《吃我绝户：小渔女她又穷又凶》 第1章 暴躁嫦姐穿成娇娇小寡妇 林嫦儿睁眼的第一时间就在想，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癫成这样的。 她勤恳打拼，好不容易实现一个小目标，还来不及躺平，就在庆功宴上，被头顶突然坠落的水晶吊灯给送走了。 很好，人在天堂，钱在银行，白忙活一场。 可眼睛一闭一睁，她居然穿越了。 好消息是，她又能喘气了。 坏消息是，原身是个小寡妇。 她不仅一夜回到解放前，还喜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娇弱婆婆一个，面黄肌瘦大眼睛儿女一双，老实巴交没心眼叔伯妯娌若干。 原身跟她同名同姓，还一样倒霉，父母过世后，就被叔婶吃了绝户，还暗搓搓要将她卖给李家村的李大财主做第十八房小妾。 她在逃跑的过程中坠海被顾三郎所救，叔婶借机讹上顾三郎。 顾三郎虽然生的一表人才，但因为克妻，方圆十里没有人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他做填房。 顾母便赔了一笔银子，让她嫁给顾三郎。 只是新婚当夜，这男人又被抓了壮丁，行军途中遇上泥石流，尸骨无存了。 原身爹娘曾为她跟村上的韩秀才说过亲，眼瞧着就快过小定了，原身爹娘意外过世，那边便改了口风。 这不，顾三郎一走，那头又动了心思，私下传话给原身，说只要她带上顾三郎的抚恤银子，就愿意接纳她做个美妾。 原身的爹是个秀才，家境也算殷实，又只原身一个独女。 原身从小被双亲捧着，心气儿高又玻璃心，用21世纪的话来说就是人不坏，但矫情。 收到那边的口信，自觉受了羞辱，独自找上门去理论，却不知何故在途中伤了脑袋晕倒在路边。 顾家人找过去时，就只剩了一口气在。 等再醒来，内里的芯子已经换成了她的。 这会儿，正赶上原身那不要脸的叔婶赶来闹腾。 听着意思，他们不仅要带走原身的“尸身”，还要分顾三郎的抚恤银子。 至于带走原身要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照着那家人的鬼德性，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 林嫦儿拢了拢思绪，继续听外头的人放屁。 “我们嫦儿嫁到你们家的时候可是全乎人，这才过了多久，人怎么就没了？” “别以为大哥大嫂不在了，就没人给嫦儿撑腰。只要我们还在，就不可能让嫦儿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对，今天你们顾家必须给一个说法，否则咱们就告到县太爷跟前去！” 说话的是林嫦儿的二叔林厚德，二婶杨翠花以及堂哥林大山。 不过听着动静，林家人应该是有备而来，故而喊上了不少人。 林嫦儿暗自在心里骂了声狗老天，听听，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不知道的，还以为原身那个黑心叔婶真是什么心疼原身的好人，带上本家人来给原身讨公道了。 不过，林嫦儿好奇的是，顾家人都在干嘛，怎么没一点儿声音？ 林嫦儿皱了皱眉，撑着手臂想起来看一眼热闹，突然一阵晕眩袭来，叫她不得不止住动作。 等缓过来，就听外头有人大喊说。 “甭废话，一条人命，绝不能这么算了，让他们赔钱，不赔就砸了他们这破屋。” 当即又有人附和，“对，砸他，人也得抬回去。” 这话音落下，顾家人也终于有了动静。 “别，别砸……老四，快带几个小的进屋去，亲家二叔，有话好好说。” “亲家，嫦儿她还有气的，她大伯已经去请郎中了，一会儿就回来，你们，你们再等等。” “哇……娘没有死，不准你们带娘走，哇……四叔，我不走，哥哥也不要走，我不要娘走。” 顾二郎怯懦的劝阻声，顾母无力的解释声，小孩的嚎啕大哭声，全被叶家人的“愤怒”声掩盖。 累了，毁灭吧！ 林嫦儿紧了紧拳头，起床气根本压不住。 顾家人固然包子了些，但在原身的记忆里，都是些老实巴交的庄稼汉。 且对读书人怀着天然的敬意，因而对原身这个能识文断字的小媳妇也很稀罕。 反倒是原身，虽然认了这门亲事，但即使在一个屋檐下住着，对顾家人却并不热络。 可顾家人不仅没有因此给她脸色看，还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她，就差把她当菩萨供起来。 只不过这些好处都是原身受的，跟林嫦儿本身并没什么大关系。 可她虽不是圣母，却信因果。 都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到她这里恰好反一反。 她如今占用着原身的身体，那一家子不要脸的林家人又是借着原身的由头欺凌顾家人，她就不能不管。 林嫦儿随手抓起床边一张破旧的小竹椅，气哄哄朝门口走去。 外头顾家人拼了命拦着林家的人，连几个孩子都上了。 可林家来的都是一把子力气的壮汉，两家人就这么推搡着，谁也没注意到林家人口中断气了的林嫦儿已经大摇大摆走到门口。 林嫦儿提着小竹椅扫视一圈，找了个不顺眼的就要出手，却看到林二婶伸出脏手，一把将原身的继女顾白露推开。 “小……”心！事发突然，林嫦儿全然来不及提醒。 五岁的小姑娘瘦瘦巴巴的，一个屁股蹲跌坐在地上，又哭着从地上爬起来，扑向林二婶，“爹说了，要照顾好娘，不准你们欺负她，我是不会让你们带娘走的。” 这画面，莫名让林嫦儿觉得心疼。 她在异世还没结婚，也没养过小孩。 且家里从小培养她的独立性，这么多年，凡事几乎都是她自己冲在第一线。 看着小姑娘努力的推搡着小手做无用功，林棠儿的怒气值达到顶峰。 她转换目标，一把托着快被推倒的顾母，抡起竹椅就往杨翠花的儿子林大山身上砸。 林嫦儿动作迅速，林大山根本没看清人，吃了痛，本能的认定是顾母，爆喝道：“他娘的，你个死了男人又死儿子的扫把星敢打我，不想活了？” 他喊着话，抡起拳头就朝林嫦儿跟顾母的方向砸过来…… 第2章 上赶着奔丧，真的会谢 林嫦儿不躲不闪，把顾母往身后一藏，抬脚狠狠踹开林大山，动作酷飒。 末了，她也不说话，只冷冷盯着被踹翻的林大山，满脸那种“狗东西再骂一句试试，看老娘打不死你！”那种表情。 林大山这会儿是看清人了，立时就睁大眼，又觉得眼前的林嫦儿就如恶鬼般可怕。 想起昨天发生的事，瞬时心虚的尖叫起来，“鬼，鬼啊，你，你别过来啊……” 随着一阵鬼哭狼嚎，原本哄闹的人群终于发现了林嫦儿的存在，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到了林嫦儿身上。 一时间，院子里一阵兵荒马乱，有惊惶乱窜的，有不可置信惊呆在原地的，也有欣喜松了口气的。 但等安静下来，林家带来闹事的人竟被吓跑了大半，剩下几个也龟缩在林二叔林二婶身后，一脸“有事你们自己先上”那种表情。 于此同时，顾家这头也有个小小的身影，趁着大家没注意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 林大山这会儿已经被林二婶扶起来，他快被吓尿了，哆嗦着手指指着林嫦儿，“娘，她，她……” 林嫦儿听他说话都结巴了，又故意阴恻恻的拿眼神盯着他。 果然，林大山一对上她的眼，人都傻了，吓得半天没再说出半个字来。 林嫦儿见状，嗤笑一声，“怂货！” 林二婶立马剜了她一眼，跟着带着审视的眼神盯着林婵儿。 心里头疑惑着，不是说这死丫头进气多出气少，连郎中都不肯来，让顾家人准备后事了吗？ 看她脑门上也切切实实缠着细布条子，传言应该不会错。 可她怎么会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临水村林是大姓，顾家是外来户，还是一家子怂货，唯一能顶门户的顾三郎又是个短命鬼。 他们原本是想趁机借着死丫头的事狠狠敲一笔，谁想这死丫头居然这么命大。 原本的路子怕是行不通了，但也不能白来一趟。 林二婶是个心思活络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跟着大声质问道：“你个死丫头，没死不会出来说一声啊！ 闹腾这么久，你叔伯婶子们都是吃饱了撑的闲得慌，不耽误工夫啊？” 说罢，林二婶又朝她男人林二叔使了个眼色。 林二叔忙附和，“对，地里的活都不用干了？今天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林大山刚刚是被吓懵了，这会儿听了他爹娘的话，也缓过了神来，跟着点头，“不赔个十两八两银子，别想善了。” 啧啧，这算盘打得，简直厚颜无耻，林嫦儿都惊呆了。 “亲家……”这时，顾母弱弱开口。 林嫦儿忙打断她，接过话，“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我不知道，无利不起早肯定是真的。 怎么？是觉得我男人不在了，赶着来再吃一次绝户？” 缓了缓，嘲讽说：“顾家还没分家呢！我上有叔伯，下有幼子，轮得到你们来惦记？张嘴十两八两，怎么不拎上柴刀斧头上山去抢？” 顾母什么软包子性子林嫦儿是知道的，若叫她先开了口，保准林家人更蹬鼻子上脸。 她带着原身的记忆，能猜不到林家人的心思？ 一群欺软怕硬的狗东西！ “嫦儿，”顾母闻言轻唤了一声。 她是第一次见三儿媳这般凌厉模样，也是她第一次维护他们。 顾母心里觉得安慰，又难免为她担心，心说他们吃点亏不要紧，那头毕竟是她的娘家人，总不能真的撕破脸。 林嫦儿听到顾母叫唤，侧眸看向她，见她蹙着眉，满脸担心的模样，暗自叹息，人善被人欺，难怪林家人敢打顾三郎的抚恤金的主意。 那头林二婶被赤裸裸戳中心思，登时暴跳如雷。 指着林嫦儿骂道：“嘿，你个死丫头怎么说话的，什么吃绝户说的这么难听？你爹跟你二叔那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 你爹那点子家业不给你二叔，难道叫你一个丫头片子带去给别人家嚯嚯？不知好歹的东西。 我们今天来是为了谁？你当我跟你二叔去请这些叔伯婶子们帮忙不用卖脸子还人情的？” 这是脸都不要了！ 不过吃绝户的事一时半会儿扯不清，陋习如此，暂时也奈何不了他们，但来日方长，林嫦儿也不着急。 可眼下这都什么智障言论，林嫦儿实在是没忍住，笑道：“上赶着给我奔丧，我还要谢谢你们？”大可不必。 林二婶瞬时被噎住了，只林二叔腆着脸道：“我们这不是怕你在这里受了委屈吗？” 林嫦儿收敛笑意，“口口声声说为了我，那我倒是要问问，是我请你们来我家闹事打砸的？” 林二婶睁大眼看向林二叔，她怎么觉得林嫦儿这死丫头今天有点邪门？ 撞坏了脑袋，胆儿也跟着变大了？ 以前你瞪她一眼，就能委屈的眼泪汪汪要哭出来，哪里敢这么跟他们说话？ 林二叔是没看懂媳妇儿在想啥的，本能的摇头。 林嫦儿又继续道：“那就是我婆母叔伯让你们过来的？” “不是的嫦儿，”这回不等林二叔否认，顾母先出声道。 她还是那副胆小怕事的柔弱模样，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林嫦儿，又因为请不来郎中，担心林嫦儿一直守着，没顾得上通知林家人。 当然这里头多少有一些怕林家人刁难的成分在，想着等林嫦儿好一些了再上门赔个不是，总也好说话些。 所以有些心虚的说：“你受伤的事，娘还来不及让人去通知亲家的。” 话说完，顾母还怯怯的看了看林嫦儿，生怕她不高兴。 林嫦儿“哦”了声，一副我明白了的模样。 跟着眸子一凛，拔高声音朝林家人道：“那你们急吼吼的来干嘛？入室行凶，是嫌日子太舒心想蹲大狱吗？” 话音落下，林二叔林二婶身后的几个本家人脸上瞬时就青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往后退了几步。 林二婶跟林大山的脸色也跟着不好。 只有林二叔死猪不怕开水烫，揣着手，理直气壮道：“你别吓唬我，我是你二叔，还不能上门来看看侄女了，咱们天启朝的律法可没有这一条。” 一个小丫头片子，还能反了天了，林二叔看着林嫦儿，一脸的不屑。 第3章 赔银子，上公堂，你选 他这话，好似给一起闹事的本家人打了鸡血，那些人瞬时蹬鼻子上脸，觉得自己又行了，七嘴八舌道。 “就是，叔叔上门看侄女，天经地义。” “倒是你这丫头，不知好歹没良心。” “给你做主的时候你不要，回头没地儿哭的时候可别找咱们本家人给你出头。” 林嫦儿见他们这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登时乐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狗东西居然跟他讲律法人情。 顾家人脸色也不好，他们自来胆小怕事，几个眼神交换后，离林嫦儿最近的顾母轻轻扯了扯林嫦儿的衣袖，“嫦儿。” 林嫦儿朝她摇摇头，对着林家人笑道：“我一个被吃了绝户的孤女，娘家都没了，哪来什么叔叔跟本家，真吃了亏，自然也是上衙门找青天大老爷做主。” 林二叔猛地一怔，双唇嗫嚅要开口，林嫦儿伸手示意他闭嘴，“别狡辩，当初这事儿可是惊动了县衙的，吃绝户你说是家事，县令老爷没有立场插手，但入室行凶……” 林嫦儿点到即止，“呵”笑一声，给了他们一个“保准够你们喝上一壶”的眼神。 原身的爹林秀才，虽然在仕途上没有建树，却也有同窗在朝中任职，宁海县新来的吴县令就是林秀才同窗的学生。 当初原身被吃绝户，那边也是有派人来过问的，只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加上总归是隔着一层的关系，吴县令本身又是初来乍到还没站稳脚跟，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但朝中有人好办事，有这么个关系在，今天这样的事吓吓林家人足够。 正如林嫦儿想的那样，林家带来的本家人心里已经开始打鼓。 几个人立马围着林厚德一家子质问。 “现在怎么说？是你们说有银子拿我们才来的。” “我上有老下有小，可不能蹲大狱，要蹲也是你们一家子去蹲。” “林二，你让嫦儿给句准话，否则回头谁还敢掺和你家的事？” 林嫦儿扯了扯唇角，看吧，板子没打在自己身上是不会觉得疼的，现在知道急了。 林厚德确实是急了，却不是怕蹲大狱，而是当初县衙来人时他撒了个大谎。 事实也不是林嫦儿知道那样，若是她真的上衙门见了吴县令，当初那个谎话怕是要瞒不住。 林厚德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心里对林嫦儿的恼意更浓。 这死丫头，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突然就能说会道立起来了，县衙肯定是不能去，那是要吃大亏的。 林厚德深思一番之后，安抚几个本家道：“她一个寡妇哪里真的敢上县衙告咱们？ 再说了，老大死了多久了，谁知道吴大人还记不记得有这么个人。她真去，也闹不出水花来。 其他事咱们回去说，晚上我做席面，总不会叫大家白跑一趟的。” 说罢，给杨翠花使了个眼色，一家子人拢着几个本家就要离开。 “慢着！”林嫦儿轻喝一声。这就想走，当他们家是什么地方？观光村还要收门票呢！ 林厚德回头，怒视着她，“你还想怎样？” 林嫦儿扯了下唇角，眼神扫视院子一圈。 不禁又皱眉，顾家人虽然勤劳，但勤劳也并不是一定能发家致富。 顾家就一个破破烂烂的空壳子，院子里只堆了一些柴垛，竹篾，几个瓦罐，还有几把旧椅子，算起来并不值几个钱。 可，跟不讲理的无赖讲什么道理？ 林嫦儿敛眸，寒芒锁住林厚德，“砸了我们家东西，打了我们家的人，砸坏的东西跟医药费不用赔？” 林厚德瞪大眼，仿佛不可置信的看着林嫦儿，“你，你说什么？” 林嫦儿弯弯唇，“也不多，赔个十两八两的就行。” “你做梦，”杨翠花怒喝道：“你也打了大山，这笔账又怎么算？” “对，要赔医药费，也是你赔给我。”仿佛是被这么一提醒，原本已经缓过来的林大山，忽然又好似浑身都疼了起来。 林嫦儿早知道他们会这么说，懒得理林大山，只懒懒的瞥杨翠花一眼，反问道：“你推我女儿，我打你儿子，不是很公平？ 你非要扯，我也奉陪。说起来我们家孩子才五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谁知道被你这么一推，会不会受惊影响后头抽条。 说不好本来能长六尺五，因为你这一推只能长到五尺八，这其中的折损又该怎么算？” “你……”杨翠花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厥过去，林厚德跟林大山双双将她架住，才不至于摔倒。 “林嫦儿，你这个无赖，”林厚德被这么一激，厉喝道：“简直……”有辱斯文。 林嫦儿抬手打断，“赔银子，上公堂，你选。” “不可能！”林厚德甩袖就要走。 林嫦儿不疾不徐朝顾母道：“娘，林家公然打砸上门，是不打算给咱们活路了。 四弟帮二哥去推板车，大嫂二嫂把剩下的干粮包上，娘看着孩子。 咱们这就带上全身家当上县衙告状，请青天大老爷替咱们做主。” 被点到名的顾母跟顾大嫂顾二嫂以及顾二郎顾四人等人齐齐朝林嫦儿看过来，眼里满是那种“你说真的”那种不解。 林厚德等人也再次停下脚步，扭头看着林嫦儿。 林厚德道：“你别虚张声势，要告就去告。”想要银子，没门。 他就不信，个小丫头片子真敢上公堂。 “那你们就等着蹲大狱吧！”林嫦儿怼了他一句，转向还呆愣在原地的顾母，“娘，与其等着被欺负死，咱们干脆豁出去，好赖也算立起来一回。” 顾母如梦初醒，懵懵的点头，“好，老大媳妇，老二，都听嫦儿的。” 说完，顾家人立马行动起来。 林厚德这才真的慌了，气恼的盯着林嫦儿，恶狠狠的威胁道：“林嫦儿，别说我这个做叔叔的没提醒你，你今天要是敢带他们去县衙闹事，往后你们顾家就别想在临水村立足。” 嚯，好大的口气，林嫦儿被气笑了，正要问他算老几，空气里突然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 “我倒是不知，这临水村，什么时候轮到你林二当家做主了！” 林嫦儿循声看过去，就见继子顾惊蛰正急吼吼的拉着一个健硕的中年男子从院门口走进来…… 第4章 走绿茶的路，让绿茶无路可走 “里，里正哥，你怎么来了？” 林嫦儿还在脑海里搜索来人的身份，林厚德已经赔着笑迎上去。 林嫦儿这才想起来，随着顾惊蛰进来的中年男子正是临水村的里正周海，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几个周家的壮汉，连同一些跟着过来看热闹的村民。 只不过，原身印象里，顾家是外来户，之前又怂又低调，在临水村几乎没有存在感，跟周家更没什么交情。 顾惊蛰这个小娃娃能把他请来，倒是挺意外的。 林嫦儿眸子转了转，告上衙门确实能教训他们一顿，但也没法子把他们关在大牢里一辈子不放出来。 她已经来到这个鬼地方，即便十万分不愿意，也只能接受现实。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林厚德那狗东西想找点事恶心恶心她还是很容易的。 再则人情这事儿吧，一次两次还行，多了人也就叫人厌烦了。 事事都找吴县令做主的话，人家还做什么政绩。 况且，有一说一，她跟吴县令并无实质意义上的私交。 但如果今天有周海为他们家做主，那事情就不一样了。 周是临水村第一大姓，族风不错，族人很齐心，周海本人又行事公允，说一不二。 因此，这个村志有记载以来最年轻的里正在临水村备受推崇，林厚德还是很忌惮的。 她这么想着，那头周海已经避开林厚德的笑脸，冷声道：“这都怎么回事？” “这不是……”林厚德嘻嘻笑着回话。 林嫦儿抢过话茬，期期艾艾道：“里正叔，原本我们两家的破烂事，不该叫您受累跑一趟。实在是林家欺人太甚，打着为我做主的名号上门来抢三郎的抚恤银。 您知道的，我是被吃了绝户的呀，早跟他们林家断了亲了。 二两抚恤银换了三郎一条命，家里原本就艰难，往后少了这个最大的进项，这抚恤银子再给了他们，我们一家子老小还怎么活呀？” 林嫦儿说着话，就哭上了，她也没嚎啕大哭，就红着眼眶默默流泪。 加上她身材单薄，头上还受了伤，站在风里摇摇欲坠，看着可怜极了。 她穿过来之前是做生意的，商场里形形色色什么人没见过？什么场合没经历过？ 察言观色，也是基操了。 而这情形，就叫顾家几个女人都跟着小声啜泣起来，连带着在院门口看热闹的老人小孩也跟着红了眼眶，壮汉们也看不过眼。 不等林厚德狡辩，他们先指责起来。 “之前把侄女儿逼的跳海，现在又盯上人家男人的抚恤银子，怎么有这么狠心的叔婶。” “呸，林家人做事也太缺德，就不怕林秀才半夜回来找他们算账吗？” “这是真不让人活了呀！叫什么林厚德，就该叫林缺德才是。” 庄户人家实在，说话也不藏着掖着，叫还在现场的林家人听了个实打实。 被这么指着骂，各个都觉得脸上臊的慌，几个本家纷纷抬手遮面，仿佛这样，旁人就认不出来似得。 林厚德哪里想过顾家的小崽子会把周海请来，一时也觉得面上无光，抬袖遮住自己的脸，又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杨翠花，示意她想办法。 杨翠花脸皮厚，四下扫了一圈，便扬声指着林嫦儿道：“你这是颠倒黑白，要不是听说你叫顾家人害了性命，我们能走这一趟？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们都是为了谁，到头来还反咬一口污蔑我们！” 说着，她往地上一坐，大声哭道：“大哥啊，你在天有灵都看到了吧……不是我们不管嫦儿，是她不要我们管，好人难做啊……” 杨翠花这么一闹，林厚德跟林大山也立马跟着附和，一个喊大哥，一个哭大伯。 现场闹哄哄的，原本为林嫦儿说话的村民，也纷纷噤了声，直叫林嫦儿皱眉。 林嫦儿骂了一句老绿茶，跟着仰面哭喊道：“爹，女儿没用啊，不仅您留下的产业一点儿也没守住。 还差点被他们卖给大财主做小妾，好在女儿命大，否则今天死了还得再叫他们卖一次。 爹，您若真的在天有灵，就带女儿一起走吧！爹……” 她哭的惨烈，当即便将杨翠花的声势压了下去。 旋即就听周海厉声吼道：“林厚德，你今天要是不把事情说清楚，我就请你们林家的族老上祠堂说去。” 林厚德被吼的吓了一跳，卖给死人做媳妇这话他自然是不能说的，就结结巴巴回话说：“就，就……” 看热闹的人群却是好奇的很，催促着，“就什么呀？” 这时空气里响起一个奶声奶气的童音，“他们说，有个大员外的儿子快不能活了，要找个什么婚配的…… 正好娘没了，不仅能叫阿奶赔钱。 把娘卖了，还能再赚一笔什么……” 说话的正是请周海来主持公道的顾惊蛰，他说完，顾白露也哒哒哒跑到周海跟前哽咽道：“里……里正爷爷，爹……爹说，要，要我跟哥哥，保护，娘亲。 求，求求，您，帮，帮帮我们，不要，不要让他们，把娘亲卖掉！” 小姑娘小小的肩膀颤抖着，句不成句，比瘦弱的林嫦儿看起来更加可怜。 就叫围观的村民更加的气愤，且两个孩子这么一说，现场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林家哪里是来给林嫦儿做主的，分明是上门讹钱，顺道再赚笔黑心钱，吃干抹净，不要脸至极。 林厚德一家子眼见着被戳穿小九九，自然不认。 林大山立马指着顾惊蛰，恶狠狠道：“小兔崽子，你胡说什么？” 顾惊蛰小身板挺的直直的，“我没胡说，这都是我亲耳听到的。” “嘿，你个小王八蛋，还敢犟嘴……” 林大山撸着袖子就要上去抓他，所幸被两个周家人拦下。 周海气不打一处来，厉喝说：“惊蛰才几岁，左不过大人怎么说，跟着说罢了，这门门道道还能是他凭空想出来污你的？” 林嫦儿见状，适时瘫坐在地大哭道：“三郎，你怎么就一个人走了呢！叫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活啊！三郎……” 她这么一哭，围观的村民又是同情又是愤怒，一时都没忍住，再大骂出口。 “我呸，什么钱都敢想，也不怕亏了大德，生个小孩没屁眼。” “脸都不要了，尽逮着个侄女儿欺负，老天爷怎么不劈死他们。” “大家伙都瞧见了，林家人这么个德性，可千万别把自己家闺女往火坑里推，活着当牛做马，死了还能再给他们赚钱，真是造孽呦！” 第5章 周里正主持公道 这一来，可就是关系林氏全族往后嫁娶的大事了。 今天的事儿要是传扬出去，谁还愿意把女儿嫁进来？ 保不齐，林家的女儿也没好人家敢要了。 林大山的婚事虽然定下来了，但底下还有弟弟妹妹呢！ 真是撞了邪了！ 杨翠花急得忙摆手，“不是，你们不能只听她一个人说呀，她怎么不说打了我们大山，还要我们赔十两八两呢……” 几个本家人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 争先抢后的解释说：“我们真不知道是这么个回事呀，我们就是来帮忙的。” “就是就是，这事儿都是林厚德一家做的，不关我们的事啊！” “我们要知道是这么亏良心的事，怎么能跟着来呢！” 只不过不管他们怎么解释，大家都不愿意买账，这会儿再看着林家人的眼神都充满了考究，仿佛他们是洪水猛兽。 几个本家更是肠子都快悔青了，抱怨了林厚德几句，纷纷朝周里正投去求救的眼神。 周海清了清嗓，朝林厚德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自己说，这桩桩件件，亏不亏良心？” 林厚德这会儿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藏进去，哪里敢接话啊，埋头装鹌鹑。 周海又转向几个本家，“事情既然明了，是你们有错在先，又打砸吓唬人家。 让你们跟顾家赔礼道歉，赔偿顾家的损失，并保证以后不准上门找顾家人的麻烦，你们服不服？” 几个本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齐将视线转至林厚德身上。 看的林厚德心惊肉跳，忙点头应下。 周海又瞪了他一眼，这才转向林嫦儿，语气温和说：“嫦丫头，乡里乡亲的。 里正叔做主，让他们赔偿你们一两二钱银子，你可愿意和解？” “就这些破烂，哪里值一两二钱？”杨翠花立马提出异议。 只不等周海开口，几个本家人就给她投去几道几乎要杀人的眼神。 丢脸丢到这份上，他们只想快点走人，反正这银子肯定是林厚德一家子出，所以赔多少，他们并不在意。 林嫦儿也在脑海里思索，原身是秀才家的娇娇女，林秀才夫妇生前并没有叫她操持过中馈。 要不是秀才夫妇意外过世，怕至今不知道世间疾苦。 她本人对这里的物价虽然没有概念，但心里也清楚顾家被打砸的这些东西确实不值一两二钱。 不过，林家从原身家里拿走的，何止这一两几钱？ 可眼下是周海出面，能帮他们说话已经是情分，她自然不能不知好歹。 林嫦儿点了点头，起身时还不忘抬手轻抹了一把眼角，这才感激道：“里正叔能为我们做主，嫦儿已经感激不尽，只是……” 她说着转向看热闹的乡亲们，凄楚说：“这一两二钱，也不是讹他们的。 我闺女被杨翠花推的摔了一跤，还不知道夜里会不会惊厥。 我婆母身子骨原本就不好，二嫂还怀着身孕，他们今天这一闹，回头光是压惊的药，还不知道要抓几幅，保不齐还要请郎中……” 林嫦儿凄凄惨惨，点到即止，没再说更多，但明眼人都能想到，这一来光是药钱怕就要花去不少，若是请郎中，这一两二钱还能剩多少？ 虽然杨翠花说林嫦儿也打了林大山，但她跟林大山是平辈，林大山还是男子。 且又是在他们先打上门的情况下，加上她打人非常有分寸，这会儿林大山看起来根本就像是个没事儿的人。 但顾白露只是个五岁的小姑娘，若在寻常人家，小姑娘还要叫杨翠花一声叔外祖母。 长辈欺负晚辈，肯定是杨翠花更可恶。 以至于看热闹的乡亲们更加认定林家人不是东西，甚至觉得这钱赔的少了。 看着乡亲们的反应，林嫦儿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 都说财不露白，一两二钱银子看起来好像不多，但放在这穷乡僻壤，都能赶上不少人家一年的结余了，保不齐会叫人眼红，惹出不必要的事端。 周海听林嫦儿这么说，也觉得她是个明白人，心里不由对她高看了几分，自顾点了点头，又看向林厚德等人。 林厚德知道装傻充愣躲不过，用手肘捅了捅杨翠花。 杨翠花肉疼的不行，磨磨蹭蹭还想耍赖。 急得几个本家黑脸，她这才不甘不愿的让林大山回家取了一两碎银，两百铜钱来。 银子交到林嫦儿手里时，她还咬牙切齿的在林嫦儿耳边“哼”了一句，“抓药抓药，怎么没药死你。” 林嫦儿眸子一眯，假装被吓得踉跄好几步，缩瑟到一旁求饶道：“二婶要打死我？二婶，求求你看在两个孩子还小的份上，放过我吧！”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瞬时都集中到杨翠花身上，杨翠花一怔，心里郁结，指着林嫦儿，“你……”阴我。 只她话没说完，就听周海厉喝道：“杨翠花，我周海的话是不管用了吗？” “误会，误会……”眼瞧着又要被绊住，气的林厚德狠狠扯了杨翠花一把，低声训斥，“多事！” 杨翠花指指林嫦儿，又指指自己，哑巴吃黄莲，只“唉”了一声，被林厚德拽着离开。 林家的几个本家立马跟上，留下一串仓皇的背影。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乡亲起哄道：“还没赔礼道歉呢！” 林厚德回头瞪了他们一眼，赔了银子的，赔礼道歉是不可能赔礼道歉的，一个小丫头片子，凭她也配！ 林嫦儿倒也不在意，狗改不了吃屎，虚情假意的赔礼道歉，她还嫌辣眼睛。 热闹结束，乡亲们自行散去，周海临走前又嘱咐林嫦儿，林家人要是再敢来闹，尽管去找他。 林嫦儿再次跟他道了声谢，这才亲自将人送到门口。 等她再折返回来，就看到顾家老老少少正站在院子里整齐划一的看着她。 林嫦儿对上他们的眼神，心里抖一个激灵，这是穿帮了？ 不应该呀，不说原身跟顾家人并不熟络，依着顾家人的软包子性格也不应该这么敏感才对。 林嫦儿眸光闪了闪，若无其事般走到顾母跟前，“林家刚刚赔的银子，一两公用，剩下的二钱我先收着。” 她将银子递过去，顾母却并没有接。 林嫦儿一顿，这个时代的规矩，没分家不能藏私房？可这钱，不是她闹回来的么，总该有份吧！ 林嫦儿又递了一串铜钱过去，试探道：“留一钱，可以吧？” 第6章 糖水鸡蛋 顾母一怔，摆手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嫦儿以为她不乐意，忙补充道：“我有实用，不乱花。” 旋即，眸光诚恳的看着顾母。 顾母急忙点头，又摇头，她真不是这个意思。 林嫦儿叹了口气，有些失落的将一两二钱银子一并塞到顾母怀里，也不等顾母开口，便转身回房。 手臂却被人抓住了，林嫦儿扭头，就看到顾母额上一层密密麻麻的汗，脸也涨的通红。 见她转过身去，顾母倏的松开手，将两串铜钱塞还给她，柔声解释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说这二钱，就是三郎的抚恤银子，原本也该给你的。 只是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 再多的，顾母没说，只羞赧的垂下脑袋。 林嫦儿就懵了懵，这才发觉是自己误会她了。 便摆摆手，“这些够了。”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她还不至于眼窝子浅到这个程度。 顾家什么情况，她一眼就能看明白。 但她从来不打白工，且习惯了兜里有钱，卡里有存款的；口袋空空，使人焦虑。 而且，顾家剩下几个男丁，顾大郎是个跛子，做不了重活。 顾二郎身子骨单薄，田间地头的活计都够呛。 顾四郎才九岁，顾惊蛰五岁，两个娃娃能干嘛？ 顾大嫂倒是个健全的，看着也有一把子力气，但老实木讷，一看就不是会来事的。 二嫂有哑疾，除开怀着身孕还要带一个两岁半的奶娃娃顾小满…… 至于顾母，就是个病西施，每到换季都需要吃药进补。 还剩下个五岁的小丫头顾白露，她能指望谁？ 要是没有进项，这一大家子，用不了多久就得坐吃山空。 但要做营生，总得有本钱，与其到时候一个铜板都得跟顾母伸手，不如现在就“攒”一点，虽然也是聊胜于无。 总之，这一把逆风局，属实可以说是一人拖航母，惨不忍睹。 但眼下她既不会被催婚，也不会被催生。 只要顾家人真心待她，她愿意，努力带他们别墅靠海。 顾母看她确实没有不高兴，便又笑了笑，却没再多话了。 顾家其他人也没开口，院子里一时又诡异的安静下来。 林嫦儿能感觉到彼此之间的尴尬，顾家人似乎挺“怕”她？ 林嫦儿自认不是社恐，但她毕竟母胎单身，跟“婆家人”相处，是真的没经验。 她不想为难自己，也不想为难他们，便借口不舒服，先行回屋了。 顾母看了看她的背影，转身走向厨房。 顾大嫂忙跟上，顾二嫂将儿子顾小满交给顾二郎，也跟着去厨房帮忙。 顾二郎抱着儿子朝厨房那边喊了声，“娘，我带小满去接大哥。” 厨房那头应了一声“好！”他便带着孩子出去了。 顾四郎见大人们都忙活去了，朝顾惊蛰跟顾白露招招手，三个孩子凑到墙跟下说悄悄话。 顾四郎，“你们有没有觉得，你们娘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要是从前，外头翻了天，他这位三嫂都不会出来看一眼。 顾惊蛰看了看自家小叔没说话，倒是顾白露眨巴眨巴大眼睛，“哪里不一样哇？”还是跟以前一样好看呀！ 顾四郎扁扁嘴，就是觉得三嫂好厉害。 好像有她在，就很有安全感。 只是之前偷听他娘跟大嫂二嫂说话，他娘说，三嫂还这么年轻，肯定是要改嫁的，到时候大家不要让她为难。 顾四郎叹了口气，有点惆怅的摆摆手说：“没事了，去玩吧！” 顾白露“哦”了声，朝林嫦儿住的那间屋子看了一眼，好喜欢娘，但娘不舒服，她不能去打扰娘休息。 虽然有点不开心，但小姑娘还是一蹦一跳自己去厨房找乐子去了。 一旁的顾惊蛰等妹妹进了屋，才抬头看向顾四郎，“小叔，你是不是觉得我娘很厉害，不想她走？” 顾四郎一顿，他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顾惊蛰见他不说话，又自顾道：“我也不想她走。” 顾四郎有些意外，小侄女是个没心没肺的小迷糊，从前三嫂不大理人，她拿热脸贴了冷屁股，也不生气，隔天继续巴巴的贴上去。 但这个没小自己几岁的小侄子，可没这么好脾气。 “为什么？”他问。 顾惊蛰眸子闪了闪，有些难为情的朝顾四郎招招手，附到他耳边小声说：“我看到那个童生老爷跟刘寡妇钻小树林……不是好东西。” 爹爹出发的时候跟他说，他是家里的男子汉，要照顾好娘亲跟妹妹。 可他之前带妹妹出去玩，听村里人嚼舌根，说他爹死了，他娘亲一定会抛弃他们嫁给那个姓韩的童生。 顾四郎瞪大眼，其实他也不懂那是干嘛，但他之前听年长的哥哥们说，洞房的时候才能那样。 童生老爷跟刘寡妇这样显然是不对的，不过虽然大家出发点不同，但目标一致。 顾四郎俨然似找到了同盟，有点兴奋的嘱咐小侄子，“那我们以后可要对你娘好一点，这样她就不会想着那个童生了。” 顾惊蛰赞同的点头，但这样娘就真的不会走了吗？ 顾惊蛰这么想着，秀秀气气的眉心不由拧成一个小疙瘩。 林嫦儿并不知道两个孩子，已经为了留下她操碎了心，此时她正躺在架子床上思索自己的创业大计。 原身之前是随着秀才爹住在镇上的，对这个村子并不是很了解。 林嫦儿整理了一下有限信息，小渔村，依山傍海。 照理说物产富饶，应该挺富裕才对，但事实并非如此。 山地少，人口多，分到户口上就不够看的。 海边的盐碱地倒是不少，但这个时代，人们改善盐碱度的技术十分有限，每每到了夏日还要受台风影响，一年下来，田里的产出，甚至不够交赋税的。 久而久之，竟成了荒地。 不过，临水村祖祖辈辈的村民能在这里生活下来，到底是有它的可取之处。 林嫦儿是实干派，懒得空想，决定晚点出去实地考察一番，看看都是什么情况，她才能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 但到了午膳时间，顾家人并没有喊她吃饭，倒是顾二嫂给她送来一碗红糖鸡蛋。 “你们，都吃了吗？”林嫦儿还是有些不习惯，一觉醒来儿女双全，妯娌若干。 顾二嫂笑了笑，顾惊蛰跟顾白露正好牵着顾小满进来，顾白露哒哒哒的跑到床前，“娘，这是阿奶特意做给娘补身子的。” 林嫦儿这才想起来，顾家人是不吃午饭的，不仅是顾家，全村大部分人家都是如此，无他，穷的。 特意为她开小灶，还是红糖鸡蛋，林嫦儿端着碗心里有些暖，但饿肚子使人暴躁，她也没矫情。 只她才喝了一口，就在余光里看到有个小脑袋，正仰着脖子看着她，确切的说，是看着她的碗，啜着小嘴，看起来很想吃的样子…… 第7章 系统上线 林嫦儿聚焦，视线落在最小只的顾小满身上。 小家伙正咂咂嘴吞口水，见自己被抓包，朝她咧嘴笑了笑，难为情的转身抱住顾二嫂的腿。 跟着又偷偷扭头来看大家的反应，顾白露冲他搔搔脸，“弟弟羞羞哦！” 顾小满听懂了，咯咯笑着，脑袋蹭自己娘亲。 顾二嫂不好意思的朝林嫦儿笑了笑，温柔的转过儿子的身体，摸摸他的脑袋，又指指林嫦儿。 顾小满便软乎乎的喊，“香婶婶……” 林嫦儿听明白了，他叫的是“三婶婶。” 林嫦儿对他笑笑，视线在三个小孩身上转换，因为吃不饱，更不吃好，都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身材也很瘦小。 她顿了顿，视线最终落在顾惊蛰身上，“小惊……小金鱼，你去，再拿两个碗。” 虽然，她还是没有完全带入这个角色，但喊一个小正太全名，总觉得太严肃。 取个小名吧，亲切点。 被点名的顾惊蛰蓦的睁大眼，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是在喊他？ 林嫦儿点头，顾惊蛰心里狂喜，娘给他取小名诶，娘是喜欢他的吧！ 娘是不是不会走了？ 他这么想着，一溜烟小跑出去。 顾白露见状，撅着小嘴问林嫦儿，“娘，那我呢？我叫什么？小鲤鱼？” 林嫦儿差点被逗笑，顿了顿，道：“叫顾小鹿吧！”活脱灵动。 顾白露拍拍小手，开心道：“哥哥是小鱼，我是小鹿，弟弟是小满，谢谢娘！” 顾小满听姐姐提到自己，也跟着咯咯咯的笑。 正闹着，顾惊蛰已经捧了碗回来，“娘，碗。” 林嫦儿点了下头，接过碗，将鸡蛋糖水分成三份。 顾二嫂见状，心里隐约有些猜测，朝林嫦儿比划道，【你好好休息，我先带小满回去。】 她牵起顾小满要走，林嫦儿拉住她，将其中最多的一碗递给她，“我吃过一口了，你不嫌弃，就跟小满分着吃。” 一个孕妇，一个奶娃娃，才是真正要补身体的时候。 顾二嫂一怔，转而摆手比划，【这是娘给你做的。】 “端稳，别耽误我吃东西。”林嫦儿最烦推来却去，费时间。 顾二嫂被她这么一凶，不敢再推却了，眼眶微红，唇角却是带笑，伸手捏了捏顾小满的脸。 顾小满咧着嘴，“香婶婶好。” 林嫦儿抿唇笑了笑，将另外一碗递给小金鱼，“跟妹妹一起吃。” 小金鱼摇头，“娘吃，我跟妹妹不饿。” 顾小鹿也摆手，“我跟哥哥不吃。” 林嫦儿将碗往前一递，“拿着。”语气有点子冷。 两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顾小鹿：哥哥，娘好像生气了，怎么办？ 小金鱼心里也很忐忑，娘会不会不喜欢他们了，忙接过碗，“谢谢娘。” 林嫦儿摆摆手，“趁热吃。” 等两个孩子端着碗坐到门槛上谦让的吃起来，她才端起剩下的那碗。 一个鸡蛋，分了三份，还能有多少？ 就当喝点糖水，补充能量了。 林嫦儿端着碗，暗自叹了口气，小康大计，迫在眉睫。 先定个小目标，让全家吃上饱饭。 林嫦儿低头喝糖水，就没留意到院子里，将一切都看在眼中的顾母跟顾大嫂，两人眼底都是诧异，脸上却满是欣慰。 同一时间，林家正鸡飞狗跳。 从顾家回来后，几个本家就齐聚林家发牢骚，林厚德没法子，最后给了每人十五文辛苦钱，才叫他们闭嘴。 等人一走，林厚德就心肝疼的瘫在躺椅上。 要知道，在码头扛大包的工人一天也才三十文工钱。 他们今天去顾家非但没要成银子，反而赔了好几两出去，大员外那里还不知道怎么交待。 林厚德捂着心口郁结，杨翠花黑着脸坐在一旁，“早知道那小贱人是个反骨，当初就不该答应顾家。” 林厚德没好气道：“不答应顾家，养在家里吃白饭吗？” 他是从大哥那里继承了一笔银子，可银子就那么多，不经花啊。 多一口人，就多一张嘴。 自己的儿女都养不过来，还养闲人。 “再说，她被顾三郎救上来的时候，那么多人看到了。你当大财主会不知道？嫁去顾家好歹还有几两聘金，咱们也能看着她。” 恨铁不成钢的瞥杨翠花一眼，“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 杨翠花恨恨别过脸，“那你说这都是个什么事吧！银子没要到，还倒贴。” 林厚德正肉疼呢！拧眉道：“就你话多，在顾家时候怎么不多说点？” 杨翠花一噎，脸色更加不好，“你不也没多说点？” 林厚德斜了她一眼，“你就看着吧，没了顾三郎，顾家这日子，很就快到头了，到时候她还得哭着来求咱们给她做主。” 杨翠花脸色缓了缓，“那我可没这么好说话，非得让她……” 林厚德心累着，摆摆手，“行了行了，你叫人给大妮子带个口信，让她想个法子先跟大员外圆过去。” 大员外那里是大妮子牵的头，定金都给了，差事没办成，总得去赔个笑脸。 说起在镇上给韩童生陪读的大女儿林自溪，那可是板上钉钉的秀才夫人，再考，将来就是官太太，杨翠花可一点儿都不敢马虎。 忙起身来，一边骂骂咧咧“到时一定要叫林嫦儿好看”，一边找人去给林自溪带口信。 林嫦儿喝完糖水，跟两个孩子睡了个午觉。 临近黄昏时分，才出门去。 临水村沿河而建，河水奔流入海。 顾家背后靠山，出门就是河。 风吹过，空气里隐约带着一丝咸鲜的味道，顺着水流的方向遥遥能看到波光粼粼的一片，应该就是海岸线。 左右错落几户人家，因着平日里极少能见到她，这会儿脸上都是好奇。 林嫦儿也不甚在意，但叫人当猴子看，总归是有些不自在。 好在，他们是住在下游的村尾，除了几个邻居，再没见到什么人。 林嫦儿沿着河岸往入海口走。 两刻钟后，她蹲在河边，直直盯着水里游来游去的鱼群，脑海里闪过多种扑鱼方案，最后又统统叉x掉。 从前谈生意，偶尔也要陪客户钓鱼，她钓鱼的技术还不错，但一切都建立在设备齐全的基础上。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林嫦儿有些惆怅， 这时，脑海里突然响起冷冰冰的机械音。 “叮，富可敌国系统匹配成功！请宿主确认。” 第8章 拒绝内耗，嫦姐在线反pua 林嫦儿一顿，缓了片刻，偏过身继续看鱼。 系统：【……叮？】 林嫦儿已经在脑海里计算，假设在鱼群没有换个地方打窝的前提下，现在回家去做地笼，晚上下笼，最快到明天早上他们就能喝上鱼汤了。 被莫名其妙的东西打扰，林嫦儿不高兴的发问：【说出你的优势。】 buff也可能是bug，入职还要背调呢！ 系统傻眼：【叮？】 林嫦儿觉得这个系统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她拧了拧眉，视线还锁着鱼群，【灵泉空间？】 系统：【叮？】 林嫦儿：【兑换商城？】 系统：【叮？】 林嫦儿：【百货大楼？武器库？全息扫描成像？天气预报？】 系统：【……】 林嫦儿失去耐心，【都没有你说个屁。】 系统无语，这个宿主好像比上一个更难搞，但已经绑定没法更改宿主了。 系统忍住骂人的冲动，换了个萝莉音，奶萌奶萌道：【只要达成一万金终极成就，系统就可以满足宿主一个愿望哦！】 林嫦儿：…… 心动了心动了，系统趁热打铁，【巨真诚，不套路，什么都可以哦！】 林嫦儿“呵呵”冷笑，【你知道现在金价是多少吗？你知道一万金折合成rmb是多少吗？我有一万金，还差你一个愿望？】 系统：【叮？】 林嫦儿扯了扯唇角，满脸不屑，【我画过的饼比你忽悠过的宿主还要多，想忽悠我做纯牛马，你找错人了。下一个！】 系统：【……】不是说拼命三娘，商界新贵，手到擒来带飞局吗？怎么开局就寄了？ 筒子生气，恢复冰冷机械音，【系统已绑定，宿主拒绝确认将会脱离这个世界，即：死亡。】 这还威胁上了？林嫦儿唇角上扬，【你当我没看过小说？ 按照你们的套路，你会找上我就说明我是这个位面的气运之子。 气运之子噶了，这个世界就会一起崩塌。我，才是甲方。】 系统：【……】翻白眼。 恶狠狠回复：【谁说炮灰不能有系统。】你是不是看不起炮灰。 林嫦儿可不惯着它，【来呀，一起毁灭吧！】 系统气炸了，下决心要给傲慢的人类一点教训，让她认识到大系统的厉害。 林嫦儿并不想继续跟系统纠缠，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回家织渔网做地笼。 她扶着膝盖起身，身体却像触了电，又疼又麻，差点摔进水里，好在只是很短的一瞬。 不适的症状消失后，林嫦儿怔了怔，她很确定自己刚刚就是触电了，微电流，有点疼，远不致死。 但这个时空，人们还没有掌握电流的奥秘，所以，肯定是那个破系统在搞鬼。 就在此时，脑海里又响起一声【叮？】 机械音听着有些得意，满满那种，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那种语气。 林嫦儿拳头硬了，如果这玩意儿有实体，一定把它门牙打断。 不过，她瞥了眼还没游开的鱼群，忽然有了主意。 林嫦儿嗤一声，【就这？装什么大头菜，鱼都不怕你！】 系统土拨鼠叫，从来没有被这般轻视过，绝不能让她看扁。 林嫦儿掏了掏耳朵，【承认吧，小破筒。】 她话说完，水里一阵翻涌。 系统：【叮？】见识到大系统的厉害了吧！ 林嫦儿没理会，对着被电晕在河面上的鱼群，双眼放光。（剧情需要，切勿模仿，也勿考究，感恩！） 少顷，她迅速将被电晕的鱼捞上岸，一共有七条，差不多都有两三斤重的样子另外一些小鱼苗她没捞。 因为是微电流，所以被她扔上岸一小会儿，鱼儿们便又缓过来蹦跶。 林嫦儿深怕它们再蹦回河里去，就地采了河边的草搓成绳把几条鱼穿起来。 收拾完毕，林嫦儿对着虚空勾了勾唇：呵，小破筒。 末了，拎着鱼大摇大摆的朝临水村的方向走去。 系统一阵凌乱，【……】可恶！ 等她回到临水村，村子上空已经炊烟袅袅，林嫦儿怕晚上赶不上吃鱼，不由加快脚步。 是快到院门口时，身后有人喊：“三郎媳妇！” 林嫦儿扭头，看到隔壁矮破的土房子里走出来个老婆婆。 老人家头上裹着头巾，遮住了小半张脸，身上的衣服已经洗得泛白，但整个人收拾的很干净。 原身几乎不出门，跟邻里也不熟，林嫦儿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叫我？” 老婆婆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塞给她一个月白色的小瓷罐，“一日两次，抹伤口上。” 说罢，也不等林嫦儿道谢，便转身。 “婆婆……”林嫦儿伸了伸手，人家却连门都关上了 林嫦儿：“……” 真是个怪婆婆，她摇摇头，将小瓷罐收进怀里。 等进了院门，迎面就看到顾小鹿坐在小石凳上吧嗒吧嗒掉眼泪。 小金鱼跟顾四郎一左一右在跟她说着什么，顾小满蹲在她面前小手笨拙的给她抹眼泪，嘴里依稀说着，“姐姐乖，不哭……” 顾母跟顾大嫂跟顾二嫂几个女眷则站在堂屋下，担忧的看着几个小孩。 林嫦儿脚步一顿，下意识问：“发生什么事，顾小鹿怎么哭了？” 旋即，院子里几双眼睛齐齐朝她看过来。 紧跟着，一道瘦小的身影扑到她跟前，一把抱住她的腿，“呜呜呜，娘怎么才回来，呜呜呜……” 顾小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死死抱着她，仿佛她一松手，自己就会跑掉。 小金鱼也跟着小跑到她面前，红着眼眶喊“娘！” 顾小满是个小短腿，由顾四郎抱着过来，咧嘴乐呵乐呵喊了声“香婶婶！”旋即朝她张开小手。 林嫦儿手里还拎着鱼不方便，又不想小团子失望，张张手，一时有些为难。 好在顾母几个也过来了，顾大嫂从顾四郎怀里接过顾小满挨着顾二嫂，后者点点顾小满的鼻子，顾小满也便咯咯笑着跟娘亲贴贴了。 林嫦儿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问顾母，“怎么了这是？” 顾母看了看紧紧抱着林嫦儿的顾小鹿，心疼的不行，但又不想林嫦儿为难，只道：“孩子们好一会儿没见着你，想你了。” 林嫦儿：“……”好像也没多久？ 她笑笑，不疑有他，伸手虚虚笼住顾小鹿，“快别哭了，再哭就成小花猫了。” 顾小鹿抽噎着点头。 “才不是！”一旁的顾四郎急道：“顾小鹿以为你走了，不要她跟小金鱼了，娘又不让我们去找你，她才哭的……” 第9章 扛大包养她 林嫦儿一怔，转而听顾母轻喝道：“四郎，不许瞎说！” 顾四郎不服气，“我没瞎说！顾小鹿就是……嗷，娘！” 他话没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下。 “让你胡说八道！” 顾母扬着手还要再教训他，林嫦儿忙阻止道：“大娘，别动手。” 顾母羞赧的看了看林嫦儿，转而瞪了顾四郎一眼。 顾四郎皮猴似的窜到林嫦儿身后，朝小金鱼使眼色。 小金鱼抬手用手背抹了一把眼角，低声说：“娘，我去扛大包养你，你不要走好不好？” 顾小鹿也忙点头哽咽，“小，小鹿也去扛大包……” “还有我还有我，”顾四郎忙不迭附和，“三嫂，你不走，咱们总能一起把日子过下去的。” 说完，一大两小三个娃眼巴巴的看着她，眼里满是希冀。 林嫦儿整个人都还是懵的，“谁要走？”这到底是闹的哪一出？ 小金鱼跟顾小鹿看向顾四郎，顾四郎忙别过眼，旋即望天，龙凤胎兄妹又转眸看向林嫦儿。 这情形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顾四郎年长些，想的也多些。 林嫦儿出门的时候没打招呼，在外头逗留的时间又有些久，小家伙就胡思乱想还告诉了俩小的，俩小的显然是当真了。 林嫦儿有些哭笑不得，她从前独来独往惯了，突然被依赖，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顾母也看明白了。 她气的顺手拿起一旁的扫帚，就朝顾四郎身上招呼，“一天天的就知道逗俩小的，非得把人惹哭是不是？” 顾四郎嗷嗷叫着绕着院子跑，一边跑一边喊：“不是你说的三嫂肯定要改嫁的……” “还说……” “嗷，娘，三嫂嫂说了别动手，嗷……” 母子俩你追我躲，绕着院子跑了好几圈，才被林嫦儿跟顾大嫂一起劝停。 顾大嫂扶着顾母给她顺背，林嫦儿则朝顾四郎晃了晃手里的鱼，“屋里闷，我出去逛了逛。 你们当时都不见人，就没说。 喏，我在下面河里抓的，晚上做鱼汤。” 顾家人这才齐齐将视线汇聚到林嫦儿手里的鱼上。 顾四郎看的眼睛都直了，吞了吞口水，“三嫂，你好厉害呀！” 然后摸了摸头傻笑，他下午也趁着三嫂午睡的时候，带着小金鱼跟顾小鹿去抓小河虾想给三嫂吃的。 但他们运气不好，发现大虾总是跑了，小虾米又被林大牛给抢了，最后虾没抓到几只，顾小鹿还摔了一跤，弄湿了裤子。 顾小满人小鬼大，学着顾四郎的模样，吞了吞口水，“香婶婶，腻害……” 顾二嫂不好意思的抿唇，戳戳儿子的小脸蛋，顾小满咯咯笑着，抱着她的脖子将脑袋埋进她的颈窝。 小金鱼跟顾小鹿则是一脸崇拜的看着林嫦儿。 顾母跟顾大嫂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又惊又喜。 顾母道：“嫦儿，你，你是怎么抓到这么多鱼的？” 就他们门口那条河，别说是这么大的鱼了，就是小鱼都成精了很少有人抓到的。 林嫦儿并不知道这些，脑子飞速转动，小破统的事肯定是不能说的，不过…… 她眨了眨眼，面不改色道：“我用石头砸晕的。” 当然，她也不算纯胡扯，她记得小时候暑假回乡下，确实在河边看到过村上的小孩，用石头砸晕鱼的。（危险动作，请勿模仿。） 至于顾母他们信不信，就是另一回事了。 好在，顾母“哦哦”两声，没再追问。 倒是顾四郎跟小金鱼还有顾小鹿三个小的，双眼亮晶晶，满脸都是让她再多说一点的模样。 林嫦儿自动忽略了他们的需求，朝顾大嫂道：“大嫂会杀鱼吗？” 顾大嫂忙不迭点头，“我不会，大郎会。” 林嫦儿“哦”一声，“家里人多，晚上烧三条。” 等顾大嫂应了声“好”，林嫦儿便将鱼递过去。 跟着又嘱咐说：“挑两条最肥的，一条让四郎跟小金鱼给里正家送过去，另外一条……” 她指指刚刚给了她药的婆婆家，朝顾小鹿道：“让二伯母跟小满陪着你送去隔壁婆婆家可以吗？” 顾小鹿板正小身板，“可以的。” 顾二嫂也点头，表示没问题。 林嫦儿又看向顾四郎跟小金鱼，顾四郎拍拍胸脯，“三嫂，事情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小金鱼也双手握拳跟她点了点头，林嫦儿没再多话，虚虚扶着顾小鹿的肩膀，“二嫂稍等，我先带小鹿去洗把脸。” 说罢，又转向顾母，“大娘，我一会儿有事跟你说。” “好，我在堂屋等你。”顾母一怔，懵懵点头，眼底闪过一丝不安。 小孩子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顾小鹿洗过脸，便蹦蹦跳跳跟着顾二嫂他们去给隔壁的婆婆送鱼。 顾二郎不放心顾二嫂，也陪着一起过去。 里正家住的远，顾四郎一早就带着小金鱼拎着鱼出门了。 顾大郎跟顾大嫂在厨房里忙活，林嫦儿过去的时候就顾母一个人坐在堂屋里。 天还没黑透，屋里也没点灯，林嫦儿一进去，顾母便起身朝她说：“四郎不懂事，叫你难做了，我替他跟你赔个不是。” 林嫦儿摇头，“没什么，你坐，我有事跟你商量。” 顾母点了点头，却没坐，只双手局促的绞在一起，“嫦儿，其实四郎说的是实话，你还年轻，跟三郎的礼也不全，我没想过要你给三郎守着。 只是林家人那德行，放你归家我也不放心，你要是愿意就在这里住着。 往后你找到去处，尽管跟我说，有好人再嫁也行，三郎的抚恤银子，我留着给你做嫁妆。” 林嫦儿薄唇微张，好一会儿没合上。 婆媳关系一直是世纪难题，她从前无聊的时候，也会煲剧看小说，里面的婆母几乎清一色都是反面教材。 所以她从来没想过，真的有婆婆可以把媳妇当女儿看。 而且有一天还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因为过于震惊，她好一会儿都没能说出话来。 顾母不知道她是这么想的，但她沉默的越久，她心里便越焦急。 最后语重心长的说：“嫦儿，我说的都是实话。 家里人多，是难了点，但只要大家勤勉些，总不至于饿死。 你要是不放心，三郎的抚恤银子，我可以给你自己收着，哪天你觉得过不下去了，想要离开，我不拦你……” 第10章 只需要支持我的决定 林嫦儿目瞪口呆，婆母叔伯尚在，还有儿女待哺，带着前夫的抚恤银改嫁，做梦都不敢想的。 她自诩亲缘淡薄，从前在那个世界时，家里在物质上倒没短过她，只是父母身份特殊，一家子聚少离多。 家人在情感上给予的关怀跟陪伴少之又少，所以造就了她独来独往的性子，早年没少因为这个吃亏。 后来下海经商，虽说交际上打开了新大陆，但有一说一，她不是跟婆家人相处没经验。 而是，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跟家人相处。 但她始终是个凡人，内心还保留着那片柔软。 顾母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一点都不触动，是不可能的。 她想，或许是上天觉得她没感受过亲情，所以重新给她一次机会？ 她原本只是觉得自己需要这个身份，顾家人也还不错，大家一起凑合过日子。 但他们都真心待她的话，她也愿意尝试把他们当做家人。 “娘，”林嫦儿虽是这么想的，但到底还是不习惯，她扯了扯唇角，仅仅是一个字，却喊的艰难。 顾母却是一怔，跟着哽咽的应了声“诶！”然后定定的看着她，好似期望她再说点什么。 林嫦儿又笑笑说：“我已经嫁过一次，不会再嫁。”她始终认为，结婚的苦并不是非吃不可，现在这样就挺好。 顾母“嗯嗯”点头，转而又顿住，“你说什么？” 林嫦儿轻笑一声，“我现在只想好好养大小金鱼跟顾小鹿。” 顾母脑袋还是懵的，讷讷问：“你是认真的？” 林嫦儿点头，转而道：“家里的情况，娘比我更清楚。 如今三郎不在了，一味守成，咱们只会坐吃山空。 所以往后我会合计着做些营生，试着让家里宽裕些。”做生意有赔有赚，话还是不能说满。 顾母闻言，眼泪就不自觉流出眼眶。 想着几日前，眼前的三儿媳还是足不出户的女娇娘，眼下却急于挑起家里的担子。 心下更是感慨不已，转而掩了掩眼角，也跟着提起一口气，“那，那需要我做什么？” 林嫦儿眸子转了转，“娘只需要支持我的决定。” “好！”顾母沉沉吸了口气，仿佛下了好大的决心，“往后无论你做什么，娘都支持你，大郎二郎那里，用得上他们的地方，你尽管提。” 林嫦儿点头说好，有了这番承诺，往后她有些反常的举动，也有顾母帮她圆场。 她性子直，又急躁，不喜欢浪费时间在一些不必要的事情上，比如：解释今天的鱼是怎么抓的。 至于顾大郎跟顾二郎，单打独斗，固然酷飒，但不必要的苦，不是非要吃。 毕竟众人拾柴火焰高，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只要顾家人不蠢到拖后腿，就不怕带不动。 说完正事，林嫦儿又将隔壁婆婆给她药的事给顾母说了。 就听顾母叹了口气，道：“我跟她也是不熟，倒是三郎，看她一个人怪可怜的，挑水的时候，总是顺道帮她把水缸灌满。 听三郎说，她原本是个医婆，也不知什么原因就不给人瞧病了。 她主动给你的，定是好用的。” 林嫦儿点了点头，道：“我晓得了。” 顾母却又一顿，问她，“你给她送鱼，就是因为这个？” 林嫦儿“嗯”了声，顾母连连点头，“你是个周祥的。” 她看着林嫦儿，眼里隐约闪着光。 两人说着话，那头顾大嫂已经做好鱼汤，顾四郎跟小金鱼也正好送完鱼回来。 顾二嫂几人是早早回来了的，见林嫦儿跟顾母在堂屋里说话，便跟顾二郎带着顾小鹿和顾小满在院子里玩。 眼下人齐，才由顾二郎进来问询。 这会儿墨色四合，厨房里总算点上油灯，林嫦儿跟顾母过去时，桌上已经摆着一大盆窝头，还有一大盆青菜稀粥，这便是顾家人原本的晚餐。 几个小的已经乖乖在桌边坐好，就等着鱼汤上桌。 顾二嫂原是在帮着摆碗筷，见了林嫦儿，就朝她抿唇笑笑。 顾大嫂一边盛鱼汤一边跟她们打招呼，“娘，弟妹，你们先坐，马上就好。” 林嫦儿也没跟她客气，同顾母一道坐下，等顾大嫂把一大盆鱼汤端上来，一家人便欢欢喜喜开动。 这个时代，除非逢年过节，否则是很难吃上肉的。 到底是缺少调味料，对林嫦儿来说，这道鱼汤算不得美味。 不过，先吃饱，再吃好，慢慢来吧！ 好在顾家人倒是吃的的开心，尤其是顾小满，反手握着沾过鱼汤的木勺舔了舔，满脸陶醉，“好次！” 逗的一大家子哈哈大笑。 至于大人们，都是可着几个小的来，又要帮着挑刺，一顿饭下来，其实并没吃多少。 但孩子们开心，大人们便跟着高兴。 散席后，林嫦儿叫住顾大郎，“大哥，会做地笼吗？” 原身的记忆里，顾大郎是跟村里的老竹篾工学过手艺的，虽然时间不长，不算精通，但做个地笼应该问题不大。 顾大郎却是一怔，林家上门闹事的时候他出门请郎中了，回来之后才听自家婆娘说了这个三弟妹的厉害。 他可从来不敢想从前很难打个照面的三弟妹，会主动跟自己说话。 惊的怔了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还是顾大嫂扯了扯他的袖子提醒，“弟妹问你话呢！” 顾大郎这才如梦初醒，“会的会的，弟妹什么时候要？要几个？” 林嫦儿眼前一亮，“越快越好！先要，两三个吧？” 顾大郎合计了片刻，“家里还有些剖好的竹篾，但不够做那么多，晚上先给你编一个，剩下的，明天让二弟上山砍了竹子回来再做，你看成不？” 林嫦儿点头，“成！那我等着大哥。” 这时，顾二郎问道：“弟妹是急用？” 林嫦儿回他，“回来路上还看到有几处鱼群，晚上下地笼，肯定能上鱼。” 顾二郎看向顾大郎，“大哥，你从前不是给三弟做过一个地笼？” 顾大郎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 说罢，当即叫上顾二郎去将那个地笼找出来。 林嫦儿没多话，用清水将地笼洗干净，又问顾母要了防风灯就要出门。 顾母不放心，主动陪同，顾大嫂忙开口道：“娘您歇着，我陪弟妹去。” 顾四郎也忙不迭凑上来，“我我我，还有我。” 林嫦儿“嗯”一声，顾四郎便暗暗跟小金鱼点头。 三人正要出门，先听门口有人喊，“顾大娘睡了吗！” 第11章 周婶子要换鱼 听到动静，林嫦儿放下手里的装备。 等顾母将人迎进来，才看清是里正的妻子周婶子。 小妇人约摸三十来岁的模样，粗布麻衣，干净利落，胳膊上挎着个篮子，上头用藏青色碎花棉布盖着，看不出里头装了什么。 顾母领着人进堂屋坐下，顾大嫂便要去倒水。 却听周婶子道：“老大媳妇别忙活了，我说完话就走。” 顾母笑笑说：“咱们说话也不耽误喝水。” 周婶子便没再多言，转而朝顾母道：“大娘，我今天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想来跟你打个商量。” 顾母一顿，视线下意识的转移到林嫦儿身上。 林嫦儿会意，接话道：“婶子，你先说说是什么事。”帮忙可以，但要量力而行。 周婶子见说话的是林嫦儿，先是愣了愣，转而想到周海白日里从顾家回去之后说的事，便没那么意外了。 她道：“是我娘家小妹，前日里才刚分娩，一直不出n水，小外甥饿的哇哇哭，我听人说鱼汤下n，所以……” 林嫦儿听明白了。 她不是圣母，但同为女性，对女人跟小婴儿的滤镜总是大些。 加上周里正人还不错，这位周婶子，看起来也不像是偷奸耍滑之辈。 乡里乡亲的，相互帮衬再寻常不过，而且她往后在这临水村生活，少不得有需要周里正帮忙的地方。 卖个人情也不亏。 只不过，她垂了垂眼睫，道：“鱼倒是还有两条，但……”她今天弄回来的是鲢鱼。 她话没说完，周婶子就掀开了篮子，“我懂的，大家日子都难，我用这些土豆种子来换成不？” 深怕林嫦儿觉得吃亏，周婶子又补充道：“就换一条，我们家的土豆种子大家都说好，产量比别人家高许多的。” 林嫦儿这才看清，那满满一篮子装的都是土豆种子。 地里刨食的，土豆不值钱，鱼好歹还算个荤腥。 但土豆种子不一样，这好比，物质短暂扶贫跟教你手艺糊口的差别。 周家人实在，但以物换物就是交易，林嫦儿还没那么浅显。 她摆手，“婶子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产妇下n，鲫鱼比鲢鱼效果好。 白日里我在河边有看到过几条巴掌大的鲫鱼，正打算晚上去下笼试试。 要是运气好上了鲫鱼，明早就让四郎给你们送过去，若是笼不到，再给你送鲢鱼不迟。” 周婶子闻言，满脸羞赧，“这是不是太麻烦了？” 哪有这么凑巧的事，人家怕她过意不去找的说辞，她心里是要明白的。 林嫦儿笑笑，“我家二嫂不怀着身子么，几个小的也正长身体。 庄户人家，没好东西滋补，靠山吃山，临水吃水，只能弄点土产打打牙祭。” 周婶子这才又展开笑颜，又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临行，林嫦儿将一篮子土豆种子还给她。 周婶子忙推却，“三郎媳妇，这可使不得的。” 林嫦儿强势将篮子挎到她胳膊上，“夜路不好走，婶子早些回去，别叫里正叔等急了。” 周婶子羞愧的笑了笑，“到底是叫我占了便宜了。” 林嫦儿摆摆手，“婶子这么说，我可不给你送鱼了。” 周婶子见她是认真的，这才挎着篮子离开。 一路借着月光回到家，周海还等在堂屋里，见她回来，忙上前接过篮子。 跟着身子一顿，忙掀开棉布，看到满满一篮子土豆种子怎么去的又怎么被拎回来。 顿时叹了口气说：“这年头沾点荤腥不容易，他们不肯换也在情理之中。 晚上能想到咱们家已经是他们有心了，这事儿你可不能记仇。” 说着又嘀咕，“早晓得晚上那鱼就留给姨妹了。” 周婶子一怔，“当家的你说什么呢？” 周海将篮子往她面前一送，一副“你这不是没换到鱼么？”那种表情。 周婶子见状，哈哈大笑，“你误会了！” 说罢，当即将林嫦儿同她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转述给周海。 周海连连点头，莫名有些自豪说：“白日里我同你说三郎媳妇是个厉害的，顾家能不能立起来，兴许要看她你还不信。 这会儿没话说了吧？” 周婶子也笑盈盈的道：“往日里不都说三郎媳妇娇滴滴的。 说不得，骂不得，活像那话本里的公主娘娘们，只能捧着么！ 我哪能想她竟是个如此爽快热忱的！” 周海摇摇头，“传言，不可尽信。” 周婶子点了点头，继续说：“不过也是怪事，都说咱们这临水河的鱼是成精了，根本抓不着。 但我记得从前，顾三郎也是常能抓上鱼来的吧？” 周海“嗯”了声，兀自思索片刻，“他们顾家还是有点气运在身上的。” 周婶子笑笑，“人家那是靠本事。” 周海应和，“你说的都对。” 周婶子乐呵乐呵，转而想到什么，嘱咐说：“往后顾家的事，能帮衬的你可要尽量帮衬些。” 周海搂着妻子的肩膀，“谨记夫人教诲。” “贫吧你！”周婶子抬起手肘轻轻撞了一下丈夫，夫妻俩说说笑笑进了卧房。 同一时间，林嫦儿已经带着顾四郎两人来到河边。 下笼前，她从怀里掏出半块窝头，掰碎了放进地笼里。 顾四郎砸吧砸吧嘴，突然就饿了，“三嫂，你这是在做什么？” “下饵！”林嫦儿头也不抬，“不给点甜头，鱼怎么会进笼子里？” 顾四郎恍然大悟，但这可是他们的口粮呢！ 三嫂匀了一半出来当饵料，也不知道半夜会不会饿肚子。 三嫂会不会觉得家里苛待她呀？会不会因此离开呀？ 早知道他晚上应该少吃点，这样，就不用拿三嫂的窝头当诱饵了。 林嫦儿可不知道顾四郎脑海里已过了一出大戏。 放好饵料，就下水放地笼。 顾四郎哪里敢干看着，忙跟上，“三嫂，我帮你。” 有人帮忙，林嫦儿当然不会拒绝。 等她下好地笼直起腰，顾大嫂便朝她伸出手，“弟妹，夜里水凉，赶紧上来。” 林嫦儿借着顾大嫂的力上了岸，顾四郎也皮猴似得自己上来了。 他正在兴头上，又问：“三嫂，咱们这就回去了吗？” 顾大嫂笑笑，“难不成你还想守着？” 顾四郎挠挠头，余光扫过林嫦儿带过来的背篓，嘀咕说：“可三嫂的背篓还空着呢！” 这玩意儿总不能背着出来玩吧？又重又沉的…… 第12章 捡海鸭蛋 顾大嫂闻言，顿了一顿，要说背篓，出门的时候，她便看到了。 只是三弟妹没说，她也就没问，这会子四郎提了，她便也看向林嫦儿。 却见她正注视着某个方向，半晌，指指海边滩涂上那片矮树丛，“大嫂，我想过去那边看看。” 顾大嫂不假思索点头，出门前婆母私下交待了，以后家里都听三弟妹的。 林嫦儿有些意外，又想起顾家人对原身的态度，便没多想。 但也没说白天的时候，她看到那边有海鸭活动的踪迹。 主要是她记得海鸭跟海鸭蛋都是特产，有限定的区域，而临水村的气候跟地理位置并不匹配。 可她都穿越了，还有什么不可能？ 万一呢？来都来了，看一眼不亏。 这可如了顾四郎的愿，他提着灯兴致勃勃的走在最前头。 三人很快来到矮树丛旁，顾大嫂并不知道她们是来干什么的，只小声问：“三弟妹，咱们是要进去吗？” 林嫦儿“嗯”了声。 “好嘞！”不等顾大嫂接话，顾四郎迫不及待就弯腰往矮树丛里钻，林嫦儿随后，顾大嫂垫后。 只才走了几步，林嫦儿就听到“咔擦”一声，走在前头的顾四郎身型一顿，跟着扭头，神色略有些慌张的说：“三嫂，我好像踩到东西了！” 他一动不敢动，林嫦儿接过他手里的防风灯，朝他脚下照去，正好看到他脚边的青壳碎片，还有类似蛋黄的液体溢出来。 林嫦儿心里便有了底，“是海鸭蛋。” 顾四郎人还懵着，又见她定了定神，伸手在他脚边的小泥坑里掏了掏，再抬手时，掌心里便多了一枚比鸡蛋还大些椭圆形的东西。 虽然还沾着泥，但隐约能看到青色的壳。 “鸭蛋，真的是鸭蛋！”顾四郎抑制不住激动欢呼起来，“三嫂，咱们就是来这里捡鸭蛋的吗？” 顾大嫂也一脸惊奇的看着林嫦儿，她满心疑问，但一想起顾母的嘱咐，又生生压了下去。 林嫦儿点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时间不早了，赶紧四下找找，好早些回去。” 顾四郎忙不迭应声，这下背篓就能派上用场了，就是有些心疼被他踩碎的那只鸭蛋，要知道鸡蛋三文钱一枚，鸭蛋起码要四文。 他刚刚那一脚，踩碎的可不是一枚鸭蛋，而是四文钱。 三人只带了一盏灯，就没分开，一起在矮树丛里找寻起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三人从矮树丛里钻出来。 顾四郎还意犹未尽，但背篓已经装满，他手上还拿了两枚有点裂壳的海鸭蛋，三嫂说，明天让大嫂炒鸭蛋给他们吃。 顾四郎心里美滋滋的，看着林嫦儿的眼底充满了崇拜，他三嫂可太厉害了！ 背篓一直是林嫦儿背着的，林嫦儿自己身体素质不差，可原身这具身体几乎没干过重活。 这会儿背着一背篓海鸭蛋，难免就觉得吃力。 顾大嫂原先一直沉浸在发现海鸭蛋的兴奋中，也没留意，这会儿看到林嫦儿额上都出了细汗。 心头倏的一紧，娘本来就是让她跟着来照顾三弟妹的，怎么能让她受累。 顾大嫂忙上前，“三弟妹，你已经背了这么久，换我背背。” 林嫦儿也没逞强，将背篓过到顾大嫂身上，“一会儿再换我。” 虽然知道顾大嫂是干惯了力气活的，但她也不能因此欺负人。 顾大嫂笑着应声，心里却想着，三弟妹从前多娇气一个人啊，三郎这一走，为了家里也立起来了。 一把子力气的粗活，哪还能让她做。 只三人折返不久，便遇上了借着月光来接人的顾大郎跟顾二郎。 两人看到一背篓海鸭蛋，也是又惊又喜。 但晚上三弟妹出门后，娘就找到了他们，交待说，往后无论三弟妹做什么，他们只需要帮衬，不要多问。 故而兄弟俩心照不宣的互视一眼，顾二郎便从顾大嫂那里接过了背篓。 顾大郎还带来了晚上新编好的地笼，“三弟妹，这地笼晚上还能用上吗？” 林嫦儿点头，“能。” 顾四郎下意识就道：“可是咱们没诱饵了！” 林嫦儿笑笑，朝他伸手，“鸭蛋也能做饵。” 想到明天吃不着炒鸭蛋了，顾四郎瘪了瘪嘴。 但这一整背篓的鸭蛋，都是三嫂带他们捡回来了，到底是狠狠心，将两枚鸭蛋一起递了过去。 林嫦儿没错过他微表情的变化，揉了一下他脑袋，“一枚就够了，上了鱼，三嫂给你做油炸小鱼。” 顾四郎吞了吞口水，瞬时喜笑颜开，“谢谢三嫂。” 等下好地笼，月已高悬，原以为顾母跟顾二嫂已经带着几个孩子睡下了。 回到家，却见堂屋里亮着一点黄豆大的灯光，再往里走些，就能看到小金鱼坐在门口张望，后头顾母抱着顾小鹿，顾二嫂抱着顾小满。 小金鱼率先看到他们，一溜烟迎上来，“娘，你们回来了！” 林嫦儿应了声，拍拍他的肩膀，“怎么还没去睡？” 小金鱼眼里亮晶晶的，“等娘。” 林嫦儿笑笑，揉了一下他脑袋，夜色里，小小少年郎的脸颊不由涨红。 顾母跟顾二嫂听到动静，也抱着孩子出来。 顾小鹿看到林嫦儿，忙不迭从顾母怀里滑到地上，半睁着眼喊着“娘”跑过来。 顾小满最逗，原本小脑袋一点一点都快睡着了，听到声响，猛的一个激灵，睁圆了眼乐呵乐呵喊“婶婶。”爹都没记起来。 林嫦儿心里莫名就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拢着顾小鹿跟小金鱼逗他，“只叫婶婶，爹爹跟大伯四叔还有伯娘可要生气了。” 顾大嫂趁机噌道：“没良心的小东西。” 顾小满咯咯笑着躲进顾二嫂的怀里。 一屋子人逗了他一会儿。 顾大郎已找来竹笾，顾二郎也将一背篓海鸭蛋放进堂屋里，又打来凉开水。 回来的路上，林嫦儿便说了了，回来之后要把海鸭蛋擦干净。 兄弟俩也没问为什么，只记得干活。 屋里光线暗，顾母看不清背篓里是什么。 顾四郎主动解释：“娘，三嫂带我跟大嫂捡了一背篓的海鸭蛋，咱们明天有鸭蛋吃了。” 顾母一愣，下意识看向林嫦儿，想起她之前的交待，只会心一笑。 林嫦儿也没多话，弯了弯唇，环视一圈，“我之前大致记了记，咱们今晚应该有捡八九十枚鸭蛋。 我打算明天去镇上看看能不能卖一些……” 第13章 教小破统忽悠统 鸡蛋鸭蛋都是好东西，但这么多海鸭蛋自己吃肯定是不能够，况且好一部分还浸了水，也不好保存，最好是能卖出去换点银钱。 顾家人不傻，所以对林嫦儿这个提议自然没意见，都不等她开口，一大家子人麻溜的蹲在竹笾旁跟着顾大郎顾二郎一起清理起鸭蛋。 连顾小满都由哥哥姐姐带着，小手拿着丝瓜络卖力的清理鸭蛋上的淤泥。 林嫦儿原本就是想带着他们一起过好日子，而不是让他们不劳而获当咸鱼做挂件。 原本还要按大小分类的，但因为有小孩跟孕妇，所以清理完海鸭蛋，便催着人回去休息了。 钱是赚不完的，活更是做不完的，不争朝夕。 林嫦儿这一天，先是打架撕逼，再是跟小破统斗智斗勇，跟着又忙活了大半个晚上。 简单洗漱过，眼皮已经开始打架。 好在小金鱼跟顾四郎一屋睡，顾小鹿则跟顾母，都不需要她照看。 林嫦儿一回屋便躺下了，眼皮也跟糊了胶水似得黏上。 只她正迷迷糊糊睡着，脑海里突然响起熟悉的“叮”声。 林嫦儿这会儿困得慌，心里就躁的很，【扰人清梦，天打雷劈！】 下一瞬，意识好似被具像化，林嫦儿眼前出现一只小“白”猫。 耳朵耷拉着，浑身上下跟在煤渣里滚过似得，乌漆墨黑，睁着一双琉璃眼，巴巴的跟她对视，【嘤！】 傲慢小破统突然撒娇，林嫦儿虎躯一震，瞌睡虫竟被赶走大半，【咋的了？大半夜不睡觉，挖煤去了？】 小白猫垂下脑袋，【打架，刚打完。】 林嫦儿被逗笑了，【跟谁打呀？】那么想不通。 小白猫：【灵泉空间，兑换商城，百货大楼……】 林嫦儿一顿，虽然想不出来它们是怎么打的。 但这并不影响她嘲笑小破统，【单挑还是群殴啊？】 小白猫哇一声哭出来，【他们一群打我一个。】 林嫦儿虽然没养过猫，但看它抬着爪子抹眼泪，也没再嘲笑了，只问道：【干嘛打呀？】 小白猫幽怨的看着她，【不是你说要这些系统么？】 林嫦儿：【？】 小白猫：【打赢了，他们就得听我的。】 林嫦儿暗自想，啧啧，系统的世界也弱肉强食么？ 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啊，你不会一个一个打上门去么？】非要约一起，把自己坑了吧？ 小白猫脑袋垂的更低了，【他们都在一个桶里。】 林嫦儿撇撇嘴，【打不过就打不过嘛！不说出来，又不丢人。】 小白猫目瞪口呆，【宿主没良心。】 【良心能扶贫啊？】林嫦儿理直气壮。 小白猫又“哇”的一声，哭的比十个顾小满还要大声，【人家不想进垃圾桶……】人家是有梦想的统。 林嫦儿：【垃圾桶是什么梗？】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一群没啥用的系统一起被回收？ 小白猫猛地捂住嘴，琉璃眼一阵乱转，一副我不说我不说那种表情。 林嫦儿也不勉强，【那我睡了。】你自便 小白猫这才不情不愿的说：【不是只有你们人类的打工人卷，我们系统也要考核绩效的好嘛！】 而且也不是每次绑定宿主都能完成任务，任务失败，系统考评时就会被降级，累计到一定次数，就会被评定为垃圾系统，丢进垃圾桶。 【这是我最后的机会，否则就会被评定为垃圾系统。】 林嫦儿：“……”我这嘴难道是开了光了。 她问：【那你想怎么样？】 小白猫抬起湿漉漉的眼眸看着她。 林嫦儿毫不客气道：【看我没用，我一拖九，很快就要一拖十，全身上下就200个铜板，你觉得我能撑几天？】 小白猫焉了吧唧道：【那我明天再去跟他们打一架。】握紧爪子，对，只要不放弃，总有一天能打赢。 【今天打不过，明天照样还是打不过。】有点不忍心，但林嫦儿觉得，不管是人还是统，都要面对现实。 小白猫嘴一瘪，眼看着又要哭出声。 【打住！】林嫦儿喝止它。 看它确实不怎么聪明，但又很努力的样子，给它出主意，【金融学里，除了收购，并购，还有战略合作，不是非要人家破产。】 小白猫一脸茫然，林嫦儿叹了口气，【打不过可以谈判啊，合作双赢嘛！你们系统不是最擅长pua打工人做任务么？许点好处，告诉他们即使是垃圾系统也要做有用的垃圾系统，做垃圾系统中的王者。】 小白猫懵懵懂懂，【我明天去试试。】 林嫦儿困死了，摆摆手，【把你那身皮毛洗干净了再去。】 系统：“……” 卖鸭蛋要赶早市，月亮还未落下山头，林嫦儿便又起床分拣鸭蛋了。 几十个鸭蛋被分为大中小三类，林嫦儿换了个小背篓并着两个篮子分装完毕。 顾家人也陆续起床了，林嫦儿拿了 鸭蛋交给顾大嫂，“大嫂，我这就出发了。 鸭蛋每人一个煮了吃，小金鱼跟顾小鹿麻烦你帮我看着些。 过了早，你再带四郎去收鱼笼，我在堂屋里留了两个海鸭蛋，回头给周婶子送鱼的时候一起带过去。” 顾大嫂推却说：“鸭蛋哪有这样的吃法，我跟大郎不吃，你带去卖了。”两个鸭蛋八文钱呢！ 林嫦儿严肃道：“都是一家人，怎么你跟大哥就吃不得了？不吃饱怎么干活？” 顾大嫂羞赧的低头，林嫦儿又道：“你放心煮了便是，娘问起来，就说是我的意思。” 也不再废话，回堂屋带上鸭蛋出发了。 临水村离临远镇就三公里不到的路，除非初一十五的大集，隔壁村的牛车才会绕路过来载人，平时要去镇上便全靠脚力。 林嫦儿现在这具身体是个战五渣，但顾大嫂要照顾一家子显然走不开，顾四郎又是个半大小子。 顾大郎顾二郎两个大伯哥一道去不合适，所以她只能早早出发。 路上走走停停，倒也没耽误时辰。 到了码头集市上，找到个空位正准备支摊。 东西还没放下呢，身后先传来斥骂声，“这是我家的摊位，谁准你摆在这里？” 林嫦儿回头，看到个中年妇人，手里挎着一大篮子小葱，眼睫狭长，脸颊凹陷，一看就是不好相与的。 那妇人对上她的视线，还狠狠瞪了她一眼，“看什么看？还不滚，晦气！” 第14章 遇泼妇，老婆婆神助攻 出师不利，莫名挨了一顿骂，林嫦儿一脸懵逼。 她自来不是忍气吞声的主，“你家的就你家的，又没人抢你的，好好说话不行？ 况且你又没在上面写你家的名字，谁知道这是你家的摊位？” 要是好好说，她还得道个歉什么，但遇上不讲理的，就不需要讲究了。 那妇人闻言，蹭的将篮子往摊位上一放，双手叉腰，指着她骂道：“你是哪来的小娼妇，有爹生没娘养的玩意儿。 你去整个临远镇打听打听，哪个不知道这就是我家的摊位？” 她这话属实难听，不仅林嫦儿蹙眉，便连周边摆摊的小摊贩们都看不下去。 “张家的，人小姑娘看着就面生，许是第一次来，何必把话说的那么难听？” “和气生财，人家东西都没放下，得饶人处且饶人。” “就是就是，再说了，人也没说错，上头有意在码头建市，到时候这摊位还不知道是谁的呢！” 本来也是谁先到了谁摆，怕被人占了好位置，就早点来呗，没见过像张家的这么霸道的。 林嫦儿听懂了，这种民间自发的集市，某些摊贩在同一个位置经营久了，就会将这个摊位占为己有，不准他人染指。 这种事不止在古代，就是在她生活的那个文明社会，也屡见不鲜。 但实际上这些摊贩手上并没有官府文书，虽说约定俗成，可要是哪天官府真的要收回，就都是白搭。 但张家的可不这么认为，“呸，感情是没占你们的摊位，一个个的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 既然可怜这小娼妇，怎么不把自己的摊位让出来？ 说什么码头建市，我今天就把话撂下了，我们张家在这摆了十多年的摊，就是县太爷来了，这地方也是我们张家的。” 一旁劝和的商贩们讪讪不说话了，林嫦儿也意识到自己这是遇上泼妇了。 真放开了吵一架，她倒不会输。 但她在这里还没有根基，强龙不压地头蛇，先忍一忍，来日方长。 况且这妇人如此嚣张，胆敢当街喊话官府的，迟早是要吃大亏的。 不过口头上的亏，她也不吃。 临走故意刺激那张家的，“那么大声做什么？我们又没聋。 但你可得记住今天说过的话，回头差老爷们来了，誓死守住这摊子。 否则，大家可要笑话你的。” 她这话说完，周边商贩哄然大笑。 林嫦儿也没管，转身就走，气的那张家的“呸”了声，追上半步，“没脸没皮的小娼妇，有本事别走，你姑奶奶我今天好好教你做人。” 林嫦儿本就是以退为进，又不是泥人，闻言，扭头狠狠瞪了张家的一眼。 那张家的原本还想再骂几声，突然被一道寒芒锁住，那莫名的压迫感排山倒海，叫她整个人都不由颤了颤，一时竟不敢再吱声了。 林嫦儿却不打算就这么息事宁人了，轻阖眼睫，余光在张家的那一篮子小葱上扫过，心里有了计较。 等她再转头，那张家的右眼皮开始突突直跳。 林嫦儿没再着急支摊，而是先在集市上逛了逛。 一圈走下来，发现这个小集上除了那张家的还有一位老婆婆也在卖葱。 这个时代，酒楼的菜品都有熟人配送，普通人家对佐料的需求又没那么高。 再则小葱这玩意儿，普通人家，谁愿意花这个冤枉钱？ 过往船家下船采购补给时需求量才会大些，但这只是个小码头，平日里停泊的船只并不多。 这就好办了，林嫦儿找到那老婆婆，“婆婆，您这葱怎么卖？” 老人家裹着碎花头巾，身着穿着干净的麻布衣裳，抬头见了林嫦儿，慈眉善目的，“别人买三文一斤，你长得好看，两文。” 没有女孩子不乐意被人夸好看，林嫦儿也是，但她也不愿占老人家的便宜，“跟您打个商量，就三文一斤，这些葱我全要了，您早些回家，这摊位借我摆摆成不？” 老人家闻言，眉眼弯弯，“这摊位谁都摆得，丫头不必买我的葱。” 说罢，码了码小葱，给林嫦儿挪出一半空位，“够不够？” 林嫦儿朝她道谢，“谢谢您了，但这葱，我原也是有用处，您不卖给我，我还得问别人买去。” 老人家看了看她，脸上仍旧带着笑意，朝她伸出两根手指。 林嫦儿朝她笑笑，“成，那我就占个便宜。” 一共三斤葱，林嫦儿数了六文钱给那老婆婆，银货两清，才将背篓跟竹篮摆在摊位上。 老婆婆也没着急走，等她掀开藏青色盖布，露出里头的海鸭蛋，“丫头，你这是鸭蛋？” “是海鸭蛋，比鸭蛋营养更高些，小葱炒海鸭蛋，可香了，跟鸡蛋一样煮着吃也成。 大的五文一枚，中等的四文，小的三文，鸡蛋也要三文一枚，但我这海鸭蛋可比鸡蛋要大一圈呢！ 而且买两枚就送小葱，婆婆您要不要带两枚回家尝尝？” 老婆婆哈哈笑着，“你这丫头，倒是有趣。”六文钱还没捂热呢，就想着法子赚回去。 不过这海鸭蛋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尝个鲜未尝不可，“成，不好吃回头你买葱得这个数。” 老婆婆伸出四个手指，林嫦儿被逗乐了，当即挑了两枚海鸭蛋，并一把小葱去了皮，摘掉根须，放进老婆婆的空篮子里，“不好吃，您回头找我呗！” 老婆婆乐呵乐呵挎着篮子走了。 这集市不大，那张家的自林嫦儿在老婆婆的摊前站定，就直直盯着她们。 半斤小葱就够吃好几天，往常等到收摊，两家都是一样剩好多。 但今天，托那个抢她摊位的小娼妇的福，那老太婆的小葱竟然都卖完了。 这让她不得不怀疑，那小贱人就是故意气她的。 又或者她们俩原本就是一伙的，毕竟，这小集上，原本就她一家卖葱的，这老太婆是后来的。 这么想着，那张家的恨恨剜了林嫦儿一眼。 老婆婆正挎着菜篮子路过，那张家的没忍住，“老太婆，我问你，你这葱多少钱卖的？” 老婆婆也是远远围观了这妇人为难卖鸭蛋那丫头的，眼下看这妇人满脸愠色，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心里便门清了。 她顿了顿，伸出四根手指，笑容真诚，“四文一斤，另送了我两个海鸭蛋吃，买鸭蛋还送葱，你要不要也去买两个尝尝？我看着不错呢！” 第15章 生意兴隆，气坏张家的 张家的闻言，快被气死了，明明是先遇上自己，不买她的，却去买老太婆的。 还比市场价高一文包圆了，不仅如此，还免费送，这叫她的小葱还怎么卖？ 这老太婆还让她去捧场，也属实太没眼力劲。 张家的心里怒火中烧，心里骂骂咧咧，断定那小娼妇肯定是在报复她呢！ 这么想着，她看着林嫦儿的眼神快喷出火来。 看着眼前的老妇人也更加不顺眼，“买什么买，滚滚滚！” 老婆婆倒没与她争辩，唇角噙笑乐呵乐呵挎着篮子走了。 林嫦儿并不知道这边发生的小插曲，正在卖力推销自己带来的海鸭蛋。 老婆婆给开了个好头，她又不耻于吆喝，过往行人大都是第一次见到海鸭蛋，不时有人驻足表示好奇。 即便对方并没有表露要购买的意思，她也客客气气，有问必答。 好些个人家，原本只想看一眼，结果因为多问了一句，走的时候菜篮子里便多了一两枚海鸭蛋。 林嫦儿自来懂变通，小鸭蛋两枚送小葱，大的一枚就送，中等大小的，买三枚还可以便宜一文钱。 假若对方多要一点葱她也没二话，总能让对方觉得自己占到了便宜，满意而归。 林嫦儿模样好，嘴又甜，还热情，送的小葱也总是收拾的干净妥帖，整个态度就很讨喜。 有些个不赶时间的大娘，自己买了也不着急走，在摊子前帮着一起吆喝。 不到半个时辰，除了路上磕破的，林嫦儿带过来的海鸭蛋就卖完了。 她惯是会做人的，磕破的海鸭蛋及时食用不影响品质，便送了帮忙吆喝的三个大娘每人一个。 叫她们走的时候各个眼睛都笑的快眯成条缝，主动说回去之后会帮她介绍给亲朋好友。 林嫦儿又跟她们道了谢，顺手多送了一点小葱。 等送走几个大娘，林嫦儿清点货品，篮子里还剩三个磕破了外壳，但没有破皮的海鸭蛋，大中小各一个，小葱也有一把，带回家刚好够炒一盘子。 林嫦儿将摊位上的垃圾理了理，都是葱皮跟根须，一股脑放进了空篮子，这个时代没有化肥，带回去倒进地里好歹还能当养料。 是她背起背篓要离开，摊位前又来了个人。 “大妹子这是收摊了？” 林嫦儿循声，看到对方是个笑容腼腆的妇人，回她，“大姐姐有事？” 那大姐绞着手指，眼神局促，“我想跟大妹子你打个商量……” “您说。”林嫦儿自来干脆。 那大姐道：“那个……”她盯着林嫦儿篮子里剩下的海鸭蛋欲言又止，一副怕被拒绝的模样。 林嫦儿心下了然，“大姐姐是想买海鸭蛋吗？这几个是路上没注意，磕破了壳的。 您若是不介意，我可以便宜点给您。 若是介意，我明天还来。” 她记得之前听某音up主科普，海鸭是在每天凌晨两三点产蛋的。 他们昨晚去的时候，还是前半夜，所以今天再去，应该能再捡一批。 那大姐却面色羞赧道：“我是前边卖包子的，我……能不能用包子跟你换？” 林嫦儿出门的时候没吃早饭，这会儿早已经饿了，原本就准备去找点吃的。 林嫦儿点头，“你想怎么换，我这海鸭蛋，原本大的五文，中等的四文，小的三文，一共12文，磕破了，一共算你8文，可行？” 那大姐忙笑道：“我家肉包两文一个，素包一文，你要肉包素包？肉包给你五个，素包算九个成不？” “要肉包。”林嫦儿不假思索。 到了包子摊前，林嫦儿轻拿轻放，将海鸭蛋跟小葱放进大姐家的空盆里，大姐也装好了包子。 林嫦儿问她要了点水洗干净手，当即就吃了一个，口感虽比不上后世，但在这个时代，也是算不错的。 林嫦儿又数了11文钱，“大姐，再来5个肉包，1个菜包。” 那大姐有些诧异，“大妹子，你一个人吃？” 林嫦儿笑笑，“我家里人多。” 那大姐没再多言，又包好5个肉包放进她背篓里，转身捡了1个完好的菜包，并着两个破了皮的给林嫦儿。 “破了皮的，卖不出去，拿着路上吃。” “这不成，说好怎样就怎样。” 都是小本买卖，林嫦儿要将差价补上，那大姐却怎么都不肯收，只将东西往她手上一塞，便继续吆喝了。 林嫦儿见她这般，悄悄在装海鸭蛋的盆底压了两枚铜钱，又道声谢，这才背着背篓去了猪肉铺。 问了价，瘦肉16文一斤，带肥肉的要18文，这个时代，人们肚子里大都缺油少盐，顾家人自然也一样。 林嫦儿要了两斤带肥肉的，正好赶上收摊，店家还送了她一根剔了肉的骨头。 等路过那张家的摊前，林嫦儿刻意跟早上帮她说话的摊主打招呼，问他们生意好不好，有说有笑。 那张家的才被老婆婆气了一通之后，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见着她跟周边的摊主说说笑笑，又想到一上午，自己竟一把小葱都没卖出去，整张脸瞬时又气的涨成了猪肝色。 瞪着林嫦儿腹诽：果然是没脸没皮的玩意儿，扫把星，看你能得意几天！ 林嫦儿目的达成，并没多待，啃着菜包大摇大摆离开。 回去时正好路过米铺，眼下糙米4文一斤，精米8文，林嫦儿合计了一番，收入有限，加上她也背不动，暂且只买了5斤精米。 至于调味料，这个时代本就欠缺，镇上能选择的品类更少，林嫦儿自来是宁缺毋滥，就没去费这个心力。 她出发的早，海鸭蛋卖的也顺利，回到临水村时，才将将过了晌午。 小金鱼带着顾小鹿早等在村口的大树下，见了人，两个孩子喊着“娘”飞奔着迎上来，一人一个帮忙拎篮子。 林嫦儿没打算把他们养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小姐，所以并没有拒绝。 只揉了揉他们的脑袋，也没着急回去，领着他们在大树底下歇脚。 又从油纸里取出一个破了皮的菜包，掰成两半，给了他们一人一半，“吃完了再走。”村子里人多口杂，不乏眼窝子浅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顾小鹿小小的身体依偎着林嫦儿，一口包子把腮帮子塞的鼓鼓的，朝她眯眼笑，“真好吃，谢谢娘！娘辛苦了！” 小姑娘嘴甜，林嫦儿也冲她弯了弯唇，“慢慢吃，别噎着。” 小姑娘闻言，笑容更甜了。 小金鱼却没动作，林嫦儿疑惑，“怎么不吃？” 小金鱼仰着脑袋，“娘，我想带回去给小满弟弟吃。” 林嫦儿一顿，笑道：“给小满弟弟跟你四叔留了的，这是你的。” 小金鱼这才大口大口吃起来，不多时，半个包子便下了肚，母子三人这才往家里走。 到了村尾，远远就看到顾四郎在门口张望，走近些，却见少年一张稚嫩的脸沉的能滴出水来…… 第16章 小满被欺负 林嫦儿不由加快脚步，等打了照面，也不等她开口，顾四郎先红了眼眶，“三嫂，你可回来了，小满跟二嫂被人欺负了？” “怎么回事？”林嫦儿皱眉，牵着龙凤胎兄妹跟顾四郎进门。 顾四郎边走边说：“小金鱼跟顾小鹿一早就去村口接你了，小满起的晚，看到早食有鸭蛋，就问你吃了没，大嫂说没有。 他说要把自己的鸭蛋留给你吃，又怕你路上饿，就捧着自己的鸭蛋去村口找小金鱼和小鹿一起等你，二嫂带着去的。 路上遇见郭大宝跟李三牛，于二狗几个，他们丢二嫂石头，骂二嫂是哑巴，小满维护二嫂，被他们推的摔了一跤，脑袋磕了大包，哭了好久……” 林嫦儿听完来龙去脉，一股子怒意蹭蹭直往天灵盖涌，“咱们家跟这几家有仇？” 顾四郎摇头，“没仇，他们就是看不起二嫂，每次遇见二嫂都要骂几句，所以二嫂很少出门，见了大哥也是……” 林嫦儿懂了，原本小孩之间打闹，乃至磕碰都属常事，但这显然已经超出这个范畴。 这是歧视，还是惯犯。 也顾不上盘账，将背篓交给顾四郎，“你带会儿小金鱼跟顾小鹿，我先去看看二嫂跟小满。” 顾四郎忙不迭接过背篓，看着他三嫂疾步前行的背影，心里燃起一丝希冀，这一次，三嫂会帮小满跟二嫂报仇的吧？ 龙凤胎兄妹也很生气，小金鱼想，当时等等小满弟弟就好了，他在的话，一定不会让小满弟弟被推倒的。 顾小鹿跟他想的不同，她红着眼，觉得小满弟弟好可怜，摔了个大包一定很疼。 早知道她就把包子带回来给小满弟弟吃了。小满弟弟最喜欢吃的了，有东西吃的话，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痛了？ 小家伙们各有所思，林嫦儿这头先回房拿上隔壁老婆婆之前给的药，都是跌打损伤，这个时代还没那么多科技狠活，她用得，小满也能用，这才去了顾二嫂的卧房。 房里光线稍稍有些暗，顾二嫂靠在床头，眼睛都哭肿了，顾小满正摸她的眼角，“娘不哭，小满不疼，小满勇敢！” 顾母跟顾大嫂陪坐在一旁。 听到脚步声，几人齐齐朝林嫦儿看过来。 “回来了？” “三弟妹！” 顾母跟顾大嫂各自跟她打招呼，语气都有些沉，眼眶也是红的。 顾二嫂抬袖掩了掩眼角，朝她抿唇笑。 顾小满也扭头过来，看到林嫦儿，他原本清澈的眼立刻蒙上一层水雾，扁了扁嘴，瓮声瓮气的，“香婶婶，鸭蛋滚走了。” 他被推倒的时候，鸭蛋滚进水沟里去了，婶婶吃不上鸭蛋了，娘亲也被丢了石头，越想越委屈，眼泪大颗大颗从顾小满眼里滚出来。 他一哭，屋里其他三个妇人也跟着抹眼泪，气氛一时压抑的叫人难受。 林嫦儿自来是撕逼扯架，有仇报仇，最看不得哭哭啼啼。 但看着顾母几人通红的眼眶，顾小满脑袋上的肿着的大包，又想到刚刚小豆丁见到自己的第一句话，并不是告状。 而是鸭蛋没有了，她吃不上了。 只觉得心里闷闷的，憋着一口气。 十指攥紧又松开，反复几次，她走过去抱起顾小满，抬手帮他擦干眼泪，“没事，回头三婶婶带小满去捡好多的鸭蛋。” “真的吗？”顾小满抽噎着，眼里闪过小星星，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出眼眶。 林嫦儿点头，“小满不哭了，婶婶就带你去。” 顾小满立马自己抬手用手背抹眼泪。 林嫦儿仔细看了看他脑袋上的大包，“还疼吗？” 顾小满看着她，眼泪又滚出来，自己擦掉，说：“男子汉，娘疼，他们小石头扔娘。” 是男子汉所以不疼，但是娘被欺负了，所以他难过。 他还是个两岁半的孩子呢！林嫦儿心里五味杂陈，揉揉他脑袋，“婶婶知道了，小满很厉害，知道保护娘，婶婶给你涂药膏，好的快。” 顾小满点头，任由林嫦儿从小瓷罐里抠了膏体出来抹在额头的大包上。 处理完毕，她将小瓷罐递给顾二嫂，“睡前再给小满抹一次，事情四郎都跟我说了，你身体怎么样？肚子有没有不舒服？ 有要说，该请郎中就请，该吃安胎药就吃，身体比银子重要别瞒着。” 顾二嫂接过小瓷罐连连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林嫦儿还有些不放心，“确定没动胎气？” 顾二嫂肯定的点了点头，林嫦儿“嗯”了声，“行，那你好好休息，我带小满去讨个说法。” 顾二嫂就急了，忙示意顾母将人拦住。 顾母为难的看着林嫦儿，“嫦儿，娘知道你心疼二郎媳妇跟小满，可那几个都是孩子。” 林嫦儿不以为意，“孩子不是他们能做坏事的借口，再说了，养不教，父之过，孩子找不得，就找他们父母。” 顾大嫂也帮腔道：“娘，那几个孩子都是惯犯了，平日里见着大郎也是要吐口水，骂骂咧咧的，这次我支持三弟妹。” “可是……”顾母还想说什么。 “娘！”林嫦儿打断她。 顾母见她表情肃穆，蓦的想起之前的约定，狠下心道：“好，娘跟你一起去。” 顾大嫂也起身来，“我也去。” 林嫦儿摇头，“二嫂这里也需要人，我带小满四郎，还有小金鱼他们去就好。” 顾母见她已经有了主意，没再多说什么。 顾四郎正蔫了吧唧的跟小金鱼和顾小鹿坐在堂屋的门槛上，听说要带小满去报仇，立马精神起来。 半刻钟后，林嫦儿让顾四郎带上瓦盆木棍，一行五人浩浩荡荡出门。 郭大宝，李三牛，于二狗三人平日里时常凑在一起玩耍，其中郭大宝九岁，李三牛八岁，于二狗七岁，以郭大宝最为年长，是三个人中的孩子王。 林嫦儿带着几个孩子率先来到郭家，郭大宝三人正在门口玩耍，见了他们，一溜烟进了跑进院子，将院门关上了。 林嫦儿也不急，让顾四郎上前敲门，自己朝里头喊话，“郭家的，你儿子带人打伤我侄子，害我二嫂差点小产，你管不管？” 喊完，他们等了片刻，里头的却静悄悄的。 顾四郎急了，“三嫂，咋办？” 林嫦儿又喊了一声，里头的人继续装死。 林嫦儿扯了扯唇角，先礼后兵，给他们脸不要，那就怪不得她了。 俯身朝几个小的小声吩咐了几句。 下一瞬，顾四郎铛铛铛的用木棍敲起瓦盆，敲一阵，就喊一声，“郭大宝，李三牛，于二狗欺负三岁小孩，害的我二嫂差点小产了，大家都来评评理呀……” 龙凤胎宝宝跟着附和，“大家都来评评理呀！” 第17章 指认郭大宝 这会儿正值午间，临水村的村民虽然很少有吃午食的，但中午日头大，做活的汉子也会回来喝口水歇一歇。 听到响动，纷纷出来看热闹，不一会儿，郭家门口便围了不少人。 他们看着林嫦儿一行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这是发生了啥事？” “说是郭家，李家于家三个小孩打了顾家的孩子。” “还不止呢，顾二郎的媳妇也差点被打流产了，这下手可真狠，闹出人命可怎么收场？” 这话音落下，周围的村民不约而同的摇头叹息。 林嫦儿也听见了，这正是她想要。 郭家的想闭门不出，不了了之不能够，他们不开门，她就让几个小的一直闹着。 就算要不到说法，也要让全村的人都知道郭家是怎么教孩子的。 顾小鹿是个机灵鬼，听到村民们的话，主动上前解释，“叔叔伯伯婶娘伯娘看到我弟弟头上的包了吗？就是被郭大宝，李三牛，于二狗打的。” 就有村民问：“他们为啥打你弟弟呀？” 顾小鹿大眼睛眨了眨，眼泪就要流出来，“我也不知道，我弟弟就是从附近路过，他们就打人，还打我二伯娘。 呜呜呜，那么大的包，我弟弟会不会被打傻呀？弟弟好可怜……” 有村民看不下去，帮着解释说：“两岁半的小孩能干嘛？肯定是郭家李家于家的小孩欺负人呗！” 跟着又有村民义愤填膺说：“上回我家小妮子也差点被他们推进臭水沟。” “我家小宝也是，被推的手肘都磕破皮了。” “这简直太不像话，又不是疯狗，路过就得被咬一口，郭家李家于家的婆娘也不管管。” “管个p，村里比他们小的孩子，哪个没被欺负过？就上回老张头家的孙子被他们抢了饴糖来要说法，郭家的还反咬一口说他们上门打秋风，把老张头气的够呛。” “啧啧啧，慈母多败儿，迟早养成祸害。” 人们还在议论，他们自己都没发现，不知不觉间，语气里对郭家李家于家多了几分厌恶，甚至隐隐有希望看这三家倒霉的倾向。 林嫦儿倒也不觉得意外，他们几家本来没仇，无论大伯二嫂还是小满无一例外，都属于弱势群体，那受害的自然不会只他们家。 但顾小鹿的举动她还是觉得挺意外的，不过她做的很好。 朝已经回到自己身边的小丫头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小姑娘也朝她眯眼笑了笑。 这时，郭家的大门猛地从里面被打开。 郭大宝的娘双手扶着门栓站在门口，狰狞着一张脸朝外头叫骂道：“嚷什么嚷，你们是家里倒了房梁塌了房了还是死了婆娘跟男人没地方去了，大中午的要来我家门口闹腾？” 村民们闻言，脸色大都不好，这郭家的婆娘嘴未免太臭，但碍于不是苦主，也没出这个头。 林嫦儿只当她在狗吠，抱着顾小满往前一步，“我们各家自然都好好的，倒是你郭家，叫了这么久的门，也没个答应，还以为你是怎么了呢！” 郭大宝的娘气急，“你诅咒谁呢？” 林嫦儿挑眉，“你能骂咱们屋里死了这个没了那个，怎么到了你身上就不行了？”未免太双标。 这话引得围观的村民一阵哄笑，识字的骂起人来都是一套一套的。 郭大宝的娘觉得丢了脸，指着林嫦儿，“林氏，你再敢咒一句试试，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林嫦儿将顾小满放到地上让龙凤胎兄妹看顾，自己利索的挽袖口，一副准备撕架的模样。 “我有什么不敢的？天王老子来了，我今天也是苦主，你尽管来，还不知道是谁撕谁的嘴。” 郭大宝的娘被她的气势唬住，脚下不自觉后退一步。 顾四郎趁势道：“郭大宝伙同李三牛，于二狗打伤了我侄子，就问你到底管不管？” 郭大宝的娘见是个孩子，立时又觉得行了，厉声怼道：“你说是我儿子打的就是我儿子打的吗？我还说是他自己摔的呢！” 顾四郎气坏了，“我二婶亲眼看到的，就是郭大宝他们推的小满。” 郭大宝的娘自然不认，“既然如此，那就叫你二嫂亲口来跟我说，没得叫你们这些刚死了男人的寡妇，毛都没长齐的丫头小子来说事的。” 顾四郎一噎，他二嫂有哑疾，要她怎么说，这不是欺负人吗？ 郭大宝的娘见他这般局促模样，得意道：“我差点儿忘了，你二嫂是个哑巴，哑巴怎么会说话？ 我看你们就是看我家大宝好欺负，故意冤枉他。” 周边的村民们闻言，脸上都是一言难尽的表情，仿佛在说，看吧，就还没谁能让郭家的吃瘪。 顾四郎据理力争，“你颠倒黑白……” 林嫦儿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直视郭大宝的娘，“别着急，我二嫂的事晚点我自会跟你算。 不就是要指认么？小满就可以。” 村民们也跟着附和，“对呀对呀，顾小满不是就在这里吗？郭大宝几个叫出来，让他认不就得了？” 郭大宝的娘一惊，狡辩道：“他才两岁半，能记得什么？” 林嫦儿瞥她一眼，“你叫人打了会记不得打你的人？你不是怕了吧？” “我有什么好怕的。” “那就把人叫出来。” 郭大宝的娘自然不乐意。 看热闹的村民跟着起哄，“既然不怕，干嘛还藏起来，敢情是要养个缩头乌龟？” 郭大宝的娘气死了，可话赶话说到这份上，只能不情不愿的把人叫了出来， 郭大宝带着李三牛于二狗一出来，就恶狠狠瞪了顾小满一眼。 顾小满原本就怕他，一时又吓得小小的身子又缩了缩，小金鱼侧身将他揽住，鼓励道：“小满是男子汉对不对？” 顾小满心里害怕，但一想到婶婶，还有哥哥姐姐跟四叔都在帮他讨说法，他也要勇敢。 小脑袋点了点，指着郭大宝几个，“就是他们骂娘哑巴，石头扔娘，推小满，抢小满的鸭蛋。” 郭大宝三人自然否认，“胡说，我们什么时候抢你东西了？” 郭大宝的娘选择性忽略顾小满的指认，帮腔道：“听明白了吗？大宝他们说没有，别穷疯了，活像疯狗到处咬人。” 林嫦儿没理她，寒芒幽幽扫过郭大宝，李三牛，于二狗三人，却见于二狗眸光闪躲，身体还有意无意往李三牛身后躲。 第18章 嫦姐秀狠活，周里正一锤定音 这是心虚的表现！ 林嫦儿眸光锁住他，“真的没有？小孩子撒谎，可是会烂鼻子的，说一次烂一截，最后变成没鼻子怪物，人人喊打……” 她表情严肃，语气认真，完全不像在吓唬人，于二狗下意识的捂住鼻子。 林嫦儿趁机引诱他，“你们不怕吗？” 于二狗吓得面色发白，“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都是郭大宝叫我们这么做的。” 郭大宝愤怒的指着于二狗，“于二狗，你在瞎说什么？” 于二狗争辩道：“我本来就不愿意，三牛哥也不愿意，是你逼我们做你的跟班，跟你一起干坏事的。 三牛哥，你快说话呀！你想变成没鼻子的怪物吗？啊……” 于二狗还想说点什么，就被郭大宝扑倒在地上。 他按着于二狗一边打一边骂，“叫你出卖我，我打死你……” 李三牛拉架不成，三个人扭打作一团。 郭大宝长得壮实，一打二双方也不分伯仲，围观的村民大都看这几个孩子不顺眼，嘴上喊着“别打了”，却无人真的出手劝架。 郭大宝不打自招，林嫦儿也不着急，等李三牛，于二狗被胖揍了一顿，郭大宝也挂了彩。 这才揪着郭大宝的后领一把将人拎起，“小小年纪就喊打喊杀，长大了还得了？郭家的，你还有什么话说？” 郭大宝的娘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还是梗着脖子狡辩，“小孩子家家的打闹不是常有的事？他们能有什么坏心眼。 你一个大人动手要不要脸了？还不快放开我家大宝！” 林嫦儿震惊，大意了，跟无赖讲什么道理。 猛地将郭大宝推还，郭家的没仔细留神，一个踉跄，娘俩双双摔倒。 林嫦儿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们，色厉内荏道：“别跟我讲小孩子没有坏心眼，谁知道你儿子是天生坏种还是你故意教的？否则怎么会才九岁就凶残至此。” “放你娘的狗屁！”郭大宝的娘搂着郭大宝起来，“你个天杀的贱人，都是地里刨食的，你家小孩是特别精贵了？你二嫂本来就是个哑巴，还不让人叫了？ 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打上门来，胡说八道，败坏大宝的名声，老娘今天就跟你拼了……” 说着，她撸起袖子就朝林嫦儿扑过来。 林嫦儿侧身避开绕到她身后，对着她的屁股就踹，郭家的结结实实又摔了个狗吃屎。 林嫦儿还不忘嘲讽，“上梁不正下梁歪果然说的没错，我说郭大宝怎么会小小年纪就满口谎言，毫无怜悯之心，原来是有样学样。 我家不仅小孩精贵，是个人都精贵，不像你，不懂礼义廉耻，不知自重自爱。 你既然觉得无所谓，那大家以后就叫你斗鸡眼，想来你也是乐意的。” 郭大宝的娘生了一双斗鸡眼，她平时最介意的就是大家议论这事儿。 而周边的村民闻言又一阵哄笑。 这算是戳到郭家的肺管子了，郭大宝的娘自觉里子面子都丢尽了，尖叫道：“林氏，你是不是想趁着我家男人不在，逼死我们娘俩？” 林嫦儿内心毫无波动，冷冷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别想道德绑架。” 这时，郭大宝叫嚣道：“你个死了全家的绝户，文绉绉的卖弄什么？你今天带这么多人来欺负我们，等我爹回来了，一定叫他打死你们！” 现场瞬时鸦雀无声，所有村民的目光都齐齐汇聚的郭大宝身上。 林嫦儿眸光冷了冷，这该不会是个超雄儿吧？ 却也没在怕的，似笑非笑说：“你倒是提醒我了，我是个绝了户的，我怕什么？我们顾家本本分分做人，不挑事不代表怕事，再敢欺负到我顾家头上来……” 冷“呵”一声，从顾四郎手里拿过木棍，双手握住两端一个用力。 只听“咔嚓”一声，木棍断成两截，林嫦儿随手往地上一丢，“你爹是吧，叫他尽管来。” 家里不安宁，她也没法子好好做生意，趁着人多，放点狠话，能唬一个是一个。 显然，现场的村民都被唬住了，谁能想秀才家的娇娇小娘子还有这一手。 他们看着林嫦儿的眼神都变了，惹不起惹不起。 就在这时，人群从中间分出条道，周里正从外头走进来，他肩上还扛着锄头，脚上一双草鞋，鞋上沾着泥，显然是才从地里回来。 他看着对峙的两家，“发生什么事？” 也不等郭大宝的娘开口，村民们便七嘴八舌的将事情都给说了，那些家里有人被郭大宝欺负过的，趁机游说。 “看他这一身蛮力，再过几年，保不齐真能打死人。” “谁说不是呢？才九岁，就这么凶残，等他长大了，这村子里还能安宁？” “我可不敢跟这样的人住一个村子。周里正你说呢？” 郭大宝的娘听到他们竟撺掇周海要将自己赶出村子去，心里头骂娘，却也终于觉得后怕。 终是看着周里正，忐忑道：“海哥，你跟大宝爹，可是一块长大的交情，你可不能因为他们几句话，就真的赶我们走吧？” 周里正黑着脸叫了于二狗李三牛过来问了清楚，这才回她道：“还敢跟我谈交情？郭哥辛辛苦苦在外头跑船养活你们，他是怎么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害他？ 大宝做过什么你这个当娘的真的不清楚吗？到现在还想和稀泥，是不是真想把他养成欺男霸女的二流子？ 限你今天之内按规矩去顾家赔礼道歉，往后要是不能好好管束大宝，我不介意让郭哥换个人回来管着。” 插手兄弟的家事，让兄弟休妻再娶，这得多损阴德啊！周海是真被气狠了。 “海哥！”郭大宝的娘心底一凉，面色变得煞白。 周里正没理会她，转向李三牛，于二狗两人，“你们俩也一样，回去之后自己把事情跟爹娘说，往后要是再敢跟郭大宝混在一起欺负人，就别在临水村待了。” 李三牛，于二狗虽然免不了要挨一顿打，但能摆脱郭大宝，心里开心都来不及，忙不迭点头。 看热闹的村民们也纷纷鼓掌叫好。 周里正没理会他们，朝林嫦儿道：“日头大，三郎媳妇先带孩子们回去，他们三家若是不拿个态度出来，再同我说。” 林嫦儿点了点头，跟他道了声谢，抱起顾小满，并着几个小的回去了。 顾大郎顾二郎兄弟一早上山砍竹子做地笼，这会儿也回来了，听说林嫦儿带着几个小的去要说法，便候在院门口。 顾四郎一回来，便将在郭家发生的事绘声绘色的说了。 顾大郎跟顾二郎兄弟听了，既觉得解气，又自觉窝囊。 尤其是顾二郎，他伸手去接顾小满，看小团子咧嘴喊“爹”，他的眼眶都红了。 妻子被骂哑巴也不是第一次，连两岁半的儿子都知道维护，弟妹更是直接找上门去，他却一直龟缩，心里觉得愧疚的同时，对林嫦儿更加佩服。 他看着林嫦儿，声音带着点儿哽，“弟妹，谢谢你！” 林嫦儿摆摆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三郎不在了，大哥二哥往后也该立起来，人活一辈子，宁肯流血死也不能怂死。” 顾大郎跟顾二郎相视一眼，心照不宣的做了个决定。 第19章 顾家人心疼嫦姐闹乌龙 林嫦儿并不知道兄弟俩在想什么，也顾不上。 地笼的收成还没问，账面也没盘，主要是，今天运动量大，午饭还没吃，她有点饿。 林嫦儿叹了口气，早知道出门前就应该让大嫂把骨头汤熬上，这会儿回来正好能喝。 不过，她向来是懒得内耗的人，迈开步子，“都去堂屋说话吧！” 很快，顾家人整整齐齐坐在了堂屋里。 郭大宝几个的事顾四郎已经跟全家都说遍了，林嫦儿便没再提，先问了地笼。 顾大嫂笑盈盈的回她，“两副地笼都上了鱼的，一斤多的鲫鱼上了好几条，挑了两条最肥的并着你留下的鸭蛋一起送去给周婶子了。 另外还上了一盆子溪石斑鱼，都养在桶里，等弟妹你回来处置的。” 林嫦儿点了点头，顾大嫂做事靠谱，她没什么好担心的，便继续道：“咱们昨天捡的鸭蛋……” 顾大嫂跟顾母对视一眼，婆媳俩之前把顾四郎放在门口的背篓收到一边。 但没打开看过，只觉得照着背篓的重量，鸭蛋应该没卖出去。 所以在林嫦儿从郭家回来之前顾母便私下同儿子儿媳说了，海鸭蛋的事谁都不准提。 不想林嫦儿自己会主动提起。 怕她心里难受，也不等她说完，顾大嫂先开口安慰道：“三弟妹辛苦了，鸭蛋能卖几个是几个。 不行咱们就换点别的营生，我听他们说，县里绣一条绣花手绢能得个六七文，省城里更贵，咱们也可以做点绣活。” 顾二嫂忙点头表示赞同，这个她擅长。 顾母接话说：“嫦儿，你已经尽力了，养家这事儿不应该都压在你身上。” 顾大郎也道：“是呀三弟妹，大哥也能做点竹篾活补贴家用的。” 顾二郎跟上话，“还有二哥，二哥也能……”能什么，他只会种地，还没别人种的好。 顾二郎有些沮丧的垂下脑袋。 林嫦儿：“……”他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林嫦儿没想明白，也没多想。 环视一圈，继续说：“咱们昨天一共捡回来96枚海鸭蛋，里正家送去2枚，早上让大嫂煮了9枚. 我带去镇上的一共85枚，大的35，5文钱一枚；中等30，4文钱一枚；小的25，3文钱一枚，路上磕破了6枚，1大，1中4小。 镇上有三个大娘帮着我一块叫卖，收摊的时候，我送了他们每人一枚小的海鸭蛋。 剩下的1大1中1小，我跟卖包子的大姐换了5个肉包。 合计之后，咱们今天一共卖出去34枚大的，29枚中的，21枚小的，总计收入349文。 另外，我花了6文钱买了三斤小葱做添头，跟包子铺大姐换包子的时候，又花了13文钱，多买了5个肉包，3个菜包。 回来的路上还买了2斤猪肉送了一根大骨，花了36文，5斤精米40文，一共花了95文，结余254文。” 有点少，但至少开了头。 一边说，一边变戏法似得将东西从背篓里拿出来。 顾家人的人大都没上过学，更没学过算术，听林嫦儿报着一个又一个的数字，最后得出来一个总数。 只觉得跟听天书似的，脑子都是晕的，但又止不住的高兴。 顾小满听不懂，但他听到了包子，小葱，猪肉，精米，下意识啜了啜嘴，看着婶婶的眼里都是小星星。 顾四郎抓耳挠腮，他倒是上过几天学，可也算不明白，但还是开心，他三嫂懂的可真多。 龙凤胎兄妹同样听不懂，却听得最认真，顾小鹿戳戳手指，对这个便宜后娘更加崇拜。 小金鱼则默默有了个想法。 几位大人后知后觉是他们误会了，又红了眼眶。 三郎媳妇只是出门逛了逛，就净赚了两百多文钱，还让家里吃上了肉，他们顾家是捡到宝了。 林嫦儿收拾完毕，继续道：“一会儿辛苦大嫂把大骨熬汤，大家中午吃包子配骨头汤，晚上再烧肉，炸小鱼，今晚吃干饭。” 顾小满奶呼呼的，“好次。” 顾小鹿捏捏他的脸颊，逗他，“弟弟只记得好吃的！” 顾小满也不生气，咯咯笑着，颠簸小腿撞进顾二郎怀里。 一屋子人都被逗笑。 林嫦儿又将一袋子铜钱拿出来，“这些钱……” 顾母打断道：“这些钱都是你自己赚的，自然是你自己收着。” 三郎都不在了，龙凤胎也不是她亲生的，她愿意帮衬家里生计已经难得，这些钱，她是无论如何没脸说充入公中的。 否则，他们顾家把嫦儿当什么了？ 顾大嫂也跟上话，“娘说的没错，这些钱都是弟妹凭本事赚的，自然是弟妹的。” 何况家里的花销三弟妹都包圆了，还要她的钱，属实就过了。 顾大郎兄弟自然也没意见。 手上握着钱才有安全感，林嫦儿没推辞 ，不过顾家人都出了力的，她也是记在心里，眼下存银少，等赚到更多的钱，定然是要给他们分红的。 之后再慢慢按各房擅长的，让他们把各自的营生做起来。 各房都有各自的产业，这个家才能稳定，长久。 顾大嫂手脚麻利，很快就熬好了土豆骨头汤，整整一大盆。 包子是林嫦儿分的，顾家人一人一个肉包，最后剩下一个菜包，“这个切开了，小满跟四郎一人一半。” 顾母问：“那你呢？” 林嫦儿喝了口汤，“我在镇上吃了一个菜包一个肉包，另外那个菜包，小金鱼跟小鹿一人一半分的，这个就给四郎跟小满加餐。” “那怎么成。”顾母当即将自己的肉包掰了一半给她。 林嫦儿摆手，“您自个儿吃，肚子里有油水了，身体才能好。” 顾家人却不依。 “三嫂吃我的，我人小，吃半个就成。” “娘吃我的。” “吃我的。” 顾小满也捧着大肉包，双手递给她，“婶婶次。” 林嫦儿摸摸他脑袋，“你吃，吃饱了长高高。” 跟着看向顾家人，他们争先恐后给她让食，林嫦儿心里没触动是假的，面上却不显，只道：“行了，都自个儿吃，日子还长着呢！” 说罢，又想到什么，“吃完都睡个午觉，咱们今晚继续干活去。” 顾家人闻言，也不再推辞，埋头喝汤吃包子了。 只顾母，别过脸抹眼泪，多少年了，自从当家的走后，家里就再也没吃过午食。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光想着家里，也不给自己多买一个。 林嫦儿喝完汤，便回房去午休。 她才合衣躺下，门口探进来一个小脑袋，轻声喊她，“娘！” 第20章 小金鱼想学算术 是小金鱼，林嫦儿撑着手臂坐起来，“怎么了？” 小金鱼小小的身体挪了两步，跨过门槛走进来。 林嫦儿这才看清楚，小家伙手里端着个木盆，看着重量不会轻，但他步子却走得极稳。 到了近处，他将木盆在床前放好，“娘今天走的路多，泡泡脚，会舒服些。” 林嫦儿：“……”这孩子是不是有些太懂事了？ 见她不说话，小家伙又看着她，“娘？” 林嫦儿这才回神点了下头。 小金鱼不苟言笑的小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我帮娘。” 他伸手来帮林嫦儿脱袜子，林嫦儿吓了一跳，她可没脸让一个孩子“伺候”她。 林嫦儿忙制止，指指一旁的小杌子，“去坐着玩。” 小家伙“哦”一声，乖乖在小杌子上坐下，小手端端正正放在膝盖上，只是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失落。 心里也跟着犹豫，要不要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娘，要是说了，娘会答应吗？ 林嫦儿这厢自己脱了袜子泡脚，小家伙应是试过水温，温度刚刚好。 温水没过脚踝，毛孔跟着舒张开来，身体的疲乏得到缓解，整个人都松快不少。 林嫦儿赞许的看向贴心的便宜儿子，正好没错过小家伙脸上的表情变化。 看出他脸上的纠结，林嫦儿开门见山，“有心事？” 小金鱼一愣，大眼睛睁圆，似乎是对自己的心思被看穿感到意外。 林嫦儿朝他抬抬下巴，“说说！” 小金鱼端端正正放好的小手揣起，声音低低的，“娘能教我算术吗？我学会了可以帮娘算账。” 林嫦儿闻言，眨了眨眼，这两天她事情多，还没来得及想到这一层，小家伙倒是提醒了他。 五岁的孩子，是到了启蒙的年纪，放在后世也早上幼儿园了。 但这个家目前的情况，显然供不起读书人。 可不读书不行，不要求将来有多大建树，至少不能做睁眼瞎。 眼下条件不允许，自己可以先带着认字，学算术，等时机成熟再送他们去学堂，若是将来条件允许也可在临水村办学堂。 小金鱼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沉默，理所当然的以为她不乐意，但他又不想就此放弃。 便继续争取道：“娘，您教我算术，往后我跟您一起去卖鸭蛋，路上我帮您背鸭蛋，到了集市，我帮您收账……” “你才五岁……”怎么背背篓？ 且因为营养不良，他的发育状况完全没有达到这个年纪该有的水平，小身板没比背篓高多少。 当然，作为良心企业家，林嫦儿是不可能用童工的。 “我可以的。”小金鱼嗖的站起来，急于证明给她看，想也没想，就单手拎起小杌子，另一只手抓着其中一只杌子脚。 旋即，空气里响过一声木头断裂的脆响，等林嫦儿再看过去，小杌子已经分家了。 林嫦儿：“……”天生神力？ 林嫦儿看着小家伙手里已经报废了的小杌子，“倒也不必如此。” 虽然旧了点，好歹还能凑合用，这一来，原本贫穷的家里，又雪上加霜了。 小金鱼没说话，只一双大眼睛巴巴的看着她。 林嫦儿清了清嗓，“你这能耐，你爹知道吗？” 小金鱼点点头，“爹说不能让旁人知道，所以除了爹跟娘，小鹿都不知道。” 林嫦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你爹是对的，在你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跟在意的人之前，不要再暴露你这能耐。” 有天赋是好事，但怀璧其罪，他才五岁，若是让有心人知晓了去，未必不会演变成祸事。 “我会教你读书识字，将来有机会也会送你去学堂，但你要记住我今天说过的话，在自己还不够强大之前学会藏拙。 另外，认字，学算术都是长久的事，弟弟妹妹还有你四叔都要一块学，届时你若学的好，学的快，得要帮助他们知道吗？” 小金鱼忙不迭点头，林嫦儿思索片刻，又道：“不过具体要如何做，我要晚些时候才能拿出章程来。” 家里四个孩子，教一个是教，四个也是教。 若说算术，最好是全家都跟着一起学，离了她也不至于算不清账面被人坑。 但大人白天都有自己的活计，且，他们愿不愿意学还是另外一回事，得合计一番。 “我都听娘的。”小金鱼并没想那么多，他眼底亮晶晶的，仿佛未来都变得明亮。 只少顷，他又低声说：“可是娘一个人做那么多事会累，我可以让大伯做一个小背篓帮娘背鸭蛋吗？” 林嫦儿看他一副千方百计想帮她做点什么的模样，笑着点头，“成，我会去跟你大伯说，明天开始你早些起床，跟我一块去集市。” “娘休息，我现在就去跟大伯说，一会儿再回来倒水。” 小金鱼咧着嘴，火急火燎就要去找顾大郎，分家的小杌子也顾不上放下，一溜烟跑到门口才想起来，又顿足，扭头朝林嫦儿有些无措的笑了笑。 林嫦儿道：“你放着，回头我会跟你阿奶他们解释。” “谢谢娘！”小金鱼这才放下东西，欢欢喜喜的去找他大伯了。 林嫦儿看着小家伙的背影，心里到底感慨，好学上进是好事，她也愿意教导，但能走到哪一步，就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泡过脚，林嫦儿自己出门倒了水，便回头午休了。 林嫦儿是在睡梦中感受到几道注视着她的目光，被惊醒的。 一睁开眼，就见床前排排坐着三个小小的身影。 小金鱼跟顾小鹿分坐在两边，最小只的顾小满坐在中间。 见她睁开眼，小金鱼跟顾小鹿欢喜喊“娘。” 顾小满则指指脚边顾大郎临时给赶出来的小背篓，朝她咧嘴，“婶婶，捡鸭蛋。” 家伙事都准备好了，林嫦儿不由失笑，“这会儿天还早呢，婶婶答应了你四叔，今天要炸小鱼吃，咱们先去炸小鱼，晚些时候，婶婶再带你去。” 主要还是，白天进进出出的容易惹眼，村子就那么大，一传十，十传百，大家不就都知道了？ 她还想着捡鸭蛋的营生自己家能再做一段时间呢！ 毕竟，每天产出就那么多，多一个人知晓，他们能捡到的就少了。 当然，娃娃们是想不到这一层的。 听她答应了，顾小满咯咯笑，“婶婶最好。” “娘，我跟哥哥也去，大伯给我们也做了小背篓。”深怕被落下，顾小鹿忙不迭道。 林嫦儿看着龙凤胎宝宝期盼的眼神，她点头，“好，都去，但现在，咱们先去炸小鱼吃好不好？” “好！”三只小豆丁目的达成，还有小鱼吃，开心的又蹦又跳，林嫦儿也随了他们去。 是林嫦儿带着几只小豆丁去厨房，门口传来响动。 “让你们登门道歉，你们东西放门口是什么规矩？现在知道没脸了，早干嘛去了？ 当家的说了，咱们临水村庙小，容不下欺凌弱小的坏胚子。 你们这回要是再拿不出个态度来，就别怪咱们不念乡里乡亲的情分！” 第21章 周婶子帮忙出气 是周婶子的声音！ 林嫦儿听出来了，循声望去，果然就见周婶子站在院门外，沉着脸跟两个妇人对峙，身旁还跟着个半大小子，看着约莫八九岁的年纪。 她不大在村里走动，除了周婶子，其他一并都不认得。 “娘，”正思索着，小金鱼轻轻扯扯她衣袖，指着其中略高挑的妇人说：“那个是于二狗的娘亲。” “那个胖胖的是李三牛的娘亲……”说这话的是顾小满，之前四叔带他出去玩，同他说过一遍，他就记住了。 顾小鹿也接话，“还有那个小哥哥，是里正爷爷家的周礼哥哥。” 林嫦儿“哦！”了声，一脸我知道了，你们真厉害的模样，逗的三个小豆丁都开心的笑眯了眼。 林嫦儿也弯了弯唇，转而看到于二狗，李三牛的娘臂弯里都挎着篮子，又结合周婶子适才说的话，便理清了前因后果。 周里正要那三家大人按规矩上门赔礼道歉，这两人却只将东西放在门外敷衍了事，不巧叫周婶子给遇上了。 这无疑是在打周里正的脸，这会子周婶子跟儿子周礼一左一右，正好将路堵死。 林嫦儿想明白之后，对周婶子的好感不免又增加几分。 这时，于二狗的娘开口道：“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孩子不懂事罢了，从前打闹也没见谁家真上门赔礼来着。 今天海哥发了话，东西我们也是按规矩一分不少。 周姐姐又何必咄咄逼人。” 李三牛的娘也赶忙跟上话，“是呀周姐姐，顾家人的性子最是随和，想来也不会同我们计较的。 再则这事儿不都是郭大宝闹得吗？ 我们俩家的孩子就是交错了朋友而已……” 要被赶走，那也是郭大宝一家子先被赶走。但凭借郭大宝他爹跟周里正的关系，郭家就不可能被赶走。 这话周婶子就不爱听了，觉得这两人简直脑子里都是浆糊，居然还委屈上了。 朝于二狗的娘扬声道：“这不是大事，什么是大事？你给我说说什么是大事？真要闹出人命才算？” 于二狗的娘被怼的一愣一愣，老半天没吭声。 周婶子手一扬，“也别跟我说什么小孩子不懂事，知道不懂事你还不教，今日腆着脸来登门致歉能怨谁？” 于二狗的娘扁了扁嘴，垂下脑袋。 周婶子又转向李三牛的娘，“还有你，顾家不计较是顾家大度，怎么的你就想着欺负老实人了？你也别跟我提郭大宝，郭家的混账，你也要跟着学？ 郭哥跟我们当家的是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没错，眼下他不在，他们家的事我们家自然得先担着。但我们当家的也说了，郭家的再放任孩子不学好。 等郭哥回来就让郭哥将大宝娘送回娘家去，怎么，你也想回娘家去？” 于二狗跟李三牛的娘闻言，脸色俱是一白。 周婶子却并没有因此就放过她们，继续道：“村上那么多孩子，怎么就你们俩家的跟他胡混在一起？ 我就不信，你们俩平日里就一点都没听说自家儿子在外头都干了什么混账事。 你们也大可以继续放任自家儿子混着，将来自然有人会帮你们教，届时你们可别后悔。” 林嫦儿心里明白，周婶子必然是有帮他们家出气的成分在，但她这番话，却是说的滴水不漏。 叫外人听了，非但没听出一点对她们家的偏袒，反而叫人觉得是在为于家跟李家着想。 如此，也不会坏了周里正在大家心里的形象。 林嫦儿默默在心里为她点了个赞。 正如林嫦儿所想，于二狗跟李三牛的娘也觉得周姐姐虽然落了她们的脸面，但也是为了她们两家的孩子好。 于是，相视一眼，由李三牛的娘讪讪开口，“周姐姐说的是，我们……这就亲自去跟二郎媳妇赔不是。” 周婶子这才给了她们个好脸色，等他们进来，顾母跟顾大嫂也闻声出来了。 也不用周婶子发话，于二狗跟李三牛的娘就自行说明来意。 顾家在临水村是出了名的怂，顾母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极自然的，就看向林嫦儿，让她拿主意。 林嫦儿看两人被周婶子训斥之后，态度诚恳了不少，午间又是自己带人去闹的，便揽过话头。 不客气道：“即便是小孩打闹也该有度，更何况我们家小满比你们两家孩子都小上那么多。 今日是里正叔出面，我也不再多言。将来再有这样的事，我可没那么好说话的。 歉意我收到了，回头会跟二嫂说。但我家二嫂虽然底子好，可到底受了惊，胎气不稳，这会儿正在屋里头休息，你们就不必进去打扰她了。” 李家跟于家的做派她看不上，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看在周婶子说道之后两人尚有悔意，她才让她们进门来，否则…… 于二狗跟李三牛的娘面面相觑，顾家三媳妇的厉害，午间也听人说了，原本以为是夸大，不想竟不比周姐姐差。 一阵后怕，心里更加感谢周姐姐。她们本又觉得丢人，听林嫦儿这么说，巴不得立时便能走人。 又说了些好话，承诺日后会约束自家孩子，便各自放下两个鸡蛋先离开了。 临水村的规矩，谁家要是被误伤，或是受了欺负，过错方需得煮一碗鸡蛋面登门赔礼道歉。 但因着年份不好，家家户户都没什么余粮。 慢慢的，便简化了，一个鸡蛋也使得。 但因为顾二嫂跟顾小满母子一起被欺负了，所以是两个鸡蛋。 等她二人出了院门，林嫦儿正要将周婶子母子往堂屋里引，就听周礼喊了声，“四郎！” 顾四郎原本和顾二郎一道跟着顾大郎在廊下编背篓，如今家里有三嫂在，所以于二狗跟李三牛的娘登门来赔礼道歉，他并没有过多关注。 这会儿闻声抬头，见是周礼，才撂下手里的活计迎上来，“礼哥！” 周礼跟顾四郎同岁，到底一个村的，平日里虽然没有常在一处玩耍，但也都认识，关系尚可。 小孩间又有莫名的吸引力，打过了招呼，周礼便看向自家娘亲。 周婶子笑笑，“去吧！别顾着自己耍，几个侄儿也带上。” 周礼便朝小金鱼几个招手。 小金鱼跟顾小鹿年纪稍大些，倒也不怕生，只顾小满无赖似得抱着林嫦儿的腿，“要跟婶婶。” 林嫦儿哭笑不得，摸摸他的小脑袋，原本要应下。 小金鱼上前来，牵他的手，“哥哥带你去看小鱼。” “还有姐姐。”顾小鹿歪着小脑袋，朝他弯弯唇。 顾小满一双大眼睛，怯生生的看看周礼，又看看自家哥哥姐姐，最后落在林嫦儿身上。 林嫦儿笑笑说：“周小叔是客人，小满跟哥哥姐姐还有四叔一起帮婶婶招待客人好不好？” 顾小满这才眨眨眼支棱起来，奶呼呼应声，“好。” 小金鱼跟顾小鹿一左一右牵着他跟顾四郎还有周礼一道玩去了。 周婶子见状又笑说：“叫他们几个小的一处耍去，咱们说话也不妨碍。” 林嫦儿也笑道：“婶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日头还大着，快些屋里坐吧！” 第22章 周婶子替郭家道歉 顾母帮着将人往屋里引，也无需吩咐，顾大嫂已经主动倒了水来。 这回周婶子没推辞，适才同于家的李家的说道费了不少口舌，正渴的慌。 落了座，喝了小半碗水，才笑着回林嫦儿道：“合该早些过来的，奈何我今儿不是去了镇上妹子那里。 着家来才听当家的说起郭家李家于家几个小子干的混账事。 也不知二郎媳妇身子如何了，又没见着小的那个伤的怎样，总归过来看看我才能安心。” 不想正好叫她逮着于家的跟李家的想偷懒，可不得好好说道说道。 这态度，是有意同他们顾家结交了，林嫦儿心下明了，但这个时代，婆母在场，她一个小媳妇主动越过了去应酬，是要叫顾母让人笑话的。 再则，她也希望顾家人将来都能独当一面，如此，便没着急接话。 不想，顾母却将又眸光转向了她，经过这两日，她已默认这个家让林嫦儿当家做主，便是膝下兄弟几个也透露出这个意思，只不过面上还没说开。 林嫦儿见状，这才又开口道：“劳婶子记挂，二嫂是受了些惊吓，但大体无碍，否则……”她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罢休。 转而叹息一声，“就是可怜我家小满，为了维护二嫂，被推的脑袋磕了个大包不说，也不闹，还反过来安慰大人。” 周婶子闻言，眉心拧到一块，“可怜见的，那几个小子属实不像话。 得亏菩萨保佑，二郎媳妇没得大碍，否则可就是造了大孽了。 也不知那几家的婆娘平日里都是干什么吃的。”连个孩子都教不好，刚刚骂的还是轻了。 缓了缓，道：“咱两家住的远，早前也无暇往来。 谁想咱们虽是只见了两面，我却觉得投缘的紧，往后，咱们大人没功夫一块说话，他们几个小的总有。 回头尽管叫四郎几个找礼哥儿一块耍。” 林嫦儿闻言，不禁在心里感慨周婶子会做人。 周海是里正，临水村上大大小小的事都归他管，他也不好明晃晃偏袒谁家，否则往后还怎么服众。 但孩子间的往来就没那么讲究。 虽然同是半大小子，但周礼总归是周海的儿子，旁人看他，到底是不一样。 周婶子让周礼带着几个孩子一道玩，就等于变相告诉旁人，顾家几个孩子，是周家罩的。 往后再遇上今天这样的事，对方总也得掂量掂量。 人家真心相交，没得往外推的道理，林嫦儿笑道：“婶子不嫌弃我，我自然是高兴的紧。 只我家孩子多，年岁小，总是闹腾些，到时婶子别烦他们才好。” 周婶子哈哈笑道：“都是庄户人家，哪就那么讲究，你可别埋汰我。” 林嫦儿见她这般爽朗态度，更宽了心，同顾母顾大嫂一道跟着笑出声。 此时，被大人们念叨的几个小的，正在厨房后头的水桶边上看鱼。 周礼望着一盆子的小溪鱼，羡慕道：“三嫂嫂可真厉害。” 顾小鹿挺起胸脯，骄傲说：“是小鹿的娘亲。” 顾小满跟腔，“是小满的婶婶哦！” 小金鱼还是淡定，只道：“娘说答应了四叔，晚上要炸了给我们吃呢！” 顾小满立马砸吧砸吧嘴，“小鱼，好次。” 顾四郎点点他的小脑袋，“你呀，什么都好吃。” 顾小满咯咯笑着，往顾小鹿怀里躲。 顾四郎转向周礼，“礼哥，你今天跟着你娘去你小姨家吃到鱼了吗？” 周礼摇头，“我表弟吃不上n水呢，要紧着我姨母来的。” 顾四郎脑袋一扬，“没事儿，晚上我给你送炸小鱼吃。” 周礼眼睛一亮，“那我可当真了，你别诓我。” “当然。”顾四郎拍拍胸脯保证。 周礼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忽又想起什么来，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一把糖来，约摸五六颗的样子。 “我娘叫我带过来的，一人一颗。” 顾四郎几个道了谢，欢欢喜喜拿了糖，却不吃，宝贝似的藏进怀里。 周礼正剥着糖纸，见他们这般，奇怪道：“你们怎么不吃？” 顾四郎道：“三哥没了，如今我们一大家子全靠三嫂嫂撑着，辛苦的很。 三哥说女孩子爱吃甜食，我留着给三嫂嫂。” 周礼“哦”一声，看向龙凤胎兄妹，“你们呢？” 顾小鹿歪着脑袋，一脸的认真，“我喜欢娘，好东西当然要给娘的。” 小金鱼声音低低的，“娘要养我们，很辛苦，我也留给她。” 周礼摸摸头，视线转至顾小满身上，“你也是？” 顾小满小小只的手掌包着糖，奶声奶气说：“婶婶疼小满，娘说小满也要孝顺婶婶，好吃的，要给婶婶的……” 说着，可稀罕的揣进衣袋里。 周礼：“……”怎么好像就他一个人极不懂事的样子。 悻悻将糖纸重新裹好装进小布袋里，“那我也留给娘吃。” 几个孩子各自收好糖，忽的咧嘴笑出声。 笑罢，顾四郎抬头看了看天色，问周礼，“礼哥，婶子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周礼撇了撇嘴，有些嫌恶道：“还不是郭大宝，郭伯伯跑船多辛苦，什么好东西都紧着他，倒是叫他个野猴子在村里称王称霸了。” “坏人，打娘，推小满，抢小满鸭蛋。”顾小满一听到郭大宝的名字，就气愤道。 周礼看了眼最小只的小豆丁，他秀秀气气的眉毛都快拧成疙瘩了，小小的五官也挤在一块，整个义愤填膺的模样。 一看就是气狠了，摸摸他脑袋，“没事，等郭伯伯回来，礼叔去跟郭伯伯说，让郭伯伯揍他帮你出气。” 顾小满有被安慰到，眉间的小疙瘩舒展开来，奶乎乎道：“谢谢礼叔，礼叔好。” 顾四郎却若有所思道：“他爹不是最宝贝他，舍得揍他？午间三嫂嫂带我们去要说法的时候。 他还说，等他爹回来，要让他爹打死我们呢！” “他当时可凶了。”顾小鹿跟上话，她心里还有些后怕。 一旁的小金鱼没说话，他两只小拳头握紧，表情略略严肃，暗自在心里想着，自己如果再大点就好了，凭着一身力气就能保护娘跟家人了。 周礼嗤一声，“听他吹，郭伯伯这些年为了养家，统共在家里待过几天？ 要是知道他被他娘养成现在这副模样，第一个就揍他。 我爹也说了，这事儿绝不轻拿轻放。”之前没人告到他爹这里来，今天事发村里好多人都要求把郭伯伯一家赶出去了，自然不能再放任。 正说着话，便听堂屋那头喊了声，“礼哥儿，咱们回了。” “来了，”周礼答应了声，临走又朝顾四郎道：“放心吧，郭伯伯讲道理，跟郭大宝和他娘不一样。” 堂屋里，周婶子见周礼回来，便也起身来，“我们便先回了，郭家的是个糊涂人，大抵拧着不愿认错的。 这两个鸡蛋，半斤红糖，是当家的让带过来的歉礼。 今天的事，你们且担待些，等郭哥回来，当家的定然是要让郭哥再给个交待的……” 第23章 顾四郎私藏小鱼被抓包 周婶子边说边将东西从篮子里拿出来，林嫦儿哪里肯收，“婶子这是做什么，郭家惹的事，哪有让周叔周婶来赔礼的道理？ 我知道有周叔替我们担着，心里就踏实了。 您能来看小满跟二嫂，周叔又回回肯帮我们主持公道，我已经感激不尽，这东西是万不能收的。” 顾母也道：“大妹子，今日我们若是收了你们的东西，往后便真不用做人了。” “婶子，你且快收起来吧！”顾大嫂帮着把东西又放回篮子里。 周婶子一双手自然推却不过婆媳三人，但心里又属实过意不去。 看着她们坚决不收的模样，转念一想，只将红糖拿出来，塞给林嫦儿，“我不替郭家的赔礼道歉，我以自己的名义来看望小满跟二郎媳妇这总成了吧？” 说罢，看着林嫦儿，“才说同你一见如故，你要是不收，就是不想交婶子这个朋友。” 林嫦儿闻言，没有再推却，“婶子有心了，我却之不恭，先替小满跟二嫂谢谢您！” 周婶子见她收下了，心里总算松了口气，摆手说：“你们读过书的，就是礼数多。” 林嫦儿笑道：“常言道礼多人不怪嘛！” 周婶子点了点她，叫上周礼笑着往外走，林嫦儿跟几个小的一道送他们到门口，等母子俩走远了才返回堂屋。 顾母跟顾大嫂还在堂屋里，看着周婶子留下的半斤红糖，脸色有些凝重。 “怎么了？”林嫦儿问。 顾母道：“嫦儿，咱们就这么收下周家的礼真的好吗？” 顾大嫂也跟上话，“是呀三弟妹，这太贵重了！”将近30文钱呢？ 林嫦儿顿了顿，拿起茶碗喝了一小口，缓缓道：“娘，大嫂，周婶子有意与咱们家结交，朋友之间有来有往，才能长久，所以这礼咱们必须得收。” 顾母有些懵懵，显然还不能理解。 顾大嫂脑子也转不过来，想到什么，说：“可昨日，你怎么没收下周婶子那土豆种子？” 林嫦儿轻轻摇头，“大嫂，那不一样，周婶子拿土豆种子跟咱们换鱼，我若收下了，那就是交易，银货两清，再无纠葛。” 若真如此，兴许周婶子今天也未必会帮着说道李家跟于家的了。 顾大嫂跟顾母面面相觑，眼底到底还有些迷茫。 林嫦儿也没觉得不耐烦，继续将道理掰开揉碎了讲给她们听，“今日小满跟二嫂受了伤，周婶子上门看望，回头周家有事，咱们也同样要出人出力的，这才是人情往来。 若要长久相交，闲暇时的走动，日后互帮互助都不可少。” 顾母跟顾大嫂这才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同一时间，坐在门外玩耍的小金鱼跟顾小鹿还有顾小满也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顾小满歪着脑袋，眼里都是崇拜，“婶婶好腻害呀！”阿奶跟大伯娘不懂的道理婶婶都懂，可是小满好像也听不懂呢！ 顾小鹿点头，“当然了，那可是小鹿的娘亲！” 顾小满：“是小满的婶婶！” 顾小鹿叉腰，“小鹿的娘亲！” 顾小满奶唧唧看着姐姐，“小满的婶婶！” 眼见两只菜鸡一上头就要互啄，小金鱼轻咳一声，“娘亲既是小鹿的娘亲，也是小满的婶婶，还是四叔的三嫂。” 两只小菜鸡听哥哥这么说，相视一眼，又咯咯笑出声。 林嫦儿从堂屋里走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不由问：“什么事这么开心，说出来让我也开心开心。” “婶婶！”顾小满小短腿一迈，第一个冲到她面前。 顾小鹿这会儿倒没想跟弟弟争了，跟哥哥一块走到娘亲跟前，挨着林嫦儿甜甜喊“娘！” 林嫦儿笑着摸了摸几个小豆丁的脑袋，一旁的小金鱼率先从怀里掏出周礼给的那块糖，“娘赚钱辛苦了，我请娘吃糖。” 林嫦儿一愣，正思考着他哪里来的糖，又听顾小鹿跟顾小满奶唧唧说。 “还有小鹿！” “还有小满！” 顾小满年纪最小，长得最小只，深怕婶婶看不到自己，踮着脚尖把口袋里的糖捧给林嫦儿。 林嫦儿更懵了，他们这是？ 小金鱼又道：“是礼叔给的，四叔那儿也有一块，他说等他编好竹篓再给娘。” 林嫦儿闻言，不由问：“都给我？你们不吃？” 三个小豆丁毫不犹豫点头。 林嫦儿眨了眨眼，看着顾小满，“小满也给婶婶，不给娘亲？” 顾小满奶呼呼又认真道：“娘亲让小满要对婶婶第一好的。” 小金鱼跟上话，“四叔说，阿奶也跟他这么说的。” 林嫦儿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眼眶有些发酸，她在后世，什么天价糖没吃过，可都没眼前这几个小豆丁给的贵重。 只不过…… 她抿了抿唇，招招手，让几个小豆丁都凑过来，在他们耳边小声说道几句。 小金鱼点了点头，说“好”！旋即带着弟弟妹妹去找四叔了。 半刻钟后，顾家的大人们都在堂屋里喝上了糖水。 几个小的也捧着小碗，凑在一起嬉闹。 顾母捧着碗一脸欣慰，实话说起来，当时三郎救下嫦儿，林家闹上门，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自己心里一点儿没怨言是不可能的，但是三郎说，既然决定把她娶进门，过去的事就应该放下，让自己不要对嫦儿抱有成见。 故而三儿媳进门后，即便冷的像块石头，她也从来没有怠慢过。 而今看来，三郎看人是没错的，只可惜……她的三郎再也回不来了。 想起顾三郎，顾母悄悄扭头抹了一把眼角。 再看眼前，她还是庆幸自己从未在嫦儿面前表露过不满。 有嫦儿教几个孩子，将来总不会差，三郎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顾大嫂跟顾大郎夫妻没想太多，只觉得能喝上孩子们倒的糖水，心里甜滋滋的。 顾二嫂则私下跟顾二郎比划着什么，顾二郎也没说什么，只道：“我知道的，晚些时候，我先去跟娘商量商量。” 顾二嫂点了点头，温柔的朝顾二郎笑了笑。 晚饭是林嫦儿跟顾大嫂一块做的，红糖炒出来的色子做的红烧肉，肥瘦相间，入口即化，光是汤汁泡饭都能吃几碗。 新鲜肥肉熬的猪油炸的小鱼，虽然调料只有最简单的盐巴，仍旧香的让几个小的差点吞掉舌头。 再加上一盘子野菜，大锅绿叶子蔬菜汤，荤素搭配。 席间，不时传来顾小满几个小的陶醉的说“好吃”的声音，吃完连碗都舔的干干净净。 只有顾四郎不同，他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往口袋里藏炸小鱼，正好被林嫦儿抓包。 顾四郎当即红了脸，“三嫂，我……那个……” 第24章 小孩哥之间的交际 顾四郎眼神闪躲，一时脑子空白，全想不出自己该怎么解释才好。 原本一大盆子的小溪鱼，看着数量不少，但清理干净炸了之后，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多。 家里人多，又难得吃上一顿好的，他还要往外给周礼送，就开不了口。 可这海口他已经夸下了，总不能食言，就想着从自己嘴里扣，不想被三嫂瞧见了，怕她不高兴。 顾四郎支支吾吾好一会儿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林嫦儿并不知道他的心思，本能的以为他是想藏着当零嘴。 就笑道：“咱们晚上继续去下地笼，过两天可以再炸，藏口袋里不仅影响口感，还会弄脏衣服。”这个时代的没有高科技狠活，要洗掉衣服上的油渍，可不容易。 顾四郎低下头，声音轻的快要叫人听不见，他说：“三嫂，我没有要偷藏，我……” 说着话，头埋的更低了。 这时，顾小鹿眨巴着大眼睛无辜道：“四叔是想留给礼叔的。” 顾小满也仰着小脑袋凑热闹，奶乎乎的帮腔，“四叔下午跟礼叔说好了的，礼叔在他姨母家没吃到鱼呢！” 林嫦儿一顿，看向顾四郎，只不等她开口，顾四郎便急道：“三嫂，我，我就从我自己碗里拿几条给礼哥，我不多拿。” 林嫦儿看他急得额上都要冒汗了，哭笑不得道：“这有什么不能说，大人之间要交际，小孩也有小孩自己的交际，礼哥那份，三嫂一早就给留出来了。 就等你们吃过饭，好给他送去呢！” 今晚要带几个小的一起去“干活”，晚饭吃的早，等他们吃完，附近还是炊烟袅袅。 顾四郎一愣，眼底瞬时盛满欢喜，连声道：“谢谢三嫂，我晚上一定会努力干活的。” 林嫦儿摆摆手，“今晚要带你几个侄女儿一道，咱们要早些出发，一会儿你跟小金鱼给礼哥把东西送到，便早些回来，知道吗？” 顾四郎忙点头，大口扒完碗里的饭菜，带着小金鱼去给周礼加餐了。 只顾家跟周家，总归一个住村尾，一个住村头，等叔侄俩赶到周家的时候，周礼已经在门口等了好久。 周婶子也喊了他好几回吃饭，都被他搪塞过去，这会儿见着顾四郎送过来的，油光铮亮的炸小鱼，吞了吞口水，一时没忍住，伸手就拿了一条塞嘴里。 咬了一口，嘴里瞬时被鲜味填满，口齿生香，周礼咬着小鱼囫囵道：“这是谁做的，好好次。” “晚上是我娘做的菜。”大伯娘烧的火，后面的，小金鱼没说。 “三嫂嫂真厉害，我娘可炸不出来这样香的小鱼。” 顾四郎与有荣焉，“那可不！”我可不会告诉你，这是三嫂嫂第一次做饭呢！ 炸小鱼太香，周礼也舍不得大口吃，小口小口咬着，又问顾四郎，“你们的糖，都给三嫂嫂了吗？” 顾四郎嘿嘿笑道：“给了，但是三嫂告诉我们，我们的心意她收下了，但是她不能吃独食。 所以让我们把糖泡成糖水，我们全家人一起喝的。” 周礼瞪大眼，原来还能这样，他怎么没想到？ 他正发愁，一颗糖，要是给了娘亲，爹就没了，泡成糖水的话，自己跟爹都能喝上了。 周礼弯着眉眼，我可真是个大聪明！ 屋里的周婶子见儿子一直没进来，耐不住性子出来查看，就正好看到两大一小三个孩子正凑在一块儿说话。 周婶子暗自噌了一声儿子不懂事，知道顾家俩孩子会过来，也不早说。 害她没准备，好在两小的也吃不了多少，她跟当家的碗里克扣克扣也便够用了。 心里拿定主意，她才笑着招呼道：“四郎跟惊蛰来了呀，怎么站门口，快些进来一道吃饭吧！” 顾四郎忙回道：“谢谢婶子，我跟小金鱼吃过来的。” 小金鱼也一脸诚恳道：“里正奶奶不用管我们，娘在家里等着，我们一会儿就走的。” 周婶子闻言，顿时一愣，这会子过来串门子？ 怎么想怎么不对啊？正要说“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就留下吃饭，回头婶子跟三郎媳妇说。” 就听儿子道：“娘，四郎跟小金鱼是来给我送炸小鱼的。” 周婶子这才看到儿子手里的海碗，整一碗炸小鱼，分量一点都不含糊，且看着色泽就叫人忍不住吞口水。 周婶子暗自在心里感慨，嫦儿这丫头是真舍得。 心下高兴，仍不妨责备儿子道：“还敢说，四郎跟惊蛰走了那么多路过来，也不叫人进来坐坐，也不喊娘亲一声。” 周礼大咧咧说：“四郎一早跟我说好的，他跟小金鱼本来就是来找我的，也不是来见你们的呀！” 周婶子：“……”这孩子，皮又痒了。 到底是忍下胖揍一顿的冲动，将顾四郎跟小金鱼领进屋来，让周海将炸小鱼换了自家的海碗。 又拿了两片云片糕给顾四郎跟小金鱼，嘱咐了声路上小心，这才让他们回去。 托了顾家的福，周海一家今晚也开了荤。 周海夫妇原本也是紧着儿子来，但耐不住炸小鱼实在香，到底没忍住，一海碗炸小鱼吃完，一家三口都有些意犹未尽。 周婶子还不忘教育儿子，“人四郎有好东西都想着你，回头你也不能忘了人家知道不？ 还有顾家三嫂，她若不点头，东西四郎也拿不出来。” 周礼囫囵点头，“娘，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谁对我好，我当然会对他\/她更好的。现在，你跟爹先坐着等我会儿。” 说罢，一溜烟跑进厨房。 周婶子跟周海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这孩子又要作什么妖，但两人都没有去打扰。 一直等到周礼端上来三碗水，神神秘秘朝他们说：“爹，娘，喝水。” 周婶子狐疑了看了看儿子，又看看周海，也没说渴啊，这孩子在闹的哪一出？ 心里虽是这么想，到底还是捧场的喝了一口，跟着眸子一亮，看向儿子，“甜的？” 周海也赶忙喝了一口，确定是甜的，就问儿子，“怎么回事？” 周礼也没藏着掖着，当即就把从下午给顾家几个孩子分糖吃，到晚上顾四郎告诉他顾三嫂教他们将糖泡水，全家一起喝糖水的事儿给说了。 周海夫妻俱是一阵感慨，周海道：“我果然没看错人，这个顾家三媳妇是个能处的。” 周婶子没理他，只看着儿子，叮嘱道：“往后你闲了多去找四郎他们玩。”多学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周海没反对，“你娘说的是。”有嫦儿那丫头在，顾家的孩子差不了。 同一时间，林厚德，杨翠花，林大山一家子也正在饭桌上说道林嫦儿…… 第25章 拿着海碗去海叔家要饭 自从吃了绝户，林厚德便自觉小有薄产，在村里用鼻孔看人。 现下大丫又跟了韩童生这个板上钉钉的秀才，只等两人把婚事一办，他就是秀才公的老丈人，更觉得自己跟村上那些泥腿子不一样了。 地也不种了，隔三差五的就带着儿子林大山去县里茶楼摆款。 尤其是昨儿在林嫦儿那里受了气，今儿一早，他便跟林大山去了城里消遣。 直到太阳落山了才回到临水村，故而午间林嫦儿带着几个小豆丁闹郭家的事，他们并不知晓。 待回到家时，杨翠花已经备好饭菜，一碟子花生米，一盘酱菜，还有一盘子油渣炒青菜，主食则是杂粮稀粥。 算不上丰盛，但在临水村已是不差。 林厚德哼着小曲，就着花生米喝小酒，看着心情不错。 杨翠花便问：“今儿有喜事？” 林厚德“呵”笑一声，林大山先接了话，“娘，你猜咱们回来的时候瞧见谁了？” 杨翠花一脸懵，“谁？” 林大山嘿嘿一笑，“林嫦儿那个白眼狼现在养着的那个小野种叫啥惊蛰那个跟顾家的小儿子，拿着海碗去海叔家要饭呢！” 他们回来的时候，正巧看到顾家那俩孩子端着碗往周里正家走，这个点，不去要饭是去干嘛？ 杨翠花瞪眼震惊，“啥？”要饭？不是昨天才讹了他们家一两二钱银子，今天就得要饭了？ 林厚德抿了一口小酒，优哉游哉道：“我早说了，顾家那群怂包，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有钱也不知道咋花。 林嫦儿那死丫头迟早得求到咱们面前来。” 杨翠花心下一喜，管她怎么的就得去要饭了，反正那死丫头过的越落魄，她心里就越舒坦。 不过，她又想起什么，将午间，林嫦儿闹郭家的事给说了。 林大山便道：“那死丫头不会得了失心疯吧，又或是被疯狗咬了？谁都敢去咬上一口。” 林厚德却是端着酒杯沉思了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杨翠花耐不住性子，“当家的？” 林厚德这才放下酒杯，肃穆道：“照我说，那丫头更像中邪了，你们仔细想想，从前那么个娇娇弱弱的小娇娘，声音大些都要抹眼泪的。 怎么能突然就转了性子，如此刚强？” 杨翠花跟林大山皆是一顿，跟着不约而同点头。 杨翠花道：“要说怪，最怪的还属，大夫都叫准备后事了，她不仅醒了，还活蹦乱跳，保不齐真被精怪上身了？” “娘说的是，”林大山跟上话，“我是亲眼看见……” 他猛地一顿，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画面，跟着脊背一凉，仿佛失了声。 林厚德见他这般模样，追问：“看见啥？” 杨翠花也巴巴的看着儿子，林大山却装傻笑了笑，“还能是啥，看到林嫦儿那臭丫头像烂泥一样被顾家人抬回去呗！” 林厚德闻言，就摆了儿子一眼，嫌弃道：“出息！”人还没死呢，就吓成这样。 杨翠花也是摇头，林大山却暗自松了口气，扭头抹了把额上的虚汗。 这时，林厚德又道：“孩他娘，你说，海哥不仅让郭家的，李家的于家的按规矩登门道歉？ 还说出让郭哥休妻这样的话来？” 杨翠花点头，又把午间周海说的那几句话重复了一遍。 林厚德默了默，道：“他平日里哪能这般口不择言，如今怕不是也受了林嫦儿那死丫头的影响？”否则，怎么会处处维护她？ 三角眼转了转，朝杨翠花道：“这样，你明日就找个时间跟周家嫂子说一声，就说……这样这样……” 说罢，又转向儿子林大山，“你也跟郭大宝说道说道去。” 杨翠花跟林大山一口应下。 林厚德这才又端起酒杯啜了口小酒，面上陶醉，眸底却是暗流汹涌。 昨日叫林嫦儿那死丫头闹了好大的没脸，他是一定要讨回来的。 但他已经吃过一次亏，就不会再巴巴自己亲自去打头阵。 当然，只要孩他娘跟大山把话带到，他就不信周家的跟郭家的还坐得住。 林嫦儿并不知道她那缺德的叔婶又在暗搓搓搞事了，等俩孩子回来的功夫，她还给隔壁的怪婆婆送了几块红烧肉，顺便借了把火钳。 昨天在矮树林里，她看到了好多个蟹洞，但没有带工具，徒手怕被夹没有行动。 今天再去，家里的火钳给大嫂用，自己就从外头借一把。 那婆婆话少，收了东西，又把火钳给她便送客了。 每个人有每个人自己的生活态度，林嫦儿也没多想。 回去等了等，俩孩子一回来，一大家子便趁着附近人家都在吃饭的空隙，带上家伙事出发了。 原本是想留下顾母在家照顾顾二嫂。 但顾二嫂坚持要一起去，说自己身子骨好，不碍事。 林嫦儿便私下嘱咐顾母，多看着点顾二嫂。 顾母自是满口答应，出门的时候，全家人都仿佛终于能给家里做点贡献似得，脸上的喜色怎么都压不住。 顾小满坐在背篓里由他爹顾二郎背着，时不时朝林嫦儿挥挥手喊“婶婶。” 顾小鹿也坐在背篓里，由顾大郎跟顾大嫂夫妻轮流背。 小金鱼是自己跟着娘亲走的，路上还帮娘亲一道下地笼。 林嫦儿答应过顾小满要带他捡鸭蛋，到了地方，便让顾小满跟着自己。 顾二郎就道：“三弟妹，小满啥也不会，就让你二嫂跟娘亲带他在外围逛逛吧！” 顾小满听懂了，深怕林嫦儿听了父亲的劝不带他，腮帮子鼓鼓的，抱住林嫦儿的腿，“要跟婶婶捡鸭蛋的，婶婶说过的。” 林嫦儿笑道：“二哥，孩子虽小，但什么都懂，咱们不能真把他当小孩哄！ 小满跟着我你不必担心，小金鱼跟顾小鹿会帮着看顾，碍不了事的。” 说罢，带着几个小的率先钻进了矮树林里。 顾二郎看着林嫦儿干脆利落的背影，耳边都是儿子的欢快笑声，心里感慨万千。 进去的时候，他故意坠在后头，等同大哥大嫂拉开些距离，才朝顾母开口说：“娘，我有事想同你商量。” 顾母点头，“你说。” 这厢母子俩说话，前头的林嫦儿已经开张了。 顾四郎已经有经验，跟顾大嫂一块带着其他几个大人捡海鸭蛋，只龙凤胎兄妹跟顾小满跟在她身边。 顾小鹿跟顾小满对林嫦儿的滤镜有十万八千米厚，不由就一阵欢呼。 除了找海鸭蛋需要点常识跟运气，这事儿到底算不上什么技术活。 故而，跟着林嫦儿找了一会儿，龙凤胎宝宝跟顾小满就像模像样的开始自己找了。 小金鱼运气最好，很快在树洞里找到一枚大只的海鸭蛋，林嫦儿让他放进自己的小背篓里。 顾小鹿运气也不错，在泥坑里找到一枚中等大小的。 顾小满急了，眼巴巴的看着林嫦儿，“婶婶……” 林嫦儿笑笑，“慢慢找，一定能找到的，我们小满可是很厉害的。” 顾小满主打一个听劝，咯咯笑着继续干活了。 是林嫦儿找到一个蟹洞，正用火钳往外掏螃蟹，忽听近处的顾小满扯着嗓子喊道：“婶婶，小满找到小鸭蛋了，好多小鸭蛋呀……” 第26章 好大的乌龟耶，比弟弟的脸还大 那大嗓门，可见给高兴坏了。 林嫦儿也正好从蟹洞里夹出一只大青蟹来，回他，“好嘞，婶婶马上来看。” 小金鱼忙过来帮忙。 那青蟹单蟹身就足有他手那么大，蟹脚还在张牙舞爪，小金鱼双手大拇指按着蟹壳，食指扣住腹部，才给抓稳。 林嫦儿这才松开钳子，怕那头顾小满等久了会失望，嘱咐说：“我先看看小满，一会儿咱们用长草绑好了再放进背篓里。”省的伤了蟹脚卖不起价。 小金鱼乖乖点头。 林嫦儿转身看向顾小满，弯着眉眼道：“让婶婶看看咱们小满找到了什么样的小鸭蛋！” 顾小满早在一旁等不及了，笑着摊开手掌，一副求表扬的模样，“婶婶看，小鸭蛋！” “哇，咱们小满可真厉害。”林嫦儿非常捧场，闭眼先夸，一垂眸，才看到他手心里躺着两枚鸽子蛋般大小的蛋。 瞬时一顿，就拿起“小鸭蛋”在防风灯下照了照，跟着心里猛地有了某种猜测。 刚刚听小满喊小鸭蛋，她也没多想，只以为是个头小一些的海鸭蛋。 但这么一看，这哪里是什么小鸭蛋，分明是…… 只未及开口，便先听顾小鹿道：“弟弟找到的鸭蛋好小个，但是好可爱呀！” 顾小满得到了婶婶的表扬，还被姐姐夸了。 高兴的见牙不见眼的，“有好多哦，小满还没捡完的，姐姐一起。” “好呀好呀！”顾小鹿是个颜控，只要可爱好看，哪管大小，就开心不已。 姐弟俩便手牵手要过去。 “等等！”林嫦儿忙叫住他们。 “婶婶？” “娘！” 姐弟俩疑惑的看着她。 林嫦儿笑道：“一起去。” “婶婶来！”顾小满忙带路。 林嫦儿既要看孩子，还要干活，又不能拴着孩子们，就将防风灯挂在一棵矮树上，交待三个孩子最远只能去离这棵树三棵树的地方。 所以几步路，便到了顾小满捡到“小鸭蛋”的地方。 “就是这里。”顾小满指着矮树底下的树洞道。 林嫦儿忙蹲下身体，借着灯光查看了一番树洞，果然就在洞口找到了甲鱼的脚印。 这还是她从前在某音上看一个抓甲鱼的博主学来的经验。 这里是淡水跟海水的交界处，所以，可以断定顾小满捡到的应该是甲鱼蛋不是海鸭蛋。 她也不着急解释，只将剩下的甲鱼蛋捡给孩子们，叫他们分了。 自己用火钳并着手挖树洞，几个孩子见她挖的专注，心里虽然有一万个“娘亲在干嘛？”“婶婶在干嘛？” 也生生忍住没打扰，只睁着大眼睛一眨不眨，深怕错过什么。 小金鱼是想帮忙的，但他还抓着大青蟹，腾不出手来，就只能跟着在一旁看着，准备伺机而动。 毕竟，腾不出手来，还有脚嘛！ 林嫦儿这会儿沉浸式挖洞，知道三个孩子都在身后，也无暇去看他们的反应。 树根盘根错杂，工具也不顺手，她费了好大的劲，才终于挖开树洞。 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奶唧唧的惊呼，“乌龟，大乌龟！” 是顾小满的声音，林嫦儿定睛，果然就看到个灰背壳。 林嫦儿丝毫不含糊，将那甲鱼给扒拉出来。 几个孩子就炸开了锅，顾小鹿开心嚷道：“哇，好大的乌龟耶，比弟弟的脸还大！” 顾小满非但不介意，还奶唧唧的接姐姐的话，“比小满的脸还大！” 许是他们并没有见过甲鱼，所以看到象形的就统统当做是乌龟。 林嫦儿也不着急纠正，鞠水在甲鱼身上冲，顾小鹿跟顾小满忙帮忙捧水，等背上的淤泥被洗干净，那甲鱼背上的灰色便更加明显了。 呦，还是只灰指甲（甲鱼的一个品类），林嫦儿看清楚了，这才告诉他们，“这是甲鱼，不是乌龟哦！” “嘻嘻，像乌龟！”顾小满开心笑着。 顾小鹿板板正正纠正，“娘说了是甲鱼哦！” 顾小满坚持说：“像乌龟。” 顾小鹿还新奇甲鱼，也没再纠正他了。 小朋友嘛，林嫦儿也没上纲上线，借着灯光去翻看腹部，只见那甲鱼白嫩的肉里，八字眉已经完全形成了一个骨骼，至少是只八到十年的老甲鱼了。 再看屁股，已经超出裙边，所以是只公甲鱼。 公甲鱼不会下蛋，理论上，里头应该还有一只母甲鱼。 但为了可持续发展，林嫦儿不打算再挖了。 “娘，要帮忙吗？我去喊四叔过来！”这时，小金鱼问道，他虽然跟顾小鹿一般大，但因为是哥哥，想的总是不一样一些。 林嫦儿摇头，“不用，咱们自己能搞定。” 只这边动静大，也不用他们去喊人，顾家人已经围了过来。 顾大郎夫妇第一个赶到，顾大嫂急问：“三弟妹，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好像听孩子们在喊乌龟什么的？” 她话说完，视线先扫到小金鱼抓在手里的大青蟹，眼睛不由一亮，激动道：“弟妹这一只，可抵我抓的两只了。” 转而又看到林嫦儿手里的大甲鱼，眼睛睁的更圆了，“这是？” “是甲鱼哦！”这回，顾小满倒是像个小大人解释道。 “哦呦，我们小满连甲鱼都认得了？”顾大嫂毫不吝啬的夸道，她自己没有孩子，平日里便是将几个孩子捧着的。 顾小满就仰着脑袋嘻嘻笑着，“婶婶教小满的，小满还捡了很多小蛋蛋呢！” 正说着话，顾四郎，顾母，顾二郎跟顾二嫂几个也过来了。 也不等他们开口问，顾小鹿便先开口道：“阿奶，二伯，二伯娘还有四叔，快过来看，我娘抓到了大甲鱼呢！” 顾四郎闻言，嗖的窜过来，“哇，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甲鱼呢！三嫂嫂怎么抓到的？” 边说边就伸手去摸甲鱼背，林嫦儿忙阻止，“别动！” 顾四郎猛地收手，堪堪没被伸长脖子的甲鱼咬到。 顾二郎见状在一旁打趣说：“这家伙可凶的很呢！” 林嫦儿跟上话，“还好四郎及时收手，若是被咬到，可不是说说的。” 顾四郎闻言，后怕的拍拍胸脯。 林嫦儿见人都在，又道：“能抓到这家伙，还多亏了小满先发现这树洞。回头卖了银子，可得给小满算一份。” 顾二嫂忙比划说：【小满就是瞎玩，都是三弟妹的功劳，不必算他那份。】 顾二郎也道：“小满哪里认得什么甲鱼蛋甲鱼洞，还得是跟在三弟妹身边，换了我们也同样认不得，哪里还能抓到这甲鱼。” 顾小满也懂事的奶唧唧道：“小满不知道的，小满以为是小鸭蛋呢，婶婶抓的，就是婶婶的……” 林嫦儿见他们都不愿意揽功，也没再多说什么，但心里却是有了主意…… 第27章 您先说来听听，能应的我都应你 林嫦儿将甲鱼放进背篓里，绑好大青蟹，又在林子里待了约摸两刻钟，抓了几只青蟹，只只肥美。 中途顺带捡了些海鸭蛋，便集合一家子人回去了。 今晚收获颇丰，大背篓跟小背篓都没空着。 回去的路上，原本顾小满由几个大人轮流抱。 但小家伙今晚开心，就闹着跟顾小鹿一起和哥哥以及四叔一块走，一路上蹦蹦跳跳，也不觉得累。 今晚他们出发的早，到家也不算晚，只是几个孩子在矮树林里玩的欢，身上都沾了许多泥点子，不洗洗压根没法睡。 顾大嫂跟顾母先去厨房里烧水，林嫦儿则带着其他人在堂屋里清点收获。 野生大甲鱼一只，率先被放进小水缸里，几个小的围着水缸看了好一会儿，兴奋劲才算过去。 青蟹9只，四只是林嫦儿抓的，蟹身都有手掌那么大，也都是用长草绑好的，所以蟹脚都完好无损。 另外五只是顾大郎夫妇抓的，个头相对小许多，也没绑好，回来的路上大抵就在背篓里打架，除了一只最凶的，其他四只，蟹脚都有损伤。 顾大郎看了看林嫦儿背篓里的拿出来的螃蟹，又看看自己的，后悔不已，“我们怎么不想到把这蟹家伙给绑起来，这下好了，破了相，不好卖了。” 林嫦儿安慰道：“不碍事的大哥，不好卖，咱们就自己吃，辛苦一晚上，也该犒劳犒劳咱们自己是吧！” 顾大郎又被安慰道，赔笑说：“三弟妹说的是，看我都钻钱眼里去了。” 憨憨笑着，又道：“改明儿，还要麻烦三弟妹教教你大嫂，这螃蟹怎么个绑法，回头咱们再去抓，也能少些折损。” 家里人多，嘴也多，能多赚一点还是多赚一点。 林嫦儿猜到他的心思，也不多说，只痛快点头，“没问题，等明儿我就教大嫂。” 完好的海鸭蛋160个，破壳的有8个，清理的时候，便按大小分开。 撇开破了壳的，一共有60个大的，60个中等的，40个小的。 另外还有甲鱼蛋15个，甲鱼蛋有温补强壮身体的功效，林嫦儿就想着留给顾母补身子。 其他人自是没意见，顾母正好烧完水过来，却摆手说：“我这身子不打紧的，即是好东西，想来拿到集市上也是好卖。” 顾母这么说，其他人是不敢接话的。 林嫦儿倒是想反驳，又想着这种温补的东西，确实是要长期吃着才有效，偶尔吃上一口，效果不大。 不如卖了换钱，改善家里的伙食，营养跟上了，身体自然会跟着好起来。 便没再坚持，只道：“那便听娘的。” 顾家人体谅林嫦儿还要早起去集市，让她第一个梳洗，几个小的则由顾大嫂跟顾母还有顾二嫂一块帮忙洗。 是林嫦儿梳洗完，正拿着帕子擦头发，顾母敲敲门进来。 林嫦儿看她衣服上都是水渍，猜想是给几个小的洗澡时被溅到的，忙道：“您找我，任何时候都成，怎么不先梳洗？” 顾母摆摆手，“不妨事的，我找你说个事。” 林嫦儿端了张竹椅让她坐，顾母倒没推辞，坐下后，拿了块干帕子帮她一道拧头发。 林嫦儿已经大致摸透顾家人的心里，不让他们帮自己做点什么，他们大抵都是不痛快的。 也没拒绝，只说：“您先说来听听，能应的我都应你。”不能应的嘛，当然是拒绝了。 顾母抿了抿唇，有些难为情道：“是二郎跟二郎媳妇……” “二哥二嫂什么事？”林嫦儿利索问。 顾母又笑了笑，“原本惊蛰跟白露，已经叫你受累，我是不该提的。 可二郎媳妇她不能说话，教养小满这事儿上便总欠些。大郎媳妇倒是个好的，又缺些见地。 小满自己也爱往你跟前凑，所以，二郎跟二郎媳妇就想着，让你帮着教养小满。” 林嫦儿一怔，她倒是没想过顾二郎跟顾二嫂人老实敦厚，看的倒是远。 然她不说话，顾母便以为她不乐意，又道：“二郎跟二郎媳妇说了，你若是愿意，将小满记到你名下也成。” 林嫦儿：“……”她是捡孩子来了？ 这话属实让林嫦儿惊了，转而又感慨，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出自《战国策·赵四·赵太后新用事》）。 古人诚不欺她。 摆摆手，“一家人，何必见外，把小满记到我名下，二哥二嫂当我是什么人，又当他们自己是什么？ 小满这孩子懂事听话，我也喜欢，二哥二嫂舍得，我闲时，尽管叫他跟着我就是了。” 顾母闻言，喜道：“嫦儿，你说真的？” 林嫦儿点头，“午间小金鱼找我说想学算术的时候，我便同他讲了，我拿个章程，让家里几个孩子一起认字学算术。 最好是大人们也跟着学，咱们要做长久的营生，靠我一个人定然是不够的，大家都能写能算，咱们的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我正想着找个时间跟你们商量这事儿呢！这会儿跟您说了，就麻烦娘回头问问大哥大嫂，二哥二嫂的意思？” 顾母一把抓住林嫦儿的手，激动道：“嫦儿，好嫦儿，我……三郎，我们顾家何德何能，能娶到你……” 一边说，眼泪一边掉。 倒是把林嫦儿给整不会了，她抬手帮顾母擦眼泪，“咱们这不是说好事呢吗，您怎么还哭上了？” 也是他们对原主的无限包容，才有她来到这里之后的双向奔赴。 顾母点点头，“你说的是，读书认字是天大的好事，我这就去给他们说了，往后谁要是敢不好好学，娘来教训他。” 林嫦儿笑笑，“成，那往后我就仰仗娘了。” 顾母抹了一把眼泪，仿佛一瞬间，脊背便挺直了。 孩子们有顾母几个照看，林嫦儿并不担心，但因为小金鱼明天要跟他去集市，所以她还是去叮嘱了一声。 回房的时候，又转去厨房看了看甲鱼跟青蟹。 甲鱼倒是无妨，就是大青蟹，眼下天还不算热，问题不大，等天热起来，存活率便是个难题。 要是有个后世的保鲜库就好了，最好还是能随身带着那种…… 是她这个念头闪过脑海，熟悉的“叮”声忽的响起。 第28章 说出你的故事 林嫦儿一顿，旋即加速往自己那屋走，她可不想大晚上的站在院子里跟“空气”对话，像个傻子。 小破统震惊，【叮？】 林嫦儿给了它一个“傻缺”的眼神：【先回屋。】 小破统这才欢快的应了声，【叮！】表示知道了。 回到屋里，一等林嫦儿关好门，小破统便迫不及待，【宿主宿主，好消息！】 林嫦儿面无波澜的走到床上躺下，这才问：【请说！】 小破统中气十足，【大系统按照宿主的提示，跟垃圾桶里的系统谈判，成功收获，冰库一个，海洋天气预报一个。】 林嫦儿挑眉，【详细说说。】 下一秒，空间意识又被具象化，林嫦儿眼前出现一只熟悉的小白猫，一只迷你北极熊，浑身皮毛都是雪白的，还有一个小雨点。 林嫦儿：“……”形态这么丰富多彩的吗？ 看了看把一身皮毛洗到白的发光的小破统，给了它个赞许的眼神：肯听劝，还有救。 虽然它带回来的俩个也挺鸡肋的，但别说，在她这里还属实好用。 冰库可以用来保鲜，这个时代没有冰箱，冰块那都是达官贵人才用的起的。 她要是有一个冰库，将来就可以把海鲜卖到内陆去，夏天还能卖冰。 至于海洋天气预报，可以直接查看海上天气变化，潮水涨落时间，预防海洋灾害，属实是赶海打鱼，海边住户必备神器。 但一想到小破统空手套白狼的光辉历史，她对此还是持保留意见。 小破统可完全看不出她的心思，接受到来自宿主的赞赏目光，忙不迭的朝两个小伙伴使眼色。 小白熊弱弱开口，【宿主好，我是冰库空间，宿主可以按照需求调解空间温度，是保鲜制冰必备神器，比你们后世的冰箱还好用哦！】 林嫦儿斜睨着它，套路，都是套路，看他这话术，还是个pua业务能力不熟练的。 真那么好用，怎么会被评级为垃圾系统，被丢进垃圾桶。 【说出你的故事。】 小白熊跟小雨点之前就跟小破统了解过宿主，见她这么问，小白熊也不扭捏，直言道：【运气差，第一次绑定的宿主是在小冰河时期； 第二次绑定的宿主是在末世极寒时期，两次都被拒绑。 直接被空间联盟直接认定为垃圾空间，投入垃圾桶。】 林嫦儿：“……”这运气，也是绝了，不过也能理解宿主的心情，到处天寒地冻的，还要这鸡肋玩意儿干嘛？ 尬笑了笑，表示同情。 小白熊忙又殷勤道：【所以小库还是个未使用的原装空间哦！】 林嫦儿被逗乐了，【说说你的条件？】 小白熊窃喜，【跟大系统结盟后，只要宿主完成大系统的任务，我们也能跟着升级。】走出垃圾桶。 林嫦儿，听起来好像有些诱惑。 心动加一，但面上还是淡定说：【我要是赚不了一万金呢？】 小白熊激动的直立起来，后肢着地，两只前腿握成拳头，【我们相信宿主，宿主一定能赚到一万金。】 林嫦儿撇了撇嘴，说的一万金很容易似得。 但小伙子这态度跟格局，她喜欢。 转向小雨点，【你也这么想？】 小雨点点头，不是他不挑，而是他的运气比小白还离谱。 第一次绑定的宿主是沙漠之王，可他的功能仅局限在海洋上，对宿主简直毫无增益。 第二次绑定的宿主是末世战神，杀丧尸还来不及，哪有时间去赶海捕鱼？ 好不容易遇到个住海边的，总算能派上用场，还要什么自行车？ 林嫦儿沉默了，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小破统一脸殷切的看着她，【宿主，宿主？你忍心看我们回到垃圾桶被其他垃圾系统，垃圾空间嘲笑吗？ 是你说即便被评为垃圾系统也要做王者的。 宿主？小白跟小雨点顶着被其他空间系统嘲笑的压力跟我结盟，你忍心让他们回去继续被嘲笑吗？】 坑爹的小破统突然出了一手煽情牌，林嫦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那就先留下。】 三小只精灵一阵欢呼。 林嫦儿又补充道：【有条件，三个月试用期，合格的自动转正，否则……】 要真是几块鸡肋骨，她可不做那个冤大头。 林嫦儿没养过螃蟹，知道的都是网上的经验之谈，到底还是不放心，当然也是想试试空间，将温度设定在0-5摄氏度，再悄摸摸起身趁着月色去到厨房。 来到木盆边，意念一动，几只大青蟹便不见踪影，意念再一动，又回到了盆里。 林嫦儿心下一喜，将几只大青蟹都收进空间里，这才回房美美睡下了。 次日一早，林嫦儿早早起床，用湿棉布将几只大青蟹包裹起来装进小金鱼的小背篓里，又将甲鱼绑好放进去。 不是她要使唤童工，而是，空间的事，她不能说，小金鱼这小家伙又贼机灵，给他个空背篓。 怕是一上身就要被他察觉不对劲。 鸭蛋跟甲鱼蛋是她自己负责，统统收进空间，等到了集市上，她再找个机会拿出来。 做完这一切，天还没亮，那头小金鱼也已经起来，看到林嫦儿，蓦的涨红了脸，“娘，我是不是起晚了？” 他原本是想早起帮娘亲干活的，但看样子，娘亲似乎都收拾妥当了。 林嫦儿摆手，“刚好，等你洗漱完，咱们就出发，到集市上再吃早食。” 小金鱼忙不迭点头，一溜烟跑去洗漱了。 这时，顾母也起来了，今天要带的东西比昨天多了近一倍，还多了一个顾惊蛰，她怕累着林嫦儿。 “嫦儿，今儿让大郎媳妇跟着一道去帮忙吧？” 林嫦儿摇头，“不用的娘，你们就安心在家里，我跟小金鱼去就行。” “可……”顾母拧眉，“这么多东西，你哪拿的动？” 林嫦儿面不改色，“路上多歇几回就是了。” 想到什么，又道：“对了，等大哥二哥起了，娘帮我跟他们说一声，挑一堆沙土回来，在院子里铺成沙田，等我回来教大伙儿认字学算术。 还有隔壁老婆婆家的火钳，娘早些帮我送回去，别耽误她做饭。 去的时候别忘了带个海鸭蛋去。” “好！我记下了。”顾母点头，又嘱咐道：“知道你不喜欢啰嗦，只一句话，赚钱不容易，别亏了自己，在集市上看到吃的用的，尽管买了来，家里不会有意见。” 林嫦儿莞尔笑，“我知道了娘。” 说着话，小金鱼已经已经洗漱完毕了，走到林嫦儿身旁，利索的背起小背篓。 顾母送了母子俩出门，又觉不放心，还要再送。 林嫦儿忙劝道：“时间还早，您快回去再睡个回笼觉。” 顾母见她态度强势，深怕惹她不高兴，这才转身。 林嫦儿带着小金鱼去镇上，才出了村子，小金鱼便看向她，“娘，咱们换个背篓，我背你那个……” 第29章 确定是甲鱼蛋，没诓我老婆子吧? 林嫦儿一顿，摇头，“不用。” 小金鱼已经解下自己的小背篓，“娘，你知道我的本事的，我能背的动。” 林嫦儿：“……”不是，我也能背的动，这小家伙。 林嫦儿尴尬而不失礼貌的朝他笑了笑，“娘知道你厉害，但是呢，也不能因为你厉害就剥削你，压迫你。 而且要是叫人看见了，他们会戳我脊梁骨，说我这个后娘刻薄你的知道吗？” 小金鱼愣了愣，他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层，“哦”了一声，小脑瓜一转，又道：“那，路上我背，快到镇上的时候再换娘，就不会有人看见了。” 他本来就是跟着来帮忙的，可小背篓属实太轻了，重的东西都在娘那里，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娘受累。 爹会怪他的，在天之灵也不能安息。 林嫦儿轻轻蹙眉，这小子！想的倒是周到。 但，她板正脸色道：“小孩子背重物会被压的长不高的知道吗？你想长大之后是个矮冬瓜吗？” 小金鱼一怔，那可不成，他要长高长大，像爹那样，才能帮家里干更多的活，不让家人被人欺负。 林嫦儿看出他的犹豫，继续道：“所以嘛，小孩背小背篓，大人背大背篓，等你再长大些，有的是你帮我的时候，还愁没机会？” 小心思当面被揭穿，小金鱼眼神闪了闪，小脸蛋瞬时就红成小番茄。 还挺不经逗的，林嫦儿轻笑，“行了，以后我怎么安排你就怎么做，放心，你娘我自己知道自己，绝不会逞能的。” 小金鱼这才点点头，又背上小背篓。 林嫦儿暗自松了口气，倔强小伙，她可真难。 好在现在他年纪还小，好忽悠，等再大些…… 算了算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林嫦儿懒得内耗，带着小金鱼继续赶路。 走出一小段路，林嫦儿问他，“百三千（《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合称百三千，是古代流传最广的启蒙读物），先学《三字经》？” 小金鱼睁大眼，转而点头似捣蒜，“谢谢娘！” 林嫦儿大方道：“不客气，好好学就是。” 说着顿足，在路边折了根树枝在地面上写下两行字，“咱们现在还买不起纸跟笔，我先教你读跟认，跟我念……” 带着小金鱼念了几遍，林嫦儿又试着抽检，打乱次序，却不想他竟也都能认全了。 当即又写了两行，照旧是带着念了几遍，小家伙便一应认得了。 还眼巴巴的看着她，似乎是希望她继续的模样。 林嫦儿暗自感慨这孩子该不会是过目不忘吧？但凡事都有个度，过犹不及。 赞许的摸了摸他脑袋，“读书认字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等回来路上，再教你，至于算术，一会儿你先看我收账，等回家跟大伙儿一起学。” 终于能认字学算术了，虽然不能上学堂，但娘亲肯教已经很好了，小金鱼当然没意见。 虽然路上教小金鱼《三字经》耽误了一些时候，但林嫦儿今天没有负重，到镇上集市的时候，还比昨天要早上那么一会儿。 有了昨天的经验，林嫦儿也没有再另外找寻空位，直接找去昨天那个老太太的摊位上。 一路走过去，不时跟正在置放货品的小摊贩们打个招呼，小贩们也都热情回应。 还有人看小金鱼年纪小，不吝给点小零嘴。 林嫦儿一一道谢，东西却是不收的。 小金鱼也不馋，只是好奇，“娘，你跟这些叔伯婶姨们都很熟吗？” 林嫦儿摇头，她也才来第二天，熟是算不上的，但，“这些叔伯婶姨们昨天帮娘亲说过话，而且娘亲要在这里做营生，自然要跟他们打好关系，哪怕是表面上的。 和气生财知道吗？这也是交际的一种。” 小金鱼点点头，“我会好好跟娘亲学的。” 林嫦儿歪头冲他弯了弯唇，小家伙也难得的咧开嘴。 母子俩相视一笑，等来到地方的时候，老太太已经码好了葱，看到林嫦儿，弯着眉眼，“来了？” 林嫦儿朝她笑笑，“老太太，咱们还是老规矩？” 老太太看着她不说话。 林嫦儿又道：“昨天的海鸭蛋味道不成？” 老太太下意识说：“成！”她那个挑嘴的儿子都说好吃呢！ 林嫦儿看这葱的分量，应该是跟昨天差不多，当即从钱袋里数了6枚铜钱塞给她。 老太太看着她：“……” 正要说自己没答应，哪有天天给她包圆的，她这老脸不要了？ 可仔细回想了一下适才的对话，才发觉自己被套路了。 这丫头！ 老太太点了点她，视线落在小金鱼身上，“今儿带着弟弟来帮忙？” 小金鱼见是说到自己，双手忽的拧紧了，娘会承认自己是她儿子吗？ 然后又安慰自己，弟弟也行，只要肯认他就行。 不想，下一秒，他就听他娘亲大咧咧道：“我爹娘哪有这福气，是我儿子呢！”原身要是有这么个一百个心眼子的弟弟，哪能被林缺德一家吃了绝户？ 老太太不可置信道：“你才多大？” 林嫦儿笑笑，“十六！” 老太太更加震惊，“他多大？” 林嫦儿正要接话，小金鱼先开口说：“婆婆好，我今年五岁了，还有个妹妹。 我们不是娘亲生的，我爹去战场的路上没了，现在是娘养在我们一家子。 娘很辛苦，我才自己跟着来帮忙的……” 他声音低低的，好似也没说什么，但又把什么都说了，还给林嫦儿立了个死了丈夫，但也没有因此独善其身，努力生活的坚强励志人设。 林嫦儿看着便宜儿子，小孩哥前途无量。 而老太太，再看向林嫦儿的眼神里果然便多了几分心疼，“今儿个还早，我也不着急回，帮你一块看会儿摊子如何？” 林嫦儿当然不会拒绝她的好意，况且她还有事儿要请教她，“成啊！那我可得谢谢您老。” 缓了缓，“今儿有好东西，适合您老，但不多，只能请您吃两个。” 说话间，林嫦儿已经将海鸭蛋跟甲鱼蛋都转移到背篓跟竹篮子里，因着上头都盖着藏青色的碎花棉布，所以没人发现这神奇变化。 老太太乐呵乐呵，“什么好东西？” 林嫦儿揭开竹篮子上头的棉布，从竹篮里拿出两个甲鱼蛋，“喏，甲鱼蛋！” 老太太一见，眼睛都亮了，林嫦儿笑眯眯的，“是好东西吧？” 老太太忙不迭点头，“你有多少？” 缓了缓，又补充道：“确定是甲鱼蛋，没诓我老婆子吧？” 第30章 小金鱼现学现卖帮吆喝 被质疑了，林嫦儿也不生气，只看老太太这谨慎模样，应是对甲鱼蛋有需求？ 便实话实说道：“一共有15个，送了您两个，就只剩13个了。 昨晚上才从甲鱼洞口捡的，您要是不放心，可以找个行家来掌掌眼。” 小金鱼见状，麻溜的打开小背篓上的碎花棉布，“婆婆您瞧，我娘还从洞里抓了甲鱼出来呢！” 老太太忙寻声看，好家伙，就看到一只有小孩脸盘子大小的，爪子被绑的结结实实的大甲鱼。 老太太眸光一怔，转而看向林嫦儿，“这，这是你抓的？” 林嫦儿点点头。 老太太当即拍板，“一钱银子，这甲鱼蛋我全要了，回头你要还有，也留给我。” 一边说，一边递过来一块碎银子，约莫就是一钱的重量。 后世甲鱼蛋批发也要百来块一斤，不同地区议价程度也不同，这是纯野生的甲鱼蛋，比较稀缺。 一钱银子，价钱也算中肯。 林嫦儿没有先收钱，将甲鱼蛋悉数放进老太太的菜篮子里，又捡了个大的海鸭蛋并着几根小葱一道给她，“谢您惠顾，回头我再有，一定先问您。” 这才接过碎银子。 “成！”老太太笑着点头，但那海鸭蛋却是怎么都不肯收，“老婆子已经得了好，哪能再占你便宜。” 再说了，这丫头小小年纪，就要养一家子人，属实不容易。 从钱袋子里数了5枚铜钱硬塞给她。 林嫦儿见老太太态度坚决，也不啰嗦，收下四枚，找还了一枚铜钱给她，“您的小葱也是便宜一文给我，我的海鸭蛋也便宜一文给您，这总成吧？” 老太太无奈的点点头，这丫头，是一点便宜都不愿占的。 这性子，倒是像极了她那老姐妹年轻时。 还没摆好货物，倒是先开张了，虽然是熟人，但谁也没说东西不能卖熟人的。 林嫦儿喜滋滋的，将不同大小的海鸭蛋都摆在摊位上。 大甲鱼也被摆出来，虽然集市上大抵无人问询，但这么大的甲鱼，也能做个噱头，博眼球。 东西还没完全摆好，小金鱼就先开始吆喝，“卖海鸭蛋了，新鲜好吃的海鸭蛋便宜卖了！大的5文，小的3文，中等大小的4文，买就送小葱。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大家都来看一看瞧一瞧，野生大甲鱼，瞧一眼不吃亏……” 老太太约摸觉得好玩，也跟着吆喝。 一老一少，可把林嫦儿给逗乐了，只是这一套一套的怎么那么耳熟？ 她定了定神，隐约听到不远处传来类似的叫卖声。 所以，这小子，现学现用？ 欣慰的笑了笑，去给大青蟹补充水分，怕水里溶解氧低，反而不能活，她是干养的。 但湿棉布储存水分的时间有限，所以也没急着摆出来。 老太太就好奇，“丫头，你这背篓里，一个个的包的是什么？” 林嫦儿笑道：“大青蟹。” 老太太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咱们这集市虽然靠近码头，但卖海货的不多。 所以买海货的大抵也不往咱们这边来。 不过你这数量不多，又是难得鲜活货，咱们这边大多数海货，一出了海水便都死了，散卖总也能卖出去。” 林嫦儿一怔，她哪里知道还有这讲究。 忙请教道：“若是数量多，我该往哪里去？” 老太太笑道：“若是供货稳定，自然是找家酒楼最省事。 若是看天赏脸，最好是去县城的海货市场。” 林嫦儿点头道谢，“谢您提醒。” 老太太摆摆手，“大青蟹，鲜活的大青蟹，都来看一看，鲜活肥美的大青蟹……” 林嫦儿：“……”这是秒切号进入角色？ 林嫦儿哭笑不得，她还有事儿想再问问呢，但看老太太跟小金鱼一样卖力的吆喝。 也生生按下，先加入吆喝大军。 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加上还有大甲鱼做噱头，果然吸引了不少人驻足。 一时间，林嫦儿这边成了整个小集市最热闹的摊位。 甚至有同在摆摊卖货的小贩都跑过来凑热闹看甲鱼。 “大妹子，你这可是稀罕货。” 林嫦儿笑，“运气好，给碰着了，您有意收？” 小贩摆手嘻嘻笑，“这东西可不便宜。” 林嫦儿也没冷脸，继续推销，“甲鱼不便宜，咱有便宜的海鸭蛋，三文钱就能买一枚，您来一个？还有这大青蟹，鲜活的，巴掌大，只要25文，同样都是有滋补强身功效的。” 小贩咧着嘴，“大妹子可真会说话，不过这活蟹也难得，我买一只。” 林嫦儿笑盈盈的，挑了只最肥的，并着两根小葱递给他。 小贩付了账，乐呵乐呵走了。 开了张，问的人便多了。 也有觉得贵的，是一个大叔，“大妹子，你这青蟹能再便宜点不？20文？我要一只。” 林嫦儿赔笑，“我这青蟹是昨晚上才抓回来的，您看，还是母蟹，蟹钳蟹脚也都完好无损，一只至少三两重，25文真没卖您贵。” 那大叔便道：“我当然知道东西好，但这价格，属实太老道……” 林嫦儿见他嘴上坚持，但脚步却没移动半分，显然是想要的，叹息一声，面露为难道：“20文真不行，不然这样，我也是要长期在这摆摊，咱们做长久生意，往后您再来，我给您便宜些？ 您今天要是买海鸭蛋，不管是大的一个，还是小的两个我也给都给您便宜一文钱，您看怎么样？” 那大叔纠结片刻，道：“你这大妹子真会说话，给我来一只大青蟹，两个小的海鸭蛋。” “您稍等！”林嫦儿应声。 海鸭蛋都是人工分的，同一类别里也没法做到大小均等，总有稍大稍小些的。 选了两个，并着几根择拣好的小葱，“给您挑了两个稍大点的，诚谢惠顾，一共30文。” 大叔付了账，临走笑呵呵的，“你这大妹子会做人。” 林嫦儿得了夸，也欣然接受，“您下次再来。” 还在围观的顾客，看那大叔得了便宜，也跟着蠢蠢欲动。 很快又有个大娘道：“我若是买一只大青蟹，再买一个四文钱的海鸭蛋，也能便宜一文不？” 林嫦儿仿佛吃了亏一般为难片刻，道：“原本是不行的，但您既然开了这口，咱们卖个脸熟，就给您便宜一文，一共28文，您记得下次再来光顾。” 说着将东西收拾好递过去，大娘也痛快付了账， 还自觉得了便宜，笑嘻嘻道：“冲你这张会说话的嘴，我也多来。” 相较于林嫦儿这边的火爆，卖小葱那张家摊前，简直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 张家的坐在摊位上，遥遥看着林嫦儿不断的收银子入账，恨的牙痒痒的，尤其是那卖葱的老太婆，今日还帮着一起吆喝卖鸭蛋。 这不是摆明了，两个人就是一伙儿的在排挤她？ 这她能忍？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张家的三角眼转了转，匆匆起身朝某个方向走去…… 第31章 遇上财神爷 林嫦儿在摊子上忙的热火朝天，根本无暇关注张家摊位那边的动静。 这么大的甲鱼本属少见，看的人多，林嫦儿保不齐要陪聊几句顺带推销。 但她昨天已经在这集市上卖过一批海鸭蛋，所以也有直接奔着海鸭蛋来的。 一边是潜在客户，一边是回头客。 两边都不能冷落，但她就一张嘴，总有顾不上的时候。 得亏有老太太带着小金鱼一道帮忙补漏。 林嫦儿今天一共带了五只青蟹过来，另外四只缺胳膊少腿的便留在家里加餐。 连着卖出去三只，很快又有人来问。 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一身的书卷气，只见他先扫了一眼背篓，道：“就只剩两只了？” 林嫦儿一听，又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眼，见他穿着素色长衫，布鞋，发髻也只用一根簪子挽着。 浑身上下虽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行头，然事实上，光是那件素衫便价值不菲。 林嫦儿在后世的时候，有个合作商的太太是深度三坑（汉服，jk制服，lolita）。 有一年中秋就给她送过一块相同的料子，林嫦儿记得那料子在当时要卖到五六千块一米。 布鞋鞋底也纳了皮底防水，至于那簪子，也只是长了个朴素的外表，那雕工走线，一看就是名家手笔。 看着应该是个大主顾，不过在林嫦儿这里，买多买少都一样，有钱付账就成。 林嫦儿语气如常，“我这原本就抓的不多，刚刚卖了几只，眼下就剩这俩了？您要是一起带走，给您算便宜点，大只的原本卖25，小些的18，给您算40文如何？” 吴清丰只想尝尝鲜，并不在意价格，“再拿十个海鸭蛋，要大的。” 林嫦儿一顿，果然是个大主顾，但她却没有应允，“客人您家里有多少人？” 她这话问出口，吴清丰立时脸色一滞，他近日微服考察集市，莫不是有人泄露了风声？ 林嫦儿一眼看出来他脸上的防备，方觉得自己这话问的有些突兀，猜想他是想岔了，忙解释说：“我这海鸭蛋捡回来的时候，有部分泡过水，不大好存放。 若只是您一个人，我建议您先买两个尝尝鲜。 若是觉得好吃，我每日都来这儿摆摊，您想吃再来买就是。” 吴清丰这才恢复面色，旁的商贩，巴不得多多益善，有用的无用的，一股脑的推销。 这小姑娘倒是有趣。 不禁多看了林嫦儿一眼，目光却又是一滞。 “公子？”林嫦儿见他没反应，又催问一声。 吴清风这才回神，自觉失礼，收回目光，淡淡说：“无妨。” 林嫦儿见他坚持，怕惹了对方反而不美，也不再多言。 从背篓里捡了十个大鸭蛋，又剥了几根小葱，“这葱算添头送您，小葱炒鸭蛋，味道可好。” 说罢，又捡了一个，“您买的多，这个也送您吃，另外，我再提醒您一声，尽量在七日内吃完。” 现在天气还不是很热，大抵是能再放久一些，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真金白银买回去的，不管差不差钱，浪费总是真的。 不过她已经提醒到位，届时真的运气背坏了，也不能怨她。 吴清丰轻轻点了点头。 东西都备好，林嫦儿却犯了难，因为，他没带菜篮子。 不过看他这一身装扮，也不是会拎菜篮子的人。 但她也没有无纺布袋能给他装海鸭蛋跟螃蟹。 吴清丰显然没想到这一点，只疑惑的看着林嫦儿，“怎么？” 林嫦儿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道：“您没准备篮子或者布袋子么？” 吴清丰这才反应过来，目光落在那装螃蟹的小背篓上，“背篓一并要了。” 这小背篓是昨天顾大郎给几个孩子赶制的，花了小半天时间，加上材料，算个20文不为过。 这位看着虽然不差钱，但也不能当人家是冤大头。 林嫦儿笑了笑，“背篓您带回去也没其他用途，对我们倒是实用的物件。 不然这样，今天您先带回去。 赶明儿或是其他时候，您方便了再给我送回来如何？” 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将海鸭蛋跟小葱的放进小背篓里递过去，“诚惠85文！” 虽然这位不砍价，但林嫦儿还是照旧按照自己的规矩，买两个海鸭蛋给便宜一文钱。 吴清丰接过背篓，从钱袋子里拿出最小的一块碎银子，“不用找。” “谢您惠顾，下次再来，还给您优惠。”林嫦儿笑着接过手，只觉得分量有些重。 仔细一看，好家伙，这可比老太太给的那块碎银子要大许多。 “公子！”林嫦儿想说给的太多了，想追人已经走远了。 林嫦儿颠了颠手里的银子，有钱不赚王八蛋，也不是坑蒙拐骗来的，大不了他下回来多给优惠点。 这边她卖完青蟹，一旁海鸭蛋也只剩下九个，至于大甲鱼，问的多，真要买的没有。 好在她早有心理准备，原本也没想能在集市上卖出去。 剩下的几个海鸭蛋正好带回去加餐。 林嫦儿大手一挥，收拾东西，“老太太，您帮我忙活一早上，我请您吃个早膳如何？” 老太太摆手，“吃过了来的，你别操心。” 视线转向那大甲鱼，“这家伙你怎么处置？” 林嫦儿笑道：“正想问您呢，这镇上有野味店吗？” 老太太思索片刻，“酒楼倒是有两家，野味店还真没有。” 林嫦儿点了点头，“那药铺呢？” 老太太道：“出了集市，往右手边走，大樟树下有个老药堂，掌柜的是个实诚人…… 不是，你问药铺做什么？” 不是卖甲鱼吗？ 林嫦儿轻笑，“这甲鱼不是滋补之物么？补药跟食疗都是补……” 老太太反应过来，“你这丫头！”鬼灵精的很。 说着话，林嫦儿已经收拾好东西，老太太不愿一道去吃早食，她也不勉强，左右下回再有好东西，捎一些给她就是。 正牵着小金鱼同老太太道别，就见几个大娘风风火火朝这边跑来。 一边跑还一边喊“大妹子等等！” 林嫦儿眼尖，一眼便认出是昨天帮着卖海鸭蛋的几个大娘。 等到了跟前，便有一个福相的大娘率先开口，“咱们适才过来的时候人多，就想着先去买点别的再来，大妹子这是收摊了？” 林嫦儿“昂”了声，“还剩几个海鸭蛋，准备带回去自己吃。” “别啊！”另一个身材矮小的大娘道：“我昨日回去做了小葱炒鸭蛋，香的邻家小孩直流口水，让我今天帮忙带两个呢！” “是啊！我也要帮妯娌带的。”剩下那个高瘦的大娘也跟上话。 林嫦儿看她们一脸急色，笑道：“我们吃不吃的不要紧，都是熟人了，当然是紧着你们来。” 说着，又将背篓放下，九个海鸭蛋，一人三个被三个大娘带走。 林嫦儿每人给她们便宜了一文钱，几个大娘高兴的直咧嘴。 跟林嫦儿絮叨了一会儿，才离开。 老太太已经先走了，林嫦儿也牵着小金鱼准备去觅食，抬头却见着个熟面孔…… 第32章 饥饿营销 “今儿收摊这么早呢？还好赶上了。”是昨天拿包子跟林嫦儿换鸭蛋的那大姐。 林嫦儿笑着应声，“今儿卖的快，卖完收摊，正要带孩子去您那吃包子呢！今天生意好呀？” 旋即她手里便被塞了一个纸包，跟着听那大姐道：“你这妹子真是有趣，昨儿个说好那俩破皮的菜包是送你吃的。 你还给我将铜板压在碗底，不是折煞我吗？” 林嫦儿摸着手里的纸包，约摸有三四个的模样。 “小本生意，哪经的起这么送的？” 将纸包递给小金鱼，自己顺手就要从钱袋里取铜板。 那大姐一见她这动作，忙按住她的手，急道：“你这要是不收，不是叫我落个出尔反尔的名声？ 且也不是天天这般，收下吧。 否则回头我也没脸再找你了。” 林嫦儿一顿，这大姐昨儿个找她以物换物，可见手头的银钱并不宽裕。 但为人却是实诚。 想起昨日过去她摊上时，那几笼包子馒头还剩下不少。 林嫦儿晶亮的眸子一转，“那我就腆着脸收下了。” 那大姐这才松开她的手，“这才对嘛！我那摊子上没人，不能出来太久，这就得回去了。” 林嫦儿顺势说：“大姐不介意我带孩子去您摊上坐一坐吧？” 那大姐一愣，旋即说：“你们不赶时间，尽管同我一起去。” 林嫦儿带着小金鱼一路去到那大姐的包子摊上，摊上并没有置放桌椅让顾客小坐。 大姐热情的将自己坐的板凳让给小金鱼坐，怕他噎着，还贴心的倒了一碗水给他，“慢慢吃，不够姨这儿还有。” 又朝林嫦儿道：“要什么跟姐说，姐给你拿。” 安置好母子俩，这才继续去张罗生意。 纸包里一共四个包子，林嫦儿跟小金鱼每人分了俩。 母子俩吃了小半个包子，却没怎么见着有顾客上门。 林嫦儿歪头看向小金鱼，小声同他说话，“包子味道如何？” 小金鱼点头，“好吃！” 林嫦儿又道：“咱们帮帮这位姨姨？” “好！” 也不用林嫦儿指示，小金鱼嗖的从板凳上下来，提着装了大甲鱼的篮子走到摊前吆喝起来。 “卖包子啦，好吃的包子馒头，走过路过都来尝一尝呀！买包子还有大甲鱼看啦……” 小孩哥声音清脆洪亮，叫林嫦儿跟那大姐都心神一震。 过路的行人也同样被吆喝声吸引，小金鱼接受到来自陌生人的目光也不怯场。 有人打趣，“小孩，包子好吃吗？” 小金鱼大口咬着肉包，把腮帮子塞的鼓鼓的，囫囵说：“好吃，您要尝一尝吗？” 那人摆摆手，小孩哥被拒绝了，也不气馁，见着下一批又主动问。 很快，包子摊前便围了许多人，有人看小孩哥觉得有趣，故意逗他，“我买十个包子，能把甲鱼送我吗？” 是个中年男人，小金鱼鼓着腮帮子摇头，“大叔，我这大甲鱼可值钱哩，您要是买十个，我可以让您摸一摸，祝您年年发财！” 那大叔哈哈大笑，“这孩子，有意思的很！这话我爱听，老板娘，来十个肉包！” “您稍等！”卖包子的大姐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那包子的手也跟着有些抖。 林嫦儿见状，上前帮忙一块包了十个肉包递过去，“您的十个肉包。” 那大叔痛快的数了20文钱给她，银货两讫，这才又看向小金鱼，“小孩哥！” 小金鱼忙将没吃完的小半个包子放到摊上，双手捧起那大甲鱼，“大叔，您摸摸，别摸他头，我这大甲鱼凶的很，回头您发财也发的狠。” “啧啧啧！”那大叔小的见牙不见眼的，“这小嘴能说会道的，我都想套麻袋带回去了……” 伸手摸了摸甲鱼背，心满意足的拿上包子离开。 小金鱼还同他道别，“大叔慢走，祝您早日发大财。” 看热闹的人多，凑热闹的也多，有这大叔开头，便陆续有人问。 “我也买十个，也能摸一摸不？” “我买5个能不能让我摸一下？” “我买3个成不？” 小金鱼没有立即回答，反而转眼看向林嫦儿。 林嫦儿垂眸思索片刻，上前赔笑，“诸位，咱们家这甲鱼脾气大，被摸的多了，说不得要发脾气反而不美，所以咱们只限五个名额！先到先得。” 凑热闹的人们本来便信玄学想讨个彩头，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有人脑子转的快，忙数了钱先递过来，“我先来。” 跟着要凑热闹的，深怕晚了没名额，纷纷先付账摸过甲鱼再要包子。 还有些是纯看热闹的，但看小孩哥吃的香，也跟着买一个尝尝。 约摸两刻钟的时间，摊子上的包子便卖完了，连馒头都没剩下。 小金鱼问林嫦儿要了水囊跟湿棉布给大甲鱼清洗背部，小心翼翼的擦着，“辛苦了，甲鱼仙人。” 林嫦儿则将自己代收的银钱递给卖包子的大姐，“大姐这是我代您收的，您点点。” 卖包子的大姐一把握住她的手，“大家都是实诚人，哪里需要点。” 她在这集市上摆了多年摊，还是第一次将东西卖的这般干净。 “妹子，你可真是我的贵人。我姓顾，托声大，以后叫我顾大姐成不。” 林嫦儿笑道：“这可巧了，我夫家也姓顾，保不齐百年前跟您还是一家。” 顾大姐也笑道：“那可真是巧。我嘴笨不会说话，也不知道怎么谢你们，今儿包子卖完了，往后你带孩子来，就当自己家，我不收钱。” 林嫦儿摸到点她的性子，知道拒绝反而叫她不安生，左右回头来吃的时候付账就是了。 面上还是点头应下，“成。今儿我们还有事，便先回了，明儿见。” 顾大姐依依不舍的跟他们道别，又叮嘱他们路上小心，一直等到林嫦儿母子走远了，才折返去收拾东西。 小金鱼今天跟着娘亲摆摊，还帮助了卖包子的姨姨，难得的咧着嘴，翘着的嘴角就没压下来过。 母子俩大手牵小手出了集市，小金鱼想到什么，问林嫦儿，“娘，刚刚那么多叔伯想摸大甲鱼，您为什么要限名额？” 林嫦儿扭头朝他笑了笑，“那你觉得叔伯们为什么争抢着要摸大甲鱼？” 小金鱼想了想，“因为我说了发财的吉利话？” 林嫦儿又道：“这也有关系没错，但首先，你得有大甲鱼是不是？又倘若人人都有大甲鱼，他们还会要摸你的大甲鱼吗？” 小金鱼一顿，“我懂了，因为大甲鱼少见。” 林嫦儿“嗯”了声，“物以稀为贵，在经济学上这叫饥饿营销，也就是吊着他们的胃口，让买到的顾客觉得有成就感。” 小金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娘，咱们现在是去卖甲鱼吗？” 林嫦儿应了声，小金鱼忽的顿足，眼巴巴的看着她，“娘，咱们能不卖吗？” 林嫦儿一怔，这是处出感情来了？ 正思考着，余光里瞧见拐角处窝着几个汉子，正鬼鬼祟祟的盯着他们，见她看过去，又立马缩回脑袋…… 第33章 爸爸是吧? 林嫦儿眯眸，才来这小集第二天，就被人盯上了？ 自己倒也没在怕的，只是小金鱼，虽然天生神力，到底年纪小。 假装若无其事的蹲下，扶着小金鱼的肩膀问：“为什么呀？” 说着话，眼睛却是往窝着几个壮汉的墙脚瞥然后以只有母子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记得来时的路吗？咱们被坏人盯上了。 一会儿我过去解决他们，你找个地方躲起来，若是有人找到你能打就打，打不过就往集市上跑。 边跑边喊拍花子抢小孩了，听明白了吗？” 古代拍花子猖獗，她想，这个时代，人们对拍花子也应该同后世对人贩子一样深恶痛绝。 小金鱼听了她的话，下意识就要扭头去看。 “别回头。”林嫦儿小声提醒，继续说：“为什么不想卖甲鱼呀？” 小金鱼大眼睛滴溜溜转了转，“甲鱼仙人今天帮了我们的忙，我不想看它被吃掉。” 说着话，已经在林嫦儿的示意下藏进另一个胡同里。 林嫦儿自己也找了个拐角藏好。 空气突然安静，那几个汉子果然耐不住性子，骂骂咧咧的现身。 “妈了个巴子的，人呢？” “这小娘皮狡猾的很。” “大哥，现在咋办？人跑了，咱们怎么收尾款？” 林嫦儿闻言，猛地反应过来，这是有人花钱请了地痞赖子来对付她的。 脑海里迅速闪过一张刻薄脸，皱了皱眉。 躲可不是她的作风，他们既然是收了银子来的，那她就不客气了…… 拎着篮子，提着背篓大咧咧走出去，不动声色道：“是在找我吗？” 那几人正背对着她，闻声猛的转身。 一打照面，立时有小弟嚣张叫唤道：“你就是集市上新来摆摊的小娘皮？叫什么？” 他爹der，出口成脏，林嫦儿可不爱听，不过，也见不得他在自己面前如此嚣张，回道：“叫爸爸！上头是父，下头是巴豆的爸。” 小弟才不管哪个爸，“爸爸是吧？” 林嫦儿“诶”一声，心的想的却是，我可没你这样的不孝子，否则得给活活气死。 那小弟也不懂这些，指了指为首那汉子，“知道这位是谁吗？临水镇彪哥，你个小娘皮懂不懂规矩？ 来彪哥的地盘发财，也不知道拜码头孝敬。” 林嫦儿：“……”一群鳖孙，还学人混社会。 “哦”一声，“怎么个拜法？” 那小弟闻言，嬉笑一声，“算你识相，听说你这两天赚了不少银子？我们彪哥仁厚，要的也不多，五成孝敬，往后那摊子谁你摆。” 林嫦儿扯了扯嘴角，“敢问，诸位大哥收这孝敬钱，县衙可有报备？有无回执？若是往后有人来我摊上捣乱，你们管不管？” 那小弟一愣，心里骂了句缺心眼，都说了是孝敬钱，还报备官府，还有回执是啥玩意儿？ 谁家抢完钱还给善后的，这妞看起来也没之前想的那么精明。 有些不耐烦的呵斥道：“啰嗦什么？你是不是不想孝敬彪哥？ 告诉你，今儿你不想也得想，不给也得给，否则……” 打量林嫦儿一眼，“老子的拳头可不会怜香惜玉。” 哦豁，恼羞成怒？武力威胁她可太爱了。 就喜欢直接上手的。 假装害怕，丢掉篮子，护住钱袋子弱弱道：“几位大哥，我，我上有老下有小，五，五成太多了，能不能，少，少点……” 那小弟见状，瞬时嘚瑟上了，伙同另一个小弟大摇大摆上前来抢钱袋。 林嫦儿早有准备，等他们一进入攻击范围，猛地一脚踹飞话多那个小弟。 不等那一个小弟反应过来，旋即将背篓罩在他头上，又是一脚，那小弟被背篓遮住视线，胡乱一阵踉跄，正好摔在话多那个小弟身上。 胡同上空瞬时响过一阵惨叫，外加哭爹喊小，骂骂咧咧叫大哥救命的声音。 林嫦儿才懒得理会，拍了拍手上的“灰”看向彪哥，“快点，我娘等着我回家吃午饭。” 彪哥还没见过这么虎的小娘子，揍了自家小弟，还敢来挑衅她。 当即握拳就要扑向林嫦儿，只还没迈开脚步，脑袋就被一根飞来的棍子砸中。 跟着从背后跑过来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一个持长棍，一个拿短棍，对着彪哥就是一阵胖揍。 彪哥被打懵逼了，全无还手之力。 林嫦儿一眼就认出那拿短棍的是小金鱼，持长棍的稍大男孩，就不认得了。 俩孩子揍完彪哥，又去揍那两个小弟。 胡同里惨叫声此起彼伏，几个痞子叫苦不已。 本来是想找个僻静地儿方便抢钱，结果这会儿路过的狗都不见一只，更别说是人。 小金鱼可不知道他们是这么想的，揍累了，才抹一把额头的汗水，奶凶奶凶问：“还敢不敢抢钱了？” 那持长棍的男孩就扶着长棍虎视眈眈的守在一旁。 彪哥跟俩小弟特别识时务，忙认错，“不敢了不敢了，大哥放我们一马。” 小金鱼哼一声，奶凶道：“跟我娘道歉。” 彪哥跟两个小弟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转向林嫦儿，“娘，不，爸爸，我们知道错了，保证以后再不找您老人家的麻烦。 您大人有大量，当我们是个屁。 把我们放了吧！” 林嫦儿眸子一凛，“不找我麻烦，就是还要继续找下一个大冤种的麻烦了？” 彪哥跟俩小弟哪知道大冤种是什么，不由一愣。 手持长棍的小孩哥，长棍击地，呵斥道：“回话！” 三个痞子哭丧着脸，“不抢，都不抢了，爸爸放过我们吧！” 林嫦儿眸子滴溜溜转了转，双手叉腰看着他们，“说说，是谁使了银子让你们来抢我钱的？” 三哥痞子一顿，小金鱼跟长棍哥，立马又要棍棒招呼。 话最多那小弟立时招供，“是，集市上，那个卖小葱的三角张，三角张说你跟另外那个卖葱的老太婆联手挤兑她。 又说你连着两天生意火爆，一定赚了不少钱。 给了咱们一吊铜钱，让咱们来抢你钱，还让咱们想法子，把你赶出临水镇，不叫你来集市上做摆摊卖货……” 第34章 再哭，再哭棍子伺候 林嫦儿扯了扯嘴角，那姓张的泼妇原本便长了一双三角眼，这外号，还挺贴切。 但是一吊钱…… 林嫦儿“嗤”一声，不屑道：“一吊钱，就能指使你们来抢爸爸银子，还想把爸爸赶出临水镇？” 他爹der，爸爸这么不值钱么？ 从前那些煞笔找人绑架爸爸，都从百万涨到千万了。 一吊钱，真掉价。 朝他们抬抬下巴，“尾款是多少？” 那小弟并没听出来她的嫌弃，弱弱说：“说，说是，事成之后，再给两吊钱！” 林嫦儿“哦”一声，伸出手。 三个痞子缩成一团看着她，显然不明白她的意思。 一旁小孩哥跟长棍哥又要动手，痞子小弟忙拱手道：“爸爸，还请爸爸明示。” 林嫦儿歪歪脑袋，皮笑肉不笑，“压惊钱，你们三个突然拦路抢钱，吓到爸爸了！” 三个痞子眼底闪过震惊，向来只有他们抢别人的，这位怎么还能问他们收压惊钱？ 真是，玩了一辈子鹰，最后被鹰啄瞎了眼睛。（出自《西游记》-《三借芭蕉扇》） 见三人毫无动作，林嫦儿脸色一沉，威胁道：“怎么，你们是不想给？今天你们不想也得想，不给也得给，否则……” 看了一眼小金鱼手里的短棍，跟长棍哥手里的长棍，“呵呵”冷笑，“否则，爸爸请你们吃棍子！” 三个痞子闻言，面面相觑，最后由彪哥哭丧着脸从怀里掏出一吊铜钱扔给小弟。 再由小弟赔着笑递过来，“爸爸，咱们这是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 这钱就当是咱们兄弟请您跟两位小兄弟喝茶的。 您今天就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从今往后，咱们见了爸爸一定绕道走，绝不碍您眼。” 林嫦儿接过一脸“你们也太天真了”的表情，“这事儿还没完呢！” 痞子听完哭了，上气不接下气的，“爸爸，咱哥儿几个上有老下有小，您行行好，给条活路吧爸爸……” 林嫦儿脸上的嫌弃再也藏不住，“啧啧，干嘛干嘛呢，我还没说要怎么样呢，哭什么丧？ 再哭，再哭棍子伺候。” 长棍哥跟小金鱼很配合的充当打手角色，吓唬几个痞子三兄弟。 痞子三兄弟立马止住哭声，“爸爸请说。” 林嫦儿颠了颠那一吊铜钱，“三角张不是还要给你们尾款，晚会儿等我出了临水镇，你们再去收尾款。 你们之前专门就是干这个的，应该知道怎么说吧？” 瞥了眼鼻青脸肿的几人，“顺道再让她赔你们点医药钱。” 痞子小弟闻言，眼睛一亮，还有这好事？但，“她若是不给？” 林嫦儿冷笑，“告诉她，你们这是给她办事的时候受的伤，是工伤，她要是不给，就把她花钱雇你们抢我钱的事宣扬出去。 再说了，你不说这事彪哥的地盘吗？ 这么点小事还办不了，感情刚刚是骗我的？” 不是吧不是吧？林嫦儿一脸鄙夷的看着他们。 痞子小弟脑子还算灵光，顿时会意，忙点头，只觉妙极了，甚至有点小感动，想要开口感谢。 林嫦儿已经看穿他的心思，补充道：“当然了，这尾款可不是给你们的，三角张花钱来害我，你们拿她的钱赔给我是不是应该？” 痞子小弟脑子快转不过来了，还能这么算吗？ 林嫦儿也不理会，道：“明天还是这里，这临水镇就这么点儿大，别想着逃！否则……” 林嫦儿抽了抽唇角，给了他们一个“后果很严重”的表情。 痞子三兄弟被棍棒抽出了阴影，忙不迭点头，“都听爸爸的，爸爸明儿见。” 说完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林嫦儿捡起被扔在地上的背篓跟竹篮，正要跟长棍哥打招呼。 小金鱼扯扯她的衣袖，“娘，您能给我十文钱吗？” 林嫦儿扭头“嗯？”一声。 小金鱼指指长棍哥，“这个哥哥是我请来帮忙的，刚刚我跑的时候，他问我要帮忙吗？十文钱一次，木棍也是他给我的。” 林嫦儿眯眸看了看小金鱼，又看了看长棍哥，什么也没问，数了十文钱给长棍哥。 长棍哥收下钱，朝她道：“下回还有这样的活儿，再找我，我就在这一带行走，你问这一片的，徐棍儿，便能打听到。 打杂跑腿，旁的活儿也接，价钱好说。” 林嫦儿看着他，比小金鱼要高出半个身子，约莫也就九岁十岁的模样，这么逆天的吗？ 谁家孩子这么放养的？ 下意识问道：“你家人不管你吗？”这么小就让你自己出来接活。 徐棍儿别过脸，“我没家人。” 林嫦儿：“……”孤儿啊，那就能理解了。 到底是帮了大忙的，林嫦儿道：“棍儿哥，请你吃个饭吧！” 徐棍儿本想拱手别过的，闻言，眸子一转，“谢谢你的好意，你要是真想请我吃饭，不如折现。”随口意思意思，我当你没提。 林嫦儿：“……”啧啧啧，这么现实的吗？ 正好她也不喜欢扭扭捏捏的，又数了10文钱给他。 徐棍儿痛快收下，又道了声谢，便拱拱手离开了。 林嫦儿也牵着小金鱼的手离开，小金鱼还惦记着卖甲鱼的事，又问她，“娘，咱们还卖甲鱼吗？” 林嫦儿摇头，“你喜欢，就不卖了。” 小金鱼一喜，“谢谢娘，我以后会更加努力赚钱的。” 林嫦儿心里想的却是，小孩儿哥刚刚打人时那狠劲，加上念书表现出来的天赋，若是好好培养，将来必有一番作为。 文能自己先带着，武也不能落下。 刚刚的事，让她深刻意识到，家里人至少都该掌握一点自保的常识。 可她，也是个人啊！不是机器，要是有个帮手就好了。 脑海里莫名又闪过徐棍儿揍痞子三兄弟时候的模样，相较于小金鱼的毫无章法，全凭蛮力跟一股子狠劲。 徐棍儿明显是练过的，但他说自己没有家人，那他的棍法？ 林嫦儿摇摇头，罢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再则萍水相逢，最忌交浅言深。 他有防备才是对的。 朝小金鱼笑了笑，带他去采购了。 昨天的红烧肉大家都意犹未尽，林嫦儿今天就多买了一斤，三斤猪肉，照例送了一根筒骨，但骨头上的肉明显比昨天要多一些。 林嫦儿跟老板道了谢，又花65文买了一只老母鸡给顾母跟顾二嫂补身子。 路过点心铺，花了20文钱，买了十块花生糖，一包云片糕。 今天可以用空间作弊，但手上的银钱还是有限，暂时囤不了货，便只买了20斤精米。 是他们从米铺出来，路过酒楼，看到店小二正推着个孩子骂骂咧咧，“走开走开，别妨碍咱们做生意……” 第35章 爸爸不挑食，就是不吃亏 “是棍儿大侠！”小金鱼眼尖。 林嫦儿也认出来了，虽然手里没了长棍，但还是那个徐棍儿。 林嫦儿看着那个店小二的嚣张模样微微蹙眉。 那头徐棍儿卯着劲，“我有钱，我是来买红烧肉的，你放我进去……” 一边说一边摸出一把铜板给那小二看，店小二哪里瞧得上那几文子钱，一巴掌拍开他的手，铜板丁零当啷都掉在地上。 正好有一枚滚在林嫦儿脚边，不等她动作，小金鱼先麻利的矮下身捡起来，“娘？” 林嫦儿没接话，只听那小二继续骂道：“不知道哪里讨来几个子儿，就学人摆款，睁开眼看好了，咱们这儿是酒楼，不是你那乞丐窝……” “你……”徐棍儿气红了眼，又怕自己好不容易赚来的铜板叫其他人给捡走。 也顾不得跟店小二理论，忙弯腰去捡铜板。 那店小孩却并没罢休，继续叨叨：“赶紧滚，冲撞了楼上吃饭的贵人，往后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说着话，竟还抬脚去踹徐棍儿，徐棍儿着急捡铜板没顾上躲避，竟被踹倒。 林嫦儿：“……”欺人太甚，她不是个爱管闲事的，除非没忍住。 扬手将竹篮子狠狠朝那小二砸过去，只听那小二惨叫一声踉跄几步跌坐在地上。 林嫦儿上前扶起徐棍儿，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踹到实处没？” 小金鱼跟上，将自己刚刚捡起来的那枚铜钱递给徐棍儿，“棍儿大侠！” 徐棍儿见是他们母子，不由一愣，跟着摇头。 店小二也自己起了身来，看着林嫦儿，气愤道：“你是哪来的乞丐婆，敢打我？” 林嫦儿狠狠瞪了他一眼，“只准你打人，不准别人揍你，这世间没这样的道理。” 店小二一噎，似乎是没想到这临水镇还有人敢这般跟他说话。 长了长脖子，“你知道咱们四海酒楼的东家是谁吗？” 林嫦儿闻言，瞟他一眼，“管你东家是谁，不白吃你家一粥半水，何需瞧你脸色。” “你……”店小二又一噎，再扬声道：“你是不是想闹事？” 阴恻恻的看着林嫦儿，威胁道：“你知道这会儿在咱们楼上吃饭的是什么人吗？扰了那位的雅兴，有你一顿板子吃。” 这会儿正值午市，酒楼门口行人往来不绝，这么一闹，就引得不少行人驻足。 店小二这么一说，有眼力劲的都听出点门道来。 便有好心人劝林嫦儿，“丫头，贫不与富斗，赶紧走吧。” “是呀是呀，这四海酒楼上头有人，不是咱们平头百姓得罪的起的。” 又劝徐棍儿，“这次便当长个教训，别等吃大亏再后悔，快走吧！” 徐棍儿闻言，眸底蒙上一层郁色，垂在两侧的手掌倏然攥紧，似是想到了什么，余光瞥了瞥林嫦儿母子，到底又松开。 转向林嫦儿，“爸爸，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今天先走吧！” 林嫦儿：“……”爸爸什么鬼？想起痞子三兄弟，又转过弯来。 哭笑不得道：“你跟那三痞子没关系，不必随他们的辈分。” 徐棍儿一听，也想到那三痞子，明白过来这个称呼应是有特殊的含义，改口道：“姐，咱们走吧！” 林嫦儿却不这么想，“爸爸我不挑食，就是不吃亏，也不能叫身边的人吃亏。” 听着意思，楼上是有官府的人在吃饭，就不知道是哪位，但这又不是京城，一块瓦片掉下来都能砸到个五品官的地儿。 这是临水镇，穷乡僻壤，顶破了天，也就是宁海县令那位吴大人。 若不是，那更好，吴大人到任不久，正是需要拉几个豪绅出来立威的时候。 事情闹大了，正好拿四海酒楼开刀。 但凡他不是个傻的，都不会错过这机会。 林嫦儿笑笑朝他们道谢，转向店小二，“民以食为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让咱们闭嘴不吃饭。 既然有贵人在，不妨把人请下来评评理。 贵人见多识广，必是公道，咱们也不必打这口水官司。” 店小二自然不愿意，“小叫花子，乞丐婆也算是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还想见咱们贵人？凭你们也配……” 说着，还啐了一口，得亏林嫦儿闪的快，否则，就要被他啐一脸。 林嫦儿：“……”他爹der。 林嫦儿恼了，“能跑能跳，能说会道，不算是人，你怕不是个畜生，满眼只瞧的见同类。 睁开眼好好瞧瞧，爸爸我哪里像乞丐？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今儿我还真就要见见你们这位贵人还有你们东家都是个什么格局。” 既然有贵人在，东家总得作陪吧！ 说罢，朝楼上雅间喊话，“楼上的贵人们能听见吧！贩夫走卒，自古就是百姓最正常的职业。 我今儿算是开了眼了，原这些人在你们家小二眼里竟算不得人了？ 达则兼济天下，你们即是有大能耐的，就该把分店开到京城去，赚了银子，捐去前线给将士们添衣加餐。 如此史官都得记你们一笔，也不用你们提，人们自发会敬重你们。 可窝在这小镇上纵着底下人欺凌妇孺，算什么本事？算什么大能。” 她这话音落下，就听有人鼓掌道：“说的好！” “欺凌弱小的都是孬种，算什么大能。” “对，有能耐的都上战场打海寇，打蛮夷去了。” 仿佛一瞬间，风向就变了，人们也不劝林嫦儿息事宁人了，纷纷把矛头对准店小二。 那店小二身上的气势瞬时都弱了不少，但还坚持要再说什么。 从酒楼里走出来个身穿绫罗绸缎的中年男子，应就是小二嘴里的东家了，那人扫视门口一圈，“发生何事？” 林嫦儿冷笑，看着还算正气，但听口气，是和稀泥来了。 果然，就见店小二像是找着了主心骨似得，暗自瞧了林嫦儿几人一眼，忙不迭上前指着徐棍儿说：“东家，是这小乞丐学人想吃霸王餐，叫咱们给轰出去了……” 又指指林嫦儿，“这乞丐婆是一伙儿的，怂恿这些看热闹的一起闹事呢！” 第36章 嫦姐松了口气，好难，演戏真累 林嫦儿：“……”林嫦儿拳头硬了。 当着她的面颠倒黑白，是当她40米的大刀挥不动了？ 正要反驳，却听那四海酒楼的东家呵斥道：“问你了？” 店小二一怔，讪讪躬身退到一旁。 裴四海这才又看向林嫦儿几人，拱拱手道：“鄙姓裴，是四海酒楼的东家，初初接过酒楼，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诸位海涵。” 倒是个礼数周全的，林嫦儿没接话，看向徐棍儿，他才是苦主。 “我……”徐棍儿上前一步，开口却哽住了。 小金鱼走上前来，“伯伯好，咱们不是来闹事的。我刚刚问过棍儿哥了，他是来给之前住在城隍庙的老丐头买红烧肉的。 老丐头救过棍儿哥的命，去年冬天没的时候只想吃一口您家的红烧肉，可棍儿哥那时候没银子。 今天是老丐头的冥诞，棍儿哥就想用自己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银子来您家买红烧肉祭奠他，但是您家这位……” 看了一眼店小二，“把我棍儿哥给打出来了，我娘是看不过他打棍儿哥，才想请贵人们下来给评评理的。” 小孩哥声音还带着些奶，但条理清晰，等他话说完，空气都沉默了，徐棍儿则红了眼。 而裴四海看着眼前这孩子的眼神里则是多了一丝惊艳。 还在看热闹的行人们沉默之后也纷纷叹息，“我说开春后怎么就没见那老乞丐了，原是去年就没了……” “这孩子也是个有情有义的。” “是呀，老乞丐人不错的，有一年咱们家孩子差点叫拐子拐走，是老乞丐给抱回来的。” 人们惋惜着，议论着，看向徐棍儿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情。 裴四海沉着脸再看向店小二，“你怎么说？” 店小二心头一颤，“东家，这不能怪我，他，你看他穿的那样……” 抬眼瞧满身补丁的徐棍儿，眼里满是嫌弃。 林嫦儿听不下去了，“即是开酒楼的，迎来送往，笑迎天下客。我朝律法可曾规定乞丐不能进酒楼吃饭？” “不曾。”回话的是裴四海。 林嫦儿又问：“那是四海酒楼有这规定？” 裴四海再次摇头，“我四海酒楼打开门做生意，只要不是故意捣乱寻事，如何会将人拒之门外。” 林嫦儿认可的点了点头，看向店小二。 店小二一怔，又看向裴四海狡辩道：“可，谁知道他的钱是怎么来的，万一是偷来抢来的呢？出了事，不是叫咱们四海酒楼跟着倒霉？” “你胡说，这都是我赚来，一文一文存下的。”徐棍儿红着眼争辩。 店小二回他，“谁知道呢！” 那姿态语气，直叫人手痒。 林嫦儿扬声，“我能证明，今天棍儿帮我做事，我给他付了工钱，餐食也折了现银。” 不是她圣母，也不是她盲目相信一个陌生人，而是徐棍儿是看着她从痞子三兄弟那里收了压惊钱的。 也没有眼红半分，跟小金鱼说好了十文就是十文的工钱，后来餐钱折现，她给了十文也没嫌少。 这孩子的品性，她还是信的过的。 店小二又是一顿，但还是不承认理亏，嘟嘟喃喃说：“他只要一个菜。” 林嫦儿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直直对着裴四海，问他，“敢问，你们家酒楼可有规定消费？” 裴四海无奈的瞪了那店小二一眼，这才回她，“除非楼上雅间，堂内并无规定。” 徐棍儿忙道：“我说了，我可以在外头等，去后门也成，可他就……” 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裴四海忙压压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林嫦儿也拍拍他的肩膀安抚。 裴四海则抬手朝一众人作揖，起身后，才字正腔圆道：“诸位，事情的经过我也大致了解了。 今日的确是我四海酒楼做的不对，我在此代表四海酒楼向这位小兄弟道歉。” 又朝徐棍儿作了一揖，然后转向林嫦儿跟小金鱼，“也多谢两位仗义执言，否则，我四海酒楼怕就此便要被外界所误会。” 说罢，跟林嫦儿和小金鱼点头致意。 林嫦儿摆摆手，她最讲理，也从来不咄咄逼人，前提是对方态度要好，诚意要到。 只是，也不用她开口，看客里便有人问道：“只这一句不对吗？这小兄弟可是被你家小二给踹了好几脚呢？” 裴四海面色平和道：“自然不是，稍后，我会派人送这位小兄弟去医馆，医药费我四海酒楼会一力承当。 另外，四海酒楼还会免费为这位小兄弟做一份红烧肉……” 他话没说完，徐棍儿便道：“我不白要你家红烧肉，我自己赚来的，老丐头吃的安心。” 他将手中的铜钱递过去，自有账房来接。 账房先生当面清点完，却有些为难，“东家，34文，咱们家红烧肉卖35文。” 裴四海摆摆手，“无妨。” 徐棍儿一听，却急了，“我来的时候数过的，35文，一文不少。” 林嫦儿见他这模样，想到什么，悄悄从钱袋里取出一枚铜钱，不动声色的扔到小金鱼脚边，这才开口，“是不是适才被拍飞的时候，滚走了。” 然后朝周围看客道：“麻烦诸位都帮忙找一找。” 说完，自己先弯腰找寻，接着就听小金鱼道：“找到了，在这里。” 小孩哥一边说一边将铜钱递给徐棍儿，“棍儿哥，给你。” “谢谢！”徐棍儿忙接过转交给账房。 林嫦儿看到这里，才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好难，演戏好累，但是看在长棍哥帮过她的份上，她忍了。 裴四海看向徐棍儿的眼神，多了一丝欣赏，看林嫦儿时脸上也多了一丝不明笑意。 叫林嫦儿觉得怪怪的，这时，又有人问：“还有你这小二，打算怎么办？” 店小二被点到名，浑身一颤，这会儿倒是有了些惧意，“东家？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酒楼啊！” 裴四海瞧都没瞧他一眼，只朝账房道：“将工钱结算给他。” 这是当场辞退了，看客们见状，纷纷拍手叫好，那店小二却是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 裴四海又说了些客气话，后厨便将红烧肉打包好送了出来。 裴四海也说话算话，要找人送徐棍儿去医馆，徐棍儿却是摆手拒绝，说自己无碍。 裴四海也不勉强，道：“两日内，小兄弟若是发现不适，只管上门。” 如此，事情暂告一段落，看客们也自行散了。 林嫦儿已经耽误了不少功夫，便带着小金鱼同徐棍儿告别。 林嫦儿走的急，就没发现，四海酒楼二楼雅间里，有人已在窗前看了她许久…… 第37章 怎么回事，讨价还越喊越少了 吴清丰从集市回来，便在刚被姨母收入名下的四海酒楼小憩。 早上从集市上买回来的海鸭蛋，跟青蟹也经大厨加工上了桌。 谁想用个饭的功夫也不得清闲，还这般巧，又遇上那个卖海货的小丫头。 更不想，这丫头虎的很，主意多，话里也自有一番道理。 不知道有没有会错意，竟有那么点给他送把柄好让他给当地的豪绅个下马威的意思，只是好巧不巧，这四海酒楼刚刚易主。 不过，也得亏遇上这虎丫头，否则，姨母刚过手的四海酒楼便要被某些不知所谓的东西坏了名声。 如此，他也可以借此由头让四海叔将酒楼里的人清理一遍。 是个有意思的虎丫头，吴清丰扯了扯唇角，又想到什么，不由抬手按了按眉心。 等他松开手，林嫦儿已经走远。 雅间门口适时传来叩门声，“三爷！” 吴清丰收回视线，淡漠道：“进。” 裴四海推开门进来，躬身作揖，“老奴管制不力，让三爷见笑了。” 吴清丰撩起眼皮看着他，“不必多礼，四海叔初来乍到，事务繁多，不周全的地方总也是有的。” 便是他自己，不也如此？ 裴四海松了口气，他只是名义上的东家家，实际上奉命来接手四海酒楼，夫人另有交待。 但才第一天，就出了这样的纰漏。 偏巧还被表少爷，吴家三爷给遇上了，倒不怕被笑话，到底辜负了夫人的信任。 吴清丰跟这位裴管家也是老熟人了，一眼看出他的心思，缓和脸色道：“姨母让四海叔来这里，自然是信得过你的。 四海叔刚刚那样处理就很好。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出自《战国策·楚策四》） 只是，经过此事，除了咱们自己带来的人，酒楼之前留下的便不要留了，实在需要留下的，也必须查清楚底细，人品，别误了姨母的事。” “谢三爷提醒，老奴记得的。”裴四海应声。 吴清风也不再拘泥此事，转移话题道：“少安如何还未到？” 裴四海轻笑道：“白少爷适才叫人带了话过来，家里老太太今日在集市上找来十多枚甲鱼蛋给夫人补身。 他得先去镖局，让人将东西送过去，要晚些时候才能到。” 吴清风阖了阖眼，突然想到今早在集市上见过的大甲鱼，当时似乎还有个老太太在帮忙叫卖。 白家当年出事，老太太以一己之力撑起白衣侯府，待洗清冤屈，便带孙儿南下远离京城。 这些年他跟白少安虽从未断联，前些年还一起结伴游学，但怕触动老太太的伤心事，京城那边的人事物是一向不往老太太跟前凑的。 但姨母一家子当年为白府出力不少，老太太也一直挂念，时不时会给姨母捎东西，但从不提相见一事。 应当不会这般巧，他暗自摇摇头，朝裴管家道：“老太太有心了！” “是！”裴四海笑着应声，又道：“原本只要叫咱们的商队顺道捎过去便可。您知道白少爷如何说？” “如何？” “他说这玩意儿虽然算不得精贵东西，可老太太的心意精贵啊，时间长了，万一路上耽搁坏了呢？ 那着急模样，若是叫他长了翅膀，怕这会儿得亲自飞过去。” 吴清丰闻言，也难得的笑了笑。 此时，林嫦儿带着小金鱼正在去镇上布庄的路上。 虽然大甲鱼没卖，但是给顾小满的奖励不能少。 她也不知道买点什么好，顾家小孩的衣服都是大的传小的，顾小满最小，等到他的时候，衣服早已经泛白，补丁什么自然难免。 好在，顾家几个妇人都是爱干净的主，衣服虽破旧，也都打理的干干净净。 所以，她想扯几尺布，给小满做一身衣服。 路上，她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小金鱼完全没有意见，“小满弟弟从来没有穿过新衣服，娘能给他做一身，他肯定高兴坏了。” 林嫦儿见他一点儿没不高兴的意思，懂事的叫人心疼，又道：“你不会觉得我偏心吗？” 小金鱼冲她咧嘴笑，“这是小满弟弟应得的。娘赚钱辛苦，我跟妹妹不穿新衣服也没关系。” 林嫦儿弯弯唇，“你跟妹妹还有四叔都有。”小满给他做两套，其他孩子先做一套。 至于大人，过阵子再做。 左右她不懂女红，做衣服得顾母几个来，先做完孩子们的，再买大人的也无妨。 小金鱼眼里亮晶晶的，“谢谢娘！” 母子俩说着话，已经来到布庄，镇上就这么一家，能选择的品类也比较少。 好在林嫦儿暂时的需求也不高，这会儿店里并没什么人，掌柜的正坐在柜台前打瞌睡。 听到动静，猛地睁开眼，看到林嫦儿母子，也没起身来，只抬手示意，“随便看看。” 算不得多热情，林嫦儿却是觉得自助购物挺自在。 店面小，来回几步，便看了全，林嫦儿觉得角落里那块茶色棉布不错。 等再回到柜台前，那掌柜的适时又问：“有看中的么？拿下来瞧瞧？” 林嫦儿假意又环视一遍布匹，这才指指茶色棉布旁边那一匹鸭青色的料子。 “好嘞！”掌柜的麻溜的将那匹料子取下来放在柜台上让林嫦儿细看，“小姑娘眼光真好，不瞒你说，这颜色，是我这店里卖的最好的一款。” 林嫦儿：“……”开始了开始了，这才是生意人该有的状态嘛！只是这营销术语有些没有新意。 林嫦儿突然就起了玩兴。 她抬眸假装惊讶，将布匹轻轻往前一推，“这样么？那我不要了，满大街都是的话，就没意思了。” 掌柜的闻言，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多什么话？好不容易能开张了，这下好了…… 林嫦儿精准捕捉到掌柜表情的变化，也不逗他了，指指那块茶色料子，“再看看那个。” 掌柜的心下又是一喜，赶忙把那匹料子取下。 林嫦儿仔细看了看，经纬密实，料子也柔软，给小孩做衣服正合适。 掌柜的殷勤问：“如何？” 林嫦儿心里是满意的，但后世才下海做生意时就是太实诚，被套路了许多次才长了教训。 面上不显道：“还成，怎么卖？” 掌柜笑答，“我这都是好料子，3文一尺，30文一丈，要整匹可以给你便宜点290文。” 林嫦儿顿了顿，料子确实还不错，但290文还是有些贵，粗粗在心里算了算，给出个心里价，“230文。” 掌柜的皱眉，“小姑娘你不是来捣乱的吧？230文，我亏到底裤都没了。” 缓了缓，又道：“开张生意，280文，不能再少了。” 林嫦儿：“220文！” 掌柜的：怎么回事，还越喊越少了…… 第38章 咱们能不能换个营生，不去那集市了? 可这小镇上，买整匹的便算大主顾了。 掌柜的咬咬牙，“最低260文。” 林嫦儿眼皮都没眨一下，“200文，不卖算了。” 掌柜的快哭了，忙道：“小姑娘，你好好看看料子嘞，我这都是好布来着，你不能瞎喊喊。 诚心要，给个实诚价。” 林嫦儿扫了一眼门口箩筐里的藏青色碎布头，大小应该够给家里的孩子们做鞋面，她道：“235文，门口的碎布头一并送我……” 掌柜的欲哭无泪，“你这个小姑娘……。” 林嫦儿轻笑，“卖不卖？” 掌柜的磨磨蹭蹭，“真的卖不了的小姑娘，光是那堆碎布头我也要买10文钱嘞，再加点再加点。” 林嫦儿看了眼掌柜的，慢条斯理道：“二百……” “235文就235文，给你了给你了。”掌柜的给整出阴影来了，生怕她又喊个二百文。 麻溜的将门口箩筐里的碎布头包好，与那匹茶色的布料放在一起，嘴上还叨叙着，“你这小姑娘也太会还价了，这料子我可真没赚你钱，下次记得再来光顾嘞！” 林嫦儿笑而不语，每当生意人说没赚钱的时候，都只是赚的不够多而已。 付了账，将碎布头往背篓里一塞，转而用意念移至空间。 只这匹料子，背篓装不下，就没法作弊，只能抱着了。 小金鱼极为贴心，“娘，咱们换换，你拎甲鱼仙人，我来抱布匹。” 林嫦儿忙摆手，“不用，不用，娘拿的动。”小孩哥还没布匹高呢！ 小金鱼朝她嘻嘻笑，“那娘累了跟我说，换我抱会儿。” 林嫦儿这才应下，“好！” 母子俩有说有笑出了布庄。 等出了小镇，小金鱼又想到什么，“娘，您觉得棍儿哥的身手怎么样？” 林嫦儿点头，“不差。” 小金鱼又道：“娘，你说我请棍儿哥教我的话，他会教吗？” 林嫦儿垂眸想了想，“会吧！”就是不知道怎么收费。 顿了顿，又道：“明儿咱们问问他？” 小金鱼却沉默了片刻，正经说：“娘，棍儿哥现在住在破庙里，咱们要是把他请到家里来，让四叔，妹妹还有小满一起学，是不是更划算些？” 小金鱼说完，眸光闪了闪，不敢看林嫦儿。 家里什么情况他是知道的，但是，棍儿哥是好人，他想帮帮他。 而且，他见到棍儿哥的第一眼，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可是他不能直接跟娘说把棍儿哥带回家，所以才想了这个由头。 虽然知道希望不大，他还是跟娘亲提了。 林嫦儿：“……”好家伙，敢情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不过，徐棍儿这孩子，自力更生，有情有义，品性确实是不差的，她之前也生出过这个念头。 而且多双筷子，她应该也负担的起，但总归还是得问问顾母的意思。 以及，徐棍儿自己的想法，万一，他不乐意呢？ 小金鱼默默等了会儿，见娘亲一直不说话，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怕娘亲觉得自己不懂事，生气了。 忙认错低声道：“是我不懂事，娘这么辛苦，还给娘添乱，娘您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提这事儿了。” 林嫦儿自顾思索着，并没有听清小金鱼说了什么，自顾道：“回头我先跟你阿奶打声招呼，你再问问棍儿自个儿的意思。”毕竟人各有志，本人的意愿最重要。 小金鱼一愣，娘在说什么？ 林嫦儿也想到什么，“你刚说了什么？” 小金鱼反应过来，忙摇头，“没有没有，谢谢娘！” 今天耽误了不少时间，母子俩快到临水村时，已将近午时。 顾大郎跟顾大嫂已经沿路找过来，双方正好在快进村的路口遇上。 见着人，顾大嫂才松一口气，一边帮忙拿东西，一边说：“可算是回来了，娘都快急坏了。” “今儿遇上些事，咱们回去再说。”林嫦儿借着说话的功夫，又将东西从空间神不知鬼不觉的转移到背篓跟篮子里。 顾大嫂也是利索人，只帮忙拿东西，没多话。 回到顾家，顾母跟顾二嫂也带着孩子们等在院门口了。 见着林嫦儿，顾小鹿跟顾小满双双扑上去，一个喊“娘”一个叫“婶婶”。 林嫦儿拢着俩孩子，揉了揉他们脑袋。 顾四郎到底大些，没像俩小的这般黏人，打过了招呼便站在一旁不去碍事。 顾母看着林嫦儿心疼道：“累了吧，先去喝口水歇歇，午食想吃什么？娘给你做去。” 顾母原是想做好了饭菜等林嫦儿回来便能吃上的，但又怕掐不准时间。 饭菜温久了，味道到底是不一样的。 林嫦儿笑道：“娘不提我还不觉得，您这么一说，确实是有些渴了，咱们先进去吧！” 顾母忙点头，林嫦儿被两个小的拥着进到堂屋里。 顾二嫂端了水过来，她也没跟她客气，道了声谢，一口气喝了小半碗，这才同众人回到堂屋，又将今日采买回来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老母鸡，猪肉筒骨，大米，云片糕，花生糖还有一匹棉布。 顾家人都瞠目结舌，这得多少银子？ 林嫦儿早猜到他们的反应，“咱们赚钱就是为了过上好日子，若是一味苦守着银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还有什么意思呢？” 顾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点头觉得有道理。 但还是觉得这太破费了，只是，这钱大头都是林嫦儿赚的，花却都是花在他们身上的。 他们若是还有意见，就多少有些不知好歹。 几个孩子原本就是高兴的，至于几个大人，则更坚定决心，往后，林嫦儿怎么说，他们便怎么做。 林嫦儿见他们都消化的差不多了，才继续道：“老母鸡是给娘跟二嫂补身子的，这匹料子，咱们大人缓缓，先给孩子们各做一身衣裳。” 然后转向顾小满，“小满昨天特别棒，婶婶多奖励你一身衣裳好不好呀！” 不等顾小满说话，顾二嫂急着比划说：【一身就够了！】 顾二郎也道：“三弟妹，小满正在长身体，不用做这么多。” 林嫦儿摆摆手，“我当着大家的面说的，怎能食言。” 小金鱼也道：“小满弟弟一直没穿过新衣服呢！二伯二伯娘，就不要推辞了。” 顾四郎跟顾小鹿也跟着点头。 顾二郎跟顾二嫂没话说了，只得让顾小满道谢。 顾小满眼睛亮晶晶，高兴地一蹦一跳，“谢谢婶婶！” 林嫦儿笑着捏捏他的小脸蛋，转而便将跟小金鱼在集市上遇到的事儿挑挑捡捡说了。 怕大家担心，没说张家的花钱请人抢她银子的事。 等顾大嫂跟顾二嫂拿了食材去厨房做午食，她才悄悄告诉顾母。 顾母一阵后怕，双手合十连着念了几声佛，感谢菩萨保佑。 又担忧的看向林嫦儿，“嫦儿，咱们能不能换个营生，不去那集市了？” 第39章 吃饱饱，长高高，干活活，赚钱钱 林嫦儿摇摇头笑道：“娘，世间万千事，哪有一帆风顺的？ 每个村上还都有那么几个地痞无赖呢！更何况集市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再说了，那人是眼红我生意好，咱们为啥要换地方，且咱们也不能保证换个集市就不会遇上了是吧？ 要我说，我就偏要叫她看着我赚个盆满钵满的，叫她明明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心里有什么也只能自己呕血。” 顾母笑了笑，经过这两天相处，多少有些了解林嫦儿不是怕事的性子。 只是这丫头来了他们家，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三郎就没了，白累她落个寡妇的名头不说。 如今还这样危险赚来钱养他们一家子，叫她如何安心？ 思索半晌，同林嫦儿商量道：“嫦儿，要不改明儿起，还是让老大媳妇跟着一道去帮忙吧？”小金鱼虽然机灵，但总归是小了些。 林嫦儿轻笑，“娘，我原本也是想给大嫂也找个活计大家一块去摆摊还有个伴的。 可眼下，二嫂怀着身孕，她若是跟着我去赶集，家里这些大大小小的事谁来操持？ 再则，大嫂虽然有一把子力气，又哪里见过那场面？还是等我把那边都捋平了，再让大嫂一起去吧！” 顾母沉默了，她倒是想说家里的事自己来，可她这不争气的身子，不拖累他们都是好的了。 但到底还是不放心，“从前没遇上便罢了，今日既遇上了，若仍是让你就带个小的去，我……”如何能放心？ 林嫦儿抿了抿唇，“娘，我这是这么想的，徐棍儿那孩子跟小金鱼有缘，性子实诚，身手也不差，对那一片又熟悉。 若是他愿意，明儿便将他带回来当自家孩子养着。家里孩子多个伴，他也不必风餐露宿，有个着落。 对外只说是您远房亲戚家的孩子，家乡遭了难，投奔您来的。” 林嫦儿现在这个身份，上面几代有哪些人，林缺德那边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但顾家是外来户，而顾母的娘家，便是顾家几个儿子都说不清楚，更别提旁人。 为了避免麻烦，林嫦儿才想出这个主意。 顾母自然没有意见，听嫦儿的意思，那孩子人机灵，身手也不错，往后同嫦儿一道往来镇上，她也能放心。 只是，她之前听三郎提过，若是身手好的汉子，给富户家里做护院，一个月能拿的工钱也不少。 他们这般光景，那孩子来了家里，纵然当做自家孩子养，到底还是要跟着一块干活的，且，还没工钱。 顾母抿了抿唇，“那万一他不愿意呢？” 林嫦儿眸子转了转，“不愿意咱们也不勉强。”去镇上的时候多照应些便是。 左右原本也不是叫人来做保镖的，几个痞子她自己也能解决，原本这事儿她也不想跟顾母提道。 但是小金鱼提了想把徐棍儿带回来，她才想了这个由头。 顾母点头说：“行，那这事儿你自己拿主意。老大老二老四那边我会先打声招呼。” 林嫦儿笑笑，“好，辛苦娘。” “动动嘴皮子罢了。”顾母摇头，转而又嘱咐说：“日后若是再遇上这样的事，银子是小，给了就给了，你的安全第一位，知道了吗？” 说着又“呸”了声，自打嘴巴，“乌鸦嘴，该说往后都不会遇上了。” 林嫦儿忙按住她的手，“娘，我知道的。”打不过就跑，她也是这么教小金鱼的。 顾母这才缓和脸色笑了笑，想到什么，问她，“今儿地笼收上来的鱼也不少，大大小小两大桶，老大媳妇问，是不是也带一些去集市上卖？” 林嫦儿琢磨片刻，小溪鱼也算好东西，只是，鱼跟蟹不一样，蟹可以养在保鲜空间里，但是鱼…… 这个时代没有增氧棒，路上极容易死亡。 再则，她一个人也带不了这么多东西，有车的话倒是问题不大，早上收了地笼再去镇上也赶的及。 就不知道隔壁村的牛车愿不愿意为了这几文钱绕道。 林嫦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顾母便道：“是娘想的不够周全，光是想着多个进项了。 礼哥儿他娘倒是隔壁村嫁过来的，同那赶牛车的也不知道熟不熟。 若是有熟人帮忙牵个线，说不准人家也愿意饶这一段路。” 林嫦儿点头，“晚些时候，我问问周婶子去。” 正说着话，厨房那头传来顾大嫂的声音，“娘，三弟妹，吃饭了。” 林嫦儿应了声，“来了。”扶着顾母起身。 中午，顾大嫂焖了一大锅土豆饭，小土豆是一早就煮熟了的，剥皮拍扁之后用现熬的猪油炒至金黄，跟米饭一块焖。 一打开锅盖，整个厨房都飘满大米饭跟土豆香味，火候正好，连锅巴也金灿灿的，又脆又香，看着就叫人很有食欲。 顾小满吞了吞口水，“好香呀！” 顾小鹿就在一旁搔搔脸，“弟弟小馋鬼，羞羞。” 顾小满咯咯笑着也不介意，见林嫦儿跟顾母进进来，笑着喊“阿奶，婶婶，吃饭！” 林嫦儿轻轻点了一下他的鼻子，“咱们小满可得多吃点。” 顾小满点点头，“吃饱饱，长高高，干活活，赚钱钱，买肉肉……” 林嫦儿：“……”还挺押韵。 林嫦儿被逗笑了，顾二嫂在一旁帮忙盛饭，听到儿子说话，也跟着笑了。 除了土豆饭，顾大嫂还炖了筒骨汤，按照林嫦儿昨天红烧肉的做法，做了红烧鱼，外加一个绿叶子野菜。 一荤一素一汤，一家人说说笑笑，吃了个满足。 认字学算术的事儿，顾母早间便说了，散席前，林嫦儿又说了个时间。 回屋小憩了一会儿，醒来时，太阳已经跑了半个院子，顾家人也都醒来在院子里等了。 沙田是一早，顾大郎跟顾二郎便听了顾母的吩咐铺好了的。 一家人围着沙田坐好，林嫦儿抽了根顺手的树枝，将上午教过小金鱼的《三字经》内容写在沙田上。 一字一字教顾家人，又解析注释。 一家老少，年岁差了不少，却个个学的认真。 一开始读的蹩脚，渐渐地也就顺了。 林嫦儿自己讲的累了，便朝小金鱼招招手，“小金鱼，你来带大家读。” 小金鱼小小一只，也不怯场，拿着小棍子，指着沙田上的字，“大家跟我念……” 起初大家都板板正正，时间久了，年纪小的就耐不住性子，小金鱼也惯着。 “小满，坐好了不准动来动去……” “小鹿，眼睛看哥哥这里，不要看小鸟……” “大伯，这是善，念善……” 一板一眼的，活像个小夫子，顾小满跟顾小鹿被点名了，立马正襟危坐。 顾大郎虽然是长辈，也没有不满，只憨憨笑着，跟着小金鱼念。 院子里气氛不错，林嫦儿难得坐在一旁偷会儿懒。 忽然，就听到院外传来一声轻喝，“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猫在这儿做什么？” 第40章 徐棍儿自己找上门 林嫦儿猛地起身，顾家人也纷纷站起来。 不等他们出门查看，就见个背着大包袱，手持长棍的孩子，单手提溜着周礼进来。 林嫦儿一眼认出来是徐棍儿了。 他表情严肃，虽然是跟礼哥儿一般高，但单手扣着礼哥儿的后颈，就叫礼哥儿动弹不得，只能被推着进来。 见着林嫦儿，徐棍儿大喊一声，“爸爸！” 林嫦儿虎躯一震， 不是说了不要叫爸爸么？ 跟着就见他将周礼往前一推，正色道：“这个毛贼刚刚在门外探头探脑，形迹可疑，爸爸看要怎么处置……” 林嫦儿扶额，“他叫周礼，是周婶子的儿子，快松手快松手。” 徐棍儿一愣，是认识的？ 那自己不是？ 徐棍儿忙松开周礼的后颈，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林嫦儿摇摇头，赶忙上前安抚周礼，“礼哥儿，来了怎么不进屋来，有没有被吓着？” 周礼快委屈坏了，他就是来找顾四郎玩，看到他们一家子都在学认字，不好意思打扰，所以在院子外偷学了一会儿。 就突然冒出来的莫名其妙的小孩，把他当贼抓了。 周礼说完前因后果，只叫林嫦儿哭笑不得，“你想学认字，更应该进来一起听才是。” 说罢，朝徐棍儿招手，“过来，跟礼哥儿道个歉。” 徐棍儿尬笑着，摸了摸脑袋，走到周礼跟前，朝他拱手，“抱歉，刚刚是我冲动了。” 周礼别过脸没理他。 徐棍儿更尴尬了，但确实是自己不问缘由先动了手，理亏在先，只得看向林嫦儿，“爸爸？” 林嫦儿撇了撇嘴，扶着礼哥儿的肩膀，“有句话叫不打不相识，礼哥儿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就原谅他这一回，嗯？” 周礼看着林嫦儿，“那行吧，但我可是看在三嫂嫂的份上才原谅他的。” 然后看向徐棍儿，徐棍儿立马朝他咧嘴笑，周礼则傲娇的“哼”了声。 小孩有小孩自己的相处方式，林嫦儿也没再干涉。 只让顾四郎，小金鱼几个小的先带周礼去堂屋里吃点心。 自己则将徐棍儿叫进屋里，倒了杯水给他，再朝他抬抬下巴，“干嘛来的？” 徐棍儿捧着茶碗喝了小半碗，才朝林嫦儿笑道：“爸爸帮我……” 林嫦儿扶额打断，“不准叫爸爸……” 徐棍儿“哦”一声，改口，“姐姐帮我完成了老丐头的遗愿，我来报恩的。” “报恩？”林嫦儿看着他。 徐棍儿一本正经说：“我的身手，姐姐也看到了，姐姐平日里带着个孩子往来镇上多有不便，白天我可以给你当保镖，还可以帮你背货，晚上我帮你看院子……” 林嫦儿眸子转了转，“可是，我没钱。” 徐棍儿一顿，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要钱。” 林嫦儿抬起眼皮，“你说真的？” 徐棍儿十分认真的点头，跟着又局促的挠挠头，“只要，有吃有住就行。” 林嫦儿想，这小子还挺有眼光，知道来投奔她。 但，“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徐棍儿道：“我就，就一路问过来的，你长得好看，还带个孩子，镇上的时候一问就问出来了。 出了镇有些麻烦，但我能分辨足迹，你跟小少爷一大一小，脚印也很好认……” 林嫦儿：“……”侦查能力不错，是个好苗子。 不过，“你真的要给我打白工？” 徐棍儿忙不迭点头，又摇头，“姐姐给我吃给我住，哪能算白工？” 林嫦儿“噗呲”笑出声，心底又莫名有一丝抽痛，“几岁了？” “九岁半，马上十岁了，我吃的少，长得快。” 林嫦儿闻言，又暗自叹息一声，听得出来，他是很想留下，也不逗他了。 走到门口，朝外头喊了声，“娘！” “来了！”顾母应了声，匆匆过来。 进了屋，打量了徐棍儿一番，就看向林嫦儿，眼里满是“这就是那个孩子”那种眼神。 林嫦儿点头，顾母朝徐棍儿点了点头。 林嫦儿便道：“娘，他愿意来给咱们家当孩子。” 顾母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些，上前握住徐棍儿的手，“好孩子，你不嫌咱们家贫，往后就在家里住下吧！” 又上下打量徐棍儿一眼，朝林嫦儿道：“我先去烧水，让孩子洗洗，看身量，跟四郎差不多，先拿四郎的衣服换。” “麻烦娘了！”林嫦儿送顾母出门。 转头看到徐棍儿呆滞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满脸都是“我是谁，我在哪儿？”那种表情。 林嫦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傻了？” 徐棍儿这才回神，“姐姐刚刚跟老夫人说，让我来当你们家的孩子？” 林嫦儿淡定的点了点头，徐棍儿瞬时又红了眼眶，她说的是他们家孩子，不是保镖护院。 林嫦儿拍拍他的肩膀，“外人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是我娘的外甥，家乡遭了灾，来投奔我娘的，明白吗？” 徐棍儿点头，忽然又反应过来，这是连身份都替他想好了。 刚刚老夫人进来时那眼神，分明也是知道他的。 所以，姐姐早就有打算让他来家里了是吗？ 自从母亲被害，自己被那个女人追杀，不得不隐姓埋名流浪起，他便没再哭过，不是没有委屈心酸，而是知道哭了，也没人会心疼。 但此时此刻，不知忍了多久的眼泪终于从眼眶掉了出来。 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明码标价的一次交易，却让他遇见了最好的姐姐。 林嫦儿看他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故作嫌弃道：“干嘛呢干嘛呢？我可先丑话说前头啊。 我们家什么情况你也看到了，让你来我们家，可不是叫你来做大少爷的。 家里的事不准往外说，该干的活儿还是要干，咱们不养闲人的，懂吗？” 徐棍儿抬手抹了一把眼泪鼻涕，“往后姐姐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对不偷懒。” 说着话，厨房里传来顾母的声音，“嫦儿，水好了。” “来了，娘。”林嫦儿回了那边一身，看向徐棍儿，“先去洗个澡，咱们家可不兴臭烘烘的。” “好的姐姐！”徐棍儿应声，放下包袱跟长棍，跟着林嫦儿出去了。 堂屋里，周礼跟顾家几个孩子，喝糖水吃糕点，这会儿已经把刚才的不愉快都抛诸脑后了。 只是仍对徐棍儿好奇，待林嫦儿带着徐棍儿路过堂屋门口时，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问：“他谁啊？之前怎么没见过？” 顾小鹿跟顾小满都懵懵的摇头，周礼看着几个奶团子，暗自感叹，他们能知道什么，可惜唯一可能知道点什么的四郎又被叫走了…… 小金鱼悄悄打量周礼一眼，他想告诉礼叔，棍儿哥是厉害的大侠。 但是大侠刚刚误会了礼叔，怕他现在说棍儿哥的好话，反而叫礼叔心里不痛快，只得生生忍住了…… 第41章 杨翠花上门挑拨，周婶子关门打狗 林嫦儿是个有计划的人，且除非特殊情况，当天的事必须当天做完。 徐棍儿突然上门一时打乱了她给顾家人制定的学习计划，但等他收拾干净，便立马又继续执行。 周礼跟徐棍儿也一起围坐在沙田边，徐棍儿的身份，也简单的跟周礼解释了。 为了让两个人尽快消除误会，林嫦儿还刻意将两人的位置安排在一起。 周礼觉得徐棍儿叫自己在几个小的面前丢了面子，心里怎么看徐棍儿怎么觉得不爽。 才不想跟他坐一块儿。 但三嫂嫂让他一起认字，他又是顾伯娘的外甥的份上，他才勉强接受，但他可不会当他是朋友。 只是这个愣头青怎么回事？ 老是对着他憨笑，之前他是在外头偷听，只闻音，不见字，所以进度上落了一段。 这小子居然还热情的帮他对号，纠正他的错误，明明，他刚刚都没听三嫂嫂讲学。 莫非，他之前上过学？ 周礼心里无端又生出一丝羡慕来，又想，看在他还算识相的份上，就暂且跟他和睦相处看看。 徐棍儿是上过族学的，只是他更好武，当时年纪小，又被家里那个女人捧杀，所以也就上了没几天。 但《三字经》他还是认得一些的，也不知是因为处境发生了变化，还是别的，这会儿坐在沙田边，他竟然有些求知若渴的想法。 其实他来顾家的时候只是觉得嫦儿姐人好，对小金鱼也觉得莫名亲近，所以才贸然来投奔，却没想…… 所以他更要把握好机会，好好读书认字，认真干活，好好报答嫦儿姐他们…… 这边周礼在顾家喝糖水，吃糕点，学认字，爽爽的，却不知这会儿家里正鸡飞狗跳。 杨翠花得了林厚德的指示，今儿午后借口借鞋样子，来周家跟周婶子闲聊。 前几天林厚德夫妇带人闹顾家的事，早在临水村传的沸沸扬扬。 周婶子自然是知道的，她如今又跟顾家交好，原本她上门是觉得膈应的。 但当家的是里正，她不能憎恶太分明把人赶出去。 这才将人放进来，找了样式给她便想将人打发了的。 谁想，那杨翠花却心里没数，竟拉着她诉起苦来。 “这些天，村里有许多说我们不好的传言，周姐姐也听说了吧？ 姐姐你是有见地，见过世面的，应该不会被那些谣言蛊惑吧？” 然后叹了口气说：“都说我们没良心，吃绝户，可我们大山也是给他大伯送养老送终了的呀？ 将来生的孩子也姓林，延续的是林家的血脉。 嫦儿那丫头，将来生的孩子可是别人家的，难不成还要让她拿大哥的遗产给别人家养孩子？” 说着，还恬不知耻的看着周婶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周婶子脸色复杂，这也太不要脸了，吃绝户还说的那么清新脱俗，差点把嫦儿卖了，还好似嫦儿她爹得了天大的好处似得。 这缺德婆娘，周婶子胃里一阵翻涌，恼意直冲天灵盖，但听她的话，像似才抛了个引子，后头必然是还有话的。 周婶子压下火气，态度还是要摆出来，到底还是没法给她好脸色，“哦？大山给嫦儿爹养老送终？ 我怎么记得嫦儿爹今年才三十六，年初回村来时，看着身体挺健朗？ 是有什么暗病？大山啥时候在他跟前伺候的？怎么都没听人说？丧礼办的隆重吗？” 谁不知道林秀才跟他婆娘是乘船北上遇上海寇没的，去她娘的床前孝敬，林家这群缺德货，吃了人家的财产，连个衣冠冢都没给人家立，还敢说养老送终，也不怕天打雷劈。 杨翠花一噎，找补道：“那咱们大山的孩子姓林总没错吧！” 周婶子更无语了，“天底下姓林的多了去，照你这么说，嫦儿爹的家产是不是姓林的都能分一份？” 杨翠花狡辩说：“那哪能一样，我们当家的可是亲弟弟。” 说罢又故作委屈的掩了掩眼角，“我知道，周姐姐定然是被外头的传言影响，才会对我有所误解。 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今儿来，除了借花样，还有件极为重要的事要提醒姐姐。” 来了来了，周婶子暗自扯了扯唇，“什么事？” 杨翠花朝院里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周姐姐也应该听说过，我那个大伯哥，就嫦丫头一个女儿，平日里宠的要命。 嫦丫头的性子也被他养的尤其娇惯，那是脸色不能甩，重话说不得的。 可自从上回她伤了脑袋被抬回顾家再醒来，就活脱脱成了个母夜叉，见谁咬谁，你说怪不怪？” 周婶子拧眉，“你想说什么？” 杨翠花见似乎她上钩了，继续道：“当时顾家请的大夫都说不中用了，叫准备后事了，她突然就醒了。 你说会不会是那成了精的上了身，才导致性情大变。” 咽了口唾沫，又道：“我们当家的之前在茶楼里听那有见地的先生说，那种东西是会影响人心智的。 咱海哥从前跟顾家也没什么交情吧？ 自从那时候开始，可就……诶，周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啊……周姐姐，有话好好说啊……” 周婶子抡着扫把，“我说你平日不登门，登门准没好事。 吃了嫦丫头家的绝户，还好意思编排人家。怎么，她就该一辈子娇娇软软，叫你们吃干抹尽也不吭一声，才算是个人是吧？ 亏良心的东西，你别跑，老娘今天就让你知道，老天爷不开眼，这世间也还是有明白人的……” 一时间，周家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 林嫦儿得知消息跟周礼一块到周家的时候，周家院门紧闭。 墙头上爬满了看热闹的人，林嫦儿看不见里头的情况，只隔着门听周婶子中气十足的声音。 “想看爱看的尽管看热闹，但今天谁要是敢劝我开门放人，我连带一起打！” 林嫦儿一顿，暗自感慨，周婶子威武啊，关门打狗，简直绝了。 跟着又听周婶子骂道：“你老娘给你生了张嘴，可不是叫你编排这个，污蔑那个的。 嫦丫头这性子就是转的太晚，早转了现在这性子，你们还敢觊觎林秀才的家产？ 如今还敢说道我们当家的被精怪迷了眼，你她娘的自己把脸伸过来，我今天不打肿你的脸都觉得对不住你……” 第42章 我周兰香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跟着是杨翠花的辩解声，“周姐姐，我哪里有冤枉她，你问问那日在顾家看热闹的。 哪个不觉得嫦丫头性情大变，举止疯癫。 我好心来同你说一声，你怎么能好坏不分？啊……别打，别打……” “不就是嫦丫头立起来了，你们从她身上捞不着好处了吗？ 你们自己在嫦丫头跟前闹了个没脸，就想着来撺掇咱们给你们当马前卒是吧？ 我周兰香自己长了眼，嫦丫头是什么人，要你来提醒？” 周海跟周婶子两口子在村里口碑不错，门外看热闹的村民们听了她的话纷纷点头。 “海子媳妇虽是厉害些，但也最讲理，林缺德家的挑拨离间挑到她面前，算是踢到铁板了。” “啧啧，林缺德一家子太缺德，是该有个人出来治治他们了。” “不过，海子媳妇瘦瘦小小的，身量上比林缺德家婆娘矮了一截，会不会吃亏呀？礼哥儿，有人去通知你爹没？” 站在林嫦儿身旁的周礼明显就是一愣，他什么都不知道呀？ 旋即有大娘安慰他，“礼哥儿别急，你爹今天是在后山干活是吧？” 周礼点头，那大娘忙道：“他叔，赶紧去后山喊一声你海哥，嫂子叫人给欺负了。” “好嘞，娘。” 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男子疾步跑了出去。 这时，便有趴在矮墙上看热闹的村民回头道：“礼哥儿别担心，你娘生猛着呢，吃不了亏，只有林缺德那口子挨打的份。” 说罢，还朝周礼伸出手，“你要不放心，叔拉你上来看着你娘。” 周礼忙摆手。 林嫦儿：“……”上去看什么，看他老子娘揍人？倒也大可不必，要看出阴影来的。 原先让儿子去喊周里正那大娘则又喊了声，“他叔，快回来，你嫂子吃不了亏，咱就不给你海哥添乱了。” 林嫦儿被逗乐了，这些大叔大娘们，还挺热心？ 也是林缺德一家平日里不干人事，所以如今竟无一人想着去通知林厚德一声来给自己婆娘解围。 想到原身那黑心肝的叔婶，林嫦儿暗里骂了声“她爹der”，她没找林缺德一家麻烦他们就该偷着乐了。 吃饱了撑的跑来周婶子这来挑拨，讨着好了吧？ 不过，这事儿总归跟她有关，自己人都来了，也不能让周婶子一个人替她撑着。 挤到大门前，叩门道：“周婶子，您累了没？开个门，我亲自问问她。” 一众看热闹的村民这才反应过来，顾家这位才是苦主，放她进去对质也合情合理。 周婶子却不这么想，听到林嫦儿的声音，朝门外喊话道：“嫦丫头你还年轻，既喊我一声婶子，这乌七八糟的事，今儿婶子便替你料理了，你好好看着。” 说罢，院子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有杨翠花哀嚎喊救命的声音，有扫帚砰砰打着什么的声音，还有木架子被推倒砸地上的声音…… 动静不小，林嫦儿知道周婶子是个明白人，下手也有成算，便在门外又喊了句，“婶子，那您收着些……”别累着自己啊！ 最后，是周海干完地里的活儿回来，才叫周婶子开的门。 此时，杨翠花满头是汗，发髻散乱，鞋子也跑掉了一只，一见门开了，哪里还敢找周里正说理，拔腿就跑。 林嫦儿跟周礼就站在门口，见她过来悄悄伸出脚，杨翠花被周兰香打懵了，只道赶紧离开，哪里还分的出心来看路，冷不防摔了个狗吃屎。 林嫦儿忙拉着周礼退后两步，本着先下手为强的态度，大声说：“礼哥儿，咱们可得站远点，否则，可是要被赖上的。” 看热闹的村民也纷纷退散开，人人一副怕被杨翠花赖上的表情。 杨翠花疼的呲牙咧嘴，又自觉被林嫦儿羞辱了，又气又恼，恶狠狠的看了眼林嫦儿，“你给我等着！” 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跑了…… 周婶子本就还没消气，听见这话，扶着扫帚站在门口，朝杨翠花远远喊话，“烂心烂肺的东西，下回再敢说道是非，我周兰香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周海忍不住扶额，先将看热闹的村民散了，这才走到周婶子跟前，摇摇头，“你呀，跟她一般见识做什么，气坏自己了吧？” 林嫦儿跟周礼已经进屋来，想着周婶子收拾了杨翠花这么长时间，应该渴了，就跟周礼，各端了一碗水来。 林嫦儿的给周婶子，周礼的给周海。 周婶子喝了小半碗，才有理有据道：“她上门来编排说嫦儿中邪，说你被精怪迷惑心智，这我能忍？” 林嫦儿也忙开口道：“婶子都是心疼我才出手的，回头林家人要是来找麻烦，婶子跟叔尽管然推到我头上就是了。” 周海闻言，黑着脸摆摆手，“嫦丫头这是说的什么话？没听你婶子说了，杨翠花连我都编排上了？ 你婶子自然不能就这么放过她，别说他们来找麻烦。 我还没上门问问林厚德那缺德玩意儿，平日怎么管教的他家婆娘。” 说罢，朝周礼道：“礼哥儿，你去，同你几个堂叔说一声，就说林缺德纵容他婆娘来咱们家里污蔑你爹的名声，咱们上他家理论理论去，这院子也先别收拾，叫他们都看看。” “好的爹。” 这厢周礼忙不迭出门，周海又朝周婶子道：“接下来就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了，你在家休息会儿。” 说罢，进屋换衣服去了。 林嫦儿：“……”哦豁，这气势，放在后世，妥妥天凉王破的总裁味啊…… 不多时，周家的几个叔伯兄弟们便到了，周里正也换好衣服，留下周礼陪着自家媳妇，带着人去林家说理去了。 林嫦儿看了看天色，已然不早，也跟周婶子道别回家去。 顾家人早早在门口张望，林嫦儿一回来，便围着她追问是怎么回事。 林嫦儿便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末了，还道：“林缺德这会儿怕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顾家人也是吃过林缺德那伙人的亏的，自然拍手叫好。 顾大郎顾二郎到底年长，还收敛些。 顾四郎年纪小，最没的忌讳，啐了一口，“里正叔要是能把那群黑心肝的赶出临水村，才叫好呢！” 顾小鹿也点头，“他们欺负娘亲不是好人，应该赶出去。” 顾小满奶声奶气，“欺负婶婶，是坏蛋。” 徐棍儿并不知道顾家跟林家的恩怨，便悄悄问小金鱼，“怎么回事？” 小金鱼便将自己知道的全告诉了他，徐棍儿这才知道，原来他嫦儿姐之前竟然叫家里人欺负的这样惨，后悔自己没能早些遇见嫦儿姐。 握紧小拳头暗暗发誓，从今往后一定要好好保护嫦儿姐，绝不让她再受欺负…… 第43章 徐棍儿自惭形秽，顾家暖心安抚 林嫦儿并不知道小孩哥心里已经百转千回，觉得自己肩上责任重大了。 见太阳就快落下山头，就跟顾母还有顾大嫂一块去厨房做饭。 经过中午的红烧鱼，她发现顾大嫂在厨艺上很有天分。 昨天不过是看她做了一遍红烧肉，今儿便能举一反三做了红烧鱼出来，味道还不差。 所以她打算多教顾大嫂一些厨艺方面的内容，往后，兴许可以让顾大嫂往这条路上发展。 所以晚上她又用现成的食材，做了糖醋鲫鱼跟糖醋土豆丝，她本来是想做酸辣土豆丝的。 土豆丝都下锅了，才发现家里没有辣椒，她也不清楚是这个时代还没这个佐料呢，还是沿海地区不吃辣，所以没有。 至于醋，家家户户都会酿酒，倒是不缺，所以临时改了配料，约摸是顾家人正好好甜口，出锅时让几个孩子品尝，居然都赞不绝口，差点吃光。 另外的红烧肉，蒸螃蟹，炸小鱼，蔬菜汤这些就交给顾大嫂来做。 原本还要炖母鸡汤的，谁想那老母鸡傍晚时候竟下了个蛋，顾母便舍不得了。 林嫦儿也随了她高兴。 但晚餐足足有五菜一汤，有鱼有肉，对顾家人来说，早些年哪怕过节，也没有这么丰盛的。 顾小满最实诚，一坐下就看着一桌子的菜啜啜小嘴，“哇，好多好吃的。” 顾小鹿已经习惯了，也不笑他了，只道：“好吃你就多吃点。” 顾小满奶声奶气应和，“姐姐多吃点。” 两只小奶团相视一眼，咯咯笑出声。 一家人和乐融融开吃，林嫦儿却发现不见了徐棍儿。 她看向小金鱼，“你棍儿叔呢？” 顾母已经跟顾家人通过气了，徐棍儿现在是她远嫁的堂妹的幼子，所以跟顾四郎是同辈，小金鱼原先是喊棍儿哥的，现在就得改口喊叔了。 小金鱼大眼睛眨巴眨，凑到林嫦儿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林嫦儿便蹙眉，“这孩子！” 此时，徐棍儿正坐在院子墙角的石凳上，手里端着碗白米饭，里头拌了点锅里剩下的汤汁，大口大口往嘴里扒着饭。 自打从家里跑出来之后，他就没想过还有吃上白米饭的一天。 真香，要是老丐头还在就好了，他总有一天也能让他吃上白米饭的。 这么想着，徐棍儿突然眼眶一热，小孩哥抬起手背抹了一把，悄悄往饭厅那头看了一眼。 虽然晚上的菜很丰盛，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嫦儿姐赚钱不容易，他得懂事。 所以他没上桌，端了白米饭就出来了。 忽然，小孩哥小小的身躯被影子笼住，头顶传来清丽女声，“还是你小子会享受，这会儿院子里可比饭厅里凉快多了。” 徐棍儿抬头，就看到林嫦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手里还端着盘子，紧跟着，顾家其他人也出来了。 八仙桌被抬到墙角下，菜品跟座椅也被搬了出来。 徐棍儿嘴里还塞着饭，脑子也没转过弯来，人已经被拉去坐下了，11个人围桌虽然有些挤。 但谁也没有抱怨，顾家的大人们也尤其照顾几个孩子。 徐棍儿也接收到了来自顾家人的关心，碗里的菜品快被堆成小山。 他有些不知所措，抬头却见顾家人笑意温和。 尤其是顾母，“听嫦儿说你比四郎还大半岁，身量却还不如四郎，多吃点。” 顾大嫂几个也没当他是外人，一见他碗里的菜没了，便总有人给他添上。 徐棍儿这回是真没忍住，他以为，他只是顾母名义上的外甥，跟顾家真正的小孩，到底是有不同的。 但此时他才发现，没有，顾家人就是切切实实把他当做了自家的孩子，眼泪大颗大颗掉进碗里。 徐棍儿也不敢抬头，泪水和着米饭一块咽下。 林嫦儿发现了，也没点破，只盛了碗汤给他，“喝点汤，别噎着。” 徐棍儿囫囵“嗯嗯”两声，端起汤碗将脸遮住。 林嫦儿今天照例给周礼准备了一份炸小鱼，今天买的肉多，也添了几块肉在碗底。 等吃过饭，便让小金鱼带着徐棍儿给送过去了。 顾四郎有些不开心，但三嫂嫂说，徐棍儿今天跟周礼闹了误会，他的身份也得在周里正那里走个明面。 不过她把给隔壁老婆婆送炸小鱼顺便借火钳跟水桶的活儿交给了顾四郎，顾四郎便被哄好了。 此时周家，周礼今天跟顾四郎没约定，只是因为周海上林家要说法去了。 回来的晚，所以周家今天晚饭吃的比昨天还晚些。 周礼坐在门口，有些想念昨晚的炸小鱼，舔了舔嘴，心说他也能自己抓到鱼就好了，天天能吃上鱼。 只这么想着，他竟然就隐约闻到了炸小鱼的香味。 周礼：“……”我一定是疯了，馋嘴都馋出幻觉来了，千万不能让那几个小的知道，否则肯定要被他们笑话的，尤其是徐棍儿那小子。 然，下一秒，他就听到奶声奶气的一声“礼叔吃饭了吗？我娘让我来给你送炸小鱼。” 周礼一惊，听出是小金鱼的声音，心里又是一喜，可一抬头，对上徐棍儿，心情又有些微妙。 “礼哥儿！”徐棍儿也不管，礼貌跟他打招呼，将一海碗炸小鱼递给周礼。 周礼虽然是傲娇性子，但也讲理，人姿态都放这样低了，他还记仇，就是他心胸狭隘了。 总算有了笑脸，“小金鱼，棍儿，快进屋去坐吧！” 又朝堂屋里喊，“娘，小金鱼跟他表叔来了。” 周婶子闻言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匆匆忙忙走出来，看到周礼手里那一海碗的炸小鱼时。 脸色便有些复杂，“嫦儿那孩子也真是的，哪有天天往咱们家里送的。” 看向小金鱼，“家里人都吃过了吗？” 小金鱼奶声道：“吃过了的，这是娘单独给礼叔留的，娘还说，您疼她，改天要在家里做几个硬菜请您跟里正爷爷去家里吃饭呢！” 周婶子“嗨呦”一声，摆手，“你娘这人，就是礼数多。” 说罢看向小金鱼身旁的陌生小孩，“这就是你表叔？” 小金鱼点头，“对的阿奶，棍儿叔是我阿奶的远房外甥，年前家乡遭了灾，家里人都没了。 棍儿叔自己拿着姨婆的信物，一路找过来的，往后就在我们家住下了。” 周婶子闻言，心疼道：“可怜见的，进屋喝口水再回去吧！” 徐棍儿只朝周婶子憨笑。 小金鱼摇头答话，“天快黑了，娘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去下鱼笼呢！阿奶别忙活。” 周婶子也不勉强，“那你们路上小心些。” 小金鱼应了声好，跟徐棍儿走到门口，又扭头，朝周礼道：“礼叔，娘说让你明天下午别耽误了时辰。” 周礼忙点头，“我记得的。” 小金鱼这才跟徐棍儿走了。 周婶子却犯了嘀咕，自个儿在脑海里脑补片刻，严肃问：“耽误什么时辰？你今天在顾家都做了什么？” 第44章 娘，这个像蜈蚣的虫子是什么? 周礼觉得莫名其妙，他娘那眼神，就好似他在顾家做了什么坏事一般？ 捡了条炸小鱼咬了一口，细细咀嚼一番，才回他娘亲，“没做什么啊，不是你让我多去顾家玩的吗？” 周婶子急了，一巴掌轻轻拍在儿子背上，“少贫嘴，小心叫你爹揍你。” 周礼这才看着他娘亲道：“三嫂嫂教四郎他们念书哩，见我天资聪颖，就让我一块儿学！” “什么？”周婶子一顿，跟着又一巴掌拍在儿子肩上，“好好说，你是我生的，有几分能耐我能不清楚？” 儿子固然不差，但这话显然不真切。 周礼又挨了揍，这才把偷听被抓包的事说了，但怕娘亲知道真相对徐棍儿有意见，届时，三嫂嫂难做。 所以把徐棍儿把他认做贼的事儿给省略了。 周婶子一听，双手拍了一下大腿，拉着周礼疾步走进堂屋，“当家的，你快出来，大事……” “什么大事，急吼吼的。”周海闻声起身来。 周婶子便激动道：“嫦丫头教顾家几个孩子认字，礼哥儿下午已经跟着学了，嫦丫头让他明儿继续去呢！” 周还一听，一把抓住媳妇的手，“真的？” 周婶子忙看向周礼，“礼哥儿，你自己跟你爹说。” 周礼点点头，“当然是真的，三嫂嫂不仅教认字，还教算术呢！每天两节认字课，一节学算术课，两节课中间还能休息一刻钟。” 说着咬着小鱼干把今儿学到的内容背了一遍，“今儿家里出了事，还来不及学算术。” 周海看着儿子，已过而立之年的汉子，忽的就红了眼眶，“媳妇儿，咱们礼哥儿不用做睁眼瞎了？” 周婶子也激动的点了点头，想到什么，又问：“族里？” 周家家风还算清正，这一任的族长也算有远见，早早从族里选了一个聪慧孩子，倾全族之力供他读书。 都是地里刨食的，供了族里的，哪里还供的起自家孩子。 周家眼下供着的那个读书人是周礼他大堂兄，今年已是二十有五，早年过了童生试，但一直没考上秀才。 族人对此自然也有微词，但是族长发话了，供他堂兄到而立之年，再考不上，才会在族里另选个孩子培养。 为了防止族人有私心，族长还下了规定，重选之前，周家的孩子都不能去学堂。 周婶子私心是对规矩是不满的，也跟周海表示过。 可周海虽然是里正，到底是晚辈，一个孝字压下来，也无可奈何。 但等到重选之年，礼哥儿都14岁了，早过了启蒙的时候。 那些聪慧的神童，14岁都成秀才小老爷了。 礼哥儿也算是废了，毕竟，谁会选个14岁目不识丁的孩子来做全族的希望呢！ 眼下倒是有机会认字了，可万一族里晓得了，会不会…… 周海深吸了口气，仿佛下了决心，“咱们又没出束修让他去学堂，也没耽误族里的供养。 礼哥儿就是去找四郎几个孩子玩儿去的，他们能说什么？ 真要是闹起来，咱们也不理亏。” 周婶子点头，“只是嫦丫头这份人情……” 周海垂眼默了默，朝周礼道：“礼哥儿，你知道咱们族里的规矩，这事儿没法放到明面上来，爹娘就不能出面。 你也知道你大堂兄上个学，族里有多难。 咱们明着不能来，自己心里要清楚，你也不小了，家里的活计，爹娘能忙活，往后，空闲时你就去顾家多帮忙，四郎他们干什么，你也跟着干。 若是重活，你干不了的，回来告诉爹，爹去。但是记住一点，顾家的事，到咱们家为止，不许再往外说。” 周礼点头，“我知道自己占了大便宜的爹，往后我就把三嫂嫂当亲嫂子敬重。” 周海欣慰的点了点头。 周礼嘻嘻笑，“那能先吃饭吗爹，我饿了。” 周婶子点了点儿子的脑袋，这才想起来，今儿是糊涂了，碗都没换，还是顾家的。 忙拿了自家的碗来换，却发现碗底赫然藏着几块红烧肉。 周婶子皱眉，“这，嫦丫头她……”林家赔了银子的事儿她也知道，但那才多少，这么吃怎么成？回头得劝劝。 周礼看他娘亲的脸色不对，便说：“娘，四郎跟我说，三嫂嫂这两天带他们捡了一些海货去镇上卖，卖了钱才吃肉的。” 周婶子闻言心下更加不安，“捡海货多危险，早几年不是有胆大的被海水卷走，再没找回来吗？嫦丫头这是胡闹……” 周海笑道：“嫦丫头应该是有成算的，你别瞎想，实在不放心，改明儿把碗送回去时提道提道，让她注意些就是了……” 顾小满昨夜非常有成就感，今儿天还没黑，就黏着林嫦儿时不时奶唧唧喊一声“婶婶。” 林嫦儿哪能看不懂小家伙的意思，有了昨晚的经验，知道小家伙不会乱跑，她也不嫌麻烦。 顾家其他人也早早做了准备， 只是顾二嫂到底是双身子的人，不敢叫她操劳。 顾二嫂自然坚持自己没问题，林嫦儿也没废话，照旧叮嘱顾母跟顾二郎多看顾些。 一家人便带上家伙事出发了。 林嫦儿今天把顾家人分成两拨，顾二郎夫妇跟顾母以及顾四郎去矮树林里捡海鸭蛋，抓青蟹。 自己则带剩下的一波人去赶海。 她出门前问了小雨点，小雨点告诉她今天午时末（下午一点）涨潮，酉时三刻（下午五点四十五）开始退潮。 他们到的时候，差不多是戌时三刻（晚上七点四十五）。 徐棍儿是跟着林嫦儿的，就自觉担负起帮忙照看几个孩子的重任。 来意路上便说了，几个孩子虽然听不懂，但是觉得新奇。 这个点正是赶海的最佳时间，沙滩上还有许多来不及卧沙的螺跟蚌，林嫦儿今天还带了宽锄头来，在沙滩一挖，就挖出不少蛤蜊来。 几个孩子都激动坏了，又蹦又跳。 “娘亲好厉害呀！” “婶婶厉害，好多壳壳，还有大蜗牛。” 顾小满没见过猫眼螺，指着叫蜗牛。 林嫦儿笑道：“不是娘亲厉害，这都是大自然的馈赠，这个小满说蜗牛的是猫眼螺，不是蜗牛哦！这个壳壳叫蛤蜊。 小满就跟哥哥姐姐在这里捡蛤蜊跟贝壳，婶婶跟大伯娘去前头看看有没有别的。” 蛤蜊不算啥值钱货，好东西都在水里，但小孩子她是不敢叫他们下水的。 留在这里捡贝壳，有顾大郎看着，还有徐棍儿帮忙，问题不大。 顾小满点点头说“好！” 捡了一个猫眼螺，小手叫吸盘吸住，跟顾小鹿一块玩的不亦乐乎。 林嫦儿跟顾大嫂转身往水边去，才走出几步，忽就听小金鱼喊道：“娘，这个像蜈蚣的虫子是什么？” 第45章 赶海大丰收 林嫦儿脚步一顿，旋即折返，转而便看到小金鱼手里正抓着一只儿童手掌那么长，比拇指还要粗的皮皮虾。 林嫦儿喜道：“这是虾蛄，还有两个别名，一个富贵逼人的名字叫富贵虾，还有一个好玩的名字，叫皮皮虾！” 小金鱼道：“可以拿去镇上卖吗？” 林嫦儿点头，当然能，这个品质的富贵虾在后世可不便宜呢！这里嘛，她还得明天去探探行情。 这时，顾小满歪着小脑袋，奶唧唧问：“婶婶，虾虾能吃吗？” 林嫦儿被逗笑，“能吃呀，这个虾虾可以做清蒸皮皮虾，椒盐皮皮虾，香辣皮皮虾，蒜香皮皮虾……”还可以是海鲜大咖里的其中一种食材。 顾小满眨巴眨巴大眼，“好吃！” 几个孩子不约而同都吞了吞口水。 当然，不止他们，报完菜名，连林嫦儿自己都觉得饿了。 转头在桶里填上一层海沙，注了水，才让小金鱼将皮皮虾放进桶里。 又嘱咐了几句，这才跟顾大嫂又往浅水区去。 林嫦儿选的地方，是一大片礁石跟浅沟。 被海水冲上来的螃蟹跟海鱼等海货最容易躲在这种地方。 林嫦儿运气好，才来到地方，就在礁石缝里发现一对兰花蟹。 防风灯一照，两只螃蟹像是喝了假酒一般，一动不动。 林嫦儿眼疾手快，迅速用火钳夹了一只放进桶里，立马又夹起另外一只。 昨儿抓青蟹的时候吃了亏，顾大嫂今天是有备而来，一早就搓了草绳带过来。 林嫦儿白天几乎不得空，正好一人一只， 教她如何绑螃蟹。 才将绑好的螃蟹放入桶里，林嫦儿眼前又游过一个黑影。 “有东西！”顾大嫂深怕林嫦儿受伤，一个跨步挡在她身前。 林嫦儿眼尖，认出是条海鳗，笑着解释说：“没事，是海鳗。” 提着灯，火钳一伸，夹住海鳗的身体，这家伙滑溜，林嫦儿也不敢使力，长筷子捞面条一般将它捞进桶里。 顾大嫂这才松了口气，林嫦儿又道：“不过这家伙也会咬人，还很疼。” 顾大嫂一顿，回想刚才的情景，又是一阵后怕。 轻轻拍了一下林嫦儿的背，噌道：“三弟妹，你要是有个好歹，我怎么跟娘交待？” 林嫦儿哈哈笑，“大嫂，我有数的，你瞧我看着是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人吗？” 顾大嫂点了点她鼻子，“你看着就像虎里虎气的虎妞。” “那你就是虎妞的大嫂！”林嫦儿笑着跟她打趣。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林嫦儿发现，面对“婆家人”似乎也没那么恐怖了。 正说着话，林嫦儿余光就瞥见浅水坑里搁浅着条鱼，尾巴正一扇一扇拍着水花，正企图跳出浅滩。 自己送上来的，林嫦儿可不会给它这个机会，一火钳麻溜的夹住在灯下照了照，是条肥美的东星斑。 美滋滋的放进水桶，转头却看见礁石底下藏着一窝刺球，是海胆，林嫦儿自然不会放过，统统收入背篓里。 在后世的时候，她吃过海胆炒饭，海胆刺身，都是美味。 光是这么想着，大脑便刺激味蕾。 但眼下，显然条件不支持。 林嫦儿深吸一口气，赶跑馋虫。 可脑海里都是那些美食，挥之不去。 “海胆炒饭，海胆刺身，椒盐虾姑，清蒸石斑，生腌螃蟹，酒糟海鳗。”好吃！ 林嫦儿嘀咕出声。 三弟妹又在报菜名？顾大嫂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都没听说过，但一听就是很好吃的样子。 顾大嫂没忍住问道：“三弟妹，这些菜，你都会做吗？” 林嫦儿听到顾大嫂的声音，这才回神过来，一时有些社死。 但，本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原则，林嫦儿若无其事的摇头，“不会呀，但我知道怎么做，我可以告诉你，你来做呀！” 她在后世经商的时候，应酬多，圈子里有个关系不错的富婆姐姐是私房菜网红。 那个姐姐但凡有好东西，都喊她过去尝鲜。 她也时常帮着打下手，一来二去，很多菜，她虽没自己烹饪过，但理论知识都在大脑储备里。 顾大嫂一听，也乐了，“成啊！改天咱们试试。” 两人说完话，又继续干活。 很快，顾大嫂也有了发现，是条两三斤重的海鲈鱼，但她没有经验，夹了两回都没夹住。 忙招呼林嫦儿，“三弟妹，这里有条鱼，我抓不起来。” “哪儿呢！”林嫦儿摩拳擦掌，火速赶到，照着顾大嫂的指示，一击必中。 顾大嫂乐呵乐呵笑着，“在我这儿滑溜的跟泥鳅似得，怎么到了三弟妹这里，反倒是主动往火钳底下钻似得。” 林嫦儿知晓她是在开玩笑，便回她，“可能我的火钳对它比较有吸引力，大嫂要不要跟我换换。” 顾大嫂埋汰道：“三弟妹你就别埋汰我了，赶紧教教我，你都是怎么抓的。下回我再看到鱼，也不用喊你了。” 林嫦儿“啧”一声，“还真没什么秘诀，就，熟能生巧，大嫂多试几次，也就能掌握窍门了。 实在抓不住，就先拿螃蟹，贝类，螺类先练练手。” 顾大嫂点点头，也没再缠着她。 约摸半个时辰后，林嫦儿又抓了几条鱼还有蟹，顺道掰了些青口回去明天煮汤。 水位便又下去一些。 林嫦儿就喊顾大嫂准备回去了。 顾大嫂也不磨蹭，等她们回岸上。 顾大郎已经快在海滩上挖了一条壕沟出来，几个孩子的小背篓上都装的满满的。 小金鱼还脱了外衣下来，包了一大堆。 水桶留给了皮皮虾，竟然有小半桶那么多，林嫦儿也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欣喜。 才跟这边汇合，顾母他们也过来了，满满两背篓的海鸭蛋，由顾二郎跟顾四郎背着。 顾母跟顾二嫂两人则分别提溜着两只大青蟹。 她们只看过林嫦儿将螃蟹绑好之后的样子，所以只能依样画葫芦。 虽然不太美观，但效果是一样的。 林嫦儿这边的收获也不差，五只兰花蟹，六只梭子蟹，都个大肥美。 两条海鳗，其中一条约摸有十斤重，另一条稍小些。 三条东星斑，四条海鲈鱼，七八个海胆。 几个孩子都是第一次见这些，高兴的哇哇叫。 林嫦儿先让他们看了过瘾，一家子人这才高高兴兴回家去。 到了家，又是分类盛放好，一家人看着今晚的收获都喜笑颜开。 林嫦儿却有些犯了难，品类多，东西也多，她不是超人，即使有作弊的工具，也不好施展呀！ 有个车就好了！ 第46章 坐上牛车 不过，没车也有没车的解决方法，就是得让大伯哥二伯哥受累。 长此以往，还是要自家有个车才行，牛车也好，驴车也罢，总归方便些。 只是这么一来，他们偷偷做营生的事儿，怕就要瞒不住了。 林嫦儿撇了撇嘴，瞒不住就瞒不住吧，海滩也不是她一个人的海滩，她没权力不让旁的人去。 况且，若真能形成规模赶海，她也可以做经销商，收购再分销。 但前提她得先找到销路。 即便这条路行不通，散卖她也占了先机，总不会差的。 再则，赶海也有技巧，不是每个人都能赶到好货的。 所以…… 没什么好担忧的。 忙碌了一天，林嫦儿也困的不行，并没再多想，收拾妥当，就躺下了。 一合眼，脑海里又传来【叮！】的一声。 林嫦儿：“……”还真会挑时间。 实在困，她故意没理会。 下一秒，小白猫还算干净的爪子在她眼前挥舞，【宿主，宿主！】 林嫦儿麻了，【你们系统都不用休息的吗？】 小破统：【在绑定宿主之前，大系统已经休息的很久，久到快要生锈了。】 林嫦儿：“……” 【生锈？你咋不说闲到长蘑菇呢？】 小破统一本正经，【宿主怎么知道，隔壁种田系统真的闲到长蘑菇了。】 林嫦儿：“……”我是要听这个吗？ 【求求你做个善良的统吧！】 小破统一脸不解，【大系统一直很善良。】 林嫦儿生无可恋，【善良的小破统，现在是半夜，我们脆弱的人类睡觉的时间。】 小破统“哦哦”两声，直觉宿主已经临近暴走的状态，奶声道：【就是小白熊跟小雨点让我来问问宿主，他们这两天的表现怎么样？】 林嫦儿睁开眼，知道收集反馈，售后还挺不错。 林嫦儿向来是有一说一，中肯道：【还不错，大家齐心协力，争取早日达成万金成就。】 【好的，宿主继续努力，加油带统子们闪耀垃圾桶呦！】小破统又【叮】一声，便没了动静。 林嫦儿：“……”闪耀垃圾桶大可不必吧！不过，终于安静了。 一觉睡到天蒙蒙亮，照例起床去清点今天的货品。 却听厨房里先传来动静，林嫦儿疾步过去，才发现是顾母正在烧火，灶台上水汽氤氲。 见到她，顾母忙起身来，“嫦儿起了呀，今儿喝点鸡蛋糖水再出发。” 鸡蛋应该是昨儿她买回来那只老母鸡下的，林嫦儿原本是想让她自己补身的。 但也知道她确实心疼自己，若是自己推却，反而会叫她不安。 又想到什么，说：“好，我来看火！娘帮我去看看小金鱼跟棍儿起了没。 还有，大哥跟二哥那边，也要麻烦娘帮我说一声。 今儿东西多，怕得叫他们受累帮着挑运了。” 顾母点头，待她一出了厨房，林嫦儿便又往锅里加了一瓢水。 等顾母带着两个孩子过来时，她已经将糖水盛了6碗。 俩小的跟顾母各分了一碗，加上她自己，还剩两碗，“这两碗留给大哥二哥！” 其他人，晚些时候，顾大嫂会再做早食，她便没算上。 “你这孩子。”顾母摇摇头，糖水倒是接下了。 小金鱼跟徐棍儿喝着糖水，心里都甜滋滋的。 林嫦儿等了等，不见顾大郎跟顾二郎，又问顾母，“娘，大哥跟二哥？” 顾母笑，“他们一会儿就来。” 林嫦儿点点头，也没作他想。 转而就听外头传来脚步声，接着就见顾二郎小跑着进来，“三弟妹，都妥了吗？牛车到村口了。” 林嫦儿一怔，牛车？什么牛车？ 顾母这才缓缓解释说：“昨儿我同他们兄弟提了牛车的事，他们兄弟今儿一早就去了隔壁村，让牛车今儿绕咱们这过。” 说着话，顾大郎也跛着脚回来了。 林嫦儿心下感慨，顾家人属实都是不吭声干实事的，如此，也算双向奔赴。 大口喝完糖水，同顾大郎顾二郎，或是挑水桶，或是背着背篓往村口赶。 赶牛车的是个五十多岁模样的大爷，挺喜像，见着他们东西多，还主动帮忙抬上车。 只是牛车原本也不大，被货物一占，又坐了林嫦儿跟两个孩子，便再挤不下人了。 顾大郎跟顾二郎便没能跟着一起去，兄弟俩只得拜托赶车的老汉帮忙照顾林嫦儿几个。 路上，林嫦儿粗粗估算了一下，这牛车原本约摸能坐十个人左右的样子，从隔壁村到县城，每人一文钱的车钱，来回就是20文。 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舍得花这个钱，到镇上路程短，更鲜有人坐。 今儿她算是包车了，只是，她也不知道给多少车钱合适。 林嫦儿想了想，同老汉交谈起来。 “大爷，您这牛车，每日是跑几趟呀？” 老汉“呵呵”笑着，“大集人多，就跑两趟，小集看情况，有人就跑，没人就歇着。 不说咱们自己，就是牛，那也不能天天在路上跑是不是？” 林嫦儿点头，“您说的是，冒昧问一声，您去一趟县城，约摸都能拉到多少人呢？” 老汉照旧笑着，“这可说不准，满车的时候也有，一两个的时候也有。” 林嫦儿诧异，“一个两个您也跑吗？” 老汉道：“怎么不跑？工具都是现成的，一文两文都是钱是不是？” 林嫦儿眸子闪了闪，觉得这老人家心态属实好到爆炸。 又试探问：“那您满车的时候都是坐多少人呢？” 老汉回她，“五六个的时候也有，八九个的时候也有，十一二个的时候也有。” 林嫦儿明白了，这得看乘客的吨位，高矮胖瘦不同，能坐下的人数便也不同，另外还得看乘客携带的行李多不多。 笑着同他道：“今儿我东西多，算您十文钱，到了镇上，你稍停会儿，等我把东西搬完再走成不？” 东西多，一趟必然搬不完，留俩孩子看东西，她也不是特别放心。 老汉不假思索道：“这才多少路，能用的着十文钱，多停一会儿都不算事儿。 倒是你们姐弟几个，回头怎么回来？” 第47章 反其道，海货大卖 今天的货品多，光是蛤蜊就装了满满两桶。 海鱼一桶，小溪鱼一桶，皮皮虾虽然不多，但也单独装了一只小桶。 另外还有三背篓海鸭蛋，一背篓“螃蟹”。 小金鱼觉得甲鱼“招财”把甲鱼也背上了。 单货品，她还可以偷偷收进空间，但这些水桶跟背篓，确实不好作弊。 她跟两个孩子，三个人，三双手，也拿不过来。 这么想着，林嫦儿又朝老汉笑笑道：“您平日里从城里回来，约摸都是几时路过镇上？ 若是方便，能否在镇口等等我们？” 老汉哈哈一笑，“这可说不准，不过今儿没人进城，闲着也是闲着。 我收你8文钱，丫头说个时间，我回头再来一趟就是，也不用到镇口，哪儿下的车，回头还是哪里上车。” 林嫦儿一顿，知道老汉是个爽快人，也没有再推辞，说了个时间，“那便劳烦您了。” 这来回跑两趟，都不及去城里单程费力，这小丫头还一直用敬语，怪有礼貌的，老汉摆摆手，乐呵乐呵的，“我姓周，往后叫我周老头就是。” 林嫦儿笑笑，那多失礼，“您不介意，我便喊您周大爷。” 周大爷点头说好。 到了地方，卖小葱的老太太照例已经码好小葱，看到林嫦儿。 先是惊呼，“呦，今儿又多了什么好东西？” 笑着上前帮忙，周大爷也主动帮着卸货。 到底还是人多力量大，不多时，货品都被卸下。 林嫦儿付过车钱，周大爷又跟她确认了一遍时间，这才赶着牛车晃晃悠悠离开。 张家的今儿也起了大早，昨儿她找了彪哥他们几个地痞无赖去打劫林嫦儿。 到了傍晚时分，那兄弟几个找到她，说是把那贱人吓得屁滚尿流，往后都不敢再来镇上了。 张家的喜滋滋的给了钱，虽说花了三吊钱才把那晦气玩意儿赶走，但一想到以后再也不会看到那张讨人厌的脸。 张家的心里还是欢喜，就是飙哥几个不知道从哪里搞出来的一身的伤，非说是给她办事的时候伤的，算工伤，要她出医药钱。 为此，她多花了一吊钱才将人打发了，有些不美。 但总归是目的达成，神清气爽，早起还特意往头上抹了点桂花油，这才提上小葱去集。 林嫦儿这厢，等她码好货，老太太才看清她今儿带来的东西。 老太太面露忧色，“丫头，你这海货居多啊？” 林嫦儿点点头，秒懂她的意思，反向安抚说：“我想着，咱镇上应该也吃海货的，但是集市上没有。 想尝个鲜还得特意跑一趟城里，不方便不说，海货这东西，离了海也不好保鲜。 况且，城里的物价大抵是要比镇上贵一些。我在这里卖，东西又新鲜，还能剩下进程的时间跟车钱，应该可以尝试。” 老太太听了她的话，脸色渐渐舒缓，“你说的在理。” 顿了顿，“那咱们还是老规矩？” 林嫦儿笑，“成，只是今儿东西有些多，你家里头可还有？” 买海鸭蛋送葱，海货又怎么少的了？ 老太太一愣，倒不是不愿意卖给她，只是，看小丫头挺不容易的，万一这海货不好卖？ 照她的性子，又不可能把葱退还给她，这不是让她亏损更多？ 老太太笑笑道：“我家离的近，一会儿临时去采也是来的及。” 林嫦儿也不做他想，点头说“好！” 今天坐的牛车，到镇上的时间比前两日都要早，这会儿，集市上人才多起来。 小金鱼已经有了经验，今天将大甲鱼往摊子上一放，吆喝起来更加卖力。 “卖海鸭蛋了，好吃的海鸭蛋，新鲜的蛤蜊，小溪鱼，还有兰花蟹大青蟹梭子蟹，海鳗，东星斑，海鲈鱼皮皮虾，走过路过都来看一看呦……” 吆喝完一遍，还看向林嫦儿，“娘，还落下什么没有？” 林嫦儿轻笑，这孩子记忆力好，几乎都记了全，不过，“落下也没关系。” 小金鱼点点头，继续吆喝。 瞧见昨儿来过摊上的熟客，还不忘跟人打招呼，“大叔，您今儿来的早呀！” 人回他“你也早！” 他就问人家，“您今儿想要买点什么？咱们昨儿晚上又弄来不少好东西，要不要看看？开门生意，给您优惠些。” 那招揽顾客的模样，活脱脱像个老手。 把林嫦儿给看乐了，徐棍儿更是目瞪口呆，帮忙卖海货的老太太眼里也闪过惊艳。 最后，那大叔果真挑了一只兰花蟹，又看中小溪鱼，“这小鱼怎么卖？” 小金鱼并不知道价格，也不着急，淡定喊，“娘，这位大叔想要小鱼。” 林嫦儿便接过手，“这是咱们昨儿才从河里捞上来的，您看，小的两文三条，大的一文一条如何？” 那大叔也是个爽快的，“成，来10条大的。” “好嘞，小鱼买十条送一条小的，兰花蟹30文一只，开门生意，给您便宜两文钱，送您两根小葱，诚惠38文。” 第一单就是大生意，林嫦儿给小金鱼比了个大拇指。 小金鱼乐呵乐呵的朝她笑。 交付结束，已经有顾客等着，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娘，问那蛤蜊怎么卖？ 这玩意儿不值钱，在后世便宜的时候才几块一斤。 放在现在嘛！林嫦儿想了想，3-5文钱一斤应该差不多，“五文一斤？我这都是吐了一晚上沙子的，您带点尝尝？” “这东西海边到处都是呢！五文也太贵了，你便宜点，好吃，我明天还来。”那大娘道，眼睛却是直溜溜盯着那两桶蛤蜊。 林嫦儿断定她对东西是满意的，便回她，“大娘，诚然如您说的海边到处都是，可我也的花时间，花功夫去找去捡是不是？” 老太太也帮腔，“还得从海边拉到镇上来，五文钱真不贵，一斤能有一大盘子呢！” 那大娘抿了抿唇，又看了看蛤蜊，最后伸出四个手指，“四文，四文我要两斤。” 有在旁边观望的顾客也起哄，“四文的话钱我也要两斤。” “四文钱我要一斤！” “我要三斤！” 林嫦儿听着此起彼伏的声音，4文钱其实也算合理，他故意把价格往高里定，就是留下还价的空间， 但面上还是故作为难，“好吧，四文钱就四文钱，咱们卖个脸熟，回头大家可得多多光顾。” 那大娘喜笑颜开，“只要东西好，咱们就认定你。” 其他人也应声说“是这个理！” 林嫦儿问隔壁卖山货的小贩借了秤蛤蜊，每次交付前还特意给对方看秤，“您看，翘翘的，送您一根葱，下次再来。” 顾客越聚越多，这边林嫦儿卖货打秤忙的不亦乐乎，主打一个卖家开心，买家舒心。 张家的挎着篮子来到摊位上的时候，就正好看到这么个景象…… 第48章 打你一顿消消气开心开心也很在理吧? 那张家的一时傻了眼，以为自己看错了，不自觉又抬手揉揉眼。 但那笑的见牙不见眼，正跟爷们搭腔媚笑的不是那故意针对她的晦气玩意儿是谁？ 可，彪哥几个不是说她再也不敢来镇上了吗？ 莫不是骗了她？ 杀千刀的混账玩意儿，行骗行到她头上了。 张家的气血蹭蹭上涌，一时不知道是先去林嫦儿的摊子上找茬好，还是先去找彪哥几个要个说法好。 深呼吸好一会儿，才勉强将火气压下，想到彪哥几个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这边只是妇孺跟小孩，到底还是朝林嫦儿的摊子上走去。 林嫦儿打秤打的起飞，两刻钟时间，两桶蛤蜊都快卖完了，鸭蛋也卖出去不少，小葱也快送完了。 老太太悬着的心也落下来，“我这就回家拔葱去。” 林嫦儿点头，“叫您受累。” 老太太摆手才要离开，摊前挤进来个人，抓起一只梭子蟹就问：“这玩意儿怎么卖？” 林嫦儿听到声音，便立时扭头过去，果然是那三角张。 猜想准没好事，她一向懒得为难自己。 这种人更是不屑应付的，但眼下摊子上那么多人，也不能表现的太明显。 随口回她，“青蟹25文一只，兰花蟹30文，梭子蟹35文，你要几只？” 那张家的抓着手里的蟹左看右看，“就这玩意儿要35文？你怎么不去抢？” 林嫦儿正在招呼买鸭蛋的客人，闻言也不着急，一边给那客人挑鸭蛋，一边回她。 “我这明码标价，买卖自愿，觉得值得便买，不值得，我也没强迫谁，每一笔生意都是银货两讫，尽可能让买家欢心，怎么叫抢？” 正围在摊前挑东西的熟客们纷纷点头。 海货，老太太懂些行情，帮腔说：“梭子蟹35文可不算贵了，城里这个大小的至少要40文往上走呢！” 旁的客人也道：“是说，这小姑娘不仅会做生意，还会做人，东西新鲜，买什么都有买有送，买的多主动给你让价，有些话可不能空口白牙，张嘴就来的。” 林嫦儿闻言，笑道：“大伙儿买的开心，吃的欢心，我也高兴的。” 便有人打趣说：“你要是能再便宜些，咱们保准更开心！” 林嫦儿赔笑：“我倒是想呢，可我也得吃饭是不是？” 跟着摊子上一阵哄笑，大伙儿仿佛直接把张家的遗忘了，叫张家的尴尬的在原地抠脚。 林嫦儿倒是一直记得的，她自己来寻恶心，也别想她轻拿轻放，故意问那张家的，“你怎么说？来一只尝尝不？” 那张家的见这么多人帮腔，心里更是呕的不行，觉得林嫦儿果然是个会收买人心的。 先是那老太婆，然后是这么多顾客。 接下去是不是还要联合整个集市的小贩一起来针对她？ 现在还敢堂而皇之的问她买不买她的东西，买个屁。 张家的暗搓搓瞪了林嫦儿一眼，忽的尖叫，“哎呦，这螃蟹怎么咬人……” 跟着“砰”的一声，将那梭子蟹被重重摔在地上。 小金鱼人小身子灵活，立马将那螃蟹捡起来，捧到林嫦儿跟前，心疼的说：“不动了。” 林嫦儿眯眸，只不等她开口，那张家的捂着手指先质问道：“你的螃蟹咬伤了我，你现在怎么说？” 林嫦儿：“……”她爹der，神经病吧！ 这么拙劣的戏码演到她面前来碰瓷，恶心谁呢！ 扯了扯唇角，“这就奇怪了，我这螃蟹的蟹脚都绑的好好的，怎么还能咬着你？莫不是你梦游？” 张家的眼一横，“那我不管，你卖的螃蟹咬伤了人，就得赔偿。” 林嫦儿冷笑，“赔偿是吧？成啊，你把伤口给大家瞧一瞧，面积多大，流血了没？” 张家的一怔，死死捂着手，“大伙儿不都都听到了，还瞧什么瞧？ 我在这小集上摆摊这么些年，集市上行走的哪个不认得我。 我难道还能讹你不成？” 林嫦儿料定根本没有所谓的伤口，她就是来找事的，“嗤”笑一声，“讹不讹的我不清楚，我只认死理。 没人问价像你要抓着螃蟹不放的，责任一半一半，你拿出证据来，我也自认倒霉。 但要是空口造伤，只想讹我一场，伤口无医自愈，那就是你故意捣乱，咱们就让现场的叔伯婶姨们给评评理。” 说罢，不给张家辩解的机会，将手里的螃蟹展示给大家看，“刚刚的情形大家也看到的，我的螃蟹至今蟹脚都绑的好好的，怎么可能咬她。 我看她就是眼红我生意好，故意来找不痛快，故意摔死我的螃蟹。 大伙儿都认识她吧，卖小葱的，摊子就在前头不远，回头要是去她摊上买小葱，可得仔细些……” 林嫦儿点到为止，一旁的顾客们却面有深意的点头。 这是在砸她的生意，张家的气的急眼，“谁故意捣乱了，你这是在污蔑。” 林嫦儿强势说：“那就把伤口给大家看！” “就是，我看你根本没有被咬伤。”徐棍儿心疼死被摔死的螃蟹了，这可都是他嫦儿姐辛苦抓回来的。 死了，就掉价了。 当即上前一步，扣住那三角张的手腕，掰开她捂着的手，紧跟着，完好无损的手暴露在空气里。 徐棍儿大声道：“没有伤口，你果然在撒谎，你就是来捣乱的。” 张家的见计划败露，一把甩开徐棍儿，徐棍儿一个不留神，跌坐在地上，正好撞翻一旁的背篓，大颗大颗的海鸭蛋瞬间滚了一地，不少都被磕破了。 林嫦儿忙扶起徐棍儿，阴恻恻的看向张家的，“我这海鸭蛋4文一个，你自己算算该赔多少？” 张家的一听，登时跳脚，“是他打翻的，关我什么事？” “你不推他，他能摔倒？”林嫦儿寒芒注视着她，“甭废话，照价赔偿，不然……” “你这是讹诈！”张家的尖叫道：“大伙儿都来看看这女人的恶心嘴脸，想钱想疯了，张嘴35文，闭嘴照价赔偿……啊……你，你怎么打人……” 只她话没说完，就挨了一个大比逗。 张家的惊恐的捂着脸看着林嫦儿，这贱人，怎么还动手了，不对……她怎么能，怎么敢动手的？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林嫦儿没错过她眼神的变化，慢条斯理的挽着袖子，“我这人特别讲理，就是不喜欢吃亏，故意来我这里捣乱，弄坏了我东西不想赔，那我打你一顿消消气开心开心也很在理吧？” 第49章 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见林嫦儿这般动作，等着买东西，路过看热闹的人们，纷纷后退了些，主动腾出空地来。 张家的见她说动手是真的动手，先是一懵，反应过来之后终于开始后怕。 她指着林嫦儿，声音都颤了，“你……你别过来，我，我告诉你。 你，你今天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我，我当家的，绝，绝对不会这么算了的……” 林嫦儿一把拍开她的手，薅住她的头发，狠狠把人拽过来，“当家的是吧？赶紧的叫他来，爸爸今天手痒，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也正好跟你那当家的说道说道你昨儿花钱雇几个地痞无赖，来打劫威胁我的事。” 张家的平日里也就是口嗨，骂的凶，旁人也懒得跟她计较，真干架，她哪有经验。 只觉得头皮一紧，忙的去抓那小贱人的脸皮，却扑了个空。 跟着膝窝一阵剧痛，腿一软，猛地跪地，膝盖重重撞击地面，那一声“咚”响，更叫她头皮发麻，疼的龇牙咧嘴，哪里还有反抗的余地。 只能双手护着头皮，心思却还活络着。 之前想不明白的地方，也自通了 张家的暗自在心里骂彪哥三个不做人，明明是在这女人手底下吃了亏，身上的伤大概率也是这个女人弄的。 事情没办成，还收了她钱，叫她空欢喜一场。 主要是，她哪知道这女人这般厉害。 他们若是说了，她今天来找茬也会掂量些，而今闹成这样，众目睽睽之下被单方面压着打，她以后还怎么在这集市待？ 但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你个杀千刀的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花钱找人打劫你了？别血口喷人……” 林嫦儿不疾不徐，“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叫人去把那兄弟几个找过来，由不得你承认。” “你，到底想干吗？”张家的急了，疾言厉色道：“你个没脸没皮的贱货，才来这集市就跟这老太婆沆瀣一气排挤我。 如今，又栽赃嫁祸给我，你是不是要逼死我才甘心？” 这种事可以暗地里做，但绝不能放到明面上来，否则，别人往后怎么看她？所以，张家的咬死了不认，将脏水往林嫦儿身上泼。 林嫦儿冷笑，“放你娘的狗屁，前几日是谁不问缘由当街辱骂于我，我跟老太太压根不认识，但人家面慈心善，我就爱买她家小葱怎么了？ 你自己不会做生意卖不出东西能怨谁？现在知道卖惨，当初怎么不做个人？ 是不是栽赃嫁祸你自己心里清楚，大家心里也自有公道，少来道德绑架我，你找人打劫我的时候，难道想过给我活路？ 我不过是把你说做过的事原原本本的说给大家听听，叫大家一起评评理，哪里就是在逼你？ 当初既然敢做，这会儿还怕什么丢人？” 老太太也道：“大家凭本事做生意，技不如人多在自己身上找找问题。 别天天的就臆想，是个人就要害你，也不嫌累。” 张家的一噎，哭丧着脸，避重就轻，“我不过是摔死了一只螃蟹，几个鸭蛋，赔给她就是了……” 林嫦儿天生反骨，“晚了，爸爸这会儿手痒，就是想过过瘾。” “大伙儿评评理呀，我都答应赔钱了，这女人还不依不饶要打死我。”张家的大哭，已然没了前几日指着林嫦儿鼻子骂的嚣张样。 奈何张家的什么德性，大伙儿基本都知道一些，路过的狗都要被她啐一口。 适才又是看着她如何无理取闹的，属实不占理。 找人打劫这卖海货的小丫头就更离谱。 加上，这卖海货的小丫头做人没问题，所以，众人只是摇头，谁也不愿意惹这身骚。 张家的见一圈都是熟面孔，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为她说一句话，委屈道：“你们，你们就是就是看她年轻好看，都偏袒她……” 要说原本大家只是觉得是该叫她受点教训，往后好收敛点性子，但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算是惹了众怒了。 “人家不仅年轻漂亮，还讲道理会做人，老太太说的对，指责别人前先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别巴巴的只盯着别人看。让你赔的时候不肯，现在后悔有什么用？” “做人还是要实诚些，别看人小姑娘好欺负就使命欺负，踢到铁板了能怨谁。” “找人打劫人家，没把你绑了送官，都是人大度，你不感恩戴德回家烧高香，还敢到人摊子上来寻事，不打你打谁？” 林嫦儿觉得大伙儿都挺能说会道，且句句话说到点子上，叫人听了舒心。 而这张家的，就这点能耐？还天天一副天王老子下凡，莫挨老子的拽样，敢找人来堵她。 林嫦儿笑了，“打死你不至于，但你该庆幸你是女人，否则，今天别说你当家的，就是你老子娘来了也认不出你了……” 没办法，谁让她做人就是这么有原则，原则上不打女人跟小孩，除非忍不住。 但到底还是收着的。 张家的闻言，又是一阵战栗，这女人，看着娇娇小小，手底下一点也不含糊，她一点都不怀疑再这么耗下去。 就算没被打得老子娘来了都认不出自己，也迟早被薅掉一块头皮。 张家的彻底怕了，讨饶道：“你说，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林嫦儿“嗤”笑一声，“你别颠倒是非黑白，到底是谁不放过谁？ 我来集市之后，有没有去你摊上找过你一次麻烦？” 张家的双手抱着头皮不说话，林嫦儿正好继续质问，忽听有人道：“张虎来了。” 林嫦儿闻言，就循声看过去，转而看到个用眼罩蒙着一只眼睛的高大男人拨开人群走了进来。 “当家的……快救我，我快要被这女人打死了。”张家的惊呼，看着自家男人仿佛就像看到了救星。 张虎沉着脸看向薅着自己女人头发的林嫦儿，“你对我家婆娘做什么？” 原本乖乖站在摊子上看货的小金鱼跟徐棍儿，忙的跑过来双双挡在林嫦儿跟前。 林嫦儿看着两个孩子，心里安慰极了。 又看向比自己起码高了一个头的男人，因为独眼的关系，确实有些渗人，难怪这三角张刚刚敢对她放狠话，但，她也没在怕的。 扬声反问：“问我之前，怎么不先问问你家婆娘都对我做了什么？” 第50章 她都准备大干一场了，他说要谈谈 张虎冷声维护，“她就是在集市上卖个小葱，能对你做什么？” 林嫦儿也不怯，正要回他。 一旁的热心看客们先耐不住了，七嘴八舌朝张虎说。 “那能做的可多了，看小姑娘不顺眼，不分青红皂白骂一顿。” “自己生意不好，就觉得是人小姑娘故意排挤她，花钱找几个人打劫她。” “觉得不解气，再来小姑娘摊上捣乱，摔死人家螃蟹，还要讹人家。” “被人孩子拆穿了讹诈不成，推人家小孩。” “摔了人家的货，也不肯赔钱，人家不打你婆娘打谁？不送官都好了。” 张虎就那么听着，到最后，脸已经黑成了锅盖。 张虎转移视线看向自家婆娘，“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张家的一怔，眼神闪烁，无需她开口，张虎心里已然明了。 沉着脸再看向林嫦儿，“放了她，你开条件。” 听到这话，就轮到林嫦儿愣住了，她都准备大干一场了，他说要谈谈？ 这时，老太太上前来同她轻声道：“丫头，这张虎早年从过军，那只眼睛就是在战场上瞎的……” 林嫦儿一顿，军人啊！那就…… 但虽然她对保家卫国的军人自带崇敬，可也还没慷慨到能将三角张做的那些事一笔勾销的程度。 林嫦儿沉了沉气，道：“我这个人最讲理，既然你也讲理，那大家也不是不能谈。 只是你家女人做的那些事，刚刚你也都听到了。我这个人记仇，一笔勾销是不可能的。 弄坏的东西，照价赔，约束好你女人，让她往后少来我面前晃，我怕我的拳头忍不住。” “当家的……”张家的还要说什么。 张虎没理会，只朝林嫦儿道：“按你说的。” 林嫦儿这才松开张家的，张家的一得了自由，便急急起身来到张虎身旁，只身上却全没了那股子泼辣劲。 林嫦儿清点了一遍损失，报了个数给张虎。 张虎皱眉，张家的立马道：“那鸭蛋是你自家小孩摔的，我们只赔螃蟹钱。” 林嫦儿拳头又硬了，瞪了张家的一眼，转而看向张虎，“这是想反悔？” 却听张虎道：“东西我们不要，赔你一半银子，如何？” 林嫦儿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螃蟹可以带回去自己吃，海鸭蛋破壳不严重的可以半卖半送，点头，“这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张虎颔首，赔了银子，领着自家婆娘离开。 林嫦儿暗自感慨，张家的自己不做人，嫁的男人倒是条汉子。 事情既然翻篇，生意还是要做的，不过人情也是要还的。 林嫦儿带着俩孩子回到摊上，朝还没散去的看客们道：“今儿多谢父老乡亲仗义执言。 这些海鸭蛋，我刚刚都检查过了，多数只是破了外壳的，不影响吃。 大家若是不介意，就做添头买一送一，不论大小买一只好的鸭蛋，送一只破壳的，卖完为止。 小葱暂时送完了，正在补货，大家能等的等一会儿，也可以先逛逛，回头再来领取，或者先记着，明日来补也成。” 当即就有人鼓掌叫好，还有动作快的已经从钱袋里摸出铜钱，“给我来俩小的。” “好嘞！”林嫦儿收了钱，一旁徐棍儿已经捡了两枚小的海鸭蛋递过去。 小金鱼则小心翼翼的拿了两个破壳的海鸭蛋递给他，“这是您的添头，您拿好。” 花6文钱买到原本14文钱的东西，那客人笑的见牙不见眼的。 还有人被挤在后头的，怕抢不到，高举着手，“老板娘，给我留两个……” 当然也有对品质要求高的顾客，不疾不徐。 只很快，海鸭蛋便也卖得差不多了。 那只被摔死的螃蟹也有人问询，“老板娘，那只螃蟹怎么卖？” 林嫦儿原是打算带回家加餐的，便道：“原本是买35文，才被摔死的，中午便吃，也不大影响，20文，您看如何？” 那人垂眸思索了一番，“18文成不？我再买十条小溪鱼。” 林嫦儿闻言，也没纠结那两文钱，“成，18文给你，小溪鱼买十条送一条，往后多多光顾。” 那客人付了账，拿上东西，美滋滋的走了。 旋即便有人后悔道：“早知道那螃蟹你也卖，我就买了。”18文啊，便宜了一半呢！ 林嫦儿认出是个在摊前打量了那螃蟹好一会儿的顾客，笑道：“我这儿还有呢，青蟹，兰花蟹，梭子蟹随您挑，您有看中的，也给您便宜些。” 那顾客憨憨笑笑，还是觉得亏了，再便宜也不能便宜到18文吧？ 这时，一个穿青色长衫的男子从人群里挤进来，朝林嫦儿道：“我来还背篓。” 林嫦儿闻言看过去，就认出是昨儿的“财神爷”。 “劳烦您走这趟，”林嫦儿礼貌接过背篓，从身后提过来一只小桶，“昨儿才弄上来的，海胆，送您吃。” 吴清丰眸底闪过一丝异样，余光又打量眼前的小丫头一眼，到底摆手，“无功不受禄。” 林嫦儿：“……”都说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这倒是个新奇的。 林嫦儿笑笑，“昨儿给的银子多，不是什么奇货，吃个新鲜罢了，炒饭或是刺身都行。” 吴清丰闻言，觉得这丫头属实有趣，送东西还怕他不懂怎么吃，包送制作方法，不过，炒饭他倒是听说过，但刺身是什么新吃法？ 脑海里闪又过昨日在四海酒楼门前，她偷摸从自己的钱袋里掏钱扔在地上，装作是那小孩的时候的画面。 都说商人重利，心想，都说商人重利，倒也不尽然。 这么想着，他心里便又有了个想法。 接过水桶，扫了一眼摊位上的“剩货”，“今儿有新货？” 林嫦儿忙点头，“昨儿运气好，捡了两桶蛤蜊，差不多卖完了，另外还有东星斑海鲈鱼海鳗，还有半桶皮皮虾，青蟹您昨儿买过了，今天多了兰花蟹，梭子蟹。 小溪鱼也有一些，您看看，有没有想尝尝鲜的。” 东星斑这些，此前虽然也有不少人问，但碍于价格，最后都没成交。 眼前这位，倒是不差钱，但他一个人也吃不下那么多。 所以林嫦儿本着平常心给他介绍，想着能卖出多少算多少，真卖不出去，再去县城。 不想，下一瞬，她便看到那“财神爷”薄唇一张一合，道：“包圆了，你算个数。” 第51章 财神爷抛出橄榄枝 林嫦儿还在思考，“财神爷”是会买条东星斑还是买条海鲈鱼，骤然听到“包圆”两个字，一时没反应过来。 懵道：“包圆是什么圆？我这里都是海鲜跟河鲜，没有这个圆子。” 桂圆，肉圆她就听过，包圆是啥？ 吴清丰闻言，也愣了一愣，看她一脸认真的表情，竟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忽就笑了。 他倒是没想过，这极精明的小丫头，也会有迷糊的时候。 他道：“剩下多少，一并要了。” 林嫦儿这才反应过来，是全要了。 心下一喜，转而又道：“公子，海货性寒，这么多，您一个人？” 吴清丰脸上笑意更明显了些，解释说：“本官……咳咳咳……” 林嫦儿正仔细听着，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官”，但跟着就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等再开口，便听他道：“我一个长辈才接手了四海酒楼，一个人固然吃不了这许多，但酒楼能用。” 林嫦儿无暇多想，安心下来，脑海里闪过此前裴四海的大气做派，不妨又多看了吴清丰一眼。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个时代有底蕴的大家族，对族中子弟的教养确实不差。 这么想着，只觉得“财神爷”周身的气度更不凡了。 吴清丰见她有些走神，心中不免有些不安，他独自下到地方上考察民生民情，就是不想叫人认出来，但刚刚差点说漏了嘴，也不知她听没听清。 小心试探问：“怎么？” 林嫦儿这才回神，忙道：“今儿遇上点事，大货都还没开卖，我这里还有4只青蟹，每只25文，4只兰花蟹，每只30文，5只梭子蟹，每只35文。 东星斑3条，每条100文，海鲈鱼4条，每条80文，两条海鳗，大的约莫10斤，300文，小的8斤左右，240文。 半桶虾姑算50文，这些蛤蜊跟小溪鱼，做添头送您！一共是一两六钱5文，给您抹零，算一两六钱。” 吴清丰听完她的话，眼底不自觉闪过一丝惊艳。 这小姑娘竟会速算，且边报边算还比他要快。 吴清丰对自己的速算能力一向极有自信，放眼京城，他若说自己是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这不免让他对眼前的小姑娘更多了几分兴趣。 看她年纪不大，又是女子，家里便是有闲钱，也不可能送她上学，也不知是熟能生巧，还是有高人指点。 只是，到底有些惋惜，若是个男子便更好了。 吴清丰微不可察的叹息一声，从钱袋里取出一块银子递给她。 林嫦儿一看是块银锭，都不用上手，便笑说：“公子，我这找不开。” 吴清丰一顿，下意识要说“不用找。” 林嫦儿先抢话道：“今儿东西不少，公子您一双手必然拿不过来，我帮您一块送去四海酒楼，届时劳您让掌柜的帮忙绞个一两六钱银子给我如何？” 吴清丰自觉不差这点银钱，但见她表情真切，并不似做作，心里不免又高看她一眼，原先的想法也落定。 朝她道：“劳烦。” “不麻烦的，您稍等。” 林嫦儿摆摆手，转身去清点货品，却见那原本想买那只18文死蟹的客人正哀怨的看着她，“这是全卖完了？” 林嫦儿笑道：“抱歉啊，今儿是没了，我明儿还来，您想要，明儿再来看看。” 那客人叹了口气，嘀咕说：“早知道就不犹豫了。” 林嫦儿打趣说：“您这话说的在理，看中就要下手，犹豫就会败北。 但您也别不高兴，明儿您赶早来，我给您便宜两文钱，再送您个小鸭蛋。” 那客人一听，一扫脸上的郁色，“说好了，我明儿来，你可不能赖账。” 林嫦儿笑说：“我还要在这集市上做长久生意呢，赖不了。” 那客人这才乐呵乐呵走了。 林嫦儿又朝还在摊前看热闹的大伙们道：“谢谢大伙儿捧场，今儿都卖完了，大伙明儿再来。” 林嫦儿清点完货品，人群也散去了，卖小葱的老太太才提着一篮子小葱回来，看着摊上还剩下不少货，摊前却门可罗雀。 忙问道：“是不是我回来的晚，耽误事儿了？” “您回来的正正好，”林嫦儿指指吴清丰，“这些东西，这位公子包圆了的。” 老太太这才松了口气，林嫦儿又问她，“这一篮子是几斤？” 老太太笑，“5斤，我明儿再给你带过来。”现在天气还不算热，都是带根拔的，回去洒点水放着，到明日也不影响。 况且5斤葱也要10文钱，小本生意，都是一文一文攒银钱的，东西都卖出去了，能省则省。 林嫦儿闻言，便约摸猜到她的想法了。 笑道：“煮海鲜哪里少的了葱呀！” 从钱袋里数了10文铜钱塞给她，又朝那“财神爷”道：“公子，咱们这儿买东西都送小葱，您要的多，这一篮子都是您的了。” 吴清丰也不多话，只道：“多谢。” 林嫦儿弯弯唇，转向老太太，“您这会儿还有空不？东西多，我跟孩子们帮这位公子一道将东西送过去。 您能帮我再看会儿摊子么？” 老太太笑笑，“你尽管去，我替你看着。” 林嫦儿跟她道了谢，小金鱼已经主动背起蟹篓。 一刻钟后，林嫦儿带着小金鱼，徐棍儿同吴清丰一起大桶小桶的出现在四海酒楼门口。 新来的伙计，是裴四海带过来的心腹，一见到吴清丰，忙唤了声“三爷”上前来帮忙，“三爷出门怎么不带个小厮，这些粗活哪是三爷您干的，且快歇歇……” “出来几个人，把东西抬进去，楼上雅间备茶水。”一边招呼着，一边朝里头喊。 跟着低头看了眼桶里的海货，笑道：“真是巧了，东家同白少爷一早去城里采买海货，听先回来的采买回来说，品质似乎不讨理想。 早知三爷您有这路子，东家何苦还费这个功夫往那城里跑。” “裴叔还没回？” 活计道：“您喝会儿子茶水，便该回了。” 吴清丰“嗯”了声，余光下意识往林嫦儿身上瞟。 台子已经给她搭好了，后续如何谈，便得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第52章 跟四海酒楼谈合作 只下一瞬，吴清丰微微蹙眉，两个小的倒还好，反而是林嫦儿，早已是满头的汗，但一路行来，并未曾听她吭声。 吴清丰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转而想到什么，到底没递给她，反是道：“方才你在摊子上说的海胆刺身，我从前还不曾听过这般吃法，能否上楼坐下详细说说？” 林嫦儿眼睛一亮。 刚刚他们说采买海货，她不就是卖海货的吗？ 他们有需求，她有货，甚至她还有保鲜的法子，为什么不能谈一谈。 眼下裴四海不在，她正需要一个理由在酒楼等他回来。 但海胆刺身的话！ 看“财神爷”的穿着气度，应是见过世面的，连他都没吃过，就说明这个时代，还没有这个吃法。 若是自己吃，她送东西告知吃法倒是合情合理。 可，若是酒楼的话，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吴清丰看出她犹豫，“不方便？” 林嫦儿笑道：“不瞒您说，这确实是咱们自己家琢磨出来的吃法。 但公子又感兴趣，不妨这样，借酒楼的后厨一用，由我做来公子尝尝。” 如此，既不算拒绝“财神爷”，又有正当的理由留下。 说不准，还能谈成两笔生意。 吴清丰这厢也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是，祖传秘方不外传的，他想吃，她可以亲自去做。 那以后若是再想吃怎么办？只能再找她，小丫头精明着呢！ 不过，她越是藏着掖着，他越发感兴趣，“甚好。” 林嫦儿又道：“但在我使用厨房期间，酒楼的人不许进出厨房，更不能偷看，可能办到？” 吴清丰挑了挑眉，“这有何难！” 当即让伙计清场，伙计办事效率极高。 不消半刻钟整个后厨的人便都聚在了前厅。 林嫦儿拎着水桶进了厨房，小金鱼立马给徐棍儿使眼色，两人聚精会神的自守在门外，连只苍蝇飞过，都要看个仔细。 海胆刺身的常规做法需要柠檬汁，生抽跟芥末酱。 但这里显然不会有柠檬汁跟芥末，好在林嫦儿找到了白醋跟茱萸，白醋可以用来代替柠檬汁，茱萸酱可以顶替芥末酱。 调配好料汁，林嫦儿小心翼翼的在海胆壳顶端打开一个口子，将里面的内脏清理出来，只留下干净的海胆黄。 再将料汁倒进去摇匀，跟着收进空间里冰镇。 林嫦儿对刺身的理解一直是，用最原始的处理方式做出食材最贵的吃法。 而摆盘就至关重要，但是海参到底单调了些，又从桶里抓出来一条鲜活肥美的东星斑，片成生鱼片。 想着刚刚伙计提到同裴四海一道出门的还有一位姓白的公子。 林嫦儿从橱柜里找出三个合适的盘子，将黄瓜切成薄片铺在盘底，将生鱼片跟海胆摆好。 又让小金鱼在院子里摘了三支紫色小花进来，从现成的面团里掰了三块当做泥托固定小花，重新收进空间冰镇了一小会儿，这才算完工。 送菜的事不需要林嫦儿操心，她一开门，便有四海酒楼的跑堂进来接手后续。 刺身送上雅间，林嫦儿也没着急上楼，跟小金鱼和徐棍儿一道在前厅候着。 许是上头吩咐了，伙计礼数周全，上了茶水跟茶点没叫他们干等。 林嫦儿猜的没错，白少安今天跟裴四海一道回来之后并未着急回家，听吴清丰说了海胆刺身，更是来了兴致。 等跑堂的端了刺身上来，白少安眼睛睁的大大的，这是菜？还怪好看的，舍不得下嘴怎么办？ 裴四海也只觉得眼前一亮，他一直知道美味在民间，但这摆盘，哪里像是一个乡野村妇的品味。 吴清丰更不用说，眉眼都不知不觉间变得柔和，这小丫头，总能给他惊喜。 但不同于白少安的好东西就该收藏起来，他一直认为食物，就是用来食用的。 用银质小勺舀了一勺子海胆送进嘴里，冰鲜爽滑的口感瞬时包裹整个口腔，心田上仿佛无数花瓣瞬间飞扬，自由惬意…… 吴清丰自以为不是重口欲之人，却也失态贪了嘴。 白少安见他这模样，不禁嘀咕，“真有那么好吃？” 吴清丰没废话，“自己尝。” 白少安“哦”一声，同裴四海几乎同时品尝，跟着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对方，一阵静默诧异之后，猛地点头。 之后，雅间里，便再没了交谈声。 林嫦儿被请上雅间的时候，三人的盘子里已只剩下了黄瓜片。 生面孔的年轻公子急迫开口，“这海胆刺身可是你做的？快说说是怎么个做法？” 林嫦儿礼貌微笑，不等他开口，吴清丰先接过话，“少安，这是人家的祖传秘方，哪有贸然往外说的道理。” 白少安一拍脑袋，自觉孟浪失礼，朝林嫦儿拱拱手，旋即凑到裴四海耳边小声说：“裴叔，你且将这方子买下，保准赚个盆满钵满。” 裴四海正有此意，只不过，还是没贸然开口，先问林嫦儿道：“适才的刺身除了海胆，另一种是什么？” 林嫦儿如实道：“是东星斑。” 说罢看向吴清丰，“单是海胆有些单调，我便擅自做主挪用了一条东星斑，公子不介意吧？” 吴清丰这会儿心情正好，摆手，“无妨！” 那头裴四海又道：“东星斑也能做刺身？” 林嫦儿回话说：“不止，还有许多海鱼都能做刺身。” 一个方子，可以做多种菜品，想想就不要太划算。 白少安疯狂朝裴四海使眼色：裴叔，拿下不亏。 裴四海也觉得这个刺身的配方非拿下不可，“姑娘可愿将这方子卖与在下？” 林嫦儿早料到他会这般说，但她并不打算一次性买断。 林嫦儿笑道：“不是我不愿意卖，而是这刺身配方无法一次言明。” 裴四海眸子轻眯，“如何说。” 林嫦儿缓缓开口，“但若说刺身的精髓是食材本身，那么料汁就是灵魂。” 配料按照不同比例调配，出来的料汁口感便会有不同。 咱们大夏王朝地广物博，众口难调，北方喜辣，南方好甜，沿海爱清淡。 裴东家您是北方口音，想来是能吃辣的，今儿的料汁我便加重辣味的比例。 但倘若换做是南方来客，料汁里便要添加一些别的材料，如此，得到的料汁才能迎合食客的口味……” 裴四海闻言，眸子里的惊艳更盛，更觉得不能错过这个方子，可也不能把小姑娘挖来四海酒楼，人家也未必愿意。 白少安也急死了，若是不卖，他以后是不是就吃不到美味刺身了？ 论脑子，吴三哥最好使，白少安扭头疯狂暗示吴清丰想办法。 林嫦儿将几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知道他们必然不会就此放弃，主动权这不又回来了吗？ 吴清丰没理会白少安的疯狂暗示，反而是将林嫦儿的一举一动都看了清楚明白，这小丫头，可比他想的厉害多呢！ 也不再耗费时间，直言道：“不能直接卖，那是否有其他的法子？” 第53章 姑娘固执己见，就不怕我们翻脸? 这正是林嫦儿想要的，她也没再磨蹭，直言道：“我这里确实有个法子，只是裴东家未必愿意。” 裴四海抬抬手，“但说无妨。” 林嫦儿直言道：“方子没法卖，但咱们可以合作。” 裴四海一顿，伸手摸了摸山羊须，转眼看向吴清丰，后者道：“怎么个合作法。” 林嫦儿道：“三位方才已经尝过咱们这刺身，应该知道咱们这道菜不会便宜，寻常百姓未必负担的起。 故而也不能像普通菜品那般随到随吃，加上海货也分时节。但咱们可以走定制路线，食客要品尝咱们的刺身，需提前预约，提供忌口，喜好等信息。 届时我再按照食客的喜好，调制出符合食客口味的料汁。” 裴四海点头表示认同，只是，“那姑娘的酬劳怎么算？” 林嫦儿伸出三根手指，“卖出一份刺身，我抽三成利。” 吴清丰闻言，眸子一眯，心说，这丫头年纪不大，野心不小，点子也不少。 白少安也觉得，这小姑娘脑子活络，卖方子撑死只得百两，但若是抽成，就不一样了。 这样的美味，裴叔必然会想办法宣传，加上背靠镇北王府跟京城吴家，不愁销路，若是能有保鲜的法子，便是卖到京城去都成。 少则几份，多则几十份，小丫头抽走的银子就超过方子钱。 当然，裴叔赚到的只会更多。 裴四海也是这么想的，故而他又抬眸重新打量了眼前的小姑娘一番。 心里自然不想错过这个方子，但抽成便等于让这小姑娘入伙四海酒楼，他到底只是名义上的东家，夫人不点头，他做不得这个主。 无奈的看向吴清丰。 林嫦儿见他这般，以为是在担忧销路，便笑道：“裴东家经营酒楼，应当知道，一个酒楼，需得有自己的特色，才能生意兴隆。 而咱们这刺身，还是大夏王朝独一份的吃法。 奇货可居，只要噱头够，再把这道美味宣扬出去，后续必定能吸引饕餮客慕名而来。” 她这话可说到白少安的心坎上了，白少安仿佛遇见了知音，立马打了个响指，凑到裴四海耳边小声说：“裴叔，我也觉得是这个理。” 然后眼神暗示“快答应，快答应。” 裴四海却摸着山羊须一时没敢接话。 这时，吴清丰开口道：“若是后续情况并不像姑娘想的这般乐观呢？” 林嫦儿笑着摆手，“若真如此，酒楼与我也并无损失不是？” 吴清丰暗自点头，觉得在理，只是也不能她说多少就多少，“三成有些多，两成如何？” 林嫦儿摇头轻笑，“公子要这么想，咱们就换个算法。 倘若这刺身定价三十两一份，成本不超过两钱，咱们暂且抛开不谈。10份就是300两，裴东家拿7成能赚210两，若能卖出去100份，那就是2100两。 看几位的气度与谈吐，客源应当不愁，咱们这合作谈成了，裴东家最后能赚到的钱必然超过我说的数额。 但假若诸位觉得我拿的多，不愿跟我合作，那就等于裴东家白白损失了这么多银子。” 她这话说完，白少安目瞪口呆：“……”居然还能这么算？可为什么他竟然觉得好有道理。 吴清丰也觉得诧异，但又挑不出错儿来，暗自朝裴四海颔首。 林嫦儿见火候差不多了，又趁热打铁说：“其实，我这里还研究了一些别的吃食，若是这次合作能成，往后咱们也可以继续谈别的。” 吴清丰轻笑，话锋忽转，“姑娘固执己见，就不怕我们翻脸不认人？” 林嫦儿一顿，吓唬她？ 摆手，“我若信不过公子，也不会跟裴东家谈这笔生意。 倘若当真看走了眼，也只能自认倒霉……”但迟早要报复回来的。 后面的话，吴清丰自然没听到。 只觉得话说到这份上，自己再不答应，便似乎对不起她这一份信任。 不由的笑了笑，给裴四海使了个“可以答应”的眼色。 后者便开口道：“三成便三成，但姑娘既然跟我四海酒楼合作，这方子便不能再卖与别人。” 林嫦儿闻言，便知道自己赌对了，回他道：“那是自然，咱们要立文书的，裴叔不放心，可以把这条写进去。” 缓了缓，“当然了，您也不能欺负我年纪小，见识少，就克扣我的分红。 若是被我发现的话，我可是要去县衙，找县太爷做主的。” 这话音落下，白少安跟裴四海不由都看向吴清丰。 吴清丰脸上一热，眼神闪了闪，正色道：“看我做什么？做正事。” 林嫦儿也觉得奇怪，四海酒楼又不是“财神爷”在经营，他们不看裴四海看“财神爷”做什么？ 裴四海“呵呵”笑着起身，“我这就去起草文书。” 白少安则从茶盘里，另拿了个干净的茶盏，倒了茶，招呼林嫦儿，“说了这么久，渴了吧，坐下喝口茶。” 林嫦儿本就不是扭捏的人，同他道了谢，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 旋即又听他道：“在下白少安，还未请教姑娘……” “林嫦儿……”林嫦儿轻抿了一口茶水，大方道。 吴清丰一愣，蓦的抬眸，“哪几个字？” 林嫦儿一顿，转而道：“双木林，嫦娥的嫦，儿就是女儿的儿。” “何方人士？家住何方？” 林嫦儿：“……”查户口吗？ 白少安怪道：这家伙今天是怎么了？又不是办案，问这么仔细，不怕吓到人姑娘吗？ 林嫦儿只是照实回他，“临水村。” 吴清丰点了点头，虽说也是临水村人士，但老师那个世侄女儿据她叔叔所说，是同人私奔了，就不该还居住的临水村。 约摸是同名同姓，否则，他如何对得起老师的托付。 这么想着，他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下一瞬，手肘却被白少安撞了一下。 吴清丰看向他，眼里都是莫名。 白少安给他使眼色“该你了！” 吴清丰这才回过神来，“吴清丰。” 林嫦儿：“……”这么巧吗？宁海县新来的那位也姓吴呢！ 第54章 若是没有路子，可以问问裴叔 又悄悄打量了他一眼，到底还是觉得哪会有这么巧的事。 天下之大，同名同姓也不足为奇。 林嫦儿朝他点了点头，“原是吴公子。” 吴清丰也颔首，“林姑娘。” 白少安自觉受了冷落，又朝林嫦儿道：“姑娘往后同裴叔合作，少不得常来四海酒楼，咱们碰面的机会自不会少。 我见你年纪小，便托大唤你一声林妹妹如何。” 林嫦儿：“……”林什么？ “咳咳咳……”差点被一口茶水岔了气，林嫦儿掩嘴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吴清丰瞪了白少安一眼，满眼都是那种“怎可如此孟浪”的眼神。 白少安一脸无辜，他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套个近乎，将来有什么美味，可以占个头筹嘛！ 吴清丰摇摇头，见林嫦儿咳的有些狼狈，到底还是从怀里掏出帕子，只还未曾递过去，雅间的门先被推开。 吴清丰抬眸，见是裴四海拿着文书回来了，又悄悄将握在手里的帕子放了回去。 林嫦儿接过文书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漏洞，便同裴四海各自签字，并按了手印，一式两份，各自收好。 裴四海又拱拱手，“往后就仰仗林姑娘发财了。” 林嫦儿笑着回了一礼，“裴叔客气，是您带我发财才是。” 裴四海摆摆手，“就不知，往后要如何联系姑娘。” 林嫦儿眸子一转，道：“方才同吴公子初到酒楼的时候，听伙计说，您同白公子今日去县里采买海货，似都不合意？” 裴四海点头，“姑娘有路子？”转而又想到什么，抬眸看向她。 林嫦儿适时笑道：“不瞒裴叔，我也是卖海货的，吴公子这两日的海货便是从我这里买的。 既然裴叔要找新路子，不妨考虑考虑我。 东西您也看到了，价格也好说，只是我每日弄上来的东西品类稍有不同，数量也会有偏差。。” 裴四海眼睛一亮，采买这一块，他还是能自己做主的，当即点头，“成，往后你有什么海货，都先往我这里送。” “如此，我便先谢过裴叔了。孩子们还在楼下等，我先告辞。”林嫦儿笑着行礼。 裴四海拱手回礼，林嫦儿喜滋滋要离开，却听吴清丰喊了声“林姑娘……” 林嫦儿回头，“吴公子？” 吴清丰道：“那个叫徐棍儿的孩子？” 林嫦儿一愣，想起昨天的事，他既然这么问了，自是知道的，便回他，“他昨日祭奠完老丐头后，凭自己的本事找到我们家，说要报恩。 我见他有情有义，人又机灵，便让我娘认了个干亲，叫他同我们一道生活，大家相互扶持，也算有个依托。” 吴清丰点头，“出身由来可有问清？” 林嫦儿道：“就是个可怜孩子。” 吴清丰蹙眉想到什么，到底没说，只提醒道：“若要长久收留，早些落实户籍。” 林嫦儿深吸一口气，这个时代没有户籍会被视为流民或盗贼，窝藏“盗贼”被查到，可不是小事。 当即朝他道谢，“谢吴公子提醒。” 吴清丰摆手，“若是没有路子，可以问问裴叔。” 说完，朝裴四海使了个眼色。 后者忙道：“在下有个远亲，正好在县衙处理户籍事务。” 林嫦儿点头，“如此，便劳烦裴叔帮我问一问具体流程，若是需要打点，我需得准备多少银子，我心里也好有个数。” 裴四海一口应下，“包在我身上。” 林嫦儿又道了声谢，裴四海亲自送她下楼。 白少安站在窗口，一直目送林嫦儿带着两个小的出了四海酒楼，才转头问吴清丰，“三哥，户籍的事不是你一句话的事么？” 吴清丰抬眸给了他一个“傻”的眼神。 白少安又“哦哦”两声，仿佛自通，忽的又想到什么，“不对啊，三哥你对林妹妹是不是有些过分关心？” 吴清丰拧眉，耳尖蓦然发热，端起茶盏假装喝茶，“何出此言？” 白少安道：“不关心，你跟查案似得连人家住哪都问的那么清楚？不关心，她家收留个小乞丐你也要过问？” 吴清丰眸光滞了滞，反驳：“裴叔要同她合作，我自然得多留一份心眼，否则她若出什么事，不是要连累四海酒楼，连累姨母？” 白少安“哦”一声，点点头，还是觉得不对，这不是他管辖的地方吗？能出什么事？ 还要问点什么，但见他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到底没问了。 林嫦儿带着两个孩子出了四海酒楼，便将要跟四海酒楼合作的事同他们说了。 小金鱼当即咧嘴笑的见牙不见眼，“娘亲真厉害。”他也得更努力帮娘亲干活才行。 徐棍儿没小金鱼那么多心思，只觉得开心，看着林嫦儿的眼里满是崇拜。 林嫦儿顺路买了两份糕点，一份给孩子们的，另一份，老太太连着两日帮她忙，她总得有所表示。 却不想，还没回到摊上，就在集市口子上大樟树下遇上了周大爷。 老爷子坐在牛车上，乐呵乐呵同她打招呼，“丫头可算回来了，摊子上的东西我先给你装上车了，帮你看摊子的老太太也先回去了。” 林嫦儿看了看天，这才发现已经过了时辰，抱歉道：“那可真是麻烦您了，等许久了吧，真是抱歉。” 说着从怀里掏出两文钱，“我今儿还要采买些东西，您去前头喝碗茶再等等我可行？” 周大爷乐呵乐呵的，推却说：“不妨事，不妨事，老头子我在这等着便是了。” “您收着，”林嫦儿将那两文钱塞到他手里。 “那老头子我今天也尝尝外头的茶，”周大爷这才将钱收下，帮着把林嫦儿剩下的水桶跟背篓装上车，这才去喝茶。 临走他从牛车上的背篓里拿出一包东西递给林嫦儿，“这是一个卖包子的说是你顾姐给你送来的包子。” 林嫦儿笑着接过，打开那油纸包一看，发现里头竟包了10个包子。 想着顾姐那生意并不好做，今儿自己跟小金鱼也没过去帮忙，也不知道她那些包子有没有卖完。 约摸是没有的，否则，也没有这许多包子可以送给她。 林嫦儿眸子转了转，招呼徐棍儿，小声说道几句，从钱袋里数了一把铜钱给他。 徐棍儿接过铜钱，拍拍胸脯，“嫦儿姐放心，我一定办好……” 说罢，朝小金鱼笑了笑，往集市跑去。 第55章 小孩子才稀罕坐牛车，他已经是大人了 小金鱼看着徐棍儿的背影，“娘，棍儿叔，是去给顾姨送包子钱了吗？” 林嫦儿朝他眨眨眼，“是去买烧饼。” 小金鱼大眼睛滴溜一转，点头，“对，棍儿叔是去买烧饼了。” 徐棍儿脚程快，不多时便回来了。 手里多了四个烧饼，一并交给林嫦儿，“嫦儿姐，烧饼。” “没叫你顾姨发现吧？”林嫦儿接过烧饼，给徐棍儿跟小金鱼各分了一个。 徐棍儿咬了一口烧饼，暗道了句真香，这才回道：“嫦儿姐放心，妥妥的。” 林嫦儿点了点头，又问他，“你顾姨今儿包子剩的多吗？” 徐棍儿点头，“多，还剩两屉呢！” 林嫦儿垂眸思索片刻，她跟小金鱼也不能每天去帮着卖包子，要是有个法子能带动包子的销量就好了。 她这么想着，脑海里突然灵光一现，心里有了个主意，但具体还得有待商榷。 又递给徐棍儿一个烧饼，“你再跑一趟，把这个烧饼给周大爷送过去，咱们再去采买。” 今儿是她误了点，耽误人家吃饭，请人家吃个烧饼也是合情合理。 “好嘞！”徐棍儿得了差事，开心的像是能多吃一个烧饼似得，脚下生风。 今儿钱袋颇丰，又有牛车，林嫦儿便放手去采买，昨天的老母鸡顾母舍不得吃，她今天买了只老鸭，干脆让店家给处理好。 转而再去猪肉铺买了5斤猪肉，店家照例送了根筒骨，骨头上的肉比前两天都要多一些。 路过羊肉摊，羊肉滋补，虽然现在已经是春末夏初，不是吃羊肉最好的季节，但顾家人长期营养不良，普遍都瘦弱，尤其是顾母，便是夏天也吃得。 又买了10斤羊肉，路过药铺，勉强凑齐十三香配料。 最后才转道去粮铺，一次买了100斤精米，50斤大豆。 她买的多，店家主动让伙计帮着送到牛车上。 回去的路上，林嫦儿盘了下今天的账，采买共计花了一两六钱。收入多，支出也大。 但赚钱就是为了过上好日子，守着银子过苦巴巴的有什么意思？ 米缸一满，焦虑全无。 最开心的莫过于小金鱼，娘买了这么多东西回家，够他们吃很久了吧？娘应该不会想着走了吧？ 徐棍儿也高兴的很，顾家好，他自然跟着好，所以，往后，他要更加努力学文练武，保护嫦儿姐，将来再挣一份前途回报嫦儿姐。 便是赶车的周大爷也乐呵乐呵，活儿少给的多，还给茶水钱包饭食，这么好的雇主上哪儿找去？ 故而，快进临水村时，周大爷主动询问林嫦儿，“丫头，明儿还用车不？” 林嫦儿点头，“用，就是您也看到了，我东西多，您载我怕就载不了其他人，会不会耽误事儿？” “不碍事，”周大爷摆手，“你这趟近，我先送你去镇上，回头再载人去县城也使得。” 林嫦儿点头，“成，回程的时候，还是要麻烦您来接我。” 周大爷拍拍胸脯，“没问题。” 转而又问林嫦儿，“丫头，我这牛车，能到你家门口不？” “能的！” 临水村虽然穷，但路面还算宽阔，今儿东西多，能送到门口，自然是最好不过。 周大爷道：“成，那我便给你送到门口，明儿也到你门口接。” “那感情好！我先谢谢您！”林嫦儿笑着道谢。 从村尾到村头约摸有一刻钟的路程，顾大郎跟顾二郎脚力都不好，挑这一趟海货也是费劲。 门口接送，能省不少力气。 周大爷赶着车，眼睛弯成月牙。 等他们到村口，顾家人早已经在大樟树下等着了。 顾小满被顾母抱在怀里，远远看到坐在牛车上的林嫦儿，便长着脖子喊“婶婶，小满在介里。” 身子一扭滑到地上，颠簸小腿要朝牛车那边跑。 顾四郎一把抱住他，“小心牛牛踹你。” 顾小满只咯咯笑，指着牛车说：“婶婶。” 顾小鹿乖乖站在顾大嫂跟前，朝林嫦儿挥手，“娘，哥哥，棍儿叔。” 顾小满跟顾小鹿几个孩子都没坐过牛车，这么看着便很是稀罕。 等牛车在大樟树前停下，顾小满踮着脚尖朝林嫦儿伸出小短手，“婶婶……” 林嫦儿将他抱上车，“今天乖不乖？” “乖的，”顾小满咯咯笑，指指眼巴巴站在车边看着娘亲的顾小鹿，“姐姐也乖。” 林嫦儿揉了一把他脑袋，“你乖乖跟哥哥和棍儿叔坐牛车，婶婶下车把姐姐也抱上来。” 顾小满点头说“好！” “嫦儿姐，我下去走走！”不等林嫦儿动作，徐棍儿已先一步跳下车，抱起顾小鹿让她爬上牛车来。 顾小鹿挨着林嫦儿坐下，亲亲热热的喊“娘亲”跟她贴贴。 小金鱼喊了声“四叔，”也要下车换他上来坐牛车。 顾四郎手摆的起飞，“你们先回，咱们就跟在后头。”小孩子才稀罕坐牛车，他已经是大人了。 牛车继续前行，路过郭大宝家的时候，郭大宝跟他娘正坐在门口吃着什么。 看到林嫦儿，郭大宝的娘白眼翻的起飞，郭大宝也骂骂咧咧。 林嫦儿没听真切，隐约好像是“死妖精，迟早收了你。”什么。 林嫦儿怀疑自己听错了，神神叨叨的也懒得理会。 相安无事最好，真要犯到她头上来，她这次可没那么好说话。 到了家，顾家人还在后头，周大爷帮着卸东西，顾小满也颠簸小腿帮忙。 他挑中的是装了十斤羊肉的背篓，小奶团子背不动，卯足了劲“嘿咻嘿咻”往院子里拖。 一个没留神，绊到凸起的土块，一个屁股蹲摔坐在地上。 小家伙一门心思扑在搬东西上，一时没反应过来，摔懵了。 还是林嫦儿同周大爷抬了精米进堂屋出来，看到他懵坐在地上，将他抱起来，“摔疼了没？” 顾小满回过神来，也不哭，只跟她告状，“婶婶，土土坏，绊小满。” 林嫦儿被他逗笑了，踢了几下将土块踩平，“好了，婶婶给你报仇了。” “婶婶好，”顾小满说着话，扭动身子从林嫦儿怀里滑下来，还要继续去帮那只背篓。 小金鱼走过来，摸了一下他的脑袋，先他一步背起背篓，“乖乖坐着玩，别又摔了。” 顾小满点头说“好”，身体却很诚实，屁颠屁颠跟在小金鱼身后，拍手说：“哥哥厉害！” 林嫦儿得空给周大爷倒了碗水，周大爷也没推辞。 等他喝完水离开，顾家人也回来了，看着堂屋里堆放的一大袋子精米，几个大人都红了眼眶。 顾母拉着林嫦儿的手，“知道你会赚钱，可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哪能顿顿吃精米，改明儿，你买些粗粮回来。 往后，你那份，让大郎媳妇单独给你做，咱们其他人偶尔吃一顿两顿的，平常吃粗粮就好……” 第56章 单独我搞特殊，那是供祖宗 其他几个大人闻言，也跟着点头。 顾大嫂道：“弟妹，娘说的在理，你大哥几个饭量都大，这么些精米也只够他们吃没几天的，一斤精米能换好几粗粮了，往后我们还是吃粗粮。” 林嫦儿拧眉，顾二嫂又跟她比划道：【有粗粮吃，已经很好了，往年这个时候，青黄不接，野菜糊糊还不一定吃的上呢！】 顾大郎跟顾二郎几个也纷纷表态，没一个表示不满。 林嫦儿的眉心拧的更紧了，“这么说，大家都同意让我搞特殊？” 顾四郎道：“不是让三嫂嫂搞特殊，而是，本来就是三嫂嫂赚的钱，三嫂嫂吃精米也是应该的。” “那你们就是不把我当一家人了？”林嫦儿知道他们是心疼她赚钱不容易，可心里还是莫名有些恼，语气就有些冲。 林嫦儿道：“照你们这么说，我是不是得给你们每个人发工钱？ 我从前便说过了吧，我带大家一起赚钱，就是为了让家里过上好日子。 你们是我在挖蛤蜊的时候，躺在家里睡大觉，还是我下海抓鱼的时站岸边自顾着玩了？” 见她生气，顾家人吓坏了。 顾大嫂忙说好话，“弟妹别生气，咱们笨嘴拙舌的不会说话，但肯定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赚钱不容易，咱们不能这么造。” 顾二嫂也道：【弟妹，咱们真的没把你当外人。】 林嫦儿别过脸不说话，顾母急哭了，转到她面前说好话，“嫦儿，是娘说错话，你别自个儿恼，你骂娘吧，把气出了，别闷出病来。” 看她这副模样，林嫦儿心里酸酸的，但也没脾气了，抬袖抹她的眼角，“娘，咱们每晚这么辛苦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过上好日子吗？吃好穿好身体好才是好日子，若还跟从前一样苦巴巴的，那咱们赚钱到底为了啥？ 我又何苦这么折腾呢！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顾家人淳朴，只是有些认死理，道理还是得掰碎了一点点说给他们听。 顾母握着她的手，“嫦儿，娘知道你孝顺，娘就是，就是亏心的厉害啊，三郎没叫你过上好日子，反而叫你……”养着我们一大家子。 林嫦儿伸手，“打住，这话我不爱听。我若嫌弃大家是累赘，分了家去一个人过日子岂不痛快？ 再则，我能赚到钱，不单单是我自己一个人的努力，也是大家一起支持的结果。 家里每个人，便是连小满，都努力干活了的，吃点精米不亏心的。” 说罢，她环视一圈，朝大家伙儿道：“我知道大家的心思，三郎没了，小金鱼跟小鹿到底不是我生的，说白了我跟这个家始终是隔着的。 可你们忘了当初四郎怕我离开，劝我留下来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吗？ 他说三嫂，你不走，咱们总能一起把日子过下去的。” 缓了缓，她继续，“既然是一起把日子过下去，自然是我吃什么你们也吃什么，单独我搞特殊，那是供祖宗。” 她这话说完，顾家几个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仿佛下了什么决心。 顾大郎先出声道：“娘，三弟妹不嫌弃咱们就是咱们几辈子烧高香求来的福气了。 三弟妹肯带咱们过日子，咱们只管听三弟妹的，往后，咱们一家子人，三弟妹怎么说，怎么做就是了。 好米好肉一起吃，吃糠咽菜也一起扛。” 顾二郎也点头，“娘，咱们之前也商量过了，干脆让三弟妹当家做主，我跟大哥都没意见。” “我也没意见。”顾四郎跟上话。 “我也没意见。”顾小满奶唧唧的凑热闹。 顾二嫂难为情的捏捏儿子的脸，比划，【人小鬼大。】 顾小满咯咯的笑，堂屋里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 小金鱼跟顾小鹿以及徐棍儿三个只安静的坐在小杌子上，他们其中两个是林嫦儿名义上的儿女，另一个是林嫦儿做主留下的，算是顾家跟林嫦儿关联最多的几个人。 顾母也不是死脑筋，点头说：“嫦儿，这个家以后便由你来当。” 又怕她操劳，补充说：“你只管安心做营生，杂事，交给娘跟大郎媳妇。” 顾大嫂点头，“娘说的是。” 顾二嫂也比划说：【还有我。】 原本也只是差一句话的事，对林嫦儿来说差别不大。 但对顾家人来说就不一样，他们深怕林嫦儿因为刚刚的事跟他们离了心，直到林嫦儿点头应下，一个个才松了口气。 做完的小土豆焖饭林嫦儿说好吃，顾大嫂中午又特意做了土豆焖饭。 炸了小鱼干，煮了青口汤，炒了蛤蜊，外加小葱炒海鸭蛋跟一盘子南瓜叶。 席间林嫦儿便将要跟四海酒楼合作的事说了，顾家人听说有了新的进项，海货也有了固定的销路。 各个都开心的不行，顾四郎学大人模样，“这么好的事，咱们必须得敬三嫂一杯，没有酒，就以汤代替吧！” 一家人高高兴兴干了一碗汤。 林嫦儿话锋一转，道：“今儿早上咱们出门的时候，遇上了不少人，刚回来的时候更多。 这营生想藏，是藏不住了。当然，这钱咱们一家子也赚不完，人家要做，咱们不阻止，也阻止不了。 但肥水不流外人田，里正叔一家对咱们是不错的，我想着就带一带周婶子。 至于其他人，要是问起你们来，大家都机敏些，东西哪儿来，都有什么，怎么卖，卖去哪儿便一律说不清楚，明白了吗？” 顾家人各自点了点头，只有顾小满最皮，奶唧唧学舌，“不清楚。” 顾二郎没忍住，轻轻敲了一下顾小满的脑袋，“你三婶婶说正事呢，瞎捣乱。” 顾小满委屈巴巴的揉揉小脑袋喊“婶婶。” 林嫦儿朝他笑笑，“小满男子汉，不疼。” 然后对顾二郎道：“小满这个年岁，正是学舌的时候，二哥别太严厉。” 顾二郎难为情的点了点头。 吃过饭，林嫦儿让顾四郎跑一趟周家，让周海夫妇晚上过来一起吃饭，顺便说说赶海的事，当然，隔墙有耳，她没让顾四郎明说，只说有事情要同他们夫妇商量。 不想，等她午休醒来，周婶子就亲自陪周礼过来了。 一见到她，周婶子便火急火燎的迎上来，“嫦丫头，听四郎说你找婶子跟你叔有事？ 什么事来着？林家人来闹你了还是怎么的？ 你叔地里还有些活，晚些时候才能回来，你告诉婶子，婶子现在就去给你料理了。” 第57章 可，这不是同你们抢饭碗么? 林嫦儿看她一副下一秒就要挽袖子干架的架势，笑出声，“婶子别急，林家没来闹我，今儿是有别的事想同你跟叔商量。” 说着朝堂屋那头喊了声，“到时辰了，大家都去沙田边坐好，小金鱼，你先带大家一块复习一下昨天学的字。” “好的，娘。”堂屋那头，小金鱼应了声。 跟着便传来他严厉的催促声，“小满，到点了，快醒醒。” “小鹿，嘴巴擦干净。” “礼叔，先别吃了，一会儿休息时间再吃。” 林嫦儿正引着周婶子进自己的屋里。 周婶子听到自己儿子被点名，立时扭头去看，正好见着周礼腮帮子圆鼓鼓的从堂屋里跑出来。 不好意思的埋汰道：“这孩子，光顾着吃了。” 林嫦儿笑笑，“不打紧，学的时候好好学便是。” 周婶子应声，“也就是嫦丫头你脾气好。” 两人有说有笑进了屋，林嫦儿倒了水，招呼周婶子坐下，这才缓缓开口说：“今儿让四郎请婶子跟叔过来，一是感谢婶子跟叔这段时间对我们家的关照，二是……” 林嫦儿顿了顿，周婶子忙催促，“有事尽管说，婶子能办的一定帮你办。” 林嫦儿抿了抿唇，“我们这两天在捡海货卖的事儿，婶子也知道了吧？” 周婶子一听，拍了下脑袋，“我今儿过来也是要同你说这事儿的，昨儿听礼哥说了之后，我这心就七上八下的，一整晚都没睡着呢！” 说罢，拉着林嫦儿的手语重心长道：“嫦丫头，不是婶子见不得你们好，但这海边多凶险啊！ 前些年，胆大想从海里谋食的不是没有，可，哪个落着好了？ 被海浪卷走，人都没捞回来。你听婶子句劝，咱们换个营生，或是本本分分种地，这虎口夺食的事儿还是别做了。” 林嫦儿听了她的话，心里不免有些触动，只是，“婶子，您说的固然有道理，但您也看见了。 咱们临水村，人多地少，田里又种不出东西，一年到头耕作下来，连一日三餐都吃不上。 若是不想个法子增加进项，只会越来越穷，咱们自己便罢了，凑合凑合一辈子就过去了，可下一代咋办？礼哥儿，四郎，惊蛰，白露，小满他们。 难道要他们也过一样的日子吗？” 周婶子拧眉陷入纠结，嫦丫头说的对，他们自己凑合凑合一辈子就过去了，可礼哥儿他们才多大？ 将来礼哥儿也会娶妻生子，难道要祖祖辈辈都这么过活？ 林嫦儿趁机又道：“婶子，其实这潮汐也是有规律的，只要掌握了规律，便不会有危险。” 周婶子抿了抿唇，“这么说，嫦儿你是已经摸到这规律了？” 林嫦儿点头，她有海洋天气预报系统的事自然是不能说的。 可潮汐的时间确实是能计算的。 她道：“我爹虽然在仕途上没什么建树，但早年时常在外游学，正好遇到过懂行的教过他，他又教给了我，如今，我照着他教我的算法，算出了规律，这几天看下来大差不差的。” 周婶子自顾点了点头，林秀才教的呀，那就没错了。 眸光精亮的看着林嫦儿，“那嫦儿你的意思是？” 林嫦儿见她有所松动，接着道：“今儿我出门卖货，来回路上都见着了不少人，约摸今晚开始，海边便会热闹起来。 旁的人我不管，但婶子跟叔待我们一家子不薄，婶子若是愿意，今晚开始，便跟我一块去捡海货。” 周婶子一惊，跟着又顿了顿，“可，这不是同你们抢饭碗么？” 这话把林嫦儿逗笑了，她摆摆手，“婶子，大海大海，海那么大，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海是不是？ 况且这能不能捡到好东西还要看运气呢！” 周婶子一听，放心了，“那敢情好，只是我不认字，也不会算账，回头去卖货……”怕还要被人骗。 林嫦儿听出她的顾虑，“我这原是有两个想法，一是我每天给20文工钱雇婶子，婶子捡到的海货归我；二是，婶子自己捡，捡到多少按市场价卖给我，或是您自个儿去镇上或者县城卖也行。” 周婶子睁大眼，一天20文？确切的说是一晚上。 那扛大包的汉子一天才30文呢！ 还要个锤子。 周婶子道：“我自己晓得自己，哪是做营生的料，嫦儿你肯雇我，已经是我捡了大便宜了，我今晚便跟你捡海货去。” 林嫦儿却没点头，“不急，等叔回来，婶子同叔商量之后再回我就成。您是帮我，还是自己捡自己卖，或是卖给我，都成。” 周婶子摆摆手，“这事儿，我还是做的了主的。再则，若是我自己捡自己卖，回头族里说起来，你叔也不好交待。 嫦丫头你什么都替我们想了，我还磨蹭什么？” 说罢，又朝院子里看了眼，小金鱼正有模有样的在抽检，这会儿点到的是周礼，虽然有些磕磕绊绊，但周礼也都答上了。 周婶子欣慰的笑了笑，蓦的又红着眼眶哽咽道：“嫦丫头，婶子，婶子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我，我，婶子……” 说着竟起身直直要跪下，林嫦儿被吓了一跳，忙托住她，“婶子这是做什么？可折煞我了，快些起来。” 林嫦儿这具身体长得娇小，费了好大的劲才算把周婶子按回座椅上。 周婶子抹了一把眼角，抽噎道：“嫦丫头，你不知道，婶子这些年，最在意的就是礼哥儿没能上学堂的事。” 林嫦儿并不知道周家的事，只是疑惑，周婶子家在临水村算是中上水平，夫妻俩又只周礼一个独子，咬咬牙，也未必不能供他。 但，“婶子，礼哥儿跟四郎同岁，虽说启蒙是晚了些，但未必就不行，你若是想，现在送他去学堂，也是可以的。” 周婶子摇摇头，叹了口气，将族里合力供一个读书人的事儿说了。 林嫦儿听完她的话，不禁拧眉。 你说周家的老族长没见地吧，人确实又有远见的，可要说有见地吧，又在无形中抹杀了多少好苗子？ 第58章 娘，哥哥跟人打起来了 但，这到底是人家族里的事，林嫦儿一个外人是不好评论的。 只叹了口气安抚周婶子，“儿孙自有儿孙福，礼哥儿会有自己的一番造化的。” 这话周婶子自是认同，一把握住林嫦儿手，“嫦丫头，婶子跟你商量个事。” 林嫦儿点头，旋即听她道：“婶子家里的情况就是这么一个情况，所以礼哥儿学文断字的事儿不能摆在台面上来。 但婶子跟叔心里是知道的，也感激你。 往后礼哥儿你就当自己孩子使唤，今晚让他也跟着去捡海货，不拘多少，也算是他自己的一点心意。” 林嫦儿忙摇头，“婶子，这可使不得，我才疏学浅，只是教些皮毛，叫他们不至于做睁眼瞎罢了，就要礼哥儿给我当牛做马，万万使不得的。” 周婶子却坚持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自身，你不要自谦，婶子知道你是有大才能的，你能让礼哥儿跟着你，不仅是他的造化，也是我跟你叔两口子的造化。 这事儿我跟你叔已经商量过了，你别推辞。 你叔那头也发了话，往后家里有重活需要帮忙的，尽管去喊你叔来，你叔这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 林嫦儿见拗不过她，也不再推辞，道：“婶子既然这么说了，我也不再跟你客气，只，往后礼哥儿晚上给我干活，那晚上，便在我家里吃，婶子那里便不要再准备他的。” “这怎么行？”周婶子忙拒绝。 林嫦儿沉下脸来，“婶子要不答应，那就把礼哥儿领回去吧！我林嫦儿没得这么欺负孩子的。” 周婶子闻言，忙道：“别啊，那小子每天都惦记你家里这一口呢，能在你家里吃饭，做梦都能把他笑醒。 只是，而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我这是没脸……” 林嫦儿笑着摆手，“我既然留他，就不拘家里多一副碗筷的。” 周婶子这才安心下来，心想着回头嘱咐礼哥儿干活多用些心，再悄悄给送些礼口粮过来便是，但等到晚上开饭的时候，她便知道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两人正说着话，小金鱼在外头敲了敲门。 林嫦儿循声，“怎么了？” 小金鱼道：“娘，昨儿的都抽检完了，大家都记住了，小满也会背了，二伯娘能默，能听写了。” 林嫦儿点头，“成，我马上来。” “好的娘。”小金鱼应了声，转身先回院子里。 林嫦儿朝周婶子道：“婶子，我得先去教大伙儿识字了，您是在屋里坐会儿还是同我一起去，也听听，认认字？” 周婶子眸子一亮，“我能一起？” 林嫦儿笑道：“为什么不能？” 周婶子又怯道：“我啥都不认得。” 林嫦儿见她心动的不行，又一再否定自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走吧，认字就是从无到有的过程，多认字，将来你自个儿做营生，也不用怕被人骗。” 周婶子半推半就跟着去了院子里，徐棍儿立马又从堂屋里搬出来一张小杌子。 周婶子原本还有些忐忑，但看到顾母顾大嫂几个都在，渐渐便放松下来。 考虑到都是初学，林嫦儿目前指定的任务不重。 照例还是先由她教学，等小金鱼领悟了，便让小金鱼带着大家巩固。 两堂课认字，剩下的一堂课教算术，林嫦儿早早让顾大郎帮着做了一副算筹。 每个人分了十根，先教他们数数。 顾小满这个年纪，正是好动的时候，前两堂课还好，等到学算术的时候，屁股上就像长了刺，一会儿抬头看看天，一会儿拿算筹在沙田里画乌龟。 哥哥姐姐早已经能从一数到十，他还停留在三。 林嫦儿也不恼火，只将他叫起来，“小满，你要是能数到十，婶婶就让你大伯给你单独做一副算筹，再让你娘给你做个袋子每天挂腰上。” 顾小满眨巴眨巴大眼睛，“哥哥姐姐也有吗？” 林嫦儿摇头，“只有小满有。” 顾小满眼睛亮晶晶的，只有小满有，那小满可厉害了。 顾小满立马小手放在膝盖上端端正正坐好，终于在林嫦儿又耐心的教了数遍之后，能从一数到了十。 一数完数，小团子就满眼期待的看向林嫦儿，奶唧唧喊“婶婶。” 林嫦儿一点也不吝啬夸奖，“小满真棒，明儿就让你大伯给你做，但要是小满往后不认真学，婶婶可是要收回来的哦！” 顾小满拍拍小手点头，“小满认真。” 下了学，时间已经不早。 顾大郎跟顾二郎扛着锄头去看附近的菜地，孩子们则坐在院子里喝茶吃糕点。 林嫦儿交待几个孩子一会儿去周家看看周里正回来没，便同顾家几个妇人一起去做饭，周婶子也主动去帮忙。 林嫦儿今天主要负责做羊肉，一半做十三香焖羊肉，一半熬汤。 其他的菜都交给顾大嫂。 顾母跟顾二嫂帮顾大嫂打下手，周婶子帮林嫦儿。 一个灶两口锅，相互也不影响，还省时。 当看到那整整十斤的羊肉时，周婶子不禁傻了眼，“嫦丫头，这还没过年吧？”就是过年，那也没有人家是这么个吃法吧？ 林嫦儿笑说：“我娘身子弱，每到换季便得抓药，药补不如食补。这羊肉熬汤，最适合我娘喝。 焖羊肉嘛，孩子们肯定爱吃。” 周婶子倒也认同这理，但这么大一块羊肉，得多少钱啊？ 看来嫦丫头这两天是赚到银子了，周婶子心里替她高兴。 只是这会儿又开始犯愁，往后真的让礼哥儿留在顾家吃饭吗？ 这每天的口粮钱，但嫦丫头既开了口，必定就是想过了的。 自己再反悔，她必然要不高兴。 周婶子暗暗想，回头顾家地里的活，得让当家的多上点心才行，或者，干脆让礼哥儿跟嫦丫头认个干亲？ 将来大家走动起来，也有个名目。 周婶子自顾计划着，不知不觉，厨房里已经飘满焖羊肉的香味。 是林嫦儿把另一半羊肉处理好放进瓦罐里慢慢煨。 顾小鹿大喊着跑进来，“娘，哥哥跟人打起来了……” 第59章 敢到我面前来横跳，不打你打谁? “怎么回事？”林嫦儿急急迎上去。 顾小鹿歪着脑袋，“我也不知道，刚刚四叔带着我跟小满弟弟在门口玩，隔壁小牛哥哥跑来说的。 说哥哥，礼叔和棍儿叔叔在晒谷场那边同人打起来了。 四叔已经先过去了，让我来告诉娘一声。” “娘，大嫂二嫂，你们看着火，我过去看看。”林嫦儿解下围裙，火急火燎出门。 周婶子忙跟上，“嫦丫头，我跟你一块儿去。” 周礼也牵扯其中，林嫦儿没阻止的理由，嘱咐顾小鹿看好弟弟，便跟周婶子急急往晒谷场去。 周婶子边走边念叨，“肯定是礼哥这孩子带的头，真是的，也不知道给小的几个做个好样。” 林嫦儿却不这么想，小金鱼跟徐棍儿的战斗力她是见识过的，只是这俩孩子的性子她也了解。 当日徐棍儿被四海酒楼那前伙计这么欺负也没还手，不是个会主动挑事的。 小金鱼平日里更是乖乖奶奶，也不是个淘气到会去主动招惹旁人的。 所以，林嫦儿劝道：“婶子别这么想，未必就是咱们俩家孩子不对，一会儿到了地方，也别着急教育孩子，先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周婶子听了她的话，自觉在理，点头说：“我听你的。” 两人赶到的晒谷场的时候，那边已经聚了好一群人，老的少的都有。 见林嫦儿跟周婶子过来，他们自觉给让出一条道来。 接着林嫦儿便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郭大宝像一滩烂泥一样躺在地上，小金鱼坐在他肥胖的身体上，一手揪着他的衣领，奶凶奶凶的扬着小拳头，“还敢不敢骂我娘？” 另一边徐棍儿反剪着林大牛的手臂，将他按在地上，“就是你们这些杂碎欺负我嫦儿姐是不是？再敢指一下小金鱼叫野种，老子手给你拧断。” 再一旁是周礼，他张着手臂拦着郭大宝跟林大牛的娘，嘴里嚷嚷着，“小孩打架，大人帮手还要不要脸了？ 有本事你们来打我呀，敢不敢打我？” 讲道理，这话挺欠揍的，但说到底，周礼是周里正的儿子。人家又没动手干架，郭大宝的娘跟林大牛的娘自然不敢对他上手。 只能骂骂咧咧，一个说周礼胡搅蛮缠。 一个说周礼仗势欺人。 周礼也不跟他们对骂，来来回回就一句话，“那你们打我呀！” 林嫦儿都要叫他给逗乐了，但又觉得周礼这孩子挺机灵。 至于顾四郎急匆匆赶来，啥忙也没帮上，就在一旁策应。 那头郭大宝的娘见林嫦儿来了，瞬时就像找到了发泄口，“我不打小孩，打小孩他娘总行吧！” “林嫦儿，你个恶心肝的毒妇，被野怪山精上了身的妖妇，你家野种打在我儿子身上的，我要你百倍还回来。” 说着一把推开周礼，朝林嫦儿冲过来，周礼背对着林嫦儿跟周兰香，所以并不知道她们来了。 突然被这么一推，踉跄两步，差点跌倒，才要稳住身型，突然就听到一声“礼哥儿！” 听出是他娘的声音，周礼脑海里灵光一现，“哎呦”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跟着扭头大喊，“娘，郭大宝他娘打我，你帮我打回来。” 周婶子见儿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叫人欺负了，当即气血上头，“徐金花，叫你欺负我儿子，我跟你拼了。” 说着，也跟牛犊似得冲向郭大宝他娘徐金花。 徐金花还没扑到林嫦儿跟前呢，就被周婶子半道拦截了。 周婶子一把薅住徐金花的头发，“欺负小孩还要不要脸了，喜欢打架是不是？你找我呀，欺负我儿子算狗屁本事。” 徐金花整个人都懵了，伸手胡乱抓着，但已失去了先机，哪里还是周婶子的对手。 只能招呼林大牛的他娘，“小草，我快被这疯女人打死了，还不来帮忙？” 一旁林大牛的娘于小草上前就去拉周婶子，林嫦儿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于小草一见是她，立马叫嚣道：“林嫦儿，你想干嘛？你家的野种打了大牛，林家不会放过你们的。” 林嫦儿懒得跟她废话，抬手扇了她一巴掌，“我儿子，表弟有名有姓，嘴巴放干净点。” 于小草也被打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尖叫道：“林嫦儿，你敢打我？姨父亲姨母不会放过你的。” 林嫦儿笑出声，“他们什么时候想过要放过我？我不照样活的好好的？刚刚那一巴掌只是收点利息。 烂心烂肺的缺德鬼，就该像臭老鼠一样藏在阴沟里过活。 还敢到我面前来横跳，不打你打谁？” 说着，学着周婶子的样子，一把薅住于小草的头发，巴掌一下一下朝她身上招呼。 于小草是杨翠花的外甥女，嫁的是林缺德的堂弟，照辈分，原身还得喊她一声堂婶。 但于小草跟她的丈夫林小德，恰恰是林缺德跟杨翠花最得力的狗腿。 原身父母过世，被接回林家后，一直被林缺德夫妇关在后院。 于小草欺负原身一个孤女无依无靠，曾青天白日抢她的衣服首饰，连小衣都不放过，原身不肯，还被她打了一巴掌。 林嫦儿虽不是原身，但打起这种贱人来，压根不带手软的。 很快，晒谷场上便只剩下徐金花跟于小草的惨叫。 顾四郎怕林家来人，又悄悄跟周礼商议，各自回家喊人。 最后，周家，林家顾家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到的。 打成一团的小孩跟妇人们才被分开。 郭大宝跟林大山灰头土脸，徐金花跟于小草更是披头散发跟疯女人似得。 小金鱼跟徐棍儿就精神了，周婶子跟林嫦儿更是神清气爽。 林小德是拉着堂兄林厚德一道来主持公道的，林厚德正愁没借口刁难林嫦儿呢，一看于小草是被林嫦儿打的。 立马来了精神，他牛气哄哄的朝周里正道：“海哥，今儿我们林家跟顾家的事同你们周家无关，就不劳烦你，我们自己处理。” 说着就朝林嫦儿发难，“林嫦儿，小草是我们林家的媳妇，你把她打成这样，是当我们林家好欺负吗？” 林小德跟上话，“堂哥，别跟她废话，要么赔银子，要么叫咱们打回来，否则，今儿这事儿，我不答应！” 第60章 老娘娘家绝户了，你装什么长辈 顾大郎跟顾二郎闻言忙将林嫦儿挡至身后。 林嫦儿轻轻拨开顾家兄弟，“大哥二哥……” 只她还不及跟林小德对上线，就听周礼道：“谁说三嫂嫂跟大牛他娘的事是林家跟顾家的事了？” 跟着转向他爹周海，“爹，三嫂嫂是因为，大牛他娘要帮着郭大宝他娘打我娘才打大牛他娘的。所以，三嫂嫂是在帮娘，这事儿咱们家撇不干净。” 周海扶着儿子的肩膀，冷冷看着于小草，“是这样吗？” 于小草有些心虚的摇头，周礼忙指认道：“郭大宝的娘当着我娘的面打我，我娘气不过跟郭大宝的娘打起来，郭大宝的娘打不过我娘，就叫她一起打娘，大家都听到了，四郎，你听到了吧？” 顾四郎点头，“就是这样。” 徐棍儿也点头，“对，我也听到了。” 小金鱼跟上话，“我也听到。” 林小德被噎着，林厚德帮腔道：“你们几个都是顾家的孩子，当然帮自家人说话，你们说的不算，旁的人都听到了吗？” 林厚德虽然不敢惹周海，但也自信，村上旁的人不敢得罪他们林家，所以问话的时候有恃无恐。 果然，他这话音落下之后，围观的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惹这一身骚。 林厚德得意的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须。 林嫦儿见不得他这副嚣张样，“我今天就是打了……”又怎样？有本事你就来打回去。 只话还没说完，却被周婶子一把拉住。 跟着，听她暴跳如雷道：“放你娘的狗屁，你家于小草是金子做的那么精贵，咱们冤枉她是能剥层金子下来还是怎么的？ 天天吃饱了闲的，看着娃娃们打架不知道劝一劝还要自己上手。 今儿，嫦儿不出手，我也是要出手收拾的。” 周婶子这么一吼，林厚德也被噎住了，昨儿他婆娘才在周兰香手底下吃了亏，这婆娘他可不敢惹。 周婶子骂完还不解气，朝围观的大伙儿道：“适才大伙儿都看到了，他要听，便一五一十说给她听，我就不信，他们林家吃了个绝户就能在临水村横着走了。” 有了周婶子这话，这才有人开口道：“是郭家的喊林家的帮忙，顾家的才将林家的拦下下。” “我也看见了，要不是顾家的，周家的保准要吃亏的。” “郭家的跟林家的还要打小孩呢，真是不像话。” “是顾家的野种也打我们的。”林大牛争辩道。 郭大宝也跟上话，“就是，是顾惊蛰跟那个野人先动手的。” 小金鱼不甘示弱，“你骂我娘是妖精附体，会勾人魂魄，骂我是野种，还说里正爷爷就是被我娘迷了魂，才偏帮我们家，是你该打！” 周礼也道：“这话我也听见了，我爹哪儿偏袒顾家了？你他娘的再敢污蔑我爹，牙齿给你打掉。” 徐棍儿：“……”我想说的你们都说完了，那我就苟着不给嫦儿姐惹麻烦了。 林嫦儿就知道，自家孩子不会无缘无故打人，刚刚来的时候，听孩子们嘴里骂的，她已经知道了大概，这会儿前因后果更加分明。 林嫦儿挽起袖子走向林厚德，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我记得，昨儿你婆娘跑去周婶子家说的也是这几句吧？ 所以是昨儿挑拨周婶子不成，今天拉郭家的一起对付我是吧？” 林厚德被吓坏了，“你，林嫦儿，你想干嘛？我是你叔！” “你快放开堂哥，否则，啊……林嫦儿你个杀千刀的，啊……打死了人……” 林小德帮腔，下一瞬，林嫦儿揪着林厚德的衣襟将人摔在林小德身上。 兄弟俩双双摔倒在地上，林嫦儿顺势又踹了两兄弟几脚，这才拍了拍手：“老娘娘家绝户了，你们在我面前充什么狗头猪脸的长辈。 我要真是什么山精志怪附身，第一个就勾了你们的魂魄去，叫你们不得好死。 都给我记住了，我还是那句话，我们顾家，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你们林家若是不信邪，尽可以来碰碰。” 说罢，转向郭大宝跟他娘，“还有你们娘俩，今儿周婶子已经收拾过了，我便懒得再动一次手，下回再犯到我头上来，你看看是你们嘴硬，还是我拳头硬。” 放完狠话，林嫦儿这才招呼顾家人，“走，回家吃饭去。” 临行，她回头给周婶子使了个眼色，周婶子暗暗跟她点了点头，两家人这才各回各家。 顾母跟顾二嫂带着顾小鹿跟顾小满留在家里看火。林嫦儿他们回来时，焖羊肉的香味已经从厨房溢出来，飘的整个院子都是，羊肉汤也咕咚咕咚正冒着泡，炸小鱼正好出锅。 顾母见林嫦儿他们回来，忙出厨房来问：“怎么样，都没事吧？” 林嫦儿摆摆手，“没事儿，周婶子跟里正叔回去修整一番便会过来。” 说着，她转头，“小金鱼跟棍儿去洗个手，别把那些脏东西身上的脏东西吃进嘴里。” “好嘞，娘！” “好的嫦儿姐。” 俩孩子异口同声，一道跑去后院洗手。 林嫦儿自个儿也洗了手，把焖羊肉装盘，又熄了小炉子上的明火，只留下炭火慢慢煨着羊肉汤。 期间，顺道把刚刚在晒谷场上发生的事前前后后说给顾母跟顾二嫂听。 顾母皱眉，“林家那些人真是不像话。” 顾大嫂接话，“郭家的也是傻，林家人什么德性，还凑一处去，这么下去，回头保不齐真要叫她家男人送回娘家去。” 顾母道：“那也是她自找的。” 林嫦儿轻笑，“不惹到咱们头上，咱们便只管自己过日子，若是惹到咱们头上来，也无需客气。” 顾母跟顾大嫂各自点头，顾二嫂也朝林嫦儿笑笑，比划【三弟妹说的对。】 几个硬菜相继出锅，周海一家也到了。 周海不是第一次来顾家，这回却尤其拘谨。 周礼一进门便跟几个小的玩儿去了，林嫦儿从厨房里迎出来，“里正叔，周婶子，稍坐一会儿，马上就开饭了。” 周海挠挠头，“日日都得你们惦记，而今还要叫我们上门来吃饭，我这心里属实是……” 林嫦儿笑道：“里正叔这是说的什么话，粗茶淡饭，大家一道热闹热闹说说话罢了！” 周海“呵呵”笑了笑，厨房里适时传来顾大嫂的声音，“孩子们都去洗手，马上吃饭了！” 正在沙田边玩耍的一群孩子，一窝蜂跑进后院，不一会儿，又嘻嘻哈哈跑出来。 看的周海眼眶一热，等到了席上，虽然路上已经听自家婆娘提道过，但眼下亲眼见着，还是傻眼。 光是羊肉就两种吃法，还有炸小鱼，红烧肉，鲫鱼骨头汤，小土豆，米饭也是白米饭。 周海心里不禁感慨，这个世道，果然还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顾家日子好过，他也同样高兴，只是，他脑海里突然又生出一个想法…… 第61章 林嫦儿，你故意的是不是? 顾大郎顾二郎平日里都是不饮酒的，今儿请周里正吃饭，才把年前酿的黄酒舀了三小碗出来。 周海一碗黄汤下肚，借着酒劲同林嫦儿商量，“嫦儿，你能经营起一门营生，叔真心替你高兴，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带全村人……”一起赶海。 周海话没说完，周婶子扯了扯他袖子，斥道：“说什么胡话呢！早晓得这么点酒量，就一口都不该喝。” 林嫦儿笑笑，“婶子，不要紧的，让叔说。” 周海看了看一旁，满眼都是不准说那种眼神的媳妇，无奈的摇摇头，“我只是提一嘴，成不成看嫦儿。” 周婶子扁嘴不满，林嫦儿拍拍她手背，“婶子，叔既然这般说，咱们就听听他的想法。” 周婶子瞪了周海一眼，别过脸不理他。 周海呵呵笑了笑，道：“嫦儿，叔是想，你有了经验，带大家一起发家致富，大家都赚了钱，铺桥修路造学堂，也是造福后代是不是？” 周婶子噌他，“你倒是会想！”发家致富，哪有那么容易。 林嫦儿沉默了片刻，才回他，“叔，您的想法固然是好的，也不是我不愿意。 而是您也知道，赶海有太多不确定性，这事儿说到底也需要点运气跟技术。 再则，若是我带大家一起去赶海，那大家的安全怎么说？肯听话的倒是好说，但人心各异，这个想多捡点，到了时间不愿意上岸，那个想捡点好货下去深水区，又该怎么说？” 周婶子听她说完，立马就跟上话，“你叔就是脑子一根筋，他一心想着全村一起致富，人家还未必领他的情。” 周海沉默，林嫦儿说的自然是在理的，是他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 林嫦儿笑笑打圆场，“叔是里正嘛，一个村子的杂事都归他管，偶尔不周全总是有的。” 周婶子闻言，便用手肘撞了一下周海，“听到没，这么给嫦丫头出难题，人还帮着你说话呢！” 林嫦儿忙摆手，“婶子别这么说，叔有自己的出发点，但我能力有限，就目前来说，确实没法带动全村的人。 除了安全的问题之外，还有就是销路的问题，这也是最现实的。 镇里县里，市场就那么大，除非打通路子，咱们的海货能往内陆卖，否则海货卖不出去，最后烂在手里，也是白忙活。” 这话在理，周海终于点了点头，“是我想当然了。” 林嫦儿抿了抿唇，把海货卖往内陆，她早就想过，只是，这事儿凭她一个人是办不成的。 也不知道吴公子跟白公子有没有这方面的想法，若是他们有意向，或许希望大些。 这事儿只当个插曲过去，吃过饭，林嫦儿让小金鱼给隔壁老婆婆送了一海碗的羊肉汤。 今儿隔壁小牛帮忙来报信，林嫦儿也记在心上，让顾四郎送了碗炸小鱼过去表示感谢。 不想，顾四郎回来的时候，隔壁周小牛的娘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挺朴实一妇人，看着二十来岁的模样，人有些消瘦，见了林嫦儿，双手有些拘谨的拽着衣摆，看着她，只顾着笑。 林嫦儿是个直肠子，“嫂子过来，是有事吧？” 周小牛他娘抿着唇，到底开了口，“三弟妹，我知晓你们这几天都在捡海货，原本不该开这个口。 但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三弟妹今晚能不能带带我，我不同你们抢，三弟妹只消带我过去就可以。 我一定不给三弟妹添麻烦。” 林嫦儿拧眉，不想带三个字写在脸上。 周小牛他娘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眼里带着期盼。 林嫦儿被看的心里有些烦躁，周婶子恰好走出来，看到周小牛他娘，相互打了声招呼。 林嫦儿见她也喊周婶子，便将周婶子拉到一旁，“人怎么样？值得帮一把么？” 周婶子叹了口气，“小花也是可怜人，她男人是个实诚人，跟惊蛰他爹一块被抽的壮丁。 原本他们家三个儿子，也不定是她男人去，可谁叫她男人最不得父母心呢！ 跟惊蛰他爹同样一去就没再回来，那抚恤银，要不是你叔出面，就被公婆捏着了，她娘家倒是来过几次劝她改嫁，但她舍不得小牛，就自己一个人拉扯着。” 林嫦儿听完她的话，眉心拧的更紧了。 孤儿寡母的，女孩帮助女孩吧！ 叹了口气，回周小牛他娘道：“嫂子，带你去可以，但有些话，我要提前跟你说清楚。 一是，别今儿认了路，明儿自己偷偷去，遇上危险，我不管的。二是，我说回的时候，你们便要一起回的，否则，你家里问我要人，我不认的。三是，能不能捡到好东西，全靠运气，能捡到最好，捡不到也不能怨我。” 周小牛她娘连声应“好”，又跟她道谢，“谢谢三弟妹，我原本也没想能捡什么大货的，不拘好坏，能吃的也行，能换些银钱的话自然更好。” 林嫦儿点了点头，“我们马上就出发，你回去带上背篓水桶，耙犁。” “好，我马上去准备，三弟妹等等我。”周小牛她娘一边说一边转身往家里跑。 等再回来的时候，便把6岁的周小牛也一起带上了。 不出林嫦儿所料，等他们到海边的时候，就看到零零散散好些盏灯火在晃动。 林嫦儿也不管，大家凭本事捡好东西，只要不明着抢她的就成。 照例将家里人分成三拨，顾四郎跟顾母以及顾二郎夫妇去矮树林里捡海鸭蛋抓青蟹，昨天是顾大郎带着孩子们在海边捡蛤蜊，今天再加上周婶子跟周礼。 周小牛跟小金鱼顾小鹿他们年纪差不多，便跟着一起捡蛤蜊。 周小牛她娘挺上道，跟着顾四郎他们去矮树林之前，还问了林嫦儿，她能不能去。 只是另几家早早到的妇人，便没那么识趣了。 林嫦儿到哪儿，她们便跟到哪，叽叽喳喳的，吵得人厌烦，看到林嫦儿发现海货，故意出声，差点吓跑她两条东星斑。 还有个平日里跟杨翠花交好的，叫林小梅的，最不要脸，竟来抢林嫦儿先发现的海鳗。 只不过，她没有经验，根本夹不住海鳗，就是瞎搅和。 林嫦儿脾气也上来了，用火钳将海鳗捞面条似得捞起来，就往林小梅身上摔。 海鳗鱼滑不溜秋的像辣条，吓的林小梅尖叫着，七手八脚去拍，又拍到同行的另一个妇人身上。 一时间，浅海礁边一阵兵荒马乱，尖叫声此起彼伏，林小梅慌乱间脚下打滑，自己跌坐在海里不说，还把水桶甩了出去，之前捡的海货统统放回海里。 其他几个妇人也被拖累滑倒。 林小梅湿哒哒的从海里爬起来，便朝林嫦儿吼道：“林嫦儿，你故意的是不是？” 第62章 没脸没皮的东西，活该! 林嫦儿白了她一眼，“你不是想要么？好心给你接不住，自己没本事怪谁？” 这时，有妇人帮腔道：“你要是真这么好心，就好好给，甩人家身上算怎么回事。” 其他几个被带累的妇人也跟上话，“就是，我看你就是故意戏弄小梅。” 顾大嫂看不下去，“你们谁啊，抢我弟妹的，我弟妹已经不跟你们计较，我弟妹凭本事抓的海货，凭啥要给你们，脸咋这么大呢？” 林嫦儿轻笑，觉得顾大嫂越来越会说话了。 那几个妇人自然不承认，七嘴八舌道：“你才脸大，这海又不是你们顾家的，海里的东西谁都能抓，怎么都成你们家的。” “就是就是，凭啥你们能抓，我们抓不得。” 顾大嫂气急，“你们，你们就是不讲道理。” “呦呦呦，急红眼了呢！” 林嫦儿觉得这叽叽喳喳的声音真是难听，叫她一股子恼意直冲天灵盖，根本压不住。 她也没打算压，手里的火钳重重一拍海面，飞起老大一片浪花，溅了那几个妇人一身。 “林嫦儿，你……” 林小梅大声喊，只话没说完，就被林嫦儿打断，“闭嘴！” 林嫦儿沉着脸，寒芒锁着她，“你们来捡海货，我说什么了吗？ 巴巴的犯贱往我身边凑，爸爸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了。 抢我东西，耽误我发财，我还要好脾气应酬你们？真当自己是碟子菜呢？你上人家家里抢猪肉看看，手不给你剁了你就受着吧！” 林小梅跟几个妇人，瞬时被她的气势所震慑。 林嫦儿扫视她们一眼，继续道：“再敢跟着我，给我使绊子，于小草跟徐金花就是你们的下场，滚！” 林小梅跟几个妇人面面相觑，双唇蠕动，还想说点什么。 林嫦儿又作势扬起火钳，林小梅跟那几个妇人这才骂了句“泼妇！”悻悻走了。 顾大嫂对着她们的背影“呸”了声，“不要脸的东西。” 转而又安慰林嫦儿，“弟妹，别跟她们一般见识，气坏了自己不值当。” 林嫦儿轻笑，“大嫂说的对，咱们发财还来不及，理会她们做什么。” 妯娌俩说了一会儿话，就继续搜寻海货了。 这厢林小梅几个妇人走开之后，又窝在一起说了会儿林嫦儿的坏话，这才又继续捡海货。 只是，好一会儿，竟一无所获。 林小梅不禁嘀咕，“怎么回事，离了林嫦儿，竟连只兰花蟹都没见着了。” 一旁的妇人附和，“可不是？别说兰花蟹，就是那大螺都没看到一个。怎么的好像那些大货都是主动上门找她似得？” 这时，有人后悔道：“早知道就不给她使绊子了。”还能捡点她漏下的，原本她可是捡到一个大螺，一只梭子蟹了，只是被刚刚这么一闹，都逃了，妇人看着空空的水桶，悔恨不已。 林小梅可不认可这话，“谁说的，她要有这好运气，她男人能在新婚夜就被抽了壮丁，还死在路上，我看你们就是被她唬到了。 你们且等着，我一定抓到大货让大家瞧瞧，不是只有她林嫦儿有这本事。” 林小梅说着，独自往一旁的礁石边走去，正好就瞥见水里有一个长长的黑影，忙用火钳去夹，但那海鳗属实滑溜，她尝试好几次，都没夹住，干脆上手。 只才抓住滑溜溜的鳗身，手臂上就传来一阵刺痛，仿佛皮肉生生被撕扯下来一块一般。 “啊，救命啊……”林小梅痛呼出声。 林嫦儿在赶走这群捣乱的妇人之后，运气爆棚，抓到了两条肥美的东星斑，两只巴掌大的梭子蟹，一窝海胆。 甚至还发现了稀罕货黄金鳗，听到林小梅呼救时，她才将黄金鳗捞进水桶里。 顾大嫂并不知道这东西有多稀罕，只觉得金灿灿的，看着就喜人。 下一瞬，就听那头几个妇人大声喊：“快来人啦，小梅被咬了……” 林嫦儿跟顾大嫂赶到的时候，就见林小梅整个人脸色苍白，跌坐在礁石上，手臂殷红一片，袖子都少了一块。 许是被吓狠了，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与她同行的妇人帮着朝林嫦儿开口，“三郎媳妇，你见识广，能给小梅看看是被什么东西咬了吗？别是那海蛇才好。” 林嫦儿拧眉，人命关天的事，她倒也不会计较那么多，只是，“我没见着是什么东西咬的她，这事儿我不好说，最好的法子是抬她去见郎中。” 林小梅听到见郎中，人也清醒了些，都是什么家庭，哪有什么闲钱去看郎中。 这才说：“是，应该是海鳗，跟之前你扔我的那条长一样。” 林嫦儿“哦”一声，没什么语气，“没毒，但你伤口不小，最好还是找郎中看看。”万一感染了也不是小事。 一旁的妇人闻言，忙扶起林小梅，其中一个还朝林嫦儿道了声谢，一伙儿这才上岸。 这么一闹，那些巴巴来赶海的村民也都稀稀拉拉的离开。 林嫦儿今儿也捡了不少好东西，便也同顾大嫂上了岸。 顾四郎一行还没从林子里出来，她跟顾大嫂便一道在岸边同孩子们捡了会儿蛤蜊。 今天多了周婶子跟周礼两个，顾家的水桶早就捡满了，一旁还堆了小山丘似得一堆。 只周小牛的水桶还空着些，林嫦儿便自己捡了一把给他。 “谢谢三婶。”周小牛笑着道谢，眼睛亮晶晶的，很是纯澈。 林嫦儿弯了弯唇，“不客气，今晚的炸小鱼好吃吗？” 周小牛点头，“可好吃了，我娘也说好吃，可劲说三婶厨艺好呢！” “今儿是我大伯娘炸的。”顾小鹿适时出声。 “这样啊！”周小牛抬手挠挠脑袋，呵呵傻笑。 顾大嫂打圆场，“大伯娘也是跟你娘学的，小牛娘夸你娘也没问题。” 顾小鹿闻言嘻嘻笑，顾小满却觉得自己受了冷落，抱住林嫦儿的腿，奶唧唧喊“婶婶”，指指自己的小水桶，“小满的捡的，小满腻害吗？” 林嫦儿揉了一把他脑袋，“我们小满可厉害了。” 顾小满得了夸，这才咯咯笑着，开心了。 周婶子顺道就问起刚刚人都聚在海礁那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林嫦儿便把林小梅那几个的事儿给说了，周婶子当即啐了一口，“没脸没皮的东西，被咬了也是活该！” 这头说着话，那边顾四郎一行也从林子里出来了。 一行人似乎说着什么，很是兴奋尤其是周小牛他娘小花嫂子。 隔的远，林嫦儿也没听清，等近了些，才听到顾四郎说：“小花嫂子运气跟我三嫂嫂一样的好，第一天来就抓到了甲鱼……” 第63章 这我哪成啊，三弟妹教的好 周小牛一听，喊着“娘”迎上去。 娘俩碰了头，郑小花便牵着周小牛同顾四郎一行来跟林嫦儿等人汇合。 顾四郎性子活络，见了面，就说：“三嫂，小花嫂子今儿也抓到了一只甲鱼呢！” 林嫦儿想起买小葱那老太太，忙问：“可有捡到甲鱼蛋？” 郑小花忙点头，“有的，听四郎说那是甲鱼蛋，我才挖开的洞口。” 林嫦儿颔首，“你那甲鱼蛋能卖给我么？” 老太太连着帮她看了两天的摊子，她该有点表示才好。 今儿原本买了糕点，但有甲鱼蛋的话，自然更好。 郑小花一愣，转而点头，“当然可以，等回去，我给你送过来。” 林嫦儿应了声“好”，一行人结伴回家去。 周海早在顾家等着了，见东西多，也帮忙一块清点。 在海边的时候天黑，外人也多，林嫦儿没嚷嚷开，等回了家，点上灯，黄金鳗就更加耀眼。 几个孩子围着水桶，眼睛睁的老大。 顾小满啜啜嘴，口水差点流下来，“亮亮的……”看着就好吃，但是爹娘说，婶婶捡回来的东西都是要卖钱的。 婶婶赚了银子，小满才有好吃的。 顾小满抹了一把口水，自我安慰，好看的，不好吃。 小金鱼几个也是第一次见这东西，稀罕的不行。 大人们虽然也觉得新奇，但总归淡定些，顾大郎，顾二郎跟周海去打井水给蛤蜊换桶，让蛤蜊吐沙子。 林嫦儿几个妇人则擦拭海鸭蛋，孩子们是看了过瘾，才来帮忙。 林嫦儿还趁机给她们复习了一遍今天学的。 周海跟顾大郎顾二郎清理完蛤蜊回堂屋帮忙的时候，林嫦儿正好抽检到周礼。 周礼脑子活络，晚上跟小金鱼几个一起捡蛤蜊的时候，都在一块温习，比下午时答的自然更顺畅些。 周海坐在一旁听着，脸上满是欣慰。 跟着是周婶子，周婶子学的时间短，磕磕绊绊的记错了一句。 完事后，周婶子有些难为情，林嫦儿反倒是安慰她，“婶子今儿才第一天学，已经很好了，回去之后，可以跟礼哥儿一起多记记。” 周婶子忙点头，这日子可真好！不仅礼哥能认字儿，自己也能跟着学。 周婶子这么想着，手上的动作更加麻利。 周海却是有些懵，不是说让礼哥儿来学认字么？怎么媳妇儿也一道学上了？ 周海瞬时感受到了浓烈的危机感，这不成，他就只认得一些简单的字，过不久，儿子媳妇肯定能就要超越他，所以，他也得要学才是。 可，白日里他是没空的，难道要礼哥儿这臭小子教？ 周海想了想，手肘戳戳坐在他身旁的顾大郎，“大郎，你们白日里也一起学么？” 顾大郎点头，“是呢，三弟妹说，多认些字，学好算术，省的将来被人骗了还不知道。” 周海闻言，深觉有理，又道：“回头你学的教教叔？叔帮你一块犁地。” 顾大郎摸摸脑袋，“我，这我哪成啊，三弟妹教的好，三弟妹教，小满都能学会呢！叔你跟婶子一道来家里学呗！” 周海有些为难，他倒是想，但家里的地它不答应啊！ 正惆怅着，院门口传来个女声，“三弟妹！” 林嫦儿听出是隔壁小花嫂的声音，起身迎出去。 就见小花嫂一手端着个海碗，一手牵着周小牛进来了。 到了跟前，她将海碗递给林嫦儿，“三弟妹，我理了理，都在这儿了。” 林嫦儿接过碗点了点，一共7个，“我去拿银子给你！”上回13个甲鱼蛋，老太太给了一钱银子，大抵是多算了些给她，7个，50文差不多。 不想，小花嫂却拉住了她，“三弟妹，我不要银子，我能不能再托你帮我个忙。” 林嫦儿一顿，“什么忙？” 小花嫂抿唇笑了笑，难为情道：“我不识字，也没去过镇上，更不懂做营生，三弟妹你明儿去镇上，能不能帮我把今晚捡的那点海货跟甲鱼也一道卖了。” 说罢，也不等林嫦儿开口，便补充说：“不拘多少你看着卖，卖得的银钱咱们对半分。” 林嫦儿听了她的话，心里有些五味杂陈，这个时代的女子，要么养于深闺，一生困于后宅。 要么出生乡野，一辈子围着丈夫跟孩子转，一辈子走过的最长的路，可能就是出嫁时从娘家到婆家的路，出过最远的门，也只限婆家。 原本带了小花嫂去赶海，她是不包售后的。 但看在都是军嫂，虽然两个倒霉男人都没到前线就没了，但也算是从军了吧？ 林嫦儿点了下头，“我可以帮你带去卖了，我也不要你的银子，但丑话，我需得同你说在前头，像海鸭蛋，我是按大小卖的，大小不同卖得的银钱也不同。 蛤蜊4文一斤，但都是老客了，又是带水的货，秤头上总是要给的足足的。 螃蟹也是按大小，活的比死的又要贵些，至于你那个甲鱼，我也不好说能卖多少。至于卖得的银钱，我也不要你的，自个儿收好，跟小牛好好过日子就成。” “这哪里成……”小花嫂忙摇头，“这不成的……” 林嫦儿摆摆手，“明儿我出发早，你一会儿便把要卖的东西送过来。” 说完，回房去数了50文钱给小花嫂，小花嫂自然不肯收。 “三弟妹，就鸟蛋大小的几个东西，怎么就值这么多钱。我不收，我也不能收，你这是折煞我了……” 林嫦儿最烦这些推来却去的事儿，见她要将铜钱还回来，便沉下脸道：“我也不是腰缠万贯的主，不会平白给你，给你这个数，就说明这些甲鱼蛋它值这个数。 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你也不必推了，回头给孩子割点肉打打牙祭。” 小花嫂听她这么说，眼眶瞬时就红了，拉着周小牛就要跪下。 林嫦儿忙拉住娘俩，“这是做什么？原本就是你该得的，我不过是不占你便宜罢了。” 小花嫂却抹着眼泪，“三弟妹，你不知道，自打小牛他爹没了，他阿爷阿奶也不管我们娘俩，分到的田都是没法种的，地干脆没分，小牛他爹的抚恤银总共才那么些。 我一个妇人，总得要给小牛的将来打算着。 可，今儿他大伯来，明儿他二伯来，后天他阿爷阿奶再来，一家子都盯着那二两买命钱。 别说那二两银子我不敢花，即便真动了，又能叫我们母子撑多久？” 第64章 她又不是天上下来的散财童子，是个人就帮 林嫦儿有些头疼，不是她厌烦听人说道这些人间疾苦，都是女子，人上道，没什么坏心眼。 自己也有韧劲的，她是愿意拉扯一把的，但她到底不是超人。 又练就不了铁石心肠，可，长贫难顾。 她不能帮她卖一辈子海货，等将来，她总是要带着孩子们走出这个临水村的。 所以，小花嫂若是想好好把小牛拉扯大，还是得自己有个谋生的活计。 不论如何，也得走出去看看，不能窝在这临水村里。 虽然有周婶子担保，但日久见人心，到底值不值，且先看看吧！ 林嫦儿道：“小花嫂，做人守成固然错不了，可死守着那点子家业，到底是不行，总归得有别的进项才行。” 小花嫂点头，“三弟妹说的道理我也明白，只是咱这一没路子，二没本事，卖点山货，人给你缺斤少两的，也没得说理。” 林嫦儿叹了口气，看着她，就仿佛看到了从前的顾家人。 假若她没有出意外穿过来，顾家几个大人又没个能立起来的，小金鱼虽然早慧，但对一个5岁的孩子来说，尤其他还天赋异禀，未必是好事…… 小花嫂这般，若是自己不能立起来，最后也只能怨天尤人，成为怨妇。 郑小花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沉默，以为她是腻烦了，忙抹了把眼角，自嘲道：“看我，净顾着掰扯自己家这些破烂事，浪费三弟妹的时间。我这就回家去把东西拿过来。 小牛，你在三婶婶这儿跟弟弟妹妹玩一会儿。” 郑小花一边说一边往隔壁家里走，周小牛只朝她的背影应了声“好！” 跟着看向林嫦儿，“三婶婶，在海边的时候，我听小鹿说，他们每天晚上回来都会一块把海鸭蛋弄干净了，我可以一起吗？” 说罢，语气特别纯真的的补充说：“我不要钱的，三婶婶让我跟着学数数可以吗？我娘，她数不清数。 上回有个买山货的货郎来收笋干，本该给30文的，就给了我娘20文，等我娘弄清了。 那货郎早走远了，哪还追的上。今儿我在隔壁听到三婶婶教小满小鹿他们数数了，三婶婶也教教我吧！等我学会了数数，娘亲就不会被人骗了。” 林嫦儿扯了扯唇角，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看着孩子清澈纯良的大眼睛，到底点了下头，“你娘若是没意见，改明儿，你自己过来就是，时辰都知道吧？” 周小牛忙点头，“知道的，谢谢三婶婶，我娘肯定没意见。” 林嫦儿摸了摸他的脑袋，“去堂屋吧！” 到底是人多，不一会儿便将今日捡回来的海鸭蛋都清理干净了。 郑小花也提着水桶背着背篓过来了，她今儿捡了15个海鸭蛋，留下五个小的自己吃，挑了10个大的让林嫦儿帮着带去卖。 另外还有一只甲鱼，虽然没有林嫦儿抓到的那只大，品相也不差。 顾小满还是很喜欢看甲鱼的，“乌龟，跟婶婶抓的那只长一样。” 顾四郎不厌其烦的纠正他，“这是甲鱼，不是乌龟。” 顾小满也是个固执精，“像乌龟。” 顾四郎便随他去了。 另外还有两只青蟹，个头中等。 林嫦儿清点了一遍，想到什么，问她，“小牛今晚不是捡了一桶蛤蜊吗？” 郑笑话抿了抿唇，笑说：“那玩意儿重，就留着家里吃吧！”总归已经是很麻烦三弟妹了，蛤蜊又重又占地方，就不给她再增加负担了。 林嫦儿垂了垂眼睫，“明日说好了牛车上门接的，你跟小牛一天也吃不了那么些，你只管拿过来，这东西虽不值钱，一斤也能换一斤粗粮。” “这……”郑小花迟疑。 周婶子在一旁提醒道：“嫦儿都不嫌麻烦了，你还犹豫什么？快去拿过来呀！” “欸，”郑小花点点头，“我这就去。” 周海跟周兰香夫妇是在帮着林嫦儿清点完明天要带去镇上卖的海货之后，才回家的。 周礼早早困了，就在顾家住下，周海跟周兰香也随了他。 虽然忙碌了大半个晚上，周兰香还是精神抖擞，路上先是温习了一遍今天在顾家学到的。 听的周海耳朵泛酸，“媳妇，我也想一道跟你们学，你看成不？” 周兰香撇了撇嘴，“你要是地里的活计都能在早上做完，那也是成的。” 周海一听，叹了口气，但还是咬咬牙，“我早上早些去，总该能做完的，大不了，下了学，再去干会儿活。” 周兰香道：“我是没意见的，族里你自己要找好说辞。” 周海忙点头，“我心里有数的。” 周兰香便借着月色挽住自家男人的手，“当家的，小花的事，你怎么看？” 周海道：“嫦儿肯帮他们娘俩，她自己又能立起来的话，日子总不会难过的。” 周兰香点头，旋即带着丝警告的意味道：“所以，你往后别在嫦丫头跟前提让她带全村人发家致富这件事。 能帮，值得帮的，她自然愿意拉扯一把。 那些不值当的，凭啥要帮？她又不是天上下来的散财童子，是个人就帮。像林缺德那一家子，那吃了嫦丫头家产的林家一族，就不值得帮。” 周海嘿嘿笑，他当时就是觉得嫦丫头有本事，带大家一起过上好日子，大家也会感念她，哪里想的到那么多。 周兰香见他不说话，继续道：“别跟我打哈哈，我跟你说，事情要一步步做，怎么做，嫦丫头自己心里有成算，你去开口，你能把林家从临水村划出去么？” “媳妇儿……”周海继续赔笑。 周兰香轻斥道：“不能吧！那往后就闭嘴，换做你，你不膈应啊？” 周海忙点头，“你说的是，这事儿往后我绝不再主动提。” 周兰香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明儿你早些起来，顾大郎顾二郎身板都不大好，嫦丫头明天的海货不少，去帮着一道装车。” 周海自然说好，周兰香话也训了，事情也吩咐了，心里这才畅快些。 次日，林嫦儿照旧起了个大早，快到时辰去开院门的时候，却听外头传来个熟悉的男声，“小花，一大早的你怎么坐在这儿？” 第65章 将来我们一文一武，给你挣个诰命当当 林嫦儿打开门，果然就看到郑小花靠坐在院墙下，刚刚出声的是周海。 郑小花闻言起了身来，拍拍裙子上的灰，先同周海问了声好，这才又转身过来，跟林嫦儿打招呼，“三弟妹！” 林嫦儿一脸莫名的看着她，“嫂子是还有事昨晚上没交待清楚么？” 郑小花忙摆手，“不是不是。” 然后腼腆笑道：“三弟妹不是东西多么，我来搭把手，我也不晓得三弟妹是哪个时辰出发，就早些来等。” 林嫦儿一怔，心里五味杂陈，你说她没眼界吧，人家心思细腻着，能想到的都变着法子的周祥。 总归是个实诚人。 那头周海也笑道：“那真是巧了，我也是过来搭把手的。” 林嫦儿看着两人，心知周海定是得了周婶子的吩咐来的。 至于郑小花，约摸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可她那么点东西，也就是顺手的事。 只是若她拒绝了，反倒是叫她不安。 说着话，周大爷已经赶着牛车过来了。 林嫦儿便将人往院子里领，由着郑小花跟周海一块帮忙把东西搬上车。 小金鱼跟徐棍儿也洗漱完毕，顾母跟顾大嫂已经热好包子，锅里正煮着白米粥。 “海叔，锅里粥马上就好，一会儿吃过早食再走。” 周海乐呵乐呵，“那不成，你婶子回头得骂我。” 说罢，赶紧离开。 郑小花也见状，先赶忙往隔壁走，林嫦儿拉住她，让小金鱼从厨房里拿了个肉包子给她，“嫂子带回去给小牛吃。” 郑小花哪里肯收，“三弟妹，这使不得。” 林嫦儿将包子往她怀里一塞，“我赶时间，你便不要推辞了。” “谢谢，谢谢三弟妹。”郑小花双手捧着包子，眼里瞬时盛满泪花。 林嫦儿拍拍她的肩膀，招呼小金鱼跟徐棍儿上车。 郑小花回到隔壁自己家的时候，周小牛还没醒。 她将包子小心翼翼的放进碗里，自己舀了碗水来喝。 米缸早就见底了，除了昨晚林嫦儿送过来的那一碗炸小鱼，她这几天跟周小牛都是靠着吃水煮野菜过日子。 昨儿三弟妹给了一把子铜钱，晚些时候，她可以去跟人买点黑面糙米回来。 加上昨晚上留了五个小海鸭蛋，还有一海碗的蛤蜊，今晚总算能吃上一顿饱饭了。 只是，她数不清数，早晓得就再麻烦三弟妹一趟，让她帮着从镇上买一些糙米回来了。 别人欺她不识字，欺她没男人，骗她的东西，三弟妹是不会的。 她正感慨着，就听里屋传来动静，跟着看到周小牛揉着眼跑出来，睡眼惺忪的看着她，“娘，我梦到咱们有肉吃了，好香的肉。” 跟着，鼻子嗅了嗅，“娘，好香啊，好像真的有肉的味道。” 郑小花笑着将碗端过来，“小馋猫，鼻子真灵，隔壁三婶婶给的，肉包子。” 周小牛拍手开心道：“哇，是白面的，白面包子，娘怎么不吃？” 郑小花笑笑，“娘吃过了，这个是给你的，快吃吧！” 周小牛捧起肉包子，嗷呜咬了一大口，一边吃一边道：“肉包子真好吃，我要努力跟三婶学算术，将来赚钱给娘买肉包子吃。” 周小牛正憧憬着，忽听“噗通”一声，他一怔，再垂眸，就见刚刚还好好的跟他说话的娘亲已经倒在地上了。 “娘，娘……”周小牛唤了两声，见娘亲没反应，周小牛惊慌失措的朝隔壁顾家跑去。 此时林嫦儿并不知道周家发生的事，今天早上有昨天买回来的包子。 林嫦儿一人拿了一个，赶车的周大爷也给拿了一个。 周大爷本是不肯要的，但经过昨天的相处，对林嫦儿的性子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便没有拒绝。 左右，做事的时候多上点心便是了。 老少四个，坐在牛车上，吃着包子说话。 林嫦儿今天要先去一趟四海酒楼，跟去集市并不是一条路。 故而，她吃了小半个包子后同周大爷商量说：“大爷，今儿我要先将东西送去四海酒楼，等那边选完了，才去集市，恐怕要麻烦您绕一段路。” 周大爷摆手，“这有什么的，这趟车，本就是你包了的，你想怎么都行。” “谢谢您了！”林嫦儿礼貌道谢。 周大爷乐呵乐呵吃着包子，“你这丫头就是礼太多。” 林嫦儿也笑呵呵，“该有的礼数总该有的。” 周大爷摇摇头，“像你这样的小姑娘，属实不多。” 林嫦儿只当是夸奖，欣然接受。 这厢小金鱼则是默默在脑海里温习了一遍昨天的功课，等林嫦儿跟周大爷说完话，便背给林嫦儿听，末了，又问林嫦儿，“娘，我背的对吗？” “全对。”林嫦儿点了点头，看向徐棍儿。 徐棍儿一愣，挠挠头朝林嫦儿傻笑，“嫦儿姐，我就，我就多认识些字，主要还是习武吧！小金鱼将来走科举这条路，我走武举，将来我们一文一武，给你挣个诰命当当……嗷……” 林嫦儿一个爆栗子敲在他额上，“不管走什么路子，该学的还是要学，别个到时候，连兵书都看不懂，你也好意思做将军。” 徐棍儿揉着额头，嘻嘻笑道：“嫦儿姐，我就真的很努力学了，可我睡一觉起来，我就又忘了。” 自从来到顾家，他也真的下定决心要好好学文，但实在不能怪他，他的瞌睡虫好像会吃字，昨儿认的字，一晚上全给他吃完了。 林嫦儿：“……”这大概就是不走心的记的缘故。 林嫦儿不理会徐棍儿，只朝小金鱼道：“小金鱼，从今儿开始，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盯着你棍儿叔把当天的功课背一遍，早上起来再抽检一遍，他要是记不住，就让他留在家里温书。” “别啊，嫦儿姐，我，我努力学还不成吗？”徐棍儿哭丧着脸。 林嫦儿冷脸拒绝，“没的商量，你要是功课没学好，就换四郎或者礼哥儿来镇上卖海货。” “嫦儿姐……”徐棍儿还想再挣扎挣扎。 赶车的周大爷也开口了，“孩子，你姐这可都是为了你好，读书人多精贵啊，一家子能有个读书人，就有盼头了，你将来要当将军，更要好好读书才是。” 被老大爷这般说教，徐棍儿嘿嘿笑着，难为情的垂下脑袋。 林嫦儿赶早集，四海酒楼还没开始营业。 不过裴四海记得跟林嫦儿的约定，所以早早开了侧门等着，白少安是个吃货，一心惦记他林妹妹今天会弄什么好东西来。 所以也起了个大早，只是叫他们意外的是，两人在侧门口等了会儿，没等来林嫦儿，先等到了打马过来的吴清丰…… 第66章 真的?林妹妹不会骗我吧? 白少安一脸的疑惑，虽然县太爷这些天都在各地考察民生，记录物价，但来这临海镇来的是不是有些勤快？ 而且，他昨儿星夜回的县衙，今儿一早又策马过来，怎么想都觉得这里头必然有点他不知道的缘故。 总不能为了贪四海酒楼这一口吃的…… 所以…… 白少安正思索着，手里一沉，便多了一条马鞭。 白少安抬眸看向吴清丰，“做什么？” 吴清丰很是自然的就把马绳递给他，“前去后院。” 白少安：“……”不是，吴三爷你出门能不能自己带个马夫？ 心里虽这么腹诽着，但面上还是很实诚，“好嘞，县太爷。” 吴清丰立马给了他一个别瞎闹的眼神。 白少安忙抬手捂住嘴，正好就看到巷子口过来一辆牛车。 白少安忙把马牵去后院。 “裴叔，吴公子，久等了。”林嫦儿下车后，先跟裴四海，吴清丰打了声招呼。 裴四海摆手朝她笑了笑，“无妨。” 吴清丰只是淡淡颔首，林嫦儿还等着去赶集，麻溜的把装了大货的水桶，背篓搬下来。 裴四海验了货，只挑出来两只个头最小的青蟹，“我这菜是按一份算，不是按斤算的，这两只，有些小了，其他的都要了，你车上还有什么，怎么不叫我瞧瞧？” 林嫦儿看了眼，正好是小花嫂子抓回来的那两只。 她暗自叹了口气，不过晚点到了集市上多给吆喝吆喝，总能想法子给她卖出去的。 所以她也没发愁，只道：“裴叔，今儿还有好货呢！稀罕货。” “什么稀罕货，倒是给你叔长长见识。” 林嫦儿哈哈笑着，从车上搬了装着黄金鳗的水桶下来，稀罕货，当然是独享一只桶。 等裴四海凑过来，才揭开水桶上头的挡光布，“黄金鳗！” 裴四海一惊，又凑的近了些，看清水桶里金灿灿团成团的鳗鱼，忙招呼吴清丰，“三爷！” 吴清丰原本是没多大兴致的，这才凑过去看了一眼，旋即点头道：“是好东西。” 裴四海也点了点头，“林姑娘，这黄金鳗想怎么卖？” 这倒是把林嫦儿给难住了，她只知道黄金鳗稀有，这还是野生的黄金鳗，就更少见。 但真要她说个价，她一时也估算不出来，只得将皮球踢回去，“裴叔觉得多少合适？” 裴四海哈哈笑道：“普通的海鳗你卖30文一斤，这黄金鳗吗，给你按400文一斤算如何？” 一旁的小金鱼跟徐棍儿瞬时睁大眼，400文一斤？这条黄金鳗起码有10斤，那就是？ 小金鱼掰着手指算了算，算不出来，娘亲还没教他这个，但10个400文，铜板得好一堆呢！ 徐棍儿也惊住了，黄金鳗这么值钱吗？他今晚是不是应该跟嫦儿姐一起下海去捡大货？ 这价格还算中肯，林嫦儿点头，“那就谢谢裴叔了。” 说罢又从车上拿下来一个小背篓，“还有只甲鱼，看骨骼的长合程度，应该是8-10年的老甲鱼了。裴叔您这要不要？” “什么甲鱼？雌性的雄的？会生甲鱼蛋吗？”白少安正好从马厩那边回头，听到林嫦儿说甲鱼，劈头盖脸问道。 林嫦儿笑道：“看尾巴是雌性，昨天抓到的洞口是有产蛋的，之后能不能生蛋，要看你怎么养了。” 白少安兴致满满的凑过来，“让我瞧瞧。” 说着，他从林嫦儿手里接过背篓，抓起被五花大绑着的甲鱼，“呦，长得还怪好看的，要是有一对就好了。” 林嫦儿笑道：“昨儿就抓到这么一只的。” 这时，吴清丰忽道：“此前，似乎在你摊子上也看到这么一只？” 林嫦儿正要答话，小金鱼从自己的背篓里抱出林嫦儿抓的那只大甲鱼，“您说的是这只吗？” 吴清丰点头，白少安眸子一亮，噌怪道：“林妹妹你不厚道，有好东西还藏着掖着，两只我都要了，你给说个数。” 林嫦儿道：“白公子，不是我不厚道，而是小金鱼这只，我答应了让他养着，不卖的。你手上这只，是我隔壁嫂子抓的，我帮着带出来看看有没有人要。” 白少安一脸惋惜，手里抓着小花嫂抓的那只甲鱼，眼睛还黏在小金鱼手里那只。 林嫦儿笑着打趣他，“白公子，小金鱼这只是雄甲鱼，不会下蛋的。” 白少安恹恹道：“这不是，一雌一雄，阴阳调和，才能下蛋吗？” 林嫦儿被逗笑，本能道：“你又不是要孵小甲鱼，光是要甲鱼蛋的话，养雌甲鱼就可以了。” 白少安凑到她面前，“真的？林妹妹你不会骗我吧？” 林嫦儿十分纯良的点点头，甚至觉得这位白少爷有点儿天真。 只一旁的吴清丰却轻咳了几声，“少安……” 白少安“昂”了声，“什么？” 吴清丰道：“不可孟浪。” 白少安一怔，想到什么，白净的脸颊上立马烧起两团红霞，哈哈笑着道：“那我就要这只吧，2两银子，林妹妹觉得如何？” 林嫦儿粗粗兑换算了算，点头，“那就谢谢白公子了！” 白少安痛痛快快从荷包里拿出一个银元宝递给她，林嫦儿没接，一个银元宝至少五两，“白公子，你这太多了，我没银子找你，麻烦您让裴叔帮忙衬个一两银子给我。” 白少安一愣，摆手，“不用找，千金难买我喜欢，五两银子而已。” 林嫦儿摇头，“白公子，说好多少就是多少的。” 这倒叫白少安属实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不爱钱的。 他懵懵的看向吴清丰，后者朝他颔首，白少安这才点头，“好吧，一会儿裴叔这里算银子给你的时候，一块秤给你。” 林嫦儿点头，那头裴四海已经把其他的海货算了一算，一共是四条东星斑，一共400文，两条海鲈鱼共160文，两条普通海鳗统算600文。 五只大青蟹125文，四只兰花蟹120文，四只梭子蟹140文。 统共1545文，加上黄金鳗4两，合计五两五钱又45文。 裴四海又要了20斤蛤蜊，20个大的海鸭蛋，共计180文钱。 林嫦儿拢共算了算，“一共是5两7钱又25文，我原本是该送小葱的，今儿还没跟卖葱的老太太汇合。 想来裴叔也不缺小葱，您要的也多，干脆25文给您抹零，您给5两7钱银子如何？” 第67章 林妹妹又有什么新奇的吃法了? 裴四海闻言，同吴清丰对视一眼，见后者摇头，便心领神会，林姑娘这是小本生意，哪经得起抹个几十文零头的。 又瞧了瞧那满满几桶蛤蜊，裴四海摆手道：“不妨再称点蛤蜊，凑个5两8钱。” 都说有钱不赚王八蛋，但这是要做长久生意的，不能当人家冤大头。 林嫦儿笑道：“谢谢裴叔照顾我，但您才接手酒楼，不知是否已经摸清楚酒楼每天各式菜品的需求。 您刚刚已经称了20斤，若是够用，便不要再囤了，这玩意儿还是要吃个新鲜，明日的供给，我明儿送过来再称即可。” 裴四海听她这么说，就哈哈笑着点了点她，“老夫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着不让多买的。 你既这般实诚，我也不瞒你，多个20斤蛤蜊，单是咱们自己人也能吃完。” 三爷到此上任，吴家跟夫人怎么可能叫他独自来，20斤蛤蜊，光是策应的兄弟，一天都不够吃的。 当然，这些事，他是不好跟眼前这个小姑娘明说的。 林嫦儿只是个小贩，自然也没多想，见他这么说，便安心下来，又称了20斤出头的蛤蜊给他。 裴四海招来伙计将东西抬进去，又亲自去给林嫦儿拿银子。 他一走，白少安又凑过来，小声问林嫦儿，“林妹妹，今天没昨儿那个什么刺身吗？” 林嫦儿这才想起来，笑道：“有的，刚刚忘了同裴叔说，这道菜对食材的要求高，所以海胆先养在我那里，只是如何把咱们这道刺身推广出去，也不知道裴叔有主意了没？” 吴清丰接话道：“过几日，陈知府的母亲70大寿，裴叔想在寿宴上推出这道刺身。” 林嫦儿一愣，知府老母亲的寿诞，商贾名流，大小官员齐聚，确实是个好机会。 只是，“吴公子，请恕我冒昧直言，这样的场合原本确实是打响名头的好机会。 但刺身性寒，并不适合老人家食用，所以……” 吴清丰抬眸，蓦的便想明白了，那天的主角是陈知府的母亲，凡事都要以老人家为先。 若是在寿宴上推出这道菜，固然能得到关注。 但若是不合老人家的心意，只怕陈知府也会有所不满。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到底不是在京城。 吴清丰点了点头，“那林姑娘这边，是否有好的主意？” 林嫦儿眸子转了转，回他，“今儿那条黄金鳗，你们想好怎么吃了没？” 白少安立马插话道：“林妹妹又有什么新奇的吃法了？带我带我。” 吴清丰瞥了他一眼，示意他安静，转而看向林嫦儿，“林姑娘可是有想法了？” 林嫦儿道：“奇货可居，这玩意儿成本便这般高了，与其等着食客来寻，不如咱们主动出击。 将咱们有黄金鳗的消息放出去，办一场拍卖会，价高者得。 黄金鳗只有一条，结局必然是一家欢喜多家愁。 届时咱们做少量刺身做补偿，如此，大家都能满意而归。” 缓了缓，她继续说：“虽然，当天咱们可能会贴上一些食材，但两位公子都是品尝过的，相信此举必然能招徕不少回头客。 饕鬄客身边自然还有不少饕鬄客亲友，若能口口相传，后期的盈利，必不用愁。” 这主意倒是有些意思，吴清丰不由又多看了林嫦儿一眼，心底更加可惜，若是男儿身便更好了。 有吃又有玩，白少安自然是没意见的，只是这四海酒楼，到底不是姓白的。 所以没敢应声，只巴巴的看着吴清丰。 林嫦儿也不懂他是几个意思，想着左右还是会有些顾虑，再则裴叔才是四海酒楼的东家，到底是要他拍板的。 便道：“我就这么一说，吴公子回头可以同裴叔提道提道。 当然了，刺身我是抽成的，届时四海酒楼提供场地，食材便由我来出。” 这显然是误会了，吴清丰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嫦儿笑道：“这般分工我还是占了便宜的，麻烦吴公子如此同裴叔提道便是。” 她不过是出点食材，且算起来，还算是土特产了。 场地跟人脉那都是他们的，说出来，还是她占了大便宜的。 “要同我提道什么？”说着话，裴四海已经回来了。 白少安接话道：“林妹妹给出了个好主意推销刺身跟黄金鳗的，她还要赶去集市卖货，一会儿让三爷给您说。” “成，”裴四海乐呵乐呵，将手里的银子递给林嫦儿，“7两8钱，你且收好了。” 林嫦儿接过手，看到是一锭小元宝，两块碎银。 裴四海解释道：“小元宝是5两，大的那块碎银是2两，小的8钱。” 林嫦儿心想，果然是想的周到，如此，特特将她的同小花嫂的给分开来。 林嫦儿同他道了声谢，告别三人去赶集。 今儿先去了趟四海酒楼，到的便比昨天晚了些。 林嫦儿赶到摊上的时候，摊子前已聚集了一些老客，正在唠嗑。 看到她的牛车过来，便有人说了声，“来了来了。” 林嫦儿笑着朝他们打了声招呼，等一下车，便有一人上前来说：“咱们说好的，今儿我赶早，买螃蟹，你给我便宜些。” 林嫦儿抬眸一看，认出是昨儿后悔没买那只18文死蟹的客人。 忙笑道：“您放心，我记着呢！我先将海货卸下来，您稍等片刻成不？” 老太太也笑道：“丫头说一不二，你放一百个心。” 说着话，帮着林嫦儿一道搬海货，有年轻的顾客，也上前帮着搭把手。 不一会儿，东西便全给卸了下来。 林嫦儿拿出小花嫂那两只青蟹，“今儿就这两只了，鲜活的很，个儿是小一些，原先我打算卖22文的，说好给你便宜些，你再买点海鸭蛋或是蛤蜊啥的，19文一只给你如何？” 那客人左看右看，确实是比昨儿那只小了一圈的，但毕竟是活的啊！ 他道：“18文，我再买一斤蛤蜊。” 林嫦儿想了想，后世螃蟹也是论斤卖的，称重的话，这螃蟹约摸也就是18文的样子。 心里虽是这么想的，但面上还是露出难色，“大哥，我这都是头一天晚上抓的，一早运过来，若不是昨儿就应了你，我是不能卖的。 既然是说好的，那就18文给您，回头多多照顾我生意可成？” 第68章 有没有想过在摊子上再卖点浆饮什么? 那客人听她这么说，脸上立马挂上笑意，“这还用说，你看我昨儿今儿不都是在你摊子上吗？” 即使昨儿没买东西，不也给添了人气么？ 林嫦儿笑着给他称了一斤蛤蜊，“您看，翘翘的，一斤多，就算您一斤，诚惠22文。” 小金鱼已经剥好了小葱。 那客人麻溜的数了22个铜板给她，拿上东西乐呵乐呵离开。 只他一走，便又有人凑上来问：“这只螃蟹也18文不？18文我要了。” 林嫦儿笑着回他，“客人，不是我不愿意，只是18文真卖不了。” 那客人便沉下脸来，“刚刚那只我看着比这只还大那么一点儿，怎么就18文呢？” 林嫦儿解释说：“客人，您有所不知，刚刚那位客人，是昨天没买到，说好他今儿早些来，做个开门生意，给他便宜些的。” 那客人“啧”了声，脸色有些不满，但也没再说话了。 林嫦儿见状，继续道：“客人，您别生气，咱们做生意的就是讨个开门彩头，图个吉利，您若是得闲，明儿也早些来，看中什么，我也给您便宜些。 至于这只螃蟹，我原是要卖22文的，您若真想要，20文一只给您，我多送您几根小葱如何？” 那客人脸色好转了一些，“你就这么一只了，再便宜点，这只真没刚刚那只大，我也再要一斤蛤蜊，这只19文卖给我。” 19文自然是不亏本的，刚刚说20文也是为了跟第一只区别开。 开门红，原本也是个噱头，若是人人都能一个价钱买到，这个噱头也就不吸引人了。 19文，虽然只是贵了一文，但到底是不一样了的。 林嫦儿点头，“看在您是诚心买的份上，就19文给您，以后多多关照。” 称好蛤蜊，并着小金鱼剥好的小葱一并将东西给他，“诚惠23文。” 那客人给钱倒是爽快，银货两讫，笑着离开。 今儿大货基本上都卖给了四海酒楼，两只螃蟹再出手，林嫦儿心里便定了大半。 剩下的蛤蜊跟海鸭蛋，很快也就卖的差不多了。 只是不想，中途问螃蟹的人比前两天都要多。 听说卖完了，还有些失望，“昨儿那螃蟹不是卖了好久么？今儿怎么这么快就没了。” 林嫦儿便赔笑，“今儿开始，大货都有人订了的，您若是确定想要，我明儿给您留，但这要是说定了，您可不能反悔。” 虽然跑单了她也总也能卖出去。 那客人便道：“你要是怕跑单，我先给个5文定钱如何？” 林嫦儿眼睫一抬，“成啊，只您明日反悔的话，这定钱我可是不退的。” 那客人摆摆手，“只要你东西没问题，我一定要。” 就这么说好，那客人付了5文定钱，只林嫦儿也没随身带票据啥的，便道：“我今儿是第一次收定钱，没个准备，没有回执给您，但大家伙都瞧着，我跑不了账，您明儿便只管来。” 那客人大咧咧道：“不妨事，只消给我留好货就成。” 林嫦儿道了声“好”，那客人又买了两斤蛤蜊，几个海鸭蛋，这才离开。 有人带了头，之后又有4个客人给了定钱要螃蟹。 林嫦儿心里美滋滋的，收拾好东西，将今天的小葱钱付给老太太。 转而又将从小花嫂那里买来的甲鱼蛋给她，老太太自然不肯收，推还她，“银货两讫的，怎么还给东西？我不要的。” 林嫦儿笑着说：“您每日这样帮我忙，我也不知道如何感谢您，这是昨天我邻居捡的甲鱼蛋，不多，就几个，您要是不收，我就给你算工钱，您看，您是要工钱还是？” 老太太闻言，这才接过手，打开了小布包一看，果然是甲鱼蛋，忙要从荷包里掏银子，林嫦儿一把按住她，“您要是不收，明儿我便换个地方卖货，不同您拼摊了。” “你这丫头。”老太太叹了口气，转而道：“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咱们还没好好认识认识，你以后也别叫我老太太了，叫我白老太。” 林嫦儿笑着说：“成，那您以后便喊我嫦儿。” 白老太点了点头，“我是回家了也无事，就顺道给你看个摊，也没费什么力气，你不必往心里去。 今儿你这甲鱼蛋我收下了，我带你们几个去过个早，你可不能拒绝我。” 林嫦儿见她是真的收的不安心，便道：“成啊，就顾大姐那家包子吧！” 他们吃了早食来的，届时一人要一个素包，左右3文钱，也不叫老太太破费。 老太太倒是没跟她较劲，爽快点头，“那就去吃包子。” 林嫦儿同隔壁小贩打了声招呼，让帮忙看着点水桶跟背篓，便带着两个小的同白老太去了顾大姐的摊子的。 今儿他们收摊早，顾大姐的灶炉上垒着的蒸屉更多。 见林嫦儿他们过去，顾大姐忙迎上来，“是嫦儿妹妹来了呀，快坐，姐给你们拿包子。” 林嫦儿带着小金鱼几个同白老太在顾大姐放置杂物的桌边坐下，“顾姐，我们要一人一个素包。” 白老太便道：“今儿老婆子我请他们吃包子，顾家的，别听她的，尽管拿肉包来。” 顾姐笑呵呵回道：“老太太，我早跟嫦儿妹妹说好了的，他们来，包子管饱，您可别跟我抢。” 老太太闻言，就噌怪的看了林嫦儿一眼。 林嫦儿只眯眸朝她笑，顾姐端一盘包子上来，足足有10个的样子，放下盘子，她还小声同林嫦儿道：“昨儿那20文钱，是你叫你家小孩放的吧？今儿不准再给了，知道吗？” 林嫦儿打着哈哈，“什么20文钱，姐你在说什么？” 顾姐面色严肃，眸光转向徐棍儿，“昨儿我去你摊上的时候，你们已经走了，别个以为我认不出来，就是这孩子在隔壁买了几个烧饼，又问我要了口水喝之后，我那海碗底下就多了20文钱，除了你，还能是谁？” 林嫦儿见被拆穿了，也没再否认，“顾姐，咱们都是做小本生意的，哪经得起这么白吃白拿的，该给的就是要给的，您看您去我摊子上，我有叫您白拿过我的东西吗？” 顾姐摇了摇头，林嫦儿摊手，这不就结了吗？ 顾姐见自己说不过她，便没再继续。 倒是林嫦儿，在她摊子上坐了会儿，吃了一个包子之后，问她，“顾姐，您有没有想过在摊子上再卖点浆饮什么？” 第69章 嫦儿妹妹，咱们这样，会不会不好? 顾姐愣了愣，“什么浆饮？” 林嫦儿抿了抿唇，“例如豆浆，豆腐脑，米汤，玉米糊糊，红薯粉羹这些。 再摆两张桌子，几条长椅，让客人可以坐下歇歇脚。 单是包子馒头到底也有些噎人。” 顾姐听了她的话，心里豁然开朗，只是，她就一个人，光是做包子馒头已经勉强，哪里再分得出精力做浆饮？ 都是实诚人，顾姐便将自己的情况实话实说。 林嫦儿心里便有了主意，“那顾姐你介意拼摊吗？” 顾姐看向她，脸上都是不明白。 林嫦儿解释道：“你若是不介意，我让家里嫂子试着做些浆饮，届时就摆你旁边的空位上。 桌椅我们两家一起出，你继续卖包子馒头，也可以再炸点油条，做点饼什么的，主食你卖。 我家嫂子便卖浆饮。” 她已经观察了好几天了，这集市上就没有卖浆饮的。 顾姐想了想，如此，顾客买了她的包子，就着浆饮可以坐下歇歇脚，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顾姐道：“当然不介意的。这集市又不是我一个人包圆了的。” 况且嫦儿妹妹脑子活络，做啥都能成，跟她拼摊，又何尝不是在照顾她？ 后面的话，顾姐没说，但林嫦儿见她愿意，便安心了。 昨儿便买了豆子回去，今晚可以让大嫂试着做一下豆浆豆腐脑什么，至于其他的，之后再慢慢弄。 这边大人说着话，那头小金鱼跟徐棍儿已经啃着包子在摊前帮忙吆喝起来。 有了之前卖包子的经验，小金鱼更是驾轻就熟。 还有前日里在小金鱼手上买过包子的顾客打趣他，“小孩，昨儿怎么没来？” 小金鱼也实话实说：“昨儿陪我娘去谈生意了。” 那客人又说：“谈什么生意呀？” 小金鱼眸子滴溜溜一转，回他，“大叔，这我可不能告诉您，您呀，还是专注自家，好运长随。” 那顾客也不生气，哈哈笑着，“你那个发财龟，今儿带了没？” 小金鱼纠正他，“大叔，我那个是发财大甲鱼，自从咱们养了这甲鱼，我娘就连着做成了好几笔大生意了呢！大叔，您要蹭蹭咱们家的喜气吗？” 林嫦儿听着小孩哥的话，嘴角怎么也压不住。 偏巧那顾客也是信玄学的，忙道：“我这不就是那天没摸到，今儿才特意找过来的吗？还是那天的规矩么？” 小金鱼点点头，“那大叔您可赶紧的，这会儿人还不多。” “好嘞！”那客人当即数了铜板买了包子，又摸了摸小金鱼背篓里的大甲鱼，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顾姐心里虽是高兴，但又有些不安，小声问林嫦儿，“嫦儿妹妹，咱们这样，会不会不好？” 林嫦儿笑道：“玄学这事儿，信者有不信者无，他信了自己会交好运，每天给自己这样的暗示，事情也大概率会朝好的方向发展。” 心理暗示的作用有时候还是很强大的，况且，他们也没有强买强卖。 顾姐点点头，安心下来。 有小金鱼跟徐棍儿的帮忙，顾姐的包子，很快便只剩下半屉。 她便不再卖了，用油纸包好了，塞给林嫦儿，“别说不要，也不准给钱。否则下回我便不让你们帮着我卖包子了。” 林嫦儿见她坚持，便没推却，想着之后大家一块拼摊，多照顾些就是了。 跟顾姐和白老太道了别，林嫦儿便带着两个孩子去采买。 眼下虽然不是灾年，但屯粮还是必要的，而且顾家人多，自然多多益善。 所以，林嫦儿今日又买了100斤精米，这个时代还没有机器辅助农业，全靠手工，细面的价格竟直逼精米，但林嫦儿还是咬咬牙买了50斤。 又想到隔壁小花嫂，孤儿寡母的，即便有了银子，也不会来镇上，就算来，也舍不得坐牛车，50斤粮，背回去也够呛，便做主帮着买了50斤的糙米。 要做浆饮，自然少不了糖，豆花，林嫦儿还是喜欢吃咸的，所以香油，酱油这些都不能少。 只是这个时代的白糖品质属实有些差，香油跟酱油倒是勉强能接受，就是价格都贵的离谱。 林嫦儿倒不是舍不得投资，只是，因为有后世的对比，眼下这些东西，便都是，花了大价钱但只买到了次等货的例子。 从粮油铺出来，林嫦儿便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做糖跟香油，酱油？ 不过这些东西的原料也无法一蹴而就，所以只能先将就一阵子…… 她今天东西买的也多，所以照旧由粮油铺这边安排伙计帮忙送过去。 今儿时间早，林嫦儿便跟老板约了时间跟地点。 自己先带孩子继续去采买，猪肉自然也是必要的，今儿还有一块板油，林嫦儿想也没想便要了，又割了5斤肥瘦相间的猪肉，今儿没骨头了，老板便多送了二两带肥肉的猪皮给她。 林嫦儿自然来者不拒。 今儿运气好，还碰上了买野味山麂的，林嫦儿也买了三斤给家里人换换口味。 昨儿还有老鸭没炖，她又去了一趟药铺，买了点玉竹，外加一些做菜用的香料。 回集市的路上，顺道买了一些糖跟点心，遇上卖小鸡小鸭的货郎，又买了5只小鸡，5只小鸭。 今儿进项比前几日都多，所以采买完毕，钱袋也还是沉甸甸的，林嫦儿摸摸钱袋，觉得自己似乎越发适应眼下的日子了。 林嫦儿带着俩孩子回到集市的时候，周大爷早早在大樟树下等着了。 水桶跟背篓，也一应帮着收好放上了牛车。 林嫦儿也不啰嗦，大大方方请周大爷吃糖，老爷子也知晓她的性格，乐呵乐呵收下。 等粮油铺的伙计将东西送过来，周大爷便赶着牛车往临水村去。 今儿回的早，顾家人倒是没在村口等着。 到家的时候，顾小鹿带着顾小满在门口玩，一见到牛车停下，就牵着顾小满迎上来。 一个喊娘，一个叫“婶婶”，顾小鹿跟娘亲打过了招呼，立马回屋里去喊人，顾小满年纪小，更黏人，扒着林嫦儿不放，林嫦儿干脆将小家伙抱起来。 “今天乖不乖？” 顾小满点点头，“小满乖，姐姐也乖，小牛哥哥也乖。” 林嫦儿就笑，“小牛哥哥也一块玩吗？” 顾小满搂着林嫦儿的脖颈，“小牛哥哥的娘亲晕倒了，大伯娘跟阿奶去照顾小牛哥哥的娘亲，小牛哥哥就在咱们家里玩的……” 第70章 请问林嫦儿姑娘家里怎么走? 林嫦儿一怔，小花嫂怎么会晕倒？ 正要找个人问问，顾大郎兄弟已经出来了。 兄弟俩一边从牛车上卸东西，一边便将事情说了。 “你们才走一会儿，小牛就哭着跑过来，说是他娘亲晕倒了。” “咱们谁也不懂医啊，还是娘去找了隔壁的石医婆，给看了之后，灌了一碗糖水，人才醒的。” 低血糖？林嫦儿反应过来，“可是饿的？” “说是连着两天没吃东西了，就喝水。”顾二郎道。 他说话的时候，情绪也明显有些低落。 旁人不清楚，他自己自然是知道家里的，若不是弟妹站出来，带家里人做了捡海货这个营生。 他们顾家也迟早有一天会走到这一步。 一想到小满，还有妻子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顾二郎心里便感慨万分。 想到什么，他又有些难为情道：“三弟妹，娘可怜他们孤儿寡母，就做主又给煮了一碗红糖鸡蛋，端了一大碗厚厚的米粥过去给小花嫂母子。” “应该的。”林嫦儿摆手，救命的，一碗糖水，一碗粥算什么。 等将东西都搬进院子里，请周大爷喝了碗糖水，将人送走之后。 林嫦儿抱着顾小满去了隔壁，小花嫂倒是醒了，只是身体还有些虚，便靠在架子床上。 顾母跟顾大嫂陪着，见她进去，顾母便起身跟她打招呼，“回来了，今儿生意怎么样？” 林嫦儿笑道：“挺顺利的。” 顾母伸手去抱顾小满，顾小满还不乐意。 顾大嫂便点点他鼻子，“你婶婶才从镇上回来，累着呢，让婶婶歇一歇。” 顾小满这才奶唧唧的说：“婶婶歇歇。”朝顾母伸出小短手。 到了顾母怀里坐下，也乖乖的不闹。 小花嫂是等婆媳几个又重新坐下，才开口，“今儿麻烦三弟妹了。” 林嫦儿摆手，“都是顺道的，不麻烦。” 说罢，从钱袋里数出银子给她，“那只甲鱼我给卖了二两银子，螃蟹一只18文，一只19文，蛤蜊十斤40文，鸭蛋10个50文，一共是2两又127文钱，你点点。” 小花嫂整个人就怔住了，就一点山货一点海货，怎么就能卖那么多银子？ 老半晌没敢接银子，转而又想到什么，忙摇头说：“三弟妹，咱们说好不拘买了多少，一人一半的。 你给算算，一半是多少，给我多少就是。” 林嫦儿自然不会收她的钱，但见她坚持，便又拿了四文钱回来，“两文算车马费，两文算嫂子请我吃茶。” 说罢，将银子塞到小花嫂手里。 小花嫂眼含热泪，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股脑从床上下来，便跪倒在林嫦儿跟前。 林嫦儿要扶，已经来不及，只听她说：“嫦儿妹妹，你跟顾大娘一家就是我们母子的再造恩人。” 林嫦儿最见不得，又跪又拜的，强硬将人拉起来，“你若真的感谢我们，便自己把好银子，跟小牛把日子过去来。 这笔银子是你跟小牛自己赚的，花着不亏心。 旁人说起来，尽可怼回去。” 缓了缓，又继续，“凡事想想小牛，守着银子丢了命。 你想想你那些妯娌婆母，那个是会把那笔银子花在小牛身上的？” 小花嫂摇摇头，那些人只会从他们母子身上吸血，别说给小牛花银子，不将小牛卖了换银钱都是好的了。 林嫦儿又道：“是吧，该吃吃，该喝喝，眼下暂且跟着我们去赶海，回头，我做其他营生的时候。 家里人也未必忙的过来，届时也总需要请人帮忙的。 只是工钱肯定是没现下这般自己赶海多。” 小花嫂听明白了，这是让她不要发愁，将来有顾家一天，也会照顾他们母子一天的意思。 小花嫂眼眶更红了，但也知道这个弟妹不喜欢她动不动就跪，便只点点头说：“谢谢弟妹，谢谢弟妹！ 我留在这个家就是为了把小牛拉扯长大的。 往后我们自己家的银子，谁也别想沾手。” 林嫦儿点头，“这边是了，小牛，是有你在，才能好好过日子，别个只顾着叫他吃饱，自己该吃也是要吃，你不在了，你留给他那一两口又能管几天？” 虽说是母性使然，林嫦儿还是忍不住。 小花嫂抿了抿唇，“弟妹说的是，我以后不会了。” 说罢，又难为情的看向林嫦儿，“弟妹，早上我脑子迷糊，忘了同你说，帮我从镇上买一些粮回来。 不知道你们家里可还有余粮能先换给我一些？” 林嫦儿笑道：“我昨儿今儿都有买粮回来，明儿再去镇上还能买，先匀50斤给你够不够？” 小花嫂闻言，也欢喜笑道：“够的够的，50斤粮，够他们母子吃上好一段时间了。” 就是，“不知道这50斤粮得要多少钱？” 林嫦儿道：“糙米是4文一斤50斤两百文，精米8文，50斤400文。 嫂子您要精米还是糙米？或是糙米精米都要一些，混着吃？” 小花嫂思索片刻，道：“我要40斤糙米，10斤精米成不？” 林嫦儿点头，“40斤糙米160文，十斤精米80文，一共240文。” 小花嫂不会数数，但知道林嫦儿刚刚说的她那些海货一共赚了二两多银子，当即便将那块碎银子递给她，“三弟妹，我数不来铜板，你看，你找给我成不？” 林嫦儿将银子推还给她，“银子不着急，你今晚继续去捡海货，回头用海货抵也成。” 小花嫂看着她，脸上都是难为情，“这哪成？” 林嫦儿摆手，“没啥，你们母子难道还能扛着这几斤粮食跑了不成。” 小花嫂便笑道：“那如何能？我还盼着三弟妹带我们过上好日子呢！” 林嫦儿摊手，“这不就结了，一会儿我让二哥把粮食给你送过来。” 小花嫂连连道谢，林嫦儿跟顾母几个便起身离开。 临到门口，她又嘱咐道：“晚上还要干活，眼下既然手上有粮，午食也别省了，小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小花嫂点头说“我记住了三弟妹。” 林嫦儿这才同顾母顾大嫂带着顾小满回家去。 称了粮，顺便把那块带皮的二两肉也一起让顾二郎给带过去，顾家人这才开始做午食。 同一时间，吴清丰，白少安跟裴四海乘坐的马车勘勘在临水村村口停下。 白少安自告奋勇下车去问路，杨翠花正好跟村里几个长舌妇人坐在大樟树下说嘴。 白少安也没留意，自顾上前问道：“几位大姐，请问林嫦儿姑娘家里怎么走？” 第71章 为什么这几个孩子都没跟林姑娘姓? 杨翠花原本还没注意，一听到林嫦儿的名字，立马来了精神，“你们是哪来的？找她做什么？” 白少安虽然是个贪玩的，但早年也是深宅大院里磨出来的贵公子，一见她变了脸色，又并不太友好的模样，也跟着警觉起来。 只说：“咱们是镇上来的，找她有些事。” 杨翠花不依不饶的，“什么事，她是不是骗你银子了？” 她可是听说了，林嫦儿那死丫头这几天，天天牛车进牛车出的。 那破落顾家之前都快揭不开锅盖了，这几日连午间都冒炊烟。 外头都说她是在镇上做海货生意的，她可不信，什么海货那么值钱。 这不要脸的小娼妇必然是去镇里做那档子生意去了，双腿一张，这钱不就来了么？ 不过，杨翠花打量着眼前白净还带些贵气的少年，心里有些遗憾，就长这样的，还找不到女人要在外面找吗？ 可比她那童生女婿还好看十倍呢！ 看着穿着打扮，就是大户人家出生的，真是便宜了林嫦儿那小娼妇。 不过，她转而又想，这人找上门来了，必然是那小娼妇惹了麻烦了，这下有好戏看了。 也不等白少安回她，随手指了指大道：“沿着这条路走，到村尾，最破那个院子就是他们家。” 说罢，也不等跟几个老姐妹道个别，就急急忙忙往自家跑。 林厚德自从那日在顾家吃了亏之后，这些日子便都不太顺利，原本家里便只出不进，大员外那，又花了一笔银子打点，才叫人家平了怒。 钱袋缩水不少，所以林家从昨日开始，便也断了午食。 这会儿他正捧着茶壶坐在躺椅上思索着搞银子的门路，就见自家婆娘急匆匆跑进来。 喊着“当家的”，面上好似捡到了金子一般嘴角怎么也压不住。 林厚德正发愁搞银子呢，语气就不太好，“做什么慌慌张张，天上掉馅饼了？” 杨翠花跑了一路，正口干舌燥的，抢过他手里的水壶就灌。 林厚德眉心拧的更紧，“有辱斯文。”自己怎么就娶了这么个娘们。 杨翠花没注意他表情，放下茶壶便说：“林嫦儿那死丫头要倒霉了。” 林厚德闻言，立马也支棱起来，“怎么的？” 杨翠花便一股脑将在村口遇上几个坐马车来的男子问路的事添油加醋的给说了。 林厚德猛地一拍桌子起身来，“这个死丫头，简直是败坏我林家的门风。 虽然大哥大嫂不在了，但她还姓林，流着我们林家的血。 我绝不允许咱们林家的家风被她如此败坏，你去，让大山把族老都请来。” 杨翠花只是想看个热闹，就问：“请族老做什么？”回头又得好酒好菜伺候，那都是花的他们的银子。 林厚德眼里露出一抹狠厉，“她既然做出如此不要脸的事来，我自然是要替大哥清理门户。” 杨翠花这才听了个明白，她早看林嫦儿那死丫头不顺眼了，仗着有个秀才爹，处处压她家大妮一头。 若不是大伯哥短命，就是韩童生那桩婚事也轮不到她家大妮。 再则，只要她活着一天，当家的之前撒的谎便有可能被揭穿。 能借着这个机会把她除掉自是最好的，杨翠花应了声，一股脑找儿子去了。 此时马车还晃晃悠悠行驶在小道上，白少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同吴清丰道：“三哥，我总觉得刚刚那婆娘不怀好意，她不会是诓我们的吧？” 看林妹妹的言谈举止，即便没上过学，家里也应该有读书人才对，能供得起读书人的人家，会住全村最破烂的屋子吗？ 吴清丰眼睫轻阖，“不怀好意，那也不是对咱们。” 白少安一愣，“那是对谁？” 说完，他又猛地反应过来，“难怪，刚刚她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问我找林妹妹什么事呢！还好我机灵，啥都没说。” 吴清丰却不这么认为，三人成虎，没事也能说出点事来。 这么看来，小丫头在村子里的人缘似乎不怎么样？ 不过，他们贸然来访也确实有些唐突，但，他也正好借此机会探访一下民风。 林嫦儿是在问顾小满想吃葱油蛤蜊，还是红烧蛤蜊的时候，听到外头小金鱼喊：“娘，裴东家跟两位公子来了。” 林嫦儿扯过围裙擦了擦手，便见吴清丰，白少安，裴四海三人已经被引进院子。 虽然有些意外，但也只是疑惑了数秒，转而便将三人引进堂屋坐下，徐棍儿已经去厨房将事情告诉了姑母跟顾大嫂。 顾大嫂那边便倒了水上来。 林嫦儿亲自将白水放到三人面前，“乡下人家，没个好茶叶，便不献丑了，三位今儿也换换口味，尝一尝咱们这的清茶。” 吴清丰跟裴四海对视一眼，觉得这丫头，属实会说话，做事也恰到好处。 白少安特别捧场，端起茶碗便还喝了一大口，“这清茶可比咱们镇上的甜。” 林嫦儿微微笑，“白公子喝的惯便好。” “喝的惯喝的惯。”白少安为了表示自己不挑食，还特特又让顾大嫂帮着再倒了一碗。 有他在，气氛倒也勘勘好。 林嫦儿看了看天色，“三位过来找我，应是有事要说吧？ 不过这个点，还请三位坐一坐，咱们一会儿先吃过午食再说可好？” 吴清丰倒是不觉得饿，但又想，自己不饿，不代表其他人不饿，便勘勘点头，“那便打扰林姑娘了。” 林嫦儿摆摆手，“不妨事，三位不介意，我让家里小孩陪几位说说话？或是在村里逛一逛？” 吴清丰正疑惑刚刚进门时，小金鱼喊的那一声“娘”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见她这么说，自然没推辞，点头说好。 林嫦儿便招呼小金鱼徐棍儿顾小鹿跟顾小满几个进来。 交待了一声，自己便去厨房做饭了。 小金鱼按照林嫦儿的吩咐，去到林嫦儿房里拿了糕点出来招呼客人。 他用家里最好看的盘子装着端进堂屋里，“裴东家，吴公子，白公子，吃糕点。” 裴四海便笑着摸摸他脑袋，“别忙活了，跟弟弟妹妹还有哥哥坐下一起吃糕点。” 吴清丰顺势给几个孩子每人拿了块糕点，“都叫什么名字？” “我叫顾惊蛰！” “我叫顾白露，我娘给我取了小名叫小鹿。” “我叫顾小满。” 徐棍儿落在最后，他挠挠头，“我叫徐棍儿，裴东家见过我的。” 吴清丰听得直皱眉，徐棍儿的来历他清楚，撇开不说，为什么这几个孩子都没跟林姑娘姓？ 第72章 长得像个人，说的也是人话，但一句也听不懂? 到底没忍住，他问：“你们都是林姑娘的什么人？” 这问题徐棍儿自觉回避了，顾小满最积极，他小嘴里都是糕点，腮帮子还鼓鼓的，就拍拍胸膛说：“是小满的婶婶。” 顾小鹿也不甘落后，忙跟上，“是小鹿的……” 只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小金鱼扯了扯袖子打断，“是我跟妹妹的后娘。” 吴清丰眸子猛地一缩，浑身像是被雷电劈中了一般，她成亲了？还嫁的是一个带着俩孩子的鳏夫？ 也不知为何，便叫他心里觉得极不舒服，仿佛好像是自己那被全家捧在手心上的妹妹叫个纨绔给拐跑了一般。 脸一瞬就黑了。 裴四海见他脸色不对，忙小声提醒，“三爷！” 那头白少安也觉得不可思议，确切来说，是有些嫌弃，林妹妹这么能干，怎么就嫁了个鳏夫呢？ 心里便使坏想将那鳏夫叫出来比划比划，他朝小金鱼抬抬下巴，“你们爹呢？怎么平日里都是你们后娘带你去做营生？” 小金鱼的脸色也垮下来，“没了，爹跟娘成亲当天就被抽了丁，回不来了。” 死了啊！白少安心里舒服一些了，莫名觉得眼前的小孩也变得可爱了一点。 伸手摸摸小金鱼的脑袋，违心道：“可怜孩子。” 小金鱼轻轻拨开他的手，“我们还有娘，有阿奶，有伯娘，伯父……” 吴清丰的脸色也诡异的变了变，心里也说不上来是畅快了些还是别的什么，只没那么堵的慌了。 小金鱼早慧，敏锐的察觉到了他们的异样，添过茶水，便悄悄退出去了。 顾小鹿跟顾小满见哥哥走了，也哒哒哒跟上，徐棍儿也不知道怎么跟他们打交道，干脆说：“我去看看他们。” 吴清丰只摆摆手，示意他自便。 等几个孩子离开，白少安又往外头瞧了瞧，确定都走远了，才说：“我刚刚没有很过分吧？” 裴四海笑笑，“敌意还不够明显。” 白少安捡了块糕点塞进嘴里，囫囵道：“肯定是叫三哥给吓的。” 吴清丰瞥了他一眼，也没解释，他还不至于去为难两个孩子。 院子里，顾小鹿情绪有些低落，“哥哥，那三个客人是不是不喜欢我们？” 小金鱼抿了抿唇，“他们应该是不喜欢爹。” “为什么不喜欢三叔？”顾小满奶唧唧的，大眼睛里都是疑惑。 小金鱼摇头，“不知道。”但不喜欢是一定的，不过，本来也不需要他们的喜欢，只是娘亲还要跟他们做生意，他们只要不影响到娘亲就好了。 林嫦儿并不知道这边发生的小插曲，同顾母以及顾大嫂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出来叫人吃饭。 就看到几个小孩围在墙角下叽叽咕咕说悄悄话。 “怎么了？”等她走过去。 小金鱼摇头，“没事，娘亲是出来叫我们吃午食的吗？” 林嫦儿点头，“你们怎么没有陪着客人们？” 小金鱼眨了眨眼，“我们是小孩子，原本跟客人们没有话题的，我跟小鹿去看看四叔跟礼叔他们回来没，棍儿叔，麻烦你帮娘亲去喊一声客人。” 小金鱼说着，就牵着顾小鹿哒哒哒的要出门。 只人还没走到院门口，就见外头浩浩荡荡进来一伙人。 领头的正是林缺德一家，看着架势，挺像前几天，林嫦儿刚穿到这里时的情形。 林嫦儿皱眉，这群缺德鬼是记吃不记打？ 顾小满虽然是小孩子，看到这熟悉的架势，忙就站到林嫦儿跟前张开小手挡住她。 嘴里还骂骂咧咧，“坏人来了，婶婶快跑。” 小金鱼跟顾小鹿也急忙折返，护在林嫦儿跟前，“娘亲别怕，小鹿跟哥哥保护你。” 就这么一晃，林缺德一家已经带着族老族人冲进来。 “林嫦儿，你身为我林氏族人，竟做出如此不要脸的事来，我今天就要替大哥清理门户。” 说着，便招呼族人来抓林嫦儿。 林嫦儿整个还是懵逼的，就见有林氏族人已经上前来拉她的手臂。 林嫦儿一把甩开，将三个孩子往身后藏，指着上前来的林氏族人警告道：“站住，再敢动手动脚，别怪我不客气了。” 来抓她的汉子，当即被震慑住，林缺德见状，立时又叫嚣道：“我林氏，没有这么败坏门风的子女，今天不抓她浸猪笼，如何对的起我林家的列祖列宗！” 林嫦儿觉得他有大病，她就正常做个生意，怎么就败坏门风。 不对，他爹der，她早就被吃了绝户，哪里还有什么族人。 “闭嘴吧你，吃我绝户的时候怎么不念我是林氏后人，嘚吧嘚的，一张嘴一张一合，少来败坏我的名声，否则，可不就是赔一两二两银子能解决的事了。” 她怒斥着，第一时间回房取长棍的徐棍儿已经回来了，还顺手给小金鱼捎了根短棍防身。 他长棍一横，朝林氏族人道：“今天小爷我在此，看你们谁还敢欺负我嫦儿姐，小爷腿给他打断。”真是赶巧了，之前没碰上，今儿叫他赶上了，他可不会客气。 坐在堂屋里的吴清丰几人也听到动静走出来。 吴清丰一看院子里的架势，便不由皱眉，“发生什么事？” 林嫦儿听到动静，扭头朝他们道：“一点陈年旧怨，三位且再休息一会儿，等我算完新仇旧怨。” 吴清丰还想说点什么，就听院子里一个猴精猴精的中年男人叫嚣道：“大家都看到了吧，林嫦儿她不要脸，倚门卖笑的生意都做到家里来了。 咱们林家，不，是咱们临水村，也从没出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今儿咱们不仅要束清门风，也叫这些不知廉耻的p客长长记性，弟兄们，给我把林嫦儿抓住了。” 林嫦儿：“……”他在说什么？脑子装的都是屎吧？倚门卖笑，说的不是他自己家大女儿？ 吴清丰三人也懵了，长得像个人，说的也是人话，但一句也听不懂？ 林姑娘正正经经做生意，多一文钱都不收。 他们三人正常上门来跟林姑娘讨论黄金鳗拍卖会的细节，怎么就成了他嘴里不知廉耻的那玩意儿？ 第73章 冲啊，打坏蛋了 只不等他反应，就见前头上来几个壮汉去抓林嫦儿。 刚刚发号施令的中年男人又补充了句，“还有这三个寡廉鲜耻的男人，也给抓起来，今儿咱们好好教教他们做人。” 是这话音落下，又从人群里冲出来几个男人，直奔他们而来。 这可是财神爷啊，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棍儿，你去保护三位贵客！小金鱼，你保护好弟弟妹妹。”林嫦儿赶忙安排着。 徐棍儿便有些为难，那边三位贵客好歹是男子，嫦儿姐只是一个弱女子，不是他不愿意听嫦儿姐的话。 只是，他去保护那几个贵客了，嫦儿姐要怎么办？ 是他这么一犹豫，又听那头青衫贵公子道：“无需管我们，你且保护好林姑娘跟几个孩子便是。” 徐棍儿觉得自己更难了，这边要保护那头，那头又让自己顾着这头。 是他为难间，就见她嫦儿姐一脚踹开扑向自己的第一个男人，转身又抓住第二个男人的手臂狠狠将人一个过肩摔到地上。 那头的青衫公子也掌下生风，一招一式，全是练家子，几个田野壮汉根本近不得他身。 劲装的白衣公子则是溜猴似得溜着去抓他的人玩。 裴东家倒是落了个清闲，端着茶碗，指点江山。 顾母跟顾大嫂听到响动，也拿着菜刀跟擀面杖从厨房里冲出来，“谁敢动我家嫦儿，我跟你们拼了。” 顾二嫂怀着身孕，怕自己给添麻烦，不敢乱动，只快速将顾小满跟顾小鹿拉到一旁。 徐棍儿这下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喊了一声“小金鱼，跟叔上！” 就手持长棍冲向领头的林厚德一家，小金鱼秒懂，拎着短棍跟上。 也是同一时间，门外冲进来一群孩子，领头的是顾四郎跟周礼，后面跟着周小牛，还有几个平日里跟周礼交好。 早上一道跟着顾四郎跟周礼上山除草抓兔子的孩子。 “又来欺负我三嫂嫂，我跟你们拼了！” “三嫂嫂别怕，小花婶子已经去喊我爹娘了，咱们今天一定好好跟他们讲讲道理。” “三婶婶，小牛也来帮你。” “冲啊，打坏蛋了。棍儿跟小金鱼快躲开。” 孩子们嗓门大，胆儿也大，小炮弹似得冲进来，等到一定的距离，却不再往前了。 伸手在兜起的衣摆里也不知道抓了什么就朝林氏族人扔。 这厢林厚德先是被徐棍儿一个闷棍打到，跟着身上一重，耳边隐约听到自家婆娘跟儿子骂人的声音。 挨了几棍子之后，脑袋又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砸中，臭烘烘的，他伸手抹了一把。 看清楚是牛粪之后，差点当场吐出来。 周海跟周兰香，还有小花嫂，带着周氏族人扛着锄头挑棍过来的时候，林嫦儿等人已经压倒性的暴揍了林氏族人一顿。 林氏族人身上大都还沾了牛粪，浑身臭烘烘的。 周海见了嫌弃的不嫌，偏偏周礼看热闹不嫌事大，“吃牛粪哈哈哈，看你们往后还敢不敢来欺负三嫂嫂。” 周海努力板着脸摇摇头，悄悄给周婶子使眼色，“你去，带孩子们先洗洗手。”多大了，还玩牛粪。 但是真的忍不住，大快人心啊！ 周海别过脸，强行压下不经意翘起的唇角，这才转身过来，朝林氏族人问话道：“上回不是说好，不准你们再上门来闹嫦丫头了吗？今儿又闹什么？” 林厚德满脸牛粪，一开口，又yue一声差点吐出来，气急败坏道：“闹什么？你问问林嫦儿这个小娼妇最近都做了什么？ 卖笑都把男人带回家里了，你们周氏隔了姓的无所谓，我们林氏可丢不起这个人。 把这种不知廉耻的娼妇浸猪笼沉塘这种事，是我们族里的事，就不劳海哥过问了吧？” “放你娘的狗屁，嫦儿姐天天在镇上集市里卖海货，你们随便找个人去集市里打听一下卖海鸭蛋的老板娘，集市上的人们就都认得，你丫的但凡有脑子，就说不出来这么没脑子的话。” 徐棍儿气急了，冷不丁又要长棍伺候。 小金鱼拉住他，“棍儿叔，里正爷爷会帮咱们主持公道的。” 说罢，他转向周海，“里正爷爷，我娘每天一早就带着我去镇上卖海货，集市上卖小葱的白老婆婆还有卖包子的顾姨，还有很多买过我们鸭蛋，螃蟹的叔伯婶娘们都能作证。” 周海自然是相信林嫦儿的，他沉着眉眼看着林厚德，象征性的问了一句，“你呢，你又有什么证据？” 林厚德抬手这种站在屋檐下的吴清丰三人，“人都在这里了还要什么证据，海哥你不是要偏帮林嫦儿这个贱……啊……谁打老子……” 他话没说完，就被一块石头扔中，随着他骂骂咧咧的声音，是一个奶唧唧的童声，“不准骂我婶婶。” 是顾小满的声音，跟着林厚德又“哎呦”了一声，就听顾小鹿奶凶奶凶说：“再敢骂我娘，牙给你打掉。” 两个孩子手里都抓着一把小石头，两双眼，奶凶奶凶的盯着林厚德。 林厚德气不打一处来，大叫道：“林嫦儿，是不是你指使他们的？你个不要脸的娼妇，贱货，啊……谁又打我……” “污蔑我倚门卖笑，带人闯进我家里来抓我沉塘，还要教我的贵客做人，我还打不得你了！” 是林嫦儿的声音，她从顾小鹿跟顾小满手里拿着小石头，说一句，扔一块，院子上空就不间断的响彻林厚德的哀嚎。 要不是他脸上沾了牛粪，林嫦儿怕脏了手，一定直接上手将他的牙扇掉，不过有小石头，她照样能把林缺德打成猪头。 顾小鹿跟顾小满觉得好玩又解气，屁颠屁颠的帮着捡石头。 杨翠花跟林大山今天也被打的不轻，这会儿虽然就在一旁，但看着林厚德挨打，也不敢上前自找没趣。 只骂骂咧咧，“林嫦儿，你个黑心肝的，当家的怎么都是你叔父，你是要打死他吗？” 林嫦儿眼皮都没抬一下，“他都要把我浸猪笼弄死我了，我还管他死活，是你脑子有大病，还是我脑子有坑？” 林大山敢怒不敢言，只敢朝族老们求救，“各位叔爷，事实摆在眼前，林嫦儿非但不承认，还如此嚣张，里正爷爷又偏帮他们，各位一定要为家父做主啊！ 否则咱们林氏族人往后还怎么抬得起头来做人？” 第74章 是时候改一改这只会吸女子血的破规矩了 几个族老虽然也被事情的发展打懵了，也有脑子清明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但到底是关乎家族声誉的大事，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于是，便有平日里同周海关系还不错的站出来，“海子，此事关乎我林家全族上下的脸面……” “脸面，什么脸面？”周婶子正好带着几个孩子从后院里洗完手回来，听到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 当众质问道：“你们林家有什么脸面？吃绝户的脸面，你出去问问其他人，这种脸面他们要不要？” 那族老被深深噎住，“德方后继无人，家产由族里跟兄弟掌管乃是自古以来的……” “放你娘的狗屁，林大哥后继无人，嫦儿不是人？” 周婶子可不给这群老顽固脸子，直言道：“见钱眼开不做人的东西，吃人家家财的时候，不把人当族里人，这会儿巴巴的上赶着来欺负人，嫦儿生在你们林家，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周婶子气的不轻，胸口起伏剧烈，林嫦儿深怕她气出个好歹来，忙上前拍拍她的背安抚，“婶子消消气。” 说罢，朝那些族老道：“我早便说了，我是个绝户，娘家早没人了。 你们林氏往后是出息了，封侯拜相也好，我也不沾你们一点儿光，不要你们一分好处。 你们落魄了，沿街乞讨，也别往我家里来，我就是粮食多了喂狗，也不会施舍你们分毫。大家各自关上门好好过日子便罢了。 偏要上门滋事，那我也是不怕的。” 看了看吴清丰三人，继续道：“今儿，你们不单是污蔑我，还惊扰了这三位贵客，我也不可能像从前那般善了。 烦请吴公子帮我书写一张诉状来，我要上县衙告林氏族人造谣诽谤，污我名声，上门滋事，害我性命。” 吴清丰自适才双方对峙理论开始，便想到了什么，又觉得这实在太巧。 可临水村林氏，难道还有好几支？ 但当时不是说，先生的女儿…… 他正思索着，一时便没听见林嫦儿的话，还是白少安提醒道：“三哥！” 吴清丰“嗯”一声，白少安见他这模样，心下明了，小声说：“林妹妹要状告这群刁民，让你帮着写个状子。” 让县太爷给写状子，林妹妹还是头一份的。 白少安忍着笑，十分期待他三哥的反应，不想，他三哥竟只“哦”了一声，整个“我知道了”那种淡定表情。 便叫白少安懵住了。 这时，林大山反驳道：“我们害你性命？你也不看看你们都将我们打成什么样了！” 林嫦儿扯了扯唇，“你们现在脚下站的是谁家的院子，都打上门了，我不还手，等着被你们打死吗？” 林大山还要说什么，周海呵斥道：“行了，自己上赶着来挨打，怨谁？” 说罢，周海看向吴清丰三人，他虽然是支持林嫦儿的，但总归还是要先搞清楚这三人的身份，确保嫦丫头能胜诉才行。 见三人穿着得体，自有一番气度，周海朝他们拱拱手，“敢问三位贵人……” 吴清丰三人会意，吴清丰回了一礼，“在下吴清丰，京城人士。” 跟着是白少安，“白少安，我也从京城来的，现在镇上安家。” 最后是裴四海，“鄙人裴四海，是临海镇四海酒楼的东家，今日同两位贤侄来寻林姑娘，是有一些海货方面的问题想要请教。 却不想，给林姑娘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说罢，他转向林嫦儿，“林姑娘受了这般大的委屈要告状讨个公道原本是无可厚非的。 但林姑娘到底是女儿家，过堂有损声誉。 鄙人虽是个生意人，但平日里同两位贤侄也是洁身自好，今日无端受辱，若是再传到老妻耳里，更是说不清。 不如这样，此事便由鄙人出面，正好鄙人在县衙也正好有那么一两个熟人。” 林嫦儿见他考虑的如此周全，自然应下，“如此，便劳烦裴叔了，只是这些林氏族人，日日打着族人的名义窥视于我，企图抓我的过失，属实叫人厌烦。 说起来，我父母过世，他们打着族人的名义侵占我的家产将我接回来，却并未在意过我的死活。 甚至妄图将我随便给人做妾，半点没有家人的情谊，事实上我同他们早便绝亲了的，只是少了那一张双方按过手印的绝亲书，今日便也一并办了吧！” 裴四海正要点头，却听吴清丰阻止道：“且慢，林姑娘要断亲，是否也该先拿回自家的家产？” 林嫦儿一顿，这不是，千古陋习，连县太爷来了都没法子么？ 不然，原身也至于这般下场了。 她这么想着，却听吴清丰道朝她道：“你有儿有女，只要你儿子跟你林家姓，便也是承续你林家的香火，你家的家产，又如何轮得到旁人来继承？” 林氏族人闻言，面面相觑。 有族老反对道：“林嫦儿是在她父母过世之后，才嫁的顾三郎，她的继子，如何能继承我林家的家财。” 吴清丰冷冷一笑，并不理会，只问林嫦儿，“你虽无兄弟，却可以给你父亲从旁过继一个，你族人可曾问过你，又可曾提醒过你？” 林嫦儿摇头，“不曾。” 吴清丰点了点头，朝林氏族人冷哼道：“欺负她年少无依，觊觎她的家产，污她的名声，害她的性命，从此便可高枕无忧了，诸位真是好算计啊！” 说完，又朝裴四海道：“裴叔，此事一并写进状子里，若是县太爷做不了主，便请知府大人做主，若是知府大人还做不得住，便上京告御状。 规矩，都是人定的，也是时候有人出来改一改这只会吸女子血的破规矩了。” 他说话的时候，自带威仪，仿佛那高台上的掌权者，身后风云变幻，一怒伏尸百万。 林嫦儿听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林氏族人则慌了神，他们今日是干什么来的，事情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们要是真的告到上头去，他们林氏会怎么样？ 林厚德慌了，杨翠花跟林大山也慌了。 唯有白少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拍手叫好。 紧跟着，院子里响起一片叫好声…… 电光火石间，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吴清丰身上，林厚德突然想到了什么，忙小声交待林大山，旋即，林大山就悄悄从人群里挤了出去…… 第75章 我等着，看到底是谁要遭报应 吴清丰自来是个务实的，当即便从马车上取来纸笔，手书一封，“此事若说家事便是小，若说是千古陋习便是大。 林姑娘平日里如何被族人欺压，在场诸位当是知道的。 可有人愿意为林姑娘作证？” 开堂审案，证人必不可少。 周兰香第一个站出来，“我来，我愿意为嫦丫头作证，杨翠花这个长舌妇，前几天还上我家来挑拨离间，想让咱们对付嫦丫头来着。” 小花嫂也跟上话，“我就住隔壁的，弟妹当初被他们逼得跳海的时候我看见了，前阵子他们上门打砸的时候我也看到了，我也可以给弟妹作证。” “我也可以……” “还有我……这林厚德一家当真是不做人……” 墙倒众人推，林厚德平日在村里的口碑便不好，有人替林嫦儿出头，早早看不惯林厚德的村民们纷纷声援。 吴清丰朝现场诸人拱了拱手，“如此，劳烦各位，在此证词上签字画押，吴某人在此先替林姑娘谢过诸位仗义执言。” 周婶子跟小花嫂二话没说，当即上前来，她二人都不会写字，便由周海帮着签字，再由两人按下手印，其他的村民也纷纷跟上。 吴清丰还在村民们的口述下补充了部分证词上去。 整理完毕，当即便让人捆了林厚德，又手书一封交待周海，“麻烦周里正找人先将这恶徒送去县衙。” 这样的奸恶之辈，不先收押一段时间磨磨他的锐气，如何能解恨。 在则，这狗东西，此前居然敢欺骗于他。 也不知道主薄是叫他收买了还是同他一样上当受骗了，总之，不好好惩办这狗东西，难消他心头之恨。 周海还有些犹豫，“吴公子，咱们都是泥腿子来着，三位不去个人，上头能收人吗？” 吴清丰朝裴四海使了个眼色，后者便从腰间解下一块玉牌递给周海，“周里正带上这个，还有手书，县衙的人必不会为难于你。” “得嘞！”周海收下玉牌，便要同周家几个壮汉将林厚德往县城送。 杨翠花哭天抢地，“周海，你是临水村的里正，你不帮着咱们临水村的村民，胳膊肘往外拐帮外人，你是不是昏了头。” 林氏族人也出面拦人，“海子，这事儿真要这么闹大，丢人的何止我们林氏族人，你这个里正怕也做不下去。” 周婶子挡在自家丈夫身前，“做人要讲良心，你们是临水村的村民，嫦丫头就不是了？ 你们当这临水村的里正这般好做？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麻烦事一天一个花样。 做不下去便不做了，谁稀罕谁做去。” 临水村太穷，周海为人又正直，不仅没一点油水，便是礼哥儿上学这事儿，也因着他是里正，要以身作则孝顺长辈，不敢有一点忤逆。 不做了正好，虽说一家子上下要齐心，可总也要讲究个公平。 林氏族人被这么一噎，周婶子便推了自己男人一把，“还不快走。” 周海回神，同几个汉子押着林厚德离开。 杨翠花边哭边追，“天杀的，侄女儿要弄死做叔叔的了，大伯哥，你睁开眼看看啊，你生的好女儿，要弄死你弟弟了……” 林嫦儿掏了掏耳朵，“吵死了！” 转眼见林氏族人还滞留院中，她没好气开口，“县太爷开堂审案的时候，自会叫你们去一一分辨。 现在还留在我这里做什么？ 我们家是中午是做了好菜好饭，但也不是为了招待你们的。” “你……”林氏几个族老被气的不轻。 哆嗦着唇，颤抖着手指着林嫦儿，“忤逆犯上的不孝子孙……” 林嫦儿伸出手，“打住，等咱们打完财产官司，便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只不过是与你们同姓的陌生人。” “你……”年纪最长的族老大口喘着气，警告林嫦儿，“你这般将事情做绝，迟早会遭报应的。” 林嫦儿：“……”md，笑发财了！ 林嫦儿回他，“到底是谁将事情做绝？你们只是上了年纪，老眼昏花，不是聋了瞎了，看不见听不着。 你要说报应，好，我等着，看到底是谁要遭报应。” 说罢，冷冷扫了他们一眼，“我们准备开饭了，你们要看着我们吃吗？” 林氏族人们瞬时面红耳赤，仿佛被生生打了一巴掌。 林嫦儿冷嗤一声，“慢走不送。” 林氏族人虽有不甘，到底还是稀稀拉拉的离去。 只这回，可比上回还惨烈上许多，不仅身上挂了彩，还沾着牛粪。 当然，顾家的院子里也掉落着不少牛粪。 到底觉得不卫生，林嫦儿同吴清丰三人说道了声。 便同顾大嫂去灶膛里取草木灰，正要清理牛粪，顾大郎跟顾二郎兄弟也回来了。 他们在路上便听人说林家又来闹三弟妹了，一进门看到这景象，什么也没问，只忙着从林嫦儿跟顾大嫂手里接过活。 清理完，顾二郎直接便将牛粪挑出去。 顾大郎又去后院打了井水来冲洗院子。 周礼顾四郎几个孩子也自觉帮忙。 等冲洗干净院子，这才算完事。 跟着周礼和顾四郎一道来的还有三个孩子，是住周家附近的，一个叫大头，一个叫小山，还有一个小树。 今儿中午原本便多煮了些饭菜，林嫦儿也没将人往外赶，留下几个孩子一块吃饭。 原本自家便有五个孩子，加上周礼，周小牛，还有大头三个，正好十个人凑了小孩桌。 周婶子跟小花嫂原本是怎么都不肯留下吃饭的，耐不住林嫦儿说今儿人多，一会儿需要她们帮着洗碗，两人这才勉强留下来。 中午因着有吴清丰三人在，林嫦儿便变着花样多做了几个菜。 红烧肉已经是常规菜了，必须有，今天买了酱油，所以她蒸了几条鱼，炒了山麂肉，煲了玉竹老鸭汤，葱油蛤蜊，炸小鱼。 板油熬了油之后，油渣炒了番薯藤，另外还炒了个小土豆，海鸭蛋炒小葱算土特产。 9个菜，有鱼有肉还有野味，乡野人家，便是放在过年也算的上丰盛了。 小孩桌的小孩哥们几乎上一个菜，便一阵哄抢，然后是各种“好吃”的夸赞声。 吴清丰三人都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虽然吃过林嫦儿做的刺身，知道她在厨艺方面应该有所造诣。 但也只觉得小孩哥们只是天性纯真，直到大人桌也动筷。 才尝了一块红烧肉，白少安便整个人都好吃到懵了，“裴叔，林妹妹这的红烧肉跟咱们的不一样，肥而不腻，入口即化，有一点儿甜味，好次……” 第76章 发现甘蔗，准备做糖 虽然爱美食，但从不贪筷的他，连着吃了好几块。 林嫦儿怕他吃腻味，帮着盛了一碗玉竹老鸭汤递过去，“白公子，喝点汤，解解腻。” 白少安是不跟她客气的，道了声谢，大咧咧喝了一口，又拍拍大腿说：“好喝，三哥，裴叔，你们也快尝尝，比咱们酒楼大厨做的还好喝。” “白公子说笑了，我这就家常小菜，怎么能跟酒楼里的大厨比。”林嫦儿说着，一碗水端平给裴四海跟吴清丰都盛了一碗。 “林妹妹过谦了。”白少安是真心觉得好喝。 一旁小孩桌的小孩哥们也开口了。 顾小满奶唧唧的，“小满的婶婶做菜最好吃。” “那是，小鹿的娘亲做菜最好吃了，礼叔，你说是不是？” 周礼嘴里塞着一嘴的炸小鱼，囫囵应声，“当然了，三嫂嫂做的菜，我能吃十碗。” 周婶子就在一旁训儿子说：“你个小犊子，一晚上能赚到10碗米饭的银钱没，你嫦儿嫂嫂的米粮是天上掉的，还吃10碗，美的你……” 小孩桌上一阵哄笑。 周礼也不恼，嚼吧嚼吧将炸小鱼咽下，“娘你就是妒忌三嫂嫂做菜比你好吃。” “你个破孩子……”周婶子被说的脸上一热。 林嫦儿忙在一旁劝道：“婶子你别当真，小孩子都是觉得别人家的比自己家好吃，过几天吃腻了，就能想起你的好了。” 周婶子乐呵乐呵，“嫦丫头你也别安慰我，我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知道的，做菜我确实是不如你的。” 小孩桌吵吵闹闹抢食，大人桌这边倒是和谐。 唯独相同的事，散席的时候，两桌18盘菜，全被吃的干干净净。 白少安是扶着肚子出去的，在院子里走了好几圈，才算能坐下。 林嫦儿原本是要一块收拾碗筷的，被周婶子赶出来，“说好的，我跟小花来帮忙，你要是说话不算，我们下回可不敢再在你这儿吃饭了。” 小花嫂也道：“就是就是，嫦儿妹妹你有客人在，赶紧去应酬，这么些碗筷，光是我一个人也洗的过来。” 顾大嫂跟上话，“还有我跟娘呢，我们四个人，你不用担心。” 林嫦儿这才端了水去院子里，顾大郎兄弟从背篓里拿出两捆青绿色的长杆，给了孩子们一人一根。 又拿了一些后院用井水洗了，又用菜刀切成一段一段装在盘子上端上来。 “家里没什么好招待的，这是咱们山上土生的甜杆，三位贵客也尝尝。” 林嫦儿是等顾大郎兄弟将两盘子甜杆放在石桌上才看清楚，什么甜杆，这不是野生甘蔗吗？ 上午在粮油铺想什么来着？自己做糖，这原料不就来了吗？ 林嫦儿忙拿起一小根咬开外头的皮，很甜，就是跟后世的青皮甘蔗比有点儿硬，但糖分应该很足。 林嫦儿激动道：“大哥二哥，这东西山上多吗？” 顾大郎点头，“有一大片呢！” 顾二郎跟上话，“弟妹要是喜欢，明儿我跟大哥再去砍一捆回来。” 林嫦儿忙应声，“好，那就有劳大哥二哥了。” 这边顾家兄弟又客套了几句，便去做自己的活计了。 白少安见林嫦儿这副激动模样，以为是什么新奇的野果，也跟着尝了尝，甜是甜的，就是比较费牙。 他道：“这玩儿意咬着麻烦，我之前吃过一种软皮的，林妹妹要是喜欢，回头我让人给你捎一点。” 林嫦儿睁大眼，也就是说这个时代已经有人种软皮甘蔗了？ 林嫦儿便道：“那感情好，白公子若有门路，能否帮我多买些带节的？” 吴清丰敏锐道：“可是有讲究？” 林嫦儿抿了抿唇，虽然这算商业机密，但如果能拉眼前这三位入股，销路方面可以省去不少麻烦事。 况且，她要种植甘蔗，就得租赁或者购买大量的土地，前期也需要大量资金的注入。 只要把着技术，其他问题不大。 所以，她便实话实说道：“吴公子今日如此帮我，裴叔又是我生意上的伙伴，我也便不瞒你们了。 这个甜杆可以做糖，关节便是种子。” “你想做糖？”吴清丰眸子一亮。 林嫦儿点头，“是的。” “林妹妹你知道怎么做糖？”白少安也来了兴趣。 林嫦儿道：“我父亲早年在外游学时，见人做过，不难。” “带我一个带我一个。”白少安激动起来，他拉拉裴四海的袖子，“裴叔裴叔，你看着临水村环境这样好，回头咱们也来这里买两亩地，盖几间房，跟林妹妹做邻居。 还能时常来蹭个饭，美妙。” 一旁的吴清丰心里便莫名觉得有些失落，宁海县之于他不过是过渡，到底是要回京城的。 林嫦儿并没有留意他脸上的变化，只笑道：“那敢情好，白公子没事的时候还能来帮我干活。” “没问题啊！包吃就成。”白少安已经开始思考房子要盖多大了。 这时，吴清丰提醒道：“林姑娘若是要把生意做大，记得去县衙备案。” 林嫦儿点头，“我知道的，多谢吴公子提醒。” 吴清丰又道：“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裴叔。” 林嫦儿忙说好，这会儿，她也察觉到吴清丰情绪的不对劲了，只思来想去也没觉得自己有哪里冒犯了他。 便继续说：“我同几位实话实说，其实是想问问三位，有没有意愿同我一起做糖的生意。 我的境况，三位也看到了，许多事，有心无力。 若三位愿意带我一带，我可以保证，这盈利绝不会少。 三位若是有路子，海货的生意咱们也能往内陆做。” 吴清丰听闻她的用意，眸子一亮，若是一起做生意，只要生意还做着，便断不了联系。 虽然，他不方便亲自参与…… 裴四海也心下一喜，有刺身这个例子在前，他是相信林嫦儿应该有点真本事的。 至于白少安，他身上有爵位，有朝廷的供养，不差钱，但谁会嫌钱多呢！ 当即拍板，“我祖母天天发愁我没事做，招猫逗狗讨人嫌呢！要是跟林妹妹一块做生意，她必定欢喜。” 说罢，他又期盼的看向吴清丰跟裴四海。 京城寸土寸金，既然做生意，必然是要赚京城那群人的钱的，但他们白家毕竟离京已久，路子还得靠吴家跟裴家…… 第77章 敢情就只有我一个是跑腿的命是吧? 裴四海心里自然是愿意的，只是，他到底只是裴府的管家。 四海酒楼的事尚有做不得主的，自己另外再做生意，少不得要用裴府的名义。 这算不算叛主？ 但若是三爷应下就不一样了，小郡主被拐之后，夫人郁郁寡欢，吴府裴府虽然一直想尽法子替她将养。 到底是心病难医，之后再无生产，幸亏有三爷相伴，才渡过最艰难的那段日子。 可以说，夫人早已经把三爷当做是自己的孩子看待了。 三爷若是替夫人在外应下事来，夫人也是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 这么想着，裴四海便将眸光转至吴清丰身上。 林嫦儿并不知道他们的想法，见他二人迟迟没有点头，便又笑道：“我知道，今日这般确实有些唐突。 不如这样，我尽快做一批糖出来让几位品一品质量，三位再来做考量。” 白少安摆手，正要说不需要，吴清丰却点头道：“如此甚好。” 既要做生意，总是要看到东西的。 若她真能做出糖来，母亲同姨母也必然乐于做这门子生意。 林嫦儿听到这话，心下便安了。 想起他们特意过来，又问：“三位今日过来，是为了黄金鳗拍卖会的事还是旁的？” 裴四海点头道：“裴某觉得林姑娘的想法很好，海货上岸之后存活也难。 所以今日过来之前便让人将帖子分发出去了。 日子就定在明日下午，过来是告知林姑娘一声，我这回一共邀请了20位商贾名流。 时间比较赶，刺身的材料，不知林姑娘这边准备起来可有难处？” 林嫦儿算了算，昨夜里端了一窝海胆，一共有十五六个的样子，还差几个。 其他的的鱼类尽晚准备，若是能抓到点新品种就好了，比如生蚝。 林嫦儿这么想着，也没把话说满，只道：“裴叔放心，我会尽量准备，往后咱们这道刺身也是需要预定，而且顾客不能指定，咱们有什么，他们吃什么。 我估摸着，可能没法保证所有人吃的都一样，但绝不会给裴叔拖后腿。” 裴四海闻言，便摸着山羊须点了点头，“成，那这事儿便交给林姑娘了。” 说罢，他同吴清丰对视一眼，便要起身告辞。 “等等，”白少安举手。 在座其他三人瞬时都看向他。 白少安侃侃道：“我有个想法，就是，林妹妹家里小孩多，缺几个顶事的大人。 晚上我想留下来，帮林妹妹一起捡海货。 麻烦裴叔回去之后同我主母说一声。” 裴四海一怔，“这……” 吴清丰也道：“如此，我也留下同少安兄作伴。” 裴四海：“……”敢情就只有我一个是跑腿的命是吧？ 行，都是看着长大的爷，裴四海认命道：“行，那裴某便先回镇上准备明日拍卖会的事。” 送走裴四海，白少安摩拳擦掌，“林妹妹，适才席间，我听你家小孩说，中午的炸小鱼是你们自己从河里笼上来的？” 林嫦儿点头，“对，是我们自己笼上来的。” “哪里哪里，快，带我去玩玩。”白少安激动的搓搓手。 林嫦儿看了看天色，为难道：“这会儿怕是不行，都是晚上下地笼，早上收笼的。” 白少安“啊”一声，失望道：“这样啊？那……这会儿……”能带他去哪里耍耍不？ 林嫦儿笑道：“这个点，两位要不要午休一会儿？” 白少安心凉了半截，但客随主便，林妹妹提出来了，他便点头，“那，也行。” 林嫦儿喊来顾四郎几个，将事情同他们说了。 顾四郎，小金鱼跟徐棍儿，忙回屋一通整理。 小金鱼来回话时，还顺道提醒林嫦儿，“娘，你的午休时间到了。” 林嫦儿笑笑，“我知道，你跟你棍儿叔跟四叔，礼叔，中午就去你阿奶屋里睡一会儿，知道吗？” 小金鱼点头，“娘不用操心我们，小牛哥哥说了，中午可以去他家里睡的。” 林嫦儿揉了揉他脑袋，“去吧，一会儿别睡过头了。” 小金鱼“嗯嗯”两声，去喊小伙伴了。 林嫦儿将吴清丰，白少安送至顾四郎那屋门口，“屋舍简陋，还请两位将就。” 吴清丰摆手，“不妨事。” 安顿好两人，林嫦儿又找到顾大郎跟顾二郎，问了地方，商量好，等下学，再去砍两捆甜杆回来，便回屋午睡了。 同一时间，林大山已经找到在镇上陪考的妹妹林自溪家。 林自溪正伺候韩越用午食，听到有人叫门，先是疑惑这个点，谁人会上门来。 待看清是自家大哥，又是一惊，尤其是看他脸上挂着彩，身上还沾着牛粪，整个人臭烘烘的。 林自溪捂着鼻子退后好几步，“大哥，怎么回事，摔牛棚里去了，也不知道洗洗就过来了？” 林大山哪顾得上解释，伸手就去拉她的手臂，“妹，你快想想法子……” “哥，你别动……”林自溪深怕她哥哥身上的臭味过到自己身上，忙躲开，“你有什么事，就这么说。” 林大山知道，他这个妹妹，自小就掐尖要强，事事都要跟秀才大伯家的女儿也就是林嫦儿这个小贱人比。 衣服是万不能打补丁的，沾点泥巴都不行。 林大山就这么站在原地道：“林嫦儿那个小贱人，不知道怎么的找到个新靠山，看着挺有来头。 那男的要替她打官司，要回大伯留下的家产。 还把我们打成这样……” 至于他们闹上人家家里，喊打喊杀要将人浸猪笼的事，他是半点没说。 林自溪一惊，什么？ 大伯无后，百年后，家产由族人兄弟接手不是千百年来的规矩么？ 什么来头的男人居然想给林嫦儿要公道？ 这公道，他们要的起吗？还敢打人，简直岂有此理。 林自溪皱着眉，只觉得那男人不知天高地厚。 在心里暗啐了一口，转而又羡慕起林嫦儿来。 她都成寡妇了，居然还有男人愿意替她出头。 她怎么就没这么好命。 虽然韩越承诺，待考取功名之后，会娶她。 但眼下，他吃的穿的，住的用的，可都是她从家里带出来的。 此外，若不是，当时她脑子活络，让她爹撒了那个谎，让她同那位攀上关系，韩越未必就愿意同她订亲。 即便如此，顾三郎那短命鬼没了的时候，他还对林嫦儿那小贱人动了心思。 这怎么能叫她不妒忌？ 第78章 林姑娘若不嫌弃，可以送给林姑娘 不过，林自溪脸色一冷，“什么大伯留下的家产，那不是大伯自愿捐献给族里的么？” 林大山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对对，就是大伯自愿捐给族里的。” 还是妹妹聪明，一句话，便点明了关键。 只是，他又愁道：“妹，林嫦儿那新姘头，似乎跟县衙有点关系。爹已经被他们叫人捆了送去县衙了。 爹这才让我来告知你，让你想想办法，去县衙打点打点。 尤其是刘主薄那里，只要刘主薄能在县太爷面前替咱们多美言几句，这事儿就闹不出宁海县。” 林自溪眸子一凛，“荒唐，那男子到底什么来头，光天化日竟敢打人，还捆了咱们爹，这不是藐视县衙，当县衙的官差们都是死的么？” 林自溪气急了，转而又想，林嫦儿这不是自己找死么？ 敢捆了她爹送去县衙，她必然也要让林嫦儿也尝尝这牢饭。 她强行压下怒意，朝林大山道：“你且等着，我这就将事情告诉越哥，让越哥同我一道去将爹接回来。” 林大山点头，“好，最好是把林嫦儿跟她那个姘头都抓起来，否则，这样的刁民还不知道会惹多大麻烦出来，说不准届时还会影响县太爷升迁。” 林自溪勾了勾唇，那是必须的。 当初就该一根绳子勒死林嫦儿那贱人，如今便不会有这些麻烦了。 原本还想让她多活一些时候，但既然她不要，那就怪不得她了。 等将她关进去，再好好打点打点，她想从里面活着出来，简直痴人说梦。 林自溪说罢便转身，林大山喊住她，“妹……” 林自溪回头，“还有什么事吗？” 林大山嘿嘿一笑，“最近家里断了午食，我这一路跑过来，嘿嘿……” 早饿了，给点吃的呗！ 林自溪捂着鼻子，平日里便也罢了，今日他这般模样，她若将人领进屋里，少不得要被越哥说道的。 手绢扇了扇，嫌恶的从荷包里数了4文钱递给他，“我跟越哥每顿做多少饭菜也都是定额的，没的多余，你去外头买碗面吃。” 林大山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妹妹手里的四文钱。 家里断了午食都是因为谁？ 还不是她林自溪，十天半个月就要问家里要一次银子。 他这一路跑过来，也不给他喝碗水，也不让他吃口饭，就给四文钱打发？ 林大山心里不乐意了。 林自溪见他不接，便冷声道：“怎么？嫌少？那你自己想办法去……” 说着便要收回那四文钱，林大山一把抓过。 四文钱也是钱，好歹能吃碗素面，不要白不要，但这个妹妹这般苛待他。 他也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林大山拿着铜板离开，林自溪还对着他的背影扯了扯唇角，将来等越哥考取了功名，这门子穷亲戚，上不得台面，还是要断了才行。 这么想着她扭着腰身回房去找韩越了。 今儿事多，耽误了好些时候，林嫦儿午休的时间便被压缩了大半。 才睡下一会儿，小金鱼便进来小声喊醒她，“娘，您睡好了吗？大家都在沙田边坐好了。” 林嫦儿揉了揉眼睛，打起精神起床。 等她来到院子里时，就看到今天又多了好几个人。 小牛，小山，小树，大头，小花嫂。 小山，小树，大头三人每人脚边放着一个背篓，小山的是一背篓番薯，小树的是南瓜，大头的是土豆。 见林嫦儿看过去，小金鱼帮着解释说：“娘，他们也想一起学认字，东西是他们家里让拿过来的。” 林嫦儿懂了，这是用东西抵押束修的意思。 小山小树大头三个对上她的目光，立马露出讨好的笑容，仿佛深怕她不答应似得。 林嫦儿摆摆手，“左右是顺道的，东西你们带回去，好好学便是了。” 说罢，便直接开始上课了。 吴清丰是被朗朗读书声吵醒的，醒来时脑子还不怎么清明，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还在国子监。 抬头看到透着光的屋顶，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会儿还在林姑娘的家里。 他悄声坐起来，见白少安还没醒，越过他翻身下床。 等走到门口，就看到院子里老老少少坐成一圈的人们，正读着三字经。 林姑娘坐在一旁喝水，领读的是她那个继子叫顾惊蛰的。 小家伙还挺像一回事，拿着根竹条，板板正正的。 “小山哥，这个字不是这么念的，跟我读……” “小满，别看小鸭子，看哥哥这里……” “小花婶，你大声点，大声点读，这里没人会笑话你。” 吴清丰看到这情形，不由失笑。 只当他看清他们写字用的是一块沙田时，笑容又逐渐消失。 林姑娘，确实是个有想法的，可惜了，若身做男儿身，必然能在朝堂上拥有一席之地。 不过，这些孩子里…… 他眸子转了转，正想找个由头跟林嫦儿聊聊。 那头小金鱼已经先看见了他。 小金鱼便提醒林嫦儿，“娘，吴公子醒了。” 林嫦儿闻言起身来，倒了碗水送过去给他，“是睡不惯吗？实在不习惯，吃过晚饭，还是回镇上去吧！ 我这里虽然都是孩子多，但也不耽误捡海货的，实在不行，我也可以请人，付点工钱便是了。” 吴清丰喝了口水，“在下不认床，没有不习惯的，只是听到读书声，觉得好奇，才出来看看。” 林嫦儿点了点头，“叫公子见笑了，我们乡野人家，上得起学堂的少，便自己带着多少认些字，能写会算，不至于做个睁眼瞎。” 缓了缓，又补充道：“当然了，等我再存些银子，几个小的还是要送去学堂的。婶子大嫂她们，便还是我自己带着认认字，不至于叫她们被人骗了还数不清数。” 吴清丰点了点头，想说你的想法很好。 又觉得这话太虚，转而道：“可需要纸墨笔砚书桌书椅？” 林嫦儿笑道：“眼下手头余钱不多，先将就着，等闲钱再多一些，再买。” 吴清丰心思一转，“在下初到宁海县时，买了一批纸，质地同寻常用的差了些许，在下用不惯，便闲置着，林姑娘若不嫌弃，可以送给林姑娘……” 第79章 如今她这般肆意潇洒，也没什么不好 这个时代不比后世，纸墨笔砚这些消耗品都是极贵的。 虽然看得出来这位爷不差钱，但林嫦儿并不想占他的便宜，把他当冤大头。 她抿唇想了想，道：“若当真是闲置，不若便宜些卖给我？” 吴清丰顿了顿，轻笑，“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只当是我送给孩子们的见面礼。” 话说到这份上，林嫦儿再拒绝，便是将人往外推，不识好歹了。 她笑笑，“好，那我便替孩子们先谢谢吴公子了。” 吴清丰点了点头，“小东西而已，不用客气。” 正说着话，小金鱼过来汇报了，“娘，今儿学的，大家都记住了，晚点我将前两日学的，单独再教一教小牛小山小树大头。” 林嫦儿“嗯”了声，朝吴清丰道：“吴公子，我这边约摸还要忙上三刻钟的时间，你回屋再歇会儿？” 吴清丰本能想点头，只想到什么，又道：“你去忙即可，无需管我。” 他既这般说了，林嫦儿也没勉强，左右那么大个人了，总能自己照顾自己的。 下一堂是学算术，顾小满昨儿表现好，得了奖励，可稀罕的拍拍腰间的算筹，同坐在周边的几个哥哥炫耀。 “婶婶奖励给小满的，只有小满有，小满腻害吗？” 小山小叔大头跟周小牛眼底都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顾小满昂首挺胸，“小满会从1数到10了哦！” 林嫦儿走到沙田边坐下的时候，正好听到这么一句。 她没忍住扯了扯唇角，顺势道：“对，小满可厉害了，来，给大家数一数。” 顾小满一愣，小脑袋瓜子转的飞快，起初还有点磕磕绊绊，林嫦儿也不着急，耐心引导着，等数到3之后，小家伙便数的极顺。 等他数完数坐下的时候，周边几个才来的哥哥们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小满好厉害呀！一会儿教教哥哥好不好？” 顾小满仰着小脑袋，“婶婶会教呢，哥哥们认真听就是了。记不住再来问小满。” 顾小满得了夸奖，这堂课听得尤其认真，也不看小鸡小鸭了，提问的时候也特别积极。 今天是第二天，林嫦儿教的是20-50，顾小满记得居然跟小金鱼差不多快。 倒是几个大人，来来回回总是数错。 顾小满就跟小金鱼充当小夫子，“爹爹，20之后，是21，不是11，大伯娘，29,30，怎么会又是10呢！” 吴清丰就坐在屋檐下旁听了一堂算术课，虽然是再基础不过的内容，他却也听得津津有味。 尤其是底下的学生，老少不等，基础也不同，天赋更有差别，几乎是错误频出，但林嫦儿并无一丝不耐，反而是循循善诱，引导纠正他们到记住为止。 这叫吴清丰不由想起自己求学那些年，同窗中家世各有不同，天赋亦有高低不同，夫子们再怎么，也做不到一碗水端平。 她这样的耐心与细心，但凡给她点机会跟助力，又有什么是做不成的？ 忽而就又让他想起此番出京时，老师的嘱托。 假若当时自己再周祥些，没有信了林厚德的鬼话，帮她脱离林家的话，如今…… 这么想着，他又摇摇头，世事无常，大抵便是如此。 各人有各人的路，如今她这般肆意潇洒，也没什么不好。 反倒是，当日她若被自己带回，大抵也只会被安置于后宅，浪费她的才能，反而不美。 算数课结束，便到了下学时间。 顾大郎跟顾二郎要上山砍甜杆，徐棍儿跟顾四郎还有周礼跟着去帮忙，白少安这会儿也睡醒了，觉得好玩，也闹着要一道去。 吴清丰拗不过他，便也一并去了。 顾母跟顾大嫂顾二嫂去准备晚饭。 小金鱼跟顾小满还有顾小鹿三个，则教小山小叔大头小牛几个前两日学的内容。 小花嫂回家去做饭。 周婶子原本也要回家去，叫林嫦儿给留下了。 既然要做糖，便要做全品类，除了甘蔗，麦子跟甜菜也能做糖，林嫦儿不知道这个时代，人们是否已经开始种植甜菜，所以先将这个项目划去。 已知的范畴内，可以采用的是甘蔗跟麦子。甘蔗需要种植周期，但麦子，应该就有现成的。 虽然粮油铺里应该就有的卖，但做糖跟磨面做主食不同，做糖要考虑到麦子的出芽率。 周海是种地一把好手，可以说整个临水村，庄稼长得最好的就是他家。 如果他家有富余，自然是问他家买。 周婶子交际也广，后续需要收购麦子，也可以让周婶子跟里正叔帮忙。 林嫦儿便将事情给周婶子说了，周婶子是个干脆人，也同她实话实说：“咱们这儿地少，你叔虽然是个会种的，每年交完赋税，结余也不多，眼下家里约摸应该还有个100斤左右。 你要用，等你叔回来，便叫他留出种子来，剩下的都挑给你。” 林嫦儿自然说好，“镇上粮油铺的小麦是买5文一斤，我也便给婶子5文一斤如何。” 周婶子乐呵乐呵，5文她已经是占了大便宜了，若是自己去买，顶破天，也就卖个四文，有什么不愿意的。 周婶子忙点头，“婶子知道你是特意照顾婶子，也就不同你客气了，就一句话，往后有啥用得上婶子跟你说的，只管开口。” 林嫦儿也没同她客气，“我什么时候同婶子客气过，只，我这是想长久做下去的，所以，用完这批小麦，回头可能还要麻烦婶子帮我从靠谱的人家家里收购一些。” 周婶子拍拍胸脯，“没问题，婶子跟你叔都是庄户人家出生的，别的不多，就是认识的庄户多。” 林嫦儿笑道：“今儿家里有客人在，晚上还要麻烦婶子继续帮忙的，婶子也别回去忙活了，晚上还是在我家里吃。” 周婶子连连摆手，“我能帮什么忙，就是洗个碗，礼哥儿已经是像长在你们家了，我再日日赖在你家里，外人看了怎么说？ 晚上我是万万不能再在你家里吃的，回头我吃完饭过来帮着一道把桌子收了就是。” 林嫦儿自然不肯，“你若不在我家吃饭，如何能叫你给收桌子。”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周海挑着两只箩筐正从院门口走进来…… 第80章 把林妹妹娶回家不就成了么? 林嫦儿跟周婶子俱是一愣。 周婶子先开了口，“当家的，你挑的什么东西过来呀？”小麦的事，她还没同他说呢！ 林嫦儿也好奇，打趣说：“里正叔，您这是把家底子都挑过来给我了么？” 周海哈哈笑着，将担子挑到两人面前放下，揭开防尘布。 但见两只箩筐里，满满当当都是鸡鸭肉跟蔬菜。 林嫦儿傻眼，买这么多东西，里正叔不会真掏空家底了吧？ 周婶子也惊了惊，这得多少银子呦，她记得今儿当家的身上没带银钱去呀！ 就问：“哪来的呀？”反正肯定不能是当家的买的，除非他们把林厚德给卖了，但那狗东西也不值几个钱呀！ 周海卖关子，“你们猜？” 林嫦儿摆摆手，“那我可猜不着。” 周婶子“啪”的拍了一下自家男人，“赶紧说。” 周海这才笑嘻嘻道：“是裴爷，咱们回来路过临海镇的时候，他早早在路口等着咱们。 还给准备食物跟水，这些是他让咱们带回来给嫦丫头的，说是白公子跟吴公子的口粮。 另外还有两身换洗衣服。” 林嫦儿这才想起来，中午那会儿，吴清丰让里正叔他们把林厚德送去县衙的时候。 大伙儿都还没吃午食，这一来一回，得亏裴叔细心，否则这么远的路，早得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这么想着，她就觉得有些惭愧，当即问了周海，一道去帮忙的都有哪些人家。 周婶子便问，“嫦丫头是想要准备谢礼？” 原本乡里乡亲的，小事而已，是不需要的。 但一点一滴都是人情，林嫦儿便点了点头说：“对，就不知道怎么个比较合适。” 周婶子道：“这个倒没有硬规矩，你是怎么想？” 林嫦儿道：“我想着每家送一份糕点，但又觉着，似乎不太实用。” 都说送礼就送贵的，但那是在富贵人家，乡野人家，还是要实用第一。 周婶子点点头，“婶子这倒是有个主意，请人家吃一顿，或者每家送个一斤粮食。” 一斤粮食，三口之家都要合计着吃上两三天了。 林嫦儿点了点头，“我去跟我娘说一声，劳烦婶子陪我娘去送。” 这是好事，周婶子自然没有不愿意的。 事不宜迟，林嫦儿当即便去称了粮，每户一斤糙米，由周婶子陪顾母去送。 裴叔想的周到，箩筐里不仅有食材，四海酒楼有的佐料也都配了一些。 林嫦儿理了理，发现能配出一副卤料来，这可把她给乐坏了。 中午吃的是玉竹老鸭汤，晚上便做干锅鸡，跟卤酱鸭。 蔬菜有萝卜，青菜，芹菜，豆腐这些。 萝卜可以卤着吃，还可以做素丸子，芹菜豆腐肉可以做饼子跟饺子。 面粉都是现成的，只是会有些费工夫。 好在周婶子跟顾母很快便送完东西回来了，林嫦儿想了想，又去把小花嫂叫过来帮忙。 周婶子跟小花嫂负责和面，顾母跟顾大嫂在林嫦儿的指导下拌馅料。 林嫦儿自己则负责做干锅鸡跟卤酱鸭。 吴清丰跟白少安，同顾家人以及几个孩子回来时，在院外边闻到了一股子肉香。 白少安当即就激动道：“三哥，林妹妹又给做好吃的了，闻着就好吃。” 吴清丰到底是矜持些，只“嗯”了声，却也有意无意的加快了脚步。 等他们进门，林嫦儿正好洗了手从厨房里出来。 见了面，便赶忙招呼道：“回来了，快将东西放下，洗洗手，就好吃饭了。” 趁着洗手的功夫，林嫦儿将裴叔让里正叔带了东西过来的事给吴清丰和白少安说了。 吴清丰只是淡淡说了句，“应该的。” 白少安也没多话。 小山小树大头几个已经回家了，小花嫂在顾家帮忙，他们母子便照旧也是在顾家吃饭。 周海自然也是，晚上又是凑了两桌。 晚餐林嫦儿做了干锅鸡，卤酱鸭，炸小鱼，素丸子，青菜炒豆腐，芹菜炒肉丝，蛤蜊蒸蛋，萝卜大骨炖汤，还做了两道点心，豆腐肉饼，芹菜肉煎饺。 白少安自从动了筷，嘴就没停歇过，他自认为也是一个合格的饕餮客。 干锅鸡卤酱鸭素丸子蛤蜊蒸蛋这些新美味就不说了，可为什么，连个素丸子，青菜炒豆腐都这么好吃。 豆腐肉饼跟芹菜肉煎饺他甚至想带回去给祖母尝尝。 一顿晚饭下来，白少安更加坚定了要在林嫦儿家隔壁买块地盖房子的决心。 “林妹妹，”他道：“回头我就在你家隔壁盖个房子，到时候，我每天交伙食钱，能让我跟主母蹭个饭不。” 林嫦儿只当他是开玩笑的，“成啊，我们家本就人多，多两副筷子也不多。” 白少安便乐呵乐呵道：“那咱们就这么说好了。” 说着，就手肘戳戳吴清丰，“三哥，三哥，你有空了也过来，就住我那里。” 吴清丰不动声色的扯了下唇，“你先说服老太太再说。” 白少安嘻嘻笑，“祖母在家里就是闲不住，若是到这边来，有这么多孩子给她解闷，哪里还有不愿意的。” 他胸有成竹，都写在脸上，吴清丰心里便莫名有些失落，他道：“林姑娘忙着呢，哪有时间天天做饭给你吃？ 再说，将来你总要成亲的，到时候带着妻子孩子一起上门蹭饭？ 像话吗？” 白少安惆怅了，三哥说的对，林妹妹还要做生意呢！ 他也就再野这么几年，总归要成亲的。 自己蹭饭便罢了，带上祖母也说的过去，带上全家，那哪能啊！ 白少安一双眸子滴溜溜转着，脑子里忽然想到什么。 把林妹妹娶回家不就成了么？ 顾家虽然人多了点，但他有朝廷的供养，祖上的资产也都转移过来了，养活这么一家人也费不了多少钱。 再则，他跟林妹妹不是还要一起做生意么？钱生钱，顾家人也都有出力的，也不算白养活。 到时候成了一家人，当然是一张桌子吃饭了。 林妹妹虽然是个寡妇，但听她继子说，新婚当夜，她丈夫就被抓了丁的，礼数都不算周全。 祖母虽然是高门主母出身，但经历变故后，对他的婚事，只要女方身家清白，性子好，再无其他要求。 林妹妹性子好，又孝顺，完全符合祖母的要求。 这么想着，白少安觉得自己聪明极了。 第81章 这小孩怎么回事?为什么抢他的活? 接下来要做的事儿多，晚上林嫦儿就没让全家出动去赶海。 留了顾二郎夫妇跟顾母，又请周海一起帮着将野生甘蔗清洗切断，这个时代没有榨汁机，眼下她也没做出榨汁的工具来。 所以暂时只能用石臼捣碎，再用滤布将甘蔗汁过滤到桶里，等林嫦儿回来，便能生火熬糖。 只不过，虽然留了三个大人在家里，但今夜顾家去赶海的队伍，却不减反增。 吴清丰跟白少安定然是要去感受一下的，小山小树大头几个晚上回家的时候，把中午背过来的东西都带了回去。 又听说周礼的束修也没收，就是晚上过去帮着干活，那几家大人便让自家小孩也一道来帮忙干活。 那边主动提的，林嫦儿也没有拒绝，左右之后的晚饭再多三双筷子就是了。 小山小叔大头跟周小牛是同岁，四个小哥哥下午数数的时候，得了顾小满的指导，所以对顾小满尤其稀罕，轮着背他，让他数数给他们听。 顾小鹿是由哥哥牵着走的，顾小满是个小懒虫，乐呵乐呵时不时回头喊一声“姐姐！” 顾小鹿就朝他做鬼脸，“略略略，羞羞！” 林嫦儿见几个孩子轮换的勤快，都是量力而行，又是在借机温习功课，便没有阻止，只说累了就说。 小金鱼也借着这个时间给妹妹温习三字经。 小姑娘一边走一边背书，就有点喘，同行的徐棍儿在顾小鹿跟前蹲下，“小鹿，叔背你。” 顾小鹿没有立马应下，她先喊了一声“娘”，等林嫦儿点头，才趴上徐棍儿的背。 走在前头的顾小满看到扭头的时候看到了，也朝顾小鹿搔搔脸，“姐姐羞羞。” 顾小鹿只朝他“略略略”了几声，没再理会。 白少安一直跟在林嫦儿身旁，一会儿要帮她背背篓，一会儿问她渴不渴。 林嫦儿下地笼的时候，还抢着下水去帮忙，总之，就让吴清丰觉得尤其可疑。 等到了海边，林嫦儿分工的时候，她还没说话呢！ 白少安抢先说：“我要跟着林妹妹去抓海货。” 吴清丰就皱眉，觉得不对劲，太热络的。 林嫦儿只当他贪玩，让顾大嫂周婶子跟顾四郎，周礼小花嫂一起林子里捡海鸭。 一群小的，则由顾大郎跟徐棍儿小金鱼带着在海滩上捡蛤蜊，抓皮皮虾。 至于吴清丰，林嫦儿还是更尊重他自己的意见，“吴公子是想去林子里转转还是跟孩子们在沙滩上捡蛤蜊，或是……” “三哥去捡海鸭蛋吧！”白少安提议，把三哥支开，他才有机会跟林妹妹培养感情。 吴清丰却好似没听见，朝林嫦儿道：“我同你一道下水看看。” 白少安脸色垮下来，三哥怎么回事？无视他吗？ 林嫦儿倒没意见，只是，自昨儿起，来赶海的便不止他们一家。 跟两个成年男子走太近，她自己是没什么的，但这不是后世，这个时代，她还是个寡妇，口水都能把她跟顾家人淹死。 所以，她点点头，看向顾小鹿，“小鹿，你今晚跟娘亲一道下水去看看。” 顾小鹿看向娘亲，又想到什么，转而看向哥哥。 小金鱼适时站出来，“娘，小鹿不会游水，我同你一道去。” 顾小鹿点了点头，“娘，小鹿在岸上看着弟弟，让哥哥跟你去吧！”这两个叔叔不喜欢她，她也不想同他们一起玩，所以只能委屈哥哥了。 林嫦儿见两个孩子都没意见，便嘱咐了一声周小牛几个不许乱跑，便带着小金鱼跟吴清丰，白少安一起去了浅海礁那边。 白少安十分殷勤的帮林嫦儿提水桶，“林妹妹，我帮你。” 林嫦儿摇头，“不用客气，白公子提灯便好。” 白少安伸着手，还要说什么，就见一团矮小的身影将一只小水桶挂到他手腕上，“那就麻烦白公子了，我来替娘亲掌灯。” 吴清丰见状，嘴角差点压不住。 白少安：“……”发生什么事？这小孩怎么回事？为什么抢他的活，还使唤他？ “欸……”白少安想说点什么，表示自己是有脾气的。 小金鱼已经提着灯，指着礁石下缝隙里，“娘，花蟹。” 林嫦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果然就看到了一对兰花蟹，她眼疾手快，一钳子就将两只花蟹都夹了上来，又在小金鱼的辅助下将蟹脚绑好。 “让我瞧瞧，让我瞧瞧。”白少安凑过来，看她手指翻飞，在螃蟹身上打了个漂亮的结，恨不得自己就是她手上那只螃蟹，“林妹妹厉害啊……” 吴清丰只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想到什么，便问：“将这螃蟹绑起来，是有什么讲究吗？” 林嫦儿笑笑：“这些家伙可不安分，待一起就打架，不绑起来，等回家可能就缺胳膊少腿了，一会儿放了鱼进去，还会欺负鱼，影响鱼的品相。” 吴清丰点了点头，活到老，学到老，长知识了。 心情颇佳的笑了笑，转而就看到了一旁水坑里搁浅的鱼，他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徒手抓起那条鱼，借着月光看清，是一条约摸有两斤重的石斑鱼。 林嫦儿正好看过去，恭喜他道：“吴公子运气不错。”虽然对他不缺这一两百文钱。 但既然来了嘛，就是要图个乐子。 吴清丰站在月光下，极难得的弯了弯唇，走过来便要将鱼放进林嫦儿的水桶里。 林嫦儿却笑笑，指指白少安手里的水桶，吴清丰也不勉强。 白少安见他三哥才上来便有收获了，立马有了危机感，也开始认真起来。 最后，四个人分成了三拨。 林嫦儿跟小金鱼一拨，白少安，吴清丰各自为战。 这个时候，小金鱼的优势便体现了出来，他年纪小，还没抽条，离水面近，看的更清楚。 母子俩一连抓了八只兰花蟹，四只梭子蟹，还捡了几个大海螺，其中竟有三个是椰子螺，两只约摸她手掌那么大，另外一只比成年男子的手掌还要大些，林嫦儿抓在手里的时候，觉得尤其的重…… 第82章 已经开始想将来要生几个小孩了 螺肚子鼓鼓囊囊的，林嫦儿戳了戳，硬邦邦的一块，这会儿她也没时间多想，便先都收进水桶里。 才将东西放下，就听小金鱼喊了声，“娘，那个刺球……” 林嫦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一窝海胆，约莫有十个的样子。 林嫦儿一一都捡进水桶里，加上昨天捡到的，海胆刺身便够数了，林嫦儿心下稍安。 垂眸时忽然看到礁石边闪过一丝五彩的光，她上前想看的更真切些，脚下却搁到个硬物，硬邦邦的还有些滑，林嫦儿差点摔倒。 “娘，小心。”急得小金鱼叫出声，小手忙去扶林嫦儿的手臂。 得亏小家伙天生神力，林嫦儿才没摔倒，等她抬脚一看，便看到刚刚自己踩过的地方，也闪着一丝五彩的光。 “小金鱼，照这里。”林嫦儿指指自己刚刚踩过的地方，小金鱼手里的灯往那处一照。 林嫦儿立时睁大眼，“鲍鱼！”难怪总感觉看到五彩的光，确切来说，是鲍鱼贝的颜色，她适才没想起来。 而且还不止一个，是一窝，其中有两个个头特别大，看的林嫦儿心惊胆战的，要知道，在后世可是流传着千金难买双头鲍的说法，而这两只，极有可能就能凑一斤。 而鲍鱼贝还能加工做漆盒首饰，可以说，刚刚这一脚真的滑的特别值。 “什么是鲍鱼？”小金鱼问。 “好东西。”林嫦儿来不及解释，急急将火钳交给小金鱼，自己弯腰捡鲍鱼。 这时吴清丰跟白少安听到动静凑了过来。 “林姑娘，适才发生何事了？”吴清丰问。 白少安跟上话，“刚刚好像听到小金鱼叫你小心？” “没事，就滑了一下，但是捡到了好东西。”她捡起最后一只鲍鱼摊在手心里给他们看。 吴清丰眯眸辨认了许久，到底是术业有专攻，虽然他游学时有实地考察过农耕，但对海货还是了解的不够全面，故而并未辨认出来，“这是？” “鲍鱼。”林嫦儿这会儿已经冷静了，见吴清丰眼里还有困惑之色。 又将鲍鱼往他面前递了递，“吴公子，你仔细看他的壳，有没有一点眼熟的感觉？” 吴清丰眸子转了许久，是有些眼熟，但是在哪里看到的，却始终想不起来。 白少安也挠挠头，“林妹妹就别卖关子了，咱们男子的用具里，肯定能没这东西。” 林嫦儿这才想起来，这两位都是未婚的男子，本是觉得他们出身不凡，应当见过螺钿妆匣的，这些都是女子的用具，他们又该上哪里去看。 便实话说道：“鲍鱼的贝壳可以做螺钿漆盒跟螺钿妆匣，京城贵女跟贵妇间应该有收藏。” 吴清丰听她这么说，才想起来，自己确实是见过的，“姨母那里似乎有一只。”但也宝贝的紧。 白少安是没见过的，当年白衣侯府遭难，祖母散出去不少好东西，即便原先有，也大抵是送出去了。 林嫦儿她笑眯眯的将鲍鱼放进水桶里，“两位若是有需要，可以预定哦！” 缓了缓，怕冷场，又补充道：“若是有朋友有这个需要，也麻烦帮我引荐，我给你们抽两成佣金。” 白少安摆手，他虽没见过，但也听说过这东西在京城贵女跟贵妇圈都受追捧。 他摆摆手，“林妹妹，这东西，你要能做出来，京城那边有的是人抢着要呢！何须我们介绍。” 林嫦儿当然知道不愁卖的，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依着螺钿妆匣在眼下的贵重程度，有钱也未必买得到，还能顺带做个顺水人情。 吴清丰心里已然有了计较，但并没有说出来，只淡淡点头。 说了这么会子话，林嫦儿抬头看了看月色，又抓了三条海石斑跟四条海鲈鱼，水位又退下去许多。 林嫦儿便招呼吴清丰跟白少安上岸了。 林嫦儿这边收获颇丰，吴清丰跟白少安也抓到了几条鱼几只蟹，白少安还捡了几个大海螺，都装在小金鱼给他那只水桶里。 岸上小家伙们也整整捡了四大桶蛤蜊，一小桶皮皮虾，都是分好了的。 林嫦儿清点完这边，顾四郎等人也从矮树丛里出来了。 走在前头的顾四郎周礼勾肩搭背，正说着什么。 等走近些，林嫦儿才听清，他们说的是，“叫他们来捣乱，活该被螃蟹夹，被甲鱼咬。” 再近些，林嫦儿便看到俩孩子像是在泥塘里滚过似得。 后面跟着的顾大嫂跟周婶子还有小花嫂身上也沾了不少泥点子。 “发生什么事了？”林嫦儿本能询问。 周婶子撇了撇嘴，“就，还是跟林家交好那几个，昨儿不是那谁被海鳗咬了吃了亏么？ 今儿不敢来闹你，就跟着我们在里面捣乱呢！抢我们的螃蟹，还想来抢甲鱼。” “是动手了？”林嫦儿关切道。 周婶子点头，“不过咱们也不是吃素的，那边几个小孩一起也没打过四郎跟礼哥儿呢！那几个女人，也只敢看看。 要是她们敢上手，呵呵……” 周婶子冷笑，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不过可惜了那两只螃蟹跟一只小甲鱼，但开心痛快最重要，螃蟹跟甲鱼嘛，回头再抓就是了。 林嫦儿问清楚事由，也道：“东西不打紧，人没吃亏就行。” 又朝顾四郎跟周礼招招手，谆谆教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往后不许主动挑事，但若是有人挑衅，尽可以还手打回去，知道了吗？” 顾四郎跟周礼点点头，齐齐回她，“知道了三嫂嫂。” 一旁的白少安见这光景，已经开始想将来要生几个小孩，哪个习文，哪个学武，要不要走仕途，老大记在林家名下还是老二记在林家名下。 又觉得若是生个姑娘，一定也像林妹妹这般好看能干，不能干也没关系，左右家里养的起。 这么算下来，三个小孩是最少了，据说女子生产很辛苦，他舍不得林妹妹受苦，所以不能再多了。 什么都想好了，就差把人娶回家了…… 吴清丰见他笑的荡漾，很是刻意的问了一句，“想什么呢？” 白少安这才回神，看了看他，又朝林嫦儿的方向看了一眼，眼里的春情怎么都藏不住…… 第83章 若我有一条青云路，三哥要不要? 不用说话，吴清丰也隐约猜到点什么。 撩起眼皮瞧了瞧他，走向林嫦儿，接过林嫦儿手里的水桶，“你多看着些孩子们。” 林嫦儿没拒绝，跟他道了声谢，牵起顾小鹿跟顾小满。 白少安见此情形，要上去帮忙已经来不及，只得殷勤的帮忙看孩子。 但孩子们也早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顾小鹿跟顾小满黏林嫦儿。 小金鱼早慧，极少会黏她，甚至很多时候，他还会像个小大人似得为她考虑。 小牛小树几个便由他领着走，虽然都是比小金鱼大上一岁的孩子，却乖乖听从小金鱼的指挥，并无不满。 至于顾四郎徐棍儿周礼，已经9岁，有了自己的主见，也不需要白少安看顾。 至于今晚捡到的海货，也早早由几个大人负责挑运。 以至于白少安转了一圈下来，最后只需要负责让自己平平安安走回顾家。 白少安：“……”不仅小孩抢他活，三哥也抢他表现的机会。 这不行，三哥的婚事注定会由家里安排，但他不一样，他有的选，他三哥不能拆他的台子。 当然，他三哥是好人，今晚约摸只是不知道他的心思。 所以，是时候找三哥谈谈心了。 一行人回到顾家，林嫦儿给了每个孩子一块糕点，原想拜托周海夫妇帮着顺道送回家。 周海跟周婶子却坚持留下来帮忙，林嫦儿便只得让顾四郎跟徐棍儿一起将几个孩子送回去，这才又继续活计。 顾母几人已经用石臼将野生甘蔗捣碎出汁，并按照林嫦儿嘱咐的，用滤布将甘蔗汁过滤出来，只等林嫦儿回家来进行下一步。 周海知道边界感，林嫦儿一进来，他便找了个由头去前院帮忙整理今晚捡到的海货。 林嫦儿也没多言，同顾母一起将甘蔗汁倒入锅中熬煮，嘱咐顾母看着火，才回去清点今晚的收成。 今晚多了吴清丰白少安周海几个男丁，几大桶蛤蜊早早就清洗好换了桶吐沙。 妇人跟孩子们则在堂屋里热热闹闹的清理海鸭蛋，顾家人跟着林嫦儿做了几天营生，已经有了经验，清理的当下便按大小分开。 见林嫦儿进来，还劝林嫦儿去休息会儿。 林嫦儿见她们确实处理的井然有序，便又去看今天抓上来的大家伙。 那只长的特别大，尤其是螺肚子也肿的厉害的椰子螺。 吴清丰简单清洗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就正好看到林嫦儿顿在厨房里仔细的查看什么。 等走近了，才看清她抓着一只大螺，手指在螺肚子的软肉上戳来戳去，也不知道是在探究什么。 他本能，“怎么？” 林嫦儿听见声音，回头看到是他，便站起身来，“吴公子还没休息吗？”赶海，林嫦儿只当他们公子哥找乐子体验生活。 剩下的事，没指着他们帮忙。 吴清丰颔首，“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 林嫦儿笑着摇头，“就是一些清理的杂事，很快便能做完了，今晚叫您受累，您还是早些歇下。” “吴三。”他道。 林嫦儿一顿，“什么？” 吴清丰唇角挂着浅笑，“无需用尊称，在下姓吴，家中排行第三，往后唤我吴三便是。” 林嫦儿唇角僵了僵，这似乎有些亲密，不过都是要一起发财的人，都是兄弟，也便没那么讲究，只是吴三，她总会想起历史上某位名声不太好的人物来。 林嫦儿，“您若不介意，我同白公子一样，唤您一声三哥如何？”她本想说三爷的，又觉得他实在年轻，不想将人叫老。 吴清丰看着她人畜无害的笑颜，唇角的笑意跟着明显了些，点头，“都可。” 林嫦儿又朝他笑笑，十指在螺肉上按了按。 吴清丰这回看清了，她似乎是在找寻什么东西。 吴清丰，“这只螺，可是有不妥。” 林嫦儿垂了垂眼睫，“我在搏一把大的。”她仔细看过了，没有小螺，但这个螺肚子显然不对劲。 最坏的情况，可能吃了什么东西还没消化。 最好的情况，怀了龙珠（美乐珠），脱手后至少临海镇一条街。 她记得后世最大的美乐珠重达100多克，成交价高达270w美刀。 不过这些都是她的猜测。 而且，这个时代，假若她真捡到这么个宝贝，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吴清丰好奇，“怎么说？” 林嫦儿脑子正飞速运转着，闻言余光瞧了瞧吴清丰，心里又有了主意。 林嫦儿，“三哥在京城根基如何？皇城中可有熟人？” 吴清丰一愣，忽然警觉，她在探他底子？她想干什么？ 忽又觉得自己多虑了，只不过是对生活抱着热忱态度的小姑娘罢了，野心再大，不过是做个皇尚商。 吴清丰点了点头，“林姑娘想做什么？” 林嫦儿唇角弯了弯，“若我有一条青云路，三哥要不要？” 吴清丰皱眉，青云路？她想入宫？这是最直接的路子。 可，她跟顾家人…… 况且，他也不需要一个女子来为他铺路，不论是是她或是吴家的姑娘，都无需入那吃人的地方。 只是，她缘何会有这样的念头？ “三哥？”林嫦儿见他不说话，又催了一声。 吴清丰觉得她的想法过于大胆，危险，但这一切基于暂且基于她的猜测。 尚不能规劝，吴清丰，“你且说来听听。” 林嫦儿道：“三哥听说过龙珠吗？” 吴清丰点头，外邦曾有进贡，他有幸见过一眼。 忽又想到什么，“你是说？” 林嫦儿将手里的椰子螺往他面前一递，“我怀疑她怀了龙珠。” 吴清丰算是听明白了，她说的青云路，是献宝。 彼时他虽年幼，但也还记得当初外邦来朝，献上龙珠时龙心大悦，赏赐无数的盛况。 献宝，何尝不是一条青云路。 只是，“若真有，为何不卖了还钱？” 林嫦儿轻叹一声，“三哥觉得若是真有，我能卖给谁？” 吴清丰便又懂了，怀璧其罪，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天下都是那位的，那位是真龙天子，谁敢卖龙珠，除非不要命…… 第84章 女子为何就不可? 这般想着，吴清丰不觉又高看林嫦儿一眼。 若非眼下就在她家，换做旁人告诉他，一个乡野村妇，有这般见地，他是不信的。 林嫦儿见他又不说话了，也没再追问，只道：“话说早了，一切还要看她到底是不是替龙母怀胎了。” 吴清丰莫名就被逗乐了，“这般要如何验证？” 林嫦儿道：“这螺拿出去也未必卖得起价钱，原就是留着咱们自己吃的，剖开来查验一番就是了。” 吴清丰挑眉，“可，眼下天气已经热起来，螺肉存放一夜，明日还能食用？” 林嫦儿摆手，“你忘了，我说过自有保鲜的法子，再则，今儿裴叔送过来许多调味料，一会儿烤了吃也行。” “吃什么？烤鱼吗？今儿我同三哥正好抓了几条石斑上来，要怎么烤。”白少安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还穿着下午那一身衣裳，显然还未梳洗。 林嫦儿循声看他，在他眼里看到满满热忱。 择日不如撞日，鱼虾都是现成的，那就烤吧。 不过，眼下还有正要紧的事。 林嫦儿，“成啊，先开螺，一会儿一起烤。” 白少安期待的搓手手，“好嘞！” 顾母已经接受了家里的事全交给林嫦儿打理，虽听到了，也没过问，只说：“家里还有存炭，一会儿让大郎去拿了来。” “谢谢娘！”林嫦儿也欣然接受。 螺壳硬，螺肉滑腻，菜刀又钝，林嫦儿折腾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进展。 “用这个。”吴清丰忽递了一把匕首过来，做工简约，但光是刀身散出的光芒，也能叫人知道这是好东西。 林嫦儿道了声谢，果然，极容易便剖开了螺壳。 螺肉跟螺壳一被分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螺肉里镶嵌着的还没来得及消化的贝壳。 林嫦儿的心凉了一半，该不会吃了一肚子贝壳吧？ 不会吧不会吧！ 果然，要是有那好运气，她也不会还来不及享受便又穿到这里来从头开始了。 吴清丰察觉到她的异样，安慰说：“螺肉挺大的，如何烤？切片还是？” 这是直接将刚刚龙珠的事给揭过了，林嫦儿自来不是个爱内耗的，接话道：“切片吧，先用油过一遍，再穿到竹签子上抹上调料，用碳火烤，保证美味。” 吴清丰点头认可，白少安并不知道龙珠的事，只道：“那鱼呢？也串起来烤么？” 林嫦儿想了想，裴叔送过来的土豆，芹菜，白菜都还没用完，便道：“鱼有新吃法，麻烦白公子先去杀鱼，我来准备佐料。” “好嘞，”白少安屁颠屁颠要去准备，走出几步，又折返来拉吴清丰，“三哥同我一起去。” 吴清丰本是要留下帮忙的，不情不愿被拉走，只两人才从桶里抓了鱼上来，就忽听厨房里有人喊了声，“三哥快来！” 呼声简短而急迫，吴清丰压根来不及判断这其中的情绪，便火急火燎的折返回厨房。 “发生什么事？可是伤到手了？” 吴清丰不管不顾，一把握住林嫦儿的手腕。 见她五指虚拢着，但并无血迹，旋即又想到什么，直盯着林嫦儿，“是？” 林嫦儿点头，转而张开五指。 吴清丰再看，便见她掌心上稳稳躺着一颗寸余大小的金黄色珠子。 “龙珠！”吴清丰惊呼出声。 林嫦儿这会儿倒是镇定下来了，只道：“对，不知此前外邦进贡的那颗可有这么大？” 吴清丰摇头，“小一圈。” 白少安慢了好一拍，这会儿才赶到，急问了声“发生了什么事？” 转而目光就停留在林嫦儿手上，“这是……” 跟着又不可思议的转向吴清丰，“三哥？” 吴清丰点头，“是。” 白少安瞬时原地蹦起来，“林妹妹这是走的什么好运，这玩意儿，够买下一个临海镇了吧？” 林嫦儿：“……”倒是跟我的想法不谋而合，只是，哪有这么简单。 都是准备拉入伙的，林嫦儿也没瞒他，直言说：“我若当真卖了这东西，回头怕是要惹上灭族大祸的。” 白少安一顿，这才反应过来，这样的好东西自然是得进献给皇宫里那位的。 况且，眼下，这宁海县还是他三哥治下的地方，若是出了这样的纰漏，别说林妹妹了，便是吴家也会被拖下水，白家又恰好在此地定居，必然也逃不脱干系。 他想明白之后，自顾叹了一声，“早晓得还不如放回海里去。”便是烂在那海底也好，凭啥就得白白献给那位。 总之，他对那位意见很大。 林嫦儿却笑了，“这东西自然也不能白送的。” 白少安听不明白了，看向林嫦儿。 林嫦儿，“士农工商，商人虽然排在最末位，但两位都是京城出身，对世家大族的了解必然比我知道的多。 嫡子受荫出仕，庶子经商反哺家族，官商相互护航，家族才能稳固。 我此前邀请二位同裴叔一道做生意，是认真的。” 缓了缓，继续说：“这样的宝物进献上去，必然会一层一层经过不少人，而这些人都将是我们利益共同体。 往后有这些人在背后运作，咱们的生意才能稳固。 当然，若是能得个小官当当，凭借三哥的本事，将来必是能有一方自己的建树的。” 吴清丰想说，不需要这么麻烦，他也能护她，给她的生意保驾护航。 但想起此前她说的青云路，虽然只是认识短短几天，但她却是真心实意在为他，为她认识的这些人着想的。 虽然其中不乏利益的交换，但就目前来说，她送出去的比得到的要多得多的。 可她却仍旧敢在他身上下赌注，他突然的想，也许并非只有男子才能在这天地间闯出自己的一方天地。 女子为何就不可？ 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从前那些可惜不是男儿身的感慨属实狭隘了。 半晌，他才回道：“吴某必不辜负林姑娘的信任……” 只是，吴清丰这般不坦诚，便叫白少安有些为难了。 他三哥本已经出仕，就是他们这宁海县的县太爷，可他不说，还要装鸵鸟，他在三哥想做什么？ 第85章 你是不是妒忌我啊? 林嫦儿惯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作风。 之后官场相关那些弯弯绕绕，有人帮着应酬再好不过，也省的她费脑子。 擦干净龙珠之后便大大方方给了吴清丰。 直把一旁的白少安看的一愣一愣，吴清丰面上仍是波澜不惊。 不负所托的话已经说过，不必再多言。 只觉手上千斤重，拿出荷包，将里面的银子一股脑倒出来给白少安，自己则小心翼翼将龙珠收进去。 献宝也有讲究，要看天时地利，不是说献就献的，不过这些事都交给他们了，东西也给出去了。 剩下的事林嫦儿没管，自顾去堂屋里说了声一会儿大家一起吃宵夜，便去忙活了。 连着卖了好些天海货，自己家却只吃过一点边角料。 今天晚上，林嫦儿就没抠搜，几只椰子螺全都切片碳烤，裴叔送过来的五花肉也切了烤。 今晚孩子们抓了半桶皮皮虾，她也没省着，直接做了椒盐口味。 蛤蜊，小海螺跟青口还有螃蟹做了海鲜大咖。 烤鱼的任务交给白少安跟吴清丰，两条肥硕的石斑鱼烤至金黄，林嫦儿也将土豆块，芹菜，白菜等配菜炒至半熟。 这个时代没有后世吃烤鱼用的盘子，林嫦儿找了个大口的瓦罐将烤鱼跟配菜先装着，放在炉子上继续加热。 海鸭蛋早已经清理完毕，孩子们乖乖坐在院子里等着。 食物的鲜香从厨房里溢出飘满整个院子，顾小满第一个啜啜嘴，“好香呀！” 周小牛馋的口水都流出来了，小花嫂觉得丢人，忙给儿子擦了擦。 其他人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实际上，都长着脖子悄悄往厨房里看。 直到林嫦儿喊了声，“好了！” 大大小小一窝蜂似得涌进厨房，人多，也不是正餐，便都没正儿八经的坐下。 林嫦儿给几个小团子装了一大盘子的烤螺片，五花肉，小青菜，椒盐皮皮虾，还有一碗海鲜。 顾小满顾小鹿，小金鱼跟周小牛就坐在门槛上吃。 顾小满左手拿一串，右手拿一串，咬一口，囫囵说一句“好次……” 周小牛嘴里塞得满满的，全然顾不上说话。 顾小鹿爱干净，吃东西也小口小口，不急不慢的。 小金鱼跟妹妹是差不多性子，吃完了才会拿下一串。 顾四郎跟徐棍儿还有周礼个儿稍高一些，但混在一群大人堆里，也没话说。 便也端了盘子，海碗窝在灶膛边，同顾母一块边吃边看火。 白少安没吃多少烤串，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烤鱼上。 亲手抓的鱼自然特别好吃，加上林嫦儿的做法又是独一份。 白少安筷子一动，便再没停下来过。 他虽年长些，却也是活络性子，一边吃一边跟吴清丰说：“三哥，三哥，林妹妹，真的好会做饭啊，我明天不回去了行不行？” 吴清丰不想理他了，只顾夹了一块白菜来吃。 虽然觉得白少安丢人，但这宵夜确实做得好吃，吴清丰也莫名有些发愁，将来回了京城…… 正惆怅着，脚边似乎有什么软软的东西蹭了蹭他。 吴清丰低头，就看到是顾家最小的那个孩子，“怎么？” 顾小满张着手，没碰他的衣服，只小肩膀挨着他的腿，他才吃完五花肉，小嘴亮晶晶的一张一合，“叔叔，小满想吃鱼鱼。” 吴清丰平日里并不是热络性子，这会儿却觉得异常好玩，用公筷从鱼肚子上剔了一小块鱼肉，用手虚虚托着喂给顾小满。 顾小满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好次，谢谢叔叔。” 吴清丰更乐了，“还吃吗？” 顾小满点点头，他又连着喂了几次。 顾小满还是个矮矮的小豆丁，林嫦儿这时候才发现。 忙不好意思道：“叫你受累了。” 说罢，招呼顾小满，“小满，来婶婶这儿。” 顾小满屁颠屁颠绕到林嫦儿跟前喊“婶婶”。 宵夜吃完，男人们都去了院子里散步。 妇人们留在厨房收拾，孩子们则站在灶前好奇。 林嫦儿只说明天就知道了，让顾二嫂带着去洗澡睡觉。 等到周海夫妇跟小花嫂母子离去，林嫦儿也梳洗一番，等她再去厨房时，糖浆已能挂旗。 林嫦儿将滤布扑在让顾大郎临时做的磨具上，再将糖浆倒进去等自然干。 又跟顾大郎夫妇约了个时间起来磨豆子，便去歇下了。 劳作了一天，顾家人很快进入梦乡，白少安却睡不着，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到底没忍住，摇醒吴清丰，“三哥，你知道女孩子都喜欢什么吗？” 吴清丰才睡着就被摇醒，手背捂着惺忪的眼，一时没听清他的话，“什么？” 白少安道：“就是，京城那边的贵女们，都喜欢什么东西？” 吴清丰皱眉，到底还是思索一番，道：“绫罗绸缎，香粉首饰？” 白少安心里都想着怎么讨林嫦儿的欢心，就没注意到，他是疑问的语气。 继续道：“三哥，帮我个忙呗？” 吴清丰语气平淡，“什么？” “就是京城眼下时兴的料子，香粉香膏首饰什么都帮我搞点。” 吴清丰：“？” 顿了顿，“给老太太的？” 白少安摆手，“祖母不喜欢京城那群人，也不用那边的东西。” “那是？” 白少安嘿嘿笑着，“三哥，你觉得，我跟林妹妹配吗？ 你看啊，我祖母，虽然不愿意我出仕，但她自己都每天去集市上谋营生，应该也不会反对我做生意是吧？ 我有钱有人脉，林妹妹有点子会来事，我们若是……” “洗洗睡吧！”吴清丰打断他。 白少安：“……？？？”什么？ 白少安，“三哥，你是不是妒忌我啊？” 吴清丰：“……”他在说什么？ 吴清丰，“妒忌你什么？” 白少安义正言辞道：“妒忌我能自己选媳妇，你只能家里安排呀！” 吴清丰“嗤”笑一声，“你怎么知道我不能自己选？” 白少安：“……”京城那些大世家的嫡子哪个不是娶的门当户对的世家嫡女。 哦，好像，也能在世家里选选来着，但也只能是在世家里。 白少安道：“我能在四海之内选，你只限京城内！” 第86章 鲍鱼想怎么卖? 吴清丰：“……” 吴清丰在夜色里拧了拧眉，不想理他了。 林嫦儿这会儿已经进入梦乡，并不知道白少安已经在自己的战场上跟吴清丰打了一架。 次日，要去集市上试卖豆浆，所以林嫦儿又比平常早起了半个时辰。 只她出去的时候，却见廊下亮着一点豆大的黄光，隐约看到两个人影，厨房那头也能看到一点火光，光里人影晃动。 林嫦儿走到近处，才看清是顾大郎已经在磨豆子，顾母负责添泡好的豆子，顾大郎负责磨。 厨房里是顾大嫂在忙活着做早食。 听到外头的动静，顾大嫂特意从厨房里走出来，小声对林嫦儿说：“弟妹，我和了面团烙饼，白菜肉馅的，咱们吃过早食再去集市上。” 林嫦儿想到白老太太跟顾姐，应了声好，“麻烦大嫂多做两个，我带去镇上。” 顾大嫂也没问是要带给谁，只道好。 林嫦儿洗漱完毕，顾大郎跟顾母也已经磨好豆子。 林嫦儿同顾母一道将磨好的豆子倒入空置的锅里，加入一比二的水熬煮。 昨日泡发的豆子有些多，林嫦儿并没有全部倒入，留了一部分，让顾母可以试做豆腐。 等煮开，又用滤布将豆浆过滤到干净的桶里。 为了保温，林嫦儿还在桶外裹了厚厚的布，这时候林嫦儿便有些想念后世的保温桶，只不过没有也有没有的办法。 一共煮了两回，第一天，林嫦儿也没多做，只装了两桶，剩了小半锅留着自家喝。 整装完毕，小金鱼跟徐棍儿也起来了。 周大爷到的时候，林嫦儿还在喝豆浆吃烙饼，老爷子便先帮着将东西搬上车。 林嫦儿也没阻止，等他忙活完毕，才将人招呼进来，拿了一张烙饼，盛了一碗豆浆给他，“周大爷，咱们自己家做的浆子，您尝尝。” 周大爷也没推辞，大口吃饼喝豆浆，末了，又朝林嫦儿竖起大拇指，“饼好吃，浆子也好喝，若是放到集市上，必然好卖。” 林嫦儿便笑道：“周大爷好眼力，这浆子，我们就是打算拿去集市上卖的，今儿我大嫂也同我们一道去，车钱我多算你两文可行？” 周大爷摆摆手，“这一趟车原就是你包了的，只要能坐下，多少人都是你说了算。”再说了，单是她日常给的茶钱糕点，还有刚刚足料的饼子跟浆子，哪里抵不上这两文？ 做人要看的长远。 林嫦儿见他推辞，也没跟他多言，左右是长久生意，平常多顾着些，总也能抵了那两文车钱。 他们出发的早，便没有叫吴清丰跟白少安。 到了镇上，照旧先去了一趟四海酒楼，同裴四海讲清楚情况，后者乐呵乐呵说晚些时候会安排马车去接。 林嫦儿这才将昨夜的海货搬出来让裴四海挑选，“海鱼我留着做生鱼片了，但是今儿有比海鱼更厉害的东西。” 裴四海乐呵乐呵，“哦？什么来着。” 林嫦儿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只小桶，一揭开防尘布，裴四海先被五彩的光闪了一下，定了定睛，才看清是几只彩贝。 他一时没认出来，“这是？” 林嫦儿笑道：“鲍鱼，裴叔听说过吧？最大的两只，应该不止一斤，俗称双头鲍。” 裴四海一惊，眸子半晌没转，好一会儿才问她道：“这东西你想怎么卖？” 林嫦儿笑笑，“这东西我不好说价格。”毕竟双头鲍在后世也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脱水烘干之后当做传家宝都不过分，而且但是这贝壳也值不少钱。 裴四海抚了抚山羊须，“不若同黄金鳗一道拍卖？” 林嫦儿顿了顿，道：“小的这几只可以，大的两只我想先展示一番，具体怎么卖还要再想想，另外，这些鲍鱼的壳我不卖。” 裴四海，“这是什么讲究？” 林嫦儿也没卖关子，“这些鲍鱼贝可以用来做螺钿漆盒，我还让吴公子跟白公子帮我找买家了。” 裴四海点点头，只觉得这小姑娘心思缜密的很。 “也成，只是这海货既上了岸，总养不长，可需要我帮你找个剖制海货干的师傅？” 林嫦儿颔首，“那便麻烦裴叔。” 裴四海摆摆手，觉得昨日林嫦儿做的那道蛤蜊蒸蛋不错，但这个菜色也是她独一份，自己的酒楼若是要卖，也需得问她先买过方子。 不过自己邀请的那些个饕餮客，昨夜就有人回话，中午便想过来先尝尝四海酒楼的口味。 眼下林嫦儿还要去赶集，裴四海怕耽误她做生意，便嘱咐她卖完海货早些过来。 跟着要了两桶蛤蜊一共60斤，50个大海鸭蛋，螃蟹7只2只青蟹2只兰花蟹3只梭子蟹，一共是7钱又5文。 林嫦儿给他抹了5文钱，只收了他七钱银子，交付完毕，便往集市上赶。 今儿要卖浆子，林嫦儿便让周大爷先将顾大嫂跟两桶浆子送去顾姐的摊子上，给两人介绍过对方，又小声跟小金鱼耳语了几句，留下他帮忙卖包子跟豆浆。 这才又带着徐棍儿去自己跟白老太的摊子上。 白老太照旧早早就已经码好小葱在摊子上了，见林嫦儿到了，帮着一起卸东西，码货。 码好海货，林嫦儿先将自己带过来的烙饼给白老太，“今儿我大嫂自己烙的饼子，白菜肉末馅的，味道还不错，我带过来给您尝尝，顾姐那边我们还带了浆子过来，我现在让棍儿带您过去先吃个早食。” 白老太忙摆手，“不着急，等咱们卖完海货，一道过去便成。” 饼子当然是才出锅的最好吃，但林嫦儿带过来，路上已经耗费一些时候，也不差这会子功夫，便由着老太太去了。 今天只有海鸭蛋跟蛤蜊，林嫦儿又已经卖了一段时间，都是回头客，也没什么幺蛾子。 只没见着小金鱼，还有人问：“那个很会说话的小哥今天怎么没来呢？” 林嫦儿趁机打一波广告，“来了的，在前头帮着她大伯娘卖包子跟甜浆呢？” 便有人问：“什么甜浆？真放糖吗？”那可是精贵东西。 林嫦儿实话回他，“豆浆，豆子磨出来的，当然是真放糖，我昨天特意在镇上粮油铺上买的，您要是不信，可以去前头顾姐包子摊看看。” 徐棍儿也趁机帮腔，“我嫦儿姐不省料，豆子跟糖都放得足足的，豆香浓郁，可好喝了！” “那我可得去尝尝……”这边便有顾客，付了银子结伴往包子摊那边去了。 第87章 馒头配浆子，绝绝子 林嫦儿跟徐棍儿对视一眼，也不着急，等卖完海鸭蛋跟蛤蜊，收拾好东西。才跟白老太一块去到顾姐的包子摊上。 他们到的时候，两张桌子上坐了十五六个顾客喝浆子吃包子或馒头。 小金鱼还在吆喝，“买甜浆啦，好喝的甜浆，先尝后买，不好喝不要钱。” 在他面前，还摆着两个小碗的豆浆。 不时有人上前询问，品尝。 有的尝过便离开了，也有的就在一旁等位置，还有的大咧咧的就要了一碗浆子一个馒头在附近找个空地蹲着吃。 顾大嫂就在一旁收桌子擦桌子洗碗，顾大姐得了空闲也一块帮忙。 看到林嫦儿过来，两个妇人加小金鱼都开心的跟她打招呼。 林嫦儿走过去摸摸小金鱼的脑袋，“喝碗浆子休息会儿。” 说罢又看向顾大嫂，“大嫂，你也歇会儿。” 顾大嫂洗着碗朝她笑，“就洗洗碗，我不累。” 小金鱼最听她的话，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打了几碗浆子，分给林嫦儿，徐棍儿还有白老太，顾大嫂跟顾姐。 足料的糖，甜滋滋的，很合白老太的口味，配着饼，更加美味，只是可惜这饼已经凉了。 这时，忽有食客人问道：“老人家，你这个饼是哪里买的？” 白老太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是问自己，看了看林嫦儿乐呵乐呵道：“这饼可不是买的，是我这小友孝敬我的，你想买啊？” 那客人便笑了笑，“这不是看你吃的就香，但既然没得卖就……” “您要真想吃，改天也不是不能做。”顾姐接话说：“嫦儿妹妹，你说是不是？” 林嫦儿一顿，为了不跟顾姐抢生意，她把这摊子的生意分成两块，浆子一类的流质食物她做。 包子这类主食，顾姐做。 顾姐这么说，难免有怂恿她做饼子卖的意思。 林嫦儿笑着接话，“顾姐说的有理，包子吃久了也换个口味尝尝。” 座上的食客纷纷应和，“那感情好啊！” “今儿吃包子，明儿吃饼子。” “那后天呢？还有没有新花样？” 林嫦儿顺口回了句，“可以吃饺子，捞的，烤的，蒸的，诸位喜欢怎么吃？” 这个说“还是得带汤。” 那个说“烤的又是怎么个烤法？” “蒸的呢，跟捞的有什么不同么？” 林嫦儿便一一解释，简陋的食桌上，宾主相处甚欢。 说笑声也同时吸引不少行人驻足，这时，有食客尝过豆浆后看了看桌位，小声问林嫦儿，“我能不能借你一个碗，打一碗回家，让我家孩子尝尝先？” 林嫦儿这用的虽然是粗瓷，但折算下来，也要好几文一只。 林嫦儿原是想委婉的让人把孩子带摊上来的，但一对上食客那期盼的眼神，她又豁出去了，都是镇上行走的，还能图她一个碗不成？ 点了点头，“成，我这是2文钱一碗甜浆，咸浆也有，也是2文，您是要甜浆还是咸浆。” 食客大声，“甜浆。” 林嫦儿给打了满满一碗，食客也爽快付了钱。 林嫦儿还嘱咐他，“小心烫，您慢些走，今儿若是不得闲，碗明儿还也行，我明儿还是在这里。” 那食客应了声“好”高高兴兴的离开。 这时，又有食客问：“那我要是拿自家的碗来盛这浆子成不成？” 林嫦儿笑道：“当然事成的，我这是第一天做这浆子生意，还有许多考虑不周的地方。 您要是能自己带碗，自然是最好的。”还省了顾大嫂去打水洗碗呢！ 不过，她补充道：“我这浆子2文一碗，不分甜咸，这一瓢刚好是一碗，您要是拿了自家的碗，也是一瓢，若是不能盛满，您可不能说我骗您。” 那食客哈哈笑道：“不会不会，我这就回家拿碗，你可得给我留一碗。” 林嫦儿笑着承诺，“您放心，一定给您留的。” “还有我，还有我……” “我也回去拿碗。” 不多时，先头打了一碗回家的食客先提着篮子回来了，还了碗，掀开防尘布，里头平整的摆了2个碗，你林嫦儿这边的碗要大一圈 食客，“我刚刚买回家去，不仅家里孩子喜欢，老母亲也喜欢，我再来买两碗。” 有生意，林嫦儿自然是高兴的，只不过，这碗，一瓢肯定能是装不满的。 但这位先头没说，她也没想到，没有打过预防针。 虽然给他打满也亏不了多少钱，但话还是要挑明。 林嫦儿也没说什么，只拿自己的碗打了满满两碗倒进他碗里，两只碗果然都没盛满。 她又拿瓢给补了一些，一边补一边笑说：“您也看到了，我这一瓢刚好是一碗，但也不能让您的碗浅着回去，我给你补一些，但您也知道，我是做小本生意的……” 后面的话不用点名。 那食客先接过话茬，“明白的明白的，谢谢老板！” 林嫦儿笑容不减，“也不是说我小气，只这情况，咱们心里晓得就成。您照顾我生意，是我该跟你道谢的。 您今儿喝的好，回去也帮我同亲戚朋友，邻里邻居讲讲。” 那食客脸上笑意也更加明显，“这是自然的。” 林嫦儿将他那两只碗盛了个浅满，广告目的达成，这不就不会亏本了么？ 她乐呵乐呵送走了食客，那些个回去拿碗食客陆续都回来了。 林嫦儿也不嫌烦，碗大的，便将适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遇上碗小的，便用自家的小碗给补足，让先带回去，又嘱咐，“改明儿您再来，记得拿个稍大些的碗。” 总之，尽量让每一个食客都满意。 当然，打好浆子，她也顺道会问一句，“咱们摊上还有肉包菜包馒头，您要来一个尝尝吗？馒头配浆子，绝绝子。” 于是，今儿顾姐包子摊上的馒头成了第一个卖完的品类。 林嫦儿这边卖完浆子，顾姐的包子也卖完了。 四大两小，正坐在空桌子上说话。 忽听有人道：“是嫦儿妹妹吗？” 是韩越那狗东西，林嫦儿一听到这声音，眉心便拧起…… 第88章 是他裹了小脑，还是她神志不清? 这狗东西不是在宁海镇上么？怎么会来这里？特意来找她的？ 不过，这种背信弃义的薄凉之人，林嫦儿是多见一面都嫌脏的。 假装没听见，继续同顾姐说话，“那个饼子，我觉得是可以做的，主要是就馅要拌好。” 这个时代的女子，厨房里总有拿的出手的活来。 顾姐又是做包子的，和面啥的，都不需要指点江山。 顾姐点头，“只是，这东西原是你们的，我来做的话……” 顾大嫂哈哈笑，“我们本就是做着自己吃的，没想着用来做营生。” 顾姐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住，毕竟今儿包子能卖完，多亏了有嫦儿妹妹的浆子携带。 这厢韩越被冷落，面色不虞的看着全然没有要搭理他的林嫦儿，就是个无人帮扶的孤女。 靠着点小本事做了点小营生，居然敢对他视而不见。 是忘了当初被吃了绝户，上门求他帮扶的惨状了吗？ 本欲发作的，只是，又想起昨天陪同林大妮去见刘主薄后，刘主薄特特留下他嘱咐说“林厚德怕是得罪的县太爷，你自个儿心里有数。” 明明早前县太爷还给了一笔银子安置林大妮的，虽然他并不了解这其中的变故。 但刘主薄既然特意嘱咐他，便说明这事儿很难有转圜的余地。 从前，林秀才看中他，一直私下资助他读书，林秀才没了之后，又有林大妮，不仅资助他读书，还亲自照料他起居。 他原也没想收了她，只他是个正常男人，温香软玉，红袖添香，如何把持的住？ 再则，大丈夫三妻四妾，可谓寻常。 原本他是想等春闱之后，功名在身，让林大妮给做个妾，也不算辜负。 但林厚德若是同县太爷闹翻的话，他自然是要尽快同她割席。 当然，这点心思，他尚不能表露出来，所以今儿还是陪林大妮回临水村了解情况。 杨翠花跟林大山那里自然问不出什么关键，倒是听闻林嫦儿最近都是牛车进牛车出在镇上做营生。 就这么些时候，顾家每日都是肉香满院。 杨翠花坚持林嫦儿就是在外头靠卖笑赚的卖身钱养顾家，韩越也没有深究。 不管她是做的什么营生，总之就是赚到钱了。 且，她既然能卖笑养顾家，为何不能资助他读书？ 好歹将来，自己还能让她做个美妾，衣食无忧，顾家能给她什么？ 病的病，残的残，小的小，只会拖累。 最重要的一点，当初林秀才为他同嫦儿议亲的时候，嫦儿就是对他有意的。 她心里是有他的，只是因为她当初被林家为难的时候，自己没有帮护，所以才对他冷了心。 只要他好生解释一番，嫦儿必然还是愿意跟他的。 韩越打定主意，又唤了一声，“嫦儿妹妹！” 这回，桌上四大两小都听见了。 徐棍儿没见过韩越，自然不认得。 但小金鱼跟顾大嫂是认得的，从前临水村上都传，顾三郎一死，林嫦娥必然守不住，要去找韩越的。 顾大嫂看韩越很是不爽，当即冷脸道：“童生老爷可别乱喊，我三弟妹现在是有人家的，你这么妹妹妹妹的唤她，你一张脸豁的出去，我三弟妹也还是要脸的。” 小金鱼也看韩越不爽，这人同寡妇钻小树林的，能是什么好东西，但有大人在，他一个小孩自然不好主动开口。 就小声朝徐棍儿道：“这个负心汉，我娘当初就是去找他理论的时候，被人砸伤了脑袋，差点没命的。” 徐棍儿拳头硬了，但碍着嫦儿姐在场，没有发作，但已经在脑海里盘算，给这玩意儿套个什么颜色的麻袋。 唯独韩越，仿佛没察觉顾家人的不喜，装模作样的朝林嫦儿作了一揖，“小生今日回家，来镇上采买，不想，竟如此巧合，遇上嫦儿妹妹，不知嫦儿妹妹再此作何？” 林嫦儿很想给他个白眼，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我在这里干嘛跟你有关系？” 韩越也不恼，温和笑道：“当日世伯遇难，在下忙于温书，无暇前去帮嫦儿妹妹撑持，嫦儿妹妹怪我是应该的。 只是，在下曾在顾三郎亡故时差人传信于嫦儿妹妹，可为妹妹安置。 妹妹何故没来投奔。” 林嫦儿白眼翻到天上，神经病吧！ 抛夫弃子，带上亡夫的抚恤银去给他做妾。 是他裹了小脑，还是她神志不清？ 林嫦儿心里厌恶的不行，在脑海里搜索一遍，一时居然找不到词来形容这人的无耻。 然而她这么一沉默，小金鱼跟顾大嫂便如临大敌。 小金鱼心里慌的厉害，这个童生老爷虽然人品不行，但长得并不比爹差。 又比爹温柔，他听村里的长辈们说，世家小姐都喜欢他这样柔柔弱弱的书生，但事实上这种书生最为薄凉。 他们通常玩弄世家小姐们的感情，始乱终弃。 娘从前也是秀才家的娇小姐，不会被这人迷惑吧？ 小金鱼双手十指抠紧，他绝不许这人花言巧语的拐走他娘。 小金鱼思索再三，到底是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娘，你别信他，他之前同村里寡妇钻小树林，好多人都看到了。 你要不信，回头问问村里人。” 顾大嫂：“……”惊蛰是不是有点太早那啥？ 徐棍儿：“……”小金鱼说的是我能听的吗？不对，这事儿是他一个五岁的娃娃能看的吗？ 徐棍儿觉得自己光是听听都要长针眼了。 顾姐也不由皱眉，虽然这人一副书生模样，但一点都配不上她嫦儿妹妹。 且他刚刚还说什么安置，也就是要让嫦儿妹妹给她做小，甚至养在外头。 嫦儿妹妹自己脑子活络有本事，会赚钱，需要他养活？还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的。 白老太的眉心就拧的更紧了，她晓得嫦儿是个寡妇，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看她对人对事的态度，似乎对眼下的生活并无不满。 她从前想不明白，今日遇上这书生，算是能想通了。 家里遭难的时候弃她不顾，跟寡妇不清不楚，等嫦丫头的丈夫死了之后，让她改投。 这人光是长了张好看的皮囊，实则，好脏…… 第89章 骂他都嫌脏，更懒得理会他 白老太最厌烦这种厚颜无耻的男人，冷脸道：“知道自己不受待见，还上赶着往前凑，你是存心想恶心人？” 林嫦儿一惊，这老太太平日里总是乐呵呵的，活像那弥勒佛，这一开口可了不得。 林嫦儿给她点了个赞，“看在父亲同你往日私交不错的份上，我已不欲同你纠缠。 你倒好，恶人先告状，是怕大家乐子不够，逼着我告诉大家。 当日我丈夫堪堪身故，你便私下传信于我，让我带上亡夫的抚恤银子上你家给你做妾吗？” “什么？给他做妾，还要带上亡夫的抚恤银？”顾姐今儿算是长见识了，不要脸，实在不要脸。 就嫦儿妹妹这般能干的，便是要招婿，贴出告示去，怕也要被人踏破门槛的。 何须堕落到与他为妾。 白老太也震惊了，当年在京城，那些诱骗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私奔的，心术不正的书生还不要脸。 白老太只觉得一阵犯恶心，嫦丫头真可怜，居然会认识这种人。 顾大嫂更是大开眼界，随手舀了一瓢还没倒掉的洗碗水就朝韩越泼过去，“主意打到我三弟身上，你还要不要脸？ 亏你还是个童生，品德败坏。 再敢来骚扰我三弟妹，我一定，一定把你的所作所为上告到县太爷那里……” 韩越哪知道平日老实巴交的顾大嫂今日居然会突然发难，一个没注意，结结实实被泼了一身污水。 “你……”他瞬时怒了，指着顾大嫂，“你这个泼妇，我与嫦儿妹妹原本便在议亲，是你们顾家。 恬不知耻，趁虚而入，为顾三郎这个克妻的短命鬼强娶了嫦儿妹妹。 嫦儿妹妹命大，才没被他克死，如今你居然还敢辱骂殴打于我，若不是看在嫦儿妹妹的份上，我定要上告道衙门，告你个殴打辱骂童生之罪。” 说罢，他看向林嫦儿，“嫦儿妹妹，我知晓，你心里还在怪我，没关系，我会等你到气消，任何时候，只要你有需要，都可以来找我。” 今天时机不对，在座的无论老的少的，甚至两个小的，都不是善茬，韩越主打一个识时务，甩袖离开。 “呸，你个不要脸的颠倒黑白，我顾家什么时候强娶？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哪一点配的上我三弟妹，就敢大放厥词。 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你算什么东西……” 顾大嫂还不解气，一边骂一边要追。 林嫦儿忙拦住她，“大嫂，咱们全村人都知道我嫁去顾家是怎么回事，跟他置气，不值当。更没必要跟他解释。”否则，反倒是抬举他，让他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了！ 顾大嫂理智回笼，一把抓住林嫦儿的手，“三弟妹，这个韩童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可别上他的当。” 谁家好人家，让人带上亡夫的抚恤银上门做妾的？ 林嫦儿笑笑，“我现在骂他都嫌脏，更懒得理会他，多见一面都嫌晦气的。” 她是有大病才要去给自己找个大爷伺候吧？ 顾家人，虽说都老实巴交的，不咋会来事，但胜在人实诚，知恩图报不拖后腿啊！ 傻子才会选这种p本事没有，还眼高于顶的烂书生。 顾大嫂放心了，抓着林嫦儿的手，“那就好，那就好。” 一旁紧张的小脸紧绷的小金鱼也放心了，不是他自私，只是，娘当真要改嫁，也得嫁吴公子那样，有学问，有本事的吧？ 虽然吴公子好像不喜欢他跟妹妹，但吴公子文武双全，还会帮娘亲干活，总之，比这个韩童生好了不知道多少。 顾姐跟白老太也上前来。 顾姐道：“嫦儿妹妹，看这人厚颜无耻的程度，只怕是，即便你没这个意思，他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白老太也道：“嫦丫头，往后，你还需多注意些才是。”不是她轻贱女子，而是，嫦丫头现在是个寡妇。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万一这个姓韩的书生使什么阴招，到头来，损的还是嫦丫头的名声。 林嫦儿点了点头，“我知道的，顾姐跟老太太放心，他若是敢来纠缠我，我必不会轻饶他。” 顾姐跟白老太颔首，小金鱼跟徐棍儿则对视一眼，相互点了下头。 今日林嫦儿要去四海酒楼帮忙，收拾完东西，林嫦儿给顾大嫂列了个食物单子，让小金鱼跟徐棍儿陪着去采买，让他们采买完便先坐周大爷的牛车回去。 自己则先去了四海酒楼，裴叔早上的时候叮嘱她早些过去四海酒楼，看着似乎是有事要同她商量。 果不其然，林嫦儿一到四海酒楼，就被裴四海请去了雅间。 又给她亲自倒了茶，林嫦儿是个爽快人，端起茶碗浅尝了一口，“裴叔，咱们也不是第一次做生意了，您有话直说便是。” 裴四海笑笑，“什么都逃不过林姑娘的眼睛，是这样，裴某觉得，林姑娘昨日做的那道蛤蜊蒸蛋不错，想要问林姑娘买这一道菜的方子，林姑娘可愿意卖给我？” 林嫦儿轻笑，原是看中了她的厨艺。 林嫦儿眸子转了转，“裴叔单是觉得蛤蜊蒸蛋不错嘛？卤酱鸭不好吃？干锅鸡不合口味？” 虽然有些失礼，但昨日，裴四海同白少安食用的最多的还是这两道菜。 裴四海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有些难为情的抚了抚山羊须，“林姑娘若能一起割爱，裴某自是求之不得。” 林嫦儿又笑，“不是我不愿意割爱，而是，裴叔您知道我的规矩的。” 裴四海笑容变得勉强，她的规矩，菜品盈利要三成。 其实他心里对她那些菜色都是有成算的，毕竟新接手的酒楼，肯定能要出新菜色，要有招牌菜，才能招徕四海八方食客。 但上回是有三爷在场，可以替夫人做主，眼下，三爷不在，他是做不得主的。 可，他又属实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毕竟，凭他看人的经验，断定林姑娘会的并不止这些。 正为难间，伙计敲门禀告道：“东家，三爷同白公子到了！” 第90章 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快请！”裴四海欣喜的起身迎接。 林嫦儿也随之起身，只见雅间的门从外面被推开，吴清丰同白少安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三哥，白公子。”林嫦儿笑着同他们打招呼。 裴四海闻言，下意识的就看向吴清丰，林姑娘这称呼不对，莫非昨夜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只不过，吴清丰的情绪自来内敛，光是这么看，他也看不出什么不妥来。 倒是白少安，热情迎上林嫦儿的目光，“林妹妹早上走的时候怎么不叫我们一声，我们也好帮忙不是？” 林嫦儿道：“昨夜歇的晚，没好意思劳烦二位。” 白少安叹了口气，“跟我们还客气什么，你是不是不把我们当朋友？” 林嫦儿摆手，“承蒙看的起，如何敢。” 白少安心里开心了，早上他同三哥表露了心迹，他三哥说，林妹妹不是寻常姑娘，需要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做朋友是第一步。 白少安，“林妹妹这会儿便过来帮忙了吗？” 林嫦儿点头，白少安更开心了，“昨儿那个烤鱼跟海鲜大咖都不错，林妹妹中午能再做吗？” 林嫦儿正欲应下，却听吴清丰唤了声“少安！” 白少安便噤声了，吴清丰朝林嫦儿抬抬手，“都是自己人，坐下说话。” 林嫦儿道了声谢，坐回原位上。 才抿了口茶水，又听吴清丰道：“裴叔适才同林姑娘在聊什么？” 裴四海正发愁呢，见他主动提起，便将适才所说的内容实实在在说了。 末了，又道：“适才，少安说的烤鱼跟海鲜大咖又是什么菜色？” 吴清丰只道：“光听我解释没意思，裴叔想知道是什么菜色，还是需劳烦林姑娘做出来，才看的真切。” 裴四海自然知道这个理，只是，蛤蜊蒸蛋，酱卤鸭跟干锅鸡这些方子还没谈妥呢！ 他道：“三爷，刚刚林姑娘所提的条件，您觉得如何？” 谈生意，就坦坦荡荡的谈。 吴清丰端起茶碗小抿了一口，道：“单个菜品要三成并不过分，但我这里有个更好的提议，不知林姑娘是否要听一听？” 林嫦儿抬手，“三哥但说无妨。” 吴清丰道：“往后林姑娘但凡有新菜色，悉数都提供给四海酒楼，作为报酬，四海酒楼每月盈利分你三成。” 是总盈利的三成，而非单个菜色。 这，裴四海一惊，“三爷！”三爷该不会是昨夜跟林姑娘发生了什么，以此封口吧？ 虽然，夫人也不会在意这三成利，但自己被派到这里来，一是为了帮夫人找人，二就是来照应三爷的。 若是三爷在外头留下什么，他也是要被问责的。 裴四海这么想着，眉心不禁拧紧。 吴清丰却摆手道：“裴叔，林姑娘这些菜色，是不是都是独一份？” 裴四海点头，吴清丰又道：“那你觉得这些菜色味道如何？” 裴四海道：“不比京城那些大酒楼的大厨做的差。”甚至更有特色。 吴清丰再道：“那你是没有信心靠这些菜色将四海酒楼做大？” 裴四海忙摆手，林姑娘这些菜色，每一个单拎出来都能成为一个特色菜，若是放在京城，绝对叫各大酒楼哄抢。 吴清丰见状，又问道：“凭心而论，裴叔觉得林姑娘配拿三成吗？” 裴四海点头，其他的不说，光是刺身，酱卤鸭，干锅鸡，任何一道便足以叫一个快要败落的酒楼起死回生。 这厢说服裴四海，吴清丰又看向林嫦儿，“林姑娘有无异议？” 林嫦儿人还懵着呢！ 她这人不是没野心，只是为人比较中肯，总盈利的三成，她是真的没想过。 但吴三哥都替他谈好了，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她哪里有不接受的道理。 有钱不赚王八蛋，她摇头，“我没问题。” 吴清丰“嗯”了声，“如此，便立文书吧！” 该走的流程还是不能少。 这道理，林嫦儿当然懂。 她这会儿便有些庆幸，从前跟那个网红贵妇姐姐学了不少私房菜。 四海酒楼的人办事一向利索，只这一回，同上一回不同。 这回是送了文房四宝上来，有吴清丰亲自立书，除了裴四海跟林嫦儿各自代表双方。 另外还有吴清丰跟白少安做旁证，一式四份，每人各执一份，比上回更严谨许多。 四人各自收好文书，心思却是各异。 裴四海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可能有偏差，但心里还是惴惴不安。 吴清丰只觉得就这三成利，全然抵不过她昨夜说给就给的青云路。 林嫦儿当然是开心的，三成利，她几乎等同是四海酒楼的小股东，有了固定收入。 最开心的还是白少安，收到东西，便凑过来，“林妹妹，中午再做烤鱼吗？裴叔这儿地方大，炉灶也齐全。” 林嫦儿看他馋的不行，到底还是满足他的要求，“成啊，自己动手最香，中午，白公子还是自己杀鱼不？” “有何不可？”白少安当即束起袖口，“走，咱们做好吃的去。” 说着，也不管吴清丰跟裴四海，招呼林嫦儿下楼了。 他二人一出门，便立马由外头守着的伙计将雅间的大门给关山了。 裴四海看了看门口的方向，听着脚步声渐远，这才起身看向吴清丰，“三爷……” 吴清丰端着茶碗，“说！” “您同林姑娘？”裴四海虽然是老人了，但到底不敢将话说的太直白。 吴清丰却是一眼便懂了，他什么也没说，只从腰间解下一枚荷包轻轻放在桌上。 “这？”裴四海更慌了，已经到了赠送定情信物的地步？ 他道：“三爷，林姑娘固然不差，但到底出身低微，且还是个寡妇。 您是吴家家主最看好的继承人，您的路，吴家同裴家早早便已铺好，虽然您可能不高兴听，但我做下人的还是要提醒您。 诚然，您跟林姑娘两情相悦，情比金坚，可您扪心自问，家主为您说好的亲事，您是否能够违背？ 再则，您自然也可以在外面养着林姑娘，或是聘林姑娘做个贵妾，可您看林姑娘的性子，是会愿意被您养在外头，或是愿意给您做妾？” 第91章 县衙大狱，便够他吃一壶的 他说的越多，吴清丰的脸色便越沉。 碍于自出生起便受到的良好教养，才没有发作，“裴叔不妨先看看荷包里的东西。” 裴四海一愣，这不是他预想里三爷应该有的态度。 他知道自己这个劝言，必然是触怒对方逆鳞的。 所以，他设想过对方大发雷霆，让自己滚蛋。 也设想过对方据理力争，说服自己。 还想过，对方会怀柔，为自己这段根本看不到结果的感情求一个缓冲时间。 只唯独没有这样平和的…… 但裴四海能在夫人跟前伺候这么多年，也早是人精了。 知晓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道理，也许，这只是三爷暴怒的前奏？ 只不过，三爷这般郑重，倒是叫他也有些好奇这荷包里到底藏着什么信物。 与其将来事发，自己什么也说不上来，不如眼下看个真切，将来真的走到那一步，也能说明一二。 裴四海沉着气，小心翼翼打开那荷包。 眸光触及里面东西的一刹那，他张大眼惊道：“这是？” 吴清丰自顾倒了一碗茶去火，声音不咸不淡，“龙珠。” 裴四海脸上震惊之色更重，“林姑娘送的？” 吴清丰淡淡回他，“算是吧！” 裴四海倒吸一口凉气，这东西，他从前也就只能从旁人嘴里听一听，哪想有生之年居然还有机会见着。 当然，倘若这是林姑娘的陪嫁的话，将来给三爷做个贵妾也不是不行。 妾室庶子经商，也是世家惯有的做法。 而以林姑娘在经商上的天赋，对三爷必是大有助益的。 只是，林姑娘的性子，未必肯屈居正室之下。 裴四海这么想着，又忐忑问：“三爷是怎么想？” 吴清丰喝着茶，“林姑娘想送我一条青云路，将来为她的生意护航。我投桃报李给她一个将所学折现，积累本金的机会。” 裴四海闻言，又是一惊，“三爷，恕老奴直言，林姑娘对三爷便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其实他本来想问三爷对林姑娘有没有那方面意思的。 毕竟，三爷昨儿个可是放言，若是林家不愿归还林姑娘的家产，他可是愿为林姑娘告御状的。 这可不是短短认识几天应该有的交情。 只不过，无论怎么问，最后得到的结果都一样，且三爷到底是主，他是仆，还是要有所顾忌。 吴清丰轻笑一声，摇头，“裴叔，你觉得林姑娘对我，可有半点男女之情？” 裴四海摇头，“林姑娘一直恪守本分，并无越矩。” “那不就是了？”吴清丰淡笑。 “可，您对林姑娘的关心，确实超出了普通朋友的范畴。”裴四海道。 吴清丰猛灌了一口茶水，脸色又变得阴沉，“裴叔可记得，初到宁海县衙时，我曾让底下一个姓刘的主薄，去一个叫临水村的地方找过一个人？” 裴四海顿了顿，猛地想起什么，“所以，林姑娘是太傅大人那位故人之后？” 吴清丰轻阖了阖眼，“出京时，老师特特拜托我照顾故人之女。 彼时我出到宁海，许多事不好亲自出面，便让刘主薄替我前去拜访。 当时刘主薄回话，老师那位故人之女被接回叔父家之后，不服管教，已经携带家产，偷盗叔父家的银子同人私奔了。 我气恼她品性败坏，也未多加查证，只为她赔偿了叔父家的损失，又暗中抬举她叔父之女的未婚夫，叫她叔父一家勿要将此事宣扬出去……” 裴四海明白了，“难怪三爷昨日会这般生气，这个林厚德一家属实可恶，欺压侄女，欺骗朝廷命官，简直该鞭笞三百流放三千里。” 吴清丰唇角勾了勾，“不必那般麻烦，但是县衙大狱，便够他吃一壶的。” 陪四海对林厚德这种人是没有半点同情的，只觉得他活该，“只是蹲大狱，都是便宜他了。” 此时县衙大狱，林厚德被扔在潮湿阴冷的牢房中，他缩在角落里，脚边不时有老鼠爬过。 一旁的干草上还带着液体干涸已久的暗红色。 在他对面，是几个不修边幅，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澡，浑身散发着恶臭的汉子。 他们眸光目不转睛的盯着林厚德，像是在盯着猎物。 虽然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却也叫林厚德吓的瑟瑟发抖。 忽然，其中一个男人朝旁边的男人使了个眼色。 那男人看向林厚德的眼里，莫名多了一丝戏谑。 虽然并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但林厚德只觉得毛骨悚然。 从昨天被扔进来，到现在，差不多一天一夜的时间里，林厚德的精神都高度紧张。 也不敢阖眼，这会儿，他终于坚持不住了，跌跌撞撞跑到栅栏前，“放我出去，我要见县太爷，我要见县太爷……” “我兄长跟县太爷是故交，你们快放我出去，否则，叫县太爷知道了，一定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有没有人，快放我出去。” 这个牢房他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只要让他出去了，私下找刘主薄运作运作，他坚信，只要下够血本，县太爷那里也未必就非认跟他大哥那点微薄交情。 比较，谁不爱银子呢？ 大不了，他把大哥的家产都交出去，只要不给林嫦儿那个小贱人，他心里便没那么不甘心。 再则，说不准还能在县太爷那里博个好感，有县太爷的抬举，韩越的仕途必然更加顺畅。 等韩越这个准女婿有了功名，再挣一份家产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扯着嗓子喊了好一会儿，终于有衙役骂骂咧咧的过来，“嚷什么嚷，县太爷是你说想见就能见的吗？” 林厚德腆着笑，“实不相瞒，家兄同县太爷是有交情的，劳烦差爷通报一声，等我出去了，必少不了差爷的好处。” 那衙役冷笑一声，“你兄弟跟县太爷有交情？我还跟县太爷拜过把子呢！老老实实给爷回去蹲着。 再敢瞎嚷嚷，小心老子手里的鞭子不长眼。” 说着话，那鞭子便朝林厚德抽过来。 林厚德全无防备，脸上瞬时被抽出一道血痕，皮肉翻卷…… 第92章 光天化日，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林厚德惨叫一声捂住脸，“你，你怎么打人？” 那衙役都没正眼看他一眼，鞭子又抽过来，“老子打的就是你这样的刁民！” 林厚德吓了一跳，忙捂脸跳开去。 那衙役倒没继续为难，只阴恻恻的盯着林厚德警告说：“给老子老实点，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说什么他兄长跟县太爷有交情，真有交情，上头还会特意交待好好“招待？” 也就是新来的县太爷不兴酷狱，否则，这会儿他还能站着说话？ 真真是，不知好歹还敢来诓骗于他。 只不过，他们不好动手，底下有的是好动手的人，所以，那衙役临走的时候，特意朝同一间牢房的其他犯人使了个眼色。 那衙役还没走出多远呢，就听到身后传来哀嚎声。 那衙役扯了扯唇角，刁民自有人收拾，那些人手底也有轻重，不会打死人，所以，他只当没听见，快步离开，找同僚继续喝酒去了。 四海酒楼，白少安说的没错，这边无论是食材还是厨具都比顾家要来的齐全。 烤鱼毕竟上火，林嫦儿看厨房里有鱼头，便做主做了剁椒鱼头，还让四海酒楼的大厨帮着片了面片，等将鱼头装盘，再将捞好的面片加入其中。 蛤蜊蒸蛋就是吃个巧字，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林嫦儿如今同四海酒楼签订的文书，便没再避开大厨们。 又做了干锅鸡，焖羊排，蛋黄南瓜，葱油菜心，最后满足白少安的要求，做了海鲜大咖。 四个人7个菜，已经算奢侈。 等到林嫦儿洗过手入席的时候，裴四海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更加热切，“这些菜都是林姑娘做的？” 林嫦儿实话实说，“面片是大厨片的，这活儿耗时，又考验刀工，另外白公子也帮了忙。” 白少安美滋滋的，“这鱼头菜心是我洗的，鸡是我杀的，菜心也是我洗的，蛋是我打的，裴叔中午多吃点。” 他一边说，一边用筷子夹了一块面片，跟着陶醉道：“好吃，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面片。” 吴清丰道：“明儿你还这么说。” 白少安被揭穿了也不觉得难为情，只道：“嘻嘻，这不是，林妹妹每回都能给咱们带来惊喜嘛！ 我看这个鱼头，咱们要是推出去，必然也能大卖。” 裴四海也尝了一片，瞬时也被面片的劲道跟鱼汤的鲜味折服，只是，“林姑娘，这道菜稍有些辣，未必适合沿海地区。” 林嫦儿笑道：“裴叔，您忘了，辣度是可以由咱们调控的么？只消在食客点菜的时候，咱们多问一声便是了，喜辣，喜甜，喜酸，咱们都可以满足。 酸辣鱼，糖醋鱼，只有客人想不到的，没有咱们做不出来的。” 裴四海闻言，当即倒了一杯茶，双手端着，“林姑娘说的是，是裴某狭隘了，以茶代酒，裴某敬林姑娘一杯，往后还仰仗林姑娘带咱们酒楼发财。” 林嫦儿也不扭捏，端起茶盏，“裴叔说笑了，是您带着我发财才是。” 一顿午饭，四人皆是吃的尽兴。 下午有拍卖会，他们今儿的午食特意赶了早。 等他们吃完，那些受邀的饕餮客们也陆续到来。 裴四海一共邀请了20人，但也难免有携带家眷或是亲友同来开开眼界的。 所以虽然没有到齐，但也有20人。 便由裴四海出面分成两桌，菜色是由裴四海跟林嫦儿按照食客的喜好共同商议的。 冷盘有醉枣，白切羊肉，去骨酸辣鸡爪，芸豆小黄鱼，荤菜海鲜大咖，焖羊排，卤酱鸭，干锅鸡，烤鱼，红烧山麂，玉竹排骨汤，素菜有蛋黄南瓜，葱油菜心，蒜泥野菜，桂花糖藕，每人一盅蛤蜊蒸蛋，另外还有一道点心芹菜肉饼。 海鲜是特色，而其他菜，虽然食材上并无特殊，但胜在做法，好几道菜，食客们都是第一次吃。 故而，席中裴四海过去敬酒的时候，便听他们赞不绝口。 “真真没想到，小小一个临海镇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东西，这道干锅鸡，属实是在下吃过的各色鸡肉里最美味的一道。” “哈哈，酒香不怕巷子深，这个海鲜大咖，属实新鲜，桂花糖藕也好吃。” “要我说，每一道都不差，裴兄早该邀我等前来，如何等到现在。” “不知这黄金鳗，拍下之后，是否能请贵酒楼代为加工呢？” 裴四海抚了抚须，“贵客想好怎么吃，只要我这能办到的，自然能代为加工。” “那便好那便好！” 甚至还有想挖厨子的，“也不知道裴兄这是从哪里挖来的大厨，可否能割爱？” 裴四海哈哈笑道：“这可不是我挖来的，是我们三爷找来的，也不是厨子，是咱们四海酒楼的另外一个东家，这事儿，在下可做不了主的。” 他搬出了吴清丰，食客们也便不敢在这话题上多探究了。 裴四海怕扫了他们兴，又趁机道：“虽然这大厨在下不能割让，但，不管诸位有没有拍到这黄金鳗，在下都保证诸位不虚此行。 拍卖会上，裴某还准备了另外的惊喜给大家。” “哦，是吗？裴兄不妨先透露透露？” 裴四海哈哈赔笑，“这说出来，不是降低大家的期待值吗？” 食客们闻言，也哈哈笑道：“如此这般，裴兄可别叫咱们失望才是。” 裴四海拱拱手，“诸位尽可放心，裴某还有准备事宜，诸位吃好喝好。” “裴兄请便！”食客们也纷纷还礼。 林嫦儿做完菜，从厨房忙活完出来，白少安便神神秘秘凑上来，“林妹妹，三哥说，你往后占四海酒楼三成利，也算是四海酒楼的东家之一了，拍卖会，你跟我们一块出席。” 林嫦儿“昂？”了一声，搞气氛有白少安，拍卖有人精裴叔，还有吴公子镇场，她去做什么，她只想做菜。 再说了，原身从前的家庭虽然也算富庶，但当初她从林家逃出来，便是衣裳也只带了两套。 其他的都被林自溪给占了，且，虽然她那几身衣裳虽然也不算寒碜吧，但同他们站一起，那如何拿得出手。 林嫦儿摆手，“有你们主持便是了，我就在厨房待着。” “三哥都准备好了，林妹妹别推辞！”白少安说着，双手推着她背，将她往楼上雅间推。 是林嫦儿被推着走，忽的有人拦住他们，“你们在做什么？光天化日，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第93章 你算什么东西，在这里对我指指点点 林嫦儿一怔，觉得这愤怒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再抬头，就见到个叫她恶心的面孔。 韩越，他就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跟白少安，眼里都是愤怒。 见她看过，又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模样说教道：“嫦儿妹妹，我已经同你说过，你若是有困难，可以找我替你安置，何苦自甘堕落。” 韩越同知府家只会吃喝玩乐的庶子陈名是旧相识，今儿上午，他在镇上行走时恰好遇上，陈名便带他来见识见识。 谁想，上个茅厕的功夫居然让他遇上了林嫦儿。 不过，看到她跟一个陌生男人拉拉扯扯，毫不避讳，他也是信了之前林大山说的，她在镇上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养活顾家那群废物的事了。 他原本也可以不当面拆穿，但今日上午，林嫦儿居然任由那几个泼妇羞辱于他。 他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再则，亲自揭穿，也等于拿了把柄在手里。 往后，林嫦儿只能乖乖听他的。 虽然是一个脏了的女人，但耐不住，林嫦儿长得确实不赖，将来用作笼络人心的工具，哪个男人见了不迷糊？ 故而，韩越质问的时候，一整个义正言辞，好似林嫦儿是他什么人似得。 这做派就叫林嫦儿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你晃一晃脑子，里面装的都是水吗？ 你算什么东西，在这里对我指指点点。” 白少安也觉得莫名其妙，“你谁啊？我同林妹妹关系好，举止密切些碍着你眼了？ 还安置林妹妹，林妹妹需要吗？脸大的你，家里没镜子总有尿吧？出门也不照照……” 要白少安对看着不顺眼的人，丝毫不会客气。 再说了，他林妹妹从今天开始就坐收四海酒楼的三成利，要是经营的好，再把分店开出去，那就是每家三成。 就凭眼前这书生，不是他看不起书生，而是，就他这模样，怕不是要林妹妹养他，还敢提安置，他都不敢想的，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什么都敢想。 韩越见这奸夫被人当面捉奸，居然还理直气壮，更加气恼，“我乃青松书院的学长，知府家三公子的好友，今日受邀来这四海酒楼。 你又是谁，光天化日，同一个寡妇拉拉扯扯纠缠不清，还敢这般口不择言？” 韩越想，在这宁海府，顶天就是陈知府，他是陈公子带来的，是贵客，这男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这般同他说话。 林嫦儿真是小刀割屁股，开了眼了，她虽不知道裴四海都请了哪些人。 但凭原身留给她的记忆，对韩越的了解，这个人就不可能是吃遍五湖四海的饕餮客。 顶多是亲友，那也是四海酒楼客气，不薄衣食父母的脸面罢了，还邀请他，给他脸了。 一想到自己中午招待那些贵客做的菜，也让这狗东西噌到了，林嫦儿心里就有一股躁动的洪荒之力，想把这人按在地上摩擦摩擦。 白少安也怒了，“我同林妹妹好好说话，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同她纠缠不清了？”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韩越站的笔直，仿佛站的直的，便占理，他也不理会白少安了。 转向林嫦儿，“嫦儿妹妹，据我所知，你的丈夫才过世不到两个月吧，你这么做，就不怕被浸猪笼吗？” 求我啊，求我帮你保密，我就放你一马。 韩越站在楼梯上，拦着两个人的去路，声音铮亮，恨不得把雅间里正在吃饭的食客们都吸引过来。 林嫦儿忍无可忍，“你吃屎了吗？嘴那么臭？ 靠着我父亲的接济才考了童生，当初为了攀附我家同我议亲，我父母一出意外，就背信弃义同占了我家产的堂姐厮混在一起。 我还没说你私德败坏，你当你自己是谁？对我的事指点江山，浸猪笼是吧？ 白公子在我眼里就是对我照顾有加的哥哥，刚刚他推我，手心都没触碰到实处，我跟他清清白白？你要闹大，好啊，咱们就让今日受邀的贵客们都出来评评理。 忘恩负义，同小寡妇钻小树林的人配不配做轻松书院的学子，配不配考功名。” 白少安虽然话多点，爱胡闹，但男女之间还是很有分寸的。 虽然林妹妹说只把他当哥哥有些失望，但什么人都敢来踩一踩他林妹妹，那他可是不答应了。 当即大声附和道：“大家都来评评理了，轻松书院的学子私德败坏，超秦暮楚，勾三搭四，还跟小寡妇钻小树林了……” 而这个时代虽然没有z审，但对读书人的私德还是很看中的。 韩越被揭穿伪装，瞬时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一样难看，好在，这会儿，正市已过，雅间里也都没人出来。 他这才松了口气，骂了句，“不可理喻！”赶紧先去茅厕了。 “什么人啊！”白少安陪林嫦儿上楼的时候还骂骂咧咧，“林妹妹，你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林嫦儿撇了撇嘴角，把同韩越的纠葛都告诉了他。 白少安一听，更加暴躁道：“白瞎了伯父栽培之心，这种人就应该让他烂在淤泥里。”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到底还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将林嫦儿送进雅间换装梳洗，又吩咐伙计守好门。 便下楼去准备给这个叫韩越的渣崽一个教训。 只他才走下楼梯，便看到他三哥正将小金鱼跟徐棍儿往酒楼里领。 “三哥，”白少安忙上前，又朝小金鱼跟徐棍儿道：“这个时辰你们俩怎么过来了？” 吴清丰替他们答道：“不放心林姑娘，来等林姑娘的，少安你来的正好，我先带他们上雅间，让厨房做几个小孩吃的菜送上来。” 小金鱼知道这两位都不喜欢自己跟妹妹，也不想让娘亲为难，忙道：“不用的，吴公子，我们不饿。” 白少安一双眸子滴溜溜的在小金鱼跟徐棍儿身上扫来扫去。 然后道：“都这个点了怎么会不饿，要是觉得不好意思，那就这样，我带你们去厨房看看，还剩什么，随便吃一点？” 吴清丰觉得这般做法太过怠慢。 小金鱼却一口答应下来，“那就劳烦白公子了。” 吴清丰听他这么说，也不再勉强，嘱咐他们吃完了便上楼找他，自个儿先回雅间小憩。 吴清丰一走，小金鱼便小声问白少安，“白公子，是有话要跟我和棍儿叔说吗？” 第94章 救命啊，有人掉茅厕里了 白少安一听，顿时乐了，“这你也能看出来？” 小金鱼挠挠头，不是他聪明，是白少安看他跟棍儿叔时那贼眉鼠眼的样子，很难让人猜不中。 白少安也不急，“走，先带你们去吃东西，边吃边说。” 说着，先迈开脚步，小金鱼跟徐棍儿对视一眼，跟上他。 到了厨房，白少安让人给两个小家伙蒸了两盅蛤蜊蒸蛋，炒了个红烧肉，蒸了条鱼，然后炒了个菜心。 亲自给他们打了两碗白米饭。 裴家在东北，是有自己的农场的，所以酒楼的大米也是特供。 比林嫦儿买的还要晶莹剔透，煮出来的米饭也更加松软，颗粒分明。 所以，虽然这些菜不如林嫦儿做的可口，但随便拌点汤汁，两个孩子也各自吃了整整两大碗。 白少安就在一旁坐着等，等两人吃完饭，这才朝他们抬抬下巴说：“有个叫韩越的你们知道吗？” 小金鱼眸子一睁，看了眼他棍儿叔，虽然心里很是疑惑，但还是实话实说道：“知道，是我们村的童生老爷，但不是好人。” 白少安眸子一眯，呦，小家伙，爱憎很分明么！ “要是这人欺负你娘怎么办？” 小金鱼噌的一声从小杌子上站起来，紧张的四下观察，“那个滚蛋找来这里了吗？” 他跟棍儿叔就是不放心娘，所以在送大伯娘回家之后，又找来镇上的。 白少安见林嫦儿这个继子似乎是真的很在意她的样子，便将刚刚发生的事给他们说了。 小金鱼双手握拳，小手的关节森森作响，“这个混蛋，我就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看向徐棍儿，“棍儿叔，咱们一定要好好给他个教训才行。” 徐棍儿点头，“对，这人太恶心人了，是该好好教训一顿。” 白少安“啧”一声，心想，这姓韩的是不是还做了别的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搞得这么天怒人怨。 小金鱼看出他的疑惑，也不卖关子，“就是他，之前差点害死了我娘。” 说着，又把顾三郎亡故后，韩越差人来告诉林嫦儿，只要带上抚恤银，就愿意接纳她为贵妾。 林嫦儿气不过去理论，结果在半路上摔伤脑袋，差点死掉的事给说了。 白少安没忍住爆了粗口，“狗娘养的玩意儿。” 当即心下激愤不已，更想要教训一下这个姓韩的。 不过他三哥可是这宁海县的治安官，所以，不能明着来。 他朝两个小家伙招招手，两小一大，三个脑袋凑一块叽里咕噜说道一会儿，旋即，各自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得点了点头。 小金鱼跟徐棍儿先是去雅间里见了吴清丰，之后便说去厨房等着帮忙。 吴清丰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知道孩子小，闲不住，也没拘着，任由他们去。 白少安是大人了，吴清丰自然不会特意看着他，自然更自由。 三人很快又在后院碰面，跟着分工安排去了。 雅间里的林嫦儿并不知道他们三人的谋划，在雅间里沐浴更衣。 中午的菜都是她做的，少不得一身油烟味，泡过澡，整个人便清爽多了。 吴清丰想的很周到，衣服首饰都是准备了。 林嫦儿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想，从今往后，大家就是一条船上发财的，大不了回头算银子给她。 只是当她摸上衣服料子，又不免倒吸一口凉气，香云纱啊，穿不起穿不起。 再看给她准备的头面，虽然算不上华丽，但看做工就知道价值不菲。 林嫦儿内心更加忐忑了，只不过，既然要她一起出席这个拍卖会，她要是太寒碜了，也是丢他们的脸。 未来想法子，多多一起赚钱就是了。 林嫦儿很快说服自己换好衣服，又梳了个相配的发型。 确定没有不妥之后，她才推门出去，“请问，裴叔跟吴公子现在何处？” 守在门口的小厮闻言先是看了她一眼，跟着猛地低头，恭恭敬敬道：“三爷让小的在门口等着姑娘，说姑娘准备好了，让小的带姑娘过去，姑娘请随小的来。” 那伙计说着，便躬身在前头引路。 林嫦儿只觉得好似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只不等她赶到雅间同吴清丰和裴四海碰面，就听后院传来几声“砰”响。 旋即听到有人喊“救命！” 林嫦儿转身就想往后院去，那伙计忙拦住她，“姑娘莫急，三爷跟东家那边定然也听到了动静，这会儿应该已经派人去查看了，姑娘且等下面先回复了再去查看。” 林嫦儿觉得有理，便没有妄动。 只正要继续往雅间去，就见有人从后院跑进来，“茅房，茅房叫人给炸了。” 跟着又有人跑进来，“还好，我晚去一步，否则这会儿，肯定能给糊了一脸屎。” 跟着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救命啊，有人掉茅厕里了……” 这是白少安的声音，跟他一起跑进来的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也同他一样的惊慌失措。 “有人掉茅厕里了，有没有人能去救一救。” 是小金鱼跟徐棍儿，林嫦儿一惊，这俩小家伙怎么跑这儿来了。 林嫦儿朝伙计说道一句，“我下楼看看。” 伙计是认识白少安的，自然没阻止，林嫦儿从楼梯上小跑下去，问白少安三人，“怎么回事？” “林妹妹，”白少安先跟她打了声招呼，却不着急解释后院的事，反而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林妹妹就是该是富贵花。” “娘好看。”小金鱼也道。 徐棍儿点点头，“我嫦儿姐怎么都好看。” 林嫦儿：“……”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为什么她一下楼，这三人一点紧张的劲都没了？是她不配？ 隐约觉得不对劲，但一时没想通。 这会儿，吴清丰跟裴四海也从雅间里下来了。 匆匆走到他们跟前问：“发生什么事？” 第95章 淹不死，但吃屎肯定是难免的 林嫦儿摇头，她是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吴清丰又将目光转向白少安，小金鱼，徐棍儿三个。 白少安一副 “别看我，我也不清楚具体”的模样，指指后头，“就，不知道哪里来的小王八羔子，在后街上玩炮仗，不小心炸了咱们的茅厕，有个倒霉蛋正好在如厕，吓得掉粪坑里了。 已经安排人去捞了，应该淹不死。”但吃屎肯定是难免的。 毕竟，他还可是特意交待了。 那渣崽会游水，不着急。 今日前头有贵客，捞上来之后就在后院清理，别往前头领以免惊扰了贵客。 只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话不管用了。 就这说话的功夫，后院的管事便来回禀，“三爷，裴东家，白公子，人已经捞上来了，这会儿在后头闹着要让咱们酒楼给个说法。” 吴清丰皱眉，“先打水让人清理干净，剩下的事晚些时候再谈。” 管事的应了声“是”，转身要走，似乎是又想起什么来，折返回来小声说：“三爷，那人说自己是陈名陈公子的好友，今日是受了陈公子的邀请来的，若是咱们不能给他个满意的交待的话……” “他想如何？”吴清丰原本还算和煦的面色瞬时冷沉下来。 管事的也是人精，立马察觉到吴清丰的语气不对，但还是实话回禀道：“那人说，就是上知府衙门，也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吴清丰冷笑一声，知府衙门，好大谱。 酒楼就摆在这，该怎么负责怎么负责，跑的了？ 上来就搬出陈名来，吓唬谁呢！ 真要说起来，一个庶子而已，给陈知府脸面唤他一声陈公子，不给脸，就是个纨绔，能做谁的主？ 吴清丰“哼”笑一声，“若是如此，那便随他吧！” 管事的一愣，这是，也无需帮着清理的意思了？ 但，这真的好吗？ 到底是在他们酒楼出的事呢！ 白少安却直接乐了，“三哥说了，随他去就随他去，还愣着做什么？记住别让人往前头来。” 到底是觉得为难，管事的一步三回头的往后院去，走到后门口，忽又听吴清丰喊了声“等等。” 管事的欣喜回头，却听他道：“咱们酒楼也不是那么不讲理，他既说了陈公子能为他做主，那便找人先通知陈公子一声，我等在雅间等他。” 不是要陈名给他做主么，好啊，那就先理论理论。 回到雅间，吴清丰的眸光又审视了白少安，徐棍儿，小金鱼三人一遍。 虽说，他是不可能叫人当着他的面骑在四海酒楼头上的。 但别说这地儿，就是在京城，非年非节的，哪会有人玩炮仗？ 就算玩炮仗，又哪里来的那么大威力，能炸了茅房。 所以，这三个肯定能是有事儿瞒着他的。 他的目光又在白少安，徐棍儿，小金鱼三人身上扫视一遍，最后缓缓开口，“谁来说？” 白少安跟徐棍儿以及小金鱼三人相互对视一眼。 旋即，三人都装出一副茫然的表情。 “我们知道的就那么多，刚刚都说了。”到底还是白少安站出来。 徐棍儿跟小金鱼则挠挠头，表示无辜。 林嫦儿不傻，自然也看出点门道来。 她在徐棍儿跟小金鱼之间来回看了看，最后指指徐棍儿，“棍儿，说实话。” 徐棍儿一顿，抬眸看林嫦儿，眼神闪躲。 若是换了吴工资问，他还能装疯卖傻的，可面对嫦儿姐，他不敢啊！ 他看一眼小金鱼，又看一眼白少安。 前者还是乖乖巧巧的小团子，后者照旧是咬死了，打死他也是后街有小孩玩炮仗。 谁家小孩，那肯定不知道，也没看见。 但炮仗肯定是后街那边扔进来的。 林嫦儿见他们俩这模样，便道：“三哥，可否让我带孩子们去隔壁雅间，仔细问问。” 小金鱼才五岁，徐棍儿也才九岁，都是需要有人引导的年纪。 或许他们事出有因，但她必须问清楚，该教育就教育。 白少安闻言，就知道这事儿瞒不住了。 也不装了，直言道：“林妹妹你别问他们了，这事儿是我的主意。” 林嫦儿：“……”好好一贵公子带人炸茅坑？ 总是妹妹，妹妹的叫她，应该比她要大些吧？ 放在乡下，估摸着都要当爹了？ 带着两个孩子去炸茅坑，他这是提前预习，将来好带着自家孩子上房揭瓦？ 林嫦儿一整个只觉得，果然是他的性子，不着调。 吴清丰早早便猜到了，毕竟是在四海酒楼。 顾家这俩孩子，再怎么也不敢在这里整人。 吴清丰抿了口茶水，“展开说说。” 白少安脸不红心不跳，直言道：“那人活该吃屎，你是不知道那狗东西有多渣崽……” “长话短说。”吴清丰看了眼门口的方向，陈名应该很快就会过来。 虽然，他并不惧，但总得要在当面对峙之前了解事情始末。 白少安“哦”一声，将韩越将自己跟林嫦儿拦在楼梯口，污蔑林嫦儿到处勾搭，威胁她要将她浸猪笼的事儿给说了。 末了，他喝了半碗茶，补充道：“三哥，你是不知道，就这个狗娘养的，他早年是得了嫦儿妹妹家的资助，才上的学堂，考了童生。 伯父抬举他，将嫦儿妹妹托付给他，结果这人，伯父在的时候，一口一个必然照顾好妹妹。伯父一走，便翻脸不认人。 最不要脸的是，还让人传话给嫦儿妹妹，说带上亡夫的抚恤银，就让她做个美妾。这是人干的事吗？这跟吃绝户有啥区别？” 林嫦儿：“……”大哥，其实大可不必说的那么详细。 不过，原来掉进茅房的是韩越啊，那她没事了。 他们不出手，她也要找个时间，套麻袋打一顿的。 吴清丰是越听，眉心拧的越紧，虽然知道白少安不会无缘无故针对他人。 尤其是将人弄进茅厕里这种缺德事。 但如果是这种品行败坏之人，那边解释的通了。 白少安出手，只不过是小惩大诫，若是换他出手，必定叫他悔不当初。 第96章 我愿意在哪里便在哪里，还要跟你汇报吗? “不仅如此，他还跟小寡妇钻小树林。”小金鱼适时补充道。 童生老爷不是好人，眼下有白公子跟吴公子做主，给弄的越远越好。 当然，也是让娘亲看清楚他的真面目，省的将来又被他花言巧语所骗。 “什么？”吴清丰诧异的看了小金鱼一眼，见他一脸天真，仿佛是在说昨晚上吃了烤鱼那般寻常。 不禁又按了按眉心，5岁的小孩都知道，这个叫韩越的该是有多猖狂。 简直是道德沦丧，青松书院招收学子，都不考察的吗？ 林嫦儿却是吓了一跳，忙捂住小金鱼的嘴，“童言无忌，叫几位见笑了。” 一旁徐棍儿忙帮腔，“嫦儿姐，小金鱼没说谎，之前我也听四郎跟礼哥儿提过这事儿的。 那个韩童生，不是好人。” “闭嘴。”林嫦儿轻斥一声，腾出一只手捂住他的嘴。 吴清丰见她这副模样，狐疑问：“林姑娘是还想维护他？” 林嫦儿：“……”维护谁？她大脑裹小脑吗？维护这么个渣渣玩意儿？ 林嫦儿，“当然不是，只不过，有些话不应该从小孩子嘴里说出来。” 她当然也知道，棍儿跟小金鱼是因为她的缘故，所以才会记恨韩越，今天跟白少安一拍即合整他。 不过说他们不高明吧，人家也只是往韩越的茶水里加了点利尿的东西。 说他们高明吧，这非年非节的，怎么就会有小孩玩炮仗。 且，四海酒楼的院墙那么高，小孩能扔的进来？ 不过，眼下事情都发生了，自然也只能咬死了。 看样子，白少安，徐棍儿跟小金鱼三个应该是串过口供了。 眼下她跟吴清丰还有裴四海也知道了前因后果，就是不知道这个陈名的难不难缠。 说曹操，曹操到。 她这想法才划过脑海，就听外头伙计通禀道：“三爷，陈公子到了。” 吴清丰放下茶碗，“请！” 门被从外面打开，前后走进来两个成年男子。 走在前头的高高瘦瘦，步子虚浮，看着就像常年纵欲过度导致的那种体虚，进门时扫视了雅间里诸人一眼，面色不虞。 一看就是兴师问罪来的。 跟在他后头的，就是老熟人了，刚被从粪坑里捞起来的韩越。 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只头发还湿漉漉的散着。 怒气冲冲的，一进屋来，看到林嫦儿几人，先是怔了一怔，跟着眸间迸射出一股子恨意，朝林嫦儿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有那个跟她勾勾搭搭的男人，以及，顾家那个野种。 林嫦儿轻扯唇角，“我愿意在哪里便在哪里，还要跟你汇报吗？” 韩越一噎，想到此前在楼梯前的争执，朝陈名拱火道：“陈公子，你屈尊前来，他们竟无人相迎，明显就是没把你放在眼里。 所以才胆大包天，故意针对于我。” 陈名也自觉受了冷落，心中不悦，但裴四海的来历，他父亲跟他提到过一些。 虽然这是他爹的地盘，但他爹将来总是要往京里迁的，若能交好是最好的。 所以这面子他还是要给的，故而沉着气说：“如何说？” 韩越指了指林嫦儿，“此人曾同小弟议亲，小弟以学业为重婉拒，因而记恨小弟。” 说罢，又指指白少安，“此人是她的相好，小弟自问平日里与人为善，不曾得罪与人，唯独今日，此前在楼梯口撞破他二人的奸情。 定然是他二人，故意报复小弟，所以才叫小弟掉进茅厕里。” 陈名扫视林嫦儿一眼，眼神在林嫦儿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心里大为感慨，这穷乡僻壤的，居然还有这般标致的人儿。 只是，看她这一身穿着，似乎应该不是这破地儿的人。 如何会与韩越议亲？ 再看白少安，他倒是听说过，白衣侯那根独苗苗南迁之后就在此地扎根。 但若是看气场的话，明显，那个穿松色长衫的更像将门之后。 只不过，他们既然没将身份点明，他便装作不知情发落。 等他们自报家门，还能卖个人情。 陈名脸色不善的看着裴四海道，“裴东家，今天的事是不是该给个解释？ 我这位好友，乃是受了我的邀请前来。 谁想，上个茅厕的功夫，居然……” 陈名看了韩越一眼，皱了皱眉，许是觉得实在丢人，后面的话，便没说出口。 裴四海看了吴清丰一眼，后者点了点，他才不疾不徐道：“陈公子想要个什么样的解释？” 陈名一愣，这么个聊法，倒是把他给整不会了。 但，场子得立住，他清了清嗓道：“我这位好友是在你四海酒楼出的事，你四海酒楼不第一时间营救，反而听之任之是不是蔑视生命，想谋害我这位好友？” 裴四海轻笑一声，“陈公子说的不对，这位公子确实是在我四海酒楼的茅房里出的事。 但事因并非是我四海酒楼而起，我们的茅房，本来是为了便利酒楼伙计。 至于其他人，吃顿饭，顶破天半个时辰，借用茅房那是人情。” 陈名一噎，好像是这个道理没错，可，不对，他们是贵宾啊，贵宾就是要供着的。 而且，他正要往下辩，裴四海先开了口，“况且，我四海酒楼的伙计，得知出事的第一时间，就组织打捞安置。 是这位公子自己说，要先要个说法，否则……” 裴四海清了清嗓，“既然是这位公子自己要求的，那我等满足他的要求，又有什么错？” “你胡说八道！”韩越气坏了，他就说，当时他都扶着竹竿快爬上来了，有伙计跑过来耳语一声，那捞他的伙计转头就跑。 “我何时自己要求了，我看你们就是故意的。” 裴四海从前可是跟京城那些世家打交道的，比这难缠的玩意儿见的多了。 他也不生气，照旧语气温和道：“那老朽可是天大的冤枉。 彼时老朽同好友在雅间里一听到动静便匆忙下楼查看，后院管事的来替公子传话，说是自己是陈名陈公子带来的。 要是不能给你个说话，陈公子绝不善罢甘休。照公子所言，自然是先要陈公子出面替公子先要个说法的，老朽这不是，第一时间便满足公子的要求，找人去通知陈公子了么？ 老朽自认公子要什么给什么，公子这状子，老朽不接。” 第97章 魔法打败魔法，发疯就是了 韩越惊呆了，一个小小酒楼掌柜，到底什么来历，居然敢不把知府公子放在眼里？ 陈名也懵了，还能这么辩吗？ 明明是在强词夺理，可为什么给人一种好有道理的感觉呢？ 林嫦儿也惊了，她知道在这个时代开酒楼就跟后世开酒楼饭店一样，那个是背后没点人在的？ 可裴叔这么硬气的吗？ 这么看，这后面之人的权势至少是得在知府之上的。 她很是无意的就扫了吴清丰跟白少安一眼，或许自己还是把他们俩的出身看低了。 这事儿，小金鱼跟徐棍儿都参与了，不过有白少安在前面顶着。 裴叔又给力，那她也不着急撕架了，见机行事就是。 这时，韩越又争辩道：“你这是诡辩，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是在酒楼的茅厕里出事，你们酒楼肯定逃脱不了干系。” 裴四海抚着须，“你这话可说的不对，即便你是在我的酒楼里出事。 但又不是我们酒楼的人推的你，老朽在出事的第一时间，便询问了在后院做工的人。 跟据他们所说，当时是后街有孩子玩炮仗，不小心将炮仗扔进了茅厕里。 这才……” 缓了缓，在读书人面前要更像读书人，裴四海端起茶碗浅浅抿了一口，才继续道：“我们好心将茅房借给你用，你因着外人受了惊吓，怎么能怪到我们头上？如此，我们四海酒楼也太冤枉了。” 韩越再次震惊了，甚至差一点被他给绕进去。 只是，“非年非节的，怎么会有人玩炮仗，我看就是……” 眸光凌厉的看向小金鱼跟徐棍儿，“我看就是林嫦儿气不过被我当场捉奸，唆使这俩小孩来报复我的。” 你神经病啊，一口一个捉奸，你谁啊？ 林嫦儿把嫌弃写在脸上，反正主意是白少安想的，真的事发了，也有他顶在前头。 依着他跟吴公子的关系，吴公子不可能不管他。 所以，林嫦儿十分有底气的拿起茶杯就泼了他一脸，“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再敢一口一个捉奸在场，败坏我名声，往我家孩子身上泼脏水，下次泼你脸上的可不一定就是茶了。” 少顷，继续说：“是啊，非年非节的，怎么就会有人玩炮仗，还偏偏在你韩越上茅房的时候玩。 还就这么不巧，那炮仗刚好就炸了你那个坑。 不要什么事都往别人身上推责任，好好想想自己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亏不亏心，丧不丧良心。” “你……”韩越猛地抹了好几把脸，才缓过来，指着林嫦儿骂道：“你个黑心肝的泼妇，亏我还怕你一个孤女生计艰难，想照拂一二，你尽如此待我……” 林嫦儿笑出声，“你照拂我？你哪来的脸？从前是谁资助的你读书你忘了？ 真是，好大一张脸，你咋不去卖脸盆？ 我这个人一帮不落井下石，但今儿我还就明着说了，我要是知道是谁家孩子做了活神仙，我还要好好上门感谢人家。 把孩子教的火眼金睛，隔着墙都能闻到渣滓的味……” “你……”韩越气结，同时也诧异，从前林嫦儿这个人就跟水做的似得，重话都说不得的，今儿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 莫非是真像林伯母说的那样，被精怪夺舍附体了？ 他暗自点头，觉得一定是这样了。 否则，她怎么会留在顾家不来找她？ 林嫦儿的爹到底是对他有恩的，他才一味忍让，既然不是她本人，那他也不必客气了。 韩越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算平复情绪，继续道：“我堂堂读书人，不与女子计较。 但看在林伯父的面上，还是好心劝你一句，好自为之。” 你他爹der，林嫦儿抓起茶碗就要上前，白少安忙拉住她，“林妹妹别冲动！” 徐棍儿跟小金鱼也作势帮忙拦着，一个喊娘，一个叫姐姐。 “放手，白少安你给松开！”林嫦儿气性上来了，谁也拉不住。 她不是忘了林家跟韩越这些狗东西，只是忙着发家致富一时顾不上，谁想就叫他们舞到了自己跟前来。 今天不给他开瓢，还留着过年吗？ 再说了，魔法打败魔法。 韩越这种下作之人，发疯就是了。 林嫦儿挣扎，吴清丰跟裴四海也作势来劝阻。 裴四海温声道：“嫦丫头别冲动，你而今也算是我咱们四海酒楼的东家之一，在自己家里叫人冤枉了去，你答应，老朽也不答应的。” 吴清丰也在一旁劝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心里都清楚，一起做生意就是一家人，你跟少安，年纪相仿，关系好些走出去说是兄妹也没人不信的。 只叫有些狂徒看了，自己心里脏，看别人自然也脏，不必理会。” 说罢，顺势挡在林嫦儿跟前。 他们这些话，林嫦儿自然是听进去了的，但这么好的机会，自然要再疯一疯的。 在吴清丰身后朝韩越骂道：“你读书人，你清高，你不与女子计较。你当然不敢跟女子计较。 你他爹der的，一个靠女人养活，你敢跟女子计较？ 也就是林大妮蠢，还真以为你考了功名，自己就能做秀才夫人，做官太太了，才会傻傻的供着你。 可你也别忘了，她林大妮的钱是从哪里来的，是我家的，吃了我绝户来的。 韩越，你自诩读书人，吃绝户吃的可开心？” 韩越郁结了，平日他自觉能言善辩，但今日遇上这个变成泼妇的林嫦儿怎么就觉得自己总是语塞，竟然一时找不出话来辩驳。 因为，他确实是不可能娶林大妮这样的乡野村妇的。 但，承认是不能承认，他嗫嚅着唇，到底开口，“胡说八道，我跟大妮青梅竹马，我们两家也是早早有意结亲的，当年林伯父让我同你议亲的时候。 我也同他提了花开并蒂，大妮为了我照顾我读书，从临水村到镇上，我怎么可能辜负她？ 至于她的银子从何处来，林伯父午后，家产自然由宗族跟兄弟继承，这银子换了个兜，自然就是人家自己的银子，与你有何关系，韩某有何可不开心，不安心的？” 第98章 这么能，怎么不干脆上天做啸天 妈的，绝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林嫦儿被气笑了，“对对对，你俩情比金坚，可一定要锁死，别再祸害他人。 也千万别提什么花开并蒂，我爹一生就娶了我娘一个，从未纳妾也没有妾室通房。 他能同意个鬼的花开并蒂，大白天的美的你。 这么能，怎么不干脆上天做啸天，天狗吞日，大白天也能做梦。” 林嫦儿一通输出，明明气愤的很，一整个要上去给那狗贱人开瓢的架势。 身边几个劝架的却莫名都变了脸，一副，对不起，我也不想笑，但是真的忍不住那种表情。 就连一向沉稳的吴清丰唇角都抑制不住的扯了扯，见她终于骂累了停歇，还很是贴心的重新拿了一只茶碗，倒了水给她，“先喝口水。”再继续骂。 陈名倒是见过他爹后院的姨娘们扯皮的，可也没听过这么个骂法的。 而且，靠女人家养活还想花开并蒂，这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 还吃人家绝户呢！ 陈名自认自己不是什么传统意义的上的好人，但做事到底还算有底线。 吃绝户这种阴鸷事，他是看不惯的。 堂堂七尺男儿，想要钱，去赚啊，甚至你去贪，那也是你有本事（仅代表角色三观，不等于作者三观），但你吃绝户，就很一言难尽。 陈名看韩越的眼神变了变，只是他到底是自己带来的，总不能。 韩越一心跟林嫦儿对峙，全然没有察觉，只被林嫦儿骂的指着她的手都发颤了，“泼妇，无礼，你这样的女子也就只能配个种地杀猪的，还想肖想读书人，简直白日发梦……” 这话吴清丰就不爱听了，“一口一个读书人，敢问阁下贵庚，可有功名在身？” 韩越一愣，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个男人说话的时候，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 “韩兄今年19，是宁海县的童生。”说话的是陈名。 白少安闻言笑出声，“19岁的童生啊，还真是……”有点老。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已经让韩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蔑，他愤怒的抬眸，“阁下这般瞧不上在下，莫非已有功名在身？” 他就不信，林嫦娥一个寡妇，能攀上什么大人物。 白少安抬手，骚包的捋了下额前的碎发，“巧了，这功名，白某还真的恰巧有。 白某不才，17岁金殿传胪，得见圣颜，如今闲赋在家……”朝廷养活。 虽然他对那位其实没什么好感，但吹牛的时候，他也不介意搬出来一用。 韩越几乎是不假思索便扬声道：“不可能，这宁海府虽然历年都有学子考中进士，但从未有过金殿传胪的佳绩，你这是在诓我。” 白少安摇头，看着他的神情仿佛在看一只固守己见的井底之蛙。 到底是懒得跟这种人多言，朝陈名道：“陈公子，我姓白，令尊应该同你提过临海镇白氏，我有没有说谎，你也应当知晓，不如便由你同你这位好友解释吧！” 陈名一惊，临海镇白氏？ 他本以为眼前这少年也就是裴四海的远房亲戚，谁想，竟是白衣侯府那根独苗苗？ 这么个特殊的存在，他爹自然是同他讲过的。 毕竟，虽然都说白衣侯府再不复当年盛况，没落是迟早的。 但人家这不是还没完全没落么？ 且不说白家那老主母可是皇室宗亲，又与京城吴家，镇北王裴家交好，否则，白衣侯府早在当年就不复存在了。 但眼下虽说是退出京城几大世家行列，只要这吴家跟裴家不倒，白衣侯府就倒不了。 回不回京城，全看那位老主母自愿。 他爹初到地方的时候，那是吃不下也睡不着，生怕怠慢了人家，叫人家穿小鞋，又怕把人捧太高，上面那位不高兴。 简直是两面都难做，后来还悄悄登门拜访，只是白家那位老主母并未接见，只让一位很是庄严的嬷嬷带给他父亲一句各自安好。 也就是井水不犯河水，不过，话是这么说，谁真敢不闻不问啊！ 至于人家为什么没有算在宁海府，那是因为，人家是京城户籍，国子监的监生啊！ 想到此处，陈名一整个打了个寒颤，暗自感慨，还好还好，自己今天没有说什么太放肆的话，也没做什么放肆的事。 陈名忙点头，“是，这白公子没有说谎，至于这各中的缘由嘛！白公子并不是我宁海府的户籍，所以这功名自然也不会算在咱们宁海府头上。” “陈兄？”韩越一整个没绷住，双手紧紧握住陈名的手臂，眸光与他确认：是真的？ 陈名暗自点头，这会儿他再看裴四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镇北王裴氏的裴，为宁海县的新县令保驾护航来的。 那同他们一起的男子？ 陈名偷偷瞧了那人一眼，整个心肝都颤了颤，他是没见过宁海县令本人的，但他父亲那里有画像啊，可不就是眼前这位？京城吴家。 那他们三人在一起，便说的过去了。 陈名再次庆幸，自己今天没冲动行事。 陈名觉得自己聪明极了，运气也不差，反手抓住韩越的手臂，朝吴清丰等人道：“今日之事，就是个误会，我待好友同各位说声对不住，还请各位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这位好友计较。” 说罢，他使力将韩越拽出雅间。 只他们跨出门槛的时候，又听背后传来一声温温的，“韩越是吧？” 陈名跟韩越下意识就是一顿，齐齐回头，就见那县太爷徐徐道：“林姑娘家的东西，就是林姑娘的，倒了个兜那也偷不走。” 韩越一愣，顺势就要说什么，陈名一把捂住他的嘴，“您说的是，林姑娘的东西，谁也抢不着，对不住对不住……” “呜呜……”韩越真真是觉得无语极了，他请了陈名帮他去要个说法，结果呢，说法没要到，自己反倒是叫他给拖死狗似得给拖拽出来了。 韩越心里不高兴，自然要挣扎，他还没理论清楚呢！ 陈名心里也很无语，挣扎个啥，在救他不知道，心里也来气，“你他娘的是不是想害死我？” 第99章 本来就是考着玩的 韩越被这一声给吼懵了，停止了挣扎，呆呆的看着陈名。 虽然他跟陈名称兄道弟，但实际上有多少情谊，他自己心里也是知晓的。 而且，陈名眼下愿意跟他称兄道弟，也是因为他是榜上钉钉的秀才。 往后再往上就是举人，进士。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陈名这是在为以后搭建人脉。 而眼下，他暂无功名，也需要陈知府这条人脉。 所以，说穿了，他们不过是互惠互利。 大家心知肚明的，只是面上从不说破，客客气气。 可眼下，陈名居然如此这般呵斥于他。 老半晌，韩越心里到底不爽，问道：“陈兄，刚刚那位明显是在说谎，你为何要如此忌惮？” 陈名看了看他，收回视线，又看了看他，心想，平日里还以为他是个脑子活络的，将来若考取了功名，长久往来也未尝不可。 可，他如此刚愎自用能堪何用？ 摇摇头，“罢了，罢了，这事儿我不管了，我也管不了……” 说完，竟然径自走了。 “陈兄，陈兄……”韩越张了张手，见陈名并没回头，便也作罢。 纨绔庶子而已，过不了几天，必然又会找上自己。 陈名，他并不担心，只是那林嫦儿，居然敢当着外人的面这般羞辱于他，这口气，他绝不能这样咽下。 韩越阴恻恻的回头看着林嫦儿等人所在的包间方向，林嫦儿，你给我等着。 白少安说金殿传胪的时候，小金鱼就羡慕的紧，等陈名将韩越拉走，他就小声跟白少安交流起来。 问他金銮殿是什么样，为什么考中了没去做官什么的。 白少安仍旧一副不着调的样，“金銮殿啊，也就那样，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若是好奇的紧，就好好读书，等将来自己去看看。 其实我17岁考中二甲第一，也就那样，并没有很厉害，当年那个15岁的状元郎才厉害。 我为什么不去做官？本来就是考着玩的，做不做官无所谓，不叫人看清就是了。” 二甲第一，相当于全国第四，不论放在这个时代，还是在后世，都是很厉害的名次了。 虽然，人们通常只记得第一名。 而白少安在考中两榜进士之后，做不做官尽是由他自己决定，就足以说明他的来历绝不简单。 林嫦儿也是万万没想到，日常只惦记吃吃喝喝的白少安居然也是个隐藏的大佬。 不过，她在后世也好歹是见过大世面的。 也深刻了解，真正的大佬，往往都出奇的低调。 又或许，这只是他的保护色。 但他既然选择隐藏自己的身份，林嫦儿便不会追根究底。 正好差不多时间要开始拍卖会，一行人便各自去准备。 林嫦儿在后世都是参加拍卖会，第一次自己参与筹备，还是觉得挺新奇。 刺身跟生鱼片都是冷盘，林嫦儿从厨房出来的时候，也没沾上什么烟火气。 她给准备的份量是每位一个海胆刺身，三片生鱼片。 当然了，不是她小气，而是，这个量刚刚好勾起人们的食欲。 他们原本也不是做慈善，拍卖黄金鳗，推出新菜色，都是为了赚钱的。 让你敞开肚子吃个够，那谁还要再花钱吃？ 这个分量就是不上不下的吊着你，叫你难受。 当然，她也不会实话实说，只会告诉贵宾们，今天的食材就这么些，想吃，就先预定，改天再来。 拍卖会是裴四海主持的，林嫦儿大致跟他提道了一下流程跟模式，到底是人精了，立马就领悟，整个下来有模有样。 林嫦儿跟吴清丰还有白少安就夹杂在食客中凑热闹。 确切来说，是她一个人凑热闹，白少安光顾着吃了，吃完了还眼巴巴看着林嫦儿，“林妹妹，今儿分量怎么……” 林嫦儿朝他微微笑，“今儿就这么多，想吃得改天了。” 白少安给了她一个怀疑的眼神，林嫦儿面不改色。 白少安便将魔爪伸到吴清丰那里，他行事自来优雅，吃东西也是，故而，白少安风卷残云之后，他连海胆赤身都还没吃完。 生鱼片便叫白少安给霍霍了。 当然了，不止白少安，其他好几位食客，也是在尝过之后，便悄声问伙计，这道“点心”叫什么，还有没有，能不能再续。 伙计们都是受过林嫦儿的培训的。 一脸抱歉状回道：“则是咱们二东家新创的菜色，海胆刺身跟生鱼片，请大家尝个新的，看看反馈如何，值不值得推出。 您别看东西少，食材都是新鲜难得的，咱们二东家为了凑齐这材料，连着去赶了两天海呢！ 不是不想给您续，实在是咱们也拿不出来。您要是觉得好，可以先预定，咱们给您准备着，届时让您吃个过瘾。” 一边解释，一边让其他伙计帮着端来茶水点心，“实在是不好意思，茶果点心，您将就着随便吃，咱们都能给续。 您若是实在想吃这个刺身跟生鱼片，你要不先预定一份？ 最快明天便能吃上，但是咱们这道菜对食材的新鲜程度要求极高，所以即便是预约，也是限量的，一天最多供应十份。” 这话音一落下，当即便有贵客道：“这刺身跟生鱼片怎么卖？” 伙计嘿嘿一笑，“贵客您是懂吃的，咱们这食材的品质您应该能吃出来。 咱们这正常刺身加生鱼片正常是一枚海胆，12片生鱼片，一份30两。 因为这食材，咱们其实也是不固定的，看二东家头一天晚上能找到什么，若是没有海胆，那便是20两，当然您也可以要20片生鱼片，就照旧还是30两。” “怎么个预约法？” “您知道咱们这个食材若是给您备下了，您若不来，那这食材便废了，所以订金是纹银五两，若是您这边爽约，咱们是不退这订金的。” “好，我要预约明天的，两份。” “我也要。” 这些常年吃遍天下美食的饕餮客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当场便付银子登记。 拍卖会还没开始呢，刺身已经预约到月底了…… 第100章 发家致富，全靠套路 有的食客一人便包下了一天的分量，还暗搓搓问能不能在当天给加几个名额，说都是自家亲友，分开了总是不好。 伙计圆滑的很，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只说要先问问东家再回家。 林嫦儿是个极重原则的，主要是，她走的就是饥饿营销的路线。 当然不能破例，但都是衣食父母，也不好生硬的拒绝，便让伙计回复，可以从10份刺身生鱼片里帮忙拆分成多份。 尤其是有老人跟小孩的话，原本也不宜多食，但人数不能超过15。 既守住了自己的原则，又圆了食客的体面。 果然，那食客二话没说，直言他们想的周到。 林嫦儿又粗粗算了下，眼下才初六，约到月底，就是还有24天，每天10份就是240份，每份30两，就是7200两。 食材200两顶破天，就是说，等到下个月，光是刺身的盈利，她就能分到至少2100两。 加上，这些食客来，自然也不能单吃个刺身或者生鱼片，无形就带动了酒楼的其他菜色的出售。 所以，她下个月能拿到的分红，绝不会只2100两。 林嫦儿咬了咬手指，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她不是没见过大钱，但来到这的时候，口袋里一穷二白，二钱银子还是她从林家闹回来的。 果然，知识改变命运。 刺身跟生鱼片火爆预定，黄金鳗那头也没被落下，最后是一位南方来的食客500两拍下的。 这个价，已经相当夸张，毕竟当初裴四海给的市场价是5两，相当于翻了百倍。 但这玩意儿稀少啊，若是懂行的，养在琉璃缸里，简直绝了。 所以，裴四海笑的见牙不见眼的，那拍到的食客也开心的合不拢嘴。 林嫦儿那双头鲍也在拍卖会上亮了相，但没上拍。 问过价的食客不少，只是价格双方都不敢开。 倒是那几只小的，每只30两给包圆了出去，原本价钱还能再抬高些，因着林嫦儿是只卖鲍鱼肉的，所以食客只能让四海酒楼加工，所以便让了一点价。 食客也是个爽快人，双方都开心。 拍卖会结束，裴四海还邀请林嫦儿在四海酒楼用过晚食再走。 林嫦儿记挂着家里，委婉拒绝，“裴叔您就别跟我客气了，明儿开始，我就天天要在您面前晃荡了，你到时候可别烦我。” 裴四海哈哈笑，他现在看林嫦儿就像是看财神爷，“哪能，往后还要靠林姑娘带咱们发财呢！” 林嫦儿谦虚回他，“一起发财一起发财。” 说说笑笑，裴四海也没有勉强，“那我让伙计驾马车送一送你们。” 林嫦儿没有推辞，在外面待了一整天，她也有些乏，毕竟晚上还要干活呢！ 她想好了，刺身跟生鱼片这个生意她已经有贼大的利润了，而且几个鲍鱼也给她积累了资本。 鸭蛋跟螃蟹还有蛤蜊，肯定还是要卖的，西瓜跟芝麻都要，但是这些她可以雇旁人给捡。 自己家便专注海鱼这些，另外还有糖的生意也要提上日程来，光是自己家肯定是忙不过来。 她得好好统筹规划一下，当然请人也是件讲究事，所以她得早些回去跟顾母还有周婶子商量商量。 是吴清丰跟白少安送他们上马车，林嫦儿才想起自己这身行头。 自己用过了，还给他自然是不能，况且，将来她也需要有一身穿的出去的行头，所以她让小金鱼跟徐棍儿先上车，自己同吴清丰到一旁说话。 林嫦儿是直肠子，“三哥，这衣服跟发饰，暂时不是我负担的起的，银子我回头分月份还你成不？” 吴清丰眸子一眯，脸色滞了滞，忽然便笑了，“你既喊我一声三哥，又送我一条青云路难道还抵不过这一身行头？” 这下轮到林嫦儿愣住了，她将龙珠给他，其实有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她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 东西在她手上，她护不住。 但是给他，能将利益最大化。 可显而易见，吴清丰十分有心，这便叫林嫦儿有些难为情了，不过，她也不是什么婆婆妈妈的人，便道：“那我便不跟三哥客气了，往后有好东西，我还留给你。” 吴清丰颔首，“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 林嫦儿点了点头，灵活的爬上马车。 只人还没出临海镇呢，便有四海酒楼的伙计，骑马追上来拦住马车。 长长一声“吁”后，林嫦儿拨开马车的窗帘，“怎么？裴叔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活计忙摇头，“二东家，是这样的，今儿大东家请来的这些贵客听了白公子昨夜赶海的事儿，都十分感兴趣，就想问二东家能不能带他们也去体验体验。” 林嫦儿：“？”富豪体验生活？可带他们，她还能干活么？林嫦儿犹豫。 伙计又补充道：“他们还说了，不让您白带，每人给您10两的辛苦费。” 每人十两，10个人就是100两，20个人就是200两。 这银子好赚啊！ 林嫦儿正要点头，伙计又道：“但是他们要求，结束后您得帮忙给他们做烤鱼。” 林嫦儿：“……”不就是烤鱼么，顺手的事。 她大手一挥，答应下来，只是，“烤鱼没问题，但我这边无法提供住宿，另外，为了保证贵客们的人身安全，到了海边，必须全程听我指挥，否则，若是出了意外，我这边不负责。 最重要的一点，为了保证每位贵客都有体验感，一天最多只能来5个。 今晚太赶，肯定能不行，退潮时间每天都有变化，所以具体时间我明天才能给到，让那边贵客们先55结伴。” 伙计见事情成了，忙应了声“好”转头又往回跑。 林嫦儿回到顾家的时候，满院子都是肉香。 顾小满坐在门槛上，见了她，先是愣了愣，看到小金鱼，才确认是他三婶婶回来了，立马喊着“婶婶”迎上来。 但也没像往常一样往她身上扑。 林嫦儿蹲下身体点了点他的鼻子，“今天乖不乖？” 顾小满点头，“小满乖的，姐姐也乖，有丑八怪来骂婶婶，大伯娘，周奶奶给赶走了……” 第101章 只要咱们占理，尽管将人打出去 又有人来闹事？ 林嫦儿阖了阖眼睫，没着急问顾小满，抱起小团子，让小金鱼跟徐棍儿将伙计请进屋里喝水。 伙计倒没推辞，只下车时，马车后厢提出几个礼盒，“今儿酒楼备的茶果点心，裴东家让小的给您带一些回来给孩子们尝尝。” 他说的是让她带一些回来，而不是说送一些给她。 虽然只是简单的几个字的差别，但实际上差别却是极大的。 说让她带一些回来，就是真把她当自己人了。 林嫦儿也没推辞，将人请进屋去，顾母也迎了出来，听闻缘故，便要留伙计吃饭。 伙计哪里敢，只说酒楼里还有事，不能久留。 林嫦儿昨夜包了好些饺子，没吃完都用篮子装着镇在水井里。 便让顾大嫂煎了20个饺子，又炒了肉丝，煎了蛋切丝做浇头。 伙计嘴上说客气，20个饺子全数吃完连蛋丝都没剩一点，直言好吃。 等伙计吃完点心再告辞，林嫦儿也没再留，只让带了几块昨夜里熬的，今天晒的半干的红糖回去给裴四海，又嘱咐路上小心些。 送走伙计，林嫦儿回屋换了身自己的常服，才去找顾母说事。 晚食还要一会儿，徐棍儿跟小金鱼几个就在院子里练着棍玩，顾小满跟顾小鹿两个坐在门槛上吃点心。 林嫦儿在后世的最后几年，仿佛是个工作机器，大部分时间都在出差，难得的闲暇时光也都是独居的，看到这么副场景，心里说没触动不可能。 院子虽然破旧了些，但很有烟火气。 让她切切实实觉得自己还活着。 顾母见她来，笑容温和，“怎么换衣服了，刚刚那身穿着好看。” 说罢，又补充道：“咱们嫦儿穿什么都好看的，但刚刚那身特别好看。” 林嫦儿瞧她无论第一句跟第二句都是真心的，笑笑同她道：“那一身行头可贵，咱总不能穿着胡造是吧？” 顾母笑笑，“还是你想的周到。” 至于来历什么，一概没问。 林嫦儿也没多言，先问道：“听小满说，今儿又有人上门闹事？” 顾母抿了下唇，“是杨翠花同她女儿那个叫大妮的，要你去把林厚德那混账玩意儿给弄出来呢！你周婶子正好挑了小麦送过来，她们是半点便宜没占到的。” 林嫦儿闻言，笑了，“那便好，从今往后，无论谁上门来闹，只要咱们占理，您便不要怯，尽管将人打出去。” 顾母点点头，“你说的是，你周婶子再厉害，总不能一天到晚给咱们家当门神，娘，是该跟你周婶子好好学学。” 做人最难的是你有心匡扶，对方自己不愿立起来，听顾母这般说，林嫦儿便安心了许多。 转而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顾母二话没说，从柜底翻出顾三郎的那二两抚恤银以及当日林嫦儿从林缺的家闹回来的那一两银子，并一起一共三两。 “娘知道你自己有法子赚银子，但要请人做买卖，这工钱什么的都要本钱的。娘就这么些，你先拿着用。” 林嫦儿忙将银子推还给她，“娘，我合计过银子够，才想到请人的。您的银子您自己收着，等我赚了大钱，回头给您大红封。” 顾母哪里肯收，两人来回推却多番，还是林嫦儿黑脸道：“娘，您忘了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顾母一顿，想起当日的承诺，这才将银子收回去，但还是千万嘱咐林嫦儿，“那你，若是缺银子，跟娘说。” 旋即，婆媳俩便去找周婶子，将事情说了。 周婶子听说后，当即提道了几个妇人，林嫦儿同顾母一道先选了两个。 周婶子风风火火的便将人找了过来，一个夫家姓牛，村上都叫她牛二嫂，还有一个是周家本家的，村上叫她周三嫂的。 两个人的男人都是昨日跟周海一块把林缺德送去县衙的。 林嫦儿在心里合计了一下，也不废话，“我最近在镇上做海货生意的事，两位嫂子应该都听说了，我让周婶子帮我找你们过来，就是想问问你们，愿不愿意帮我做活。” 事情大致周婶子在路上都同牛二嫂跟周三嫂提道过了。 两人也没迟疑，忙就点头说“愿意。” 林嫦儿又道：“至于工钱，有两种算法，一是我买断你们的时间，一晚上20文，无论捡到多少东西都归我。 二是，你们把捡来的东西卖给我，蛤蜊2文一斤，海鸭蛋小的2文，大的3文。 你们想要哪种算法我都可以。” 她是做生意的，不是搞慈善的，肯定能是要有差价的。 周三嫂没犹豫，“我同我婶子一样，就选一晚上20文，但嫦妹妹你也放心，我一定好好给你干活。” 看着是第二种方式更赚钱一些，但这两天她也听村上其他效仿林嫦儿去赶海的人说了，收获少的很。 现在好一部分长舌的婆娘都在背后说林嫦儿邪门呢！ 再则，她婶子也是选的一晚上20文，看着是少，但好好干活，安安稳稳拿这20文也是不少了。 毕竟，码头上扛大包的汉子也才30文一天呢！ 牛二嫂还有些犹豫，说是想回家同家里的婆母商量商量。 林嫦儿也没意见，只让她晚上出发前回复她。 吃过饭，牛二嫂跟周三嫂结伴过来给林嫦儿说她跟周三嫂一样，也选第一种算法。 林嫦儿也没多想。 安排好分工，便出发去赶海。 到了地方，照旧是一批人去矮树林里捡海鸭蛋，抓青蟹。 几个小的跟顾大郎留在海边捡蛤蜊，区域是林嫦儿选的，一耙犁挖开，一大片的蛤蜊。 林嫦儿挖了一条差不多两米的沟出来，才将耙犁给顾大郎。 自己跟顾大嫂，周婶子还有小金鱼下海去抓海货。 林嫦儿今天运气不错，一下到海沟里，就发现了一窝海胆，约摸有七八个的模样。 林嫦儿二话没说，统统收进水桶里。 转身又看到个长长的黑影，是条海鳗，自然也不放过。 连着又抓了两条石斑鱼，两条海鲈鱼，顾大嫂跟周婶子也找到一窝海胆，约摸有10个。 鱼，她俩手生，都是招呼林嫦儿过去。 单是两刻钟下来，四人就抓到了十八个海胆，4条石斑鱼，3条海鲈鱼。 林嫦儿才从顾大嫂那边收工，继续跟小金鱼找海货，又听周婶子喊，“嫦儿，这个好多爪子的东西咱们要吗？” 第102章 好心办坏事 很多个爪子？是鱿鱼还是八爪鱼？ 林嫦儿灵巧转身，借着微弱的灯光一看，好家伙，好大一只鱿鱼。 林嫦儿脑海里已经全是铁板烤鱿鱼的画面，她没出声，一把捞起那只大鱿鱼，这才朝周婶子说：“这个叫鱿鱼，可是烧烤的好材料。” 一提到烧烤，周婶子便想起昨晚上的夜宵，那味道，光是想想都口齿生津。 这个鱿鱼，嫦丫头说是好材料，那烤出来得多好吃？ 周婶子干劲更盛，“那我再找找这个？” 林嫦儿点头，“好，婶子努力，等咱们回去就烤了它。” 周婶子乐呵乐呵的，林嫦儿也开心笑。 也不知道是周婶子够卖力，还是运气好，上岸前，还真的又让她找到两只鱿鱼，林嫦儿来者不拒，统统收进桶里。 这一晚，虽然没有发现新的稀罕货品种，但林嫦儿一共抓到12条鱼，25个海胆，12只螃蟹，3条海鳗，3只大鱿鱼，收获颇丰。 岸边蛤蜊也装了好几桶子，还有一桶皮皮虾，一桶蛏子跟螺，至于海鸭蛋，约摸是捡的人多了，比之前要少半背篓，林嫦儿也不在意，青蟹倒是比之前多抓了，有八只。 小花嫂也捡了半背篓海鸭蛋，抓了两只青蟹。 等回到家，林嫦儿便给牛二嫂跟周三嫂结算了工钱。 每人二十文，牛二嫂跟周三嫂都笑的见牙不见眼的。 虽然今天没有上课，但小三小树大头三个还是来帮忙干活了的。 昨夜里这几个娃娃宵夜也没吃到，林嫦儿是最不爱欠人情的，何况还是小孩子。 还有周小牛，也是连着两日都帮着顾家干活了。 林嫦儿给了他们四人每人20文铜钱，四个孩子哪里敢要。 尤其是周小牛，躲在小花嫂身后根本不肯出来，小山小树大头更是拔腿就要跑。 林嫦儿拦住他们，“我请大人呢是一晚上20文，你们年纪小，就给你们算10文，算上昨天一共两日，所以每人20文。 当然了，也不是说你们收了银子，我就不让你们来学认字了。 来，都收着，回去好好给家里说清楚就是了。” 最后是大头带头收下铜钱，朝她憨憨笑，“谢谢嫂嫂。” 小山小树这才也跟着收下。 这个时代没有路灯，夜路也不安全，不过这三个孩子跟周三嫂同路，林嫦儿便拜托周三嫂顺带送回家去。 周三嫂知道她婶子还要留下再帮一会儿忙，原本是想一块留下的，但林嫦儿都开口了，她也便应下了。 等送走两大三小，林嫦儿才将属于周小牛的20文钱塞给小花嫂，“旁人都收下了，小牛也不能打白工，拿着吧，给孩子割点肉吃。” 小花嫂就急了，“三弟妹，我今儿听牛二嫂说了，旁人蛤蜊，你收是2文钱一斤，你给我四文，还帮我卖甲鱼卖鸭蛋卖螃蟹。 你已经很照顾我们母子了，小牛这工钱要是我还收了，那我还要脸不？” 眼下都是自己人，小花嫂也没有顾忌，实话实说。 只是她不知道，牛二嫂落了围裙回来去，刚走回院门口，就正好听见这么这么几句。 牛二嫂脚步当即一顿，身子缩到一旁。 林嫦儿轻笑，“邻里邻居的，谁没个困难的时候，就是一顺手的事，如今我是请人干活，该怎么算就还是怎么算。” 但不管她怎么说，牛二嫂死活是不收的，她推拒着那一把铜钱，“三弟妹，你若是非要这样，那行，往后我也跟周婶子她们一样，每晚拿你那20文工钱。” 林嫦儿无奈，小花嫂家孤儿寡母，公婆叔伯又多势力，她这才对他们母子多加照顾。 其实找鸭蛋以及找蛤蜊还有挖螃蟹还是需要一些技巧的，这些她跟顾家人私下有讲过。 所以顾四郎他们每天捡到的鸭蛋总是比旁人多，螃蟹也是。 至于蛤蜊，她都是自己先按照活动踪迹选好位置，之后顾大郎只要在那一片小范围里挖，肯定不能差的。 小花嫂，她也是默许跟在顾家人屁股后面捡点漏，让母子俩能喝上汤。 若是换了旁人，她也是不应的。 不过，这些事，也无需她说出来，那些私下跟风去赶过海的都懂。 小花嫂当然也听说了，所以心里更加感激林嫦儿。 林嫦儿听她这么说了，到底没再坚持，只说：“你要给我做工，先等家里缓缓，往后，我肯定是要请你的。” 小花嫂这才又笑道：“那感情好，三弟妹下回请人，可要记得我。” 林嫦儿点头，“行，我记住了，这会儿还要帮我做回白工，我去看看今晚烤点什么当宵夜。” “婶婶又要做好吃的了……”顾小满咂吧咂吧嘴，眼睛亮晶晶的。 其他几个孩子闻言，干活更卖力了。 牛二嫂就站在外头一直听到里头的人各自散开做活，到底也没进去拿围裙。 她是在周三嫂家门口追上的周三嫂，周三嫂要送三个孩子回家，路上便耗费了些时间。 牛二嫂也没进她家院子里，就站在门口跟她咬耳朵，“你说这事儿你婶子她知不知晓？ 我也不知道，咱们是哪里不如小花了，怎么的，她的蛤蜊就能卖四文，换成咱们的就只能卖两文了？” 周三嫂哪里知道她回去拿个围裙，竟然能生出这么个事端来。 心里总归有些不舒服，但周婶子，那到底是她本家婶子，平日里对他们夫妇也多有照顾。 所以只劝道：“小花嫂没了男人，日子挺难的，许是这样多照顾她些吧！况且，你不也看到了，她背篓里没多少东西的。” 牛二嫂显然是不赞同的，“没多少，那也不少了，螃蟹有两只呢，就能抵咱们一晚上工钱了吧，那半背篓海鸭蛋，总得有十几二十个，你算算，那得多少银钱。 再说了，她儿子，还给了10文呢！” 缓了缓，牛二嫂又道：“你说，她跟周小花非亲非故的，不就是个邻居吗？ 以前两家也没什么往来的，跟咱们有啥差别？ 还有你婶子，自从上回你叔给姓林的做主之后，你婶子跟礼哥儿就像长在他们家院子里的，你说，她一晚上给你婶子还有礼哥儿多少银钱？ 还有，你们周家不是说了，除了族里供的那个，旁的孩子是不能上学的吗？礼哥儿是在顾家学认字吧？你叔跟你婶子这不是公然不把族长放在眼里吗？” 第103章 撬生意 周三嫂虽然因为被差别对待，心里有些介怀。 但牛二嫂这指控，罪名属实太大。 当今朝廷注重孝道，便是寻常百姓要是叫父母以不孝的罪名告上公堂也是要被收监的，更何况她叔还是里正？ 周三嫂心里还是偏向自家人的，有些不高兴道：“牛二嫂，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咱们族长说的是，除了族里供养那个哥儿，其他人家不准再送孩子上学堂，礼哥儿他可没上学堂。 小山小树大头不也在顾家学认字么？我听他们家里的大人说，送去的土货都给退回来的，家里的大人才叫孩子自己去顾家帮忙，权当是束修了。 刚刚你也看见了，嫦儿弟妹给几个孩子也算了工钱的。你若是想，也可以跟弟妹说说，把孩子送过去，但这事儿就别在背后说道了。” 牛二嫂一愣，心想，果然是一家人，一个鼻孔出气的。 原本还以为周三嫂是个聪明的，给她出主意呢，还不领情。 说的好像单为了她自己似得。 不过，周三嫂傻，愿意吃这个哑巴亏，是她的事。 她牛二嫂可不傻，只是，有些事，她还是想拉上周三嫂一起做。 牛二嫂笑了笑，“我就是这么说，你怎么还较真上了？” 周三嫂撇了撇嘴，“有些话，可不能乱说的，往后你也别再说了。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周三嫂觉得今天的牛二嫂跟寻常见到的有些不同，也不愿同她多言。 牛二嫂却不想就这么把这事儿给揭过去，她一把拉住周三嫂，“弟妹别急啊，我特特找过来，自然不能是跟你说闲话来的。” 周三嫂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说：“有什么事，你便直说吧！” 牛二嫂稍稍默了默，道：“你今儿去顾家也看到了吧？” 周三嫂疑惑：“看到什么？” 牛二嫂：“顾家人啊，他们家做营生也没几天吧，顾家人脸上都长肉了，他们家那个顾小满，早前像是病歪歪的小冬瓜。 几个大的也面黄肌瘦，就这么几天时间，你看顾大郎那跛子，走路都稳当了……” 周三嫂属实是想不通，牛二嫂跟她说这些是想干嘛，便问她，“二嫂，你究竟想说什么？” 牛二嫂见她怎么都点不通，也叹了口气，“你呀，怎么就这么死脑筋？ 这说明顾家日子好过，这海货好卖呗！” 怕周三嫂仍旧听不懂，牛二嫂干脆自顾自继续说：“你看啊，林嫦儿从前也没做过生意吧？ 她也是从头开始，就能赚到钱，这说明，这海货不仅赚钱，还十分好卖！ 不是说她的蛤蜊在镇上卖4文吗？收我们的2文，那为啥咱们就不能2文收，3文卖呢？” 周三嫂听到这里，终于醒悟了，蹙眉道：“这不是跟嫦儿弟妹抢生意吗？” “这哪能叫抢？”牛二嫂可不承认，“都是无本的买卖，就许她林嫦儿做，不准我们做么？” 周三嫂拧着眉，到底觉得不妥。 牛二嫂继续游说道：“你想啊，咱们卖出去100斤蛤蜊，差价就能赚一百文，今儿咱们给顾家捡的至少有五六十斤吧？ 才一个时辰呢，无本的买卖，能赚200多文，咱们一分，一个人也得有100多文。抵三个汉子在码头扛一天大包的工钱了。 这地方咱们都清楚了，咱们非得放着100多文不赚，非得要她这个20文？” 周三嫂心动了，她去做工，也是想多赚些银钱补贴家用的，毕竟20文跟100文那差的可不止一星半点了。 牛二嫂看她被说动了，继续道：“怎么样，是这个理吧？ 当然了，咱们要做这个生意，也是得趁早，不然，等她站稳了脚跟，咱们就插不进去了。” 周三嫂问：“你是有打算了？” 牛二嫂点了点头，凑到她耳畔小声说道了几句。 周三嫂点点头，“这本钱的事，我还是要跟周木商量一下的。” 牛二嫂摇摇头，“商量什么呀商量，等你赚了钱，他还能数落你不成？ 咱们明儿晚上便找人帮咱们一道挖蛤蜊去，还有那个鸭蛋，你今晚也看清了，就是那个矮林子里的。 弯个腰的事，这钱多好挣啊……” 林嫦儿还不知道自己的生意要被撬墙角了，这会儿正美滋滋的烤着鱿鱼。 裴叔昨天送过来的调料还剩不少，空气里全是烤鱿鱼的香味。 馋的一群小的差点流口水，美中不足的是，没有平底铁板，烤起来有些费劲。 好在，大大小小都十分捧场，林嫦儿就说了句，油炸小青菜跟韭菜也好吃。 来接媳妇儿子的周海便带着几个小的，连夜去自家自留地里拔了一篮子小青菜跟韭菜，用后院的井水洗干净后，按照林嫦儿的指示都串成串串。 林嫦儿也没辜负他们的努力，一盘子小青菜跟韭菜几乎是一上桌，便被抢的一干二净。 鱿鱼更不用说，三条鱿鱼烤了两条，孩子们还意犹未尽，巴巴的看看剩下那条，又看看林嫦儿，个中意味明显。 林嫦儿却摇头，“这是要留给裴叔他们的，咱们明儿开始要接待一些贵客，接下来几天，每天都会有宵夜吃，今天就吃到这儿了，好不好？” 小家伙们听说明儿开始天天都有宵夜吃，瞬间就期待起来，吃不吃这烤鱿鱼，好似就没那么重要了。 终于打发走了几个小的，林嫦儿又留下周海夫妇，说了自己明日起每晚会接待一小波富商来赶海的事。 虽说林嫦儿已经说明，来到这边之后，一切都要听从她的指示，但难保总会有几个叛逆的，又或者意外。 所以，“我想请海叔从明儿晚上开始，带10个会水的汉子跟着我们一起去赶海，不用他们捡蛤蜊，海鸭蛋，就这些客人若是累了，可能需要他们帮着扶一扶，或者帮着提一提水桶啊行李什么的。 到海边之后，看他们需要，要是要帮提桶，就跟着下水，若是不需要，就在海边巡逻，随时准备救援。 工钱的话，海叔你要帮我管着这些人，我给你40文，其他人30文，你看成不？” 周海摆手，“就是一晚上一两个时辰的事，我找10本家兄弟帮你，回头你还跟昨日那般送些谢礼就成。” 第104章 婶子，明儿开始，你便不要去海边了 林嫦儿笑道：“我知道海叔是想帮我省钱，但我这不是一天，许是要三四天，又或许以后还会有。 您能让族里的兄弟帮忙一两次，总不能一直叫他们给我做白工吧！ 而且，我也不是免费带他们瞎玩的，有钱赚，海叔不用担心。” 毕竟，她可是收人家每人十两呢！ 住宿是硬件设施实在跟不上，但安保餐食这些肯定得跟上。 周海见她这么说，便没再推辞，但心里也是明白，林嫦儿这是信的过他。 小麦也是问他家买，礼哥儿在她这边免费学认字，娘俩一晚上就赚她40文了，自己再赚她40文，一天80文，即便就几天，也能买许多口粮了。 周海嘴上没说，心里是感激的不行，便拍拍胸脯保证，“嫦儿你放心，这件事，叔一定给你办妥。” 林嫦儿点头，“那这事儿，我便不插手，全交给叔去办，还是那句老话，人要忠厚踏实的，不要有歪心思，若是他们好好干，接待完这批客人，我另外还会有活，也先找他们。 当然了，届时我再请大家去四海酒楼好好吃一顿犒劳他们。” 周海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嫦丫头应该是真的赚到钱了，心也宽了，点头，“成，叔以后啊，可就沾你的光了！” 林嫦儿笑了笑，朝周婶子道：“婶子，明儿开始，你便不要去海边了。” 周婶子一愣，心提起来，“怎么了，是婶子哪里做的不好吗？” 林嫦儿摆手，“这来的都是一群吃货，是要在我这边吃完宵夜才走的。 烧烤要费一些时间，也不能叫那些客人们瞎等着。 我想着吧，就是让你另外找两三个妇人先在家里做一些土菜，小吃什么的，届时让他们边吃边等。工钱嘛，你还是30文，其他帮忙的妇人照旧20文。” 周婶子听她这么说，心才安下来，点了点她，“你个嫦丫头，说话能别大喘气不？婶子都快叫你吓死了。” 林嫦儿笑道：“婶子可是见过大世面的，怎么能被我吓着？” 周婶子装模作样的戳她脑袋，“你呀你呀！” 林嫦儿也不介意，继续说：“小吃我会同你说做什么，土菜的话，还是要劳烦婶子帮我安排。” 周婶子也拍拍胸脯打包票，“没问题，这几天我日日在你们家取做饭经，明儿就让我试试手。” “那可好的很。” 说说笑笑，林嫦儿将周海夫妇送了出门。 周三嫂送走牛二嫂后才进屋，周木已经抱着儿子在堂屋里等了好一会儿，见媳妇进门来，忙上前道：“我听着外头絮絮叨叨了许久，你跟谁说话呢？” 周三嫂心里不得劲，脸色也不大好，“还能是谁，牛二嫂呗！” 周木看出自家媳妇不高兴，忙问：“说什么说了这么久？可是累了？若是这活太累，咱们明天就不去了，过几日码头该招工了，我去做一个月临工，咱们下半年的口粮不愁。” 他们的儿子周易才一岁半，并听不懂父母在说什么，看到母亲，本能的咧嘴喊“娘！” 周三嫂接过儿子抱在怀里，心里莫名一软，码头上的活太累，她其实是舍不得男人的，也是这样，才想着自己能赚些银子补贴家用，周木就不用去码头干活，平日里，小宝也能跟爹爹多处处。 这么想着，她便又想起来，之前生小宝的时候难产，周木是不在家的，公婆过世的早，家里也没个人照应。 是他叔周海冒着大雨去请的稳婆，当时情况凶险，稳婆都不敢下手，是她婶子好话说尽，最后干脆拿了剪子威胁稳婆，才叫稳婆给她接生。 之后的红糖鸡蛋水也是吃的婶子家的，小宝的衣服尿布，也都是穿的礼哥小时候的。 可以说，连月子都是她婶子给她坐的。 周三嫂这么想着，突然眼眶一红，便将牛二嫂跟她说过的话一股脑给周木说了。 周木大惊，“你答应她了？” 周三嫂摇头，“我说我还是要问问你的意思。” 周木这才长长呼了口气，问媳妇儿说：“所以，你刚刚不高兴，不是活儿太累，而是觉得顾家三弟妹对小花嫂更好，怠慢了你们，又觉得婶子的工钱比你们高是吗？” 周三嫂撇了撇嘴，“我就是，心里不舒服，也没怪谁的意思。” 周木笑笑，双手圈住媳妇儿，顺带将儿子也一并揽着，周易以为父亲是在跟他玩，就咯咯的笑。 周易道：“媳妇儿，你想啊，码头上的工人，一天拿三十文，工头难道也拿三十文？” 周三嫂摇头，“那肯定不能。” 周易点头，“对嘛，顾家三弟妹是让婶子帮忙找的人，婶子就相当于工头，就算她工钱比你高是不是也正常？” 周三嫂认同的点了点头，但，“可，小花嫂呢？”小花嫂的蛤蜊可是4文钱收的。 周易摇摇头，“媳妇儿，这个问题咱们不能这么看。 小花嫂家里什么情况咱们也知道些，她公婆叔伯妯娌什么德行咱们也清楚。 我听说，小花嫂前几天饿晕在自己家，是小牛跑去顾家叫的人给救醒的。” “这么严重？小花嫂不是有她男人的抚恤银吗？”周三嫂这话一出口，又捂住嘴，那二两银，小花嫂她公婆叔伯妯娌多少双眼睛盯着，她敢拿出来，便是渣都不剩的。 周木点点头，“其实我觉得我们应该高兴，顾家三弟妹照顾小花嫂不是因为他们是邻居，而是因为小花嫂确实难。 你想啊，顾家三弟妹这样的性情，将来她赚了大钱，咱们村里还能落不着好吗？ 至于礼哥儿在她家学认字这事儿，那对咱们来说，更是大好事！” 周三嫂不解，“怎么说？” 周木道：“咱们族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可实打实问你一句，咱们易儿没被选中，将来让你供别人家的孩子你当真没一点不甘心吗？” 周三嫂闻言，本能有些不高兴，“你一个当爹的怎么上来就先泼自己孩子冷水？” 周木摇头，“媳妇，你是真不清楚？” 周三嫂茫然看着他。 周木叹了口气说：“其实当初被选中的堂兄并不是那一批孩子里天赋最好的，却是跟族长关系最亲近的……” 第105章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掀锅 周三嫂猛的睁大眼，也就是说，他们这些跟族长关系远的家里的孩子，其实从一开始便被剥夺了上学堂的权利…… 所谓的举全族供一人，也只是供跟族长亲近的。 周三嫂面色冷沉，“叔他们不知道吗？” 周木摇头轻笑，“知道又能怎么办？族长的发的话，上头还有孝字压着，谁敢呛声？” “可……”周三嫂搂着儿子忽然就红了眼眶，临水村并不富裕，他们周氏全族，手头稍微松些的也就那几户。 可以说每年的供养都是从他们自己嘴里抠下来的。 此前她心里还怀着希冀，那大堂兄若是一直不中，等到再选之年，他们家小宝正好7岁，年纪正正好。 可眼下听了小宝她爹的话，就好比被迎头兜了一盆冷水。 难道他们的小宝这辈子，也注定只能跟他们一样在地里刨食？ 低头看了眼，咧着嘴冲着她乐呵乐呵笑的儿子。 周三嫂到底是不甘心的，即便只是上个几年学，认些字，会拨算盘，将来也能去镇上做个账房的。 周三嫂额头碰了碰儿子的，道：“他爹，改明儿起，你每晚都来带小宝来接我。” 周木一愣，“带小宝？” 周三嫂点头，“不然？把小宝一个人留家里？” 周木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让女人出去做工挣钱，他一个大男人在家带孩子，总归觉得有些难为情的。 周三嫂却道：“顾家的大郎跟二郎，一个腿脚不好，一个本身就瘦弱，顾家那些个孩子，除了小满跟白露，都是背背篓的背背篓，提水桶的提水桶。 你来海边接，帮着一起挑一挑担子。” 周木反应过来，“成，明儿我就带小宝去。” 周三嫂又道：“我明儿一早，不，现在就去会了牛二嫂。” 周三嫂抱着儿子就要往外头走，周木忙追上去，“我陪你一起去。” 夫妻俩连夜去了牛家，周三嫂已经想明白了，也开门见山没废话，只是到底一个村的，所以话说的比较委婉，只说是小宝还小，她只想稳当些。 还劝了牛二嫂几句，只牛二嫂已经打定了主意，回来之后跟她男人把事情说了，他男人跟婆婆都是同意的。 所以不可能改变主意。 周三嫂觉得无奈，既然无法改变，就又提醒牛二嫂说：“那你回头跟顾家三弟妹说一声，到底是……”人家给你口饭吃，你放下碗，直接把人家锅给掀了。 这话太直白，周三嫂最后没说出口。 牛二嫂则觉得周三嫂反复，心里正生着闷气，也不等周三嫂说完，便没好气道：“行了行了，有钱赚不赚，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当然有的是人愿意赚这个钱。 你不要一起就算了，回头别在你婶子面前乱说话就是。” 周三嫂被噎了噎，心下明了，跟这牛二嫂往后怕是连朋友也没得做了。 不过，仔细想想，这种背信弃义的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人，这朋友不做就不做吧！ 从牛家出来，周三嫂像是松了口气，回去后也睡了个好觉。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次日一早，周海便上门来说林嫦儿那边要找十个帮工的事。 “这个活可能只是个短工，但嫦丫头工钱给的实在，顶多两三个时辰，就给30文。 嫦丫头还有别的营生要做，往后也是要请人的，这回做的好，往后也会优先考虑。 昨儿我跟你们婶子商量的时候，第一个就想到了木儿。” 虽说是有点贴身伺候贵人的意思，但这钱可比码头上扛大包好赚。 周木心里感激，但看着怀里的儿子，又有些犹豫，“叔，我是想去的，只是婶子昨儿才给娃她娘介绍了份工，我再去，小宝就……” 周海摆摆手，“这事儿你婶子早就想到了，今晚开始你婶子就不去海边了，在顾家做帮厨，小宝就让你婶子带，正好他们也熟，小宝也乖，拿围裙往背上一裹，也不会闹。” “这怎么好……”周木一个大男人，眼眶都红了，“叔，我这，心里过意不去。” 周三嫂眼睛也湿润了，叔跟婶是真的但凡有点好事都先想着他们的，可她昨夜里居然差点就为了几文钱叫人挑拨了。 周三嫂又感动又忏愧，朝周海道：“叔，您跟婶子万事都想着我们，做父母也不过如此，帮厨也是累活。 小宝啊，我带去海边就是了，顾家那些孩子不也都在吗？我自己再多看顾些，没事的。” 周海听她这么说，也没勉强，只说：“那成，今晚你自己带着试试，若是不好带，明儿还是让你婶子帮着带。” 去海边，总归是没在家里这么方便的。 周海说完事，便要赶去下一家。 眼见人都要出门了，周三嫂终于还是喊住她，简单将牛二嫂的事儿给周海说了。 周海一听，这还得了，吃相也太难看了，必须得赶紧告诉嫦丫头去，只是，这个时候，嫦丫头应该已经去了镇上了。 自己又还有事要办，周海想了想，吩咐周木道：“木儿，你今日将手上的活给扔一扔，嫦丫头就是镇上的集市卖海鲜，我现在，去顾家把礼哥儿领过来，你跟他一道去镇上给嫦丫头说个信，好叫她早点想好对策。” 毕竟，这海不是嫦丫头一个人的，旁人要做海货生意他们拦不住。 但早点知道，就能早点想应对之策啊！ 周木“欸”了声，连连点头。 林嫦儿今儿还是早早就拉了海货跟豆浆去集市上卖，先去了四海酒楼，再去包子摊。 应了食客们的要求，顾姐多带了个炉子，跟锅来做饼，面是顾大嫂一早起来和好的。 林嫦儿想过了，肉馅饼成本太高，不如做酱香饼，只要刷一点调料，搞一点儿肉糜，虽然薄薄一层但也算是荤的，卖个两文钱一块，应该能被接受。 昨儿她回去的晚，事情又多，没空教顾大嫂。 所以今天就需要她先在包子铺教学做饼，不过海货摊那边有白老太太帮忙一起看着，她也不担心。 只是后世这饼都是平锅做的，这种常规的深底锅，总是有些费劲。 林嫦儿正感慨，做两个那种平锅的时候，却见小金鱼带着一对年轻夫妻过来了…… 第106章 我没那么脸大，海不归我一个人 那小妇人，林嫦儿是认得的，昨夜里来帮工的周三嫂，那随行的抱着小孩的应该就是她的丈夫跟孩子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事儿来寻她，林嫦儿正捞了一张酱香饼到砧板上，听小金鱼喊“娘！” 便应了声，又朝周三嫂笑笑，“三嫂跟三哥带小宝来赶集呢？吃过早食了吗？ 这饼我今儿第一次做，正巧你们赶上来，可得帮我尝尝味道行不行，还有咱们自己做的浆子。 小金鱼，帮三叔三婶打两碗浆子来。” 小金鱼应了声“好”熟练的打了两碗浆子放到空桌上，林嫦儿也切了一盘子酱香饼，照顾周木夫妇，“这会儿人还不多，三哥三嫂赶紧坐下，一会儿人来了，可就没位置了。” “这……”周三嫂为难道：“弟妹，我们，我们不是来赶集的，也不是来吃早食的，我们是来找你的……” 林嫦儿笑笑，“什么事也没填饱肚子重要，先吃东西，我请，有啥事儿一会儿再说。” 说着，她看向窝在周木怀里的小宝，正啜着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豆浆。 林嫦儿打趣道：“你看你看，小宝都饿了，先吃东西吧！” 顾大嫂也帮腔，“走了那么远路，就是吃过早食也饿了，先吃东西吧！” 周木夫妻热情难却，到底是坐了下来。 林嫦儿又切了一盘子饼给小金鱼，“带过去给你棍儿叔，还有白老婆婆尝尝，卖完海货再过来喝浆子，娘给你们留着。” 小金鱼“欸”了声，又道：“礼叔跟四叔也跟着三叔三婶过来了。” 林嫦儿“哦”一声，又多切了一些放进盘子里，嘱咐他道：“路上小心些，别打翻了知道吗？” 小金鱼“嗯嗯”点头，端着盘子回海货摊那边。 林嫦儿在豆浆里加了糖的，小孩子都爱甜食，周易尝过一口，就停不下来，以至于周木自己没喝几口，都是在喂小家伙。 林嫦儿笑笑，又糊了一张饼子，等翻面的时间，又打了一碗过去，“饼子噎人，三哥喂完小宝，一会儿这碗的温度也应该刚好。” 周三嫂见林嫦儿这般客气模样，心里越发惭愧，也顾不上吃东西，起身将林嫦儿拉至一旁。 握住林嫦儿的手道：“弟妹，你这样待我们，我们属实是受不起的……” 林嫦儿笑笑，“都是一个村的，集市上遇见也属难得，几块饼几碗浆子，还都是自己家的，没啥。” 周三嫂却摇头，“弟妹……” 周三嫂拧着眉，把昨天晚上的事原原本本给说了。 说完，就忙道歉，“弟妹，属实是对不住，我眼窝子浅，没有当场就拒绝牛二嫂。” 这种端起碗吃饭，放下碗掀锅的事，说出来都丢人的。 林嫦儿却只笑笑，“大家都是凡夫俗子，有钱不赚那不是王八蛋吗？ 不过小宝他爹说的对，小花嫂母子，我确实是有意扶他们一把，这个世道对咱们女子已然不公平了，若是咱们同为女子的都不能再帮衬一二，那不是让世道更艰难吗？” 周三嫂忏愧哭了，林嫦儿反过来安抚她，“你能想通了，还特意跑一趟来告诉我，我也是感激的。 你也不要多想，人各有志，我也没那么脸大，海不归我一个人的，她要做海货生意就让她去做。能不能赚到钱是另说。 你们愿意心无旁骛的跟着我，我赚了银子也总不会亏待你们。” 林嫦儿觉得法律意义上对犯罪终止都是要给机会的，周三嫂偏听偏信，一时眼红，及时醒悟，看在周婶子的份上，她也是愿意再给一次机会的。 “谢谢，谢谢弟妹。”周三嫂紧紧握着林嫦儿的手，想到什么又问道：“那弟妹的意思是不用管他们吗？” 林嫦儿点头，“嗯，咱们做自己的营生就好，管不了那么多，当然了，若是跳到我面前来，我也是没这么好说话的。” 周三嫂点了点头，暗道那便好。 林嫦儿揉揉她的肩膀，“好了，饼子要凉了，快些回去吃吧！” 这会子功夫，包子摊也慢慢热闹起来。 林嫦儿向来是不耻推销的，有人来喝浆子，她便顺道推销，“今儿咱们有做饼子，香脆香脆的酱香饼，2文钱一份，保准您吃了一次还想吃，来点尝尝吗？” 有保守派选着包子的，她也不气馁，等推出去一份，那食客喊了一声好吃，便连着有二三四五份。 周木一家三口，原本是坐在两条长椅上的，见人多起来了，便马上让了位置，端着浆子到一旁喝，那饼子是早早就喝完了的。 夫妻俩一边喝浆饮一边看林嫦儿做生意。 周三嫂突然就笑了，“他爹，咱们虽然没弟妹这样的本事，但好好跟着弟妹，总有一天也能喝上肉汤的。” 周木笑笑，“要不然，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咱叔婶哪能看错人。” 周三嫂也跟着笑笑，看摊子上生意好，顾大嫂忙的没时间洗碗。 便让周木带小宝再去海货摊那边看看，别叫一群孩子让人欺负了。 自己则默默帮着洗起碗来。 林嫦儿余光瞥见了，也没拒绝她的善意。 无论是周婶子还是小花嫂，都跟周三嫂是一样的性子，你对她好，她要是不给做点什么，就会跟无脑猴一样不安。 往后大家都要长期处的，还是那句话，有来有往，才能长久。 因为是昨天便商量好今天要卖饼的，所以顾姐今天特意少做了些包子。 只是没想到，饼子跟包子并不冲突，买饼子的人不少，要包子的也多，最后竟然不够卖，这叫顾姐十分欣喜。 林嫦儿这边忙完，还要赶着去四海酒楼，最后一锅饼子她没卖，切了一些包了给周三嫂，又切了三分之一带去四海酒楼，剩下的留在摊子上等几个孩子跟白老太太过来吃。 周三嫂自然是不肯收的。 林嫦儿便道：“饼子你不收，那我只能给你开工钱了，说着便要去数铜板。” 周三嫂忙接过饼子，“我收下就是了。” 林嫦儿笑笑，又拿了一串铜钱出来，“三嫂，你们出来的急，应当没带银钱出来，我先支你几天工钱，一会儿我大嫂要去采买，你们既然来了，也买些吃食回去，给孩子补点营养……” 第107章 烤鱿鱼 “三弟妹……”周三嫂心里又酸又暖，公婆去的早，自己嫁给周木之后，真正肯帮衬他们的也就叔婶一家。 现在又多了个林嫦儿，一想到自己差点被人蛊惑背后给她捣乱，又想起从前小宝生病，问娘家借诊费时所受的冷脸，周三嫂心里就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她捂着嘴抽噎着别过脸去。 林嫦儿笑着将铜钱塞到她怀里，“就几天工钱，多了怕你心里又负担，当然了，要是不够，可以先问我大嫂支。” 说着，她又朝顾大嫂交待道：“大嫂……” “知道了三弟妹。”顾大嫂适时应了声，走过来揉揉周三嫂的肩膀，“莫哭了，吃饱了饭才有力气。” “有力气做工，才能赚银钱，有了银钱才能吃好。” “吃的好了，身体也跟着变好，你看，我现在就被我家弟妹养的浑身都是劲儿呢！” “还有我们家小满，从前长得瘦肉，下肢无力，走路都打着弯儿呢！现在你也看到了，那哒哒哒的，想逮着人还得费点功夫。” 顾大嫂絮絮叨叨的安抚着，话糙礼不糙。 周三嫂也停止了抽噎，只朝林嫦儿跟顾大嫂露出感激之色。 安排完这边，林嫦儿便先去了四海酒楼。 因为晚上要去赶海，所有刺身跟生鱼宴便安排在了中午。 食材林嫦儿一早就送过来了，今天吴清丰不在，白少安倒是早早就在酒楼里等着了。 见着林嫦儿，他立马迎上，“林妹妹，咱们什么时候吃你带过来那个鱿鱼？今晚我能同你一块去赶海。” 林嫦儿笑道：“你都熟门熟路了，我说不能你就不去吗？” 白少安嘿嘿笑，林嫦儿也没多说什么，看这会儿时间还早，便先请裴四海跟白少安吃酱香饼。 饼子是她过来的时候才出锅的，她走的快，这会儿还冒着热气，只是到底被裹了一会儿，不是那么脆了。 白少安是个吃货，才吃了一块就遗憾说：“刚出炉的时候应该更好吃。” 话是这么说，一张嘴却是压根没停下来。 林嫦儿就笑，“那你明儿到摊子上来吃。” 白少安嘿嘿笑了笑，道：“林妹妹，咱们这关系，咱们后院那么大厨房，要啥有啥，你就不考虑考虑……” 听他提到厨房，林嫦儿又想起来正经事，朝趁着白少安说话的功夫，赶紧多塞了一大块饼到嘴里的裴四海道：“裴叔，有个事儿，可能得麻烦你。” 裴四海闻言，忙端起茶碗喝了口茶，将嘴里的饼子应下，“你说。” 林嫦儿就把平锅的事儿给说了，“这个锅，除了方便我做饼子，平时也可以用来煎饺子，烤饼，都是很方便的。” 裴四海不是听得很明白，但还是很认真的说：“只要你有图纸，这事儿不难。” 林嫦儿当即便问他借了纸笔，画了个简单的立体图。 费了一番功夫换算了尺寸在上头标好，虽然有些抽象，但勉强是能看懂的。 裴四海看过图纸后，道：“这锅有意思，你要几个？” 林嫦儿想了想，“两个！”一个家里日常用，一个摆摊用。 裴四海点头，“好，那老朽也打两个后厨用。” 说罢，他便喊了伙计上来将事情给吩咐了。 待伙计离开，林嫦儿才想起来了费用的事，“裴叔，这打铁锅的银钱，您从我分红里扣还是我先预付给您？” 裴四海哈哈笑道：“两口铁锅能值多少银钱？老朽这些天吃了你这么多好吃的，就当是送你的了。” “送林妹妹两口锅，让她做更多好吃的吗？”这时，白少安接话道。 裴四海笑的更大声了，“咱们这酒楼的主要菜色都靠她了，咱们自己，就不要再占用她的时间了。” 林嫦儿也跟着笑了笑，“都是顺手的事，再说，这新菜色上来，也总要先找人品鉴的。” 裴四海闻言，整张脸都布满笑意，“若是有机会，我可得把我家里那老婆子给接过来，让她也尝尝你做的菜。” “那感情好。”林嫦儿回他，“届时您早些告诉我婶婶的喜好，我按她的喜好给她安排一桌接风宴。” 裴四海听她这么说，心里更加开心了，“好，好，就这么说定了，锅的事你便不要操心，等打好了，我就让人给你送过去。” 林嫦儿也没再推辞，看了看日头，差不多快到午市的时间了，她得去刺身跟生鱼片了。 白少安虽然平时不着调，但遇上正经事还是靠谱的。 跟着去厨房帮忙，当然，林嫦儿调料汁的时候，他很自觉地便退出门外给她守着。 林嫦儿刀工好，手速快，十份刺身加生鱼片很快便做好了。 至于其他佐菜，是食客自己点的，大都是林嫦儿昨天中午做过的菜色，由大厨上手，林嫦儿就适时从旁点拨一下即可。 等忙完食客这边的菜色，林嫦儿便找了口空锅，将今早带过来的鱿鱼给烤了，看着挺大只的鱿鱼，真烤熟了，也就一盘子。 看后厨的帮工跟大厨都馋的不行，林嫦儿又忍痛分了他们几串，就更少了。 白少安近水楼台先得月，出锅第一串便是他吃的，去雅间的路上，又趁林嫦儿不注意，偷吃了几串，等到了雅间，忙不迭就递了一串给裴四海，“裴叔，快尝尝，简直太美味了，比烤鱼还好吃。” 裴四海主打一个听劝，忙咬了一口，那口感，又香又辣，虽然也是鱼货，却不同一般的鱼那么软。 总之，他有点儿说不上来，但确实是好吃，裴四海连着吃了三串，这才想起来，“这么好吃的美味，给你三哥留一点。” 林嫦儿想到什么，道：“裴叔，这鱿鱼就是得趁热吃的，三哥那边，改天我再做给他吃。” 白少安忙点头，“对对，改天我少吃一点，都让给三哥。” 林嫦儿笑道：“煎炸烤的，上火，也不能多吃，一会儿喝点凉茶。” 白少安吃着鱿鱼应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林嫦儿摇摇头，只当他听进去。 正说着话，雅间的门被推开，来的是今晚要去临水村赶海的5个饕餮客，过来问问有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 林嫦儿都一一回答了，五个人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是他们临走，突然有人看到盘子里还没吃完的烤鱿鱼，问道：“这是什么？闻着好香啊！” 第108章 这个烤鱿鱼能预定吗? “是烤鱿鱼，最晚上才抓到的鱿鱼，刚刚用大火爆烤的。”林嫦儿介绍说。 “鱿鱼吗？”其中有个饕餮客看了看，一副很想吃但又不好意思的样子道：“这东西我之前在南边也见过……”味道嘛，一般般，但他们这个做法他也是第一次见，也不知道有没有特别的。 裴四海见状，客气道：“咱们二东家，对美食一向有自己的见解，不介意我们先动了，几位也尝尝？” 他当真只是客气客气，不想下一秒，已经有饕餮客拿起一串烤鱿鱼咬了一口，跟着就听他大叫道：“水，裴兄，劳烦给我一碗水。” 林嫦儿忙倒了一碗茶递过去。 裴四海心里忧喜参半，忧的是，听少安说，嫦儿告诉他，烤鱿鱼不辣不好吃。 他一开始还抱着点侥幸的，眼下这么一看，确实，已经劝退好一部分人了。 喜的是，剩下的烤鱿鱼能保住了。 只是，好像哪里不对，那位要茶水的食客怎么回事，一边喝水一边继续吃。 明明旁人问他好不好吃，他都摇头的。 与此同时，跟他同行的食客，也看出了端倪来，纷纷拿了一串来品尝。 跟着立马有人道：“好啊，这个老梁，就是故意骗我们的，这么好吃的东西，还说不好吃，肯定是想独占。” “老匹夫为了点吃食，三十六计都用上了，丢不丢人？” 那个叫老梁的见被揭穿了，也不装了，哈哈笑道：“吃进自己肚子里的，才是自己的。我也没说不好吃，我那是好吃到陶醉的摇头。 是你们自己误会了，能怪我。 就是，这烤鱿鱼确实有点辣，若是能再来坛小酒，那就真的快活似神仙了。” 老梁一边说还一边自我陶醉，叫林嫦儿也没忍住，跟着笑了。 这边雅间太过热闹，以至于在隔壁吃饭的跟老梁同桌的饕餮客们都好奇的过来探个究竟。 见几人在这里吃独食，剩下的食客们也纷纷打趣，“好呀，你们几个，面上说过来问问晚上的注意事项，结果就背着咱们自己偷吃美味。” “说好的信任呢？” “老朽再也不敢相信友情了。” 嘴上这么，手也没闲着，盘子里最后几串鱿鱼也被拿走。 有食客吃完后还意犹未尽的抹了抹嘴噌怪道：“裴兄，有这么好吃的东西，还藏着掖着，可就是你的不是了。” “这道菜叫什么来着？再给咱们上一份。” “一份哪够，起码要五份。” “我一个人就能吃一份。” 食客们热情高涨，引得另外一桌饕餮客们也闻声赶过来。 “什么东西一个人能吃一份，叫咱们也尝尝来着。”说话的是陈名。 林嫦儿虽然因为韩越的事，对他感观不太好，但过门就是课，也没有给客人甩脸色的道理。 不过，有裴四海在，也不需要他出面应酬。 裴四海这会儿是有些心疼那半盘子烤鱿鱼的，不过见烤鱿鱼这般受欢迎，他心里也很欣慰，只是，“是咱们二东家新研制的烤鱿鱼。” “别磨蹭了，赶紧给咱们上菜就是了。”有食客急了。 裴四海赔笑道：“实在是抱歉，这鱿鱼就这么一条，原本只是想咱们自己解解馋的，没想能受到大家青睐，裴某在此跟大家赔声不是。” 他这话说完，吃到烤鱿鱼的，纷纷觉得自己赚了，没吃到的就不依了。 “那不行，既然都遇上了，咱们高低也得尝尝才行。” “裴兄，你知道咱们银子不是问题，只要东西好吃。” “对对，你开个价就是。” 这是以为裴四海要坐地起价了。 眼见着裴叔就要招架不住，林嫦儿这才站出来道：“诸位听我说一句，不是裴叔不愿意给大家上这道菜。 而是，今儿确实只这么一条鱿鱼，咱们属实是变不出来。 还请大家见谅。” 缓了缓，她就继续道：“大家接下来不是陆续要去赶海吗？这犹豫就是我昨晚上赶海的收获，大家若是喜欢，不妨多留意，若是自己亲手赶到的，是不是更加美味？” 今晚要去赶海的几位，立马被说服了。 剩下的就有些遗憾，但自己亲手抓的，确实更有成就感。 可有一批是排在第四天的，就比较着急。 那几人商量了一下，道：“刺身跟生鱼片能预定，这个烤鱿鱼能预定吗？” 林嫦儿惊了惊，什么预定铁板烤鱿鱼？ 街边小吃当米其林定制菜来吃嘛？ 不过，她点头，“当然能。” “好，那我们先预定，二东家今晚赶海赶到的鱿鱼我们都包圆了。” 林嫦儿道：“成，但是咱们事先说好，我也不知道今晚能不能赶到鱿鱼，若是没赶到，你们也别失望，我先给你们记着。” 那5人互视一眼，道：“成。” 说罢，那5人，深怕叫旁人抢了名额似得，忙派了个代表掏出一锭银子递给林嫦儿，“这是定金。” 林嫦儿将银子转交给裴四海，“裴叔，劳烦您给记记。” 掐头去尾，两帮人都搞定了。 中间两天去赶海的又不依了，“那咱们怎么办？” 陈名刚好是第三天的，他自来圆滑，眼下又知道了白少安的身份，当然不介意卖他个人情。 帮着调和道：“咱们也就是明后两天的事，况且今晚的被预定的，不是还有明晚，后天晚上，大后天晚上的嘛！” 他这么一提醒，两帮人也纷纷付了定金，预定了明后两天的，若是没赶到，就按照顺序延后。 好说歹说总算将人都送了出去，林嫦儿将之后收到定金也一并交给裴四海，跟着笑道：“这定金，都能买好多条鱿鱼了。” 裴四海抚着须道：“嫦儿，这烤鱿鱼，你打算卖多少钱一份？” 林嫦儿看着那十两一锭的定金，有些发愁，刺身跟生鱼片卖30两，那是在后世也一样不便宜，但是烤鱿鱼，难道卖20两？ 是不是有点儿黑？ 可人若是卖的太便宜了…… 林嫦儿为难了一会儿，将球踢还给裴四海，“裴叔觉得呢？” 第109章 我被孤立了，我不开心了，我要闹了 裴四海摸了摸山羊须，思考了半晌，“10两如何？” 林嫦儿顿了顿，10两的话，放在这个时代其实也算合理。 现在的打鱼技术跟人工养殖技术都还没有后世这般发达。 主要是，这个吃法，在这个时代也是独一份，虽说，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技术含量，但谁叫她是来自几千年后，虽说不是博览上下五千年，好歹掌握了一些能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的知识。 再则，他们本身走的也不是小吃摊的路线，贵一些也正常。 林嫦儿点头，“就照裴叔所言，烤鱿鱼这道菜色也可以跟刺身和生鱼片一起放出去预定了。” 裴四海颔首认同，似乎是想到什么，又道：“嫦儿，关于食材，你有没有别的想法。” 市场上虽然也能买到，但这海货很容易死在半路上，带回来就不新鲜了。 而且，嫦丫头似乎天生运气就比旁人要好些，总能抓到些市场上极其少见的海货。 物以稀为贵嘛！跟她说的那个饥饿营销也确实匹配。 只是她亲自下海去抓的，固然是新鲜，但她一个小姑娘，到底是精力有限，且总也还有不方便的时候。 裴四海也是有儿有女的人，跟林嫦儿相处久了，看她天天晚上泡在海水里，也怪心疼的。 林嫦儿知道裴叔是在关心她，心里挺感激的，眸子转了转，思索片刻，到底是没有把昨儿才请了人，人家今儿就想着撬她生意的事给告诉他们。 只道：“有倒是有的，浅海能打到的鱼的品类跟数量到底是少，若是有自己的渔船，能出海的话……” “林妹妹想出海打渔？”白少安睁大眼。 林嫦儿抿了抿唇道：“首先，我得有艘船，有了自己的渔船，收获量大了，这个海货的生意才能往内陆做，当然，不论是干货还是海鲜，行商的线路必须要先打通才行。 眼下嘛，我先请几个人看看。” 白少安的眼睛睁的更大了，又想起那天晚上，她将龙珠送给三哥时说的话，这会子总算明白过来深意。 裴四海见她心里是有打算的，买船出海这事儿，他也无法参与，便没再多言，又摸了摸下巴的胡须，想到什么，笑道：“差点儿忘了，昨儿你让人带回来的红糖我尝过了，还让人从其他店家那里买了红糖回来比对。 品质跟咱们的，完全没法比，老朽以为，这个生意能做。 只是，这两天，三爷有事忙，具体咱们还得等三爷回来才能定。” 白少安闻言不满道：“什么，裴叔你已经收到林妹妹做的糖了，怎么也不给我尝尝……” 跟着，他嘴一瘪，跟个六七岁的小孩似得，一副，我被孤立了，我不开心了，我要闹了那种表情。 林嫦儿被逗笑了，“昨儿才半干呢，裴叔不是安排了马车送我回去，我就装了几块，先看看样。 往后咱们都是要做糖块生意的，别说红糖了，你要啥糖给你做啥糖。” “真的真的？”白少安是个吃货，立马就被哄好了，巴巴的凑到林嫦儿面前。 林嫦儿认真的点了点头，“当然……”无论做什么，总要有人试吃的嘛！何乐而不为。 白少安得到了保证，开心了。 美滋滋的帮林嫦儿倒了碗茶，那模样，十足十的殷勤。 裴四海都看不下去，别过脸去。 林嫦儿又道：“除了红糖，还有饴糖，我昨儿收了麦子回来试做，顺利的话，7-8天左右能出糖。” 裴四海眼前一亮，“饴糖也能做？”相比于红毯，饴糖老少皆宜，价格上也实惠一些，而且，只卖红糖到底单一了些。 林嫦儿颔首，“正常来说，没问题，饴糖还能做叮叮糖，化开了吃能止咳。加芝麻，桂花，放进小磨具里，还能做芝麻糖，桂花糖，加米花，还能做米花糖。 不过眼下，咱们先忙酒楼的事，等酒楼运作正常，再来规划不迟。” 裴四海听着她的话，难免就想起了远在西北的老妻，她是最爱吃甜食的。 年轻的时候，两人都在裴家做下人的，虽然裴家并不苛待下人，但到底也是舍不得，逢年过年，主家有赏赐了才会买上一块。 如今他做了管家，老妻虽然早不在主母跟前当差，但夫人信任他们夫妻，府里若是有事，老妻也是要回去帮衬，故而不能跟着一起南下。 到底还是有些遗憾的，不过，等嫦丫头把她嘴里说的这些糖都做出来，他自个儿掏腰包，给老妻买上一大包，走最快的镖局给寄过去，老妻定然也能高兴。 这么想着，裴四海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许多。 林嫦儿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看了看天色，下午还要教家里人认字，故而没再啰嗦，起身告辞。 裴四海照旧要安排活计送她，林嫦儿觉得不好意思，便给婉拒了。 裴四海也没勉强，只笑笑说：“嫦丫头，往后你每天两地跑，就没想过自己买辆驴车或是牛车？” 林嫦儿一愣，她这生意也才做了没几天，自然是还来不及想的。 况且，虽然她手上是有了些银钱了，买车倒是也够，但如今她当家做主，到处都是花销，总是觉得不够。 林嫦儿这么想着，打趣说：“眼下囊中羞涩，等着裴叔带我赚大钱，下个月再买呢！” 裴四海哈哈笑了笑，点了点头她，“那在你自己买车前，就不要推辞了。” 白少安也劝道：“是呀林妹妹，虽说回临水村这路也不算远，但走走也够呛，况且，今儿晚上，你还要费神呢！早些回去，也好歇歇。” 林嫦儿推辞不过，只得应下。 上车前又让裴四海转告几位今晚过去赶海的饕餮客，直接过去她那边吃晚膳，酒楼这边便不需准备了。 到底是收了10两一个人的团费的，只含个宵夜，还是他们自己抓的食材，也属实黑心了些，林嫦儿心里过意不去。 裴四海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 马车跑的比牛车快些，一刻钟多一点的时候便回了临水村。 还没到顾家呢，林嫦儿就听外头传来闹哄哄的吵闹声，挑开窗帘一看，远远就见一伙人围在顾家外头…… 第110章 姑奶奶我绝户头还没怕过谁 林嫦儿皱眉，除了杨翠花，不做她想。 她心里有些烦躁，有完没完，是非得全家关进去才能消停？ 这么想着，她又同帮忙赶车的伙计说道了一声，伙计赶忙又加速。 到了顾家门外，林嫦儿不等伙计搬出车凳，先行跳下车，大步朝那人群走去。 等走近了，看到自家大门紧闭着，徒留杨翠花以及，看着应该是她从娘家搬来的救兵，左右是七大姑八大姨这么些人在门口哭闹。 林嫦儿又放心了些。 昨晚上，顾母虽然跟她表示自己要立起来的想法，但到底还只是个实习生，杨翠花跟她娘家这些可是老无赖了。 总该给实习生一个适应的过程，今天这招釜底抽薪用的就挺好的。 他们闹他们的，顾家人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林嫦儿不着急了，趁着这些人没发现她，甚至还有了心情看热闹。 只见老无赖杨翠花，泼皮似得瘫坐在她家门口，大声哭着，“林嫦儿，你个没良心的，你叔跟你爹，好歹是亲兄弟，你竟然伙同外人把他关起来。 还不叫我们探视，你是不是要害死他，害死我们全家，要我们林家绝子绝孙才能甘心。” 然后，跟着她一起来闹事的也不知道是七大姑还是八大姨的便跟着喊：“林嫦儿，做人不能太自私，眼下大错还没造成，你出来好好同你婶子道个歉，再去县衙把你叔接出来好好养着，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杨翠花跟着又哭道：“我们当初也是一片好心，怕你年纪小，遭人谋算，失了大伯哥辛苦攒下的家业，才按规矩接管过来。 怎么就叫吃绝户了？” 又一个不知道是她娘家什么人的公鸭嗓跟着喊话，“你叔婶要是真吃绝户，哪能让你嫁到顾家来，一个村的，有什么事，喊一声就能帮衬。 你出去打听打听，那些真被吃绝户的姑娘，多少被卖进花楼的。” 听到这里，林嫦儿皱了皱眉，这瓜馊的，不好吃。 这热闹，辣眼睛，没法看。 就连送林嫦儿回来的伙计看的都直摇头，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这伙计是个正直的小伙子，加上眼下林姑娘已经是他们酒楼的二东家了，虽然不是他们的主子，但好歹是自己人。 眼睁睁的看自己人被欺负，这肯定能不能忍，他抢在林嫦儿开口前呛声道： “照你们这么说，吃了人家绝户，没把人给卖进青楼，人就还得反过来谢谢你们了？” 摇了摇头，“啧啧”两声，“脸大的你们，怎么不去卖脸盆？” “再说了，人已经送到县衙大牢了，你们这么能，怎么只敢在人家大门口闹？” “人林姑娘是什么品种的冤大头吗？有本事你们上县衙大牢门口闹去啊？看狱卒大哥们不给你们打出来。” 林嫦儿惊了，哦豁，输出这么猛的吗？是她的嘴替没错了。 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那伙计则仍旧一副，咱们是自己人不用客气的表情。 杨翠花也惊了，看着这个穿着类似酒楼跑堂衣服明显没前几日那几个男人看着尊贵的的陌生小伙子，心想，这林嫦儿，是真的藏都不藏了，什么人都往家里带？ 真的是脸都不要了。 “你谁啊？”杨翠花原本对着顾家大门坐的，立马转过头来，盯着伙计。 杨翠花的七大姑八大姨们也发现了，跟着追问道：“你是林嫦儿什么人？这么着急维护她，该不会也是她相好的吧？” 伙计也惊了，哦豁，是他大意了，骂人这么脏的吗？撩起袖子正准备跟她们大战一场。 这群婆娘却像是认定了一般，哈哈笑起来，“这不知道几手的破鞋，你也敢要啊，哈哈哈……啊……” 只她们笑的正欢呢！忽然脸上就被泥巴糊了一大块，跟着尖叫此起彼伏。 “啊，谁啊，谁扔我！” “好臭啊，怎么还有狗尿的味道。” 林嫦儿又从路边田埂上挖了一坨淤泥朝那几个嘴臭的八婆扔过去，一边扔一边骂：“叫你们嘴臭，不是叭叭叭的厉害的很吗？吃屎吧！” “一个个的，眼脏心也脏，姑奶奶我绝户头还没怕过谁。” 趁着七大姑八大姨还在理脸上的淤泥，狠狠撞开人群，一把薅住杨翠花的头发就将人往里边的田里拖。 “啊，救命啊，林嫦儿，你想干嘛，救命啊，林嫦儿疯了，林嫦儿杀……咕噜咕噜……” 正嚎着呢，人已经被林嫦儿按进了稻田里。 眼下正是稻子灌浆的时候，田里蓄着水，林嫦儿发了狠的将她的脑袋按在田水里，“昨儿也来闹，今儿也来闹，不想我安生，你也别安生了。” “既然是好心接管，那就把我的家产都给还回来，说不准我开心了，还能去县衙给你那个狼心狗肺的男人说句好话。” “否则，你姑奶奶我现在上头有贵人，大家就这么耗着吧，一日不开堂，你男人就在大牢里关一日，看谁熬的过谁。” 说完话，林嫦儿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这才将杨翠花又拉上来。 杨翠花连着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又朝林嫦儿破口大骂，“林嫦儿，你忤逆不孝，你不得好……啊……”死。 死字还没出口呢，又被林嫦儿薅着头发按进田里，“忤逆不孝？我孝敬婆母，妯娌和睦，友爱叔侄，哪里不孝？” “不孝敬你跟林家这一群强盗？” “你他娘的，我爹留下的家产都被你们吃尽了，还想吸我的血，吃我的肉，我他妈的辈子欠你了？这辈子才会遇上你们这样的亲戚。” “哦，我差点儿忘了，咱们绝亲了，断亲书都写了，县衙都盖过大印了，你是怎么好意思跟我说这个孝字的？” 说完，又将人拉上来拍了拍手，“杨翠花，你给我听好了，咱们这事儿还没完。” “不要以为一直没说，我当初被人打伤脑袋差点见阎王的事儿就没发生过。” “我今天也明明白白告诉你，那天我出门的时候，看到林大山鬼鬼祟祟跟踪我了，我现在就怀疑是林大山谋财害命，打死我好再让你们发一笔死人财！” 第111章 有本事你上来呀! 林嫦儿这话说完，不止杨翠花，便是连她从娘家搬来给她摇旗呐喊的七大姑八大姨也齐齐都惊了。 死后婚配的事，民间一直都是有的，民不举官不究。 但要是活活将人打死了再去配，那可就不一样了。 那是谋财害命啊！都不是蹲大狱这么简单，严重了是要砍头的。 七大姑八大姨们面面相觑，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也没动。 杨翠花就更加了，呛进嘴里的水都忘了吐，足足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急急反驳道：“放你娘的狗屁，你自己运气不好摔伤了脑袋，别想往我们头上赖。” 她虽然一整个凶神恶煞的模样，仿佛越凶越有理。 但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眸光也乱飞，压根不敢对上林嫦儿的。 这副表现，林嫦儿还有什么好不明白的。 原本她手上是没有证据的，但她也想不出来，除了他们还有韩越还有谁会想着这么恶毒的路数的。 加上原主濒危的时候，林家人的反应，以及小金鱼当时从他们那里听到的话。 现在再结合杨翠花的表现，便八九不离十了。 可惜她刚穿过来那会儿，兵荒马乱的，原主留给她的关于这一段的记忆就十分模糊，才叫他们逍遥法外。 而今事情过去那么久，再要追查起来，难度可想而知。 不过，这是不是也可以算在吃绝户上？ 眼下林缺德就在县衙大狱关着，也不知道裴叔有没有法子让他的朋友帮着吓一吓林缺德。 林缺德那混账玩意儿，也就是窝里横，去到外面怂的很。 这么想着，林嫦儿扯了扯嘴角，阴恻恻的看着杨翠花，带着点威胁的意味道：“是不是赖在你们家头上，你自己心里清楚。” “有句话说的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坏事做多了，一时侥幸，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既然你们林家跟那吸血蚂蟥似得赖在我身上甩不掉，那我也不甩了，不就是谁狠谁赖，谁有理吗？来呀，谁怕谁啊！我这个人没什么其他毛病，就是记仇，从今天开始，你们全家最好每时每刻都给我睁大眼别松懈……” 杨翠花原本就因为被她点破之前瞒下的龌蹉心思而乱了心神，眼下又被林嫦儿这么盯着，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杨翠花哆哆嗦嗦支起身来，手脚并用爬回她那七大姑八大姨身边，抓着其中一人的裤脚，仿佛就有了靠山似得。 颤着声指控说：“姑妈，姨母，你们都看到了，这个林嫦儿，她就是魔鬼，她简直……啊……什么东西，谁泼我水……” “不是啊，不是水，温的，什么东西？” “看后面。” 杨翠花控诉到一半，头顶又浇下来什么东西，她那什么姑妈跟姨母也被兜头浇了一脸。 一群人原本还疑惑是什么东西，直到有人提醒后面。 众人抬头，就见顾家围墙上，站着几个小团子，正对着她们嘘嘘。 林嫦儿也闻声看过去，看到是小满，小牛，小山，小树，大头几个。 其中顾小满最皮，一边站在墙头上撒野，一边还朝底下的人叫嚣，“欺负我婶婶，吃屎吧你们！” 林嫦儿忍着笑，场面有些不堪入目，却极其解气。 气的杨翠花几个跳着伸手想去教训几个小的。 可她们压根够不着，只能气的在墙角下破口大骂。 “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给老娘下来。” “顾家的，你们家里人都是死的吗？放任野孩子爬人头顶撒尿。” “断子绝孙的东西，下来。” 顾小满跟林嫦儿待久了，早不是从前那个胆小的小包子了。 她们越是急得跳脚，他脸上的笑容越是灿烂，也不理会她们骂了什么，反而是朝她们做鬼脸，“略略略，够不着，够不着，有本事你上来呀！” 激的杨翠花几个遭了灾的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的，可又无可奈何。 但到底是气不过，就站在墙根下继续跟几个小的对骂。 林嫦儿扶着额，很努力才没笑出声。 又想，也不知道是哪个孩子出的主意，倒是没看见小金鱼，顾四郎周礼徐棍儿几个，小金鱼林嫦儿是知道的，这孩子早慧，肯定是放不开。 至于顾四郎跟周礼徐棍儿，总归是年纪大一些，没跟几个小的这么放肆了。 她正这么想着呢！ 就见小金鱼几个也爬上了墙头上，几人合力抬着只木桶。 也不知道是谁骂了声，“天天就知道骂街，好好洗洗嘴吧，泼妇。” 然后那木桶被抬起，哗啦一声，黄色的液体兜头浇了墙根底下的几个妇人一身。 旋即，墙根下响起震彻云霄的嚎叫。 最后，杨翠花跟她的泼妇团，打又打不过，骂也骂不过，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她们一走，顾家的大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一群孩子从里面冲出来。 有喊“婶婶”的，有喊“娘”的，还有喊“嫂嫂”的，只无一例外的，全围着林嫦儿转。 顾小满还一副邀功的表情问她，“婶婶，小满腻害吗？” 林嫦儿手上还都是泥巴呢，只能朝他笑笑，“可厉害了，我们小满。” 顾小满便昂首挺胸，婶婶夸我了，我最厉害。 至于送林嫦儿回来的伙计，早就看傻眼了，还能这么玩的吗？ 所以说，泼妇还得是让小孩来磨？可真是长知识了又。 顾四郎跟徐棍儿到底年长些，看到伙计，忙去后院打了清水来，将门口的路冲了一遍。 又让林嫦儿洗干净手，客客气气的将伙计给迎进去。 顾二嫂早早听到了动静，倒了茶水，摆好茶点在堂屋里等着，见到林嫦儿就朝她温柔笑。 林嫦儿唤了声“二嫂”，一点也不觉得顾二嫂是个哑巴会丢人，反而主动同伙计介绍说：“这是我二嫂，她有哑疾，暂时没法开口说话，但她心里是欢迎你的。” “刚刚在外头，谢你仗义执言，你在这里喝口茶水歇歇脚，有事就喊我，或是外头的孩子们都行。” “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这个伙计并不是昨天送林嫦儿回来这个，但是他听昨儿那个回去说了，顾家烧的点心十分好吃，差点叫他把舌头都给吞掉。 伙计看林嫦儿往厨房的方向去，心里不免期待起来…… 第112章 就是要这种恨极了我又干不掉我的爽感 其实，原本是该推辞的。 不过他也不是为了这口吃的，这不是，万一回去，同伴们问起来，他要是什么都没吃回去，不是给他们二东家丢份子吗？ 伙计很快说服自己，心安理得的喝水吃点头，时不时看看外头，坐在沙田边叽叽喳喳说话的小萝卜们。 莫名的就有些羡慕。 厨房隐约透着火光，锅里还冒着热气。 林嫦儿走进去的时候，就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她顿了顿，一时没想起来，就问正在烧火的顾母，“娘，做什么呢？” “嫦儿回来了，刚刚在外头没吃亏吧？”顾母从灶膛下走出来，没着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先问了杨翠花这些人的事。 林嫦儿摆手，“没事儿，我好着呢，倒是杨翠花几个。” 林嫦儿忍了忍笑，继续说：“叫几个孩子好好教训了一顿，应该能消停一阵子了。” 顾母抿了抿唇，朝她笑道：“那便好，原本，我跟你大嫂是想跟她们闹一闹的，但是她们人多，我便想着，干脆关上门来不搭理，叫她们只能对着空气叫阵。” 谁想，这些个孩子反倒更有主意，虽然是馊主意，但杨翠花几个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林嫦儿弯了弯唇，毫不吝啬的夸奖道：“娘做的对，撕架的时候还是得衡量衡量，咱们占上风的就明着跟他们撕，咱们要是落了下风，那就像今天这样躲起来，让她们骂去。” “反正，她们多骂两声，咱们也不会少一块肉是吧？” 最主要的是，只要我忍的住不搭理，你们就只能自个儿气急败坏的跳脚。 撕逼扯架嘛，要的可不就是这种恨极了我又干不掉我的爽感？ “你说的是，娘记下了。”顾母听自己被夸了，心里也甜滋滋的，脸上笑容更加明显。 林嫦儿还记挂着锅里的东西，又将话题转回来，“娘还没告诉我锅里做了什么呢？” 顾母见是躲不开了，只好挠挠头，“你这两天不是都留了些磨好的豆子给我，让我看看能不能做豆腐吗？” 林嫦儿点头，可这闻着不太像豆腐啊！ 顾母继续说：“娘脑子不好使，没做出豆腐来，但这东西挺像豆腐的也还挺好吃的，昨儿你回来的晚，家里人多，就没留，今儿我就想，做了给你瞧瞧，这东西咱们能不能也做着卖。” 顾母一边说，一边打开锅盖。 跟着，林嫦儿就对着锅出神了好一会儿，跟着一把抱住顾母，“谁说娘脑子不好使的，这是豆花啊！我原本还想着等空一些，再来探究探究做法，谁想娘已经先做了出来。” 顾母睁大眼，“那这东西也是能拿去做营生的？” 林嫦儿点头，“当然能，可以是甜口也可以是咸口，甜口加白糖，咸口，加香油酱油葱，可好吃了，你们昨天是怎么吃的？” 顾母腼腆笑道：“我也没多想，昨儿是加的糖，孩子们都能吃两碗。” 林嫦儿倒不觉得意外，这个时代物质匮乏不比后世。 人们日常能接触到糖的机会少之又少，加上又是孩子多，就更好理解了。 林嫦儿想到什么，道：“裴叔今儿还是让人驾车送我回来的，那位大哥这会儿就坐在堂屋里喝水，一会儿正好可以请他喝一碗。” 缓了缓，大约是觉得不够郑重，又道：“娘，咱们今晚要用的饺子跟饼有做好的吗？” 顾母点头，“要多少，我去拿。” 林嫦儿想了想，说：“拿四个芹菜肉饼吧！然后割一点肉丝，再煎个蛋。” “好，你帮娘看会儿火，娘去弄。” 最后，那伙计在等了一刻多钟之后，吃到咸豆腐脑，芹菜肉饼，肉丝煎蛋浇头。 连根葱都没剩下，若不是外头一群小娃娃看着，那伙计还想舔一舔碗底。 不过到底是比昨儿那个同伴多吃了一碗豆花，伙计在跟顾家人礼貌道谢之后，心满意足的驱车回了四海酒楼。 才一下车，他便跟几个同伴聚集在一起，把自己今儿在顾家遇见的事儿都给说了。 然后就有伙计说：“难怪咱们二东家一个女儿家家的出来抛头露面讨生活，也是真难。” 那伙计便附和说：“谁说不是呢！可咱们二东家，是真的有能耐，也能忍。不然，你们想啊，小姑娘家家的，一夕之间被至亲吃了绝户不说，连身后事都给安排上了，哪里想的开啊！” 一群伙计忙不迭点头。 旋即有人叹息说：“好在二东家有本事，现在又遇见了咱们三爷，以后这日子也有盼头喽。” 一群人又是认同的点头。 跟着又有人问：“昨儿阿四送二东家回去，吃了煎饺跟肉丝浇头，老六今天是什么，二东家肯定不能让你直接回吧？” 被点到名的阿四便附和说：“对呀对呀，老六你快说说今儿吃了什么？” 来了来了，他们不知道，老六忍着等这一刻等了许久了，主动提起多掉价啊！ 眼下见他们问起，老六不疾不徐的舔了舔唇角，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道：“我今儿啊，喝到了豆花呢！还有芹菜肉饼，肉丝浇头。” 其他伙计闻言，就激动的搓手，争前恐后道：“改明儿该轮到我送了吧？” “明明是我，小八，你敢跟我抢，我跟你急。” “不是啊，你们是不把我老五放眼里了吗？” 一群人正闹着，头顶突然响起一个温和的男声，“吵吵嚷嚷的，闹什么呢？” 众人抬头一看，见是裴四海来了，忙恭恭敬敬行了礼。 这些人原本并不是跑堂的伙计出身，而是吴府的护卫，跟着裴四海一道过来，一是为了夫人办事，二是接应三爷的。 裴四海平日里跟他们相处时也大都不会摆架子，故而，阿四跟老六他们便痛痛快快把事情都同裴四海说了。 裴四海听完哈哈大笑，“合计着，你们都是盯上嫦丫头的厨艺了？” 几个伙计便憨憨笑，一脸期待的看着裴四海。 裴四海摇摇头，“美的你们。”也就这段时间了，等下个月，嫦丫头就该置办自家的车了，裴四海也就随他们去了。 只是，他刚刚似乎隐约听到什么吃绝户连身后事都给安排上了，也没听清。 便摆摆手，示意他们都散了，又单独留下老六。 而远在临水村的林嫦儿，全然不知道，驾车送她这差事，已经成了香饽饽。 第113章 送了一车笔墨纸砚 老六话多嘴又快，裴四海都问了，自然没藏着掖着，一股脑就将今日去顾家的所见所闻都给裴四海说了。 裴四海听他说林嫦儿没吃亏，心下稍安，又着重问了一嘴林嫦儿被人打伤脑袋差点没了这件事。 老六对这件事所知不多，就挠挠头，“东家，我也就是听二东家提了这么一嘴，说是那个无赖亲戚的儿子那天悄悄尾随她什么的。” “再多的，二东家没说，那泼妇自然不会认不会说。” “所以，更具体的，我便也不清楚。” 裴四海点了点头，摆手，老六便自顾做活去了。 裴四海却抚了抚山羊须，他从前跟着主家走南闯北，也是见识过某些地方的彪悍民风的。 很多事，他管不了，也没法管，但嫦丫头不一样。 这丫头精明又爽快，撇开双方之间的利益合作，他是真心当做晚辈来关怀的。 所以回头还是得问问嫦丫头，究竟是怎么回事，该查还得查，人身安全必须得保障。 此时林嫦儿正在教大家算术，她回来的时候，顾大郎跟顾二郎上山去砍野生甘蔗了，所以不在，这也是，顾母关门假装掩耳盗铃的原因之一。 不过兄弟俩倒是在下午上课之前赶回来了的。 只是因为今晚要带那五位饕餮客去赶海，所以林嫦儿把课间的休息时间给取消了。 等到下课，周婶子请来帮忙的几个妇人也正好到，也都算是熟人，小山小树大头三人的娘，小花嫂就住在隔壁，主动要来帮忙，还有周三嫂也背着周木过来帮忙。 周婶子提前跟林嫦儿打过了招呼的，只要不耽误事，林嫦儿自然也没意见。 毕竟，知根知底的，总比再找个搞事的来叫她省心。 周木已经能自己走路，只是这个时代物资太匮乏，孩子营养跟不上，发育也比较迟缓，走起来总是有些没劲。 不过顾家孩子多，彼此也都算友爱，所以周木一到顾家，便叫几个小的带着去沙田那边玩了。 是的，沙田除了是林嫦儿上课的道具之外，也是几个年纪小的孩子平时的快乐源泉。 林嫦儿也看不懂，但小孩子的快乐可能就是这么简单，但是抓把沙子，看着沙子从手指缝里溜走，也觉得好玩。 周三嫂看周木并没有被排挤，又有周礼在一旁看着，也就放下心去干活了。 晚上的菜单是林嫦儿跟顾母，顾大嫂还有周婶子一起讨论的。 主要是土菜跟山货以及河鲜为主，河鲜有炸小鱼，泥鳅炖豆腐，爆炒田螺。 泥鳅跟田螺都是村上孩子们抓的，林嫦儿让顾母以市场价买回来。 山货是运气好，村上的猎户正好打了几只野兔，山鸡，山麂回来，顾母便给包圆了。 林嫦儿就做了麻辣兔头，山鸡炖蘑菇，红烧山麂肉。 土菜有蒜泥马兰头，荠菜炒豆腐，主食有米粉饼配菜红烧肉笋干以及面疙瘩。 晚餐准备的差不多，白少安跟5位饕餮客也正好到了。 不过叫林嫦儿意外的是，吴清丰也一起来了。 只是林嫦儿这会儿正忙碌着，两人便没说上话，不仅如此，白少安还主动帮忙招呼那5位来赶海的饕餮客。 而那五位，也是热情的很，说是第一次登门拜访，总不能空着手来。 所以五个人你买一点，我买一点，买了将近一车的礼物来。 林嫦儿见他们将东西往下搬的时候，忙就阻止了，人家给了银子来玩的，这礼物她怎么还好意思收？ 吴清丰早猜到她不会收，在一旁笑笑，“你先看看都是什么再说。” 林嫦儿一顿，礼都是用盒子包着的，她也看不见啊，当着客人的面拆，多不礼貌？ 好在，当即就有人主动道：“咱们几个也不知道买点什么好，还多亏了裴兄提醒，说是二东家家里有好几个适龄的孩童，我们就想着买点书啊，笔墨纸砚什么的。” 然后又有另一人接话说：“都是便宜货，二东家就当是给孩子练手用了。” 其他三人也附和说：“对对对，二东家就别推辞了，我们啊还是捡了便宜的，第一个来，又有裴兄提点，这后头的就得头疼了。” 说着，他们五人哈哈笑起来，仿佛真的捡了什么大便宜似得。 跟着又有人嗅了嗅空气，说：“好香啊，二东家都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快带我们去瞧瞧。” “就是就是，我刚刚就闻到了呢！” “我这脚一沾地，肚子里的馋虫就被勾动了，二东家不会要跟我们在这里僵持着让我们饿肚子吧？” 都是人精了，说话也极其讲究，林嫦儿再拒绝，反而是不识好歹的。 “那我就替孩子们，谢谢各位了！”林嫦儿礼貌道谢，忙将人往院子里引，一边走一边介绍，“我想着各位这些年什么好吃的没吃过，来了咱们这，自然是尝尝这边的土货，所以也没准备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些土菜。” 说着，她报了几个菜名。 马上就有人激动起来，“二东家属实是有心了，我等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林嫦儿也不再废话，将人往堂屋里领，先上了茶水。 林嫦儿亲自给倒的茶，“诸位平日里必然喝惯了名茶的，今日也尝尝咱们这山上的土茶叶。” 饕餮客嘛，本来就吃个新奇，个个都十分给面子，端着简陋的茶碗慢慢品起来。 赞美的话也不要钱似得说，林嫦儿倒是没当真，只客客气气的陪着说了会儿话。 小金鱼便跑过来说：“娘，阿奶问可以上菜了吗？” 林嫦儿见他们的茶碗也差不多都空了一半，便点头说：“上吧！” 他们五个是客，所以单独在堂屋的会客厅吃的。 吴清丰跟白少安则是跟林嫦儿一起吃，顾家本来人就多，加上今天又请了人来帮忙，剩下的人，两桌都不够坐。 好在乡野人家，都是朴实的多，盛了大米饭，伴着汤汁夹一两筷子菜，随便找个地方坐着都能吃。 尤其是周三嫂跟小花嫂，两人都只是拌了点汤汁，就带着两个孩子坐在后院的大石头上吃。 小山小树大头几个的娘见状，也纷纷带着孩子去了后院…… 第114章 你想让少安来做夫子 林嫦儿知道她们是不好意思，可她们是付出了劳动的，她既然留饭了，自然没有区别对待的道理。 摇摇头，搬了两条长椅到后院，又跟徐棍儿把水缸的盖板给抬出去放上头，就成了一张简易的桌子。 跟着每样菜都装了一盘子端出去，然后客客气气道：“我才当家不久，也没个经验，不知道家里还缺桌子少椅子的，今儿就委屈几位嫂子，想吃什么爱吃什么尽管吃，咱们饭菜都是准备的够够的，吃完了再去前头装，不用替我省着。” 几个妇人直说不会跟她客气，让她也赶紧吃饭。 林嫦儿自然知道她们说的只是客套话，在乡下，吃席多吃点都是要叫人说道的。 所以，小花嫂跟周三嫂几个，嘴上这么应和着，手上却并没有行动。 好在林嫦儿早有预料，带了公筷过来的。 就先朝小周木招招手，“小宝，来婶婶这里。” 小家伙端着木碗，拿着木勺，见她叫自己的名字，先看了看娘亲，周三嫂还想着以后让自家小宝跟着林嫦儿认字呢！ 自然是愿意周木跟林嫦儿多接触的，便跟儿子点点头，“婶婶叫你呢，去吧！” 周木这才端着碗哒哒哒跑到林嫦儿跟前，奶呼呼的喊了声“婶婶”。 林嫦儿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小宝喜欢吃什么？” 周木歪着脑袋，又去看娘亲，林嫦儿见了，便点了点他鼻子，“不用看娘亲，婶婶给你夹。” 周木眨巴眨巴眼，“肉肉。” 林嫦儿看了眼桌上的菜色，他们吃的跟招待客人的并不全是一样的，乡野人家，土菜什么早就吃腻了，野味也不如猪肉来的实在。 所以，林嫦儿另外又炒了一大锅红烧肉，泥鳅炖豆腐也换成了卤鸭，米粉饼也没要，笋干炒肉直接当菜，面疙瘩换成青口汤，因为孩子多，林嫦儿还特意做了蛤蜊蒸蛋。 林嫦儿给他夹了三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吃完肉肉再吃一点菜菜喝一点汤好不好？” 周木看着碗里三大块肉，开心的眼睛快眯成条缝，点点头，奶奶说：“好，吃菜菜，喝汤汤。” 林嫦儿又揉揉他脑袋，“对，什么都得吃一点，才能快快长大。” 周木舀了一勺子汤汁拌饭塞进嘴里，囫囵说：“对，长大。” 安置好一小只，林嫦儿又将小牛，小山小树大头几个喊过来，他们四个毕竟都是六七岁的年纪了，也不需要林嫦儿帮着夹菜。 只是因为各自的娘亲都有交待，所以才畏手畏脚的。 林嫦儿也没多话，只说：“今天，嫂嫂交待你们一个任务，就是帮嫂嫂把这桌子菜都吃完，能完成吗？” 小牛，小山小树大头几个先是一愣，跟着忙不迭点头，“能，嫂嫂就放心吧！” 说罢，各自过去拉着自家娘亲过来吃菜。 周木原本乖乖的依偎在娘亲身旁吃饭的，看哥哥们都去拉自己的娘亲，觉得好玩，也闹着要周三嫂一起过去。 周小牛把自家娘亲拉去桌边之后，就主动去邀请周三嫂跟周木。 大大小小终于一起围在了简易桌子旁，敢伸筷子了。 林嫦儿也总算是放下心来，正要折返吃饭呢！就见吴清丰从厨房后门走出来，手上还端着两碗饭。 林嫦儿一愣，吴清丰走过来，将其中一碗菜多饭少的递给她，“顾大娘怕你忙起来顾不上吃饭。” “谢谢！”林嫦儿接过手，大大方方夹了一个炸小鱼塞进嘴里。 吴清丰也端着饭跟着吃起来，他虽然是世家公子出身，但也跟着他姨父上过北疆战场。 站着，蹲着，甚至好几天吃不上饭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所以他并没有那么矫情。 只是这么一来，空气并突然沉默了。 林嫦儿是没有食不言寝不语这说法的，乡下嘛，吃饭就是要热热闹闹的。 到底觉得有些尴尬，又自顾找了个话题“你今儿怎么没在酒楼？” 吴清丰道：“有些事忙。” 林嫦儿点了点头，说“哦”！ 这天好像聊死了，也好像，除开生意上的话题，她也不知道能聊什么。 吴清丰见状，主动说：“改日我将之前说的纸张给你送过来，另外，你看看，桌椅要几幅？” 林嫦儿一顿，摆手，“桌椅不用了，回头我自己想办法。”那五个饕餮客送的笔墨纸砚，他们嘴上说是裴叔提点的。 但林嫦儿知道，应该是吴清丰借着裴叔的嘴提醒的。 送到她心坎上了，但她还是要脸的，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也要那也要的。 吴清丰看穿她心思，轻笑，“不值几个钱，不用跟我客气。” 林嫦儿想了想，扭头看他，“也不是跟你客气，只是三哥你也看到了，我家里现在这情况，也没地方放。” “所以我想等手头再宽裕些，就跟里正叔商量商量，村上有没有地方可以腾出来办个临时学堂。” “不过……” 说到这里，她又叹了口气，一时没再继续。 “不过什么？”吴清丰问。 林嫦儿垂眸想了想，转头对他说：“其实我原本就是想，自己带着让孩子们先认着字，没想过会有别人家的孩子来。” “既然上学了，他们的父母定然是想让他们走仕途的。” “但是我吧，教教认字算术还行，真要考功名还是得请夫子来正经给他们开门，否则，岂不是耽误他们？” “而且，我一忙起来，时间也不够用，总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吴清丰顿了顿，懂了，“需要我帮你物色人选？” 林嫦儿眸子一亮，白少安金殿传胪，那他，看起来也挺有学问的样子，虽然没好意思问，但白少安一副服帖的模样，必然不会差的。 只是人家肯定也不差这点儿束修银，所以，林嫦儿到底是没有把主意打到他头上，只说：“三哥，少安兄平时是不是闲暇时候挺多？”反正她几乎每次去四海酒楼都能看到他。 吴清丰看了看她，心里莫名觉得有些闷闷的，问她，“你想让少安来给孩子们做夫子？” 第115章 若是对咱们不利的，那便，断了他的翅膀 林嫦儿点头，主要是爱玩，跟孩子们肯定处的好，又喜欢吃，也比较好哄。 吴清丰眯了眯眸，摇头，“他不行，可以让他去跑商，可以让他教着玩，但他做不了正经夫子。” 不应该吧？全国第四，这水平教几个孩子都是大材小用了吧？ 林嫦儿：“怎么说？” 吴清丰神色淡定，“天赋好，玩性大，不是每个人都有同他一般的天赋。” 不是他在背后说好友的不是，而是白少安从前在国子监的时候，早退逃学都是常事，但他确实也有这样的资本。 人家花半天研学，他半个时辰便会了，剩下的时候，他可以自由支配，但总也有跟风的。 若是让他带着孩子们玩，他有一百种方式哄他们开心，但要他教他们读书认字，不大行。 林嫦儿似懂非懂，又觉得他这么说，自然是有自己的道理，撇了撇嘴，塞了一块米饭慢慢吃着，“这样啊！那……” 吴清丰接话说：“你若放心，这件事便交给我。” 放心，当然放心的，只不过…… 这村子太穷了，吃都吃不饱，若是正儿八经的请夫子办学堂，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那些孩子家里根本就拿不出束修银。 她在后世的时候，为了方便员工子女上学的，倒是办过集团旗下的教育集团。 若是她手上的钱足够，她也是愿意搞的。 眼下嘛…… 她原是想缓一缓的，可家里的小孩却是缓不得了的。 林嫦儿又夹了条炸小鱼慢慢咬着，“三哥，你帮我算一笔账。” “你说。”吴清丰看向她，没吃东西了。 林嫦儿道；“倘若说，将来我办了糖厂，有自己的渔船，咱们也打通了往内陆卖海货的商道。 我要办一个学堂，免费让给咱们做事的工人的孩子上学的，我需得准备多少银子？” “免费的？”吴清丰一惊，他见了很多人，高官富户豪绅，却是第一次听人说想要办免费学堂的。 而说出这样的话的，还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妇人。 “嗯！”林嫦儿点了点头，“这些孩子长大之后，能考上功名的便走仕途，可以继续为咱们护航。考不上的留下做账房，管事，工人。” “说起来，到最后，还是为咱们自己培养的人。” “若是能请到武师教拳脚，咱们以后走商，便还能省去请保镖的银子。我觉得不亏。” 吴清丰看着她，眼底的惊讶渐渐转变为惊艳，她总是能给人带来一些惊喜。 当然，她说的这些，都是最好的设想，“若是有人学成之后，翻脸不认你该如何？” 林嫦儿缓了缓，虽然这种例子在后世也是屡见不鲜，但她依旧不愿意以人之初，性本恶的角度去揣测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 她笑，“人各有志，只要不反踩，能走多远是他自己的本事，我乐见其成。当然，若是对咱们不利的，那便，断了他的翅膀。” 把小鱼吃完，“我相信，三哥未来也会培养自己的接班人，而对于这种事，你们处理起来应该比我更得心应手。” 真正世家大族出来的，谁还没点手段。 且单是出身，他们便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 吴清丰眼底掠过一丝惊异，稍纵即逝，到底点头，“是。” 林嫦儿弯弯唇，“那你算没算出来，我该准备多少银子？” 吴清丰：“……” 吴清丰道：“这得要看学堂的规模，聘用的夫子是何种水平，眼下，我无法算给你。” 林嫦儿点点头，是这个道理，“那，倘若说，就我眼下这几个孩子，再多个是10个这样呢？” 吴清丰轻笑，原是给他丢个大的，再换个小的，20人左右也就等同于大家族的族学。 “学堂，桌椅都好说，100两左右的银钱足够，夫子的束修一个月2两银。” 缓了缓，“夫子的餐食还有笔墨纸砚你怎么想，也是你供？” 林嫦儿端着碗，“餐食好说，就是多一两个人的份，笔墨纸砚嘛……” 这东西是耗材的，尤其是这个时代，工业还不发达，又贵又不经用。 她低喃，“若是有认识卖笔墨纸砚的店家就好了。” 吴清丰暗笑，她还真是想什么就有什么，“裴叔请的饕餮客里，有位姓梁的食客家里就是卖文房四宝的。” 林嫦儿眸子一亮，姓梁的，她有印象啊，当即把中午那个猛喝水叫其他人误会烤鱿鱼不好吃的老梁的长相给描述了一遍，“是他吗？” 吴清丰点头，林嫦儿道：“那感情好，他这会儿不就在堂屋里吃饭么？” 吴清丰笑着颔首，林嫦儿端着碗筷便走，走出两步，又折返回吴清丰身旁，“等晚上赶海回来，三哥能陪我同他聊一聊么？” “有何不可？” “那夫子的事三哥也帮我留意留意？” “没问题。” “谢谢三哥。”林嫦儿扭头朝吴清丰笑了笑，再吃饭的时候，就发现饭菜都已经凉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道：“看我，光顾着说事，饭菜都凉了，我再去帮你重新盛一碗。” 她伸手，吴清丰却摇了摇头，“不打紧。” 他没这么娇气，从前在北疆的时候，馍馍硬的跟石头，就着水也能啃下。眼下天气还热着，更没这讲究。 顾家这边吃完饭，林嫦儿又给老梁他们五个上了茶水，还削了点甜杆当餐后水果给他们解腻。 约摸是喝了半盏茶的样子，周海也带着是个会水性的汉子过来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去赶海。 水桶，背篓，火钳，防风灯，老梁几个虽然就来体验一把，行头都是准备的足足的。 周海他们都是准备了火把的，将通往海边的路照的亮堂堂的。 有的汉子汉子帮着拿水桶背篓，有的闲着，就干脆帮着用背篓背几个年纪小的孩子。 老梁几个还觉得新奇，指指这个，看看那个，“这倒是有意思。” 林嫦儿也尽职尽责的给他们讲解当地的风土人情，叫老梁他们几个听得津津有味的，等到了地方，还觉得意犹未尽…… 第116章 也就配捡她剩下的 老梁几个今晚还要回镇上，所以林嫦儿今儿是刻意提前了一些时间出发的。 但，他们到的时候，昨儿她让孩子们挖蛤蜊的那块地附近，便已经叫人占了。 不是别人，正好是牛二嫂的婆婆牛阿婆跟几个同她们家交好的老妇人，矮树林里也隐约有光透出来。 海滩上没看到牛二嫂，想来是应该在矮树林里了。 林嫦儿让吴清丰跟白少安带着老梁几个在浅礁石那边先踩踩水，自己先安排人挖蛤蜊，捡鸭蛋。 路过牛阿婆她们身旁时，牛阿婆没事人一般同林嫦儿打招呼，“哦呦，嫦丫头今儿带这么多人来呀？”二郎媳妇说的没错，这海货肯定是好卖。 周三嫂心里不好受，没忍住，“真是不要脸，生意要抢，捡蛤蜊的地方也要跟人抢。” 林嫦儿也觉得这些人吃相太难看，不过眼下不是有贵客在么？ 就暂且当她们是空气，再则海滩那么大，随你抢，能挖到多少东西就各凭本事。 林嫦儿轻轻抓住周三嫂的胳膊，跟她摇摇头，“没事，海滩那么大，挖不完的。”而且，这地方她昨儿都挖过了，蛤蜊又不认窝，今天还来这地方，也就是捡她剩下的。 能有多少，还沾沾自喜呢！ 然后皮笑肉不笑的对牛阿婆说：“不介意，你们尽管挖。” 说完，带着周三嫂，还有几个孩子自顾又找了块地方开挖。 小花嫂则跟顾二郎周礼，顾四郎，徐棍儿几个去矮林子里捡鸭蛋。 牛阿婆一拳打在棉花上，看着林嫦儿的背影，心里更加来气，阴阳怪气 的同她的老姐妹们说：“光是人前说漂亮话有什么用，不干人事。咱们赶紧挖，明天叫她那些蛤蜊卖不出去。” 便有老姐妹附和说：“你们听说了没，林厚德那婆娘，今儿在顾家，被顾家那些皮猴，兜了一头的尿。” 牛阿婆“啧”一声，“小孩能有什么坏心思啊，还不是大人教的，从前还觉得她是个可怜人那，现在看来……” “啧啧”摇头，“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活该被吃绝户……” 其他几个老姐妹还等着牛阿婆带她们赚银钱呢！自然是应声附和。 然后几个老婆娘便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林嫦儿的私事来，说话贼难听。 当然，林嫦儿是听不到她们说什么的，她也不关心。 没什么是比搞钱更重要的，她还有那么多崽子要养呢！ 分配好这边的人手，便去带老梁几个下水了。 老梁几个倒也不矫情，没让林嫦儿请来当救生员的汉子们伺候，自己提着水桶，防风灯便下水了。 周海便安排5个汉子在附近走动，自己则带着其他几人在海滩上巡逻。 今晚来赶海的五个食客，分别姓梁，陈，朱，郑，李。 老朱运气最好，才下水，就发现一只兰花蟹，他是第一次来海边，异常激动，“嫦丫头嫦丫头，蟹蟹蟹……蟹蟹蟹……” 是的，就吃了顿晚饭的功夫，他们对林嫦儿的称呼已经改进为嫦丫头了。 林嫦儿立马反应过来，“哪儿呢？” 老朱指了指一道石缝，因为过于着急，直接便上手了。 好在林嫦儿眼疾手快，先用火钳将螃蟹制服，他才免于被螃蟹夹到手。 抓到螃蟹后，老朱兴奋的像个小孩，给老梁看，给老陈看，给老郑老李看，“看，我抓到的。”你们没有。 老陈：“……”我一点都不眼红。 老郑：“……”我也不…… 老李：“……”我也，不，还是有一点点的。 老梁：“……”鱿鱼，我的鱿鱼呢！ 为了避免其他人再想老朱这样冲动，林嫦儿还是现场教学了一下怎么用火钳夹螃蟹，“咱们工具都带了，能不上手就不上手，这螃蟹夹到了可疼。” 老朱嘿嘿笑，其他几人不约而同点头。 跟着老郑发现了一条鱼，在林嫦儿的帮忙下将鱼兜进了水桶里。 老陈发现了两个大海螺，这个没有技术含量，直接上手。 老李在林嫦儿的指导下，用火钳夹了一条海石斑。 林嫦儿自己也捡到了一窝海胆，抓到一条海鳗，两只兰花蟹，三只梭子蟹，两条海石斑，就剩老梁的木是空的。 老朱凑过去看了一眼，打趣他，“老梁，要不装点海水，也不至于空着呀！” 老梁老神在在，“我这桶是留着装鱿鱼的。” 是他这话音落下，林嫦儿就看到不远处，两坨白色的东西。 “鱿鱼！”她喊了一声，疾步走过去，老梁忙跟上。 林嫦儿手速快，抓了大的那坨，老梁捡漏，用水桶兜住小一些那坨。 跟着，提着桶，用防风灯照着问林嫦儿，“这就是鱿鱼啊，好多触手。” 林嫦儿笑着点头，“怎么，您不想要了呀？” 老梁忙将水桶往身后一藏，“哪能啊！”咱不就是奔着这一口来的吗？ 其他四人也忙拖着水过来，“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欸，原来长这样啊？” “长得好像没有吃起来那么好吃呢！” “哈哈哈，这也能看出来。” 几个老伙计凑一起说笑了一会儿，因为有了鱿鱼入账，接下来的时间更加得劲。 今晚大伙儿的运气也都不错，等收工的时候，林嫦儿抓了三只鱿鱼，四条海鱼，两条海鳗，一大窝海胆，6只螃蟹，还极难得的抓到一条狗鲨，又把几个老伙计稀罕了一顿。 老梁，老李五个，也每人收获颇丰，老梁就是冲鱿鱼来的，其他的，一概没入他眼。 老朱抓了三只螃蟹，一条鱼。 老陈对海螺情有独钟，捡了小半桶大螺，还有一条小鱿鱼。 老郑跟老李都抓了两条鱼，一只螃蟹。 老梁看上林嫦儿抓的狗鲨，当场便以10两银子定下。 林嫦儿也不知晓这玩意儿的市场价，但知道这些人并不抠搜，所以痛快应下。 吴清丰跟白少安今晚就是纯玩的，跟着周海巡了会儿逻，又去矮树林逛了一圈，还去帮周三嫂他们捡了会儿蛤蜊。 这才看到浅礁石那边，林嫦儿他们要上来了。 只也不等他们去帮忙，等在岸边的救生员们就主动下水去帮忙提货了。 林嫦儿一上岸，周三嫂他们也已经将蛤蜊都装好了，正在四桶又两背篓，比前几天都多。 相比之下，不远处的牛阿婆等人的收获便显得有些寒碜，几个老姐妹忙活一晚上，两只水桶都没填满…… 第117章 看把你们能的，怎么不自己找个营生做? 牛阿婆的脸色当场就绷不住了，在心里蛐蛐林嫦儿，怎么回事，他们明明来的比她们晚，而且干活的大都是小孩。 最后居然比她们挖的还多，林嫦儿个女人是不是真的会什么妖术？ 不过还没等她出声呢，牛二嫂也带着几个妇人从矮树林里出来了。 她们那边倒是捡到了两背篓海鸭蛋，还有几只大青蟹。 牛阿婆看着背篓里的东西，仿佛看到了一串串的铜钱，心里这才好受点。 心想着总算是搬回一城，也不着急走了，就想看看顾家人那边的收成。 好踩踩林嫦儿的脸面。 我说怎么咱们二根媳妇给你干活就只能是20文一晚上，旁人就是按市价收，原是咱们太能干，压榨咱们呢！ 都是一个村子的，你心亏不亏？ 牛阿婆连话术都想好了，就长着脖子等着顾家人出来。 这时，林子出口处总算又有了动静。 牛阿婆一双豆眼立马睁圆，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没处嘲讽林嫦儿。 只不过，远远的就只看到一个半大的身影，跑挺快，像是有什么急事似得。 牛阿婆豆眼一转，悄声问牛二嫂，“在林子里的时候遇上顾家人了吗？” 牛二嫂摇头，忙着捡钱呢，谁有空关注他们啊！ 林嫦儿也觉得奇怪，怎么就出来一个。 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心就跟着提起来，忙同老梁几个说了一声，迎过去。 吴清丰跟白少安相视一眼，前者也跟了上去。 跟他们走出一段路，那头的人也到了。 借着光看清，是徐棍儿，半大的小子跑的满头大汗的，见了人，忙喊，“嫦儿姐，吴公子……” 跟着就是一阵大喘气。 林嫦儿忙解下腰间的水囊递过去，“发生什么事，喝口水再说。” 徐棍儿接过水囊，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小半袋，抬手擦了一下嘴角，这才开口说：“嫦儿姐，东西装不下了，我们搬不出来，能不能问几位贵客借水桶用用，再请几个叔伯过去帮忙？” 林嫦儿的心放下来，笑笑说：“你等着，我去同他们说。” 牛阿婆跟牛二嫂一直踮着脚尖，长着耳朵偷听他们的对话，只是离的远了，总是听不清。 就听到搬什么，请几个叔伯啥的。 牛阿婆跟牛二嫂对视一眼，心下断定是出事了，否则，请人过去做什么？ 林嫦儿回来借东西借人，正好路过她们身旁。 牛二嫂趁机幸灾乐祸道：“哎呀，这是出了什么事了？要不要我们帮个手？” 林嫦儿一顿，这语气，当人听不懂人话似得，笑笑，“小事，就不劳烦二嫂了。时候也不早了，几位阿婆都上了年纪，还是早些回去养生吧！” 她不是好心，主要是，不想借火光给她们照路。 虽然，火把都是里正叔他们自带的，但人是她请的啊！ 不过，到底是文明人，面上还是和和气气的。 但牛二嫂听了，可就不是这回事了，什么上了年纪，不就是嘲讽她们只能找老家伙来帮忙吗？ 她自己不也全都是毛头小孩？有什么好说道的？ 牛二嫂还想说点什么，林嫦儿已经越过她，简单跟老梁五个说明了情况。 五人今晚玩的开心，心心念念的鱿鱼也抓到了，就特别好说话。 当即将东西都合并了，腾出来3只空桶给林嫦儿，林嫦儿又问周海要了几个人，就急急跟徐棍儿往小树林里去。 这边牛二嫂并没看清，他们都做了什么。 只看到林嫦儿来回说道了好几声，然后就急匆匆走了，天黑，也自动忽略过他们带过去的水桶。 当即就对着林嫦儿背影嘲讽道：“所以说，做人啊，还是得实诚些，有些黑心钱是不能赚的。” 林嫦儿没听见，留下帮着主持大局的白少安却是听见了的。 白少安一头雾水，“酸不啦叽的，她在跟空气抱怨什么？” 旁人大都不清楚牛二嫂跟林嫦儿的过节，几个知情的，周婶子没来，周海跟着林嫦儿去帮忙了。 周木也跟着去帮忙了，周三嫂倒是在的，也听见了牛二嫂的挑衅。 便小声同白少安说：“公子您有所不知，这个牛二嫂……” 当即把林嫦儿请牛二嫂来做帮工，结果人觉得被林嫦儿坑了，回头就准备跟林嫦儿做一样的生意打擂台的事说了。 白少安：“……”这叫什么？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不是没有道理的。 只不过，这人属实是，吃相太难看了。 白少安当即回怼说：“啧啧啧，人凭本事赚的，怎么就成了黑心钱？端起碗吃饭，放下碗掀锅，怎么还好意思提实诚？” 牛二嫂一顿，她是第一次见白少安，就纳闷，哪里来的小白脸，这么护着林嫦儿。 又想，杨翠花说的没错，林嫦儿肯定是在外面做那档子生意，这才会有这么多男人上门来，打着什么捡海货的名义，根本就是做那档子男盗女娼的事。 这么想着，牛二嫂瞬时来了底气，“你谁啊，这么护着林嫦儿，年纪轻轻，人模人样的，怎么就自甘堕落跟个寡妇纠缠不清？” 牛阿婆几个也趁机开口说教。 “寡妇门前是非多，劝你少掺和。” “就是就是，咱们女人说话，哪有男人插嘴叨叨的。” “小伙子，做人不能只看脸的，拿破鞋当宝贝，有你后悔的时候。” 白少安：“……”我去你大爷，这些婆娘，说话真脏。 任是他一个不打女人的人都差点没忍住。 白少安深吸一口气，不行，这口气咽不下，他林妹妹也受不得这冤屈。 白少安撩起袖子，“呦，我说这年轻的婆娘怎么就不会说人话，原来是上面的老虔婆就不会说人话。”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打地洞，泼妇虔婆也是一代传一代。” “寡妇怎么了，我林妹妹清清白白做人，干干净净赚钱，怎么到了你们眼里就见不得人了？” “哦，不对，你们这么看不起寡妇，怎么还要学她做生意，挖她没挖完的蛤蜊。看把你们能的，怎么不自己找个营生做？” 第118章 救命啊，非礼了 牛二嫂跟牛阿婆几个都惊了，怎么还真有男人跟女人骂架的。 骂她们什么？老鼠？虔婆？泼妇？ 牛二嫂气不打一处来，扬声，“我就做海货生意怎么了？ 这海货难道是她林嫦儿一个人的？怎么的她做了这生意，旁人就做不得了？ 你不服气，叫官府抓我呀！” 白少安，“啧啧啧，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我林妹妹大度，无所谓你做什么，小爷今天只教你一个做人的道理，拾人牙慧，至少得有点感恩的心。 像你这种没心没肺，没诚信没道义，能把生意做起来才怪，小爷我现在就对着蟾宫起誓。” “我白少安，愿以三哥光棍三年为代价，只求眼前这群贼婆娘，做什么生意都烂在手里，做个人人喊打的奸商。” “你……”牛二嫂气死了，这生意还没做呢，就先被这小白脸给诅咒了。 这不是存心恶心人吗？这小白脸长得像个人，怎么就不干人事。 做生意，可不就想讨个好彩头，否则怎么会有开门红这一说。 牛二嫂越想越气，偏偏这小白脸还一副“怎么的，有本事你打我呀”这种表情。 “老娘跟你拼了。”牛二嫂尖叫一声，扑向白少安。 牛阿婆见状，生怕儿媳妇吃亏，也跟着扑上去，她那几个老姐妹也忙一起帮着干架。 白少安心里爆了句粗口，实在过分，他也是能打女人的，只是这些人，看着就脏脏的。 沾上边，他都能恶心好几天。 不过，就是要恶心人嘛，他眸子一转，高喊道：“救命啊，非礼了，非礼良家少男了……” 一边喊还一边故意撕开系带，把衣服松开些，露出半截锁骨。 就在他身旁目睹了全过程的周三嫂都惊呆了，还能这样的吗？ 不过，这人是嫦儿弟妹的贵客，所以，她赶忙上前帮着拦住牛二嫂等人。 这边小金鱼，顾小鹿顾小满，周小牛，小山小树大头几个也一直是跟着白少安的。 也知道他是在维护林嫦儿，他们并听不懂非礼是什么意思，更不明白白少安撕衣服是要干嘛，只看到这么多人扑向白少安一个，也嗷嗷叫着冲上去。 抱腿的抱腿，咬胳膊的咬胳膊，周易年纪最小，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娘亲跟哥哥姐姐们都上去了。 也颠簸着小短腿，学着哥哥姐姐们的样子嗷嗷叫着冲上去帮忙，只他还没冲到人前呢，就摔了个屁股蹲。 小周易呆愣了一瞬，左右看看，娘亲在打坏人，哥哥姐姐也在打坏人，没有人看到。 周易手脚并用爬起来，无事发生一般嗷嗷扑向离自己最近的阿婆。 几个老阿婆，还没扑到跟前，就被一群娃娃给绊住了。 她们又撕又扯，奈何小孩子打架哪里有轻重，抱住了咬住了根本撕不开，最后只剩下吱哇乱叫的份。 这时老梁老李几个，并着留下的巡逻队也发现了这边的不对劲，忙赶过来。 因为那边都是女子，他们这边又都是男子，也不好拉架，只能将小崽子们都提溜回来，再将白少安护在身后。 白少安戏精上身，不等开口控诉，双手抱着胸，先开口指控，“她们，她们要非礼……好可怕……” 众人：“……” 牛二嫂：“你放屁，谁要非礼你。”老娘只想揍你。 牛阿婆并着几个姐妹，“我孙子都快跟你一样大了，我能非礼你？” 白少安据理力争，“那我怎么知道，你孙子有我长得好看吗？你们就是垂涎我的美色……” 众人：“……”居然觉得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环视全场，除了几个小崽子，未来可能有能跟他媲美的，现场确实，白公子长相最出众。 那她们做出这般举动，便能解释的清了。 这时，巡逻队里有跟牛二嫂跟牛阿婆相熟的汉子开口了，“二嫂，你这么做对得起二根哥吗？ 还有阿婆，你都这个年纪，阿公要是知道你对一个快能做你大孙子的人做这样的事，阿爷的棺材板怕都要压不住了。 还有你们几个阿婆，让家里的阿公知道了，脸还要不要的。” 牛二嫂：“你在胡说什么？” 牛阿婆也，“不是，我们没有……” 其他几个阿婆忙着附和，“我们不是要……” 众人：“……”我们不听，我们不听，你们就是想对我们这个长得好看的小兄弟下毒手。 牛阿婆见说不通，又觉得丢了脸，一屁股坐在沙滩上哭起来，什么欺负人了，一群大男人欺负他们几个女人了。 什么临水村的汉子胳膊肘往外拐，偏帮外人啦！ 牛二嫂跟几个阿婆见状，也跟着坐在地上耍起无赖来。 白少安：“……”比不要脸是吧，跟着往地上一坐，也嚷嚷起来。 什么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什么他清清白白的良家少男就这么被一群如狼似虎的老阿婆嚯嚯了。 小崽子们也是心思活络的，干脆跟着在沙滩上滚起来，他们不知道说什么，就只顾嗷嗷嚎。 一时间，牛阿婆几个的声音便全被盖了下去。 原本争论的重点也歪屁股歪到天上去了。 林嫦儿跟吴清丰，以及帮忙的汉子们协同顾家人从矮树林满载而归的时候，正好就看到这么一幅画面。 林嫦儿脑子嗡嗡的，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最后将小崽子们一个个扶起来站好。 白少安不用她扶，吴清丰一个眼神，他便自己爬起来站好，然后委屈巴巴指着还坐在沙滩的小虔婆小虔婆，“三哥，她们非礼我。” 说着，还很是刻意的理了理，有些乱的衣领。 吴清丰：“……”他在神志不清什么？ 林嫦儿：“……”画面太美没眼看。 这时，小金鱼站出来说：“娘，刚刚，她们忽然就一起扑向白公子，就跟饿狼扑食一样可怕……” “是呀娘，还好白公子跑的快，否则就要被她们吃掉了。”顾小鹿附和。 “还好有小满跟哥哥姐姐还有弟弟保护白公子。”顾小满扑闪扑闪大眼睛，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周小牛，小山小树大头几个也点头，连带周易也拍拍自己的胸脯，表示后怕…… 第119章 疯了，顾家人全都疯了 林嫦儿并不觉得牛二嫂这些人会非礼白少安，但这有什么关系？ 肯定是没干好事，否则，也不会叫白少安使这么脏的招数。 林嫦儿心里明镜似得，面上却不显。 凉凉看着牛二嫂跟牛阿婆等人，“二嫂，阿婆，你们要做海货生意我没说什么，抢我沙地我也没说什么，你们不会以为我没说什么就是怕了你们吧？” 牛二嫂一愣，怔怔抬头看着林嫦儿，“你什么意思？海货生意难道只有你做得了，我们要做还得问过你不成？你当自己是谁啊？” 林嫦儿眸色一凛，“你做不做海货生意我不管，但你们糟蹋我朋友之前问过我了吗？” 牛二嫂：“……”怎么回事，这些人是疯了吗？怎么各个都中了邪似得相信这个小白脸说的。 她们是没见过男人还是没碰过男人？怎么可能当众对这个男人起那种心思？ 林嫦儿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当然也不会理会她的想法，只慢悠悠撩起袖子，“我这些个朋友都不打女人，那这笔账，便我来算吧！” 牛二嫂尖叫起来，“林嫦儿，你疯了吗？你居然敢打……啊……林……娘……救命……” 林嫦儿一把薅住牛二嫂的头发，将人像死狗一样往蛤蜊坑里按，里面还积着一小塘水。 牛二嫂吓得手脚并用挣扎，但被林嫦儿死死扣着后脖颈，压根动弹不得。 牛阿婆赶忙扑过去阻止，“顾家的，你这是要杀人？” 林嫦儿扭头狠狠瞪她一眼，“别急，下一个就轮到你！” 牛阿婆吓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她那些个姐妹，见林嫦儿这般厉害，哪里还敢上前，一个个畏缩着，上前拉拔一下牛阿婆的都没有。 牛阿婆忙看向顾大郎，“顾大郎，你管不管你弟妹？她要杀人了……” 顾大郎觉得牛二嫂活该，但三弟妹不能有事，他到林嫦儿身旁，说：“弟妹，那个你要出气，让哥来，哥本身就是个废人……”打了人蹲大狱也没事…… 林嫦儿看了看顾大郎，朝顾四郎道：“四郎，看好大哥！” “好的，三嫂。”顾四郎急忙上前，把顾大郎拉开去。 顾大郎不肯，还被顾四郎瞪了一眼，然后悄声听他说：“三嫂自己心里有数的，大哥别碍手碍脚。” 当然，这话旁人是听不见的。 所以，牛阿婆惊了，疯了，顾家人全都疯了…… 她赶忙又转向周海，“海子，你是里正，你管不管？” 周海犹豫，他承认，他心里那杆秤是偏向林嫦儿的。 主要还是牛家先不做人，嫦儿好心给口饭吃，他们却在背后使坏，原本他昨夜跟周兰香商量巡逻队人选的时候，也是算上牛二根了的。 但是他家婆娘都在背后撬嫦儿生意了，他怎么能还能叫上二根，这不是打嫦丫头的脸吗？ 他知道嫦丫头面上无事发生，心里总归呕着气的，牛二嫂做人不厚道，确实欠收拾。 但嫦丫头上来就下死手，这就…… 周海扶额，小心上前，“嫦儿，二根媳妇这事儿是做的不对，你看，打也打了，咱们总不能赔上自己？” 说着，他又把小金鱼几个小的叫过来，“其实她们几个婆娘刚刚也没占什么便宜的，小崽子们凶的很……” 他可一点也不想管这糟烂事，但怕林嫦儿出事，所以只能硬着头皮掺和。 他们都是男子，也没个适合拉架的，只能给周三嫂使眼色。 周三嫂也是怕林嫦儿出事，忙上前劝道：“弟妹，消消气，刚刚，白公子确实没吃什么亏的。” 白少安却不承认，“谁说的，她们辱骂林妹妹，还骂我，还要那啥我，我这精神上的折损也是折损……” 吴清丰：“……”你可少说两句吧，几个婆娘都搞不定，净顾着玩儿了。 吴清丰走到林嫦儿身旁蹲下身体，“累了么，休息会儿。” 众人：“……”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却见林嫦儿扭头看了他一眼，果然将牛二嫂从沙坑里拽了出来，但并未放人。 牛阿婆暗自松了口气，跟着哭天抢地，“你们，你们这群强盗，就是欺负我们家人丁单薄，欺负我们男人不在。” 又看向临水村的汉子们，“还有你们，你们这么多人就这么看着咱们被欺负，你们也都是杀人凶手。” “他爹啊，你干脆把咱们一家都带走算了，他爹……” 这么一闹，这边的汉子们脸上也都露出为难的神色，这女人打架，他们一群汉子去劝架合适吗？ 光顾着使唤他们，她们几个刚刚不是很神勇吗？ 还想非礼人家少年郎呢，这会儿怎么就没个敢去劝架的了？ 说白了，还是谁凶谁有理呗！ 不对，好像顾家的是有理的。 老梁几个虽然也对她们想非礼白少安的事耿耿于怀，知道嫦儿是仗义在给白少安报仇，但这要是真搞出人命来，嫦儿也要偿命啊！ 这不成，绝对不成，嫦儿要是那啥了，谁给他们研制新的吃食。 老梁跟老陈对视一眼，前者忙开口说：“我看那人也应该受到教训了，不然，让她们给嫦儿道个歉，让她消消气算了？” 不过，这事儿谁去？ 五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生怕叫嫦丫头留下不好的印象，下回有好吃的就不带他们了，所以所有人都赞同提议，只是没人敢去执行。 他们不知道，林嫦儿才没他们想的这么傻，才走上发家致富的康庄大道，她能把自己搭进去吗？ 就是借题发挥，好好敲打敲打牛二嫂，都是控制着轻重，掐着点让换气的。 这会儿牛二嫂已经咸鱼一样躺在沙滩上，大口大口喘气，压根没一点刚刚的嚣张气焰了。 林嫦儿这才松开手，冷冷说：“你要做生意，我说什么了吗？搅风搅雨想背后搞事搅黄我的生意我也还没来得及同你计较。” “哦，我大度给你条阳光道，你就当我是软柿子好捏了？还学杨翠花那个婆娘背后辱骂我，想对我的朋友下手？” “牛二家的，我早就说过，我林嫦儿，不惹事不生事，但也不怕事，今日我有贵客在，放你一马。” “以后最好别犯到我头上来，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第120章 这丫头是不是傻，有便宜不占 林嫦儿起身拍拍手，“好了，咱们清点下东西，这就回了。” 林嫦儿一转身，牛阿婆忙上前将二儿媳给扶起来，牛二嫂这会儿也总算是慌过来了。 看到林嫦儿他们要走，也真正松了口气。 只下一瞬，她们又看到本来准备离开的林嫦儿忽然扭头朝她们看过来。 牛二嫂吓了的一跳，下意识的抱紧了婆母牛阿婆。 林嫦儿很满意她的反应，这种人，不给够教训，就同那烦人的蚊蝇，嗡嗡嗡的，烦人，偶尔趁你不注意还会咬你一口。 但又毕竟不是真的蚊蝇，不能一巴掌拍死，那就让她们害怕吧！ 让她们想起她林嫦儿，听到她林嫦儿的名字都觉得害怕。 林嫦儿扯了扯唇角，想到什么，同周里正道：“里正叔，眼下时间也不早了，天黑路滑，牛阿婆她们又上了年纪。 咱们安排两个人送一送她们吧，顺便，将今儿在海滩上发生的事，也同她们家里人好好说道说道。” 周海一怔，又觉得林嫦儿说的有道理，忙应声，点了两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嘱咐说：“一定要把人送进门，好好跟她们家里人说道清楚，省的回头……”又要赖上他们嫦儿。 周海办事，林嫦儿是放心的，这便没管，只安排人拿东西。 巡逻队的汉子们，空手的也主动帮忙，很快，背篓，水桶便都各有人负责。 这才浩浩荡荡折返。 等回到顾家，顾母跟周婶子早带人做好了吃食，林嫦儿不是小气的人，将人一应都留下吃宵夜。 至于去送牛阿婆等人的两个汉子，自然也有人去找。 老梁几个是奔着烧烤来的，所以顾母跟周婶子只是做了一些垫肚子的，特色小吃红薯粉汤圆肉末豆腐馅的，还有芹菜肉麦角，然后凉拌小菜，凉拌木耳，手撕鸡，凉拌蛤蜊等。 汉子们胃口大，又难得开荤，大口吃麦角，大口喝汤。 也有想着家里媳妇小孩的，自己舍不得，悄悄把麦角藏兜里想带回去的。 周婶子瞧见了，便站出来说：“嫦丫头说了，你们只管自己先吃饱，带回家的，另外给你们备着的，一人两个麦角，也别嫌少，都是新鲜猪肉馅。” 汉子们闻言，一个个都开心的咧嘴笑，“不嫌少不嫌少，吃肉又喝汤，这是什么神仙日子。” 活少工钱高，还连吃带拿，顾家三弟妹简直就是活菩萨了。 周婶子又趁机道：“嫦丫头说了，这次的活结束，将来还有别的活可以继续做，只要你们好好干，别学某些白眼狼，往后有的是这样的好日子。” 汉子们闻言直盯盯，看着周婶子，满脸期待她再说点什么。 周婶子却话锋一转，“当然，若是有不长眼的，像牛家那样反踩回来，你们也看到了。” 汉子们心里大都有些看不上牛家的做法，当即便有人表态。 “婶子放心，咱们是海叔介绍来的，怎么的都不能丢海叔的脸吧！” 周婶子却道：“你们海叔也得嫦丫头带着喝汤，所以，你们要是哪个敢有样学样的，你们海叔也是帮不了你们的。” 不仅不会帮，还会自己先动手清理门户。 汉子们哈哈笑，“怎么会，踏踏实实的好日子不过，我们是傻了吗？” 周婶子噌了一声，“别只嘴皮子溜，事儿也都给嫦儿办好了知道吗？” 汉子们大声应和着，私下三三两两交谈，内容却几乎一致，就是，往后就跟着林嫦儿好好干了。 所以，等吃完宵夜，还主动去帮忙给蛤蜊换水，跟着顾家的小孩们一起清理海鸭蛋什么的。 周婶子帮林嫦儿立完威，这才回厨房去帮林嫦儿一起弄烧烤。 老梁几个则先在堂屋里先吃上了，一开始，几人为了留着肚子吃烧烤，都努力克制着来自林嫦儿给准备的小吃的诱惑。 但也不知道谁先动筷，说了声好吃，就一发不可收拾，再也停不下来。 等几人放下碗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已经吃的肚儿溜圆…… 想到林嫦儿正在准备的烧烤，一个个都顿足捶胸后悔，可小吃也真的很好吃啊！ 果然，鱼与熊掌，总是无法兼得，恨不能有两个肚子。 好在，林嫦儿早有预料，所以只给他们烤了一条鱿鱼，两条烤鱼。 “剩下的，明儿我帮几位带去酒楼，明儿中午吃吧！当然若是吃腻了，也可以卖给咱们酒楼。” 老梁几个忙摆手，“吃不腻吃不腻……”至少这一个月是不会腻的。 况且，嫦丫头还主动帮着养这些海货，这么好的事，他们怎么可能往外推呢！ 说出去，都要羡慕死其他人了。 是他们几个吃烧烤的功夫，林嫦儿也去吃了点东西。 然后掐着时间，同吴清丰一起来找老梁。 谁想，其他几人却不干了。 老陈道：“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嘛！” 老朱道：“就是就是，是不是嫦丫头有什么难处，说出来咱们一起想办法，主意还多些。” 老李跟老郑也点头。 老梁也道：“对对对，嫦丫头你先把事情说来听听，我要是解决不了的，他们几个或许有路子也说不准。” 林嫦儿想说，你就能解决。 但看他们这般热情，也便没再坚持，把自己的诉求给说了。 老梁一怔，“文房四宝？” 林嫦儿点头，“当然了，存货也没关系。” 吴清丰接话，“东西得好用。” 林嫦儿点头，“对对对，你也瞧见了，我这里条件就这样，读书又是个长久的事儿……” 老梁道：“这你就找对人了啊，我们梁家几代就是做这生意的，你等我回去库房里点一点，存货当我个人资助你的小学堂，往后你再买，我也底价给你。” 林嫦儿摆手，“这不成，做生意嘛，怎么能叫梁叔亏本？人工，运费，库房，管理，这些都耗心耗力的，梁叔便给我个优惠价，你不会亏的。” 老梁摇头，这丫头是不是傻，有便宜不占。 这时，老朱道：“不然这样，等老梁清点完库存，便由咱们几个出资捐赠，只当是咱们给嫦丫头的小学堂添砖加瓦了……” 老陈老李老郑几个对视一眼，纷纷点头，这不就，往后便有借口常来看看（不是，吃点好吃的）了么…… 第121章 蛤蜊分销 最后，经过老朱老李几个的费心游说，林嫦儿含泪收下的她的“捐赠。” 同时，双方还约好，等林嫦儿的小学堂办成，会亲自上门道贺（吃饭！） 虽然几人遮遮掩掩，但林嫦儿一眼就看穿了他们那点小心思。 心说，果然，吃货的世界最简单，美食外交，不错。 吴清丰跟白少安这回没留宿，同老梁他们五个一起回镇上，有他们二人同行，林嫦儿也安心。 临走，嘱咐了声“路上小心！到了地方给我打个……”电话。 几乎是电话两个字就要出口，林嫦儿才险险收声，改口说：“到了地方早些休息。” 吴清丰同她点了点头，想到什么，“接下来几日会有些忙，有事你找裴叔，酒楼有人。” 这是让她少动手的意思。 林嫦儿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好！” 马车启动，老梁几人从车窗里探出脑袋来同她挥了挥手，最后消失在夜色里。 院子里，今儿来帮忙的汉子跟妇人还在帮着整理今日的海货，今儿堂屋用来招待老梁几个赶海客，所以东西便都先堆放在沙田边。 来帮忙的汉子们都带了火把，十一个火把，将小半个院子照的透亮。 林嫦儿雇人都是日结工钱的，虽然她的银钱都是藏在保鲜空间里的，但为了掩人耳目，她还是先回了一趟房间。 这才笑盈盈的拿着钱袋折返回院子里朝众人说：“今儿辛苦大伙了，我来给大家发放工钱，大伙儿排个队，一个一个来。” 林嫦儿话说完，汉子跟妇人们却并未有人动作。 他们继续手里的活儿，擦鸭蛋的擦鸭蛋，清洗蛤蜊的清洗蛤蜊。 林嫦儿：“……”领钱这么不积极的吗？ 还是周婶子帮着回了一句，“嫦丫头别急，咱们马上便清理完了，一会儿再发。” 干着活的汉子跟妇人们也朝她笑笑。 林嫦儿见此情形，倒也没勉强，都说救人要就懂的感恩的，知道要双向付出的，秉性也不会太差。 约摸过了半刻钟的时间，一应海货都在周婶子的指挥下，收拾的清清爽爽。 来做帮工的汉子跟妇人们才在周婶子跟周海的带领下排队来领工钱。 之前说好的麦角也一起发放，汉子跟妇人们领到工钱又领到吃食，一个个高兴的见牙不见眼的。 道了谢，便带着东西欢欢喜喜回家去。 周海跟周木两家是留在最后。 林嫦儿白日里支了100文铜钱给周三嫂买粮食，夫妻俩原本想着两人的工钱加一起才50文，要两天才能抵清，便没去领，周三嫂留在厨房帮着清洗碗筷。 周木就带着周易在门口等着。 忽然就见小小只的顾小满跑过来喊，“三叔三婶，我三婶婶找你们呢！” 周木夫妇也没多想，就跟着跑腿的顾小满去了堂屋。 小家伙十分懂事，将人带到，自己便跟哥哥姐姐一块儿玩去了。 堂屋里这会儿只剩下林嫦儿跟周海夫妻，周木夫妇走进去，同林嫦儿打了声招呼。 林嫦儿开门见山，“三哥三嫂，咱们对一下账。” 周木点头，林嫦儿道：“三哥今晚的工钱是30文，三嫂30文，今儿早上，我预支了100文给三哥三嫂，三哥三嫂是全抵了，还是先领20文回去应急？” 周木心说全抵了，周三嫂却道：“弟妹，我的工钱是不是算错了？说好是一晚上20文的。” 林嫦儿笑道：“嫂子不是晚膳的时候也来帮忙了？宵夜没有，所以我只算了你一半工钱。” 周三嫂一顿，面露羞赧，“这不是顺带的事儿吗？况且，我跟小宝还在你们家吃了晚饭的，这工钱不能算。” 林嫦儿摆手，“小花嫂的我也给算了，小宝年纪小，他的工钱我就没给算。”其他几个孩子，还是照例算了10文工钱的。 周三嫂脸都红了，“小宝才捡了几个蛤蜊，弟妹你没嫌弃我带着孩子耽误事，我已经很感激了。” “小宝本来也没耽误事，何来嫌弃一说。”林嫦儿语气平和，“所以，三哥三嫂想好了吗？” 周三嫂看了丈夫周木一点，见后者点头，这才说：“那便全抵了吧！” 林嫦儿点了点头，指了指箩筐里的五个麦角，“每人两个麦角，小宝算一个，这是你们家的。” 周三嫂眼眶一热，又要说什么。 林嫦儿忙抢过话茬，“另外还有件事，我想同婶子和三嫂说。” 周三嫂忙应道：“弟妹你说。” 周婶子也看着林嫦儿点了点头。 林嫦儿道：“婶子跟三嫂都知道了，牛二嫂他们要同我抢这个海货生意，这几日我又要忙赶海的事，分不出心来，所以……” 周婶子跟周三嫂听她提道这个，心不由跟着揪起来。 暗暗骂牛二嫂不是东西。 林嫦儿倒是依旧平和说：“我现在有两个想法，一是分开售卖，二是制成干货。” 周婶子接话说：“这法子好啊，不在一地儿卖，管她牛二家的卖几文都影响不到你了，做成干货的话，这东西也好保存。” 林嫦儿笑笑，“婶子说的是，只是干货我还暂时没有找到渠道，分开售卖，我大哥跟二哥，一个腿脚不方便，一个身子骨孱弱，所以我是想……” 林嫦儿说着看向体格健硕的周木跟周海，“临海镇之外的地方，县城也好，其他镇子赶集也好，走街串巷也行，里正叔跟三哥若是愿意，我一天给三十文工钱，合计卖掉一两银子的蛤蜊，我再分一成利给你们。” 周海跟周木一怔，叔侄俩对视一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林嫦儿又道：“我的目标是一人每天卖50斤，少有剩余也无妨，天黑之前一定要回村来。” “我愿意。”周木道，虽然他之前并没做过营生，但只要长了嘴，多喊喊，东西又不差，难道还能卖不出去？ 周海有些犹豫，“嫦丫头，叔愿意是愿意的，就是，咱们村里不是鸡毛蒜皮的事儿多么，我就怕……” 周婶子噌道：“怕啥怕，谁家里正做成你这样，哦，做里正就不用吃饭了？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在么，你怕什么怕……” 第122章 酒楼兜底 周海被埋汰了，也不生气，嘿嘿笑了笑，“夫人说的是，我去还不成么？” 至于那些鸡毛蒜皮的扯架什么的，倒是确实也难不住他家“母老虎”。 周婶子的脸色这才好一点，真是，天天从村东到村西，村头到村尾，也没见他捡着金子的瞎奔走，连下地干点儿活都不安生。 有时候，她就想，她男人做这个里正到底奔啥去的？ 林嫦儿听了他们夫妻的对话，宽慰说：“其实50斤不算多，叔跟三哥早些出发，若是运气好，一早上就卖完了，不耽误事儿的。” 谁家一大早撕逼扯皮啊，当然，也不排除不讲理的。 “而且，若是遇上口碑好的饭馆酒楼，叔跟三哥也可以去商谈，就说临海镇的四海酒楼，都是从咱们这边拿货的。” 虽然，她也不知道四海酒楼有多大的影响力，但有同行拿货，总归能增加点说服力？ 周海跟周木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林嫦儿想到什么，又嘱咐说：“当然了，若是遇上不讲理的或是挑事的，以安全为先，东西咱们可以不要，人要跑的快。”这也是为啥林嫦儿要让他们二人结伴的缘故。 周海周木忙应声说好。 林嫦儿又说：“明日先去县城试试吧，正好周大爷的牛车，送完我们可以直接送你们去县城。” 还能做牛车？ 周海跟周木都傻眼了，不过这车钱，去县城得要两文一人吧？ 来回就得4文，4文能买一斤糙米了，叔侄俩都觉得有些心痛。 林嫦儿看出两人的心思，“我会跟周大爷说好包车钱的。” 周海：“……” 周木：“……” 这哪是请帮工，这就是来扶贫的吧？ 这要是不好好干，天打雷劈也不能答应。 事情就这么敲定，林嫦儿送走两家人，粗粗算了算自己手上的银钱，暂且够盖个青砖大瓦房了。 但是算上小学堂，等接待完这波赶海客，小学堂的银子也有了。 等下个月，四海酒楼那边，便有红利进账。 兜里总算有钱了，届时先买一些沙地，甘蔗对土壤的要求不高，临水村这边气候温热，似乎只有春夏两季，甘蔗正好喜湿热。 等糖货的生意起来，便能买渔船了。 再把海货生意往内陆做，林嫦儿盘算着，最后，连梦里都在数钱。 翌日一早，周海跟周木叔侄便上门了，帮着林嫦儿一块搬货。 小金鱼跟徐棍儿每日都早起跟林嫦儿去镇上卖海货，周礼跟顾四郎羡慕的很。 今儿一早听到自家爹爹的声音，出来一问，得知自家爹爹要去城里卖海货，便怂恿顾四郎也跟着一并去。 周海跟周木做不了主，两个孩子便求到林嫦儿这里来。 “三嫂，我跟四郎学了这么多天的算术，正好可以用用，你就让我跟四郎跟着我爹爹和哥哥去吧，正好，我木哥不大会算术，我们可以帮忙呢！” 林嫦儿是愿意让孩子出去走走，长长见识的。 便点头说：“去帮忙可以，但是不能乱跑，一定要跟在你爹爹或者哥哥身旁，有事要先同他们商量。” 周礼忙点头，“好的，三嫂嫂，我跟四郎一定不乱跑。” 说罢，就去找他爹爹了。 林嫦儿唤来顾四郎，悄悄给了一些银钱，“若是赶不回来吃午食，便在城里买些吃食。” 顾四郎可清楚自家三嫂嫂的脾气了，手下银钱藏好，“谢谢三嫂嫂。我一定乖乖的，不惹事。” 林嫦儿点了下头，一行人吃过早食，便出发了。 牛车还是照例先去了四海酒楼，林嫦儿把牛二嫂他们那边的蛤蜊卖3文的事给裴四海说了，“价格战就是恶性循环，我这儿还是四文，能卖多少是多少，裴叔这边，若是想节省成本，可以不从我这边拿，我没意见。” 裴四海哈哈大笑，心说，嫦丫头这是一早来给他说笑的呢，一天顶多就用上100斤蛤蜊。 他这么大一个酒楼，难道还会在乎那100文的差价？ 再说了，大家都是老熟人，知根知底了，他更没必要为了这100文的差价去换个商家。 还有，嫦丫头现在不止是四海酒楼的二东家，那些招牌菜也都是她的，眼下，她遇上小危机。 他这个伙伴不拉拔一把，还帮着别人踩她一脚，他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裴四海摆摆手，“说什么胡话，别说旁人卖三文，就是两文，一文，跟咱们也没关系。” 说罢，大手一挥，“今儿便先拿80斤吧，回头你那儿卖不掉的，酒楼兜底。” 林嫦儿不感动是假的，但都是老熟人了，也没多说什么，麻利的称了80斤蛤蜊，其他海货也一并让裴四海先挑。 裴四海看到那条狗鲨的时候，眼睛亮了亮，这玩意儿要是能送去北边，老爷保准喜欢的。 不能送去西北，也可以用来拍卖，当即指着那狗鲨说：“这家伙你准备怎么卖？” 林嫦儿尴尬笑道：“这狗鲨，老梁昨儿定下了。” 裴四海问：“他多少银钱定的？” 林嫦儿道：“十两。” 裴四海点点头，“价格倒也中肯。” 转而又看向那三条鱿鱼，咂咂嘴，有些遗憾，这鱿鱼，也是那些食客昨儿就定下了的。 裴四海抿了抿唇，觉得自从跟认识了嫦丫头之后，自己的馋虫都被勾起来了。 不过又想，能吃能睡，神仙日子啊，等为夫人办完那件事，就跟夫人求个恩典，让他将老妻接过来，就在这镇上定居，当然，夫人若是另外派人接管酒楼，他也可以去临水村嫦丫头家旁边买块地，拖家带口蹭饭，那日子，不要太美。 林嫦儿自顾点东西，也没多留意裴四海的表情。 点完货，算了银钱，牛车这才往集市那边去。 顾大嫂昨儿跟着林嫦儿学了怎么做饼，今儿包子铺这边便不需要林嫦儿坐镇了。 去到摊子上，卸完货，周大爷继续载着周海叔侄还有周礼跟顾四郎一道往县城去。 林嫦儿则跟往常一样码货。 只不一会儿，牛二嫂跟牛阿婆便也到了，仿佛是为了气林嫦儿，还故意选了个离他们不远的位置摆摊…… 第123章 一文钱一斤给她包圆 事情还是小金鱼先发现的，小家伙眼尖。 牛二嫂婆媳一到地方就瞧见了，一双大眼睛鹰隼似得打量了那边一会儿，小金鱼扯扯林嫦儿的衣袖，“娘，瞧那边。” 林嫦儿这才瞧见，不过，她早有预料，只朝小家伙笑笑，“有一就有二，这还是慢的了，专注自家。” 之前便有跟风赶海的，只不过都没成啥气候，这个牛二嫂嘛，投机取巧，运气说好不好，说差也不差，捡了她的漏。 恨是可恨，可人家正常叫卖，她还没狂到光天化日去掀人家摊子，毕竟，她又不是混社会的，而且，今天，她也开始尝试分销路线了。 她没动作，小金鱼自然也不会再有反应，只照往常一般吆喝起来。 林嫦儿这边老客多，围观说话的人也多。 不过，镇上的小集也就这么大，很快，人们便发现集市上多了个新的海货摊，价格还比林嫦儿这边要便宜些。 都是摆摊，也没有说商超跟路边摊的差别，大部分人自然是选便宜的。 于是，很快，牛二嫂的摊子上便也聚集了不少顾客。 小金鱼就急上了，看看那头，又瞧瞧自己家，卖货的速度，明显没之前快。 但是娘说了，专注自家，所以，他也就干着急。 林嫦儿发现了，摸摸他的脑袋，“没事儿，咱们还有酒楼兜底呢！”回去做成干货也行。 想到四海酒楼，小金鱼的安心一点，其实他娘亲眼下也不靠卖海鸭蛋跟蛤蜊赚钱，主要是那些大货，还有酒楼的分成。 但是娘说了，这些小钱能赚还是要赚，毕竟，卖海鸭蛋跟蛤蜊的钱就足够他们一家子的花销，还能存下一下来，他们还要盖大房子，盖学堂的。 小金鱼想明白之后，吆喝的更卖力，“卖海鸭蛋，蛤蜊螃蟹喽，好吃的海鸭蛋，新鲜的蛤蜊跟螃蟹，不新鲜不要钱喽……” 白老太太也发现了今日的不同，又听那边婆媳俩说话的口音跟小金鱼是一个腔，便小声问林嫦儿，“那边的婆媳，你们认识吗？” 林嫦儿也没隐瞒，照实说了。 白老太太年轻时，也是愤世嫉俗的，虽然觉得这营生确实谁都能做，但这么个做法就有些吃相难看。 但她跟林嫦儿都是讲理的，所以不会主动去找麻烦，但是…… 只是有人喜欢买便宜的，也有人喜欢货比三家，追求品质的。 牛二嫂那头热闹了一会儿，便又有好一部分顾客折返回来同林嫦儿攀谈。 “那边蛤蜊卖三文一斤，你这边三文卖不卖？” “三文一斤我也买一点。” “那边海鸭蛋不拘大小都是3文呢，还有螃蟹，都是20文一只，你这儿能便宜点不。” “是呀是呀，都老客了，便宜点呗。” 这些人嘴上这么说，眼睛都是像长在林嫦儿的摊子上似得挪不开去。 林嫦儿自来是算好说话的，不过，价格战，死路一条。 她笑笑说：“咱们这价格已经很实惠了，大家也不是第一回在我摊子上买东西了，能优惠我啥时候没给大家优惠过是吧？” 就这么软磨硬泡了一会儿，林嫦儿始终坚持价格底线，那些个说话的顾客虽然有抱怨，但还是在林嫦儿的摊子上买了东西。 只临走的时候，都点点林嫦儿，“你这个小姑娘，也太精了。” 不过东西嘛，那边确实是没林嫦儿这边的清爽。 那边虽说都要便宜一文钱，但海鸭蛋脏兮兮的还有不少磕破的，这种，平常，林嫦儿也是都会给优惠的。 螃蟹要么死的，要么缺胳膊少腿的，早前林嫦儿还卖过18文一只的才被摔死的螃蟹呢！ 蛤蜊桶的水也黄黄的，一看就是沙子没吐干净，回去还得清水养活一番，谁知道等到吃的时候还是不是活的。 海货嘛，就是要吃个新鲜，而且真要比起来，其实也没差多少，毕竟，这边还送小葱呢！ 那些食客这么安慰自己。 也有顾客对比了两家的货物之后，爽快回林嫦儿这边买的。 所以，虽然到了往常收摊的时间，还剩下一些蛤蜊跟海鸭蛋，但都是在林嫦儿能接受的范围里。 她如今也不是就这么一个营生了，干脆还是到点便收摊，去包子摊上帮忙。 剩下的货嘛，一会儿送一些给白老太太，还有顾姐，剩下的，让顾大嫂带回家去吃，问题不大。 只好巧不巧，林嫦儿他们收摊路过牛二嫂她们摊前时，牛二嫂婆媳也正好卖完海货收摊。 卖空的背篓跟水桶，林嫦儿只是收拾一番让隔壁摊贩帮忙看着，等周大爷回直接搬上车。 剩下的海货，林嫦儿还是要带上的。 牛二嫂见她跟徐棍儿一个拎着桶，一个背着背篓，瞬间觉得扬眉吐气了。 还以为她多有能耐呢，还不是，傻傻的不肯降价，只能把海货砸在手上。 牛二嫂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阴阳怪气的搭话说：“呦，弟妹今儿剩下不少东西嘛，要不要嫂子帮忙啊？” 林嫦儿脚步一顿，斜斜看她一眼。 毕竟是在外头，林嫦儿并没有表现的很凶悍，只不过是寻常的带着点警告的眼神，毕竟，她说了，再犯到她头上来，见一次打一次的。 牛二嫂顿时就被吓得噎了噎，但一想，自己现在可是在熙熙攘攘的闹市上，不是在临水村，她林嫦儿难道还敢在外面当众打她？ 牛二嫂胆子又大起来，很挑衅的说：“弟妹怎么这么看我呀，嫂子也是好心啊，你用牛车把东西拉过来，也要花钱的吧？” “不如这样，你这些花甲海鸭蛋一文钱一斤，嫂子都给你包圆了，省的你还要带回去，你说是不是？” 这话就很欠了，林嫦儿眼皮掀了掀，凑过去，以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是不是忘了沙子水的味道？我不介意帮你再回味回味。” 牛二嫂一顿，瞬时又被昨晚那种，被林嫦儿支配的恐惧包围，下意识就退后两步，再看向林嫦儿的眼神里便全是瑟缩。 林嫦儿很满意她的反应，轻“嗤”一声，带着小金鱼跟徐棍儿，还有白老太太一起离开。 小金鱼跟徐棍儿早看牛二嫂不爽了，还假装无意的踹了一下她的木桶，那木桶咚的一声被踹翻，咕咚咕咚滚出去老远，牛阿婆追着捡的时候，差点跌了一跤。 婆媳俩对着林嫦儿离开的背影骂骂咧咧，但也只是小小声的蛐蛐，生怕大声点，便叫林嫦儿听见…… 第124章 陈名 牛家婆媳的动作，小金鱼跟徐棍儿都瞧在眼里，两人相视一眼，偷笑。 今儿包子摊的生意跟前两天一般红火，林嫦儿几人过来之后就一道帮忙，直到收市才坐下歇着喝浆子，吃饼子跟包子。 期间，还有顾客零散来买东西。 顾姐是这时候才瞧见林嫦儿今儿还剩下一些海货，小集上消息走的快，多了一家海货摊的事，她一早就听食客说了。 不免为林嫦儿担忧，但这几日，她的生意也比从前好多了，包子每天都是卖完的，饼子是跟顾大嫂分账的，每日进钱袋里的银子也比从前多了。 顾姐也不提多了个海货摊的事，只说：“这些天生意忙，我也好久没吃小葱炒鸭蛋了，还有嫦儿妹妹说的那个葱油蛤蜊，正好，今儿嫦儿妹妹还有剩货，给我也称一些吧！” 林嫦儿哪能看不出来她的心思，笑道：“本来就是要送一些给你和老太太吃的，还秤啥，一会儿那个海碗自己舀就是了。” 顾姐道：“那哪成，弟妹是可是做这海货生意的。” 白老太也道：“是这个礼。” 林嫦儿笑，“所以啊，这海货不就是自己土特产了么，只当是手信吧！” 顾大嫂也跟上话，“是说，顾姐跟老太太便莫要推辞了。” 顾姐自然是不肯收的，老太太还算清明的眸子转了转，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道：“嫦丫头，这样，我给你指个地儿，你将东西送过去，就说，是东街的白老太介绍的。” 这是要给她介绍生意了，林嫦儿自然来者不拒，“那感情好啊，要是成了，老太太回头上我们家吃饭去。” 顾姐打趣说：“那我可得跟着去蹭吃蹭喝。” 林嫦儿哈哈笑说：“尽管来，不差顾姐一双筷子的。” 顾姐开心道：“可别现在这么说，倒是又嫌我没脸没皮了。” 林嫦儿摆手，“顾姐你瞧我是这样的人么？” 说着，从背篓里数了6个海鸭蛋，又舀了一大海碗的蛤蜊给她，“莫推辞，伤情分。” 话说到这份上，顾姐哪里好再推辞，只道改日定是要去临水村拜访才好。 白老太太的那一份，也是一样的数。 老太太了解林嫦儿的性子，也没推却，只道：“就快到午市了，干脆我陪你过去吧！”顺道在那头吃个午食，正巧听家里那臭小子念叨许多天了，说是出了许多新菜色，一直缠着她去尝尝。 择日不如撞日了。 林嫦儿见她愿意亲自陪自己走一趟，自然没拒绝，只默默记下这人情。 留下顾姐跟顾大嫂收拾摊子，林嫦儿带着小金鱼跟徐棍儿同白老太去送海货。 只是，走着走着，林嫦儿就觉得，前面这地儿似乎有些眼熟，又好似不是。 小金鱼更眼熟，悄悄同徐棍儿说：“棍儿叔，你瞧这儿看着，像不像白公子带咱们来炸茅房那条后街？” 徐棍儿挠挠头，“好像吧？” 那日时间赶，其实他是没时间好好看的，扔了炮仗进茅房便飞速伙同白少安跑回四海酒楼了。 小金鱼腿短，是白少安扛回去的，所以反而多看了外头一会儿。 但听他这么说，小金鱼也没再多说什么，白老太太这些天对他们很是照顾，也不怕会卖了他们。 林嫦儿早上送过也是去过侧门的，但四海酒楼有三个门，这边正好是她没来过的那处。 但白老太太主动带她来，她也不好问东问西的，深怕话多了伤了老人家的心。 直到，到了地方，白老太太敲开门，门房看了一眼老太太，“哎呦，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请快请！” 又扭头吩咐伙计，“快去通知白公子，老太太过来了。” 说着，便将他们迎了进去。 这时，忽然有人喊了声，“咦，二东家，今儿怎么从这边进？” 林嫦儿闻声，就看到个熟面孔，是之前给她赶过马车的老六，这会儿他正拿着扫帚，像是要去打扫。 不过见了她，立马扔了扫帚迎上来帮忙提水桶。 林嫦儿礼貌同他道谢。 老六朝她笑笑说：“裴东家念叨了您一上午呢，您可算是来了，那些贵客早早就起了，在咱们酒楼雅间喝茶等着，一会儿可有的您忙了，东西我都给您先收着，您先去歇歇。” 话说到这里，白老太也发现了不对劲，对林嫦儿道：“二东家？才刚同四海酒楼合作的那个就是嫦丫头你？” 林嫦儿也确认了，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 她道：“您就是白少安白公子的祖母？” 白老太点了点头，哈哈大笑，“这可真是巧了。”就是她好容易想做件好事，结果，把人领回自己家，说出去，能笑半年吧！ “祖母，”白少安闻讯匆匆赶来，同行的还有裴四海。 白少安见到林嫦儿同白老太太在一起，先是一愣，跟着又看着林嫦儿笑起来，“所以，祖母前阵子同我说，一块摆摊的小姑娘，就是林妹妹你？” 林嫦儿点头，“就是我。” “缘分那！”裴四海也跟着笑道，他是听白少安提过的，说是白老太太最近同一个小姑娘一起摆摊，每天事儿多了，脸上笑容也多了。 起初，他还怕老太太叫人骗。 但又想白家也是有底子，光是守在暗处的暗卫，也不能叫老主母叫人算计去。 且私下去探望老主母的时候，见老人家的心境确实好似开朗了些，便也尊重老人家，没去打扰。 只是，同白少安提过几次，让老人家来酒楼吃饭。 老人家一直推诿，今儿倒是主动登门了，谁想，竟这么巧。 不过，知道同老人家一起的是嫦丫头，他便彻底放心了。 说了句，“老太太来的巧，咱们嫦儿这几日都亲自在酒楼做菜，您可有口福了。” 高高兴兴将人迎上雅间，林嫦儿陪着小坐了一会儿，便去干活了。 只下楼的时候，忽听有人喊她，“二东家。” 林嫦儿回头，看到是陈名，眉心微蹙了蹙，还是客气打招呼，“陈公子……” 第125章 陈名的目的 陈名道：“陈某是否有幸，同二东家喝杯茶？” 林嫦儿对韩越的感观太差，对陈名也没啥好印象。 不过她也承认，这人比韩越聪明，识时务，会看眼色，但是她并不太想往来。 林嫦儿道：“抱歉，没空。” 陈名一顿，也不觉得难堪，眼瞧着她就要转身下楼。 忙追上，“等午市结束也成。” 林嫦儿头也不回，原本韩越跟林缺德就挺麻烦的，她不想再节外生枝。 毕竟应付这些人哪有搞钱来的重要，而且陈名的身份，他是个好的还好，否则，沾上了就是麻烦。 林嫦儿本以为好歹官宦人家出身，自己拒绝了一次，应该会作罢。 谁想，午市结束，陈名竟等在林嫦儿他们用膳的雅间外。 林嫦儿一出门便瞧见了，陈名脸上堆着笑，“刚用过膳，喝杯茶解解腻，二东家真不赏脸？” 林嫦儿觉得这人还挺拉的下脸的，只不过，她是当真不愿同他有过多往来，正要拒绝。 却听白少安笑道：“陈公子要请喝茶，是否该见者有份？” 这话倒是叫陈名愣了愣，跟着便赔笑说：“白公子要一起，陈某求之不得。” 他原本就是想借着林嫦儿的关系，跟白家还有那裴家跟吴家搞好关系。 但吴家那位行事低调，压根见不着人，裴家那位是个老人精，陈名根本讨不到好，白家这位嘛，大智若愚，全看心情。 他这观察了好几天，这才决定从出身最低，看着也最好骗（不是，说话）的林嫦儿下手。 白少安笑着点了点雅间里的白老太太，裴四海，还有小金鱼跟徐棍儿两个孩子，“我是说，见者有份。” 陈名笑容略尬，看着雅间里的几人。 所以还得是他爹，早跟他说京城来的，一个个都老滑头了，还搞什么小动作？搞不了一点。 陈名死心了，道：“成啊，相请不如偶遇，不过这镇上也没啥子好茶，不如就借裴东家的地方，我来给几位露一手？” 陈名虽然是庶子，但姨娘也得宠，吃穿用度并不比家中的嫡子差，出门也是随身带了好茶叶的。 总归是自己请来的人，裴四海自然也没推拒，“陈公子客气，裴某这边叫人准备。” 林嫦儿倒是没想过，陈名这看着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公子，还真放的下身段。 茶是好茶，泡茶的动作也漂亮，无论老少，也都没怠慢，这让她对陈名的印象稍有改观。 不过，他这么大费周章，必然不能只是请她喝茶。 但，他不开口，她自然也不会开口问。 最后，到底还是陈名没忍住先开口说：“听说二东家平日还会在集市上摆摊卖海货？” 林嫦儿挑眉，“是。”摆摊没什么好隐瞒的。 陈名笑道：“是这样，家中嫡母是南方人，甚喜海货，但府城的海货总是差点意思，品类少，还不新鲜，不知道二东家有没想过将海货生意做到省城去。” 想搭一条线，但也需得是可行的。 让她只往陈府送货，到底费车马，叫府上专门来取，可行是可行，但又显得过于殷勤，反而会坏事。 林嫦儿眸子转了转，有意思，这是递橄榄枝又只敢递一半。 林嫦儿：“陈公子有所不知，眼下我这小摊品类跟数量也极为有限，去一趟省城……”不划算。 生意肯定是要往大里做的，但是吧，时机未到。 陈名遗憾说：“如此倒是可惜了。” 缓了缓，又说：“假若陈某每日自己派人来取，二东家可否能为陈某置货？” 林嫦儿闻言，下意识看向裴四海，裴四海颔首接话，“陈公子有所不知，嫦丫头这厢，除开蛤蜊跟海鸭蛋，其余品类都不确定……”陈夫人酷爱海货，自然是大祸，蛤蜊海鸭蛋这种，是入不了眼的。 这点陈名也想到了，所以才问林嫦儿有没有往府城做生意的意向。 不过，陈名轻笑，“裴东家也说了，只是不确定，必然还是有的。”昨儿晚上还听老梁说，定了一条狗鲨回来呢！ 还有这回拍卖的黄金鳗，只是数量少些，不过正是少了才稀罕嘛！ 他道：“不若这样，二东家这边若是有稀罕货，也往我陈府送一些？当然，二东家这生意若是往府城做，陈某这边也有一些路子可以介绍给二东家，总之，不会叫二东家赔车马钱。” 他说的隐晦又诚恳，林嫦儿本应该应下的。 有钱不赚王八蛋嘛！ 但自从白少安暴露了一点身份之后，她越发觉得吴清丰的来历应该更加不凡。 就怕陈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奔着吴清丰跟白少安来的。 不过，他不是说的隐晦嘛！ 林嫦儿便打太极说：“如此，我先谢过陈公子，若是赶到有大货，再上门叨扰。” 陈名闻言，笑了笑，起身拱手作揖，“那便这般说定了，二东家若是来我陈府，只消到我府上东门报四海酒楼的名，陈某会预先吩咐下去。” 林嫦儿也起身回了一礼，陈名目的达成，便没再多留。 等雅间的门再合上，裴四海先打趣说：“刚巧遇上抢生意的，陈公子便递来心路子，嫦丫头怎么不应他？” 林嫦儿笑笑说：“只怕这府城的银子不好赚。” 说着，意味深长的同他对视一眼。 裴四海眸子一转，朝白老太太看了一眼，见后者也是一副了然模样。 抚着胡须哈哈笑起来。 是临行，裴四海悄声同林嫦儿说，自己会将这件事告诉吴清丰，等有消息了再同她说。 林嫦儿自然没意见，她原本便是有把海货生意往内陆做的打算的。 只不过，这路子有待商榷。 回去后，林嫦儿又连着忙碌了三天，此间牛二嫂倒也安分，周海跟周木叔侄分销海货的事儿也做的还算顺畅，每天100斤蛤蜊大都赶在午间便卖完了。 等到第三天夜里，吃完宵夜，送那来赶海的五人离开，赶海的项目便暂告一段落。 林嫦儿结算工钱的时候，又多发了10文每人做奖励，并说好次日请他们去四海酒楼吃午膳。 叫这下来帮工的妇人跟汉子们一个个的，巴不得立马就天亮。 等帮工的乡亲们走的只剩周海跟周木两家。 林嫦儿从钱袋里掏出一串铜钱，笑着递给叔侄俩，“海叔，三哥，之前说好的，卖掉1两银子的蛤蜊，便分一成利给你们。 这三日，你们一共卖出去270斤蛤蜊，5文钱一斤，共计，一两3钱又50文，我先把一两的利分给你们，往后便以此类推，满一两结算一次。 若是我忙起来给忘了，你们也提醒我一声……” 第126章 受伤 是的，顾四郎跟周礼是小机灵鬼，跟着去县城卖蛤蜊。 林嫦儿也私下嘱咐过顾四郎，到了之后，先去看一看县城的物价。 顾四郎跟周礼道了县城之后，先去集市上逛了一圈，发现县城的物价比镇上要贵一些。 便当即主张把蛤蜊的价钱抬了一文，所以，这几天，周海跟周木的蛤蜊都是五文钱一斤卖的。 至于最后结算出来只有270斤，自然是因为要减去水分，以及秤头上的优惠，这样的折损一斤算是少的了。 周海跟周木叔侄看着林嫦儿递过去的一串铜钱，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叔侄俩，双手蹭了蹭衣摆，好半晌都没敢接。 最后还是周婶子推了周海一下，“干嘛呢，嫦丫头不累的。” 周海这才笑着接过铜钱，笑着说：“跟做梦似得。” 当即便一分为二，跟周木各分了50文一人，两家人各自笑着，虽然也没说什么，但都感激的看向林嫦儿。 林嫦儿又从钱袋里数了40文钱出来，招呼顾四郎跟周礼，“四郎，礼哥儿，这是给你们的奖励。” 顾四郎跟周礼都是没有工钱的，但是两人确实帮了忙。 顾四郎跟周礼倒是没跟她客气，大大方方的接过之后，同她道谢，“谢谢三嫂嫂。” 周婶子跟周海便有些不好意思了，周婶子道：“嫦丫头，当家的已经从你这里拿了分红，礼哥儿的便不用了吧？他就是每日跟着去耍的……”而且午食都是林嫦儿让顾四郎带了银钱去买的，这钱，周婶子拿着烫手。 林嫦儿摆手，“婶子，不是这么算的，礼哥儿帮着算账呢！” “可，这不是帮他爹跟哥哥嘛……”若是收错了银钱，不是得叫他爹或是他哥赔的么，真要给这钱，也是得从他爹这里抠出来。 林嫦儿笑道：“婶子莫推辞了，我这儿就没打白工的。” 好说歹说，周婶子才算让周礼把钱给收下了。 周礼已经在顾家住了小半月了，明儿又要上酒楼吃饭，今晚，周海夫妇便把人给带回去了。 等他们叔侄两家离开，林嫦儿又将顾家人都聚在堂屋里。 顾家人如今已经是习惯了，林嫦儿说啥，他们做啥了。 眼下聚坐在一起，心里还蛮有盼头的，因为林嫦儿只有说大事的时候，才会将他们都聚一起。 所以，一个个看着林嫦儿的眼神里都满是殷切。 林嫦儿开门见山，“许久没盘账了，我这钱袋里的银钱进进出出的，盘起来也有些费时间。 咱们就不费这个时间了，总之就是，咱们眼下是赚到了点小钱。 都是自家人，我也一直没给你们算工钱，这样，从这个月开始，我便每个月给大家发月钱吧！” 缓了缓，继续，“娘最大，一个月4两月钱，大哥大嫂，二哥二嫂每人2两，四郎，棍儿，小金鱼小鹿小满每人5钱。” 林嫦儿一边说，一边秤银子。 顾家人还没反应过来呢，每人手里都已经捧着块银子。 顾母整个人都还是懵的，四两银，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见，捧在手心，仿佛有万千重，当即红了眼，眼泪就要滚下来。 林嫦儿忙道：“娘，好日子，不兴哭。” 顾母这才忙抹了一把眼角，“不哭，娘没哭，娘这是高兴的，只是嫦儿，你这还要盖房子，盖学堂，做生意，平日里的吃喝都是你那里出的银子，娘也用不上什么，这月钱，你还是先留着用吧！” 顾大郎顾二郎夫妇闻言，也忙道：“是呀，三弟妹，家里的开销都是你那边出了，这月钱就不用了吧！” 林嫦儿笑说：“你们也看到了，我每日请帮工，也都是给工钱的，哪有自家人就得当牛做马的道理。 等房子盖好了，咱们这日子只会越来越好过的。” 顾家人各自相视一眼，眼里满是光亮。 这时，顾小满奶呼呼的声音响起来，“哇，好多钱呀，都是小满的吗？” 林嫦儿道：“对呀，都是小满的，给小满存起来将来娶媳妇用呢！平日里可不能乱花知道吗？” 顾小满乐呵乐呵，“知道了，是三婶婶给小满娶媳妇的钱钱，要存起来。” 他这话一说完，整个堂屋的人都笑起来。 等顾家人也各自回房，林嫦儿又点了点手上的现银，光是这几日赶海，便净赚了200多两，那些个饕餮客每人给的团费10两，20人，便是200两。 第一晚，她抓了一条狗鲨卖了10两银子。 第二晚，捡到几个中等大小的鲍鱼，卖了20两。 第三天晚上，第一次捡到生蚝，一个10两，一共是6个，卖了60两。 今晚很平淡，但也很顺利，撇去这几天请帮工的银子，还有顾家人的月钱，还净剩200多两。 卖海货跟豆浆饼子的银子都是散银，点起来比较费时间。 虽然还算不上富婆，但终于摆脱口袋空空的危机了。 林嫦儿美滋滋的去洗漱，回房前，照例去检查了一遍院门。 谁想，外头忽的就响起叩门声。 林嫦儿一顿，神经猛的绷紧，这么晚了，谁还会上门。 几乎是本能的，她操起放置在院门后的扁担，“谁？” 门外传来一声虚弱的男声，“我。” 林嫦儿睁大眼，这是，吴清丰的声音。 她忙放下门栓，门一开，伟岸身影便直直倒向她。 林嫦儿使尽浑身力气才堪堪将他扶住，跟着，她全身都被血腥味包裹。 “你受伤了？”林嫦儿问，危机感瞬时涌上心头，虽然艰难，但还是腾出一只手，立马将院门关上。 天黑看不清，只是鼻尖萦绕的血腥味已经叫林嫦儿心惊胆战，等将人扶回房，到了灯下，更是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吴清丰，他几乎半身衣裳都被鲜血染红了…… 第127章 嫌弃 好在，看他缠在身上的布料，想是之前自己已经做过简单的处理。 林嫦儿自诩在后世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这会儿也一时有些慌神，更不敢轻易去拆除他身上那边绑带查看伤口。 只是，很快，她便又回过神来，这样的伤，不是她能处理的。 又不清楚他是因何而伤，但从他没有去四海酒楼反而来这荒僻的乡下找她求救来看。 因是有所顾忌，所以请大夫不现实。 林嫦儿脑子飞速转动，跟着眸光一定，心下已然有了主意。 “三哥，”她唤。 “我在，”吴清丰虚弱的应声。 林嫦儿道：“你这伤，我一个人无法处理，现在，我去把我娘叫起来帮忙，再去隔壁把医婆请过来。 你放心，我悄悄的，不惊动旁人。 你莫睡。” 吴清丰原本合着的眼吃力的睁开，“我不睡。” 林嫦儿“嗯”了声，也不浪费时间，火速出门将顾母叫醒，又把徐棍儿挖起来，也不敢开院门，只从自家矮墙上步了梯子，翻进隔壁医婆的院子里去请人。 徐棍儿跟顾四郎，小金鱼是一个屋睡，顾小鹿跟着顾母，这一来，其他几个孩子便也都被惊醒。 只是，他们都已经习惯了只要有林嫦儿在，天塌下来也会有她顶着。 所以，并没有因为好奇而问东问西。 顾四郎从小跟着顾母，是生火的一把好手，小金鱼跟顾小鹿就去帮忙抱柴火。 林嫦儿挂心吴清丰，在房里看着，时不时同他说句什么。 吴清丰的身体因为失血早已疲惫不堪，也不懂为什么林嫦儿不让他好好睡一觉，但还是依了她，她唤，他便应，同他说话，他也回上一两个字，让她知道自己还醒着。 虽然林嫦儿已经是尽量小心，但还是叫顾大郎顾二郎兄弟也听到动静。 林嫦儿倒也没有欺瞒，简单将事情说了。 吴清丰此前帮林嫦儿主持过公道，是林嫦儿的恩人，也便是他们顾家的恩人。 故而，兄弟俩什么也没说，换了两个小的下来，由他二人去烧水。 等到水开，林嫦儿先摸了白糖跟盐，按比例泡了一大海碗。 因怕吓着家里人，所以林嫦儿叫顾大郎顾二郎带着顾小鹿一块在厨房里看火。 顾四郎跟小金鱼则在墙脚下接应，自己一人端着盐水进屋。 她回去的时候，吴清丰依旧睁着眼，只是眼神有些迷蒙。 “三哥，”林嫦儿唤他，带他眼神清明些，她凑过去，“你身上失血严重，先喝些水。” 吴清丰阖了阖眼表示回应，又挣扎着要坐起，林嫦儿忙伸手按住他，“别动，伤口崩开失血更快。” 她没再废话，端着海碗，用勺子喂他。 吴清丰本以为只是水，没想入喉却是一阵甘甜，仿佛枯草逢甘霖。 也不知道是何道理，但眼前这小丫头，很多想法，一向不是他们所能理解。 待一大海碗的盐水喝完，吴清丰也觉得身上竟好似恢复了一些力气。 林嫦儿也发现他脸上稍微恢复了一丝血色，只奇怪的是，徐棍儿跟顾母却迟迟没有回来。 林嫦儿有些着急，说明缘故，便要出去查看，正好看到月色里，一大一小朝这边走来。 等走近了，才看清，是小金鱼跟隔壁那位医婆，老婆婆照旧穿着一身泛白的粗布麻衣，但浑身上下干干净净，不同此前，身上背了一个药箱。 见了林嫦儿，也不废话，直言，“是何情况？” 林嫦儿没瞧见徐棍儿跟顾母，心里有些疑惑，但这会子也顾不上问。 至于吴清丰是如何受的伤，她此前也没有问过，便只将自己看到的说给她听，“多处受伤，失血严重，之前有简单处理，暂时止血，神志还算清洗，刚刚，我喂了一碗糖盐水给他喝下。” 医婆讶异的看了林嫦儿一眼，到底没说什么，只迈步进屋，待看清躺在床上的男子，她眯了眯眸，朝林嫦儿道：“热水。” 林嫦儿“哦”一声，忙去厨房端了热水过来。 “你来的正好，把他衣服解开。”林嫦儿再进门，就听医婆吩咐道。 林嫦儿：“……”？！ 她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医婆面无表情，“嫌弃我老婆子呢，不叫我碰。” 林嫦儿：“……” 有些好笑，但这情形，也容不得她说教，只朝吴清丰道：“三哥，我现在跟医婆一起检查你的伤势。” 吴清丰皱眉，看她一脸坦荡的伸手过来，神情有些恍惚，本能的伸手要挡，却被林嫦儿干脆利落的按下了。 林嫦儿动作麻利的解开他身上缠着的布带，跟着解开他的外衣，里衣，直到露出伤口。 虽然她之前便知道他伤的重，但这会儿真见了伤口，仍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 大大小小伤了十多处，最严重的是肩膀，深可见骨，好在，没伤着五脏六腑等要害处，林嫦儿深吸一口气，觉得万幸。 医婆已经打开药箱，从里头拿出一个小罐子递给林嫦儿，“先洗净伤口，再敷上。” 又点点几处又深又长的伤口，“这几处，要缝合才能好的快。” 林嫦儿点头，看老人家并不准备动手的模样，也没多说，只利索的用热水打湿帕子，“三哥，我现在给你清理伤口，你忍着点。” 吴清丰阖着眼点头。 林嫦儿手速很快，小的几处伤口，不多时便叫她清洗干净又重新敷上药。 这会子没有现成的绷带，林嫦儿找了件新的里衣撕开给他包扎。 吴清丰无意睁开眼，正好瞧见她撕开里衣的模样，拿着剪刀剪开一个豁口，跟着麻利的撕到底。 眼底没有半分舍不得，浑身都是淡定从容。 等给他包扎时，动作更加娴熟，仿佛这件事，她之前已经做过千万次。 昏黄的火光映照着眼前的女子，吴清丰心底竟生出她到底是怎么一个女子的困惑。 更有一种她仿佛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的错觉。 林嫦儿一心处理伤口，无暇去看吴清丰的反应，等处理到需要缝合的地方，才有轻声开口，“没有麻药，你忍着点。” 跟着伸手，“针线……” 第128章 海寇 这话音落下，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 林嫦儿自己也吓了一跳，她在干什么？ 为什么有一种分不清时间与空间的错觉，仿佛回到了后世还在医院主刀的时候。 那时候每一次到缝合的时间，她也是这般。 余光落在右手光洁的手腕上，她才又醒神，从前那个因为医闹被伤了手无法再拿手术刀转做药研又被剽窃数据最后只能下海经商的林嫦儿已经死了。 她现在，是天启朝临水村的林嫦儿。 对上医婆惊愕的眼，她假装困惑道：“您刚刚的意思，不是要我缝的意思吗？” 医婆眼底的疑惑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疑虑，“你会吗？” 林嫦儿看着她，“你若是能动手自然是最好。”但吴清丰似乎还挺在乎那啥。 医婆看了眼躺在床上，眼神警惕的年轻男子，朝林嫦儿道：“这个结，你这么打……” 林嫦儿对此是再熟悉不过的，但还是认真受教，缝好第一针后，还特意问了医婆这样对不对。 医婆点头，深邃的眸子里藏满惊艳，心里隐隐有些意动。 约摸是小一个时辰之后，前后换了六七盆热水，吴清丰身上的伤口终于处理完毕。 他整个上半身，也几乎都被布带缠满。 林嫦儿帮他盖好被子，同医婆到外头廊下说话。 “今夜劳烦您走一趟，也不晓得您出诊的规矩。”林嫦儿自顾从钱袋里掏出一锭十两的银锭，之前她听人说县城最好的大夫诊金也便是10两。 医婆没收，只道：“诊金免了，药钱二两，针线一钱，你给二两一钱。” 说罢，又从药箱里找出一个瓷罐，“伤药，过两日再给他换，只要这两日没有发热，问题不大。” 林嫦儿接过瓷罐，痛快的秤了二两一钱银子给她，又亲自送她到墙角下。 是医婆扶着梯子爬到墙头要翻过去，又回头朝林嫦儿道：“往后寻我，走大门。” 林嫦儿点头，这不是事出突然么，否则，她也不会想出翻墙的法子。 只不过，医婆特意这般交待，她便总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 直到医婆翻过墙回了自家院子，顾二郎爬上墙头将梯子搬回来。 这边，小金鱼才扯扯林嫦儿的衣角，小声说：“娘，棍儿叔跟阿奶起初过去的时候，叫婆婆给迷晕了，大伯二伯一道去隔壁背回来的。” 林嫦儿：“……”是她想的简单了。 林嫦儿道：“你棍儿叔跟阿奶现下如何了？” 小金鱼回她，“之前便醒了，婆婆说了没毒，阿奶也说让您不要记挂，自己忙便是。” 她既这么说了，林嫦儿便也没多想问顾大郎要了一身新的里衣。 顾大郎倒也客气，一句话也没多说，还问林嫦儿要不要常服。 虽然林嫦儿手头宽裕之后，给顾家人都置办了两身新衣裳，但顾家几个大人素日里都要做活的，便舍不得穿。 眼下能这般痛快的借出，林嫦儿心里也蛮感慨的，只想着回头等吴清丰伤好了，叫他还大哥两身新衣裳应该不过分。 又去厨房泡了一大海碗的盐水，才去看吴清丰。 这会儿他的脸色虽然白，但已不是初见时那般惨白了，见他阖着眼，林嫦儿便没叫醒他。 只将新里衣放在床头，海碗也放一旁。 又想他对自己的伤讳莫如深，也不知道有没有受内伤，怕夜里醒来会有不便。 但她总归是女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到底是不好。 便让徐棍儿跟小金鱼一块在屋里打地铺，若是有什么事便去叫她。 林嫦儿自己则去顾母屋里凑合一夜。 顾小鹿是第一次跟香香软软的后娘一起睡，高兴的什么似的，嘀嘀咕咕跟她说悄悄话，跟树袋熊一般挂在她身上。 翌日，林嫦儿如预想一般起晚了，顾大嫂跟小金鱼还有徐棍儿已经去出摊。 顾母已经给她煮好红糖鸡蛋，一等她洗漱完便端上来给她，“摊子的事你别操心，大货都没动，蛤蜊跟海鸭蛋，小金鱼跟徐棍儿先去卖着。 你周婶子今儿来送海子，也一道去看着了，这些天你都起早贪黑的，今儿便也躲个懒。 吴公子那边，娘也一早就送了红糖鸡蛋水过去，你等吃完了再过去看他就是了。” 林嫦儿听了她的话，心里难免觉得安慰。 这么短的时间，顾母的成长肉眼可见，若是放在从前，怕是要天塌了一般，如今已经能安排的井井有条。 原本也有要放手的时候，林嫦儿便放下心来，安安稳稳的吃完一整碗红糖鸡蛋水，这才回屋去看吴清丰。 昨夜放置在他床头的里衣已经穿在他身上，红糖鸡蛋水还剩一些，另一碗盐水倒是喝完了。 听到脚步声，吴清丰几乎是一瞬睁眼，眼底霎时的戾气吓了林嫦儿一跳。 她本能的后退两步，跟他保持安全距离，这才开口，“三哥，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吴清丰的眸子才有恢复如常，他看着林嫦儿，缓缓撑着单臂坐起，“抱歉，我以为……” 林嫦儿扯了扯唇角，没有去追问他的伤势是如何来的，只问他，“今天觉得怎么样？可要我带信给裴叔或是白公子？” 她这反应，倒是叫吴清丰更加看不懂她了，他道：“你便如此信我？” 林嫦儿：“……” 林嫦儿道：“三哥此话何意？” 吴清丰道：“你不问我这伤如何而来，也不问我此前经历了什么，就不怕我会给你给你家里带来麻烦？” 林嫦儿顿了顿，轻笑出声，“我们早已经在一艘船上，问与不问，又有何差别？” “三哥好，我也能跟着好，所以三哥才会找上我不是么？” 吴清丰见她这般坦然态度，心里莫名有几分意动，眼底的眸光也更加柔和，“你坐，我说与你听。” 林嫦儿不是矫情的人，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便听吴清丰缓缓开口。 一盏茶后，林嫦儿眉心快拧成个川字，仍有些不真切的问：“三哥是说，宁海府有人同海寇勾结，上岸抢掠粮食物资以及少女？” 第129章 族谱单开 吴清丰点头。 林嫦儿眯眸思索片刻，“可是掌握了什么关键证物？”否则，他也不会伤成这般。 “内部出了一些问题，功亏一篑。”吴清丰摇头，眼底闪过一丝痛心。 只差一步，就能救下那一船的少女，再控制住船上的接头人便能顺藤摸瓜，但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从京城带过来的人，怎么就会被渗透。 林嫦儿看出他的情绪有些低落，“县衙跟府衙不管吗？” “此事发生在宁海县地界之内，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尚不能惊动府衙。”吴清丰道。 林嫦儿皱眉，“那县衙呢？县令大人是否已经知晓？” 她这话说完，忽然又似想到什么，忽问：“三哥，宁海县令吴大人是你什么人？”同姓，且都同京城来，时间上也足够凑巧。 “是我。” “什么？”林嫦儿以为自己听差了。 “宁海县令吴清丰，是我。”吴清丰又道，他看着林嫦儿，眼里饱含歉意。 林嫦儿抿了抿唇，原来如此，很多事忽然便想通了。 难怪那日，他挺身而出，说要帮她要回家产，想来当时已经认出她了。 林嫦儿尴尬的笑了笑，“可需要我做些什么？” 吴清丰看着她，“抱歉，当日我派人找你时，受人蒙蔽，未能及时帮你脱离林家。” 林嫦儿呵呵笑了笑，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倘若当时他派来的人能及时接走原主，原主便不会为了逃跑跳海，不会被顾三郎所救，不会嫁入顾家，不会因为韩越轻贱之言上门理论，不会因此红颜薄命，当然也不会有现在的她。 她知道吴清丰受人之托，照顾原主，只是情分，但她也知晓，自己并没有资格替原主无所谓的摆摆手说，没事，我现在也过得很好。 她想了想，问道：“假若，当日你识破林家的阴谋诡计，将我带走，你会如何安置？” 吴清丰神情一滞，如何安置？ 他受恩师托付照顾她，吴家家大业大，不多她一双筷子，将来为她寻一门好亲事也不难，再贴补一份嫁妆将她嫁出去，还能博一分美名。 这也是最妥善的法子。 只是，眼下，他对着眼前的女子，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又想起从前不知她身份时，总感慨，若是男子便好了，又觉得好笑。 林嫦儿见他不说话，也没勉强，只道：“如今时过境迁，再说那些也无意义，三哥再跟我说说海寇的事吧！” 原主死亡已经是既定事实，她再去纠结执着也无意义。 相反的，对标一下历史，海寇，不就是海那头那个地方来的流浪汉吗？ 有手有脚，不好好赚银子过日子，仗着自身有一丝武力，就来他们国家的沿海烧杀抢掠，简直蛮横无耻，当然，也未尝不是一种试探。 不过，眼下，应该只是小规模骚扰的前期，还不到那边举国进犯的时候。 那就把他们企图扼杀在摇篮里。 她想，放在后世，打那个地方而牺牲的话，是能族谱单开，清明重阳供头香的。 她没想去送死，但为驱除那个地方的人做贡献的话，也会被人记住吧？ 如今她占了原主的身体，总得要让她留下点什么，那就留下她的名字吧！ 吴清丰有些震撼于她态度的转变，只是很短的时间，便从个人私怨跳至家国大事上。 他突然的想，假若当日自己顺利将她接走。 即便有恩师托付的由头，但也总是男女有别。 自己同她不会也不能如此频繁的相见，自然就不会发现她的不同，只会当她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娘，将她安置于后院，以礼相待，等找到好人家，再风风光光送她出嫁。 如此，于她，于自己，都是一种损失。 这般想来，他突然又想发笑，老天爷，总归会有最好的安排。 林嫦儿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见他又这般沉默，只道：“是否涉及机密不能说？无妨，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再告诉我。 将来，你若是再有行动，也可以叫上我，其实我会一点拳脚，还懂一点外伤救治，苗头不对，跑的也快。 昨夜你也看到了，我缝伤口又快又漂亮……” “不涉密，只是我手上掌握的消息也不多，眼下你不知晓更安全。”吴清丰打断她，眼底盈着莫名笑意，“嫦妹，我现在回答你刚刚的问题。” 他眼神坚定，“假若，我当日识破林家的骗局，将你接走，大概率会给你重新找一个好人家嫁出去。 但我想，这并不是你最好的归宿。” 林嫦儿顿了顿，扭头笑了，这或许是原身最好的归宿，但确实不是她所希望的。 林嫦儿点头，“看来我得努力赚钱了。” 不论打仗还是剿匪，还是设立海防，都需要花钱，很多的钱，但朝廷，必然会有各种理由告诉你，没钱。 即便真的遇上有魄力的权臣能力排众议让上面批下来，真正到底下的又能有多少？ 很多时候还是需要地方乡绅的捐赠。 其实她这话说的还是隐晦，吴清丰却是懂了，朝她笑了笑，“暂时不要将我的行踪告诉裴叔跟少安。” 林嫦儿点头，没多问，他这般安排自然有自己的深意。 只是，“中午我请乡亲们去四海酒楼吃饭，家里没人，一会儿，我给你弄些吃的，热在灶上，你饿了自己去拿了吃。” “好。” “你昨日那身衣裳都是口子，没法穿了，我大哥也只有两身新衣服，晚点我去镇上买两匹布回来，让我大嫂二嫂给你加急赶制一身，只是，料子跟手工嘛……”肯定不能同你往常的比。 吴清丰轻笑出声，“我不挑。” 林嫦儿撇了撇嘴，“那成，一会儿我再给你泡一碗糖盐水过来，你喝了好好休息，我们走的时候会从外面把门锁上。” “不过，左右午后就回来了。” 吴清丰看着她絮絮叨叨，忽然有种奇怪的像是，早年父亲每每要出门，母亲在临行细细嘱咐的错觉。 实在没忍住，笑容更盛，“你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林嫦儿点了点头，端上海碗便要出去，走到门口，忽的又回头，“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给你买？” 吴清丰一顿，忽然朝她招手，“你来……” 第130章 找茬 林嫦儿眨了眨眼，折返，“什么事？” 吴清丰从枕头底下摸出钱袋，原本系在腰间的，昨夜给他包扎的时候，叫林嫦儿给解下来，放在床头。 他一早便收到了枕头底下。 他将钱袋整个递给林嫦儿，“出门没带多少，你看着花。” 林嫦儿，“……”不是，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嫦儿一句“神经啊，我干嘛花你的钱”差点崩出口。 到底忍住了，笑说：“不用，这点钱，我还有。” 吴清丰轻笑，“不是要给我买布做衣服？布料钱，手工费，还有吃食。” 林嫦儿想了想，这倒是真的，还要让他赔大哥两身里衣呢！ 她接过钱袋，原本以为只是一些碎银子，不想打开一看，却见里头都是金灿灿的，差点晃瞎她眼。 哦豁，她来这里之后还没见过这么多金子呢！ 不过，好歹是见过大钱的人，她淡定的从里面取出一小块，“昨夜的药钱二两一钱，你现在穿的里衣是我大哥的，全新的。 他统共才两身，平时都舍不得穿的，回头你赔他两身不过分吧？ 你失血的厉害，我再去给你买点红枣猪肝什么的补补血，这一块，够了！” 林嫦儿将钱袋子还给他，吴清丰倒是没接，“给你了就是你的。” 林嫦儿一顿，顺手将钱袋放到他枕边，转身，“走了，一会儿饿了自己起来吃东西。” 林嫦儿烙了两个肉饼，又用豆腐肉混着番薯粉捏了一些小丸子，洗了一些小青菜，放在灶台边，让吴清丰自己烧丸子青菜汤，当然，前提是他会生火，否则便只能吃饼了。 等她做完这些，前几天帮工的汉子跟妇人们也都过来了。 今儿林嫦儿请吃饭，大家说好了在顾家集合一起出发去镇上。 林嫦儿也没磨蹭，带着剩下的顾家人同大家伙儿一起去镇上。 林嫦儿还有一些海货要带过去，也不等她开口，便有汉子主动帮忙。 林嫦儿也没跟他们客气，顾二郎要看顾顾二嫂，顾大郎怕顾小满走远路会闹，便背了背篓来，顾小满就坐在背篓里。 周易也坐在背篓里由周三嫂背着。 顾小鹿乖乖的牵着娘亲的手自己走，同行的周小牛，小山小树大头几个时不时就来同她说话。 两三公里的路，不多时也便到了。 林嫦儿带他们认了地方，见时间还早，便让他们结伴去镇上逛逛。 席面是前一天便同裴四海定下了了，两桌并在一个大雅间里。 早上林嫦儿没来，小金鱼也一早便同他说明了情况，所以一应茶水跟茶点也是早早就备下了。 有不想逛，或是像顾二嫂这样不方便的便在雅间里休息。 顾小满是第一次来镇上，自然好奇的紧，缠着林嫦儿要出去看看，顾小鹿也一脸期待。 便留下顾二郎照顾顾二嫂，顾母同林嫦儿还有顾大郎带顾小满跟顾小鹿去逛集市。 周三嫂跟小花嫂也跟着一起。 小山小树跟大头三个的娘亲则另外结伴。 林嫦儿记挂小金鱼跟徐棍儿，便先带他们去了趟集市。 先去的包子摊，顾小满远远看见顾大嫂，便大声喊“大伯娘。” 但看顾大嫂跟顾姐忙的很，也没上去添乱，等着林嫦儿带着上去同她们说了一会子话，周三嫂跟小花嫂主动要留下来帮忙洗碗，顾大郎则留下帮着收拾桌子。 周易还是好动的年纪，就跟着林嫦儿还有顾母一起去海货摊。 远远就听见周婶子的大嗓门，“哎呀，这个没有没有，您仔细瞧瞧呢，咱们这蛤蜊都是前一晚上就用清水泡着吐沙子呢？” “您瞧您瞧，干干净净的，死的？那怎么会，你别看我是第一天来，那是我侄女儿受了累，今儿要休息半天，我才来顶她的。” “您刚都说是老客了，咱们的海货啥品质您心里还没数吗？” 然后就看到那客人念叨了几句，隔得远了，林嫦儿没听清。 倒是又听周婶子道：“我侄女儿这人最实诚了，她是最不会占人家便宜的了，宁愿自己吃亏。” “你昨儿买到死蟹了呀？那肯定不能是在咱们摊子上买的呀，我侄女儿最会打理这些海货了。” “20文？那不行那不行，咱们这些都是昨儿晚上抓上来的新鲜货，25文，已经很便宜了，那您就说，多花五文钱吃点好的值不值嘛！” 顾母抱着顾小满，朝林嫦儿道：“你瞧，你周婶子还真是卖货一把好手。” 林嫦儿点头，心里隐约有了某些打算。 再看小金鱼跟徐棍儿还有白老太太，也是在一旁各自忙活，有招呼顾客的，有收账的，有码货递货的，总之，整个摊子运转的井井有序，一点也没有手忙脚乱的感觉。 只是，同样是卖海货，再看牛二嫂的摊子。 牛家婆媳吆喝倒是一样卖力的，也不时有顾客上前问询，只是才没说上几句，便会有人过来同顾客耳语几句，然后那顾客便讳莫如深的走了。 你走便走了，更可气的是，走几步，就去了林嫦儿的海货摊上。 一早上，连着发生这样的事不下十次。 这就叫牛家婆媳很难不生气了。 牛二嫂气呼呼的跺了下脚，“娘，这样不行，肯定是林嫦儿那个贱人故意找人整咱们呢！” 牛阿婆也觉得奇怪，前几天这生意还做的好好的，每天都卖的比顾家的摊子要快。 今儿却像是走了霉运，她正奇怪着呢，儿媳妇这么一提醒，她立马反应过来，“我说今儿怎么这么不顺，原来是那小蹄子在捣鬼。” 牛二嫂看向自家婆母，“娘，你说咋办？” 牛阿婆道：“走，找他们理论去。” 牛二嫂一顿，就这么忍气吞声，她自然不愿。但是去找林嫦儿的晦气，她又想起那天在海边单方面挨揍的恐惧。 “娘，要不，我还是不过去了？” 牛阿婆恨铁不成钢道：“咋滴了，咱们有理还不能说道了？” “不是的娘，林嫦儿那个疯女人……” 牛阿婆会意，朝那头摊子上看了看，“这不是她今儿没来嘛，你怕啥。” 牛二嫂闻言，也朝顾家的摊子上看了看，没看到林嫦儿身影。 她立马像打了鸡血一般，同她婆母雄赳赳气昂昂的朝那边摊子走去…… 第131章 气不气? 婆媳俩来到顾家的海货摊前，牛二嫂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还是有些怯怯的，总觉得自己今天要是听了婆母的，可能会倒大霉。 临门一脚，她又假装肚子疼，捧着肚子说：“娘，我突然，肚子疼，我先去找个地儿方便一下。” 牛阿婆不满的瞪了儿媳妇一眼，蹭了句，“懒人屎尿多。” 也不管她该去哪里方便，直接拨开围在摊前的顾客。 她自然不会找周婶子，白老太，而是直接冲小金鱼去。 摊子有些长，周婶子跟小金鱼分列在两头，摊前人又多，大家各自招呼客人，偶有合作，但都忙的不行，不闹出动静儿来，周婶子那边也没那么快发觉。 牛阿婆恶狠狠的盯着小金鱼，“顾惊蛰，你那个便宜后娘呢？叫她出来，老婆子我今天要好好跟她说道说道。” 小金鱼才拿了两个大大鸭蛋递交给顾客，正在数铜板，听到声音抬头，看到是牛阿婆，眼底很自然的闪过一丝厌恶。 就是这老太婆跟她儿媳妇，不仅跟他娘抢生意，上回在海边还无理取闹。 小金鱼嗤了一声，“我娘忙着呢，没工夫，你有啥事，赶紧说，别堵在我们家摊前。” “堵人财路等于害人性命，你担待不起。” 牛阿婆听了他这话，瞬时气的炸毛，伸手就去掐他脸，小金鱼灵巧躲开，一双眸子，小狼崽似得警惕的看着她，“你想干嘛？” 牛阿婆心下一顿，旋即破口大骂，“你小子，谁教你的，敢这么跟长辈说话？” “不用说，肯定是你那便宜后娘。” “长得就跟个狐狸精似得，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说，你们家挖我们家客人这事儿怎么算。” “谁挖你们家客人了？”说什么屁话呢，来他们家的可都是老客，要么就是老客带来的新客。 这老虔婆不会是失心疯了吗？ 小金鱼警觉的盯着牛阿婆，时刻警惕她在摊子上发疯。 “你们有脸做还没脸人了，果然是寡妇养的，没脸没皮。” 牛阿婆可不觉得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能拿捏她。 她原本就嗓门大，眼下又是来要说法的，又刻意的抬高了音量，就叫整个摊子上的客人都好奇的看过来。 周婶子跟白老太还有徐棍儿也发现了不对劲，纷纷来到小金鱼身边。 “怎么了这是？”周婶子赶紧把正在跟牛阿婆对峙的小金鱼拉到身后，小声问询，“没事儿吧？” 小金鱼摇头，“她们自己生意不好，来找我娘的茬呢！” 周婶子皱眉，“我说牛阿婆，原本就是你们做事不厚道，如今还趁着嫦儿不在，来欺负个孩子算怎么回事？” 在牛阿婆眼里，周家跟林嫦儿交好，便是跟牛家撕破脸了。 她也不存在忌惮的，当即叫嚣道：“我还要问问你们，找人挖我们家的顾客，搅黄我们的生意这笔账怎么算呢，你倒是先恶人先告状起来。” “周兰香，别以为你男人是里正，就能帮着林嫦儿打压我们孤苦百姓。”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真惹毛了我老婆子，咱们就上县衙告你男人一状，撸了你男人这个里正。” “嘿……”周婶子不乐意了，说的像是他们假公济私，欺压他们似的。 寻常，当家的对他们牛家还不够照顾吗？ 若不是他们目光短浅，做出撬嫦丫头生意这么不要脸的事儿来先，两家关系也不会疏远。 嫦儿说要找巡逻队，他们也是想到牛二根了的，四晚上加上红封130文钱还包宵夜，连吃带拿，多好的差事呢！ 可他们自己做事不要体面，还好意思再吃嫦儿的饭吗？ 周婶子道：“你个老虔婆，别平日里耍横惯了，就跑来我面前倚老卖老。” “你家顾客跑了，关我们家什么事？嘚吧嘚的来为难我们家一个五岁孩子，有这功夫怎么不想想，是不是你们自己的海货有问题？” “蛤蜊沙子都吐干净了吗？秤都打足了吗？蟹脚是不是齐全？别一有问题就往别人身上推，光长岁数不长脑，回去好好思考思忖吧！” “你胡说八道！”牛阿婆当然不会，也不可能承认自己家的海货品质有问题。 她指着周兰香，“你就是，你们现在全家都靠顾家的养活，偏帮偏信，故意诋毁我们……” 周婶子：“……”怎么办，好像打她一顿。 周婶子道：“啧啧啧，看你这个话说的，嫦丫头赚到了银子，正巧又跟咱们家投缘，愿意漏漏手指缝叫咱们家跟着吃香的喝辣的怎么了？” “我看你这老虔婆，就是羡慕妒忌，没地儿撒气，故意来找事。” “别以为今儿嫦丫头不在，你们就能在她的摊子撒野了，我周兰香也照样能收拾你们。” “还有我徐棍儿！”徐棍儿双手叉腰站在周婶子身侧，小金鱼也从周婶子身后探出来朝牛阿婆呲牙。 牛阿婆那个气的，“好好好，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老婆子是不是，这生意，我们牛家做不成，他们顾家也别想做。” 说着，牛阿婆身子一软，就往摊子上倒。 这是又要耍无赖了，而这块区域，堆得都是海鸭蛋，这要是叫她得逞，损失就大了。 周婶子，小金鱼跟徐棍儿还有白老太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说来迟那时快，眼瞧着她身子就要倒在海鸭蛋上，蓦的从人群里伸出来一脚，叫她踹歪在摊前，身体堪堪擦过装着海鸭蛋的背篓。 周婶子：“……”还好还好，否则我可怎么跟嫦儿交待。 她正要谢一谢这位侠士，一抬头，却见个熟悉的身影，以极其熟悉的姿势，一把揪住牛阿婆后脑勺的发髻，将人拖到了路中央。 跟着耳边响起她熟的不能再熟的女声，“趁着我不在，就来欺负我家孩子是吧？可巧我正好来了，你个心思腌臜的老货，老天爷都不成全你。” “自己家生意不好就来嚯嚯我家是吧，你得庆幸刚刚没能摔在我摊子上，否则，你这几天赚的银钱，赔光都不够。” “旁人不买你家海货买我家的，张开就来说是我们挖了你家顾客，你才来集市几天，我犯的着挖你家顾客？” “我林嫦儿清清白白做人，坦坦荡荡做事，别忘了我家海货还比你家卖的要贵些呢！客人就是不差这钱也要买我家的，气不气？” 第132章 能用武力解决的事为什么要讲道理呢! 到底是在大街上，林嫦儿没揪着牛阿婆的发髻不放，将人扔出来，便松了手。 牛阿婆还是吃了痛，双手抱着后脑，气，当然气，都快气死了。 “你放屁，要不是你使手段，他们怎么会宁愿多花钱也要买你家的海货？” “肯定是你个不要脸的狐媚子……啊……” “你他妈这几天都是吃屎的吗？满口喷粪。”林嫦儿今儿心情好，可听不得她这些污言秽语，也不给她诋毁自己的机会，狠狠甩了她一个耳光。 扬声说：“一口一个我们家挖了你家的客人，好啊，正好这些客人也都在，你不如问问他们自己怎么说？” 林嫦儿刚刚站在远处看了许久，那些个从牛家的摊位上离开去到他们家摊位上的客人，也并不是一到他们家摊上就买东西的。 左右是要问个价，对比对比，还要思忖一番，最后才买，没买的话，就继续在摊子上说会儿子话。 这会儿，还有好几个在她摊上看热闹呢。 言罢，林嫦儿环视摊前一圈，一字一句说：“今儿又叫大家看笑话了，刚刚的对话，想必大家都听见了。” “有从她们家摊子上过来的客人，能不能帮咱们解个惑么？” “若是怕薄了颜面，不说也没事，只消告诉她，我有没有给你们好处也可。” 真是，什么时候讲道理变得这么难，但她还是坚持做个讲理的人。 牛阿婆可不这么想，只当她在唱戏呢！ 大声说：“这些人平日里没事就在你摊子上谈天说地，跟你关系不一般，还不是你让他们说什么就说什么？” 林嫦儿：“……”林嫦儿拳头硬了。 所谓，能用武力解决的事为什么要讲道理呢！ 拳头握紧，正准备好好教教老虔婆怎么做人。 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说：“有病吧，银子在咱们自己兜里，买不买，买谁家的海货，难道还不能自己选了？” 另一个声音附和说：“就是了，总不能在你摊子上站会儿，就必须得买你家的东西吧？律法有这一条吗？你个老婆子也未免太霸道了。” “就是说，为什么不买你们家的海货，你们心里真的没数吗？” 牛阿婆愣愣的看着那些出声的客人，他们脸上都带着一眼可见的不满。 牛阿婆道：“我心里有啥数啊我，你们前几天不还从我家摊子上买东西的吗？” “那不是，你们卖的比这边便宜吗？又是刚来，咱们也不了解，才会上你们的当。” “就是说，一斤蛤蜊回家一秤才八两，都是泥沙水，一斤里头还有好多臭的，又得吐沙，最后能吃的不过半斤，三文钱买半斤，一斤都得6文了，林老板这边一斤才四文，我们是傻的吗还要你家买？” 牛阿婆一愣，“这蛤蜊不就是这样卖的吗？若是没得水，那不是死的更快？你回家沥干水，肯定要少斤两的不是？” 那顾客怼她，“什么就这样，你睁开眼瞧瞧人家林老板的，人家也是湿货卖，可人家每次打秤都翘翘的，沙子也吐的干净，极少有死掉的蛤蜊。” “不止呢，那海鸭蛋，说是全场三文，可大的小的也没多大差，也不知道你们路上是怎么弄的，买回去一敲开，都散了黄的，还怎么吃？” 牛阿婆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看了看林嫦儿，觉得她的也应该一样，“咱们跟她都是一个地方捡的鸭蛋，过来的路也是一样的，我们家是这样，她的也肯定一样。” 顾客回她，“一样个屁，人家林老板的海鸭蛋我可从来没遇上散黄的。” 牛阿婆傻眼了，看看林嫦儿，又看看那顾客，这时，又有人开口道。 “还有螃蟹，虽然比林老板这边的便宜，可你们那不都是公蟹吗？还缺胳膊少腿的。” 牛阿婆不解，指着林嫦儿，“她这儿就不卖公蟹吗？” 顾客道：“卖啊，可林老板每次都会问咱们喜欢吃蟹黄还是蟹膏，然后跳母蟹或者公蟹给咱们，人林老板的螃蟹，也都是全须全尾，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还给绑的结结实实的。 话说到这里，周婶子就忍不出了，“听清楚了吗？不是咱们挖你家客人，是你们自己东西差，还缺斤少两，人家不乐意从你家买，别什么事都往咱们嫦儿身上赖。” 牛阿婆被那些顾客一番吐槽，这会子也羞的巴不得能找到一条地缝，好钻进去，别过脸，快把脑袋埋进胸口，哪里还有起初来时的嚣张劲。 林嫦儿不是欺凌弱小的人，只是她不晓得的道理，就好好跟她讲讲，讲过了，听不听随她。 迟早都会有人再收拾，贱人自有天收嘛！ 今儿她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也不想留她在摊前耽误他们做生意，一会儿还要去酒楼吃饭呢！ 林嫦儿朝牛阿婆冷冷道：“还不走，是想看看我这生意有多好？可别了吧，回头眼红病犯了，又要到处造谣我欺负你一个老人家。” 牛阿婆闻言，又气又恼，一股脑从地上爬起来，回自己摊子上去了。 林嫦儿送走瘟神，这才跟刚刚帮着说了实话的客人道谢。 顾母也带着孩子们上前来，孩子多，怕给林嫦儿添乱，她刚刚一直在一旁看着孩子。 几个孩子立马跟小金鱼还有徐棍儿闹成一团，林嫦儿干脆让他们在后头玩儿。 自己跟顾母顶上，刚刚这么一闹，虽然耽误了些时候，但顾客人也都知道了牛家摊子上的东西不行。 下手变得更加干脆，反而比之前几日收摊还要早些。 他们收拾好摊子去酒楼的时候，牛家婆媳还待在自家摊子上，海货几乎没怎么卖出去，这会儿日头大起来，还招来些大头苍蝇嗡嗡在上头飞…… 第133章 危机感 除开刺身跟生鱼片，别的菜色的做法，林嫦儿早便教给四海酒楼的大厨。 裴四海之前邀请过来的饕餮客们也都陆续离开，所以今日林嫦儿只需做十份预定的刺身跟生鱼片。 完事后便能上雅间去同临水村的乡亲们一起吃饭。 因是她做东，裴四海之前还特意问过她，需不需要取消今日的预定，让她安心吃顿饭，林嫦儿拒绝了。 十份刺身跟生鱼片，说是费工夫，也没耽误多久，说不久总也费了一些时间。 但叫林嫦儿没想到的是，等她去到雅间的时候，明明桌上已经摆满了菜，大伙儿却喝茶说话，谁都没动过筷。 见她推门进去，周婶子先起身来说：“嫦丫头来了，快来这边坐。” 说罢，亲自迎过来，将她拉到主位上坐下。 接着，雅间里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来，似乎是在等她开口说点什么。 林嫦儿笑了笑，“这几天辛苦大家了，今天大家便放开肚子，吃好喝好！菜不够再点，酒尽管喝，只一点，别喝醉了！” “好！三弟妹大气！” 跟着雅间里便响起一声声“好！” 然后就被筷子触碰碗碟，推杯换盏的痛快声音替代。 今儿来的人多，光是帮着巡逻的汉子便有11人加上顾大郎顾二郎，以及赶车的周大爷也叫林嫦儿给留下一起吃饭，统共14人。 其余妇人则跟孩子们一桌，顾惊蛰兄妹加小满，顾四郎徐棍儿周礼，周小牛，小山小树大头，以及最小的周易，单是孩子便有11人。 妇人这边，林嫦儿，顾母，顾大嫂顾二嫂，周婶子，周三嫂，小花嫂，小山小树大头三人的娘亲，一共10人。 林嫦儿原是定了两个大桌的，到了四海酒楼之后，又临时同裴四海商量，换成三桌。 汉子们还是坐大桌，喝酒痛快，妇人们坐一桌。 那些个孩子们自己做一桌，至于菜色，孩子们的也是另外有调整，带刺的鱼类便统统没上，烤乳猪还有羊排这些，也都是让后厨帮着切好。 周易跟顾小满年纪小，但是有哥哥姐姐们带着，也不需要这边妇人们管，叫这些平日忙前忙后的妇人们终于能安安心心吃上顿饭。 周三嫂起初还有些不放心，总是长着脖子去看一眼，反倒是顾二郎，放心的很。 周婶子便在一旁开玩笑，“小宝他娘，别看了，今儿难得能做个甩手掌柜且吃你的，娃娃们啊，总有法子不叫自己饿着的。” 又说周礼小时候挑食，正时不吃，过了点，点点高的人，偷偷去厨房里踮着脚尖找腌菜填肚子的往事。 叫大家伙儿都捧腹笑，周三嫂也当真便没再去管。 至于周易跟顾小满，人小手短，夹不到菜，便站到椅子上，不会用筷子，便用勺子，还有几个大孩子帮忙，总能吃到想吃的。 雅间里热热闹闹，林嫦儿脑海里想的却是吴清丰说的海寇的事。 临水村的海岸线不长，海面宽阔，没掩体，不是登陆的好地方。 但若是那头开始大规模的侵扰，必然逃不过。 今日她着急出门，也没问吴清丰，眼下那些个恶贼是在何处作乱。 但不论如何，危机感必须要有，粮食，盐糖跟药材，庇护所，还有能组织全村老小避难的护卫队。 当然，若是有跟小股海寇对抗的能力则更好，那些人，只有比他们更凶才能压制。 这么想着，她下意识就环视雅间一圈，目光扫过正在划拳喝酒的汉子们，又转眼看向懂事的给小的夹菜的顾四郎几个。 跟着她又阖了阖眼，无论是那些汉子们，还是孩子们，都只是世代在地里刨食的人，忙忙碌碌大抵只是为了温饱。 他们并没有经历过后世那些残酷的战事，甚至都未听闻，会认同她思想吗？ 还有酒楼这边，也要早做打算。 “嫦儿，嫦儿……”忽的，衣袖被人扯了扯。 林嫦儿回神，才看清是周婶子，她指指她身侧，“你叔带几个哥哥来给你敬酒了。” 林嫦儿扭头，就看到周海带着那些个汉子齐齐端着酒杯站在她身后。 林嫦儿不疾不徐起身，端起茶杯，“叔跟各位兄长喝好，我这回去还得给孩子们讲课，便以茶代酒，我喝完，大家随意。” 说罢，她喝干净茶盏里的茶水，那些汉子们也都是干脆里，一个个仰头一口闷下杯中酒，这才回去座位上。 周婶子惯会察言观色，看她心不在焉，悄悄问她，“嫦儿，怎么了？怎么心事重重的？” 林嫦儿笑说：“没事儿，昨晚上没睡好，这会子还没缓过来呢！” 周婶子点点头，“这些天你最辛苦，不然这样，接下来几天，婶子替你来卖货，你也可以睡得晚些。” 林嫦儿原本也有打算培养周婶子的销售能力，“成啊，回去咱们谈谈这工钱的事。” 周婶子知晓她的脾气，也不跟她推辞，只说：“不着急。” 应酬完这厢，林嫦儿又看向顾大嫂，“大嫂，今儿一早上，可有听说什么新鲜事？” 顾大嫂正拿着刀帮顾二嫂片烤乳猪呢，闻言，手上一顿，不假思索道：“左右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没多新鲜。” 林嫦儿“哦”了声，若是民间尚未有传闻出来，说明这事儿至少还没摆到明面上来。 这时，忽听汉子那桌上有人道：“我今儿在渡口那边，倒是听跑船的工人说了点事。” 林嫦儿眸子一顿，好奇道：“什么事，也说来大家听听？” 那汉子没有立即开口，而是透过窗往外头看了眼，见并无人走动，这才压低声音道：“说是咱们宁海县的南边，有个村子遭了匪，年轻的女子都被抓走了，粮食财物统统都被抢走，房子都被烧了，只有一小部分跑的快的活下来。” 这话说完，雅间里的空气都跟着沉寂下来，汉子那一桌还好，小孩桌无畏无惧，妇人这一桌，好几个妇人脸都白了。 周婶子念了句“阿弥陀佛”，“好端端的说这些作甚，可别说了，怪吓人的……” 第134章 开始囤货 林嫦儿原本还想问问是什么时候的事，说是匪，指不定就是海寇。 按照吴清丰的说法，这事儿就应该是发生有几天了，他这几日去追寻的就是那些被抓走的少女的下落。 但周婶子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开口问，只盘算着，找个合适的时候，私下再问问。 这边正说着话呢，老六敲门进来，赔了个笑，凑到林嫦儿耳边小声说：“裴东家有事儿找您，您方便过去一叙？” 裴四海找她，自然是方便的。 林嫦儿交待了一声，便同老六一道离开。 这边雅间里则继续吃吃喝喝。 林嫦儿见到裴四海的时候，裴四海的脸色不大好，连同平日里嘻嘻哈哈，天从来不会塌下来的白少安，看着脸色也有点凝重。 见到林嫦儿，裴四海主动抬手示意她坐下。 林嫦儿也没客气，开门见山说：“裴叔是遇上难事了？” 裴四海道：“三爷失踪了。” 林嫦儿一顿，吴清丰躲在她那里呢，可他不让说。 只得配合的问：“三哥失踪，是怎么回事？” 裴四海拧着眉，“这事儿原本是不该同你说的，但如今大家在一条船上，自然也不能瞒你。” 白少安接过话，“早前三哥听说南边有匪患，查到点线索，前几天便悄悄带人过去了，原本一切顺利谁知最后出了纰漏。” “事儿没成，三哥还同带去的人走散了。” 林嫦儿眨了眨眼，“可是南边那个鱼村那事儿？” 白少安点头，忽而警觉，“你怎么知道？” 林嫦儿一顿，她竟然在白少安的眼里察觉到一丝杀意…… 林嫦儿指指自己那个雅间的方向，“今儿我不是请吃饭吗？村上有个哥哥在渡口听跑船的人说的。” 当即便将那汉子在雅间里说的那些话都重复了一遍。 裴四海也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小半个月，适才我也在大堂听到有食客说起这事儿，嫦丫头知道了也不奇怪。” 白少安听完，才觉自己适才的反应有些大，又觉得自己怀疑林妹妹，真真太可笑。 缓和脸色说：“你还不知道三哥的身份吧？” 林嫦儿有些尴尬，思索片刻，还是点头。 白少安道：“其实三哥是咱们宁海县的县令，就是你之前扬言要上告的县令老爷。” 林嫦儿想笑，又不敢笑，只觉得吴清丰这一招隐遁，他是清净了，可苦了她。 白少安不知道她是这么想的，只以为她生气了，还帮着解释说：“三哥也不是有意要瞒你，早前他是来考察物价的，谁想咱们竟有这么深的缘分。 之后也一直没个合适的机会，他才没说。” 林嫦儿摆摆手，“我原也不是因为身份才与你们相交，眼下还是三哥的事儿重要。 三哥失踪了，可派了人去找？有信没有？” 裴四海道：“昨夜那批人回来，我同少安便安排了人去找寻三爷的踪迹，至今未有音讯。” 林嫦儿眸子转了转，按照吴清丰的说法，他是怀疑内部出了纰漏。 所以他应该是故意跟带去的人走散的，也故意没有回镇上来，怕就是防着再被背刺吧！ 也是因此，才没让她带信给裴四海跟白少安。 林嫦儿道：“眼下这光景，没有消息反而是好消息。三哥身手不错，可能是被什么事给耽误了，又或者找寻到新的线索继续追踪去了也未有可知。 不妨再等等，只是县衙那边？” 裴四海道：“县衙那边拖上几日倒是无妨，时间久了便……” 林嫦儿一时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好，知道：“三哥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准明儿便回来了。” 裴四海跟白少安点点头，因为这事儿，两人兴致都不高，又说了会儿话，便散了。 等林嫦儿回去，桌上的菜都吃的差不多了，只不过林嫦儿位置上的碟子也被各种菜色堆成一座小山似得。 这是顾母跟周婶子她们生怕她吃不饱，所以特意给她留出来的。 林嫦儿其实饭量不大，但也不好辜负她们的好意，又坐下吃了一些。 等散席，林嫦儿便去粮油铺子，粳米糙米各买了100斤，面粉200斤，大豆绿豆也各买了100斤。 顾大嫂如今在镇上卖豆浆跟饼子，顾家人口又原本都多。 村上的汉子们这几日都在顾家吃宵夜，只当是林嫦儿之前囤的都消耗干净了，如今在补货。 一个也没多想，只顾着帮忙搬东西。 今儿她买的多，粮油铺子的老板答应给她送货上门。 林嫦儿也不好明说什么，怕引起恐慌，也怕商家因此哄抬物价，但粮食本来就是必须品，只道：“哥哥嫂子们，今儿咱们有车，你们不顺道买一些回去？也省的自己扛了。” 菜油米面的事大都是家里的妇人操持，周婶子自然不必说了，只觉得有道理，粮食嘛，反正都是要吃的，有车，能省不少力气呢。 小花嫂，周三嫂，还有小山小树大头几个的娘亲见周婶子都买了，也跟着买。 其他的汉子们，虽然不当家，但也觉得有道理。 只不过他们之前赚回来的银钱原也不多，基本又都上交了，囊中羞涩。 但林嫦儿如今也算是这家店的常客了，今天不光自己买的多，还带了这些么人来，就同老板磨了磨价，最后糙米给讲到10文三斤，粳米15文两斤。 那些个汉子们便也有些意动。 林嫦儿看出他们的难处，主动说：“接下来我准备做糖，需要的柴火多，哥哥们若是有空，明儿开始，便帮我上山砍柴，我按照市价收，工钱可以先预支。” 她这话音落下，剩下那些汉子们也都喜出望外，基本上每人都至少买了30斤糙米回去。 虽然不多，但特殊时期也能够救命了，给老板留了地址，又约定时间，这才离开。 林嫦儿又去买了一些红枣，两片猪肝，鸡鸭各一只，猪肉十斤，两匹最贵的棉布，几包点心，一群人这才浩浩荡荡回去。 回到家，林嫦儿第一时间将买回来的食材放进厨房，就看到她做好放在水缸板上的肉圆跟青菜去的时候啥样，这会儿便还是啥样，肉饼倒是没有。 林嫦儿：“……”果然是给什么吃什么。 林嫦儿当即跟顾母生火，煮了青菜肉圆，炒了肉丝并着煎蛋做浇头给吴清丰送去。 吴清丰原本迷迷糊糊睡着，听到脚步声，立时又睁眼，看到是林嫦儿，才放下警惕，缓缓坐起，“回来了？” 林嫦儿点了点头，将青菜肉圆汤放置床头的台几上，噌怪说：“你是不会生火吗？只两只饼，哪里够吃？” 第135章 你同我托个底 吴清丰端起碗，舀了口汤喝下，这才回她，“会。” 林嫦儿皱眉，“那怎么干吃饼，也不怕噎着。” 吴清丰撩起眼皮，黑眸注视着她，语气不轻不重，“不及你做的好吃。” 倒不是他吃不得苦，而是没必要的苦，不一定硬吃。 早上顾母给做的红糖鸡蛋水实在，到了午间他也不是那么饿，有两只肉饼垫肚子，他们午后便回，便也不差这么会儿了。 豁，看不出来，还学会挑食了。 林嫦儿有些好笑，但人到底是在夸自己，便也接受了。 说：“今儿去酒楼，裴叔同白公子说起你了，他们都很担心你，你确定不要告诉他们你的行踪吗？” 吴清丰像是早有预料一般，舀了个肉圆慢慢吃完，才道：“难为你了，先不告诉他们。” 林嫦儿有些摸不透了，问他，“悄悄的，我就告诉他们俩，让他们好安心也不行么？” 吴清丰笑笑，“他们若知晓了，便不像了。” 什么不像了，当然是演的不像了。 海寇能上岸，未必没岸上人的功劳，而岸上的人…… 敢对他动手，他已然可以确实，是京城那边在搅动风云。 林嫦儿点了点头，想到什么，问他，“县衙那边怎么办？你久不露面……” 吴清丰轻笑，“我久不露面，那些人才能做文章。” 否则，他为何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林嫦儿约摸明白了，拉着椅子往前凑了凑，道：“我今日在镇上听说那个渔村的事了，三哥，你同我托个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海县的海防是何种情形，倘若，那些人突然发起大规模的抢掠行动，是否能抗的住？” “沿海百姓又该做何准备？” 吴清丰一愣，同她往来多了，本不应该惊讶她能问出这些问题。 但她有这般危机意识，是他不曾想到的。 想同她细细说，但海防的事，且说他是文官，并非武将，即便是知晓，乃事关朝廷机密，不好多言。 吴清丰有些惭愧说：“我手上掌握的消息没这么详尽，我虽是宁海县令，但你也知晓，我上任不过数月。” 这点林嫦儿是知晓的，甚至觉得他有些倒霉，才上任不久，便出了这样的事。 得亏吴家根基深，县衙那边的人不得用，他还能用自己带过来的人。 否则，便只能等事态扩大，等拖不住了，才能有所行动。 不过，他能身先士卒，亲自深入调查，这点他是佩服的。 吴清丰又道；“渔村的事，我倒是能说给你听，你跟我来。” 他放下碗，披上外裳，便要出门。 林嫦儿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忙拦住他，“不急这一时，你先吃完。” 吴清丰刚刚吃了一些，其实也不那么饿了，但他知晓，对贫苦百姓来说，一粥一饭，都来之不易，是上苍的恩赐。 他端起碗，“不妨碍。” 林嫦儿跟着他去到院子里，吴清丰随手捡起之前林嫦儿教学用的木棍，在沙田上画了一条弯曲的曲线，又在特定的位置标注了地名。 看到宁海府几个字的时候，林嫦儿才反应过来，他给她画的是南边的海岸线。 吴清丰指着其中一个位置说：“那个渔村约摸是在这个位置，附近是咱们宁海最大海港，这段海岸线是宁海鱼类资源丰富的地方，距离陆地十五海里的地方有一片群岛，极其适合海寇躲藏。” 林嫦儿懂了，海上易守难攻，且岛屿众多，你根本不知道他们躲藏在哪个位置。 林嫦儿仔细看着吴清丰标注的群岛，问：“这片群岛上可有咱们的百姓居住。” 吴清丰道：“按照县志记载，原先是有的，但如今，怕也早被那些凶徒杀害。” 林嫦儿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子力气，忽然又觉得好笑，想起某位伟人弃医从文的故事。 又想起自己在后世时的经历，学医固然是能救人的，只是救不了自己。 她下意识的看向如今光洁无痕的右手手腕，竟觉得有些幻疼。 又想，当初若是听从父亲的安排，现在会是何种光景？ 很忽然的，她开始理解，她那个在事业上很靠谱，但在家庭上极其不靠谱的父亲。 吴清丰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继续诉说自己的见解，“你问我他们会否发起大规模劫掠，我无法回答你。” “至于海防，我无法同你多言。” “你说沿海的居民当作何准备，我以为若能全民皆兵自发抵抗，或是迂回自救是最好。” 本朝的海防本就弱，消息又不是那么灵通，便说是南边那件事，即便是他当时便得知消息。 县令并无兵权，层层上报，再等派兵过去，哪里还有那些恶徒的影子。 林嫦儿扭头看向他，“我也这么想？” 吴清丰问：“什么？” 林嫦儿道：“做好自救准备。”等待救援太被动，又不是后世，一个电话，便能将事情说的清楚明白。 她笑了笑，朝屋里叽叽咕咕说话的几个小的喊，“礼哥儿，你回家一趟，把你爹请来，就同他说，我有事同他商量。” 周礼“欸”了声，从屋里出来，“我这就去。” 顾四郎紧随其后，“三嫂，我陪礼哥儿。” 林嫦儿点头，两小的一溜烟便跑了出去。 少了两个，屋里其他孩子也都出来玩儿。 吴清丰也没抹去自己画的那图。 一群人围在沙田边好奇的看看这里，指指那里。 吴清丰端着碗继续吃那碗没吃完的肉圆，见他们好奇，又捡起木棍在那条弯弯曲曲的曲线上点了一个小点，“这里，便是临水村。” “是小满的家吗？”顾小满抬头看向他，大眼睛亮晶晶的。 小金鱼盯着另外一个备注出来的鱼村看，半晌，小声同徐棍儿说：“棍儿叔，这里应该就是那个渔村了。” 林嫦儿听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觉得欣慰。 吴清丰倒是有些意外，不免对小家伙另眼相看，只不过，年岁属实小了些，眼下是用不上，只能慢慢栽培将来用…… 第136章 罢免 吴清丰一碗肉圆吃完，周海也风风火火赶来了。 进了门，连口水都没顾上喝，便道：“嫦丫头，礼哥儿说你找我有事，是不是林家又来闹你了？” 林嫦儿笑着摇头，“不是的，叔，我另外有事找你，咱们堂屋里坐下说。” 徐棍儿很是懂事的拿走吴清丰手里的碗，“你同嫦儿姐说事去吧，我帮你洗。” 吴清丰有些意外，但也没矫情，道了声谢，同林嫦儿，周海一起去了堂屋。 其他的孩子们则在沙田边坐下温书了，之前老梁他们来的时候，给买了几套启蒙书，虽然不够一人一本，但两三个人一本是有的。 进了堂屋，林嫦儿给周海倒了水，等了喝了约摸半碗，这才开口，“叔，我今日找你来，是想问问您，南边渔村那件事，您怎么看？” 周海一听，脸色便冷凝下来，缓了缓，大骂一声，“那些畜生，嫦丫头，其实吃饭那会儿，大河只是说了个大概，那些人做的事，远比你听到的恶毒许多。” 紧紧握住拳头，“他们要财便抢财，要粮食便抢粮食，何故要伤人命，还有那些被抢走的女孩子们，也不知道最后会如何。” 大河就是在四海酒楼里说起渔村被劫掠那件事的汉子，周海到底里正，认知比许多人要宽阔一些。 林嫦儿听他这么说，便觉得有戏了，她道：“海叔，不瞒你说，自从听大河哥说了那件事之后，我这心里便总是七上八下的。” “不是我乌鸦嘴，只是，同属宁海府，又都是沿海，我就怕……” 她只点到为止，后面的话，不必多说，周海也懂。 周海也愁啊，一个地方抢完了，财帛总是有限，等那些人挥霍光了，肯定是要抢下一个地方的。 他们临水村，虽然穷吧，可到底还是有些底子在的。 但，他到底只是个庄稼汉，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又该怎么做才能守住自己的家园。 他苦着脸道：“嫦丫头，叔没念过几天书，这事儿实在是想不出主意，倒是你，你爹是见过世面的，你懂得也比叔多，你可有什么想法没？” 林嫦儿朝吴清丰看了一眼，吴清丰知道她言出必行，只是没想到这般雷厉风行。 不过，有危机感总是好的。 他朝她点了点头，林嫦儿道：“叔，我就是一妇道人家，哪有你说的这般厉害。” “只这事儿吧，我倒是确实有点想法，宁海府就这般大，从南边到咱们北边，海路也走不了一天，说不准什么时候，那些天杀的就盯上了咱们。” “咱们都是祖祖辈辈栖居在这里的，也不能为了这还没影的事儿就背井离乡，但真要等被盯上了，便是咱们有心，也没时间叫咱们逃离……” 周海点头说是，又道：“嫦丫头，你有什么主意，便一概说来叔听听。” 林嫦儿见时机成熟，这才说：“叔，咱们村上的壮汉不少，跑得快的半大小子也不少，我是想，咱们是否自建一直海防队伍，轮流在海边巡逻，万一有不对，咱们也能第一时间察觉。” “另外，山上可有面积宽阔的洞穴？若是有，咱们早早制定一条上山的路线，储备一些粮食在附近，倘若真的不幸被咱们言重，届时，咱们年轻的顶在前头。让妇人老人带着娃娃们先上山躲避。” “如此，一无后顾之忧，二是咱们若是不敌，也有退路。当然，这些是最坏的打算。倘若能安安稳稳的，自然也是最好，只当是咱们白忧心一场。” 周海一边听，一边不住点头，忽然想到什么，道：“嫦丫头，你今日买粮，可是……” “嘘……”林嫦儿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叔，这一切目前都是咱们的臆测，有备无患罢了。” 周海点头，又想起她当时在粮油铺时的劝说，莫名就觉得屯粮是有必要的。 林嫦儿又道：“关于在山上找庇护所这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咱们悄悄的办。” “眼下要紧的是海防队。” 周海表示赞同，当即起身说：“我这就召集族老们去祠堂商议。” 林嫦儿点了点头，亲自送周海出门。 这会子，周婶子跟小花嫂还有顾家人也都在沙田边跟几个小的们一起温书了。 林嫦儿没发话，他们都规规矩矩的，沙田上的图谁也没去动。 倒是周婶子，见自家男人匆匆来又匆匆走，有些担忧，找林嫦儿问：“嫦儿，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事儿八字还没一撇，林嫦儿自然也不会张嘴就来，只说没事。 又教了一些新字，到底是记挂周海那边，正巧粮油铺那边送了粮食过来，等卸完货，便干脆让他们自己温书了。 吴清丰摇头，“这般记挂，不妨亲自去看看。” 林嫦儿又笑了，“这事儿没那么容易。”其实她心里清楚。 吴清丰“哦”一声，“怎么说？” 林嫦儿道：“不是每个人都懂居安思危，且，刀还没砍下来呢！说不得，还有人觉得海叔是杞人忧天。” 吴清丰垂了垂眼眸，可不是这个理，“那你为何……” 其实她现在完全有能力在镇上乃至城里置办房产，将顾家人安置在那头。 至于海货嘛，保鲜法子是她独门，货品尽可以找人收购。 没必要窝在这乡间挣扎。 但，他看了眼正在温书，不时还争论几句的老老少少，独活何其容易，可一旦有了牵绊…… 他这么想着，心头便萦上一丝淡淡的愁绪。 不想，下一瞬，就听林嫦儿道：“我就想打几个海寇……” 她说的挺认真的，实在看不出来是在开玩笑。 吴清丰：“……”她在面对海寇这件事上的反应有些奇怪。 他看不明白。 吴清丰道：“我知道了。” 缓了缓，“倘若，海防队的事办不成怎么办？” 林嫦儿道：“不成的话……” 话没说完，就见外头传来了动静，“嫦丫头……” 是周海的声音，他满脸怒气的从院门口走进来，嘴里还骂骂咧咧，“不知所谓东西，好心当成驴肝肺，这么想当这里正，尽管叫你当去……” 第137章 不该退让 “怎么回事？”林嫦儿询问道，不是去商量组建海防队的事儿吗？怎么扯到做不做里正身上了？ 周婶子也从小凳子上起来，“怎么了？叫狗给咬了？” 周海心里憋着气，脸上盛满怒意，扫了一遍院子里的孩子们，暂且忍下说：“咱们去堂屋里说，顾大嫂，大郎二郎也来听听吧！” “我也要听！”顾四郎起身来，算起来，他跟大哥二哥还有三嫂是平辈，奈何年纪小一些才吃了亏。 周礼附和说：“四郎能听我也能听。” 徐棍儿不敢落后，“那我也要听。” 周海有些头疼，看向林嫦儿，林嫦儿看着沙田边那三个年龄稍大的半大小子，这个时代，男孩子十五六岁就要娶妻了，人霍去病17岁封冠军侯。 九岁十岁还继续娇养着，等到该成家的年纪能独挡一面么？ 林嫦儿点头，“都进来。” 又看了看眼巴巴看着她的大豆丁小豆丁们，说：“你们也进来听听，小花嫂，你也来。” 不多时，堂屋里被挤得满满当当。 周海喝了半碗凉水平了平怒气，这才开口，“我才刚从祠堂回来，之前嫦儿说的海防队的事，不知道你们听到了多少。” “我以为，不管咱们村眼下有没有被那些恶人盯上，海寇也好，山匪也罢，有一个巡逻队，将来也不至于任人宰割。” “可，那些鼠目寸光的东西。” 周海一想起来便气的不行，居然有人怀疑建海防队，是为了给嫦丫头捡海货保驾护航，问他拿了嫦丫头多少好处，还说要告去县衙，举报他受贿，撸掉他的里正一职。 真真是良心被狗吃掉了，嫦丫头操心他们的死活，才费这个心力。 主意是她提出来的，真要建成，她能不出钱出力么？ 他是真真为嫦丫头觉得心寒，也心知，以她如今的财力，大可以带一家老小搬去镇上，搬去县城，以她的能力，总能讨到生计的。 留下来还不是舍不得这乡里乡亲的情分？ 还有人则问，这工钱谁出？ 还工钱，p的工钱，保护自己的家人要什么工钱？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周海当里正也不是一两年了，这会儿才真正觉得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的感受。 挑挑拣拣把话都说了，周婶子当即跳起来，“我就知道这些个没眼界的烂货，真真是见不着旁人一点儿好。” “成啊，他们这么稀罕这里正，就让他们稀罕的做去，我们还不稀罕了。” 顾家人都沉着脸，见林嫦儿不说话，也没个敢搭腔的，深怕拱火。 周礼自来是无知无畏的，道：“不当好啊，不用费心费力去管那些鸡毛蒜皮的破事，咱们就能全心跟三嫂嫂搞钱了，回头三嫂嫂搬去镇上城里的时候，咱们也能跟着一道去。”多好啊！他可早受够了这些不讲理的货色。 周婶子一愣，转而一巴掌拍在儿子身上，“瞎说什么呢！”谁还不懂这个理了，但这话是能说出来的吗？ 周礼揉了揉吃痛的手臂，“可不就是这个礼么？若是海寇真的来抢，难不成就只抢三嫂嫂家吗？他们就能幸免了？我看他们就是眼红三嫂嫂现在过得好呗！” “还说……”周婶子又抬手，这孩子，真是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 “婶子……”林嫦儿喊了声，周婶子忙收回手看向林嫦儿，“嫦丫头，你说。” 林嫦儿道：“孩子们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咱们可以引导匡正，但不能捂住他们的嘴，且眼下，大家不是正在商议着嘛！让他们想说什么都说出来。” 周婶子心里其实挺怕林嫦儿整的拍拍屁股搬家的。 他们倒是也能死皮赖脸跟着，她跟当家的能给嫦儿卖货打小手，礼哥儿跟四郎玩也也好，眼瞧着再过两年也能当事儿了。 可她娘家呢，当家的那些兄弟们呢？ 总是有割舍不下的。 “嫦儿姐，”这时，徐棍儿开口了，他道：“嫦儿姐，我能加入海防队吗？你知道我跑的快，棍子也耍的好，真要是遇上了那些天杀的，保守一个打两个没问题。” “娘，我也可以。”小金鱼跟上话，“棍儿叔最近每天都有教我棍法。” 顾四郎也说：“三嫂，他们不愿意，也总有愿意的。” 徐棍儿继续说：“我在镇上的时候听大河哥说，那些海寇都是蛮夷。不管是北边战场的马上蛮族，还是咱们南边的海上蛮夷。” “这些人，绝不会满足于财务跟女人，将来，肯定会踏足咱们的土地，甚至挥师北上。” “而胃口是一点点养大的，咱们从一开始就不应该退让一步。咱们的家园，也不能成为他们的补给地。” 小金鱼认同说：“棍儿叔说的对，娘，我们刚才便商量过了，咱们若是能躲过海寇这一劫，将来我们也想背上去打马上的蛮子。” “小满，小满长大了也要去的。”顾小满一直端着小手坐的端端正正听着哥哥跟叔叔们说话，这会儿终于有了间隙能让他开口。 林嫦儿惊了，这是几个孩子能说出来的话吗？ 莫名的，她又有些骄傲。 沉默半晌，林嫦儿才点头说：“好，明儿开始，你们便不要去镇上卖货了，趁着吴公子在，让他教你们一些拳脚功夫。” 能看出来，徐棍儿应该是学过一些拳脚的，但他到底年少，自己还是个半吊子，正儿八经让他来教旁人，还是欠缺一些。 吴清丰应声，“好！” 周礼呆愣了半晌，“我，我也要学，我刚刚就是一时气愤，我可没想要逃的。” 周婶子也看向林嫦儿，“嫦丫头。” 林嫦儿笑说：“不用他说，他不学，我还要让四郎他们去把他给拎回来。” 周婶子闻言，欣慰一笑，又道：“那咱们这些妇人们呢？” 林嫦儿眸子一转，“咱们也学，我来教。”真的要是遭了难，谁还顾得上谁？ 自己手上有功夫才好，她虽然不算练家子，教几招防身的没问题。 周婶子面上一喜，她也不求能打死几个海寇，只求能自保，不拖后腿便是。 话说到这里，堂屋里的气氛总算松快了些。 只周海又叹了口气说：“那海防队的事……” “顾大娘在吗？海子可是在这里？”不等他说完，外头先传来哄闹声，同时还传来一个上个年纪的雄浑男声…… 第138章 霍氏支持 顾母跟林嫦儿对视一眼，双双起身同周海一起出去。 到了院门前，才发现，院子外不知何时竟聚集了至少几十个汉子，还有几个年轻的妇人，周三嫂，小山小树大头三个的娘以及几个她面生的。 领头的是一个老者，林嫦儿见过，是临水村，除开林跟周两个大姓外的另一个姓氏的族老，好像是姓霍来着，也是外来姓，在村里行事一向低调。 这个时候上门，林嫦儿还是有些好奇。 不过，人喊得是顾母跟周海，她便没着急开口。 周海上前两步，“霍叔怎么来了？” 那姓霍的老者道：“你才刚在祠堂里说，要建海防队，可是已经有了章程，能同我老头子详细说说？” 他指指身后一群汉子，“旁人如何我不管，我霍家的儿郎们愿意，但你不能空口一句建队，没个具体的章程。” 周海心下一喜，跟着又想，他哪儿有什么章程啊，要不是嫦丫头提醒，他都想不到这一茬。 转而又急忙看向林嫦儿道：“嫦丫头，这位是霍家的族老，霍老，海防队这主意是你想出来的，不妨你来同霍老说，叔怕自己说漏了或是说的不对。” 霍老闻言，眸光落在林嫦儿身上，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更多的是意外。 林嫦儿上前一步，“霍老好，咱们屋里说话。” 又小声同顾母说：“娘，劳烦你跟大嫂给大伙儿泡两缸好茶。”之前那些饕餮客都很是客气，每一批来的时候，都各自带了挺实在的礼来，陈名随身带的茶叶多，还送了两罐好茶。 林嫦儿问过裴四海，裴四海说但凡是主动送的，但收无妨，她也没客气。 留着招待客人，实在没人喝，将来还能拿去当铺当了，也不知道当铺收不收，反正想想办法总能变现。 林嫦儿跟周海领着霍老往堂屋里去，顾母则招呼大伙儿往院子里来。 周三嫂等几个妇人主动帮忙去泡茶，顾大嫂跟周婶子更不必提醒。 孩子们也自觉的从堂屋里出来，等着一会儿帮忙端茶水。 吴清丰还是照例留在堂屋里，霍老一进屋，便瞧见了他，眸光登时一紧，“这位是？” 虽然穿了一身寻常的短打，还有一些不合身，但那周身的气度是盖不住的。 这可不是寻常人，霍老一眼断定。 林嫦儿“哦”了声，介绍说：“这位是吴公子，是我父亲的同窗的学生，想实地体验一下农耕水利，丰实锦绣文章，所以在我们家借住一阵子。” 林嫦儿张口就来，吴清丰稳坐泰山。 霍老却有些迟疑了，“这样啊，那……”留下来旁听是不是就不合适了。 林嫦儿看出端倪，正要找补，吴清丰先开口说：“老先生，我辈读书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我虽不是临水村人士，但若海寇进犯，我也当为守护脚下寸土当仁不让。 所幸，在下虽从文，但也从小习武，当不得海防队教头，指点一二却是可以。” 林嫦儿点头，“对，适才我们便是在商量这事儿，咱们的兄弟们虽然都年轻力壮，但那些蛮子未必就比咱们弱，却比咱们心狠手辣。 咱们若是不学点保命的功夫，单凭一腔保卫家园的热忱未必敌得过。 我这位兄长愿意指点，是再好不过了。” 霍老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惊艳，又不免遗憾，可惜这样的少年郎不是我霍家子，这样的女子不是我霍家妇。 不过，将霍家的儿郎们托付给这样的人，他也能放心了。 霍老道：“如此说来，你们之前便已经制定好章程了？” 林嫦儿笑道：“不瞒霍老，我们也是中午在镇上吃饭，才听说了南边渔村的事儿，要说详细的章程，我也不敢托大，只是有了个雏形。” “原本是想请海叔跟各家族老们商议过后，大家再来商量一个具体的执行方案出来，但结果，您也瞧见了。” 霍老点了点头，“老朽这里也有个想法你们要不要听听？” 林嫦儿跟吴清丰双双点头，“您请说。” 霍老道：“你们的适才的想法是对的，海防队，即是巡逻，也要在必要之时有一战之力。 既要战，便不能只是挂个虚名，得操练起来。 要设哨兵，要安排人巡逻，要有自己的信息传递方式……” 霍老滔滔不绝，一字一句都说在点子上，但林嫦儿却越听越觉心惊肉跳，这哪里是在操练海防队，这是在练兵啊！可比她想的那些详细的多了。 这位老人家，到底是什么来头？ 心下虽有疑问，但还是将霍老的说的逐一记在脑海里。 话毕，霍老又看向林嫦儿，“嫦丫头！” 林嫦儿“昂？”一声，听他道：“将来若是蛮子真的进犯，我霍家的儿郎愿意挡在前头，咱们不怕流血死，但我也不能叫他们绝了后，我若是将我们霍氏一族的妇人小孩托付给你，你可能为我照顾好他们？” 林嫦儿一怔，这是已然下定了壮士断腕的决心，未免悲壮。 林嫦儿也因此笃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霍家这一支，怕不是逃荒的难民这么简单。 但，追究这些都没意义。 他在托孤的时候叫她嫦丫头，不是叫她三郎媳妇，可见是将她看成了一个单独的个体，从某种意义来说，给足了她尊重。 她很想回应他的大义，但，她到底只是个凡人，不敢对谁保证什么。 林嫦儿沉默片刻，道：“适才我家里的孩子说的好，他说无论是北边马上的蛮子，还是南边海上的蛮夷，烧杀抢掠，野心跟胃口都是一点点被养大的。 今日要金要银要女人，明日就敢要土地，所以从一开始咱们就一寸都不能让。 霍老，我很敬佩您愿为天下先的担当，倘若将来真有那么一天，我会拿出一笔银子找一条路子送霍氏族人离开，后续如何，便需要靠他们自己了……” 第139章 谁敢说咱们肯定守不住? 霍老愣了愣，怎么都没想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 但思索过后，又觉的眼前的小姑娘实诚。 如今的霍家虽然早已不是豪族，但全族的妇孺，加在一起也有上百。 他信她能养活顾家上下近10口，但上百…… 倘若她一口应下，他反而要犹豫了。 林嫦儿见他沉默着没开口，以为是他失望犹豫了。 手心不觉紧了紧，但无论如何，这海防队都是要建的。 她不想就此放弃，林嫦儿低头沉思片刻，道：“霍老，请问，您慷慨响应的初衷是什么？” 霍老一愣，几乎本能的说：“守住脚下这方寸之地，不叫妻儿老少流离失所。” 林嫦儿笑说：“所以，守住就好了。” 霍老又是一顿，是啊，守住就好了，可单是守住两个字，多难…… 林嫦儿接着说：“霍老，就我们所知，海寇小规模的侵扰是一定的，但如今尚不到背水一战的时候，谁敢说咱们肯定守不住？若咱们准备的够充分，打他个落花流水也未可知。” “也正因为如今，海寇尚未成大气候，所以许多人都不觉得什么，也正好给了咱们准备的时间。” “眼下咱们最重要的是好好把握住这时间。” 霍老轻抚白须，点了点头，“是老朽冲动了，你说的对。”只要准备的够充分，谁敢说就肯定守不住？ 林嫦儿扭头，跟吴清丰相视一笑，想到什么，又说：“只是，村上的情况，霍老爷当清楚，咱们虽是为了守住村子的安宁，但公中没银子，其他族老又反对声居多……”即便有，也不可能答应拿出来当补贴。 “嫦妹……”这时，吴清丰轻唤一声，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银子我有……” 只还没说话，林嫦儿便先打断他，轻斥说：“你疯了？你的身份，这事儿最好是沾都不要沾，否则将来，万一被人参一本……”说他豢养私兵，脑袋还要不要？ 虽然她是后世来的，不认同这个时代的制度，但不认同归不认同，她没有能力去颠覆，但可以在有限的空间里去操作。 否则，为何不干脆让他以县令的名义号召？又为何要让海叔以村为单位组建？ 便是连她自己，最好都不要碰。 但时间都花去操练上了，生计怎么办？ 被抓壮丁了，好歹也有军娘吧？ 这是最实在也是最要紧的事，吃都吃不饱，其他的都免谈。 她缓了缓，朝霍老微笑道：“霍老，刚刚我同我这位兄长商量了一番，我这里有个想法……” “你且说便是。”霍老道，其实他没想拿公中的米粮，但嫦丫头想的周到。 操练不是一朝一夕，兴许能兼顾耕作，可临水村的土地收成，不说也罢！ 农闲时，大多数汉子都是要外出做工补贴家用的。 但一旦操练起来，便无法再去做工，势必影响生计，这是现实问题。 倘若能得到公中的补贴，自然能家里的妇孺安心，汉子们也能更放心。 林嫦儿道：“您应该也听说了，我最近在做营生，也有请人做帮工，若是兄弟不介意，往后每天操练结束，抽一两个时辰帮我做工。” 霍老眯眸，虽然……但是，他这些天也一直陆陆续续有听说林嫦儿请人做帮工的事。 之前还请了11个人做巡逻队什么，其中便有两个汉子是他们霍家的。 每日从她家带回去的宵夜或是点心，也都要孝敬到他跟前。 所以，其实那两人才从镇上回来，他便听说了南边海寇的事。 但朝廷没有动静，他们不能动，也不敢动。 可以村为单位，那便无需考虑了，这也是为何村上所有族老，包括周海的本家，周家都持反对意见，唯独他响应的原因。 要说林嫦儿这人的品性，族里那俩汉子都是竖起大拇指没二话的。 他倒不怕林嫦儿是奸商，而是，她往常才请几个妇人，可见这营生收入也有限，如今一下多了几十人，她当真能负担？ 可她又属实不是那种张口就来，牛皮满天跑的人。 霍老想了想，道：“我知你是在帮弟兄们解决养家的问题，但恕老朽冒昧，你当真需要这么多人？” 林嫦儿原本一直听不到他的回应，以为会被拒绝。 不想，老人家竟是在帮她着想。 笑道：“霍老有所不知，其实我并不是单做海货生意，另外还有糖的生意正在准备。 我大哥二哥身子骨都单薄，三弟跟儿女年幼，需要的柴火，原料什么，也都需要人帮忙。” 霍老点了点头，如此，倒也合理，“成，不过……” 林嫦儿问：“不过什么？” 他道：“这操练一事，由谁主持？日常调配，以谁的令为主？” 林嫦儿顿了顿，她只懂赚钱花钱，这种涉及调兵遣将的事，她是不精通的。 下意识的看向吴清丰，“兄长，这更详细的章程不如由你同霍老说？海叔也听听。” 吴清丰没拒绝，点了点头，林嫦儿先起身说：“我去同婶子们跟嫂子说说话。” 汉子们如何操练的事，她不插手，妇人这边，她倒是可以。 于是，兵分两路，吴清丰同周海还有霍老在堂屋里商议，她去了院子里请了妇人们去后院商议。 这些妇人大都是平日里跟周婶子几个关系不差的，今日家里的男人过来了，便跟着一起来。 说话也都爽快，听闻南边渔村的事，一个个都痛心疾首，林嫦儿提议让她们也学一些防身术，自然求之不得，当即便要跟林嫦儿演练起来。 至于堂屋这边，林嫦儿并不知道吴清丰具体跟霍老说了什么，只知道他们从堂屋里出来的时候，霍老一口一个贤侄，眼底的狂热，巴不得把人拐回自家去做亲侄。 而周海，也不知道吴清丰同他都说了什么，脸上都是不乐意，但到底还是捏着鼻子继续做这个里正。 汉子们一个个都豪爽，在院子里喝了好几缸茶，顾母跟顾大嫂都是客客气气的招呼着。 家里的点心也一应摆出来，只是，汉子们都刻意没动。 也不用等林嫦儿吩咐，小金鱼几个已经统计好了人数，霍家不算霍老来了36个汉子，之前巡逻队的其他8人也都来了，算上周里正跟霍老，一共46人。 孩子们都是不计数的，妇人不算林嫦儿顾母顾大嫂跟顾二嫂一共10人。 霍老是雷厉风行的性子，当即便宣布了操练的章程，给林嫦儿做帮工的事也一并说了，汉子们没一个不乐意的，相反，一个个眼里都泛起了光。 聪明的都知道这是林嫦儿变着法子补贴他们，不太聪明的也听说了，林老板这里活少人好工钱高，总之，各有各的欢喜…… 第140章 买牛 落日熔金，暮云闭合。 临水村上空升起袅袅炊烟，霍老也先带了本家的汉子离开。 喧闹了一下午的顾家小院终于安静下来。 顾母跟顾大嫂已率先在厨房里做法，手头宽裕之后，顾家对吃食便越发讲究了。 倒不是林嫦儿奢靡，主要是顾母觉得林嫦儿养活一家人辛苦，早上又赶时间吃不上好的。 晚上，必须丰盛，菜色都是挑林嫦儿喜欢的。 当然，顾家其他人从前对吃食上并没有什么追求，煮熟了，能吃饱足矣，反倒是这阵子被林嫦儿给养刁了。 好在是，都是跟着林嫦儿的口味走，林嫦儿喜欢的他们肯定都喜欢，林嫦儿不喜欢的，他们原本也没机会尝到，所以并不会有什么冲突。 林嫦儿则在沙地上将刚刚霍老宣布的操练时间，项目，集合地点都写下来。 吴清丰走过来，将钱袋递给她。 林嫦儿一脸懵，“干嘛？”不是说了不要吗？ 吴清丰只将东西塞到她手里，“先备着。” 林嫦儿摇头，“我知道你怕我掏空家底，但是你想，一天才三十文的工钱，一个月顶天去不到1两，拢共几十两的支出。 即便他们什么都不干，只要四海酒楼好好的，我这边也没什么压力。” 吴清丰却道：“两个月的支出够你在镇上买一间房，能在乡下盖一个大院子，换成米面，够你们一家子吃几年。” 林嫦儿一顿，皱眉，“这么说，好亏啊！” 跟着笑道：“可是三哥，咱们若只执着于眼前的利益，将来海寇真的登岸杀过来的那一天，房子，米面，如何守？” “有些事，总归要有人先开始做的，只解沙场报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的气节不值这一月一两银吗？” “刚在堂屋里你说你有银钱，想来也是认可的，倘若不是怕犯了忌讳，又何须这般迂回。” 吴清丰点头，“是我狭隘了。” 林嫦儿笑出声，“别说这些了，我上回做的红糖你还没尝过，你来，我带你去看看。” 林嫦儿丝毫没把他当外人，当即将他带去后院的储物间，打开外表被洗的铮亮的坛子，给他看晒干切成块的红糖块（红糖做出来的时候就是一整块的哦，那种散的是放过小苏打的，之前去红糖节的时候，特意去看了整个制作过程。） 伸手捡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红糖递给他，“你尝尝。” 吴清丰也没客气，接过来塞进嘴里。 林嫦儿问：“甜吧？” 吴清丰点头，“很甜。” 林嫦儿眯着眼睛，“市面上有的糖是苦的，还有的糖分很低。其实还可以做很多小点心的，红糖麻花，红糖酥饼，红糖麻杆……” 吴清丰也跟着弯了弯眸，“是吗？听起来很好吃。” “吃起来也好吃。”林嫦儿继续说：“咱们这里的地气暖和，或许能多栽种几季甘蔗，不过眼下咱们不是还没有自己的甘蔗林吗？” “靠野生的甘蔗估计只能做一小阵子，所以，我想这中间的空档便做饴糖补上。” 吴清丰点头，“之前你提起之后，我便写信给姨母跟母亲提了此事，这两天应该就有回复。” 林嫦儿道：“那正好，不过，为了让两位夫人放心，咱们还是先送一批糖给两位夫人勘验一番，如此，她们心里也好有底。” 吴清丰心说，他可以代表母亲跟姨母，但又觉得她做事自来小心，便随她的愿。 应声说“好！” 林嫦儿又道：“之前陈名说让我送海货去他府上，府城那边也会帮我搭线，我原是不想欠他这份情的，如今……”还是要多多搞钱。 “是有什么顾虑么？”吴清丰见她欲言又止，问道。 林嫦儿回说：“我估摸着他是冲你跟白公子来的，只怕这人情不好还。” 吴清丰笑道：“瞧你平日挺精明，这事儿上怎么就迷糊了？” 林嫦儿歪头看着他，“他说是冲我们来的了吗？” 林嫦儿点头，对呀，他没说啊，他没说她就当不知道不就行了？ 吴清丰又道：“不过，府城那边属实是远了些，倒是县城那边的酒楼，可以让老梁帮你问问。” 林嫦儿对这个吃货小老头记忆犹新，道：“我怎么没想到。”明天就上门去拜访。 又想到什么，问道：“陈知府官品如何？”陈名的话，不能说坏的彻底吧，但小心思是有的。 “官品？”吴清丰顿了顿，倒是个新鲜词。 林嫦儿以为他没听懂，“就是能否为伍？” 吴清丰阖了阖眼，“面上往来无妨。” 林嫦儿点了点头，“那便好。” 吴清丰见她应该是打定主意要做陈家的生意了，想到什么，提醒她说：“嫦妹，你该买辆车了。” 林嫦儿也想到了，冷兵器时代，陆上运输最快的自然是马车，不过这个朝代马车是有身份的人才能坐的，她没资格。 买辆驴车或者牛车倒是可以。 林嫦儿点头，“你说的对，明日，我让周大爷帮我参详参详。”最好是买一头驴一头牛。 吴清丰提醒她说：“你不怕周大爷不高兴吗？” “为什么不高兴？” 林嫦儿话说完，才想起来，跟着笑说，“我也不是自己买了牛就不要他的牛车了，要我说的话，最好是镇上要一个车，县城要一个车，还要一个去府城的，这般才不会耽误时间，至少三个车呢！” 不过，果然被吴清丰猜中，次日林嫦儿同周大爷提起让他参详一下，说自己想买头牛的时候，周大爷的脸色果真僵了僵。 林嫦儿说了还会继续用他的车，只是怕耽误时间，所以才自己也买一辆，周大爷这才松了口气。 在镇上卸了货，便载着林嫦儿去了县城，白少安听说他要买车，也自告奋勇同行，裴四还也安排了老六跟着帮忙。 等到了地方，林嫦儿很快便在周大爷跟白少安的参详下选中了一头驴。 白少安建议她干脆买两头驴，一公一母，说不准将来还能生小驴。 林嫦儿想了想，还是想买头牛，农忙时还能帮着耕地呢！ 只是她快看遍了，仍旧是没看中的，直到看到角落里一头歪坐着的牛。 牙人见她停下脚步，立马笑着给她介绍：“可是相中了这头？您可真有眼光，这牛啊，是咱们这里最便宜的一头……” 白少安眯眸，“你可别骗我家妹妹，这牛病歪歪的，一看就是病牛……” 第141章 商机 牙人依旧笑着，“要不怎么说是咱们这最便宜的呢！” 跟着话锋一转，“不过啊，这牛生的也不是即刻要命的病，只是确实对活计是有影响的，但是您仔细瞧啊！这牛结实着呢，就算是宰了卖肉您也不会亏。” 白少安可不信他这鬼话，“真要跟你说的这般，这牛的主人干嘛不自己宰了卖肉？” 牙人见被拆穿了，讪笑说：“客官您有所不知，这牛是那家人从小养到大的，这么多年的相处，早已经有感情了，哪里舍得屠宰；况且，这屠牛还需要去官府备案，也属实是麻烦。” “但是吧，确实是病了，所以也不好再下地做活，这才送到咱们这里来的。” “按照市价，咱们这个体魄的牛至少要30两呢！但是这头，您要是要，我可以给您这个数。” 牙人比了个25两的手势。 白少安内心毫无波澜，“爷不缺这五两银子，只想我们家妹妹能买头干活利索的。” 转身去找林嫦儿，却见林嫦儿已旧蹲在那牛跟前，手轻轻摸着那牛凸起的肚子。 白少安：“……”林妹妹在干嘛？ 深怕她被牙人骗了，过去道：“嫦儿妹妹，这地方没挑中，咱们去府城买也成。”反正是要去府城找门路的。 林嫦儿却没起身来，反而小声问他，“刚刚那牙人跟你说这牛多少银子？” 白少安说：“25两，你可千万别心动。”心动只会被宰。 牙人早看出来，这几个人的主导权是在这个小姑娘手上，闻言，忙上前试探，“怎么样客官，您要是诚心想要，咱们也是能再给点优惠。”毕竟是病牛，能早点脱手还是早点脱手。 万一什么时候病死了，就亏大了。 林嫦儿也没着急还价，反是问：“他这肚子是近期才这样的吗？” 牙人笑道：“这个我们也不清楚的。” 白少安眸色一凛，“什么不清不楚的，你们就敢拿进来卖，就不怕出了事，吃瓜落吗？” 牙人脸色一僵，改口说：“听上一家主人说是有许多年了，只是从前也没如今这般大的。但是您看，都许多年了，还活着，就是说，这病不要命的……” 牙人卖力推销。 白少安在一旁泼冷水，“嫦儿妹妹，咱们这是买回去拉货的，可不是买回去当宠物娇养的，你看他这病歪歪的模样，保不齐回头你请个兽医给他看病的银子都不止5两呢！”所以，千万别冲动。 林嫦儿垂眸思索，心里也稍有些犹豫，只一抬起眼皮，却对上一双大大的牛眼，眼底满是泪花，正汩汩往外涌。 林嫦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转头看向牙人，“你说还能再优惠，能优惠多少？” 牙人一看有戏，更提起精神，“24两不能再少了。” 林嫦儿：“16两！” 牙人一顿，忙道：“客官，你仔细瞧瞧，这可是成年的牛，16两真没有，您诚心要，给个实诚价。” 林嫦儿：“18两！” 牙人笑容还是有些僵，“客官，这还价哪有你这么还的是不是？咱们这牛，正常可是要卖30两的呢！您这一口16，一口18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来砸场子的呢！” “那就15两！” “诶诶诶，怎么还越喊越少了。” “不卖算了。” “18两，就18两！”牙人忙改口，又怕白少安再一旁劝说，林嫦儿会反悔，忙拉着林嫦儿去办手续了。 中途也不敢说什么，直到双方银货两讫，才道：“客官，您今天可是捡了大便宜了，回头再要买这些牲口，记得再找我呀！” 话是这么说，其实东家给的底价是15两，18两倒也还有的赚。 林嫦儿心里自然也有数，但没必要挑明，只道好。 白少安脸色就有些不好，“嫦儿妹妹，你怎么就……唉，算了，你喜欢就好。”人自己花钱买的，什么时候轮到他置喙了。 又想到他三哥，要是他三哥在，肯定能说服嫦儿妹妹的，可惜，也不知道他三哥这会儿怎么样了，人在哪里，是否安全。 牛跟驴虽然都买好了，驴子倒是便宜，连带车厢不到20两，原本还得再买一个车厢，但这牛肯定是暂时上不了工的，所以她也不着急。 将牛托付给周大爷跟老六，让他们先回镇上，自己跟白少安赶着驴车去找老梁。 老梁的铺面在县城最繁华的五指街，裴四海一早便让人带了口信过来。 等林嫦儿跟白少安到的时候，老梁已经在铺门口来回看了至少几十回。 可算是见着人来了，忙就往里头请，“你们再不来，我都要以为是不是叫人给绑票了，过了这晌午，就准备跟老陈，老朱几个去县衙报案了。” 您还真是幽默，林嫦儿哈哈笑道：“让您久等了，我们刚刚买牛花了些功夫，这才耽误了。” 老梁哈哈赔笑，“不打紧，老朽这是跟你开玩笑了，你还当真了，难得见你来一次城里，老朽在云来酒楼定了席面，咱们这会儿便过去坐下聊。” 林嫦儿跟白少安也不推辞，等到了酒楼，老朱跟老陈也恰好到，一行人便上了雅间。 才刚坐下，老朱道：“老李跟老郑一个去查看庄子了，一个去府城进货了，正巧都不在，下回来你再来，早些同我们说，我们便把事情都给推了。” 林嫦儿点头说：“实不相瞒，我这也是突然起意，眼下农闲，多少了些帮工，这海货暂时没法往内陆卖，就只能从咱们周边想法子，我便想，看看县城，府城这边有没有路子。” “这样啊！”老陈道：“那你可问对人了，老朱他外甥女婿就是开酒楼的，就是味道一般般……” “去去去，哪有你这样埋汰人的。”老朱帮腔说：“也就是去了趟四海酒楼，把你嘴养刁了，从前可不见你这般嫌弃的。” 老陈嘿嘿笑，老梁接过话，“嫦丫头你是不知道，这俩老家伙，天天念叨的让那后生去四海酒楼学艺呢！可，这独门秘方的，怎么能外传是吧？” 林嫦儿一怔，其实是可以的，不外传，可以加盟啊！ 第142章 送礼 想想后世那些品牌店，林嫦儿越发觉得可行，当即便将想法说了。 老梁几个都是一愣，跟着异口同声说：“那感情好啊！” 林嫦儿又道：“当然，这是我的想法，我觉得可行，但四海酒楼主要还是要看裴叔同不同意，所以这事儿，还得回去问了裴叔才能敲定。” 老梁几个也都是做了几十年生意的老人精了，自然也懂这个理。 能做独一份的，干嘛要分旁人一杯羹，再说了，四海酒楼可以开分店啊，看裴四海也不像是差个店面钱的。 所以也只当个乐子，老梁道：“没事儿，咱们真想吃那一口就去镇上嘛，左右就半个时辰的功夫。” 老朱跟老陈也跟着点头。 老朱道：“老梁说的对，海货的事，我一会儿我跟我那外甥女婿说，都是采买，从旁的人那边买，不如从自己人手里买。” 老陈“嗯”一声，“况且，嫦丫头那些海货的品质咱们也是知晓的。不过嘛，要真往城里送，往后那些硬货，可就不能只留给你们自己家了。” 老梁跟上话，“就是就是，总得让我们也尝个鲜。” 林嫦儿答应道：“这是自然，从前硬货主要是我跟我嫂子两个人抓，如今不一样了，人多，能上的货也多，够分的。” 老梁老朱跟老陈，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几人又吃吃喝喝说了会儿话，就听老梁突然叹气道：“南边那事儿，你们听说了吗？” 林嫦儿一顿，转头看向白少安，白少安道：“听说了的。” 老朱也叹了口气，“一村子的人，说没就没了，县衙府衙至今也没个动静。” 老陈拧眉，“这也太猖獗了，朝廷真不管管吗？” “嘘”老梁禁声说：“你可小声点吧，妄议朝廷，脑袋不要了，小心九族。” 林嫦儿又看了眼白少安，缓缓开口说：“我们那边偏远，知道的不多，县城这边，就没其他信吗？县衙真没动静？这可是一村子，关乎几百条性命呢！” 老梁“嗨”了声，“你不知道，那地方也是尴尬，是跟咱们宁海县交界的地方，咱们县呢占了三分之一的地方，三分之二是余海县的。 那地方不是海货丰富，百姓富庶吗？从前都是余海县管的。这回出了事，却是报到咱们宁海县，这好处半点没沾到，怠慢些也正常，上头真要追究起来，那也总得先追究余海县令吧？ 再说了，咱们县太爷，就算接手了，往上报，宁海府能接这烫手山芋啊，那肯定的让余海府自己管是不是？没的好处他们占尽，哦，出了事，得咱们担着了，这天底下就没这样的道理。” 老朱跟老陈都点头表示赞同，林嫦儿倒是没想过这里头居然还有这样一层隐情。 吴清丰也没跟她说过这一段，不过听了这个解释，她也便更能理解，吴清丰没带衙役，只带了自己人过去的原因了。 也大概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这事儿也一直没后续。 老梁又抿了一口老酒，“不过，说起来，还是希望上头能尽快派人剿灭那些贼人才好，不然，放任他们做大，说不好，咱们宁海县也要遭殃。” “谁说不是呢！”老陈极度认同，看了眼林嫦儿跟白少安，“嫦丫头，少安贤侄，要我说，你们还是尽快往城里搬才是。” 老李点头，“对对对，县城至少有城防，底下可没有，尤其是嫦丫头那边，还靠海，最是危险。” 林嫦儿没想到他们也能想到这一层，只是没想过，沿海若是没人，就等于主动放弃抵抗，只会叫那些贼人更加猖獗，甚至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占领一大片土地。 据点可以从海上发展到陆上，内陆只会更危险。 不过，林嫦儿眼下并不想制造这样的恐慌，只道：“几位叔伯说的有理，只是我们都是拖家带口的，背离祖地，总是艰难些。” 他们既然有了这样的觉悟，想来是能想到要多多囤粮的，所以，也没多说什么。 等老朱叫了自己外甥女婿来，谈定了海货采买的事，便同他们告辞。 当然，林嫦儿也不是空手来的，给老梁几个都各带了一斤红糖，两条海石斑，加上老朱他外甥女婿那份就是6份。 考虑到并不会马上食用，鱼都是用小桶加冰装好的。 林嫦儿是直肠子的人，“糖是我们自己做的，鱼也是我们自己抓的，一点土仪，还望诸位不要嫌弃。” 老梁几个头摇的起飞，“不会不会。”就想吃口新鲜的呢！ 林嫦儿笑笑，“老郑跟老李那两份，就麻烦几位帮忙转交了。” 老陈拍手，“放心，包在我们身上。” 老朱那外甥女婿虽然也是个实在人，但之前就听这几位长辈对林嫦儿很是恭维，原先以为是什么富户，如今见了，发现也就是个比一般人好看那么一点的小娘子，就总归有些不能理解。 至于这海货采买的生意嘛，给谁做都是做，不如卖舅舅这个人情，毕竟，这酒楼舅舅也是有出资的。 等林嫦儿走后，他便随意叫了个伙计东西拿去后厨。 伙计没留意，脚下被什么东西被绊着，怀里的水桶便给摔在了地上，桶盖飞出去，桶里头的冰块跟鱼也被摔了出来。 老朱那外甥女婿这才发现，这满满一桶竟然都是冰块，而这鱼，虽然已经死了，但依旧很新鲜，想来应该是跟这冰块有关，当场便有些绷不住。 心说，这冰块可比这两条鱼给贵多了，眼下还没到大热的季节呢，城里那些个有冰窖的富户也都还没启用这冰块。 这个小娘子，倒是个舍得的。 这么想着，突然想起那包红糖，当即打开来，拿了一小块尝了尝，眼睛又是一亮，这糖的品质，可以说是他见过的红糖里最好的了。 哪里还敢迟疑，吩咐伙计们收拾，自己赶紧出门追岳家老舅去了…… 第143章 牛身上不好，你得找兽医 只不过，林嫦儿跟白少安走的急，等他赶过去的时候，驴车早已经没影了。 老朱还奇怪，问他，“怎么了？是采买的事有问题？” 老朱的外甥姓吴，单名一个重字。 吴重赶忙把红糖的事儿给说了，老朱老梁老陈一向都是被林嫦儿的手艺给折服的。 但也不好当着人家的面拆开查看，听吴重这么说，老朱就拆开自己一包，取了一小块来尝。 老梁跟老陈顺手牵走一块，各自不住点头，等再伸手，老朱已经反应过来，当即将红糖往怀里一藏，“干嘛呢，要吃吃你们自己的。” 老梁讪讪收手，嘟囔，“小气！” 老陈也舔了舔手指，附和，“就是就是。” “你们不小气，倒是把你们的分我一点啊！”老朱不客气的伸手，老梁老陈二人，立马将东西护的死死的。 这时，吴重出声道：“舅父，适才，林老板说这糖是她自己做的，不知是做来自己吃的还是做来做营生的？” 若是做来自己吃的，这么好的手艺，岂不是浪费？ 若是做营生的，那他们是不是该赶个早？ 老朱一愣，他还真没想过这一点。 如今听了吴重的提醒，顿时精神抖擞，但一想到林嫦儿是四海酒楼的二东家，当即又打消了想法。 “你还是安安心心做酒楼生意吧，这糖的生意，估计嫦丫头已经有自己的门路了。” 说罢，跟老梁，老陈两个老伙计，打打闹闹离开。 吴重却不这般想，有门路也不多他一个不是？ 当即打定主意，回家备礼，打算携妻子登门拜访。 林嫦儿同白少安先回了一趟四海酒楼，把加盟的概念同裴四海说了，裴四海答应会考虑。 因着林嫦儿今日有事，所以刺身宴推延到了明天。 林嫦儿又在四海酒楼待了一会儿，便急急忙忙驾着驴车往临水村赶。 她到家的时候，顾小满跟周易还有顾小鹿正在喂牛吃草。 今日海防队已经开始操练，周海跟周木并没有去卖蛤蜊，几个大点的孩子也跟着去操练学功夫，这会儿还是午课时间，都不在家。 镇上的海货摊是周婶子跟周三嫂去的，饼子摊则是顾大嫂跟小花嫂去的。 剩下几个妇人则听从林嫦儿的安排，上午帮着上山砍甘蔗，这会儿正在后院将甘蔗切断再用石臼捣汁。 顾大嫂在周大爷的帮忙下把牛赶回来之后，就先将牛拴在院子里，正好前院留了几个小的。 顾家第一次养牛，顾小满跟顾小鹿都稀罕的很，周易也觉得很新奇，就跟着哥哥姐姐一起看牛。 林嫦儿拴好驴车，那牛“眸”的叫了声。 林嫦儿走过去，抚了抚他的背，“知道你难受，但是我也说不准，你先忍忍，吃点东西养养身体，我尽力。” 顾小满听得一愣一愣，“婶婶，你在跟牛牛说话吗？” 林嫦儿点头，“对呀！” 顾小鹿又问：“娘，牛牛是生病了吗？” 林嫦儿道：“对呀。” “能治好吗？牛牛肚子好大，一定很难受。” 周易也跟着点头，“难受！” 林嫦儿缓了缓，道：“娘也不能保证，只能尽力。” 若是事情同她想的那样，倒是好事，就怕她想差了，赔上老牛一条命。 所以，不管是不是，还是得先去官府备案，做好两手准备才行。 至于老牛，也需要先养一养。 另外，还得请隔壁的婆婆搭把手。 毕竟，在这个时代可没手术室，她要给老牛做手术也没有助手，甚至工具还得问隔壁婆婆借。 不过几个小家伙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觉得牛牛可怜，所以要喂他吃最新鲜的草。 林嫦儿随他们玩着，自己去了趟后院，操练的队伍也便陆续回来了。 吴清丰跟几个小的，浑身湿漉漉的，小金鱼还跟个泥猴似得。 林嫦儿：“这是，下水了，还是滚泥坑里去了？” 吴清丰笑着解释，“吴老说，既然是海防，就不能只练陆上的，也得练水性，所以，午课都是在水里的。” 林嫦儿心知下水在所难免，忙去烧水，给他们擦洗，又让顾小鹿去后院喊小山小树大头几个的娘亲回家去看看孩子先。 顾四郎跟徐棍儿还有周礼都是大孩子了，打打闹闹，能自己洗。 小金鱼虽然早慧，但才五岁，所以，林嫦儿领了人打算亲自帮忙。 吴清丰过来，“让他跟我一道。” 林嫦儿有些诧异，“你，行吗？”那种世家大族的大少爷，不是小厮美婢前呼后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么，让他照顾小孩，真行吗？ “行！”也不知道为何，他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儿咬牙切齿的意味。 林嫦儿也没多想，既然说了行，便将小金鱼交给他，“有事你喊我。” 吴清丰“嗯”了声，说：“今日我带他们认字，你忙你的，玩会儿，我跟霍老，海叔大哥二哥一块上山捡柴火。” 林嫦儿“哦”了声，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一时也想不明白。 便没多想，去后院帮忙了。 小半个时辰后，小山小树大头几个的娘亲便回来了，前院也传来郎朗读书声。 林嫦儿看着几个帮忙干活的妇人，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空下来，说好的要教她们防身术，但眼下，属实是不得一丝空闲。 毕竟，赚钱也很重要不是，强大的财力才是海防队的保障。 晚霞漫天，天空里渐渐升起炊烟，妇人们先放下手中的活计回家做饭。 林嫦儿也终于能歇一歇，她原本是想跟吴清丰说一说病牛的事，问他去官府备案的事。 但一下学，他便同霍老他们上山捡柴火了，这会儿还没回。 林嫦儿便称了一斤红糖去隔壁找医婆。 眼下还是白天，大门虚掩着，林嫦儿在门口喊了两声，拎着东西进去，医婆也正好闻声出来。 看到是她，说：“身上不好？” 林嫦儿摆手，“不是我，是我今日买回来的一头牛。” 医婆一怔，摆手，“牛身上不好，你得找兽医，我不专这一科……” 第144章 找四个最能撒泼的婆娘 林嫦儿早知道，古代但凡大能，总归是有些脾气的，尤其是，还是躲在乡下避开繁华的大能。 所以也没往心里去，只继续说道：“我那头牛，肚子里长了个东西，但肯定不是小牛犊。” “那你买回来做什么？”银子多的慌。 林嫦儿道：“也不是要命的病，说是长了许多年了。” “所以呢？”医婆就这么站在院子里跟她说话，也没要领她进屋的意思。 林嫦儿心说，之前不是挺热心和善的吗？莫不是上回夜里请人把人惹恼了？ 不过，她继续愿意跟自己沟通，那边还是有戏。 林嫦儿腆着脸说：“我想这个东西既然这么多年都不要命，那给拿出来或许也不会要命？” 医婆眸子暗了暗，诧异道：“你要给牛剖腹？不怕被官府的人抓？” 林嫦儿说：“眼下就是那东西越长越大，牛也不舒服，影响到下地干活了，所以我才想能不能给他取出来，或许取出来牛还能养好。 至于官府，我会先去备案。” 医婆看着她，有些不明所以，“找我做什么？” 林嫦儿直言不讳，“上回在您的药箱里看到一套刀具，想请您搭把手。” 医婆眼底闪过震惊，搭把手，就是说：“你要自己给牛剖腹？” 林嫦儿笑笑，“这不是，万一是我想错了，害了牛，我自己动的手，我自己应着业果，假手旁人，不是要旁人背锅么！” 医婆眸底更暗了，脑海闪过一些刀光剑影的画面，阖了阖眼，冷声说：“不借。” 林嫦儿：“……”这不搭手就不搭手，怎么还生气了。 见她脸色不腴，也不敢久留，将红糖递过去，“这是我自己熬的红糖，权当是那日夜里的赔礼了。” 医婆没接，“不必，你给过诊金了。” 林嫦儿眯了眯眸，总觉得老人家脾气似乎变了，变得不太好。 不过东西拿过来了，就没有带回去的道理，将东西往劈柴的桩子上一放，“我给您放这儿，您别忘了拿进屋去。” 说罢，转身离开，还特别礼貌的帮她把门给带上。 医婆看着缓缓合上的门，厚重的门板终于将她与自己隔离在两处。 内心却汹涌澎湃，这是那件事后，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说剖腹。 不是不好奇，只是不想，也不敢好奇。 更怕再次招惹那些恶鬼。 医婆抬头望天，是不是该考虑换个地方了…… 林嫦儿被拒绝了，也没气馁，实在不行就找个兽医，偌大的宁海府总能找到个靠谱，但能开膛破肚的怕是没有。 棘手，实在不行，就找两个不靠谱的打下手，比如，吴清丰跟白少安？ 只是很突然的，她的脑海里又闪过白老太太的身影，一向觉得老太太来历不凡，见识应该更不凡。 打定主意，林嫦儿便没再多耗费精力纠结这件事，反正牛也需要时间调理身体。 吴清丰知道林嫦儿买了一头牛，但是在捡柴火回来才知道是一头病牛。 当即便去找林嫦儿。 林嫦儿才将牛牵去新铺好干草的牛棚，安抚牛躺下，一抬头就见着了吴清丰，“怎么找来这里？” 吴清丰看着病歪歪的牛，虽然一向知道她有自己的主意，还是没忍住问：“怎么想到要买他？” 林嫦儿笑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来都没想过瞒他，直言道：“别看他生病了，说不好值钱着。” 吴清丰捡了些新鲜的草递过去喂牛，“怎么说？” 林嫦儿道：“他肚子里也许长得不是瘤子，是牛黄。” 吴清丰：“……”她倒是能想。 林嫦儿解释说：“你看，这个位置，应该是牛胆，牛黄呢，他其实……”林嫦儿有些语塞，一时不知道胆囊结石应该用什么词汇来替代。 这时，却听吴清丰开口道：“是有听说牛黄出自牛胆，只是极少极少的情况。” 林嫦儿道：“极少不代表就遇不上。”她可是天选之子，小破统许久没找她，她这会儿都有些想念斗嘴的日子了。 吴清丰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只是，“你准备怎么取出来？”看她的样子，不像是会等到牛寿终正寝的样子。 林嫦儿说：“剖腹啊！” 吴清丰一顿，“剖腹？”表情惊愕。 “万一死了怎么办？” 林嫦儿道：“我确实不能保证他取完那东西，他一定能好好活着，但如今那东西越长越大，已经影响到他的正常生活，与其看他被折磨，不如试一试。” 搏一搏，摩托变四轮。 牛也能正常生活。 吴清丰见她已打定主意，“记得去官府备案。”有备无患。 林嫦儿见他说到点子上了，忙道：“我正想问你呢！这流程是怎么流程，我去了县衙该找谁？” 吴清丰轻笑，“找我。” 林嫦儿黑脸，你不是还要养伤。 吴清丰别过脸笑了笑，回头道：“你让裴叔给你走一趟就是了。” 林嫦儿这才给了他个笑脸，想到什么，问他，“今日操练的情况如何，大家伙可都合群？” 吴清丰点头，“霍老在霍家的儿郎那头很有威望，其余的有海叔调和，平日里应该也都有往来，眼下暂时没发现什么问题，就是……” “就是什么？” 吴清丰低头道：“上午霍老带我们在晒古场操练的，谁想引来一群看笑话的。” 林嫦儿气不打一处来，“别理会那些眼皮子浅的玩意儿，等吃到了苦头，后悔都没地儿。” 吴清丰应声，“我晓得的，你放心，于我没什么影响。” “明儿上午还是在晒谷场操练吗？” 吴清丰道：“霍老的意思，不想叫儿郎们叫人看笑话，想干脆早课跟午课都去那海边沙滩上，地广，还不会叫人看猴儿似得看。” 霍老想的倒是周全，但，“明儿早课还是去晒谷场，你同霍老说一声，那些多嘴多舌的，不管男女老少，我来解决。” 吴清丰闻言，想也没想，“好。” 林嫦儿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当即便去找周婶子了。 周婶子正在后院水井旁洗菜，见着她，忙说：“是等着下锅了吗？婶子马上洗好。” 林嫦儿摇头，郑重说：“婶子，这菜我来洗，你去帮我找四个最能撒泼的婆娘，最好是骂个一上午能不重样的……” 第145章 说个p，给他们脸了 周婶子也不晓得林嫦儿要找这些人来干嘛，但她心知林嫦儿现在可不单养着顾家这近十口人，便是海防队包括自己家以及几个本家全都仰赖她讨生活。 这么些人的活计都压在她身上，林嫦儿几乎是恨不能有分身术，但没奈何，她就是没法掰做几瓣，整个人几乎快忙的起飞。 所以，林嫦儿一吩咐，周婶子压根没多问一句，当即便去找来了村子上4个最能撒泼的婆娘。 分明是东郭氏，周太婆，施阿婆，牛三太婆。 原本林氏族人里有一个比这几个还要厉害些的，但林家不是跟嫦儿闹掰了么！ 林缺德至今还关在县衙，一日不开堂，林家人连他面都见不上。 也是怕再折人进去，林太公压着林缺德这一支的人不敢再来寻嫦丫头麻烦。 当初林氏族人口口声声威胁嫦丫头，将来有事的时候别找娘家人。 她若是此时找上林太婆，保不齐还要叫林氏族人笑话嫦儿。 谁不知道嫦儿找人帮忙，可从不只张一张嘴，都是真金白银请的，便宜谁也不能便宜了林家。 在说，东郭氏四人，一听是林嫦儿找她们，都顾不上灶台的活计，在围裙上擦了两把手就急匆匆跟着周婶子来见林嫦儿，仿佛深怕，来往了，这活计就要叫人给抢了。 周婶子将人带过来的时候，顾家正好开饭。 林嫦儿便单独盛了几盘子的菜，请东郭氏几个妇人去后院吃。 好米好饭伺候，几个老妇人也不觉得自己被怠慢了。 等林嫦儿吃完饭，过去说事的时候，自己不仅吃的满嘴流油，心里还盘算着等会儿能不能拿点剩菜带回家给小的。 林嫦儿已经在这个时代生活了这么些时候，她们的小心思自然看的明白，“今儿我回来的晚，临时起意想请几位太婆帮忙，正好赶上了饭点，也不知道这些菜合不合几位太婆的口味。” “几位太婆将就先吃着，我已经让我娘跟大嫂在做红烧肉，一会儿便能上来……” 几位老妇心下都是一喜，但面上还是要装模作样推拒一番。 东郭氏率先开口，“这些已经很好，快些叫你娘别弄了。” 周太婆也道：“就是逢年过节都未必能吃到这么些好米好菜的，我们都吃饱了，让你娘跟大嫂别忙活了。” 牛二太婆跟施阿婆也点头。 林嫦儿便笑笑说：“吃饱了也无妨，一会儿用海碗装了回去，明日也能吃。” 几位老妇一听，心中大喜，不过嘴上还是说对不住，但脸上的笑意根本掩不住。 林嫦儿也不再拐弯抹角，“不瞒几位太婆说，其实我找几位来，是有事要请几位太婆帮忙的。” “什么事，你说来，我们一定给你办妥了。”周太婆拍拍胸脯，虽然周海昨日跟其他几支的族老有了龃龉，但到底还是里正，周太婆在这几人中的威望是最高的。 其他几个老妇也点点头，表示只要能办的一定帮林嫦儿给办了。 林嫦儿这才叹了口气，把南边渔村的惨事给说了。 几个老妇顿时都吓得脸色惨白，仿佛下一个就会轮到她们似得。 林嫦儿见状，又继续道：“虽然说，隔着那么些海里的路，也不会明儿就落到咱们头上，可咱们总是不能不防是吧？” “万一真有那么一天，官兵也是远水解不了近火，海叔呢，就想让村里的汉子自己先组建个海防队，大多数人家都是不乐意的，他们有他们的考量，我们也是不多言。” “可，好容易有那么些汉子自愿操练保护咱们村子，结果呢，几位太婆是不知道，就咱们那一年也用不上几天的晒谷场，他们就借个地方操练，那些人居然还不肯，还指指点点笑话他们。” 林嫦儿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几位太婆想啊，这事儿谁能说咱们穷，人家就不抢咱们了？” “万一真有那么一天，他们都是要为咱们去拼命的。” “说实话，这事儿是真叫我心寒。” 牛二太婆是个暴脾气，“都是那些眼皮子浅的黑心货，嫦丫头你说来，太婆明儿一早就搬了板凳坐他们家门口去，叫他们出不来门。” 施阿婆附和，“我同你一起去。” 林嫦儿摆手，“倒也不必如此，省的回头还要叫他们反咬一口，说是几位太婆的不是。” “那你有主意没？”周太婆道。 林嫦儿眨巴眨巴眼，“我就是想着，几位太婆德高望重，能不能出面说一说，别叫那些人寒了咱们海防队的心。” “说个p，给他们脸了，嫦丫头你放心，明儿开始，太婆我就带竹椅坐晒谷场去，看谁敢说一个字不是……”周太婆信誓旦旦说。 其他几个老妇也纷纷附和。 林嫦儿见状，忙跟几位老妇人道谢，又让顾大嫂炒了几个时鲜，让几个老妇人吃的格外满足。 临走，不仅用油纸给每人包了红烧肉，还有半斤红糖，一斤瓜子。 虽然没有给现银，却叫几位老妇比拿到现银还要开心百倍，半斤红糖那都抵汉子一天的工钱了。 还有一包红烧肉呢，瓜子在贫苦人家也是过年才会买一点，哪有寻常时候一斤一斤往家里买的。 难怪说，村上的汉子妇人都愿意给顾家做帮工，这么客气的东家可不好找。 几位老妇人拿了东西，告别林嫦儿，私下约好时间，乐呵乐呵回家去了。 是夜，海防队几十号人第一次出动帮林嫦儿赶海，蛤蜊海鸭蛋，海蟹，海鱼，海螺上的盆满钵满。 林嫦儿也并没有硬派任务，也没有干涉他们用什么方式，其中也不乏有跟着跑过船的，织了简易的网网鱼网虾，还有人带了鱼竿海钓的。 林嫦儿自己便带着顾大嫂还有几个小的寻找那些稀罕货，收获颇丰，光是海胆，便找到了小一桶，够用到月底，小鲍鱼也找到几只，海鳗之类的都是见怪不怪了。 好在之前老梁他们几个来体验赶海的时候，那些水桶用过一回，都没带走，悉数送给了顾家，否则，一晚上的收成，还要装不下。 林嫦儿也不是抠搜的主，让每家每户都带了一些回去自家吃。 不过东西多了，收拾起来就费工夫，一直到月上中天，才算收整完毕。 小鱼小虾不值钱，但毛毛鱼也能积少成多，只是要卖生鲜，这些东西怕是不好卖。 林嫦儿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忽然想到什么，连夜将顾母叫醒，将事情交待下去…… 第146章 准备开零嘴店 怕顾母记不住，她还取来纸笔将事情记下，让顾母有不懂就去找吴清丰解释。 次日，林嫦儿赶着驴车同周大爷一起离开。 只不过，从今日开始，周大爷的车不需要绕道去四海酒楼，直接送顾大嫂几人去集市即可。 林嫦儿则驾着驴车去给四海酒楼跟云来酒楼送货。 昨日的收成多，其实驴车跟牛车一起都装不下，但是林嫦儿有冷库空间，只要操作得当，装多少都不在话下。 原本是要考虑四海酒楼跟云来酒楼的需求量，但林嫦儿发现这个冷库空间比冰箱要好用的多，她之前不小心落了一只螃蟹在里面，好多天了，居然还是鲜活的。 眼下她她不是正在囤粮吗？ 除了主食，蔬菜跟鱼类自然也要囤。 每天的收成，只有她最清楚，顾家人一门心思都是不给她拖后腿，所以一心干活，根本没人关心这个。 所以除开四海酒楼跟云来酒楼的需要的量之外，她可以酌情留一些在空间里囤着。 另外，还有一些干粮也要尝试准备起来，比如，小鱼仔小虾米。 豆类，炒黄豆，豌豆，蚕豆，黑豆，青豆，更加。 还有米花糖，锅巴。 林嫦儿这么想着，觉得自己都能开一家零嘴铺子了，能卖出去多少无所谓，主要是，可以借此囤下更多的粮食。 而且这些东西，打开了就能吃，都不需要埋锅造饭，方便行动，当然，实在想，也可以当做下酒菜。 当然，菜类，除开新鲜的蔬菜，也得做一些干货，笋干，蘑菇干，梅干菜，萝卜干。 毕竟将来要吃饭的不是她一个人，若是一小家子还好，人多了，她突然掏出那么多新鲜菜，很容易叫人起疑，但干货类，就好糊弄的多。 林嫦儿想了一路，等将海货送到云来酒楼的时候，她已经想好，再在集市上，弄两个摊子，一个卖干货，一个卖零嘴。 赚钱是其次，主要是为了方便囤货，就没必要去花钱租铺子。至于置业，她也有其他打算。 不过，为了掩人耳目，届时生意真的不行的话，她还是需要找几个托，总不能真的只占个位置吧！时间久了，旁人也要怀疑。 吴重早有交待，负责采买的掌柜对林嫦儿也客客气气的，银钱也不多，所以都是现结。 林嫦儿道了谢，从云来酒楼出来，便先去了一趟药铺，止血跟退烧的药是重中之重，林嫦儿在后世的时候，虽然也是学医的，但对中医了解不多。 进了药铺，只说，家里人上山砍树的时候，不小心被砍菜刀所伤。 掌柜的是个仔细人，来来去去问了许多，好在林嫦儿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掌柜的见她穿着朴素，打扮干练，说话利落，隐约好像还是识字的，便给配了两副普通人家都能负担的起的药，一副磨成粉外敷，一副内服。 林嫦儿问里面的都是什么，掌柜的也都仔细告诉她。 记下之后，林嫦儿告别掌柜回镇上。 昨日的刺身宴跟今日的合在一块，林嫦儿便多花了一些功夫。 等她从厨房里出来，老六便告诉她，裴四海跟白少安在雅间里等她一起吃饭。 林嫦儿早把他二人当做家人看待，也没扭捏。 席间便将自己想再摆个零嘴摊还有干货摊的事儿给他们说了。 想着这种小生意，他二人应当是没想法的。 谁想，白少安却问道：“嫦儿妹妹都想卖些什么零嘴？” 林嫦儿便将事先想到的说了，白少安却很感兴趣，“你说的小鱼仔，小虾米，都是直接能当下酒菜的吗？” 林嫦儿道：“是呢，也可以当零嘴吃。” 白少安又问：“那些炒豆子呢！” 林嫦儿点头，“自然也是可以的，当然，这些只是我眼下想到的，可以先把摊子支起来，回来再增加品种。” 白少安点头，“为什么不租个铺子？” 林嫦儿早便想过这个问题，“小本生意，支个摊子就是货物成本，租铺子的话……” 白少安却道：“可摊子跟铺子的买家也会不同，售价也会不同。” 裴四海也道：“你说的这些，若做出来了，可以先送来酒楼看看。”现成的下酒菜，酒楼当然也是要采买的。 林嫦儿当然也想过这个问题，包装营销抬价，可，她又不是奔这个赚钱去的。 不过，白少安跟裴四海这么一说，她又觉得，好像也行，银子，谁会嫌多，这不是怕折进去太多么！ 酒楼能兜底的话，可以试试。 白少安见她迟疑，又道：“祖母之前在街尾给我置办了一间铺子，我也不知道做什么，一直闲置着，嫦儿妹妹若是需要，我可以免费提供给你使用。” 林嫦儿摆手，“那不成，不然就以市价租赁给我？” 白少安知晓她的性子，也没坚持，点头答应。 说完事，林嫦儿又想到什么，问：“三哥有消息了吗？” “收到平安信了，让我们不用急，也先别把消息透露出去，再过两天，县衙那边谁先跳，就是谁在后头捣鬼，即便不是跟海寇勾结，也容不得他了。” 这些阴谋诡计，林嫦儿是不参与的，便没多言，只说：“平安就好！” 白少安也是雷厉风行的性子，吃过饭，便跟裴四海带林嫦儿去看铺子。 虽然是在街尾，但南北通透，采光极好，空间是不大，但卖卖零嘴足够，林嫦儿总体还是比较满意的，按照市场价付了定金，说了一下自己的装修想法，白少安当即包揽下这活，说自己有熟悉的木工师傅。 林嫦儿便乐的偷个懒，另外又拜托裴四海帮忙采买一些做小鱼仔要用的调料跟油。 酒楼有长期合作的供应商，比她自己去采买要方便，价格上也会低一些。 告别两人之后，独自去了常去的粮油铺，买了各类豆子，米面之前才买过，便缓两天，顺道又买了一些点心瓜子之类的这才回去。 驴车经过晒谷场的时候，就看到四个角落里各坐着位老妇，底下是石头，旁边各放着张新旧不等的小椅子，椅子上是一盘瓜子，一壶茶，远远的有人过来，快到晒谷场的时候，便又绕开了…… 第147章 我听你的 这情形，林嫦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等回到家，便找到周婶子，让帮忙送糕饼跟烧鸡过去，并带句话，海防队下午不在那边操练。 周婶子乐呵乐呵，“嫦丫头，你这主意，损是损些，别说，还真好用。” 说着便将周太婆几个早上做的事说给林嫦儿听。 这几个老妇人，昨夜受了林嫦儿的托付，今儿一大早便带上椅子瓜子茶壶去晒谷场蹲守了。 比海防队的汉子们还要早。 一整个上午，凡是有人敢对海防队的汉子们嘲笑一句，说一个字的不好，四位老太太便放下手里的瓜子，叉腰骂的那人脸红脖子粗。 乡下吵架嘛，原本就不讲武德，什么脏的臭的偷鸡摸狗，偷情爬灰的丑事一股脑往外倒，哪会顾忌对方颜面的。 这么闹了一个早上之后，哪还有人敢靠近晒谷场自讨没趣的。 林嫦儿要的就是这效果，“婶子，你再帮我跟几位太婆问个好，让她们早些回去歇着，今儿那些人是不敢了，明儿可未必呢！” 周婶子点头，心知那些眼皮子浅的家伙，眼下也就是暂时被几个老太太给唬住了。 谁知道睡了一觉是不是又长出来狗胆恶心人，反正就是，至少得请这几个老太太坐镇一阵子才行。 嫦丫头说要是给现银，老太太们也未必能花在自己身上，不如请她们吃吃喝喝，所以吃的都不短，老太太们也欢喜，毕竟，庄户人家的婆娘，一辈子也没过过几天舒心日子。 眼下辈分上来了，可家里照旧是穷啊，也没吃上几顿好的，所以，林嫦儿这些东西也都是送到她们心坎上了，难怪老太太们肯用心。 林嫦儿今日回来的早，海防队还没去海边练水性，孩子们都在屋里睡午觉。 让顾大郎把驴车卸了，将驴子牵去驴圈。 林嫦儿自己则找到吴清丰，将从城里药铺买到的伤药给他，“这些药材你有没有路子收一些，还有这个药粉。” 吴清丰拆开看了眼，问：“这是伤药粉？这药是？” “退热的。”受了伤处理不好就容易感染发脓发热。 吴清丰眸子微眯，“你……” 林嫦儿直言说：“小儿打架都难不会受伤，更何况是打海寇，粮食同药品自然要先准备起来。” 且又不能做的太明显，否则，难免会无意间哄抬物价，让原本就贫苦的百姓的生计更加艰难。 吴清丰看着林嫦儿，半晌，将药包递还给她，“药材我来负责，伤药我有更好的金疮药。” 林嫦儿一顿，摇头道：“我也知道金创药的药效更好，可三哥，他日，真的跟海寇打起来，伤亡不是个位数，十位数计，可能是以百，千甚至万来计。” “花同样的银子，能救更多的人，为什么不呢？” 吴清丰阖了阖眼，沉默片刻，点头，“我听你的。” 林嫦儿“嗯”了声，将自己租了白少安的铺子卖零嘴跟干货的事儿跟他说了。 吴清丰心知她卖零嘴也不过是方便囤粮食，只道：“一应手续你让少安帮你去办，事半功倍。” 林嫦儿自然知晓这点，又想到什么，问起海防队的事。 吴清丰事无巨细都同她说了，末了，又道：“都是些敦厚老实的汉子，霍老教的好，海叔这边的虽然资质差一些，但胜在勤恳，那几个小的，也是不错的苗子。” “尤其是你那个继子，小小年纪，便有堪比成年人的耐力，又肯吃苦，好好培养，将来定成气候。” 林嫦儿叹了口气，她又何尝不知，只是，“你的人里面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一个教文，一个授武，若是还有女先生则更好。” “我忙着囤粮卖货，分不出身来教这些嫂嫂跟婶子们防身术，若是有个女先生便好了。” 吴清丰是男子，到底是不方便，况且，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也不能久留。 吴清丰轻笑，“之前便答应过你，也是这阵子被南边的事给绊住了，原想再选选，眼下这般，四海酒楼跑堂的六子你也见过，让他来教授武艺，如何？” “老六？” 吴清丰点头，林嫦儿脑海里便闪过那个平时嘻嘻哈哈，看着有些不靠谱，但关键时刻倒不会掉链子，还帮她骂过杨翠花几个的年轻小伙子的面容。 “倒是个和气的。” 吴清丰又道：“识文断字便让少安来，女先生，你身边就有一个，文能巧舌辩大儒，武能单枪入敌营。” “我身边？”林嫦儿挠挠头，她身边哪有这样的人？ 林嫦儿仔细想了一圈，到底是没想明白。 吴清丰笑道：“看来少安没有把自己的身份全数透露给你，白老太太，从前的白衣侯夫人，武安郡主。” 林嫦儿睁大眼老太太，这么厉害的吗？ 她一直就以为，老太太就是比寻常老太太更和善点，更讲理一点，更热情一点呢…… 吴清丰道：“那艘载满少女的船有消息了，左右这几日间了我便要回去，届时我会将事情办妥。只是眼下你营生越做越多，这地方……” 林嫦儿知道他说的是该盖个新房子了，她原本一早就想过盖房子了，只是，正巧南边出了那事，她便又犹豫了。 不过如今看来，不管是做营生还是囤物资，都是需要新的空间的。 毕竟顾家就这么大，一眼也就看明白了，回头她往外拿东西，还得费心解释。 这么想着，林嫦儿便点头说：“晚上我就去问海叔批地基。” 吴清丰点头，“你再问问，外乡人若是想在此买地建屋地价几何。” 林嫦儿只当白少安将来真要在这边养老，也没多想，一应答应。 不多时，院子里便传来小金鱼的呼唤，“吴叔，咱们该出发了。” 吴清丰朝外头应了声，回头同林嫦儿说：“我先去，对了，今儿小满跟小鹿还有周易也都一块去学泅水，周易有他爹，你二哥会看着小满，小金鱼跟泥鳅似得，霍老他们会看着，小鹿我看着……” 从娃娃抓起是对的，林嫦儿从来没想养娇花，况且，他都安排的明明白白了，她还能说什么，只道：“辛苦你。” 吴清丰摆摆手带着一群孩子出去了。 林嫦儿也出去送，顾小满跟周易听说今天能去玩水，尤其高兴，嘎嘎笑着，跑着比那被狗追的大鹅还快。 不过出门前还不忘跟林嫦儿道别，“婶婶回见。” 小金鱼几个也都告别她，才出门去。 院子里又安静下来，林嫦儿便找到顾母商量着炒点豆子试试。 正挑拣豆子呢，便听有人在外头问：“林二东家在家吗？” 第148章 娘快来看，这是什么? 这声音林嫦儿是听过的，但一时没想起来。 忙起身迎出去，就见是云来酒楼的吴重带着一个年轻妇人正站在院门口，身后跟着小厮模样的人提着礼盒。 “是吴老板呀，有失远迎，快请进。” 吴重扶着年轻妇人跨过门槛，等进了堂屋，主动介绍道：“这是内子朱轻。” “夫人好。”林嫦儿招呼道。 朱轻温温柔柔跟她行了一礼，“林二东家好。” 顾母知晓有客上门，已经沏了茶送过来。 林嫦儿大大方方介绍，“这是我母亲。” 顾母同两人笑了笑，“庄户人家，怠慢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朱轻忙摆手，“是我们贸然登门，打扰之处还请伯母海涵。” 顾母不善应酬，又陪着说了几句话，便找了个由头下去做活了。 林嫦儿又同他夫妻二人坐着说了会儿闲话，朱重终于表明来意。 他朝林嫦儿拱了拱手，“朱某今日前来，是想问林二东家，你家红糖眼下可有销售的门路了？” 林嫦儿一听，就明白他是有意分一杯羹了。 因着有老朱这层关系在，也不卖关子，实话实说道：“这糖的生意是我同四海酒楼，还有白公子以及吴公子合伙的。” 朱重闻言，先便凉了半截，果真叫他老舅给说中了。 虽然吴公子跟白公子他不曾听说，但四海酒楼，最近可是名声大噪，但是刺身宴，据说都预定到下个月去了。 他老舅他们也是放着自家酒楼不吃，跑小镇上图新鲜，回去的时候，还各种夸赞。 更是同几个老伙计约好，但凡四海酒楼推新菜，都要过来尝鲜，那个口口相传的劲，仿佛四海酒楼才是自家的酒楼似得。 不过，他人都来了，不试一试自然是不甘心的。 他道：“不知现已铺售至何处？” 林嫦儿道：“不瞒你说，眼下只是打个样，尚未正式铺售。” 朱重闻言又是一喜，“林二东家是个爽快人，我也不磨磨蹭蹭了，坦白说，在下对你的红糖十分有把握，也认识几个糖商，不知林二东家是否愿意让在下分一杯羹。” 林嫦儿端着茶盏默了默，道：“朱老板这么说，我也实话同你说，眼下这红糖的产量还不稳定，白公子正在外头物色原料，至于你说的合作。” “我这里是有个想法，我们看中的是北方市场，朱老板若是有意向，恐怕得往南方做，如此大家各掌一边，互不冲突。” 也就是后世的地方代理。 朱重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林嫦儿又解释说：“就好比说，朱老板认识的糖商是在余海县，那你从我这边拿走的糖，便销往那边，若是在周边县又有了新的渠道，再往外头扩大。 当然，你经营的地区，我也不会再同其他人合作。” 朱重眼睛一亮，这主意好啊，一个地区内，只有他能铺货，也就不会有竞价的风险。 林嫦儿看着他眼底的光，再道：“当然了，糖的品质朱老板应该是知道的，所以价格也会比市场上贵一些，朱老板若真要做，心里要有底。” 朱重忙点头，“自然，一分钱一分货嘛！不知林二东家这里有多少现货，我想先拿一批去谈价。” 林嫦儿抿唇道：“眼下我手上存货不多，但谈价用的还是有，应该也是由我这边供应，先拿个五斤可够？” 朱重忙道：“够的够的。” 林嫦儿便去后院让顾大嫂包了五包一斤的红糖，又给朱重报了底价，能赚多少，便是他的本事了。 朱重也没意见，这边说着话，顾母又端了点心上来，是三鲜饺子。 饺子都是个头饱满，芹菜肉馅包的足足的，汤是三鲜汤，有蛤蜊，虾，青口。 朱重夫妇各都吃了一大碗，对顾母的厨艺赞不绝口。 顾母可不敢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都是嫦儿教的。” 朱重便懂了，难怪老舅他们总想着往这边跑，就是他都有点想挖墙脚了。 转而又想起来，他老舅他们说的去四海酒楼挖人的事，顺便又问了一嘴。 林嫦儿也实话回他，“这事儿，我倒是同裴叔说了，眼下他还没有回复，许是还在考虑，朱公子且再等等。” 她这么说，朱重也不好意思再追问，同妻子又坐了坐，便起身告辞了。 林嫦儿照例送他们出门，并将礼物一并送还至马车上。 朱重万万不肯收，“林二东家，你的土仪我可是收的干脆，我的心意你要是不收，回头我可得让下面的人将东西送还给你了。” 话说到这份上，林嫦儿也不好再推辞，只得将东西收下。 好在，这个朱老板送的东西也都挺务实的，两匹棉布，外加一些糕饼点心，可能是听老朱他们说起过，所以还有五套中等的文房四宝，也算有心。 林嫦儿做好记录之后，便将东西收进房里。 这么应酬了一番，看看天色，再不久，海防队便应该下操了。 林嫦儿也没再急着炒豆子，而是拿了糕点跟茶去后院看几位嫂子跟婶子们。 昨夜上的小鱼小虾多，林嫦儿便让顾母等人将小鱼小虾修剪干净了晒干，用来做小鱼仔，香辣小虾。 等她过去的时候，就看到整个后院，都摊上了竹篾席，席子上都是小鱼小虾。 几个婶子跟嫂子们做完活就坐在井边说话，见了林嫦儿，忙起身打招呼。 “辛苦嫂嫂们还有婶子们了，都来喝点茶水，一会儿还有精力的就去前院学学认字，觉得累了的，不妨回去歇会儿。” 妇人们自然应声说好，看着糕饼，眼里都放着光。 林嫦儿知晓她们见着好的，总是会念着家里的汉子跟孩子的。 便找了个由头回前院去，之后她们要怎么分糕饼她一概不管，当然，这样的事，只限于她主动给出去的，若是自己偷偷拿，那肯定是不成。 脚才沾上前院的地儿呢，外头就传来了响动。 “娘，娘快来看，这是什么？” 随声进来的是一只灵活的小泥猴…… 第149章 牡蛎 光着膀子，上衣不知道包了什么抱在怀里。 从头到脚都糊满了泥，人才在院里站定，随后又嘎嘎笑着追进来两只小的。 俱是糊了一身泥，只露出圆溜溜的眼睛跟一口小白牙。 这先进来的猴子自然是小金鱼无疑，后头进来的俩小的，自然是顾小满跟周易。 两人眼睛都溜溜盯着小金鱼抱在怀里的衣裳。 一个说：“螺，大泥螺。” 另一个说：“大贝壳，好次。” 说好吃的是周易，一边说还一边要去舔嘴角。 周三嫂忙上前将自家小子薅过来，“什么都好吃，泥巴呢，你也吃。” 周易嘿嘿笑着指着小金鱼怀里的东西。 林嫦儿一整个都是懵的，忙将三只小泥猴都招呼过来，又端了木棚，打了水，好在昨儿个已经有了经验，顾母早早就烧了水，等着几个孩子们回来。 林嫦儿用温水拧了个帕子，先给三小只洗脸，“不是说在海边操练吗？这么弄的一身泥？” 小金鱼嘿嘿笑着说：“泅水是在入海口那边呢，娘！” 这边好理解了，只不过，林嫦儿看着三只小泥猴，摇摇头。 让周三嫂也去打了盆温水来，省的三小只还要排队。 顾二嫂听到响动也已经出来，只是她如今月份大了，做不了重活，便由顾母帮着打水。 顾小满跟周易到底年纪小些，干脆脱光了衣服坐在盆里，一边玩水一边洗澡。 小金鱼便不肯了，说是要等吴叔回来，林嫦儿便也随了他，只先帮他洗头。 小家伙却不乐意，兴致勃勃的拆开用衣服抱着的东西给林嫦儿看，“娘，您看这个，咱们之前没捡到过的，能吃吗？” 林嫦儿垂眸看了眼，一怔，忙起身舀了瓢清水来，将那大贝壳冲洗干净，瞬时傻眼，这崎岖满是纹路的外壳，不是生蚝吗？ 这玩意儿，在后世早已经人工养殖，不太值钱了。 但眼下，这个东西还是属于稀有品类，而且小金鱼怀里这些。 每一个都有小儿手掌那么大，按只卖，一只约摸能卖到1两银子，小金鱼用他的衣服兜了一兜。 林嫦儿忙叫周婶子帮忙打来一桶清水，将那一兜的生蚝都放进去。 小金鱼还等着她回话呢，“娘，能吃吗？” 林嫦儿点头，“能，这可是好东西呢！”贝壳还能入药。 然后又问：“都是你在入海口捡的？” 小金鱼点头，“是呢，四叔他们说这玩意儿好丑，还没青口长得好看，都不乐意捡它。 “我便同吴叔说了，吴叔说让我拿回来问问娘先，既然是能吃的，娘别忙活了，我这便去给吴叔回话。 “霍家阿爷留了几个叔伯，还有四叔他们都等着，能吃，便再捡一些。” 说罢，才弄干净些的小泥猴，又忙着要往外头串。 林嫦儿一把拉住他，“别急，这会儿太阳慢慢要下山了，你这么出去保准要受凉，让你阿奶帮你洗干净了，换好衣服再去，娘跟你周阿奶先带了桶过去。 “你跟小满，小宝，一会儿让周三婶婶带你过去。” 说罢，跟顾母说了一声，便同周婶子，各自带了两只水桶出发去入海口那边。 此时，夕阳正半挂在山头，整条临水江都披着金灿灿的薄纱。 风吹来，略带了一丝凉意。 入海口处，吴清丰正在教顾小鹿泅水，小牛小山小树大头几个小的在一旁给她加油外加七嘴八舌的指点。 小姑娘觉得烦了，脾气就上来了，“你们能不能不要说话了，这个说这样，那个说那样，我才不能你们的，我就听吴叔的。” 末了还“哼”了一声，不理会他们了。 小牛小山小树落了个没脸，也没人同她计较，只憨憨笑着摸透，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哪里惹了“大小姐”不高兴。 吴清丰只觉得这小丫头跟她后娘待久了，脾气也越来越随她。 没事的时候，人畜无害像温顺的小绵羊，等那浑身的刺立起来，了了不得。 稍远处，顾四郎，徐棍儿跟周礼几个稍大的孩子，正在水里比翻跟斗，再一旁，则是海防队那些汉子，正儿八经的在练习闭气，划水。 林嫦儿跟周婶子到的时候，就见水里泡着一片白花花的…… 周婶子忙啐了一口，“要死了，周海，你个不知羞的，大白天的连个上衣也……” 林嫦儿也直道失算，不过，她一个后世来的，自然没那么保守，又不是没去过海边。 只不过，算了，还是入乡随俗，省的惹口舌是非。 忙跟周婶子背过身去。 身后却传来一阵哄笑，“婶子，三郎媳妇，咱们乡土人家，又不似吴公子，钻水里了，别说光个膀子，一条不挂也是有的……” 周海也躲在人群里笑，造次的话他可不敢说，省的回头家去了叫媳妇给收拾。 周婶子气恼道：“你们这些个王八羔子，取笑到我头上来了，回头小心我告你们家里。” “不敢不敢，婶子别生气，我们这就背过身去，婶子跟三郎媳妇有事儿吩咐便是。” 等林嫦儿跟周婶子转过身去，就见他们都已经背过身去。 吴清丰是穿着衣服，只不过都湿了，这会儿托着顾小鹿，让她自个儿爬上岸。 这才又站在水里问说：“小金鱼他们都回去了？” 林嫦儿道：“都回了，他捡着那东西叫牡蛎，三哥没见过也应该听过。” 吴清丰眸子一亮，他自然是听过的，还吃过呢，只不过这东西在京城极为少见，上了桌，又是一番装点，也难怪他一时没认出来。 听林嫦儿这么一点，再跟印象里那东西一比对，可不就是吗？ 吴清丰道：“成，那你带小鹿先回去，我同弟兄们再捡一些回来。” 林嫦儿点头，她原本是想自己下水过一把瘾的，不过这白花花的，还是算了。 放下水桶，牵着顾小鹿同周婶子先回去了。 路上正好遇见周三嫂带着小金鱼，顾小满还有周易寻来，一概薅了回去。 等到家了，给顾小鹿洗完澡，吴清丰等人也带着满满四桶生蚝回来…… 第150章 上岸 林嫦儿清理一番，便将几桶生蚝都提到后院归属于她的杂物间里，只东西前脚进屋，后脚就叫她收入了冷库里。 顾家人都十分尊重她的，这屋子既划给了她，没她允许，便不会有人擅自窥探。 方便她囤货，保鲜。 只是地方到底有限，林嫦儿计划将来造新房的时候，挖一个地窖。 至于冷库，她也发现了妙用，温度设定功能是方便制冰用。 关了温度，就是保鲜作用。 现在唯一叫她惆怅的是，这两个功能不能同时使用。 若是冷库能一分为二，一半空间保鲜，一半空间用来制冰就好了。 那个空间精灵，自从绑定成功后就没再出现过，要不是她能凭借意念将东西收进保鲜空间，还能查看海洋天气预报，她甚至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她自己的臆想的。 不过，既然没办法，那便先凑合着用吧！ 林嫦儿可不是个会内耗的人。 将东西都收整完毕，便去了前头，将小金鱼最先抱回来的那半桶生蚝倒进木棚里，又清洗了两遍，加了水，滴了几滴猪油进去。 吴清丰正换好衣服出来，看到她这般，便问：“这是？” 林嫦儿说：“加速吐槽，滴了猪油进去，只消半个时辰，这牡蛎便能吃了，晚上给你们尝个鲜！” 吴清丰颇有兴致的在她身旁的石头上坐下，“那我可有口福了。” 林嫦儿轻笑，“这不是应该的么，你可是出了力的。那四桶，能抵上海防队至少两个月的月钱了。” 想到什么，继续说：“这东西，可还多？” 吴清丰点头，“多的，今儿就我跟几个孩子，随便捡了捡，就捡了四桶。”整个河床都是，认真捡，怕是顾家所有的桶用上都不够。 林嫦儿欣喜道：“那便好，咱们有这一项收入，海防队不愁吃喝了，囤粮食跟药材的银子也充裕了许多。” 吴清丰看着她，满心满眼想的都是如何避祸，心里突然觉得有些惭愧，从前他几番遇上她，都是感慨为何对方不是男子。 如今看来，男子如何，女子又如何，只要有心，都能以自己方式为百姓谋福祉。 阖了阖眼，“等我回去，再从钱庄取一些银钱给你备用。” 林嫦儿：“……”虽然但是，有点怪怪的。 摆手，“你做好你的就是，药材，记得多囤点，若是有路子，布料也得囤些。还有，海寇的行踪动态，若是不涉及机密，也……” 吴清丰见她不收，也不强求，只道：“成，都听你的。” 多了进项，林嫦儿心情大好，等了小半个时辰，又将那一盆生蚝搬去后院，用井水洗了几遍。 再用菜刀破开，一半涂上蒜末蒸着吃，一半取了肉煎蛋给孩子们吃。 吃食上，林嫦儿还没失过手，这一晚上，又是一家子加上几个常客都吃的满足。 夜里，海防队的汉子们照例去海边赶海，又是收获满满。 是回到顾家之后，大家伙帮忙整理海货。 霍家一个大河的汉子，悄悄找到吴清丰说，远处海面上似乎有船活动的踪迹。 这个汉子就是带着鱼竿海钓的，找了块离岸边稍远的礁石，夜视视力极好。 但那船似乎很警觉，又或者是遥遥发现了岸边的火把，所以，那边船上的灯火，只亮了几息，便突然暗了。 霍大河当时也没太在意，只回来路上越想越觉得不对。 若是没有猫腻，为何要灭灯？ 吴清丰一向是用人不疑的性子，当即找到林嫦儿，将事情说了。 林嫦儿便又找来周海跟霍老，将事情说了。 几人一番讨论之后，当即又添了四个汉子一道巡逻。 霍老还让族里的汉子，去将族中置办的办喜事用的两面铜锣也拿出来，只消有动静，便敲锣警示。 一面放在村口，一面放在村尾，村尾靠近入海口，所以重点放在村尾。 都安排妥当，汉子们各领了任务，该干嘛干嘛。 剩下一批人继续帮林嫦儿整理海货。 今夜上的海货比昨夜里还多，一众人忙活到子时才算整理清楚。 花费的时间多，林嫦儿便觉得不好意思，早早让顾母跟顾大嫂准备了宵夜，猪肉馅大水饺。 水饺才出锅呢！ 突然便听到此起彼伏的铜锣声。 林嫦儿一个激灵，汉子们期待搓着的手一顿。 跟着，几乎是条件反射似得，朝铜锣声传来的地方去，经过院门口的时候，很顺手的从门后抄上木棍。 因着刀具需要上头许可才能配备，所以目前海防队操练用的都是木棍。 木棍都是随身带的，即便是去赶海，所以这会子便悉数都放在顾家院门后。 吴清丰也丢下句，“你看着家里。”便跟着汉子们冲了出去。 徐棍儿，周礼，顾四郎跟小金鱼，也各自拿上棍子便要出去，到了门口，又顿住脚步，回头喊，“娘，有人过来。” 林嫦儿闻言，当即让妇人们各自选了或是擀面杖，或是砍柴刀或是其他什么工具做好防备。 自己从灶膛里抽了根烧火棍，拎上砍柴刀便跟了出去，借着烧火棍上的火光，就见两个异族打扮的身影已经跟几个孩子缠斗起来。 那两个异族人手里具握着类似唐刀的道具，每一招每一式都在夜色里劈出触目惊心的寒光。 好在孩子们足够灵活，总能躲开致命的一击。 林嫦儿没犹豫，烧火棍一晃，将那两人分开。 她一分走压力，四对一，孩子们立马占了上风。 其中小金鱼年纪小，反而最占了矮小的优势，偏偏他又天生神力，一棍子下去，几乎生生将那异族人的腿骨给打折。 手里的刀具都要拿不稳，徐棍儿眼疾手快，又一棍子敲在那异族人手腕上。 咣当刀具掉落在地，顾四郎一脚踢开去，周礼又一棍子敲在那异族人的后背上，那人膝盖狠狠砸在地上。 四根棍子死死压住他。 林嫦儿这边就粗暴的多，她占着身型优势，一脚踹中那异族人的裤裆，不等他反应过来，便一柴刀结果那人性命。 院里又出来几个胆大的妇人，看着地上掉落的泛着寒光的刀，都是一惧。 旋即拿了麻绳将被孩子们压制的那异族人绑了…… 第151章 齐上阵 周婶子也提着灯带着另外两个妇人出来接应，她是个胆大的，走近了打量一圈，那被捆着异族人叽哩哇啦，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看表情只觉得应该是在骂人。 周婶子抬脚就踹，末了啐一口，“这就是之前烧了南边的畜生？” 林嫦儿倒是能听懂的，她在后世的时候，特意学过那个地方的语言，当然，不是为了做生意，而是为了骂人。 当年她上学的时候，就在辩论赛骂哭过那个地方的选手，还在网上被攻击没有大国风范。 林嫦儿根本无所谓。 眼下虽然是在不同时空，但似乎一切都能对应上，这人说话虽然带着口音还有一些生涩的俚语，但还是能听懂。 可不就是在骂人？还威胁要这样那样她们全家呢！ 若不是汉子们动手每个轻重，要留一个活口问话，她这会儿就想把这狗玩意的脑袋拧下来。 林嫦儿将地上的两把长刀捡起，倒提在手上，“应该是，听响动，他们的人似乎是沿河摸去了村口那边，婶子还有嫂嫂们现在怎么想？” 起先霍大河说起那事的时候，林嫦儿跟吴清丰还有霍老都以为这些狗东西会从村尾这边摸进来。 所以在村尾这边排了6个人巡逻，村口那边4个。 谁想，倒反天罡，竟叫这些人钻了空子。 这会子，都赶去村口支援，那边厮喊声震天，村尾的防守便落了空。 屋里好几个妇人的家都在那头，林嫦儿倒是也想过去支援，只谁知道会不会还有匪寇从村尾这边摸进来，况且，顾家人这边还有小孩跟孕妇。 她是无论走不开的。 周婶子被这么一问，才想起周家那些族人跟本家来。 其他几个妇人也反应过来，可，眼下那边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情形，她们的男人们都已经过去了，她们去，能帮上忙吗？会不会拖后腿。 妇人们，一个个都面面相觑，一时没了主意。 倒是几个小的，被刚才的胜利激励，说：“我们去前头探探情况，回来跟婶婶们说。” 说着就要迈腿，林嫦儿伸手，半抬起又收回，从周婶子手里拿了灯递过去，“一定要小心，别受伤，棍儿，多照顾点弟弟们。” 几个小的应了一声，像脱了缰的野马冲了出去。 林嫦儿看着消失在夜色里的几个小小的身影，有的人，成长之路布满鲜花跟掌声，有的人则是满是泥泞跟荆棘，还有的人，从出生起，便在死亡跟鲜血里挣扎。 如果这是他们成长之路上必须要经历的一环，她会放手，让他们放开手脚去成长。 林嫦儿转头看向身后的妇人们，“婶子跟嫂子们，前边咱们就让他们男人去拼，咱们守好村尾，别让这些畜生的同伙再摸进来。 “大家都挑个顺手的东西防身，来两个人，把这狗玩意先扔进院子里看着。 “再来两个人，抱上柴火，跟我去路口。其他人，都打起精神，守好院门。” “我跟你去！” “我也跟你去！” “三婶婶，我们也跟你去。” 说话的是几个妇人还有小牛小山小树大头几个孩子。 最后，林嫦儿跟周婶子并着两个胆大的妇人，带着几个小子，用背篓背着柴火出门在路口架起柴堆，用沾了猪油的布头点燃。 因为有猪油加持，火堆上的火很快就烧旺起来。 火堆那头，芦苇摇曳，似又有客踏着夜色寻来。 不用想，定是那些狗东西的同伙，林嫦儿环视一圈自己身后的妇孺，到底不敢硬碰硬。 手握缴获的刀具高高举起，朝那头喊：“你们的同伴已经被我们诛灭，今夜敢踏进我临水村的匪类一个也别想活着走出去，不怕死的就过来。” 银色的道具在火光跟月光的交相呼应下，泛出更凌冽的寒光，叫人单是看一眼都心惊胆战。 一旁几个小的并着妇人们高喊，“不怕死的就过来试试。” “你们过来呀，我们已经烧好油锅等着你们来。” 几息之后，芦苇荡里风声渐止。 林嫦儿暗暗松了口气，被刚刚那句烧好油锅提醒，扭头看向最近的几户人家。 这么大的动静，人们不可能还安睡，只是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躲在院门后探头探脑。 林嫦儿没迟疑，高声喊话，“村里进匪贼了，前头已经打起来，我们刚刚打死一个，抓了一个，后头兴许还有。 “躲着没用，既然醒来了，就来帮个忙，家里有锅的出个锅，有柴火的出点柴火。 “在路口架上锅烧水，若是有贼人敢闯进来，就用热水泼他们。” 只是她不说话还好，一开口，院门连着“砰砰”几声被关上。 林嫦儿：“……” 林嫦儿无奈道：“南边已经有村子被屠，咱们自己不立起来，就只有被宰割的份，乡亲们，是要躺着被屠还是站着反杀，全凭一念……”之间。 她这话没喊完，那些个才关上的门，又被打开，先后有人朝他们小跑过来。 借着火光，林嫦儿才看清，是一张张老实巴交的面孔，有抱着柴火的，有抬着锅的，有挑水的。 林嫦儿心念大动，很快又平复，开始指挥邻里架锅烧水。 顾家人听到动静，也伙同留守的妇人们出来帮忙，周易跟顾小满乖乖的坐在背篓里，由顾大郎跟顾二郎背着。 很快，村尾的各个交叉路口都堆上柴火架上锅烧水，火光几乎照亮半个村庄。 有人带头，原本躲在院子里的村民们也都从院子里出来，或是拿着挑棍，或是扛着锄头，或是拎着砍柴刀架着火堆，守在各个分叉路口，还有胆大的结伴埋伏。 厮喊声渐渐从村口往村尾移动。 而村尾这边，早已严阵以待。 那些个来屠掠的海寇，原本便是那个地方所谓的武士跟浪人，是不是练家子，林嫦儿不清楚，但肯定不能各个都是练家子，很多约摸就是该溜子。 村口那边，又已经消耗过一波，眼下再被海防队追着碾，一时如丧家之犬，双拳难敌四手，被村民们，挑棍锄头一顿招呼，哪里还有反抗的余地。 林嫦儿也带着妇人们，又打杀了七八个海寇，铜锣声才渐息。 林嫦儿同一块守着路口的村民们都松了口气，周婶子还顺手舀了瓢热水，吹了吹，递给林嫦儿，“嫦丫头，喝口水！”一晚上，都是她在指挥调配，嗓子都快哑了。 林嫦儿这会儿确实嗓子干涩的很，也顾不得卫不卫生，接过瓢正要饮，远远的又看到乌泱泱的过来一群人，才落下去的心，瞬时又提了起来…… 第152章 这种事有什么好犹豫的 “是吴叔，娘，是吴叔！”这时，满脸黑灰的顾小鹿激动嚷道。 跟着，其他几个小崽子也雀跃说：“棍儿哥四郎哥礼哥他们也回来了，诶，那不是小金鱼吗？他怎么被吴先生拎着。” 随着他们这么一喊，这边跟林嫦儿守村尾的妇人们纷纷小跑过去。 有喊“孩他爹”的，有喊“当家的”的，还有喊“爹娘”的。 林嫦儿眸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盘，看他们或是嬉笑相拥，或是喜极而泣。 最后在人群里找到吴清丰的时候，他已经单手倒提青锋，另一只手提溜着小金鱼到她跟前了。 小金鱼被他单手提溜着，身子扭来扭去，似乎极不舒服，看到林嫦儿，又挣扎几下，喊“娘！” 林嫦儿伸手，将他接过来放下，笑问：“怎么了这是？” 小金鱼低着头往她身后一躲也不说话。 吴清丰似笑非笑回她，“小狼崽杀上瘾了，一个人去单挑，好在小东西泥鳅似得够滑溜，否则九条命都要丢没了。” 林嫦儿闻言，心里一阵后怕，忙蹲下检查小金鱼的身体。 吴清丰道：“没受伤，我检查过了，另外三个也全须全尾。” 顾四郎，徐棍儿还有周礼一同露出大白牙朝林嫦儿笑。 林嫦儿这才放心下来，“都是好样的，回头嫂嫂给你们做好吃的。” 跟着摸了一把小金鱼的脑袋，“下回不准冲动知道吗？否则，娘亲自收拾你。” 小金鱼一听，也就是说这次已经过去了，抬头朝林嫦儿咧开嘴，“儿子都听娘的。” “哥哥，你一个人打贼人吗？”顾小鹿凑上来，脸上都是崇拜。 “小金鱼，你打杀了几个贼人呀？”小牛小山小树大头也围过来。 林嫦儿拍拍小金鱼的肩膀，“去玩吧！” 又朝顾四郎三个道：“四郎，棍儿，礼哥，看好几个小的。” 顾四郎三个“诶”了声。 一群小的，便在火堆旁找了个空地坐下，叽叽喳喳说话。 吴清丰见林嫦儿终于得闲，看着她，欲言又止。 林嫦儿问：“有事？” 吴清丰点头，“前头一共诛灭贼人21人，具体霍老跟海叔还在清理，咱们兄弟这边没人牺牲，但伤了好些个，另外还有睡梦中被惊醒的村民……” 林嫦儿抬眸，“去找医婆。”她也是抽不开身，没顾得上伤患这一块，说完，大步朝医婆家走去。 吴清丰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医婆已经过去了，她想让你去打个下手。” “那还等什么？带我过去啊！”林嫦儿看着他，仿佛有些不明白这种事有什么好犹豫的。 要知道她上回去请医婆给她家牛那啥，人家可是满口拒绝的。 吴清丰自然不知道她是这么想的，只觉得她以一己之力组织村尾这片村民关门打狗。 已经够累，想问她要不要休息一会儿什么，但看她满脸焦急的模样，想来是一心记挂海防队那些兄弟的伤情，到底没说什么。 林嫦儿到的时候，所有伤员都已经被转移到祠堂。 天井下架着几口锅在烧水，受伤的兄弟的家人们已经寻过来，有坐在一旁抹泪的老母亲，有红着眼帮着烧水端水的媳妇子。 林嫦儿心里百感交集，也顾不得伤感，洗过手，直接找到医婆。 医婆倒是爽快，丢给她一副鱼肠手套，“你手稳，来缝合伤口，缝针，不用我再教吧？” 林嫦儿没工夫跟她斗嘴，套上手套接手医婆的活。 医婆则抽身去检查下一个。 一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伤患才处理完毕，轻伤27人，多是手臂或者腿上受创，其中海防队17人，另外有十人是被惊醒的村民，重伤2人一个被刺中腹部，另一个当胸口中了一刀。 伤口都得到妥善处置，因为失血过多重伤的两人还昏迷着，伤药是用的医婆特制的。 旁人不知道，林嫦儿还是知道医婆手底下是有些奇药的。 但这情形，她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兄弟们都没事。 他们虽然在听说南边的事之后就开始准备，但到底时间短，能有现在这局面，已经是算好的了。 霍老跟周海清理完战场回来，同吴清丰还有林嫦儿坐在天井下说话。 “昨晚上咱们一共打杀贼人49人，生擒一人，缴获长刀50，短刀35。”霍老先说了外头的情况。 林嫦儿跟上话，“村上一共伤了29人，27人轻伤，17人是咱们海防队的兄弟，剩下两人重伤，都已经妥善医治，重伤的两名兄弟，一名是周氏族人，另一名，是……” 林嫦儿看向霍老，那个被一刀刺穿胸口的是霍老的嫡亲孙子。 霍老疲惫的阖了阖眼，“两军对阵，伤亡在所难免，我霍氏子孙，从不惧怕流血牺牲。” 林嫦儿很敬佩霍家的风骨，但，“霍老，医婆给霍兄弟用了最好的伤药，霍兄弟大义，上苍会庇佑他，他会没事的。” 周海是看着霍家那小孙子给兄长挡刀的，又想到本家那个孩子，心里沉痛，但听林嫦儿这么说，也附和说：“霍叔，嫦丫头自带气运，她这么说，孩子们会没事的。” 霍老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极难看的笑容，“昨夜里，还多亏嫦丫头带着村尾那片乡亲守住村尾的入口，既切断的他们的增援，又关上门户，否则，昨夜咱们怕要步南边的后尘。” 吴清丰一直没说话，这会儿才缓缓开口，“昨夜侥幸，村子怕是已经被这些人的同伙盯上了，接下来怕是还有硬仗要打。” 林嫦儿点头同意他的说法，霍老爷没反驳，“经过昨夜，村子里的汉子们应该也意识到了海防队的重要性，等天大亮，海子敲锣，让村里的汉子们都去晒谷场集合，既是临水村的一份子，没的不能出一份力的道理。” 吴清丰道：“如此，甚好。” 林嫦儿想到什么，道：“里正叔派人去报官没有？南边的事，正好是两不管地带，咱们是正经宁海县的，县衙不能不管。说不定还有赏银呢！” 她说着，看向吴清丰，昨夜这一遭，应该够他做很多文章了吧？ 缴获的刀具也要过明路，上交肯定不能上交的。 周海一拍脑袋，“我这还没想到这一茬，我这就亲自去一趟县衙。” 林嫦儿忙道：“海叔别急，一会儿坐我的驴车去。” 然后看向吴清丰，“兄长也要一起去的。”那个活口总要审审吧？不是说县衙有人跟海寇勾结么？他不回去，怕是不合适了…… 第153章 你过来让我砍一剑，我也给你饺子吃 天光乍亮，外面的狼藉也逐渐被清理干净，原本渗血的路面，都按路段由住在附近的人家挑水冲洗。 昨夜虽然是一场混战，好在发现及时，只被烧毁几间没人住的老屋，火势也早早已经被扑灭。 只是经此一劫，村民之间的距离仿佛更拉近了一些。 有几乎平时互相看不顺眼的人家，经过昨夜的并肩作战，这会儿也能一起坐在火堆边和和气气的说话。 也许是怕海寇再杀个回马枪，又或许是等着村上下一步的安排。 人们竟都按照昨夜的调配各自守着路口。 小牛小山小树大头几个逢人便宣扬昨夜徐棍儿，顾四郎，周礼，小金鱼几个的作战事迹。 眼下，几乎大半个村的孩童都围在那边。 顾母怕饿着孩子们，干脆让周婶子跟几个要好的妇人们，淘米就这火堆上架着的大锅煮糙米粥。 让各家各户自己带了碗来喝粥。 有大气的人家，拿不出米面，就拿来土豆红薯在火堆上烤，或是并着放进锅里一块煮，让更多的人能喝上粥。 大家齐心协力，很快，村子上空飘满了食物的清香。 顾大郎跟顾大嫂早早回家磨豆子，顾二嫂帮忙烧火煮了豆浆。 昨夜里没来得及吃的饺子，也重新热过，一桶豆浆一桶饺子，用防尘布盖着，由顾大郎跟顾二郎一起送去祠堂。 他们到的时候，林嫦儿几人才说完话。 有林嫦儿在，顾家兄弟干脆将东西交给她分配。 碗肯定是不够用的，林嫦儿也没矫情，让留在祠堂治伤的人家各自回家去拿碗，“浆子跟饺子就这么多，咱们先留给伤者，其他人带上碗去村尾那边的锅里盛粥喝。” 眼下留在祠堂里的，除了医婆跟林嫦儿几个，多是伤患的亲属，也能明白她这么做是为了给伤患保证营养，自然是没意见的。 有淳朴的老人家还双手合十拜谢，“老婆子求神拜佛几十年，如今才知道菩萨长什么样，就是三郎媳妇这样的，谢谢，谢谢……” 林嫦儿侧身不敢受，“老人家，他们都是为了守住村子才受的伤，正好我有，便拿出一些来反哺大家，不需要这样的，快些去吃东西吧！” 很快，拿碗筷的家属拿了容器折返，祠堂这边开始有序的分发食物。 汉子们的分发完毕，桶里还剩一碗饺子，林嫦儿做主盛给霍老，霍老推辞，“留给孩子们吧！” 林嫦儿将碗塞进他手里，“一会儿还要您继续主持村上的事务，不吃饱怎么行！” 霍老这才点头，“那我老头子便托个大，吃了这碗饺子，你们该干嘛就去干嘛，尤其是嫦丫头，该送货送货，该做生意就去做生意。” 嘴上不好意思说，大家心里都清楚，抵抗海寇入侵是持久战。 纵然村上的汉子们合心齐力，但若是没有物质上的支持，每次打完之后的善后工作根本无法展开。 村民吃不上饭，伤者得不到应有的治疗。 这么来几次，谁还愿意留下，这村子迟早要废。 林嫦儿道：“我知晓的，只是我跟兄长还有海叔一块进城的话，村上的事，还是要找几个能扛事的汉子帮衬您，您一会儿也阖眼歇一歇，来日方长的。” 霍老“嗯”一声，不想叫她为难。 吴清丰也是这个意思，“县衙那边的事，你们不用担心，让海叔同我一块去，不会耽搁太久。” 末了，看向林嫦儿，“那些刀，我要带走。” 林嫦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嫦儿抗议，他们缴获的，当然是他们的。 吴清丰低声同她解释，“呈报上峰需要证器，且这玩意儿，咱们用着也不顺手，回头我给你批一批武器下来做嘉奖，你看成么？” 林嫦儿睁大眼，“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林嫦儿：“成交，等你好消息。” 吴清丰点了点头，“至于赏银什么的，也需要先呈报上峰，应当不会那么快。” 这点林嫦儿是清楚的，而且，眼下朝廷还没有全面抵抗海寇的入侵，有没有还是另说。 但是有南边的小渔村的例子摆在前头，临水村自发组织抵抗，还打赢了，肯定能是值得嘉奖的。 所以也不会叫他为难。 这边商议完毕，林嫦儿吴清丰跟周海便要离开。 门口却乌泱泱涌进来一群人，林嫦儿一时没看清，只等过了一进，跨过二进院的门槛。 才发现领头的是林缺德的儿子，最近还算安分的林大山。 进了二进院，就见他振臂呼喊，“看，他们真的吃的是饺子，凭啥咱们得喝糙米粥，红薯粥，他们能喝浆子吃饺子。” 然后就有人附和说：“就是，为啥咱们就得吃的比他们差。” 林嫦儿闻言懵了，这些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看着林大山，昨夜里那些海寇怎么就没捅死他呢？ 叫他在这种时候，还要跳出来恶心她一下，跟伤员抢吃食，怎么想的。 周海跟霍老爷很生气，已经上前去讲道理，“这是顾家特意送来给伤员的，你们是伤员吗？” 林大山可不管这些，“什么伤员，不就是手上脚上被蹭了一道口子么，不还是活蹦乱跳的，凭什么就要优待。” 林嫦儿气笑了，“凭什么？凭东西是我家的，我爱给谁给谁吃，就不给你吃，你能怎么样？ “有人生没人教的狗东西，昨晚上打海寇的时候，但凡有这个气性，你死了，我给你风光大葬。 “眼下是，大家一起打匪寇，外面抢不进来，你倒是领着人从里面开始先抢起来，好啊……” 一把抽出吴清丰腰间的软剑，“手上脚上被蹭一道口子是不是，来，你过来让我砍一剑，我也给你饺子吃，过来呀！” 说着也不等他们送上来，握着剑一通乱劈，林大山跟他带过来的一群无赖都吓傻了。 他们就是想趁火打劫，讹点东西吃，怎么就得挨一剑了。 偏偏林嫦儿身型灵巧，举止疯癫，不像开玩笑，一伙人哀嚎着争先恐后逃出门去，深怕真叫砍上一剑，那可不值得。 甚至掉了鞋子都不敢回头来捡，林大山慢了半拍，正好叫林嫦儿逮个正着，林嫦儿一剑劈散他的发带，又一剑劈开他的腰带，林大山已经睁着眼吓晕，倒地的时候身下还流淌出一小滩带骚味的液体…… 第154章 不肯，就让他们全族一起滚蛋 林嫦儿看着死鱼烂虾一般倒在地上的林大山，冷笑一声，“什么都想吃，杀威棒吃不吃？” 说着，顺手将剑还给吴清丰，又扭头看向周海跟霍老，“海叔，霍老，眼下咱们正是齐心抵抗海寇入侵的时候。 “这种本末倒置的害群之马，绝对不能纵容。” 周海跟霍老俱是赞同，周海道：“这个林缺德一家，多次在临水村兴风作浪，影响尤其恶劣，不如，趁此机会将他们一家赶出村去？” 霍老拧着眉，“单是赶出村里，还是便宜了他们。” 林嫦儿跟上话，“霍老说的对，不能这么便宜，再则刚刚跟他来的可不止一家，但看的出来，是他领的头。 “海叔去写封信，让周三哥带着同兄长去县衙。海叔留下，一会儿找几个汉子将林大山捆了绑去晒谷场，再请他们林家的族老来执行家法。” 周海犹豫，“这，林家人怕未必肯。” 林嫦儿笑道：“不肯，就让他们一整支一起滚蛋。” 周海苦笑，“林是大姓。” 林嫦儿眯眸，“不走也行，他们林家正好大部分都住在河对岸，咱们回头再巡逻，便不管他们，海寇再来犯，也仍由他们自己组织抵抗去。 “孰轻孰重，那些族老应该分的清。”若是要自取灭亡，可就怪不得她了。 “这……”周海还是觉得为难，到底是一个村子，林家虽然不像话，但要真的被屠杀，回头他跟上头要怎么说？ 吴清丰趁机拱火：“海叔，你是临水村的里正，要对整个临水村的村民负责，林家人在村上趁火打劫，别说赶出村去，就是送官也使得。 “何况，林氏族人，吃绝户，欺孤女，平日里便乖张肆意，这会儿若是不狠狠压制住，回头怕还要再钻空子捣乱。” 周海闻言，狠下心来道：“好，就照嫦丫头说的办。” 林嫦儿跟吴清丰互视一眼，转眸，朝顾大郎道：“大哥，一会儿你回去装一碗生饺子，等林氏族老行完家法，就喂他吃下。” 她一向说话算数，他不是要吃吗？ 好啊，给他吃，让他永生难忘。 说罢，又想到什么，看向周海，“另外，海叔一会儿去把周太婆几个早些请过去坐镇，将事情同他们都说说，回头要是有妇人扯皮撕架的，尽管让她们去，我会准备好谢仪。” 事情安排完毕，林嫦儿同吴清丰一起回顾家吃了点早饭。 周木便带着周海按了手印的信过来了，顾大嫂跟周婶子已经先坐了周大爷的牛车去镇上，这么多张嘴，都靠这些营生吃饭的，既然她们都好好的，没道理要空置一天的道理。 只是怕有人浑水摸鱼，所以留下周三嫂跟小花嫂在顾家帮忙。 林嫦儿对这个安排没意见，装好货出发前，还特意拜托留守的妇人们今日多仔细些。 这才装上货，驾着驴车先去四海酒楼送货，裴四海跟白少安都十分好奇吴清丰怎么会同她一道。 又因着林嫦儿赶时间，便干脆让老六套了马车随行，周木便移去了马车上。 赶路的功夫，白少安跟裴四海便知悉了来龙去脉，又听说临水村昨夜一场恶战，都倒吸一口凉气。 又听说林嫦儿带着的那几个孩子，昨夜里都打杀了好几个匪寇，不禁又竖起大拇指。 吴清丰又把想请白老太太去做女教习，调配老六去给汉子们去做武师傅的事给说了。 裴四海这边自然是没意见的。 白少安便有些急了，他是知道他祖母的性子的，这些年装聋作哑安于后宅，只不过是寒了心。 要她眼见着百姓遭难，她做不到，所以，嫦儿妹妹一旦开口，她必然会答应下来。 白少安道：“祖母去，我肯定是要跟去的，你就没给我安排个活？”总不能让他白白去蹭吃蹭喝吧？ 吴清丰眸子一转，他就是故意落下他，如今气氛烘托到这里，才假装为难的说：“嫦儿妹妹这边还需要个教识文断字的西席，你行吗？” “行啊，当然行，怎么不行？”做了顾家的西席，不就能名正言顺的蹭饭了么？他三哥可太懂他了。 白少安心里美滋滋的。 林嫦儿见吴清丰几句话便把事情办妥了，心下也稍稍放松。 等进了城，吴清丰便转去了马车上，同周木去县衙。 白少安跟裴四海则陪林嫦儿去云来酒楼送货。 昨日里捡了四桶生蚝，林嫦儿只卖了四海酒楼一桶，云来酒楼这边只给了半桶。 之后又驾车去了老梁的铺子上，老梁见到她自是乐呵的合不拢嘴，侄女儿前，侄女儿后的，一会儿夸她之前送的鱼新鲜，家里老妻当天都多吃了一碗饭。 一会儿说那包红糖好，她家儿媳娘家弟媳正好生产，红糖鸡蛋能吃两碗。 是的，经过上一次吃食上的私相授受，老梁几个眼下已经把林嫦儿当做自家亲侄女一般看待了。 叫林嫦儿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她是个直爽性子，开门见山说来意，“梁叔，是这样的，南边那个渔村……” “我昨天听说，那个村就叫小南村。”老梁打断说。 林嫦儿点头，“是，小南村的事你们都听说了，不瞒你说，昨晚上，海寇摸进我们村了……” “什么？”老梁大惊失色，当即唤来伙计，“去，把朱大爷几个找来。” 然后朝林嫦儿说：“村上的事，等老朱几个来了，一趟说，你先同我说说，你接下来啥打算？ “置业吗？我这边有价格不错的院子可以介绍给你。 “置业也不行，你搬家了，海货生意便没法做了，不然，你回头专心做糖厂？这般裴老弟的刺身宴又该如何？” 要知道，四海酒楼现在，光是刺身宴，每个月的收入就高达9000两，这还是他们不放开了售卖的收入，若是一天再多放开一桌，这毛利就得再翻一番…… 第155章 吃都吃不饱了，谁还管什么家园土地 看着老梁一脸着急上火，俨然是把她的事当做了自己的事的这般模样。 林嫦儿心底淌过一阵暖意，“梁叔，您别着急，听我慢慢说。” 老梁“哦”一声，“你说。” 林嫦儿道：“梁叔说的，置业搬进城里来，自然是最直接有效的庇护方式。只是……” 深深吸了口气，“梁叔，都说穷者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若是海寇打进来，大家都一走了之的话。 “难保不是咱们退一步，海寇边进一步，也不知多久，可能便兵临城下了。” 白少安附和说：“嫦儿妹妹说的是，若是沿海的村落，因此都放弃抵抗，自发逃亡，不是给那些海蛮提供地盘，方便他们一步步向内陆蚕食？ “虽说剿匪是朝廷该做的事，可咱们真的就眼睁睁看着那些人践踏咱们的家园？欺辱咱们的兄弟姐妹？” 老梁听着他们的说，脑海里自觉闪现海寇入城，满城挂白，民不聊生的惨像。 内心不由一阵惊骇，端起茶碗便喝了小半碗，才冷静一些，“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 正说着，伙计领着老朱，老陈，老李，老郑几个来了。 四人脸上皆带惊惶之色，看到林嫦儿，不由嘘寒问暖，又问昨夜战况。 林嫦儿便事无巨细一概说给他们听。 老梁几个，当即双手合十，念了声佛。 老朱又问林嫦儿打算，老梁便接了话茬子，“正说着这事呢，嫦丫头说不能搬，既来了，咱们一起听她说说缘由，再看看能做点什么吧！” 老朱四人点头，齐齐看向林嫦儿。 林嫦儿朝他们几人微微笑说：“几位叔叔适才也都听说了，那个海防队，是我提议里正叔建的。 “虽说，保卫家园，原本便人人有责。可几位叔叔也知道，咱们宁海府的海岸线又长又穷。 “汉子们愿意抛头颅洒热血，可他们也得吃饱饭才能有力气吧去守住家园是吧！ “咱们也都是一群临时抱佛脚的，可谁的命不是命呢？咱们总不能临时拉来人就往前边去送死吧？ “眼下，海防队的汉子们每天除了操练，还会抽出一部分时间来帮我做活。我的家底，几位叔叔也清楚，才发家，多的没有，也就是按码头扛大包的工人给他们算工钱，保障他们一家子的温饱。” 一口说了这么些话，林嫦儿缓了缓，老梁忙将她的茶碗递给她，“喝口水，慢慢说。” “谢谢梁叔，”林嫦儿端着茶碗，小抿了一口，才缓缓继续道：“我要走倒是容易的，可我若走了，他们的温饱怎么办？ “吃都吃不饱了，谁还管什么家园土地，人心不就散了吗？ “所以，我非但不能走，还要把生意继续做下去，做大。咱们不能干等着朝廷来剿匪，我们临水村若是自己先守住了，不仅对海寇是一个打击，对整个海岸线的村庄也都是一种激励。 “也能叫那些想上岸来的海寇知道，咱们天启朝的百姓，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她这话说完，茶室里整个陷入一阵静默，忽而又听一声“好！” 老朱拍手说：“是我们几个老家伙浅薄了，难得侄女儿又这番心胸，你且说来，有什么是我们能帮上忙的。 “老胳膊老腿的，咱们就不往前头冲给你们添麻烦了，但是后方的事，咱们还是能做的。 “哥儿几个说是不是？” 老梁四人俱是点头，“银钱上若有难处，也尽管开口，咱们几个老家伙，忙碌大半辈子，还是有点家底在的。” 林嫦儿闻言，当即起身朝他们行了一礼，说：“我先替临水村的乡亲们谢谢几位叔叔大义，不过，从小南村到临水村，海寇很可能是无差别抢掠，眼下，临水村这边，我还能支撑。 “几位叔叔若是有心，可以先悄悄囤一些粮食跟药材，将来若是有沿海的难民逃至城外，也可施粥救济，给他们一条活路。 “但，切记悄悄的，别弄出大动静，否则，粮商哄抬粮价，百姓们首先没了活路。另外，若是有其他村庄自发抵抗，叔叔们也可以酌情捐赠一些米粮药材，沿海门户守住了，咱们内陆才有安稳日子。” “嫦丫头想的周到，粮食这方面，我有路子，我去苏明府买，哥儿几个还有嫦丫头回头给我个数。”老陈道。 林嫦儿点头，又道：“我今日来找几位叔叔，还有一件事想拜托几位。” “你且说来。”老梁道。 林嫦儿让伙计帮忙从马车里提了一桶生蚝进来，“这是海牡蛎，咱们昨儿个捡到的，这一桶是我带过来给几位叔叔尝个鲜的。” “这不成，这东西可比蛤蜊啊，鱼啊精贵。”老梁摆手。 老朱四人也摇头，俱是不收。 林嫦儿笑说：“我也不是请叔叔们白吃的，上回一起去四海酒楼竞拍黄金鳗的陈名陈公子，几位叔叔都认识吧？” 五人齐点头，林嫦儿继续道：“他之前想让我给他府上送海货，但是我吧，家里人另外还摆了两个摊子，之后又想开个零嘴铺，从我那里去府城，花费的时间太长，实在是抽不开身。 “眼下，村里又是那光景，我也不敢在外头待太久，所以想问问叔叔们有没有营生是往来县城跟府城之间的。 “我搭个便车，给车钱。当然，第一趟，还是得请叔叔们帮我先走一趟陈府，把我这边眼下的情况同陈公子说一说，省的叫他觉得我怠慢了他。” 老陈道：“这是小事，咱们哥儿几个，好久没去府城，找老赵他们喝酒了，让老赵他们把陈公子一块约上就是了。 老李看了看外头，“天色不错，择日不日撞日。” 老郑起身来，“那还等什么，咱们这一桶子海牡蛎干脆带过去，大家一块吃。” 老梁跟老朱也起身来，老梁抱歉说：“嫦丫头，这般，中午便不招待你们了。回头有任何难处，都跟叔们说。” 林嫦儿起身拜谢，“辛苦叔叔们走这趟，我车上还有半海牡蛎，劳烦叔叔们帮我带给陈公子。” 老梁几个一口应下，旋即叫伙计去套马车。 等车夫赶马车过来的时间，双方又小叙了一会儿，这才分别…… 第156章 绝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断亲? 驴车轻驰出城，憋了一路的裴四海这才开口，“嫦丫头，去府城这事儿，其实咱们自己也能做……” 只是多调派一辆马车，一个车夫的事，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林嫦儿笑道：“裴叔，海寇这波抢掠，就如那野草，一时半会儿，咱们打不服他们，他们也休想叫我们屈服。 “是长战线，越多的人参与进来，力量越大。” 缓了缓，“再则，三哥跟少安哥的身份摆在这里，您没说自己什么来历，可天底下跟京城吴家以及白衣侯府交好的裴家就只北边那么一家。 “裴家数十年来守着天启朝北方门户，不叫蛮子踏进边城一步，名号多响，那位的猜忌便有多重。 “裴叔你愿意帮忙，我是求之不得的，但事关南边海防，裴叔您即便想做，也得悄悄的，明面上绝不能让裴家参与进来。” 裴四海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只道自己虚长她这么些年岁，竟不如她看的清。 当即拍了拍脑袋，“你说的是，不过，昨夜里你们打杀了那么多海寇，他们的人怕是不肯轻易罢休了。 “嫦丫头你夜里要打起精神打海寇，白天又要……” 稍缓片刻，“之前留下的厨子我会慢慢换掉，之后整个酒楼都是咱们自己人。不如这样，你把刺身的做法交给大厨，我提前把顾客的口味喜好收集给你，你送货的时候调了料汁，也能早些回去补个觉。” 林嫦儿也知道自己精力有限，不能先把身体折腾垮了，笑道：“这样最好，等一会儿回去，就让大厨来跟我学。” 裴四海点头。 一旁许久没说话的白少安开口道：“要我说，裴家还是太给那位脸了，像我们白家，你既容不下我，好啊，干脆掀桌别玩了……” 裴四海摇头笑，林嫦儿也跟着笑了笑，他能这般玩笑似的提过往，也挺好的。 三人正说着笑，后面传来马蹄声阵阵。 他们三人，原是白少安赶车，林嫦儿跟裴四海坐在车门口。 听到动静，林嫦儿便扶着车厢，扭头去看。 就见后头，打头是一辆马车，车夫是老熟人，老六。 老六应是认出了他们，驾车赶上来，“东家，二东家，白公子。” 林嫦儿颔首：“六子哥。” 老六听她喊一声哥，心里吃了蜜一般甜，朝她傻笑，“吴大人就在后头，我跟周木兄弟先给带路去，回头有事你再吩咐我。” 说着话，马车已经越过他们去。 紧跟着，少年一身官服打马而来，身后跟着县丞，主簿，以及两班衙役。 林嫦儿是第一次看吴清丰穿官服，他衣品自来不错，如今换了制服，就更显清隽。 人多，林嫦儿也不知道是称呼他吴大人好还是按着平日里的称呼。 白少安先开了口，“呦，三爷，官服怪好看的，回头借给弟弟我穿穿。” 吴清丰轻笑，“我敢借，你敢穿么？” 白少安哈哈笑，“不敢不敢，我怕扮一回俊，掉一生皮，丝萝锦缎也挺舒服的。” 吴清丰弯了下唇，跟裴四海颔首致意，眸光再转向林嫦儿，他从马鞍上解下剑来递给林嫦儿，“软剑不适合你，用这个。” 林嫦儿接过来，轻重跟长度都刚刚好，再拔剑细看，剑身轻薄，也不似吴清丰寻常带身上防身那个软，寒芒却更盛一筹。 林嫦儿也不懂品剑，但吴清丰能给出手的，肯定是好东西。 弯唇笑道：“谢谢三哥。” 想到什么，“合法吗？” 吴清丰笑道：“给你盖过印了。” 林嫦儿喜出望外，“三哥是带差爷们去善后吗？不必管我们，你们先行一步，我让六子哥带个信过去。 “午食便带几位大人跟差爷们去家里讲究吃一顿。” 吴清丰一愣，“是不是太麻烦了。” 林嫦儿摆手，“如今家里人多，本来也是烧的大锅饭，有婶子们帮忙，能做的出来，到了地方，你先让六子哥去家里说一声就是。” 吴清丰点头应下，又看向白少安，“少安，你不同我一块去吗？” 白少安：“……”为什么突然点我？ 白少安摇头，“我得给嫦儿妹妹赶车呢！” “裴叔也能赶。” 白少安拒绝说：“还是不了。” 吴清丰心头微动，“眼下光景不好，不适合起房子，你是不是该先去看看有没有旧屋子可以先买下来，修整一番先住着？ “否则，将来你跟老太太每日来回赶么？” 白少安阖了阖眼睫，好像是这个道理，祖母肯定是愿意去临水村做女教习的，自己也要去给嫦儿妹妹做西席。 每日来回赶，是有些折腾。 他想了想，到底点头，“好吧！” 吴清丰唇角隐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伸手，拉了白少安坐在自己身后，这才又朝林嫦儿跟裴四海道：“如此，我们先行一步。” 说罢，扬鞭离去。 林嫦儿做完午市的刺身宴，又去买了些米面，药材，半扇猪肉才回去。 路过村口大树下，树后突然冲出来个妇人，林嫦儿紧紧扯着缰绳才没撞上。 只不过那妇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碰瓷，竟自己一个趔趄倒在车前。 乡里乡亲的，又是多事之秋，林嫦儿忙跳下车，“大娘，你还好么？” 下一瞬，一张林嫦儿这辈子都不想看到的脸跃入眼帘，正是缺德婆娘杨翠花。 林嫦儿：“……”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林嫦儿转身就走，腿却被抱住了，杨翠花大叫一声，“林嫦儿，你不准走！” 林嫦儿抽腿，“我的车可没有碰到你，别想讹我。 “今天县太爷跟衙差们都在，你要是敢胡搅蛮缠，我就喊人将你捆了丢给衙差。” “你敢，”杨翠花死死抱住林嫦儿的腿，一双眼布满红血丝，“我男人是你亲二叔，大山是你堂兄，你现在伙同外人要把我们赶出临水村，你先去问问祖宗牌位应不应。” 林嫦儿冷笑，“要我说几遍，我绝户了，我跟你们林家断亲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断亲？我跟你们家没关系了，跟你们整个林氏没关系了。 “林大山自己犯了错，惹了众怒，你们家要被赶出去关我什么事？ “你去求祖宗庇佑啊，拦着我算什么事？” 第157章 林氏这一窝的老鼠屎是不能留了 杨翠花哭道：“你说断亲就断亲，我们林家不同意。 “不就是一碗饺子吗？你宁愿给那些不相干的人吃，也不愿给我们这些亲人吃吗？ “林嫦儿，举头三尺有神明，你爹在天上看着呢！” 林嫦儿觉得好笑，“饺子没给你儿子吃吗？一碗不够，我再让人给他喂一碗？” 杨翠花瞪大眼，那是生的啊，她就说，这么损的事，周海想不出来。 白白浪费那么大一碗白面猪肉馅饺子不说，回头她家大山还得拉肚子。 杨翠花死咬着牙，眼底愤愤，面上却不敢再发难了。 她心里清楚，眼下的林嫦儿，早已不是任他们捏扁戳圆的孤女。 她男人被下大狱这么些时间，他们不止一次去探望，钱也塞了，礼也送了。 人家东西也照收，可人就是不让见，说是不等到开堂，都见不上。 可一日复一日，啥时候开堂那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大妮子倒是还好，跟韩秀才住在镇上，韩秀才交友广阔，小俩口总能把日子过下去。 就是苦了她跟大山，从前家财都是她男人保管，那日事发突然，她男人压根来不及交待一声就被送去了县衙。 她压根找不到那些被她男人收起来的家财，跟林大山又过回饥一餐饱一餐的日子。 若非如此，今早，大山怎么会听说祠堂这边吃饺子喝浆子就过来要个说法？ 说起来都怪林嫦儿这个死丫头，她明明做生意赚了那么多钱，好米好面的都多到拿出来白给人吃了。 为什么还要跟他们计较之前那一点点家产？ 非得要搞的他们一家子日子过不下去才能罢手吗？ 她心里那个恨，恨当初还是太仁慈。 跟她说什么婆家，就应该把她卖进窑子里，让那些脏的臭的男人好好教她做人。 可经过昨晚上的事，林嫦儿的声望更高了，眼下，大半个村的人都受了她的恩惠。 跟周海还有霍家的关系又非同一般，她哪里还动的了她？ 硬碰硬，他们已经毫无胜算，所以只能继续打感情牌。 想及此，她心酸又不甘的哭道：“嫦儿，娘家才是女人的底气。顾家现在对你千好万好，可你跟他们到底是隔着一层血缘的，那两个孩子也不是你生的。 “你现在用银钱养着他们全家，他们自然供着你。 “等将来，孩子大了，翅膀硬了，你看他们还会不会敬着你，护着你。” 抹了把泪，语重心长说：“你爹就你二叔这么一个亲弟弟，我们还能害你不成吗？ “他们霍家的汉子能打海寇，咱们林家的难道就不行？你要用人，为何不用自己人？ “嫦儿，只要你说一句，咱们林家也是愿意跟着你的啊！” 林嫦儿微张着嘴，看她从起初的威胁命令转变为眼下的循循善诱更带着一丝讨好。 不禁有些佩服，人至贱，还真就天下无敌。 她这是以为，她这么哭一哭，掉几滴猫眼泪，再说几句软话，过去的事情就能一笔勾销了？ 真是，想的太美了！ 林嫦儿掏了掏耳朵，嗤笑，“别说，你林家的汉子，还真打不了海寇。 “你们，只会抢自己人，从前抢我家的家财，现在抢伤者的吃食。 “听你的意思是，接下来，准备再抢一次我的家财了？” 杨翠花心下大骇，她什么时候说要抢她的家财了？ 被这么质问，脸上自然也挂不住，可是为了能留在村上，不得不继续卑微解释。 “不不，嫦儿，二婶没这么说，二婶只是说，你要用人，可以用咱们自己家的人。 “肥水不流外人田，那些活，也可以找咱们自家人做，银钱给谁赚不是赚呢？ “咱们自家人总是记着你的好的，你这样散给旁人，人家也未必记你一句好。” 当然，这也是几个族老的意思，之前林嫦儿请人帮忙，几乎是每天夜里，那些个帮忙的人家都能跟着吃上些好东西。 给的工钱又高，活儿又轻松，没法不叫人眼红。 之后村里成立海防队，海防队所有的汉子跟妇人也全都在她手上得了活来做。 那可是足足五六十号人，这些活，要是给他们林氏族人来做，岂不是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了？ 所以，周海提出是让他们家滚蛋还是全族一起滚蛋时，族老没有立即回复，要了一天的时间来考虑。 周海鸡贼，只答应给半天。 后来，族老私下找到她，给她指了条明路，说只要她能说服林嫦儿把林家收入海防队，族里会一力保下他们家，并且，林大山还能跟着一起做工，娘儿俩以后也能养活自己。 又说，林大山可是林嫦儿的堂兄，肯定是要做工头的，工头的工钱肯定更高一些。 林大山上午受了惊，又被鞭笞，抬回去之后浑浑噩噩，压根担不了事，她家男人更指望不上。 杨翠花一听，立马就来村口等着林嫦儿了。 林嫦儿听到这里，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 这不就是想再吃一次绝户么？说的好听，自己人。 可不就是姓林的这一家子自己人在原身最艰难的人给了原身一刀，害死了原主么？ 之前是林缺德扇动全族吃她的绝户，现在算什么？ 吃上瘾了，全族合着伙的让杨翠花来诓她这个“冤大头？” 看来，林氏这一窝的老鼠屎是不能留了。 林嫦儿唇角隐过一丝冷笑，心里有了主意，自己找上门，那她就好好送他们一程。 她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目光直直盯着杨翠花，“你现在都能做林氏全族的主了？” 杨翠花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林嫦儿继续道：“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是你自己想到的，还是族老们商量之后，让你来传个话？” 杨翠花听明白了，见事情有转圜的余地，立马抬袖抹了一把眼角道：“是族老们商量好的。” 说罢，又赶忙补充道：“二婶，二婶当然，也是想跟你和解来着，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嘛！咱们是亲亲的一家人，又不是死仇是吧？” 林嫦儿唇角再次滑过冷笑，可不就是死仇么？ 面上继续不动声色，“那你得让他们自己亲自来找我说，否则，我哪里知道他们是不是随口说说的，毕竟那些海寇可都是很记仇的，昨夜咱们打杀了那么多他们的同伴，他们可不会就这么罢休。 “别个说我这边把事情跟海叔还有霍老说了，你们又给我开天窗。 “我现在不仅顿顿有肉吃，还能自己点菜，可不想就这么丢了小命。” 杨翠花听了这话，瞬时大喜，心说，还以为她真的铁石心肠，总归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 哭一哭，骗一骗，这不就上当了么？ 等她们林氏掌握了海防队的主导权，林嫦儿跟顾家，还不是任由他们拿捏？ 杨翠花忙不迭点头，“不会，我现在就去找几位族老，让他们亲自来找你说。” 说罢，松开林嫦娥的腿，手脚并用爬起来往家跑。 林嫦儿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冷笑的弧度肆意放大…… 第158章 爱进不进 林嫦儿回到家时，来公干的衙差们正坐在院子里吃饭。 临时用凳子木板搭出来的简易桌板，五六个衙差围坐一桌。 厨房里人影攒动，不时有帮忙的嫂子端菜出来。 这一趟本事苦差，这会子能吃上热饭热菜，衙差们脸上也都带着笑，对顾家人整一个客气的很。 六子原本一个人端着碗坐在沙田边跟小崽子们说话，听到动静，第一个迎出来，“林姑娘回来了！” 这么喊了一句，又忙扒拉一口米饭，转身就往院子里跑，过门槛的时候差点被绊倒。 好在他身型敏捷，站稳后也没停留，边跑边喊：“三爷，姑娘回来了！” 再出来，是跟吴清丰一起的，已经放下碗筷，嘴角上还沾着米粒。 吴清丰这会儿没戴官帽，一身官袍跟白少安一起来帮着卸货，完全不讲究。 原本在院子里吃饭的衙差们，见县太爷都去帮忙了，也一个个都着急忙慌的放下碗筷来帮忙。 好似这波没赶上，就会被穿小鞋似得，叫林嫦儿有些哭笑不得。 衙差们倒是自觉的很，说：“林姑娘大气，好米好菜招待我们，我们就出这么点力，都不够抵饭钱呢！” 六子调侃，“这好办，改天，差爷们轮休的时候来帮咱们姑娘再做点活就成。” 衙差们闻言，哈哈大笑。 “若是县太爷首肯，天天来我们也愿意。” 虽然是装了一驴车的物资，但架不住人多，三两抬一点，很快就搬完了东西，衙差们也继续去吃饭了。 林嫦儿看了眼六子，明显还没吃饱的模样，就歇了让他跑一趟腿的打算。 叫来顾四郎，周礼，徐棍儿跟小金鱼，“礼哥儿帮我跑一趟腿，去把你爹爹请来，四郎陪礼哥儿一起去。 “棍儿跟小金鱼去把霍老爷子请来。” 四个孩子也没问是什么事，一股脑带上防身的棍子小跑出去。 吴清丰走过来，“有事？” 林嫦儿看向他，“正打算跟你说。” 白少安立马凑过来，“可不兴不带我。” “带你带你。”林嫦儿笑道，当即把在村口被杨翠花拦下的事儿给说了。 吴清丰皱眉，“这群黑心肝的烂人。” 白少安接话说：“不弄他，还留着过年吗？” 林嫦儿招招手，两人一块凑过来，林嫦儿小声说道几句。 两人俱是点头。 杨翠花跟几个族老过来的时候，衙差们已经吃完饭，自发动手帮着把简易桌椅都撤了。 妇人们都在后院帮工，前院只留下几个孩子蹲在沙田边玩耍。 杨翠花站在院门口大声喊，“嫦儿，几位太公来了。” 那语气，像是来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林嫦儿正坐在堂屋里喝茶呢，听到这么一嗓子，皱眉，来就进来呗，怎么的，还摆上谱了，要她去迎。 求人也要有求人的态度吧，虽然这一局，她的角色是个傻白甜。 但也没必要委屈自己，“欸”了声，“门开着呢！”爱进不进。 院门口，杨翠花神色一滞，这死丫头，还跟他们摆谱了。 族老来了，也不知道亲自出来迎接。 几位族老也面色不虞的看了杨翠花一眼。 这会儿事情还没定下来呢，杨翠花也不敢找林嫦儿的不痛快。 只得赔笑说：“嫦丫头昨夜不是守了一晚上么，一早又去做营生，躲个懒也是有的。” 面上这么说和，心里想的却是，死丫头，你给我等着，等林家的人掌握了海防队，再回头来收拾她。 族老们心里倒也认可，但嘴上不承认，“没规矩。” 吹鼻子瞪眼的，实在是不想这么轻易迈进这个门。 可等了半晌，仍是不见林嫦儿有出门来迎的意思，到底没忍住，黑着脸进门去。 及至堂屋廊下，才见林嫦儿坐在堂屋上首，“我估摸着还有一会儿呢，几位族老脚程挺快。 “赶紧进来坐下歇会儿先。” 几位太公互视一眼，轻哼一声，算是给了个下马威。 只是进门后，也没着急坐下，倒是齐齐看着林嫦儿，眼里满是那种，长辈在前，哪有你做上首的道理那种质问。 林嫦儿假装看不懂，道：“几位族老腿脚挺好，都不累呢么？还是说平日里坐惯了？ “那站着说也是无妨的。” 几位族老一拳打在棉花上，脸都绿了，可又能咋办，人家招呼他们坐了呀，是他们自己不坐的。 林二太公脾气冲，当即发难道：“林氏，可知你这般目无尊长，放在我林家，足以请家法。” 林嫦儿也没惯着，抬眸，“哦？是吗？那林家的家规还真是奇怪的很，迫害孤女上门打砸抢人都无事，我客客气气请你们坐下说话，反而要挨家法？ “你们林家的家法，该不会是因人而异的吧？又或是看是否有利可图？” 这不是变相说他们包庇纵容林厚德一家吃绝户，闹顾家是有好处拿么？ 林二太公手指颤动，“你，不孝子孙。” 林嫦儿扯了扯唇角，“我，早已跟林家断亲，断亲书都送去衙门盖了章了，就别在我面前装装长辈摆谱了。” 杨翠花心里也呕的很，但还是得帮腔说：“二太公，消消气，小孩子不懂事，回头教教就好了。” 这是暗示回头的有的是机会出这口恶气了。 林二太公听出话外音，这才冷“哼”一声，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其他几位长老也跟着坐下。 杨翠花这才松了口气，装模作样朝林嫦儿埋汰说：“嫦丫头也是，都陈年往事了，怎么还重重复复的提。” 这话可把林嫦儿恶心坏了，她撇了下唇角，“不谈正事？那我可不奉陪了。” 说着，当真要起身，杨翠花忙压压手，“谈的谈的，急啥呀你这丫头。” “那就谈。”跟这么一群人处一块，林嫦儿只觉浑身不痛快。 林大太公清了清嗓，道：“海子没明说，但咱们都知道海防队，是你嫦丫头提出来的，也是你在背后支持。 “这原本是好事，不过，都说肥水不……” “说重点。”叽叽歪歪，林嫦儿烦的很。 林大太公一愣，脸色更加不好，但还是往下说：“重点就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咱们林氏加入海防队之后，海防队要以林家为先，听从咱们林家的指令。” 第159章 凭什么?就凭你们脸大? 林嫦儿：“……”给你们脸了？听听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单凭你们姓林，还比旁的热血汉子更高贵了？ 心里膈应的不行，面上还是忍下，抬抬手，“还有呢？” 林大太公见她面上脸色不变，更无反驳，心下稍觉满意，抬手抚须继续，“咱们都知道，你最近卖海货赚了不少银子。海防队的人也都在帮你做工。 “你姓林，这钱应该花在咱们林氏族人身上，而不是平白给旁人吃吃喝喝，往后那些活计就不用考虑他们了。 “咱们知道你年轻，跟他们关系不错，脸皮薄，这样，等咱们林家进入海防队之后，你的产业便交由族里统一打理，族里会安排人去说。之后每月给你派发月例，至于顾家这些人，族里是不管的，但会给他们做工的机会。” 林二太公跟上话，“林氏，你一介妇人，混在男人堆里不清不楚，足以将你浸猪笼以示惩戒。 “如今族人仁厚，不仅不予追究，还愿意赡养你，你别不知好歹。” “老二，这话说重了，”林三太公笑着打圆场，“嫦丫头，你再能干，再会赚钱，也养不活那么多人是吧？ “不如趁早止损，咱们也都商量过了，不会让你难做，你不妨，就此抽身，还落一个贤明。” 林嫦儿目瞪口呆，族里养她？拿她的钱养她？ 她有心贴补海防队的兄弟们不假，可人家那都是实实在在帮着干活的，十八般武艺，各自擅长的手艺毫无保留。 也没人说我抓到个什么东西，这玩意儿可值钱，你得给我加工钱，家里妇人小孩有空了，也会过来帮忙。 她就乐意，乐意在工钱之前再贴补些吃食，她花自己的钱，碍着他们眼了？ 一个个脑子装的都是屎吧！ 简直无耻至极，他们哪里是想进海防队一起打海寇。 这分明是想借着她的势谋朝篡位，果真是，又蠢又坏，毫无逼数啊！ 林嫦儿被气笑了，“哦，我有几点不明白，几位能为我解惑？” 林二太公不耐烦说：“都说的这么清楚明白……” 林三太公打断他，“老二！” 林大太公勉强挤着个笑脸，“你说。” 林嫦儿道：“你们知道海防队是干嘛的吗？” 林大太公一怔，心跳莫名加速。 林嫦儿二问：“昨天晚上海防队的兄弟们跟海寇厮杀的时候，你们林氏族人都在做什么？”总之，昨儿晚上，反正她是只在村尾这边看到两三户林姓人家自发来添柴火，跟他们一起守在路口。 至于河对岸这些族老，以及他们的嫡系，那是压根没一个过河来，早上抢吃的倒是积极的很。 林大太公皱眉，心里开始打鼓，“你问这些做什么？” 林嫦儿没理会他的反问，三问道：“昨夜一共进村50名海寇，外头等着接应的不知道有多少。 “咱们一帮老弱妇孺虚张声势唬退了外头的，海防队打杀了几十人，村尾这片住着的汉子跟妇人们也联手打死了好几个，就连我家那几个孩子都打杀了数人。 “敢问，你们林氏族人又打杀了多少？” 林大太公脸色一僵。 林二太公率先暴起，“你一介妇人整日喊打喊杀，简直倒反天罡。” 林三太公还要说点什么，林嫦儿扬声对上，“妇人怎么了？你娘不是妇人，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自己长大的？ “这会儿站着指责我喊打喊杀，昨夜里要不是我们这些喊打喊杀，倒反天罡的人，你以为你今天还能站在这里朝我犬吠？” 说罢，看向林大太公，“你们连海防队是干什么的都不清楚，也没有一丝血性去打外敌。 “一心只想着怎么压榨内部的人，还想要海防队以你们为先？凭什么？就凭你们脸大？ “还要我将自己的产业上交族里管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觉得海防队如今是我供养的，你们拿到了我的产业，往后方便你们奴役那些兄弟吗？ “我今儿就把话挑明了，我不是白养活他们的，他们付出的劳动力远比得到的要多，他们不欠我，反而是我要感谢他们，没有他们一腔热血守家园，命都没了，我还做哪门子生意？ “你们到底哪里来的脸，一口一个要产业，要以为你们为先？就不怕你们林氏的祖宗牌位坐不住，砸死你们这些个没脸没皮的不肖子孙么？” “说的好！” 话音落，门外响起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并着掌声。 下一瞬，堂屋门口，被乌泱泱的人群堵了个严实。 打头的是几个穿官服的，跟着是周海跟霍严霍老，再往后是衙役并着周氏霍氏还有以及其他几个小姓氏的汉子们。 堂屋虽然宽阔，但人一多，难免逼仄，好在除了打头的几个，其他人盖是守在外头没有进门。 霍老一双眸子猩红，朝林家几个啐了一口，“心思肮脏的老货，倚老卖老，把主意打到我们海防队身上了，也不怕一把老骨头明日就叫那些贼人给拆了。” 周海也很生气，嫦丫头只让礼哥说让他来一趟，碰头后，又说让汉子们都过来看一场好戏。 他还兴致勃勃的，谁想，是叫他来看林家人这么一副丑陋嘴脸。 周海道：“霍老您别气，他们既然选择跟林厚德一家共进退，那咱们便按之前商议好的，将他们全族逐出村去即可。 “正好今日吴大人李县丞朱主薄都在，还不必咱们在特意跑一次县衙陈情。” 周海这话说完，外头立马沸腾起来。 “对，把他们赶出去。” “不能让他们留下来祸害咱们海防队。” “嫦丫头的产业也不能让他们染指一分一毫。” “赶出去，把他们赶出临水村。” “这，这是怎么了？”杨翠花惨白着一张脸，他们不是来加入海防队的吗？怎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林大太公几个到底比杨翠花年长许多，这情形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他们被阴了，林嫦儿这死丫头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们留下…… 第160章 别忘了把林姑娘家的家财还回来 林二太公看向杨翠花，愤愤骂了句“蠢货。” 林三太公忙出来挽尊，“嫦丫头，你太敏感了，咱们没那些个意思，只是怕你年纪小，受人蒙蔽，只消海子同霍严表个态，将来不会谋划到你身上来，我们……” “呸……”这时，一个妇人从外头挤进来，双手叉腰，对着林三太公就开火，“谁会蒙蔽嫦丫头，谁会谋划嫦丫头身上去？不要空口白牙的就给我男人还有霍老泼脏水。 “这个临水村，最见不得嫦丫头好的，还不就是你们林家这群烂心烂肺的烂人？ “咱们不管是谁，受了嫦丫头的恩惠，哪个不是记在心里。 “你们姓林的是怎么着，仗着跟嫦丫头一个姓，就能不做人了？” “周婶子说的好！”外间一片拍手叫好声，跟着又挤进来几个妇人。 其中又一老妇，眸色猩红，整张脸都是愤意，“我老霍家清清白白，我家最小的孙子，为了守住村子，这会儿还重伤昏迷，你们又做了什么？ “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竟先编排起我霍家人来。 “我霍家只是平日里低调些，不是人都死绝了，再敢编排我霍家一句，老婆子我第一个撕烂你的嘴。” 说话的这个是霍严的老妻，霍家人平日太低调，林嫦儿还是早上去祠堂帮忙的时候，才第一回见到的她。 眼下看她这般，心里也是不好受。 不过，也不用她上前劝慰，霍老太太身后就跟着两个年轻的媳妇子照应她。 林家几人几张嘴哪里怼的过那许多人。 林大太公拧着眉，看向林嫦儿，“林嫦儿，你来说句话，是不是一早就想把我们赶出去了？” 林嫦儿冷眼对上他的，“我有那个能耐，还会留你们这窝老鼠屎到今天？ “你好好听听看看，不是我要赶你们出去，而是，你们林家做事不厚道，惹了众怒了。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下场也是你们应得的。” “你……”林大太公颤着手指着林嫦儿。 周婶子脚步一挪挡在林嫦儿跟前，朝林大太公吼道：“你什么你，当初你们吃完嫦丫头家绝户，又要把人卖给老头子做小妾，最后连人家男人的抚恤银都惦记上了，嫦丫头还要惯着你们吗？” 外头有汉子高声附和，“婶子说的对，这群人要祸害海防队，就是不给咱们活路，就冲这点，嫦丫头不开口，咱们都是容不得他们的了！” “对，把林氏全族赶出临水村。” “赶出去！” “赶出去！” 言语间，又掀起一阵浪潮。 林家人见大势已去，互视一眼，准备离开。 可门口被堵得严严实实的，他们根本出不去。 林二太公暴起道：“让开！” 堵在门口的汉子们冷笑，压根没人理他。 林大太公愤愤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将我们困在这里是想动私刑？” 跟着看向吴清丰几个，“几位大人不会看着这群刁民施暴不管吧？” 李县丞跟朱主薄没说话，定投上司在呢，也轮不到他们来出头。 吴清丰仍是一副清贵模样，疏离道：“不会。” 林大太公松了口气，正要开口呵斥堵门的汉子。 吴清丰幽幽道：“想起点事。” “什么？”林大太公定定看着他，心里没来由有种不好的预感。 吴清丰阖了阖眼睫，“县衙大狱里关着个叫林缺德是你们林氏族人吧？” 林大太公一噎，这么明显的事还要问他，不是在打他的脸吗？ 吴清丰不等他开口，自顾“哦”一声，“刚刚周婶子好像说了，吃绝户的事，那肯定是同一件了。 “既然如此，你们全族在迁移之前别忘了把林姑娘家的家财还回来。” “什么？”林二太公又忍不住了，“大人，他们家没儿子，双亲过世，家财由兄弟跟族里接管，自古便是如此，没有要还回去的道理。” “等等，”他缓了缓，“你，你不是之前跟着林嫦儿一起来过好几次么，我明白，难怪，厚德被关押在县衙大狱咱们族里人去都见不着，你这是在给林嫦儿出气呢！ “莫不是……啊……” 话没说完呢，林二太公大叫一声脸被扇的歪到一边，林大太公跟林三太公俱是惊愕的看向施暴者，“你，你怎么打人？” 林嫦儿揉了揉手腕，“嘴贱不该打么？吴大人没着急跟你们算欺骗朝廷命官的账，你们倒是先污言秽语的编排起吴大人的私德来了。 “你们既然是族里管事的，就应该知道，当初你们将我扣在林家的时候，吴大人派过一个主薄来问过我的情况吧？” 还有这事？周太公脸色又白了白，看向杨翠花。 杨翠花缩着肩膀，头快埋进胸口，哪里敢吭声。 林嫦儿继续说：“你们只当我是个孤女，家里没人了好欺负，偏偏忘了我爹，在外游学多年，自己虽然没有入仕，可他那么多同窗好友，有一两个朝中好友也再正常不过吧？ “吴大人的恩师是我父亲的好友，吴大人本人也曾受我父亲指点农耕水利。 “当初，吴大人就是受了那位世叔的托付来寻我，结果你们告诉他，我跟人私奔了，还假惺惺的说什么，会帮我守好家财，叫我将来回来也不会没地方去。” 轻笑一声，“啧啧，当真是……厚颜无耻。” 林大太公闻言，脸色瞬时白如墙纸，脚都软了，欺上瞒下，林厚德，当真是胆大包天。 他怒视杨翠花，“她说的可是真的？” 杨翠花急得流出眼泪，“我，我不知道啊，当初是当家的接待的刘主薄，当家的说这事儿都是知会过二太公三太公的，这么处理没毛病啊！” “蠢妇，”跟着转眼看向林二太公跟林三太公，“你们，你们这次真的要害死全族了。” 这绝户是这么好吃的吗？就算要吃，也不能让人拿着把柄啊，去欺骗县太爷，就算人家当时拿不了你怎么样，回头再清算起来，能有好果子吃？ 他们一族，完了…… 第161章 杨翠花曝光族老恶行 林二太公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天底下吃绝户的又不止他们一家，从前官府也有管过，可最后不都不了了之了么？ 况且，他们一族被赶出村去，要另寻他处发家，之后不都得使银子吗？ 那笔家财就是最好的本金。 这也是他为何至今还这般硬气的缘由。 林二太公道：“大哥，约定俗成，千百年来皆是如此，县太爷来了也是一样。” 说罢，看向吴清丰，“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如今我林氏一族已经是被逼到悬崖上，县太爷大可以试试以权打压，大不了玉石俱焚。” 吴清丰眸子里隐过寒光，所以就该跟嫦妹说的那样，跟讲道理的人讲道理，刁民……呵，别当他是个人。 吴清丰正要发作，却听林嫦儿先呵斥道：“大胆，你既知我兄长是宁海县令，还当面辱骂威胁，是真觉得他不敢帮你吗？” 转眼看向县丞，“敢问县丞大人，藐视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李县丞面色铁青，“本朝律例，辱骂朝廷命官者，杖二十。” 等他说完，便有衙役跻身进来，“大人，可要行刑？” 林二太公眼看着身穿公服的衙差怒目瞪着他，这才觉得害怕，双股站站，头上冒出虚汗，杖20.不死也残，还谈什么再发家。 林三太公心思最是活络，忙拱手道：“诸位大人，家兄午时喝了两口小酒，如今正醉的话，适才他说的都是醉话。 “小民愿在此替家兄同诸位大人赔礼道歉。” 说着，掀起长衫，双膝跪地，又是一拜。 末了，还不忘给林二太爷使眼色。 林二太爷吓懵了，还是林大太爷斥了句，“你要找死，别拖累全族。” 这才回过神来，心里再不甘愿，也只得跪地求饶。 林大太公也跟着拱手，“诸位大人高风亮节，只当舍弟胡言乱语，放他一马。” 李县丞跟朱主薄别过脸不理睬。 吴清丰也没接他的话，只道：“本官当日寻访，除了受恩师所托照顾故人之后，还有另一原因。 “林世伯生前曾想过继一名男童至膝下，待其百年，也好有人照顾妻女。又怕养出白眼狼，故而请恩师一起参详。奈何，事情还未办成，林世伯同伯母便先过世。 “恩师无法出京，便将此事一并交由本官来办。本官原想在林氏族人里挑选一名品性纯良的孩童记在林世伯名下，但如今看来，林氏全族并不可托。” 林大，林二林三三人面面相觑，这事儿，林厚德可从没提起过，但确实又合情合理，看来林嫦儿家的家财，是留不住了。 杨翠花却听出别的意思来，她挤到林大林二林三前面，“大人，大伯哥要过继孩子，不必从他处寻，自然是先从亲族里选，我家长子便是最……” “闭嘴，”林大太公忍无可忍，怒斥道：“蠢妇，我林氏一族怎会有你这般愚蠢的妇人。 “满身铜臭，毫无眼界，上不知规劝夫君，下不会教养儿女，我林氏一族有今天，就是败在你这样的妇人手里。” 杨翠花大骇，对上林大太公冰冷的眸，脑海里不断闪过这些年在林家生活的片段，眼泪不自觉便流出眼眶，“我嫁给林厚德十几年如一日，侍奉公婆，照顾儿女，以丈夫为天，我哪里就败坏你们林氏一族了？ “好啊，我今天算是看明白了，当初吃绝户的时候，你们没一个人规劝我男人一句，各个出谋划策，如何吃干抹净，眼下事发碰上硬茬子，要找人背锅了，就全数甩给我们。 “没有这样便宜的事。” 说着，也跪倒在无清丰跟前，“大人，民妇要检举，当初嫦丫头双亲过世，我男人一庄稼汉，哪里来的胆子吃绝户。 “是林二太公找到我男人，怂恿他，一说我大伯哥在外这么多年，家财定然不菲，又说嫦儿年少，肯定守不住，语气给别人，不如他这个亲弟弟接手。 “占了大伯哥家产之后，也是族里要走了7成，留在我们家的不过三成。 “之后林大太公又说，未免夜长梦多，不能让嫦儿长期留在族中，便让林三太公找个了老财主，让我男人把嫦儿卖过去做妾。 “后来韩越打上顾三郎抚恤银的主意，嫦儿找上门去理论，林二太公跟林三太公怕嫦儿讨不到好，会上县衙要个公道，就教唆我儿子半道去拦，双方争执间，嫦儿滚下山坡，只余一口气。 “这还不止，怕嫦儿醒来把事情闹大会牵连到他们，又让我大闺女在镇上找了户人家，给嫦儿配阴婚。 “当日我们带人抢上门，打的就是不论死活，必须是死了的主意。” 恨恨瞪了林大林二林三一眼，“民妇一家是做了不少恶事，但真要论起来最坏的就是林家这几个人模狗样的老头。 “自诩是什么狗屁族老，干的没一件是人事。” 蓦的起身来，朝门口大喊，“都说咱们林氏是临水村日子最好过的一族是吧，那你们知道这日子是怎么来的吗？ “他们口口声声骂着蠢妇，可他们的好日子，却是靠着时不时将族里贫苦人家的女儿卖去烟花柳巷换来的。 “大家也一定很好奇，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我们林氏，总是时不时会丢几个女娃，因为这些女娃都被他们卖掉了，最后拿卖女娃不到一层的银钱去安抚那些丢了女娃的人家。 “人家不知情，还得对他们感恩戴德，大家都来看看啊，看看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人渣的嘴脸……” 杨翠花的话说完，外头又跟着沸腾起来了。 “天呐，真看不出来，林氏一族的族老居然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等等，咱们村里丢女娃的也不只林氏一族吧？” “那些女娃该不会……” 这么议论着，其他几个姓氏的村民纷纷都将目光聚集到本家族老身上。 那几个姓氏的族老只觉得，林氏那几个老不死的，自作孽就算了，还害他们也被族人怀疑。 真是晦气！ 第162章 罪魁祸首就在里面，问他们讨要去 可，眼下若不说清楚，往后可就更加说不清了。 周氏，霍氏，牛氏的族老人连连摆手。 周氏族老道：“这么损阴德的事，咱们怎么可能做？你们仔细想想，咱们小九家的女娃丢了，咱们是不是集全族之力在城门口给拦下的？ “咱们周氏族人，做不出这么亏良心的事。” 霍氏族老还算淡定，“你们可别这么看我老头子，去年小七在村口叫外乡人抱走，老头子我不是让家里的汉子们追了那外乡人十里地把人抢回来吗？” “还不止呢！”有知情的族人接话，“哥儿几个还将那外乡人好一顿揍，最后送县衙了。” 霍氏族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剩下的牛氏族老战战兢兢，额上一脑门子的汗，“我，我我，我大字不识几个，别说跟人去谈这种亏良心的买卖，我去买个物件，我还要叫人坑呢！ “我若是做了这种事，怎么能这么多年不叫人发现。 “缺德媳妇倒是提醒了我，咱们族里丢的那几个女娃，该不会是叫林氏的族人给卖掉了吧！” 空气一静，跟着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牛家那几个丢了的女娃是不是在林家都有交好的女娃？还是一起丢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 跟着又有人喊道：“这么明显的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们牛家那几个女娃就是叫林家顺势带走卖掉了！” “我的娃啊……”有丢了女娃的人家当即仰天哭嚎。 身旁有人提醒，“哭有什么用，罪魁祸首就在里面，问他们讨要去。” 这话音落下，被愤怒烧红了眼的人们，相继往顾家堂屋涌去。 堂屋里的林氏几个族老早已经面色惨白，两股颤战说不出话来。 林嫦儿拧着眉，真是祸害。 要在外面，打死就打死了，偏偏是在她家里。 又偏偏上官是吴清丰。 若是在他眼下叫人将这几个人渣给打死了，他也够呛。 好在衙差们反应也够快，忙挤到门前将门堵住。 林嫦儿跟吴清丰互视一眼，走到门前，大声道：“各位叔伯爷奶，婶子嫂子们，大家都听我说一句。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林氏族人作恶多端，残害乡里，死不足惜，但不应该由咱们来动手。 “几日，吴大人，李大人朱大人就在这儿，咱们不妨就让林氏这些人让几位大人好好审一审。 “总要让他们把孩子们的信息都给交待了，说不准，那些孩子也正盼着你们去找他们呢！” 涌动的人群缓缓安静，跟着又响起此起彼伏的抽噎声。 忽而，有人奋力哭喊，“民妇状告林氏族人拐卖我家女娃，求青天大老爷为民妇做主。” “求青天大老爷为我们做主！” 黑压压的人群跪倒一大片。 群情激愤，吴清丰三人商量之后，决定在临水村直接开堂审案子，省的浪费时间。 很快，林氏族老就被绑去祠堂，为防止林氏族人出逃，林氏一族也都被赶到晒谷场看管起来。 林嫦儿没去看吴清丰审案，而是跟海防队的兄弟们去了晒谷场，怕村民跟林氏族人起冲突。 其中，有三户姓林的人家挤到她面前，“三郎媳妇，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做啊……” 这三户人家，就是昨夜里跟着林嫦儿他们一起打海寇的那三户人家。 家住河这边，平日里为人也挺和善。 林嫦儿便长话短说，把事情给他们说了。 那三户人家大喊冤枉，“好个林氏族人，好个黑心族老，三郎媳妇，你不知道，我们当初就是因为小妹丢了，族里不让找，之后又送来一小笔银钱说是族里对家里的补偿，这才可以疏远本家的。” “这些年，我们也从来不与河对岸的林氏为伍，三郎媳妇，我们也是受害者啊！” “不能坏事都是他们做的，我们也得跟着受这恶果，三郎媳妇，你见识多，你帮帮我们吧！” 林嫦儿拧了拧眉，道：“办法也是有的，就看你们舍不舍得了。” 那三户人家的当家男人相视一眼，当即道：“什么办法，你尽管说来，我们现在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林嫦儿道：“脱族吧！” 那三户人家一愣，旋即点头，中间只隔了极短的时间，“我们脱族，请三郎媳妇帮帮我们。” 林嫦儿道：“你们去祠堂外等着，等县太爷审完案子，让县太爷帮你们做主，划去族谱上的名字。” “好，我们去！”那三户人家忙携带妻儿往祠堂去。 有林嫦儿作保，海防队的人也没为难他们，干脆的放他们离开。 便有近处的林氏族人也跟着道：“我们也要脱族，福都是他们享，凭什么恶果要一起担。” “对，我们也要脱族，放我们去祠堂。” 林氏族人闹了起来，朝林嫦儿高喊。 林嫦儿冷笑，这些个她可都是熟面孔了，当年将她扣在林缺德家后院的看门狗，后来打砸上门的凶徒，还有早上跟林大山去抢自己人吃食的畜生。 这会儿倒是把自己做过的恶事统统都撇了干净。 林嫦儿冷笑道：“自己做了什么，不用我帮你们回忆了吧？ “真正无辜的人，村里自然愿意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但你们，一直就是林氏恶犬，村里的害虫，就算被放逐也不无辜。” “林嫦儿……”那些个汉子，显然是不服气，目露凶光，骂骂咧咧要扑上来，当即被海防队的还有其他村民拦住。 徐棍儿跟顾四郎周礼，小金鱼四个持棍挡在跟前，朝那些人厉喝，“来一个试试，小爷今天好好教你做人。” 闹事的林氏族人很快便被压制下去。 杨翠花揭发在先，林氏那些丢了女娃的人家佐证在后。 但林氏族老们负隅顽抗，最后还是费了一些时候，才叫他们招供。 本朝律法，拐卖自家孩子者，蹲大狱三年。拐卖人口者处以死刑，家人无论知情与否留2000元。 林氏一案，既有拐卖自己孩子的，还有拐卖别人家孩子的，又是费了一番周折。 最后，河对岸的林氏族人，除了两三个早早死了男人的寡妇家，竟然全数都绕了进去。 审完拐卖人口案，又继续审理吃绝户的案子。 杨翠花为求一个从轻发落，像是换了个芯子，极其配合，很快，林嫦儿家的家财被清点出来。 好在时间不长，只被花去一小部分，铺子良田这些，也都还在。 但是已经被挥霍的部分，只能让林氏族人同官府借银补上，等到了流放地再去抵工赚钱。 林氏一族其他的家财则要赔给其他几个姓氏丢了女娃的人家。 当然，其中也确有值得同情可怜的，如，林氏一族里，有一户人家，男人嫌弃女娃是赔钱货，主动献上去卖了，之后又参与拐卖其他人家的女娃，但妻儿确实不知情，还年复一年找寻被卖了个亲人。 诸如此种情形的，但凡愿意和离，吴清丰都替那些妇人做主，让她们带着子女自行过日子去…… 第163章 不能先寒了英雄的心 案子一直审到暮色四合才告一段落，衙差们还要去河对岸抄检林氏族人吃下的林嫦儿家的家财，以及对其他姓氏被拐卖女娃人家的赔偿。 一直忙活到天色大黑，吴清丰等人才堪堪空下来。 林嫦儿早早让妇人们帮忙做好了晚餐，人多，也没那么讲究。 她今天买了半扇猪肉，做了好几盆红烧肉，小鱼小虾都是现成的，做了个辣小鱼。 素菜是比较常规的干煸小土豆，另外还有一个下饭菜雪菜豆腐，汤是骨头汤，为了解腻，放了些青菜。 两荤两素一汤，几大蒸桶的白米饭，爱吃啥拿啥，米饭管饱。 顾家人跟来做帮工的妇人汉子们也是一样吃。 海防队的汉子们早早在院子里点上火把固定好，将顾家整个前后院都照的透亮。 衙差们跟临水村的汉子们端着碗坐一块，全没一点官同民的距离。 有衙差问：“兄弟，你们给顾家帮忙，天天都能来吃饭吗？” “那得分情况，白天帮忙的，就在林姑娘家里吃饭！好吃……”说话的汉子塞了一块红烧肉进嘴里，满足的陶醉一声，才继续说：“我们一般是晚上跟林姑娘去赶海。” 所以没得天天来吃，衙差们心里平衡了，只下一秒，又破防了。 “不过，林姑娘大气，夜里干活也怕饿着兄弟们，会准备宵夜，烤鱼啊，烧烤，芹菜肉饼，烤饺子什么的。 “咱们自己吃上还不止，还会留出份额，让咱们带回去给家里人打打牙祭呢！ “兄弟们私下里都说幸亏咱们是跟对了人，其他几个当初不愿意加入海防队的姓氏，现在都悔的没边了。”那汉子嚼吧嚼吧红烧肉咽下，满足的扒了口饭。 又有人接话说：“反正啊，只要林姑娘不赶我走，我这辈子都跟定林姑娘了。” “那林姑娘赶我走我也不走的。”有人笑。 海防队的汉子们笑做一团，“林姑娘这么好的东家上哪儿找去，咱们也是走了大运才遇上的。” 衙差们听他们插科打诨，碗里的肉突然就不香了。 吴大人不苛待下属，县衙的伙食也不算差，但跟顾家的比，就少了点烟火气。 林嫦儿端着碗在后院跟妇人们一块吃饭，顺道跟周婶子和顾大嫂盘账。 林嫦儿对她二人都是放心的，所以只是循例问一声。 两人都才跟林嫦儿学了没几天的算术，出现错漏什么的，林嫦儿也只是纠正一下，让她们下次多注意。 不过，海货摊有白老太太帮忙，包子摊有顾大姐一起看顾，这种情况也是极少，林嫦儿只当给他们交学费。 周婶子跟顾大嫂都是知道感恩的，心里自己更记林嫦儿的好。 林嫦儿吃着饭，想到什么，突然拍了一下脑袋，“伤患那边的伙食都送过去了吗？” 周婶子原本被她吓了一跳，听到她问话，才笑道：“早早送给去了，轻伤的兄弟们都在外头帮忙了的。 “就霍十一周石两家人，他们眼下已经醒来了，你之前交待了，先不让他二人吃肉食，所以他们两人的饭食，还是单独准备的，熬出厚厚米油的白米粥，搭配骨头汤，青菜豆腐两叠。 “家属便跟咱们是一样吃的。” 林嫦儿“哦”一声，“那便好。” 周婶子又笑她，“你就一个人，哪顾得过来那样多，别事事都惦着，那两家人都是熟人，我打过招呼了。 “咱们要真忙忘了，就让他们派了人过来自己取，也没什么的。” 林嫦儿笑说：“咱们那些兄弟都是实诚人，哪里拉的下来这个脸。” 转眸看向正在扒饭的顾大嫂，“大嫂，回头，你给霍十一跟周石家各送50斤大米去。” 顾大嫂点头说“好”！ 50斤大米啊，在一旁吃饭的妇人们都露出羡慕的眼神，要知道，顾家吃的可都是精米呢！倒是林嫦儿妯娌俩是一点也没心疼。 周婶子将妇人们的表情尽收眼底，轻斥道：“人家俩娃拿命换的，嫦丫头这是为了让他们能好好养伤呢！别是眼皮子这般浅吧？” 妇人们一听，可不就是这么理，50斤粮，跟男人平平安安，当然是选后者，眼底羡慕散去。 先后朝林嫦儿笑笑，有豪爽妇人道：“咱们的男人们敢上去拼，也是笃定了嫦儿一定会照顾好我们。 “咱们可不能像林氏族人那般，眼皮子浅的没了良心。 “家在，咱们才有好日子过，来，以汤代酒，咱们敬嫦儿一碗。” 有人起了头，妇人纷纷端起汤碗，林嫦儿忙回礼，“嫂嫂们还有婶子们别这么说，我不过是尽一份绵薄之力罢了。 “功劳是大家的，往后只消咱们一条心，总能守住家园的。” 周婶子也端着汤碗，“嫦丫头说的对，咱们可不能学林氏那群混蛋，外面的没抢进来，自己先抢了自己人。” 喝了一大口汤，红着眼眶，“嫦丫头，我替十一跟周石谢谢你先！” 林嫦儿摆摆手，“谢什么，打海寇，守家园的都是英雄，朝廷还没下剿海匪的令来，嘉奖是悬了，但咱们自己不能先寒了英雄的心。” 这厢说着话，吴清丰信步过来，林嫦儿猜他是来寻自己的，匆匆扒了几口饭起身来，“你在，嫂子们跟婶子们要不自在，咱们去外头说。” 吴清丰原是想说“你先吃，我去外头等。” 见她已经起来了，便没推辞。 前院这会儿也是坐满了人，两人干脆去了院子外头的田埂上。 这个时代还没有路灯，但今夜顾家的院子里火把透亮，让周围一圈都跟着沾了光。 晚风徐徐，稻田里稻穗沉甸甸的随风笨拙摆动。 又正好是夏日里，蝉鸣伴随着田鸡的叫声不绝于耳。 林嫦儿是个直性子，率先开口，“三哥可是要同我说我父亲留下的那些家财的事？” 吴清丰点头，“世叔留下良田50亩，铺子三间，宅院一座，婶子的嫁妆若干，悉数已叫林氏族人变卖，加上现银，合计白银5000两，其中林厚德分走1500两，林氏族人分得3500两。 “今日从林厚德家里抄检出白银只存500两，林氏族人那边抄的3000两，合计3500两。” 第164章 田地抵债 林嫦儿咋舌，算起来时间也不长，林氏全族挪用了500两已经叫人咋舌。 林厚德一家子居然花出去1000两之多，还真…… 他倒是大手笔，真金白银去扶持一个不确定的赘婿。 林嫦儿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不过，“那，这1500两的亏空怎么补，另外，我娘的嫁妆单子，她曾给我看过，按市价折算现银也起码值5000两，这中间的折损我是否能追究？” 吴清丰温声说：“这正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你可以要求林氏族人花银钱将这些东西赎回来，赎不回来的按照市价赔偿，林厚德一家子那些也是一样。 “但是，林氏族人除了下午脱族的三家，还有三个寡妇，另外还有几家今日和离的，其他的最轻的也是要流放2000里。 “我也不敢放任他们在外面行走去赎东西。” 林嫦儿点了点头，他的顾虑也不无道理，“那三哥来找我，是有主意了。” 吴清丰轻笑，“是这样，原本林氏族人家里还抄检出一些现银，但因为要赔偿丢了女娃的其他姓氏的人家。 “所以，李县丞跟朱主薄提议以田地跟房子抵债。”但是吧，临水村这地方，地还好，田是真少有良田，缴税都不够，况且，如今还有海寇当前，种地也不安稳。 他私心自然是觉得不行，嫦儿亏大了，但面上又不能表现的太过，所以同李县丞跟朱主薄商定，假若她接受这个提议，便免她三年赋税。 林嫦儿轻“啧”了一声，其实她大抵也猜到了。 但临水村的田地确实不值钱，赋税又重，不过真要种也不是不行，种一片甘蔗林。 她原先是想着在外县买一片良田，就雇当地的村民来种。 不过眼下村子里的壮汉，她都喊得动，沤肥，改善土质什么，人多做起来也快。 还提供了一部分工位，只当肥水不流外人田吧！ 勉强能接受，她点了点头，“成吧！”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不过，“那种犄角旮旯里的我不要，你知道我大哥二哥身子骨都虚的很，最好是能连在一处的。” 吴清丰阖了阖眼睫，“嫦儿，你可想清楚了？” 林嫦儿点头，“想清楚了，咱们要卖糖，原本也要有自己的甘蔗林。” 吴清丰听明白了，见她自有主张，便不再多言，“好，如此，也不能叫你太吃亏，这些田地，免你三年赋税。” 林嫦儿高兴了，想到什么，又问：“林氏族里的能用田地房子来抵，那林厚德家的呢？” 吴清丰脸微沉，“他们家……” “怎么？” 吴清丰道：“杨翠花检举有功，可以免除刑罚，林厚德跟林大山以及林自溪自然是跑不掉。 “只不过，即便他们一家子自卖自身，也不值一千两，更何况只一个杨翠花。” 林嫦儿眸子一转，“你还记得那个韩越吗？就，咱们拍卖黄金鳗那天，那个掉粪坑里来撒泼那个……” 吴清丰脸色僵了僵，点头，“记得。” 林嫦儿道：“林厚德那些银子，大部分都叫他女儿拿去，他们在镇上置办了个院子养这个书生，银钱是花在他身上的，让他还也不过分吧？” 吴清丰听明白了，轻笑，“是不过分。”只是，莫名的，他心里又觉得有些闷。 这个韩秀才，似乎跟嫦儿妹妹说过亲？之后还放言让嫦儿妹妹给他做妾！ 什么玩意儿！ 吴清丰拧了拧眉，这可就不单是赔银钱的事了！ 看了看天色，抱歉说：“今日是不是耽误你赶海了？” 林嫦儿笑说：“那不能，如今退潮时间提前了，你们审案那会儿，我们已经去过了，还顺道捡了4桶牡蛎来。” 开玩笑，那些海寇昨夜在他们这里栽了大跟斗，虽然气不过，肯定是要再来报仇的，但也不能是今天。 总得总结总结，再计划计划。 她可不得趁着这段时间，囤货，反正有空间在，海货可以保鲜的，等真没法下海那天，酒楼也不会断供。 吴清丰道：“那便好！对了，小金鱼要给顾三郎留后，我问了徐棍儿，他说愿意记到你爹名下，你问问他要不要重新取个名，回头换户籍直接改了。” “成，谢谢三哥。”林嫦儿含笑说，知道这是必要的流程，棍儿也是实打实愿意跟着她，所以没多说什么。 吴清丰颔首，调转话锋道：“眼下事务繁多，我需连夜赶回县衙，你……” 林嫦儿也不挽留，“从这边回去，需得一个时辰，早先起身吧！” 吴清丰欲言又止，心道一声罢了，来日方长，又难免失落。 是吴清丰等人押着犯了事的林氏族人准备启程，林嫦儿带着一众妇人匆匆赶到晒谷场。 将两大包麦饼递给吴清丰，“我娘做给大家路上吃的，还有浆子。” 转身朝衙差们喊：“哥哥们今日都辛苦了，时间紧，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哥哥们海涵。 “除了麦饼，还有浆子，劳烦哥哥们拿水囊去那边灌。” 如今县衙这些人，都是吴清丰清理过一遍留下的，白日里去顾家吃饭，是吴清丰首肯，眼下，虽然心里雀跃，但个个都看着吴清丰，他不点头，一个也不敢擅动。 直到吴清丰轻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动作都麻利些，别耽误了时间。” 喊完话，她朝吴清丰伸出手，“把水囊给我。” 至于李县丞，朱主薄那边，则由顾四郎周礼他们几个小的帮忙。 人手多，没一会儿，便将所有水囊都灌满。 临水村一众乡亲举着火把送吴清丰一行人离开，其中也不乏有林氏族人的哭骂声。 有骂林嫦儿害人精的，当即便有夫人回怼，“是你们自己做事不厚道，如今报应不爽，怨嫦儿做什么？” “就是说，只准你们吃别人的肉，喝别人的血，还不让人家讨个公道了，你们都是活该！” 还有脑子清明的，就有理有据的分析说：“你们骂嫦儿属实没道理，原本也不是嫦儿揭发的你们，也不是她逼着你们去卖人家的孩子。 “当初分银子的时候摸摸良心，如今也不会是这下场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林氏的族人们，“都是杨翠花那个恶毒女人，当初吃绝户，他们家吃的最欢。 “如今事发了，就出卖我们抵罪。 “你们回去告诉那女人，她能跑，她的男人儿子女儿可跑不掉……” 第165章 准备起房子 狗咬狗都是后话，林嫦儿自觉反正也看不见，懒得理会，等吴清丰一行人出了村，便早早带着人回家去。 痛打落水狗什么的，还是搞钱重要。 如今拿回了原身的家财，多了笔能用的银钱，她也得好好计划怎么钱生钱。 一同去送行的妇人们回到家，便去后院忙活了，也不需要林嫦儿指挥。 先将之前晒的半干的小鱼小虾，按湿度分开收进库房。 再码今日新上的鱼货，将死鱼死虾挑拣出来清理干净，再放置竹席上晾晒，夜里没有阳光，只能风干。 人多，却一点都不杂乱，每一个过程都有条不紊。 妇人们脸上始终洋溢着笑容，眼里挂满对未来的憧憬，仿佛昨夜里那惊天骇事不曾发生过。 林嫦儿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深觉欣慰，其实除了靠着大自然的馈赠将鱼虾晒干，也可以用炭火烘干。 只不过因为小南村的事，她之前暂停了起房子的计划。 如果要烘制小鱼干，首先要起个炉子，另外得有存放炭火的置物间，工人们操作也需要空间 既要烘制，自然需要炭火，所以还得有一个置放炭火的杂物间，工人们操作也需要空间。 顾家这边的场地肯定是不够用的。 但这几天每天上的鱼货只增不减，光是要晾晒的竹席都快铺不开了，起房子，势在必行。 正好，她还有开零嘴铺子的计划。 要大批量制作零嘴，首先卫生得达标，眼下的厨房肯定是不够用的，如今两件事可以一起规划。 另外，做零嘴的时，可以把干柴燃烧之后的炭装进瓮里储存，到了晚上用来烘制鱼虾，最后剩下的草木灰用处就多了，可以用来沤肥，保存土豆红薯，虽然她有空间可以保鲜。 但对外也需要有个合理的解释。 除此之外，还可以用来制作肥皂，香皂，眼下她一心扑在副食品上，还没有开拓美妆这块市场，但先计划着，总没错。 再回到前院，院子里依旧点着火把，没排到值夜的汉子们今夜没去帮忙码海货。 而是聚集在一起做拒马桩，入村的路，封不了，至少要做些路障。 同后院的妇人们一样，汉子们也是干劲十足。 都是地里刨食的，汉子们平时制作农具自给自足，简单的木工，大都懂一点，但没有专精的，便聚在一起讨论。 顾大郎也参与其中，顾大嫂跟顾二嫂则在院子里支了一张小案，上置茶缸跟碗，若是渴了，汉子们便自己舀水喝。 几个孩子今夜没出门，借着火光，聚在沙田边温书。 这一幕幕景象，都给了林嫦儿信心，也让她更坚定要守住村子的决心。 小金鱼率先发现她，喊了声“娘亲”！ 其他孩子也笑嘻嘻同她打招呼，只不过，打过招呼，便继续念书了，连平日里最粘她的顾小满顾小鹿都没有贴上来，年纪最小的周易也乖乖坐在一旁，有一句没一句的跟着哥哥姐姐们念。 仿佛一夜之间，孩子们都长大了。 周海抱着什么从院门口进来，林嫦儿正想找他商议批地基起房子的事，两人打了个招呼，便也在沙田边坐下说话。 林嫦儿先开的口，周海当即一拍大腿，“起房子好啊，起房子是大好事。 “我记得你们家在村口那头有一块自留地？那块地够不够？不够再问旁的人家换一块拼一起。” 他一出声，那边做木工活的汉子们便也听到了。 立马有村尾的人家道：“三郎媳妇要起房子啊？咱们村尾也那许多空地呢！ “就我们家那块自留地，你要是看中了，我们也能跟你换的。” “对呀，他们家的地若是不够大，我家的正好连着，咱们两家一块还给你。” 顾家现在可是村里的香饽饽呢！ 昨夜里也是三郎媳妇坐镇守着村尾，没让那些海蛮的同伙进来，可以说，顾家现在在村尾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针。 霍家在村口，周家在村中央，若是顾家的新房子起到村口去，那村尾这些人家怎么办？ 村口人家的汉子就不乐意了，“不带你们这样的，说的我们村口人家多小气似得，只要三郎媳妇乐意，我们也都是愿意换的不是。” 林嫦儿一句话没说呢，汉子们先吵嚷起来。 周海忙出来打圆场，“都干嘛呢，这事儿全看嫦丫头自己乐意，咱们也吵不出个结果来，都安静些。” 林嫦儿也笑道：“我先谢谢大家的好意！我这会儿确实要的地会比较多……” 工坊肯定是要往大里造，住的房子更不用说，还有白老太太跟白少安要过来帮忙总得有个单独的院子，这么一合计下来，顾家的自留地肯定是不够用的。 不过，这一个地方待久了，就习惯了，工坊跟住房最好还是近一些，所以，“我打算先起个工坊，离家近一些会比较方便！” 这就是婉拒村口人家的好意了，那几户人家的汉子肉眼可见的萎靡下来。 村尾人家的汉子恰好相反，周海点了点头，“也是这个理，正好，适才我整理林氏留下的田地的时候，把原本就该属于你家的田地给理出来了，正好就在你家后头。” 一边说，一边摊开山林志，往上头一个位置一指，“瞧，就是这里，旁边这块是林厚德他们家的。 “吴大人说，他们家田地加房子全赔给你，也抵不了债，你看这块地，合适不？若是合适，改明儿，我请个风水先生来给你看看合不合适。” 林嫦儿是唯物主义者，但对那东西保持敬畏，所以痛快点头。 院子里围观的汉子们见事情已经敲定，心里那点不痛快也自觉散了，只笑说：“动工的时候，喊上咱们，咱们给你打地基去。” “对对对，村里好久没起房子这样的喜事了。” “谁说不是呢！三郎媳妇，回头你可别客气。” 林嫦儿笑说：“放心，我一定不同大家客气的，回头大家别嫌我烦才是。” 汉子们纷纷摆手，“怎么会！” 这边的事定下来，汉子们便继续做路障去了。 这一夜，又是将近午时，顾家才安静下来。 林嫦儿一夜好眠，翌日照例起了个大早，正要去后院洗漱，却先听得外头传来隐忍的抽噎声…… 第166章 上门求救 林嫦儿眉头一紧，她一个生意人，就是图了开门红，可不兴一早就哭哭啼啼的。 正好，顾大嫂从厨房里出来，妯娌俩打了声招呼。 顾大嫂也听到了外头的动静，“什么声音？” 林嫦儿摇头，“像是有人在哭？” 顾大嫂点了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 顾大嫂的眉头也锁了起来，谁啊，一大早的蹲人家门口来哭。 顾大嫂在围裙上擦吧擦吧手打开院门，就见着是四五个妇人，蹲在院门口抹眼泪。 顾大嫂是个好脾气的，可到底也是有脾气的，“一大早的，蹲咱们门口抹眼泪做什么呢？” 其中一个胆子稍大些的妇人站起来回话，“大郎媳妇，我们是牛家的，我们……” “什么？”顾大嫂问。 那妇人没说话，先捂嘴哭起来，“我们几个家里都有女娃叫林家拐去卖了，我们……” 顾大嫂一愣，更看不明白了，倒不是她冷血，只是，女娃是叫林家那些畜生拐去卖了的，她们要找人得去找林家。 找上他们家，该不会是要三弟妹负责吧？ 顾大嫂一下警觉起来，“你们什么意思啊到底？娃是叫林家那些畜生拐去卖了的，冤有头债有主，不兴上我们家来要说法吧？”她家三弟妹也是受害的呢！ 那妇人闻言，脸色一僵，忙摆手说：“不是，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顾大嫂道：“那是啥意思啊，昨日县太爷审案的时候，也都从林家抄检出现银赔给你们家了，还答应了，会按照林氏口供去找人，你们是还有啥不满吗？” “不是不是，”那妇人哭道。 林嫦儿一直在里头听着，见半天说不明白一点，上前问道：“有事说事，哭解决不了问题。” 她被哭的有些烦躁，所以语气有些僵硬。 那妇人立时就止住了哭泣，跟着“噗通”一声跪倒在林嫦儿面前说：“三郎媳妇，小妇人求你救救我家娃。” 其他几个妇人也跟着跪下，哭泣着求她。 林嫦儿一个头两个大，“都起来，先说事，我不是神仙，没有通天的法力，跪我没用。” 顾大嫂一手一个，将人拉起来，“行了行了，什么事赶紧说，我家弟妹一会儿还要去送货的。” 那说话的妇人听得这话，忙抬袖擦了擦眼角，稳着声线说：“昨日吴大人说会帮咱们找姑娘，我们都欢欢喜喜回家等消息。 “可昨夜里，族老们聚在一起商议了一番，说这些女娃被卖去那种地方，肯定都没了清白。 “所以，即便吴大人找着了她们，也不能让她们辱没了家风，不让归家来。” 林嫦儿拧眉，大病！他们牛家有什么家风吗？寡妇都许二嫁呢！ 林嫦儿道：“你们来寻我，是怎么想？替你们说服那几个族老，还是去请吴县令给他们施压？” 妇人摇头，“三郎媳妇，昨日吴大人审案时，让林氏那些不知情的妇人同汉子和离，使得她们跟孩子免受牵连。 “我们想过了，他们牛家不认咱们十月怀胎生的女娃，我们是认得。 “我们想请三郎媳妇帮我们主持和离，娃儿回来了，我们母女俩过。” 林嫦儿一惊，她可从没想过，这个时代的妇人还有这个觉悟。 只是，这个时代的人们常说宁拆一座庙，不悔一桩婚，她若是给她们去主持和离，回头肯定是要落口舌是非的。 但难得这几个妇人脑子有这般勇气，脑子又清明，女孩帮助女孩。 林嫦儿抿了抿，扫视其他几个妇人一眼，“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那几个妇人纷纷点头。 林嫦儿又道：“那你们可有想过，往后日子该怎么过？” 妇人们纷纷看向原先说话的那个妇人，那妇人垂下头，有些底气不足说：“我们，我们愿意自卖自身，求三郎媳妇收留。” 林嫦儿：“……”有脑子，但只有一点。 林嫦儿道：“我不买人。” 那妇人一怔，似乎是不甘心，又继续说：“我们什么都能做的，吃的也少，我们……” 妇人努力推销找补着，但到底是词穷，最后双眼一闭，瘫坐在地上。 林嫦儿摇摇头，“你们家里的男人都是同族老们一个意思？” 妇人们心灰意冷的点了点头，林嫦儿又道：“你们和离的事，我不能插手……”万一回头后悔了呢！她不就是那个拆散旁人家庭的罪魁祸首？ 她可不想好心办坏事，还要留骂名。 “你们若真心想好了，可以直接提，若是夫家为难你们，可以请县太爷做主。 “吴大人嫉恶如仇，必是看不惯牛家这做法的。” 况且，他把人给找回来，牛家说，我们不要这些脏东西，你给带走吧，或是让她们自生自灭去。 这不是妥妥在打他的脸吗？ 她相信，吴清丰绝不会让牛家那几个老顽固蹬鼻子上脸。 “他也会帮你们争取到你们该得的。”哦，娃你们不要，给娃的赔偿你们倒是想要，还真是想的美。 妇人们一听，眼底又重新燃起希望。 纷纷点头，“三郎媳妇说的对，我们去请吴大人做主。” 林嫦儿见她们听进去了，心里稍觉宽慰，又道：“假若孩子没找回来呢？你们就这般和离了会不会后悔？” 妇人们一听，道：“吴大人也找不回来吗？” 林嫦儿蹙眉，“吴大人自然会尽力帮你们去找，但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你们孩子未必就会留在原地。”可能被转手，可能被人赎走，还有更坏的情况，或许已经不在人世了。 虽然有些残忍，但她们既然找上了她，林嫦儿也不介意做这个坏人，先给她们提个醒。 妇人们又沉默了，半晌，其中一个妇人说：“那就更该和离了，她爹她爷不要她，我便努力给她一个新家，等她回来。” 其他妇人纷纷点头。 林嫦儿内心难免触动，道：“好，只要你们是真心想接回女儿的，和离之后来找我，我可以给你们一份工，让你们不至于坐吃山空！” 第167章 你在关心我? 就算那点赔偿的银子都判给了妇人们，但若是没有进项，也极容易坐吃山空。 况且，这个时代，普遍人家都很难接受妇人和离，这些个妇人又是是准备和离等女娃们回来的，不可能归家。 她们眼下住的房子都是夫家的，即便吴清丰有意偏袒，也不可能像后世一般给她们分一半的房产。 所以，和离后，甚至没有能落脚的地方。 不过，她们真下了决心，她也不介意再帮一帮，林氏一族被流放了那么多人，空下来的房子，除了村里收回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给她抵债的。 她可以跟海叔商量，看中哪里，低价租给她们。 两刻钟后，林嫦儿驾着驴车，带着几个妇人连同海货出门了。 她们虽出发的早，但先去了一趟镇上，又去了云来酒楼送货。 等到县衙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 妇人们虽然心焦，但林嫦儿原本也是好心顺一顺她们，结果连进城的人头税都是她帮忙给的。 回头还得让人家帮忙送她们去县衙，自然不敢有怨言。 原本县衙这边早过了上衙时间，但昨日出外公干，回来的晚，吴清丰今儿便许了差爷们晚一个时辰上衙， 林嫦儿驾着马车往县衙去，路上正好就遇上几个昨日在她家吃饭的衙差。 衙差们不认得她的车，但认得她这张脸啊！ 顺手就拦下车打招呼，“林姑娘这是送海货进城呢？” 林嫦儿停下驴车，“是呢，送完海货了，找吴大人有点事儿。 “哥哥们这是去上衙呢？” 衙差们笑着点头，“吴大人体恤咱们昨儿出了大力气，今儿准了晚些上衙，真是巧了，就遇上林姑娘。” 林嫦儿道：“那确实巧，哥哥们要是不介意，车辕上挤吧挤吧咱们一块走？” 衙差们哈哈笑，“那咱们今儿再沾沾林姑娘的光。” 林嫦儿让出位置，便有衙差补上帮着赶车，另外几个衙差则挤在车辕上。 虽然知道林姑娘坦荡，但到底男女有别，进车厢，他们是不敢的，就算人姑娘不介意，可人家到底是吴大人护着的人，分寸感要有。 林嫦儿也乐的做个甩手掌柜，车有人赶，到了县衙，也有人帮着通禀，顺顺利利就进了县衙。 海寇抢掠案，跟林氏拐卖案，在这小县城里都算是大案子。 吴清丰昨夜回来之后，连夜整理卷宗送往府城。 浅睡了几个时辰又来上衙，才一坐下，就有衙役来禀，说是临水村的林姑娘来了。 便匆匆跟衙役过来，一路上他心里都还有些雀跃，直到看到随同林嫦儿一起来的几个妇人。 原来不是特意来找他的。 不过失望归失望，民生还是要管的。 林嫦儿不是婆妈人，当即让几个妇人有冤诉冤。 吴清丰听了妇人们的来意之后，也十分气恼。 不让归家，那昨日他审案时，那些人那么愤慨做什么？ 赔偿的银钱也收的痛快，声声苦命的娃。 依他看，那些娃，最命苦的就是出生在这些人家。 小小年纪被拐卖，已经是命途多舛，好不容易有了盼头，好了，被家里逼着去死。 吴清丰铁青着脸，“事情本官都知晓了，只，你们确定是一定要和离么？ “本官的意思是，本官先派人申斥你们的夫家。 “若是他们愿意接纳孩子回来，是最好的，若冥顽不灵，无法转圜，本官再为你们主持和离？” 妇人们却摇头，“吴大人，我们昨夜里便想好了。 “他们嫌姑娘脏，我们不嫌的，都是身上掉下来的肉。 “三郎媳妇也答应我们，等我们把事情办妥，会给我们一份工，咱们往后带着姑娘自给自足，也无需看他们脸色。” 吴清丰闻言，说不震惊是假的。 即便是在京城，也极少有女子敢有这样的念头。 更何况是她们这样，一无所有的妇人。 不过，一想到林嫦儿答应会给她们一份工作，便又不那么奇怪了。 只是好奇，这主意，莫不是她想出来的。 吴清丰下意识看向林嫦儿。 林嫦儿被看的莫名其妙，等反应过来，忙摆手，“我可没有掺和他们和离的事。 “不过念她们往后生计艰难，所以才提供一份工给她们，叫她们不至于坐吃山空。” 吴清丰轻笑一声，“便是你怂恿的又如何？” 林嫦儿摇头，“那不是就是不是，还是要说清楚的。” 吴清丰摇摇头，“既然你们决心已定，本官便让师爷帮你们写几份和离书来。” 妇人们感恩戴德，磕头道谢。 林嫦儿趁势道：“先说好，吴大人是不忍你们骨肉分离受煎熬，还要受夫家折磨，这才大义为你们做主和离的。 “回头你们后悔了，可不关吴大人的事，还有你们的孩子，吴大人肯定会尽力帮你们去找。 “但并不是说，你们便只消等着，能不能找回来也是看运气的。” 其实今日不是她带了她们来县衙，这些妇人们可能连县衙在南在北都不晓得。 又或者，她们自己来找吴清丰的话，吴清丰也可以不见，又或者，劝返。 今日他答应的这般痛快，跟她肯定能是有些许关系的。 所以，她也得帮他扫除后患。 这类似的话，妇人们在顾家门前已经听过一次，眼下再听，也知道林嫦儿的用意。 忙道；“我们晓得的，吴大人大义，往后无论我们如何，都是不能怨吴大人的，只希望，上天垂怜，让我们的姑娘都能早些归家来。” 事情既说明白，吴清丰便让长随先带着妇人们去找师爷。 自己同林嫦儿坐着喝茶。 虽说都是老熟人了，只是突然就只剩两人独处，林嫦儿还是有些不适应。 见他眼下两团乌青，脸色也有些白，猜他昨夜必然没睡好。 “案子是急，但事情是做不完的，你家人又不在这边，还是要自己多晓得自己，该睡的时候就睡。” 吴清丰看着她，见她虽然面色如常，语气却难掩饰。 心下一喜，道：“嫦妹这是在关心我？” 第168章 既没格局，又容易坏事 林嫦儿一顿，这话似乎没毛病，可为什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好像有哪里不对。 她拧眉思索片刻，回他，“三哥可是宁海县的父母官，整个县的百姓都盼着你健康平安，多为百姓谋福祉呢！” 吴清丰见她有些懵懵，又急于解释的模样。 忍不住逗她，“这么说，嫦妹是在替全县的百姓关心我？” 林嫦儿一怔，觉得今天的脑子有点不好使了，歪头，“这有什么差别吗？” 他这样做事实的好官，确实不多了，有一个就得好好珍惜不是么？ 对吴清丰来说，差别自然是有的。 只是见她一脸不开窍的模样，也怕唐突了她，所以按下了内心那点蠢蠢欲动。 抬头看了看天色，“听裴叔说，刺身宴，你也放手了？” 林嫦儿点头，这话题，能聊，“这不是忙么，也不算全放手，术业有专攻么，考验刀工的事，有的是人在我之上。 “只是这蘸料汁，仍旧由我每天早上调好冰镇的。” 这也算是把“秘方”握在自己手里？ 吴清丰点了点头，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她的“生份”，道：“一会儿，吃过午食再回去？” 林嫦儿想了想，“成啊，不过我还得去一趟老梁那头，昨儿事多，我拜托他们去府城帮我跟陈名接头，不知道事情如何了。” 吴清丰笑道：“不急，我先派人过去看看他们几个都回来了没。” 那几个饕餮客，在府城也吃的开，既去了，许是多留两天，找找机会呢？ 林嫦儿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这样也好，若是还没回来，我也便不再跑这一趟。” 吴清丰“嗯”了声，“想吃什么？今儿我请。” 林嫦儿单手支腮想了想，“怕是不成，我带了那几个婶子来的，不能自己吃香的喝辣的，让她们饿着肚子。 “再则，传出去，也有损你的名声。” 吴清丰想说，那几个妇人的伙食他会安排，名声什么，他也不在意。 再说了，他们坦荡荡，旁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他知道林嫦儿一向是有主意的，便问：“那你，有什么想法么？” 林嫦儿仰着脑袋想了想，“不若，咱们自己在县衙做吧？你想吃什么？” 吴清丰：“……”好容易她来一回县衙，想让她歇上一回，她倒是自己给自己先安排上了。 只，也不等他说话，林嫦儿又自顾自说：“熬夜上火，不如炖个玉竹老鸭汤？ “烟，尘伤肺，前儿夜里村里都是烟，昨日你跑了一天马，又都是尘，再做个鸭血粉丝汤？ “另外，我车上还有一些鱼货，做一个蛤蜊煎蛋？再烤一条鱼？你觉得怎么样？” 吴清丰看着她，脑海里莫名有些憧憬，“你做主就好。” 林嫦儿点头，“成，那就这么办，我去买菜。” 林嫦儿说风就是雨，起身就要出门，吴清丰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县衙有采买，我再掏银子，叫他们去办即可。” 林嫦儿瞥了一下嘴，采买什么的最油水最多的差事了，她问：“你的采买靠谱吗？” 吴清丰笑出声，“是自己人。” 林嫦儿“哦”一声，那我没问题了。 吴清丰唤了另一个随从进来，简单吩咐了一声，随从领命退下。 林嫦儿忽又想到什么，说：“三哥，我若是想在村口那边办个小集市，可需要什么手续没？” 吴清丰道：“是什么样的集市？” 林嫦儿道：“临水村，大家伙都是下定决心要守的。”冷兵器时代，没有火药弹炮这样的大杀器，都是靠肉搏。 但是，林氏那锅老鼠屎，既没格局，又容易坏事，清理是必定要清理的。 可清理掉之后，村里不是少了许多人口么？ “林氏一族没法用，眼下村里少了许多人气，所以我想着，就是说，搞个集市先带动人气。 “大家都可以来摆，前期先免费，等形成规模，再由村上收取一点摊位费给，不拘是银钱或是物品。 “集市上的东西，有银钱的可以拿银钱买，没有银钱的就以物易物。 “像我这样经常往城里跑的，也可以带点城里的东西回去，或是粮油米面什么的，方便乡里。 “临水村要是能富裕起来，周边的村庄也会往我们这边靠，回头要是能并村，海防队也可以再扩建。” 虽然越富裕越危险，但富裕了，他们也更加有底气啊！ 吴清丰认真听着，觉得这想法妙啊！ 临海镇的集市不也是这般发展起来的，之前上面的意思是想有县衙接手管理。 若是由官府接管，自然是要大力发展的。 其实临海镇的地理条件并不是最优的，海岸线太短，码头也小。 临水村的话，沿河靠海，海岸线还比临海镇更长些。 只是把运河的终段挪到临水镇，是否有可行性还需要考虑。 但眼下，临水村以一村之力，驱逐海寇，打杀49人，生擒一人，缴获武器若干的事已经开始流传出去。 等上头收到卷宗，也会对这个地方重视起来，或许真的可行？ 吴清丰道：“一会儿我让县丞同你分说，不是什么麻烦事，你尽管去做。 “至于你担心的临水村壮年劳动力流失的，怕回头海寇大规模入侵的事。 “你且再等一等，等村里的事迹流传开来，不用你们主动吸纳，周边的村落也会自己想着法子往临水村靠。” 林嫦儿道：“理是这个理，但是呢，每个村都是会有那么一个，或者一群不着调的。” 就临水村，眼下虽是已经清理了一遍，不还是有些脑子拎不清的？ 吴清丰摇头，“嫦妹，水至清则无鱼，世间万事也不是非黑即白，你得接受瑕疵。” 林嫦儿撇嘴，她也知晓这个理，只是，麻烦事来的时候，还是会觉得糟心不是？ 罢了，未来的事未来再说，这时候内耗做什么，反正，将来并村，那也是以临水村为主的。 林嫦儿宽心下来，起身道：“走，去厨房，开小灶去。” 吴清丰颔首跟着起身，两人才出了门，长随突然小跑过来，看了一眼林嫦儿，欲言又止…… 第169章 三人成虎 林嫦儿心领神会，大约是她不能听的。 知趣说：“你若有事，找个人带我过去即可。” 吴清丰摆手，吩咐长随，“但说无妨。” 长随对着林嫦儿赔了个笑，“原本也是同姑娘有关，怕给姑娘添堵，适才才犹豫的。” 作了一揖，这才继续道：“县衙外有个叫杨翠花的妇人，求见三爷。”这长随昨日并没有跟着去临水村。 不过昨天几乎整个县衙的衙差都去了，他们都是见过杨翠花，且知道林嫦儿同杨翠花之间的恩怨。 所以通禀的时候，便多了一嘴。 林嫦儿闻言，轻笑道：“原是如此，我同她如今各走各的道，只消她还清欠我银钱，被没事舞到我面前找不痛快，我也懒得去找她的不痛快。” 长随又拜了一拜，“是小的多虑了。” 林嫦儿笑笑，转向吴清丰，“三哥先去看看她又在作什么妖？” 吴清丰撩起眼睫，“不去！” 林嫦儿：“……” 吴清丰道：“她当县衙是什么地方，当本官是什么人？若有冤屈，大可以击鼓鸣冤。” 私下求见，还以为他们之间有多大的交情似得。 林嫦儿闻言，点头笑说：“那就晾着她？” 吴清丰点头，“晾着。” “小的明白了！”长随作揖退下。 林嫦儿先回了一趟驴车，趁着没人看见，从空间里拿出一桶海货。 这才同吴清丰去厨房，大厨让了一口锅给两人。 林嫦儿掌厨，吴清丰打下手，洗菜切菜烧火，两人虽是第一次搭伙，却十分的默契，仿佛已经做了千百遍一般。 厨房这边，帮工们亲眼见着丰神俊逸的县太爷没一点架子，洗手做羹汤，差点惊掉下巴。 便是连外头的衙差们听说之后，都结伴到厨房外探头探脑一看究竟。 “啧啧啧，没想到咱们县太爷，也有这么烟火气的一面。” “你这说的什么话，咱们县太爷也是人，又不是神仙。” “嘻嘻嘻，说那些虚的做什么，只有我觉得牢房里关着那伙人可恶么？要不是他们，县太爷早早将林姑娘接来县衙，说不准……” 说话的衙差对着同伴挤眉弄眼，见他们榆木脑袋转不过来，还伸手两个大拇指勾了勾，意思明显。 完了又径自扼腕，“若是那样，保不齐，咱们也早就沾县太爷的光，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了。” 一旁的衙差没忍住拍了一下他脑袋，“你完了，你嫌弃刘厨做的饭不好吃，回头有你受的……” 探头探脑凑热闹的衙差们哄笑起来。 被打趣的衙差忙“嘘”了一声，“轻点声轻点声，刘厨的关爱实在是消受不起。” 县衙做饭的厨子姓刘，北方来的，宁海县地处南边。 衙差们都是当地人，所以一直吃不惯县衙的菜。 偏偏这刘厨又特别热情，你不好意思浪费吧，他以为你不好意思多吃，所以每次给衙差们打饭的时候，都是给的足足的。 时间久了，刘厨自己也发现点端倪。 可人往往就是有那么点逆反心理，你不喜欢，肯定能是你还没感受到我的好。 那能怎么办，多吃点，习惯了，就喜欢了…… 别说，久而久之，衙差们还真就麻木了习惯了。 但是突然头一天，出现了另外一个选项，那肯定就是另一番景象。 外面的热闹与里头忙碌的人们无关。 林嫦儿一心都扑在做菜上，玉竹老鸭先煲在小炉子上，再煎鱼，之后煎了几人份的蛤蜊煎蛋，鸭血粉丝汤就比较简单一些。 至于叶子菜，刘厨那边有做，林嫦儿便偷了个懒。 不过她也没白吃别人的习惯，加上，吴清丰毕竟是这县衙的头儿。 她也得帮他收买人心，所以，特意多拿了些鱼跟蛤蜊还有贝壳进来。 多做了烤鱼，跟海鲜大咖。 等到开饭时间，衙差们早早来到饭堂排队，看到色泽鲜亮的烤鱼跟跟品类吩咐的海鲜，就知道肯定是林嫦儿给做的。 县衙人不少，东西有限，所以是烤鱼跟海鲜都是围桌，每桌上一份。 衙差们也不嫌少，只能吃到多少，全看手速。 几个跟吴清丰混熟了的衙差，没在饭堂里见着吴清丰跟林嫦儿，深觉遗憾。 又开始打趣他们县太爷，“啧啧啧，县太爷来咱们这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避着咱们用饭。莫不是怕咱们吃相不好，吓着林姑娘。” “哈哈，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说什么瞎话呢！林姑娘那可是敢一把柴刀就上去跟海寇拼命的人，哪有这么容易被吓到。” “那不一样，人本事再大，也还是个小姑娘不是，小姑娘，都是矜持的，尤其是在那啥面前。” 这时，隔壁桌忽的传来“啪”的一声重响。 几个说话的衙差猛地一惊，下意识朝那边看去，就见是李县丞，摔了筷子，这会儿正黑着脸看着他们。 见他们看过去，李县丞薄唇一张一合，语气凌厉，“平日里说些荤话无伤大雅，也没人拘束你们。 “今儿也没见你们喝了马尿，怎的一个个的先上头编排起上峰跟无辜妇人来了？ “三人成虎，虽则吴县令清丰朗月，林姑娘巾帼不让须眉，凡有所往，皆为民生，你们可知，自己刚刚那些胡话，若是传扬出去，会给吴大人跟林姑娘的名声造成多大的影响吗？” 尤其是，林姑娘，还是新寡，即便临水村大多数人都受过她的恩惠，但人心，从来难测。 吴大人自来到这里，一心为民生奔走，甚至亲自涉险，出身显赫又肯在基层干实事的好官属实难得，前途必定一片光明。 不怪他反应这般大，就适才那番议论，说是玩笑，但将来难保会成为政敌攻击他的论点。 刚刚说话的几个衙差，瞬时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想说他们不是这个意思，吴大人跟林姑娘，他们欢喜都来不及，怎么会去诋毁他们，这不是嘴贱么就，想着都是自己人，才打打趣，谁都没想到那一层。 几个汉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只得向朱主薄求救。 朱主薄早已经习惯擦屁股的活，跟李县丞两人一直都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适时调和说：“想来兄弟们不是这个意思。训斥过了，他们便记住了。” 说罢朝几个衙差道：“往后什么玩笑能开，什么玩笑不能开心里都有数了吗？” 衙差们忙不迭点，应的大声，“有数了，有数了。” 又换了副干净的筷子递给李县丞，“你也消消气！” 第170章 杨翠花要和离 事情传到吴清丰耳里的时候，他跟林嫦儿还在后院用饭。 长随面色凝重，吴清丰却只是轻笑一声，“你去转告李县丞，我承他的情了，至于下面的人，便无需再提醒了。” 长随作揖退下，临走时，又意味不明的看了林嫦儿一眼。 林嫦儿发现了，有些莫名，“外头出了什么事？” 吴清丰盛了一碗老鸭汤给她，“无事。” 林嫦儿自然不信，但他不说，她也不勉强，“给你煲的汤，无需管我。” 吴清丰笑道：“你掌厨这般辛苦，自然得多喝一点。” 林嫦儿摆摆手，“习惯了，也没什么的。” 身体力行，给他盛了满满一碗老鸭汤，还夹了一只鸭腿，“今日时间短了点，你何时休沐？改日我早些放在炉子上慢慢煨，炖的烂烂的，更好吃。” 吴清丰弯了弯眉眼，“再过三日。”其实骑马过去，也就半个多时辰的路程，不过，今日李县丞倒是提醒了他。 虽则他有意于她，却也不能陷她于不利之中。 加上，她对情爱一事，似乎并不开窍，所以，只能徐徐图之。 希望在调任之前，她能开窍。 林嫦儿并不知道他是这么想的，只觉得他连着辛苦了两日，该好好补补。 所以，时不时往他小碟子上添菜，在碟子上堆了一座小山出来，直叫吴清丰哭笑不得。 再反观她自己，反而辛苦小半日，只吃了没多少。 吴清丰心下无奈，又盛情难却，只得受了，又悄悄吩咐长随去宁海县老字号的点心铺子买了几盒女孩子爱吃的糕点，直接给送到驴车上去。 林嫦儿事情多，用完饭，小坐了一会儿便要回临水村。 吴清丰亲自送她上驴车，跟她一道来的几个妇人也是县衙安排的午饭，见着吴清丰，难免又是一通感谢。 吴清丰摆摆手，“回去好好过日子，莫辜负了嫦妹一番好意才是。” 妇人们红着眼，只道一辈子记得林姑娘跟吴大人的情。 林嫦儿最见不得这场面，“好日子还在前头日，别把福气哭没了，回去还有好多事，要谢吴大人往后也有的是机会，上车吧！” 几个妇人这才又拜别吴清丰。 “走了！”林嫦儿最后一个上驴车，正准备出发。 忽听有人喊了声，“吴大人，可算见着你了！” 这声音，林嫦儿熟啊，杨翠花来着…… 等她寻声看过去，可不就是杨翠花。 只见她火急火燎的跑过来，手里还拿着张东西，不知道是状纸还是别的什么。 吴清丰按了按眉心，给林嫦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走。 林嫦儿却不着急了，既然赶上趟了，自然要看看，这货又要作什么妖的。 杨翠花上午没见着吴清丰，便一直在县衙周围转悠，原先都要放弃了，正好看到林嫦儿的驴车被牵出来。 就躲在一旁听了一会儿。 趁着这会儿功夫，一溜烟跑到吴清丰跟前跪下，“吴大人，民妇要与林厚德和离，请吴大人为民妇做主。” 吴清丰狠狠拧眉，这是拿他当什么了，一个个都来找他和离？ “杨氏，你同林厚德夫妻和睦，并无龃龉，本官无法为你做主。”且，昨日他为林氏妇人们做主的时候，她没提出来，今日才来找他。 想来是因为林大山涉嫌谋杀未遂，即便不用流放也是要收监，她当时没想到，事后又想起自己还有个女儿来，想给女儿避祸。 他猜的没错，衙差押解林氏族人出村的时候杨翠花也在场，听到有人要报复她的一双儿女，才想起来她自己因为检举免除刑罚，但她闺女未必。 所以她连夜去镇上找到林自溪跟韩越，将村里发生的事给两人说了，让两人想办法。 韩越当时便直呼她“糊涂”，林自溪也哭骂她不该将族里的秘辛抖出去。 杨翠花这才觉得自己确实冲动了一些，但当时的情况，即便她不把这件事抖出去。 林氏族人也会把被驱逐出村的仇记在他们一家身上，他们能有好日子过吗？ 最后还是韩越听她说吴县令主动让林氏几家无辜妇人和离，免受牵连的事之后，让她今儿赶早来跟当家的言明利害，跟她和离。 又怕衙差找上门抓林自溪，让她去了乡下亲戚家先躲两天，等杨翠花跟林厚德和离的事儿办妥了，将她摘出来了，再回来。 林大山这个儿子已经指望不上了，杨翠花自然不可能再让唯一能给她养老的女儿再出事。 眼下，家里不仅又没了男丁，家财又全被抄没了，连房子都要拿出来抵债。 韩越这个秀才女婿，是她林自溪最后的指望，故而，母女俩都不用通气。 韩越如何说，她们便如何做。 可，她确实一早就来了，但今日县衙却推迟了上衙时间。 之后，人倒是来了，衙差们也替她通传了，可人家吴大人不见她，这才拖到这个时候。 不过吴清丰虽然猜到了她的心思，但她并不认为吴清丰的说法正确。 她道：“县太爷有所不知，我同家里那口子，只是在外人面前续着体面，实则早已没了感情，又因为林厚德的威压，小妇人也一直不敢提和离，这才一直委屈求全。 “如今，林氏全族，最轻的也是流放，小妇人往后也不必仰人鼻息，这才来求青天大老爷为小妇人做主和离。” 林嫦儿坐在车辕上，“哦”了声，“是吗，我怎么记得，之前来我家里打砸的时候，你们一家子感情好的很呢！” 杨翠花心说，还不都是你这个搅家精闹得。 但凡你乖乖听话，这会儿，我们家也都好好的，哪能是现在这般凄惨光景…… 第171章 报应不爽 只心里这么抱怨，面上却是不敢这么说的。 毕竟，杨翠花再瞎，也能看出来，县太爷对林嫦儿这个小贱人，可不是他们早前认为的，受人之托，顺带照拂一下的情谊。 这个时候找她的不痛快，除非她不想把大妮子摘出来了。 杨翠花后槽牙咬的咯咯作响，面上还得跟林嫦儿说好话。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嫦儿你也知道，咱们乡野人家，家里要怎么，还不是当家的说了算？ “我也不瞒你，你家那些家财，我是一文钱也不曾过手，都是林厚德捏在手里。 “那些事儿，我一个妇人人家，我能想的出来么？” 林嫦儿暗笑，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信她才怪。 林嫦儿道：“这话可不能乱说，整个村谁不知道你们夫妻平日里连个口角都没。 “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你主动检举林氏家族，吴大人不是按例免了你的刑罚么？如今又把所有恶名推至林厚德身上，该不是又有什么新的盘算吧？ “再说了，即便那些钱都是把在林厚德手里的，你跟你的一双儿女，平日里难道不曾花销？” 吴清丰也道：“本官昨日为那些妇人做主和离，是因为她们既不曾参与，又被蒙蔽凄苦多年，本官这才网开一面。 “但你两者皆不占，且并无冤情，你若要和离，自行同你夫君商议，届时再拿和离书到官府备案便是。” 说罢，摆摆手，示意她离开。 杨翠花这辈子是泼辣惯了的，只真遇上硬茬她也不敢随意撒泼，即便再不甘心，也只能先行离开。 等她走远，林嫦儿跟吴清丰相视一笑。 末了，她道：“走了！” 吴清丰“嗯”一声，目送她离开。 杨翠花和离的事儿又闹了些时日，消息传回临水村，大家也只当听个笑话。 最后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还是叫她和离成功，便让林自溪跟了她，免于流行。 林嫦儿听说消息是还有些意外，只很快，吴清丰便让人给她送来一份誊写的和离书副本。 原是双方约定，由杨翠花跟林自溪承担所欠林嫦儿的所有债务，林厚德这才松了口。 不过，杨翠花脑子活络，跟林厚德和离当天，就同林自溪还有韩越去往省城，企图来个逃遁。 只，人还没出城门，便叫衙差给扣下了。 吴清丰也没怎么为难他们，什么时候还清债务，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宁海县。 韩越气不过，企图利用舆论给他施压，在外头造谣他沉迷女色，偏帮偏信，欺压百姓。 呼吁宁海县学子联名上书抵制他。 吴清丰连他面都没见，直接找到学政，痛斥韩越种种下作行为，趋炎附势，欺凌孤女，勾搭寡妇，私德败坏。 最后，这场闹剧，以韩越被赶出书院，剥夺功名，终身不得再考落下帷幕。 韩越不能再考功名，瞬时失去了价值。 他养尊处优惯了，真真正正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但除了一张脸还能看，再无他用。 杨翠花看他越发的不顺眼，母女俩如今跟韩越几乎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三人又没什么赚钱的营生，很快坐吃山空，卖了镇上的房子，回临水村韩家来。 人还没进村呢，就先被巡逻的汉子给拦下了。 当即有人通知林嫦儿过去要债。 三人卖掉镇上小院还没捂热的银子，不情不愿的还给了林嫦儿。 林嫦儿是个实诚人，当着他们的面，在小本本上记录，某年某月某日，于村口，还银80两之后扬长而去。 林厚德一家原本就是要被赶出村的，等林嫦儿收完债。 巡逻的汉子们便让他们离开，三人如何肯走。 韩越说：“林家被驱逐，关我韩家什么事？” 林自溪说：“我已嫁做韩家妇，跟林家早脱离了关系，村上不是还有好多户林家的和离妇？” 杨翠花帮腔，“就是，凭啥他们待的我们不能待？” 奈何汉子们软硬不吃，来来回回一句话，“林家的女婿也是林家人，村子里不收。” 有韩家人出来说情，汉子们只一个眼神，“要么当你们韩家没出过这个人，要么你们韩家也整整齐齐跟他们走。” 韩家人便再也不敢说什么了，就连韩越的父母也躲在人后当鸵鸟。 韩越跟杨翠花母女最后不情不愿的离开。 后头这些事都是去看热闹的妇人回去同林嫦儿说的。 韩越被禁考之后，之前在村里那些荒唐事就跟大风吹过一样，传到每个人的耳里。 虽是乡野人家，但也知晓礼义廉耻，对这种人，自然也看不上。 再加上，之前还有他跟林嫦儿的恩怨在，大家对他的感观更差。 如今，看他们灰溜溜的被赶出村。 各个都觉得好似替林嫦儿出了口恶气，就跟过年一般开心。 整个顾家后院，都是欢快的笑声。 “我说啊，做人，还是实诚点的好，看林家，韩家，不就招报应了么？” “那是他们活该，好好的人不做，做人渣，咱们嫦丫头是他们能随便欺负的吗？” “就是，叫他们从前欺负嫦儿欺负的欢快，现在尝到好果子了吧！咱们嫦儿也是有靠山的。” “谁说不是呢！这就叫恶有恶报，往后他们三个人凑一起过日子，有的闹腾呢！” “那也是臭味相投，就说那韩越，当初要不是见异思迁，感恩图报娶了咱们嫦儿，这会儿那不得掉进福窝窝里去了？” “呸……什么玩意儿？就他？一个脏东西，还配咱们嫦儿，癞蛤蟆装青蛙，长得丑玩的花。” “哈哈哈……” 林嫦儿在前院都能听到笑声。 同住一村的韩家也很直观的感受到了大家伙遇上他们家时态度的变化。 从前，都是客客气气的问候，什么未来状元郎，家里需要劳力的时候，只消喊一声，左邻右舍，个顶个的抢在前头。 如今，别说帮忙了，便是路上遇见他们都像是见了什么脏东西，躲的远远的。 左邻右舍更是看到他们路过，便关院门。 韩家人自然知晓这其中缘由，同姓的本家，越发的看不上韩越的父母兄弟。 连自家人都暗暗孤立韩越家，他家里的日子越发的不好过。 终于在某天清晨，有巡逻的汉子看到韩越的父母兄弟迎着晨露，挎着包袱出村，像是投奔外地的亲戚去了。 韩姓一支的其他人这才又觉得能抬起头来…… 第172章 办小集 这些事，林嫦儿都没有关注。 这些日子，她整个都忙的像个陀螺。 陈名那边是隔了几天才传来的消息，不仅帮她介绍了两家酒楼海货采买的生意，之后还特意跑了一趟宁海县跟林嫦儿见了一面，双方又谈下了府城红糖的售卖权，签订了约书。 还表示将来临水村若是有困难，自己也愿意出一份力。 林嫦儿眼下一门心思搞钱海防队搞装备，自然没拒绝，但心里却隐约有了一些猜测，朝廷大约并没有出兵剿寇的意思。 否则，陈名便该是另一番说辞。 但他这般立场，也能说明，陈知府是支持民众自发抵抗的，如此，也方便他们之后行事。 野生甘蔗数量有限，红糖还没开始规模生产，已经有两地分销商同她签订约书。 眼下再种甘蔗自然是来不及，所以林嫦儿跟裴四海，白少安商议之后，先从外地采买甘蔗回来榨糖。 吴清丰是官，原本就忙，生意上的事也不方便出面，所以他那头也是有裴四海出面，平日里生意上的事，林嫦儿都没找他。 白老太太跟白少安都已经到临水村就位，六子接替吴清丰做海防队的武教习，白少安接手一群娃娃教他们读书认字，白老太太负责教一众妇人们防身术。 三人皆暂住顾家。 周海帮林嫦儿找了风水先生看好日子准备起新屋，祖孙俩也在隔壁买了块地，打算到时候两家一道起新房。 吴清丰闻讯，也挨着林嫦儿买了块地。 老梁几个得到消息，也跟风在附近买了地。 陈名得到消息晚，但也跟着凑了个热闹。 临水村赤字多年的财政终于扭转，周海捧着几封银子，恁大个的汉子，手都是抖的。 随后，便来找林嫦儿商议给海防队添装备的事。 上回他们收缴了50多把刀具，都叫县衙给带走了，吴清丰之后送过来同等数量的大刀，奖励给当夜抗敌的海防队的汉子们。 但经过上一回海寇入侵的事之后，村上不少汉子都自发加入海防队，如今海防队光是汉子便有200人之多，50几把大刀，杯水车薪，完全不解渴。 只是临水村的地皮并不值钱，所以，买地的收入并不足以买那么多的武器。 周海听林嫦儿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的光瞬间就暗下去了。 林嫦儿摇摇头，安慰他，“海叔，这么多武器，原本也不是咱们想买就能买的，还得上头批准才行。 “再说了，咱们海防队的兄弟们各有所长，有人擅长近战，有人擅长侦查，还有人擅长远攻。 “咱们不妨先把兄弟们按各自所长归类，回头再采买武器，吴大人跟陈知府都是支持咱们的，会帮咱们一起想办法。 “当然，银钱上的事，你也不用太操心，我这边虽然每日花销大，但进项也不少，我会想办法。” 周海知道林嫦儿靠谱，但林嫦儿的钱也是辛辛苦苦赚的呀，“你这丫头，也不能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不然咱们再买些地出去？” 林嫦儿摆手，“海叔，咱们的地就这么多。”卖地终归不是长远之计。 周海知道自己大约是出了个馊主意，挠了挠脑袋，“成，那叔便不多说了，你想到法子，同叔说就是了。” 林嫦儿笑笑，“我倒真有个主意，之前同吴大人提道过，在咱们村口开个小集。 “起初可能会艰难些，但眼下咱们村不是打海寇出名了么，隔壁几个村的不还时不时要跑来咱们这里看看？ “咱们先试着做起来，就算其他村的人不来，也可以方便大家伙不是？假若能成规模，咱们就收点管理费，三五文钱，也不消多，但都是进项。” 经商周海是不懂的，但林嫦儿说行，那肯定是行。 周海拍拍胸脯，“你就说，叔该如何做吧！” 林嫦儿笑道：“眼下也不用怎么，初期嘛，每日排两三个兄弟去那边维持秩序就行。 “再将这事儿传将下去，让大家都参与进来。” 虽然是小打小闹，但林嫦儿还是图个吉利，让周海找了先生看了个日子。 到了那日，早早顾家兄弟还有几个小子们去到村口大树下，支起了摊子 有林嫦儿从外头采买回来的米面，也有小鱼仔，小虾米，红糖麻花，雪花条，绿豆饼，芝麻糖，叮叮糖，芝麻杆，这些林嫦儿镇上铺子里卖的小零嘴，另外顾大娘经过这么些日子的揣摩，豆腐豆花也已经研究出门道。 所以，第一天的小集市，顾家便出了三个摊，一个卖豆花，由顾二嫂跟顾小满负责，顾二嫂不会说话，顾小满是嘴替，小家伙虽然年纪小，但算术学的极好，跟林嫦儿久了，嘴皮子也利索的很。 顾大郎跟顾二郎负责卖零嘴，兄弟俩嘴笨，但都是一脸忠厚样，倒也不赶客。 顾大娘自己带着顾小鹿支的米面摊，周易跟顾家的小子姑娘们待久了，天天跟在顾小鹿身后当小尾巴，顾小鹿帮着来卖货，他也让周三嫂从家里搬了条小凳子坐一旁守摊子。 另外还有在顾家帮忙的妇人们，听了林嫦儿说了小集市之后，也跟着出了几个摊。 有的是卖家里的土豆红薯，有的则卖拿手的小吃，烤糍粑，炸油果，馄饨包子什么。 当然，还有许多人是不看好，所以暂且观望。 集市开到家门口，村民们也新奇的很，一大早听到吆喝叫卖声，便过来凑热闹。 听顾大娘说没有银钱可以拿东西换，麦子或是豆类都可以，还有其他一些干货，菌菇，木耳，金银花等等…… 起初村民们还不信，直到有个胆大的大娘，拿了两斤麦子换走一斤大米。 村民们开始竞相奔走，很快，小集上便热闹起来。 其他卖吃食的摊位也同顾家一样，可以用东西换，最后再拿换来的东西去顾家交换，左右都不会烂在手上。 加上如今整个村子有三分之一的人都在林嫦儿那里做工，兜里也有了闲钱。 也愿意过过嘴瘾，所以摊子虽然不多，但也热热闹闹的，到了晌午，便传到了临村去…… 第173章 送被拐少女回家 顾二嫂的豆花摊子最早收摊，料足足的豆花，加了酱油咸菜还滴了香油，只卖3文一碗，若有喜欢甜口的也可以选加糖。 买两碗还能便宜1文。 海防队的汉子们从早练下来，便赶过来捧场，3文钱放在之前，他们自然是舍不得的。 但如今，大家都有了稳定收入，口袋里渐渐攒下了银钱。 且这豆花放在城里可至少要再贵上两文，加上，他们在顾家做搬工，都是吃过顾家的东西，味道有保障。 给的分量也大，买一碗带回去，可以叫家里小孩婆娘都吃上。 有舍得的，便自带两个碗，买了带回家。 大都是买一碗，还有手头实在紧的，也有兄弟俩拼一碗的。 顾二嫂遇上两人要一碗的，便同顾小满比划一番，小小的人儿兢兢业业的转述母亲的意思，“我娘说了，你们拿两个碗来，一人给你们打半碗，合起来还是一碗。” 那感情好啊，这会儿吃豆花，豆花里的小菜还可以留下来佐饭。 拼单的兄弟俩自然高兴的紧，问他，“真能这样？” 顾小满仰着小脑袋，包子脸肉嘟嘟的，“我娘说了，婶婶办小集，本来就是为了方便乡亲们，不是为了赚银子的。” 跟着又有人打趣他，“不赚银子，你婶婶费这么多心力做什么呀？” 顾小满叹了口气，他年纪还小，很多话还听不太懂，但知道婶婶做的肯定是对的。 但他听不懂就没法同旁人解释，但小小的人儿，偏不认，只叹了口气说：“反正是为了村子好的，跟你说了也不懂。”毕竟，他自己都没听懂呢！ 汉子们见被一个小娃娃嫌弃了，也不恼，反而热情更甚。 “你这么说，我原本不想喝的，也得喝上一碗了，来，收铜板，可别数错了。” 顾小满咧着嘴数铜板，一整个小财迷的模样，“您可就放心吧，我的算术可是我婶婶教的，我婶婶还夸过我呢！” 惹的摊子前一阵哄笑。 顾二嫂看着儿子小大人似得镇场子，心里也是欢喜的不行，脸上的笑容更加柔和。 豆花在吃食里面不算什么便宜单品，所以林嫦儿没让顾母准备太多。 汉子们又给力，一大桶豆花，很快就卖完了。 有人听到说好喝再赶来，已经晚了。 只剩空空的桶，跟顾二嫂歉意的笑容，还有数着铜板的小儿嗓音清亮，“咱们明天还出摊，您赶早来哦！一定能喝上。” 母子俩收了摊，就去隔壁零嘴摊上帮忙。 这会儿，顾四郎小金鱼几个也下了早练过来了，顾大郎跟顾二郎最笨，不会吆喝，小金鱼便又干起了老本行。 “香脆的麻花还有雪花条，鲜辣好吃的小鱼仔，软绵香甜的绿豆糕便宜卖嘞……” 徐棍儿跟着附和，“走过路过，都来看一看呦，免费品尝，不好吃不要钱嘞……” 顾四郎跟周礼也跟着吆喝，“都来看一看，瞧一瞧嘞，城里才能买到的零嘴，咱们现在也有了……” 叔侄几个，一边吆喝，一边问隔壁摊子借来菜刀，每种零嘴，都拿了一些切成小段放至油纸上，“零嘴免费品尝喽！” 早有小童围在摊前观望，奈何两袋空空，祭不了五脏庙。 听到喊话，立马往摊前挤过去，“真的不要钱吗？” 小金鱼人小胆大，正儿八经说：“试吃品不要钱，但是你们不能抢，不能挤，一个一个来，吃完了，要帮我们宣传，告诉大家说好吃。” 小童们见有这好事，立马乖乖按照小金鱼的要求排起长队。 起初还有家长认为是骗局，悄悄的把自家孩子拉走，有拗不过的，只能在一旁观望，准备随时上去理论。 没成想，小童们领到小零嘴之后，顾家人压根没有为难。 领到小零嘴的小童们各个开心的眼睛眯成条缝，嘴上咧咧好吃，脸上都是满足且陶醉的表情，有懂事的，还不忘留点碎末给父母尝。 这时候，早前把孩子拎走的家长心里十分后悔，看到摊子上，试吃的油纸上又上了货，忙让自家孩子去排队。 有家长听孩子们说好吃，便也随同孩子去摊上尝了尝，问了价格，确实比城里要便宜，还能以物易物，当即便领着孩子回家秤东西来换。 林嫦儿今日去县城送货，赶巧听说吴清丰带人找回来几个之前被拐卖的女娃，有三个临水村的，还有几个是附近村庄的。 便主动帮忙载人，正好，之前问县衙审批的武器也批下来了。 去铁匠铺拿了武器，吴清丰又点了四个衙差，便一同往临水村来。 临水村是第一站，他们到的时候，邻村的人才闻讯过来，村口正热闹的很。 吴清丰骑着白马，听着大树下吆喝，讨价声，丝毫不觉聒噪，好似这里本该如此，海晏河清，百姓富足。 临水村的百姓，如今都是认得他的。 远远见白马同驴车过来，就认了出来，“吴县令，是吴县令来了……” 来闲逛的村民，不约而同迎上来，摆摊的走不开，也远远注视着他。 等他说明来意，村民们瞬时又沸腾起来，“找到三个咱们村的女娃了，太好了，吴大人真是青天大老爷！” “也不知道是谁家女娃这么幸运，三娃子，快，快去喊你婶子过来，许就是他们家的呢！” “不用喊，我家妹妹我认得，要是，我直接给领回去就是了。” 人们议论着，翘首以盼。 林嫦儿撩起车帘，“二妮，菊花，小梅，到家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三个年纪相仿的女娃怯生生从驴车里探出脑袋来。 “二妮子……”当即有老妇人扑到驴车上，跟那名唤二妮的女娃抱头痛哭。 “菊花，娘的菊花！”接着又有妇人从人群里挤进来，边哭边喊。 突然重逢的喜悦，感染着现场每一个人，围观的人们默默红了眼眶。 只是等到二妮跟菊花被家人领走，也不见小梅的家人来认她。 小姑娘年约十四五岁模样，委委屈屈的站在车前，一会儿回头看看林嫦儿，一会儿又扭头看看吴清丰，整个有些不知所措。 林嫦儿也疑惑的很，照吴清丰所言，小梅被拐卖的时候8岁，已经有了记忆，明确记得自己是临水村人氏，至于父母姓名，就比较普通，是那种一个村也能重名至少三五个的。 林嫦儿当时也没多想，可他们已经在村口待了这么些时候，有女娃被送回来的消息应该传遍整个村了，她的父母也早该收到消息了，怎么就是没人来认领？ 第174章 铁石心肠 吴清丰还要赶去下一个村庄送女孩们回家，因着县衙里都是男子，所以之前便说好了让林嫦儿帮忙一道过去。 眼下小梅的家人一直不现身，林嫦儿只得让人找了周海过来闻讯。 正好接收武器，武器在官府都是有备案的，原本上回奖励下来的那许多大刀已经是破例。 这回送过来的这批便需要统一管理，需要用时，再去领取。 虽然购买这批武器的银钱大头是林嫦儿出资的，但周海是里正，交由他管理最没争议，林嫦儿也没意见。 周海听到消息匆匆忙忙从家里赶过来，到的时候，脑门上挂满豆大的汗珠。 听了小梅的情况，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还找了几个村里的老翁来再三确认，这才确定说：“好像是牛大头家那个闺女。” 林嫦儿一听，欢喜道：“叔认得就最好了，吴大人还要赶往下一个村，小梅就麻烦里正叔送回家去。” 周海却面露难色，“嫦丫头你有所不知。” 林嫦儿：“……”怎么的？还有别的故事？ 周海道：“牛大头跟他媳妇就只这么一个闺女，当年闺女被拐之后，他媳妇思女心切，不消半年就病死了。 “牛大头接连遭受打击，人就疯了，整日在山里面转，说是要找女儿，之后有个大雨天，从崖壁上摔下来，也去了……” “爹，娘……”牛小梅听了这话，眼泪大颗大颗滚落，抽噎着，整个人都跟着颤起来。 林嫦儿看的心里难受，麻绳专挑苦命的割，老天爷不劈死林家那些作孽的，光记得为难这些老实人了。 牛家也是两极分化，有不要女娃回来的，也有心心念念为了找回女娃付出生命的。 林嫦儿心下感慨，一时觉得闷闷的，说不上话来。 而小梅的去处也成了问题，小姑娘离家多年，牛家那些人也不见得是心思单纯的。 林嫦儿同吴清丰商量，干脆先将牛小梅带上，先把其他几个女孩送回家再来商议牛小梅的去留。 小金鱼跟顾小鹿早就等在人群外，见林嫦儿办完这边的事又要离开，才从人群里钻进来。 小金鱼先开的口，“娘回来吃午饭吗？大伯娘说中午做您爱吃的土豆饭。” 顾小鹿跟上话，“阿奶前阵子琢磨的腌菜也好吃了，早上我跟哥哥尝过了，可爽口了，阿奶说就腌了一点点，等着娘回来吃呢！娘还出去的话要早点回来哦！” 顾母跟顾二嫂包了两包零嘴过来，“不用赶时间，回头娘把饭菜给你温锅里，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吃，这些带路上垫垫肚子。” 林嫦儿揉揉两个孩子的脑袋，接过两包零嘴，顺手递了一包给衙差们去分，另一包给了驴车上的几个女娃，“好，我记得了。” 又朝两个孩子道：“我会早些回来的，你们乖乖的。” 两个孩子“嗯嗯”点头，乖乖的站到顾母身侧。 至于那几个大孩子，一直都留在摊前照应，只在林嫦儿遥遥看过去的时候，朝她招招手，表示自己也看到她了。 林嫦儿没再多留，驾着驴车跟吴清丰去了周家村。 驴车上有两个女娃就是周家村人士，两村不过相隔5里地，驾车过去，一刻钟左右时间便到了。 有衙差早早去了周家村报信，以至他们到的时候，周家村丢了女娃的人家都已经聚集在村口等着了。 见到两个女娃下车，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找到女娃的人家抱头痛哭，没找着的则夫妻相拥而泣。 林嫦儿在后世时便极为厌恶人贩子，眼下见到这般景象，心里更加难受，脑海里也有个计划开始酝酿。 剩下的那个女娃是小河村人士，距离周家村10地左右路程。 再启程时，吴清丰见林嫦儿有点恹恹的，兴致不高，原本他是骑着马走在驴车前头的。 拉了拉缰绳，让马儿缓步，等林嫦儿驾车同他并驱，扭头问她，“跑会儿马？” 林嫦儿抬头，先是一愣，再看他坐下通体雪白的马驹，心里也有些痒。 只是，“我不会。” 吴清丰朝她伸出手，“有我。” 林嫦儿看了看他，到底是抓住他的手，借着他的力道跃上马背，在吴清丰身后的位置上坐下。 “坐稳了？”吴清丰扭头过来。 林嫦儿点头，耳边闻得“驾”一声，吴清丰一夹马肚，马儿便疾驰出去。 “啊……”林嫦儿尖叫一声，双手在空中一通乱舞，慌乱中男人大掌握住她的，圈住自己的腰身，声音低沉，“抓好。” 林嫦儿：“……”扶手？不对，扶腰？哦，真皮的，手感还不错。 不过，她忽的又皱眉，他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林嫦儿在脑海里过了一场大戏，跟着自顾摇头，不至于不至于。 而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吴清丰唇角隐晦的勾了勾，今天带来公干的衙差都是他的心腹，不用担心会传扬出去，所以刻意任性一回。 一口气跑出三五里路，吴清丰才拉了拉缰绳放慢速度。 林嫦儿吹了一路的风，心情也畅快了些，见他突然放慢速度，还有些不解，“怎么？” 马儿踢他踢他缓步前行，男人的声音低沉有力，“嫦妹，阳光照到的地方还有黑影，我们都只是凡人。” 安慰她？林嫦儿挑眉，“我知道，正因为是凡人，才割舍不下七情六欲，见不得人间疾苦，虽然，我一直觉得，自己铁石心肠。” 吴清丰笑着回头，“你，铁石心肠？” 林嫦儿抬眸的一瞬，对上他的视线，眸光猛地一滞，跟着她又似反应过来什么，收回圈着他腰身的手，紧紧扣住马鞍，很肯定的点头。 第175章 好一个铁石心肠的散财童子 她可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好人，以心换心罢了，人对她好三分，她还人七分。 人若欺她辱她，她必同样还之。 无论是在后世，还是来到这里之后，她的行事准则一惯如此。 吴清丰扭头，见她似有所感，知晓道理她都懂，也知晓，她自来不会自困，没再多言。 只慢悠悠的带她又往前走了段路，被落在后头的驴车也追了上来。 又行了约摸一刻钟，便到了小河村。 报信的衙差早便到了，这会儿由里正陪着等在村口。 泥路窄小，将驴车，马匹拴在大树下，一行人由里正带着往女娃家去。 那女娃叫春花，被拐走的时候8岁，已经记事，虽是已经过去七年，但这些年，小河村变化不大。 进了村之后，便慢慢记起回家的路。 许是因为马上能见到家人了，春花性子也活泼起来。 走在最前头，指指前方的山，“那是后山，我家就住在山脚的小山坡上。 “小时候我哥哥常常带我去摘野果打麻雀哩，又指指绕着村子往下走的溪流，那叫双溪，我以前还在里面摸过河蚌抓过鱼。” 里正微笑颔首，“这可是咱们村的两个宝地，村里的娃子们，都是这么长大的。” 春花脸上笑容更盛，林嫦儿也被感染，跟着笑了笑。 吴清丰自小生长在高门大院里，并没有体验过这种乐趣，只觉得若是如此，应该也不错。 侧头见林嫦儿在笑，便也跟着笑了笑。 便是小梅脸上都露出了羡慕的笑容。 说说笑笑，沿着小坡往后山的方向又走了一段路，便出现个独门独户的小院，院门半掩。 再走近些便更能听得鸡鸣声，斧子劈柴的声音，还有妇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成天见的就知道添乱，早上才换下来，这会子又拉了，一天天的光顾着给你家洗床单了。 “何春山，我可告诉你，再这么着，咱们这日子也别过了。 “大毛小毛趁早送人，别个在家里喝凉水饿死。” 跟着又听到有汉子沉声说：“哪家儿媳妇不是这么过来的，上山下河，还能真饿死你们不成？ “娘也不是故意的，你就不能小点声？” “何春山！”妇人将手里的床单重重摔进盆里，“感情你他娘的娶老娘回来就是给你家做仆人的？ “你买个丫鬟还要二两银呢！你上门提亲时候的聘礼有没有值二两？ “嫌我说话大声？我都是为了谁？还不是想着你娘能安生些，我也好腾出点时间来，纳些鞋底去镇上卖了换钱，换口粮，这家里是就我跟大毛小毛三张嘴么？你们家的人都不用吃喝拉撒了？” 汉子重重将斧子往木桩上一甩，斧子陷入木桩中。 汉子转头往屋里走。 “干嘛去？”妇人虚弯着着腰吼了声。 男人没吭声，图留下个背影。 原本在前头领路的春花，早已驻足不敢向前。 睁着双无辜的眼扭头看向林嫦儿。 林嫦儿蹙眉，也没了主意。 倒是院子里洗衣的妇人，发现了他们一行，行至门前，警惕的看着他们，“你们是何人？” 应是看到了后头的衙差，越发紧张起来，“天可怜见，我们可都是良民……” 里正摇头上前，“春山媳妇，别紧张，差老爷不是来抓人的，是来送人的。” 妇人脸上的紧张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疑惑，“送人，送什么人？” 里正笑笑，朝屋里喊，“春山，你家春花回来了，快出来认认人！” 话音落，就听屋里头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跟着是口齿不太清晰的“春花，春花”的哭喊声。 妇人也没顾得上打招呼，一溜烟的跑进屋去。 不多时，同一个身量高大的汉子一起扶了个满头银丝的老妇人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年纪相仿的男娃。 老妇人老泪纵横，一双眼已经变得浑浊，双腿也有些不良于行，茫然的在空气里寻找什么。 那叫春花的女娃愣在原地喊了声“娘”，跟着“哇”的哭了出来，跟着扑过去，一家人抱成一团痛哭。 跟在后头的两个男娃，明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也跟着大哭起来。 一时间，整个小院里都只剩下震天的哭声。 里正解释说：“适才来的路上，春花那娃子高兴，我也不好意思说。 “当年她爹带她去赶集，就给她买串糖葫芦的功夫，便叫她让拍花子拍走了。 “她爹悔的不行，日日都去镇上寻，后来就没了踪影，至今是死是活都没准信。 “她娘眼睛都哭坏了，原本她爹是猎户，整个村就数她爹最会打猎，隔三差五他们家都能吃上肉，当初在村里也算殷实人家，如今，嗨，拍花子害死人呦……” 林嫦儿听了这话，也深有同感，后世不是没有执着寻儿的父母，还有拍成电影的。 人贩子这职业，自古就人人喊打。 其实这个时代对人贩子的处罚反而比后世还重些，只重利之下，仍有的是人顶风作案。 林嫦儿叹了口气，眼下多说这些也无意。 春花好歹找回来了，家里也还有人在，一家子努努力，也总能把日子过下去。 看了眼吴清丰，后者点了点头，同里正道：“人既然送到了，本官便先回去了。 “村上若是有流言蜚语，还请里正帮忙解释，春花姑娘当年被拐走之后，进了大户人家做了7年的丫鬟，除此，再无其他。” 里正作揖，“草民知晓了。” 吴清丰朝林嫦儿点了点头，示意可以走了。 林嫦儿转身，忽的又想到什么。 从钱袋里摸出一块银锭，悄悄放置斧头边。 这才朝众人笑笑离开。 吴清丰将她整个举动看在眼里，心说：好一个铁石心肠的散财童子。 走出一小段路后，里正热情邀请吴清丰几人去家里用饭。 吴清丰自认不吃百姓一粒米，他嫦妹出外，断然拒绝，“不必客气，我等另还有事，这便告辞了。” 里正见拗不过，只得将他们送至村口大树下。 林嫦儿照例上了驴车，吴清丰骑马走前头，衙差帮着驾车。 是他们走出一里地左右，忽听后头有人喊“等一等”，林嫦儿掀开车帘，看到是春花同她哥哥春山，正疾跑追来…… 第176章 你脸，怎么回事? 林嫦儿喊了声“停车！”衙差匆忙催停驴车。 春花兄妹追将上来，“扑通”一声跪倒在驴车前磕头。 坐在车辕上的衙差们吓一跳，他们就是奉命送人回家，可受不得这大礼。 忙跳下车避开。 林嫦儿探出车门去，“这是做什么？” 吴清丰也下马来，“有事起来说话。”直觉告诉他，林嫦儿不喜欢又磕又跪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就是知道。 林嫦儿已经上前扶起春花，“好好说话，别胡乱跪，折寿。” 春花眼泪啪嗒啪嗒掉，“林姑娘把我带回去吧！我晓得姑娘是看我家里困难，才留了那锭银子给我们过日子。 “我们也确实需要那银钱，姑娘只当是买了我，我原本就是给人做丫鬟的，端茶倒水，种花洒扫，我都会的。 “不会的，姑娘叫我，我都可以学。” 林嫦儿傻眼，这是说的什么话，她就是感慨他们家的遭遇，见她兄长跟嫂嫂，虽然有怨言，但也还算是孝顺人，就顺手帮扶一把。 后头如何，还是要看他们自己的，怎么还让她又要自卖自身了？ 这时，驴车里又下来一个人，“扑通”跪倒在林嫦儿跟前，“林姑娘也买了我吧，我父母都不在了，无处可去，又是那种地方出来的，除了会那等肮脏地方去。 “也没别的出路了……” 何春花见状，又跪到小梅身边，“林姑娘买了我们吧！” 说罢，两人竟相互依偎着又嘤嘤哭起来。 林嫦儿一个头两个大，朝吴清丰投去个求救眼神。 吴清丰撩起眼皮，先看向何春山，“你妹妹要自卖自身，改善家中条件，你怎么想？” 何春山眼里满是纠结之色，又沉默片刻，才道：“我家中虽算不上富庶，但舍妹也是家里宠着长大的。 “遇上拍花子，才不得已做了伺候人的活计。 “林姑娘好心帮扶，这银钱，只当是我借的，等家中境况好些，我必定如数归还。” 缓了缓，又道：“来的路上，听春花说姑娘是做营生的，若是要雇工，我也可以工抵债。” 反正就是，好意我们收下了，钱我也不白拿，会想法子还。 吴清丰阖了阖眼看向林嫦儿，林嫦儿点了点头，觉得何春山不是糊涂人，也没有穷讲究，非要送还银子什么的。 先活着，才能谈未来。 林嫦儿道：“听里正说，你家是猎户出身？” 何春山回话，“家父是打猎一把好手，在下自小也跟着进山，不敢说青出于蓝，勉强能养家。” 林嫦儿道：“回头猎到野味，可以找我，镇上四海酒楼，我也有份，另外，我们临水村，置办了一个小集，要是有山货什么，可以自己支摊，也可以用来换米面。” 说罢，林嫦儿将何春花跟牛小梅拉起来，拍拍何春花的肩膀，“回去吧，先陪陪你娘，等你娘身子好些，家里能腾出手了，可以来临水村做工。” 何春花抹了一把眼泪，看着林嫦儿，“林姑娘……” 林嫦儿别过脸，“我这人最不喜欢哭哭啼啼了。” 何春花立马止住抽噎，“我知晓了，等我安顿好家里，就去临水村找姑娘。” 然后看向牛小梅，“小梅姐，回头我去看你。” 牛小梅眼泪汪汪的，点头说“好。” 辞别何家兄妹，林嫦儿一行重新上路。 林嫦儿趴在车窗上同吴清丰说话，“按照小梅这种情况，她家里头的房子是不是应该归还她？” 吴清丰道：“如今也不知晓她家的房子是叫本家占了，还是叫村子里收回了，村里收回了，倒是好说。 “若是叫本家占了，难免费一番口角，另外……” “什么？”林嫦儿看着他，最烦吞吞吐吐，给了他个“有话快说”的眼神。 吴清丰道：“我朝没有女户一说，故而吃绝户才敢明目张胆，所以……” 林嫦儿皱眉，“所以就是如果房子是本家占着的，还得给小梅找个兄弟或是赘婿，立了户头，才能要回来？” 吴清丰点头，“流程上是这样没错。” 林嫦儿撇了撇嘴，房子她有的是，只都在河对岸，林氏一族抵债的。 留下那几家林氏族人如今都给重新分排的房子，都靠村头，靠村尾那片都是她的。 只是她还没想好做什么，暂且空置着。 但是小梅一个女孩子单独住，又是从外头寻回来的，村里难免会有风言风语。 可，人都到她手上了，撩着不管吧，她又撒不开手。 林嫦儿挠挠头，吴清丰笑道：“我倒是有个想法。” 林嫦儿看着他，“什么？” 吴清丰朝她招招手，林嫦儿探出脑袋，吴清丰凑过来小声在她耳边说道了几句。 林嫦儿只觉得耳畔全是热气，刺的她又痒又麻，耳根都被烫红，两颊也烧出红霞。 以至于，他说了什么，她差点儿没听清。 末了，男人回身，还看着，“你脸，怎么回事？” “太阳晒的。”林嫦儿猛地捂住脸躲回车厢里。 吴清丰本还想问她主意如何的，见她一整副落荒而逃的模样，忽的一顿，跟着唇角不自觉的扬了扬。 水滴石穿，她也未必是不通人情的铁石心肠。 这么想着，吴清丰脸上笑意更盛。 林嫦儿依在车厢上，细想吴清丰适才的提议。 他说，可以叫牛小梅并入何家的户头。 他们海防队里还缺个箭手，他觉得何春山合适。 当然，前提是他手上功夫过硬。 这一点还需实际考核一番。 何春花那个嫂子，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坏心思是没有。 否则，那些床单，完全可以不洗，更甚者，可以直接抛夫弃子，但她没有。 反而她抱怨，是因为关心家里的口粮问题，因为被家里的老人绊住，没法去找生计。 他还说，何春山若真能用，也可以让他们跟牛小梅合户，搬到临水村来，这般更方便…… 第177章 终有一天，把那人拉下来 吴清丰次日休沐，当天便没回县衙，而是歇在顾家白少安房里。 白少安原本便话多，来了临水村之后，上至八十老叟，下至怀抱小童，没有是他不能搭上话的。 在临水村很是吃的开。 这些天，除了教孩童读书认字，他也负责甘蔗采买的事。 林嫦儿事多，甘蔗的品质便是他在把控，除此之外，林嫦儿名下的田地，经过筛选之后，符合条件的，都是种上甘蔗。 其实他有疑问，觉得这个季节应该不是种植甘蔗的时候。 但是林嫦儿告诉他，温度合适，四季都能种。 他选择相信林嫦儿，左右地也是林嫦儿的，人工嘛，也费不了多少钱，只当是个试验，万一真成了。 有了自己的甘蔗园，红糖的成本又可以降好几成，怎么都是他们占便宜。 所以，为了少占点便宜，白少安也跟着汉子们还有孩子们一起下地沤肥，刨土，种甘蔗。 虽然从前也跟吴清丰一块实地考察农桑，但也没这回做的农活多。 便是连他祖母也跟顾大娘等一众妇人下田了，且，祖母似乎很享受眼下的生活。 每天清晨醒来，帮着顾大娘一块生火做豆腐，吃过早食带着一群小童在村子里走上一圈。 再带着妇人们比划上一个时辰，教她们认字。下午妇人们要上工，她便坐在沙田边，看孩子们念书。 偶尔也跟着汉子们去赶海，总之，祖孙俩这段时间都过的很充实。 白少安一打开话匣子，便叨叨到了半夜。 “其实海寇还来过两回，但是还没上岸，就叫咱们的人在岸上敲锣打鼓的吓唬走了。” 吴清丰听了他一整晚的叨叙，也不觉得困，听到他说起海寇，更来了精神，“还有这事？”林嫦儿没同他说。 白少安点头，仿佛与有荣焉，“是呀，嫦妹让人在海边搭了了望台，十二个时辰都有人蹲守呢，一有动静就放烟火。 “为此，咱们的房子至今还没起，这些天，嫦妹一直想着如何将河对岸一起圈过来，木料都先屯着。 “要不是工程量太大，我怀疑她都想改河道了。” 跟着兴奋道：“三哥，我同你说，我总觉得嫦妹，也就是现在忍着，迟早要搞一票大的。 “你要是给她一艘船，再给她一批人，保不齐，她能跑海上跟那些狗东西干一仗。” 吴清丰又是一顿，她确实是这性子，微笑了笑，选择性回答道：“上回海寇就是沿河潜入的，若圈围墙，也没法堵截河道，是麻烦。” 白少安叹了口气，“我听她说实在不行就建海塘，说回头还能观潮。” 吴清丰眸子一睁，这想法着实大胆，但造价太大，除非朝廷牵头，四方豪绅声援。 可，临水村建了，其他地区呢？朝廷不可能开这个先例。 白少安见他没说话，自顾又转移话题，“听说这些天，又有好几个渔村遭难？” 吴清丰“嗯”了声，“是有，咱们宁海这边就有两个，余海县一个。” “可有伤亡？”白少安有些不忍。 吴清丰回他，“匪寇过境，伤亡难免。 “临水村斩杀海寇受到官府奖赏的事儿早早便在县里传开了，许是受了影响，咱们这边的两个村，村民们奋起反抗，伤亡少一些，余海县那边比较惨重。” 白少安皱眉，“尸位素餐，余海知县不会还等着旁人去给他打海寇吧？怎么不干脆把乌纱帽交出去？” 吴清丰常常呼出一口气，“上头没有那个意思，谁也推不动他，咱们的手也伸不到那边。” 白少安撇了下唇，没说话了。 吴清丰亦沉默，半晌，白少安终是没忍住，“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那位怎么还……” “慎言。”吴清丰打断他。 白少安叹了口气，终有一天，把那人拉下来。 翌日，何春山兄来临水村的时候，林嫦儿还送货未归。 吴清丰跟白少安在临水村小集上凑热闹，何春山肩上扛着头小野猪，手里拎着俩野兔，妹妹何春花背着个背篓，一手牵一个侄子，大毛小毛两个孩子也各自背着小背篓。 兄妹俩并着俩孩子，站在村口，看起来很是拘谨。 吴清丰正坐在顾二嫂的摊子上吃豆花，一抬眸便看到了兄妹俩。 朝顾小满招招手，耳语一声，小奶团子，便哒哒哒的跑到兄妹俩跟前。 不多时，便将兄妹俩并着俩孩子都带了过来。 “大人叔叔，我把人带过来了哦！”顾小满笑眯眯的，这几个月肚子里有了油水，小脸上也长了肉，笑起来更是可爱。 吴清丰揉了一把他脑袋，“做的很好，回头叔叔给你做小木马，现在，先帮叔叔招待两个小朋友。” “好！”顾小满点点头，招呼何大毛，何小毛，“你们饿不饿？吃不吃豆花，这是我们家的摊子，可多人来吃了。” 何大毛何小毛局促的抓着衣摆，闻着空气里飘过来的豆花的香味，舔了舔唇，想吃，但他们没银子。 爹爹说了，家里的银子要给阿奶治病，还要买米面。 顾二嫂温柔笑笑，打了两碗豆花，放足了料，递给俩小的。 何春山吓了一跳，忙阻止，“使不得，我们……我们吃了早食过来的。” 说着话，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噜了一声，整个人也跟着囧的涨红了脸。 顾二嫂将豆花塞给两小的，又打了两碗放到吴清丰身旁的位置上。 吴清丰笑笑，招呼兄妹俩，“先坐，吃饱了再说事。” 白少安起身，“我去买几个杂粮饼。” 吴清丰点头，何春山兄妹到底在吴清丰身旁坐下，东西搁置一旁。 白少安少顷便回，拿了五块杂粮饼给兄妹俩。 何春山更加不安，“大人，我今儿个就是来送点东西给林姑娘，然后看看这小集是怎么回事，我……” 白少安笑道：“过门就是客，嫦妹还没回来，总不能叫你们饿着肚子等。” 吴清丰指了指一旁连着的摊子，“这三个摊子都是嫦儿家的，如今全家人都在这里，家里没人，这才没将你们往家里带。你们且坐坐，她今儿会早回。” 何春山兄妹这才点头，虽然今日县太爷穿了身常服，看着温和许多，但久居高位的气势犹在，到底是压力大，握着调羹的手总有些不听使唤。 吴清丰看出来了，笑道：“你们先吃，我跟少安四处逛逛。” 等他二人离开，何家兄妹才算松了一口气。 摊子旁，顾小满跟何大毛何小毛已经玩开了，顾小满如今胆子大了，性子也更活泼开朗。 何家兄弟胆小些，起初只是顾小满问什么，说什么。 吃了半碗豆花，逐渐熟络，便也主动起来。 掀开小背篓，给顾小满看，“你瞧，这是我爹爹从山上抱回来的狗狗。” 顾小满探了脑袋过来，果然看到小背篓窝着一只灰色的小狗，对上他的眼睛，小狗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看起来很是机灵…… 第178章 我没有板板…… “哇，狗狗好可爱！”顾小满叫嚷起来，“哥哥快来看，大毛带了小狗狗来。” 伸手抱出小狗，“好可爱的狗狗。” 今日顾四郎周礼跟徐棍儿跟着去甘蔗园那边浇水，零嘴摊上就顾二郎跟小金鱼。 小金鱼早就看到摊上来了客人，但要跟二伯一起看摊子，才没去打招呼。 听到小满喊他，还有些迟疑。 “去玩会儿吧！二叔算的清的。”顾二郎有些惭愧，小家伙总怕他应付不过来，所以兢兢业业，看摊的时候一点都不敢马虎。 小金鱼这才点了点头，又喊上妹妹跟周易，“小鹿，小宝，来看小狗。” 顾大娘摸摸顾小鹿跟周易的脑袋，顾小鹿牵着周易的手，哒哒哒跑到豆花摊子旁，将顾小满围在中间。 顾家养着一只老甲鱼，还有一些鸡鸭，但是没养过狗，临水村也没几个养狗的。 孩子们摸摸脑袋，碰碰耳朵，又握握爪子，都对小狗稀罕的很。 顾小满抱累了，才又将小狗放回背篓里。 周易年纪最小，胆子也最小，原先都不敢伸手，只躲在顾小鹿身后探头探脑的看，这会儿倒是敢探了脑袋过去，“狗狗可爱！” “弟弟，这里还有小兔兔。”何大毛的背篓展示完毕，何小毛也掀开自己背篓的遮尘布，里面垫着一团干草，干草上窝着两只灰色的兔子，应该是两只野兔。 “兔兔，兔兔……”顾小鹿第一个探了脑袋过去，抱起其中一只小兔子，小姑娘还是喜欢更温顺些的小动物。 周易也被小兔子吸引，嘻嘻笑着，“小兔几。” “是兔子。”顾小满纠正他。 小金鱼打圆场道：“弟弟还小，再大点就能说清楚了。” 顾小满摇摇头，周易朝哥哥姐姐们笑，“兔几可爱。” 顾小满放弃了，看着抱着小兔子，轻轻摸脑袋的姐姐，“姐姐喜欢兔子吗？” 顾小鹿点头，“喜欢呀！小兔子最可爱了。” 顾小满拍拍胸脯，“小满买给姐姐。” 顾小鹿一愣，就听顾小满问道：“小毛哥哥，你们的兔兔怎么卖？小满要买下来送给姐姐。” 何小毛挠挠头看向何大毛，何大毛也不知道。 虽然他一大早起来，是听娘说爹爹要带他们来临水村换些米面，还有银钱，但小兔子跟小狗狗，娘并没有说怎么卖。 兄弟俩确认过眼神，最后只好看向还在啃杂粮饼的爹爹。 白少安买的杂粮饼是村上一个老婆婆做的，混了点野菜干，味道一般，但胜在量大管饱。 一文钱一块的饼子，能管一个成年男子一顿饭。 倒不是他小气，而是，怕买了细致的吃食，何家兄妹反而不敢吃。 何春山还在大口吃杂粮饼，接收到这边的目光，凑过去说：“小狼狗跟小兔子，本来就是送给林姑娘的。” “送给我娘的吗？”顾小鹿歪着脑袋问。 何春山并不知道林嫦儿都有孩子了，一时呆愣住。 小金鱼看出异样，解释说：“我们的后娘叫林嫦儿。” 何春山“哦”一声，反应过来，点头说：“对对，是送给林嫦儿姑娘的。” “谢谢叔叔！”顾小鹿更欢喜了。 小金鱼却朝妹妹摇头，“小鹿。” 顾小鹿“哦”一声，不舍得将小兔子放回背篓里。 顾小满安慰她，“没关系的姐姐，婶婶要是不收，小满就帮你买下来，小满有钱，有好多个铜钱。” 小金鱼也笑笑，“哥哥也有。” 周易：“……”我也好想给姐姐做点什么。 可是，周易鼓着腮帮子，“我没有板板……” 小团子表情呆萌，满脸委屈。 逗的小姑娘“噗呲”笑出声来，几个小子也跟着哈哈笑，周易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哥哥姐姐笑了，一定是好事，也跟着呵呵笑。 正说着话，村口大路那边过来一辆驴车。 “娘，是娘回来了！”顾小鹿高兴的跳起来。 吴清丰跟白少安早已等在路边，林嫦儿进了村，便下了马车牵着驴子走。 吴清丰顺道把何家姐弟过来卖野味的事给她说了。 林嫦儿将驴车交给白少安，自己同吴清丰过去招待。 白少安看着并肩的两人，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 又觉得自己怎么越混越像个管家？ 白少安拍了拍脑袋，凑到驴子耳边，小声问，“驴兄，你说，我三哥该不会是对你主子有意思吧？” 然后摇头，自言自语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吴家不可能接受二嫁妇，三哥也不可能娶农家子。” 白少安放下心来，双手用力，坐上车辕，缓缓朝空地过去。 林嫦儿已经在摊上坐下，几个孩子立马围上来，喊娘的，喊婶婶的，亲昵的不行。 林嫦儿揉揉他们脑袋，从怀里掏出一包点心，“去玩吧，照顾好小客人。” 小家伙们喊上大毛小毛，又涌到附近空地上玩去了，大头小山小树周小牛几个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凑到一起。 都是老熟人了，林嫦儿没管那边，看到何春山脚边的小野猪跟兔子，又看看何春花脚边的背篓，还有另外两只小背篓。 笑笑说：“你们摆摊占用的面积也不会特别大，回头就挨着我们家摊子摆吧！ “都是乡里乡亲的，也无需抹不下面来。这里所有摊子上的东西都可以以物换物。” 说着又把兑换比例大致给兄妹解释了一遍。 兄妹千恩万谢，林嫦儿摆手，正想问何春山小野猪跟兔子怎么卖。 摊子上已经聚拢过来不少人，有过来看野猪的，也有过来跟林嫦儿打招呼的，还有好奇何春山兄妹是什么来头的。 林嫦儿也不吝啬介绍，“这是何家兄妹，我在小河村那边的朋友，往后，他们兄妹会过来摆摊子卖一些野味跟山货，大家有需要的捧捧场。” “那感情好，咱们临水村最热情好客了，反正来了咱们这就是一家人。” “那不是，也是分人的。” “哈哈，那是，林厚德他们那种根里烂掉的玩意儿就必须打出去的，兄弟，你这野猪还是幼猪呢？打算怎么卖？” 说着，已经有人俯身去看那小野猪，“呦，这还不是用捕兽夹，是用弓箭射的？兄弟，箭法不错啊！” 第179章 勘为神射 成年野猪肉柴膻味重，对于猎人来说自然希望猎获大野猪。 但对买家来说，小野猪膻味轻肉嫩，自然更喜欢小野猪。 何大山自然也懂这点，所以这野猪跟兔子还有小狼狗其实都是想送给林嫦儿的。 何春花背篓里那一背篓的蘑菇才是要售卖的货物。 乡亲们太热情，何大山恁大一个的汉子，一时也不知道先回哪一个，更不知道这会子该怎么说东西是送给林姑娘的。 这厢林嫦儿先开了口，“那是，这位何大哥祖上就是打猎好手，那箭法可是祖传的。 “这小野猪也不多见，想要打牙祭的要赶紧下手了哈！” “我要半只！” “剩下的我要了！” “那便咱俩包圆了？等张屠户回来，让他帮咱们分一分？” “还有野兔呢，看这腿，好肥硕，这野兔怎么卖？” “除了野猪跟野兔还有别的没？” 如今临水村有三分之一的人家都在帮林嫦儿干活，收入相对稳定，生活水平也相对好了许多，也舍得买点荤菜慰劳五脏庙了。 不等何大山回话，乡亲们已经把东西自个儿安排好了。 何大山一时局促，挠着头，“我这，我这小野猪，一整个是80斤，毛猪20文一斤，兔子是30文一斤，一只8斤，一只10斤。 “这个背篓里不是肉，是菌菇，我妹妹一早上山采的。” 何春花忙掀开背篓上头的遮尘布，新鲜的，个头均匀，都包着伞尚未撑开的蘑菇露出来。 几个小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小满凑过来，“哇，这杆杆胖乎乎，像鸡腿。” 顾小鹿也道：“这个蘑菇肉好厚哦！” “好吃！”周易年纪小，每回都落在最后，能想到的只有好吃。 小金鱼笑笑，看看顾小满又看看周易，终于有人接小满的班了。 林嫦儿见孩子们都欢喜的很，笑道：“那咱们中午吃油焖蘑菇好不好呀！” “好耶！”小子姑娘们齐齐拍手。 虽然何大山出门前就秤过重，但还是按规矩，从顾大娘那里借来秤，当着买主的面重新秤了一遍。 野猪80斤出头，还是按照80斤算，野兔也是翘翘的8斤跟10斤，蘑菇一共15斤。 小金鱼主动帮何大山兄妹算账，“野猪20文一斤，80斤，一共是1600文，也就是一两六钱银子，野兔一只8斤，30文一斤，是240文，另一只10斤，30文一斤，就是300文。蘑菇是8文一斤，15斤，120文。” 买肉的汉子们各自付了银钱，等到林嫦儿时，她顿了顿，问：“春花，你们是要现银还是要粮食，糙米4文一斤，精米8文。” “要粮食。”何大山抢先说，他们原本就是要去采买粮食的，镇上也是这个价，还要多走些路。 林嫦儿让小金鱼带着何春花去顾大娘的摊子换粮。 何大山这厢收好银钱，才将两个儿子背过来的小背篓提溜到林嫦儿面前，“林姑娘，这是我从山上抱回来的狼狗，不是纯种的狼，等长大了，看家护院是把好手。 “还有两只兔子，这玩意儿能生养，昨儿你同吴大人把我妹子送回来，咱们家里乱，连口热水都没喝上。 “这是我一点点心意，只当是送给孩子们的玩具，你一定得收下。” 大毛小毛连忙把背篓上的遮尘布给掀开来，献宝似得，“狗狗很乖，兔兔也很可爱的。”一定要收下他们。 如果不是娘说，狗狗要长大，也要吃很多粮食，家里养不起，大毛小毛兄弟都挺想养着小狼狗的。 林嫦儿只看了一眼小狼狗，就觉得挺有眼缘的，之前她还想过买几只狗回来，让海防队养着。 巡逻的时候，带上狗，也是极好的帮手。 何大山这礼算是送到心坎上了，林嫦儿道：“那我便不客气了。” 何家父子一起憨憨笑了笑，最高兴的莫过于顾小满跟顾小鹿，他们一个喜欢狗狗，一个喜欢兔兔，周易也开心，有新玩伴了嘛！ 野味跟山货处理完毕，何大山兄妹适时提出告辞。 林嫦儿挽留说：“今儿你们第一次来，我只当是来做客的，吃过午饭再回去，我让六子哥用驴车送你们，不耽误事。” 何大山兄妹自然是觉得不好意思想推辞。 大毛小毛兄弟却先叫顾小满几个给喊走了，兄妹俩只得跟着留下。 林嫦儿每天进城都会去看一眼物价，然后采买东西回来。 粮油米面不用说，肉类蔬果，当天吃不完，便挂井里存着，也有腌起来的，当然，还有一部分，林嫦儿放进了保鲜空间里。 顾大嫂每天也会买一些，所以，如今顾家的小仓库很是充实。 等过了晌午收了摊，一行人浩浩荡荡回顾家去。 午食自有妇人们准备，何春花觉着不好意思，也跟去厨房帮忙，正好遇上牛小梅过来帮忙做饭，两人便又打开话匣子。 孩子们争相给小狼狗跟兔子喂食，也玩的不亦乐乎。 至于何大山，则被吴清丰还有白少安拉去了海防队的练武场。 眼下不是农忙时节，晒谷场已经改做简意的练武场。 一直到要开饭，小金鱼跑了一趟才将人喊回来。 吴清丰进院门的时候，脸上挂着笑。 林嫦儿便知晓了结果，果然，盛饭的时候，吴清丰悄悄同她说了句，“此人可用。” 林嫦儿抬眸，“箭法如何？” 吴清丰，“勘为神射。”如果再进行一些系统训练，将来在战场上必有大用。 林嫦儿点了点头，“你去说还是我去说？” 吴清丰看了看挤在一起玩闹的小子们，弯了弯唇，“我来。” “成！”海防也算他的政绩，林嫦儿也乐的躲个懒。 顾家原本人就不少，如今多了常住的白家祖孙，还有六子，周婶子跟周三嫂如今都在帮林嫦儿做事，周礼跟周易便也在顾家吃饭。 今日又多了何家姐弟外加两个小子。 摆了两个大桌，人才算坐下。 顾家如今的生活水平在临水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桌上荤素搭配，鸡鸭鱼肉，还有海鲜，在庄户人家不要太丰盛。 何大毛何小毛兄弟俩看的眼睛都直了，这可比他们家过年还要好上不知道多少。 真的是招待他们的吗？ 以至于菜上齐，兄弟俩都不敢动筷子…… 第180章 试试腌海鲜吧! 林嫦儿笑笑，用公筷，给两个孩子夹了红烧肉，“怎么了，不喜欢吗？” 何大毛何小毛兄弟疯狂摇头，喜欢，可太喜欢了。 肉诶，虽然爹爹会打猎，但是阿奶生病了，阿娘一个人照顾不过来。 爹爹也不敢猫在山里，但打猎是费时间的活，爹爹打到的猎物也越来越少，每每打到猎物也要先送去镇上换钱，给阿奶买药，再换一些粮食回来。 原本今日他们也是要留在家里的，但是小姑说，阿娘照顾阿奶已经足够辛苦，才叫他们兄弟跟着来，好叫阿娘轻松一些。 兄弟俩夹了红烧肉塞进嘴里，顿时眼睛又睁的大大的，肉汁入味，肉汁不柴，软软的，好好吃。 何大毛何小毛猛地又往嘴里扒了一大口米饭。 米饭也好吃，又软又软，不配菜，都能吃两大碗。 兄弟俩这么想着，把腮帮子都塞的鼓鼓的。 林嫦儿怕俩孩子噎着，忙给盛了两碗骨头汤，“慢点吃，别噎着，还有这许多菜没尝过呢！春花也吃，若是抢不过这些娃娃，我可要笑话你的。” “嘻嘻，讲不过小宝！”周易用木勺反手舀了一勺子蛋羹，半勺子进了嘴里，半勺子漏在外面。 周礼无奈的帮他整理衣襟，“你还说，下巴是有洞么？回头养只大公鸡在你底下，公鸡吃的比你多。” “小猪！”周易朝他嘻嘻笑。 “小叔。”周礼纠正他。 “小猪！” 周礼放弃了，餐桌上小家伙们都笑出声。 何春花整个人也放松了许多，看了坐在一旁的牛小梅一眼，夹了块鸡肉来吃。 她从前是在隔壁县一个员外家做丫鬟的，一直被灌输谨言慎行的思想。 眼下气氛好，她也慢慢融入进去，才敢放开来吃。 牛小梅的情况比何春花还要糟糕些，她原先因为长得好，早早被卖进妓院。 被当时楼里的姑娘嫉妒毁了容，脸上有一道一指长的疤痕，不过也因祸得福，最后只做了楼里的粗使丫鬟，躲过了被糟蹋的命运，但没躲过被磋磨的命运。 妈妈嫌她不争气，非打即骂，但好在，吴大人找到了她，嫦儿姐姐也愿意帮她。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何大毛何小毛起身的时候，肚子都圆滚滚的，还打了个饱嗝。 林嫦儿又洗了些果子，让一群小的坐在堂屋廊檐下吃。 吴清丰跟何大山则坐在墙角下的石凳上说话，吴清丰坐着，何大山站着，任是这般，何大山还出了一手心的汗。 牛小梅跟何春花在后院的井边帮忙洗碗。 小姐妹虽然认识没几天，但因为有类似的境遇，特别投缘。 只说到往后日子如何过的时候，两人眼里都有了同昨日不一样的光。 何春花道：“我嫂子要照看我娘走不开，但是大毛小毛六岁了，能做点简单的活儿了。 “我打算带他们上山采山货来这边赶集，我哥也可能猎一些野味。” 牛小梅道：“这样很好，我听小花嫂说，村口的小集是嫦儿姐姐办的，价格十分公道。” 何春花点头，“是呢！乡亲们也很好。” 缓了缓，她继续，“小梅你呢，你打算做点什么？” 牛小梅洗着碗，“我听小花嫂说，嫦儿姐姐在镇上开了个零嘴铺子，还有一个卖海货的摊子，另外还跟人合伙开了个买浆饮的摊。 “我在楼里的时候，看过后厨的阿婆腌小菜，我想问问嫦儿姐做不做腌小菜的生意。 “若是不做，我就去给嫦儿姐翻小鱼干，一天也有20文钱，等攒够本钱，我就腌制一些小菜来卖。” “腌什么小菜，说来我听听？”林嫦儿正好过来找何春花，就听到两妮子的对话，“春花，你哥喊你了！” 何春花“啊！”一声，点了点头，“我洗完再过去。” 林嫦儿在她们对面找了个位置蹲下，伸手要帮忙，被俩妮子给拒绝了。 “嫦儿姐姐，你歇着吧，我们俩很快就洗完了。” “就是，嫦儿姐姐的手是用来挖金挖银的，可不是用来洗碗的。” 林嫦儿笑，从口袋里掏出两块糖，一人一块塞进她们嘴里，“小嘴甜的，偷吃蜜了？” 俩妮子笑笑不说话。 林嫦儿歪了歪头，“小梅，会腌什么菜？” 牛小梅腼腆笑着，“就是腌萝卜，腌笋什么的，那个阿婆的手艺很好的，老鸨嫌东西上不得台面，味又大，所以阿婆就是腌着给下人之间加菜。” 林嫦儿望天思索片刻，“腌萝卜，腌笋脆爽可口，可以卖给酒楼当凉菜，不过确实是比较常规。 “试试腌海鲜吧！” 她之前便想过做生腌的，只是她到底是一个人，没有三头六臂，之前也没合适的人选。 既然小梅有这个想法，自然再好不过了。 “好呀，谢谢嫦儿姐！”牛小梅脸上笑开了花。 林嫦儿弯着唇，“回头咱们先探讨探讨方子，要是成了，咱们另外开个凉菜铺子，我给你算方子入股，分你两成利。” 她当初问四海酒楼要的也是两成，后来是吴清丰做主又给她多让了一成利。 再则腌制的配方，她肯定也是要一起尝试调整的，本钱也是她出，两成利，也算合理。 当然了，可以腌制的货可不止这些，方子调整的好，后续一个小小的凉菜铺子的收入也不容小觑。 牛小梅睁圆了眼，“谢谢嫦儿姐，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何大山兄妹离开的时候，已过了午时，林嫦儿从小仓库里拿了两匹棉布，让顾二嫂包了两包零嘴，另外还有一些梨跟桃子，一斤红糖块当做回礼。 何大山如何肯收，手摆的起飞，“林姑娘，这不成，这不成，又吃又拿，我们怎能做那无耻之辈。” 林嫦儿笑说：“这么说，可就不当咱们是朋友了。” 何大山一下就被噎住了。 林嫦儿趁机道：“拿着吧，给孩子添置一身衣裳，零嘴红糖都是自己家产的。” 何大山推辞不过，到底收下了。 林嫦儿又道：“吴大人同你说的事，好好考虑，不用着急回复！” 待驴车缓缓启动，何春花便好奇道：“哥，吴大人同你说了什么事？” 第181章 她才几岁，能扛起这个家吗? 何大山挠了挠头，面色有些憨，还有些不好意思，“吴大人问我愿不愿意加入临水村的海防队。” 何春花一愣，她虽然才被找回来，但临水村前阵子跟海寇打的那一架，早便传遍了。 就是在邻县，也略有耳闻。 只是她那时候到底是做下人的，听得没那么全，只知道是宁海县这边，有个靠海的村子，组建了海防队，把上岸抢掠的那一队海寇打了个落花流水。 要知道，海寇侵扰渔村并不是今年才有，断断续续持续了好多年了。 但只有这一回，没叫他们占到便宜。 传闻没那么详尽，但海防队这个名字，何春花记得清楚。 小姑娘莫名有些激动，“哥，前阵子打赢了海寇的莫不就是临水村这个海防队？” 何春山点点头，他们住的也就隔了十多里路，自然知晓的比妹妹要清楚。 “吴大人说，队上缺擅长远攻打掩护的，问我愿不愿意过来教射箭。” “这是好事啊！哥哥怎么没答应？” 何春山脸上都是纠结，“春花，家里什么情况你也看到了，我若是来临水村，家里怎么办？” 母亲身体不好，脑子时常不清醒，大毛小毛才5岁，媳妇一个人根本照顾不过来。 眼下春花回来了，有人帮忙倒是好一些。 可，生计呢？他来临水村，就没时间去打猎，更别提伺弄庄稼，他自己倒是吃饱喝足，一家老小怎么办？喝西北风么？ 何春花叹了口气，兄妹俩对海防队的运作并不是很了解，心说哥哥考虑的也有道理。 就是可惜了吴大人亲自邀请，况且，海寇上岸烧杀抢掠，残害同胞，真的很可恶。 她不要哥哥做什么英雄，但也希望哥哥是顶天立地的男儿。 “哥哥，”小姑娘咬了咬唇，将自己打算做山货生意的事给说了。 何春山也是这么想，“哥哥也是这么打算的，只是每天这般来回，要辛苦妹妹了。” 何春花摇头，“哥哥，我的意思是，你去帮吴大人，我来负责养家。”虽然海防队不是隶属官衙的，但吴大人出面，说明是吴大人在扶持的，往后说不得还有更多的机缘。 “你……”何春山还是有些犹豫，她才几岁，能扛起这个家吗？ 六子坐在车辕上，将车厢里兄妹俩的对话听了个十足十，等回到顾家，便一股脑都说给了林嫦儿听。 林嫦儿不禁发笑，心说吴清丰做事不靠谱，又道，谨慎些也没错。 若是初始便许以重利，未必换回真心。 虽然，何家兄妹看着都是实诚人。 林嫦儿眼下把能安排出去的事都安排给了信得过的人负责，自己也终于能得空闲。 午后小憩醒来，也没着急起床，听着院子里传来的郎朗读书声，摸摸越发鼓胀的钱包，只觉若是没有海寇侵扰，如今也算得上岁月静好。 眼下海防队已经发展到200多人，她给分成了几队，轮班。 比如，一队上旬负责管理甘蔗园，二队负责收集柴火，三队赶海，四队榨糖，五队巡逻，到了中旬便换另一个工种，工钱都是一样，也没谁吃亏了一说。 当然，每个月都是有8天时间休息的，不扣工钱。 这项优待，让海防队的兄弟们做事更加上心，也让第二回招募时犹豫没有报名的人家悔青肠子。 以至于这些天，天天都有婆子们拎着小篮子上门跟顾大娘打听，海防队还会不会再收人。 每逢这时候，顾大娘便好水好茶的招待，东西自然不收，问多了也只一句，我们家只是招工，海防队的事霍老跟海子做主。 面上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可谁不知道，当初建海防队就是他们家三儿媳提出来的。 说是说招工，不是变相给海防队发饷银么？饭都吃不饱了，谁有力气打海寇？ 有时候上门的婆子恼了，保不得发牢骚，顾大娘也好声好气，叫人实在没好意思发脾气，只能歇了心思。 林嫦儿也惊讶顾家人的转变，刚来的时候，一个个怂的像包子，如今连最小只的顾小满都已经是孩子头头。 小金鱼几个自然不用说，有打海寇的功绩在身上，走出去，孩子们都是一脸崇拜。 林嫦儿自来也是懂享受，知道劳逸结合的。 赶海的事也交给周木负责，她要做的就是每天根据天气预报，然后把潮汐时间，风力，风向，注意事项写在小板板上挂门口。 周木会自行安排。 林嫦儿一觉睡醒，精神正好，日头也好，便想起些事，见吴清丰在廊檐下喝茶，走过去问他要了一杯。 跟他提了建海塘，跟船坞的事。 吴清丰端着茶碗，小啜一口，“怎么想到建船坞？” 林嫦儿抬头望了望天，“少安那里有一幅咱们天启的舆图，我细细看过了，若是能在沿海建航线，从北边的云港进入内河，沿着北运河直往京城，比咱们走南运河要快两三天的时间。 “内陆也有好几条水系交汇后由云港入海，故而，咱们以云港为腹地发散运送货物，也比走南运河再转马车的成本要低。” 吴清丰点了点头，“还有呢！”起屋子的木料，她都省下来先给海防用，他可不信，搞那么大工程真的只为赚钱。 林嫦儿道：“这阵子我也陆陆续续听说海寇在各地作乱的事，我始终认为，跟海寇迟早有大规模的一仗。 “咱们县没有大码头，能够提供的补给有限。 “我在海岸线上实地考察过，咱们入海口那边先天条件不差，当然，我原本也有买船下海的打算。” 靠海吃海，岸边小打小闹，跟下海捞一网的感觉当然是不一样的。 而且，在后世，渔民对海防做出的贡献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此前，因为人们对海洋的不了解，而产生的了恐惧，但她不一样，她有外挂，只要不冒进，下海不会有大风险。 吴清丰眼睫微微垂了垂，手指沾了茶水，在廊檐上画了两条曲线，又在中间画了条斜线连通，“你觉得如何？” 第182章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林嫦儿愣了愣，一时没看明白。 吴清丰弯了弯唇，在上头写下两个地名，其中一个就是临水村。 林嫦儿眸子睁大，猛地想到什么，“运河改道？” 吴清丰点头，“现行运河的航运条件并不算得天独厚，尤其是这一段……” 在原先的运河流域圈出一段，标注两个地名，“水流平缓，河床淤泥隆起，河道亦不够宽阔，稍大型的货船行经此处，极易搁浅。” “可是，这么大的事……”能办成吗？ 林嫦儿当然知晓运河改道，且将入海口设在临水村的好处。 后世要发展经济，第一步就是先修路。 无论是铁路，机场，大巴客运站，码头港口的设置，都会极大程度辐射周边地区。 运河当真改道，这就等于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虽说这个时代没有拆二代这说法，但是无论是河运，还是码头，都可以消化很大一部分劳工，正式通航后，往来客船货船不断，衣食住行都是商机。 此外，若是设港，临水村的行政地位必然也会跟着提高，朝廷对此地的重视程度也一样会提高。 不过这事儿，可不是嘴皮子一张一合便能说成的。 吴清丰笑容温和，“我既提了，便是有把握的。” 林嫦儿“哦”一声，吴清丰又道：“当然，事情也没那么快，你还有时间准备。” 林嫦儿一愣，准备什么？ 猛地又反应过来，悄声说，“你是说，置业？” 吴清丰笑而不语，再说，他便有徇私的嫌疑了。 不过，河对岸林氏那些住宅，几乎全部抵债给了她，剩下那几户，也是她可怜人家孤儿寡母，借给他们暂住的，可以说，眼下她已经是临水村最大的地主…… 凡事要留一线，算的太尽，反而适得其反。 林嫦儿见他这般反应，也没再追问，只是莫名有了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那种恣意，当然，其实也不贴切。 只是这会儿，她满脑子就是这句。 甚至脑海里已经勾勒出未来熙熙攘攘的码头，一副富饶安稳的景象，只是莫名的又闪过几个鬼魅般的黑衣身影。 林嫦儿心下骂了句狗ri的玩意儿，从兴奋劲里脱离出来。 林嫦儿道：“其实就目前来说，河对岸的住户，严重增加了村里的防护难度，所以海叔跟霍老有提议让眼下还在那边的住户，统一搬到这边来。 “就是用他们现在住的屋子抵村上所有的屋子。” 吴清丰抬眸，“他们怎么说？” 林嫦儿撇了撇嘴，“除开无处可去的妇孺，有部分倾向于，卖地卖屋投奔亲戚。” 毕竟，虽然上回河对岸并没有遭殃，甚至海寇都被拦截在了河这边。 但海寇凶名远播，能走，谁会乐意留在这里，随时面对海寇烧杀的危险。 但，卖屋卖地，卖给谁呢？ 都是世代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总有草屋两间，口袋有银钱的自然是准备起新房，没银钱的更不必说买屋置地，除了林嫦儿这个冤大头，因为林氏一族实在拿不出那许多银子来赔偿。 只能收下那片没啥用的屋子。 吴清丰笑，“那你怎么想。” 林嫦儿歪着头，“我老奸商了，他们自己找到我这里来，我便按市场价买下。 “你也说了，那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也没逼他们卖田卖屋，回头后悔起来，也没由头找上我是不是。” 吴清丰“嗯”一声，“是这个理。” 说着话，便又有人上门来，说是媳妇娘家那边小叔无以为继，想从他们家过继孩子过去。 他们一家子便想着卖了这里的田地跟屋子，举家搬过去重新落户置地。 问林嫦儿能不能买下。 理由五花八门，真要说起来就那一个，怕海寇犯境，丢了小命。 选择是个人自由，林嫦儿也懒得戳破，只道：“你们真的想好了吗？眼下咱们的海防队声势一天比一天壮大，小集市也正在扩大，大家齐心协力，总是能挡住海寇的，日子也会越过越好。” 那户人家只呵呵笑，“孩子还小，就这么送过去我们也不放心，便干脆举家搬过去，都是种地，哪里种不是种，您说是吧！” 林嫦儿听他们这般说，也没多挽留，“田地的事我也不懂，你拿地契房契去海叔那，让他评估好，回头再来我这边领银子。” 田地的优劣林嫦儿确实不懂，评估的事也都是交给周海，周海也乐的帮她把关。 那家人千恩万谢离开。 暮色将合时，何春山行色匆匆来回话，说愿意来海防队教兄弟们射箭。 吴清丰这才将之前林嫦儿的提议同他说了，又给他说了诸多便利之处。 何春山恁大一个汉子，仿佛被馅饼砸晕了。 平白多个妹子，还能分到屋子，儿子可以免费上顾家的小学堂，虽然条件还比较简陋，但很快就会建新学堂。 媳妇跟妹妹若是腾得出身来，能有一份稳定的工做，自己也一样。 只是田地需要另行购置，但他原本也是猎户，对种地不甚精通。 何春山搓搓手，“吴大人，你不会骗我吧？” 一旁听他们说话的白少安笑出声，“何家兄弟，这可是县太爷，县太爷能骗人吗？他骗你，你就把这事迹传扬出去，叫他丢尽脸面。” 何春山哪敢，只呵呵呵呵的笑。 正好是晚餐时间，顾家便留了饭，何春山推拒一番，最后被六子强行拉上桌，并承诺吃完送他回去。 也都是熟面孔了，晚餐何春山也没有那么拘束。 只才吃到一半，院外铜锣咋响。 林嫦儿猛地起身，“娘跟大嫂二嫂看好小满小鹿，其他人，去武备库领家伙。” 说罢，一行人有序冲出去。 何春山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挠挠头杵在原地，六子去而复返，拉上他，“兄弟，好好干，咱东家绝不会亏待了你……” 何春山就这么云里雾里被六子拉着去到武备库，直到领了弓箭，才反应过来，这是海寇又进村了…… 第183章 箭筒都射空了 六子带着何春山随海防队往呼声最大处跑，一路过去，道路两边的火龛有序被点燃。 只是这短短的时间，橙红色的火光几乎照亮整个村庄。 前方厮杀声更盛，六子指了指错落在村庄各处的木制高台，“春山大哥，我要去前头支援三爷他们了，你找个高位掩护我们，握直刀的发型奇奇怪怪的是海寇，拿弯刀木棍的是咱们自己人。” 何春山一愣一愣的，手还有点抖，茫然的点头，直到六子跑远，才按照他的嘱咐冲向近处高台。 野兽他就猎过许多，人，还是第一次，心里到底有些慌，差点儿跌一跤。 等他上到高处，视线豁然开朗，只见橙红色火光中，吴大人跟林姑娘背靠背冲杀在最前方。 他们近处是白公子跟六子，适才还同桌吃饭的几个大娃娃也在其中，四人守望相护，枪出如龙，虎虎生威。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他早上见过的汉子们，或是手提大砍刀或是长枪木棍。 有的身型敏捷，有的稍显笨拙。 橙红火光中，还能看到战场近处的住户门口，都有人手持刀枪木棍执守，有年轻妇人，也有白发老妪。 好似除了走不稳路的小娃，每一个人都在为守护自己的家园努力。 何春山身体里的血液莫名就烧了起来，烧的握弓的手也稳当了。 从来只知道将这身本事用以维持微薄生计的老实汉子，第一次感受到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意义。 何春山立于夜色下的高台中，拉弓上箭一气呵成，到底还是第一次以人为靶，第一箭射偏寸余，未能射中要害，但也为正在跟那个海寇搏斗的兄弟争取了宝贵时间，顺势又在那海寇身上补了一刀。 这一箭给了何春山莫大的鼓励，紧跟着调整方向，又射出第二箭，第三箭，第四箭…… 直到用光箭筒里的箭簇，再无失手。 海防队原本也培养了一批射手，但都是新接触，准头不够，只能在近处打掩护。 今夜有了何春山助力，每每遇险总有箭簇神助。 厮杀持续了近小半个时辰，铜锣声再次响起。 原本紧闭的门户先后打开，人们或挑，或提，或端着木盆水桶出门冲洗道路。 等何春山下了高台，路面上已经只剩下湿意，血腥味也散去了大半。 这让他再一次震惊于这个村庄的秩序，咋舌许久，也没在有限的词汇里找到一个能形容自己有震惊的词汇…… 前方收拾战场的事务由周海带人接手，林嫦儿等人下了战场，结伴去还武器。 林嫦儿跟吴清丰还有白少安以及六子几人的武器都不用还，但是他们得帮忙去接收。 正好遇上怔愣在路边的何春山，六子一把揽住他的肩头，“牛啊，大兄弟，百步穿杨，箭筒都射空了！” 何春山挠挠头，“你们，你们才厉害，我，我就是一个搞偷袭的。” 林嫦儿笑笑，“兵不厌诈，这不是偷袭，就是正大光明的射击。” 吴清丰也拍拍他的肩膀，“做的很好！” 何春山嘿嘿笑，心里无比有成就感。 海防队的汉子们都足够自觉，林嫦儿几个只花了两炷香的时间便清点完武器。 一行人又热热闹闹的回顾家吃晚饭。 除了远攻的何春山，林嫦儿吴清丰，白少安跟六子无可避免的都沾了一身血渍。 好在顾大娘早早烧好的水，他们到时，几个小子们已经在浴房沐浴。 林嫦儿的洗澡水，也早早由顾大嫂跟顾母帮着送进房里。 六子比较随意，端了盆热水去了后院水井旁擦身。 白少安跟吴清丰的洗澡水也送去了白少安的房间。 林嫦儿做事自来麻溜，关键是，还没吃饭呢，先干了一架，饿的慌。 火速洗完澡换好衣服出去，就见院子里已经聚了好些人，围着何春山在讨教箭法，一个个都对他竖起大拇指。 何春山一老实汉子，嘴也笨，只顾挠头憨笑，还是林嫦儿说何春山还没吃饭，才替他解了围。 不多时，吴清丰两人也出来了。 几个小的更是早早换好衣服坐在饭厅里等着了。 顾大娘跟顾大嫂顾二嫂将热好的菜重新端上桌，干了一场体力活，大家早就饿坏了。 饭量比平时都大些，饭菜吃了个精光还不够，顾大娘跟顾大嫂又煮了一锅面，才算勉强吃饱。 饭后，六子送何春山回家。 林嫦儿跟吴清丰又去跟周海以及霍老做总结，顺便探望受伤的兄弟。 这回大家都有了经验，又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训练，受伤再所难免，好在没有重伤的。 之前受了重伤的霍家小孙子跟周家小子，也已经逐渐康复。 霍老又提了几点自己对今夜作战过程的看法，几人商议了一番优化方案。 最后提到何春山，霍老爷是赞不绝口，当听说吴清丰已经帮他们把人挖过来时，霍老脸上笑意怎么都掩不住，“好啊，有这样的人才帮忙，若是能再训练一批射手出来，咱们往后对上海寇就更加有把握了。” 林嫦儿点头说是。 周海反是有些犹豫，“就是，他有这么一身本事，那边的里正肯放人么？若是……” 欲言又止，看了林嫦儿几人一眼，见几人都示意他往下说。 他又道：“我是说如果，如果海寇进犯他们村，若是有这样的人在，也能替村民们争取点时间。 “咱们这样把人弄过来，会不会不好？” 林嫦儿阖了阖眼睫，这个问题她之前自然也是想过的，即便不成气候，每个村里也总有一批热血青年，总能救下一部分人。 不过，“海叔，何大哥是小河村人，只要咱们能守住，海寇便进不到小河村去的。” 吴清丰点头，“是这样，昨日我们才去过他家，他在那边的日子也比较清苦，我们便想着将人招揽过来。 “一则跟咱们一起抵抗海寇；二则其实也是为他自己守后方家园。 “当然，嫦儿的意思是，他若愿意，便让他在临水村落户。” 周海挠挠头，“这……”不是他不乐意，主要是他虽然是里正，但有些事，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田地房屋怎么说？” 第184章 这天没法聊了 吴清丰看向林嫦儿，有些话，他以上位者的身份反而不方便说。 林嫦儿道：“海叔，昨日回来的牛小梅你还记得吧！” 周海点头，自然是记得，是个可怜人，父母都不在了，眼下叫嫦丫头安置在周小花那里。 林嫦儿继续说：“海叔，她家原先在村上是有屋有地的吧？” 周海又点点头，跟着摸摸脑袋，表示有些不明白。 “那她家的房屋跟地如今都在谁手上？” 周海道：“我也是昨晚上又问了一些老人，才晓得她原有个堂大伯，就是牛二根他爹早，时也没什么往来了，小梅父亲过世是他们家办的后世，她家的房屋跟田地自然是他们家收走了。” 林嫦儿拧眉，近来事多，她去镇上也都是匆匆去四海酒楼送货，没去集市上，也许久没有牛阿婆跟牛二根他媳妇的消息了。 也不知道这俩搅屎棍如今是不是还在临海镇摆摊。 不过这牛二根，林嫦儿道：“牛二根如今也是在咱们海防队上么？” 周海笑容苦涩，“咱们上回招募，他倒是来报名了，但是牛阿婆死活不让，跟他闹绝食，还将他锁屋里头不让出门。 “不过这回，牛二根自己算有主意，劈了窗也要来操练。 “这么闹了几回，牛婆子也不管他了，主要是这不是海寇闹得人心惶惶，牛阿婆跟他那媳妇，如今也不敢找几个老太太就去赶海了，都指望他那点收入补贴家用呢！” 林嫦儿撇了撇嘴，“只要他是认真打海寇，其他的事，我概不计较。” 周海笑笑，“之前的事，他早知道错了，也私下寻过我，但又不敢来找你，我瞧着操练跟做活是没偷懒的。” 林嫦儿点了点头，“那便成。” 缓了缓，又问：“如今小梅回来了，牛二根是怎么想的？” 周海“啧”一声，“就算牛二根肯，牛阿婆跟他媳妇你也知道，肯定是不乐意的。” 林嫦儿也犯了难，原本想的好好的，小梅没了亲人，家中房屋跟田地，应该是村上接收保管了。 却没想到还有个隐藏的亲人。 吴清丰见她似乎有些苦恼，接过话茬道：“烦请海叔先私下问问，按理说，如今小梅回来了，是该物归原主的。” 周海面露难色，“吴大人，你也知道，咱们乡间的规矩。” 林嫦儿接话道：“我跟吴大人也商量过了，按规矩来，让小梅跟何大哥并户。” 周海为难说：“可，可何壮士能改牛姓吗？” 林嫦儿咂舌，大意了，棍儿可是改了姓的啊，还改了名，衙门那边都已经换过户籍了。 只是顾母说这是大事，要挑个好日子摆酒，所以才一直没公开。 她一心想着牛小梅跟何春花是好朋友，让她跟何春山并户，也算有了顶门户的男儿，能要回自己的资产，两方算是相互成就。 可忘了，这是封建社会，吃人的劣习如雨后春笋，又如杂草，烧不尽，春来又发。 吴清风也眯了眯眸，说起来嫦儿的事，自己也是选了最温和的方式处理。 吃绝户这个陋习丝毫改变。 小梅这事儿，自然也能不按规矩处理，只是牛家那两个泼妇闹起来也很是糟心。 自己倒还好，不是日日住在临水村，但嫦儿在啊！ 若是按照之前的流程。 他阖了阖眼，开口，“招婿？” 不想，还有一道女声同时响起。 是林嫦儿。 两人皆是一顿，跟着相视一笑。 周海道：“除非穷苦人家过不下去了，不然谁愿意做上门女婿啊，小梅又是破了相的，还是……”楼里出来的。 周海叹了口气，知道这孩子命苦，也不忍心说后头的话，但他不说，不代表旁人不会说。 林嫦儿脸色沉了沉，别说是这个时代，便是在后世，被拐卖的女孩被家人寻找回来，许也会被指指点点，更何况是封建礼教吃人的现下。 又坐了会儿，林嫦儿便起身告辞了，吴清丰自然一起。 从祠堂出来，林嫦儿情绪就不是很高。 吴清丰同她并肩走着，自然是早早便发现了。 “嫦儿！”他云袖在林嫦儿眼前一晃，手心在她面前摊平，一朵小金花静静置于掌中。 林嫦儿：“……” 变魔术？只是这魔术有些太潦草了。不过金灿灿的她喜欢。 吴清丰将小金花又往她面前送了送。 林嫦儿挑眉，“给我的？” 吴清丰，“不然？” 林嫦儿扭头看着他，“干嘛？” 吴清丰一顿，他在哄她开心，这么明显，她看不出来？ 不过这话可不能明着说，他道：“觉得你应该喜欢。” “我喜欢就拿来给我？”林嫦儿问。 吴清丰点头，“那你，是否喜欢？” 林嫦儿道：“喜欢，当然喜欢！”金子啊，谁不爱啊！ 世间万物，也就这金灿灿的没人厌恶了吧？ 吴清丰托起她的手，将小金花放到她手心，“现在，它是你的了！” 林嫦儿垂眸，手上肌肤相触，手背传来温热，好似源源不绝，顺着手臂直流向心头，心跳跟着加速。 “砰，砰，砰”这一刻，林嫦儿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双颊蓦的烧红，这是？春天到了？ 林嫦儿猛地收回手，又怕他看出自己的失态，抬头笑道：“今晚的月亮好圆啊！” 吴清丰：“……” 吴清丰望着头顶的上弦月，“是吗？” 林嫦儿脸色一僵，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她呵呵笑了笑，“我原是想说，今晚的月色很好！” 吴清丰点了点头，“是不差。” 林嫦儿“嗯嗯”两声，垂头走路。 吴清丰也没再出声。 就怕空气突然沉默，林嫦儿只觉得更加尴尬，又寻了个话题，“话说，你也挺背的，海寇两回进村，都叫你给遇上了！” 这下轮到吴清丰尴尬了，可事实摆在眼前，他默了默，道：“下回我早些回去？” 林嫦儿：“……”这天好似没法聊了…… 第185章 她今天到底怎么回事，突然长出个恋爱脑来 原本也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是不想让空气这么尴尬。 谁想没话找话，翻车了。 真要说起来，他堂堂县太爷，身先士卒，何尝不是一种鼓舞。 再者，论武力值，也绝对是排前头几位。 林嫦儿撇了撇嘴。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说笑的。” 两人不约而同出声，林嫦儿抬眸，恰巧同吴清丰撞上，两人各自垂眸而笑。 是夜，林嫦儿辗转反侧睡不着，她一向不是会内耗的人。 所以即便在穿过来的初期，面对顾家一穷二白，将近10口人等着吃饭的当口，也没有失眠过。 但今晚，她失眠了。 脑海里吴清丰托着她的手，将小金花放到她掌心的画面一次次回放。 甚至手背上仿佛还能感受到他手的温度。 明明他也没做什么，林嫦儿觉得自己似乎想的有点多。 她一个猛子坐起，长呼一口气，借着月色去到后院，打了一桶井水上来拍拍脸让自己冷静。 两辈子加起来，她连男人的手都没牵过，更别说谈恋爱结婚什么。 一定是这样，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跟她有过这么亲密的举动，所以才会导致她浮想联翩。 林嫦儿点了点头，自顾喃喃，“肯定是这样没错，你可是实现了一个小目标的人，怎么可能被一朵小金花拐走？况且人家也没有这个意思。 “七七八八的胡思乱想，也太丢人了。” “什么肯定没错？” 突然想起的男声，叫林嫦儿吓了一跳。 顺着月华看过去，只见身着竹青色长衫的修长身影，不知何时已来到她面前。 林嫦儿：“……” 林嫦儿拍了拍胸口，“你怎么走路不出声？”人吓人，要吓死人的。 吴清丰轻笑，“我已经叫了你好几声。”他今夜睡不着，起来走走。 开门的时候，正好看到她从房里出来，就跟着来到后院。 见她自言自语，还以为是梦游。 林嫦儿“哦”一声，脸上闪过囧色，不过她刚刚呢喃的声音应该很小吧？ 应该只她自己听见了吧？ 否则，他肯定不会只问那么一句。 林嫦儿肯定的点点头，“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吴清丰看着她，“跟你一样。” 林嫦儿一噎，谁跟他一样了，知道她为什么睡不着了就一样。 林嫦儿当然不可能说自己是因为他突然的亲密举动睡不着，“天气越发热了，我起来凉凉手。” 吴清丰自然不会戳穿她这般不识趣，“去吹吹风么？” 林嫦儿看着他，她只是随口一说，不过原本也睡不着，“也行？” 不过，“今夜海寇上岸了，虽然打了一场，怕他们又杀个回马枪，村里加强了巡逻力度，出门的话……” 大半夜的，叫人看到了，徒增口舌。 “不出门。”吴清丰朝她弯了弯唇，“你跟我来。” 林嫦儿一愣，手掌就被另一只温热的大掌包住了，复行几步，腰上一紧，身子腾空，等反应过来，人已经坐在高高的防火墙上。 林嫦儿看着身旁的男人，只见他面色温和，朝她笑了笑，很是随意的往后一仰，双手托着脑袋躺在屋顶上。 “今晚的月色很好，星星也很亮。” 夜风沁着丝丝凉意，拂面而过叫人神清气爽。 林嫦儿仰头，这个时代的环境污染没有那么严重，没有沙尘暴，没有雾霾，天空是蓝色的，整条银河看起来也比后世干净。 这是她来到这个时空之后，第一次这么正经的欣赏月色。 这种感觉很美妙，要是有奶茶烧烤小龙虾就更美妙了。 实在不行，奶茶换啤酒也行。 “在想什么？” 林嫦儿托着腮，“来点烧烤跟小酒就更美了。” 吴清丰顿了顿了，坐起身来，“这有何难？” 林嫦儿看着他，当然不难，但她就是想吃点现成的。 也不知道男人是怎么看穿的她，留下句，“你等会儿。”便跳了下去。 林嫦儿看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心里觉得有些好笑，顺势便躺下欣赏月色。 她在后世的时候时常听人说，热恋中的女孩子脾气会变大。 可不是，从凡事亲力亲为到凡事有人伺候，变大也不稀奇。 只不过，呸呸呸，什么热恋。 她今天到底怎么回事，突然长出个恋爱脑来。 谈恋爱有什么好，有搞钱快乐吗？ 尤其是在婚姻法不完善的这个时代，陈世美比比皆是，包拯却只有一个，哪里管的过来，多少女人在被渣男辜负之后蹉跎于后宅，郁郁而终。 她，可是经受过新时代思想洗礼的大女人，怎么能沉湎于情情爱爱。 只是，孩子们总会长大，会有自己的家庭，顾大娘他们也正在慢慢老去。 那么她呢？ 把孩子们抚养长大，给顾大娘养老送终之后，孤独终老吗？ 林嫦儿撇了撇嘴，其实好像也没那么排斥谈恋爱了。 新时代的女性，婚姻不是必须的，这个不行换一个好的。 只不过，吴清丰的身份似乎有点麻烦。 背靠镇北王府的京城世家，关键是，就目前看来，人品还不差。 但虽然眼下他们相处起来并无障碍，林嫦儿心里却明白的很。 世家大族的以继承人的标准养大嫡长子嫡长孙，怎么可能跟一个乡野村妇，还是个寡妇有未来。 等三年任期一至，他便会回京城去，会按照家族给他既定的道路一步一步走向权势巅峰。 假若不在意结果，他也不失为一个良好的交往对象。 但很可惜，她是一个现实的人，还看重结果的。 毕竟，谁愿意花三年时间去谈一场注定没有结果的恋爱？ 不以得失来论，也不说谁比谁吃亏，她自认还没有这么潇洒。 她不傻，吴清丰的示好跟关照不是一点都没看在眼里。 否则心里也不会荡漾出这么多旖旎，但她心里既然已经有了决断。 就应当跟他保持距离，毕竟以他的条件，若是想找一个红颜知己，红袖添香慰藉这孤独的三年任期，也不是什么难事。 甚至，只要他透露一点这个意思，有的是人愿意给他送女人。 这便是现实，林嫦儿望着浩瀚星河，无比清醒。 第186章 所以，是故意的! 吴清丰在厨房里捣鼓了许久，虽然从前跟姨父上战场时，也有过野外生存的经验。 但今晚不一样，是她想吃。 而她对吃食的标准自来不低，所以他的做的精细些。 这对他来说便是上了难度，但一想到在后院，搂着她的腰飞身上屋顶的场景，他心里便有些难以抑制的兴奋。 她没有拒绝，事后也很平静，这说明她是明白他的意思的，也接受了。 他就知道，她一定会开窍。 为了哄心悦的人开心，多花点时间，他也愿意，只不过不能叫她等急了。 屋顶那么高，只有她一人坐着，也不知道会不会害怕。 杀海寇的时候，她都没有被吓到，应该是不会吧？ 但还是不能耽误太久，他的刀工并不好，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嫌弃。 她平日里似乎更喜欢吃叶子菜，炸两串小青菜，不知道够不够？ 吴清丰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许久，最后抓着一把烧烤，拎着一壶酒去找林嫦儿。 只是他回到那屋顶上时，并没有见着林嫦儿，倒是看到月光映衬下，金色的小金花，孤孤单单的躺在她之前坐着的瓦片上，将月色衬的越发寂寥。 白少安是在半醒半梦之际，闻到一股子烧烤味，睁开眼，就看到昏黄油灯下，吴清丰坐在简陋的四方桌边，自饮自酌，桌上还放着一盘烧烤。 白少安心里爆了句粗，“三哥吃独食，太不够意思了！” 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跟着翻身下床，“嫦儿也太偏心的，偷偷给你开小灶，居然不叫我。” 他觉得自己被他们联手孤立了，心里极度不开心，所以，整盘烧烤都是他的了。 哼！ 白少安报复性的抓走一把烧烤签子，咬了一口五花肉，嚼了嚼，跟着“呸呸呸……”都吐了出来。 “怎么这么咸，嫦儿今天手抖么？” 找不到茶壶，顺手抢过吴清丰手里的酒杯闷了口气。 跟着舒了口气，“酒倒是好酒。” 吴清丰面色淡淡，“嗯，你多喝点。” 说罢，去前头洗漱了。 白少安：“……”这是怎么了？ 烧烤不好吃，也不至于生气吧？ 等吴清丰洗漱完回来。 白少安赶忙道：“许是今晚打海寇累着了，偶尔失了水准也正常，休息两天就好了！” 这是在安慰他？吴清丰有些无语，“你想说什么？” 白少安道：“三哥，别看烧菜做饭好像是很简单的事，我这阵子在嫦儿这边住着才发现，烧饭啊，也不容易的。 “人少还好，人多吧，放多少米都是个学问呢！” 吴清丰又好气又好笑，“真的有那么不好吃？” 白少安：“……”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他难道不是因为东西不好吃生气的？ 白少安：“是有点咸的。” 吴清丰瞥他一眼，“是我做的。” 白少安：“……”不是，他三哥大半夜起来做烧烤干什么？有人能告诉他为什么吗？ 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啊？ 白少安还想问点什么，吴清丰已经脱了外裳躺平了。 翌日一早，林嫦儿早食都顾不上吃就去送货了。 昨晚上放了人鸽子有些不厚道，今天能不见面最好就不见面。 平日里他都在县衙，她即便进城也见不着。 等过上几天，什么旖旎也都该消散了。 吴清丰也起了个大早，听顾大娘说林嫦儿已经出门，心里顿时了然，嗯，躲着他呢！ 所以，是故意的！ 接连几天，林嫦儿都在忙碌中度过。 何春山已经来到临水村任教，牛小梅家的房子收回并不顺利。 如他们之前所料，牛阿婆跟牛二嫂撒泼打滚，说牛小梅连给父母送终都做不到，根本不配为人子女。 这话旁人自然知道没理，牛小梅当时都被林氏那些人渣拐走了，否则她的父母也不会早逝。 因着当时已经没了直系亲属，当初林氏那边的赔偿也没给到。 如今这案子已经了解，林氏族人除了那几个罪魁祸首还关押在大狱里等着秋后处斩，其他人都已经流放，想追究也无从追究了。 林嫦儿见不惯这婆媳俩胡言乱语，但她们两家原本就有嫌隙在，也不好出面，最后是周海出面训斥了婆媳俩一顿。 牛二根倒是个脑子清楚的，说愿意折中退一步，让小梅偿还当初他们家给她父母办后事的银钱，愿意将房屋田地归还。 牛小梅当即找到林嫦儿，卖了田地，赎回屋子。 事后，牛阿婆跟牛二嫂跟牛二根大吵一架，牛二根的脸都叫婆媳俩给抓花了，也没松口。 相反，对牛小梅这个堂妹还颇为照顾。 如今牛小梅跟何春花结为异姓兄妹，林嫦儿买下牛小梅家隔壁的小院，分配给何春山一家子居住。 约定何春山为海防队服务满5年，房子便是他的，至于她母亲的病，林嫦儿也请了医婆去看过两次，开了方子，吃了两副药，发疯的时候正在慢慢减少。 何春山自然十分感激，自觉无以为报，唯有努力教海防队里有潜力的苗子们好好射箭。 眼下，就等着他娘的情况再好一些，全家人一起搬过来。 如此，跟隔壁义妹家也算有个照应。 海寇两次上岸失利，林嫦儿想着应该会消沉一段时间再卷土重来。 故而选了个好日子，新房跟厂房已经启动。 顾家的活出了名的好干，给的钱又多，还包饭食，不是那种清汤寡水，是实打实的白面馒头或是大米饭，中午还有大块肉的。 村子里的青壮力也都愿意做他们家的活，所以新房的进度很快。 自那天之后，林嫦儿跟吴清丰便没再见过面，休沐日也不曾再来临水村。 林嫦儿倒是挺能理解的，自小受尽吹捧的天之骄子，情窦初开的时候在一个乡野小寡妇身上栽了大跟斗，这事儿，放在谁身上，都没那么容易过去。 这天，林嫦儿照例送货进城，回来路上天空突然下起大雨，一时不察，叫驴车陷进坑里。 林嫦儿折腾小半个时辰都没结果，正淋着雨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推车的时候，身后传来哒哒马蹄声。 等到了近处，只见一熟悉身影正打马而来…… 第187章 男人太小气，迟早要打光棍的 雨势太大，林嫦儿在水坑边，被溅起的泥水糊了一脸。 抬手抹了一把，复又确认，不是吴清丰是谁？ 少年依旧一袭青衫端坐马上，到了跟前，翻身下马，看了她一眼，又看了深陷水坑的车轮一眼，牵着马朝前走去。 林嫦儿：“……”好歹相识一场，聊个两毛钱的交易也不是不可以。 这条路平时往来行人就不多，今日又是大雨，更鲜有人迹。 林嫦儿跟上去，正要开口，却见他走至驴子旁停下，跟着解下驴子身上的车套，套至他那匹白马身上，摸摸马儿的脑袋，凑到它耳边说了句什么。 雨声大，林嫦儿听不清，只看到他唇瓣一张一合，马儿一声嘶鸣，双蹄蓦的发力。 糊了耳朵的雨声里夹进一声闷响，车厢终于被巨大的拉力抬起。 林嫦儿一时不察，又被溅了一身泥水。 她五官微皱，双手虚虚垂在身侧，双眸注视前方始作俑者，脸上带着丝不满。 不想，少年人原本清冷的脸上，闪过一丝恶作剧得逞的笑意。 “你故意的！”林嫦儿不干了，扬声问他，“吴清丰，你幼不幼稚！” 吴清丰单手扶着马背，看向她时，脸上的冷意化去一半，“你说什么？雨太大，听不清。” 林嫦儿瞪他一眼，噌了句，“幼稚鬼！”自顾爬上驴车，暂时该改叫马车了。 吴清丰一个纵身跳上来，将她挤开一些，“你的驴子，能自己走回家么？” 林嫦儿斜睨着他，“它走跑过多少趟来回了，又不是蠢驴，怎么会走不回去？” 这话说完，林嫦儿猛地就拧眉，只听吴清丰笑道：“可她原本就是一头蠢驴！” “你！”林嫦儿被噎住，指桑骂槐，当她听不懂了。 挪了挪身体，坐到车辕另一边，“大雨天，不在县衙做你的大老爷，跑出来做什么？” 吴清丰看她一眼，笑，“看驴子蹬水！” “你……”过不去了是吧，林嫦儿拍了一下他手臂，“再说，踹下车，啊……” 尖叫伴随着少年一声中气十足的“驾”，马车飞速在雨幕里奔跑起来。 后头缀着头，四蹄刨的飞快的驴子。 林嫦儿五指紧紧扣着车厢，才让自己稳住身型，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的她，又瞪了吴清丰一眼，“男人太小气，迟早要打光棍的。” 吴清丰扭头，笑的一脸正气，“我不小气。” 林嫦儿再被噎住，有一说一，物质上他确实不小气。 又是她先放人家鸽子，选择逃避的。 到底是有些心虚，林嫦儿又挪了挪身体，装鹌鹑。 耳边忽然又传来男子调侃，“再挪，掉下去了！” 林嫦儿扭头看了眼自己挂在车辕外的三分之一的身体，扁嘴，这人…… 雨中的临水村，越发的安逸祥和。 小集早早的收摊，上山做活的人们也早早扛着锄头回家。 闲来无事，人们或是串门闲话，或是一家子窝在廊下看雨，如今钱袋逐渐鼓实，村民们不用再日夜为生计发愁，便是遇上不能劳作的大雨天，脸上也难得有了笑容。 “下雨好啊，等这场雨过去，便好撒菜种子喽！” 也有顽皮小童，头顶芋头叶子，脚穿草鞋，追着大鹅踩水玩。 身后有披着蓑衣的大人，一边追一边骂，“个小兔崽子，小心回头又着凉。” 小童听后，越发兴起，前头大鹅嘎嘎大叫，后头小童咯咯大笑，缀在后头的大人骂骂咧咧…… 整个叫人看了不免发笑。 最让人觉得踏实的还是雨幕里袅袅升起的炊烟，随着林嫦儿的生意一步步扩大，先富带动后富的效应尤其明显，如今，大多数人家，都已经吃的上三顿了。 一路过来林嫦儿虽被大雨淋了个透彻，脸上笑容却怎么也掩不住。 等回到顾家，顾大娘跟顾大嫂，早早等在门口。 等马车停下，忙打伞上前，又喊了顾大郎顾二郎出来牵驴子，赶马车。 下雨天，几个孩子也没出去野，倒是时常一起玩的几个，周小牛，周易，大头，小山小树，还有随着姑姑过来赶集因大雨被留在临水村的何大毛何小毛，都聚在顾家。 顾小满跟几个小的一起在逗小狼狗，周易窝在顾小鹿身边看小灰兔。 小金鱼跟徐棍儿在廊檐下舞枪，白少安，顾四郎，周礼在旁叫好。 听到前头的动静。 顾小鹿丢下小灰兔，“我娘回来了！弟弟你先玩。” 周易一看到姐姐跑了，立马屁颠屁颠跟上。 顾小满也放下小狼狗，“我婶婶回来了！”朝林嫦儿跑去。 正舞枪的小金鱼跟徐棍儿，停下动作，同时出声。 “娘！” “嫦儿姐！” 一时间，乌压压一群小崽子朝院门口涌去。 顾小鹿跑在最前头，小炮弹似得扑进林嫦儿怀里，“娘，你可回来了，雨好大！” 林嫦儿虚虚拥着便宜女儿，“是呢！雨太大了，娘身上都淋湿了！” 顾大娘也上前来，“小鹿先松手，让你娘去把湿衣服换了，省的着凉。” 顾小鹿闻言，忙松开林嫦儿，“娘快去换衣服。” 热水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林嫦儿泡了个热水澡，全身终于觉得松快了些。 只一想到吴清丰，又撇了撇嘴，或许，这事儿确实是她先不厚道？ 又拧了拧眉，她可是21世纪过来的大女人，敢作敢当，接受或是拒绝，都该直面才对。 瞬时又觉得那日咕了他的举动确实有些不负责任。 吴清丰这次出来的匆忙，没带衣服，好在他跟白少安的身量大差不差，便换了一身白少安的。 等他换好衣服出来，就听白少安抱怨说：“三哥，这回有小半月没过来了吧？县衙真那么忙吗？” 吴清丰“嗯”一声，当然不可能告诉他，林嫦儿故意躲着他，他也刻意不往前凑叫她为难。 白少安撇嘴，“骗人吧你就，我怎么听说，海寇在这边连着失手两回，最近整个沿海的居民都安稳了好多。” 吴清丰面色不改，“县衙的庶务，并不只海寇一项。” 白少安摊摊手，“好吧！”怀疑他在说谎，但是没证据。 想起那晚的烧烤，“三哥，半个月过去了，你厨艺有进步么？” 第188章 村西口山塌了 这天还能不能聊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吴清丰眉心拧了拧，“关你什么事？” 白少安一噎，是哦，关他什么事？只要不拿他当小白鼠。 吴清丰却是眼睛一亮，再下厨，好像是该找个人先尝尝？ 眸光炯炯看向白少安。 白少安心头一颤，“干嘛这么看着我？” 吴清丰唇角微扬，“没什么，下回我做炙羊排，让你第一个吃。” 白少安：“……”真说什么来什么，大可不必的三哥。 白少安正要说点什么，顾小满跑过来，“大人叔叔，白叔叔，吃午饭啦！” 顾家人多，吃饭的时候总是最热闹的，娃娃们被大雨堵住回家的路，林嫦儿向来不心疼这一碗半碗的米，都一起留下吃饭。 照例还是小娃娃们单独开一桌。 大人们一桌，庄户人家，也不讲究什么男女不同席。 白老太太跟顾母坐上座，其他人各自落座。 林嫦儿照例在常坐的位置上坐下，余光里闪过一个松色身影，她微怔，一侧头，正好迎上吴清丰清冽的眼。 林嫦儿抽了抽唇角，低语，“吃完饭聊聊。” 吴清丰“嗯”一声。 顾大嫂盛了两碗羊肉汤，一碗给林嫦儿一碗给吴清丰，“三弟妹跟吴大人淋了雨，先喝完羊汤暖暖身。” “谢谢大嫂！” 两人接过汤碗，异口同声。 餐桌上所有人都是一怔，林嫦儿也拧眉看向吴清丰。 却见他脸色淡淡，“我自认这些日子同顾大娘，顾大哥顾二哥一家相处甚欢，私下早便当顾大哥顾二哥是自己哥哥了！”如此，喊一声顾大嫂也不过分吧！ 耳边响起白老太太的笑声，“是这个理没错，我们少安也当大郎二郎是自家哥哥的。” 顾大娘笑的局促，“是我家大郎二郎高攀了！” 白老太太摆手，“这是说的什么，这些日子，大郎二郎何尝不是把我们当做自家人在照顾？” 吴清丰附和，“老太太说的是。” 白老太太眯着眸朝他颔首，眼底略带深意，吴清丰也朝她点了点头。 林嫦儿见他们将事情给圆过去了，也没多话，只埋头喝汤。 吴清丰看她一眼，唇角弯了弯，只觉她这鹌鹑装的好笑，正要喝汤，外头忽的传来“轰隆”一声，好似地面都跟着晃了一晃。 小娃娃们受惊，一时间整个饭厅都被尖叫充斥。 顾大嫂跟顾二嫂忙过去安抚。 林嫦儿握着汤勺的手顿在半空，跟着想到什么，忙的起身，“都去开阔的地方，快……” 转身去安排小崽子们出饭厅，吴清丰也跟着起身照应，白少安则安排老人跟妇人们。 一行人从饭厅有序撤到堂屋前的廊檐下，林嫦儿跟顾大嫂已经将家里的雨伞跟所以全抱了出来。 这时，外头铜锣声咋响，“村西口山塌了，村西口山塌了……” 林嫦儿拧眉，“大哥大嫂，先带孩子们去祠堂那边，二哥照顾好二嫂，白老太太跟娘照顾好自己，少安，六子，吴……” 顿了顿，“吴大人，跟我一起去村西口看看！” 林嫦儿快速分工，众人按照她的调配，各自行动。 林嫦儿一行出门时正好遇上敲铜锣的报信的汉子，林嫦儿匆匆迎上去，“村西口现在是什么情况？” 汉子应是着急，连伞都没打，单肩扛着铜锣一路敲着奔走，这会儿已经从村尾那头折返。 见着林嫦儿，才驻足说：“这天气，都窝在家里躲雨呢！西口山脚下那几户都被压在底下了！” 更多的信息，他也不清楚了，他一听到消息，便赶紧出来报信，让村上的壮劳力去帮忙救人，那边具体什么情况，自然也没详细了解。 林嫦儿点了点头，“这样，你再受累，跑一遍，让老屋的住户都先去祠堂躲一躲。” 汉子挠头，“这是……”什么道理？ “轰隆”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又是一声巨响，远处一间年久失修的老房子在雨中轰然倒塌。 林嫦儿拧着眉，“雨太大，屋子破旧承受不住雨势冲击，也会塌。” 汉子喃喃了声，“我滴个娘呦！我这就去。” 铜锣声一声一声再响，林嫦儿急匆匆朝村西口那边跑。 吴清丰一把攥住她手臂，“刚刚那边？” 林嫦儿道：“那间房子没人住，等雨停后再让海防队去清理就行。” 抬头望了望天，忽然又想到什么，“你不能再留在这儿了，赶紧回县衙坐镇。” 吴清丰一怔，转瞬又明白过来，突降大雨，人们并没有防备，塌方，危房倒塌这样的事，也不会单单只出现在临水村。 虽然今天他休沐，但作为一县最高行政长官，他确实需要在县衙坐镇，主持各地救灾事宜。 白少安也道：“三哥，这里有我们，你先回去。” 吴清丰对此并无异议，但临水村也是他治下，他道：“我先过去看一眼再走不迟。” 林嫦儿没阻拦。 他们赶到村西口的时候，周海也带着海防队的兄弟们正好赶到。 塌方外围已经聚拢不少村民在观望。 林嫦儿挤上前去，“有没有跑出来的？” 一个穿灰色短打，上衣打着补丁的中年汉子高高举起手，“俺背俺娘去解手，正好出门来……”想起来还是一个后怕。 前脚才出的门，后头就排山倒海，当时也就是一个念头，使尽了浑身力气，这会儿还脚软呢！ “知道旁边人家都有哪些人在吗？” 男人挠挠头，似乎不太了解。 林嫦儿也没为难他，让他背着老母亲先去祠堂避雨。 周海那边也同样在了解情况，最后确认，被埋着的五户人家，有一户走亲戚去了还没回。 还有一户上山劳作未归。 算上刚刚那户孤儿寡母，有三户人家躲过这一劫。 剩下还有两户，分别是一户三口之家，还有一户五口之家，都是山脚靠外边的位置，承受的重力相对小些，存活的几率相对大些，救人如救火，分秒必争。 确定方位后，以海防队为主立即展开营救工作…… 第189章 我已经学会骑驴了 住在近处的居民主动出借锄头钉耙等挖土工具。 没就近借到的，就回家去拿。 林嫦儿将自己能想到的注意事项交待了一遍之后，汉子们已经开始清理土层的工作。 林嫦儿抬头望了望天，黑压压的，天空像是破了个洞，这雨一时半会儿压根不会停歇。 落地的雨水已经从起初的渗入泥土，转变为在地面上冲刷出一条条蜿蜒曲折的“小溪”。 虽然是打了伞出来，但不知何时已经转变为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的模式。 汉子们有的原本披了蓑衣，开动之后又嫌蓑衣笨重，便给脱了。 眼下，从头到脚都被淋了个透彻。 吴清丰并没有看了一眼就离开，而是跟白少安以及六子一起在清理土层。 明知道有8个百姓遇险的情况下，他不可能就这么离开，他亲自指挥便亲力亲为加入救援，也不算渎职。 林嫦儿也没勉强。 只是，这雨一直这么下下去不行。 雨水的冲击会增加地面覆盖物的重力，降低遇险者的生还率。 林嫦儿找到吴清丰，“把马借我，我去镇上一趟。” 吴清丰满脸都是雨水，还混合着泥水，耳边都是汉子们吭哧吭哧挖土还有雨声。 十分费力才听清林嫦儿的话，“你去镇上做什么？” 林嫦儿指了指天空，“这样不行，雨不停歇，会增加救援难度，我去镇上买雨布搭个临时雨棚。” 吴清丰抹了一把额头的雨水，“你不会骑马，让少安去。” 林嫦儿道：“我已经学会骑驴了，马应该也一样，让少安留下帮你，你去找海叔，跟他说，木料先去新房那边匀，在四周把桩子打起来，等我回来直接撑雨布。” 吴清丰见她已然打定了主意，也随了她，只道：“飞云性子烈，多跟他说说好话，这天气铺子未必开张，去了镇上，先找裴叔，雨大，走慢些……” “知道的。”林嫦儿点头，小跑离开。 慢一些她就骑驴去了，就是为了节约时间才问他借马。 好在，这马儿似乎通人性，出发前，林嫦儿从厨房抓了一把叶子菜喂他，顺便将事情给说了，拜托他不要闹脾气。 等出发时，这家伙竟然真的乖乖听话。 一路顺利抵达临海镇，林嫦儿也听劝，先去了四海酒楼。 裴四海还有些意外，这段时间林嫦儿都是早上过来送一次货跟调味汁就匆匆离开，这个时间过来。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林嫦儿便将村里山脚塌方的事说了，“雨太大，影响挖掘速度，我来镇上买油布，以及，再买50斤生姜。” 参与救援的至少上百人，这天气，若是不注意些，保不齐明儿就受凉，但家里的生姜完全不够煮这个分量的姜汤的。 裴四海道：“生姜厨房里便有，你先拿去用。至于雨布，今日铺子都早早歇业了，我带你去前头百货铺的王老板家里买。” “好，谢谢裴叔。” 两人都是痛快人，裴四海拿了伞便带林嫦儿去买布。 路上，林嫦儿同他说了白老太太跟白少安的近况，以及眼下吴清丰在实地参与救援的事。 裴四海脸上都是了然的笑，三爷在何处，端是看到飞云他便知晓了。 三爷不在临水村，嫦丫头如何能骑飞云过来。 只不过林嫦儿一心记挂着早些买好东西回去，便没留意他的表情。 由裴四海引荐，林嫦儿顺利买到油布，酒楼的伙计也早早准备好生姜。 一来一回，林嫦儿也只花了两炷香的时间。 山脚下木桩也才堪堪支好，没从林嫦儿的新房那边调。 周海说，起新房起新房，当然都是要用新的。 之前为了做防护台，林嫦儿已经贡献过一次木料了。 所以这回这些料子是村里其他村民主动出借的。 周海也不白用他们的，承诺，等用完之后，让他们可以从村子的公共林去砍一棵新的。 林嫦儿放下雨布，便先牵了飞云回家。 马儿淋雨也是要生病的。 顾大郎跟顾二郎身子骨都不算壮硕，村西口那边人也够，就没过去帮忙。 而是回家检查了一遍房屋各处，尤其是厨房，确认没有蛀虫朽木，应该能抵挡住雨势之后。 顾母等人也陆续回到家中，林嫦儿带着飞云回来的时候，厨房上空正冒着炊烟。 不用猜，肯定是在备热水。 不过叫林嫦儿意外的是，这回她没全猜对。 热水自然是一直备着，除此之外，顾母熬了姜汤，另外请了周婶子能腾出空闲来的妇人过来，正在揉面做包子。 见林嫦儿回来，顾大嫂便放下手里的活，盛了一碗姜汤给她，“弟妹，先喝了这碗姜汤，我这就给你打水送去房里。” 林嫦儿接过汤碗，“谢谢大嫂，热水不着急送我那里去，我想先给飞云擦个身。” 顾大嫂一怔，转而笑道：“应该的，飞云也辛苦了。” 林嫦儿弯了弯唇，“我买了生姜回来，劳烦大嫂多煮一些姜汤，一会儿咱们送去村西口那边。” 顾大嫂忙点头，“娘也这么打算来着，一会儿蒸好包子跟姜汤一道送过去，只是家里的生姜不够了，正打算问这些嫂子婶子们家里借呢！弟妹这生姜买的及时。” 林嫦儿朝顾母看过去，几个月前还唯唯诺诺，受了气只会赔礼说好话的妇人，这会儿身上的包子气质已经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干练跟自信。 顾母能独当一面，林嫦儿自然开心，朝她笑了笑，提了热水去给飞云擦身了。 伺候完坐骑，才回房收拾自己。 等换好衣服，厨房那边的包子也蒸好了一批。 林嫦儿带着几个妇人先往村西口送过去。 雨棚已经支好，吴清丰还让人在四角挖了一条临时沟渠引水。 如今大雨落在雨棚上从四角滑落，泄入沟渠流走，雨棚底下的灾区暂时避开了二次荼毒。 林嫦儿等人赶到的时候，地表的土层也被清理掉好大一片，俨然已经能看到被压倒的房屋木料。 六子正从底下抱了一个娃娃出来…… 第190章 吴清丰遇险 那孩子大约是吓傻了，整个人呆愣愣的，不哭也不笑。 吴清丰接过来抱着，六子就在一旁说明情况，“是个命大的，躲在两根梁交叉的缝隙里，这一块空间，我没发现其他人了。” 吴清丰点头，“辛苦，过去歇一会儿。” 六子嘿嘿笑，“是小的应该做的。”这里的村民都不是练家子，反应没他迅速，他还有工夫在身。 且，他是吴家的家生子，三爷挑中了他做护卫，去了他们一家的奴籍，如今又带他出来历练，给他机会。 他不下去，三爷就要亲自下去，他哪能让三爷冒这个险。 主仆俩说着话，身旁忽有人道：“嫦儿来了！” 吴清丰扭头，正好看到林嫦儿打着伞，挎着只篮子走进雨棚，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妇人。 无一不是挎着篮子还有几人提着桶的。 跟着就听她喊道：“大家都辛苦了，吴大人体恤咱们，让我们家帮着煮了姜汤给大家驱寒，还蒸了包子给大家填肚子。 “东西多，咱们一趟拿不过来，这样，大家分成两批，一批人先歇歇，喝点姜汤吃个包子。 “一会儿再换另一批，大家说成不成！” “好！谢谢吴大人！” “吴大人身先士卒，堪称青天再世。” “吴大人也辛苦了，先去歇一歇。” “对，吴大人，白兄弟，还有六子兄弟先去歇一歇。” 吴清丰愣了愣，他当然没有请顾家帮忙做这些，这是林嫦儿在帮他施恩呢！ 他自然也领她这份情，心里几多意外，又有些欢喜，假若，底下的村民都能获救，他便更加欢喜了。 吴清丰面上还是一贯的淡薄，朝激动的人群道：“大家都辛苦了！” “不辛苦，乡里乡亲的，是我们应该做的。” “对，是我们应该做的。” 吴清丰唇角到底弯了弯，想起自己第一回来这里的时候，林氏族人打骂上门的情形。 又看看眼下，唇角的弧度更加明显，掌舵人确实很重要。 周海那边已经将人分做两批，第一批休息的汉子们放下手里的工具，过来排队喝姜汤吃包子。 白少安跟六子早跟这些汉子们都混熟了，很自觉地混在其中。 唯独吴清丰抱着孩子站在一旁，笑容挺“欣慰”？ 林嫦儿摇摇头，盛了两碗姜汤走到他身旁，“喝点。” 吴清丰垂眸，看了看怀里的孩子，林嫦儿也看到了，是个四五岁左右的小姑娘，叫小草，之前还在集市上跟小满小鹿一块玩过。 “孩子应该是吓到了，一会儿我带过去给医婆瞧瞧。” 吴清丰“嗯”一声，放下孩子，却没有立即去接姜汤，反是看了看沾了泥的手，“稍等。” 转而走到柱子边，就着泄下的雨水洗干净手，又轻掸了掸，这才接过林嫦儿手里的姜汤大口喝起来。 林嫦儿蹲下身体，喂那吓坏了的小草喝姜汤，“小草乖，你已经没事了，一会儿姨姨先带你回家跟小鹿姐姐他们一起玩会儿，好不好？” 小草大眼睛眨巴眨巴，姜汤咽下肚的一瞬，仿佛是回了神，哇的一声哭出来，“爹爹，娘亲……” 林嫦儿忙摸摸她脑袋，“爹爹娘亲也会没事的，小草乖乖喝姜汤一会儿吃个包子，等爹爹娘亲好不好？” 小草抽噎着，“爹爹上山砍柴，娘亲送蓑衣去了，只有，只有小草在家……” 林嫦儿一怔，跟着欢喜道：“真的？” 小草点点头，“娘亲说，爹爹淋雨，要生病，叫小草乖乖在家里等着，房子哗啦倒了……” 林嫦儿却笑出声，“一个人在家好，一个人在家好的。” 转而看向吴清丰，“救援目标可以减去两个人了。” 吴清丰也会心一笑，连带一旁的数个汉子都跟着笑起来，“小草爹有福气，小草娘疼汉子也有福气。” 身旁的汉子轻踹了那说话的汉子一脚，“瞎说什么呢，没见着还有这么多妇人在么？” “哈哈，又不是黄花大闺女，有什么好害臊的！” 吴清丰拧了拧眉，眸光下意识的就落在林嫦儿身上。 那劝话的汉子瞧见了，给了原先说话的汉子一个逼斗，“喝姜汤吧，就你话多。” 消息传到周海耳里，周海也高兴说：“好啊，那小草家咱们就不急着挖了，接下来集中挖隔壁春分家，希望能在天黑之前把人救出来。” 等到天黑，救人的难度就会大大提升。 而且被埋在地下越久，底下的人也越危险。 分完第一批姜汤跟包子，林嫦儿回去的时候将小草也一并带了回去，就近请了隔壁姨婆帮孩子看了看，顾大娘怕孩子小惊了魂，还给叫了魂。 小丫头的衣服又脏又湿，好在身量跟顾小鹿差不多，林嫦儿便找了一身顾小鹿的衣服给她先换上。 如今顾小鹿不缺这一身衣裳，自然不会在意，还跟顾小满，周易一起安慰小草，把自己的玩具，零嘴拿出来分享。 小孩子的感染力强，小草也逐渐恢复了鲜活性子。 第二趟姜汤包子，是顾大嫂跟周婶子带着人送过去的，林嫦儿没去。 她将自己把这份功劳安在吴清丰身上的事给顾大娘说了，“娘，您不会怪我吧？” 顾大娘笑笑，“娘原本就是拿你的东西在做人情，这份功劳原本是你的，你都不介意，娘介意什么？ “再说，吴大人是好人，也是个好官。 “可单单只是共苦，大家也不会觉得什么，有了这点实质的好处，大家才能记住他。” 林嫦儿弯弯眉眼，“娘看的真透彻。” 顾大娘道：“娘都是跟你学的，再则，这个家里原本就是你做主，这些小事，不用同娘说。 “你决定了就好！” 如今这好日子，都是林嫦儿给他们带来的，若不是身份不合适，顾母都想给林嫦儿立生祠。 天色将暗时，林嫦儿又去村西口看情况。 雨棚下，火把已经支起，汉子们依旧专注，但手里挥舞的锄头钉耙，俨然没有午后那会儿带劲。 吴清丰跟白少安正在合力搬一根倒塌的木头，不知是谁忽然喊了一声“小心。” 吴清丰脚下的地面突然陷下了下去，他整个人也跟着下陷…… 第191章 山崩，再逃过一劫 “三哥！” “吴大人!” “吴……”林嫦儿扑过去的时候，人已经陷下去了。 白少安死死抱着那根木头，深怕这东西跟着掉下去会砸在吴清丰身上，所以腾不出手去拉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掉下去。 这动静一出，正在一旁清理表层的汉子们纷纷围了过来。 “退后，都退后，先别过来……”林嫦儿以最快的速度在脑海里做出判断。 谁也不能肯定，自己脚下这片地面就是安全的，人一多，重力一大，保不齐还要再塌。 汉子们闻言纷纷驻足，可脚是不动了，奈何按不住心里的关切之情，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林嫦儿耳边都是汉子们说话的声音，甚至盖过了雨声，她扭头，“都别吵，给我一个火把！” 虽然棚子里点上了火把，但底下还是黑的，她看不清下面的情况。 说话声静止，有汉子拿了火把过来给她，林嫦儿举着火把，对着下陷的口子照，“吴清丰，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没事！下面好像有人。”好半晌，底下终于传来回应。 “三爷！”这时，六子从人群里挤进来，他刚刚去小解了一下，不想就出了这样的大事。 原本回来的第一时间他就想下去的，但林姑娘不让大家靠近，他便没敢上前来。 如今听到吴清丰的声音，哪里还能淡定，立马上前来，“林姑娘，我下去看看。” 白少安也道：“我也去。” 林嫦儿伸手拦住两人，“先别急！” 说罢，她又朝底下喊，“我现在把火把丢下来，你把底下的情况跟我说一说。” 下头应了声“好！” 怕伤到人，林嫦儿只是将手伸进洞穴里自然松开，瞬息之后，就叫人给接住了。 吴清丰的声音传来，“墙角压着一个男人，已经昏死过去，桌子底下躲着一个一个孩子，孩子应该没事。 “床底好像有声音，听不真切，我先把孩子抱上来。” “等等，”林嫦儿道：“先看看这个空间稳不稳固，需不需要送木头下来加固？” 若是不小心碰倒了承压柱，别说救人，连他自己也会有危险。 下面的人顿了顿，“要！” 林嫦儿转头将底下的需求说给后头的汉子们。 周海立马安排人去借木头，这边六子早已等不住，“林姑娘，我下去给三爷打下手。” 林嫦儿点头，“听吴大人安排，别冲动。”吴清丰做事还是有考量的，林嫦儿相信。 六子“嗯”一声，朝底下说了句，“三爷，我下来帮你。” 吴清丰很默契的用火把给他照亮一个落点，六子身型灵巧，顺利着地。 很快汉子们便从附近的人家借了杉木过来，在底下主仆俩的指引下，临时将底下的空间加固一番。 整个过程其实都不到一炷香时间，林嫦儿却仿佛过了半个世纪那么长。 才终于等到吴清丰说：“放绳索。” 白少安立马放了绳索下去，很快，牛春分，牛小稻姐弟先被送了上来。 再是牛嫂子跟牛三婆，牛春分姐弟躲在桌子底下，只手脚有一些擦伤，牛三婆跟牛嫂子则躲在床底下，一个磨破了膝盖，一个磕到了头。 最后一个被拉上来的牛三冬最严重，被压断了腿昏迷不醒。 一家五口立马被安排抬去医婆那里治疗。 参与救援的汉子们纷纷松了口气，林嫦儿的心却还不敢放松，只朝底下的主仆俩喊：“吴清丰，六子……” “林姑娘，”六子抓着绳索麻利的爬上了上来。 林嫦儿朝他笑了笑，立马将绳索丢下去，也不知为何，她的右眼皮一下一下不断的跳，许是受此影响，她的语气也变得着急，“吴清丰，快！” 吴清丰举着火把，抓住绳索，借了个力，纵身而上。 林嫦儿总算是松了口气，目光所及，却是重重的压抑的暗色，像是什么正朝他们重重压过来。 几乎是本能的，她一把攥住吴清丰的手腕，“快退出去，快……” 原本还围在雨棚里的人们正在为牛三冬一家觉得庆幸，忽听这一嗓子，虽然茫然，还是下意识的跟着指挥走。 乌压压的人群紧急退开，林嫦儿跟吴清丰被挡在最后。 是他们前脚退出雨棚，下一秒，又是轰隆一声，雨棚倒塌，后头的山体又塌下来好一部分。 好些个汉子，亲眼见到山崩，不由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又回望刚刚自己站过的位置，更是一阵后怕。 林嫦儿找到周海，“人已经都救出来了，天未放晴之前，这边先不动，也先别上山了。 “这些户人家先安排去祠堂里赞助，另外，海叔你再受累，带兄弟们去挨家挨户检查一下房屋。 “发现安全隐患的，也暂时都安排去祠堂那边。” 周海点头，“好，我清楚了，吴大人，白公子，六子兄弟也忙活了大半天了，嫦儿你先带他们回去休息吧！” 林嫦儿没跟他客套，带了几人离开。 顾大娘早早做好饭，又烧好热水等着几人回来。 去院门口瞧了好几回不见人，这会儿正打着伞在门口走来走去。 白老太太倒是放心的很，坐在小竹椅上，“大妹子别急，一会儿就回来了，进来坐坐。” 顾大娘扭头过来朝她笑笑，“我，我不急，我就是，就是怕我们嫦儿饿着。” 她家嫦儿，一直都是吃的要好，睡的要舒服，赚钱也最厉害，可中午那会儿，都没吃上饭呢！ 下午又冒雨去了趟城里，回来吃个俩包子，这哪成，早应该饿了吧！ 白老太太笑笑，“那倒是，姑娘家家的，哪能吃这个苦。” 说着，也起身来探出脑袋去瞧，就正好看到几道身影冒雨前来，“回来了， 你瞧！” 顾大娘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几个身影，这才松了口气，又忙打着伞迎上去。 林嫦儿喊了声“娘”，将村西口的情况都同她说了，顾大娘念了声佛，“我的天爷呦，这山崩，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呢，可别再有下回了。” 然后慈爱的看着几个晚辈，“都饿了吧，热水都烧好了，回去换身衣服，就好吃饭了。”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进了院子，白老太太上前来拍拍大孙子的肩膀，“有几分你祖父的样了。” 白少安笑笑，“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倒是三哥……” 他话没说完，就听林嫦儿道：“你受伤了？” 等寻声看过去，就见，橙红色的灯光下，吴清丰脸色有些白，衣服上多处渗着血迹…… 白少安心头一颤，“三哥，你……” 第192章 鬼鬼祟祟，谁吓死谁?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连带白老太太，都关切的握住吴清丰的手臂，“孩子，伤的重不重？” 顾大娘也一脸关心的看着他。 六子更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三爷，您刚怎么不说？我这就去镇上请大夫。” 他转身，被吴清丰一把拉住，“没事，有些擦伤罢了！” 白老太太不淡定了，“少安，去给你三哥检查一下，即便是擦伤也不能小觑，又淋了雨，小心伤口感染起热。” 白少安忙点头，也不顾吴清丰的抗拒，将人推着回房去。 林嫦儿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心知，男女大防在前，怎么都轮不到她去帮忙。 又想以白老太太跟白少安的身份，应该也有常备上好的伤药，便没再凑上去。 她这次过去没怎么淋着雨，便只拿干帕子擦了擦衣服，就问起小草来。 顾大娘笑笑说：“她爹娘傍晚时候才回来的，不是雨大么，就在山上亭子（作者老家这边，不管是公路还是山间，公路是五里十里都会有亭子，山间田地里不知道是不是按照距离设置，但都会有那种泥墙糊的简陋小亭子，方便人们劳作的时候遮阳挡雨。）里躲雨了。 “这不是，雨一直不停么？他们夫妻俩见天又要黑了，这才下山来，小草爹那担子柴火都没挑回来呢！ “他们到了村口那里，就听人说了家里的情况，便直接来了咱们家，说了好会子感谢的话。小草娘的娘家就在隔壁村，小草爹跟娘，带小草暂时去那边了，说等天晴了再回来，也省的给村上添麻烦。” 林嫦儿笑笑，觉得这俩夫妻心态挺好。 言罢，又说到牛三冬一家。 顾大娘道：“也是这回村子里营救及时，吴大人跟白公子，还有六子兄弟也正好在，换做从前，怕是……” 缓了缓，“都是有福气的，回头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林嫦儿点了点头，问了下今晚的菜色。 顾大娘一一说了，又问她，“嫦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娘让大郎媳妇再给你做一个。” 林嫦儿摆摆手，自顾去厨房泡了一大壶糖盐水，当白水喝。 晚饭的时候，林嫦儿在吴清丰身上闻到了伤药的味道，猜想他应该是上过药了，也便放心下来。 几个小的下午都被拘在家里，席间就缠着白少安跟六子讲当时的情况。 六子眉飞色舞，绘声绘色的将当时的情况当说书一般说给孩子们听，说到激动处，还手舞足蹈。 把几个孩子唬的一愣一愣的，最后又扒了一口饭说：“得亏了林姑娘警觉，否则这会子咱们几个都给二次山崩给埋底下了，就不能坐在这里吃饭喽！” “什么？咋回事啊，回来的时候怎么没听你们说？”白老太太一阵心慌。 白少安笑道：“没事儿，祖母，我是福星，虚惊一场。” 林嫦儿也笑笑说：“对，就是虚惊一场，没什么好说的。” 吴清丰也点点头，“都过去了。” 白老太太见几个孩子都是一脸倔强的模样，心里一阵后怕，但也没再逼迫他们，只在心里默念一句，老头子保佑。 吃过饭，顾大嫂顾二嫂还有顾大娘将厨房的活都包圆了。 林嫦儿几人都会赶出来，六子没好意思，硬是赖在里头帮忙。 下雨天，也没什么娱乐活动，林嫦儿坐在堂屋的廊檐下看雨，墨黑的夜色里，借着油灯的光，隐约能看清沿着屋檐急急坠落的水柱。 这天气，林嫦儿皱眉，她刚才瞧过了，海洋天气预报显示未来一周都有雨。 雨势还不小，下雨天，酒楼的生意也变淡，她倒不怕海货供不上。 就是他们从外省采购过来的甘蔗也会受天气影响，砍下来的甘蔗，一旦受到雨水的冲刷，糖量会被冲刷走很大一部分（作者上学的时候曾经去过当地红糖节，现场看过红糖制作，听那边的同学说，甘蔗做糖的时候是不清洗的，清洗会导致糖分流失严重，因为在榨汁之后还会过滤，又是高温煮嘛，所以不用担心卫生的问题。） 不过，不可抗力事件，既然无法避免，她也没去纠结。 毕竟，糖厂还没正式量产，红糖已经赚到钱了，这批甘蔗糖分不达标，也亏不了。 院门口进来俩少女，一个提着防风灯，一个打着伞。 见着林嫦儿，齐齐喊了声“嫦儿姐”，林嫦儿抬眸，看清是牛小梅跟何春花，起身跟她们打了声招呼，“这么大的雨，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急事？” 牛小梅如今在帮林嫦儿做腌凉菜，林嫦儿下意识的以为是腌菜上的事。 却见两人齐齐摇头，其中何春花眼神还有些闪躲，倒是牛小梅，坦然一些，说：“嫦儿姐，我们，来找六子哥，说点事儿！” 大晚上找六子？林嫦儿八卦的心被点燃了。 不过，少男少女嘛！ 林嫦儿笑笑，“六子这会儿在厨房帮忙洗碗，你们先在堂屋坐会儿？” 何春花立马摇头，“不用的嫦儿姐，我们过去帮忙。” 说罢，跟牛小梅一起朝厨房走去。 林嫦儿：“……”春花跟六子？好像还挺配的。 她探头探脑，企图跟上去看个热闹，黑暗里忽然撞到什么东西。 一摸，还带着丝温度。 林嫦儿吓了一跳，借着鼻息间的浅浅的药味认出是吴清丰，轻斥，“干嘛呀，人吓人，吓死人的。” 耳边却响起一声闷哼，之后才是吴清丰清冽的声音，“鬼鬼祟祟，谁吓死谁？” 第193章 那是愿意跟我一起了? 林嫦儿撇嘴，“我在自己家，怎么鬼鬼祟祟？” 吴清丰轻笑，戳破她，“跟着小梅和春花想干嘛？” 林嫦儿“嗻”一声，这人，看破不说破的道理都不懂，真挺无趣的。 林嫦儿摊手，“天黑，怕她们摔着不行么？” 吴清丰笑声越发明显，“她们来找六子的？” 林嫦儿狐疑，“你怎么知道？” 吴清丰笑而不语，看不出来，六子在这里还挺受欢迎。 不过，这是好事，他自认不是一个苛待下属的主家，小梅跟春花虽然过去比较坎坷，但都是清白人家出身。 无论是谁，跟六子能相互看对眼，他都不会反对。 不过，这才哪到哪？ 若是叫旁人给撞破了，人家也是要脸的。 “陪我去一趟祠堂。”他攥住林嫦儿的手臂，半拖半拉将人带离。 林嫦儿在心里问候了他一百遍，一直到打了伞出门，她道：“吴大人，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搞霸权？” 吴清丰扭头，看着比自己矮了差不多一个头的，愤愤不平的女子，“什么是霸权？” 林嫦儿一噎，反应过来，这个时代似乎没有这个词。 不过，也不是不能解释，她道：“霸权就是，我明明不同意，你仗着男女体能上的差异强行把我拖离现场。” 吴清丰脚步一顿，林嫦儿没反应过来，差点冲出伞下，走进雨幕里。 林嫦儿皱眉，“干嘛呢？” 吴清丰眸光锁着她，“你不想去祠堂那边看看情况？” 林嫦儿一顿，倒也不是不想，就是，就是刚刚的时候是不想的。 吴清风继续说“我以为你很关心你的乡邻，会迫切想知道他们的境况。” 林嫦儿无语凝噎，这人，分明是在偷换概念，“我没有不关心他们。”他们有自己的亲人朋友，救灾的时候，他们家也是出力了的，后续，有周海这个里正善后。 作为乡邻，她可以在明天，后天，甚至大后天，任意挑一个时间去探望。 并不是非得冒着大雨前往问候不可。 吴清丰叹了口气，脸上流露出一丝失落，“我知道了，你只是不想跟我一起去。” 林嫦儿无奈，怎么还自暴自弃起来了？她就是八卦的心好难得动了，想看看旁人情窦初开是什么模样么？ 毕竟，这事儿，她活了两辈子，都没有经历过。 吴清丰继续说：“你们说的对，雨势这般大，临水村已然如此，别处未必就能好，我看过他们，便回县衙主持救灾工作。” 林嫦儿眉心拧起，这话说的，怎么越来越不像样了？ 这么大雨，谁能放心让他回去？他还受着伤呢！ 林嫦儿撇了撇嘴，败下阵来，“我没有这么说，你瞎想什么？” “没有说什么？” “没说不想跟你一起去。” “那是愿意跟我一起了？” 林嫦儿点头，头顶瞬时响起一声轻笑。 她抬眸，正好撞上吴清丰含笑眸光中，深黑的月色里，能见度不超过三米，防风灯昏暗灯火映照下，男人眉眼弯弯，笑容温柔。 仿佛有什么“砰”的一声正中林嫦儿的心脏，她怔愣，半晌，忽的反应过来，md，被套路了。 林嫦儿蹙眉别开脸，清了清嗓说：“男绿茶。” 吴清丰笑，“什么是男绿茶？” 林嫦儿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就是像你这样的。” 吴清丰并不觉得她在骂她，照旧笑着，“我这样不好么？” 林嫦儿歪头看着他，“哪里好？” 吴清丰收回眸光，视线落在漆黑月色里，仿佛是认真思索了一番，才回她，“和善，亲民，主动，真诚，包容，长得好，钱多会来事……” 缓了缓，“暂时只想到这些，等我想到了再补充？” 林嫦儿微张了张嘴，“你还真一点都不谦虚。” “德不配位才要谦虚，我不需要。” “你到底走不走？” “走，现在就走。” 夜沉如墨，雨势倾盆，泥泞的乡间小道上，一点昏暗的灯火缓缓前行，伞下斗嘴的人儿，嘴上未歇，语气却越发缓和，身侧的距离渐渐消弭，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各自垂在身侧的手，十指紧扣。 拌嘴声停歇，耳边只剩雨声…… 被压倒房子的五家人，除了牛三冬一家，牛三冬伤了腿动不了，还有那对背母亲小解逃过一劫的母子，无处投奔，暂时被安置在祠堂，其他三家，一应先投奔亲戚去了。 另外还有一些房子被蛀虫蛀空，或是年久失修，有倒塌风险的人家，也暂时都搬到这边安置。 因着两次海寇进村，原本并不太亲近的乡邻们，反倒比从前要亲近了许多。 吴清丰跟林嫦儿过去的时候，被安置在祠堂里的人家，已经吃过饭了。 为了节省油钱，只在正堂点了一盏灯，人们正聚在一起说话。 虽然经历了下午的两次山崩，人们脸上的表情却并不凝重。 反而充满的希望。 有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正抽着吐烟，“今年这光景，比从前，不晓得好多少倍喽。” 另一个老人家也笑着跟上话，“谁说不是呢，前些年也是大雨，大石头家的房子就是半夜里被风刮倒了，一个也没跑出来，要是那时候也能像现在这样，早早检查检查，又何至于……” “说起来，当初海子听了三郎媳妇的话，要建什么海防队的时候，除了霍家的，咱们几家老伙计，可都不看好的呢！现在，才知道海防队的好处了吧！” “那可不是，若不是有这海防队，咱们老胳膊老腿的，上两回海寇进村还能活命么？” “之前还赶走过两次没上岸呢！” “吴大人也好，每回都是冲在最前头，三郎媳妇也是个好的，如今咱们要换点米面都不用进城，也不用挨家挨户问了，兜里也能听个响了，往前十年，不说十年，就说往前五年，甚至三年，谁敢想，咱们还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可不是么！要是从前，三冬他们一家子，哪能这么快被救上来，又恁快就得到救治，放在从前，三冬的腿得废，今儿我听那医婆说，裹着夹板养上三个月就能好呢！” “总之，这样的日子，我老头子都舍不得这么快入土了！” 絮絮叨叨的声音不绝于耳，吴清丰牵着林嫦儿的手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 薄唇在夜色里弯了弯，继而转身，“回去吧！” 第194章 他是不是想上天? 林嫦儿垂眸瞧了瞧自己半湿的鞋子，“怎么不进去？”这不是瞎折腾么？ 吴清丰笑笑，“大家都没事便好。” 说罢，侧眸看了看林嫦儿，将伞递给她。 林嫦儿：“……”什么？灯是她提，伞也要她打，这还没进入热恋期就拿她当牛马使，他是不是想上天？ 林嫦儿正思索着，是不是该反思反思时，却见男人在她面前蹲下了。 “上来！” “昂？”林嫦儿看着男人宽阔的脊背出神，哦，原来是要背她呢？那没事了。 “不用，我又不是泥做的。” “别废话。”吴清丰的声音带着丝命令的不容拒绝的口吻。 林嫦儿歪头想了想，行吧，总要给他表现的机会。 麻溜的趴到他背上，一手提灯引路，一手打伞。 吴清丰背起她，步子又平又稳。 林嫦儿靠在他肩头，“你一会儿真要回县衙吗？” 吴清丰侧眸问她，“想我留下？” 林嫦儿扯了扯唇角，“我可没这么说，只是这么大雨，夜路不好走，白老太太也未必放心。” “老太太那边我自有说辞。” 林嫦儿“哦”一声，都想好了，那她还费什么口舌，“给你煮两个鸡蛋路上吃？” 这下轮到吴清丰噎住了，就这么默认了？不再留留他？这么容易放弃么？还是说，本来就是意思意思挽留一番？ 吴清丰心里有些闷闷的，还以为她真的开窍了，这不是继续装鹌鹑么？ 没办法了！谁叫他是男人，脸皮总比女孩子厚些。 他道：“你要是不放心，我便明早再走。” 深怕她张嘴就来个“我没什么好不放心”，吴清丰继续说：“这么大的雨，明天还要送货进城吗？” 林嫦儿被他这么一晃，直接回他，“要的，数量上大概会少些，府城那边也不知道如何了。” 吴清丰道：“明天我坐你的驴车走。” 林嫦儿当然不会小气到不愿意，况且，有个人路上一起说说话路上也不会无聊，主要是，下雨天，有个照应。 只是，看了看雨幕中丝毫未减的雨势。 她又拧眉，“不然，我一会儿就送你回去吧！”货也一并带上，在城里住一晚，也费不了多少钱。 其实他应该早些回去，派衙役下乡组织危房检查，好提醒县内百姓及时避险的。 吴清丰皱眉，“怎么？” 林嫦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吴清丰笑说：“你去镇上那会儿，我已经让暗卫带口信回去，叫李县丞跟朱主薄安排其他村镇的危房排查，跟紧急避险工作了。” 林嫦儿这才放心下来，“那一会儿，咱们回去烤鸡蛋吃吧！” 缓了缓，“不行不行，你受了伤的，鸡蛋是发物，算了，别吃了。” 吴清丰心里有些遗憾，“吃一点也无妨。”主要是她开心。 林嫦儿眸子转了转，“成，那你看着我们吃！” 吴清丰：“……”别人家的媳妇似乎不这样？ “那不成，我肯定是要吃的！” “你受伤了！” “吃一点没事，反正不能看着你们吃。” 两人嬉闹着，快到顾家院门前，吴清丰才放下林嫦儿。 总归还没定下亲事，加上她跟顾家的关系…… 是时候找个时间，跟顾大娘聊聊了！ 林嫦儿当然也是这么想的，虽然她是接受的是自由恋爱的理念。 但她得给顾家留点体面，在正式说开之前，她需要把跟顾家的关系重新理一理。 林嫦儿跟吴清丰回到顾家的时候，牛小梅跟何春花还在厨房里跟六子闲聊。 雨天风大，气温也偏低些。 顾家的灶膛还没熄火，三人也不觉得热。 围坐在灶膛边，听六子天南地北的吹牛。 见林嫦儿跟吴清丰进去，六子腾的就起身来，“三爷，林姑娘。” 林嫦儿朝他压压手，“坐，说你们的，我跟你三进来弄点吃的。” 六子呵呵笑着，“林姑娘想吃什么，我给您弄！” “我们也可以帮忙的。”何春花道。 林嫦儿看了两人一眼，这分明是不想这么快分开，还想再聊会儿呢！ “没事，你们说你们的，不用管我们。” “林姑娘！”六子心里不安，总觉得三爷看他的眼神带着丝微妙，至于哪里微妙，他便说不上来。 吴清丰见状，指了指他身后的小凳子，“林姑娘让你坐。” 六子这才“哦”一声，如坐针毡。 林嫦儿在柜子里找鸡蛋，余光却有意无意往六子那边瞥。 吴清丰往那余光里一站，小声提醒她，“别吓着人家姑娘。” 林嫦儿别过脸，“我有那么吓人么？” 吴清丰帮她拿鸡蛋，“窗户纸没捅破前，变数大。” 林嫦儿“哦”一声，觉得有道理。 “要拿几个？”吴清丰问。 林嫦儿低头，这才发现碗里已经有七八个鸡蛋了。 她顿了顿，这玩意儿胆固醇高，就不喊顾母她们了，几个小的，也乖乖睡下了，“拿六个吧！给少安也烤一个！” 吴清丰捡了两个鸡蛋出去，“还要其他什么没有？” 林嫦儿走到一旁的角落，从瓮里掏了几块红薯出来，“吃吗？” “怎么吃？”吴清丰从前在北边跟姨夫历练的时候，生吃过这种红薯，也混着糙米煮过粥。 只不过那时为了填饱肚子，不记得是什么滋味了。 林嫦儿道：“烤着吃，可甜了。” 吴清丰点头，“吃。” 林嫦儿又找了一圈，拿出几颗土豆，就再没找到可以埋灰堂（以前的土灶，烧火的灶膛口底下会圈出来一块地方，外围加高，用来囤草木灰用，作者这边的方言叫灰堂，新型柴火灶已经把这块结构去除了。）里烤的东西。 林嫦儿有些遗憾，如果有年糕的话，烤着最是好吃了，不过这边不产这东西。 那边六子跟何春花，牛小梅三人，自从林嫦儿跟吴清丰进来，哪里还坐的住，只是又不好拂两人的面，才不好提出告辞。 如今见林嫦儿找好食材，牛小梅跟何春花忙起身告辞。 只起的猛了，何春花脚跟绊到凳脚，就要摔倒，牛小梅忙去扶她，一个着急，崴了脚。 眼瞧着两姑娘都要摔倒，林嫦儿忙冲向牛小梅，她想着何春花才是正经来找六子说话的，看对眼的。 牛小梅是来给何春花壮胆的，六子肯定是扶何春花。 不想，下一秒，六子先她一步拦腰扶住了牛小梅…… 第195章 六子双手覆在胸口，我，我急啊! 林嫦儿赶忙侧身拉住何春花，这才不至于叫她摔个好歹。 只是，林嫦儿心里却七上八下的，这妥妥的她喜欢他，他暗恋她那个好朋友，是修罗场啊！ 林嫦儿扶着何春花站稳，六子还一手搂着牛小梅的腰身，一手托着她的肩，整个看着就像两人拥抱在一起。 林嫦儿有些不忍心去看何春花的表情。 也是下一秒，牛小梅推开了六子，“你，你怎么……”不扶春花。 “六子一时情急，牛姑娘莫怪。”吴清丰适时打断她。 牛小梅这么才缓过神来，余光看向何春花，就见她惨白着脸，紧抿着下唇，眼眶隐着一丝红。 牛小梅心里一慌，“春花，你没事吧！” 何春花摇头，“很晚了，我想先回去了。” “好，我们回去。”牛小梅应声，又朝林嫦儿颔首致谢，便跟何春花匆匆打伞离开了。 徒留下六子一脸茫然的张了张手，直到俩姑娘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六子挠挠头，看了看林嫦儿，又看了看吴清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的不对。 “三爷，林姑娘。”他憨笑，嘴角隐着几分苦涩。 林嫦儿心里倒是看的透彻，只不过，这种私事，她也不好直接插手，便看向吴清丰。 倒是吴清丰指了指他身后的小凳子，“坐下说话。” 六子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吴清丰却笑笑，“想知道牛姑娘跟何姑娘为什么突然就走了？” 六子点头，寻思着自己似乎也没做错什么。 吴清丰看他这呆头鹅一般的模样，再次失笑，“女孩子的心事，女孩子最懂。” 六子听到这提示，忙扭头看向林嫦儿，虚心求问：“林姑娘，刚刚我原本跟小梅姑娘还有春花姑娘聊的好好的，春花姑娘怎么就突然不高兴。” 林嫦儿抿了抿唇，先瞪了吴清丰一眼，这是给她踢皮球呢！ 她就不信，他没看出来。 不过，六子平日里挺照顾顾家人的，顾家几个小的，也当自家小孩一般，家里的几个孩子跟他都挺亲近。 “想知道啊？”林嫦儿端着碗，坐到灰堂边的小长椅上，吴清丰也找了个位置坐下。 “嗯嗯！”六子忙拉着小凳子靠近些围坐。 林嫦儿将鸡蛋还有红薯土豆埋进草木灰里，又从炭瓮里夹了几块炭盖在上头，在上面铺上一层干枯的树叶跟树皮。 六子忙找来火折子递给她。 林嫦儿把树皮跟树叶点燃烧起来，才缓缓说：“你平日里常跟她们处一块么？” 六子挠着头，“也没有常常，春花姑娘不是在卖山货么，这段时间一下过雨，山上便会长出木耳什么的，还有蘑菇。 “这个天气不是长虫也多么，我想着反正也没事，就常常一道去帮忙？” “就你跟春花两个呀？” 六子忙摆手，“那不能，还有小梅一起的。” 提到小梅的时候，他唇角不自觉的挂上一丝笑意。 若说刚刚那件事发生之前，林嫦儿可能还会觉得奇怪，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小梅跟春花关系好，几乎是称不离砣的，他哪里是要帮春花啊，分明是奔着小梅去的。 林嫦儿点了下头，“哦”，那，“吴阿奶，杨阿婆，周太婆，不也卖山货么，你怎么不帮帮她们呀？” 六子一噎，这要咋说。 六子几乎要把发型给挠乱了，他道：“这不是，阿婆阿奶们家里都有男人帮衬么？” “那春花还有春山大哥呢，什么时候轮到你帮衬了？”林嫦儿曲线提醒。 “这不是……”六子想要找补点什么，却一时找不出由头来。 林嫦儿摇摇头，真是后知后觉，还得她帮着找补，“你是不是把春花当妹妹，所以才格外关心她呀？” 六子忙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何大嫂不是要照顾何家大娘么，还有大毛小毛，春山兄弟又都在队里忙活，我就想，能帮衬一点是一点，嘿嘿……” 他憨笑，仿佛在因为找到这个合理的说辞而开心。 林嫦儿却道：“那小梅呢？你也当妹妹吗？” 六子一怔，好几息都没说出话来，当然不是啊，小梅，小梅他怎么可能当妹妹呢！ 可话到嘴边，一对上吴清丰的脸，他哪里敢说出口。 主子的事儿可都还没办成呢，他怎么能先提这情情爱爱的事。 六子又“嘿嘿”两声，到底没说也当小梅是妹妹这样的话。 林嫦儿又继续说：“那平日里，是春花找你多，还是小梅找你多啊？” 六子道：“一般都是小梅找我，春花陪着她来的。” 林嫦儿“呵呵”笑了笑，看向吴清丰，给了他一个眼神，你的人，还是你自己来挑破这层窗户纸比较好。 吴清丰会意，“真是春花陪小梅来的？” 六子歪着脑袋，揉揉耳朵，不是吗？ 每回不都是这样么，春花陪着小梅来？总不能是小梅陪着春花来吧？ 不过，这两者有啥区别吗？ 没有吧，六子拧着眉，思索半晌，突然想到什么，这不可能，这绝对不能够。 这一整个过程，林嫦儿跟吴清丰什么也没说，单是看他在极短的时间内，表情从疑惑到了然，再到质疑，最后一脸惊恐的看向他们。 “三爷，林姑娘，你们不会是觉得，春花对我……”六子不可置信的指指自己。 林嫦儿抽了根树枝在火堆里拨了拨，笑而不语。 吴清丰也只看了六子一眼，转而问林嫦儿，“好了？” 林嫦儿摇头，“哪有这么快，不过红薯原本也能生吃，你要是急，我可以先弄一块出来给你。” 吴清丰摇头，“不急！” 六子看着两人温声互动，双手虚虚覆在胸口，“我，我……”我急啊！ 林嫦儿跟吴清丰同时看向他，吴清丰挑眉，“他急。” 林嫦儿“哦”一声，从草木灰里拨出来一个小块的红薯，戳了戳，触感软软的。 林嫦儿将红薯拨到一旁等了等，吴清丰捡起递给六子。 六子：“……”不是，我不是急这个啊三爷。 “怎么？”吴清丰假装没看明白，将红薯往六子面前一递。 “谢谢三爷，谢谢林姑娘。”六子含泪接过，左手颠右手，好容易，才适应这红薯的温度。 第196章 既要又要，只会让你觉得你茶 “三爷，林姑娘，”六子捧着红薯，眼巴巴看着两人。 林嫦儿从草木灰里拨出来一个土豆，伸手按了按，立马收回摸了摸耳朵。 吴清丰忙问：“烫着了？” 林嫦儿摇头，“还行。” 吴清丰伸手在土豆身上按出一个小坑，“这样可以了吗？” 林嫦儿点头，“可以了。” 吴清丰捡起土豆，“回头你喊我。” 林嫦儿弯弯唇，“好。” 六子一脸茫然，喊他做什么？好什么呀？急得他恨不能伸手在两人跟前晃一晃提醒他们，还没回他的问题呢！ 奈何他家三爷好似选择性把他给过滤了，好看的十指灵活的剥开部分土豆皮，然后将土豆掰成两半，将其中一半递给林嫦儿。 “吃吗？” “好啊！”林嫦儿顺手接过。 六子张了张嘴，“林姑娘？” 林嫦儿瞥他一眼，“你不是有红薯么？” 六子拧巴着脸，“三爷，林姑娘，你们就别逗小的了，小的都快急死了。” 林嫦儿抿唇笑了笑，看向吴清丰，“你说？” 吴清丰啃了一口土豆，口感软绵，只是不甜，将口中的软绵之物咽下，他才道：“平日里，是小梅对你更热情还是春花？” 六子道：“差，差不多吧？” 吴清丰瞥他一眼，六子忙改口，“春，春花吧！” 吴清丰又啃了口土豆，给他一个，那不就结了的表情。 六子一张脸，拧成苦瓜，“可，可我一直把她当妹妹啊！” 林嫦儿道：“她有亲哥哥。”要你这个假的干嘛？ 六子扯了扯嘴角，双手捧着红薯看向吴清丰，“三爷！” 吴清丰指指他手心里捧着的红薯，“吃啊！” 六子苦着脸，内心五味杂陈，他将红薯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林嫦儿，“林姑娘吃吗？” 林嫦儿看他一眼，没说话。 吴清丰也看他一眼，将他手里的两半红薯一边拿走，缓了缓，将其中一块的皮剥掉一些，再递给林嫦儿，“不烫了。” “好！”林嫦儿很是随意的接过来，“你也吃。” 吴清丰点头“嗯”一声。 六子：“……”他是谁，他在哪？这不是他三爷，他三爷跟林姑娘到底在干嘛？ 六子欲哭无泪，指指自己，“三爷，林姑娘？” 林嫦儿咬了一口烤红薯，一整个香甜软绵，满足的朝吴清丰眯眼笑，“好吃。” 言罢，才转向六子，“这有什么，对人家没那个意思，就早点说清楚呗？” 六子拧着眉，“那我要是说了，春花是不是就不理我了，春花不理我了，小梅是不是也就不理我了？” 她们关系那么好，到哪都走一块，就跟孪生姐妹似得。 他要是跟春花说清楚了，那小梅呢？小梅心里也肯定会有疙瘩吧？ 那他跟小梅不是也要玩完？ 六子的肩膀肉眼可见的耷拉下去，整个精气神都像是泻了一半。 林嫦儿看他这模样，拍拍他的肩膀，“六子，成年了人，要懂得取舍，既要又要，只会让你觉得你茶，你渣，你脚踏两条船，最后一只船也抓不住。” 六子挠着头，起初还有些不明白，什么是茶？茶不是很贵么？怎么贵的不好么？ 至于渣，他更不明白了，他也没怎么人家姑娘，就是觉得俩姑娘都不容易，能帮就帮点。 虽然他心悦小梅吧，也都还没说出口呢！ 至于春花，他是纯纯当人家是妹妹的，怎料人家不想拿他当兄长。 虽然，但是，他是真的没发现啊！ 如果不是今晚三爷跟林姑娘点破，他怕还要蒙在鼓里，回头连人家姑娘怎么就不搭理他了都想不通。 直到听林嫦儿说脚踏两条船，这句他听懂了。 可，这锅他不接啊，他哪里就脚踩两条船了？ 六子道：“林姑娘，这话好像不对，我真没往那方面想。 “每次她们都是一块来，我以为是小梅害羞，所以春花陪着她来壮胆的。 “谁想……”正好反一反呢？ 吴清丰道：“事已至此，从前如何，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后的态度。” 六子十指拧到一块，“那我，我得怎么做？” 林嫦儿看着他，“你怎么想？” “什么？” “就是对小梅是多喜欢？” 比着一节手指，“这么喜欢？” 比着两节手指，“还是这么多喜欢？还是更多？” 六子眨了眨眼，“我就是觉得她挺好的，身处逆境，还能向阳而生。” “那就是说，并不是非她不可了？” 六子道：“可我长这么大，就动过这么一次心。” 林嫦儿抿了抿唇，“那不就结了，喜欢就冲呗！” “那，那春花？” 吴清丰笑道：“小梅若是当真对你有心，不会因为春花拒绝你。” “什，什么意思？” 林嫦儿接过话，“就是说，如果她拒绝了你，只会因为她并不属意你，或者，你跟春花之间，她更在意春花。 “否则，她会跟你一起同春花说抱歉。 “同样的，春花也不会因为你属意小梅，而不是自己跟你们闹掰，除非，她并没有把小梅当做真正的朋友。” 六子觉得有点绕，但林姑娘说的，一定是有道理的，否则，他三爷，还有白公子还有裴管家也不会听林姑娘的了。 吴清丰见他整个人还是懵懵的，又道：“女儿家在意声誉，如今都在一个村子里待着。 “你若当真对人家有意，也别唐突了人家。 “找个长辈先探一探口风，若是双方都有意，就请媒人上门提亲早些定下来，如此，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她都好。” 六子听了这话，仿佛豁然开朗，“我知道了，谢三爷提点。” 若是他贸贸然去问，人家姑娘也是要脸的，保不齐就不乐意了。 但是找个年长的长辈先去谈个口风，一来是郑重，二来是，不用当面说破，回头再见面也不会觉得尴尬。 只当没这事儿，他三爷可真是太机灵了！ 吴清丰看着六子一脸这事儿有着落了的模样，也弯了弯唇。 只，余光却瞧见林嫦儿，正拧眉看着他，眸光略带深意…… 第197章 指点江山，还挺有经验? 吴清丰思绪恍了恍，思索自己适才是否有说错话。 正巧，六子先一步回屋。 等人走后，吴清丰转头看着林嫦儿，“怎么？” 林嫦儿也看着他，揶揄道：“指点江山，还挺有经验？” 吴清丰一听，秒懂，朝林嫦儿弯了弯唇，语气温和说：“不是刻意怠慢你，你知道，我家长辈都不在这里。” 裴四海虽然也算半个长辈，但于婚姻大事上，还是不够格掺和一脚，白老太太倒是够格。 可，这婚事，他家里必然是不满意的，让白老太太出面，不是叫她讨嫌吗？ 最合适的当属他姨母，但姨母出一次北境不容易，除非，是她那对孪生的外孙跟外孙女有了消息。 况且，“你的情况也特殊，我想，或许我应该先跟顾大娘私下聊聊，再来考虑下一步怎么做。” 林嫦儿歪着头，“娘要是不乐意呢？” 吴清丰正了正身子，“那我，试试用权势？” 林嫦儿“噗呲”一声，“然后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吴清丰挑眉，“我是老鼠，你就是母老鼠。” 林嫦儿轻轻戳了一下脑袋，“我才不要做老鼠。” 吴清丰轻笑一声，“我看顾大娘还挺喜欢我的，实在不行，我给她做义子？肥水不流外人田。” 林嫦儿伸手，搓了搓他的脸，“还义子，亏你想的出来，等你回京，你母亲不劈了你才怪。” “那你说怎么办？你同顾大娘处的久，给我支个招。” 林嫦儿缓缓拨开火堆，挖了一个鸡蛋出来，“你既然有了章程，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便是。” 吴清丰眸子一亮，“你的意思是，顾大娘不会阻挠？” 林嫦儿拿着树枝戳着鸡蛋在草木灰里滚了滚，将才穿过来时，顾母跟她说的掏心窝子的话同他说了一遍。 吴清丰沉默良久，“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顾三郎不在了，你还愿意留在顾家，把他的家人当做自己的亲人奉养。” 林嫦儿笑笑，“人与人都是相互的，他们待我好，我自然也会待他们好。” 将鸡蛋递给他，“吃吗？” 吴清丰接过来，敲敲蛋壳剥开，正好林嫦儿又拨了另一颗鸡蛋出来，他将剥了一半蛋壳的鸡蛋递给她，“你先吃。” 末了，自己才捡起新挖出来的鸡蛋。 剩下的东西，吴清丰带了一点给白少安，剩下的，林嫦儿一并拿去给顾四郎，小金鱼，林宴清跟周礼。 顾小鹿跟顾小满早早跟着顾母睡下了，林嫦儿就没叫醒他们。 一夜大雨，河水暴涨不少，次日雨势也没有变小。 去县城的路上，林嫦儿看着湍急的河流，不免皱眉，“这么下去，上游的水坝迟早撑不住。” 吴清丰也拧着眉，上游新安县若是泄洪，影响最大的就是他们宁海县，其次是隔壁余海县。 但这雨若是持续这么下下去，泄洪是必然的。 各自装着事，去县城的路上，两人也没怎么说话。 怕耽误吴清丰上衙时间，路过镇上，也只是匆匆卸了货，便往县城赶。 林嫦儿将人送到县衙侧门，才去给云来酒楼送货。 再将发往府城的货送至老朱那边，雨大，老朱便留林嫦儿去自己的铺子上坐了会儿。 林嫦儿将昨日山崩的事同他说了。 老朱也一是一脸感慨，“好容易挡住了海寇，这天灾，谁人防的住，还好，如今你们临水村，也算得上是上下一心。 “不过昨儿个，县衙里也是忙的很，我听说衙役们都下乡去，挨家挨户排查危房了。 “我听说昨夜里，还真有好几个村有房子倒塌的，得亏这回县衙出面，及时将人转移，否则啊，那些人家就遭殃喽！别说，咱们这新来的吴大人还真是个干实事的。” 林嫦儿抿了抿唇，笑道：“谁说不是呢！不过我今日入城，见河水暴涨，咱们下游都这般，上游怕是？” 她欲言又止，老朱立马正襟危坐，“你是说，可能会引发洪涝？” 林嫦儿朝外头看了两眼，“叔，这话咱们谁也没当谁说过，只先预防着总没错。” 老朱连连点头，“对对对，大侄女说的没错，有备无患，我得给那几个老伙计也提点提点，万一，就算咱们下游能挺住，但上游……”上游要泄洪，吴大人也挡不住啊！ 即便时候参新安县令一本，这损失咋算？ 林嫦儿想了想，又问：“叔可有认识卖生石灰的？” “有倒是有，你买生石灰做什么？” 林嫦儿没瞒他，“若是当真发了大水，等大水褪去后，最好用生石灰将房屋消毒，牲畜也要撒上石灰深埋。” 老朱“哦哦”两声，“这是什么道理？” 林嫦儿将原理大致同他说了一遍。 老朱点点头，“没想到大侄女懂的还挺多的。” 林嫦儿笑笑，“我爹还在的时候，时常在外游历，见过听过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理由林嫦儿已经用习惯了，如今再搬出来，脸不红心不跳的，仿佛林秀才就是那样。 老朱丝毫也不怀疑，甚至还有些遗憾，“可惜了，林兄若是健在，朱某定当同他把酒言欢。” 林嫦儿：“……”这就不必了，那不是露馅了么？ 林嫦儿道：“家父若知世叔这番心意，九泉之下也必欣慰。” 老朱摆摆手，又问她要买多少生石灰合适。 林嫦儿反问道：“世叔可想为自己，为朱家攒个好名声？” 老朱来了兴致，“怎么说？” 林嫦儿道：“吴大人庶务繁忙，必定不能事事想的周全，世叔若是想做点好事，荫泽后世子孙，便多买入一些，届时捐赠给县衙，让县衙分发给州县百姓。 “当然了，咱们真金白银买回来的，肯定不能白捐是吧？ “到时候，肯定得让吴大人给记上一笔，咱们也不要朝廷给什么嘉奖，只消州县百姓记得咱们就成是不是？” 老朱点头，“是这个理，不过这事儿，咱们得带上我那几个老伙计，否则回头他们肯定得跟咱们急。” 第198章 余海县令跟新安县令打起来了 人多力量大，林嫦儿求之不得，“那是自然，必须得喊上李叔，陈叔郑叔他们，除此之外，粮食咱们也再购入一些。 “这个季节下大雨，守成必定受影响，粮价怕是要涨，届时咱们囤的那些粮，可能需要先用来稳定粮价。 “否则，怕是州县百姓熬过了洪涝，也会被饿死。” 老朱抚了抚须，“大侄女说的有理，我老头子，做了大半辈子生意，虽说银子吗，谁不想多赚点。 “可我老朱不发这天灾财，大侄女你年纪轻轻就有这格局，前途不可限量。” “这不都是世叔们的榜样力量么？得亏世叔们提携。” 林嫦儿毫不吝啬同他商业互吹，哄的老朱脸上的褶子都多了好几条。 又让家丁请来老陈，老李，老郑几个。 毕竟这压进去的银钱不是小数目，他们三人还是有些犹豫。 老陈道：“大侄女说的都对，可这不是，汛期年年有，每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咱们会不会草木皆兵，多此一举？” 老郑也拧着眉，“粮食倒是好说，就是这生石灰……”这回头要是没用上，不好处理啊！ 老李沉默着不说话，他家一个晚辈，如今是宁海县县丞，吴大人的政绩，他也有益处，吴大人是京里来的，懂的都懂，就是外放几年存点资历，入阁才是最后的归处。 帮着吴大人做点政绩，跟吴大人搞好关系，于他家晚辈仕途有大益处。 说起来，老朱家也有一个孩子如今是主薄来着。 老李想了想，道：“人嫦丫头都不怕，你怕啥？这雨也不是就挑咱们这一片下，咱们用不上，回头就捐给用得上的地方么！” 老朱点头，“就是这个理。” 林嫦儿笑说：“不妨这样，若是咱们这次有惊无险，这生石灰用不上的话，回头我全收了，也不叫几位世叔担这个风险。”左右生石灰的用途也不止这两项，总归不会砸在她手里。 老朱摆摆手，“这哪能叫你一个人吃下啊，叔跟你一块分担。” 老李立马举手，“算我一个。” 老陈跟老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埋汰说：“你们这般，不是衬的我们俩老头不懂事了吗？” “罢了罢了，有惊无险是最好的，大不了就做做好事捐给有需要的地方嘛！” 五人又商议了一番，确定了采购量，各自取了银钱来，事情便交由老朱跟老陈去办。 林嫦儿便起身告辞了。 老朱几个见大雨依旧不停，也没挽留她，只嘱咐路上小心。 林嫦儿笑咧咧出门，去点心铺子买了几份点心送去县衙。 门房认出她之前来过，也没刁难，林嫦儿便同他闲聊了两句，得知吴清丰一早便带衙差去了底下村上。 便给了门房一些茶水钱，将点心留下，转道回了临水村。 吴清丰自早上回了县衙，便忙的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 虽然昨日他们反应及时，规避了许多风险，但总有固执的主，有死活不愿意配合避险的，有阳奉阴违，衙差一走，便回去危房的…… 偏偏就这么巧，昨夜里，屋便塌了。 虽说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可他作为一县之长，即便追责追不到他头上，可仍旧得下去察看情况。 这一走，便是到了傍晚，才一身湿透的回到县衙。 门房见是县太爷回来了，忙将林嫦儿来过并送来点心的事上禀。 吴清丰原本忙碌一天而导致的疲惫瞬时便消了大半，正好衙差们都饥肠辘辘。 便将点心分了分，这才回去换衣服写公文。 衙差们得了好处，心里那点憋屈情绪也随之消散，吃完点心，各自下衙去，也有的撕了点心的包装，包了点心带回去给家里娃娃吃，总之，再没什么不满的。 大雨连着又下了三天，河水又涨了许多。 省城那边已经带了信回来，暂且不用送货过去。 四海酒楼跟云来酒楼也暂停营业，林嫦儿难得不用早起。 睡了个懒觉，正跟几个小的一块吃早食。 周海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嫦丫头，嫦丫头，不好了……” 林嫦儿才咬了一口包子，听到喊话，忙喝了口豆浆将包子咽下，起身迎出去，“怎么了海叔？” 周海喘了好几息大出气，才道：“新安县，要泄洪，咱们这河道，你看看这水位，上游要是泄洪，哪里还挺得住？” 林嫦儿扶额，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县衙那边怎么说？” 周海道：“余海县令不允，说大旱时问新安县借水还要花钱买，如今发了大水倒是想到要祸害他们，还同新安县令打了起来。 “新安县令便当着陈知府的面撩了挑子，说，要这么说，那就不泄了，等着洪水冲破大坝，大家一起遭殃。” 顾母盛了碗豆浆给周海，“这不是耍无赖吗？” 林嫦儿拧了拧眉，“吴县令怎么说？” 周海苦巴着脸，“吴县令是个精明的，知道新安县令把知府都请来了，这洪肯定是非泄不可了。 “等那两位打起来了，才出面调和，最后三番答应泄一孔，说泄一孔慢慢分流，下游应该能挺住。” 林嫦儿深吸了口气，“新安县令答应了？” 周海喝了一口豆浆，“吴县令表态了，一孔是底线，若是直接泄三孔，下游两县必遭洪涝之苦。 “若是新安县令不答应，也不必再议，上游百姓是百姓，下游百姓也是百姓。 “届时去金銮殿上分说分说。” 林嫦儿心里缓缓松了口气，吴清丰倒也是个谈判天才，先上难度，再退一步，还有什么能接受不了的。 “那海叔，你这么急？” 周海叹了口气，“嫦丫头，你是不知道，咱们临水村地势低，即便上流能挺住，到了咱们这里，肯定是要水漫村庄的。” 林嫦儿阖了阖眼，“有说什么时候开闸泄洪么？” 周海回她，“应是今日。” 林嫦儿猛地又咬了口包子，“那还等什么？从新安县到咱们这入海，左右不超过两个时辰。 “之前咱们不是在山上找了几个藏身的洞穴？还小修了一番？” “去通知海防队的兄弟们行动起来，让各家各户，把自家粮食装袋，贴上记号，先扛上山去，老人小孩也安排撤离，快……” 第199章 新安县令出尔反尔，吴清丰派人帮忙 很快，铜锣声在乡间小路上响起。 顾家上下不论男女老少齐齐出动，周礼被赶回家去帮周婶子收拾东西。 顾二郎夫妇负责厨房里的剩余吃食。 顾大郎夫妇跟顾母负责后院库房。 林嫦儿带着小金鱼跟林宴清去糖厂那边整理红糖跟零嘴，还有干货，白老太太还有白少安跟六子也跟着去那边帮忙。 顾小满跟顾小鹿没给分配任务，俩小的带上斗笠，哒哒哒的跑向河边。 不多时又哒哒哒的跑回家，“爹娘（二伯二伯娘）河水就快满上来了。” 顾二嫂顾不上比划，只朝儿子跟侄女笑笑，便继续收拾厨房里的粮食。 顾二郎倒是还能分神，“爹（二伯）知道了，小鹿跟小满乖乖待在堂屋里别乱跑知道吗？” 顾小满跟顾小鹿点点头，只在堂屋里坐了一小会儿，顾小鹿便耐不住，“我想去看看我娘他们怎么样了。 “今天叔伯们都要忙自家的事，肯定没人能来咱们家帮忙，糖厂那边，东西又多，我娘他们几个肯定忙不过的。” 顾小满托着小腮帮子，“可是咱们俩还这么小，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婶婶就是怕他们俩帮倒忙，这才没给他们分配任务吧？ 顾小鹿沉下脸来，“我可以帮娘去捡小鱼干。” 说着，小姑娘气鼓鼓的起身，顾小满忙拉住她，“姐姐，我有办法了。” “什么？”顾小鹿好奇问。 顾小满嘻嘻笑说：“姐姐，你还有多少月钱？” 顾小鹿掰着手指数了数，娘除了每个月按例给月钱，高兴了也会给他们一些银瓜子什么的，这些日子他们去小集上帮忙，阿奶也有每天给他们工钱。 她没有好好数过，但应该有，“差不多有五六两吧！” 顾小满掏出钱袋子，颠了颠，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他婶婶对他也从来不吝啬，哥哥姐姐有的，必然少不了他，还有爹娘，也会私下给他铜板买糖吃，所以他钱袋子里银钱居然不比顾小鹿少。 “姐姐，咱们去请人来帮忙吧！平日里娘给那些叔伯们一天30文，今天情况特殊，咱们给50文。” “可，家家户户都忙着收拾粮食跟值钱东西呢！” “总有人能腾出手来吧！霍爷爷家里不就有四个儿子吗？家里人总要互相帮忙的，让霍爷爷分咱们两个伯伯来帮忙，他们家也收拾的过来。” 顾小鹿闻言，觉得有道理，点头，“好，那咱们就去请人来吧！” “好的，姐姐。” 俩小的又哒哒哒的往外头跑，才出院门呢，就见着辆马车正朝这边来，马车后头牵着几头骡子，坐在车辕上的还有一个穿着官差的服饰。 顾小鹿跟顾小满之前见过，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差老爷！” “差老爷来干嘛？” 顾小鹿跟顾小满停下脚步。 马车也正好到跟前，赶车的小哥紧了紧缰绳停下车子看向他们，“娃娃，可知道林嫦儿林姑娘家怎么走？” 顾小鹿指指后头的院子，“你们是来找我娘的吗？” 小哥一顿，一旁的官差一拍脑门，“你们是顾家最小的那两个娃娃？” 顾小满点头，“是的，差老爷有事吗？” 官差从马车上跳下来，可太好了，一把抓住顾小满的手，“快带我去见里正，通知全村撤离，新安县令不做人，说好的泄一孔，转头就三孔齐泄，这是不管咱们下游百姓的死活了，快快，带我去里正家……” 官差碎碎念，怕小娃娃走的慢，干脆一把抱起顾小满，让他指路。 顾小鹿则带着赶车的小哥还有五六头骡子直接去了糖厂。 林嫦儿听到动静出来，看到这情形，一时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小哥忙主动开口解释，“吴大人要调度全县的防洪避灾走不开，便让小的走一趟带了几个人过来给您用，还有6头骡子。” 话说完，车厢里又下来6个壮劳力。 林嫦儿愣了愣，虽然，其实她更需要一个人的单独舞台，但吴清丰在这种时候还记得她这边，心里自然也开心。 红糖的部分，她一应都收进了空间里，糖厂仓库都是她一人把控的，旁人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存货。 零嘴也是赶新鲜，头一天做，第二天卖，顶多预备两天的量，也不算多。 倒是干货，就不少。 这都是过过明面的，她也不能太离谱的全部收进空间，只能悄摸收进去一些。 原本他们几人收拾起来确实不赶趟，但这会儿多了7个壮劳力，看身型，很有可能还是练家子。 动作麻利，手下也是一把子力气，话不多，林嫦儿怎么说他们便怎么做。 一旁白老太太暗自颔首，“清丰这孩子，是个周全的。” 林嫦儿笑笑，顾小鹿蹲在她身边捡小鱼干，“娘，河水就快满上来了，咱们来的及收吗？” “能收多少是多少。”林嫦儿笑笑。 小姑娘软软糯糯应了一声，小脑袋往外头看了看，嘟囔说：“弟弟刚刚被一个差老爷抱走，去找里正爷爷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什么？”林嫦儿一惊，这个时候，虽然周海肯定不能扔下小满，但多个孩子就多个负担。 她看了一圈，朝林宴清道：“阿宴，你去跑一趟里正家，把小满接回来。” “婶婶！”是她这话说完，门口传来顾小满响亮的呼唤。 林嫦儿抬头，就见小小的人儿走在最前头，一只手抓着官差的腰带，牵着人正往前走，后头跟着约莫20来个汉子。 顾小满一边走一边说：“婶婶，我找人来帮忙了。” 说罢，扭头朝身后的官差道：“咱们说好了，我带你去找里正，你来帮我家收货，你是不是想耍赖。” 官差苦着脸，“小哥，我不是不想，我这不是还得往下一个村报信吗？” 林嫦儿闻言，忙上前致歉，“小侄无状，耽误了差大哥的正事，烦请莫怪。” 轻轻掰开顾小满的手，顺势往那官差的腰封里塞了块碎银子。 官差察觉，“林姑娘……” 林嫦儿笑笑，“雨天路滑，差大哥路上小心，我这边便不留您喝茶了。” 一切尽在不言，官差抱了抱拳，火速离开。 第200章 林嫦儿一脸懵逼，这也怪上她? 等人走后，林嫦儿揉揉顾小满的脑袋，吓唬他，“皮的你，也不怕叫差爷抓走。” 顾小满嘻嘻笑，脸上没一点受惊的模样，反而指着自己带回来的20个霍家儿郎，“我们说好的，他骗小孩，我才不怕，有霍家叔伯在呢！” 林嫦儿虚虚点了点顾小满，招呼那些个汉子，“劳烦大家了。” 霍家的汉子们早跟顾家打成一片，摆摆手，什么废话都没说，直接上手干活。 顾小满神秘兮兮凑到林嫦儿身旁，“婶婶，我没白叫他们干活的，花了一两银子呢！” 林嫦儿惊讶的看着他，“你花钱请人来的？” 顾小满“嗯嗯”点头，顾小鹿在一旁把他们去霍家请人路上遇见衙差的事儿给说了。 又怕林嫦儿不高兴，补充说：“娘，我跟弟弟用自己的月钱请，我们俩太小了，不想哥哥小叔还有舅舅能帮娘，我们花钱请人来。” 林嫦儿听完，乐了，一手搓一个小脑袋，“还挺机灵嘛！这工钱，娘出了。” “不用不用！”顾小满摆手。 顾小鹿也道：“娘平时给我们的月钱我们都攒着呢，这次就让我跟弟弟来付。一两银子，我跟弟弟每人500文。” 这是50文的工钱请的人？ 特殊时候，倒也合理。 林嫦儿也没跟他们继续争辩了，道：“好，那这些就要让小满跟小鹿掏腰包了。” 顾小满拍拍钱袋子，顾小鹿也捂着嘴嘻嘻笑。 这时，大门口那边又进来一群妇人孩子，都是平时跟顾家关系好的。 周婶子，周三嫂，小花嫂，牛小梅，何春花，还有小山小树大头的娘，以及平时就在糖厂跟干货作坊帮忙的妇人们，还有能帮上忙的孩子。 周婶子一边帮着整理标记，一边说：“旁的仓库都收起来了吗？这会儿子人够，先让汉子们搬一些去祠堂那边，你这边东西多，怕是一趟搬不完。” 林嫦儿道：“都在这边了，之前便觉得这回汛期怕是不好，先头处理了一些货出去。 “吴大人给送来6头骡子，一匹马，还有我家原来那头驴，加上养了这么久的牛，另外还借了7个人给我用，我们家便不给村里添麻烦了。 “我这边也快收拾整齐了，婶子嫂子还有姐妹们也赶紧回去，先跟着海叔撤到高处去，我们也马上就出发。” 周婶子不放心，“这！” 一旁霍家的汉子们笑道：“婶子早些回去吧，这里还有我们呢！ “老爷子今儿把我们租借给顾家了，这边有我们这么些人在呢！” 周婶子扫视一圈，最后狠了狠心，“成，那我先带人回去，你们收拾的差不多，便赶紧撤，那河水马上就涨到地面了。” 林嫦儿道：“我省的的。” 人多力量大，周婶子带着一行人离开后不久，林嫦儿这边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一行人用油布将东西分批裹好，装上骡背。 装不下的，还是得靠人扛。 林嫦儿看着霍家过来的20个壮实汉子，有些不安，“你们家里真的都安排妥当了吗？” 领头的汉子回她，“放心吧，家里都整的开，老爷子才会将我们借过来的。” 林嫦儿闻言，也不再废话，雨天给每人发了块油布裹身上当雨衣。 顾家小院那边，六子先带了人过去。 双方在小院门口集合，顺带捎上隔壁医婆，再由林嫦儿领着往山里去。 有动作慢，没赶上前头两批的人家，也都跟着林嫦儿这一批走。 前头则有周海跟霍老主持撤离，顾小满跟顾小鹿乖乖坐进背篓里由顾大郎跟顾二郎背着。 小金鱼体格好，跟在林嫦儿身旁自己走，林嫦儿无需操心。 林宴清跟顾四郎先去前头看情况。 最叫林嫦儿不放心的是顾二嫂，她原本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如今肚子已经很大了。 山路窄小，驴车跟马车的车厢都被拆下来，留在顾家小院。 顾二嫂如今这般身型，也不方便背她。 牛小梅跟何春花便主动过来帮着看顾。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高处去，才走到地势稍高处，突然听到有人大喊，“水，大水满上来了，大水淹了我们家了……” 顿时，人群里响起呜呜的哭泣声。 林嫦儿回头看了一眼暴涨而起的河水，在几息间，将整个村子淹没大半。 心中虽觉悲凉，但也没时间感伤，只大声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等水褪去，咱们还能重建家园，水位还在涨，现在不是大家难过的时候，咱们赶紧追上前头村民去。” 有村民顾不上难过，擦干眼泪，卯足力气前行，也有村民破罐子破摔，“你说的轻巧，重建家园哪有这么容易。” “就是呀，你以为谁家都跟你们顾家一样有钱吗？” “你们家底厚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林嫦儿一脸懵逼，这些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这个时候仇富上了？ 顾家人一个个脸色也都不好看，就是连几个孩子都目光阴恻恻的看向那几个发牢骚的人。 小金鱼最先没忍住，“我家从前还是全村最穷的人家之一呢！我家现在的银子是天上掉的地上捡的吗？ “都是我娘一个子一个子赚回来的，你们自己不努力，如今遇上天灾，反而怨上别人了！ “我们家平日里也没少散财，我娘对村子里的叔伯婶娘爷奶，弟弟妹妹们都照顾的很。我娘也不欠任何人，这里也没有任何人是欠你们的，你们要甩脸色找错人了。” “就是呀，好端端的，怎么还怪起嫦儿姐来了。”何春花也跟着嘟囔，“要不是嫦儿姐，这村子能过上之前的好日子吗？” 牛小梅也跟上话，“嫦儿姐也没说错什么啊！现在不走，难道等着被大水冲走吗？留着命在，一家子整整齐齐，回头总能再来的，嫦儿姐捎带上你们一起离开已经是情分了，做人可不能太过分。” 第201章 顾二嫂被推，意外早产 被这么回怼，原先破罐子破摔，迁怒林嫦儿的几户人家面上都涨的通红。 但嘴上依旧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消极态度，反是怨上了牛小梅跟何春花。 “你们俩都受着顾家的好处，当我们不知道呢！” “拿人手段，吃人嘴短，当然帮顾家人说话了！” 还有人指着何春花跟牛小梅，“你们两个天天往顾家那个长工的身旁凑，以为我们都瞧不见么？上赶着送上门，人家还没点头，你们俩倒是先当自己是自家人了，也不害臊。” 牛小梅脸色一瞬变得煞白， 何春花也气急，“你们胡说什么，我们那是……” 牛小梅忙扯了扯何春花，“别理他们了，他们自己就是自己不如意，便觉得大家都对不住他们，逮谁咬谁呢！” 何春花闻言，脸色好看了一些，附和说：“说的好，咱们家养的小狼狗，得了好处还知道摇摇尾巴呢！这些人，把情分当做理所当然，甚至是欠他们的，丝毫没有感恩之心，简直畜生都不如。” “你说谁畜生不如？”其中一个汉子立马躁起来，伸手便去抓何春花的衣领。 “住手！”人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呢！若是这样叫个外男给欺负了，回头还怎么嫁人，林嫦儿厉喝一声，便要上前。 但到底没顾二嫂离的近，深怕何春花吃亏，顾二嫂挺着大肚子一把拍开那个汉子的手。 那汉子反手就狠狠推了一把，雨天路滑，顾二嫂身体一个失衡，身体往后仰去。 “顾二嫂！” “二嫂！” “二郎媳妇！” “娘！” 人群里瞬时响起一片惊呼，林嫦儿眼疾手快，托住顾二嫂不让她摔倒，奈何，脚下黄泥湿滑，顾二嫂身子重，反应不灵敏。 林嫦儿也不敢有大动作，只能当做垫背让顾二嫂摔在自己身上。 少顷，立马有人围过来抚她们，六子更是当即就踹了那动手的汉子一脚，“你他娘的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对女人动手，你算什么男人？” 吴清丰派来帮忙的几个护卫也围拢过来。 霍家那些汉子，原本也要卸下货物折返的，见状，便没再凑过去，只是安排了脚程快的去找周海过来。 那汉子被一脚踹倒，顺坡滑出一丈远，只差丈余便掉进水里。 他的家人立马叫嚷起来，“杀人啦，顾家仗势欺人不给人活路了…… “老天爷你快睁开眼瞧瞧，顾家的长工要打死人了。” 六子：“……”你他娘说谁是长工？ 不是，所以刚刚他们说的那个长工是指他？他思索了老半天，这些人臭嘴里说的长工是谁呢？ 搞了半天，小丑竟是他自己？ 六子还要同那家人理论。 牛小梅惊呼道：“顾二嫂，你，你流血了。” 林嫦儿一愣，下意识就朝顾二嫂身下看去，只见鲜红的液体正顺着顾二嫂的脚踝滑落在地上，蔓延出一片蜿蜒的触目惊心的艳色。 “医婆，”林嫦儿惊呼，“我二嫂怕是刚刚摔的不好，要早产了。” 医婆从前头的队伍里急急折返回来，一看顾二嫂的模样，便道：“赶紧找个干净开阔的地方，耽误不得了。” “可，这里离山洞那边至少还要三刻钟的路程。”林嫦儿道。 医婆拧着眉，“你嫂子等不到那时候了。” 林嫦儿垂眸，果真就见顾二嫂脸色惨白，手紧紧握着顾二郎的，约摸是害怕，身子微微颤着。 顾二郎的脸色更白，顾小满已经从背篓里爬出来，一双小手紧紧握住娘亲的。 林嫦儿扫视一眼，指着前方高处的草坪上，“去那里，先用油布临时搭一个产棚。” 医婆为难说：“这……”产妇不能见风，产棚男子都视为不祥，总不能叫汉子们建人墙吧？但眼下情况紧急，也没得选了。 “三嫂，”这时顾四郎跟林宴清跟周礼从上头匆匆跑回来。 看到顾二嫂这般情形，小小少年们的眉心拧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林嫦儿见到他们，也没废话，“你们回来的正是时候，礼哥带小金鱼再跑一趟，就说二嫂要生了，劳烦她找两个有经验的阿婆回来帮忙。” 说罢，看向吴清丰派来的几个护卫，“麻烦几位帮我把我二嫂抬上去。” 护卫们立马行动，有身高体壮的抱起顾二嫂，另外有人立马接过油纸伞，深怕顾二嫂叫雨水淋着，前后都有人打伞。 顾大娘还有顾大嫂立马从背篓里找出油布，顾大郎跟顾二郎则去骡队里找棉被。 林嫦儿看到家人有条不紊的操持起来，又看向从霍家请来帮忙的汉子们，“都说汉子进产房晦气，我本不该为难诸位。 “只眼下这般天气，环境又如此恶劣，产妇见不得风，我只能昧着良心请求哥哥们，替我二嫂搭建人墙挡住风雨。 “助我顾家渡过此关，等洪水褪去，我林嫦儿必有重谢。” 说罢，朝汉子们深深一拜。 霍家的汉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多数都还未娶妻的，心里到底还是有些犹豫。 直到有人说了一句，“什么晦气不晦气的，女人生孩子为谁啊，还不是为了咱们男人。 “要说血腥，咱们海寇都打了，那个不血腥么？ “救人一命胜照七级浮屠，我霍十三才不在意这些神神叨叨的，只回头等我娶媳妇的时候，林阿姐可要给我保媒！” 他娘说了，他十一哥那会儿受了那么重的伤，药钱都是林阿姐给垫付的，之后补品补药流水似得往他家里送。 粮食更不用说，几乎是管了他全家，否则，他十一哥可能早见太爷太奶去了，所以，林阿姐家里有难处，别说什么晦不晦气的，就是要命，他也得上。 他这么一开腔，霍家其他汉子也附和道：“十三说的对，什么狗屁的厂房晦气，百无禁忌，大家把手上的东西都安置一下，一道迎小娃娃去。” 汉子们说干就干，手下也有轻重，知道自己挑着的那都是顾家的营生，先用油布铺在大树底下，再将货物有序堆叠，腾出手之后，便立马跑去平坡上当人形木桩搭建产棚。 闹事的几家人早被这情形吓到，只想趁乱赶紧追上前头避灾的队伍。 林嫦儿却没想让他们走的这么容易，眸光冷冷锁住这些人，“自己不想活命，别拖累他人。 “眼下情况特殊，暂且放你们一马。 “等洪水退后，我必同你们一家一家清算。” 第202章 二嫂生了，母子平安 那几家人，尤其是动手的汉子，当时便脚下一软，但仍旧嘴硬，“是，是她自己先多管闲事的，你，你要找事，该找，该找……” 在人群中环视一眼，指向牛小梅跟何春花，“找她们俩，要不是她们嘴贱……” 一直只默默关怀顾家晚辈的白老太太也实在没忍住，“闯了祸不知晓悔改，一味将责任推到旁人身上，还口出恶言，老婆子我最看不起你们这种人。 “这件事即便嫦丫头日后不追究，老婆子我也不会就这么作罢！” 实在是生气，要不是少安那小子被清丰给借走了，她亲自动手又丢份子，非得让少安打掉这人的牙。 “你，你算什么东西，我们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那汉子梗着脖子。 林嫦儿冷哼一声，“再废话，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踹水里去！” 那汉子的家人，忙扯着汉子，跌跌撞撞逃离，嘴上惦念说：“你傻不傻，哑巴早产，现在跟她争辩什么？ “等洪水褪去也不知道要多久，这时间一长，她要再找咱们麻烦，谁还理她？” 尤其是，按照她紧张哑巴的模样，肯定是不会让哑巴有事的。 哑巴都没事了，还找他们麻烦，那自然是她林嫦儿不对了。 只不过，他们算盘打得好，却不知道林嫦儿平日里嘻嘻哈哈好说话的很，但触碰到她底线的事，可没容易过去。 如今不过是顾二嫂更要紧，才暂且放过他们。且报复这种事，即便不能明面打压，也有的是法子暗戳戳让他们在临水村待不下去，这都是后话。 林嫦儿处理完这边，上头产棚已经搭起来，起先是人形柱子。 等腾出手的汉子砍了木头回来，便换成木柱。 汉子们背对产棚站立，不动如山。 周海跟周婶子先后赶到，周婶子还带了周太婆跟李阿婆两个有接生经验的老人家来帮忙。 周海了解了事情经过后，不禁破口大骂起来，“他娘的，这些人，平时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关键时候还是个祸害，你放心，这事儿，我这里记下了。 “等洪水过去，非得叫他们给个说法。” 后续的事，林嫦儿自己也有打算，想着前头还需要周海镇场子，就没多留他，让他赶紧回大队伍去镇场子。 顾大郎跟顾二郎临时搭建了一个简陋的树棚用来搭灶烧水。 顾小满跟顾小鹿两个，也跟几个大的孩子一样用油布当披风兜头裹了一圈遮雨。 又不知道是从哪里摘来芋头叶子，倒盖在脑袋上当斗笠，跟着几个大孩子在附近寻水。 产妇要用的水，林嫦儿不敢马虎，出来的时候，她早早在空间里囤了几缸清水。 但也没点破，权当是让孩子们给家里尽一份绵薄之力，让他们有成就感跟归属感。 至于他们弄回来的水，则用缸子存着先沉淀。 虽然天气恶劣，但顾家最不缺的就是吃食。 红糖是自己产的，生姜是常备。 顾大郎跟顾二郎起了两个灶，一个单烧水，一个煮红糖姜茶给帮忙的汉子们喝。 顾二嫂是受了外力导致早产，胎位有些横过来，医婆费了好一番功夫总算把胎位给矫正。 林嫦儿怕顾二嫂脱力，让顾大嫂帮着煮了红糖鸡蛋水给她喝。 顾家人都在树棚下忙活，顾二郎牵挂顾二嫂，有些六神无主，烧火的手都是抖的。 又怕给家里添乱，故而窝在树棚下，尽心尽力的做后勤。 林嫦儿也披着块油布等在产棚外。 顾二嫂情况特殊，整个平坡上除了风雨呼啸，跟医婆还有两个太婆的助产引导声，再没其他声音。 林嫦儿心里七上八下的，白老太太从坡下爬上来，“嫦儿，二郎媳妇如何了？” 林嫦儿摇头，“风大雨大，我不敢进去看，在外头问，又怕医婆分心。” 垂眸看了眼白老太太脚上的泥巴，“水位？” 白老太太呵呵一笑，“等涨上来再说。”约摸还有一丈不到的身位，这会儿，二郎媳妇也不好挪动只能赌一把了。 林嫦儿心里更加焦急，“老太太，不如我让宴清送你去我们自己修建的庇护所歇着？” 到底自己将人请过来的，白少安不在，林嫦儿有责任照顾好她。 白老太太看着她一脸紧张的神情，拍了拍她的肩膀，摇头，“别看我现在一副老的快走不动的样子，从前老婆子我也曾叱咤京华的。 “这么多叔伯把门他还不能出来，我白衣侯府也不知道够不够面。” 林嫦儿赔笑说：“老太太您给守门，这孩子肯定是有大福气的。” 这时，忽听里面周太婆喊了一声，“二郎媳妇别睡，别睡啊，医婆，二郎媳妇这是体力不支了呀，你快想想办法。” 少顷，医婆从临时产棚里探出脑袋来，朝林嫦儿道：“一株小人参，100两。” 林嫦儿眼睛都没眨一下，“用，大小平安即可。” 医婆缩了脑袋回去，林嫦儿又叫住她，“有没有年份更高些的？”小人参，一般也就是10年左右的，市面上卖的约摸也就是10来两银子。 但眼下，只要能让她二嫂平安生产，别说是100两，1000两她也给。 医婆回了句，“小人参足够。” 说罢，将油布严严实实遮好。 热水一盆一盆送进去，约摸又过了半个时辰，眼瞧着水位就要涨到平坡上。 产棚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林嫦儿忙朝里头喊：“医婆，我二嫂怎么样？” 里面传来一声响亮的回复，“母子平安！” 林嫦儿的心落定下来，朝树棚那边喊：“二嫂生了，母子平安。” 顾家一众人急匆匆跑过来，生怕身上裹挟的湿气影响到顾二嫂，却谁也没有掀开油布进去。 只在外头问候。 这时，小金鱼忽然喊了声，“娘，水位好像开始消退了……” 第203章 福娃 “真的？”林嫦儿一个激动，快速小跑至坡边，草地湿滑，差点一个跟斗栽下去。 “娘小心。” 好在被天神神力的小金鱼一把抓住。 林嫦儿深吸口气，拍了拍胸脯，给小金鱼递过去一个赞许的眼神，再定睛，果真就看见，原本快涨至矮坡的大水，竟消退了约摸成人一掌左右的深位。 白老太太也牵着顾小鹿走过来看了眼，点头笑道：“好，好，你们顾家这小子是个有福的，一出生，洪水都跟着退了，我瞧着这雨势好像都跟着减弱了几分。” 聚在产棚边还在充当人墙的汉子们也笑起来，“那可不，别说是咱们临水村了，就是咱们全镇，哪个娃娃出生的时候，能吃的上个100两一根的小人参？” “有林阿姐这个婶娘在，这娃娃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回头发喜饼的时候，林阿姐可得给咱们哥几个双份才行，咱们得好好沾沾这小福娃的福气呢！” 林嫦儿心里高兴，“那是自然，要是少了兄弟们的，那是我林嫦儿不懂事。要说，咱们村上，往上数10年20年，也没谁家娃娃，能有20几个叔伯守门镇邪的呢！” 一时间矮坡上笑声响彻耳畔。 林嫦儿抬头看了看天气。 见雨势确实小了许多，又抱拳说：“眼下还有一事要麻烦兄弟们搭把手，我嫂子才生产，风雨虽说是小了些，但到底还是不方便挪动。 “眼下天色还不算晚，麻烦兄弟们帮着我一道再搭建几个树棚，我们顾家便不去庇护所了。” 霍十三笑道：“林阿姐属实客气，今儿咱们兄弟原本就是你家雇的短工，阿姐需要咱们做什么吩咐一声便是。” 要说起来，他们今天除了淋了一场雨，也没出啥力呢！ 就是砍些木头树枝回来搭个简易棚子，那都不是啥大事。 说干就干，留了部分人守着产棚，其余人便跟着霍十三一道，砍树的砍树，整地基的整地基去了。 周太婆跟李阿婆也给顾二嫂收拾妥当出来了。 林嫦儿忙迎上去，一人塞了一锭银元宝，“事发突然，叫两位受累，咱们也没准备，这地儿也没处找红纸，两位太婆别介意。” 周太婆跟李阿婆都是老人精了，这银元宝一过手，便知道，起码有五两重。 还是一整个元宝的模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再说了，谁家生娃给这么厚的谢礼？ 还要什么红纸，这银子不比那红纸叫人看着喜庆？ 两人一个夸娃娃会投胎，一个夸林嫦儿懂事会做人，又夸顾二嫂有福气，叨叙了一会儿，这才结伴离开。 周婶子带下来的人，自然也要陪着回去。 周婶子又不放心林嫦儿这边，“嫦丫头，你们真不去庇护所那边了？” 林嫦儿不动声色往她怀里也塞了一锭银元宝，“这不是我二嫂跟小侄儿都不方便挪动吗？婶子只管回那边去，照顾好里正叔跟礼哥儿，我这边，你尽放宽心。” 周婶子拧着眉，要将银元宝推还，林嫦儿紧紧按住她的手，“这是喜钱，你可不能拒。” “你这丫头，”周婶子嗔怪道：“跟我还这般客气，你放心，那几个王八小瘪犊子，婶子这也记下了。” “这事儿不着急，婶子只管先顾好当下。”说着话，林嫦儿又送了送她们三个。 待人走远了，她才折返，从随身的物资里找出蛤蜊干跟青菜给顾二嫂熬粥喝，又怕小侄儿没口粮，用小铜锅单独给小侄儿熬米油。 热水是万万不能断的。 好在顾母一向知道林嫦儿吃的精细，上山避祸也不知道要待多久，家里又有驴子跟牛，所以收拾东西的时候，特意让顾二郎夫妇把大小铁锅，铜锅，还有蒸饭用的蒸桶都给收拾上了。 大的叠小的，套娃，倒也没占多少地。 虽然他们原本东西就多，但有吴大人送来的6头骡子，七个劳力，还有顾小满顾小鹿从霍家雇来的二十个壮汉，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且这会子还真派上了用场。 早过了午时，但大家伙儿都还没吃上饭。 产妇的伙食交给林嫦儿，顾大娘跟顾大嫂还有顾家兄弟便做大锅饭。 顾家人至今都没进产棚去看望顾二嫂跟小娃娃，一大一小全都交给医婆看顾。 只等着在产棚边另外搭个树棚，在里头先把身上的湿气都烘烤一番，再去看顾二嫂。 医婆将顾家人的打算转述给顾二嫂，顾二嫂只是红着眼眶说自己没关系，她是真的没有一丝抱怨，心里只有温暖跟感动。 顾家人也不是不在意她才不进来看她，相反，正是在意，才怕湿气影响到她。 娘跟大嫂任劳任怨，三弟妹出钱出力，她这个幼子简直就是三弟妹用人情跟银子给堆出来的，她有什么好矫情怨怪的。 只盼着天气快些好起来，好叫孩子见见这些疼他宠他的亲人。 外头时不时飘进来食物的香味，也不知道是不是馋的，原本睡着了的小家伙也在简陋的棉布包里扭动起来。 顾二嫂也顾不上医婆还在，抱了娃娃过来喂食。 奈何小家伙初到人世，摸索了许久也找不着进食的渠道。 顾二嫂无奈帮了一把，奈何分量属实少，不够小家伙填饱肚子。 小家伙性子又急，眼睛一闭，哇哇哭起来。 树棚那边立马便听到了动静，正好小铜锅里的米粥熬出来厚厚一层米油，林嫦儿小心盛好，又盛了一碗蛤蜊青菜粥，放进小食篮里送过去。 医婆看到只有两份吃食，眼神有些幽怨。 林嫦儿忙赔笑，“这是月子餐，我娘他们已经在做咱们的吃食了，您老且等等。” 医婆脸色这才好了些，提了篮子进棚子里，米粥给顾二嫂，自己抱了娃娃过来喂他喝米油。 霍家的儿郎们都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一个时辰后，便挨着产棚盖出6个树棚来，吴清丰派过来的7个护卫，也自己动手搭建了3个棚子。 足够顾家人避雨，顾大娘跟顾大嫂也早早做好了饭食，只等汉子们歇手吃饭。 林嫦儿率先给医婆打了一份饭菜，这才招呼外头的兄弟们吃饭。 人多，也顾不上精致不精致，一大蒸桶米饭，肉跟蔬菜混着做了一大锅。 油水多调料又放的足，即便是大锅，也比平日在家里吃的还要好一些。 汉子们端着碗，盖了肉菜，三五成群的躲在棚子下吃的喷香。 是林嫦儿吃完饭，正数着钱袋里的银锭子。 山上匆匆忙忙跑下来一个霍家的小子叫霍十九的，也顾不上歇，喘着大气，“林阿姐，你们这边能腾出空来了吗？” 林嫦儿见他那一脸焦急的模样，“山上出了什么事？” 霍十九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有几乎人家非要抢山洞里头的位置，死活不愿意住洞口这边，说是风一吹，雨水就淋到人跟里正叔闹起来。 “我爷去劝架，被推搡的磕破了脑袋，周婶子说阿姐这里有大夫，能不能……” 第204章 上山讨公道 林嫦儿眉头一皱，去他爹的，现在是什么时候，居然还挑挑拣拣。 逃命啊，以为自己是上山来度假的，谁都得供着？ “没问题，”林嫦儿应声，“我二嫂才生产不久，眼下医婆还在照顾我二嫂，你且等一等，我把这里安排一下，随你们一同上山去。” 走出两步，又问：“还没吃午时吧？煮的的，你先去吃一点，一会儿，我带着你哥哥们先走，你从后头赶上即可。” “谢谢阿姐！”小十九又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十一哥那么重的伤就是医婆治好的。 林阿姐肯带人过去，阿爷肯定也会没事，小十九这么安慰着，赶紧吃东西去了。 很快，白老太太跟顾母在隔壁的棚子里烤了烤火，进产棚照顾一大一小，医婆则背着药箱出来，“120两！” 100两小人参，接生10两，出诊10两。 林嫦儿粗算了一遍，应声，“知道了知道了，还能少你一个子不成？赶紧随我上山去瞧瞧。” 又朝还在吃饭的霍家人道：“兄弟们已经吃完的先跟我过去，还没吃完的正好等等小十九，六子，你带两个兄弟跟我一块去。” “好嘞！”六子正好吃完饭，随手点了小七小八跟上。 林嫦儿带着人风风火火上山去。 早前，原本为了躲避海寇进村私下修建的庇护所，是几个通风条件良好的大山洞。 村里没银子，修建的钱都是林嫦儿出的，海防队出的劳力。 全村几百号人，挤肯定是挤的。 周海跟霍老已经舍己为人，各自带着最亲近的家人住在最小的洞穴里。 但总有人本事没有，毛病一堆，还挑上了。 林嫦儿等人赶到的时候，霍家人已经给霍老简单的处理过，糊上了一层草木灰，用来止血。 医婆看的直皱眉，接来水给清洗干净，又上了一层止血的伤药。 林嫦儿怕老人家上了年纪，磕出个好歹，还帮着问，“要不要开个方子补补？” 医婆看傻子似得眼神看她，“老爷子身体好着呢，真要补补，吃点红枣便可。” 林嫦儿“哦哦”两声，霍家人忙凑过来道谢。 尤其是霍阿婆，拉着林嫦儿的手，“这么大的雨，还劳你跑一趟。你嫂子可还安好？” 林嫦儿笑着回答，“母子平安，都好。” 说着，拿出一袋元宝，“说起来还多亏了兄弟们给我嫂子挡风挡雨呢！这是给兄弟们的喜钱，每人1个，原本在山下就该给了，事情多，我一时没顾上，一会儿阿婆帮我给分一分。” 虽说都是本家孩子，但到底不全是嫡系的，霍阿婆也不好给拒了。 况且，都说汉子不好进产房，虽说她是没这忌讳的，但旁的人家万一有呢！ 只当讨个彩头，但接过钱袋的一瞬，霍阿婆便惊住了，这分量…… “嫦丫头，你……”是不是给拿错了？ 林嫦儿紧紧按住霍阿婆的手，“银子可以再赚，我二嫂母子平安使多少银子都值得，我替家里谢谢兄弟们顶着忌讳帮我，阿婆千万不要推辞才是。” 霍阿婆没辙，只得收下，心里却仍是惊涛骇浪，照她估算，这一袋子银钱，起码得有200两，家里今日是借了20个孩子给顾家用，也就是每人十两。 霍阿婆深吸一口气，这喜钱也给的忒重了，都够寻常人家省吃俭用花销上两年了。 顾家这个，可真是金孙孙呦。 处理完这边的事，霍十九也跟着后头回来的哥哥们到了。 林嫦儿喊了他过来，“走，给姐指指都是谁在闹事，姐好好跟他们说道说道去！” 霍老一听，忙过来阻止，“嫦丫头，我这也没什么大事，便算了吧！”如今嫦丫头树大招风，若是强为他出头，怕是要招小人怨怼。 林嫦儿摆手，“这哪能算了？霍老，咱们辛苦打海寇是为了谁？当初建庇护所是为了谁？一直在出力的又是谁？ “不是要他们感恩戴德，做人基本的道德底线得有是不是？ “不瞒您说，我上来也不是单纯为了您这一件事。我二嫂，也不是自然分娩，是在山下叫人推的。我是不觉得咱们出力多的就高高在上了，但这些人以怨报德，蹬鼻子上脸就叫我恶心。 “我呢，平日里嘻嘻哈哈，瞧着是没脾气的，可他们不能真当我没脾气。咱们守护家园，维持秩序，是想让大家都能好好生活，不受天灾人祸之苦，但也绝对不是把他们供起来当祖宗的。” 霍老爷子听了他的话，布满皱纹的手也握成拳头，“连孕妇都下的去手，这些人属实不像话，走，我跟你去，好好跟这些王八瘪犊子说道说道。” 发生争执的是隔壁的洞穴，林嫦儿等人过去的时候，洞穴里已经点上了数个火堆，要好的人家围坐在一起说话。 洞口的几户人家还在骂骂咧咧，全是周海分配不公什么的言语。 “早说早到才能有好位置，那咱们也不会拖到最后一批才上来是不是？” “就是说，又说带足东西，不要着急，可以分批上，又不给留位置，这不是坑我们吗？” “我看啊，就是咱们得罪了没上来那家，故意给咱们穿小鞋呗……” “怎么的，里正这么小的，连个芝麻官都算不上的，还搞官商勾结了？真是无耻，啊……” 真是好巧不巧，闹事的这几户，就是在山下跟林嫦儿起冲突的几家。 林嫦儿听着他们逼逼赖赖，连说理的兴致都没了，顺手从山边抓了一把青苔，砸了空口造谣那人一脑袋…… 第205章 跟着阿姐有肉吃! “谁呀？”那人捂着后脑勺，满脸恼怒的扭头找寻罪魁祸首。 林嫦儿甩了甩手上的泥水，六子赶忙上道的递上手帕。 林嫦儿也不跟他客气，接过来，一边擦手一边回道：“你姑奶奶我！怎么的，咱们几个费心费力给你谋划条活路，还叫你给怨上了？ “事事掐尖要强，光想着怎么享受旁人带来的既得利益，打海寇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冲最前头？ “乡里乡亲的，大家念着勤奋忍一忍你，好渡过眼下这难关，你他娘的水仙不开花，当自己是颗蒜，还得把你当祖宗供起来是不是？” 那说话的汉子眸光闪了闪，也不知道是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忽的又扬声说：“你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谁不知道你那么卖力打海寇是为了维护你自己那些产业。 “如今整个临水村，将近半数的人给你做工。 “如果村子叫海寇占了，啊……林嫦儿，你干什么？林嫦儿，你是不是想仗势欺人……” 林嫦儿随手将帕子丢给六子，大步走过去，揪着那男人的发髻，将人从洞穴里拖出来。 “我今天就是仗势欺人了，你能怎么样？既然你说我打海寇是为了我自己，哪成，这庇护洞穴，也是我为了在海寇入村的时候，大家能够有一个撤退躲避的地方才花钱修建的，你也别住了。 “没得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这不碗还没放下呢！先是打我家孕妇，再是打修建这洞穴的功臣，你那么能，就该自力更生，别占我们一点便宜，一点好处。” 松开那人的发髻，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朝六子几个吩咐道：“把那些对安排不满的人都拖出去。 “没得享受着给的好处，还要忍着他们辱骂的，老娘不是那受虐狂。 “小十九，哪些个闹事对你阿爷动手了的，你来指认，之前在山下闹腾的也一并丢出去，既然不认这是我给的庇护，都给我丢出去自生自灭。” 小十九正是正义感爆棚的年纪，完全没什么避讳。 六子几人更是对林嫦儿唯命是从，一时间，洞穴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 有认错讨饶的，有死不悔改痛骂林嫦儿不是人，霍家助纣为虐的。 “嫦丫头……”这时，有周家的族老从洞穴里头走出来，一脸不认同的表情道：“眼下这光景，你把他们丢出去，不是逼着他们去死吗？” 林嫦儿轻笑一声，“他们对孕妇对老人动手的时候，有顾念过对方吗？ “强者庇护弱者是为了让弱者蹬鼻子上脸骑到强者头上拉屎撒尿吗？这世间没这个道理。 “周老也不想想，他们刚刚骂人的时候，可是把里正叔也一块骂了，这样的人，你也要保？” 牛家的族老也从隔壁洞穴过来，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势，“嫦丫头，你说的固然是对，可他们心有怨怼，也是因为这撤离的事确实有瑕疵。 “你不待这里不知道，这洞口的位置，真风一吹，就裹挟着雨往人身上扫，哪里是人住的嘛……” 啧啧啧，林嫦儿当真是对这些言论叹为观止，心想是不是自己平日里对他们都太客气的，才会叫他们有了自己都是座上宾，她非得花钱哄着捧着的错觉？ 林嫦儿呵呵一笑，“这样啊，那就别住了呗？ “住的不舒服，何必勉强？牛老要是也这么想，大可以从洞穴里搬走，我想，应该没人会拦着你。”毕竟，走一户，便多出来一户的空位呢！ 牛老一噎，“你，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说话？” “不然呢？我姓林，你姓牛，咱们可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关系。平日里我嘻嘻哈哈给你脸才叫你一声牛老，你不会真以为自己就能到我面前指手画脚充长辈了吧？” 林嫦儿眸光一凛，牛老踉跄一步，差点跌坐地上，面上觉得遭了什么奇耻大辱，指着林嫦儿，“你你你，你真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吗？ “要是没咱们的儿郎们给你做免费劳工，你哪里去赚这么多钱？” “哦，是吗？”林嫦儿一整个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所以你，你打算怎么样？呼吁你牛家人下山之后不给我干活？” 牛老一怔，“你真以为没了你林嫦儿，咱们就活不下去了吗？码头上多的是30文一天的活计，不过是看在乡里乡亲的情分上，咱们才……” “千万不用委屈自己，”林嫦儿打断他，“六子，记住了，等洪水退去，咱们重新招工，但凡是牛家人，一律不要，千万不能耽误了他们去码头发家致富。” 牛老：“……”不是，我都把乡里乡亲的情份搬出来了，我这是给你台阶下，你怎么就…… 林嫦儿可没工夫猜他心里的想法，朝着洞穴里喊话，“还有谁家觉得给我做工亏了的，现在一并提出来？我林嫦儿，虽说是生意人，没有生意人不奔着赚钱去的，但看在乡里乡亲的情份上，一定不阻碍大家出去赚大钱。 “无论是牛家的也好，周家的也好，霍家的也行，一应都可以提出来，我绝对不为难。 缓了缓，“是还有许多乡亲在其他洞穴是吧？我这人特别怕麻烦，今日事情既然出了，干脆，一并问问，我心里也有个数。” 她这话音一落下，霍家跟过来壮势的汉子们首先不乐意了，“旁人家怎么样我们没法子左右，咱们霍家的汉子，血可流头可断，恩情永不忘。 “林阿姐出钱又出力守护咱们的家园，又是给咱们请教习，又是给咱们弄武器。 “让咱们不用远行就有工可以做，别说是30文工钱一天的，就是25,20文，我也愿意给林阿姐做工。” “对，咱们霍家人干不出来这种忘恩负义的事，你们牛家，周家，还有旁的几家怎么想是你们的事，咱们霍家，跟定林阿姐了！” “就是，往后，林阿姐就是我亲姐，林阿姐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林阿姐叫我打海寇，我绝不去抓山匪，跟着阿姐有肉吃！” 第206章 嫌这洞穴里条件不好，能的你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喊了一声，洞穴外头立马响起一阵“跟着阿姐有肉吃”的附和声。 叫林嫦儿一时有些不适应，转而又想，这些小伙子有眼光，有前途。 周海住的远了些，这会子才堪堪赶到，看到之前闹事的一群人被扔出洞穴淋雨，霍家的毛头小子们又在大声喊口号，一时有些摸不着北。 还是六子给简单总结了一下，这才了解了大概。 他立马将那个对林嫦儿不满的族老拉到一边，小声说：“您老吃好喝好睡好不成吗？ “凡事都插一脚，只会害了你的子孙后辈。” 那族老一脸不高兴，“我这哪里是插一脚，我这是在提醒嫦丫头，年轻气盛，凡事不能太过，物极必反。” “反什么反，你以为你现在能有山洞藏身，是老天爷可怜？那是嫦丫头早早提议，让我带人上山特意修建的。 “就今天，也是嫦丫头早早提出让我组织撤离，否则，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着喘大气指责她年轻气盛？这会子都不知道叫大洪水冲去了哪里了。” 族老被教训的面红耳赤，脸上过不去，“刚刚她打的那家是咱们周家的女婿，我能坐视不管吗？ “还有左边那户，那是咱们周家媳妇子的大姨家的女婿，还有……” “得得得，您这是为了这家那家的女婿，不管咱们自家人了是吧？ “你不会真以为外头的钱那么好赚吧？要真这样，牛二根他娘跟他婆娘怎么就没赚到银子？ “清醒点吧，二叔公，嫦丫头能赚到银子，跟咱们真没啥大关系，就算咱们整个临水村都不给她做工了，也有的是人给她来做工？ “一个月900文钱，还给休假，每天能在作坊里吃一顿免费的午餐，5文钱还能给家里带一份，有荤有素，你上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工。” 周海心累，“子孙后辈赚了银子供养着你，你就好好喝喝茶，唠唠嗑，吹吹牛不好么，你要跳出来砸子孙饭碗，赶紧回去烤火喝茶吧！” 周海半推半拉把周家的族老推回去。 这才转过身来朝众人道：“都怪我没说清楚，这洞穴，还有藏在这洞穴的被褥，锅碗，都是嫦丫头花钱买的。 “我周海跟海防队的兄弟们就花了点力气，早前你们闹，怎么骂我，我能忍就忍了，甚至霍老，叫你们给磕破脑袋，也没说什么。 “但你们编排嫦丫头就是不行，说她建海防队打海寇是为了她自己，简直就是在放屁！” 喘了喘气，“大家伙自己都好好想想，要不是嫦丫头早早提出建海防队，咱们临水村，这会儿还能这般整整齐齐吗？ “想想小南村，小淮村，小宅村，全村活下来的有几个？真不是我周海偏袒嫦丫头，她一个姑娘家，几次海寇进村，都是最劳心劳力的，他们连5岁的孩子都上场了。 “咱们那些为了打海寇受伤的汉子的医药费也都是嫦丫头一个人包圆了，伤的重的，连补药都给准备，每天还有营养餐。 “我就问问，在座的做父母的能做到吗？做子女的能做到吗？你们怎么有脸说出她打海寇是为了她自己这样的话？我周海都替你们觉得脸红！” 人群里已经有人开始抽噎，“是呀，我们家幺娃上上回打海寇，伤成那个样子，嫦丫头当真是要什么药就给买什么药，可以说，幺娃这条命，是嫦丫头用钱换回来的。 “若是没有她慷慨资助，我跟娃他爹保准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家男人当初只是伤了手臂，嫦丫头也让人送了上好的伤药来。” “第二天大家都是吃的顾家的粥呢！” “前阵子西山口塌了，嫦丫头还冒雨去买油布给建雨棚，我娘家那边也有大地主，可没见他们给村民花一个子的。” “是呀，嫦丫头为了村子这般费心费力，还要受人编排，这些人，简直狼心狗肺。” “我老婆子拜了一辈子的神佛，天灾人祸的时候，都是托了嫦丫头的福，回头等天晴下山了，就给嫦丫头立个长生牌，给她积福积德。” 林嫦儿听着这些话，心里稍稍好受一些，不是要他们感恩戴德，至少不能舞到她面前来吧？ 周海又道：“我不管其他周家人怎么想，反正我周海这辈子就跟着嫦丫头吃香的喝辣的了……”其他人爱干不干，不勉强。 这时，李阿婆从旁边洞穴里小跑过来，一把扭住牛老的耳朵，“我说你一天天的，也没喝马尿呢就先昏了头。 “还不给嫦丫头做工，不给她做工，你给子孙后辈找工做去。 “还嫌这洞穴里条件不好，能的你，人嫦丫头花钱又出力，自己还在山下临时搭建的树棚里住着，她说什么了吗？ “你个糟老头倒是先挑上了还！” 拧着牛老的耳朵转向林嫦儿，“给嫦丫头赔不是。” “轻点轻点。”牛老手捂着耳朵，脖子还是梗着，悄声同李阿婆说：“我这么大年纪了，同她赔不是，我还要脸不要？” 李阿婆气结，“成，要脸是不是，那回头万人嫌可不怨旁人。” 李阿婆朝林嫦儿赔笑了一声，瞪牛老一眼，气呼呼的走了。 牛老捂着耳朵，顺势包住脸跟上。 林嫦儿扫视一圈被扔出洞去的几户人家一眼，朝六子道：“下山。” “好嘞！”六子应了一声，朝乡亲们拱拱手，“父老乡亲们照顾好自己，咱们东家家里添了新丁，这两天肯定不得闲上来看望你们。 “大家也莫要惦记，等天气好了，咱们来日方长。” 说罢，同小七小八，拥着林嫦儿下山。 至于那些被扔出来的人，林嫦儿也懒得去管后续，闹了这么一场，就算周海因为职责所在没真让他们在外头自生自灭，但肯定也是万人嫌了。 至于霍老那边，当即又挑选了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以及几个手脚麻利的妇人跟着一块下山，就地搭建树棚照应顾家。 林嫦儿自然没有拒绝，在路上便嘱咐六子，到了地方给霍家人帮忙一起搭树棚。 等他们回到矮坡上的时候，水位肉眼可见的又下去了一掌身位。 林嫦儿心情大好，正准备回去烤个火，好去看一眼自家小侄儿，顾小满跟顾小鹿哒哒哒跑过来。 “娘（婶婶），二伯（阿爹）想让您给小弟弟取名！” 第207章 顾云霁 名字寓含着家中长辈对孩子的祝福与期望，是大事，或由家中德高望重的长辈，若是夫妻俩有主见的，便由孩子的父母自己取，也有那不识字的人家，花上好些个银钱请识字的秀才公帮着取的。 顾家人平日里虽然对林嫦儿多有倚重，但她也没想过，顾二郎夫妇会把取名字这样的大事交托给她。 家里信任她，她原本没道理推辞，只不过，她现在这个身份属实是年轻，而且眼下不是有个现成的，见多识广，乘风破浪且文武双全的白老太太在么？ 若是能得她老人家的赐名，才是她这小侄儿的福气呢！ 林嫦儿揉吧揉吧顾小鹿跟顾小满的脑袋，“你们见过弟弟了吗？” “见过了，弟弟红彤彤的，像小老鼠，小满不敢碰。” “阿奶说，小满小时候比小弟弟还小个呢！” “阿奶还说，等弟弟再长长，就会跟小满一样可爱了。” 林嫦儿不由失笑，古代原本物质便匮乏，女子地位又低下，平常庄户人家的妇人怀孕，都是劳作到生产，才能够歇上几天。 母体的身体既得不到营养补充，也不能得到良好的休养。 婴孩生下来时自然没有后世发育的那般好。 红彤彤是常态了，所以也不觉得意外。 顾二嫂也就是近几个月才吃用的好些，才怀孕那会儿，之前生养顾小满的时候没差别，也是这般，身体素质才变得强一些，否则，这么恶劣的情况下生产，还不知道能不能渡过这一劫呢！ 所幸，母子平安！ 林嫦儿听着便宜女儿跟顾小满奶呼呼的议论声，附和说：“对呀，等弟弟再长大些，就更可爱了！” “嗯嗯！”顾小鹿跟顾小满齐齐点头。 油布棚隔壁的树棚里，顾大郎跟顾大嫂还有白老太太正围坐在火堆边说话，见林嫦儿过来，忙招呼着坐下。 “山上的事情都处理好了？”白老太太率先发问。 林嫦儿点头，简单将上头的事给说了一遍。 顾大郎夫妇就有些义愤填膺，“弟妹你说的那个老子娘是牛家的，娶的媳妇是周家的，他爹是外来户，姓李。 “但就事论事，咱们原本就没错，错的是那李石头家的，自己混不吝，还煽动周边几乎，牛老跟周族老这是帮亲不帮理，属实是有些是非不分，叫人看不上。 “所幸霍老爷子是个看的清的，牛家的，周家的也都是有人看的清，否则，弟妹你这费心费力，还要被背后编排，属实是呕都要呕死了。” 林嫦儿笑笑，“嫂子放心，他们想踩我头上来不能够，今儿也就是情况特殊，我先敲山震虎，等洪水退去后，这账再慢慢算不迟到。” 白老太太接话，“十面埋伏，还要网开一面，嫦丫头这么做是对的。 “只不过，机会咱们给了，若是回头，这些人死不悔改，那便不需再留什么情面，斩草除根的好。” 林嫦儿眸光一动，果然是京里大家族出来的，经历过大变故，杀伐果决，只不过，林嫦儿“嘘”了声，指指隔壁油布棚，“老太太，咱们家里头今日添丁，暂且不提这打打杀杀的事儿。” 老太太哈哈大笑起来，“看我，竟忘了这一茬，该罚，就罚老婆子我回头给小娃娃备一份体面的满月礼。” 顾大嫂赔笑，“老太太说笑了，咱们家的孩子能得您老人家照拂已经天大的福气了，哪还能让您破费，我这二弟妹自来胆小，怕是要整宿整宿睡不着觉了。” 顾大嫂说的是实话，顾二嫂一直因为自己不能说话，敏感又胆小。 老太太若是真送什么大礼，还真有可能会吓着她二嫂。 林嫦儿想了想，道：“不如，罚老太太帮我这小侄儿娶个名儿？您走南闯北，见惯了这世间的风浪，是有福之人，叫我这侄儿也沾沾您的福气。” 白老太太一顿，若说前半生，她确实敢应这一声有福，出身名门，娘家，夫家，外祖父舅父，一度站在权利顶峰，奈何，盛极必衰。 娘家，外祖舅家逐渐退出朝堂，夫家一夕败落，几乎是用光了前半生积累的人脉，才勉强保下少安这一滴骨血。 如今这一声有福，她实在是不敢应。 老太太沉默着，空气里只能听到火堆里，竹花爆开的毕博声。 这时，隔壁棚里，小婴儿也不知道是饿了还是尿了，呜哇呜哇又闹起来。 一声声嘹亮落进老太太耳里，倏的，老太太心里突然有什么东西又开始生根发芽。 老将不死，薪火传承。 她在，少安在，吴家还在，裴家仍在，如今，又多了个老实巴交能深交的顾家，以及眼前这个主意多多的嫦丫头，还有一个个正在长成的娃娃们。 谁说她白衣侯府就只能一直这么偏安一隅，谁说她白衣侯府就没有重现荣光的一日。 这福气，她要应，只是，“这可是二郎夫妻的孩子，给孩子取名，是二郎这个做父亲的权利，也是福利，再不济，还有顾妹妹，还有你大哥大嫂在，你这丫头能做的了主？” 林嫦儿笑道：“我既跟您开了这口，自然是能做这主的。” 指了指，顶着芋头叶大绿帽在草坪上跑来跑去玩水的顾小鹿跟顾小满，“诺，我娘跟我二哥二嫂，才叫俩小的来告诉我，让我帮着给小侄儿取名呢！ “你说我自己才多大，能有多少见识？哪就能给小娃娃取名了？” 这分明是在捧她，老太太心里明镜似得。 这丫头，嘴上年纪小，没见地，心里主意比谁都多。 不过人嘛，哪有不爱听好话的，白老太太虽然从来不是虚伪的人，但这好话她总是爱听的。 “那老婆子我可当真了？” 林嫦儿拱拱手，“您便别推辞了。” 白老太太望着外头，稍稍有减缓的雨势道：“如今洪水漫天，多少人流离失所，大家都盼着云出雨霁，天空放晴，好回归家园。 “正好这孩子一出生，雨便小了，洪水也开始消退了，不妨就叫……” 第208章 好像一下就拖了弟弟的后腿呢! “云霁！” 林嫦儿同白老太太异口同声，显然是想一块去了。 两人互视一眼，哈哈笑起来。 林嫦儿原先想的是雪霁，都是云出雨歇，天空放晴的意思。 只不过雪霁，听着就让人想到严寒里的松柏，更带孤冷感。 只是，雪霁雪霁，又有些像女孩子，所以她才有些犹豫。 适才听白老太太说云出雨霁的时候，她便想到了，云霁，同样是清风朗月的好少年。 且霁同音济，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何尝不是老太太压抑在心里的感慨。 顾大郎跟顾大嫂这段时间跟着孩子们一起认识了不少字，虽然还不太能懂其中深意，但只这么听着也觉得是个好名字。 如若不然，他们三弟妹也不能这般高兴了。 顾大郎跟顾大嫂乐呵乐呵跟着笑，“顾云霁好，是个好名字。” 顾小满跟顾小鹿哒哒哒的跑过来，顾小满很是自然的往林嫦儿身边挨了挨，“婶婶给弟弟取好名字了吗？” 林嫦儿点头，“取好了哦，是白阿奶给弟弟取的，叫云霁，白云的云，霁雪初晴的霁。” 顾小满还没学到霁字，就挠挠头，林嫦儿托起他的小手，在他手心写给他看。 顾小满歪着脑袋想了想，“弟弟的名字听起来好有文化哦，小满站在弟弟面前，一下就被比下去了。” 在座的大人都被逗乐了，哈哈笑起来。 顾大嫂道：“小满是哥哥，怎么还跟弟弟比起来了？” 顾小满挠挠头，“小满不是要跟弟弟比，只是，只是，往后小满同弟弟一块走出去，人家一问咱们兄弟的名字，弟弟一开口在下顾云霁。 “等到小满，小满说，我叫顾小满，好像一下就拖了弟弟的后腿呢！” 林嫦儿笑道：“小满想的好周到哦，不过每个孩子的名字呢，都隐含着家里人对孩子的嘱咐与期望呢！ “小满小满，谷满仓，稻满仓，豆满瓮，麦满瓮，福也满，运也满。 “小满想啊，家里的谷仓稻仓，豆瓮麦瓮都满满当当，小满是不是每天都能吃的饱饱的不用挨饿啦？” 顾小满点点头，“对哦！”从前婶婶还没有开始做生意的时候，家里一天只能吃两顿，说是粥，多数时候都清的能照出人影来。 那时候他跟哥哥姐姐都时常饿肚子，以至于他都三岁了，走路还摇摇晃晃，郭大宝那个坏蛋从前还老笑话他，头大身子小，像大头软脚虾。 林嫦儿又继续说：“你瞧啊，从前林家那群坏蛋是不是总是上门来吓唬咱们，但是现在，为什么都没人敢上咱们家里来闹了？”虽然李石头才闹过一次，林嫦儿选择性给屏蔽了这茬事。 “我知道，”顾小鹿举手，“因为林家的坏人都被关起来了。” “对，这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呢？”林嫦儿点头，循循善诱。 顾小满歪着脑袋想了想，为什么呢？ “因为咱们家有婶婶，日子越过越好了！” 林嫦儿点了一下他鼻子，“不仅因为婶婶，还以为阿奶，大伯大伯娘，你爹娘，四叔，你哥哥姐姐立起来了呀！ “人必先自重，而后人重之，这句话的意思呢就是说，人先自己敬重自己,而后别人才会敬重你。也可以理解为咱们自己先自立自强，有了敬重自己的资本，别人才可能敬重你。 “就是说，你要让别人高看你一眼，首先，你得有叫人高看你一眼的本事，名字呢，他只是一个初始印象，但绝对不会是根本。 “但是呢，只要你有足够让人不敢轻视你的本事，便无论是你叫大牛也好，叫狗剩也好，也没人敢看轻你。” 顾小满懵懵点头。 顾小鹿笑眯眯道：“小鹿听懂了，名字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要有让人不看轻你的本事。” 林嫦儿点头，“小鹿说的对。” 顾小满也道：“小满也听懂了，只要小满从今往后，乖乖的学文习武，做一个强大的哥哥，就不会拖累弟弟，也不会拖累婶婶，哥哥，还有宴清舅舅。” 林嫦儿揉一把他的脑袋，“那现在，小满要不要把弟弟的名字告诉爹爹娘亲呀！” “要的要的。”顾小满笑眯眯的，经过这几个月好米好水的养活，脸上已经长出来一点小奶膘。 他一笑，小奶膘便十足明显，整个像年画娃娃似得，可爱极了。 “不过，阿奶跟爹爹都说了，娘亲才生完弟弟，不能把湿气带进去给娘亲跟弟弟，小满先烤一烤火再去告诉爹爹。” 顾小满挨着林嫦儿，烘了烘身上的衣服，这才跟顾小鹿一起去了隔壁棚子。 不一会儿，隔壁便传来顾二郎的声音，“这名字好，娘，这名字真好。” 顾母也道：“回头可别忘了给老姐姐送一份谢礼。” 白老太太一听，心里更加欢喜，隔着棚朝顾母道：“顾妹妹不嫌弃，不怪我越矩便好，谢礼可是万万要不得的。” 顾母就隔棚回她，“老姐姐可不能这般说，老姐姐愿意给我这小孙儿取名，是咱们多大的体面呀！这事儿你可千万别推辞。” 白老太太乐呵乐呵，心想，左右自己回头再给孩子备一份贺礼便是了，也没再同固执同顾母掰扯。 连着在山上待了三天，每天顾家几个孩子跟霍家的几个汉子跟半大小子都能从树林里抓野鸡，野兔，掏鸟蛋回来。 虽说林嫦儿一个开零嘴铺子，卖海货的，原本也不缺粮。 但这些山货贵在一个鲜字，顾大嫂自从跟林嫦儿学了红烧，糖醋，酸辣等一些菜色的做法之后，自己又琢磨改进。 如今厨艺，越发了得，一行人在矮坡山，每天都是好吃好喝，顾二嫂还在月子里，除了行动不便，其他的一律没落下。 顾云霁的口粮也足足的，除了第一天，之后几天几乎没听到小娃哭闹一声。 最后，等洪水彻底退去，避灾大部队下山时，竟然惊奇的发现，霍家那几个特意下山来照应顾家的汉子跟半大小伙，面色居然比从前要红润许多…… 第209章 参他，必须要参他! 之前何大山送给顾家那只小狼狗，还叼着只山鸡，在树棚边穿梭，可把过路的村民们都给羡慕坏了。 就有村民猜测，是顾三郎舍不得妻儿还有家人受苦冥冥之中保佑着他们。 否则，又怎么能解释，这顾三郎没了之后，整个顾家的人仿佛都换了个芯子似得，便是连顾大娘，百八十年见不着一面的妇人都能独挡一面了。 这些传到林嫦儿耳里时，她只是笑笑。 这个时代的人总是宁愿相信怪力乱神，也不愿意相信那是人自己努力的结果。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争辩的，他们这般想，还省得她费心想理由解释呢！ 山上的村民陆续下山，林嫦儿却是不急。 洪水过后，细菌病毒正在暗地里野蛮生长。 平常时候便罢了，如今她二嫂还在坐月子，小侄儿也没满月。 为了一大一小的身体着想，林嫦儿还是打算先进城运了生石灰回来先把家里消毒一遍，晚个两三天再下山。 顾家人在林嫦儿面前一向不会说不。 只是，林嫦儿有些为难道：“只是，山上毕竟条件简陋，咱们便罢了，就是要委屈二嫂跟小云霁了。” 顾二郎心里感激，忙摇头说：“不委屈的，三弟妹事事为他们母子着想，我们感激都来不及。 “至于小满小鹿几个，前些天下雨，每天都撒欢似得在林子里跑。 “这会儿天气晴了，怕是心里正乐的慌呢！” 股顾大郎夫妇也点头，“家里的事情交给我们，外头的就又要辛苦弟妹了。” 林嫦儿笑笑，见全家都理解，心情就挺好。 霍家那边听到顾家的打算，便让之前照应顾家的汉子们再留上几天。 林嫦儿又将事情同周海说了，原本村上那些年纪大的身子不好的，都没着急下山来，只让家里的壮劳力先下山整理。 等拾掇到家里能住人了，再由家人接下山。 周海听说林嫦儿要去城里拿生石灰，就腆着脸说：“嫦丫头，虽然从前咱们没这些讲究，当叔相信你，你懂得多。 “全村也就你有驴车，就是，叔能不能麻烦你，帮村上也带一些回来？ “当然，肯定不能让你白送的，叔去问问，哪些人家愿意买的，你也帮忙买一些带回来。 “毕竟，都说这洪涝跟疫病就像是秤砣，秤不离砣，每每这样的大洪灾之后，总会跟着一场大疫。” 林嫦儿笑笑，“叔，您不说，我也是要这么做的，吴大人那边应该也能想到。 “生石灰之前我便同老朱几个商量着囤了一批，之前会捐赠给县衙，县衙分发到村镇上。 “当然，这种事咱们自己总是要占个先头嘛！我今日进城便把咱们村要用的生石灰拉回来，回头叔你带人监督各家各户做好消毒就行。” “这，这感情好啊！还是嫦丫头你想的周到。”周海心下欢喜，当即说：“嫦丫头你又是出钱又是出车，不妨这样，我去选几个靠谱的汉子跟着一道去帮忙。” 虽然林嫦儿已经有一对双胞胎的继子继女了，但论年纪，还是个小姑娘呢！ 这力气活，总不能也要人家小姑娘给包揽。 林嫦儿摆手，“不用，吴大人之前给了我人的，我正好要送回城里去，所幸让他们再帮一回忙，叔到时候带人在村口接应就好。” 周海见她有主意，也没多说，只嘱咐了声路上小心。 林嫦儿便带着吴清丰之前送过来给她的七个人进城了。 城里的洪水退的早些，林嫦儿找过去的时候，老朱家里已经撒上生石灰。 见了她来，老爷子笑呵呵的，“我就道，你今天也该进城来了，昨晚上老陈老郑老李几个还在念叨啥时候去找吴县令谈这事儿呢！” 林嫦儿笑笑，“我那边洪水才退，我便赶着过来了，不瞒您说，新安县泄洪那天，赶巧我二嫂生产。 “如今一大一小都还还没出月，我这不是赶时间么，我家驴子蹄子都快刨出火花来了。” 老朱听完她这话，先是脸上一喜，“那可恭喜嫦丫头了，也不知道这回是新添了个小侄儿，还是小侄女呢？” 林嫦儿，“是个小伙子。” 老朱哈哈大笑，“添丁是大喜事，回头满月酒，也别忘了咱们几个老伙计。” 林嫦儿点头，“要的。” 老朱脸色有沉下来，“新安县令真是个王八蛋，当日泄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一孔变三孔，咱们县还好一些，余安县那边，好些人家都没来得及转移呢！ “他新安县倒是保下了，全不顾咱们下游两县。 “如今，洪水过去了，也不知道吴大人跟余安县令会如何应对此事。” 林嫦儿眯了眯眸，这结果，她早该想到了。 即便吴清丰及时安排衙役通知百姓转移，但也不是每个村子都跟他们一样，事先正好有准备的。 宁海县大约就是比余安先稍稍好一些罢了。 她实在是不太愿意谈论这些人间疾苦，只道：“大人们之间的事，咱们小老百姓无从置喙，咱们能做的，仅仅是为受灾的同胞献一份心意罢了。” 老朱点点头，外头人多，很快便把林嫦儿所需要的数量的生石灰给装上驴车，老朱还另外多给了两袋备用。 正好，老陈老李老郑几个也过来了。 一行人便匆匆往县衙去。 吴清丰主持抗洪救灾，连着多日都没好好睡上一觉。 眼下大水退了，又忙着安排下属走访乡镇灾情。 林嫦儿他们过去的时候，他正在议事厅，同李县丞朱主薄商议灾后重建的工作。 李县丞义愤填膺，“无耻老儿，若不是他新安县使了障眼法，咱们同余安两县，如何受灾这般严重。” 参他，必须要参他！ 吴清丰自然是认同他的说法，即便都是为了百姓，他新安县分明可以早早提出泄洪分流。 如此，到了最后迫不得已三闸齐开的时候，也不会导致洪涝这般严重。 朱主薄叹了口气，“听说之前洪水最大的时候，余安县令好几回，都想一头扎进去一了百了了。 “那小老头虽然对海寇扰民的事不大上心，但心里还是有几分装着百姓的。” 吴清丰点头赞同，他属实是困的慌，仿佛只要一阖眼便能睡着。 这会儿只等着下去查访的官差早些回来，汇总灾情，他再上书上峰。 也是此时，长随来报，“吴大人，李大人，朱大人，朱员外，陈员外，李员外，郑员外，临水村的林姑娘求见，说是有灾后救济相关的事物想同几位大人商量！” 第210章 她必须有名字 “快请！”见林嫦儿是同朱县丞跟李县丞的本家一同来的，吴清丰也没什么好避讳，当即便让长随将人引进议事厅。 李县丞同朱主薄，听闻自家族叔的名号，不由相视一眼，旋即摇头。 这几个老小孩，银子是赚了不少，也到了饴儿弄孙的年纪。 平日里就是闲不住，那是哪里有新奇的好吃食就往哪里跑！除了赚银子之外，几乎没个正形。 洪水刚过境，接下来的秋收肯定受影响。 肉眼可见，各大粮商必定会抬高粮食价格，此外，此番大雨，受影响的，可不止他们这一片，说不得，再过不久，便是有银子也很难买到粮食了。 这会儿他们正头疼着呢！ 他们何苦来凑这个热闹！ 吴清丰却是不这般想，嫦儿虽然是个女子，但多数时候，看的可比他还要长远，并非只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的后宅妇人。 老朱几个富户同她交好，必然是此前，她便想到了什么，碍于自己手上财力有限，便拉着几个老伙计一块做了。 不同李县丞跟朱主薄，他满心期待林嫦儿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瞬时竟不觉困了，李县丞朱主薄见上峰这般，心想，吴大人这回肯定是要失望了。 等下衙回家，还是要多多与家人沟通才行。 且说，林嫦儿同老朱几个到了议事厅，先是按规矩见礼。 老朱几个都比林嫦儿年长，林嫦儿便没冒这个尖，“我只当了个智囊，朱叔李叔陈叔郑叔出力都比我多，事情便由你们同几位大人说罢。” 话是这么说，但银钱是他们一起出的，她必须有名字。 老朱几人也知道这是客气话，说白了，没有她提出来，他们可想不到。 便是之前，她初初提出来，他们几个老伙计还有不敢出手的呢！ 四人确认过眼神之后，还是让老朱出来说话。 “是这般，此前连日大雨不减，河水水位每日激增，嫦丫头便发愁怕是要发大水。 “彼时几位大人已经连日奔走州县之中，怕几位百忙之中想不到。她便提议，趁着还能出行，多买一些生石灰回来，万一发了大水，等大水退后，可以分发给州县同胞消毒用，若是有被洪水淹死的家畜，也需要洒了生石灰深埋，如此，方可避疫。 “我们几个便凑了凑银子，从外头购入一大批生石灰回来，准备扣下自家用度之后，捐赠给县衙，由县衙派发给州县同胞，如此，大家齐心协力避疫。” 吴清丰一听，心下不免欣喜，他就说，她总是能想到一些他想不到的惊喜。 李县丞跟朱主薄则不可思议的对视一眼，暗自思忖，怎么回事，他们两家的老小孩突然开始办实事了？ 这是好事，只是，光是避过疫情，等到秋冬时节，虽然他们地处南方，没有明显的冬季。 但粮食欠收，依然躲不过饥荒。 两人各自又叹了口气。 这是，朱员外啜了口清茶，继续说：“除此之前，早前小南村受海寇灭村，咱们同小南村离的近，嫦丫头居安思危，便同咱们几个老家伙一道囤了一些粮食。 “准备必要时赈灾用，若是用不上，自然最好，自家慢慢用，或者兜售出去。 “如今我们约摸囤了5万斗粗粮，必要时，可由县衙调度，用以稳定粮价。” 这话音落下，整个议事厅都陷入死寂中。 吴清丰心头弹跳，5万斗，有了这批粮食，再加上朝廷赈济粮，虽然艰难些，但应该够宁海县渡过这个难关了。 这么想着，他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朝林嫦儿会心一笑。 林嫦儿也朝他弯了弯唇，一切尽在不言。 至于李县丞跟朱主薄，则各自睁圆了眼，嘴巴也张的老大，久久都没合上。 心里想着，是不是祖坟冒青烟了，老小孩不着调半辈子，突然来一次，就足以在县志上记上一笔。 这功劳足以在族谱上单开一页了。 若不是眼下上峰还在，他们都要激动的恨不能上前一把抱住自家族叔喊一声亲叔了。 吴清丰心里也感激这些富户仗义出手，起身抖了抖袍子， 朝几人行了一记大礼，“吴清丰，代宁海县全县百姓谢过几位大义。” 李县丞跟朱主薄也立马起身跟着行李。 老朱几个慌忙起身回礼，“使不得使不得，几位大人才是为了全县百姓鞠躬尽瘁，我等就是费点银钱的事。” “这可不是小事，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再则，大水过后，粮价必涨，等到秋日之后，怕是有钱都买不到粮食。 “几位高瞻远瞩，属实是救命之举。” 吴清丰一点都不吝啬褒扬之情，转向李主薄，“李主薄，几位员外还有林姑娘仗义疏财，咱们作为父母官也不能白白就受了这恩惠。 “回头，你便拟写公文，先把生石灰的事告诉大家，一来告诉大家如何使用以及使用生石灰杀毒的必要性，而来也是表彰几位的大义举。 “粮食的事，还是等朝廷的赈灾粮下来，再另行表彰。” 老朱都没多想为什么要分两次，但只要吴大人肯为他们做这个贤名，他们心里就高兴。 林嫦儿倒是想到了，吴清丰这是怕事情传扬出去，上头会削减甚至直接扣下宁海县的赈灾粮。 他们捐的是他们宁海县自己的，上头要给的也一粒米都不能少。 商议完毕，吴清丰让李县丞朱主薄提前下衙回去休息。 当然，他自己也有许多话同林嫦儿说，这些天过的好不好？家里有没有出什么事？ 作坊的损失大不大，以及，有没有想他，等等…… 至于李县丞跟朱主薄，一出了县衙，便立马同自家族叔勾肩搭背，几乎是，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过的亲昵…… 第211章 只要我树大根深，后台坚固 林嫦儿原本应该同老朱几个一起走，吴清丰借口有信让她顺道带回去给裴四海将人留下。 等老朱一行离开，两人便默契的相视一笑。 “这些天累坏了吧？” “家里怎么样？” 林嫦儿跟吴清丰几乎同时开口，说罢，两人各自一顿，旋即笑开。 最后还是林嫦儿先回吴清丰道：“挺好的，二嫂已经生了，给小满添了个弟弟。 “泄洪那天生的，请白老太太帮着取了名，大名叫顾云霁，小名叫雨点儿，这孩子挺有福气，一出生，水位就开始慢慢消退了。 “虽然后头又连着下了这么些天雨，但几个小子还有霍家照应我们的汉子们每天都能打一点野味回来。除了居住环境简陋些，吃食上可一点都没亏着。 “村上身体康健的成年人今日都下山来了。我想着防疫的事，让家里人在山上再待几天，我先运了生石灰回去，将里里外外都消杀一遍，二嫂跟雨点儿回来也住的安心。” 至于，上山避灾时跟人起了一点口角，还动上手了这些，她是一点儿都没说。 县衙的琐事已经够他忧心，她自己能解决的小事，没必要让他操心。 不过，他派去的几个护卫都是见着了的，去之前，他有没有下过命令，她便不知晓了。 她又道：“这些天，也多亏了你派给我的几个兄弟，我们在山上才更安心。眼下既然洪水退去了，我今天便把人带回来还给你。” 吴清丰看她一眼，“给你了就是你的，怎么还有还回来的道理。” 他双手虚虚握拳，心里想着，这个时候若是握她的手会不会有些唐突。 又想着眼下他们还在县衙呢，到底是没动作。 “接下来这段时间，我这边还有许多灾后事务要处理，不能常往你那边去，你身边有几个能用的人在，我也放心些。” 这样的好事，林嫦儿自然不会拒绝。 她在后世，从小便因为家庭的缘故，被绑架过几次，所以自己找师傅练了防身术。 算不上练家子，却看得出来，吴清丰拍给她的几个，虽然算不上顶级高手，却也都不差。 洪水退去之后，还有海寇。 有这么些人助力，她心里也安稳的多。 “那我便不跟你客气了，今天赶时间，我得先回去拾掇家里，等过两天，家里都收拾干净了，我再来看你。” 吴清丰难得弯了弯眉眼，“好，我送你出城。” 林嫦儿摆手，“别了，看你眼下乌青都快赶上食铁兽了，趁着眼下得闲，赶紧回去先补一觉。 “灾后事务繁多，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处理完的。 “一件一件做吧！别亏了自己。” 吴清丰心里有些暖，从前不是没有同窗或是相熟的京中子弟红袖添香什么的，他一向是看不上这种沉迷风月的做派。 当时有人给他送女人，还叫他给打了出去。 如今再看，却觉得有这么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尤其是在远离京城的南边，遇上这么一个能想他所想的知心人。 大概是用他过去十几年的桃花运换的，时间也刚刚好。 虽然婚事上必然会有阻挠，但还有至少两年多的时间让他筹谋。 若是母亲最后都不松口，他也可以考虑一直外放。 打定主意，吴清丰眉眼间的笑意更浓，“不差这么会儿，就送你到城门口，看你出城我便回来。” 林嫦儿见他坚持，也没再推辞，“成，那让你的长随赶马车送我。” 吴清丰欣然答应，立马安排上。 六子已经先驾着驴车拉了生石灰回去，剩下7人，浩浩荡荡的跟着来，如今又浩浩荡荡的跟着回去。 当然，他们都是家生子，上头主子怎么安排，他们便照做，没一丝怨言。 待上了马车，吴清丰才小心翼翼的牵林嫦儿的手，“辛苦你，为州县百姓考虑的这般长远……”当然，也是为他考虑了这般远。 林嫦儿笑道：“我也不全是为了别人，想我们做生意的，太平年，大家安居乐业，我们才能赚到银子是吧？” 缓了缓了，“当然了，吏治清明更重要，否则，末流商贾，经过贪官污吏的一层层盘剥，最后怕是一年奔走365天，最后养家糊口都难。 “所以，我得要趁着咱们吴大老爷任期的时候，赚够养老钱。” 吴清丰笑出声，“别给我戴高帽，照你这么说，回头我调任了，你便不做生意了？” 林嫦儿笑，“那肯定不能，只要我树大根深，后台坚固，谁来我也能安生。” 吴清丰轻轻点了点她脑袋，从怀里掏出一块天青色玉牌，“这是我私库的信物，回头要用银子，便从我私库里取。”准确来说，这是他祖母给他准备的娶媳妇的聘礼。 除了古玩字画，金银玉石，还有几万两的现银。 林嫦儿摆手，“你之前不是给了我一块？我还怕丢呢，虽然这回是花了不少银钱，但朱叔他们几个都体谅我，知道我根基尚浅，所以，采买粮食跟生石灰的银子，好一部分都是拿货物抵扣的。 “红糖啊，海货啊，还有零嘴，他们几家年节要走动的节里也都是从我这边拿货。 “放心吧，我饿不着。”不仅如此，她如今就像个囤货的松鼠。 空间里还囤满了粮食，肉类跟药材。 如今唯一发愁的事，空间如果能升级就好了。 一半空间生产冰块，一半空间保鲜也成啊！ 可惜，那几只空间精灵，自从跟她确认绑定之后，就像是沉睡了一般，再也没出现，不然，她还能问问。 吴清丰将玉牌放进她手心里，握紧，“这个不一样。”祖母留给他的，旁人无人知晓，无论她如何花销，京城那边也不会知晓。 这般，也不会给他们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林嫦儿拗不过他，只得收下。 马车从县衙后院出来，途经宁海县最繁华的花螺街。 洪水才刚退去不久，街道两边的店面几乎都关着门，只零星几家已经开门在收拾。 就这么一路过去，相较于从前的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属实萧条许多…… 第212章 娘家人找上门 林嫦儿叹了口气，一时不知道能说点什么。 倒是吴清丰看出她的情绪异样，安抚道：“再过几日，便能恢复从前了。” 林嫦儿“嗯”一声，朝他笑了笑，忽然想到什么，问他，“这回的祸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新安县令不道义，这后续你同余海县令可通过气了？” 吴清丰道：“余海县令，肯定要找那老头子拼命，只是，对新安百姓来说，那老头却又是个好官。” 林嫦儿又沉默了，世事总是这般，并非，非黑即白。 对下游百姓来说，这是莫大的委屈，对新安县百姓来说，却是救了他们的命，立场不同，思维也自然不同。 只是这做法，无异于白衣渡江，过于无耻。 就如这般，往后谁还敢借道？ 不过，这都是官场上的事，林嫦儿也没再多说什么。 当然，也没时间让她多说，因为，马上便要到城门口了。 林嫦儿下车同阿大阿二他们七个骑着骡子离开。 吴清丰挑车窗帘，看着林嫦儿一行越行越远，从偌大的一人一骡，最后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城门外，才吩咐长随驾车回去。 骡子跑的慢，林嫦儿一行回到临水村时，六子已经拉了自家用的生石灰回到顾家了。 周海跟霍老在村口派发生石灰，海防队的兄弟们跟着在一旁维持秩序。 林嫦儿见整个现场井井有序，只打了声招呼，便带着人回家去收拾屋子。 六子动作麻利，等她回去的时候，已经把之前住的老屋，都洒上了生石灰。 看到林嫦儿不是一个人回来，他还一脸疑惑，“东家，这是？” 林嫦儿道：“吴大人留他们在这里跟你作伴了！” 六子大喜，“真的？” 林嫦儿点头，“当然，往后你就有伴了。” 六子虽然会来事，性子也外向，到哪都能自来熟。 但林嫦儿看的出来，大约是出身的缘故，很多时候，他都很刻意的跟他们保持了距离，看起来孤孤单单怪可怜的。 如今，又来了7个人，可算是有同伴了。 六子乐的傻笑，招呼几个兄弟一起干活。 老屋跟作坊，地方虽然大，但人手足，手脚又快，很快便用生石灰将所有地方都洒遍了。 井水也用草木灰消毒。 留下六子跟阿大阿二在山下作伴，林嫦儿便带人回山上去。 出发时，正巧遇见牛小梅跟何春花领了生石灰回来，便在路边说了会儿话。 周小牛哒哒哒的从自家屋里跑出来，“婶婶，婶婶，你是要上山吗？我能不能跟你一起上山找小满小鹿他们玩？” 林嫦儿看着他，“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们今晚不回山下来住呢！不然，明天我下山来你再跟我上去？白天可以跟小满一起带小灰去抓野鸡，我们家小灰现在抓野鸡可厉害了呢！” 周小牛眼巴巴的看着她，“婶婶，现在天也还早，也能抓野鸡呢！我能不能跟我娘说一声，晚上就跟小金鱼他们一起睡？” 这事儿林嫦儿可做不了主，歪头道：“那你得先问问你娘亲，她同意了才行。” “好耶！”周小牛拍拍小手，哒哒哒往屋里跑，一边跑一边喊“娘，我要跟婶婶上山住一晚。” 林嫦儿：“……”这小子，都学会玩文字游戏了。 一旁何春花跟牛小梅也笑道：“都是皮猴子。” 林嫦儿附和，“谁说不是呢！” 牛小梅又道：“嫦儿姐，我回屋洒上生石灰便上山去找你们。” 树棚都是现成的，上山，可以帮着嫦儿姐打下手，当然了，更多的还是顾家人在照应她！ 何春花露出一脸羡慕的表情，虽然她跟牛小梅是异姓姐妹了，可到底还是不一样。 她有一家子人要照顾，她哥孝顺，怕山洞潮湿，母亲会生病，任是一早就把母亲背下山来。 今晚，她得留在山上照顾母亲还有两个侄儿。 林嫦儿看出她眼中的失落，拍拍她的肩膀。 此时，一满身泥垢，头发凌乱，脸颊凹陷的老妇，带着两个身型还算壮硕，同样衣服上沾满泥垢，头发也蓬乱的汉子堪堪走到临水村的村口。 一行三人驻足看着周海跟霍老有序分发石灰。 因隔着些距离，看的不是太清。 那老妇人原本有气无力的萎靡的身子突然挺直，直直盯着那边，“老大，都说你妹儿家如今富得流油，连带全村都能喝上肉汤了。 “亏咱们还不信，如今看来，是真的没跑了，你瞧，那白白净净的，不是白面是什么？” 那被唤作老大的汉子一双眼，也死死盯着那头，临水村居然发上白面了？ 这洪水才退呢！ 可见这村子有多富有了。 不过，这么一想，他心里的怨气又更重了，“娘，三丫头真是没良心，自己在夫家吃香的喝辣的，竟没一分一毫想着要孝敬您！ “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她可宁愿叫外人吃饱喝足，也不愿意照顾家里一点。” 这境况，只要他那妹子心里有那么一分想着娘家，从手指头里漏一点，就够他们全家吃饱喝足了。 这时，另一男子道：“大哥，女子出嫁在夫家哪有容易的，妹儿又身患哑疾，夫家能好好待她已经不容易，她如何能……” “你可闭嘴吧！咱们可是她一母同胞的血亲，不想着咱们，宁愿让银子流出去给其他村人，我看，她就是心里没念着咱们。 “亏得当初阿娘还费心给她找敦厚人家。当初上咱们家来提亲的，可不止姓顾的一家。 “那许员外可是愿意给10两银子做聘礼……” “许员外什么性子哥你不清楚吗？家里年年往外抬人出来去乱葬岗，当初若是把妹儿送去许家，哪里是嫁女儿，那是卖女儿，哥你问问咱们厉家祖先答不答应。” “好了，都给我少说两句，”眼见两儿子就要吵起来，老妇人不耐烦的呵斥一句，“从前如何都罢了，如今家里遭了灾，她厉三娘就不能不管，否则，我这个当娘的就上县衙去告她忤逆……” 第213章 凶神恶煞的汉子突然变了副面孔 母子三说着话，那头维护秩序的霍十一也发现了他们。 “海叔！”霍十一朝母子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如今洪水过去了，但外患依然存在。 为了守住好不容易才有的好日子，临水村的大部分村民对生面孔都极为警觉。 便是早集的时候，偶尔有十里八乡之外的外来客，也会变着法子问问对方来历。 周海一扭头便看见了正朝着他们张望的厉家母子三人，然后朝霍十一点了点头。 霍十一扶着长刀大咧咧走过去，大有一副六亲不认的气势，等到了跟前，大声询问：“你们是哪里来的，来我们村做什么？” 如今海防队的兄弟轮值的时候都是配武器的，当然了，阿爷，海叔跟嫦儿妹妹都交待了，武器不是用来砍向自己人的，所以，寻常就是起到一个震慑的作用。 若是遇上了小毛贼，说不准一看到这要命的家伙事便自己先跑了。 真要遇上穷凶极恶的，兄弟们也不会在家伙事上落于下风。 但厉家母子并不知道内情，见他配着大刀，气势又粗犷，厉母跟厉大都是奔着来顾家吃香喝辣，作威作福来的。 莫名就心虚到腿软，喊了声“大爷，我们不是坏人……”差点儿瘫坐在地上。 心里却是暗骂，这些人果真没良心，靠着顾家发财呢，居然敢对他们如此无理。 等回头见了三丫头，非得让给个交待不可。 厉二没这么多心眼，一手一个扶住他们，朝霍十一回话道：“小兄弟，我们是厉家村人，家里遭了水灾，投奔亲戚来的。” 霍十一黑眸一转，眼下这时节，投奔亲戚，好像也是合理，“你亲戚姓甚名谁？” 厉二道：“我家妹子叫厉三娘，五年前嫁到临水村，夫家姓顾，她男人行二，人唤顾二郎。” “哎呦，是顾家亲戚啊！”霍十一闻言，一拍大腿，这可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吗？ “快些跟我来！” 厉母跟厉大母子见这凶神恶煞的汉子突然变了副面孔，那态度，活脱脱就像囚犯变为座上宾。 母子俩心里瞬时又得意起来，就说哪有敢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 不过，到底还是忌惮他随身佩戴的家伙事，母子俩极为默契的决定暂且忍一忍，等回头见了三丫，还愁没拿捏他的时候？ 厉二没管母亲跟大哥是什么想的，忙道谢，“劳烦小兄弟了。” “自家人，无需客气。”霍十一笑的露出一口大白牙。 路过大树底下的时候，不忘跟周海报备一声，“叔，是顾家二嫂的娘家人。” 周海闻言，秤石灰的手一顿，赶忙朝他们看过来，“原是亲家母跟舅爷，我这会儿走不开，小十一你赶紧将人领过去。 “嫦丫头这会儿应该还没上山。” “好嘞，叔，交给我，您就放心吧！” 说笑一句，霍十一领着人往顾家走。 厉母跟厉大却一步三回头，眸光直直落在那白细的“白面”上。 眼瞧着一个又一个临水村村人，提着大袋子“白面”离开，心里像是被刀剜了一块一般疼。 仿佛那都是花的自家的银子，这许多白面，得多少钱呀？ 三丫真是个败家子，等见着了，必须好好教训一顿，有银子不往家里使，尽往外头倒。 虽然竭力忍着，但到底抓心挠肝般不得劲，厉母没忍住，凑到霍十一身旁确认消息，“小伙子，村口那里是在发白面呢？一口人能分多少呀？那许多白面，得花不少银子吧？这银子，是村里出还是？” “白面？”霍十一一时被问的怔愣住，回头又看了眼，正好看到周海舀了白细的生石灰倒进布袋子里秤。 这才反应过来，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厉母跟厉大一脸茫然。 又觉得这小伙子真不懂礼数，光顾着笑，不晓得先回了他们。 厉二将他二人的臭脸看在眼里，礼貌问询，“小兄弟是想到什么高兴的事了？” 霍十一摆摆手，“厉家哥哥，我姓霍，行十一，大家都唤我霍十一，你喊我十一便是。” 厉二也道：“我行二，大家都叫我厉二。” 霍十一道：“那我便喊你一声二哥。” 厉二应声，“好！” 眼瞅着自家弟弟就差跟人烧黄纸拜把子了，厉大急道：“霍十一，你还没回答我娘的话呢！” 厉二皱眉，只觉得自家哥哥有些失礼。 霍十一倒是没往心里去，道：“那些可不是白面，是生石灰，嫦儿妹妹特意从城里买回来给大家消毒防疫用的。” “生石灰？”厉母跟厉大都是皱了皱眉，这又是什么说法？ 霍十一见他们一脸迷茫，这其中的说法，他也不懂，便道：“嫦儿妹妹的爹是秀才老爷，早年四处游学，懂的可多。 “都交给了嫦儿妹妹，听她的准没错。” 说罢，想到什么，“嫦儿妹妹是顾三郎的媳妇，顾二嫂的妯娌，我跟你们说，顾家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可离不开嫦儿妹妹的功劳，若不是……” 霍十一上回挨了一刀，多亏林嫦儿送药送粮，才能安心休养。 自然把恩情记在心里，一说起林嫦儿，便滔滔不绝，十分忘我，以至于都没看见顾母跟顾大脸上的不悦神色。 这母子俩听着霍十一的话，只觉得他们三丫头这个妯娌，实在是败家的很。 就她这个花钱似流水的做派，家里有金山银山都给要给败光。 偏生他们三丫是个软性子，也不知道训导妯娌，自家的钱怎么能给外人花呢？ 霍十一可不管这些，兴匆匆说着，抬眸时忽的眼前一亮，朝前方挥手，“嫦儿妹妹，嫦儿妹妹，你家里来客人了……” 林嫦儿原本早便上山去了，因着牛小梅跟周小牛耽搁了一会儿，再往山上去，正好遇上霍十一一行。 霍十一脚步匆匆一边走一边喊，“嫦儿妹妹，顾二嫂的娘家人来看她了。” 林嫦儿一顿，心下欢喜，二嫂才生了小云霁，娘家人便过来看她，一定高兴。 带着周小牛跟牛小梅还有阿大阿二几个迎了几步，双方正式汇合，霍十一做了回中人，帮着双方介绍。 林嫦儿自觉是做晚辈的，先行礼，“亲家母，两位舅爷一路辛苦。” 只一抬眸，眸光扫过厉母跟厉大时，只觉老夫人脸颊凹陷，一脸刻薄相，眼里透着算计。 男子尖嘴猴腮，一看就像是那等偷奸耍滑之人。 如今，一双眸子正滴溜溜的打量着她，属实叫人不喜。 第214章 赔钱货 若眼前这两人不是她二嫂的娘家人，她保准是要发飙了的。 忍着不悦将视线掠过两人，好在厉家二哥看着倒是个明事理的，眼睛也透亮。 打招呼时礼数也周全，林嫦儿心里这才舒坦些。 过门即是客，没道理往外碾的，况且之前也没听二嫂提起过娘家人，不知道她同娘家人的关系如何。 当然了，即便不好，也不应该由她出面碾人。 所以，还是先将人带上去见过二嫂再说。 林嫦儿朝霍十一道谢，“十一哥，劳烦你走这一趟。” 霍十一摆手，“我这命都是你救的，领趟路算啥？我还要回去帮海叔维持秩序，便先回去了。过两天你们要下山的时候，让小十九跑一趟就成，我带兄弟们上山帮忙。” 林嫦儿道：“霍阿爷留了不少兄弟照应我们呢，咱们搬的过来，十一哥不必挂心，回头等我们下山了，来家里吃饭。” “好嘞！”霍十一答应了一声，迈着大步子走了。 林嫦儿这才又转向厉家三人，也不等她开口，厉二先发问说：“三弟妹这是要上山？” 林嫦儿点头，“二舅爷有所不知，前些天不是发大水么，咱们全村都上山避灾去了。 “可不巧，二嫂家的老二是个急性子，就，发大水那天，赶着出生了。 “我寻思着，二嫂还在月子里，山下洪水过境，还不知道冲来多少脏污，反而是山上，油布棚还干净些，所以今儿就带人下山来先收拾了一番，洒上生石灰消消毒，等过两天拾掇干净了，再下来。 “亲家母跟两位舅爷也是来的不巧，需得等我一道上山了。” “这不打紧，就是发大水生孩子，当时情况是不是很凶险？我妹妹跟孩子可都还好？”厉二等林嫦儿将话说完，这才急问道。 “都好，二舅爷放心，咱们家隔壁就住着位医婆，平日里有些往来的。” 对这个厉二的反应还算满意，至于那些个细节，林嫦儿便没说。 却听厉母道：“三丫生了个啥？” 林嫦儿：“……”当然是孩子，还能生个啥？ 当然，林嫦儿心里是明白她问的应该是二嫂生了个男娃还是女娃的，但这态度，就是叫她不喜。 见她不说话，厉大就有些不高兴，轻斥道：“我娘问你话呢，我妹儿生了个小子还是生了个赔钱货啊？” 林嫦儿：“……”这人他妈的会不会说话了？ 她心里不高兴，险些要表露出来。 这时，先听顾二喊了声，“大哥！”语气里也是有些不悦，仿佛在责怪他哥哥不懂礼数。 林嫦儿：“……”罢了，忍+1 林嫦儿机械的扯了扯唇角，恶作剧般回复道：“生了个妹妹，母女平安，怎么？” 厉大皱眉，在心里暗骂，就说三丫是个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赔钱玩意儿。 之前顾家穷的揭不开锅的时候，生了个男孩，p点好处也落不着。 眼瞧着，顾家开始发迹了，这会子她若是生个男孩，顾家老婆子还能不表示表示？ 他可是来之前就问同嫁在这边的妇人打听过了，顾家的大儿媳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顾家这三儿媳没有生养过，只有一个小子，一个赔钱货，两个继子女。 而且，这顾三郎也是个没福气的，赶在家里发家前去了。 爹都不在了，留下的孩子在家里还能有什么地位。 也就是三丫，丈夫健在，还生了个小子，这顾家以后迟早都是他们的不是？ 要是这回能再生个小子，那便更是板上钉钉了。 结果呢，居然生了个赔钱货。 林嫦儿眼瞧着顾大眼里闪过一丝懊恼，心里不由发笑，张嘴赔钱货，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再看厉母，也是满脸失望，她心里更加确定，这母子俩不是啥好人了。 倒是厉二，仿佛舒了口气，“平安就好，女娃贴心，长大了是娘亲的小棉袄，女娃好，只是，我们这来的急，也没准备见面礼，实在是失礼。” 林嫦儿心里又好受了些，道：“无妨，这些天大家不都困在各处嘛？二舅爷不知情，没准备也是有的，您人来了，二嫂便高兴，无需在意这些。” 原本她是想说，家里什么都不缺的，但是厉母跟厉大的反应，让她不由的警觉起来，还是得装穷。 厉二憨憨笑，却听厉母道：“一个小赔钱货，还要什么见面礼，老二你是脑子抽风了吗？” 这话林嫦儿就不爱听了，但碍着二嫂的面子，又不好开口争辩。 她深吸一口气，忍+2 跟在她身后一直没吭声的牛小梅也不高兴了。 但到底是顾家的客人，嫦儿姐都没开口，她一个外人就更加不好开口了。 也是这时，站在林嫦儿另一边的周小牛突然歪着脑袋问道：“三婶婶，给女娃娃送礼就是脑子抽风了吗？那我们还怎么娶媳妇？” 林嫦儿一顿，这小子，会说就多说点。 只不等她说话，厉母先阴沉道：“你小子，那是聘礼，聘礼是给娘家的，可不是给赔钱货自己的。” 周小牛道：“才不是，六子哥哥就经常给小梅姐姐送礼，有时候是山鸡，有时候是城里的点心，还有小朱花什么的。 “我娘说，六子哥哥心悦小梅姐姐，想娶小梅姐姐做媳妇呢！ “我娘还说，以后我长大了，娶了媳妇，就是应该把最好的东西都送给媳妇。 “可是这个婆婆好奇怪，她居然说女娃娃不配有礼物？” 林嫦儿忍笑，仓廪足而知礼仪，这些小子是越长越板正了，一旁的牛小梅羞红了脸，轻斥一声，“小牛，胡说什么呢！” 守在顾家老屋的六子没来由的打了好几声喷嚏，只道：“是谁在念叨小爷？” 厉母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厉大也不高兴，“这是谁家孩子，也不知道好好管束，跑出来胡言乱语。” 林嫦儿轻笑一声，“舅爷这是说的什么话，要知道，你一个大老爷们难道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连我隔壁的家的小娃娃都懂，要善待女娃，再瞧瞧，你刚刚那嫌弃模样，羞也不羞？” 第215章 国粹一天一夜都是基操了 厉母到底是长辈，林嫦儿还是留了她一点脸面。 但厉大，她并不想给做这个脸面。 她现在是顾家的当家人，虽说他是大舅爷，但这种完全没把妹子放在心上，有事不能给撑门面的利己主义者，有这个大舅爷倒不如没这个大舅爷。 倒是厉二这个二舅爷，看着为人还算正派。 若是有意自立门户，她倒是愿意帮一把的。 她这态度，自然就惹恼了厉大。 厉大厉声道：“我是你二嫂的大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说话？” 林嫦儿差点没忍住，“大舅爷，我二嫂的孩子，可唤你一声大舅呢！你都骂人家是赔钱货了。 “真说起来，咱们那是隔了好几层的，怎么还不让我帮着侄儿说句话了？” 这可都算客气了，也是她一直自觉是文明人，否则，就他这种，国粹一天一夜都是基操了。 “你……”厉大语塞。 厉母也不高兴道：“三丫她弟妹，我们大老远过来，你们顾家就是这么待客的？” 林嫦儿转眼看向厉母，眼里透出一点危险气息，给她脸了，真充起长辈来？ 林嫦儿唇角一扯，厉二先出声打圆场，“娘，大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顾家三弟妹这是心疼三妹的孩子呢！”你们不该为三妹高兴吗？ 当然，厉二心里是明白，他母亲跟大哥根本不可能为三妹高兴。 幸亏是顾家不嫌弃女娃，若当真嫌弃，怕是都不需要顾家人动手，他大哥就很乐意代劳，把这个女娃子处置了。 还好，看顾家三弟妹的态度，顾家应该是欢喜的。 厉二又转向林嫦儿，“抱歉三弟妹，庄户人家都说人丁兴旺才好，我母亲同大哥心里，也是盼着我三妹能多为顾家开枝散叶的，适才口不择言，还请你见谅。千万别因此跟我三妹生了嫌隙。” 林嫦儿摆摆手，表示自己不会往心里去。 厉二又看向顾母跟顾大，“母亲，大哥，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让三弟妹带咱们先去看三妹要紧。” 而厉二这话提醒了顾母跟顾大，他们如今都还没见到三丫呢！ 再说了，他们是客人，怎么能亲自跟顾家这三儿媳闹呢！ 要闹也是应该让三丫跟她这个妯娌闹，给他们出气吧！ 母子俩互视一眼，极为默契的决定，暂且忍一忍，一切等见到三丫再说。 林嫦儿一见他们母子俩的眉眼官司，便知道这母子俩肯定又在琢磨什么坏心思了。 她轻轻扯了扯身旁周小牛的衣袖，给他使了个眼神，抬抬下巴示意矮坡那边。 周小牛立马会意，悄悄扭头，抄了另外一条较陡的小路上山报信去了。 连着下了半个月的大雨，虽然在山上这段时间，半大小子们白日里也在这林子里撒野。 但到底不敢走远，如今天气放晴，没了忌讳，便撒开了手脚。 顾小满跟顾小鹿牵着小灰嗷嗷叫着跟在哥哥叔叔们身后跑。 一群小子，小半天下来，又嚯嚯了，四只野鸡，五只野兔，还抓了一窝翠色长尾巴的鸟。 由年纪最小的顾小满抱着回来，可把顾小满给开心坏了。 小金鱼身手好，还抓了一只大尾巴的松鼠，捡了几片穿山甲的鳞片。 顾小鹿是小姑娘，对上手抓这个那个并不是那么感冒。 自己找了点藤蔓编了个花环，上面点缀了几朵紫色的小花，又在烂树根上摘了几朵长相奇怪的蘑菇，等收工的的时候，哥哥的战利品便都是她的了。 周小牛到矮坡上的时候，顾小满跟顾小鹿正抱着鸟窝跟松鼠回来。 一个嗷嗷叫着喊，“阿奶阿奶，长尾巴的鸟。” 一个喊，“伯娘，伯娘，我娘回来了吗？我哥哥抓了一只大尾巴的松鼠。” 在他们身后，是小金鱼，林宴清，顾四郎，周礼，还有一群霍家的小子们。 这情形，直叫周小牛差点流下羡慕的眼泪。 顾大娘正在烧水，听到叫声，回顾小满，“阿奶看到了，你慢些跑，别摔着了。” 顾大嫂也笑笑回顾小鹿，“还没有呢！也就这一回儿了，快过来大伯娘先给你抱着，回头让你大伯给编个笼子，回头咱们好带山下去养着。 “玩了这么久，该渴了吧，来喝点水歇一歇。” 说着话，顾大嫂已经拿了水壶等着小姑娘过来。 顾小满应了声好，正好便看到周小牛从斗坡上上来，将一窝小鸟塞给跟在身后的林宴清，自己哒哒哒的跑到斗坡前，伸出藕节般的小手去拉周小牛，“小牛哥哥，你怎么从这里上来了！” 周小牛听到他声音，立马想起正事来，“是三婶婶让我来给你们报信呢！” 顾小鹿抱着小松鼠喝了口水，立马凑过来，“我娘回来了吗？” 小金鱼深怕弟弟妹妹一个没注意，滚下山坡去，也跟过去护在身旁，“我娘让你来报什么信？” 周小牛挠了挠脑袋，“山下来了三个人，一个老太太，两个汉子，他们说自己是二婶婶的娘还有哥哥。” “那不就是小满的姥姥跟舅舅？” 周小牛点头，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顾小满从来没见过这个姥姥跟舅舅，很是新奇，就问：“三婶婶是让你来告诉我们，让我们准备好吃的吗？” 周小牛摇头，三婶婶都差点跟小满的姥姥还有大舅吵起来了，肯定不能是让他们准备好吃的。 这时，顾四郎跟林宴清还有周礼走了过来。 顾四郎道：“都站在这干嘛呢？小心一个大风过来，把你们都卷下山坡去。” 几个小的一点也不怕他，咯咯咯笑起来。 转而跟着他去了树棚区，周小牛也趁着这段时间将事情又捋了一遍。 到了顾大娘跟顾大嫂跟前，就又仔细说道：“大娘，大伯娘，刚刚在山下的时候，三婶婶说二婶婶生了，小满弟弟的姥姥跟大舅就问是生的小子还是赔钱货。 “三婶婶听着就不高兴，然后骗他们生的是女娃娃。 “然后……” 小孩子强记能力好，周小牛当即将厉家母子三人跟林嫦儿的对话几乎都给复述了一遍叫顾母跟顾大嫂听。 末了，他又挠挠头，憨笑说：“我知道二婶婶生了个弟弟，也不知道三婶婶为什么要说是个女娃娃，但三婶婶肯定有她自己的道理。” 第216章 嘿，突然长脑子了，还真就是看不起你! 顾大娘跟顾大嫂互视一眼，听了刚刚这些话，还有什么不明白。 亲家母跟大舅爷重男轻女，也不重视二郎媳妇，嫦儿就是故意逗他们呢！ 但亲家母跟大舅爷这般做派，属实叫人不喜。 嫦儿还是脾气太好了。 顾大嫂倒了碗甜甜水给周小牛，“好，我们知道了，辛苦你，先喝口水收收汗，再跟叔叔们去玩。” “谢谢大伯娘，”周小牛眯着眼同顾大嫂道谢。 等一窝小子继续去捣鼓自己的小玩意后，顾大嫂拧眉同顾母道：“娘，我听着亲家母跟大舅爷好似不是什么善茬，嫦儿特意让小牛先上来同我们通气，大约是要咱们事先做好心里准备呢！” 顾母脸色也有些不好，点头说：“你去找大郎说说，我去同老二夫妻说一说。” 没得叫嫦儿一个人做小丑的。 又不多时，林嫦儿一行便上来了。 厉母跟厉大一见这矮坡上的一大片树棚，眉心便拧成了个疙瘩。 顾母跟顾大嫂，还有顾大郎跟顾二郎是事先就在路口等着了。 因为林嫦娥事先便做了示警，见着这母子二人这般，便也不觉得意外。 林嫦儿还是礼节性的给双方做了介绍，顾家几人客客气气的跟厉家母子三人打招呼。 厉母跟厉大心里有些怨言，脸上便不是很热情。 倒是厉二，打过招呼，便寒暄起来，“此番大水，实在凶险，我三妹给亲家母，亲家大伯，大伯娘，还有三弟妹，添麻烦了。” 眼下有大家长在，林嫦儿便没出声了。 顾母也自觉接过话，“二舅爷客气了，二郎媳妇为我们顾家开枝散叶，怎么会是麻烦呢！ “不过说起来，那日事出突然，是多亏了嫦儿拿主意的。” 顾大嫂跟上话，“何止呀娘，乡亲们也是看在三弟妹的面上来帮忙的，否则，这产房的事，汉子们哪里敢沾染？ “若不是有那些汉子帮着立人墙遮风挡雨，二弟妹哪里能安心生产呢！ “两位有经验的太婆，也是三弟妹拜托周婶子去请来帮忙的，不仅如此，还有那株小人参，也是三弟妹做主给三弟妹服用的。 “所以，咱们几个，便是连二弟，二舅爷都可以不记得，三弟妹对二弟妹的情谊，却是万万不能忘的。” 顾二郎赞同的点了点头。 厉二一怔，原先只觉得，三妹这位妯娌看着是个有主见的人，谁想，竟是能在顾家当家做主的。 他原本便觉得林嫦儿人不错，如今，更高看她。 厉母跟厉大的脸则更黑了，一个排行最末的在家里横着走，甚至，外人都看她的脸色，这算什么？ 都说大麦不熟小麦不能熟，她怎么能越过头上两个妯娌去。 厉母心里十分不得劲，又觉得自己这个二儿子脑子属实不好，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在干嘛的，居然先跟顾家人寒暄上了。 厉母当即抚了抚鬓发，阴阳怪气道：“我倒是不知，亲家家里头居然是个小媳妇当家的。” 林嫦儿这些时日忙，顾母跟顾大嫂出面的事儿便也不少。 如今两人再也不是从前的怂包了。 顾大嫂跟林嫦儿一样还顾念长辈在，顾母便没那么多顾虑。 都是做娘的，没的看着自家孩子受委屈的。 顾母道：“许是咱们隔得远，十里不同天，这乡风自然也是不一样的，亲家母之前没见过也是有的，今日可不就见到了吗？ “所以才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吗！” 入乡随俗，客随主便，不服憋着。 林嫦儿同顾大嫂对视一眼，两人各自朝顾母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顾母只唇角微不可察的扯了扯。 厉母的脸色便直接黑了，厉大也不高兴，觉得顾母欺负了自己娘亲，当即要发作。 厉二眼见气氛不对，当即打圆场，“不知，那个棚子是我三妹住的，可方便探望？” 顾母这回没有立时接话，而是先看向了林嫦儿，林嫦儿会意，道：“那边那个油布棚是二嫂跟小家伙住的，舅爷远道而来，自然是不方便也要方便的。” 厉二闻言一喜，林嫦儿却话锋一转，“不过，舅爷走了这么远的路，想必也乏了，先歇歇，吃点东西，沐浴一番松松乏再去见二嫂也不迟。” 厉大原本对林嫦儿一百个不满意，听到有吃的，这才好受些，轻哼，“算你上道。” 厉母脸色也缓了缓，洪水过境，他们家里的东西被冲走的冲走，没被冲走的也被泡烂了，否则，也不能这副模样来。 唯有厉二难为情道：“此番出来的急，我们也没带换洗的衣裳。” 顾大郎对这位二舅爷的印象还不错，当即道：“咱俩身型差不多，二舅爷不嫌弃，就先穿我的。” 厉二哪有嫌弃的，感谢还来不及，忙点头道谢。 厉母理所当然般看向顾母，顾母也十分给面，“亲家母的身型同我差的有些多，我的衣服怕是穿不下，不妨先穿大郎媳妇的。” 顾大嫂撇了撇嘴，到底应下。 厉大急道：“我呢？我穿谁的？”淋了那么多天雨，今日又走了那么远的路，他觉得自己都快要臭掉了。 林嫦儿压根不想理这棒槌，但是为了二嫂跟小侄儿的身体健康，她还是捏着鼻子看向顾大郎，“大哥行李里可还有多的衣服？” 没办法了，谁叫二哥身型瘦小，哪个都挨不上？只能牺牲大哥了？ 顾大郎挠了挠头，有些为难。 厉大当即又沉了脸色，“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衣服我二弟穿的，偏我穿不得，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林嫦儿暗笑，嘿，突然长脑子了，还真就是看不起你！ 不过为了二嫂，为了能顺利送走瘟神，忍+3 只顾大郎原本笨嘴拙舌，眼下被厉大一凶，便急了，越急越解释不清。 厉大更气了，当即撩袖子…… 第217章 他们要是不想走了怎么办? 林嫦儿：“……”要打人，好呀，赶紧的，终于有借口收拾他一顿了。 林嫦儿内心一个小黄人在疯狂躁动，不是她好战，实在是这个厉家大舅爷的大爷模样太欠揍。 这种人只有打一顿才能老实。 林嫦儿暗自松了松指骨，一双眸像草原上的孤狼，紧紧锁着厉大。 “阿大，”这时，厉母开口道：“你这是干嘛？亲家如今可是这临水村最体面的人家，他们提议咱们沐浴更衣，难道还能让你光着膀子不成？” 厉大一顿，跟着明白过来，对呀，是他们提出的沐浴更衣，总不能让他光着吧！ 厉大放下手，一脸“你们看着办”那种表情看着顾家人。 林嫦儿：“……”呦呵，笑看这老婆子了，学会反将一军了。 明着是劝阻儿子不要闹事，实则是在提醒顾家。 他们如今是临水村的富户，若是叫上门的亲家没衣服，且是没好衣服穿，甚至没招待好他们，那都是他们不体面，不会做人。 到时候，他们再闹起来，也是情理之中了。 顾家人虽然不都是绝顶聪明之人，但厉母也没绕多大的弯子，这其中的话外音自然也都能听懂。 顾家其他人面色也都有些不好。 只不过，厉母有句话没说错，他们确实是体面人家。只要秦家不作妖，自然是要好好招待的。 顾母看了林嫦儿一眼，她自视嘴笨，且如今家里确实都是由林嫦儿拿主意的，所以希望由林嫦儿来表态。 林嫦儿自然不会让她失望，她弯了弯唇，“这是自然，我们顾家虽然不是什么书香世家，但这待客之道还是懂的。” 她特意将“客”字咬的极重，变相告诉厉家人，你们好好做客，我们便好好待客。 前提是，你们得摆正自己的位置，客人要有客人的样，想在他们顾家指手画脚，那就是另一说。 厉母是个人精了，哪里有听不懂的。 只是这话从她一个小媳妇嘴里说出来，心里便越发不得劲，想反驳，她一个小媳妇越过婆婆跟她说话，就是不知礼。 又觉得眼下这么争执着也没有意义，还是尽快见到三丫，划拉点好处最重要。 厉母挤出个笑，看着比哭还难看，语气也有些僵硬，看的出来，是极不情愿，但好歹是认下了，“三郎媳妇说的是。” 转眼扫视树棚一周，“不知，这地方，要如何沐浴梳洗？” 顾大郎道：“舅爷跟我来。” 顾大嫂不喜欢二弟妹这个娘，但三弟妹也说了，待客之道还是要有，捏着鼻子道：“亲家母这边请。” 林嫦儿本身比较注意卫生，下雨天这群娃去完林子里总是一身湿，所以专门辟了三个树棚是换洗用的。 换洗用的树棚也用油布盖了一圈，增加私密性。 眼瞧着厉家母子过去换洗了，林嫦儿跟顾母还有顾二郎对视一眼。 顾母朝顾二郎道：“二郎，你先回去陪着三娘跟霁儿，再侧侧打听一下，三娘在娘家时，她这母亲跟哥哥们待她如何。” 顾二郎应声，“知道了，娘，岳母跟舅爷那边就拜托娘跟三弟妹了。” 林嫦儿示意他安心，等顾二郎进了油布棚，顾母便叹了口气，“嫦儿，这事儿你怎么看？” 林嫦儿笑道：“娘，这可是在临水村……”他们什么态度，我们也给什么态度便是。 顾母被点醒，可不是，这可是在他们顾家，又不是他们顾家上门去打秋风，还得舔着他们。 若是他们疼三娘疼孩子，他们也会同样对待他们。 但如果他们苛待三娘，作贱孩子，那就…… 林嫦儿见顾母脸上表情变化，猜她是想明白了，又道：“那位二舅爷，看着做派还算端正。” 顾母也点点头，心想这厉二郎看着竟不像是厉家人。 又怕厉母挑刺，为难顾大嫂，道：“我去看看大郎媳妇那边。” 林嫦儿点头，虽然警告到位了，难保厉家这个老婆子倚老卖老。 大嫂毕竟是晚辈，娘如今也不是以前任人揉捏的性子了，帮大嫂镇个场子刚好。 自己便去寻了几个孩子，小的几个对长尾巴鸟跟小松鼠稀罕的紧。 因着厉家人突然上门，顾大郎不得空编笼子，便找了霍家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小子帮着编。 一群小的，便围着那个半大小子，一会儿“哇”一声，彩虹皮吹的起飞。 牛小梅不愿意看厉家人的嘴脸，又插不上手，便也跑来这边躲着，正好还能帮着看孩子。 见林嫦儿过来，朝她挥挥手，“嫦儿姐。” 她这一呼，现在所有的孩子都发现了林嫦儿。 叫“婶婶”的，喊“娘”的，叫“阿姐”的都有。 林嫦儿一点也没端着架子，凑过去，“这是在干嘛呢？” 那正在编笼子的小子抬头朝她咧嘴笑，“给小松鼠编个笼子，省的小鹿时刻抱着。” 顾小鹿也抬头，甜腻腻喊了声“娘！” 林嫦儿揉了一把她脑袋，“那回头你可得好好谢谢霍家叔叔。” “谢谢叔叔！”顾小鹿脆生生道。 偌大的汉子竟红了脸，挠挠头道：“没什么的，林阿姐，反正都是闲着。” 林嫦儿笑了笑，同牛小梅走到一旁空处说话。 牛小梅朝顾二嫂住着的棚子里看了看，问道：“嫦儿姐，厉家人？” 林嫦儿道：“这会儿正在换洗呢！” 牛小梅松了口气，也对，之前每个进去看顾二嫂的人都要净手，嫦儿姐肯定是不能让厉家母子这般进去看望的。 旋即有拧眉说：“嫦儿姐，我看着二嫂的家里人不像是过来看二嫂的，倒是像……” 林嫦儿笑道：“这次洪水冲走了许多人家，好多只能上门去投奔亲戚的。” 牛小梅接话，“是呀，咱们都是幸运的。” 林嫦儿见她有些伤怀，安慰道：“天灾人祸，不是咱们能左右的，咱们小老百姓只能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好自己的日子，再多的，咱们也管不过来不是？” 牛小梅点点头，想到什么，又问：“嫦儿姐，眼下厉家人还没见着你们在山下起房子，做工坊，假若都见着了，不想走了，怎么办？” 第218章 他竟然还挑上了! 这个时代，打秋风是常有的。 亲戚间相互帮扶也是常事，但是赖在亲家母家里，总是有些过了。 不过，照着顾家母子那利己主义性子，也说不准。 林嫦儿笑道：“那就得看他们有多大本事了。”想不想赖是他们的事，能不能把他们送走是她的本事。 牛小梅闻言，轻笑一声，“嫦儿姐别怪我多嘴，实在是二嫂那娘亲跟大哥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这般重男轻女，想来从前二嫂在家的时候，他们也不会好好待二嫂的吧！ 林嫦儿回她，“我知道的，你跟着我做事，我自然也没把你当外人，有什么话尽管说，不用憋在心里。” 牛小梅笑笑，挽住林嫦儿的手，“嫦儿姐，你就是我亲姐。” 这边说着话，凑巧就看到那头顾大嫂脚步匆匆走过来。 “大嫂！” 顾大嫂寻声看过来，见是林嫦儿，上前来道：“三弟妹，我正要找你呢！娘让我来做点吃的，这会子时辰不上不下的，我也不知道做什么吃的好。 “想着弟妹你一早进城，也不知道中午有没有好好吃，若是没有，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嫂子去给你做。” 单独为厉家开小灶，她是不愿意的，但是林嫦儿想吃，那就另当别论了。 林嫦儿听她这么说，回道：“嫂子不说我就不觉得，你这么一问，我还真饿了，中午也确实没好好吃，走，我跟嫂子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弄一点，小梅，你先陪几个小的玩一会儿。” 牛小梅经历的事不少，哪能看不出来，林嫦儿这是有话同顾大嫂说，忙道：“好，嫦儿姐尽管跟大嫂子去，这边我顾着。” 林嫦儿同顾大嫂回到灶房，这才小声问她，“大嫂，亲家母是不是为难你了？” 顾大嫂叹了口气道：“也算不上为难，左右就是一会儿嫌水冷，一会儿嫌水热，一会儿嫌弃咱们的胰子没他们的老皂角好用，一会儿让我给拿帕子，帮搓背。” 林嫦儿皱眉，还以为适才敲打过，总能老实一会儿呢！ 真是给她脸了，还敢使唤她大嫂。 “委屈大嫂了。” 顾大嫂笑道：“委屈啥呀！不都是为了咱家里好吗？不委屈。” 齐心协力送瘟神！ 他们其实都算好的，不高兴了还能甩脸色，最难的，莫过于二弟妹。 抿了抿唇道：“就是回头二弟妹见了他们，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林嫦儿看顾大嫂是真的不觉得受了委屈，心里也好受一点，道：“他们敢给二嫂跟霁宝一分气受，我就还他们三分。” 瞧不起赔钱货是吧，就让他们知道赔钱货也是能当家做主的。 顾大嫂闻言，呵呵笑起来，“也不知道小满跟霁宝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才有你这个婶婶！” 林嫦儿道：“大嫂别光顾着羡慕，你跟大哥也生一个，我一样疼。” 顾大嫂脸上笑容一滞，默默从篮子里捡了几个鸡蛋出来，转移话题道：“三弟妹，这鸡蛋你是想吃煎的还是煮的？” 林嫦儿也一顿，这是怎么了，平日里瞧着顾大嫂对孩子们都喜欢，上心的紧。 这会儿怎么一反常态，难道是她催生太不礼貌了吗？ 林嫦儿这么想着，也顺着她的话题回到：“不然，还是煎蛋切丝吧？大嫂的肉丝鸡蛋丝浇头最好吃，小家伙们还摘了些蘑菇回来可以吊高汤，我先去煮汤，揉面的活儿就辛苦大嫂。” “好，你喜欢就成。”顾大嫂笑的温柔，仿佛刚才的失落从未发生过。 林嫦儿却一直将这事儿记着，顾大嫂看着年纪也应该有二十五六了，嫁进顾家少说有七八年了。 一直也没有生育，虽然说大哥腿不好，但应该不妨碍生育才是。 但显然，她大嫂似乎对这事儿讳莫如深，她也不好在再贸然问，只能寻个时候，问问顾母，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这边顾大嫂洗干净蘑菇，切半给了一些林嫦儿吊骨汤，自己又切了一些蘑菇片炒炒肉，葱姜蒜一进油锅，香味就弥漫开来，再等到肉丝蘑菇下锅，就更香了。 小子们虽然这段时间跟着顾家吃的都不差，但耐不住真的香，一个吸着鼻子。 “好香呀！不知道大嫂嫂跟姐又在做什么好吃的了。” “一会儿做好了就知道了。”顾小鹿歪着脑袋，“我娘肯定不会吃独食。” 一群小子们都哈哈笑起来。 再说厉家母子三人，还在搓身上的泥。 厉二还好，能忍着，厉大从来好吃懒做，在家里时有厉母护着，都是挑着好吃的先吃。 这次发大水，厉母实在是搞不来吃的，捡着能吃的便吃，哪有那么多讲究。 如今一闻到这肉香，立马便忍不住了，在树棚里大声喊：“顾大郎，我衣服呢！赶紧把衣服给我。” 顾大郎也没多想，只以为他是洗完了，赶紧把衣服给递了进去。 厉大尤还嫌他动作慢，又看了眼手里的衣服，半新不旧的，唯一好的就是没打补丁。 厉大自以为被薄了面子，觉得一定是顾家在故意打他的脸。 心里顿时又怒火中烧，将那衣服一股脑丢了出去，破口大骂道：“连身好衣服都没有，还装什么体面人？ “学什么大户人家沐浴更衣，一群泥腿子，就属你家规矩多，赶紧给老子换一套新衣裳过来！否则，老子一定把你们顾家打肿脸冲胖子的事说出去，让大家都乐一乐。” 顾大郎整个被骂懵了，庄户人家，几年做一身新衣的也不是没有。 谁家不是新三年，旧三年，补丁垒补丁，缝缝补补又三年。 他这身衣服确实不算新，是从前三弟在的时候，给他们兄弟几个置办的。 他一直舍不得穿，唯有过节的时候才穿上小半天，但衣服压箱底久了，也是会变旧的。 今年三弟妹开始做营生，家里日子好过起来，时不时就给全家做身新衣裳。 可这不是发大水了么！ 三弟妹只说带要紧的，那些新衣裳，平日里他都让媳妇叠好了整整齐齐缩在笼箱里。 那日事态紧急，他哪里顾得上，只收拾了几身平日里常穿的。 讲道理，就是这衣服，他都还不愿意借给这位大舅爷的，他竟然还挑上了！ 第219章 小金鱼徒手打野猪，厉大被压树棚 顾大郎从小因为腿疾有些自卑，但脾气却是极好的，尤其是成年之后，自以为没法像其他男人一般出人头地，为家里，为妻子带来荣耀。 所以逢人都是笑眯眯，性子极为和善。 但和善的人也不是没脾气，尤其是看到厉大直接将衣服甩出来落地地上。 今日才放晴，地面原本便还是湿的，加上这边又是浴房，虽然挖了排水沟，泥土却尤其湿润。 这衣服立马就沾上了泥水，顾家积贫日久，一家子早已养成了节俭的性子，对衣物食物都极其爱惜，虽然今年家里在林嫦儿的操持之下变得好过一些，但这已经是刻进了骨子里的习惯。 眼下看到自己平常都舍不得穿的衣服被糟蹋，顾大郎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他蹲下身捡起衣服，很想跟厉大理论一番。 但想到才刚生产不久的二弟妹，又深深将怒火压下。 媳妇说的对，这亲家母跟大舅爷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齐心协力送瘟神，绝对不能让他们找到一丝能发作的机会。 树棚里，厉大还在骂骂咧咧，“怎么的，哑巴了？你们顾家如今不是整个临水村最大的富户吗？营生都做到省城去了，你别说你连几套新衣服都没有！” 顾大郎耐着性子回道：“大舅爷，不是咱们不拿新衣服给你，实在是，咱们就带了这么几身上山。新衣服都在山下呢，这大水一泡，不得重新浆洗才能上身么！” “那现在咋办？”厉大可不管这些，反正就是要穿新衣服，否则，如何能彰显他大舅爷的体面？ 心想又暗骂，这顾大郎是不是傻，他要没记错，刚刚见面的时候，他身上穿的那身衣服，还打了两个补丁呢！ 所以，他就是有新衣服不穿，可着旧衣服，破衣服来穿？还真是穷人咋富，连享受都不会，真是贱骨头一副。 又想，这个瘸子怎么就这么好命？快到中年家里突然就发迹了，这么好的事怎么就没落在他身上。 这么想着，厉大对顾大郎从最初羡慕转变为嫉恨。 不过，他忽的眸子一亮。 顾家如今不是那小媳妇当家做主么？ 那个小媳妇还是个小寡妇，这女人哪里能没男人的，倘若把她变成他的人…… 小寡妇会当家，长得还不错，听说还会做生意。 厉大托着下巴，脑海里已经全是自己把林嫦儿弄到手之后，穿金戴银，日日流连温柔乡的画面，一时竟觉得外头的肉都不香了。 “我再去瞧瞧行李里还有没有新一些的衣服。”顾大郎嘴上这么应着，但实则是心里有气，不想再同他再掰扯。 回去找找是态度，找不找得到另说！ 态度摆出来，他厉家也不能说什么！ 至于衣服，爱穿不穿，光着身子丢人的又不是他。 顾大郎说完，抱着衣服转头离开。 厉大只以为顾大郎是怕了自己，继续做美梦，舀了瓢 这时，外头突然响起一阵尖叫。 “野猪，有野猪下山了！” “快躲开，别被撞上了。” “快拦住它，别让它冲撞了灶棚。” “糟了，好像往浴棚那边去了。” “这会儿没人沐浴吧？” “四叔，拿家伙，我去那边包操。” 半大小子们七嘴八舌议论着，林嫦儿从灶棚里出来正好看到一个浑身黑短毛的东西朝浴棚那边冲过去。 林嫦儿一怔，跟着大声喊道：“浴棚里有人，大家快过去看看，别叫野猪伤了人。” 半大小子们带着几个小娃娃立马朝浴棚那边跑，一边跑一边喊，“浴棚里的人快出来，有野猪过来了，浴棚里的人快出来。” 厉二正好沐浴完穿好衣服，忽听得这么一声，忙撩开帘子健步出去。 厉母也听见了，慌忙将外裳往身上一披，推开帘子跑出去。 也就是这时，野猪正好撞上她刚刚沐浴的树棚，树棚眨眼间被撞的散架，几根支撑重力的木桩朝旁边的树棚倒去。 “啊……”跟着空气里响过男子的厉声尖叫。 始作俑者因为受到树棚的阻力，奔跑的速度比原先下降许多，也就是这时，最近的树上跳下来一个小小的身影，不偏不倚正好坐落在那野猪身上。 “小金鱼……” 林嫦儿追过来，正好看到这一步，魂儿都要吓飞一半。 其他小子们，也目瞪口呆。 “是哥哥，是哥哥……”顾小鹿紧张的小松鼠都不要了，随手塞给周小牛，“哥哥小心，哥哥小心，小叔，舅舅，快去帮帮哥哥。” 顾四郎跟林宴清也提棍赶到。 林宴清握着长棍，“小金鱼，我来帮你！” 顾四郎赶忙跟上， 此时，坐在野猪背上的小金鱼，死死揪着野猪的耳朵，疼的野猪吱哇乱叫，也没有再往前冲，反而是抽风了似得在原地蹦跶，身子乱颤，企图把小金鱼从背上摔下来。 小金鱼天生神力，哪能让野猪得逞，等稳住身型，松开一只小手，猛地握拳砸向野猪的脑袋。 他还记得娘亲的嘱咐，收着力道，连着砸了许多下。 空气里响过一串长嚎，野猪轰然倒下。 小金鱼及时调整身型，在野猪倒下后，跨着小长腿坐在猪肚子上。 林宴清跟顾四郎赶至，两人直接把小金鱼从野猪上端了下来。 朝他伸出大拇指，“可以啊，小金鱼。” 小金鱼嘿嘿笑着，举起小沙包似得拳头，“跟着大山叔叔练习射箭的功劳。” 林宴清跟顾四郎又各自揉了一下他脑袋。 林嫦儿也带着小子们赶到，她蹲下身体扶着小金鱼的肩膀顺着胳膊往下，紧张问询，“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小金鱼摇头，“娘，我没事，六子叔叔教我轻功呢！我还不会飞，但也快了。” 林嫦儿惊魂落定，捏捏他红扑扑的小脸颊，“以后不能这么鲁莽了知道吗？” 小金鱼点头，“我知道了，我就是怕野猪冲下山去，祸害其他人。” 林嫦儿也揉了一把他脑袋，“娘知道。” “哇，小金鱼，你居然能打死一头比你大上好几倍的野猪诶！” 小子们纷纷朝小金鱼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对他的夸奖。 顾小满跟顾小鹿又开始菜鸡互啄模式。 “我哥哥最厉害了！” “是我哥哥！” “是我跟姐姐的哥哥！” 然后两个人哈哈笑着抱在一起，又是好姐弟了。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老妇的哀嚎，“阿大，阿大，你怎么样？来人，快来人，我儿子被压在树棚底下了……” 第220章 厉母撒泼耍赖碰瓷 林嫦儿跟一群半大小子们扭头，这才注意到连带被压塌的厉大沐浴的树棚。 厉母跟厉二正费力的扒拉着，隐约还能听到有男子的哼哼声传来。 其实厉母已经喊了有一会儿了，只不过大家都忙着赶野猪，打野猪，群情激动，压根没注意到那头。 这会子，野猪已经解决了，大家都安静下来，这才能听到厉母的呼救。 林嫦儿点了两个护卫，并着霍家几个年纪稍大些的小子过去帮忙，当然了，顾大郎跟顾二郎作为顾家的代表，也自然是要去帮上一帮。 另外喊了周礼，“礼哥儿，你带小牛先下山，让你爹去找张屠户，咱们一会儿便将野猪送下去清理，嫂嫂这里事儿多，就不下去了，让你爹帮着看顾一下。” 原本也可以让张屠户上山来帮忙，但洪水过后，这些野物又都开始活跃了，林嫦儿怕血腥味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好嘞！嫂嫂，你就放心吧，我保准将事儿办好！”周礼乐坏了，这种极为光荣的跑腿的事儿，他可太爱了。 兴冲冲牵起周小牛的手往下山跑。 这时候，倒塌的树棚那边又骚动起来。 “咦，他那个没我爹的厉害。”是一个跟着过去看热闹的小子的声音。 然后是一阵哄笑，“小二十七，少在外头胡咧咧，小心你爹揍你。” 小二十七伸手比划，“我爹是这样呢，他是这样，雄鹰跟毛毛虫的区别呢！” 林嫦儿好奇，回头正好看他两手比划着，跟着就听顾小满叫到，“婶婶，他怎么没穿衣服哦，羞羞！” 林嫦儿忙捂住顾小满的嘴，那头厉母却已经暴起，“让你们帮忙搬木头呢，乱看什么，再胡咧咧小心老娘撕烂你的嘴。” 说罢，看向顾小满，“还有你这臭小子，怎么说话的？你是死了爹还是没了娘？有人生没人教的东西。” 因着霍家留下的孩子本来就不少，顾家为人大方，做事有章程，也从来不苛待孩子，今日大人们下山收整，娃娃们便自己结伴待着这边玩耍。 因为平日里便是时常在顾家走动的，年纪小的都随着顾小满喊林嫦儿婶婶，年纪稍大些的随顾四郎喊嫂嫂。 原先厉家人跟顾家人碰面的时候，顾小满跟顾小鹿几个小的早跟小伙伴们一边耍去了，厉母也没见过顾小满。 听到顾小满喊婶婶，自然而然就以为是旁人家的孩子。 她这一声骂的极脏，顾二郎当即就黑了脸，顾大郎也面露不虞。 其他帮忙的小子们还有俩护卫都不解的看着眼前这老妇人，心里不约而同都有着同样的疑惑，这人是傻子吗？ 小满的爹刚刚才帮着一起搬开木头救人呢！ 这人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感激，还咒人家呢！ 瞬时都不太想帮忙了，一个个的都收回了手。 尤其是两个护卫，眼见着林嫦儿脸色变得不好，原本已经抬起木头的手，也不动了。 林嫦儿一向是舍不得孩子受委屈的，当初顾家最难的时候，郭大宝欺负了小满，她都敢上门讨公道。 更何况是这会儿，全是自己人，只要自己喊一声，这些小子们怕是都乐的帮她把厉母给赶出去。 林嫦儿沉声不悦道：“亲家母这话说的未免太难听，都说童言无忌，我们小满说的也是事实，怎么就到要咒人家父母的份上了？ “再说，你难道看小满一点也不觉得眼熟？” 顾二郎跟顾二嫂，顾小满其实更像顾二嫂一些，但凡见过他们母子的人都这般说。 可笑厉母这个做姥姥的竟然没看出来。 厉母心里一肚子火，哪里有心思理会这么隐晦的提示。 况且她原本就对林嫦儿一个小媳妇当家做主，十分的不满，眼下见她对自己这般不客气，心里更加来气。 当即往地上一坐，撒泼起来，“哎哟，顾家欺负人了，亲亲的娘家人上门看闺女就要被磋磨死了。 “想看一眼新生的孙儿，还要先赶来沐浴。还任由野猪冲撞大舅哥，也不给衣服穿，喊了一伙人来笑话。 “这是要逼死人呀老天爷！” 厉大原先被吓飞了魂，这会儿也清醒了，听到母亲哭喊，十分有默契的配合。 “哎呦，哎呦，疼死我了！顾家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娘，这叫我以后还怎么活？儿子不如死了算了……” “我的儿，我苦命的儿啊！三娘她爹，你快睁眼瞧瞧这就是你的好女婿，看看他都是怎么看着咱们孤儿寡母被他家人欺负的她爹……” 顾二郎心里一万头野马奔驰而过，想着娘亲一再嘱咐，不要留下把柄叫厉家人说道才一直忍着，可岳母跟大舅哥这是在做什么？ 顾二郎吸了口气就要开口，顾大郎忙拉了拉他袖子跟他摇头。 那是他亲岳母，要是他开口了，厉家人就更有闹下去的由头了。 林嫦儿目瞪口呆，这该不会是个神经病吧！这么多人看着呢，这事儿还能颠倒黑白，当大家都是瞎的。 林嫦儿拍了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亲家母要是这么说，我可就要找大家伙儿来评评理了！ “雨点儿早产还没满月，二嫂还没出月子，不说你们，便是我们自己，进去看望他们都是要先净手。 “早些时候下大雨，深怕湿气给他们母子带去病气，哪个去看他们不是先净手，然后烘干身上的湿气才敢进门？” “对，就是这样，我阿奶前两天就想来看雨点儿了，苦于没地儿沐浴呢！就说雨点儿总归也还小，干脆等天晴，下山之后，收拾干净了再来探望呢！” 说话的是一个霍家的小子。 林嫦儿朝他点了点头，再看向厉母，“你们一身污泥，我们烧水给你们沐浴，让你们干干净净的去看二嫂跟雨点儿还有错了？ “再说那野猪，孩子们怕冲撞到二嫂跟雨点儿，才拦住不让往那边跑。可也没人赶着它往这边跑吧？咱们看到了是不是第一时间喊你们出来？ “没道理你一个上了年纪的都跑出来了，大舅爷一个身强体壮的反而逃不出来吧？” 第221章 要么就穿那一身打了补丁的，要么就光着吧 厉母被噎住，转眼看向好大儿，厉大自然不会说是做白日梦根本没听见外头的示警。 等他反应过来，又因为嫌弃之前顾大郎送过来的衣服不够体面，想着总不能光着出来。 这么一犹豫，棚子便倒了。 当然，这肯定更不能说。 但这事儿总得有说法，他拉过一大串树枝遮挡住身体的关键部位，埋怨说：“还不是你们规矩多，说了会准备衣裳又出尔反尔。” 这话顾大郎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出尔反尔？ 他道：“大舅哥，说话要讲良心的，我早早便将衣服送过来给你，是你觉得不够体面不肯穿，还将衣服扔进泥坑里。 “我这上山来一共就带了那么几身衣服，之前换洗了几身，今日才放晴，都还没晒干呢！ “匀了一套给二舅哥，又匀了一套给你，自己穿了一身，还有一身叫你弄脏了，如今就只剩一身打了补丁的衣服，我想着大舅哥你肯定是不乐意穿的，正在跟娘商量是不是下山先去借一身，这不就出事了吗？” 林嫦儿是不知道还有厉大嫌弃衣服这一出的，只现在这么听着，就觉得这亲家母跟大舅哥更奇葩了。 旁的看热闹的小子们也悄声议论起来，“哇，顾大叔居然有六七身衣服诶！” “我爹就三身呢！一身半新旧的过节时候穿，一身没打补丁的平日里耍着穿，还有一身打了补丁的干活时候穿。” “你爹还是好的，我爹就两身，一身打了补丁的，还有一身没打补丁的，这还是今年跟着林阿姐赚到了点银子才有的，原先就一身打补丁的，一身补丁垒补丁的。” “谁家还不是这样呢！也就是今年林阿姐给了咱们工做，大家日子才好过一天。顾大叔不也是今年才多做了几身衣服么！” “谁说不是呢！庄户人家，有的穿就不错了，怎么还挑上了，当顾大叔是开成衣店的呢？” 你一言我一语，直叫厉家这母子涨红了脸。 厉二也觉得丢人，狠狠阖了阖眼睫，“抱歉，家母忧心兄长才会口不择言，冒犯之处还请诸位见谅。” 说罢，又朝现场诸人弯腰致意。 围观的小子们原本也就是打抱不平，现在有个清醒的出来打圆场了，自然不会继续纠缠。 林嫦儿则摇摇头，只觉得这个二舅哥可真难。 不过，野猪已经给了那讨人厌的大舅哥一顿别开生面的教训了，到底还要顾着二嫂的体面。 林嫦儿也没再继续发难，只道：“都散了吧！一会儿，等海叔他们上来，大家一块帮着把野猪送下去，咱们今晚烤肉吃。” 小子们一听有烤肉吃，哪里还顾得上厉大这个笑话。 应了声“好！”便找藤蔓的去捆野猪了，只留下几个帮着清理树棚的。 厉母一见这声势，也知道自己在林嫦儿这里是占不到便宜了。 不过，顾家又不是各个都跟她林嫦儿一般能耐，她既然来了，不叫顾家脱一层皮下来，自然是不会走的。 眼下还是赶紧给她的好大儿找一身衣服来遮羞要紧，她也不再与林嫦儿搭话了，只看向顾大郎，“亲家大伯，我家阿大这么光着总是不能吧？” 顾大郎扯了扯嘴角道：“亲家母，我刚刚也说了行李里便只一身打了补丁的衣服，大舅哥肯定是不乐意穿的。 “原本是想去山下借的，但是你刚刚也听到了，庄户人家，哪里有衣服能出借的。” 他撮着手，一副“要么就穿那一身打了补丁的，要么就光着吧”那种表情。 厉母皱了皱眉，眸光转向厉二，觉得二儿子这身应该有个七八分新的。 “老二，”她道。 “三弟妹，”这时，顾大嫂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亲家母，两位舅爷，面好了，咱们有什么事等先吃完面再说？” 厉母还想着让厉二把自己身上的这身还给厉大。 厉大的肚子却咕咕叫了起来，这会儿他也没力气想什么体面的衣服了，忙道：“对，面要趁热吃，放久了就坨掉了，快把衣服拿来给我。” 厉大最后还是妥协，顾大郎那身打了好几个补丁的，但虽然破旧却干净，好歹不用光着。 林嫦儿暗自勾了勾唇，站在她跟前的顾小满忽然仰头，“婶婶，咱们也去吃面吧，吃了面，去看娘亲跟雨点了。” “好呀！”林嫦儿捏了捏他的小脸蛋。 顾二郎适时上前抱起顾小满，“好了小满，婶婶忙着呢，别总是缠着婶婶，爹爹带你去。” 说罢，朝林嫦儿笑了笑，抱着顾小满走向灶棚。 这变故，叫厉母惊了惊，她刚刚怎么骂这小娃来着，死了爹，没了娘？ 这小娃的娘就是她家三丫？ 厉母脸色一阵变化，活像调色盘。 林嫦儿自然不会错过这个精彩瞬间。 等她平静下来，还不忘补刀，“亲家母，旁人都说小满二嫂极像呢，你不会没看出来吧？” 厉母自然是没看出来的，三丫原本在家里的时候，就因为残疾没有存在感。 养大她原本也是为了那一笔彩礼，以及平常时候多了干活，如今都五年未见了。 要不家里遭了水灾，他们顾家又正好发迹了，他们也不会上门来。 这小娃只是跟三丫长得像，她如何能看的出来？ 当然，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 她道：“怎么能够，我只是，刚刚没仔细瞧，如今这么看着，确实像极了三丫。” 林嫦儿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牵着顾小鹿跟小金鱼去吃面了。 油布棚里，顾二嫂刚巧喂饱了雨点儿，顾母端了骨头汤进去给她，“让雨点儿自己躺躺，嫦丫头单独给你熬的汤，先喝点。” 顾二嫂朝顾母笑了笑，将雨点儿放在身侧，末了，接过顾母手里的汤，她也没喝，再看向顾母的眼里满是苦涩。 好半晌，抬手比划道：【母亲跟大哥，给家里添麻烦了。】 顾母抿了抿唇，抱起雨点儿逗了逗，小婴儿咿呀声一时充斥满整个棚子。 顾二嫂的吸引力很快被雨点儿吸引，视线也悉数都落在雨点儿身上。 顾母这才笑道：“二郎媳妇，你虽然是厉家的女儿，但如今外人再说起来，必然先是顾家的媳妇，小满跟云霁的娘，之后才是厉家的女儿。 “外间的事，自有你大嫂，还有嫦丫头他们料理，你呀，做好月子，带好雨点儿就是了，其他的一律不用多想。” 第222章 你敢打我娘，我跟你拼了 【娘，】顾二嫂又比划了一下，眼眶蓦的就红了。 自己的娘跟大哥什么德行，自己自然最清楚，说句人嫌狗厌都不会为过。 其实她心里，尤其害怕因为母亲跟大哥，导致顾家的一并厌弃她。 嫁来顾家五年，虽说过去的日子都一贫如洗，也很难吃上一顿饱饭。 却是她自出生以来过的最舒畅的日子。 夫君疼爱，婆母跟大哥大嫂也因为她不能说话更加照顾她。 家里的活计，也只让她做最省力的。 而从前，她在厉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呢？ 早起摸黑，下地挑水割猪草，洗衣做饭扫地更不用说，总之，需要人做的活，她娘亲第一个就点她。 相反她那个不学无术的大哥，从来都像是大爷一般，高椅一坐，腿一翘，有事无事喊“三娘。” 在外面受了气，也是回家来找她这个妹妹撒气。 拳打脚踢都是家常便饭。 其实，她也不是生来就不会说话。 而是有一回，他哥在外面跟人打赌，输了酒钱。 自己不舒坦，回来对着她就是一脚。 她没防备，脑袋磕在桌角，当场就不省人事了。 那时家里还不是那么艰难，但她娘舍不得银子，不肯给她请大夫，连草木灰都是她二哥回来给抹的。 等再醒来，她便说不了话了！ 后来二哥出去做工偷偷攒了一点儿钱，带她去医馆看过，大夫说，应该是当时磕的不好。 脑子里形成了血块，又没有及时施针散瘀，这才成了顽疾。 她原本可以健健康康，是她大哥害她受伤，她娘抠搜耽误了她。 甚至后来，还想为了十两银子将她卖给暴虐的老员外做妾。 好在她娘家表弟是读书人，她舅舅怕落了口舌影响到表弟仕途，极力阻止。 所以同样是吃糠咽菜，但顾家给了她关爱。 之后又有了三弟妹，不仅护着她，还护着小满，护着全家，也带着全家过上了从前不敢想的好日子。 她不是舍不得眼下的富贵，而是舍不得这个关心爱护她，把她当个人看，疼她如珠似宝的家。 她在意，所以舍不得让这个家，也决不会让她母亲跟大哥破坏了她现在的这个家。 这短短不到一个时辰里，外面发生的幺蛾子，她大致都清楚。 要不是三弟妹极其重视她这个月子，怕辜负了三弟妹的爱护之心，她早早便想出去问问她娘跟大哥，怎么还有脸上门来找她。 当初，因为舅舅，没法把她卖给老员外，所以后来，但凡有人上门提亲。 她娘开口都是十两聘礼，哪里是嫁女儿，分明是卖女儿。 她从前只觉得那个家里让她困苦压抑，如今跟着三弟妹学认字，又看了许多三弟妹弄回来的书。 这才想明白，那个家从来没把她当个人看，只不过是一个附属，是奴仆，一件养成之后可以待价而沽的物品，而在这个过程里，还可以包揽这个家所有的家务…… 顾母抱着雨点儿，轻声怪噌道：“有人帮你料理怎么还哭上了？ “你知道嫦儿是什么性子，你娘跟大哥什么打算她心里都门清。 “当然了，你是你，你娘家是你娘家，她也分的清清楚楚，甚至，你娘家，她还给分做了，你二哥，你娘跟你大哥。‘ “能听懂娘的意思吗？嫦儿呀，应付的来，只是怕你难做，才缩手缩脚的。你便装作看不到就行，回头见了你娘跟你大哥，他们无论说什么，你就回，这家里不是你当家，你得先问过你三弟妹。 “你三弟妹啊，一点都不怕麻烦，更不怕你找她要主意，她就怕有什么事你自己担着，结果把自己给憋坏了，知道吗？” 顾母笑了笑，“好了好了，月子里，不兴哭的。” 轻轻点了点雨点儿的下巴，“雨点儿说是不是呀？” “呀……”小小的雨点儿无意识的回应了一声，瞬时又叫顾二嫂展开笑颜。 外间，厉大已经吃了整整三碗刀削面。 肉丝跟蛋丝还有蘑菇浇头，更是全数被他拨进碗里。 第四碗刀削面吃完，终于打了个饱嗝，顾大嫂也松了口气。 不是正餐，她不会做那么多吃食，他能吃上四碗，还是因为原先想着让小子们也喝点面汤。 顾大嫂原本擅长的是手工面，但是林嫦儿喜欢吃拉面跟刀削面，之前她试着做了几次之后，顾大嫂便学到了。 之前在包子摊，也开始试卖了，不过不叫刀削面，叫面片汤。 面少汤多，可以泡饼就包子，价格比面自然要便宜许多。 但厉大这四碗可是实打实，无论是面片还是浇头，量都足足的。 好在小子们沉浸在打到野猪的喜悦里，都顾不上来吃面。 否则，这客人上门，点心不叫人吃饱，保不齐，这位“厉害”的大舅哥又要闹腾一番。 吃饱喝足，也该办正事了。 厉家母子抬起袖子抹了一把嘴角，起身往油布棚那边去。 顾大嫂：“……”又不晓得净个手么？ 林嫦儿也拧了拧眉。 厉二忙致歉，“多谢大嫂，三弟妹招待，我们这便先去看三妹还有我那外甥女了。” 林嫦儿点了点，看着他匆匆跟上的背影，心想，有厉二在场，总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便没跟过去。 主要是，油布棚虽然尽量做得宽敞了些，但到底也只是个棚子，哪里装得下这么多人？ 就是顾母跟顾二郎也怕挤着顾二嫂跟雨点儿，自觉出了棚子，只留下顾小满陪着顾二嫂跟雨点儿。 正巧周礼跟周小牛领了周海跟张屠户以及几个壮汉上来抬野猪。 林嫦儿便陪着过去挪野猪，“如今大水刚过，乡亲家里应该都没什么余粮，这野猪，我估摸着能出个200多斤肉，只消留半扇给我，另外半扇，张叔拿一份，海叔拿一份，剩下的找几个手脚麻利的夫人，架几口大锅给炒了，给海防队的兄弟们加餐。” “晓得了，我那一份就不拿了，到时候大锅吃就成。”周海笑眯眯的。 “我家里的情况嫦丫头也清楚，就不跟你客气了。”张屠户没跟林嫦儿客气，他是祖传的杀猪营生，抽不开空去海防队，家里儿子又还小，又不像顾家这几个虎，实在不敢去送人头。 林嫦儿道：“杀猪钱我都不给了，张叔要一份肉再合理不过。” 说罢，又嘱咐周海，“海叔，今晚的巡逻不能松懈，我这边有客，就不下山了，有事，你找个小子跑一趟就是。” 周海忙应声，几个汉子也在小子们的帮忙下，绑好了野猪。 一群人风风火火就要下山。 这时，油布棚那边忽然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然后是顾小满暴怒的声音，“你敢打我娘，我跟你拼了……” 第223章 小家不保何以保家国 林嫦儿一惊，脚下生风跑向油布棚子那边。 周海跟张屠户以及几个来帮忙抬野猪的汉子见她这般模样，深怕出了什么大事，也赶忙跟上。 顾母几人离的近些，等林嫦儿过去的时候。 棚子里已经挤满了人，顾小满被顾母拉在怀里，小小的脸蛋全是泪痕，小拳头还紧紧握着，一双眸子都是红色，紧紧盯着厉大。 顾二嫂脸上都是惊惶之色，顾大嫂张着手臂将她护在身后，雨点儿像是受了惊，在顾二嫂怀里嚎啕大哭。 厉大捂着手臂，一脸恼怒，“你个没教养的玩意儿，居然敢咬大舅，反了天了。” 顾大郎跟顾二郎站在一众女眷身前跟厉大对峙，“小满平日都很乖，若不是大舅哥做了什么惹恼娃儿的事，小满哪里会跟你动手。” 顾二郎这会儿十分后悔，母亲，跟大哥大嫂还有三弟妹避嫌可以理解，可他避什么嫌。 他就该陪着三娘的，否则也不会，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了。 厉二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 似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劝，又该怎么劝。 厉母嘴上骂骂咧咧，“干嘛呢干嘛呢！不过是开个玩笑，怎么还认真上了。小孩子不懂事，你们大人也不懂吗？” “不是开玩笑，他打我娘，还要摔弟弟。”顾小满反驳道，像发了狠的小狮子。 厉母道：“你这孩子，怎么竟说胡话，谁家大舅不疼外甥打外甥的。” “他就有。”顾小满咬牙认定厉大不是疼外甥的大舅。 你一言我一语，棚子里一时闹哄哄的，外头也围满了人。 小满这个孩子，林嫦儿知道，平日里嘻嘻哈哈最喜欢吃的，性子活泼，为人也不小气，更不会无理取闹。 事情她刚刚也从他们的对话里听出了大概。 只是这么多人瞧着，虽然都说是自己人，但他们顾家，向来不是仗势欺人的主。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么争论下去不是办法，事情不把事情说清楚，回头顾家母子两张嘴，一张一合，保不齐还要叫外人以为是他们顾家借着人多，按着他们的头认错。 厉大当然不承认，等着顾小满，“你个臭小子，别以为你们人多，就可以在老子头上拉屎撒尿，老子是你大舅，小小年纪就喊打喊杀的，将来还得了，你们老顾家怕不是要养出个杀人犯来！” “我们顾家的人如何，我们顾家自己会教，不劳烦你姓一个姓厉的来指手画脚。”林嫦儿快被气死了。 她穿过来这么些时候，全家都没见有人跟几个孩子大小声的。 他们厉家一来，就指他们家孩子的鼻子骂！ 真是出门也不知道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还说道起小孩子来了。 “小小年纪喊打喊杀怎么了？从小没有血性，长大了做个孬种，看着旁人欺负爹娘，只会跪地求饶或是落跑吗？ “我们村上几百号人都一起杀过海口，手上都沾了血。 “小娃儿没杀过海寇的，也一起保卫过家园，他们都是知道心疼父母亲人的好孩子。 “再则，小满不打二舅哥，也没打你母亲，偏偏就打你，你就没想过到底是为什么吗？” 厉大被噎住，他是知道这女人的厉害的。 之前还幻想着，把人娶回家，管的一手好家，自己可以在外头花天酒地，简直人生理想。 不过这会子再看这个女人，就有些恨得牙痒痒。 这种女人就应该关在屋子里好好驯化…… “你这样说，岂不是要把小孩们都教成野人？”厉母不满道。 林嫦儿轻呵一声，“照你这么说，北境打北蛮的将士，南边打南夷的边军，都是野人了？ “小男儿没有血性，将来如何长成顶天立地的汉子，小家不保何以保家国，连为父母拼命都不敢，将来如何为天下人拼命？” “说的好！” “林阿姐说的对，父母受欺负都不敢吱声的是孬种。” “我们临水村没这样的孬种。” 外间围观的汉子们纷纷附和道，群情激奋，一时气势如虹，叫厉大的心肝都颤了三颤，骂了句一群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玩意儿。 厉大气鼓鼓的，“你们强词夺理，你们一个村的当然一个鼻孔出气，居然拿杀人当做是什么稀罕事，你们简直是魔鬼。” 林嫦儿鄙夷道：“没我们这些魔鬼守着这块门户，说不准下一个被洗劫的村子就是你们厉家村了。 “也别浪费时间说些有的没的没用的……” 朝顾小满招招手，“小满，来婶婶这里，告诉婶婶刚刚都发生了什么？” 顾母揉了揉顾小满的脑袋，轻轻将他往林嫦儿那边推，“去跟婶婶好好说。” 顾小满小腿一迈，飞快窜到林嫦儿跟前抱住她腿，“婶婶。” 林嫦儿蹲下身体，抬手抹了一把他的眼角，“小满男子汉，咱们男子汉不兴掉眼泪的。 “正巧有这么多叔伯在，里正爷爷也在，咱们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小满受了啥委屈，让里正爷爷给咱们小满做主好不好？” 周海忙应和说：“小满最勇敢了，告诉里正爷爷，咱们小满为什么这么生气，居然生气到要动手了。” “对，小满，告诉伯伯，伯伯也给你评评理。” “小满不要怕，还有哥哥们呢！” 厉大傻眼了，顾家这女人是不是疯了。 都是一家子的事，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就罢了，她这是在干什么？ 当众揭短？ 他敢肆无忌惮，就是认定了顾家现在是富户，要脸面，要体面，就算他们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也一定不敢说出去。 尤其是有这么多人在，必然是先息事宁人，事后再拿好处堵住他们的嘴。 毕竟他们厉家现在一穷二白，只剩下几块烂地，几间破屋。 那劳什子的体面对他们没用。 谁想，他们根本不按常理，居然就这么当着他们村上几十号汉子的面就要把事情说开了，还要请他们给评评理。 评啥理啊，他们都是一伙的，真要打起来，肯定都是劝偏架的，厉大心里更加恼火，又想起他三妹分明生了个男孩，林嫦儿这女人却骗他们是个赔钱货。 当即指着林嫦儿道：“都是你这女人搅风搅雨，我三妹明明生了带把的，你却骗我们是个赔钱货，否则我怎么会跟我三妹急上？” 第224章 现在我有的选了 林嫦儿笑了，“你这话说的好生奇怪，我二嫂无论生男孩还是女孩，都是我顾家的血脉，跟你厉家有什么关系？ “我们顾家还没着急呢，你急什么？” 厉大又是一噎，心说这女人牙尖嘴利好生厉害，怕不是一开始就提防着他们了，他又仔细回想，始终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她。 涨红着脸，“你说谎骗人，就是你不对。” 林嫦儿更乐了，“我二嫂嫁到顾家五年，你们可有来看过她一回？ “当年小满出生的时候，可有来看他一眼？ “我二嫂闹灾的时候难产，全村人都知道她最后平安生下了个男孩，你们作为娘家人，要是有心，从村口进来，随便问是十一哥一声，也便知道我二嫂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缓了缓，继续说：“而不是，等见了我，听闻我二嫂大灾天难产的时候，居然开口就问我二嫂生了个啥？压根没提一嘴我二嫂如何了，是不是平安？ “甚至，在听到我说二嫂生了个女娃的时候，竟然说出，女娃要什么见面礼这样的话。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瞒你，我就是故意的，故意说二嫂生了个女娃，看看你们是什么反应。 “你们若是当真心疼我二嫂，自然会忧心我娘不喜，劝我们男孩女孩都一样，女孩儿贴心，况且二嫂已经有了小满，正好凑一个好字，可你们呢？” 冷笑一声，“原本亲家之间是该多往来的，但早几年你们为何从来不登门，不必我说了吧？” “你……你……你这个牙尖嘴利的恶毒妇人，搅家精，”厉大气的手指发颤，实在没勇气跟林嫦儿动手，只得朝看热闹的人们喊，“大伙儿别听这个女人瞎说，我三妹，是家里唯一一个女孩，我们怎么会不心疼她。” 厉母也帮腔，“一家人磕磕绊绊总是有的，谁家大哥跟小妹还没过口角了，都是误会，小娃儿年纪小，不晓事误会了。” 林嫦儿可不认同她的说辞，也不理会她，只双手扶着顾小满的肩膀轻轻的揉了揉，柔声说：“小满不用管他们说什么，现在就原原本本的把刚刚发生的事告诉大家。” 顾小满点点头，“我刚刚陪娘亲跟弟弟一起见姥姥跟舅舅，姥姥跟大舅一进棚子里就骂我娘，你个没用的东西。 “还说，正好赶上顾家发迹的当口，咋生个赔钱货出来？知道自己生了个赔钱货就应该当场溺死掐死，省的晦气。” 顾小满才三岁，强记能力好，这些话几乎都是厉母跟厉大的原话。 现场的汉子跟顾家人都听得直皱眉。 这个时代，重男轻女是常态，但还从没见过谁家亲娘让女儿掐死亲外孙女的，这未免太恶毒。 叫围观的村民们不耻，也在心里为顾二嫂捏了一把汗。 这娘家人手都能伸到下一代身上去，从前顾二嫂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还不知道家里是如何对她的。 林嫦儿跟顾家其他人的眉心更是皱的能夹苍蝇。 厉母脸色难看，呵斥道：“你个小娃儿，怎么好赖话都听不懂？你姥姥我跟你大舅跟你娘说那么些道理，还不是为了你娘好？ “咱们会这么生气，也是因为这孩子不乖，选了那么个糟心的时候折磨你娘不是？” 她这么说着，不仅是她自己，厉大也深信其中，仿佛真的是为了顾二嫂好一般。 厉大歪心思一向多，黑眸滴溜溜转了转，道：“可不是，这次发大水卷走了多少人，冲垮了多少屋子？这孩子这个时候闹着出生，怕不是什么灾星降世，来害咱们的吧？” “呸，你才灾星，你全家灾星，”顾小满原本在林嫦儿的安抚下，已经安静下来，一听到厉大污蔑弟弟，又暴起要揍人，“我弟弟才不是灾星，我弟弟一出生，雨就小了，大水也退了，大家都说我弟弟是小福星。” 说罢，跟林嫦儿确认道：“婶婶，我弟弟是小福星对吧？” 林嫦儿点头，“对呀，咱们可是都见着了，雨点儿一出生，大水就开始消退了呢！” 顾小满心里安稳了一些，小脑袋一抬，再对上厉大跟厉母，“我虽然年纪小，但我不是什么都不懂，你们就是觉得我娘生了个妹妹，我阿奶不会给我娘奖励。 “你们也就划拉不到好处了，这才会看我娘哪里哪里都不好。” 厉大拧着眉，“你这娃娃是说不通了，你们顾家就不能来个大人说事吗？ “我都说了，三妹是咱们家唯一的女孩，咱们怎么可能不心疼她，你们怎么就是没人信呢？” 顾小满又“呸”了一声，“信你个鬼，你要是真对我娘好，怎么还问我娘有多少私房钱，问我娘，阿奶有没有给她产业。 “还跟我娘说，婶婶是最小的，怎么都轮不到婶婶当家，还说大伯娘不会下蛋，只有我娘有儿子，她来当家才对。 “又说我娘姓厉，有好东西应该紧着自家人来，还说，还说……” 到底还是个小娃儿，顾小满又气的厉害，后面还有一些话，便记不得了。 只不过，刚刚他说的那些，足以叫人看清厉家母子的丑陋嘴脸，这是盯着顾家的家产了呢！ 让顾二嫂掌家，好偷偷往自家里挪，真是想的太美了。 顾二嫂肯定是没有答应，所以才叫这母子俩恼羞成怒，对着月子里的产妇还有婴儿下手。 也就直接导致顾小满暴走。 小家伙虽然没有跟着哥哥以及叔叔们正面打过海寇，但平日里也是跟着一起练武的。 这几个月，胆子也叫林嫦儿养的大了，一见到厉大对自家娘亲动手，那还得了。 你敢欺负我娘跟我弟弟，我就敢跟你拼命。 顾二嫂早已泪流满面，抱着雨点儿从顾大嫂身后走出来，朝厉大抬手比划说：【我生在厉家，是没的选，现在我有的选了，我根本不想要你这样的家人！】 第225章 当他们一家人都是她爹妈呢，谁惯的她! 厉大怒睁着眼，“你说什么？不想要我这样的家人？厉三娘，你也不想想，以前你在厉家的时候吃的是谁的，用的又是谁的？ “怎么的，现在是仗着夫家发迹了，腰杆硬了，就想甩了娘家了是吧？” 顾二嫂毕竟不会说话，平日里虽然简单的手势，大家也都能看懂。 但这话这么长，顾二嫂又气愤，比划的飞快。 在场的汉子们原是瞧不懂的，只能从顾二嫂气的发抖的样子里推断，应该是气狠了。 不想，厉大就这么嚷了出来，如今是全场都知道顾二嫂不想要这样的娘家人了。 说来也是，五年不上门，上门来就是训女儿，还要摔孩子的娘家人，不要也罢！ 厉母也是惊了，印象里那个唯唯诺诺，从来只知道干活的女儿居然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不过她到底年岁大，相比厉大的暴躁，老婆子更冷静些。 厉母飞快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眼下的形势。 从前这个女儿在娘家，那是她牢牢攥在手里，手拿把掐。 即便是后来顾家几乎倾家荡产将她娶回家，但那已经是顾家全部的积蓄。 当时顾家被掏空了，厉家却手握嫁女儿的聘礼，日子过得舒坦。 但眼下确实是不一样了。 就凭之前吃的那白面面片，如今的厉家可就吃不起。 更别说那鸡蛋丝拌小蘑菇炒肉丝浇头，这伙食，别说是他们厉家，就是大水之前的厉家村，也没人能在寻常日子里这般吃喝的。 起先，她以为自家女儿还是那个懦弱性子，这才敢如从前一般不拿她当回事。 但显然，厉三娘，早已不是从前的厉三娘了。 顾家这群没眼界的东西，已经把她的腰杆子养硬气了。 只是，这大儿也是个傻的，厉三娘不是个哑巴么？ 她这么比划，除了亲近些的几人，谁能看明白？ 就算真要闹，这事儿也不能这样摊开来说。 得两家人私下商议，好好谈条件，当然了，她生养一场，不可能就平白就点头应下。 顾家若是心疼她这个女儿，肯给足银子，她便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如若不然，怎么也要在顾家身上咬下一口肉来。 要是顾家敢拿彩礼说事，她也不怕，那楼子里出来的姑娘，赎身钱都不止10两，她女儿嫁过来的时候可是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呢！ 来的路上，她便想好了要是厉三娘不听话的应对方式。 两家私下谈，是最体面的处理法子。毕竟，十里八乡的，亲戚连亲戚，她是上了年纪了，一张老脸无所谓，可他们厉家的孙子辈的娃娃们还没说亲呢！ 况且，眼下也不是能闹个没脸的时候。 没瞧见顾家这个掌家的小儿媳，居然能使唤的动那么多汉子吗？ 可见这顾家平时在村上没少收买人心。 她这好大儿，到底是年轻些，想事情不够周全，居然就这般喊了出来，这不是叫大家伙都听了去。 还怎么体面的谈？眼下又都是他们临水村的人，回头这事儿传扬起来，这些人能说他们一句好？ 他们就算要争辩，他们就母子仨，老二那家伙还是个认死理的。 就她跟老大这个冲动的家伙，即便浑身都是嘴，那也说不清啊！ 厉母怪怒的看了厉大一眼，忙在两兄妹之间调和起来，“老大，你胡说什么呢？咱们是三娘最亲近的家人，三娘怎么会不要咱们。 “刚刚大家都有不对，可那都是有误会在先，如今都说开了不就好了嘛！ “一家人哪有不拌嘴的，总不能一有口角，就不要你不要我了吧？” 又装模作样的瞪了厉大一眼，“你一个做大哥的，也不知道让着妹妹一些，怎么还当真，就吼上妹妹了？” 说罢，又转眼看向顾二嫂，“三娘你也真是，哥哥做的不对，你骂他打他都使得，怎么就到要断亲的地步了？ “好了好了，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都别犟着。” 说着一手去拉厉大，一手去拉顾二嫂、 顾二嫂躲开她，别过脸去，明显不愿同他们亲近。 厉母脸色一僵，很快又恢复和煦，“这孩子，都当娘的人了，性子还是那么执拗。” 厉大也不乐意，铁着脸，僵着身体，满脸那种娘你在说什么呢那种不解。 厉母知晓自己这个好大儿的性子，有些恨铁不成钢。 她在干什么，亏他好意思问，在给他擦屁股善后他看不出来？ 埋怨归埋怨，事情还是要做，厉母无奈的瞪了厉大一眼，给了他一个别废话的眼神，厉大虽还是不情愿，但也随她了。 现场诸人并不知道厉母刚刚经历了一场心里权衡，一概被她这一出当场变脸的戏码给惊的说不出话来。 之前只道这厉家母子是上门来打秋风，哦不，已经不是打秋风那么简单了，是瞧上了顾家的产业，想来分一杯羹。 但眼下这是，以退为进？ 毕竟顾二嫂都闹得要跟娘家断亲了，要是断了亲，可那就是连打秋风都没了名目。 看明白的众人纷纷在心里感叹一句，这老婆子真是好算计。 顾家几个大人也一眼就看清了厉母的打算，脸色都算不上好。 林嫦儿的脸色尤其沉，老太婆好一张巧嘴，黑的说成白的不说。 还拿她出来祭天，误会，什么误会，还不是暗戳戳把他们闹事的错都归在她骗他们二嫂生了个女娃这事儿上。 她可不信，他们若是一早就知道二嫂生了个男娃，他们就能给二嫂好脸色。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看二嫂刚刚那副决绝的表情，以及厉大说话时的肆无忌惮。 都不用她二嫂说，她也能想象出来她二嫂从前在家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失望总是一点一点积累的，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这一次，二嫂应该是彻底死心了，才会说出不想要这些家人这样的话来。 所以这老太婆，真是，恶事要做，体面要占，当他们一家人都是她爹妈呢，谁惯的她！ 第226章 吵架嘛!先跳脚那个输，她可太有经验了 那边厉母见说不通女儿，又变了一副脸，捏着袖子抹着泪同顾母哭诉起来。 “都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一口一口奶大，一个两个都是冤家，亲家母，如今我是说不得这个女儿了，你这个做婆婆的给说句公道话吧！” “啧啧……”林嫦儿总算找到说话的机会，“我娘看起来是什么很好欺负的人吗？” 满是鄙夷的看着厉母，“亲家母是人是鬼，自己心里最清楚。 “二嫂什么性子，我们都清楚，你们若是真的对二嫂好，我们全家自然是要敬你们做上宾的，可你们是吗？你们配吗？自己心里当真没数吗？ “别是委屈求全唱了这么一出慈母戏码，大家心里门清，你一个唱戏的，倒是连自己都骗过去了吧？” 扯了扯唇角，“别说，亲家母这演技，不去南曲班子上登台，还挺可惜的。” “你……”厉母气的差点要厥过去，厉二忙上前扶她，被她一把推开，“看你老子娘，被个小娘皮欺负，连个屁都不敢放，能指望你什么？” 反手抓住同一条心的厉大，厉母颤抖着手指，“你个小娘皮是从小死了爹娘没人教的吗？我怎么都是你的长辈，你敢将我比作戏子，你简直……” 许是太生气了，厉母半天没简直上来。 林嫦儿镇定自若，吵架嘛！先跳脚那个输，她可太有经验了。 林嫦儿摊摊手，“长辈？我问问你，你算哪门子长辈？ “身先士卒，以身作则，给晚辈树立一个好榜样的才算长辈。不用你说，晚辈们也都会自发敬重你。 “但你这样只会占着身份欺压女儿的，只能说是倚老卖老讨人嫌的老货。” “婶婶说的对，欺负娘亲的老货。”顾小满拍手叫好。 顾二郎忙将儿子拉到身前捂住他的嘴，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们家小满确实还有一丝他们厉家的血脉在，且也不是直接受欺压的。 若是事情传扬出去，人家只会觉得他们小满是个尖酸刻薄的主。 便是三娘自己，头上总也压着孝道，很多话都不好说出口的。 倒是三弟妹，自来有勇有谋，顾家的产业又都是她办下的。 厉家人想借着三娘的手，划拉好处，就是准备偷她的银子。 好在事情并未发生，否则，便是告上公堂也未尝不可。 况且，三弟妹的嘴皮子自来是全家最溜的，有她这个心疼兄嫂，友爱晚辈的嘴替在，他们几个就是撑场面都嫌占地方。 厉母见亲外孙顾小满还给那小贱妇鼓掌，更是气的想当场晕倒，果真是歹竹出不了好笋。 厉三娘就是个长歪了的，她生的儿子能是个好的。 她指着顾小满，气的一个字都说不上来。 林嫦儿见她这般模样，又继续道：“再说了，大家都看见了，哪里是我把亲家母比作戏子，而是亲家母自己就是戏子做派。 “总不能亲家母做的，我们说不得了吧？” 厉母两眼一翻，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林嫦儿见状，忙道：“你可千万别晕，你要是敢晕，我就请村上最会说话的几个太婆，用驴车拉着他们去你们厉家村村口，把你们上门来又是想划拉我顾家的产业，又逼着女儿弄死孩子事情，说道上十天半个月，让十里八乡的乡亲们都来瞧瞧你们厉家人的嘴脸。” 缓了缓，继续，“哦，你们若是觉得这个台子太小，我也可以去县城搭个台子，让太婆们去县城说道，让你们在整个宁海县出名，若还不够……”府城也不是不行。 “你……”厉母抖一个激灵，顺了气，骂道：“毒妇！” “过奖过奖！” 林嫦儿丝毫没有生气，用魔法打败魔法，无伤大雅。 事情发展到这般地步，厉家几乎是里子面子都没了。 既然他们没了体面，那他们顾家也别想全身而退，大家都别要了。 厉母恶狠狠的看了一眼顾二嫂，说：“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不指望她养老送终，平白要断亲不能够。” 厉大负附和，“厉三娘，我告诉你，厉家养大你，你如今夫家发迹了就不想认厉家了。这个世上没这样的道理，你想都不要想。 “我就跟娘就是去县衙敲鸣冤鼓，去县城告状，都不会让你如愿。 “你们顾家现在也算的上是体面人家了，若是叫人知晓顾家有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们顾家还想好好做生意不能够。” 厉三娘也气的狠了，抱着雨点儿猛地回头对上厉大的眼，蓄着水光的眸子里满是恨意，几乎是要迸裂出来，身体也气的发抖。 许是受到母亲的影响，她怀里的小婴儿也不安的哇哇大哭起来。 林嫦儿心疼坏了，也顾不上怼厉家母子，忙上前虚虚揽住他们母子，轻抚顾二嫂的背安抚她，“气坏了身子不值得，你要是病了，雨点儿怎么办？” 顾二嫂转头看着她，眼里的水光一瞬间碎开，汩汩流出眼眶。 蓦的，她抱着雨点儿噗通一声跪倒在林嫦儿跟前。 “二郎媳妇！” “二弟妹。” “媳妇！” 顾家人疾步围拢过来，顾母跟顾大嫂一左一右去拉她，顾母道：“二郎媳妇，你这是做什么？ “嫦儿从来不让家里人吃亏，你想她怎么帮你，你跟她说就是……” 顾大嫂也道：“二弟妹，你快些起来吧！” 顾二嫂却摇头，只单手比划着，【求三弟妹帮我断亲。】 林嫦儿吓了一跳，以至于原本离的最近的她反而是最后一个才回过神来。 见顾二嫂这般说，她叹了口气，“二嫂，你都想好了吗？” 顾二嫂咬牙点头，只会欺负打压算计，连她婆家还有孩子都不放过的家人她不需要，也不想要，更不能让顾家有这么一门子亲戚甩不掉。。 “你先起来！”林嫦儿扶起她，见她态度坚定，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转头看向周海，“海叔，我们顾家是外来的，也没有什么族老在，就劳烦你还有霍老帮着一起做个见证……” 第227章 光是想着都觉得害臊 见证断亲也不是第一回了，林嫦儿开了口，周海自然无二话。 又找了个嘴皮子利索的霍家小子下山去请霍老，至于厉家的族老跟长辈，林嫦儿让阿一阿二带着下山找六子跟阿七，驾着驴车跟马车一起去接。 六子心思活络，只要让他知道这是去办的什么事，他心里自然有谱，路上也知道怎么打点。 至于厉家人，但凡愿意来的都接来，人多她也不怕，口水战嘛，多费点力气罢了。 至于左邻右里，自然也要请来一起做个见证。 毕竟家人的话不一定是真，左邻右里反而可能说点真话，回头她自然也不会让人家白跑一趟。 亲戚嘛，看厉家母子仨，那个厉二看着倒是还行。 就是不晓得，她二嫂这个二哥，对她二嫂的真心，足不足以让他下定决心自立门户。 他若是能豁出去，自然是最好的，虽然二嫂对这个家伤透了心，但是她也不想二嫂真的就此孑然一身。 若是这个厉二真心对二嫂好，往后未必不能走动，她现在手上倒是不怎么缺银子了，扶持他做点小生意。 往后二嫂也能多个依靠。 只是，这断亲是大事，在这矮坡上说，总是不太庄重。 林嫦儿同顾母商量了一声，让顾大郎跟顾大嫂先下山去布置。 又喊了几个小子下山去找婶子伯娘们一道帮忙。 周小牛就是其中之一，他心里很是遗憾。 还想着晚上能跟小金鱼他们一起去抓山货呢！ 这么看来是没戏了，但毕竟是关系顾家二婶婶的大事，所以他遗憾归遗憾。 脚下倒是跑的飞快，第一个冲下山坡去找他娘帮忙。 这边留下的霍家汉子们也没闲着，之前他们便采了藤蔓回来编轿椅，想着回头下山的时候，可以给顾二嫂用。 只不过还差一点儿才完工，因着林嫦儿说要晚几天才下山，今儿大太阳便先去耍了，没收尾了。 这会儿听说要下山断亲，赶紧赶工去了。 林嫦儿想着来回太麻烦，左右也大半天过去了，该杀死的病毒细菌也应该差不多都杀死了。 让周婶子帮忙找几个手脚麻利的婶子先把二房的屋子收拾出来。 至于其他人，可以慢慢来，晚上能住下就行。 于是，能腾得出手的小子大人，一律都帮着去收拾东西。 至于这些树棚，便暂时先留着，回头等晒干了，还能当柴火用。 “林阿姐，你同二嫂子还有雨点儿先歇歇吧，回头二嫂子这一场战可是还要你出面的。” “对呀林姐，你让六子哥他们去拉厉家村的人过来，厉家母子不就有倚仗了吗？照我说，直接一封断亲书，让他们母子签了了事。” “你傻呀，直接一封和离书，回头不得叫厉家村的人说咱们仗势欺人？阿姐这是不想落下话柄，毕竟咱们二嫂子是苦主，占理不是？没得苦主还要被说三道四的。” 说话的是个年纪稍大些的小子，他一边说，还拍了一下原先说那个小小子的肩膀。 原先那个小小子“哦哦”两声，朝林嫦儿傻笑，“还是阿姐想的周全。” 小子们手脚麻利，顾四郎跟林宴清毕竟年纪稍长些，还能插上手，小金鱼，顾小鹿跟顾小满便压根凑不上手。 直接让他们一旁看着耍去。 林嫦儿跟这些小子们也早就混熟了，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分一份给他们，这段时间晚上闲来无事，她便带着这些小子们学认字。 如今看他们这般维护自己，心里也蛮触动的。 想着读书明理，也是改换门庭的一条路子。 等下山收拾妥帖了，再同海叔他们商量一下，早些帮学堂建起来。 让适龄的孩子按时上学，这些过了启蒙期的，也要学，若是有天赋的，不过是起步晚些，不耽误科考。 毕竟，五十几岁的秀才又不是没有。 主意下定，林嫦儿没跟他们抢活了，只交待他们小心些，便跟牛小梅一起陪着顾二嫂跟雨点儿。 至于顾小满顾小鹿还有小金鱼三个，则看着厉家人去了，深怕他们再来欺负顾二嫂。 至于厉母跟厉大则对眼前的景象十分的不理解。 尤其是厉大，“娘，这些小子都是顾家这个小娘皮雇的长工吗？怎么都抢着做事？” 厉母阴沉着脸，虽然她早便知道顾家会收买人心。 但这些小子，看起来可没有一丝的不情愿，简直比自家的活计还上赶着。 也不知道那姓林的小娘皮到底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要知道，这些半大小子正是能干活的时候。 谁家要是有这么多帮手，那肯定要羡慕死旁人的，尤其是他们庄稼户，哪一样不得靠劳力？ 厉母同样不解的眼中多了一抹妒忌，“谁知道这些小子跟她都是什么关系呢！毕竟，是个死了男人的小寡妇……” 这后头的话不必她多言，厉大心里便活络了起来。 原来如此，难怪这村子上的男人都对她的话这般奉从。 人往床上一躺，腿一张，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这么想着，他看向林嫦儿的目光里又多了一丝邪性。 心里又难免有些懊悔，早知道她是个放浪的，早前就该先忍忍，还能在顾家多待几日。 这时间一长，还愁没有机会吗？ 不过眼下事情已经是这般，也没有后悔药了，女人而已，等拿了断亲的银子，要什么没有？ 都是卖笑，那楼子里的花魁不比她风情万种？ 厉大极能安慰自己，眼下就等着家中亲人过来，帮他们一起声讨厉三娘这个不孝的东西了。 母子俩嘀嘀咕咕，厉二便沉着脸站的远了些。 他知道母亲跟大哥打的什么主意，光是想着都觉得害臊。 只是，家里自来是母亲跟大哥做主，他即便提了也是无济于事。 不过，长痛不如短痛，三妹能下定决心断亲，对三妹跟顾家未尝不是好事。 倘若两家就这么做着姻亲，顾家人又厚道，肯定不会让他们空手回去。 照着他母亲跟大哥的性子，往后怕是隔三差五就想着上门来打秋风，甚至直接把顾家的产业当做自己家的…… 第228章 给顾二嫂撑场子 断了亲之后，三妹便能在顾家好好过日子了。 原本听说三妹这回生了个女娃他是高兴的，儿女双全，夫家疼爱，他也便安心了。 现在知道是个男娃，反而觉得三妹下回再生，还是再要个女娃娃好。 女娃娃乖巧贴心，当然，小满也乖。 才三岁的孩子就为了娘亲敢对上大哥，比他小时候可强多了。 厉二这么想着，心里越发惭愧，虽然从前三妹在家的时候，他也有心护着。 但到底，大哥才是娘亲的心头肉，他是男的，他娘还能用正眼看看他。 三妹一个女孩，直接当根野草，等稍大了些当牛使唤。 大哥，母亲是从来不让干活的，他比三妹又好些。 父亲过世之后，家里的生计几乎都压在了他身上。 他时常在外打工，即便有心，也没法看着三妹，只能尽力多赚些银子。 他以为家里银钱宽裕些，他娘便能多善待三妹一些。 但是他错了，他赚的银子都叫大哥给嚯嚯了，他娘倒是有成算，用他赚的银子给大哥娶上了媳妇。 至于三妹，从前过的什么日子，后来也照旧是什么日子。 而他自己，也一直紧着家里，从而导致没有银钱娶媳妇。 不过现在想来，也是好的。 从前是他太懦弱，没护住三妹，才让她留下哑疾。 如今三妹自己做了决断，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要帮她一把。 他尚无妻儿，便无后顾之忧，等将来自己再远远的出门打工去，跟家里也就不相干了。 打定主意，他朝一直盯着他们看的三个娃娃看了一眼。 手按在腰带上系着的布袋上，那里有他为两个外甥准备的小礼物，虽然不贵重，但总归是一点心意。 只是，不能叫母亲跟大哥看见了，得找个没人的时候。 他放下手，朝顾小满笑了笑了。 顾小满正聚精会神的盯着眼前的三人，深怕他们再使坏，突然见着他“二舅”朝他笑。 秀秀气气的眉头立马拧起来，他是不是想拐小孩？ 他可不是五岁大好骗的小孩，是村子里最小的孩子王，绝对不会被他拐走。 顾小满年纪小，看待事情非黑即白。 觉得二舅跟黑心肠的外祖母是一起来的，肯定是一伙儿，虽然并没有亲眼看到他欺负娘亲，但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被看的时间长了，他还噌怪的瞪了这个二舅一眼。 然后拉拉哥哥的袖子，小声说：“哥哥，那个二舅好像盯上我了，他是不是想卖小孩？” 小金鱼听了他的话，转眼朝厉二看过去，只觉得小满弟弟这个二舅看着好像比较忠厚老实一些，不像他大舅，一整个看起来就很滑头。 而且刚才闹起来的时候，小满外祖母还骂他了，估计跟小满外祖母还有大舅不是一个鼻孔出气。 小金鱼对上厉二还算和煦的目光，就跟他点了下头，然后转头对顾小满说：“他应该不是想卖小孩，只是喜欢你。” 顾小满鼓起腮帮子，他才不要被欺负娘亲的人喜欢。 而且他们很快就不是外祖母跟舅舅了，以后都不会往来。 顾小满这么想着，还朝厉二“哼”了一声。 毕竟是有马车跟驴车，厉家族老，关系比较近的亲戚，还有前后邻居，一个时辰后便被接到了临水村。 周婶子等一众妇人也早早将林嫦儿红糖工坊的大仓库布置成临时议事厅。 林嫦儿还从空间里拿了许多零嘴出来，还有甘蔗切成小段当水果，总之是非常体面了。 厉家村的人被领进去的时候，统统都傻了眼，一时分不清自己是来见证断亲的还是来吃娃娃满月酒的。 至于顾二嫂，林嫦儿让她罩着斗篷，由几个身强力壮的霍家汉子用藤编的轿椅抬着下山。 那几个汉子还给雨点儿也编了一个婴儿篮，林嫦儿给铺上一层棉垫子，让雨点儿躺在婴儿篮里抱着下山。 周海跟霍老早早便等在工坊这边，充当顾家的长辈，此外，还有周家跟牛家的几个耆老自发要来给顾二嫂撑场子，说是不能叫她让厉家村的人给欺负了去。 当然，这几个耆老除了好心，也是想在林嫦儿这里挣一个人情。 尤其是牛家，之前在山洞里的时候，牛家那个脑子不清楚的族老，在林嫦儿面前大放厥词。 林嫦儿也没惯着，直接说他们牛家要是不愿意，以后可以不给她打工。 这不是，那族老脑子抽抽了，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就在家门口，一天30文，工期短，工钱高，还能顾家，也不耽误操练跟打海寇。 这么好的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居然还敢说，嫦丫头建海防队是为了她自己，这话说出来，任谁都会寒了心。 前些天发大水，顾二嫂又生产，嫦丫头还没腾出手来料理。 要真等她处理起来，他们便是连说情都没地儿说去了。 所以，不论是牛家的耆老还是牛家的媳妇子们，今天都尤其卖力，希望林嫦儿能看在他们都是明白人的份上，把山上那件事就这么翻篇。 至于周家，虽说有周海在，家里的汉子们没有被赶出工坊的危险，但做人要懂得感恩，谁给他们肉吃，给他们汤喝，心里要记着。 至于那混账族老，早被家里的媳妇儿子儿媳们教育过了，今日也腆着来充个人头。 至于霍家，就更不用说了，霍家最先朝林嫦儿跟周海抛出橄榄枝，霍老更是倾族支持林嫦儿建海防队的提议，甚至都想好的身后事，把霍家妇孺托付给林嫦儿。 林嫦儿虽然没有答应霍老的托孤，但霍家也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回馈。 可以说，现在整个顾家都在庆幸当初老爷子一言堂的决定。 只恨林嫦儿姓林不姓顾，否则，霍家说不定就要出一个女族长了。 不过这不影响两家的情谊，顾家有事，霍家义不容辞，所以几乎又是全族出动来帮忙。 原本林嫦儿想着仓库够大，没想到村民们这般仗义，主事人坐下之后，两边村民各站一边，临水村这边，根本站不下。 这情形，叫几个厉家来帮着厉母撑场子的亲戚不由的身子颤颤，是听说三娘夫家发迹了，可也没听说，这临水村都快成三娘夫家的一言堂了…… 第229章 各怀心思 厉家村的人在气势上便率先矮了一截。 跟厉母交好的几家心里也开始犯嘀咕，这厉三娘是行了大运了，怎么厉大娘还寻思着要断亲？ 有这个闺女在，要啥没有啊？ 下半辈子还不是享福的份？断亲，那是傻子才干的事吧？ 他们这么想着，相互间挤眉弄眼，有平时跟厉母能说得上话的妇人便小声问道：“大妹子，三娘家里这是发达了，你咋还想着要断亲呢？” 同行的另一个妇人也跟上话，“是呀，大姐，你瞧瞧这桌上摆的小零嘴，可都是镇上最实兴的呢！还有那一段一段的水果，我这还是第一回见呢！肯定得不少银子，你这是好日子来了，怎么还要断亲呢？” 这洪水才过去，能拿出这些东西来的人家可不多。 厉三娘要跟厉家断亲，作为娘家大舅的，厉母的兄嫂自然也来了。 厉大舅也是不解，尤其是瞧见顾家人对厉三娘尤其呵护。 厉三娘的座位是一把适中的带靠背的竹椅，上头铺了一个厚厚的棉垫，一旁单独支了一张小几，各式果点也单独置了一份，另外配了一把小茶壶，一只青釉杯子，一只空碟，应是用来暂时放置没吃完的果点的。 另一旁则摆着一张小摇床，床上躺着他那还没满月的小外甥。 身后陪着一中年妇女，还有一名花季少女。 这完全就是有钱人家的少奶奶的配置啊！ 起初他听说厉家要断亲，还以为是之前的传言有误，以为顾家还是从前一贫如洗的顾家。 更以为今日他大妹子跟两个侄儿上门来要被顾家扒着不放，这才要断亲。 还想着早几年大家不走动，自然可以装聋作哑不接济，如今又联系上了，就躲不过要被打秋风。 他家小儿子厉寻将来出息了也甩不掉这门穷亲戚，断了亲，倒也干净。 可这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 顾家确确实实发迹了，还比他们听说的更加富贵，这不住人的红糖工坊是眼下临水村最好的房子。 那顾家在建的新宅，自然只会比这工坊更加体面气派。 有这样富贵的表姐，对寻儿只会是助力呀！怎么能断亲呢？ 厉大舅拧着眉，凑到自家妹子跟前小声询问，“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啥要断亲？” 厉家大舅娘也跟厉大舅想到了一块去，这些年因着寻儿读书，家里一直紧巴巴的，如果寻儿有三娘这个表姐资助读书，那家里便能宽裕许多。 寻儿也不需要半夜抄书来贴补家用，往后都可以专心温书，如此，自然更有希望考中。 也不是说要顾家另外拿出银子来资助寻儿。 只说顾家现在做红糖生意，名下有许多的田地用来种甘蔗，寻儿去年已经考中了秀才，若是将这些地挂在寻儿名下，光是省下来的田赋绰绰有余。 这是两相助益的事啊！多好的机缘，怎么就突然要断亲了？ 她会这么想，当然也是有原因的。 当初三娘做姑娘的时候，跟寻儿关系便不差。 她那小姑子苛待闺女，时常不给东西吃，小姑子家的事她一个做大嫂的不好直接出面，寻儿可没少偷偷从自己嘴里省下口粮悄悄给三娘。 她都是看在眼里的，没说穿罢了。 况且当年小姑子要把三娘卖给老鳏夫，也是寻儿找了他爹说不行，他爹才出面的。 三娘能嫁到顾家来，不说寻儿爹，寻儿总是出了力的。 否则，三娘真被卖给了那老鳏夫，如今坟头草都要比她儿子高了。 所以，三娘欠了寻儿一个天大的人情，他们不求多，只求她回报寻儿当年照顾她这个表姐的点滴情谊，总不过分吧？ 当然，这个前提是三娘还是厉家人，要是断了亲，那三娘就跟厉家没关系了。 所以，不能断亲。 厉家大舅娘跟上丈夫的话，“小姑，你可别犯糊涂，今时今日，顾家可不是从前的顾家了，怕是想要跟他们结亲的人家都能从这儿排到村口。 “咱们三娘也就是占了一个微末时的好时候，否则，放在当下，这顾家能瞧的上咱们？” 厉家大舅又道：“是呀妹妹，三娘从小最听你的话，家里的活计几乎全包，咱们厉家村哪个说她不孝顺？你可别脑子一热办错事，等将来再反悔可是没后悔药的。” 厉家村的人各自怀着小心思，厉家大舅牵了头，其他的亲戚，甚至邻里也七嘴八舌劝厉母。 唯有坐在角落的一家子没去凑热闹，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带着儿子媳妇以及四岁的孙儿。 老妇人遥遥看着坐在前头的厉三娘，嘴角含笑，眼里还隐约泛着一丝泪光。 厉家人起初还收着声，开口的人多了，也逃不过闹哄哄的。 临水村这边的村民倒是镇定的很，反正就是嫦儿怎么说，他们怎么做。 能顺顺利利断亲最好，非要动武力他们也不怕。 这会子，厉三娘跟顾小满也将事情大致同几个来做见证的族老给说了一遍，林嫦儿跟顾家人从旁补充。 几个族老听说厉家人居然打上顾家产业的主意，纷纷义愤填膺。 “虽说儿女孝敬父母是天经地义，但这也要看儿女心意，怎么还有盯上婆家产业的，简直见钱眼开。” “周老这话说的不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儿寻常自己愿意往家里来，那些体己贴补家里那才是心意，这上门来已经算是打秋风了。” “老牛你这话说的，姻亲之家你来我往原本也是有的，但是暗地里谋取，那肯定不行。” 这话牛族长也是赞成，点了点头。 他们临水村日子好过起来，就是因为顾家的工坊以及其他的营生，这要是被其他人谋取去了，那不是要将他们打回原形吗？ 这绝对不行。 谋人钱财，何异于杀人？ 临水村的几个族老三言两语已经拍定，断，这亲一定要断。 这时，周海开口了。 “顾家在咱们临水村是单独一支，所以便由我这个里正充当说事人，事情想必大家也都了解了。 “厉秋兰跟厉大母子借由探望之名，威逼厉三娘从顾家划拉好处给自家，厉三娘不同意，他们便动手殴打厉三娘，还要摔死厉家二房次子顾云霁。 “咱们原本是要报官的，是三娘念着厉秋兰养大她的情份，才退让一步，官，咱们就不报了，但这亲咱们要断……” 第230章 当下馆子呢，怎么还挑上了? “什么？摔死小外孙？秋兰你这是昏了头呀！怎么能干这种事，虎毒不食子，那是你亲外孙。” 厉大舅听完周海的话，一脸惊愕的看着自家妹妹，从前她苛待三娘，但也没有动手要弄死三娘的意思。 怎么的隔了一辈，倒是跑到别人家里来变本加厉了？ 厉家大舅娘念了声“阿弥陀佛”，拍了拍心口，“秋兰，你从前不喜欢三娘就罢了，这顾云霁可是顾家的人啊，你怎么……” 厉家大舅娘摇摇头，心说这个小姑子就是从小在家里横惯了，还以为旁人也会一样惯的她。 现在好了吧！ 顾家不是从前的软柿子了，碰上钉子了吧？ 就说为啥突然要断亲，这是三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崽啊！ 说摔就摔，谁给她的胆？ 这事儿三娘能不恨？ 哎呦真是，好不容易要出门富贵亲戚了，她这小姑子干的都是什么事？ 厉家大舅娘痛心疾首，这可是最有能力也最有可能在寻儿仕途上帮衬的表姐啊！ 厉家其他人听了也不是滋味。 “秋兰，你们再不喜欢三娘，这摔孩子，确实做得过了。” “就是就是，但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的，你们好好跟三娘说些好话，该认错认错，该道歉道歉，断亲总是不能的。” “是呀秋兰，趁着眼下这事儿还办，赶紧去给三娘赔礼道歉吧！总归是你怀胎十月生的，你抹下脸来跟她说好话，她哪有不受的。” 厉秋兰拧眉，她哪里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这些人也真是，看顾家发达了，明理暗里都在偏帮，以为她瞧不出来是的。 也不想想，就算不断亲，那也是她厉秋兰的闺女，跟他们有啥关系？ 可这个周海也太不给他们脸了，而且，居然把事情尽往严重里说，这是要当众给他们难堪呀！ 厉秋兰恨的牙痒痒，但心里却是清楚，她这会儿说什么都容易出错，干脆只抬袖哭泣。 厉大却是忍不了一点，“你放屁，你咋不说顾家那个三儿媳骗咱们厉三娘生了个赔钱货的事？咱们要去探望，还要咱们先沐浴更衣，这分明就是看不起我们，给我们立规矩。 “我们是厉三娘的家人，又不是他们顾家的下人，这事儿都是因为顾家那个三儿媳林嫦儿闹得。” 下山的路上，他娘特意交待他，一定不能太强势，咬死把事情推到林嫦儿身上。 众人一听，当即又是一片哗然。 “啊这，这确实有些过分，自家母亲跟哥哥见妹子，还要先洗澡换衣服，这规矩实在太大。” “是呀是呀！又不是接圣旨，顾家这做派太不厚道了。” “三娘也不管管，就看着娘家人被这么欺负？” “否则，秋兰跟厉大能跟她动手？” 厉家村这边的人你一言我一语，旋即一副心中了然的模样。 厉母见状，哭的更加委屈了。 这边临水村的村民听不过耳，尤其是霍家留在山上帮忙的那些个小子们。 当即便推选小十九出来当代表。 小十九道：“沐浴更衣怎么了，又不是将他们丢进河里，扔进池塘里，林阿姐他们烧了热水给他们洗的。 “大家避灾躲在外头这么多天，有好好洗过澡换过衣服吗？ “瞧瞧你们裤腿上的泥点子，还有皱巴巴的衣服，都快馊了吧？若是有条件，你们不想好好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吗？” 厉家村的人这才发现，厉秋兰，厉大跟厉二身上的衣服确实都换过了，身上还透着一股子胰子香。 所以这么说，顾家好像也没苛待厉秋兰母子。 胰子多贵啊！都给用了。 他们可用不起，只有羡慕的份。 厉家村的人又各怀深意的点了点头。 厉母一见势头不对，哭的又大声了些，“都说儿不嫌母丑，这是发迹了，瞧不上老子娘了呀，沐浴什么时候不行？偏生得先沐浴才能相见。 “若是学大户人家立这些规矩，客人换洗用的衣服总该多备些，怎能叫客人穿自己人的破衣服……” 厉大一听，立马附和，“是呀，大家瞧瞧，我这一身，都打了好几个补丁了，这不是埋汰咱们是什么？ “咱们是厉三娘的娘家人，不是上门要饭的乞丐。” 厉家村的人又往厉家母子身上瞅，发现厉大这一身确实是打了补丁的，但是也是干净的。 厉秋兰跟厉二身上的衣服则至少八成新。 虽然不是全新的，但也不差了。 小十九哈哈笑道：“你们母子俩是得了什么健忘的毛病吗？这事儿咱们在山上就说的清清楚楚。让你们洗澡是因为顾二嫂才生产完，雨点儿还没满月，怕把咱们身上带着的脏东西过到他们身上。你们不心疼他们，咱们还心疼呢！ “至于衣服，当日发大水，大家都忙着逃命呢，谁带一包袱衣服？ “而且厉大叔原本给你换洗的那身也有八成新，是你自己嫌弃不是全新的，还给扔到了泥坑里的，厉大叔只剩你身上穿的这么一身干净衣服了，你自己作的，能怪谁？” 其他小子附和，“就是，没让你光着就不错了。” 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林嫦儿早有准备，将顾大郎那一身被厉大扔进泥坑里的衣服放在托盘上由牛小梅端着给大家看，“这边是厉大不满意，扔出来的那身衣服。” 怕看不清，她又小心翼翼的展开叫众人看。 当即便有厉家村的村民喊道：“这衣服看着比厉二身上那身还新一些呢？” 其他村民纷纷点头，心里五味杂陈。 心说，厉家这母子还真是一言难尽，小婴儿娇弱，洗个澡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至于蹬鼻子上脸吗？ 还有这厉大实在不像话，当下馆子呢，怎么还挑上了？ 就这事儿还拿出来说道，实话说，还真没什么好说道的。 厉大舅更是沉着一张脸，“秋兰你怎么回事？亲家想的周全，都是为了三娘母子好，你们不配合就罢了，还为难三娘，也不觉得没脸。” 厉大舅母摇摇头，只觉得她家寻儿真难，好不容易要有个能依靠的表姐了，现在又要飞走了。 林嫦儿见气氛差不多了，这才又开口道：“这事儿也不过是其中一件，我二嫂坚持要断亲，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早年在厉家时便差点被厉秋兰跟厉大母子磋磨致死。 “后来虽然侥幸捡回一条命，但也因此不能再开口说话。 “如今他们又将手伸到我顾家来，连小婴儿都不放过，不仅是我二嫂，这也是我们顾家万万不能容忍的！” 第231章 我那说的都是气话 “你胡说，我跟她哥怎么就磋磨她了？”厉秋兰听到这话，当即就跳脚。 “我们要是真的磋磨她，她能长大成人，她能嫁到厉家来？” 厉秋兰一早知道厉三娘肯定会拿这事儿出来说。 不过她也不怕，都说口说无凭，更何况她这个女儿还没法开口说话。 当然，即便厉三娘突然能开口，她也不带怕的。 来的可都是她厉家的亲戚，或是她厉秋兰平日里交好的。 也不知道这顾家是不是蠢，还大费周章安排马车去接。 就这些人，哪怕厉三娘亲自开口指证，也没人敢帮她作证。 厉秋兰转眼看向厉三娘，“三娘，做人可是要讲良心的，娘承认，今日跟你哥是做的过火了些。 “可那也是因为，你心里没我这个娘，更没厉家这个娘家，否则，你嫁来顾家五年，生了两个娃娃，怎么都不往家里捎个信？ “这回咱们整个州县都遭了水灾，家里嫂子侄子都饿得哇哇哭，娘跟你哥这是没法子了才跟你开口。 “咱们也不是在你们顾家吃不上饭的时候问你开口，如今你们顾家在整个临水村，可以排上第一号。 “家里小子打来的野猪，说分就分，你怎么就不能漏一点儿给家里？” 厉秋兰一口气说了这许多，又抹了一把眼泪，看向厉家村众人，“都说闺女儿贴心，是娘亲的小棉袄，要我说，那都是别人家的。 “我们家的闺女啊，如今是过上好日子了，紧着要甩掉娘家这门子穷亲戚呢！ “换做旁人家，娘家遭了灾，都不需要等娘家人上门，女儿女婿便自己上门关怀了。 “我们家啊，那是还没见着人，就被先防着了。 “孩子他爹啊，你可睁眼看看吧，这就是你生的好女儿，过上好日子就忘了娘，如今还要断亲毁了咱们家的名声，呜呜呜…… “我的命好苦啊，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长大的闺女，转头翅膀硬了就被嫌弃成上门打秋风的乞丐，呜呜呜……” 这些话倒也不是全部没理，照理说，亲戚有难，接济一二是常理。 何况如今的顾家也不是拿不出来，厉家村的人心里又有些动摇。 说到底，厉三娘姓厉是真的。 “这都什么事啊你说，真是越有钱的人越抠。” “是呀是呀，光是这工坊的造价就要大几十两了吧？随便拿个几两就够咱们过一年的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顾家如今是发迹了，可靠的又不是厉三娘，虽说没分家，可那银子也要算在公中。三娘手上未必有银子。” “你说的也是有理，可顾家既然是亲家，应该不会舍不得这点接济银，我过来的路上可是瞧见村头在杀猪了，那野猪至少200多斤，真要缺银子，拉去镇上卖也能卖不少银子呢！” 厉家村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又把矛头指向顾家，厉三娘没银子，顾家肯定有啊！ 亲家都上门了，不应该主动关怀吗？ 这话临水村的人就听不下去了。 小十九作为代表立马要反击，被林宴清抢了先。 林宴清道：“你们这些人说话还是有意思，我们顾家自然是不缺这点接济银。 “可那也要看来的是谁。你们刚刚也说看到杀猪分肉了。 “咋个咱们宁愿将野猪分给村上的叔伯们，也不愿意分一点给二嫂她娘家呢？” “为啥呀？”厉家村的人原本就对此极为不解，立马问道。 林宴清笑笑说：“因为那些叔伯都是有血有肉，仗义感恩之辈啊！” 扫了厉秋兰跟厉大母子一眼，“不像有的人，明明披着人皮却不做人。” 周礼叹了口气附和，“所以说，有时候真的不要开口就怪别人，想想自己，行好事没，积德没，结善缘没？都没有，还能怪谁？” 小十九鼓掌，“说的好！你说顾二嫂五年没回家，也不往家里捎信，那咱们也没见这五年，你们有上门来看过顾二嫂一眼。 “过去五年，顾家在咱们村上可都是最艰难的一波，也没见你们接济过一点。” “就是说，”林宴清接过话，“不能现在咱们日子好过了，就把接济当理所当然了，没这么欺负人的。” 临水村几个族老纷纷点头，要知道顾家以前在临水村，那是，原本就是外来户，又穷的低调。 家里小的小，弱的弱，残的残，唯一正常一点的就顾三郎一个。 顾三郎勤勉，原本日子倒是能过下去，但当初顾二郎娶亲，厉家可是要了10两银子。 把顾家都给掏空了，这日子能好过？ 顾家啥情况，旁人不知道，这厉秋兰作为亲家不能不知道吧！ 厉家村的人又动摇了，这话说的也没错。 早几年，厉秋兰家里日子是不难的，嫁女儿又得了十两银子的聘礼。 照理说她做娘的，平日里年节不需要惦记女儿，但女儿生产这样的大事，总是要表示表示的，但似乎也是从没听她提起过。 亲戚之间走动都是有来有往，她这样一毛不拔，也难怪顾家不愿意投桃报李了。 厉家村的人又你看我我看你，各自摇头。 厉秋兰眼见这势头又不对，忙要开口。 林嫦儿没给她机会，嗡嗡嗡的太吵了。 扯这扯那的也没都说不到点子上，她二嫂可不能久坐。 还有雨点儿，这么小的孩子，也不知道有没有被闹得脑壳疼，就算脑壳不疼，一会儿也该吃口粮换尿片了。 “咱们这么辩也辩不出个结果来，总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转向厉秋兰，“厉秋兰，在山上的时候，你说这亲不能平白断，你便说说你要如何断？” 事情差不多都说清楚了，大家心里也都有自己的一杆秤，就没必要扯七扯八浪费时间了。 厉秋兰还以为她叫了这么多人来是为了跟她扯皮呢！ 突然就直来直往了，叫她有些措手不及。 张大着哭的嘴还张了，足足愣了好几息，还是厉大舅喊了一声，“秋兰，你可别犯糊涂。” 厉秋兰才回过神来，看了看她大哥，才道：“我那都是话赶话说的气话，我一个做娘的怎么可能跟子女断亲？” 第232章 两厢算清楚 厉大舅跟厉大舅娘一听，纷纷松了口气，不断就好不断就好。 大不了以后多管束这个不着调的妹妹一些。 只要还是亲戚，三娘总归是不会真的不管厉家的。 厉家村其他人也跟着露出一丝喜色。 他们也听说了，临水村顾家的活计最好做，事情少工钱高，东家还会派发一些小点心。 只要厉三娘还认厉家，往后，顾家要在招工，他们的机会也便能大些。 除了角落里坐的那一家子，那老夫人看向厉三娘的方向，摇了摇头。 当然，临水村的人肯定就不高兴了，尤其是几个族老。 “你现在说气话，早干嘛去了？” “不断亲你搞这么大阵仗，你当马儿，驴儿不用吃草呢！” “对对对，”刚刚说话的是霍老跟周老，牛老深怕落了后，指着一式茶点果子零嘴，“你现在说不断亲，莫不是当嫦儿花这么些银子，是请你喝下午茶来了？” 厉大舅忙看向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厉家耆老，拜托他说句话。 那耆老倒也没薄他的面，拱了拱手，打圆场道：“几位息怒，息怒，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亲能不断当然是不断最好，一家和气，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是吧！” 只不过临水村几位族老都不接话。 那耆老只得看向林嫦儿，见她还是个小姑娘模样，说话自然没有想跟几位族老那般客气，甚至有些端着，教育的意思。 “林氏是吧？看你年轻轻，想来也是没经历多少事，断亲这事儿，说的是轻巧，可要真断了……” 林嫦儿抬手打断他，“厉耆老，我年纪轻是不错，别的事我也不敢说，但这断亲嘛……” 笑了笑，“临水村林氏的事儿大家应该都听说过吧？” 厉耆老一顿，忽然想到什么，临水村林氏？不说全族流放了吗？可眼前这小妇人不就姓林吗？ 跟着又想到什么，“你，你是那林秀才之女？” 林嫦儿点了点头，“是我。” 厉耆老看向林嫦儿的眼神蓦的就变了。 当初林家吃绝户，原本只能算纠纷，可牵扯出的拐卖少女案就是大案子了。 判罚下来之后，那是整个州县都出了公文的。 厉耆老作为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自然是略有耳闻。 也听闻了这案子的来龙去脉，可不就是因为这林氏女？ 外界都说这女子是有大气运的，林氏吃绝户，差点被反杀成了绝户…… 厉耆老脸色又变了变，心说难怪厉三娘这个唯唯诺诺的女娃娃都敢断亲了，原来是家里有这么个厉害的人在。 又想着，今日是她出面替厉三娘做主，若是他们厉家不同意，扯皮惹恼了她，他们厉氏，不会成为下一个林氏吧？ 族里人多了，谁能保证每个人手里都是干净的啊！ 厉耆老心肝都颤了颤，态度来了个大转变，“刚刚你是问厉秋兰想怎么断亲是吧？” 林嫦儿不知道他都想了些什么，只看出他态度的变化，点头，“耆老没听错。” 厉耆老抚了抚须，转向厉秋兰，“秋兰，既然之前都说了，那就断吧！顾家也知道你养育三娘不容易，既然问了，你便先说说自己的条件！” 顾家人：“……” 临水村众人：“……” 厉家村众人：“……” 厉大舅：“……”不是，耆老，我是让您出面转圜转圜，不是让您出面把事情拍下来啊！ 厉秋兰也懵了，这耆老是不是耳朵不好使了？她都说了她说的是气话，他怎么还给应下了？ 厉秋兰道：“耆老，我说了我没想……” 厉耆老瞪她一眼，“此等大事，怎还有朝令夕改的？说了断，那就断。” 厉大不满说，“耆老，你这就有些过了，这断不断亲，那是我娘自己的事，不是族里的事，你不能一言堂……” “你小子给我闭嘴，”厉耆老严厉道：“平日里就见你不着调，如今还不知道悔改，将来要是敢作奸犯科，我第一个把你从族谱里划去。” 厉家村众人只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啊，耆老不会是中邪了吧？ 可看着又不像是不清醒的模样，反而条例更加清晰，不似平日里那般和稀泥了…… 厉大舅原本也想说点什么，但深知这位一向是和稀泥的主，一概主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也是今日他特意请了这位耆老过来的原因。 他眼下突然态度大变，一定是有他的道理，只是眼下不方便问，也只能先憋着，朝妹子道：“事已至此，你便说说吧！” 厉大舅娘才放下的心又提起，看来这亲是断定了。 厉秋兰见此情形，也懒得扯皮了，照着厉三娘的做派，不断亲，他们也为你就能捞到多少好处。 倒不如借着断亲捞一笔防老钱，也不多，要个纹银500两？省着些，够她跟大儿舒心过一辈子了。 厉秋兰这么想着，又开始抹眼泪，期期艾艾说：“既然三娘瞧不上我这个娘，你们顾家也瞧不上我们这门穷亲戚，那断便断吧！我也没其他要求，我养三娘一场不容易，如今她要同我撇清关系，我要个500两防老钱不过分吧？” 这500两一开口，厉家村跟临水村的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500两啊，下半辈子啥都不干都能过上好日子了。 “500酿你怎么不去抢……”这时，稚嫩童声呛声道。 是顾小满，“你们是强盗吗？来我们家抢银子的。” 厉秋兰也不接话，只呜呜抹眼泪。 厉三娘也瞪大着眼，怒目注视着自己的亲娘，知道她自私自利，没想过居然这么不要脸。 她猛地就要起身跟她理论。 “二嫂别生气，我在呢！”林嫦儿轻道一声，摸摸顾小满的脑袋，“三婶婶在，不会任由他们抢的。” 说罢，她抬手，牛小梅忙将放置一旁的算盘递给她。 林嫦儿笑着接过手，摇晃数下，将算珠归零，这才看向厉秋兰，“500两是吧？以我们顾家的身家，确实也不算过分。” 厉秋兰闻言一喜，心下懊悔说少了，转而又听林嫦儿道：“不过，既然是断亲，自然是要两厢算清楚，你们要500两，我们也要先算算你们该给我二嫂的赔偿……” 第233章 钞能力 厉家村人皆是一懵。 厉秋兰也顿住，啥赔偿，不是要给她银子断亲嘛？ 不解道：“我生她养她，哪里对不住她还要给她赔偿？” 林嫦儿道：“你生了我二嫂是不错，养她嘛……” 轻蔑的笑了笑，“如果你说的养她，就是让她有个名义上的家，事实上任由她自生自灭的话，倒也能算。” “你……你这是啥意思？”厉秋兰面色涨红，这不还是说她生而不养吗？ 林嫦儿没再跟她扯皮，“行了，该怎么算就怎么算，一笔一笔我自然会给大家说清楚，你急什么？” 说罢，继续道：“我二嫂八岁的时候突然不会说话了这事儿，你们厉家村的人应该都知道吧？” 厉家村的人又是一愣，你看看我，我瞧瞧你。 有村人道：“知道，三娘确实不是生来就不会说话的，后来突然就变哑巴了，具体几岁我们就记不清了，但我印象里应该是有七八岁上了。” 旁的人也附和，“对对对。” 还有人道：“我们当时还奇怪呢，让秋兰带三娘去看看大夫，挺水灵一姑娘，成哑巴了多可惜呀！” 林嫦儿接过话，“那厉秋兰对外是怎么说的？” “对外啊，就说是三娘生了场病，病好了就不会说话了。” “对对对，我印象里头，那阵子是好几天没见着三娘。” “怎么着，这事儿里头还藏着什么事不成？” 这么一说，厉家村的人看向厉秋兰母子的眼神又变得探究起来。 毕竟，顾家现在说的是赔偿，里头要没事，那肯定也扯不上赔偿啊！ “总不能是被厉秋兰打的吧？我婆娘他们村上，有个小孩，就叫她家里一巴掌给扇成了聋子。” 有人大胆说道，立马有人跟上话，“那不能吧！三娘耳朵好像是没毛病的。” 原先说话那人点了头，“对对对，那不会是被打的吧？我还听说啊，就隔壁村，家里有个小孩因为书念的好，被一富户家里挑中给那家少爷做陪读，结果呢，去了没多久，这孩子就不会说话了，后来啊，听说是就是被书院里那群纨绔少爷欺负的。” “还有这样的事？” “千真万确啊！” “那，那三娘，从前没少挨打吧？” 厉家村的村人立马又说开了。 厉秋兰一听，急了，“胡说什么呢？我都说是病的，就是病的，我一个当娘的，难道还没你们一群外人清楚自家闺女吗？” 厉大心虚，也忙点头附和，“就是就是，厉家村就那么屁大点地方，真要有点什么事，你们能不知道吗？这林嫦儿就是在糊弄我们呢！” 厉家村的人觉得确实也是这么个理，纷纷止了声，看向林嫦儿。 林嫦儿不慌不忙，“我说诸位怎么就这么不相信自己？我二嫂小时候在家里没少挨厉秋兰母子的打 ，你们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我二嫂突然不能说话，也不是病的，而是八岁那年，被厉大一脚踹的磕到门板，厉秋兰又没有及时请大夫救治，从而导致脑袋里积了血块，压制语言神经，这才丧失了言语功能。 “这话可能大家听不太懂，我们说的浅显一点，我二嫂不会说话就是被厉大打的。” 厉大吓一跳，自觉坚决不能认，立马跳起来，脸红脖子粗道：“你放屁，你说是我被打的，就是我打的了吗？我还说是她自己走路不看路，自己磕的呢！” 看向厉秋兰，“娘，你来说，三娘是不是自己磕的？” 厉秋兰自然点头，“对，就是三娘自己磕的。”反正厉三娘又说不了话，也没人会帮她作证。 【不是，是他踹我，是他踹的……】厉三娘眸子猩红，猛地从座位上起来，双手并用比划。 “三娘，你冷静点，冷静点。”顾二郎忙上前安抚。 顾小满跟顾小鹿一左一右抱住她的腿，眼巴巴的看着她。 林嫦儿也回头给了她一个“别急”的眼神，厉三娘这才又缓缓坐回座位上。 厉大见此得意道：“林嫦儿，空口无凭，我娘能给我作证，有人能给厉三娘作证吗？” 林嫦儿冷笑，“母子互证本就不可信，便是上了公堂，你看大老爷采不采用。更何况，你们刚刚还说我二嫂是病的，前后矛盾，你们母子俩的话更不可信。 “不过你要证人，也不是不行。” 林嫦儿又朝牛小梅使了个眼色，牛小梅立马又端出来一个托盘，上头还盖着红布。 林嫦儿利索揭开，红布落下，露出托盘上白花花的银锞子，推了满满一盘。 林嫦儿将红布拍在面前的几案上，扬声道：“我林嫦儿不是厉家村人，我二嫂从前在家里的事，确实都是听她说的。 “厉秋兰母子主张要人证，我林嫦儿没本事回到小时候去给我嫂子做见证。不过诸位都是厉家村上的人，好些个叔伯婶娘还是看着我二嫂长大的，总应该知道一些。 “我也不白叫你们做这个恶人，有能说出具体时间地点，厉秋兰母子如何磋磨我二嫂的，说一件，我给一块银锞子。如果有人在十二年前，也就是我二嫂八岁那年中秋前一天看到厉大打我二嫂的，我给一个银锭子。左邻右里，有听到动静的，我也一样给银锞子。” 不就是要证人吗？就不信钞能力下去没人心动的。 “你，你这是舞弊！”厉大愤愤道：“你这是贿赂，是做伪证。” 林嫦儿笑道：“我看你才是心里有鬼恼羞成怒，我这叫重金悬赏，他们敢说话骗我银子，我就敢送他们进县衙。” “你……”厉大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是个狠人，一时没辙，急忙向厉秋兰求救。 厉秋兰早已摸不透林嫦儿的路子，觉得这女人难缠的很，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散这些银钱出来做什么，直接给了他们不行？ 不过，这女人是不是傻，今天来的厉家村的人，都是跟她沾亲带故的，难道还能出卖她不成？ 厉秋兰抹着眼泪环视一圈，“诸位，我家里男人去的早，我一个人拉扯大三个孩子有多难，你们也都是看在眼里，你们可不能……呜呜呜……” 原本林嫦儿这举动，顾家村的人只觉得林嫦儿仗义，恨不得自己也有这么一个妯娌。 厉家村的人则是又惊又喜，惊的是，顾家不仅有钱还不抠搜，喜的是，这大水才过，家家户户日子都不好过，正缺银子呢！这银子就送上门来了。 顾家这三儿媳说的对啊，一个村住着的，多少总能看到一两回，甚至几回的。 那白花花的银子就堆在那几案上，谁看了不心动啊！ 可厉秋兰这么一哭，心里那点小九九又开始打架了…… 第234章 我看你是见钱眼开 林嫦儿看出他们的犹豫，随手抓了几颗银锞子在手里把玩，扫视厉家村那边一圈，突然就发现了角落里那家格格不入的。 朝那家小孩招招手，那孩子看着应该跟顾小满大些，只是营养不良瘦的厉害。 胆子倒是大，自己颠簸着腿穿过人群走到林嫦儿跟前，揖着手问好，“夫人好！” 林嫦儿有被可爱到，递了一块糕点给他，“叫什么名字？” 小孩没接，只回道：“厉青羊，我今年四岁了。” 扭头看了一眼厉秋兰母子，“住他们隔壁。” 林嫦儿眸子转了转，觉得有意思，这回答，是后世查水表的水准。 “拿着回去跟你家人一起吃，”她将糕点放回碟子上，直接将一整碟糕点都塞给了他，又随手塞了一块银锞子给他，“姨姨给你的见面礼。” “谢谢夫人！”这回，厉青羊没拒绝。 端着碟子，拿着银锞子转身往自家人那边走。 厉家村的人看傻了眼，这小娃啥有用的都没说啊，怎么就给银子了？ 这痛快劲，顾家的银子是天上掉的吧？ 有钱不赚王八蛋，厉家村的人看着厉青羊捧着糕点银子回到角落里，又意动起来。 厉大舅娘也纠结的很，她看着那银子意动的紧，寻儿跟三娘关系好啊！ 每回三娘挨了打，总会回家念叨几句，她随便说几句就几件就能换几块银锞子回来，寻儿能少抄多少书去？ 就连十二年前中秋前夜，她也听寻儿抱怨过呢，说他表哥太狠心了，把表姐打的下不来床，她还偷偷让寻儿给送了一个鸡蛋给三娘吃。 这虽然没有亲眼见证，应该也能算？ 厉大舅娘抿了抿唇，思索着怎么开口，厉大舅一个眼刀子飞过来，“你想做什么？” 厉大舅娘小声道：“他爹，这三娘从小挨小姑子跟厉大的打是事实，就算说了咱们也没冤枉他们，寻儿进学费银子，就当他们为寻儿做点好事，回头咱们多照应点就是了。” 主要是，谁叫他们母子自己不做人嘛！ 厉大舅拧着眉，“你是不是傻，不知道旁人从外头杀进来没那么容易，这要是自己人先在里头杀起来，那可就真完了。” 厉大舅娘摇头，“我听不懂，我只知道小姑子跟厉大确实打了三娘。” 厉大舅不悦道：“我看你是见钱眼开。” 厉大舅娘，“你不当家自然不知道辛苦。” 厉大舅轻斥道：“旁人怎么着，我管不了，你别开这个口。” 那可是他亲妹，亲妹的嫂子带头下场踩，说出去多难听，寻儿可还要往上考的。 不过厉大舅这么想，旁的村人可不这么想，银子跟所谓的名声以及本就没多少的情意比，那银子可重要太多了。 当即就有村人道：“我，三娘出嫁前几天，我看到厉大打过三娘好几回。” “还有我，还有我，三娘出嫁头一年我看到厉大把三娘推水里。” “我，我也看到了……” 不出所料，只要有人开了口，这个口子只会越来越大。 厉家村的人争先恐后的往林嫦儿跟前挤，深怕晚了一步，就拿不到银子。 小七，小八连忙将人拦在半丈开外，林嫦儿起身，高声道：“大家不要急，一个一个来，事情属实，银子绝不会少你们。” 转向顾四郎，“四郎，准备记录。”这可都是赔偿的依据，一会儿要算银子的。 顾四郎已经在一旁的几案前坐下，林宴清帮着磨墨，周礼跟小金鱼站在另一侧维持秩序，“大家一个一个来，慢慢说，说清楚。” 原本喧闹的场面很快变得井然有序。 厉家村的村人们排着队揭露厉秋兰母子从前对厉三娘的磋磨恶行。 厉大舅娘看着村人们都拿到了赏银，心痒的不行，可孩他爹看的紧，她也不敢真跟孩他爹犟上，到底没敢头铁。 厉青羊一家还是照旧坐在那角落里，只老妇人脸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另外就厉耆老，他自诩是长辈，得端着，不好意思干这见钱眼开的勾当，可那银子啊，谁能跟银子过不去。 他不好意思，但他的孙子没这个顾忌，只是他这孙子年纪小，厉秋兰出嫁的时候，还没记事呢，不过孩子自己不知道，孩子奶可以跟他说啊！ 于是，让老妻背了锅，叫小孙子去领了一块银锞子。 厉秋兰只觉得脸上生疼，这些人，平日里一个个，秋兰秋兰的，跟她亲姐妹似得。 这真要他们帮着干点啥的时候，根本靠不住！ 气的厉秋兰，当时就冲上去抓住一个平时很是要好的妇人的头发，又打又骂，“厉春梅，你个贱人，平日里跟我姐妹好，这会儿居然出卖我去换钱，这么缺钱，你咱不去卖呢？腿一张来钱多快，啊……” 厉春梅起初被打懵，等反应过来，那还得了。 银子在前，谁跟你姐俩好，反手也薅住厉秋兰的头发扭打到一起。 厉大见老子娘叫人打了，赶紧去帮忙。 厉春梅的丈夫见状，那不行，怎么能看着自家婆娘被人打。 “大郎，厉大打你娘，揍他！” 一声呼，老子儿子一起上，两家人瞬时扭打在一起，场面又恢复之前的混乱不堪。 厉大舅见妹子跟大侄子要吃亏，赶忙去劝架，混乱中不知道被谁打了一拳，一只眼当即肿的像食铁兽，哪里还敢再掺和，赶忙躲得远远的，甚至都忘了叫厉二去劝架。 等到林嫦儿请了临水村的村民将两家人扯开的时候，厉秋兰头发都被薅下来好几撮，脸上也都是抓痕，袖子还被抓烂了。 厉大更惨，裤脚都被扯去一只，脸肿的像猪头…… 林嫦儿端坐在座位上，唇角隐笑，看吧，自己不教好孩子，外头有的是人帮你教，是不是很惊喜？ 不过，这才开始呢！她的银子可不会白花，今日拿了银子的，跟他们母子的梁子也就结下了，往后，他厉秋兰母子在厉家村，别想有好日子过…… 第235章 倒欠四百五十二两 林嫦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调平和，“诸位，我嫂子还在月子里，私底下的矛盾，还劳烦诸位私下去解决，先把时间让给我可行？” 厉春梅虽然挨了打，但他们家拿到银子了啊，够花销许久了呢！ 况且，他们也打回来了，有奶就是娘，给银子的是祖宗。 跟厉秋兰就一个村子住着，打架啥时候不能打？可别惹的财神爷不高兴。 看财神爷的架势，肯定是厌烦极了厉秋兰母子，保不齐，自己一家子刚刚跟厉秋兰母子打了一架，反而入了财神爷的眼，回头还有别的发财机会呢！ 自然没什么不行的，一家子虽然脸上都挂了彩，嘴上却带笑，“哪有什么不行的，您请说，请说！” 厉家村其他人自然也没意见。 林嫦儿转头看向顾二嫂，见她虽然眼里都是碎碎的光，却肯定的朝她点头，这才从顾四郎手里接过记录簿。 原本这是在揭露她二嫂的伤疤，不应该放到台面上来说。 但今天不说清楚，往后保不齐还要被厉秋兰母子反咬一口。 有了这簿子，上头也都签字画押了，他们便站的住理。 对顾二嫂来说，过程虽然痛苦，却是一劳永逸的好法子。 林嫦儿下山的时候也问过她的意思，才这么做。 林嫦儿快速翻阅完记录薄，看着上头记录的厉大跟厉秋兰一次又一次的对她二嫂的施暴记录，拳头早就硬了。 这母子俩简直牲畜不如。 不过，眼下不是揍人的时候，她强忍心底那股子怒气，拨着算珠，“经过厉家村正义之士的举报，到目前为止，厉秋兰母子对我二嫂的施暴行为，有迹可循的已经达到二十一回……” 这还只是她二嫂快出嫁那两年，再早之前的，都没有记录，二十一次，只是冰山一角。 “大家不知道的时候，肯定更多，再往前十年，少说一年十次跑不了，只不过今天时间紧，我也就不一一去村上寻访，暂且就按二十一回算。 “厉秋兰要500两买断跟我二嫂的母女情分，那我二嫂跟他们母子也就是陌生人。 “这个本子上记录，厉大跟厉秋兰母子合计打了我二嫂不止十次耳光，脚踢十多次，还有推下水，掐胳膊拽头发等等。 “我们顾家呢，大家也都看到了，虽然没出读书人，但也算是体面人家。像我们这样的人家的二少奶奶叫人扇耳光，那一回每个10两银子的赔偿我们是不答应的。 “脚踹就更严重了，算20两吧，推下水那是谋杀啊，已经不是赔银子就能了事的，这的送官，杀人未遂，今日我家先生不再，我也不知道律法上是怎么判，便先记着。 “还有这掐胳膊拽头发，那都是羞辱，是情感逼迫，很容易将人逼上绝路的，算100两一次不过分吗？ “十个耳光100两，踹十三脚260两，杀人未遂先不算，掐胳膊拽头发5次500两，合计860两……” “你这是抢银子……”厉秋兰几乎是本能的脱口而出，“厉三娘什么玩意儿，哪里就这么值钱，当年老娘卖了她，也就只值10两银子……” “等等，卖了是吧？这个我熟，拐卖他人的按本朝律例当处以极刑，转卖家人的流三千里，知情不报的同罪……”林嫦儿说着，眸光幽幽的看向厉耆老。 厉耆老猛地打了个寒颤，眸子瞪大。 来了来了，就说这女子不能惹吧！ 这是真的奔他全族来了，虽说这厉秋兰最后也没卖成女儿，但人多耐不住差，万一就又卖成的苦主呢？ 按照林氏这不把银子当银子使的做派，重金下去，保不齐真能被他找出什么来。 毕竟，律法虽然这么规定，可底下艰难的时候，卖儿卖女儿也不是没有…… 这么想着，厉耆老仿佛已经看到自己一家老小凄凉的踏上流放路的惨状。 不行，这绝对不行，厉耆老怒目瞪着厉秋兰跟厉大母子，“厉秋兰，厉大，你们一个是三娘的母亲，一个是亲兄长，这般对待三娘简直猪狗不如。 “如今被同族揭露，非但没有一丝悔意，跟三娘虔诚道歉祈求原谅，还冥顽不灵索要什么防老钱。 “我厉家容不下你们这等无耻之人……” “耆老……”厉大舅虽然也觉得糟心的很，可到底还是觉得耆老这话说的重了。 厉大舅娘却扯了扯厉大舅的袖子，瞪了他一眼，别的都行，但影响到寻儿仕途的事就是不行。 厉大舅娘就是一乡下妇人，没什么大见地，但林嫦儿说的她都听进去了。 什么极刑，流放的，要是出了这样子一门亲戚，她寻儿肯定是要被带累的。 即便今天可能就是林氏吓唬吓唬他们，可厉大啥性子，她身为大舅娘，能不清楚？ 不拘束着，迟早要吃牢饭的。 要拘束吧，她小姑子护的跟眼珠子似得，谁来拘束他？ 要她说，除族才是最好的，再不会影响寻儿。 厉家村其他人心思也都活络起来，他们都是泥腿子，面朝黄土背朝天，但听劝啊！ 这厉秋兰母子，他们是危险人物，有可能祸害全族的，若是出点什么事，他们都跑不掉，这他们肯定不干。 哪里还会有人帮着厉秋兰母子说话，满心满眼都是赶紧处理完这里的事，等回去了就立马开祠堂将厉秋兰母子从族谱上划去，一了百了。 当即便有村民催道：“厉秋兰，我看你也别要什么防老钱了，赶紧的跟三娘断了亲，别拖累咱们。” 另一人道：“还要啥防老钱啊，眼下都倒欠了呢，说不准顾家三少奶奶那头都还没算完呢……” 林嫦儿闻言，心说这倒是个明白人，“说的对，我还没算完呢！我二嫂五岁开始，踩着板凳给你们烧饭，寒冬腊月给你们洗衣，另外还要砍柴喂猪下地。 “我们顾家给夫人开的工钱不高，一天20文，就是分拣分拣海货，切切甘蔗之类的活。这砍柴下地的活都是请汉子来做，一天30文。 “我也不占你们便宜，咱们折中一下，25文一天算不过分吧？ “一年365日，合计就是9215文，给你抹个零，算九两二钱，我二嫂一直做到十五岁半出嫁，给你算十年，就是就是九十二两银子，加上刚才的八百六十两，合计九百五十二两银子，你们暂且倒欠我二嫂四百五十二两银子。” 厉秋兰张大着嘴久久合不上，强盗，这简直就是强盗。 林嫦儿没理会她，继续道：“我再问诸位一次，十二年前中秋前一天，真的没有人看到厉大打我二嫂吗？这件事对我二嫂来说极为重要，还劳烦诸位再仔细想一想……” 第236章 厉寻，海寇突袭 那一天改变了她二嫂的一生，她不知道能不能帮她二嫂治好这哑疾。 也知道能不能从厉家要来赔偿对她二嫂来说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件事得有个说法。不能和稀泥，让她二嫂白受了这个委屈，否则，这件事，对她二嫂来说，这辈子都过不去。 顾小满虽然年纪小，但该听懂的都听懂了，也上前来，朝厉家村的村民们奶呼呼的恳求，“叔伯婶娘，伯娘阿奶，哥哥们，小满请你们再仔细想一想，求你们了。” 林嫦儿抬手摸了摸他脑袋安抚。 “我见着了，”这时，一直偏安在角落里的老妇人起身道：“那年三娘八岁，厉大在外头跟几个无赖打赌输了酒钱，回家来对三娘撒气，动静不小，过去看了一眼，正巧看到三娘被厉大踹的磕到门板上。 “我上前拉架，被厉大打出门去。 “那之后没几天，再看到三娘的时候，她便不会说话了。” “老虔婆，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老子揍你？”厉大闻言，心都跳到嗓子眼，当即怒指老妇人。 “这村上，被你揍过的人还少吗？”老妇人面色从容，转向厉二，“这件事，厉二可以证明，当时没见着三娘伤的如何，怕她出事，是我让我儿子厉勉去找的厉二。” “没错，是我去找的厉二。”厉勉应声，看向厉二，“厉二，你应该也记得吧？我找到你时，你在西山头的大水塘边那块地里拔草，后来你给三娘敷伤口的草木灰还是问我娘借的，说你娘将三娘扔柴房不管她死活，我娘还给你一勺红糖给三娘泡水喝，你说是不是？” 厉勉这话音落下，厉家村的这边的村民齐齐都看向了厉二。 “老二！” 厉秋兰跟厉大母子深怕这事情被坐实，异口同声喊道，语气里满满都是威胁。 厉二对上母亲跟兄长的眼神，又看了眼含泪望着他的妹妹，最后狠狠点头，“厉勉说的没错，那日我回家时三娘已经昏迷。我那时年岁尚小，母亲不愿给三娘请大夫，我也没法子。 “后来三娘高热不退，也是厉大娘让厉勉陪我去隔壁村的赤脚大夫那里要了一点草药，一共花了十文钱，也是厉大娘给付的……” “厉二，你个王八蛋，你吃里扒外，合着外人来害我是吧，我今天就……” 厉大没等厉二把话说完就扬起拳头要打人。 “按住他！”林嫦儿一声厉喝，阿三阿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左一右猛地就将厉大按倒在地上。 “放开我，林嫦儿你算什么东西，不就是有几个臭钱？我告诉你，你这是私设公堂，我可以去县衙告你……” 厉大恼羞成怒，喋喋骂道。 林嫦儿冷笑，“在我家里逞凶斗殴，还想告我，你尽管去告。” “阿三哥阿四哥，先把人捆了，嘴也给堵上，回头做做好事送他去县衙。” 厉秋兰傻眼，眼瞧着厉大真的被捆起来，忙上去拉人，“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不能这样……” 阿三阿四才不理她，任由她哭爹喊娘骂厉二，利索的将厉大捆成粽子，又从他自己身上扒下来一只鞋子，直接塞他嘴里。 厉家村的人见着这一幕，也没人同情厉大，倒是纷纷心疼起厉三娘来。 “我的天爷啊，这可是亲娘亲哥啊，怎么能这么狠心那！” “难怪啊，难怪，三娘这亲该断。” “要我说早该断了，人养只猫猫狗狗的都不至于如此呢！” 一旁的厉大舅抚着额，觉得今天是里子面子都丢光了，妹子一家闹成这样，将来他还有何脸面下去见爹娘。 厉大舅娘心情更复杂一些，就说没必要包庇吧，现在好了，原本赏银他们家也该有一份，还能卖个人情给那林氏跟三娘，现在都是厉勉家的了。 厉大舅娘这么想着，只觉得心肝都疼了。 林嫦儿见时机差不多了，又拨了拨算盘珠子，“厉大殴打我二嫂导致她落下残疾，影响终生。 “看在卖了他也不值几个银子的份上，少算些，凑个整，扣除厉秋兰向我顾家索要的500两防老钱之外，合计倒欠我二嫂白银1000两。 “想来他们肯定是没银子，四郎写张欠条来，让他们母子签字按手印，海书帮我写一份断亲书来，就照着我跟林氏那一份写就成……” “好的，三嫂……”嫂。 “让我来！” 顾四郎一声三嫂嫂没喊完，突见门口那边，六子领了个少年回来，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 皮肤白净，穿着儒袍，五官看着跟她二嫂有几分像。 也不等林嫦儿开口，那少年已经跑至厉三娘跟前，喘着气喊了一声“表姐，我来迟了。” 厉三娘摆摆手，看着少年的眼神挺温和。 少年又转向林嫦儿，“林阿姐，在下厉寻，表姐跟小姑以及表哥的断亲书，请让我来写。” “寻儿……”厉大舅娘出声要阻止，虽然她是想让厉寻在厉三娘面前过了眼，好让厉三娘记得，她还有这么个表弟。 可，这断亲书要是由他来写，往后，可是要叫人诟病的。 厉寻却笑道：“母亲，我知道你的担忧，可我要是连自家的家务事都不敢管，将来就算我我考中做官，又能有什么作为？” 道理确实是这个理，可读书人注重名声，但厉大舅娘知道这个儿子的性子，牛都拉不回来的，只得别过脸去，权当没看见。 林嫦儿倒是听出点意思来，心说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挺清醒，看着像是个不错的苗子。 厉大舅娘的担忧她也能想到，林嫦儿道：“断亲书我这里有现成的，抄抄写写而已，叫你下场不是大材小用？你有这份心便足够了。” “林阿姐，” 厉寻是六子在厉家村打听了一遍之后，先将厉家村这些人送回来，又特意去书院接来为厉三娘作证的，这一来一回耽误了些时候。 厉寻在路上便想好了，从前帮不了表姐，如今表姐自己立起来，他肯定得帮一把。 厉寻还想说什么，铜锣声咋响，霍十一匆匆从外头跑进来。 “阿爷，海叔，嫦儿，七哥他们在海边那个了望台上看到疑似海寇的船朝周家村那边去了，咱们要不要去周家村帮一把？” 第237章 别叫他们把家给偷了 “看清楚了吗？真是海寇吗？” “他们之前不都是晚上才出来么？” “谁知道啊，咱们这片，平日里过的就那么几艘船，七郎他们还能分不清吗？肯定就是海寇。” “说不准是被困的久了，今日好不容易放晴，赶着出来找补给了。” “那肯定得去啊，咱们村上就数周家村嫁过来的媳妇子最多，虽说是俩村，那也是断了骨头连着筋的。” “那得赶紧的，他们坐船，可比咱们跑着过去还快呢！” “今日不顺风，咱们还赶的及……” 十里八乡都是沾亲带故，临水村的村民一听这消息，当即又炸开了锅。 海防队的兄弟们更是紧张的看向霍老，周海跟林嫦儿，等着他们拿主意。 霍老跟周海也不约而同的看向林嫦儿，默契的将决定权交给了她。 救人如救火，林嫦儿当机立断，“去，当然要去，十一哥，七哥他们看到有几艘船过去了？” 霍十一道：“就一艘。” 林嫦儿眸子一眯，看向霍老跟周海，“我跟海叔带一队的兄弟过去，霍老留守，两位有无意见？” 霍老点头，“你们小心。” 周海却道：“嫦儿，就一队人够吗？” 林嫦儿：“事出反常，别叫他们把家给偷了。” 周海挠头不懂，霍老却是明了。 林嫦儿也顾不得解释，高声道：“所有海防队的兄弟立马去武器库领武器，一队村口集合，二队三队留守村上，加强巡逻，若需支援，以焰火为信。” 海防队的汉子们有序疾跑离开。 林嫦儿又道：“周家村素日同咱们村交好，今日事态紧急，我现在需要几辆板车，谁家有？” “我家有！” “我家也有。” “还有我。” “六子，小七小八兄弟带人去套驴车。” “是。”六子急急领着小七小八离开。 这一番下来，议事厅里瞬时空了大半，厉家村的人看的一愣一愣的。 厉秋兰却心下大喜，这姓林的要出去，那这亲就断不成了…… 只下一秒，现实便又浇了她一盆冷水。 因为林嫦儿并没有因为突然的事故便忘了断亲这事。 “剩下的事麻烦几位族老。” 说罢，又看向厉寻，“厉家表哥是吧？”虽然人家喊她一声阿姐，但论原身的年纪，可还比厉寻小一些。 “麻烦你从旁协助。” 厉寻作揖，“交给我。” 林嫦儿回了一礼，“宴清跟我一道去，其他人好好看家。” 说完，再没迟疑，跟林宴清大步离开。 小金鱼急忙跟上，“娘，我也去。” 顾四郎和周礼也追过去，“三嫂嫂，带我们一起去吧！” 林嫦儿看着几个孩子殷切的目光，眸子转了转，脚步放慢，“我让你们留下，其实是有更重要的任务。” “什么？”小金鱼，顾四郎跟周礼立马双眼放光。 林嫦儿道：“我怀疑，这是海寇调虎离山的诡计。” “他们想把我们的人调走，然后来偷咱们的家？”小金鱼睁着大眼睛。 林嫦儿点头，“极有可能，他们在遇上咱们之前，从无对手，但唯独在咱们手上吃了不少亏，心里肯定记着呢！ “说不定就是想趁机搞一票大的。所以你们的任务是不是更重？” 小金鱼点头，“我明白了，我留下来看家。” 顾四郎跟周礼也点头，“三嫂嫂放心，我们一定保护好家人。” “成，那我跟宴清便出发了。”林嫦儿揉揉小金鱼的脑袋，拍拍顾四郎跟周礼的肩膀，再次迈步。 之前吴清丰送过来的驴子再一次派上用场，林嫦儿之前买回来的那头牛，虽然还没给做手术，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整头牛都焕然一新，精神好了不少，今天也被赶着上场。 村民们也齐心协力将板车套好。 一队的兄弟早领了武器在村口等候，只等马车，驴车，牛车一到便有序上车，往周家村赶。 林嫦儿等人赶到周家村的时候，村尾的方向已经燃起火光。 村子上空也被此起彼伏的尖叫充斥，远远有村民正往村口方向跑过来。 当即就有海防队的兄弟红了眼，“他娘的，光天化日，就敢上岸烧杀抢掠，真当咱们天启的汉子们都死绝了吗？兄弟们，弄死他们……” “弄死他们……” 周家村路窄，马车驴车到了村口便再进不去。 海防队的兄弟们纷纷跳下车，五五分组，由熟悉周家村地形的兄弟带路杀过去接应。 吴清丰不在，六子跟小七小八带队冲在最前头。 林宴清到底是个孩子，林嫦儿不敢大意，跟着周海在后头压阵补刀，顺道救人。 何大山则带着十几个射箭好手找高处放冷箭。 一时间，喊杀声震天。 周家村的村民哪里经历过这阵仗，原本只知道逃命，突然见到了许多神勇的熟面孔，身体里的某种血脉仿佛又觉醒，纷纷拿起锄头柴刀扁担加入。 半个时辰后，喊杀声渐止。 劫后余生的周家村村民都聚集在了村口，呜咽声冲刺耳膜。 周家村的里正抱着周海痛哭流涕，“海子，多亏了你们，否则，咱们周家村今天就是灭顶之灾。” 周海有些难为情，到底还是拍拍老兄弟的背，“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先把村尾的火给灭了，伤亡也要统计，还有那些狗东西也要清理。” 周家村的里正这才抹了一把泪，“你说的对，你说的对，我这就去安排。” 周里正带了年轻力壮的汉子们去救火，余下的妇孺惊魂未定，各自抹泪。 过来的海防队里的兄弟，有亲的，都在亲人身旁安慰。 周海也去同岳家说了一会儿子话，才回来同林嫦儿汇合。 林嫦儿看不得这画面，别过脸去同周海道：“海叔，回头看看周家村这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量多帮着些吧！” 周海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林嫦儿又想到什么，说：“海叔，赶车的周……”大爷。 正说着话，就见一老爷子从人群里钻出来，“嫦丫头，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我都怕自己认错了……” 林嫦儿在这周家村便只认识这么一个，刚巧问起他，见他没事，心里也好受了不少。 周大爷大难不死，甚是激动，一时便只顾得上感谢。 只也没说上几句，忽听林宴清道：“阿姐，焰火，是临水村的方向……” 第238章 林宴清你干嘛呢!吃小爷豆腐 林嫦儿闻言抬头，恰好看到一闪即逝的焰火在空中炸开。 林嫦儿心头一震，真……乌鸦嘴，还真被她说中了。 他爹的狗东西，真跟她玩调虎离山这套。 “注意，海寇上临水村的，所有人，回防。”林嫦儿高喊一声。 原本还在安抚亲人的汉子们立马起身，甚至来不及说一句分别的话，已经跑向来时坐的车。 周家村的妇孺们则小跑送了一段。 马儿驴子跟大牛也似乎感受到了别样的情绪，十分配合，回程比寻常还快些。 林嫦儿等人回村的时候，就看到各处高塔上都藏了弓箭手。 前头也是喊杀声震天，霍老老当益壮，霍十一从旁策应。 顾四郎跟周礼前后呼应，滴水不漏。 小金鱼这回少了林宴清这个搭档，独自作战，人如其名，如鱼在水一般滑溜。 阿大，阿二几个护卫在旁照应。 海防队的兄弟们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训练，也都有了成效。 今日又不同之前，白日里近距离作战，一个个都杀的兴起。 林嫦儿也没迟疑，带着一众兄弟加入战局。 林宴清很快找到小金鱼，甥舅俩合作无间。 只是，这次上岸的海寇比此前要多了许多，且更狠，想来是前几次在他们手上吃了亏，寻仇来了。 好在，林嫦儿一早就觉得不对劲，否则，今日还真要叫他们给得逞。 他们狠，海防队的兄弟们也不是吃素的，手起刀落，毫不留手。 又有高处弓箭手掩护，很快，临水村便又占了上风。 叫林嫦儿感到奇怪的是，她居然看到了几个厉家村的汉子的身影。 其中一个就是那个叫厉青羊的孩子的父亲，这汉子看着清瘦，身形却是敏捷。 约摸是从海寇手里抢过来的刀，虽然毫无章法，但胜在脑子好使，跟着厉二一起，在海防队的兄弟后头帮着补刀，几乎没有落空的。 又是半个多时辰的恶斗，临水村再次击败海寇。 铜锣声响起，沿路原本紧闭的门窗纷纷打开。 村民们按部就班清理战场。 林嫦儿顾不得喘口气，先去检查几个小崽子有没有受伤。 一看小金鱼脸上沾满了血，林嫦儿吓了一跳，“小金鱼，受伤了？” 小金鱼抹了一把脸，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娘，是那些狗东西的血，娘真厉害，真让娘给猜中了。” 顾四郎跟周礼也聚过来，周礼附和道：“是呀是呀，三嫂嫂快给我说说，你是怎么猜中的？” 顾四郎也兴致勃勃，“对呀对呀，三嫂，你快教教我们，回头，我们也能成为跟你一样的神算子。” 林嫦儿没理会他们的恭维，“先说说，你们俩有没有受伤？” 顾四郎跟周礼慌忙摇头，林宴清凑过来说：“阿姐，礼哥手臂受伤了。” “小伤而已，不打紧。”周礼摆手，仿佛是一种荣光。 林嫦儿可不敢马虎，轻敲了一记他脑袋，“胡闹，赶紧包扎去。” “真没事，三嫂嫂你先跟我们说说嘛！” “宴清，带他去包扎。” “诶，三嫂嫂，我真没事，我一点都不疼，三嫂，嫂嫂，再聊两文钱的嘛……” 周礼挣扎，被林宴清给抗走还不老实，远远朝林嫦儿伸着手。 林宴清拍了一下他，周礼吃痛嗷叫，“林宴清你干嘛呢！吃小爷豆腐。” 林宴清又拍了一下，“老实点，再嗷嗷，回去我跟阿姐说你腿也被踹了一下，看阿姐下回还让不让你上。” “林宴清你告状精，你不要脸，你别拿三嫂嫂来吓唬我。我跟你说，我爹是里正，是这临水村最大的官，你给我注意点你。” “好好好，海叔最大是吧，海叔还不是听我阿姐的，不信你试试。” “你你你，这么玩是吧，林宴清，先绝交一天。” 林宴清忍着笑，只觉得这小子真是越来越幼稚了。 这厢吵吵闹闹，林嫦儿已经让六子带了小金鱼回去洗漱。 霍老跟周海那边也很快清扫了一遍战场，今日上岸的海寇比上几次翻了三倍。 周海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吓了一跳，心里无比庆幸，当时他跟嫦丫头只带走了一队的人，留了二队三队在村里，否则…… 这么想着，心里又是一阵后怕。 最后又觉得一定是祖先保佑，等过几天，家里都修整清爽了，得好好祭奠一番。 霍老倒是淡定的很，仿佛这些都是家常便饭。 跟林嫦儿通了气，便要去看伤员。 忽然又想起什么，说：“嫦儿，这边的事交给我跟海子，你回家去歇一歇。” 小姑娘家家的，也是难为她来回跑。 林嫦儿对霍老还有周海没什么不放心的，便先行回家。 此时，顾家人已经回了老宅，院子里或站或坐着许多人，也都是熟面孔了，都是厉家村的人。 原本六子过去接人的时候，说好会将他们送回厉家村。 但等事情了结，林嫦儿把马车，驴车都拉出去用了，顾家也没车子再送他们回去，他们原是想着等一等。 毕竟，厉家村离临水村可不近，加上他们这些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虽然在顾家吃了一点果子。 但那点儿能顶啥用？ 谁想，就多等了一小会儿，就听说海寇打进来了。 跑也跑不动啊，干脆就跟顾家人一起躲着了。 厉勉跟厉二还有两个力气不错的汉子觉得不能让临水村的人觉得他们是孬的，就主动去帮忙。 厉寻原本也要去的，被厉大舅娘给死死拉住了。 不过他原本就是一书生，力气也没一把，去了很容易送人头。 林嫦儿一进院门，这些人便纷纷朝她看过来。 厉二跟厉勉身上都沾了血。 厉勉正抱着厉青羊，厉青羊则一脸崇拜的看着父亲，小娃儿见了林嫦儿，笑的灿烂，“爹爹跟夫人一样厉害……” 第239章 我明年就跟小满哥哥一样三岁了 林嫦儿觉得这小娃儿挺讨喜，应声说：“对，你爹爹很厉害。” 厉勉也看到了林嫦儿，闻言，跟她点头致意，“我如何能同夫人比，小娃儿胡诌，顾三夫人莫要当真。” 林嫦儿笑道：“厉大哥跟二舅爷还有另外几位大哥刚才在前头帮忙，我都看见了，这种时候没赶着逃跑，敢上去拼命的都是有血有肉的好汉，不必过谦。” “三婶婶……” “娘亲！” “婶娘……” 这边说着话，顾小满，顾小鹿跟周易乐癫癫从二房卧房里跑出来，奶呼呼的打着招呼朝林嫦儿扑过来。 林嫦儿忙退后两步，“慢些，别扑，我身上都是脏东西……” 三个娃儿都乖的很，待到林嫦儿跟前一个身位的地方便止住脚步，只周易年纪最小。 颠簸着小腿没刹住步子撞上林嫦儿，顾小满跟顾小鹿忙一起抱住他。 “弟弟小心些，撞到娘亲痛痛，弟弟也痛痛。” “弟弟不痛……”周易乐呵乐呵傻笑。 林嫦儿弯腰看着三个小不点，“娘（婶婶）先去换身衣服，你们自己先玩会儿。” 余光瞥见厉青羊正窝在厉勉怀里偷偷看着三个小不点，又扭头朝厉青羊招招手，“青羊，别窝爹爹怀里了，下来跟姐姐弟弟们一起玩会儿。” 说罢，又朝厉家村的村民们道：“诸位要是不着急，便留下来吃个大锅饭，我再安排车马送大家回去，马车驴车来回跑了一趟，今儿马匹跟驴子都奔命跑了一趟，也正好让它们歇会儿。” 原本海寇一退，厉家村的村民们便着急回去，想着远远离了这是非地。 但眼下一听有饭吃，便又不着急了，哪怕是大锅饭，那也是现成的，况且，来的时候他们还看到了临水村的人在杀野猪，保不齐还能分块猪肉。 不过，总不能光吃饭，他们也没那么大脸。 尤其是厉寻跟厉勉几个读过书的。 便道：“我们不急，夫人看着安排，何时方便了再送我们便是，若是实在不方便，咱们自己回去也成。 “另外，不知外头还有没有我们能帮上忙的事？ “搬搬抬抬，这些个叔伯哥哥们都能干，记录书写的事，我跟厉勉哥能做。” 林嫦儿一听，乐了，“搬尸你们敢不敢？” 厉寻面色一滞，一看就是被吓着了。 倒是有几个胆大的汉子扬声道：“就是这些人在咱们沿海地区烧杀抢掠，之前几个渔村都被屠了，这些个狗东西分明没将咱们当人看。 “老子就当他是猪，搬死猪有什么好怕，兄弟们，拼命的事咱们没上，这会儿，搬搬抬抬的要是还不敢，那咱们就是孬种！ “大家来说，想不想做孬种。” 厉家村的汉子们纷纷摇头，旋即便有汉子挥舞着拳头说：“那还等什么，帮忙去。” 林嫦儿原本对这些人的感观并不算太佳，充其量就是一场交易，往后也不会再有往来。 不过，眼下瞧着，也都是有血性的，不禁又高看他们一眼。 忙将人喊住，“哥哥们，同你们开玩笑呢！那些事，咱们海防队会处理，哥哥们真有这心，便帮着去冲洗路面的，挑水可行？” “那可太行了，兄弟们，走嘞！” 汉子们相拥着出门去！ 厉勉跟厉寻上前来，“三夫人，那我们？” 林嫦儿朝院子里看了一眼，招呼正在帮小花嫂摘菜的周小牛过来，“小牛，你带这两位叔叔去找海叔，就说他们可以帮忙书写今日的简报，回头呈送给吴大人用，海叔就知道怎么做了。” 之前吴清丰自己遇上两次，这事儿便是他自己做。 后来几次，都是白少安代劳，今日是两人都不在，林嫦儿倒也能写，但还是那句话，没必要的苦，绝对不吃一点。 有人能代劳的事，未必要亲力亲为。 周小牛点头，“好嘞，婶婶就放心交给我吧！” 看向厉寻跟厉勉，“两位请跟我来。” 厉勉将厉青羊放到地上，揉揉他脑袋，“照顾好阿奶跟娘亲，爹爹去去就回。” 厉青羊咧着嘴点头，“爹爹放心去吧，青羊会照顾好阿奶跟娘亲的。” 林嫦儿也道：“厉大哥放心，家里孩子多，有伴的。” 厉勉点了点头，同厉寻一起跟周小牛出去了。 厉青羊胆儿是大，不过跟顾小满顾小鹿周易到底不熟，所以站在林嫦儿身旁，看着三个小不点的眼神有些怯“姐姐好，弟弟们好，我叫厉青羊。” 顾小鹿眯眼笑，对这个白白净净的小弟弟挺有好感，“我叫顾白露，我娘给我取的小名，叫小鹿，会跑的那个小鹿哦！我今年五岁，是姐姐。” “我叫顾小满，我过完年就4岁了！”顾小满歪着头，他对着这个小哥哥有印象，小哥哥的爹爹跟阿奶帮过娘亲，是好人。 周易快急死了，每次都落在最后，听顾小满说完，他急道：“我，我叫周易，我我明年就跟小满哥哥一样三岁了……” “哈哈哈，”顾小满哈哈大笑，拍拍小胸脯，“哥哥明年就四岁了！”小满哥哥明年还是你哥。 周易一点也不介意做小弟，憨憨笑，“对，小满哥哥明年就四岁了。” 顾小满点了一下周易的鼻子，“弟弟明年可要认认真真学认字，写算了。” 周木跟周三嫂都在帮林嫦儿做事，所以周易平日里都是放在顾家的小学堂，但因为他才不满两周岁。 白少安只让他坐着玩，学业考核时候都不算他。 周易最听哥哥姐姐的话，忙不迭点头，“我认真学。” 顾小满满意了，转头揽住厉青羊的肩膀，顾小满虽然比厉青羊要小，但厉青羊也因为营养不良，身材偏瘦小，两人身高竟没差多少。 顾小满还挺喜欢这个知礼的小哥哥，“青羊哥哥，走，我带你去玩玩具，我三婶婶给我们买的，有小木马，小风车，算筹，小宝剑，还有折纸小青蛙，小兔子，可多了。 “我哥哥也有，但是他都不玩，我跟你说，我哥哥可厉害了。 “他跟我姐姐是龙凤胎，就比我姐姐大一刻钟呢！但是，他跟着棍儿舅舅都打了好几次海寇了。 “三婶婶还给他配了一把小宝剑，是真的哦，不是我那个木头的，样式就是照着我婶婶那把大宝剑打的，我哥哥可宝贝了，他平时就玩那个……” 第240章 让你吃就吃 林嫦儿看着顾小满嘀嘀咕咕，化身话唠炫哥哥，周易屁颠屁颠坠在他们屁股后头做小迷弟，时不时抬头朝顾小鹿笑笑。 厉青羊一直都是温文有礼，有问必应，不说话就认真聆听。 四个孩子一整副和谐友爱的模样，便安心去换洗了。 原本小金鱼打的那头野猪，周海找了几个妇人做红烧肉。 但顾家下山了，便又抬到了顾家来，谁让顾大嫂做菜好吃呢！ 汉子们都在忙着清理战场，接到通知的各家妇人，便各自带上米面口粮，也有在山上薅到野菜了的，也一起带上，什么都没有的，就带上柴火，到顾家来帮忙。 这种时候，林嫦儿向来是不吝啬的。 白米饭用木蒸桶蒸了满满十桶，又让婶子们发了白面做红糖馒头。 从半下午到暮云闭合，顾家上空的炊烟，便没断过。 因着大水才退，林嫦儿今日虽然进了城，但也没买到新鲜的蔬菜。 好在之前囤了许多干菜，还有鱼干，顾大嫂放了大料用干菜蒸了野猪肉。 又做了两大锅香辣小鱼仔，汤就是野菜汤，添了蛤蜊干提鲜。 还没到饭点，饭菜的香味早早便飘出院子，飘到前头善后的汉子们鼻尖上。 “要说顾大嫂这手艺啊，实打实是……”有汉子竖起大拇指。 一旁的汉子附和，“太好吃了也不好，没回顾家留饭，我都不敢敞开了肚皮吃。” “哈哈哈，你这话说的，嫦儿多小气似得，哪回不是米饭管饱？” 那汉子憨憨笑，“那不是，怕吃怕嫦儿么！” “觉得不好意思啊！那下回你自己带了大米过去。” “哈哈，说的对，你自己带大米过去。” “那不是埋汰嫦儿么！我还是少吃点好了。” “哈哈哈……”附近的汉子都笑做一团。 这时，远远有人喊了一声，“都赶紧的，忙完手上的活儿开饭了。” “开饭了，开饭了，赶紧儿呢！” “对对对，我口水都流了半下午了。” 吴清丰过来的时候，临水村的汉子们正回家拿了碗筷，到顾家排队吃饭。 六子这厢，早在打退海寇之后便让阿大去县城报信了。 今日海寇不仅白天上岸，偷袭了两个村，还唱了一出调虎离山的大戏，这可不是小事。 吴清丰也是得到消息，便要点人过来，奈何，县衙那边还要主持分发生石灰的事务。 人员实在是不够，最后还是问老朱几个从各家调用了小厮过来定了衙差的班，这才带着人下来核实情况。 原本按照次序，应当先去周家村，但路过临水村的时候，天都快黑了，又想起临水村跟周家村世代通婚，姻亲最多。 回头可以让周海一道过去，有熟人，沟通起来更省事，便干脆先来了临水村。 临水村的村民们已经见过他多次，都当自己人了。 见了他，也没有跪拜行大礼，都是弯腰喊一声“吴大人”，便算打过招呼。 吴清丰也不在意，反而和气的朝村民们挥挥手，便带着人直往顾家小院里去。 虽是如此，但架不住人多，一路过去，也是费了一些时候。 等他到的时候，林嫦儿早便听说了。 早早打了几份饭菜在堂屋里等着。 今日照例是李县丞跟随吴清丰一起过来，衙差们也都是老熟人。 打过招呼，也都不拘泥，各自领了自己那份饭菜便在院子里找了个位置坐下吃。 林嫦儿也打了一份菜，不过她没打米饭，拿了两个馒头，就着野菜汤吃。 吴清丰虽然也是饿了，但吃相依旧优雅，只不过事儿多，也顾不上什么食不言寝不语。 边吃边同林嫦儿说话，“听说今日是你跟海叔带人去的周家支援？” 林嫦儿点头，“我怕海寇偷家呢，霍老经验老道，留下来保险。” 吴清丰点了点头，“可有受伤？” 林嫦儿笑，“你看我这是有受伤的样子么？” 吴清丰一顿，“刀剑无眼，我跟少安不在的时候，还是要多注意些。” 林嫦儿掰了一块红糖馒头塞进嘴里，“放心，我可惜命，不会傻乎乎送人头去。” “孩子们呢？” “礼哥儿手臂伤了，腿上也有踹伤，已经上过药了，歇段时间，问题不大。小金鱼几个都好。” 吴清丰“嗯”一声，用筷子别了一块扣肉下来吃，末了，问林嫦儿，“这肉不错，从前怎么没见大嫂做过。” 林嫦儿大笑，“新菜式，梅干菜扣肉，原想着这几天就在四海酒楼上的。 “这不是大水把蔬菜都淹了么？我在县城没买到菜，就干脆自己先吃，下饭。 “可巧就让你赶上了，好吃吧？” 吴清丰点头，“好吃！” 林嫦儿凑过去，“我跟你说，这是野猪肉呢，小金鱼打的野猪。” 吴清丰转头，“小金鱼？” 林嫦儿点头，“对，就是小金鱼。”当即把野猪冲了树棚，小金鱼徒手打野猪的事儿给他说了。 这小子，是个好苗子，好好培养，前途无量，吴清丰与有荣焉，“可厉害的很。” 林嫦儿眉眼弯弯，“那是，我儿子呢！” 吴清丰忍着笑，后娘跟继子，这么和谐的，还是头一遭见，挺好，这小子，将来，也是她的底气。 林嫦儿说着，将自己盘子里的干菜扣肉夹给吴清丰，顺道还给了他一个红糖馒头，“这边处理完，还要去周家村吧，回去得大半夜了，多吃点！” 吴清丰将馒头收下，扣肉夹还给她，“你也吃。” 林嫦儿馒头就汤，“锅里还有，让你吃就吃。” “好。”吴清丰没再推辞，也不是不明白，一头猪，那么多人分，一人能分到这么大的一块肉，已经是极限了，锅里怎么可能还有，不过是她心疼他罢了。 既然是她的心意，他便收下，省的她挂心，反而不美。 想起在院子里看到的那些个生面孔，顺势转移话题，“我怎么看着，院子里似乎有几个生人，今日家里是有客？” 第241章 没本事的男人才会怪女人败家 林嫦儿“哦”一声，掰了块馒头，边吃边说：“原先是，现在不算了。” 吴清丰好奇，转头看着她，“怎么说？” 林嫦儿笑笑，“那些是厉家村的人，原本有许多都是我二嫂的娘家人。 “今日不是大水退了么，我二嫂娘家人上门来走亲，结果双方都觉得不大适合做亲戚，便干脆断亲，日后也不往来，大家都清净。 “我想着这断亲嘛，不能只两家人私底下断，便将我二嫂娘家的族中长辈，亲朋好友，左邻右里，都请过来做个见证，谁想这么赶巧，遇上海寇进村了。” 她说的风轻云淡，仿佛就是吃馒头还是吃米饭这么简单，吴清丰却不信，“重说看看。” 林嫦儿“啊？”一声，“什么？” 吴清丰抬手轻轻敲了一下她脑袋，“都到断亲这份上了，还能是双方觉得不适合做亲戚这么简单？” 那总得是深仇大恨，比如从前林氏吃她绝户，欺她羸弱，一踩再踩，可着她一个人嚯嚯这样的才合理。 林嫦儿揉了揉额头，见他较真，便将事情简明概要的跟他说了，末了，还挽尊，“你看，是不是确实不适合做亲戚？” 厉秋兰跟厉大这样的人要是被黏上了，那就是吸血蚂蟥，保不齐啥时候就突然给你来一下，麻烦。 “简直无耻！”吴清丰皱着眉，拿筷子的手一抬，筷子便要摔出，忽的又想到什么，扭头正好对上林嫦儿“你干嘛”的眼神，又轻轻放下。 林嫦儿见他到底没摔筷子，提着的气又落下去，笑道：“我还说今晚大嫂不用洗筷子了呢，可惜！” 吴清丰一顿，“什么？” 林嫦儿道：“大嫂她们做饭已经很辛苦了，你这摔筷子不是给她们增加活计，那这筷子必须得是你洗。”反正都洗了，就一块儿全洗了。 吴清丰目瞪口呆，“你认真的？” 林嫦儿点头，“珍珠还真，要尊重旁人的付出。” 吴清丰受教，“好的，林夫子。” “吴学子可要记住了，往后在家里不许摔筷子，怎么摔的怎么洗。”林嫦儿顺着杆子往上爬。 吴清丰十分配合，起身行了一个礼，“学生谨记夫子教诲。” 林嫦儿满意了，见他碗里的米饭才吃了四分之一，忙拍拍他手臂，“快吃饭吧，今夜还有的你忙呢！” 吴清丰乖顺的坐回位置上，“厉家村的人往后若是来寻麻烦，你便叫六子他们将人打出去。” 林嫦儿道：“不会，厉大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比拳头，他算老几。 “再说下午他们母子俩还跟村民打了一架，回头等回了厉家村，还有的打呢！” 朝外头瞧了瞧，凑到吴清丰耳边小声说：“再说了，那些村民下午的时候都拿了我的银子，将来他们母子要是有异动，一定会有人抢着来给我通风报信的。” 吴清丰挑眉，“你怎么断定？” 林嫦儿歪着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们这会儿还在吃我们家给的肉呢！再说了，有钱能使鬼推磨，我肯定不会让他们白跑，这都不用明说，懂的都懂。”这就叫钞能力。 吴清丰轻笑一声，“数你点子多。” 林嫦儿鼓了鼓腮帮子，“没办法，花钱买安生。” 吴清丰点了一下她鼻子，“这回大水损失不少吧？银子不够使便拿我给你的信物去钱庄取。” 这话，他明里暗里说了好几回了。 林嫦儿也没跟他再客气，“好啊，花完了不还。” 吴清丰笑了笑，“先花完再说。” 林嫦儿耸耸肩，“回头可别哭着骂我败家。” 吴清丰挑眉不屑，“没本事的男人才会怪女人败家。” 林嫦儿眸子一转，“那有本事的男人？” “有本事的男人？”吴清丰同她对视一眼，“银子不给妻子花给谁花？” 林嫦儿一顿，虽说他们当日坦白心意的时候确实提过一嘴婚事，但眼下不是还没么…… 这话多少有些暧昧，林嫦儿别过脸去，颊上蓦的飞上两片红霞。 吴清丰见她这般，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低头笑了笑，“我说的不妥？” 林嫦儿头也不回的给了他一个大拇指，“吴大人男德表率。” 吴清丰凑过来，“那林夫子躲什么？” 炽热鼻息喷洒在林嫦儿耳廓，空气里瞬时溢满暧昧气息。 林嫦儿耳边的小绒毛都立了起来，脸上烧的更加厉害，本能的挪动位置躲避。 不想，条凳失衡，林嫦儿一时不察，人也跟着侧翻。 惊呼还卡在喉咙里，先听吴清丰喊了一声“小心。”接着长臂一伸，将她拉进怀里。 林嫦儿额头猛地磕上他的胸膛，只数息，林嫦儿忙退开朝外头看了看，见无人路过，才呼出一口气。 吴清丰见她这般做贼模样，忍不住笑说：“孩子们都有人看顾，大人都知道我在这里，没人会自找没趣。” “还嘚瑟上了你！”林嫦儿又拍了一下他的手臂，指指饭菜，“快吃。” 吴清丰从善如流听她指示。 林嫦儿又想到什么，转移话题说：“我二嫂娘家人那边有两个读书人，自发要帮忙，我便让他们做了文书工作，回头你瞧瞧能用就用。” 吴清丰点头，“成。” 末了，又问：“你是想将人收揽过来？” 林嫦儿道：“如今，村上认得些字的人是不算少，但能系统的记录，做成简报的便只有少安。 “有人分摊，少安便能做其他的事，我想着若是可以，小学堂那边，便另外让人来教，少安嘛，还是去生意场上走动。 “这般对白衣侯府是最好的，而且，朝廷一日不出兵剿寇，咱们便一日得靠自己抵抗，一动便都是银子。” 缓了缓，又说：“再则，按照你之前说的，运河改道，这地儿想要发展，也必定需要吸纳各种人才。 “我瞧着，下午那一场，正好也将他们的血性给打出来了，另外有几个上场的汉子身手跟胆识也还行。 “我是想着，像大山哥，还有厉家村这几个汉子，都不是沿海第一线的村民，只要咱们这边守好了，后方就不用吃海寇侵扰的苦，所以可以吸纳，至于沿海一线的……” 吴清丰看着她，“继续说……” 第242章 这头猪猪，是我哥哥打的呢!肯定好吃。 林嫦儿眸子转了转，靠近些，以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给我托个底，南部沿海的兵力如何？可有能力同海寇大规模一战？” 吴清丰看着她，脸色渐沉。 林嫦儿心的也随着他的脸色下沉，虽然不愿意，还是悄声问：“空的？” 吴清丰沉默。 林嫦儿心里便有底了，若非如此，朝中也不会一直没有动作，旋即又无奈笑了笑。 兵力被架空，南部沿海的门户大开，这是想干嘛？ 林嫦儿拧着眉：“党争还是外番势力？” 吴清丰沉沉呼出口气，“都有。” 林嫦儿“嗯”一声，耸耸肩，“空就空吧，朝廷不出兵，老百姓还是得过日子，自己打呗！ “趁着他们还没成气候，打到他们没机会成气候。”不抵抗就会让他们打出气焰来，以战养战，也为狗东西日后大规模进犯埋下伏笔。 趁着眼下还是小股势力在沿海流窜，叫他们知道，想上岸，没那么容易，哪里来的，乖乖滚回哪里去。 吴清丰眸子一亮，“怎么打？”他也不忍心看着百姓们饱受海寇侵扰之苦，但他是官，朝廷不动，他没法动。 林嫦儿道：“私兵谁碰谁死，但朝廷管不了百姓自发抵抗。 “让沿海各地各自设防，连成一线，守望相助。” 吴清丰一顿，“是个法子，但实施起来有难度。” 这点林嫦儿认可，“临水村的海防队，虽然没有饷银，但我给了工，以工薪抵饷，保障了生计，这才能建立，发展壮大。” 吴清丰懂了，“所以你想让少安去跑商？” 林嫦儿点头，“你想啊，但凡战乱，损失最大的都是哪些人？” “富商权贵？”吴清丰道。 林嫦儿道：“可不是，金银细软倒是能一包带走，但田地，宅子，铺子呢？带不走，没法带，兵荒马乱，即便贱卖也无人接手。 “等太平了，还不知道被糟蹋成了什么样。而且，还不光是损失打大，跑的也慢，光是清点家私，怕就要大半天呢！” 吴清丰赞同道：“是这个理，那你是想？” 林嫦儿叹了口气，“我想吧，即使不能让大家都跟着一起发财，也得让他们挣下点身家是吧？否则，一穷二白的，饭都吃不上，与其拼命，不如逃跑，至少能留一条命是不是？” 吴清丰笑了笑，“所以，你另外找人顶了少安在小学堂的活，是想让他出去跑商？” 林嫦儿叹了口气，“可不是嘛，咱们现在的销量，工坊规模已经足够，再吸纳不了多少人工了。 “但是我想吧，各地都是有特色土仪的，若是能将这些土仪售卖出去，大家的生活也起码能得到保障。 “日子好过了，谁还愿意流离失所啊！” 说罢，她鼓了一边腮帮子，脸上都是无奈之色。 吴清丰戳了一下她脸颊，“且按你想的去做，回去后我也会同李县丞，朱主薄商议此事。 “你这里缺什么，便叫六子着人同我说。 “即便不成，吴清丰也替宁海百姓感谢你。” “神经！”林嫦儿拍了一下他的手背，“这事儿原本也不是谁一个人的事，你也不过恰好就做了这地方的县令罢了。 “其实以你的家世人脉，尸位素餐，什么也不做，等任期满也是能顺利回京的，对吧？” 吴清丰轻垂眼睫，又听她笑道：“当然了，你要是不想做点成绩出来也不必出京来，是吧？” 吴清丰欣慰的点了点头，林嫦儿也朝他笑了笑，“那你身为县令，组织民众自发抵抗海寇侵扰，应当不会招致话柄吧？” “不会，”吴清丰摇头，握住林嫦儿手，郑重说：“你想的很周全，临水村有你，是临水村的福气，也是宁海县的福气。”当然也是他来此地最大的收获。 林嫦儿笑出声，“别整虚的，等做起来再说。” “听你的。” “别贫嘴了，快吃饭，都凉了。” “凉了也好吃。” 堂屋里琴瑟和鸣，院子里人声鼎沸。 今日人多，娃娃们也没围桌吃饭。 几个年纪大些的凑在大人堆里，跟着一起闲话吹牛。 几个小的端了碗排排坐在院门口的门槛上。 小金鱼虽然平日里都是跟林宴清顾四郎他们一道。 但到底只是个五岁的小团子，吃饭还是坐的的小孩桌。 所以，这会儿也跟顾小鹿，顾小满，周易，厉青羊一起坐在排排坐在门槛上。 另外还有稍大一点的，周小牛，小山，小树，坐在门口的小石墩上。 因为厉青羊被林嫦儿点名说过话，所以这些孩子对他的印象都不错。 一群小崽子坐在一块，边吃饭，边说话，门口也热闹非凡。 小金鱼是这些个小崽子里唯一一个上场打过海寇的，大家尤其崇拜他。 顾小满跟周易都是他的小迷弟，顾小鹿也日常炫哥。 顾小满之前带着厉青羊玩的时候，就两句不离我哥哥。 尤其是，大头吃扣肉，吃的满嘴油，一脸的陶醉说：“这个干菜扣肉可真好吃，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小山小树还有周小牛也纷纷点头附和，不过几人都忙于吃饭，所以只是发出“嗯嗯”几声。 顾小满仰着小脑袋，与有荣焉，“那当然，这头猪猪，是我哥哥打的呢！肯定好吃。” 说着，也夹起扣肉咬了一口，吃的满嘴油，学着大头的陶醉模样说：“好吃！” 小金鱼看他这模样，拿出他娘亲买给他帕子，探过身去，帮他擦了擦，“吃的跟小猪似得。” 周易憨憨笑，“哥哥像小猪。” 顾小满也不生气，反而戳戳厉青羊的手臂，“这就是我哥哥，厉害吧！” 厉青羊端着碗，看向小金鱼的眼里也满是崇拜，“小金鱼哥哥好，我叫厉青羊。” 小金鱼朝他点了点头，“我记得你，我娘同你说过话。” 擦干净顾小满的嘴，朝厉青羊继续说：“你别听小满乱吹，这猪是海叔带着霍家的哥哥们抬下山的，张屠户给清理干净，婶子伯娘们给切成块，然后由我大伯娘做的，做法是我娘给的，这肉好吃，是大家的功劳。” 顾小满表示异议，“可是哥哥没打猪猪，大家就没有肉肉吃呀！” “嗯嗯，”周易奶呼呼点头，“哥哥说的对。” 小金鱼摇摇头，“好好好，哥哥首功。” 顾小满跟周易对视一眼，哈哈笑，“哥哥最厉害。” 小金鱼没管俩小不点，余光扫到厉青羊在吃白米饭，疑惑道：“你怎么不吃肉？” 第243章 你看小满都哭了 顾小满听到哥哥这么问，大眼睛很是自然的转到厉青羊的碗里，见着他那块扣肉果然完完整整。 又“嗷呜”咬了一口自己碗里的，囫囵说：“对呀，你怎么不吃呢？我哥哥打的猪猪，可好吃了。” “好吃的，小金鱼哥哥打的。”周易也跟着附和。 顾小鹿也睁着大眼睛疑惑的看向他，这个弟弟难道不喜欢吃肉吗？可肉肉这么好吃，怎么会有人不喜欢？ 就连周小牛，小山小树跟大头也朝厉青羊看去。 厉青羊腼腆的垂下脑袋，用木勺将碗底蘸了汤汁的米饭翻上来拌了拌，舀了一大勺塞进嘴里，大口吃着说：“汤汁拌饭就已经很好吃了。” 说着话，大口吃饭，但就是没动一下碗里的大扣肉。 顾小鹿歪着脑袋看着他，忽然道：“青羊弟弟是舍不得吃吗？” 顾小满跟周易也学着她的模样，一时间，三个小脑袋排成一条线，三双大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厉青羊。 厉青羊更加不好意思了，垂下脑袋又抬起，眯眼笑着说：“我想把肉肉带回去给阿爷跟阿姐吃。” 顾小满脱口就问：“你阿爷跟阿姐今天为什么不一起来呢？”一起来的话，大家都有肉吃，青羊哥哥也能吃上肉了。 周易点头，“嗯嗯，为什么？” 厉青羊又垂下脑袋，“咱们前几天躲山上避大水的时候，摔伤了腿，不方便出门，我阿姐就留在家里照顾他。” 小金鱼拧眉，“你阿姐几岁了？能照顾好你阿爷吗？” 厉青羊抬头望着这个顾小满嘴里最厉害的哥哥，眼睛里都是小星星，“我阿姐今年7岁了，原本是我跟我阿娘都要留在家里的。 “是我阿爷说，让我跟着来见见世面，又不知道三娘姑姑这里有没有人照应，就让我阿娘跟着一起来。” 小金鱼点了点头，没说话。 顾小满又问道：“那你阿爷看过大夫了吗？吃药了吗？受伤了要吃药才会好的快。” 厉青羊摇头，阿爹也跟阿爷说要请大夫，但阿爷只摇头，说养养就好了。 可都好多天了，他心里知道，阿爷是心疼银子，尤其是家里的庄稼都被大水淹了，他下山的时候听到好多阿婶阿奶在哭，说老天爷不给活路呢！ “受伤了怎么能不看大夫呢？”顾小鹿秀气的眉心拧起。 厉青羊腼腆的笑了笑，见是躲不过，低声说：“我们没银子请大夫，我听说，有东西吃，身体也能好的快些。” “你们家里没东西吃了吗？”周小牛问。 厉青羊还是弯着眉眼，“大水来的太快了，大家都忙着逃命，放在家里的粮食都被泡坏了。” 小家伙们闻言，集体沉默了，托了顾家三婶婶的福，如今家里都能吃上饱饭了。 隔三差五还能吃点荤腥，但之前他们也是过过苦日子，饿过肚子的，知道那种感受。 顾小鹿将自己碗里的肉夹给厉青羊，“那你的肉带回去给你阿爷跟阿姐吃，我的给你吃。” 厉青羊忙抱着碗要还给她，“不行，姐姐吃。” 顾小鹿挪开碗，假装不屑，“我天天吃，都吃腻了。” 又把红糖馒头也递给他，“这个路上好带，也给你。” 周小牛小山小树几个原本是想吧红糖馒头留着饿的时候吃，看顾小鹿这般，也狠狠心将自己的馒头给了厉青羊。 周易年纪小，吃饭要用勺子，比较费劲，红糖馒头里加了红糖，甜滋滋的，小孩子都喜欢吃甜食，所以他没吃饭，而是抱着馒头啃。 但他不吃馒头还有米饭，青羊哥哥家里已经没东西吃了，眼见哥哥姐姐们都将自己的馒头给了厉青羊，他长睫毛扑闪扑闪，看着自己啃了块三分之一的红糖馒头。 十分豪气的掰了一半给厉青羊，“我只有这么多了。” 这时顾小满道：“光吃饭不行的，得看大夫。” 然后掏出自己的钱袋，“我有银子，青羊哥哥，先给你拿去请大夫。” 顾小鹿也拿出自己的荷包，“我也有。” 周易这次终于赶上了，从小口袋里掏呀掏，掏出两文钱，兴奋道：“我，我有两个板板，我阿娘给我买糖的，先给哥哥请大夫。” 周小牛，小山小树还有大头也各自从口袋里掏出一文钱来。 “我们平时做帮工的工钱都给阿娘收着了，这是零花，只有一文，你先拿去给你阿爷请大夫吧！” 一群小家伙伸着手围着厉青羊，厉青羊抱着碗，眼里闪着碎碎的光，虽然知道家里确实缺银子，但还是摇头，“我不能要。” 顾小满将钱袋往前一递，“婶婶说朋友之间就是互相帮助的。” “是呀，就当是我们先借给你的，等你将来能赚银子了，再还给我们就是了。”顾小鹿也脆生生的劝他。 周易只是“嗯嗯”点头。 至于周小牛，小山小树跟大头自然也是一样。 厉青羊还是摇头，“有馒头跟肉肉就很好了，我阿爷会好起来的。” 顾小满急了，“要看大夫，要吃药的，弟弟，你说是不是？” 周易忙点头，“对！” 厉青羊垂着脑袋不说话，顾小鹿还想劝他。 这时，一直沉默的小金鱼开口道：“你们这群小傻子，才几岁，就学大人两肋插刀。 “你们这样可不是在帮青羊，他收了你们的银子，回头说不清，说不定还要被当贼。” 他娘亲自来大方，如今营生做越做大，每日从手头上过的银子也比从前翻了许多番，除了此前说好的月例，还时常私下贴补他们。 小满跟小鹿的钱袋子里少说也有好几两银子。 庄户人家，谁家孩子能有这么多私房。 都不说小满跟小鹿了，就是易哥儿那两文钱，说出去都没人信的。 “那怎么办？”顾小满秀秀气气的眉毛拧起来。 顾小鹿扁着嘴看着小金鱼，“哥哥，你不想帮帮青羊弟弟吗？” “对呀，小金鱼，青羊家里很需要咱们的帮助的呢！”周小牛跟小山小树大头也附和说。 厉青羊忙起身说：“大家把馒头都省下来给我，我已经很感激了的，银子，原本就不能要的，我阿爹阿娘还有阿奶，也不会要的。” “可是……”顾小满撅起嘴，嘴上都快能挂油瓶了，又想起之前被郭大宝推的，头上摔出一个大包的事，眼眶就红了，低喃说：“可是，受伤了不看大夫不吃药，真的很疼。” 顾小鹿眼见弟弟就快哭了，忙安慰他，“小满不是男子汉么，怎么还哭鼻子了？” 说罢，又转向小金鱼，“哥……你看小满都哭了。” 周易也伸手去摸他眼角，“哥哥不哭。” 厉青羊有些不知所措，“弟弟别哭，我阿爹是员外家的私塾先生，等我们回去了，阿爹会想办法给我阿爷请大夫的。” 小金鱼叹了口气，背着手摇头道：“谁说我不帮忙了，青羊，你跟我来。” 第244章 看吧，让你先走，现在，走不了了吧! 厉青羊抱着碗，看了看顾小满，不放心就这么走开。 顾小鹿催他，“还不快跟我哥哥去，小满吃完肉肉就好了。” 厉青羊见她这么说，点了点头，跟小金鱼走了。 堂屋里，林嫦儿跟吴清丰又说了说各地初设海防的一些想法。 吴清丰俱是认认真真听她说，有疑问的，就跟她一起讨论。 一顿饭吃完，两人也初步将心里的设想具象化了些。 吴清丰接下来还有公务，吃完饭便要准备去清点人手。 林嫦儿原本也觉得两个人应该有自己的空间，公事上的事，她是百分之百支持，“你走之前，去厨房找大嫂，我让大嫂给你们每个人煮了一个鸡蛋，带路上吃。” 吴清丰侧头看她，“每个人都有？” 林嫦儿眸子一动，“给你两个。” “好！”吴清丰满意了，从怀里掏出一块金锁片，“给雨点儿的，时间紧，买的金楼成品，回头你帮我给二嫂。” 林嫦儿接过来仔细瞧了瞧，不算重，但纹路精细，样式新巧，光是人工便不菲。 虽然说是买的成品，但也看得出来用心了。 林嫦儿朝他笑笑，“有心了，我先替二嫂跟雨点儿谢谢你！” “一家人，不必客气。”吴清丰语气温和。 两人一道收拾了碗筷，吴清丰将盘子同碗还有筷子一并端着，“我来，你今日也辛苦了，坐着歇歇。” 他体谅她，林嫦儿心里自然也欢喜，没得没苦找苦吃的。 想到什么，小声问他，“硝石知道吧？” 吴清丰阖了阖眼睫，“怎么？” 林嫦儿眸子一转，“能搞到吗？” 吴清丰默了默，“你想？” 林嫦儿不动声色，“搞几个大烟花，出海炸鱼用。” 吴清丰蓦的笑出声，不说炸鱼还好，都这般说了，他要是还听不明白，也别做这父母官了。 只是，这东西到底敏感，小量还好说，若是大批量，很难做到人不知鬼不觉，但做烟花就没事了。 即便炸烟花搞出点大动静来，也没什么好说的。 但凡年节，总要庆祝一番的。 尤其是，海寇虎视眈眈，他们越发要沉的住气，海晏河清，歌舞升平。 越不把那群畜生当回事，他们越发会急得跳脚，越急，越容易出错，说不准能顺着摸到他们海上的大本营。 届时…… 吴清丰唇角微微翘起，越发觉得林嫦儿简直是个宝藏，只不过，这玩意儿到底危险。 便是朝中武备库的师傅们，也一直没研究出一个稳定的配比，否则，北边的蛮子早叫姨父他们赶回老家去了。 所以，“东西我来想办法，你用的时候千万小心。” “好，你放心就是。”林嫦儿点头，开玩笑，她惜命的很，能做就做，不做也不会拿命去赌。 且，她脑子里还有简易版的汽油弹，似乎也能改良用用，炸不了鱼，烤乳猪也是一样嘛！ 况且，这个安全系数更高，只是杀伤力上差了许多。 吴清丰弯了弯唇，“成，那我便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明日……” 想说明日你进城来县衙找我，又想到虽然她不拘小节，但人家到底是姑娘家。 便又开口，“等我空些，便回来看你。” “好呀！二嫂那边还有些事，那我就不送你了。” 吴清丰点头，“没事，你去忙。” 两人并肩往外走，就听到一声脆生生的一声“娘。” 抬头，看见小金鱼正带着厉青羊过来。 吴清丰是不认识厉青羊的，林嫦儿便同他介绍说：“这个，是从前很照顾我二嫂的邻居家的小孩，叫厉青羊，很有意思的一个孩子。” 吴清丰点了点头，他们话说完，小金鱼也带着人来到他们跟前了。 林嫦儿弯腰问：“小金鱼，青羊，都吃饱了吗？” “夫人好，大人好。”厉青羊端端正正作揖礼，转而看向小金鱼。 小金鱼如今跟林嫦儿是一点都不生分。 摇摇头，开门见山，“还没吃完的娘，我带青羊弟弟过来，是找你有事。” 林嫦儿闻言，朝吴清丰道：“你先去吧，我听听他们有什么事。” 吴清丰看着一本正经的小娃儿，突然来了兴致，“不差这一会儿，我也听听。” 林嫦儿便不催他的，看向两个小家伙，“赶紧的，趁着吴大人在，便是我做不了主的冤屈，也有吴大人替你们做主。” 小金鱼眨了眨眼，道：“说起来，这事儿，还真跟吴大人有那么一点儿关系。” “哦，是吗？”吴清丰闻言，兴致更高，“那我更得听听了。” 吴清丰驻足，已经有懂事的衙差上来帮忙端碗筷了。 吴清丰也没拒绝，道了句有劳，眸光又重新落回俩孩子身上。 小金鱼徐徐开口说：“是青羊弟弟家里的事，他阿爷在山上躲大水的时候路滑摔伤了腿，至今还没请过大夫医治。 “如今大水退了，庄稼被大水淹了，家里的粮食也被泡坏了，更请不起大夫了。 “这次大水，像咱们村子这般有准备的少之又少，眼下肯定还有很多人跟青羊弟弟家里一样，吃不上饭，看不起大夫。” 厉青羊小手作揖，眼眶红红，“青羊请夫人跟大人帮帮阿爷，还有那些跟青羊家里一样的人。” 林嫦儿：“……”小崽子虎的很呢，居然敢把吴大人架起来。 然后看向吴清丰，以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看吧，让你先走，现在……” 吴清丰眸色微沉，眼下大水才退，就算上头有救济粮下来，也没那么快。 嫦儿他们几个囤的粮，是准备在之后秋收欠收，粮商哄抬物价时稳定粮价的。 但眼下的形势，确实又刻不容缓…… 第245章 用人如器，各取所长 吴清丰也不生气，看着俩小崽子，语气温和，“今日事多，是我考虑不周，谢谢你们提醒我。” 说罢，将钱袋取下交给林嫦儿，“我这厢事多腾不开手，劳烦你先帮厉家找个大夫。 “米粮的事，我需要回县衙同县丞，主薄再商议一番。” 林嫦儿也没拒绝，从他钱袋里取出一锭银子，“这个便够了，你先去忙你的，回头送他们回去的，我让医婆一道过去给厉家阿爷瞧瞧，米粮的事，从长计议。” 吴清丰道了声“好。”出去清点人手了。 “谢谢吴大人！”厉青羊小小的身躯朝着吴清丰的背影拜了拜，转头又朝林嫦儿拜了一拜，“多谢夫人。” 林嫦儿揉了一把他脑袋，“家里的事，我会同你阿爹阿奶去商量，快回去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的夫人！”厉青羊转头小跑出去。 林嫦儿看着他小小的身影，叹了口气，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可这，不都是被现实逼的吗？ 有的选，谁愿意三四岁就做个老管家？ 不过，厉家待二嫂有恩，她原本也是准备私下见一面，问问家里的情况的。 只是不成想，小崽子先操心上了。 林嫦儿摇摇头，朝二房的卧房方向走去。 “娘！”小金鱼跟上来。 林嫦儿这才发现，他没跟厉青羊一块离开。 林嫦儿停下脚步，“怎么了？不是还没吃饱么？” 小金鱼挠挠头，朝她憨笑，“娘，吴大人是不是不高兴了，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林嫦儿一听，笑了。 丢头看了便宜儿子半晌，干脆带他回到堂屋坐下，“来，跟娘亲说说，吴大人为什么要生气？” 小金鱼歪着脑袋看她，“因为，因为……因为我跟青羊弟弟让吴大人下不来台了。” 林嫦儿眯了眯眸，“那要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这么做吗？” 这回小家伙没犹豫，点头，“娘，虽然娘亲跟霍家阿爷，还有海叔，在山上早有准备，让大家避过了水灾，但是咱们家，还有村里的叔伯爷奶家里都各有损失。 “咱们家也是一样，我想，其他地方只会更严重。 “青羊弟弟刚刚都舍不得吃肉，只沾了汤汁拌饭吃，说要把肉跟馒头都带回去给他阿爷跟阿姐吃。小鹿他们都把自己的馒头给他了，易哥儿都给了他半个，小满还要叫借银子给他。 “我觉得不妥，这才带他来找娘，恰好遇上吴大人也在，吴大人是咱们的父母官，我觉得他应该了解一下情况。” 林嫦儿点头，“所以，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对不对？” 小金鱼点头，“对，青羊弟弟是我们的朋友。” 林嫦儿欣慰一笑，“呐，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你发觉弟弟妹妹们做的不妥，来找娘亲也没做错。 “你也说了，吴大人是咱们的父母官，那了解民生，造福百姓是他的本职，吴大人又怎么会生气？” 他不仅不会生气，怕还要自责，没能想到百姓们眼下的困境，做出及时的应对吧！ 小金鱼点点头，咧嘴一笑，又想到什么，“但是我还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是吗？” 林嫦儿眸子一转，“你觉得呢？” 小金鱼垂下脑袋，戳着手指说：“我给吴大人出难题了。” 林嫦儿揉了揉他的脑袋，耐心道：“你先说说，以你这段时间跟吴大人接触下来，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小金鱼想了想，“吴大人外冷内热内热，是能跟百姓同甘共苦的好人，也是肯为百姓做主的好官。” 林嫦儿点了点头，给了他一根筷子，“来，折断它。” 小金鱼懵懵的“哦”了声，双手握住筷子两端，一个用力，筷子随着一声脆响，应声而断。 林嫦儿又给了他一把，“再试试。” 小金鱼更懵了，但还是乖乖照做，随着一声更大的脆响声，一把筷子再次应声而断。 小金鱼两只小手各自拿着半截筷子，朝林嫦儿疑惑的笑笑，“娘！” 林嫦儿：“……”忘了他天生神力，这招对他不管用。 林嫦儿尴尬的笑了笑，“娘本来想给你举个实例，却忘了你的特殊能耐，那娘便直接同你说吧！” “娘，您说。” 林嫦儿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但追根究底，吴大人也只是一个比寻常人厉害一点，聪明一点的凡人对不对？ “娘不怀疑你的初衷，但吴大人呢！这些天一直都在做抗灾的工作，娘亲早上进城找他说事的时候，见着他眼下一圈乌青，都快同食铁兽无异了。” 小金鱼睁大眼，“食铁兽？” 林嫦儿双手拇指各同食指相接，盖上眼周，“呐，这样！” 小金鱼“哈哈”笑出声。 林嫦儿放下手，“吴大人啊，他一直都在为民生奔走，一天都只能睡上一两个时辰，可一个人的力量跟精力总是有限的，对不对？ “人无完人，事无全是，百密一疏，总是会有的，我们发现的时候，可以从旁提醒，但也要用对方式，你敢这么同吴大人说话，也是因为他跟家里走的近，关系好是不是？倘若换做是旁的大人，咱们怕是见一面都难呢！” 小金鱼点头。 林嫦儿又继续，“所以啊，咱们不能杀熟是吧，那就太不厚道了。” 小金鱼闻言，垂下脑袋，他敢这般同吴大人说话，确实也是仗着吴大人同家里关系好，又有娘亲护着，恃宠而骄。 林嫦儿捧着他的脸颊，将他的小脑袋摆正，“捧杀计呢固然好用，可那都是用来对付刚愎自负，不肯配合的人身上的。 “可吴大人并不是这样的人。吴大人的娘亲要是知道咱们这样，肯定是会伤心的，娘亲也一样，假若，将来你处在吴大人的位置上，下面的人这么对你，娘亲也会难过。 “所以呀，你没有做错，吴大人也没有生气，但是呢，娘亲觉得，往后再遇到同样的事，咱们可以换一个方式提醒吴大人。 “就好比今天，吴大人已经主动留下来要听你们的事，即便你没有特意指出来，推己及人，吴大人也是能想到问题所在的。 “如果他真的想不到，你也可以找白叔叔，让白叔叔私下提醒他对不对？” 小金鱼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认真听着，末了，点头说：“娘亲说的对，我以后一定多思多想。” 林嫦儿弯着眉眼，“用人如器，各取所长，夫子因材施教，器具令因地制宜，计谋因人而异。 “当然了，能用上的人脉也无需吝啬，志同道合自然能长久往来，否则，早早分道扬镳，也是及时止损。 “你才五岁，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为人处世的道理更是一门能学上一辈子的学问。 “当然了，娘亲也希望，将来，你又能像吴大人一样，是拿主意，有能力造福一方的那个。” 第246章 百家被 小金鱼眼睛亮晶晶的，“好，我一定会努力，做娘亲说的那种人。” “小满也要！” “我，我也要。” “还有我，还有我……” 门口突然冒出来一串小萝卜头，探出小脑袋靠着门框，从上往下分别是，顾小鹿，厉青羊，顾小满，周易。 小牛小山小叔大头则在另一侧。 一群小家伙趴在门框上偷听，嘴角还挂着没吃完的米粒。 看的林嫦儿忍俊不禁，朝他们招招手，“怎么跟做贼似得，要听就进来听。” 小家伙们虽然着急，但还是按年岁，最小的先进，有序的进屋。 进门后，顾小满率先扑到林嫦儿怀里，“婶婶。” 林嫦儿拿起帕子，擦了擦他嘴角的油，“小猪似得，吃饱了没有？” “吃饱了！” “我也吃饱了。”周易深怕被落下。 其他人都乖乖的点头。 顾小满又道：“婶婶，小满将来也要做像吴大人那样能拿主意的人。” 林嫦儿点了下他的鼻尖，“好呀，那小满可得跟哥哥姐姐们一起好好努力呦。” 得到婶婶的鼓励，顾小满信心十足，“小满一定会努力的。” 林嫦儿点点头，朝一众小家伙道：“好了，婶婶还有事，先跟哥哥姐姐还有弟弟一起去玩吧！” 小家伙们齐齐应了声“好”，一窝蜂似得涌了出去。 林嫦儿朝他们的背影，喊了声“别吵架，不许打架。” “好！”小家伙们嬉笑着头也不回。 林嫦儿也不再耽搁，直接往二房的卧房去。 顾二嫂正好给雨点儿喂完口粮，见是她，忙招呼她在床前坐下，抱着雨点儿单手比划，【从工坊回来，我就在这屋里，也不知道外头的事，三弟妹今日没受伤吧？】 林嫦儿笑道：“没，二嫂放心，我运气，也惜命。” 顾二嫂笑笑，【三弟妹，今天的事，真是多谢你了。】 林嫦儿摆手，“一家人，二嫂还跟我说这些客气话。” 凑过去看雨点儿，“雨点儿可是睡着了？” “呀……” 话说完，就听小婴儿十分捧场的出声。 林嫦儿轻声笑，“呦，可是婶婶吵着咱们雨点儿了？” 顾二嫂忙摆手，【怎么会？回来之后一直睡着，才刚醒来吃饱，闭眼玩呢！】 点了点头雨点儿的下巴，【我们雨点儿，肯定是喜欢婶婶。】 “是吗？”林嫦儿笑着从怀里掏出吴清丰给的金锁片，轻轻放到雨点儿胸前，“二嫂，这是吴大人给雨点儿的礼物。” 顾二嫂一向知道林嫦儿宠孩子，见她拿出金锁片的时候，笑眯眯的，只以为是她自己的，一听是吴大人的。 忙摇头，【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拿起金锁递还给林嫦儿，林嫦儿笑笑，“吴大人有这份心，你便收着吧，以后他来家里的时候，咱们好好招待就是了。 “再说了，吴大人可是状元郎出身，让咱们雨点儿也沾沾他的才气。” 顾二嫂听她这么说，也不再推却了，毕竟，哪个当娘的不想儿子有出息。 只朝林嫦儿比划说：【三弟妹帮我谢谢吴大人。】 林嫦儿笑，“已经谢过了，我办事，二嫂放心。” 顾二嫂笑着点头，将雨点儿往她那边挪了挪，让她抱。 雨点儿也咿咿呀呀的哼着，好似在找人逗他玩。 林嫦儿将孩子接过来，“呦，咱们雨点儿这是已经会找人玩了呢！” 小婴儿咿咿呀呀回应，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听到声音的本能反应。 林嫦儿抱着他，轻轻拍他的背，想到厉青羊，问顾二嫂， “二嫂，你见过厉青羊家的人没有？” 顾二嫂摇摇头，脸上的笑意散去，蒙上一层失落。 她还在月子里，不好到处走动，今天事情这么多，大家都忙，大嫂铲子都快抡到起火星子了，她也不能不懂事，让她们先帮她去找厉家人。 至于厉大娘，她心里大概也知道是怎么想的。 如今顾家过上好日子了，再不同从前，主动谈交情，难免有攀附之嫌，所以，她不找他们，厉大娘是决计不会主动来找她的。 林嫦儿点了点头，“是这样，我从他们家小孩那里听说了点事，我想着他们家从前待你有恩，就想问问你是什么想法。” 说着，便将厉家的情况给顾二嫂说了。 顾二嫂急急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林嫦儿忙拦住她，“二嫂别急，这会儿人都还没走，我让人将他们找过来就是，你还在月子里，便不要出去了。 “厉阿爷的腿，一会儿我也会让医婆过去给他看，吴县令诊金都给我了。 “回头我再让大嫂准备一些米粮，让六子哥带上，私下里悄悄给他们，你不方便，他们家我原本也是要私下见一见的。” 顾二嫂这才又坐回床上，朝林嫦儿笑笑说，【辛苦三弟妹，总是为我周全。】 林嫦儿假装生气，“二嫂这么说，下回我可不帮你了。” 顾二嫂又慌了，双手比划，【三弟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真的打心眼里感谢你……我……】 林嫦儿轻笑着，“二嫂，我同你开玩笑呢！你等会儿啊，我这就让人去把他们找过来。” “娘，婶婶，”正说着话呢！顾小满带着厉青羊从门口进来了。 顾小满一马当先，厉青羊跟在后头，怀里还抱着一个包袱。 顾二嫂温柔的看着儿子，跟厉青羊，朝他们招招手。 顾小满扑到床前，仰着头朝娘亲道：“娘，青羊哥哥找你有事。” 顾二嫂点点头，眸光转向厉青羊。 厉青羊这才上前去，照旧先行礼问好，“三姑姑好，夫人好，打扰三姑姑跟夫人，我阿奶给小弟弟做了床小被子，让我送来给三姑姑，一会儿，我们就准备回去了。” 说着，双手捧着包袱递给顾二嫂。 顾二嫂忙接过来，顾小满顽皮的凑过去打开，“咿，这个被面怎么都是一块一块拼起来的……” 顾二嫂却红了眼眶，【因为，这是百家被啊！】 第247章 但她到底是个寡妇，你需得保持分寸 林嫦儿也看清了，百家被贵的不是本身，而是心意。 厉青羊家里并不是什么富户，十里八乡的，大家的日子也都不好过，即便是一块碎布头，也可以留着打补丁用。 这种情况下，厉大娘要凑齐一百块碎布头，得花费多少时间，多少心思可想而知。 顾小满年纪小不懂，但林嫦儿自然是能理解的。 明明只是邻居，却待她二嫂如同亲生女儿，这份心意，怎么能让她二嫂不感动？ 她也感动，但也替她二嫂跟雨点儿高兴。 林嫦儿轻轻拍着雨点儿的被，欢喜说：“呦，这是姥姥给咱们雨点儿做的百家被呢！咱们雨点儿承了这百家人的福气，一定会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长大。” 说着，在顾二嫂身旁坐下，轻轻揉揉她的肩膀，“二嫂，多了这么些人疼咱们雨点儿，这是开心的事，你可不能哭呢！” 顾二嫂忙抹了一把眼角，点头说：【是好事，该开心，我不哭，我不哭。】 然后额头抵着雨点儿的碰了碰。 雨点儿自然是什么都不懂，但小婴儿也是敏感的，情绪跟着大人的情绪变化，随着娘亲的动作，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顾二嫂逗完儿子，又抬头，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荷包，递给林嫦儿，【三弟妹，厉大娘躲着我，你帮我把这些银子给她应急用，我便先不过去见她了，等出了月子，我再回厉家村去看她。】 林嫦儿将荷包推还给她，“二嫂，这是你的私房，自己留着，青羊家里，我另外有安排，你放心。” 顾二嫂看着她，她自然是相信林嫦儿的。 可这承情的明明是自己，怎么又要三弟妹去帮她还？ 顾二嫂心里过意不去，但又深知林嫦儿的性子，到底没再坚持，只笑着同她道谢。 林嫦儿朝她笑了笑，“行了，那我便先过去安排，小娃儿觉多，你跟雨点儿好好休息。等出了月子，便自由了。” 顾二嫂听了这话，也咧嘴笑开了。 林嫦儿朝厉青羊伸手，“来，青羊带婶婶去找你阿奶，阿爹还有阿娘去，小满去不去？” 顾小满点头，“娘亲跟弟弟要好好休息，小满也去吧！” 顾小满凑到雨点儿跟前小声嘱咐说：“弟弟乖乖的哦，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闹娘亲，等弟弟长大了，哥哥就可以带你出去玩了哦！” 说完，才去牵林嫦儿的另外一只手。 “行，二嫂，那小满我也先带走了，事情我都会处理好，回头我再跟你说，你别挂心，坐月子嘛，就该好吃好睡，除了雨点儿，啥也不管。” 顾二嫂咧着嘴，朝她点点头。 外间，六子已经安排好马车跟驴车。 厉家村的人也都吃过饭陆续来集合，厉寻要回书院，所以不同厉家村的人一道走，跟林嫦儿说好了，明日她送海货进城的时候，顺道送他。 这会儿，厉大舅娘正拉着儿子在一旁嘱咐，“你表姐这个妯娌，是个有本事的，若能交好，对你将来一定大有益处，你好好同人家相处。” 缓了缓，又说：“但她到底是个寡妇，你需得保持分寸，别招人话柄。” “娘……”厉寻万分无奈，“我知道该怎么做，您快别说了……”这都什么跟什么，不是唐突人家么…… 第248章 吃饱了人会变聪明吗? 厉大舅娘还想说点什么，抬眼就见林嫦儿牵着顾小满跟厉青羊出来了。 心说，都怪孩他爹，犹犹豫豫，要是当时她先给三娘作证，如今跟这位交好的必然是自己家了。 瞧吧，这位丁是丁卯是卯，可分得清楚的很。 就是对厉大跟厉二，都是两般态度，对厉勉家就更不用说了。 倘若自己当时再头铁一点帮护三娘，再加上他们同三娘这层血亲关系，还愁这位往后不照顾他们家么？ 厉大舅娘看着林嫦儿牵着厉青羊走向厉勉家的几个，就后悔的不行。 厉寻看出他娘亲的心思，摇摇头道：“娘，三弟妹自有格局，你不要再东想西想。 “表姐也说了，让我以后得空常来走动，表姐不是忘恩负义之人，都记得的。” 厉大舅娘扁了扁嘴，“说是记得，还不是但就让你常来。”她可听得清楚，这让寻儿一人常来，跟让他们全家常来的差别可大着呢！ 厉寻无奈，“娘，想吃桃子就得先种桃树，与其羡慕人家种下的桃树如今开花结果，不如自己种一株。” 厉大舅娘拧着眉，“你娘我就是个老粗，你说这些我听不懂，说浅显些。” 厉寻心知他娘亲的性子，说不上什么大善，但也绝不行恶，过去这些年，虽然没主动帮助表姐，但也从来没有阻止过他，还在私下里时常贴补他，他这才有余粮能偷偷给表姐。 如今羡慕厉勉家里同表姐交好，也是抱着表姐家里富裕了，对他在仕途上有助益去的。 但，哪有人会无缘无故对旁人好，都是你来我往，看谁先给出善意，后者再投桃报李。 厉寻笑笑，语重心长道：“娘，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小姑家如今的下场您还看不明白吗？ “您再看看厉勉哥家里，厉大娘从前又是如何待表姐的？ “如今表姐愿意同他们交好，也是应该的。” 厉大舅娘想了想，狐疑说：“那你刚刚说让娘想吃桃子就自己先种树，如今还来的及吗？” 厉寻轻笑，“娘，表姐如今才双十年华，小满跟雨点儿一个才三岁一个才出生，这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只要娘愿意结善缘，何时都不晚。” 厉大舅娘半知半解，但也没再追问下去，只点点说：“娘知道了。” 就是让她主动对三娘好么，如今三娘身边也不差她一人献殷勤了。 但，厉大舅娘眯眸想了想，转眼看向最前头坐着小姑子厉秋兰跟大外甥厉大的驴车。 她可以帮三娘看着小姑子跟大外甥啊！ 照她对这个大外甥狗改不了吃屎的性子，必然不会就此罢休。 但顾家如今家大业大，被这种人缠上多麻烦啊！ 人就在她眼皮子底下，看着他们不让他们来顾家找麻烦，不就是帮衬三娘了吗？ 他们帮衬三娘，三娘自然也会帮衬寻儿。 厉大舅娘想明白了，心里也美了。 不过，有这想法的可不止她一个。 一起来的厉家村的人也都想到了，顾家的银子好赚，顾家这位三夫人，活脱脱的散财仙女啊！ 顾家今天费了这么大的劲跟厉秋兰母子断亲，肯定不愿意他们再沾上去。 他们帮着把人看好了，肯定不会让他们打白工。 不过，这事儿要做，肯定得让三夫人知晓，否则那人家就算有心感激，也感谢无门是不是。 所以这些人一见林嫦儿出来送行，纷纷就围了上去客套。 “三夫人，今日真是多谢款待，回头家里有什么咱们能帮得上忙的，千万差人来说一声。” “对对对，要是忙，带个口信也行，只要咱们能做的，肯定给你办的妥帖。” “三娘如今也是苦尽甘来，她在月子里，孩子也小，咱们也不去闹她了，劳烦三夫人给带句信，就说，让她往后安心过日子便是了，其他的事，不用操心。” 说话的人笑盈盈的看着林嫦儿，这暗示够明显了吧？ 其他的事，跟厉家村有关的，还能有啥事？三夫人这么聪慧，肯定能听明白？ 林嫦儿倒是确实听明白了，心说这些人一个个的像是见了亲人一般，原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不过她确实也懒得一次次应付，原本也是想借他们的眼看着厉秋兰母子，不要再来叨扰她二嫂。 如今，见他们这般识趣，倒也省了她费心暗示。 林嫦儿笑眯眯的，“好说好说，今日事多，大水又才退，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招待，还请诸位多担待。 “诸位的话我都听明白了，回去我便同二嫂说。诸位也光说咱们家里有事给诸位带个信，诸位往后要是有什么，也尽可往家里来报。 “我在这里呢，也替我二嫂感谢诸位让她从此能过上安生日子，多谢！” 都是聪明人，一来一回，心里各自明了，厉家村的人放心了。 林嫦儿又道：“今日劳烦大家跑一趟，家里头也没准备土仪手信，所幸晚上蒸的馒头还剩下一些，多的也没有，一家子四个。让带回去给家里老爹老娘小子丫头吃，诸位也别介意这是咱们吃剩的，一会儿我让六子哥拿车上来分。” “连吃带拿，三夫人不怪咱们不知羞，哪还轮得到咱们介意。” “就是就是，三夫人不同咱们见外，咱们便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可不是，三夫人想的如此周到，咱们还想点菜，就真是没脸没皮了。” 顾家的馒头个大分量足，成年人一个下去都能管饱了，里头还加了红糖，四个馒头，听着是不多，却够一家子抠抠搜搜和着野菜泡汤吃上一两天了。 厉家村的人各个脸上都堆满笑意。 林嫦儿也笑着，心说，吃饱了人会变聪明吗？ 才见这些人的时候，可不见他们这么会说话的，莫非是饿的？ 只不过，但凡能用银子解决的事，都是小事。 漏漏指缝，省下大麻烦，何乐而不为？ 转眼看向站在驴车旁的厉勉夫妇跟厉大娘，他们一家子向来是不凑热闹的，咋看就有些格格不入，心性却最为淳朴。 林嫦儿又朝围着她恭维的厉家村众人道：“我二嫂让我代她来跟厉大娘道个别，我这厢便先过去带个话，诸位自便。” 说罢，牵着顾小满跟厉青羊走向厉勉一家子。 最前头的驴车里，厉大从车窗里探出脑袋，正巧看到这一幕，他布满青紫淤块的脸变得更加狰狞了…… 第249章 走亲戚，那也得门当户对不是? 林嫦儿并没瞧见这一幕，只笑盈盈走到厉勉一家子跟前，“厉大娘，厉大哥，厉大嫂，你们给雨点儿做的小被子我们收到了。 “叫你们费心了，我二嫂很喜欢，她眼下还在月子里，不方便走动，我替她来送送你们。” 厉大娘弯了弯唇，表情恬淡，“合她心意便好，也劳烦三夫人帮我带一句话给她，让她好好过日子，别惦念我们。” 林嫦儿笑笑，“大娘这话说的，我不爱听，这走亲戚，走亲戚嘛，总是来常来常往，时常走动，才叫走亲戚的。” 厉大娘脸色抿了抿唇，淡淡笑着垂下脑袋。 走亲戚，那也得门当户对不是？ 门不当户不对的，不是叫人为难嘛？ 厉勉见状，接过话茬说：“三夫人说的是，回头三娘若是有什么事，还请三夫人往家来带个信。” 林嫦儿叹了口气，心说，人家都巴巴的上来攀交情。 他们一家子是唯恐避之不及。 林嫦儿笑了笑，道：“那肯定是要的，雨点儿满月啊，周岁啊，大事小事，往后还多着呢！” 厉大娘听了这话，才又看了看林嫦儿，瞧着她像是真心要同他们家里往来的意思，脸上笑意又显了显，“咱们能凑上手的，尽管往家来带信。” “成，那我便记下了，回头我也这般同我二嫂回话。”林嫦儿应声，缓了缓，继续说：“适才吃饭的时候，我听青羊说，咱家里大爷是摔伤了腿是不是？” 厉大娘脸色一顿，“庄户人家，这些损伤平日里也是有的，劳烦你同三娘说，让她别记挂。” 厉大嫂也上前来，噌怪儿子道：“你呀你，怎么什么事都往外说。” 厉勉也赔笑说：“小孩子不懂事，叫三夫人挂心了。” 厉青羊只低着头不说话，他心里知道，阿奶跟阿娘就是不想麻烦三姑姑。 这时，顾小满抬头奶呼呼说：“姥姥，大舅娘，姥爷受伤了，就是要看大夫，要吃药的，不吃药痛痛哦，青羊哥哥没有做错呢！” 厉大娘，厉大嫂，还有厉勉齐齐一顿，看着顾小满，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林嫦儿道：“小满说的对，虽说庄户人家，时常会有损伤，但我想着，咱们大爷毕竟上了春秋，不比年轻时候。 “青羊也是当心大爷嘛，这样，我们家隔壁呢就住着医婆，平日里咱们海防队的爹打损伤什么都是由她医治的。 “反正，咱们不是车去车回嘛，我请了医婆让她跟你们回去给大爷瞧瞧。” “这……”厉勉迟疑的看向厉大娘。 林嫦儿继续说：“是这样，刚巧青羊同我说的时候，吴大人就在一旁，吴大人觉得青羊至诚至孝，很是感动。所以呢，这诊金跟药费呢，吴大人已经给过了。 “呃，就是说，大娘，大哥大嫂，若是能先将大爷的情况同医婆先说说，她呢，便能更准确的预备药材带过去。” 厉大娘，厉勉厉大嫂一时都被这从天而降的惊喜给砸懵了。 虽然眼前这位顾家三夫人将话说的很委婉，但他们心里知道，这其中肯定没这么简单。 顾家三夫人这是在照顾他们的脸面。 人家都已经做到这份上，他们再推拒，便多少有些不知好歹。 厉勉当即作揖，“厉勉谢过三夫人仗义。” “谢谢，谢谢三夫人。” 厉大娘的眼眶也红了，老伴什么情况，她最清楚，可来时老伴千叮万嘱，说三娘幼时困苦，长大了隐疾伴身，在婆娘的日子想必艰难。 让她千万不可麻烦三娘。 如今，看到顾家人待三娘这般好，他们也就放心了，也敢承这个情了。 厉大娘抹了一把眼角，吩咐厉勉说：“勉儿，你去，好好同医婆说说你爹的情况。” 林嫦儿笑道：“我让七哥带厉大哥过去。” 招手让阿七过来，嘱咐了一声。 厉勉拱手，“有劳。” 阿七带着他去见医婆了。 顾小满看着厉勉同七叔走进医婆家里，才咧嘴朝厉青羊笑道：“青羊哥哥，有大夫去看你阿爷了，你阿爷不会痛痛了。” 厉青羊也笑了，“对，阿爷会很快好起来，谢谢小满弟弟，谢谢三夫人。” 林嫦儿抽出手，揉揉俩小崽子的脑袋，凑到厉青羊耳边又小声嘱咐了几句。 厉青羊睁大着眼，一眨不眨，仿佛深怕听漏了一个字。 等她说完，急忙摇头，“可是……” 林嫦儿故意瞪大眼，“嗯？”了声。 他这才点头说“好！青羊记住了，谢谢三夫人。” 准备就绪，六子跟几个兄弟，驾着驴车跟马车送厉家村的人回去。 林嫦儿在家门口目送他们走远，便回去歇下。 夜路不好走，原本两刻钟的路，走了小半个时辰。 到了地方，厉家村的村民们热情的邀请六子几人去家里坐坐。 “六子兄弟，走，去咱们家里喝杯茶。” “你家里都没人，锅冷灶冷的，等你烧好水，天都亮了，六子兄弟，去我家。” “都别争了，去我家，我家里留了姑娘看家呢！热水都是现成了。” 说话的是厉大舅娘，六子忙婉拒，“大舅娘，夜路难行，今儿咱们就不往家去喝茶了，改日，等二夫人出了月子，咱们再登门拜访可好？” 厉大舅娘，听他称呼自己是大舅娘，虽然被拒绝，心里也还算舒坦，便道：“那成，咱们可说好了，回头再往村上来，可要来咱们家里。” “说好了，说好了，咱们记着呢！”六子应和，朝众人道：“时候也不早了，诸位也早些回去安置吧！” 一众人相互对视一眼，点头，“对对对，回家回家，厉大，咱顺路，一块走。” 有意无意的拥着厉大，赶鸭子似得，将厉大跟厉秋兰往家里赶去。 六子见状，唇角忍不住上扬…… 第250章 阿姐，我好想快些长大呀! 厉大娘心系老伴跟孙女，先一步同李大嫂带了医婆往家去，留下厉勉父子等着给六子等人带路。 六子他们要等医婆一块回去，自然不能让他们在村口的车上等。 六子也不着急，一直等到其他人没了影子，才招呼几个兄弟，从驴车车座底下的暗格里搬了了一袋大米，一袋白面，还有一些小鱼干，蛤蜊干，另外还有一个食盒出来。 这才招呼厉勉带路。 厉勉心下疑惑，虽然觉得不好意思，还是腆着脸问：“六子兄弟，这是？” 六子笑道：“这是林姑娘让咱们带来给厉兄弟家里应急的，今日人多口杂，不多，米面各五十斤，小鱼干，蛤蜊干各二十斤，食盒里是今晚的扣肉还有几个馒头，这会儿还温着，带给大爷跟丫头吃的。” “这……”厉勉当即傻了眼，慌张摆手说：“这不成，三夫人已经帮咱们请了大夫，又有吴大人帮着付了诊金，这些东西，咱们，咱们不能再要了。” 六子摊手，“厉兄弟，这话你跟我说没用，咱们只是照着吩咐办事的，你可别为难兄弟我。” 说罢，又同他商量道：“要不然，厉兄弟你改日亲自将这些东西送回去给林姑娘？” 厉勉：“这……” 这时，厉青羊扯了扯自家爹爹的衣摆，“爹，三夫人有话交待我。” 厉勉忙问：“什么事，你快说。” 厉青羊仰着脑袋，“三夫人说，过日子不可能一帆风顺，唯有先渡过眼前的难关，才有展望未来的机会。还说，多多变通，关关难过关关过。” 厉勉呆怔半晌，蓦地抬袖谋了一把眼角，朝六子拜谢，“六子兄弟，劳烦帮我带句话给三夫人，东西厉某厚颜收下了，等家里安顿好了，再亲自登门拜谢。” 六子摆摆手，“害，说这个作甚，林姑娘不说了嘛，亲戚间你来我往，多走动，这情份才能维系。” 一把捞起厉青羊抱在怀里，拍拍厉勉的肩膀，“回家去喽！” “往前走，前面岔路口往右拐哦！”厉青羊搂住六子的脖子咯咯笑着指路。 其他几个数字兄弟扛着东西跟在后头，厉勉慢了一拍，反而坠在最后。 他听着儿子的笑声，经历多年困苦之后，心里仿佛又点亮了一盏明灯，对生活重新燃起了希望。 等他们到家时，小炉子上已经煎上药了，一个看着比顾小鹿年纪稍大些的小姑娘抱着一个馒头坐在炉子边上啃。 小姑娘一小口一小口啃着，仿佛是什么贵重的山珍海味。 见着厉青羊被抱进院子来，忙站起身，“阿弟！” 然后朝屋里喊：“阿娘，客人们到了。” 厉大嫂忙从厨房里走出来招呼道：“六子兄弟，几位大哥，快些进屋喝口水。” 六子放下厉青羊，“不急，大嫂先将这些东西收好。” 厉大嫂这才看到后头进来的几个兄弟要么扛着，要么拎着布袋子。 厉大嫂不知情由，忙看向走在最后的丈夫，见他点头，这才慌忙招呼，“这，这边，劳烦兄弟们。” “顺手的事。”六子笑笑，帮着去安置东西。 厉青羊已经来到姐姐厉青宁身旁，“阿姐，我回来了。” 厉青宁朝他笑了笑，掰了半个馒头给他，“吃馒头。” 厉青羊摇摇头，“阿姐吃，我都吃过了。” 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给阿姐的。” “是什么？”厉青宁问。 厉青羊卖关子说：“阿姐拆开看看就知道了。” 厉青宁炉子边的石头上坐下，小心翼翼拆开，看到里头是一大块肉，瞬时瞪大眼睛，“肉？阿弟哪里拿来的？” 厉青羊眯着眼，“三姑姑家里有个小哥哥今天打了野猪，今晚三姑姑家里吃野猪肉。” “真的，你吃了吗？” 厉青羊点点头，“吃了，这是三姑姑家里的小姐姐给我的。” 厉青宁闻言，捧着扣肉闻了闻，又用油纸包好，“明儿给阿爷补补。” 厉青羊忙按住她的手，“阿姐，六子叔叔他们带了肉肉给阿爷的，这块阿姐吃。” 厉青宁看着他，“真的？” 厉青羊点头，“真的，刚刚八叔叔提进去的食盒里有肉。” 厉青宁歪头想了想，还是将肉包好，“那咱们留着明天一块儿吃。” 厉青羊应声了“好！”见炉子里的火小了一些，捡起一根柴火塞进去，然后托着腮说：“阿姐，我好想快些长大呀！” “为什么呀？”厉青宁啃着馒头。 厉青羊道：“长大了，我就可以去做工赚钱养家，再长三岁就好了。” 厉青宁看着他，噗呲笑出声，“再长三岁你也才七岁，哪有地方收七岁的小工的。” 厉青羊仰着脑袋看着阿姐，“我今天听临水村上的小哥哥们说，他们平日里每天下学之后去三夫人家做帮工，一天有十文钱呢！可以买两斤半糙米，够咱们家吃好几天了。” 李青宁看着他，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真的？” 厉青羊“嗯”一声，“三夫人还办了一个小学堂，只要是临水村海防队或是家里在三夫人的工坊里做工的，都可以免费上学堂。 “虽然，那个小学堂现在还不像大员外家里的私塾郑重，但是三夫人很有见地，将来一定会越办越好的。” 厉青宁听着，也对阿弟口中的小学堂充满了向往，虽然爹爹就在大员外家的私塾任教。 可大员外为人很是苛刻，时常苛责阿爹不说，家里的私塾只收族中子弟，阿爹旬休得空了，才有时间教他们认字。 厉青宁捧着馒头想了想，“阿弟，你说，要是阿爹能去小学堂任教的话，咱们是不是也就能去小学堂上学了？” 厉青羊眸子一亮，对呀，阿爹要是去小学堂任教的话，三夫人一定会同意让他们去上学的。 只是，“阿姐，三夫人看在三姑姑的面上对咱们家已经是特殊照顾了，阿爹肯定不会再想麻烦三夫人的。” “这样啊！”厉青宁眼中的小星星黯淡下去，缓了缓，突然又道：“那我去给三夫人做工呢？阿姐今年七岁了，阿姐去给三夫人做工，阿弟是不是就可以去三夫人的小学堂念书了？” 第251章 我这个不单是战船 “你说厉大哥的闺女想来给我做工？”林嫦儿第一时间听说了这事，整个人震惊不已，“他家闺女比小鹿大不了几岁吧？” 今日确实有些累，林嫦儿原本早早便想歇下了，只是吴清丰处理完临水村的事之后，突然又来接小金鱼。 林嫦儿知道他这是想把小金鱼带在身边培养了，自然没有什么不乐意的，但小金鱼到底年岁还小，所以让林宴清跟着一道去。 吴清丰看顾不过来，还有人能照顾着。 虽然心里都是明白，但还是挂念，所以便又拿出纸笔写写画画，等在堂屋。 没等到小金鱼他们，先等到六子，六子连口水都没顾上喝，便先将厉勉家里的事汇报给她。 六子早知道她会这般问，实话实说回答，“说是七岁上，挺能干一小姑娘，医婆给厉大爷开的药就是她给煎的。” 林嫦儿点头，话是这么说，但说到底，还是个娃娃呢！ “还说了别的没？” 六子笑笑，“他们姐弟俩私下找到我说的，还问了咱们小学堂的一些情况，还问说旁的村子的人来咱们这里给您做工，家里的小孩是不是也能免费上学堂。” 林嫦儿一听，明白了，笑笑道：“我知道了，过几日还要让医婆去一趟他们家，届时我亲自一趟。” 她原本便打算让厉勉来小学堂执教，只不过眼下他家里的事还没处理完，她也不着急开口。 只没想到，小娃儿先急上了。 笑了笑，又道：“厉二那边安排住下了？” 六子点头，“住下了，跟厉寻一间房。” 林嫦儿阖了阖眼，“成，你也辛苦了，早些去休息。” “好嘞，”六子笑了笑，转身要走，余光又瞥见油灯下林嫦儿画的图纸，好奇问：“林姑娘这是画的什么？新工坊吗？” 凑近了些看清，“是船呐？林姑娘想造船吗？这船看着同咱们这里的船不太一样。” 林嫦儿笑道：“是船，大船。” 六子兴致勃勃，“姑娘是想出海捕鱼吗？” 林嫦儿笑笑，“捕鱼买艘渔船即可。”方便实惠。 “那是？” 林嫦儿见他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也不跟他打哑谜了，直言道：“捕人。” 六子睁大眼，似乎想到什么，妙啊，凭啥只能等着那些狗东西上岸来侵扰百姓，就不兴主动出击，一举歼灭吗？ 六子拉了条凳，在林嫦儿下首的位置坐下，“林姑娘，那这是战船吗？这事儿吴大人知晓吗？”要出海打海寇，那可不是他们一个村就能完成的，人力物力，光是这个战船就造价不菲。 林嫦儿想了想，一时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她在后世那个家，老爹是研究航母的，老妈是自动化工程的。 两人都想自己接他们的班，小时候呢，她也对老爹老妈充满了崇拜。 但因为家庭背景的特殊性，在经历过几次差点被绑架事件之后，心里产生了抵制情绪。 后来渐渐长大，老爹老妈着家的时间越来越少，等到高考的时候，正是最叛逆的年纪。 所以她既没选老爹的专业，也没选老妈的专业，选了生物学。 一家三口，各过各的，连过年都极少能在一起。 工作上遇到困难，哪怕是遇上医闹受伤，后来又脱下白大褂下海经商，她都没跟父母求助过。 一直到她的公司上市，意外穿越到这里之前，也没能跟父母坐下来好好吃顿饭。 彼时在和平年代，只觉得缺少陪伴，埋怨他们不着家，如今受了环境的影响，倒是能理解他们了。 只是也没有机会亲口告诉他们自己曾经的行为有多幼稚，更不能承欢膝下。 不过她一向不是会沉湎伤怀的人，又笑了笑，说：“我这个不单是战船，是母舰，可以承载很多艘战船的母船，也是供给船，有了它，战船便不需要回到港口补给。” 六子眼里的光更盛了，“那得多大？” 林嫦儿道：“那必须很大，也不是一两年就能造出来。 “但是你想海寇凭啥敢大摇大摆的来抢咱们？不就是因为咱们海防空虚吗？ “倘若咱们有这样的庞然大物镇海，但凡有异动，便打他们一个落花流水，他们还敢妄动吗？” 妙啊，六子情不自禁鼓掌，“可是，那得多久才能造出来？五年？十年？” 这个林嫦儿还真不敢说，她一个半吊子，能不能成都是另说，摇头，“我也说不好，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但即便咱们没能造出来，不是还有下一代么？” 六子点头，心说林姑娘格局是大，但凡沿海有这样的母船，必然能保一方太平。 虽然也知道这很难，但心里却很兴奋，“旁人都说您是有大气运的，这是为国为民的大事，咱们整个天启的老祖宗也一定会保佑您，肯定能在咱们这一代完成的。” 林嫦儿哈哈笑，“你这话我爱听，不管什么事，再难，也总得是有人先做起来嘛，是吧！” 六子忙不迭点头，门外传来亲切男声，“什么很难？” 林嫦儿抬头看去，就见是吴清丰抱着小金鱼进来了，林宴清跟在后头。 林嫦儿一惊，忙迎上去，“小金鱼怎么了？” 吴清丰笑道：“没事，睡着了。” 林嫦儿这才发现，小家伙小脑袋枕在吴清丰肩头，婴儿肥的脸颊被压的扁了形。 想来是今日确实累着了。 林嫦儿放心下来，招呼林宴清，“宴清，你先带小金鱼去洗漱。” 六子极为有眼色，见是吴大人来了，忙起身，“我带小少爷去吧！” 这时，小金鱼自己支起小脑袋来，揉了揉惺忪的眼，喊了一声“娘？我这是回家了吗？” 林嫦儿笑说：“是呀，回家了，累坏了吧？快跟舅舅还有六子叔叔去歇下吧。” 小金鱼点点头，从吴清丰怀里滑下，牵着林宴清的手离开了。 堂屋里又只剩下了吴清丰跟林嫦儿两人。 林嫦儿倒了杯水给他，“事情都处理完了？” 吴清丰也不客气，喝了一口，才点头，又问：“才刚跟六子在说什么，老远就听到他拍手叫好！” 第252章 粒粒皆辛苦 林嫦儿将桌上的图纸理了理递给他，“在说造船的事呢！” 吴清丰接过来，一张一张翻阅，眼神逐渐深沉，最后放下图纸，双手交握，“这是战场？” 林嫦儿点了点头，“算是吧！”又把才刚同六子说过的核心理念同他说了一遍。 吴清丰整个眸子都亮了起来，只是少顷之后，又逐渐黯淡下去。 林嫦儿看出来了，“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吴清丰抬眸看着她，面色温和，“你的想法很好……” 林嫦儿一听这开场白，就知道后面应该是转折句了，笑说：“只是沿海还没吃过大亏，朝廷不会费心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来打造这个东西是吗？” 吴清丰看着她，心下有些意外，也有些不解，她明知这其中的道理，为何还花精力在这上头。 林嫦儿将图纸理好，不咸不淡说：“人嘛，多是吃一堑长一智的，可咱们沿海百姓长居第一线，自己应该懂居安思危。 “就好比说，海防空虚，那咱们百姓就不抵抗了，弃械投降，放任海寇长驱直入？ “等着朝廷割地赔款，心甘情愿被外族奴役？” 吴清丰摇头。 林嫦儿，“就是嘛，刀剑加身的时候，人要学会自救。 “再则，海寇不会轻易放弃咱们天启这么大块肥肉。你我姑且也没有拯救整个沿海的力量。 “朝廷若是继续放任不管，迟早要吃苦头的，被打疼了，总会动起来。我这个船，如今也就是在理论阶段，是否可行，可要调整，等等，光是完善这图纸怕都要花费不少时间。” 缓了缓，“若是能不打战，自然最好，但是咱们也能作为巡航船，为海上商船护航，这原本也在咱们之前规划的商业版图里嘛！” 吴清丰被她的乐观所折服，点头说：“你说的是，造船方面的事我不曾涉猎，但在京城的时候，接触过几个工部的工匠，其中有两人如今应该已经是到了回乡养老的年纪。 “印象里，似乎就是咱们宁海府人士。” “那感情好呀！你方便了，找一找，看看他们有没有兴趣……”再就业呗！ 专业的事，就是应该让专业的人来办嘛，虽然从小耳濡目染，但说到底，她所受到的教育里，没有系统的这一块。 加上，如今的生产力发展水平跟后世又是天差地别。 后世有电焊，有螺丝打孔，眼下运用最广的是她秃头也弄不明白的榫卯结构。 “好，我回去就让下面的人去寻。” 林嫦儿应声，“成。” 探头看了眼天色，“还回县衙么？” 吴清丰闻言，没立马回答，仔细在她脸上找寻一番，却也没瞧见她有任何舍不得的意思。 心下难免失落，有些刻意的问道：“想我留下？” 林嫦儿一怔，思索着自己有表露这个意思吗？ 不过看着他满是疲惫的脸上隐约还藏着一丝期待，还是如他所愿点了点头，“时候不早了，县衙那头若是没有非你不可的事，还是住一晚，明早再回去。” 吴清丰满意了，点了点头，“李县丞已经先一步带人回去，卷宗我明早再看也无妨。” 林嫦儿朝他笑了笑，“饿不饿，吃点东西再睡？” “好！”吴清丰欣然答应。 如今他们还不是夫妻，毕竟私相授受，在外人面前还要避讳。 难得有独处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顾家人白日里折腾了一天，这时候都已经睡下了。 林嫦儿跟吴清丰摸到厨房，一个生火，一个和面。 林嫦儿站在水缸前，借着盖板揉面，吴清丰坐在灶膛前生火。 一个垂眸或是一个抬眼便能看到对方。 也就是寻常夫妇极为平常的相处方式，吴清丰心里却欢喜的很。 他出生钟鸣鼎食之家，自小过着锦衣玉食，仆役成群的生活。 从来不曾想有一天，自己也能这般同自己心仪的女子相处。 平平淡淡，和和美美。 他起身来，净了手走到她身旁，“我帮你。” 有人帮忙，林嫦儿自然不会拒绝，“好呀！那你来和面，我先吊个汤。” 吴清丰点头，“那就劳烦林夫子。” 林嫦儿笑着，低头看着手上沾着的湿面，和着干面粉戳了戳，揉成小小一团混进吴清丰手上的大面团里。 吴清丰扭头看她，林嫦儿一本正经，“粒粒皆辛苦。” “林夫子说的对，学生受教。”吴清丰嘴上皮着，心里却是感慨，眼下正是艰难的时候。 刚刚她那一手的面，放在贫苦家庭，保不齐就是一餐的饭食，心里对林嫦儿除了爱意又多了几分敬重。 林嫦儿已经转到去了灶台前，从橱柜里抓了一把蛤蜊干出来，“要不要炸点小鱼吃？” “好！” 林嫦儿将蛤蜊干用清水洗干净泡着，转头又去抓了两把小鱼仔，将锅里的水舀干。 用铜勺舀了一块猪油，绕着锅底滑动几圈，等猪油化进锅里，再转身去柜子里抓了一把配料，等折返，油温刚好，将配料倒进锅里，等炒出香味，再将小鱼干倒入翻炒。 不多时，厨房里便飘满小鱼仔的香味。 吴清丰揉着面，温柔的看着林嫦儿在灶台前忙碌，偶尔视线相触，眼底的宠溺都快溢出来。 林嫦儿只是朝他笑笑，便继续手上的工作。 等她炒好小鱼仔，吴清丰也揉好了面，又主动去洗锅。 林嫦儿便用擀面杖将面团擀成片，顺道指挥吴清丰吊高汤，等她将面片切成面条抓散，汤也开了。 下了面，顺道还打了两个荷包蛋。 吴清丰全程就在一旁看着她，仿佛这也是一种享受。 看着面条在高汤里翻滚，心里填满从未有过的满足。 眉眼温和的朝林嫦儿说：“我第一次知道原来面是这么做出来的。” 林嫦儿扭头看他，“那你记住了？下回你来做。” “成。”吴清丰应的干脆，仿佛洗手作羹汤是分内事。 林嫦儿弯着眉眼，对自己今晚的作品很是满意，只是，“可惜了，地里的菜也都泡烂了，不然再清灼几根白菜，那滋味……” “你做的，都好吃。”吴清丰安慰她。 林嫦儿有被取悦到，瞬时不遗憾了。 是林嫦儿拿着筷子给吴清丰盛面时，厨房门口突然探进来几个小脑袋。 有稚嫩童声感慨说：“好香呐！” 第253章 小满，男孩子是不会有娃娃的 林嫦儿跟吴清丰齐齐转头，看到从门框里探进来的一串小脑袋最底下的顾小满，正感慨这吞口水。 往上依次是小金鱼跟林宴清。 雨点儿出生后，顾小满便跟着小金鱼和林宴清睡了。 下山来之后，也没变。 原本小金鱼跟林宴清是跟顾四郎挤在一个房间里的。 但周礼喜欢在顾家住，所以一个房间住了四个人。 林嫦儿想着着实挤了，今日便让人帮着另外在后院的杂物间旁单独收拾了一间房出来给他们暂住。 等新房子落成自然不会委屈了他们。 小金鱼跟林宴清今夜回来的晚，顾小满原本在顾大娘房里睡着了，听到动静，又自己抱着小枕头去跟哥哥睡。 只三个小家伙才睡下没多久，就闻到了小鱼仔的香味，勾起了馋虫。 悄咪咪摸来厨房看，是谁半夜吃独食。 结果顾小满没忍住，一出声，就被抓包了。 视线对上，小家伙们纷纷尴尬的咧嘴笑。 吴清丰沉着脸将人薅进来坐下。 林嫦儿将原本两人份的面分成了五份，又另外煮了三个荷包蛋。 等面端上桌时，顾小满已经对着桌子中间那一盘子小鱼仔流了半天的口水。 终于能开动，立马用勺子给自己舀了一勺嗷呜塞进嘴里，然后一脸满足，“好好次，三婶婶做的菜尊的好好次。” 林嫦儿揉了揉他脑袋，“慢慢吃，别噎着。” 顾小满小嘴塞得满满的，抬头朝她憨憨笑。 小金鱼也大口喝汤吃面，“夜里饿了能吃上娘亲做的面，真的好幸福。” 林嫦儿朝他摇头，“饿了，回来的时候怎么不说，要是没被馋虫勾过来，是不是就打算饿一晚上？” 小金鱼眯着眼，“娘白日里已经够辛苦，孩儿想着，睡一觉，醒来便能吃早食了。”谁想，娘亲会跟吴大人偷偷吃独食呢！还这么巧，被他们撞见了。 林嫦儿点了点他的鼻子，“再辛苦也不差给你做吃的，都是长身体的时候，饿了就要说，记住了吗？” 小金鱼点了点头，“记住了。” 林嫦儿又转向林宴清，“宴清也是。” 林宴清正大口塞着面，听阿姐点到自己，猛地抬头，还有半截面挂在嘴角，然后嗯嗯点头，眼眶却不知不觉就红了。 记忆里，好久之前，也有人曾这么叮嘱他，只是，那个人离开之后，便在没人这样关心过他了。 怕叫人看出来不对劲，他并没有说话，继续埋头吃面，他头埋的极低，以至于，眼角有什么东西滴进碗里，也没叫人看见。 当然，这只是他以为。 林嫦儿跟吴清丰还是敏锐的看出了他的不正常，但也没有当场点破，只互视一眼，便假装无事发生继续吃东西。 原本难得的独处被一群小萝卜头打扰，吴清丰心里还是有一丝丝的酸的，不过也因为林宴清这一反应而消散了。 吃完面，吴清丰送三个孩子回去休息。 顾小满抱着圆滚滚的小肚子，朝小金鱼嘻嘻笑，“有娃娃了。” 小金鱼伸手戳了戳，“有个小南瓜。” 林宴清哈哈笑，“小满，男孩子是不会有娃娃的。” 顾小满也跟着笑。 吴清丰温声提醒，“好了，夜深了，赶紧回去休息，别把旁人都吵醒了。” 顾小满立马捂住小嘴，大眼睛上下左右乱转一番，做贼似得轻手轻脚朝后院的临时睡房走去。 厨房跟孩子们的房间隔的不远。 林嫦儿还刷着碗，吴清丰便回来了，主动过去接过碗放进清水桶里浣洗干净。 两人分工，自得其乐，林嫦儿想到林宴清，顺嘴就问了句，“京城，可有徐姓使棍的武将。” 吴清丰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摇头，“印象里没有，怎么？” 林嫦儿抿了抿唇，“宴清之前在镇上流浪的事你也知晓，今晚看他反应，许是想起家人了。” 吴清丰点头，“回头我修书让京城里的朋友看看，有没有徐姓家里走失了孩子的。” 林嫦儿道：“只问擅长棍法的武将里有没有徐姓的便是了，哪有走失孩子不找了。 “女孩倒说的过去，为了清誉不能声张，但他是男孩。” 吴清丰一顿，明白过来，“若是走失还好打听，若是涉及家族争斗，后宅阴私，便难了。” 林嫦儿，“我知道，你只管先问着，也许是咱们想多了也说不准。” 同一时间，后院，林宴清，小金鱼跟顾小满躺在一张床上。 顾小满年纪小，回来之后沾上枕头便睡着了。 小金鱼也阖着眼，林宴清却怎么也睡不着。 自打从那个家里逃出来，他便一心努力活着，极少再去回想那段记忆。 但今晚，阿姐的一句关怀，仿佛打开了他一直努力关闭的那扇大门。 他想娘亲了，想念那个即使在病中，也温柔关怀，拖着病躯给他煎药做饭的娘亲。 可是他的娘亲没了，在得知多年病痛都是因为枕边人悄悄给他下慢性毒药之后，一把火将她在那个家生活过的痕迹都烧了干净。 因为那个男人，她也不要他了。 他好恨，恨自己身上流着那个男人一半的血脉。 他的娘亲那样好，那个男人根本不配她为他生儿育女。 而他，也至始至终没将他当做是儿子。 虎毒不食子，他却在母亲过世后，任由新住进来的女人对他下手。 他好恨，可是无力反抗。 只能从那个家里逃出来，随了母姓，隐姓埋名，苟延残喘，之后遇上阿姐，赖上阿姐，总算能先安定下来。 他原以为下半生便只有还人情跟为母亲报仇两件事，谁想，阿姐是真当他还是孩子，是弟弟在照顾。 家里孩子多，也从来不区别对待。 林宴清抹了一把眼角，悄悄将挂在胸口的玉坠掏出来，即便娘亲决绝的扔下了他，他也会努力为娘亲报仇。 “舅舅，你在哭吗？”忽然，耳边传来小金鱼困顿的声音…… 第254章 不够，他们的筹码还远远不够扳倒那个男人 林宴清一顿，忙抬袖擦了一把眼泪，“没有，你听错了。” 他尽量装出一副轻松愉快的样子，但嗓音里的哽咽却掩饰不住。 小金鱼撑着手臂坐起来，歪着脑袋从下朝上看他，“舅舅，你是不是想娘亲了？” 虽然是在黑夜里，只有小片月光从窗缝里透进来，小金鱼根本看不到什么。 林宴清还是心虚的别过脸，“都说没有了，你怎么还没睡着？阿姐了，小孩子要早睡早起才长得快。” 小金鱼托着腮，“舅舅，我妹妹以前想娘亲的时候也会哭，但是现在不会了。” 笑了笑，“其实我们从来没见过生我们的娘亲。” 林宴清一愣，不假思索问：“那你们怎么会想她？” 小金鱼道：“别的孩子都有娘亲呢，只有我们没有。不过我们现在的娘亲就很好，我妹妹现在想我们亲娘的时候也不会哭了，她说现在的娘亲就是娘亲，等以后娘亲老了，我们就一起给她养老。” 林宴清垂下脑袋，“那生你们的娘亲呢？大娘有说她现在在哪里吗？” 小金鱼摇头，“不知道，爹爹也不知道，现在爹爹也没了，就更加没人知道了。” 林宴清叹了口气，揉揉他的脑袋，“以后舅舅会跟阿姐一起宠着你们的。” 小金鱼笑了笑，“那舅舅的娘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温柔，善良，美丽，是世界上最好的娘亲。 ” “我娘亲也是最好的。” “我娘亲最好！” “我娘亲最好！” “都好！” 甥舅俩争执少顷，最后笑了。 林宴清拍拍小金鱼的肩膀，“小金鱼，咱们以后就一起努力，给你娘，我阿姐长脸，以后咱们接她的班，她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小金鱼点头，“好！” 忽然想到什么，“那舅舅以后可以带我去看看你的娘亲吗？” 林宴清眸子里又闪过一丝晦涩，心里希望这一路有人能同行，可又怕自己会牵累对方。 沉默半晌，他道：“小金鱼，去看我娘亲会有危险的话，你怕不怕？” 小金鱼摇头，“那我更应该陪舅舅一起去，我们还可以告诉娘亲，娘亲主意多，认识的人也多，还可以请六子叔叔他们陪着咱们一起去，这样，舅舅就不用担心坏人了。” 娘亲说了，遇到小孩子解决不了的事就要找大人商量。 该用的能用的人脉都可以用上。 林宴清在黑暗里转过头看着小金鱼的方向，突然笑了，笑自己虚长几岁，居然还没一个五岁的孩子看的透彻。 阿姐这么仗义的人，如果知道他的身世，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但他们现在能接触到的最大的靠山就是吴县令。 而那个男人久居京城，是京官。 不够，他们的筹码还远远不够扳倒那个男人，相反，这个时候出手，可能还会惹祸上身。 所以，再等等，等他们跟那个男人势均力敌的时候，便能给他娘亲讨一个公道了。 朝小金鱼点点头，“好，那等舅舅要回去看娘亲的时候，就带上你一起。” 小金鱼“嗯”一声，“很晚了，咱们早些睡吧，大水才退，家里还有许多杂事，明儿咱们早些起来看看能不能帮忙。” “好！”林宴清将颈上的玉坠塞回里衣内侧，先等小金鱼躺下，给他拉好被子，自己在轻轻的躺好。 这厢林嫦儿跟吴清丰洗好碗，也准备回房歇下。 临出厨房门，吴清丰突然又喊了声“嫦儿。” 林嫦儿抬头问他，“怎么了？” 吴清丰道：“明日我会巡视各村镇，察看各区受灾情况，你们之前准备的秋收后的平价粮，许要先挪用来赈济灾民。” 林嫦儿道：“你是一县之长，这些事无需同我商量。” 吴清丰点了点头，“我想着，这些粮你们之前便点明了用途，所以……” 林嫦儿笑道：“吴大人，平粮价也是为了民生。” 吴清丰一怔，心下明了，无论是赈灾还是平粮价都是为了让州县百姓能更好的生活。 但不先解决眼下的困境，州县百姓有多少能活到秋收后？ 当真如此，届时平粮价又有何意义？ 行了揖礼，“林夫子大义。” 林嫦儿轻笑，“别贫了，只是这赈济你打算如何赈法？还有虽然眼下咱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但是上头该给的赈灾粮也不能马虎。 “生石灰可都发放下去了？眼下咱们虽然把事情都做到位了，但也只能保咱们一方百姓免受疫病之苦。 “但疫病传染力极强，速度极快，倘若其他州县出现病症，咱们也不能马虎，届时又是一场恶战，外头的人不能进，东西也没法进来，才是考验。” 吴清丰点头，“这点我亦有考量，今早你跟几个大员外走后，我便修书给知府大人，提了疫病预防措施，洒生石灰，熏艾，深埋死于洪灾的家禽家畜，净化水源，不饮用生水等等。” 林嫦儿点了点头，“这便好，只要知府大人能将这些落实到位，几个州县百姓应该能躲过这一劫。” 张嘴打了个哈欠，“好了，很晚了，早些休息吧！明儿还要早起呢！” 两人各自回房，一夜好眠。 次日一早，林嫦儿起来的时候，院子里依旧热闹起来。 林宴清带着小金鱼跟顾小满在练棍法，大的教的认真，俩小的也学的认真，顾小满拿着跟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棍子，努力的跟着哥哥舅舅比划着。 顾小鹿就坐在一旁看，吴清丰也已经起来，就坐在顾小鹿边上，时不时指点一两句。 厨房里，顾大嫂跟顾大娘婆正忙着做早膳。 二房的睡房里，时不时传来雨点儿咿咿呀呀的说话声。 不多时，顾大郎跟顾二郎还有顾四郎便各自背着背篓回来了，背篓里装满了青草，身后缀着小灰，小东西哒哒哒跑的欢快，嘴里还叼着一只山鸡。 “哇，小灰又叼了山鸡回来了！”顾小鹿迈开小腿飞奔上去，从小灰嘴里拿下山鸡，抬头正好看到林嫦儿站在门口看她。 小姑娘朝她甜甜一笑，“娘亲，看，小灰好厉害呀！” 林嫦儿十分捧场，走过去摸摸小狼狗的脑袋，“是厉害，今天得给小灰加鸡腿。” 顾小鹿嘻嘻笑，抱着山鸡朝厨房跑去。 这会儿院子里已经飘满豆浆的香味，等林嫦儿洗漱回来，一家子已经坐好，就等着她来开饭。 第255章 可以不用，但必须要有 “快坐，喝豆浆还是吃小豆腐？”顾大嫂笑盈盈的招呼她坐下。 自从营生做起来之后，顾家的伙食一向不差。 只是平日里顾大嫂跟林嫦儿出门都极早，很少有能在家里吃早膳的时候。 大水才退，大家都还在休整，这才能在家里待上几天。 又有吴清丰厉二，厉寻几个客人在，今早的早膳便比平日里要丰盛许多。 除了常规的包子，馒头，豆浆，顾大娘还做了小豆腐。 小豆腐就是用磨出来的豆汁煮出来的一种类似玉米糊一样的吃食，还是林嫦儿同顾大娘说的。 煮的时候加点野菜干，吃的时候拌点猪油，酱油，味道好极了。 另外，还炒了手工面，做了煎饼，煎饺，摆了满满一桌。 厉寻跟厉二，见着林嫦儿，忙就起身来。 “坐，当是自己家。”林嫦儿朝两人压了压手，这才应声“小豆腐吧！” “好！”顾大嫂忙盛小豆腐去。 “娘亲坐这里。” 顾小鹿挪了挪屁股，在自己跟哥哥中间腾出一个位置来。 这让有心叫林嫦儿坐自己身旁的吴清丰歇了心思。 林嫦儿朝他笑了笑，以示安抚，吴清丰心里受用，也便不在意了。 孩子们都能自己吃饭，也不用追着喂，大人们也便吃的安心。 林嫦儿吃着小豆腐夹了一小碟炒面正吃着，隐约听到二房的卧房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 又问：“娘，二嫂的早膳给送过去了吗？” 顾大娘点头，“二郎送的，二郎媳妇吃完，二郎才过来的。” 顾二郎也笑道：“三弟妹放心，我要能把媳妇的吃食给忘了，干脆便别做男人了。” 席间一众人都哈哈笑起来。 顾小满舀了一勺子小豆腐塞进嘴里，嘴角还挂着汁水，天真问道：“那爹爹要做什么？” 林嫦儿原本还忍着，听他这么一问，彻底没忍住，“噗呲”笑出声。 顾二郎拿筷子敲了一下儿子的脑袋，“就是这么一说，吃饭还不老实。” “妹夫！” “姐夫！” 厉二跟厉寻心疼，同时出声。 顾二郎有些难为情的朝二人笑了笑，知晓他们疼爱小满，自然也不会觉得他们多事。 顾小满有人撑腰，胆儿更大了。 揉了揉脑袋，一脸莫名，话不是爹爹说的吗？ 他就这么一问，爹爹怎么还怪上他了。 顾小满转头看向小金鱼，“哥哥，男人不做男人还能做什么？” 小金鱼摇摇头， 这不在他的知识点里。 林宴清倒是知晓，他在京城里的时候，见过宫里出来的内侍，但他更清楚这话可不能乱说。 林宴清埋头吃饭。 顾小满见着了，“舅舅，你知道吗？” 林宴清满摇头，这是能说的吗？说不好，小满要吃竹板炒肉的。 林嫦儿见顾二郎又拿着筷子要敲下，怕顾小满小脑袋遭殃，忙解围道：“小满，你爹爹呢就是这么打个比方，这个比方呢，它不一定就有答案，明白了吗？” 顾小满一知半解，但他印象里，三婶婶一直都是很有学问，很厉害的，三婶婶说的话自然不会有错。 所以，点点头，“小满知道了。” 早膳在说笑声中结束，厉寻要回书院，林嫦儿得去县城问问恢复供货的事。 顾大嫂则带人去镇上收拾铺子，还有看看集市那边什么时候能出摊。 好在之前吴清丰送了一辆马车过来，六子驾马车送林嫦儿，厉寻，吴清丰去县城。 阿七驾驴车送顾大嫂，周婶子，周三嫂，小花嫂，还有牛小梅去镇上。 书院也被水淹了，今日也还在修整中，所以并不上课。 厉寻不赶时间，林嫦儿便先让六子送吴清丰回县衙。 再转道去书院，等到了书院前的临街口，厉寻便开口说：“三弟妹，就停这里吧！我从这里走回去，正好顺路买支笔回去。” 林嫦儿只道他不是不想叫其他学子看到他坐马车回去，便也不勉强。 只从袖袋里掏出一个钱袋给他，“笔墨纸砚消耗快，这些你拿着，闲时白日里可继续抄书补贴家用，夜里便不要抄了。” “不成，三弟妹，这银子我不能要。”厉寻哪里肯收，他若收了，不就是跟他娘亲一样，有心攀附了吗？ 林嫦儿笑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其实官商原本就是相互成就，我资助你，也是投资的一种。 “你可能不明白投资是什么意思？就是说，我如今做生意，赚了些银子，但是我往后还想将生意做得更大。 “那我便需要找到能庇护的后台，才能持续做大，那我要么是同在任上的各地长官打好交道，除此之外，就是培养自己人。” 缓了缓，“如何培养呢，一是从自家子弟里挑选有天赋的一路上位，要么就选取一些家境贫寒，但天赋极佳的学子扶持，待他日功成名就，再反哺于我。 “我家里的孩子要么年岁尚小，要么开蒙太晚，尚没有能下场的。 “你从小便愿意帮扶弱小，我想你也应该有将来护一方百姓的抱负。 “当然了，我的生意，都是正常经营，不该碰的，绝不会碰，该缴的赋税一分也不会少。只是，你也知道，老实人并不是在哪里都能说上道理的。”所以后台这东西，可以不挂在嘴上，也可以不用，但必须要有。 厉寻看着她，没想过她会这么坦诚，垂眸想了想，又觉得，这也不过是说服他收下银子的借口，她要庇护，文有吴大人，武有海防队。 他听夫子说过，吴大人来自京城大世家，这样的后台还不够硬么？ 而且，他虽然成绩算的上优异，但并不是最优，梅山书院也不乏成绩优异的贫寒学子，她有许多选择。 再则，“三弟妹如何能肯定，将来我功成名就，就一定会反哺于你？” 林嫦儿笑笑说：“反哺与否，全看个人品性，我是生意人，不会把鸡蛋不会放在一个篮子里。 “不过，若是接受我的银子，就得花十二倍的努力。” 笑眯眯的看着他，“所以，表哥，要接受我的资助吗？” 第256章 你今天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厉寻沉默，心说她的话里，明面上交易的成分更多，但她也说了，他日当真金榜题名，反哺与否，也全看个人品性。 实则就是给他个由头好接受顾家的资助。 如此，他往后虽然也还算半工半读，但肩上的压力便能少许多。 为了让他能更加心安理得的接受，她甚至还随了表姐的辈分。 半晌，厉寻抬头，“表妹的好意我心领了，讨生计原本艰难，表妹还是女子经商，更不容易。 “如今，尚不到山穷水尽之时，如何能接受表妹的银子？” 林嫦儿轻笑出声，“表哥既认了我这门亲戚，亲戚间往来，何苦还要等到山穷水尽时？” 将钱袋往他怀里一塞，“苦读未必非得寒窗，表哥若是还有闲余也可接济同窗，求学时的情谊难能可贵，或许能成为表哥往后仕途上的大助力。 “再则，读书不能死读书，必要的交际应酬不可少。 “都说日久见人心嘛！也不能怪旁人先敬罗衣后敬人，许人家可能一辈子就见你这么一回呢？” 厉寻听到这里，心头突然猛烈跳动，她这是？ 这哪里是找什么后台，这是要培养自己的势力？ 而自己，就是为她引线穿针的这个人？ 这想法也太大胆了些！ 厉寻震惊的看着她，虽然折服于她的胆识，但出于安全考虑，还是不希望她参与到朝政上来。 颤着声问：“表妹不会是想？” 林嫦儿弯了弯唇，“表哥坦诚，我也不绕弯子，表哥昨日亲眼见到海寇上岸烧杀抢掠的蛮横行径。 “我临水村，早有防备，才免于遭受屠戮之劫。所幸，周家村离得近，也逃过这一劫。 “但，旁的村子呢？表哥应当也听说了早前余海县几个村子被屠的事。 “眼下尚不能说沿海苦寇已久，可，海寇不会主动放弃沿海这块肥肉，朝廷持续装聋作哑，日久天长，终有一日会演变至此。” 平日里用来读书写字的手，倏然握紧，昨日跟随海防队的兄弟们同海寇厮杀时的呐喊声仿佛还在耳边振聋发聩。 是呀！ 距离小南村被屠已经过去许多时日，朝廷至今没有一点动作，更没有要出兵剿寇的意思。 而临水村，至今已自发抵抗海寇并打赢了好几回了。 但海寇还在持续侵扰沿海地区，打不过临水村，他们便去抢，去烧，去杀别的村子。 “表妹……”厉寻沉沉出声，“吴大人……” 厉寻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表述，依照吴大人的出身，他背后的文官在朝中必然是能说的上话的，但，朝中没有动作，是不是说明，吴大人并没有…… 林嫦儿笑了笑，“我知道你想说，吴大人背后的文官一派是不是没有在朝堂上为沿海地区说话。 “表哥，吴大人为宁海县耽精竭虑毋庸置疑，但朝堂之争，一是切实为民生，而是为党系利益。 “吴大人，他并非那个派系的主事人，表哥以为他的话又能有多大的分量？” “所以，表妹想扶植沿海一派的势力？自己为沿海发声？”吴大人虽然是京城人士，但如今是沿海地区的父母官，是自己人，京城指望不上，等新科举子入仕，便是新的助力，等将来未必不能成就一番气候。 林嫦儿垂了垂眼睫，有些事，吴清丰对她说的也是模棱两可，她自然不能再说给第三者听。 “表哥，穷者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没有包容天下的大义，也没有那么能力，只是想为脚下这一方土地尽一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厉寻眸子渐亮，仿佛在上下求索中找到了一盏指路明灯，掀袍作揖，“愿与表妹同行。” 林嫦儿抿唇笑了笑，“今次大水全县损失严重，我的工坊亦然，同胞们缺衣少粮，保不齐还要捐赠一笔银子出去。 “这次便先这些，往后每个月我都会让六子送银子给你，用途表哥看着办。 “只一条，事情不能一蹴而就，表哥顺其自然，最终还是要以自身学业为重，切不可本末倒置。” “我明白。”厉寻脸上也展开笑颜。 “再则，读书人好颜面，若是遇上不愿意直接接受接济的，可以介绍他的家人来我的工坊做工，年节旬假，也可来做短工，只要他们抹的下面子。” “我记下了。” 林嫦儿抬手，“如此，表哥请自便。” 厉寻朝她点了下头，转身下了马车。 六子在车辕上问：“林姑娘，咱们这就去寻朱员外么？” 林嫦儿掀开车帘，“来都来了，将马车停好，咱们也走走看看。” 跟老朱他们约的是中午，反正时间还早，况且后世学校门口可都是有大商机的，学区房也往往供不应求。 如今水灾刚过，说不定…… 虽然她也不愿意趁火打劫，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六子笑眯眯的，“好嘞，都听姑娘的。” 驾着马车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停好马车，又找了个茶寮，才要了两碗茶坐下。 忽听前方传来一阵喧闹。 “别跑，顾子衍，别让小爷抓到你，小心小爷打断你的腿……” 林嫦儿寻声抬头，就见着个眼熟面孔拉着个同龄书生模样打扮的人朝这边飞奔过来。 那被牵着的书生，鼻青脸肿，脚步一瘸一拐，想来就是那个被人追的顾子衍了。 在他们身后，同样身穿儒袍的几个书生紧追不舍。 “欸，姑娘，那不是表舅爷么？”六子长着脖子道。 “看看怎么回事。”林嫦儿说。 “好嘞！”六子起身，正好拦下路过茶寮的厉寻跟顾子衍。 六子伸手，熊抱住厉寻，“巧啊，表舅爷，这么快又见面了。” 厉寻只觉得自己撞上了一堵墙，正打算道歉继续逃跑。 听出是六子的声音，心下大喜，拉着顾子衍一把躲到六子身后，“六子哥，陈昭他们想打劫子衍兄。” 六子还不及细问，那个叫陈昭的学子便带着几个跟班还有小厮追到了。 陈昭身材圆润，脸也是圆的，皮肤挺白净，追了一路，这会儿面色涨红，扶着膝盖大喘气。 半晌，才指着顾子衍，“顾子衍，你今天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否则小爷就……” 第257章 耳朵给你拧下来 这话术，怎么听着像是求而不得，强取豪夺似得。 林嫦儿不禁又朝那边叫顾子衍的学子身上看去，一身素净，儒袍已洗的泛白，应该是出身寒门，五官虽清秀，但并无女相，有喉结，确认是男子无疑。 所以这叫陈昭的学子？ 林嫦儿“啧”一声，这不就是后世校霸霸凌校草的戏码？ 这时，顾子衍开口了，“陈昭，我与你把文章做的再漂亮又如何？假的就是假的，虽暂且能博令尊一笑，院试你又当如何？” 林嫦儿又听明白了，校霸是学渣，校草是学霸，学霸三观挺正，竹马校草是学霸？嗑不动，嗑不动。 陈昭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姑且将眼前的事揭过，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顾子衍显然不认同他的想法，严词拒绝道：“我是不会同你作假舞弊，帮你糊弄尊长。” “你……”陈昭气的撩衣袖。 跟班何小厮们立马摩拳擦掌，“顾子衍，陈公子请你帮忙作文章，那是瞧的起你，你别给脸不要脸。” “就是，别以为就你会做文章。” “还不快快同陈公子赔礼道歉，再与他作一篇锦绣文章来做赔礼。” 顾子衍义正言辞，“旁人我管不着，我顾子衍，绝不与你们同流合污。” “敬酒不吃吃罚酒，给小爷上，揍他。”陈昭显然恼了。 手一挥，身后的跟班跟小厮们一拥而上。 厉寻忙拉着顾子衍连着退了几步。 顾子衍执拗道：“厉兄，我不能连累六子兄弟。” 厉寻解释：“六子兄弟能应付，你我不退开，才是拖累。” 顾子衍显然不解，下一瞬，就闻前方哀嚎不断。 待抬头，只见六子左一拳，右一脚，过肩再勾手，陈昭那几个跟班还有小厮，很快就躺了一片。 陈昭整个人都看傻了，厉寻不也是个乡下来的穷小子么？ 什么时候认识这么厉害的人物了？ 六子撩着袖子，觉得碍事，朝陈昭招招手，“就剩你了，打完，我好去喝茶。” 陈昭握着折扇，双手呈防御状，警觉的后退好几步，“你，你，你想干嘛？我警告你，你别乱来啊！我伯父可是宁海知府陈虞。” 六子闻言，没进一步动作，转头看向林嫦儿。 林嫦儿正嗑着瓜子，见状，“把他弄过来。” 然后转头朝厉寻跟顾子衍招招手，“表哥，你们也过来喝杯茶。” 顾子衍这才发现坐在茶寮里喝茶的林嫦儿，见她一脸淡然，气势不凡，且还有这般身手的随从傍身，来历一定不凡。 转而看向厉寻，“厉兄，这是你哪个表妹？” 顾子衍跟厉寻住一个学舍，两人一般刻苦，相互督促，一起抄书贴补家用，关系很是不错。 家中情况，也彼此都了解。 在顾子衍的印象里，厉寻似乎没有听他提起过。 厉寻笑道：“是我表姐婆家的人。” 顾子衍点了点头，这便能理解了。 同厉寻一道一瘸一拐的走过去，抬袖作揖，“表妹有礼。” 林嫦儿摆摆手，“我这儿，不兴虚礼，坐下说话。” 六子也揪着陈昭的耳朵过来了。 陈昭自然是不情愿，一路反抗，“听没听见，我大伯父是宁海知府陈虞，你敢对我无礼，待我禀告了大伯父，我大伯父必然不会轻饶了你们。” “走你，啰哩叭嗦的，最好给老子安静点，否则，耳朵给你拧下来。” “啊啊啊……轻点轻点！” 六子根本不吃他这套，陈昭吃了痛，也就老实了，最后被六子揪着耳朵按在条凳上。 “姑娘，人弄过来了。”六子道。 林嫦儿给他倒了杯茶，“辛苦六子哥，先喝杯茶歇歇。” 六子不拘小节，也不做，一只手揪着陈昭的耳朵，另一只手端起茶碗就喝了小半碗。 陈昭见着主事的是个姑娘，又叫嚷起来，“喂，你谁啊，姑娘家家的抛头露面，多管闲事，信不信我大伯父……” “陈知府若是知晓你到处败坏他名声，第一个办了你。”林嫦儿自顾倒了两碗茶，分给厉寻跟顾子衍，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多谢表妹。”厉寻跟顾子衍异口同声，连动作都是同步的。 林嫦儿回了声“不必多礼。” 转眼看向陈昭，“让你的跟班们都过来，若要敢回去通风报信，我就打断他的腿的。” 眼神落在正打算悄咪咪溜走的小厮身上，那小厮只觉得腿上一阵幻疼，也不敢再动小心思了，同几个跟班一起，相互搀扶着围了过来，最后歪歪斜斜的站在陈昭身后。 林嫦儿转眸锁住陈昭，“你也一样。” 陈昭第一次见比自己还凶的，吓得快哭了，“你到底谁啊你？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要打断我的腿？” 林嫦儿差点被逗笑，纨绔？就这？ 瞧了顾子衍一眼，“他又怎么得罪你了，你要打断他的腿？” 陈昭抽了抽唇角，自知理亏，“哼”一声，别过脸不说话，谁让他看不起他，不肯帮他做文章的。 他堂堂陈大公子，亲自请求他了，他还拿乔，不该揍吗？ 幼稚，林嫦儿摇摇头，十分好心的给他倒了一杯茶，“来，说说，怎么回事？” 陈昭一脸傲娇，瞪了顾子衍跟厉寻一眼，余光偷瞄那杯茶，最后仰着头颅，“你怎么不问他们？” 林嫦儿“啪”的将茶碗拍在桌上，“说。” 陈昭吓了一跳，“你这么凶干嘛？” “少废话，再啰嗦，我便将你身后这些人绑了送去给你爹，让他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这位陈公子，不惜威胁顾子衍帮他做文章讨他父亲欢心，想来他父亲在他心中必然有一定的威仪。 果然，陈昭一听这话，气势更颓了，缩了缩脖子，指指揪着他耳朵的六子，“能不能让他先松个手，真的好疼你知道吗？” 林嫦儿白他一眼，轻嗤一句事儿妈，反问：“你说呢？” 第258章 羡不羡慕，崇不崇拜? 陈昭凶不过林嫦儿，只能认命。 最后幽怨的看了顾子衍一眼，委屈巴巴道：“是他先看不起我。” 顾子衍：“……” 厉寻：“……” 六子：“……” 跟班们：“……” 林嫦儿：：“……” 林嫦儿凌乱了，凶巴巴道：“他怎么看不起你了？看不起你，你就能打人吗？” 陈昭虽然受制于人，但还是有脾气的，“哼”一声，“平日里小爷同他交好，请他饮茶吃饭他就不搭理小爷。 “中秋乃家父寿诞，小爷今日找他帮小爷做一篇锦绣文章，彩衣娱亲，他非但不肯，还骂我是无耻败类。 “小爷没打断他双手双脚，就是……啊……” 话没说完，就被“砰”一声拍碗声打断了。 林嫦儿呵斥道：“让你说事就好好说事，摆什么谱？” 陈昭不服气，瞪了顾子衍一眼，叫屈道：“你怎么不骂他。” 顾子衍实在没忍住，为自己辩解道：“陈公子，饮茶吃饭一事，在下早便说明，在下父母早逝，乃由阿兄阿嫂抚养长大，阿兄又被抓了壮丁，生死未卜。 “阿嫂怜我孤苦，不曾改嫁，子衍深受阿嫂恩泽，平日得空，除开温书，抄书，实在不敢，也不能花费时间在应酬上。 “至于，你说的帮你做文章一事，烦请你再说的仔细一些，顶着你的名头做文章，那是帮吗？那是舞弊！” 陈昭无所谓，“那是我的事，我只想让父亲在寿辰当天开心。” 顾子衍坚持说：“那不是帮，是害你。” 厉寻也道：“陈公子，知子莫若父，令尊难道不知道自己儿子有几斤几两？ “即便今日顾兄被迫就范，令尊难道就分辨不出来？ “陈公子以为，那样，令尊真的能开心。” 陈昭怪异的看向他二人，只觉得这两人简直就是傻子，有钱不赚，其他那样，是他们应该操心的吗？ 陈昭别过脸，一副“我不同傻子理论”的表情。 林嫦儿：“……” 林嫦儿道：“跟你说话，不看着人家，礼貌吗？你伯父可是知府陈虞呢！” 陈昭一顿，莫名觉得有道理，转过头来。 林嫦儿继续，“你堂堂知府亲侄，连篇文章都要假手于人，不觉得丢人吗？” 陈昭眸光滞了滞。 林嫦儿又道：“再则，令尊寿诞，你找人代写锦绣文章彩衣娱亲，那之后的重阳，冬至，小年，大年，令尊明年的寿诞，你怎么办？ “书院的考校，你又怎么办？ “总不能你的才能忽高忽低，只能在年节，亲人寿辰，才能展现吧？这话说出去，你自个儿信吗？” 陈昭有点懵圈，“那我能怎么办，我就是不会做文章啊！” 林嫦儿气不打一处来，“不会你学啊，不会你还有理了？ “不会你就强迫围殴威胁同窗作假，你这么能耐，你咋不上天呢！” 陈昭被骂哭了，那么大一个小伙子，抽噎道：“你，你那么凶干嘛，他们都说我家里的银子我几辈子都花不完了，说我爹送我来书院，就是找人看着我，让我不要无所事事，惹是生非。 “我爹自己也跟夫子说，只要我不在书院里闹事，其他的都随我，夫子都不管我了，我能怎么办？” 林嫦儿：“……” 林嫦儿咂舌，现在的家长要求这么低的吗？ 不过，她扬声，“你知道自己一无是处，面目可憎，还不好好反省？ “旁人说你是坨屎，难道你就真的要做一坨屎吗？” 陈昭哭的更大声了，“那我能怎么办，我爹都说了我就是扶不起的阿斗啊！” 林嫦儿扶额，厉寻跟顾子衍各自叹了口气摇头。 林嫦儿快被陈昭吵死了，“我看你也不傻啊，怎么你就学不会，你真的把心思都放在读书上了吗？” 这话陈昭不知道怎么接，他当然不傻，家里也一直说，只要他认得几个字，不要做睁眼瞎就成，他哪知道，大人的要求随着年龄的增长也是会变的。 后来进了书院，文章更是要比拼的。 林嫦儿当然也知道他不傻，看起来还不是很蠢。 眸子一转，一拍桌子，道：“顾子衍文章做的好，你羡不羡慕，崇不崇拜？” 陈昭：“羡慕，总是羡慕的。” “那你想不想自己也能跟他一样会作文章？” 陈昭疯狂点头，当然想了，做梦都想。 林嫦儿看向顾子衍，“顾学子，你平日里每天都有多少时间可以用来抄书？” “这个，”顾子衍迟疑一番，见厉寻冲他点头，才道：“正常是一个时辰，但我同厉兄都会在夜里多抄一个时辰。” 林嫦儿点了点头，“顾学子，我瞧着这位陈公子对你的才学是真心仰慕，古语云，君子有成人之美……” “不成，厉寻表妹，顾某绝不能做出替人作假的事来，那样，我如何对得起含辛茹苦供我读书的阿嫂？” 林嫦儿压压手，“顾学子莫激动，我的意思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不若用抄书的时间单独给陈公子指点文章。 “当然了，这指点肯定是不能白指点，毕竟谁的时间不是时间呢？ “顾学子这样品学兼优的，时间便更加宝贵了。” 转头看向陈昭，“你来说，你愿意出多少银子来请顾学子指点你做文章呀？” 怕顾子衍压价，故意道：“可别欺负顾学子高阶，视钱财为粪土，这是等价交换，价钱不公道，我们可不应的。” 陈昭的关注点显然不在价钱上，他看了看顾子衍，又看向林嫦儿，“他真的愿意教我作文章？” 林嫦儿点头，“你拿出诚意来，我可以帮你说服他。” 陈昭想了想，十指交叉，“这个数，你觉得成么？” “十两一个月？” “十两吗？”陈昭有些不确定，因为他原先说的是100两。 林嫦儿在心里算了算，觉得这个价格还算公道。 看向顾子衍：“顾学子，你觉得如何？” 顾子衍还是有些犹豫，若是一个月能有十两银子的进账，阿嫂便不用日日一早起来发面做包子，虽然听阿嫂的意思，自打遇见了顾家那小娘子之后，跟顾家人合伙拼摊，生计容易了许多，到底还是辛苦。 但，他真的行吗？ “厉寻表妹说笑了，我尚且还是学子，如何能教同窗作文章？” 第259章 我不是，我没有，我可以改 林嫦儿挑眉，“谁说学子不能教旁人，同窗切磋辩论也是相互学习，陈公子本人又对你的文章极度认可，否则，偌大的书院，他也不会逮着你一人薅了。 “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婆婆妈妈，你就说，这事你应还是不应。” 顾子衍有些没底，“倘若我竭尽所能，他还是学不会，又该如何说？” 让他教可以啊，但陈昭真的能学会吗？ 学不会会不会怨他？ 林嫦儿：“师傅领进门，修行靠自身，倘若你们各自都已尽力，他还是学不会，哪怕是最末流的文章，那便是天命，不必勉强。” 转向陈昭，想说，若真是那样，你便认命。 陈昭忙摇头，“只要他肯用心，我就不信我连最末流的文章都写不出来，我又不傻。” 顾子衍道：“陈公子别现在这般说法，届时坐不到一刻钟，又跟长了刺似得，不是要饮茶吃点心，就是要斗蟋蟀看斗鸡，兴致上来了还要去赌场摇上两把骰子。” “你还兴赌？”林嫦儿眯眸，眸光变得危险。 “不是不是，”终于能打入好学生内部，陈昭忙摆手解释说：“斗蟋蟀，看斗鸡，是有，但我可以改。 “但是赌场，我不是，我真没有，上回就是，就是，我家里马夫的表弟的，表妹夫的三大姨夫把自家闺女输掉了。 “那什么，他三大姨求到了表妹夫那里，表妹夫又求到了表弟那里，表弟又求到马夫表哥那里。 “那马夫三代为我家里养马，我这才去赌场把三大姨那闺女赢回来，又把三姨夫从赌场里薅出来揍了一顿，其他时候我就去看看，最多就年节时候陪我那几个大舅玩玩叶子牌。” 眼神怯怯的，有些不确定的问林嫦儿，“这总可以吧？” 林嫦儿：“……”小傻瓜校霸还挺有正义感？不过他这性子，看起来似乎真的不适合走科举出仕这一条路子啊！ 但他又确实很渴望能做篇文章让老父亲开心开心，也罢，待先了解了解再看吧！ 林嫦儿十分高冷的“嗯”一声，然后道：“陈名认得吧？” 陈昭忙不迭点头，“那是我堂兄。” 林嫦儿说：“我在省城的生意都是走的陈名陈公子的路子，你要是今日应了我，朝令夕改不老实，不好好学做文章，我便让陈公子在你那伯父跟前告你一状，让你老子收拾你，听明白了吗？” “我，我一定好好学。”陈昭抬手发誓。 转头笑嘻嘻看向顾子衍跟厉寻。 顾子衍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了，“是我误会了你，我道歉，但你要不是成心想学，还是不要浪费时间。” “我不是，我没有，我是真心想跟你学做文章。”早知道能这般，他也不会听那几个跟班的蠢主意，威胁他了。 让旁人代写，哪里有自己写出来的有成就感，哪怕是最末流的文章，那也是他的成果。 顾子衍没辙，“看在厉寻表妹的面上，那就这样吧！” “好！”陈昭点头，痛快的从钱袋里掏出一张十两的银票递给顾子衍，“嘿，银子太重，通存通兑的。” 顾子衍看了看他，又看向林嫦儿。 林嫦儿轻笑，傻瓜校霸还挺实诚，人家都是先试用再给银子，他是先给银子，也不怕被骗。 不过，“还有一件事。” 陈昭立马朝她看来，“表妹请说。” 厉寻心里不乐意了，“谁你表妹了。” “你表妹不就是顾兄的表妹吗？顾兄的表妹不就是我表妹？”陈昭腆着脸套近乎。 林嫦儿不拘小节，“做文章的事暂时是解决了，但你打了顾学子的事怎么说？” 指着顾子衍的脸，“都说打人不打脸，你瞧瞧，都给打成啥样了，还有脚，脚也瘸了，这事儿不能当做没发生吧？” 顾子衍有些难为情，“厉寻表妹，我的伤不打紧，过两天就好了。” “不行，这不是你多久能好的事，而是，做错了事，就得承担责任。”林嫦儿坚持。 陈昭忙道：“我负责，我一定负责，我马上就送顾学子去医馆医治，诊金医药钱我都负责。” 说罢，猛地要起身，耳朵被揪住，他“嗷”一声，讨饶的指指耳朵，“能，能松开了吗？”我都这么老实了。 林嫦儿点头，六子松手，陈昭立马招呼小厮，“你们几个，过来扶顾学子去医馆。” 林嫦儿朝六子使了个眼色，六子接过话，“我们的马车就停在街口，坐我们的马车过去。” 陈昭千万感谢。 处理完这事儿，便快到林嫦儿同几个掌柜的约好的时间。 匆匆交待了厉寻，多留意陈昭那几个跟班，便坐马车去赴约。 六子坐在车辕上跟林嫦儿说话，“姑娘，那小子的几个跟班，一看便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怎么不干脆让陈公子不要跟他们往来呢？” 林嫦儿笑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咱们自然能一眼看清，但陈昭那小傻瓜未必。 “咱们今日初初与他相视，已是逾越，若再插手他的私教，怕是要激起他的逆反心理。 “这也是为何，咱们今天打了他的人之后，没让你强硬的绑了人扔去陈府告状，而是迂回的让顾学子教他做文章原因。 “绕指柔克百炼钢，与其让双方的梁子越结越大，不如恩威并施一团和气，如此，陈昭往后也不会再找顾子衍的麻烦了，否则，就他那鱼脑袋，驴脾气，烦不胜烦。” 缓了缓，“我是做生意的，能与人为善便不与人交恶，陈昭就是被家里人宠坏了，心性幼稚，但人不坏，只要有人能引导他往正途上走，还不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再则，咱们的海货生意都是陈名在帮着打理，这点面子一定要给。 “至于那几个跟班嘛，就让小傻瓜自己去看清。成长嘛，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吃过亏才能记得清楚。” 六子点了点头，心说林姑娘的父母一定是很会教孩子，否则，林姑娘哪能这么讲道理。 林嫦儿这会儿又想起下车的初衷，考察没做，倒是收拾了一件烂摊子，摇摇头，心说，只能改日再过来一趟。 一路过去，街道两旁，倒是比昨日热闹了一些，但买卖显然尚未恢复，所以，今日林嫦儿几人也没约在酒楼，而是约在朱宅。 老朱亲自迎了她进去，一路上都喜笑颜开，仿佛是有什么大喜事。 林嫦儿正寻思着，是添丁呢还是别的什么，好补份礼物，省的失了礼数。 一抬头，就见正厅外的院子里，玉兰花下，一抹熟悉的竹青色身影。 “吴大人，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要下乡去查看灾情么？ 第260章 羊被薅秃了也是要叛逆的 吴清丰笑道：“李县丞先一步下乡体察民情，我同朱主薄留下巡视城中情况，路经此处，朱员外盛情难却，我便腆着脸来蹭饭。” 朱员外固然热情，但主要是，林嫦儿也会来。 林嫦儿抿了抿唇，心下明了，离开席还有一会儿。 老朱便先去招呼其他几个老伙计，原本林嫦儿是女宾，不应留她与吴清丰独处，应着都熟了，只当两人皆是自家晚辈，老朱便没往心里去。 正好成全了吴清丰的来意，两人便没进厅里去喝茶，而是站在树下说话。 林嫦儿便将才刚在书院门口，收拾了陈昭的事给说了。 吴清丰听了，朝她笑道：“你这法子倒是妙的很，两相平衡，既贴补了那学子的生计，也不得罪陈家。” 林嫦儿抿了抿唇，“陈名公子帮着咱们赚了那许多的银子，总得给他一个面子嘛！” 吴清丰点头说“是！” 又说：“今早我同朱主薄巡视了城北跟城西两区……” “如何？”城北跟城西是棚户区，也是县城最破烂的一带。 吴清丰摇头，“不好。” 林嫦儿也料到了，“你不是正巧路过这里的吧？” 吴清丰轻笑，“叫你看穿了。” 林嫦儿，“是不是想动员城中富商为受灾百姓募捐？” 吴清丰点头，“赈灾款流程繁复，不说一路下来层层剥削，真正到百姓手里的能有多少，只说这时日，眼下粮食都被泡坏泡烂了，他们又该拿什么东西来填饱肚子等着赈灾款？” 林嫦儿道：“理是这个理不错，可老朱几个生石灰跟粮食都捐了不少，你再提出捐赠，怕也是……”这几个人她已经薅过两回了，他再来，这不是尽逮着他们几只羊薅羊毛么？ 不得薅秃啊？ 羊被薅秃了也是要叛逆的。 吴清丰也听出来这个理，一敲脑袋，“是我思虑不周了！”幸而，这想法还未说开。 林嫦儿朝他笑了笑，“关心则乱，你也是为了百姓。” 乌黑的眸子转了转，“我倒是有个主意，你听不听？” 吴清丰忙道：“你说。” 林嫦儿朝他招招手，吴清丰附耳过来。 老朱跟几个老伙计坐在正厅里说话，一抬头就看到两人站在树下咬耳朵。 这几个原本就是老小孩脾性，童心未泯。 老朱立马扯扯老李的袖子，后者瞧见了，又戳戳老陈，老陈瞪圆了眼等看明白又悄悄给老郑指路。 就这么一会子，几个老小子便凑在一起小声咬耳朵。 老朱说：“我就说，我哪来那么大体面叫吴大人纡尊降贵，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老李道：“要我说，这也没什么，嫦丫头跟吴大人也是郎才女貌配一脸，真要成了，你还能喝一杯谢媒酒，多有面。” 老朱深有同感，乐呵乐呵点头。 老陈想的显然不一样，“你们忘啦，吴大人来自京城，出身望族，咱们这么破地儿，不过是他政绩上最不起眼的一笔，他如何会在这儿落地生根啊？” 老郑点头，“老陈说的对，吴大人不是寻常外放官员，他的婚事，说不定京城那边早有安排，再则，嫦丫头再能干，到底是个寡妇……” “寡妇怎么了？”老朱不爱听这话，“有哪条律法规定寡妇不能再嫁的吗？” 老郑忙压压手，“我不是那个意思，嫦丫头就想咱们自家晚辈似得，我能看不起她么？只是实事求是说，这事儿不乐观，他们俩当真有情，前路也会有诸多磨难。” 老陈也道：“老郑说的对，朝廷没有明令寡妇不能再嫁，寻常庄户自是好说，只，都不说京城望族了，便是州县小官，家中也未必能痛快点头。” 老郑继续分析，“若当真有，那肯定是奔着嫦丫头的身家来的。”毕竟官场打点，少不得银子。 若不能攀附高官之后，娶个商贾之流，也是另辟蹊径。 老朱想反驳，却也知道他们说的并没错。 但就是不乐意承认，死犟道：“谁知道呢！嫦丫头原本也不是一般女子，保不齐，就能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子来。” 老陈还要分说，老李忙在桌底踩了他一脚，暗自同他摇头，“老朱说的对，未来的事，谁知道呢！” 缓了缓，又笑道：“这姻缘的事，原本也说不准，要我说啊，嫦丫头要是真有意，咱们借她一把势便是，左右她也不会忘了咱们的好。 “不成，那不也还有咱们这些娘家人在？左右衣食无忧，她膝下又儿女双全，便是娘家也有人继承香火，这日子也不能差了去是不是？” 这话就中听了，老朱展颜，“对对对，就是这个理，喝茶喝茶，才刚说到哪里了？哦哦，府城那边的生意……” 林嫦儿哪里知道，正厅里的老伙计，差点为了她跟吴清丰吵起来。 只将自己的主意细细同吴清丰说了。 吴清丰仔细听着，一直等到她说完，这才轻轻颔首，眉宇间的愁绪也跟着散开，“好主意。” 林嫦儿抿唇，“那便尽快去办吧！城门口的粥棚也尽快支起来。” 吴清丰点头。 又不多时，便开席了。 林嫦儿同老朱几人谈了会儿生意上的事，便主动把话题往灾情上引。 说到灾情，一桌子人自然而然便将目光都转向席上的吴清丰。 吴清丰顺势开口，“我今日前来，原本就是想同几位商议设棚施粥的事。 “几位大义，早早备下生石灰防疫，又购入粮食待秋后平价。 “只是，就我这两日所见，州县受灾严重，百姓食不果腹，粮食不是坏了就是烂了，若是这般坐视不理，怕是等不到秋日了。 “原本我同李县丞朱主薄清点了县衙粮库，想着先开仓赈灾，奈何，仓中所存，原本便多数是陈米，长霉长斑发芽，能用者十不存一，所以……” 老朱几个听到这里，忙凝神静气板正身体看着他。 吴清丰起身，抬手作揖，“在下有一不情之请，想先挪用几位备下的平价粮赈灾用，还望几位高义应允！” 第261章 提亲的话，我是该向谁提? 老朱几个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林嫦儿先接话说：“这事儿也怪我，只顾着看远，忘了当下。 “说起来，我也是，昨日家里遇上了些事，才大悟。” 老朱几个很捧场，忙问：“嫦丫头遇上了啥事啊？” 林嫦儿便将昨日同厉家的纷争给说了，同时也把厉青羊家里当做典型着重讲析。 老朱几个听完，相互对视，继而感慨说：“说起来，我们也是听了嫦丫头的话，早早备下粮食，又往高处藏好。 “否则，如今哪能这般安稳？”怕也是拿着银子去外头抢粮的主。 林嫦儿笑道：“几位伯父，咱们屯粮平价的初衷也是为了给州县同胞一条活路，如今事态紧急，我想，咱们不妨便先挪了来赈济用。 “先让州县同胞渡过眼下的难关，咱们再另外想办法从外地卖粮。” 老朱叹了口气，“我们几个老伙计，原本就是图个自得其乐，哪有兼济的大义，见嫦丫头你年纪小小，却有这般胸怀，才跟着一道凑个热闹。 “既然都是帮州县同胞，又何必纠结何时帮呢！” 看向几个老伙计，“你们说是不是？” 老李，老陈，老郑几个忙点头。 只是又想到什么，老李道：“只不过，咱们所囤的米粮虽不少，可也经不住消耗，且，虽然咱们备下生石灰消杀防疫，可若是其他州县出现疫病，咱们难免也要受到影响，也不得不防啊！” 老陈老郑附和说是。 吴清丰道：“几位所言甚是，粮仓自然不能见底。又是粥少僧多，长贫难顾，所以在下除了挪用几位的平价粮之外，会另外号召州县富户募捐，购入粮食粮种，将粮种发放给州县百姓耕种。” 家里的粮食被泡坏了，地里的庄稼自然也被冲毁。 南边不同北边，有些粮食，一年可以种上多季，眼下购入，还能赶上。 如此，等到秋日州县百姓也不至于颗粒无收。 老朱几人见他切切实实是在为州县百姓做事，还有什么好不乐意的。 也就是遇上吴大人这种讲理的，才坐在这里跟你好声好气的商量。 若是遇上不讲理的贪官污吏，便是强征，你也无处说理去。 纷纷点头，“但凭吴大人做主。” 解决了一件大事，吴清丰心里畅快，人也比平日更加鲜活，竟同老朱几个喝了几杯。 老朱几个见县太爷这么给面，一时犯了酒瘾，等散席，几个老小子便被小厮扶着下去休息了。 林嫦儿送吴清丰回县衙，吴清丰坐在马车里小寐，马车摇摇晃晃，起初还是是靠着车壁。 忽的一个颠簸，他身子一歪，脑袋正好枕上林嫦儿的肩膀。 车子又是一颠，差点将他摔地上，林嫦儿忙扶住他。 六子隔着车帘问：“姑娘可还好？” 林嫦儿小声回他，“无事，吴大人睡着了，车子驶稳妥些。” 六子在外头应了声“是！” 车子继续朝前驶去，林嫦儿半扶着吴清丰的脑袋，扭头便怼上他的睡颜。 眉清目秀，是个帅哥。 林嫦儿鉴定结束，不自觉笑了笑，眸光又落在他眼下的一圈乌青上。 轻轻叹了口气，做官，也挺辛苦的。尤其是做好官，更辛苦。 看他的年岁，放在后世，大学还没毕业呢！却已经是一方父母官。 这个想法一冲上脑海，林嫦儿忍不住撇嘴，心说这么一来他们不就成姐弟恋了么？ 而且这年龄差还不是一两岁。 林嫦儿当然是不可能承认的，她们后世女子，过了十八岁之后，年年都是十七，此后长的只有美貌，没有年岁。 对，就是这般， 林嫦儿满意了，自顾点了点头。 待马车在县衙侧门停下，六子在外头小声汇报：“姑娘，到了。” 林嫦儿扭头看了看已睡熟了的吴清丰，“好，你先去前头小街上喝会茶，顺便让店家煮一碗醒酒茶，两刻钟后再回来。” “哦！”六子跳下车，挠挠头离开。 心里只想着，大人跟姑娘应是有悄悄话要说，他得自觉。 吴清丰是被唤醒的，一睁眼，对上温柔笑颜，鼻尖上还有女子独有的香味若隐若现。 他缓了数息之后才按着太阳穴支起脑袋，“我睡着了？” 林嫦儿轻笑，“如今可清醒了？我见这日头，应是当值的时辰了，不敢耽误太久，这才叫你醒来的。” 吴清丰晃了晃脑袋，思维又清醒了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马车上，算算路程，她应是等了好一会儿了。 心头一暖，不自觉握住林嫦儿的手，“辛苦你了！” 林嫦儿反手握住他的，“这有什么，只你记住了，灾情固然重要，身体也同样重要，废寝忘食固然叫人敬重，但你是想为百姓做事十年呢？还是想做多点二十年三十年，甚至四十五十年呢？” 吴清丰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近日事多，心中挂忧，才睡的少了，你放心，往后我会尽量早些睡。” 林嫦儿握紧他的手，“这话可不兴是说说的，要记住，而且啊……睡不够……” 她指指脑袋，“思维会变钝，人会变笨。” 吴清丰笑出声，这下脑子彻底清醒了，“是，学生谨记林夫子教诲。” 林嫦儿：“这还差不多。” 吴清丰笑了笑，腾出手假装不经意的又按了按太阳穴。 林嫦儿忙问：“头疼？” 吴清丰道：“有一点，不是很疼。” 林嫦儿撇了撇嘴，“多半是没睡够。” 吴清丰正要说什么，外头响起六子的声音，“姑娘，醒酒茶买回来了，大人是现在喝，还是？” 林嫦儿掀开车帘钻出去，“现在喝。” 端了醒酒茶回来，“你睡着，我也不好送你进去，就让六子去前头街面上的茶楼里买了现成了。 “先喝了，过会儿还是不舒服，便再睡个半个时辰。” 吴清丰接过茶碗，听着她絮絮叨叨，心里全被填满了，哪有一丝不耐烦，只点头，“好！” 等他吃完茶，林嫦儿接过茶碗，便催他去上值。 吴清丰却没动，看着她若有所思道：“嫦儿，提亲的话，我是该向谁提？” 第262章 去父留子比嫁做世家宗妇，对她更有吸引力 林嫦儿正将茶碗往食盒里收，头也没抬，“提亲？谁要成亲？哪个那么大面子能劳动县太爷帮着上门提亲？” 待话说完，她又察觉似乎有哪里不对。 抬头看向吴清丰，正好对上他的灼灼目光。 林嫦儿整个身子都僵住，只一双眸子惊恐的动了动，缓缓抬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 男人什么也没说，只朝她颔首，眸中目光殷切。 林嫦儿呼吸一滞，手里的茶碗“咚”一声掉进食盒里，脑子里仿佛绞了一团乱麻。 脸颊烧红一直蔓延至耳根。 吴清丰见她一直不再出声，又小心翼翼说：“宴清毕竟还小，也从未有人直接向新嫁娘提亲的，顾大娘怎么说都是你前……嫦儿……” 他话没说完，林嫦儿已经提着食盒，以他从未见过的速度，掀开车帘出去。 伴随着一声女子的闷哼，是六子的关切声，“姑娘没事吧，可是崴到脚了？” “没事没事，我去还碗。” “姑娘，姑娘……” 脚步声凌乱跑远，吴清丰按了按眉心，思索着是哪里出了差错。 当日表白心迹，她是接受了没错，此后私下相处时，待他也确实与待他人不同。 不仅处处偏帮，今日还特意让六子去买了醒酒茶来等他睡醒。 一桩一件，明明…… 可为何她不愿意嫁给自己？ 莫非是割舍不下这里的一切，怕有朝一日他任满回京，不想背井离乡，所以只想同他有一段露水情缘？ 又或是只想借他的名头方便行商？那更不可能，她行商赚得的银钱，虽然没有直接为他上下打点，但所做之事，皆可算作他的政绩。 实际算下来，并没占到便宜。 出钱出力，还要投入感情，她图什么？ 那到底是为何？ 总不能是想问他借个种吧？虽然她名下有一双儿女，但毕竟不是她亲生。 林宴清虽然是林家名义上的嗣子，说到底是没有林家的血缘的。 她身为孤女，为延续娘家血脉，只借个种，去父留子，钱财够花，儿女教养全凭己意，没有夫家掣肘，远比嫁做世家宗妇，对她更有吸引力。 吴清丰脸色白了白，越发觉得真相大约就是如此，头好似更疼了，他拧了拧眉手指挪到太阳穴上按着。 六子掀开车帘探了脑袋进来，“三爷，您跟姑娘吵嘴了？姑娘刚刚跑的时候，好像崴到脚了。” “什么？” 六子：“……”大白天的发什么梦呢！ 六子大声道：“三爷，姑娘刚刚跳下车的时候好像崴到脚了，看着挺疼的。” 吴清丰看着他，眉心拧着，能夹死一只苍蝇，“怎么不早说。” 吴清丰提着衣袍下车。 六子挠挠头，“刚我喊的挺大声的，您没听见吗？” 吴清丰当然听到了，只那会儿不是沉浸在被拒婚的悲伤里吗？ 一时没反应过来，觉得六子似乎越来越笨了，完全没了以前当差时候的机灵劲。 摇摇头，“往哪儿去了？” 六子指了指茶楼的方向，吴清丰大步追出几步，忽的又驻足。 她才拒绝了他，这会子他追上去，她会不会尴尬？ 等等，她什么都没说，是不是也不算拒绝他？ 吴清丰脑海里电光火石，立马推翻了自己适才在马车上的种种假设。 女孩子脸皮薄，他此番贸然问婚事确有不妥。 所以，这事儿是他做的不对，应该给嫦儿一些笑话的时间。 折返回去，从怀里取出一瓶跌打损伤的药交待六子，“伤药带给她治伤，再带句话给她，我不急，让她想好了再答复我，多久我都等。” 六子懵懵点头，“三爷，伤药医婆那里多的是，您这点还是自己……”留着吧！ “废什么话，回去小一个时辰不会疼吗？让你怎么做就照做，哪来这么多意见？” 六子“哦哦”点头，“小的记住了。” 吴清丰“嗯”一声，“我去上值了。” 又走出几步，忽的再回头，“盯着她把伤药敷上，家里有事第一时间给我递消息，懂？” “懂的懂的。”六子忙点头，觉得三爷今天怪怪的。 吴清丰看着他傻憨憨的那样，催斥说：“还愣着做什么？不跟上去，万一遇上地痞无赖怎么办？” “是，小的这就去。”六子忙跳上马车转头去追林嫦儿。 吴清丰看着马车渐渐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刀不用就会钝，脑子不转就会变笨，一定是在村上的日子过得太安逸了。 不过嫦儿好似用的挺习惯的，算了，让他们几个过一过好日子吧！ 六子在茶楼门口追上林嫦儿，忙抢了食盒自己去还。 等回到车上才将吴清丰交待的事一一说了。 六子一向觉得自己不是八卦的人，可一想到事情关系到三爷跟林姑娘，就抓心挠肝似得好奇。 只是，林姑娘似乎把他看穿了似得。 好几回，他酝酿好说辞想要探听一二，就正巧赶上姑娘让停车买东西。 一直到出了城，总算逮着机会，六子坐在车辕上，隔着车帘小心试探，“姑娘，您跟咱们三爷没事吧？” 林嫦儿一顿，“什么事？我跟他能有什么事？”不就是问嫁么，还没到逼婚这一步，都不算是事。 只不过她活了两辈子，第一次有人问嫁，一时有些不习惯。 答应肯定是不能就这么答应的。 他又不是孤家寡人，自己说了算的。 若真是那样，倒也好办，叫他上门来说亲事就是。 可他不是，在他身后，不仅巍然立着一个庞大的世家，不论前朝后宅都是盘根错节。 事实上他们彼此心里都明白，双方皆不是对方婚姻的第一选择。 可偏偏就是相遇相知，走到了这一步。 其实她一个接受过后世新思想洗礼的新时代女性，倒不是那么在意世俗。 但他呢？ 后世网文发达，虽然她算不上书虫，但也是看多了风花雪月，自古书生多薄性，风月场里多渣男。 她点头应嫁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将来后悔却是半辈子的事。 又或者，他今日求娶也恰好是一时冲动呢？ 其实应该静心细想的不单是她，他也同样。 第263章 顾大嫂看到顾母进门，立马告状 六子旁敲侧击一路，直到马车在家门口停下，也没探出个四五六来。 六子有些挫败，但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不是？ 六子立马又精神满满，扶了林嫦儿下马车之后，便开始卸货了。 今日县城的买卖恢复了一些，林嫦儿就顺路买了点心，鸡鸭羊肉，还有蔬菜，以及填补米面回来。 白少安跟白老太太还在镇上修整宅子，小学堂没有复课，家里的小子们就跟村上的小崽子们漫山遍野的去野。 林嫦儿自己没体验过这种童趣，但在电视上看过，也听同宿舍的室友提过。 在后世的时候就极为向往，如今自然不会太管束。 问了孩子们的去处，得知有海防队的汉子们一道陪着，便没多说什么，只让顾大嫂帮着去厨房安置采买回来的东西。 顾大嫂见她走路有些不利索，就问：“三弟妹脚怎么了？可是伤着了？” 林嫦儿摆手，“崴了一下，没大事。” 顾大嫂正将准备将羊肉切成两份，一份晚上吃，一份挂水井里镇着明天吃。 当即就放下菜刀，朝院里喊，“娘，嫦儿崴伤脚了，您快过来看看。” 顾大娘正在二房睡房里做针线，咋听这一声，猛地就放下手里的针线，“二郎媳妇，我先过去瞧瞧嫦儿。” 顾二嫂忙点头，示意她不用管自己。 顾大娘三步并一步的跑进厨房。 顾大嫂已经将林嫦儿按着坐下，看到顾母进门，立马告状，“若不是我看出来，三弟妹还藏着不说呢！” 林嫦儿解释，“真没什么事，就是小小歪了一下，六子哥已经拿了吴大人的伤药来给我用过了。” 顾母却不这么认为，“崴伤了有大有小，可不能马虎，就周家村，前些年不是有一姑娘。 “生的极好，突然有一天就瘸了，后来才知道是早些时候伤了脚踝没注意，原以为都好全了，谁知道……” 顾大嫂听着这话就不自觉想起顾大郎来，听大郎说，他的脚也是小时候摔伤了没接好，起初没发现。 等年纪大些才发现，一长一短，成了跛子。 这会儿见林嫦儿这般不在意，深怕她步了顾大郎的后尘。 便急了，“娘，别说了，咱们还是去把医婆请过来给三弟妹瞧瞧。” 顾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得，忙点头，“对，大郎媳妇说的对，我这就去把人请过来。” “娘，”林嫦儿忙阻止她，“娘，医婆昨夜里回来的晚，您知道她这个人有起床气的，不妨等晚上，请了过来一道吃饭吧！” 医婆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有些古怪。 顾母“哦哦”两声，觉得有道理，“那，那就按嫦儿说的吧！” 顾大嫂虽然着急，但也心知林嫦儿说的在理，只得应下。 且说小崽子们在山上野着，遥遥看到马车进了村。 就有人喊，“三婶婶的马车回来了！” 顾小满一听，立马嚷嚷说：“马车回来，三婶婶肯定也回来，我要回家了！” 顾小鹿听了也十分赞成，“那我也要回去了。” 小金鱼倒是没这么粘人，不过弟弟妹妹都要回去，他自然要同行照顾。 小崽子们也没反对的，便同大人说道了一声，蜂拥着要下车。 小孩子就是这样说一出是一出。 顾大郎跟顾二郎还有厉二以及海防队的几个汉子今日是上山来砍柴的，这会儿还没砍够，自然不能同这些小家伙一块回去。 最后顾大郎跟顾二郎商议一番，让厉二跟着一群小家伙先回家去。 他是客人，原本兄弟俩都是不愿他跟着上山来的。 奈何厉二闲不住，这才勉强点头。 厉二心里也知道他们怎么想的，眼下见他们让自己先带孩子们下山，也没坚持。 将顾小满放进背篓里背着，再抱起顾小鹿。 仿佛是又想到什么，看向小金鱼，朝他伸出手。 小金鱼摇头，“不用的，大舅带弟弟妹妹就好了，我平日里跟海防队的叔伯们操练，每天也要跑很多的路的。” 厉二笑笑，倒也没勉强他，只说：“累了就跟舅说，舅抱你下山。” 小金鱼点点头，领着小家伙们走在前头。 等到了家，果真见着林嫦儿跟顾母还有顾大嫂坐在院子里一块做针线。 几个小家伙风风火火就奔过去。 喊娘的喊娘，叫婶婶的叫婶婶，还有叫大伯娘，阿奶的。 林嫦儿揉揉他们的脑袋，见他们的小脸蛋都被晒红了，额头上都是汗，掏出手帕一个个给他们擦拭，“今儿在城里买了桂花糕回来，洗完手回来吃。” 又看向跟着一块来玩的几个小子，“大家都有，都去洗手吧，别挤着知道吗？” 顾大嫂便自觉起身领着小崽子们下去了。 林嫦儿这才又看向还站在原地的厉二，见他腰间还别了砍柴刀，便知晓是一块上山砍柴了。 朝他点了点头，“辛苦舅爷照看这么群小崽子了，舅爷也去洗个手坐下歇歇。” “好！”厉二这才朝着孩子们离开的方向走去。 顾母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挺实诚一孩子，长得也不错，就是投错了胎，那厉秋兰真不是东西，心里眼里就只有厉大，但凡有点什么也都紧着厉大来。 “这二舅爷都二十好几了，也没给张罗亲事，生生给这么耽误了。 “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二舅爷跟三娘都不是他厉秋兰亲生的。” 林嫦儿一边听着，一边帮忙缝袜子，这缝缝补补的事，她原本就不擅长，再一心二用。 果不其然，便扎了手，林嫦儿嘶了声。 顾母忙就朝她看过来，“怎么了，扎疼了没有？” 一把抢过她手里没缝完的袜子，“你便别忙活了，原本就没一天得空的，趁着这几日有空闲，便好好坐着歇歇，左右也不差你一只袜子。 “真要着急穿，回头我喊几个村上针线好的媳妇子来帮忙缝制。” 林嫦儿嘻嘻笑说：“我就是想体验一下参与感。” 顾母噌怪，“参与啥呀参与，手里扎了一个窟窿眼还不够啊？” 林嫦儿也不犟了，朝厉二离开的背影看着，若有所思道：“娘，您说让二舅爷在咱们村上安家，他肯不肯？” 第264章 是不是这两天吃的有点多，顾家准备送客了? 顾大娘一顿，手上的针别了别头皮道：“这不好说，各有各的想法，娘知道你是觉得二舅爷人不错，想帮扶一把。 “但二舅爷未必这么想，这二舅爷看着就是个极其不愿麻烦旁人的人。” 说罢，缓了缓，朝咿咿呀呀声传来的二房看了一眼，眯眼笑道：“不过，三娘肯定是乐意的。” 林嫦儿点头，人各有志，所以最终的主动权还是交给厉二自己，她不会勉强。 这边说着话，小崽子们已经捧着糕点从厨房那边有序出来了。 人多，有些分不过来，所以顾大嫂将一块糕点切成了两半，一个小崽子拿半块。 林嫦儿买的糕点分量足，半块也不小。 小崽子们各打各的开心的笑眯了眼，捧着糕点在院子里自己找位置排排坐好，才捧着桂花糕小口小口的吃。 顾大嫂从厨房出来，用小碟子装了两碟桂花糕。 两块的送去给顾二嫂，三块的放在针线簸里她们自己吃。 才安排妥当坐下，厉二洗过手出来了，他看了眼院子里堆着的干柴，随手拿起墙角边的斧子过去劈柴。 林嫦儿瞧着他一副生怕闲下来就要被嫌弃吃白饭的模样，笑道：“二舅爷，这些活不急，坐下喝口茶歇会儿。” 顾大嫂闻言，忙去倒茶。 厉二腼腆的笑了笑，“日头好，劈开了更容易晒干，三弟妹的工坊消耗大，趁着这几日得闲能囤一些也是好的。” 林嫦儿摆手，“真不差这一会儿。” 指了指顾大嫂端过来的茶，“赶紧的歇歇，免得叫不知道的见了，还以为你是来给咱们家做苦力的。” 厉二忙摇头，“那不能！” 实在是拗不过，在针线簸旁的石墩子上坐下。 林嫦儿递了块桂花糕给他，“今儿从县里买的，尝尝。” 厉二知道这些都是精细东西，哪里敢接，“我不饿，留着给孩子们吃。” 林嫦儿道：“孩子们自然是有的，这是舅爷的，吃吧！” 厉二拗不过她，只好接过来，却也不吃，只拿在手里，想着晚些时候，可以给三娘加餐。 带孩子不容易，虽然顾家一点也没亏着妹妹，但总有周全不到的时候。 林嫦儿自己也拿了一块，掰了一半给顾大嫂，剩下的一半自己吃。 一边吃，一边跟厉二闲聊，“听说舅爷跟师傅学了几年木匠？” 厉二喝水的动作一顿，点头，“是。” 林嫦儿又问：“如今是自己单干，还是跟着师傅做活？” 厉二低头沉默了会儿，因着太老实得罪了几个师弟，最后被联合赶出来的事，怎么也说不出口。 尤其是，这件事还牵扯到师妹。 厉二道：“这次回来便不跟着师傅了。” 林嫦儿点了点，“舅爷接下来是什么打算？”做木工也是要有个自己的班子吧？开个木工坊，或是木匠铺子。 厉二自然也知道，但即便不租铺子，只组个草班子给人打器具，那也要养着工人。 早几年做学徒，原本便没什么银子，家里还催的紧，十有八九都寄回去给他娘亲了。 存下来的之前给三娘打了一支银簪子做嫁妆，这回打了一块银锁片给雨点儿。 眼下，是实在拿不出银子来自己单干了。 厉二沉默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突然又想，是不是自己这两天吃的有点多，顾家这是准备送客了？ 深怕叫厉三娘为难，厉二笑了笑，“原先准备去省城找个活先做着，等存够了银子就自己开个铺子。 “这不是刚巧还没出发就遇上了大水嘛！ “过两日我便去省城。” 也不是他贪恋顾家的米饭，实在是想多看几眼妹妹跟两个外甥，这才想再多留两天。 林嫦儿见他这般局促模样，心里想到什么，又问道：“家里呢，你怎么打算？” 厉二脸色沉了沉，家里跟顾家闹的这般难看，照理说他都没脸在顾家待着，又怎好意思跟谈论家里的事。 不过，娘跟大哥，确实是做的过分，实在是有这一层血缘在，他不能置之不理。 厉二叹了口气说：“将来若是有造化，便给他们一口饭吃，若是没造化……” 自己都管不过来了，自然也没法管旁人死活。 林嫦儿点了点头，觉得这个厉二，脑子是有一点的，但也就是一点而已。 可劝人断亲这话，她也说不出口。 只好说：“你的家人如何，你自己心里是最明白的。 “又有我二嫂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前，该如何同他们相处，想必舅爷心里也应该有底了。” 厉二又默了默，总觉得这个三弟妹话里有话，但确实如她所言，他的大哥跟母亲，不仅贪得无厌，还厚颜无耻。 倘若他将来当真有造化，他们也只会像跗骨蛆，血中蛭一般将他敲骨吸髓，吃干抹净。 毕竟，三娘的婆娘，他们都敢伸手。 厉二端碗的手指紧了紧，点头，“三弟妹高瞻远瞩，说的是。” 林嫦儿听他不像是敷衍，放心下来，“这样，舅爷既然进省城也是找工做，不妨便先留下，再过两日，我那新宅子便要复工。 “有新宅了总得要配新家具吧！还有小学堂的桌椅什么，也要再打一些。 “打家具也耗时间，宅子复工，舅爷便也可以着手动工，不过这样式嘛，我自己另有一些想法，届时会亲自同舅爷沟通。” 厉二一惊，知道顾家的新房子占地可不小，这家具若是全部换新，七七八八的算下来，起码也能做上小半年时间了。 林嫦儿以为他是嫌活少，又道：“咱们家旁边的地呢，县城几个富户早早便买下来，想来等我那宅子建成，他们的宅子便也会动工。 “只要舅爷这手底下的功夫够硬，活是不愁的。 “此外，若是得了闲，我还想介绍舅爷去跟船工学一学造船。 “咱们到底是沿海人家嘛，总该有自己的船。” 厉二震惊了，深深为自己此前误会了林嫦儿觉得羞愧。 这哪里是要赶他走啊，这是要养活他一辈子呢！ 第265章 左手吃一口，右手吃一口 从小到大，他跟三娘一直就被家里所漠视。 无论是娘还是大哥，亦或是舅舅，舅娘，从来没人为他的将来打算过。 这一刻，七尺大汉蓦的红了眼眶。 端着茶碗拿着桂花糕的手不住颤抖，身体也跟着轻颤。 感谢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 “谢谢”太轻，实在无法表达他内心的感激之情。 顾大娘见他这般反应，心里一个咯噔，“舅爷，舅爷是哪里不舒服吗？” 顾大嫂也愣住了，心说，这是怎么了？嫦儿这般真诚，有什么都可以说的嘛！ 林嫦儿只当他是不乐意，忙道：“舅爷若是有其他的打算，只管说便是，我定不强留。 “只觉着，反正都是请人，不如请自家人来，知根知底的，也放心些。” 其实不然，熟人才不好办事，有什么不满意也不好直言。 还得绕着弯子，杀熟这种事她在后世见的不要太多。 不过厉二肯为了二嫂对抗家里，又在海寇入侵的时候敢持刀上。 林嫦儿觉得这人可以扶一扶，也当是帮二嫂尽一点兄妹情谊。 顾大娘附和道：“嫦儿说的是，做生意嘛，哪有强买强卖的，你若是不愿意给咱们做工，回头只管往城里去。 “只是此番既来了，便干脆等雨点儿满月，喝过满月酒再走。”毕竟，下一次再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厉二傻眼，他哪里就是这个意思了？ 慌忙摇头，“不是，我不是不愿意，我只是……” 抬手擦了一把眼角，“弟妹跟大娘这般为我着想，我只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 顾大娘到底是做了母亲了，厉二的年纪也同自己两个儿子相仿。 哪里见的了他这么哭，忙放下针线，过去劝他，“傻孩子，都是一家人，一家人相互帮扶不是应该的吗？ “以前你护着三娘，如今也让三娘的家人帮你一把。 “这么有来有往，咱们两家的情谊才能续存是不是？” “大舅，你怎么了？” “大舅怎么哭了呀？” “是不是我娘亲买的糕点太好吃了？” 这时，顾小满跟顾小鹿手牵手过来。 你一言我一语，虽然大人没有明说，但小孩子自己也能看出来一些， 昨天来的那个姥姥跟大舅对这个大舅不好，糕点又很贵，他们以前见都没见过。 大舅从前肯定也没吃过，所以，肯定是糕点太好吃了，大舅才哭的。 厉二听了俩孩子的言论，也没有拆穿，反是点点头，“对，这个糕点太好吃了，把大舅好吃哭了。” 顾小满“哈哈”笑起来，“大舅，你别哭，婶婶常买糕点给我们吃的，以后我的糕点都分一半给你吃。” 说着就把自己吃了将近半块的糕点又掰了一半递过去，“呐，大舅吃。” 厉二哭笑不得，“小满吃，大舅今天有一大块，够吃了。” 顾小满听到这话，“哦”一声，两只手都捏着糕点，左手吃一口，右手吃一口，把在场的大人小孩都给逗笑了。 厉二就这么留了下来。 又过了两日，买卖逐渐恢复，顾家的宅子也开始复工。 吴清丰那边也是同样忙碌，下乡考察灾情，之后在四海酒楼宴请州县富商商议募捐的事。 宴请当天，林嫦儿没去，但她让六子陪着周海去了镇上，以临水村的名义捐了一笔银子。 不多，村上所有有工在做的壮丁，媳妇子，小子丫头们一日的工钱。 林嫦儿提议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异议。 合计下来一共就十多两银子，林嫦儿补缺凑了个20两的整数。 困难时期，一粥一饭都是恩赐，自然也没人嫌弃的。 吴清丰还特意在宴席上做了褒奖。 至于吴清丰自己，也捐了半年俸禄做表率。 这个数是林嫦儿给参详的，他是父母官，一毛不拔不合适，但若是捐的多了，拿私库贴补不说，说不好，还不叫人怀疑他是不是贪污受贿，这多冤啊！ 林嫦儿思来想去，觉得半年俸禄这个数刚刚好。 知道的都晓得他是从京城来的，但家大业大开销也大啊！ 他平日里的吃穿用度，虽然都是好的，但看着却极为低调。 不懂行的根本看不出来。 最重要的一点，他上任还不到半年呢！ 捐一年不得预支半年多俸禄，那接下来的吃穿用度从哪里来？ 说不好，有眼尖的便要动歪心思了。 半年就刚刚好！ 至于银子，之前吴清丰不是把私库都交给林嫦儿了么，林嫦儿便从中取了一笔银子出来让六子带过去给他。 原本林嫦儿是该过去跟他打个配合的。 但临水村连着打退了多次海寇，已经成了州县百姓热议的对象。 如今家里的孩子们都还小，她不想这么快就出去当靶子。 所以当天该干嘛还是干嘛，送完货，她还去了趟省城采买。 离洪水退去已经有些时日，这几天，陆续有州县传出来疑似时疫的病症。 县城的物价也因此水涨船高，她干脆便去了物资更加丰富的省城。 顺便带上陈昭去跟陈名见了一面了。 海货生意跟红糖生意，陈名都是赚到钱了的。 两厢相见，自然更加殷情。 又听堂弟陈昭说林嫦儿帮他请了个学子补习，心下对她更是感激。 “嫦儿妹妹难得来一回省城，便好好待上几日，让愚兄尽一尽地主之谊。” 林嫦儿忙婉拒，“我倒是想松快几日来着，只是眼下却是不成。” “怎么说？”陈名好奇。 林嫦儿便将沿路打听到的消息告知于他，末了，叹气道：“此前吴大人便上书给知府大人落实防疫事项，奈何，照如今这情形看，到底还是没防住。 “再过几日，这疫症必将扩散开来。 “陈公子若是方便，还请提醒知府大人早早准备应对之策。” 陈名叹了口气，“如此这般，宁海府真真是多灾多难。” 林嫦儿安慰他，“福祸相倚，只要这番能平安渡过，何尝不是政绩？” 陈名点头赞同 林嫦儿又道：“不过我今日来省城，确实是有事想请陈公子帮忙。” 陈名忙问：“且说来。” 陈昭被撂了半晌，终于逮着机会，抢先道：“大水把粮食都泡坏了，眼下县城里物价飞涨，嫦儿阿姐之前囤的粮食大部分都捐出来给吴大人赈灾去了。 “嫦儿阿姐今日来，就是想再采买一批回去。 “数量大，怕引人关注，借机扰乱省城物价发灾难财，所以想请堂兄搭个线，暗搓搓的让我们采买了回去。” 第266章 遇上熟人 陈名一听，摆手，“这算什么事，你且报个类目给我，我让手底下的人去相熟的铺子调配给你便是。 “若是怕路上惹眼，我有兄弟走船的，让他走水路给你运回去。” 林嫦儿大喜，这是一条龙还管运输啊！ 忙从荷包里取了采买类目递给他，“有劳陈公子。” 陈名乐呵呵的接过来，打开一看却傻了眼，“这，这么多？” 陈昭闻言，凑过去一看，也嘶了一声睁大眼，“阿姐这是要囤多少年的粮食啊？” 林嫦儿呵呵一笑，“这不是，事情发展超出预料，我同几位忘年交早早囤下准备用来秋收后平物价的粮食，先让吴大人挪用去赈灾。 “说起来也是我当时看的太片面，只想到之后，没想到眼下。 “如今吴大人日夜操劳，眼下的难关总是能过去的，但若是不早早做准备，等秋收后，粮价必然还要疯长，我想着陈公子有路子，便填补一下回去先。” 又觉得之前他们确实是少量多次买进的，今日要的确实有些多，便道：“不方便的话，一半也行。” 陈名捏着类目顿了顿，“嫦儿妹妹，这数量确实有些多，但妹妹出钱出力为州县百姓谋福利。愚兄自然竭力相助。 “只是这个数量省城怕是也要被掏空，我让认识的粮商帮忙从外省去买，直接走水路运到宁海县码头。” 说罢，又叹了口气，“都说为富不仁，照我说，若是每个州县都多几个像嫦儿妹妹这样的商人，我爹也能少熬几个通宵，少脱些头发喽！” 这人家都给吹上了，林嫦儿也不好意思，只得跟他商业互吹了一番。 这才拿出购粮的定钱交给陈名，“剩下的事便劳烦陈公子了。” 陈名自从红糖跟海货生意赚到了银子，陈知府对他的态度也有改观。、 渐渐对他有所倚重，看他的眼神，再不是从前那种看酒囊饭袋的嫌弃模样。 他自觉受用，越发上进，如今，人也不似从前那般咋咋呼呼。 十分周到的写了一张收据给林嫦儿，“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这是收据，等粮食送到了，嫦儿妹妹再结清余款，如此，你我都安心。” 林嫦儿见他这般周祥，又商业吹捧了一番，这事儿便算办妥了。 此时正值午间，陈名留不住林嫦儿在省城游玩，无论如何都要留她吃过午食才肯放人。 “愚兄知道记挂家里，但这饭无论如何都得吃。 “也不是什么奇珍异宝，就去愚兄平日里常去的酒楼吃一顿家常便饭。 “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陈昭也捧着肚子，他自来是想吃就吃，小厮随时备着。 今日在书院突然被林嫦儿薅出来，什么准备都没，这会儿早饿了。 “嫦儿阿姐，我都不去看我大伯了，你就让我跟我堂兄吃个饭再走吧！” “再饿下去，我就要有饿肚子气了。 “我饿狠了，后果很严重的。” 林嫦儿看着他委屈巴巴，又怂兮兮的威胁，简直哭笑不得。 她只是不爱应酬，毕竟这个时代，女子做许多事都不是那么方便。 所以能从简就从简。 她今日接受了陈名的宴请，那来日是不是得回请他？ 可原本就隔得远，她一个寡妇主动邀请知府家的公子，这消息传出去，信息量能有多大有多大。 可若是当做无事发生，人家不是又觉得她不知礼数？ 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节礼该怎么送怎么送，吃饭能避就避。 但陈昭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再坚持，怕是这小子又要哭给她看。 只得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 陈名说的酒楼跟他们议事的茶馆就在一条街上。 不过省城不比县城，省城更加热闹繁华，街道也更长。 所以，林嫦儿三人还是坐了马车过去，赶车的是陈名的小厮。 车子行出一段路，忽的就听小厮长“吁”了一声，车子跟着停下。 林嫦儿眸子微阖，看向陈名。 陈名忙问：“怎么回事？” 小厮探了脑袋进来，“公子，前面有人起了争执，围观的路人挡了路，咱们过不去。” 陈名拧眉，“去瞧瞧什么事，严重的直接让路人去府衙喊官差过来拉人。” “是，公子。”小厮应声下车。 老百姓之间起争执，到处可见。 但陈名不这么认为，他爹是知府，林嫦儿是他的贵客，让他们给遇上，这不是给他爹的抹黑么？ 照他从前的混账劲，这会儿说不定已经下车，梆梆，一边来上一拳，让他们长长教训了。 陈名转头跟林嫦儿解释，“咱们府城自来治安都不错，今日这就是极其意外的情况。” 林嫦儿笑着点头，“省城人口繁多，左邻右里，商贩顾客，甚至是过路之人，偶有争执，在所难免。” 这话叫陈名听高兴了，“可不是，嫦儿妹妹就是有见地，难怪那般老伙计都愿意同你往来，有生意也愿意先顾着你。” 林嫦儿哈哈笑，“过誉了，那些叔伯就是看我年纪小，又养着一大家子不容易，这才多关照我一些。” 陈昭摸摸饿扁了的肚子，有些不耐烦的扒在窗户上看，半晌，突然喊：“回来了回来了。” 陈名不悦说“咋咋呼呼的做什么？” 陈昭饿了是真的会发脾气，但面前是堂哥跟嫦儿姐，就只能忍着，干脆虚弱的靠着车窗边不说话。 正巧小厮探了消息回来，“公子，都问清楚了，前头马上就能散开。” 陈名点了点头，随口问了一句，“是为何事起的争执？” 小厮嘿嘿一笑，“说起来，前面的一方苦主还是公子您认识的。” “哦？”林嫦儿好奇道：“既然是陈公子的熟人，那要不要下车去看看，是否有需要帮衬的地方？” 陈名也皱眉说：“不早说。” 撩起袍子就要下车。 小厮忙拦住他，“公子，您先听小的说的，这人公子虽然相熟，但也是早前的事了。 “如今，公子早便同他割席了。 “且他家的事，也极为龌蹉下作，恐公子不喜，还是不去了吧！” 第267章 记不清了，反正不重要 陈名费劲的想了想，疑惑的问：“有这么一号人物吗？” 林嫦儿也好奇，陈名是知府家的公子，怎么都算个体面人。 即便跟朋友有了嫌隙，也多是不了了之，不会到割席这一步。 再则，他能接触到的层面也不应该会出现割席的事。 这么想着，林嫦儿眼中，便燃起了熊熊八卦之光。 不单是她，陈昭也好奇的紧，他这个堂兄从前可算不上什么聪明人。 日常有人因为他的身份来攀附，偏他自己不觉得，还以为是自己有人格魅力。 傻乎乎的被人骗。 但是很少有脾气。 陈昭好奇死了，凑到陈名面前问：“谁呀？我认识吗？” 陈名“啪”的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知道的太多会短命。” 陈昭揉揉脑袋，别过脸，用屁股对着堂兄。 陈名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也是好奇的紧，训完陈昭，又问：“谁啊，遮遮掩掩的，直说来便是。” 小厮呵呵笑，突然挠头，“其实，小人也不记得那人叫什么了，只记得姓韩，是个童生，早一阵子，时常跟着公子进进出出。 “后来似乎是被牵扯进一桩大案子里，被取消了院试资格。 “之后这人，还蹭来投奔公子，公子好心介绍他去底下的县衙做抄书的工作，此人非但不领情，还在背后中伤公子是势力小人。” 陈名张了张嘴，一拍脑袋，“想起来了，韩，韩什么来着？” 又摇头，朝林嫦儿解释说：“记不清叫啥了，确实是有这么一号人，就一蠢货。 “我呢也不是因为这人在背后嘴我几句，就跟他割席了。 “主要是，嫦儿妹妹你知道吗？这家伙他就不是个东西。 “他原先啊，靠着同乡的一个秀才的资助，才得以进行学业，那秀才呢，极为看重他，还想将唯一的女儿许配给他，两家都说好了，只等下聘过小定了。结果你知道最后咋样了吗？” 林嫦儿：“……”这故事我熟啊！ 只是那玩意儿叫啥来着，韩？ 记不清了，反正不重要，所以也懒得记。 “我知道，我知道。”这时，陈昭莫名兴奋起来，“这事，我听我娘说过呢！” “那个韩谁谁就是我们宁海县的人，跟我们还是一个书院的，虽然现在我们都不愿意承认，觉得简直丢人。 “后来堂兄说的秀才跟秀才夫人出了意外，这个韩谁谁就不认这门亲事，还转头跟秀才公他弟弟家的女儿好上了。 “秀才公的弟弟也不是人，伙同全族吃了秀才公家的绝户，还差点逼死他女儿。 “那个韩谁谁，更绝，换了个女人养他不说，吃着碗里的，还馋着别人碗里的，那秀才公的女儿也是命不好，才成亲不久，丈夫便没了。韩谁谁吃完绝户，还想着吃秀才公女儿丈夫的抚恤银，简直没谁了！”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陈昭缓了缓。 “应该也是坏事做多了，老天也都看不下去，最后牵扯出拐卖少女的大案子，全族砍的砍，流的流。 “我娘跟我说，做人呐，还是得善良些，恶事做多了，迟早有天收的，瞧那一大家子不就遭了报应么？ “不过，那韩谁谁，似乎并没有直接被牵连进去，据我所知，既没有被收监，也没有被流放。” 看了陈名一眼，有些嫌弃的，“没想到堂兄居然会跟这种人做朋友。” 陈名瞪了他一眼，“我也是被蒙蔽的不是。” 说罢，看向小厮，“今日是因为何事跟何人起的争执啊？” 小厮道：“那韩谁谁不是没去公子举荐的县衙做抄书吏部嘛？可日子总得过下去不是，就在咱们府城摆了个摊子，帮人代写家书，念信什么的。 “后来他那个相好的就带着老子娘来投奔他，之后那谁不知怎么的染上的赌隐。 “这玩意儿咋一看不是比放印子钱还来钱快么？沾上了哪里还收的住，有银子还好说，没银子，什么借的，偷的抢的都不在话下。 “这不是，赌瘾上来了，又没银子，能怎么办，就把他那相好的抵押给赌场了。 “正巧，赌场今日来拉人，这不，就在前头争执起来了吗？” 陈名点头，“原是这么一回事，那韩谁谁人呢？” 小厮道：“这不是人给了，赌债便还上了吗？自然也就没事了。” 林嫦儿拧眉，倒不是同情林自溪被韩谁谁卖了，只是，凭啥姓韩的作孽，只让姓林的还？ 最起码也得一起还不是？ “路通了，小的这就赶车去，两位公子还有林姑娘坐稳了。” 小厮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话说罢，车子便缓缓动起来。 林嫦儿扒在车窗上，路过刚刚被堵路段时，还能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婆子正扯着一个年轻人又哭又嚎。 “韩越，你个混蛋，你有没有良心。 “从前是溪儿从家里拿了银子贴补你，如今，也是溪儿又是浆洗又是刺绣，没日没夜的做工养活你。 “你居然把她卖给赌场，你个王八蛋，你不得好死。” 林嫦儿听到这话，心说“哦”原来是叫韩越啊！ 这时，韩越狠狠推开对着他又打又骂的杨翠花，还啐了一口，“良心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能当银子死吗？ “是我逼着她拿银子养活我吗？她不是说爱我，愿意为我去死吗？ “不过卖个身而已，又没让她去死，你在这里嚎什么嚎？晦气！” 杨翠花瘫坐在地上，满眼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挑中的贵婿，满心都是后悔。 早晓得他是这般薄情寡性之人，她当初又何必苦苦相逼？ 不如让林嫦儿那个扫把星嫁给他，死死克住他。 如若那般，如今，他们一家子把着大哥留下的银子，日子想多快活就多快活。 杨翠花坐在路边又哭又笑，韩越大约还是不解气，又上去踹了她一脚，这才扬长而去。 林嫦儿拧着眉，心里有些郁闷，一起做坏事的，怎么的都得整整齐齐不是？她可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转向陈名问：“陈兄，我朝律法，父母尚不能卖儿女，这韩谁谁跟他那相好，怕是连婚书都没有，怎的还能将人卖了？官府不管吗？” 第268章 苦主，不就在那儿么? 陈名一顿，觉得这手底下的人是真不会办事。 他才跟人吹完他爹底下吏治清明，就给他爹连着捅窟窿。 陈名汗颜，但这面必须得圆回来。 陈名想了想，道：“嫦儿妹妹你是不知道，我爹法度再严明，那也得有苦主不是？” 这话儿倒是在理。 民不举，官不究。 即便是在后世，她也遇上过。 那是她才上大学那会儿，买个票的功夫，在车站叫扒手把手机给扒了。 那会儿医院，车站，以及类似人流大的地方，诸如此类的事情简直不胜枚举，要追回来更是如大海捞针。 所以她是在事发后深思熟虑了一番之后，最终还是觉得需要报警，万一呢？ 然后更叫她意外的时候，她拨通报警电话，简要描述了事件跟手机特征之后。 帽子叔叔十分激动的回复她，“人早就抓到了，就等着你报警了，我们早就盯上那家伙了，布控一星期了……” 林嫦儿趴在窗檐上，看着早已经没了之前在临水村时的泼辣劲，只知道像个无赖一般坐在地上对天嚎啕大哭的杨翠花。 眉一挑，朝陈名道：“苦主，不就在那儿么？” 陈名又是一愣，很意外林嫦儿竟然会管这档子破事。 又想起早前自己还为了帮韩谁谁出头，发难过她。 光是这么一想，都觉得脸快被扒下来丢地上叫人踩了。 这肯定不能，他理了理衣襟，道：“嫦儿妹妹说的是，这事儿官府肯定不能不管。” 等到了酒楼，立马便交待小厮去办了。 原本就没避讳，林嫦儿也看的清清楚楚。 只觉得陈名会办事，这人只要用对了方法，还是能处。 等小厮一走，陈名便朝对面的果脯店看了一眼，吩咐陈昭，“对面那家，是咱们府城最出名的果脯店，昭弟，你去给叔母还有嫦儿妹妹各选一份全家福手信，挂我的账。” 陈昭懵懵的，心说买个果脯，一会儿走的时候不能买吗？ 好饿啊，他只想去雅间里先吃点茶果。 但还不等他抗议，他堂兄跟林阿姐便已经上楼了。 林嫦儿心知陈名这是故意支开陈昭，想来是有话想私下跟她说。 便跟他开门见山，“陈公子有心事？” 陈名呵呵笑了笑，有些难为情说：“就是想起来，嫦儿妹妹跟那谁好像也是相熟，不知他同妹妹之间除了上回在四海酒楼之外，是否还有过别的嫌隙？” 那回，韩谁谁嫦儿妹妹家里的小孩炸粪坑溅了一身的屎。 连着被书院里的学子嘲笑了好多日，他脑子一热去给他讨公道，也迫于白衣侯府的压迫顺势低头。 之后嫦儿妹妹虽然起初抗拒过跟他接触，但后来去赶海，一起做生意，并没有再提过那日的龃龉。 照理说嫦儿妹妹不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但看的出来，她今日插手，就是奔韩谁谁去的。 这不合理，除非他们有更大的，无法转圜的恩怨。 林嫦儿笑了笑，也不瞒他，“那人是我同乡，叫韩越，他那个姘头闺名林自溪，我叫林嫦儿，我爹是个秀才，半年前同我母亲一起意外身亡……” 缓了缓，意味深长的看着陈名，“陈公子能听明白吗？” 陈名：“……” 陈名惊了，目瞪口呆，这是吃瓜吃到苦主头上了。 嫦儿妹妹就是韩越那狗东西抛弃，被本家迫害的孤女。 这就难怪了！ 陈名一副后悔极了后知后觉的模样，同林嫦儿道：“嫦儿妹妹放心，愚兄一定好好打点，要那韩越重判。” 林嫦儿还是笑眯眯的模样，仿佛这只是寻常如吃饭的一件事，“有劳陈公子。”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报仇什么，哪有搞钱重要，腰杆子直了，日子过好了，不比每天活在仇恨里强么？ 况且，盈亏盈亏，她强了，那些害过她的人不就变相弱了吗？ 所以，只要她足够强，踩死那些小蚂蚁还不是抬抬脚的事？ 所以，仇不是不报，但不能当做事业来报。 陈名是真的不抠搜，酒楼里的招牌菜都点了一遍，最后被林嫦儿退了三分之二。 竟然还有五菜一汤。 陈名极为遗憾，“嫦儿妹妹这般，愚兄他日再去临水村，都不敢动筷了。” 林嫦儿哈哈笑，“好意心领，但陈公子的银子也是辛辛苦苦赚回来的，铺张属实不必要。 “再则，特殊时期，底下还有许多州县百姓尚吃不饱饭。 “陈公子乃是知府公子，更该以身作则，不叫旁人有借机攻讦的机会不是？” 陈名一顿，只觉这话在理，忙点头，“嫦儿妹妹说的是，是愚兄糊涂了。” 陈名吃了今年最寒碜的一顿午饭，心里却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陈昭看着少爷脾气重，实际上也没那么多事，尤其是有林嫦儿压制着，乖的像小奶狗，半点意见都没有。 不过他还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大，最后扫空盘子，皆是他的功劳。 一餐饭宾主尽欢。 等他们下楼，小厮已经在马车上候着。 待他们一上车，便来汇报说：“衙门已经让派了差爷将那姓韩的锁走了，那苦主老婆子那边，也安排了免费的讼师帮忙写状子。 “案子即审即办，这会儿应当已经开堂审理了，不过……” 陈名拧眉，“不过什么？总是吞吞吐吐卖关子，小心爷扣你工钱。” 小厮呵呵赔笑，“不过姓韩的那个被赌场拉走的姘头怕是废了。” 林嫦儿眸子一转，“怎么说？” 小厮正色道：“姑娘有所不知，那些可不是善类，无论是否乖顺，人到了他们手上，都会先打一顿，遇上刚烈的，打死的都有，官差找到人的时候，那姑娘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了。” 林嫦儿点了下头，表示明白了。 陈名咂咂嘴，噌怪的瞪了小厮一眼，心说，这么血腥的事，怎么能当着嫦儿妹妹的面说。 呵斥道：“去去去，不会说话，扣你三成工钱。” “公子！”小厮傻眼，他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哪里就惹恼了这位祖宗。 林嫦儿看小厮都委屈的快哭了，于心不忍打圆场，“你们公子开玩笑的，小哥怎么还当真了？” 看陈名一眼，“是吧，陈公子！” 第269章 若是实在困难，我可以再让半成 陈名呵呵笑，嫦儿妹妹出面打圆场，这面子肯定得给。 朝小厮摆摆手，“下不为例。” 小厮如蒙大赦，麻溜的出了车厢坐回车辕上，只等着他家公子发号施令，好赶车出发了。 车厢里，陈名问：“嫦儿妹妹可要去衙门那边看看案子进展？” 林嫦儿摇头，“不必了！陈公子办事，我放心。”再则，痛打落水狗的戏码也不好看。 来一趟不容易，回去的车程至少两个时辰。 有功夫看那热闹，不如顺道去采买一番。 大批量的事拜托给陈名，但她自己可以先采买一小批自家吃用回去。 再去看看省城的集市布局，万一遇上新的商机呢？ 一场大水，她的存银迅速的消耗下去，再来一场时疫，钱包就更瘪了。 不是她抠门，也不是她杞人忧天，而是要带动沿海一线一起致富，光是本钱就需要不少。 她将想法同陈名说了。 陈名自然没二话，先带她去了粮油铺子一条街，采买了小量米面，跟着去了蔬果肉铺坊那边，买了菜类。 采买完毕，这才带她去运河边的百货一条街。 林嫦儿也是大开了眼界，万万没想到，府城的分类竟然这般明确。 生活区跟商贸区划分明晰，商贸区又犹如后世超市一般分区。 虽是分开的，但离的都不远，采买起来极为方便。 说到这，陈名与有荣焉，“其实原先也不是这么分类，我爹上任之后，才开始一点点区分开，如今总算是有些像样了。” 林嫦儿笑眯眯的点头，“知府大人为州府百姓劳心劳力，是百姓之福。” 自家长辈受了夸奖，陈名跟陈昭兄弟俩都极为开心。 陈名给林嫦儿介绍的时候，就更加卖力了。 府城这次也受了水灾的影响，虽然没有像宁海，余海，新安三县这么严重。 但许多人家还有铺子也都被水淹了，尤其是运河两岸。 粮食蔬果类泡了水，便都不能卖了，但是百货类的，多是还能抢救一下。 能清理的清理，不能清理的就贱卖。 原先卖200文一匹的棉布砍了一半，只要100文一匹。 5文钱的一双草鞋只要两文。 衣食住行，衣排第一位，但即便是村上大部分人家如今日子好过了些，也都是缝缝补补，三年又三年。 林嫦儿仔细看了看那些被水浸泡过的棉布。 还都是细棉，上头的水渍，用胰子搓一搓便能洗干净，虽然有些缩水，但剪裁缝制之前做一做预缩，并不影响使用。 新衣服不是还要过一遍水才穿么？ 这个价格还要什么自行车？ 村上的叔伯兄弟，爷奶伯娘婶娘，应当也舍得做一身新衣服了。 林嫦儿一口气将几个常规色的棉布都给包圆了。 陈名不解，“嫦儿妹妹，你这是？”缺布料，他可以送啊！ 他记得早前，他跟那些饕餮客们的伴手礼里头便有丝绸绫罗绸缎什么的。 难道是嫦儿妹妹的银子都用来赈灾了，自己只能缩以节食，买这被污染过的棉布做衣服穿了？ 陈名莫名觉得有些心疼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姑娘。 林嫦儿忙着同掌柜的讨价还价，没顾得上他这一声。 等她几乎要磨破嘴皮子，终于又让掌柜的抹了零还送了她一箩筐布头之后。 才颇有成就感的看向陈名，“陈公子，你刚刚说了什么？” 陈名只觉得她刚刚是刻意避讳，自然不想再戳她痛处。 忙摇头，“没什么！我还认识几个布庄，嫦儿妹妹若是有需要，下次我可以帮着问问有没有处理的料子。” 林嫦儿，这感情好啊！“不用下次了，就今天，劳烦陈公子了！” 陈名挠挠头，她是要把家里人几年穿的料子一次买齐吗？ 叹了口气，更觉得她不容易。 林嫦儿没发现他戏那么多，欢欢喜喜的跟陈昭一起搬布匹，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去。 草鞋，林嫦儿没要，这玩意儿，几乎是家家户户的主妇必备之技能。 不过她看橱柜里的虎头鞋甚是可爱。 虽然价格有些昂贵，还是给家里最小的几个，连同周易各买了一双。 其他几个年纪大了，早过了穿虎头鞋的时候，便另外给买了一套成衣，主打一个都不落空。 林嫦儿虽然不算抠搜，但该还价的时候绝不手软。 店家嘴上说着“没有，没有，卖不了，买不了。” 等林嫦儿遗憾的转头，又凑上来，“大妹子，再给加点？” 最后经过七八九抡讨价还价，陈昭靠在门板上几乎快睡着的时候，才终于达成交易。 付款时，林嫦儿喜笑颜开，店家连连叹气，“大妹子，你可太会还价了哟！下次记得再来光顾。” 林嫦儿乐呵乐呵，“成啊，掌柜的生意兴隆，下回还给我优惠哈！” 便宜占到了，好话总要说一两句，果然，店家立马高兴了。 欢欢喜喜送他们一行出门。 又去逛了两家布庄，采买了一批泡过水但不影响使用的布匹，便已是半下午了。 陈名亲自送林嫦儿跟陈昭出城，怕两人路上无聊，还让小厮早早买了许多零嘴糕点给他们。 临出发，他又悄声同林嫦儿说：“嫦儿妹妹，若是实在困难，咱们那生意的分利，我可以再让半成。” 不是他小气，而是怕让的多了，一是家里问起来不好说，二是林嫦儿自己也未必肯收。 毕竟，海货生意不说，光是糖的生意，半成利便不少了。 只是嫦儿妹妹为了赈灾，都是大手笔的花销，这才会导致周转困难。 林嫦儿一脸懵逼，完全不懂他为何突然会产生这般想法。 不过，做生意，贵在诚信嘛，她摆手，“陈公子说什么呢？人无信而不立，心意心领，让利莫提，感谢招待，我这便先回去了。” 陈昭已经坐在车辕上，朝他堂兄挥挥手，“堂兄，得空了回家来玩，我做东。” 陈名“嗤”一声，“小爷回老家，需要你做东？” 林嫦儿呵呵笑了笑，坐在车辕另一边赶着马儿出城。 林嫦儿满载而归，因为陈昭在，也不好将东西一股脑往空间里塞，最后以装了满满一车厢做幌子，实际数量，远比一车厢要多。 好在，陈昭这孩子没什么心眼。 货重了，马车便跑的慢。 等两人快进到宁海地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一路上鸟兽虫鸣，这会儿突然变得万籁俱寂。 林嫦儿心里咯噔一下，觉得不对劲，正思索着该不会遇上山匪时，前头突然出现火光…… 第270章 人心才可怕 遥遥数点，隐约还能听到打斗声。 林嫦儿心头又是一紧，急急停下马车。 这时，一路隐于黑云后的月亮倏然露出来，万千月华瀑泄，覆盖整片山川大陆。 也不知何故，前方路面竟折射出点点银光。 陈昭生来就是富贵公子，哪经历过这情形。 只觉得又害怕又刺激，哆哆嗦嗦问：“嫦儿阿姐，咱们，咱们不会见鬼了吧？” 林嫦儿轻笑，“鬼有什么好怕的，人心才可怕。” 起身取了挂在车头的防风灯下来，“留在车上，还是跟我下去看看？” 陈昭点头如捣蒜，我跟阿姐一起。 “成，”林嫦儿将灯递给他，自己提上剑，跳下马车。 陈昭忙跟上，颤着手揪住林嫦儿的衣袖，紧随其后。 林嫦儿走的极慢，待到有反光点处便停下脚步，蹲下身体，陈昭也忙蹲下。 借着灯光，林嫦儿从地里摸出一个东西，头尖尖的，“钉子？” 林嫦儿大骇，突然想到什么，会马车上拿了一只空桶过来，照着地面一路滚过去，忽而，听到空气里“砰”的一声，空桶被弹回来好一段距离。 林嫦儿伸手，陈昭忙将手里的灯递给她，两人这才看清，路面上竟弹起了一条粗壮的绊马绳。 “我去他大爷的，嫦儿阿姐，合着咱们这是遇上山匪了？”陈昭大惊，忍不住爆粗口。 林嫦儿拧着眉没说话，等再抬头时，就见前方点点火光越发近了。 如今已经能听到人声，似乎是“不要跑，都给老子站住！”等等之类的。 林嫦儿脑子转的飞快，指指绊马绳的一端，“你去那边。” 陈昭“哦哦”两声，听从林嫦儿的指挥，两人一人一边，将绳子往后挪了好一段。 末了，林嫦儿拍拍陈昭的肩膀，“去马车上坐好。” “那，那你呢！” 陈昭虽然害怕，但还是觉得自己是个男子，应该站在女子身前，怎么能躲到女子之后，让女子在前方陷阵。 林嫦儿抬了抬手上的剑，“我能打，你能吗？” 陈昭自然是不能的，包括他家小厮，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平日里也就占着人多…… 人声越发近了，林嫦儿催促，“快去！若是发现不对劲，就调转车头往省城去，让大伯父来剿匪。” “好！”陈昭自觉就算不能打，也不能做拖累，帮倒忙，撒腿就往马车跑。 林嫦儿一手提灯，一手执剑立于路中央。 等火光再近些，林嫦儿也终于看清，手执火把的人中那一抹熟悉的竹青色身影。 跟着，又见前头抱头鼠窜的人们突然“嗷嗷”叫着抱着脚坐在地上。 很快，吴清丰也带着人赶到，其中好几个是去过临水村顾家吃饭的衙差，还有几个小厮模样打扮，是陈家的，其中陈昭的长随看到林嫦儿，忙喊了一声，“林姑娘！”就要奔过来。 “地上有钉子。”林嫦儿急忙制止。 又朝吴清丰喊：“先清扫路面。” 吴清丰应了声好，带着下属跟陈家的小厮协力将路面都清扫了一遍。 双方这才汇合。 陈家的笑死一股脑的涌到马车边。 陈昭那个长随，就差抱着陈昭哭，“少爷，你没事可太好了。 “适才，小的跟吴大人在前头遇上了歹人，可把小的吓死了，老天爷保佑，少爷你平平安安。 “否则，小的如何跟老爷夫人交待呀！” 这会儿人多了，陈昭那胆儿也回来，嘻嘻笑着，“你还有脸说，幸好是你们遇上了吴大人，否则还不知道是谁下去见谁呢！” 长随嘻嘻笑，“少爷说的是，得亏吴大人找到老爷问说公子回家没，见公子还没回，就寻思着来接一接，否则……” 那一头吴清丰跟林嫦儿也在说话。 林嫦儿还是觉得意外，“你怎么回来，今日不是宴请富商募捐吗？” 吴清丰看着被捆成一串的流匪，心有余悸，“你呀，时辰晚了，就在省城里住一晚又何妨？ “眼下这般时局，不比太平时候，幸好，今夜是我们先遇上了。” 这点，林嫦儿也没否认，“是是是，得亏吴大人神机妙算。” 吴清丰摇头，“别夸，会当真。” 林嫦儿呵呵笑，又问他，“你怎么跟陈家的小厮一道？” 吴清丰道：“即是募捐宴，自然不能铺张，也没必要宴到半夜，走完流程，便散了。 “陈老爷此番也在宴请之列，我听他问管家说，陈昭尚未归家。 “这天都黑了，怕不安全，便带着人来接你，陈老爷听闻之后，便也带了这些个小厮一道来。” 林嫦儿一顿，在人群里找了找，“陈老爷，他人呢？” 吴清丰轻笑，“我的探子在前头发现了这伙人，就先跟他们打了起来。 “陈老爷是个弱不禁风的富商，哪里见过这情形，我也是怕他被误伤，回头跟陈家解释还得费一番功夫。 “就安排了一个衙差同他的两个小厮，先带他在附近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回头瞧了瞧，指着匆匆奔来的一点火光道：“诺，他来了！” 林嫦儿抬眼望去，就见一圆润富翁，一手提着衫子，一手扶着帽子急急行来。 及到跟前，喘着粗气同吴清丰行礼，“吴大人，可见着犬子了？” 吴清丰回了一礼，林嫦儿接过话，指指马车那边，“陈公子在那，他没事，陈老爷放心。” 陈老爷点点头，仿佛是放心了，站着喘了会儿气，忽的想到什么，抬头问：“可是林姑娘？” 林嫦儿点头，“在下林嫦儿，今日带上陈公子不知会遇险，还请陈老爷见谅。” 陈老爷猛地咧开嘴，摆手摆的起飞，“林姑娘不嫌犬子愚笨，愿意规劝教育，还肯带着他出门见世面，老夫感激还来不及。” 林嫦儿笑笑，“陈老爷客气了，先去看看陈公子吧！” 陈老爷点点头，提着衫子往马车那边跑，一边跑一边喊，“昭儿！” 那头陈昭正跟小厮们吹牛呢！站在车辕上手舞足蹈，听到自己老爹的声音，猛地一个激灵，差点从马车上摔下来。 幸好小厮们接住了他！ 陈昭站稳后，飞扑向自家老爹，“爹，您怎么来了？” 第271章 先别夸 陈昭一直都知道，自长大一些，老爹的考量就变了。 自己也不再是他捧在手心上的心肝肉了，小时候都是老爹哄着他开心。 如今都是自己变着花样哄老爹。 虽然，舅舅，舅公都说没事，只要外祖家还在，就能护他一世安稳，可他还是打心底想让老爹高兴。 所以老爹能派小厮跟吴大人来接他，他已经很满足了，眼下看到老爹竟然亲自前来，如何能不激动？ 陈昭跑过去，因为速度太快，差点没收住脚，将人撞飞。 好在他眼疾手快，一把抱住自家老爹，“爹，您没事吧？” 陈老爷也扶了扶差点被撞飞的帽子，转手抓着儿子的肩膀问：“昭儿没事吧？” 虽然林姑娘之前便说了昭儿没事，但为人父母，他还是要亲耳听昭儿说才能放心。 陈昭摇头，“我好着呢，嫦儿阿姐让我跟她一起移了绊马绳，便让我回马车上来了。 “还让我见机行事，她要是打不过就回头去府城搬救兵。 “爹我跟你说，我今天跟嫦儿阿姐去省城，可算长见识了，我都不知道原来砍价还能这么砍的，原来买东西还能叫掌柜的送添头呢！爹……” 陈昭滔滔不绝，陈老爷也出奇的没有不耐烦，反而觉得儿子今天特别顺眼，仿佛突然就长大了，懂事了。 又觉得，这书院没白去，要是不去书院，怎么能认识顾子衍，厉寻两个书生，更不会认识厉寻这个表妹了。 还帮他请了顾子衍私下指点课业。 如今斗鸡斗蛐蛐什么的，儿子都渐渐放下来，虽说这文章还是做的跟狗屁似得，但只要人正直了，这一个月十两银子就不要花的太值。 而且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林姑娘还愿意带着自家儿子出去见识。 虽然自己也能带着往外走，但若是不叫他先行历练一番，就自家儿子的秉性，难免闹笑话。 陈老爷这么想着，对林嫦儿便越发的感激了。 因着遇上了流匪这样的事，吴清丰自然不可能让林嫦儿独自回临水村。 让陈家的小厮跟衙役一起将流匪送去县衙大狱，自己亲自送林嫦儿回去。 陈昭依依不舍，也想跟着去。 陈老爷笑着安抚，“良师益友，你能空着手去？改天选个日子，爹亲自陪你去。” 陈昭一听就高兴了，跟林嫦儿道了别，蹦蹦跳跳跟着自家老爹回家去了。 车厢照旧拥挤，林嫦儿跟吴清丰分坐车辕两侧，各自靠着车厢。 吴清丰来了，赶车的事，自然便交给了他。 吴清丰手执马鞭，从怀里掏出一包糕点，还有一个水梨，“路上没赶得及吃饭吧？先垫垫。” 林嫦儿一点也不跟他客气，把东西接过手，因着一直在他怀里藏着，油纸上还温温的，梨子的外皮也带着他的温度。 林嫦儿心里泛出一阵暖意，梨子就糕点，就这么吃着，一点也没在意形象。 吴清丰扭头，见她吃的香甜，心下也欢喜，“慢些吃，别噎着，带了水囊没有？” 林嫦儿点头，“带了的，回程的时候，陈公子还特意叫店家给灌了上好的茶水，怕我路上困了。” 吴清丰笑笑，“今日去府城可有什么收获？” 林嫦儿：“有呢！捡了一车厢的棉布。” 吴清丰“嗯？”一声，“买那么多布是要？” 林嫦儿道：“不是发大水嘛？运河边的布庄都被水淹了，好些布都被污染了。店家觉得清理起来麻烦费事。 “就干脆兜售，我就选了些细棉布，原本是200文一匹的，店家兜售100文，我买的多，还了价，还抹了零，折算下来，应该差不多只要90文一匹，还送了一筐布头。 “我选的都是污染不是那么严重的料子，过一过水就能清理干净了。村上的父老乡亲，辛苦劳作一年也舍不得扯几尺布做件新衣服的。 “我这回便多拿了些，算上车马费，卖100文一匹，她们要多少，再折算，这个价格，大伙儿应该能接受的。” 吴清丰朝她弯下眉眼，“林夫子，真真是为民生着想，学生拜服。” 林嫦儿咬了口梨子，朝他嘻嘻笑，“先别夸，我可不止做了这一件。” “嗯？”吴清丰挑眉。 林嫦儿道：“平价粮先挪用了，咱们肯定的补空缺回去，否则，等到秋收之后，又是另外一场劫难。 “我今日去省城，跟陈公子谈过了，走他的路子，从外省的粮铺调粮，直接走水运，送到宁海县。” 吴清丰一顿，旋即大喜，“当真？” 今日筹款虽然还算顺利，但到底是落后一步，没想到嫦儿又先想到了。 “骗你做什么！”林嫦儿将收在袖袋里的定金收据递给他，“你瞧！” 吴清丰接过来仔细查看了一遍，确定没问题，心里仿佛落下一块大石头，看向林嫦儿的眼神更加感激，“嫦儿，谢谢你！” 林嫦儿抿唇笑，“谢啥，要给钱的，否则，你私库就真的被掏空了。” 吴清丰哈哈笑，“要给，要给的。” 林嫦儿转身从车厢里摸出水壶，吴清丰极其上道的帮着打开壶盖，林嫦儿喝了一口，想到什么，问他，“话说，你今日筹款可还顺利？” 吴清丰低头笑了笑，“起初是不太顺利，后来他们一听名字能刻碑，入河神庙，接受后世香火，差点为了这头名打起来。” 林嫦儿大笑，“那是当然，谁的名字刻在前头，就好比清明重阳的头香。 “跟河神肩并肩，都约等于立地成神了，这样的诱惑，哪能不心动呢！” 林嫦儿滔滔不绝碎碎念，吴清丰眼神温和的看着，“你说的是。”这样投机取巧的法子，也就她能想的出来。 且，她是真的不争名，不图利。 人虽没到场，捐赠却没落下，连带他那一份，也给准备了。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只是，吴清丰突然想到件事儿！ 她似乎还没答应？ 虽然今日相见并未生分，但他们确实许久未见了？ 好像就是那天，他说要提亲把她吓走之后，就没见过了。 吴清丰心里有些惆怅，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借此机会再问问，又怕逼她太紧，适得其反。 正苦恼之际，忽听耳畔女声轻吟，“怎么了？” 第272章 那你是同意先订亲 吴清丰转过头去，正好对上林嫦儿的脸。 只见她正好吃完一块糕点，唇角边还沾着一些小渣子。 她的吃相算不上端庄，但也不难看，就是很自然的，看了叫人会有食欲的那种。 她说粒粒皆辛苦，所以，每每看她吃东西，总觉得很香。 吴清丰从怀里掏出帕子，抬手在她唇角边擦了擦。 林嫦儿有些不好意思，“沾上了吗？你看路，我自己来。” 顺手接过帕子，又左右各擦了擦，问他，“怎么样，还有吗？” 吴清丰见已经擦干净了，便摇摇头。 林嫦儿将帕子塞进袖口里，准备回去洗干净之后再还给他，又想起他适才的异状，“刚刚在想什么？” 吴清丰垂眸顿了顿，抬眼认真的看着她，“嫦儿，那件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林嫦儿正准备往嘴里塞梨的手一顿，嘴微张的，脸不觉又烧起来。 她看着吴清丰，又前后看了看路面，除了踽踽独行的马车，便只有漆黑的夜。 吴清丰似看穿她的小心思，“嫦儿，允不允，总该给我一个答复的，对吗？” 林嫦儿点头。 吴清丰笑道：“无需有负担，你允，我自欢喜，不允，总是我还有不足之处，我自省改正，等到你允。” 林嫦儿惊了惊，态度这么好的吗？ 她都有些不忍心了。 不过，成婚什么，哪有搞事业重要。 她缓了缓，说：“你很好，但我仔细想过了，眼下并不是成婚的好时候。 “远的不说，单说这水灾善后，以及海寇扰边这两件，就有的我们烦恼的。 “你也知晓，眼下村上不说全部吧，也相差无几了，都是靠着我们家吃饭的。海防队那边，我也说的上话。 “之前咱们也商定好，朝廷不出兵，便私下阻止海边民众自救的策略。 “虽说这都不是摆明面上的，但总是有牵头人，还要有人在背后运作。 “你是朝廷委任的父母官，我就一普通老百姓的时候，你不方便的事，我可以去做，倘若我们……” 稍停片刻，“尤其是，朝廷最忌私兵，倘若顶着吴夫人的名分去做这些事，咱们就等于亲自送了你的政敌攻讦你的把柄。 “上位清明便罢，若不然，海防队一旦被打成私兵，不仅是你，你的家族，乃至亲友都难逃一劫。 “白衣侯府的惨剧，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帝王心啊，又希望臣子有作为为自己赢一个好名声，又忌惮臣子太能耐，强过自己去。” 吴清丰没插话，只静静听她说着。 失望是难免的，但心里却对她又多了几分敬重。 只恨她太清醒，想的太周全，可她字字句句都是为民生，为自己甚至为自己的家族想，他还能说什么？ 林嫦儿见他不说话，又试探安抚道：“我这么说，你能听明白吗？不是你的问题，而是，眼下我们各自的身份，更有利咱们作为，左右咱们也还年轻。 “况且，你要娶妻真的不用同家里知会一声吗？ “我虽然是二嫁，可三媒六聘，少一个流程，我都是不会嫁的……” 神的二嫁，她活了两辈子，还没结过婚呢！ 这件事上绝对委屈不了一点。 吴清丰笑出声，“明白，你放心，等你觉得时机到了，我一定十里红妆，八抬大轿迎你过门。” “诶诶诶，这话说的不对啊，你这说的是那些定了亲的少男少女，咱们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那你是同意先订亲吗？” 林嫦儿一惊，看着吴清丰颇为认真的表情。 惊呼一声，这不是自己把自己坑了吗？ 忙摇头，“未婚妻跟妻，虽然差了两个字，但旁人看来就是绑一起了，还是罢了罢了，不急，不急的。” 原本就是逗一逗她，见她急得快炸毛，吴清丰无奈的摇头暗笑，总觉得这婚事至于她，怎的就像是洪水猛兽一般。 两人说说笑笑，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前方又惊现一条火龙队伍。 林嫦儿一惊，“怎么回事？”今晚的路这么不太平么？ 吴清丰也拧起眉，不过仗着功夫在身，此处与临水村又离的近了，倒也没怎么怕的，“先看看情况。” 林嫦儿点头，马车又往前驶了一段路。 就听前方举着火把的队伍，有人高声问：“是嫦儿回来了吗？” 这是？海叔的声音？ 林嫦儿心里的大石头落下，遥遥回他，“海叔，是我！” 这话音落下，前头的火光更急速的朝马车这边聚过来。 不多时，双方便汇合了。 火把之下，都是林嫦儿熟悉的面孔。 六子，周海，周木，霍十一，何大山，厉二，顾大郎，顾二郎，还有一群海防队的兄弟。 其中，周木，厉二跟顾二郎各自背着一个背篓，背篓里探出来三个小脑袋，分别是周易，顾小鹿，跟顾小满。 顾小满见着婶婶便兴奋的像土拨鼠，“婶婶，婶婶，婶婶，小满在这里。” 顾小鹿也活脱的像只小兔子，急着要从背篓里出来跟娘亲贴贴。 周易年纪最小，自来都是赶不上热乎的，扶着背篓的框框，卖力的喊：“三婶婶，三婶婶，还有小宝，还有小宝。” 三个小娃娃都被放到了马车上。 虽然车厢里放满了东西只能坐车辕，但三个小家伙还是乐呵呵的。 安排完毕，也不耽误，周海一行便跟着车走在两侧跟林嫦儿和吴清丰说话。 林嫦儿好奇，“是大哥二哥去请海叔带兄弟们来接我的吗？” 顾大郎微微笑，“娘带着几个孩子在村口等了小半个下午，眼瞧着都快到熄灯就寝的时候，你还没信儿，娘不放心，让我跟二郎来迎一迎。” 因为林嫦儿早上走的时候没说不会来，所以顾大娘是认定了林嫦儿一定会回来的。 周海笑着接话，“我跟六子兄弟正好从镇上回来呢！遇上大郎二郎，便合计着一起。” 然后瞧了周遭一眼，“兄弟们闻讯，便自发要一起来，说是多个人多份照应。” 林嫦儿道：“原是如此，我在此谢谢大家了，等回头新房子落成了，再请大家来家里喝酒。” 人群便沸腾起来，各个带笑应“好！” 顾小鹿黏在林嫦儿的怀里甜甜的朝娘亲笑，“小鹿快一天没见着娘亲了，小鹿好想娘亲呀！” 一左一右坐在吴清丰怀里的顾小满跟周易也不甘落后。 顾小满，“婶婶，小满想婶婶，午饭都只吃了两个鸡腿。” “我，我，我也想三婶婶，我只吃了半个。”周易急忙跟上，然后摸摸扁扁的小肚子，“晚饭还没吃呢，饿饿，肚肚都扁了，还咕咕叫！” 第273章 吴清丰:我那马车这么能装吗? 小崽子话说完，表情也由起初的争先恐后的精神劲变成委屈巴巴，可怜兮兮的。 林嫦儿也是从他的话里才听出来，合着他们还没吃晚饭？ 心疼的捏捏他的小脸蛋，“呀，小可怜，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吃晚饭呢！” “等婶婶呀！”顾小满倒是一脸的无知无畏。 顾小鹿也道：“晚饭是早做好了的，但是娘亲还没回，大家便都没吃。 “阿奶给了我们糕糕吃的，弟弟说要藏起来，留着慢慢吃，所以没吃。” 林嫦儿闻言，点了一下周易的鼻尖，“小傻瓜，糕糕不吃掉，放久了就坏了不能吃了。 “阿奶今日给你就今日吃，下回阿奶还会再给你的嘛！” 周易呵呵笑，坚持道：“小宝带回家跟阿爹阿娘一起吃。” 林嫦儿摇摇头，将没吃完的糕点拿出来，一人分了一块，“这是吴大人买的，先吃了垫垫肚子吧！一会儿晚饭吃饱饱，知道吗？” 三个小崽子嘻嘻笑着道谢，捧着糕点吃的喷香。 马车进了村，一道来的兄弟们便各自散了。 待行自院门前，排排坐在门口的几个大孩子忙的就起身。 小金鱼折返去报信，“回来了，回来了，我娘回来了。” 林宴清跟顾四郎，还有周礼则上来帮忙。 林宴清一把将顾小鹿抱下马车，周礼去抱周易，顾四郎则去抱顾小满，又问林嫦儿路上可还太平。 顾大娘听到动静，小跑着迎出来，上前扶着林嫦儿的肩膀，上下左右打量一番，“怎么这么晚？路上没事儿吧？” 林嫦儿摇头，“没事儿，娘就放心吧！等我都饿了吧，咱们先吃饭，一会儿再来卸货。” 顾大娘一向是听她的，点头，“对对对，先吃饭。” 林嫦儿又问：“二嫂吃过了吗？”旁的人好说，这产妇可饿不得，否则，她的罪过就大了。 顾大娘笑道：“吃了的，大郎媳妇给炖的黄豆猪蹄汤，还蒸了条鱼，另外拌了个嫩野菜。 “短了谁都不会短了三娘跟雨点儿的，你便放心吧！” 林嫦儿笑着“嗯”了声。 周礼一喊，里头来帮忙的几个媳妇子早早便动了起来。 盛饭的盛饭，打汤的打汤，端菜的端菜。 牛小梅跟何春花也在其中。 镇上的买卖还没恢复，周婶子跟周三嫂，小花嫂还有牛小梅跟何春花几个便都在忙着清洁工坊。 地方大，收拾起来便耗时耗力。 顾家的新宅不是复工了么？ 中午晚上，就帮着顾大嫂一起做饭。 几人都不肯收工钱，林嫦儿便只得留他们吃饭。 人多办事利索，等林嫦儿跟吴清丰洗完手，饭菜也都摆好。 一是都饿了，二是体谅林嫦儿赶了这么远的路，席间大家伙儿都蒙头干饭。 等收了席，洗干净锅碗，林嫦儿也带着六子，阿大阿二跟数字兄弟将货都卸了下来。 吴清丰看着堆成小山似得布匹，托着下巴仔细的又回想自己那马车的车厢这么能装吗？ 林嫦儿没管他，将蔬果米面理出来搬去厨房安置。 布匹则先收入库房，又将装了虎头鞋跟成衣的箩筐搬去堂屋。 几个媳妇子还有牛小梅何春花两个大姑娘，正好来缠着她问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林嫦儿对这些善良淳朴的人自来是事事有回应的，耐心的将她在省城的见闻说给她们听。 何春花张圆的嘴，“嫦儿姐，省城的城门是不是比咱们县城的要气派？守门的士兵是不是更凶？省城的百姓是不是都穿绫罗绸缎？” 林嫦儿“哈哈”笑，“当然不是啦，省城城门倒是确实比咱们县城的更恢弘，不然它怎么是省城呢！是吧！ “守城的士兵，只要你不作奸犯科，那都是一样的。 “至于绫罗绸缎，那都是没影的事，省城也不是人人都是富翁嘛！” 牛小梅眼里亮晶晶，心说要是能有机会去瞧瞧就好了。 便听林嫦儿道：“其实省城就是比咱们村子更大一些，更繁华一些嘛，大家努力点，咱们把生意做大，回头我带你们去省城吃酒去！” “好呀好呀！”两个大姑娘急忙附和。 周婶子则乐呵乐呵，“那我可得卯足了劲了干，回头走出去，跟咱那些老姐妹说，咱可是去过省城的人，多有面啊！” 周三嫂跟小花嫂便跟着笑。 林嫦儿也笑，脑海里闪过的却是另外一幅画面，无数船只停靠的不夜港，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商贸，生活，娱乐一体的天启第一港。 这不比什么省城来的壮观？ 几人说了会儿话，林嫦儿从箩筐里拿出一双虎头鞋，两套成衣，还有两双绣花鞋。 虎头鞋给周三嫂，“今儿我在运河边的鞋铺上看到的，实在是可爱，就是给雨点儿，小满，小金鱼跟小鹿都买了，这双是给小宝的。 “穿好鞋，走好路，三嫂切莫推辞。” 说完，也不管捧着虎头鞋惊的目瞪口呆的周三嫂。 转身将两套成衣递给周婶子跟周三嫂，“小牛跟礼哥儿年纪稍大一些，虎头鞋不实用，便给他们买了衣服。 “让咱们家的孩子们瞧瞧，咱镇上的成衣跟省城的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再将两双绣花鞋递给何春花跟牛小梅，“这是你们俩的，你们是不知道，就说运河边的铺面多贵啊，他一个鞋庄要怎么生存。 “你们是不知道，那掌柜的可会推销了，见我买虎头鞋，就给我推销绣花鞋，把这鞋子吹得地上有天上无的。 “嘿，我就想，那我必须的买了瞧瞧，怎么个稀罕法。” 屋子里不知何时便已经安静了下来，几个妇人跟何春花，牛小梅姐妹俩各自捧着林嫦儿从省城带回来的礼物。 又看了看林嫦儿，虽然她一向都是体面的，但也一直极为朴素，头饰只有一根银镶岫玉的簪子加一条红色发带。 衣服七八成新，鞋子也是差不多。 这就是她进城的行头，但给她们带回来这些东西，合计合计再添一点，都能买一根细金簪了。 牛小梅跟何春花两个从小就被拐卖，在外受尽苦楚的不必说。 周三嫂跟小花嫂也热泪连连，就连周婶子，都抹了一把眼角，“嫦儿，婶子不会说话，但婶子知道你是真心对婶子，对婶子一家子好。 “不说了，往后你就是婶子的亲侄女，礼哥儿，你就当亲弟弟使唤，要是敢不听话，婶子来揍他！” 第274章 下回就是下回过来的时候 林嫦儿一时错愕，心说，后世那些老板逢年过节也都要给底下员工发节礼的。 得力的左右手更不用说，出差旅游带手信都是常事。 周婶子几个是除了顾家人之外，最早跟着她的，踏实肯干，做事利索，也没什么小九九，算是中坚力量了。 她去了趟省城回来，带点礼物，也是应该的。 见她们几人各个都眼眶红的像兔子，忙打趣说：“怎么都哭上了，不是好事情吗？ “咱们每日辛苦奔波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能吃饱穿暖，过上好日子吗？咱们也不画饼，一起好好干，争取早日去尝一尝省城的酒跟咱们自己酿的有没有什么不一样好不好？” 周婶子都被她逗笑，各自抹了一把眼泪。 又觉得心中好似燃起一团火，将未来照的光明。 纷纷点头应和，“好，去省城喝酒。” 又说了一会儿子话，林嫦儿将自己带了一批料子回来的事也给几人说了，让她们明日帮着把消息放出去。 周婶子一听是寻常的半价，当即说：“这可是捡着大便宜了，嫦儿，婶子自己先要一匹。” 周三嫂也道：“我也要一匹，回头给小宝还有小宝爹各做一身新衣裳。” 小花嫂腼腆说：“我也要一匹，再给小牛做一身，可以对换穿。” 牛小梅跟何春花手头相对拮据些，但听只要100文一匹，也忙说：“嫦儿姐，能给我们俩留一匹吗？” 林嫦儿笑道：“当然可以，你们俩各做一身，姐妹装，正正好。” 想到什么，又道：“对了，我这些料子，都被水泡过，缝制之前自己要清理一番，婶子明日帮我放消息的时候，要说清楚。” 周婶子摆摆手，“这有什么的，咱们乡下妇人，难不成还有不会浆洗的？这个价钱，还是省城来的，还挑啥？” 周三嫂附和说：“婶子说的对，这咱们来回一趟省城的车马费都要十多文钱呢！” 小花嫂平日里话便不多，只笑笑。 何春花跟牛小梅则道：“可不是么，不用去省城就能穿上省城来的衣服，倍有面不是。” 说完，几人又哈哈笑了会儿。 眼见时辰不早了，周婶子几人起身告辞，林嫦儿送她们出去。 就见院子里排排坐着一群小崽子，各个仰头看着星空。 吴清丰坐在最中间，在教他们观星。 白日里叽叽喳喳闹腾不已的小家伙们，也不知道为何，到了他手底下，各个听话的不行，全神贯注的听讲，压根没个插科打诨闹腾的。 连带几个大的也极其安静的坐在几个小的身后，听的入神。 周婶子几个都不忍心打扰，便站在屋檐下等着。 活像是等孩子下学的家长。 很快，吴清丰察觉到这边的异状，透过漆黑的夜色同林嫦儿隔空笑了笑，道：“时候不早了，今天先说到这里，下回继续。” “吴大人下回什么时候再来呢？”顾小满奶呼呼的问。 顾小鹿也点点头，“是呀是呀，娘亲说吴大人最近都好忙的是吗？白叔叔跟白阿奶也好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小金鱼咂了咂嘴，上回他跟吴大人去公干的时候，吴大人问过他，愿不愿跟着他。 这个跟着他，自然包括，学文习武，为人处世，以及其他的，例如官场应对什么。 他舍不得娘亲跟弟弟妹妹，还有阿奶，叔伯跟伯娘，所以没有应下。 吴大人说让他再考虑考虑。 小娃儿都是慕强的，吴大人的身手，他早就见识过，今晚再听他讲星象，便更加拜服。 心里也开始有所松动。 吴清丰笑笑说：“下回啊，下回就是下回过来的时候。” 又转向顾小鹿，“白叔叔跟白阿奶在镇上的房子也被水淹了，这些天都在修缮，就快好了，再两天，应该就回来了。” 顾小满仰着脑袋，满脑子的黑线，下回就是下回过来的时候。 他要是没理解错，这个回答是不是等于没有回答？ 吴大人是不是在逗他，他觉得有一点点生气，但他是吴大人，算了算了，三婶婶说了，民不与官斗，吴大人还是个好官。 小满不跟好官生气。 顾小满很快就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 周三嫂过去抱起最小只的周易，问他吴大人说的好不好。 小家伙忙不迭点头，“吴大人说的可太好了，小宝都不打瞌睡呢！” 现场又是哈哈一笑。 小花嫂过去牵起周小牛的手，周礼的伤还没完全好利索，所以也被周婶子领回家去。 小山小树大头几个跟周婶子和周三嫂顺路，便由周婶子他们一道带回去。 林嫦儿一早就给三人各扯了一块料子，叫他们带回去，让自家娘亲给做一身新衣服。 也说明白，是被水泡过的料子，清理一下不影响使用。 小山小树大头都高兴坏了。 一口一个“谢谢三婶婶！” 村里穷，小孩子的衣服大都是从大人那边改过来的。 没打补丁就算是新衣服了，但这可确确实实是新料子呢！。 就算脏了又怎么样，洗洗就好了。 送走周婶子一行人。 林嫦儿将几个小崽子叫进堂屋里，“娘\/婶婶给你们变个戏法好不好？” 顾小满跟顾小鹿都极为捧场，“好呀好呀，娘要给我们变什么戏法。” 林嫦儿眯眼笑，招手让他们都靠近些，趁着他们不备，倏的掀开盖在箩筐上的遮尘布，放在最上层的虎头鞋先露出来。 顾小满只觉得眼睛被什么东西晃了一下，跟着扶着箩筐“哇”一声叫起来，“好漂亮的鞋子，小满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鞋子。” 顾小鹿站在他身旁，同样双手抓着箩筐边缘，“哥哥，你看，像不像小老虎？” 小金鱼还是比较淡定些，点了点头，“像的，这个应该就是虎头鞋。” 说罢，转头看向林嫦儿。 林嫦儿点头，“对，这就是虎头鞋，每人一双，喜欢吗？” “喜欢！”顾小鹿忙不迭应声，“小鹿可喜欢了！” 这是顾小满点了点箩筐里的鞋子，“一二三四，只有四双诶，可是小满，哥哥姐姐，小叔，舅舅，咱们有五个人呢！” 林宴清站在几个小的背后，箩筐的面都被几个小的挡住了，他并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自然也不知道虎头鞋的尺码，只说：“我都是当舅舅的人了，我就不穿虎头鞋了。” 顾四郎倒是看了一眼，看到其中有一双特别小的，心里就有数了。 点点顾小满的脑袋，“笨死了，你看最小那双，你能穿吗？” 顾小满看了看鞋子，又抬起自己的胖脚丫瞧瞧，挠头，“三婶婶，这个虎头鞋是不是有点小，小满的脚脚好像塞不下耶！” 好可惜，小满真的很喜欢。 第275章 才躺平，窗户又被扣响 林嫦儿看他原本兴高采烈的小脸迅速的垮了，变成又遗憾又心酸的小模样。 忍不住笑出声，“哦是吗？你再仔细想想。” 顾小满都快委屈坏了，扁着嘴，心说婶婶肯定不是故意的，“三婶婶，是不是虎头鞋的大小都是固定的，没有小满能穿的？” 对，一定是这样。 虽然小满不能穿，但婶婶还是给小满买了，婶婶还是疼小满的。 顾小满自我感动，脸上表情又乌云转晴 林嫦儿都被他一会儿一个样，迅速变化的小表情给可爱坏了，“真的想不出来吗？” 顾小满懵懵的，看向哥哥姐姐还有小叔求助。 顾小鹿率先摇摇头，点了一下他的鼻子，“弟弟笨死了，怎么忘了，现在雨点儿弟弟才是家里最小的，弟弟是第二小的了。” 小金鱼接话，“所以最小的这双是雨点儿弟弟的。” 指着另一双稍大的，“这双才是小满你的。” “这两双就是我跟哥哥的了。”顾小鹿笑着指指剩下的两双虎头鞋。 顾小满一顿，挠了挠头，哈哈笑起来，“对哦，我怎么把弟弟给忘了，小满现在是哥哥了呢！” 顾小鹿嘻嘻一笑，歪头问林嫦儿，“那娘亲给小叔还有舅舅买了什么呢？” 她跟哥哥弟弟都有礼物，小叔跟舅舅肯定也有吧？ 林嫦儿弯下腰，点了点她的鼻尖，“这个问题问的好，来，各自拿好。” 她将虎头鞋拿出来按鞋码分给三个小崽子，底下的成衣便跟着露了出来。 “是新衣服！”顾小鹿笑眯眯的。 林嫦儿点头，“对，是成衣。” 林嫦儿将成衣取出来递给林宴清跟顾四郎，“ 来，这是你们俩的，快去试试，若是不合适，回头让大伯娘帮你们改改。” 顾四郎捧着新衣服，细细抚过，“哇”了一声，“这料子摸起来好舒服呀！这个颜色，镇上都没有的，谢谢三嫂，宴清，咱们先去沐浴，回头再试。” 虽然三嫂之前就买过好几次料子回来，他今年都穿了好几次新衣服了，但这是三嫂从省城给他买回来的。 必须得先洗干净了才能试。 林宴清点了点头，“谢谢阿姐，我先跟四郎去沐浴。” “好，去吧！”林嫦儿忍俊不禁，摆摆手示意他们自便。 顾四郎火急火燎，一把拉住林宴清的手就往外头跑。 林宴清临出门，又回头朝林嫦儿笑了笑，阿姐，真的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见他二人出去，捧着虎头鞋的顾小满也嚷嚷起来，“小满也要沐浴，小满也要沐浴。” 自己一个人还不够，看望小金鱼，“哥哥，咱们也去沐浴吧！” 林嫦儿哈哈笑道：“小满只是要试鞋子，洗一下胖脚丫就行。” 顾小满坚持说：“那不行，小满要全身都香香的，才能试婶婶给小满买的虎头鞋。” 说罢，哒哒哒的跑出去了。 林嫦儿只道他是去找顾大娘了，也没在意，揉了一把小金鱼跟顾小鹿的脑袋说：“一会儿把脚丫子洗洗，再来试鞋子好不好？” 顾小鹿跟小金鱼自然乖乖点头，捧着虎头鞋爱不释手。 见林嫦儿往外走，顾小鹿将自己的鞋子塞给小金鱼，“哥哥帮我保管一下鞋子，我去厨房看看水什么时候能好。” 舅舅跟四叔要沐浴，肯定要烧水，只要匀一点给他们就行了。 小金鱼将两双鞋子一起塞给她，“还是我去吧！妹妹去找小满玩儿。” 看出俩小家伙心里都着急，林嫦儿摇摇头，将虎头鞋接过来，“娘亲帮你们先保管，你们俩一块儿去吧！” 兄妹俩听娘亲这么说，都笑着点头，跟着手牵手出门去。 不多时，顾大娘便过来了。 林嫦儿有些意外，“怎么了，娘怎么还没歇下？” 顾大娘笑道：“还不是小满，这小滑头，刚刚拿了虎头鞋回去跟你二嫂说，弟弟一双他一双，三婶婶买的，但是要洗的香香的才能穿，还特别嘱咐你二嫂，说回头给弟弟穿的时候，一定把弟弟洗的香香的才行。” 林嫦儿冷不防又笑出声。 顾大娘抿了抿唇，“你二嫂不方便走动，让我来跟你道声谢呢！” 林嫦儿摇头，“娘，一家人二嫂怎么还这么见外。” 顾大娘拉过林嫦儿的手，“嫦儿，你辛苦我们都知道的，虽然没挂在嘴边，但心里都清楚，一家人之间，也该有来有往，若是连声谢都没有，那不是成了没心没肺的白眼狼了吗？” 林嫦儿反手握住她的，“娘，没那么严重。咱们自个儿心里都知道就成。就是这次来回也挺匆忙的，只顾得上孩子们，大人的我就没顾上，下回，等下回，下回就轮到咱们大人了。” 顾大娘摇摇头，噌怪道：“都说是大人，怎么还能这么不懂事，米面蔬果，不都是大人在吃吗？小娃儿能吃多少，你别总是想周祥没个人，不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密什么疏的？” “百密一疏。” 顾大娘点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别太累着自己，咱们大人不原本就是都紧着孩子来么？” 接过她手里的鞋子，“水很快就好，一会儿四郎跟宴清就给你送过来，孩子们交给我，你先去歇着吧！” 顾大娘是真心疼她，林嫦儿就没拒绝，说了句“麻烦娘了！”回屋去。 没一会儿，林宴清跟顾四郎，便吭哧吭哧给她抬了水过来。 林嫦儿沐浴之后，美美睡下。 才躺平，窗户却被扣响。 林嫦儿猛的睁开眼，“谁？” “是我！”窗外传来熟悉男声。 林嫦儿一顿，“吴清丰？” “开窗。” 林嫦儿披上外衣支起窗来，果然就见吴清丰正站在窗前，浑身被笼罩在月华里，整个人较平日里仿佛又柔和了许多…… 第276章 那我呢! 这时，吴清丰又上前一些，双手扶上窗框，眉眼含笑，“睡下了？” 林嫦儿恍惚了一瞬，听到这声音，才又回过神来，点头，“才睡下，你怎么还不睡？明儿还要起早呢！” 吴清丰道：“明日休沐，眼下事多，虽不能照常，但之前同李县丞朱主薄商定好了，这段时期，但逢休沐，可以晚一个时辰上值。” 林嫦儿点了点头，伸手，“进来说话。” 吴清丰摇头，“这般说话就很好。” 林嫦儿一顿，也不觉得尴尬，伸出去的手，顺势也扶上窗框，“喝水吗？我给你倒。” 吴清丰弯了弯唇，“不麻烦，适才喝过了才出来。” 林嫦儿接话，“你过来的时候，孩子可睡下了？” 吴清丰轻笑，“应是还没的，正好听到小满说要抱着那虎头鞋睡，小鹿笑他小傻子呢！” 林嫦儿笑出声，“小满是这样的，但凡给他的新玩意儿都很珍惜，我跟你说，早前，我们才开始捡海鸭蛋的时候，我不是一早就出门去赶集么？ “也没时间在家里头吃早饭，他呢，深怕我饿着，就把自己那一份的海鸭蛋省下来，抱着来村口接我呢！ “那会儿，家里太艰难了，大人小孩都吃不饱饭，小满就瘦的头大身子小，细胳膊细腿，走路还打摆子。 “这小半年来，家里日子好过了些，伙食也好了，孩子们也逐渐长结实了。” 吴清丰看着她，他是没过过苦日子的，最艰难的就是跟着姨夫在北边历练的时候。 也是那时候才真正看到民生疾苦。 原本他从小的志向是像姨父那样，做个驰骋沙场，保家卫国的热血男儿。 但当今重文抑武，最忌武将，所以他最后弃武从文，走上科举路。 林嫦儿原本是他受恩师所托要照顾的女子，但因为他的一时疏忽，而导致她经历诸多磨难。 吴清丰其实心里是有愧的。 眼下又听她说起从前顾家的艰难日子，他心下越发自责。 吴清丰脸上的笑容散去，脸色沉下来，“当时，我坚持亲自见你一面的话……”就好了。 林嫦儿哈哈笑起来，“你在想什么？我跟你说这些，不是在跟你忆往昔卖惨。临水村虽然，土地也不肥沃，海上资源也不丰富，但是老天爷还是很眷顾我，旁人赶海总是赶不到啥东西，我每次都能爆桶。 “我只是想告诉你，小满这孩子，心性就是这般，他在乎我，所以把他最在乎的留给我，也在乎我买给他的小东西。 “无论是小玩具，还是小衣服，还是点心，只要是我带回来的，他就特别捧场。” 吴清丰点了点头，情绪稍稍回涨一些，但看的出来，还是有些低落。 林嫦儿握住他的手，“相比林氏孤女，我更喜欢别人叫我林老板，我也很享受这种靠双手起家的过程。 “从前穷是穷了点，但是家里也从来没亏待过我，大嫂二嫂也特别照顾我。 “我现在也有能力反哺他们，这样挺好的。” 吴清丰点了点头，反手握住她的，“嗯，你很厉害。”不仅养活了顾家，更养活了大半个村子。 林嫦儿被夸了，脸上笑意更盛，“也多亏了吴大人的帮扶。” 吴清丰见她还将功劳分了自己一些，也高兴了，又想到什么，轻咳一声问：“你今日是给每个人都带了手信回来？” 林嫦儿诚恳道：“也没有每个人，就是几个小的，加上春花跟小梅两个妹妹，大人都没有的。 “不过我不是带了很多布匹回来么？特意选了几匹数量少，颜色好看的出来，留着给大嫂二嫂还有娘她们。” 吴清丰“哦”一声，“那大哥二哥呢？” 林嫦儿道：“大哥二哥自然也有。” “厉二呢？” “二嫂给二哥做的时候肯定不会忘了舅爷的。” 吴清丰点了点头，眸光直直看着她。 林嫦儿被他看得有些发懵，这么看着她是什么意思？有哪里不对吗？ 一匹布料能做两身衣服，二哥跟二舅爷刚好合一匹，没问题啊！ “怎么了？”林嫦儿问。 吴清丰想说“那我呢！”，到底没好意思开口自己要。 见她平日里精的跟个猴似得，关键时刻却没转过弯来，有些失落，又“轻咳”一声，才说：“没事。” 林嫦儿却问他，“可是哪里不舒服？” 吴清丰摇头。 林嫦儿却拧眉，自顾自道：“你之前受伤那么重，之后又一再奔波操劳，就没有好好静养过。 “明日一早让六子给李县丞送个口信，你告假好好歇一天。 “我去摘点枇杷叶回来，给你熬蜂蜜水喝，后日一早再回县衙。” 吴清丰一怔，原本徘徊于心间那一股子落寞悄然消散。 又觉得自己属实有些幼稚，竟会因为没有给他带手信觉得失落，跟个孩子似得不懂事。 他没有，她自己不也没有么？ 吴清丰知道自己身体无碍，但也不想驳了她的好意。 道：“这样，我明日多留半日，下午再去上值。” 林嫦儿摇摇头，感慨他爱岗敬业，不辞劳苦，确实是个好苗子。 但倘若作为自己的另一半，她还是希望，该休息的时候，他便休息。 毕竟，事情不能一蹴而就，还没做完，身体便垮了，才是更大的灾难。 但见他坚持，林嫦儿也没有为难他，扁了扁嘴道：“就依你所言，明日一早，我去请医婆过来给你瞧瞧，开个方子调理温养着。” 吴清丰想说自己真没事，又怕她生气，只得硬着头皮答应。 林嫦儿叹了口气，抬头见着已是月上中天，便又催他回房休息。 吴清丰哪敢忤逆她啊，心中虽然不舍，还是听话的回房了。 林嫦儿摇摇头睡下。 次日一早，林嫦儿还没起床呢！ 隐约就听院子里有人在说话。 “顾大娘，听说嫦儿昨天从省城带了一批布料回来，价格只要镇上的一半，能让我们先挑一挑不？” “你咋回事，是我们先来的，要挑那也是我先挑。” “你还有脸说，你不就是偷听海子媳妇跟我说话，先我一步来的么，脸大的。” 林嫦儿失笑，这些伯娘婶娘们有时候扯头花真的不需要理由。 这时，顾大娘道：“好了好了，大家都别吵，嫦儿拉了一马车的布匹回来，够大家挑的，只是这个料子之前被泡过水，你们也都听说了吧？” “听说了听说了，是衣服都要下水的嘛，这个不影响。” 顾大娘又道：“成，那就劳烦诸位安静的坐下喝点水等一等，嫦儿昨夜回来的迟，眼下还没起床，等她起了，便会安排大家去看料子，选料子。 “我会大家发一支竹签，竹签上的数字便是大家的挑选顺序。 “这顺序，是按照你们到场时间排的，不信，一会儿发到手可以左右都看看。” 第277章 代购，虎头鞋 林嫦儿脸上笑意明显，越发觉得顾大娘也是个可造之材。 假若从小便有人这般引导她，何至于养成那包子习性？ 如今这般各个都能独挡一面便很好。 她张了张嘴，打了个哈欠，觉得瞌睡虫已经完全苏醒了，便掀开被子起床。 等她穿好衣服出去的时候，就见院子里，三三两两坐了许多人，每一波人中央都摆着一小碟瓜子，茶碗是每个人都有的。 这些个平日里闹哄哄的伯娘婶娘们便嗑着瓜子，喝着水，压低了嗓音闲聊着。 听到这厢开门的动静，齐齐朝她看过来。 “嫦儿起了呢！”说话的是小山娘。 小树娘接话，“还没洗漱呢！” “就是就是，嫦儿别急，咱们不差这一回儿，你先去洗漱。”大头娘跟上。 她们三个可是昨夜里便先一步收到了布料，那成色跟质量可比镇上卖的好了不知道多少。 可惜就是有水渍，当然了，要是完好的，能是这个价？ 三家人就住前后左右，也没相互避讳。 实在是兴奋，连夜就一起把料子过水预缩。 至于为什么要一起，一是有个伴，二是，省点灯油钱。 其他人不知内情，只觉得她们仨是献殷勤套近乎。 忙争先恐后道：“对对对，不着急！” “若是饿了，先吃点东西也行。” 林嫦儿忍着笑，觉得这些人还挺逗的。 她点了点头，抱歉说：“劳烦诸位再等我片刻。” 说罢，便去洗漱，虽然她们都说可以等，但做生意嘛！ 也不能占着垄断就欺负人。 林嫦儿便没花多少时间，就洗漱完毕，顾大嫂早早做了饼子，又给她打好了豆浆。 洗漱完，豆浆温度稍稍退了些，喝起来刚好。 也没费多少时间，便吃完一个饼子，喝完豆浆。 林嫦儿便带着伯娘婶娘们去工坊那边选布匹了，东西多，工坊地方大，所以昨夜里，林嫦儿便将布匹都卸在了工坊。 六子作为实际意义上的大管家，带着阿大阿二跟顾大娘一起去帮忙，顾大嫂则在家里照顾顾二嫂跟雨点儿。 林嫦儿没见着吴清丰，也没看到几个小的。 还是路上，听六子说，几个小的一早便跟着吴清丰出门晨练去了，厉二跟小七小八也一起去了。 周婶子几个早早就来了工坊，所以，来买布的人虽多，但林嫦儿这边，也完全不会应对不过来。 都是拿了竹签的，一进门，顾大娘便高高喊话，“劳烦诸位按照自己拿到的竹签上的顺序排好队，十人一组，整个够就是一匹100文，散买3文一尺，一匹料子约摸能做两身衣服。 “大家喜好相近的，可以两个人拼一匹，这样是最划算的。” 林嫦儿见顾大娘将她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乐的图个清闲。 结伴来买布料的伯娘婶娘们便各自商量起来。 “顾大家说的对啊，咱们喜好一致，身材也差不多，拼拼凑凑，说不准还能省下两双鞋面的料子来，咱们一起买一匹吧！” “好呀，就照你说的，我瞧着那货架上有亮色料子，咱们买一匹亮色回去逢年过节穿穿？” “我家孩子爹跟你男人关系好，上山下地秤不离坨，咱们拼一匹吧？” “成啊，我男人日常说可惜跟你男人不是亲兄弟，咱们就给他们做身兄弟衣裳穿穿。” 林嫦儿听着她们的对话，脸上笑意更浓，有钱了谁不想吃点好的呀！ 所以，她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做代购？赚点车马费？ 布匹都是在货架上按照色系码好的。 因为都是一早便合计好的，第一批挑选的顾客很快就选定。 付过银子，林嫦儿还贴心的提供分裁服务。 也有关系极好，想一起省点料子做鞋面或是碎布头出来做别的东西的，没有要这项服务。 但林嫦儿也都让丈量过尺寸才让她们离开。 这么做，也主要是因为棉布会缩水，怕日后说不清。 林嫦儿记得后世计算的棉布的缩水率大约是在百分之3到百分之5. 具体还要看品质。 一匹料子40尺，按照这个缩水率应该是在38尺到38.8尺左右。 但事实上，她一路丈量下来，算上误差，基本都在39.2尺左右，还有几匹甚至达到39.5的。 具体多少，就有点类似开盲盒。 这点差，基本上的人都能接受，毕竟，价格摆在这里，品质也看到了。 还有好多都是镇上看不到的颜色。 只不过不是每个人能都抢到。 买到的自然心里乐呵呵，没抢到的，只能暗搓搓下决心，下次一定赶早。 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有没抢到心仪色的，就小声气问林嫦儿，“嫦儿，这布料，以后还会有么？” 立马就有人跟着问：“对对对，我今日就来的稍晚了一点，我那最心仪的颜色就没抢到，要是还有，我能先定一匹不？” 见是有人开了头，问的人便越发多了。 “是呀，嫦儿，若是还有，回头我跟我娘家那头也说一声，下回让她们也过来买。” 一半的价钱啊，这可是大便宜。 林嫦儿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反响，但这批料子本来就是人家处理的。 这种捡漏的事，可遇而不可求。 不过她也没有把话说死，只道：“这次的料子，大家应该也知道，是因为大水淹了布庄，这才拿出来处理。 “我也是赶巧遇上了，觉得衣服嘛，大家都是要穿的，就挑了这些带回来。 “下回还有没有，这个事情就不好说，我要是再遇上了，一定还会再拉回来，届时一定会再告知诸位的。 “另外，大家还有别的什么需要的平日也可以同我娘说，我下回去省城可以去看看，要是有划算的，就给带回来。” “好，这可真是太好了！同样的东西，省城的花样咱们镇上就赶不上。” “对对对，我今早看到周易脚上的虎头鞋了，那小鞋子可真精致，我一见就喜欢的不得了，也想给我家里那小幺买一双，就是这价钱，一定不便宜吧？” “我也瞧见了，周木一早上尽抱着小宝，都舍不得让他下地，别说，咱们庄户人家的娃儿，穿上虎头鞋，咋一瞧，那也是富贵小公子，可惜啊，钱袋空空……” 林嫦儿，笑笑，“虎头鞋确实是稍微有些贵，这样，我给婶子多留意，回头要是遇上有处理的，价格合适，我就给您带一双。” 那婶子连忙道谢。 林嫦儿却是想到另一件事，虎头鞋这么有市场，她是不是能发展一下？ “嫦儿，嫦儿……”正热闹着，忽听门口传来急呼声。 林嫦儿的视线穿过人群，看到顾大嫂急匆匆从门口跑进来，后头跟着小七，背上背着个小姑娘…… 第278章 狼狈为奸 这小姑娘林嫦儿是第一次见，不过莫名觉得看着有些眼熟。 从座位上起来拨开人群迎上去，顾大嫂跟小七也带着小姑娘小跑过来。 待双方汇合，林嫦儿忙问：“大嫂，这是怎么了？这小姑娘是什么人？” 小姑娘费力的从小七背上支起脑袋，眼泪汪汪的喊，“三婶婶，救救我爹爹。” 林嫦儿懵了懵，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什么时候又多了个侄女儿。 顾大嫂忙解释道：“厉勉兄弟被他执教的大员外家里污蔑偷盗，这是厉勉的大闺女厉青宁，跑了十多里路找过来的。 “吴大先带着二弟跟小八他们先过去了，大郎怕他们吃亏，让我来找你拿个主意。” 厉勉盗窃？林嫦儿一惊，厉勉这人，林嫦儿虽然也就只接触了一回，但就凭他们一家子对二嫂多年来的照顾。 以及上回为二嫂仗义执言，遇上海寇进村敢跟着上去补刀的行为，便能看出品性。 再则，厉大爷的诊金跟药钱都是她跟吴清丰包揽的，隔三天，她会让六子送医婆过去检查一次，每一次过去都会捎带一些食物过去。 虽然没让他们一夜暴富，但吃饱绝对不是问题。 厉勉干嘛要偷？ 这里面必然有小姑娘不知道的什么猫腻在里头。 吴清丰过处理也算是本职工作，专业对口。 只是他今日没有带衙差，敢做这种事的大都是地头蛇，大哥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不过他已经去了，她再耽误片刻也不打紧，总得先安置好这小姑娘吧！ 抬眼再一看小丫头跟她弟弟厉青羊长得有五六分相，就难怪她瞧着觉得眼熟，说起来之前六子跟她提起过这个小姑娘。 七岁的小女娃敢说来给做工的，她一直以为是个小虎妞。 如今是见着了，却见小姑娘秀秀气气的，因为长时间的奔波，发绳散了一半，头上两个啾啾软趴趴的挂在脑袋上，脸色苍白，眼睛又红又肿，脚上的草鞋早已经被磨破，上头还沾着斑斑血迹。 林嫦儿心疼的摸摸她的小脸蛋，“你是一个人过来的？” 厉青宁点头，声音有气无力，“门被堵住了，我从狗洞爬出来的，弟弟说，婶婶家住临水村，村口有一棵大樟树，顺着大路过来就能找到，我就来了。 “婶婶，我爹爹肯定不会偷东西的，他们要卖了我弟弟，婶婶救救我爹爹救救我弟弟。” 林嫦儿拧眉，这群杀千刀的狗东西，还要卖孩子，简直是畜生。 林嫦儿安抚她，“青宁不着急，吴大人已经先过去了，婶婶一会儿会再带几个叔伯过去帮忙。 “肯定不会让他们卖了你弟弟，欺负你爹爹的。 “青宁就在家里乖乖等婶婶回来好不好？” 厉青宁抬起手背抹了一把眼角，抽噎着问：“真的吗？” 林嫦儿微微笑，“当然，婶婶骂人很厉害的，婶婶还有很多打架很厉害的叔伯，肯定能把你爹爹还有弟弟他们给救回来，你就放心吧！” “娘，大嫂，麻烦你们照顾青宁，我现在就去问海叔要几个人赶过去。” 顾大娘跟顾大嫂齐点头，林嫦儿便朝六子喊：“六子哥，套车，惩恶扬善去！” “来了！”六子大声应和，“大哥，二哥，走！” 一行人火急火燎便出了工坊，小七也忙将厉青宁从背上转过来抱着塞给顾大嫂，自己小跑着追上去。 来买布料的多是妇人，家里头大多都有孩子，见着小姑娘这么可怜样，纷纷聚拢过来。 “小娃儿看着就六七岁吧？一个人跑了那么多路，遭老罪了吧？” “看她这脚，水泡都磨破出血了，这得多疼啊！” “嘴唇也这么白，有水没，先喂她喝点水吧！有吃的没，也给弄一点。” 一群妇人，七嘴八舌安排着。 顾大娘一锤定音，“诸位，今天怕是要抱歉了，大家都看到小丫头这模样了。 “二郎媳妇又还在月子里，我得跟大郎媳妇先回去照顾这孩子。 “后面还没买到布料的乡亲们，怕是要麻烦你们明日再跑一趟了。” 妇人们看着孩子，心里都不是滋味，自然也没说什么。 工坊的清洁工作也做的差不多了，周婶子跟周三嫂便跟着回去帮忙。 此时，厉家村，厉勉家隔壁的厉秋兰家里。 厉秋兰跟厉大还有大媳妇跟孙子，正隔墙吃着野菜糊糊。 外头时不时的就能传来汉子的砸门威喝声，以及从隔壁院子里传来的妇人小孩的哭泣声。 因为厉大娘私下接济厉三娘的事，两家关系原本就不好。 又因为断亲的时候，厉勉一家子帮厉三娘作证，最后让厉三娘成功断亲。 两家算是结下了死结。 如今见厉勉家里遭此劫难，厉秋兰跟厉大心里只觉得痛快极了。 厉秋兰嗦了一大口野菜糊糊，朝墙那头啐一口，“活该，叫他们偏帮厉三娘那个小贱蹄子忤逆不孝。 “看，这不是，报应就来了吗？” 厉大应和，“娘，这才哪儿到哪儿，您瞧着，过不了多久，他们肯定就熬不住，将厉青羊那个小杂种交出去了。” 厉秋兰道：“那厉勉不就能回来了？” 厉大摆手，“娘，您想什么呢，得罪了大员外，还能全须全尾的回来？不死也废。 “不过也是便宜他了，这么些年，没大员外，养活他们一家，他们早饿死了。” 厉秋兰不管这些，只觉得厉勉一家子倒霉，她就高兴。 厉大又道：“那姓林的，这些天可是时不时给他们送点好东西过来，我都看到厉青羊那小杂种吃了好几回肉了，娘，那些东西肯定还没吃完。 “到时候，咱们？” 厉大挑眉，厉勉家里肯定舍不得这个孙子，到时候厉老婆子跟厉勉媳妇不得哭死过去？ 厉青宁那小丫头不足为惧，厉老头眼下更是个残废。 他这个时候摸过去弄点东西，还不是予取予求？ 不愧是母子，厉大一撅屁股，厉秋兰就知道他拉什么颜色的屎。 眼神一对上，哪里还能看不明白这好大儿的心里的小九九。 一想起这些天隔壁院里时不时就飘肉香过来，她心里就恨得牙痒痒。 这些东西原本都应该是三娘孝敬他们的。 厉勉一家子就是靠出卖他们才得了这些好处。 所以，好大儿只是去把原本属于他们的东西拿回来而已。 厉秋兰非但没有阻止，还帮着出起主意来，“我瞧着好东西一定不少，大白天的闹出动静就不好，等夜深人静再去。”神不知鬼不觉。 第279章 蛇鼠一窝 厉大自然没有不答应的，母子俩一拍即合，嘴角疯狂上扬。 一直坐在角落里，喝着只可怜兮兮飘着几片菜叶，碗里的清汤几乎能照出人影来的，厉大媳妇，却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一丝不安。 餐食结束，厉秋兰跟厉大母子拍拍屁股起身回房睡大觉。 厉大媳妇独自收拾碗筷，四岁的儿子懂事的凑过来，“娘，川儿帮你。” 厉大媳妇揉揉儿子的脑袋，想到什么，凑到儿子耳边小声交待了几句。 小小的人儿点了点头，“川儿知道了，川儿这就去。” 厉大媳妇点了点头，看着儿子从狗洞里钻进隔壁院去，才轻轻松了口气。 隔壁大娘一家都是好人，平日里对川儿也不错，但她人微言轻，能想到的也只是让川儿偷偷知会他们一声，把东西都藏好了。 厉大美滋滋的做着吃香喝辣的白日梦，忽然就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了。 厉大心念一动，心想，肯定是大员外的人动手了。 一股脑跑出去看热闹。 确实如他所料，是大员外的人动手了，但跟他们动手的不是厉勉一家人，而是几个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身手了得的男子。 厉大没见过吴清丰，只觉得这人看起来就不好惹。 突然打上门，该不会是山贼进村了吧！ 着急忙慌的就去找老母亲，还有儿子先躲一躲。 只是，他找遍整个院子，都不见儿子的身影。 也就是这个时候，墙角的狗洞里，缓缓爬过来一个小小身影。 厉大一瞧，可不就是他儿子厉川，立马上去一把将儿子揪出来，又看看狗洞那头，“你去隔壁干啥？” 厉川被吓了一跳，知道不能说实话，只说去找厉青羊玩。 厉大恨铁不成钢，“找谁玩不行，要找他，知不知道他们家惹上大祸了，格老子的讨债鬼，这个时候还敢往前凑，你他娘的是不是想害死老子？” 抬手就是一个耳刮子，厉川小小的脑袋被扇的歪到一边，身体也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嘴角，耳朵都流出血来。 厉大媳妇正好从房里出来，忙扑过去，一把抱住儿子，“川儿，川儿，你怎么样？” 厉川只觉得满嘴都是腥味，耳朵嗡嗡的响，好疼，脑袋也晕晕的，说不出话来。 “滚开，”厉大一直就厌烦儿子跟隔壁交好，这会儿更是火冒三丈，一脚踹在媳妇身上，“老子教儿子呢，要你这婆娘碍手碍脚。” 厉大媳妇吃了痛，却将儿子抱的更紧了。 厉大见状，连带迁怒媳妇，“叫你滚开听不见？就是你教的好儿子，隔壁一家子怎么对咱们家的你不知道？还偷摸纵着他跟隔壁往来，迟早叫你教出个反骨仔来。” 一边说，一边对着媳妇儿子拳打脚踢。 厉秋兰听到动静出门来，见这情形，火上浇油道：“还不知道这儿子是不是你的呢！ “你走出去听听，村上哪个说厉川长得像你了？ “保不齐，你这个媳妇早早背着你偷汉子才有的野种，也难怪，养了四年都养不熟，一心向外。” 厉大媳妇听到这话，疯狂摇头，“我没有，川儿就是你的孩子……” 是的，厉川长得不像厉大，村上时常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厉川是厉大媳妇背着他偷汉子生的。 厉大一听，更加来气，不顾媳妇的反驳，拳头像雨点一样朝着妻儿砸去…… 林嫦儿赶到厉勉家的时候，吴清丰已经将围住厉勉家的大员外家派来的家丁都捆成一串了。 林嫦儿觉得自己好像没赶上趟，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这是来晚了？” “来的正是时候，”吴清丰摇头，长臂一指六子，“六子，你来的正好，将这些狗腿子，绑到马车后头去，一会儿拉去孙员外家里。” 林嫦儿疑惑道：“就这么给放回去吗？” 吴清丰道：“放回去肯定不能放回去，这不是，厉勉还被扣在孙员外家里吗？总得带上证据去要人。” 林嫦儿惊道：“厉勉大哥不在家？” 吴清丰点头，“事发就被扣在那大员外家里，这边压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偷盗什么的都是听这个狗腿子说的。” 林嫦儿皱眉，厉青宁到底年纪小，又遭受此磨难，说不明白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这么看来，厉勉那边反而比这边更紧急了。 若是早知道是这个情形，她跟吴清丰便该分工，他有官身，去孙员外家里要人。 她带人来这边收拾爪牙，这般就两不耽误了。 林嫦儿心里着急，忙道：“那咱们赶紧过去？” 吴清丰却指指背后，“你留下来安抚厉家人，我带人过去便可。” 说罢，一挥手，带着六子几个数字兄弟出门去。 留下林嫦儿，跟她带过来的几个海防队的兄弟。 林嫦儿觉得这么安排也没毛病，赶忙去安抚厉大娘，厉勉媳妇，厉大爷以及厉青羊等人。 厉青羊见着林嫦儿很是开心，“三婶婶，你真的来了，是我姐姐找到你的吗？” 林嫦儿点头，“是呀，是你姐姐找到我，我才知道你们家里出事了呢！” 厉青羊又问：“三婶婶，我姐姐呢，她跟你一起回来了吗？” 林嫦儿摇头，“姐姐走了很多的路，太累了，这会儿在婶婶家里休息呢！” 厉青羊点点头，想着自己上回是坐驴车去的婶婶家，都坐了好久，姐姐是走着去的，一定走了很久很久，肯定很累。 婶婶家里，还有三娘姑姑在，一定会照顾好姐姐的，小家伙也就安心。 厉大娘跟厉勉媳妇眼眶红红的，看到林嫦儿，脸上都是愧色，“林姑娘，要你来这一趟替我们解围，我们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厉大爷是第一次见林嫦儿，但之前他听孙子提到了好多次这个帮他治腿，又接济他们一家的小姑娘。 如今见了真人，却是这般情形，也不免老泪纵横，“老头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谢你，这便给你磕头了。” 说着，借着拐杖的力，极不利索的要跪下，厉大娘跟厉勉媳妇也跟上。 “别别别，”林嫦儿忙阻止，“老人家，我才多大，你这一跪我受不起啊！我还想多活几年，多过几年好日子呢！快起来快起来！” 厉大娘闻言，忙附和，“对对对，林姑娘这样的人就应该长命百岁。” 说罢，帮着林嫦儿一道去扶起自家老头子。 又安慰了他们几句，林嫦儿便道：“虽然吴大人已经亲自赶去孙员外那边要人，但你们继续留在这里，我也不放心，这样，你们收拾收拾，先去我那边住一段时间，等这件事解决了，再回来。” 厉大娘跟厉大爷对视一眼，虽然觉得麻烦人家对不住，但不听安排就是添乱，更对不住人家。 老夫妻俩，点点头，进屋去收拾。 厉青羊有娘亲帮忙收拾，就落了闲，他想到什么，同林嫦儿说了一声，悄悄去到跟隔壁厉大家相邻的狗洞那边，想跟厉川说一声。 毕竟，厉川都把他爹准备偷他家的事都特意来告诉他了，他要出门肯定得说一声。 林嫦儿虽然讨厌厉大一家，但小孩子之间的交际她肯定不管。 便坐在厉勉家的院子里等，不多时，厉青羊就惊慌失措的从墙角那边跑了回来，“三婶婶，你快救救厉川吧！他跟他娘就快被他爹打死了……” 第280章 我一般不打女人，除非是连人都算不上 林嫦儿倏的站起来，“怎么回事？” 厉青羊仰着小脑袋，秀气的五官拧着，似乎有些纠结。 “你知道我跟隔壁早结下了梁子，没有充分的理由，他们家的人我能不沾就不沾。” 虽然她一向厚待妇人跟小孩，但厉大家她是能不沾就不沾。 厉青羊急哭了，“可能，可能是因为刚刚小川哥来找我，把他爹准备偷我家的事告诉我，被他爹发现了……” 偷他家？ md，厉大这千方百计，不劳而获，啃完妹妹啃邻居，没有捷径就自己创造捷径的“精神？” 简直要叹为观止。 “二哥，去把厉大舅喊过来，就说厉大要打死儿子媳妇，问他管不管！” “我马上去！”顾二郎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压根不敢多耽误一刻，小跑着出门去。 林嫦儿长腿一迈，又喊，“小十一，带几个哥哥，跟我去隔壁。” 霍十一原本跟几个一起来帮忙的同村的哥哥们，坐在院子的角落里闲聊。 突然被点到名字，立马应了声“来了。” 问都没问一声，随口喊，“哥哥们，干活了干活了，快，都支棱起来” 都不用点名，七八个年轻的壮小伙立马有序的跟上。 路过门口的时候，林嫦儿顺手从门口捡了一根扁担。 霍十一见状，也立马捡了门后的扫把！跟在后头的小伙子们有样学样，各自从柴火堆里抽了树枝出来声援…… 厉青羊见状，忙迈着小短腿跟上。 林嫦儿一马当先，到了门前，抬脚就踹院门，不想，因为是白天，院门本就没锁，叫她差点摔一跤，趔趄着站稳。 就见院子里，熟悉的猥琐身影正对着一大一小拳脚相加，厉秋兰站在屋檐下火上浇油，“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跟养不熟的反骨仔，打死了都活该，打，给我狠狠的打。” 厉大听了这话，仿佛又打了鸡血，下手更重…… “畜生住手！”林嫦儿多一秒都看不下去，大喝一声，冲过去，一脚踹开厉大，又招呼小十一他们，“把这冷血残暴的母子俩给我捆了。” 小十一等人一拥而上。 林嫦儿等人进门的动静还没厉大打人的动静大，所以他们踹门的时候，母子俩根本没发现。 直到林嫦儿这一声喝，厉秋兰才发现院子里进了人，抬眼看到是林嫦儿，简直像是见了鬼。 “你，你怎么来了，这里是我家，你不要乱来，我告诉你，你要是……啊……” 厉秋兰威胁的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中。 她尖叫一声，还没反应过来。 林嫦儿又喊话道：“小十一，堵上她的嘴，别用我的鞋，用她自己的。” 是的，刚刚砸中厉秋兰嘴巴的不是别的，正是林嫦儿的鞋子。 “好嘞！”小十一立马扒下厉秋兰的鞋子塞进她嘴里。 厉秋兰整个人都傻了，“呜呜”叫着，瞪大眼看着林嫦儿，用最恶毒的字眼咒骂林嫦儿，奈何到了嘴边就只剩“呜呜”声。 这边厉大更懵，打媳妇儿子打的好好的，怎么就飞起来了？ 飞起来就算了，腰咋还这么疼，等看到林嫦儿那张熟悉的脸。 他手脚并用想从地上爬起来逃跑，只下一瞬，伴随着女人气愤的咒骂声，棍棒雨点似得落下。 “叫你打女人，叫你打小孩！” “没人性的畜生，可把你厉害的。” “打女人小孩显得你能耐了是吧！有爹生没爹教的狗东西，上次姑奶奶饶你一回，不思悔改还敢变本加厉，姑奶奶今天就好好教教你做人。” 林嫦儿一边骂一边打，厉大心里骂娘，但这女人太狠了，棍棍到肉，疼的他根本连话都说不利索，只能发出一声声惨嚎。 那头厉秋兰被小十一一群人几乎快捆成个粽子，即便心疼儿子，也只能在心里哔哔骂林嫦儿，至多再拿眼睛瞪她。 林嫦儿根本看不见，她根本忙不过来，一边打人还要一边计算打在那个位置才能又疼，但是事后验伤又只能验出轻伤。 眼睛，脑子，手，都忙，压根没空理会那老货。 眼瞧着厉大已经哼哼着快成一滩烂泥，林嫦儿才将扁担往地上一杵，埋汰厉大舅怎么还没过来。 她是根本不想再跟厉秋兰母子对话了，厉大舅不来，想骂人都没处骂。 这时，厉青羊哭道：“三婶婶，快来看看小川子哥哥跟大伯娘吧！好多血，大伯娘不动了……” 林嫦儿寻声看，只见厉青羊怀里抱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脸上都是血，睁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吓傻了，不哭也不闹。 身旁倒着的妇人，已经没动了。 林嫦儿眸子一紧，摔了扁担，急急过去查看。 摸过脉搏，又探呼吸，林嫦儿整张脸沉的快能滴出水来，就吊着一口气。 他们再晚来一会儿，怕这母子俩便都遭毒手了。 林嫦儿气的厉害，但也分的清轻重缓急，“小十一，你带两个兄弟，立刻回村把医婆接过来，顺道让二舅爷也回家一趟，要快。”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他是该站出来主持大局的。 “好！”霍十一应声，不用他点名，立马有两个汉子自发跟上。 林嫦儿又道：“青羊，去把你阿奶叫过来，婶婶有事问她。” 厉青羊抹了一把眼泪，先安慰厉川，“小川哥，你不要怕，三婶婶很厉害的，我叫了阿奶就回来！” 这才哒哒哒的朝自己家跑。 厉川娘很可能有内出血，林嫦儿不敢随意挪动，甚至都不敢用车拉她去医馆，只让其他汉子搬了干草棉被过来垫着，又小心的将人挪到棉被上。 厉大娘也闻讯，顾不上收拾东西，先带着儿媳来这边帮忙。 医婆过来毕竟需要时间，林嫦儿问过厉大娘，得知村里有一个赤脚大夫家里藏着一株年份不错的人参之后，便让厉大娘带路，叫上两个海防队的汉子，急急连人带参给背了过来。 只不过那大夫原本也就是给人看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厉大媳妇这模样，他也不敢治。 最后是林嫦儿掏了银子，让他切了参片给厉大媳妇含着，等医婆来。 而厉川就像是被吸干了魂魄的小偶人一般站在一旁，任凭院子里来来往往，厉青羊跟他说什么都没有反应。 林嫦儿不忍心，抬手擦了擦他脸上的血，这一擦，她才发现，这孩子嘴里，鼻孔，耳朵都是血。 林嫦儿：“……”tmd。 气的她捡起扁担就朝厉秋兰走去，厉秋兰就被捆在正房门口的柱子上。 看到林嫦儿过来，眼睛瞪的像铜铃。 嘴里呜呜叫着，摇着头不住的缩着身体，企图逃避。 林嫦儿冷笑着盯着她，“我一般不打女人，除非是连人都算不上的畜生……” 第281章 狗头猪脸的大舅 说罢，再不废话，扬起扁担就朝厉秋兰身上打去。 “林姑娘手下留情……”这时，院门口传来一声男人的轻喝。 林嫦儿手上动作一顿，扁担“咚”的砸在地上，转身，一手扶着扁担，一手叉腰，看着姗姗来迟的厉大舅。 心里更来了火气，“呦，您老人家终于来了呢！ “我还寻思着，是不是要踩着晚膳的点。” 厉大舅一噎，再抬眼看着妹子家乱糟糟的院子。 昏迷不醒的外甥媳妇，失魂落魄的曾外甥，烂泥一样瘫在地上哼哼的外甥，还有被捆成蝉蛹的妹子。 厉大舅扶了扶额，这鸡飞狗跳的，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 又觉得林嫦儿太多事，“林姑娘，这原本便是我妹子家的家事，如今我来了，就不劳烦你了。” 这话音落下，整个院子皆是一静。 厉大娘跟厉勉媳妇都十分不赞成的看向厉大舅。 海防队的几个兄弟也觉得厉大舅这是在说什么猪话。 顾二郎更是不赞成，“大舅，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觉得咱们大老远来找茬？” 林嫦儿则被气笑了，简直笑发财，到这份上了，想端茶送客捂住他们的嘴？ 她平生最讨厌的几类人，人贩子，家暴男，长舌妇，还有，暂时想不起来，遇上了再添。 厉秋兰跟厉大一个长舌妇造谣媳妇偷人，怂恿儿子打媳妇，一个家暴男。 这事儿原本也轮不到她来管，可偏巧就让她遇上了。 眼下还有狗头猪脸的大舅出来想给家暴男主持公道？去tm的。 她今天就管定了。 林嫦儿“啧”一声，扯了扯嘴角，“事不平有人管，路不平有人铲。 “厉大舅好歹也是读过书的，若是上了春秋，年迈昏聩，不如干脆早早让贤，让给下一辈来管事。 “二哥，你现在就带两个兄弟，去书院，把厉寻接回来处理这件事。” 拄着扁担横着走了两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若是连家里的事都处理不好，还考什么科举。 “顺便帮他请假，家里什么时候太平了，什么时候再回书院，就说是吴大人说的。” “带上玉牌，省的多话。”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块刻着吴字的玉牌，吴清丰之前给她的，说是万一有事，他不在身边，可以报京城吴家应急用。 顾二郎伸手要接。 “慢着……”这时，门外又响起妇人的声音。 林嫦儿给玉牌的动作一顿，再抬头，就见进来个熟悉面孔，是厉大舅娘。 身后还跟着两个汉子，两名妇人，应当是她家老大老二夫妇 厉大舅娘赔笑着上前来，路过厉大舅身边时，还狠狠瞪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别说话，耽误了寻儿的前程，咱们就一拍两散。” 前两天她进城去看了寻儿，寻儿悄悄告诉她，这位姑奶奶不仅在银钱上接济他。 眼下县衙事忙，缺抄书吏，这位还将寻儿引荐给了吴大人去县衙帮忙。 虽说是去帮工，但那毕竟是县衙，可不是谁都能去的，所见所闻，对寻儿将来都有助益。 许是寻儿对这个爹爹已经失望，所以特意嘱咐自己不要将这些私下的往来告知这糟老头。 省的他脑子进水，还要误以为，是这位姑奶奶上回跟他们撕破脸，不好意思，只能私下接济寻儿，反而嘚瑟。 林嫦儿见她笑容殷切，看着可比上回真上许多，心说大舅娘肯定是知道了她接济厉寻的事了。 大舅娘这人就是，心眼不坏，独善其身，不多事也不沾事，但只要谁对厉寻有帮助，谁就是她家活菩萨，谁要是妨碍厉寻的前程，她就跟谁拼命，所以眼下才会给她好脸色。 伸手不打笑脸人嘛，林嫦儿也回了一个笑脸，“呦，大舅娘来了，这是厉寻他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吧？大舅娘好福气啊，两位大哥一表人才，两位嫂子看着就是能干的人。” 谁不乐意听人说自家好啊！厉大舅娘心花怒放，受用极了，笑着上前来握住她的手，“你就别埋汰我了，先处理眼下的事要紧。 “你大舅笨嘴拙舌的不会说话，你只当他放了个屁，甭听他的。 “也不是大舅娘阿谀，你能识文断字，原本就是有见地的人，上回三娘断亲的事，你就办的很好。今天你正好在场，便再受累一回，帮大舅娘将这事一块给料理了？” 不是她说，她这妹子一家，属实是不让人安生。 这不都是隔三差五打秋风叫人厌烦了，一会儿就差点闹出人命，一会儿又差点闹出人命。 全然不为家人着想那么一点点，这么下去，迟早是要被气出个好歹。 “他娘！”厉大舅不满抗议。 厉大舅娘白了他一眼，只觉得这糟老头越看越碍眼，给老大老二使了个眼色，“都说大中午的别喝酒了，就是不听，醉了吧？ “老大老二，还不快扶你们爹回去歇着。” 厉寻的大哥，叫厉成，二哥叫厉存，兄弟俩一听母亲吩咐，立马上前一左一右架起自己老父亲。 “谁喝酒了，我中午连水都没喝，你别血口喷人，逆子，你们两个逆子……”厉大舅整个人都懵了。 明明早上还是他当家做主，怎么的吃顿午饭的功夫，他就被架空了？ 是的，顾二郎过去找他的时候，他们家正吃午饭呢！ 他原本是想小酌两杯，顾二郎急匆匆就把他拉出来，说什么要出人命了，压根就没给他时间。 他家老妻怎么能在外人面前这般造谣他？ 厉大舅不服，“苏元，你这是藐视夫君，你要是敢一意孤行，让这两个逆子将我架走，我就，我就……” 厉大舅话还没说完，厉成先幽幽道：“爹，你便认命吧！三弟如今全靠这位姑奶奶提携，是咱们家的贵人！” 厉存跟上话，“娘说了，咱们家能不能改换门庭全看三弟，谁都不能给三弟添堵，你也不行，否则，就让你净身出户……” 第282章 泼了厉秋兰一脸 厉大舅张圆了嘴，心说自家婆娘是吃错药了，突然改性？ 以前这妹子家的破事儿她是能不沾就不沾，深怕被黏上了甩不掉。 今天不仅主动往上凑，还要越过他这个一家之主去？ 不对，这不对劲！ 厉成跟厉存也不管自家老爹是啥表情，老爹不配合，兄弟俩便卯足了力气，几乎是架着老爹的咯吱窝，将人抬出门去的。 眼见着越走越远，厉大舅才又反应过来，挣扎几下，等双脚沾了地，又甩开两个儿子的桎梏。 凶俩儿子道：“你们两个臭小子给我说清楚了，你们娘，不是从来不插手你们小姑家里的事吗？ “今天怎么要主动揽过去，还不让我这个当家人过问？” 厉成把头转到一边，表情严肃，“不知道！” 厉大舅又看向二儿子厉存，大儿子实诚，二儿子嘴快，大的不说小的肯定会说。 厉存早看破父亲的小九九，死死捂住嘴，母亲交待了，绝对不能让父亲知道一个字。 否则，将来这个家真散了，就让他跟他爹过。 厉大舅：“……”厉大舅蔫了。 看着两个儿子防狼一般防着自己，心里又不自觉来气。 恨恨跺脚，“不说就不说，大不了我不说话，长兄如父，我婆娘要料理小妹的家事，我难道看一眼都不行了！” “不孝子！”哼一声，转身折返。 厉成跟厉存俩兄弟相视一眼。 颇有默契的急急跟上，一路上还打着眉眼官司。 厉存：哥，爹说他不说话！ 厉成：你信吗？ 厉存：你信吗？ 兄弟俩相视一笑，信他个鬼！大不了捂住他的嘴。 厉大家中，厉成媳妇跟厉存媳妇从屋里搬了两张稍微不那么破的椅子出来，分别给林嫦儿还有厉大舅娘坐下。 厉秋兰目眦欲裂，奈何整个人都被捆成了蝉蛹，手脚动弹不得，嘴里还塞着自己的臭鞋子。 只能发出“呜呜”的抗议声。 林嫦儿觉得吵，不悦皱眉。 厉大舅娘观察入微，立马发现症结所在。 “咳咳”轻咳两声，朝厉秋兰道：“小妹，长嫂如母，从前你哥一味惯着你，给你找补，嫂子也不说什么了。 “可你瞧瞧你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真是越老越胡闹。 “今日嫂子便做了这个恶人，眼下还没轮到你，你安静些。” 厉秋兰睁大眼，觉得简直是见了鬼，她这嫂子哪来的脸说这些话。 她从前不管他们，是她不想管吗？对，就是她不想管他们，觉得觉得麻烦。 今天巴巴的跑来突显什么大义。 厉秋兰骂骂咧咧，外人便只听得呜呜声更加尖锐。 林嫦儿眉心拧的更紧。 厉大舅娘面色也更沉，尤其是接收到来自厉秋兰的不善眼神后，嗤了一声，“老大媳妇，去倒了碗水来，叫你小姑清醒清醒。” 厉成媳妇就近倒了碗凉水，朝着厉秋兰的面上一泼。 厉秋兰目瞪口呆，在心里呐喊，疯了，这女人一定是疯了，居然敢这么对她，一定要让她哥休了这个毒妇。 她这副落汤鸡模样，林嫦儿就身心舒畅了。 杀人不如诛心，她之前被厉大舅阻止，没打着她，这会儿气也消了。 弯弯唇道：“我看她一副失心疯的模样，应该也没法好好说话了，先从厉大开始吧！” 厉大舅娘见这一页翻过去了，自然没意见，“成，就从厉大开始。” 厉大还没缓过劲来，浑身像是散了架似得瘫在地上，一动就疼。 最后被海防队的兄弟抬柱子前靠着柱子瘫坐着。 林嫦儿看他整个一副烂泥鳅似得模样，又看看还昏迷着的厉大媳妇，跟失魂落魄的厉川。 尤觉得自己刚刚打轻了，不过特不能真的打死他。 强压下心中的怒气道：“大舅娘，你也看到了，厉川娘被他打成这副模样，我要是厉川娘的娘家人，我是万万不肯答应的。 “如今厉川娘全凭参片吊着一口气，也不知道医婆来了能不能妙手回春。 “无论如何，都要先知会她娘家人一声先，届时是去是留，也有人说的上话。” 这本是情理之中，厉大舅娘却皱眉，“嫦儿你有所不知，厉川娘她父母早就不在了，就剩哥嫂，嫂子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深怕林嫦儿误会是自己怕麻烦，厉大舅娘忙解释说：“厉川娘就是被她嫂子二两银子卖给厉大做媳妇的，你若是想去请人过来给厉川娘做主，怕是适得其反。” 娘家人来了也只会索要赔偿，这个赔偿还不是给厉川娘的。 与其如此，还不如不喊娘家人，给厉川娘划拉点好处。 林嫦儿：“……” 林嫦儿咂了咂嘴，有些尴尬，转而又想，这是在古代，女性地位低下，这样的事，怕是比比皆是。 只是，厉川娘生死不知，厉川还是个孩子，还是厉大的儿子。 这事儿苦主喊不了冤，又没人给苦主喊冤的话，不就这么稀里糊涂过去了？ 家暴只有一次跟无数次。 除非和离，否则等他们一出院门，厉川娘怕是小命不保。 可娘家送不回去，留在婆家死路一条…… 就是等厉二回来了，他一个做小叔的也没法子。 总不能说，让小叔子养和离的嫂子跟侄子吧？ 林嫦儿脑壳疼！ 这时，一直陪伴在厉川身旁的厉青羊，轻轻戳了戳厉川的手臂，小声说：“小川哥，你快求求三婶婶，求求她带你跟大伯娘走吧！ “你们要是留下来，肯定会被你爹打死的。 “小川哥，你看，大伯娘她都这个样子了，你爹跟你阿奶，肯定不会给她请大夫的，你快求求三婶婶……” 一直呆呆傻傻的厉川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原本快聚不上焦的眼神突然变亮，“救娘，救娘！” 视线在厉大舅娘跟林嫦儿身上扫过，最后精准落在林嫦儿身上。 厉川趔趄着扑过去，跪在林嫦儿跟前，“三婶婶，救救我娘，带我跟我娘走，等我爹好了，一定会打死我们的。 “还有我阿奶，我阿奶也会打死我们的。 “三婶婶，救我们，救救我们……” 瘦弱不堪的小男孩，鼻下嘴角耳边还沾着没擦干净的血迹，仿佛是受了一场酷刑，看着叫人很难不动容…… 第283章 打人是不对，可偷东西就对了? 厉大舅娘叹了口气，心说这孩子，还真有眼力劲，比他爹强。 第一次见小满他婶婶吧！就知道这事儿得找她才有戏。 转而又觉得自己这个做舅娘的确实有些不称职。 独善其身这么多年，还是第一回心里有些难受。 厉大舅娘伸手去扶孩子。 林嫦儿伸手阻止，“先让我同他说几句话！” 厉大舅娘一顿，转而点头。 林嫦儿看着厉川，“叫什么名字？” 厉川道：“我叫厉川，今年四岁了！” 林嫦儿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厉川娘，“知道你娘姓甚名谁吗？” 厉川点头，“我娘姓王，三横一竖王，名杏儿，杏花的姓。” 林嫦儿眸子一转，这孩子，读过书？莫非是隔壁厉勉教的？ “读过书？” 厉川，“我娘识字，青羊爹也教过我一些。” 林嫦儿忍不住又朝厉川娘那边看了眼，看不出来，他娘亲居然是识字的，越发觉得配厉大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林嫦儿想了想，继续，“你说让我带你跟你娘走，知道我怎么才能带你们走吗？” 厉川一怔，显然是不清楚的。 林嫦儿也不着急，又问：“若是我带你们走了，你就是家里唯一的男丁，能养活你娘吗？” 厉川又是一怔，回头去看厉青羊，后者朝他点点头。 厉川道：“我听青羊哥哥说，七岁以上的孩子就可以去帮婶婶干活，我今年四岁了，我也能干活，我不要工钱，只求三婶婶给我们一碗饭吃。 “等我娘好了，她也能干活，她干轻的活，我干重的活，我们能养活自己。 “我再大点，就能养活我娘了。” 厉大舅娘一心关上门来岁月静好，如今听了这个孩子的话，莫名就觉得不忍心了。 厉成跟厉存两个媳妇也红了眼眶。 林嫦儿也觉得小娃儿虽然天真，但还算有志气。 点了点头，“代母和离，你敢吗？” 现场一片寂静，厉大舅娘，厉秋兰，厉大包括其他所有人都睁大眼。 四岁的男娃代母和离，会不会太离谱？ 这时，门“砰”一声被撞开，厉大舅一个趔趄冲进来，指着林嫦儿骂骂咧咧，“林氏，你不要太离谱，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 “你怎么能教唆黄口小儿替母和离？你简直倒反天罡，不知廉耻。” 林嫦儿一顿，这玩意儿怎么又跑回来了？ 嗤笑道：“呦，大舅这是，又回去喝了二两酒，醉的更厉害了？” 假装吃惊的看向厉大舅娘，厉大舅娘面上尽是寒霜，朝门口的位置使了个眼色。 厉成跟厉存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拉住自家老爹。 厉成，“爹，说好了，只看不说话！” 厉存，“爹，你刚刚在外头也说了，除非和离，否则小满他婶婶带走小川跟小川娘绝不可能。” 厉成，“就是就是，爹，小川娘这副模样，不是小川替她谁替她？走了走了。” 厉大舅手脚并用挣扎，“就算和离，小川也姓厉，我不同意王杏儿带走他。” 林嫦儿觉得厌烦了，冷冷瞪了他一眼，“不让带走，留下让你外甥打死吗？” 朝厉青羊道：“青羊，你来，告诉他，你在狗洞里都看到了什么？” 厉青羊小小的人儿朝厉川投去一个小川哥不要怕的眼神，无知无畏的朝厉大舅道：“我看到厉大伯在打小川哥的娘跟小川哥，小川哥的娘把小川哥抱在怀里，不让他被打到。” 林嫦儿又看向厉川，“小川，告诉你舅公，你的鼻子嘴巴耳朵为什么会流血？” 厉川道：“爹爹一巴掌打的。” “肯定是你调皮！”厉大舅给厉川找补。 “小川，告诉他为什么。” 厉川道：“爹跟阿奶说趁着青羊爹不在，晚上去偷青羊家，娘让我偷偷去跟青羊通个气，回来的时候正好叫爹瞧见！爹就打我。” 厉大舅傻眼，虽然知道自己这个大外甥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到底是外甥啊，如今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从亲儿子嘴里说出来，简直丢脸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厉大舅一时语塞。 这时，厉大却像是吃了大力丸一般，仿佛身体一下就不疼了，指着厉川骂道：“好啊，你个反骨仔，我就说你偷跑去隔壁没什么好事。 “原来是你们母子俩商量好了给老子拖后腿。 “代母和离，想都别想，你们俩就是死了，也得给老子烂在这个家里，老子说的，谁来都不管用……啊，啊，娘，大舅，救我，救我，林嫦儿你个疯婆子，救命……” 这威胁的话没说完，林嫦儿已经脱下鞋子冲过去，鞋拔子一下一下抽在厉大脸上。 “你算什么东西，畜生不如，配为人夫为人父吗？ “偷东西你还有脸了？隔壁青羊家眼下的东西大都是我寄放的，偷他家就是偷我东西。 “入室行窃，打死勿论，我今天好好教教你礼义廉耻。” 厉大舅娘睁大眼，越发觉得小满这个婶婶可真是秒人。 谁不知道她给厉勉家里那些，都是为了感激他们这些年对三娘的照顾，私下接济他们。 可外人这么觉得，只是觉得，又没白纸黑字明说。 若是接济，别说没偷成，便是真偷了，也应该是厉勉家来出头。 但她说有部分是寄存，那就不一样了，她就从外人变成了苦主，这不就名正言顺，爹娘来了也没话说啊！ 更何况是大舅大舅娘？ 鞋拔子抽在脸上的脆响一声盛过一声，眼瞧着厉大脸肿的像馒头，人也从最初的嚣张跋扈迅速焉了下去，最后只剩下哼哼声。 厉秋兰心疼的不行，可她自己还被捆着呢，只能朝大哥求救。 厉大舅觉得丢人，可也不能看着大外甥被个外人当着他妈的面打的连他妈都认不出来。 “好了好了，有话好好说嘛，你这动手就打人算怎么回事？”厉大舅张着手上去阻止。 厉大舅娘连忙朝俩儿子使眼色，“老大老二，快拉着你爹点，打人是不对，可偷东西就对了？还不许人家苦主撒气。 “如今不教训，莫不是还真想等着厉大偷成了，叫人苦主去报官？” 第284章 没办法了! 厉大舅一怔，心累的停下动作。 厉大舅娘又趁热打铁，“你要拉的下这个脸，我便更没什么了。 “左右百年之后，要跟爹娘交待的也是你。” 说罢，厉大舅娘双手一摊，摆出一副，你要惯着就继续惯着吧！ 这个家是好是赖都不关我事的表情。 厉大舅狠狠阖眼，看着大外甥肿胀的脸，叹了口气，看向自家妹子道：“秋兰，今日的事确实是老大的不对。 “你我都舍不得动这个手，今日，便借着旁人的手让老大长长教训吧！ “小满他婶婶是个有分寸的，她不会真的打死老大的。” 这算是以退为进了，厉秋兰却想到这一层。 只满眼困惑的看着自家大哥，又扭头看了看老神在在坐在高椅上的大嫂。 果然啊，有后娘就有后爹，大哥也迟早随大嫂，谁让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呢？ 厉秋兰心中怒极，朝厉大舅怒吼，“看着老大被旁人虐打，你还说这样的风凉话，你还是我哥，还是老大的舅舅吗？ “什么兄妹情谊，假的，都是假的，你心里，只有你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只不过，她骂的在凶狠，落入旁人耳里，便只剩下口齿不清的呜呜声。 林嫦儿没空理会那边的官司，只觉得手有些酸了，这才甩了甩手，将鞋子往地上一丢，抬脚穿上，走回高椅前坐下。 朝厉大舅娘道：“大舅娘，厉秋兰母子什么德行，相信您应该比我更清楚，王杏儿母子若是留下，迟早小命难保，所以……” “你今天已经教训过厉大，厉大已经得到了教训，平日里又有我们看顾，小川跟他娘怎么会小命难保，你别在这里危言耸听。” 厉大舅知道林嫦儿这开场白，后头肯定是说要带王杏儿母子走。 但王杏儿是老大的媳妇，小川是老大的儿子。 老二已经不着家了，三娘干脆断亲，老大的媳妇儿子再走，这家还是家吗？ 妹子一家要是就这么散了。 他将来到了下面，怎么见爹娘？ 林嫦儿冷笑一声，“那照大舅的意思是，往后大舅十二个时辰把厉大拴在身边看管，保证他不会发疯？ “万一他某天趁着大舅你不注意出来伤人，大舅你替他负全责？” 厉大舅懵了，他有这么说吗？ 他只是大舅啊，又不是亲爹，即便是亲爹，也不可能把儿子拴裤腰带上吧！他自己家的日子不要过了？ 不单是厉大舅，他家其他人自然也不答应。 厉成媳妇跟厉存媳妇两妯娌，率先就拧眉互视一眼。 眸子里全是抗拒。 谁不知道他们这大表哥好吃懒做的德行，之前还想把手伸去妹子家里。 亲戚之间相互接济是应该的，但依着他们大表哥的德行，将来鸠占鹊巢未必不可能。 所以，两人纷纷朝自家男人使眼色。 厉成跟厉存俩自然也不乐意。 大表哥又不是二表弟，二表弟老实肯干，就算住家里来，也不会成为负担。 兄弟俩，又齐齐看向自家老娘。 厉大舅娘这会儿正冷冷看着厉大舅，心说，这糟老头要是敢点头，回头就让他跟小妹外甥过去吧！ 厉大舅自觉被全家孤立了，一家之主的地位岌岌可危。 相比于小妹家，自然还是自己家更重要。 “我没有这么说，你不要歪曲我话里的意思。”厉大舅梗着脖子，根本不敢去看自家妹子。 林嫦儿“哦”了一声，给了他一个“没你事了，还杵在这里干嘛？”的眼神。 继续朝厉大舅娘道：“所以，我建议，让厉川替母和离，离开这个朝不保夕的家。” 厉大舅娘虽然觉得让王杏儿带着厉川离开，厉大丢人，连带他们也脸上无光。 但强留下母子俩，将来若是真的闹出人命，到时候就不光是脸面的问题了。 再则，她自己也是女人，看王杏儿母子这般模样，也是不忍心。 只是，“可，小川才四岁……”四岁的孩子替母和离，就算他们认了，旁人怎么能认吗？ 林嫦儿叹了口气，看了看厉川，又看了看王杏儿，“没办法了！” 厉大舅娘一惊，以为她是嫌麻烦，准备撒手不管了，这…… 王杏儿这副模样，小川才四岁，这么大一副烂摊子，她收拾不了呀！ 厉大舅则是一喜，不管好啊，她不管了，小川一个孩子，还能怎么着？ 大不了，日后多看顾点这孩子，厉大那里自然也是要好好教育的。 林嫦儿懒得理他们的小九九，正视厉川，语气轻和又庄重，“小川，喊一声姨母，今天的事我给你们母子做主了。” 全场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里。 厉大舅睁圆了眼，就说这女人，肯定不能这么好说话，原来是憋了个大的。 让小川喊她姨母，不就等于她跟王杏儿结了金兰姐妹？ 那她就是王杏儿的娘家人了！娘家人出面要和离，名正言顺啊！ 厉大舅娘心里狂喜，甚至还有点酸，虽然这位接济了寻儿，可到底大家是没有实质上的亲戚关系的。 厉川则呆呆的，一时没反应过来。 一直在照顾王杏儿，没插手人家家务事的的厉大娘婆媳，双双为王杏儿母子感到高兴。 厉大娘见厉川没动作，忙小声提醒，“小川，还不快给你姨母磕头，快呀！” “小川哥！”厉青羊也快急死了。 厉川这才“哦哦”两声，喊着“姨母”恭恭敬敬的给林嫦儿重重磕了一个。 还要再磕，林嫦儿一把拉住他，“可以了，不兴这个！” 又转向厉大舅娘，“那就劳烦大舅娘去把里正，跟族老请过来做个见证吧！” 厉大舅娘立马朝两个儿子吩咐，“老大老二，你们俩去。” 厉成厉存“欸”一声，等厉大舅要拦，俩儿子早已经跑了没影。 厉大舅双手拍了拍腿，叹息一声，朝自家妹子投去一个哥已经尽力了的眼神，不再挣扎了。 不多时，厉成厉存便领着里正还有族老过来了。 可不巧，今日来的这位族老，正是之前去顾家见证厉三娘断亲那位厉耆老。 厉耆老一听又是厉大家的事，就头疼的紧，暗骂这一家子存心不让人安生。 一路上骂骂咧咧。 小老头背着手，踏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进门就大喝一声，“厉大，你他娘的一天不搞事就不舒坦是不是？和离和离，不知道你自己啥名声，以为媳妇……”那么好娶的吗？ 乍一抬眼，却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是她，她怎么在这里？ 厉耆老一惊，脚步一顿，后头没说完的话一时都忘了…… 第285章 开始了开始了 林嫦儿见是熟人，热络道：“呦，厉耆老，真巧，又见面了。” 厉耆老浑身一个哆嗦，哈哈笑道：“巧的巧的，不知林老板今天又是替谁来主持公道的？” 林嫦儿上回可没少怼他，不过今天情况不一样，小老头的态度也跟上回不一样。 她和善道：“今天啊，原本来打狗的，晚了一步没赶上，谁知道遇上了畜生打我姐妹跟孩子。” 往躺在屋檐下棉被上的王杏儿一指，“还好我来的及时，再晚一步，我这姐妹怕就一命呜呼了。” 扶着厉川的肩膀往前轻轻一推，“小川，你去，跟耆老还有里正说说都发生了什么事。” 厉川点点头，上前将今日之事又同厉耆老跟里正说了。 最后小人儿还铿锵道：“自娘亲嫁与父亲，侍奉婆母，友爱兄弟，孕育子嗣，从未有过越矩之举。 “今无故遭此横祸，昏迷不醒，若继续留下，尤恐性命不保。 “厉川不孝，愿代母和离，随母离族，请耆老跟里正做个见证。” 厉耆老拧眉骂厉大不是东西，又惊讶厉川这个娃儿，平日里跟个小姑娘似得，遭此劫难，却有此魄力。 说话也条理清晰，有理有据，这看着就是根好苗子啊！ 可惜，可惜了！ 不过余光瞥到厉川说完话，时不时便扭头朝林老板那边看，后者则朝他点点头表示肯定。 小老头活了这么一把岁数，这么点猫腻都看不出来，那不是白活了？ 瞬间明了，肯定是林老板教的。 这丫头，什么断亲和离都往前凑，王杏儿啥人他们不知道吗？ 莫名其妙就成了她姐妹，谁信啊！ 就是看不惯这死丫头大杀四方的模样，不过上回他可没少占人家便宜。 赏银拿了，大块扣肉吃了，馒头也带回家了。 算了算了，吃人嘴短，好苗子在厉大这里也长不成大树，还是别耽误人家了。 跟里正对了个眼色。 里正虽然是第一次见林嫦儿，却没少听她的事迹。 就上回去过临水村那些个村民，回来之后，仿佛就像是见过神仙似的。 一天说道三遍，什么一把算盘，算的厉大一家倒欠厉三娘一千两银子。 长剑一指，喝退海寇啊！ 都快把她说成是青面獠牙的母夜叉了。 今日一见，才知，传言，果然不可尽兴。 但这个小丫头确实是有点本事在身上，里正是认的。 又见厉秋兰母子，一个被堵着嘴捆着，一个脸肿的像猪头一般瘫坐着，厉大舅一家都在场，却像是没一个人瞧见似得。 也就是说，他们是默许的。 既如此，何不给人这个面子，回头，万一有事需要相帮的时候，也好开这个口。 于是，大家都选择性眼盲似得，忽略了呜呜抗议的厉秋兰以及嘴被打肿说不出话来的厉大，达成了一致意见。 但在赔偿一事上出现了分歧，王杏儿跟厉川被打成这样，肯定得赔银子吧？ 否则，王杏儿的伤谁给治，这母子俩之后怎么活？ 但厉大舅不这么认为，“和离是你娘家人提的，这他们母子俩之后如何，自然是你们娘家人该操心的事。” 况且，还把厉川带走了。 林嫦儿肯定不能答应，这都是银子的事，而是保障王杏儿该有的权益。 林嫦儿道：“厉大舅是酒还没醒么？要不要回去喝个醒酒茶再来？ “听听你说的什么猪话，你女儿被你女婿打成这样，你舍得女儿继续受苦不和离？”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女儿女婿感情好着呢！你就是狡辩！”厉大舅气呼呼，不就是他不答应赔偿么，居然就诅咒他家他姑娘。 真是个黑心肝的小妇人。 这时的厉大舅还不知道，不久之后，这事儿便真的落到了自家头上。 林嫦儿呵笑一声，“举个例子，厉大舅有儿有女，却没有同理心，我也不再浪费时间对牛弹情。 “厉川的养育费，不同你们算，母子俩的医药费一分不能少！” 厉大舅，“你，你这是讹诈。” “谈不妥就上公堂谈！”林嫦儿现在已经把厉大舅打做大反派，糟心玩意儿，完全不想再给他脸。 厉大舅声音小了下去。 林嫦儿又道：“光是我杏儿姐含着吊命的参片就是一两银子，你们厉家不该赔么？” 轻轻拉过厉川，“你瞧瞧，才多大的人儿，被打成这样，耳朵都流血了，还不知道往后会不会影响听力，肯定是要请大夫的，这诊金药钱不该给么？” 厉大舅低声嘟囔，“老子打儿子不是常有的事么？” 林嫦儿吼出声，“你一个读过书的人，说这话合适吗？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你是没有受过教化的野人吗？孩子是不用指引自己能长大，长成栋梁吗？那还要父母做什么？ “别说孩子没做错，即便做错了，不应该好好教导吗？” 厉大舅娘无语的摇摇头，只觉得，这死老头真是让她糟心透了。 还读书人了，狗屁的读书人。 还不如她嫦儿妹妹说话在理，厉大舅娘看着林嫦儿，眼底星星闪动。 心里突然蹿出来一个念头，若是她也跟这个糟心玩意儿和离，嫦儿妹妹愿不愿意带带她？ 厉成媳妇跟厉存媳妇眼见着自家婆婆的眼神越发不对劲，忙轻唤一声“娘！” 厉大舅娘如梦方醒，看了看一左一右站在身旁的两个儿媳，又叹了口气，罢了，罢了…… 就在双方争执不下时，顾二郎跟厉二协同医婆到了。 医婆毕竟上了年纪，走不快，厉二心焦，到了村口，下了车，便背着人小跑回来。 看着小花猫似得侄儿，跟无法动弹的大嫂，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能说点什么。 只拉过厉川，摸摸他的脑袋，将人抱在怀里。 医婆有一次被林嫦儿拉来出外勤，脾气越发暴躁，对着林嫦儿骂骂咧咧。 却也没耽误给王杏儿看诊，好一会儿，林嫦儿才从她嘴里听到一句，“能救。” 林嫦儿几人都松了口气，医婆又没好气道：“至少躺一个月，诊金药费50俩，已经打过折，一分别想少。” 林嫦儿忙不迭点头，然后朝厉大舅道：“听到了吧，这可是大夫说的，我也不讹你们，我杏儿姐的诊金药钱预计51两，这期间她下不了床，这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看，我也不要多，算四两，另外……” 厉大舅捂住耳朵，又开始了。 厉耆老则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朝里正使眼色，开始了开始了，快看快看…… 第286章 否则，送你们去挖煤 里正老神在在：还好，还好，才55，离1000两还早着呢！ 林嫦儿没管其他人的眉眼官司，戳戳医婆，指指厉川，“还有一个，耳口鼻都有出血，没有呕吐，不知道脑子有没有震荡。” 医婆才给王杏儿扎上针，一听，噌怪道：“怎么不早说，小娃儿身体弱，哪里能耽误。” 林嫦儿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她自踏进这个院子，就几乎没闲下来过。 实在是专业也不对口，公道也要她主持，她一对好几，忙不过来呀！ 再则没个直系亲人出来说话，这事儿她也师出无名不是，虽然他们是正义的一方，但面上的事还是得讲道理，按规矩来不是？ 医婆招招手，让厉二将厉川抱过来，仔细给他检查了一番，又问他整个过程中的不适症状。 厉川毕竟只是个四岁的娃儿，刚刚那番大义凛然的话，是林嫦儿临时恶补，强记记下的。 要他自己描述形容，还是有些为难他。 好在，医婆对着病人，还是极有耐心，问完才下定论，“眩晕，耳鼻口皆有出血，轻微恶心，不曾呕吐，脑部轻微震荡，有失聪风险，50两。” “能治好吗？”林嫦儿紧张道，乖乖巧巧的娃儿，要是失聪，太可怜了。 厉二也忙道：“医婆，求求你，一定要治好小川，银子，我一定会想办法凑给你的。” 医婆摆摆手，“都说了有风险，又不是说一定会聋，及时医治，风险降低大半。” 林嫦儿松了口气，朝厉大跟厉秋兰又骂了句“畜生。” 这才转向厉耆老跟里正，“两位都听到了，50两，童叟无欺，这是医婆说的，不是我张开就讹诈。 “小川治病期间的嚼用，就算一半2两，光是医药费跟嚼用，厉大跟厉秋兰合计需付107两。 “另外，我家杏儿姐，遭此劫难，身心必受影响，往后怕是再也无法组建家庭，诸位应该都知道寡妇拉扯孩子有多难，这里面的损耗，少算点，5两一年，算到小川及冠，16年合计80两。 “除此之外，这件事对小川的影响自不必说，童年阴影，此生难愈合……” 林嫦儿叭叭叭的算着账，里正听着她从55两算啊算，眼瞅就要算到500两去。 里正一脸麻木的看向厉耆老：惹不起惹不起。 厉耆老老神在在：你看吧你看吧，厉秋兰跟厉大当牛做马一辈子都还不起。 厉大舅狠狠闭了闭眼，他是知道林嫦儿的性子的，上回她给三娘要了那么大一笔赔偿，却没逼着小妹真的还钱，只是想要把柄。 但这次不一样。 上次是逞凶未遂，已经给了一次机会。 这次又当面行凶，屡教不改，这性质显然更加恶劣了。 厉大舅环视破破烂烂的院子一圈，又在心里盘了盘小妹家的田地，最后合计出一个数字。 厉大舅深吸一口气，打断林嫦儿，“不必再算了，我妹子家，就这么个破院，外加几亩薄田，顶破天去不超过50两。” 这就是要耍赖了。 厉大闻言，也囫囵道：“胰子灭有，要米一桃。” 林嫦儿嫌弃的“嗤”一声，“杀人偿命，你没银子我有，我婆母慈爱，妯娌和睦，儿女孝顺，放着那好日子不过，给你一个烂东西抵命，我是脑壳里装的都是水吗？ “没银子，那就去做工抵债呗，不然呢？你没银子你还骄傲上了？” 缓了缓，“我那里做一天工男子30文，妇人20文，正好缺两个堆肥的，就你们俩了！伙食费一人一天五文钱，母子俩一天45文工钱。 “劳烦厉耆老一会儿给我姐妹写和离书，断亲书的时候，顺道写一份工契 “什么时候把银子还清了，什么时候可以放你们回来！” 这是要把这俩祸害带走啊？说是啥时候还完银子就放人回来，但光是三娘那一千两，就这辈子都还不完了吧？ 厉耆老自然没意见，不仅没意见，反而还想去买一串鞭炮去去晦气。 没想到这小妇人还真是个为民除害的大好人。 十分利索的去隔壁问厉大爷借了纸笔，大手一挥，和离书，断亲书，工契一气呵成，甚至还附送了一份欠条。 又让厉大舅亲自去给厉秋兰跟厉大都按了手印。 和离书断亲书一式四份，里正这边留一份，厉大跟王杏儿各执一份，还有一份是要送去县衙的。 欠条跟工契便是当事双方各执一份，但厉耆老十分贴心，都不用林嫦儿开口，主动帮忙拉上里正跟厉大舅一起在见证人一栏签字按了手印。 期间一众人都很自觉的过滤了厉秋兰跟厉大母子俩，骂骂咧咧跟要杀人似得眼神。 事毕，林嫦儿朝厉耆老跟里正抱了抱拳，“今日劳烦两位，改日我家里乔迁之时，再请两位来喝两杯薄酒。” 里正还有些委婉的想说不必客气。 却被厉耆老扯了一下袖子，厉耆老眸子一亮，又想起那一日美味的大块肉，不自觉咽了咽口水，不仅一口应下，还呵呵笑着问她，“能，能带家眷不？不喝酒的？” 林嫦儿哈哈笑道：“暖屋酒，不就兴个热闹。” 厉耆老乐开了花，连连点头说“好！”让她定下日子，一定要让人带口信过来。 亲自带人将厉大跟厉秋兰押着去到村口的马车那边。 王杏儿的身体，原本是不适合移动的。 但有医婆在，经过她首肯，林嫦儿又问厉大家家里要了些干草，铺上厚厚的棉被，临时做了简易的担架，将王杏儿抬上车安置。 只是这么一来，车子便不够用了。 小十一拍拍胸脯，“嫦儿跟二哥坐车，咱们哥儿几个走路。” 厉大浑身都疼的厉害，嚷道：“偶也尿坐出。” 林嫦儿冷笑一声，“你坐个屁，给姑奶奶好好走着，敢动歪心思，全村堆肥的活儿以后全你包了。” 厉大睁大眼要骂人。 厉秋兰先喝道：“林氏，你不要太过分。” 林嫦儿呲牙，“你闭嘴，都说子不教父之过，你男人去的早，儿子教成这样就是你的错。 “偷鸡摸狗，草菅人命，鱼肉乡里，败坏门庭，破坏社会治安，把儿子养成败类的罪人。 “回去之后，好好给我干活反省，否则，送你们去挖煤……” 第287章 这不对劲 厉秋兰气的要死，想扑上去挠她的脸。 只她一动，立时有七八个汉子挡在她的去路。 厉秋兰看看面前护着林氏的汉子们，又瞧了一眼早被揍成猪头的大儿子，跟觉得丢脸，离他们远远的二儿子。 还有同样觉得丢人，只在出门的时候，跟她说了一句“你安分些，去了那边好好干活，过段时间，等林氏气消了，我再去找三娘，让她给说个情放你们回来。” 就再没其他表示的大哥，最后忍不住呜呜哭出声来。 林嫦儿这边因为王杏儿还是费了一些时候的，村子不大，一传十，十传百的。 还没等他们安置完毕，大半个村子的村民便都知道了厉家的变故。 有心善的老太太听闻厉川为母和离，自请离族，还凑了一点吃食给送过来。 厉大舅娘也找了两身厉寻小时候的衣服给厉川。 王杏儿平日里在村上，也有几个能说的上话的媳妇子，也丢下手里的活儿来送她。 只是王杏儿人还未清醒，便只能嘱咐厉川好好照顾娘亲，等安定下来，再带个信回来。 至于厉大跟厉秋兰，竟无一人来送。 林嫦儿“啧啧”两声，不遗余力的嘲讽母子俩，“你们瞧你们瞧，让你们平日里不干好事吧？ “现在知道什么叫凄凉了吧？难不难过？难过就对了嘛！ “记住今天的难过，明天才会好好反省。”当然死性不改的多了去，劳动是对他们最好的惩罚。 让他们忙起来，就没时间想去干坏事了。 林嫦儿带着一众人一回到临水村，就先把厉大跟厉秋兰从今开始就是她家的长工事给说了。 还顺道发了个悬赏通告，内容大致是，如果有人发现这俩逃跑，及时上报的，赏钱十文，发现这俩货逃跑，抓住送回的，赏钱20文。 这活儿可不单是大人能做，小孩也能干，小孩更积极。 这么一来，就等于请了许多的免费看守工。 省了不少麻烦事。 而且，原本厉秋兰跟厉大安置也是个大问题，谁愿意跟俩祸害住一块儿啊！ 但近水楼台先得月啊，这俩要是有什么异动，那邻居肯定是第一个发现的啊！ 不过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林嫦儿还是将这俩安排在离自己这边比较近的房子里。 隔壁住的就是何大山何春花一家，何大娘的疯病已经好了许多，不需要何大嫂再时刻守着。 大毛小毛也一天天的在成长，这俩娃，最近都跟着自家爹在海防队里练习射箭，跟小金鱼他们都混熟了，胆子也大了许多。 周边一圈住户，家里都有壮年。 安排完毕，林嫦儿乐呵乐呵笑，厉秋兰跟厉大如丧考批，又不得不认命。 至于厉大娘一家，因着顾家的院子实在是挤不下了，林嫦儿便让他们先住在工坊那边，顺便帮她看顾工坊。 厉大娘一家自然是千恩万谢。 王杏儿跟厉川两个伤员，为了方便治疗，便先住在了医婆家里。 医婆死抠，扬言不管吃喝，连带她的，都要林嫦儿提供。 林嫦儿能怎么办？只能好人做到底。 等全部安排妥当，便已到落日熔金之时。 林嫦儿挠挠头，总觉得好像还忘了点事儿。 直到看到顾小鹿跟厉青宁坐在沙田边分糖吃，她才一拍脑袋，火急火燎问顾大娘，“娘，吴大人回来过了吗？” 顾大娘一脸茫然，“吴大人没跟你一起吗？” 林嫦儿整个人一震，这不对劲啊！ 即便她没跟吴清丰说自己会带厉大娘一家回临水村来。 但她在厉家村耽误了那么久，他没带厉勉回来。 眼下她回来也不少时候了，就算吴清丰带人回了厉家村，再回临水村来，算算时间，都够了。 眼下却音讯全无，这不对劲。 林嫦儿心跳莫名快了一些。 急匆匆找到厉大娘又问了一遍厉勉的事。 厉大娘只道：“就昨天，突然来了一群人，说是勉儿他在大员外家里行窃，要我们赔银子，狮子大开口，我们自然是拿不出来，就说没银子，就拉青羊去抵债什么，更多的，他们没说，我们也不敢问！” 林嫦儿沉着眸子，更觉不对。 偷盗送官啊，私下逼债，却什么凭据也没有？ 就是欺负厉大娘一家老实，图啥呢？ 上门要挟不图钱？那图啥？ 林嫦儿抓抓头发，觉得脑子快要不够用了。 小金鱼跟林宴清还有顾四郎以及周礼带着一群下了晚课的小娃儿，从操练场那边回来。 欢欢喜喜喊了一声“娘亲！” 林嫦儿忙放下手，应声，“回来了！快去洗手，坐下歇歇。” 小金鱼没着急去洗手，而是带着人走到自家娘亲跟前，“怎么了，娘是遇上什么事了吗？” 林嫦儿顿了顿，脑子飞速转动，终是狠了狠心，道：“是遇上了点事，可能需要你们的帮忙！” 小金鱼眼睛一亮，“娘快说！” 林宴清，顾四郎，周礼，还有一群小娃儿又也跟着嚷嚷，“姐姐\/嫂嫂\/婶婶快说！” 一个个摩拳擦掌，仿佛后世每周五等着放学铃响的小学生。 林嫦儿眸子转了转，“眼下还不确定，这样，四郎礼哥儿，你们一人牵一头驴子去找海叔，跟十一哥哥，让海叔去县城找李县丞问一问吴大人回去没，再让十一哥哥跑一趟厉家村，问问厉勉叔叔有没有回去。” 又拿出吴清丰给她的那块牌子给周礼，“这牌子是吴大人的，进出城门出示，不必排队，也不会有阻拦，过了时间也能给开小门。” 再朝顾大娘道：“娘，拿四个馒头给四郎带去给海叔跟十一哥。” 又嘱咐顾四郎，“四郎，同海叔还有十一哥说一声，就说事态急，只能委屈他们吃干粮。” “嫂子放心，我记下了！”顾四郎一口应下。 周礼也道：“三嫂嫂放心吧，我爹时常念叨着自己没用，帮不上三嫂嫂忙呢！你找他办事，他能笑醒，别说还给准备干粮了，让他饿肚子，他也乐意。” 一众小娃儿听到这话，都“哈哈”笑起来。 小金鱼又往前站了站，“娘，那我们呢？我们要做什么？” 第288章 朝三暮四见异思迁的渣男 林嫦儿眸子低低转了转，“你们再等等，等里正爷爷跟十一叔回来再说。” 小金鱼眼里的星星暗下去，“哦”了声，表情有些失望。 林嫦儿觉得好笑，揉了一把他的小脑袋，“怎么还不高兴上了？ “谋定而后动，咱们要行动，总得把整件事先探究清楚是吧？” 小金鱼点点头，“娘说的对。” 林嫦儿又笑道：“好了，先去洗手脸，一会儿晚饭吃饱些。” 林嫦儿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觉得百分之90的概率，吴清丰一行人应该是出事了。 只不过，他这回带去的可都是练家子，全军覆没？ 那敌人就不可小觑了。 林嫦儿看着一窝蜂涌去后院的小崽子们，眸子又是一转，心底快速生成一个计划。 同一时间，长河镇，孙员外家地牢。 六子揉揉眼睛醒来，睁眼的一刹那，他猛地坐起来，眸光紧紧盯着栅栏外昏黄的一点油灯，忽的想到什么。 慌忙四下搜寻，下一瞬，他便在同一间牢房里找到了小五小七小八几个数字兄弟。 “醒醒，快醒醒！”六子伸手，却发现浑身软绵无力。 好在，蒙汗药的药效也差不多过去了，小五小七小八悠悠转醒。 “怎么回事？”小五问。 六子拧着眉，“着道了，不知道三爷如何了。”狗日的，没将把他们跟三爷关在一起。 “六子？”这时，隔壁传来熟悉声响。 “大哥？”六子眸子睁圆。 阿大“嗯”了声，“阿二阿三跟我在一起，还有厉勉兄弟。” 六子松了一口气，“三爷呢？” “三爷不在。”阿大道。 六子眉心又拧起，爆了句粗，“就说出门在外，不能喝别人递来的茶水，这下好了，阴沟里翻船了。” 也是怪他们轻敌，以为就是来要个人，能讲道理讲道理，实在不行武力压制。 结果，被人一张笑脸迷惑，一杯茶水给撂倒了。 阿大还算淡定，“三爷性命应该无虞。” 六子有些烦躁，“光说无用，早知道咱们就应该留人在外头放风。” 谁知道就是个小员外家里，居然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眼下外头的人不知道里头什么情况，他们也不知道外头怎么样了。 林姑娘虽然机灵，但也肯定想不到他们一群练家子居然能把三爷给折在这里。 阿大安抚他，“三爷应当会随机应变，咱们还是先等体力恢复，伺机逃出去，厉勉兄弟伤的重，已经起了高热了。” 六子更急了，“这可咋整？” 阿大道：“林姑娘是聪明人，定会察觉到不对的。” 六子叹了口气，这话是没错啊，可林姑娘应该想不到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吧！ 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什么都不知道，要怎么救他们？ 就算察觉不对，她要是一个人来，那不是来送人头？ 除非是她带上海防队那些兄弟一起打进来。 可这绝对不能，这搞不好是要被定性为民变的。 林姑娘胆子虽大，尚不敢包天。 六子叹了口气，更加发愁了。 入夜时分，小十一跟周海先后从厉家村跟县城赶回来。 同周海一起回来的还有白少安跟李县丞。 小十一回来的早，已经说过厉家村那边的情况，厉勉没回去过。 再看周海这边，都不用开口问，林嫦儿心里便有底了。 肯定是出事了。 白少安先开口道：“三哥做事靠谱，不会一声不吭玩失踪，定是被阴了。 “回来之前，我们先绕道去了趟长河镇，嫦儿妹妹，你猜怎么着？” 林嫦儿问：“怎么呢？” 白少安笑说：“孙员外家里的买办，正在大肆采购婚礼所需用品。” 林嫦儿大惊，“孙员外又要娶媳妇了？” 据她今天从厉大娘那里打听来的消息，那孙员外都娶了十六房小妾了，还娶，腰子不要了？ 白少安摇头，“明日孙家嫁女儿。” 林嫦儿“哦哦”两声，心说，人生在世，嫁娶算是再正常不过的大事了。 这跟吴清丰失踪有什么关系吗？ 林嫦儿眸子一转，脱口道：“你的意思是，孙员外留吴大人喝喜酒？” 这倒是也说的过去，吴清丰毕竟是一县之长嘛！ 他若是能出席，多长面子啊！ 白少安摇头，“确切来说，孙家不是嫁女儿，是招赘。” 林嫦儿挠挠头，“这有什么不同吗？” 白少安一噎，看着林嫦儿，觉得她今天有点笨笨的。 这时，李县丞开口道：“孙家的女儿之前从未传出与人订亲，近期也不曾议亲。” 孙家在长河镇，那也是大户人家了。 大户人家嫁娶，那都是一套繁复流程一项都不能少的。 林嫦儿朝李县丞点了点头，一时还没明白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却见后者也郑重的跟她颔首，脸上写满那种“林姑娘这下该明白了吧这种表情。” 林嫦儿心里咯噔一下，忽的睁大眼，不可思议道：“所以，你们二位说了这么多，是想表达，孙家那个赘婿就是吴大人这个意思吗？” 白少安打了个响指，长舒一口气，我那正正常常的小机灵鬼嫦儿妹妹终于回来了。 李县丞也眸色沉沉的点头。 林嫦儿托着下巴，“这不能吧？孙员外不晓得吴大人的来历？” 知道了还敢，是不把京城吴家放在眼里？ 这时，在一旁扒米饭的小十一弱弱的说：“莫非是孙家的小姐美若天仙，吴大人对她一见钟情？否则……” “否则什么？”林嫦儿皱眉。 吴清丰不是好色之徒，对自己的人生也有自己的规划。 或许偶尔也会有冲动之举，但绝对做不出一见倾心，主动上门的事。 她更不信，他是一个见异思迁，朝三暮四的渣男！ 所以，林嫦儿脑子又灵光一闪，“我懂了，肯定是孙员外看上了吴大人，想招他做婿，吴大人不肯，孙家就霸王硬上弓，强行把人留下了。” 可这又不对了，“但是，跟着吴大人一块去的数……” 顿了顿，想到李县丞并不知道吴大人有另外安排人手在州县里，林嫦儿又改口，“数个兄弟，都是我这里身手最好的，一般小厮跟护院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白少安笑着摇头，“嫦儿妹妹，所以这件事必然没有这么简单……” 第289章 明日还要拜堂 林嫦儿自然也知道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隐情，否则，他们一行不能全军覆没。 不过光靠猜是猜不到的。 所以，林嫦儿秋水剪瞳般的眸子一转，道：“所以，夜探孙宅，有人要一起去吗？” “我，”这话音落下，门外立马探进来一个小脑袋，“娘，我跟你去，我已经能用轻功翻墙了。” 小金鱼走进来，眼巴巴的看着自家娘亲。 林嫦儿：“……”儿啊，可是娘不会轻功啊！ 你才五岁，也扛不动娘，等等，他好像，真的扛的动？ 林嫦儿疯狂心动。 “还有我！” “还有我！” “婶婶，我也要去！” 门外又涌进来一窝小崽子，大大小小，林宴清跟顾四郎周礼自不必说，顾小满是最爱凑热闹的，也踊跃要参与，哥哥弟弟都去了，顾小鹿肯定也得去，小姑娘还十分仗义的牵上了小周易。 另外平日里时常在顾家耍的周小牛，小山小树大头，还有最新加入队伍的大毛小毛，一个个都摩拳擦掌。 连伤了脚的厉青宁都跃跃欲试。 只有厉青羊陪着受了伤，耳朵里塞着草药糊糊的厉川掉在最后，两人脸上都写满了遗憾。 因为医婆说了，厉川要好好养病，不能劳累奔波。 厉青羊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自然只能仗义的留下陪他。 “娘，您下午不是说了么，等里正爷爷跟十一叔叔回来，就给我们安排任务。”小金鱼道，娘还特意交代他们晚上要吃饱点呢！ 看的出来，小家伙是真的很想做点什么来帮娘亲。 林嫦儿哭笑不得，她原本是计划带一群小家伙，上门去要爹的，虽然吴清丰是生不出像宴清周礼四郎这么大的儿子来的。 但他不是一县之长，父母官么？ 全家的百姓喊他一声爹，也不过分吧？ 但如今，白少安跟李县丞带了新的消息来，这计划就得变一变了。 林嫦儿揉揉小金鱼的脑袋，“这不是情况有变么，今晚只是去探个底，明日才是重头戏呢！这样，你们今晚先养精蓄锐，明天再去大干一场好不好？” 小金鱼眼里的星星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心说，他娘亲肯定又是在骗小孩了，但他能怎么办呢？除了相信。 小金鱼无奈的点点头，“好吧！那我晚上早点睡。” “那我，我也早点睡。”顾小满立马附和。 “那我们也快点回家去吧，早点睡！”小家伙们三两商量。 周易是顾小满顾小鹿的小尾巴，哥哥姐姐都表态了，他立马焦急起来，找到周礼，拉拉他的衣袖，“我，我，小叔，小叔快带小宝回家，小宝要早点睡，小宝明天要起不来了。” 小家伙们一哄而散，堂屋里安静下来。 林嫦儿看着小家伙们的背影，抿了抿唇，转眼看向白少安。 白少安点头，“我自奉陪。” 李县丞道：“我在外头接应。” 小十一扒完最后一口饭，“我也去好同县丞大人有个照应。” 林嫦儿点头，李县丞是文官，提笔可以，提刀就不成，他在外头接应，林嫦儿不担心自己，反而要担心他。 小十一也算村上身手最好的一批，有他同去，也能放心。 周海回来的晚，还没吃完饭，囫囵道：“让大山带几个弓箭好手一起去吧！”真要有事，有人打掩护，也方便他们撤离。 林嫦儿点头，“海叔说的对，我这就去找大山哥。” “我去，我去同大山哥说。”小十一立马起身出去。 林嫦儿朝他的背影喊道：“一刻钟后集合！” “好嘞！”小十一应了声，头也不回的跑出院门去。 一刻钟后，马车急急驰出临水村。 孙宅，客房。 身型富态的中年男人站在卧榻前，身后站着一群年轻貌美的丫鬟，每人手上都捧着托盘，盘中都是精美菜肴。 而榻上的男子面容清隽，阖眼无视外界纷扰，只当他是王八念经。。 中年男人眉眼弯弯，唇角也弯着，活像弥勒佛，同榻上的男子苦口婆心，“吴大人这又何苦？ “都说远水救不了近火，再则，等过了明天，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想来远在京城的亲家母亲家公也不是不会介意，多一个发财的好门道的是不是？” 榻上的男子正是失踪了的吴清丰，这中年男人就是孙员外孙富仁。 白少安猜的没错，吴清丰确实被孙富仁看上了，强行扣下他做上门女婿。 只不过，吴清丰虽然一时大意着了他的道，但也从头到尾没给他一个好脸色。 这会儿被念叨的烦了，才缓缓张开眸子，一个眼刀刀向孙富仁，“滚！” 孙富仁被甩了脸色，面上有些下不来，心里暗骂一句不识抬举，但想到他是主人计划里的关键一环，又压下怒气。 “好好好，我走，我走，把东西留下成不？ “明日还要拜堂，想来吴大人应该也不会想被人架着拜堂吧！” 朝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小丫鬟们手脚麻利的将盘中的菜肴摆放至桌上。 孙富仁依旧笑呵呵的，“吴大人好好想，慢慢想，饿了就吃点东西。 “都说吴大人是聪明人，想来一定是能想通的。” 说罢，转身走出几步，又扭头，“哦，忘了说，大人来寻那个人，身子骨有些差，一点也不惊打。 “下午好像起了高热，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明日喝吴大人同小女的喜酒。” 吴清丰眸光一紧，藏在袖中的十指倏的握紧，寒芒再次扫向孙富仁，“威胁本官？” 孙富仁弯着唇，没事人一般，“不敢，不敢，只是吴大人自来勤政爱民，定是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管辖下的百姓去死吧？” 吴清丰余光注视着眼前这个肥头大耳的狗东西，脑海里已经闪过一百种取他狗命的方法，但一想到厉勉危在旦夕，数字兄弟也被扣押，又按下怒意，冷冷道：“你想如何？” 孙富仁见他有所松动，脸上笑意又真切几分，“小人不是说了么，小人初见大人，便欢喜不已。 “想送大人一桩姻缘，一条发财的大门路，与大人共享人间富贵。” 第290章 可巧她娘给可巧开门 凭你也配？ 吴清丰眸光扫过孙富仁，眼底尽是鄙夷，“承蒙错爱，已有婚配！存银够花，无心钻营。” 孙富仁脸色一变，又在心里骂了句不知好歹。 但又想到他的身份，世家大族的公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有婚配算个啥。 谁先入门谁是大！ 男人嘛，就是嘴硬罢了。 床上松快了，哪里还记得什么未婚妻。 孙富仁又呵呵笑道：“小女自有熟读女则女戒，谨守三纲五常。 “吴大人人中龙凤，多几个女人而已，小女不会介意的。” 吴清丰：“……” 吴清丰差点没忍住爆粗，他娘的，哪里来的厚颜无耻的东西，是听不懂人话么？ 忽然觉得嫦儿的处事方式挺好的，能动手就动手，该发疯就发疯。 紧了紧五指，觉得体力好像恢复了。 吴清丰眸子一亮，眸底闪过一丝精光，朝孙富仁招招手。 孙富仁以为他是想明白了，唇角立马扬起弧度，屁颠屁颠上前，“这就对了，来，给姑爷……啊……” “布菜”两个字还没说完，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砰”一声撞上门板，头一歪，昏死过去。 “啊……”房内立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 “别吵！”吴清丰轻喝，留在房中伺候的小丫鬟们立马捂着嘴害怕的缩到一旁，各个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吴清丰抬手掸了掸鞋面，看着倒在门边的孙富仁，嫌弃，什么玩意儿，踹一脚都嫌脏。 没事人一般从美人榻上起来，看向龟缩在一起的小丫鬟们，“有人知道今日同我一起来的那些人被关在哪里了？” 小丫鬟们慌忙摇头，“不，不知道，大人饶命，饶命。” 吴清丰看着这些个被吓破了胆的丫鬟，摇摇头，“怕什么，本官只是把他踹晕了，没有把他踹死，安静待在此处，本官不会为难你们。” 小丫鬟们相互簇拥，依旧不敢看他。 吴清丰见她们确实不像知道什么的样子，也不再耽误时间，快速跳窗离开。 林嫦儿跟白少安才从外头的房墙进来，正巧就看到前头的厢房的里有黑影跳了出来。 “吴清丰？”林嫦儿轻呼。 白少安一把捂住她的嘴，“嘘！”拉着她躲到假山后，小声低喃，“嫦儿妹妹你做什么呢！哪有这么巧的事呀！ “这孙宅那么大，能叫咱们一进来就正好遇上三哥吗？ “那不是可巧她娘给可巧开门了吗？刚刚那个肯定不是三哥，说不好是什么江洋大盗，咱们千万别节外生枝。” 吴清丰是在落地的一瞬，好似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等再听，私下却静悄悄的，再没动静。 “难道是幻听？”吴清丰低语，“还是那狗东西在茶水里还加了什么致幻的药不成？” 他紧了紧眉心，正要找个人问问六子他们的下落。 眸光无意扫过假山，却瞥见假山后露出来的半只绣花鞋。 吴清丰眸光一紧，盯着那头，“嫦儿？” 假山后的林嫦儿跟白少安齐齐一怔。 这声音…… 林嫦儿一把扒下白少安的手，“我就说是吧！我气运之子，可巧就是我娘。” 探出脑袋去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招招手，“这里。” 真是她来了，吴清丰大喜，疾步过去，看到白少安的一瞬，欣喜散了大半。 白少安就不一样了，看到吴清丰全须全尾，他长舒一口气，“三哥，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也不往家里带个信，我们都快急死了。” 林嫦儿在他身后找了找，“六子他们呢？厉大哥要到了吗？” 吴清丰脸黑下来，“大意轻敌，我们叫那孙富仁给算计了，六子他们应该被关起来了，我正要去找他们。” 也不能全怪他大意，主要是，谁能想，一个员外，胆大包天，居然敢对县太爷动手？ 谁也想不到不是？ 林嫦儿没再戳他痛处，只道：“那咱们分头找？” 吴清丰道：“少安去放火，嫦儿跟我去找人。” 林嫦儿，“你不打算拜个堂再走？我看孙员外都已经布置起来了。” 吴清丰一顿，脸色更黑，一把抓住林嫦儿的手腕，“姓孙的说，厉勉兄弟起了高热，怕是有性命之忧。” 林嫦儿一怔，人命关天，再没敢开玩笑。 白少安原本抗议的伸出手，三个人的旅途凭什么不带他玩，听到这句，立马又支棱起来。 吴清丰跟林嫦儿从月门出去，正好瞧见那头有巡夜的家丁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找了处掩体藏身，待巡逻的队伍路过，趁机将队伍最后一人拖进掩体之后。 等巡逻小队走远，林嫦儿拔剑，剑身拍拍那家丁的脸，“不准叫，问你什么说什么。” 被吴清丰捂住嘴扣住命门的家丁早已经被吓破了胆，出了一脑门的热汗，再被寒光这么一震慑，忙不迭点头。 “有个叫厉勉的教书先生，知道被关在哪里吗？” 家丁点头。 林嫦儿示意吴清丰松手，吴清丰捂住家丁嘴巴的手下移转而扣住他的咽喉，“敢叫，拧断你的脖子！” 家丁被吓得两股颤颤，快哭了，“在，在地牢。” 林嫦儿又问：“下午被你们扣下的那几个人在哪里？” 家丁道：“也在地牢。” “地牢在哪里？” “在，在……”家丁像是被吓出了沟通障碍，哆哆嗦嗦的抬起手要指路。 “带路！”林嫦儿轻喝。 只觉得，胆子这么小也敢出来巡夜，这要是在他们临水村，怕是看到海寇都要走不动道，还如何跟村里报信？ 业务能力太差，反正她是不会吸纳的。 家丁哭丧着脸点头，双腿打着摆，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带着林嫦儿跟吴清丰鬼速前行。 林嫦儿觉得太费劲，给他做心理疏导，“我们不是坏人，你不用怕成这样，好好带路，事情办成就放了你。 “所以，长痛不如短痛，你还是走利索点，还能缩短一点心里受折磨的时间。” 家丁：“……”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还不是坏人，女人的嘴，骗人的鬼！我信你才有鬼…… 第291章 你想干嘛，别想碰瓷 家丁“哇”的哭出声，“我上有老下有小，两位好汉，求求两位好汉不要灭我口。” 林嫦儿：“……”你他娘怎么就听不懂人话了！ 都说了事情办成就放了你，怎么还哭上了？ 林嫦娥一巴掌呼在那家丁的脑门上，“还哭，你是不是想把你的同伙引过来抓我们？” 长剑在家丁的面前晃了晃，“你猜，是他们来的快，还是我割破你喉咙来的快？” 家丁一怔，生生给自己瘪出个哭嗝，“我，我没有，好汉，女侠，我真没想害你们！真没有……” 吴清丰摇摇头，“好了嫦儿，别吓唬他了。” 林嫦儿撇了撇嘴，收剑归鞘，“我哪有吓唬他，是他自己胆小。” 吴清丰“嗯”一声，语气温和，“是他胆小。” 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狗粮的家丁，又差点没忍住，余光瞥见林嫦儿手里提着的长剑，到底没敢再哭出声，只腰部以下的两条腿莫名好像利索了一些。 跟着家丁走了小一刻钟时间，总算来到地牢入口。 林嫦儿看着几个坐在灯龛下赌钱的小厮，朝吴清丰道：“你四我三？” 家丁道：“女侠，他们跟我们不一样，他们是老爷特意请来的江湖高手。” 林嫦儿眯眸，“你什么意思？瞧不起我？” 家丁忙摇头，“不是，不是，女侠你听我跟你说，除了入口，老爷在里头也安排了人，但凡外头有一丝动静，里头的人就会听见。” 抿了抿唇，神秘兮兮的说：“好汉，女侠，你们不知道，最近家里新来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人，我们老爷都好吃好喝的供着。 “他们用的刀都跟咱们的不一样，功夫路数也是不同，说话也叽叽哇哇的，听不懂。 “他们干的活也跟我们不一样，就是帮着老爷看守几处重要的地方，像库房啊，地牢啊什么的。” 林嫦儿眸子睁圆，奇怪的人，武器跟功夫路数还跟我们不一样，说话叽叽哇哇，怎么听着这么像海寇？ 带着这个怀疑，林嫦儿转头看向吴清丰。 只见他也拧着眉，脸色更沉了，想来应该是跟她想到一处去了。 “什么打算？”林嫦儿问。 “再等等！”吴清丰道。 林嫦儿没再作声，不多时，外头便开始哄闹起来。 林嫦儿抬头，只见东北方火光漫天。 又少顷，便有家丁小厮高嚷着跑进来，“走水了，走水了，大火就往这边烧过来了，大家快跑……” 家丁冲进来一阵吆喝，正在赌钱的几人起初表情都是闷闷的，之后听其中一人说了句什么，脸上表情才变得严肃。 接着，便有人冲进地牢去，很快，里面又出来七八个汉子，一伙人，急急离去。 林嫦儿跟吴清丰对视一眼，各地点头。 吴清丰倏然松开家丁，跟林嫦儿一起往地牢里去。 家丁猛地得了自由，也不知道脑子是不是没转过来，竟伸手，“好汉，女侠，等等我。” 林嫦儿觉得他病的不轻，没理会，跟吴清丰一股脑进了地牢。 六子眼尖，第一时间看到两人，立马像是见了亲娘那般激动道：“三爷，林姑娘！” 又推推身边的几人，“是三爷跟林姑娘，他们来救我们了。” 小五小七小八一脸生无可恋，看见了看见了，我们带了眼睛出门。 到了门前，林嫦儿扯了扯锁链，将手中剑递给吴清丰。 吴清丰剑起锁落，林嫦儿打开牢门，朝里头道：“走！” 六子山猴子似得第一个窜出来，同一时间，吴清丰业已砍断隔壁牢房的锁链。 阿大在听到吴清丰跟林嫦儿来了的第一时间，便在两个同伴的帮忙下背起厉勉，因着体力还未完全恢复，阿二跟阿三，主动在他身后策应。 只能牢门打开，一行人火速离开。 等出了地牢，林嫦儿便有些犯难，进来的太顺利，他们还没摸透这孙宅的布局。 林嫦儿脑子飞速转着，东北方起火，这会儿孙宅里的家丁仆妇丫鬟应该都集中在那头。 离东北最远的是西南，往那边跑理论上是最安全的。 但万一…… 林嫦儿觉得脑壳有点疼，早知道刚刚就捎上那家丁了，他是不是还想跟着他们来着？ 正这么想着，就听前方有人喊，“女侠！” 林嫦儿寻声，见是月门那边探出个脑袋来，正朝他们招手，“这边，这边……” 林嫦儿一顿，这人该不会是被她吓出斯德哥尔摩症来了吧？ 狐疑的看向吴清丰，后者却跟她点了点头，“他怕你。” 林嫦儿：“……”说的你没吓过他似得。 算了，赌一把。 一直到那家丁将他们一行人出了角门，林嫦儿整个人还有点浑浑噩噩，这家丁居然一路上都没闹什么幺蛾子。 非但如此，甚至还帮他们打了掩护，让他们几乎畅通无阻的就从孙宅出来。 是跟李县丞集合上车的时候，忽听小十一问道：“你是哪来的？我怎么不是认识你？” “我是女侠新收的小弟！” “嫦儿没说啊！” “嫦儿……” 林嫦儿听到唤声，过去一看，整个人又是一怔，那站在马车前笑的一脸谄媚样的汉子不就是刚刚带他们出来的那个倒霉蛋？ 林嫦儿到底还是懂知恩图报的，抱了抱拳，“多谢带路，后会无期！” 转身便走，下一瞬，只见那家丁一个滑跪，她的腿就被他给抱住了。 “女侠！”那家丁抬头眼巴巴的看着她，“我给你们带路，还把你们从孙宅带出来，我已经叛变了，回不去了，你们要走，得带上我。” 林嫦儿：“……”不是，他们只是想找个免费领路人而已，怎么还被讹上了？ 林嫦儿道：“你想干嘛，别想碰瓷，我们刚刚可没威胁你带我们出来。” 那家丁一听，瘪了瘪嘴，又要哭了，“你们有，你们就威胁我了，你拿剑指着我，里面那个男的扣住我的喉咙，我差一点就见太奶了……” 林嫦儿：“那不是让你带我们去地牢吗？” 那家丁肯定不承认啊，“你说的是等事情办成才放了我，。” 林嫦儿一惊，她是这么说的吗？好像真是，可，他是俘虏啊，俘虏这么讲信用的吗？ 林嫦儿拧着眉，就是随手一抓，哪里想会抓个祸害回来。 正僵持着，小十一忽然又道：“好像有人追过来了！” 第292章 孙富仁当真是看上你了 林嫦儿抬眸，果真见到有人举着火把朝这边追过来了。 林嫦儿当机立断，“先上车！” 那家丁嘿嘿笑着，麻利的坐上车辕。 马车跑出二里地，才算甩开追兵。 一路疾驰回到临水村，远远便见村口有人举着火把在等。 等近些，才看清是霍老带着几个霍家本家的小子。 霍十一和碰瓷怪家丁兼职车夫，见着是自家阿爷，忙招手喊“阿爷！”却也没有下车。 林嫦儿从车窗里探了脑袋出去，“辛苦霍老，厉勉大哥情况不太好，咱们回头再说话。” 霍老点头，“好，你们先走，我们随后就到。” 周海跟周木叔侄则是等在顾家，叔侄俩时不时就去院门口瞧上一眼。 终于听到马蹄声，周海忙迎上去，周木则往院子里跑，“回来了，回来了！” 等在院子里的顾家人跟厉家人纷纷起身往院门口去。 厉勉是被阿大背下车的，厉大娘跟厉勉媳妇一见这情形。 “勉儿！” “相公！” 婆媳俩嗷了一嗓子，就扑过去哭出了声。 林嫦儿一手一个拉住两人，“情况还没那么坏，先让医婆看看厉大哥的情况。” 一语点醒梦中人。 婆媳俩各自点头，厉大娘道：“对，对，不能耽误勉儿看大夫。” 厉大嫂说：“娘，我去给相公拿身干净的过来。” 厉大娘忙应声，“你爹若是睡下了，就先别告诉他。” 厉大嫂点了下头，往工坊跑。 厉勉则由阿大直接背进医婆家里，医婆诊断过后，确定没有生命危险，高热主要是因为鞭上感染发炎。 所幸救治还算及时，但这伤已经落下了，一时半儿也好不了，只能慢慢养。 烧水煎药看顾病人都有厉大娘跟厉大嫂在，林嫦儿就被赶回隔壁自己家休息。 吴清丰等人下午着了孙富仁的道，之后孙家送来的食物一应不敢碰。 这会儿早饿得前胸贴后背，好在顾大娘跟顾大嫂早有准备。 林嫦儿他们出发的时候，就和面做了饼，还包了饺子。 灶膛里的火也一直都没熄过，只等着他们回来，便煎饼，烧水，下饺子。 林嫦儿怕吴清丰一行人中的药有后遗症，还让医婆给阿大把脉，开点药。 医婆觉得她有病，直接让多喝点水，就把人打发了。 林嫦儿从隔壁回来的时候，大家已经吃上了宵夜，一行人就坐在堂屋前的屋檐下，啃饼吃饺子。 其中有一个吃的特别像半个月没吃上饭的饿死鬼，别人都只拿着一个饼，他拿两个。 林嫦儿一眼就认出，这是今晚非要跟着他们回来的碰瓷怪家丁。 林嫦儿走过去，踢踢碰瓷怪家丁坐的小板凳。 家丁立马抬头，朝她咧嘴，“女侠！” 林嫦儿拧眉，“孙富仁没给你们饭吃？” 家丁道呼啦啦喝了口汤，“给啊，难吃，没大娘大嫂做的好吃。” 又咬了一大口饼，“你不知道，我这种最低级的家丁，在孙家半个月才能喝上一点肉汤，平日里都是馒头稀饭，那稀饭，不能说白水吧也跟白水差不多了！” 将饼放在碗的边缘泡着，夹了一只饺子嗷呜一大口塞进嘴里，“哪能像大娘大嫂这般实诚，这饺子，这饼，都是实打实的肉。” 又抬头嘻嘻笑着，“难怪我出门的时候，我娘说我今年要行大运，女侠，我往后就跟着你了，你让我偷鸡我绝不去摸狗，嗷……” 不等他把话说完，林嫦儿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瞎说什么！” 有病吧，他们可是文明人，什么时候干那偷鸡摸狗的龌龊事了？ 不过这么说，倒是提醒他了，今晚便宜孙富仁了。 去都去了，就应该偷上一偷，金银珠宝，粮食米面，眼下等着救济的灾民可不少。 要不，明晚再去一次，她垂眸盯着那家丁的后脑勺眸子转的起飞。 家丁怪叫一声，揉揉脑袋，“我说的都是实话，怎么还打我。” 林嫦儿盯着他，心里抖一个激灵，这碰瓷怪，差点被他绕进去了。 莫名其妙赖上他们，真是图一口吃的？ 该不会是孙富仁将计就计派过来打入他们内部的卧底吧？ 林嫦儿眸子眯起，眼神危险。 卧底就卧底，他敢送她就敢收，送去跟厉二还有厉秋兰一起堆肥就是了。 林嫦儿道：“以后想跟着我？” 家丁忙不迭点头，“跟着女侠有肉吃。” 林嫦儿点头，“成啊，我这里正好缺人，明天你就跟我家里新招的两个长工一起去堆肥吧！” 家丁眨了眨眼，“有肉吃吗？” 林嫦儿挑眉，“看你表现。” 家丁干劲十足，“女侠放心，我一定好好表现！” 林嫦儿“嗯”一声，“叫什么名字？” 家丁抬头，“许多鱼。” 林嫦儿皱眉，“许多余？” 许多鱼“嗯嗯”点头，“我出生的时候，我爹在万年捞不到鱼的老池塘里捞上来好多鱼，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林嫦儿：“……”哦，倒是也很写实。 等吃过东西，周海跟霍老一行便各自归家去。 许多鱼跟阿大阿二一起被安排去住着厉二跟厉秋兰的那个院子。 李县丞是这个战五渣，吃东西的时候便累的要睡着，林嫦儿安排六子同他一间住。 等厨房的灯熄灭，顾大嫂跟顾大娘也回了房去休息，整个顾家也安静下来。 林嫦儿回房后没着急躺下，不多时，便有人敲响窗台。 林嫦儿照例支起窗户，果然就见是吴清丰，他背着手，还是站在昨夜那个位置，几乎一分不差。 许是有些觉得意外，四目对上的时，他的脸上还闪过一丝惊讶，“在等我？” 林嫦儿轻笑，“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晚上人多口杂，明日一早你又要回县衙。”肯定得找个时间跟她通个气吧！ 吴清丰弯唇，不予置否。 林嫦儿朝他伸出手，“今日劳累，进来坐下说吧！” 吴清丰摇头，“不妨事，只是一些蒙汗药，眼下药效已经过去了。” 林嫦儿点了点头不勉强，只道：“我有几个疑问。” “你说！” 林嫦儿道：“孙富仁当真是看上你了，想留你做赘婿？” 第293章 她又是从何得知? 吴清丰见她满脸认真，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别过脸轻笑一声，才转头正色道：“不是。” 林嫦儿拧眉，“怎么说？” 吴清丰道：“他背后的人想借我身后的势，我，是他们敲开吴家的敲门砖。” 林嫦儿眸子一转，“那他肯定脑子不太好，一般这种不是应该送金子送银子送女人吗？”哪有强掳了人去当赘婿的。 吴清丰眸子微抬，“你希望他们给我送女人？” 他显然听错了重点。 林嫦儿一点也没发觉男人情绪上的微妙变化，自顾自道：“也不是不行，你可以转送给我嘛，你看，咱们这生意眼下总是还有些单一。 “衣食住行，咱们眼下就是单一的吃食生意，若是要往服饰上拓展，女工肯定缺啊！纺纱工，绣娘，再不济，做浆洗也成。” 吴清丰听了她这话，眼眸里的震撼怎么掩都掩不住，他是该说她机灵好呢？还是机灵好呢？ 虽然很离谱，但为什么又给他一种持家有道的错觉？ 听起来她好像一直很缺人，但她一直不缺银子买人，但她似乎从来没有买过丫鬟小厮。 更好似对这样的买卖存着天然的抵触，便是连厉秋兰母子，也只是雇做长工。 吴清丰不是第一次觉得他跟林嫦儿在某些认知上似乎有着微妙的不同，但这没什么不好，相反的，她比他们任何人都更尊重生命？ 当这个结论闪过脑海时，吴清丰心头莫名颤了颤，好似这样的结论并不是他过往受到过的教育里应该存有的教义。 脑子混沌了片刻，转而又清醒，吴清丰笑了笑，“林夫子果真蕙质兰心，持家有道。” 林嫦儿笑道：“这也不失为做好人行好事嘛！”那些被物化送来送去的女性，有几个能得善终，林嫦儿自觉自己不是圣母，不可能跟她们共享一个男人。 但她至少可以让她们有自给自足的机会，给足她们最起码的作为人的尊重。 吴清丰点头，“行，下次有人送，我就转送给你。” 林嫦儿嘻嘻轻笑，“第二个问题是，厉勉大哥为什么会被扣在孙宅？” 吴清丰眸子微垂，忽而抬手轻轻敲了一下林嫦儿脑门，“你糊涂了？我进孙宅到被下药迷晕这个过程里，并没有见过厉勉兄弟。 “把他救出来之后，他又一直昏迷不醒！”他就是想问，也没机会问啊！ 林嫦儿拍了一下他手背，“好吧，一看你就是江湖经验不足，缺少社会的毒打。 “今天栽的也不冤，人没见到怎么能放松戒备呢？ “还好，你对他们有用，否则……” 林嫦儿抬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吐出舌头，外头做了个芭比扣了的动作。 吴清丰被逗笑，“是是是，林夫子教训的是，学生都记下了。” “都记下了就是坚决不改是吧？”林嫦儿接话。 吴清丰摇头，“学生不敢，学生还要留着小命等着娶林夫子过门呢！” 林嫦儿戳了一下他脑袋，“皮一下很开心是不是？” 吴清丰也不恼，反是点头，“开心。”这么吵吵闹闹，也挺好。 林嫦儿手肘杵上窗台，双手托着下巴，“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厉勉大哥发现了孙富仁那狗玩意儿跟海寇勾结，才会被孙富仁扣住。” 说罢，摇摇头，“不对，跟海寇勾结是被发现了，是会掉脑袋的吧？那厉勉大哥要是发现了他这个秘密，孙富仁不得弄死厉勉大哥全家？但他只上门索要青羊，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事。” 吴清丰点头，“旁的州县我不清楚，凡事本县治下，有跟海寇私相授受的，斩立决。” 林嫦儿道：“不过这事儿也没先例是吧？可能孙富仁也不清楚你的立场。” 吴清丰轻笑，“想不明白，就别想了，等厉大哥醒了，就清楚了。” 林嫦儿点点头，拒绝内耗，从我做起，忽然想到什么，“对了，阿大阿二那边交待下去了吗？” 吴清丰道：“都吩咐下去了。” 缓了缓，他看着林嫦儿，不解道：“既然怀疑，当时为何还要把人带回来？” 胆小如鼠的家丁在被劫持了一次之后，突然反水，主动为他们带路，事后，还死皮赖脸的要跟着他们，这事儿怎么看怎么不合理。 林嫦儿哈哈笑，“不是说了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与其放任他在外面搞事，不如放在眼皮底下监控。” 吴清丰挑眉，眼底满是赞赏，“就你机灵。” 林嫦儿好不谦虚的收下赞美，“若他当真就是脑子不太好，想一出是一出，那咱们也就是多一个长工，不亏。” 吴清丰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 林嫦儿又道：“孙富仁，你打算怎么处理？” 吴清丰阖了阖眼睫，“无意浮出水面的小鱼，放归池塘才能引来大鱼。” 林嫦儿懂了，用鱼饵钓小鱼，用小鱼钓大鱼。 点了点头，“成，那你盯紧点，别让小鱼脱钩了若是县衙缺人，就来村里喊支援。” 吴清丰“嗯”一声，“新安跟余海县先后都出现了疫情病症，眼下宁海县内还没有上报的病例。 “不排除会有刻意隐瞒的情况，你日日往城里跑，自己要多注意些。 “若是遇上可疑之人，钱财都是次要，安全第一。” 稍顿，“往后出门，都让六子跟着你，六子机灵圆滑忠心，身手也不错，家里这边让阿大统筹。” 林嫦儿歪头，“你身边还有没有顺手的人可用？” 想了想，“就是你们家，没有那种，躲在暗处保护你们的护卫吗？” 以前看小说，电视剧，他们这种出身的世家公子，家里都是会给他们从小养死士，暗卫的。 当然了，这个时代的林嫦儿应该是不知道的，所以她不能直接说出暗卫这个词。 吴清丰顿住，虽然她说的很委婉，但吴清丰可以肯定，她说的是暗卫。 她的父亲虽然曾跟恩师一同游学，但照理应该也不知道这个才对，恩师原本出身贫寒，就不曾接触，所以也不存在是从恩师处得知这一说。 她又是从何得知？ 第294章 有些话，藏在心里便好 林嫦儿见他面色有异，且一直未说话，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这个时代阶级森严，底层百姓对上层阶级的贵人的生活只能说是一无所知，无从想象。 她刚刚虽然已经尽力委婉，但到底还是带着后世人人平等的思想，不觉得不妥。 如今再看，果然还是…… 不过，即便他怀疑了也没什么，即便要查，也无从查起。 他们读书人不是不信那怪力乱神之说么？异世幽魂，别说是信，想都不会想吧？ 只要她不承认，她就是这个时代的林嫦儿。 林嫦儿“嗯？”一声，若无其事道：“这个问题很难吗？” 吴清丰看她面色如常，并未有异，心里不知道为何，竟然莫名一松。 转而摇头，“不难。” 林嫦儿松了口气，眸光继续注视着他。 吴清丰又道：“有的，出京时，我将人留给了姨母。” 林嫦儿“额？”一声，不是母亲，而是姨母？ 吴清丰似乎是看出她的疑惑，主动解释道：“我应该没同你说过，我的姨夫是镇北王梁惊鸿，我的姨母虽是镇北王妃，当今忌惮镇北王手里的兵权，我姨母实则是被扣在京中牵制姨夫的质子。” 林嫦儿点了点头，这个身份确实微妙，即便有质子在手。 但镇北王一日手握重兵，当今便一日不能心安。 不敢明着收回，便只能从镇北王妃身上下手。 若是镇北王妃不慎遇刺，镇北王是回还是不回京城？ 无召不得入京，回就等同于谋逆，当今一声令下，镇北王九死一生。 而这种事，根本不用当今亲自动手，只要一个眼神，一个暗示，底下自有蝇营狗苟的钻营之辈去办。 如此一来，即便将来镇北王真的冲冠一怒，当今也只要将底下的人推出去，当今便还是清清白白的白莲花。 所以说，伴君如伴虎，便是这个理。 林嫦儿觉得没劲，如此薄情寡义之人，当真值得天下男儿为其抛头颅洒热血拥护？ 心底有什么萌芽在疯狂滋长，但这样的言论说出来到底惊世骇俗，她又忍住了。 只委婉道：“镇北王守住北地关隘不失，才有内地安宁，百姓安居乐业，镇北王妃……唔……”不该被如此对待。 但后面的话没说完，就被吴清丰捂住了嘴。 林嫦儿：“？” 只听他语气温和，“有些话，藏在心里便好。” 林嫦儿按下他的手，“事不平有人管，路不平有人铲。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与苦衷，但是……” 她顿了顿，缓缓继续，“吴清丰，除了镇北王府的小世子小郡主，你也是你姨母最亲近的人。 “倘若连你也不敢为他们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发声，遑论天下人？ “今日之镇北王夫妇，明日之你我。” 朝他笑了笑，“当然了，倘若将来真走到那一步，我是不可能让你回京为质的。” 吴清丰蓦然一笑，“若非要在你我之间选一人，我甘之如饴。” 林嫦儿敲了一下他脑袋，“傻子，上君苛待贤臣，必是佞臣进献谗言，蒙蔽视听。 “你我同为忠君之士，何不执剑斩奸佞，还天下清平？” 吴清丰笑容一滞，她不过简短数语，却在他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他实在是无法想象，在天下人皆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当下，她能说出这番言论。 而这看似玩笑之言，又何尝不是破局良方。 吴清丰心头弹跳，甚至蠢蠢欲动，若非此处同北境相隔千里，他必当策马同告知姨夫如此良策。 只是，他道：“可这佞臣如何锁定？”这跟有逼宫谋反不成，那是明面上的，这是暗地里的，这个被选中的人就很关键。 林嫦儿随口道：“朝堂之上无关民生只论权势的政敌，尸位素餐蝇营狗苟的钻营之辈，剑指哪个不是为民除害？” 吴清丰看着她，忽的咧嘴一笑，将她揽入怀中，沉声道：“林夫子见解独到，学生受益匪浅。” 林嫦儿噗呲一笑，心说这人，平日里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其实还挺会。 独到说不上，清君侧，他们想不到吗？ 不过是被当下他们从小所受到的忠君爱国的愚忠的核心理念所束缚罢了。 但她不一样，她来自后世，从小接受的是人人平等的思想。 当上位者与亲人产生冲突时，当然是选家人了。 尤其是上位者昏聩无能，一心集中权势，无视百姓生计时。 必须要有的时代，与其缝缝补补上位者造出来的窟窿，换一个明主不行吗？ 许是她今夜的说辞触动了吴清丰内心深处的某根叛逆神经，原本话不多的男人，仿佛打开了话匣子。 两人叨叨絮絮，闲叙了近两个时辰，林嫦儿是第一次发觉他挺能聊，后来还是她实在困得眼皮打架，两人这才各自歇下。 次日，林嫦儿很自然的起晚了。 她换好衣服开门出去的时候，就见院子的沙田边整整齐齐的坐满了小萝卜头。 她一出现，小萝卜头们立马雀跃起来。 跟着小金鱼一起涌到她面前。 “娘亲，我们都准备好了。大伯娘给娘温了豆花，饼子在锅里，洗脸水，我跟妹妹也帮娘亲打好了。 “马车也让六子叔叔套好了。 “娘亲先去洗漱吃饭，还有什么要准备的跟我说。” 林嫦儿看着一群小娃儿脸上期待的眼神，抬手挠挠头，他们，还不知道事情昨夜里就解决了吗？ 有一种告诉他们真相好像是在犯罪是怎么回事？ 这时，顾小满眯着眼抬起圆嘟嘟的小脸，“婶婶，我爹说，出门在外，财不露白，你瞧，我把之前破了个洞的鞋子找出来穿上了，裤子也是，这里打了补丁呢！” 林嫦儿垂眸看，果真就见他今天穿的小鞋子，大脚趾头都露在了外面，衣服跟裤子也都打了补丁。 可能是为了应景，他似乎还在地上滚了一圈。 别问她为什么知道，因为顾小满衣服上沾的新泥跟草屑的颜色跟院角那一片的湿泥何小草不仅是一模一样，那地上被碾过的痕迹甚至都还没有消退。 林嫦儿：“……” 第295章 你是小坏蛋，我不喜欢你 “我也是，我也是！” “不过我娘说，出门在外，还是要有银子傍身，所以她悄悄给了我五文钱，说万一有事的时候可以应急，嘿嘿！” “娘，娘，您先去洗漱吃饭吧！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小萝卜头们满脸殷切，兴致勃勃的催促。 林嫦儿想了想，到底还是觉得长痛不如短痛。 弯弯唇道：“昨夜娘\/婶婶跟少安叔叔夜探孙宅，可巧就遇上了吴大人，顺手便将吴大人跟一二三五六七八几个叔叔还有厉勉叔叔一块捡回来了，所以……” 她笑容和蔼的看着小娃儿们，所以，你们懂得。 谁想，小娃儿们闻言，整个院子都寂静了。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一时没反应过来，捡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好半晌，才听小金鱼弱弱道：“娘亲的意思是，娘亲昨晚上跟少安叔叔一块把人救回来了？” 林嫦儿一顿，还是很诚实的回他，“不是救，就是顺手的，还顺手捡多捡了个叫多鱼的叔叔回来。” 小金鱼小脸怔愣许久，都没能接受这个噩耗。 他昨夜里早早睡下，今早天还没亮就醒来，跟宴清舅舅带着小满绕着村子跑了一圈，又练了一套棍法，好不容易等到娘亲起床，娘亲却告诉他。 在他美滋滋做梦的时候，已经完事了…… 其他小娃儿脸上也都是失望的表情，一个个仿佛都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尤其是顾小满，眼眶红红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哭了。 林嫦儿有些不忍心，揉揉他脑袋，“婶婶也不是故意的嘛，你们不知道，厉勉叔叔昨天下午就起了高热，昨晚上要是不把他救出来，闹不好，是要烧成傻子的呢！” 厉青羊跟厉川坐在院门口的门槛上，听到这话，连忙携手过来。 厉青羊道：“对的对的，我阿娘昨天一整夜都没回来坊，都在医婆家里照顾我爹，我爹是今早才退热醒来的。” 孩子们一听，纷纷看向厉青羊。 “真的吗？” “那厉叔叔好了吗？” “厉叔叔是不是吃了很多的药药？苦不苦？” 厉青羊有问必答，耐心回复，还红着眼眶将自家爹爹的伤情也同小伙伴们都说了。 小家伙们义愤填膺，更遗憾没能跟着三婶婶去给厉勉叔叔报仇了。 林嫦儿无奈，不过她脑子活络，很快就想到法子哄人。 “我瞧着大家起都起了，不然这样，娘\/婶婶今天就带你们去县城的书院看看？” 小家伙们一听，立马一蹦三尺高。 “真的吗？真的吗？” “婶婶真的可以带我们去吗？” “婶婶，婶婶，能不能带弟弟也去？小满想带弟弟一起去。” 一时间，院子里像是养了十几只百灵鸟。 林嫦儿压了压手，“婶婶从来不骗人，但是雨点儿弟弟还太小，等他大一点，咱们再带他去。” 顾小满“哦”一声，虽然遗憾，但是婶婶说累，以后还可以再去。 这时，厉川从人群里挤到林嫦儿身边，扯扯她的衣袖，抬头怯怯的问道：“姨母，我也可以去吗？” 林嫦儿弯唇，“当然可以了，但是你得先问问医婆，前提是不能影响你的病情。” 小娃儿，多出去见识见识总是好的，他娘亲这里，他一个小娃儿也帮衬不上什么，不如出去见见世面。 “好！”厉川咧嘴一笑，转身小跑出去。 是林嫦儿安抚好小家伙们，迈步去洗漱，忽然听到院门口传来一声奶萌奶萌的稚嫩童声。 “小叔，小叔，快点啦，小宝肯定要赶不上了，三婶婶，三婶婶，等等小宝，小宝马上就到了。” 林嫦儿寻声，就看到周易，他整张白皙的小脸涨的通红，整个人小蛮牛似得小手拽着周礼的手走在前头，一边吭哧吭哧喘气，一边催促。 林嫦儿“噗呲”笑出声，其他小家伙也跟着哈哈笑起来。 周易拽着自家小叔周礼一进门，就见到这么一幕。 小家伙不解的挠挠头，看看小叔，又看看站在人群里的三婶婶，跟着小嘴一咧，松开小叔的手，“三婶婶，小宝来了！” 林嫦儿跟周礼说了一会儿带他们去县城的事，“小宝年纪小，路上你可能得多照顾些。” 周礼拍拍胸脯，“嫂嫂放心吧，小宝是我自家侄儿，嫂嫂不说，我也肯定要看好他的。” 林嫦儿又将孩子们分了组，最小的几个都有几个大看顾，年纪相仿的，就相互照应。 这才去洗漱吃东西。 是她在厨房里吃豆花啃饼，突然就听到院子里又闹了起来。 “你爹是坏蛋，你是小坏蛋，我不喜欢你，你不准跟着我婶婶，以后也不要来我们家里玩。” “小满说的对，坏蛋的儿子是小坏蛋，我们不跟小坏蛋玩。” “不是这样的，小川是好人，小满弟弟，小川哥真的不是坏人，你们别这样好不好？” “青羊哥哥，我跟他，你只能选一个！” 林嫦儿闻声出去，正好就看到顾小满叉腰发脾气的模样。 他的身后跟着几个平日里常在顾家耍的孩子。 厉川坐在地上，身前只有厉青羊一个。 小金鱼跟几个大一点的孩子估计是准备路上的吃的零嘴跟水了，没在场，顾小鹿跟周易在沙田里玩沙子。 两人像是这会儿才发现动静，两张小脸上都写满迷茫。 林嫦儿拧眉，小孩子间正常的打闹在所难免。 但厉川这事儿，也是怪她。 昨天事忙，回来之后，还没来得及跟这群小萝卜头说过厉川的事。 厉川应该是被推倒的，双手撑地，垂着小脑袋，也没为自己解释。 林嫦儿看着很不是滋味，大步过去扶起厉川，轻轻拍了拍他身上的泥土，“摔疼了吗？” 厉川摇头，“不疼！” 小娃儿还是埋着头，声音有些哽。 这时，顾小满出声道：“婶婶，他是坏蛋的儿子，婶婶为什么要扶坏蛋的儿子？” 林嫦儿抿了抿唇，“小满，坏蛋是坏蛋，他的儿子是他的儿子，厉川哥哥并没有欺负小满对不对？” 顾小满撅着嘴，腮帮子鼓鼓的，“可是，坏蛋是他爹爹呀！他爹爹欺负娘亲，欺负雨点儿，欺负小满……小满不喜欢……” 第296章 可是，他是坏蛋的儿子 小孩子的世界非黑即白，没有中庸只有一棍子打死，你好，我就跟你好，觉得你不好，就不跟你好。 林嫦儿一时有些被绕进去了。 见小家伙情绪又有些激动，一时没接话，只先安慰厉川，再在心里组织语言说服顾小满。 顾小满并不知道她是这么想的，只觉得婶婶是生气了不理他。 可明明眼前这个人是大坏蛋的儿子，大坏蛋欺负娘亲，欺负他，还欺负弟弟。 他为什么不可以报仇？ 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婶婶轻声细语的安慰大坏蛋的儿子，拍拍他衣服上的尘土，又摸摸他的脑袋。 顾小满委屈极了，眼眶一下就红了，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唇线下压，瘪了好一会儿。 终于没忍住，小嘴一张，“哇”的一声哭出来，“婶婶不喜欢小满了，婶婶喜欢坏蛋的儿子，哇，婶婶不疼小满了，哇……” 顾小满张着嘴，仰着头，小手手背一下一下擦着大眼睛，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似得一边哭，一边往二房的睡房那边走。 林嫦儿忙上去抱住小家伙，抬手摸摸他的眼角，无奈说：“小满，婶婶没有说不喜欢小满，我们小满是讲道理的男子汉，不是无理取闹的小痞子对不对？” 顾小鹿牵着周易的手走上前来，摸了一下弟弟没擦干的眼角，“弟弟不哭了，娘亲很忙的，每天都忙着赚银子让咱们过上好日子，好不容易有空闲带咱们去玩呢！” 周易年纪小，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懵懵的仰着小脑袋看着顾小满，“哥哥不哭，哭鼻子羞羞。” 其他小家伙也围上来，七嘴八舌的安慰顾小满，。 “小满，别哭了！” “对呀小满，再哭三婶婶真的要生气了。” “嗯嗯，小满好好跟三婶婶说嘛！三婶婶最讲道理了。” 这么一来，原本就形单影只的厉川那边，就更显凄凉了，厉青羊最是为难，小满弟弟对他很好，初次见面，就肯借银子给他替阿爷治病。 但是他跟小川哥是一块长大的，小川哥对他也很好。 不过只要小满弟弟能够接纳小川哥的话，小川哥就可以在这里好好生活了。 厉青羊看了看垂着脑袋站在一旁不敢上去凑热闹的厉川，又看看被众星捧月般围着的顾小满，最终还是走上前去安慰顾小满。 顾二嫂也听到动静抱着雨点儿从睡房里出来，看到顾小满在哭，忙上前问询。 林嫦儿便当着顾二嫂的面将厉川跟王杏儿差点被厉大打死，她帮着和离，见娘俩没地方去，就将人带回来的事给说了。。 顾二嫂睁圆了眼，脸上写满了愤怒，一整个都是狠狠打一顿厉大才能解气的模样，跟林嫦儿比划，【虎毒不食子，那个混蛋，简直不是人。】 想到什么，又指指顾小满。 林嫦儿笑道：“原本人一带过来我就该跟你说的，昨天不是忙吗？ “一时没顾得上，孩子们这边我也还来不及介绍，就有点误会。 “刚刚起了一点矛盾，厉川坐在地上，我就先去扶了厉川，我们小满可能是吃醋了是吧？” 顾小满撅着嘴不说话，林嫦儿又揉揉他的脑袋，“不过我们小满是最讲道理的小孩对吧，婶婶解释清楚了就没事了对不对？” 其他小伙伴们也安慰他。 “对呀对呀，小满，厉川看起来也很可怜了。” “是呢，他的耳朵里真的塞满了药草，我刚刚看见了，要不，我们就让他跟我们一起玩吧？” “他娘亲还在躺在床上呢！真的很可怜。” 厉青羊也见缝插针游说，“小满弟弟，小川哥真的是很好的人，我家里被人堵着，他还钻狗洞过来给我通风报信，我姐姐能跑出来找婶婶求救，也是小川哥帮忙的。” 顾小满鼓着腮帮子，“可是，他是坏蛋的儿子。” 顾二嫂见儿子还好赖不听，伸手要打他屁股。 林嫦儿忙拦住她，“二嫂，小满年纪小，认死理也是有的，我好好跟他说说就好了。咱们不兴打孩子的。” 顾二嫂叹了口气，【麻烦三弟妹了。】 林嫦儿笑笑，“没事儿，这事本来跟我也脱不开关系，这里就交给我，你带雨点儿回房去歇着。” 顾二嫂点点头，想到什么，又在一群小萝卜头里面找寻起来。 林嫦儿一眼看了明白，问道：“二嫂是在找小川吗？” 顾二嫂点头，林嫦儿转头去看厉川，却见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林嫦儿一怔，赶忙看向厉青羊，厉青羊在人群里看了一圈，立马会意，朝林嫦儿点了点头。 “小牛，你跟青羊一起去。”周小牛就住隔壁，也是最早跟着林嫦儿的，她一吩咐，立马点头，跟厉青羊一起去找厉川。 顾二嫂有些不放心，踮着脚尖朝院门口看。 林嫦儿安慰她，“二嫂，小孩间吵吵闹闹总是有的，厉川也是懂事的孩子，我一会儿会过去看他的。” 顾二嫂这才无奈的点了点头，先回房去。 林嫦儿蹲下身体，双手扶着顾小满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满，婶婶知道你是心疼娘亲，心疼弟弟，才会不会厉川哥哥。 “但是，婶婶要跟你说的是，大坏蛋生的并不一定就是小坏蛋。 “大坏蛋是大坏蛋，厉川是厉川，大坏蛋做了坏事，但是厉川没有对不对？” 顾小满虽然不情愿，但厉川从昨天来到这里之后到现在确实没干过坏事。 相反的，他还帮着大伯娘烧火，摘菜，他吃的也很少。 顾小满虽然不喜欢他，但还是个诚实的孩子，便点了点头。 林嫦儿又道：“你知道厉川为什么会被大坏蛋打吗？” 顾小满摇头，林嫦儿轻声说：“因为大坏蛋想趁火打劫去欺负青羊哥哥一家，厉川哥哥呢他就去给青羊哥哥通风报信，结果呢，被大坏蛋给撞见了。 “厉川哥哥的耳朵都差一点被他打坏了，厉川哥哥的娘亲为了保护厉川哥哥，差点就被打死了。 “厉川哥哥这才让婶婶帮忙和离，让他跟他娘亲可以逃离大坏蛋的魔爪。 “厉川哥哥的还跟大坏蛋断亲了，断亲你知道吧？就像婶婶跟以前那些坏蛋断亲，就是跟他们再也没关系了。 “过几天，等杏儿姨姨好点了，婶婶就带他去衙门改名字，等到那时候，他就彻底跟大坏蛋没关系了……” 第297章 娘不去扶他起来，等你扶吗? 顾小满还是不说话，养出婴儿肥的小脸，因为低着头挤出一层双下巴，像只生气的河豚。 林嫦儿无奈笑了笑，抬起他的下巴，直视他的眼睛，“小满，婶婶不逼你一定要跟谁做朋友。 “但婶婶要告诉你，在厉川哥哥没有欺负你的前提下，因为大坏蛋的过失，你今天这样带着一群小伙伴针对厉川哥哥一个是不对的。 “冤有头债有主，是大坏蛋做错的事，咱们应该问大坏蛋自己讨还对不对？” “是呀弟弟，”顾小鹿附和道：“娘亲现在把大坏蛋也带回来了，往后大坏蛋跟他娘，就是咱们家的长工，要给咱们家的田堆肥。 “他以前那样欺负二伯娘，咱们以后有空了，就去盯着他，不让他偷懒。” 周易接话，“不让他偷懒，偷懒，偷懒就不给他饭吃，让他饿肚子，肚子咕咕叫着干活。” 其他小伙伴们也你一句我一句的出主意安抚。 “对呀对呀，就让他们饿着。” “小满你放心，我们以后跟你一起去盯梢，包给你报仇。” “再让婶婶给你准备一条小鞭子，他们要是偷懒，你就抽他们。” 林嫦儿：“……”这倒也不必如此凶残，是不能让厉大娘俩闲着有时间打坏心眼。 但她也不能做周扒皮2.0. 不过嘛，让小满开心开心还是可以的，林嫦儿点头，“对，小满要是忙，还可以让婶婶新捡回来的多鱼叔叔帮忙。 “多鱼叔叔现在是长工里头的工头，小满可以让多鱼叔叔帮小满盯着大坏蛋跟老巫婆。 “多鱼叔叔最擅长这个了，一定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偷懒的。” 顾小满脸色总算有了变化，歪着脑袋问：“真的吗？” 林嫦儿点头，“包的。” 顾小满终于咧嘴，“那就让多鱼叔叔帮小满看着大坏蛋跟老巫婆，小满还要上学，练功夫，没空盯着他们。” 林嫦儿见终于把小家伙哄好了，也弯了弯唇，“那，小满推了厉川哥哥，是不是要跟厉川哥哥道歉呢？” 顾小满眨巴眨巴大眼睛，有些不乐意。 林嫦儿哈哈笑道：“我们小满，可是男子汉呢！咱们男子汉，不服就是干，但是不能不讲武德是不是？” 顾小满点了点头。 林嫦儿道：“婶婶现在要过去看厉川哥哥了，小满跟婶婶一起去吗？” 顾小满犹豫片刻，到底没点头。 林嫦儿叹了口气，“好吧，那没办法了，只能婶婶自己去了。” 等林嫦儿出去，院子里就剩下一群小萝卜头。 “小满，”顾小鹿轻轻戳了一下弟弟，“娘亲一直教我们要友爱兄弟姐妹，厉川弟弟说起来还是你表哥呢！你推他，是不对的！” 周易是顾小鹿的头号拥趸，忙点头，脆生生说：“推人，不对嗷！” 顾小满道：“他要抢走婶婶。” 顾小鹿哈哈笑起来，她歪着脑袋看弟弟，“傻瓜，就算是这样，姐姐都还没生气呢！ “再说了，娘亲关心他，是因为受伤了，娘亲这是在关心弱小。你之前被郭大宝欺负的时候，娘亲是不是就带你去报仇了？ “二伯娘被大坏蛋欺负，娘亲是不是也给二伯娘报仇了？ “现在厉川弟弟跟他娘亲也被大坏蛋欺负，娘亲多关心他一点也正常。 “而且，他来咱们家玩，你却把人推倒了，娘不去扶他起来，等你扶吗？” 又扫了一眼，小山小树，大头，大毛小毛几个无脑护顾小满的，“还是等他们扶？” 顾小满扁了扁嘴不说话，小山小树大头几个往后缩了缩，大毛小毛更是整个人都躲在小山小叔后头，恨不能把自己整个藏起来。 小姑娘也不理会，继续说：“小满弟弟，娘亲是咱们家当家做主的，小客人在家里摔倒了，她能不扶吗？这可不能代表娘亲偏袒厉川弟弟。 “姐姐就没吃醋，娘亲每天有那么多的事要做，还要关心我们的课业，她就一个人，已经很辛苦了。 “咱们不能再给她添麻烦了！你听姐姐的，现在过去跟厉川弟弟道歉还来得及，否则等哥哥知道了，哥哥可是要生气的哦！” 顾小满闷闷的点头，“那好吧！” 然后扬起脑袋，“我是不想给婶婶添麻烦才去的，才不是怕哥哥去的。” 顾小鹿乐呵乐呵点头，“姐姐陪你一起去。” “我，我，我也去！”周易雀跃道。 顾小鹿又扫视一圈其他小伙伴，“你们呢？” 小山小树大头还有大毛小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平日里跟顾小满玩的多，也听说过厉大的欺负小满他们家的事。 小满不喜欢厉川，他们当然是选择不喜欢啊！ 所以刚刚，小满跟厉川闹起来之后，他们也在言语上攻击了厉川。 还摆出自己平生最凶狠的模样给小满壮势。 严格来说，他们也一起欺负了厉川。 几个嘿嘿笑着，最终道：“那我们也去吧！” 顾小鹿歪头一笑，“那走吧！” 厉川没有乱跑，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之后，便回来帮医婆看火煎药。 林嫦儿过来的时候，就是厉川，厉青羊跟周小牛三个小家伙围在小炉子边上说话的画面。 林嫦儿走过去，挨着厉川坐下。 厉川抬头，“姨母。” 林嫦儿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叫我们小川受委屈了。” 厉川轻轻摇头，“不委屈的，小牛哥哥都跟我说了，是因为他对小姑不好，小满弟弟才会不喜欢我，是他的错。 “小满弟弟只是一时没想明白，才会这样，等我们都长大一些就好了。” 又笑了笑，“姨母，我没关系的。” 分明眼泪还在眼里打转，嘴角却努力扬起。 林嫦儿看着揪心，哪有什么不委屈，不过是懂事的不想让大人担心罢了。、 摸摸他的清瘦的小脸蛋，“小满就是嘴上说说，往后，还是照常来家里吃饭，等过几天，你娘亲情况好些，姨母带你去把户籍上的名字改了好吗？” 厉川忙不迭点头，“好！谢谢姨母！”改了名字，他就跟他彻底没关系了。 说罢，小小的人儿又从石墩上起来，在林嫦儿面前跪下，端端正正磕了一个头，“娘说，姨母就是我们的再造恩人，川儿以后会好好干活，好好读书，等长大了，也会好好孝顺姨母的！” 林嫦儿将小人儿扶起来，揉揉他的肩膀，“好，那姨母等着你将来给姨母买好吃的。” 厉川点点头，眼里虽然闪着晶莹，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这时，院门口传来一声闷闷的童声，“婶婶……” 第298章 进城被围 林嫦儿循声看去，就见门口站着一串小萝卜头。 顾小满站在最前头，他眼角的泪已经擦干了，只是还能看到泪痕，像是没洗脸就过来了。 对上她的视线，小家伙撅着嘴，似乎还在纠结。 站在他身后侧的顾小鹿就戳了戳了他手臂，他这才又迈开步子，一边朝她走来，一边又喊了声“婶婶！” 林嫦儿虚虚张着手，等小家伙撞进他怀里，轻轻搂住他，仿佛刚刚的事完全没发生过，“小满带小伙伴们一起来看厉川哥哥跟杏儿姨姨吗？” 顾小满躲在她怀里闹别扭不说话，顾小鹿走过来甜甜道：“娘亲！” 林嫦儿张开手，将小姑娘也揽进怀里，“乖！” 被落下的周易急了，抬起小脑袋眼巴巴的喊：“婶婶，婶婶……” 林嫦儿哈哈笑着，“婶婶看到小宝了！小宝也乖！” 周易便乐呵乐呵咧着嘴笑，顾小鹿又戳了戳顾小满的手臂，“小满，你忘了咱们是干什么来的了吗？” 顾小满小嘴撅的快能挂油壶了，心里还是不情愿给大坏蛋的儿子道歉，可婶婶说坏蛋是坏蛋，厉川是厉川，他们是两个人。 姐姐也说他做的不对。 顾小满鼓了鼓腮帮子，扭头看了厉川一眼，用比蚊子叫稍微大一点的声音说：“对不起！” 林嫦儿睁大眼，哟，没想到姐姐把弟弟给说服了，所以，一物降一物，小孩的事还是的小孩自己解决，只是厉川听见了吗？ 厉川也怔住了，小满弟弟跟他说对不起吗？ 厉川受宠若惊，不知所措，这时，顾小鹿又道：“小满，你是在跟自己道歉吗？咱们是男子汉，敢作敢当，知错就改，道歉为什么不敢大声说？你是胆小鬼吗？” “才不是！”顾小满心气也上来了，梗着脖子，“小满是男子汉！” “那你敢大声点吗？” 顾小满“哼”一声，扭头，对着厉川大声道：“对不起，我不应该推你！是我不对！” “没，没关系的，我，我不疼！”厉川有些被吓到，说话都结巴了！ 一旁的厉青羊却咧嘴笑了，好了好了，以后小川哥可以跟大家一起玩了！ 顾小鹿又看向其他人，小山小树大头，还有大毛小毛兄弟，也忙道：“对不起，是我们不对！” 厉川慌忙摆手，“没，没关系……” 顾小鹿这才满意了，搂着娘亲的脖子，亲昵说：“娘，我可以叫上青柠姐姐一起去城里吗？青柠姐姐好像还没去过县城呢！” 林嫦儿点头，“当然可以呀，只是青柠姐姐脚受伤了，方便吗？” 顾小满歪着脑袋，“我可以扶着她！” 家里都是小子，平时鲜少有小姑娘能一起玩耍，好不容易来了个厉青宁，顾小鹿欢喜也是情理之中。 让他们从小知道要互帮互助也好，林嫦儿点头，“那好，小鹿就去工坊叫上青宁姐姐吧！你哥哥他们应该也准备好了，咱们一会儿就出发！” “好耶！谢谢娘亲！”顾小鹿捧着娘亲的脸，大大亲了一口，哒哒哒的跑出去。 “姐姐，姐姐，等等小宝，小宝要追不上了！”小尾巴周易立马要追。 林嫦儿手臂一伸，将小家伙捞回来，“姐姐很快就回来，小宝就不要来回跑了，留着力气到县城里耍好不好？” 周易听她这么说，笑着点头，“小宝听婶婶的！” 一刻钟后，小家伙们在顾家门口坐上去县城的马车\/驴车。 因着人多，除了六子，林嫦儿还带上了小七小八，家里的事物就按吴清丰说的，交给阿大去统筹。 路过村口的时候，置换小集正好散市。 原本镇上的集市都还没开，村口的小集林嫦儿也想再等等。 奈何早几天便有四邻八乡的村民过来问询开市的事，林嫦儿跟周海商量之后，便挑了个好日子重开了。 这会儿小家伙们趴在车窗上，时不时同亲人打招呼。 大人们便追着车子跟林嫦儿说：“麻烦三郎媳妇照顾了！” 又嘱咐自家孩子，“要听三婶婶的话，跟紧三婶婶，不许乱跑知道不！” 小家伙们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只嘻嘻哈哈的点头应“好！” 顾大娘也在其中，顾小满喊“阿奶”喊的最大声。 顾大娘也同其他人一样，叮嘱他要听话，不许给婶婶惹麻烦。 顾四郎就接话说：“娘，你放心吧，我会看好小满的。” 顾大娘便又转向林嫦儿，“难得闲几日，进城了吃好喝好，别委屈自己。” 林嫦儿哈哈笑，“娘放心吧！我一定不会亏了自己！” 眼下生意还没完全恢复，海货都是两日一送，今日正好是空档。 甘蔗园被大水冲毁了，由顾二郎带人在整理。 宅子正常在建，由顾大郎盯着，镇上的集市还没有重开，顾大嫂主要负责伙食。 顾家人渐渐支棱，她身上的担子也正一点点卸去，再过一两年，或许她便能安心享受生活了！ 好容易出了村，大人们还在后头挥手，活像是要出院门。 小家伙们则一个个满脸都是兴奋，林嫦儿坐在车辕上，迎面吹来的风已然没了酷暑时候的燥热，带着丝丝凉意，很舒服。 六子坐在车辕另一侧，“姑娘，咱们进城之后直接去书院吗？还是先知会三爷一声？” 说起来，三爷好似一早才回去。 但要是林姑娘去看他，三爷一定会高兴。 林嫦儿道：“直接去书院那边，算算时辰，应该赶得上午膳时间，到地方之后，你去寻表舅爷跟陈公子还有顾公子过来一起用膳，再看看有没有可能让小家伙们进书院里面去看一眼。” 六子道：“好，就按姑娘说的办！” 后头的驴车坐的是林宴清，顾四郎，周礼，小金鱼，周易，厉青羊，厉川，要么年纪稍长，要么最小的，要么喜静的，还好一些。 林嫦儿坐的马车里，都是些闹的，小家伙们还被去城里的兴奋充斥，根本停不下来，车厢里叽叽喳喳，走了近大半路程，被马车颠的困了，才安静下来。 然后你靠着我肩，我枕着你腿睡着。 顾小满最霸道，抱着小鹿姐姐的胳膊，小脚横在小牛哥哥的肚皮上，脑袋则枕着青宁姐姐的腿…… 好在，闹归闹，路上倒也没出什么幺蛾子，直到行至城门口例行检查。 守卫掀开车帘一看，蓦地脸色大变，大手一挥，城门的守卫兵呼啦啦的涌过来，将林嫦儿的马车跟后头的驴车团团围住…… 第299章 被误会是人贩子 林嫦儿吓了一跳，“怎么了？” 领头的守卫眉沉眼冷，“拿下！” 六子忙挡在林嫦儿跟前，“等等，我们依例进城，你们为什么抓人，先把话说清楚！” 守卫冷声质问：“为什么，你们心里当真不清楚？” 林嫦儿看了六子一眼，六子摇头，二脸懵逼，甚至在想，是他们走错了地界，还是三爷被弹劾了？牵连九族？ 不对不对，三爷跟林姑娘，那走的是地下的通道，明面上，外人哪里知情。 林嫦儿摇头，从钱袋里掏出一锭银子给六子，又朝他使了个眼色。 六子会意，忙上前跟守卫称兄道弟，想悄悄将银子塞进对方手里，“不瞒军爷，我们当真不清楚，还望军爷指点迷津。” 守卫一把推开六子，“少来这一套，新安，余海宁海三县受灾严重，有人浑水摸鱼，坑蒙拐骗各地幼童以此为买卖敛财，看你们年岁，也生不出车上这许多的孩童，不是拐来的是哪里来的？” 林嫦儿：“……” 林嫦儿大惊，这生，肯定是生不出来的，她又不是母猪，一胎十宝。 但这就被打做人贩子，是不是也太草率了些？ 转而又想这个守卫倒是挺负责，若是人人都能像他这般，这世间定然能少许多惨剧。 这时，已有守卫上来扣她的手臂。 六子跟小七小八忙将她围住，不叫守卫碰到她一片衣角。 六子道：“军爷尽职尽责，小弟佩服，但抓人之前，是不是该先看清楚这是谁的马车？问清楚马车跟驴车上的人跟我们姑娘是什么关系？” 守卫拧眉，上下左右打量了马车一番，到底是没认出来，又问一旁的兄弟，“你认得吗？” 那人也摇头，守卫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谁的马车来了都不好使，拐卖人口按律当斩，你们若负隅顽抗，休怪我等刀下无情！” 林嫦儿扶额，好端端的带小家伙们来见见世面，怎么的就遇上这种事。 眼下他们在城门口，人来人往的，这么一闹，无论是才出城的，还是准备进城的。 都驻足围观，对他们几个指指点点。 “长得倒是好看，怎么做这种事？” “越好看的女人越不能信，看这车上孩子不少，真是丧尽天良！” “我看他们根本不是人，是畜生！” 林嫦儿生怕他们下一句就是“家亲们，打他们。”然后臭鸡蛋，青菜叶一筐一筐朝他们砸过来。 忙摸向腰间的玉牌，准备出示。 “婶婶！” “娘亲！” “嫦儿姑姑！” 这时，马车的车帘被掀开，钻出来几个睡眼惺忪的小脑袋。 他们揉着眼睛，仿佛是对眼下的情形十分的不解。 顾小鹿看着自家娘亲，“娘，发生什么事了，这些叔叔为什么拿刀对着你？” 仿佛是想到什么，小姑娘突然大叫起来，“哥哥，舅舅，四叔，礼叔，不好了，娘亲要被抓走了，快来救娘亲啊！” 顾小满个一听，也跟着大喊起来，“哥哥，舅舅，四叔，礼叔，快来救救婶婶呀！” 姐弟俩一边喊，一边灵活的顺着车轮从马车上下来跑到林嫦儿那边，小手臂一张，挡在大人面前。 坐在驴车里上的几个大的，原本也被驴车颠的睡死过去，突然听到顾小鹿的叫声。 几个大的加上小金鱼，猛地睁开眼，几乎是本能的就冲出去跳下车跑向林嫦儿。 周易是个小短腿，还没等他挪到车门边，他家小叔已经跳下车了，他只能对着小叔的背影喊，“小叔，带带小宝，带带小宝！” 厉青羊跟厉川忙上去抱住他，“弟弟别急。” 然后两人牵着周易走到车辕上，厉青羊在厉川的协助下，先下驴车，再把周易接下去，最后是厉川。 等都下了车，三小只才手牵手跑过去。 现场喧闹非常，小金鱼，林宴清，顾四郎，周礼拦在最外层，往里是顾小满等一群小的。 有说“不准抓我娘亲的！” 有说“不准抓我嫂嫂的！” 有说“不准抓我婶婶的！” 还有叫姑姑，叫姨母的！ 看着守城门的卫兵们都一愣一愣的。 其中一个守卫像是想明白了，挠挠头，提醒上峰道：“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孩子，真的都是亲戚邻居什么的？” 领头的守卫脸色难看，眸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林嫦儿。 显然是不太能接受这个推测，他问：“这些孩子，跟你是什么关系？” 林嫦儿抿了抿唇，松开握着玉牌的手走出去。 指着顾小鹿跟小金鱼说：“这两个是我的继子跟继女。” 然后一圈介绍过去。 她每解释一个小家伙的身份，守卫的脸色便又黑下去一分。 直到林嫦儿解释完最后一个，守卫的脸已经沉的能滴出水来。 约摸是还不信，他随手指着厉川问：“她真的是你姨母？” 厉川愣了愣，看向林嫦儿，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将家里的事说出来。 守卫察言观色，立马捕捉到这一点，喝道：“不用看她的脸色，你若是被她拐卖，说出来，我替你做主。” 厉川再也顾不上姨母是不是愿意了，慌忙摆手，“不是的，姨母没有拐我，我原本是小满弟弟的表哥，我爹是小满弟弟的大舅。 “我跟我娘快被我爹打死了，是我求姨母，救我们出来的，我娘现在还是姨母请了医婆在照顾，我从来没来过城里，知道姨母要带小满弟弟他们要进城，这才求了姨母带我一块来的。 “姨母真的没有拐我，姨母是好人！” 守卫狐疑道：“真的？” 厉川忙点头，“青羊可以作证！” 厉青羊忙站出来，“小川哥说的都是真的，我爹被大员外冤枉，大员外还要抓我，小川哥帮我姐姐从狗洞里逃跑。 “我姐姐去求的嫦儿姑姑来救我们，正好遇上小川哥的爹打小川哥跟杏儿姨，我求嫦儿姐去救他们的。” “对对，真的是这样的，军爷，嫦儿姑姑是好人！”厉青宁也站出来说。 守卫被饶的有点晕，“小满是哪个？” 顾小满哒哒哒挤到最前头，“我是顾小满。” 守卫又指指林嫦儿，“她是你什么人？” 顾小满道：“是我婶婶呀！” 守卫再问：“他们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顾小满骄傲的点头，“当然是真的，我婶婶可厉害了。 “她不仅能打坏人，还能打海寇呢！ “我们村里来海寇的时候，我婶婶都是跟霍爷爷还有吴大人叔叔，白叔叔他们冲在最前面的！” 守卫：“……”吴大人叔叔？ 转头问属下，“宁海县有几个吴大人？” 第300章 回头有机会，你给你家三爷提提这人 下属道：“就，就县太爷一个？” 那语气，似乎也不确定，但八九不离十。 领头的守卫面色一紧，近年来海边多地遭受侵扰，他们宁海县也不例外，但是他们有两个村都打赢了海寇，虽然周家村主要是靠临水村的支援，但就是赢了。 但这样振奋人心的事，他们自然是听说过的。 许是为了保护这个村子的村民，虽然没有大肆宣扬细节，但也知道吴大人不仅亲自带领临水村的村民跟海寇厮杀过，还表彰过这个村子。 并给这个村子批复了一批武器用来抵抗海寇入侵用。 他们虽然是守城门的，但也是军人，对这些自发抵抗海寇，守护家园也是守护边境的普通村民也有着自然的敬意。 所以，他们内部对临水村的情况自然比外界知道的更多一些。 而其中，有一个林姓的小妇人在整个过程里起到了重要作用。 除此之外，这个小妇人的名字同样频繁出现在大水过后，各类物资的捐赠名单里。 所以，这个小孩，没有在骗他？眼前的小妇人就是那个叫他们好奇又佩服的小妇人？ 守卫莫名觉得心跳加速，握刀的手也不自觉扣紧。 林嫦儿只觉他表情不对，孩子们年纪小无知无畏，若是惹恼了他们，后果就…… 林嫦儿匆忙上前，将几个小的拢到身后，“小儿无状，莫要见怪。 “军爷若是还有疑虑，小妇人愿意同军爷前往衙门解释清楚 “城中富商，朱员外，李员外，陈员外，郑员外都可为我作保！” “姑娘！”六子慌忙上前，小七小八跟上来。 “娘，我跟你一起去！” “姐姐，我也陪着你！” “三婶婶，我现在就回去找我爹他们来给你作证！” 几个大娃娃分工明确，林宴清跟小金鱼战力强，陪着林嫦儿。 周礼回去帮救兵，顾四郎照顾其他几个小的。 安排的明明白白，林嫦儿没什么要补充的，只朝守卫道：“即便军爷有所怀疑，我等也应该有自证的机会 “军爷应当不会不允吧？” 守卫面色又变，忽的抬手，示意所有守卫收起武器。 末了，抱拳道：“一场误会，惊扰姑娘，何某在此同姑娘赔一声不是。” 林嫦儿一惊，这脸变得，怎么回事？ 却听何杨又吩咐属下道：“都过来认认人，往后这位姑娘的车子进出城，一律优先放行。” 林嫦儿；“……”她这都还没请救兵呢！ 而且，她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插队，是要被吐口水的。 属下显然对上司的突然变脸也不理解，满脸都是困惑。 守卫悄声解释道：“林嫦儿，咱们好奇了数个月的那个小妇人。 “临水村的海防队就是她提议组建的，之前大家领到的生石灰也是她跟几个富商捐的，除此之外，她还捐赠了不少米粮银钱。 “你说，她能拐带幼童吗？” 属下忙不迭摇头。 林嫦儿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人家愿意放行就是好事，摆摆手说：“事情弄清楚便好，军爷不必给我特殊待遇。” 何杨上前一步，小声说：“林姑娘有勇有谋，何某佩服，适才一时情急，误会姑娘，万望姑娘海涵。 “姑娘不要搞特殊也罢，我回头吩咐下去，姑娘若遇上赶时间的事，只需同守卫说一声。” 这是认出她来了？话说到这份上，再拒绝就不礼貌了，林嫦儿回道：“军爷职责所在，配合军爷调查，是小妇人该做的。军爷与我行方便，小妇人先行谢过。” 朝六子伸手，六子一顿，立马将之前林嫦儿给的银子放到她手心。 林嫦儿将银子递给守卫，“弟兄们守护城内安宁辛苦了，这点银子是我请兄弟们喝茶的！” 抱了抱拳，“误会既清，我等便先入城了！” 何杨手里握着沉甸甸的银子，还要说什么，林嫦儿一转身，一挥手。 一群娃娃哒哒哒的就往车子那边跑。 到了车前，自有大人将孩子们有序抱上车。 那几个大点的，自己上了车之后，又去帮忙接应小的。 人虽多，却整一个井然有序，不慌也不乱。 马车在经过守卫面前时，林嫦儿跟六子等人，还朝他们抱了抱拳。 属下看着隐没在入城大道上的车尾，不解的问何杨，“头，为什么不把林姑娘的身份说出来，让大家都知道她？往后咱也好知道要拜谁啊！” 何杨轻笑，“皮痒了还是嫌头顶这玩意儿重？” 属下不解，“怎么说？” 何杨道：“抢打出头鸟，临水村连着几次打退海寇，吴大人却刻意没有宣扬其中细节，就是在保护他们。 “海寇凶残，朝中更多魑魅魍魉，存心要害他们，他们防不胜防。 “这对京城或许不算什么，但对咱们沿海地区却是灾难性的损失，朝廷态度不明，大概率不出兵，沿海再不抵抗，海寇横行，迟早有一日长驱直入，届时别说城中百姓，便是你我，也是砧板上的肉！” 属下大惊，想明白其中关窍，“还是头儿有见地，照头儿这么说，往后林姑娘进城，咱们是不是也安排几个弟兄在暗中保护着？” 何杨唇角轻勾，“你倒是上道，但其他兄弟未必愿意。” 属下摆手，“头儿，你说这话，可就是在埋汰兄弟们了！ “咱们兄弟什么人都不服，就服他们这种敢跟匪寇动手，为地方安宁拼命的。 “这事儿我私下去办，匀出两个休沐的兄弟暗中护着而已，不是啥大事儿，头儿你就放心吧！” 何杨挑眉，“那就，你去？” 属下拍拍胸脯，“包的！” 何杨将手里的银锭子往属下那边一抛，“拿去给兄弟们喝茶！” “好嘞！”属下眉开眼笑，头儿果然有见地，这走动也不能光靠一张嘴说。 同一时间，六子坐在车辕上，咬着根狗尾巴草问林嫦儿，“姑娘，你说，那守卫怎么突然又变脸了？” 林嫦儿笑笑，“是认出咱们了！回头有机会，你给你家三爷提提这人。” 六子咧嘴笑，“姑娘不生气吗？”莫名其妙被认作人贩子，姑娘还反过来要提携他？ 第301章 舞弊 林嫦儿疑惑的看着六子，“何守卫尽忠职守，严格执法，我生啥气啊？” 六子呵呵笑，“姑娘倒是大气！” 林嫦儿摆摆手，“若是咱们所有的守卫，不论大小，都能像何守卫这般，才是百姓之福呢！ “我不过是遭几句谩骂，我行的正坐的直，那些正经为被拐人士骂人我就当他们骂的是人牙子。 “那些恶意谩骂的，统统反弹！” 六子朝她竖起大拇指，“姑娘说的是。” 林嫦儿弯了弯唇，“也是叫孩子们长了见识，你看啊，不做好人的话，城门都进不去，在城门口就会被抓。” 六子哈哈大笑。 车厢里的孩子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跟着哈哈笑起来。 约莫是平日里在临水村的时候，就见多了打打杀杀，这些孩子的情绪也丝毫没被刚刚的误会影响。 等到了学前街，下车的时候，哥哥都兴高采烈的，仿佛城门口的事从来没发生过。 留下林嫦儿一行人慢慢逛，六子先行去书院寻人。 学前街，就是上回林嫦儿跟六子送厉寻回书院遇上顾子衍跟陈昭的地方。 街道尽头就是云海书院，小家伙们下了车，一抬眼，就看到了那与众不同的建筑。 “娘，那就是书院吗？”小金鱼眼睛都没眨一下，直盯盯看着书院的方向。 林嫦儿点头，“是呀！小金鱼以后想来这里进学吗？想的话，可要更加努力喽！” 小金鱼抿了抿唇，“娘，咱们的小学堂也很好！”离家近，能读书也能习武，还能帮着娘亲看顾弟弟妹妹。 林嫦儿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若是要更进一步，还是要来书院的！”除非，让她捡到个什么大儒。 又或者，让小金鱼跟着吴清丰，由他亲自教。 但公务，已经让他耗尽心力，还要他再教个孩子，也是太难为他。 虽然他之前提过，想把小金鱼带在身边教养。 但小金鱼似乎也不太感冒，加上孩子还小。 她也不想让孩子这么早就开始吃苦，怎么也得等到7岁之后吧！ 九年制义务教育也是7岁上学，该吃的苦还是得吃。 不过，也可以先看看厉勉的能力，若是他们自己的小学堂能考出来几个，自然是最好的。 小金鱼没说话，只沉默的点了点头。 顾小满跟周易两小只，已经“哇”了好几声。 当然，这俩小的不是“哇”书院，而是惊叹街道两边的吃食。 大颗糖葫芦，糖人，面粉做的小动物，还有小孩子最喜欢的泥人！ 顾小满跟周易路过一个小摊就激动的哇一声，说这个漂亮，那个好看。 林嫦儿就跟着笑，今日这学前街确实比上回来的时候热闹了许多。 她向来是宠孩子的，也不叫孩子们落空，买了一大把糖葫芦，人手一串，谁也不用羡慕谁。 从前她虽然也时常给家里带吃食，但糖葫芦还是第一回买，其他的孩子们更是见都没见过，只听人说过有这个吃食。 顾小满跟周易高兴的手舞足蹈，其他孩子们都用双手捧着，像极了是捧着什么宝贝。 顾小满“嗷呜”咬了一大口，一边吃一边囫囵说：“好次，好好次！” 周易有样学样，小嘴被包的快转不过来。 周礼就在一旁嘲笑自家小侄子，周易委屈巴巴，“婶婶，小叔笑话小宝……” 林嫦儿也被逗乐了，摸摸小家伙的脑袋安慰他，“小宝慢慢吃！” 周易点点头。 顾小鹿也开心极了，跟厉青宁小口小口吃着，两个小姑娘长得秀秀气气，吃东西也斯斯文文。 小金鱼扯扯娘亲的袖子，将自己的糖葫芦递上去，“娘亲吃！” 林嫦儿一怔，没想到便宜儿子是个小暖男。 朝他晃晃自己的，还是两根，“娘亲也有，小金鱼自己吃！” “娘亲的是娘亲的，儿子的是儿子的，娘亲先吃儿子的！”小金鱼坚持。 林嫦儿便应了他，小小咬了一口，酸酸甜甜，整个口腔的味蕾都被刺激到， “好吃！”林嫦儿握着小金鱼的手轻轻将糖葫芦转送到他嘴边，“你也吃！” 小金鱼这朝她笑了笑，张嘴咬了一口，旋即眯眼，“好吃，就是有点酸酸的！” 林嫦儿笑，“酸酸甜甜才好吃！” 又顺路看了糖匠画糖人，买了小泥人，林嫦儿才带着一群小家伙找了一家酒楼。 林嫦儿带着一群小家伙先去了包间，小七跟小八留在底下等六子回来。 林嫦儿点了一桌子适合小孩子吃的菜，此时已经过了午市最忙的时候，店家上菜也倒算快。 只是小家伙们看着满满一桌菜，又流口水的，又开心拍手的，还有吱哇乱叫的。 但谁也没有动手。 也有小小声问可以吃了吗的。 这个时候，顾小满就板着脸像个小大人似得说教，“要等人齐才可以吃的，六子叔叔他们还没来呢！” 小周易立马奶呼呼附和，“对，要等人齐才可以的。”他们平时就是这样，三婶婶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才可以吃饭。 其他小家伙便笑笑说“知道了！” 林嫦儿还挺欣慰，小娃们居然有这样的自觉。 是一刻钟后，六子匆匆忙忙敲门进来，“姑娘，姑娘，出事了！” 林嫦儿一愣，看他满头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忙倒了一杯水给他，“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六子接过水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道：“表舅爷，跟顾公子被人检举舞弊，现下闹去了山长那里，云海书院的学子闹着要将表舅爷跟顾公子赶出书院呢！” 林嫦儿拧眉，“舞弊？” 六子点头，林嫦儿问：“见着表舅爷跟顾公子了吗？” 六子摇头，“见不着，根本见不着，我还是从学子间的对话里听出来的大概。” “见着陈昭了吗？” 六子摇头，“陈公子拦在表舅爷跟顾公子跟前帮着分说，人太多了，小的根本挤不进去。 “这不是怕耽误事，听了个大概，就先来问姑娘拿主意了！” 第302章 尔等再敢上前一步，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林嫦儿点了点头，起身，“小七小八留下照顾孩子们，你跟我再去一趟书院。” 六子应“是！” 小七小八自然也无异议。 林嫦儿扫视一圈小家伙们，“厉寻叔叔他们遇上了点事，我跟六子叔叔去看一看，你们先吃着！” “娘，我跟您去！”小金鱼从座位上跳下来。 “我也去！” “我也去！” “小宝，还有小宝！” 小家伙们争先恐后跟上。 林嫦儿抿了抿唇，心说让小家伙们多开开眼也是好事，只是书院不是寻常地儿，这么多人，怕是不好进。 如今也不知道厉寻他们那边如何了，她是不信厉寻跟顾子衍会舞弊的。 从她之前跟厉寻交谈的对话中便能看出，他是个实诚人，知晓自己有多大能力，不会夸夸其谈，做那不切实际的登天梦。 至于顾子衍，陈昭让他代笔，他宁愿挨毒打也要拒绝。 这样的性子，你说他舞弊？谁能信。 怕不是这俩死心眼不知道怎么叫人记恨上，被摆了一道吧！ 乱拳打死老师傅，更何况还是俩愣头青。 学子最重清誉，耽误不得，林嫦儿朝小家伙们笑道：“咱们这是去论事的，又不是去打架，都回去坐好了，乖乖吃饭！” “对呀，娘亲是去办正经事的，咱们这么多人跟着去，只会让娘亲分心！”顾小鹿附和道。 厉青宁也点头，“小鹿说的是，青羊，小川，咱们不去了，就在这里等姑姑回来！” 顾小满见姐姐不去了，撇撇嘴，“那好吧！小宝，我们也不去了，跟姐姐一块在这里等婶婶回来吧！” 周易点头，“好，不去了，等婶婶回来！” 小牛，小山小树大头，大毛小毛也各自回座位上去。 只剩小金鱼，跟林宴清，顾四郎，周礼几个还站着。 “娘！”小金鱼仰着头，眼巴巴的看着她。 林嫦儿有些不忍心，摸了摸他的脑袋，“厉寻叔叔那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你要跟着去饿肚子吗？” 小金鱼忙鼓起肚子，拍了拍，“娘，我不饿的！” 林嫦儿无奈，“那成，你跟着去看看。” 转眼看向三个大的，“你们仨就留下帮我照顾这些小的。” 林宴清，顾四郎跟周礼三人对视一眼。 顾四郎跟周礼各自点了点头，顾四郎道：“嫂嫂，那让宴清跟着你去，我跟礼哥留下照顾这群小的。” 林嫦儿见他们三人已经通了气，便朝顾四郎跟周礼点头，“辛苦你们俩！” 顾四郎跟周礼具是摇头，叫她放心。 林嫦儿跟六子带着林宴清跟小金鱼一路去到书院，赶时间，她也没客气，道明来意，又掏了吴清丰的玉牌。 门房哪里敢拦，亲自领着他们去到山长所住的小院外。 此时，小院外已经被书院学子围的水泄不通。 他们高喊着，“盗窃考卷，私德不修，厉寻，顾子衍，滚出云海书院！” “弄虚作假，败坏门庭，请山长开除二人学籍，还其他学子一个公道！” “厉寻顾子衍滚出云海书院！” 声音高亢，一声胜过一声，如热浪席卷魔音直击耳膜，林嫦儿捂住耳朵，也无法躲避荼毒。 门房大爷努力拨开人群，带他们往里走，时不时有学子用异样的眼神打量他们。 林嫦儿丝毫不惧，示威游行固然能给山长施压，但官府断案还讲究实据呢！ 一路挤过人群，眼见就要进院门。 忽听有人喊道：“这个女子是厉寻的表妹，拦住他们，不要让他们进去。” 林嫦儿循声，正好在人群里看到一张熟悉面孔。 当然，真要说起来也不是那么熟悉。 就是上回教陈昭做人时候，地主家的傻儿子身边的一个跟班。 林嫦儿眸色一凛，冷冷锁住那喊话的学子，心里有了某种猜测。 那些在山长院前施压的学子们也立马拢过来拦住他们的去路。 六子，林宴清，跟小金鱼具是摆出防御状，第一时间将她围在中间，不让那些学子沾到她一片衣角。 示威声戛然而止，学子们眼带愤怒的瞪着他们。 林嫦儿：“……”好癫哦！瞪她干嘛？挖他们家祖坟了？ “娘，你别怕！”小金鱼小小的身板挺的笔直，小拳头握紧，眸光犀利的注视着眼前这些人。 林嫦儿摸摸他的小脑袋，“嗯，娘不怕！” 门房大爷哪见过这架势，一时给整不会了，说话都有些磕巴，“他们，他们是来跟山长了解情况的，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 “厉寻跟顾子衍偷窃考卷，弄虚作假都是事实，还有什么好了解？厉寻这表妹是个商贾，怕不是想花银子了事吧！” “两个贼子愚弄咱们整个书院，败坏书院风评，不反省自请离去，还想着旁门左道，无耻至极，我等坚决不允！” “坚决不允！” 边喊，还朝林嫦儿这边涌过来。 门房大爷急出一脑门汗，他们说的轻巧，这位手上有县太爷的玉牌。 他们云海书院，虽然是宁海县最大的书院，可，那也还是在县太爷的管辖之下啊！ 若是这位在书院磕着伤着，县太爷要追究，谁也没好果子吃。 门房大爷无奈的跟六子，林宴清一块拦着涌过来的学子。 小金鱼到底年纪小，虽然是一群小的里面功夫学的最好的，又是天生神力，但身高摆在那！ 林嫦儿怕小家伙被踩踏，忙将他拉到自己跟前。 但余光还是锁着陈昭那前跟班，那人应是没发觉，自顾在人群里勾了勾唇，一整个奸计得逞的小人模样。 这表情，林嫦儿都不用多想，厉寻跟顾子衍的事肯定跟他脱不开关系。 既然有了线索，林嫦儿也不想在耽搁，当即喝道：“便是证据确凿的死刑犯都有被探视的权利，尔等口口声声讨要公道，却拦着我不准了解事情真相，莫非所谓的盗窃舞弊，都是莫须有？” 这话音落下，周围瞬时安静下来。 林嫦儿又道：“还是说这一切不过是你们考不过厉寻跟顾子衍，怕了，所以急于给他们按一个罪名，将他们赶出书院的一场闹剧？” 众学子面面相觑，一时语塞，竟无人应答。 林嫦儿冷笑，“今日我正好进城，听闻亲人出事过来了解情况，既合情又合理，你们无故阻拦，惊扰我家幼子，我已再三退让，尔等再敢上前一步，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第303章 当真要耍手段，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众学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是在思忖她能怎么不客气。 林嫦儿轻笑一声，捏了捏拳头，“不瞒诸位，我这双手，长得是单薄了点，却也从来不影响我揍人！” 陈昭那前狗腿哈哈大笑，“厉寻表妹，牛可不能乱吹，你家这小厮是有些功夫在身上，可这里是书院，你们敢在这里打人吗？” 林嫦儿唇角一抽，心说，这狗东西是怎么进的书院，怎么的，读书人特别高贵了是不是？ 一顿，又想，这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读书人确实特别高贵点。 但这种垃圾，糟粕，不揍一顿出出气还留着过年吗？ 林嫦儿正准备将人揪出来好好说教说教。 人群后突然传来男子笑声，“还读书人呢，说的什么大笑话，你小子欺负民女幼童，还不准人揍你，也就是这是在书院，若放在营地里，你小子早他娘连你娘都要认不出来你了！” 林嫦儿循声，却见也是个熟人，此前将他们拦在城门口的守卫的下属。 这会儿，他已经换了常服，身后还跟着两个年纪相仿的汉子，约摸也是城门卫的人。 林嫦儿先是惊了惊，旋即又一喜，不管他们为何而来，听语气，是友非敌。 林嫦儿朝那边打招呼，“呦，几位军爷下值了？” 那守卫朝她抱了抱拳，“在下何飞，我们头儿在城门口唐突了姑娘，叫姑娘被人误会。 “特意安排了咱们兄弟几个跟着姑娘，以此作为赔礼，我等自作主张，还望姑娘莫要见怪！” 何飞是个机灵鬼，三五句话就把事情说的合情合理，说的叫林嫦儿无法拒绝。 林嫦儿这会儿正缺人壮势呢，有这几位，有利无害，只觉得那守卫会来事，感激都来不及，哪能见怪，“如此，辛苦几位兄弟！” 何飞摆摆手，“好说，好说！” 带着两个兄弟大摇大摆走到林嫦儿跟前，三个健硕的汉子往那地儿一站，犹如楚河汉界，两方泾渭分明。 有学子急了，口不择言道：“我道厉寻二人哪来的胆子居然敢偷窃考卷，原是背后有人！” “就是，哪里来的军痞，平日里耍横便罢了，如今是要来闹书院？” “简直有辱斯文，成何体统！” “大家莫怕，他们要是敢在书院行凶，我等便去请县令老爷做主！” “啪啪啪！”林嫦儿鼓掌，“说的好！不必等了，这便劳烦门房大爷去请了吴县令过来断一断今日之事。 “我倒要看一看，到底是尔等阻拦家属有理，还是我等无端被恐吓更无辜！” 缓了缓，继续，“我倒是忘了，诸位饱读圣贤书，应当不会不通律法吧？” 众学子脸上一黑，又有人道：“我等自是熟读律例，揪出厉寻，顾子衍两条害虫也是合情合理合法，驱逐他二人，更是书院遵循书院规训。” 林嫦儿“哦”了声，“书院规训，朝廷律法可有教你们阻拦亲属了解事因，恐吓妇孺？” 那学子一噎，半天说不出话来。 林嫦儿抬手一指，“你，你，还有你，你们三人出来！等县太爷来了，咱们好生分说分说！” 她抬手指的，一个是陈昭的前跟班，另外两个则是刚刚冒尖为难的！ 虽然后俩看起来是被人当枪使了！ 但林嫦儿不介意教一教他们知道这人间的险恶！ 被指到的三名人皆是一怔，都说法不责众，但还有另外一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陈昭那前跟班是个人精，急忙往人群里躲，企图将自己藏起来。 林嫦儿朝六子使了个眼色，六子立马像泥鳅一样钻进人群里，将那躲躲藏藏的学子揪出来。 那学子自然不肯配合，大声嚷嚷，“打人了，地痞无赖打人了！呜呜呜……” 只这么嚷着，忽的从人群里飞出来一只小鞋子，正好砸中那学子的嘴，六子顺手一塞，那学子便只能踢腿又瞪眼，呜呜乱叫！ 小金鱼一只小脚轻轻垫在另一只脚上，轻“嗤”了声，“总算安静了！” 林嫦儿抿唇轻笑。 其他两名学子，也被何飞等人揪出来，这两人，倒是比那前跟班要镇定些。 梗着脖子质问林嫦儿，“你想如何？我等饱读圣贤书，具是他日栋梁！” 换言之，老子以后可是要当官的，你敢动老子试试，看老子将来弄不弄死你！ 林嫦儿无语嗤笑，“如此张狂无状，也好意思说自己饱读圣贤书，我看你们的书是都读到了狗肚子里！ “别说他日栋梁，便是你如今已经入仕，此等德行，但逢考校之年，也顶多是个劣等。” “你！”那俩学子气急，指着林嫦儿骂不出来，手却是抖得厉害极了！ 林嫦儿唇角轻勾，“好好同你们说话的时候便好生听着，否则，当真要耍手段，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其他学子再被她的气势震慑，不自觉后退数步。 林嫦儿再不多话，转身扣门，“学子厉寻亲家表妹，林嫦儿，为寻兄长及其同窗好友顾子衍舞弊真相，求见山长，万请山长百忙抽空一见！” 院内没有回音，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听见。 林嫦儿正要再扣，何飞大步上前，“林姑娘，我来帮你！” 他是行伍出身，性子行事都糙，“砰砰”将大门拍的框框作响。 林嫦儿深怕这老木门受不住他的摧残倒塌，忙揽着小金鱼往后退了退，六子也不动声色的护在母子二人跟前。 小院里，被吵得焦头烂额的陈山长见外头终于消停了，这才端起茶碗压了压惊。 看到跪在案前的厉寻跟顾子衍以及来帮着求情的陈昭，又不自觉皱眉。 孩子都是好孩子，可那考卷确实是在他们的学舍里翻出来的，眼下这事儿又闹得书院上下，人尽皆知，眼下学子们群情激奋，他便是有心想保，也不得其法。 只能先将人扣在自己这里先拖着。 只这茶还没喝上两口，外头又“砰砰”作响，便是连地面都好似跟着晃了晃，吓得山长手一抖，茶碗“砰”一声砸在地上，碎了一地…… 第304章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闹也要有限度，这些学生，莫非还要冲了他这小院不成？ 陈山长自来是爱护后生晚辈的，否则，也不会按下今日的事将厉寻跟顾子衍留在院中，让他们免于被盛怒中的学生责难。 也是因此，任由学生们在他院前请愿。 但，泥人也有三分性，这一刻，陈山长的脾气也上来。 拍案而起，“竖子无礼，待老夫前去会会！” 也就是这时，外头再次响起清冽女声，“学子厉寻亲家表妹林嫦儿，为寻兄长及其同窗好友顾子衍盗窃舞弊真相，求见陈山长，万请山长百忙抽空一见。” 然后又是“砰砰砰”的拍门声。 “是嫦儿表妹！”顾子衍道。 厉寻也分辨出来，“是，是嫦儿表妹的声音。” 陈昭倏的起身，“嫦儿阿姐怎么来了？” 踱步上前扶住陈山长，“小叔公，不是你那些学生要造反，是我嫦儿阿姐来给我们撑腰了！” 陈山长：“……”这小子怎么回事？乱认亲戚，不就是一个小丫头么？瞧把他们高兴的。 陈山长心里有些不乐意，“那也不能拆门！” 陈昭道：“那肯定不能是我嫦儿姐在拆门，我嫦儿姐就是风一吹就倒的小姑娘，哪拆的动，肯定是旁人……” 陈山长不悦的瞥他一眼，“是不是的，出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陈昭忙点头，“对对对，咱们快出去看看！” 陈昭心里雀跃，爹爹总说要去临水村拜访，这都好几天了，也没动静！可把他急得，不过嫦儿姐倒是自己来了。 陈昭蹦蹦跳跳的就要出去，又想起什么，看向厉寻跟顾子衍，“你们咋还跪着，外头那些人，在嫦儿阿姐面前没一个能打的，快去给自己喊冤呐！” 一手抓住一个拉起来。 陈山长的脸更黑了，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在内涵他不中用了？ “咳咳！”陈山长轻咳两声，表示，老子还在呢！你小子这么说把老子摆什么位置。 陈昭一怔，小声问：“小叔公，你不舒服吗？要不要让我爹给送点枇杷膏来？” 陈山长：“……”罢了罢了，跟个痴儿计较什么？ 他倒要看看，叫他们这般推崇的小丫头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陈山长抚了抚须，又理了理衣襟，这才背着手信步出去。 陈昭颠吧颠跑在最前头，门一开，用力拍门的壮硕汉子一个趔趄差点摔进来。 “小叔公！”陈昭大喊一声，跳开好几步。 等定神，就瞧见站在门外至少一丈远的林嫦儿以及她手里牵着的孩子。 “嫦儿姐！”陈昭忙朝她挥手。 陈山长皱眉，“轻浮！” 又看向趔趄着跳进院来的汉子，“你是何人？” 何飞抱了抱拳，自爆家门，“城门卫何飞，奉命保护林姑娘的。” 陈山长摆摆手，背着手走出去，一眼就看到自家那不争气的侄孙，热情的像只小狗似得朝那小丫头摇尾巴！ 视线落在那小丫头身上，长相秀丽，衣着得体，仪态挺拔，看着倒是体面人。 就是，小姑娘家家的抛头露面来出头，到底是有些轻浮…… 陈山长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喜。 不过，余光瞥了瞥跟在自己身后的厉寻跟顾子衍，又抚了抚须，若是她能将这件事弄明白了，倒也是一桩好事。 陈山长兀自点了点头，这时，但闻有人喊道：“山长，这女子在书院寻衅滋事，殴打杨承，还企图将我等三人禁锢，请山长为学生做主。” 陈山长：“……” 陈山长寻声看去，就见校园外的学生确实被分成了两拨，一边是杨承，杨里，胡光，被三个汉子，同另一边的其他学生隔开来。 其中杨承不知何故，嘴上被塞了一只小鞋子，上手被反剪着，此刻，只能呜呜乱叫，随同眼神一起控诉。 其他二人倒是还好。 陈山长看着林嫦儿拧眉，“是你叫人做的？” 林嫦儿福了福身，缓缓道：“是我让他们做的，个中缘由，还请容我细禀！” 陈山长对林嫦儿的印象不是很好，但也不是那么差，就是不想看她嚣张，正想着先为难为难一番。 却听她已然开口了。 林嫦儿道：“我今日进城，听闻表兄出事，依理前来了解情况。” 指着杨承，“此人却煽动请愿的学子围困我们！我等成人便罢了，可怜我这继子，才堪堪五岁，如何经得起这般惊吓？ “所幸，城门卫的几位兄弟仗义相帮。 “陈山长，且不说杨承故意阻挠我等求见山长，企图直接给我兄长以及顾兄弟定罪，将他二人逐出书院是何居心！先撩者贱，我不过是用鞋子堵住他的嘴，叫他不得再散播言论控制人心，这还是轻的了！” 陈山长眉心拧成一个小疙瘩，即便厉寻跟顾子衍盗窃舞弊真的成立，亲属也应该有知情权。 杨承这般做派，确实丢人，说出去叫人笑话！ 不过，“杨里跟胡光又是为何？” 林嫦儿回他，“哦，这两位啊，这两位就是叫人做了签子还不自知，我行一回好事，让他们知晓知晓这人心的险恶！” 杨里：“……” 胡光：“……” 杨里道：“巧言令色，一派胡言，我等身为书院一份子，为书院清除害虫，还书院一片清明，给大家一个公道，乃是分内之事，何须人煽动？” 胡光应声，“杨同年说的是，今日请愿，我等皆是自发前来，并无人煽动。” 林嫦儿翻了个白眼，轻笑一声，“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我只今日拉拔你们一回，你们既不领情，多说无益。”就这样，还想在官场大展拳脚，能安然进考场都是老天爷闭上眼，不想理会。 林嫦儿不再同他们继续争论，转向陈山长，“如此，咱们便开门见山吧！” 陈山长出来的时候，本以为会是乡野村妇骂街的闹剧，没想到这小丫头一言一行居然并不失礼，对上他这几个学生，居然也并不失礼。 他正听得津津有味呢！突然说要谈正事。 陈山长缓了缓，才回过神来，“那，便说正事吧！” 第305章 谁主张，谁举证，我先来 林嫦儿应声，“听闻今日之事，皆因我兄长与顾兄弟盗窃考卷，舞弊弄假引起？” “对！厉寻，顾子衍盗窃考卷，弄虚作假！” 不等陈山长说话，一应学子先行回答。 林嫦儿扯了下唇角，“你们先入为主定下我兄长与顾子衍的罪名，迫切要将他们赶出书院。 “心已经长偏了，我不要听你们说，我要听陈山长说。” 在她看来，无论是这些学子出声，还是让厉寻跟顾子衍描述，双方都大哥不服二弟。 陈山长虽然没有为厉寻跟顾子衍强出头，但也没有应下这些学子的请愿。 并将厉寻跟顾子衍留在自己院中，也是对他二人的一种保护。 所以，由他来说，再合适不过。 这事儿，陈山长倒是没有推脱，抚了抚须，便将杨承陪同陈昭去厉寻跟顾子衍的学舍讨教，无意间翻出次日考学的考卷的事说了。 林嫦儿转眼看向杨承，“也就是说，杨承在我兄长他们的学舍里发现了，本该次日才出现的考卷？” 陈山长点头。 林嫦儿又道：“当时现场，就他，陈昭，厉寻兄长，顾子衍四人？” 陈山长再次点头。 林嫦儿一顿，看着杨承的眼神里多了丝戏谑。 这时，杨里叫嚣道：“怎么，没话说了？” 其他学子纷纷附和，“对，你还有什么话说？” 厉寻扬声解释道：“我与子衍兄当时并说了不是我们的东西。” 顾子衍也道：“那考卷被翻出来之前，我与厉寻兄从未见过。” “狡辩，这不过是你们推脱罪责的托词！”胡光指着他们怒斥。 其他学子也纷纷指责，“敢做不敢当，简直丢尽我云海书院的脸。” “往后千万别说自己曾在云海书院求学，咱们可不敢同无耻鼠辈为伍，生生叫人看笑话！” “你们说不是你们的，那东西为什么会在你们的学舍里出现？” “问的好！”林嫦儿拍手打断，“就是说，这东西既不是我兄长的，也不是子衍兄弟的，为何会在他们的学舍里出现呢？” 她这话音落下，一众学子皆是一愣。 他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狐疑的将目光又汇聚到林嫦儿身上。 这女子到底想说什么？ 林嫦儿也不卖关子，“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考卷，他是旁人带进去的呢？” “这，这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吧？” “难道是陈昭？可顾子衍最近不是一直在指导陈昭学业？他为什么要害顾子衍？” 这些话一字一句刺激陈昭的耳膜，陈昭委屈坏了，对着众人骂骂咧咧，“我怎么可能害厉寻跟顾子衍，我还要靠顾子衍教我做文章呢！厉寻是我嫦儿姐的表哥，我敢害他，我嫦儿姐能放过我吗？我有病啊我害他们！ “在说了，小爷我真要对付谁，顶多就是拖进巷子里打一顿。 “才不会这般拐弯抹角，小爷嫌脑壳疼！” 厉寻跟顾子衍也相继点头表示赞同。 这倒是实话，陈昭要是有这样的弯弯绕绕的心思，早前也不会被人教唆去打顾子衍了。 不过林嫦儿最主要的关注点却并不在他们身上。 她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杨承，只见他这会子也不闹腾了，半埋着头，眸子滴溜溜的转着，似乎在观察什么。 这时，陈昭委屈道：“嫦儿姐，他们冤枉我！”你都不帮我说话。 林嫦儿抿唇一笑，“我知道不会是你。” 说罢，看着杨承，“这不是还有第四人在场么！” “杨承？这怎么可能？” “就是，怎么可能是杨承，就是他揭发的厉寻跟顾子衍来着。” “等等，他一直跟陈昭关系极好，简直是秤不坨，但是最近陈昭是不是跟厉寻何顾子衍走的更近？” “从前他跟着陈昭吃香喝辣，最近，陈昭似乎都不怎么带他下馆子了，也不去看斗蛐蛐，斗鸡了……” “不会真的是他吧？” 风向忽然就变了，在场的学子看向杨承的眼神，不再是看一个正义斗士的眼神，相反，多了一丝考究的意味。 杨承慌了，拼命摇头，呜呜叫着想为自己辩解。 奈何双手被反剪，嘴上又被塞了鞋子…… 陈山长抚了抚胡须，看向林嫦儿。 林嫦儿眉眼弯弯，“不着急，谁主张，谁举证，我先来，我主张这考卷是旁人带进我兄长的学舍，劳烦山长请看守考卷的夫子前来一叙！” 陈山长点头，很快管理考卷的夫子便被请到小院前。 林嫦儿礼貌问过好，单刀直入，“今日之事，想必不用我多说，眼下小女有几个疑问，劳烦夫子为我释疑。” 夫子点头，“请问。” 林嫦儿道：“请问，今日之前，书院里可有发生过考卷失窃之事？” 夫子摇头。 林嫦儿又道：“平日里，除了夫子，还有那些人可以接触到考卷。” 夫子道：“按理，应当没有。” 林嫦儿眯眸，“是吗？存放考卷的屋舍平日里没人打扫吗？” 夫子眸子一睁，想到什么，“有！书院原本是从外头请了人来打扫的，近年来书院招收的学子中，不乏家境困难的。 “我们几个夫子同山长商议后，便改由一些贫苦学子轮流打扫，书院则补贴一些饭食钱，如此，也算两厢得益。” 林嫦儿点头，“当值学子，可有记录？” 夫子道：“有！” 陈山长道：“速去取来。” 夫子摇头，“无需取，近日轮值，我都记在脑子里。” 夫子当即将近几日的当值学子都报了一遍。 “没有杨承！”有学子道。 林嫦儿也发现了，她转向杨承，见他微不可察的暗自舒了口气。 林嫦儿眸子一转，正思索着，忽听陈昭喊道：“不对，是没有杨承，但他去了。” 现场一静，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道陈昭身上。 立马有学子痛斥道：“知道你维护厉寻，顾子衍，也不能这般胡言乱语冤枉杨承吧！” “就是，亏的杨承之前还跟他如此亲近！” “一边捂住杨承的嘴不让他为自己辩驳，一边不择手段给他泼脏水，同外人狼狈为奸，简直厚颜无耻。” “陈昭这样只会给书院拖后腿的废物，就应该跟厉寻，顾子衍一起滚出书院……” 第306章 有事他是真上 一时间，众学子都将矛头对准了陈昭。 陈昭气的脸色涨红，双颊也鼓了起来，他撩起袖子，叉腰，“只准你们请愿，不许小爷为无辜学子洗刷冤屈了是吧？ “小爷我今天，我还就要替他们说话了怎么了？” “你这是包庇！” “包庇舞弊行为应当同罪。” “我等请愿，将陈昭连同厉寻，顾子衍一起赶出云海书院！” “我等请愿，将……” 排山倒海似得声响再次滚滚而来，林嫦儿拧眉捂住耳朵。 md，吵死了，还好没叫那一群小的一起来。 不过陈昭这小子能处，有事他是真上。 厉寻跟顾子衍见状，双双朝山长作揖。 “我等从未盗窃考卷行舞弊之事，请山长明察，陈兄仗义相帮，也不该受此谴责！” 陈昭对于能不能在云海书院求学，其实并不是那么在意。 但被这些老登冤枉，莫名其妙的赶出去就不行，眼下厉寻跟顾子衍为他说话了，心里就开心了。 他大手一挥，“我才不稀罕呢！不来书院就不来书院……”谁要在这鬼地方蝇营狗苟，去嫦儿姐的小学堂做孩子王不好吗？ 反正对他爹来说，他要是能考个秀才就是祖坟冒青烟，考不中，不惹事就成。 嫦儿姐那里不是正好能满足？ 但是，“小爷要走可以，不能走的不明不白！ “你们只知道杨承没有在当值名单里，却不知，小石头家中出急事，前日，是杨承帮小石头上的值。 “我回家时，在书院门口遇上小石头了，小石头亲口同我说的。我还给了小石头一两银子给他生病的阿爷买补品！” 陈昭视线在人群里找寻到杨磊的身影，“小石头，你出来，告诉大家，是不是这样？” 他这一嚷，大家又将视线转移到杨磊身上。 杨磊原本藏身在一众学子中吃瓜，莫名就吃到了自己头上。 他整个人都还是懵的，“什，什么？” 陈昭撩起袖子哒哒哒的跑过去，将杨磊从人群里拉出来，“你来说，前日你是不是急着回家看阿爷没工夫去做清洁？” 杨磊挠挠头，“是啊！” “那是谁替了你的值？” 杨磊歪歪脑袋，看向杨承。 陈昭道：“是杨承对不对？” 杨磊点头，“是他！” “不对，那日是我去做的洒扫。”这时，胡光站出来反驳道。 林嫦儿眸子一眯，视线从杨承这边缓缓转移到胡光身上。 只听胡光继续说：“那日杨承确实答应了帮小石头轮值，但临时闹肚子，所以最后是我替他去的。” “我就说杨承不会做这样的事！” “就是，贼喊捉贼，胆子也太大了。” “可不是，看他们这回怎么说。” 陈昭：“……”怎么会这样？是不是也太巧了！ 学子们将目光再转回林嫦儿身上。 林嫦儿阖了阖眼眸，挑眉，“原来如此，所以这考卷，不是杨承偷的，是你胡光偷的，再转交给杨承。 “最后再由杨承带去学舍，做为我兄长他们偷盗舞弊的证据。 “如此将作案过程分成两个部分，你跟杨承还能相互佐证。” “妙啊！”林嫦儿鼓掌，“我还以为你是被他做了签子，原来你们是共谋！” 胡光脸一白，反驳，“你胡说！” 转向其他学子，“她冤枉我！” 一众学子纷纷为他鸣不平。 “喂，你就是这么举证的吗？全靠瞎编！” “就是，若是再拿不出实证，一味胡搅蛮缠，就别再浪费时间了！” “一开始就应该将他们统统打出去，也不会叫她有机会在此大放厥词。” “说什么呢！将谁打出去？”这个时候，何飞就不能装瞎了，指着愤愤不平的几人，“动咱们姑娘一下试试！” 小金鱼见状，也沉着脸，视线紧紧盯着眼前这些人，眸子里泛着幽幽寒光，像草原上蛰伏暗地里，伺机而动的狼崽。 到底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嘴炮可以，但真要动拳脚，这些学子在何飞几人面前，没一个能打的。 他们甚至都不敢直面小金鱼的眼神，各自不动声色的退后几步。 林嫦儿没理会他们，反是转向杨里，“那么你呢？你也是同谋？” 杨里梗着脖子，“你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危言耸听，我等就是在帮助书院清理害群之马！” 林嫦儿看着他一意孤行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朝陈昭招了招手。 陈昭立马像是饿了三天的小奶狗见着了食物，摇着尾巴吭哧吭哧的小跑到她跟前，“嫦儿姐！” 林嫦儿指着胡光道：“这人，之前是不是也是你的跟班？” 陈昭点头，“对呀，上回嫦儿姐揍我的时候，他也在的。” 林嫦儿点头，她其实刚刚便认出来了，只是因为那日的注意力都在陈昭跟他的一号狗腿杨承身上，这个叫胡光的，当时瑟缩在人后，她印象不深。 加上，那日胡光的穿着几乎可以用寒酸来形容，但今日，从发髻上的簪子，到脚底的鞋子，都焕然一新，瞧着还价值不菲，并不是当时的他所能够承当的。 除非他之前是世家公子来体验生活，又或是发了一笔横财。 而在这两者之间，林嫦儿更倾向后者，因为，刚刚夫子的轮值学子名单上，也有胡光的名字。 林嫦儿的眸光落在胡光发髻上那根质地温润的簪子上。 胡光见她一直打量着自己，莫名一阵心慌，“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林嫦儿眨了眨眼，没回他，反是转向陈山长跟那管理考卷的夫子，“在下有一问，不知陈山长同夫子能否为我解惑？” 陈山长同夫子，俱是抬手。 林嫦儿道：“之前，夫子说，书院为减轻贫寒学子的求学压力，而将书院的洒扫一事，安排给院中的贫寒学子，那么，书院是如何判定这些学子的家境的？是否会有错判之事？” 不等陈山长开口，夫子先道：“不会，但凡轮值表上的学子，在下都曾亲自走访。” 林嫦儿点了点头，指着胡光头上的簪子，“那么，夫子以为，以胡光的能力，是否负担的起这个品质的玉簪？” 夫子顺着林嫦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阳光照耀下，胡光发髻上的玉簪整体通透，泛着温润的光，便是不精于此道，也能看出这是好东西…… 第307章 这不是拳拳爱护之心，这是在纵容罪恶 夫子皱眉，“应当不能！” 其他学子也纷纷朝胡光看过去，其中有几人不约而同的露出疑惑的神情。 “她不说我还没发现，最近胡光的用度确实比之前好了许多。” “确实，只是他这簪子我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我也好像在哪见过。” “等等，”这时，有人喊道：“这簪子，不是陈昭的吗？” 杨磊立马附和，“对呀，这确实是陈昭的簪子！” 闻言，林嫦儿看向陈昭。 陈昭：“……”什么？他的簪子？ 陈昭整个人还有些懵，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慌忙摆手解释，“嫦儿姐，他，他运气不好，就跟我了两三天，我就被你教化了，我没给过他东西！” “不是啊陈昭，”杨磊提醒道：“这簪子，你之前戴过，杨承说好，你一高兴，就把簪子送给他了呀！” 陈昭一拍脑门，印象里还真有这么回事。 陈昭点头，“是，是这样没错。” 学子们闻言，又议论开来。 “陈昭给杨承的簪子怎么会在胡光头上？” “莫非是胡光偷了杨承的簪子？” “不会，他们俩平日里关系就不差，许是杨承送的吧！” “借花献佛，杨承可真会做人！” “也许是有求于人呢？” 林嫦儿弯了弯唇，傻白甜有时候也可能是嘴替。 但陈昭，林嫦儿眸光晦涩的看向他，这可真是地主家的傻儿子没错了。 林嫦儿甚至都想明白，杨承做局陷害厉寻跟顾子衍的原因了。 林嫦儿再看向胡光，“你怎么说？” 胡光惊了，他怎么都想不到，平日里朝夕相处的同窗都没察觉不对，这小妇人居然先发现了。 胡光十指虚虚握拳，额头上的汗珠已经密密麻麻的冒出来，余光悄悄往杨承那边瞥。 全程被捂嘴的杨承也是睁大了眼，眸底满是惊惶，朝他摇头，仿佛在说“只要你不认，我不认，他们就拿我们没办法。” 林嫦儿视线在两人之间跳转，最后定格在胡光身上，“胡学子，问你话呢！” 胡光回神，“什么？” 夫子不满道：“你头上所簪之簪从何而来？” 胡光深吸一口气，“是，是……” 林嫦儿见他始终说不上来，接话道：“这簪子可不便宜，怎么的也得……” “50两！”陈昭道：“这是我小舅从边区淘回来的玉石，他说是那一批里最次的，差点水头，所以才这么便宜。” 现场学子皆是倒吸一口凉气，最次的，随手一给50两，难怪杨承愿意做陈昭的跟班。 林嫦儿抿了抿唇，“50两，可是普通人家好几年的嚼用了，胡光，你可别说杨承也是一高兴就随手将簪子转赠给了你！” 胡光额头上的汗珠更密了，十指已然握紧，视线时不时的就往杨承那边转。 奈何杨承被堵住了嘴，除了摇头，根本没法声援。 “胡光！”夫子不耐道：“这簪子到底从何而来，还不速速道来。” 胡光看看夫子，又看看林嫦儿，再看向黑脸的陈山长，以及虎视眈眈的学子们，额角不自觉流下一滴冷汗。 跟着脚下忽的一软，竟跌坐在地上。 陈山长跟夫子互视一眼，心下明了。 陈山长清了清嗓，扬声道：“云海书院厉寻，顾子衍二人盗窃考卷，舞弊作假一事，纯属误会。 “个中隐情，本山长，会同各夫子另行调查。 “尔等且自行散去！” 一众前来请愿的学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稀稀拉拉的离开。 厉寻跟顾子衍也朝陈山长还有夫子作了一揖，似乎是接受了这个结果。 林嫦儿却皱眉，“陈山长这般决断，小女不服。” 陈山长拧眉，“如何不服。” 林嫦儿道：“陈山长作为云海书院的山长，主理云海书院一切日常事务。 “所有学子见你，皆恭恭敬敬拜你，唤你一声山长。 “可陈山长你，在学子蒙冤受屈的时候，不曾为其查清缘由，洗清冤屈。 “眼下真相就在眼前，又选择和稀泥，别说我阴谋论，今日我等走出这书院后，陈山长当真还会将此事追查到底吗？” 不会的，为了云海书院的名声，他定然会选择息事宁人，读书人最重清誉，他绝不会让人知道他们云海书院发生了盗窃考卷，栽赃污蔑这样的事。 陈山长面色一白，“你……” 夫子上前一步，“林姑娘，书院有书院自己的行事准则，林姑娘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适才众多学子请愿时，山长也是将厉寻跟顾子衍二人藏在小院里，让他们免于正面对峙的难堪。 “如今……” 看了一眼，还被捂着嘴的杨承，以及瘫坐在地上的胡光。 “他二人虽有错，但也是求学苦读多年，林姑娘你不是山长，如何能懂山长对晚生后辈的拳拳爱护之心？” 林嫦儿“嗤”笑一声，“陈山长确实没有将我表兄二人推出来，可，他们原本就无过错，凭何要承受这些？ “敢问，若非我今日正好进城，我表兄二人是否就该一辈子背着舞弊作假的骂名？” 摇了摇头，“冤屈得不到申辩，坏人却得到了庇护，这不是拳拳爱护之心，这是在纵容罪恶！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异位而处，假若今日被冤枉的是陈山长你，你会愿意书院这般处置吗？” 陈山长脸色难看，始终不发一语。 林嫦儿心知自己说再多，也无法喊醒装睡的人，厉寻跟顾子衍也还要继续在书院进学。 至于杨承跟胡光二人，等出了书院，教训一顿就是随手拈来。 唇角暗暗一勾，福了福身，“以上所言，皆是我个人所思所想，同我两位兄长无关，还望陈山长以及夫子的拳拳爱护之心不要有所偏颇。” 说罢，将杨承嘴里的鞋子拔出来，蹲下身体要给小金鱼穿上，忽的又想到什么，随手扔进一旁的垃圾篓里，“脏了，不要了，小金鱼，一会儿咱们上街买双新的。” 小金鱼的小脚还是垫在另一只脚上，眉眼弯弯点头，“好！” 六子过来在他面前蹲下，“来，六子叔背你！” 何飞不干了，忙挤开六子，“我身子壮实，我来背！” 小金鱼笑着看向林嫦儿，林嫦儿朝他点了点头，小小的身子爬上何飞的背，“六子叔，咱们同在一个屋檐下，下回你再背我！” 六子嘿嘿一笑，心里也舒坦了。 是林嫦儿一行人行至书院门口，厉寻，顾子衍，陈昭三人匆匆追上他们…… 第308章 鞋契 陈昭一脸热忱，“嫦儿姐，要去给小金鱼买鞋子吗？离这不远就有我家的鞋铺，去我家选。” 林嫦儿笑说：“好呀，一会儿，六子先带几位兄弟去酒楼吃饭，我带小金鱼买了鞋子就回来。” 六子心说，陈公子家的鞋铺应当出不了幺蛾子，便一口应下。 厉寻道：“表妹，我与子衍兄同去！” 林嫦儿猜想他们是有话要跟她说，便点点头，想到什么，又问：“下午无课？” 顾子衍笑说：“夫子说，今日叫我二人受了惊吓，下午，让我们歇着调整调整心态。” 林嫦儿点了点头，“那便好！” 路过酒楼，六子带了何飞几个去包间吃饭。 林嫦儿几个则去鞋铺。 陈家的鞋铺就在这学前街前的街上，一会儿的路。 厉寻跟顾子衍今日开心，两人四手扎了轿子抬小金鱼。 小金鱼虽然稳重，但到底是个孩子，被人捧着，自然没有不开心的。 林宴清跟陈昭就蹦蹦跳跳跟在一边起哄，大孩子，小孩子，热热闹闹，各自都很高兴。 林嫦儿瞧着，心里也畅快了。 进了鞋铺，掌柜的立马迎上来，“少东家怎么有空过来。” 陈昭大手一挥，“来给我家小侄儿买鞋。” 指指小金鱼，“你看看，我们小金鱼能穿的款式，都拿上来。” 说罢，余光不小心就瞥见林嫦儿那双半新旧的布鞋上，又招手，“等会儿，把咱们家最好看的绣花鞋也都搬上来给我嫦儿姐挑！” 掌柜的才转身，闻言，立马扭头回复，“好嘞，咱这就去，少东家同几位贵客稍等。” 又吩咐伙计，“还不快给少东家还有几位贵客上茶水！” 立马有懂事的伙计应声，“这便去！” 小金鱼被放在高座椅上，其他几人也跟着落座。 林宴清乖巧的站在林嫦儿身侧，林嫦儿余光一扫，便发现站的笔直的少年。 林嫦儿朝他招手，“站着做什么？先坐下喝口水，一会儿自己选两双可以换着穿的鞋子。” 陈昭一听，拍着脑袋叫道：“瞧我这榆木脑袋，把咱弟都给忘了，该罚，这么着，弟，铺子里的鞋子你看着挑，挑中几双算几双，记哥账上。” 林宴清忙道：“不用了，陈公子，大娘平日里有给咱们做的。” 陈昭不高兴了，“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林宴清摇头，“没有的事，咱们每日操练，新鞋子也不耐造的。” 陈昭扁嘴，“不耐造就多拿几双，自己家的！” 林宴清没说话，看向林嫦儿，后者同他点头。 家里人多，顾大娘如今接手的事儿也慢慢多起来，做鞋子属实费工夫，偶尔做一两双可以，全家的份，太熬人了。 林宴清这才答应说：“好，那就谢谢陈公子了！” 陈昭高兴了，“叫啥陈公子，叫哥！” 那模样，一整个跟顾小满在周易面前拍胸脯说“你哥还是你哥”时候一模一样。 掌柜的很快将鞋子都搬了，小金鱼还是第一次自己选鞋子，有些无措的看向林嫦儿。 林嫦儿朝他笑笑，“你已经五岁了，可以有自己的想法。” 小金鱼点点头，最终选中了一个款式，“这个，有没有小半码，跟小一码的？” 掌柜的立马上前，亲自查看，旋即让伙计又找来小金鱼要的码数的鞋子。 小金鱼最终要了三双不同码数的鞋子，“娘，我想要这三双可以吗？” 陈昭挠头，“可是这两双，你穿不下呀！” 小金鱼笑着说：“这是给妹妹跟弟弟的。” 林嫦儿一早看穿了他的心思，点头，“当然可以，我们小金鱼真是个好哥哥！” 小金鱼被夸了，脸有些红，“那娘亲选好了吗？” 林嫦儿面对一水儿的精致绣花，有些看迷了眼，摇头，“还没呢，你要帮娘亲选吗？” 小金鱼点头，“好，我来帮娘亲！” 穿上新鞋，小身子挨着林嫦儿，母子俩约摸又挑了半刻钟后，一共挑出了四双同样式不同底色的绣花鞋。 藏青底芍药花式的是给顾大娘的，青绿色的给顾大嫂，浅紫色给顾二嫂，月白色的则是给林嫦儿自己的。 那边林宴清也抱了几双鞋子过来，“姐，我给大哥大哥，四郎也都选了一双可以吗？” “当然可以！”一家人嘛，就是要整整齐齐的，要不是雨点儿现在还用不上，高低也得来一双，“给礼哥儿也挑一双！” “好！” 买齐了全家人的鞋子，林嫦儿又招来掌柜的，“有没有耐磨舒适耐脏的鞋？样式旧一下没关系，但一定要耐穿！” 掌柜的想了想，道：“有，还真有一批这样的鞋，品质一等一，就是样式不大新颖，我前几日才让伙计收进库房里。您是要多大码的？” 林嫦儿想了想，六子几个数字兄弟还有小十一几个时常来帮忙的，他们的鞋码她是真的不清楚。 便道：“这样成不成我先要了带回去，若是尺码不合适，再回来跟你换。” 掌柜的有些为难，他们做生意，都是银货两讫，离了柜面概不负责。 “这……”掌柜的看向陈昭！ 陈昭突然想起上回去省城的时候，林嫦儿带回来的那些处理货。 他道：“与其堆在库房里等着烂掉，还不如能卖多少是多少，回点本钱，年底盘账的时候，也能好看点！” 掌柜的听他这么说，立马笑道：“少东家说的是！就按客人说的办！” 林嫦儿道了声谢，“小鞋子也给我拿几双！” 又想到什么，说：“掌柜的，我这儿有个想法，就是说，咱们给旁人买鞋子，尺码未必知道的那么清楚。 “能不能这样，我先把银子付了，你给我开张鞋契，我呢，我就把这鞋契给那人，届时，让他拿着鞋契自己来试。” 掌柜的怔住，“这……”他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么卖东西的。 听着倒是个好主意，只是，这鞋子的价格各不相同，样式也不尽相同，这鞋契有点不切实际啊！ 陈昭倒是不这么想，他一拍大腿，“我怎么没想到，这必须得行啊，等回家，我就同我爹说去！” 第309章 你想息事宁人，事却未必肯息 陈昭说好，掌柜的自然不敢唱反调。 若是老爷也赞成，他们自然是老爷怎么说，他们怎么做。 总归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人精了，附和说：“那便等少东家的消息。” 陈昭摆摆手，“你就放心吧！我爹肯定是会同意的。” 从鞋铺里出来，小金鱼穿着新鞋子，跟林宴清一蹦一跳走在前头，他极少有露出童真一面的时候。 林嫦儿自然是随了他，小小年纪，蹦蹦跳跳才是他的天性，整日闷着张脸，像个小老头可不好。 林嫦儿买的有些多，不过厉寻跟顾子衍一分，便也没什么分量。 陈昭算年纪也才十四，也追去前头跟小金鱼，林宴清你追我闹。 厉寻跟顾子衍便坠在后头跟林嫦儿说话。 厉寻说：“今日多亏表妹，否则，我同子衍兄……” 顾子衍也道：“表妹今日的相助之情，子衍记下了，来日若有顾某力所能及之事，表妹切莫同我客气。” 林嫦儿左右看了他二人一眼，笑道：“若我猜的没错，杨承之所以陷害你们，应该是因为陈昭，咱们将陈昭拉回了正途，杨承那些旁门左道没了用武之地，也就没法从陈昭身上拿好处了。这件事，多少也跟我有些关系。” 顾子衍忙道：“若不是表妹引导陈昭走回正途，我这会儿怕是早已无法在书院待下去了。” 厉寻也道：“此事是我们疏忽，同表妹无关！” 林嫦儿也不同他们争辩，每一个选择，都会引发不同的蝴蝶效应，所以争论，除了耗费精力，没其他p点用。 她继续说：“今日虽然拆穿了他们的阴谋，但治标不治本，看陈山长跟夫子的态度，这件事，必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会将杨承，胡光二人赶出书院。 “而这二人许会安分一阵子，却并不能保证未来都会安分。” 厉寻跟顾子衍对视一眼，两人的脸色都有些沉。 不过是想安安静静的进学，怎么还就遇上这种蛐蛐臭虫。 林嫦儿又道：“当然了，没有杨承胡光，也可能会有何承，杨光，李光等等！ “书院不仅是书院，也不比官场简单，交际，原本也是一门大学问。 “两位兄长至纯至善，至情至性，固然高洁，但也须知，防人之心不可无，往后与人相处时，还要多一个心眼。” 厉寻跟顾子衍连声说“是！” 林嫦儿又道：“读书人最重名声，来日再有人作妖，你二人大可同对方好好辩上一辩。 “软柿子最是好捏，你不会哭，便得一直受着委屈，该闹的时候就得闹，最不济，报官就是！ “吴大人最重民生，看不得百姓蒙冤，一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当然了，具体事具体处理，我只这么给个建议。” 厉寻点头，“表妹说的是，你想息事宁人，事却未必肯息。” 顾子衍跟上话，“是这个理，子衍受教。” 林嫦儿轻笑，“这为人处世，当真是学到老，做到老，两位兄长切记，不惹事，不怕事，人比鬼凶时鬼亦怕你。” 厉寻跟顾子衍相视一眼，各自点头，唇角化开一抹笑意。 林嫦儿回到酒楼时，原想着，小家伙们应当早该吃饱喝足咸鱼躺着等她了。 只等她推门进去时才发现，事情跟她想的好像有些不一样。 只见满满一桌子的菜，她走的时候是什么样，这会儿仍旧是怎么样。 一群小的，还时不时看一眼何飞几个眼生的，仿佛深怕他们会偷吃。 也是等的时间长了，顾小满，周易，厉青羊跟厉川几个小的，都有些犯困，脑袋歪在椅背上，昏昏欲睡。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婶婶回来了！” 几人几乎同时睁开眼。 顾小满小小的身子灵活的像只小鹿，倏的从座位上跳下来。 “婶婶，婶婶！”就跑过来。 周易一见，立马手脚并用企图爬下椅子，“哥哥等等小宝，等等小宝！” 奈何他腿短，最后还是他小叔周礼给抱着过去的。 一群小家伙立马将林嫦儿围住。 “婶婶，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小满都要睡着了！” 林嫦儿哈哈笑，“哇，真的吗？小满要是睡着，可就要错过哥哥给小满买的小礼物了哦！” 顾小满雀跃起来，“哥哥给小满买了什么？” 小金鱼抬起自己的脚脚，“跟哥哥一样的鞋子！” “哇！”顾小满跳起来，“小满跟哥哥穿一样的鞋子！小满现在就要穿！” 林嫦儿自来宠小孩，将他的那双取出来递给他。 顾小满立马抱着鞋子去一边换，等穿上，还不忘同小伙伴们炫耀，“是我哥哥给我买的哦！” 几个小的眼底各自流露出羡慕的情绪。 林嫦儿笑笑，将一包鞋子拆开，“大家都有哦，不过跟小金鱼小鹿和小满的不一样，但都是新鞋子！” “哇！谢谢婶婶，谢谢婶婶！” 包间里立马沸腾起来，小家伙们都忘了肚子早已经饿得咕咕叫！ 六子趁机叫来店小二，让其帮着把菜端下去重新热一遍。 很快，包间里的小家伙们都拿到了自己的鞋子。 乡野人家，小娃娃很少会给做尺码刚好的鞋子，都是往大里做，长长还能穿。 所以每个小家伙都选到了自己认为合适的鞋子。 厉青宁姐弟还有厉川就不用说了，临水村的那几个孩子，也是一双鞋子破破烂烂要穿好几年的。 这会儿有了新鞋子，哪里舍得穿，都抱在怀里，宝贝的不得了。 周易虽然有一双虎头鞋，但爹娘说了，虎头鞋只能过节的时候穿！ 所以对现在抱在怀里的这双鞋子也稀罕极了。 等饭菜再被端上来，小家伙们简直风卷残云，不一会儿，便吃的干干净净，连汤都没剩一滴。 何飞几个城门卫的汉子都惊了！ 林嫦儿是个实诚人，今日何飞他们帮了忙的，临走的时候，又让掌柜的打包了几只烧鸡，几壶酒让他们带回去。 何飞会来事，也是爽快的主，也没拒绝，只说一会儿让他帮着赶车送他们出城。 林嫦儿自然也没拒绝。 虽然没去成书院，但小家伙们吃到了糖葫芦，还收到了一双鞋子，所以小家伙对这次的县城之行也都极为满意。 林嫦儿原本是想去见一见吴清丰，因着书院的事耽搁了，便没成行。 等出了城门，何飞几个人下了车，林嫦儿将一包鞋子塞给六子，“这是给你们兄弟几个的！不是时兴样式，但耐磨耐穿，下地干活，操练的时候穿，破了也不心疼！” “谢谢姑娘！”六子接过鞋子，抱在怀里，眼眶莫名一红。 第310章 我们私下商量了一下，想让你来教养雨点儿 林嫦儿立马就发现了，一愣，马上解释说：“怎么了？是不喜欢吗？ “虽然样式不时兴，但东西都是好的，从箱底里翻出来也不便宜呢！ “我想着你们兄弟几个平日里费脚力的事儿多，所以就给你们选了这个。回头咱们年节要穿的肯定是要重新买的。 “等陈昭跟陈老爷谈好鞋契的事，我给你们鞋契，回头你跟兄弟几个自己进城来选，喜欢什么就选什么。” 其实在后世的时候，林嫦儿也是奉行，送礼只送贵的，管他实不实用，牌面第一的原则。 但到了这里之后，亲身感受了民生困苦，所以改变了观念，送东西就是要送到实处，花架子那一套至少对她现在相处的人群不适用。 当然，精神类的鼓舞还是有必要，所以她会带着孩子们进城，也承诺来日会请周婶子她们去省城下馆子，这是另一种精神上的激励。 六子抬起手臂抹了一把眼角，哭着笑道：“怎么会，我很喜欢，兄弟们也一定会喜欢的。” 林嫦儿笑了，拍了拍心口，“那你哭什么呢？我还以为是我哪里冒犯了。” 就怕他多想，觉得她看轻了他们，给他们买过时的鞋子。 六子也笑了，“姑娘说笑了，我就是，我们几个要么是孤儿，要么是家里养不活了，还有是家生子。 “我们几个算是幸运的，后来被三爷选中跟着三爷出京来，三爷宽厚，不曾苛待。 “三爷是个好主子，但姑娘跟三爷是不同的，姑娘把咱们当做自家人。” 自家人才会给自己家人买鞋子，这跟从前在等级森严的大家族里，每个季度领到新衣新鞋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那只是冷冰冰的物件，但姑娘是用了心的。 林嫦儿听了这话，心里也明白了，大约就是后世说的情绪价值。 她毕竟是受过后世人人平等的教育的人，吴清丰将人给她，她也从来没觉得他们就低她一等。 自由跟尊重，谁不渴望呢！尤其是像六子他们从小就被大家族按照死侍标准培养，厮杀出来的人。 林嫦儿哈哈笑起来，“你们尽心尽力为家里做事，有危险也是豁了命的护着我们，除了没有血缘，原本就跟家人无异。” 缓了缓，又说：“其实，我跟家里人也没半点血缘关系，你知道的吧？ “宴清，他也是个自来娃，小金鱼跟小鹿，也不是我生的。 “不过我觉得还挺奇妙的，就是那种一觉醒来，也没吃啥苦，就儿女双全那种，类似出门捡到块大金子的快乐，你能明白吗？” 六子跟着笑起来，虽然他不知道一觉醒来，儿女双全是什么感觉，但出门捡到块大金子的快乐，他能想象。 车辕上的两人说说笑笑，车厢里的小崽子们，还是跟来时的路上一样。 起先还叽叽喳喳聊天的聊天，唱歌的唱歌，等车子走出十多里路，便渐渐安静下来。 林嫦儿悄悄掀开车帘去看，就见小崽子们又横七竖八的睡的跟小猪仔似得。 等她合上帘子，扭头正好对上昏黄的光晕。 正是黄昏好时节，阳光打在身上，已经没了灼烧感，凉风徐徐抚面，很舒服。 车厢沉甸甸的，载着临水村的未来。 她也越来越适应这个时代的生活，只是，忽然又想起来，系统那个不靠谱的玩意儿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上线了。 要不是空间跟天气预报都能正常使用，她差点要以为这就是一个骗局。 所以你看吧！ 空手套白狼这种事啊，绝对不能轻易应允。 所幸，她反手就套了两个不算金手指，但还有点实用的东西回来。 林嫦儿心里美滋滋的。 马车跟驴车驶进村口的时候，村子上空已经升起炊烟。 大樟树下，也早坐满了人等着。 马车打头一过去，等着接小寨子们的叔伯爷奶便围了上来。 林嫦儿掀开帘子，叫醒睡迷糊了的小崽子们。 小家伙们一见着亲人，便清醒了大半，各自喊着亲人，或是由亲人抱着，或是扶着下车，然后便开始讲述自己在城里的见闻。 那些大人便纷纷朝林嫦儿道谢。 周木从人群里挤进来，脸上挂着笑，“三弟妹，今日真是劳烦你照顾小宝了。” 林嫦儿笑回，“没有的事，小宝很听话，还有礼哥儿看着，自己也知道要跟着哥哥姐姐，乖的很！” 看他空空的手，想到什么，“小宝跟小金鱼坐在后头的车里。” 跳下车领了周木过去，正好看到周易由周礼牵着从车厢里钻出来。 见着自家爹爹，小家伙又蹦又跳，“爹，爹，小宝在这里，小宝在这里……” 忽然又急道：“爹，爹，小宝要嘘嘘，小宝要嘘嘘，小宝要憋不住了……” 周木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去，抱下儿子往路边跑。 几岁的小娃儿，尤其是男娃，在路边施肥，林嫦儿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不一会儿，周易便由自家爹爹牵着蹦蹦跳跳的走回来了，小家伙一边走，一边说，“婶婶给小宝买了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 “还有泥人，小宝的是一只小狗，姐姐的是小兔子，小满哥哥的是小猴子，小金鱼哥哥的是一条龙。 “婶婶还带小宝去酒楼，吃了大鸭几，还有还有，还给小宝买了鞋子，婶婶说平时就可以穿哦！小宝明天又有新鞋子穿了！” 周木都是仔细听着，等到了林嫦儿跟前，才不好意思说：“三弟妹，这太破费了，吃的喝的我们便不说了，但这买鞋子的银子，回头一定得从我工钱里扣。” 林嫦儿摆摆手，“这是我买给孩子们的，跟你们大人没关系。” 看向周易，“走了小宝，婶婶送你回家。” 周易便抽开手跑向林嫦儿，“好耶，坐婶婶的车车回家喽！” 夜里，顾家院子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白日里跟着进城的小家伙们的家长，一波一波的来道谢。 除开鞋子，跟吃喝，能带孩子进城见识也是极难得的事。 毕竟，许多人，可能一辈子都难得去一次城里。 当然也不都是空着手来，有带自家种的青菜的，有带土豆子，毛芋的。 何大山是猎户，如今大多数时间都在海防队里，但这不妨碍他闲暇时在山中设陷阱，捕捉猎物。 今日正好捕到一只山麂，傍晚的时候上山收回来的，吃过饭便给送过来了。 东西林嫦儿都是没收的，但是何大山比较固执，坚持说自家是两个娃，跟旁人家不一样的，东西一放，人就立马走了，仿佛生怕多留一刻，就会叫人退货似得。 林嫦儿觉得好笑，又想明日正好是送货日，将这山麂带去城里卖给野味店，换了银子给他便是，搬来临水村之后，何大娘的病情确实好了许多，但药几乎没断过，也正好能补贴一点家用。 好容易，院子里安静下来，顾大娘找到林嫦儿，面色有些不好。 林嫦儿忙问，“娘，找我有事？” 顾大娘吞吞吐吐，“有件事，我不知道，怎么，同你说好。” 林嫦儿拉着顾大娘坐下，“一家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事？” 顾大娘看着她，又垂了垂眸，低头说：“是关于雨点儿的，我们私下商量的一下，想，想让你来教养……” 第311章 只有她，还是什么忙都帮不上的废物 林嫦儿一怔，莫名有种癫癫的感觉。 把才出生的小婴儿给另一个女人抚养，这不是那些大家族的后宅才有的做法吗？ 当家主母为了拿捏小妾，把小妾们才出生的儿女抱过来抚养。 但雨点儿是她二嫂的孩子啊！ 林嫦儿皱眉，“娘，你们商量的时候，问过二嫂了吗？二嫂她没有意见吗？” 不可能的，即便是地位低下的妾室，也会努力把自己的孩子留在自己身边，何况她二嫂是正经的顾家儿媳。 顾大娘道：“就是二郎媳妇自己提议的，舍得自然是舍不得，但为了雨点儿，她是愿意的，况且，都在一个屋檐下住着，她什么时候想见雨点儿便能见到。” 林嫦儿：“……”她二嫂脑子被门夹了？ 好好的，怎么会想到把雨点儿给她来教养？ 林嫦儿眸子转了转，跟着想到什么，问道：“二嫂是不是怕自己不会说话，影响到雨点儿的发育？” 顾大娘点头。 林嫦儿笑了，“娘，二嫂就是想太多了，不会说话怎么了，不是还有我们在么？ “等雨点儿出了月子，能抱出去玩了，可多可多的人都会教他说话。 “你看小满，不就长得挺好的吗？一点儿都不影响。” 顾大娘抿唇道：“谁说不是呢！我跟大郎媳妇也这么劝她，可她……” 顾大娘叹了口气，“嫦儿，原本家里的事已经叫你够忙活了，我是不应该跟你说的。 “二郎媳妇，最近好像有些不对劲。” 林嫦儿抬起眼睫问：“怎么说？” 顾大娘道：“我平日里给她送吃的过去时，总是看到她对着雨点儿发呆。 “饭量也越来越小，听二郎说，夜里也总是睡不着，还偷偷的哭。 “我原先以为是因为她那个糟心的娘家的事，可这事儿不都过去了吗？雨点儿这事儿，她之前便提过了，二郎给安抚下来，昨夜里她又提，怎么哄都哄不好，我这才来同你商量的。” 林嫦儿听着她的话，心头一颤一颤的。 她二嫂，这是，产后抑郁的表现呐！ 晚上，林嫦儿躺在架子床上，思索着她二嫂，为什么会出现产后抑郁这个情况。 照理说，从前那么艰难的情况，她都过来，如今顾家正好一步步走上康庄大道，日子越发的好过，她应该做个快乐的小媳妇才对。 而且，雨点儿生的那么艰难，她应该更加珍惜。 为什么呢？ 林嫦儿在床上翻来覆去，忽的想通了什么，猛地从架子床上坐起来。 是了，从前顾家穷，但家里人每天都同进退，就是顾二嫂孕期，家里去赶海，也是跟着一起去的，如今日子是好过了，可各自都忙着手头的营生。 若不是发大水，平日里除了吃饭那会子时间，压根也见不上面。 雨点儿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生的，为了让顾二嫂安安静静的坐月子，无论是林嫦儿还是顾家其他人，包括村上交好的伯娘婶子们，也都是能不打扰就不打扰。 可，她们都忘了，分娩后的母亲，也是需要陪伴的。 林嫦儿抓了抓头发，差点儿就好心办坏事了。 次日一早，林嫦儿从空间里整理了存货海货出来，用冰块保鲜码好，再打上记号，把送货的事交给六子跟林宴清去办。 等吃过早饭，她就从库房里找了已经浆洗过的棉布出来，带上针线框去找顾二嫂了。 林嫦儿敲门进去的时候，顾二嫂正抱着雨点儿发呆。 听到动静，转眼看到是林嫦儿来了，立马朝她露出微笑，单手搂着雨点儿同林嫦儿打招呼，【三弟妹今日不用去送货？】 林嫦儿回道：“送货嘛，也不是啥大事儿，让六子他们多送几回，就熟门熟路了，我也好躲个懒。” 顾二嫂笑着打趣，【你就不是个会躲懒的人。】 林嫦儿哈哈笑道：“从前不是生活所迫嘛！如今咱们日子好起来了，我也不必凡事都亲力亲为。 “况且，咱们还有糖厂，零嘴工坊，我腾出手来，有空过去盯上一盯，等回头，有人能接手，我便再放手，往后咱们就每天吃吃喝喝逗逗娃，坐等进账就是了。” 顾二嫂听着她这话，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想不出来，只觉得这样挺好。 便也这么说了，【真能这样，倒是好的，只是三弟妹，当真能放心吗？】 林嫦儿道：“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要是所有的营生我都一手攥着，我这头，得早秃。” 凑过去点了点雨点儿的下巴，“对吧，雨点儿，你也不想婶婶早秃吧？” 雨点儿还不满一个月，自然是没法跟她互动的，只是听到了大人的声音，无意识的咿呀了一声。 林嫦儿，“二嫂，你看，雨点儿说不想呢！” 顾二嫂的笑容又浓了一些。 林嫦儿放下针线筐，“我们雨点儿这么给婶婶面子，婶婶奖励点什么好呢？” 顿了顿，“就奖励一套婶婶亲手缝的中衣好不好？” 说罢，林嫦儿拉了椅子到床前，“二嫂，我针线活不大好，怕是要你在一旁多指点指点。” 顾二嫂忙打手势说：【三弟妹，你平日里已经很忙了，难得闲下来，就好好歇着吧，雨点儿的中衣，娘跟大嫂有给做了，够穿的。】 林嫦儿道：“娘跟大嫂的，那是她们的，我的是我自己的。” 顾二嫂拗不过她，只得应下。 林嫦儿虽然是行动派，但针线活，确实不会，量尺寸到裁剪，都是顾二嫂帮着一起。 雨点儿倒是乖巧，自己咿咿呀呀的玩着，一点儿也不闹。 裁剪完毕，到了缝制的阶段，顾二嫂还要帮着一起。 林嫦儿给拒绝了，“二嫂你还在月子里呢！别做这些费眼的活儿，反正咱们雨点儿也不着急穿，我慢慢缝。” 顾二嫂拗不过她，这才放手。 林嫦儿又问她，“二嫂，你有没有想过等雨点儿出了月子，想做点什么？” 顾二嫂一愣，做点什么？她能做什么呢？ 大嫂可以帮三弟妹经营镇上的早食摊，娘也能看顾村口的集市摊。 大哥可以帮家里看着新宅子的进度，管理糖厂，二郎也能管理甘蔗园，便是小金鱼跟四郎都能打下手了，只有她，还是一个口不能言，什么忙都帮不上的废物…… 第312章 我哪里能行，我不行的 顾二嫂这么想着，眼底不知不觉蓄满了水光。 垂下脑袋眨了眨眼，好不容易才将哭意压下去，三弟妹已经很忙了，她不能再给她添乱。 顾二嫂抬头时，唇角照旧挂着微笑，然后指指咿咿呀呀自己咬着手指玩的雨点儿，【有这条小尾巴在，总得先紧着他。】 她表情看似轻松，眼里也满是对小婴儿的爱意。 但林嫦儿没错过她眼角那一丝湿意，更没错过她眼底几不可察的落寞。 人们总是这样，总觉得不能麻烦这个，麻烦那个，自己一味的忍耐，最后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里。 林嫦儿默默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揉了一下雨点儿的小肚子，“是呢，什么都得先紧着咱们雨点儿来。” 又若无其事的看向顾二嫂，“不过二嫂若是有精力，咱们带上雨点儿也不是不行。 “自己家的工坊嘛，等出了月子，二嫂也别闷在院子里，带着雨点儿一起去给我帮帮忙，咱们雨点儿耳濡目染，说不准，能长到哥哥姐姐们那么大的时候都能自己赚银子了。” 顾二嫂被逗笑，点点儿子，【雨点儿，听见了没，三婶婶要教你做生意呢！】 雨点儿当然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只是看到娘亲手在动，眼珠子便也跟着动，抬抬小腿咿咿呀呀的发出动静。 林嫦儿哈哈笑，轻轻戳了戳雨点儿的胖脚丫，“婶婶呐，只是这么一说，咱们雨点儿长大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想做生意，就跟着婶婶做生意，想进学考科举，就去考，想做别的什么都好，婶婶都是支持的。” 顾二嫂从她的话里听出点什么来，看着林嫦儿，面上露出一丝歉意，眼底又盛满不舍。 林嫦儿知道她想说什么，伸手揉揉她的肩膀，“二嫂，小满你就教的很好，善良，懂事，乖巧，乐于助人，会心疼大人，还会照顾比他小的孩子。 “雨点儿，你也一定能教的很好的，雨点儿不仅是你的儿子，也是顾家的孩子，不管是娘，大嫂，还是我，我们都会一起爱护他，呵护他！ “眼下是雨点儿还没满月，你也还没出月子，咱们才克制着没来打扰你们母子，你看着吧，等雨点儿满月之后，除了喂口粮，换尿片，你想要见着他怕是都难。” 顾二嫂眼下正是心里脆弱的时候，她不能直截了当的跟她说，她的想法是错误的，不对的。 只能一点点，徐徐图之。 顾二嫂唇角弯了弯，视线再落在儿子身上，会这样吗？ 大家都会喜欢雨点儿吗？ 林嫦儿看她出神，又轻声细语道：“二嫂，咱们家现在呢，有糖厂，零嘴工坊，还有海货供应这些营生，腌菜呢，是小梅在负责，过段时间应该也能试卖了。 “你看啊，咱们眼下这些营生呢，主要就是吃食上头的，但是呢，衣食住行，都是最能生钱的营生。 “咱们的吃食排在第二，排在前头的事衣裳，这是刚需，吃食还能忍忍，衣服鞋子咱们不能不穿吧！ “我听娘说，咱们家里，针线活做的最好的就是你了，我呢，就想，咱们是不是也开个成衣铺子试试水？ “当然了，咱们要做，肯定是要做别具一格的，料子，样子，做工都是最顶的，你瞧我这针线活肯定是不行的了，所以我就想，等二嫂做完月子，咱们就慢慢筹划起来，你看怎么样？” 顾二嫂一怔，指指自己，【我？】 林嫦儿点头，顾二嫂慌忙摆手，【我哪里能行，我不行的。】 林嫦儿握住她的手，“二嫂，你都没试过，怎么就知道不行了呢？你给小满小鹿他们做的鞋子就很好。 “你看啊，我之前从省城里买回来的虎头鞋，大伙儿瞧着是不是都很喜欢？ “但是省城买，这个价格确实，很多人家都承当不起，但是如果说咱们能做，那先可以把去省城的路费给踢掉，就能省十来文钱。 “省城本身物价也贵，咱们可以自己配一下辅料，这价格肯定也能再往下压一些。 “当然了，这虎头鞋，大都是个样式，也没啥新意，咱们回头啊，可以做生肖鞋。 “小兔子，小猴子，小狗，小猪，不都很可爱吗？ “还有女子穿的绣花鞋，二嫂，你是会绣花的吧？” 林嫦儿摸了摸脑袋，顾二嫂的针线活是不错，但林嫦儿是没见过她绣花的。 顾二嫂点了点头，指指隔壁，【出嫁前，杏儿嫂子教过我，就是绣的不好，杏儿嫂子绣的好。】 林嫦儿拍手，“那感情好，往后，杏儿姐也是要在临水村住下了的，她有这门手艺，你俩两相得宜，她也能养活厉川。 “二嫂从前是没时间学，如今是有了，也可以慢慢研学。 “你刚刚还提醒了我，其实呢，做婚嫁系列，是最进银子的，那些大户人家，嫁姑娘最要体面。 “嫁衣盖头，说是要姑娘自己绣，其实也都是请人绣大半，留最后几针自己绣。 “不过，不着急，咱们不是才试水嘛，慢慢来，一边做，一边攒经验。” 摸摸雨点儿的小肚子，“雨点儿也还小，咱们一开始就先不租铺子了，先在家里做着，做好了我带去县城卖，你也能照顾雨点儿。” 忙起来，生活就能变得充实，也就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自我价值也能得到肯定，等做起来了，再租间铺子，二房便也有了自己的产业，二嫂心里应该就更踏实了。 做不起来也没关系，回头再找点别的营生就好，总之，得先让顾二嫂看到自己的价值。 否则，她只会越来越往死胡同里去，再也回不了头。 确实如林嫦儿所想，顾二嫂听她这么说着，眼底慢慢亮起一束光，仿佛都能看到了未来的美好生活。 只是，尽管有林嫦儿这样那样的画饼打气，她到底也只是个最远只去过厉家村的小妇人，心里总归还是忐忑的。 怕自己做不好，怕亏了家里的银子。 所以，最终只是点点头说：【好，我听弟妹的，试一试。】 林嫦儿大大松了口气，“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不过呢，月子还是要好好坐的，杏儿姐眼下也正在养伤，等你出了月子，她那边应该也能下床了。回头咱们再坐一块儿合计合计。” 顾二嫂自然是没意见。 林嫦儿见她开坏了些，便抱着雨点儿逗了会儿，这才开始缝制小中衣，不过她大概真不是这块料，针脚歪歪扭扭，活脱脱蛇皮走线。 等缝好裤子，她已经是一条没有梦想的咸鱼。 顾二嫂就抱着雨点儿在一旁偷笑。 林嫦儿仰着脖子，手里还抓着小裤子，“二嫂，咱们丑不丑的都是次要，重要的是这是婶婶的心意对吧！” 顾二嫂忙不迭点头，还握着雨点儿的小手摇了摇。 小婴儿感受到大人在逗他，咿咿呀呀高兴。 林嫦儿见顾二嫂看着开怀了许多，也跟着高兴。 屋里气氛融洽，外头却突然喧闹起来。 “哇，外面来了一个好大的马车呦，比婶婶那个还要大呢！到了前面就过不来了呢！” 第313章 你看，我就不跟她客气 这是周易的声音，这段时间因为白少安之前都在镇上，前两天好不容易回来了，又去替林嫦儿考察沿海村庄的土仪。 厉勉也还伤着，小学堂暂时也停摆。 林嫦儿便当是给小家伙们放个长假，不过孩子们还是每日都来顾家玩。 周易年纪小，小腿也短，周木跟周三嫂，一个在新宅子那边帮忙，一个在工坊那边帮忙，周易都是等周海早上起来，先去地里干了一趟活回来，再给送过来，所以他总是来得最晚。 小孩嘛，好奇心重，他这么一嚷嚷，便一窝蜂似得出去看热闹。 自家门口，林嫦儿也没在意，继续跟顾二嫂说说笑笑，努力缝制小衣服。 只不一会儿，顾小满又哒哒哒跑进来，“婶婶，婶婶，昨天那个哥哥来了！还有个胖胖的阿伯！” 林嫦儿一顿，大马车，昨天的哥哥？陈昭，胖胖的伯伯，陈员外？ 林嫦儿放下手里的小衣服，朝顾二嫂道：“二嫂，我有朋友来了，先出去看看，一会儿再回来。” 顾二嫂摆摆手，示意她尽管去。 林嫦儿摸了摸顾小满的小脑袋，“小满，婶婶要去招待陈哥哥跟陈伯伯了，你留在房里陪陪娘亲跟弟弟好不好？婶婶把姐姐跟弟弟也喊进来。” 顾小满点点头，“好，小满陪娘亲跟弟弟。” 林嫦儿从二房的睡房走出去，陈员外跟陈昭已然从院门口进来了。 不过，叫林嫦儿意外的是，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熟面孔。 是昨天不欢而散的陈山长，以及厉寻跟顾子衍。 意外归意外，过门都是客，陈山长上门，林嫦儿自然不会将人往外赶。 一律好生迎进堂屋，这会儿林宴清顾四郎几个大的也操练完回来了。 见家里来了客人，林宴清跟周礼烧水泡茶，顾四郎则去村口喊顾大娘回来烧点心。 陈山长跟陈员外倒是也都不见外，各自坐在了左右上首，陈昭跟厉寻还有顾子衍三人作为晚辈，自然就只能站在一旁伺候。 村口到底有些距离在，顾二嫂还在月子里，烧水也需要一些时间。 林嫦儿也不能叫他们干坐着，打了声招呼，自己先去装了几碟点心，先让林宴清跟小金鱼帮着送过去。 又从空间里掏了两根甘蔗出来，准备削皮切成一段一段待客。 这个时代，水果还是很珍贵的吃食。 林嫦儿拿着刀在院子里削甘蔗，陈山长跟陈员外坐在堂屋里，一抬眼正好便能看到。 陈山长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昨日见着此女，只以为是什么大家闺秀，全然不曾想，竟这般务实。 其实他昨日还觉得这丫头有些矫情，非逼得他要分辨个是非对错，黑白灰出来，这么再看，倒是顺眼了许多。 尤其是，这院子虽然看着破败，但一点也不缺烟火气，上桌的茶点也很体面。 即便家中无长辈照应，竟也不曾慌乱。 家里的小子们，年岁尚幼，却也都能各司其职。 看的出来，这一家子的家风是不差的。 陈昭是含着金疙瘩出生的，来了乡下，看什么都新鲜，刚刚过来，见着路边的大鹅都要追上去撸一把，差点叫人家给啄一口。 眼见林嫦儿在削甘蔗，他哪里能闲的住，“爹，小叔公，我去帮帮嫦儿姐。” 厉寻也借机道：“山长，学生也想去看看我表妹。” 陈昭闻言，“一起去一起去，顾子衍也一起。” 陈员外点了点头，看向陈山长，陈山长“嗯”一声。 陈昭便拥着厉寻跟顾子衍出去了。 厉寻去了二房那边看顾二嫂跟小雨点，陈昭跟顾子衍去帮林嫦儿的忙。 顾子衍在家里也极少动刀具，所以自觉去厨房帮忙烧火。 陈昭还是觉得削甘蔗好玩，缠着林嫦儿让他也试一手，“嫦儿姐，嫦儿姐，我来，让我也试试。” 林嫦儿当然不会拒绝旁人的帮忙，将刀子递过去，“行，你来，我去拿盘子来装。” 陈昭大声点头，“好！” 林嫦儿很快从厨房拿了盘子出来，只是陈昭这里却并不顺利，他是富家小少爷，自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里会干活。 削的慢不说，好好的甘蔗，削个皮，能削去三分之一的厚度，最后只剩一小根心。 留下的倒确实是最甜的部分，可浪费啊！ 自家的甘蔗园还没上过甘蔗，这些甘蔗可都是白少安从外地运回来的，林嫦儿有些肉疼。 也不好摆在面上，便说：“水还有一会儿才开，陈山长跟陈员外该渴了吧！来，你先拿着盘子，我来削。” 陈昭完全没听出旁的意思，十分配合的，“好呀好呀！嫦儿姐，下回我再给你削。” 林嫦儿面上笑嘻嘻，心里暗自说，可别了，大少爷，粒粒皆辛苦啊，您给削掉的要是榨糖，那可都是银子。 陈昭自然不知道她是这么想的，还乐呵乐呵，盼着装了盘子给送去堂屋里。 林嫦儿喊了顾小鹿出来，装了另外一盘给顾二嫂他们。 顾大娘也正好回来了，林嫦儿终于得空去堂屋里跟陈山长和陈员外说话。 林嫦儿是个直性子，也没跟他们弯弯绕绕玩虚的。 开门见山说：“二位来的突然，咱们也准备，家里人都在外头干活，茶水一会儿便好，二位先吃点水果点心。” 指指盘子里的甘蔗段，“这青皮甘蔗，是咱们从外省拉回来做红糖的，脆甜脆甜，两位尝尝。” 陈山长自来好甜口，闻言立马捡了一小段尝了尝，旋即点头，“你这个确实比咱们平日里买到的要好入口。” 林嫦儿笑笑，“山长要是喜欢，回头带一捆回去慢慢吃。” 陈山长慌忙摆手，“这不成。” 陈员外道：“小叔，嫦儿是咱们自己人，无需这般客气。” 说罢，陈员外看着林嫦儿道：“嫦儿，陈伯伯原是早两天便想登门拜访来着，奈何家里事多，一直不得空，这就带上陈昭来了。 “一是感谢你上回保护陈昭，二是，昨日你跟陈昭说的那个鞋契的事，陈伯伯想再问问你具体是个什么想法，三是，陈昭这孩子，他想来你的小学堂，不知道你这边，是不是方便？” 他嘴上倒是挺委婉，只说完，还很是刻意的看了陈山长一眼，仿佛在说“你看，我就不跟她客气。” 第314章 你这里缺夫子? 陈山长嫌弃的别过脸，亏他好意思，他可没这么大脸面。 陈员外浑不在意，只乐呵乐呵看着林嫦儿，那富态样，活像弥勒佛。 林嫦儿也不在意他们叔侄间的眉眼官司，“伯父客气了，寒舍简陋，没那么多规矩，何时得了空，尽管来便是，不过……” 笑了笑，继续，“您下回来最好还是先带个信，咱们便好有所准备，否则呀，您可能得跟着咱们吃野菜了！” 陈员外哈哈笑，“鲍鱼翅肚吃多了也会腻，吃点野菜换换口味正好！” 林嫦儿听他这么说，心道，陈员外虽然精明，但也不像是难相处的，看着可以往来，那便没必要藏着掖着，鞋契就当是卖个小人情。 毕竟，昨日在陈家鞋铺，她买的多，肯定不能真的记陈昭账上，但掌柜的也是给了一个很实诚的价。 人实诚待她，她也不会辜负对方。 林嫦儿缓缓道：“其实这个鞋契，就类似盐引，茶引之类，因着鞋子有其特殊性，若是买给旁人，未必合适，但是吧，你要拉着人去鞋铺，人家也未必好意思。 “但若是送对方一张礼契，让对方自己去铺面里选，便能避免这种尴尬。 “至于结算嘛，多退少补即可。” 陈员外点了点头，“多退少补？这该如何操作。” 林嫦儿微说笑，“咱们这么说吧，好比说，我去伯父您家的鞋铺购买了10张礼券，我呢是发给底下工人的节礼，所以呢就选了中等价位的礼券，但是您那里中等价位的鞋子，肯定也是有许多的款式，价格也各有不同吧？除此之外，价格更贵些的肯定也许多是吧？” 陈员外点头。 林嫦儿又道：“然后呢，我有工人他呢就看中了价格更贵的鞋子，那这个时候，您的掌柜肯定会给他说明对不对？ “若是我的工人坚持要那双更贵的，那这个差价，便由他再填补，这就是少补。 “至于多退嘛……” “我懂了，多退就是，这个工人他选中的鞋子低于鞋契的价值许多的，这个中间的差价便退还给这个工人。” 林嫦儿道：“就是这样，当然了，若是我这个鞋契是给某位大人的节礼，那这个多退少补，自然是跟我算，具体事，具体分析嘛！ “虽然听着好像有点儿麻烦，但这也只是在初期，而且，这个契的模式，在各行各业其实也都是通用的。” 陈员外颔首说：“对对对，鞋铺，布庄，酒楼，米粮店……” 林嫦儿见他是确实听明白了，便接着道：“至于陈公子说要来小学堂这事儿……” 林嫦儿缓了缓，陈员外立马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难处？” 林嫦儿抿唇说：“倒也不是难处，只是，我这里确实是有个小学堂，但我这个小学堂比不得私塾，族学之类的。 “最早呢，就是我自己带着我家里人，认字，学算术，后来不是街坊邻里知晓了，就也想把家中小孩送过来。 “后来呢，我做营生，也积攒了一点积蓄，城里的几个忘年交，包括省城的陈名公子，县城的吴大人，还有镇上的白少安白公子，跟白老太太，或是捐物或是出力。 “人也多了嘛，我这院子里确实也不合适，这才置办了个小学堂。” 顿了顿，才又道：“当然了，说是小学堂，其实也就是为了让小的一辈能读书明理，年长一些错过进学年龄的，只要愿意也可以去，不至于做睁眼瞎。 “所以，若是说想要往上考的，我这里确实是不合适的，不说别的，我请的夫子，上一个眼下帮我去沿海各村落跑商去了，新找的，如今还伤着。 “您信我才开这个口，我也便同您实话托底，您若是只要求陈公子每日有去处，不至于游手好闲活成个纨绔，那您让他来这边，人我替您看着，肯定能让您放心。 “但若是想在学业上再进一步，眼下我这边，属实是办不到的。” 当然，等过几年，小学堂成了规模，肯定也是能考几个出去的，但那时候的师资肯定也不是现在能比。 陈员外仔细听她说完，沉默半晌没吭声。 倒是陈山长抚了抚须先开口了，“你这里缺夫子？” 林嫦儿点头，“缺的，我这儿的夫子都是流水的。最早的时候是我自己带着家里人学，后来呢，吴大人出面帮我请来白少安白公子跟白老夫人。 “眼下准备新聘请的夫子前几日出了点意外，眼下正在休养，还得一阵子才能上任。 “之前呢，白公子就教这些小的学文习武，吴大人休沐时也会过来指点一二。 “至于白老夫人，主要是教咱们村上的妇人认字，以及一些自保的拳脚功夫。” 像是想起什么来，“陈山长应该知道咱们沿海村落，遭海寇侵扰的事吧？ “海寇也是咱们这儿的常客了，所以咱们村上，除了实在动不了的，大都会那么一两手自保的拳脚功夫，无论白日还是夜里，都有兄弟巡逻。 “若是海寇上岸，这边各家各户的壮劳力，都会出门迎敌，等打退了开口，各家各户再开门清理路面。 “起初的时候，大家只是觉得好玩有趣，也有许多觉得瞎胡闹的不愿意学，如今，都是积极的很了。” 陈山长目瞪口呆，她在说什么？ 为什么海寇扰民的事能这般轻飘飘的从她嘴里说出来。 就仿佛，海寇就是上来借个茅厕，然后还被这家茅厕主人一脚踹进了茅坑这般。 等等，陈山长又好似想到了什么，作为宁海县最大的书院的山长，对于时事，他自然是关心的。 所以，这个就是传说中那个带着神秘色彩的临水村？ 因着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子一次又一次的打退了海寇，还帮着隔壁村一起打退海寇，而吴县令又为了保护这个村子，所以每一回表彰都含糊其辞。 外人不知内情，所以说什么的都有，现在私下里已经有这个村子，不论男女老少，皆是四条胳膊八条腿的罗刹的传闻了。 而事实上，只是他们私底下，早已经有组织有计划的做好了准备。 所以，没有一场胜利，是单纯凭借运气的。 外人看到的只是结果，却永远看不到这个过程里，他们所做的努力。 就好比他那些学生，有少数幸运的，一举成名走上仕途，人们能记住的，大约都是他打马游街的风光，却鲜少有人知道，那之前，他十年，或是二十年的寒窗苦读是何景象。 陈山长深吸一口气，忽然便能理解，昨日城门卫的反常举动，也能理解，这小妇人为何非要为她那亲家兄长辩个是非对错。 刀口下讨生活的人，行差踏错一步，或许便是血溅三尺的结局。 这样的人，至情至性，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如何能容忍自己的亲人朋友因为被冤枉而毁掉前程？ 第315章 小叔，你要来小学堂执教? 陈山长突然觉得浑身的寒毛都立起来了，莫名的，对这个几乎能做自己孙女的小妇人竟有了几分敬意。 又想，自己昨日那般漠视她找出来的真相，是不是很寒她的心。 但她最终还是妥协了，应该是怕厉寻跟顾子衍在书院过的艰难。 小小年纪，却要左右周全，她会不会觉得憋屈？ 想到这里，陈山长心里又有了一些歉意。 陈员外倒是突然就豁然开朗了，陈昭这小子从小就是金窝银窝堆出来的。 本家外家都宠溺的紧，加上他大伯又任知府。 可以说，只要是他不要去杀人放火，家里都可以任由他胡闹。 但他知道，这个教育方式是不对的。 金山银山，也总有花完的一天，加上这小子，是真的人家一哄，他就真金白银的砸给人家。 他这才不顾家人的反对，花重金将他塞进书院去。 不求他考个功名回来，只希望他能受圣人熏陶，读书明理，再结交一些有识之士。 将来等他们百年之后，也好有友人照应。 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受圣人熏陶过的，也未必都是好人。 总有那些一些蝇营狗苟之辈，而他这个傻儿子，就是被那些人盯上的冤大头。 直到突然某一日，被这些人唆使对同窗动粗时，正好遇上林嫦儿几人。 是被打服了也好，被教化了也罢，总之，他这个儿子，正在往好的方向走。 刚刚听林嫦儿这丫头说了小学堂的状况，他确实有些犹豫。 毕竟做父亲的，哪个不是望子成龙，嘴上说不求你能考个功名。 心里总是暗搓搓这般期待的，在云海书院，多少总是有个盼头。 但是这乡下的小学堂，确实如嫦儿说的，至少眼下这几年，是很难考出去的。 只是，临水村人心齐啊，顾家的风气也好。 小学堂虽然在仕途上没大作为，但人家授文习武，眼下虽没底蕴，但底蕴这东西，何尝不得有个积累的过程？ 那日，嫦儿还带了陈昭这小子去府城，回来路上遇上劫匪，也是极力保全。 加上，他怎么就忘了，嫦儿这丫头跟吴县令也是有交情的。 陈昭本就不是读书的料，跟着自己学做生意吧，自己也总是没耐心。 为何不让他跟着嫦儿呢！ 学做人，学做生意，学交际。 大户人家不是还有文不成，送去边关历练的吗？ 边关太远，他是舍不得的，但这临水村就很好不是？ 有嫦儿照应，顾家这几个小的，似乎跟陈昭也处得来。 陈员外越想越觉得，不能有更好的去处了。 他道：“嫦丫头，我想好了，陈昭，就让他来小学堂。 “伯父不求他多上进，要考什么功名，只求你平日多带带他，教他一些做人的道理，若是出院门，也带他一道长长见识，让他打个下手什么的。 “伯父也知道，这些伯父自己原本也能教，也应该教。 “只是你还年轻，不知道父子如冤家，就这么隔三差五见一见，亲的人，天天待一块，我是多看他一眼都嫌烦的。” 所以说，可怜天下父母心，林嫦儿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伯父这般说，那我便将人收下了。 “是这样，我这小学堂，自家子侄，还有我工坊里的工人的儿女，都是不收束修的，陈公子来，自然也是一样。 “除此之外，平日里上学时，小学堂的孩子午餐就一道去工坊吃大锅饭，这是我给自己工人的福利。 “陈公子这边，若是也一样吃，我就收五文钱一天的饭食钱，当然，若是伯父另外会准备，就最好不过，毕竟我这大锅饭就是两菜一汤，跟着时令走，多精致肯定没有，陈公子未必吃的惯。” 陈员外道：“那早食跟晚食呢？” 林嫦儿一顿，“伯父是想寄宿？” 陈员外点头，“每日来回，路上时间折腾，我三五日谴人来接他回去住一晚正正好。” 林嫦儿笑说：“早食跟晚食便在我家里吃，家里人多，也不多他一双筷子。” 陈员外摆手，“嫦丫头你是爽快人，我这个做伯父的也不能叫你吃亏，一会儿你带伯父去看看小学堂，咱们合计合计，看伯父能给你添点什么。 “往后每日，伯父再给你送100斤猪肉加餐……” 直接给银子太俗，人丫头肯定也不好意思收，不如送点东西实在。 林嫦儿：“……”这，这么实在的吗？是不是有点多？有点不好意思收怎么办？ 林嫦儿道：“小学堂最缺的就是笔墨纸，伯父也知道，这些都是消耗品，砚台还好些，笔墨纸却是实打实的每日都在消耗。 “除此之外，便是书籍，我这是初办，没有底蕴，自然就没有藏书。 “说是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却是觉得，两厢结合，才是最佳。” 陈员外一愣，忽的将眸光转向陈山长，“小叔，我记得你家里就有许多闲置的藏书？” 半晌没动静的陈山长：“……”我是有，可我那是给你做人情的吗？ 陈山长假装没看见，也没听见，自顾道：“你这缺夫子是吧？” 林嫦儿又一愣，陈山长是才通网吗？好像慢了好几拍？ 不过还是点头，“是。” 陈山长抚了抚须，“你觉得老朽如何？” 林嫦儿：“……”？？？ 林嫦儿一脸懵，“陈山长这是什么意思？” 陈山长脸色有些黑，一旁陈员外惊讶道：“小叔，你要来小学堂执教？” 陈山长觉得自己被林嫦儿无视了，有些不开心，绷着脸道：“执教自然是不能……”他毕竟是云海书院的山长。 但，“偶尔过来讲几堂课倒是可以。” 余光悄悄打量林嫦儿一眼，继续道：“若是可以半工半读，我还可以介绍几个资质不错，差点运气的落榜学子过来。” 说罢，又扬起脖颈，不去看林嫦儿，仿佛深怕被拒绝似得…… 第316章 六叔婆家里的猪难产，让我来请你过去给看看 林嫦儿小嘴张了张，陈山长虽然不是什么传世大儒。 但也好比后世，t0级别的客座教授了！ 他不仅自己来，还肯带“团队”过来，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吗？ 陈山长虽然在认知上跟自己有相悖的地方，但学识上，林嫦儿是从来不怀疑的。 毕竟，没两把刷子，也坐不到现在这个位置上。 说穿了，她这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民办私塾，这泼天的富贵要是不接住，那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林嫦儿嘴角都快压不住了，“陈山长肯来，我自是求之不得，您说的那些学子，若是愿意，我肯定也是打开门欢迎。 “只是陈山长您也看到了，我这里的条件就是这样，锦衣玉食没有。 “三餐温饱不成问题，课时他们可以内部调整，正常的教学，我必不会指手画脚。 “授课的时候好好讲课，课余时间他们可以自行安排，只是束修的话，我这里肯定是比不得其他私塾，族学的，陈山长应当也能理解。” 陈山长弯了弯唇，尤其是在听到这丫头用了敬语“您”的时候，唇角的弧度尤为明显。 就说这丫头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对他有意见的。 只是眼下嘛，应该也消的差不多了。 陈山长还是第一次，这般在意一个小妇人对自己的看法，也不知为何，就是觉得不得劲。 如今算是得到了她的认可，心里那股子郁气才总算消散。 陈山长道：“这些情况，我自会同他们说清楚，至于束修……” 陈山长抚了抚须，食宿这边都包办，纸墨笔砚又由陈家资助，她这边自己还请了夫子管理。 其实按理来说，这束修是不好开口的。 只是他那几个学生，将来去赶考也是需要盘缠的。 但这事儿，他就不好做主了。 陈山长垂眸思索片刻道：“这样，具体的我先问问他们，回头，你也见见，再定。” 林嫦儿自然没有什么好不答应的。 三人又说了会子话，厉寻，顾子衍，陈昭便端着食盘过来了。 是两碗三鲜面，上头都盖了满满的浇头。 浇头是鸡蛋瘦肉丝还烫了几根菜心，汤底是大虾蛤蜊干青口贝，另外还有几碟子小菜。 分别是，小鱼仔，烤豆腐以及素烧鹅。 素烧鹅是林嫦儿最近才跟顾大娘提的，顾大娘在豆类制品上极有天赋。 也没多久，便摸索出成品来，只不过因着大水的缘故，外头还没开卖。 陈山长是有些年纪了，都说老小孩，老小孩，小孩子对美食都是完全没有抵抗力的。 陈昭几人还没进门呢，他已经闻到了香味。 等三人将东西摆上来，陈山长，眼睛都看直了，奈何还端着客人的身份，不好意思动筷。 就拿眼神悄悄瞟林嫦儿，原本林嫦儿作为东道主，是应该一起上席陪着的，但到底也没那么熟。 加上，陈山长到底是个老学究，男女不同席，是万不能破的。 林嫦儿自己也不会自找没趣。 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便抬手道：“除了瘦肉是买的，其他的小菜一应都是自己家里产的。 “两位快尝尝我母亲同大嫂的手艺。 “这素烧鹅，是我母亲研究的新菜式，原本是打算先从四海酒楼上的，这不是前阵子发大水，还没完全缓过来嘛，咱们便自己先尝着，看着改进。 “陈山长跟陈伯父都是吃惯了好东西的，也帮我掌掌眼。” 陈员外还是乐呵乐呵的弥勒脸，“大侄女客气了，这小面小菜，闻着就香的不得了。” 拿着筷子的手一抬，夹了一大块素烧鹅塞进嘴里，陶醉的眯眼，等咽下，才又睁开眼，又忙不迭下了一筷子。 陈员外连着吃了三筷子，这才缓了缓道：“好吃，我竟找不到其他词来夸它，总之就是好吃，好吃到我心坎上了。 用公筷夹了一筷子给傻了眼看着他的陈山长，“小叔，您也快尝尝。” 陈山长早便想动筷了，奈何还站着几个晚生后辈一直端着，结果就眼睁睁的看着小碟子上的吃食少了三分之一，这还哪里忍的住。 学着陈员外的模样，夹了一块大口塞进嘴里，尝了尝，旋即竖起大拇指，“好！酥香入味，竟不亚于真烧鹅！” 说罢，又夹了一块塞进嘴里。 许是怕自己慢嚼细吃不过瘾，竟手一伸，手臂一弯，将小碟子护在自己怀里。 仿佛已经全然忘了自己是云海书院的山长，跟陈员外抢起吃食来。 “小叔……”陈员外万分震惊。 厉寻，顾子衍跟陈昭也是第一回看到陈山长这副模样，低着头死压着笑意不敢出声。 林嫦儿更是哭笑不得，“这烤豆腐有我特制的调料粉，味道也不差的，还有这小鱼仔，我们之前在镇上的零嘴铺里也卖的极好。 “两位别光顾着吃素烧鹅，也尝尝烤豆腐跟小鱼仔。” 陈员外极为捧场，“对对对，嫦儿说的是。” 筷子一伸，夹了一块烤豆腐尝了尝，然后竖起大拇指，又指指烤豆腐，“好吃，嫦儿你果然不骗人。” 陈山长闻言，视线敏锐的又落在烤豆腐上。 这回陈员外也学聪明了，长臂一伸，先下手为强。 林嫦儿：“……”对不起，实在是没忍住。 也管不了，只能将主场交给叔侄俩，为了方便他们发挥，还很贴心的将厉寻，顾子衍还有陈昭都带去了厨房吃东西。 顾大娘早就替他们几人盛好了面，小菜也是一样不少。 林嫦儿招呼他们三人坐下，自己却是不着急吃，“娘，二嫂那边，送过去了吗？” 顾大娘道：“送过去了，几个小的也都在二郎媳妇屋里吃着呢！” 林嫦儿点了点头，“娘，那您在这边帮我看顾一下，我去看看二嫂。” 大咧咧端上碗，就去了二房睡房。 屋子本来也不算小，只是，小崽子们多了，林嫦儿也一时不知道如何下脚。 她端着面一进去，小家伙们立马就围了上来。 顾小满端着自己的小碗，小嘴油光发亮，“婶婶，婶婶，我说喂弟弟吃面，娘说弟弟不吃。” 林嫦儿哈哈笑，“是呀，弟弟现在还不会吃面呢！再过几月才能吃。” 顾小满“哦哦”两声，林嫦儿抬眸看向顾二嫂，见她端着汤面坐在床头正吃着。 雨点儿就躺在床上，一会儿伸伸小手抓空气，一会儿踢踢小脚丫，小嘴也不空闲，咿咿呀呀的唱歌。 林嫦儿走过去，将自己碗里的鸡蛋瘦肉丝都拨给顾二嫂，“多吃点，你现在可是一个人要吃两个人的口粮。” 顾二嫂原本想推拒，但想到自己才答应了等出月子，就要跟着三弟妹学做营生，便笑着接下了。 这边林嫦儿面还没吃上几口，院子外头急匆匆又跑进来个汉子。 “嫦儿，嫦儿，六叔婆家里的猪难产，让我来请你过去给看看……” 第317章 人的事你能管，但这猪的事，那是隔着的 喊话的是霍十一，林嫦儿此时正夹了一小撮面塞进嘴里。 母猪难产，让她去看看？ 林嫦儿：“……”面条就这么挂在嘴上，半晌没回神。 六叔婆火眼金睛，看出了她在母猪护理学上的天赋？ 她寻思着自己之前也没给谁家的猪啊，羊啊，牛啊，接过生啊！ 便是在后世她学的也是骨科，不是兽医啊？ 霍十一毕竟是男子，虽然两家关系好，但睡房还是不好进的。 所以走到院子里便停下了脚步，顾大娘闻声从灶房出来，“是十一啊，嫦儿在二郎媳妇屋里，我给看看去。” “二嫂，我出去看看！”林嫦儿听到这话，抖一个激灵，将面条吸溜进嘴里，端着碗急急忙忙出去。 “六太婆家里的母猪要生猪仔了吗？” “是吧，外头是十一叔叔呢！我昨天就听六太婆说，她家里的母猪要生了，就在这两天呢！” “我还没见过小猪仔是什么样的！我们去看看吗？” “我也想去看看！” “小宝也要去看看！” 小家伙们最是爱凑热闹，叽叽喳喳讨论了会儿，也立马跟上去。 顾二嫂看着他们的背影，眼底莫名流露出一丝失落。 顾二嫂放下碗筷，转身摸摸小儿子的小肚子，小家伙感觉到了，无意识的咿咿呀呀了几声。 顾二嫂笑了笑，点点他的小下巴，将小家伙抱起来，一转头，却见小金鱼端着碗端端正正坐在小凳子上吃面。 对上二伯娘的视线，小金鱼立马咧嘴，“二伯娘，您吃饱了吗？还要吃吗？我去帮您盛。” 顾二嫂摆手，指指外头，【你怎么没一起去？】 小金鱼咧着嘴笑，“小猪仔有什么好看的，有我们雨点儿可爱吗？我还是比较喜欢雨点儿弟弟。 “二伯娘，雨点儿弟弟还有多久能出去玩？ “我跟舅舅说好了，等雨点儿弟弟能出去玩了，我俩天天带他出去。” 顾二嫂抬了抬眼睫，【雨点儿还这么小，你们不嫌麻烦吗？】 小金鱼笑着说：“宴清舅舅说，像雨点儿弟弟现在这个时候才是最可爱最好带的。” 顾二嫂一顿，心说，倒也是的，这个时候，小孩子吃饱了睡，睡醒了吃，除了饿了拉了，一般也不会哭闹。 只是，她上下打量了小金鱼一眼，之前家里吃食跟不上，小家伙们身材都偏小。 这几个月虽然都长了点肉出来，但身高还是变化不大。 小金鱼到底才五岁，她指指雨点儿，【弟弟长得皮实，你抱得动吗？】 小金鱼骄傲的扬起脖子，“当然了，二伯娘放心吧，从前我跟娘亲去卖鸭蛋的时候，都能帮娘亲背鸭蛋的，雨点儿弟弟我肯定背的动。” 顾二嫂点点头，【好，那等弟弟满月了，你就带他出去玩吧！】 小金鱼一双大眼睛，眯成了月牙，“嘿嘿，不瞒二伯娘，我跟宴清舅舅，特意找大伯做了个小背篓，娘说回头给雨点儿做个棉铺垫。 “等雨点儿等坐了，就可以坐背篓里，我们去哪儿，他也一块去哪！” 顾二嫂看着眼下的小家伙，心里空掉那一块，莫名又被填满了，是这一刻，她才切实感受到，林嫦儿说的那句，等雨点儿再大些，怕是除了喂口粮，换尿片，你要见上一面都难。 有这么些人一起疼雨点儿，她还有什么不满足？ 至于她自己，嫦儿已经说了会带着她，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养好身体，照顾好雨点儿，静待时机。 顾二嫂阖了阖眼，抬眼时，阳光正穿过窗纸透过来，有了纸层的过滤，阳光变得无限柔和缱绻。 顾二嫂的眼底却是从未有过的清亮，好似未来便如这阳光一般温柔分明。 顾二嫂朝小金鱼笑笑，又指指外头，【二伯娘这里没事，你去找小满他们一块玩儿去吧！】 小金鱼喝着面汤，“我天天都跟小满他们一块儿玩，还没有怎么跟雨点儿玩过呢，二伯娘，我留下来陪弟弟玩，可以吗？” 顾二嫂也不知道是不是林嫦儿特意交待了，但大侄儿的懂事，还是让她感动。 眨了眨眼，点头，【那就拜托你跟二伯娘一起陪雨点儿了！】 小金鱼咧着嘴，朝她露出一个可爱的小脸。 院子里，林嫦儿还端着碗，嘴里塞了一团面，口齿就有些含糊，“我也没给母猪接生过，六叔婆怎么会想到我？” 霍十一脸上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道：“这不是，都说你见识广么？六叔婆就想着你可能有法子了。” 然后双手合十，“嫦儿，我们也都知道这事儿叫你为难，但是吧，老人家她认死理，就…… “麻烦你过去看一眼，也好让她死心是不是？” 林嫦儿摆摆手，“麻烦是不麻烦的，就是，我这要是帮不上忙，怕她老人家失望来着。” 霍十一赶忙说：“嫦儿你放心，咱们早就跟她老人家说过了，人的事你能管，但这猪的事，那是隔着的。 “管的了，是你的本事，管不了，那也是情理之中，反正这事儿肯定不能叫你落埋怨。” 林嫦儿一听，更觉霍家人都是明白人。 点头，“行，我跟你去，不过过去之前，我得先去医婆那借点东西。” 母猪难产能怎么办，实在不行，只能外力帮助再缝合了，只是猪圈的卫生条件…… 真要是那样，也只能希望母猪够坚强。 霍十一自然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只忙不迭点头，“成，或者你跟我说需要什么东西，我去借？” 林嫦儿摇头，“还是我自己去吧！”顺便问她要点止血的草药先备着。 霍十一不疑有他，只等林嫦儿从隔壁回来的时候，背了个小箱子，才觉得奇怪，“嫦儿，你这是？” 林嫦儿道：“剪子，棉线，针，止血药。” 霍十一：“……”这感情，是把母猪当人治？ 陈山长跟陈员外才刚吃完点心，正巧就听到院子里的喧闹，走到门口听了一嘴，才知道是这村上的老人，来找林嫦儿给母猪接生。 陈山长一下来了兴致，这小妇人，还挺能耐，这必须得去凑个热闹啊！立马拉上陈员外，跟在一群孩子后头！ 第318章 生了，生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到的时候，六叔婆家的猪圈外已经围了一圈人。 人们探头探脑，小声议论。 “这一窝小猪仔，怎么也得有个十只吧？” “就这情形，别说十只了，母猪能不能保得住还是另说呢！” “是呀，咱们这附近，也没给畜生看病的郎中，这猪仔，还真不知道能不能下下来。” “这要是猪仔没下下来，母猪还没了，可就亏大了。” 人多了，就有些闹。 林嫦儿也没仔细去听，就听到一嘴看，亏大了。 下崽的母猪，平日里养的也比较精细些，一窝猪仔可以抵上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若是都没了，可不就是亏大了么？ 猪圈里时不时传出来母猪的哼哼声，声音有气无力，应该也是痛狠了，叫人听着不由就有些揪心。 林嫦儿下意识的加快脚步。 霍十一见状，忙在前头给她开路，“借过，借过……” 人们自觉退开给他们二人让出条道来。 有乡亲见是林嫦儿，立马又好奇起来。 “诶，这不是嫦儿吗？嫦儿怎么来了？” “是呀，是嫦儿没错，难不成她还能给猪崽接生么？” “不知道呢！不过上回小十一那伤口，好像是她给缝起来的。” “许是从前林秀才请人给教过吧！” “都别猜了，看看不就知道了。” 有这么一声劝，人群倒是安静了下来。 只是，后来的小崽子们，本身就矮，即便能挤进去，这木栏一遮，啥也看不到。 尤其是最小，最矮的周易，“哥哥，哥哥，小宝看不见，小宝看不见小猪仔了。” 顾小满小手扒着木栏，死命的踮着脚尖，“别喊了别喊了，哥哥也看不见！” 顾小鹿跟厉青柠跟在两人身后，她们虽然要高一些，但也还是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不过听到弟弟们这么喊，顾小鹿还是出声安抚说：“小猪仔还在母猪的肚子里呢！现在谁都看不见！” 顾小满立马又问：“还没生出来吗？” 顾小鹿点头，“没有呢！你听，都没听到小猪仔哭。” 顾小满歪着脑袋，“小猪仔会哭吗？” 这倒是把顾小鹿给问住了，她歪了歪头，“雨点儿出生的时候不就哭了吗？还哭的老大声呢！小猪仔出生了肯定也会哭的吧！” 小孩子能有啥坏心思呢，不过是类推罢了！ 顾小满一点也不介意自家亲弟弟被姐姐拿来跟小猪仔做比较了，甚至觉得很有道理。 点了点头，“对哦，雨点儿出生的时候，可是比大雨还大声呢！” 周易眨巴眨巴眼，“那小猪仔肯定还没出生。” 厉青宁也点头，“嗯嗯，嫦儿姑姑进去了，应该一会儿就能生出来了吧！” 顾小满昂首挺胸，“那是，我婶婶最厉害了！” 顾小鹿也扬起嘴角，“那是，那可是我娘！” 最厉害的婶婶，林嫦儿这会儿正蹲在母猪跟前，跟六叔婆说话。 因着都知道母猪应该是这几天要生，猪圈提前打扫过。 角落里早早铺上了干净的干草，这会儿母猪就躺在干草上有气无力的哼哼。 六叔婆蹲在一旁，因着给母猪助产，手上早沾上了污物也浑不在意。 只急得红眼，看着林嫦儿哀求，“三郎媳妇，你有什么法子能帮帮它吗？ “虽然是畜生，可到底养了这么久，不说这小猪仔能卖多少钱。 “只这么看着，我这心里，也是难受的紧。” 林嫦儿有些为难，这头一只小猪仔，是臀位出来的，这就…… 不过看六叔婆的表情又实在不忍心拒绝。 林嫦儿想了想，道：“六叔婆，你知道，我不是给畜生看病的郎中，即便能想到法子，那也是不能保证万无一失的。 “你若是放的开手，我倒是可以试一试。 “但你应下了，我后头无论怎么做，你便都不得插手了，你能答应吗？” 六叔公先接过话，“也就是说，母猪跟猪仔都未必能活是吗？” 林嫦儿实诚的点头。 六叔公有些犹豫，“这……” “六叔公，他们读书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的？死马活马的……” “死马当活马医！” “对对对，眼下，都已经是这样了，就这么耗下去，你家的母猪也未必能好，还不如就让嫦儿试试呢！” “是呀是呀，六叔公，嫦儿见多识广，懂的也多，让她试试吧，保不齐，母猪跟猪仔都能保下来呢！” 霍十一也催道：“六叔公！” 六叔公始终不发话，六叔婆终于开口，“老头子，别犹豫了，就交给嫦儿，能好是最好，不好，也是造化。” 六叔公看了看六叔婆，到底点头。 林嫦儿得了老人家的保证，立马便要实施方案。 只是猪圈低矮，又背阳，本来光线就不好，这会儿外头还围着圈人，就更黑了。 加上，这猪圈再怎么清理，这么多年，细菌也打扫不干净。 她当机立断，“六叔公，家里还有干草吧，去院子里，找个空闲的角落，厚厚铺上一层。” 六叔公点头出去，林嫦儿看向霍十一，“十一，你去帮六叔公一把，要快！” 再看向六叔婆，“六叔婆，灶台上热水不要断，先打一盆去院子里备着。” 跟着转向外头，“再来几个汉子，帮我把猪抬去院子里。” 都是熟人，她这么一喊，立马进来几个壮实汉子。 众人齐心协力，各司其职，干草才铺好，母猪也被抬了出来，六叔婆也端着水盆送到。 林嫦儿带上羊肠手套，迅速给母猪擦洗关键部位，旋即又用白帕子擦干，。 伸手摸摸母猪的肚子，“没有局麻，你忍着点！” 旋即从临时的医药箱里找出一把特制的刀，对着产道口划开。 “哎呀，这是干什么呀！”六叔婆正端了第二盆热水过来，大叫起来。 其他旁观的村民也吓了一跳。 顾小满顾小鹿几个小的，更是相互为对方捂住眼睛，但又好奇的紧，忍不住去扒开。 也是同一时间，空气里响过母猪的嚎叫，四蹄都跟着踢了踢，林嫦儿没注意，差点被一蹄子踹的跌坐在地上。 然后便有村民喊道：“生了，生了，六叔婆，快瞧，头仔下下来了……” 第319章 小猪仔哪有我雨点儿弟弟可爱 顾小满几个小的听到这话，立马从人群里挤进去。 跟着兴高采烈雀跃起来。 “哇，真的生了诶，红彤彤的小猪仔，跟雨点儿小时候一样呢！” “是呢是呢，小猪仔，小宝看到小猪仔了。” “娘亲好厉害呀！” “嫦儿姑姑厉害！” 其他几个小男娃也高兴的蹦蹦跳跳，只是小崽子们虽然兴奋，但似乎也达成了某一种默契。 就是不能给林嫦儿添乱，所以，他们十分有默契的跟林嫦儿保持着距离。 六叔婆赶忙上前，果真也看到母猪底下，躺着一只小猪仔在哼哼。 六叔婆大喜，“老头子，生了生了，活的！” 又忙去看林嫦儿，“嫦儿，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没事！”林嫦儿坐起来，顺手将小猪仔抱开，双手按在母猪的肚子上轻轻推动。 母猪疼的狠了，叫声就没停过，只是，大约是也感受到林嫦儿是来帮它。 似乎也冷静下来，没再拿蹄子踹她，倒是配合她的动作生产。 头仔出生后，后面的小猪仔倒是顺利许多。 一个时辰后，十只小猪仔平安落地，包衣也顺利排出！ 林嫦儿才又用热水给母猪清洗了刀口，再用棉线将刀口缝合。 又将带过来的止血药撒上，怕刀口受感染，还贴心的拿纱布给缠上。 最后将一包草药递给六叔婆，“一会儿将这药煎了给猪喝下，都是这附近就能采到的，喝个七日吧，这七日，也先别把猪赶回猪圈里了，先住外头，粪便之类要及时清理，否则刀口化脓就不好了！” 六叔婆接过来，感激涕零，“好好，嫦儿你今天可是帮了六叔婆大忙了！ “累了吧，快进屋里歇一会儿，晚上就在六叔婆家里吃！” 六叔公这会儿看着白嫩嫩的十只小猪仔，也乐呵乐呵的，“是呀嫦儿，晚上就在六叔公家里吃。” 林嫦儿摆手，“乡里乡亲的，不用客气。” “那不成，叫你受累，连口热水都没喝上，六叔婆走出去也没脸。” 林嫦儿笑说：“六叔婆，不是跟你客气，是今儿我家里也有客人在，改天，改天我再上你们家来蹭饭！这会儿，便先回去了。家里客人还等着。” “这样……那成，你可别嘴上说说，等过年，吃猪福的时候，可一定得来。” “那肯定的！”林嫦儿随口应下，捡起地上的医药箱。 小家伙们立马围上来。 “婶婶，咱们要回去了吗？” 林嫦儿点头，“是呀，陈山长，陈爷爷，还有你表伯伯他们还在家里呢！” 顾小满“哦哦”点头，小声嘟囔，“可是小宝说，他还想再看看小猪仔。” 想看小猪仔的周易：“……”小宝不是，小宝没有。 周易道：“小宝没有说，是哥哥说的，哥哥想抱抱小猪仔！ “哥哥还说，小猪仔跟雨点儿弟弟小时候长得一样一样的，抱小猪仔就像，就像，抱着雨点儿弟弟。” 林嫦儿没忍住，大笑出声。 周围的村民也哈哈笑起来。 有人打趣道：“小满，你这么想雨点儿，雨点儿知道吗？” 顾小满刷一下就脸红了，看着周易，小表情有些恼，这个弟弟靠不住，哼，以后不偷偷给你糖吃了。 顾小满撅着嘴，“我就是说说的，我才没有要抱小猪仔呢！ “小猪仔哪有我雨点儿弟弟可爱，我弟弟最可爱了，哼！” 然后小腿一迈，大摇大摆往家的方向去。 顾小鹿嘻嘻笑，“娘，小满害羞了呢！我去看看！” 厉青宁立马跟上，“我也去！” “我，我也去……”周易急坏了，颠簸着小腿就追。 其他几个小男娃也一溜烟跟上。 只余下林嫦儿背着药箱，颠吧颠的坠在后头。 此时，看完热闹，先一步回顾家的陈山长跟陈员外已经走到顾家院门口。 厉寻，顾子衍，陈昭三人毕竟年长些，也不似陈山长，老小孩脾气犯了，所以没凑这个热闹。 他们帮顾大娘一块洗豆子，泡豆子，又帮着一块择晚上要吃的菜。 顾大娘看着他们三人，也欢喜的很，还带了三人一块去门前不远的自留地里拔了青菜，跟萝卜。 回来的时候，正好跟陈山长和陈员外在门口遇上。 双方打过了招呼，陈山长二人还十分谦让的让顾大娘先进门。 自己就跟陈员外坠在后头说话。 陈山长抚着须，内心还在刚刚林嫦儿挥刀助产的果决瞬间里没出来，他长呼一口气，道：“可惜了，要是个男子，我必收入门下，好好教导。” 陈员外一脸懵，“难得啊小叔，这么多年，云海书院出去的学生，少说也有上千了，一个都没入你眼，没想到，嫦儿丫头倒是……” 缓了缓，“这也不打紧啊！不能收做学生，可以认作干女儿嘛！往后也好有人承欢膝下。而且啊，我跟你说……” 陈员外才将脑袋凑过去，大路上就颠吧颠的跑过来一串孩子，到了门前，一串崽子，各自停下。 几乎是排着队，跟两人问好“山长好，陈爷爷好！” 然后有序进入院子，是踏进门槛的下一刻，一个个，立马又放飞自我。 顾小满冲着灶间喊，“阿奶，阿奶，我们回来啦！” 顾大娘放下青菜萝卜从里头走出来，朝着孩子们温柔笑，“哦，六叔婆家的母猪生了没呀？跑一脑门汗，过来阿奶给擦擦！” 顾小满哒哒哒的凑过去，“生啦，生个十只小猪仔呢，是婶婶给接生出来的！” “这样啊！你婶婶可真厉害！”顾大娘抬起袖子一边应着一边给顾小满擦汗。 “对呀对呀！婶婶可厉害了，母猪自己都生不出来的，小满以后要跟婶婶好好学的。” 顾大娘笑容更加明亮，“那小满可记住了，要跟婶婶好好学，不准赖皮！” 顾小满板着小脸点头。 周易焦急的等在一旁，“阿奶，阿奶，小宝也要擦擦汗！” 顾小鹿在一旁安抚，“小宝别急，一个一个来。” 周易炸了的毛立马被抚平，“小宝不急，一个一个来。” 这边小家伙们排队等擦汗，那边林嫦儿也背着药箱回来了。 她到底是进过猪圈，脚上，裙摆，不可避免的沾上了污秽物。 只她似乎完全不在意，路过陈山长跟陈员外身边时，还乐呵乐呵的跟他们打招呼，“叫两位久等了，我回房换身衣服，就带两位去小学堂逛逛！” 说罢，背着小药箱回屋。 陈山长看着她的背影，一下一下抚着须，余光又瞥瞥陈员外，突然觉得，大侄儿的提议似乎也不是不能考虑…… 第320章 她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顾小满擦过汗，从顾大娘这里拿了一块糕点做小点心，便颠吧颠的跑回二房的睡房去看弟弟跟娘亲。 顾二嫂不能说话，原本就是个极沉默的人。 小金鱼又早慧沉稳，之前说了一小会子的话。 这会儿，雨点儿睡着了，就被放在摇篮里，小金鱼坐在一旁，小手扶着摇篮轻轻摇着。 雨点儿舒服了，睡梦里还扯扯嘴角无意识的发笑。 小金鱼虽然是同辈最大的，但妹妹只比他小了两刻钟，是一起长大的，小满虽然是比他小了两岁，但说到底，他当时也才三岁，对小婴儿没有什么印象。 所以眼下看着小小只的雨点儿，也是特别好奇，特别稀罕。 尤其是，看着雨点儿呱呱坠地，从红彤彤的软软的一小只，到现在，渐渐白嫩，且一天比一天结实。 不过，他虽然好奇，但又因为自己天生神力，深怕一不小心就弄疼的小弟弟，也一直小心翼翼，从来不敢去摸摸小弟弟。 但这会儿，看雨点儿睡着的样子，实在是软萌，才没忍住，问顾二嫂，“二伯娘，我可以摸摸弟弟吗？” 顾二嫂坐在床头，缝制林嫦儿没做完的中衣，听到大侄儿的问话。 朝他弯唇笑了笑，【轻轻的，摸摸下巴，身体都可以。】嫦儿说了，不能摸脸，摸脸会流口水。 “好的，二伯娘！” 小金鱼眉眼弯弯，从小凳子上站起来，弯腰，伸出手指，很轻，很轻的戳了一下雨点儿的下巴。 睡梦中的小婴儿忽的挥舞了一下小手，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小金鱼也吓了一跳，忙的收回手，看到雨点儿无意识的咧了咧嘴，眼皮都没动一下，才惊魂未定的拍拍胸脯，又坐下。 顾二嫂没错过大侄儿脸上的表情变化，只以为大侄儿是疼小儿子，笑笑比划说：【雨点儿现在已经长的结实起来了，摸摸不打紧的。】 小金鱼点点头，“我知道了，二伯娘，我就是怕吵醒小弟弟，二伯娘又得哄。” 顾二嫂摆摆手，指指儿子，又指指大侄儿，【雨点儿跟小金鱼一样乖。】 小金鱼被夸的不好意思了，害羞的垂下小脑袋。 “娘，弟弟……”顾小满捧着小点心，哒哒哒的跑进来，看到小金鱼，又乖乖喊了声“哥哥！” 顾二嫂微笑的这朝儿子颔首，眼底都是宠溺。 小金鱼“嘘”了一声，指指摇篮，顾小满忙凑过去，“弟弟睡着了吗？” 小金鱼点头，“嗯，睡着有一会儿了！” 顾小满“哦哦”两声，将手里的小点心掰了一半递过去，“哥哥吃！” 小金鱼接过来，拿着点心顿了顿，再掰成两块，将其中一块递给顾二嫂，“二伯娘，这块给你！” 顾二嫂诧异的看着大侄儿，好半晌，摆手，【你们吃，二伯娘不吃。】 “二伯娘！”小金鱼固执的伸着手。 顾二嫂无奈接过来，揉揉他的脑袋。 顾小满也不吃醋，心里想着哥哥对娘亲好，往后也他要对婶婶好。 捧着小点心咬了一口，小脑袋凑在摇篮边，看了会儿，又伸出小手戳戳弟弟的脸蛋。 软软的，很好戳。 顾小满咧嘴露出小白牙，喃喃说：“我弟弟比小猪仔可爱多了，哼！我才不要抱小猪仔，我要抱弟弟！” 小金鱼小口啃着小点心，就听一旁的弟弟嘀嘀咕咕，他好奇的转头，“小满，什么小猪仔？” 虽然嘴上说才不要抱，但顾小满心里还是很稀罕小猪仔的，因为是第一回见，就囫囵说：“六太叔婆家的小猪仔呀，婶婶才给接生出来的，生了十只呢！红彤彤的，就像……” 就像弟弟刚出生的时候那样，差点就要说出口。 顾小满及时刹车，噘嘴道：“红彤彤的一点都不可爱，根本比不上雨点儿。” 小金鱼：“……”小猪仔跟雨点儿有什么关系？怎么还气上了？ 小金鱼疑惑！ 顾二嫂听着顾小满的碎碎念，也不由笑了笑，孩子，就是孩子。 “娘，要去小学堂了吗？” “对呀，带陈山长跟陈爷爷去看看咱们的小学堂！” “婶婶，小宝也去！” “好呀！那就一起去吧！” 外头响起小娃们的嬉闹声，顾二嫂朝门外看了眼，脸上笑意温和。 不多时，门口探进来一个小脑袋，“小金鱼哥哥，小满哥哥，小宝要跟婶婶去小学堂了，哥哥去吗？” 顾小满蠢蠢欲动，小金鱼摇头，“哥哥不去，小宝去吧，跟好姐姐知道吗？” 周易点点头，脸上有一点点失落，虽然他也很喜欢姐姐，但也喜欢哥哥。 顾小满其实还是挺想去的，但哥哥都留下陪弟弟了，他不能再自己偷偷去玩了！ 这时，顾小鹿跟厉青宁走过来，顾小鹿摸摸周易的小脑袋，走进屋里。 “哥哥，我玩累了，不想去小学堂了，哥哥陪娘亲一块去吧！” 厉青宁也道：“小满，你想去吗？姐姐帮你看着小弟弟好不好？” “小满哥哥一起去吧！”周易也适时游说。 顾小满眼睛一亮，他才三岁，正是好动的年纪，哪里坐得住。 但他没有立马应声，而是转眼看向了小金鱼。 顾小鹿一眼就看穿了弟弟的小心思，“哥哥，你带小满一起去吧！我跟青宁姐姐会照顾好二伯娘跟小弟弟的。” 小金鱼看了看自家妹妹，又瞧了瞧，看着比自家妹妹还靠谱些的厉青宁，到底点头，“那好吧！” “好耶！”顾小满开心的拍拍小手，朝顾二嫂道：“娘，我跟哥哥去玩啦！” 顾二嫂笑着点头！ 顾小满还要再说什么，小金鱼立马又“嘘”了一声，指指睡的雷打不动的雨点儿。 顾小满忙抬起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小老鼠似得蹑手蹑脚出门。 小学堂就在附近，不到半炷香时间便到了！ 见过顾家的院子后，陈山长原本对小学堂并没有什么期待。 直到一行人站在一个青砖瓦房三合院前，虽然没有雕栏画栋的华丽装饰，但这完全算的上是临水村最好的房子了。 比顾家现在住的那破院子，更是强许多倍！ 陈山长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林嫦儿，“这真的是你们的小学堂？” 虽说商人来利快，但赚到钱不先修自己住的院子，先修学堂，她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第321章 有心展翅，何不敢遨游上天! 林嫦儿一点儿都没错过他眼底的错愕表情，然后肯定的朝他点点头。 “我那些营生大都才起步，最近的开支也不少，暂且先这么用着，等手头宽裕了，再慢慢完善！” 陈山长深吸一口气，一时不知道能说点什么好！只心里的愧疚莫名更重了。 林嫦儿推开门，引了他们进去。 耐心的介绍一番，因着眼下主要是针对村上的孩子，撑死也就二三十个孩子。 所以学校的陈设也相对简单，也就没花多少时间。 陈山长也没说什么，只是认真听着，路过一间大课室时，陈山长停下脚步，指指里头的桌子道：“这高度，不像是给小孩子用的。” 林嫦儿笑说：“陈山长忘了，我这儿，不是还有成年班么，也不是为了考科举的。 “就是咱们村上的父老乡亲，只要有心，都能来听，全当扫盲。” “扫盲？”陈山长好奇说：“我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林嫦儿哈哈笑，“目不识丁可不就像是盲人寸步难行？” 陈山长一顿，心中大为震撼！ 抬手抚了抚了胡须，强行镇定，“你们村上的人也都愿意来费这个时间？” 林嫦儿抿唇，“原本是不愿意来的，看最早跟着我的婶子跟嫂子，如今都帮我管着摊子了。 “这不就都动心了么？ “还有那些十来岁的娃娃们，就更不用说，识文断字，能写会算，太平年也能去镇上，去城里谋个账房的营生，何乐而不为？” “可是……”这十里八乡的，也消化不了这么多账房吧？ 林嫦儿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继续说：“也不是出门谋生才能受着识文断字的利惠，我这不是靠赶海起家的吗？ “如今我虽然是成了大掌柜了，但手底下的总得有人去干这活儿。 “大海看似温柔，肆虐起来也不是咱们小小人类刚悖逆的。所以赶海嘛，时机很重要。 “我也不能每天掐着点儿去监工是吧，我就一个人，权力总是要慢慢放出去的，现在都是我提前一天算好潮汐时间，挂在小院门口的小黑板上，他们也就知道赶海的最佳时间了。 “底下盘点海货的工人是不是还要分类标记跟打秤？要是一个字都不认识，这些活那是完全做不了的。 “都说不想做将军的兵不是好兵，这，不想做小管事的工人也不是好工人是吧？ “加上，咱们海防队那边学兵法，排兵布阵也都是需要识字的，时间一长，都是自发的来。” 陈山长倒吸一口凉气，心说照这么发展下去，再过些年头，这村子上，可就都是识字的人了。 乍听好似没什么，事实上确实极了不得的事了。 毕竟，眼下各村落，每个村里顶多也就是一两个读书人，能识文断字的，顶多顶多不会超过十个。 况且，这想法且付诸实际行动的还是个小妇人。 陈山长越想越觉得了不得，这村子迟早会成为宁海县，乃至宁海府最富裕的村子。 这么想着，陈山长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他深深吸了口气，又问道：“你这里，教员的住宿是如何安排？” “白公子跟白老太太同我是好友，一直都是住在我们那院子里的。”林嫦儿指了指东厢房，“小学堂歇课，我打算新请过来的夫子全家都过来了，就先住在工坊那边，帮我看着工坊。 “其他有新教员来，便住这边，跟学舍一般大小，两人一间，正正好，也不会孤单。 “若是爱清净，也可以安排一人一间，不想住小学堂，我也可以安排村里其他的房子给他们住，只不过需要等一等。” 陈山长道：“莫非，你还要给教员们单独再起一间学舍？” 林嫦儿挠挠头，“将来这学堂办大了，自然是要的，眼下不是手头紧么？先省省。 “河对岸我还有房子，修整修整就能住，但眼下不是海寇频频来犯么？ “隔着河，那边守卫太空虚，不方便海防队巡逻，所以，我得跟这边空房子的换换才行！” 陈山长莫名笑了一声，摇摇头，“你这丫头，野心倒是大！还办大，你想办多大？把我们云海给吞下去？” 林嫦儿笑了笑，“陈山长开什么玩笑呢！云海书院，那是在咱们整个宁海府都出了名的。 “便是京城那边的世家子弟，游学的时候，都会慕名来访。 “我这为啥叫小学堂？就是我有自知之明，我这本意也不是冲着科举去的，咱们不构成竞争关系！” 陈山长眸光扫过在院子里丢着沙包玩的小崽子们，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有心展翅，何不敢遨游上天！既然读书了，怎么能不下场去拼一拼，搏一搏。 “要知道，多少学子都是靠一家子，甚至倾全族之力艰难供着。 “若是叫他们知晓还有这样的地方，怕是要羡慕的红了眼。你也不要太惯着这些小子，得叫他们这些东西又多来之不易。” 又抚了抚须，“这样，你给老朽准备一间学舍，往后老朽每个月来这儿讲课八天！分四次，一次两天。” “成啊！我回头就让人去准备！不过您这束修，可得给我打个折！” 陈山长摆摆手，“管食宿，我给你免束修！” 林嫦儿咧嘴大笑，“没问题，咱们家里的吃食，那可是每天都叫隔壁家的小孩馋的流口水的！” 这话，陈山长完全赞同，就那碗点心，三鲜面，还有小菜，他这会儿还回味无穷。 陈员外听自家小叔这般说，也是高兴的不得了，多少富家公子想拜入小叔门下求而不得。 当初自己为了把陈昭塞进云海书院，可是捐了一幢藏书楼的。 眼下陈昭来了小学堂，小叔也来客座授业，这是大好事呀！ 当然了，云海书院，他捐了一幢藏书楼，来了这里，肯定也不能小气，陈员外道：“嫦儿，回头小学堂需要扩建，你千万同陈伯伯说，让陈伯伯也尽一份心力。” 只是这话听进正在跟小崽子们玩沙包的陈昭耳里，就不是滋味了。 怎么回事，之前在云海书院的时候，小叔公是能避着他就避着他，如今他跑来临水村了，小叔公又屁颠屁颠追过来。 孩子王还能不能行了，啪，快乐没有了！ 第322章 烂了，就不能种了，种了，也长不出新芽来 回去的路上，林嫦儿没走来时的路，而且换了条路，正好去看一看甘蔗园。 之前甘蔗还没长好，就遭了大水肆虐。 退去之后，顾二郎带着兄弟们休整了好多天。 这几天正好补回来的甘蔗头到了，路过甘蔗园的时候，就看到顾二郎跟海防队的部分兄弟正在补苗。 “爹！”顾小满一见自家爹爹，小腿一颠，哒哒哒的就往田里冲。 顾二郎才将一截甘蔗头埋下去，手上的土还没来得及掸，就见一个矮矮圆圆的小东西往怀里窜。 几乎是本能的，张开手臂抱住。 “爹！”顾小满仰起小脑袋，朝自家爹爹嘿嘿笑。 顾二郎也顾不得手脏不脏，一把抱起大儿子来，“怎么跑田里来了？” 顾小满扭头指指走在田埂上的林嫦儿一行，“家里来了客人，是书院的山长，还有陈爷爷，表伯伯也来了，还有他两个同窗。 “婶婶带他们出来走走，就走到这里来了！” “是吗？”顾二郎额头低着儿子的轻轻搓了搓。 顾小满哈哈笑出声。 田埂上又下来几个男孩，跑到自家爹爹跟前说话。 陈山长轻抚着须，看着一片和乐景象，脑海里自动描绘出，等甘蔗成熟。 郁郁青青的甘蔗林里，大人忙着砍甘蔗，小家伙们拖着甘蔗藏到角落里偷偷啃的画面。 虽是小儿无赖，又何尝不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美好愿景。 这时，小短腿周易见哥哥们都找到了自家爹爹，但他太小了，站的田埂又颇高，不敢跳。 就急的在田埂上喊，“爹，爹，大爷爷，大爷爷，小宝在介里，小宝在介里。” 因为着急，口齿都不清了。 林嫦儿哈哈笑，安慰他，“小宝不着急，婶婶抱你下去。” “谢谢婶婶！”小家伙立马朝她伸出小短手。 林嫦儿双手卡着小家伙的嘎子窝，提着他将他放进田里。 周易扭头朝林嫦儿笑了笑，“婶婶，那小宝去找爹爹了？” 林嫦儿点头，“去吧，慢慢走，别摔着了。” “好的，婶婶！”小家伙迈着小短腿，这话音才落下，就“啪叽”摔了个大马趴。 林嫦儿扶了扶额，忙跳进田里，将周易扶起来，拍拍他身上的泥土。 田里的土都翻了好几回了，松松软软的，倒是不疼，就是摔的时候有些懵，脸上也糊了一层泥，整个就有些滑稽。 周易倒是没闹，只不好意思的傻笑。 周木听见自家儿子的喊声，也正好过来。 见着儿子这副模样，也忍不住笑出声，但笑归笑，到底还是心疼，一把将儿子抱起来，“婶婶都说了要慢慢走了，怎么还这么急！” 周易咧着嘴，“小宝去看小猪仔了，好多的小猪仔呢！”要第一时间把自己的喜悦分享给爹爹娘亲。 周木“哦？”了一声，十分配合，“哪里的小猪仔呀？” “六太婆家的！”周易骄傲的扬起小脑袋，双手还比划起来。 林嫦儿见状，朝甘蔗园里，高声喊：“大家都歇一歇，坐下喝口水！” 人们听到东家的话，欢喜的走到田埂边，找到自家的水壶，喝过水，拢在田埂边说话。 有孩子的便哄着孩子玩。 林嫦儿顺道便了解了一下补苗的进度。 顾二郎都是仔仔细细的说给她听，正巧在田上，林嫦儿也看的更加明白。 这边说过话，又抱着顾小满去跟厉寻打招呼。 林嫦儿也没闲着，检查了一下土的湿度，甘蔗头埋的深度。 农桑一科，陈山长大都还是书本里学来的知识，便跟在林嫦儿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说话。 林嫦儿也不厌其烦的回复。 这让陈山长对她更加满意。 最后终归是没忍住，问她，“嫦丫头，那日，我没有追根究底，直接处罚杨承等人，你心里可还怪我？” 林嫦儿闻言，扭头看了看他，笑说：“你我立场立场不同，处事方式也各有不同，说不上怪不怪的。 “倒是你今日会同陈伯父和陈昭一道过来，我是没想过的。” 毕竟，她看不惯他，他必然也看她不顺眼。 陈山长也笑了笑，说：“我都一把年纪了，还能跟你一个女娃娃计较不成？ “没有直接公布真相，处置了他们，一是，我作为云海书院的山长，凡事总得先以书院的名声出发。 “咱们宁海府的学子，在科考场上，好些年没出好成绩了，倒是京中那些世家子弟，游学借道此地的，像咱们的县令吴大人，白衣侯府的小公子等人，倒是都在金銮殿上一鸣惊人。” 叹了口气，“就这情况，咱们云海书院，若是还爆出栽赃污蔑这样不入流，下三滥的事来，往后，叫咱们那些学子上京赶考之时，如何抬起头来？” 林嫦儿听他叨叙着，不赞同的拧起眉。 她也第一时间回应，而是在田埂边找了找，找到一只装烂蔗头的箩筐，从里头拿了一截出来，又从另外的箩筐里拿了一截好的蔗头出来一起递给陈山长。 陈山长下意识接过去，又不解的看着她，“作甚？” 虽说他是挺喜欢吃甘蔗的，但这蔗头，他啃不动啊！ 林嫦儿扯了扯唇角道：“你觉得这俩玩意儿有啥区别？” 陈山长不假思索，将烂了那截往前一递，“这都烂了，不能吃了。” 另外那截，倒是能凑合。 林嫦儿“噗呲”一笑，心说，果真是是个贪嘴的小老头。 转而又道：“对呀，烂了，不能吃了，但这是蔗头，蔗头原本就不是拿来吃的。 “我们蔗农买了蔗头回来种，但总是因为天气，或是车程，或是其他一些不可抗力的原因，收到的时候，有部分蔗头是烂了的。 “烂了，就不能种了，种了，也长不出新芽来，更长不成好甘蔗。” 说罢，伸手接过他手上的两截蔗头。 将烂了的那截丢回筐里，又蹲下身体，在田垄上，刨出一个小坑，将蔗头埋进去，在盖上土填好。 做完这一切，林嫦儿复又抬头，“当然了，除了种子本身的好坏之后，种的时候也是有讲究的，深了浅了，干了旱了，肥力不足，都不一定能长好……” 第323章 年少时也想乘风上青云 田埂上，顾二郎抱着顾小满在跟厉寻说话。 厉寻跟前站着两个小不点，分别是厉川跟厉青羊。 林嫦儿之前去县城，来去匆匆，并没有同他说过厉大跟厉勉家里的事。 顾而今天，厉寻在顾家看到两小只的时候还吓了一跳。 好在，厉川跟厉青羊虽然年纪小，但逻辑能力还不错，自己便能把事情说个大概。 又有年纪稍长一些的厉青宁在一旁补充，所以，这几天发生的事，七七八八的，厉寻也都明白了。 林嫦儿又是忙人，他一直没找到时间单独跟她说话。 眼下见了顾二郎，便好一通感慨，“我是真没想大表哥会混账成这样？ “如今杏儿姐同大表哥和离，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只是，日后杏儿姐一个人带着川儿……” 稚子无辜，这一切都是大表哥做的孽。 顾二郎也是感慨不已，所幸他们家里有三弟妹顶着门户，否则，他也要发愁怎么养活小满跟雨点儿的。 万事有我们帮衬这样的话，他是说不出口。 毕竟，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三弟妹给的。 好在，小满也知道要孝顺三弟妹。 不过，“你放心，嫦儿没把他们送回娘家去，而是带到临水村来，就不会不管他们的。 “三娘她，虽然不喜岳母跟大舅，但对杏儿嫂子跟厉川是没意见的。 “如今杏儿嫂子在咱们隔壁养伤，三娘也还在月子里，自是不方便来往，等杏儿嫂子养好身子，三娘也出了月子，总也能有个帮衬。” 这点厉寻自然是信的，连连点头说“是！” 这时，厉川抬头说：“表叔不用担心我们，小川很快能去给姨母做帮工了，小川会努力养活娘亲跟小川的。” 厉寻摸摸这个懂事的表侄儿的脑袋，看到他耳朵里塞着的药草时，更觉得心疼。 他大表哥，真不是个东西。 厉青羊也看着厉寻说：“小叔，等我爹爹好了，就留在小学堂做夫子，我爷奶打算回去把家里的地卖了，先租个屋子，等攒够了钱，就起个新房，我们也会在临水村安家。 “我爷奶，还有爹爹娘亲也照顾小川哥的。” 厉寻点了点头，厉大娘厉大爷一向心善，厉勉哥跟厉大嫂也是良善之辈。 两家原本就是邻居，这般有个照应也是极好的。 这边说着话，那头田垄上，陈山长还痴痴的看着林嫦儿才种下的蔗头。 脑袋里不断回响着林嫦儿刚刚说的话。 “烂了，就不能种了，种了，也长不出新芽来，更长不成好甘蔗。” “除了种子本身的好坏之外，种的时候也是有讲究的，深了浅了，干了旱了，肥力不足，都不一定能长好……” 这丫头倒是个甩手掌柜，说完，便哒哒哒跑去田埂上跟那些帮忙的工人聊天。 陈山长看着林嫦儿在人群里眉飞色舞的模样，又看看围在她身边的一圈人，或是拎着水壶的，或是抱着孩子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这笑容，仿佛对生活充满了希望。 这跟从前他下乡去学子家中拜访时看到的村民们的反应，是不一样的。 宁海府虽然靠海，但并不富裕，朝廷虽然没有明令禁海。 但这一带，匪盗猖獗，加上海上气候变幻莫测。 渔民们即便出海，也是九死一生。 久而久之，他们更喜欢扎根于田地间。 偏偏，这一带的土壤也算不上肥沃，农作物亩产总是比不得其他地区。 这贫弱就这般一代一代积着，许多地方，人们辛苦劳作一年，也只能勉强温饱。 买不起新衣，更吃不上肉。 但他今日在临水村所见，却与他记忆里的那些画面完全不同。 临水村的村民，无论老少，脸上都是带着朝气的。 邻里之间也相处和睦，见了生人，也礼貌相问。 毋庸置疑，给这里带来变化的那个人，除了林嫦儿这小丫头，不作他想。 陈山长负手站在田垄里，眸光扫视过这个眼下暂时安逸的小村庄。 日头正缓缓下坠，暖黄的阳光落在田埂，山川，大地上，也落在一望无垠的海平面上。 一幅富饶安康的长卷在陈山长脑海里娓娓展开。 若是，沿海一线，都是临水村这样，仓廪实，丰衣足食，幼儿老叟皆欢宜，便是人间好时节。 这很难，但再难的事，只要有人敢想，敢做，便有希望。 那丫头面上谦逊，看似嘻嘻哈哈，但不声不响就能把这村子发展成这般模样，只要她想，她肯，她去做，又有她背后那些老伙计，以及吴大人等人的相扶，未必不能。 陈山长暗自点了点头，猛地又惊醒。 他竟然将这样的大事寄希望于一个小妇人身上。 若是平日，他一定觉得自己是疯了。 但眼下，心里却莫名感慨，甚至，血液里沉寂多年的初心又隐隐躁动起来。 读书人，哪个年少时不想乘风上青云，一展壮志宏图。 奈何生不逢时，草草收场，最后蜗居在书院。 双耳一闭，再不管天下事。 年复一年，他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老天爷却给他这样一个惊喜。 陈山长狠狠阖了阖眼，忽的又睁开。 只刚刚那几个瞬息，他突然想明白了。 烂了，不能种了，也长不出新芽来，更长不成好甘蔗。 他只以为，书院的名声不能坏。 寒门学子，刻苦研读，本来不易，不是罪大恶极，就多给一次机会。 却忘了，有些苗子，从根上就坏了。 他们蝇营狗苟，钻营度日，如那撞钟僧，撞一日，度一日。 不会有远大志向，更多的是投机取巧，踩着他人上位。 眼下，受他们霍霍的是云海书院的学子，那么将来呢？ 上京赶考时，点头之交的其他学子？ 若是再叫他们得逞，接下来，受害的不就是他们治下的一方百姓？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他今日的仁慈，何尝不是对那些已经受过祸害的，又或是将来会受他们祸害之人的残忍？ 好苗子，也要有肥沃的土壤，才能扎根，要农民及时浇水剪枝，才能茁壮成长。 而他，原本就应该是那个剪枝人…… 第324章 我看你是皮痒了，想吃竹板炒肉了未命名草稿 经久之年，深埋于心间的郁气忽然散了大半； 又似一阵清风，吹散长年蒙眼的浓雾； 路的尽头不再是延绵不尽的岔路，单手负于身后，轻抚着须，看着田埂上，人们或站，或坐，或怀抱孩子，或拿着水壶，说到痛快处，开怀大笑的画面。 陈山长不由的也跟着笑出声来。 陈员外并不知道陈山长脑海里已经过了一出大戏，只道小叔的反应有些不同寻常。 好似变得更加真切，整个人也跟着和颜悦色了许多。 虽不知道是为何，但这样的小叔，显而易见的更好相处。 陈员外凑过去，“小叔，既欢喜，何不上前一道说话？” 陈员外扭头，瞧了瞧陈员外，“来日方长，不过……” “什么？”陈员外问。 陈山长，轻笑一声，“你就没这样的机会了。” 陈员外，脸色迅速垮了，暗噌一句，你个糟老头，心眼当真坏的很。 我好意捎你一道，你却想着吃独食。 谁说我没机会了，哼！ 陈员外正了正脸色，“小叔，你可别忘了，陈昭往后就在小学堂上学了，老子来看儿子，别说隔三差五来一次，就是陪读也在情理中。” 陈山长一听，也不恼，“哦”一声，说：“那你回头再来的时候，顺带捎我一程。” 陈员外大惊，不是，你不是要独乐乐吗你，怎么还好意思开这个口。 陈员外：“小叔不是有马车吗？” 陈山长一点儿也没听出大侄子的不乐意，一本正经说：“马儿不要吃草啊？再说了，反正你也是要走这趟，你那马车，差我老头子这个位置？” 陈员外：“……”说不过，根本说不过！ 拱了拱手，甘拜下风。 这边其乐融融，河对岸的厉大母子就不一样了。 林嫦儿说让他们负责堆肥，是真的叫让他们只负责堆肥。 光是顾家，就有他们本家，还有小学堂，还有工坊三处粪池，完了还马厩，牛圈。 昨儿还有人上顾家来说，顾家的田多，若是不够，可以上他们家挑去。 挑不完，根本挑不完！ 他都不明白，林嫦儿一个女人，哪里来的那么多地。 还有他们临水村这些人家，都是疯了吗？ 好好的粪肥，自家不用，还要用来做人情。 这就算了，更离谱的是，他原本想着林嫦儿那女人肯定不能每天都来盯着。 即便逃不走，脱离她的视线也能躲懒不是？ 谁能想，临水村那几个老婆子，就跟个牛皮膏药似得，眼睛都快长在他们母子身上了。 就，这味儿那么大，她们居然还能坐在田埂上嗑瓜子唠嗑，但凡他们娘儿俩一有偷懒的苗头，那几个老婆子就叉腰骂人，真不知道林嫦儿是花了多少工钱雇的。 除此之外，叫厉大心里最不平衡的还是那个叫许多鱼的。 这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说是林嫦儿雇来的长工，白天跟他们一起干活，晚上也跟他们住一个院子。 但凡他跟他娘有一星半点儿动静，这人就跟狗鼻子似得闻着味就来了。 到了白天，说是一起干活，妥妥的就是大爷，坐田埂上监工的。 这会儿，还问那几个老婆子要了一把瓜子唠上。 那几个老婆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缺心眼，尤其那个穿藏青色衫子的，已经准备要把自家孙女说给姓许的做媳妇了。 厉大心里原本就怄的慌，时时想着要撂挑子。 但一想到林嫦儿那个女人打人是真的疼，又只能忍着。 只是，这会儿，听到对岸那边传来的欢笑声。 厉大就真的忍不住了，他“砰”的一声，将粪瓢摔地上，骂道：“笑什么笑，一辈子没笑过……吵死人了……” 只是，他一句话还没骂完，田埂上，三个老婆子，加许多鱼便齐齐朝他看过来。 四双眼一起锁住他，一个个都皱着眉，几乎要把他吃掉。 厉大腿一软，差点跪倒，忙捡起粪瓢，解释说：“我，我……就是，对面笑声有点啊，吵着我干活了。” “是吗？”许多鱼将没吃完的瓜子塞进口袋里，顺手拿起竹条，“我看你是皮痒了，想吃竹板炒肉了，叫你干活来的，谁叫你去听人家笑了！” 他拿着竹条过去，虚张声势就要往厉大身上招呼。 厉秋兰赶紧过来护着儿子，“别尬，别尬，这笑从对面传过来，也不是咱们说不去听就不去听是不是？” 许多鱼才不听她的狡辩，竹条顺手就朝厉秋兰身后的厉大身上抽，一边抽，一边骂，“怎么的，对面的兄弟凯西了笑一笑，还得跟你们报备了？那么能，要不要叫他们过来跟你们娘儿俩磕个头道个歉？”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抽的，一下一下，不管厉大怎么躲，厉秋兰怎么挡，那竹条就跟长了眼睛似得，一次不落的抽在厉大身上。 厉大上窜下跳，吱哇乱叫，“都是给顾家做工的，他们凭啥想休息就休息，想说话就说话，我们就得像挖煤的黑工似得，下了地就没个休息的时候。” “凭啥，凭人家是好人，谁叫你平时不做人。” 厉大当然不可能承认，叫嚷说：“你放屁，都是人，林嫦儿就是故意苛待我们娘俩，对面一天干三个时辰的活，中午都是去工坊吃大锅饭，有肉有菜还有汤。 “凭啥我们娘俩每天干四个时辰的活，就只能吃馒头配素菜，汤里也没料。” 许多鱼笑出声，“这是什么时节你不晓得？大水才过境多久，旁的灾县里，闹时疫的闹时疫，闹饥荒的闹饥荒，能有口吃不饿死的就谢天谢地了。 “你自己什么货色不清楚？还敢跟对面的兄弟比着挑上了？馒头素菜你不得劲是吧？得，回去我就找东家娘子说说，明儿起，馒头你们也别吃了，糙面窝头一天三个，素菜汤三碗，美死你去。” 这话是惹了众怒了，田埂上坐着的三个太婆也不得劲了。 周太婆正好嗑完手里的瓜子，拍拍手心站起来骂道：“你个该遭雷劈的，打女人又打小孩，老天爷怎么不降一道雷劈死你们娘俩？ “也就是嫦丫头好心，没将你们送官去吃牢饭，又给你们饭吃，才叫你们嘚吧嘚在这里跳脚。 “白面馒头一文钱一个呢！我瞧你就是吃饱了撑的，不好好干活只想着挑事！” 第325章 这贼婆娘想害嫦儿! 牛太婆跟霍太婆也站起来给老姐妹摇旗呐喊，“就是，多鱼，抽他，叫他记住了你是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嫦丫头肯给他饭吃，他还不记好，就是欠抽！” “不是，不是这样的，几位老嫂嫂嘴下留情啊！”眼见儿子被抽的哇哇叫，厉秋兰急得直给几人作揖。 她原本也是个外强中干了，从前他们娘俩在家里村里作威作福，没人治的了他们，眼下不一样了。 林嫦儿那女人，他们是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 连着闹了两次，啥好处没闹到，反而是闹的自家债台高筑。 如今更是被带来临水村以工抵债，话是说以工抵债，但他们母子俩心里也清楚。 怎么抵？ 光是三娘那里，他们做一辈子都抵不了，王杏儿那边更是想都别想，下辈子吧！ 当然，这些债，都是林嫦儿那个女人算计他们的，他们自然不会承认，也别想着他们真的会还。 眼下也不过是没法子，才被困在这里。 等他们找到机会，一定要狠狠告这女人一状。 最好是将这女人卖作奴隶，让她也没日没夜的干活，受一受这个苦。 厉秋兰恨恨的在心里诅咒，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周太婆看穿了。 周太婆叉着腰，“谁是你老嫂子？你也配？ “我看你眼珠子滴流滴流的转，肯定没绷好屁！ “多鱼，别只顾着抽那混账玩意儿了，也招呼招呼这老货，叫她好记住了， 甭管她以前是天王老子还是谁，到了这临水村的地界就给咱们安分点！” “得嘞，这就给安排！”许多鱼手腕一转，竹条就往厉秋兰身上招呼。 厉秋兰抱头鼠窜，“别打了，别打了，我们干活，干活还不行吗？” 周太婆不依不饶，“多余，你问问她刚刚都在想啥？是不是想着给海寇通风报信？” “什么？”一旁的牛太婆瞪圆了，“给海寇报信，那是想害死咱们全村人那？那可不得了，这事儿必须告嫦儿去！” 霍太婆更急了，他们全族的青壮年可都在海防队上打海寇的，这人要是去给海寇通风报信，那就是要灭她全族？ 她肯定不能答应，点头道：“牛嫂子说的对，要是有人通风报信，就是咱们严防死守也是无用，那就是要咱们全村人的命！” “何止，咱们村要是遭殃，那周家村，小刘村，这些村子能落得好？这两人是留不得了，走，咱们这就找嫦丫头说道去。”周太婆一锤定音，说罢就要拉上俩老姐妹。 厉秋兰傻眼了，她就是想着报复林嫦儿一人的，怎么突然扯上海寇了？ 眼瞧着她们就要离开，厉秋兰急了，“我没有，你们别冤枉人，我跟你们无冤无仇，怎么会要害你们？” 周太婆一听，道：“这么说，你就是想害跟你有仇的了？” 霍太婆接过话，“跟他们有仇的，除了嫦儿还有谁？” 牛太婆立马跟上话，“这贼婆娘想害嫦儿！” 那还成，眼下村子里几乎家家户户靠嫦丫头吃饭呢？ 上回他们族里那老头，喝了二两马尿跟嫦儿叫板，差点就把族里那些青壮年的饭碗给丢了。 下山之后，几乎是全族都去给嫦丫头赔礼道歉，好在嫦丫头这人知书达理，做事也是一码归一码，才没追究。 当时，那老头的儿女，几乎是要给人跪下磕一个了。 这要是全族青壮年的饭碗都叫他们爹给弄丢了，族里人的唾沫都能扒唾沫都能给他们淹死。 往后也干脆别在临水村待了。 可以说，现在在临水村，你得罪霍家，牛家，周家的族老，也就他们一族的人跟你过不去，但你要是脑子灌了水，要跟林嫦儿过不去。 那可就不是他们顾家一家人的事了。 那是霍家，牛家，周家，还有几个小姓，四舍五入约等于就是他们全村人的事。 “多余，你看好了这贼婆娘母子，我这就喊嫦丫头过来，看看这事儿怎么办！”夜长梦多，霍太婆当机立断。 厉秋兰，“……”这些老婆子是不是有病？ 她说什么了吗？怎么就给她按地上？ 霍太婆她们可不管，隔着河，看林嫦儿正好就在对面。 就朝河对面挥手，“嫦丫头，嫦丫头……” 周太婆眼尖，很快在人群里找到周海跟周木，就喊，“海子，海子……” 牛太婆不甘示弱，但是仔细看了一圈，才才想起来，这一轮，他们牛家的汉子大都在工坊那边上工，便只帮着跟那边挥手。 林嫦儿正跟兄弟们聊的欢，一时没听到动静。 反是离河边近一些的陈山长跟陈员外叔侄先听到对岸的叫喊。 陈员外笑笑说：“没想到嫦丫头在村上还挺吃的开！你瞧，对面的老妇都能是阿奶那一辈了吧？” 陈山长摇摇头，“你管这么多，还不快些喊人去！” 陈员外“哦”一声，朝那头喊：“嫦儿，对面有婆婆喊你呢！” 林嫦儿一听，忙小跑过去，就见着是几个太婆在跟她挥手。 周海跟周木也瞧见了自家长辈，周海道：“阿奶，你们找嫦儿做啥呢？” 周太婆忙回道：“嫦丫头这两个长工不老实，想害咱们村呢！” 周海一听，这还得了，忙说：“嫦儿，这可不行，走，叔陪你过去看看，这俩又在闹啥幺蛾子。” 林嫦儿面色也沉下来，早知道厉家母子不安分，也没想到，厉大才挨了顿打，这么快就不记得痛了。 林嫦儿点头，“成，叔你先带几个人过去，我送陈山长还有陈员外他们回去再过来！” 陈山长却道：“不妨事，我难得出来一趟，看些风土人情也好。” 林嫦儿呵呵笑，“那成，那就一块去吧！一会儿别吓着您就好！” 林嫦儿抬手，同周海一道在前头带路。 那边听到消息的厉川扯了扯厉寻的袖子，“表叔，那个人跟他娘就在对面挑粪堆肥。” 小满跟他说了，他是不会认那个人是舅舅的，他也已经不是那个人的孩子了，自然不能再叫爹，只能算是前爹，但是前爹怪怪的，所以他们现在都叫他是那个人…… 第326章 她想想都不行了? 厉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缓了缓，又问他，“小川要一起去看看吗？还是表叔先送你回去？” 厉川垂眸想了想，“表叔带我一起去看看吧！”不能让那个人再找姨母的麻烦的。 厉青羊小脑袋凑过来，“小川哥，我跟你一起去。” 厉川点头，“好！” 顾小满已经由顾二郎抱着走在前头，见这俩小伙伴还在磨磨唧唧，趴在顾二郎肩头朝他们喊，“你们好慢呀！我哥哥都要过桥了，你们快来！” “马上就来！”厉川跟厉青羊齐齐回复一声，哒哒哒的去追顾小满了。 但凡出门，小金鱼一向是紧跟着林嫦儿的，除非林嫦儿另有交待。 所以，这会儿，他也迈着小长腿，紧跟在林嫦儿身侧。 有好心的阿叔，看他步子迈的飞快，怕累着小娃，好意说：“小金鱼，你累不累？要不要阿叔背你？” 小金鱼朝那好心的阿叔摆手，“不用的阿叔，我每天早上都要带弟弟跟舅舅一起绕着村子跑好几圈的。” 那阿叔呵呵笑着，只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就说：“那成，你要是累了，就跟阿叔说，阿叔背你。” “好的，谢谢阿叔！”小金鱼仰头道谢，整个人看起来就乖乖巧巧的，很是讨人喜欢。 一旁的几个叔字辈的阿叔乐的轮流逗他。 小金鱼也不厌其烦的回应。 林嫦儿见他这副从容应对的模样，心里也很是欣慰。 她才穿过来的时候，对顾家人是不满意的，软包子都凑一块去了，这日子还咋过。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之后，她已经完全融入这个家庭，也当他们就是自己的亲人，而顾家人，不论老少，都没有让她失望。 他们可能只是接受的慢一点，改变的慢一点。 但所有人的进步，她都看在眼里。 后世，她没体会到过的家的温暖，也在顾家人身上感受到了。 虽然，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想在后世的父母现在如何了，会不会因为她出事感到难过？ 再过两年应该能退休了吧？ 退休金应该够花吧！ 公司以及卡里的钱他们应该能够继承吧？ 早知道应该再买一份意外险的，受益人就写他们的名字，这样，也能多一个保障。 毕竟，他们俩虽然在各自的领域各有成就，但经营管理，她不认为他们在行，况且年纪也摆在那里了。 不过，依照他们的智商，应该知道还有职业经理人这个行业吧？ 坐着喝喝茶刷刷视频拿分红不是爽歪歪吗？ 如果他们连这个都不晓得，那她肯定是要大声嘲笑他们的了，只是，应该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嫦丫头，嫦丫头……” 正感慨着，前头传来老夫人的呼声，林嫦儿一回神，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是霍太婆，霍太婆风风火火将她往前头田里带。 一边走一边说：“嫦丫头，我跟你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打地洞，说的是真没错。 “三娘都是歹竹出好笋了，全靠自己没长歪，那个老婆子真是一肚子坏水。 “你不逼债，让他们做活抵债，还给他们饭吃，他们可一点都不念你的好！竟还想着要害你呢！” 周太婆接话，“可不是，这老婆子，居然说还要报复跟她有仇的人，那咱们全村上下，跟她有仇的可不就是嫦丫头你了？” “咱们村现在可都可着你撑持，你可不能着了他们的道，咱们也不可能让他们有机会害你！”牛太婆不甘落后。 霍太婆又道：“何止，周家村，小刘村不也是指着咱们给他们去练一练他们的海防队保平安，还要跟咱们打好关系，下回海寇来犯的时候，指着咱们再去支援。 “就周家村，跟咱们村的老周家，都提了好几回了，想连宗。小刘村那是刘姓在咱们村上发枝太少了，否则啊，也得提。 “总之眼下，附近村庄哪个不想跟咱们做兄弟村的？有闺女的也都想着把闺女往咱们村里嫁呢！要害你，别说咱们不答应，他们也不答应的。” 林嫦儿打着哈哈，听她们这么一说，整个事儿也就明白了大半。 说着话，人也下到了田垄上。 厉大之前被林嫦儿打了一顿，虽然背着她敢叫嚣，见了面，心里还是发怵。 蹲在田垄上不说话，厉秋兰也是领教过林嫦儿的手段的，尤其是眼下这几个老太婆还把林嫦儿这个贱人看的跟眼珠子似得。 她打心眼里不愿意跟她打交道，可，眼下，这几个死老太婆，光凭臆测，就把人都给喊了过来。 她要不说点什么为自己跟大郎辩白，这事儿肯定是过不去了的。 林嫦儿刚刚听三个太婆告了一通状，心里也大致明白了。 约摸就是厉秋兰不老实，起了什么坏心思，被几个太婆火眼金睛给看穿了。 但是实证呢，就是没有实证的。 不过，来都来了嘛！ 也不能叫几个太婆白热心一回，毕竟，人家只是吃她几斤瓜子，就主动来帮忙看人的。 林嫦儿看向厉秋兰母子，“听说你们想害我？” 厉大忙摇头，却是不吭声。 厉秋兰也不说话，母子俩就蹲在田垄上装鹌鹑。 许多鱼手里还拿着竹条，“啪”一声拍在泥地里，溅起一片尘土，纷纷扬扬落在两人身上，然后叉腰厉喝，“东家问你们话呢！” 厉秋兰眨了眨眼看向林嫦儿，“谁，谁想害你？” 本来就是没影子的事，要她承认？没门！ 林嫦儿也不理会她的狡辩，朝他们抬抬下巴，“说说看，想怎么对付我来着？” 厉秋兰拧眉，觉得这女人真是没完没了了，怎么就她林嫦儿高贵。 她想想都不行了？ 每天压榨使唤他们，做最累的活，吃最差的菜，还不许他们有埋怨了？ 再说心里想想也不犯法吧？ 都怪这几个老虔婆，多嘴多舌，也不怕死后坠入拔舌地狱。 厉秋兰心里恨得慌，张嘴就说：“都说了没有，是这三个老婆子合起伙来冤枉我们的……还有……” 指指许多鱼，“还有他，这人他上工从来不干活，尽可着我们使唤在地头里当大爷呢！” 第327章 家里有余粮，钱袋子里有钱，事都不是事 许多鱼一听，嘿，好家伙，这把火还烧到他身上来了？ 这他能忍？绝对不能！ 许多鱼手握竹条，整一个天王老子来了都我最大的表情，“我是工头，什么是工头你不晓得？ “工头，就是监督你们干活，督促你们，不让你们偷懒的人。” 既然要监督他们，那肯定不能干活了呀，他可是尽职尽责的工头。 说罢，还看向林嫦儿问：“东家娘子，你说对吧！” 林嫦儿轻笑，这人，还挺能往自己脸上贴金的。 不过嘛，不闹事，不作妖，给她把这俩人看好了，不要让这两人也闹出幺蛾子来。 多一碗饭的事，她也不差这几个钱。 林嫦儿点头，“对，但是如果他们母子俩要是跑了，或是惹出什么事来，我就是要找你了！” 许多鱼嘿嘿笑着，模样要有多狗腿就有多狗腿，拍拍胸脯，“东家你就放心吧！看人，我在行！” 林嫦儿点了点头，转眼再看向厉秋兰，“几位太婆是什么人我比你更清楚，问你啥就说啥，扯东扯西没用！” 厉秋兰欲哭无泪，但她能说啥啊! 说啥都不行，除非是把那点想告官的小九九说出来。 可，那是能说的吗？ 不说，就是被为难一下，说了，只会死的更快吧？ 这不行，那不行，女儿儿子都是白眼狼，指望不上，唯一一个顺心的，自身难保。 厉秋兰心一横，“噗通”一声坐在地上大哭起来，“你们，你们就是血口喷人，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你们这样，就不怕有报应吗你们？” 林嫦儿嗤笑一声，“老天爷若是真的开眼，有报应也是你们先遭。” “对，欺负我娘亲的坏人！遭报应也是你们先。”顾小满立马附和。 小金鱼则站在林嫦儿身侧，一双眸子紧紧锁着厉秋兰母子，仿佛像一匹敏锐的狼，只要厉秋兰母子一对林嫦儿不利，他就立马会出动，扑上去制服他们。 厉秋兰跟厉大母子上回在临水村闹了那么一遭，那是，在全村上下都出了名的。 临水村几乎全村的人都知道他们母子的丑陋嘴脸，厉川母子的遭遇，这几天，村上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总之，厉秋兰母子，在临水村，就是一致被认为，应该好好劳动，磨磨心智，做个“人”的存在。 所以，其他村民听了这话，也都是没忍住，笑怼说。 “就你们娘俩，当儿子的虐打妻儿姐妹，做娘的苛待儿媳儿女，不管是做儿子的还是做娘的一个个都不做人，还好意思提什么报应！” “就是，你们这样的，死后都要坠入畜生道的。” “都这光景了还不想着好好干活抵债，尽给嫦儿找麻烦，真是，要我说，就该让你们自卖自身还债，到时候要打要杀都由主家说了算，还由得你们在这里呛声！” “所以说咱们嫦儿还是太仁慈，除了活是脏了点，可咱们庄户人家，哪个没堆过肥？” “可不是，嫦丫头给的吃食可都是白面馒头，那玩意儿，咱们都吃不上顿顿有的，要不是咱们队上还要操练，我都想着干脆来给嫦儿的田里堆肥算了，一顿俩馒头呢，自己吃一个，家里婆娘小子还能分一个！” “哈哈哈，瞧你这出息！” 家里有余粮，钱袋子里有钱了，大部分的事儿也就不是事了。 所以，一同前来的村民们，指责了厉秋兰母子之后，突然就歪楼说笑起来。 陈山长是看的一愣一愣的，不过也从对话里也能听出不少信息。 又有几个太婆热心解惑，趁着这边说话的时候，他也弄清楚了大概。 周太婆，还怕他误会林嫦儿，又着重解释说：“我们嫦儿可是没有逼害他们的，就这家的前儿媳孙子，差点被她儿子打死了，是我们嫦儿给救回来的。 “医药钱就要好几十两呢！这些银子都是嫦儿给垫着的。 “我们嫦儿也没抢他们家房啊，地啊，只跟他们签了契，以工抵债，没有比这更良心的了吧？” 霍太婆也道：“就是说啊！换了别的债主，那非得逼着他们卖身还债不可。” “可不是么！就这，这家儿子，还嫌活重，刚刚就在田里发脾气呢！”牛太婆也跟上话。 陈山长抚了抚须。 很意外的，他原本是对这种私相授受的民间手段最为看不上。 但今天，自从看到厉大母子到现在，他一点都没反感林嫦儿那丫头的做法。 没了解事情缘由时，只觉得嫦儿这么做肯定是有这么做的理由。 了解事情之后，更觉得这对母子就是活该。 这样的人，吃牢饭都是便宜他们，毕竟，坐牢不用干活不是？ 劳其筋骨，对这种败类也是一种磨砺。 再则，有事情做，这些人就没时间去想着害人了！ 活够重，就没精力想着去害人了！ 他甚至觉得嫦丫头这个“私刑”甚妙！ 只不过，这边村民一片和乐，厉秋兰母子就苦不堪言。 厉秋兰见村民们没一个是同情他们的，心里一下就慌了。 一双眸子滴溜溜乱转，忽然就在人群里瞥见了厉寻跟厉川。 厉秋兰眸子一亮，猛的从地上爬起来，“川儿，阿奶在这里，你是来看阿奶的吗？” 然后就朝厉川扑过去。 厉川吓了一跳，整个人几乎本能的就躲至厉寻身后。 虽然姨母已经做主让他娘亲跟那个人和离，但从前挨打时留下的记忆还没有被磨灭，躲避，几乎是肌肉记忆，只是，从前，他能躲藏的是母亲跟二叔的身后。 而今，换成了厉寻表叔。 只不过，厉秋兰并没能扑至他们跟前。 因为她一动，小金鱼便立马侧跨一步拦住她的去路。 村民们眼睁睁看着他螳臂当车，深怕他被撞坏，干嘛要上前拉开他，只是到底晚了一步，厉秋兰已经撞了上去，现在村民纷纷闭眼，不忍心看小家伙被撞飞的画面。 只是下一瞬，有个奶呼呼的童音就混着拍手的响声响起来，“哥哥好厉害呦，坏人被撞飞了耶！” 村民们再睁眼，就看到，小金鱼纹丝不动的立在原处，反而是厉秋兰又跌坐回原位了…… 而厉秋兰只觉得自己像是撞到了一个梆梆硬的桩子，猛地一个反弹，一个屁股蹲又跌坐回地上，她整个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奶娃娃，怎么都想不通，自己是怎么被反弹回来的。 小金鱼只冷眼瞥她，“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川儿弟弟耳朵还没好全呢！” 第328章 见钱眼开，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 厉秋兰疼的龇牙咧嘴，但也不敢跟小金鱼耍横。 这小崽子就跟他后娘那个疯女人一模一样，是个狠角色。 厉秋兰捂着吃痛的部位，眼神在人群里搜索，再次找到厉川，泪眼婆娑道：“川儿，我是阿奶啊！” 指指厉大，“还有你爹，你不管阿奶跟爹了吗？” 厉川躲在厉寻身后，只露出一只眼睛来。 虽然，他现在已经不用跟这两个人一起生活了，但从前挨过的那些打，他可都还记着。 害怕也是下意识的。 眼下，被厉秋兰这么盯着逼问，他小小的身躯一下就紧张起来。 厉寻拧眉，看到小姑跟大表哥这般光景，他心里多开心肯定也是没有，但说到底，这都是他们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川儿好不容易从中脱离出来，他绝不允许小姑跟大表哥再打扰孩子，影响孩子的成长。 厉寻轻轻将厉川的脑袋按回身后，正色道：“小姑，大表哥既然已经跟川儿他娘和离，川儿也给了他娘，小姑跟大表哥再来为难一个孩子，是不是有些过分？” 他是读书人，虽然生气，说话还是和气。 厉秋兰却不这样想，自从上回厉寻帮厉三娘那个白眼狼作证，让厉三娘成功断亲，厉秋兰便记恨上这个外甥了，眼下又见他来掺和自己家里的事。 厉秋兰瞬时火冒三丈。 指着厉寻就怒骂道：“你闭嘴，我在跟我孙儿说话，你算哪根葱，轮得到你来巴巴的出头？ “见钱眼开，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亏你还是读书人。 “我呸！” 厉寻被骂了，一时涨红了脸。 寻常倒也罢了，只今天，山长恰好也在。 顾子衍皱眉，他跟厉寻交情好，两人私下里也会说一说各自家中的事，这个奇葩小姑跟大表哥的事，他自然也是听说过的。 眼见着好友被羞辱，顾子衍上前一步，帮腔道：“这位大婶，你这话不对。 “小川是厉寻兄表侄儿，你刚刚的行为吓到小川了。 “厉寻兄维护小川，再合理不过。” 厉秋兰是第一次见顾子衍，只觉得这少年看着眼生，但都是穿儒生袍的，不用多想，便也能猜到，是厉寻的同窗了。 跟厉寻混一块的还能有什么好东西。 厉秋兰双腿一伸，双手拍着大腿仰头大嚎，“天杀的啊，一个两个的都来逼我们。 “这是要逼死我们母子啊！什么和离，都是他们一张嘴说的。 “我好好的孙儿也给抢走了，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 厉大一见他娘开始耍无赖了，立马也配合起来，大嗓门嚷嚷，“外爷啊，你看见了吗，这就是你的好大生的好孙子。 “帮着外人欺压咱们孤儿寡母呢！外爷啊，你可睁开眼好好看清楚吧，这样的不肖子孙……” “闭嘴！”林嫦儿最烦这些神神叨叨的告状。 做错了事，永远不知道自我反省，反而是急着告阴状。 厉秋兰母子一听到这厉喝，立马止住声响，看向林嫦儿。 林嫦儿扯了扯唇角，从厉川招手，“小川，到姨母这里来。” “嫦儿表妹！”厉寻有些为难的出声，虽然不知道林嫦儿叫厉川过去干嘛，但不论如何，小川一过去，就是要直面小姑跟大表哥了。 林嫦儿没理他，成长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厉川能和小满，小宝一样，慢慢的，循序渐进的长大。 但厉川不一样，他需要尽快的撑起一个家。 不是他不配，而是，他不能躲在大人的羽翼下，他需要比其他的孩子更快的成长起来。 而这个过程，注定不会平坦。 “表叔，我去姨母那里了。”厉川心里还是害怕厉秋兰跟厉大的。 但姨母不会无缘无故喊他，而且姨母喜欢听话勇敢的孩子。 他不能让姨母失望。 “川儿……”厉寻还想再说点什么，厉川已经从他身后钻出去，深一脚浅一脚的朝林嫦儿跑过去了。 等到了她跟前，仰着小脑袋，乖乖的喊：“姨母！” 林嫦儿摸了摸他脑袋，扶着他的肩膀郑重道：“小川，姨母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你愿意认回他们，回去跟他们俩一起生活吗？” 厉川瞳孔地震，小小的身躯都不自觉颤抖起来，眸子里具是惊惶，最后结结巴巴道：“姨，姨母……是，是小川做错事了吗？ “姨，姨母，告诉小川，小川一定会改的。 “姨母，你再等等小川，小川很快就能帮您干活了，小川会努力赚银子，会好好孝敬娘亲跟姨母的……” 小小的人儿说着话，眼泪就不自觉流出眼眶，一串一串，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最后终于说不出话来，只垂着脑袋啜泣。 “川儿！”厉寻心疼的上前来，揉揉他脑袋安慰，“没事的，没事的，还有表叔，还有你二叔在呢！” 然后看向林嫦儿，眼里满是恳求。 林嫦儿轻笑一声，掏出手帕，给小家伙擦干净眼泪，语重心长道：“记住你刚刚说过的话，现在，你转过身去，亲口告诉他们，你已经不是他们家的孩子了，往后，他们如何都与你无关。” 厉川睁大眼，喜出望外，姨母不是不要他了就好。 厉川点头，缓缓转过身去，“等我娘再好一些起来，就会带我去县衙改名，我以后会改姓王，跟你们厉家再没有关系了。 “我娘也跟你们没有关系了，以后，你们过你们的，我跟我娘也会有自己的活法，大家在路上相见，也不用打招呼。” 说罢，厉川转头看向林嫦儿，后者朝他点了点头。 厉川瞬时又咧开嘴笑，窝在顾二郎怀里的顾小满立马附和说：“对，小川哥哥以后跟你们没有关系了，你们不要再来找他，否则，小满跟小满的朋友们可不会放过你们，哼！” “小宝也不会放过你们！哼！” “我们大毛小毛兄弟也不会放过你们的！哼！” “还有我们，小山！” “小树！” “大头！” “哼！” 顾小满还觉得不得劲，又嚷嚷说：“还有我哥哥，我哥哥可厉害了，你们最好乖乖的。” 林嫦儿被他奶呼呼的傲娇模样给逗笑，小孩子之间的友谊就是这么猝不及防。 前不久，小满还说讨厌厉川，让他不要再来家里玩的，如今已经护上了…… 第329章 你该不会是被打劫了吧? 林嫦儿会心一笑，厉寻心疼的抱起厉川，无论如何，他也还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 做这样的抉择，说这样决绝的话，对他何其残忍。 但他也知道，如今，川儿跟杏儿嫂子的处境。 所以，他不会怪嫦儿表妹，他能理解她的用心良苦，只是，这跟他心疼川儿并不冲突。 其他村民心里只觉得痛快，这小娃儿当机立断，长大了必然不会是个怂蛋，要是跟着这不着调的母子俩，那才是灾难。 就连陈山长也不自觉多看了厉川一眼，觉得这孩子，将来不会差。 只有厉秋兰母子，面如菜色，仿佛受了什么极大的羞辱。 想要怒骂，想要争辩，可对上这些罗刹，心里就明镜似得知道，再怎么闹都是徒劳，除非，他们能跑出去，对，一定要跑出去。 哪怕只是跑出去一个，一定要让林嫦儿这个贱人得到一点教训。 厉秋兰咬着牙，恨恨盯着林嫦儿，那眼神，几乎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似得。 林嫦儿一垂眸，正好接收到她这个眼神。 林嫦儿掀起眼皮，这糟心货，果然就是不老实。 林嫦儿扯了下唇角，她可还没忘了自己是来干啥的呢！ 薄唇一张，道：“既然都是吃饱了撑的闹事，那往后，厉秋兰厉大母子的伙食，就从一顿两个馒头一叠小菜，改作，早食一个馒头，中午一个窝头，晚上一个一碗米汤吧！” 原本是觉得他们干的都是重活，吃饱了才有力气。 谁想，他们光顾着用这力气闹事了！ 早上跟中午还是给点干的，晚上只给一碗米汤，让他们饿着，也就闹不了幺蛾子了。 许多鱼听了这话，立马问：“那小菜跟汤还给不给？” 林嫦儿挑眉，“你看着办！” 许多鱼立马来了精神，“好嘞，东家娘子你就放心吧！我一定给你办好这差事。” “林嫦儿，你，你这个毒妇……你，你不得好死，你，你会有报应的……”厉秋兰傻眼，就这么点粮食，还要他们做这么多活，这摆明了是要磋磨他们！ 林嫦儿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说：“我看她力气大的很，那就不用费粮食了，晚上的米汤跟明早的馒头都省了吧，再不老实，明天中午的窝头也不必给了！” “好的，东家娘子！”许多鱼把胸脯拍的砰砰响。 林嫦儿再不理会那对无赖母子，招呼随行的众人离开。 一起来的孩子们，都由大人背着或是抱着。 连厉川跟厉青羊都有厉寻跟顾子衍背着，唯独小金鱼，还是只牵着林嫦儿的手，乖乖的自己走。 林嫦儿看着那些孩子在大人背上或是怀里嬉闹的画面，不由低头看了眼自家便宜儿子。 “小金鱼，”她提了提裙子，弯腰朝他伸出手，“娘好像从来没抱过你，来，今天，娘也抱抱你！” 小金鱼一惊，不自觉吞了好几下口水。 娘亲什么实力，他可太清楚了，从前他们一起背鸭蛋去镇上卖的时候，娘亲都要走走停停，歇好几回的，他可比鸭蛋重多了。 他娘亲，除了打架的时候像是吃了大力丸，平时都是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妇人。 小金鱼看着她，脑海里各种思绪飞快跳跃。 最后灵光一闪，他娘亲不会是病了吧！ 小人儿双眸紧盯着眼前人，伸出小手去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自言自语道：“不烫啊！” 林嫦儿，“……” 林嫦儿表情裂开，便宜儿子怀疑她发烧了，再说胡话？ 林嫦儿哭笑不得，“你娘清醒着，就是字面的意思，突然想抱抱你，不让算了。” 说罢，作势要走。 小金鱼：“……” 小金鱼忙扯住她的一片裙摆，“娘……” 林嫦儿转身，弯腰抱起他，果真，像是抱了个铁疙瘩似得。 小家伙这段时间伙食跟上了，又没落下锻炼，整个都长结实了。 对林嫦儿来说，抱着确实是有些吃力。 但是她自己提议的，肯定不能就真的只是“抱一抱”就放下，这得多打脸啊！ 小金鱼到底是男孩子，又是哥哥，一直都觉得自己要承担起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也不会跟弟弟妹妹去抢长辈的疼爱。 所以从来不会去要求娘亲抱抱他。 可他再懂事，也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心里不渴望吗？ 肯定也是有的，能像小满跟小宝那样，没事就黏着爹娘多好。 所以在县城的时候，何飞背着他的时候，他也是开心的，后来厉寻跟顾子衍抬着他飞，他也很开心。 这是作为孩子的他的天性。 但他也知道自己跟妹妹是不一样的，爹爹不在了，娘亲也不是生他们的娘亲。 娘亲愿意养他们，他们就已经跟知足了，不能再要求更多给娘亲添麻烦。 眼下娘亲真的抱了他，他仿佛就跟做梦似得。 小手圈着娘亲的脖颈，小脑袋乖乖的伏在娘亲的肩膀上。 深怕累着娘亲，时不时就扭头看一眼娘亲，然后问她，“重吗？” 林嫦儿有些哭笑不得，点头，“重，重点好！等你再长大些，还会重！” 小金鱼咧嘴笑，“等我再长高些，就可以背娘亲了！” 林嫦儿哈哈笑，“那不行，小孩子不可以挑重物，背也不行，会长不高。” “是吗？” 林嫦儿很肯定的点头，她在后世的时候，小时候回乡下过暑假，村里的老人都是这么说的。 谁谁谁家的儿子年幼时干的重活多了，所以长不高！ 虽然没有科学依据，但也不能小瞧老祖宗的智慧。 小金鱼想了想，“那就等我不用再长高了，就可以背娘亲了。” 林嫦儿哈哈笑，也想不通小家伙为什么会执着背她。 但她这个原身，满打满算，也才十五六，等他长到18岁，人家也才二十多，正是好时候。 不过，她也不会因此伤小娃的心，便应下来，“好啊，等哪天娘亲走不动了，小金鱼记得要背娘。” 小金鱼立马“嗯嗯”点头，“小金鱼不会忘记的。” 说着话，时间就过的飞快，林嫦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最后居然将小娃儿抱回了家。 惹的留在家里陪着顾二嫂跟雨点儿的顾小鹿，满眼都是羡慕。 林嫦儿正想安抚小姑娘几句，外头就传来马蹄声，林嫦儿皱眉，走到院门口一看，那马儿正巧在门前停下，马上跳下来一个人，蓬头垢面的，衣裳也乱糟糟的，一边往院里冲一边喊。 “嫦儿，水……” “白大哥？”林嫦儿听出是白少安的声音，惊讶道：“你该不会是被打劫了吧？” 第330章 白叔，您太不了解我娘了 白少安双手扶着膝盖喘气，喉咙仿佛喷着无形的火焰。 听到林嫦儿的调侃，他艰难的指指灶间的方向。 小金鱼已经倒了凉水捧着给他送过来，“白叔，喝水！” 他身后，顾小鹿费劲的提着大茶壶。 白少安咧开龟裂的唇，朝两个小崽子笑了笑，一大口喝完一碗水。 又将碗递过去，小金鱼十分上道的从妹妹手里接过大茶壶，又给他倒了一碗。 就这么连着喝了三碗凉水，白少安才算缓过来一些。 他抬手擦了擦唇角的水渍，才缓过气来说：“不算被打劫，但也跟被打劫没差了。” 林嫦儿看他整个人着实很疲惫的样子，忙指指沙田边的石墩石台，“坐下说。” 白少安早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了，自然不客气，找了个石墩坐下，顺手将水碗往石台上一搁。 小金鱼贴心的问：“白叔，还喝吗？” 白少安点头，“喝！” 顾小鹿道：“白叔你饿不饿？不要只喝水。” 白少安伸手想捏捏小姑娘的脸蛋，想起来自己还没来得及修整，又只朝她笑笑，“你可真是叔的好侄女，叔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顾小鹿得了夸，眼睛笑弯成一道月牙，“我去问问阿奶有什么吃的，先给白叔弄一点。” 白少安连连点头，“好！” 顾小鹿一蹦一跳走向灶间。 原本坐在堂屋里休息的陈山长跟陈员外从屋里走出来，看到白少安，礼貌问道：“这位是？” “这位就是帮我去跑商的白少安，白公子！”林嫦儿起身，又给白少安介绍说：“陈山长，陈员外。” 白少安也起身来，待双方打过招呼，各自在石墩上坐下。 小金鱼又拿了几只小碗来，给每个人都倒了水，又问林嫦儿，“娘，要削点甘蔗来吗？” 接下来白叔肯定是要说自己的经历了，还不知道要说多久。 林嫦儿想了想，交待他，“去问阿奶要一些茶点吧！” 小金鱼点头说好，提着茶壶哒哒哒的跑向灶间。 陈山长看着小娃儿的背影，转眼看向林嫦儿，“嫦丫头，你这个儿子……”未来可期。 只不过后面这几个字，他没说出口，只用点头来示意。 林嫦儿当然知道自家儿子出息的，笑眯眯的说：“兄妹俩都孝顺的很，又懂事乖巧，我啊，再过十年，就等着享清福了。” 陈山长哈哈笑，“丫头，再过十年，你才多大，你就享清福。” 陈员外也跟着笑，“小叔，嫦丫头这是寻开心呢！养儿100岁，长忧九十九，别说十年，便是再过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嫦丫头也未必放的下心来放手。” 这话白少安赞同，就她设想的沿海共同富裕的愿景，十年顶多也只能打个雏形。 还有她准备大搞特搞的海上巨型杀器，没个二三十年，怕也拿不下来。 白少安点头说：“陆员外这是大实话了！” 林嫦儿叹了口气，“你们那，一个个的就知道扫兴，一个两个三个，没一个懂聊天的艺术。 “这个时候，你们不是应该说，麻将一缺三，一二三刚好，老年生活有着落了吗？” 她这话说完，老的少的，齐齐大笑起来，一时间，小院上空都回荡起欢笑声。 顾大娘从灶间里探出脑袋来，“少安，吃手工面还是面片？” 白少安忙转头过去，“大娘您瞧着办，哪个方便便哪个！” 顾大娘应了声“好！”转身继续忙碌。 小金鱼跟顾小鹿兄妹一人端着两叠茶点出来，有芝麻红枣球，鸡蛋酥，红糖麻花，红糖小酥饼。 待俩孩子走近些，林嫦儿便起身，一样一样接过来摆好。 又一一介绍之后，抬手说：“这芝麻红枣球跟鸡蛋糕都是新品，陈山长，陈员外，帮我尝尝味道如何。” 又看向白少安，“少安，你也吃。” 白少安看了看自己的手，“说来惭愧，待我先洗个手。” “白叔歇着，我去给您打水！”小金鱼立马行动。 白少安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这，这怎么好意思。 陆陈山长轻抚着胡须，适才他便好奇白少安这副模样。 虽然并无深交，但他也知道这位白衣侯府的遗孤，只是自己第一次同他见面，他会是这般模样。 刚刚是不熟，不好意思问，这会儿坐着说了会儿话，也算不上冒昧了。 陈山长看着白少安，意味深长道：“白公子这是从何处来？” 白少安这才想起来，刚刚他就是要跟林嫦儿说这事儿来的。 陈山长跟陆员外一出现，大家便将话题扯远了，如今才算回归正轨。 他叹了口气，“别提了，出师不利，我这也算老马失蹄。 “沿着海岸线，才出了咱们宁海府的地界，就遇上流民了，我瞧着他们可怜，就分了一些干粮给他们。 “谁想，他们差点将我整个人扒了干净，幸好我跑的快，否则啊！”说不准人都在他们锅里了。 缓了缓，又道：“得亏是我去，若是换了嫦儿妹妹去，那后果……” 林嫦儿垂着眸，这不是典型的地主家的傻儿子2.0吗？ 这个时代的林嫦儿可能什么都不懂，跟大多数人一样怀揣一个善心。 但现在的林嫦儿，芯子可是从后世来的，就算没见过猪跑还能没吃过猪肉么？ 农夫与蛇的故事都是上了义务教育教材的。 还有那些古言里，这样的桥段数不胜数。 她以为白少安应该也是老江湖了，所以没有一一嘱咐，谁想，他差点就摘了。 林嫦儿摇摇头，有些一言难尽的看着白少安。 白少安心里咯噔一下，“嫦儿妹妹你是不知道，他们有好几十人呢！真不是我不行，乱拳打死老师傅，你应该知道吧？” 顾小鹿靠在林嫦儿怀里，朝白少安笑道：“白叔，您太不了解我娘了。 “我娘要是没成算，是不会贸然出手的，一点点干粮并不能让他们渡过真正的难关。” 白少安睁大眼，“嘿，你个小丫头，都消遣起你叔我来了，那你倒是说说，是你娘的话，她会怎么做？” 第331章 你想怎么做? 其他人也是好奇的看着顾小鹿。 陈山长正吃着鸡蛋酥，觉得味道不错，悄悄的将那碟子往自己身前拢，又觉得小丫头可爱，捡了一块递给她，“这个好吃，边吃边说！” 陈员外见他小叔又开始护食了，也不动声色的将自己最爱那碟子芝麻球拢过来，递了一个给顾小鹿道：“芝麻球也好吃，吃完鸡蛋糕就吃这个。” 顾小鹿笑眯眯的点头道谢，这才左手鸡蛋糕，右手芝麻球道：“没把握的事，我娘是不会出手的。 “若是遇上流民，娘大约会先观察，再衡量双方实力，咱们能碾压才会接触，当然了，武力只是后备。 “娘大抵会再了解一下这些人，如果值的帮忙，娘或许会帮他们想想办法，或是告诉他们哪里有粥棚。 “真的有不错的，或许还会带回来做帮工。 “倘若这些人娘觉得不值得信任，那娘一定会悄悄走掉，若是有实在可怜的，也只会悄悄留点吃的，不会暴露自己。” 小姑娘侃侃而谈，说完话，才往自己嘴里塞鸡蛋酥，咬了咬，笑眯眯的问林嫦儿，“娘，我说的对吗？” 林嫦儿给小姑娘比了个大拇指，“我家小鹿也是长大了，娘往后在你面前可是藏不住秘密了！” 小姑娘捂着嘴嘻嘻笑。 白少安：“……”我……，我直呼好家伙！ 陈山长也对这个秀秀气气的小姑娘刮目相看，心里又纳闷，不是说不是林嫦儿生的吗？ 这不比亲母女还了解对方？ 陈员外不管这些，只乐呵乐呵吃着点心，又看看小姑娘，好像才五岁？ 五岁啊！他们家陈昭十四了，还没出双数。 有没有机会说个亲？ 陈员外忽然就支棱起来了，只一对上林嫦儿的眼，忽然又没了底。 虽然他堂兄是知府，但吴县令可是出身京城世家，入过翰林，如今也就是熬个资历，往后必是要入阁的。 嫦丫头虽说是个寡妇，但谁不知道，她跟顾三郎，那是有名无实。 看吴县令对嫦丫头的态度，必然不是露水情缘。 往后说不得就是小鹿的后爹。 虽说是后爹，好歹也是爹，看嫦丫头对这对继子继女的态度，将来吴县令对他们自然也不会差的。 内阁大臣家的千金，哪怕是隔着一层的，也不是他们能肖想的，更何况，他儿子原本也无异于常人之处。 所以啊，做人还是实诚点。 做不成夫妻，也能做兄妹嘛！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劲，陈昭是喊嫦丫头姐姐是吧？ 那便更好了，嫦丫头无兄妹，他们陈昭就是小姑娘现成的舅爷。 这可太可了！ 回头得好好嘱咐陈昭一声，一定不能给嫦丫头找不痛快，要帮着嫦丫头照顾好这一家子老小。 往后啊，有嫦丫头扶持，他们昭儿必然也不会差的。 这个时候，自然是要好好磨练自己，等将来，才能给小丫头他们撑腰不是？ 陈员外这么想着，唇角疯狂上扬。 陈山长看他这情形，嘴角直抽抽，“干嘛呢？发白日梦呢？” 陈员外这才如梦方醒，再抬头，却见白少安已经洗过手，这会儿正捧着一大碗面在吃。 因为是赶时间，所以没之前给他们做的那么精致。 但那高汤的香味，还有碗里的料都是十足十的。 陈员外不自觉吞了一下口水。 林嫦儿余光瞧见了，自然不会戳穿了找没趣，反是朝白少安道：“娘跟大嫂已经在准备晚饭了，留着点肚子吃晚饭。” 白少安点头，全然不忘往嘴里塞面。 他干粮被抢了，银袋子也被扒了，身无分文一路往回赶，路上也不敢停歇，有两天没吃东西了。 这会儿饿得，别说一碗面，他觉得自己能吃一头牛。 不过他知道顾大娘跟顾大嫂一向疼他，知道他回来了，一定会准备一大桌好吃的。 所以，很是艰难的，先吃完浇头，再吃面，然后忍痛没喝汤。 等他放下碗，坐在一旁石墩上的小金鱼立马便起身来收拾。 白少安抬手揉揉了小家伙的脑袋，“乖，回头白叔给你搞点好东西。” 小金鱼也不跟他客气，笑笑说：“谢谢白叔。” 白少安跟吴清丰一向疼孩子，只不过白少安玩性重些，看起来更好相处。 之前又在小学堂授课，孩子们也都爱跟他亲近。 吴清丰为人沉稳，对孩子们来说就有些难以接近。 但事实上，他得闲过来，也会抽空教孩子们观星，讲解一些小学堂上不讲的天文知识。 所以，白少安说要给小金鱼搞点好东西，林嫦儿又没往心里去。 大家都是要常来常往的，不怕没机会还这个人情。 这边陈山长跟陈员外比赛似得各自吃完了鸡蛋酥跟芝麻球。 又喝了点水，总算消停了。 林嫦儿已经习惯了他们叔侄俩的相处模式，这不就是妥妥的损友么？ 两人也没觉得哪里不妥，各自理了理衣襟。 陈山长又恢复了学究模样，摸着须看着白少安，“适才，白贤侄说，是出了咱们宁海府的地界，遇上的流民？” 白少安点头，“云台县。” 陈山长抚着须，眉心慢慢蹙起。 林嫦儿警觉问：“可是有何不妥？” 陈山长道：“我虽坐镇书院，不能随处走，但各地小报都有订阅。 “据我得到的消息，云台府那边近期并没有闹饥荒，这回大水，他们也没有遭殃。 “这些流民，又是从何处来？” 林嫦儿拧眉，也看向白少安，“白大哥，他们是往哪个方向走？” 白少安眨了眨眼，想了想，道：“是往咱们宁海府的方向来！” 林嫦儿道：“这便可以排除是咱们宁海府的灾民，背井离乡的可能了。” 陈山长面色又沉重了几分，“如此，云台府到底是出了何事？” 林嫦儿本能摇头，又想到什么，朝灶间喊：“小金鱼，去把你六子叔叔找来。” “好的娘亲！” 小金鱼应了一声，飞快从灶间小跑出来，一溜烟出门去。 顾小鹿看着哥哥的背影，有些失落，撅着小嘴说：“娘亲，我也可以帮你去喊六子叔叔的！” 林嫦儿揉揉她脑袋，“好啊，那下回就小鹿去。” 顾小鹿被哄好了，笑着点头。 陈山长却看着林嫦儿，“嫦丫头，你想怎么做？” 第332章 眼红病 林嫦儿阖了阖眼，正色道：“云台县与咱们宁海县相邻，那些流民，又是往宁海府的方向来。” 顿了顿，继续说：“这件事，必须要通知吴大人，让他尽早准备好对策。是安抚入籍，或是强硬驱赶，官府都应该尽早考量。 “尤其是如今咱们本来就常遭海寇侵扰，若是，海寇混进流民里，咱们更是防不胜防。” 陈山长抚着须点了点头，“嫦丫头所言甚是。” 白少安一拍脑袋，“瞧我，竟忘了这一茬，早晓得，我便直奔县衙找三哥说这事儿了。” 林嫦儿抿了抿唇，“百密一疏总是有的，眼下也不晚，白大哥不必懊恼。” 白少安乐呵乐呵，“嫦儿妹妹说的是。” 林嫦儿又道：“一会儿，白大哥再跟六子哥仔细说说那批流民的情况，也方便吴大人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白少安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陈山长同陈员外相视一眼，道：“既然六子兄弟是要往县城去，我们便同他结伴回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顾小鹿几乎是下意识的说：“可是阿奶已经在准备晚膳了呢！” 林嫦儿也道：“天色不早了，几位还是用过晚膳再走。 “这样，六子先出发，回头我让阿大哥随同几位一道去县城。” 至于阿大跟六子，若是星夜回来，正好有伴，若是不会来，吴清丰自然也会给他们安排住处。 陈山长听她这般说，也不好再坚持，点头说：“如此，老朽便叨扰了。” 林嫦儿摆摆手，“客气！我先去给六子哥准备路上的吃食，白大哥，你先帮我招待着。” 白少安大包大揽，“放心吧你就！” “娘，我去帮你！”顾小鹿一双大眼睛望成小月牙。 林嫦儿笑笑回她，“好，娘亲的小鹿帮娘亲干活去！” 一大一小手牵手进了灶间，林嫦儿趁着小丫头不注意，从空间里掏出半只酱鸭，假装是从柜子里拿出来的。 旋即，拿了菜刀在砧板上“砰砰砰”的切碎，顾小鹿早就铺好了油纸，等林嫦儿将肉放置到油纸上。 小丫头一双小手灵活的将肉包好，这都是平时顾大娘在村口赶早集，她去帮忙攒下的经验。 将东西包好之后，她才抬抬头看向林嫦儿，“娘，是这样吗？” 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林嫦儿朝她点点头，“我们小鹿可真厉害。” 然后变戏法似得，从身后拿出一只鸭中翅，“奖励一只鸭翅！” “好耶，是小鹿最喜欢的鸭翅耶！谢谢娘亲！” 是的，小姑娘不喜欢吃肉多的鸭腿，就喜欢啃带骨头的鸡翅鸭翅鸭掌鸡爪什么的。 “慢慢吃！”林嫦儿朝小姑娘笑了笑，转眼对顾大娘说：“娘，六子哥要去城里给吴大人报个信，你帮我拿两个馒头，我去给他的水囊灌好水！” “好！”顾大娘柔声笑着，从蒸笼里拿了两个白胖大馒头出来。 顾小鹿忙在桌上铺好油纸。 顾大娘将馒头放上去，和声道：“我们小鹿真是越来越能干了！” 顾小鹿嘴里咬着鸭翅，朝顾大娘弯了弯眼睛，小手飞快将馒头也给包好！ 林嫦儿将水囊的水灌满，小金鱼也带着六子回来了。 “姑娘！”六子擦了一把额头的汗。 听小金鱼说姑娘找他，他二话没说，就紧赶慢赶过来了。 林嫦儿倒了碗水递给他，趁他喝水的时间便将白少安的遭遇给说了。 言罢，又道：“还是要辛苦你跑一趟城里，将这事儿尽快告诉吴大人。” 将酱鸭，馒头，水囊用包袱包好，“我让白大哥送你到村口，路上让他在细细跟你说说那群流民的情况，赶不及晚膳了，将就吃点。” 六子摆手，“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哪有东家派任务还亲自给准备路上吃食的。 所以他才说林姑娘是拿他们当家人的嘛！ 林嫦儿将包袱递给他，又嘱咐说：“这会儿出发，到县城天也该黑了，夜路难行，你等等阿大，晚会儿我让他送陈山长他们回县城。 “要是回，你们届时便一块回，再县城住一晚也行！” 六子点头，“行！那我这便先出发了！姑娘等我消息！” 六子背上包袱转身，林嫦儿又嘱咐道：“路上小心些！” “好嘞！”六子扭头笑了笑，转身走向白少安，“白公子，劳你送送小的！” 白少安立时从石墩上站起来，跟陈山长二人说了句什么，便立马跟六子勾肩搭背哥俩好的出门去。 顾大娘一扭头，正好看到两人的背影，不由又叹了口气。 林嫦儿听见了，笑问：“娘，您叹什么气？” 顾大娘抿了抿唇，说：“如今旁人都说咱们临水村日子好过了，各个都眼红的紧，好似咱们这好日子就是天上掉下来的。 “谁会想，咱们这日子啊，是多少人一起努力的结果。” 就说从前，他们顾家起家的时候，嫦儿自然有小聪明在。 可那些实打实的活，也是半分没落下。 家里头每天最晚睡的就是她，第二天早早去赶集的也是她。 最初的时候连做个牛车的银子都舍不得。 之后结交了一些人脉，路子也越走越宽，总算攒下一些银子来。 又闹了海寇，霍家自然是仗义之辈，但也亏得这孩子是真舍得下血本，当然，也少不得吴大人的支持，才有了海防队现在的规模。 如今日子越来越好过，大家伙的热情也越发高涨。 巡逻那都是三班倒，彻夜不停歇的。 便是如此，如今一有风吹草动，也是要第一时间动起来的。 林嫦儿不知道顾大娘想了这许多，只笑笑说：“娘，您都说了他们是眼红病，咱们理他们作甚。 “咱们好不容易才过上这好日子，自然是要努力守住是吧！ “为那些人费神，不值当，咱们只当他们是放屁，反正啊，眼皮子浅的人，永远不会再自己身上找原因。 “咱们只管过咱们的，娘放心，只要咱们兢兢业业，这好日子，肯定是越过越有！” 第333章 底气 顾大娘被逗笑了，咧嘴看着林嫦儿，少顷，顾大娘又拉住林嫦儿手，语重心长说：“咱们顾家有你，属实是祖坟冒青烟了。” 否则，这会儿，家里还得忍饥挨饿呢！ 哪能顿顿吃上白米饭，大馒头。 林嫦儿反手拍了拍顾大娘的手，“娘，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跟祖坟什么的关系不大。 顾大娘摇摇头，余光扫过坐在小凳子上啃鸭翅的顾小鹿，小姑娘也是吃过苦的，虽然现在家里吃喝不愁，但也一直秉承着节俭的习惯。 几乎把每一根骨头都啃的干干净净。 顾大娘弯着唇思忖片刻，到底还是开口道：“小鹿，帮阿奶跑一趟新宅那头，让你大伯娘晚上回来吃饭。” “好的，阿奶！”顾小鹿应声，将吃剩的骨头丢进垃圾篓里，又拿帕子擦干净手。 这才朝林嫦儿跟顾大娘说：“娘，阿奶，我去找大伯娘了！” 林嫦儿点头，“慢些走，不着急的！” 顾小鹿“嗯嗯”点头，“我去二伯娘那里，找青宁姐姐一块去。” “好！”林嫦儿应声，之前村上都是小子，好不容易来了个小姑娘。 顾小鹿跟厉青宁，眼下几乎是孪生姐妹一般，走哪儿都是一起。 等顾小鹿进了二房的睡房，林嫦儿收回视线看向顾大娘，“娘，您是有话要跟我说？” 顾大娘朝外头看了看还在喝茶的陈山长跟陈员外，陈昭跟厉寻还有顾子衍正好从外头逛回来了，师徒几个，也正好有伴。 顾大娘拉着林嫦儿去灶膛前的小长凳上坐下，又往灶膛里添了根柴火，这才转头看着林嫦儿，柔声说：“嫦儿，你还记得你死里逃生那回，娘跟你说过的话吧？” 林嫦儿睁了睁眼，一时想不起来她说的是哪句。 顾大娘也不介意，自顾自说：“你跟三郎本来就礼数不全，三郎又早早去了，娘不会圈着你，娘说了，来日你再嫁人，三郎的抚恤银子，娘给你当嫁妆。” 林嫦儿睁大眼，余光里都是灶膛里燃烧的着的火焰，有竹花在里头爆开，砰砰作响。 “娘？” 顾大娘笑起来，“瞧娘这个没出息的，还惦记着那二两银。” 别过脸自嘲的笑了笑，又扭头过来说：“嫦儿，娘知道，你现在也不缺这二两银子了，但娘说过的话，一直作数。 “你若是遇上了可心的人，别因为家里耽误。 “若是对方介意你是二嫁妇，你就告诉对方，你是我顾家的义女，跟三郎也不是夫妻，娘会同你海子叔说好的。 “对方若是不信，娘亲自帮你去说，总之，不能因为咱们耽误了你自己知道吗？” 她越说越激动，握着林嫦儿手也越发收紧。 林嫦儿一愣一愣的，突然说这个，是因为看出什么来了吗？ 她跟吴清丰，虽然一直受之于情发乎于理，但确实是走的比较近些。 只不过，他们也说好了，不着急。 若是她将这事儿告诉顾大娘，顾大娘真的能接受吗？ 虽然顾大娘一直都当她是女儿一样对待，可，林嫦儿心里还是有些纠结。 这时，顾大娘又朝外头看了看，小声问林嫦儿说：“嫦儿，你跟娘说句实话，吴大人是不是有意于你？” 林嫦儿：“……”不是，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说，顾大娘怎么就打直球了？ 既然她已经问了，林嫦儿也不打算隐瞒。 笑说：“娘，您眼神真好，这都叫您给看出来了！” 顾大娘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脑袋，“傻丫头，吴大人再怎么是父母官，哪有时不时就往咱们村上跑的？ “每次来了，也就是在咱们家里落脚，来咱们家，不是看你的，难道是看你娘我个老姑婆的？ “又或是看小鹿那个小丫头？” 林嫦儿哈哈笑道：“这话我可不认同了，怎么就不能是来看您的了呢？他要拐我走，那不还是得您点头答应吗？” 挑眉，“否则，我是白喊您这声娘了？” 顾大娘也哈哈笑起来，笑着笑着，突然又红了眼眶。 林嫦儿便急了，“娘，你咋了？怎么还哭了？ “您放心，我都跟他说好了，就先这么处着。 “是我嫁他，还是他留在宁海府这事儿我们还没商量好，我啊，一时半会儿都不会走的。” 顾大娘抹了一把眼角，摆手说：“不是，娘不是这个意思，等等，你刚刚说什么？吴大人留在宁海府？” 这是什么意思？上门？ 顾大娘睁大眼，“你这丫头，你怎么敢想的？” 林嫦儿歪头，“为啥不能想啊？我跟他一直都是互利互惠，我也不白借他的势，我之前，我还送了他一条青云路呢！”只是，那美乐珠，他大概率还握在手里。 顾大娘摇摇头，“你自然是有你的道理，可是呢，吴大人是什么出身？他家里能答应吗？” 握着林嫦儿的手，语重心长说：“嫦儿，过刚易折，该低头的时候还是得低头的。吴大人是个能托付的，家里头咱们也能照顾好自己的，你别……” 林嫦儿扯了扯唇角，打断她，“娘，您别总觉得家里就是我的拖累，欠了我什么似得。 “当初林氏族人逼迫与我的时候，若不是家里施以援手，我怕早就是黄土枯骨了。 “如今三郎不在了，我替他为你养老，也是善因善果，您别总瞎想。” 拍拍她的手背安抚，“您放心，我一定跟他把事情处理妥当好吗？” 顾大娘点了点头，又叹气说：“大郎二郎是指望不上了，希望四郎跟宴清快些长大，将来也好为你撑腰。” 都说民不与官斗，他们家里赚再多的银子，到底也只是商户，吴大人是官，总是…… 如果吴大人留在宁海府，自然是最好，不管是海子还是十一，村里的乡亲们都是嫦儿的底气。 但若是嫁去京城，即便将来嫦儿嫁妆再丰厚，光是这身份，就要被婆家看不起的。 大郎二郎这个年岁了，也不能指望他们有所作为。 小金鱼又还太小，指望不上，也只能希望四郎跟宴清出息些。 将来等嫦儿跟吴大人成婚的时候，也好多点底气…… 第334章 要读书，要努力，要好好吃饭不给婶婶添麻烦 顾大娘早先就察觉吴清丰对嫦儿不一样，不过因着两人平日里举止有度。 又常有白少安一道，所以也没太往这方面想。 如今从林嫦儿嘴里得了准信，林嫦儿自己还没想这么多，顾大娘便先发愁上了。 总觉得自家不足以给林嫦儿做后盾，担心她未来会受欺负。 等林嫦儿送陈山长一行离开的时候，她便将家里，大小几个都找了过来。 面色沉重的说：“大郎，大郎媳妇，二郎，四郎，宴清，惊蛰，白露，小满！ “往后都要立起来知道吗？种地的好好种地，做手艺的好好做手艺，摆摊的好好摆摊。 “还有你们几个小的，一定要好好读书，争取早日改换门庭。” 顾四郎，林宴清，小金鱼，顾小鹿，顾小满几个一头雾水，全然不懂娘\/大娘，阿奶是怎么了。 顾大郎顾二郎，都是老实习惯了，主打一个点头，说“好！” 顾四郎跟林宴清就跟小金鱼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顾小鹿跟顾小满则是歪着脑袋大眼瞪小眼。 最后还是顾四郎没忍住，挠头问说：“娘，家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您怎么突然这说个？” 顾大娘叹了口气，“如今咱们的好日子，都是谁给带来的？ “是嫦儿，嫦儿日日忙的脚不沾地，马儿驴儿还有空闲时候呢！ “嫦儿还这么年轻，总是要有自己的日子要过的，难不成还真要人给咱们当牛做马一辈子？” 这话说完，顾大郎顾大嫂，顾二郎心里都是有准备，几个小的就有些不淡定了。 尤其是小金鱼，他秀气的眉头拧起来，脸色十分沉重，“阿奶，我娘，她是要嫁人了吗？是谁？吴县令吗？” 他这话不说出来还好，一说出来，就像水入了油锅，一下就炸开了。 顾小鹿眼睛瞪的溜圆，“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娘要嫁人了，那她还要咱们吗？” 肯定不要了吧？ 娘要嫁人的话，她跟哥哥就是拖油瓶了。 对娘也不好，娘是好像，她跟哥哥不能拖累娘亲。 顾小满一下就红了眼眶，“那小满以后就没有三婶婶了吗？” 顾四郎早前也听大人们提过一嘴，所以也不是那么震惊，只是突然有了厚重的危机感。 家里有三嫂当家，自然千好万好，但娘说的对，三嫂毕竟年轻，还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他们不能自私的把三嫂留下。 林宴清是最平静的，他是嫦儿姐的弟弟啊，是嫦儿姐带父亲收养的儿子。 即便她再嫁，他这个身份也不会变。 但顾大娘却把他一起叫上了，这就说明，事情肯定就不是小满他们想的那样。 眼瞧着顾小满眼里的金豆子不要钱似得往地上掉，他伸手将人拉过来，抬起袖子帮他擦干眼角，然后安慰他，“小满，你先别哭，大娘说的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而且，嫦儿姐就算真的再嫁了，也不会不要我们的。 “她还是我的姐姐，你的三婶婶，小金鱼跟小鹿的娘亲。” 顾小满抽抽搭搭的，“真的吗？你问过三婶婶了吗？” 林宴清哈哈笑，“这种事怎么能问呢！ “咱们要是真的去问，姐姐得多尴尬呀！ “反正啊，我就是知道，姐姐肯定不会不要我们，你呢，也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好了！” 顾大娘点了点头，心说，宴清这孩子确实是个脑子清楚的，“宴清说的对，小满啊，阿奶说这些，并不是说你三婶婶不要咱们了。 “而是咱们不能让三婶婶一直这么辛苦对不对？” 顾小满揉着眼睛，“对！” “所以小满应该怎么做呢？” 顾小满仰着脑袋想了想，“吃好喝好，不给婶婶添麻烦。” 顾大嫂听到这话，没忍住轻笑出声。 顾二郎无奈的扶额，这小家伙就是，从小爱吃这一口。 顾大娘也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不给婶婶添麻烦也是对的，但最重要的是，咱们要好好念书，不给婶婶丢人知道吗？” 转向顾四郎跟林宴清，“大郎二郎的年纪，科举肯定是不行了。往后，大郎二郎便好好帮着嫦儿一块打理产业。 “四郎跟宴清一定要努力给嫦儿长脸。” 顾四郎跟林宴清相视一眼，各自眼里都生出斗志来。 顾大娘会心一笑，又看向小金鱼，顾小鹿，顾小满三小只，“你们三个也是。” 小金鱼跟顾小鹿忙不迭点头，顾小满也跟上。 顾大娘怕他们没记住，又问顾小满，“所以小满以后该怎么做？” 顾小满仰着小脑袋大声道：“要读书，要努力，要好好吃饭不给婶婶添麻烦！” 顾大娘终于放下心来。 只希望嫦儿跟吴大人的婚事可以尽量晚一些，也给他们一些时间。 但她也知道，年纪摆在这里了，再晚，又能晚到哪里去？ 林嫦儿回来的时候，顾家人的小聚会已经散了。 堂屋里的灯还亮着，窗户纸上印着几个小小的身影。 林嫦儿：“？”是几个孩子？ 这会儿在堂屋里作甚？ 林嫦儿走过去，从门框上悄悄探了脑袋进去，只见顾四郎跟林宴清面对面坐在八仙桌边，面前各放着书籍，在抄写。 小金鱼，顾小鹿跟顾小满则搬了小凳子坐在长凳前，拿着书在看。 顾小满最矮，所以是仰着脑袋的，而显然，他手上的书也不是他的爱。 所以，这会儿，他眨着眼，小脑袋一点一点，看着好似下一刻立马就能睡着似得。 一旁的顾小鹿就推推他，“弟弟！” 顾小满抖一个激灵立马睁大眼，朝顾小鹿笑，“姐姐！” 顾小鹿指指他手上的书，“你这样说不准啥时候就睡着了，四叔跟舅舅抄写要安静，咱们去后院你们房间念吧！明早让哥哥给你抽查！” 顾小满挠挠头，整张脸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抽查？”为什么要抽查。 顾小鹿严肃点头，“对呀，你忘了，晚上你都说了什么吗？” 顾小满飞速摇头，“才没有。要读书，要努力，要好好吃饭不给婶婶添麻烦！” 顾小鹿点头，“所以喽！” 顾小满哀嚎一声，“那好吧！” 林嫦儿：“……”等等，小满刚刚说的是啥？好诡异，她好像才出去不久，中间都发生了啥？ 第335章 相遇的方式千奇百怪，唯有赤子之心依旧淳朴 顾小鹿跟顾小满收拾自己的书本站起来，小金鱼也跟着起身，“我跟你们一起去！” 顾小鹿点头。 林嫦儿忙闪身躲到柱子后。 她一向觉得小娃们得有一个快乐的童年，后世七岁才上小学，所以七岁之前对小金鱼，顾小鹿还有顾小满的课业，并没有上纲上线。 不过小娃们自己要上进，她也欢喜。 等三个小娃们的身影隐进通往后院的门里。 林嫦儿垂眸思索片刻，觉得小家伙们这么努力，她也得给他们做点什么。 想了想，奖励一个小书包？ 对了，雨点儿的小中衣还没做好的。 说干就干，趁着夜色还未深，从二房拿了针线框回来，又选了一批紫色的料子，男孩女孩皆能用。 林嫦儿拿了纸笔，先画了一个大概的样式，又用纸折出模型来。 再按比例剪裁布料。 她不会针线活，是因为后世的时候，基本用不上。 给病人缝针的手法跟针线活还是有很大的差别。 给雨点儿做中衣，她着实还是第一回，生疏的很。 不过都说熟能生巧，她白天又在二房看顾二嫂做了好一会儿针线，还是有一些心得的。 至少，这会儿走线虽然没那么完美，但就没那么蛇皮了。 林嫦娥兴致勃勃，只不过中衣只是一层，小书包是两层，还是费了好大的劲，才算让她摸到门路。 等一个小书包缝完，她抬手拍了拍小嘴，再看向窗外，月牙已经高挂。 外头还静悄悄的，想来六子跟阿大今夜应该不会回来了。 又走到门口打开门瞧了瞧，见堂屋的灯已经灭了，倒是顾大娘的屋里还亮着灯，便走到门前，小声说：“娘，六子哥跟阿大哥今夜应该宿在县城了，您早些歇下吧！” 屋里头应了一声“好”，油灯暗掉。 林嫦娥这才回房去。 看着桌上的战果，揉揉眼，又继续工作。 是第二个小书包准备上内衬，窗下突然传来“笃笃”声。 林嫦儿警觉道：“什么人？” “是我！”熟悉的男声，语气里还带着一丝笑意。 “吴清丰！”林嫦儿放下手里的针线，快步走过去打开窗户，“怎么连夜过来了？六子跟阿大呢？” 吴清丰朝她笑了笑，“我让他们先带弟兄们去安置了！ “你让他们送的口信很重要，我明日便带人同少安再走一趟云台县那边。 “借人费了些时候，到的晚了，原以为你应该睡下了，只来看一眼，不想你屋里还亮着灯！” 林嫦儿抿唇笑了笑，“二嫂这段时间情绪不太好，我白日里陪她一块做了些针线活，晚上便想给几个小的做个小书包。” 吴清丰点了点头，“夜里伤眼，等白日里再做。” 林嫦儿“嗯”一声，想到什么，“你从哪里借的人？” 吴清丰道：“县衙的衙差还在办大员外那个案子，我问城门卫那边借调了几个好手。” “城门卫？”林嫦儿眸子一亮，“都借了哪些人过来？说不准有我认识的呢！” 吴清丰眯眸打趣她，“你这事，进城给人头税给的多了，跟城门卫也熟络了？” “哪能啊！”林嫦儿摆手，事实上，吴清丰制定的人头税极低，一人一文，货物若是正规渠道，有买卖契约，因着商家正常缴纳赋税，是不再另外征收的。 “说起来也是不打不相识呢！”林嫦儿便把带孩子们进城，被误会是拐子的事儿给说了！ 然后摊摊手，“所以说，相遇的方式千奇百怪，唯有稚子之心依旧淳朴。” “竟有这样的事？”吴清丰轻笑起来，“我瞧着你通身也没有那拐子的气质！” “说什么呢你！”林嫦儿“啪”的拍了一下他手臂。 吴清丰也不生气，照旧笑说：“说起来也是巧，我借来的那队人正好是何杨那队。” “真的？”林嫦儿也觉得这该死的缘分，虽然何杨误会了她，但后来又让城门卫的兄弟给她当保镖，且何飞还跟她说了，往后进城，需要人手，不要太多，皆可找他们。 人家够诚意了，她也不能小气。 吴清丰点头，“骗你作甚？” 林嫦儿看着他，眸子一转，“这样，我现在去做宵夜，你过去看看六子他们安置的如何了？ “安排好了，便过来吃点再睡！ “你是借调过来的人，若是亏着人家了，下回再去借，上峰允了，下面也未必有人愿意给你干活！” 说罢，又问：“明儿是几时出发？我今晚便把馅和了，明早让大嫂给你们做饼子带路上吃！” 吴清丰心里有点儿酸，感情这宵夜，还是沾了城门卫那几人的光。 不过嫦儿私心都是为他想的，那点酸气也就随风散了。 点头，“好，我这边过去看看！” 林嫦儿点头，见他要走，就叫住他，“等等！” 从屋里端了油灯过来给他。 吴清丰一顿，“外头路上灯龛都亮着。” 林嫦儿扁嘴，“那只是大路上，小胡同里呢？” 吴清丰眸子转了转，伸手摸了摸随身的荷包，点头，“好，这个给你！” 林嫦儿倒也没跟他客气，只当是顺路给她带的什么小玩意儿！ 等吴清丰端着油灯离开，就借着月光打开那荷包。 跟着，她整个人都被懵住。 眼前忽的就变亮了，不止眼前，几乎是整个屋子都被照亮了。 那荷包里，根本不是什么小玩意儿，而是一颗通体雪亮的夜明珠。 这一刻，世家大族的底蕴在她面前又更加具象化了。 她也明白刚刚吴清丰的反应了。 他犹豫，是怕她出去的时候天黑摔着吧！ 所以把他用来照明的夜明珠给她，林嫦儿笑了笑，这人！ 这东西虽好，她也喜欢，但一会儿还是要还给他的，关键时候能救命。 林嫦儿原是不想惊动顾大娘跟顾大嫂的，只不过她一打开灶间的门，顾大嫂便端着油灯从屋里出来了，“嫦儿，可是晚膳没吃饱饿了？想吃什么？嫂嫂给你做！” 林嫦儿想说不用，顾大娘房里的灯也亮了起来，下一刻，门从里面被打开，顾大娘同样端着油灯，“娘也来打个下手……” 第336章 俺没念过书，就知道好吃 顾大娘跟顾大嫂包括还在月子里的顾二嫂，平日里都很照顾她。 说是林嫦儿当家，那也大都是需要使银子的事，由她操办。 其余零碎琐事，几乎都是她们一手包揽。 最近营生上面的事因着大水受影响，林嫦儿便成了全家除开顾二嫂跟雨点儿两人之外最闲的。 原是想着顾大娘跟顾大嫂白日里已经操劳，夜里便让她们早些睡的。 谁想，她们约摸也是一直候着的，一听到响动，便起来了。 林嫦儿自来不是矫情的，有人宠着她心里欢喜都还来不及。 入夜了，林嫦儿也没准备大操大办，三人分工，林嫦儿配菜，顾大嫂和面，顾大娘点炭火吃锅子。 也不知晓口味，林嫦儿便做了鸳鸯锅，三鲜汤底跟红锅。 红锅是她之前就做好的底料，一直存在空间里保存。 原本也是准备在酒楼推行的，一场大水，如今还没缓过来。 眼下天气还热着，她也不着急。 慢慢试，慢慢调味道，眼下这一版是她个人比较满意的。 因着来的都是汉子，城门卫的还是行伍出身，食量大。 所以另外还做了一大份剁椒鱼头面。 白少安是狗鼻子，林嫦儿还没去喊他呢！自己闻着味儿就过来了。 约摸是这几日在外头也跑累了，还被抢了一遭，今夜他是早早就睡下的，这会儿原本睡的熟，却也没奈何馋虫。 闻着味揉着眼去到灶间，见着林嫦儿三人忙的如火如荼，不禁讶异说：“好啊，嫦儿，背着我们偷偷跟大嫂和大娘开小灶是吧？” 林嫦儿听到动静看过去，就看到他脸上还带着一丝“吃吃喝喝不带我”那种怨念。 林嫦儿哈哈笑，“瞧你小气吧啦的模样，谁说我们要吃独食了，这不是还没做好才没去喊你的吗？” 顾大嫂跟顾大娘跟着笑。 白少安还不信，“真的？” 顾大嫂便笑道：“自是真的，嫦儿说吴大人从城门卫借了人准备去看看流民的情况，吴大人来了能不叫你么？” 顾大娘也道：“你自己醒了过来，倒是叫我们省事了。” 白少安挠了挠脑袋，立马大步走进去，撩起袖子问：“这般，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 林嫦儿抬起手臂捋了一下额头的发丝，“是最方便的锅子，眼下就等着鱼头入味下面条就好起锅了。 “你这会儿要是清醒了，不妨帮我去瞧一眼，吴大人他们怎么还没过来。” “得嘞，我这就去！”白少安一溜烟跑出去。 林嫦儿觉得好笑，她在后世的时候就没兄弟姐妹，如今这般，有人吵吵闹闹也是挺好。 眼见这宵夜准备的差不多了，时间还有，便凉拌了一些千张，木耳，黄瓜，又从柜子里装了油炸花生米，小鱼干这些小菜出来。 酒肯定是不能喝的，但锅子下菜也需要一些时候，可以先垫垫肚子。 白少安跟吴清丰带人过来的时候，桌上凉菜已经备齐，三鲜跟红锅，两口锅子都咕咚咕咚冒着热气。 沿着锅子一圈，摆满了蔬菜，豆制品，还有一盘盘小圆球。 千张，豆皮，豆腐，豆泡这些，吴清丰跟白少安都是早早吃过的。 但这些小圆球，就…… 还是第一次见…… 顾大嫂跟顾大娘在包包子，眼下夜已深，包好之后放着发酵一段时间，明儿一早起来蒸，正正好。 林嫦儿拿着铲子站在灶台前，见了他们，跟着人群里的何杨点了点头，转而笑着招呼，“来了，都坐吧，一点土菜，大家将就吃点。” 都是汉子，也没个扭捏的，大咧咧自己找了位置坐下。 倒是吴清丰，没着急落座，反是走到灶台边，“里头煮的什么？” 林嫦儿道：“鱼头面，锅子就是吃个高兴的，总得有主食。” 吴清丰笑笑说：“叫你费心了！也辛苦大嫂跟大娘！” 林嫦儿跟着笑了笑，“你记着她们的好就成，时间差不多了，帮我掀锅盖！” 吴清丰二话没说，抬手提起锅盖。 他这趟出门，难免要动手，所以没穿袍子，而是穿的剑袖，方便行动。 这会儿做起家务来也同样方便。 只是他从前虽然也常往灶间里来，但也没动过这锅盖。 提起之后，也不知道能否放下，便一手提着。 林嫦儿是将锅里的鱼头面装盘，又舀了清水进去，打算用剩余的炭火烫热了水，一会儿好洗碗用。 做完这些才发现，那锅盖还叫吴清丰提着。 林嫦儿不由失笑，朝他伸手，“给我！” 吴清丰只道：“你说放哪儿，我给你放！” 林嫦儿抿了抿唇，“盖锅上吧！” 说罢，转身去端鱼头面，吴清丰先她一步，“我来！” 白少安在一旁看着心里酸溜溜的，他三哥就是心机狗，早前他说要娶嫦儿妹妹的时候，还劝他要慎重。 白瞎他当时还感激他为自己着想，现在算盘珠子都蹦到脸上了，一点也不照顾他这个求而不得的人的心情。 不过，说回来，他似乎也没怎么求？顺其自然，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所以说，都怪他三哥，否则他就冲了…… 白少安这么想着，也就非得给吴清丰找点什么。 撇了撇嘴，喊道：“三哥，磨磨唧唧的娘们似得，还吃不吃？不吃，我们可动手了。” 城门卫的汉子们也在一旁起哄，“吴大人赶紧的！咱们肚子里的蛔虫都叫这锅子给勾起来了！” “吴大人再不来，可只剩锅子了！” 吴清丰将一大盘剁椒鱼头面端上桌摆好，这才在位置上落座，“嚷什么呢！左右邻居可都睡熟了，再嚷嚷，你们这就是扰民！” 汉子们又哈哈笑起来，“吴大人真真是为民着想，也就是吴大人，咱们这回水灾，才能平安过渡，其他州县的光景可不好！” “职责所在罢了”吴清丰大手一扬，“莫辜负了林娘子，顾大嫂顾大娘的好意，今日不谈公事，吃菜！” “吃菜，吃菜！”汉子们跟着吆喝。 吴清丰又看向林嫦儿三人，“林娘子，顾大嫂，顾大娘，你们也莫要忙活了，坐下一起吃吧！” 顾大娘扭头过来，笑说：“吴大人跟各位壮士吃好就是，不必管我们的。” 顾大嫂也道：“娘说的是，吴大人跟各位壮士为了咱们宁海府的安宁辛劳，家常便饭，各位一定要吃好！” 林嫦儿这会儿也帮着一块包包子了，就揉着面团朝他笑了笑。 汉子们虽是不拘小节，但该有的礼貌还是有。 一个个的比着大拇指。 “顾大娘顾大嫂，还有林娘子真是客气了！这要是家常便饭，城里的酒楼都要歇业了！” “就是就是，就说这锅子的汤底，我可从来没吃到过这么够味，清汤够鲜，红锅够辣，却也不烧心！” 这时，不知是谁大声说：“俺没念过书，就知道好吃！俺娘告诉俺，好吃要赶紧吃，否则就吃不着了！” 这话音落下，灶间里立马响起一阵哄笑…… 第337章 有什么吃什么，能吃到什么看天意 跟着果真有几个汉子，忙不迭的伸出筷子去涮菜。 再来，说话声便都有些囫囵。 林嫦儿见状，借机推广说：“不瞒大家说，这锅子的底料，都是我自己调配的，原是打算这段时间就先去酒楼里试推的。 “这不是时节不好吗！再则，冬天吃锅子才是真正的好时节嘛！ “再过些时候，等大家都安稳过渡，这底料我肯定是要卖的。” 汉子们嘴里还囫囵塞满，却谁也不愿意冷场。 “虽说酒楼吃锅子肯定要贵许多，我也肯定要省吧省吧去尝一尝，给林娘子捧场。” “对！必须的！不仅咱们要去，城门卫那边的兄弟也得拉上了一起去。” 汉子们热情高涨，又有人感慨说：“要是专门吃锅子的铺子，也不要跟酒楼那般高雅，这价钱是不是能便宜些，咱们也就能去多吃几回了！” “照你这般说，不若让林娘子干脆买底料，自己买了回家一煮开，想烫啥烫啥不是更便宜。” “话是这般说，可人人都像你们这般，人林娘子还怎么赚银子？人光是调味都花了多少心思进去，这可都是看不见的本钱。” 汉子们逐渐沉默。 林嫦儿倒是也挺理解消费者心理的，就好比后世的时候，火锅也分平价线跟高端线，民以食为天，每个阶段霸榜的品牌也总会更新换代。 这也让她萌生了是不是可以开个短线锅子店的想法。 其实在后世也有这样的铺子，冬天卖关东煮，夏天卖冷饮。 他们宁海的春秋跟夏天几乎没区别，冬天也只是象征性的冷一冷，冷饮，还是有着巨大的潜力的。 这个规划是可以提到日程上来的。 这时，吴清丰笑道：“诸位既好这一口，等回程时，我自掏腰包，请诸位吃个尽兴！” 白少安第一个赞成，“好，嫦儿妹妹，回头你可别替他省银子，我要吃那手臂粗的大钳子虾，富贵虾一定要活的清真，那个牡蛎，要蒜蓉的，海鳗，要黄金鳗，再让何大哥上山搞点野味，用鹿茸泡酒，实在没有，虎骨也成……” 林嫦儿低笑一声，“想得美！你以为这些东西是张嘴就能有的，我这儿的规矩就是有什么吃什么，能吃到什么看天意。” 白少安抿了抿嘴，“嫦儿妹妹你变坏了，嘴上一口一个哥，有事就是不孝子！” “哈哈哈哈……” “小侯爷，哈哈哈哈……” “小侯爷够幽默！” 汉子们握着筷子，笑的前仆后仰，还有的正好吃了红锅，一下岔了气，差点咳出眼泪类。 旁的兄弟，便帮着倒水顺背，林嫦儿忙从橱柜里舀了一勺子白糖递过去，“含着，很快便能缓过来！” 那汉子照做，不多时，呛红的脸便恢复了。 只一想到刚刚自己竟然吃了一大勺白糖，那可是糖呢！ 心说林娘子果真是个大气的，回头林娘子再进城，轮到自己护卫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干活才是。 这边小插曲翻过，又有汉子喊话。 “弟兄们也别只顾着锅子，凉菜也好吃，这千张，木耳，黄瓜，都够入味，酸酸辣辣，带一点甜味，很是开胃，花生米炸的刚刚，小鱼干，小鱼干也太香了，要是有酒可就赛神仙了！” “酒就别想了，咱们这趟可是出来公干的。” “就是就是，我寻思着，这锅子铺成本大，咱们也不多想。林娘子回头要是能开个凉菜铺子就好了，咱们哥几个，天天买了就着馒头吃，休沐的时候再打上二两酒，都省的开火了！” “这主意好！” 然后一伙人竟眼巴巴的看向林嫦儿。 林嫦儿有些哭笑不得，她确实打算卖腌菜酱菜的，不过都是以荤菜为主，以及好保存的，想酱萝卜酱笋这些为主。 这几样常规的素菜倒还真是没想过。 县城各行各业的人多，这个市场应该是有。 而且这些个东西倒也不费劲，要是做锅子铺，那反正是要租铺面了，再门口支个棚子就可以卖凉菜。 夏天来喝冷饮顺道买凉菜，冬天吃锅子的时候，也能点上一些凉菜。 也不浪费。 虽然她的大本营在临水村不会变，但确实，生意肯定是要往大城市里去做的。 林嫦儿笑道：“一会儿我就跟我娘，还有大嫂二嫂商量商量，回头一定给大家一个准信。” “好！”汉子们不自觉拍手。 有人道：“要是真开了这铺子，我一定天天去！” 林嫦儿笑道：“那可不成，再好吃的东西，天天吃，很快也就吃腻了！” “林娘子这般聪慧，等咱们吃腻了，肯定又会出新样式不是！” “就是就是！” “噫，这个小肉球是什么做的，我在其他地方可都没吃到过呢！” “对对对，我刚就想问了，这又是什么新吃食。” 吴清丰心里也好奇，就随同大家一起看向林嫦儿。 林嫦儿不吝解释道：“这个白色的呢，是鱼丸跟虾丸还有鸡肉丸子，就是把鱼和虾的肉打成肉泥，挑上配料，加入一定比例的面粉捏制这样一个个小圆球。 “另外那个颜色深一些的就是猪肉丸，做法是一样的，还有那个彩色的，那是蔬菜丸子，今儿夜深了，不然还有萝卜丸子，莲藕丸子，那个长条的是蟹棒……” 汉子们一边听她介绍，一边不忘品尝，跟着纷纷竖起大拇指，暗自在心里说，这林娘子不去开酒楼，真是浪费。 林嫦儿可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见鱼头面还没人动过，就主动推销起来，“这个是剁椒鱼头面，大家也一定要尝一尝。 “吃到了不亏，没吃到后悔。” 行伍出身的汉子，原本就大咧咧，又说了这么一通话，早便熟络了。 林嫦儿这么一说，便纷纷去夹面。 这才发现，“林娘子，这面似乎与咱们寻常吃的也有不同，是有什么门道吗？” 林嫦儿笑道：“这是宽面片，吃的时候，一定要沾了汤汁，保管吃了还想吃。” “嗯，好吃，真的好吃！” “不光是面片，就是连这辣椒都好吃！” “对对对，要是用这辣椒拌饭，我能吃两碗。” “哈哈哈！” 林嫦儿道：“这叫剁椒，确实也能直接做调味料的！” 汉子什么也不说了，竖了竖大拇指，努力干饭！ 等到席散，已经是后半夜，顾大嫂跟顾大娘洗好碗筷，便先回房。 林嫦儿最后扫尾，吴清丰陪着。 林嫦儿从橱柜（空间）里，拿了好几坛子酱菜，有小鱼仔，芸豆小黄鱼，酱笋，酱萝卜，又拿了两坛子剁椒，用包袱包了一大包，“也不知道你们这趟去多久，出门在外，总是没再家里这么方便。 “酱菜也不用担心坏，就着馒头也能吃，就是这坛坛罐罐的，有些不方便，麻烦些总比没得应急好。” 吴清丰点头说是。 林嫦儿又想到什么，“白大哥是一道去的吧！明早就让他分带一些，你跟他说，不背，回头就没他份，你瞧他今晚净顾着吃东西了，都没咋说话！” 也不是要欺负他，而是他上回去跑商肯定是吃了苦头的。原本出门在外，吃不好，睡不好就是常态，东西握在自己怀里，嘴馋了偷偷解个馋也更方便不是？ 第338章 吴大人任重而道远，好好努力! 吴清丰温声说：“好，听你的。” 说罢握住林嫦儿的手，“今晚，辛苦你跟大嫂大娘了！” 林嫦儿摆手，“没什么，大家伙都吃的开心最重要！” 吴清丰垂了垂眸，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林嫦儿又道：“明儿吃过早食，我再给你切两只酱鸭。” 吴清丰唇角弯了弯，点头，“好！” 林嫦儿想了想，又问：“最近我先弄了一种面，捏碎了撒点调味料可以干吃，也可以烧水泡着吃，煮着吃，要不要带一点？” 吴清丰轻笑，“好！” 林嫦儿拧眉，捏了一下他嘴角，“什么都说好？敷衍我？是不是觉得我碎碎念跟个糟老婆子似得？” “怎么会？”吴清丰弯腰方便她动手动脚，“你一心为我想，我高兴还来不及！” 母亲自然也是关心他的，只是作为世家宗妇，光是操持后宅琐务，人情往来已经耗费了她大半精力。 他父亲虽然算不上荒淫无度，但总归也有一妾二通房。 女子间的争风吃酷，又耗去母亲许多心力，再留给他的关心与爱护，又能有多少？ 其实，他此前便一直觉得家中的氛围怪异的很，也觉得父亲不配母亲全心的爱重。 再到出京外任，认识了林嫦儿。 只觉得有妻足矣，他不会走父亲的老路。 嫦儿全心全意待她，他自然也要全心爱重她。 简单富足，和美顺心。 如果可以，将来将母亲也接过来，让她也看看外面的天地。 何必一心扑在那后宅里，为一个不值得的男人自苦。 或许他因此可能要放弃家族能带给他的便利，但他们会建立起自己的人脉。 数十年之后未必不能盛过吴家，成为人脉，他的孩子，不享受世家的便利，也同样不用受世家束缚，可以像那空中鹰，水中鱼肆意畅然。 这样的生活，应该也是嫦儿想要的。 林嫦儿可不知道他想了这么远，抿了抿唇，“那便好！当然你觉得啰嗦也没关系，等你出去一趟回来，就能感受到实用了！” “不用出去也知道你的好！”吴清丰顺势揽住她的腰，眼神里都是宠溺光。 “真的？”林嫦儿抬头，眸光对上他的，视线滚烫，将她的面颊烧红。 腰上的感触也异常真实，仿佛覆着一层炭。 林嫦儿脸烫的厉害，腰也好似要被烧着，忙别过脸，避开他的视线。 忽然又想到什么，说：“我娘知道了！” “什么？”林嫦儿是极少有别扭的时候的，吴清丰觉得她的反应有些怪，下意识反问。 林嫦儿垂了垂眼睫，低声说：“我们俩的事，我娘看出来了！” 这回吴清丰是听明白了，眸子忽就睁大，心跳都漏了一拍，忐忑问：“大娘她怎么说？” 林嫦儿抬头，眸子一转，“你觉得呢？” 吴清丰挑眉，“大娘一向喜欢我！”察言观色，他也是会的。 顾大娘虽然话不多，但每回他过来，都尤其关心他吃没吃好，睡没睡好！ 虽然，他是官，但她也完全可以装鹌鹑。 而且，一个人心里的欢喜是藏不住的。 再则，若是顾大娘不喜欢他，不愿意他跟嫦儿往来，今日他过来，就应该明里暗里给他甩脸色了。 怎么还会帮忙招呼这些兄弟。 林嫦儿“噗呲”，“你倒是自信的很！” “自然！”吴清丰揽着她的腰将人怀里带了带，轻声说：“难怪大娘今日看我的眼神格外亲切，想来她打心眼里就是认可我的。” “美的你，”林嫦儿戳了一下他的肩膀，“可是怎么办？我娘啊，她舍不得我呢！” 吴清丰摇摇头，“不直说你不想去京城应对那一群麻烦精，怎么还拿大娘做幌子？” 林嫦儿性子活脱，将她放在世井里，她自然能风吹便扎根一般野蛮生长。 若是将她困于后宅，大约也是困不住她，或者，她应该会先踹了他。 再则，不论是她的营生，以及关乎民生的盘算，都是以这里为中心，京城只会束缚她的手脚，不仅是她失意，也同样是沿海地区的一大损失。 林嫦儿见小心思被他戳破了，也不觉得尴尬，歪头笑说：“你说的固然也对，但我娘，确实也舍不得我，不仅是我娘，家里大的小的，或是你走出去问一问，大家都舍不得我，所以……” 她弯唇，唇角的笑意又重了一些，“其实咱们不妨换个层面想，你的父母一定是不愿意接受我这样的儿媳的，两厢相见，大约也只会各生厌恶。 “你若夹在中间，只会叫你更加难做。我呢，又是个不愿意勉强自己的。且无论如何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接不接受我是次要，但我私心觉得对于你本人，还是需要得到他们的谅解与祝福。 “所以啊，吴大人任重而道远，好好努力！” 吴清丰知道她想事情一向出他左右，只是没想她对这件事是这个态度。 好消息是，她不会因为他的父母不待见她就放弃他，且处处为她想。 坏消息是，虽然她不在意，但要娶她，还是要父母首肯。 当然，他此前已经有了决断，眼下的坏消息便也不算什么坏消息了。 吴清丰心情大好，额头抵上林嫦儿的，“下官记住了，林娘子还有何嘱咐？” 林嫦儿眼睫轻颤，两辈子加一起，她还是第一次跟男人这么亲密的接触。 两颊烧的更红，好在，吴清丰也没更进一步的的动作。 林嫦儿很快便适应过来，垂着眼睫想了想，说：“很晚了，该歇下了！” 吴清丰闻言，松开揽着她腰身的手，退后两步，弯腰作揖，“下官告退！” 林嫦儿轻笑出声，“贫的你！” 吴清丰也直起腰来，“我自小就常听我姨夫说，耙耳朵通常交好运！” 林嫦儿：“……”这人，倒是一点也没有这个时代的遍地走的大男子主义。 当然，他若是这般，她肯定第一时间就会踹了他。 哦，不，是应该不会同他结交，毕竟，这个时代原本就是父权夫权至上，若是再嫁个大男子主义的男人。 她是疯了吗？ 别墅靠海，儿女双全的神仙日子不过，要去伺候那么个祖宗？ 第339章 乔迁 “夜深了，真的该安置了！”林嫦儿握住他的手臂，轻轻将他转了个身，扶着他的背将人轻轻推出去。 自己转身熄灭灶间的烛火，再锁好灶间的门。 整个过程，吴清丰便默默陪着她，等她处置完毕，才去牵她的手，先送她回房。 林嫦儿便顺路又嘱咐了他几句路上小心什么的，奈何从灶间到她的睡房，路程实在是短。 也没说上多少话，便到了门前。 他明儿还要赶路，林嫦儿原本也不是儿女情长的性子，又道了一句“早些休息”便干干脆脆进屋了！ 吴清丰跟白少安一走多日，等到顾家的新房上梁也还没回来。 想着有阿二阿三随行，城门卫又是何杨的人，林嫦儿心里还算放心。 又等了几日，周海跟霍老爷子找了风水先生给林嫦儿看好乔迁的日子。 白老太太也修整好镇上的宅子回村里来，陈山长也依约来小学堂授课。 同时给她介绍过来的半工半读的学子，听说供吃供住，只要了500文一月的束修，两厢商谈过后，只等二人安置好家里，便能过来执教。 厉勉跟王杏儿的伤有医婆亲自料治，也恢复的很快。 两人都已经能下地，只不过林嫦儿不想他们落下病根，所以强行命令他们必须养足两个月。 吃用都是林嫦儿的，住的也是林嫦儿的工坊。 厉勉实在是于心不安，好说歹说，最后还让厉大娘找顾二嫂跟顾大娘说情。 林嫦儿总算应下，让他去小学堂授课。 如今小学堂有三个夫子，林嫦儿便将课业分块，让他们按照所长授课。 又按后世这般，一堂课只设三刻钟，课与课之间休息一刻钟。 早上孩子们都是要跟海防队一起出操的，只上两堂课，下午四堂，合计下来，也不会太累人。 厉勉跟另外两位夫子都适应的很快，孩子们开始正常的课业之后，便没能像从前一般上山去野了。 不过，最近连顾小满都转了性子，下学之后，几个孩子回来都是坐在一起温书。 厉青羊，厉青宁跟厉川也日日都在顾家的院子里泡着，还有周小牛，小山，小树，大头，大毛小毛这几个。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说了什么，突然都勤勉起来。 这就让年纪最小的周易不适应起来，找这个哥哥玩，哥哥在温书，找那个哥哥玩，那个哥哥在数算筹，就是他四叔，一天下来，也极少有时间陪他耍的。 没法子，周易只能去找咿咿呀呀还不用上学的雨点儿玩。 周易年纪小，话可不少，一说能说上好长时间。 也是年纪小，就算雨点儿不能陪他玩，只咿咿呀呀回应他一下，他也能自得其乐。 每日下学就往二房冲，一边跑一边喊：“雨点儿，哥哥来看你啦！” 总算是圆了他当哥哥的执念。 这个时候，顾二嫂总是最开心的，搬来小凳子放到摇篮边让他坐下，还拿来糕点给他吃。 有吃的，周易也开心，逗雨点儿更加卖力。 日子转瞬雨点儿就满月了，刚巧跟顾家乔迁是同一日，林嫦儿同顾二嫂商议过后，满月酒跟乔迁酒就合在一起办了。 街坊邻居，自然是早早就知情了。 厉家村的耆老，还有厉大舅娘，林嫦儿也托人带了信去。 镇上的裴四海，城里的老朱几人自不用说，陈山长，陈员外，就是远在府城的陈名也主动说要来。 林嫦儿后世的老家，乔迁是要派喜饼（馒头，某佳小零食）喜烟的，家庭富足的还会撒钱币。 这回乔迁，她早早便同顾家人说了，顾家自己就是开早餐铺子的，馒头也算是本家土仪。 原本乔迁的琐事，都是有本家帮忙的，但顾家是外来户，林家又…… 但周海跟霍老在，都不用林嫦儿开口，两家的汉子妇人们便将活儿都揽下了。 镇上一起开早餐铺子的顾大姐早两天便来了临水村帮忙。 宴席的帮厨都是裴四海那边安排。 陈员外早早兑好两筐铜板送过来，何大山则带着两个儿子还有小金鱼他们几个蹲守在山上，打了野猪，山麂加菜。 陈名先从府城给送了一大车烟花爆竹来添彩，当然，他本人还是要等正日那天才回到。 老朱几个这回倒是淳朴，啥都没带，只带了大分红，就连李县丞跟朱主薄也说了下值后要过来送乔迁礼。 林嫦儿不是个爱赶早的人，故而时辰选的并不是很早。 宾客们也都赶的及仪式，酬谢过神明，鞭炮声足足响了两刻钟，跟着霍十一等人开始从新房各个方向窗户往下派馒头跟喜钱。 村民们早已闻讯蹲守，只等着馒头跟喜钱从天而降。 林宴清，周礼顾四郎几个大的，也是主力，占了一个窗口。 小金鱼，顾小满，顾小鹿这些小的，到底都还是小团子，身高是硬伤，够不到窗户，就在大门前撒喜钱。 顾小满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往自己的裤袋里塞了一把！ 正巧叫林嫦儿给瞧见，叫她整个都哭笑不得。 顾二嫂也出了月子，不过这会儿人声嘈杂，林嫦儿本意是想让她在自己屋里休息。 但顾二嫂已经闷了一个月，雨点儿也开始爱凑热闹，便站的远远的看着自家的热闹。 白日里烟火效果不好，所以，陈名带过来的烟火留到晚上。 陈山长如今已经是临水村的老熟人了，完全不需要林嫦儿照顾。 反倒是已经能帮着招呼客人了，东家大喜，小学堂自然是放假一日。 厉勉等三个夫子也过来帮忙招呼客人。 陈昭也在临水村待了一段时间了，早便将顾家当成自己家了。 陈名虽然也是陈山长的侄孙，但他也是个不爱读书的，所以自小有些憷陈山长，便由陈昭陪着。 顾家乔迁，几乎整个村的人都来帮忙了，好在四海酒楼的大厨们都是有经验的，整个席面有条不紊。 当然，正席还是在晚上。 到了暮云闭合之时，晚上的席面又操持起来。 林嫦儿想到什么，就站在门口遥遥朝村口的方向看，也不知道吴清丰他们现在如何…… 第340章 嫦儿姐，快去看看大嫂 她也是属实没想过，吴清丰这回会去这般久。 他们如今还没定亲，她也不好问县衙那边打听情况。 倒是旁敲侧击向白老太太问过两回，老太太倒是心宽，只说小风浪若闯不过，往后也没指望了。 林嫦儿也不好一再问，干脆随天意，他能赶回来最好，赶不回来，她也不失望。 左右会县城也越不过临水村这地儿去。 想是这般想，等还是要等一等，席面也是都多备的，吴清丰若是回来，第一眼看到她，想来也欢喜。 “婶婶，”顾小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咯咯笑着抱住她的腿。 林嫦儿低头，就对上小家伙鼓鼓囊囊的小脸，实在是可爱，林嫦儿没忍住捏了一把，逗他，“不在里面吃果果，跑出来做什么？” 顾小满神神秘秘朝她招招手，林嫦儿俯身，就见他在自己的小裤袋里掏呀掏，最后掏出一把铜钱，“呐！” 林嫦儿一顿，指指自己的，“给我的？” 顾小满忙不迭点头，“是呢，小满早上从筐里抓的，特意留给你婶婶的呢！” 林嫦儿眸子转了转，眼神更加温柔，那会儿她瞧见小家伙往自己兜里塞铜钱，还以为是小家伙耍赖呢！ 没想是为她留的，林嫦儿伸手摸摸顾小满的脑袋，“我们小满想的可真周到！” 从小家伙满满一手心的铜板里捡了一杯塞进荷包里，“婶婶要一枚就够了，剩下的，小满留着买糖吃！” 顾小满一双眼睛弯成月牙，他是知道家里的银子都是婶婶带大家赚的，四舍五入，家里的银子都是婶婶的。 婶婶每个月都给他月钱，工坊里的小零嘴，更是从来不吝啬。 他那小钱罐里的银子，压根就无处花，但婶婶给他银子，他还是高兴，因为婶婶疼他。 顾小满咧着嘴将铜钱都塞回到裤袋里，小嘴吧啦吧啦，“婶婶，早上咱们家扔馒头的时候哦，大头哥，小树哥他们家在隔壁村的亲戚都过来了。 “听大头哥说，他们抢到了好几个馒头，都可开心了，大头哥那个大壮表哥还捡到了七八文铜钱呢！” 林嫦儿眉眼温和，温锅嘛，就是越热闹越开心，她在后世的时候，乡下那边乔迁，隔壁村的村民也是会结伴来凑热闹的。 不过那时家家户户知道这个习俗，大家也早抢出了经验，都是带着筐子去的，还有的拿伞，倒提就是很好的接物容器。 只是在这里，乡亲们都是大姑娘上轿第一回，大家都只靠一双手，但也各有所获，一个个都很满足。 顾小满是个小话唠，跟林嫦儿原本又亲，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还是周易哒哒哒过来找他，这才跟他那群小伙伴玩儿去。 林嫦儿又等了等，便转身要回去，正巧遇上顾大嫂从屋里出来。 两厢打了照面，顾大嫂面上见罕见慌张。 林嫦儿一怔，到底先开口，“大嫂，就快开席了，你这是有事儿吗？” 顾大嫂更慌了，她哪里想都快开席了，能在门口遇上林嫦儿。 不过听她这么问了，怕她多想，又强行镇定下来说：“没，没事儿，里面人多，我出来透透气！” 林嫦儿点了点头，她一向是主张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隐私空间，所以也没深问，只嘱咐她，“别走太远，早些回来。” 顾大嫂连“嗯”了两声，等林嫦儿入了大堂，被宾客围着说话，这才松了口气，急急忙忙往老房子那边去。 一路行至老屋转角，就见那院门外蹲着一老两少。 顾大嫂定睛看了看，狠狠闭上眼，从今早开始，她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心跳也总是莫名的快。 刚刚小花嫂说，老房子那边来了几个外乡客，在院子外头探头探脑的，问他们，又不说话。 她的心就跳的更快了，如今见着了人，反而是定下心来。 该来的总会来，躲不过的。 顾大嫂双手攥拳，深吸一口气，再松开，跟着大步走过来，待走到那三人面前，沉声问：“你们来做什么？” 原本蹲着的三人齐齐朝她看过来。 老妇人上了年纪，脸上都是崎岖的皱纹，两个汉子虽然年纪不大，皮肤却晒的黝黑。 身上的衣服都落了补丁，十个手指头也沾着黑泥，像是洗不干净一般。 顾大嫂对上这三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浑身的血液都冷下来，面色语气都极差。 下一瞬，其中一个汉子忙就起身来，一把抓住顾大嫂的手臂，兴奋道：“大麦，大麦，真的是你，这可真是太好了。” 另一个汉子也跟着凑过来，“大嫂，大嫂，听人说你现在的夫家日子好过了，我们还不信呢！怎么样，他们对你好不好？” 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也围上来，去抓顾大嫂的手，“大麦，奶来看你了！” 顾大嫂冷冷抽出手，“自打你们将我典给李家生娃开始，我就跟你们徐家没关系了。 “徐谷，你大哥已经将我卖了，我早不是你的大嫂，往后只当我死了吧！” “拿上路费走人，以后不要再来。”从衣袋里拿出一块碎银子塞给那老妇，转身走人。 徐稻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于大麦，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大嫂甩开他，“让你滚的意思不明白？” “于大麦，老子才是你男人！”徐稻朝她吼出声。 顾大嫂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下一刻猛地又沸腾起来，“徐稻，你典当我一次，又卖我一次，哪里来的脸还敢说我是你的妻？让你滚听不见？” “造了反了你，拿这么点银子就想打发老子，老子今天不好好收拾你，你怕偶读不知道什么是天，”徐稻扬起手就朝顾大嫂的脑袋抡过去…… 顾家新宅里，林嫦儿陪着宾客们说了会儿话，心里却莫名不宁静。 总觉得大嫂似乎有事，但到底是私事，她不是顾大娘，做长辈的问一声，那是关心晚辈。 她是小辈，她问，就有指手画脚的嫌疑。 可刚刚顾大嫂的表情，是她第一次觉得奇怪。 到底是不放心，林嫦儿在新宅这边看了一圈，没发现顾大嫂的身影，正打算找几个跑的欢的小子问一问。 “嫦儿姐，”牛小梅急匆匆跑进来，一把抓住林嫦儿的手臂，“快，大嫂，大嫂叫人打了，阿二哥他们将人拿住了，你快去，快去看看大嫂……” 第341章 嫂子求你了，把他们扔出去吧! 林嫦儿一顿，什么？大嫂叫人给打了？这还得了。 林嫦儿急坏了，朝宾客们说了句“失陪一会儿。”一把拉上牛小梅，“边走边说！” 她步子快又大，你小梅几乎用跑的才能追上。 牛小梅只觉得顾大嫂肯定不能白叫人欺负，所以刚刚进来的时候也还没藏着掖着，喊得也大声。 周围一遭宾客也都听了个清楚明白。 “哪里来的野小子，居然敢动顾家人！走，大家一块去看看，定要给顾大嫂讨个说法来！” 陈山长气的翘胡子。 他是读书人，无论是乡间的村民还是老朱几个富商，对他都自带敬意。 陈昭，厉寻跟顾子衍这些读书人更不用说。 这一厢，几乎是一呼百应。 临水村的村民这边又是另一番景象。 周海跟霍老当即就让下面的小子去自查，便放话，若是族里的人动的手，不拘是谁，一律家法伺候。 林宴清顾四郎周礼跟小金鱼当即就提上了家伙事，小的那几个，平日里也多受顾大嫂的照顾。 一窝蜂似得嚷嚷，“谁敢打大伯娘，我要打断他的腿。” 好在也只是嘴上嚷嚷，没个真敢先冲的。 直到大人们动了，小子丫头们才哒哒哒的跟在大人屁股后头跑。 这边林嫦儿急着了解事情，牛小梅却是知晓的也不多，“我瞧着那几个，应是外乡人，皮肤黝黑，衣服上都是补丁，很凶。 “咱们村上可没这样的人了的。” 确实，自从林氏一族被流放，海防队又多次打退了海寇，附近几个村子都来好几回讨教建海防队的事，整个临水村的人心也都向顾家也就是林嫦儿靠拢。 每家每户至少都有一个是在林嫦儿这边做工的，工钱也就是正常工钱，但林嫦儿给的福利好。 上工时间短，假日多，还包一餐饭。 等工人们吃过饭，还可以去工坊的食堂打一文钱一份的素菜盖饭给家里人吃。 食堂这边都是大锅的，吃多少打多少，所以，也没有剩菜剩饭之说，只能说是剩余的饭菜。 林嫦儿对吃食要求高，用的都是好米好面，汉子们一日有30文的工钱，这边给的分量又足，两份饭菜足够三个人吃的。 若是带点肉的，就要贵两文，但无论怎么算，都比自家开火要实惠许多。 吃的好了，人自然就变得健硕，小娃们也长的结实了，人们还有闲钱置办新衣服了都。 周海心里高兴，也怕村民们久而久之就把嫦儿对村里这些恩惠当做理所当然。 所以时不时都要找几家的族老喝茶小叙，提醒他们眼下的好日子都是谁带给他们的，叫他们可一定不能犯糊涂，否则，气恼了嫦儿，人拍拍屁股走了，他们可找谁哭都不知道。 几个族老也都是老人精，回去就耳提面面族人们，一定要记住顾家的好，顾家好了他们才会好。 所以那些没去做工的老人家，平日里也都会往工坊里送些柴火，怕林嫦儿不收，便商量好都是偷偷往工坊的柴火间一放，赶紧就溜，谁见了也不准提。 烧火的妇人通常只觉得今日的柴火好似又多了，心里能猜到肯定是有人偷偷送了，但要说是谁，那是怎么都问不出来的。 如此双向奔赴，竟是连面相都好似温和了许多。 林嫦儿没想这么多，只道：“甭管是哪里来的，打我大嫂，肯定不行。” 牛小梅点头，“那必须的，那几人也是不要脸，好几个打大嫂一个。 “我跟春花虽然是见着大嫂跟他们扭打在一起就赶紧过去了，但是那几个人的力气可真够大的。 “好在大嫂自己有一把子力气在，阿二哥他们就及时赶回来了，否则，定然是要吃大亏的。” 林嫦儿心里记挂的全是顾大嫂，一时也没注意到她嘴里的阿二哥。 反而是疑惑，“巡逻的兄弟们呢？”照之前但凡有生面孔要进村，在村口便是要问清楚身份，才能进的。 牛小梅一顿，道：“今日不是嫦儿姐你们家乔迁么！许是跟着某些贵人的后头进来的。” 林嫦儿“哦”一声，这么说也是有道理，不过寻常人便罢了，若是遇上海寇可如何了得。 这么想着，便转过了弯，到了老宅前。 老宅前已经聚了不少人，巡逻的几个兄弟也过来了，整一个闹哄哄的，好像是在咒骂几个闹事的。 林嫦儿一眼看到人群里由何春花跟王杏儿一左一右扶着的顾大嫂，一旁人群里还立着个轻衫少年，看着有些眼熟。 但这会儿，林嫦儿一心记挂顾大嫂，哪里会多留意什么少年。 “大嫂，你怎么样了！”林嫦儿拉着牛小梅小跑过去。 围在外头的村民见她来了，自觉给让出一条路。 林嫦儿走进去，先看到顾大嫂红肿的脸，散乱的头发，衣服还好。 顾大嫂眼眶红红的，看到林嫦儿，眼泪又止不住，“嫦儿……” 眸子低转，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没事，将他们丢出去，往后都不准他们来便是了！” 林嫦儿抬手帮她抹了一把眼角，“今儿是咱们家的好日子，你莫哭，将好福气给哭没了！ “乡亲们就在后头，今儿咱们肯定是要给你讨个公道。 “打了你还想没事儿发生一般从临水村走出去，这不能够。” 她一心安慰顾大嫂，却总觉得一旁似乎有一道目光正幽幽的注视着她。 她也顾不上，正要转身发作，顾大嫂却紧紧抓住她的手，几乎哀求道：“嫦儿，嫂子求你了，把他们扔出去吧！” 林嫦儿拧眉，大嫂这个反应？ 不用多说，肯定是有事，且还不好说开。 看了一圈围观的村民，顾大嫂抓着她的手更紧了，眼神也越发恳切。 林嫦儿心里不愿这么放过这几人，但又不能不顾忌顾大嫂的意愿。 眸子轻转两圈，这才看向被捆在一起扔在地上的，也不知道是被揍的还是吓得，总之已经昏死的两个汉子。 还有一旁瘫坐着的汗涔涔的老妇人，冷声开口，“我刚刚说的话，你们也都听清楚了。今日是我顾家乔迁大喜，我大嫂是我们顾家的长房长媳。 “你们敢动她，原本我是绝对不可能叫你们这么便宜的离开。 “是我大嫂大度，这才放你们一码，往后我临水村十里之内，都不准你们靠近。” “十一哥！”她喊道。 “来了！”霍十一立马从人群里挤进来。 林嫦儿：“堵上嘴，将这三人丢出去！”说罢又暗自朝他使了个眼色。 霍十一立马会意，暗自点头，招呼几个兄弟提溜这几人离开了。 待他们离开，围观的村民也都散了，赶着去吃席。 林嫦儿拍拍顾大嫂的手背，准备回新宅。 这时，身旁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嫦儿……” 第342章 问问他媳妇叫人打成这样，他管不管 林嫦儿循声望去，眸光所及，映入一片青衫身影。 林嫦儿：“……”好大一个吴清丰，哪儿冒出来的？ “你们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白大哥跟其他兄弟们呢？” 吴清丰从人群里走出来，脸色有些不好看，“少安去找白老太太了，其他兄弟在修整。” 林嫦儿上下打量他一番，看他一身行头都还算清爽，就是脸有些被晒。 林嫦儿笑道：“回来的正好，晚上是家里乔迁还有雨点儿的满月宴，陈名陈公子准备了一马车的烟火要放。” 吴清丰心里还是郁闷，想到这是顾家的两件大事，脸上才勉强给了个笑。 林嫦儿又想到顾大嫂，“大嫂，你先回去整理一番，我随后便到。” 顾大嫂点了点头，“你忙你的，不必记挂我。” 林嫦儿还是不放心，“小梅，春花，麻烦你照顾一下我大嫂。” 牛小梅，何春花忙不迭点头，“嫦儿姐放心！” 林嫦儿又看向王杏儿，“杏儿姐没事，也去新宅那边坐会儿，再一会儿就要准备开席了！” 王杏儿笑说：“叫你费心了，我一会儿跟医婆一道过去。” 林嫦儿自不勉强，围观的村民散尽，老宅门前只剩下林嫦儿跟吴清丰。 林嫦儿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上前一步，帮他理正有些歪的衣领，“晒黑了，事情可还顺利？” 吴清丰见她这般贴心模样，心里那点子郁闷又消了，“说来话长，回头慢慢说给你听。” 看了一眼霍十一等人离开的方向，蹙眉，“我瞧着那母子三人，同你大嫂之间似有不浅的渊源。” 说来也是巧，他们打马回村来，路上便有村民告诉他，今儿顾家乔迁，人都在新宅那边。 他想着兄弟们一路风尘仆仆，便先回老宅来修整一番再过去老宅。 恰好就遇上顾大嫂跟人扭打在一起，那母子三人嘴上还骂骂咧咧，叨叨着一些难听的话。 吴清丰是混官场的，这里头的门道，听一嘴便门清了。 到底是对顾大嫂的名声不好，所以直接让兄弟们直接下狠手将那兄弟两人给打晕了。 至于那老婆子，也让阿二吓了吓。 所以，村民们过来的时候，这老婆子才不敢乱说话。 原本，他也可以直接处置了这三人。 但这事毕竟是顾家的事，一切还是以顾大嫂的意愿为先，又有林嫦儿做主，吴清丰便随了她们的愿。 但斩草不除根，这般轻纵，怕是这事儿要遭。 林嫦儿抿了抿唇，“我晓得的。” 吴清丰点了点头，仍有些不放心，“就这么算了。” 林嫦儿眯眸，“那不能够！” 吴清丰见她有主意，便没再多问。 吩咐阿二等兄弟们修整完毕，直接去新宅那边，自己先跟林嫦儿去了新宅。 陈山长一行人原本浩浩荡荡的去帮顾大嫂去讨公道，走到半路说事儿已经解决了，又被劝回去。 心里头还有些憋闷，嘴上都骂骂咧咧，“往后最好别叫咱们遇上，否则，这等只知晓欺负女人的孬种，咱们必然得好好教他们做人。” “可不是，男人没本事才会打女人呢！” 怕叫宾客们见这顾大嫂这般惨样，又生波澜，何春花跟牛小梅是从后门悄悄扶了顾大嫂回房的。 顾大娘跟顾二嫂听到动静出来，两厢正好遇上。 顾大娘跟顾二嫂都吓了一跳，顾大娘忙上前关切，“大郎媳妇，这是咋了？” 顾二嫂也比划问：【大嫂，发生什么事了？】 顾大嫂低着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牛小梅跟何春花对视一眼，心说这事儿闹得，都怪那三个突然冒出来的坏蛋。 到底不想打扰她们婆媳说话，从顾二嫂怀里接过雨点儿，“大娘，大嫂，二嫂，我们带雨点儿出去找哥哥们玩会儿。” 顾大娘跟顾二嫂俱是点头。 牛小梅跟何春花抱着雨点儿出去。 顾大娘跟顾二嫂拉了顾大嫂回房，又将门关上，这才又道：“现在能说了吗？” 顾二嫂也扯扯顾大嫂的袖子，蹙眉催促。 顾大嫂终究拗不过他们，拨了拨散落在两颊的头发，抬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娘，二弟妹，我没事，就是跟人起了点口角。” 原本有头发遮着还好，这两颊一露出来，顾大娘跟顾二嫂登时又倒吸一口凉气。 顾大嫂双颊肿的老高，上头还有凌乱的五指印，这下手的人…… 顾大娘一怔，心说她这个大儿媳妇，自来是个老实的，勤勤恳恳，家里的活自然不用说，孝敬婆母，妯娌和睦，爱护子侄。 走出去跟人说话也都和和气气的，她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人居然对她下这样的狠手。 今天还是他们顾家的好日子呢，这叫她一会儿怎么去见宾客？ 顾大娘气不打一处来，“大郎媳妇，你跟娘说，谁打的你，娘这就去给你讨个公道。” “娘！”顾大嫂听她这么一说，又急了，“娘，就是一点口角，没事的，我这伤就是看着厉害一些，没什么的，过两日就消了。” 顾二嫂不赞同，指指顾大嫂的脸，又指指外头大堂里宾客们。 顾大嫂会意，她自然知道自己现在这般模样，若是叫宾客们见了，难保不会被笑话。 难得的喜庆日子，她心里虽然难过，但还是强行装出一副没所谓的模样，说：“二弟妹别闹心，席面嘛我在灶间里吃也是一样的。” 顾二嫂拧眉，她哪里是这个意思，她就是气愤那些闹事的人。 顾大娘自然也不赞同，“我知道你是觉得我没本事给你要个公道，那成，我找大郎去。 “问问他媳妇叫人打成这样，他管不管。” 顾大娘心里有气，迈开步子又要出去。 “娘……”顾大嫂一把拉住她的手，哀求道：“娘，算了，今天这样的大日子，您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行么？媳妇儿从来没求过您什么，您就包容媳妇儿一次可不可以？” 顾大娘扭头对上顾大嫂的眼， 眼眶通红，眼神满是祈求。 顾大娘还是第一回见着大儿媳这般模样，想不明白，又觉得心疼，可这心里又有一股气上不去下不来，难受的很。 他们顾家从前是外来户，没得亲人倚仗，在村子里也没少遭人挤兑，这好不容易日子好起来了，任劳任怨的儿媳受人这般欺凌，却仍是只能忍着。 顾大娘这口气，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第343章 娘，我，我这般打扮是不是太招摇了? 顾二嫂也生气，可见着这样的顾大嫂，心疼又盛过生气。 原本是跟顾大娘站一线，坚决要去找欺负了顾大嫂的人算账的，这会儿反是帮着顾大嫂求情。 【娘，咱们听大嫂的吧！】 顾大娘心里不愿意，也只能无奈点头，“我去拿两个鸡蛋给你敷敷脸，再问问嫦儿有没法子给你遮一遮，让儿媳妇灶间吃席这样的事，我们顾家做不出来。 “若是实在遮不住，娘陪你一块在房里吃。” 顾二嫂指指自己，【我也同大嫂跟娘一起。】 “娘，二弟妹……”顾大嫂看着两人，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负罪感…… 牛小梅跟何春抱着雨点儿出去，正好听到宾客们正在抒发对那坏人母子的不满。 两人听了一嘴，又觉得好笑，这些人分明都不知道是什么欺负了顾大嫂呢！ 不过见大家都是这般反应，她们也就放心了。 大家都只知道是顾大嫂受了委屈，无一人是看笑话的态度，这样，一会儿开席时，顾家人也不会觉得尴尬了。 林嫦儿跟吴清丰从大门进来，也正好听到了宾客们的话。 两人脚步一顿，那厢，一众宾客也便看到了他们。 几个富绅跟学子以及陈山长都过来行礼，林嫦儿朝吴清丰使了个眼色。 吴清丰点了点头，林嫦儿便将这边的宾客交给吴清丰，自己走向牛小梅跟何春花二人。 两人见着林嫦儿，具是咧嘴打招呼，“嫦儿姐。” 林嫦儿笑问：“我大嫂如何了？” 何春花道：“适才我们悄悄从后门走的。” 牛小梅接过话，“但是一进门就遇上了大娘跟二嫂，这会儿，大嫂应该还在跟大娘和二嫂说话。” 林嫦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娘跟二嫂见着大嫂这模样，必然是要问的，大嫂必然不会说清楚个中缘由，否则，刚刚她直接当着大家伙的面将事情说清不是更省事？ 大嫂这般忍着，必然是有自己觉得不能说的理由，只是娘当她们都是女儿疼，也不可能当做没看见，所以说，即便是双向奔赴，也会有不可能调和的点。 怕双方因此薄了情份，林嫦儿赶着去看看情况。 “呀……”牛小梅抱在怀里的雨点儿却叫了一声。 林嫦儿准备迈开的腿立马又顿住，垂眸就看到雨点儿正对着她笑，咧开小嘴，露出粉嫩的牙龈。 皮肤跟豆腐般白嫩，经过这一个月的成长，眼睛已经能完全睁开，眼下听着大堂里的热闹，睁大老大，浅棕色的眉毛秀秀气气，带着一定锦缎做的薄帽，帽檐边露出一小节柔软的胎发，整个粉雕玉琢般可爱。 林嫦儿没忍住点了一下他的下巴，“呀，我们雨点儿认出婶婶了对不对？跟小梅和春花姑姑去找哥哥姐姐们玩儿会儿，还是跟婶婶去找娘亲？” “呀……”毕竟是才一个月的小婴儿，能回话才是奇了怪了。 但雨点儿还是很给面子的吭了一声，小小的身体也扭动起来。 林嫦儿见他这般模样，便将他从牛小梅的怀里接过来，“好的，小少爷，那就跟婶婶一起去找娘亲吧！” 雨点儿便咧着嘴笑。 牛小梅跟何春花也笑，又点点雨点儿的鼻尖，“雨点儿现在就知道挑人了是不是？你婶婶可累了知道不？小娃儿就是要谁都能抱抱才好呢！” 林嫦儿见姐妹俩脸上分明都写着失望，也是可可爱爱的软团子，谁都不爱？ 笑道：“他才多大，哪能记住谁是谁？等再长大些，追着你们屁股后面跑的时候可别嫌烦。” 牛小梅跟何春花各自捂嘴笑。 林嫦儿抿了抿唇，“我先去看看大嫂她们，你们俩自己照顾自己。” 牛小梅跟何春花手牵手离开，林嫦儿抱着雨点儿去找顾大嫂几个。 小家伙躺在婶婶怀里也不安份，眼下天气还热着，襁褓都是柔软的薄被，小娃儿的衣服也穿的正正好，小手小脚时不时就动一动，撑一撑。 小嘴也咿咿呀呀说个不停，林嫦儿回应一声，小娃儿便更开心了。 林嫦儿过去的时候，顾大娘正拿了鸡蛋在给顾大嫂敷脸。 顾二嫂见她抱了雨点儿过来，急忙上前要接。 林嫦儿朝她笑笑，“没事的二嫂，我抱一会儿。” 顾二嫂自然不会舍不得，只是怕累着她。 见她抱着雨点儿确实很轻松的模样，便随了她，只点点雨点儿的鼻尖，让小娃儿乖一些。 小娃儿只以为自家娘亲是在逗自己玩儿，咿咿呀呀笑的更欢了。 顾二嫂对着小娃娃摇了摇头，干脆也提啥要求的，反正也听不懂。 林嫦儿看着他们母子二人互动，也笑了笑，“二嫂，他这会儿就这么点儿大，就是要上天我也能按住。” 顾二嫂朝她笑了笑，点点雨点儿，又指指林嫦儿，示意小娃儿长大了要听婶婶的话。 雨点儿哪里听得懂，只眨巴眨巴眼笑。 那边顾大娘见顾大嫂脸颊总是不消肿，忧心忡忡，“嫦儿，大郎媳妇这脸，你可有什么法子？”虽说他们站的正，立的直，没啥好丢人的。 但这样，大郎媳妇面上总是不好看。 虽然她愿意陪着大郎媳妇在房里吃席，她已经是这个年纪了无所谓，但大郎媳妇还年轻，没的要躲躲藏藏的理。 林嫦儿也是找过来才发现顾大嫂伤的这般重，她穿越的也不是什么修仙世界，没有即时恢复的灵丹妙药。 但顾大嫂现在这般模样，一会儿出席面上肯定是不好看，虽然宾客那边，她已经让吴清丰去敲打了。 但就怕顾大嫂自己不愿意。 林嫦儿想了想，“之前听人说用冰块敷一敷消肿快，我也不知道成不成，不过咱们新房不是起了冰窖么，现成的东西，我这边去拿来给大嫂试试。 “若是能消下去些，回头再施一些脂粉，应该是能盖住的。” 顾大娘忙道好。 新房这边都是林嫦儿自己一手设计的，很多设施，顾大娘他们都不懂，但只要林嫦儿说要，他们必然不会多说一个不字。 林嫦儿很快取了冰来，用锤子敲碎，再拿棉布包好给顾大嫂敷脸。 等消下去一些，林嫦儿又拿来脂粉，给顾大嫂薄薄敷了一层，扫了腮红，涂上口脂，顺道重新给顾大嫂又梳了一个发型。 等化好全妆，顾大嫂整个人都明艳了不少，原本算不上白皙的皮肤整一个都白的发光，两颊的腮红巧妙的掩盖了红肿，若不是顾大娘跟顾二嫂见过顾大嫂受伤的模样，压根就看不出来她脸上还带着伤。 唇上的口脂又给她提了不少气色。 至于发型，眼下的妇人，平日里都是简简单单梳个发髻，裹个头巾便了事。 林嫦儿也没搞特殊，帮顾大嫂梳了个大气的顶髻，再在上头结上烟紫色的巾帼，用发簪固定。 不算搞特殊，但比寻常妇人都要更俏丽一些，这般也能分散宾客们的注意力。 顾大娘跟顾二嫂都看呆了，顾二嫂直比划，【大嫂真好看，往后该多打扮打扮！】 顾大娘也直点头，林嫦儿轻笑，“二嫂，等雨点儿长大一些，你也该多打扮打扮。” 顾二嫂轻戳了一下林嫦儿，别过脸去，顾大嫂听到她们的嬉闹声才反应过来。 整个脸莫名涨红，整个人局促的看着顾大娘，“娘，我，我这般打扮是不是太招摇了？” 第344章 衣服做来就是叫人穿的，哪里穿不得 顾大娘扶着顾大嫂的手臂左右端详，脸上笑意更盛，“好看的很，哪里就招摇了！” 林嫦儿帮腔，“就是，今儿这么好的日子，就该打扮打扮，大嫂你可是咱们家长房长媳，一会儿还要跟娘一块招呼宾客的。” 顾二嫂抱着雨点儿点头附和。 顾大嫂两颊又飞上红晕，别了一下耳后的碎发，“三弟妹，这可折煞我了！” 林嫦儿笑着打量了她片刻，托着下巴道：“好像还差点什么？大嫂等我一下。” “嫦儿……”话落下，人已经跑了出去。 顾大娘摇摇头，“这孩子！” 顾二嫂抱着雨点儿轻轻拍着，小婴儿就在娘亲怀里自己咿咿呀呀的自己玩儿。 很快，林嫦儿便捧着一大一小两只箱子回来了。 小箱子是贴锦缎的锦盒，一看就知道里头放的肯定是精贵物件。 大箱子外头也雕着精细的纹样，贴了金箔，同样精贵，就不知道里头放的是什么。 都是实木的，林嫦儿抱着有些费劲，顾大娘跟顾大嫂忙上去搭了把手，三人一块将两只木箱放到置物台上。 林嫦儿将锦盒放置一旁，先打开了大箱子，从里头拿出四套叠的整整齐齐的衣裙。 一应都是紫色，深浅不一，样式大差不差，都是双层褙子抹胸百迭裙。 顾大嫂不解，“三弟妹，这是？” 林嫦儿拿起颜色最深的那一套，“娘，这是给您做的新衣。” 又拿起颜色次深的给顾大嫂，“大嫂，这是你的，方巾的颜色比衣裳浅一些，看着不会闷，大嫂快些换上看看” 再浅一些的给顾二嫂，“这是二嫂的。” 剩下那身，颜色还要浅一些，顾二嫂指指那身衣裳，又指指林嫦儿，比了个手势，【三弟妹，穿这个颜色一定好看。】 然后捧着自己那身，【我的也好看。】 又看看顾大娘跟顾大嫂的，【大嫂跟娘的也好看，都好看。】 顾大娘捧着那身新衣，“嫦儿，不是说了娘的衣裳够穿，往后你做衣服，只管给自己做便是了。” 林嫦儿笑道：“多做两身有优惠嘛，原本是想做过年的新衣的，今儿咱们双喜临门，跟过年也没差了，娘跟二嫂也去换上。” 拍拍那只小锦盒，“一会儿我再给你们一人配一枚压襟，一个荷包，娘跟二嫂的发饰也要换一换。” 林嫦儿从顾二嫂怀里接过雨点儿，轻推着三人去到屏风后。 顾大嫂原本还捧着衣裳出神，顾大娘跟顾二嫂不知道，但她是见过这几匹料子的，是林嫦儿托陈员外从外省帮着带回来的，说是花萝，多少银子她不清楚，但很是金贵，听陈员外的意思是光是有银子都未必买的到的。 她只道嫦儿交友广阔，往来走动，需要一些上得了台面的行头。 不想，竟然有她的一份。 往事忽的尽数涌入脑海，顾大嫂心里又酸又涩，又觉得对不起顾家，也对不起嫦儿这般待她。 “嫦儿，”顾大嫂一半身子隐在屏风后，看着她摇头，“这衣服太贵重了，我如何穿得，这颜色也还算俏，你留着回头对换穿。” 林嫦儿撇嘴，“大嫂，衣服做来就是叫人穿的，哪里穿不得。就快开席了，等你换好了，咱们还要一块给娘跟二嫂换发饰，别耽误了时辰。” “嫦儿……” 顾大嫂还要说什么，林嫦儿拍拍她的肩膀，“好了大嫂，一身衣裳而已，又不是只穿这么一次的，回头还能继续穿呢！ “别心疼银子，咱们挣了银子回来可不就是要花的么？ “给自己做两身喜欢的衣裳怎么了？” 顾大嫂心道，那赚银子的门道都是你想出来的，咱们几个顶多就算是个帮忙的。 若是正常拿工钱，怕是一辈子都买不起这样一身衣服。 转而又想，嫦儿这般待她，她若不受，才是不知好歹。 至于过去的事，过去的人，她早已跟他们一刀两断，往后跟着嫦儿好好赚银子，好好侍奉婆母，家人便是。 只是对大郎，她怕是这辈子都有所亏欠了。 林嫦儿见她终于捧着衣裳去了屏风后，也没多想，抱着雨点儿，给他正了正小帽子。 小娃儿就咧着嘴朝她“呀”了一声。 林嫦儿哈哈笑，“咱们雨点儿也要穿新衣服是不是？哎呀，咱们雨点儿穿的就是新衣裳新裤子呢！” “呀……”要娘亲一样的。 “好好好，婶婶改天再给你做好不好？” 小娃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高兴的手舞足蹈。 两刻钟后，宴席正式开始，原本乡间男女大防没那么严。 不过如今，临水村不是有自己的小学堂，还有三个常驻夫子，一个客座夫子，还有厉寻跟顾子衍两个读书人在么。 林嫦儿便用屏风将席面隔开，七岁以上的男童都去了男宾席。 小金鱼有些特殊，虽然他才五岁，但他是三房唯一的男丁，所以也去了男宾席宴客。 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家都念着林嫦儿的好，自然也没人为难他。 都是摸摸他的头，痛痛快快的喝下杯中酒。 至于女宾客这边，也是热闹的很。 跟后世的女性一样，这个时代的女子，同样对化妆服饰感兴趣的很。 从前不聊这些，不过是所见所闻没有聊的价值。 今日顾家婆媳几人的穿着打扮都十分出挑，顾大嫂尤其不一样。 顾家的男人不顶事，寻常时候，家里的重活都是她在做。 不能说不修边幅，但顾家的条件摆在那里，便是想要装扮那也不能够。 至于顾大娘，顾二嫂，平日里便是娇弱模样，今日的装扮虽然也是叫人眼前一亮，但到底没有顾大嫂的对比来的强烈。 林嫦儿便更加了，她原本就是秀才老爷娇养长大的女娘，即便被吃了绝户那会儿，顾家也都是以她为先，平日里不说花枝招展吧，那也是临水村独一份。 所以，这女宾席的宾客们的眸光几乎都聚集在顾大嫂身上。 不论老少，都特特来找她说话。 连周婶子都打趣说：“我说这俏女娘打哪来的，要不是咱们日日处在一块，还是以为是哪家来做客的大家闺秀了！” 几个太婆就接话，“可不是，我这咋一看，还以为是观音娘娘下凡来了。” “哈哈哈，要不是大郎媳妇已经成婚了，回头咱们海神祭的时候，那神仙自然也扮的。” 第345章 意动 顾大嫂叫说的不好意思，红着脸道：“婶子太婆们别打趣我了，我呀，可都是托了三弟妹的福。”否则，肿着脸都不好上席。 林嫦儿笑说：“瞧大嫂说的，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可那也得是底子好不是？” 牛小梅跟何春花几个年轻姑娘便应声，“嫦儿姐说的对，大嫂底子好，嫦儿姐才能施为嘛！” “就是就是，大嫂就不要谦虚了。” 林嫦儿抱着雨点儿，轻轻抓着小家伙的小手逗他，“雨点儿说是不是，咱们大伯娘今天就是最好看的对不对？” 雨点儿十分给面子的大声“呀”了一声，几乎是相邻几桌的宾客都听见了。 大家纷纷打趣，“瞧瞧，雨点儿都这么说呢！” 顾大娘也笑着点头，女子嘛，听旁人说自己好看哪个能不高兴的。 尤其是，顾大嫂今日这情况。 顾大嫂是实诚人，心里高兴，却也不忘林嫦儿的好，暗暗朝她投去感激的目光。 林嫦儿只是朝她咧嘴笑，虽然她是掌家媳妇，但今日的座次都是按照辈分排的，女宾这边的主位自然是顾大娘，再来依次是顾大嫂，顾二嫂，林嫦儿坐在顾二嫂边上帮着一块照顾雨点儿。 妇人们打趣完顾大嫂，又打趣雨点儿，“这孩子有灵性，长大了肯定有出息。” “那可不，有嫦儿这个婶婶在，肯定出息！” 有妇人凑过来逗雨点儿，“雨点儿，雨点儿，你可得记住你婶婶，你呀，可是婶婶花了好多银子买回来的，长大以后啊，一定要孝顺你婶婶知道不！” 林嫦儿一顿，知道她们就是逗着孩子玩，但顾二嫂心性敏感，深怕她多想，林嫦儿忙道：“婶子说笑了，咱们雨点儿啊，是跟咱们家有缘分，也是我二嫂争气。” 亲亲雨点儿的小手，“对不对呀雨点儿，对不对？” 一个月大的小婴儿哪里听得懂，有人逗他就咧嘴笑。 逗娃的妇人也听出点门道来，忙就打住，将话题转移到顾大娘身上，“说来说去，还是顾大娘有福气，儿子小孝顺，儿媳妇各个能干，几个小的又机灵，等再过几年，给四郎娶了媳妇，你呀，就能好好享那儿孙福了。” 顾大娘只陪着笑说：“我呀，现在就是享的儿孙福了。” 妇人们你一句我一句，说说笑笑，已经来到席中，男宾席那边，顾四郎过来找林嫦儿，“三嫂，二哥问是不是抱雨点儿过去叫大家见见？” 林嫦儿道：“自然是要的，今儿咱们是乔迁跟满月酒一块摆，雨点儿是主角呢！” 顾四郎点头，看了看顾二嫂，“那，是你带雨点儿过去还是？” 顾二嫂不能说话，总归不方便。 顾二嫂闻言，脸色稍微变了变，并不是很明显，转瞬便恢复过来，朝林嫦儿比划，【又要麻烦弟妹了！】 林嫦儿却是看出了她的失落，笑说：“二嫂说啥呢！雨点儿是你的儿子，雨点儿要去见宾客，亲娘怎么能不去。” 转眼看向顾四郎，“四郎，你去把舅爷跟表舅爷找过来，让两位舅爷陪着二嫂跟二哥一起给宾客们敬酒。” 林嫦儿并不是怕麻烦，而是顾二嫂不能说话，原本内心就柔软还有些自卑，若是连儿子的满月酒都让她做透明人，她该多失落。 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让大家知道，她二嫂也是有娘家人在的。 “那你呢？”顾四郎本能问，总觉得厉寻表哥跟厉二哥也镇不住场子。 林嫦儿道：“我自然要陪二嫂一块去的。” 顾二嫂平日里深居简出多，突然面对这么多宾客，难免会紧张。 “好，我去告诉二哥！”顾四郎高高兴兴的走了。 桌子底下，顾二嫂的手轻轻握住林嫦儿的。 林嫦儿扭头小声嘱咐，“前头人可能有些多，二嫂不要怕，凡事有我在。” 顾二嫂点了点头。 等顾二郎，厉寻，厉二过来接人，顾二嫂抱着雨点儿，由林嫦儿扶着一道去往前厅。 今日虽然顾家才是主角，但耐不住吴清丰是父母官。 虽然他时不时都要在临水村露个脸，但这么正儿八经的坐下跟村民们一块儿用饭还是第一回。 不说是村民们，便是老朱跟陈山长，陈员外，陈名几个，甚至李县丞跟朱主薄还有城门卫这些兄弟也都是头一遭。 这酒自然少不得要喝的。 光是主桌上这些人都不能放过他。 林嫦儿陪同顾二嫂一起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喝到微醺。 一抬眸，就看到两抹紫色倩影，眸光几乎是自动就锁定在林嫦儿身上。 她寻常虽说是随性，但也一点都不随意，加上天生丽质，原本就是惹眼的。 今日再稍稍一装扮，更是叫人眼热。 许是酒精上头，吴清丰破荒天的有些躁动，她一出现，他的目光便再没离开她身上。 当然，人皆爱美，除开他，这男宾席不少年轻汉子都看直了眼。 顾二嫂已是人妇，顾二郎还健在，大家自然要避讳些。 但林嫦儿不一样，她能干，又是个寡妇，并非没有再嫁的可能。 加上，眼下大家都喝了酒，就难免叫人意动。 吴清丰余光里察觉有不少视线都落在林嫦儿身上，眸子一眯，视线扫过那些方向时，眼底的戾气完全压不住。 主桌这边的宾客，要么跟林嫦儿有合作关系，要么是忘年交，不会这么不知趣。 其他宾客都是本村的村民，被吴清丰这么一瞪，顿时如冰水浇头，酒醒了大半。 还有的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怎么敢去肖想嫦儿的。 若是叫家里老人知道了，非得打断他的腿。 见那些人再不敢看林嫦儿，吴清丰才满意下来，脸色也恢复一些，只等散席，寻她好好诉说相思之情。 鬼迷心窍总是有，清醒之后，便也就无事发生。 有厉寻这个读书人来，客套的话全由他开口，林嫦儿只负责陪着顾二嫂，顺顺利利就敬完了酒。 是她跟顾二嫂带着雨点儿回女宾席，路过吴清丰身旁时，被人捏了一下，林嫦儿只觉得手心一烫，扭头正好见着吴清丰目光灼灼看着她…… 第346章 眼睛快看不过来了 俩俩相望，他眼神更加缱绻，都是少年人，林嫦儿哪能看不懂。 只是没想着他平日里那般清风朗月一个人，竟然也有这样孟浪的时候，佯瞪了他一眼，又弯了弯唇，这才离开。 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吴清丰才收回视线，脑海里却依旧还是她刚刚佯装瞪他时的娇俏模样，没忍住低头轻笑。 白少安被他这突然的举动整的有些懵，尤其是看到他怎么都压不下来的唇角，直在心里大喊，能不能不要这样浪，大庭广众的，还是父母官呢！就是这么给百姓们立榜样的？ 但不爽归不爽，嫦儿跟他三哥，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白少安端起酒杯又饮了一盏。 等到散席时分，宾客们并没有着急离开。 男男女女按照之前的分工帮着收拾席面，外来的宾客则先去花厅喝茶。 等席面收拾干净，陈名带过来的一马车烟火被搬到院前的空地上，男女老少都涌至院檐下。 小娃儿们更是早便等急了，一个个的睁圆了眼，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的瞬间。 点火的任务被安排给了几个身手灵巧的汉子，不多时，一声声鸣响之后，一朵朵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炸开，此起彼伏，院子里人声鼎沸。 小娃儿们发出阵阵惊叹，“哇，好好看的烟火呦，婶婶家里要是每天都放烟火就好了，我肯定每天都来。” “你想的美，每天放烟火，婶婶不是每天都要请酒了吗？” “哈哈哈，有烟火看，不请酒也没关系！” 顾小满坐在顾二郎的肩膀上，身旁是骑在自家爹爹头上的周易，小周易张着嘴一直哇着，等到高潮处，激动大喊，“爹爹，爹爹，好多烟火，好多烟火，小宝的眼睛快看不过来了！” 周木只是哈哈笑着。 顾小满抱着自家爹爹的脑袋，装作很是不屑的看那边一眼，瞧吧，弟弟果然是弟弟，一点也不矜持。 像他就不一样了，他可是见过大世面的哥哥。 小金鱼跟顾小鹿则分别被顾大郎跟顾大嫂抱着，两个娃儿乖乖巧巧的，小金鱼几乎是压根不吱声，顾小鹿毕竟是小姑娘，还会跟顾大嫂腻歪几句。 至于顾大郎，烟火虽然好看，但今夜，万物皆不如娇妻，视线几乎都在自家妻子身上。 虽然他一直都觉得自家妻子是美丽的，但今夜尤其俏丽。 想起过去这些年妻子跟着过的这些苦日子，再看看如今头顶的烟火，脚下的大屋子，喜笑颜开的家人。 顾大郎心里更加打定主意，一定跟着三弟妹好好干，三弟妹说往东他绝对不往西。 只是，低头看了一眼托举在怀里的小金鱼，以及被妻子牢牢抱着顾小鹿，顾大郎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遗憾，他们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就更加圆满了。 顾大娘被顾四郎几个大孩子围着，听着孩子们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牛小梅跟何春花也在一旁，两人也是第一次看这么大规模的烟火，还结伴对着烟火许愿。 厉勉一家也是跟顾大娘等人站在一处，厉青羊跟厉青宁蹦蹦跳跳的开心极了。 王杏儿带着厉川挨着厉勉一家站着，王杏儿双手扶着儿子的肩膀，脑袋仰起，看着不时在空中炸开的烟火，心里满是新生的热忱。 这次死里逃生，嫦儿妹妹不仅帮她摆脱了那混蛋母子，救他们母子出水火，还帮她治伤。 更帮她安排好了后路，让她跟三娘一块做绣活。 她是真的没有想过，自己还有一天，能过上这样快活的日子。 王杏儿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眼角流出一行热泪，待低头擦拭时，余光却好似瞧见一张熟悉面容。 城门卫有两个兄弟贪杯，何杨是在安置好这两人之后，才又回新宅这边看烟火。 他这次出力颇多，跟吴清丰白少安也混了熟，白少安一见他回来了，立马朝他招手。 何杨信步往他那边去，也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人群里似乎有一道视线在注视着他。 他循着那感觉看过去，依稀好似瞧见了一张熟悉面孔，正欲一探究竟。 却见陈名陈昭厉寻，顾子衍还有小学堂的两个夫子每人捧着一盒子小烟火出来了。 陈名站在檐下喊：“孩子们都过来玩小烟火了！” 原本跟家人在一处的孩子们一股脑都往他们那边跑，何杨被这么一拦，再等视线捋清，哪里还有什么熟人的身影。 倒是瞧见身旁的老人们，正激动流下开心的热泪。 “老婆子快看，这就是烟火，咱们，咱们也看上烟火了！” “可不是，托了嫦丫头的福，咱们在自家门口就看到了烟火。” “真是没想到，我老头子还有能看到烟火的一天……” 就连霍老都湿了眼眶，他已经不记得上回看烟火是什么时候了，太久远了，远到他以为自己这辈子也不会再看见这样的热闹景象。 以为这辈子，就这样，面朝黄土背朝天扎根在了田地里。 却不想，一个小姑娘，竟给了他跟他的族人找回血性的机会。 或许有一天，他们这一支可以让家族重现于白日下。 即便不复当年盛况，跟着嫦丫头以及…… 霍老扭头在人群里找到负手而立的翩翩贵公子，脸上笑意更加明显。 相比顾家的热闹，村中央一户亮着灯的人家，唯有母子对坐吃糊糊，就显得冷冷清清，甚至有些凄惨。 这母子俩不是旁人，正是之前因为欺负过顾小满，被林嫦儿教训的顾大宝母子。 郭大宝的娘端着快能照出影子来的野菜糊糊，扒拉了一口，又“砰”的放下碗筷，朝外面大声骂道：“起个新房子了不起啊，深怕旁人不知道似得，都闹了多少天了，真真是吵死个人。” 骂完又端起碗，嘟嘟囔囔说：“等着吧！迟早叫你倒大霉。” 郭大宝稀里哗啦喝着糊糊，囫囵道：“你上回也是这么说，他们还不是啥事都没有，闹事的那家子现在还在给那贱女人做苦力呢！” 郭大宝的娘扁了扁嘴，“那是厉三娘不要脸，狼心狗肺的贱人，没脸没皮的骚浪玩意儿，连老子娘都不认了，这种烂货，那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第347章 跟吴大人耍嘴皮子，你能落着好? 郭大宝没听他娘说了什么，稀里呼噜把一碗糊糊喝完，又把碗递过去，“我没吃饱，你的再分我点。” 郭大宝的娘一愣，她也没吃饱了，但娃他爹已经两个月没寄银钱回来了，又遭了大水，眼下他们吃的粮食，还是在山上避灾的时候，她偷偷从林嫦儿那贱人准备的粮食里顺来的。 否则，家里早就断粮了。 只是那时候她没想娃他爹竟然会不准时捎银钱来，早晓得她就应该多藏一点。 如今娘儿两个，就是每天抓半把米煮点米糊，等着娃他爹寄银子来，否则，再过不了几天，他们家就要彻底断粮了。 郭大宝的娘捧着碗，又看了看肉眼可见瘦了一圈的儿子，到底端起碗将自己碗里的米糊倒了一半给他，“等你爹带了银子回来，娘就给你割肉吃。” 郭大宝端起碗就吃，一边吃一边囫囵说：“你这话都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你就不能学学小山小树他们的娘去做工吗？ “只要你去做工，不用等爹带银子回来，咱们俩都能吃上肉。 “我听他们说了，县城里有个大员外，天天都会给林嫦儿那贱人送猪肉，现在他们那个工坊的食堂里每天都有大块肉吃。 “你去做工，我不仅能去小学堂上学，还能去食堂吃肉，你也不用挨饿。” 郭大宝的娘一听，气的放下碗来，“做工做工，那是谁的工坊？林嫦儿那贱人的，她能让我去做工吗？” 郭大宝不管，“怎么不能，周海不是跟那女人走的近吗？他跟爹是好兄弟，爹走之前都跟他说了，让他照顾咱们家。 “你去求他呗，就说不让你去做工，咱们就要饿死了，你问他咱们真饿死的话，他要怎么跟我爹交待。” 郭大宝的娘放下筷子，“你忘了上回林嫦儿那贱人是怎么对咱们的了？喊打喊杀的，娘要是去了她那里，不是自己送上门去给她磋磨吗？” 郭大宝见他娘说不通，脾气就上来了，“那咱们就一起饿死算了！” 郭大宝的娘一怔，“大宝，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娘怎么可能叫你饿死呢！” “那你去给我搞肉吃啊，也不想想我都多久没吃肉了。 “上回那贱人的便宜儿子打了野猪来，村里人都分上肉了，就咱们没有，你咋不去问周海要？ “去上工你又不肯，不是想饿死我是想干嘛？” 郭大宝气呼呼的端起碗，将米糊喝完，砰的放下碗，“我出去玩了。” 郭大宝的娘忙起身，“今儿人都去那贱人家了，你上哪儿去？” “你管我！”老子搞肉吃去了，郭大宝大摇大摆出门去。 在家天天喝野菜糊糊，他觉得自己都快长成棵野菜了。 村上去吃席人，都会偷偷兜点好吃的回来，林嫦儿那贱人据说花银子大手大脚的。 这席面肯定很体面，他一会儿，找个小子拦住抢过来，就能吃上好的了。 林嫦儿那个贱人虽然可恶，但并不妨碍他吃她的东西。 郭大宝的娘拧着眉，朝儿子的背影喊：“早些回来！” 平日里便算了，主要是，今儿她明明提点了三个人去闹顾家。 厉三娘没脸没皮，那于大麦的事儿可不一样。 但一直到现在还没传出笑话来，她心里有些不安生。 烟火已经足足放了将近两刻钟，小娃儿们还在院子里拿着小烟火儿玩。 林嫦儿安顿了顾二嫂跟雨点儿，在人群里找到霍十一，跟他使了个眼色，霍十一忙招呼了几个汉子。 几人跟着林嫦儿不动声色的出门，一直关注着林嫦儿吴清丰立马起身，找了个灯火微暗的墙角，轻松翻墙出去抄了近道。 林嫦儿带着霍十一几人才出门，就遇上了吴清丰。 霍十一在前头提灯，见着吴清丰，下意识停下脚步看向林嫦儿。 林嫦儿笑道：“吴大人这是特意在等咱们呢！还愣着做什么！” 霍十一“哦哦”两声，引路上前。 等到了吴清丰跟前，林嫦儿朝他笑笑，“一起去吧！” 吴清丰“嗯”一声，脸色有那么一丝不悦，仿佛在说，这会儿喊我一起了，出门的时候，咋不见你叫我。 林嫦儿只当没瞧见。 霍十一挠了挠头，觉得林嫦儿跟这吴大人之间似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 霍十一打趣道：“吴大人，您可知晓咱们这是要去做什么吗？也不问一声就应下，不怕上了贼船。” 吴清丰轻笑一声，“你既喊我一声吴大人，不晓得我就是抓贼的？” 同行的几个汉子哈哈笑起来。 有人埋汰道：“十一，吴大人为啥是吴大人？人那是实打实考出来的，跟吴大人耍嘴皮子，你能落着好？” 霍十一笑着回他，“我这哪儿是耍嘴皮子，就是跟吴大人打个趣儿罢了！” 那汉子又回了霍十一一句，两人你来我往闹着。 林嫦儿没管，吴清丰也没管，只是问道：“人扣下了？” 林嫦儿点了点头，“我们家今儿乔迁，那娘儿三今儿就上门来闹，实在是巧。” 吴清丰“嗯”一声，“也未必是巧合。”或许是有人使坏？ 林嫦儿十分赞同，“对，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吴清丰又问她，“你大嫂那边，你可问出什么来了？” 林嫦儿摇头，“不仅是我，我娘那边也没问出啥来，我大嫂总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这里面肯定是有事。” 吴清丰是听过一嘴的，知道的自然比林嫦儿要多。 只是这些对顾大嫂都不是什么好的经历，甚至有些污人耳朵。 他是不愿意林嫦儿听的，但事情总要解决，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一棍子打死，才能免于后患，只是，这事儿吧…… 吴清丰负着手，“若是问出来这母子三人比之厉大母子还不是人，你要如何做？” 林嫦儿拧眉，她当然知道这世上比厉大还要坏的人多了去，但真要遇上，她一时也想不好如何处置。 不过她让吴清丰一块来是让他来做啥的？ 不就是关键时刻，好有个能给她出主意的吗？ 这会子，他这般试探，林嫦儿就反问说：“杀一个助助兴？” 第348章 这番操作，不愧是她 吴清丰一愣，忽的笑了，“若他们当真该死，我来杀。” 林嫦儿挑眉，“那我便大嫂先谢过青天大老爷了！” 吴清丰摇头笑了笑，只觉同她处着，便是打哑谜也有趣。 那闹事的母子三人，被霍十一关在河对岸林嫦儿名下的空房子里。 都捆了手脚，堵上嘴的，也不怕跑。 过了桥，又走了一会儿便到了地方。 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哼哼唧唧的声音。 想来是母子三人虽然开不了口，但依旧在交流。 霍十一信手开门，林嫦儿提着裙子大步走进去。 霍十一将手上的灯笼往那空桌上一放，原本漆黑的屋子终于有了亮光。 那被丢在地上的母子三人一阵胡乱挪动之后，借着光看清楚来人，最后齐齐将目光汇聚在林嫦儿身上。 “嗯嗯……” “嗯嗯！” “嗯嗯嗯嗯嗯！” 虽然都被堵着嘴巴，但母子三人都用尽全力朝林嫦儿咆哮。 林嫦儿扯了扯唇角，“呦，骂人还挺有劲！” 语气一转，沉声喝道：“再骂，牙给你拔光！” 霍十一挠挠头，“嫦儿，你怎么听出来他们在骂人？” 林嫦儿轻笑一声，指着那个弟弟，模仿他刚刚的语气，“毒妇……” 转向哥哥，“毒妇！” 最后是那个糟老婆子，“你这个毒妇！” 霍十一眨了眨眼，仔细回想了一下，掰着手指数了数，又回忆了一遍几人哼哼时的表情跟语气，果真，跟嫦儿刚刚一模一样。 “你大爷的，关了一下午还不老实。”霍十一上去就是一脚，踹的那母子三人摔做一团。 随即，屋子里响起一阵囫囵不清的嚎叫。 其他几个汉子见状，也上前来帮手。 林嫦儿没动作，吴清丰也没出声，他非但没阻止，还顺手拉过来一把椅子，掸干净上头的灰尘之后，抬手示意林嫦儿，“坐！” 林嫦儿也没跟他客气，坐下看了一会儿霍十一几个教那母子三人做人。 觉得差不多了，这才喊停。 霍十一几个原本便不是穷凶极恶的人，打人自然也不会往死里打，但挑着痛处揍是一定的。 林嫦儿一出声，几人便收了手。 不过还不忘“提醒”那母子三人，“老实点，一会儿问你们啥说啥！” 母子三人又挨了顿打，浑身都快散了架，从心底认定眼前这些人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也就老实了。 忍着痛忙不迭点头。 霍十一这才看向林嫦儿，“嫦儿？” 林嫦儿弯了弯唇，“辛苦几位哥哥，接下来，劳烦几位哥哥帮我收好门。” 霍十一一愣，旋即朝随行的几个兄弟使了个眼色，几人麻溜的走了出去，顺手关上门。 霍十一还十分贴心的喊了一句，“嫦儿，你放心问，咱们都守在外头，保证没人来。” 听着声音，应该是里门也有一些距离。 林嫦儿应了声“好！”视线从那母子三人身上一一扫过，缓缓开口，“我有几个疑问，说明白了，就放你们走，怎么样？” 母子三人俱是点头，林嫦儿抿唇，“你们同我大嫂，是什么关系？” “嗯嗯!” “嗯嗯嗯！” “嗯嗯嗯！！！” 林嫦儿一怔，眸底闪过一丝惊疑，很快又恢复寻常，风轻云淡的“哦”了声，走过去，扯开那哥哥嘴里的抹布，“你说什么？” 徐稻深吸了一口气，大嚷道：“于大麦，是我媳妇！” 林嫦儿皱眉，“再说一遍！” “我说于大麦是我，啊……” 话没说完，脸上先挨了重重一记耳光，林嫦儿蹙眉瞪着他，“想好了再说。” 徐稻缩了缩脖子，“她就是我媳妇，你怎么还大人，啊……” 这话说出口， 脸上毫无疑问又重重挨了一记耳光。 林嫦儿看着他，“我大嫂的丈夫叫顾仰光，是临水村顾家的大郎，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胡乱攀咬！” “嗯嗯，嗯嗯嗯嗯嗯……”徐老太心疼儿子，摇着头替儿子争辩。 林嫦儿寻声看向那糟老太婆，“你有话要说？” 徐老太“嗯嗯”点头。 林嫦儿一把扯下她嘴里的破布，徐老太都顾不得大口呼吸，就喊道：“于大麦，是我用一袋麦子换回来的童养媳，怎么就成了你顾家的……啊……” 林嫦儿可没有因为她年纪大就手软，一巴掌直接将她扇的脸都歪到一边，“我说了，那是我顾家的长媳。” 徐老太被打懵了，还想说什么，先听小儿子“嗯嗯”叫起来！ “你也有话说？”林嫦儿扯开徐谷嘴里的破布，眸光冷漠，“想好了再说。” 徐谷干呕了两声缓了缓，这才开口，“是，是我们认错人了。” 林嫦儿唇角轻勾，心说，这一家子，也就这小儿子还算长了脑子的，这糟老婆子跟这大儿子就是肩膀上挂个球，累赘。 林嫦儿道：“原来是一场误会呀，那你们原先要找的是个什么人来着？” “我们……” “二弟，那人就是于大麦，是你嫂子，她自己都认了，你别被这个女人，啊……你想做什么……” 徐稻出声阻止，只不过话没说完，先瞧见那一言不合就动手的疯婆娘提了条断了的凳脚，吓得他惊叫一声，大骇道：“你把我们关在这里本来就不对，我要是提告到县衙，你是要挨板子蹲大狱的，你要是敢……” “是吗？”林嫦儿觉得这人p事挺多，说话一套一套的，还懂点律法，莫非是个读过书的？ 不过也无妨，她顺手摘下吴清丰腰间的一块玉佩，不由分说塞进那男人嘴里，“入室盗窃，人赃并获，打你几下还是轻的，我们这玉佩少说也值上千俩银子，你既然懂律法，倒是说说你们一家子偷了我们这么值钱的玉佩，该蹲几年大狱啊？” 林嫦儿笑容和煦，语气也轻柔，这么一副通情达理的模样，落在徐家母子三人眼里，却活脱脱是那吃人的夜叉。 徐老太：“……”这女人，该不会是个疯子吧？怎么能这般颠倒是非污蔑他们？ 徐稻直接傻了眼，“呜呜”两声想要争辩，奈何那玉佩原本是一块玉牌，直接将他的嘴给撑着了，他又被捆了手脚，没有辅助，还吐不出来。 徐谷脑子清醒些，只是叹了口气，心道大嫂同他们家的缘分是彻底尽了。 唯有吴清丰，先是错愕，旋即差点笑出声来，这番操作，不愧是她！ 第349章 知情不报，一律重罚 母子三人都是第一回遇上这样的事，徐老太虽然蛮横，但也压根不晓得如何反驳。 徐稻自是不认，可又无法发声。 徐谷不仅脑子清醒还识时务，“娘，大哥，是我们认错人还叨扰了人家没错，这位娘子问什么，咱们便好好回，别再说些有的没的，冲撞了娘子。” 徐家祖上原本也富裕过，只是到了上一辈就不太行了，当家的过世之后，每况日下，如今……不提也罢。 但徐谷也是见过好东西的，刚刚烛火微弱没注意到，林嫦儿将那玉牌塞进他大哥的嘴里，倒是叫他看了清楚。 这样的牌子，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 也难怪，眼前这位小娘子敢做出这样的事。 徐老太到底没白吃这么多年的饭，也听出点意思来，附和说：“是是，是我们认错了人，娘子想知道什么，我们便说什么。” 徐稻摇头，嘴里“呜呜”个不停。 林嫦儿嫌他烦，“来个兄弟把此人给我扔隔壁去。” “好嘞！”霍十一推开门大步走进来。 林嫦儿随手一指，霍十一拎起徐稻就将人往外拖。 “轻点，轻点……”徐老太心疼不已，但也不敢多说什么。 等门重新被关上，林嫦儿又坐回吴清丰给她准备的椅子上，朝徐谷抬抬下巴，“说吧！” 徐谷吞了下口水，缓缓开口，“我那大嫂，原是我家的童养媳，后来……” 徐谷顿了顿，看向他老子娘。 徐老太忙接话，“后来跟人跑了！”徐老太想，反正于大麦这个儿媳妇她们认不得了，那他们眼下说起的这个人就跟眼前的女人毫无关系，随口捏一捏应当无事。 “是吗？”林嫦儿皱眉。 吴清丰接话，“为何跑了，说清楚！否则……” 他亦只是一声轻喝，徐老太跟徐谷却是浑身一颤，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随着这男人声音重重压的他们不敢动弹。 徐谷看了看他老子娘，见徐老太缩着脖子点了下头，这才又继续说：“家道中落，无以为继，家里为了供我大哥继续读书，就将她典给老员外生儿子……” “什么？”林嫦儿睁大眼，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只觉得窒息。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但直到亲耳听到，方才知晓，这个时代的女性，遭受到的磋磨远比她想到的多的多…… 将妻子当做生育物件典当，生完这家再去下家，直到再不能生…… 吴清丰的眉心也深深拧着，他自认见过的后宅阴私不少，但听到这里，也忍不住骂道：“靠典当妻子谋利的渣滓，也配做读书人！”回头他一定要去信，请学政削去这狗东西的资格。 徐老太皱着眉，“家里没银子，能怎么办？” 林嫦儿忍着再揍他们一顿的冲动，“后来呢，继续说。” “后来我大嫂没生出儿子，只生了个女娃，老财主倒也痛快给了余款，还让我大嫂在他家里坐月子，只是女娃还没满月，老财主就去了。 “临去前，将我大嫂跟那女娃一起送了回来。 “我大哥尝到了甜头，把那女娃送去了我大嫂娘家，又准备给我大嫂找下家，我大嫂跟我大哥大吵了一架，说是之前生了女娃之后，就被老财主的老妻灌了绝子药，再生不了了。 “我大哥打了我大嫂一顿，就将我大嫂卖给了人牙子……” 林嫦儿的拳头快摁不住了，“你大嫂是物件吗？一次一次叫你们家卖了，如今你们找她是想做什么？再卖一次？ “我去你娘的，大男人不知道挣银子养活一家人，只晓得走捷径吃妇人的人血馒头，要那好手好脚做什么。” 林嫦儿提着那条断了腿的凳子就往外头冲。 不多时，院子里传来男人杀猪般的惨嚎。 屋里的徐谷跟徐老太颤着身子，p都不敢放一个。 吴清丰想着林嫦儿一时半会儿应该都撒不了气，就在她坐过的椅子上坐下，“我朝律法，拐子是要砍头的，为夫者贩卖自己的妻子，与拐子无异，知情不报，一律重罚，你大哥既然是读书人，你应该也读过书？” 徐谷瞪大眼，冷汗一颗颗从额上滑落，律法归律法，这乡间卖儿卖女卖妻的还少吗？ 怎么到他们头上来，就要连坐？ 徐谷吓坏了，忙给吴清丰磕头，“是我们鬼迷心窍，听说我那大嫂如今过上了富贵日子，一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是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求贵人放我们一码……” 自己磕头还不够，慌忙提醒徐老太，“娘，还愣着做什么？快给贵人磕头呀！难不成你一把年纪了，还想被流放吗？” 徐老太一听到流放两个字，浑身又打了个哆嗦，跟着徐谷一块磕头。 一边磕一边求饶还保证，“都是咱们的错，千不该万不该冲撞了贵人。” 吴清丰眸光锁着徐谷,“听谁说的？” 徐谷道：“我们村上有媳妇子的小姐妹是嫁在这村上的，听那媳妇子说的。” 吴清丰拧眉，问了那媳妇子姓名，沉声道：“你大嫂早不知叫你大哥卖去了何处，今日根本就是你们母子三人，见顾家摆酒，有利可图，故意滋事寻衅。” 徐谷跟徐老太双双对视一眼，仿佛想明白了什么，慌乱点头。 “对对对，贵人说的是，是我们见那妇人衣着华丽，才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是我们的错，是我们的错。” 吴清丰点了点头，心说这个小儿子，倒是个有脑子的，可惜，也就是有一点脑子，既没血性，又不仗义，也活该跟他老子娘跟渣仔哥烂在一起。 院子里，徐稻吃了痛，像条滚地虫在地上滚来滚去。 林嫦儿打累了，扶着腰喘气，霍十一便要来接手。 吴清丰从屋里出来，“嫦儿，这边处理妥了。” 林嫦儿直起身，又踹了徐稻一脚，“算你走运。” 吴清丰又朝霍十一道：“十一兄弟，劳烦你带兄弟们看着这三人，一会儿，我会差来人来处理。” 县太爷发话，霍十一哪敢说不，拍拍胸脯，“您二位就放心吧！” 吴清丰又朝林嫦儿使了个眼色，林嫦儿知晓他应该是有话要私下跟她说，扔下那手里的凳腿，同他先行离开。 第350章 我若生出二心，任你处置便是 河对岸空房多，灯龛做的也没对面多，人气又少，两岸隔着河成了鲜明的对比。 今夜虽然有星子，到底不如灯笼亮堂，出了院子，吴清丰自然而然的牵住林嫦儿的手，“天黑，我牵着你。” 林嫦儿“嗯”了声，没拒绝。 适才听了徐家母子的叙述，林嫦儿心里还极不平静。 她是无法想象，她那么好的大嫂，竟经历过这么多的磋磨。 其实从徐家母子嘴里吐露的故事线并不完整，但也大差不差。 大嫂应该是在第二次被徐稻卖掉的时候遇上的大哥。 顾家虽然家平，但对待儿媳一向礼重，这在原身以及顾二嫂身上也能看出来。 林嫦儿平生最恨甘蔗男，家暴男，人贩子，以及想起来再补充品种。 徐稻这狗东西，三样都占了，要不是杀人要填命，她刚刚是真想下狠手的。 她一路沉默，吴清丰牵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嫦儿，”他道：“我有个想法，你给参详参详？” 林嫦儿下意识“嗯”一声。 吴清丰停下脚步，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了几句，“你觉得成吗？” 林嫦儿拧着的眉终于松开，“成啊，这可太成了。”把大嫂当物件典当是不是？也让他尝尝任人当玩意儿肆意凌辱践踏的滋味。 想到什么，又道：“这事儿不会有什么后患吧？” 吴清丰笑道：“放心，我定会处理干净尾巴。” 林嫦儿点了点头，“那老虔婆跟剩下那个呢？” 吴清丰看着她，“你怎么想？” 林嫦儿抬头看了看挂在天边的月牙儿，“这俩跟厉大母子的情况又有不同，虽然我这里还缺堆肥工，但我看着那老虔婆就觉得膈应。” 吴清丰想了想，“那边送去边关做苦役。” 林嫦儿心里舒坦了，“成。” 吴清丰弯了弯唇，脸上闪过一丝迟疑，“那个孩子……” 林嫦儿眉心又拧起来，这事儿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就不知道是不是徐稻太渣，以至于让她歪屁股居然觉得老财主都比那玩意儿像个人样。 但无论如何对大嫂来说，那个孩子都是在提醒她曾经那段不堪的过往。 若是她，即便知道孩子是无辜的，但她依然觉得无法面对，也不想面对。 林嫦儿道：“你何日休沐？” 吴清丰说：“这回连同隔壁县办成了案子，可以有三日休沐，何时用都成。” 林嫦儿点了点头，“明日，你陪我去看一眼那个孩子。” 吴清丰自无二话，牵着林嫦儿，又走了一段路，就到了桥边。 桥那头火树银花，灯火通明，一汪浅水，一座石桥，两岸俨然如同两个世界。 吴清丰也是见惯了繁华景象的，眼下见此情形，心下竟也生出感慨来。 又对运河改道，赶走海寇之后，两岸应该旗鼓相当的灯火齐明的景象，生出向往。 不过，此时此刻，最叫他心安的还是，心上人就在身侧。 脑海里蓦的又闪过，林嫦儿扶着顾二嫂从屏风后出来的一刹，巧笑倩兮，一颦一笑，都仿佛在那一瞬间刻入他的脑海。 “嫦儿，”吴清丰忽的驻足。 “嗯，啊……”林嫦儿没留意，脑袋撞上他的胸膛。 “小心，”吴清丰顺势扶住她的腰身，旋即抬手，五指抚过她的额头，“撞疼了没？” 林嫦儿摇头，“怎的突然不走了？” 吴清丰大掌包着她的脑袋，眸光于暗色里注视着她的面庞，半晌，薄唇凑到她耳边，“今夜，明月清风皆不如你。” 林嫦儿一怔，两颊瞬时飞上一抹嫣红，轻捶一下他的肩膀，“哪学的登徒子语录？” 吴清丰也不恼，顺势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此情可鉴，此心可表日月。” 林嫦儿整个人都僵滞在原地，两辈子加起来，她还是第一次跟男性有这般亲密的接触，手指上被他亲吻过的地方，烫的厉害，依稀还有奇异的酥麻感袭来。 林嫦儿的两颊烧的更红，呼吸都跟着急促了些。 好一会儿，她才艰难的找回自己的声音，“天地可鉴，也只是今夜？” 吴清丰轻笑一声，抓着她的手贴上脸颊，“愿与卿朝朝暮暮，长长久久不分离。” 林嫦儿抬眼，明明是在暗色里，却奇异般看清他眼底的灼热。 手上不断有热源传来，烧的她的脸更烫了，连脑子都好似被烧的不再清醒。 往日里青松般的男子，今夜却好似摄人心神的精怪，说着朴实动人的情话，搅动她的心房，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林嫦儿望着他的眼，蓦的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吴清丰满心满眼等着她的回复，直到薄唇被另一片柔软擦过，他才猛地睁大眼，“嫦儿！？” 林嫦儿无事发生般，“允君白手约，君若生两意，定于君长绝。” 吴清丰大喜，“我若生出二心，任你处置便是。” “那你得记住了，我可没这般好……唔唔……”唬弄。 话没说完，双唇便被另一片炙热的唇瓣覆盖…… 林嫦儿后世的老家，乔迁时要亮三个通宵的灯，这回无论是房子内部构造，还是乔迁时的习俗，都是照着她的意思来。 因而，宾客散去后，顾家的院子又燃了一夜的红烛。 直到次日晨起时，顾大娘才用青菜叶子碾灭烛火。 望着干净敞亮的新房，顾大娘心里说不出的憧憬，真好，只可惜三郎没福气。 虽然乔迁席面备的充足，但眼下这个时节，馒头红果这些原本便好带的主食不用说，带点荤腥的更加，便是连素菜，也都吃的干干净净。 昨夜闹的晚，县城跟府城的宾客都是留宿在村上。 顾大嫂照旧起了大早，同顾大娘和面煮粥做了丰盛的早餐。 城门卫的兄弟们到的时候，滚烫的豆浆正好出锅，烤的金黄酥脆的酱香饼也冒着热气，还有豆浆标配油条，白面大馒头，大肉包，炒面，外加几碟可口的小菜。 等打过了招呼，城门卫的兄弟们主打一吃一个不吭声，只在百忙中腾出手来，竖个大拇指。 这般豪迈吃法，连带陈山长他们几个读书人都多吃了一些。 这边宾主相宜，外头却突然传来一阵妇人的哭嚎声，“顾家仗势欺人打小孩了，乡亲们都来评评理啊！” 第351章 顾大嫂再发怒 宾客们面面相觑，纷纷皱眉，什么人这么没眼力，大早上的来闹顾家。 也不看看昨日里来了多少宾客，再则顾家的人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人？ 反正，在坐的，是没一人信的。 顾大娘跟顾大嫂也一头雾水，婆媳俩对视一眼。 顾大娘放下碗筷朝宾客们说了声“抱歉”，同顾大嫂一块出去。 吴清丰今日休沐，李县丞昨夜便赶回了县衙，朱主薄则躲懒留下。 听到这动静，左右看了看，不见林嫦儿这个当家人，也不见吴清丰的身影，当即朝老朱道：“叔，咱们也看看去，有事搭把手？” 老朱正美滋滋的喝着甜浆，闻言也放下勺子，“要的，嫦丫头一早就出门了，这顾家大娘看着就是个讲理的，肯定不是那乡野泼妇的对手。” 他一起身，同行的，老陈，老郑，老李几个自然也跟着起身来。 陈昭也扯扯陈员外的袖子，“爹，咱们昨儿没赶上，今天可不能又兜了个空。” 陈员外立马起身来，“对，叔，你去不去？” 陈山长年纪大了，越发爱凑热闹，只临走，不忘揣上一只糖包。 这边城门卫的兄弟们见大家都出去了，也看向何杨，“头儿，咱们不去吗？” “去，林姑娘不在家，咱们自然要帮着把家看好了。”喝完碗里最后一口浆子，放下碗起身。 顾家新宅大门口，郭大宝的娘领着郭大宝，坐在地上哭嚎。 “挨千刀的，乡里乡亲一场，居然将我家大宝打成这样。 “顾家的，今天，你们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乡亲们都来瞧一瞧了，顾家的仗着自家发达了，就不将邻里当人看了，大家都来看一看他们这恶毒嘴脸呀！” 此时，已经有闻讯过来一探究竟的村民。 听郭大宝的娘这般闹嚷，便问：“大宝娘，发生啥事了，你一大早的在人家门口闹啥呀？” 又有婶子帮腔，“是说，人顾家昨日才乔迁，你今日就闹上门，也未免太……”晦气。 “就是就是，有话好好说，没得这么撒泼打滚的，多难看啊！” 郭大宝的娘一听，瞬时就跳起来，吼那婶子说：“你说谁撒泼打滚，你自己吃着顾家的饭，只敢捧顾家的臭脚，还不许我们戳穿顾家的恶毒真面孔了？” 一把拉过郭大宝，“都来瞧瞧，我们大宝都啥样了，有钱人是人，我们穷人家的孩子就是草，是贱命，活该被他们有钱人家的孩子欺负了是不是？” 说话的阿婆婶子们闻声看向郭大宝，这才发现，这小子，鼻青脸肿，眼周一圈也是乌青。 额上还有个包，看起来确实是被揍了一顿的模样。 只不过这小子，平日里在村上就横的很，又总是招猫逗狗，欺负孩子，大家都厌烦。 所以这会儿，阿婆婶子们见他这副惨状，心里非但没有一丝心疼，反而觉得他活该。 大家心里都挺痛快的，脸上也很不经意的就流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郭大宝的娘瞧见了，更是气的要冒烟，“你们这是什么表情？顾家今天打得是大宝，你能保证，明天就不打你们，不打你们家的孩子了？” 有个阿婆幽幽道：“顾家人打我一块老骨头干啥？嫦丫头那银子多的，给我们吃饱饭，然后来打我们撒？ “打我们家小孩就更不可能了，我们家娃上回在小学堂扭伤了脚，还是小金鱼给背回来的。” “就是就是，我们老实本分，与人为善，顾家人打我们作甚！” 郭大宝的娘听了这话，差点气厥过去。 她目眦欲裂的看着眼前这些人，在心里骂了声狗腿，认定他们肯定都是吃顾家的嘴软，黑的也能给说成白的。 顾大娘跟顾大嫂出来的时候，就正好看到这么一幅画面。 顾大娘倒是没摆谱，和气问：“一大早的，大家怎么都聚在这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郭大宝的娘一见顾大娘来了，立马将矛头对准她，“你来的正好，你家小孩，把我家大宝打成这样，你说怎么办？” 她说着，将郭大宝拉到顾大娘面前。 “老夫人！”这时，阿大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直接将郭大宝母子拦下。 郭大宝的娘见状，腿一软，又往地上一坐开始撒泼，“看看，大家都来看看啊，顾家如今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就摆上谱了，道理都不讲了，上了就叫狗腿子打人了……” “大宝娘，刚刚可没人打你，空口白牙的乱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顾大嫂皱眉怼她。 郭大宝的娘见着是顾大嫂，心里就更加来气，凭什么，于大麦，厉三娘，一个残花败柳，一个哑巴，都过的比她好！ 无论是厉大还是徐稻，都是十足的窝囊废。 郭大宝的娘心里窝着火气，说话更加恶毒，“你个破烂货，嫁了个绿头龟，沾了死人的光过上好日子就飘了？ “你算什么东西，我跟你说话了吗？要你多嘴多舌来训我？” 顾大嫂脸色变得惨白，徐村离的临水村说远不远，郭大宝他娘的娘家跟徐村离的更近。 徐稻典妻这破事，别说是徐村，附近十里八乡都是知晓的。 这也是她跟了顾大郎之后，一直深入简出的原因。 眼下听她这么说，必然是知道了她的过去的。 顾大嫂忽的又想到了什么，虽然嫦儿让她乔迁的时候往家里带个信，让娘家人也一起来热闹热闹。 但她的娘家…… 她怎么可能带信去，她还奇怪，徐稻三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昨天来，想来也跟眼前这女人脱不开关系。 顾大嫂藏在袖下的十指倏的攥紧了…… 郭大宝的娘并未察觉顾大嫂的异样，见她不说话，就当她是怂了，更加肆无忌惮嘲讽说：“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自己该晓得，就是个卖的，别以为换了身衣服就真当自己是富太太了……啊……于大麦，你怎么打人……于……啊……救命……杀人了……于大麦杀人了……” 第352章 赶出去 “我什么玩意儿用不着你来提醒，满嘴污言秽语，你又算个什么东西，”郭大宝的娘话没说完，已经叫顾大嫂揪住头发，掼倒在地上。 顾大嫂自嫁来顾家开始，勤勤恳恳，心里唯一觉得亏欠的就是这一桩。 郭大宝的娘虽然没有明面上挑明，但也差不多了。 顾大嫂也豁出去了，骑在郭大宝他娘身上，对着她一顿狂扇，“我顾家如今就是发迹了，三弟妹就是愿意养着我们，叫我做富太太，你能怎么着？ “生一张嘴就知道到处惹是生非撩架，我今天就打烂她，从此大家都好安生。” 顾大嫂一向与人为善，从不说重话，更不会跟人动手，昨天是第一次，今天是第二次。 村民们都看呆了，连顾大娘都没反应过来。 倒是郭大宝，见自己娘被压着打，吼了声，“凑娘们，敢打我娘，老子弄死你！”就扑上去。 阿大眼疾手快去阻止，却见从院里头飞出来一个泥球，正好砸中郭大宝的脑袋。 泥浆在他脸上散开，糊了一脸，也遮住了他视线，脚下正好绊到一块凸起的石头，郭大宝“啊”的尖叫一声摔了个大马趴。 跟着人群里挤出来顾小满，厉川，厉青羊，顾小鹿，厉青宁，周易几个。 “欺负我大伯娘，我打西你！”顾小满嗷嗷叫着骑在郭大宝背上，其他几个紧随其后。 周易小短腿落在最后，还是顾小鹿跟厉青宁拉了他一把，才追上。 场面一时便从郭大宝母子上门闹事，转变为母子俩单方面挨揍。 村民们看在眼里，却也没人上前制止。 至于顾家的宾客们，也是看在上门的是妇孺，才忍住没上去踹一脚的冲动。 一直等到周海闻讯赶来，村民们才不得不卖他的面子，去将人拉开。 只不过这拉架也极有讲究，比如拉郭大宝她娘的就顺手抱住她的双臂，叫她使不了坏。 拉顾大嫂的则是象征性的拉一拉手臂，顾大嫂一甩手就能挣开，还有的早看着母子俩不顺眼，顺手掐一把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 郭大宝的娘又挨了不少揍，总算跟鼻青脸肿的儿子站到了一处。 顾大嫂也被顾家人跟一群小的围在中间，跟顾二郎从甘蔗园那头匆匆赶回来的顾大郎心疼的想摸摸自家娘子被抓伤的脸，又瞧见自己手上沾的泥，悄悄在衣摆上搓搓了，到底没搓干净。 只得小声问：“小麦，还伤着哪里没有？” 顾大嫂看到是顾大郎，原本噙在眼眶里的眼泪，瞬时夺眶而出。 顾大郎忙抬起袖子去帮她擦，又怕手上的脏污蹭脏媳妇的脸，就更显小心翼翼。 虽然郭大宝母子看起来比顾大嫂要惨是几十倍，但顾大郎仍旧觉得愤怒。 他朝郭大宝的娘吼出声，“你儿子什么德行自己不清楚？成日招猫逗狗，谁家小孩老人没挨过他的欺？ “他会说话多久，就骂了我多久死瘸子，骂我们惊蛰白露是野种，骂我们小满是小哑巴软脚虾。 “我们顾家跟你计较了吗？” 顾家人在临水村一向低调，顾家几兄弟也都是极好说话，这是大家第一次见顾大郎发怒。 那模样，深深要将郭大宝他娘生吞活剥了一般。 不仅是郭大宝母子，就是现场的村民看了都忍不住颤了颤身体。 顾家的一众宾客们自然不会干看着，不过见眼下顾家人尚能应付，便权当先充个人场。 顾大郎转眼看向周海，“里正叔，郭大宝上回抢我家小满东西，还将人推倒，咱们就说好了，若是他们母子再不思悔改，祸害乡邻，就让郭大哥将大宝娘送回娘家去。 “今日大宝娘无端在我新宅门口生事，还请里正叔兑现承诺。” “对，把他们赶出去。”顾小满第一个响应。 其他村民也附和出声，“顾大郎说的对，这娘俩属实不像话，顾家昨日才乔迁，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一大早就来门前闹事，这不是存心找晦气吗？” “可不是，还是顾家好说话，换了旁人，早拿大棍子打出去了。” “我看他们就是瞧嫦儿今日不在，故意的，大宝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娶了这么个斗鸡眼不贤妇，生了个儿子还养成个街溜子。” “你们……你们知道个p……”郭大宝的娘泼辣惯了，听着这些人对他们母子俩的指责，哪里能忍，指着他们大声控诉。 “我是无端来闹事吗？昨夜里顾家的孩子将我家大宝打了，我还不能上门要个说法了？ “我看你们就是见顾家发迹了，巴巴的上赶着做人家狗腿，一味偏帮，从前顾家被林家找上门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上去帮腔一声？” 村民们自然也不认这话，“从前顾家行事低调，同咱们往来也不多，就算要帮腔，咱们又该怎么帮？” “就是说，人都有亲疏远近，从前我们跟顾家不熟，如今大家常来常往，帮着顾家说两句话怎么就不行了？” “说到底，还是你们娘俩自己不做人，你们也能像顾家一样带着咱们吃饱饭，咱们也同样会帮你们说话！” “这话不对，顾家带咱们吃饱饭不错，但咱们也都是讲理人，这事儿就是你们先没理，我们还不能说了？” 郭大宝的娘被气的半死，一时说不上话来。 这时，顾小满大声道：“本来就是你们不对，昨晚上郭大宝抢我小川哥的鸡腿，还要打人，我们打回去有什么错？” “就是，”厉青羊跟上话，“他都那么大了，还欺负我们四岁小孩，说小川哥如果不把鸡腿给他，就把小川哥扔沟里，还要把我们赶出去，说我们不是临水村的人。” 厉青宁也道：“我们爹爹在小学堂教书，嫦儿姑姑早就同里正爷爷说好了的，可以让我们在临水村落户，小川弟弟还是嫦儿姑姑的干外甥呢！怎么的，你郭大宝比里正爷爷还大呢，这村上的事都是你说了算了？” 周易跳起来，朝自家大爷喊：“大爷爷，大爷爷，是他欺负小孩，是他欺负小孩，把他们赶出去，赶出去……” 第353章 众怒 周海黑沉着脸，“杨氏，你现在立刻回去收拾东西。” 转向周木，“周木，一会儿，你带两个兄弟将人送回杨村去，至于郭大宝，暂时由村上看顾，等郭哥回来再做后续处理。” “好的，叔！”周木应声，揉揉周易的脑袋。 周易转头就跑向顾小鹿，到了小姑娘身边，乖乖喊了声“姐姐”，仰着小脑袋朝他笑。 这厢郭大宝的娘自然不答应，“你们，你们这是欺负人，不就是一个鸡腿吗？我家大宝可是脸都被打肿了。” 这时，忍了半天的朱主薄终于没忍住，嗤笑道：“不就是一个鸡腿？打劫就是打劫，一针一线也是抢也是偷，打你儿子一顿已经是轻的。” 看了一眼郭大宝的身型，“现在他还小，你就助长他这样的性子，等再大一些，是不是就要偷鸡摸狗，再大一点，偷猪偷牛，偷人钱财，届时可不就是打一顿的事，起码吃几年牢饭。” 厉寻接话，“朱主薄说的对，养不教父之过，他父亲不在，自然是你这个做母亲的全责。 “我们苦主没有上门要说法，你先倒打一耙，不会是看顾家日子好过了，来打秋风的吧？” “这位后生说的太对了，听说郭田已经有两个月没捎家用回来，大宝娘都回娘家借了好几回粮食了。” “那就对了，昨日顾家乔迁，连对岸林家留下的那几户都上门道贺了，嫦丫头也没赶人走，就大宝娘，肯定是记恨上回嫦丫头为小满讨公道的事。昨夜里恰好闹事闹到顾家头上来，这才一早来寻晦气顺道打秋风的。” “你们才打秋风，我就是来要个说法，我儿子被打了，我凭啥得忍气吞声。”郭大宝的娘就是滚刀肉，平日里村上都是能不同她说道就不同她说道。 不管对错，统统没理可讲。 周海拧着眉，朝周婶子使了个眼色，周婶子忙招呼两个本家妯娌去拉这泼妇。 周木则带两个本家兄弟去把郭大宝带回去。 郭大宝的娘见状，更加癫狂，“滚开，别碰我儿子，你们谁也别想把我跟大宝分开。” 大力甩开周婶子几人，又扑过去推开周木等人，紧紧抱着郭大宝，视线转向顾大嫂所在的位置，眼底满是怨毒。 周海她得罪不起，但于大麦，那样的卑贱出身，凭什么能站着看她笑话。 她不能好好过日子，她也别想过好日子。 郭大宝的娘恶狠狠的朝她叫喊道：“于大麦，你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不能生了，就要叫我也母子分离是不是？我告诉你，没门。” 环视一圈，哈哈大笑说：“你们都不知道吧！你们现在上赶着讨好的顾家，他们家长媳于大麦，从前就是个典妻，给人生娃亏了身子，现在啊，就是一只下不了蛋的鸡，亏的顾家还把她当宝。” 又朝顾大郎喊话，“顾大郎，你头上这绿帽子带着可还暖和……啊……” “大郎，大郎……” “别拉我，我顾大郎怂了一辈子，今日郭蔡氏辱我妻至此，我若再忍气吞声，我还是个男人吗？ “谁也别拦我，大不了打死了我给她偿命。” “顾大娘，快劝劝大郎，给这样的烂人偿命不值当。” “是呀是呀大娘，快劝劝他。” 一石激起千层浪，顾大郎不堪妻子被这般羞辱，挥着拳头跟郭大宝母子扭打在一起。 顾小满几个小的，也一哄而上。 也有理智的劝顾大娘去拉架，顾大娘脸色难看，看着扭打在一处的一群人，沉声说：“大郎若是无动于衷，那该打的便是他。” 其中陆山长，朱主薄这些宾客，面色俱是凝重，典妻这样的勾当，但凡有点血性的都做不出来，简直就是丢他们男人的脸。 尤其是城门卫这些汉子，若眼前的是那混蛋，都不用顾大郎动手，他们便主动帮忙给收拾了。 而郭蔡氏这般揭人家伤疤，他们当然也是看不上。 只不过，有句话没错，为这样的人填命不值得。 所以，何杨跟阿大等人还是在第一时间将顾大郎以及上去帮忙的孩子们给拉开来。 周海见事情闹大了，匆忙便要将人送走，不再碍顾家人的眼。 阿大将人拦下，“周里正，原本乡邻拌嘴便罢了，如今事情闹到这般地步，郭蔡氏想这般抽身，我们林姑娘自是不应的，他们母子二人，暂时由我们看管，后续如何，且要看我们姑娘如何发落。” “这……”周海也是被郭大宝的娘给气死了，但郭田到底是跟他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主要是郭田人还不在，这才是最难办的。 这时，有婶子喊了一声，“大郎媳妇呢？大郎媳妇怎么不见了？” “刚刚还在这里的！” 顾大郎闻言，扫视一圈，没见着顾大嫂的身影，急得失了智，忙看向顾大娘，“娘，大麦，大麦不会想不开吧！” “还愣着做什么，大家快帮着找找！” “对对，大郎先回房里去找找，孩子们在院子里找！” “其他人也别愣着，四下都看看，这事儿给闹得，这蔡氏就是个搅屎棍！” “别说了，大郎媳妇要是真有什么不好，回头嫦儿一个不高兴，带着顾家人搬走，咱们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对对对，嫦儿最护短，大家都记住了，见着大郎媳妇一个字都不准多提，只往家里劝就是。” “要是不想过回从前的苦日子，那蔡氏说的，大家左耳进右耳出，自己烂在肚子里。” “蔡氏有说什么吗？我咋啥都没听见。” “我也没！” “都记住了，若是今日的事，往外传一个字，不用等嫦儿动手，咱们就第一个撕了她。” 此时，被婶子们挂在嘴上念叨的林嫦儿，正在几十里开外的于家村。 六子驾的车，林嫦儿跟吴清丰同行，顺道还带上了小金鱼。 孩子跟孩子好套近乎。 林嫦儿跟吴清丰在村口下了马车之后，找了个老乡闲聊了会儿，问到于家住处，带着小金鱼摸到顾大嫂娘家院门前。 说是院子，也没正经的围墙圈着，就是一圈稀疏的篱笆墙，墙内几间破烂的泥房。 院子里，约摸三十左右的妇人正坐在木盆前洗衣裳，一旁蹲着年约五六岁的小姑娘在帮忙。 妇人抬手擦汗，小姑娘仰头看她，“娘，你渴吗？我去给你端水！” 林嫦儿抬眼看过去，正好看清那小姑娘的脸，跟顾大嫂至少有五六分像。 妇人声音轻和，“娘不渴，日头大了，禾儿进屋去玩！” “我帮我娘亲一起搓搓，洗的快！” 妇人温声说“好！” 林嫦儿俯身朝小金鱼交待几句，小家伙点点头，站在篱笆墙外朝里面喊：“婶婶好，我同我家人途经此地，饥渴难耐，方便跟您讨一碗水喝吗？” 第354章 宝儿 妇人寻声朝院外看过来。 林嫦儿对上她的视线，朝她弯唇笑，“大嫂子，我们带弟弟出来游玩，忘了将水囊里的水灌满，你若愿意，我们也不白喝你的水，拿干粮跟你换成不？” 妇人一怔，双手在衣襟上擦了擦，起身道：“不过一碗水，不用换的。” 又吩咐蹲在木盆旁的小姑娘，“宝儿，去给小弟弟倒一碗水来。” “好的，娘亲！”小姑娘哒哒哒的往屋里跑，转身时还偷偷瞧了瞧小金鱼。 妇人则打开篱笆门，将林嫦儿几人迎了进去。 也没进屋，就在院子里破破的木桌前坐下。 屋里传来“咳嗽”声，跟着是一个苍老的女声，“宝儿娘，是宝儿爹回来了？” 宝儿娘，也就是那妇人朝屋里答话，“娘，不是宝儿爹，是几位过路的客人，路过咱们家，要碗水喝。” 老妇人又咳了几声，“哦，回头别忘给人家水囊灌满。” 妇人道：“知道了娘！” 林嫦儿朝吴清丰看了一眼，面色略有些复杂。 就眼下这一番接触来看，这一家子待人和善，婆媳关系也融洽，孩子也乖巧。 吴清丰只朝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看下去。 正巧，宝儿端了水出来，林嫦儿将视线转移到小姑娘身上，只见她双手捧着碗，每一步都走的极为小心，生怕洒出来一点。 待走到小金鱼面前，将碗递给他，“弟弟喝水！” 小金鱼朝她道了谢，才接过来，却是没喝，而是将水端给林嫦儿，“姐姐先喝！” 林嫦儿一怔，其实她也没特别交待过出门要改称呼，但小金鱼这孩子，比她想的要细心。 只没等她做出反应，小姑娘先软声道：“屋里还有，喝完了，我再去倒。” 林嫦儿朝她笑了笑，对小金鱼说：“喝吧，姐姐不渴。” 小金鱼又看向吴清丰，“吴大……姐……” 吴清丰皱眉，这孩子，说的什么胡话！正要纠正他，就听他喊了声“夫”，“你喝吗？” 吴清丰一顿，唇角疯狂上扬，这孩子，挺有眼色，温柔的揉揉他脑袋，“姐夫不渴，你喝。” 林嫦儿：“……”一个敢叫，一个还真敢应。 朝他蹙了蹙眉，吴清丰弯着眉眼，嘴都要笑烂了，环视这小院一圈，又道：“大嫂子，是这样，我同夫人携幼弟去府城探亲，下一站也不晓得在哪里歇脚，眼下问你要了水喝，不知道方不方便再借锅灶给我们用用，你放心，粮食我们都自带了的。” 林嫦儿点头，又摇头，“柴火没带，你若是方便，就再卖一些柴火给我们，或者我们用粮食跟你换也成。” 妇人顿了顿，似有些顾虑。 林嫦儿问她，“可是有什么不便之处？” 妇人道：“我家男人都下地了，这事儿我做不得主，容我问问婆母先。” 林嫦儿跟吴清丰对视一眼，道：“原是这般，我说怎么就只要大嫂跟大娘还有孩子在家，不妨这样，嫂子大娘若是愿意借锅灶给我们，就劳烦再帮我们做个饭，我们也不进屋，就在这院子里吃。 “至于这做饭的工钱，就按20文钱算如何？” 妇人有些心动，眼下女子去做工，一天也只得15-20文钱。 不过，大水过境，粮食短缺，他们宁海县虽然有大善人捐粮稳着粮价，但谁知道明天会不会就涨了。 所以，比起银子，她更想要粮食。 妇人道：“若我婆母答应，我也不要工钱，贵人给我们留些粮食可行？” 林嫦儿点头，妇人笑了笑，小跑着进屋去。 那边小金鱼跟宝儿也正说着小话，宝儿喝过水，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拿了糖块给小姑娘吃。 小姑娘接了，但没吃，说是留着给阿奶喝药的时候吃。 小金鱼便又拿了一颗给她，小姑娘也没吃，一块儿给包好。 小金鱼再给，她却不要了，“两块已经很多了，你只喝了我们家一碗水，本来我一颗都不能要的，阿奶的药太苦，我这才收你的糖，再多，我爹娘就该说我不懂事了。” 两小只说话的时间，那妇人已经从屋里出来了，同行的还有个老妇人，老妇人面色有些不好，看着应该是病了些时候的。 嘴角却都是带了笑的，老妇人道：“原本有远客过路，我们自该招待的，只是眼下这时节，家中实在没什么东西照顾远客。” 林嫦儿笑道：“萍水相逢，已经是打扰，老人家不嫌我们麻烦，我们已经万分感激，小金鱼，你去让六子叔叔拿了粮食来。” 然后朝他使了个眼色，小金鱼会意，朝宝儿道：“宝儿姐姐，这个村子的路我不太熟，你能陪我一块去吗？我们家的马车就停在村口的大树下。” 宝儿看向自家娘亲，妇人朝她点了点头，她这才回答，“我陪你去。” 待两小只出门，老妇人又吩咐自家儿媳，“宝儿娘，你且先去生火，将锅碗再洗一洗。” 宝儿娘道：“好，我这就去。” 宝儿娘转身去了灶间。 老妇人朝那边看了看，转头过来，朝林嫦儿笑了笑，说：“姑娘，现在能给老婆子托了底了吗？” 林嫦儿抬了抬眼睫，心说，这老太太倒是耳聪目明。 老妇人又道：“我家里既不在官道旁，又不是村上的好人家，若非特意，岂能选中我们家来，姑娘，眼下，家里还是我老婆子做主，有事，且说来与我。” 林嫦儿跟吴清丰对视一眼，道：“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是临水村顾家来的，于大麦是我的大嫂。” 老妇人一听，眼睛瞬时睁的老大，眼眶也跟着红了，“大，大麦，她，她还好吗？” 林嫦儿抿了抿唇，“原本是好的，昨日出了点事，她心里应该不好受。” 说着，将徐家母子三人去找顾大嫂的事儿给于老太说了。 于老太眼眶更红了，垂着胸口，“畜生，这一家子畜生，他们，他们怎么敢的，我的大麦…… “都是，都是我没用，早晓得如此，当初就是一家子一起去了，也不该将你抵给徐家做童养媳的……都是我的错啊！ “是我害了大麦，是我害了大麦……” 老夫人悲愤难耐，呜呜哭起来。 林嫦儿皱着眉，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 这时，篱笆门被推开，男子急怒的声音传来，“你们是什么人，对我娘做了什么？” 第355章 坏了 林嫦儿寻声看，就见是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汉子，并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子，两人各自挑着一担柴火。 汉子的看着分量足一些，小子的明显小了一圈。 跟着又是“砰砰”两声，两担柴火直接被扔在门口，汉子跟小子拿着扁担便冲了过来，怒目瞪着林嫦儿两人。 汉子道：“问你们话呢？” 小子说：“你们对我阿奶做了什么？” 于老太忙张开双手拦着两人，“快把扁担放下，别吓坏了贵客……” “娘！” “阿奶！” 汉子跟小子皆是满眼不解，于老太扶着木桌起身，凑到儿子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汉子脸色大变，“真，真的吗？” 于老太点了点头，“娘一直记着，是临水村顾家，没错的。” 汉子“嗯嗯”两声，扁担拍了一下小子的屁股，“这儿没你的事了，快去屋里帮你娘烧火去！” 小子不解的挠头，“爹，咋回事？” 汉子只说：“快去快去，哪那么多事。” 小子“哦”了声，挠着头朝灶间去。 待那小子进了门，汉子迫不及待问林嫦儿，“顾家妹子，我妹妹，她还好？” 林嫦儿扯了扯唇角，“如何称呼？” 汉子道：“于进才。” 林嫦儿点了点头，将顾大嫂的现状又说了一遍。 于进才握着拳，重重锤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挨千刀的，早晓得，我怎么都得去看一眼，也好替大麦将这些人拦下了，大好的日子，晦气。” 于老太却不赞同，“你去，你如何有脸去见大麦？大麦，是为了这个家，才……才……” 说着，又“呜呜”哭起来。 于进才也被感染，红了眼眶，“我知道，是咱们一家子对不住妹妹，我也没说要见她，就是远远看一眼，看她过的好，我便安心了。” 林嫦儿抿了抿唇，“于大娘，于大哥，是这样，咱们都清楚，大嫂肯定不愿意提起过去的事，其他的事，我能想法子，但听徐家那母子的意思，他们曾经给你们送过来一个闺女……” 于进才一怔，想到什么，摆手，“没有的事，徐家母子说谎成性，我们家只有一个闺女，是我跟我娘子的亲闺女。” 林嫦儿一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其实她来之前也没问过大嫂的意思，不敢问，甚至不敢提。 说穿了，这跟后世被拐卖后被强迫生下的孩子没大区别，但凡心智弱一些的，母亲都得疯。 只是孩子到底又是无辜，于家愿意这么处理，倒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林嫦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于进才见她没什么太大反应，心里安稳了一些，想到自家妹子因为这个事伤了身子，又有些担忧道：“顾家妹子，你们家是有几个兄弟姐妹？” 林嫦儿随口道：“四个。” 于进才道：“可都婚配了？” 林嫦儿回他，“老四才十一岁，还得再过几年。” 于进才点了点头，看着林嫦儿，欲言又止。 林嫦儿看出来了，笑道：“于大哥，有话直说。” 于进才搓了搓手，似乎有些难为情，“你今日找来我家里，应该是对我妹妹的情况已经了解清楚，也知道我妹妹的身体状况，不晓得你们家里……”会不会因此嫌弃她。 突然哽咽道：“你们家里若是介怀，不要她了，能不能把她送回来给我，我养她。” 垂着脑袋，声音越来越小，“你们家当年从徐家买她的银子，我，我一定想办法还你们成不？” 于老太闻言，也忙不迭点头，跟着扶着木桌起身，双膝一软就要跪下。 林嫦儿忙抓住她的手臂将人拦住，“大娘，有话好好说，你们说的事不会发生。” 若是顾大郎真的因为生不出孩子不要顾大嫂，顾大嫂如今管着饼摊，足够养活自己。 当然，她也不会坐视不管。 于老太显然不信，定定看着林嫦儿，“真的吗？” 林嫦儿点头，跟她保证，“大嫂现在自己能做营生，会挣银子，即便离了男人，她也有自己的活法。” 于老太点了点头，这才又坐下。 林嫦儿继续说：“其实大嫂跟徐家的事，我家里除了我，其他人还不知道，我也不想让他们知道，这才先来跟你们通个气。 “徐家我会处理好，大嫂被徐家祸害这件事，我希望不论你们还是我们，都烂在肚子里。”她今日出门早，哪里晓得，郭大宝的娘，早已将此事闹得全村皆知…… 于进才“噗通”一声就跪下了，“顾家妹子，我于进才，替我家妹子谢谢你，谢谢你这般疼惜我妹子。 “将来你若有用的上我的地方，我于进才，百死不辞。” 说罢，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林嫦儿是极不喜欢这个时代这种磕头文化的。 奈何她跟于进才之间隔了个于老太，他又是男子。 最后，是在她疯狂的眼神示意下，吴清丰才将于进才拉了起来。 于进才还想说点什么，门外先传来小姑娘甜甜的唤声，“爹，你回来啦！” 跟着，像只蝴蝶似得，飞扑过来。 于进才甚至来不及擦一擦额上的脏污，一把抱起小姑娘举的高高的，“爹的宝儿，上午乖不乖？” “乖的，弟弟给宝儿糖吃，给了两块，宝儿藏起来了，一块给阿奶，一块给哥哥！” 于进才额头抵着女儿的，蹭了蹭，“宝儿跟哥哥一起吃。” 宝儿咯咯笑着，“哥哥要跟着爹爹干活，爹爹吃。” 林嫦儿唇角弯了弯，心里莫名不是滋味，看的出来，于家将这小姑娘养的很好。 六子扛着粮食走过来，“姑娘，三爷，我把粮食拿过来了。” 林嫦儿点了点头，“让于大哥帮着拿去灶间吧！” 于进才忙放下宝儿，“带弟弟去玩会儿，爹先干活。” “好！” 六子拿来两袋子东西，于进才一手一袋，完全不用他搭手。 六子正好有事要同林嫦儿说，便没跟他客气。 于老太也起身去帮忙做饭，六子凑到林嫦儿跟前小声说：“姑娘，你让我问的事，我问到了。 “于家村这边，因着有大夫人的事在前，都不愿意将闺女嫁去徐村。两个村子好多年不通婚了。 “离这儿五里地开外的蔡家村，倒是有嫁去徐村的，还有嫁去咱们临水村的。听那人说，是嫁给咱们村上一个姓郭的人家。” “姓郭？” 六子点头，林嫦儿猛地起身，“坏了……”临水村姓郭的，年纪也跟顾大嫂差不多大的，除了郭大宝的娘那坏胚子，还有谁？ 第356章 不是糖果，是银子 “怎么？”吴清丰问。 “一会儿再跟你解释。”林嫦儿回道，顺手从袖袋摸出一个荷包塞给宝儿，“宝儿，姨姨现在有很重要的事必须赶紧回家，这是姨姨奖励宝儿刚才陪弟弟去拿粮食的糖果，宝儿跟爹爹娘亲一块吃，好吗？” 小姑娘捧着绣工精湛的荷包，小手有些抖，“宝儿不能收的……” 林嫦儿按住宝儿的手，“宝儿跟爹爹说是姨姨给宝儿的，爹爹不会怪宝儿的，姨姨不能再逗留了，回头有时间了，姨姨会带弟弟再来看宝儿。” 说罢，再不敢停留，“六子哥，你抱上小金鱼。” 六子应了声“好”，一个弯腰抄起小金鱼抱怀里，一行四人匆匆离开。 直到马车行驶在回临水村的路上，林嫦儿才朝吴清丰道：“符和六子哥打听到的消息的媳妇子只有郭大宝他娘一个，咱们家跟她刚好有过节。” 吴清丰听了这解释，立马想到什么，“你是怕郭家的先闹起来？” 林嫦儿点了点头，面上皆是忧色，“未必不可能，怕是徐家那边，都是郭大宝他娘特特带过去的消息。” 吴清丰“嗯”了声，看出她心里的担忧，拉过她的手握在掌心，“家里有那么多人在，郭家的闹不出水花来。” 林嫦儿一顿，视线下意识的先落在小金鱼身上，小家伙显然也是看见了，视线对上林嫦儿的，瞳孔地震。 但仿佛很快便又想通了似得，埋头数荷包里的糖果，这算是默认了。 林嫦儿便也没多想，抿了抿唇，想着吴清丰刚刚安慰她的话，她原先倒是也这般想，他们今日出门只带了六子，光是数字兄弟，就不够打的，还有那许多宾客在。 左右不能叫郭家的踩到他们顾家头上来，只是，不知为何，自从得知徐家上门找茬的事可能跟郭大宝他娘有关之后，她这心里，便七上八下的，眼皮也总是突突的跳，直觉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于家，于宝儿站在院门口，目送林嫦儿等人离开，等他们几人的背影快要看不见的时候，于宝儿又哒哒哒跑出去一段路。 就这么周而复始，一直目送马车跑远，再也看不见，小姑娘才捧着荷包跑回家去。 忙完灶间里的活计出来招呼林嫦儿等人的于进才一出来瞧见院子都空了，吓了一跳。 正急急忙忙要出去找寻，小姑娘便回来了。 “爹！”于宝儿跑到自家爹爹跟前，将手里的荷包递给他，“呐，姨姨奖励给宝儿的糖果，让宝儿跟爹爹娘亲一起吃，姨姨说只要宝儿这么说，爹爹就不会怪宝儿了。” 于进才听闺女这般说，哪里还说的出责怪的话来，摸摸闺女的脑袋，“宝儿谢谢姨姨了没有？” 宝儿点头，“宝儿说了谢谢的，还送姨姨他们出去的。” 于进才点了点头，“说过谢谢了就好，来，宝儿跟爹爹一起看看，姨姨给宝儿的奖励是什么味道的糖果。” 于进才弯腰，宝儿踮着脚尖，待父女俩的视线几乎是齐平时，他才小心翼翼的打开荷包。 下一瞬，父女俩的眸光齐齐僵滞住。 好半晌，还是于宝儿先出的声，“爹，不是糖果，是银子，是……呜呜……” 小姑娘第一回见到一荷包糖果大小的银子，激动的声音有些大，只话没说完，就被自家爹爹捂住了嘴。 于进才手都是抖的，深吸一口气，对着小姑娘郑重说道：“宝儿乖，这件事不能嚷嚷知道吗？” 宝儿睁着大眼睛，眼底都是困惑，但还是认真的点头。 于进才这才松了口气，撒开手，宝儿立马朝他弯唇笑，眼睛亮晶晶的，“爹爹，咱们有银子了，哥哥是不是就可以去上学了？” 于进才捧着手里的银子，仿佛有千斤重，浑身都在颤抖，眼眶又酸又烫了，摇头哽咽，“这是姨姨给宝儿的，不是给哥哥的。” 宝儿咧嘴笑道：“姨姨说让宝儿跟爹爹一起吃，宝儿的也是哥哥的，哥哥去上学，回来再教宝儿，跟宝儿去上学是一样一样的，爹爹让哥哥去上学吧！” 于进才看着小姑娘带着哀求的倔强的眼，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在心里越发觉得对不起自家妹妹，又觉得无论如何，都应该去一趟临水村，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也好。 林嫦儿一行四人紧赶慢赶回到临水村，才到村口，便瞧见霍十一站在大树底下张望。 远远看见马车，便小跑着迎上来，伸手叫六子拉了一把坐上车辕，“快，快回家去！” 林嫦儿掀开车帘探出脑袋去，“十一哥，家里可是出事了？” 霍十一脸上都是急色，“是出了点事，但嫦儿你别急……” 林嫦儿眸子一紧，“十一哥，说重点。” 霍十一道：“昨夜里，郭大宝拦路抢小川的鸡腿，叫家里孩子给揍了，今儿一早，郭蔡氏带儿子上家来闹了一场，原本是没什么的。 “她说了一些不好的事，是关于大嫂的……” 林嫦儿心里咯噔了一下，急道：“她说什么了？” 霍十一道：“说什么典妻啥的……” 林嫦儿眸光一凛，霍十一主动打断道：“你别急，咱们都没人信她的，大哥也不信，大哥一个大男人还没忍住跟那多嘴多舌的娘们动手了呢！” “然后呢？”林嫦儿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追问。 霍十一道：“当时大家都光顾着教训，唾弃郭家母子，等大家反应过来时，大嫂就不见了……” 林嫦儿狠狠闭眼，心里急得不行，到底忍住了，问：“现在找到了吗？” 问完又觉得简直是多此一问，若是找着了，霍十一便不是这般说辞了。 林嫦儿改口说：“大嫂平日里常去的地方都去找过了吗？” 霍十一道：“村上能走的动道的，都去了，嫦儿你放心，咱们那么多人，一定能找着大嫂的。” 林嫦儿勉强扯了扯唇角，不想打击他，也是为了安慰自己，露出一个难看的微笑，但她心里却比任何人都明白，倘若大嫂有心藏起来，再多人也未必能找着。 第357章 过继 事实果然如林嫦儿所料一般，一直到傍晚，出去找寻的人们陆陆续续回来又换了方向去找，却始终没有顾大嫂的消息。 林嫦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 顾二嫂抱着雨点儿，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坐一会儿。 吴清丰跟小金鱼还有六子，从于家村回来之后，便也加入了寻找顾大嫂的队伍里。 原先是顾大娘陪着顾二嫂带雨点儿看家的，她一回来，顾大娘也便出去找人了。 林嫦儿对着顾二嫂笑了笑，“我心里不安稳，坐不住，二嫂别管我，照顾好雨点儿就是。” 顾二嫂扯了扯唇角，笑容有些难过，抬手比划说：【三弟妹实在担心，一会儿吴大人回来了，三弟妹也跟着一块去找吧，我能看好雨点儿的。】 林嫦儿一愣，转身在顾二嫂身边坐下，“二嫂，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担心大嫂，你别多想。” 顾二嫂忙摆手，【我没多想，三弟妹，之前是我钻牛角尖想不开，我现在已经想通了。我也跟一样着急，如果不是雨点儿还太小，我也想出去找的。】 林嫦儿点了点头，将雨点儿抱过来，“我知道，但家里总要有人在的，我们一块也有个照应，只是，我总觉得好像落了什么地方，二嫂，我回来之前，大家都去那些地方找了，你可还记得？” 顾二嫂点头，【记得记得，我拿纸笔写给你。】 很快，顾二嫂便将大家去找寻过的几处地方都写在了纸上。 包括村里各家各户的空房子，池塘边，河边，几处山里。 因着巡逻队没见着顾大嫂出村，所以，大家一致认为顾大嫂人还在村里。 林嫦儿一处一处看过去，忽道；“不对，怎么没人往海边去寻？” 顾二嫂一顿，眸子睁大，摇头，【是没有，大嫂会去海边吗？】 因着海寇时不时上岸骚扰，即便有海防队的人轮班巡逻，如今村民们极少会单独去到海边走动的。 大约也是如此，大家都没往这个方向想。 但顾大嫂的情况显然不是寻常情况。 林嫦儿心里隐隐有了一些猜测，更是坐不住，她抱着雨点儿起身，看了看外头渐渐西坠的金乌，转头看向顾二嫂，“二嫂，海边是咱们一家子起家的地方，我想大嫂可能会去那边走一走。” 如果还有什么留恋的，应该就是海边那一片矮树林，那是记录了他们一家子团结努力发家史的地方。 “二嫂，我想去海边找大嫂。”这么想着，林嫦儿打定了主意。 离顾大嫂不见已经那么久了，她没法再这么坐等下去。 顾二嫂点头，【我跟你一起去。】 “雨点儿……”林嫦儿顾虑道。 顾二嫂笑着比划说：【大嫂也很疼雨点儿，说不定大嫂见着雨点儿就愿意回来了。】 点点雨点儿的下巴，小家伙便“嘤”了一声。 顾二嫂笑着看向林嫦儿，比划道：【你瞧，雨点儿也这么想。】 林嫦儿也笑了笑，“对，咱们家里啊，还是要数雨点儿面子最大。” 顾二嫂抿了抿唇，指指大门的方向。 林嫦儿道：“好，那咱们带雨点儿一块去，我给娘他们留个字条。” 顾二嫂点点头，林嫦儿单手抱着雨点儿，留下自己跟顾二嫂的去向，两大一小便往海边去。 林嫦儿抱着雨点儿，顾二嫂挽着她的手臂，想到什么，郑重比划：【三弟妹，我想等大嫂回来之后，跟二郎商量商量，把雨点儿或是小满过继一个给大哥大嫂，你觉得成吗？】 林嫦儿一怔，心说，大嫂不能生养这事儿，家里大概也是知晓了。 不过顾二嫂能这么想，她心里还是很欣慰，家和万事兴，虽然总有外力叨扰，但至少自家人的心是齐的。 她平日里只觉得大嫂身体倍儿好，虽然跟大哥成婚已经好几年了，但毕竟两人还年轻。 也没往那方面想，却不想，原来大嫂的身体遭受过这样的摧残。 不过，也许大嫂之前被灌下的药并没有那么厉害？或许医婆能帮着调养回来呢？ 若是大哥大嫂能有个自己的孩子，林嫦儿看了怀里的雨点儿一眼，脑海里又闪过顾小满蹦蹦跳跳可可爱爱的模样，转头对顾二嫂说：“二嫂，你能这样想，我很开心，但我是这么想的。 “大哥大嫂都是良善之人，这辈子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或许他们自己还有机会呢？” 顾二嫂眨巴眨巴眼，【真的吗？】 林嫦儿点头，“医婆的医术虽算不上神医，但许多病症，到她那里，都是手到擒来，所以，不妨这样，咱们把大嫂找回来之后，先让医婆帮她瞧瞧身子，能养回来是最好，实在没机会，你跟二哥再把小满或者雨点儿过继给大哥大嫂，你觉得如何？” 顾二嫂点头，如果大哥大嫂能有自己的孩子，她自然是开心的。 大哥大嫂真的没有子女缘分，那过继一个孩子给他们，对大哥大嫂也算是一种安慰。 大哥大嫂原本也是疼孩子的人，又都在一个屋檐下住着，只不过是孩子改个称呼而已，她跟二郎也能瞧见孩子，没什么好舍不得，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两人说着话，脚下毫不含糊，只越往海边去，风越大。 好在出门的时候，林嫦儿特意让顾二嫂罩了一件兜帽披风，雨点儿也是裹得严严实实。 路过哨台时，望风的兄弟在高台上跟他们打招呼，“嫦儿姐，顾二嫂，你们干啥去？” 林嫦儿抬头，见是小十九，想到什么，问他，“小十九，你啥时候来的哨台？” 小十九道：“一早就来了，昨儿二叔替了我半天，今天都是我望风。” 林嫦儿眸子睁大，“中午回去过没？” 小十九摆手，“我带了昨儿早上抢的白面馒头来，中午烤了吃，可香了。” 林嫦儿点了点头，“小十九，今儿见着什么人没有？” 小十九听了这话，先是一懵，跟着一拍脑袋，“我就说好像忘了啥事来着，上午那会儿，我看见大嫂往矮树林那边去了，一直也不见出来，你们不会是来接她的吧？” 第358章 遇险 林嫦儿跟顾二嫂听了这话，心下俱是大喜。海上有异动，哨台这边会立马示警，但村里有村民来海边，哨台这边顶多是打声招呼，提醒一声。 不过，林嫦儿还是又确认了一遍，“小十九，你当真看到了？” 小十九肯定的点头，“大嫂我还能认错么？就是奇怪，今儿我同大嫂打招呼，她都没理会我来着。” 听他这么说，林嫦儿便确定了，帮着顾大嫂解释道：“大嫂她今日心情不大好，许是没听见，你别往心里去。” 小十九摆手，“我就说嘛，大嫂平日里多和气一人，肯定不会故意不理我的。” 林嫦儿“嗯”了一声，转向顾二嫂，“二嫂，我现在过去找大嫂，你跟雨点儿，就在这里等我吧！” 顾二嫂摇头，【我跟雨点儿一起去。】 林嫦儿犹豫片刻，“行。” 朝小十九挥了挥手，林嫦儿跟顾二嫂疾步走向矮树丛。 小十九不放心，“嫦儿姐，你们有啥事就喊我。” 林嫦儿应了一声，加快脚步。 是他们快到矮树林时，林嫦儿怀里的雨点儿忽然哭闹起来。 小娃儿双手双脚两头翘，咧嘴哭的超大声，林嫦儿跟顾二嫂两人都哄不好。 跟着矮树林里突然传来簌簌响动。 也不知为何，林嫦儿心口突突直跳，直觉这里头有怪异。 顾二嫂也察觉了，挽着林嫦儿的手倏的收紧。 “二嫂，你带雨点儿先去找小十九。”林嫦儿当机立断，还没找到大嫂，她不可能就这么走。 她一个人也好脱身。 顾二嫂拧着眉，眼里都是忧色。 “快！”林嫦儿抽开手，拍拍雨点儿的背，“雨点儿乖，快别哭了。” 说罢，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就朝矮树林走去。 顾二嫂忽的拉住她，林嫦儿扭头，只见她指指耳朵，示意她仔细听。 林嫦儿一顿，循着风声，好似听到了脚步声，紧跟着，她看到一抹紫色身影正朝他们跑来。 “大嫂……” “嫦儿，二弟妹，快跑，快跑……” 视线一对上，两厢各自喊出声，再定睛，矮树层层晃动，后头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追着顾大嫂。 “跑！”林嫦儿没有多想，单手抱着雨点儿，另一只手拉上顾二嫂，转身就跑。 一边跑，一边扭头察看顾大嫂那边的情况，见她已经跑出了树林，但很快，又从矮树林里窜出来一波人，各个手执利器，寒光晃眼。 “小十九，小十九……”林嫦儿下意识朝哨台那边喊话。 只风大，效果甚微，林嫦儿垂眸，看了眼怀里的奶娃娃，“雨点儿，再哭大声点，婶婶回头给你封大红封。” 林嫦儿一跑起来，小娃儿就没怎么哭了，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她的话，小嘴一咧，“哇”的哭的更大声了。 也没留眼泪，就是张嘴干嚎。 哨台上，小十九全神贯注察看海面上的情况。 耳边忽的传来一声小娃儿的哭声，小十九一懵，猛地看向矮树林方向，不看不知道，一看还得了。 小十九睁圆了眼，这前头的是嫦儿姐跟二嫂没错，落后一截的好像是大嫂，但是大嫂后面，那密密麻麻的是啥玩意儿？ 海寇？小十九脑海里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 不是也肯定不是啥好人，再不多想，随手抓起信号焰火，借着吊炉上的炭火点燃。 连着放了三响，跟着抓起大刀就下了哨台去接应林嫦儿几人。 同一时间，外出找寻顾大嫂的宾客跟村民也陆续归来，忽见着三声信号。 一声是示警，二声是集合应敌，三声是求援。 巡逻队立马敲响铜锣，留守村上的海防队的兄弟们一应往海边赶。 吴清丰跟小金鱼还有六子从外头回来，看到林嫦儿的留书便往海边来寻，路上遇见何杨跟几个城门卫的兄弟，便结伴而来。 眼下见着焰火，何杨几人不知为何，吴清丰却是晓得的，“前方出事了，我同六子先行，何守卫你随后接应。” 说罢，弯腰捞起小金鱼，跟六子朝海边飞奔而去。 “跟上！”何杨也没多想，轻喝一声，带领着几个下属追上去。 林嫦儿抱着雨点儿拉着顾二嫂，眼见小十九已经发了信号，又朝他们接应而来。 脚步又加快一些，等快要汇合时，将雨点儿往顾二嫂怀里一塞，“小十九，刀给我！” 小十九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大刀往林嫦儿那边一丢。 林嫦儿接住，“照顾好我二嫂跟雨点儿。” 小十九应了声，揽着顾二嫂往回跑，林嫦儿提刀逆行。 而后头顾大嫂身后的追兵，最近的已然离她只剩约摸两丈的距离，顾大嫂跑了这么些时候，体力渐失，双方间距还在不断拉小。 顾大嫂见状大惊，“嫦儿你做什么，快跑，不要管我，嫦儿快跑啊……” 林嫦儿充耳不闻，只等顾大嫂跑至，一招横扫，扬起大片沙土迷了追兵的眼，大刀紧跟着出手。 空气里响过一声惨嚎，最近的追兵已然被她砍翻在地。 顾大嫂回神，一把拉住她的手狂奔，“你是不是傻，我死了就死了，全家都指着你，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是这个家的罪人……” “大嫂你留着点力气跑路，这会儿还不知道大家都会来没，看没看见信号焰火……” 顾大嫂心里自责，不敢再多话，只紧紧抓住林嫦儿的手。 她们二人到底是女子，跑了一路，疲态尽显，眼见着就要被几个追兵追上，林嫦儿挣开顾大嫂，大刀虎虎生风，又抽空将匕首扔给顾大嫂。 两人边跑边躲，那些追兵就像饿了许多天的恶犬，死咬着她们不放。 眼瞧着，就要被大波追兵围困，林嫦儿心头弹跳，她知道自己的能耐，心说，今日不会载个大的吧？ 转眼看向顾大嫂，只见她握着匕首，眼眶是红的，眼底满是愧疚，见她看过去，眼神便有些闪躲，“嫦儿，对，对不起……” 林嫦儿叹了口气，转念安抚她，“一家人说什么傻话，小十九他们去搬救兵了，咱们肯定死不了。” 这时，风里突然传来熟悉童声，“娘，大伯娘……” 第359章 娘，哥哥浑身都是血 林嫦儿挥舞着大刀，全然抽不开身去看。 倒是顾大嫂，背靠着林嫦儿帮她补刀，分神看了眼，瞬时又打起精神，“是小金鱼他们来了，还有好些人……” 林嫦儿一听，心下一喜，手上却不敢懈怠。 只是双拳难敌四手，原本便耗费了不少力气在跑路上，眼下又是一波又一波的车轮战。 她握刀的手，不自觉的开始晃动。 寒光再至，她提刀再挡已慢了一步，耳旁响起顾大嫂的惊呼，“嫦儿小心……” 下一瞬，那人带刀飞出去好远。 林嫦儿一怔，手臂被大力扶住，她抬眸，对上吴清丰的眼，他满脸关切，“没事吧？” 林嫦儿摇头，眼前再闯入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各个出招迅猛，一加入战局，便将围困她们的贼人逼退两丈外。 小金鱼手执短剑退回林嫦儿身旁，“娘，大伯娘，不要怕，咱们的人就在后头。” 六子也收招退回他们身前，两大一小将林嫦儿跟顾大嫂护在身后，呈防御状。 林嫦儿是这时候才有空看清追了他们一路的贼人们，这些人的装束同之前跟他们交过手的海寇倒是不同。 但那长相气质，以及手中的长刀却是一模一样。 林嫦儿拧眉，只觉闻到了什么阴谋的气息。 而这些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吴清丰三人的战斗力给震慑住了，还是在憋坏，一时间居然没莽上来，两厢便这般僵持着，谁也没有妄动。 这时，身后脚步声急至，同时伴随着男人兴奋的声音，“前方这些便是海寇吗？” 林嫦儿扭头，便见是何杨带着他城门卫的守卫们到了。 吴清丰闻声，头也不回，只扬声回道：“就是这些人，在咱们沿海，烧杀抢掠咱们的同胞！” “那还等什么，干他们！” 城门卫的汉子们，早前听说小南村被屠村的事时，心里就憋着恨，眼下见着这么些畜生了，哪里还忍得住。 “弟兄们，咱们从前日日只能守着城门哀思受难同胞，今日遇上了，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血赚，还犹豫什么！是爷们的都跟着爷冲……” 一行九人，嘶吼着冲杀过去，扬起漫天沙土，林嫦儿差点迷了眼睛，等再看清，吴清丰，六子连同小金鱼都已经在前方厮杀。 林嫦儿怕小金鱼吃亏，提刀就要上。 空气里忽而又铜锣声咋响，同时伴随着马蹄声，后方再次扬起漫天尘土，同时伴随着呐喊声。 林嫦儿扭头看过去，就见是阿大几个兄弟驾着马车跟驴车，车上一应坐满了人，林宴清，顾四郎，周礼一应坐在头车的车辕上，海防队的兄弟们分坐各个车厢上。 再往后，还有密密麻麻的人影朝这边涌来，林嫦儿眼力好，远远看清是扛着锄头，握着扁担的村民们…… 援兵先后赶到，时局瞬间扭转，海寇们转头便往矮树丛里跑。 只这回，他们原本为了追林嫦儿几人就耗费了不少力气，如今临水村这边又有马车跟驴车相助。 他们哪里跑的过，正正好被拦在矮树林前。 马车跟驴车上的海防队兄弟们一跃而下，前后合围，包了饺子，之后便是摧枯拉朽般的战役，海寇很快败下阵来。 这时，顾大嫂想起什么，拉住林嫦儿的手臂说：“嫦儿，他们在树林里搭了窝棚，里头可能还有他们的人……” 她原本难受的紧，原本想一了百了了，实在是舍不得顾家人，便进了矮树林回忆当日一家人一起捡海鸭蛋时候的情形，不想，竟叫她无意间发现了海寇的行踪…… 林嫦儿点头，带着顾大嫂找到在后方观战的霍老说明情况。 霍老思忖片刻，“我这边让十一他们去对面出口蹲着，等收拾完这边，便用火攻，不怕他们不出来。” 又看了顾大嫂一眼，沉声道：“今日你们都受惊了，先回去休息吧！” 剩下的事，有霍老跟吴清丰他们处理，林嫦儿没强行逞能，带着顾大嫂，同一群前来助阵的婶娘伯娘们先回村去。 路上，不时有婶娘过来关心顾大嫂。 “大郎媳妇没被吓着吧？今日可真是凶险。” “就是说，往后啊，这海边，一个人还是要少来。” “对对对，有啥事不能坐下来说呢！大郎媳妇多宽心，看开些，嘴都长在人家身上，还好今日你是没事，否则因着别人的口业送了小命多亏。” “呸呸呸，阿婆你这是说的啥话，大郎媳妇福大命大，才不会有事。”说话的是周婶子。 她是跟牛小梅何春花周二嫂一道的，看见信号焰火，拿着擀面杖就赶来了，这会儿见着林嫦儿跟顾大嫂都没事，心里别提有多开心。 听周婶子这么说，牛小梅何春花也立马跟上话，“婶子说的对，大嫂的福气还在后头呢，阿婆可别说丧气话。” 那说话的阿婆也意识到什么，自打了个嘴巴，“瞧我这张嘴，真是不会说话，你们说的对，大郎媳妇这福气还在后头，回去之后，跟大郎好好的啊！” 顾大嫂点点头，眼眶酸涩，想到自己今天差一点就闯下大祸，大家非但没有怪她，反而先安慰起她来。 心底更加愧疚，好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到底没落下泪来。 顾大娘跟顾大郎几个是往避水灾的山里去寻的，看到焰火，急急赶回来便已经是夜幕时分。 听小十九说林嫦儿跟顾大嫂都在海边，又火急火燎要往那边去，正好在门口跟林嫦儿和顾大嫂遇上了。 顾大郎见着媳妇，先是一愣，跟上立马上前来，前前后后检查了一番，跟着哭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顾大娘也上前来，轻轻拍了一下顾大嫂的手臂，“又不是孩子了，怎么能不打招呼就离家出走，再有下次，娘可要生气了！” 顾大嫂眼含热泪，“娘，我知道错了！” 顾大娘抹了一把眼角，伸手揉了揉顾大嫂的手臂，“没事就好，刚刚打疼了没有？” 顾大嫂摇头，“不疼的。” 顾大娘“嗯”了声，“不过你也别想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娘还是要罚你的，就罚你跟娘一块去做晚膳，你瞧，今日这许多乡亲为了寻你而奔波，咱们总不能叫人白出力是不是？” 顾大嫂闻言，笑出声，“媳妇儿该罚，娘罚的对。” 林嫦儿在一旁笑道：“行，那就这么定了。” 转身朝送她们回来的妇人们吆喝， “今日辛苦婶娘伯娘阿婆还有叔伯兄弟们为我家出力，一会儿还要劳烦大家一块帮忙将这晚饭整出来。 “不是咱们小气，实在是这许多人的饭，咱们几个来不及做。” “我来帮忙！” “我也来……” “要做什么嫦儿你吩咐就是……” 妇人们自告奋勇，一个个撩起袖子等着分派任务。 很快，和面的和面，烧火的烧火，配菜的配菜…… 等海边的汉子们清理完战场回来时，白胖大馒头已经出锅。 门口早早摆了水桶，方便大家洗手，大人在后院灶间操持，小娃娃们便在前院帮着舀水给归来的汉子们洗手。 洗完手，便直接去前院领馒头，时间紧，菜色林嫦儿也没搞什么花样，荤素一起用了大料卤。 装了满满八大盆，爱吃什么就拿什么，盆空了立马便有妇人来补上，汤就是爽口寻常的丝瓜蛋汤。 人多，又是急宴，林嫦儿便一直在灶间调度，是有一坛子卤菜起锅准备送去前院，顾小鹿哒哒哒跑进来，脸上都是泪，看到林嫦儿便飞扑上去抱住她的腿哭道：“娘，哥哥，哥哥浑身都是血……” 第360章 虚惊一场 灶间里好似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来帮忙的婶子伯娘们面面相觑，来不及放下手中的厨具，便纷纷围上来，“怎么回事？” 顾大嫂更是慌了神，“小鹿，跟大伯娘说，哥哥怎么了？” 顾小鹿哽咽着，“哥哥浑身都是血，吴叔叔抱回来的。” 顾大嫂双膝一软，差点儿瘫坐地上。 “大郎媳妇！”周婶子眼疾手快扶住她，转而再朝林嫦儿道：“嫦儿，灶间婶子给你看着，你快去看看孩子先。” “对对对，先去看看孩子！”其他婶子伯娘们也附和说。 周婶子又道：“大郎媳妇也一块去。”虽说不是故意的，但孩子真要有什么三长两短，大郎媳妇怕也…… 林嫦儿点了下头，她虽然是大心脏，但也深知刀剑无眼。 小金鱼再厉害也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是她大意了。 但她也知道自己是这个家的主心骨，任何人能慌，她不行。 林嫦儿强行让自己镇定，挽住顾大嫂的手臂，“大嫂，许是小鹿没看清楚也说不准，咱们先去看看小金鱼的情况再说。” 顾小鹿也擦干的眼泪，“大伯娘，小鹿牵着你。” 顾大嫂心里自责的不行，但见她们母女非但没一点儿怪罪她的意思，还优先照顾她的情绪。 心里那些自责情绪又转化为愧疚，脑子却是分外清明，这个时候，她不能拖后腿。 顾大嫂深吸一口气，支棱起来，随同林嫦儿跟顾小鹿去往前院。 林嫦儿是第一次后悔将院子建那么大，此前验收新房的时候，从前院到后宅，还嫌不够宽敞。 眼下，却只觉这一段路长的可怕。 脑海里也总是下意识的跳出一些可怕的想法。 直到进了前院，一眼看去，都是正在大口啃馒头大碗喝汤的乡亲们。 林嫦儿后知后觉想到什么，这时，顾小鹿指了指大门口的方向，“娘，哥哥在那里。” 林嫦儿抬眼看去，就见小金鱼还被吴清丰抱在怀里，顾小满带着几个小的围在他们身边，厉青宁乖乖的从脸盆里捞出帕子，拧干了递给六子，让六子帮小金鱼擦脸。 何杨几个城门卫的汉子也站在一旁，似乎正说着什么，脸上皆带着笑。 林嫦儿约摸能肯定自己的猜测了，小金鱼要真有事，顾小满几个能这么安静？ 何杨他们也笑不出来吧！ 但不及她多想，耳边响起顾大嫂的声音，“惊蛰……” 接着，她整个人都被顾大嫂拉着往前冲去。 到了大门口，顾大嫂松开林嫦儿的手，扑到小金鱼跟前，“惊蛰，惊蛰你怎么样？都是大伯娘不好，都是大伯娘的错，惊蛰，你醒醒，你醒一醒，别吓大伯娘好不好……惊蛰……” 顾大嫂握着孩子的手，眼泪不住的流。 就显得林嫦儿这个后娘有些过分镇定，顾小鹿被顾大嫂感染，也扑过去哭着喊“哥哥！” 这一来，林嫦儿便是想过去也挤不进去了。 而一旁何杨几个汉子，跟顾小满几个娃都被这情形给整懵了。 连同吴清丰也一脸诧异的看向林嫦儿，林嫦儿扯了扯唇角，“还不快告诉她们实情！” 真是…… 她就不信，他看不出来怎么一回事。 吴清丰还是很听林嫦儿的话的，戳了戳小金鱼的脸颊，“顾惊蛰，醒醒。” 顾小满挠挠头，聪明的小脑瓜立马想到了什么，也凑上去，“哥哥，快醒醒啦，大伯娘跟姐姐以为你睡死去啦……” 何杨等几个汉子这才反应过来，哈哈笑道：“顾大嫂，孩子没事，就是累了，睡一会儿就没事了。” 顾小鹿仰起小脑袋，脸上满是泪痕，“你骗人，我哥哥身上都是血，怎么会没事？” 汉子们笑的更欢了，六子笑道：“小姐，少爷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他真的就是早上起得早，刚才又出了大力，累的睡着了。 “不信，你检查检查，少爷身上一个指甲盖大的伤口都没有。” 顾小鹿仰着脑袋，看看六子，又看看何杨等人，最后视线落在吴清丰身上。 吴清丰被她盯的有些不自在，只得点头说：“就是六子叔叔说的这样。” 转向顾大嫂，“大嫂，别哭了，小金鱼没事。” 睡了一路的小金鱼也终于睁开了眼，他抬手揉了揉眼，困顿的看着眼前的人们。 不解的问：“吴叔叔，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 看向妹妹跟大伯娘，“大伯娘跟妹妹怎么哭了？” 林嫦儿上前，接过六子手里的帕子，帮他擦了擦脸，“没事儿，大家高兴呢！还困吗？困就再睡一会儿，睡够了，娘给你开小灶。” 小金鱼朝她咧嘴笑，“好，那我再睡一会儿。” 抬手摸摸顾小鹿的脑袋，“妹妹别哭了，哥哥睡醒了就陪你玩。” 顾小鹿眨巴眨巴眼，总算是信了，“好！” 顾大嫂也反应过来，“惊蛰没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林嫦儿又给小金鱼擦干净手，染血的外衣直接便脱了，才从吴清丰怀里将孩子抱出来，“你们也修整修整吃饭去，今日人多，时间紧，便凑合着吃一些。” 吴清丰应了声“好！” 还要说什么，林嫦儿已经抱着孩子回房去了。 顾大嫂随行，见着小金鱼没事，顾大嫂心里也松快了，走路都轻松了，看到小金鱼的里衣也有些被染上脏污。 忙说：“嫦儿，我去打热水来，一会儿给小金鱼再擦一擦，换上干净衣服再放床上去。” 林嫦儿知道她的心思，自然不会拒绝，“好，麻烦大嫂了。” 顾大嫂急急摆手，“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 林嫦儿抱着孩子走的慢，才去到小金鱼的房间坐下，顾大嫂也端着温水上来了。 妯娌俩协作，给小金鱼仔细的擦了个身，连头发丝都没放过，又给换上干净的里衣，这才将孩子塞进被窝里。 小金鱼这回当真是累狠了，一整个过程居然都没睁一下眼。 林嫦儿帮小家伙掖好被窝，才拉着顾大嫂蹑手蹑脚的出去。 等她们回灶间去，饭食已经煮够分量，婶子伯娘们也都知晓这就是一场乌龙，正啃着馒头说笑。 妯娌俩也拿了几个馒头，两碟菜在后院找了个角落坐下吃饭。 顾大嫂心里想着事，拿着馒头半天没动。 林嫦儿笑了笑，用筷子将肉菜掰成小块，再将馒头掰开了，先往里头塞一层荤菜，再叠上一层素菜，最后又盖上一层肉末。 随手拿过顾大嫂手里的白馒头，将自己手里的塞给她，“吃这个！” 顾大嫂回过神来看向她，林嫦儿没事的人一般朝她笑了笑，“这么吃更香。” 说着，给自己也弄了一个，咬上一大口，松软的白面，特制的卤料将配菜卤的透透的，一口咬下去，唇齿留香，满满都是幸福感。 见顾大嫂还不动作，她不禁催促，“大嫂快尝尝，可好吃了。” 顾大嫂捧着馒头，眼眶一酸，抬手抹了一把眼角，哽咽说：“三弟妹，真是对不住，我今天，差点闯下大祸……” 第361章 路宽且长，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林嫦儿一顿，轻笑一声，咬了一大口夹菜馒头，“我的傻大嫂，不是一家人吗？怎么又说上对不住了？ “要我说啊，得亏了你，不然咱们都不知道那些混蛋玩意儿都悄悄钻进矮树林扎根了。 “要是等他们在里面成了气候，那对咱们才是大灾难呢！” 顾大嫂抿着唇，喉咙梗的说不出话来。 林嫦儿指指她手里的馒头，“大嫂快些吃，一会儿还得帮着我给小金鱼做点吃点 “这孩子今日是真给累着了，你说咱们一会儿给他做点啥吃的好？ “番薯粉搓肉圆子？三鲜加鸡蛋丝浇头？再炸一碗小鱼仔？” 顾大嫂点点头，咬了一大口馒头，“再给蒸个蛋羹，他爱吃。” 林嫦儿道：“是吗？” 拍了一下额头，“瞧我这个娘做的，平日里都是大嫂你操持咱们一家子的饭食，我竟是连孩子爱吃啥都不清楚了。” 顾大嫂心知她是在逗自己开心，十分配合的笑了笑，“我不过是操持一下饭食，三弟妹你可是操持着整个家的生计，不清楚也再正常不过。” “大嫂你净会安慰人，就按大嫂说的，”林嫦儿笑容灿烂，“不过蒸了蛋羹就不煎蛋了。”一天吃太多鸡蛋，胆固醇要超标。 顾大嫂点头，“好。” 妯娌俩一边说一边吃，很快小半个馒头下肚。 林嫦儿仔细思索了一番，还是决定将自己今日去过于家村的事告诉她。 “大嫂，”她郑重其事喊了声。 顾大嫂正咬下一口馒头，抬头看向她，“嗯？” 林嫦儿放下手里的馒头，“这些事我原本不想告诉你，但经过今日的事，我想事情既然发生了，那咱们干脆去直面它，也不藏着掖着了。 “天大的事，咱们一家人一起扛，你先不要有负担。” 顾大嫂一怔，听她这么说，心里便清楚她要说的是什么事了。 心里万分不想提及，但又觉得她说的对，事情已经发生了，瞒是瞒不住的。 她点了点头，“嫦儿你说。” 林嫦儿环视一圈，见婶子伯娘们都坐的远远的，给她们妯娌留出了空间。 也没再顾忌什么，道：“大嫂，接下来无论你听见什么，都先听我说完，只要你信我，即便这天启朝容不下你，我也会劈出一条路来，但你自己首先要立住了好吗？” 顾大嫂吸了吸鼻子，“嫦儿，嫂子信你。” 林嫦儿这才笑了笑，说：“徐稻母子三人，我昨夜审过了，他们对你做过的那些恶事，我都知晓了。 “你放心，从今往后，他们再不能出现在你面前，一遍遍揭你的伤疤。 “他们曾经在你身上落下疤，都会一一反噬在他们身上……” “嫦儿，你不会……”顾大嫂猛地抓住她的手，“这样的烂人，不值得你……” 林嫦儿反手握住她的，“大嫂放心，杀人犯法，我没有那么傻。但他们只能像烂泥一样活着，从此过的每一天，都只为了赎罪。” 顾大嫂抓着她手紧了紧，不住颔首，眼泪一颗一颗掉出眼眶。 林嫦儿抬手，手背轻抚过她的眼角，“大嫂，我知道要忘记这些事很难，但未来远比过去重要，若有人想借过去的事让你永远挣扎在那个黑暗的泥潭，你偏生就要大大方方活在太阳底下，该良心不安受到谴责，该被唾弃，像老鼠一样活在阴沟里的是他们，不是你！” 顾大嫂咬着唇，心里大受鼓舞，喉咙却酸的只能发出哽咽声。 林嫦儿伸手拍拍她的背，“大嫂，无辜的受害者，为什么要自惭形秽呢！你偏就要活的比他们好，叫他们从此只能仰望你，叫他们永远只能看不惯你却又干不掉你干着急。” 顾大嫂含泪笑了，“嫦儿……” 林嫦儿哈哈笑说：“大嫂，日子是自己过的，旁人说什么都不要紧，即便大哥不要你了，你现在自己也能养活自己不是？ “旁人要将我们关在世俗的困境里，咱们何苦再自困其中？” “路宽且长，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顾大嫂点头，泣不成声。 林嫦儿又安慰她，“别哭了，婶子伯娘们都看着呢，你再哭，她们要以为是我欺负你了。” 顾大嫂听了这话，忙抬袖胡乱抹眼泪。 林嫦儿又凑近些，小声说：“大嫂，其实我跟吴清丰带着小金鱼一早出门，是去了于家村。” 顾大嫂抹眼泪的手一顿，不可置信的看向林嫦儿。 林嫦儿点了点头，“那个女孩，你家里人将她养的很好，长得有五六分像你，乖巧，可爱，喊你哥哥叫爹，喊你大嫂做娘亲，另外还有一个疼她的阿奶跟哥哥。 “她会帮着娘亲一块洗衣服，会给过路的客人倒水喝，会给初次见面的弟弟指路，怕过路的客人走错路，还会一路悄悄跟着，目送他们离开。” 顾大嫂再没忍住，捂着嘴呜咽起来。 而原本还在院子里吃东西的婶子伯娘们，不知何时，已经叫周婶子跟周二嫂等人支开了。 林嫦儿张开双臂将人揽住，轻轻抚着顾大嫂背，“哭吧大嫂，哭出来就好了。” 顾大嫂在林嫦儿怀里哭了好半晌，终于抬起头来，“嫦儿，孩子的事……” 林嫦儿抿唇笑，“什么孩子，我就是去嫂子娘家一趟，看了看嫂子的侄子侄女，给孩子们送去了点吃的。” 顾大嫂眨了眨眼，心底苦涩，她一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个孩子，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却也是自己那些不堪过往的见证。 想忘忘不掉，不愿相认，不敢相见。 林嫦儿见她这般模样，揉揉她的肩膀，“往后每隔一段时间，我会让六子带小金鱼去一趟于家村，保证她衣食无忧的长大，也算是圆你们一场母女情分。 “等咱们家里的事都理顺了，我再看看有什么营生是大舅哥能做的，等他做顺手了，再出资让他们去府城落脚，这事儿也便过去了。 “至于大哥那边，要不要告诉他，还是得看大嫂你自己怎么想……” 第362章 剁了你个挨千刀的，就知道欺负女人 顾大嫂呜咽着，靠在林嫦儿怀里许久许久，仿佛要将这前半生的委屈一次哭尽了，才有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林嫦儿也不再多话，只一遍遍的拍她的背安抚她，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还有家人支持着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大嫂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 她抹干净眼泪，抬起头来，“嫦儿，你大哥当年原是进城去买牛的，半路遇上我寻短见，伸手拉扯了我一把。 “被徐稻赖上，用买牛的银子买下了我。娘也没有因此苛待过我。 “跟了你大哥这几年，我日日忙上忙下，即便不知道在忙什么，也不敢让自己歇下来，仿佛我歇一歇，便对不住你大哥，对不起娘。” 缓了缓，又继续，“我最对不住你大哥的，就是我这副破败身子不能给他延续血脉这件事。” 握住林嫦儿的手，“嫦儿，我一直害怕，害怕我将这事儿说出来，娘跟你大哥就不要我了。 “一直以来，我都不敢提，更不敢想，将这个秘密死死藏在心里，许多次，我在夜深人静时醒来。 “都仿佛从未逃离过那个魔窟，又觉得自己不是好人，欺骗了你大哥跟娘。有时候我也好恨，为什么没有早些遇上你大哥，大郎他虽然身有残缺，但真的真的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你说的对，未来远比过去重要，与其自苦过去，不若向前看，你大哥真心待我，我也该将心比心，将实情告诉他，让他自己做选择。” 林嫦儿反手拍拍她的，“大嫂，孩子这事儿，未必就是死局，医婆医术高明，改明儿我便找她给你瞧瞧。 “她若治不好，咱们还可以找别的大夫，清丰他在京城那边也有门路。 “你跟大哥都还年轻，咱们慢慢治便是了。大哥忠厚，但也不是愚钝，他今日的反应你也见着了，他满心满眼都是你，你愿意跟他将心比心，遗憾肯定有，但他肯定也能体谅你的。” 顾大嫂点了点头，拿起已经凉的夹心馒头就咬了一大口，“我一会儿便去找他。” 林嫦儿也咬了一口自己那个馒头，“好啊，那你可得快点，我还等着你帮我一起给小金鱼开小灶呢！” 顾大嫂笑了笑，“好，一会儿我就跟你大哥说，事就是这么一个事儿，你要是心里过不去不能接受，我就卷铺盖走人，回头，你就在镇上给我租个小铺面，前头做营生，后头住人，我这下半辈子就跟着你了。” 林嫦儿哈哈笑，知道她是在开玩笑，能开玩笑了，她也放心下来。 顾大嫂怎么跟顾大郎说的她不知道，没去听墙角更不可能去八卦。 只后头顾大嫂没来帮忙，是顾大娘来帮她一块给小金鱼来包肉圆子。 顾大娘眼眶红红的，显然也是哭过了，脸上的笑容却也并不勉强。 林嫦儿便知道，顾大娘到底还是心疼顾大嫂的，至于顾大哥，也无例外。 林嫦儿在砧板上砰砰砰的剁肉馅，顾大娘原本是在灶膛边烧火的，忽然便起身来接过她手里的刀，砰砰砰大力剁起来。 一边剁一边骂，“剁了你个挨千刀的，就知道欺负女人……” 林嫦儿心里发笑，面上不显，反而在一旁助阵，“对，娘，就这么剁，右边，右边的翻一下，对对对，这么剁出来有嚼劲。” “好，娘都听你的。”顾大娘从前病歪歪一人，经过这小半年来的调养，如今菜刀都快被她剁出影儿来了，也没见她喘一声。 说是调养，也就是食补，林嫦儿兴致来了就会做一些家里人对症的药膳，喝药，那是没有的。 说穿了，从前那些病，多是营养跟不上，饿出来的。 现下手头宽裕了，伙食跟上了，身体素质好了，免疫力自然而然跟着起来，如今是病西施也能倒拔杨柳。 剁肉馅的活儿交给了顾大娘，林嫦儿自个儿便去熬骨头汤，原先是想给孩子做三鲜肉圆子。 又想着海鲜类嘌呤容易超标，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便改熬了骨头头。 顾大娘剁了会肉馅，像是心情终于平复了，就转头来跟林嫦儿说话。 小妇人脸上写的都是不满，“嫦儿，郭蔡氏那个大嘴巴，一定不能轻放过她。 “从前便逮着你大哥，还有二嫂欺负，连带着她儿子都逮着咱们小满欺负，从前总在背地里蛐蛐咱们小满是软骨头，走路打摆子。 “如今咱们小满欺负不成了，又逮着小川欺负，郭田固然辛苦，可这儿子，只生不教又算怎么回事？ “当娘的不像娘，做儿子的不像儿子，这回得亏是大郎媳妇平安无事，否则，娘就是拼上命，也要问他们母子讨个公道。” “那可不成，”林嫦儿撇嘴，“要拼命也是我们小的去，怎么能叫娘去呢！” “不过，娘你不提，我都没想起来这俩玩意儿。” 拍了一下脑袋，“瞧我这记性，真是，给小金鱼做完吃的，我就去收拾他们。” 顾大娘又叹了口气，说：“是娘心急了，你这一天天的，脚都要踩出火星子来，那许多事要忙，哪能事事俱到。” 缓了缓，“反正人，阿大已经扣下了，你海叔说情也没用，就干脆关他们一晚上，什么时候你得空了，再去收拾他们便是。” 林嫦儿嘴上应着，心里却不是这么想。 扣着人，到底算是私刑。 虽然是吴清丰治下，他能给兜着。 但这不是，还有不少宾客在嘛！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不是她小人之心，而是，能不留把柄自然不留把柄。 对她，对吴清丰，对他们这一阵营的所有人都好。 是她正思索着，顾大娘已经剁好了馅，“嫦儿，你来拌料，你调的味道好，娘去和面。” 肉圆子的外皮，是用番薯粉混合面粉调的，这个吃食也是她从后世带过来的，但和面的功夫，她到底还是逊色一筹。 林嫦儿应了声“好！”骨头汤还是继续熬着。 这时，顾小满领着周易哒哒哒跑进来，进了门，小鼻子深吸一口，满脸陶醉说：“好香呀！三婶婶，阿奶，你们在做什么？” 周易也学着他的模样，仰着小脑袋，大眼睛眯成一条缝，秀秀气气的鼻子一下一下嗅着，满脸陶醉，“好香呐！小宝要流口水了！” 第363章 婶婶，小宝的兜兜装的下 林嫦儿被俩小家伙的表情给逗乐了，笑着回道：“给哥哥包肉圆子呢！小满小宝要不要吃？” “要粗，要粗……”顾小满激动的口齿不清。 周易眯着眼，“小宝最爱吃三婶婶包的肉圆子了！” 顾小满立马戳穿他，搔搔脸颊，“弟弟羞羞哦，你可没吃过三婶婶包的肉圆子。” 周易也不气恼，乐呵乐呵露出一口米牙给自己找补，“三婶婶做的都好吃，小宝吃过三婶婶做的饼饼，包包，汤汤，都可好吃了。” 说着，哧溜一下口水，砸吧砸吧嘴，仿佛在回忆。 顾小满哈哈笑起来，“小宝，你吃的那些都是我大伯娘做的，我三婶婶做饭那会儿，你还没常来咱们家玩呢！” 其实林嫦儿再顾家只做了极少一段时间的饭，顾大嫂一上手，她便成了理论家，想到什么，都是记录下来，告诉顾大嫂，然后由顾大嫂去实践。 不过这也能勉强算是吃过林嫦儿做的菜？毕竟，样式是林嫦儿想的嘛！ 不过周易的小脑瓜子显然还想不到这一层，小家伙表情一愣一愣，大眼睛眨了眨，委委屈屈的看向林嫦儿，“三婶婶……” 林嫦儿笑道：“没事儿，小宝今晚就能吃到三婶婶包的肉圆子了。” “好耶！”周易拍拍小手跳起来，“娘说，不能吃白饭，小宝要吃婶婶，包的肉圆子，也要帮忙干活，小宝，小宝去烧火……” “可别了，”顾大娘赶忙阻止说：“小娃娃玩火，晚上可是要尿裤子的！” 周易已经跑到灶膛下了，听了这话，小手立马捂住嘴，“尿裤子？” 大眼睛滴溜溜的转。 顾小满点头，“对呀，哥哥晚上就不玩火。” 周易松开手，挠挠小脑袋，快把头上的啾啾都给抓烂了，“那，那小宝能帮，帮婶婶，阿奶做什么呢？” 顾小满歪着脑袋想了想，朝林嫦儿道：“婶婶，我跟小宝帮你一起包肉圆子吧？” 林嫦儿点头，“好呀，盆里有水，你先带弟弟去洗手。” 顾小满点头，想到什么，“婶婶，要去把姐姐他们也叫进来吗？” 林嫦儿摇头，“不用啦，就小满跟小宝就可以了。” 顾小满笑眯眯的，脸上都是满足，瞧，婶婶多疼他，只让他帮忙呢！ 两个小娃洗过手，林嫦儿也拌好了馅，跟两个小娃瞎聊了几句，顾大娘那头也揉好了面团，朝他们招呼，“好了，小满小宝，过来干活了。” “好耶，干活啦，干活啦……” 两个小娃正在兴头上，走路都快拧成麻花。 林嫦儿被两小只逗的嘴角就没压下来过。 新的灶间配了大砧板，和面的时候便不用借用水缸盖了。 家里日常一群孩子常驻，林嫦儿还让厉二特意打了一张孩子们吃饭用的桌子，高度大小正正适合娃儿们用。 顾大娘揉好面团，便装进盆里端到那小桌子上。 林嫦儿也将肉馅端了过来，两大两小围着小桌子坐下。 顾小满跟周易早已经摩拳擦掌，袖子卷的老高。 两小只虽然年纪尚小，但都吃过苦，知道粮食的珍贵，不敢胡乱糟蹋，又都是第一次包肉圆子，都不知道怎么下手。 就搓着小手手眼巴巴的看着林嫦儿跟顾大娘。 林嫦儿对待小娃儿一向是很有耐心的，摘了两小小团面递给他们。 自己也摘了一团，“来，跟着婶婶，先把面团放到小手心上，再给搓圆圆……” “搓圆圆喽……”顾小满小嘴念叨着，小脑袋也跟着晃。 周易有样学样，但他年纪太小，小手团着面，虽然已经很努力，但总归是差点意思，就急的小嘴叭叭，“婶婶，婶婶，面面不听话！” 林嫦儿哈哈笑，“没事儿，小宝用力揉，不圆也没事。” “好，小宝用力搓圆圆……”周易得到了鼓励，更加卖力了。 林嫦儿见差不多了，掌心对掌心一按，“再把圆圆压成饼饼……” 顾小满跟周易照做，顾小满到底年纪大一点，压出来的面饼像样一些。 周易那一团，只能勉强算是，但小家伙已经不焦虑的，兴奋的看着林嫦儿，“婶婶，小宝压好饼饼了，然后捏然后捏……” 林嫦儿捏着面饼，双手轻轻转着打薄，“然后呀，把厚饼饼打成薄饼饼。” 两小只又跟着照做，只是这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上了难度。 林嫦儿也不强求，小娃儿嘛，就应该任由他们发挥想象力，就像，月亮还有阴晴圆缺呢，肉圆子也不一定就是要圆的。 “打薄之后呢，咱们再把边边一点点捏起来，把薄饼饼做成一个小兜兜。” 林嫦儿一边说一边做，是个手指利索的把边都给捏好，做成一个小兜的形状，展开给两小只看，“呐，就是婶婶这样。” 顾小满跟周易仰着小脑袋看着，眨巴眨巴眼，顾小满先道：“婶婶的兜兜好看！” 周易点头，“好看！” 林嫦儿笑笑，舀了一勺子肉馅塞进去，“来，咱们要往兜兜里塞好吃的了，小满，小宝，自己塞。” 顾小满跟周易现在就是又菜又爱的时候，面兜捏的四不像，但小爷就是不能说不行。 顾小满舀了老大一勺子馅料就往面兜里塞，林嫦儿就笑，“哎呀小满，你的兜兜不够大哦，满出来要被别人吃掉了！” 周易哈哈笑，用小勺子挖了小小一团肉馅，“婶婶，小宝的兜兜装的下。” 林嫦儿朝他那边看了一眼，虽然品相不眨地，但小娃儿确实已经努力了，所以不吝夸奖道：“小宝真棒，再跟婶婶这样，把兜兜的口子捏上，对，就是这样，这样，兜兜里的肉肉就不会掉出来了是不是？” 周易忙不迭点头，“对！”学着林嫦儿的模样将面团捏成带尖尖小尾巴的肉圆子，“婶婶，婶婶，小宝做好了！” 林嫦儿朝他竖起大拇指，“小宝还要做吗？还是休息一会儿？” 周易点点头，林嫦儿又给了他一块面团，让他自由发挥。 看顾小满还在十分执着的往自己的面兜里塞肉馅，林嫦儿凑过去，“来，婶婶帮小满一起。” 顾小满扭头看了看她，点头。 林嫦儿手把手带着他将面团又打薄了一些，总算能兜住他那一勺子肉馅，又握着他的小手将封口捏好。 林嫦儿看了看肉圆子的体积，“哇”了一声，“小满，你这颗肉圆子好大哦！” 顾小满嘻嘻笑，“是哦，小满这颗是最大的。” 正说着话，吴清丰从门口走进来，眸光落在林嫦儿身上，无比温柔。 林嫦儿正要打招呼，顾大娘先开口，“嫦儿，你先去忙，这里交给我。” 林嫦儿顿了顿，看向吴清丰，抬了抬眼，吴清丰不动声色点了点头。 林嫦儿起身，“小满小宝跟着阿奶好好做肉圆子哦，婶婶出去一会儿，马上回来！” 第364章 好事办不成，上赶着坏事 “好的，婶婶，小满会乖的。”顾小满捏着面团，一脸的乖巧。 周易也仰着小脑袋，“小宝也乖！” 林嫦儿拍了拍手，捏了一下他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小奶膘，却还是在上面留下两个白色的手印。 等林嫦儿离开，顾小满就指着周易的脸哈哈笑出声，“弟弟的脸上都是粉粉。” 周易乐呵乐呵张嘴笑，“婶婶捏的哦！”那语气分明就是“我有你没有的”稀罕语气。 顾小满朝他呲牙，周易也不怯，做了个鬼脸，两小只忽然又哈哈笑起来。 顾大娘抱着肉圆子，眼底都是温柔。 林嫦儿同去清丰出了灶间，吴清丰开门见山，“郭家的男人回来。” 林嫦儿脚步一顿，“郭大宝他爹？” 吴清丰点头。 林嫦儿蛐蛐，“回来的倒是时候，正好问问他婆娘儿子这般模样他羞不羞。” 吴清丰沉声道：“他是叫人给送回来的。” 林嫦儿皱眉，“什么意思？” 吴清丰阖了阖眼，“郭大宝他爹待的那艘船，在海上遇上了海寇，无一人生还。 “船顺着水流飘到岸边的时候，整艘船都臭了，官府找到主家，拿了工人名册，这才核对出的身份。” 林嫦儿脸色沉下来，“挨千刀的狗东西。”一码归一码，郭蔡氏跟郭大宝和他们家的恩怨另说。 海寇屠戮无辜沿海民众，就是该死。 缓了缓，“上报朝廷了没？京城方面这次又是怎么说？照旧听之任之？” 吴清丰脸色不变，语气稍有缓和，“船在云亭那边的港口靠的案，呈报也由那边出。 “按照本朝律法，当地县衙没有越级上报的资格，这么一级一级往上走，估计京城那边现在还没收到消息。” 林嫦儿扶额，这速度，就别提什么时效性了。 当然，可能京城也并不是很想知道沿海的情况，毕竟，没有消息上报过去，就可以继续掩耳盗铃嘛！ 收到了呈报，不是又该苦恼，出不出兵，打不打战这事儿了？ 林嫦儿思忖片刻，最终叹了口气，接受没有兼济天下的能力，暂且守好脚下的一亩三分地这个现实。 缓了缓，又道：“你过来找我，是想让我点头放了郭蔡氏跟郭大宝回去先？” 吴清丰负着手，面色冷凝，“犯了错就该受到惩罚，郭大宝日常在乡间招猫逗狗，前后邻里有哪个是不厌的？ “那郭蔡氏更是过分，这般挑唆针对大嫂，逼着人寻短见，律法不能惩处她。也有族归吧？这样的妇人，生子不教，挑衅邻里，搬弄口舌……七出之条几乎犯尽，郭家若有长辈在，如何能留她？ “说实话，我是不赞成放人的，只是，海叔跟霍老一块来说的情，如今这般情形……许是我久居高位，不通人情吧！” 林嫦儿眨了眨眼，意外他跟自己居然是一个意思，“我也不愿意，只是礼法人情，礼法之外，到底还有人情。 “总归死者为大，这种时候，村上的乡亲们再看不惯他们母子，也都会帮上一帮的。” 想到什么，问他，“事情都张罗起来了吗？” 吴清丰点头，“周婶子跟周嫂子他们都过去布置了，小七他们也去帮忙了。” 林嫦儿“嗯”了声，稍稍放心，“这边好，这母子俩记吃不记打，就这么放了他们，照旧是祸害。” 吴清丰赞同道：“是这个理没错，霍老也是想到了，所以让你有什么要求这会儿先提了，大伙儿一块商量个对策出来。” 林嫦儿想了想，道：“成，你带我过去见海叔他们，我大嫂的委屈肯定不能白受。” 两人来到花厅时，周海跟霍老，以及村上几家族老都已经在了，看样子应该都是来给郭蔡氏母子说情的。 见了林嫦儿，周海率先迎上来，他脸上写满为难，眼底都是猩红，到底是一块长大的好友，如今郭田客死他乡，说不难过是假的。 但顾家跟郭家并无交情，一码是一码。 周海心里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对林嫦儿来说是有些过分，所以揣着手，虚的很，“嫦儿，叔知道，这事儿叫你为难，只是，郭子就大宝这么一个儿子了，我跟他是一起长大的，不能叫他临了了，连个摔盆送终的人都没有。 “叔这才腆着脸来跟你讨个人情。” 其他的族老们也纷纷开口。 “是呀，嫦丫头，咱们几个老家伙也都知道，这回郭蔡氏是做的不妥，好在大郎媳妇没有损伤，否则，他们娘俩两条命也不够赔的。” “可不是么？不过既然大郎媳妇没事，又是乡里乡亲一场，不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放他们回去先将眼下的事儿给办了。” “牛老说的对，如今你们顾家是家大业大，往后子嗣繁茂，迟早自成一支，这点儿气量总是要有。” 族老们纷纷点头。 林嫦儿却皱眉，他们这些话，单听着，似乎合理的很，但细究起来，就总不是那么个味道。 不是变着法子骂他们没气量是什么？ 林嫦儿撇一下嘴，心说，早不该对这么搅屎棍还抱有一丝幻想。 这些人，就是好事办不成，上赶着坏事。 走到主位上坐下，环视在座众人一圈，朝周海缓缓道：“海叔，原本你出面，这个人情我肯定得给。 “但今日的事，海叔应当比我更清楚。郭蔡氏这般逼迫我大嫂，若不是我全家上下齐心，我大嫂即便躲过今日这一劫，怕也在这个家待不下去了。” 顿了顿，补充道：“哦，可不是这个家这么简单，应该说，怕是这临水村，宁海县，甚至宁海府都要待不下去。” 周海眉心拧成个疙瘩，几位族老也面面相觑，虽然嘴上不提，但他们心里也清楚。 若不是顾家如今在这临水村的威望，今日这般情形，乡亲们也不会自发的捂嘴，大郎媳妇便是不死，也会被唾沫星子吐的出不了门。 更有甚者，或是被逐出家门，或是被浸猪笼，如此这般，如何还能活的下去？ 第365章 只怕，某些人未必领你的情 林嫦儿见他们这般模样，心里便有底了，继续道：“不是我不通人情，也不是我借故拿乔。 “那郭蔡氏的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在座诸位也应当没有不清楚的。 “旁的人家不多说，光是我顾家，便动了两次手，今日大家找我说情论理，我也就不瞒着掖着了。 “在座的也都知道，今日我一早就出门去了，诸位可知，我今日是干什么去了？” 在场诸人自然是不知道的，便自顾摇头。 林嫦儿看向吴清丰，后者点了点头，徐徐开口，“昨日顾家大喜，却有三人上门闹事，寻顾家的晦气。 “本官连夜提审，方知他们三人闹事并非凑巧，而是受了有心人的指点。” 吴清丰跟林嫦儿分坐在左右主位上，俨然一副要为顾家撑腰的架势。 他本人不算好相与的性子，但因为林嫦儿关系，平日里在临水村走动的时候，从未端过架子，也不要求村民们跪拜，全然没有摆过官威。 故而，刚刚他一声本官，直接让几位族老心肝都颤了颤。 也提醒了他们，吴清丰平日里再随和，也都是官的事实。 族老人面色讪讪，周海更是露出担忧之色。 郭田每每归家来，总会提上一壶好酒跟他天南地北的畅聊一晚上。 郭大宝母子，也有拜托他看顾。 当然，郭大宝在村里惹事生非，他也不是没管过。 许多次，乡亲们告状告到他这里，也都是他自掏腰包代郭田跟对方赔礼道歉。 郭蔡氏到底是妇人，他上门说道过几次之后，也不好多去，便只能随她。 可谁想，这个女人会作到这般田地。 眼下吴大人这般问，这答案不是呼之欲出了吗？ 除了她还会有谁？ 否则，嫦儿干嘛扣着人不肯放？ 周海阖了阖眼，“嫦儿，叔知道这般也很无理，但叔实在是想不出别的法子了，让郭蔡氏跟大宝先回去办了这后事。要打要罚，咱们回头再议成不？” 其他几位族老也点头。 霍老却道：“海子，几位族老，咱们是来讨人情的，就应该有讨人情的样子。” 周海一顿，旋即点头，“对对对，是我糊涂了，嫦儿，你说，你是怎么想的？” 林嫦儿朝霍老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心说，总算还有一个耳清目明的。 林嫦儿道：“当初我顾家门庭破落时，我家小孩遭了欺辱，我也敢闹上门去，如今这般，我是不怕人非议的。 “只不过叔跟几位长辈一同来说情，郭兄弟又属实可怜，我这才愿意坐在这里跟你们商讨一二。 “照我的意思，郭蔡氏，我顾家人是多看一眼都嫌脏的，你们也别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这样的话。 “她可是将我大嫂往死里逼的，好在我大嫂福泽深厚，才叫她不至于做了杀人凶手，但也无二般了。” 周海拧着眉，“嫦儿，可，郭家除了大宝跟郭蔡氏已经没人了，若是眼下就将人送回娘家去，大宝一个人，眼下这事儿倒是总有人相帮，这往后，他一个孩子又该如何生活？” 林嫦儿道：“这似乎是郭蔡氏该想的事，不是我需要考虑的事。” “嫦儿……”周海叹了口气，“叔知道，你一向热善好施，但凡谁家有个困难，求到你头上来的，你能帮都帮。 “郭蔡氏如今这般，着实是她咎由自取，叔只盼你看在大宝还是个孩子的份上，怜悯他一二。” “是呀，是呀！”族老们被吴清丰“本官”两个字震慑，一个字不敢多说，只听周海说了什么，就点头附和。 林嫦儿有些想笑，“海叔，你能与大宝爹相交多年，想来大宝爹的为人总是不错的。 “咱们浅显些说，郭大宝在根子上只坏了一半，那一半是郭蔡带给他的。 “我这么说，你认同吗？” 周海点头，郭蔡氏确实不会养孩子，否则，大宝也不会长成这个模样了。 “所以，”林嫦儿继续道：“海叔觉得我就这么放他们母子俩回去了，郭蔡氏能把郭大宝养好吗？” 顿了顿，扬声，“海叔，你兄弟可就这么一个儿子了。” 周海一怔，捂着眼呜咽出声，“嫦儿，叔哪里就不知道这些理，可，可叔就是一庄稼汉，叔实在是想不出法子帮郭子兄弟了。” 抹了一把眼角，看向林嫦儿，“嫦儿，你跟吴大人，都是念过书的，见识也多，你们帮帮叔，帮叔想个法子成吗？叔……” 周海起身来，朝着他们二人就要跪下。 “海叔……”林嫦儿跟吴清丰异口同声，动作也几乎是同步，一左一右架住周海的手臂。 周海看着他们，“嫦儿，吴大人……” 林嫦儿深深沉了口气，“不瞒海叔，郭蔡氏，我原本是容不下了的。 “上回你也说，若她再闹出事端，就替大宝爹休妻。 “如今发生这样的事，若将她远远送走，郭大宝往后如何过活确实是个问题。郭家就剩他一根独苗，你不管，不可能，你全管，也不合适。 “还是那句话，你来说情，这人情我肯定得给，也是看在郭大宝尚且年幼的份上，才会思忖再给她一次机会……” “嫦儿，叔替郭子谢谢你，谢谢……”周海悲从中来，泣不成声。 林嫦儿却话锋一转道：“郭大宝可以先放他回去操持他父亲的后事，但郭蔡氏，必须先同我大嫂道歉，得到我大嫂的原谅……” 周海忙点头，“应该的，郭蔡氏做错了事，自然是要道歉的，我这便去找他们母子。” 其他几位族老也跟着起身来，跟林嫦儿说了一些客套话，跟着离开。 林嫦儿目送几人离开，带他们出了月门，吴清丰忽的看向她，“你呀，到底还是嘴硬心软，家里这许多孩子还不够你教，这是连旁人家的妇人都要一块教了？” 林嫦儿扯了下唇角，“原本也不是可怜她，只不过是看在海叔的面子上，不想他难做。 “再则，平日里无事便罢，如今这般，咱们若是强硬的从重办她，少不得落下个话柄，何必呢！ “还有啊，周婶子对我掏心掏肺的，我也总得为她想一想是吧？要是把郭蔡氏送回娘家去，郭大宝作为郭家的独苗，海叔肯定不能让他跟着郭蔡氏走。那留下来该怎么办？还不是得海叔一家子照顾？ “礼哥儿多乖巧懂事啊？再看看郭大宝，届时周婶子怄都要怄死……” 吴清丰点了点头，“理是这个理没错，只怕，某些人未必领你的情……” 第366章 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林嫦儿眼睫微垂，“机会，我给过了，领不领情便是对方自己的选择，成年人，总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她自以为，对妇女儿童，已竭力宽容。 吴清丰点头，“你能这般想，也是好的。” 林嫦儿弯了弯唇，脸色又沉下来，“适才忘了问，大宝爹被送回来，是不是说这次的海上劫船案已经审结？” 吴清丰道：“是。” 林嫦儿“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了。 或许他们都因为这件事感到愤怒，也想为此做点什么，但他们都不是救世主，与其自苦，不如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变得有能力去保护更多的人。 吴清丰陪林嫦儿回到灶间的时候，顾大娘一家包了一大砧板的肉圆子。 至于顾小满跟周易两小只，正在啃竹签子烤的面团。 应该是顾大娘借着灶膛的火堆直接给烤的，两小只也不挑食，啃的贼欢。 顾大娘见林嫦儿回来了，笑着招呼说：“就剩这一小团面了，一会儿片着下汤吧！嫦儿，你们坐会儿，我去看看小金鱼醒了没。” 林嫦儿点头，顾大娘起身洗了手，便往前头卧房去。 顾小满跟周易还在啃面团，中间包了馅的，咬开之后，直冒热气。 两小只斯哈斯哈吹了吹，一口咬下去，唇角都溢出晶亮的汤汁来。 顾小满囫囵陶醉，“婶婶，好好次……” 周易点头，“小宝能再粗酿个！” 林嫦儿掏出帕子，上前给两小只擦干净嘴角，免得汤汁滴到衣服上。 这个时代，可没那么多黑科技狠活，衣服上沾了油脂，属实难洗。 顾小满乖乖的仰着脑袋，像是想到什么，眨巴眨巴大眼睛问：“婶婶，郭大宝的爹是不是没了？” 林嫦儿一顿，温声回答，“你咋知道的呀？” 周易抢答，“爹爹刚刚来找小宝，跟顾阿奶说，大宝爹没了，晚上，爹爹跟娘亲一起去，郭大宝家里帮忙，让顾阿奶带带小宝呢！” 顾小满点头，“阿奶让小宝跟礼叔晚上就住咱们家里。” 周易“嗯嗯”附和，鼓着腮帮子，像是正在进食的金鱼，可爱的紧。 林嫦儿见两小只都知道了，也不瞒他们，“是呢，大宝爹没了，这几天村里要办白事，大人们少不得要去帮忙的。 “小满跟小宝可要乖一点，不能乱跑知道吗？” “小满肯定不会乱跑的。”顾小满拍拍胸脯。 周易也学着他的模样，“小宝乖乖。” 林嫦儿想到什么，看向吴清丰，“清丰，你帮我走一趟，让何兄弟他们受个累，把还在前头玩的孩子们都送回家去，尤其是路远的那几个。” 虽然灯龛上的灯会亮一夜，但毕竟这种时候，小孩子晚归总是叫人不放心的。 吴清丰点头，“好！” 起身的时候，他看了看灶间，又看了看前头灯火通明的院子，蓦地想，这院子是不是该添几个仆人了，否则，到前头传话还得自己跑一趟，一来一回，多费事。 不过他虽想到了，也没有急着说出来，只先记着。 这边顾小满跟周易吃完了烤面团，顾大娘带着小金鱼，吴清丰带着顾小鹿便到了。 小金鱼还有些迷迷瞪瞪的，见了她，只顾着咧嘴喊娘。 顾小鹿则小跑上来抱住她的腿撒娇，“娘，小鹿能求娘一件事儿吗？” 林嫦儿摸摸小姑娘的脑袋，“你说。” 顾小鹿仰着小脑袋，眼睛里都是星星，“娘，我现在一个人住一个大房间，以后能不能让青宁姐姐来陪小鹿？” 林嫦儿点头，“可以啊，青宁姐姐没意见娘就没意见。” 顾小鹿拍着小手跳起来，“好耶，青宁姐姐一定没意见的，我们刚刚就说好了的。” 林嫦儿“嗯”一声，“行，那明天你就跟青宁说。” 顾小鹿忙不迭点头。 顾大娘已经在下肉圆子了，一边下，一边问林嫦儿，“嫦儿，西厢房里那些宾客，要问一声吗？” 林嫦儿看了下砧板上肉圆子的分量，陈山长几人都是雅客，食量不大，何杨他们晚上馒头都吃了不少，这会儿应该也不饿，就是尝个鲜，应该是够吃。 便点头，“小鹿，你带弟弟去一趟西厢房，让陆山长他们过来吃宵夜。” “好！”顾小鹿歪着脑袋，脸上堆满笑，朝顾小满跟周易招手，“小满，小宝，跟姐姐走。” 林嫦儿又想到什么，“让你宴清舅舅，四叔，礼叔也过来。” “好嘞！”顾小鹿应着声，人已经带着两个小的嗷嗷的冲出去了。 很快，灶间里便陆续来人，大小桌子都被坐满。 不过经过这阵子的相处，大家伙也都知晓在顾家，就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他们也都没当自己是客，盛肉圆子都是自己动手，林嫦儿就负责调一盆调味料，让宾客们自己加。 林嫦儿倒是没忘了顾大郎跟顾二郎夫妇，单独给他们留出生肉圆子来。 小家伙们围坐在小桌子上，顾小满跟周易满脸自豪，尤其是顾小满，指着自己碗里一只超大的肉圆子，“姐姐，姐姐，这是小满自己包的哦，就这么一只。” 顾小鹿凑过去看了一眼，十分捧场，“哇，好大一只。” 顾四郎摇摇头，“一只管饱！” 林宴清哈哈笑，“小满，你可得看清楚了，可别是夹生的。” 顾小满仰着脖子，傲娇道：“才不会，婶婶说熟了，肯定就是熟了。” 然后戳戳周易的手肘，“是吧小宝！” 周易只“嗯嗯”两声。 顾小满就疑惑，小宝每次说话都跟不上大家的速度，都特别积极，这会儿怎么没什么动静？ 他扭头过去，就看到周易小脑袋都快塞进碗里，许是感受到旁人的目光。 周易抬头，嘴角一圈都挂着汤汁，乍一看，活像一只偷吃的小猪仔。 顾小满哈哈笑起来，“小宝，你怎么吃的跟小猪似得？” 周易咧嘴笑，“婶婶包的肉圆子好吃，哥哥你快吃。” 顾小满小勺子舀着水，吃的特别三心二意不认真。 周易捧着小碗，咕噜咕噜喝汤，一边喝一边囫囵说：“哥哥，我爹爹说，你这样吃饭，赶上饥荒年，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第367章 买船 小桌子上坐着的几个娃儿都是一愣，旁边大人桌的宾客也好奇的朝他们看过来。 顾小满都忘了喝汤，只怔怔看着周易，“小宝，你说啥？” 周易嘴角挂着汤汁，一脸的认真模样，“我以前吃饭饭，都要娘亲喂，我爹爹就说吃饭不认真，饥荒年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灶间里顿时响起一阵爆笑声。 陈山长指着小孩桌的娃娃们笑着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哈哈……” 顾小满满脸的嫌弃，“噫……小宝，吃饭的时候不能说屎尿屁知道吗？” 周易嗯嗯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一咕噜喝完小碗里的汤，“哥哥，不跟你说了，我还没吃饱呢！” 捧着小碗哒哒哒的跑到顾大娘跟前，“阿耐，小宝还要吃，吃……” 掰着手指数了数，伸出一只小手，“吃五个！” 顾大娘笑容温和，“好，阿奶给小宝再装五个，五个够吗？” 周易肯定的点点头，顾大娘帮他盛了五个肉圆子，又加了一点汤。 周易就踮着脚尖，长着脖子，“要多一点汤汤，还要婶婶那个调味汁。” 顾大娘一向都是疼孩子的，他的要求都一一满足，怕烫着孩子，还贴心的帮他端上桌，“慢些吃，别烫着知道吗？” 周易点头，自己对着碗里呼呼吹气。 林嫦儿也是坐在小孩桌的，小金鱼今天累着了，她便特别照顾一些，看他精神还没完全恢复，有些病恹恹的，很难得的喂他吃饭。 小金鱼起初还有些害羞，顾小鹿就在一旁噘嘴，“哥哥就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娘亲都没喂过我吃饭呢！还特意给哥哥蒸了蛋。” 小金鱼听到她这话，更加不好意思，脸都红到耳根了。 林嫦儿见他们这般模样，赶忙解释说：“哥哥今天累着了，人不舒服，娘亲才喂他，咱们小鹿都是大姑娘了，能自己照顾好自己的对不对？” 两个娃也就起初的时候比较黏她，后来她一心扑在发家致富上，两人都特别懂事，也都很独立，几乎没什么事让她操心过。 林嫦儿一直觉得自己是白捡了两个娃，所以但凡两人有什么要求，只要是合理的，她都尽力满足。 顾小鹿听娘亲这般说，小嘴还撅着，快能挂油壶了，倒还是嘴硬，“那是，我可是当姐姐的人了。哥哥今天打海寇辛苦了，多吃个蒸蛋也是应该的。” 林嫦儿便笑，“哥哥这不是没吃晚饭嘛！娘亲答应给他开小灶，这才多吃一个蒸蛋，赶明儿，也给小鹿蒸好不？” 顾小鹿小嘴终于歇下来，“小鹿才没有吃哥哥的醋，哥哥是我们的小英雄。” 她只是怕娘亲眼里只看得见哥哥，忘了还有她这个闺女。 现在听到娘亲这么说，知道娘亲心里还是记着她的，哪里还有小脾气，全跑没了。 贴心的舀了一勺子蛋羹喂给小金鱼，“啊……哥哥吃蛋羹。” 小金鱼红着脸，“谢谢妹妹！” 握着她的手反手将蛋羹喂给她，“妹妹也尝尝。” 顾小鹿嗷呜一口吃掉，“谢谢哥哥，真好吃！” 顾小满跟周易两只活宝见了，也嚷嚷起来，“小满也要吃！” “哥哥，小宝也要吃！” 小金鱼一向不是护食的主，一人喂了一勺，还问林宴清顾四郎周礼三人。 他们三个都是大孩子了，自是摇头。 末了，小金鱼又舀了一勺给林嫦儿，“娘亲也尝尝。” 林嫦儿摇头，“娘亲不吃，小金鱼吃，吃完再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是活蹦乱跳的鱼。” 小金鱼“嗯嗯”点头，自己舀了一大口来吃。 等他吃完，林嫦儿又喂他吃肉圆子。 等小家伙们吃饱喝足，林嫦儿又跟顾大娘一块收拾碗筷。 顾大娘忙摆手，“嫦儿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去歇着吧，碗筷放着娘慢慢收拾就是。” “顾大娘，我们帮你！”陈昭，厉寻，顾子衍三人挽起袖子来帮忙，“嫦儿姐你快些去休息吧！” 三人往灶前一杵，哪里还有林嫦儿落脚的地方。 林嫦儿便顺势躲个懒，安排几个小的去洗漱。 是她伺候完几个小的，准备去歇下，抬眼正好看到陈山长跟陈员外叔侄在院子里踱步消食。 林嫦儿想到什么，也去了院中。 “嫦丫头也还没歇下呢，今儿这月色不错，一起走走？”陈员外一见她，分外热情，毕竟，陈昭自来了临水村之后，整个人都懂事了许多，学问不说进了一大步，多少还是有些长进。 每每回家来，跟他说的话也都多了，他是打心底里感谢林嫦儿。 陈山长也朝她点头笑了笑。 林嫦儿上前去，开门见山说：“我原是想去西厢房找两位问些事儿，没想见着你们二位在院子里散步，便省的我多走一趟了。” “这倒是巧了，”陈山长哈哈笑，“你有何事，且说来与我，但凡我知晓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嫦儿抿了抿唇，道：“陈山长德高望重，陈员外经商多年交友广阔，我就想问问两位，认不认识技艺上乘的船工？” 不是她不愿意给新人机会，而是，她要造的船，对这个时代来说，难度太大。 必须要有大拿坐镇，领着小船工一起摸索，否则，全是半吊子，她怕有生之年都没法如愿。 吴清丰之前倒是跟她提过一对夫妻，但那对夫妻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从市舶司告老还乡之后，一直也没返家来，她不能在干等下去了。 图纸也需要有精通造船技艺的人帮忙一起完善。 陈山长摸了摸胡须，诧异道：“嫦儿，你要造船出海？可是为了打鱼？” 陈员外接过话，“嫦丫头，若是打鱼，不若直接买艘渔船，自己找人来做，造价太高了。” 陈山长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认为，陈昭爹在云亭港那边认识一些人，你若是要买船，可以让他陪你去云亭港走一趟，陆上去，海上回，还省事些。” 林嫦儿阖了阖眼睫，心说买了渔船回来改战船，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但若是让陈员外牵线搭桥，回头万一有什么，他也是要跟着吃挂落的，所以，要不要把实际打算告诉他们？ 第368章 自救而已，又不是造反 林嫦儿思忖片刻，便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们。 陈山长跟陈员外顿时都惊的说不出话来。 陈山长只觉得眼前这个小妇人的胆子属实太大，渔船改战船，亏她想的出来。 就她这胆大包天的做派，跟她一块混，就得时刻做好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的准备。 只不过，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对林嫦儿也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这丫头，行事确实是离经叛道，但心思是好的，也都是以民生为本。 于是，陈山长很快又找回声音，“嫦丫头，你可知你这一举动，稍有不慎，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林嫦儿阖了阖眼，点头，“我就是知道，才跟二位直言。 “渔船被屠这件事，两位也应该听说了……” 陈山长跟陈员外对视一眼，这事儿，他们自然是在第一时间听说了。 不过，眼下又听她提起，莫非。 陈山长抚了抚须，神色严肃，“嫦丫头，你是准备到海上去跟那些渣崽打？” 林嫦儿抿唇，“也不是非要追着他们打，而是，若是咱们的海岸线上，常有战船巡逻护航，也能保障往来商船的安全。 “陈伯伯是经商的，对陆上的商道应该了解……” 她左右看了看，实在没找到合适的东西，就从发髻上拔了一根发簪下来。 蹲下身体在地面上，以簪为笔，简单的画了几笔。 “咱们暂且抛开战事不谈，陈伯伯你从陆上走商，从咱们宁海出发，北上还好些，有大运河，可以从运河各港口分发走货，若是再南下，从咱们这到琼港那边，陆路可要走上一个月？” 陈员外虽然还没参透她的用意，但还是实诚的点了点头，“一个月还是一切顺利的情况下。 “还要看天气，若是遇上山匪，别说货物，便是连人带货，许都要有去无回。” 林嫦儿在地面上找到一个点，“之前我在吴大人那，看过咱们启朝舆图，咱们宁海府差不多是在这个位置，南下沿海一线依次有温港，云亭港，门港，金台港，最后到琼港，若是从海上走，约摸只要半个月就能到最远的琼港。 “且沿路的港口补给条件都不差，只是这一带海匪海寇同样猖獗，海上路况并没有比陆上好，朝廷又一向听之任之，时有海寇上岸扰民的情况发生，也都是当地民众自发抵抗。” 陈员外听出点门道来，“你是想上从海上走商，把南边的货运到北边去卖？可你也说了，海匪海寇猖獗，万一遇上了就是血本无归。” 林嫦儿点头，“所以咱们才要有战船护航嘛！但战船也不能只用来打战是不是？武器补给，船身维护，船员也不能白白去拼命。 “若是咱们真的有跟海匪海寇一战的能力，届时便建一个船队，巡航，运货两不耽误。 “也算是自给自足。当然了，将来若是海上战事在所难免，我等也自是当仁不让。” 总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不作为的朝廷上，总要确保己方有一战之力。 但养私兵太费银子了，若是跑空船，铁定是掏空家底都不够。 陈山长听得目瞪口呆，血液里又隐隐有什么东西似乎在觉醒，这丫头胆子太大了，要是早二十年遇上，他铁定要跟她一起大干一场。 “妙啊！”陈山长道：“既然有船了，就把南边的货运到咱们宁海之后，再经运河，往北分销；回城的时候再把北边的货物带到南方来。没有一趟船是跑空的！ “海上的船队，还能保障过路渔船货船的安全，当然了，大运河上也不是一路坦途，嫦丫头你要是做这个生意，往北走的船也得……” 只不过，朝廷不管海上的事，但往北走就不一样，私改战船，容易出事。 林嫦儿道：“往北，还是要安分守己些。” 陈山长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不过，“嫦丫头，这船的造价可不低，即便是买那些入过海的船回来，也是要一把比银子。 “照你的计划，这船也不放心叫旁人来养护，最好还得有自己的船坞，船工，这七七八八算下来……” 林嫦儿自然知道这是一笔巨大的开支，但事情总要一点点去做。 很多事，若是没人牵头，便不会有人去做，一旦有人带了这个头，许便有人会效仿。 抵抗海寇这件事，自然是越多的仁人志士加入进来越好。 不过，陈山长跟陈员外，到底是陈知府一支的，林嫦儿觉得他们若是有什么决定，必然也是需要先知会过陈知府。 这也是她现在就要将事情跟他们说清楚的原因之一。 大家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若是理念相悖，说清楚了，好聚好散。 比把他们诓进来杀讲道义。 所以，林嫦儿笑了笑说：“我将计划告诉二位，就是想让二位知道我在做什么，若是二位有所忧虑。 “便只当从未认识过我这个人，当然了，看在相识一场的情谊上，还希望两位将我的计划守口如瓶。 “同为沿海百姓，我这事儿若是能做成，两位多少也是受益的。” “呸呸呸，说什么瞎话，你当我老头子是什么人了？”陈山长连着啐了好几声，“自救而已，又不是造反，你这计划若能成，海上商船，沿海百姓都能受益。 “我老头子只恨自己不能再年轻二十岁，不过，你问的大船工，我这里还真有认识的，宁北苏县的一对夫妻，技艺了得，就是脾气颇为古怪，早些时候，朝廷也曾请过他们，都被他们给拒绝了……” 想到什么，“说起来跟你还是本家姓呢，也是姓林，你安排安排这里的事，我陪你走一趟。” 然后转眼看向陈员外，“你若是怕，尽早将陈昭接回去，咱们这的人都仗义，将来若是出事，定然也不会将你们父子供出来。” 陈员外撇了撇嘴，“小叔你当我是什么人了，再说了，就算我现在同嫦儿割席，这不是还有小叔你跟嫦儿在一条船上么？ “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我跟昭儿还能跑的掉？” 第369章 想我陪你一起 “你这是在怪我不顾大局喽？”陈山长胡子一翘一翘的，“哼”一声，“我老头子这辈子就没干成件恣意痛快的大事，临了了痛快一把，你放心，改明儿，我就写张切结书，跟陈家断绝关系，再把云海书院山长的职务给辞了，往后，就待在这小学堂，给娃娃们授课。” 转向林嫦儿，“丫头，你这儿，当不多我一双筷子吧？” 林嫦儿呵呵笑着，“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能常驻咱们的小学堂，是我们的这人的福气，别说多不多一双筷子，娃儿们原本也应该供养你的。” 陈山长的脸色立马好起来，看着陈员外，脸上还带着几分得意，你瞧你瞧，脱离了陈家，我老头子也能过的很好！ 陈员外摇头，“小叔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就是在想，昭儿他大伯，怎么能把他大伯拖下水。 “你想啊，他可是知府，官职比吴大人还高呢！” “若是，有他的支持，许多事，是不是就更方便些？” 朝陈山长凑近些，小声道：“而且，昭儿他大伯，那个私库，不是比咱们都那啥，若是能从他那儿往外掏点，嫦儿这事儿办起来不是事半功倍？” 陈山长被他说得有些心动，“你有法子？” 陈员外朝一旁站的笔直的林嫦儿看了眼，点头，“之前我跟你提的那事儿，你再考虑考虑呗？ “嫦儿要是成了咱们陈家人，昭儿他大伯，不就成了她大哥吗？ “妹妹要搞大事，大哥能干看着么？” 陈山长听了他这话，下意识也往林嫦儿身上看。 林嫦儿就被他们俩这举动整的一懵一懵的，她指指自己，我咋了？ 陈山长回头，“白捡那么大一个闺女，我自然是乐意的，但你觉得嫦丫头能答应么？” 左右看了看着院子，“你瞧着嫦儿这见地，这胸襟，做他爹，我配么？” 陈员外也是个念不进去书的，一直对读书人就带着滤镜。 尤其是他这个学识渊博的小叔，忙不迭点头，“小叔你这就肤浅了吧！父女缘分，哪讲究配不配，只说有没有这个缘分罢了，你不问，你咋知道嫦儿就不乐意了？ “你别看现在，顾家是这临水村首富了，我可是听说了，早前顾家起家的时候，嫦儿都是背着背篓，提着篮子，走着去镇上买海鸭蛋。 “一个海鸭蛋，3-5文钱不等，她的银子，真可以说是一文一文攒下来的，后来跟四海酒楼有了合作，这银子才开始进的快些。” 又朝林嫦儿那边看了眼，“人家小姑娘啊，也是苦过来的，当然了，现在嘛，她是要银子有银子，要人手有人手。 “但是小叔你也不差啊，好歹是云海书院的山长，不说桃李满天下，这朝堂上也是有说的上话的人，就昭儿他大伯，若是没有你在背后打点，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吗？ “要我说，你跟嫦儿，现在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她有抱负，但是缺些人脉，你呢，正好能弥补她这一块的不足，相辅相成，就别犹豫了，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陈山长更加心动了，只不过，他到底是老成持重的，思忖片刻，道：“这我还是先跟顾大娘打声招呼？” 陈员外想了想，“也好！”顾家对嫦儿也算不错，尤其是顾大娘，名义上是婆母，待嫦儿说是亲娘也不为过。 林嫦儿见他们二人嘀嘀咕咕了这么久，实在是好奇，就伸长脖子探了探。 陈员外正好扭头过来，朝她笑了笑，“嫦儿你放心，我们老陈家的从来不出独善其身之辈，你要做的是有利咱们沿海百姓的好事，我陈伯仁，自当要尽一份自己的绵力。” 陈山长点头，“不过这事儿，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成，夜深了，且先回去休息吧，回头咱们再从长计议。” 林嫦儿听他们这么说，心里便又多了一分成算，点了点头，颔首告辞。 只她转身，陈山长又道：“去苏县找人的事，可以先安排起来。” 林嫦儿应了声“好！” 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新宅子三进三出，林嫦儿原本是让大房二房各住一进。 顾四郎跟顾大娘便跟她和两个小的一起住一进。 但大房二房都说院子大，怪冷清的。 所以一家人最后还是住在一个院子里，一进院做了客房，二进院暂且空着。 整个院子都是上下两层的结构，一楼会客厅，花厅茶室，也有厢房，但卧房大都是在二楼。 林嫦儿回去后，洗漱一番，又在箱子里找出自己早前画的战舰图纸来铺在灯下细细看着。 窗外突然传来咔嚓一声。 林嫦儿眸子一顿，想到什么，小跑到窗前，小声问：“吴清丰。” 男声应她，“是我！” 林嫦儿扶额，她倒是忘了，这位爷有在窗下谈心的习惯。 从前就住一楼，倒是方便，这会儿上了二楼。 林嫦儿摇摇头，心疼了一下新瓦片，卸下窗栓，“你小心些，我支窗了。” 吴清丰道：“好！” 林嫦儿慢慢支起窗来，就对上吴清丰带笑的脸，只见他坐在窗前，双手随意搭在膝盖上，见了他，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怎的在前院同陈山长跟陈员外说了这么久话？” 林嫦儿伏在窗台上，“你真要这么坐着同我说话？” 吴清丰挑眉，“也不是不行。” 林嫦儿抿唇，“那你就这么坐着吧！” 吴清丰却想到了什么，朝她伸出手，“拉我一把！” 林嫦儿娇噌道：“不是不进来？” 吴清丰笑说：“如今就数你家院子最惹眼，叫人看见了，又徒生是非。” 林嫦儿见他是在为自己着想，心里弥漫一丝甜意，朝他伸出手，“一会儿你就去隔壁，跟小鲸鱼住一晚上。” 吴清丰牵着她的手，弓着腰从窗户里跳进来，“好。” 林嫦儿抿唇，“明日回县衙？” 吴清丰转眼看着她，“再留两日也成。” “你先回去！”林嫦儿摇头，把刚才在院子里跟陈山长和陈员外说的事同他说道了一遍。 吴清丰秒懂，唇角浮上一丝笑意，“想我陪你一起去苏县？” 第370章 听见了，娘子有何吩咐? 林嫦儿在绣花凳上坐下，手肘搭着妆奁，挑眉说：“不想去算了。” 吴清丰跟上来，身子随意往妆奁上一靠，双手反撑着妆奁，“去苏县，两日怕是不够用，明日我先回一趟县衙，上呈小疏，再安排好之后几日的事务，最快后日一早可以出发。” 林嫦儿看着他，弯了弯唇，“正好，我也需要安排一下家里的事务，那边，后日一早，城郊驿站汇合？” 吴清丰抬眸想了想，想说明日回这边来一起走，又因着这回外出许久，光是述职小疏，便要费不少时候，还有今日海边一战需要善后。 之前那大员外的后续要过问，总之，一件一件算下来，不说不眠不休，但也没几个时辰能休息了。 最后还是点头，“好！” 林嫦儿朝他笑了笑，“明日我送你进城。” 吴清丰眸子一转，知晓她是想让自己在回去路上再歇一歇。 自然不会拒绝，“听你的。” 林嫦儿“嗯”了一声，空气忽的就安静下来。 四目相对，莫名的暧昧气息在空气里无形蔓延。 吴清丰撑着妆奁的手，悄悄挪动，握住林嫦儿的。 林嫦儿察觉了，余光瞧了一眼，低头暗笑。 吴清丰又顺着梯子往上爬，将人揽至身侧，林嫦儿也没有拒绝。 她不是粘人的性子，但也是凡躯，会难受，也会累。 有人能让她靠一靠，她并不会排斥。 吴清丰轻拍着她的背，“你将造船的事告诉陈山长跟陈员外，是打算拉他们入伙了？” 林嫦儿仰头道：“这个工程太大，若只是凭我们一家之力，可能掏空家底也未必能成。 “之前我也观察了陈山长跟陈员外一段时间，觉得他们或许是可以拉上船的，这才试一试。” 缓了缓，咧嘴道：“当然了，咱们做事，自来君子，不能将人骗进来杀是不是？” 吴清丰被她的一家之力取悦，唇角疯狂上扬，根本压不住，后头她说了什么，压根没仔细听，只点头。 林嫦儿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说：“现在事情还没办，我且这么一提，他们愿意上船便上，不愿意便趁早散伙，也不影响交情。 “即便他们真有什么坏心思，咱们只是这么一说，只消后头做事谨慎些，他们也拿不到把柄。 “便是告到京城去，我也可以说喝了二两酒，醉的糊涂，京城那边的人如何会信，我一介妇人醉酒后说的胡话？” 这些话，吴清丰倒是听进去了，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倒是想的周全。” 林嫦儿报复似的拧了一下他手臂，“别动手动脚。” 吴清丰倒没生气，反是关心道：“敲疼你了？我瞧瞧。” 也不等林嫦儿应声，俯身下来，在她额上轻轻吻了一下。 林嫦儿整个人怔在原地，一动不动好一会儿，跟着脸色爆红，“啪”的拍了一下他手臂，“吴清丰……” 吴清丰捂着手臂，脸上笑意更盛，“听见了，娘子有何吩咐？” “都说了别动手动脚……” “明明是动嘴！” “吴清丰……” 林嫦儿还是第一次见识这人的“无耻”程度，羞恼的从绣花墩上起来，伸手去揪他的唇角。 吴清丰随意的躲着，到底没叫她揪到。 林嫦儿不服气，踮着脚尖，“我今天就不信了……” 吴清丰脸上带着笑，身子倚着妆奁，双手还是虚虚圈着她的腰护着她，见她闹得厉害，坏心思渐起。 是林嫦儿瞧准时机，猛的一个用力，吴清丰借力后仰，林嫦儿却没收住，整个人重重跌进他怀里，额头磕上他结实的胸膛。 吴清丰顺势搂住她的腰，坏笑道：，“早说投怀送抱，我自然不躲。” “吴清丰……”林嫦儿重重跺脚，抬手就捶他的肩膀。 吴清丰轻轻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脸上一抓，笑容温和，“消气了？” 林嫦儿撇嘴，心说算你识相。 “娘亲……” “婶婶……” 忽的，门口传来稚童的哭声，是顾小鹿跟周易的声音。 嬉闹的两人霎时一顿，外头再次传来声响。 “娘亲，你睡了吗？我可以进来吗？” “婶婶……呜呜呜，婶婶……” “可以，娘亲马上来开门。”林嫦儿立马挣开吴清丰的怀抱，左右瞧了瞧，实在是没找到能藏人的地方，又不知道小家伙会待多久，便看着吴清丰，眸子转向窗户那头，“要不？” 吴清丰拒绝，“怕摔！” 说罢，先林嫦儿一步，去给两个娃娃开门了。 林嫦儿阻拦不及，我谢谢您了！ 吴清丰开了门，顾小鹿张口就说：“娘，小宝想周婶婶了。” 说完，才看清开门的是吴清丰。 小姑娘年纪小，也没有多想，只愣了愣，喊了一声“吴叔叔，”便牵着周易进门来。 林嫦儿便看到仰着小脑袋哭的惨兮兮的周易，小家伙满脸都是泪痕，闭着眼，眼泪不要钱似得掉。 林嫦儿走过去，拿出帕子一边擦一边哄，“小宝怎么了？怎么哭的这么可怜？” 顾小鹿解释道：“弟弟想娘亲了！” 林嫦儿轻笑一声，这么小的娃儿，白天热闹，折腾着也就忘了找爹娘，到了晚上自然就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娘了。 轻轻拍了拍周易的背，哄道：“小宝乖，你爹爹跟娘亲今晚不得空，不是说好了，小宝今晚在婶婶家里住吗？” 顾小鹿也道：“对呀小宝！答应了的事不能耍赖皮的。” 林嫦儿点头，“姐姐说的对，咱们临水村的孩子不兴耍赖皮的。” 周易还是很喜欢这个婶婶的，长大好看，又有耐心，还时常带他吃吃喝喝，深怕自己这么哭下去，婶婶就不喜欢他，连着哽咽了好几下，总算止住哭声说：“小宝，小宝做噩梦了……” 林嫦儿：“……”这么小的娃，就会做梦了吗？ 抬眸看了一眼吴清丰，后者走过来，一把抱起周易，“小宝是不是男子汉了？做个梦就哭成这样？” 周易一愣，他是知道这个叔叔的，爹爹跟他说过，说这个叔叔是县令大老爷。 他虽然不知道县令大老爷是什么东西，但一听就是很厉害的样子。 听他这么一说，他立马就捂住自己的嘴，憋着气，连抽噎都不敢了…… 第371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小眼神疯狂往林嫦儿身上瞟，像是在求救。 林嫦儿被小家伙的反应给逗笑了，伸手将小人儿接过来抱在怀里，“叫你吓着了！” 吴清丰伸手摸了摸小娃儿乱糟糟的后脑勺，“你们这儿的娃，不是见了海寇，都拿着小棍子嗷嗷叫着冲吗？我就随口说了一句，就能吓到了？” 林嫦儿白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说你不懂还非要装懂”的眼神，拍着周易的背，“梦都是反的，小宝做了噩梦就说明马上会有好事情发生了！” 周易眨巴眨巴眼，细长的眼睫上还缠着湿润，“真的吗？” 林嫦儿点头，“当然了，婶婶什么时候骗过小宝？” 周易点了点头，“婶婶最厉害，不骗小孩。” 林嫦儿也不明白这个最厉害跟不骗小孩之间有什么关联，只见他安静下来了，便松口气，“那婶婶现在送你回阿奶那里，小宝乖乖睡觉好不好？” 周易没说话，抓了抓林嫦儿衣领，小手圈住她的脖颈，小脑袋也往她颈窝里缩，显然是不愿意。 林嫦儿无奈的笑了笑，“小宝是想跟婶婶睡吗？” 周易可怜兮兮的点了点头。 这时，顾小鹿也软糯糯的开口，“小鹿今晚也想跟娘亲睡！” 林嫦儿：“……”这，从前也没见哪个娃非要黏上她的床，今晚怎么一来来两个？ 回头瞅了眼，新打贴金箔雕花木架子床，床倒是够大的。 看着两小家伙期盼的眼神，她也不好拒绝，正要点头。 怀里一空，周易已经被吴清丰掏走了，只听他说：“小宝，你很快就是三岁的大孩子了，怎么还能跟女孩子睡？” 周易整个人都是懵的，大老爷说什么都对，所以本能的点了点头。 吴清丰又道：“你看你小金鱼哥哥都一个人住了，是不是很厉害？” 周易又点点头，小金鱼哥哥虽然只比他大三岁，却是十岁以下的孩子里最厉害。 吴清丰继续，“那你想不想跟他一样厉害？” 周易忙不迭点头，“要跟哥哥一样厉害！” “那你做梦还哭鼻子骂？” 周易摇头，“小宝以后不哭鼻子了！” 吴清丰“嗯”了声，“那现在，小宝是不是该回去自己睡觉了？” 周易点点头，又摇头，“阿耐也是女孩子。” 林嫦儿原本见周易被吴清丰一路pua的一愣一愣的，就忍着笑，憋得厉害。 听到这么一句，整个就没忍住笑出声。 周易听到她笑了，也跟着咧嘴憨笑，“婶婶……” 林嫦儿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乖！那小宝不跟阿奶睡，想跟谁睡呢？” 周易揣着小手想了想，“跟哥哥睡！小宝要跟哥哥一样厉害。” “这样啊，那可真是太巧了，”林嫦儿点头，朝吴清丰道：“那就麻烦吴大人今晚照顾一下小宝了！” 周易一听，小手猛地捂住小嘴，大眼睛滴溜溜乱转。 吴清丰心里是拒绝的，但是相比让林嫦儿照顾这只异性小萝卜头，他还是宁愿自己来。 “嗯”了一声，抱着周易转身，“走了，睡觉去，小孩子晚上的不睡觉，白天长不高。” “晚上不长吗？”周易一整个好奇宝宝脸。 吴清丰一噎，瞎哄他，“晚上骨头也要休息的。” 周易“哦哦”点头，“大老爷也跟哥哥睡吗？” 吴清丰“嗯”一声，周易便道：“哥哥真厉害，大老爷都要跟他睡呢！” 吴清丰：“……”行吧，不哭就成。 站在门口观望的林嫦：“……”可厉害死你小金鱼哥哥了！ 顾小鹿躲在林嫦儿身后，往外探出一个脑袋来，“娘亲，咱们也睡觉吗？” 林嫦儿见吴清丰生无可恋的推开小金鱼的房门，抱着周易走了进去，扭头正好对上闺女的脸。 跟顾小满一样，经过这段时间的好米好水的养活，小姑娘脸上的小奶膘也养出来了，白嫩嫩的，一看就很好捏。 林嫦儿伸手揉了揉，这才点头，“好呀，娘亲的大闺女，还是第一次跟娘亲一起睡觉觉呢！走，睡觉去！” “睡觉去！”顾小鹿被蹂躏了一把，也丝毫没生气，咧嘴乐呵乐呵牵着林嫦儿的手往架子床边去。 小姑娘到了床前，小身子往床上一趴，双手双脚一起用力爬了上去，等翻过身坐下，又自己脱了鞋袜，“娘亲……” 林嫦儿见小丫头动作利索，像是做了千八百遍似得，不禁又感慨，没娘的娃娃早当家。 林嫦儿朝她笑了笑，“娘亲把东西收一收，马上就来。” 说罢，将图纸收回箱笼里，小跑过去，将小姑娘往床里头一塞，自己也脱了鞋袜躺下。 小姑娘便自觉的往她怀里钻，“娘亲，他们说，大宝的娘亲要是不跟大伯娘赔礼道歉，就要把她送走，那以后郭大宝是不是就没有娘亲了？” 林嫦儿摸摸小姑娘的脑袋，“只要他娘亲向大伯娘道歉，并求得了原谅，就不会被送走了呀！” 小姑娘仰着小脑袋，“可是，小鹿觉得大宝娘肯定不会向大伯娘道歉的，咱们吃宵夜那会儿，海爷爷还在发愁呢，说大宝娘在柴房里骂娘亲，骂大伯娘，说绝对不会跟娘亲低头的……” 林嫦儿抿了抿唇，低头看着小姑娘，“那小鹿觉得娘亲是做错了吗？” 顾小鹿摇头，“大宝娘纵容郭大宝欺负小孩子，还来欺负大伯娘，大宝娘不是好娘！但是郭大宝没有爹爹，要是再没有了娘亲，好可怜……” 林嫦儿一顿，想起小金鱼跟顾小鹿兄妹俩就是父母双亡的，有这样的同理心也不奇怪。 有同理心是好事，但她不能把小姑娘养成一个天真的废物。 林嫦儿朝小姑娘弯了弯唇，耐心解释道：“小鹿，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想大宝娘跟大宝为什么会被阿大叔叔他们扣下来呀？” “他们欺负大伯娘！” “对呀，是他们自己犯错在前对不对？” 小姑娘点头，林嫦儿又继续，“那咱们村上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不喜欢郭大宝呢？” “他到处欺负小孩，大宝娘也不管他。” 林嫦儿轻笑，“娘的闺女真聪明？那娘问你，如果换成了小鹿或者哥哥到处欺负村上的孩子，娘亲跟阿奶会怎么做？” 第372章 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小姑娘动了动小脑袋，声音奶呼呼，“娘亲肯定会好好教育小鹿跟哥哥，不能欺负人。”上回小满推小川的时候，就是这样。 哥哥说，还好是小满，若是换成她跟哥哥的话，娘亲说不准会揍人。 娘亲虽然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打架的时候可一点都不手软呢！ 林嫦儿点了点头，将小姑娘的脑袋往怀里按了按，“呐，娘亲教育过了，小鹿跟哥哥还会再到处欺负人嘛？” 小姑娘摇头，“小鹿不会，哥哥也不会。”他们原本就不会随意欺负人。 林嫦儿轻笑道：“那小鹿觉得是娘亲的做法对，还是大宝娘的做法对呢？” “娘亲才是对的，现在大家都可讨厌郭大宝了，之前他的几个跟屁虫都不跟他玩了。” 林嫦儿抿了抿唇，“所以说呢，小鹿觉得郭大宝变成现在这样大家都讨厌的人，大宝娘有没有责任呢？” 小姑娘“嗯嗯”点头。 林嫦儿揉了揉她脑袋，语重心长说：“小鹿，每一个人都会为自己的过错买单。 “远的不说，就像现在，大宝娘被关在柴房里，不能跟过大宝一起操持自家男人的后事，这就是她一直以来到处惹事，应该付出的代价。 “你说她着急吗？肯定也着急，但人呐，板子没有切实打在自己身上过，他们是不会觉得疼的。 “真的疼在了身上，他们才会去反思，运气好的，老天爷也偶尔会发发善心，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倘若他们一意孤行，那就是自取灭亡……” 顾小鹿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小山小树他们跑去郭大宝家里看了，说他哭爹喊娘的，很是伤心呢！娘，你说郭大宝他以后会自己长好吗？” “这个问题啊……”林嫦儿笑了笑，“娘亲也没法回答你呢！”不排除有一夜长大，懂事的。 也不排除根上就坏了的。 小姑娘又“嗯嗯”应了两声，“那如果郭大宝长好了，娘亲还会讨厌他吗？” 林嫦儿又笑了，小孩子的世界的就是这样，非黑即白。 她道：“他原本就是跟娘亲无关的人，娘亲也不会分出精力去讨厌他，毕竟，娘亲要养你跟哥哥就已经很累了……” 郭大宝之于她不过是临水村的一个不安定因素，如果能长好，自然是最好。 说着，她伸手挠了挠小姑娘的嘎子窝。 顾小鹿哈哈笑起来，“娘亲，娘亲，痒，哈哈哈……小鹿也要挠娘亲……” 母女俩嬉闹了会儿，小姑娘便迷迷瞪瞪睡着了。 林嫦儿也吹了灯，抱着奶呼呼的小闺女一夜好眠。 次日一早，宅子外便又闹哄起来。 林嫦儿揉着眼睛起身，屋里还是黑的，窗户的缝隙里也没有光亮透进来，看着时辰，应该还早。 林嫦儿晃了晃脑袋，转去屏风后换衣服。 才穿好，门就被拍响，顾大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嫦儿，嫦儿……” “娘，马上来。”林嫦儿拍了拍嘴，脑子还有些困顿，但还是先开了门。 顾大娘手里端着烛台，脸上都是急色，“嫦儿，蔡氏来人了，本家的汉子都来了。 “巡逻的几个汉子没拦住，这会儿人已经到咱们院子外了，大郎，二郎，四郎跟宴清他们已经先出去了……”就是俩儿子嘴笨，四郎跟宴清礼哥倒是能说一些，但又是孩子， 林嫦儿又张了张大口，“哦”了一声，也不觉得惊讶。 郭家没人了，郭大宝的爹没了，他外祖家肯定是要来搭把手的。 他外祖家要是有个明事理的当家的，就不会这个时候上门来闹事。 当然了，她原本也是想跟郭大宝外祖家对对话，毕竟，郭蔡氏这般不成样，他外祖肯定也是有责任的，她轻和道：“我去看看！” 想到什么，又说：“娘，你现在，去跟大嫂二嫂说一声，外面闹哄哄的，她们俩便别露面了。” 顾大娘点头，“我这就去，你也小心些。” 林嫦儿轻笑，“娘，何大哥他们还在家里做客呢！就不说他们，六子他们也不是吃干饭的。” 顾大娘点了点头，到底是不放心，“要不，还是让清丰陪你一起？” 林嫦儿正要拒绝，隔壁的房门便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了，吴清丰站在门口，“大娘，发生什么事了？” 林嫦儿借着烛光看清他眼底的深重的黑眼圈，心中讶异不已，但这会儿显然不是关心他的时候。 只说：“郭大宝他外祖家来人了，我去看看，时辰还早，你再睡会儿。” 他是官，虽说民不敢与官斗，但她还是要帮他珍惜羽毛。 吴清丰见她心有成算，便点了点头，不是他不愿意给她撑腰，而是他不可能时时在她身边，将来他们各自要面对的困难不会比现在少。 “嫦儿……”顾大娘还想说什么，林嫦儿已经拍拍她的肩膀，“娘，听我的，没大事，前院离的近，这会儿应该都起了，不会看着咱们被欺负的。” 林嫦儿说的没错，何杨跟几个兄弟，第一时间便起来了，下楼的时候正好遇见六子他们，便跟数字兄弟一起去开的门。 期间，顾家兄弟也赶到了，几个小的，倒是没同他们一起，爬上墙头看了眼外头的情况，三小只便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翻墙出去，到村子里喊人去了。 门一开，火光迎面，蔡家的汉子们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壮势，每人手里都举着一支火把。 六子何杨他们还是缓和了片刻，才适应过来。 蔡家这边的汉子们也没想到顾家人也不少，且一个个看着都挺健硕。 气势就泄了一半，无论是数字兄弟还是何杨等人，也都是见过大场面的。 原本是蔡家上门要人，反是六子先开了口，“你们是何人，一大早的扰人清梦，所为何事？” 蔡家这边的汉子们又懵了会儿，才叫嚷开来。 “就是你们扣着大宝娘？赶紧放人。” “就是，死者为大，她男人没了，后事都没办，你们扣着她，不是欺负她屋里没人吗？” “可不是，欺负孤儿寡母的，可是要遭雷劈的。” 六子听了个明白，也没着急辩驳，反是伸手掏了掏耳朵，看向阿大，“大哥，他们是在说咱们欺负人？” 阿大“嗯”一声，“他们还说咱们要遭雷劈。” “你们知道还不放了大宝娘，挣了几个臭钱就欺负女人孩子，丧良心的黑心玩意儿！” “咱们蔡家村的外嫁女可不是任由你们磋磨的玩意儿，识相的就快些将人放了。” “再赔偿一些银两，否则……” 说话的汉子举了举火把，“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第373章 说说看，准备对我们家怎么不客气 “哦，准备怎么个不客气法？”林嫦儿背着手信步走出来。 “姑娘，您怎么起了？” “林姑娘！” 数字兄弟跟何杨几个纷纷朝她打招呼。 林嫦儿同众人颔首示意，末了，转眼看向叫嚷的人群，“来，说说看，准备对我们家怎么不客气？” 那些手持火把的汉子，先是一愣，见是一婆娘，压根没把林嫦儿放在眼里。 刚刚说话的那汉子高喊一声“你们要是不放人，今天大家都别想好过……” 扬手就将火把扔进顾家院子里，他身后的一群汉子们立马应和“对……” 一群汉子凶神恶煞，气势逼人。 是同一时间，林嫦儿大喝一声“拿下！” 蔡家村的汉子们只觉得眼前一晃，耳边就跟着响起一声哀嚎，再定睛看去，那扔火把的蔡石头已经叫顾家的两个汉子反剪着双手扣住，跟着又是“啊”的一声嚎叫，伴随着巨大的“咚”响，那蔡石头双膝一软，朝着顾家大门口直直跪了下去。 蔡家村的汉子们整个一懵，脸上纷纷露出惧色，下意识就往后退了几步。 他们可是看的清楚，就刚刚，蔡石头上手被反剪着，两膝盖窝各被狠狠踹了一下，光是看着就疼。 那蔡石头，现在还在哀嚎呢，身子扭得跟毛虫似得，但人被顾家这两个汉子摁着，压根动弹不得。 这一看就是练家子啊！ 再看蔡石头扔进顾家院子的火把，正好挂在靠门口的一棵树上。 何杨看不过眼转身要去掏下来灭了。 “何大哥别管……”林嫦儿温声阻止，“我们家那种的是金丝楠木，白大哥好容易从外头寻了运回来的，光是运费就花了100两，更别说是这树了。 “刚刚你们都瞧见了，就是这人领着这么些人上门滋事，企图放火烧我家。 “等天亮了，我便让人上县衙报官去，这损失，该是多少就是多少，反正是他们……” 林嫦儿抬手，指着门外高举着火把的汉子们…… 蔡家村的汉子们一听这话，吓得脸色都白了。 运费就100两，他们这辈子都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呢！ 那树呢，那可是金丝楠木啊，老值钱了…… 还有这婆娘居然不乐意灭火，是不是想等着烧了院子讹他们？ 蔡家村的汉子们一时都慌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声说道什么。 他们说什么，六子没听见，他满脑子还是林嫦儿那句，去县衙报案，心说，玩还是林姑娘会玩，三爷就在里头住着呢，何苦还要跑一趟县衙。 这边蔡家村的汉子们商量出了结果，必须灭火。 几个汉子互视一眼，各自点头，大喊一声，就往顾家宅子里冲，企图武力灭火。 不想，门都没进，就见站在那婆娘身边的几个汉子蓦的一动，膝盖纷纷中招，疼的他的跪倒在顾宅门口。 林嫦儿就这么站在门槛后，温声吩咐，“都绑了，让蔡家村能说的上话的长辈来跟我谈，卯时（5-7点）后半个时辰我要出门，卯时赶不及就让他未时再来。” “这……你……们，你们不能这样，你们这样，简直是欺人太甚……” “谁欺人太甚？他娘的，你们蔡家村招呼都不打一声，搞这么一般人来我们临水村挑事，当我们临水村的汉子都是死的吗？”这时，一声高亢的男声从人群外传来。 霍十一领着顾四郎跟林宴清还有一群霍家兄弟从人群里挤进来，喊了一声“嫦儿，”喘着气说：“海防队的兄弟们都来了，周家的跟牛家的在后头，小十九跟礼哥儿去喊几位太婆了，嫦儿你别怕，你是咱们临水村的人，只要临水村还有一个汉子在，都不会叫你让他们给欺负去。” 转头就朝那群举着火把的汉子们开骂。 “怎么的，就你们蔡家村有男人？ “举着个烧火棍就敢来挑衅，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有个蔡家村来的汉子，大约是被吓懵了，本能问了一句“什么地方？” 霍十一大拇指指指顾宅，“哼”一声，骄傲道：“告诉你们，这是我们临水村财神老爷住的地方，你们今天来这儿生事，就是跟我们整个临水村过不去。 “要是惊扰了财神老爷，断了咱们临水村的财路，那咱们两村，往后就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霍家的一众汉子们大声附和。 这话音落下，远远的又传来“铛铛铛铛铛”一阵铜锣声，跟着有人沿路高喊，“蔡家村来闹事了，都别睡了，蔡家村来闹事了……” 跟着，两边路上都亮起一盏盏小灯笼。 蔡家村的汉子们彻底傻了眼。 林嫦儿抬头看了看时辰，她一会儿还得送货去县城，吴清丰今日也要当值。 朝霍十一招了招手，说了声。 霍十一便道：“你便忙你的去，咱们海防队上已经有兄弟去蔡家村去请他们老族长了，左右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一切就等你从县城回来再说。” 林嫦儿又看向林宴清顾四郎，“宴清，四郎，家里就交给你们看顾。” “好的姐姐！” “三嫂放心！” 何杨几人今日也是要跟吴清丰回去复命，眼见村民们陆续到场，也放心回房收拾东西。 家里不太平，林嫦儿便把几个小的都捎上了。 闹哄哄的，也都没顾上吃早饭，路过镇上顺道拐了个弯去四海酒楼送海货。 裴四海一问还没用早膳，立马便让后厨忙活起来。 吴清丰见时辰尚早，也没说什么。 只进了雅间坐了会儿，天色渐亮，林嫦儿才发现，吴清丰眼底一圈乌青，连带小金鱼跟周易也是一个模样。 林嫦儿大惊，“你们仨这是？昨晚上半夜组团去干坏事了？” 周易迷迷瞪瞪的睁着眼，“婶婶，小宝没去干坏事哇！” 小金鱼也有些精神不济，你是没出去干坏事，净嚯嚯我跟吴大人了。 林嫦儿塞了几个小的每人一块糕点，让他们坐一旁的躺椅上玩去。 自己跟吴清丰坐着说话，“怎么回事？” 吴清丰心有余悸的扭头看了周易一眼，“等咱们成亲有了孩子，还是找奶娘带吧！” 第374章 两岁多的小孩，怎么能有这么多话 林嫦儿：“……”没一撇的事，说什么瞎话呢！ 拍了一下他手臂，“好好说话！” “闹腾，”吴清丰正儿八经道：“小孩睡不好，大人也睡不好！” 就昨夜里，他抱了人过去，好不容易是睡着了，还不到半个时辰，尿了，自己裤子倒没尿湿，还知道转个身躲开。 遭殃的是小金鱼，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尿他身上了。 他又带小金鱼去换洗，总算又安置妥帖了，小的又饿醒了。 吃了两块糕点，倒是不喊饿了，精神头也上来了，咕叽咕叽跟你说话。 你不应他吧，还怕你是没听见，趴你耳朵边上给你重说一遍，别说，还真挺“贴心”，就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两岁多的小孩，怎么能有这么多话。 等再安置好，蔡家村的汉子们便又闹上门了…… 吴清丰一整个就是有苦难言。 林嫦儿小眼神打量他，还没开口呢！ 顾小满捧着个大包子哒哒哒的跑进来，“什么小孩睡不着哇，小满每天晚上都睡的可好了，婶婶，吃包子！” 吴清丰：“……”就属你精神最好，满地跑。 吴清丰不语。 林嫦儿伸手摸摸顾小满的脑袋，“婶婶不吃，小满吃。” 顾小满就捧着包子去找哥哥姐姐跟弟弟了，“哥哥，姐姐，小宝，大包子都蒸好了，你们咋还坐在这里哇？” 歪了歪脑袋，“噫，哥哥，你眼圈黑黑的呦，小宝也黑黑的，你们俩昨晚上干嘛去了呀？” 哪壶不开提哪壶，小金鱼翻了个身，不想理他。 周易倒是没那么多心眼子，乐呵乐呵，吞了下口水，“睡觉哇，哥哥，大包子看起来好好吃哇！” 顾小满想了想，掰了半个给他，“呐，给你一半！” 周易接过大包子就啃起来，一边吃一边陶醉，“好好吃的大包子！” 嘴角不断溢出汤汁来，顾小鹿掏出小手绢替他擦了擦，“你慢点吃，裴爷爷肯定会让你吃饱的。” “嗯嗯，嗷呜……”周易应声声，却丝毫不影响他啃包子的速度。 很快，餐食便送到了雅间。 等修整完毕，再启程时，裴四海怕几个娃娃路上饿，还给带了一大包糕点。 上了车，林嫦儿便找出小毛毯，让几个小娃都躺下。 小金鱼昨晚上被折腾的够呛，乖乖躺平，周易自觉的窝到小金鱼怀里，顾小鹿挨着自己哥哥，只有顾小满，他昨夜早早就睡了，这会儿精神正好，小嘴嘀嘀咕咕说：“怎么才起来又要睡了。” 林嫦儿抿唇不理会，拿了另外一床毯子递给吴清丰，“你也休息会儿。” 吴清丰没拒绝，接过毯子披身上，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林嫦儿昨夜睡的还行，便撩开窗帘欣赏窗外的风景。 经过这么一段时间，原本被冲倒的树木都已经被扶正，虽然这个季节不能再抽出新芽，但地下的树根正在努力成长。 路边的菜田里已经冒出绿油油的菜苗，田埂上也不时出现来劳作的附近村民，大水过境的痕迹正一点点淡去。 之前担忧的疫病，虽然也小范围爆发过，因为提前备了药草，并没有大范围扩散开来。 粮价也控制在百姓能接受的范围里，别的地方顾不过来， 马车摇摇晃晃，驾过一个土疙瘩的时候，剧烈的晃动了一下，林嫦儿觉得肩头一重，再看，就见吴清丰的脑袋已经枕在她肩上了。 林嫦儿顿了顿，拉上窗帘，到底是肉体凡躯，任是他正是当打之年，一连多日的奔走，加上昨夜又没睡好，疲惫还是清晰的刻在他脸上。 也是真累了，这么大动静，他都没醒。 再看几只小的，早已经熟睡，尤其是小满，睡姿极其霸道，四仰八叉的，隐约还能听到小呼噜声。 林嫦儿抿了抿唇，小心扶了扶他脑袋，让他睡的更安稳些。 一路行至城门口，林嫦儿才推醒他。 吴清丰揉了揉眼，缓缓支起脑袋，诧异的看了看林嫦儿，“怎么不叫醒我？” 林嫦儿轻笑，“这不是叫你了吗？到城门口了，下车交人头税去。” 吴清丰看她一眼，摇头，“家里都是娘子管银子，我身上怎么会有钱？” 林嫦儿“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贫的你！” 从荷包里数了铜板给他，“诺，去吧！” 吴清丰指了指自己，“真要我去？” 林嫦儿歪头，“怎么的，不行？” 吴清丰顿了顿，想到什么，抬手要敲她脑袋，“与城中正常缴纳赋税的酒楼作坊签订契约的商户，送货进城时免交进城税，还是我定的，真当我睡迷糊了是吧？” 林嫦儿格开他的手，轻笑，“呦呦，大人这是要跟我耍官威了？” 吴清丰立马收回手，“岂敢岂敢……” 正说着话，车窗被人敲响。 林嫦儿掀开帘子，看到是六子。 六子道：“姑娘，何大哥他们前头就跟咱们分开走了，您带的东西？” 林嫦儿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茬。” 转眼看向吴清丰，“他们这回是帮你做事的，下去寒暄两句？” 吴清丰点头。 两人下了车去，何杨等人也都已下马，何飞今日不当值，但早早带了几个兄弟等在城门口，见着他们，远远便迎过来，“我道头儿这几日也该道了，如何，这趟跟着吴大人长了不少见识吧？” 何杨笑笑不说话，倒是随行的其他汉子哈哈笑起来。 “何止，吴大人还带咱们吃了好几趟好吃的。” “还吃了林姑娘家的乔迁酒，满月宴！” “还打了回海寇，刺激！” 何飞一听，一拍大腿，脸上满是懊悔之色，“看吧，我就知道我不该留下来，这些天，林姑娘也不曾进城来，我就空守了这么些时日。” 何飞一个大男人，悔的快哭了。 林嫦儿跟吴清丰带着六子走过来，吴清丰先同何飞等人颔首致意，又说：“辛苦诸位，回去后好生歇着，明日在下有要事出城，几日后才能回，说好的请大家吃酒，怕是要再晚几日。” 城门卫的汉子们哪里敢较真，各个摆手，“吴大人言重了，公事要紧的。” 吴清丰也不解释，只跟他们约好，等他回来，便让人去城门卫通知他们。 又寒暄了几句，林嫦儿才开口，“之前哥哥们吃宵夜的时候说我家凉菜做的好吃，火锅底料味道也不错，我便给大家准备一些底料，酱菜，还有一些我们自己家产的干货，海货，一会儿让我小七哥给送去卫舍，回头就劳烦何大哥帮着分一分。” 第375章 宠妾灭妻，要不得啊! “这怎么好意思？”何杨有些难为情。 其他的汉子们也摆手，“对呀，又吃又拿的，林姑娘真是羞煞我们了。” “就是就是，改日我们想起来了，结伴再去姑娘家里蹭一顿就是，怎么的还给我们带了手信。” “这可使不得的。” 林嫦儿哈哈笑起来，“都说了是土仪手信了，诸位就不要同我客气了。” 好说歹说，何杨想着就是给兄弟们加个餐改善一下伙食，东西应该也不会多，便收下了。 只等小七同他们一起回了卫舍，前前后后从驴车里卸下一驴车的东西来之后，城门卫的汉子们一个个都傻了眼…… “不是，这得多少东西啊，林姑娘这是把他们家库房都给搬空了？” “头儿，这一整坛子都是腌笋，这是那个底料！” “头儿，香辣小鱼仔，腌萝卜，这是，这是海带干，鳗鱼干，这一筐，我的太奶，头儿，一整坛子虾，还活蹦乱跳的。” “还有这个是啥，好香啊？怎么有螃蟹有虾还有好多贝壳……” 小七笑着回他，“这是生腌，我们姑娘说，哥哥们大抵不爱开火，这些都是打开即食，但姑娘也说了，海货吃多了容易坏肚子，让哥哥们别贪嘴。 “还有啊，这生腌不放冰库里容易坏，哥哥们最好今日就解决了它！” 城门卫这边的汉子们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何杨跟何飞兄弟俩也很是感慨。 朝小七抱了抱拳，何杨道：“小七兄弟，劳烦帮何某带句话给你们姑娘，东西我替兄弟们收下了，往后林姑娘有任何事，带个信便是。” 小七笑着回了一礼，“好说好说，那哥哥们先忙，我这边先去跟姑娘他们汇合了！” “等等，”何杨想到什么，问他，“吴大人说明日要出城，是公事还是你家姑娘的事？” 小七挠挠头，“这个我也不是太清楚的。” 何杨点了点头，“成，那你再帮我带句话，若是林姑娘的事，需要随行护卫，尽可以从咱们兄弟里抽。” “对，”何飞立马跟上话，“咱们兄弟这头都能调出空来。” 小七跟六子最亲近，性子也最像，乐呵乐呵，“那我就代替我家姑娘先谢过诸位了，回头我一定跟姑娘说。” 此时，林嫦儿一句将吴清丰送回县衙，下车的时候，吴清丰看了看车厢里的四个娃，按了按眉心，“你还得去云来酒楼送货是吧？” 林嫦儿点头。 吴清丰深吸了口气，像是下了好大决心般，“要不，这几个小鬼头就留我这儿先？” 林嫦儿别过脸笑了笑，扭头朝他道：“他们几个留你这儿，你还能好好办公么？” 吴清丰沉默，照着小宝事儿多，话又多，小满精神头足的能上天的架势，肯定是不能的。 只是，“你一个人带着他们方便吗？” 林嫦儿摆摆手，“没事儿，他们挺听话的。” 吴清丰无奈点头，“送完货还过来么？” 林嫦儿摇头，“不过来了，省的打扰你办公，明日又要出去，你今日的事儿肯定能不会少，便不要惦记我们了，我这不是带了人么，你且忙你的去。” 吴清丰看了看她，着实没看出点不舍来，只得应下，“成，那明日驿站见。” 林嫦儿“嗯”了声，大咧咧朝马车走去。 带着几个娃娃在车厢里偷偷看热闹的六子，赶忙从车厢里钻出去，“姑娘，咱们这就走了么？” “不然呢？”林嫦儿往车辕上一坐，“你还想进去吃个饭再走？” 六子忙摆手，“驾”了一声，小眼神回头看了看还站在县衙门口目送他们离开的吴清丰，偷偷凑到林嫦儿耳边说：“姑娘，您这是跟咱们爷好事将近了，哎呦！” 这话没说完，六子脑袋上就挨了一下，他抬手揉了揉，嘿嘿笑着看着林嫦儿。要说从前，他们三爷都是偷偷摸摸的，这几日，跟姑娘一道的时候倒是没那么藏着掖着了。 林嫦儿摆手，“还早呢！”谁发疯这个时候成亲？不等他们兵强马壮，成婚，那都是梦里，否则，成婚就是给人送把柄，她可没那么傻，吴清丰自然也是想到了。 六子叹了口气，期期艾艾说：“我还以为，您二位这是已经准备定下了呢！” 林嫦儿扁了扁嘴，“定下？怎么定呀？他家里人都在京城呢？私相授受啊？他肯我都不肯的。”成婚这种大事嘛，就要大大方方的，祝不祝福是他们的事，但没藏着掖着的道理。 六子就尬笑了两声，脸色突然沉下来。 林嫦儿发现了，问他，“怎么了？我们都不急，你还急上了？” 六子摇头，“就是，就是想起京城那边的一些人与事了。” “你们家主跟主母啊？” 六子呵呵笑。 林嫦儿眸子一转，“那你倒是同我说说，你们家主跟主母都是什么样的人呗？”即便不生活在一起，也总要多了解一些嘛！ 六子笑容有些僵，“您真要听啊！” 林嫦儿肯定的点头，六子便道：“其实我们也极少能见到家主跟主母，家主是个很严肃的人。” “怎么个严肃法？是不是像旁人欠了他七八九十万两银子那种？” 林嫦儿一边说一边还学了个臭脸。 六子哈哈笑起来，“对对对，就是这样。” “那你们主母呢？” “主母啊……”六子挠挠头，“主母挺忙的，如今应该是大部分时间都在小佛堂里礼佛，不大管事了。” 林嫦儿：“？” 六子道：“三爷没同您说吗？如今管事儿的姨娘，从前是主母的陪嫁丫鬟。” 林嫦儿皱眉，六子忙解释说：“那位是主母的人，主母也是没法子，跟家主一直貌合神离，不往家主房里塞自己人，这后宅的庶务便要落到家主那位青梅竹马手上。 “从前三爷就在那位手下吃过亏的，这也是三爷明明在翰林院熬熬资历就能出头，却选择外放的原因……” 林嫦儿按了按太阳穴，这后宅的手段啊，实在是脏的很…… 她又歪头想了想，“那你们三爷，是像主母多一点还是像家主多一点？”若是像他们家主多一点，她是不是该重新考虑下他们的关系了，宠妾灭妻，要不得啊！ 第376章 像北镇王妃，三爷那位姨母 “这……”六子托着腮，仔细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认真的说：“我觉得三爷的性子，不像主母……” 听到这里，林嫦儿在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完了，不像他娘就是想他爹那根甘蔗了……” 转而又听六子说：“也不像家主。” 林嫦儿：“……” 林嫦儿好奇问：“那是像谁？” 六子双手握着缰绳，出神了会儿，“像北镇王妃，三爷那位姨母。” “哦，是吗？”林嫦儿来了兴致，这位姨母，她倒是之前也听吴清丰提到过，便兴致勃勃的看着六子，等着他说后话。 不想，六子却挠挠头，“姑娘，那位的事儿，三爷不让我们随便往外说。” 林嫦儿撇撇嘴，“好吧！”她从来不是强人所难的性子。 六子却不这么想，见她立马没了兴致，只以为她是不高兴了，心里抓腮挠肝似得着急，虽然他们是三爷的人，但三爷都把他们给林姑娘用了，那是不是可以说，他们现在的第一主子人选已经换成林姑娘了？ 这么想着，六子又嘿嘿笑了两声说：“不过姑娘不是外人，我说一说也无妨。” 林嫦儿扭头过去，“真的？”八卦的心又燃烧起来。 六子“嗯嗯”点头，林嫦儿嘻嘻笑道：“那你说吧！” 六子朝远方看了眼，像是回忆着什么，转而开口，“说起这位，还是得从我们主母开始。 “我们主母是个十分要强的人，当年跟我们家主喜结连理的时候，那在京城里羡煞多少待嫁女娘啊！ “可谁能知道，我们家主心里早早藏了人儿……” 林嫦儿拧着眉，觉得这瓜，八成是个馊的。 六子继续说：“那会儿我们也还没入府，都是听老人们说的，知道的也不多，就听说，三爷出生的第二年，家主就把那心尖尖上的人接进了府，从此再不曾在主母的院子里留宿。 “可怜我们主母啊，将门之后，心气正一板一眼认死理，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好。 “后来知道了那姨娘跟家主的旧情，我们家主母自然不肯吃这个哑巴亏，找家主理论未果，反而还遭了家主的训斥，一句善妒，竟要将三爷抱给那姨娘养……” “他娘的，只听过把庶子抱给嫡母养的，就没见过把嫡子抱给姨娘养的，没十年脑血栓，都干不出来这种事儿！”林嫦儿是真给听生气了，血压噌噌的往上飙，脏话也随口而出。 六子从来不在意这些细节，反而觉得林姑娘果然是个明理的，当即附和说：“可不是嘛！三爷要是真叫一个姨娘养了，往后不是见了谁都要矮三分？” 想到什么，又问：“姑娘，十年脑血栓是个什么东西？” 林嫦儿正上头呢，听他这么一问，顿时懵了一下，旋即摆手，“那个啊，是一种病，也是骂人的话儿，不重要，你继续说，后来咋样了。” 六子叹了口气，“主母当然是不肯了，只是也因此郁结在心，不久就病了，家主就借口主母需要静养，将主母困在后院，把三爷抱走了……” 林嫦儿：“……”真的栓扣了…… 林嫦儿：“玛德，你们主母这还不找那烂甘蔗拼命啊？” 六子一拍大腿，“所以说做人啊，不能太正气，该低头就低头嘛！我们主母这不是家中长姐吗？ “就怕自己婚姻不顺利，会影响家中姐妹，实在是那个憋屈啊……” 林嫦儿已经不知道能说什么了，当然，她也清楚，不能用后世男女平等，女子也能撑起半边天，等等这样的思想来看待这个时候的人们。 作为土生土长的这个时代的女子，吴清丰的母亲会有这样的想法，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林嫦儿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那，那后来呢？你们主母的娘家不管吗？” “管啊，那肯定得管！”提到娘家，六子又来了兴致，“当时北镇王妃还不是北镇王妃，北镇王也不是北镇王，还是北镇王世子。 “都是武将世家，他们二人也算的上是青梅竹马嘛，咱们那位姨母啊，起初听说长姐病了，便来府上探望，待得知自家姐姐被家主这般磋磨之后，当即就不干了。 “单枪匹马去了那姨娘的院子，可怜三爷啊，两岁的娃娃，大冬天还穿着单衣裤，住的屋里连个炭盆都没有，冻得直掉金豆子，气的咱们那位姨母当时就将那姨娘提溜着扔进水池里……” “干的漂亮啊！”这姨母是真对味儿，“然后呢，快说快说。” “然后，让那姨娘在冷水池里愣是泡了一个时辰，直到那烂甘蔗回来，咱们那位姨母也不跟他纠缠，用自己的披风裹了三爷，又接上咱们主母就要归家，还扬言要去宫门外敲登闻鼓，告那烂甘蔗，宠妾灭妻，残害嫡子。” 林嫦儿当即鼓掌，手心都快拍烂了，然后问：“告成了吗？” 六子也嘿嘿笑了笑，“都是勋贵人家，又都在京城走动，总不能撕破脸，三爷又还小，和离吧，主母也未必带的走。 “最后又是早在庄子上颐养天年的老夫人出面求情，保证家主永远只有主母一个正妻，并上书早早为三爷封了世子，继承爵位，又将自己所有的陪嫁跟私产全部记在三爷名下。 “老夫人那，人是个好的，就是狠不下心来，又顾念两头情分，到底还是留下那个祸害……” 林嫦儿咂了咂嘴，觉得有些没劲，慈母多败儿，烂好人，说的就是这种了…… “不过……”六子像是又想到什么，又嘿嘿笑说：“就是咱们爷那位姨夫，当时还没跟咱们爷的姨母订亲呢！ “听说了咱们爷的姨母大闹吴府之后，为了给咱们主母跟爷的姨母出气，悄悄套过那烂甘蔗好几回麻袋呢！ “朝堂上也没少挤兑他，三爷也算因祸得福吧，那之后，让爷的姨母带回娘家养了一段时间，后来姨母跟着姨父去了北境，每年也会接三爷过去住一段时间。 “可以说，三爷的这一身本事，都是姨父姨母教的，可惜后来……” 第377章 烂甘蔗，不就是渣么! “可惜什么？”林嫦儿问。 六子道：“可惜后来北镇王功高盖主，上面那位猜疑心重，王妃回京为质，从此谨言慎行，再回不去过去张扬明媚的日子了。 “后来，又丢了小郡主，北镇王妃差点活不下去。” 林嫦儿眉头又拧起来，“照理说，虽然是回京为质，但姨母的娘家也在京城，多少能帮衬，怎么的还能丢了小郡主？” 六子又叹了口气，“这，我也不清楚了，便是刚刚那些，咱们也是听老人们说的。不过，有个事儿，我倒是知道一些。” 林嫦儿挑眉，“什么事儿？” 六子道：“咱们爷不是平台无故选了这宁海县外放的，是王妃那儿查到一些线索，当年偷走小郡主的对家，就是带着小郡主一路往南边来，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这宁海县。 “所以王妃才让裴叔他们在镇上开了酒楼，在此地扎根慢慢搜罗寻找小郡主的下落。 “可惜就是，原本线索就不多，时间又过去太久了，一直也没有实质性的进长。” 林嫦儿最恨拐子了，北镇王妃又合她的味儿，难免也跟着有些难受，但还是安慰六子说：“北镇王世代守护北境，保卫我朝安宁，功在千秋，好人会有好报的。” 六子“嗯嗯”点头，“好人该有好报，烂甘蔗也应该有烂报！” 林嫦儿歪头，“烂甘蔗？” 这时，车帘被掀开，顾小满跟周易的小脑袋从里面钻出来，“婶婶，什么烂甘蔗呀？ “咱们今天没有带甘蔗来哇！” 林嫦儿哈哈笑，六子道：“烂甘蔗，不就是渣么！” 林嫦儿笑的更欢了，顶级理解，大气层。 顾小满跟周易就一头雾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挠挠头上的小揪揪，“渣又是什么哇？” 林嫦儿快笑岔气去，好不容易忍住，才解释说：“甘蔗吃完就只剩下渣渣了。” 顾小满“哦哦”两声，“剩下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嫦儿正要给他比大拇指，又见他歪着脑袋说：“可是婶婶，咱们榨甘蔗剩下的渣渣还能用来烧火哇，还是有用的呢！” 周易忙“嗯嗯”点头，“有用的。” 林嫦儿一懵，脑子灵光一闪，笑道：“晦气东西才要烧火去晦气呢！” 顾小满跟周易对视一眼，立马“嗯嗯”点头，“对，晦气！” 林嫦儿又逗了孩子几句，也就到了云来酒楼。 跟那东家说了一会子话，定下之后几日的送货量，这才准备离开。 临出门，那朱老板又追上来说，塞了一个红封给林嫦儿，“我是昨日从外头回来，才从我那世叔那里听说林老板乔迁大喜，小小心意，林老板莫要跟我客气。” 林嫦儿原本是想推却的，听了这话，便只得收下，想着回去在礼金册上记上一笔，回头朱家办大事儿，好还了这人情。 “朱老板客气了，原是要给你送帖子来，听伙计说你正好跑商去了，我便想着，不叨扰你……” “欸……”朱老板微微拧眉，“这样的大喜事，怎么能说叨扰呢！ “也是赶的巧，否则，就是林老板不请我，我也要上门讨酒喝的。” 林嫦儿哈哈笑，“好说好说，回头咱们小学堂新宅子落成的时候，朱老板一定来喝杯水酒，这红封，我就当你是给我们小学堂捐的。” “这……”朱老板一愣，心说，这小妇人还真是格局大开，又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多塞一些了，毕竟是办好事嘛！ 他们世叔，如今名字都刻在河神庙前的石碑上受世人的香火了。 据说那些好事都是林老板牵的头，这几个月来，红糖生意，也让他赚了不少，听他世叔说，这位林老板这里时常都有新点子，跟着她，不愁赚不到钱的。 只不过，赚得多，捐的也多，光是这次水灾，各家都捐了不少，但也得了个好名声啊！ 银子吗，可以再赚的，不亏的！ 朱老板狠了狠心，“林老板这可羞煞我了，这红封就是您乔迁之喜的随礼，小学堂，你且让我想想，捐点啥好。” 林嫦儿笑，“如此，我便先替小学堂的孩子们谢过朱老板了。” 朱老板道：“咱们生意人，全靠州县百姓捧场，我只当回馈民众了嘛！” 林嫦儿到底是得了好，也不吝啬，回他道：“朱老板这般格局，来日必当财源广进。” 朱老板顺着杆儿说：“哈哈哈，借您吉言，回头您要有了新点子，还望多多提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嫦儿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肯定能是红糖生意赚到银子了，这才又问她要点子来的。 不过，原本她这么多项目，一个人也搞不过来，就是要分销一些出去。 这段时间合作下来，看他似乎也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林嫦儿点头，“好说，有合适的，我一定不会忘了朱老板。” 朱老板喜笑颜开，又道：“也不单是生意上的事，旁的事需要咱们商户人家尽心力的，林老板也可以捎上在下，朱某虽没有世叔这样的实力，但也一定尽力而为。” 做慈善啊，那感情好，林嫦儿弯了弯眉眼，“回头我会同朱伯伯说一声，让他帮着参详，再告知你，当然了，朱老板有这个心已经是难得，也不是事事都要参与，选几个合适的便好，毕竟，大家都是要养家的嘛！” 朱老板十分认同，又跟林嫦儿寒暄了一会儿，才亲自送她出门，有伙计早早提了礼盒在门口等候。 朱老板顺手就接过来，亲自给送上马车，“一些小点心，都是给孩子们吃的，另外还有两匹月光纱，质地柔软，也适合孩子们穿，林老板一定要收下。” 林嫦儿自然是要推却，但朱老板将礼盒往马车上一放，一刻也没多停留就转身离开了。 林嫦儿只得先收下，想着自己明天就要去苏县，也同样给带些礼物回来便是。 因为蔡家村上门闹事这事儿还没解决，从云来酒楼出来，林嫦儿只带着几个孩子逛了一小会儿，便回去了。 不想，等他们回去的时候，却被拦在村外…… 第378章 别磕了别磕了，起来说话! 拦车的是一老一少两妇人，应是在路边等了很久，马车经过，忽的窜出来在路中间跪下。 好在六子驾车是个仔细的，后头的小七也一直跟他们保持安全距离，否则，大概率便要撞上。 只是到底是急停，几个小的原本坐在毛毯上玩儿的，就被摔的小身子一歪，滚了好几圈，小宝年纪小，差点撞上车壁，林嫦儿眼疾手快将人捞住。 小金鱼则一手一个抓着弟弟跟妹妹。 任是有惊无险，小孩到底还是受了惊吓，小金鱼还好一些，一直跟着叔叔们打海寇来着。 顾小鹿，顾小满跟周易胆子要小些，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就哭起来。 林嫦儿完全哄不过来，更抽不出身来去管那拦车的俩妇人。 好在六子立马把顾小满给抱了出去，林嫦儿抱着周易，顾小鹿则由哥哥哄着。 小姑娘也坚强，哥哥拍拍背哄了几句，就止住哭了。 顾小满就是一时摔懵了，听到小宝哭，也跟着哭，等六子将他抱出去之后，很快便停止了哭泣。 就剩小宝，像是天塌下来一般委屈，嘴一张，眼一闭，哭的超大声。 林嫦儿抱着小宝哄，“怎么回事呢真是的，咱们的车车怎么还让小宝摔跤了，走，婶婶带小宝打车车去。” 周易听了，总算是委屈有了发泄的地方，哭的不那么大声了，抽抽搭搭的，“打车车……” 林嫦儿抱着小娃儿下车，象征性的拍了一下车身，“看，婶婶打过车车，帮小宝报仇了，小宝是不是就不能哭了？” 周易抽噎着，“小宝不哭了，嗝……哇，小宝停不下来了哇……” 林嫦儿有些哭笑不得，余光看到马车前跪着的两妇人满是无措，似是想说的点什么，做点什么表达自己的歉意，却又不知道要怎么表示，一老一少两人就相互扶持的，歉意的看着他们。 林嫦儿心里肯定是不高兴的，若不是六子老司机，怕不是就撞上了她们，不说她是不是得赔偿，这不是不拿自己的命当命么？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想这些也没意义，看她们的举动像是蹲点的，必然就是找她有事，有事便说事呗！ 林嫦儿又检查了一遍孩子们，也确实没有受伤，才将小宝给小七抱着。 至于小金鱼跟顾小鹿姐弟，也被抱到了车辕上坐着，林嫦儿拿手绢给小姑娘擦干净眼泪，又给了一包点心，让姐弟俩吃。 顾小满跟周易见状，也要凑过去，四个孩子便一起坐在了车辕上玩。 安置好他们，林嫦儿才走向那一老一少两妇人，“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突然这样冲出来，很容易出事？” “闺，闺，闺女你别生气，我，我，我们不是，不是有意的，我，我们就怕，就怕……” 老夫人显然也是被吓着了，心有余悸，说话都不利索了。 林嫦儿听的耳朵疼，看向她身旁的年轻妇人，“你来说。” 年轻妇人身子微颤了颤，这才开口，“我跟我婆母是从蔡家村来的，家里男人一早冲撞了贵人，我们听到消息赶来，贵人家门口都进不去，这才来这里等着贵人。” 林嫦儿拧着眉，“蔡石头的媳妇跟老娘？” 那妇人听了这话，立马点头，“对对对，蔡石头就是我男人，我们听说他烧了贵人家的树被扣住了，这，这才来求贵人高抬贵手的。” 林嫦儿眉心快拧成个疙瘩了，“我也不知道你们那边都是听到了什么，我说了，这事儿肯定要解决，但我也不能就耗在这事儿上，你们这是急什么呀？就刚刚那样冲出来，你们不惜命，我还嫌晦气呢！” 还不说，车上还有一群小的呢！磕着了碰着了，还是做父母的心疼。 “是，是我们的不是，贵人息怒，贵人息怒！”老妇人听到这话，身子一抖，直接就给林嫦儿磕头。 蔡石头的媳妇见状，也跟着磕头，“家里男人没见识，一时糊涂冲撞了贵人，贵人大人有大量，饶过他一回吧！” 林嫦儿最不兴跪拜磕头这一套，“别磕了别磕了，起来说话！” 婆媳俩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磕头。 林嫦儿朝六子跟小七使了个眼色，两人赶忙上前拉起这婆媳俩。 婆媳俩颤颤巍巍的起身来，满眼恳求的看着林嫦儿。 林嫦儿不觉得自己是好脾气，这么耐心，全都是因为对方是老弱妇孺。 但蔡石头敢纵火威胁她，她肯定不能就这么轻轻放过。 “你们可知道我那宅子才落成没多久，前日我家里才乔迁过去，你们家的男人就来我家门前纵火？我没扭送官府，已经是看在咱们两村自来通婚，关系也不差的份上了。” 婆媳俩一听，顿时又急了，忙的又要跪下。 林嫦儿轻喝，“别跪了，我这儿不兴这一套。” 那婆媳俩膝盖都弯了一半了，忙又收住，相视一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老妇人颤着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 又颤抖着手打开，捧着递给林嫦儿，“是我们的不对，是我们的不对，我们庄稼人也不知道贵人家是什么树，更不晓得哪里能买回来赔给贵人。 “这些贵人先收下点点，差多少，我们回头再慢慢还给贵人，您看成吗？” 林嫦儿垂眸看去，就见洗的发白的帕子上堆叠着几串铜钱，还有一副银耳珰，一只银手镯，两截断了的银簪子，看着应该是全家所有的家当了。 林嫦儿：“……” 心里莫名觉得不是滋味。 缓了缓，想到什么，朝六子使了个眼色，六子一愣，还跟她确认了一下，这才上前接过老妇人手里的布包。 婆媳俩见她收下银子，脸上肉眼可见的轻松了一些，转眼期待的看着林嫦儿。 林嫦儿道：“这个事情里头的弯弯绕绕不少，但总要有个分说。 “今日扣下的人不少，我也嫌麻烦，不想一家一家的解释。回去一趟说吧！” 婆媳俩哪里敢说不字，相互搀扶着就站到路边，让出道来。 林嫦儿抿了抿唇，道：“上车吧！” 婆媳俩一顿，赶忙摇头，“不用，不用，咱们身上脏，怕污了贵人的马车，走着就成……” 第379章 你们的肚肚，怎么会唱歌哇? 林嫦儿阖着，沉沉吸了口气，才让自己平和一些。 朝六子跟小七使了个眼色，六子上前抬手引路，婆媳俩这才赔着笑，颤颤巍巍走向马车。 小金鱼跟顾小鹿早早起来乖乖的钻进马车里去。 林嫦儿将赖在车辕上吃点心的顾小满搬进车厢里，又转身去搬周易。 小家伙一嘴的点心沫，嘴里也塞得圆鼓鼓的，囫囵问她，“婶婶，我们要回去了吗？” “是呀！”林嫦儿伸手搬起小家伙，“你顾阿奶跟伯娘们，还等着咱们回去吃饭呢！” 周易“哦哦”两声，看着被六子扶上马车的蔡家婆媳，鼓鼓囊囊道：“婶婶，她们是谁哇？” 林嫦儿觉得好笑，就逗他，“是客人呀，一会儿让他们去小宝家吃饭好不好呀？” 周易懵懵的，“可是，可是爹爹娘亲都在大宝家里帮忙哇，小宝都没饭饭吃，要去婶婶家里吃。” 顾小鹿歪着脑袋笑道：“小宝去把叔叔婶婶喊回家不就行了吗？” 周易想了想，看了看手里的两块点心，像是痛定思痛一般递给了婆媳俩，然后对着他们说：“我爹娘不在家呢，你们不要去我家吃饭饭了哇，我也是在婶婶家里讨饭吃的。” “哈哈哈哈……”他这话说完，顾小满跟顾小鹿都笑起来，顾小满道：“小宝真笨，婶婶逗你的呢！” 顾小鹿也道：“就是呀，她们是来找我娘亲的，怎么会去你家里吃饭饭哇！” 小金鱼没说话，只挨着林嫦儿，微笑着看弟弟妹妹说笑。 周易听了哥哥姐姐的话，小脑袋又转不过来了，他看了看哥哥姐姐，又看了看蔡家婆家俩，最后弱弱开口，“那，那你们可以不吃我的点心吗？这是我婶婶给我的点心，我，我想留着明天再吃。” 这下林嫦儿也没忍住，大笑起来，“小宝，给出去的东西怎么还能赖呢？” 顾小鹿附和，“是呀小宝，你都给人家了，怎么能反悔呢！” 顾小满拍拍胸脯，“哥哥我就从来不反悔嗷！” 周易这下算是被逼上梁山了，朝林嫦儿呵呵笑着，“婶婶……” 蔡家婆媳原本就不想，也不敢收小娃儿的点心，忙摆手，“我们不吃点心，我们吃了饭来的，你吃，你吃……” 只这话说完，车厢里就响起了“咕咕咕”的声音。 林嫦儿寻声看向婆媳俩，婆媳俩脸色一囧，尴尬的低头。 庄户人家，又是灾年，早上，都是能省则省的。 又听说蔡石头在这边闯祸了，婆媳俩收拾了一下细软就出门了，连块干粮也没来得及准备。 走了那么多路，这会儿又已经是午后了，早已经是肚子空空了。 林嫦儿自然是能想到这些的，但小娃儿想不到。 尤其是小宝，歪着脑袋问她们，“噫，你们的肚肚，怎么会唱歌哇？” “小宝笨笨哒，那是肚肚饿了咕咕叫，不是在唱歌哇！”顾小鹿点点他的小脑袋。 周易憨憨笑着，“肚肚饿了，咕咕叫。” 林嫦儿没说什么，只朝小金鱼使了个眼色。 小金鱼立马从点心盒子里拿了两块点心出来，“车上没水了，你们慢慢吃，别噎着。” 小金鱼拿的点心是梅花形状的，上头点了花蕊还勾勒了花瓣，看着栩栩如生。 蔡家婆媳俩第一次见这么高级的点心，下意识吞了一下口水，立马又摇头，“贵人开恩让我们坐了您的马车，我们已经很感激了，这点心，看着就很贵，我们怎么还能吃贵人的。” 林嫦儿对这话可不苟同，“吃吧，贵不贵的，不过是附属价值，食物的最终作用，就是填饱肚子。” 小金鱼听了娘亲的话，又将糕点往前递了递。 婆媳俩这才颤抖着手接过，却也没直接捧着吃，只见蔡石头的媳妇从怀里找出一块同样洗的发白的帕子，将其中一块糕点包好藏回怀里。 那老夫人才颤巍巍的将自己手里的糕点掰成两半，自己一半，另一半给了儿媳。 两人这才捧着糕点小口小口吃起来。 周易嘴角还挂满点心沫，眨巴眨巴大眼睛，看着她们，“好不好吃哇？” 老妇人点头，“好吃，好吃的……” 蔡石头的媳妇也说：“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点心了。” 周易挠头，“那你为什么要把点心藏起来哇？” 车厢里瞬时一片安静。 婆媳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得尴尬的笑了笑。 林嫦儿伸手将好奇宝宝捞回自己身边来，“因为好吃呀，姨姨想留一块到明天再吃，小宝不是也留了两块明天吃吗？” 顾小鹿点头，“对呀，好吃的东西不能一次吃完。” 顾小满跟上话，“就是就是，我以前还藏过小鱼干呢！嘿嘿。” 周易“哦哦”两声，露出小米牙，“小宝也要藏起来。” 顾小鹿便从自己的兜兜里找出一条手帕，“呐，要用手帕包起来，不然就全碎了，明天就不能吃了哦！” 林嫦儿将小家伙放到顾小鹿身边，叫他们自己闹去了。 等她抬眸，正好对上蔡石头媳妇的视线，只见那妇人一触上她的视线，立马别过脸去。 林嫦儿以为她是难为情，抿了下唇，也没多想，谁想，下一秒，那妇人抹了一下眼角，又扭头过来，朝林嫦儿笑了笑。 林嫦儿也跟她点了点头。 马车摇摇晃晃回了顾家，顾家门前早聚了许多人。 有帮顾家撑腰的霍家，周家，牛家人，还有来要公道的蔡家村的人们。 马车跟驴车一停下，霍十一立马指挥道：“蔡家村的都不要动，否则，惊扰了咱们财神娘子，今天谁也别想好过。” 蔡家村的人原本还蠢蠢欲动想围了马车的，听他这么一喊，哪里还敢轻举妄动。 霍十一还不放心，“去几个人，顾好马车。” 小十九立马带了几个兄弟过去，林宴清，顾四郎，跟周礼冲在最前头，跟小九一块把四个孩子先抱下马车。 跟着下车的是林嫦儿，六子早早就摆好了下车凳。 林嫦儿下车之后，也没着急走，而是等了等蔡家婆媳俩，老妇人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她还扶了一把。 蔡家村的汉子们见了，立马朝蔡石头道：“石头，那不是你娘跟你媳妇吗？她们怎么坐了顾家这婆娘的马车回来？” 第380章 本事没屁点，脾气倒来的大 蔡石头一早领着蔡家村的汉子们来闹顾家，扔了个火把就被扣在这里。 里正跟族老来了，临水村也不放人，说是要等姓林的婆娘回来处置。 一群汉子正值血气方刚，要换了别的地儿早就硬碰硬打起来看拳头说话了。 奈何这里是临水村，临水村是打海寇出了名的，眼前这些汉子手上都是沾过血的。 不说这些汉子，就是连半大小子，都跟在大人后头补刀。 又或许是临水村如今富裕了，不仅家家户户都吃上三顿饭，基本上每天都能沾点荤腥。 就是困难些的人家，隔三差五掏几个铜板，也能去顾家工坊的食堂打个荤菜盖饭，一家子分吧分吧，也都能吃上肉的。 所以，临水村的不论男女老少，精神头看着也都比他们要好。 这一看就打不过，一群人只得骂骂咧咧的配合临水村海防队这边，蹲坐在顾宅外头。 这临水村的人就是这么狗，扣下他们，连个遮顶的地方都不给，就将他们一群人按在顾宅门口的空地上。 蔡家村的来一个按一个，来一群按一群，族长跟里正也一道被按着了。 不过最叫他们窝火的是，霍十一这小子是真不做人，饭点的时候，还故意领着临水村的汉子们当着他们的面吃馒头夹肉，喝骨头汤。 馋的蔡家村的汉子们直流口水。 蔡石头心里是又气又恼，奈何他嘟囔两句，顾家那两个会功夫的护院立马就甩了眼刀过来。 以至于，半天过去之后，他都快把自己藏进人堆里了。 听说姓林的那婆娘回来了，也不敢冒头，这会儿听有人喊自己名字，这才长着脖子去看。 这一看，果然就看到了自家老娘跟婆娘颤颤巍巍的姓林的那婆娘的马车上下来。 这还得了，蔡石头心里一股子怒意噌噌噌就往天灵盖上窜。 不管不顾就往马车那边冲，一边冲一边骂，“姓林的，你个毒妇，你他娘的别太过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把我老子娘跟婆娘绑来做什么？” 只不过，他压根没机会窜到林嫦儿跟前，便又被阿大阿二给扣住了。 蔡石头也豁出去了，朝林嫦儿咆哮，“姓林的，你他娘的欺负老人女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冲老子来。” 林嫦儿只觉得耳朵疼，掏了掏，还觉得嗡嗡嗡的，又揉了揉。 这时，忽的又响起一个奶呼呼的童声，“你干嘛骂我婶婶哇，又不是我婶婶把你老子娘跟婆娘抓来的。” 只见顾小满气鼓鼓的怼了蔡石头一句，又踢蹬着小短腿从六子怀里滑落。 哒哒哒的跑到蔡石头跟前，抬起小脚丫踩了蔡石头一脚，“你这个坏人，烧我们家的树，你还这么大声！” “就是哇……”周易也从周礼怀里滑落下来，跑过去，学着顾小满的样子，奶胖奶胖的小脚丫踩了蔡石头一脚，“婶婶，还给你老子娘跟婆娘很好吃的糕点，你骂婶婶，你不是好大人。” “我娘亲还请她们坐马车呢！”顾小鹿也窝在舅舅怀里愤愤道。 这时，小金鱼也跟上话，“你娘跟你媳妇是自己找过来的，我娘只是顺路捎带他们回来而已，你要骂人，至少先弄清楚情况吧！” 转眼看向蔡石头的娘跟媳妇，“他不分青红皂白，你们也应该说句话吧！” 蔡家婆媳俩刚刚都被吓了一跳，知道自家男人冲动，但没想到这么虎的。 蔡母听了小金鱼的话，忙解释说：“儿啊，是娘跟小水自己找过来的，贵人她好意带我们一程，你误会贵人了。” 临水村的父老乡亲原本就对蔡石头的举动十分不满，眼下又听了几个孩子跟蔡母的话，就更气愤了，纷纷指责起蔡石头来。 “你现在说嫦儿欺负你老子娘跟媳妇了，咋不说你早上当着嫦儿面往顾家扔火把也是欺负女人呢！” “可不就是，轮到自己就知道叫惨了，还说嫦儿欺人太甚，要我说，也就是嫦儿太仁慈，才叫你至今还敢在她家门前乱吠。” “上门滋事，纵火行凶，上一个闹顾家的，这会儿怕是坟头草都几丈高了吧！” 蔡母跟蔡石头的媳妇吴水听了这些话，忙朝四下作揖，请他们嘴下留情。 临水村的汉子们倒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又见她婆媳看着都是面善的，说话也实事求是，便也就卖了婆媳俩一个情面，没有继续指责蔡石头。 吴水这才上前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蔡石头一番，关切道：“石头，你还好吧？” 蔡石头别过脸去，也不理他媳妇，好似还有些不耐烦的说：“要打要杀都是我一个人的事，你们来添什么乱？” 吴水脸色一僵，怕薄了自家男人的脸面，也不敢说自己跟婆母是凑钱来赎他的。 反而是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低着头走回到婆母身边，蔡母握住儿媳的手，拍拍她手背，也不说话了，只转向林嫦儿，眼里带着恳切。 林嫦儿：“……” 他娘的，这狗东西还屌上了呢？ 这婆媳俩也是，会惯的。 林嫦儿道：“你不知道你老子娘跟媳妇来干什么的是吧？行，我告诉你。” 朝六子伸手，六子一顿，立马反应过来，将之前蔡家婆媳给的那一包银钱双手捧着放到她手心上。 林嫦儿蹭一下扔地上，帕子掀开，一串一串铜钱跟断簪，银镯还有耳珰都暴露在大家面前。 “你老子娘跟你媳妇，掏空的家底，连压箱底的陪嫁都翻出来，凑了银钱来赎你！ “你真以为，你仗着自己身强体壮嗓门大，再喊上二三十个汉子，就能来我这里耍威风了？ “我今天就告诉你，不管是拼武力，还是讲律法，就凭你脑子里这点东西，你还玩不过我！” 缓了缓，“哦，你以为打上门来就是义气，你他娘的你就是听书听多了，自以为这么说就是什么为亲人，两肋插刀，义薄云天的英雄好汉是吧？ “我告诉你，这种书，我听得比你多，你这不是什么两肋插刀，你就妥妥一不管老子娘跟婆娘死活的蠢货。 “说什么要杀要剐冲你去，本事没屁点，脾气倒来的大……” 第381章 到底占得哪门子理? 林嫦儿是真的窝火，叉着腰一点儿也没跟他客气。 蔡石头被骂的面红耳赤，想反驳什么，可仔细一想，她似乎也没哪里说得不对。 他父亲跟郭蔡氏的父亲是本家兄弟，关系还不错。 郭蔡氏的哥哥前阵子发大水的时候，摔断了腿，昨夜里临水村的这边安排了人过去报丧。 郭蔡氏家里来了人才知道，郭蔡氏因为口角还被顾家关着，都说死者为大，顾家这不是仗着家大业大欺负人吗？ 那他们本家兄弟知道了能当不知道吗？ 这要是不管不问，往后都当他们蔡家的女儿好欺负不是？ 郭蔡氏的亲兄弟伤了腿不方便，跟他这么一提道，他便喊了人，急吼吼就来要人了。 现在冷静下来一想，自己也确实没想过老娘跟媳妇。 这会儿再看向老娘跟媳妇，都有些不敢直视。 蔡家婆媳压根没想林嫦儿会说这些，原本只是觉得人家家大业大跟自己不是一个阶层。 如今这般，反倒是无形中拉近了跟他们的距离。 原来，富人也并不都是不管他们穷人的死活，至少顾家这位，确实有照顾了他们的体面。 婆媳俩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捂着嘴默默流泪。 林嫦儿见他不说话了，又道：“你要真有本事，做事之前，就应该把善后的事做好，别让老子娘跟媳妇操心。 “自己不管不顾惹祸，还要家里女人来善后的，在我们这儿都是……” “傻几……” “蠢蛋！” 不等林嫦儿说完，顾小满跟周易已经迫不及待发言。 现场的父老乡亲都被这俩活宝逗笑。 蔡石头被笑的更加抬不起头来。 林嫦儿也没再理会，而是朝着蔡家村的人群里喊话，“老族长跟里正出来说话。” “来了来了……”立马有蔡家村的汉子扶了一老叟从人群里走出来。 那汉子道：“在下蔡全，是蔡家村的里正，这位是我们的族长。” 林嫦儿点了点头，“林嫦儿，顾家当家的。今儿的事，总要有个分说，我这才请了二位过来商谈，省的回头说我们临水村仗势欺人。” “嫦儿，老族长，蔡里正。”周海匆匆从外头跑过来，擦了擦额上的汗。 林嫦儿朝他点了点头，“礼哥儿，去给你爹倒一碗水来。” “好嘞，三嫂！”周礼抱起周易就往宅子里跑，周易搂着哥哥的脖子，“哥哥，你慢一点哇，小宝要被你颠吐了……” 林嫦儿抿了抿唇，“人多，咱们便不进屋了，就地把事情说清楚了。 “我顾家，你们也瞧见的，如今确实是有了一点家底，但我们也是一点一点靠自己的双手攒下来的。 “我顾家为人如何，老族长跟蔡里正从在场父老乡亲里随便找一个问都成，欺负人的事，我们从来不做。” “我可以作证，嫦儿做事是最公道的，咱们村里的老人小孩最受她照顾了。”说话的是牛家的一个老寡妇，“谁家有点难处，找上她，也是能帮就帮，尤其是咱们老头老太，家里开不了火的时候，都可以去小食堂的爱心区吃饭。” “我也要为嫦儿作证，当初发大水前下暴雨，我们家有人被埋房子底下，嫦儿冒着大雨去买了雨布，给施救的乡亲遮雨，也为咱们争取了更多的施救时间。” “我也要为嫦儿作证……” “我，我先来……” 父老乡亲们忽然开始争抢，这时有人提醒说：“偏了偏了，你们说这些干啥，公道自在人心，咱们村便是给嫦儿立个生祠都是使得的，但眼下不是说这个，说的是顾家跟郭蔡氏的事。” 临水村的人，这才恍然大悟，对哦，今天要解决的不就是顾家跟郭蔡氏的事吗？ 周太婆先开了口，“昨天郭蔡氏闹顾家的时候我就在场，我先说，要说你们蔡家的女儿，可真不是东西。 “平日里纵容儿子招猫逗狗，欺负村上的小孩，老人，已经够讨人厌的，前天夜里，郭大宝还学那强盗去抢人小娃儿的鸡腿。 “可不就叫咱们家小金鱼给揍了吗？” 手背拍手心，“打劫呢，你们说，这才几岁，就学山匪打劫，不该揍吗？” 朝小金鱼招招手，小金鱼无畏上前，周太婆就扶着小家伙的肩膀说：“你们来瞧瞧，我们小金鱼才多大啊，就知道打劫是不对的，就知道路见不平了。 “那郭大宝都可比小金鱼大了好几岁呢，还被郭蔡氏惯的，当自己是个大爷，你家里惯着，咱们外头可不惯着他，被揍不是活该吗？” “就是，就是，郭大宝从前也抢过我家孩子的饴糖。” “推过我家老人。” “往我家小孩身上扔过泥巴！” “踩过我家的菜。” “偷过我家的狗。” 周太婆又道：“听听，你们都听到了吧？小小年纪，就这般惹人生厌，可你们蔡家的女儿呢，非但不管教，但凡有人上门要公道，都会被她骂出来。 “就昨儿一早，她竟又领着郭大宝来寻晦气。 “这顾家，前日才乔迁的新宅，你说，你们都说说，这是人干的事吗？” 蔡里正跟老族长都被说的脸上无光，只以为赔笑。 但到底是本家的女儿，他们也不能什么都做。 蔡里正腆着脸说：“老人家您说的是，但人死为大，郭蔡氏固然有错，你们也不该扣着人连亡夫的后事都不让她操持，大宝到底也还是个孩子。” 周太婆“啧”一声，“没不让她回去啊，我这话不是还没说完么？ “若只是小打小闹便罢了，可这郭蔡氏，属实狠毒，昨日上门来闹，嫦儿不在，她便污蔑顾家大郎媳妇的清白。 “这事儿是能随便说的吗？差点儿逼死大郎媳妇，你们说，一条人命那，这是能随随便便就揭过去的事吗？” 听到这里，蔡里正已经汗流浃背的，老族长脸上也挂不住。 周太婆继续输出，“你们也别怪顾家心狠，就是发生了这事儿，顾家也只是扣着他们母子。 “换做旁的人家，没打你个半死就算不错了。” 周海接话，“不仅如此，嫦儿听说了郭子的事之后，也做了让步，让郭蔡氏给大郎媳妇道个歉，得了大郎媳妇的原谅就放她回去。 “可郭蔡氏非但不愿意，还在柴房里咒骂顾家人。 “蔡里正，你是知道，我跟郭子交情不错，他们母子，郭子也有托我照顾，我也是搁着老脸不要问嫦儿讨的人情，再多，便是我不要脸，也寒嫦儿的心。 “我也不怕告诉你，郭子人没了，抚恤银一分也没有，郭家早就断粮，别说棺木，便是一张草席都买不起，还是嫦儿牵头让咱们都给凑了一点把后事先张罗起来。 “他们顾家，跟郭子除了是一个村上住着的，可没别的交情了，嫦儿做到这个份上，够可以了吧？ “做人要讲良心的，你们蔡家这样闹上门来，到底占得哪门子理？” 第382章 要我说，这银子都该他出 蔡里正跟老族长哪敢说话啊，两人都如被霜打过的茄子。 尤其是老族长，这么大年纪了，还要给这些晚生后辈擦屁股，叫人训孙子似得教训，他这会儿是真想拿藤条每个小混蛋都来上几下。 周海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晓得他们是怎么想的。 见他们一直不说话，只当他们想推诿，心说没救了，暗自叹了口气道：“事情已经到这份上了，我也不瞒你们。 “前阵子县太爷带人外出公干，前日回来，正巧经过咱们这，就待了两天。 “就今儿早上，你们蔡家这些汉子闹上门寻衅的时候，县太爷就歇在这顾宅里。 “要不是顾家仁厚……” 指了指顾家村那一群闹事的汉子，“你们这群晚生后辈，都得吃牢饭。” 他这话说完，蔡家村众人俱是大骇。 尤其是蔡家婆媳俩，忙不迭就又要朝林嫦儿跪下去。 “停……”林嫦儿轻喝，“说了别跪就别跪，再跪，我现在就让人去县衙喊人来。” “不跪，我们不跪！”蔡母吓了一跳，弯了一半的膝盖猛地挺直。 吴水扶着自家婆母，朝林嫦儿颔首鞠躬，“谢谢贵人高抬贵手，给我家男人一个机会。” 否则，这会儿她们就应该去县衙探监了。 林嫦儿撇嘴，“我可没说就这么放了他们的。” 蔡母一听，看了看林嫦儿，又朝自家儿子道：“石头，还不快跟贵人赔礼道歉。” 蔡石头人还是懵的，他就是听说郭蔡氏被顾家扣了，不管不顾就来了，哪知道这顾家跟县太爷也有交情。 一想到自己差点就闯下大祸，蔡石头也是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 但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给一个妇道人家赔礼道歉？ 蔡石头别过脸不予理会。 吴水见状，忙上前来，弓着身子赔礼说：“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还请贵人你大人有大量，饶过我们这一次。 “往后，咱们一定谨言慎行，决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贵人家里的损失，请您点一点，给个数，不足的数额，再宽限我们一些时日。” 蔡母也上前来赔着笑，“咱们也知道，贵人自然不差咱们赔偿的这点子银钱的。 “只是这臭小子，惹了贵人的不快，与其让他继续留在贵人眼前晃悠碍贵人的眼。 “贵人不如再施舍咱们一个恩典，咱们心里都会记着贵人的好的。” 那边蔡里正一听，也觉得是这个理，上前来说和道：“是呀，林大东家，今日之事都是咱们村里这些汉子脑热不顾后果。 “咱们两村历来也都通婚，关系也不差的，你就再卖我们一个人情。” 老族长也慢悠悠走上来说：“林大东家放心，回去之后，老朽一定会好好教训这些汉子一顿。 “被扣在这里大半日，没水也没粮，今日日头也不小，想来他们也是得到了教训的。 “你是大忙人，便不要耗费时间在帮我这个老头子管教不肖子孙这件事儿上了！” 说罢，也不等林嫦儿开口，老族长便朝那群汉子大喝一声，“一个个的都哑巴了？ “都是成家的人了，自己闯了祸，难道还要长辈替你们卑躬屈膝的去赔礼道歉？ “装什么大爷呢！” 这话倒是中听的，林嫦儿不禁多看了这位老人家一眼，倒是个头脑清晰的，可惜了，年纪大了些，否则，倒是可以用一用。 那些汉子们一听，老族长发飙了，那还得了。 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陆陆续续躬身道歉。 林嫦儿扫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蔡石头身上，只见他面如菜色，仿佛是极其不愿接受现实。 林嫦儿嗤笑一声，“大丈夫能屈能伸，犯了错不敢认，还要躲在两个妇人身后，算什么男人！” 蔡石头猛地一惊，抬头看向林嫦儿时，正好撞上她眼底的戏谑。 蔡石头脸一红，迅速又苍白下去。 林嫦儿见状，也不再继续与他纠缠，只看向六子，“六子，去把咱们建造新房时候的账册拿来！” “好嘞！”六子应声大步跑进宅子里，不多时便捧着厚厚的一本账册出来了。 林嫦儿朝他抬抬下巴，“宅子的造价，我便不说了，便当说我那棵楠木，如今还不成气候不值钱，看这烧焦的程度，细心养着应该还救活，运费我便不算了。 “这树……” 六子接话，“白公子以市价50两一株购入的。” 林嫦儿点了点头，“看这烧焦的面积，约摸是十分之一，就赔5两银子吧！” 蔡家婆媳一听，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只婆媳俩并没有吭声，反而是四手交握，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得。 倒是蔡石头急吼吼反驳，“既然能养活，怎么还要赔钱？” 林嫦儿扯了下唇角，“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扫视闹事的汉子们一圈，“蔡石头聚众闹事，惊扰我们一家安宁，导致我家女眷婴儿受惊，旁的，我也不再多说了。 “压惊钱，每人一吊铜钱，蔡石头牵的头，多出一吊。 “若无异议，交了银钱，诸位便自行离开吧！” 又看向六子，“把蔡阿婆跟吴氏之前给的银钱点了点，还差多少，写张欠条，让蔡石头签字画押！” 顿了顿，又着重强调道：“让他自己签，懂？” 六子猛的点头。 人群议论纷纷。 “五两二钱，蔡石头家里哪能拿出那么多银钱来？” “一年能存下一两余钱都算不错了！” “那可咋办呀？他媳妇才有了身孕呢！这不是要逼死人么？” 林嫦儿原本牵上小金鱼要进宅子了，闻声又朝蔡石头的媳妇看过去。 只见吴氏眼眶红红，对上她的视线时，却依旧弯唇朝她点头，笑容里带着感激。 林嫦儿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但人呐，教训不够惨重，记忆是不会深刻的。 这时，人群里又有人说道。 “说这么多，你自己那一吊钱有着落了？” “没有，你还有闲工夫可怜人家……” “都是蔡石头，要不是他说，我也不会来的。” “可不是，要我说，这银子都该他出……” 第383章 用心良苦 林嫦儿都听到了，蔡石头自然也听见了。 他目瞪口呆，额头上的青筋瞬时暴起，争辩说：“都是蔡家的汉子，难道你们真的能眼睁睁看着蔡家的女儿受欺负吗？” 旁的汉子立马反驳，“可郭蔡氏这不是自找的吗？” “就是说，她就活该，还拖累咱们赔钱。” “再说了，你不喊那一嗓子，我们也不会跟着你来不是？” 蔡石头被噎住，蔡母跟吴氏只无语叹息，人心不古，好人难做，只希望自家男人能记住这次的教训才好。 蔡石头梗着脖子，想反驳自己也不知情，只是受了郭蔡氏的拜托，这才来要这个公道的，人家确实只是那么一张口，这些人也确实是他喊来的。 蔡石头瞬时又蔫了，蔡母跟吴氏也低下头。 倒是那些汉子，越发咄咄逼人，“里正，老族长，我觉得就应该让蔡石头家里出。” “反正，他家里也欠了顾家银子了，债多不压身嘛！” “你们不要太过分……”蔡石头忍无可忍，挥舞着拳头就要冲上去跟那俩说话的汉子拼命。 吴氏忙一把抱住他，“石头，石头，别冲动，乡里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 蔡母也上前来：“儿啦，娘活不了几年了，你这性子，娘实在是没法放心啊……” 蔡石头高扬起的拳头蓦的就放下了，脑袋也低的快埋进领子里。 蔡母没再说什么，只抬手抚了扶儿子的脑袋。 小金鱼轻轻扯了扯林嫦儿的袖子，“娘！”抬起小脑袋看着她，好似有话要说。 林嫦儿抿了一下唇，点了点头，“你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说。” 小金鱼“嗯”一声，奶凶奶凶道：“他只是喊了一声，也没拿刀子架在你们脖子上，也没许你们什么好处。 “是你们自己要跟着来的，现在懊悔什么？” 顾小鹿听了这话，也点头说：“就是，你们都是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小孩都知道敢作敢当呢！” “不是好大人！”顾小满接话。 周易鼓着腮帮子，“不是好大人哦！” 那些个企图把责任都推给蔡石头的汉子们，被说的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 只不过看说话的是几个孩子，还是倔强道：“大人议事，哪有小孩子说话的份儿，玩儿去！” 林嫦儿接话，“小孩都知道的道理，偏生你们做大人的不知道。” “呵”笑一声，“不管怎么说，跟蔡石头来闹事是你们自己的选择，是为了亲情也好，为了义气也罢，没人逼你们。 “这连带的后果，便应该由你们自己承担。” 摊摊手，“想来从前也没人教过你们这样的道理，今日我便收费给你们上一课吧！” 转眼看向六子，“六子，看好了，再有闹事，推诿责任的，便加罚一吊钱，今日收到的银钱，全部拿去买肉，明日给老人孩子们加个菜！” “明白！”六子挺起胸脯，一副，都把皮给我绷紧了的模样。 林嫦儿想到什么，又朝蔡里正说：“蔡里正，想来你也应该看明白了，我索要这个赔偿，不是冲着银钱来的，而是希望他们都能记住，不是什么事都能瞎凑合的。” 蔡里正点头，“林大东家好气量。”他们蔡家村怎么就不出这么一个人，说实在的，他都快馋哭了。 林嫦儿抿唇笑了笑，道：“所以，回去后还请蔡里正监督一下，这些人但凡有因为这事儿去闹蔡石头一家的，请来与我报个信，我会出手。” 蔡里正一惊，旋即又反应过来，忙点头，又朝那群闹事的龟孙们道：“都听清楚了没有？有哪个要是耳朵没带，回去之后为难蔡石头一家的，不用林大东家出手，我先收拾了你。” 那些汉子终于不再逼逼赖赖了。 林嫦儿牵起小金鱼的手，看向老族长，“老族长，烦请里面说话！” 老族长点了点头，蔡里正要在外头维持秩序，阿大立马上前来扶。 一路进到花厅，顾母已经泡好了茶。 林嫦儿想到什么，同顾母耳语了几句，顾母点头，“成，我不识人，让小金鱼陪我走一趟。” 林嫦儿“嗯”了声，小金鱼乖乖的跟着阿奶离开。 其他几个小的，也由大的带着在院子里玩，厉川几个是早就等在院子里了，一时间，整个顾宅斗仿佛热闹了起来。 老族长坐在交椅上，看着外面吵吵闹闹的孩子们，眼神都温柔了几分。 林嫦儿不是磨蹭的人，开口道：“老族长，时候也不早了，我也不耽误你时间，就直说了。” 老族长抬手，林嫦儿开门见山道：“不瞒您说，郭家男人没了，但郭蔡氏跟郭大宝的生活还要继续下去。 “郭蔡氏从前的育儿方式，你也应该看出问题了，从前有男人在，娘儿俩到底能吃上饭。 “如今这般，断了收入，郭蔡氏又是这般作为，老族长以为，他们娘儿俩的出路在哪？” 老族长拧着眉，抚了抚须，摇头，“老夫看不见。” 林嫦儿抿唇，“郭蔡氏闹事不是一两回了，早之前，海叔便警告过她，再不好好过日子，任由郭大宝胡作非为，便要待兄休妻，将她送回娘家去。 “这么说吧，我昨日回来，听说我大嫂叫她逼的离家出走的时候，我是弄死她的心都有的。 “但有句话说的好，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我也是因此，才愿意多给她一次机会。” 叹了口气，“人死为大，原本我是该放她回去，之所以将她扣下，把郭大宝放回去，就像想让她着急，让她好好反省。 “郭大宝才几岁啊，这种事，是他能操办的起来的吗？ “我就是想让她知道倘若她之前便能好好引导大宝，哪怕，她这次不针对我大嫂生出坏心思来，也不会再这种时候，都无法无法陪在儿子身边。” 老族长看着她，眼神里全是震惊，震惊这个看起来年纪并不大的小姑娘，竟然有这样的心怀。 良久，他长叹一口气，“林大东家，当真是用心良苦……” 第384章 你养什么养?你拿什么养? 林嫦儿摆摆手，“谈不上……”不过是看不得人间疾苦，又恰巧有这个能力帮一把。 旋即又轻笑一声，“只不过，郭蔡氏并不领情。” 老族长长叹了口气，阖了阖眼，问道：“林大东家，私下找我谈，心里，应该是已经有决断了吧？” 林嫦儿半垂着头，稍稍停顿了片刻，“郭蔡氏无才无德便罢了，又多生口舌是非，善妒，还学那高门后院的阴私宅斗的手段，又不思悔改，我们顾家是容不下她了。” “这……”老族长虽然心里已经有了这样的猜测，但如今亲耳听她说出来，到底还是有些唏嘘。 抱着再争取争取的心试探道：“真的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了吗？” 林嫦儿坚定道：“老族长，机会我给过了，对于我来说，对他们母子，已经仁至义尽。” “我现下去说服她同你嫂嫂赔礼道歉也不成吗？” 林嫦儿摇头，“老族长，就像外面那些汉子一样，郭蔡氏也是一个成年人了，成年人做错了事，没道理要受害者的家人要一味忍让，给她善后。” “那，那大宝呢？”老族长眉心拧成一个疙瘩。 林嫦儿也默了默，朝外面道：“礼哥儿，去把你父亲跟蔡里正一块请进来。” “好的，嫂嫂！”周礼应了声，朝几个小的吆喝，“走喽……” “小叔，等等我……” “小猪慢一点，小宝的鞋子都跑掉了啦！” “小宝，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小叔很快就回来的。” 顾小鹿哒哒哒的小跑过去，帮周易穿上小鞋子。 周易就朝她咧嘴，“谢谢姐姐！” 顾小鹿伸手揉揉他脑袋上的呆毛，“好了，就在院子里玩儿吧！别跑了！” 厉川也凑上来，“对呀，小宝弟弟，小满弟弟跟小牛哥哥他们去就够了。” 周易咧着嘴憨憨笑。 老族长看着院子里孩子们嬉闹却又祥和的画面，再一次感叹，人与人的差别。 不多时，周海跟蔡里正，便被请到了花厅。 林嫦儿开门见山，说了郭蔡氏的事。 周海铁着脸，“郭蔡氏差点害了大郎媳妇一条命，实在是不像话。 “如今郭子不在了，大宝是他唯一血脉，若是继续让郭蔡氏教育，又能教出个什么好玩意儿来。” “可，大宝才九岁，一个人要怎么生活？”老族长按着眉心。 蔡里正也点头，“是呀，他一个孩子，没了娘，要怎么生活？” 周海咬咬牙，“我养……” “你养什么养？你拿什么养？”这时，门口传来一个气愤女声。 是周婶子，她风风火火走进来，叉着腰朝周海骂道：“好你个周海，你自己家日子也才好过些，便要从外头捡孩子了？” 想到什么，又说：“要是个乖巧懂事的也罢了，那郭大宝什么德性你不清楚啊？ “这些年，你替他们娘俩擦了多少回屁股你忘记了？ “好，你要给人养儿子是吧？你是觉得自己这点脑子，这点墨水能把他教好了还是咋？” 周海拧巴着脸，“孩他娘，要不然能怎么办？郭子就大宝一个儿子，让他跟他娘一块走，那郭子不是绝后了吗？” 低声喃喃，“再说了，郭蔡氏回去之后能不能养活自己还另说。”蔡家必然不能养着她，说不定，不多久，就会给她重新物色人家，到时候大宝又该何去何从。 周婶子原本就气的不行，听他这么一说，颤着手指着他，声音都颤了，“你，你，你一门心思别人怎么活，怎么不干脆娘俩一块养？” “你……”周海一噎，脸色爆红。 这都是说的什么话，这要是叫人家听见了，还以为他周海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周海愤愤别过脸，“不可理喻。” 周婶子听他这么说，更是怒不可遏，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天老爷啊，我嫁到周家这么多年，哪一天不是矜矜业业照顾他们父子，临了了，落个不可理喻的泼妇名声。 “好好好，你非要养是吧，有他没我。 “你尽管养，今天起我就带礼哥儿回娘家去。” “娘……” “里正奶奶！” 在院子里玩闹的小家伙们听到动静跑过来，七八只小手，笨手笨脚的去扶周婶子。 周易更是哒哒哒走到周海跟前，抬起小胖脚丫跺了周海一下，奶凶奶凶道：“大爷爷，你干嘛欺负大奶奶哇！” 周海有苦说不出，“唉”一声别过脸去。 周礼上前抱住自家娘亲，“娘，别哭了，这事儿总要有个定论，咱们坐下来慢慢谈。” 顾四郎跟林宴清也跟着附和，“是呀，婶子，事情不是还没定论吗！” 林嫦儿也叹了扣去，走过去将周婶子扶到一旁的空椅子上坐下，“婶子，你也别怪我狠心，我家大嫂被郭蔡氏逼迫至此，我是无论如何都容不下这粒沙子了。 “要送走肯定是母子俩一块送走最清净，但叔也有自己的考量，他同郭大宝他爹是兄弟。 “郭家又只剩这么根独苗了，叔这么热心一个人，肯定是不能看着郭家绝后的，但这郭大宝日后如何生活的事，咱们还是能慢慢讨论的，你说是吧？” 不是她圣母心，而是周婶子对他们家不差的。 虽然也有利益上缘故，但是不是真心，她还是能分辨。 所以，她不想让周家这两口子为难。 周婶子抹了一把眼角，“这事儿，无论怎么的，怪不到你头上。” 林嫦儿抿了抿唇，看向周海，“海叔，我也不赞同你养。”教好了自然是好，万一教不好。 升米恩，斗米仇的故事她看的太多了。 尤其是如果郭大宝已经记事，就算海叔尽心尽力将他养大，万一将来他记得的不是嗯，而是将他母亲送走的仇呢？ 再则，沿海多个村庄的海防队都慢慢建立，但都是以临水村为发散地的。 往后村上的秘密会越来越多，郭大宝，明显不是跟他们一条心，等将来，若是有大规模的战事发生。 只要他们上下齐心，敌人想从外面打进来是没那么容易的，但倘若，这内部出了问题呢？ 她不敢想，也不愿冒这个险的。 第385章 男人犯的错，不该由女子来买单 之前愿意给他们母子机会，也是看在周海的面子上。 林嫦儿这话说完，周海又叹了口气，朝林嫦儿道：“嫦儿，叔也知道是强人所难，只是郭子去的凄惨，叔才想。 “叔也是老脸不要了，就想再给他说个情。 “若是他愿意改好，也愿意踏踏实实的做个好小孩，你能不能？” 周婶子拧眉，“怎么改？嘴上说改，就真的改好了吗？你能一天十二个时辰看着他吗？他要是会改，早便自己改好了，还能等到今天呢！” “这不，他还是孩子嘛……”周海无奈道。 蔡里正跟蔡族长相视一眼，都不敢接话。 他们自然是不愿意将人领回去的，谁愿意带根搅屎棍回去？ 保不齐，回头郭蔡氏一家还得怨他们。 林嫦儿想了想，看向不说话的这两位，“不知道蔡里正跟老族长可能做的了郭蔡氏娘家的主？” 蔡里正眉眼耷拉下来，不敢接话，说能吧，回头肯定是要惹一身骚，说不能吧，不是显得他这个里正无用？ 老族长也是一个顾虑。 林嫦儿笑了笑，看穿他们的小心思，也不再继续为难他们。 只道：“既然是要遣妇归家，那郭蔡氏的娘家人肯定也要到场。” 蔡里正点头，“对对对，只是今日这时辰有些晚了，若是这会儿回去报信让蔡土一家子过来，蔡土前阵子还摔伤了腿，怕是等天黑也未必能到？” 林嫦儿道：“这个问题，蔡里正无需担心，蔡石头的媳妇有了身孕，我原本也是准备派驴车送她们婆媳回去的，蔡里正去外面寻个靠谱的人顺路坐驴车来回便是。” 周婶子闻言，嘟囔说：“妹子家男人没了，那蔡土本来也该来瞧一眼。” “你呀……”周海轻噌了一句。 周婶子“哼”一声，别过脸不理会他。 周海摇摇头不说话。 蔡里正却是心下大喜，“好，我这就去。”蔡土自己将人领回去，回头可就怪不了他了。 六子才回来不久，林嫦儿便将这趟出车的任务，派给了阿二跟阿三。 至于蔡母跟吴水，早便让顾母领进了后院。 顾母还给她们二人弄了鸡蛋肉丝面。 婆媳俩自是感激不尽，捧着碗，拿筷子的手都是抖的。 蔡母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碗里的荷包蛋夹给吴水，又将肉丝拨过去，“你是双身子，多吃点，对孩子好。” 吴水自然不肯，要将鸡蛋跟肉拨还给婆母，蔡母却端着碗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了。 这一幕，就让顾母想起三郎才走那会儿，家里困难的紧，一个鸡蛋都是几个人分着吃。 也就是嫦儿支棱起来，他们才过上了好日子。 只眼下看着婆媳俩这般，到底还是有些心酸，便笑道：“老姐姐，你这般，孩子吃了也不安心。 “我们嫦儿也说了，一天吃一颗蛋就够了，吃多了反而不好呢！” “是吗？”蔡母不敢置信。 顾母哈哈笑道：“我们嫦儿懂的可多了！再说了，儿媳妇有了身孕是大好事，你不也得保重自己的身体，将来好给孩子们带娃啊！” “对呀，娘！”吴水附和着，趁着蔡母转头过来的一瞬，光速将荷包蛋夹还给蔡母。 蔡母也没再推却，只道：“大妹子，说的对，我是得好好活着，才能给娃儿带娃。” 说罢，又想到什么，抹了一把泪道：“我家孩子不懂事，叫大妹子受惊了，我年纪大，就受了你这声老姐姐。 “老姐姐我再这里，替我那不懂事的儿子跟老姐姐赔个不是，欠你们家的银子，咱们回去之后一定努力攒银子还。 “就是还为难老姐姐，好汤好面的招待我们，咱们实在是受不住的。” 说着，眼泪又不住的流出眼眶，吴水见状，哪里还吃的下面，忙放下碗，抬袖去帮婆母擦眼泪。 顾母向来是和善人，就安慰婆媳俩，“一家子团结一心，日子会好起来的，你们也别怪我们嫦儿狠心。 “我们嫦儿啊，可是个心软的。 “这回她嫂子受了大委屈，她才这么生气的。” 又指指碗中面，“我一个乡下婆子，想事情也没什么成算，就是这面条子，也是我们嫦儿让我做的。 “说是，你家儿媳妇怀了身孕，不能操劳。 “等你们吃好了，一会儿，用我们家驴车送你们回去。” “这……”蔡母捧着碗，突的又放下，捂着嘴哭起来，“大妹子，我家娃给你们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还难为你们为咱们着想，咱们实在是受不住啊！” 顾母温声笑道：“老姐姐，我们嫦儿说了，您是个好母亲，也有个好儿媳。 “蔡石头惹了祸，你们第一时间想的不是逃避，抱怨，而是一起面对，正直忠厚的人也应该得到善待。 “只是，慈母多败儿，有些苦还是要让蔡石头自己去吃，她也说了，欠下的银子她不会问你们婆媳要，只会问蔡石头要，你们婆媳俩要自己保重。” 蔡家婆媳听了这话，俱是“呜呜”哭出声来。 顾母笑道：“老姐姐，你家儿子今日闹出这事儿啊，也未必是祸事，他今日得了教训，若往后做事三思，也算是有所收获了！” 蔡母点头，“大妹子说的是，你们家是有福之家，我跟小水今日能来你们家走这一趟，也是我们的造化。” 伸手摸了摸吴水的肚子，“娃儿，听见了没，贵人说，正直忠厚的人也应该得到善待，往后啊，你也要成为一个正直忠厚的人，不能学你爹，毛毛糙糙，不计后果，成不？” “娘，娃还小呢！”吴水不好意思的别过脸。 顾母笑着说道：“许他就听见了呢！” 吴水点了点头，“那便借大娘吉言了！” 顾母弯了弯弯唇，“快吃面，一会儿就凉了。” 是蔡家婆媳俩吃完面，阿二阿三已经在外头等着。 顾母亲自送了蔡家婆媳坐上驴车，至于蔡石头，肯定是让他走着回去，磨一磨他的性子。 驴车一路去到蔡家村，直接停在蔡石头家门口，同行回来的汉子着急忙慌的去蔡土家。 阿二等蔡家婆媳俩下车来，又送两人进院子。 环视四下，见无人路过，朝阿三使了个眼色。 阿三立马从驴车上扛下来一个麻袋，不由分说给搬进蔡家院子。 蔡母一惊，“这……” 阿二解释说：“大娘别出声，这是我们姑娘吩咐的，那袋糙米，一共五十斤，如今糙米涨价到6文一斤，正好抵你们那三串铜钱。” 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这包红糖，是给您儿媳妇的。” 又拿出断簪，耳珰银镯子，“我们姑娘说了，男人犯的错，不该由女子来买单，应是你们的陪嫁之物，她不收，但也请你们，不要告诉蔡石头……” 第386章 六猪猪，那个，那个扔火把的找你! 阿二话说完，阿三已经将麻袋扛进灶间里出来了。 兄弟俩再没多话，只朝婆媳俩人拱了拱手，便回了驴车上。 不多时，小院子里便传来女子的低泣声，只这声音听着并不悲怆，反而隐约带着希望。 阿三咬着顺手在路边摘的狗尾巴草，转眼看了看小院，回头问阿二，“二哥，你说姑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不是亏本买卖吗？”之前姑娘可是说了，要拿这笔钱给村上的老人孩子加餐的，这边又按市价给了粮食。 阿双手抱着后脑勺，枕靠在驴车车厢上，“姑娘自然有姑娘自己的深意，咱们只管做事就成。” 阿三“哦哦”两声，“也是，姑娘人还怪好的，你瞧，村上那些老人家，走路都不打摆了。” 阿二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吃饱了，有力气了，走路自然就不打摆了。 这边说着话，那头蔡土一家，已经叫蔡里正派回来的汉子，给喊了过来。 蔡土伤着腿，是叫几个村民给抬过来的。 显然，这汉子也没将事情给说清楚，那蔡土被抬上车的时候，还骂骂咧咧的在问蔡里正为何非要让他走这趟。 阿二阿三自然不会做这烂好人，等将人都塞进了驴车，立马就抽了一记空鞭，驾车走人。 临水村这边，六子也终于处理好了赔偿事宜。 这些汉子们基本都没带银钱在身上，便由蔡里正担保，叫他们都写了欠条，按了手印。 六子是个办事仔细的，又清点一遍，确认没有遗漏的，便拱拱手，“诸位可以回家去了，记得及时准备好银钱，可别让你们蔡里正不好做人！” 汉子们一个个面如土色，结伴离去。 蔡石头埋着头，走到六子。 六子挑眉，“做甚？” 蔡石头往顾宅里探了探，“我娘亲跟媳妇？” 六子摆摆手，“早走了，这会儿都该到家了，你且自行回家去便是了。” 蔡石头显然不信，“当真？” 六子撇了撇嘴，“这会儿关心上她们？扔火把的时候咱没想到她们？要我说啊，你还是先想想，欠姑娘的这几两银子该从哪儿来吧！” 蔡石头的面色变得更加惨白，那头有关系好的汉子喊他，“走了石头！” 蔡石头垂着脑袋，转身离开。 六子弹了弹手上的欠条，看着蔡家村来的这些汉子渐渐走远。 这才转身回了宅子里。 他一进门，原本在院子里玩儿的小家伙们便蜂拥过来。 “六子叔叔，那些坏人都走了吧？”顾小满抬着脑袋问他。 六子笑嘻嘻的，“都走啦，小满这是要出去玩去了？” 顾小满嘿嘿笑，“姐姐她们要去门口跳房子，我跟小宝去玩泥巴！哥哥他们要去练棍子！” 院子里虽大，到底没有外头宽阔。 六子“哦”了声，“去吧！别走远了，也别往村口那边去，那边有人在办白事知道吗？” 顾小满“嗯嗯”点头，转身招招小手，“走喽！” 六子呵呵笑着，看着小家伙们风一样跑出去。 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羡慕，在他记忆里，童年永远只有训练，挨罚，死亡，杀戮。 抬眸的时候，乌金西坠，暖黄的光芒包裹着这片大地，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柔。 六子咧着嘴，眼角有温润的液体不知不觉滑落。 忽然，门口小小一团朝他跑过来。 六子定睛，才看清是最小只的周易，他手上，脸上都沾了泥巴，也全不在意，伸手就来拉他的袖子，“六猪猪，那个，那个扔火把的找你！” 周易虽然没有看到过蔡石头扔火把，但哥哥姐姐们跟他说过。 六子也不嫌脏，只疑惑，“扔火把的？” 周易“嗯嗯”，“他，他还骂婶婶，小宝哼踩他脚。” 蔡石头啊，六子哈哈笑起来，跟着小泥猴出去，果然就看见蔡石头不知为何又回来了，头发凌乱，脸上有擦伤，嘴角还溢出血迹，膝盖上还沾了泥，揣着手，局促的站在门口，见了他，立马上前来说：“六子管事，我想再见你们林大东家一面。” 六子看着他，只觉得他这会儿说话，早没了之前的锐气，再结合他这一身惨状，心里大约猜到了一些。 扯了扯唇角，调侃他道：“哦呦，这是，叫人给揍了？” 蔡石头闻言，忙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六子管事，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想见你们林大东家一面，劳烦你行个方便。” 六子呵呵笑了笑，“成，我们姑娘向来与人为善，我也不为难你，可以替你走一趟，但我们姑娘很忙的，加上……” 打量他一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姑娘愿不愿见你，我可不敢保证。” 蔡石头也知道自己今天确实做得不对，之前也没有正式跟人家赔礼道歉，这会儿六子说这话。 就叫他又不自觉红了脸。 他道：“我晓得的，劳烦六子管事。” 蔡土一家子还没到，蔡里正跟老族长便由周海陪着在厅里喝茶。 林嫦儿先去找了顾二嫂逗小雨点儿玩。 小家伙小一天没见着婶婶了，也极开心，小手小脚都挥舞起来，顾二嫂差点儿抱不住。 林嫦儿赶忙接过娃儿，点点他的小鼻子，“呦呦呦，见着婶婶这么高兴呐？好好好，婶婶疼你。” 小娃儿就咿咿呀呀的回应。 顾二嫂比划着问郭大宝家的事。 林嫦儿便一一同她说了，顾二嫂摇摇头，又问周婶子。 林嫦儿淡笑说：“海叔也是有自己的考量，有时候人做事，与好坏无关，只是立场问题。 “对郭大宝他爹来说，这辈子交了海叔这么个朋友，也算值得了。 “但对周婶子跟礼哥儿来说，心里总是有疙瘩的。” 顾二嫂点点头，【婶子人呢？】 林嫦儿笑笑，“娘跟大嫂陪着她说话呢！” 顾二嫂朝她弯弯唇，逗了一下咿咿呀呀抗议大人只顾自己说话不管小孩儿的儿子，【那郭大宝最后会怎么样？】 林嫦儿摇头，“不好活，兴许到最后，是走是留，还是得他自己选！” 第387章 咱们揍他 顾二嫂不解。 林嫦儿调整了一下抱娃的姿势，小娃儿太热情，她都有些招架不住，拍拍雨点儿的背，说：“这次水灾，咱们县虽然算得上平稳，但粮价总归还是涨了一些。 “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郭田自己在，自然是舍了自己那份口粮也要供养儿子。 “可如今，郭田没了，郭蔡氏又不是个务实的，郭大宝若是一起被送回娘家去，那这往后就是蔡氏的娘家供养这娘俩。 “不说旁的，你想想咱们村上从前那些被卖了的女孩子，就知道，大多数女孩子都不得家里重视，如此这般，蔡氏的娘，怕是脸蔡氏本人都难接受，更何况还要多带一个孩子。” 顾二嫂点了点头，【那郭大宝若是留下，周婶子……】 林嫦儿道：“两边意见不统一，但郭蔡氏，肯定是要送回去的，即便，咱们不提，她自己估计也不愿意留下看人脸色。她要走，自然是想带着儿子一起的。 “那怎么办呢？大人谈不拢，孩子没着落，总归是活生生一条人命，那就只能看看孩子是愿意留在这里替郭家延续血脉，还是跟着娘走了。” 顾二嫂拧了拧眉，欲言又止。 林嫦儿呵呵笑了笑，“我知道，二嫂是想问郭大宝若是最后选了留下，咱们家该是什么态度……” “呀！”雨点儿自娱自乐，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兴奋的喊了一声。 林嫦儿笑了笑，“对对对，你啥都知道，是你娘亲肚子里的蛔虫。” 顾二嫂咧嘴，林嫦儿继续说：“我私心是不希望他留下的，但若是他真的留下了，又能自发自省，改过向上，我也不会为难他。” 顾二嫂点点头，【你若是这个态度，其实他留下，这日子反而更好过些。】 指指外头，【小牛，小山小树，大头这些孩子，从前不就是每日跟着大人去捡海货赚钱么？他若是踏实肯干，一天10文钱，足够他生活了，又有海叔在，他若是肯改好，想来婶子也不会为难他。】 林嫦儿点了点头，拍拍雨点儿的背，“娘亲说的对，但最后如何，就要看他自己的选择了，对不对的，小雨点？” “呀呀呀……” 林嫦儿哈哈笑，朝顾二嫂说：“你瞧，咱们雨点儿啊，真是个开心果，事事有回应呢！” 雨点儿喜欢婶婶，婶婶也疼雨点儿，顾二嫂心里只有欣慰，戳戳儿子的下巴，跟他玩躲猫猫。 小孩子的思维很简单，一朵小花儿能看许久，一根布条也能玩很久，大人用手挡住脸，再松开。 他们每次也都能高兴很久，房间里，一时间都被雨点儿的笑声充斥。 “姑娘……”外头传来敲门声。 “进！”林嫦儿随口应答。 六子小幅度推门进来，先是将整理好的欠条交给林嫦儿过目。 林嫦儿抱着雨点儿，例行公事一般翻了翻，便将东西还给他，“明日咱们便要出发去苏县，后续的事，你看看是让哪个兄弟跟蔡里正对接，尽快安排妥当。” “明白！”六子笑了笑，在林嫦儿跟前，他们一向是不自称小的的。 林嫦儿点了点头，“回去休息吧！明日又要劳你赶许久的路了。” “姑娘太客气的，赶路收账都是我分内的事，姑娘只管吩咐就是，这点小事儿我都做不好，也不配跟着姑娘了。” 林嫦儿“呵呵”笑了笑，“那就劳烦六子哥多上心了！” 六子挠了挠头，他们姑娘每回跟他们说话都是这么客气，他属实是有些不习惯了。 不过，该办的事，还是得办。 六子道：“姑娘，那个蔡石头，去而复返，想再见你一面。” 林嫦儿一顿，“哦，见我做什么？” 六子摇头，“他没说，只说有重要的事情。” 嘿嘿笑了笑，有些幸灾乐祸道：“我瞧着，他像是被人揍了。” “哦？”林嫦儿忽的来了兴趣，“不会是来跟我告状来了吧？” 六子也笑，“这，咱们也不知道。” “那我得去瞧瞧。”林嫦儿抱着雨点儿就起身要走。 顾二嫂忙指指雨点儿。 林嫦儿抿唇，“不碍事，回头我要出去好几天呢，就让小家伙多跟我亲近亲近。” 顾二嫂乐呵呵的，【那我去帮娘跟大嫂弄晚膳，他要是闹了，你就来灶间找我。】 “成！”林嫦儿点了点头，抱着雨点儿同六子一块儿离开。 蔡石头已经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了，在门口玩耍的小孩儿们都开始好奇发问。 嘀嘀咕咕议论着。 “他怎么还不走？” “不会还想扔火把，烧婶婶家的房子吧？” “不会吧？” “他好像被人揍了。” “他活该！” 小树忽然抓了一把泥就往门口走，小金鱼问他，“你干嘛去？” 小树道：“他是坏人，他要烧你们家房子，我要揍他！” 话说完，手里的泥球，已经“啪”的一声飞向蔡石头，正巧砸中他的脸。 “揍他！”小牛，小山，大头几个见状也附和道，团起泥巴团子便朝那边扔。 另外几个小的也被带动，但到底年纪小，扔不了远。 蔡石头被砸中后，先是一怔，旋即抹了一下脸上的黄泥，看清楚是几个孩子之后，也没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抬手挡着脸，不让他们再砸中自己的脸。 “都给我住手，”小金鱼秀秀气气的眉毛拧起，“我娘说了，一件事罚过一次就够了，只要他能改过自新，就还是能做个好大人。 “娘这次罚了他银子，这件事就结束了，你们现在再揍他，跟他又有什么不同？” 顾四郎也上前来，“小金鱼说的对，这件事，三嫂处理过了，没再为难他们，那这事儿，便算过去了。 “只要他们不再无端闹事，咱们两个村还是井水不犯河水，欺负人的事咱们不做的。” 林宴清跟周礼也点头，林宴清看着蔡石头浑身上下的泥点，朝顾四郎跟周礼道：“你们先看着点，我去跟姐姐说一声。” 后两人点头，林宴清猴儿似得往宅子里飞跳，到了门口，却看到，林嫦儿抱着雨点儿，身后跟着六子，已经站在一进院的廊檐下，正瞧着院子外头这边，眼里带着深意，看着应该有一会儿时间了…… 第388章 有外人打上门的时候，还是会团结起来打外人的 蔡石头被六子带下去清理身上的泥点子。 林嫦儿抱着雨点儿坐在花厅里，扔了泥巴球的小家伙们在她面前站成一排。 小家伙们只觉得那个坏蛋朝婶婶家里扔火把，婶婶都放他一马了，他还不走，要回来找晦气，实在可恶。 所以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一个个眼里都是茫然。 尤其是小宝，他本来就才两岁多，他原本也没那么讨厌那个扔火把的，他还踩过他的脚给婶婶报仇呢！ 纯粹就是看到哥哥们干啥，他也干啥。 林嫦儿拍拍雨点儿的背，温声开口，“婶婶知道，你们是想帮婶婶出气，但这个出气法是不对的。 “同胞之间，咱们还是要秉承以和为贵的原则，而不是以暴制暴。 “那，你们刚刚那么做，跟他们早上往婶婶家里扔火把的行为有什么大差别吗？” 小家伙们原本半垂着脑袋，听了这话，又拿小眼神看看林嫦儿，在左右看看身边的小伙伴。 林嫦儿摇了摇头，“都抬起头来。” 小家伙们一听，立马支起脑袋。 林嫦儿继续道：“咱们都是铁骨铮铮的男孩子是不是？像对付海寇的时候，婶婶肯定是支持你们不遗余力的抵抗，甚至等到咱们有能力的时候，主动出击，将他们赶回他们应该待的地方。为什么呢？” 林嫦儿眨了眨眼，看着小家伙们。 小家伙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吭声。 林嫦儿抿了抿唇，也不失望，毕竟这群参与了主动挑衅的小家伙，年纪都还太小，大部分也没听说海寇之前在小南村那边的暴行。 她转眼看向林宴清，顾四郎跟周礼三个年岁大一些的孩子。 林宴清一愣，赶忙捧场，“因为他们想要毁掉咱们的家园。” 顾四郎跟上，“还欺负咱们的同胞。” 周礼补充，“还抢咱们的东西。” 林嫦儿点了点头，觉得差不多了，正好开口，却见小金鱼举起自己的小手臂。 林嫦儿朝他笑了笑，小金鱼奶声奶气开口，“他们不仅上岸抢，还在海上抢，郭大宝的爹，就是被海寇杀害的，之前海寇还将南边的一个小渔村给屠了。 “他们的行径实在凶残，简直，猪狗不如。 “我们不反抗，就只能任由他们宰割，所以，我们才要比他们更凶，把他们打出去。 “但是蔡家村并不是我们的敌人，矛盾跟冲突都是暂时的。说不准将来，大家还要一起打海寇的，就像，就像……” 小金鱼挠着脑袋，像是一时给忘了。 “就像什么？”林嫦儿笑看了看他，又看了眼顾小满，旋即将视线转向外头。 小金鱼看着娘亲这有些意外的举动，脑子里精光一闪，道：“就像两兄弟吵架的时候，打成一团，但是有外人打上门的时候，还是会团结起来打外人的。” “对！”林嫦儿搂着雨点儿，轻轻鼓掌，“说的很好，咱们跟蔡家村也像是两兄弟，两兄弟吵架在所难免，但吵过了，把事情都弄清楚明白了，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圣人都会犯错的，更何况咱们凡人是不是？咱们不能一直揪着一个错误点不放，要向前看对吗？” 小家伙们虽然还是似懂非懂，但到底还是意见一致的回答：“对！” 林嫦儿弯了弯唇，“那既然大家都认识到了自己的不对了，一会儿看到人应该怎么做呢？” 小家伙们眨眨眼，周易年纪最小，最没有包袱，顶着一头小呆毛，奶呼呼道：“要，要说对不起哇！” 顾小满撇撇嘴，“要跟他道歉。” 其他几个孩子也跟着点头。 蔡石头的整一身衣服几乎有一半的面积被扔上了泥点子，六子跟他身材差不多，就让他换了身自己的衣服。 虽然只有七八分新，但也比他原来那身要新一些。 蔡石头原本想拒绝，那穿那衣服见人确实失礼，他一会儿还要同林大东家说事，道了谢又约定回头把衣服洗干净了给送回来之后，便快速换上了。 大男人，也没那么细致，换了衣服，洗了把脸，便火急火燎让六子带他去见林嫦儿。 他们来的挺快，所以林嫦儿跟几个孩子的对话，大都是听到了的。 六子站在门后，脸色涨的通红。 他自诩是男子汉，却一味只知道惩凶斗狠，时常要母亲跟娘子替他擦屁股，一如今日。 连小娃儿都知道做错了事，要赔礼道歉，他堂堂男儿却始终梗着脖子不愿低头。 连累母亲跟娘子在人前低声下气。 想到这里，蔡石头蓦的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下手挺狠，“啪”的一声，脆的叫花厅里的小娃们都怔了怔。 林嫦儿也听见了声音，循声，正好就看见了六子跟蔡石头。 六子朝她点了点头，林嫦儿暗暗颔首。 六子抬手，示意蔡石头可以进去了。 蔡石头迈步进去，先听林嫦儿道：“现在，大家该怎么做呀？” 一群小菠萝头排成一排，齐齐朝蔡石头鞠躬，“对不起，我们错了，请原谅我们。” 蔡石头哪里见过这阵仗，他原先以为，顶多让大一点的小孩意思意思便罢了，没想到有错是真的一起认。 他懵了一下，莫名觉得眼热，嗓子都跟着哽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几个小娃们等了等，见他一直没出声，不免有些疑惑。 其中，年纪最小的周易跟顾小满最耐不住性子。 顾小满仰起脑袋，问他，“你怎么不说知错就好哇！” 周易见哥哥吭声了，就转向哥哥那边，“哥哥，什么时候好哇，小宝快坚持不住了。” 蔡石头听了这话，才回过神来，道：“知错就好！” 小娃们立马直起身来，齐齐转向林嫦儿露出一张张大大的笑脸。 只有周易小小的一团扭来扭去，看他这模样，林嫦儿就知道，小家伙是尿急了。 忙朝林宴清看了眼，“宴清，你带小宝去茅厕。” “好的，姐姐！”林宴清走过去，直接将那小小的一团给抱了出去。 林嫦儿又看向一群小家伙们，“好了，都跟四郎跟礼哥儿去洗手，洗完手手再回来吃点心。” 顾四郎跟周礼抬手一挥，“走喽，洗手去。” 小家伙们叽叽喳喳的也跟着出去了。 花厅里，便只剩下林嫦儿，六子，蔡石头，以及林嫦儿怀里的雨点儿四人。 林嫦儿抬抬手，“坐下说话吧！” 蔡石头一惊，眼眶更热，他看着林嫦儿，深吸一口气，“噗通”一声在她跟前跪下了…… 第389章 他就是在外面冻死，饿死，都不会再回来 林嫦儿一怔，“做什么，有事说事，不兴跪！” 给了六子一个眼神，六子忙将人拉起来，“行了，天还没塌，做啥软脚虾！” 蔡石头垂着头，声音低低的，“对不起，是我错了。” “嗯？”林嫦儿懵了，他说找她有事，就是为了说这个？ 不解的看向六子，六子也摇头，表示不清楚。 林嫦儿便道：“你已经为自己的过失付出了代价，等你将欠条上的欠银还清，这件事便算过去了。 “至于你能不能记住这次教训……”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蔡石头嗯了一声，看向林嫦儿，脸上露出一丝难为情，“欠银我一定会努力还清，我特意折返，是想请求林大东家，能不能把我娘跟娘子的嫁妆先还给我，我重新写欠条给你……” 他越说越小声，约摸是也知道自己这要求不合理。 林嫦儿只是抿唇笑了笑，平和道：“你如果是聪明人，就应该能看出来，这件事，我愿意这么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很大一个原因也是因为你的母亲跟妻子。 “我在她们身上看到了女子为一个家庭，为儿子，为丈夫的付出。 “同样身为女性，我不想看到她们为难，才会这么处理。情感是情感，损失是损失，赔偿是赔偿，东西我当着大家的面收下的，没有私下退还给你的道理。” 蔡石头垂着头，显然有些沮丧，但事实上，他在折返的路上，也做好了被拒绝的打算。 林嫦儿看他不是蠢到没救，又好心提醒他道：“如果你觉得自己对不住母亲跟妻子，我这里有个建议。 “不妨从今天开始，多关心她们，好好为这个家努力，记住她们今日为你的付出。 “等来日，买一套新的首饰给她们。” 蔡石头虽然失望，但也知道她说的在理，点了点头，努力扬起嘴角，“大东家说的是，那几件东西也旧了，等我还完了欠大东家的银钱，再赚银子给她们买一套金的。” 林嫦儿见他这模样，就知道大抵是没事了。 点了点头，看向六子，六子正要送客。 蔡石头却又搓着手，有些别扭道：“大东家，我听说，您这儿用工多，且稳定……” 林嫦儿眸子一转，这是？ 她点了点头，“我这儿活是不少，但轻松的工不多。” “我，我什么都能做，我也不怕吃苦，我力气大，不偷懒，我，我吃的也不多，您看看，有没有我能做的工，我以工抵欠银成不成？”蔡石头看着她，眼睛都是亮的。 他欠了林大东家好几两银子呢！ 若是四处打临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上。 不如给林大东家做工抵债。 林嫦儿拍着雨点儿，想了想，“其他的工都是轮班排好了的，眼下只有堆肥工还缺人，一天四个时辰，工钱30文，包三餐，早餐稀粥跟馒头，中午去小食堂照常吃，晚膳一份饭菜你可以带走，做不做？” “堆肥？”蔡石头问。 “就是挑粪。”六子直白道。 蔡石头一怔，仿佛有些不可置信。 林嫦儿见他这模样，心里就是一咯噔，这家伙不会就嘴上说的好听吧！ “你要是觉得这活儿丢份子……” “不不不……”蔡石头摆手，堆肥而已，哪个庄稼汉没挑过粪？哪里就丢份子了，挠头，“我就是觉得这活儿，这活儿就太适合我了，我也没别的手艺，这活儿正好……”谁能想挑个粪能赚30文，还给吃喝…… 深怕林嫦儿反悔，“林大东家，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明儿我什么时辰来上工？” 林嫦儿道：“我们小食堂未时二刻放饭，两刻钟之后上工，中午午时二刻下工，中间有半个多时辰可以休息吃饭。下午未时上工，酉时二刻下工，你带个食盒，打了饭回去吃，便不耽误回家的时辰。” “好好！”蔡石头忙不迭点头。 林嫦儿想了想又道：“你若是有敦厚踏实的兄弟，愿意干这个的，可以找一两个一起，来回路上也有个伴。” 蔡石头睁大眼，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谢谢林大东家，谢谢大东家！” 林嫦儿摆摆手，“明日我要出门，你来了之后，便找阿大，让他给你安排。” “好，好！”蔡石头真真切切的给她鞠了个躬，这才小跑出去，出了门，还不忘回头，又鞠一躬。 林嫦儿微微点了下头，他这才小跑着离开。 六子不解，“姑娘，你咋还给他工做？” 林嫦儿点了点安静的听大人说了这许久话的雨点儿道：“这人是个冲动的，好听一点，你也可以说是热血，咱们海防队，需要这样的人。 “但脑子不是太好，自主判断能力欠缺些。但好在，心不坏，至少，被小孩打了，没打小孩是吧？ “还知道要给母亲妻子先赎回嫁妆，说明他还打磨打磨。” 缓了缓，“咱们本来也就是为了让他长教训，不是为了逼死人，否则，咱们跟那些贪官污吏有啥差别？ “再说了，他既然开口了，给个机会又何妨？” 六子点了点头，他是不懂那么多大道理的，但只要是他们姑娘认为的，一定是对的。 雨点儿跟着林嫦儿待了这许多时候，终于是要找娘了，林嫦儿便将小家伙送去了顾二嫂那边。 才将小家伙交到他娘手里，蔡土一家子便到了。 很快，两边里正，老族长，临水村这边的几个老叟，跟蔡土一家子便在祠堂里坐下谈话了。 她只是个钱袋子，论资排辈还是排不上的，再则，有长辈愿意出面，她惹那个麻烦干啥？ 郭家现在这情况，她要帮大嫂要点赔偿都不现实，便歇会儿吧！ 到了夜里，周婶子便来找她了。 “两边说好了，等郭子的后事办完，郭蔡氏便带郭大宝回蔡家村去。村上的田地，还有屋子都卖了。”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明显是松了口气的表情。 走了两根搅屎棍，林嫦儿自然也松了口气，只是，“叔怎么说？” 周婶子撇了撇嘴，“你说自然不同意，说屋跟自留地留着，若是将来郭蔡氏改嫁，郭大宝也好有个退路，你知道郭大宝咋说？” “咋说？”林嫦儿好奇。 周婶子“呵”笑一声，说：“他说，叫我家那口子别假惺惺的，现在做好人，之前他们母子被人欺负的时候，他怎么不帮着他们？ “说咱们村上没一个好东西，他就是在外面冻死，饿死，都不会再回来……” 第390章 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走走? 林嫦儿微微蹙眉，“他真这么说？” 周婶子摊摊手，“我骗你作甚，霍老他们也都听到了呢！到底是一个村的，那几位老爷子原本私下商量了一番，想给郭子留下这点血脉，还找了几个太婆来劝我呢！ “说是，回头各家都出点力，把孩子养到14岁，等成了家，他们也就能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谁晓得……” 林嫦儿点了点头，心说，这些老人家，心肠倒是怪好的，“那他家田地就真都卖了？” 周婶子扁扁嘴，“这么多年，锅子不在，郭蔡氏自个儿又不打理，都是荒地，他们家那屋子吧，不说破破烂烂，也差不离。 “哪有人愿意花这冤枉钱。” 林嫦儿眨了眨眼，“那最后咋说？” 周婶子叹了口气，“你叔给了二两银子，说是替兄弟尽一份心力，屋子田地，还是给他留着，等哪天想通了回来的时候，也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林嫦儿轻笑一声，海叔啊，对他这个兄弟是真的没话说了，虽说这段时间他们是赚了一些银子，但二两，对他们家来说也是不少了。 周婶子见她不说话，又自顾自说道：“也别说我刻薄，但凡换了旁的乖巧些的孩子，拉拔一把就拉拔一把吧！ “那大宝，我是实话实说不高兴养在家里，这二两银，就当是买个省心了。” 林嫦儿笑道：“婶子能这般想，便是最好了。” 想到什么，拜托道：“我之后要出去几天，家里，还劳烦婶子多帮我看顾。” 周婶子一顿，“你要出原本啊？” 林嫦儿点头，“对，去苏县一趟，顺利的话，三五天就回了。 “婶子这几天手上的事情也多，若是忙不过来，便找个靠谱的搭把手，家里的驴车我都留着，周老那边的牛车不够用，你就来找阿大拿牌子调驴车去用。” 周婶子点头，“成，我知道了，你且放心去，家里我有我跟你海叔帮你看着。” 林嫦儿“嗯”一声，又跟周婶子说了一会子话，便去收拾行李了。 顾大嫂跟顾二嫂拿了新蒸的桂花糕来，林嫦儿正忙碌着，顾大嫂便掰了一小块喂她，“快尝尝，娘说给你带了路上吃。” 林嫦儿只觉得整个口腔都被桂花香给充斥，口感软软糯糯的，不是很甜，但很清新。 她点头，“好吃！” 顾大嫂很高兴，“好吃就好，等凉透了，我给你包好拿上来，省的明儿早上匆匆忙忙给忘了。” 林嫦儿哈哈笑，“那就劳烦大嫂了。” 林嫦儿看着顾大嫂，只觉得经过这一次事件，顾大嫂移除了心底那块大石头，整个人都开朗了许多。 顾二嫂只是抱着雨点儿坐在一旁温柔的看着她们，倒是她怀里的雨点儿，时不时咿咿呀呀多嘴。 林嫦儿没什么大小姐毛病，行李什么，也就是两身换洗的衣服，两三件常用的首饰。 很快便收拾妥当，顺手便将雨点儿给抱过来，逗他玩，“我们雨点儿是不是着急想说话了？” “呀呀呀……” 林嫦儿笑，“不着急，等我们雨点儿长大了，婶婶便带他一起出去玩。” “呀呀……” 林嫦儿笑意更盛，对两个嫂嫂道：“瞧，咱们雨点儿真是，句句有回应。” 这时，顾二嫂看了看林嫦儿，又伸手拍拍顾大嫂的肩膀，比划道：【大嫂，我跟你说的那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林嫦儿好奇，“哦呦，你们俩都有小秘密了，怎么着，把我当外人了？” 顾二嫂忙摆手，【你知道的。】 顾大嫂脸色有些凝重，她回头瞧了一眼虚掩的门，走过去关好，等回来坐下才说：“二弟妹问的是把小满或者雨点儿过继给大房的事。” 顾二嫂拍拍顾大嫂的肩膀，【我是真心诚意的，跟二郎也说好了，大嫂跟大嫂想要哪个，我们就把哪个过继给你们。】 顾大嫂抓住顾二嫂的手，“二弟妹，我知道你跟二弟是一片好心，但你生小满跟雨点儿不容易，尤其是雨点儿，三弟妹费了多大劲，才保住你们母子平安？ “我跟你们大哥，就开一张口，就要你们一个孩子，这不能够。” 顾二嫂摇头，单手比划说：【大嫂，你不要这么想，又不是把孩子过继给你们，我跟二郎就见不着了？还多了两个督促孩子成长的人，孩子也继续叫我们爹娘的，我们没少一块肉。】 顾大嫂沉默着不说话。 林嫦儿看她这模样，忽然就想起那个乖巧干净的小姑娘了。 想了想，她道：“二嫂，这事儿不着急的，雨点儿跟小满都还小呢！大哥大嫂也还年轻。” 说罢，又看向顾大嫂，“这两日我也总是这样那样的忘事儿，这样，这样，我一会儿跟医婆打声招呼，大嫂你找个时间去医婆家让她先给你瞧瞧身体，若是可以，让大哥一块儿去，回头咱们再商量要不要过继这个事儿。” 顾大嫂点了点头，又拍拍顾二嫂的手，“二弟妹，我跟你们大哥实在是感谢你跟二弟的，过继这事儿，暂时不着急，等真到那一天，咱们也要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坐下来商量对吧？” 顾二嫂一听，笑着点头。 她实在是怕顾大嫂想不开，不过眼下听她这么说，就是说她心里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大哥大嫂能有个自己的孩子自然是最好的。 林嫦儿看着她们两人，忽然问：“大嫂二嫂，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走走？” 顾大嫂一怔，朝窗外瞧了瞧，笑道：“三弟妹，外头天黑了，村里还有白事，雨点儿还小，今天就不出去走了吧？” 顾二嫂点头。 林嫦儿“噗呲”笑出声，“我是说，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苏县玩玩？” 顾大嫂顾二嫂俱是一愣。 各自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林嫦儿。 好一会儿，顾大嫂先开了口，“我，我可以吗？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顾二嫂也点头，又指指她怀里抱着的雨点儿，【我，我还有这么一条小尾巴呢？会不会很麻烦？】 第391章 屁点大的小孩，怎么能有这么可怕的眼神 林嫦儿哈哈笑起来，“我就是去找人，也不是什么急事，咱们人多，路上就走慢些，有风景好的路段，咱们也可以停下埋锅造饭，就当是野餐游玩。” 顾大嫂雀跃起来，“路上我可以做饭。” 林嫦儿又看向犹豫不觉得顾二嫂，“大嫂如今时常往镇上跑，二嫂你还从未出去过吧！ “眼下也可巧是出了月子，我瞧着雨点儿挺乖的，咱们就是勤快点把尿，多带点尿片，再让医婆给开点避免水土不服的方剂就行。 “当然了，这一切都是在二嫂的身体条件允许的情况的。” 顾二嫂眼里亮晶晶的，抬手比划，【我想去，那娘呢？】 林嫦儿笑了笑，“不然，咱们这会儿去问问娘？娘若是去了，就更不用担心雨点儿了。” 顾大嫂点头，“行，我去问娘。” 顾大嫂急吼吼的就去了，但是很遗憾，顾大娘说家里还有这么多孩子在，工坊，甘蔗园，海货，也都需要有人顾着，所以，让她们妯娌仨好好去玩。 至于小金鱼顾小鹿，顾小满，因为要上学，林嫦儿也没带，林宴清，顾四郎跟周礼是抽签，林宴清运气好，抽中了随行。 叫剩下两小只羡慕的嗷嗷叫了许久。 次日天蒙蒙亮，顾大娘就来叫门了，“嫦儿，娘蒸了饼，煮好豆腐脑了，你跟大郎媳妇，二郎媳妇，吃过早食再走，吴大人那份，娘给包好了，你们出发的时候给他带上。” 林嫦儿也是早早便起来了，听到顾大娘的声音，忙去开了门，“辛苦娘了，我去看看大嫂二嫂，一块下去。” 顾大娘点点头，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娘存了点银子，你带着花，难得出去玩一趟，想吃什么就吃，想买什么就买。” 林嫦儿大惊，忙将小布包塞还给她，“娘，我身上有银子，您的自己存着，下次出去玩的时候，留着自己花。” 顾大娘不肯，但又拗不过林嫦儿，只摇摇头，“你这孩子……” 林嫦儿笑笑，“娘先去忙吧，大嫂二嫂那边，我会看着的。” 顾大娘点头，“好，你出门比娘多，娘就不唠叨了，一定要玩的开心知道吗？” 林嫦儿笑着点头，“好，有娘这话，我一定开开心心的。” 顾大娘放心了，摆摆手离开。 林嫦儿正准备去看看顾大嫂跟顾二嫂起了没，隔壁房间探出来一个小脑袋，“娘亲。” 是小金鱼。 林嫦儿俯身摸了摸他脑袋，“还没到上学的时辰，怎么起这么早？” 小金鱼原本背在身后的手拿到身前，“娘亲，这把匕首，你带着路上防身。” 林嫦儿低头，是一把镶着红宝石的玄铁匕首，之前她让吴清丰帮忙弄回来的，跟他的小剑，是配套的。 他极是喜欢。 林嫦儿笑道：“娘带走了，你用啥？” 小金鱼咧嘴，“还有小宝剑，我用那个。” 林嫦儿接过来，“行，那就先借娘用几天，等娘回来就还你。” 小金鱼点点头，林嫦儿又道：“娘不在的时候，照顾好弟弟妹妹知道吗？” “我知道的娘。” 林嫦儿又摸摸他的头，“好了，再去睡一会儿，省的白日里没精神。” 小家伙“嗯”一声，说了句，“娘亲一路顺风。”这才转身，关上门。 顾二嫂是早早醒了的，只是雨点儿还是个小婴儿，还睡的跟小猪似得，便穿戴整齐之后坐在床边陪着小娃儿。 顾二郎虽然有些不放心，但还是很高兴林嫦儿愿意带娘俩出去走一走，也早早起来，清点娘俩的行装，一边清点，一边说：“有什么不舒服你就跟三弟妹说，三弟妹见识广，主意多，你别怕麻烦她，若是等严重了再说，反而是让她为难。” 顾二嫂点头。 顾二郎又道：“水土不服的方剂跟雨点儿的小衣服放在一处了，别忘了。” 顾二嫂又点头，顾二郎挠挠头，他没什么出门的经验，也不知道该嘱咐什么，就从箱底掏出一个布包，“三弟妹这几个月给我的月银，还有糖厂的分红，我留一半存着，你带一半去路上花销，看到喜欢的东西就买，回来的时候，给孩子们也带点土仪什么。” 顾二嫂自己也是有月银的，之前村口摆集，她也攒了一些，吃喝都是家里的，夫妻俩一直各自管着自己手上的银钱。 当然，顾二郎也没拒绝，毕竟是孩子爹的一番心意。 顾二郎又看看儿子，拿了一床薄棉的襁褓，“差不多到时辰了，雨点儿睡眠好，不妨碍的，别让三弟妹他们等。” 那边顾大郎也是一番差不多的操作，林嫦儿找过去的时候，两个嫂嫂都已经准备妥当，至于林宴清，起的更早，林嫦儿他们下楼的时候，他已经在院子里耍了一套棍法了。 六子早早的去接了陈山长过来，陈昭肯定是要一起去的，他原本来临水村就不是冲着读书来的，陈员外非但没建议，还怕林嫦儿他们的马车不够用，早早派了两辆马车过来。 等吃过早食，天已经大亮，一行人也整装出发了。 雨点儿果真如顾二郎所言，睡的极香，眼下路面条件并不是很好，路面有些颠簸。 小家伙被娘亲抱在怀里，睡的更加安稳，嘴角都露出似有若无的笑来。 林嫦儿看的林嫦儿跟顾大嫂顾二嫂都忍不住发笑。 是路过郭大宝门口的时候，林嫦儿听到马车“咚”的响了一声。 她警觉的撩开窗帘查看，就看到车身上掉了一块漆，而郭大宝站在自家门口，正恶狠狠的瞪着他们的马车，对上她的视线，他眼里的狠厉更加明显。 林嫦儿也不惧他，狠狠瞪着他，郭大宝到底是个孩子，先发怯，收回目光。 林嫦儿这才放下车帘。 顾大嫂问：“怎么了？” 林嫦儿摇头，“没事儿！” 顾大嫂跟顾二嫂便都信了，妯娌俩挨着一起看顾雨点儿。 林嫦儿心里还是有一丝不安稳，郭大宝，屁点大的小孩，怎么能有这么可怕的眼神…… 第392章 骗你作甚 第392章 骗你作甚 等出村的时候，正好遇上霍十九带人在巡逻，林嫦儿想了想，让六子停下马车，“小十九……” 霍十九今年才十四，林嫦儿现在这个身份，也就比他大两岁半。 两人年龄差不太多，霍十九平日里见了林嫦儿便特喜欢跟她叨叨。 听到她喊自己，小十九，应了声“嫦儿姐！”便嘚吧嘚的跑到马车前。 其他巡逻的汉子也一道上来打招呼，“嫦儿这回要去几天呀？” 林嫦儿笑，“顺利三五天，不顺利可能多待几天。” “老天保佑，让咱们嫦儿千万顺利，好早些回来。” “是呀是呀，总觉得嫦儿妹妹不在，这村子都不安稳了。” “可不是，嫦儿你可别被外头迷花了眼，就不回来了。” 林嫦儿哈哈笑起来，“那不能够，我大嫂二嫂，还有雨点儿都跟我一块去呢，我要是带着他们跑路，我娘的跟我拼命。” 汉子们听了她这话，也爽朗的笑起来，一时间，村口都被欢笑声充斥。 林嫦儿环视他们一眼，又顺势道：“倒是你们，可千万守好村子，别是我人在外面，家被人偷了。” 汉子们摆摆手，“放心吧嫦儿，那不能够！” 小十九更是拍拍胸脯，“一定给嫦儿姐守好了。” 林嫦儿又道：“我说的可不单是我家，是整个村子。” 林嫦儿还是不放心，见这几个汉子都是霍家出来的，平日里也都老实靠谱，压低声音干脆道：“刚刚我过来的时候，瞧见郭大宝的，那孩子的眼神很吓人。 “你们多注意他点。” 小十九跟他几个兄弟纷纷诧异的朝林嫦儿看过来。 林嫦儿眼神坚定，“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村子的日子才好过一些，大家都谨慎点。” 小十九几人纷纷点头应和，“我们知道了，回头交班的时候，也会悄悄转达给其他兄弟的。” 林嫦儿“嗯”一声，“行，那我们便先出法了。” “好！”汉子们爽快道。 马车启动，汉子们在路边朝她挥手，“一路顺风，早些回来。” 林嫦儿朝他们点了点头，等马车驶出好远，才放下窗帘。 这时的林嫦儿还不知道，她今日的小心翼翼，确实给村里挽救了好大的损失。 马车一路行驶到县城外时，小雨点儿终于醒了。 小家伙睁开眼，见着的还是熟悉面孔，也没察觉什么不一样，唯一不同的事，爹爹娘亲，阿奶，大伯爹大伯娘一直挂在嘴边让他一定要记住的小婶婶，也在等他醒来。 小小的婴儿，“呀”一声，就咧开了嘴，露出粉嫩的牙床。 林嫦儿点点他鼻子，“呦呦呦，小猪猪醒来了，有没有尿湿哈？” 雨点儿哪里听得懂，就咧着嘴看着她，咿咿呀呀说话。 顾二嫂检查了一下尿布，笑眯眯的摇头。 为了保险，还是拿了随车的小马桶出来给他把尿，小家伙倒也听话，哄了哄，便撒了好大一泡尿。 小孩子就是睡睡吃吃，睡醒了吃，吃饱了睡。 尿完肯定是饿了，现在还小，还没法自己主动找粮食，只能张嘴咿咿呀呀。 车里都是女子，顾二嫂也没当回事，转到一边给小家伙喂粮。 林嫦儿还是斜了斜身子帮她遮挡。 顾大嫂见了，也学着她的模样，侧了侧身子，唯独小家伙自己不知道，吃饭也堵不上嘴，时不时转头咿咿呀呀跟他们说话。 等小家伙吃饱了，也正好到了城外驿站，吴清丰就是在这儿等他们的。 六子早早跳下车说明情况，“爷，大夫人二夫人还有雨点儿小少爷都在车上。” 吴清丰心里有了底，自然便不会急着上车。 那边林宴清从车上探出脑袋来，“吴大人，大娘给您带了蒸饼子还有豆浆，我姐姐用保温箱给你温着，现在还热着呢，快上车来吃。” 吴清丰点了点头，“一会儿吃。” 林宴清“哦”一声，没再多话。 林嫦儿这边自然也听见了动静，等他下马车，吴清丰已经等在车边了。 看着她的眼神还带着丝幽怨。 林嫦儿没忍住笑，将他拉到一旁压低声音说：“大嫂二嫂从来没出过远门，这几天发生的事儿多，我干脆带他们出来走走。 “她们俩现下都处于敏感期，我多陪她们一些时候。 “往后家里有她们打理，我便能多得些闲。” 吴清丰轻呵一声，“我瞧你，就没能闲下来的时候。” 林嫦儿哈哈笑道：“说的你有闲的时候似得。” 她这话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各自低头笑了。 林嫦儿见他这般，就知晓他没再介意了，继续说：“想来你昨夜也没睡好，后面的马车里给你准备了铺盖，一会儿让宴清骑你的马，你吃过东西睡一觉。” 吴清丰点头，对她的安排没有异议。 这时，顾二嫂掀开窗帘，朝他们指了指自己怀里，突然哭闹起来的雨点儿。 林嫦儿忙上前，“怎么了这是，吃饱饱了怎么还哭泣来了？” 顾二嫂指指她，林嫦儿也指指自己，“我？” 顾大嫂也探出脑袋来，“小东西找你呢！” 林嫦儿哈哈笑，伸手过去，“有娘亲抱着还找婶婶呢，来，婶婶抱会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小家伙到了林嫦儿怀里之后，真的没哭了。 吴清丰在京城的时候，倒是见过小婴儿的，只是没怎么接触。 加上前两天，周易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他这会儿还心有余悸。 就跟林嫦儿保持了两个身位的距离，林嫦儿见他这么个举动，就有些发笑，“怎么呢？我们雨点儿，还能吃了你不成？” 吴清丰摇头，尴尬笑道：“我不太会跟小孩相处。” “我瞧你跟小金鱼处的挺好的。” 吴清丰否认，“他性子老成，不像小孩。” 林嫦儿：“……”突然想起某个尿床的小家伙来。 忍着笑说：“这个不一样，这个还小，你不理他，他也闹不到你，你给他块手帕，他能自己玩半天。” 吴清丰一脸诧异，“真的？” 林嫦儿点头，“骗你作甚，试试？” 第393章 逢人就问，啥航母叫啥 第393章 逢人就问，啥航母叫啥 吴清丰心里纠结，看着林嫦儿真诚的目光，又不好意思拒绝。 心说，也许是真的呢？ 咬咬牙点头，“好！” 林嫦儿将雨点儿递给他，“雨点儿才满月，身子还比较软，小脑袋还能完全直立起来，所以，要横着抱，对就这样，托着臀，让他靠在你怀里就好，他们听到你的心跳，会有安全感。” 吴清丰小心翼翼的托着小婴儿，许是有熟悉的人在身旁，雨点儿倒是也很给面子，没挑人，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小嘴还是时不时咧开说话。 吴清丰听着他咿咿呀呀的声音，不自觉跟着弯弯唇角。 林嫦儿便笑道：“是不是这个比较好玩？” 吴清丰点头。 林嫦儿道：“那我带雨点儿跟你一起坐会儿马车。” 吴清丰应了声好，林嫦儿跟顾大嫂顾二嫂说了一声，便跟吴清丰带着雨点儿上了第二辆马车。 林宴清便骑吴清丰的马跟在一侧。 厉二如今就在临水村做木工，顾家的家具还有好一部分没做完。 不过之前他说想给雨点儿先打点东西，林嫦儿也完全没意见。 左右主卧那边的家具都是齐全了的。 厉二就亲自给雨点儿打了一张可以移动的摇床，小马桶也是他打的。 还给坐了小木马，虽然现在还用不上，但顾小满可以先玩着。 拨浪鼓是他照着旁人的样式给做出来的。 还有等小娃儿大一些，会站之后的站桶（一种梯形桶，上细下粗，中间有隔板，冬天的时候，底下可以放暖炉，大人做事的时候，小孩子就放里面自己玩，也不会摔，现在已经看不见了。） 林嫦儿之前看到他打的摇床之后，就想到了后世的摇摇车，就给他画了张概念图，跟他说了大致情况。 别说，还真给他做了出来，就是没有后世的动力机器，摇起来没那么有节奏。 但对小孩子来说已经很新奇。 一共做了两个，一个是兔子造型的，一个是小猪造型的。 眼下还没上好色，所以没挪到主院来，但林嫦儿已经带顾小满顾小鹿他们去看过了。 小孩们都很喜欢，周易直接坐在车上都不愿意下来了。 林嫦儿觉得，等他技术再成熟些，就可以让他做个生肖系列的摇摇车，销量应该也不会差。 雨点儿虽然还小，但抱久了还是会累，所以，今早出门的时候，林嫦儿就把雨点儿那张小的摇摇床给搬上了马车，这会儿就放在他们做的这架马车上。 等上了车，吴清丰要吃东西，林嫦儿便将小婴儿放到摇摇床上，小床轻轻摇着，小家伙悠然自得的转着乌黑的瞳，自娱自乐。 吴清丰从保温箱里拿饼，林嫦儿便将灌满豆浆的水囊打开了递给他，“别噎着。” “呀呀……” 林嫦儿哈哈笑，“可把你关心的……” “呀……” 小婴儿张着嘴，无意识的应和。 林嫦儿也是句句有回应，“咱们现在不吃，明年再吃。” 吴清丰喝了口豆浆，“你同他寻常就这么相处？” 林嫦儿扭头看着他道：“他们现在这个阶段很无聊的，总想找个人跟他玩，他说的你听不懂，咱们说的，他也未必懂，但是听到声音，他们就觉得开心。” 所以逗逗他，他就开心嘛…… 吴清丰点了点头， 觉得有必要悄悄记录一下，回头等他自己当爹的时候，就知道该怎么带娃了。 小孩子觉多，这边吴清丰吃完早食，雨点儿已经又张张秀气的小嘴犯困了。 林嫦儿轻轻推着摇床，不一会儿，小家伙便自己睡着了。 林嫦儿在后世的时候无聊，总在vb上刷到一些育儿的分享，用毛巾给小婴儿做安全舒适的头枕。 眼下雨点儿睡着了，她也小心翼翼的给弄了一下，虽然不太美观，但意思就是那么一个意思。 只她这举动，就让吴清丰有些好奇了，心说她虽然早早做了人后娘，但也没生养过，哪来那么多小娃儿相关的经验。 他这么想着，脸上也没藏着掖着，“你之前给人带过娃？” 林嫦儿一怔，心里莫名有一丝丝慌乱，好在也就那么一瞬，很快她便找到了托词，“我这么聪明，还不是一看就记住了。” 吴清丰轻笑一声，觉得她还真有点……不过确实是有点小聪明在身上的。 林嫦儿怕他还要追问，指了指座位下的柜子，“席子被褥都在里头，铺开了睡会儿，看你眼下这乌青，都快赶上食铁兽了。” 吴清丰正伸手去拿席子呢，忽的又抬头，“你见过食铁兽？” 林嫦儿一怔，？ 吴清丰又道：“在哪儿见的？” 林嫦儿：“……”就随口就给自己挖了个坑吗？ 林嫦儿眸子转了转，反问道：“你没见过啊？” 吴清丰摇头，“京城的百兽园里没有，说是只有西南的川省那边才有。” 缓了缓，“你是在哪儿看到的？” 林嫦儿眨了眨眼，“我小时候，我爹从外头带回来一本图册，上头就有……” 两只手比了ok的姿势，两个圈圈圈着眼睛，“诺，就这样的，一圈黑黑的眼圈，毛色黑白分区明显，看着挺可爱的，但是我听我爹说，远古时期，打架可凶。” 吴清丰没忍住笑了声，点头说：“对，打架是很凶。” 转而又问她说：“伯父那本册子，还能找到吗？” 林嫦儿果断摇头，“那肯定找不到了，我家里，早就被林氏族人给糟蹋干净了，我们镇上那个宅子，你不是后面也去看了吗？” 吴清丰遗憾道：“也是，林氏族人当真可恶。” 林嫦儿笑道：“如今，那几个缺德鬼应该都不在了吧？” 吴清丰道：“那也是他们活该。” 林嫦儿抿唇笑了笑，“醒了，你且睡会儿，咱们有小婴儿，行车是要慢些，总归要入夜时候，才能到苏县了。” 吴清丰点了点头。 果真如林嫦儿所言，到入夜时分，一行人的马车，才终于进了苏县县城。 林嫦儿是个急性子，是夜就先去打听了一下那对姓林的船工夫妻。 结果得到的消息，却让她惊掉下巴，那个在路口买云吞的老婆婆是这么跟她说的，“姑娘，你打哪儿来，来找林北山夫妻干啥的？ “我跟你说，这夫妻俩，自从半年前开始就神神叨叨，船也不好好造了。 “总是拿着个小人像，逢人就问，啥航母叫啥……” 第394章 当下能吃上的必须排第一 第394章 当下能吃上的必须排第一 一直到带着云吞回到住处，林嫦儿人还是懵的。 陈员外虽然没同他们一起来，但一早先派人来给他们找好了一个一进的小院，交了一个月的短租。 地方刚好够住，还能自己开火，也不会有人打扰。 陈员外还交待陈昭，若是觉得不错，干错便买下来，以后往来宁海跟云县便有地方落脚。 陈员外一片好意，林嫦儿没理由拒绝。 只是陈昭问她要不要买下来的时候，她让陈昭这几天先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 顾二嫂跟顾大嫂第一次出远门，坐了一天的马车都有一些疲惫。 陈山长也上了年纪。 晚膳便没自己动手，吴清丰让六子跟小七去了苏县最出名的酒楼买。 这期间，林嫦儿就带着陈昭跟林宴清在附近逛，瞧见路口的云吞不错，看老婆婆又是本地口音，便买了三份，顺道跟老婆婆打听了一下林北山夫妻的情况。 谁想，竟然得到这么个炸裂的消息。 林嫦儿将三份云吞给了陈山长，顾大嫂以及顾二嫂暖胃，其他人还是等六子跟小七。 顾大嫂跟顾二嫂只要了一份，另一份给了陈昭跟林宴清两个。 陈山长倒是没跟他们客气。 陈昭原本就是个话多的，吃东西也不安分，凑过来小声问林嫦儿，“嫦儿姐，那个航母是啥母？” 吴清丰听见了，只觉得这名字听着耳熟，“什么母？” 林嫦儿回神，特喵的这是遇上同道中人了？航母还能是啥母，就是航母呗？ 但现在的问题是，她以为，这个时空，就她一个穿越者，所以，之前在私下里，是跟吴清丰说过航母这个概念的。 所以…… 林嫦儿脑海里电光火石，很快又平静下来，摇头，一脸茫然道：“什么？” 她这反应，就轮到陈昭跟吴清丰愣住了。 陈昭嘴里塞了一只云吞，囫囵说：“就是，刚刚那个卖云吞的老婆婆说那个林大船工成日拿着个什么小人像，问旁人啥航母叫啥，那个航母是啥东西啊！” “啊？”林嫦儿笑了笑，“老婆婆刚刚是这么说的吗？人太多了，我没听清呢！” “林宴清，你也听到了吧？”陈昭忙看向坐在一旁的林宴清。 林宴清早便发觉他姐姐的面色有些不对劲了，坚定摇头，“人太多了，我没听清。” “啊……你们都没听见呀？那嫦儿姐你知道那个航母是什么？我总觉得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 林嫦儿抿了抿唇，确实是很厉害，只是，我知道我也不能告诉你不是？ 她摇头，“我也不清楚，得见了人才知道他说的是个什么东西，苏县十里不同音，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通用语呢！” 陈昭点了点头，脸上还是有些失望，他一向是觉得林嫦儿见识广，觉得她一定知道航母是啥。 谁想…… 不过，见到人就知道了。 吴清丰见这番景象，也没多问，又说了会儿话，六子跟小七，便提着两只大食物盒回来了。 陈昭一向自诩是饕餮，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那小半碗云吞压根不够他吃的，见那酒楼的饭菜，卖相不差，闻着味道也不赖，激动的搓手手，“吃饭喽，吃饭喽！” 几个大人哈哈笑着，等陈山长动筷。 陈山长在临水村待了这么一段时间，如今也没那么讲究了，拿起筷子，“都看着我作甚，吃菜吃菜！” “呀呀……” 这时，被放置在顾二嫂跟林嫦儿中的，小摇床上的雨点儿也发出了声响。 林嫦儿低头，就看到小家伙乌黑的眼瞳滴溜溜转着，小嘴是咿咿呀呀一刻也不停歇。 她笑道：“咱们雨点儿不是吃过了吗？现在是要看婶婶吃了呢！” 小家伙听不懂，也不恼，只发出声响来回应她。 陈山长便道：“你们这小摇床倒是方便，到哪儿都能带着，大人便能腾出手来了！” 陈昭“嗯嗯”点头，“我跟我爹说了那个摇摇车的事，我爹说，这东西往京城那边卖，肯定很多人要。” 陈山长看着他，“不是说摇摇床么？怎么扯摇摇车上去了？” 陈昭道：“摇摇床早便有了，摇摇车我是第一次见呢，厉二叔的手艺可真不错。” 顾二嫂听有人夸自己的哥哥，心里自然高兴，朝陈昭笑了笑。 林嫦儿想到什么，问他，“那你爹有没有意向做这个生意？” 陈昭睁大眼，“嫦儿姐你愿意分我爹一杯羹？” 林嫦儿轻笑，“钱本来就是赚不完的，有信得过的人一起合作，壮大本金，把东西卖到更远的地方去，双方也都能获得可观的利益，没什么毛病呀！” 陈昭一听，顿时开心不已，“嫦儿姐说的可太好了，等我回去就跟我爹说，我爹肯定的高兴。” 林嫦儿抿唇笑，顾二嫂也跟着高兴，木工是哥哥的长项，摇摇车的生意，嫦儿肯定不会少了她哥哥那份。 这时，陈昭又看向了吴清丰，“吴大人，四海酒楼能把分店开来这儿吗？ “讲真，这家已经是苏县最大的酒楼了，但这口感……” 他这段时间待在临水村，口味被养的更刁了。 这大酒楼的菜色，就是看着不差，吃起来，也就那么回事儿，属实算不上出彩，甚至可以说难吃。 吴清丰轻笑，“成，你回去跟你爹说，让你爹把生意做到苏县来，保证每天给四海酒楼输送一百个食客，我让裴叔考虑考虑。” 陈昭一怔，旋即做了一个给自己的嘴上封条的手势。 引得席上其他人都哈哈笑起来。 林宴清安慰他，“昭哥，你吃不下的时候，就想想路边那些乞丐，还有那些吃不上饭的人们，就吃的下了。” 林宴清对吃食要求不高，能饱腹就成，他从前最苦的时候，还跟野狗抢过吃的呢！ 陈昭扁嘴，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林嫦儿见他脸上的小表情，笑哈哈道：“不能浪费食物，左右就这一顿，明日咱们便自己开伙，你记得起早些，去买一些喜欢的菜回来！” 顾大嫂也乐呵道：“晚上先想好吃什么，省的明天去了集市上挑花眼！” 陈昭一听，立马又高兴了，“好耶好耶，大嫂做饭最好吃了！” 吴清丰幽幽道：“这会儿，四海酒楼又不好吃了？” 陈昭嘿嘿笑，“这不是，当下能吃上的必须排第一么！” 席上其他人又笑做一团。 吃过饭，顾大嫂跟顾二嫂早早便带雨点儿先歇下了。 陈昭精力旺盛，缠着林宴清跟他去夜市，林嫦儿不放心，让六子跟着。 至于她自己，也假意休息，等院子里安静下来，才又悄悄开门出去。 只她才打开院门，身后就传来熟悉男声，“嫦儿……” 第395章 你便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你 第395章 你便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你 林嫦儿一回头，就看到吴清丰站在房间门口，衣着整齐，手里还提着盏灯。 看样子，是早早等着了。 林嫦儿别过脸笑了笑。 他走上来，也没说什么，只道：“入夜了，一个人不安全。” 林嫦儿点头，“一起走走？” 吴清丰嗯一声。 一手提灯，一手牵她的手。 林嫦儿就这么跟着在身后，走出好远，都各自无话。 直到，吴清丰寻了个路人问林北山家怎么走。 林嫦儿才终于没忍住，“那个……”到底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穿越这件事，她从前并不打算告诉任何人，但如今，她怀疑，这个林北山，就是她家那老头。 她家老头从前难得给她打个电话，每次也都会问一问那个问题。 专业也对口，这要是不对的概率太低了…… 若真是，他们更应该藏好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毕竟，连科学都无法解释的超自然现象，放在这个时代，只会以怪力乱神来解释。 所以，她才会这般忐忑。 其实她觉得原本她应该感到高兴的，能在另一个时空再相遇，她还有做老头甲方的一天。 可再一想，她才噶了多久，老头就过来了，那她银行卡里的钱谁替她花？ 瞬间更惆怅了！ 可偏偏这些事，她找不到一个能够倾诉的地方，吴清丰，也不能。 林嫦儿欲言又止，最后只给了他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吴清丰倒是一点也不恼，牵着她的走，脚步四平八稳，声音也如步子一般稳定轻和，他说：“嫦儿，你知道你一直给我是什么样一种感觉吗？” 林嫦儿“昂”一声，“什么感觉？” 吴清风道：“你在很努力的改变一些东西，让你的亲人朋友，包括，萍水相逢你觉得值得帮助的任何人。 “我时常想，你应该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去改变，守护他们。像神佛那样的怜悯？可你我都应该知道，神佛，只是一种信仰，人们可以在信仰里得到心灵上的抚慰。 “可你又偏偏在实物上让他们得到的满足，吃的饱饭，穿的起新衣，读的上书。让他们知道，拿起武器反抗，才能守住自己的家园，他们退一寸，进犯的敌人就会进一尺。 “有自己的领地意识，但也不吝啬分享，我自觉阅人无数，像你这样的却是第一次见，嫦儿，你有没有觉得，自己一直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你看的太清楚分明，偶尔也让人感觉会有一些凉薄。” 林嫦儿一路听着，心里就像坐过山车，起起伏伏的。 她能懂他话里的意思，因为她来自后世，接受过超前这个时代几千年的教育，虽然她已经尽力的以这个时代的人们应该有的特质融入其中，但眼界跟三观，是无法藏的。 她想要一个舒适的生活环境，就要努力的去同化她身边的人，否则，她迟早要被这个时代所同化。 林嫦儿抿了抿唇，“你听过穷山恶水出刁民吗？” 吴清丰轻笑点头。 林嫦儿继续道：“那你也听过书中自有黄金屋吧？” 吴清丰再点头。 林嫦儿道：“其实我的理解是，生存的环境过于恶劣，人们单纯的要活下去，可能已经要耗费所有的力气的，更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源去读书。 “可，不读书，如何明理明智呢？这便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其实书里是没有黄金屋的，但书里有做人的大道理，还给寒门学子一飞冲天的机会，当然，书里还有张良计。 “所以，若要改变穷山恶水的环境，就不能不读书。其实有句话啊你也说的很对，偶尔我确实是一个凉薄的人，因为其实我也不是悲天悯人的人，知道自己有多大的能耐，只在自己能承受的范围内行事。” 缓了缓，她又问：“所以，你会觉得失望吗？” 吴清丰转头朝她笑，“为什么要失望？” 林嫦儿睁大眼，又听他道，“姨夫麾下有一名副将，上有老母下有妻儿，照理，他的俸禄是足够养过一家子人的，可有一年冬天，他的幼子却被活活冻死了。 “她的妻子抱着幼子找到军营寻姨夫做主，姨夫一番调查才知道，那副将，将平时所得的俸禄，米粮补贴都拿去救济战友遗孤了。 “家里就靠老母亲跟妻子给人做浆洗过活，那一年冬天尤其人，他的老母亲病了，妻子做工的银钱脸抓药都不够，更用不上炭火，幼子……” 林嫦儿叹了口气，“你说他不是好人，可他就养活了一班遗孤，你说他是好人，可他却让幼子冻死，难评。” 吴清丰点了点头，停下脚步，扭头看着她，“嫦儿，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要你跟我解释什么。 “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一片只属于自己的领地，我想告诉你的是，如果你遇上了难事，不方便告诉我，你便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你。” 林嫦儿一顿，“你……” 吴清丰轻笑，“宴清虽然比小金鱼大些，但到底还是个孩子，我比他可靠，一会儿到了林家，我给你守门。” “吴清丰……”林嫦儿看着他，心绪颇不宁静。她在后世的时候，极少受到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 反倒是来到这里之后，初识的顾家人，如今的吴清丰。 林嫦儿莫名觉得眼眶有些酸涩，低头笑了笑，“谢谢！” 下一刻，头上落下一只大掌，在她发顶揉了揉。 林嫦儿轻轻拍开，“你当给小狗撸毛呢！” “那狗毛可没这么顺溜。” “吴清丰……” “轻点儿，旁人都看过来了。” 林嫦儿：“……”啧啧啧，这会儿又要脸了，我不要脸的吗？ 两人打打闹闹，终于找到林北山夫妻居住的小院。 林嫦儿忐忑了一路的心，这会儿更是砰砰跳的厉害。 尤其是这会儿到了门前，她抬手，又看了看吴清丰，后者朝她点了点头。 林嫦儿这才叩门。 “别敲了别敲了，会还的会还的，白天没有晚上就能有了么……”很快，院子里传来一个男人的碎碎念。 第396章 臭老头，还钱 第396章 臭老头，还钱 林嫦儿皱眉，听这语气，怎么这么像是在被催债？ 老头不至于这么不会这么不靠谱吧？ 这时，里面又传来一个女声，“嘟囔什么，你还有理了？ “在身边的时候不闻不问，现在倒是满世界的找。 “你是不是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天选之子，能在这个地方找到女儿，再好好补偿她？” 男人不服气，“就知道说我，你也没好哪里去，我是一年到头不回家，你顶多比我多回一次。” 妇人回他，“一次也是回，至少我一直都有关注她的情况，你呢！那年除夕，她特意跑去找你，结果呢，天寒地冻你叫她在门卫室等了两个小时，见面不到五分钟，招待所都没给她开。 “你知不知道她那会儿才经历了医闹，有多需要家人的陪伴跟鼓励？” 男人声音低了些，“你都知道，你怎么不跟我说，她一向独立好强，我以为她一直都能把事情处理的很好。” 夫人声音更重，“你以为她想独立好强吗？还不是因为咱们常年不着家，她不独立自强能咋办？” 男声更没士气了，“我，咱们也就是半斤八两，也别相互伤害了。女儿说不准跟咱们一样呢？” “呵……”院子里女声冷笑，“是呀，所以你就抽风，活也不干了，签好的合约也不管了，违约金欠了一屁股，你还找什么女儿，找到了又怎么样？让她给你还债？林北航，你是不是缺心眼……唔唔唔……你别想捂嘴，我今天就是要骂醒你，唔唔……” “媳妇儿，你冷静点，别啥话都往外冒，要是叫人知道了，咱们说不准……” 声音低了几分，具体说的什么，林嫦儿便听不清了。 而事实上，当她听到林北航这个名字的时候，脑袋里便只剩下一片空白，耳朵里也都是嗡嗡声。 林北航，就是她家老头的名字，里面的妇人对她在后世的经历了如指掌…… 她以为，他们生下了她，便再没管过她了，但原来，不是的…… 即便她一向觉得自己亲缘淡薄，这一刻，眼里的蓦地蓄满了眼泪。 “嫦儿……”眼前晃动的男人的大掌叫她回神。 林嫦儿“昂”了声，别过脸，将眼泪甩开。 里面两人的对话，林嫦儿听见了，吴清丰自然也听见了，部分他听懂了，但部分他听不懂，只是直觉告诉他，林嫦儿应该是听懂了的。 他眸子转了转，到底没这么不知趣，只道：“我去巷口那边等你，有事，你就大喊一声。” 林嫦儿点头。 吴清丰便提着灯笼转身了。 待那一点暖黄的光移动到巷口的位置，林嫦儿再次抬手敲门。 “来了来了……”这回回她的是女声，话音落下，门也从里面被打开了。 夫人年约四十，打扮的极其利索，想来之前日子应该是不错，脸上也没有太多经历过风霜留下的痕迹，一双眸子，尤其清明。 应该是被打扰的多了，这会儿，她整个人都有些紧绷。 见了林嫦儿，先是一顿，显然是有些意外，这夜里上门催债的居然是个小姑娘。 她又朝林嫦儿身后瞧了瞧，确定没人跟随，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放轻松下来。 她叹了口气，朝林嫦儿道：“姑娘，银子我们肯定是会还的，但这玩意儿也不是说天下会掉，地上能捡，我家那口子的手艺你们也应该了解过，只要把他脑子里的水倒干净了，这银子，我们肯定很快能……” “北景山碧水花园2\/1……”林嫦儿看着她，缓缓说出一个地名，是她在后世时，他们一家人的住址。 妇人整个人一怔，猛地抓住林嫦儿的肩膀，“什么？你再说一遍……” 她双手很是用力，仿佛深怕自己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在自己面前溜走。 “北景山碧水花园2\/1，前排的沿湖别墅，至今还没卖出去，隔壁行长姓周，后排住的吴教授……” “老头，老头……”林嫦儿还没说完，那妇人已经朝院子里大喊起来。 林北山颠吧颠的小跑出来，“来了来了，怎么了，是来了硬茬子么？” 林嫦儿循声看去，就见一年约四十出头的男子嘴里嘚吧嘚凑了上来，见了她，自顾自说：“这年头，小姑娘都学街溜子来催债了？年份是不是也太差了……” “吵死了，闭嘴吧你！”妇人脸上一股子怨气，但转向林嫦儿的时候，声音秒变温柔，“闺女儿，你能不能把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林嫦儿看着她，点了点头，转眼看向林北山时，蓦地开口，“臭老头，还钱！” “妈耶，你个小姑娘怎么骂人？”林北山吓得“嗖”一声跳到了妇人身后，只探出个脑袋来，“小姑娘家家的，这么凶，小心嫁不出去。” “要你管，还钱！”林嫦儿凶巴巴的盯着他。 林北山立马怂了，脑袋又缩回媳妇身后。 妇人先是一怔，忽的又笑了，她说：“闺女，你也瞧见了，咱们家早就被这糟老头给嚯嚯的只剩这么个院子了。 “院子不值钱，老头子脑子里倒是装着些值钱的东西，不然，让他卖脑子还债？” 林北山探出脑袋来，大声抗议，“你个黑心肝的妇人，脑子怎么卖？没脑子，我不就噶了吗？” 妇人扭头瞪他一眼，“让你卖脑子里的东西，又没要你把脑子摘下来？杀人犯法，有没有脑子了你！” 林北山瘪了瘪嘴，还想再说点什么。 妇人又道：“我下午给你算过了，光是商船的违约金就高达八千两，还有木工的工钱，木料费等等，保守一万五千两，你有吗？” 林北山彻底龟缩回去不做声了。 妇人双手从林嫦儿肩膀滑落，轻轻抓住她的手臂，“闺女儿，咱们进去说！” 林嫦儿点头，想起什么，道：“我还有朋友在巷口那边，我去喊他过来。” 妇人一愣，林嫦儿给了她一个“安心，可靠”的眼神。 妇人便朝林北山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拿一盏灯来，这天这么黑，叫闺女儿摔着了咋办？” 林北山灰头土脸的提了灯出来，妇人一把抢过来，拍拍林嫦儿的肩膀，“走吧！” 妇人熟络的挽住林嫦儿的胳膊，林北山就狗狗祟祟的跟在两人身后腹诽，这小姑娘该不是给我老婆下了什么迷魂药了吧！ 林嫦儿领着人到了巷口，瞧见吴清丰提着灯靠在墙边，就朝他招手，“吴清丰……” 妇人跟林北山俱是一怔，两人抬头朝那暖黄灯光汇聚处看去，但见那年轻人也正好朝他们看过来。 几人视线交汇的一瞬，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 下一秒，林北山突然拨开林嫦儿二人冲了出去，“你个欺师灭祖的臭小子，看老子今天怎么收拾你……” 第397章 处对象 第397章 处对象 林嫦儿一怔，等她反应过来，就见林北山已经掐住吴清丰的脖子死命的摇晃，嘴里还骂骂咧咧。 “我就知道吴老头没安好心，他一个搞药研的，养个孙子不继承他的衣钵，反而给我做接班人。 “我他娘的就是被狗屎糊了眼，被猪油蒙了心，才信了他的鬼话。 “教出徒弟饿死师傅，你他娘的真学的太好了，才出师，就把老子给踹到二线。 “老天爷果然没有薄待我，我他妈正愁没地儿报仇，没想到你小子也来了……放手，你们拉我做什么，放手……” 一阵兵荒马乱，吴清丰倒是也没受伤，反而是林北山，他被林嫦儿跟自家婆娘一左一右拉住，想打人，却连人衣服边边都够不着。 最后连鞋都给踢出去了，头上的发髻也散了，一屁股坐在了青石板路上，还挨了自家媳妇一脑瓜蹦子。 一刻钟之后，林北山跟吴清丰坐在堂屋里大眼瞪小眼。 林嫦儿则跟那妇人在灶间烧水说话。 “妈，你现在叫啥来着？” “白禾！禾苗的禾。” 林嫦儿点头，“倒是巧，同音不同字。”她妈妈在后世的时候叫白阖。 白禾“嗯”了声，“闺女，饿不饿，妈给你做碗鸡蛋面？” 林嫦儿摇头，“不饿，你别忙活。” 朝堂屋看了眼，“我爸，咋回事，整一个疯疯癫癫。” 白禾轻“呵”一声，“后悔了呗，后悔从前对你漠不关心，觉得自己能有这奇遇，你也能。” 林嫦儿“嘿嘿”一笑，她还真有，“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白禾叹了口气，“你出事后，我便退下来了，你爸原本还有一个项目没做完，吴教授的孙子，你爸带出来的弟子突然反目，抓着你爸一点小失误，把他逼到了二线。 “那天，我跟你爸去看你，路上起了点口角，车子一个侧翻，我们就过来了。” 林嫦儿“哦”一声，想到什么，问道：“吴教授有孙子吗？我怎么没见过？” 白禾道：“有啊，你小时候，吴教授还常拿糖骗你给他做孙媳妇不是？” 林嫦儿摸了摸脑袋，“我以为他怕人家觉得他是孤寡老人，编撰的孙子。” 白禾哈哈大笑，“哪能啊，人家有儿子的，当年出国留学，就留校任教了。那小子在国外长大的，也是个狠人，常青藤名校毕业的，一毕业，就甩手回国，刚好跟你爸的专业对口，吴教授便介绍他去了你爸那边……” 林嫦儿点头，突然想起来，那年除夕她抽风去看她爸，等了小半天，见面不到五分钟，她爸又匆匆忙忙回了实验室。 从研究院出来之后，她坐在墙根下哭，过路的车上下来一个男人，给了她一块手帕，车上有人喊了一个英文名是吴结尾的，所以…… 缘分，就是兜兜转转这么奇妙…… 不过眼下她也没时间感慨，又问她妈道：“妈，你们现在是什么处境？” 白禾扁嘴，说：“臭老头就是，噶了一次，突然后悔了，来到这里之后，活也不干了，钱也不赚了，成天拿着你的画像到处找人问，又怕人发现异端，所以鬼鬼祟祟的，就问人家不知道的东西。 “他原身原本是个大船工，媳妇陪嫁有个大船坞，如今也被他作的没法运营了。” 更具体的，林嫦儿刚刚便听过一些。 她也没再问，只道：“多大缺口算过了吗？” 白禾叹了口气，道：“刚刚我说一万五，还是太保守了，估计总得两万两吧！” 林嫦儿点头，“我知道了。” 白禾缓了缓，道：“你也别有压力，这都是你爸给混账出来的，只要他人正常上工了，让买家安了心，这债就能拖一拖，回头总能还上的。” 林嫦儿摆摆手，“两万两，我应该有，不过，我这里有个项目，你先听一听……” 林嫦儿顺口把自己想在沿海建舰队，抵抗海寇，护海航的想法说了。 “其实我是是想咱们能改良出这个时代的航母来是最好的，有了这个东西，海上，也就无人能欺了，但在后世，都做了这么多年，投入的人力物力更是不计其数，所以咱们还是要边赚银子边做事。 “所以，先发展海航积累资本，另外，我希望你跟爸以技术入股，这两万两就当是提前给你们的分红。” 白禾一愣，忽然笑道：“臭丫头，还明算账起来了。” 林嫦儿叹了口气，“赚钱很难的，我在后世的银行里倒是存了不少，但你跟爸这不是没花着么……” 白禾脸上的笑容滞了滞，蓦地捂嘴哭了。 这下轮到林嫦儿怔住了，她忙上前安慰，“妈，你别哭啊，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两万两嘛，我给就是了，但，我那里是真缺人，你跟爸总得给我教几个能干活的徒弟出来是吧！” 白禾拍了一下她手臂，“臭丫头，你当你妈是啥人，能白花你的银子吗！我就是，我就是觉得，觉得从前对你的关心太少了。” 林嫦儿“呵呵”笑了笑，“我这不是也没长歪吗！别哭了别哭了……” 白禾揉了揉她手臂，“闺女，辛苦了，你真给妈长脸。” 林嫦儿摆摆手，“妈，咱们就不自卖自夸了，我把我那边的情况同你说一说，晚上你跟爸合计合计，能不能去我那边。” 白禾道：“真不能是你留下？” 林嫦儿笑笑，把自己在临水村的情况给简明扼要的说了。 白禾点了点头，“那确实不能留下，不过，你爸一直都说保家卫国啥啥的，这回是能上第一线了。 “只是这边的船坞，你觉得是卖了还是留着？” 林嫦儿道：“留着，从宁海往北走，就是过云港的，留着船坞可以做维修补给。” 白禾答应下来，“成，一会儿我跟你爸说。” 林嫦儿“嗯”了声，“时间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们。” 林嫦儿起身，突然想起陈山长来，问道：“你们俩都有原身的记忆吧？” 白禾点头，林嫦儿便把陈山长的事给她说了。 白禾笑了笑，“你瞧，这就是缘分，冥冥之中，老天爷都在帮咱们团聚。” 朝堂屋那道坐的笔直的身影看了一眼，问道：“你跟姓吴那小子，是在处对象？” 第398章 小场面，就是挺无语 第398章 小场面，就是挺无语 此时，堂屋里，吴清丰被林北山打量的浑身都有些不舒服。 到底没忍住，先开口，“有仇？” 林北山警觉的盯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共戴天。” 吴清丰忽然便笑了，“初次见面，不曾招惹，怕是阁下记错了。” 林北山蹙眉，“你小子就是化成灰，我也记得。” 吴清丰点了点头，想到什么，“不知家父如何得罪的阁下？” “家父什么家父，”林北山“砰”的拍案而起，“别跟我扯东扯西的，你当初拉我下马，我就说了，我这辈子，下辈子，上辈子，都跟你没完。” 缓了缓，“对，你爹也是个混蛋没良心的玩意儿……” 抛开其他奇奇怪怪的点不说，这点吴清丰是认同的，“我爹，确实是没良心的混蛋玩意儿……” 林北山：“……”不是，这小子是不是疯了，有这样埋汰自己老子的吗？ 林北山觑着他，“你小子敢不敢在你爹面前把这话说一遍？” 吴清丰轻笑，“有何不敢，不过，他也不在这。” 林北山“啧”一声，难怪，如此嚣张，敢情是背后横！ 灶间里，林嫦儿撇了撇嘴，“是吧！” 白禾：“……”好不容易有机会跟女儿好好相处了，却又被别人家的猪给拱了…… 白禾心里酸酸的，但还是接受了现实，只是，她一把拉过林嫦儿，小声嘱咐说：“什么来头清楚吗？人行不行？家人好不好相处？妈给你说，女孩子嫁人就等于第二次投胎，嫁的好一辈子还行。 “嫁错了人就是自己跳火坑，咱们都是嘎过一次的通透人，妈保证不催你。” 林嫦儿一顿，笑道：“妈，我知道的，其实我跟他，怎么说，更多的时候像合作伙伴，他知道我想做什么，也能理解我，支持我，他不会说，你身为女子，应该怎么怎么，他会说，我能在这件事里给你做点什么，或者，你需要我给你做什么。” 白禾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倒也是个不错的孩子，只是……” 缓了缓，拧眉，“咱们一家子的来路……” 林嫦儿便把来时路上，吴清丰跟她说的话，同她妈说了一遍，又顺道把吴清丰家世背景跟现在的情况，都简单点了点。 怕她妈不放心，她又强调说：“妈你放心，我不是恋爱脑，我也能自己养活自己。他呢，也挺理解我，愿意跟我站在一条线上。 “他祖母留给他的老婆本，他一早便给我了，他父母的情况我也了解了一下，我想着，也许，可以把他母亲接到南边来。 “以后，我们也大概率是在南边生活，至于他父亲，肯定不能同意我跟他，我也不多想。 “当然了，见肯定是要见上几回的，他愿意体谅我，我也自然要体谅他。再就是，人都是会变的，他若是将来三心二意，我也不会一棵树上吊死。” 白禾点了点头，“你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不过……” 又朝外头看了看，小小声说：“我跟你爸现在这个身份都年轻了十多岁，你应该也是？” 林嫦儿点头，“我现在是16岁。” 白禾一听，心说，就说是吧，然后语重心长说：“你看，你现在这个年纪，要是放在后世，初中才毕业，出社会还是童工呢！这婚事啊，可千万别着急，再就是，年轻人血气方刚的，可别那啥越界了……” 林嫦儿脸一瞬烧红了，“妈，你说啥呢，我心里有数的，他呢，自小饱读诗书，他姨父姨母也把他教的很好，你说的这事儿，不存在的。” 白禾听她这么说，总算放心一些，但也只是一些而已，嘴上说说容易，要真能做到才算数。 林嫦儿又看了看天色，“妈，水开了吗？” 白禾往炉子上看了眼，“开了开了。” 林嫦儿笑道：“那喝过茶，我就先回去了！” 虽然心里不舍，但白禾还是点头，“好。” 从林家出来的时候，林嫦儿的脚步都欢快了许多，她甚至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最坏的结局也是最好的结局。 她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日常祈祷他们无病无灾，长命百岁，寿终正寝。 天不遂人愿，但又送了他们来跟她团聚。 所以，她起初是悲伤多于开心的，只是，跟母亲长谈之后，又觉得，也许这便是最好的安排。 老头一生都在搞科研，她以前有些逆反，但如今，她倒是挺需要这样的老头。 母亲的专业正好能弥补这个时代科技的不足。 有他们的加入，很多事情都能事半功倍，这个时代或许能往前走一大步。 显然，吴清丰是不快乐的。 他饱受林北山的眼神摧残。 在堂屋里坐的那小半个时辰的时间里，他几乎把记事以来所有做过的坏事都回想了一遍。 甚至包括，对面小胖子说话太讨厌，跟小伙伴结伴去他家偷狗的事儿，他都回想过了。 但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招惹过这么个人物。 随后他也只能得出结论，这仇家，肯定是他那没点屁用的爹招惹的债主。 真是好事不干一点，讨债的却讨到他头上。 吴清丰想明白之后，就更加心塞了。 他叹了口气，说：“嫦儿，你跟林夫人聊的如何？” 林嫦儿朝他弯唇，“林夫人性子直爽，我跟她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吴清丰点了点头，“那便好。” 林嫦儿见他表情有些臭，就想起来她爹那抽风行径，道：“巷口那会儿，没吓着你吧？” 吴清丰摇头，“小场面。”就是挺无语。 林嫦儿牵起他的手，安抚的捏了捏，“我问过林夫人了，他们夫妻俩，之前遭遇了祸事，差点没命。 “那回之后，林北山就犹如惊弓之鸟，神神叨叨的，他肯定是认错人了，晚上，林夫人会说他的，你就当他是个屁，别理他。” 林嫦儿原是想安慰他的，不想，吴清丰却严肃起来，“遭遇祸事，什么祸事？”不会是，朝廷招揽不成，某些人急于表现，来灭口吧？而这个某些人里，很可能就有他那个没屁用的爹。 第399章 你们大系统好拉哦，都跟不上时代潮流 第399章 你们大系统好拉哦，都跟不上时代潮流 林嫦儿摇头，“具体我也不清楚。”其实她妈都没跟她说，这个结论，是她通过她妈妈的叙述里，得出的原身夫妻的死亡原因。 不然，她爸妈也过不来。 吴清丰“嗯”了声，垂眸走出去几步，忽的扭头看向她，“要不要查查？” 林嫦儿睁大眼，“这里好像不是你的辖区，方便吗？” 吴清丰道：“要查，也是能查。” 林嫦儿眸子转了转，她爸妈大条，但她也确实不希望，一直有臭老鼠缠着他们。 林嫦儿点头，“成，回头我先问问林夫人具体情况，你也好知道从哪里入手。” 吴清丰点头，“好，听你的。” 夜里，林嫦儿迷迷糊糊睡着，脑海里突然“叮”一声，熟悉又陌生。 林嫦儿猛地睁开眼，【我特喵差点以为这一切是我自己的臆想了，咋回事，这么长时间不上线？】 【嘿嘿嘿……】 坏笑声过后，林嫦儿的脑海里出现一只戴着小王冠，脖子上绑着大粉红蝴蝶结的，散发着沐浴露清香的，干净的小白猫。 林嫦儿，【呦，这是，换装备了？】 小白猫：【嘻嘻，宿主已经达成万金成就了呀，小统子现在已经是升级了嘻嘻……】 林嫦儿：【所以你大半夜扰人清梦，就是来炫耀你的新装备的？】 小白猫欢快的转了个圈，【宿主可不能冤枉小统子，小统子已经帮宿主兑换了终极愿望了，今天是来跟宿主道别，顺便问问宿主，对这个奖励还满意吗？】 林嫦儿：【什么？你们系统达成成就也没有提示的吗？】垃圾系统。 有觉得有哪里不对，【愿望，啥愿望，我也没许愿啊！】 面对指责，小白猫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转的更欢快了，【不用宿主许愿哒，系统会自动读取宿主心底的愿望。】 林嫦儿：【可我也没收到啥礼物啊？】 小白猫歪了歪脑袋，【宿主晚上不是见到了吗？】 林嫦儿睁大眼，【你是说……】 小白猫“喵”了声，【小统子是不是很棒？宿主又可以换一个时空跟父母再续前缘。】 林嫦儿：“……” 林嫦儿觉得如果愤怒有颜色，那她现在就是红色的。 林嫦儿在意识里，一把抓住小白猫的肩膀摇晃，【棒个屁，投诉，我要投诉，投诉合作系统私自窥探宿主心理，侵犯宿主隐私，你就不是一个好统……】 小白猫快被晃晕了，【别晃了别晃了，小统子要晕了。】 林嫦儿沉沉阖了阖眼，别过脸，不理她了。 小白猫却又凑过来，【宿主你不高兴吗？为什么？你不是一直觉得你的父母没时间陪伴你吗？现在，他们终于有时间了，不好吗？宿主，小统子是不好心办坏事了？呜呜呜，宿主，宿主你快理理小统子吧，呜呜呜……】 林嫦儿叹了口气，心说，这狗狗祟祟的系统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 但事实上他说的也没错，她从前确实有抱怨过父母没空陪她。 可她也没想要他们也来这个时空陪她啊！ 林嫦儿深吸一口气，【我父母的意外是你安排的吗？】 小白猫粉色的蝴蝶结被摇出残影，【小统子是不可以插手人类生命的，但是可以在人类生命结束的时候，选取他们会合作对象。】 林嫦儿脑袋耷拉下去，【就是说，这是他们的命数。】 小白猫脑袋一点一点，妥妥的招财猫，【这就是他们的命数，但是因为宿主提前达成了终极成就，小统子就可以以奖励的方式把他们召唤过来！否则，宿主的终极愿望，小统子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达成呢！】 听到他这么说，林嫦儿心里蓦的释怀了。 虽然，换了时空，换了身份，但他们至少还能继续做一家人，还有机会弥补从前的遗憾。 许是见她沉默了，小白猫又探头探脑，【宿主，你还是不开心吗？】 林嫦儿扁嘴，【没有。】 【嘻嘻，】小白猫在蝴蝶结里掏了掏，掏出一份回访表，【宿主既然开心，就麻烦给个五星好评捏！】 林嫦儿：【……】我特喵就是信了你的邪，你个无赖统，坏的很。 小白猫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眯着眼，自以为笑容真诚。 林嫦儿接过那回访表，忽然想到什么，又问她，【我们在后世的时候，做问卷调研，都是要送小礼物的，你们大系统没有吗？】 小白猫歪着脑袋，眼睛里有些茫然。 林嫦儿一见她这模样，就知道屁都没有了，【你们大系统好拉哦，都跟不上时代潮流。】 小白猫歪了歪嘴，【小统子接收到宿主诉求了，会跟大系统联盟反应的。】 林嫦儿拿眼神瞥他，【那这次的呢！】 小白猫挠头，【这次的，这次的……小统子给宿主升级系统吧！】 林嫦儿睁大眼，【有这好事你咋不早说。】 想起这小统子的尿性，警惕的看着他，【你不会又是在给我下套吧？】 【不会不会，回访表还在宿主手里捏！】 林嫦儿挑眉，原本命门在这儿，【那你先说说怎么给我升级呢？】 小白猫道：【冷库空间扩大一倍，再送宿主一个同样体积的保鲜系统，以后宿主就拥有双开门系统，不需要切换模式啦！】 林嫦儿：“……”不知道怎么说，但还挺有道理。 不过，这小东西太能坑她了，林嫦儿道：【永久免费？】 小白猫“嗯嗯”点头，【小统子不坑人。】 林嫦儿撇嘴，【这话，我也就随便听听。】 【嘿嘿，】小白猫讨好的笑了两声。 林嫦儿：【那先升级吧！网购都是货到付款的！】 【好的好的，小统子马上就给宿主升级！】 林嫦儿只觉脑子里像过了一组微电流，等那种感觉散去，意识空间里的空间果然变成了小统子说的双开门。 林嫦儿也是个说话算话的，当即给打了五星好评。 小白猫拿着考核表在她面前又转了好几圈，这才伸出猫爪爪，【宿主保重，小统子这就去大系统俱乐部啦！对了，小统子还额外给了宿主一个隐藏惊喜哦！宿主这么聪明，应该能猜到吧！】 第400章 这狗东西，不会在吴清丰身上也动了手脚吧? 第400章 这狗东西，不会在吴清丰身上也动了手脚吧？ 鉴于小统子日常耍套路的前科，林嫦儿挥挥手，表示对那个隐藏的惊喜不感兴趣。 只是到了半夜里，她又猛的惊醒，因为她在梦里看清了那个曾经给过她一块手帕的男人albert wu，那是一张跟吴清丰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林嫦儿捂着额头，实打实算起来，也不是很久远的事，只是跨越了时空，便早已隔世。 那一年的除夕很冷，她才经历了医闹，她的老师在那次医闹里丧生。 她的手也在那次事件里伤到神经，再做不了精密手术。 那天，她送走了老师，也许是因为迷茫，也许是因为难过，去找了她的父亲。 其实人到研究院的时候，她还有些茫然，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来找父亲的意义在哪里。 印象里，他们已经好几年没有见上一面，也许只是渴望一句安慰，又或者是一声鼓励。 但是很遗憾，她见到了父亲，可还没来得及说明自己的处境，她的父亲，又被学生叫走，更倒霉的是，她在来的路上被人撞到，摔碎了眼镜。 她很久那么一人在站在研究院外，有那么一瞬，感觉好像全世界都失去的颜色。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那一刻那么崩溃过。 她蹲在墙角下失声痛哭，有车经过，又倒回，高大的男人给她递来手帕，询问她需要什么样的帮助。 她并没有倾诉的习惯，又因为难过，完全忘了自己此番来这儿的诉求。 车上有男人的同伴在催促，她没听清他们都说了什么，只知道后来车子走了，男人还在。 他就这样蹲在她面前陪她哭了很久。 后来走的时候，他问她，“你是林工的女儿？” 她点头，因为确定自己以后不会再来，也不觉得他们还会有再见面的机会，所以她没有问他的身份。 又因为近视度数深，没了眼镜，还被眼泪糊了眼，她也压根没看清楚男人的长相。 只是在后来的某一天，她决定从父母的房子里搬走的时候，去跟吴教授道别，似乎在他家里见到过相似身型的男人背影。 在她整个成长过程里，其实对吴教授的记忆远比对父母的还要多。 但那时她整个状态都很不好，也怕多聊一句，自己就会动摇离开的决心。 所以只是简单的打了一声招呼，便着急离开。 车子驶出好远，她还能在后视镜里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扶着吴教授站在门口目送她离开的身影。 林嫦儿深吸了口气，说起来，那是她在后世时感受到的为数不多的，来自陌生人的温暖，但因为彼时她的心态，她甚至都没有好好跟人家道过谢。 莫名的，她突然觉得，albert wu把老头逼的退下来，可能有她的原因。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只是心绪怎么都难以平静下来。 她原本清楚的知晓即便长得一样，吴清丰跟albert wu也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但想到那狗狗祟祟的系统说的那个隐藏惊喜。 就很难不将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这狗东西，不会在吴清丰身上也动了手脚吧？ 后半夜，林嫦儿再睡不着，就这样看了半夜的蚊帐，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 外头的街道渐渐开始热闹起来。 又不多时，陈昭跟林宴清便来喊她了。 陈昭嘚吧嘚的喊：“嫦儿姐，快起床快起床，我们昨晚上去走访了一遍，听人说，廊桥下的早集好多好吃的，去晚了就吃不上了。” 林嫦儿张了张嘴，感觉也没那么困，便应了他们的要求起床。 另一边，吴清丰跟陈山长也已经起来。 可能是换了个环境的缘故，连雨点儿今天都起的特别早。 等林嫦儿开门出去，顾二嫂已经抱着雨点儿在院子里看小鸟了。 陈昭跟林宴清凑在她身边逗雨点儿，小小的婴儿便咿咿呀呀跟两个半大小子说话。 顾大嫂坐在井边，帮雨点儿洗尿布。 林嫦儿走过去，“大嫂，我来帮你。” 顾大嫂摆手，“不用不用，就两块，我想着今日太阳好，早上洗了，说不准晚上便能替换，我这儿马上就好，你就跟二弟妹他们在一旁玩一会儿。” “辛苦大嫂。” “一家人，说的什么傻话。” 打过了烧糊，林嫦儿凑过去，点了点小娃儿的下巴，雨点儿便更来劲了。 吴清丰跟陈山长在梅花树下说话。 陈山长道：“你们倒是动作快，林北山夫妻答应了？” 又看向林嫦儿，总觉得这丫头办事仔细周祥，还以为会正儿八经的上门拜访，谁想，竟是夜里去偷家。 吴清丰点头，“林夫人已经答应下来，想来，林北山很快也会点头。” 陈山长摸了摸胡须，“这倒也不错，苏县风光好，眼下又是踏秋好时节，办完了正事，咱们还能抽空去走走看看。” 吴清丰点头，谎话信手拈来，“嫦儿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在连夜拜访他们夫妇。” 陈山长点了点头，心说，这丫头果然是想的周到。 林嫦儿并不知道陈山长是这么想的，跟雨点儿玩了会儿躲猫猫。 顾大嫂便起身，撑开三角架（三根竹子用绳子捆住一端，底下再撑开，就能得到一个稳定的三角支架，两个支架架上一根长竹竿，就是一个简易的晾衣架。） 林嫦儿见了，忙上前帮着撑开另一个三角架，再架上晾衣杆，把尿布挂上去，便齐活了。 至于小木桶，陈昭跟林宴清早早便端回房里。 等两个半大小子出来，一行人便热热闹闹上街去。 陈昭说的廊桥下早集，就在苏淮河沿河两端，河中央架着一座廊桥互通。 林嫦儿一行人过去的时候，河两岸早已各种早点飘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陈昭是个好奇宝宝，看到啥都想吃，青团郭子要尝尝，油炸鬼也要试试。 菜糊糊也要来一份，卷饼子更不用说，可以说，一路走，一路吃。 林嫦儿几个大人，还是想找个地方坐下，毕竟，顾二嫂还带着雨点儿呢！ 是一行人过了廊桥，寻着一个早点摊子坐下，陈昭非要拉着林宴清回头去买卷饼子。 两人才回到廊桥那头，忽的便跟人争执起来…… 第401章 你就是个野种，你就应该跟你娘一起去死 第401章 你就是个野种，你就应该跟你娘一起去死 到底隔着河，这会儿人又多。 林嫦儿这边是听不见他们在争执什么的，只见着对方带着好几个家丁小厮。 怕陈昭跟林宴清吃亏，林嫦儿立马起身。 “我陪你一道去！”吴清丰跟上。 六子也忙起身来，却先听他们三爷吩咐道：“你跟小七留下。” 林嫦儿跟吴清丰赶到的时候，那跟陈昭二人起了争执的少年已经叫家丁将两人围住，气焰极其嚣张的指挥着自家狗腿，“谁把云清这个野种的腿打断，爷重重有赏。” 几个家丁撩起袖子就要上，林嫦儿拧眉，快速闪到那少年身后，一把反剪住少年的手臂，狠踹了他后膝窝一脚。 那少年大声惨叫着，“咚”一声，重重磕跪在地上。 听声音，应该挺疼的。 但对这种张口就要把人腿打断的纨绔子弟，林嫦儿没有半分心软，只高喝道：“谁敢动我弟弟一根汗毛，我就把这有人生没人养的玩意儿，手给拧断。” 几个小厮哪里还敢动作，一个个虚晃着手，企图谈判，“姑娘，有话好说。” 只有那少年，嚣张不减，骂骂咧咧，“你他娘的哪里冒出来的婊子，冒充云清这狗杂种的姐姐，小爷告诉你，识相的，赶紧放开小爷。 “跪下来给小爷磕头认错，小爷高兴了还能放你一马，否则，你就等着跟云清一起断手断脚。” 林嫦儿气懵了，毫不客气的又赏了这小子一脚，“小爷？谁的爷？” 那小子疼的吱哇乱叫，脑子似乎也清醒了一些，也不冲林嫦儿叫嚣的，转向林宴清，“云清，你就这么看着个外人欺负我，叫我娘知道了，一定扒了你的皮……啊……” 只不过，他这威胁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就狠狠挨了几下，嘴角都流出血来。 林宴清甩甩手，好似意犹未尽，“这几巴掌，是替我姐姐打的，叫你污言秽语。” 说罢，又扇了那小子一个耳光，“这一巴掌，是替我母亲打的，你小娘对我母亲做的，我迟早都要讨回来。” 跟着又是一个耳光，“这一巴掌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替家中长辈教训你，一个庶子，竟敢在嫡子面前叫嚣，不学无术，尊卑不分，小娘养的，果然没教养。” 林宴清这几下可都用足了力道，一点也没有手下留情。 那被林嫦儿押着的小子，直接被扇的两边嘴角都流出血来。 许是受了刺激，剧烈挣扎起来，“云清，你居然敢打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你算什么嫡子，你就是个野种，你就应该跟你娘一起去死。 “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陈昭觉得这人有毛病，“你就只会这么一句吗？ “我不管你是谁，我们宴清也不是你能随意欺负的。 “别以为自己是什么高门大户出身，就能跟个畜生似得到处欺负人，咱们上头也有人。” 吴清丰并没有直接动手，他一直站在林嫦儿身侧，随时准备补刀。 听到陈昭这么说，唇角莫名抽动一下。 听小孩子吵架，倒也挺有趣。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敢在小爷面前说三道四，告诉你，小爷的外祖父是这苏县的天，敢在这里动小爷，你们都给小爷瞧好了。” 林宴清皱眉，他倒是不知道，这小子的外祖父，如今居然调到苏县来了，还真是巧儿他爹给巧儿开门，巧到家了。 他那个被狗屎糊了眼的爹，应该花了不少银子吧！ 而那些银子，可都是他娘亲留下的嫁妆。 想到这里，林宴清不禁有握紧拳头。 不过，很快，他又哈哈笑起来，“你刚才说什么？你外祖父是这苏县的天？” 朝四周高声嚷嚷，“大伙儿都来听一听，一个放马的，靠背刺主家，送女儿爬床，得了新主子的恩宠。 “又用主家的银钱捐了个官的混账玩意儿，居然敢称是天。 “云盛，自古君臣有别，除了当今天子，无人敢称是天，你如今，竟敢这般，是想谋反吗？” 周遭看热闹的百姓们也纷纷议论起来。 “这不是杨县令家的孙孙吗？今天又是闹的哪出？” “就是他，自从这杨县令来到咱们苏县，这孙少爷就像是长在了这苏县似得，天天招猫逗狗，到处收好处费。” “别说了，要是叫他听见，回头还想不想在这苏淮河边混了？” 那叫云盛的少年，听了林宴清的话，顿时如遭雷劈，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只是，认错，是不可能认错的。 也不能认怂，他现在可是家中最尊贵的庶子，父亲正在想法子将他娘亲扶正呢，等他娘亲做了当家嫡母，他就是家中嫡子，云兴侯府的小世子。 而云清，只是个出生不详的野种，他怎么可能跟一个野种低头。 绝对不可能。 云盛仰起脑袋，恶狠狠的盯着林宴清，“我不过是口嗨一句，你别想借此混淆视听，污蔑我外祖父。” 林宴清呵呵笑，“是不是污蔑，查一查不就知道了吗？” 转向陈昭，“昭哥，山长爷爷在朝中应该有一些言官朋友吧？” 陈昭挠头，“这我还真不知道，不过不要紧，我这就去把他请过来，问一问。” 说罢一溜烟就朝廊桥那头跑去。 林嫦儿心说，这俩小子，倒是机灵，这一趟，好像也没他们什么事，即便他们不过来，这俩小子估计也能自己解决。 而林宴清也是长了心眼子，知道吴清丰不方便插手这边的事，也便没借他的势。 还知道用言官来压制。 她侧头看向吴清丰，就见他也赞许的跟她点了点头。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陈昭便领着小七背着陈山长过来了。 陈山长才被放下，陈昭就指着被林嫦儿押着跪在地上的云盛说：“小叔公，就是他，他说他外祖父是这苏县的天，什么人敢自称是天啊，这不是跟当今天子叫板么？ “小小知县，居然敢有不臣之心，简直胆大包天。 “小叔公，你赶紧给在朝中的朋友写信，让他们上疏给陛下，让陛下知晓他们祖孙的谋算……” 第402章 你爷爷我自小被吓大的 第402章 你爷爷我自小被吓大的 也不知道陈昭在路上是怎么跟陈山长说的，但看的出来，陈山长十分的配合。 他捋着胡须，面色严肃而冷凝，“小小县令竟敢自称为天，你们果然是狼子野心。” 说罢，朝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待老夫回了住所，便修书御史台，让他们好好查一查这苏县县令究竟是何方神圣。” 陈昭在一旁拱火，“对，必须查他们，一个外孙，光天化日就敢喊打喊杀。可见他们根本没把人命放在眼里，也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百姓被他们给迫害了！” 他这话音落下，就拿眼神环视周遭看热闹的百姓。 只见他们三两交头接耳，小声议论，却始终没人敢声援助。 林嫦儿见状，眸子一转，大声道：“诸位今日冷眼旁观，怎知明日刀剑加身的就不会是尔等？” 周遭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有老叟从人群中挤出来，“噗通”一声跪倒在陈山长跟前，“杨县令府上管家霸占我家良田，殴打我儿，求贵人为小老儿做主！” 说罢，又有老妇冲出来，“杨县令之子光天化日，强闯民宅，辱我孙女，老婆子求告无门，求求贵人，为老婆子做主。” 跟着又有中年男子冲出来，“杨县令内侄强夺我家祖传秘方，逼死我父亲，求贵人为我做主。” 一个又一个苦主接连申告。 林嫦儿的眉心也越拧越紧，心说，这苏县县令，官儿不大，事儿办的倒是欺男霸女五毒俱全。 难怪会教出云盛这样的纨绔来。 不过，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也不知道他那外祖父杨县令要如何收场。 她转眼看向吴清丰，却见后者朝她点了点头，又伸手摸了摸腰间那块刻着“吴”字的令牌。 林嫦儿挑眉，给了他一个“你确定”的眼神。 吴清丰点头，他那个爹内宅荒唐，正事上倒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加上，云兴侯府，原本就是对家，想来他那个爹应该很乐意出一把力推一推。 想到这里，他装作路人，郎朗开口，“苏县县令身为父母官，却为害一方，诸位还不愿奋起，是想继续任其鱼肉吗？” 旋即，人群里有人高喊“彻查杨县令！” “彻查杨县令！” “彻查杨县令！” 一时间，苏淮河两岸上空，都被这声音充斥。 陈山长大手一挥，“诸位，在下虽不在朝中为官，却也熟知律法，写一份诉状还是不在话下。 “今日，既遇上了，便多管一桩闲事。 “凡有冤情者，皆可陈述于老夫，老夫愿代写诉状，提告上级衙门。” “好！”人群里有人带头鼓掌。 接着便由陈昭跟林宴清领着去写诉状。 林嫦儿朝吴清丰使了个眼色，“人多，你去帮帮他们，让宴清代笔！” 吴清丰点头。 林嫦儿将云盛提溜起来交给小七，朝他笑道：“小子，你可真是你外祖父的好孙孙，拜你所赐，他的仕途算是到头了！” “啧啧”两声，“所以说，子不教父之过，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你外祖父没有教好女儿，这便是他的报应。” 云盛整个人都还是懵的，他就是想打那个野种一顿，为什么会把外祖父牵连进来？ 云清那个死野种，在京城的时候，就只配喝他的洗脚水，离家出走两年多，居然就敢对他的外公下手？ 这不可能，死野种不可能有这样的人脉。 所以，云盛朝林嫦儿咆哮，“你个臭婊子到底是什么人？敢跟云清演戏来骗你爷爷，是不要命了吗？ “以为这样就能骗到你爷爷？告诉你，你爷爷我自小被吓大的……你干嘛，你脱我鞋子想，呜，呜呜呜……” 林嫦儿觉得这狗崽子实在是吵的狠，声音还难听，这回也不想光脚了，所以没脱自己鞋子，而是忍着恶心，脱了云盛的鞋子塞他嘴里，将他嘴给堵上。 跟着又朝小七使了个眼色。 一刻钟后，云盛被扒光衣服挂在廊桥的屋檐下。 但凡从苏淮河两岸路过，都能看到他的狼狈模样。 跟随他的几个贴身随从，倒是挺忠心，一个也没敢跑，也被捆成一串绑在桥头。 用林嫦儿的话说，这几个人，可能是随了主子，没什么脑子。 因为这边出了事，林嫦儿便早早让六子先送顾大嫂跟顾二嫂回去。 又让六子拿了吴清丰的令牌，调集附近人手，确保顾大嫂跟顾二嫂的安全。 等杨县令闻讯赶到廊桥时，云盛跟他的几个随从，一个个的，浑身都是臭鸡蛋的蛋液，还有烂白菜，烂青菜什么。 杨县令被气的浑身发抖，站在桥下恶龙咆哮，“谁干的？” 桥上的小贩见早上闹出了这样的事儿，早早便收摊回家了。 便是两岸的摊贩，也极有眼色，在杨县令到来之前歇了营生。 这可是雁过拔毛的家伙，他们可不敢在这儿碍眼。 林嫦儿跟吴清丰一行则是重金包下了苏淮河畔的茶楼，眼下就坐在雅间里，看笑话似得看着杨县令骂骂咧咧的指挥着手下去放云盛下来。 只不过，林嫦儿并不想让那狗东西这么快就被放下。 她看向吴清丰，后者弯了弯唇，走到窗前，接过小七随身背着的弓箭。 是的，小七原本不是用弓箭的，但跟着林嫦儿去到临水村后，跟着何山在海防队上练了射箭之后，突然发现自己的在这一技能上极有天赋。 如今已经大有要超过何山的意思。 所以，眼下，他出门，几乎都是随身背着弓箭。 在家的时候，也承包了家里的野味提供。 轮到他休沐的时候，便带着小金鱼几个小家伙一起上山打猎。 只见吴清丰将箭矢瞄准了在廊桥下正准备解救云盛的狗腿。 似乎又想到什么，又歇了弦。 从腰间摘下那枚刻着“吴”字的令牌，挂在箭矢上，空中响过箭矢破空的声音，跟着是“噔”的一声。 廊桥下同时传来男子的尖叫声。 始作俑者却无事发生一般收了弓箭，转头朝林嫦儿弯唇笑…… 第403章 将他带回去像条狗一样圈养起来 第403章 将他带回去像条狗一样圈养起来 林嫦儿挑眉，“你这么做，你爹会不会想抽你？” 吴清丰轻笑，“他该谢我。” 林嫦儿又道：“这样不会暴露你吗？” 吴清丰笑着摇头，“无妨，只要我本人不出面，那狗东西又能奈我何？” 林嫦儿撇了撇嘴，那刚刚他们还费那么大劲当他不在做什么？ 不过，说起来，他跟杨县令是平级，就算是他出面，好像也确实奈何不了那狗东西。 林嫦儿眸子一转，问他，“可你这令牌一出手，就必须有一个跟你关系密切的人现身才行。” 她想了想，“我去？” 吴清丰摆手，“让陈昭去，他是陈知府的侄子，陈山长虽然自己不在朝堂，但朝中不少官员都曾在云海书院游学，受过陈山长的教诲与恩惠。 “我是宁海知县，将代表吴家的令牌赠给陈家的下一辈，也算合理。 “再则陈昭还是个孩子，成了，功德一件，不成，也是童言无忌，山高皇帝远，云兴侯府的手伸不到宁海县来。” 确切的说，云兴侯府，很快便不会存在了。 林嫦儿见他已有打算，便没再多言，只让六子去替了正在维护秩序的陈昭过来。 让吴清丰指点他之后的作为。 廊桥下，杨县令的长随浑身颤抖的，贴在桥柱上，一支长箭就那么当空射穿他的发髻，没入桥柱几分。 “老，老爷……”长随魂儿都快吓没了。 杨县令也被吓了一跳，但他到底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就镇定下来，呵斥长随，“慌什么。” 说着，颤着手拔下那支箭矢，当看到箭上挂着的“吴”字令牌时，杨县令整个眸子瞪圆如同牛眼。 “吴，吴家的人？”他唇瓣嗫嚅，好似还有些不敢置信，呆愣了半晌。 直到被挂在头顶的云盛骂骂咧咧晃了好久，他才抬起头，眸光带着失灰败看着自家好大孙，“盛儿，怎么会惹上吴家的人？” 长随提醒道：“老爷，咱们还是先放小公子下来最要紧。” 杨县令的魂儿都被这吴字令牌给勾去了。 云兴侯府当年是参与了白衣侯府案的，吴家，北镇王府跟白衣侯府同穿一条裤子。 可以说是死敌。 但毕竟都是侯门勋贵，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这些年，也都是河水不犯井水。 谁能想，在京中时不曾交锋，到了这偏远之地，反而遇上了？ 杨县令心事重重，都顾不上才被救下的，极度需要安抚的大外孙了。 而云盛，终于在问候道林嫦儿第108代祖宗的时候，被解救下来。 手脚的绳索一被松开，他一把扯下被塞在嘴里的鞋子，抬腿便踹了放他下来的长随一脚，“笨手笨脚的，叫小爷好一顿吃苦。” 那长随敢怒不敢言，还得“呵呵”赔笑，送上披风给云盛遮羞。 云盛出了气，也不再理会他，转向杨县令告状，“外祖，是云盛那个野种，她不知道在哪个鸡窝里认了个姐姐，还请了个戏班子给他唱戏。 “现在整一个不得了，都敢对我动手了，你瞧，我这脸上的巴掌印，就是他打的。” 杨县令回神，看着大外孙脸上明显的掌印，整个心疼不已，“云盛，他怎么敢？” “他何止敢，他还羞辱外祖你是个洗马的。”云盛想起来就觉得自己快被气死了。 什么玩意儿，居然敢跟他叫板。 又想到什么，继续说：“他们煽动周遭百姓去告你呢！演的跟真的似得，以为小爷我没见过世面似得。” 云盛小嘴一张一合，嘚吧嘚的控诉着。 全没留意，他越说，杨县令的眉心拧的越紧。 最后，几乎快能夹死一只苍蝇。 杨县令问他，“盛儿，你再具体同外祖父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云盛大咧咧道：“早上我带着几个小厮来廊桥下过早，谁想，要死不死撞见云盛那个野种。 “两年前被他逃了，今天遇上了我能放过他，当然是打断他的手脚，将他带回去像条狗一样圈起来给大家取乐。 “谁知道，外祖父，你是没看见，云清那个野种，不知道从哪个戏班子雇来的唱戏的，还带点手脚，上来就偷袭我。 “我被那臭婊子押着动弹不得，云清那狗娘养的，就上来扇我，后来跟他同行的那个小子，还找来一个老头，说是在朝中认识好些人，要让那些言官上疏弹劾你。 “小爷我能信他？那死野种就打我，然后就有几个刁民，也许也是他请来的唱大戏的吧……” 把那几个请求陈山长想要申告的百姓的诉求一并说了。 云盛“嗤”一声，“管家爷爷还有舅舅们看中他们的的田地姑娘秘方，是他们的荣幸，这些刁民居然不知道感恩，还想提告。简直胆大包天……” 杨县令听完他的话，脸色更加凝重了，因为这些事，都是真的，他也知情。 而云盛，也不知道是选择性遗忘，还是说嗨了，完全忘了自己这张嘴惹出来的那一桩祸端。 杨县令心头“砰砰”的跳，但他到底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又镇定下来。 苏县百姓想要提告他？根本就是异想天开，民告官，开堂之前的杀威棒，只要运作一下，就能要他们的小命。 至于盛儿嘴里提到的那几个人，既然是跟云盛这个祸害有关，那便一起除去好了，一了百了。 只是在好大孙的话里没听到跟“吴”家相关的任何线索，他还是比较警醒。 他道：“盛儿，他们这一行人里，可有姓吴的？” 云盛摇头，“这我不知道啊，就那臭婊子自报家门说是云清那野种的姐姐，其他人，他们没说啊！” 缓了缓，又说：“外祖父，这里可是你的地盘，吴家的手敢伸这么长？” 杨县令皱着眉，谁不知道这里是他的地盘？ 吴家的手伸不伸的到那么长另说。 但光是当年云清的母亲之死，这其中并大有文章可做。 当年的事，虽然，他们面上都已经处理干净，但真的有心，也不是寻不到蛛丝马迹。 换言之，若是云清攀上了吴家，那事儿，根本经不起细查！ 第404章 我们宴清弟弟现在可强的很 第404章 我们宴清弟弟现在可强的很 杨县令细长的眸眯起，整一个看起来像一条危险的毒蛇。 他道：“盛儿，你可看到云清那小子带着那些人往哪儿去了？” 云盛随手一指，指着廊桥那段的一家茶楼，“就那儿，跟云清一伙儿的那老头在茶楼里给那些刁民写诉状呢！ “外祖父，咱们赶紧过去围了他们，抓他个现行。” 杨县令摩挲着手里的令牌，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随手将那令牌往袖子里一藏，看着云盛所指的茶里，眸子里露出危险的目光。 茶楼雅间里，林嫦儿跟吴清丰正坐在窗下喝茶，但见那狗县令朝他们这边看了会儿，随即，便一招手，指挥着随行一众人朝他们这边而来。 “啧啧，来者不善啊！”林嫦儿道。 吴清丰眯起眼，“这是准备破罐子破摔了。” 林嫦儿撇了撇嘴，“人有点多，打起来咱们可能会吃亏。” 吴清丰轻阖着眼思索片刻，朝陈昭招手。 陈昭屁颠屁颠凑上来，吴清丰又在他耳边小声交待了几句。 陈昭点点头，似乎又有些为难，“吴大人，我这么做，我大伯他……” 吴清丰笑道：“你大伯的官位可比他高，你怕什么？” 陈昭挠头，他倒是也知道大伯的官位比这个狗县令高，只是，这不是，那是他大伯，不是他亲爹呀，早晓得，就拉上他陈名大哥一块来了。 吴清丰看他这表情，便能猜到他的心思了，他道：“你放心，你大伯若是知晓你此行带着吴家令牌，定会不遗余力保你。” 陈昭一听，瞬时像打了鸡血，“我听吴大人。” 陈昭哒哒哒的小跑出去，不一会儿，茶楼底下就有衙差喊话，“里面的人听着，不管你们是什么来头，煽动百姓告官，污蔑当朝父母官清白，都是重罪。 “识相的，现在出来自首，我们大老爷海量，还能从轻发落，否则，祸及家人，都是你们自找的。” 林嫦儿：“……”啧啧啧，这狗东西，这会儿还装好人呢！ 朝吴清丰看了一眼，后者轻蔑的抽了下唇角，“先发制人！”还想愚弄百姓呢！ 林嫦儿摇头，“这是恶人先告状。” 吴清丰一顿，赞同点头，“你说的没错。” 这时，茶楼里一个还略带稚气的男声回应道：“你们家杨知县纵容家人欺男霸女，鱼肉乡里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哪里来的煽动百姓，污蔑清白之说。 “为民请命的才称的上父母官，你们杨知县配吗？ “瓦缸二十文一个，他就配！” 茶楼里瞬时响起一阵哄笑。 茶楼外的杨县令虽然并没有跟茶客们打照面，但还是觉得脸上像是被狠狠扇了几巴掌，火辣辣的疼！ 云盛一见他外祖父这脸色，就知道一定是气狠了。 仗着眼下人多，当即怒喝道：“大胆，公然辱骂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陈昭一下就听出来是云盛的声音，哈哈笑道：“你又是哪里来的小蒜头，小爷还没说你呢！ “有人生没人养的玩意儿，不敬嫡母，当众殴打嫡兄，藐视圣听。 “你外祖父接下来无论是什么下场，那也都是因为你口无遮拦，否则，你们家里这点破事，旁人谁能知道呀！” “你……”这下，云盛也被气狠了，朝陈昭咆哮，“你个狗腿，居然敢跟小爷叫嚣，敢不敢出来单挑。” 陈昭一听，心说这人是傻子吧？ 蹬蹬蹬跑上楼朝楼下的祖孙俩做了个鬼脸，“说你傻你还不认，能打群架干嘛要单挑，略略略……” “你……”云盛快被气死了，恶狠狠的指着陈昭，“你给我等着，等我抓到云清，一定打断你的手脚，跟他关一起。” 陈昭瞪大眼，旋即大叫起来，“大伙儿都听到了，杨县令的大外孙，张口闭口都是要断人手脚，还要将人关起来。 “老天奶啊，这不是仗着有个当官的外祖父就横行霸道是什么？ “这苏县，有这样的父母官，大家能有好日子过才怪！” 眼下留在茶馆里的百姓多是等着拜托陈山长帮忙写诉状的，自然对此十分认同。 不由分说的都跟着点头，唯有这茶楼的掌柜，苦着张脸，好好打开门做什么，谁想惹回来这么尊大佛。 今日算是把杨县令得罪的透透的，他往后还怎么做生意？ 早知道今日大凶，就干脆不开门了。 但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份上，说什么都晚了，他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先带着婆娘儿子回乡下去躲一阵子再说。 云盛差点要被气吐血，他磨着牙，再不想跟里面的人打嘴炮。 “外祖父，不必在跟他们废话了，咱们这就让人攻进去，把他们都抓出来，叫他们知道这到底是谁的地盘。” 杨知县心里也是这么打算的，虽然说这些人手上有吴家的令牌，但他们也不知道里面哪个是吴家的人，又是吴家的什么人。 回头吴家真要追究起来，便说是误会，咬死这些人贼眉鼠眼，没一个好人，以为这令牌是他们偷的，为了防止他们打着吴家的名义招摇撞骗，才宁愿杀错，也不能放过。 等到了京城那边，自然有云兴侯府出面跟吴家抗衡，权衡利弊，吴家自然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杨县令这么想着，再无顾忌，抬手发号施令。 同一时间，吴清丰也朝小七使了个眼色。 第一个官差冲上前要踹门的一瞬，箭矢破空而来，直接射穿其脚板，钉于原地。 茶楼外顿时响起衙差杀猪般的哀嚎声。 杨县令也被吓了一跳，他只道这些人里应该有个功夫还不错的，却也没想到，他们竟然敢公然对官差出手。 这时，陈昭又适时开嘲，“有的人还真的不见棺材不掉泪，还以为我们宴清弟弟是任由你们拿捏的小可怜呢！ “实话告诉你们，我们宴清弟弟现在可强的很。 “一棍子下来，能打爆你们的狗头。” 想到什么，又看向云盛，“小子，你有个给你撑腰的外祖父是吧？你外祖父是几品官来着？我大伯父是宁海知府，不知道够不够压你外祖父一头？” 第405章 你母亲的冤屈，你不打算申辩? 第405章 你母亲的冤屈，你不打算申辩？ 杨知县心下一骇，正要确认，又听他道：“听说杨知县是京城来的，我们宁海知县吴清丰吴大人也是地道的京城出身，不知道杨知县是否听说过这号人物啊？” 缓了缓，痞贱痞贱的朝底下的祖孙二人笑道：“没听说过也没事，吴家，杨县令总该知道的。 “要是连吴家都没听说过，那我可就要怀疑杨大人你是冒认他人身份了！ “对了，刚刚那块吴家的令牌，现在应该在杨大人手里吧！” 杨知县袖袋一松，那令牌便滑落至他掌心。 他五指紧紧攥住那令牌，几乎要将那东西捏碎。 但到底还是没有那么胆量，只得忍着怒气迎合，“是在杨某这里没错，盛儿年少气盛，无意得罪陈公子，这一切都是个误会，还请陈公子卖杨某一个面子，细细听我慢慢将事情原委说与你听。” 陈昭摆手，“杨大人说笑了，伸冤有御史台，我不过是一平民百姓。 “多受了大伯几天为民请命的教导，事情又是因我宴清弟弟而起，这才管了这桩闲事。 “说穿了，小子我也只是个代为转达的信使罢了，什么事情原委，个中冤屈，杨大人还是留着跟上峰或是御史台说比较好吧！” 杨县令眸子一眯，还要说什么。 陈昭又笑着朝他伸出手，“杨大人，那令牌，是小子我出发前，吴大人怕我叫人给欺负了，叫我带着必要时应急用的。 “等回去了， 我还得还给吴大人呢！劳烦杨大人还我……” 杨县令瞪大眼，令牌还要还，他们吴家是这规矩？ 等于是借来用用？ 杨县令突然眸子低低转着，四下打量着眼前的茶楼。 重新开始考虑强攻的可行性。 又想如今还是青天白日，除非他将整条街都给荡平了，否则，他也没把握做到不留痕迹。 但很明显，这小子软硬不吃，也不知道他们背后带了多少人出来，事情做成了还好，若是不成…… 杨县令自来是个能忍的，否则，他也不能从一个给主家洗马的奴仆，一步一步爬到现在这个位置。 心说，白天不成，晚上呢！ 只要提前布防，围了这些人的住处，制造个意外，届时便是死无对证。 底下的那些贱民，又能翻起什么浪花来。 至于这吴家的令牌？ 杨县令，本想以此为诱饵，请了那姓陈的小子过府，看看能不能拉拢的。 既然他不知好歹，那便…… 不过为了稳住这小子，杨县令还是摆出一副极好脾气的模样，双手将那令牌放在茶楼门前的石阶上。 然后装出一副可惜的模样说：“老朽原以为能交陈公子这个小友，如今看来，陈公子对老朽，成见已深，也不是老朽，三言两语便能扭转陈公子对老朽的印象。 “但老朽身正不怕影子斜，也经得起查。 “想来日后陈公子，会重新了解老朽的为人。” 说罢，还很陈恳的做了一揖，“既然陈公子不愿被我等打扰，老朽这便先带人离开。 “陈公子若是在此处遇上什么难事，尽可派人前往县衙知会老朽，老朽定当全力以赴。” 陈昭心说，我信了你的邪，你个糟老头子坏的很。 不过面上还是笑嘻嘻，“有劳！” 杨县令也没再多做停留，一招手，所有人都随他离去。 那个受伤的衙差，早叫人抬走，剩下的人谁也不敢多说一个字，深怕下一个中箭的就是自己。 唯有云盛，挨了打，还受了辱。 心里如何能平衡，被他外祖父拉走的时候，还骂骂咧咧，“云清，你个死野种，你给小爷等着，小爷迟早弄死你……” 林嫦儿拧眉，接过小七手里的弓箭，拉弓上弦朝着云盛射去。 云盛一门心思放狠话，等发现不对，躲已经来不及，大叫一声，跌坐地上。 同一时间，“噔”的一声，箭矢射穿他裆部的披风，入地三分。 云盛颤抖着，吓出一身冷汗，再没吭声。 陈昭却眼尖的看到他身上溢出一滩水渍。 陈昭是个小机灵鬼，当即大叫起来，“天呐，他是不是吓尿了！” 随着他这一声叫喊，云盛原来被吓得惨白的脸上，瞬时又烧起一片红晕，跟着又憋成猪肝色，最后又变得惨白，犹如调色盘，极其精彩。 杨县令，狠狠阖了阖眼，心说，今天是踢到铁板了。 他虽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但好歹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 自然能看出，从刚才到现在，三箭，发箭人各不相同，箭术却都是上乘。 忽然又有些庆幸刚才没有强攻。 三个射手，他们又没有完全准备，别说团队对方，搞不好，自己都未必能全身而退。 杨县令招来长随，让其背着云盛离开了。 一方闹腾，茶楼外终于安静下来，茶楼里的百姓却又沸腾了。 刚才这一番较量，无疑又给了那些原本伸冤无门的百姓极大的信心。 他们有的喜极而泣，还有的甚至要给陈昭下跪。 可把陈昭吓坏了，只说自己只不过是受了高人的指点，而且这事情还没办成呢！感谢的话留到事情成了再说不迟。 百姓们也无二话，听从指挥，排队请陈山长跟林宴清代写诉状。 可怜陈山长一把年纪了，手都还舞出残影。 林宴清就更不必说了。 他眼下最庆幸的是，嫦儿姐将他过继到父亲名下后，他便改了从前不爱读书的毛病，跟着家里的大大小小一起读书认字，如今又有陈山长指点，文章虽然还差点火候，但字好歹是拿的出手了。 两人忙碌了小半日，在陈昭跟茶楼掌柜谈好了茶楼转卖事宜，林嫦儿喝了两壶茶之后，才算将诉状全部写完。 林嫦儿跟吴清丰适时下楼，看到他正好将毛笔搁置在笔山上。 林嫦儿跟吴清丰对视一眼，上前问：“都写完了？” 林宴清，“写完了的。” 林嫦儿挑眉，“确定？” 林宴清肯定的点头。 林嫦儿弯了弯唇，“你母亲的冤屈，你不打算申辩？” 林宴清一惊，“姐姐……” 第406章 所以，你就干脆不让我们做明白鬼 第406章 所以，你就干脆不让我们做明白鬼 一刻钟后，在状纸上签字按了手印的百姓们，陆续从茶楼后门离开。 茶楼的掌柜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先回乡下避避风头，等这事儿过去再说。 倒不是他对陈昭开出来的转卖价格不满意，而是，才闹了这么一场，谁敢去衙门办过户手续呀！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陈昭倒也不觉得遗憾，原本他对铺面的需求也不高。 而林嫦儿一行人也丝毫没觉得自己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大大方方从正门离开。 过了廊桥，在街口大树下坐上回小院的马车，启动前，林嫦儿给驾车的小七使了个眼色。 小七就眼尖的发现了，跟着他们后头的小尾巴，不过，这都是小场面，丝毫不慌。 待几人坐好，马车也缓缓启动，林嫦儿看向林宴清，“宴清，是时候说说你的事了。” 她早便猜到林宴清背后有故事，当时还让吴清丰帮忙查京城有没有武将家里丢了孩子的。 谁想，这孩子不是丢的，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关键词就不对，又恰好是政敌，难怪吴清丰查了这么些时候，也没查到点线索。 谁家好人帮对家做好事啊！ 吴清丰也看向林宴清，他跟林嫦儿的想法基本一致，更没往云兴侯府那边去想。 两家在朝堂上一直都是暗中较劲的，白衣侯府的事更是少不了云兴侯府的手笔，少安巴不得云兴侯府断子绝孙呢，他作为好友自然是要同仇敌忾的。 再怎么也不可能帮云兴侯府找儿子，所以…… 林宴清低着头，十指绞在一起。 他离家近三年，出逃的时候也才8岁多，别说外面的事，便是家里内部的弯弯绕绕也是一知半解。 刚逃出来时，饭都吃不上，也没闲工夫去琢磨，近半年，到了顾家之后，才将从前一些没想通的事给想通。 食材在茶楼里，听昭哥跟狗东西的对话，也让他听出来一些猫腻。 云兴侯府怕吴家，也就是说两家在朝堂上不对付。 否则，那狗东西怕就要用交情来带走他了。 只是，吴家跟云家不合，他身体里偏巧流着云家的血，就多少有些尴尬。 林宴清原本低垂的脑袋埋的更低了，声音也很没有底气，“我本名云清，是云兴侯嫡子，我母亲是津南徐氏，三年前我的母亲突然于后院自焚而亡，我不信娘亲是自戕，寻到父亲想问个明白。 “却被禁足，当夜我的饭食便被下毒，我娘亲的贴身嬷嬷拼死护我出府，嬷嬷因为伤重于中途过世，死前嘱咐我一定要去津南找到我舅舅，告诉他娘亲死的冤枉。 “后来，我历经艰辛终于找到我舅舅，舅舅却屈服于云兴侯府的权势，竟要将我送回去，好在，大归的姨母知晓了舅舅的作为，提前将我送离。 “经此之后，我便独自往南边逃，最后在宁海县落脚，我没有户籍也没有路引，只能跟叫花子一起乞讨，偶尔帮衬一下过路的行人，赚一点零钱，不至于被饿死。 “半年前，我在镇上溜达找活的时候，正巧遇见姐姐跟小金鱼被打劫，小金鱼说他有钱，我就跟他一起去帮姐姐赶走无赖，再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似乎是怕林嫦儿等人不信，他又补充道：“我确实不知道母亲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相信嬷嬷不会骗我。 “之前隐姓埋名是怕云兴侯府再找过来。” 林嫦儿拧巴着脸，她并不怀疑林宴清说的话，只是感慨他小小年纪，竟承受了这么多。 又暗骂云兴侯不是人，林宴清年纪小，不懂后院里那些弯弯绕绕。 但从今早云盛对他的态度，以及杨县令的出身，便能看出来许多事。 他母亲的死，极大概率是他父亲为了给新人腾位置。 渣男…… 不过，林宴清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知道她是这么想的。 见她满脸的不高兴，整个人都有些慌了。 林宴清红着眼眶，“姐姐，这几年我历经人情冷暖，直到遇见你跟小金鱼，还有大娘他们，你们重新给了我一个家，把我当做家人。 “我不告诉你，是怕……” “啪……”话还没说完呢！林宴清脑袋上就挨了一下。 他“哎呦”一声，捂着脑袋，委屈巴巴的看着林嫦儿。 林嫦儿又好气又好笑，“怕什么？怕我们知道了你的来历，也会像你舅舅那样把你送回去？” 林宴清睁着大眼睛看着她，“云兴侯是个反复小人，他要是知道你们收留了我，一定会……” 林嫦儿打断他，“所以，你就干脆不让我们做明白鬼？” 深吸一口气，“你个傻孩子，你告诉我们实情，我们才好有所准备，真到那一天，才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是不是？” 林宴清又垂下脑袋，“我不想拖累你们！” 林嫦儿撇嘴，“那你当初扛着包袱上我家来做什么？” 林宴清被噎住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就是觉得他嫦儿姐可能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抓住了，他定然有为母亲要说法的一天，如果没抓住，他可能也就这样了。 声音又低了些，“等我再长大一点，我就去投军，去建功立业，我一定不会让云兴侯动你们的。” “我xxx……”林嫦儿莫名躁起来，“所以你当我们顾家是块跳板？” 林宴清一惊，想要辩解，林嫦儿已经扶额又开口，“你是不是傻？去投军，谁能保证你就不是送人头，还建功立业，我真是要被你气死。” 吴清丰忙打开水囊递给她，“消消气。” 林嫦儿接过来喝了一大口，凉水入腹，火气也下去一些。 她看着林宴清道：“我一直是怎么教你们的，能用的人脉关系，就要尽一切可能去用起来，否则，常来常往的，难道就真是图个热闹？ “就算是邻里，那感情还不是你家有事我搭把手，我家有事，你凑一手，这么处出来的吗？ “起初你来家里的时候你不说，我也能理解，可如今咱们不是有银子有银子，要人脉，咱们也有，要人咱们还有人呢！ “旁的不说，你叫我啥，你叫我姐姐，是我替我爹过继到他名下的继子，你连我也不说？” 第407章 我弟弟要是这么怂包，我也懒得给他报仇 第407章 我弟弟要是这么怂包，我也懒得给他报仇 林宴清抬起眼眸，低声说：“我知道错了，姐姐，你别生气。” 吴清丰也安抚她，“孩子自己有志气，没什么大错，你别气着自己。” 林嫦儿摆手，“我没气他，我就是……” 呼了一口气，继续说：“我是气我自己，一直忙着赚钱，也没太多时间陪他们，跟他们好好沟通。 “他想挣军功原本没有错，我也不该那么悲观，可退一万步讲，军功那么那么好挣？ “有现成的资源就该用起来吗！况且，他还答应了给我爹延续血脉，这不是，这不是坑人吗？”她一个21世纪过去的新时代女性，原本倒是对传宗接代没那么多执念。 但一诺千金还是要的。 可这傻孩子啥打算？他分明就是想等自己在长大些，羽翼再丰满点就单飞，去跟他那个渣爹硬碰硬。 哦，她花这多心思去培养他们，他自己倒是把自己的人生画的潦草的很。 再说了，他都是她弟弟的，他的事，她能不管么？ 人多力量大这么浅显的道理，他总该懂吧？ 明明有更快更容易的法子，他偏要选条最难走的，何苦来哉？ 她就是见不得人吃不必要的苦。 吴清丰见她似乎是真有些生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朝林宴清道：“你姐姐的意思，不是怕事，也不怕被你牵连，她是怕你技不如人，她届时想为你报仇都不知道往哪儿寻。” “去去去，说什么呢！”林嫦儿拍了一下他手臂，“我弟弟要是这么怂包，我也懒得给他报仇。” 林宴清就“噗嗤”笑出声来，“姐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朝上座的陈山长做了一揖，又朝吴清丰作了一揖，最后跪倒在陈山长跟前，“母亲死的冤枉，求老先生，吴大人助我一臂之力。” 陈山长抚了抚须，伸手扶起他，小眼神却看向吴清丰，“老夫一个教书的，写个诉状没问题，但朝中运作，还得看吴大人的。” 林宴清又转向吴清丰，“吴大人……” 吴清丰看了看林嫦儿，见她很是刻意的别过脸去，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他们如今已经是明明白白站在云兴侯府的对立面了，也没什么好矫情的。 但这个人情嘛！ 吴清丰道：“你的事，你姐姐自然不会不管，你姐姐的事，我亦不会不管。” 林嫦儿：“……”服了你个老六，这事儿还能这么算？ 偏偏吴清丰心里极度没数，还朝她弯弯唇说：“你说对吧，嫦儿！” 林嫦儿转眼看了看得到肯定答案，正在傻笑的林宴清，心说，行吧！ 人家都说儿女是来讨债的，林宴清是她弟弟，就当是替原身的爹娘还债了，似乎也没错。 马车在大街上饶了好几圈，都快把跟踪他们的小尾巴累成狗。 小七这才一甩马鞭，朝着小院的方向而去，直接甩那小尾巴半条街。 吴清丰不动声色的掀开窗帘看了眼，然后跟林嫦儿相视一笑。 不过，两人心下都明白，只是暂时将人甩开罢了。 杨县令迟早是能找到他们的。 他们倒是也能在对方找上门前人去楼空，可他们将来还要把林北山跟白禾夫妇在这里的船坞打造成补给维修站。 这狗东西一定要肃清，最好是，这苏县县令能是他们自己人，将来若能让苏县成为他们的后盾，发生战事时，他们的底气也能更足一些。 马车回到小院的时候，林嫦儿明显感觉到周围应该多了许多守卫，也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六子是从哪里调来的人。 不过无论是从哪里调来的，都是好事，因为，杨县令肯定是咽不下这口气，要上门找茬，不是，灭口的…… 只不过，小院的门一推开，林嫦儿整个人又愣住了，只见林北山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正抱着雨点儿“哦哦哦”的逗着娃。 嘴里还笑呵呵的说：“雨点儿快快长大，爷爷带你去放大烟花，嘭一下，浪花卷它十米高！” 林嫦儿心说，你那怕不是烟花，是啥蛋吧！ 她正这么想着呢，一旁便传来个女声，“娃才一个月，说这些有的没的，闲的你，不如再去搞两个能吓唬人的东西。 “闺女今早搞了这出，那狗头县令獐头鼠目，心胸狭窄，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肯定不能这么算了，你得早作打算，否则……”再把闺女弄丢了，可真不知道上哪儿找去了。 不过，她话还没说完，余光先瞥见院门的那一抹倩影，白禾一喜，“闺女，你们回来啦，咋样，没吃亏吧？” 林嫦儿笑着摇头，“没事，白大娘你们怎么过来了？” 白禾笑说：“早上我们也去了廊桥下，看你们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就干脆来小院这边等。” 林嫦儿点了点头，转眼看向林北山，正想问他答没答应跟他们去宁海县的事。 就见林北山一双眸子已经死死黏在了吴清丰身上，直叫吴清丰整个人有些毛毛的。 林嫦儿都有些没眼看，朝白禾使了个眼色。 白禾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他背上，“看啥呢，看舍呢！不是说哄娃？瞎看个啥？” 林北山是一见吴清丰就觉得手痒，虽然明知道自己物理伤害可能不是这个臭小子的对手，但就是又菜又爱撩。 听白禾这么一说，就把雨点儿往她怀里塞，“你刚不是也想哄来着，给你哄，给你哄……” 白禾警觉的避开他，当她看不出来这臭老头打的什么主意？ 准是想把娃给她，自己好去跟吴家小子动手呢！ 就说巧不巧，长得像就算了，也一样姓吴…… 但白禾是不可能让老头得逞的，她道：“刚刚是刚刚，你刚刚还跟我抢来着，现在就让你哄个够，给我抱好了，要是吓着，摔着娃，仔细你的皮……” 林北山吃瘪，千万不愿，还是只能乖乖将雨点儿抱好，雨点儿也是个心大的。 全没听出来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咿咿呀呀跟林北山说话…… 林嫦儿忍着笑，余光看向吴清丰，只见他正盯着林北山出神，那眸光里，莫名还带着几分熟悉的意味…… 第408章 妈，举个例子? 第408章 妈，举个例子？ 林嫦儿眯眸，正思索着吴清丰这怪异反应，陈山长的声音先响起来，“北山好友，久见！” 林北山的注意力下意识被吸引，待他看清说话的人，先是一怔，旋即抱着雨点儿大步迎上去，“陈老友，幸会幸会！” 林嫦儿看着老头贼快跟陈山长哥俩好的画面，心里埋汰说，这厮，反应还挺快！ 见他二人有说有笑，确实是好友久别重逢的做派，她朝吴清丰道：“你帮我招呼着，我跟白大娘去帮大嫂二嫂！” 吴清丰点头，等林嫦儿跟白禾进了灶间，他又朝林北山身上看去，不知为何，昨夜从他那里回来之后，他便做了一个怪梦，梦里光怪陆离，与现下相比，无论是服饰，建筑，交通或是其他什么都天差地别。 最重要的是，梦里，嫦儿是他的女儿，他们俩是师徒！ 吴清丰自觉一身正气，向来不信怪力乱神之说。 可眼下再见到林北山，对他竟莫名多了一些熟悉感。 吴清丰微微蹙眉，觉得这事儿太过怪诞。 林北山原是在跟陈山长说话的，总觉得身后有一道视线在注视着他，让他后背凉凉的。 一回头，看到是吴清丰，他的眉心拧的比吴清丰还要厉害，“看什么看！哼！” 吴清丰：“……”有大病？ 吴清丰自来不是肯吃亏的性子，也没打算让着他，“就看，怎么着！” 林北山：“……”我x*&*%#，你个x**&%…… 欺师灭祖的狗东西看老子不，抬手撩袖子，好像腾不出手来，托着雨点儿往陈山长怀里塞，“帮我抱会儿！” 林嫦儿正好从灶间里探出头来，“宴清，跟你昭哥去打二两酒回来！” “好嘞！”林宴清跟陈昭应了声，欢欢喜喜去打酒。 林北山托着雨点儿的手还伸在半空，深怕叫林嫦儿给抓包，他慌忙将雨点儿拢回怀里。 还朝林嫦儿咧嘴嘿嘿笑。 林嫦儿：“……”咋回事，脑子被门夹了？ 她迅速收回目光，扭头小声跟白禾说：“妈，老头他昨晚上脑子叫床板给磕坏了？” 白禾一顿，也探出脑袋去，见林北山还咧着大门牙朝这边傻笑，嫌弃的抿了抿唇，回林嫦儿道：“你别理他，让他再内疚内疚。” 林嫦儿“哦”一声，又问顾大嫂顾二嫂，“大嫂，二嫂，你们咋放心把雨点儿交给一个陌生人抱？” 顾大嫂正在揉面团，陈昭那小子说想吃面片鱼头，他们跟六子先回来的，路上就顺道买了条大鱼回来。 鱼头和面片，鱼身红烧。 顾大嫂道：“白大姐说是你跟吴大人的朋友，昨夜里你们去找过他们，之后还要跟咱们一块回宁海去，既然是你要找的人，肯定不能是坏人。” 顾二嫂也点点头，又指指脸。 白禾对手语无师自通，“你二嫂说，看面相，就知道我们不是坏人呢！” 说罢，几个妇人哈哈笑起来。 林嫦儿却噌怪道：“所幸这回是真的，以后还是要谨慎些。” “知道了！”顾大嫂顾二嫂也不恼，朝她笑笑。 “啊啊啊啊……救命救命……娃尿了，娃尿了……”这时，外头传来林北山鬼哭狼嚎般的叫声。 林嫦儿探了脑袋出去，就见他托着雨点儿，足足离自己一手臂的距离，脚下乱窜，整个不知所措的模样。 雨点儿约摸是不舒服，“哇哇”大哭起来…… 顾二嫂原本是在摘芹菜的，想着原本就要揉面，便顺道包几个芹菜饺子，晚上吃。 听到雨点儿的哭声，她忙站起来去洗手。 林嫦儿笑道：“二嫂别忙了，清丰去给雨点儿换尿布了！” 顾二嫂瞪大眼，【吴大人？】吴大人写字断案就在行，换尿布，怕是有些为难他。 林嫦儿点头笑，“一回生，二回熟嘛，雨点儿现在还不认生，让他练练手。” 顾二嫂听了她的话，果真坐了回去。 白禾却眸子一眯，神情古怪看了看林嫦儿，给她一个借一步说话的眼神。 林嫦儿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白禾点头。 两人找了个借口，提了水桶出去打水。 到了井边，白禾先左右看了看，见院子里没人，这才小声开口道：“妈知道，咱们是新时代的女性，咱们自己肯定是不会在意别人的目光。 “但入乡随俗，有些事咱们遵循这个时代的顺序也不错，你说是吧？” 林嫦儿：“……”比如？ 眸子转了转，“妈，举个例子？” 白禾抿了抿唇，做贼似得，偷感极重的凑到她耳边说：“就是那个什么，你跟吴家那小子，没在一起过吧？” 林嫦儿歪头，不解的看着她妈。 白禾见她是这表情，心里大叫一声完了，还是来晚了。 但他们新时代的女性，也没那么古板，不就是婚前那啥吗？ 虽然心里极度不愿意，但还是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她道：“闺女，不是妈古板，妈就是怕你吃亏，这种事，对女人的影响总是比对男人的影响要大，你说是吧？” 林嫦儿“噗呲”笑出声，“妈，你在想什么呢！他是从小接受这个时代思想教育的男子，这个时代的世家大族，在伦理这一块，可比咱们后世要严许多。 “我也早过了叛逆的年纪，不会有那么重的好奇心跟探索意识。” “嘿嘿”笑了笑，继续说：“再说了，我老奸商了，哪能几句甜言蜜语就被骗走的，你放心吧！” 白禾拍拍心口，“那就好，那就好，我看你让他去练手啥换尿布，还以为你们……” 林嫦儿“呵呵”笑，“妈，这叫有备无患，正好赶上了嘛，也不是随时都有小孩给他练手的，你说是吧？” 只要闺女不是恋爱脑，对白禾来说啥都不是事儿，点头道：“我闺女果然是个大聪明！” 林嫦儿被夸了，开心的不行。 在后世的时候，她也极少有像现在这样跟父母待一块的安乐时光，笑容便更加真诚。 只不过，想到那狗县令，她又叹了口气，“妈，你们今天，不该过来的！” 第409章 咱们就一家子好好努力，大干一场吧! 第409章 咱们就一家子好好努力，大干一场吧！ 白禾脸一沉，拉水桶的手都脱了力，打水的水桶“咚”一声又掉回水井里。 林嫦儿一惊，忙拉住绳索，问：“妈，你咋了？” 白禾也去搭手，“闺女，你这是，还在怪爸爸妈妈吗？” 林嫦儿撇嘴，“妈，你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我们今早出门的时候得罪了几个人，都是小肚鸡肠的小人，早上他们没占到便宜，之后就派人跟踪我们，你看着吧，晚上，肯定要来杀人泄愤的。” 白禾“哼”一声，“他敢来，妈就敢收他，真以为当了知县就能鱼肉乡里，横着走了？” 看着林嫦儿，认真道：“闺女，你放心，爸妈在，那狗东西休想碰你一根汗毛！” 林嫦儿惊愕道：“妈，你咋知道跟我们结仇的是杨知县呀？” 白禾“嗨”了声，“这苏县，最遭人厌的除了他还有谁，再说，妈跟你爸今早也去了廊桥下过早呢！ “你们干的好，早前，这狗知县，还想白嫖林家的图纸呢！叫林家给拒绝了，这狗东西就对林家夫妻痛下杀手，就这草菅人命的玩意儿，早该吃枪子了。” 林嫦儿瞪大眼，“所以，是杨知县害死了林北山夫妻，你跟爸才穿过来的？” 白禾点头，“对呀，不然，我跟你爸总不能是夺舍他们夫妻的身体吧？要是那样，你妈我还怪不好意思的。” 林嫦儿点了点头，“四舍五入，就等于那狗东西谋害你们，这就是不共戴天之仇了。” 白禾“嗯”一声，“这狗东西一击不成，后来还背地里下手过几回，都被我们给打退了。 “后来呢，他大约也是认了，就出阴招，咱们家船坞运作困难，少不得他在背后捣鬼，他呀，到处敛财，像是在京城欠了百八十万两银子似得。 “不过，他想要船坞，可真是想的美！” 林嫦儿“嘿嘿”笑，想到什么，又问她，“妈，你不是说咱们家船坞就快坚持不下去了吗？若是我不来，你打算咋办？” 白禾撇了撇嘴，“本来是想捐的，但是能放纵出这样的官员来，感觉上头那位也不是啥好东西，所以捐个捐，烧成灰也不能便宜他们。 “但是烧了实在太浪费，反正就是荒着也绝对不便宜他们。” 林嫦儿给了她一个大拇指，“不愧是你，我妈！” 白禾拍了一下闺女的手背，“去去去，没大没小，居然敢笑话起你妈来了。” 林嫦儿“嘿嘿”一笑，“一会儿我去给你们去银子，你们先去把该给工人结算的工钱结了，都是打工的，不容易，先让人家安安心。” 白禾闻言又叹了口气，“从前没怎么管过你，如今却要你来管我们，妈这心里，怪难受。” 林嫦儿“哈哈”笑，“我小时候呢，总觉得你们不关心我，不在意我，有我没我都一样，有爹妈跟没爹妈也没差别。 “但是后来再一想，那差别可大，我只是精神上短缺一些，物质上，你们从来没短过我。 “大房子任住，零钱任花，哇塞，这不是小朋友的理想生活吗？” 白禾被她逗笑了，笑着笑着又红了眼眶，“真是难为你，没个大人管着，也被带歪……” 林嫦儿又笑说：“嗨，其实也不是单我，咱们那片，谁家小孩不是这样啊！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大人管不是？ “咱们那片的老大爷们，不都是最高兴带娃么？也不管是自家的，还是别人家的，薅到一个算一个，要是能从别人家薅走一个继承人，更是长脸。” 笑了笑，继续，“那些可都是老学究了，旁人花再多钱也请不到的私教，说起来啊，我那时候也就是年纪小，身在福中不知福。” 白禾原本是觉得没什么了，听她这么一说，反而又更愧疚了，“你这孩子，尽会逗我哭。” “我是真没吃多少苦，就是精神上比较空虚，所以才怨天怨地，好在，你跟我爸都挺正直的，我也遗传了你们这些比较优良的基因，所以没作天作地把自己作成个烂人……” 白禾抹了把眼泪，“你还说，昨夜里，你跟吴家小子走了之后，我跟你爸就把事情给说了，原本是想把你的身份给再瞒一段时间，让他在后悔一段时间的。 “但你爸，好歹也是高知，一来二去，他便自己猜到了，就嘿嘿傻笑，说他就知道他女儿肯定不是倒霉蛋，又没做过啥坏事的，老天爷肯定不能那么收了你。 “当时看着也没什么，到了半夜我醒来，发现身边没人了，起来一看，好家伙，我墙根底下哭呢，边哭便说从前对你的关心太少了，对不住你……” 林嫦儿摆手，“也就是年纪小的时候，看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接送上下学，自己没有心里会有些难过，等过了那个阶段，就觉得没什么了。” 白禾阖了阖眼，“不是没什么了，而是等你长大了，就不需要爸爸妈妈接送的。 “妈妈也后悔，没有好好看着你长大，可妈妈也知道自己肩负的使命。 “宝宝，你可以不那么懂事的，连老天爷都知道，在后世，咱们一家子始终没有办法同对方和解，才将咱们都送来这里。 “往后，爸爸妈妈都陪着你，无论你想做什么，爸爸妈妈都支持你！” 林嫦儿“呵呵”笑，“其实我也是傻，从前总想跟你们对着干，仿佛跟你们对着干，我就赢了。 “我要是能早些懂事，咱们完全可以一起努力的，只不过那样的话，你跟爸大抵又要打一架，谁赢了，谁才有权利让我接班。 “不过现在好了，再没这个烦恼，咱们就一家子好好努力，大干一场吧！” 白禾点头，“妈都听你的，你想干啥，妈就跟着干啥！” “姐姐，白大娘，我们回来了！”这时，林宴清跟陈昭打了酒从院门口走进来。 陈昭还朝她嚷嚷，“嫦儿姐，我们还买了糖人，给你也买了。” 嘚吧嘚的就把糖人给送过来！ 林嫦儿毫不客气的接过来，“算你小子有良心。” 看了看脚边的水桶，“小伙子力气足，这桶水也交给你了，帮我送灶间去，你大嫂正在给你做鱼头面片呢！” 陈昭一听，顿时两眼放光，“就交给我吧！大嫂做的鱼头面片最好吃了！” 小伙子拎起水桶就往灶间里去。 林嫦儿剥开糖人，“妈，你尝尝！” 白禾摇头，拉住她的手，“你来，妈跟你爸，也给你带了点东西来，你们肯定用的上……” 第410章 先撩者贱，是他自找的 第410章 先撩者贱，是他自找的 林嫦儿不知所以，跟着白禾进屋。 就见她随手从门边抱起一个小盒子，那盒子外头用厚棉布包了好几层。 林嫦儿一看， 下意识以为是什么好吃的。 白女士在后世的时候，极少下厨，厨艺算不上出挑，但林嫦儿觉得，虽然埋汰点，但怎么都是她的心意。 所以很是捧场的，搓搓小手，摆出一副期待的模样。 白禾什么都没说，只小心翼翼的一层一层打开棉布。 待终于只剩下盒子，她才看向林嫦儿，“闺女，看仔细了！” 林嫦儿忙不迭点头，白禾缓缓打开盒子，“铛铛铛铛铛……” 林嫦儿看清里头装着的一个一个用红纸包着的小圆球，“红鸡蛋啊？” 白禾撇嘴，“摔炮，娘亲自给你做的，惊不惊喜？” 林嫦儿睁大眼，“摔炮？过年，小孩玩的那种？” 白禾“嗯”一声，风轻云淡说：“就是比那种稍微响上一点，动力再大上一点。” 林嫦儿咂咂嘴，“响倒是可以不用那么响，破坏力能大多少？” 白禾眨了眨眼，有些为难道：“你也知道，这地方不太平，妈也没有试验田，按配比估算……” 随手拿起其中一个颠了颠，“按配比估算，这么一枚，毁这么一个小院应该不成问题。” 林嫦儿眸子缓缓转了转，“误差多大？” 白禾思索了会儿，“一个院子？” 林嫦儿瞪大眼：“……”妈耶，一比一的误差…… 白禾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解释道：“咱们对破坏力的计算一向是比较保守的，你看后世那个啥啥啥的射程，是吧？做人嘛，要谦虚点。 “把期待放低一点，结果是不是就更容易达标了？” 林嫦儿“呵呵”笑，我的妈耶，这个误差可不能这么计算，后世都是计算机精准操作，咱们现在还是亲自投放阶段，咱们得考虑到本人人身安全问题是不是？ “妈，有没有更准确一点的数据，咱们这东西出去了，那肯定是要闹出大动静的，但是咱们得保障投放员自身的安危是吧？得有一个最短安全距离对不对！” 白禾“哦哦”两声，“对对，闺女你说的对，那这玩意儿妈再改进改进？” 林嫦儿嘿嘿笑，“那就劳烦妈再多费点心，不过这批也不是不能用准头好的弓箭手，可以用弓箭弹射！” “对对对，我闺女就是聪明！” 林嫦儿又想到什么，问白禾，“妈，有没有那么就是不涉及管制武器的会爆炸的东西？” 不论是后世，还是现在，火药都是违禁品，尤其是这个时代，私藏火药那是等同谋逆的大罪，不过她有秘密空间。 但这玩意儿，她还是没打算对同胞用。 白禾想了想，“有啊！” “什么？”林嫦儿好奇道。 白禾呵呵笑，“沼气啊！点火就爆，年初那会儿，还有小娃玩鞭炮结果正好遇上沼气浓度超标的阴沟，结果可想而知……” 林嫦儿挠挠头，“可这东西是不是要慢慢积累？这浓度才会超标？” 白禾肯定说：“那是！” 林嫦儿撇嘴，“有没有更现成点的？” 白禾看着她，“闺女，你干啥用？” 林嫦儿一本正经，“报仇啊！宴清他母亲的死肯定跟那狗县令逃不开干系，他之前又对你跟爸动手。 “咱们跟他们肯定是不共戴天，不死不休了。” 白禾缓缓点了点头，“早说嘛，炸他家何必浪费火药，粪车到达燃点也能爆炸，不过，这个过程有点儿长，可以用摔炮来辅助，我瞧着你们赶车那小伙，出门都背着弓箭，骑射应该不差吧？” 林嫦儿一顿，她咋忘了这回事，从前小金鱼他们还炸粪坑整过韩越呢！点头，“小七是我们这里头准头最好的。” 白禾凑到林嫦儿耳边小声说道了几句，林嫦儿笑着点了点头，“嘿嘿，我妈就是牛批！” “也不是咱们欺负人，先撩者贱，是他自找的。” 林嫦儿十分认同这话。 收好那一小盒摔炮，就去找吴清丰商量夜袭县令府的事。 吴清丰抱着雨点儿，大掌轻轻拍着雨点儿，看的出来，他带娃这件事上挺有天赋。 至少雨点儿应该被他拍的很舒服，换完尿布，乖乖在他怀里睡着了。 林嫦儿开门见山，把计划说给吴清丰，吴清丰自然是支持的，吃过午饭便让六子跟小七去打探县令府的布局了。 林嫦儿也装模作样的出去了一趟，买了一些当地的糕点，回来路上顺道从空间里取了两万两银票给白禾。 虽然之前已经感慨过，这会儿拿到了银子，心里还是五味杂陈。 林北山心里也不好受，谁知道一觉醒来，闺女成了自己甲方。 不过他们夫妻俩原本也是冲着闺女来的，就是为人父母，这手心朝上的时刻，还是叫他觉得羞愧。 林嫦儿倒是没多想，“打工人不容易，先把工人的工钱给结了，再结算原料商的，银子要是不够，回头再给我说个数。” “够的够的，做完我都仔细算过了！”白禾道，在人前，她还是没自称妈妈！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林嫦儿笑说：“那成，你们赶紧回去吧！晚上……” “结算完我们就过来！” 林嫦儿原本是想说，晚上不必过来了，因为杨县令肯定是要派人来偷袭的，怕他们有危险。 不过听白禾这么说，她转而又想，船坞的事，最大的原因还是老头给闹出来的。 杨县令之前几次动手都没占到便宜，就说明，她爸妈具备自保的能力，且，在必要的时候，还能爆装备。 尤其是她妈妈，在后世的时候就是专门研究这一块的。 冷兵器时代，热武器参战，毫无疑问是降维打击。 这么想着，林嫦儿便没拒绝，只嘱咐他们万事小心。 等到了夜里，一行人早早吃过晚膳，也没整娱乐活动，早早灭了灯，营造出一种已经歇下的假象，暗夜里，一小队人马悄悄靠近林嫦儿等人住的小院。 纵身上墙准备翻进小院时，突然听到城中方向一声巨响，脚下的矮墙都似乎跟着晃了晃…… 第411章 宜早不宜迟，今晚就出发 第411章 宜早不宜迟，今晚就出发 等他们回神，又听院子里传来嬉笑，“来啦？先洗个澡吧！” 漆黑夜色里，有东西猛地泼向他们，紧跟着，墙头上响起杀猪般的惨嚎声。 “啊啊啊……” “好烫，好烫……” “烫死老子了……” 这时，整个小院的灯都忽的被点亮。 矮墙下，两个半大小子，也吹亮火折子。 林宴清朝矮墙上的那群黑衣人嘿嘿笑，“助纣为虐，活该遭反噬，尝尝烤炉猪的味道。” 用火折子点燃一团布料，手一扬，带着火焰的布料在空中被抛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正好落在其中一个黑衣人身上。 那倒霉蛋身上部分地方立马被点燃。 “啊啊啊啊……”惨叫声更加激烈。 “油，是油，他们想烧死我们！”黑衣人团队立马反应过来。 陈昭嘿嘿笑，朝他们又丢出一块点燃的布料，“自作孽不可活，叫你们不干人事！” 黑衣人们都懵了，想说这群人不讲武德，但他们夜袭似乎也没讲。 再看那两个半大小子，好似疯了一般，交互扔着火团。 若是闪避不及，还真可能被烤成乳猪。 又见，这小院周围，少不得隐着比己方多上数倍的人马。 他们也不是杨县令养的死士，没的说要拿命来拼的。 当即就有黑衣人撂挑子不干了，“拿最少的工钱，干最脏最累的活，老子是什么很贱的人吗？老子不干了！” 这话音落下，便有一个黑衣人冲进夜色里远去。 跟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直到最后一个。 林宴清跟陈昭在墙下击掌，“干的漂亮！” 跟着吹灭火折子收好。 正往屋里走呢，地面又晃动了一下，城中某处再次传来巨大声响。 林宴声看向陈昭，“这是二爆了？” 陈昭点头，又挠头，“这狗县令家茅坑还挺多。” 林宴清嘿嘿笑，“那感情好呀，炸他满府粪。” 陈昭哈哈笑，“看不出来，你小子蔫坏焉坏的。” 林宴清也哈哈笑，“谁让那狗县令平时不做人，你且看的吧，等明儿苏县百姓听说县令府被炸了的事，可都要偷着乐呢！ “说不定，还要私下感谢在那炸茅坑的大侠。” 陈昭笑的快要扶不起腰来，“哈哈哈，他应该也是第一个被炸了茅坑的朝廷命官吧！” 林宴清撇了撇嘴，“还不是捐的官！”还是拿他娘亲的嫁妆捐的呢，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陈昭，宴清，你们进来！”这时，林嫦儿在门口朝他们二人招了招手。 两人迅速跑向她，“嫦儿姐！” 林嫦儿朝两人颔首，“进来说话！” 屋子里，几个大人已经坐好，连雨点儿都在顾二嫂怀里自娱自乐唱歌。 “宴清，”林嫦儿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无论是咱们还是杨县令，都不可能轻易收手了！” 林宴清，点头，“我知道的，我应该怎么做？” 林嫦儿看向吴清丰，后者跟她点了点头。 林嫦儿道：“进京告状，敢吗？” 林宴清看着她，“子告父……”父获罪，子亦然。 林嫦儿笑，“不告云兴侯，就告杨县令纵孙行凶。他虽是官，确是徐家家奴出身，他的女儿又是你云兴侯府的妾，妾不过是下人，妾的父亲自然也矮一头。 “主告仆，没什么好说的，也是他运气好，若是你外家强硬些，不放他的身契，他如何做的了这官？” 林宴清挠挠头，“姐姐，他的身契或许还在的。” 林嫦儿睁大眼，“怎么说？” 林宴清道：“嬷嬷临走前，同我说，母亲在万通钱庄，留了东西给我，部分嫁妆跟陪嫁人员的身契。 “杨县令是我母亲的陪嫁之一，万通钱庄，除非本人，或是受赠之人，否则，谁去都不好使。 “我想，那些东西应该还在。” 林嫦儿鼓掌，“妙啊！若是找到他的身契，你便直接去京兆尹府衙告他是逃奴。” 林宴清也眼睛一亮，“姐姐说的是，那我……”什么时候启程？ 林嫦儿看向陈山长，后者从袖袋里掏出一封封好的信，“这是我写给御史大夫的信，遇到阻碍可去寻他帮忙。” 林宴清忙上前双手接过，又恭恭敬敬作揖。 吴清丰也将随身的玉牌递给他，“我亦会修书回去，届时，你拿此玉牌去吴府寻求帮助，想来他们乐意之至。” 林宴清照例依礼接过。 旋即又看向林嫦儿，仿佛好像有她在，他便很安心，也好奇，陈山长年纪大了，不方便走动。 吴大人因为身份的缘故无法回京，那姐姐呢，姐姐会不会陪他进京告状？ 这时，林嫦儿开口道：“这回我无法陪你进京，但我们已经安排好人手护送你进京，京城那边，也会提前打点好，等你入了京，自然有人来接应。这样，可以吗？”他们若是都走了，那杨县令难免怀疑，少了他，杨县令只会觉得，他们把宴清藏起来了。 林宴清先是一愣，旋即咧开嘴，笑道：“可以，我也是到独当一面的时候了，更何况，姐姐跟吴大人已经为我安排好京城那边的事，若是我还不敢走这一趟，就是怂包。” 顾大嫂顾二嫂看着他，眼神里难免带着担忧。 白禾也是，但孩子，要放手，才能叫他学会飞翔，她从斜挎袋里摸了摸，摸出一把小摔炮，“大娘自己做的，紧要时能保命，平时带身上注意火星。” “谢谢大娘！”林宴清笑着接过。 陈昭一看就知道是好玩的，腆着脸，“大娘，有我的吗？” 林嫦儿跟上话，“差点忘了问，陈昭，你敢不敢跟宴清一起进京？” 陈昭“切”一声，“这有啥不敢的，锄强扶弱，我辈分内之事，再说了，早上收拾那龟孙俩，我可是头功，告他们，我能不去吗？” 缓和片刻，又道：“只是我爹……” 陈山长摆摆手，“你爹那里，我自会交待，你只需路上听从指挥，别闹幺蛾子就是了，等进了京，更是要听那些叔爷的话。” 陈昭一听，顿时兴奋起来，“好耶，我也要去京城喽！” 白禾见状，又摸出一把小摔炮，“给，平时可得藏好了！” 陈昭“嗯嗯”点头，旋即问：“我跟宴清什么时候出发？” 林嫦儿抿了抿唇，“宜早不宜迟，今晚就出发……” 第412章 梦里吗? 第412章 梦里吗？ 林宴清还诧异着，外面进来一黑衣人，朝吴清丰道：“三爷，外面都准备好了！” 吴清丰点了点头，起身朝林嫦儿道：“我送他们去码头。” 林嫦儿“嗯”一声，顾大嫂赶忙将提前准备好的两个包袱分别递给陈昭跟林宴清，“里面有换洗衣服，还有咱们自己做的干粮。” 林嫦儿则拿出两个荷包递给他们，“这是路上的花用，换洗衣服的衣缘里也都缝了金叶子，应急用。” “姐！”林宴清捧着包袱，眼眶湿润。 林嫦儿朝他笑笑，“你尽管往北去，我守着南方的家。你姨母，若是在外家过的不好，回程的时候便一道接过来，一会儿路上，吴大人会仔细告诉你，进京之后如何运作！你要仔细听好了。” 林宴清点头，“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听吴大人的。” 吴清丰也上前来，他原是一直背着手的，这会儿手一伸，递给他一把匕首，“跟小金鱼那把是一个材质的，你擅使棍，匕首带着近战防身。” 林宴清双手接过匕首，“谢谢吴大人，我记住了。” 这时，陈昭眼巴巴的看向陈山长，“小叔公，你就没有……”给我准备什么吗？ 陈山长接收到侄孙的眼神，不是很自然的咂了咂嘴，“苗头不对就跑，跟紧宴清，他能打。” 陈昭：“……”真的好敷衍啊小叔公。 一旁的林嫦儿都差点没憋住要笑出声，看陈昭可怜巴巴的模样，她从腰封里摸出小金鱼借给她的匕首，“我也是借来的，记得给我带回来。” 陈昭欣喜道：“嘿嘿，还是嫦儿姐了解我。” “三爷……船应该到了。”这时，黑衣人提醒道。 吴清丰点了点头，朝林嫦儿说：“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他们上船。” 林嫦儿轻轻“嗯”了声，几个大人一块将林宴清跟陈昭送到门口。 吴清丰便嘱咐他们，“就到这里，省的动静大了，引起旁人注意。” 几个大人又难免露出担忧的神情。 吴清丰语气平和说：“随行的都是我姨夫的旧部，靠的住。” 这算是安了几个大人的心。 反而是吴清丰，看了看偌大的小院，又叮嘱林嫦儿，“我回来之前，谁来都别开门。” 林嫦儿笑着点头，“我知道的，你们快些出发。” 到底还是不放心，又交待林宴清，“宴清，无论如何，命是最重要的。” 林宴清重重点头，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 林嫦儿站在门口，目送马车驶入月色中。 白禾拍拍她的肩膀，“有些路总要他自己去走的，原本我们夫妻也该上京去，不过，其他乡亲去了，也不差我们这一桩。 “我们便还是早些跟你回宁海，咱们也好早些动起来。” 林嫦儿笑了笑，“他们走水路不好追，咱们走陆路的才是重头戏……” 她虽没明确说，白禾却是知道她的意思，“尽管来，咋又不是没见过风浪的。” 同一时间，杨县令府上，杨县令已经快疯了。 整个人极度不安的在花厅里走来走去，管家匆匆跑进来，“大人，大人……” 杨县令慌忙上前，“怎么样了？捞上来没有？” 管家点头，“捞上来了，捞上来，只是小少爷他……” “他怎么了？” 管家哭丧着脸，“小少爷灌了好多粪水，嫌脏，闹着不想活了！” 杨县令扶额…… 天杀的，不知道是那个缺了大德的，在他家粪坑里扔炮仗，偏生那么巧，盛儿刚巧就在茅厕里。 当场就被炸晕掉进了粪坑里。 更可恶的是，这些人一回还不罢休，连着炸了两回，眼下就是这花厅里，仿佛都被熏的满是臭味。 杨县令问：“盛儿现在何处？” “在，在茅厕边上……”打滚耍赖呢！ 杨县令皱眉，此时的茅厕边上是何种情形可想而知，但想到大外孙，杨县令还是不敢迟疑，匆匆往那边去。 吴清丰是小一个时辰后才回的小院，林嫦儿给开的门。 “怎么样，顺利吗？” 吴清丰点头，“杨县令这会儿还在家里因为茅厕被炸了的事焦头烂额，顾不上咱们这儿。” 林嫦儿轻笑，“也可能，他以为他派出来的人已经得手了吧！” 吴清丰帮着合上院门，落了栓，“有可能！” 林嫦儿迈步往院子里走，“宴清跟陈昭的房间空出来，白大娘他们今晚就不回去了。” 吴清丰跟上她，“你安排便好！” 林嫦儿扭头朝他笑了笑，“六子跟小七呢？” “正要跟你说，”吴清丰道：“宴清跟陈昭毕竟还是孩子，总得有熟人跟着才好，我让他们随船北上，换了两个姨夫这边的人随我们回宁海。” 林嫦儿点头，“这个你安排。” 想到什么，“就是，你没早些说，我也没给六子哥跟小七准备行囊。” 吴清丰笑笑，心里莫名有些酸，到底没表现出来，只说：“他们都是老江湖，宴清带的银两也够，路上都可以置办，你不用担心。” 林嫦儿“嗯”一声，“忙了一天，你也累了吧，晚上早些休息，明日咱们便直接启程先回宁海。” 吴清丰顿了顿，“你特意带大嫂二嫂出来，不多逛逛么？” 林嫦儿呵呵笑，“下次再来，眼下还是安全第一。” 吴清丰见她想的通透，没说什么。 正同她并肩往里走，余光就见着某个窗户被支起，有个脑袋跟着探出来。 是那种熟悉的想弄死他的眼神。 吴清丰唇角抽了抽，他是真的不清楚，林北山为什么对他哪里来的深仇大恨。 梦里吗？ 然后便又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个怪诞的梦。 他在梦里把他逼的退居二线，好像也不是不死不休的仇？ 只是，他忽的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但梦境太杂，他便是断断续续整理了一整天，也没理周全，上一刻想到的，下一刻便又什么都记不清了。 不过，气气那小老头，还是不在话下的。 “嫦儿，”他停下脚步，揉眼。 林嫦儿“嗯”一声，“怎么了？” “眼睛进沙子了！” “我看看！”林嫦儿顺势踮起脚尖，帮他吹沙子。 吴清丰稍稍俯身，很是刻意的看向林北山，露出一个带着挑衅意味的笑…… 第413章 打不过就加入 第413章 打不过就加入 “刀呢，我40米的大刀呢！”林北山被气疯了。 拖着鞋子在屋里一顿乱翻，“小禾，你今天千万别拦我，我非得砍了那臭小子不可。” 白禾稳稳当当坐在床边，看傻子一般看着他，“你去呗！看咱闺女不先劈了你。”年纪一大把了，上来就胡咧咧的闹，半点不想理他。 林北山动作一顿，“小禾，你咋一点也不担心闺女叫那臭小子给拐走？” “拐啥拐？那小子原生家庭不幸福，明显是要入赘的趋势，我有啥好担心的。” “可他……” “他咋了？” 林北山愤愤说：“他欺师灭祖。” 白禾“哼”一声，“长江后浪推前浪，你那个年纪退下来不是时代进步的必然？” 林北山瞪大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媳妇，“小禾，我，我，咱们死的时候我也才50岁，我都还没到退休的年纪……” “那又咋了，50岁都是老头了，不该多给年轻人机会吗？” 林北山咂咂嘴，“小禾，你，你是不是看上那小子了？” 白禾一顿，旋即炮轰他，“你神经病啊，人小吴才多大，我都是大娘了，我看上他，你脑子是不是真进水了，成日就知道胡咧咧。” 林北山，“不是，我不是说你看上他了，我是说，你是不是看上他做咱女婿了？” 白禾很是自然道：“不然呢，人是闺女自己选的，除了接受，还能咋办？” 林北山不认同的别过脸。 白禾继续说：“怎么着，你是觉得自己在闺女心里的分量比小吴重？” “那当然。” “那你现在就出去问闺女，你就说，你跟小吴，有你没他，让闺女选一个，看看她选谁。” 林北山怔愣了一下，“去就去。” 大步走到门口，又驻足回头，“我真去了。”你不拦拦我？ 白禾摆摆手，示意他快去。 林北山扁了扁又道：“那我真去了？” 白禾阖了阖眼，叹气道：“何必呢！明知道结果，还要上赶着自取其辱，打不过就加入，很难吗？” 林北山闻言，便丧着脑袋回头走到床边坐下，“我就是，我就是一想到那臭小子那样对我，我心里就，就不想看他好过。” 白禾“啧”一声，“这都是上辈子的事了，你清醒一点，那个吴跟这个小吴都不是一个人，你不要乱带情绪，让闺女为难行么？” “对哦！”林北山挠挠头，“可是我看到他那张脸，我浑身的好战因子就异常躁动。” 白禾别过脸，“让他揍你几次就好了。” 林北山：“……”这到底是不是他媳妇了，难怪，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这还不是女婿呢，就处处说上好话了。 白禾可不管他是咋想的，继续说：“打不过就加入，懂？” 林北山不服气，“我也就是年长他那么多岁数，否则，还不知道谁揍谁呢！” “再年轻二十岁，也是他揍你，人家是世家土着，从小按继承人的标准培养的，能文善武，你能行么？” 林北山撇了撇嘴，“听起来硬件还不错。” 白禾嗤笑，“那是，否则，咱闺女能看上他啊？要知道在后世的时候，咱们也不是没张罗过，周行长家的，傅首长家的，刘政委家的，郭局家的，哪个是她见过第二次的？” 林北山小声蛐蛐，“不也有男方说不合适的嘛！啊……” “瞎蛐蛐啥？”他这话才出口，脑袋上就挨了一巴掌，白禾叉腰道：“那肯定是男方的问题，咱闺女能有什么错，她要是真的有错，那也只能是她太优秀了，让对方自惭形秽，又不好意思明说，这才找个借口。” 林北山：“……”你这么护犊子，我还能说什么？ 夫妻关系还想要，林北山嘿嘿赔笑，“你说的对，什么都对，嘿嘿，那咱们是不是就安置了？” 白禾，“不然呢？” 林北山忙弯腰，帮自家媳妇脱鞋子，又小心翼翼的帮她把脚放床上，然后凑过去，小声说：“小禾，从前咱们一直忙不得空，如今有大把的时间，要不要给闺女添个弟弟妹妹什么的？” “啪啪啪……”下一秒，林北山手臂被连着拍了三下，白禾骂骂咧咧，“什么毛病？多大年纪了还想造人，银子是不知道赚的，账是要闺女帮你还的，怎么，还想搞个孩子出来叫闺女给你养？” 林北山手忙脚乱解释，“我，我这从前不是都忙着找闺女吗？ “现在找到闺女了，我肯定不会再咸鱼了，再说了，咱闺女当时要是有个弟弟妹妹，或是哥哥姐姐什么的话，有事的时候，她也有个能商量的人嘛，就不会那么孤单了。 “你说是不是？” “是你个大头，滚……”白禾咆哮着，朝他摔了一个枕头。 月落西山，整个小院的人都已睡熟。 吴清丰却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 他又做梦了，还是那个怪诞的梦境。 仿佛一切都联系上了，梦里，他揪着师傅的错处，将他逼的退居二线。 师傅妥协的时候，他还很是“好心”的提醒他，“多陪陪家人。” 但，师父还没回家，他的女儿就出事了。 商界新贵，非常成功的女性企业家，在庆功宴上，被突然掉落的水晶灯送走了。 那个女孩儿，叫林嫦儿…… 梦里，他们有过一面之缘，不，是在她的视角里，他们有过一面之缘，但他私下去看过她多次…… 吴清丰睁大着看着面前的漆黑夜色，豆大的汗珠，从额头顺着脸颊滑落，砸在锁骨上。 脊背也出了一片冷汗。 下一刻，他猛地翻身下床，都顾不上穿鞋，大步跑出去。 林嫦儿是睡的迷迷糊糊时，莫名觉得床前有个黑影。 她下意识伸手去摸匕首，这才想起来，小金鱼给她的匕首，叫她借给陈昭了。 便顺手抄起一个枕头，猛地砸向那个影子。 跟着，她的的手腕被扣住，熟悉的男性低沉嗓音响起，他说：“嫦儿，是我……” 第414章 那你看到是什么人害的我了吗? 第414章 那你看到是什么人害的我了吗？ “吴清丰？”林嫦儿诧异半晌，抽出手，翻身下床点油灯。 “怎么回事？”林嫦儿一边吹火折子，一边问。 吴清丰从前夜里不经过她的允许可不会进她的房间，跟她说话，都是隔着窗，今晚怎么不请自入，吓她一大跳。 “没事，就是突然想来看看你。”吴清丰声音轻和，冷静自持。 林嫦儿“哦”一声，显然是不信他，但又想不到别的理由。 油灯亮起，林嫦儿转身坐回床边，再抬头时，才发现，吴清丰脸色惨白一片，额上还有未干的汗珠，鬓发也湿了一片，看起来像是受了什么大惊吓一般。 “吴清丰，”林嫦儿心下一惊，往他身旁靠近些，认识这么久，她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害怕的表情，但也不确定他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只知道，这种时候，他来找她。 那必然是能在她身上汲取到一些安全感。 林嫦儿伸手，握住他的，声线放柔，“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吗？” 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热，吴清丰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是抖的。 是的，如果说昨夜的梦只叫他觉得怪诞，那今夜梦就属实可怖。 因为在梦里，她死了。 即便知道，梦里的她应该不是现在的她，但他还是会下意识的想，她不在了，那梦里那个他，即使背负骂名也要让师父退下来好好陪伴家人的“他”，他该怎么办？ 梦里他们只有一次正面的交集，即便是那一次，也是他主动靠近。 都说主动就会有故事，可那时候的她属实太过伤心，事后根本不记得他是谁。 那次之后，更多时候，都是他单方面的远望。 但，只要看她活的明媚张扬，便都值得。 可，她最后还是毫无征兆的走了，人生高光的那一刻，是起点，也是终点。 即便他再清醒，还是撕心裂肺般难受。 吴清丰看着林嫦儿，手心感受着她的温度，这一刻，她是有血有肉活生生在她面前的人，真实又真切。 她的眼里盛满关心跟担心，他想，或许，他是可以试着跟她沟通的。 吴清丰缓缓开口，语气刻意如常，他说：“这两日，我总是做一个怪梦，梦里形形色色，与我们现在所处的环境风马牛不相及。 “我想，那可能不是我们，可又好似那确实就是我们。 “我在梦里看到了许多这个时代，想都不敢想的设计发明，那里的人们早已解决的温饱问题，科技日新月异，国家繁荣昌盛，海陆空都占有一席之地……” 林嫦儿安静听着，内心早已掀起一波又一波惊涛骇浪，表面依旧平静如常，又在心里骂了句狗系统。 她这会儿算是能确定狗系统瞎几把送的惊喜是什么了，就是往吴清丰脑子里灌这些不属于他的记忆，看把孩子给吓的。 林嫦儿追评一星打分的心都有了。 不过，看他确实有被吓到，又小心翼翼安慰他先，“或许你梦里的世界，也是真实存在的空间，人们安居乐业是好事。 “只是你也说了是梦里，许是你一直为民生奔波，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未必。 “当然，如果真的能在你说的那样的环境里生活，自然是幸福。虽然听着怪诞，可又难免叫人向往，你说对吗？” 吴清丰摇头，“我不知道！” 林嫦儿笑笑，她想光是梦到这样怪诞的事物，应该不至于叫他吓成眼下这般，他现在的状态，只能是在梦，他又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 林嫦儿轻声安慰他，“既然是梦，那便都是假的，醒了，也便好了。” 吴清丰点了点头，在梦里不愿看到，在现实里更不愿意提。 只是，她眼中的担忧太明显，他不想让她挂心。 “你说的对，梦里都是假的，可即便我也知道是假的，看到梦里那个你意外死亡，我还是不能接受。” 林嫦儿脑子轰隆一声，被炸的一片空白。 她在心里大骂系统，就说天上不会掉馅饼，这种买一送一的赠品肯定是个大坑。 现在叫她怎么办？ 她是准备把自己的来历隐瞒一辈子的，可他却连自己做了个什么梦都一五一十的告诉她。 惭愧啊…… 吴清丰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敏锐的察觉她手心的温度似乎一下就降了好几度。 他也没多想，只觉是被他刚刚的说辞给吓到了。 吴清阖了阖眼，“抱歉，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些！”谁家好人做梦梦到对方嘎了，还要半夜跑来说一声，我梦见你嘎了，还是在你马上走上人生巅峰的时候。 这是多见不得她好啊！ 林嫦儿自然不会这么想，她知道，他梦见的应该就是她在后世的事。 只是他胆子再大，应该也不会猜到，后世的那个她嘎了之后又成了眼前的她。 她并不介意别人提她噶了的事，只是这事儿被一个土着以这样的方式提出来，她觉得属实是怪诞。 但因为系统的存在，这样怪诞的事，也就变得合理。 她笑，跟他打趣，“我在后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蛋吗？为什么会在你的梦里死掉？” 她不想给他压力，语气尽量轻松。 吴清丰摇头，“你很好，独立自强，有理想敢奋斗，你的死，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害你。” 林嫦儿哈哈笑起来，“那你看到是什么人害的我了吗？” 其实她也很好奇，她在后世的时候好事没少做，捐款没少捐，怎么的老天奶就可着她一个薅了呢？ 新建的六星级酒店，才交收不到半年呢！ 那水晶灯都可能还在免费试用期？好巧不巧，就在她办庆功宴那天灯柱就断了？ 反正她是不信，她就这么倒霉的。 很多意外，都是人为。 但她自诩平日里也挺会做人的，所以到现在也想不出来，到底是谁，眼窝子这么浅，不就是赚了个小目标么？ 就要致她于死地？ 吴清丰摇头，“今晚没有，或许明晚就能看到了。” 他能感觉到梦里的他在听闻她过世的消息时的崩溃，那个他绝不会让她死的这么不明不白，他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但这样的状态再持续几天，他肯定很快就能看到…… 第415章 这种苦，他可以不吃 第415章 这种苦，他可以不吃 林嫦儿干笑两声，今晚之前，她压根无法想象，这样的话会在吴清丰嘴里说出来。 他一个世家土着，从小接受到的都是最正统的儒家奥义。 现在却在跟她讨论怪力乱神之说。 她想，若是叫他那个甘蔗爹知道，怕是想弄死她的心都有了。 林嫦儿抿了抿唇，“其实我也不是很好奇，如果这样的梦让你觉得不舒服，以后便不要做了。” 按照弗洛依德的理论，梦的解析，往往都是从主体的精神状态出发，所作所为所思所想。 所以她想，只要处理得当，他这个怪梦是可以停下来的。 她大约也能猜到，狗系统的心思。 给他灌入那些后世相关的记忆，制造前缘，加深他们的羁绊。 但她觉得，这种苦，他可以不吃。 吴清丰却眸光沉沉的看着她，“你不想知道是谁害了你吗？” 林嫦儿歪着脑袋想了想，她起身，倒了一杯水，问他，“这是什么？” 他道：“茶水！” 林嫦儿点了点头，突然支起窗子，将杯中水泼了出去，转而又倒了一杯，“这又是什么？” “茶水！” 林嫦儿再点头，“可它已经不是刚刚的那杯茶水！” 吴清丰轻轻蹙眉。 林嫦儿继续说：“时间，空间，但凡其中一项发生了变化，它便不是原来的它了。既然不是同一个主体，那便不是同一个事物，不同事物的消亡并无任何实质的关联性。” 吴清丰也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只是，他在那个梦里，看到那个自己跟她，就很难不代入其中。 林嫦儿见他不说话，知晓他还在钻牛角尖，继续宽慰说：“那我们再换个角度来说。” 吴清丰阖了阖眼表示赞同。 林嫦儿又道：“吴清丰，我希望你快乐，强大，但是你做这个梦，你不开心，所以我便不希望你被困在里面。 “再则，你梦里的我跟现在的我，无论如何，你只能把握其中一个，就不必再为抓不住的那个神伤了。” 虽然她是好奇，但好奇有瞎几把用。 即便吴清丰真的在梦里看到她是被人害死的，甚至开卷给她答案，明明白白告诉她害死她的人是谁，她又能怎么办？ 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她便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既然回不去了，那便没有必要再耗费精力在这件事上。 过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若有可能，也可以在当下干一番大事业。 比如，让更多的百姓有饭吃，有衣服穿，让沿海安定太平，促进海上航运事业…… 做任何一件，都比她自苦被人害死这件事更有意义。 吴清丰眸子里闪过一丝亮光，他一向知道她思想跳脱，不能用世俗的眼光来看，但听她刚刚那一番话，不免又有些感动。 她说，不希望他困在里面不开心。 所以她可以放下自己的好奇心。 其实他不是不开心，是愤怒，无助，迷惘交织成的崩溃心心理。 他说：“嫦儿，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不能接受你的离开，即便我清楚的知道，梦里的你跟现在的你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主体。” 林嫦儿想说，事实上梦里那个才是她。 可思索再三，她还是放弃了。 或许，这是迄今为止，最好的坦白机会。 但看到他至今还苍白如纸的面色，可想而知，若是他知道，梦里那个才是完完全全的她，他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林嫦儿想，有些善意的谎言，或许不得不撒。 她哈哈笑道：“吴清丰，不是说了吗？梦都是假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坐在你面前吗？你便只当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好吗？” 吴清丰看着她，似乎是一门心思想要看一看到底是谁害了她。 林嫦儿又道：“我啊，我现在强的可怕，你看你认识我这么久，那些想害我的，哪个在我手上讨到便宜了？ “而且啊，我跟你说，我们这次是真的挖到宝了，林大叔，白大娘他们俩的杀手锏可不是造船，他们做的摔炮，可比眼下朝堂上用的火药还要稳定。 “我想过了，等咱们回宁海就大干一场，让海寇别说上岸，就是海上也休想造次。” 吴清丰垂下眼帘，似乎是想到什么，他说：“他们在梦里，是你的父母，只生不养的父母……” 林嫦儿唇角扯了扯，尴尬笑道：“都说了梦里是梦里嘛！” 吴清丰却摇头，“我总觉得，那不止是梦那么简单。” 林嫦儿歪头，所以大兄弟，她刚刚说那么多都是白说了吗？ 好嘛好嘛！ 你早说嘛！ 我跟着你的思路走，不浪费那么多口水行不行？ 吴清丰，“梦里我是你父亲的弟子，后来对他做了一些他认为不好的事……” 林嫦儿呵呵笑，好在这事儿，她之前便听白禾说过了，否则，她可能要误会，他说的是她父母过世的事。 她正这么想着，忽然就见他的目光犀利起来，“嫦儿，你还记得，林北山初见我时做的事吗？” 记得，当然记得，她爹那个菜鸡掐着脖子骂他欺师灭祖，要弄死他！ 可她肯定不能这么说啊！ 讪讪笑，“白大娘说了，他们上回找了杨县令的道，差点被淹死，林大叔脑子里就进了水，总是神神叨叨的，你是君子，不要跟他计较。” “不是，”吴清丰摆手，“我以为，林大叔跟白大娘，或许，也做了同样的梦。” 林嫦儿：“……”谢谢大哥放她一马，让她不用这样那样找补。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若是真的，似乎也说的过去。” 毕竟，他能做的梦，别人当然也能做的。 吴清丰叹息一声，“我道林大叔为何每每见我都似有深仇大恨一般，原来是这个缘故……” 林嫦儿点了点头，附和，“八九不离十了，林大叔，大约也是被这样的梦困扰，以至于分不清梦境与现实，这才会把你当做梦里的弟子。 “这么说起来，你未免也太冤了……” 第416章 这谁不慌啊 第416章 这谁不慌啊 林嫦儿想与其费劲隐瞒她跟林北山夫妇的关系，不如顺着他这个思路，合理化他们夫妻俩对她的态度。 眼下，在吴清丰的认知里，林北山夫妇就是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把她当做了女儿看待。 吴清丰也自觉冤枉，但他本身，又是一个接受能力极强的人。 所以，并没有过多的怀疑什么。 只说：“他们要跟你回临水村，往后难免要再见面，林大叔总是看仇人的眼神看我，有些瘆得慌。” 林嫦儿心道：这谁不慌啊！ 林嫦儿：“不如找个时间，大家坐下来开诚布公的聊聊，说清楚便好了，想来林大叔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吴清丰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她的提议。 林嫦儿便朝他笑笑，“吴清丰，我很惜命，不用担心我。” 吴清丰唇角很小幅度的动了动，不知为何，心里又是庆幸又是遗憾的。 林嫦儿起身端起油灯，“夜深了，回去休息，我送你。” 吴清丰并不想离开，虽然明知留下来也不会有什么，但也许还是因为梦里的遗憾结局，叫他没缓过劲来，他想就这么看着她也挺好。 林嫦儿见他没有动作，又笑道：“吴清丰，……” 吴清丰抬眼看向她，“嫦儿，我今晚能不能留下？” 林嫦儿瞪大眼，瞳孔地震，脑子里电光火石，最后哈哈笑道：“哈？你要留下来看我睡觉吗？ “那不行的，我睡觉又打呼噜又磨牙，睡姿也不好，我肯定不能让你看的，否则你肯定要留下阴影。” 吴清丰先是一阵，梗着抿唇笑说：“我从前跟姨夫去军营的时候，早见惯了这种场面。 “没什么的，我不想回去，你就让我在你房里再坐会儿。” 想到什么，“你睡你的，我绝对不打扰你。” 绝对不会什么这种保证，对后世许多女孩子来说早就免疫了。 不过吴清丰的人品，林嫦儿还是信的。 她不点头，他绝不会越雷池一步。 但那也不行，环境如此，她还是珍惜羽毛的，再说，她爸妈还在呢！ 不过，吴清丰很少会有跟她提要求的时候，不能答应他，林嫦儿也很快找到托词，很肯定的摇头，“不行，宴清跟陈昭已经出发了，明日里咱们必须要好好稳着杨县令，是露出面上的大后方，回临水村也好，留在苏县吃吃喝喝好，你休息不好，怎么应对杨县令的报复打击。 “毕竟，他们今晚没得逞，咱们可是炸了他们家粪坑的。 “白日里就闹了这么一会，杨县令又不傻，即便没人提告，他也会暗地里出手除掉我们的，今晚顶多是试探，明天开始才是真正的考验，也不知道咱们会临海鲜要多久！” 林嫦儿叨叙着，吴清丰觉得有些无奈，可她的话又都在理上，若是平时，也不需要她这般苦口婆心的劝说，今夜他就是有些后怕。 她已经主动送客，他自然不好再留下。 吴清丰阖了阖眼，只觉得自己今夜有些冲动，更荒唐的是，他以梦境来合理化自己今夜的反常，嫦儿，她居然信了。 从林嫦儿屋里出来，吴清丰并没有立马回房，而是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要遥不可及的星空，眸子忽然又一转，直盯着林嫦儿那屋，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也做了同样的梦？ 否则，又要怎么解释，她对这那些完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事物，依旧这般包容？ 第417章 不就是掉粪坑里了吗，哪就活不下去了 第417章 不就是掉粪坑里了吗，哪就活不下去了 虽然不是不回来了，但林北山夫妇之后的重点肯定会放在临水村。 所以船坞未来的发展肯定也要好好规划一番，留下来看着船坞的肯定得是信得过的人。 林北山夫妇本身并无子女，倒是有几个侄子。 但总归是隔着的，所以也需要权衡考量。 至于林嫦儿，自然是不放心林北山夫妇独自留在这边。 想着临水村那边，出来之前都交待好了，也不着急。 就跟吴清丰，带着陈山长，顾大嫂顾二嫂他们吃吃喝喝。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又找了两个跟陈昭和林宴清身型相似的孩子，假装怕他们被打击报复，将人先行送回临水村去。 马车穿过半个小县，慢悠悠出城，几乎是半个县城的人都看到了，消息自然很快就传到了杨县令耳里。 杨县令冷哼，“云清那个小子多留一天都是祸害，必须趁着大人不在身边的时候给除了。” 当即便要安排杀手去追。 这时，自来冷静的师爷抚了抚短须，表示自己的疑惑，“大人，那些人昨日闹了那么大的东西，又是恐吓表少爷，又是给那些刁民写诉状，怎的就突然没了后续？反是把跳的最欢的两人给送回家去，这分明是息事宁人的态度，这不对劲！” 杨县令也听出那么点意思来，“你是说，这里面有诈？” 师爷点头，“可不是，昨日，那几个人可是高喊要修书让言官来弹劾老爷的，但迄今为止，咱们的人还没有截获任何相关的文书。” 杨县令跟着颔首，这确实不合理，虽然他们偃旗息鼓，对他来说确实是好事。 但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么好的机会，云清那小子不可能就这么罢休。 虽然不知道他对他那个短命娘的死因了解了多少，但照着他昨日的反应来看，肯定是认定与他们有关了。 而且，单独让两个孩子离开，似乎也是不合理。 但，那几个刁民可恶的很。 炸粪坑这种损招都能想的出来，万一虚虚实实，被他们绕进去了，离开真的是那两个小子呢？ 杨县令是做多了亏心事，即便不是晚上，也怕见鬼的。 他道：“无论真假，都要一探。” 是真的最好，如果是假的，那事情才更大，真的那两个去哪儿了呢？ 当然，依照杨县令他们的思维逻辑，是完全不可能想到，真正的陈昭跟林宴清早已经乘船北上入京了。 所以依旧派人盯着小院，看林嫦儿几人都跟那些人接触。 不过因为昨晚损失了一批杀手，所以杨县令也没有再轻举妄动。 毕竟，这些人得来不易，用一批少一批了。 师爷自然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老爷，学生以为，还是让侯爷那边出马，留意入京各个关口。” 杨县令摆手，“这便是你多虑了，京城是什么地方？ “几个大的逍遥自在，把两个小的送去剥皮，这不能够。” 师爷又劝道：“老爷，小心灯下黑，学生总觉得，这是那几个刁民能干出来的事。” 杨县令哈哈笑，“不能够，你昨日没去，才没看见，那个云清那小子认得义姐对他的维护，这般在乎，绝对不可能让他单独进京的。” “可，不说，京城有吴家接应，还有那个老头的好友么？对他们来说，只要入了京，便是坦途了。” 杨县令摇摇头，“这便是你杞人忧天了，你不是说各个渠道都没有截获相关文书吗？ “那人呢？有看到人吗？” 师爷摇头，“这倒没有。” 杨县令拍拍他的肩膀，“谨慎没有错，但过于谨慎，反而会适得其反，这件事就这么办，你去安排一队人马，悄悄跟上去，找个时机，将那两个孩子解决了。” 他倒是要看看，云清那小子一死，那些个刁民，还能翻起什么浪花来。 他在苏县做的事，可都是擦干净屁股了的。 最经不起查的反而是云清那短命娘那件事。 “记住，生要见人，死要……” 话还没说完呢！管家先行来报，“老爷，小少爷闹着要上吊，他说自己不干净了，说没脸活了……” 杨县令扶额，“盛儿这孩子……”不就是掉粪坑里了吗，哪就活不下去了？ 他早年没有被徐家买回去之前，还跟野狗抢过吃的，住过牛棚呢！ 这孩子就是从小被他娘给惯坏了。 不过，这可是他的金孙孙。 他们家的一切，都是这个孙孙给带来的。 他要月亮就不能给星星，自然是一点儿委屈都不能让他受的。 杨县令这么想着，更加怨恨林嫦儿几个了。 恨不得将他们几人都给扔进粪坑淹死，可他心里又明白，这几人没有那么好拿捏。 摆出县令的身份去抓人吧，他又没有证据，真是怄死他，偏偏还奈何不得罪魁祸首。 只得交待师爷，“我先去看看盛儿，你尽快把事情落实下去，千万不能叫他们平安回到临水村，否则要再找机会就难了。” 师爷原本还想再劝说两句，但杨县令已经匆匆离开，赶着去哄大外孙了。 这边云盛闹自杀，始作俑者，林嫦儿可是毫无负罪感。 昨天没好好吃上早饭，今天就带着几人从桥这边吃到桥那边。 几人都吃的肚儿滚圆，手上还提着不少。 吃过早饭，又去码头那边的小集。 “也不知道这边的集市，跟咱们那边有啥区别。” 林嫦儿嘟囔着，看向吴清丰，“吴清丰，你知道吗？” 吴清丰摇头，他也是第一次来苏县。 陈山长接话道：“那肯定是有差别的，苏县这里是大码头，人来人往的，集市码头的税收可是大收入，那狗扒皮杨县令能舍得下这块肥肉啊？” 林嫦儿撇撇嘴，“其实我问的倒不是这个。”陈山长说的这点她也是想到了的，大码头的摊位，官府肯定是要介入管理的，否则，人来人来往的，难保要乱。 “那你问的啥？”陈山长道。 林嫦儿说：“我就是想看看，他们这儿的海货跟咱们那儿的比，哪个更好吃，哪个品类更丰富……” 第418章 谁买谁是冤大头 第418章 谁买谁是冤大头 陈山长听了她这话，噌怪道：“这才隔了多远，他们这儿的海货还能变出花样来呢？ “若说味道，海货，新鲜的不都一个味么？鲜……” 顾大嫂跟顾二嫂都笑起来。 林嫦儿听着却有些不是滋味，她总感觉陈山长好像有点针对她。 陈山长这人，其实还有有点老学究的孤傲在身上的。 但自从他来小学堂讲学之后，就像变了个人，对她总是慈眉善目的，沟通的时候，也总是和和气气。 可今日，她怎么就听出点嫌弃的意味来呢？ 林嫦儿扯了扯吴清丰的袖子，跟他小声咬耳朵，“你有没有觉得，陈山长，他好像吃了炸药了？” 吴清丰轻笑一声，“怎么说？” 林嫦儿偷偷往陈山长那边瞧了眼，继续说：“我感觉他好像对我有意见？是不是因为我让陈昭陪着宴清去京城这事儿？” 吴清丰听了她的话，也不自觉往陈山长身上看去。 只是不巧，他的视线正好跟陈山长的撞上。 陈山长顿时朝两人吹胡子瞪眼，“看什么看？以为老夫看不出来，你俩当着老夫的面蛐蛐老夫呢？” 吴清丰觉得冤枉，“山长这话说的可不厚道，嫦儿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陈山长拧眉，“担心老夫的身体就要当面蛐蛐老夫，还不让老夫听到？老夫可还真是闻所未闻……” 林嫦儿：“……”这老小孩咋回事，跟蛐蛐干上了？ 吴清丰也甚是不解，但还是解释道：“嫦儿以为山长你遇上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所以一大早的有些上火。” 林嫦儿慌忙点头，“对对对，您要真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开心开心……” 急忙改口，“不是，我的意思，你说出来，让大家一起帮你分析分析，排遣排遣，否则，郁结于心于肝于五脏，对您的身体都是有影响的。” 陈山长睁圆了眼，指着林嫦儿，“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个臭丫头，你就是想看老夫笑话！” 说罢，一把分开并肩的两人，“大庭广众的卿卿我我，有伤风化。” 林嫦儿：“……”不是，您老是不是更年期到了，看啥都不顺眼。 吴清丰也觉得无辜的很，男未婚女未嫁的，他们就是说两句悄悄话，怎么就有伤风化了？ 顾大嫂跟顾二嫂也看出来了不对劲，陈山长好像是在闹情绪？ 顾大嫂跟顾二嫂对视一眼，顾二嫂将雨点儿塞给吴清丰，妯娌俩各自挽住林嫦儿的一边胳膊。 “这样，山长您放心了吧？”顾大嫂朝陈山长问道。 陈山长看看怀抱小婴儿的吴清丰，又看看被两个嫂子架着的林嫦儿，点了点头。 林嫦儿小声跟顾大嫂说：“大嫂，你看出来什么没有？” 顾大嫂摇头，“许是担忧陈昭？” 这时，陈山长猛地又朝她们看过来，“又在蛐蛐老夫什么？” 林嫦儿撇嘴，这是要她做哑巴了？ 林嫦儿很是配合的在嘴上做了个贴封条的动作。 陈山长这才“哼”一声，背着手，走在林嫦儿和顾家妯娌，以及吴清丰雨点儿的中间。 那气势，妥妥的就像王母娘娘用簪子划出来的银河，势必要将她跟吴清丰分开。 林嫦儿抓耳挠腮，怎么都想不明白，顾二嫂突然扯了扯林嫦儿的袖子，比划道：【有件事，我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林嫦儿朝她眨巴眨巴眼，示意她快说。 顾二嫂继续比划，【我今早起来给雨点儿把尿的时候，听见林大叔跟白大娘跟陈山长在院子里说话。】 林嫦儿：【说的什么？】 顾二嫂道：【林大叔跟白大娘跟陈山长打听咱们娘的情况，然后好像还想让陈山长做中间人，跟你认个干亲。】 林嫦儿歪头：？ 她倒是能理解爸妈的想法，这么人前人后的装总不是办法，万一哪天没注意，露陷了还要费心解释一番。 不如认个干亲，毕竟，林嫦儿是掏了两万俩，给夫妻俩平账的，这也说的过去。 但认干亲要中间人吗？ 林嫦儿正思索着，陈山长犀利的眼神又朝她甩过来，那感觉，就像上学的时候，偷偷在课桌底下看这样那样的羞耻小说被教导主任抓现行…… 林嫦儿：“知道了知道了，真没蛐蛐你！” 这不是关心他老人家的身心健康么！ 陈山长冷哼一声，林嫦儿就想不明白了，他到底生的哪门子气？ 不过，没什么什么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不行就来两顿。 不多时，一行人便到了码头集市。 陈山长跟吴清丰还有雨点儿几个男子，对于采买总是兴致缺缺。 林嫦儿几个就不一样了。 尤其是顾大嫂跟顾二嫂，她们俩都是第一次出远门，也是第一次看到熙熙攘攘的码头。 顾二嫂激动的指着停泊在码头边上的大船。 林嫦儿朝她低声笑，“二嫂你别激动，将来，咱们临水村也会有自己的码头。” 顾二嫂睁大眼，真的吗？他们临水村也能有这副景象吗？ 照从前，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但是三弟妹让她看到了许多的不可能都成了可能，她激动的点点头，【那咱们的零嘴，红糖，绣品都能卖去很远的地方了。】 林嫦儿点头，“那当然。”码头都开到门口了，不好好利用，那就活该饿死。 顾二嫂眼里亮晶晶的，村口的小集，不过是附近村庄的老乡过来交换采买，一个月下来也有不少收入，如果是这么大的码头，顾二嫂不禁更加憧憬未来。 顾大嫂心里也是激动的，从前他们不知道码头边的好处。 但跟着三弟妹做了这么久的生意，还不知道一点，就活该穷困一辈子。 当然，林嫦儿的关注点，显然跟他们不同。 比如这会儿，她就对着一条一米长的大鱼张大了嘴巴，“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能吃的鱼。” 朝吴清丰招手，“吴清丰吴清丰，我们把这条鱼买回去吧！” 吴清丰宠溺的点头，这时，陈山长又开口道：“这是草鱼，4-5斤重的最好吃，这鱼看着是大，可内脏鱼漂这些斤两也不会少……” 然后一副，谁买谁是冤大头的眼神看着林嫦儿…… 第419章 如果是难事，那就让大家跟你一起难受呗! 第419章 如果是难事，那就让大家跟你一起难受呗！ 林嫦儿撇嘴，“山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抠抠搜搜，人家渔民拉这么大条鱼上来也不容易，内脏这些不可避免，鱼鳔嘛，其实是个好东西，这银子，咱们真的不能这么……” 她话没说完呢，陈山长已经满眼“冤大头”那种眼神瞪着她。 林嫦儿揉了揉耳朵，投降，“好吧好吧！”你说的都对。 但她还是悄悄给了吴清丰一个眼神，让他暗自买下。 临水村本村没有渔船，很多鱼的品种都没办法搞到。 林嫦儿在后世的时候，有个住海边的室友，曾经给她做过一道酒糟带鱼，让她记忆深刻。 来到这边之后，她也馋了很久。 但一直都在忙着赚钱，赚着赚着就忘了。 苏县的码头大，渔船也来来往往。 很多海货，也都是从渔船上下来就直接分销的，还有许多是从深海来的。 林嫦儿在后世的时候，也是吃过好东西的，倒也不是很嘴馋。 但是看到带鱼，还是有些兴奋，“带鱼带鱼带鱼，哇哇哇，四指宽四指宽，要这个要这个，吴清丰吴清丰，快来快来。” 吴清丰抱着雨点儿过来，笑着问她，“要多少。” 林嫦儿思索片刻，眼下她是双开门空间，带鱼冷冻可以藏很久。 她指着那一整筐带鱼，“这些都是一样大小的吗？” 无商不奸，她在后世的时候，可是见多了，上头品质优加，下面以次充好的。 那渔民忙不迭点头，“老汉我在这个码头都卖了几十年鱼货了，童叟无欺，都是一样大的，您不放心可以自己检查检查。” 林嫦儿也没跟她客气，当即跟顾大嫂顾二嫂一起检查了一遍，确定整筐子带鱼基本都是一样大小，即使有个别稍小的也没有超过半指。 林嫦儿大手一挥，朝吴清丰道：“就要这一筐。” 吴清丰问了价，付了银子，让老汉帮着送到马车上去。 陈山长便又表示不满了，“都是一样住海边的，没见过海货似得，味多大啊，一会儿我不坐马车了！” 林嫦儿：“……”这小老头到底是咋了，怎么这不行那不行，莫名其妙矫情上了？ 该不是跟她一样，昨晚上被人魂穿了吧？ 但看他这模样，又好似不像。 林嫦儿偷偷跟顾大嫂对视一眼，无奈的耸了耸肩，打算回去之后找个时间跟他好好聊聊，省的把小老头给憋出病来。 买完了带鱼，林嫦儿又买了大虾，鱿鱼，蛏子，以及一些深海类的鱼类，这边的富贵虾也比临水村那边要更大更肥一些，林嫦儿又买了半筐。 林林总总合起来又是两大筐，等他们从集市出来，陈山长不满的，嘴都能挂油瓶了。 到了马车前，他还真的闹起脾气，“老夫路上走走。” 林嫦儿坐在车辕上，“真不坐车啊？” 陈山长“哼”一声，背着手，迈开大步子。 林嫦儿哪能真的放他一个人步行啊！ 干嘛驾着马车追上去，等到了他身旁，又放慢马车车速，“欸，这么巧，陈山长要坐车吗？” 陈山长在心里骂了一句，这死丫头，寻他开心呢！ 冷脸，“不坐！” 林嫦儿便慢悠悠的驾着马车跟他并肩走着。 陈山长起初还没觉得什么，走出好一段路之后，也觉得烦了，“林嫦儿，你是不是故意消遣老夫？” 林嫦儿：“……”冤枉死人了。 也不等她说话，陈山长走的更快了，几乎是将所有的力气都用上了。 小院跟集市的距离可不远，陈山长毕竟上了年纪，疾步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终于放慢的脚步，开始有些喘气。 林嫦儿叹了口气，拍拍车辕上的空位，“外头没味儿，要不上车坐会儿？” 陈山长扭头瞪她一眼，他确实是累了，但不可能承认。 “这可是你让我坐的。” 林嫦儿忙点头，“是我是我，我求着您坐的，快些上车吧！”老祖宗，咱们还等着回去，搞个海鲜宴呢！ 陈山长这才仰着脖子上了车，也没进车厢，就跟林嫦儿一块坐在车辕上。 马车重新启动，林嫦儿看陈山长的脸色好了一些，这才轻轻撞了撞他的手肘，“嘿，你说咱们都这么熟了，您老要是心里有事就说出来呗！ “我跟你说啊，你藏在心里呢，别人看你只会觉得你怎么突然就变矫情了？ “最后难受的也只有你自己，你想啊，你要是说出来，如果是难事，那就让大家跟你一起难，一起难受呗！” 再说了，一人计短，三人计长嘛！非要把自己锁在死胡同里，何必呢！ 陈山长听她这么一说，表情又松了几分，然后又警觉的看向林嫦儿，“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林嫦儿忙不迭摇头，“没有，我能听说什么？咱们这一群人，就我睡的最早，起的最晚，要是用我爹的话说，我那是天上掉金子都轮不到我去捡的。” 陈山长仔细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个理，早上林北山夫妇找他说事的时候，林嫦儿确实还没起的。 不过，一想到这夫妇俩他就来气。 他在临水村待了这么长一段时间，跟顾家人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好不容易跟临水村大半的村民也都混熟了。 他自己还没来的及提道呢！ 林北山那个狗东西，才认识这丫头几天啊！ 怕是连这丫头的来历都不搞清楚吧？ 居然就把认干亲提上日程了，你认就认吧，关键是请他做中间人是几个意思？ 他还想认个义女，将来也好有人继承他一院子的书呢！ 怎么的，他林北山是特别高贵一点？ 更气人的是，他提醒那狗东西，说嫦儿这丫头能干，有主见，就算顾家肯，这丫头自己也未必答应。 结果，林北山那狗东西咋说来着？ 他说：“你尽管帮着我们去提道一嘴，嫦儿绝对不会拒绝的。” 那说话的语气，还有表情，仿佛就像是早便试探过这丫头了似得。 他一大把年纪了，陪她大老远走这一趟，也没见她跟自己说过几回话。 倒是跟个才认识两三天的狗东西私交甚笃。 陈山长怎能不气啊！ 第420章 我先认，林北山得排后头 第420章 我先认，林北山得排后头 他这昨夜炸了狗县令家粪坑积攒下来的，原本的好心情，一下就被林北山这狗东西给搞没了。 真真是，交友不慎啊！ 偏偏，林嫦儿这丫头，早起之后，第一个问的还是他们夫妇。 他便更憋闷了。 这丫头，肯定是觉得林北山夫妇在她之后的计划里更有实用，这妥妥是嫌弃他老头子没用了！ 陈山长委屈的很！ 可又不知道怎么说，说罢，显得他多小气似得。 不说吧，他是真的憋屈的很呢！ 眼下见林嫦儿这么追问起来，他思索再三，最后还是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凭什么要他一个人难受呢？他不好受，那边大家都别好受了。 毁灭吧，陈山长豁出去了。 他看着林嫦儿，一副“我说了你可别后悔”的表情看着林嫦儿，“这可是你让我说的。” 林嫦儿双手合十，拜托您快点吧，您不憋，我都要憋不住了。 陈山长没好气道：“林北山跟白禾想认你做义女，请我做中间人。” 林嫦儿一愣，还真是这事儿呢？ 她警觉的盯着陈山长，深怕错过他脸上的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照理说，这事儿，严格说起来就只是她跟林北山夫妇的事，顾家，那也是名义上顺带的。 他作为中间人，也只是牵个线，对他本人绝对没有利益上的损伤，他就为这事儿，给他们甩了一上午的脸色，林嫦儿真的有些不能理解。 她道：“这不是喜事吗？山长你为什么不高兴？是林北山夫妇有什么问题吗？” 陈山长：“……”难怪林北山那个狗东西这么信誓旦旦，原来真的早通过气了，就是找他老头子走个过场。 陈山长觉得自己被辜负了，呼吸都觉得困难了。 林嫦儿见他脸色不对，忙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陈山长，您这是怎么了？是我哪里说得不对吗？ “您跟林大叔跟白婶子不是旧交吗？咱们俩认识的日子也不浅了，林大叔一家跟我投缘。 “大家结个干亲，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你说是吧？”说起来这林北山夫妇还是他推荐给他的呢！ 怎么，他们认个干亲，陈山长的反应竟然这么大。 陈山长：“……”陈山长只觉得心肝脾肺肾都不好了，他别过脸，不想说话了。 林嫦儿就有些急了，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哪里说得不对，惹恼了他。 可她说的句句都是实情啊！ 但又怕再刺激到陈山长，也不敢再开口，只得一下一下帮他顺着气。 陈山长本想冷着这没心肝的，可越想越气，到底没忍住，扭头问她，“你跟他们才认识几天，你就跟他们认干亲？” 林嫦儿蹙眉，对哦，他们好像才认识三天呢！ 可那是明面上的时间，实际上，他们都认识几十年了。 林嫦儿想了想，道：“倾盖如故，白首如新。” 陈山长被噎住，指指她，指指自己，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林嫦儿被吓了一跳，连声唤他，“陈山长，深呼吸，深呼吸……” 吴清丰听到动静从车厢里钻出来，看陈山长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也吓了一跳。 忙要将人扶进车厢里去，却被陈山长拨开手，他愤愤看着林嫦儿，语气里还带着一丝幽怨，“你跟他们倾盖如故，那我呢，我呢？” 林嫦儿怔住，她不解的看向吴清丰，眼神求助：他在说什么？ 为什么一副怨男的表情，我有点害怕…… 吴清丰刚刚虽然坐在车厢里，但座位是靠近车辕这边的，所以正好也听到了林嫦儿跟陈山长的对话。 如今听陈山长这般质问，突然便笑了，这小老头，还真是傲娇的很。 自己相认又不说，眼下来了个两个干脆的，又觉得被人抢了自己的小饼干。 那他也得跟林北山去置气呀，怎么还跟小饼干呕上气了？ 不过，看林嫦儿一整个手足无措的模样，又看陈山长满身的幽怨气息都快倾泻出来。 他到底没逗这小老头，笑道：“山长你早有这想法，怎么不早说？” 陈山长：“……”对哦，他好像是从来没提过的。 林嫦儿：“……”什么？什么不早说，有什么是我这个超级会员不能听的吗？ 吴清丰又道：“顾大娘是何种性情，山长再清楚不过了，多个人疼嫦儿，必然没有不答应的。” 林嫦儿更疑惑了，她警惕的看了看吴清丰，又转眼看看陈山长，这两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他们俩又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默契，居然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陈山长却是如醍醐灌顶，对呀，跟顾大娘熟的人是他呀！ 凡事总要讲个先来后到吧！ 那要认也是他先认，林北山就是个后来的，后面排队去。 不过，林嫦儿这凑丫头，自来不按常理出牌，会不会不愿意啊？ 要是不愿意，他多丢人啊？ 陈山长有些惴惴不安的看向吴清丰，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先跟这小子探个底。 虽然两人没明说，但如果他真认了嫦儿这个义女，那眼前这个，就是板上钉钉的女婿了。 他推推林嫦儿，“你进去坐。” 又指指吴清丰，“你过来。” 林嫦儿不干了，“干嘛呀，有什么是我不能听了，你说来听听，让我品一品先。” 陈山长：“……”陈山长给了她一个，你能不能懂点事的眼神。 吴清丰忍着笑，“山长，你便当着嫦儿的面说吧！” 陈山长蹙眉看着他，吴清丰摊摊手，“您憋在心里也是难过，说出来也不会更难过。” 陈山长气的想打人，到底忍住了，转头瞪了吴清丰一眼。 又收回视线，看向林嫦儿。 林嫦儿被他看得有些慌，搓了搓手臂，“干嘛呀，你这什么眼神，砍头不过碗大疤，求您快点给个痛快吧！” 陈山长握紧袖下的十指，只觉当年殿试都没有像现在这么紧张，他深吸一口气，仿佛是豁出去了一般。 看着林嫦儿，郑重其事的，又带着点小傲娇道：“我跟你认识的时间长，要认干亲，也是我先认，林北山得排后头……” 第421章 我家还真住海边的，能管么? 第421章 我家还真住海边的，能管么？ 林嫦儿整个表情皲裂开来，所以小老头闹了一早上的脾气，怎么看她怎么不爽，就是为了这事儿？ 林嫦儿一百分不解的看了他一会儿，别过脸紧了下缰绳，“驾！” 这下倒是轮到陈山长不解了，她这态度，没点头，不拒绝的是几个意思？ 陈山长看看她，又看看吴清丰，后者只是朝他礼貌微笑了笑，便扭头钻进了车厢里。 陈山长又收回视线，转眼看向林嫦儿，见她绷着张脸，陈山长心里又咯噔了一下。 就说吧，这凑丫头，就是看碟下菜呢！ 陈山长又在心里暗自感慨人心不古。 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他是真心想认下这个义女的。 什么都不图她不可能，啥都不行他们也不可能有交集。 就是图她能干有大局观还仗义，其他的倒也没啥，他也不需要她养老。 当然了，臭丫头真的肯认下他这个义父，对她也不是没有一点益处。 虽然他没有在朝中担任官职，但这些年，云海书院还是给朝廷输送了不少人才。 且还在源源不断的输送。 他自己在朝中也还是有着一定的人脉，起码在她跟吴家小子的婚途上是有助益的。 加上陈名他爹，好歹也算个知府，就是可惜，以那货的资质，知府也就到顶了，倒不是不能运作，只是，再往上走，就是害人害己了。 换成吴家小子这样的，必然是要送他进中枢的。 还有臭丫头家里那些小孩，他也观察过了，虽然都是泥腿子出身，但确实有几个也是可塑之才，只要人交到他手上，他有把握能把他们教出来。 以及，眼下在临水村半工半读的几个学子，潜龙遇水，不过是时间问题，这些都是未来的人脉。 陈山长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也不是一无是处。 起码，对他们两人往后都是有助益的，实打实要算，比林北山夫妇不会少。 但是这丫头的态度，实在叫她捉摸不透。 一路上，陈山长时不时就拿小眼神瞅一瞅林嫦儿。 奈何臭丫头专心赶车，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陈山长有些失望，看样子，她是不乐意了。 他暗自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活了一辈子，到了这个年纪反而看不透，又遭人嫌，属实是应证了那句晚景凄凉。 阳光暖人，却不小心灼伤了他的眼。 陈山长内心怆然，失落的别开脸。 林嫦儿将他的小动作都收进余光里。 见他这副丧样，又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她撇了撇嘴，用手肘戳了戳他，“干嘛呀，咱还哭起来？” 陈山长没好气道：“家住海边的？要你管？” 林嫦儿：“我家还真住海边的，能管么？” 陈山长白了她一眼，不说话。 林嫦儿无语道：“你不会是觉得林大叔要认干亲好玩，所以要一起凑这个热闹吧？”否则他之前有那么长的时间，怎么从来没表示过这个意思？ 到了林北山夫妇提议的时候，又躁动起来。 陈山长不屑，“谁要学他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四肢也不发达的憨货。” 真是的，他怎么可能学林北山那家伙，真是冤枉死他了。 陈山长觉得有被冒犯，不耐烦起来，“你就说，认不认呗，一句话，有那么难？” 林嫦儿：“哦豁……”小老头这是还甩上脸色了？ 真是…… 林嫦儿哭笑不得，问他，“那你之前干啥不说？这会儿又要凑热闹了？” 陈山长梗着脖子，“要我说多少遍，我不是凑热闹，不是凑热闹，之前没有说，是觉得咱们认识的时间还短，怕冒犯顾大娘。”谁知道会来个林北山，认识不到三天，就敢认干亲。 真是不要脸。 林嫦儿听到他小声蛐蛐，不由笑出声。 不过他不知内情，这么想似乎也无可厚非。 毕竟，在他们看来，她跟林北山白禾确实只认识三天。 对方就要认干亲，肯定是有所图，还所图甚大。 看他气鼓鼓的模样，林嫦儿突然觉得小老头还有些可爱。 不过，为了避免他以后耍小性子，林嫦儿还是板着脸说：“你是知道我脾气不好，还会打人的，你就不怕我打你么？” 陈山长整个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她，“不舞到你面前来，你是闲得慌才打人么？我有啥好怕的。” 林嫦儿又说：“我也不会哄人，你看到了，这么长的路，我也没说句好听的话给你听。” 陈山长哼一声，“我又没发脾气，要谁哄了？” 对，他就是跟自己闹脾气了，根本没一点要人哄的意思。 再说了，年纪一大把了，还要个孩子来哄他，脸都不要了呢！ 林嫦儿：“……”好好好，你说没有就没有。 林嫦儿，“那你还垮脸？” 陈山长：“……”斜眼瞥她，就非得戳穿他才开心是吧？ 但他是肯定不会承认的。 陈山长，“谁垮着张脸了？”他才没有。 林嫦儿也不逗他了，往他身边凑了凑，“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整个蒜蓉大虾？林北山中午不来，我就给你做。” 陈山长一喜，“真的？那我要吃那只大的。” 他是看到林嫦儿刚刚在集市上买了只手掌大的丑的一批的，说是深海大虾。 林嫦儿心说，嘿，小老头还挺识货，一挑就挑最稀有的大龙虾！ 不过，她摇头，“那个不行，那个我要带回去，咱们认亲宴上用，我跟那老汉约好了，明天还去他那买。” 但是老汉说，他也不确定明天有没有这玩意儿。 林嫦儿倒也能理解，这个时代，海上作业是没有后世那么发达的，当然即便在后世，这玩意儿也比较少。 所以，她看到的的时候，还很是意外，当然了，下手就没必要犹豫了。 陈山长撇嘴，正要说她小气，突的一想，又激动起来，“你说咱们的认亲宴？” 林嫦儿奇怪看向他，“对呀，认干亲这么大的事，咱们自家人总要坐下来吃一顿吧？” 她满脸，那么大的事，你不会是想一句话打发了我吧那种表情！ 第422章 外面的老头跟他抢女儿，外面的小子也跟他抢女儿 第422章 外面的老头跟他抢女儿，外面的小子也跟他抢女儿 陈山长狂喜，“那肯定不能呀！”桃李满天下，他好歹也算个人物吧！认个义女，肯定不能偷偷摸摸，一句话了事。 等他们认了这门干亲，她就是他那几千学生的小师妹。 这认亲宴不仅要办，还要办的热热闹闹的，怎么的都得让他那些学生知晓吧！ 免得将来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 有了这些人脉，往后她无论是要经商，还是要进京嫁人，都会方便很多。 牛腿子出身又怎么样，她可是有几千师兄撑腰的，吴家那老小子，要是敢给她甩脸色，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陈山长这么想着，脑海里已经有画面了，他搓搓手，甚至有点子期待。 林嫦儿也没管他具体在想啥，只问他，“那你还吃么？” 陈山长摆手，“你有用途还吃啥吃，你当我是学前街上那馋嘴老汉呢！不过……” 他又想起了林北山夫妇，问她，“那林北山跟白禾你咋想？” 林嫦儿看他满脸那种，不认他不认他的眼神暗示。 心里发笑，这个她还真的不能不认，那是她亲爸妈来着。 不过，看小老头眼皮都要抽筋了的小模样，她还是很委婉的措辞说：“我跟白婶子一见如故，你也知道我娘呢，她性子软，很多事，也需要有人帮衬。如果有白婶子作伴，她肯定也高兴。 “那我既然认了白婶子了，就不好不认林大叔了吧？” 陈山长点了点头，觉得她说的也是在理，顾大娘为人是过于软和了点。 白禾是个虎的，两个人要是能调剂一下，确实挺好。 不过，这话从这丫头的嘴里说出来，为啥就有些变味，好似给顾大娘找了个老伴似得。 但是吗，这么说来，林北山，完全就是个添头，他是沾了白禾的光嫦丫头才肯认的。 但他就不一样了，他就是他，没别的原因，嘿嘿，陈山长终于开心了。 中午的饭，都多吃了半碗。 还时不时自顾自的发笑，叫顾大嫂看了还有些慌。 私下问林嫦儿，“山长他是怎么了？要不要我去请个郎中回来给他瞧瞧？” 这出门在外的，要是带个病回去，这也不好跟陈家交待啊！ 林嫦儿笑笑，“没事，他就是偷着乐呢！” 顾大嫂一听，也便没多事了。 到了晚上，林北山夫妇又过来了。 林嫦儿第一时间便将陈山长要认干亲的事儿给她妈说了。 白禾有些诧异，“他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转而又想起早上她跟老林托陈山长做中间人时，他那阴阳怪气，含沙射影，里里外外内涵他们的语气，心里也就明白了。 这小老头怕是早就有这个想法了，但是因为某些考量一直没时间说。 谁想叫他们捷足先登，叫他不高兴了。 原身跟陈山长就认识，所以陈山长的情况，倒是也不用林嫦儿过多解释。 加上他肯陪嫦儿走这一趟，嫦儿他们要闹事，他也是奉陪，看的出来，他对孩子还是不错的。 做父母的，只要对孩子好，哪里还有别的什么要求。 白禾自然是没意见，“你已经是成年人了，你做的任何一个决定，妈妈都支持你。” 缓了缓，又语重心长说：“陈山长这样的性子，凡事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要么不认，既然认了这门干亲，往后便要当亲爹一样孝敬着，知道吗？” 林嫦儿点头，“我知道的妈！就是咱爸，嘿嘿，怕是要……” 白禾抿了抿唇，“你别管，他生会儿闷气就好了。” 林嫦儿看了眼在院子里给雨点儿把尿的林北山，“真不管他啊？” 白禾，“气一气，自己就想通了。” 林嫦儿点了点头，继续跟白禾一起摘菜了。 院子里，林北山坐在柿子树下，端着雨点儿，“嘘，嘘……”的哄着。 吴清丰走过来提醒他，“雨点儿一刻钟前才尿过。” 林北山掀起眼皮瞧了他一眼，像条没有梦想的咸鱼，继续“嘘……” 他就想不通了，才多长时间，陈怀远那臭老头，居然就跟他家香香软软的乖女儿就能认干亲了？ 就说呢，这臭老头早上阴阳怪气的内涵他。 原来是想跟他抢女儿。 还以为他为人师表大半辈子，是什么正人君子呢！ 大老远陪嫦儿跑这一趟，原来啊，所图甚大，这糟老头子简直坏的很。 林北山自顾自想着自己的事，就没管雨点儿。 小家伙许是同一个姿势久了，不舒服了，就哼哼唧唧的抗议，小小的身子也无力的扭了扭。 林北山完全沉浸在，有外面的老头要跟他抢女儿的悲愤里，就没有很及时的接收到小家伙传达过来的抗议信息。 吴清丰见他再不动作，雨点儿就真要哭了。 又提醒他，“雨点儿应该饿了，我先抱他回去找二嫂。”至于林北山，他爱坐多久，坐多久。 林北山这才回神，见吴清丰伸手过来，很是警惕的掖好雨点儿的尿布，将小娃娃横抱起来，然后给了吴清丰一个警告的眼神，叭叭叭的，就你话多，就你会带小孩。 你他丫的都没生过，你懂个锤子。 吴清丰：“……”这老头，又发什么疯？ 吴清丰道：“一会儿就该吃饭了，你也不想让二嫂吃不上热乎的吧！” 林北山觉得这小子，就是故意来跟他抬杠的，他才到小院，陈怀远那臭老头就跟他炫耀了这个噩耗。 他就是想跟真正纯真无公害的小婴儿待一会儿，冷静冷静，他干嘛要叭叭叭的贴上来。 要是前天，他这会儿，肯定能得把这小子骂成猪头。 但是阿禾警告过他了，这小子跟吴家小子不是同一个，他不能把对吴家小子的不满发泄到他身上。 还说啥，女儿跟这小子，大概率是奔着结婚去的，他们在这里原本还有点钱，这段时间，钱也被他嚯嚯了。 船坞还得嫦儿掏钱救，他们如今只是无权无势的社会底层小虾米。 将来嫦儿真的跟他成婚，最终还是要他护的，让他不要让女儿难做。 林北山是真的不想忍，但为了女儿，勉强忍一忍吧！ 但，他忽然想到什么，猛地抬眸看向吴清丰，蓦地更加不顺眼了。 md，外面的老头跟他抢女儿，外面的小子也跟他抢女儿，他怎么这么命苦。 他才找到的女儿，都还没捂热乎呢！ 林北山顿时觉得自己要心梗了，实在不想看到这小子，抱着雨点儿，转过身去，用屁股对着吴清丰，“哦哦哦”的哄着雨点儿…… 第423章 这人，妥妥的有家暴潜质 第423章 这人，妥妥的有家暴潜质 吴清丰摸了摸鼻子，也想不明白自己那句话说的不对，只觉得这老头简直有病。 又想起那个梦来，这几天，断断续续的，他也把梦里的故事捋顺了。 林北山才不管他在想什么，就抱着雨点儿“哦哦哦”的逗。 小婴儿实在是太小，偶尔逗到点上了，就回应他一下，他也觉得开心，至少人家是真正的赤子之心，啥都不图他的。 吴清丰还是觉得，有必要跟林北山聊一聊。 左右看了看，见是没有小马扎了，就提了提衣摆，大咧咧在林北山跟雨点儿身旁蹲下。 然后朝林北山看了一眼，“那个……” 林北山扭头不高兴的打量他一下，“那个啥那个，地儿那么大，非得往我身边凑干啥？” 吴清丰摇摇头，这吃了火药一般的性子，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不过看在他是嫦儿准义父的份上，他还是忍了。 嫦儿亲生父亲不在了，无论是陈山长，还是眼前这位，往后都是能为她撑腰的娘家人。 他找他，也不是来抬杠的，他说：“林大叔，你有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梦？” 林北山觉得这小子怎么这么没眼力劲，还是他对他的讨厌表现的不够明显？ “什么梦？”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吴清丰也不生气，就往他身边又凑了凑，小声的隐晦的说：“不用马拉，四个轮子会自己跑的马车，翅膀不会动但能上天的铁鸟，以及……” 吴清丰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林北山就默默听着，眼底风云变幻，心里更是惊涛骇浪，只面上不显。 吴清丰见他一副听懵了的表情，心说，看来他是没有的。 正想起身去灶间看看林嫦儿她们需不需要帮忙烧火。 “等等，”林北山喊住他。 只见他抱着雨点儿起身来，然后小心翼翼将雨点儿递给他，“抱好了。” 吴清丰：“……”刚刚他要抱的时候不给，这会儿又要给他了。 不过雨点儿像是认出了他一般，也不知道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的咧了一下小嘴，露出粉嫩的牙龈，吴清丰心里一软。 也顾不上吐槽林北山了，温声细语的问小婴儿，“雨点儿饿了没啊？不饿啊，叔叔带你去看小鸟好不好呀！” 他全神贯注逗着小婴儿，就没看到，那边林北山正在门后，选着一根根柴枝。 之前小禾还不信，他就说，吴家那小子就是专门来嚯嚯他的。 他到哪，他跟到哪。 今天终于确认了，他娘的，狗东西，欺师灭祖的玩意儿，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他！ 他左挑挑，右挑挑，终于挑了一根顺手的，这边气势汹汹的朝吴清丰扑过去。 吴清丰还跟小婴儿说着话呢！ 忽然就见到一个黑影挥舞着什么东西，朝他们过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一闪一踢，小院里便响起了杀猪般的惨叫声。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林嫦儿听到动静，匆匆忙忙从灶间跑出来，白禾，顾大嫂顾二嫂紧随其后。 然后就看到林北山四仰八叉，像是反了面的老王八似得躺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嚎叫着，手里还握着一根不粗不细的木棍，再看吴清丰，抱着雨点儿，整一个呈防御状。 林嫦儿几乎一瞬就看明白这内里的故事了，就说她爸吧，贱起来的时候是真贱。 都说了人家是从小练到大的，不说他练没练过，年纪也摆在这里了。 打的过么？就去撩架，这不，就吃亏了吗？ 林北山可不这么想，见老婆女儿都出来了，立马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来跟她们告状，“小禾，嫦儿，他打我，吴清丰踹我，一脚把我踹出来这么远，哎呦，我的肋骨，肯定是断了，嫦儿，你可要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人，妥妥的有家暴潜质！” 林嫦儿：“……”她咋没发现，她爸还挺茶的。 白禾也不信他的瞎话，自己老公，处了这么多年了，真话假话都听不出来吗？ 这人，怕不是又手痒，想打吴家小子一顿，结果自己…… 啧啧啧，她怎么会有这么蠢的老公，简直没看眼了。 白禾十分嫌弃的瞥了自己男人一眼，甚至有些不想承认他们认识。 这边吴清丰就慌了，刚刚那事儿，也没人看见呀！ 雨点儿倒是看见了，可一个小婴儿要怎么帮他作证？ 嫦儿要是信了他的话，那肯定会对他产生不好的印象，那将来他们？ 吴清丰阖了阖眼，转眼看过去时，正好看到林北山得意的表情。 吴清丰：“……”这哑巴亏，这老头子也是坏的很！ 打也打了，他也没必要否认，再陷入自证陷阱，不过，低头看了一眼并不知道发生什么，还咧嘴傻笑的雨点儿。 他朝林嫦儿道：“嫦儿，刚刚我正在逗雨点儿，忽然有人朝我们冲过来。 “我怕伤到雨点儿就本能的将人……” 然后又看向林北山，“林大叔，你怎么样了？伤的重不重，我这就让人送你去医馆！” 顾二嫂忙上前接过雨点儿。 吴清丰便上前去扶林北山，“林大叔，你说你，这么大年纪了，还学小童，拿根木棍劈劈砍砍的，不说会不会被误伤。 “万一崴到脚，摔了磕了碰了可怎么办？” 林北山目瞪口呆，绝了，他娘的真绝了，这小子，哪里进修的茶艺，比他还能演，演的还自然。 他匆忙看向林嫦儿跟白禾，见两人并没有责怪吴清丰。 又眼巴巴说：“小禾，嫦儿，这小子刚刚那脚真的用了十分力，快疼死我了……” 吴清丰忙接话，“林大叔放心，医药钱，休养钱我都包了，一定让你养好了。” 林北山朝他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是什么人？碰瓷讹钱的吗？你这臭小子就是个纯纯的坏胚子。” 吴清丰也不反驳他，“对对对，林大叔说的都对，但是这会儿咱们先不说这些有的没有的，先去医馆看郎中成么？” 一个拼命想泼脏水，一个滴水不漏，妥妥贴心懂事好男人。 白禾跟林嫦儿挤眉弄眼，大意是问她，怎么搞？ 林嫦儿撇了撇嘴，不大想参与他们之间的茶艺交流…… 第424章 很快，他就能当上岛主，圆了小时候的武侠梦! 第424章 很快，他就能当上岛主，圆了小时候的武侠梦！ 但不管不行，她爸，真的又茶又吵。 最后，林北山还是被吴清丰送去了医馆，做馆的大夫上上下下都给检查了一遍之后，给他贴了一贴牛皮膏药，就打发人回去了。 这哪儿行，林北山还想借故博同情呢！ 他拉着大夫的袖子，“大夫，他这一脚真的很用力，我肋骨真的没断么？ “没断也是很严重的挫伤了吧？光是贴一贴膏药就够了吗？ “要不要再开点药什么的？我们不差银子。” 大夫是个一心救死扶伤的好大夫，觉得他这是在质疑自己的医术，当即脸色就不好了，“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有的伤只是看起来严重，实际上并没有。 “就像你这个，都郁结在表层，可见打你的人并没有下死手，一贴膏药可以贴好几天了，你到时候要是还疼，再来一趟医馆不就行了！” 林北山，“我是说，有没有可能，我骨裂啊什么的你看不见的暗伤？” 大夫更加不高兴了，“你既然这么懂，还来看大夫做什么？ “走走走，忙着呢，别打扰我给其他病人看诊。” 最后，林北山是被医馆的药童给轰出来的。 吴清丰都不想承认自己跟他认识。 回小院的路上，林北山又开始不安分了，不断往吴清丰身上甩眼刀。 吴清丰自然是发现了，他又无奈又无语，刚刚之前，他还是想不明白，这个林大叔，怎么就这么能作呢！ 但现在他想明白了，他用林嫦儿跟他说过的话说：“大叔，我跟你认识的那个我，并不是一个我，我是独立的个体，那个我对你做的事，你不应该记到我身上来。” 林北山一顿，这是？这小子在说什么？ 他发现他们是穿越的了？还是说嫦儿这丫头跟他已经无话不谈到这个份上了？ 他心口怦怦直跳，这小子说，他是做了一个跟后世有关的梦，这是在说，他不是穿越的意思吧？ 那他们穿越的秘密要是暴露在他一个土着面前，他会不会找人把他们抓起来做研究？ 这肯定不行，林北山想，实在不行就带上小禾嫦儿跑路吧！ 找个无人居住的小岛，凭借他们在后世学到的先进科学技术，他们一定也能过得很好。 说不准，很快，他就能当上岛主，圆了小时候的武侠梦！ 这么想着，林北山顿时就对未来生活憧憬起来。 这时，吴清丰施施然开口道：“林大叔，我知道你也肯定做了跟我一样的梦！所以才会每次见到我，都排挤我一番。” 他不说还好，这一开口，林北山又要跳起来。 吴清丰继续说：“你先听我说完，就事论事，梦里那个我，也并没有对你做出不可挽回的事。你已经在那个岗位上奉献了几十年，为此还错过了女儿的童年。 “年龄到了，好好享受晚年生活，陪陪妻子女儿，并不是什么坏事。 “或许你不知道，你女儿曾经在单位外面哭的撕心裂肺，连我一个外人都不忍心看。我想，那时候，大约是她最需要你的时候。 “当时你又在哪里呢？在实验室里跑数据？还是在埋头写论文？林老师，孩子的成长速度很快，而在她的一生里，需要的时候，可能就仅仅那么一次！当她不再需要你的时候，你们的之间的羁绊就只剩下所谓的血缘了。” 林北山骂人的话都准备了一箩筐了，谁想他能说出这些话来，还叫他老师。 所以，这小子，也是把自己当做后世那个吴家小子了吧？ 既然身份都给到位了，大义凛然的骂他一顿不过分吧？ 可是他说，嫦儿在单位外面哭，他是真的不知道。 女儿从出生到离开，就只去找过他那么一次，说想跟他一起吃个年夜饭。 他当时还奇怪，这丫头怎么突然黏上他了！ 可是他也是真的忙！当时正是关键技术的完善期，所以连过年都没放假。 也是那次之后，女儿就搬出了他们的家，下海创业。 当时他还有些不高兴，但女儿坚持。 他也没太多空闲管她，便不了了之。 是后来，女儿离开的时候，他开始一点点打听女儿生前的事。 才知道原来她的带教老师出了那样的意外，才知道原来女儿的手早已经做不了精密手术。 她当时该多害怕！后来又该有多难过？ 他也终于能懂为什么，自那次之后，女儿再也没有亲近过他。 吴清丰见他不说话，又继续道：“你把大半生都奉献给了gj，我本不应该指责你什么，但站在嫦儿的朋友的立场，我始终认为，你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所以，虽然我不是梦里那个他，但我依然认同他的做法。 “我问过嫦儿，她说她是独立的个体，跟梦里的你的女儿并没有关系。 “但如今，你跟师傅认她做义女，不管你们是想找寻慰藉也好，真心欢喜也罢，我希望你们能对她多一些关心。 “此外，我也不想让她为难，你要是还想打我一顿出气，那便现在打，我保证不还手，但你打完这次，梦里种种，就该一笔勾销了。” 林北山先接收了一遍信息，嫦儿没告诉他，他们是穿越的。 还好还好，女儿还是留了心眼子的。 至于让自己打他一顿消气的请求，他是好人，有这种请求怎么能不满足他。 只是，听他的意思，他把他们逼的退下去，并不是为了篡位，而是为了让他有时间陪陪女儿，可惜，女儿并没有等到。 莫名的，林北山就觉得眼睛里好像进了沙子。 眼眶红了，视线也花了，睫毛好像还沾上了晶莹的厚重。 下一刻，面前递过来一块手帕，“擦擦！” 林北山接过来，狠狠挤了一下鼻涕，随手塞还给他，“谁要你这么好心了，臭小子！” 然后抬手，在他手臂上重重拍了一下，“有什么是不能坐下来谈的，非得耍阴招……”要耍干嘛不早点，早在嫦儿被医闹那会儿。 或者，早把嫦儿的事告诉他不行么！ 臭小子，就是想篡位！ 第425章 说一百道一千，他都冤的很! 第425章 说一百道一千，他都冤的很！ 吴清丰还是那副，淡淡的，极有修养家教的样子，任由他推推打打。 林北山也不知道是觉得没意思了，还是又想到了什么，突然就抱着他大哭起来。 两个大男人，吴清丰还是有些介意的，因为在他的认知里，那就是一场梦。 他这般，便有些入戏太深了，但又想起，自己在午夜醒来时的惊慌失措，害怕到手抖的模样。 到底没推开他，还抬手轻轻拍着他，安抚说：“师傅，梦而已，嫦儿好好的，往后大家都好好的就是了。” 林北山只当没听见，抱着他嚎啕大哭，最后眼泪鼻涕擦了他一肩膀。 两人回去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林嫦儿跟白禾在顾大嫂跟顾二嫂的帮忙下，早已经做好晚饭。 雨点儿则早早先吃过口粮，躺在摇床上咿咿呀呀的自己逗自己玩。 林嫦儿就见两人进来的时候，吴清丰的衣服皱巴巴的，肩头上还湿了一片，至于她爸，眼眶红红的，整个看起来就是哭过的样子。 她斜眼看她妈，她妈也斜眼看她。 交换过眼神，确定她爸应该是疼哭的。 白禾这才上前关怀，“大夫怎么说，伤的重不重？” 林北山吸了下鼻子，“不重。” 白禾自然不信，“怎么会？”不重你哭啥？ 林北山情绪还有些低落，朝吴清丰的方向看了眼，“不信你问他。” 白禾赶忙看向吴清丰，后者缓缓说：“大夫说，外部挫伤，贴个一两贴狗皮膏药就好了。” 白禾一听，不满的瞥了林北山一眼，越老越矫情。 林嫦儿见确实没大事，便招呼道：“爹，娘，吴清丰，菜快凉了。” 白禾闻言，忙道：“对对对，清丰啊，麻烦你走这一趟了，快些入座吧！” 林北山不满的嘀咕道：“是他踢伤的我，就该他送我去医馆。” 白禾“哼”一声，“先撩者贱！”能怨谁啊！ 林北山语塞，只觉得小禾这几天，似乎是越看他越不顺眼。 当然，也不排除，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缘故。 不过，虽然，但是，饭肯定是要吃的。 否则，他怎么有力气跟这些一个两个想跟他抢女儿的外人。 哼！ 林北山梗着脖子在白禾身边坐下，林嫦儿问他，“爹，大夫有没有说要忌口？” 林北山大口扒饭，摇头，“没有，想吃啥就吃啥。” 林嫦儿点了点头，用公筷，夹了块糖醋鱼排给他，“吃这个，新鲜的。” 林北山对着碗里一看，眼眶又红了，他是江南人，虽然是男子，但从小也爱酸酸甜甜的。 没想到女儿还记得，如今还亲手做了糖醋鱼给他。 可能是之前哭过了，这会儿眼泪来的又急又快。 吧嗒吧嗒全掉进碗里。 陈昭跟林宴清一走，在坐的，除了吴清丰，大都是林嫦娥的长辈了，两个妯娌也是比她大。 所以，林嫦儿给每人都盛了碗鸡汤，“家养的老母鸡，慢慢煨了好久，大家都喝一点。” 轮到林北山的时候，他也是低着头，只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抬袖抹了一把眼泪。 林嫦儿一行人又在苏县吃吃喝喝待了三天，期间杨县令也曾多番试探，但都被他们打了回去。 吴清丰这边也收到了京城那边来的消息，陈昭跟林宴清一行京城告状的人们已经顺利抵京，以为吴家为首的文官代表，以及陈山长一系的言官代表已经达成共识。 林嫦儿这才放下心来，加上吴清丰的假期已经告急，一行人又去码头的大集上采购了一次，最后离开的时候足足拉了整整两车手信，这还不算林嫦儿私下购入，悄悄藏进空间里。 杨县令这边的情况就有些不好。 云盛自从掉进粪坑之后，几乎每天都要闹上一次，加上派出去截杀林宴清的杀手迟迟没有回复。 杨县令整个人都跟着焦虑起来。 等他得到林宴清这小子进京的消息时，已经是第四天。 杨县令当即把林嫦儿一行人都臭骂一顿，“好啊，居然敢在本官眼皮子底下搞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名堂。”真是气死他了。 又想到什么，把守城的守城官也喊来骂了一顿。 守城官自觉冤枉的很，人走的第一天，他不是就上报了么？这不是他要求的么？ 他怎么说，他怎么做，怎么还不对？ “你是哑巴了吗？还是眼瞎了，被人耍的团团转不知道？还害的本官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跟人力。” “缓了缓我怎么养了你们这么一帮酒囊饭袋，本官要是不好过，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杨县令怒气冲冲咆哮。 师爷劝道：“大人，如今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首要是要拿住留在苏县这些人，那云清不是与他那个义姐情深义重吗？ “咱们只要拿住了那个女人，另外还有那个说认识言官的老头。 “只要把这些人握在手里，云清必然投鼠忌器。” 杨县令拍了拍脑门，“对对对，赶紧的，去把那小院给围了。” 想到什么，又问守城官，“那些人，没出城吧？” 守城官举手发誓，“没有，绝对没有，他们要是出城了，属下这对招子就不用要了。” 得了保证，杨县令这才急匆匆点了人，立马去小院，只是等他们赶到的时候。 小院早已经空了，哪里还有人影。 最后，衙役只在正房里搜到一封书信。 杨县令拆开，只看到上头写着，“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绕过谁！” 杨县令气的手抖，狠狠将信摔在守城官的脸上，“你看，你自己看，你那对招子就是长在脑袋上当摆设的吗？ “还发誓，你他娘的发的什么狗屁誓。 “那么多人，还有那么大的马车，他们是怎么在你们眼皮子底下不声不响的跑掉的？” 守城官也出了一身冷汗，这他哪知道啊，他也冤枉的很不是。 他之前收到杨县令的画像，就重点留意出城的人流，他是真的没有在出城的人里看到过那些人。 至于那两个小孩，他倒是见了，也第一时间上报了，可人家没有回乡，而是去了京城，这哪是他能管控的？ 反正，说一百道一千，他都冤的很！ 第426章 咋滴，他们娘俩还真作妖了? 第426章 咋滴，他们娘俩还真作妖了？ 守城官沉默半晌，到底还是受不了这个委屈，嗫嚅道：“咱们出城也不是就陆上一条路，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从水上走的呢？” 他说的极小声，但杨县令还是听见了。 杨县令又拍了一下脑门，对呀，他们苏县可是河运海运两头通，他咋给忘了？ 于是，又抱着侥幸的心理赶去码头。 最后得知林嫦儿一行人早在昨夜便乘船离开了之后，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这回可能真的在劫难逃了。 再说林嫦儿几人。 因为是林家自己的船，便趁着月色连人带车上了船，等到了下一个码头，立马便下船，改走陆路。 也不耽搁，星夜赶回宁海，到县城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 因着有吴清丰的人轮流赶车，林嫦儿等人也就是睡了一路。 路上虽然有些颠簸，但几人也都不是娇气的，故而也都是睡了一路。 除了雨点儿，约摸是第一回，还有些兴奋。 半夜里醒来，自己窝在娘亲怀里咿咿呀呀的逗自己玩。 林嫦儿半夜也醒来过一次，见到小家伙这般，还逗了他一会儿。 到了县城，林嫦儿也不着急回临水村，将带回来的手信分了几份。 然后兵分两路，林嫦儿去给老朱几人，还有城门卫那边都送了一份。 至于陈家，则是让陈山长顺道带过去。 陈家在当地也算是大家族，陈山长要收义女，多少要跟家里知会一声。 另外还有陈昭的事也要跟陈员外解释。 回了县城，林嫦儿能用的人便多了，先送了东西去城门卫，找了何飞何杨兄弟，借了两个人带林北山夫妇以及顾大嫂顾二嫂在城里逛逛。 她自己再去跟老朱他们走动，顺便又提了提自己的打算。 老朱是个极为善解人意的小老头，林嫦儿一上门，他便派家丁去把老李，老郑，他们都给请了过来，说是省的林嫦儿再一家一家的跑。 这次还把他那个旁支的侄子，云来酒楼的朱老板也一道喊了过来。 几人坐下喝了会儿茶，林嫦儿将自己的计划说了说，也没有要他们立时表态。 便先离开了。 虽然才走了几天，但林嫦儿心里还是挂念家里的那些小家伙的紧。 等她回到县衙那边，林北山他们也早已经回来了。 林北山说县城啥的大都一个样，没啥好逛的。 实际是上怕累着顾大嫂跟顾二嫂，尤其是顾二嫂，才出了月子呢！ 也就比林嫦儿年长几岁，林北山便都是当做女儿看的。 在县衙吃了顿便饭，林嫦儿便带着林北山夫妇，还有顾大嫂顾二嫂先回临水村。 吴清丰原本是还有半日假期的，只是这几天下来，堆积的公务确实不少，便没一道回去。 只让何飞何杨安排了人送他们。 这种好事，城门卫这边的兄弟都是抢着做的。 一路上，也风平浪静。 是马车到达村口的时候，小十九正好跟几个兄弟巡逻到这边。 巴巴的就跑过来，“嫦儿姐，是嫦儿姐回来了吗？” “小十九！”林嫦儿掀开车帘朝他挥手，“一会儿来家里吃点心。” 小十九却跟着车跑，“嫦儿姐，我有事儿跟你说。” “那你上车来。” “好嘞！” 小伙子年轻力壮，也不用马车停下，只消赶车的兄弟伸手一拉便坐上了车辕。 林嫦儿则挪到车厢门口，“有啥事，说来我听听！” 小十九叹了口气，说：“嫦儿姐，你还记得你走的时候，让咱们多留意留意郭大宝不？” 林嫦儿点头，“记得呀？咋滴，他们娘俩还真作妖了？” 小十九扁嘴，“可不是，就前天晚上，他在晚饭里下了药，完了之后还往里正叔家里放了把火。” 林嫦儿眉心拧起来，忙问道：“没有伤亡吧？里正叔家里咋样？” 小十九哼了声，道：“得亏是咱们一直都暗中盯着他呢！ “否则，这回，还不知道有多少乡亲要丧于他手！” 缓了缓，又说：“里正叔家里就不大好了，这天气，天干物燥的。周婶子都快被气死了。” 林嫦儿又问：“人没事吧？” 小十九嗯嗯点头。 林嫦儿便长舒一口气，“人没事就行，东西烧了能再买，房子烧了也能重建。” 小十九对这话表示十分认同。 林嫦儿又问：“那里正叔他们眼下住在哪？” 小十九嘿嘿笑，“住你家呀！里正叔不好意思住你们新宅子里，就暂时住在你们那个老宅子里呢！ “之前你们乔迁之后，厉青羊一家还有王杏儿母子不是在老宅住着么？院子也是干净的，又有烟火气。 “几家也不是计较的人，还搭伙一起做饭呢！ “不过，吃饭这事儿，好解决，咱们不是还有小食堂么！懒得做就是小食堂吃。” 林嫦儿松了口气，“那就好！” 不是她小气，舍不得让他们住新宅，而是周海有自己的考量，她坚持，反而是勉强他，让他们不舒服，好心办了坏事。 他们之前那个小院，虽然破旧了点，但之前他们乔迁，让厉青羊跟王杏儿他们搬进去之前，都是有找人修补过的。 至少雨天不会漏雨，灶间也是现成的，房子也都住的开，总好过跟亲戚挤吧在一块好。 都说远香近臭，没事的时候，肯定是你好我好。 出了事，一开始，总是热心的，但眼下虽然说村里条件是好一些了。 但也都还没有到致富这一步。 亲戚家里住久了，总是要生口角嫌隙的。 而且，礼哥儿，她是在新宅有给他留了房间的。 周里正跟周婶子两个人另外住着，也方便自在些。 不过，林嫦儿又问：“郭大宝跟他娘怎么样了？” 这个怎么样肯定不能是问他们好不好，自然是问抓住了没有的意思。 小十九挠挠头，嘿嘿傻笑两声，“原本倒是扣下了，但那会儿，里正叔家不是起了大火么，大家都忙着救火，就叫他们给跑了！” “他外家去看了吗？” “看了！”小十九道，就似想起什么，道：“还是你家新来的长工带的路呢！说起来，那天还是他们先发现里正叔家里起火的！” 第427章 你是不是遇上骗子了? 第427章 你是不是遇上骗子了？ 林嫦儿一顿，新来的长工，哦，“蔡石头？咋回事说来听听！” 小十九忙道：“就你们走的那天，那个叫蔡石头的就带了两个兄弟，一个叫铜头，一个叫铁头的来你家上工了嘛！ “说是你之前交待过的，阿大哥就按照你吩咐的安排他们去做堆肥的活。 “那个蔡石头，虽然之前冲动的有些不着调，但干活的时候还算本分。时辰上是只多不少的。 “那天早上，他们三兄弟不知道啥事，总之是来晚了半个时辰，就晚了半个时辰下工。 “那会儿郭家那边已经闹起来了，但咱们兄弟也没想到，他们母子是分工嚯嚯咱们的。 “郭大宝他娘在大家的饭食里下耗子药，郭大宝跑去里正叔家里放火。你是知道的，里正叔他们那片都是房子连房子，还都是木头结构，前后左右什么都没半丈距离，一旦烧起来，那是要烧掉咱们半个村子的。” 林嫦儿点点头，“然后呢？” 小十九，“然后正巧蔡石头三兄弟下工回家，不是路过么，看到火苗攒起来了，就让他们家最小的铁头满村子的叫救火，他自己跟那个叫铜头的则先冲进院里去帮着抢东西出来。 “说起来，这个蔡石头，虎是真虎啊！棉被笼箱什么，任是把里面一个人能搬，两个人能抬的东西都给搬了出来。否则啊，叔婶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该咋办了。 “大伙儿赶到的时候，那火苗都快把人衣服撩着了。” 林嫦儿点了点头，“这么说，他心性不坏！” 小十九点头，“对对对，就是眼神不大好，不过吃过这么一次亏，估计也能上道些了。” 这点，林嫦儿倒是认同的，人嘛，总是要成长的，“一会儿我去甘蔗园看看他们。”错了要承担责任，做了好事，肯定也要表扬的，否则，不是寒人心么！ 林嫦儿啥打算小十九干涉不了，就嘿嘿笑着，“嫦儿姐，你这回去苏县，好玩么？” “好玩呀！”好玩到炸了人粪坑呢！ 不过就怕有样学样，小十九这个年纪正是捣乱巅峰时期。 林嫦儿到底没说这事儿，只是把自己在苏县码头大集上的所见所闻讲给他听。 小十九睁大眼睛，“快一人长的大大鱼？嫦儿姐你给买回来了吗？” 林嫦儿道：“买了呀，不过都剁成块了。” 小十九扁扁嘴有些失望，林嫦儿又道：“干嘛这副表情？我跟你说，我这次去苏县最大的收获是找到了我失散多年的义父义母。 “他们都是很了不得的大船工，咱们很快就要有自己的船了，往后咱们可以出海打鱼打海寇。 “你还愁见不着一人长的大鱼啊！” “真的真的？”小十九立马激动的搓手手，“嫦儿姐，那咱们啥时候才能出海打渔去？” 林嫦儿歪头想了想，“这我不好说，船不是我造哈哈哈……” 小十九也跟着哈哈笑，林嫦儿从行囊里摸出两盒从苏县带回来的糕点，“你还没换值吧！诺，拿去跟兄弟们一起吃。” “好嘞，谢谢嫦儿姐！”小十九抱着糕点，直接跳下车去。 吓了林嫦儿一跳，好在这小小子身手灵活，都没踉跄一下就站稳了。 林嫦儿这才松了口气。 等到了家门口，林嫦儿才将两个妯娌扶下车。 顾大娘便跟何春花，牛小梅两姐妹迎了出来。 顾大娘先是打量了妯娌三人一会儿，这才上前来问他们，“路上一切都好吧？” 林嫦儿点头，“好的，雨点儿也很乖，都没闹！” 顾大嫂跟上话，“可不是，这小家伙挺会心疼人，夜里都不用起来把尿的，一觉睡到天大亮。” 顾二嫂便摸摸儿子的小脑袋，朝顾大娘笑了笑。 顾大娘忙将雨点儿接过来，“路上都辛苦了，你们且洗洗去歇着，等午膳好了我再喊你们。” 林嫦儿道：“大嫂二嫂去歇会儿，我不累，一会儿我将带回来的东西整理整理，哦对了……” 顾大娘这才发现去的时候是三辆马车，回来倒也是三辆，就是怎么有两辆好像长得不大一样了？ 林嫦儿没留意顾大娘的表情，只朝马车里喊，“爹，娘，到家了，快下车！” 顾大娘闻言就是一怔，爹？娘？ 亲家公亲家母不是？ 顾大娘睁大眼震惊，跟着长着脖子朝马车里看。 然后就看到从马车上下来一对夫妻，男的约摸四十左右，妇人看着还要年轻几岁。 但跟嫦儿看起来，确实是没多少像的。 顾大娘心中警铃大作，嫦儿不会叫人骗了吧？ 她下意识就想将林嫦儿拉到身后，这时，那汉子先挠挠头开了口，“亲家母，幸会，幸会……” 顾大娘：这还真装上了？ 顾大娘对这个自来熟的男人很是不满意，她板着脸，严肃说：“还不知道你们究竟是啥来头，这声亲家母，还是先收回去的好。” 她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林北山跟白禾夫妇，仿佛要将两人看透似得。 林北山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妇人这么盯着看，多少是有些不好意思，便自觉往白禾身后躲。 手还很怂的搭上白禾的，被白禾抬了下肩膀甩开。 这情况，林嫦儿一时有些懵，顾大娘脾气是最软和的，怎么今天突然就这么严苛？ 白禾毕竟年长一些，倒是看出来点什么，笑着说：“老姐姐说的对，都没当着乡亲们的面认过亲，北山你胡乱叫啥亲家母？” 白禾甚至有些嫌弃，死老头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嫦儿嫁过来，这家的儿子就被抓了壮丁，严格说起来都没拜过堂，无名无实的，人家也愿意让她改嫁，瞎叫什么？ 顾大娘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听她这么说，脸色倒是好了一些。 觉得这是个明事理的，便朝白禾点点头，想着过门都是客，到底是挤出个笑容将人迎进去。 只不过，进了屋，顾大娘立马便将林嫦儿拉到一边，仔细问她，“嫦儿，你跟娘说，你是不是遇上骗子了？你爹娘不是早前就……” 第428章 他抢不过人家，他急了他急了 第428章 他抢不过人家，他急了他急了 林嫦儿听了她这话，刚刚她的不寻常反应，也在心里有解了，哈哈笑道：“娘，您误会了，他们不是骗子。” 拍了拍脑门，“也是怪我没说清楚。” 当即把林北山跟白禾的身份给顾大娘说了一遍，又顺道把陈山长的事也给一道说了。 顾大娘听完，又是高兴，又是惆怅。 高兴的是，未来有那么多人一起疼嫦儿，惆怅的是，她是这些人里最没用的一个，除了做饭洗衣，其他的几乎啥忙都帮不上。 不过，到底是知晓嫦儿的心性的，顾大娘也没钻牛角尖，而是抱着雨点儿去跟林北山夫妇道了歉，又亲自帮他们夫妻安排房间。 这便让白禾不好意思起来，她拉着顾大娘的手，“老姐姐，打理这么大个家，你也辛苦，快歇歇。 “咱们不着急一时的，今儿就将铺盖收拾出来就成。” 顾大娘腼腆笑道：“这一路，嫦儿给你们添麻烦了吧！” 白禾忙摇头，“都是一家人，老姐姐怎么还跟我客气，再说了，咱们这一路回来有趣的很，一点麻烦都没有。” 就跟在后世的时候，在火车上睡了一觉，就到地方了。 然后拉着顾大娘坐下，问了好些林嫦儿相关的事，顾大娘都是一一作答。 白禾就细细听着，也不打断她，直到牛小梅来喊她们吃饭。 白禾这才没继续问，只是握着顾大娘的手跟她说谢谢。 谢谢她一直善待她的嫦儿！ 顾大娘不知情，心里就莫名有了一些危机感。 但又想着，嫦儿是把人带回家来，说明她内心认可的还是这里，便又把自己安慰好了。 原本小学堂有提供午餐，孩子们都是吃完饭回家休息会儿，下午再去上学。 但今日家里有客人，何春花便早早去小学堂等着孩子们下学。 再一起领回来。 于是，白禾跟顾大娘一起出去的时候，就看到何春花带着一大群大大小小的孩子，颠吧颠的跑进来。 有喊“娘亲”的； 喊“嫂嫂”的； 喊“婶婶”的； 还有喊“姑姑”的，一大群，围着从灶间出来的林嫦儿，叽叽喳喳，问东问西，没完没了…… 但看的出来，孩子们很亲她，她也没有一点儿的不耐烦。 白禾就这么静静看着，直到肩侧突然探出来一个脑袋，在她耳边幽幽道：“那个最矮的小冬瓜，有没有两岁啊！跳的那么欢，但是闺女儿看不见他，你看你看，他抢不过人家，他急了他急了！” 白禾伸手拍了一下脑袋，“去去去，哪有你这样说人家孩子的，那是年纪小，还没长个呢！” 林北山嘿嘿笑，又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小禾小禾，那个小姑娘跟小男孩好像是龙凤胎呢，你瞧你瞧，那小姑娘抱住咱们闺女的腿了。 “该不会是咱们闺女的便宜女儿吧？ “看起来还怪可爱的，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龙凤胎。” 白禾深吸一口气，给了他一个，你别一副少见多怪的乡巴佬做派行不行那种眼神。 林北山呵呵笑，又指着其中一个小孩，“你看那个孩子，脑袋好大个，咱们那俗话咋说来着，头大……”戴官帽？ 只不过，他这话没说完呢，就遭来媳妇一记白眼。 林北山哪里还敢再说，只不过觉得冤枉的很，他这回是真没说人家小孩不好，但他的禾觉得不好，他也只能认了。 他一个靠闺女老婆养着的，吃软饭的中年大汉哪敢唱反调啊，只能赔笑，“小禾，你说这么多人说话，闺女儿听得过来吗？” 白禾扶额，“那有什么要紧的，听到哪个就先回。”小孩子不都是，一个问题没得到回答，就会锲而不舍的一直问下去，直到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吗？ 不过，很快，那边就安静了下来。 因为林嫦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雨点儿弟弟回来了，大家都小声些。” 噪音还是很影响小婴儿发育的。 那边顾二嫂正抱着雨点儿走出来。 顾小满见状，小腿一拔，立马像个小炮弹飞扑过去，“娘亲，雨点儿……” 小金鱼跟顾小鹿也跟着过去看弟弟。 其他跟顾小满要好的孩子也跟着一起过去了，周易原本都迈着小腿准备跟着去了，看着林嫦儿身边空下来了，又颠簸着小腿转身一下扑过去抱住她的腿喊“婶婶！” 林嫦儿蹲下身体摸摸他的脑袋，“小宝想跟婶婶说什么？” 周易嘻嘻笑着，“小宝想婶婶了，婶婶想不想小宝？” 林嫦儿点了点他的鼻子，哈哈笑道：“当然想了，你个小机灵鬼！” 周易满意了，仰着脖子跟林嫦儿笑了笑，又颠簸着小腿朝顾二嫂那边去看弟弟。 林北山就这么躲在白禾身后看着那边，然后指指周易说：“小冬瓜还挺聪明的。” 话说完，脑门上就“啪”的挨了一下，“小冬瓜小冬瓜，人家没有名字吗？白活那么大岁数了？” 林北山揉揉脑门，“我这不是看他可爱嘛，又没有贬低他的意思。” 白禾瞪他一眼，正好瞧见周易朝他们这边看过来，她随口就喊，“小冬瓜，来阿奶这儿！” 周易原本是来看弟弟的，但他太矮了，啥事都挤不过，但错过是绝对不能错过这个热闹的，就落在最外头做混子，东瞅瞅西看看。 突然就看到一个和善的美人朝他招招手。 周易小手指指自己的鼻子，白禾朝他点头。 不过，他也没有立马上前去，而是转头看向了林嫦儿，等后者点头，这才迈着小短腿哒哒哒的跑过去。 等到了跟前，又扬起小脑袋，咧嘴笑着说：“美人姐姐好，美人姐姐是婶婶的朋友吗？” 美人姐姐？是在叫我？白禾忍不住抚了抚脸颊。 女人无论是多少岁，听人夸自己漂亮，哪有不高兴的。 白禾脸都笑烂了，从袖袋里摸出一把糖果塞给他，“你是谁家孩子呀？叫什么名字？怎么这么会说话呢！我呀，是你婶婶的义母，都能做你阿奶了！” 第429章 闺女说他行，他就得行 第429章 闺女说他行，他就得行 周易仰着小脑袋，奶声奶气的，“我是周家的孩子，是三婶婶教的，女孩子多大岁数了都是美人。” 伸手小手抓了一颗白禾手里的糖，“谢谢美人奶奶！” 白禾脸都笑烂了，看看，看看，她女儿就是厉害，能把别人家的小孩都教的这么有礼貌。 弯腰抱起小家伙，“小宝是不是想去看弟弟？奶奶带你去！” 周易乐坏了，谁家好小孩有人抱不要，非要自己站着蹲着啊！ 乖巧的在白禾脸上吧唧一口，把白禾逗的心都要化了。 林嫦儿看着这边和乐融融的景象，心里也高兴的很。 唯独林北山就有些失落，看着媳妇闺女都那么受欢迎，只有他孤孤单单，他心里就有一种淡淡的格格不入的失落感，直到林嫦儿走到他身旁，给他递了一块鱿鱼干，“尝尝咱们自己做的，看看跟后世的区别！” 林北山收到女儿的投喂，马上就被哄好了。 朝闺女嘿嘿傻笑，哪里还分辨的出区别，一个劲说好吃。 当然了，这会儿，别说是鱿鱼干，就是拿碗潲水给他，他也能闭眼说是人间美味。 午饭的时候，周海跟周婶子就过来了。 虽然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但两口子看着精神还算不错。 林嫦儿也就放心下来，又问周海之后是啥打算。 周海抓抓耳朵，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总不能一直赖在你们老宅里，你婶子房子既然都要重起，就起个你们这样的。” 想到什么，又摆手说：“也不要你家这么大的，但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个搞法好……” 周婶子接过话，“所以还要请嫦儿你帮着参详参详，我跟你叔这半年跟着你搞营生，工钱加你额外给的分红，眼下也有差不多百来两银子了，我们想着，就差不多按这个造价估。” 又叹了口气，“就是可惜了，当初你买这块地基的时候，咱们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总觉得一辈子就窝在那破房子里了。 “早晓得，咱们也在你这午前午后前后左右的买一块，还能做邻居呢！” 谁能想这一茬呢，总觉得有个窝，窝一窝，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要是能再来一次，她一定是要买一块的，眼下这边，除了嫦儿，也就是城里的几个大员外，还有吴大人，白公子这些。 这可都能算他们县里的大人物了。 林嫦儿“哈哈”笑起来，“婶子这话说的，都在一个村子里住着，左右都是叫一声的事。” 周婶子笑着点头。 林北山戳戳白禾的手肘，“这婶子有眼光，闺女这几进几出的，放在后世也不逊色的。” 白禾与有荣焉，“那当然。” 周海这才注意到今日饭桌上多了两位客人，忙问：“这两位是？” 林嫦儿道：“是我义父义母，林北山，白禾，也是我这次特意去苏县请回来的大船工。” 周海忙在衣摆上擦擦手，起身握住林北山的手，“原来是林兄弟，一路辛苦一路辛苦，我叫周海，是这里的里正，往后你有啥事都可以找我。” 周婶子也拉住白禾的手，“原来是白家妹子，可真是太好了，咱们嫦儿啊，又多了两个娘家人，往后再有人敢欺负她，咱们姐妹一起撕烂他的嘴。” 白禾一听，“什么，居然有人欺负嫦儿吗？你快跟我说说，别往后了，从前的也不行，走，你带我去撕烂她的嘴。” 周婶子哈哈笑着安抚，“妹子，你先缓缓，这人生在世的，哪能没一点小磕小碰，不过咱们嫦儿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之前找她晦气的没一个落得好。 “我这不是说，往后咱们一块给她撑腰的意思么。” 白禾这才冷静下来，“姐姐你说的对。” 周婶子是个社牛，出手就姐姐妹妹的称呼上了，又过了一会儿，林嫦儿都怀疑她们要烧黄纸结金兰了。 林嫦儿摇摇头，看着哥俩好喝小酒的周海跟林北山，继续说正事，“海叔，你想要个新房子的图纸，你可是找对人了，我就是半吊子，我义父才是专业的，别说房子，就是船屋他都能给你画出来。 “吃完饭，你就带他去你老屋那边量一量尺寸，然后跟他说说你家里的情况，以及你跟婶儿的喜好，让他给你量身打造。” 周海一听，这酒倒的更满了，“真的，林老弟，那哥这事儿可就全拜托你了！” 林北山：“……”他娘的，他哪里是搞建筑的啊，但有啥办法呢！闺女就是天，谁叫他还欠着闺女两万两，闺女说他行，他就得行。 大不了，让小禾一块帮忙。 林北山拍拍胸脯，“放心吧，都是一个理，我可会造船了，就交给我吧！” 于是这顿酒喝完，周海跟林北山是被顾大郎顾二郎抬去午休的。 白禾对女儿生活的地方好奇的紧，吃过饭，便跟何春花带着一群小的在村里逛。 周婶子留下帮着一起收拾碗筷。 林嫦儿想到什么，又问她，“婶子，这事儿，你们就这么算了？” 周婶子擦着餐桌的手一顿，旋即将抹布丢进盆里洗了洗，拧干了继续擦，“不算又能咋办呢！人跑了，没处找去，这日子还要过下去不是？” 林嫦儿自然不认同，“婶子，之前海叔顾念跟郭家的情谊，想放他们母子一码，也是无可厚非，但这一回，可是杀人放火的大事，即便人没抓住，也总得报官，让县衙的人来查一查，看一看，就这么叫他们逍遥法外，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继续祸害旁的人家去。” 缓了缓，“再说了，他们跑了，能跑去哪儿？ “没银子又没路引的，要么做流民做乞丐，要么占山为王做山民。 “无论哪一种，照他们这种穷凶极恶的性子，都是祸害。” 流民乞丐也就罢了，若是做了山匪，什么时候再回来报复他们一下，这不是一辈子不得安宁吗？ 周婶子脸色沉下来，“你说的对，不能叫他们这么跑掉，若不是咱们早有预防，这次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那母子就是祸害，砍头十次八次都不够的，我这就去把你叔喊起来，让他进城报官去！” 第430章 一下就给来她了灵感 第430章 一下就给来她了灵感 林嫦儿拉住她，“婶子，不着急这一时，今日帮我们赶车回来的有两个是城门卫的兄弟，中午跟阿大他们一块吃的酒，这会儿也正睡着呢！ “晚些时候，我让阿大送他们回去的时候，让叔一道去就成，省的还得多走一趟。” 周婶子向来是听她劝的，点头，“成，婶子听你的。” 不负众望的，天快擦黑的时候，接到报官的县衙，由吴知县亲自带人来勘验现场，朱主薄亲自记录。 跟随前来办案的衙役们也干劲十足，仿佛不是来公干，像是来度假的。 何杨何飞兄弟听说这边的事，还怕人手不够，主动来帮忙。 因着都已经熟了，便都开起玩笑来。 “林东家上回说了，再来能点菜，兄弟们想想，一会儿吃点啥好！” “可拉倒吧你，吃吃吃，小心吃挂落。” “哈哈哈，林东家的手艺太好，我可不就是惦记这一口。” “感情你削尖了脑袋抢着来，就是为了这口吃的？” “那活还是要干的。” 衙役们自娱自乐，无伤大雅的事，吴清丰也从来不多苛责，换言之，嫦儿招待他们也是在为他做脸面。 他们这般喜爱嫦儿做的菜，也算是对嫦儿的另一种爱戴，将来万一有什么，他不在身边，嫦儿也能使唤的动这些人，这对他对嫦儿，都是好事。 林北山是个机灵鬼，一下就给来她了灵感，等吴清丰这边查验完毕，顺道指挥他们帮着重新丈量了尺寸。 一众衙役跟何飞何杨等人都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头，但见吴清丰都没一句怨言，还亲自下场配合。 谁还敢有意见啊，妥妥把这位当祖宗供起来。 林北山便使唤的越发顺手，“哎呀，不是这样，这样这样，看我看我，对对对，就是这样……” “诶诶诶，怎么又顺拐了，年纪轻轻的咋就记不住？” “既然大家来都来了，不如干脆一起帮着把这烂木头都清一清吧！” 这话说出来，可把周海给吓了一跳，忙说：“不用不用，辛苦官爷们走这趟，这废墟残骸怎还能劳烦诸位，内子煮了热茶，诸位快请过来洗了手歇一歇。” 林北山还想劝周海，林嫦儿带着一串小的就到了。 这群小的，好几天没见着她了，今天她一回来，便跟约好了一般围着她转。 周礼跟顾四郎是早在这边帮忙了的。 小金鱼跟顾小鹿顾小满一到地方，便招呼两个小叔洗手擦脸。 顾小满还小小声给他们报信，“小叔小叔，婶婶今晚蒸了好大一蒸笼海鲜呢！那个丑丑的虾哦，比咱们平时吃的可都要大呢！你们快洗好手，回去就能吃了。” 顾小鹿就乖乖的用干净的帕子给顾四郎擦脸上的灰尘。 跟着一起的厉青柠就帮周礼擦，小金鱼哒哒哒的来回帮着打水。 大人这头，还是林嫦儿在招呼，“辛苦大家了，家里做好了宵夜，大家收收尾便过去吧！” 林北山屁颠屁颠跑到她跟前邀功，“闺女，爹让吴清丰顺道帮海子哥把尺寸给丈量好了。” 他看着林嫦儿，满眼那种，你爹厉不厉害那种眼神。 林嫦儿又无语又好笑，好歹这么多人看着，还是跟给他脸的，给了他个大拇指，“爹你可真是个大聪明，回头就不用再量了，晚上回去就能画稿子了。” 林北山嘿嘿笑着，突然又笑不出来了，他晚上不想画图，才来这乡下，蓝天白云，空气新鲜，村民热情，他想先浪几天。 “晚上就要画吗？能不能晚几天？” 林嫦儿一顿，这可不像是她爸的作风，她爸在后世，那可是工作狂魔，今天的事绝对不能拖到明天的那种。 看着林北山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心说，难道穿越会对性格也造成影响吗？ “行啊，你跟海叔商量着来。” 林北山又高兴了，“那我先回家去找你娘了。” 林嫦儿点头，“好。” 林北山颠颠往顾家跑，余光就瞥见了白天看到的那个小冬瓜。 他这会儿心里高兴，顺手就弯腰抱起周易，“小冬瓜，阿爷带你一程。” 周易白天就见过他们了，也不怕声，咯咯笑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一起来帮忙的周木就扶着锄头，看着灯龛下奔跑的背影笑。 那边何飞何杨以及众衙役也终于反应过来，为何吴大人能心甘情愿被这位使唤。 原来是这么个来头。 一行人收了尾，便热热闹闹往顾家去。 都是熟门熟路，还有一群娃娃带路，林嫦儿便跟吴清丰坠在最后。 林嫦儿见他脸颊上还有一块黑灰，很是不能忍，“等等！” 吴清丰驻足，就见她掏出手帕，小心给他擦了擦，“擦干净了。” 缓了缓，又说：“我义父那人就是想一出是一出，你也别太惯着他。” 吴清丰笑，“没什么，量个尺寸而已，顺手的事。” 林嫦儿“嗯”了声，问他，“今夜回还是明早回？” 吴清丰随口应了声，“都行。” 林嫦儿“哦”一声，没说话了。 垂在身侧的手却一紧，熟悉的清冽男声在耳旁响起，“明早回。” 林嫦儿扭头朝他弯弯唇。 吴清丰又道：“要辛苦你给兄弟们准备客房。” 林嫦儿笑笑，“一进院的客房春花跟小梅一直有在打扫的，被褥也常洗常晒。” 吴清丰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六子后来没在找小梅了？” 林嫦儿一顿，“面上是没见着了，私下，我也不大清楚。”三角恋的事，多少有些尴尬的。 不过，她悄声跟吴清丰说：“我听我娘说，何飞大哥，好像来村上找过杏儿嫂子，两人似乎是旧识。” “厉川他娘？”吴清丰诧异道。 林嫦儿点点头，“你回头探探何大哥家里什么情况，若是宽厚的殷实人家，杏儿嫂子倒也有个盼头。” 虽然和离二嫁也不少见，但也并不是为所有人接受。 “好。”吴清丰一口应下。 “娘，吴叔叔，你们咋走的这么慢呀！”忽的，前头逆向飞奔过来一个小小的身影。 林嫦儿一顿，吴清丰一惊，一慌张，齐齐忘了松开手…… 第431章 美人奶奶跟帅哥爷爷 第431章 美人奶奶跟帅哥爷爷 小金鱼已经跑到两人跟前，大眼睛精准的捕捉到了两人的小动作。 小小的少年先是愣了愣，忽的上前，掰开两人交扣的手，一左一右牵住，跟着咧嘴朝他们笑道：“儿子也要牵牵手。” 小金鱼虽然才五岁，但一直是家里最听话的孩子。 小小年纪就知道心疼大人的不容易，一直努力帮着林嫦儿做力所能及的事。 他也极少跟林嫦儿撒娇，且，他这么做，何尝不是在无声无息的缓解两个大人的尴尬。 林嫦儿也是心都化了，跟吴清丰相视一眼，紧紧牵住小家伙的手，“好，大手牵小手。” 小金鱼嘻嘻笑，一蹦一跳走着，“回家吃宵夜喽！” “要飞吗？娘亲跟吴叔叔带你飞。” “好耶！哇，飞喽，飞起来喽！” 灯火通明的乡间小道上，顿时都是小娃儿的嬉闹声。 林嫦儿这回儿倒是省事，就蒸了海鲜，准备了锅子。 灵魂自然是蘸汁跟火锅底料。 她调的蘸汁做的火锅底料都是有口皆碑，吃了还想吃的。 一顿宵夜，吃的宾主尽欢。 林北山对口腹之欲没那么大欲望，草草吃完，便去把还没睡觉的雨点儿抱出来玩。 他抱着小小的婴儿坐在小花园里，给他讲星座。 小婴儿也极为配合，指哪儿看哪儿。 年纪稍大的几个娃也凑在他身旁，听得津津有味。 时不时提问一番，这就让林北山又找到了另外的人生价值，他觉得自己也可以去教书。 就讲天文地理，一定也很受欢迎。 林嫦儿可不知道她爹又生出新的花花肠子，正陪着香香软软的闺女说话。 顾小鹿这么多年没见娘亲了，原先人多没表现出来。 眼下大家吃完宵夜都散了，就黏着娘亲不撒手，要她说这一路的见闻，又问她宴清舅舅哪里去了。 林嫦儿也没有不耐烦，搬了小马扎坐在院子里细细跟她说：“宴清舅舅去京城干大事了。” 顾小鹿干脆无赖的坐在她怀里，“舅舅一个人去的吗？” 林嫦儿摇头，“当然不是，陈昭叔叔陪他一起去的，还有好些苏县的百姓。” 想到什么，盯着闺女，“你完了，你一点都不记挂你陈昭叔叔，他下回肯定能不给你带好吃的了。” 顾小鹿捂着嘴嘿嘿笑，“娘亲不要告诉陈昭叔叔就好了。” 林嫦儿眨了眨眼想了想，“那娘的好好想想。” “娘！”小姑娘就在她怀里软软糯糯的撒娇。 林嫦儿勉为其难答应下来，“那好吧！下回你陈昭叔叔给你带好吃的你得分娘一半。” “拉钩！”顾小鹿朝她伸出小手。 林嫦儿也很捧场，“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骗人是小狗。” 顾小鹿在她怀里哈哈笑出声。 林嫦儿又说：“不过呢，很快你们就得改口叫陈昭哥哥而不是叔叔了。” “为什么呀？”小姑娘托腮不解。 林嫦儿眸子转了转，“因为你娘升辈分啦！” 陈山长认了她这个义女，她可不就跟陈员外是同辈了？回头陈名见了她还得唤一声小姑姑呢！ 林嫦儿莫名觉得得劲。 顾小鹿也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但她是林嫦儿的忠实拥护者，就拍拍小手，“娘亲好厉害呀！” “是吧！你跟哥哥也跟着厉害了对不对。” 顾小鹿嘿嘿笑，摸摸圆滚滚的肚子，“娘亲，小鹿肚肚好涨哦！” 林嫦儿也伸手摸了一把，圆鼓鼓的，她笑，“吃撑了吧，像藏了个小西瓜！” 顾小鹿被逗的哈哈大笑。 林嫦儿将人放到地上，自己也起身来，“走吧，娘带你散散步消消食去！” 顾小鹿牵住娘亲的手蹦蹦跳跳，“好耶好耶，散步去喽！” 另一边，周易正在跟周木说话，“爹爹，小宝明天开始要改名叫小冬瓜了！” 周木一脸莫名其妙，“什么？” 周易一本正经，“美人奶奶跟帅哥爷爷都叫小宝小冬瓜，小宝也没有办法。”小宝是个好小孩，他们改不过来，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将就他们。 周木哭笑不得，“这都是谁教你？” 小宝眨眨眼，“婶婶说的，女孩子都是美人。”至于帅哥是什么东西他也不清楚，反正那个爷爷给了他好大一块糖，他就这么叫两声，也不吃亏。 周木哈哈笑，倒是嫦儿的风格，不过嘛，“那你知道他们为啥叫你小冬瓜吗？” 小宝歪着头，“当然是因为小宝可爱呀1” 周木笑不出来了，这孩子，哪里来的自信，不过，那两位应该也是没有恶意的。 乡下孩子，原本也是要娶个贱名好养活，周木也不觉得介意。 只希望将来等儿子长大之后，不要后悔自己今天的决定。 然后点点头说：“行吧，那小宝从明天开始就叫小冬瓜。” 周易“嗯嗯”点头，“小宝明天就是小冬瓜喽！” 林嫦儿牵着顾小鹿出来，就听到这么一声。 心说，他爹也真是，小冬瓜不是说人家矮吗？ 两岁的孩子，难道要像丝瓜那么抽条吗？回头可得好好说说他，尽可着人家不懂给他取外号，这种行为绝对要抵制。 省的他回头有取个南瓜，倭瓜啥的，可就…… 顾小鹿并不知道娘亲的心思，只乖乖的牵着娘亲的手往外走。 等快到前院的时候，她突然拉了拉林嫦儿的手，指指前头，“娘亲，是何飞叔叔跟小川。” 林嫦儿循声看去，果然就看到何飞正拿着个包袱递给厉川，然后伸手揉揉他脑袋说了什么，牵着他往外头走。 林嫦儿猜应该是要送小家伙回去。 “小……呜呜……” 小姑娘啥都不知道，只晓得见着小伙伴了，就着急要打招呼，林嫦儿忙捂住便宜闺女的嘴，“嘘，别出声。” 顾小鹿睁着大眼睛点头。 林嫦儿这才松开她，顾小鹿不解问：“娘亲，咱们去散步，正好可以顺道送小川回家呀！”为什么不让她喊小川。 林嫦儿嘿嘿笑，“小川，有你何飞叔叔送，用不上咱们。” “可，人多不是更热闹吗？何飞叔叔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林嫦儿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小傻瓜，你知道什么！你何飞叔叔可不会这么想。” 第432章 她以前咋不知道她爸这么社牛呢 第432章 她以前咋不知道她爸这么社牛呢 小姑娘撅着嘴不解，林嫦儿捏了捏，“小鹿变小鸭子了。” 顾小鹿又呵呵笑，“娘亲坏，小鹿才不是小鸭子。” 林嫦儿哈哈笑，“你看你这嘴都撅成鸭嘴了。” 顾小鹿害羞了，捂住脸，“才没有的。” 林嫦儿揉揉她脑袋，“好好好，没有，没有，是娘亲乱说的，还去散步吗？” 顾小鹿点点头。 林嫦儿牵着她往外头走，吴清丰跟李县丞说着话从屋里走出来，看到母女俩。 李县丞拱手礼貌打招呼，林嫦儿也回了一礼。 顾小鹿更是乖乖巧巧的行礼，“李大人好。” 倒是李县丞有些不好意思了，“小鹿好，都是自己人，私下无须行礼。” 顾小鹿靠在娘亲腿边，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娘亲说，礼不可废。” 李县丞呵呵笑了笑，转眼看向吴清丰，心说，那怎么不跟吴大人也行个大礼？ 又想，自己跟顾家的关系，哪能跟吴大人比。 又有哪个平头百姓不怕官的？ 所以，自己还是来的太少了，以后有机会，多来几趟，跟他大伯那样，多走动走动，便是了。 林嫦儿见他们二人像是有事要商议，便说了句，“我带小鹿出去走走，两位大人自便。” 然后牵着小姑娘出去了。 只才出门，吴清丰就跟上来了。 他弯腰一把捞起顾小鹿，顾小鹿也不恼，只咯咯的笑着喊“吴叔叔！” 林嫦儿问道：“你怎么出来，李县丞那里谁作陪？” 吴清丰道：“李县丞老江湖了，能照顾自己，这会儿，跟你爹一起研究星象呢！” 林嫦儿“啧啧”两声，她以前咋不知道她爸这么社牛呢，她还以为他爸就是个老老实实，普普通通的研究室工科男。 想不到，真他娘想不到。 吴清丰又问：“这么晚了，去哪儿？” 林嫦儿笑笑，“带小鹿散步消食呢，你可快些放她下来自己走。”否则不是白出来一趟？ 顾小鹿也道：“小鹿要自己走的。” 吴清丰便将她放回地上，朝她伸出大手。 小姑娘一把握住，另一只手牵住林嫦儿的。 小手一甩一甩，小脚也跟着蹦蹦跳跳，嘴上还哼着儿歌。 小姑娘这几个月养的好，脸上身上都长肉了，小手也肉嘟嘟的，很是好捏，胆子也大了许多。 吴清丰怕她摔着，时不时要低头看一眼。 林嫦儿就没心没肺的，跟着一起哼歌。 吴清丰听着这曲子有些怪，就问：“你们唱的什么？我怎么没听过。” 林嫦儿一顿，也没敷衍他，“哦，一首儿歌，我之前听人唱，觉得好玩，就学了来，教给孩子们。” 吴清丰来了兴趣，“怎么唱的？” 顾小鹿就哼道：“池塘的水满了，雨也停了，田边的稀泥里，到处是泥鳅……” 吴清丰笑道：“捉泥鳅？” 顾小鹿点点头，“对呀，就是捉泥鳅，四叔说，改天要带我们去捉泥鳅来着。” 吴清丰点点头，“你不怕吗？” 顾小鹿摇头，“小鹿不怕的，之前家里没吃的，小叔还带小鹿跟哥哥去抓过田鸡呢！” 林嫦儿一顿，吴清丰也跟着停下脚步，“你们抓田鸡来吃？” 顾小鹿点点头，“大家都饿，也不是每次都能抓到的，烤着吃可香了。” 林嫦儿抿了抿唇，她对此是没有记忆了，一是原身对这个家并不关注；二是顾家但凡有口吃的都会先紧着她来。 吴清丰“嗯”了声，这倒是让他想起在北境跟着他姨父历练那段日子，别说烤田鸡，树皮他们也是吃过的。 莫名的，他又有些心疼这些个孩子。 同时又感谢林嫦儿，不说旁的，她至少已经让一个村的人吃上了饱饭，且还在慢慢的往外扩展。 如果她的商业版图顺利，更多的村庄，更多的百姓，都能解决温饱问题。 他来这里之前，一直有在想，除了体察民情，重视农桑，关注基建之外，有没有更直接的，能让百姓们吃上饱饭的方法。 眼下，他似乎明白了。 也更能体恤她当时说的，他们还不能公开这件事。 清清白白的女孩子，无分无份的跟着他。 几乎所有的精力都耗费在为民众的利益奔走上，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当然，她向来对局势都有自己的见解，他在朝，她在野，也更好运作。 这么想着他下意识就朝林嫦儿笑了笑，林嫦儿也不知道他是为什么，就弯弯唇回应。 两大一小，慢悠悠走在寂静的乡间小路上，是快走到老宅的时候，林嫦儿看到大门口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是小川！”顾小鹿指指厉川，抽出手小跑过去，“厉川，你怎么坐在门口？” 林嫦儿跟吴清丰相视一眼，也跟上去。 到了大门口，就听厉川说：“娘有事出去了，我等着娘回来。” 吴清丰皱眉，“这个时辰了，你娘出去做什么？” 厉川一愣，没说话了。 倒是林嫦儿想到了什么，扯扯吴清丰袖子，朝厉川说：“你娘不是一个人出去的吧？” 厉川点头，再多的没说。 林嫦儿便懂了，应该是跟何飞出去的，至于是去干什么，她便没那么八卦了。 不过，眼下村子里算是安全的，又有何飞在，问题不大。 她朝厉川笑笑，“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早些睡下吧，明儿还要上学呢！你娘不会有事的。” 厉川还是很相信林嫦儿的话的，点点头，“我知道的，姑姑也早些带小鹿回去休息吧！还有吴大人！” 林嫦儿“嗯”一声，“好，我们带小鹿再溜达会儿就回去了，有事你就找里正爷爷，里正爷爷解决不了的，会告诉我的，知道吗？” “好！我这就回房去，姑姑不用记挂我。” 小家伙朝他们挥挥手，转身往院子里走。 这时，村道上忽然传来锣声，跟着夜幕里有个身影急急朝这边跑来。 待近了，林嫦儿才看清是王杏儿，她提着裙子，鞋子都跑掉了一只，看到林嫦儿，忙大喊道：“嫦儿，快些带孩子回屋，歹人，有歹人进村了……” 第433章 那肯定不用，它叫摔炮，不叫火炮 第433章 那肯定不用，它叫摔炮，不叫火炮 “小鹿去喊里正爷爷出来放焰火。” “好！” 林嫦儿交待一声，小姑娘立马拉着厉川往院子里跑。 林嫦儿跟吴清丰则去迎王杏儿，待打上照面，林嫦儿一把扶住气息不稳的王杏儿，“怎么回事？” 王杏儿喘着粗气，“村口进了一群歹人，将咱们巡逻的兄弟围了，现在双方打起来了，何大哥先去接应，我回来喊人。” 林嫦儿跟吴清丰对视一点，立马又做出安排，“我跟清丰先去支援，杏儿姐你一会儿喊上厉夫子一家带上孩子往我家里去。” 王杏儿点头，“好！” 周海已经牵着两个孩子出来了，“嫦儿，怎么回事？” 林嫦儿说：“巡逻的兄弟被围了，不管了，先放信号焰火！” 周海应了声“好！” 也没找火折子，直接跑到灯龛前，将那焰火往灯龛里一丢。 紧跟着先是“砰”的一声，差点儿没将灯龛给炸了。 林嫦儿跟吴清丰齐齐一怔，跟着相视一眼，“……” 又觉得周里正还真是人才。 跟着是一声低鸣扶摇直上，高空中诧然炸开巨大炫丽焰火。 几乎是这一瞬间，整个村庄都躁动起来。 焰火是急信，妇人小孩有序的往村尾的顾家跑，年轻的汉子们也来不及去武器库领武器，随手拎上柴刀，镰刀或是扁担锄头，就朝人声鼎沸处冲。 林嫦儿将顾小鹿交托给王杏儿，随即跟吴清丰一起隐入逆行的人流里。 顾家大院里，林北山正跟孩子们讲着各种星座传说。 孩子也听得入神，就连雨点儿也乖乖的睁着大眼睛看着爷爷说话。 突然的，天空中炸开一声巨响。 林北山下意识就捂住雨点儿的耳朵，他自己则被吓得虎躯一震。 至于其他孩子，也是被吓了一跳。 但下一秒，他们倏的都起身来。 “是信号焰火，村里进贼人了。”小金鱼说。 小腿一迈，就去拉林北山，“外爷，你赶紧带弟弟去躲一躲，村里要乱一阵子了。” “往，往哪儿躲呀？”林北山一整个大懵逼，“还有刚刚那烟花咋回事？” “外爷，我带你去。”顾小满上前来，他也才三岁，还是个小个子，所以只抓住了林北山的衣摆。 小金鱼跟顾四郎还有周礼三个猴儿似得窜进灶间，跟着便各自拿了趁手的兵器出来。 小腿都快抡出残影。 林北山整个人还在状况外，单手抱着雨点儿，伸手就拦，“干啥去，不是说村子要乱一阵子吗？” 小金鱼习以为常，“打贼人去啊！外爷，你快跟小满他们去躲好，一会儿锣声响了再出去。” “啥？打啥贼人？”林北山瞬时就来了兴趣，他是听小禾说过的。 这村子，时不时会有矮国浪人上岸侵扰。 这在后世的时候没赶上，这会儿赶上了，总不能没点参与感吧！ 他解下腰带在襁褓上绕了几圈，然后往脖子上一挂，“走，外爷给你们整点好东西去。” 小金鱼，“外爷，弟弟也去吗？” 林北山下意识点头，“就是要从娃娃抓起。” 顾小满眼巴巴的看着林北山，“外爷！” 林北山没经历过林嫦儿的童年，自打来了这里之后，看到大大小小的冬瓜，就父爱爆棚。 仿佛要把之前亏欠给闺女的父爱都补偿给这些小冬瓜们。 但，一个还好，两个，还是有点磨人，再说了二号小冬瓜去了，其他的呢？ 不能厚此薄彼，他想了想，“外爷初来咋到，还没弄清楚情况，这样，明天开始，外爷给你们制定一个娃娃兵作战计划，咱们就按那个来训练，下次，外爷就带你们一块去抢人头。” 顾小满一下就被哄好了，小小的身子蹦起来，“好耶好耶，小满也要去打坏人了。” 不过林北山的注意力显然有些偏，他所有目光，都聚集在顾小满一蹦一跳时，一弹一弹的小肚腩上。 觉得肉肉的，肯定能很好捏。 还是小金鱼催了一声，“外爷，前面的叔叔们都出发了，咱们也去吧！” 林北山“哦哦”两声，一边跟着小家伙们跑，一边从袖袋里掏摔炮，“我这个叫摔炮，原本是做来给你娘过年玩的。 “她说有点吵，可以炸鱼用。 “咱们一会儿就用这个。” 小金鱼一边跑一边接过摔炮，“这个要点火吗？” 林北山十分自豪，“那肯定不用，它叫摔炮，不叫火炮来着。” 一边说，一边又从袖袋里掏了两把，一把给周礼，一把给顾四郎，“可能动静有点儿大，摔完自己跑远点。” 几个娃儿各自应了声。 他们一路过来，遇上了不少带着小孩往村尾来的妇人。 因着之前有打海寇的经验了，人们也都没有那么慌张了，脚步匆匆，却自有顺序。 路上偶有一拖好几的，有能腾出手来的还会帮忙牵一个，或是抱一个。 遇上了熟人，也会打招呼，问个平安。 雨点儿被挂在林北山怀里，整个娃一颠一颠的，也没有觉得不舒服，相反，前几天他坐惯了马车。 这会儿还有些兴奋，不过到底是到了睡觉的点，所以张张秀气的小嘴打哈欠。 一点儿都没被村里这紧张的氛围所影响。 倒是小金鱼，总觉得他这个外爷有点不靠谱的样子。 但他既然好像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就还是先信一信吧！ 第434章 这就打完了?他们可才到达战场呢! 一大三小赶到战场的时候，林嫦儿吴清丰何飞等人，已经带着临水村的村民还有官差们以压倒性的优势，将入村打劫的山匪按在地上摩擦了。 “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龟儿子，敢来咱们临水村撒野。”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临水村知道吗临水村，咱们村子打海寇出名的。” “抢到咱们头上来，你他娘的是嫌活太长了是不是？” 临水村的村民才过上好日子，眼见着家里的存银渐渐多起来。 家人身上也长了肉，他们对现在的日子，都珍惜的不得了。 竟然有狗娘养的玩意儿就抢到他们头上来了，这他们能忍吗？ 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能揍一顿而后快。 吴清丰带来的衙差们，也是兴奋的不行，之前就听说，吴大人几乎每回来都能打一回开口。 这次虽然不是海寇，但官府并没有明确表明打海寇有赏银，之前都是吴大人每次小结之后上报陈知府为临水村讨要的。 因为是自己的家乡，陈知府倒是也痛快。 但山匪，那是明码标价，打死算三两，活捉算五两。 晚上足足来了一队20多人的山匪，虽然不都是他们抓的，但吴县令肯定也会酌情嘉奖。 你看，又吃上了好东西，还能拿赏银，可不是美滋滋。 所以，他们很自然的加入到声讨山匪的行列中，不过，除了声讨，他们还要预防出现村民们下手太重，把人打死打残了这种情况。 总之这边热热闹闹的。 才赶到的林北山跟三个娃就有点懵逼。 咋回事，这就打完了？他们可才到达战场呢！ 林北山抱住挂在脖子上的雨点儿，跟小金鱼几个说：“那咱们是回去还是留下？”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最后耷拉一下肩膀，没赶上。 这个时候林北山就要拿出做长辈应该有的基本素养了，他说：“没赶上就没赶上嘛，我听嫦儿说，村上时常会有歹人来光顾，咱们下回赶早就是了。” 几个娃“噗呲”一笑。 小金鱼扭头看着他，挠挠头，眼神变得茫然，这个外爷，好像，确实是不太靠谱。 林北山压根没觉得哪里不对，“打坏人是很光荣没错啦，但是呢，咱们也要觉得接受现实是不是？” “主要是那个不用咱们出手，事情就解决了，他这个结果是好的对不对？” “村子里也没有损失，那这个贼人是谁抓住的就不是那么重要了对不对？” 这话倒没毛病，三个娃面面相觑，各自点了下头。 人群那边，林嫦儿擦了擦手上的血迹，朝吴清丰说：“我先回去安置老人孩子，这边就交给你了。” 吴清丰点头，“没问题，你去。” 林嫦儿转身，不用她发话，人群自觉分开一条路让她离开。 年纪稍长的，还不忘让她回去路上“小心！” 这都是从前保留下来的习惯，早前村里穷，入夜了，也大都舍不得点灯，路上乌漆墨黑，很是容易摔跤。 所以有串门子的，临走时，主家都会叮嘱一声“天黑，路上小心。” 不过自从第一次进了海寇之后，林嫦儿就开始大力搞基建。 村上的小道有条件的都拓宽了，每隔十米就立了一个灯龛，不说灯火通明，但也几乎是照亮了整个住宅区。 方便兄弟们巡逻，也方便大家串门子。 所以如今到了夜里，村民们都会三三两两结伴在散步了。 小娃娃们更加，原本就是爱跑爱闹的年纪，村上条件好了，那肯定不能错过。 所以，林嫦儿也不觉得哪里有问题，点头微笑回应每一个好意关心她的人们。 只是她从人群里一出来，正好就看到了站在人群外的林北山几人。 林嫦儿先是一顿，跟着瞳孔地震，她爸脖子上挂的是个啥？ 看仔细了，那是个娃。 是他们雨点儿！ 林嫦儿整个血压蹭蹭蹭就往上飙了，“林北山，你有病啊！” “你自己来就来了，你带雨点儿干嘛，雨点儿才多大？ “他要是有什么不好，看我骂不肿你。” 林北山虎躯一震，整个人都像是矮了一截。 畏畏缩缩的躲到小金鱼身后，大约是觉得小金鱼有些太单薄了，遮不住他。 又往顾四郎跟周礼身后躲。 林嫦儿扶额，“我看见你了，躲也没用，你给我出来。” 林北山躲在顾四郎跟周礼身后，“我不出来。” 林嫦儿大步走过去，“不出来是吧，不出来我去喊我娘来收拾你。” 林北山一听，弯腰驼背的挪了出来，整个动作，偷感极重。 林嫦儿将雨点儿从他脖子上解下来，看小娃儿一双眼滴溜溜的转，一点也没被吓着的模样，反而精神的很。 对上她的视线，还跟她咿咿呀呀说话，像是认出她来，兴奋的很，这才松了口气。 拍拍小家伙的屁股，“你呀，胆儿也跟着肥了是不是？” “呀！”小家伙十分捧场的回应。 林嫦儿摇摇头，点点他的小巴，“小傻瓜，这是你能来的地方么……” 这时，林北山走过来，悄咪咪的，极其小声的说：“嫦儿，你看，雨点儿，也没事是吧？ “咱们那个什么，这也是从小就培育孩子的胆识嘛！ “你看啊，就，他才一个月大，就亲眼见证了村上的叔伯们打山匪，等将来，他跟同龄的小伙伴说起来，这多张脸啊！ “要我说，他肯定就是娃娃群里最优秀，最有阅历，最……” “闭嘴吧你！”林嫦儿瞪他，“回去再跟你算账。” 说罢，又转向小金鱼三人，“你们要留下帮吴叔叔的忙吗？还是跟我一块回去？” 几个小的往那边看了眼，小金鱼说：“娘，我跟你回去。” 顾四郎跟周礼倒是对那头挺感兴趣，又想到什么，周礼问：“嫂嫂，平安锣敲了吗？” 林嫦儿摇头，“还没，等这边先弄清楚这些贼人的来历，再敲不迟。” 周礼点点头，“听嫂嫂的，就是村上的妇人孩子们都在嫂嫂家里，挺打扰你们休息的。” 林嫦儿哈哈笑，“乡里乡亲的没什么。” 周礼却道：“嫂嫂，我有个提议。” 林嫦儿点头，“你说。” 周礼道：“就是，嫂嫂，往后咱们这个紧急避险地是不是可以放到小学堂呢？” 第435章 像是供着一个祖宗 林嫦儿一顿，心说，好主意啊，她之前咋没想到这一茬。 原本在后世，学校也是避险地之一没错了。 况且他们的学堂虽然叫小学堂，但并不是说因为面积小才叫小学堂，而是因为是初办，师资啊，学生啊，啥都挺小的。 主要是她还供应不起那么多人，所以目前主要是招村上的小孩。 这才叫小学堂，但当初她说要办学堂的时候，人周里正是大力支持的。 后来也找了几家的老人，一致都觉得这是泽被后代的大好事。 所以痛痛快快的就给她批了好大一块地基，小学堂兴建的时候，家家户户也都出了劳力。 她给结算工钱的时候，每家都少收了三天的工钱，算是对小学堂的一份心意。 林嫦儿倒不缺那三天的工钱，就是人家要跟你一块做好事，你不收，你就打击他们的热情不是。 所以小学堂门口的记事碑上，她也注明了整个村庄对这个小学堂做出的贡献。 当然，村民们也都挺有边界感。 就是说，没有因为自己捐了这三天的工钱，就对小学堂指手画脚。 毕竟，他们在小学堂里吃的免费午餐，都远远超过了三天工钱。 所以，小学堂正常开学之后，谁也没叨叨过小学堂一句。 整个小学堂的运营都是林嫦儿说了算的。 对林嫦儿来说，这就很nice了，毕竟，后世跟这个时代的教育理念是有差别的。 她呢虽然已经在竭力尊重这个时代的特性了，但很多不好的东西，她是想都没想也不会妥协的。 比如，这个时代的寒窗苦读的思想，她就觉得，有那个条件干嘛要吃苦读的苦。 至少七岁之前，就开开心心的。 想听课听，不想听也别捣乱。 至于七岁之后，一是看家长的态度，而是看孩子的天赋以及自己的努力。 她也不赞同死读书。 所以小学堂的孩子，其实也是有学拳脚的。 阿大几个轮流去教，没硬性任务，年纪小的跟着玩，年纪大的如今都是主动认真学的。 似乎想的有点远。 不过礼哥儿这个提议，确实没毛病。 小学堂里的小食堂，日常也都是有储备粮食的。 其实往后村里有喜事，小学堂也是能出借场地。 小食堂也可以承接喜宴。 林嫦儿嘴角都开始疯狂上扬了，她可真是个小天才。 周礼见她不说哈，还是以为自己说的又哪儿不妥，忙改口说：“嫂嫂，我就是随口乱说，要是不得行，你别往心里去。” 林嫦儿摆手，“没有没有，我刚刚考虑了一下可行性。” “那嫂嫂觉得？” 林嫦儿道：“我觉得可行。婶子嫂子阿奶们去小学堂避灾的时候，还能顺便给汉子们做好吃的。 “等他们从战场上下来，就能吃上热乎饭。 “很可。” 这样一来，别的不说，他们顾家的柴火肯定能省下来许多。 周礼哈哈笑，“嫂嫂倒是想的周全，只怕，咱们这些叔伯阿爷们，都是吃惯了大嫂跟三嫂做的饭菜，让其他的嫂子婶子们做，就不爱吃了。” 林嫦儿摆手，“这不成，挑食的习惯得改了。” 笑了笑，又朝周礼说：“改天我找你爹商量商量，回头就通知下去。” 周礼听出来了，她是认真的，一点儿没敷衍他的意思。 “真的？”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 他第一次跟嫂嫂提建议，就被采纳，他现在觉得自己很强，强的可怕。 回头他爹肯定也得夸他，看来他还是很有接班做里正的潜质的，这么为大家着想。 周礼心里美滋滋的。 忽然，就见村口大道那边传来响动，听着像是有大队人马，正朝他们这边来。 林嫦儿眉心一皱，心说，难道这批山匪还有同伙来救援？ 是了，这些人说，他们是先来踩点的。 只是正常操作，踩点之后，才会找个时间正式下手吗？ 这踩点小分队都没回去，后续连夜跟上的，还属实有些看不透。 林嫦儿噌的把雨点儿塞给林北山，“抱好了，你要是再想什么花花肠子，看我不把你骂成猪头。” 林北山哪敢说话啊，双手托抱着雨点儿，就像是供着一个祖宗。 林嫦儿是放下娃，就大步朝村口大道去了的，吴清丰这边也看到了，所以跟何飞齐齐出了人群，也往那边去。 两人都是身高腿长，很快就跟林嫦儿汇合。 “不会是后援吧？”林嫦儿道。 吴清丰拧着眉，“按理是不应该的。” 何飞也表示赞同，“刚刚问过了，这支小队，就是才踩点的。不过二十多人的踩点分队，确实阵仗也是有些大。” 林嫦儿认同的点点头。 吴清丰笑道：“怪事年年有，可能出了个奇奇怪怪的头领？” 林嫦儿也没反驳，只说，“有道理，还问出什么来了没？” 何飞笑道：“乡亲们都恨不能扒了这几人的皮，虽然吴大人明说了，这人是肯定不能搞死的。 “说起来，也是凑巧的很，若是今日，咱们吴大人没来，那这群匪徒你们要怎么处置，还真是由你们说了算。 “但偏巧，又是叫咱们赶上了，那肯定就不能叫大家随心所欲了。虽然咱们吴大人也是嫉恶如仇，但嫉恶如仇可不是草菅人命，判砍头也是要走流程的对吧。 “否则，吴大人跟上面也不好交待呀是吧？吴大人。” 他一口一个吴大人。 吴清丰就笑道：“其实，何大人倒也不是没法子不是，就比如说，趁着我跟嫦儿还没赶到的时候，先下狠手，先弄死他们几个在说。 “但凡我不在场，那现场伤亡，还真的不用我负责。 “不过嘛，你们一开始都留手了，那现在，自然也是要按流程走了。 “再说了……” 他朝林嫦儿的方向看了眼，继续说：“这些人看着都年轻力壮的，也有被逼上山的可能，留着他们的小命，说不准比弄死要有用。 “何大人应该也听其中有两人说，自己这是第一次出来做事吧？” 林嫦儿就听他们俩相互调侃，吴清丰突然看过来，她还有些懵，听到他说留着更有用，就突然想到了什么。 “啧啧，吴大人莫非是想将人留在我这里干苦役了？” 吴清丰呵呵笑，“还希望林东家给本官一个面子，收了这些人，让他们在这里把属于自己的人头费给赚上。” 第436章 放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嘎嘎好了 林嫦儿算是听出来了，这家伙抢钱抢到她头上来了。 林嫦儿撇嘴，“虽然我这儿是挺缺人，可这些人，那我可不敢收的，万一他们那天闹起来，我这不是给村里找麻烦么！” 吴清丰看着她，“果真不能收？” 林嫦儿点头，十分肯定，“确实不收。”有些便宜可不能占。 吴清丰又道：“只要他们三个月工钱，往后所得都算你的。” 林嫦儿快速算了一笔账，三个月工钱也就是二两七钱，那些人看着倒是都是壮劳力。 收下的话，粗活重活，就给这些人做，村里的汉子们便可以抽出身来做别的，。 不过，管理上就需要费点功夫。 这时，吴清丰又道：“你要是收下他们，我会安排两个衙役过来轮值。” 至于住处，脚镣一锁，林氏那些空房子，随便找个院子安顿就是。 林嫦儿想了想，转眼去看吴清丰，看他似乎是真的想把这些人留在这里，一点也不像开玩笑，这才问他，“给个理由。” 吴清丰垂了下脑袋，何飞先接话，“这来踩点的，打架全靠蛮力，全无技巧，武器也都是棍棒一类，打起来的时候也没下死手，所以，吴大人大约是想给他们一个机会。” 林嫦儿点了点头，“成交。”既然不是大恶之辈，那她也是愿意给他们一次机会的。 吴清丰朝她拱手，“如此，本官在此先谢过林东家了。” 林嫦儿给了他个，“就你戏多！”的眼神。 吴清丰也不恼，只别过脸笑。 何飞见了，心里颇有感触，眸光不经意的朝村尾的方向看了眼。 闲叨了会儿，前方亮光离他们又近了些。 林嫦儿也看清了，是一群手执火把的人，正疾步朝这边赶来。 看那火光攒动的范围，人还不少。 吴清丰跟何飞也看清了，三人相互对视一眼，也不再往前了，各自亮出武器，在路中央站定。 随即，林嫦儿大声朝前方喊：“来者何人，报上名来，若是鸡鸣狗盗之辈，还请自行离开，否则，我临水村的刀兵可不长眼，但凡尔等敢踏入一步，我村人必叫你们身首异处。” 前方的人马果然就停了一下，林嫦儿转眼看向吴清丰二人。 三人都下意识的握紧手上的兵器。 下一秒，那边有人回话，“是林东家吗？我们是周家村跟下河村的，看你们放了焰火，过来帮忙。” 林嫦儿一顿，心里却没有放下警惕，继续朝那边喊话，“周海的婆娘嫁来临水村几年了？” 那边秒回，“12年了，两人就只生了一个儿子。” 林嫦儿：“……”倒也不用说的那么具体。 给了吴清丰跟何飞一个，确实是自己人的眼神，“烦请诸位稍等，我这便让海叔过来招呼你们。” 很快，周海就过来了，来支援的两个村子的带头人，都围着他问长问短。 有周海出面，林嫦儿也就没继续在这边耗着，只说，乡亲们来一趟辛苦了，一会儿吃过点心再走。 回到家，正好村上的嫂子婶子们都还没走，她便将情况说明了。 想起周礼的提议，当即带人去了小学堂的小食堂那边做面条子。 周婶子就说：“我还在想，咱们自己村的汉子就罢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外村的，虽然都是好心来的，可这么往你们家里闹腾总归是不合适。 “没想到你早有打算，就是说，咱们之前咋没想到这一茬。 “这食堂不就是现成的吗？尤其是吃大锅饭，打了饭菜，各自一坐，齐活了。” 林嫦儿朝她笑笑，“不满婶子，这主意还是你们家礼哥替我想出来的呢！我瞧着他挺有接班海叔的潜质。” 周礼被夸了，周婶子嘴都快笑烂了，“你可别这么说，叫他听见了，尾巴要翘天上去。” 话是这么说，嘴角却怎么都压不下来，连带着揉面都更带劲了。 虽然这边的事，他们临水村自己就能解决。 但如今这般，各村之间守望相助的局面，也是林嫦儿想要的。 所以，林嫦儿是完全不心疼粮食。 汤是熬的骨头汤，面是现做的手工面。 盛了面，再排队去领煎蛋，左右就一小会儿的时间。 周家村跟下河村的汉子们，都开开心心的，没有半点怨言。 临水村这边的汉子们也高兴的很，虽然每次打完贼人，林嫦儿都会出钱出力，犒劳大家。 但这一次，不仅有他们，还有旁的两个村子的乡亲们，也赶了过来。 有没有支援上不要紧，只要大家都拧成一股绳，海寇想要在岸上横行，就不可能。 几个村庄的汉子们坐在一起，大口吃面喝汤，互通有无，小食堂里一片热闹景象。 林北山跟几个孩子也来了，每个人都盛了碗面，然后找了个僻静些的角落坐下。 雨点儿还是他抱着，他也是不嫌麻烦，单手抱娃，单手吃面。 雨点儿今晚特别兴奋，一直到这会儿还精神的很，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着他，小嘴咂吧砸。 林北山瞧见了，朝他嘻嘻笑，“雨点儿不吃，咱们雨点儿现在还不能吃面条子，明年就能吃了。” 顾小满捧着碗喝汤，“外爷，弟弟什么时候可以吃东西呀？” 林北山想了想，“总得要半岁之后才能吃吧！” 要是在后世，就是先吃辅食，在这里嘛，大约也就是米糊，面条什么。 顾小满“哦”一声，小手戳了一下弟弟的脸颊，“雨点儿听到了吗？还有五个月，你就可以吃哥哥的面条子了。” 林北山顿了顿，倒也不用从自己嘴里抠出来给弟弟，顾家肯定不能少了这个小娃娃的吃食。 不过有一说一，虽然只是面条子，味道也很不错，汤是高汤，还有一碟子小菜盖上头，再加一个煎蛋。 这伙食质量，放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嘎嘎好了。 林北山大口嗦着面，问几个娃，“你们平时都是这么吃的吗？” 顾小鹿戳戳碗里的面条子，“娘亲说，身体是本钱，我们还在长身体，所以每天都会让我们吃上肉肉。” 周小牛笑着接话，“我娘说，上学之后，我身上都长肉了呢！” 林北山嘿嘿笑，仿佛是他自己长肉了一般在心底暗自得意，不愧是我女儿！ 第437章 你们愿意拿出多少来给孩子教束修? 但真要说起来，周家村跟上河村的汉子们才是最高兴了，他们原本平日里就时常得到临水村的帮助。 连村子里的巡逻队都是临水村帮着建起来，临水村这边，还会派武师去教他们功夫。 平时的山货，海货，也都是临水村这边收。 不仅如此，这边给的价格，起码要比市场上高一成。 也是如此，他们这些汉子才有时间去学手脚功夫，拿起武器保卫自己的家园。 今天他们过来也没帮上什么忙，但临水村这边还是热情的招待他们。 虽然不是什么大席面，但他们都一致认为，这面条子的味道比他们在村里吃的大席的味道都要好。 几乎是每个人都吃的连汤都不剩一点。 其中有饭量大的，吃完一碗还没吃饱，原本是不好意思再去盛的。 谁想，竟有两个半大小子，抬着桶满场的问“要不要再来点。” 这俩小子，他们也都认识，是周海的儿子叫礼哥儿的。 另一个是顾家的小儿子，林东家的小叔子，叫四郎。 都送到面前了，汉子们也没客气，吃了个满足。 不过，来的也都是实诚人，吃完面条子，也没直接将碗放到木盆里，而是自发的把各自的碗筷都给洗干净了，整整齐齐叠好。 林嫦儿也没阻止他们的行为，最怕的就是对方不知道感恩。 那都是冷血的毒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反咬你一口。 两个村带队来的汉子，都怪不好意思的，抹干净嘴角跟周海说客气话。 周海乐呵乐呵的，“你们要感谢的话，还是得跟嫦儿说，这东西，这场地，都是她的。 “还有咱们村上这些帮着做面条子的妇人，总之啊，在我们村，要想过上好日子，那都是得看家里女人的。” 上河村的带队汉子哈哈笑，“海子你这话说的，这也得前面稳定，家里的女人才抽的出身来不是？” 周海不爱听这话，反驳他，“你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咱们村里第一个提出要打海寇的就是嫦儿。 “后来的海防队能建起来，也全靠她。这么说，你可能还不是很明白。 “那我直接一点，就是你们村的山货，海货，药材，其他什么，但凡能卖银子或是换粮食，但凡是在咱们村上卖的或是换的。 “那都是嫦儿在处理，也就是说，你们能腾出手来干架，那也是托了女子的福，所以往后，你可别再说这话，咱们不兴听这个。” 上河村的带队汉子一听，脸色瞬间涨红了，只怪他一见前面打架的都是男子，便先入为主。 全忘了，背后在支持他们的，不都是家里的女人以及，临水村这个大东家吗？ 从前，虽然他们也能拿货去镇上或是县城卖，但价格都贱的很，换回来的粮食还可能是发霉，出芽的。 也就是如今，大家都能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干架。 周家村的带队汉子打圆场，“海子，他就是埋头干活的，对情况不了解，你别往心里去，咱们都是感谢林大东家的。 “上回你们来支援我们村的时候，我们也都是见着她了的，心里都记着。 “你放心，咱们村上的族老都商量过了，回头等大家手头上能凑出点闲钱来，肯定是要给她建个生祠的。” 然后朝上河村的带队汉子使了个眼色。 后者也忙赔罪，“是我说的不对，海子你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回头我也跟村上的乡亲们这般说，让他们都记住林大东家对乡亲们的好。” 周海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也别光顾着记得我们嫦儿的好，对家里的婆娘闺女儿也要好些，谁知道她们会不会是下一个嫦儿是不是？ “总之，别小瞧了女子。” 上河村的带队汉子自然是点头认同，环视一圈，又说：“之前听闻村上有个小食堂，可供全村老少吃饭，想来也就是这个了。” 周海得意的点了点头，“可不就是，这地方的装点也都是嫦儿自己想出来的，是不是第一次见？” 其他两人都是点头。 周家村的带队汉子想到什么，问：“孩子，之前我听说你们村上的孩子上学都是不用交束修的是吗？” 周海点头，“嫦儿说，孩子是希望，要从小开始培养。也不是不用交束修，而是夫子的月俸，其他一应花销都她一个人包办了，叫我们得了这么个大好处。” 周家村的带队汉子点了点头，像是想到什么，顿了顿，最后还是开口道：“海子，有个事儿，我想让你帮着问问。” “你说，乡亲乡亲的，有啥是不能说的。” 那汉子挠了挠头，“就是，若是我们村上的孩子想来上学，能不能少收点束修？我们自己带口粮。” 上河村的一听，也急忙道：“海子要是方便，便帮我们村也问问。” 周海是个热心肠，尤其是周家村还是周婶子的娘家。 加上对方也没有伸手要白食，束修还是给的，只是希望能少收些。 当即便带着两人去找林嫦儿了。 林嫦儿正跟周婶子，顾大嫂，周木媳妇，小花嫂几个一块吃东西。 她夜里吃的少，所以就盛了点骨头汤，要了个煎蛋。 周婶子觉得还是荷包蛋补，所以给她卧了个荷包蛋。 看到周海带着人过来，媳妇子们很有眼力劲的给让了座。 周海便直说了来意。 林嫦儿吃着荷包蛋，看向眼前的两个汉子，“那两位觉得收多少合适？” 两个汉子原本是不抱希望的，也就是周海肯带他们来，这才又想碰碰运气。 不过林嫦儿这这么一问，反倒是把两人又给难住了。 要他们说肯定是能少收点就再少收点。 只不过他们还是要脸的，所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都没能说上来。 林嫦儿又道：“那我换个说法，你们每个月能存下多少银钱来？” “100文。” “80文。” 两个汉子答道。 林嫦儿有咬了一口荷包蛋慢慢吃着，缓了缓，才又问他们，“那你们愿意拿出多少来给孩子教束修？” 第438章 蚍蜉撼大树 “90文。” “70文。” 两个汉子各自答道。 林嫦儿点了点头，照正常收费标准，是挺少的，但在他们的能力范围之内已经是最大限度。 一家人一个月只留10文钱花销，十文钱可能还不够买食盐的。 林嫦儿将嘴里的食物咽下，“你们俩能代表村里的意思吗？” 两人相视一眼，各自点头。 周家村的说：“我们知道，就是这个数，也是大东家的关照我们了，换旁的地方，那是远远不够的。” 上河村的也忙点头，“周大哥说的对，原本也是咱们异想天开，这个数原本是不该想着上学堂的，大东家若是能应了我们，就是天大的恩德，咱们若还有旁的想法，属实就不知好歹了。” 林嫦儿见两人倒也都是实诚的，点了点头，又想到什么，问道：“你们是想把所有适龄的孩子都送来上学还是，只送男娃来？” 两人一顿，不由想起刚刚周海同他们说的话。 自然不敢说只送男娃，但他们心里也是清楚，大多数人家，都是舍不得花那个心思送女娃来上学的。 迟早都是要嫁出去的，那不是给人家家里花钱么？ 但嘴上自然是说的委婉，“咱们自然是希望儿女都有出息，只是女娃能干，多数到六七岁都能帮着家里做活了，怕是多数人家都念着地里那点活，放不开手。” 林嫦儿听明白了，话是说的委婉，但意思还是那个意思，女娃上啥学，肯定是想送男娃上学的。 她明白这个时代的人们的思想，只是无法共情。 她思索了片刻，道：“这样，你们回去告诉村里人，若是家里同时送男娃女娃一起来上学的，每半年，每人给300斤柴火的束修。 “若是家里只有女娃的，一人300斤，若是姐妹二人一起，就收500斤柴火。” “那若是只有男娃呢？” 林嫦儿道：“只有男娃的话，每月50文外加柴火100斤。” “这……” 两个汉子面面相觑，眼底满是不解。 这时，周海道：“生男生女都一样，女娃也能顶起半边天，干啥的就只有男娃能来上学啊！ “趁着你们今日问了，我也沾沾光。 “嫦儿，你婶子的妹子家里有俩女娃，是在西乡村那边的，若是想来上学，能不能也收一样的数。” 林嫦儿点头，“成啊，这有啥不能的？海叔你倒是提醒了我，如今咱们村子里大致也是安稳的，回头不妨将大家召集在一起说一声，有亲戚家里的小孩，想来上学的，也是一样收。” 周海高兴的拍手，“好，眼下就每户都有人在，也不用改日了，我这便去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 说完，直接拿起个瓦缸，“铛铛铛”的敲了起来。 等大家伙儿的目光全汇聚过来，周海大声喊话道：“乡亲们，刚刚，嫦儿又给咱们发了个福利。 “咱们那些在旁的村的亲友，家里有适龄的孩子想要上学堂的。 “男娃一人每个月50文束修外加100斤柴火。 “若是男女娃一起的，没半年只需每人300斤柴火，若是姐妹一起的，两人只收500斤柴火。 “相亲们，大家都仔细想想，咱们眼下的好日子都是谁给咱们带来的……” “是嫦儿！” “对，是嫦儿，嫦儿为啥能有这么多主意？又为啥懂那么多？” “嫦儿有魄力，还念过书。” “所以，大家以为，读书重要吗？” “重要！” 小食堂瞬时像炸开了锅，临水村的村民们简直比过年还要高兴。 “这可真是太好了，娃他姑，每回回门走亲戚，都羡慕咱们家娃，能有学上。” “可不是，从前咱们村穷的叮当响，咱们也只有打秋风的份，如今托了嫦儿的福，咱们也能回报一下亲人了。” “我明儿一早就要走亲戚串门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去。” 周家村跟上河村来帮忙的汉子也聚过来打听情况，听说也是一样的待遇。 都是先高兴半晌，跟着又有人发愁说：“咱们家里只有男娃的不能通融通融吗？” 林嫦儿抿唇，“若是家里刚好只有男娃，可以问问邻里只有女娃的，亦或是堂兄妹，也可以一起送来，还是按兄妹，或是姐弟同行算。” 大家一听，脸上纷纷露出笑容。 回家的路上，林北山抱着雨点儿跟在林嫦儿身侧，“闺女儿，咋叫你想出来这个兄妹同行的招数。” 林嫦儿扯了扯唇角，把之前两个村的答复说给他听。 林北山听完她的话，撇了撇嘴，“别说这个时代了，就是在咱们那里，重男轻女也始终难以改变。 “你这样的是对的，让他们先享受到生女孩的福利。” 林嫦儿却不是这么想的，她说：“这也只是暂时的，你瞧着吧，到时候，还得出不少幺蛾子。” 林北山上辈子都挺顺当的，除了在最后，被自己的大弟子阴了一把。 但在他的认知里，一向是一是一，二是二的，就想不到都这样了，还能出啥幺蛾子。 不过，他也看出来了，在这个地方，她闺女说话比周海还好用。 所以，也没什么好愁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倒是他今天无聊，抱着雨点儿在村里转了转，发现他们榨甘蔗的手法挺传统的，有点子费力。 他凑过去，小声同女儿道：“闺女，爹跟娘要不要合计合计，给你弄个榨汁机出来，这样，就能节约大量的人力，也能降低制糖成本。” 林嫦儿顿了顿，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采用这个最原始的榨汁方法吗？” 林北山当然不知道，也很诚实的摇头。 林嫦儿叹了口气，“在这个时代，盐跟糖都是暴利，工人的成本其实也不高，我之前没有改进榨汁方法，是为了提供更多的岗位。” 林北山咋舌，“原是如此，可，这样你的利润。”不就大打折扣了么？ 林嫦儿又道：“有时候能赚多少钱是次要的，主要是能做多少事，就算是蚍蜉撼大树，谁知道就一定不能成呢？” 第439章 我自然是想要个名分的 林北山正要感慨，林嫦儿又道：“当然了，我还是赚钱的，跟赚的钱相比，多出去的那部分人工不算什么。” 林北山“哦”一声，心说，也对，若是一味的贴补，她也没法一次就拿出两万两来填补他们那边的亏空。 不过，虽然女人能赚钱，但林北山心里还是怪内疚的，打定主意要帮闺女儿多赚些银子回来。 又不死心的问她，“那就不改进设备了？” 林嫦儿道：“当然要啊！之前我的发展版图还只局限在临水村自己名下的田地里。 “如今跟旁的村的往来也多了，可以让其他村子也跟着一起种，回头我就收甘蔗。 “肯定是要提高产能的。” 林北山嘿嘿笑，像是终于能为闺女儿做点什么了，拍拍胸脯，“就放心交给爹娘吧，保证给你办稳妥。” 林嫦儿轻笑，“成，那就看你跟娘的了。” 林北山唇角的弧度越发大了，根本压不住。 这时，原本已经睡着的雨点儿却哼哼唧唧哭起来。 林嫦儿忙伸手摸了摸尿片，是干了，没拉，转而问她爹，“多久没吃口粮了。” 林北山挠挠头，“三个来小时？” 林嫦儿啪的拍了一下他手臂，“造孽啊你，他才一个多月大，就是少吃多餐的时候，三个多小时，水也不给喂一口。” 赶忙将小家伙接过来，哄着去找顾二嫂了。 林北山挠挠头，“这么麻烦的吗？这娃，还挺乖的，极少哭闹。” 顾二嫂那边也是放心的很，见着林嫦儿抱着在哭的雨点儿回来，笑问这娃是不是太难带。 林嫦儿摆手，“哪是雨点儿不好带，就是我爹不靠谱，当他是大孩子呢，饿了渴了都会主动叫唤。 “他才多大呀，不过这娃，真是个能忍的，若不是饿醒了，可能还不会哭来着。” 顾二嫂笑笑，一边摸摸儿子的小脑袋，一边朝林嫦儿道：【亲家公也是疼娃，才到哪儿都抱着他的，能跟着亲家公，是雨点儿的福气。】 林嫦儿便突然想起来，之前顾二嫂因为自己的哑疾，怕影响雨点儿，曾经提出想把雨点儿给她养的事。 如今，她爹这般，倒是也正好解了顾二嫂的忧虑。 她爹虽然不靠谱，但脑子里装的都是实打实的知识，孩子们跟着他，总不会差到哪里的。 尤其是像雨点儿这样的，就是真正的耳濡目染。 她也便释然了，揉揉顾二嫂的肩膀，“你不心疼，不怪他都是好的了。” 顾二嫂摆摆手，【亲家公帮了我大忙，我哪来由头怪他。】 见顾二嫂是真的高兴，林嫦儿心里对她爹那点不满也便彻底消了。 次日一早，吴清丰等人便要回县衙，至于昨夜里抓到的山匪，昨夜便审过了。 因为身上并未背上人命，所以也放了他们一马，留在临水村劳役。 临走，吴清丰留了两个衙役看守。 被选中的两个衙役可高兴了，像是天上掉馅饼似得。 没被选中的就蔫了吧唧的，听说这差事是半个月一轮值，才高兴些。 林嫦儿要去送货，就跟他们一道走。 路上，她问吴清丰，“这事儿你准备怎么办？” 吴清丰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昨夜里那几个倒也算老实，他们老窝的据点，我们大致也有了方向。 “不过……” 林嫦儿问：“有不方便说的内容？” 吴清丰摇头，“若他们所言为真，我怀疑这件事，跟郭大宝母子逃不开关系。” 林嫦儿一怔，“跟他们俩有什么关系？” 吴清丰继续道：“按照昨夜咱们抓住的那些的的供词，他们那大当家的也是听人说，咱们这儿有豪绅，抢了够吃三年。 “且这豪绅还不在家，正是好时候。 “所以才派了这些人来踩点。” 林嫦儿拧眉，这说的，倒是确实像是在说她，且，那日他们离开村子的时候，郭大宝那怨毒的眼神，也叫她至今想起来，心里都毛毛的。 想到什么，她说：“那咱们这回把人抓了不是打草惊蛇了？要不要找个机会让这些人逃走，咱们再在后头悄悄跟着，到时候给他来个一网打尽？” 吴清丰摇头，“这些人也多数是被逼上山的，若是有别的法子活下去，大概率不会再上山去。” 林嫦儿，“那你是想就这么打上去？” 吴清丰，“剿匪，也是父母官职责所在，多费点功夫罢了。” 林嫦儿道：“这样，等我回去之后跟海叔商量一下，让附近几个村庄都一起出人，主力还是从咱们村上抽，这样，你调用起来也顺手些。” 一是他并没有兵权，要等上面批复，一层一层上去，再一层一层下来，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如调用手上的资源。 “好！”吴清丰也没有跟她客气。 两人说着话，很快便进了城。 林嫦儿还记着剿匪的事，送完货，便没多留，倒是何飞，早早拿着个包袱等在城门口。 林嫦儿一看他那模样，心里便了然了，“带给杏儿姐？” 何飞点头，大家都是聪明人，他猜，林嫦儿应该是看出来他跟王杏儿的事了。 干脆大大方方，“劳烦。” 林嫦儿，“顺路的事，就不知何大哥是什么打算。”说起来，王杏儿还是她以金兰姐妹的身份带回村里的。 何飞道：“我自然是想要个名分的，只是杏儿……” 林嫦儿听到他不是耍流氓来的，就放心了，“成，你跟杏儿姐有啥难处，你回头好好跟我说，杏儿姐是我名义上的义姐，虽然没认过亲，但旁人也是知道的。 “她之前吃了不少苦，若是有人愿意替她撑起一片天，自然是好的。 “若只是一时图个新鲜，便罢了，我会自行安排好她的出路。” 何飞听她这么说，就急的涨红了脸，“林大东家，在下绝非你所说的第二种人，我跟杏儿，早早便认识了，若不是她兄嫂从中作梗……” 缓了缓，“总之，你放心，若她愿意跟我，我一定会对她好的，至于川儿，我也会视若己出，若是她不愿意，我也还是想多照顾他们母子一点。” 第440章 其实也可以让何大哥上门嘛 林嫦儿放心了，点了点头，调侃一句，“给杏儿姐一点时间，我想总能喝上你们喜酒的。” 何飞偌大一个汉子，竟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去。 林嫦儿笑了笑，“我这便先回去了，回头见。” 何飞这才转身朝她拱了拱手，林嫦儿驾车离开。 等回了村，她直接便去了老宅，王杏儿的身体经过这段时间的调理已经大好。 如今在村上，除了帮隔壁姨婆整理药材，便是绣花。 见林嫦儿来，她忙放下针线框，“嫦儿怎么来了。” 林嫦儿将何飞让她带的包袱递给她，“何大哥让我带给你的。” 又将另外一个纸包给她，“我在县城的药店里买的当归黄芪红枣，你平日里自己炖着喝点。” 王杏儿自然不敢收，“这不成，你一手把我从那个家里的拉出来，给我治病，养着我跟小川，你对我们母子的恩情，我这辈子都还不清了，怎么还能再要你的东西？” 林嫦儿将东西塞进她怀里，摆摆手说：“什么恩情不恩情的，也就是凑巧遇上了，我又正好看不过眼。可能就是缘分吧！” 王杏儿别过脸，小声啜泣。 林嫦儿上前抱着她拍了拍，“好了好了，往后每一天都是好日子，不该哭的。” 王杏儿点点头，“三之前找过我，说了绣花的事，我觉着她才出月子，还是要再养上一阵子，所以我便自己先绣着。” 说罢，从针线筐里拿出一副绣好的鞋面，“我也不知道城里都时兴哪些样式，便先绣些我擅长的。” 林嫦儿接过来一瞧，赞叹道：“难怪我二嫂说你绣的好，杏儿姐，你有这手艺，根本不愁饭吃。 “至于这城里的时兴样式，我改天带你们进城去走一走看一看，咱们再结合自己的长处来做。” 王杏儿点头，“我都听你的。” 林嫦儿又想到什么，“对了，小川改姓的事儿，你怎么想？” 王杏儿默了默，“嫦儿，既然是新生，我想着干脆给小川改名换姓，从前那家子的事，我们一点都不再沾染。” 林嫦儿自然没意见，“好啊！这没毛病。” 又问：“那你想好给小川改啥名字了没？” 王杏儿脸上露出羞赧之色，“嫦儿，我，我没认识多少字，自然也不会取名。其实，我，我是想拜托你帮小川取个新名字。” 林嫦儿哈哈笑起来，“你这么抬举我，我肯定是高兴的，可，我还这么年轻，就给小川取名不太好。” 虽然是挂名的姐妹，但厉川跟雨点儿的情况是不一样的。 王杏儿坚持说：“没有什么不好的，你是给了我们母子新生的人，给小川赐名，没人能比你更合适。” 林嫦儿道：“说起来还真有一个。” 王杏儿疑惑的看着她，林嫦儿也不卖关子，“陈山长，他德高望重，是云海书院的山长，再则，我们这趟去苏县的时候，已经认了干亲，往后他就是我义父了。 “这几日，他便是回陈家去商议这个事儿的，等他们回来，还要摆认亲宴。 “不若这样，等他回来了，我让他给小川重新取名。” 王杏儿喜不自胜，感激道：“好，只是这样又要麻烦你了。” 林嫦儿摆摆手，“不麻烦不麻烦，上了年纪的，脑子时常该动动才好。” 王杏儿抿唇笑了笑了，看她穿的都是素净料子，又说：“嫦儿，回头你再做新衣，我给你绣条裙子吧！” 林嫦儿摆手，“不用，你便先绣些小玩意儿，荷包啊，鞋面啊，手绢啊啥的，回头我给你先带去陈昭家的铺子里先卖着。 “厉大那边一时半会儿也赔不了银子给你，你先自己一点一点儿攒着，往后有点什么，也不用愁。” 王杏儿听着她这话，也跟着憧憬未来的日子。 林嫦儿见她放松下来，又趁机问她，“杏儿姐，有个事，我想问问你，你要是高兴呢，就跟我说说，要是不高兴说，就当我没问。” 王杏儿自然是点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你问就是。” 林嫦儿眸子一转，笑眯眯问道：“就是那个何大哥，你是不是早同他认识了？” 王杏儿脸上笑容一淡，别过脸去。 林嫦儿见状，忙又道：“没事没事，不方便说，就不用说。 “我就是昨日见着了，就想着问问你什么打算。 “何大哥暂时在我这里呢，是个不错的，今日我出城的时候，他也跟我表态了，一切看你，你愿意，他便要个名分，不愿意，他也想照顾你跟小川。 “我呢，也让吴清丰帮忙打听他的家人了，如果说，你也觉得他还不错，那便不要错过了。 “厉大这样的人渣总归是少数的，当然了，我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不要有什么负担。” 一口气说的多了，林嫦儿又歇了歇，说：“我的名头现在也挺好用的，你若是再嫁，我肯定以娘家人的身份送你出嫁，你去了婆家也大胆的用我的名头把日子过好了。 “你若是没那个意思，那也无妨，咱们自己有手有脚，也总能把小川养大。” 就是听何飞的意思，他们之前应该是阴差阳错，如今再错过，就挺可惜的。 不过，她着急也没用，主要还是得看王杏儿。 她有过所非人的经历，一时不想再迈出那一步，也在情理之中，就是何飞看着还挺忠犬的。 王杏儿回头看向她，“嫦儿，谢谢你，我暂时没有再嫁的打算，我会跟何大哥说清楚的。” 林嫦儿：“……”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林嫦儿解释说：“杏儿姐，我不是这个意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寡妇二嫁并无过错。 “我跟你说这些，也没觉得说你跟何大哥往来甚密，影响不好。 “就是觉得有个人帮着你一起照顾小川也挺好的，何大哥看着也是个靠谱的，人也还上进，我是希望你能仔细想一想的。 “往后的日子是你们自己过，所以旁人的眼神一点儿都不重要。” 想了想，她又说：“你要是怕又要去一个陌生的环境，其实也可以让何大哥上门嘛，我觉得他们兄弟几个，可高兴来咱们村上了。 “若是何大哥在这里安了家，他们那些兄弟保准得羡慕死。” 第441章 反正你也不会因为他上门，就对他不好是吧? 王杏儿原本是对这个话题讳莫如深的，但这会儿也被她逗笑了，“嫦儿你可真是……” “大聪明是不是？”林嫦儿毫不谦虚道：“其实无论是上门，还是嫁人，理论上都是平等的，反正你也不会因为他上门，就低看他一等，对他不好是吧？” 王杏儿忙摇头，“那自然不会。” 林嫦儿嘿嘿笑道，脸上满是那是，露馅了吧，被我抓到了吧那种表情。 王杏儿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臂，再次别过身去。 林嫦儿哈哈笑道：“杏儿姐，我大致知道你的心思了，我看何大哥也不着急，这事儿便只当咱们姐妹先过个气，叫我心里有个底。 “那上门的事，你开不了口，等时机成熟，我来开口。” “嫦儿……”王杏儿看着她，心里感慨万千，事实上她从前同她毫无交集。 甚至她的前夫跟前婆母还想要害她，但当她快被前夫钱婆母磋磨死的时候。 就是这么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伸手将她脱离泥潭。 她心里自然是感激她，之前在医婆家养伤的时候，便想着等养好了，一定要好好谢她。 可当真见了面，她竟觉得，浅薄的说一句谢谢可能是在侮辱她。 确实如她自己所言，救她便是只是顺手。 但她是受惠者，她必须记得她的恩情。 更难能可贵的是，为了让她跟川儿能在临水村落户，她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单方面与自己义结金兰，让她跟川儿从此有了依靠。 也让她这样一个和离妇能抬起头来做人。 这是她在从前的家人，无论是娘家人还是婆家人身上都不感受到过的。 不过最叫她觉得神奇的事，她们明明相识不久，却好似相熟了许多年一般。 嫦儿对她是一点也不生分，把小川也当成是自己的孩子教养。 这在几个月前，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她跟何飞确实早早便相识，甚至一度有意谈婚论嫁，只是嫂嫂做主将她嫁给了厉大，她无从反抗。 原本以为这辈子与他都再无可能，却没想峰回路转，他们竟在临水村又重逢了。 其实在顾家乔迁那日，何飞便认出了她，之后悄悄找上她。 在得知她的遭遇后，他恨不得拿刀子砍了厉大。 她知道，他对她的心从未变过。 说不感动都是假的，可她如今这般如何能嫁他？ 他好歹是个不大不小的城门官，而她呢，和离还带着个孩子。 若他当真娶了她，那是要被同僚嘲笑的。 当然，除了这重考量，她也是怕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怕再入火坑，重蹈覆辙。 也怕嫦儿说的那样，远离临水村这个对她跟小川都极其友好的地方，去到一个陌生的新环境里。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处理好新的人际关系，她已经有过在厉家那样的惨痛经历。 再面临选择时，都会问一问自己，真的可以这样吗？如果后悔了该怎么办？ 假如她思索不出答案来，她便宁愿不迈出那一步。 但今天，嫦儿似乎给她提供了一个答案，虽然有些离谱，但也未必不可能。 如果他们能在临水村安家落户，她心里是愿意，虽然这很自私，但这是目前为止，她能想到的答案里，唯一能接受的。 而且，直觉告诉她，有嫦儿在这里，又有吴大人做后盾，临水村将来的发展，定不会局限于眼前。 他们若是能提前在这里安家落户，未必不是好事。 王杏儿这么想着，便也这么说了，“嫦儿，你能帮我留意下有没有人家要卖房子的吗？ ” 林嫦儿一顿，心说，杏儿姐这是当真准备在临水村生根发芽了。 其实现在整个临水村，空房子最多的就是她了。 不过她的房子都在河对岸，往后等运河改道才能兴盛起来。 如今还因为安全问题，河对岸大家都是不看好的，所以但凡要卖，也是卖对岸的房子。 但，虽然有吴清丰跟她透露内幕消息，可运河改道也非一朝一夕的事。 加上这又事关机密，她也不能跟王杏儿明说。 但眼下买下对面的房子肯定是最划算的，林嫦儿实话实说道：“有应当是有的，但都是河对岸的。” 怕王杏儿不乐意，她又补充说：“其实河对岸的采光，位置都没啥问题，只是因为林氏一族之前作恶多端，落了个全族流放的下场，这才空了出来。 “眼下，海寇又时常上岸骚扰，咱们为了缩减巡逻的范畴，也是为了乡亲们的安全，所以大家都集中住在这边。 “不过往后总会有太平日子的，买那边的房子迟早也能用上，至于这边嘛，应该极少会有人愿意卖的。” 王杏儿想到什么，问她，“嫦儿你在河对岸是不是有许多房子？” 林嫦儿点头，王杏儿道：“好，你就帮我留意河对岸的房子。” 她想，嫦儿能把营生做到现在这般，养活整个村子的人，自然是有一些自己独特的见解的。 那些房子，虽然没派上用场，但她也没动，并没有处理掉，那肯定就是能派上用场的。 就算没有，眼下河对岸的房子大家都不爱，价格也低，她先凑钱买下来。 将来也能跟小川住上自己的房子。 林嫦儿觉得她倒是比她想的更有魄力，点头，“好，我帮你留意，若是有合适的，你就买下来，银子，可以先从我这边支。”聪明人，她也是愿意帮一把的。 王杏儿握住她的手，“嫦儿，能遇见你，我便觉得之前受的苦都不算什么了，我一定会好好干活，把银子还给你的。” 林嫦儿笑道：“不着急，绣花是精细活，等往后你把名气打开了，一间屋子，还不是绣一身衣服的事儿。” 王杏儿微张着嘴，“这，这么多吗？” 林嫦儿点头，“也不算多了，因为我还要抽成的嘛！你若是自己接到单子，还能赚更多。” 王杏儿摆手，“我只会干活，哪会做什么生意，你该抽多少就抽多少，只要能给我们母子一口饭吃就成。” 第442章 赔钱货是比男娃矜贵还是啥的? 林嫦儿做生意，肯定能要赚钱的，否则她拿啥出来做善事。 不过不是老奸商就是了，丑话都提前说，往后也不会红脸。 她今天过来除了帮何飞带东西，就是想探一探王杏儿的口风。 反正她是支持寡妇再嫁的，当然，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她现在的身份也是死了男人还带便宜儿女的小寡妇。 两人又说了会子话，林嫦儿便回去了。 她还要找周海跟霍老商议抽人跟吴清丰去搅匪的事。 船厂跟榨汁机也要开始筹备，小学堂那边，也得让厉勉清点一下课桌椅，束修也得酌情提一提。 毕竟人多了，教学任务也变重了，束修不变，也挺坑人的。 还有蔡石头那边，她也得去看看，毕竟，做错了事要罚，做了好事也是要表扬的。 此外…… 林嫦儿抽了抽唇角，突然觉得自己好忙，缺个助理。 但看了一圈，似乎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村里的婶子们，叫她们做生意还是学的很勤恳，类似行政的事，可能不太容易上手。 除非是她妈来。 不过，让她妈给她打下手，也是太过大材小用。 算了，还是自己来吧。 马车在新宅门口停下，阿大便上来牵马。 林嫦儿跟他客套了几句，进了宅，就见他爹正抱着雨点儿蹲在大树底下戳蚂蚁洞。 林嫦儿：“……” 她走过去，在她爹身旁蹲下，肩头撞了撞她爹的，“干啥呢？” 林北山朝她露出一口白牙，“教雨点儿自然科学，从动物的反应观测天气走向。” 林嫦儿：“……”有病吧，人家才一个月大，不然你干脆教他微积分得了。 她扁了扁嘴，把雨点儿抱过来，“雨点儿，婶婶带你看大鱼去。” 林北山忙扯住她的袖子，“我还没讲完呢！” 林嫦儿问他，“讲到哪里了？” 林北山一本正经，“蚂蚁搬家！” 林嫦儿撇嘴，“人家还是个宝宝，你没事带他看看花花草草，抓抓小鸟不好吗？ “人家不要童年的啊，一个月开始就要吃读书的苦。” 林北山道：“不是说这个时代，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吗？” 林嫦儿斜眼看着他，“哪个时代读书不重要啊，咱们后世为啥要分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啊？” 林北山挠挠头，“这有啥关系吗？” 林嫦儿深吸一口气，“是哪个年纪就做哪个年纪该做的事，他才一个月，就是吃完了睡，睡完了吃的时候。” “不是要赢在起跑线吗？” 林嫦儿不太想跟他说话了，抱着雨点儿就往后院走，后院她让人做了个流动水池。 白少安就从花鸟市给她淘回来几尾品相极佳的红鲤鱼。 林北山见闺女儿走了，忙追上，“去哪儿？我来我来。” 林嫦儿见他殷勤的很，也没要回去掏蚂蚁窝的打算，就把雨点儿递给了他。 只不过，小娃儿应该是醒着的时候长了，这会儿都开始张着小嘴打哈欠了。 林嫦儿想了想，“先不去看鱼了，雨点儿应该是困了，先把娃还给二嫂，一会儿我跟海叔跟霍老商量点事，完了咱们去一趟海边，看看海岸线的条件。” 林北山一看闺女儿给自己派活了，立马激动起来，“好嘞，我这就去。” 只不过，总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这边林嫦儿才跟周海和霍老碰头，阿大便进来了，“东家，有附近村庄的村民过来了问孩子上学的事了。” 林嫦儿也没多想，便让他直接把人领去小学堂那边报名。 阿大面露难色，“我也是这么跟他们说，但他们非得要见您。” 林嫦儿点头，“成吧，先把人带进来。” 她想着娃们上学的事，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再解释一遍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阿大也的确很快便将人带进来了，是几个小妇人，见了面，林嫦儿客气的招呼人坐下。 谁想，她们也不坐，就站在她面前质问：“那个小学堂就是你的是吧？你说说，男娃为啥就得给束修？赔钱货反而不用？赔钱货是比男娃矜贵还是啥的？” 第443章 抽风的玩意儿爱来不来 林嫦儿一愣，也不理会眼前几个妇人，只转眼看向周海跟霍老，眼神里都是那种“她们在神志不清什么？”那种疑惑。 周海跟霍老也是直皱眉。 只不等三人交流出个结果来。 又有妇人说：“要我说，就该给男娃全免，女娃都是给别人家养的，男娃才能给家里传宗接代，继承香火。” “可不是，女娃上啥学堂，念啥子书，上山多割两筐猪草不行么？” “女娃要是来上学，那家里的活谁干呢？弟弟不用人带了？” 然后几人在达成一致意见后又跟林嫦儿提出建议，“要我说啊，你这个收学生的标准就应该改成，两个男娃一起的免束修，女娃收银钱。” 林嫦儿差点被气笑，这些人，在胡言乱语个啥子？ 连周海跟霍老都涨红了眼，只觉没眼看。 林嫦儿实在是没忍住，抽了抽嘴角，“你们哪位？大咧咧的跑我家里来跟我说这些是想干嘛？” 几个妇人一怔，你看看我，我看看，她们怎么也没想到，林嫦儿非但不反思觉得她们有理，反而装出一副不熟，不要来挨边的模样。 几个妇人都不高兴了。 其中一个说：“欸，我说，不是你让咱们带家里的娃来你这儿的小学堂上学，还说两个女娃怎么怎么，男娃怎么收学费。我们这不是给你提点正确的建议吗？否则啊，你这小学堂可没人愿意来。” 林嫦儿：“……”抽风的玩意儿爱来不来。 林嫦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可以离开了？” 那几个妇人瞬时一喜，“这么说，你是听劝了？我们回去就好好给你宣传宣传。” “我就说，能盖小学堂的，哪会是糊涂人，年轻人就该听劝。” “对对对，你放心，只要你按照我们说的改，大家都会来捧场的。” 林嫦儿：“……”什么毛病，她这是小学堂招生，还是看在十里八乡一家亲的份上，减免了束修。 他娘的，她又不是开饭馆，还要他们捧场。 看来是不直接点，听不懂人话了。 林嫦儿轻笑一声，“几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几个妇人一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听明白，便问她，“你什么意思？” 林嫦儿笑道：“我开始便问了你们是谁？咱们都不熟，你们跑来我家里说我这个不对，那个不对，应该怎么怎么改，不觉得唐突吗？” 几个妇人一听，顿时不乐意了。 “我说你这人，怎么好赖话不听呢？” “我们给你出主意，还不是为你好？” “就是，你要是坚持你之前的主意，你这小学堂休想要办下去。” 林嫦儿呵呵笑了笑，“哦，是吗？那我还要谢谢你们了？” 几个妇人自然听出她话里的嘲讽意味，哪里肯罢休。 继续道：“那你说说，我们是哪里说得不对，男娃不比女娃精贵吗？那可是带把儿的，女娃将来能干嘛？都不上族谱的玩意儿，顶多将来赚一笔彩礼钱补贴家用，再多还能干嘛？ “你发善心给女娃，有啥用？ “都是花银子，花在男娃身上不行？” 第444章 脸大的你们 这话听着就太叫人生气了，周海跟霍老也忍不了了。 只不过还不等他们俩人开口，林嫦儿率先道：“你们的意思我也听明白了，来来回回就是说男娃精贵，所以凡事要以男娃为先是不是？” 她说话的时候，整个人看着都挺平和的，听着也并无别的什么意思。 几个妇人便以为她是听进去了，不约而同点头。 又费力劝说她，“你要是现在改，还不晚，还能在十里八乡得了美名。” 林嫦儿看她们一脸她好像很稀罕这所谓的美名似得，轻嗤一声，“几位，你们可是说了，男娃精贵异常。 “那么精贵的男娃不得精细养着？” 几个妇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一时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又都觉得她说的有理。 便有人接话说：“那当然，否则，咱们送男娃们来上学干啥？” “可不是么，若是家里能出个读书人，那可是全家都跟着沾光的。” “就是就是，要是祖荫庇佑，能考中，那就是改换门庭，从泥腿子变官宦人家了。” 林嫦儿认可的点了点头，“你们看，这可是改变你们一家子下一代是泥腿子，还是官家公子小姐的关键，这么重要的男娃，你们连这么点束修都不愿意出，到底是精贵还是不精贵呀？” 几个妇人一听她这话，便又懵了。 明明她这话肯定是不对的，照她这么说，他们就是要每个月拿出束修来供家里男娃，且越多表示越精贵。 可她们来这儿的目的就是为了叫她免了男娃的束修呀！ 明明哪哪都不对，为啥听着就是愣是没找到一丁点儿不对劲。 几个妇人拧眉深思好一会儿，也找不出来错处。 林嫦儿看着她们，“怎么呢？最精贵的东西就要最精贵的养活不是吗？这可是你们说的，男娃比女娃矜贵，那给男娃多花点钱怎么了？ “你们这样，又说男娃精贵，又说女娃是赔钱货，又觉得给女娃花钱是赔本。 “那把省下来的钱花在男娃身上怎么了？你们不能又想叫马儿跑，又不给马吃草吧？不是吧你们？” “啧”一声，露出满脸不赞同的表情，“你们不会觉得，男娃们仅凭你们一个愿想就能金榜题名神官发财吧？ “我跟你们这么说吧，这读书呢，可费钱了，你们连束修都不愿意给，那之后的笔墨纸砚呢？ “你们不会不知道纸笔都很烧钱吧？不会舍不得给娃买吧？” 几个妇人大吃一惊，“你说啥？纸墨笔砚还要我们自己花钱吗？” 林嫦儿扁了扁嘴，“不然呢？” 有妇人道：“这些不应该学堂统一采买吗？” “就是啊，我听说，你们临水村的娃，不都是用的学堂的吗？” 林嫦儿一整个无语，还统一采买，美的你们，“可你们又而不是临水村的人，临水村那些娃，家里父母都是我的工人，他们父母替我赚钱，我反哺他们一点怎么了？可你们……” 林嫦儿摊手，咱们可素不相识的。 妇人又道：“你这不是区别对待吗？” 林嫦儿觉得可能是自己最近脾气太好了，给他们能够蹬鼻子上脸的错觉。 只不过这回，还没等她毒舌，外头先传来个凌厉女声，“束修要全免，笔墨纸砚要学堂给，你们就出个人。 “咋不干脆说，等你儿大了，让咱们姑娘直接花银子给你儿捐个官呢？脸大的你们！” 第445章 女娃是赔钱货，你们就是一群老赔钱货 几个妇人转头看向气势汹汹进来的女人，不满说：“你谁啊你？说话咋这么难听？” “咱们不是来帮顾家这三儿媳挣脸面的吗？咋说的咱们是来打秋风似得。” “再说了，顾家这儿媳妇也没说啥你，你算哪根葱哪瓣蒜啊你？” 进来的正是白何，她一听外面来了些妇人找林嫦儿。 还以为是有人带着娃来报名上学了，心里为林嫦儿觉得高兴，就悄悄跑来看一眼。 可谁想，这哪是来报名的，分明就是伸手党，还打着为嫦儿好的名义，真是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把她家嫦儿当冤大头呢！ 嫦儿这孩子也是，好脾气那是对讲理的人，就这么些无赖泼妇，还有商有量。 嫦儿能忍，她可忍不了了。 这才冷斥一声进来给林嫦儿撑腰，见这些妇人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质问起她来。 她袖子一撸，一副随时准备干架的样子，“问我是谁？我是你们姑奶奶。一群妇人，一口一个男娃精贵，女娃是赔钱货。 “她娘的，你们自己不是女人？女娃是赔钱货，你们就是一群黑心黑肺的老赔钱货。 “你们不是娘生娘养的？男娃能上学堂念书，凭啥女娃不行？ “我今天还就告诉你们了，我们家嫦儿说一不二，决定了的事绝对不会更改。” 冷笑一声，“你们要是不乐意，大可以不来，谁也没求着你们。 “我们嫦儿不过是共情女娃，希望每一个女娃都能有一个锦绣未来。 “她的银子也是靠一双手一文钱一文钱赚回来的，不是天上掉地上捡的。 “只收几百斤柴火让女娃来上班，连伙食费都抵不上，你们倒是好，巴巴的来给你们精贵的男娃要免束修。 “怎么的，平时一个一个男娃精贵，这会儿又舍不得花银子要贱养了？” 林嫦儿心说，她妈妈不愧是她妈妈，连骂带问的，把那群夫人都给整懵了。 林嫦儿忍不住为她妈妈鼓掌，“说的好！” 周海跟霍老也下意识跟着拍手，林嫦儿从座位上起来，给她妈妈倒了一碗茶，“娘，喝口水消消气。” 几个妇人都是懵着的，眼下听林嫦儿喊娘，这才反应过来，这凶极了的妇人是这林大东家的娘。 不过，她们一直听说，她这位婆母，顾家辈分最大的人，不是一棍子下去打不出个p来的闷葫芦吗？ 怎么突然成了个这么厉害的角色？ 她们并没有见过白禾，至于顾大娘，这些年也一直深居简出，她们自然也不认识，所以一致认为来人就是顾大娘。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有人开口，“啧啧啧，有的人那，天生就是泥腿子的命，就算是富贵了，也还是一身粗鄙样，对着客人大呼小叫，一点儿也不懂待客之……啊……” 那妇人滔滔不绝诋毁白禾，林嫦儿哪里忍的了。 自己应酬应酬她们，就当是听个乐子了。 对她妈妈开炮，那可不行。 扬手就打了那妇人一记重重的耳光。 那妇人一声惊叫，连带同来闹事的几个妇人都跟着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打人？” “打你怎么了？”白禾冷冷睨她一眼，抬手泼了那妇人一脸茶水，“叫你嘴贱的，醒醒脑……” 第446章 今天要是不能说出个所以然了，就别怪我们以多欺少 “你们，你们……”那妇人指着林嫦儿母女，气的指间发抖，“你们欺人太甚！我跟你们拼了……” 说着，便挥着两只爪子朝林嫦儿母女二人扑过去，其他几个同行的妇人见状，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几乎是一瞬间，花厅里一群妇人便缠打在一起。 周海跟霍老见状，自然不能看林嫦儿母女受欺负，可他们俩是男人，这妇人打架，他们动手，说出去也是不好。 周海灵光一闪，“老爷子，我去搬救兵，你去把顾大娘跟大郎媳妇喊来。” 霍老一听他这话，便明白个中意思了，忙点头。 “打人了，打人了，有人上顾家闹事了，婶子伯娘太婆们快来帮个手了……”周海几乎是一边跑一边喊。 也不用等霍老喊人，顾大娘跟顾大嫂已经到达战场。 自从林北山来到临水村，雨点儿白天除了吃口粮的时候，几乎都是林北山带的。 所以顾二嫂也跟着一起来的，见林嫦儿跟白禾两人跟一群妇人扭打在一起。 婆媳三个想都没想直接加入混战。 原本林嫦儿跟白禾也没落下风，只是对方人多，气势上好像比她们母女强一些。 但有了顾大娘三人的加入，局势就更加明晰了，顾大嫂跟顾二嫂从小都是干惯了粗活的，完全不输那几个上门挑衅的妇人。 顾大娘原本是个病西施，但经过这大半年的调养，营养到位了，身子骨自然硬朗，比那只会口嗨的妇人还强一些。 林嫦儿跟白禾，在后世都是学过一些格斗术保护自己的，就更不用说了。 以至于，周海带着一群婶子伯娘太婆赶到的时候，来闹事的几个外村妇人被顾家人以压倒性的优势压制着。 只见她们，头发乱糟糟的，有的袖子还被扯断了，脸上脖子上难免有血痕，还有的连鞋子都掉了。 再看林嫦儿几人，除了林嫦儿为了护着她妈不小心叫人在脖子上抓了一道血痕，其他几个也就是头发乱了些，其他便没啥了。 但周婶子，跟几个太婆，就跟眼瘸了似得，当即跟那几个妇人理论起来。 “你们是哪个村的，跑来我们临水村欺负人？” “是不是以为我们临水村的女人好欺负？还是当我们都死了，居然敢来闹嫦儿，说，是不是有人花了银子，叫你们故意来找嫦儿的不痛快？” “你们今天要是不能说出个所以然了，就别怪我们以多欺少了。” 这话音落下，周婶子已经利落的撩起袖子，一副，你们要是敢耍花招，老娘今天撕烂你们的嘴那种表情。 其他闻讯而来的妇人们，也纷纷挽起袖子。 就连几个老婆，也撸着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那几个外乡来的妇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整个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其中一个胆儿大的指指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又指指自己被挠花的脸，又指指林嫦儿几人，“我说，你们要护短，也看看清楚，看看我这脸，我这头发，到底是谁欺负谁？ “你们再看看她们几个，做人不能睁眼说瞎话吧！” 第447章 你们别想仗着人多欺负我们人少 来的婶子伯娘跟太婆可不管，将那几个妇人团团围住，旋即展开口水攻势。 “谁让你们跑来我们村上撒野，你们知道上一批来咱们村里撒野的人现在都是什么下场么？” “就是，嫦儿好心让你们的娃都有学上，你们巴巴的跑来她家里指责她，打你们一顿都是轻的。” “可不是，咱们也不怕实话告诉你们，嫦儿现在就是咱们村的财神爷，不夸张的说，咱们整个村都是靠她养着，你们来找她麻烦就是跟咱们整个村过不去。” 这话音落下，婶子伯娘们更激动了。 “对，你们敢诋毁嫦儿，就是砸我们整个村的饭碗。” 然后立马有鬼精的伯娘想到，“这几个人不是会隔壁村故意派来捣乱的吧？” “那就不能这么把她们扔出去了。” 周婶子当即拍板，“既然是想来咱们这儿上学的，要么是周家村的，要么是上河村的，要么就是跟咱们村上沾亲带故，这么着，大家都过来认认人。” 婶子伯娘们踊跃参与，很快，便有人认出了这几个妇人的来历，“应该是上河村下边的下河村的媳妇子，我之前去上河村走亲戚，在两个村的水埠头上看到她们在那洗衣服。” “嫦儿上回说的，是咱们村的外嫁女，或是其他什么沾亲带故的还有周家村跟上河村的娃能来咱们这儿上小学堂，关他们下河村啥事啊！” “谁知道呢！巴巴的上门来闹这么一出，真是晦气。” “要我说，她们还抓伤了嫦儿，必须得赔钱。” “可不是，嫦儿这么白白净净，还不知道会不会留疤呢！必须赔钱！” 大家伙儿义愤填膺，几个被围着的妇人简直看瞎了眼。 只觉得临水村这些妇人真的是疯了，还疯的不轻。 当然，她们也不可能承认自己有错，凭啥上河村的娃能来上学，他们下河村的就不行，这不是看不起他们么？ “赔钱是不可能赔钱的，我们伤的更重，要赔也是赔给我们才对。” 其中一个妇人说道，其他几个立马附和。 “对呀，还是她们先动的手，本来也是她们不对。” “你们别想仗着人多欺负我们人少。” 林嫦儿无语的看了那几个妇人一眼，也就是，看在都是女人的份上，她才留了一手，否则，是断胳膊还是断腿，她可不敢保证。 不过现在看她们一副死不认错，更不会悔改的模样，就觉得还是打的轻了。 正思索着，要不要再打她们一顿时，周婶子又开口了。 “行，你们还觉得自己有理是吧？那咱们也不必废话了，我现在就让人把你们村的里正还有你们男人给找过来，咱们坐下来好好评评理。” 几个妇人一听，顿时有些慌了，不管怎么说，妇人打架时常有，也不丢人，但惊动家里男人还有里正来赎人，这事情可就严重了。 “不就是打了一架吗？你们也没吃亏，怎么还要喊人？” “可不就是吗？你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要将我们扣在这里，是什么道理？” “早听说你们临水村自从发迹之后就霸道的很，早前还不信，现在看，可不就是传闻中的样子吗？” 周婶子冷笑，也不理会她们直接朝周海道：“还站桩看热闹呢！找个得空的汉子去下河村喊人来啊！” 第448章 好端端的找上门来挨打，那肯定是这些妇人该打! 周海能怎么办？但当然是听从媳妇的吩咐，立马就安排人去下河村。 那几个从下河村来的妇人傻了眼，“你们咋回事，怎么还较真上了？” “不愿意就不愿意，大不了我们不送娃来上学堂就是了。” “可不就是吗？不就是寻常打一架，哪哪都有，怎么还要喊里正了？” 这边周婶子已经有了主张，那些婶子伯娘还有太婆们也懒得跟她们浪费口舌，只觉得这就是一群眼窝子浅的玩意儿，不值当。 转而去关心林嫦儿的伤势，其实林嫦儿真没什么大碍。 但周婶子就是一副夸张到她像是要毁容的模样，“我的天爷啊，这么长一道抓痕，这得留疤了吧？ “这可怎么办？我们嫦儿才16岁，将来还要嫁人的。 “这要是因为这道疤被夫家嫌弃的话……” 周婶子拧着眉，林嫦儿觉得周婶子真的得了她的真传，心里发笑，面上还是极为配合的摆出一副慌张的模样，捂着脖子说：“婶子，我这抓痕真那么严重吗？” 周婶子点头，“你让伯娘婶子们都给你瞧瞧，你这抓痕那么粗，现在还在渗着血，你再看看她们的指甲，乌麻麻的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 “之前咱们不是听医婆说过，伤口要是碰到脏东西，更容易溃烂吗？那不得留疤啊……” “那，那咋办呀！”林嫦儿慌张的看看周婶子，又看看白禾。 白禾多聪明一人，哪能听不出来，立马配合说：“赔钱啊，让她们赔钱买去疤生肌的药。” 周婶子点头，“对对对……” 然后叉腰朝那几个妇人道：“听见没，赔钱。” 几个妇人真真是惊的下巴都要掉地上了，明明她们伤的更重，咋的还要她们赔钱了？ 她们这么想着，便有人这么说了，“要赔钱也是她们赔我们银子去看大夫，咋的，都是人，姓林的就特别矜贵了？” 周婶子立马接话，“可不是，我们嫦儿就是我们整个临水村最精贵的姑娘。” 满脸你要是不服，就跟我再打一架的架势。 这边吵吵嚷嚷，动静很快传到甘蔗园那边，吴清丰留下来看管那些个山匪干堆肥活的两个衙差耳里。 两人一听是林姑娘叫人打了，忙找了几个海防队的兄弟帮忙监工，便匆匆往顾家去。 他们到的时候，里面还跟市井妇人对骂时一样一样热闹。 直到有人喊了句，“官差来了。” 众人齐齐看向他们，旋即，整个大厅都在一瞬间沉寂下来。 两人正想上前询问林嫦儿情况，却先被一群头发乱糟糟的妇人给拦下了。 几人像是约好了一般，“噗通”一声跪倒在他们面前，“差老爷可要为咱们做主啊……” “咱们好好的来找林氏商议娃上学的束修，却无端端叫她们给打了。” “你们瞧瞧，我们这脸上，这头发，还有这衣服，都是她们叫她们打的，跟撕的，我们都这样了，她们不仅要找我们的男人过来说理，还要我们赔银子，这不就是仗着人多欺负我们么……呜呜呜……” 两个官差都愣了住，抬眼看看林嫦儿，又看看拦着他们的几个妇人，他们是干啥来着？ 哦，对，给林姑娘撑腰来的啊！ 这是啥地方？ 顾家，林姑娘的地盘啊！ 林姑娘多仗义一人啊，对妇人小孩尤其关照。 这群婆娘好端端的找上门来挨打，那肯定是这些妇人该打！ 第449章 我看你们一个个别是都得了失心疯 都说好男不跟女斗，但他们是官差，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犯了事，都是一样管。 两个官差兄弟互视一眼，各自摆出平生最凶狠的表情，其中一个朝那群妇人呵斥说：“商议什么束修？林大东家本来就是为了便利周边的父老乡亲，这才答应周家村跟上河村的请求，大力削减束修，让周边的娃，不管是男娃还是女娃都上的起学。 “一年算下来也就百十来个铜钱，几百斤柴火，还要商议个啥？ “你们当这小学堂不用花银子盖么？还是这授课的夫子不用花银子请，还是娃娃们免费的午膳，林大东家不用花银子采买？ “就这，还有啥要商量？” 另一个官差跟上话，“我看你们根本不是来商量的，就是来找林大东家的麻烦。” 握住佩刀的刀把，嗖的拔出一小节，大厅里瞬时闪过一道寒光。 吓得那几个妇人连声尖叫。 那官差又冷呵说：“还敢告黑状污蔑林大东家，你们是不是不知道上一批来临水村闹事的人现在都在干嘛？” “在挑粪呢！”有个太婆抢着响应，像是想到什么，又问两个官差，“两位差爷，你们这会子出来了，那些个挨千刀的会不会起逃跑的心思？” 官差摆手，“咱们找了海防队的兄弟们帮忙看着呢，再说都带着脚铐呢，跑不了！” 几个妇人原本就被那大刀给吓坏了，如今又听到脚铐，一个个顿时都面如土色。 她们来的时候，只以为这林氏就是个赚了点银子的生意人，为了博点好名声才办这学堂，谁晓得，她跟官府的人也这么熟络。 还有官差在村里常驻，这要是早知道，她们哪里敢多生这点心思？ 几个妇人终于没再狡辩。 周海照例还是从顾家这边派了驴车去下河村报的信，很快，这几个妇人的男人还有下河村的里正以及几个说的上话的耆老，便一车齐活，被拉到了临水村来。 人里正都来了，周海出面也就再合理不过了，又恰好，他当时就在现场。 等下河村的人一到，他便将事情给说了。 完了之后，又说：“大家都是泥腿子出身的，就问你们，哪个心底不想家里出个读书人来改换门庭？” 下河村的人齐齐点头，能出个读书人，多光宗耀祖的事，谁不想啊！ 周海见状，“原本就是周家村跟上河村为他们两个村的娃娃求了咱们嫦儿，嫦儿呢，也是希望这十里八乡的娃娃们将来都有出息，这才应下的。 “这里面压根就没有你们下河村的事，我也不懂了你们下河村的妇人要来凑这个热闹。 “照理说，我们嫦儿都压根不需要应酬她们的，但还是依礼请进门。 “也没说不让你们的娃来上学，可你们村里这些妇人，一口一个女娃是赔钱货，女娃咋就是赔钱货了？ “这小学堂还是嫦儿建的呢！怎么，一边踩着我们嫦儿，一边还想让咱们嫦儿给你们的男娃便利。 “怎么，我们嫦儿想做点好事就得上赶着当冤大头了？我看你们一个个别是都得了失心疯，否则，也说不出这些话来！” 第450章 当我在乎你们说我那两句好啊?我还真不稀罕 下河村跟上河村，虽然就只隔了一条河，但跟临水村打交道远没有上河村多。 他们倒是也时常听说临水村的日子怎么怎么的好起来了，但个中内情到底是知道的不多的。 听了周海一番控诉，虽然也觉得这些个妇人闹上门有些鲁莽，可理却是那个理。 其中一个耆老咳嗽一声，开口说：“周里正，虽说是我们村的妇人失礼在先，可主家跟客人打起来的，这十里八乡也是头一份的。 “再说，她们也没说错什么，传宗接代，光耀门楣，都是靠的男娃。 “林东家无论是想博一个美名，又或是想为十里八乡的乡亲们做点实事，总应是多照拂男娃才对，至于女娃……” 那耆老笑了笑，“上了学堂，念了书又如何，总归还是嫁人生子，何必浪费……” 那耆老侃侃而谈，叫下河村一道来的男人们都纷纷点头，就连原本被吓得面如土色的几个妇人，也又找回了底气。 她们齐齐看向林嫦儿，那眼神，分明在说，你看，正常人都觉得应该这样。 而临水村这边，无论男女，包括两个官差，都觉得这耆老是在说废话。 原本林嫦儿是想既然周海出面了，她便落了闲，让他摆出里正的架势好好发挥一下。 但眼下，她哪里还管这些，“砰”一声摔了茶盏，打断那耆老继续说废话，“我的银子爱怎么花怎么花，我就爱给女娃花怎么了？ “你以为我让十里八乡的娃娃们来上学，是为了挣个好名声？名声能做啥用？能换银子还是能换粮食？我要那劳什子玩意儿作甚？” 讥笑一声，“我今天我还真就不怕告诉你们，我这小学堂，还真不就是给男娃们建的，你以为我干啥建学堂？你问问我们临水村的男女老少，哪个没去小学堂扫过盲？ “你以为我在乎你们说我那两句好啊？我还真不稀罕，我就乐意让女娃我这儿上学，至于你们嘴里宝贝着的男娃，我没那个替你们教养的义务。” 白禾见闺女儿气的不轻，自然帮腔，“可不是，我们嫦儿早说了，你们男娃精贵自然要富养，连这么点束修都不愿意掏，还光宗耀祖，真当老天爷瞎呢！” 顾大娘也气的不轻，“一口一个女娃没用，想占便宜的时候倒是全忘了，我们嫦儿难道不是女娃？女娃咋就没用了？ “几十文的束修，还要叽歪，瞧把你们能耐的。” 那耆老只觉得自己是有理说理，不想招来一通怼，一时堵的他面红耳赤，“你们，你们，简直不可理喻。” 林嫦儿嗤笑，“你谁？跟你很熟吗？讲道理的时候你们不听，现在想跟我讲道理了，呵，闲得我。 “刚刚，海叔的话你们也听到了，原本就是让周家村跟上河村，还有我临水村的亲友的娃娃们来便利上学。 “跟你们下河村有半文铜钱关系？原还想给你们个机会，既然都是拎不清的，我也没闲工夫陪你们闹腾。 “今天我就把话搁下来，十里八乡的男娃跟女娃都能来我这小学堂上学，条件还是那个条件，至于你们下河村，我可招惹不起，阿大，送客……” 第451章 悔不当初 话不投机半句多，林嫦儿再不想浪费时间在脑子里都是屎的人身上。 只想赶紧把这些人赶出去，眼不见为净。 “慢着，”阿大正要上前，白禾出声阻止，她扫视那群闹事的妇人一眼，又看向周海跟霍老他们，“在我们临水村打了人，就想这么无事发生般离开，我可不答应的。” 周海跟霍老也顿时反应过来，还有周婶子等人。 对呀，在他们临水村打了人，就想这么离开，想的美。 “赔钱！”周太婆叉腰道：“咱们也不欺负你们，你们抓花了我们嫦儿的脖颈，每户赔一两银子来，我们也就不为难你们了，否则……” 周太婆跟身边几个太婆相视一眼，冷哼一声，“否则，就别怪我们临水村不客气了。” “这，这……”下河村的里正一直说不上话，这会儿总算找着机会，面红耳赤说：“一两，也太多了…… “乡里乡亲的偶有争执在所难免，便是打起来的，赔礼也不过是一个鸡蛋……” “谁跟你们乡里乡亲了？脸大的你们。” “不说别的，单就你们下河村上门寻衅，告到府衙去，也有你们好果子吃了。” “耽误了嫦儿那么多时间，还跟他们废什么话，咱们不是有两个衙差兄弟在么？就请两位跑一趟县衙，让县太爷给咱们嫦儿来主持公道！” “对，请县太爷来给咱们嫦儿主持公道。” 临水村的婶子伯娘太婆们义愤填膺，一声声附和，响彻大厅。 直叫下河村来的人一个个都心惊胆战，那原本开过口的耆老，这会儿更是悔不当初。 早晓得临水村这地方，民风如此彪悍，他是打死都不会来的。 还有这几个妇人，惹谁不好，专挑不好惹的惹。 而被点到名的两个衙役，陈九，王全，立马拍拍胸脯，“诸位父老乡亲放心，这事儿包在咱们兄弟身上，保管一直不落禀告县太爷。” 说罢，两个互视一眼，同时出拳，最终由王全获胜。 王全心里那个高兴，吴大人面上没说，但跟林大东家那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林大东家挨了欺负，他第一时间上报，吴大人肯定要记他一功的。 时常在林大东家跟吴大人跟前露个脸，哪天不做衙役了，给林大东家做护院也不错。 王全提着刀，屁颠屁颠就要出门。 下河村的里正忙拦住他，哀声道：“慢着，我们赔，我们赔就是了，衙差大哥，我们赔银子……” 王全撇了撇嘴，这会儿倒是清醒了，早干嘛去了。 若是能和解，不惊动吴大人，那也是好事。 只不过，王全看向林嫦儿，这还得看林大东家乐不乐意。 刚刚那情形，林大东家分明已经不乐意再跟他们沟通下去了。 林嫦儿也不想把事情闹到吴清丰面前去，跟王全点了点头，看向下河村的里正。 下河村的里正忙开口道：“可是，可是一两银子实在是太多了，林大东家你也是知道的，咱们都是地里刨食的，挣点银子不容易，想要存下来更难，一个月能有个几十文进账已经是老天爷赏脸吃饭，这一两银子，就是叫他们砸锅卖铁也凑不出来的……” 然后为难的看着林嫦儿。 林嫦儿本也不是为了抢钱，顺着太婆们的意思，也是为了给他们个教训，否则，当她多好欺负似得，尤其是这些个妇人根本毫无悔意。 林嫦儿想了想，道：“没银子便做工抵债吧，上回发大水，把前头官道上一段路基给冲毁了，就让他们几家男人去修。 “那天修完，这事儿便也过去了，但我还是那句话，你们下河村的娃，我不收……” 第452章 她也不是旁人说几句好话，就没了原则的人 下河村的里正苦着脸，恳求说：“林大东家，今日的事确实是我们不对在先，但这几个妇人并不能代表我们下河村所有人的意思。 “我们认罚，我作为里正，叫他们闹出这样的事来，也脱不开关系。 “修路的事，我亲自监督，林大东家怎么说，我们怎么做。” 他说着看向一同来的几家男人，“十里八乡的私塾是什么行情，想来你们也都清楚不用我多说。 “难得林大东家愿意给咱们的娃娃这么个机会，但眼瞧着是要叫咱们给作没了。 “这罚你们认不认？” 一旁的耆老看着里正，还想再说点什么，下河村的里正直接掠过他，直直盯着那几家男人。 却见那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道：“里正，我们几个婆娘也没说错，女娃就是赔钱货，念书有什么用？ “婆娘之间打架互殴也是时常有的事，他们临水村，又是要赔钱，又是要……” “阿大，把他们给我轰出去……”林嫦儿实在是厌烦了，多一秒都不想看到这些个人。 这回，阿大没犹豫，带着数字兄弟，麻溜的提溜着下河村的人一个一个往外扔，连那几个耆老也没放过。 轮到下河村的里正时，才要伸手，却见那偌大的汉子，噗通一声跪倒林嫦儿跟前。 “林大东家，我还是那句话，那几家人不能代表我们全村，我作为里正确实有管束不利的责任，他们对大东家不敬，我替他们赔礼道歉。 “大东家罚他们做工，他们不去，我带村上其他人去。 “我一定带人把路基给修好，只求林大东家看在我诚心认错的份上，再给我们村上其他的娃娃一个机会。” 说完，他竟然“砰砰”磕起头来。 这叫林嫦儿傻眼，她给阿大使了个眼色，阿大连忙将人拉起来，“别磕了，我们东家不喜欢这一套。” 下河村的里正闻言，抬起头来看着林嫦儿，“林大东家，求您再给村上其他娃娃一个机会吧！求您了……” 林嫦儿看着他，约摸跟周海差不多年岁，人挺消瘦，眼神挺亮，看着是个明白人的模样。 不过，她也不是旁人说几句好话，就没了原则的人。 林嫦儿看着他，问：“如果你只是想为了你们村的男娃们争取机会，那就不要浪费口舌了。” 她那些政策，原本也是希望大家能多送女娃来上学的。 下河村的里正忙摇头，“不不不，男娃女娃都一样，女娃上学只要几百斤的柴火，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为什么不上？” 林嫦儿眸子一眯，继续说：“刚刚你们村上的人可都说女娃是赔钱货，将来都是要嫁人的，且女娃读书也不能考科举，光宗耀祖呢！” 下河村的里正苦笑道：“男娃读书就一定能考上去吗？这天底下的读书人那么多，难道还能各个高中了？ “男娃也做不到读了书就光宗耀祖，如何就要强求女娃？ “女娃成婚是要嫁去别人家不错，可这学识永远是她们自己的不是？” 缓了缓，他看向林嫦儿，“我斗胆问一句，倘若林大东家肚子里没点学识，临水村如何能有今天这番景象？ “光宗耀祖，何必拘泥于男娃还是女娃？ “大东家这样活生生的例子摆在他们眼前他们看不见，是他们瞎！大东家自己从书里得了好，想让更多的女娃娃们受惠，这是女娃娃们的福气，我们不帮着娃娃们接下，将来是要遭雷劈的……” 第453章 你晚两天来，约摸就好了 林嫦儿见他倒是个难得的明白人，只是约摸手段应是不够强硬，否则，刚刚那几户人家的男人也不敢当众顶撞他。 林嫦儿自诩不是什么胡乱发善心的烂好人，且刚刚被丢出去那几户人家的做派属实是恶心到她了。 再则，若是下河村的里正支棱不起来，就算她发了这个善心，回头他们村子的娃娃们也未必能安心上学。 故而，她没有当即答应他的恳求，只说等他们修好路基后再看。 下河村的里正也没继续纠缠，只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绝对不让她失望。 林嫦儿对待这样的明白人，自来不刻薄，又让阿大赶着驴车送他回去。 当然，这也是在变着法子给他做脸面。 现如今，他们临水村顾家在十里八乡也算是个人物了。 派车送他回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顾家愿意撑他，如此，之后修路基的事儿约摸也能顺利些。 下河村的人都走光了，来撑腰的父老乡亲也相继离开，平日里走的最近的几个婶子太婆，还给了她几个土方子，说是祛疤的。 林嫦儿也都一一记下了，只等她跟周海以及霍老商量完调人跟吴清丰去剿匪的事后，回房间一看。 差点叫她笑出声来。 抓痕确实有，但婶子伯娘还有太婆，包括她妈妈，都是夸大。 她甚至怀疑，若她真较真下去，愣是要那几个妇人赔钱，保不齐她们还没凑好一两银子，她的抓痕已经先长好了。 不过即便如此，顾大娘跟白禾还是去医婆那给她求了药来。 她还没放下镜子呢！ 两个当娘的便风风火火进来了，一个端着水盆，一个捧着药。 白禾比顾大娘外向，先开的口，“我跟顾姐去医婆那给你求了药来，快些清洗干净伤口，把药涂了。” 顾大娘便将水盆置于木架上，浸湿干净的帕子，拧干了帮她擦，一边擦一边说：“那些个妇人实在是不讲理，真是便宜她们了，我就该挠花她们的脸。” 林嫦儿“噗呲”笑出声，她可还记得她刚穿过来的时候，她这便宜婆婆还是出了名的病西施，成日里病歪歪的，如今都能撩袖子跟人干架了。 顾大娘听她笑了，莫名脸上羞红，“你笑什么，是不是觉得娘不中用，打不过她们？ “你当平日里给我将养吃的那些好东西都是白吃的？要不是今日在咱家里，打的太过了，影响声誉。 “娘能一个打她们三个！” 林嫦儿忍着笑，赞同的点点头。 白禾也附和，“那是，也就是她们留脸，才放她们一马……擦干净了没有？我来给嫦儿上药。” 顾大娘忙将帕子又放回水盆里清洗了一下，再捞起来拧干了，“你别急，我再给嫦儿擦一遍。” 白禾虽是急性子，但看顾大娘是真的心疼闺女，也耐住性子，“你细细的擦，我不急。” 倒是林嫦儿，想说没那么严重，但看两个娘亲都极重视的模样，便没开口，只好好配合。 事情虽没闹到县衙，但吴清丰下了值便还是过来了。 等他见到林嫦儿的时候，路上早有人跟他告过状了。 听说林嫦儿受了伤，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礼节，当即便找去了林嫦儿房里。 林嫦儿正提笔算着修缮路基的预算，吴清丰走进来，“伤的严重吗？叫医婆看过没？” 他应是走的急，还有些喘气，林嫦儿放下笔扭头看他，旋即指指已经涂过药的脖颈，“你晚两天来，约摸就好了。” 吴清丰拧成疙瘩的眉心舒展一些，却仍是蹙眉，“我看看！” 他伸手，要摸上林嫦儿脖颈间的抓痕。 林嫦儿拨开他的手，“你要是敢碰一下，回头我娘铁定把你脑袋都给骂肿。” 吴清丰也没坚持，只道：““怎么回事，在自己家还叫人打了？”” 林嫦儿笑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当即又把当时的情况跟他都说了一遍。 吴清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一直想要让女娃娃们也有机会出息，但从古至今，重男轻女的思想已在人们心里根深蒂固，短时间内想要改变很难，但只要我们一起努力，总会又转变的。” 他不会看着她努力，也许目前他们的能力有限，但就在这有限的能力里，他们能做的事却有很多…… 第454章 奖励政策 出发剿匪定在两日后，但第二天，县衙就颁布了一项新的政策。 即日起，但凡生女娃的人家，奖励红糖两斤，黄酒两坛，小猪一头。 消息一传开来，整个宁海县都沸腾了。 底下百姓奔走相告，临水村这边，也很快收到消息。 周婶子从镇上收市回来，家都没回，直奔顾宅。 只不过，不赶巧，林嫦儿跟林北山白禾一起去官道，实地计算修缮被冲毁的路基桥梁所需的石料跟其他物料。 周婶子是个藏不住事的，哪里能等林嫦儿回来，当即就拉上顾大嫂去找林嫦儿。 被冲毁的路段离临水村并不是很远，周婶子跟顾大嫂约摸走了两刻钟便找到了地方。 林嫦儿跟白禾正拉着皮尺在量，林北山做记录。 下河村的里正也没失约，一大早便带了人过来，帮忙清理，搬搬抬抬，方便林嫦儿他们测量。 他今日带来的不仅有汉子，也有妇人，只不过一眼看去，都是老实憨厚的。 也不多话，只做事。 这让林嫦儿对下河村的印象有了很大的改观，心里也有了打算，只要他们不作妖，齐心协力把路基修好，她便让下河村那些无辜的娃娃们来上学的。 这也不是欺负他们，而是让他们知道这个机会来之不易。 人嘛，都是这样，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就不懂得去珍惜。 只有费尽辛苦，才能长久记住。 “嫦儿，好消息！”周婶子拉着顾大嫂的手，就要往底下去。 林嫦儿忙阻止，“周婶子，大嫂，你们怎么来了？路不平，你们别下来了，再一会儿，我们也就上去了。” 周婶子笑盈盈的，“好，我就站在上头跟你说。 “吴县令，新出了个政策，往后咱们县里，但凡生女娃的人家，在女娃出生后，去县衙登记造册时，县衙就给两斤红糖，两坛黄酒，一头小猪的奖励。” 林嫦儿一顿，“啥？” 顾大嫂笑着给她重复了一遍，看的出来，她们两人都极为高兴的。 林嫦儿这回是挺清楚，也高兴道：“真的？” 顾大嫂回她，“婶子家都没回就急着来跟你说这好消息了。” 林嫦儿咧着嘴，“这可真是好消息呢！婶子一会儿跟我娘喝两杯去。” 林嫦儿自己是不喝酒的，但白禾倒是挺喜欢喝甜酒酿。 家里也有这条件，便日常备着。 周婶子笑着应声，“大好事，我就厚一回脸皮。” 白禾摆手，“哪里的话，都是自己人，啥时候想喝就上门来，这孩子知道我好这一口，时常备着呢！” 下河村来帮忙的村民也跟着高兴的咧嘴笑。 林嫦儿便问他们，“你们家里可有已经养着女娃的人家？” 其中一个妇人道：“我家里有个女娃，马上三个月大了。” 林嫦儿一怔，上下打量她一番，轻喝道：“你这不是才出月子？怎么就来帮忙做这些重活？” 转身朝下河村的里正道：“我也没说定要多少人来，也没说要多久修完，这才出月子不久的妇人，怎么能来？她家里的娃娃怎么办？” 下河村的里正忙解释说：“这，这是我儿媳，娃由她婆母带着，家里熬了米汤，必然不会叫孩子饿着。” 那妇人也道：“大东家莫要动气，我婆母是个仔细的，必不会怠慢了娃娃。 “村上有人眼皮子浅，冲撞了大东家，大东家还愿意再给咱们一次机会，别说我这个已经出了月子的妇人，便是七旬老妪也是愿意来帮忙的。 “奈何她们实在是手脚不再利索，怕给大东家帮倒忙……” 第455章 心怀感激 林嫦儿拧着眉，转眼扫视一圈现场还在卖力干活的妇人们，扬声道：“家里有三岁以下娃娃的，不拘男娃女娃，现在便收拾东西回家去。” 说罢，又喊道：“阿大哥，给她们结算半天的工钱，再用咱们的驴车送她们回去。” “真是的，家里娃还那么小，怎么能叫人放心呢！”林嫦儿嘀嘀咕咕的。 白禾自然是赞成，不想，那些个来帮忙的妇人却是一惊。 一时都不知所措的围拢过来，她们并没有能够下工喜悦，反而都露出惊慌之色。 “大东家这是这是做什么？我们都是自愿来修这路基的，至于家里的娃，庄户人家，都是贱养，不妨事的。” “对对对，家里娃都挺乖的，不会出什么岔子，大东家就别费心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都安抚好的，大东家就让我们在这里帮忙吧！我们什么活都能做的。” 林嫦儿拧着眉，“你们……”她大约也能想到，必然是下河村的里正回去把昨天的事给说了，这些妇人，大约都是指望着将来孩子能来小学堂上学的。 林嫦儿叹了口气，也不愿打击她们的热忱，但心里总是不能接受的。 便道：“今日材料也未采买，就是清理一下路基，事情也差不多了，留下这些个汉子，能忙的过来，你们便先回去，明日且好好在家里带娃。” 她已经做出极大的让步，这些妇人脸上却已经不见喜色，反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给林嫦儿跪下了。 “大东家，昨日咱们村上眼皮子浅的妇人冲撞了你，我们都听说了，你几乎全免束修让娃娃们有学上，我们心里都是感激的。” “可他们的错也已经犯下，我们没法回头去阻止了，我们都是一群泥腿子，别的没有，只有一把子力气，大东家需要，尽管使唤，只求大东家能重新考虑，再给我们的娃娃们一个机会。” “呸呸呸，咋说话的，修缮路基那是便利这十里八乡的乡亲们，可不是大东家的事，大东家高义，让咱们能有份参与，咱们都该心怀感激的。” “对对对，是我说错话，大东家高义，千万别跟我一介妇人计较。” 林嫦儿长长叹了口气，心说，我就知道。 可一点儿都不动容也是假的，只不过，许多事，一时热情容易，贵在持之以恒。 故而她并没有因此改口，仍旧坚持说：“我已经答应了你们的里正，等把这路基还有前面的桥梁修缮好，会重新考虑的，你们快些起来吧！” 妇人们相互搀扶着起身，一旁有自家汉子在的，也赶忙上前扶一把。 嘴上一应都是说着感谢的话！ 她们没有道德绑架，跪着一定要她答应下来，这一点让林嫦儿对下河村的印象又好了一些。 虽然嘴上还没松口，但心里是差不多改了主意的，“行了，汉子们留下，妇人们且先回去，一会儿阿大哥会把工钱结算给你们，半天是10文钱，另外还有一个白面馒头。 “我林嫦儿虽有脾气，但从不仗势欺人，该给的绝不会少你们一个子……” 第456章 不必再议 否则，这事儿传出去，她的面子往哪儿搁？ 原本也不是缺那几个银子雇人，就是想让他们知道机会来之不易。 昨日里下河村的里正诚心认错，她便没打算一棒子将他们一整个村的人打死了。 今日看到这些妇孺也无怨无悔，心里那点芥蒂也就消除的差不多了。 只是这些妇人们并不知道她是这么想的，还要拒绝。 白禾便先抢过话，“好了，大家都听我闺女的，你们的心意她能感受到。” 周婶子跟顾大嫂也站在路面上头帮腔。 “来，都先上来，阿大一会儿便回来。” 两人朝在下头帮忙的妇人们伸出手。 妇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还是听从，只留下汉子们在底下，搬搬抬抬。 不多时，阿大便赶着驴车回来了，林嫦儿这边也正好测量完毕。 阿大便当着林嫦儿的面给下河村来的汉子跟妇人们结算了半日的工钱，汉子15文，妇人20文。 虽然她已经给临水村为她打工的妇人跟汉子各涨了10文，但对外的工价还是市场价。 另外又给他们派发了白面馒头，妇人一个，汉子两个，都是实打实，足料的。 下河村的村民们捧着工钱跟馒头，手都是抖的，眼眶也不由发红。 里正来叫人的时候便跟他们说了，他们是为了赔罪而来。 他们想，为了娃们能有学上，做几天的体力活算什么？ 可谁能告诉他们，这工钱还有这白面馒头是怎么回事？ 这样好的馒头，他们自己哪里舍得吃？甚至有的，长这么大，都没吃这样用纯白面做的馒头。 有妇人已经别过脸偷偷抹眼泪，汉子们也觉得喉咙发紧。 下河村的里正心里更是惭愧，“大东家，我们，你知道我们是有求于你才来的，你，怎么还给我们算工钱？给伙食。” 林嫦儿摆摆手，“叫你们打白工，我成什么了？ “但事情一码归一码，你们也别觉得我就好说话了。 “这趟活儿要是做不好，你们想的那事儿，大家免谈。” 下河村的里正抹了一把眼角，“林大东家，你便放宽心，这活儿，你要咱们怎么做，咱们就怎么做，都听你的。 “我也不再喊旁的人来，明日还是咱们这些。 “家里的娃儿，就让他们阿爷阿奶带过来，咱们自己在前头宽敞的地头搭个临时的树棚，孩子们想娘了也能见着，也不耽误干活，你看成不成？” 林嫦儿知道他们这般回去，得了工钱跟馒头的事儿势必瞒不住。 不再另外喊人也是不想节外生枝，但把孩子带过来，安全谁来保证，还有那些才出月子不久的妇人，怎么能干这些重活？ 但看着妇人们炙热的眼神，她又有些不忍心拒绝。 这个时代，银子多难赚，她不是不知道。 没知识，没手艺，没门路，大多数人家就是靠体力活赚点银子。 而且，这可能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容易的赚钱方式了。 林嫦儿想了想，还是退了一步，“孩子已满周岁的，便继续来，若是未满周岁的，从家里换个年满14岁以上的小子，或是汉子来！” 说完，也不等下河村的里正开口，直接拍板，“就这么定了，不必再议。” 第457章 哪有你说的这么好! 今天来干活的大都是跟里正关系不错的，又或是实打实希望自家娃能上学堂念书的。 来的时候自然都是以为打白工的，眼下不仅拿到了工钱，还分到了馒头。 既能为娃娃们争取机会，还能赚到工钱跟吃食，心里自然是又惊又喜，更加愿意来做工。 那几个家里娃小的妇人回去了，没人顶上，工人肯定是不够的。 但是让给外人，别说她们自己，就是连下河村的里正也是不愿意的。 毕竟，在他最为难的时候，这些人毫无怨言的跟了他来。 但既然林大东家说了，让家里人顶上，便是家里没劳力了，也能让亲戚顶上。 光是冲着工钱，人家也愿意。 而那些鼠目寸光，不想付出的人，就让他们后悔去吧！ 阿大赶着驴车送妇人们，至于汉子们，自然是自己走着回去。 林嫦儿几人也是步行，周婶子跟在她身侧，戳戳她的手臂，“嫦儿，我咋觉得你这是亏大了呢！ “下河村的人来闹事，修缮路基是对他们的惩罚，叫他们自省。你这又给工钱又给吃食的。 “哪里是罚他们呀！” 林嫦儿笑笑，“原本惩罚也不是目的，主要就是想看一看他们的态度。 “如今看来，他们村里，明白人还是不少。 “咱们记仇但也不能小气是吧？” 周婶子点点头，“这倒是。” 白禾接话，“再说了，咱们嫦儿在这十里八乡的名声越来越响，总不能回头传出个周扒皮的名声来是吧？” 周婶子挠挠头，她没听过周扒皮是什么故事，便问了。 白禾笑笑，把后世周扒皮的故事给她说了。 周婶子一拍大腿，“竟然还有这样黑心的地主？” 然后又“呸呸呸”，看着白禾，“妹子，你说你，那周地主是能跟咱们嫦儿比的吗？ “那周地主，一门心思剥削百姓。 “咱们嫦儿，那是给大家一碗饭吃。说是菩萨转世都不为过的。” 白禾笑嘻嘻，“哪有你说的这么好！” 她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是美滋滋。 周婶子却较了真，“妹子，我跟你说，咱们嫦儿啊，赚的银子，那可真是大头都花在村里了。 “咱们嘴上不说，心里都是知道，这海防队，其实就是靠嫦儿养着的。 “而且要不是她一早就有警觉，跟我家那口子提议建立这海防队，咱们这临水村，可能便步了小南村的后尘。” 正了正脸色，“我也一点都不夸张呢！咱们队上的兄弟，去码头扛大包也就是30文工钱顶天了，还得自己负责吃住。 “如今嫦儿给他们把工钱都涨到40文了，还能兼顾家里，但凡她得点啥好东西，都要分一分的。 “又请了阿大几个还有何兄弟来教拳脚功夫跟射箭，这些要是在外头，那可是得花银子学的。” 白禾看了眼自家闺女，笑意直达眼底，却故意朝周婶子道：“可海防队的兄弟不都是提着脑袋干活吗？他们也没怨言？” 周婶子摆手，“怨啥？提着脑袋为了谁？那是保护自家老娘媳妇！像嫦儿这样的，直接搬去城里不是更方便，留下来那都是为了帮扶咱们。 “从前倒是有眼皮子浅的说过，说嫦儿搞这个海防队都是为了守护她自己的家产。 “那都是眼盲心瞎的，如今要是还有人敢这般说，都不用嫦儿出面，咱们几个太婆就能撕了他！” 第458章 与其向往，不如我们一起打造一个那样的时代! 林嫦儿笑笑，“那是大伙儿都照顾我呢！” 周婶子摆手，“啥照顾，不都指着你给碗饭吃，没得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 白禾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来，在后世，看过太多农夫与蛇的故事。 难得在这个时代，看到一群知晓感恩的，也能拧成一股绳的。 白禾也朝周婶子笑，“我们嫦儿有姐你这样的婶子，真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从今往后，你就是咱们嫦儿的亲婶子。” 转眼看向林嫦儿，“闺女儿，你可得记住你婶子对你的好，等将来好好孝顺你婶子。” “娘，我都记得的。周婶子，就是我亲婶子，以后要常来常往的。”林嫦儿痛快应声。 倒是叫周婶子面上一热，“哪儿的话，真要说起来，嫦儿为我做的可比我替嫦儿做的多的多。” 不说别的，就说他们家礼哥儿，自从嫦儿支棱起来之后，便像是长在顾家院子里似得，妥妥都是顾家在照顾。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顾家可没出过一句怨言。 便是那新宅子，还给礼哥儿留了个房间。 再说上学的事，要是没有嫦儿，他们礼哥根本没机会上学。 眼下他们还住在顾家老宅里。 一桩桩一件件，对他们来说就是天大的恩情了，更别说让她家男人彻底在周家做主。 这些可都是嫦儿带给他们的，他们也都记在心里呢！ 白禾摆摆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往后常来常往就是。” 周婶子自然没有不愿意的。 一行人说说笑笑回了村去。 吴清丰今日提前下值来临水村商议剿匪的事。 林嫦儿相信这事儿他自有主意，便没管，只让林北山给他准备了一些火药。 等他跟周海以及霍老商议完毕，这才过去找他。 “据点都排摸清楚了吗？” 吴清丰点头，“前哨已经回了县衙。” 林嫦儿“嗯”一声，“剿匪我便不去了，你回头把阿大他们都带上，自己注意安全，我也会让爹给你做些新式武器。” 吴清丰笑着应声，“好！这边便交给你。” 林嫦儿朝他弯弯眉眼，“你放心，我们都排算过的，村里的安全肯定要保证。” 吴清丰点了点头，“有你在，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林嫦儿想到什么，又道：“你那个新的政策，我都听说了，红糖便由我免费赞助。” 吴清丰抬手施施然行了一礼，“如此，吴某便先行谢过林大东家大义了。” 林嫦儿笑容灿烂，“我知道你是想为女娃做点事，哪有不支持的道理。” 有他带头，宁海县的女娃存活率应该会高很多。 吴清丰见她这般开心，心下也跟着高兴，“有志不分男女，每个来到这世间的人都应该有活下去的权利。” 林嫦儿抿唇，“你又做梦啦？” 否则，以这个时代的他所接受的教育来说，应该很难说出这样的话。 吴清丰一顿，旋即又反应过来，朝她点头，“嫦儿，其实我，有些向往那个时代。” 自由，民主，强大！ 林嫦儿，“与其向往，不如我们一起打造一个那样的时代！” 第459章 咱们就这样各打五十大板，谁也不要怪谁 吴清丰看着眼前的姑娘，心如擂鼓，一下一下捶击他的耳膜。 他一直都知道她不同于这个时代的大部分女子，确切来说，无论是认知，眼界，以及智慧跟言行，都更贴近那个时代的女子。 若不是听她亲口否认过，他大约会认为，她也同自己一样，能够在梦里穿行异世。 虽然，她不能，但这不要紧，他可以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她，把自己从那个人身上学到的东西教给她。 他想，她一定能将这些有用的学识发挥到极致。 同样的，他当然也乐意跟她携手创造一个那样的时代。 虽然，他一向目标明晰，但也一直困苦于，如何解决民生民计。 如果这个时代的技术能够像那个时代那么发达，即便不能，但凡能致用一二，也是极大的进步。 他伸手握住她的，郑重温和，“好，我们一起打造一个那样的时代。” 是夜，用过晚饭，吴清丰便又找上了林嫦儿。 林嫦儿正在看账本，修缮路基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吴清丰也不着急，只在一旁陪着，有意无意便看到了她的记账方式。 吴清丰眸光一亮，跟着又是一怔，“嫦儿，你这记账的方法，是谁教你的？” 这话音落下，就轮到林嫦儿怔住了，她用的自然是后世的复式记账法。 从前吴清丰跟后世没有联系，虽然能看出不同，但她只消随口编个借口便能糊弄过去。 但如今，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拥有了后世那个小吴的全部记忆，但也不能随口胡诌了。 林嫦儿想了想，实在是找不到好的借口，便只能把原身那个爹拉出来挡枪。 “我爹啊！” “哪个爹？” 林嫦儿下意识道：“就亲爹啊！你知道，他四处游历，见过许多奇人异事。”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他们能一家子穿越，他也能在梦中游历后世，谁就敢保证，这个世界没有其他人就不能有奇遇。 吴清风也想到了这一点，笑了笑，只觉得自己有些太过敏感。 林嫦儿见他是信了，很是自然的问他，“怎么了？这个记账法有什么不对吗？” 吴清丰摇头，“没有不对，比大家惯用的更加清楚。” 林嫦儿点了点头，“我就说，我爹就是有本事。” 默默给林父磕了一个，便宜爹，拉你挡枪是我不对，但我这也算是在给你挣名声吧！ 咱们就这样各打五十大板，谁也不要怪谁，你看成吗？ 便宜爹当然不可能回应她，林嫦儿又道：“这样的话，咱们往后就让学堂里教这个记账法怎么样？” 吴清丰歪着脑袋看着她，“好！” 林嫦儿弯了弯唇，想到什么，问他，“之前你说的运河改道的事儿，进展如何了？” 吴清丰抬眉，“怎么？” 林嫦儿将他们今日测量之后，新绘的官道图纸推给他看，“这是我们眼下暂时打算修缮的地段，你瞧瞧，可是有冲突的地界？” 吴清丰捧起图纸仔细查看。 林嫦儿又继续说：“我跟爹娘商量过了，要致富，先修路，借着这次机会，我们想先把附近几个村子一起修一修，当然，这事儿，还得你们县衙牵头。 “我一届商女，师出无名，不过也不着急，你先把那强盗窝子端了。 “我们先修官道，回头再把进村的路再修的宽敞平整些，最好是至少能允许两辆马车交汇的宽度才行……” 不过也得避开运河，否则，就是白搭人力物力…… 第460章 不图名利，唯论情谊 吴清丰听她这么说，更加仔细起来。 两人前前后后对了大半个时辰，林嫦儿绘的那图纸，几乎要加不下备注。 吴清丰这才将笔搁在笔山上，“目前差不多就是这样，再有变动应该也不大。” 林嫦儿点了点头，“这改道的工程约摸何时能动起来？” 吴清丰道：“快了，原先陈知府还犹犹豫豫，这几天你义父的认亲贴应该就会送到他手里。 “他必然会使人调查你的身份，你跟陈家的关系越发亲近，他也少不得有好处。” 林嫦儿抿唇笑，“这么说来，还是托了义父的福。” 吴清丰笑笑，“要这么说也行，但历来家族兴衰，都是一荣俱荣，虽是干亲，但按照陈山长的架势，铁定是要给足你亲生的体面。从今往后，你跟陈家，便也分不开了。” 顿了顿，他忽然握住林嫦儿的手，“嫦儿，你当真是想好了吗？” 陈家，无论是在庙堂，还是江湖，都各有势力。 陈知府虽算不得天子近臣，但因着陈山长的缘故，凡是从这云海书院出去的学子，皆是同门。 南派官员本就受京城勋贵排挤，因此自然越发团结。 明着不能结党营私，私下却是团结的很。 也是如此，陈山长才敢说自己在朝中有人。 他是真真切切有人。 陈山长没有子嗣，等这认亲宴一办，嫦儿便是他唯一的女儿。 那些人，迟早也能为她所用。 若以权谋论，嫦儿这个亲，自认的值得。 可这么一来，她也在无形中被卷进朝堂之争。 他这才由此一问。 林嫦儿并没想那么多，“义父不就是个贪嘴有点小傲娇的小老头么！我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也就是多一双筷子的事，没得要多想的。” 吴清丰听她这般说，觉得她这般不图名利，唯论情谊，也没什么不好，便没多言。 想起自己今夜的来意，便徐徐同她说了。 林嫦儿自然是能懂他的好意的，可这些知识她在后世的时候都已经学过了。 眼下再跟着他学，反而是觉得吃力。 一边要装作什么都不懂，一边又要装出来一副非常有灵性的样子。 这中间还得维系一个平衡，就可难为她了，简直比才穿过来的时候，发愁生计，更叫她为难。 吴清丰见她累的额上都冒出了细汗，心疼的掏出帕子帮她擦了擦，又安慰她说：“你不必觉得有压力，能学多少便学多少。” 林嫦儿打哈哈，“我晓得你教我这些，是想让我更好的去实现咱们的计划。 “不过这些东西，确实奇奇怪怪，我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 吴清丰对她，一向是有耐心的很，想了想，“不然，等我剿匪回来，便把我从后世学来的知识编撰成册子，方便你温习。” 林嫦儿一听，当下震惊，有些后悔没同他说实话。 但事情发展到这个份上，她再说其实自己也跟后世有联系，这不是…… 她看着他，脑子飞速转动，忽然想到什么，欢喜说：“县衙的事务已经够你忙活了，不妨这样，你觉得哪些咱们能用上的，你便跟我说个大概。 “回头我找爹去，他不是也晓得那些东西吗？ “如此这般，你也不用太分神。” 第461章 京城来信 吴清丰闻言当即拍了拍额头，“我怎的忘了这一茬。”再者，林北山长居于此，给她解说起来也更加便利。 这么想着，当即点头，“成，就这么办。” 林嫦儿暗自舒了口气，可算给蒙过去了。 又两日，吴清丰带人去剿匪，林嫦儿则主持道路修缮事务。 吴清丰这回去了七八天还没回，势必是要将那窝山匪都端了才罢休。 林嫦儿心里总是记挂的，这边跟着一起去的汉子们的家里也每天翘首期盼，但大家也知晓这是必要的过程。 有这么些毒瘤在，村子总归不能安稳。 现在不除，等那窝歹人做大做强，更难拔除。 只是他们人在山里转，两厢自然便失了联系。 日子长了，便总是有汉子的家人来顾家找顾大娘说话，以图听到点家里小子的消息。 林嫦儿原本是能稳住的，这么一来，心里也跟着有些不安稳起来。 只不过，这边还没有消息，京城那边倒是先有了消息。 李县丞过来送信的时候，林嫦儿跟林北山正在河边督造路基。 有在前头帮忙的看小孩的妇人欢欢喜喜的来找她，是的，下河村那些个孩子没满一岁的妇人，虽然不能来干活，但他们许是为了让林嫦儿放心。 在前头搭建了几个树棚，将家里那些小娃都带了过来，由那几个妇人，还有稍大些的娃娃们看着。 中午，汉子妇人们也能跟娃娃们小小待上一会儿。 至于吃食，都是自己带了口粮的，那些大娃娃也懂事，由他们在，那几个不能来干活的妇人，便能腾出手来架锅煮粥，烧水。 等到了饭点，大家再分一些馒头出来，小孩妇人们也都能吃饱。 当然，这是，他们起初的打算，只不过第一天，林嫦儿便发现了，中午放饭的时候，便算上了那些个妇人跟娃娃的份。 次日开始，大家伙便没再带口粮，但都会带点自家拿手的小菜什么过来，请林嫦儿他们品尝。 这么你来我往，双方也都混熟了。 林嫦儿又是个大方的，每天过来，也顺手给小娃们带点零嘴。 有时候想到什么，还会让大些的娃，去村口取。 临水村每日的早集都是正常了的。 下河村来的村民还会顺道带上家里能兑换的山货什么，下工的时候，让林嫦儿带回去，次日换了东西再带过来。 来报信的妇人怀里抱着个娃，脸上欢喜的很，“林大东家，前头来了位大老爷，说是县衙的李县丞，有您弟弟的信要带给你。” 林嫦儿一听，“马上来。” 跟林北山说道了声，便上了路面。 那妇人笑盈盈的给她带路，“林大东家，咱们今儿带了点腊肉过来焖笋干，也不知道你好不好这口？” 林嫦儿朝她笑，“喜欢的，不过我喜欢甜口的。” 那妇人哈哈笑，“成，那一会儿，让小芋头他们去你那儿取点糖来做佐料可成？” 林嫦儿点头，“当然，做菜冰糖最好，顺便再取点五花肉过来，五花肉焖笋干，保准你们吃了一回还想吃。 “一会儿我就写个条子，让小芋头他们跑一趟。” 至于腊肉，对他们来说可是难得的好东西，逢年过节才舍得割一小块尝尝的。 自然是让他们带回去留着自己吃。 “这……”妇人有些为难。 林嫦儿笑道：“你就听我的，五花肉焖笋干，绝绝子，一会儿我教你怎么做，腊肉就留着下回煲汤。” 这工程也做不了多久了，说是下回，也未必真有下回。 妇人听她这么说，便点点头，“好，我听大东家的。” 说着话，再转眼便看到了一身官服，长身玉立的李县丞。 不过叫林嫦儿觉得意外的是，停在他身旁的华丽马车…… 第462章 小门小户出来的，不懂规矩 都是老熟人了，只到底是在外头，还是要依着规矩见了礼。 李县丞当然是不好意思受，忙伸手，“林大东家，快些免礼。” 林嫦儿起身笑道：“县衙事忙，怎的还劳大人您亲自跑这趟。” 李县丞回了个微笑，广袖下的手，指指一旁的马车，“不瞒你，这信不是从驿站送过来的，而是……” 不待他说完，马车的车帘被掀开，车里先探出来个侍女模样打扮的小姑娘，那小丫头在车辕上站定，才悄声往车厢里喊：“小姐！” 跟着车帘被轻轻拨开，纤纤细手从里面伸出，那五指如脂如玉，又似软若无骨。 林嫦儿挑眉，疑惑的看向李县丞，李县丞又朝她靠近了些，悄声道：“是吴大人的表妹。” 林嫦儿眸子一转，表妹亲自来送信？吴家这么重视她那便宜弟弟？ 再转眼，马车里的女子已经扶着小丫鬟的手出了车厢。 面容昳丽的女子就这么由小丫鬟扶着，站在车辕上，居高临下看着她。 眸底带着莫名的敌意，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后，涂着明艳口脂的唇一掀，“你就是林嫦儿？” 那语气，满满都是不屑，就差直白说，不过如此。 林嫦儿眸子一眯，这架势，她在后世的宫斗宅斗小说里可看的太多了。 把她当情敌呢！ 谁想她好端端的待在这偏远之地，吴清风在京城的烂桃花还能巴巴的上门来。 偏巧，那男人还在。 不过，林嫦儿也没在怕的，挑眉，“是我，敢问阁下是？” 那女子闻言，只收回目光，也不动作，倒是她身旁的小丫鬟，当即呵斥道：“放肆，你可知道我们家小姐是谁？就敢这般说话。” 林嫦儿：“……”有病吧，她要知道，她还问么？ 掏了掏耳朵，不想听她废话，看向李县丞。 李县丞心里也叫苦，他们都是土着，虽说家里是当地豪绅，但大家见了面，哪个不是客客气气。 且说这林姑娘，连他们家里的长辈都客客气气的唤一声嫦丫头。 可以说，眼下这县城，有名有姓，排的上号的，哪个能不给林姑娘脸？ 可吴大人这表妹，上来就给林姑娘下马威。 莫名其妙的，属实是叫人不喜。 不过他是男子，吴大人又是他上峰，面子还是要给。 拱了拱手施礼，“蔡小姐，眼下时辰已经不早，咱们送完信，还得回县城用午膳……” 抬抬手，示意她把信给林嫦儿。 那蔡小姐听了他这话，轻哼了一声，轻轻别过脸勾了勾唇，转眼看向林嫦儿，“都说小门小户出来的，不懂规矩。 “本小姐从前还不信，眼下算是见识到了。 “本小姐大老远从京城来，给你带信，你便连一口茶水都不叫本小姐喝，就让本小姐走？” 她侧侧看着林嫦儿，满脸的嘲讽。 身旁的小丫鬟立马站出来护主，“可不是，我们家小姐，长途跋涉，舟车劳顿，你不好好将她迎回家去好生招待，抬手便要撵人，这是哪门子的待客之道？ “我们家小姐，可是正正经经的官家小姐，你一个泥腿子，得见我家小姐，就该感恩戴德。 “怎能如此怠慢？” 第463章 想欺辱人，那你可来错了地方 林嫦儿睁着无辜的大眼，眸光在这俩主仆上移动，最后落在李县丞身上，表情满满都是“这俩脑子里有泡？”那种疑惑。 李县丞的脸色也黑的不行，寻思着林大东家啥也没说，自己的提议也合情合理，怎么的就叫她们主仆俩这么一通发挥。 就连一旁给林嫦儿带路的妇人，也觉得这主仆俩有些欺负人，担忧的看向林嫦儿。 李县丞心说，人是他带过来的，虽然来得这位是吴大人的表妹，但这里可是宁海县。 强龙不压地头蛇，林姑娘如今在县里声望颇高，跟家中长辈又是忘年交。 他肯定是不能看着林姑娘受欺负的。 当即便道：“蔡小姐……”建议是他提的，有什么可以冲他去。 只不过，他并没机会把话说完，林嫦儿便先接过话，“蔡小姐是吧？咱们很熟嘛？” 蔡小姐一怔，“本小姐与你素无往来，如何说的上熟？” 林嫦儿又道：“既然不熟，我为何要请你去家里好生招待？” 蔡小姐又一怔，好似反应过来自己被薄了面子，当即红着脸道：“过门皆是客，我从京城远道而来替你捎信，你不该好生招待我？ “果然是没冤枉了你，泥腿子……” 她骂骂咧咧，林嫦儿觉得吵，打断她，“果真是为了给我捎信而来？” 缓了缓，轻蔑一笑，“信我是没看到，倒是胡乱受了一通呵斥，也不知道蔡小姐仗的谁的势。不晓得的，还以为你就是特意为了刁难我来的。” “你……”蔡小姐面上青红交织，广袖下的五指死死抠进掌心里，几乎要抠出血来。 眸子死死瞪着林嫦儿，原以为就是个寻常农妇，随手拿捏，不想，竟叫她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她堂堂户部尚书的女儿，当然不可能特意为了一个村妇送信走这一趟。 若不是她旁敲侧击，从回京的人那里知晓表哥赴任之后同当地一个姓林的村妇往来甚密。 她才不会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但是跟表哥搭上关系了，她就不得不防。 虽然谁都知道表哥外放就是做点实绩，熬个资历，任期一到，铁定要回京城去。 表哥嫡妻固然不会是个村妇，露水情缘便罢，哪个男人不偷腥，更何况是在这穷乡僻壤，只当是雇了个免费的仆妇照顾表哥。 但若是这女人手段了得，哄着表哥将来成了贵妾，那便是属实叫人膈应。 她自然也是不能容忍，所以，她今天就是特意来试探一下这妇人的深浅。 虽然不愿承认，但眼前之前，论姿色，便是放在京城，也是出挑，与自己不相伯仲。 但到底是泥腿子出身，做派属实粗鄙。 可即便如此，也已经叫她如临大敌，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再近表哥的身了。 等一回去，她便修书给姑母，让姑母出面，送几个贴身伺候的丫鬟过来。 即便表哥收用了，自己也能将人拿捏在手里。 “我什么？”林嫦儿见她许久不吭声，整个人像是神游，当然也可能是在盘算什么对付她的新招数。 当即又道：“礼贤下士，姑娘若是客客气气道明来意，交付信件，我定然是要将姑娘奉为座上宾，好好招待。 “可若是，想借着由头呼呼喝喝欺辱人，那你可来错了地方……” 第464章 本小姐乐意 “你……”蔡小姐被薄了面子，脸色又是一阵变幻，最后也顾不得自己千金大小姐的体面，指着林嫦儿骂道：“我父亲乃是朝廷命官，你一个乡野村妇居然敢如此威胁于我，你就不怕……” “怕什么？”林嫦儿仰着脑袋，“你父亲官拜几品与我何干？难不成，他堂堂朝廷命官，还会跟我一个乡野村妇过不去？ “若真如此，京兆府，大理寺，御史台，总有我说理的地方。” 不屑的看着她，“你猜，你爹的手敢不敢伸到这里来？” “你……”蔡小姐被气的浑身发抖，一时间竟说不出咒骂的话语来。 一旁的小丫鬟慌忙给她顺背，“小姐，小姐莫生气，等表少爷回来，定会为小姐做主。 “老爷远在京城，表少爷可是这儿的县太爷呢！” 蔡小姐听了这话，气才算顺一点。 对，爹的手不好伸过来，但表哥，可是这里的父母官。 虽然表哥对她有些特殊，那也是因为这破地方，穷山恶水的尽出刁民。 但凡有个五官端正的就眉清目秀了，等见到表哥，她一定要好好跟他告一状。 让他知道，这女人有多上不得台面。 如此一来，表哥肯定不可能带她回京城叫人笑话。 这么想着，蔡小姐狠狠瞪了林嫦儿一眼，“你给我等着。” 说罢，就转身要进马车。 “慢着……”林嫦儿轻喝，朝她伸出手，“信！” 蔡小姐冷笑，心里突然又有了主意，“没带。” 她怎么忘了，还有捎信这一茬。 她那两个泥腿子弟弟，已经在京城待了有段时间了，此地距京城这般远，双方失联又这般久，她肯定忧心的紧。 可谁叫她这般不识抬举，她偏要吊着她，看她着急上火，跪下来求她。 林嫦儿眸子一凛，“没带？没带你送哪门子的信？” 蔡小姐双手环胸，“本小姐乐意。” 林嫦儿从下往上打量了她一番，也不再搭理，转眼看向李县丞，“敢问李大人，她们是何时到的？” 李县丞道：“今儿晌午刚到便过来了。” 林嫦儿唇角一勾，“就是说都不曾在驿站落脚便来了这边是吧？” 李县丞据实点头。 “多谢！”林嫦儿道完谢，再次抬眸看向蔡小姐，眼神凉凉，“是你自己交出来，还是我动手？” 拍了拍手上沾染的泥屑，“我们乡野村妇可没那么多讲究，动起手来也没轻没重，我劝你还是不要惹我。” 蔡小姐一怔，看着她忽然变幻的眼神，莫名发憷，“你，你想干什么？” “我告诉你，我表哥……” “李大人，我表哥可是你上峰，我爹……李县丞……” 蔡小姐还想搬出爹来威胁李县丞，谁想李县丞忽的扶着脑袋，身子摇摇晃晃，嘴上跟着低喃，“都说这秋老虎厉害，本官原本还不信。” “谁想只行了这小半日的路程，竟叫暑气热昏了脑袋。” “林大东家，劳烦你为本官找个郎中解暑。” 交代完毕，李县丞很是及时的扶着马车缓缓晕倒在地…… 第465章 坏女人，打她! 林嫦儿：“……”呦，好兄弟！晕的还挺及时。 她双手环胸朝蔡小姐挑眉。 蔡小姐也是被惊了一惊，很是无语的看着假晕的李县丞，气不打一处来。 就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姓李的，居然公然偏帮这刁妇。 还好，自己来时也是带了几个护卫同行的，否则，可就要被这眼前的刁妇给拿捏了。 这么想着，有恃无恐的指着林嫦儿，“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威胁本小姐，来人啊，快把这刁妇给本小姐拿下。” 随行的护卫立马上前来，将林嫦儿围住。 林嫦儿一顿，大意了，她还以为，这是县衙新招的人手。 不过，也没在怕的，挑眉，“你们确定要跟我动手？” 蔡小姐大喊：“还愣着做什么，她都要在本小姐头上动土了，快给本小姐拿住……啊……” 只她话没说完，就痛呼一声，众人再看过去，就见她不知何时被糊了一嘴的妮。 “你想拿谁？” “你想对我嫂嫂做什么？” “哪里来的妖精，敢欺负我婶婶。” 跟着是一群小家伙的叽叽喳喳的声音。 林嫦儿寻声看过去，就看到顾四郎，周礼，带着小金鱼已跑至她跟前。 三个小家伙，因为跑得急，脸上都涨成了红色。 “你们怎么过来了？”林嫦儿诧异道。 不等三个小家伙回答，蔡小姐先气急败坏道：“把这三个野人也给我一起拿下，拿下……” 几个护卫见蔡小姐发怒，立马朝林嫦儿几人袭击过来。 林嫦儿冷笑，想来这些人是没把几个娃放在眼里，那便叫几个娃好好教他们做人。 顾四郎三人蓦地往林嫦儿身前闪，拦下几个护卫的攻击。 小金鱼年纪小，身体却最灵活，穿行在几个护卫中间像条灵活的鱼。 不仅没叫那几个护卫占便宜，还能抽空跟林嫦儿说话，“娘，是小芋头来找我们，说这里有人跟娘吵起来了，小鹿小满他们已经去喊人了，十一叔他们马上就过来。” “刁民，刁民，居然敢围殴官眷，我一定要让爹爹……啊……” 蔡小姐威胁的话还没说完，又一声惨叫。 她定睛要看，谁想，身上被更多的泥巴团砸中。 然后是一声声稚嫩的童声。 “不准欺负大东家！” “大东家是好人，欺负大东家的就是坏人。” “坏女人，打她！” 不知何时，在附近玩耍的下河村的娃娃们，都围了过来，他们学着之前小金鱼偷袭蔡小姐的模样，抓了泥巴就往蔡小姐跟她的丫鬟身上扔。 嘴里还絮絮叨叨骂骂咧咧。 蔡小姐差点儿被气晕过去。 又见几个护卫居然被三个小孩给缠住，而那刁妇，竟然好整以暇的找了个位置观战。 看她云淡风轻的模样，若不是条件不允许，她甚至还能喝碗茶，嗑把瓜子。 蔡小姐心下更怒了，只还不等她再发作，就听后头车轮滚滚，寻声，只见来时方向，漫天尘土飞扬。 隐约还能听到小娃催促的声音，“快点，十一叔叔再快点，去晚了，娘亲就要被人欺负了……” 第466章 这由头还挺合理 女娃儿声音娇娇软软，却带着十足的急迫。 无需查看，林嫦儿便知晓，定是自己那个乖巧的小闺女顾小鹿。 很快，霍十一便带人将蔡小姐的马车给围了。 原本在前头监工的林北山，听到动静也匆匆忙忙赶过来。 下河村来做工的村民们，大都带了扁担，撬棍什么的，紧跟在林北山身后。 一时间，官道上乌泱泱的挤满了人。 蔡小姐跟她带过来的几个护卫压根不够看。 蔡小姐这才真正慌了，可她堂堂千金贵女，自然不可能跟这些泥腿子低头。 忙朝还在装晕的李县丞求救，“李大人还要继续装吗？我可是你带过来的，要是在这里出了什么差池，我爹定不会饶过你。” 李县丞原是想装晕让这位大小姐自己作死的，但也没想过事态会发展成眼下这般。 林姑娘往日里最是有分寸，今日许是真叫这位大小姐给惹恼了。 眼下，路上乱哄哄的，虽然没有在动手，但光是这架势也足够吓人。 要是在往常，林大东家早该出面解决事态。 但今日，她居然真就在路边的石墩上坐下，仍由这边吵吵嚷嚷。 也仿佛充耳不闻，身边围了一圈小团子，正在给他们分零嘴。 顾家那个叫小满的，还偷偷塞了一把瓜子给她。 她也没客气，竟就这般啃了起来。 其他的小娃儿们也不馋她的，自顾吃着分到手上的零嘴。 一圈一圈将她围在中间。 蔡小姐不敢再对她叫嚣，自然就将矛头转向了他。 李县丞暗觉自己命苦，但蔡小姐说的对，但凡她有任何闪失，他也脱不了干系。 属实无奈，李县丞缓缓扶额出声，假装自己适才是真的晕过去了，“发生何事，怎的这般吵。” 临水村的老少爷们都是见过李县丞的。 但大家都愤怒于蔡小姐上门挑事，李县丞为了降低存在感，又故意以袖遮面隐藏自己。 这厢有了动静，这才叫他们认了出来。 霍十一赶忙上前扶他，“李大人怎的也在此，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大人为何会晕倒在这恶人车旁，可是叫这恶人给磋磨的？” 李县丞：“……”额，虽然但是，倒也不用这么热情的给他寻由头。 但真要说起来，这由头还挺合理。 只是不能明着承认，李县丞尴尬笑了笑，转移话题，将自己今日带蔡小姐过来的目的给说了。 霍十一先是一喜，“宴清跟昭哥儿有消息了？” 旋即又想到什么，骂骂咧咧道：“这宴清跟昭哥儿也不知道怎么个回事，寄信找驿站不行么，偏叫这么个恶妇捎带？” “平白叫嫦儿姐受了一通羞辱。” 什么个事，李县丞可比现场其他人知晓的更加清楚。 但演戏要演全套，李县丞假装不解问：“怎么说？” 霍十一便将这边打起来，小芋头去报信的事儿给他说了。 李县丞像是十分不解一般看了看蔡小姐，转而道：“怎会如此？一路行来，蔡小姐不似这般难相处。” 霍十一撇了撇嘴，“怎么不难相处了，小金鱼几个都跟她的护卫打起来了。” 李县丞眉心一拧，转眼看向蔡小姐，他是知道蔡小姐吃了亏的，只是没想尽吃了这般大的亏。 整个脑袋几乎都要被泥巴糊满，昂贵的罗裙也都是泥水，眼下正缩在丫鬟怀里警惕的看着众人，哪里还有来时的气焰…… 第467章 吴清丰归来 李县丞收回目光，朝霍十一拱了拱手，“都是误会，烦请十一兄弟替在下同林大东家说个情。” 霍十一赶忙侧过身避开李县丞的礼，等他手放下，才转过身去，“李大人客气了，只是您也知道咱们大东家自来是讲礼的，除非……” 瞥了一眼马车上的泥人，“遇上不讲礼的。” 蔡小姐睁圆了眼要发作，李县丞抢先一步，“蔡小姐并非不讲理之人，十一兄弟尽管同大东家说，这边我来调解。” 李县丞虽然没有吴大人来村里这般频繁，但顾家乔迁时候也是来了的，这面子不能不给。 霍十一点头应下，拨开人群去找林嫦儿。 这厢，李县丞又朝蔡小姐拱手作揖，“蔡小姐，误会一场，您且将书信交由她，想来今日这事儿便过去了……” “你……”蔡小姐气炸了，过去？什么叫过去？ 她都叫人用泥巴糊成个泥巴人了，简直是奇耻大辱，她厉声尖叫，“过不去，这事儿过不去，姓李的，你别想和稀泥做和事老，除非那泼妇跪下来跟我磕头认错，否则……” “否则什么？”林嫦儿跟着霍十一过来，打头就听到蔡小姐发疯。 她磕着瓜子，一脸的无所谓，“我还是那句话，你把信给我，你回县衙，我去监工路基，你要是继续无理取闹，那大家就这么耗着呗！” 真不知道吴清丰怎么能有这么一门亲戚。 想到吴清丰，林嫦儿又有些惆怅，也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这表妹跟他关系好不好，回头他会不会为难。 不过又想，忍一忍乳腺增生，退一步卵巢囊肿。 忍是不可能忍的，吴清丰在这儿她也不可能忍。 所以，没什么好纠结的。 反正他也不在，回头总怪不到他身上。 正这么想着，忽的又听到马蹄声有远及近。 林嫦儿猛地抬头，看到头顶的大太阳，心里又安稳下来。 青天白日的，山匪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胆子，否则，眼下这情况还真…… “咦，好像是吴叔叔回来了！”小金鱼年纪小，长得又可爱，村里的汉子都心疼他，每次打完架就有叔伯主动抱他，今日也不意外。 站的高了，瞧的就远，那一马当先的，不是吴清丰是谁。 不多时，吴清丰一行便浩浩荡荡到了跟前。 双方会面，先是一惊，跟着又兴奋的问候。 尤其是霍十一，缠着吴清丰问这回剿匪的过程，听他讲述了此番艰难险阻，跟战绩，更加后悔没抽中签跟着去历练。 因着队伍里有好一部分临水村的汉子，乡里乡亲的，还有一群小孩子，一时间，这场面，甭提有多热闹了。 只是这边只顾着绞匪归来的英雄，全然忘了马车上的蔡小姐主仆及几个护卫。 林嫦儿自来是有分寸的，在外头，也没着急凑上前去，倒是吴清丰在人群里找到她的身影，遥遥跟她相视一笑，心里很是欢喜。 不过，又有些奇怪，他并没有提前告知他们自己今日回来，怎的有这么多人在这边迎接。 余光里又瞥见好部分生面孔手里拿着的工具，那是，修路基用的？ 可，小十一这行人又不像是来修路基的，还有这些孩子，不该在学堂么？ 也就是这时，一个满头满脑泥巴的身影撞开人群，朝他扑了过来…… 第468章 他们被抓走的话，我就没有爹娘了 吴清丰一怔，只听一声十足委屈的“表哥”，那泥人便要撞进他怀里。 吴清丰一懵，什么“表哥？” 余光正好扫到林嫦儿，他求生欲极强的侧了身。 蔡小姐就这么扑了空，惯性使然，扑摔在泥路上。 随行的丫鬟跟护卫都吓了一跳，大喊着“小姐”飞扑上来，手忙脚乱的将人扶起来。 泥路上难免有小石子，蔡小姐这一跤摔的不轻，手心都被磨破了。 她原本就是闺阁娇女，又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待丫鬟将她扶起来，看到手心冒出的嫣红，顿时就哭出了声。 吴清丰拧着眉，“他们是何人？” 李县丞见这事儿越闹越大，赶忙上前来解释。 那小丫鬟先他一步道：“表少爷，您怎么连我家小姐都认不得了。” 吴清丰：“……”表少爷？表妹？ 吴清丰仔细思索一番，到底还是没有锁定目标。 摇头，“你们家小姐是？” 小丫鬟看了看自家泥猴似得小姐，忙抬袖擦了一把自己面上的泥巴，“表少爷，奴婢是春云啊，你出京的时候，我们家小姐还特意去城门口送了您，您怎么能认不出来呢！” 吴清丰：“……”蔡娇娇？ 吴清丰拧眉，“你们，何故在此？” 春云看着他脸上的淡漠表情，抿了抿唇，“表少爷，小姐被这些贱民给欺负了，现在还受了伤，您先看看小姐的伤势吧！” 蔡娇娇也抹着眼泪上前，委屈巴巴的，“表哥，你怎么才回来！你再不回来，娇娇就要被这些刁民欺辱死了，你快把他们统统都抓起来。” 这黑状，不止林嫦儿不爱听，在场诸人都不爱听，无数白眼齐齐砸向蔡娇娇。 “你咋倒打一耙呀你！”顾小满一向是护短，自然就不乐意了，短短的手臂叉着圆滚滚的腰，“明明是你先欺负我婶婶的。” 像是想到什么，左看右看，找到人群里的小芋头，“小芋头，你来，你来跟吴叔叔说！” 小芋头跟顾小满这些娃娃不一样，他是第一次见吴清丰，也是第一次见当官的。 跟小娃们可以叽哩哇啦自来熟，但面对大人可不行。 但看到顾小满满是期许的眼神，他还是弱弱的从母亲身后走出来，瘦巴巴的身体虽然抖的厉害，但还是亦步亦趋的走到顾小满跟前，先是问他，“小满，我说实话，他们会不会把我爹娘抓走。我不能让我爹娘被抓走的，他们被抓走的话，我就没有爹娘了。” 顾小满歪着小脑袋，仿佛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要抓你爹娘？你撒谎，也是把你抓走，跟你爹娘有什么关系？” 小芋头一听，瞬间就来了精神，巴拉巴拉就把蔡娇娇如何折辱林嫦儿的事绘声绘色的说给吴清丰听。 他只这几天，总是偷偷跑去小学堂旁听，之前是没念过书的。 但小孩子强记能力好啊！ 几乎是一字不落，连带语气表情都模仿的惟妙惟肖。 叫林嫦儿不经意就抿唇笑了，同时也叫她发现了这孩子的特长，有这天赋，即便不能中举，将来做个说书人也能养活一家人。 不过这也是下下之举，回头可以问问孩子自己的意思，再看看他父母怎么说。 第469章 本官时常同你嘴里这一伙人打交道，深知他们的品性 吴清丰听了小芋头说的话，拧眉瞥了蔡娇娇一眼，后者还想辩驳。 吴清丰却没给她机会开口，半带着命令的语气说：“即是来送信的，何故扣着信件不给？” 蔡娇娇睁大了眼，嘴一瘪，委屈的又要哭起来。 吴清丰没理会，只朝她伸出手。 蔡娇娇看着眼，眼里愤愤更深，“表哥，他们都……” “信！”吴清丰的眉心几乎快拧成个疙瘩，他原本便极少见家中这些堂亲，表亲的姐妹，也不曾与她们相处。 不过是不想母亲被父亲责问，才会将家中这些人际关系都铭记于心。 不会苛责，但也不会有偏袒。 蔡娇娇虽然心中气愤，但也怕惹了这位表哥不高兴，所以心不甘情不愿的从袖袋里掏出信件交给吴清丰。 她还是不甘心，又道：“表哥，我今儿才到，还未休整，便急急赶来此处，可他们竟如此对待与我，属实是……” “够了……”吴清丰轻喝打断，“是非曲直，我心中已有定论。” “表哥！”蔡娇娇跺脚，“他们都是一伙儿的，当然向着那个女人，还有这些孩子，适才，适才他们都围在那女人身边吃零嘴，肯定是叫她收买了。” 吴清丰脸垮下来，“本官时常同你嘴里这一伙人打交道，深知他们的品性，他们根本不可能无故欺辱你一个女子。” “表哥……”蔡娇娇心下大惊，表哥时常跟这些泥腿子打交道？ 他可是堂堂侯府世子，还是本朝最年轻的状元，他怎么能跟这些下贱的蛮人打交道？ 还想说点什么，但吴清丰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 拿着信，径自走到林嫦儿面前，同她笑道：“抱歉，我不知道她会来。” 林嫦儿接过信，大咧咧，“她只是你表妹，又不是你女儿，你替她道什么歉。” 久别重逢，原本两人是有许多体己的话要说的，但谁晓得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吴清丰心里也是烦闷。 这回剿匪，他从几个村带去的汉子们出了不少力，还有几个为此受了伤，他原本是想今夜在临水村摆宴席请他们喝酒吃肉的。 但…… 余光瞥见蔡娇娇那满头的泥巴，又狠狠闭了闭眼。 虽然不亲，也不算熟稔，但也不能放着她不管。 林嫦儿看出他心中的烦恼，轻声道：“你且先去将她安置好，兄弟们我先帮你招呼着。 “一会儿，我让阿大哥赶车送你回去。你好在路上休息会儿。”顺道再置办一些菜品回来。 吴清丰分不出身来，他的体面，便由她来全。 再则，看他胡子拉擦，脸上也是疲惫之色，盲猜这些天，定然是没有休息好。 也是，他的道德标准极高，带了多少人去，就得带多少人回来。 若是有实质上的折损，他心中如何过得去。 为此，这些天，他的神经必然一直绷着不敢放松，如此这般，哪能不累？ 吴清丰见她并未与自己置气，心下安慰，又觉得自己属实好笑。 她向来讲理，对事不对人，怎会迁怒于他。 吴清丰点头，“好，这边交给你，我先去把麻烦解决掉。” 第470章 硬件摆在那儿，不招自来 两人心中默契，也不再多言。 吴清丰当即同一众兄弟告辞，带蔡娇娇一行人回县城。 待马车走远，林北山凑上来小声朝闺女道：“看不出来，这小子挺招桃花！” 林嫦儿扭头，撇了撇嘴，“硬件摆在那儿，不招自来。” 林北山对吴清丰还是有成见，听不得闺女说他一句好，“你咋知道不是他招蜂引蝶。” 林嫦儿翻了个白眼，“您不会穿的时候把脑子落下了吧？他这些天都是在哪儿？” 林北山挠挠头，“你咋知道，不是他私下同京城那边通了书信。” 林嫦儿叹了口气，“您就不能放下对他的成见吗？” 林北山撇嘴，“我这是就事论事。” 林嫦儿，“你可就嘴硬吧！” “不是，”林北山义正言辞，“我可是你爹，我还能害你不成？” “那小子瞧着就长了一张狐狸精似得脸，又是三妻四妾的大环境。” “当然，这还不是主要，主要是他爹就不是个好东西，这是从根上就坏掉了，歹竹出好笋，这概率多低啊！” 林嫦儿笑了笑，哪能不晓得他确实是为了自己好，但也不妨碍他挟带私仇。 拍了拍老爹的肩膀，“好好好，您说的都对，可是呢，警察办案还讲究证据呢！咱们不能凭一双眼，一双耳，就判他死刑是不是？且看他表现成不成？” 林北山心里有些不乐意，但看闺女脸上的笑，拒绝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勉强点头，“成吧！” 林嫦儿笑道：“行，那咱们就赶紧干活去，兄弟们辛苦了这么多天，晚上总得好好请他们吃上一顿犒劳。” 林北山还是很喜欢这边的吃食的，瞬间就高兴了，“好嘞，走，干活去。” 林嫦儿同霍十一交待了一声，让他将一群小的先送回小学堂去，再跟顾大嫂，白禾等人说一声，去小食堂准备晚上的席面。 霍十一拍拍胸脯，“嫦儿姐放心吧，我一定把他们好好送回小学堂去，大嫂跟大娘那边我也一定会把话带到。” 林嫦儿自然放心，摆摆手让他们先回去。 忽然就看到下河村来的几个娃儿，看着小金鱼他们离开的方向，眼里都是羡慕，面上皆是失落。 林嫦儿弯了弯唇，喊住霍十一，又走上正在准备饭食的几个妇人，“是这样，兄弟们剿匪辛苦，吴大人临时抽不开身，我呢，就先代表村里犒劳这些剿匪的英雄。” “今儿人实在是多，我家里的婶子伯娘们怕是忙不过来。” “不知道几位姐姐，婶婶，愿不愿意过去帮忙，工钱我就不算了，你们若是愿意的话就带娃娃们一块过去，午食，晚膳呢，就同大家一块吃。” 几个妇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她们自然是愿意的。 林大东家的席面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吃上的，可又有些犹豫的看向已经继续去修路基的男人们。 她们跟娃娃们是有着落了，可男人们怎么办？ 林嫦儿看出她们的顾虑，笑道：“小食堂都是自家的，你们且放心，饿不着他们。” “村里虽然有人巡逻，但还是不要叫娃娃们乱跑，让他们去小学堂旁听吧！” 第471章 来了个生面孔 妇人们闻言，眼里瞬时放光。 眼下肯让他们的娃儿们去旁听，只要他们老老实实修路基，将来林大东家必然会让他们的娃娃们正式去上学。 几个妇人相互对视一眼，忙将村里所有的娃们都喊了过来。 “大东家让你们下午去小学堂旁听，快给大东家磕头。” 一个村里，多是沾亲带故，各家小孩也都想熟。 母亲在的自不必说，父母在前头干活的也乖乖听话，呼啦啦就跪倒一片。 林嫦儿一怔，忙道：“都起来，膝盖这么软作甚！快些起来跟小十一一块走，到了地方，我娘跟大嫂会给你们分配任务。” 妇人们深怕她不高兴，忙不迭又起身来，朝林嫦儿笑笑，带着孩子们跟霍十一一到往临水村去。 顾小满已经成长为社牛，听到婶婶的话，等小芋头起身，忙就朝他招手。 小芋头这阵子常充当跑腿的角色，今天又是他去搬的救兵，临水村的孩子们都挺感激他。 但他也没有自己上前，而是带了弟弟妹妹们一块过去，把弟弟妹妹们也介绍给临水村的孩子们。 都是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又有顾四郎跟周礼协调，很快，两个村的娃娃们就打成了一片。 那些小些的孩子，也有孩子主动上前帮忙牵着，或是抱的。 林嫦儿看着越发懂事的孩子们，脸上笑意更浓。 傍晚时分，林嫦儿提前半个时辰，让大家下工。 等回到临水村，只见小食堂上空炊烟袅袅，几不停歇。 一路过去，除了巡逻队的兄弟们，倒没再遇见旁的人。 只因今晚是大席面，村上身子骨还算健朗的老人都去帮忙了，年轻一辈更不必说。 林嫦儿让父亲带着汉子们去井边抹脸洗手，自己则带了妇人们去浴房。 庄户人家，虽然早听说临水村出了个富户，但她们今日还是头回见。 浴房更加，各个踟蹰不敢进。 “大东家，咋们只消去井边擦洗一番即可，不必……” “是呢是呢，弄脏了您的地儿，回头您还得清理。” “两位嫂子说的对，大东家带我们去井边就好。” 林嫦儿摆手，“没啥，里面备好了温水帕子，你们早些洗完，还能赶上孩子们下学，可以去小学堂看看。” 顾家四房，各房都有专用的浴房，这建在一进院的，原本就是公用的。 设施设备既然准备了，就是给人用的嘛！ 妇人们原本还有些犹豫，一听说可能可以去接孩子下学。 也不再犹豫，朝林嫦儿道了谢，赶紧进屋梳洗。 林嫦儿也回去梳洗一番，等她换好衣服出来，就见一大群孩子们在院子里嬉闹，见了她，立马围上来。 有叫娘的，有喊婶婶的，还有喊大东家的，一时间，整个院子里都是熙攘声。 顾二嫂要带小雨点，没去小食堂帮忙，便在院子里看着孩子们。 小雨点已经学会找热闹了。 小眼神直往嬉闹处瞟，顾二嫂干脆抱了孩子凑上来。 林嫦儿顺手接过雨点儿抱在怀里，点点他的下巴，“呦，咱们雨点儿也学会凑热闹了？咱们呀，等长大了再来凑热闹。” 说罢，朝小金鱼道：“小金鱼，带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去小食堂等着吧！别乱跑，等着开饭。” “好的娘亲！”说完，朝小伙伴们招手，“都跟我走。” 其它孩子一窝蜂似的跟上，等他们出去，院子里瞬时就安静了下来。 林嫦儿朝着他们的背影笑了笑，转眼看向顾二嫂，“二嫂，晚上人多嘈杂，对雨点儿发育不好，你就别带雨点儿过去了，白老太太跟娘也不喜欢应酬，正好陪你跟雨点儿，我一会儿把席面给你们送过来，就在家里吃。” 知道是为了他们娘俩好，顾二嫂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笑着点了点头。 金乌西坠，人也基本到齐，除了有家务要处理的吴清风，以及巡逻的兄弟们。 是林嫦儿正准备开席，忽见霍十一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喊：“嫦儿，陈山长跟陈大员外过来了，还来了个生面孔，坐了老漂亮的马车，你快来看看……” 第472章 这丫头胆子大的很 林嫦儿一顿，老漂亮的马车？生面孔？ 又问了问对方的样貌，她心里便有了猜测。 小老头执教那么多年，原本是个规矩且古板的性子。 在临水村待的时间长了，才沾了一丝丝离经叛道的气息。 但本质是不会变的，他说要认她做义女，自然不会嘴巴一张一合就当自己得了个便宜女儿。 否则，他这次回去，也不会耽搁这么久。 想来是把陈家上下能说的上话的都给通知了一遍，若是她猜的没错，今日来的应该就是眼下陈家“最有出息”的那位。 林嫦儿心里想着，脚下也没犹豫，随着霍十一迎了出去。 陈山长一行，则在周海的引导下正往里面来。 双方人马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在途中相汇。 林嫦儿率先打招呼，“您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我都要以为您是不记得路了！” 陈山长乐呵乐呵，“哪能够，这不是家大有家大的难处么！” 笑着抬手，“你二哥，陈昭他爹，就不再介绍了，等日后改叫二哥便是。” 接着，指指那衣着华丽的生面孔，“这是你大堂兄，也就是陈铭那小子的爹，陈博远，眼下是咱们宁海府的知府。” 林嫦儿听了这话，不由说，果然如此，不过这一声大堂兄，她还是怪别扭的。 踟蹰间，反倒是陈知府先开了口，“早听铭儿提过你，你所做的事，我都知道，你是个有想法的，往后有家里兜底，尽管放开手脚去做。” 林嫦儿：“……”这是认可她了？ 吴清丰不是说，陈知府比较守拙，不算奸臣，但也算不上好官。 可他刚刚的话，听着是挺支持她继续搞事的。 不过，是不是面上客气客气就有待日后再论。 但人家给了她这个体面，没道理冷着人家。 笑着回他，“谢谢大堂兄，若是有大堂兄的支持，沿海百姓的日子必定蒸蒸日上。” 陈山长“呵”笑，“说到底，这不都算是他的政绩？”傻子才不支持。 如今，还沾亲带故，就更没道理不支持了。 陈知府倒也不恼，他父母早逝，是这个小叔一手将他抚养长大，引他入仕途，为他铺路。 如今他老了，养老送终是他该做的。 如今多个人帮他照顾小老头，还能逗小老头开心，他高兴都来不及。 加上这个便宜妹妹，虽然无法直接从仕途上帮他。 但这丫头胆子可大的很。 敢带着村上的汉子打海寇的，他们临水村是第一家，她是第一个。 之前小南村的惨案，也惊起了朝中一小波震荡。 可南部省份兵力空虚，能怎么办呢？ 打回去，他倒是也想，没兵没粮，怎么打？ 朝廷不发话，他虽是知府，也不敢妄动。 没想到最后是这毫不起眼的小村落打了头阵，不仅如此，他们还打的漂亮。 这段时间以来，海寇扰民的事件在他们宁海府已经鲜有发生。 不排除有休养生息的可能，可至少也叫那些狗东西知晓，他们天启的百姓也是有血性的。 这妹妹，他不认才是傻。 所以，陈知府一点儿都没不高兴，反而接话说：“小叔说的对，不过往后既是一家人，便不再分你我他了对不对？” 说罢，先笑起来，陈山长见他这么上道，也没再给他添堵。 很给脸的陪笑两声，左右看了看，道：“今儿怎么这么多人？” 平日里虽然人也多，可今日尤其多。 林嫦儿笑着将吴清丰带人去剿匪的事儿给说了。 陈山长当即拍手叫好，“这小子，有胆识，有魄力，将来必成大器。” 陈知府也很高兴，又在人群里找了找，问：“吴县令眼下人在何处？”作为上峰，他理应慰问一番。 林嫦儿笑笑，正要说他先回去处理一些私事，就见小金鱼哒哒哒的跑进来，后头跟着顾小满，跑的急，小团子的衣摆都掀飞起来，露出小肚皮。 林嫦儿忙提醒，“慢些跑！” 小金鱼已经到了跟前，“娘，吴叔叔回来了……” 第473章 她可是跟你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 林嫦儿一怔，下意识便问：“他是一个人回来的？” 小金鱼摇头，“还有李叔叔跟朱叔叔，县衙后门给过我们糖块的大爷。” 林嫦儿不常带小家伙们去县衙，偶尔去一次自然稀罕。 老人家又原本便稀罕孩子，所以之前小金鱼他们去的时候，都会偷摸往他们口袋里塞小零嘴。 有时候还是他们自家零嘴铺子推的小零嘴。 小孩儿最是敏感，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大爷给过他们零嘴，他们自然便记得清楚。 他能来，林嫦儿也是很高兴的。 不过吴清丰不是要安置他那位脾气那么大的表妹吗？ 这么快就安置妥当了？ 小金鱼没提，那蔡小姐就是没一道来的。 倒不是她怕蔡小姐，而是这女人摆明了是吴清丰的烂桃花。 今夜人多，万一对方又发起疯来，她怕自己按不住自己的手，那多扫兴？ 也不再多想，让周海领着陈山长一行人先去落座，自己出去接人。 等她出去时，吴清丰已经被小娃娃们层层围住，缠着他讲剿匪的故事。 林嫦儿站在外头看了一会儿，接收到吴清丰的求救的眼神，这才上前哄着娃娃们道：“吴大人今天也累了，改天等他休沐，在让他来给大家讲剿匪的故事好不好？” 虽然，娃儿们看向吴清丰的眼里依旧满是热忱。 但林嫦儿的话，他们自然是听的。 见他们多少还是有些失落，林嫦儿又道：“马上就开席了呢，今晚有肉，你们是要听吴大人讲故事，还是要去吃肉呀？” 这回便不用选择了，对下河村的孩子们来说，故事啥时候都能听，但肉可不是每天都能吃上。 “要吃肉，要吃肉！” 林嫦儿笑眯眯的，“那便去洗个小手，然后到座位上坐好。” “洗手去喽！”下河村几个大点的孩子立马做了榜样。 临水村的孩子们倒是不缺这一口肉吃，但他们听话啊！ 故事可以不听，但林嫦儿话不能不听。 下河村的孩子们一转身，临水村的孩子们也相继跟上。 林嫦儿留了顾四郎跟周礼几个大些的孩子，帮忙招待客人。 那县衙后门的大爷，便由小金鱼几个小的先领进去。 李县丞跟朱主薄已经熟门熟路，不需要他招呼。 两人还跟一起来的衙役们，一块从车上搬酒，顾四郎跟周礼也说说笑笑跟着帮忙。 这边没林嫦儿跟吴清丰什么事，林嫦儿朝他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一旁。 林嫦儿小声问他，“你表妹都安置好了？” 吴清丰一听她提蔡娇娇，脸色就变了变，脸上疲色更加明显。 林嫦儿拧眉，“她可是跟你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 吴清丰摆手，“我能搞定。”若不是路途遥远，他一定连夜将人送回去。 他们虽是表亲，可他也是外男。 她这样贸贸然跑来找他，她不怕有损闺誉，他还怕坏了自己的名声。 林嫦儿听他这么说，也不再多言，想到什么，说：“义父回来了，这会儿陈昭爹陪着，同行的还有陈知府，一会儿，你带李县丞，朱主薄去见一见。” 其实林嫦儿并不喜欢这种应酬，但下属跟上峰，遇上了，不主动拜见，往后容易被穿小鞋。 虽然，吴清丰大抵没有这个担心，但李县丞跟朱主薄想要往上走一走，总得要打好这些关系的…… 第474章 孩子们还能饿着自己不成 官场的弯弯绕绕，吴清丰显然比林嫦儿更通透。 从前在京城，他是不屑，但如今外放，也深知人脉的重要性。 再则，他自己不在意，也不能不管底下人。 林嫦儿这么交待了，他自是点头应下，“好！” 林嫦儿朝还在热火朝天从马车里搬东西的两人，又说：“这边我安排人来，你先带他们过去，别让陈知府等着。” 吴清丰点了点头，“听你的，这边辛苦你！” 林嫦儿摆摆手，示意他不用管自己。 吴清丰又跟她笑了笑，这才上前跟李县丞，朱主薄说道几句。 三人便结伴往小食堂里去，留下林嫦儿指挥衙役跟村民们搬东西。 天将将擦黑时，正式开席。 这回要喝酒，林嫦儿便没有安排自助的形式，照例围桌。 将原本用来自助的小长桌两两一拼，就是一张小方桌。 不论男女老少，也不嫌挤，每桌都坐满8人。 帮着做菜上菜的妇人们也是同样，下河村来帮忙的几个妇人，原本还唯唯诺诺不敢落座。 只说一会儿等大家吃完了，在厨房里吃一点就好。 林大东家出手大气，菜都是有多备的，上完桌，都还有剩下。 再不济，那白面大馒头蘸肉汁就很好。 林嫦儿今天做东，管不到这么多细枝末节，妇人这边都是顾大嫂，周婶子，小花嫂，跟周二嫂几人在帮忙调剂。 周婶子一见她们要转身回厨房，当即就一手抓住一个，说：“你们过去是什么规矩我不晓得，但我们嫦儿的规矩就是，大家上桌咱们也上桌，没的辛苦一下午，还猫在厨房里吃饭的道理。” 顾大嫂也拉住其中两个妇人，“婶子说的对，三弟妹忙，没法照顾到你们，之前还特特交待了，让咱们几个照顾你们来着，你们要是回厨房，这不是叫我三弟妹难堪么！” 小花嫂跟周二嫂也各自拉着两个下河村的妇人。 “好了好了，大家都开动，咱们也别耽搁了，听说吴大人带了好久来，咱们也沾沾光，饮上一杯半杯的，岂不痛快！” 还有妇人觉得难为情，扭捏说：“我去看看孩子们……” 周婶子自是不放人，直言说：“孩子们有孩子们照看呢，你们可就放心吧，我们临水村的孩子最是好客了。” 当即指着厉青羊姐弟说：“诺，他们姐弟，还有他们身边的小娃娃，都是旁的村子才搬来咱们这儿不久的，你们瞧，跟咱们村原本的孩子们处的多好啊！” “是说，”顾大嫂接话，“咱们就吃咱们的，孩子们还能饿着自己不成？” 周二嫂也笑道：“瞧见那个矮矮圆圆的小家伙没有？那是我家崽，天天就跟长在顾家院子里似得，那些个哥哥姐姐只要自己有口吃的绝不会忘了他。” “年纪小，坐不住，原本我是不让他去小学堂给三弟妹添乱的。” “他偏去，我不放心，偷偷去学堂外头瞧过几次，夫子讲学的时候，小家伙学着哥哥姐姐们，做的可板正，哪像平日里在家，浑身跟长了跳蚤似得，一会儿一个主意。” 说到这，小花嫂也起了话头，“可不是，小孩们啊，真就是有样学样，嫦儿把几个领头的孩子教的好，底下的小萝卜头就沾光，如今啊，我们都是直接放养了。” “嫦儿今天能让你们来帮忙，你们也总是的吃好喝好了才行，都坐吧，往后说不得咱们两村要常来常往的……” 第475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周婶子几个如今操持席面已经十分成熟，主桌上原本是顾大郎跟顾二郎两人陪同，如今有吴清丰一道，林嫦儿再没什么好担心的。 亲自提了早准备好的食盒回顾家，牛小梅跟何春花两姐妹一道陪同。 三人各提了个食盒，路上姐妹俩说说笑笑，忽然就问起林宴清去了哪里？ 林嫦儿一怔，看向问话的牛小梅，却见她眼神闪躲，莫名别了脸去。 林嫦儿又是一顿，跟着看向何春花，指指牛小梅，眼神问询“她怎么了？” 何春花只是笑笑，悄悄跟她比了个六。 林嫦儿这才又想起来，早前，他们三人之间的复杂恋情。 不过，现下看春花的反应，应该是轻舟已过万重山，释怀了。 所以，小梅问宴清，不单是问宴清，也是问六子。 六子陪林宴清跟陈昭进京告状的事，林嫦儿回来之后只是私下同家里说道了一声，并没有声张。 所以，外人并不知道他们几人的去向。 如今，小梅问起，她也没当她们俩是外人，便说：“宴清他去京城办点事，我怕他人生地不熟的，年纪又小，就让六子陪他走一趟，陈昭也闲不住，就一块去见见世面。” 说完，她又很是刻意的调侃说：“怎么，想我宴清弟弟了？” 何春花轻笑，“嫦儿姐这回可猜错了，小梅啊，醉翁之意不在酒。” 少女心事被揭穿，牛小梅瞬时又涨红了脸，轻拍了一下何春花的手臂，噌了一声，“你个坏丫头，坏死你得了。” 然后哼一声，假装生气的跑两人前头去了。 何春花见状，忙又追上去，轻轻撞了撞她的肩膀，“嫦儿姐又不是外人，开个玩笑嘛！这就生气了？你也太小气了吧！” “你还说！”牛小梅到底是脸皮薄，又伸手要去揪何春花的嘴角。 何春花灵巧躲开去，“揪不着，揪不着……” 牛小梅跺了跺脚，“你给我等着！” 两人便这么在前头打打闹闹，原本宁静的小路都变得热闹起来。 林嫦儿则看着她的背影，心想，真好，等六子回来，两个人把终身大事一办，小梅跟六子也就有自己的家了。 就是不知道春花，什么时候能遇上正缘，最好是能来临水村落脚的，这样，她们两姐妹，将来各自成家了，也还能继续这么打打闹闹，一辈子都不会孤单。 等她们回到顾宅的时候，顾二嫂正抱着刚刚睡醒的雨点儿在看树杈上的小鸟。 顾大娘跟白老太太在一旁逗着小小的娃儿，雨点儿十分爱笑，一逗就咧开小嘴，露出粉嫩的牙龈。 他们几人见到林嫦儿，忙便迎上来。 顾大娘伸手去接林嫦儿手里的食盒，“怎么还特意跑一趟？等吃完了，回家顺路给我们带也是一样。” 白老太太也道：“大妹子说的对，我们在家里，饿不着。” 又看向牛小梅跟何春花，“叫你们受累。” 两人忙摆手，牛小梅道：“小食堂里人多，我们啊，就是想图清净，才求着嫦儿姐带我们来的。” 何春花接过话，“还能多吃点。”还不用顾及仪态。 顾大娘听了哈哈笑，“好，多吃点好。” 一行人说说笑笑进了屋，林嫦儿拖了摇椅过来，将雨点儿放进去。 小家伙也不闹，只是时不时朝她咧嘴笑。 林嫦儿也乐的逗他，正点着雨点儿的小下巴，忽听白老太太开口，“嫦儿，今天可是吴家从京城那边的来女眷来找过你了？” 第476章 一页半在说那边遇到的新鲜事，末尾跟他爹问候了一声 林嫦儿夹了一条炸小鱼，不甚在意说：“说是什么表小姐，给宴清跟昭哥儿带了家书来的。” 白老太太“哦”一声，见她不愿多提，也没勉强，顺势转移话题，“宴清跟昭哥儿如何了？” 林嫦儿道：“宴清说事情办得顺利，再有个几天，便能返程，昭哥儿就没心没肺些，两页信纸，一页半在跟我说在那边遇到的新鲜事，末尾跟他爹问候了一声。” 白老太太哈哈笑，“确实是他能办的事。” 林嫦儿抿了抿唇，继续说：“白大哥这回也许久未归了，可有给您来过信？” 白老太太喝了口汤，“三五日便有来一封，说再有几日，便将咱们宁海府沿海一线逛了个干净了。” 林嫦儿歉意道：“属实是辛苦白大哥了。”若不是她自己走不开，又找不到其他比白少安更合适的人，她也不会叫他们祖孙分离。 白老太太摆摆手，“说什么辛苦不辛苦，属实是见外了，从前老婆子我总是拘着他，如今他才真正知晓什么叫天高任鸟飞，海口凭鱼跃，他心里快活着呢！” 反倒是再像从前一般被拘束在家，他怕是要发疯。 当然，自打来了临水村，他们祖孙两人也像是找到了新的乐子。 无论是教小娃儿们念书，教妇人们防身，又或是跟村民们一起打海寇，吃大锅饭，他们都能感受到自己的鲜活。 这是她在过去十多年都不敢想的事。 林嫦儿听她这么说，弯了弯眉眼，“您这回回镇上也是待了许久，镇上的宅子可是处置妥当了？这次回来，总能安心住下了吧？” “再过个七八天，海叔家的新房子也要落成了。周婶子可说了，定要老太太您给坐主桌的。” 这事儿，顾大娘也知道，便接话说：“她婶子确实这般说，少安如今在外跑商，老姐姐你回去那边也是一个人，不若就在家里住下，家里人多热闹，你要嫌孩子们吵，前头两个院子，你自选个安静的住处便好。” 白老太太哭笑不得，从镇上过来，马车也就是半柱香的功夫，这段时间，实在是镇上的宅子叫大水毁的严重。 许多她好不容易保存下来的物件也遭到了破坏，她费了好大劲才找到人复原。 这才在镇上多待了些时候，嫦儿这丫头虽然没特意跑镇上去瞧她，但也隔三差五，让人给她捎东西问候她。 白老太太笑意从眼底溢出来，“大妹子，这话我可当真了，回头你别嫌我赖在你们家里不走。” 同席的几人都哈哈笑起来。 林嫦儿回她，“我娘啊，巴不得有您日日陪她，对了……” 白老太太今早才从镇上回来，好些事她都不知晓。 林嫦儿又将自己在苏县认了义父义母以及陈山长要认她做义女的事，一股脑告诉了白老太太。 白老太太眉眼间的笑意更是藏不住，“这是好事啊，你年少失怙，如今能多三个人护着你，老婆子我也替你高兴的，陈山长不必说，就不知道你这义父义母是何来路？ ” 第477章 你们便都让让他吧! 林嫦儿一顿，只因她从前在顾家是做主惯了的，顾家人从来都尊重她的决定，不做任何质疑。 至于，临水村旁的人，大都仰仗她过日子，认亲是大喜事，她只那么一说，所有人都只会恭喜她，为她高兴。 根本没人会去细想林北山跟白禾夫妇的来历。 但白老太太不一样，她是侯门勋贵出身，又遭逢大难。 为人处世自然比旁的人更谨慎些，当然，她会细究，也自然是为了她考量。 毕竟，眼下她虽然算不上什么大人物，却也关系着临水村的兴亡，甚至可能会影响未来沿海是否能够太平。 林嫦儿自来知好歹，听她问了，也便仔细说给她听。 怕老太太不放心，又强调说：“义父义母原是陈山长的旧交，我之前的苏县之行也是陈山长牵头。” “只是不想，我去到苏县之后，与他们二人尤其投缘。” “又凑巧，他们夫妇无儿无女，便有了这段缘分。” 白老太太点点头，“原是陈山长引荐的人。” 看她面色，显然是放心下来。 林嫦儿又补充说：“彼时我们在苏县时，与当地县令发生摩擦，他们夫妇也不曾退缩。” 伸手点了点正咿咿呀呀自己逗自己玩的雨点儿，“若非这段时间，义父叫我给挪去修路基，平日里，雨点儿都是他带的多。” 这点顾大娘跟顾二嫂，包括牛小梅跟何春花都能作证。 有人疼儿子，顾二嫂自然是高兴，笑着点了点头。 顾大娘心里也高兴，“不单是雨点儿，小满，惊蛰他们也是极喜欢跟着林大兄弟的，他也不嫌他们闹，有空闲便带着一串孩子玩。” 何春花接话，“可不是，往日里我跟小梅每日来看雨点儿，总能抱上一会儿，自从林伯伯来了之后，也就是这几天，他在官道上忙活，否则，我们两个都抢不过他一个，偏生雨点儿还就喜欢他。” 林嫦儿轻笑道：“我义父这般年纪，未曾生下一儿半女，所以稀罕，你们便都让让他吧！” 撇了撇嘴，这也不算诋毁她爹吧？ 她爹现在这个身份，确实是无儿无女来着不是。 何春花跟牛小梅跟着笑，“就算不让，我们也抢不过他来着，不若就做了这人情。” “那我就先替我义父谢谢你们了！”林嫦儿端起茶杯喝了口。 忽又想到什么，“今日吴大人从县里搬来许多好酒，其中有不烈的果子酒，是带过来给女眷喝的。” “二嫂不能喝，咱们其他人倒是可以小酌一杯的。” 说着从食盒里拿出一小壶酒来，“老太太，娘，先给你们满上。” 然后是何春花，牛小梅。 林嫦儿自己也倒上，然后举起酒杯，“吴大人扫除山匪，解了周边百姓大患，合该庆贺，二嫂你以水代酒，咱们一起喝一杯！” “这杯该饮！”白老太太爽快应和，其他人也纷纷举起酒杯。 一杯饮完，林嫦儿原本是想喝一杯凑个热闹，谁想，她才放下酒杯，却又见白老太太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她满上，“嫦儿丫头，今日大喜，你再陪老婆子喝一杯。” 林嫦儿也不疑有他，跟白老太太又喝了一杯。 谁想，这一开了闸，白老太太便再没停下…… 第478章 我们现在不喝，我们明年再喝 一壶果子酒，大半入了老太太的喉，酒壶倒了个干净，老太太还是意犹未尽。 春花跟小梅都是热情姑娘，主动请缨去帮白老太太取酒。 “老太太跟嫦儿姐且等上一等，我们马上回来。” 白老太太笑着点头，林嫦儿也没扫她兴，只是想到这果子酒虽然度数低，但老太太到底还是上了春秋。 转而想到个新主意，委婉道：“虽说就是去小食堂取，但一来一回还是要费上一些时候的。” “不若咱们先喝点甘蔗汁解解渴？” 甘蔗汁有解酒的功效，且还是他们家土特产。 虽然她跟他爹说过为什么没有研究榨汁机的原因的，但考虑到之后会拓展新的业务。 所以前阵子，还是让他爹研究了个节榨汁机出来。 从前是榨汁赶不上后期熬制，如今反一反，总是来不会后期熬制。 不过，眼下她的空间升级成了两部分，完全有地方可以保鲜。 兴致来了，冰镇甘蔗汁也不是不行。 都算是自家的土特产了。 白老太太跟林嫦儿老熟人了，自然不会拒绝她的好意。 林嫦儿也不含糊，忙去厨房调了几杯甘蔗汁出来。 雨点儿也不知道是躺的久了，还是觉得大家都吃饭喝酒美滋滋，只有他被孤立。 忽然就咿咿呀呀抗议起来，顾二嫂转身去哄。 林嫦儿先将雨点儿抱了出去，“二嫂，你再吃点儿。” 小小软软的小婴儿被抱在小婶婶怀里，小脑袋枕着小婶婶的手臂，整个人仿佛就觉得很安心，停止了抗议，努努嘴发出声音跟小婶婶说话。 林嫦儿点点他的下巴，“雨点儿也要喝是不是？我们现在不喝，我们明年再喝。” 小婴儿咿咿呀呀，也不知道是说知道了，还是什么。 林嫦儿又哄他，“等我们雨点儿长大，想喝什么，婶婶都给你弄好不好？” 小婴儿大约是感受到了大人的偏爱的特殊情绪，咯咯咯的笑起来。 桌上几人也被小婴儿的情绪感染，跟着笑出声来。 顾二嫂爱怜的摸摸儿子的小脑袋，又点点他的鼻子，仿佛在说他调皮。 雨点儿便又咯咯咯的朝她笑。 几人喝着甘蔗汁，逗着小婴儿等着酒。 等牛小梅跟何春花取了酒回来，白老太太的兴致已经过去了。 只象征性的又小酌了一杯，也便散了席。 牛小梅跟何春花收拾了碗筷去清洗，林嫦儿跟顾二嫂抱着雨点儿在院子里散步。 顾大娘闲不住，回房去给几个孩子做衣裳。 林嫦儿跟顾二嫂带着雨点儿过了垂花门，进了二院，抬眼便看到白老太太坐在檐下的长廊上。 手肘搭着围栏，半个身子倚在上头，就那么仰头呆呆的望着头顶的明月。 林嫦儿一见这副景象，下意识就就顿住了脚步。 顾二嫂也跟着停下，指指白老太太的方向，林嫦儿跟她低语两句，顾二嫂点了点头，转身回了后院。 林嫦儿抱着雨点儿假装路过，跟老太太打招呼，“咦，曾婆婆在干什么呀？是在看月亮呢！咱们雨点儿陪着曾婆婆一块看好不好？” 第479章 既有人敢做下，何故还不敢叫人说了? 白老太太见到这一大一小，照例弯唇，笑的和煦。 林嫦儿从善如流的在老太太身旁坐下，白老太太伸手来抱雨点儿。 小家伙也不认生，咧着小嘴被白老太太抱进怀里。 老太太轻轻摸了摸小家伙头顶稀疏的胎发，又小心翼翼的戳了一下雨点儿肉嘟嘟的小脸，“养的真好！” 说话时明明脸上挂着笑，语气却莫名有些悲凉。 白衣侯府的事，林嫦儿所知甚少，因着是白家人的伤心事，熟识之后，也刻意避而不提。 以至于眼下老太太这般惆怅，她竟无从安慰。 只得顺着她表面的意思，接话道：“您要是不嫌他闹，我回头就让我二嫂多带他来叨扰您。” “老婆子我高兴都来不及，如何能嫌弃？”白老太太轻轻拍着雨点儿的背，动作娴熟的好似做了成千上万遍。 整个人看着照旧没什么不同，可林嫦儿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 实在是不敢问，见她又真真喜欢雨点儿，便试探说：“老太太，白大哥正是当打之年，往后怕也不能时时陪着您，照他的性子，一时半会儿怕也无心成家。” 眸子转了转，“不然，您在底下这群娃娃里，挑个顺眼的，认个干亲，平日里也多个小崽崽打趣逗弄……”日子也过的快些。 白老太太轻笑一声，转眼看着她，“你看出来了？” 林嫦儿“？” 白老太太摇头笑了笑，“不必担心我这个老婆子，家里的崽子们，于我而言，都是曾孙曾孙女。” 这是当真滴水不漏的，林嫦儿也没辙了。 抬头望向高悬的明月，“我不是个仔细的，也不晓得如何同长辈相处，只晓得，你们开心，我便也开心，你们若是不高兴，我心里也跟着难受。” “原本这跑商的事，应该我自己去，只是，这一大家子，我实在是走不开，旁的人，机灵的，身手不如白大哥；身手好的，又没白大哥机灵，实在是没更好的人选，这才让白大哥一直奔波在外。” “虽说我们是一起经商，但他不在，我便有责任照顾好您。当然，也不是说他不在，我才需要照顾您，白大哥总归是男子，许多事，怕也不够周祥。再则，咱们同是女子，您有什么不方便同他说的，不方便让他去帮您办的，您尽管告诉我，不惧最后能不能办成，总也多个人商量的人，您说是吧？” 白老太太抿了抿唇，照例笑看着她，只忽然，又别过脸去，狠狠闭了闭眼，这才又回头，“我啊，就是想起了一些事来。” 林嫦儿见她终于有了松动，又朝她身边挪了挪，挨着她，“是我能听的吗？我听说，压在心里的事太多，心太沉，说出来，整个人都能轻松许多。” 她满眼真诚的看着她，带着是怂恿跟蛊惑。 白老太太摇摇头，“无非是雨露君恩，黄土白骨，鸟兽弓藏的往事，有什么是不能听的？” 既有人敢做下，何故还不敢叫人说了？ 只不过是过去十数载，无人敢听她说罢了！ 第480章 那实话如何? 林嫦儿听她这么说，也没出声，人却又特特往她身上挨了挨。 老太太轻轻拍着雨点儿的背，在咿咿呀呀的稚嫩童声里将白衣侯府的兴衰娓娓述来。 林嫦儿从前在后世的时候，是看多了这种功高震主，被上位者随便按个罪名清算的戏码。 却是第一次离这样的事这么近。 青山忠骨，马革裹尸，死后还要落个污名。 活着的人更要日复一日受着煎熬。 若非白衣侯府根基深厚，若非老太太有皇室宗亲的背景，白衣侯府怕是早早便绝迹了。 看着老太太眼角的皱纹，满头的华发，林嫦儿实在是气不过，拳头狠狠砸在自己的掌心，“如此倒行逆施，实在不堪为君。” 老太太一怔，倏然伸手捂住她的嘴，“丫头，这话，你同我说说便罢，出去万不能再说了。” 林嫦儿看她脸上的惊惶，到底是点了点头，待老太太松了手，才又道：“上位者其心不正，受苦的总是天下百姓。” 白老太太阖了阖眼，“先帝属意之人本不是他，先太子文韬武略，心怀百姓，可惜天嫉英才，才叫他捡了这漏。” 林嫦儿听出来了，白衣侯府被清算，怕不是还夹着些私仇。 只不过，她向来是，你愿意说我便听，你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听老太太这般说，便也只伸手揉揉她的肩膀。 白老太太抬手拍拍她的，转而道：“丫头，你向来是个敢说敢做的，我且问你，将来若有一日，那位注意到东南沿海，要你入京，你该如何？” 林嫦儿撇嘴，“入什么京？京城再富庶繁华，也不若这乡间自由舒坦。” 白老太太又道：“你倒是能躲，清丰呢？他的根基就在京城，那位若要召他回京，不过是一道旨意，他便不得不遵。” 林嫦儿笑道：“老太太，您想听实话，还是场面话？” 老太太一顿，“实话如何，场面话又如何？” 林嫦儿抿唇，“老太太，你同白大哥，同我往来甚密，咱们这几百上千双眼睛可都是看着的，您认吗？” 老太太不明所以，但点了点头，“如何能不认。” 林嫦儿狡黠一笑，这才道：“场面话，自然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位有召，哪能不回？” 老太太弯了弯唇，倒也无功无错，不过，“那实话如何？” 林嫦儿看了看她，勾唇道：“当真等到那一日，必是我东南沿海抗击水匪海寇已成气候。” “白手起家时，他不闻不问，等那苗子生根发芽长大了，他倒想起来要摘现成的果子，这世间哪有这么美的事。” 白老太太听得心惊肉跳，眸子却出奇的晶亮。 手心也不经意的攥紧，可不是，这沿海的防线，旁人不知道，她是算看着这丫头，从0到有，在慢慢延伸，花了多少精力，投了多钱银钱进去的。 这边每每打赢一场，清丰那孩子都会往上呈报，陈知府自然也会往中枢送，但上头那位却从未有过表示。 种树的时候舍不得浇一滴水，来日他想偷桃，确实也太不要脸些，只是…… 第481章 兹事体大，我如何敢跟你说笑 可他不要脸又不是第一天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就是眼下还未成气候。 等将来壮大，那位必是会派心腹来接手收编的。 按照他的心性，必不会留后患。 别说是嫦儿丫头，便是清丰…… 白老太太想到此，又继续说：“可你也说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年，那位若果真如此作为，你们又当如何？” 林嫦儿看着眼前的老太太，突然哈哈笑起来，“老太太，当年英明神武，岂会这般作为……” 白老太太听着这话，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一时不知该如何警醒眼前的丫头。 又觉得她本不是心性这般摇摆之人，只原本藏在心里的那桩事却是不敢说出口了。 然，她正这么想着，又听林嫦儿继续道：“必是朝中有奸佞作祟，搅弄朝局，坑害天下百姓。” “既如此，自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必要时，清君侧也是无奈之举。” 说罢，意味深长的看着白老太太，“老太太，您说是吧？” 白老太太紧了紧抱着小婴儿的手，定定的看着林嫦儿，直到怀里的小婴儿不舒服的哼唧了两声，方回神来，忽而大笑，“说的好，朝中既有奸佞乱政，自是要肃清，还天地清明，只是，之后呢？” 狗改不了吃屎，清君侧，也不是把那人拉下马。 顶多是打破朝中平衡，重新划分势力派系，那人照旧稳坐帝王台，治标不治本。 林嫦儿撇嘴，她又何尝没想到，只是，他之前问过吴清丰，这皇嗣宗亲里可有合适的人选取而代之，吴清丰想了半天，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人来。 林嫦儿苦恼道：“若是有个能将那位换下来的人便好了。” 白老太太闻言，倏然伸手紧紧握住她的，“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林嫦儿定定的看着白老太太，心说，老太太不会是想反水吧？ 不会吧不会吧？ 不过，眼下也只有她跟她，再加上个还不会说话的小婴儿，她打死不认便是了。 林嫦儿警觉的跟老太太对视着，不发一言。 老太太却突然又笑了，笑着笑着，凑到林嫦儿耳边小声说道了两句，林嫦儿蓦的瞪大眼，“您说的可是真的？” 白老太太重重点头，“兹事体大，我如何敢跟你说笑。” 林嫦儿拍手，“这便好办了……” 跟着又似想到什么，改口道：“只是，老太太怎知那人可堪大用？” 老太太弯了弯唇，“等时机成熟，老婆子告诉你他是谁，你便不会再有此问了。” 夜里，林嫦儿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旁人都是月下谈情说爱，她跟老太太谈的却是换个皇帝的惊悚大事。 何为刺激，便是。 不过，端坐明堂那位，便是自己人，尚恐日后生变，不得安稳，何况无旧。 正这么想着，窗户又被敲响，林嫦儿忙披了外衣去打开。 吴清丰熟门熟路的从窗口跳进来，林嫦儿略带嫌弃说：“你何时能将这爬窗的习惯改了？” 吴清丰理了理衣襟，“今日人多，恐叫人见了，损你名声。” 林嫦儿摇摇头，倒了一盏茶给他，“晚上喝了不少吧？坐下喝口茶醒醒酒。” 吴清丰从善如流的选了个位置坐下，便同她闲聊起来。 林嫦儿心里挂着事，便有些意兴阑珊。 吴清丰看出来，问她，“怎么？是发生什么事了？” 林嫦儿眸子转了转，她不是大喇叭，但这事儿，吴清丰迟早是要知晓的，她也问过白老太太，是否可以相告，白老太太没说不行。 虽室内只她二人，她还是左右看了看，才小心翼翼凑到吴清丰耳边，将白老太太告诉她的那句话告诉吴清丰，“今夜，白老太太告诉我，先太子尚有血脉存续……” 第482章 想吃瓜的心情第一次这么爆棚 “唔唔唔……”她这话还没说完，就叫吴清丰捂住了嘴。 只见他面色大骇，眸光锁着她，呼吸都重了几分，语气更是又沉又急，“老太太是在何处同你说的这些，彼时你们身旁可还有旁人？这话你可还跟旁人提起过？” 林嫦儿一顿，原没想他会有这般大的反应。 眨了眨眼，眸光落在他捂住她嘴手上。 吴清丰会意，松开手，林嫦儿呼了口气，“你当我大嘴巴呢！老太太也不是张口就来的性子，当时除了我跟老太太便只有还不知事的雨点儿在，且，老太太说起来说，只有我俩才能听见。” “我也是问过老太太，她说可以叫你知晓，这才先跟你通个气。” “说起来，老太太会提及此事还是跟你有关呢？” 吴清丰愕然，“如何同我有关？” 林嫦儿便将彼时跟老太太的对话大致同他说道了一遍，吴清丰这才道：“如你所言，老太太是？”后面的话不好说出口，但凡叫有心人听了，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但吴清丰断定他跟林嫦儿心意相通，必能听明白。 果然，林嫦儿也没叫他失望，点点头，“我看着是。”想换个掌权者的意思，否则，她提先太子的遗孤做什么？ 吴清丰“嗯”一声，“这些话，暂且不能再跟旁人提。” 林嫦儿撇了撇嘴，“要不，我给你发个誓，叫你安心安心？” 吴清丰轻笑，“这倒不必。”不过，他确实没想过，老太太心中竟藏着这样的宏图大志。 但代入老太太的立场，白衣侯府向来只做纯臣，为天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屡建奇功。 当今继位时，已封无可封。 掌权者向来忌惮功高盖主，要么封，要么杀。 白衣侯府几乎在那一场杀戮里被屠杀殆尽。 不过，这只是外人所看到的真相。 如今再想来，白衣侯府的事，怕是与先太子遗孤脱不开关系。 先太子少年英才，体恤民众，满朝称颂，只待登上大宝，大展拳脚。 却在那年盛夏，于行宫避暑时离奇身亡。 彼时太子妃已身怀六甲，只等瓜熟蒂落，骤闻噩耗，提前早产。 祸不单行，宫女在慌乱中打翻烛台，以至东宫走水，一干人等，包括太子妃及那未出世的太子遗孤，都在那一场大火中被烧个干净。 世间意外千千万，可一而再，就很难不叫人怀疑是刻意。 白衣侯府不站队，但彼时的太子妃之母同老太太却是手帕交。 且又是关乎国祚的大事，老太太自然不会无的放矢。 他也相信林嫦儿不会宣扬，但就是习惯性的嘱咐一声。 林嫦儿也不管他，托着腮，她虽然不八卦，可这瓜都喂到嘴边了，总也还是有些心痒难耐。 转眼看向吴清丰，“这事儿你从前可有耳闻？” 吴清丰摇头，“不曾。”关乎掉脑袋的大事，谁敢拿出来说。 林嫦儿又问他，“你说，会不会是……” “嫦儿，”吴清丰打断她，“莫要猜了，等时机成熟，老太太自然会将人带来咱们跟前。” 林嫦儿哪里是不知道这道理，就是想吃瓜的心情第一次这么爆棚。 但她显然找错了对象，这瓜她是别想了。 林嫦儿也不觉他无趣，转移话题道：“宴清在信里说，见着你母亲了，若无意外，待他们回程时，许能说动你母亲一起……” 第483章 京城之外，他也会有自己的家 “当真？”吴清丰只是怔愣了一瞬，转而紧紧握住林嫦儿的手，一双清澈的眸子直直盯着她，企图再从她嘴里听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林嫦儿弯了弯唇，“宴清跟昭哥儿都只是半大小子，又与你关系匪浅。” “你母亲放心不下，亲自送他二人回家，顺道探望离京日久的儿子，并无不妥。” 吴清丰眸子里的光更亮了些。 林嫦儿又继续说：“只，既到了这边，何时归家便是另说了。” 吴清丰忙不迭点头，他知道母亲在那四四方方的后院并不开心。 也曾劝母亲和离，但碍着孝道前程，母亲最终豁不出去。 既不能和离，生离也是一样的。 不过，他又疑惑道：“嫦儿，你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蔡家跟他父亲捆绑做一体，蔡娇娇能来这一趟，自然有他父亲授意的成分。 她捎带而来的信件里，如何能说这些？ 林嫦儿轻笑出声，“陈昭啊，老奸商了，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他能不知道？” “只是你父亲特意交待了，可以让你表妹捎信过来，总得做做样子。” “但要紧的事，当然还是走咱们自己人的渠道更为稳妥。只不过义父在京城的故人并不知晓我这号人物，所以信件自然是送到了义父手里。” “原本是前两日便到了，但义父不是去了府城寻陈知府么，故而今日才到我手里，按照信上说的，若无意外，他们差不多应该已经动身了。” 吴清丰点点头，心下颇为感慨。 若不是她私下嘱咐过，那两个小子，怎会提这么一茬。 其实他似乎并没有过多的讲述过自己家中的情况，但显然，她都一一留心了，且暗地里帮他谋划着。 此时此刻，受困于孝道半生的他仿佛终于从窒息的高墙中走出来。 出京时漂泊不定的心，仿佛也有了安处。 有母亲，有她，京城之外，他也会有自己的家。 这么想着，眼眶不知不觉也跟着发酸。 林嫦儿见他眼底慢慢染上了红，急道：“你可别急着感动，我也不敢跟你打包票的，有什么还是等你母亲到了再……额……” “谢谢！”林嫦儿话还没说完呢，人先撞上一堵坚硬的墙。 她被吴清丰紧紧按在怀里，耳边全是他低沉的感谢。 这让林嫦儿更加不好意思，“不是，你先别……万一，要是……” 吴清丰打断她，“即便不成，你有心替我周全，我也该领你的情。” 林嫦儿撑着他的胸膛，跟他拉开一些距离，转而抬眸对上他依旧泛红的眼，她极少看到他这般模样，鬼使神差伸手，轻抚他的眼角。 “你放心，若是这次不能成行，回头，我偷也帮你把你母亲偷出来。” “若是此番成了，下回，我们再想法子将你姨母从京城偷出来，这般，你在京城便再无后顾之忧了。” 明明是口若悬河的疯癫之言，她却说的极为认真，偏偏听着的人，还信了。 吴清丰点头，“好，都听你的。”从前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但偷出来，然后呢？ 他得把人安置在哪里才能放心？ 可如今不一样了，有嫦儿做后盾，他还有什么好犹豫？ 第484章 怎么尽可着她一个人薅 吴清丰这次活捉的山匪里，就包含了郭大宝母子以及他的舅家。 林嫦儿对这一家子人通通没有好感，便没多过问。 周海虽是还念着跟郭大宝他爹的情谊，但一想起，这祸害居然想放火烧死他们。 最后这点情分也就消磨殆尽了。 吴清丰在公事上自来不偏不倚，匪徒里但凡沾了人命的一律斩立决，被迫加入，且手上没沾过血的。 酌情判流放，收监等刑罚。 有表现良好的，也恩准以钱赎之。 当然，这些人都被逼的做了山匪了，大都是家里早早没人，或是，即便有也跟家里断了联系的。 身上肯定没银子，可也不能收在光收监在牢里，毕竟那么些人，单是每日耗费的米粮也是一笔大数目。 宁海县才遭了大水，林嫦儿几个花了大钱才稳住的粮价。 哪有那么多米粮可以给他们消耗的。 吴清丰脑子灵光，很快又想到了林嫦儿。 林嫦儿有些无奈，怎么尽可着她一个人薅，不过她也理解吴清丰的难处，最后捏着鼻子跟县衙达成协议。 以每日25文工钱的工价，跟那些莫名其妙被拐骗上山，也没做过什么恶事的“山匪”签订劳工协议。 至于时限，便是赚够自赎钱为止。 当然，林嫦儿私心里还是不希望村子里的人员太过复杂，所以，要求县衙那边派人来统一管理这些“劳工。” 吴清丰答应的很干脆，又调派了两个衙差过来。 算上之前的两个，临水村便有四个常驻的衙役了，这让林嫦儿想起后世的派出所。 觉得这样倒也不错。 临水村的村民们如今对这种事也见怪不怪了，有见着年纪小的，或是年纪大的，还会跟人攀谈几句，也没将人当囚犯看。 吃喝还是照常包的，除非像厉大跟他娘这种坏痞子，都是一碗稀粥一个馒头，中午跟晚上有白米饭，至少能吃到八分饱。 住就住在河对岸，林嫦儿那些空房子里。 林嫦儿原先还怕这些人闹幺蛾子，不想，这些人自来了村上之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积极又安分。 甚至，在第一批工人的工契到期后，他们还挟伴去顾家跪求林嫦儿能继续给他们工作，哪怕不要工钱，只要能有一口吃的就成。 林嫦而眼下正在扩张商业版图，正是缺人的时候，原本也准备开始对外招工。 跟吴清丰商量之后，便将人留下了，不过因着是管吃管住，所以每人每天要拿出5文钱来当做吃喝跟住宿的费用。 且这些人但凡50岁以下的，都需要跟随海防队训练，但凡遇上海寇进村，或是驰援别的村子，若是偷懒作妖的，一律严惩。 一日25文的工钱，对于那些险些走上不归路的人们来说，就不单是巨款，更是给了他们一条生路。 让他们加入到保卫村庄的大事里来，更是将他们当做了自己人，让他们有了归属感。 故而，重新签订工契之后，无论老少都是红着眼眶从顾家出来的。 他们纷纷在心底发誓从今往后，誓死追随这个面冷心热的大东家，好好做工，好好保卫村庄。 林宴清跟陈昭回程路上又去了一趟津港，以至于回到宁海县，已经是一个半月之后，同行的，还有林嫦儿跟吴清丰盼了许久的吴母，以及，林宴清的姨母…… 第485章 小姑姑 林嫦儿是早早收到了消息的，修路的事还在继续，但下河村的村民们已经熟悉流程，也不需要人监工。 林北山也抽身出来，跟白禾带着些工匠开始造大船。 铺子摊子工坊甘蔗园也都各自有人负责，只有白老太太跟顾二嫂在家里看顾雨点儿。 林嫦儿便驾着车，带着老太太跟顾二嫂还有雨点儿一起去接人。 蔡娇娇一直住在驿站，期间也来临水村找过林嫦儿几次不痛快，但都没占到便宜。 至于吴清丰，那是全然近不得身的，蔡娇娇也是个狠人，爬床的事也不是没试过，结果便是，吴清丰连夜出城去了临水村。 打那之后，便像是在临水村生了根似得。 眼瞧着就过了一个半月，蔡娇娇急得嘴角都长了燎泡，却始终见不上吴清丰的面。 吴夫人来临水村的事，吴清丰跟林嫦儿都是瞒着的。 两个人暗搓搓的制定了一个让吴夫人意外病逝的计划，当然，前提是吴夫人点头。 所以吴夫人一行路过驿站并未停靠，而是直接进了城。 吴清丰也按照计划没有出面迎接。 林嫦儿倒是早早跟白老太太跟顾二嫂带着雨点儿等在城门口。 城门卫如今跟林嫦儿越发熟络，林嫦儿还特意给今日轮值的兄弟们带了些吃的跟喝的。 只不过，她人才到呢，原本在卫所里休息的兄弟们也都赶了过来。 林嫦儿便请大家在城门口的茶寮里喝茶。 当然这个茶寮也是林嫦儿名下的，跟城门卫的人熟了之后，她便得了便利支了个茶寮，但凡守城的城门卫，都提供免费的饮品。 卖的也不全是茶水，而是有果饮什么的，根据季节变化，还有绿豆汤，凉茶等等。 自开张以来，茶客每天都络绎不绝，盈利颇丰，林嫦儿也不是小气的人，分了两层利给城门卫的兄弟们改善生活，如此，也算是互惠互利。 一行人就这么坐着说说笑笑，直到有人喊了句，“来了来了，前头好像是陈府的马车。” 林嫦儿倏的起身小跑过去，就见三辆马车正朝这边而来。 打头的马车，车辕上坐着两小子，约摸也是看见了她，在车辕上又蹦又跳朝她挥手，“姐姐，我们回来了。” 林嫦儿毕竟是经历过生死，没像他们激动的跟泥猴似得。 城门卫的兄弟们也纷纷放下茶碗来迎。 等马车到了城门口，相继停下，林宴清第一个跳下马车，“姐，我回来，我还把我姨母也给接来了。” 林嫦儿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做的好！” 陈昭也从车上下来，“姐……” 这一声才叫出口，又挠头。 便有兄弟调侃他，“现在可不兴喊姐了，得叫啥来着？” “小姑姑！” “对，小姑姑。” “这谁能想到啊，不过是出了趟远门，姐变姑姑，升辈分了。” 不怪大家都知晓，陈山长“老来得女”，这要认亲的事，搞了极大的牌面。 因着还有个小辈在外头，就先给全城的百姓发了喜饼，撒了喜钱，至于这认亲宴，陈山长花了大钱请了金山寺的住持给看了好几个日子，只能人齐，再定下确切的日子…… 第486章 徐姨妈 说到底林嫦儿统共比陈昭就大了两三岁，陈昭挠头听着众人的调侃，这一声小姑姑总归喊不出口。 林嫦儿也不为难他，笑说：“叫啥都行，咱们自个儿心里明白便成。” 陈昭大喜，朝林嫦儿咧开嘴，“嫦儿姐，老太太，二嫂。” 林嫦儿冲他点了点头，陈昭打过招呼便蹦蹦跳跳奔向二嫂，“雨点儿，想哥哥了没！” 林嫦儿差点儿笑出声，你瞧，这会儿又愿意矮一辈了。 看他兴冲冲的逗雨点儿，便又看向林宴清，“两位姨母一路上可都还好？” 林宴清点头，“都好的。” 两人皆出身富贵，人生又各不得意，倒是无形中多了许多共同话题，回来的路上便也没那么无聊了。 只不过，高门女眷，大都避讳在大庭广众之下露脸，林嫦儿跟吴清丰也不愿吴夫人在大众面前露面。 便由林宴清领着林嫦儿，到后头的马车外打了声招呼，再按规矩，将路引交由城门卫检查。 至于六子，跟林嫦儿见过礼，又匆匆赶去县衙见吴清丰，林嫦儿则带着众人打道回府。 林嫦儿虽然不是社恐，但吴夫人那边，她也没名目去陪同，又不知晓对方的脾气品行，加上她惯是个不爱委屈自己的。 便由白老太太同乘一辆马车陪同，他们是故交，府上又有相互扶持的情谊在，白老太太辈分也摆在那里，自然不会出什么岔子。 至于林宴清的姨母，依旧由林宴清先陪同，来日方长，等着回了家再见面，也有的是时候。 陈昭屁颠屁颠跟林嫦儿和顾二嫂同乘，许久不见，这小子装了好几箩筐的话，整条路上，一张嘴便没停下来过。 又稀罕雨点儿，真就是忙死他了。 临水村顾家，顾大娘早早收了村口的小摊，连同顾大嫂周婶子几人今日也提前回来帮忙。 有远客至，自然是要好好招待。 林嫦儿如今不下厨了，不过经由她之手教出来的顾大嫂早已掌握了饮食精髓。 只是高门大户跟乡下富户的饮食习惯又有不同，但有白老太太在，林嫦儿早早便研究过了菜式，交给顾大嫂。 还没到晌午，顾宅上空便升起了炊烟。 顾大娘作为顾家辈分最高的，倒是得了闲，早早在门前等候，待见得马车来，忙便迎上去。 陈昭这会儿又稀罕上了，利落的像只猴子似得从车上跳下去，拉起顾大娘的手又蹦又跳，“大娘大娘，我陈昭又回来了，你可想我没？” 顾大娘从前是个怕生的病西施，如今也早习惯了这些泼猴，笑着回他，“家里可带过口信了？路上没吃什么苦吧？” 陈昭嘻嘻笑，“我爹日日都要差人来，回头让我人给带个口信就是了。” 顾大娘嗔怪一声，“你小子！回头让你阿二哥跑一趟城里，给你爹报个平安知道没？” “知道了知道了，”陈昭应的干脆，又拉着顾大娘上前，“我们这回儿顺路把宴清的姨母给接了过来，大娘你来，我给你介绍。” 他嘴皮子溜，活是做生意的料，又惯会插科打诨，倒也减免了许多尴尬。 林嫦儿便也没插手，由着他拉着顾大娘去见徐姨妈跟吴夫人，自己抱着雨点儿跟在后头。 林宴青正好扶着徐姨妈下车来，徐姨妈约摸也便30来岁的样子，一头青丝端正的挽着，头上戴着两只素净的簪子，左右正好对称，容色上乘，整个人看着是毫无攻击性的那种美。 陈昭小嘴一张，便巴拉巴拉介绍道：“这边是徐姨妈了，徐姨妈，这位是顾大娘，那是顾二嫂……” 想到什么，又挠挠头看向林嫦儿，“姐？” 林嫦儿笑笑，正要开口，徐姨妈先看着她开了口，“可是嫦儿？” 林嫦儿点头，“是我，姨妈一路辛苦。” 徐姨妈疾行两步，想握她的手，又见她抱着孩子，别过脸笑了笑，转头时眼底闪着泪花。 林嫦儿知晓她感慨什么，笑道：“来日方长，一路舟车劳顿，姨妈先修整一番，有什么话咱们回头慢慢说。” 徐姨妈点点头，陈昭又领着顾大娘往后头走，等到马车旁，白老太太已经下了车来，眼下正由婆子搀着下车的是衣着华丽的妇人，林嫦儿抬眸时，正好与她的视线对上…… 第487章 世子爷的人，自然是该由公子亲自带到您面前来方能作数 只一眼，妇人眉眼间的熟悉感便扑面而来。 不用说，这位定是吴夫人了。 感慨于遗传基因的强大，当然，从前也没人跟林嫦儿说过，吴清丰长得更像他母亲。 只不过吴夫人是女相，更柔美，吴清丰是男子，更英气。 论年纪，吴夫人原比徐姨妈要长上几岁，但吴夫人保养得宜，看着倒像是双生花。 挽起的发髻大气端庄，头饰没有过分的张扬，但也跟身份匹配。 虽是认出来了，林嫦儿也没着急打招呼，任由陈昭嘚吧嘚，“姐，这位便是吴夫人了……” 林嫦儿这才上前，大大方方问好，“夫人一路辛苦，内里已经备下汤浴餐食，无论有什么，咱们都等修整完毕再议。” 吴夫人淡淡一笑，回了一礼，在陈昭热情的引导下，由嬷嬷扶着进门。 林嫦儿仔细瞧了瞧，才发现，吴夫人这回过来，竟只带了一个嬷嬷，小厮丫鬟什么，一律没有。 这倒是叫她有些意外。 等进屋安排妥当，白老太太找到她，“嫦丫头，莫怪阿仪对你不热络，她自来性子淡漠，不多事，不好事，除非特别熟，否则都是这般。” 吴夫人闺蜜霍令仪，阿仪是她的小名。 林嫦儿摆摆手，她又不是人民币，且她们中间还隔着个吴清丰，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每个婆婆眼里，儿媳妇都是来跟她抢儿子的。 虽然，她跟吴清丰还没走到那一步。 所以，她一开始就没想过能跟吴夫人倾盖如故。 不过，怕白老太太多想，她又拜托她老人家道：“吴夫人初来咋到，同我们都不熟悉，清丰还在当值，还要劳烦老太太多多费心了。” 白老太太叹了口气，噌怪道：“你这孩子，还说这些客气话。” 林嫦儿微微笑，“礼多人不怪，对了，后院住着我们一大家子，我想着就让徐姨妈跟吴夫人跟您一块住在二进院这边，您看如何？” 白老太太点头，“我同阿仪说过了，她没意见，她只是性子淡漠些，不是挑剔，你也不必事事小心翼翼，否则，不是接个祖宗回家来供着？往后你还怎么当家做主？” 林嫦儿轻笑出声，“倒不是，这不是吴夫人初来咋到，清丰又不能去接她，她这心里若有不痛快也是有的，总不能到家了，这些琐事又让她不痛快，后宅安定，清丰才能在前边好好做事，您说是吧！” 白老太太也跟着笑起来，手指点点她脑袋，“你这丫头，清丰真是好福气。” 这边说说笑笑，那头吴夫人已经沐浴更衣，重新梳妆，正由杨嬷嬷扶着出门来。 就听到林嫦儿跟白老太太的对话，吴夫人驻足不前。 “夫人，咱们不过去吗？”杨嬷嬷问。 吴夫人摇摇头，“不过去了。” 缓了缓，又问：“杨嬷嬷，我对那孩子是不是太冷淡了些？” 杨嬷嬷笑着说：“夫人与林姑娘初初相遇，本也无掏心掏肺的理，若您当真如此，说不准反倒吓着林姑娘了。” 吴夫人轻轻颔首，“罢了，待清丰回来，与我正式引荐过，再同她好好说说话也不晚。” 杨嬷嬷应和说：“夫人这般想也是在理的，世子爷的人，自然是该由公子亲自带到您面前来方能作数。” 吴夫人“嗯”了声，“礼都备下了？” 杨嬷嬷忙不迭道：“老奴办事，您便放心吧！” 吴夫人再颔首，遥遥看向门口，“也不知风儿几时能下值归来。” 杨嬷嬷宽慰她，“夫人，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且说来。” 杨嬷嬷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说：“夫人，您困于后宅这么多年，好容易出了那宅院，世子爷又孝顺，愿为您斡旋，既脱了那困境，如今放眼出去，天大地大，您可还要自困其中？” 第488章 转变 吴夫人转眼看向嬷嬷，定定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复抬眼看向外头。 万里无云正当晴，远处是摇曳的甘蔗林，更远是碧波粼粼的大海。 是呀，轻舟已过，京城，吴家，早已是昨日，她还要自困其中吗？ 考虑到徐姨妈跟吴夫人都长途跋涉，远道而来，中午的餐食，林嫦儿便没请人出来围桌吃，而是准备了精细的食物，打算给送去她们房里。 老母鸡汤是让小食堂那边的熬足了时辰的，白老太太说，京城那些高门大户都是如此，只喝汤，不吃肉。 林嫦儿也不愁，把鸡肉撕成鸡丝，做了凉拌，不说是在工坊跟甘蔗林里干活的工人，就是小学堂里的小崽子们也都喜欢的紧。 荤素搭配，甚至菜的个数也都极为讲究。 当然，林嫦儿也没打算一直这么精细下去，都说入乡随俗，合该是让她们二位融入进来。 只是这初来乍到，怕她们本就水土不服，所以在吃食上先遵循她们的习惯。 她之前便跟吴清丰商量好了，等他过来，也会跟吴夫人说清楚，省的到时候大家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至于徐姨妈，一早便让宴清告诉她，大家吃什么，她便吃什么，不挑。 甚至，简单修整一番之后，徐姨妈便让宴清带她来后厨帮忙。 徐姨妈并没有带任何随身的仆从来，林嫦儿也问过林宴清，林宴清说，徐姨妈答应跟他回来的时候便说了，她是来过另一种生活的，所以，他们出发前，她将几个陪嫁的身契也悉数还给了他们，又给了一笔遣散费，让他们各自好好过日子去。 她努力融入，林嫦儿自然乐的接受。 是林嫦儿在给吴夫人准备食盒的时候，吴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找到她。 虽是常年在高门主母身边伺候的，嬷嬷身上倒也没有从前她在后世的影视剧或是小说里看到的那种刻薄样。 反倒是相当和善，她说：“林姑娘，原本不该叨扰你，只是老婆子初来乍到，对此地实在不熟，这才找你问，夫人想要做几身便利的衣裳，不知姑娘可又推荐的铺子。” 林嫦儿一顿，问她，“便利的衣裳？是要啥样的？” 这倒是把嬷嬷给问住了，具体啥样的，夫人没说啊，不过，她视线扫过顾大娘几人。 顾家的富贵自然比不得京城大族，但在这一方小天地，也是顶天了的。 顾家人的衣着，不铺张也不寒酸，看的出来，大概率是这位林姑娘的手笔。 既然夫人是要在此长居，以这个标准筹办应该是正正好。 嬷嬷打定主意，笑道：“便是如姑娘你们日常穿着这样的。” 林嫦儿微微诧异，心说吴夫人再不得宠，那也是世家大族的主母，吃穿用度上何成短过？ 这一点，从吴清丰平日里的穿着习惯以及吴夫人今日的表现便能看出来。 她们穿的料子，吴夫人真的看得上吗？ 嬷嬷见她不说话，握着她的手将她拉到一旁，小声道：“不瞒姑娘，我家夫人无论是在家做姑娘时候还是嫁做人妇之时，确实不曾短过什么，只是，如今既离了那吃人的虎狼窝，自也该有一番新气象，您说对不对？” 第489章 吴夫人沉默了 林嫦儿听明白了，只是到底第一次打交道，不清楚对方的喜好，又是吴清丰的母亲，不愿唐突了对方，“铺子咱们自己家便有，只是咱们没有老师傅，若只是寻常，也是够穿，就不知……” 嬷嬷笑笑说：“姑娘莫多思多虑，夫人既决定换上布衣，自然便于大家没什么不同，往后，大家如何，夫人也便如何。” 林嫦儿心头一松，她一向是不会伺候人的，吴夫人愿意走下高位融入她们，属实再好不过。 不用分心特意关照她们主仆，这个家还跟往常无异。 “料子库房里就有，等用过饭，我带嬷嬷去挑，晚些时候，再请杏儿姐来帮夫人量尺寸，杏儿姐跟我二嫂是咱们村上女红最好的，只我二嫂才出了月子不方便。” 嬷嬷从袖袋里掏出一锭银子，“如此，便劳烦林姑娘安排了。” 林嫦儿自然不收，“原本我们该早早备下的，吴大人这些日子总是忙，我们旁的人又不知晓夫人的喜好，这才要嬷嬷你来提醒，原是我们的过失，回头嬷嬷得了闲，我请你老人家吃酒。” 懂事会说话，长得还漂亮的小姑娘谁不喜欢，嬷嬷乐呵乐呵拉着林嫦儿的手说了些宽慰的话，又告诉她吴夫人只是受困后宅多年，一时不太习惯与人交际什么。 嬷嬷跟她释放善意，林嫦儿自然不会听不出来，她又自来是个实惠的人。 见时辰还早，不着急用饭，便先带嬷嬷去了一趟库房，让嬷嬷粗粗选了几匹料子出来，等送饭食的时候便一道送过去给吴夫人挑选，也省的一趟一趟打扰人家。 至于嬷嬷本人，林嫦儿也单独送了她两匹。 这要是在京中的时候，自然是入不了对方的眼的，但如今不是来了这里，连吴夫人都罗裙换布衣了，嬷嬷自然也要跟着换。 这原本主家是有按季度给伺候的仆妇发放新衣的，但林嫦儿这不是并非主家来着。 嬷嬷多年浸淫后宅，自然也知道往后还要这位林姑娘照应她们主仆，且人家送料子给她的时候，完全是一个晚辈孝敬长辈的姿态，而不是主家打赏的态度。 这她还能挑出什么错了，又推诿不过，这才笑着点头。 至于东西嘛，也不着急带回房里去，只等着晚些时候，王杏儿从镇上回来，替夫人丈量尺寸时，一并给她量了，剪裁新衣。 一整个下午，顾宅都安安静静，雨点儿是个乖宝宝，平日里吃饱了就睡，睡醒了由着几个大人逗弄会儿，看看花花草草，小鱼小鸟什么，也不闹腾。 直到，小学堂下学。 原本顾家的几个娃，便是遍布各个年龄层。 林宴清跟陈昭离开这么长时间，今天终于回来，这下了学，几乎半个村子的娃都跟着来顾宅玩耍。 顾小满是他们那个年龄段的孩子王，也是回家最积极的一批。 进门的时候小短腿都快迈出残影，嘴上还巴拉巴拉喊：“娘亲，婶婶，大伯娘，阿奶，小满回来了……” 吴夫人原是坐在窗下看书的，忽的听到这么一声，整个人都怔了怔，等她循声看去，正好瞧见大门口一串的小娃娃，领头的小团子矮矮圆圆，小短腿过门槛的时候不够用，还是抱着门槛翻进来的，跟在他身后的小娃娃们有样学样。 吴夫人看着那些个小小的身影，一时陷入了沉默…… 第490章 母子相见 嬷嬷走上前，“夫人？” 吴夫人抬手一指，嬷嬷也抬头看去。 正好瞧见一个比旁的孩子都还要矮一些的小娃儿站在门口，只见那小娃儿等在前一个后头，两只小手都握成拳，嘴里还嘀咕着什么。 好容易等到前一个翻进了院子，那小娃立马俯身抱住门槛。 也是同一时间，忽听有人喊了声，“小冬瓜，翻门槛呢！” 男音中气十足，还带着丝玩味儿！ 跟着门口那处又热闹起来，一群娃儿，不论大的小的，门里的还是排队过门槛的，一起围着那男子喊“阿爷！” 那男子就乐呵乐呵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叶包来，距离远了，吴夫人跟嬷嬷也看不清那里头包了什么，就见一群娃儿都高兴的又蹦又跳，有序的从那上头拿一个往嘴里塞。 抱着门槛那小冬瓜最是无聊，仰着脑袋喊“阿爷”，那男子便塞了一个到小冬瓜嘴里。 再转手将整张荷叶塞给个年纪稍大的男孩，叮嘱了句什么，又握拳给抱着门口的小冬瓜打气，“加油，小冬瓜！” 说罢，竟自顾自进了院子。 这叫吴夫人不由笑出声来，“我倒不知，原有这般做长辈的。” 嬷嬷也跟着笑起来，“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这长辈跟长辈固然也是有所不同的……” 吴夫人弯了弯唇，再看去，就见那男子已经快到月门，像是看到什么，整个人都激动起来，手舞足蹈的。 吴夫人正疑惑着，便又看到个窈窕身影，正是今日去接他们回来的林嫦儿。 吴夫人眉心轻蹙，这男子？ 又听男声雀跃，“嫦儿，快来，爹给你摘了野葡萄，可甜可甜了！” 说着，献宝似得，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叶包来，双手捧着递过去。 被唤的人也极其配合，很是稀罕的摘了一颗先塞给那男子，转手才摘了一颗给自己。 旋即院子里又传来父女俩的笑声。 “是不是很甜？” “可甜可甜了，娘吃过了吗？” “那当然，怎么能少了你娘的份？” “那就好，咦，小宝咋还没翻进来，爹，你说咱们的门槛是不是给换条矮点的？” “不需要，小娃儿，翻着翻着就大了，等将来还能说上一句，我小时候可翻过这门槛，你说妙不妙？” 林嫦儿“哈哈”笑起来，“那就听爹的，不换了！” 挂在门槛上的小冬瓜，在身后的的小叔托了一把之后终于翻过了门槛，跟着一群小的便跟小狼崽似得“嗷嗷”叫着“婶婶”跑过来。 其中有一对孪生兄妹瞬间吸引了吴夫人的目光，“嬷嬷，丰儿在信里说的应该就是这俩孩子？” 嬷嬷到底上了年纪，眼神不似那般好了，实话实说，“夫人，老奴老眼昏花，看不清。” 吴夫人摇摇头，丰儿曾让人送了封密信给她，起初看他在心里说那姑娘门第低微，她倒是没多想，但又说是个寡妇还带着一双继子女。 她心里肯定是不愿的，又说白老太太也在府上定居，心说如此这般，品性当是无大问题。 如今到了地方，那些不愿似乎又消了几分。 尤其是看到这一串的娃儿都围着她，摆着小脑袋汇报着什么。 她也不嫌烦听着，整个人身上仿佛都像渡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辉。 嬷嬷是知道自家主子的，小主子再不受老爷待见，那也是吴氏主家唯一的嫡子，又是状元之才，就算外放了，一介农女，如何堪配？ 为此，一路上，夫人不知道跟那俩小子打听了人家多少回。 但她更知道，只要小主子心意不变，夫人总是会答应下来的。 就眼下接触的情况来看，那林姑娘也是个拎的清的，自己何不帮一把？ 见自己主子看的痴儿，戏言道：“这般瞧着，林姑娘倒不像是办学堂的，更像是办了个慈幼局。” 吴夫人猛地回神，“什么？” 嬷嬷道：“您瞧，这村子里，无论是老的少的，都极其爱戴这林姑娘，夫人午憩时候，老奴擅自做主，去村上逛了一圈，这村上啊，凡是能开口的，就没一个说林姑娘不好的，便是在甘蔗园那边给堆肥的工人，提到林姑娘，那都是笑得露出牙花来的……” 吴夫人阖了阖眼，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的抬眸看着嬷嬷，“嬷嬷可不是随随便便夸谁的人，莫不是清丰这小子私下跟嬷嬷说过什么了？” 嬷嬷忙摆手，这不是说她胳膊肘往外吗？ 真是要她老命了，“夫人，您这可冤枉死老奴了，老奴也不着急自辩，等见过了小主子，回头夫人您得了闲，自个人去村上逛逛，看老奴是不是偏帮小主子来着。” 吴夫人见她这般一板一眼，又呵笑一声，“这可不是我无端冤枉了你，叫你平日里宠他惯他……” 嬷嬷呵呵赔笑，“老奴就这么一个小主子，不宠他宠谁？可老奴是什么身份，老奴自个儿门清，小主子的婚姻大事，那是老奴能掺和的吗？我的夫人呦，可别埋汰老奴了。” 吴夫人轻叹道：“嬷嬷何故妄自菲薄，你奶大了我，又帮我带大了丰儿，怎知在风儿心里，你也是他的长辈？” 吴夫人比划了一下，“他那么点点大，便说要给你养老呢？” 嬷嬷笑，眼里闪着泪花，“我的妇人呦，那是小主子的玩笑话，您怎么还当真了。” 吴夫人却是一脸认真道：“怎就是玩笑话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否则，我何苦叫你长途跋涉，跟着来，将来他若是不给你养老，我才不依呢！” 嬷嬷眼里的水光更盛，抬手用袖子压了压，“有夫人这句话，老奴这辈子便没心疼错人。” 吴夫人见状，捏着帕子帮她拭泪，“好了好了，一会儿叫底下的娃娃见了，可要笑话你了。” “吴大人叔叔来了，吴大人叔叔来了……” 正说着话，楼下又传来喧闹声。 吴夫人探头看，就见一青衫少年正从院门口走来，也就这么一瞬，底下的娃娃已经将他团团围住，少年则游刃有余的跟娃娃们说话。 一看场面，便知双方有多熟稔。 吴夫人看着自己日思夜想的身影，眼中也不由泛起泪光…… 第491章 母亲，您觉得此地如何? 许是母子连心，被围在院中少年也恰恰抬头。 视线交汇，少年朝那日思夜想的人杨唇一笑。 吴夫人的眼泪蓦地便掉了下来，看着儿子轻声细语的安抚好一串小娃，利落进屋。 顾家的宅子都是造的两层，一层多事花厅，客厅，餐厅，等等，第二层才是寝卧所在。 吴清丰上来的很快，嬷嬷提前开了门。 “母亲！”行至吴夫人跟前，吴清丰长衫一掀，跪下磕头。 “快起来，”吴夫人原本便心疼独子年少离家谋前程，如今好容易相见，见鬼的磕头大礼。 当即扶住儿子的手臂，“入乡随俗，不兴这个，快起来，叫娘瞧瞧。” 嬷嬷也帮了一把，总算将人拉起来。 吴夫人仔仔细细的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儿子，才拿帕子按了按眼角，“黑了，也结实了。” 相比于平日里的不苟言笑，在母亲面前，吴清丰整个人都和煦了许多，“儿子不孝，叫母亲忧心了，自打儿子来到此地赴任，先由裴叔照应，之后，又得此地乡绅托举，还有这一村父老乡亲兜底，儿子并未吃什么苦。” 吴夫人有被安慰道，但也就是一点点，自己的儿子什么性子，自己知道。 报喜不报忧，眼下还要给未来儿媳妇镀金，万不会说自己在任上吃了苦。 吴夫人轻笑了笑，“你与这……” 吴夫人顿了顿，委实拿不定，是该称呼顾林氏还是林姑娘。 虽说旁人大都称呼林大东家，林姑娘。 可这顾姓的继子女仍旧挂在她名下，她同顾家也并未分家，反倒是一团和气，这便很难评。 寡妇再嫁，本朝也有的是先例，只大都是在乡野之间。 那姑娘在此地的声誉极好，丰儿一辈子甘居于此倒也无妨，只他日若是高升又当如何？ 丰儿是男子，脸皮厚，可那姑娘若受人诟病，是否受得住？ 届时他们二人是否又能情比金坚，不离不弃？ 吴夫人自己是吃了这婚姻的苦的，郁郁不得志半生。 正因为如此，她想的看的，远比两个年轻的当事人要多的多。 她虽只跟那姑娘打了个照面，也没深入接触过，但来的路上，没少听那俩孩子提及。 也从他们嘴里得知，这姑娘一人养活了这一大村子。 虽说是前夫早亡，可她儿女双全，手里又握着大把的银子，自己也能过的很好。 若是将来，两人能走到底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能，不是害了人家姑娘？ 吴夫人这辈子只这么一个儿子，自然希望儿子圆满。 想着今后大概率母子俩要相依为命，便将自己所思所想一股脑同儿子说了。 吴清丰想过他母亲可能会反对，但没想过他母亲尽然能为他们想这么远。 他默了默，抬眸，眼神坚定，“母亲，您觉得此地如何？” 吴夫人也看着儿子，“甚好！”风景好，空气好，民风也淳朴，虽比不得京城的繁华，但也自成风趣。 吴清丰又道：“母亲可愿长居于此？” 吴夫人懂了，或许是她多此一问，她的好大儿应当早早便做出了决定。 只是，吴夫人到底还是有些遗憾，“你三岁开门，白日习文，晚上练武，寒暑不坠，当真甘心蜗居此地？” 第492章 吴夫人?还能这样? “母亲，”吴清丰毫不犹豫道：“儿子在此地从未有不得志之举，虽只是个县令，却也同样能为生民立命，且，安知来日此处又是何情形？” “母亲，儿子不觉得委屈，也不觉得留在此处会埋没儿子的才学，相反的……” 吴清丰顿了顿，眼底流露出一丝缱绻，“儿子在这里遇到了很多志同道合的人，儿子以为，相比京城，或许此地更适合儿子，也适合母亲。” “只要母亲愿意，这里也会适合姨母！” “丰儿！”吴夫人闻言，脑海里闪过某种可能，猛地握住吴清丰的手，惊道：“慎言。” 吴清丰微笑说：“母亲，儿子心里有成算，嫦儿，还有林大叔他们都会帮着儿子一起拿主意。” 看吴夫人脸都吓白了，又安抚她，“母亲，还没到那一步，儿子不会主动清君侧。” 吴夫人稍稍松了口气，忽的一向，他说不会主动，那倘若京城逼的太过？ 吴夫人又蹙眉，主动清君侧？这倒是个新鲜的说法，莫非是，“丰儿，你心中可是有了人选？” 吴清丰轻阖眼睫，顿了少顷。 吴夫人忙朝嬷嬷使了个眼神，嬷嬷会意，迈步出去守好门。 吴清丰小声将林嫦儿悄悄告诉他的事说给吴夫人。 吴夫人顿时瞪大眼，“先那位遗孤？此话当真？会不会有诈？” 吴清丰肯定道：“白老太太是什么性子，您比儿子更了解。” 吴夫人握拳轻砸了一下手心，“即是老太太说的，肯定是差不离了。” 忽的又起身来，踱步，“她老人家也真是，这么大的事，居然一个人悄悄瞒下了，若是……” 来回走了几次，又重重叹息，“难怪当初，无论你外祖母如何挽留，她都坚持要离开京城，那之后，也是能不联系便不联系，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吴清丰见母亲无法安定，轻声安抚，“母亲，老太太并未告诉我们具体，说明她也觉得还没到那步，只是让我们知道，咱们还有一个选择。” “等将来，真的到那一步，也可以化被动为主动。” 吴夫人觉得有理，这才点了点头，在吴清丰的搀扶下坐回原位。 想到什么，又皱眉，“你这打算，那林姑娘可知晓？” 吴清丰轻笑出声，“母亲，沿海的情况，相比您来的路上也听说了一些。” 吴夫人点头，这有什么关系吗？ 吴清丰又道：“那您也该知道，这海防队就是从咱们这儿兴起的，打赢海寇的第一仗也是咱们打的，当日，儿子恰好就在此地。” 吴夫人猛地又起身来，“你可有受伤？” 母子连心，即便过了这么久，伤口早该好全了，可吴夫人还是会下意识的紧张，心疼。 吴清丰笑说：“母亲，您别紧张，儿子在打海寇的时候没有受伤，此地的父老乡亲也颇为团结，相反，儿子还学到了许多东西。” 吴夫人长长舒了口气，“那便好！”可，这还没说到重点呀！ 吴夫人再次看向儿子。 吴清丰微微笑，“咱们这儿打赢的次数多了，那海寇便去嚯嚯别的村子了，儿子就想让沿海都效仿此地，可是呢，这人数若是壮大了，京城肯定不会不管。” 吴夫人点头，沿海那么长的海岸线，若是都自建海防队，指挥权又不在京城方面，他们必然不同意，所以？ 吴清丰说：“我跟嫦儿也讨论过这个问题，她说，京城方面若是相逼太过，便直接圈几个权臣，清君侧便是。” 吴夫人：“……”还能这样？ 第493章 赶紧拿个章程出来 又意外又惊悚，又觉得事情似乎有趣起来。 吴夫人捏着帕子好奇，“这话当真是这般说？” 吴清丰点头，“可不是？儿子还想到这一出釜底抽薪。” 吴夫人“嗯”了声，想到什么，又握住儿子的手，“你姨母……” 吴清丰微微笑，“母亲放心，我们已经在想法子了。” “好，好……”吴夫人握着儿子的手，眼眶突然又红了，“还有……” 吴清丰回握住母亲的手，“我一直都有在查的母亲。” 吴夫人轻颤着唇没再出声，丰儿刚出生那几年，若是没有妹妹，她跟丰儿怕都早早被磋磨没了。 这些年，她虽自困于后院，却能逍遥，也多亏了妹妹跟妹夫压在边境的20万大军。 只是可怜她们姐妹，虽同在京城，私下能见面的机会却是少之又少。 妹妹总觉得她处境艰难，怕因为镇北王府的事再拖累她，都是报喜不报忧。 以至于难产这样的大事，都是婆子在吴府石狮子上磕的头破血流，她才知晓。 等她赶过去时，妹妹的孩子已经丢了。 这件事一直是压在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是深深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 当初丰儿自毁前程要外放，她心里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的。 但是丰儿说，这边可能有妹妹那个苦命的孩子的线索，她便再没有反对过一句。 在吴家施压的时候，她也是甘居后院这么多年后第一次走到人前，跟那男人据理力争，让丰儿能顺利出京。 其实这次，她愿意跟那两个小子来这里，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那个孩子。 她不想自己的儿子吗？当然是想的。 可她在京城，儿子的压力能更小些。 她这辈子已没什么盼头了，只求丰儿顺顺利利，一生稳当。 但妹妹的孩子，她总是想见一见，听他喊一声姨母，再好好的把孩子带到妹妹面前去，告诉他，他的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 所以，她来了，也有了长住的打算。 又想到林嫦儿，她正色问吴清丰，“丰儿，你同那林姑娘的事，可是想好了？” 吴清丰道：“儿子想好了的。” 吴夫人又道：“即便她只是乡野之地的一个无名秀才之女，还是二嫁妇带着一双继子女？你也甘愿？” “儿子甘之如饴。” “当真？” 吴清丰重重点头。 吴夫人继续说：“即便将来遇上难处，也不后悔？” “万死不悔。” 吴夫人欣慰的笑了，“好，好，不愧是我霍君仪的儿子，既如此，娘改日便请人帮你去提亲可好？” 虽然是乡野之地，但礼仪总是要周全，三媒六聘，一项也不能少。 也不能叫人家姑娘受委屈，没名没分的跟着他帮他在背后操持。 那等无耻行径，他们清流人家出来的，做不来。 吴清丰一顿，红晕爬上耳根，心下是欢喜的，但还是笑着摇了摇头，安抚吴夫人道：“母亲，不着急。” “哪能不急？”吴夫人又嗖的站起来，“如今我同嬷嬷都住进人姑娘家里来了，这无名无分的，不是叫人看笑话吗？” 又不是入赘，入赘也没个带父母上门的，娶妻，那更不能够了。 不过定下婚约，事急从权，也是一个说法。 吴夫人拧眉道：“无论如何，这事儿必须得赶紧拿个章程出来！” 第494章 当真? 吴清丰一见母亲这模样，登时便知晓，她定是误会自己了，不疾不徐解释道：“母亲稍安勿躁，且听儿子慢慢与您说道。” “你说！”吴夫人扶着圈椅扶手，五指肉眼可见的用了力。 吴清丰暗自摇摇头，缓缓开口，“母亲适才也说了，若是沿海各地能同仇敌忾，拧成一股绳，必然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京城方面定然也不会任由这股力量壮大，若是儿子掺和其中，则更容易引起京城方面的警惕。” 那位是绝不可能让一个文官莫名其妙就有了自己的兵，但另外派人接收，又未必能服众。 那能怎么办，只能将这个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吴夫人虽蜗居后宅，却也不是愚昧蠢钝之人。 听儿子这么说，自然也想到京城方面会有什么举动。 不禁愤慨道：“所以他们就端坐明堂，放任沿海生灵涂炭，还不许有志之士力挽狂澜了是不是？”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知道，这个答案是肯定的。 不过，“可，这跟你的婚事有什么关系？” 他们不是在讨论婚事吗？ 吴清丰笑了笑，继续说：“母亲，海防队计划就是嫦儿提出发起的，不过如今，这个计划已经改良，如今叫，沿海共防计划。” “简单来说，就是现在每个沿海地区建立自己的海防队，各地海防队守望相助，若是将来有大战事发生，则化零为整，共同抗敌。” “母亲如今看到的临海村，父老乡亲安居乐业，老有所依，年轻人有工上，有工钱拿，孩童有书读，可在半年前，这里并非如此。” 吴清丰顿了顿，将自己初次来此地的情形同吴夫人说了。 吴夫人顿时瞪大眼，“当真？” 吴清丰点了点头，“母亲，姨母将自己的嫁妆都用做填补军需，您也每年想着法子给北边送物资，想来您比一般人都清楚，要让士兵们安下心来作战，军饷必然要稳定。” “可海防队都是自发的，为了守护家园，没有官府给他们发放饷银。” “但既然要作战，必须要训练，可一旦训练，他们便没了谋生的时间。所以，嫦儿才想到以工钱维稳，庄户人家大多淳朴，嫦儿，也为商有道。” “她是知晓怎么赚钱的，也愿意贴补，建了学堂，食堂，让他们的孩子有学上，家里的老人有饭吃。” “可，她一个人养活一个村尚且可以，若是整个沿海，那是金山银山也要耗光是吧？” 吴夫人点头，心里大受震撼，对林嫦儿更是肃然起敬。 甚至一时忘了重点，只忧心道：“那怎么办？” 吴清丰道：“所以，少安这几个月都在沿海跑商，归总每个地区的信息，再由嫦儿制定发展方向，带动沿海地区的百姓都能吃得上饭，读的起书。” 吴夫人“嗯”了声，“她是个有想法的，若是有合适之处，母亲也愿意略尽绵力。” 吴清丰笑着答应，“若是有需要母亲的地方，儿子自然不会跟母亲客气。” 吴夫人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重点来，“可是因为太过忙碌，才暂且不谈婚期？” “并非如此，”吴清丰笑着摇头，“是嫦儿说，顶着知县夫人的行事，不若昭告天下，就是儿子的意思，同样会招来各方面的关注，所以，在沿海抗击海寇的防线没初步建成之前，我与她暂且将婚事搁置。” 第495章 但凭母亲安排 吴夫人又是一愣，在心里仔细将儿子这番话思忖一番，心说，倒是自己狭隘了。 她一个小姑娘有这样的心胸，如何就配不上她家丰儿？ 两人志趣相投，简直是天作之合。 只是可惜，眼下还不能公告天下，但也不能就这么拖着一直叫姑娘受委屈吧？ 而且，这一日不定下，万一被人挖了墙角不是得不偿失？ 吴夫人脑子飞速转动，最后沉了沉气道：“丰儿，你看这样成不成？” “虽说为了沿海百姓的安定不能将事情放在明面，但咱们也不能就一直叫人家无名无分的跟着你不是？” “不若，咱们先两家人私底下把婚约定下来，也不同外头说，只咱们两家人先通个气。” 缓了缓，“当然了，这就好似娃娃亲，指腹为婚，等你们完成想做的事后，三书六礼，那是一项都不能少的。” 这下轮到吴清丰震惊了，怎么娘看起来很着急似得？ 比他还急！ “母亲，”吴清丰自然是不愿意委屈林嫦儿的，即便只是先定下婚约，他也不想只关上门来偷偷摸摸，但他心里也知道，眼下不是好时候。 “我同嫦儿已经商量好了，又何必多此一举？” 嫦儿的心性他还不了解么？认定了便再不改，他放心。 可吴夫人不放心啊，“这不是麻烦不麻烦的事，人小姑娘愿意将时间跟前途压在你身上，咱们不应该给人一颗定心丸吗？” “哦，这会子陪你白手起家，这都不是白手起家的程度了，这是平白给你搭个登云梯。” “等你顺着梯子上去了，回头还会没有女人往你身上扑？万一你个把持不住，叫人家姑娘怎么办？” 男人的心最易变，虽然定下了婚约，也不能保证不会变心，但至少，能保住正妻之位，只要小姑娘手段了得，那些莺莺燕燕便只能做外面的女人。 最不济，也不能把自己创下的基业送给别的女人坐享其成吧？ 她可以，让儿子出去跟外面的女人住？ 反正该她的一分不能少。 吴夫人觉得自己想的有些远。 但他们吴家，是有前科的，丰儿他爹，就是个“痴情坏种”。 根上坏了的，也不能怪她在感情上不信任儿子。 这会子信誓旦旦，那痴情坏种当年也曾风光霁月，骗走她的心，后来呢？ 呵，男人。 谁知道，会不会到了那个年纪，坏种就觉醒了？ 虽然不应该，但她还是忍不住会这样想。 传承这东西太可怕。 所以得有一个压的住丰儿的女儿，压着他，叫他犯不了错误。 吴清丰是越听到后头脸越黑，又觉得离谱，他甚至从来没想过，也不敢想，自己在母亲心里居然是这副鬼模样。 说不心寒是假的，可心里也知道，这一切都源自于他那个好父亲的荒唐事。 母亲，也不过是一个受害者。 站在受害者的角度，替她认定的儿媳妇防患于未然又有什么错呢？ 甚至，他应该感谢她的，感谢她这么珍视嫦儿。 这么想着，缓缓吐出梗在心里的郁气，点头，“好，假若嫦儿愿意，儿子但凭母亲安排！” 第496章 竟是亲家公么?倒是我眼拙了 院子里热热闹闹的，林北山沐浴之后，照例去抱雨点儿出来玩。 小家伙已经两个多月了，小眼神更加生动起来。 林北山已经是熟面孔，小婴儿小脑袋枕着外爷的手臂，身体靠着外爷的胸膛，眼睛眨了眨，认出来人，立马就咧嘴笑起来。 顾二嫂如今对林北山也是放心的很，家里的小孩，也都随了林嫦儿的辈分，喊林北山夫妇，外祖父外祖母，寻常就喊外爷外婆。 林北山一将雨点儿抱出去，在院子里玩的一串娃就围上来，要他讲故事。 林北山坐在石墩上，抬头看了看天，“天还没黑呢！”还没到这流程。 “不如你们先来说说今日学堂上夫子们都教了啥。” 小娃们最喜欢被抽检了，因为表现好会有奖励，最差也有一块饴糖。 偶尔外爷高兴了，还会奖励铜板。 小娃娃们叽叽喳喳抢着谁先来，站在前头的还好，站在后头的深怕被挡着，拼命的踮起脚尖，把手举得高高的。 吴夫人这会儿跟吴清丰谈完了正事，坐在窗下闲话，看到院子里这副场景，不免疑惑，“我瞧着，下学回来的时候，大大小小的孩子不止这些呢！” 吴清丰轻笑，“是不止，大一些的孩子们这会儿大抵在后头练武了，小姑娘应该跟着小鹿去了绣房学针线，剩下的都是三两岁的小娃娃，这个年纪，最是好玩。” 吴夫人点点头，觉得儿子说的不错，之前她看到从门槛上翻过来的那一批，就是这些娃娃。 吴夫人想到什么，又说：“他们每天下学，都是从门槛上翻进来的？” 吴清丰点头。 吴夫人又道：“怎么不将门槛做的低一些？”若是没有不方便就罢了，这不是天天都有孩子要走？ 吴清丰弯了弯唇，解释道：“是这样，嫦儿说，如今临水村算是好谋生的地儿了，只要大家一起努力，往后至少两三代，简简当当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但这便不是说，外头也同村里一般。且人总是要往高处去的，去了外头，许多人事，便如这门槛一般，并不是任谁抬抬脚就能够到。” “所以，她说，让这些小的，从小便要知道这个道理，往后真的出去见世面，才不会手忙脚乱，无从下手。” 吴夫人听完，不由笑了笑，心说，这林氏女倒是个有想法有主见，不会以为纵容溺爱的。 这样的性子，教出来的子孙后代心性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么想着，她对林嫦儿便又满意了几分。 “那底下这位是顾家大哥？” 林北山虽然是父亲辈的，但原身有精妙手艺傍身，并没有吃过太多的苦，所以看起来并不显年纪，加上他又好跟小娃儿们玩闹在一起，心态又好，整个人看起来就更显年轻。 吴清丰低头笑了笑，沉声说：“母亲，那位是林北山，嫦儿从苏县请回来的大船工，也是嫦儿的义父。” 吴夫人一顿，不免有些尴尬，“竟是亲家公么？倒是我眼拙了。” 吴清丰帮着解释说：“义父性子活脱，心性又欢乐，不怪母亲会误会，旁人也有不少认错的。” 吴夫人一听，从尴尬里缓了过来。 正巧听到林北山在院子里说了句，“小冬瓜，你今天在学堂里没学到东西吗？” 被点名的周易立马皱着小眉头苦思冥想起来，“有，夫子教了算术，两个二，等于四。” 然后就听林北山抬高嗓音，声线还是温柔的，“这不是你七天前学的吗？夫子今天又教了这个？” 第497章 亲家公，也是童心未泯 小宝眨了眨眼，抓耳挠腮，可把他给愁坏了。 两三岁的小孩，在后世上的还是托班小小班，所以按照林嫦儿的教义，夫子们只要每天带着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念念诗，教一些基础的算术，跟读写。 至于孩子们能记住多少，那都是随缘。 若是有特别有天赋又好学的小孩，表现特别突出的就提到中班去。 小宝才两岁半，每天去学堂，自然是奔着好玩去的。 原本小日子可舒心的不行，直到来了这个外爷，时不时就要逗他。 他才有了危机感，时不时要花时间，动脑筋记一些东西回来。 但今天，下河村的小土豆带了炒豆子来，很是好吃，他光顾着吃豆子了，就忘了去记夫子讲的什么。 刚刚又被外爷点到，这才急中生智，把之前记住的一个算术题给充作答案。 但是外爷好像很聪明的样子，一下就记起来了。 小宝挠着头，小眉头皱的，快把眼睛都挤成一条缝了。 林北山作为一个带出过许多优秀学生的教授，自然不会肤浅的因为一个小孩答不上来问题就责骂体罚他。 他只叹了口气，摇摇头，“小冬瓜，外爷也不要求多，你就一天记一点，实在不行，两天记一点，或是记一首诗也行，可是咱们不能七八天还是记同一个东西是不是？” 小宝当然是觉得有道理，点点头，外爷时常给他们讲故事，还教他们认星星，可有文化了。 在他心里，婶婶是村里最有学问的，外爷第二，夫子们第三。 林北山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看向旁的小孩，“来，跟外爷说说，今天小小班都教了什么？” 顾小满立马举手，“外爷，我去嘘嘘的时候，路过小宝他们班，听到他们父子在教他们咏鹅。” 林北山点了点头，看向小宝，“小冬瓜，现在外爷再教你咏鹅，你要把他记住了知道吗？” 小宝扑闪扑闪细长的眼睫，拍拍胸脯，“好，小宝一定会记住。” 经过林北山一番教育点拨，又废了小半晌的时间，院子里终于响起连贯的稚童背书声。 “鹅鹅鹅，……” 眼下在院子里的基本都是五岁一下的小童，这会儿都摇头晃脑的一起背诵。 林北山抱着雨点儿，听着朗朗读书声，又看看怀里咿呀学语的雨点儿。 嘴角挂上笑容。 吴夫人的卧房里，吴夫人轻笑了笑，叹道：“亲家公，也是童心未泯。” 吴清丰跟着笑道：“义母性子直爽，母亲也会喜欢的。” “哦？”吴夫人疑惑道：“怎么一直不见人？” 吴清丰解释说：“早前发了大水，官道上许多路段的路基都被冲坏，前阵子嫦儿逮着些人修路基。” “原先是让义父监工的，这不是苏县那边的船运了几艘过来，义父便去船坞那头组装船只。” “义母定了义父的缺，去监工，前几天，嫦儿也去的。” “是吗？”吴夫人有些惊讶，原本林嫦儿急已经叫她觉得意外了。 没想亲家公亲家母也是叫她大吃一惊，这叫她有些期待跟林嫦儿几人的正式见面了…… 第498章 徐姨妈送礼 吴夫人好歹还带了个婆子，徐姨妈确实只身来的，身边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带。 等到了顾家安顿下来，便换上了更日常的服饰，头上原本素净的镶玉簪子也换成了银簪。 林宴清跟陈昭吃过午食便去学堂上学了。 吴夫人这边有吴清丰，林嫦儿怕徐姨妈一个人不适应，得了闲，便寻过去。 徐姨妈是个安静性子，林嫦儿过去的时候，她正坐在窗下绣花。 听到敲门上，捧着绣棚便去开门，见是林嫦儿，忙招呼道：“是宴清姐姐啊，快进来坐。” 自己家，林嫦儿自然不会跟她客气，跟着一块到窗前坐下。 徐姨妈又起身给她倒水，林嫦儿出声制止，“姨妈别忙活了，我就是过来问问还差什么没有！” 徐姨妈嘴上应着声，到底还是倒了水递给她，等林嫦儿接过，才回她，“都好，什么都不差的。” 林嫦儿又说：“那便好，若是有现在想不到，回头想起来的，您可别跟我客气，尽管跟我说，让宴清告诉我也成。” 徐姨妈捧着绣棚绣了两针，笑道：“宴清姐姐，你把宴清当家人，爱屋及乌也把我当家人，让宴清接我过来，既然是一家人，便无需事事把我放在前头。” 林嫦儿笑了笑，“正想同您说呢，咱们庄户人家，吃穿用度上总归是没那么精细的，等您跟吴夫人适应几天，回头，您俩的份，我也就不让人另外做了。” 中午送过来的饭食，还让徐姨妈惊讶了一番，她原本便想找个时间主动跟林嫦儿说吃食的事。 又怕自己一个人先表态，倒显得吴夫人那边搞特殊。 便想着是不是寻个时间去吴夫人那边走动走动，先通个气。 中午那样的用度，几天还行，长年累月，耗费可不少。 再说，顾家人本身肯定能不能吃这么精细，必然是特意给她们开了小灶的。 眼下听林嫦儿提起，徐姨妈便笑着应下，“合该如此的，依我说，这几日也作罢，今儿晚上，我便同大家吃一样的，就是吴夫人那头不知道能否习惯。” 徐姨妈看着林嫦儿，她同吴夫人相处了一路，吴夫人本身倒是不难相处，只是比较讲究。 “吴夫人那头，吴大人早前应该也是有提过，姨妈无需担心。” 正说着，门口探进来个小脑袋，眉眼弯弯，冲林嫦儿喊了声“娘！” 林嫦儿循声，才看到是顾小鹿，她朝小丫头招招手，“不是在绣房跟二婶婶学绣花吗？怎么找这儿来了，这是你宴清舅舅的姨妈，你该叫，姨婆！” 顾小鹿哒哒哒的跑到两人跟前，声音甜甜的，“姨婆！” “欸，乖孩子！”徐姨妈应声，脸上的表情都鲜活了几分，拉着顾小鹿的手上上下下看了个仔细，这才问林嫦儿，“这便是你那对孪生儿女中的闺女？” 林嫦儿点头，“大名叫顾白露，小名是我取的，叫顾小鹿，哥哥叫顾惊蛰，小名小金鱼，这会儿应该在后院习武。” 徐姨妈摸着顾小鹿的小脑袋，不住的点头，忽然想起什么，走到箱笼前，在里面摸索了一番，掏出一个小包裹，捧走走回窗前坐下，才细细打开。 只见里面包着四块金锁，一块是金鲤鱼，一块是金鹿，一块是金兔，还有一块是金蟒…… 徐姨妈捧着金锁，“宴清同我说，家里有四个小小孩，我原是想等孩子们到齐了才一快给，这会儿看到小姑娘，我实在高兴，便忍不住先拿出来了……” 第499章 求之不得 林嫦儿一顿，本能想拒绝，转而又想，徐姨妈把家里的情况问的这般清楚，自然是特意准备的。 若是这般推拒，薄了她的心意，反而不美。 往后大家在一个屋檐下住着，也不怕换不上她这份情意。 便摸了摸顾小鹿的脑袋，“还不快谢谢姨婆！” “谢谢姨婆！”小姑娘笑容甜甜，声音也甜甜的，双手接过小金锁，捧在手心里。 徐姨妈听得心里也甜滋滋的，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灿烂，柔柔的朝小姑娘说，“不客气的！来，姨婆帮你戴上。” “好！” 小姑娘都爱美，小金锁黄橙橙的，雕刻的小动物栩栩如生，精致的几乎能以假乱真。 徐姨妈拿了小鹿形状的金锁小心翼翼的给顾小鹿戴上，又扶着小姑娘的肩膀，左看右看，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赞美道：“我们小鹿，真漂亮。” 小姑娘被夸了，难为情的羞红了脸，声音低低的跟徐姨妈道谢，转手又将捧着的其他三块金锁转交给林嫦儿，“娘，哥哥还有弟弟的，娘亲保管。” “好！”林嫦儿接过金锁，朝徐姨妈道：“都说长者赐，不可辞，姨妈，我就不跟你客气，帮孩子们收下了。” 徐姨妈摆摆手，“你不收下，我才要不高兴呢！” 林嫦儿朝她笑了笑，进门的时候她就发现徐姨妈的衣裳更简洁素净了，想她是真真准备融入他们的。 又想起吴夫人做衣服的事，就道：“姨妈，之前我从省城那边给乡亲们带货，找了几家靠谱的布庄，自己也囤了一些料子在仓库里。” “津港那边的气候当是比这边冷上许多，也不知姨妈的换洗衣裳带的够不够。” “绣坊，师傅咱们自家都有，我也不晓得姨妈喜好，回头等姨妈得闲了，我陪您自己去库房里选几匹料子，要做成啥样式，姨妈自己跟师傅说如何？” 徐姨妈听到这里，眉眼间突然流露出极大的兴趣，“绣坊跟成衣生意嫦儿也有涉猎吗？” 林嫦儿缓了缓，徐徐将黄杏儿母子的事同她说了，“我想着，一个人能做的事总是有限，我也救不了他们母子一世，正好，我我二嫂跟杏儿姐学过一段时间的女红，便想着，置办个绣坊，主要是做婚嫁类物件，以及小儿用物，成衣的话，就是捎带着做。” 面向底层百姓的成衣不赚钱，但既然她能拿到低价，质量也不差的料子，就当是输送福利了。 徐姨妈却是连道三声“好”，“婚嫁类物件好啊，喜气，小儿用物，大都也不差那个银子，这样你才能带着做点不挣钱的成衣，否则，你这铺子，可撑不久的。” 林嫦儿闻言，赞同的点头，“姨妈说的是。” 徐姨妈又道：“嫦儿，你那绣坊还缺人吗？” 林嫦儿睁了睁眼，一时有些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徐姨妈忙将绣棚拿过来给她看，“你瞧瞧，我这绣工，虽算不得出类拔萃，但也不差的。” 林嫦儿低头看向绣棚，只见上头绣着一丛牡丹，虽是同根，却也美的各有春秋，针脚更是连背面都极为匀整。 林嫦儿这才反应过来，徐姨妈是想去绣坊做事。 这手艺，自然是求之不得，她原本来寻徐姨妈，也是想问问她，有什么感兴趣的方向。 赚钱是次要，主要是人不能整日窝在家中，否则，迟早闷出病来。 她笑道：“我自然是一百个欢迎，只是您不知道，我这绣坊，就是一个小作坊，您去，怕是大材小用，屈就了。” 徐姨妈摆手，“如何就屈就了？怎么不说咱们可以一起把绣坊做大起来？” 第500章 姐姐是不是在自己家迷路了? 林嫦儿没想徐姨妈竟会这么想，据她了解，宴清的外家，也算是富贵人家。 徐姨妈孀居归家，前夫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她是没想过要她抛头露面做生意的。 就是觉得，这样的人家出来的规矩礼仪肯定差不了。 虽然她是不愿意用这个时代的礼教来限制他们的小姑娘们。 除了自尊自爱自立，其他的她也不敢用后世的标准来教导她们，比较，一生很短，她没有把握，在自己寿终正寝之前建立一比一的后世制度跟准则。 若是完全按后世的教义来教小姑娘们，反而会害了她们。 所以，她让小姑娘上学，叫她们绣花，叫她们习武，教她们自己所能想到的实用技艺。 更多的是为了让她们在这个时代有安身立命的资本。 改变，是慢慢兼容，而不是对立抹灭。 要让全天下的小姑娘，都得到跟男孩子一样的待遇，这需要很长的时间。 甚至在后世，重男轻女的思想依旧存在。 人神共愤的洗女风水局，在近代也不是没有发生，哪怕是她本身所处的人类文明高度发达的时代，依旧有许多女孩子，甚至都没走出过大山。 不过，徐姨妈有这样的觉悟，她肯定是开心的。 对她的提议更是求之不得。 林嫦儿弯唇笑，“姨妈愿意相助，自然是好极了，姨妈也莫要自谦，您的绣功，怕是不说天下第一好，至少也是我们临水村第一好，回头，让杏儿姐，跟我二嫂跟您取取经，也不知道您愿不愿意，或是说有什么自家不外传的秘法什么，若是有，您也尽可以跟我说。” 徐姨妈被夸的高兴，掩嘴笑了片刻，这才摆手，“你这丫头，不过是女红而已，哪里有什么秘法，只要她们不嫌弃我才疏学浅，尽管来就是。” 顾小鹿闻言，雀跃起来，“姨婆的牡丹花绣的好漂亮，娘亲，可以让姨婆也教小鹿吗？” 不等林嫦儿说话，徐姨妈先拉着小姑娘的手，笑眯眯说：“当然可以啦，小鹿喜欢什么？姨妈都教你绣。” 顾小鹿歪着脑袋想了想，“小鹿想要绣一个小金鱼的屏风，还要绣梅花跟小鹿，还要还要……” 林嫦儿哈哈笑出声，“小鹿，你想要的可都是大工程，够你绣好几年了。” 顾小鹿撅着嘴，“好几年也没关系，小鹿可以慢慢绣。”小金鱼是哥哥，小鹿是她自己，以后都送给娘亲。 徐姨妈却是不赞同，“小鹿一个人绣当然要好几年，可这不是还有我么？” 林嫦儿一拍脑袋，“若是姨妈出手，那肯定另当别论。” “姨婆可太厉害了，有姨婆帮忙，小鹿肯定很快就能绣好的。”顾小鹿一脸崇拜。 徐姨妈便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 林嫦儿是从来不介意，多个人帮她疼小家伙们的，所以坐在一旁笑着看她们互动。 徐姨妈是说干就干，当即就捧起绣棚要教小姑娘落针。 这时，门口有探进来一个小脑袋，虎头虎脑的，还喘着气，“婶婶，姐姐在这儿吗？外爷问，让姐姐来喊你们吃饭，咋这么就不见人，姐姐是不是在自己家迷路了？” 第501章 我的夫人呦，这可万万使不得 顾小鹿像是如梦初醒一般，抓了抓耳朵，叫唤出声，“哎呀，姨婆的牡丹花绣的太漂亮了，小鹿都忘了，阿奶让小鹿来问姨婆今晚是下午跟大家一块吃，还是让人给您送上来呢！” 屋子里又是一静，跟着响起笑声。 顾小满也已经来到跟前，已经长了点肉的小小的身体就往林嫦儿怀里挤，嘻嘻笑着叫着喊“婶婶。” 林嫦儿将人揉在怀里，弯着唇心说，她爹是个“会说话的”。 徐姨妈掩着唇，“这倒是姨婆的不是了，那就罚姨婆，今晚跟大家一块吃饭好不好？” “好耶！”顾小鹿眼睛都笑弯了，她还是很喜欢这个姨婆的，温温柔柔的，绣花也好看。 二婶跟杏儿姨姨绣花也好看。 顾小满仰起小脑袋，“婶婶，姨婆，那咱们什么时候去吃饭呢？”阿奶跟大伯娘已经摆好饭了。 林嫦儿忙道，“咱们这就下去了。” 徐姨妈点头，放下绣棚。 林嫦儿却是想起什么，从袖袋里掏出布包，从里面取出兔子金锁，“这是姨婆给小满的礼物，小满自己收好，回头再让娘亲给你保管好不好？” 林嫦儿时常带孩子们出去，顾小满也是见过好东西的，但兔子金锁他还没有，小嘴立马张大溜圆，“哇，小兔子，是给小满的吗？” 林嫦儿点头，“是呀，是姨婆特意打给小满，诺，你小鹿姐姐的是小鹿，小金鱼哥哥的是小金鱼，还有雨点儿弟弟的是金蟒。” 顾小鹿立马指指戴在脖子上的金锁，“小满，你瞧，姐姐的。” “哇，姐姐的也漂亮，哥哥的弟弟的也好看，谢谢姨婆，小满可喜欢了。”顾小满咧着嘴朝徐姨妈道谢。 徐姨妈温柔的揉揉他脑袋，“小满喜欢就好，姨婆就开心，呐，姨婆现在给小满戴上吗？等晚上睡觉的时候再取下来让你娘亲给你保管。” “好！”顾小满立马抬起小脑袋，笑眯眯的，眼睛都快眯成条缝。 家里有新客至，晚膳就正式一些，摆在花厅。 叫林嫦儿意外的是，吴夫人也出了房门，他们到的时候，正由白老太太陪着，跟顾大娘还有顾大嫂几个女眷说话。 嬷嬷就在一旁伺候着。 整体气氛看着还挺不错，这也是林嫦儿万万没想到的。 从前顾家是没那么讲究的，男女一般不分席，就是人多了，在家里吃饭的孩子也多，所以给孩子们单独摆一桌，大人坐一桌。 但吴夫人跟徐姨妈都是深宅大院里出来的。 林嫦儿也想到了，所以之前有嘱咐过顾大娘，眼下，也不会显得狭促。 却不想，等落座时，吴夫人却主动道：“既是家宴，便无需分席了。” 她说话的时候，眼神是落在林嫦儿身上的，很明显是在问她的意见。 林嫦儿自然没什么意见，“夫人说的是，一家人，不搞这起子繁文缛节，那大家便都跟平日一般坐。” 顾家平日里吃饭的人便多，除了自家，时常也会有关系好的婶子，嫂子留饭，桌子也做的比寻常人家大许多。 故而，一行人坐下，也不觉得拥挤。 至于小孩桌，小娃们热热闹闹，早就习惯了，周易跟周礼，日常就像是顾家自己的娃。 还有厉青宁青羊姐弟，以及王锦逸，对，王杏儿的儿子，王杏儿已经跟厉大和离，儿子当然也要改姓。 王杏儿身体大好之后，就找了林嫦儿商量。 原是让林嫦儿帮着取个新名字，林嫦儿倒是能取，但到底她还年轻，取名一般都是找德高望重的长辈，故而，又找了她义父陈山长，给取了锦逸这个名儿，希望这个孩子，前尘似锦，一生安逸。 这三个孩子跟顾家人也极亲，厉青宁是林嫦儿有意培养给顾小鹿做助力的，厉青羊则是给顾小满准备的。 小满这孩子，脑瓜子灵光，心思活络，需要有人从旁监督。 至于王锦逸，是她挂名的外甥。 至于小牛小山小树，大头这几个，林嫦儿也都按照他们的所长，给了最优的资源，小牛喜欢做生意，林嫦儿便让他跟着陈昭。 小山喜欢习武，就让他跟着小金鱼一块学。 小树喜欢捣鼓东西，便让他跟着她爹学造船。 至于大头，日常做梦想要当将军，林嫦儿当然没法给他弄个将军当当。 但她在村子里待得时间长了，也瞧出来，霍老领着海防队不是莽冲的，他应该是懂兵法的，虽然霍老从来没透露过一星半点，但林嫦儿不傻，莽夫跟有勇有谋，她还是能瞧出来。 林嫦儿便在中间牵线，让大头拜霍老为师。 总之，每个人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都是跟家里孩子一块长大的嘛，有青梅竹马，竹马竹马的情谊，大家都出息了，将来相互也能扶持。 毕竟，他们这一代总会老去，新一代总该慢慢培养起来。 等他们都能独当一面时，她便也能躺平了。 只不过嘴上说是一家人，但吴夫人到底身份摆在那，众人还是有些拘谨。 至于嬷嬷，照旧是站在吴夫人身后伺候。 顾家是没买下人的，除了数字兄弟几个，吴清丰给林嫦儿的保镖兼护院，顾家人也没拿他们当下人看。 吃食的份例都是按照自家人的标准，原本也是要一块吃饭的，只是数字兄弟们主动拒绝了，毕竟吴清丰时不时会过来。 跟主子一块坐着吃饭，他们吃的也不痛快。 这会儿，摸摸孤孤单单的给吴夫人还有吴清丰布菜，整个厅里的气氛就莫名有些怪异。 吴夫人在后宅里倾轧了这么多年，这点敏感度还是有。 敏锐的察觉到众人的不对劲，也立马找到根源。 回头朝嬷嬷道：“倒是我疏忽了，嬷嬷伺候了我一辈子，如今又千里迢迢追随我而来，论情论理，我也不该再叫你这般伺候我了。” 看向林嫦儿，“嫦儿，是否能再加个座。” 林嫦儿会意，“当然！” 她正要起身安排，顾大郎抢在她前头，“弟妹，我去就成。” 吴清丰也没光坐着，拦住顾大郎，“大哥坐着吧！” 吴清丰动作快，抢在顾大郎前离了席。 嬷嬷后知后觉，吓了一跳，忙躬身道：“我的夫人呦，老奴知道您是心疼老奴，可这，万万使不得，您快把小主子喊回来吧！” 第502章 天高海阔 林嫦儿是听吴清丰说过这个嬷嬷的，是他母亲吴夫人的陪嫁，后来也是这个嬷嬷照顾他长大。 所以，这个位置，嬷嬷肯定坐的起。 不过她虽然是一家之主，但嬷嬷到底是吴夫人的人，眼下她是不好指手画脚的。 便没说话，只是帮着添置了一副碗筷，顾家人还有林北山夫妇以及陈山长也都配合的挪出来一个空位。 林嫦儿觉得让老人家站着总是不好，便先将自己的座椅挪去给嬷嬷坐。 嬷嬷自然不敢，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这可是顾家的一家之主，未来的少夫人。 林嫦儿抬抬手示意她坐下，“没什么使不得，我年纪轻，多站会儿没啥。” “这……”嬷嬷为难的看向吴夫人。 吴夫人先是弯着唇跟林嫦儿和善的点了点头，这才朝嬷嬷道：“坐吧，莫辜负孩子们一番心意。” “谢夫人，谢林大东家！”嬷嬷别过脸，悄悄抬袖拭了拭眼角，这才坐下。 吴夫人余光瞧见了，面上不显，暗自伸手拍了拍嬷嬷的，“往后，便都是家人了，不是夫人，少爷了。” 身契，早在清丰高中的时候，便还给她了，只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到底都有感情，她又无儿无女，便依旧跟在身边伺候。 从前在吴家，烂透了的世家大族，规矩一套一套，她也不好说这些。 但如今，天高海阔，谁还能管的了她们？ 吴清丰动作极快，不多时便搬了张椅子过来，只看到嬷嬷已经坐下了，还有些意外。 再看林嫦儿还站着，便立马想通了。 亲手将椅子帮她摆好，又拖出来一些方便她入座。 林嫦儿侧身落座的时候，手背擦过他的，吴清丰耳根立马烧红起来，趁着大家都没注意，反手捏了捏她的掌心。 林嫦儿小眼神蹭了他一下，轻轻将他的手拍开，吴清丰这才回到母亲身边坐下。 有孩子在，又冷不了场。 一开动，小娃们便各自交流起来。 有手段夹不到菜的，比如顾小满跟周易两个小小孩。 这个时候，哥哥姐姐们还有辈分高的小叔们就会贴心的帮忙？ “小满想吃什么，姐姐帮你夹。” “鸡腿，要鸡腿，谢谢姐姐。” “小宝，吃点蔬菜，小孩子不能挑食。” “要那个小豆子，还有土豆丝丝。” “小鹿，别光顾着给小满夹菜，吃鱼吗？小叔帮你把鱼刺挑了。” 小孩桌热热闹闹，一片和谐，一对比，大人桌便客气很多。 似乎是无形中达成了食不言寝不语的共识，这就让林北山少了吃瓜的快乐。 不过也就是吃个饭的时间，他还是能忍。 总体来说，这一顿饭，大家吃的都还算愉快。 等到散席的时候，吴清丰便悄声同林嫦儿说：“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只不过，那头吴夫人也殷切的看向了她，似乎也是想跟她聊聊的意思。 林嫦儿就来回看了看他们母子，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商量好的。 吴清丰也瞧见了，小声同吴夫人道：“母亲，让儿子先跟嫦儿谈一谈。”他还是觉得，要先问过嫦儿的意思，否则，母亲贸贸然开口，总归是唐突嫦儿的。 第503章 我那么大一个闺女呢? 吴夫人听儿子这么说，也心知是自己操之过急了些。 朝两人颔了颔首，“母亲回去等你们的决定。” 说罢，同嬷嬷先回房去了。 虽是出了京城，吴清丰作揖恭敬的目送吴夫人离开，等她们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这才转头看向林嫦儿。 林嫦儿朝他弯弯唇，“去眺望台？” 吴清丰点头，两人极有默契的往外走。还没出大门呢！墙角就探出来个脑袋，怀里抱着个小婴儿，嘴里嘀嘀咕咕，朝身后一道的妇人说：“有情况！”总有刁民惦记他家小白菜。 白禾撇了撇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闺女大了，自己能拿主意了，咱们做些年的总不能给人拘者不是？” 说完，换了个笑脸，点点林北山怀里小婴儿的鼻子，“雨点儿说对不对呀？婶婶啊，找到对的人，总是要嫁的是不是？” “呀！”小婴儿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应了声，兴奋的手舞足蹈。 白禾顺势戳戳林北山的手臂，“听见没，小婴儿都懂的道理，你活了这么大岁数咋就想不明白了？” 林北山心里不得劲，抬手使劲抓了抓脸，他哪里是不懂。 就舍不得不是？ 在后世的时候，一心扑在事业上，错过了女儿的童年，也错过了她最需要父母的少年时期，更是在女儿最需要他们的关怀的时候，他们做父母的都毫无察觉。 等他们明白过来的时候，女儿早已经过了需要他们的时期。 他是真的想好好弥补自己错过的那些岁月，所以如今对女儿几乎百依百顺。 可他心里还是明白，过去的岁月再找不回来。 女儿看着跟他们亲，心里那条细缝却怎么也合不上。 若是多给他些时间，或许女儿真的能慢慢淡忘。 但如今，肯定不行…… 又想她还是嫁了人，就是别家妇了。 做女儿的时候该享受的还没享受完，就成了别人的媳妇。 他哪里舍得？ 林北山苦着脸，“我不是不让她嫁人，我就是不想她这么快就嫁人！” “做别人家儿媳妇哪有在家做姑娘自在。” “再说了，咋现在是要啥都有，产业，存款，人手，声望，咱们何必吃嫁人那个苦，招了入赘的不行吗？” “呀！”怀里的小婴儿适时扬手，小嘴儿张圆，乌黑的眼珠子茫然的注视着林北山，也不知道是说对还是不对。 林北山叹了口气，捏捏小婴儿的下巴，“你就好了，吃吃喝喝，听听八卦，高兴了笑笑，不高兴嘴一张就开哭。” 雨点儿听不懂，但只要有人跟他说话，他就高兴，自然也听不出外爷话里淡淡的嫌弃。 照例咧开嘴朝他笑。 “小傻瓜，被嫌弃也还跟他笑。”将小婴儿接过来抱在怀里，轻轻拍着背，“不过，咱们雨点儿可不会张嘴就哭，雨点儿最乖了对不对？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自己玩，也也不闹爹娘，只要有人陪，咱们雨点儿就开心，没人陪，就自己哄自己玩儿！我们雨点儿啊可不是爱哭的孩子呢！” 林北山听出妻子话里的揶揄之意，挠挠头，“我这不是就逗逗他么，哪里真能嫌弃，诶，我闺女呢？我那么大一个闺女呢？吴清丰个凑小子把我闺女拐哪儿去了？” 第504章 你就睁眼说瞎话吧! 白禾没眼看，努努嘴，“出去了刚。” 林北山抬脚就要追，白禾腾出手一把拉住他，“干嘛去？” 林北山义正严辞，“少年人血气方刚，万一那臭小子占咱闺女便宜咋办？我得去看看！” 走出两步，又返回，捞走雨点儿单手抱着，得空的手牵住白禾的。 白禾；“……”也不知道他到底想的啥，闺女的便宜哪里那么好占？ “小吴……”想说小吴也是个好孩子，又想自家男人心里还扎着跟刺，不待见小吴，到底又开口，“好好好，让你盯着好安心。” 林北山这才露出笑容来。 此时吴清丰跟林嫦儿已经来到离家最近的眺望台底下。 今天在此处轮值的是霍十一，这会儿小食堂那边正好放饭，负责送饭的兄弟正正好也将饭送到。 霍十一也不着急饭，在眺望台上朝林嫦儿两人挥手，“嫦儿，吴大人！” 林嫦儿也跟挥手，“十一哥，我们换你，下来先把饭吃了！” 霍十一也不多想，大咧咧应了声，“好嘞！” 蹭蹭蹭的下了眺望台，双方寒暄了两句，林嫦儿跟吴清风便上了眺望台。 霍十一则在眺望台底下坐下，捧着食盒坑次坑次吃。 见着林北山跟白禾手牵手抱着个娃走过来，还笑着打趣，“啧啧，林大船工跟白婶子感情可真好！” 又抬头看了看护着林嫦儿上眺望台的吴清丰，莫名觉得像极了，歪头想着，这难道就是夫子们说的“言传身教？” 扒饭的手一顿，又摇头，“不对不对，林大船工跟白婶子是嫦儿的义父义母，不是亲的，不过一个姓，还怪有缘分的嘞！” 霍十一嘿嘿傻笑两声。 林北山跟白禾已经抱着雨点儿到了近处。 林北山余光紧盯着上眺望台的楼梯，面上倒不显，乐呵乐呵跟霍十一打招呼，“吃饭呢小十一，今儿小食堂啥菜色啊？” 霍十一闻言，忙站起身来，“林大叔，白婶子，带雨点儿出来遛弯呢？” 林北山跟白禾齐点头，他将食盒往前一递，“诺，晚上有鸡腿，青豆肉丝，卤豆腐，蛤蜊汤！” “味道咋样？吃的惯吗？份量够不够？有没有需要改进的，你跟大叔说，大叔回头跟嫦儿带一嘴。” 霍十一头摇的飞起，“咱们从前一年到头也不定能吃上肌肉，如今有荤有素，还有海鲜汤，米饭广饱，已经是神仙日子了！” 这谁还敢有意见，都不用嫦儿吩咐，他霍十一第一个上手揍他。 “那就好那就好！”林北山装模作样拍拍霍十一的肩膀，眼神死死瞟着眺望台，快翻出白眼，嘴上继续说：“年轻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 “嘿嘿！”霍十一傻笑两声，“我爹娘说，这半年，我又长高了呢！” 吃的好，油水够，力气更大了，以为定型的身体也抽条了。 “是吗？”林北山一副惊讶的表情，很是配合的用眼神丈量了一下霍十一，捧场说：“难怪呢，我就说小十一你肯定又长高了，小禾还不信！” 白禾：“……”你就睁着眼睛说瞎话吧！人小十一是长高了，但你可从没说过这话。 撇撇嘴懒得理他。 霍十一却高兴起来，“真的吗真的吗？林大叔你也看出来了？” 爹娘这么说，他还不大敢信呢，主要是跟一起长大的小伙伴站一起他自己也没啥感觉，莫非是大家都一起抽条了？ 霍十一有些不确定，“林大叔，你觉得我们家小十九长没长高来着？” 说到高兴的点，霍十一毫不客气的邀请林北山坐下。 林北山当然不会拒绝，他就是奔这个来的。 跟霍十一说话的时候，还故意拔高声音，深怕眺望台上的吴清丰听不到，大有警告他，老子在底下盯着，你小子给老子注意点的意思！ 第505章 齐活了 眺望台虽高，但林北山可劲的造，那嗓门也不是盖的。 吴清丰跟林嫦儿还没说到重点呢，就先听到了底下的动静。 他暗自摇头，有点说不上来是啥感觉？ 可能就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不顺眼？ 无奈笑了笑，“师傅他还真是不放心我。” 林嫦儿自然也听到了她爹那大嗓门，轻笑了笑，道：“你便体谅一下他做父亲的心情，不过，他说他的，咱们商量咱们的。” 吴清丰颔首，他也是男子，代入一下师傅的心理，不难共情。 “是这样，母亲很喜欢这里，不打算再回京城去，咱们接下来要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林嫦儿点头，“若是母亲跟姨母同时‘病故’，京城方面难免生疑，我想着不若，只让母亲装水土不服病重，当然，这事儿，要是以你的口传回去，京城方面未必会信。” 吴清丰表示赞同，“那你的意思是？” 林嫦儿挑眉，“驿站里不是住着一个绝佳的人选么？” 吴清丰眸子一亮，他怎么把那位“好表妹”给忘了。 蔡娇娇会来这里探亲，虽然是姑母想要亲上加亲的意愿更大一些，但没有父亲的首肯，她根本出不了京城。 从另一个层面上来说，蔡娇娇算他父亲的人，若是母亲病重的消息由蔡娇娇带回京城去，他父亲必然不会生疑。 他父亲从前虽不喜他，但这些年，无论他同他那青梅竹马如何努力，统共只得了两个庶女。 吴家的门楣将来依旧要靠他来撑，甚至他那两个庶女将来嫁的好不好，也得看他能爬的多高。 他总有老去的一天，而那时，他正值壮年。 可以说，不当是他的两个庶女，甚至连他本人以及他那青梅竹马，将来也得仰仗他的。 他父亲从来都是聪明的，只是年少时，总想着自己能走出不一样的花路。 等年长一些，便慢慢接受现实。 所以近年来，对他们母子的态度，是有改变的。 否则，母亲这次也未必能出京来。 虽然京城不管沿海百姓死活，但他治下的地区，打赢了海寇，壮大的沿海百姓自救的信心。 水灾时更是整个宁海府救治，赈灾最及时的地区，以至于周边许多遭灾地区的百姓都往这边来。 人口跟赋税都在持续增长中，此前他又扫平的扰民许久的山匪。 他心里知道，嫦儿在这里头占了多大功劳，但嫦儿坚持坚持低调苟发育，他也自然不能浪费嫦儿的一番努力，这些势必要记在他的政绩里。 而这些，他父亲自然也能听闻，他的履历漂亮，他脸上也有光，虽然他并不打算调回京去。 但他父亲可不会知道他的打算，而今正是他的上升期，若遇丁忧，那将是致命打击。 所以只要蔡娇娇把消息往京城一带，他父亲不可能不答应让母亲留在南方休养。 母亲便能名正言顺留下。 吴清丰弯唇，“都照你的意思来。” 林嫦儿“嗯”了声，继续，“夫人病重，姨母又不得出京探望，忧思成疾，一病不起闭门谢客也合情合理吧？” “合理。” 林嫦儿又道：“姨母病重，必然会引起那位的关注，但只要姨母始终吊着一口气，时间久了那位必然也没了耐心。” “一个病秧子，也不值得他多费心思。” “等他一放松对王府的监视，咱们就动手。宴清之前跟我说，京城的排水沟直通护城河外，京城的秋天雨水枯竭，排水沟也会干涸，咱们提前从离镇北王府最近的排水沟挖一条地道，让姨母顺着排水沟出京，再放一把火，便齐活了……” 第506章 像个什么话 眺望台上林嫦儿跟吴清丰说的投入，底下林北山也偷听的投入。 他人在霍十一身旁坐着，心早已飞上眺望台。 耳朵更是竖起来，努力去听眺望台上两人的谈话，听到他们一直在讨论吴夫人还有个什么姨母的事。 林北山的心才稍稍放下来，只要不是谈婚论嫁，一切好说。 只他正这么想着，想要收回心来，好好跟小十一聊天，忽就又听眺望台上传来男声，“嫦儿，母亲的意思是，想先跟长辈之间通个气，让我们先定下来……” “对外，暂且就先不宣。” “如此，也不会妨碍咱们日后的行动。” “母亲原是想亲自问你的，我想着，未免心急又唐突，不若咱们自己先说开了，考虑……” “考虑个p……”林北山个暴脾气，听到这里，已经暴起。 “雨点儿，先跟你十一叔玩会儿……”把雨点儿往霍十一怀里一塞。 自己大步朝梯步走去，一边爬梯一边大声嚷嚷，“臭小子，老子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你好歹一方之长，本地县令，你天天盯着我们家小白菜想干啥啊？” “咋一看衣冠楚楚，是个人物，暗地里尽想着怎么暗度陈仓，还对外先不宣。” “咋的，是欺负我们嫦儿家里没人了是吧？谈婚论嫁就谈婚论嫁，按三媒六聘的流程来，别想着我们嫦儿年纪小，就能花言巧语骗她私相授受。” 林北山气的不行，一路爬一路骂。 明明累的很，竟然也不喘。 白禾虽然是知道这老头就是来捣乱的，却也没想过竟然会这么冲动。 见着他把雨点儿塞给霍十一，忙嘱咐了一声，“十一兄弟，劳烦你帮我们看会儿雨点儿。” 便匆匆忙忙跟上。 留下雨点儿躺在霍十一怀里，跟抱着碗，一脸懵逼还想跟林北山大聊特聊的霍十一大眼对小眼。 霍十一地下本家弟妹不少，也是抱惯了孩子的，但这会儿，他还捧着碗呢！ 一番手忙脚乱，总算把孩子抱好，这才好奇林大叔为啥突然发那么大脾气。 可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也不敢瞎掺和，抱着雨点儿探头探脑，倒也没听到什么，干脆转了身，对雨点儿说：“雨点儿，你婶婶跟吴大人跑那么高去说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事。” “来，咱们给你婶婶把风，保证一个字都不让传出去。” “你说好不好？” 小婴儿费力的张着手向往嘴里塞，听到他的话，像是听懂了似得，“呀”了声。 眺望台上，林北山站在楼梯口，直盯着吴清丰，那眼神，仿佛像是要吃人。 林嫦儿无语又无奈，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白禾匆匆追上来，拍拍林北山的背，“行了行了，有什么事，回去坐下来慢慢说，在外头吵吵嚷嚷像什么？” 林北山气还没理顺呢，指着吴清丰道：“你问他，你问问他像什么？双方长辈都在，婚事竟是他们自己俩小的自己谈，像个什么话？” “反正我话就撂下，我们嫦儿不嫁人都不要紧，要嫁，就得按规矩来，流程一样不能少。” “我回头就跟陈老头说去，看他还给不给你好脸！” 第507章 若有所负，便如此袖 白禾拧眉，“行行行，你嗓门大你有理，继续嚷，嚷到全村人都听到，你就满意了？” 林北山一顿，脑子就清明了几分，火气虽然还上头，但气势就落了下来。 他气姓吴的臭小子私相授受，不尊重他家闺女，这原本是他们两家的事。 若是嚷嚷出去，叫全村都知晓了，旁人要怎么看他闺女？ 虽说，他们一家是接受过后世先进文化洗礼的，可这旁人没有呀！ 短时间之内他们也没法改变当下这些父老乡亲们的认知，总归是会叫闺女不爽。 林北山自觉理亏，撇了撇嘴，“那，那你说咋办？” 白禾叹了口气，看着吴清丰，“吴大人，你对嫦儿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娘？”林嫦儿惊了惊，她娘看起来好像挺乐意促成的，是怎么回事？ 林北山也不悦开口，“小禾……” 只不等他多说一个字，白禾已抬手打断，“别说话。” 转而看着吴清丰，“小吴，你说。” 吴清丰虽然被林北山的突然闯入打乱了计划，但他毕竟是能在殿试里杀出重围的人，面对林北山的质问，跟白禾的提问，也并没有手忙脚乱。 反是恭敬的作揖，郑重说：“师母，徒儿若有幸能与嫦儿携手，必珍之，重之，此生不负。” “人还没过门，你当然说的好听，等激情过后，还不是全凭良心？”林北山愤愤道。 反正在他看来，这个时代就没一个人配的上他闺女的。 尤其是那些世家大族出来的，从小就被灌输以三妻四妾乃寻常的思想。 加上这姓吴的小子他爹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这根不好，他不愿赌。 “若有所负，”吴清丰毫不犹豫，抓住袖子一段，用力一扯，只听撕拉一声，袖子生生被扯下来一截，“便如此袖。” 空气安静了一瞬，白禾转眼看向林嫦儿。 林嫦儿皱眉，“眼下处处是用银子的时候，好好的衣服就叫你生生给扯坏了，回头还得找杏儿姐费时间给你缝补回去。” 吴清丰轻声道：“这回倒是不劳烦杏儿姐也成的。”嬷嬷在，他可以找嬷嬷帮忙。 白禾抿了抿唇没说话，她比林北山要了解女儿。 女儿若看不上小吴，是不可能跟小吴谈论婚事的。 有的谈，就说明女儿心里也是有想法的。 后世忽略了女儿太多，如今，女儿早已经长成不需要他们护航的模样。 只是她作为母亲，总是忍不住想给女儿把把关罢了。 林北山确是不这样想，见林嫦儿这副反应，整个心都凉了一截。 这都说的什么话，这是答应吴家小子的意思了？ 林北山老大不高兴，摆手道：“不成，这门婚事我不答应，你们吴家在根上就坏了，歹竹出不了好笋！把嫦儿交给你我不放心。” “师傅……”吴清丰颇有些无奈。 他知道师傅因着那个梦的缘故，本身对他印象欠佳。 虽然来到临水村后，因为造船的事，对他态度有所缓和。 但一提到嫦儿，他便一点即炸。 不过他是能理解他一个做父亲的心情的，但叫他心塞的是他那个在京城的爹，平日里便叫他们母子多有心塞，这时候还给他添堵。 真是一点指望不上，尽给他拖后腿…… 第508章 朝三暮四的狗东西 林北山别过脸去，表示立场。 吴清丰很是无奈，却也没有向林嫦儿求助。 一是，师傅认定他私相授受，已然气急，若是再让嫦儿开口，怕是适得其反。 再则，求娶求娶，婚姻一事本就应是男方去求的，自然没有叫女方开口的道理。 反是林嫦儿，觉得自家爹这么闹腾有些过了，想要出声劝慰。 吴清丰看出来了，反而朝她暗暗摇头。 林嫦儿也不知晓吴清丰为何阻止，但也顺了他的意。 林北山还是别着脸仰着脖子一副“我不听我不听，无论你们说什么我都不听”的模样。 吴清丰也没跟他置气，照例作揖，“弟子会让师傅看到诚意的。” 白禾是觉得自己老头有些没眼看的，她虽然舍不得女儿，但对吴清丰也没什么不满意的。 主要是，这孩子跟自家闺女合拍。 自己闺女吧，肯定做不了这个时代的后宅主母，但清丰这孩子，似乎是挺支持闺女发展自己的事业的。 两个人该腻的时候腻会儿，该干啥还是干啥，全没有分不开，离不了谁的样子。 她觉得这应该是最适合自己闺女的婚姻状态。 眼下，看吴清丰又做了让步，也不想叫孩子太受挫，便打圆场道：“小吴，你师傅的意思呢，就是说，即便你跟嫦儿两个心意相通，愿意携手，但是这婚姻大事的流程，还是得请长辈出面来谈。” 她看着吴清丰，给了他一个“听懂了吗？”的眼神。 吴清丰点头，“是弟子唐突了。” 白禾摆摆手，挽住闺女的胳膊，“那，咱们不如先回去？” 就这般僵持着，肯定能是僵持不出结果来的。 吴清丰自来是实干派，白禾既这么交待了，回去第一时间便将事情一五一十跟母亲说了。 吴夫人以拳击掌，“瞧我，这都办的什么事，都怪母亲，从不曾操持过婚嫁大事，这规矩流程一窍不通。” 又叹了口气，看着自家儿子，“丰儿，你觉得母亲去为你求娶，你师傅点头的概率有几成？” 说罢，也不等儿子回答，自言自语道：“罢了，这你哪说的上来，他不答应，母亲多去求几次便是了。” “抬头嫁女儿嘛，是这样的。” 吴清丰坐在吴夫人下首，旁的事，他是不愿母亲为他低头的，唯独在嫁娶一事上，母亲愿意为他操持，他心中只有感激。 只是蓦的又想起远在京城的某人，眉心不由拧起。 吴夫人看见了，问道：“怎么了？是还有旁的什么事么？” 吴清丰叹气说：“师傅说儿子是从根上就坏了，信不过儿子，所以不愿意将嫦儿交给儿子。” 吴夫人一听，瞬间涨红了脸，直骂道：“朝三暮四的狗东西，半点指望不上，平白叫他拖了后腿。” 忽的想到什么，握住儿子的手，“丰儿，当年那女人苛待你时，母亲便想同他和离的，念你年幼，又怕累及族中兄弟姊妹的婚途，这才……” 深吸一口气，“可如今不一样了，你已经长大，族中兄弟姊妹也各自有了前程。” “若是母亲跟那人和离，你师傅便能点头答应你跟嫦儿的婚事，母亲这便给京城去信和离。只是，母亲若跟他和离，你要回京就职怕是会有阻碍……” 第509章 议亲 吴夫人语气有些急，脸上也满是愧色，仿佛是在责怪自己拖累了儿子。 “母亲，”吴清丰忙握住母亲的手，安抚道：“母亲，请您先镇定。” 吴夫人反握住儿子的手，从前那双小小的，伸出一整只手也只能握住她一个手指的小手，如今已经全数将她的包裹。 这么被握住手，莫名就让她觉得安稳。 吴清丰见母亲冷静下来，才继续道：“母亲，儿子的前途，该儿子自己去挣，您不必由此顾虑。” “此外，师傅不同意儿子与嫦儿的婚事，主要还是儿子做的不够好，儿子会努力让师傅看到儿子的诚意。” “儿子知道，母亲这些年都过得不好，母亲若是为了开启新生活同那人和离，儿子一定是支持的，但若是为了儿子的婚事……母亲不必如此。” 在他们的计划里，未来母亲跟那人，一南一北，大抵此生不会再见。 又何苦再叫母亲遭受来自母家的责难以及京城贵妇圈的诟病？ “丰儿……”吴夫人眼眶湿润，抿着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吴清丰又道：“母亲，儿子有一个请求。” 吴夫人看着他，“你说。” 吴清丰：“可能要暂且委屈母亲将和离的事往后推一推，等咱们先把姨母接出京城，再来运作您与那人和离之事。” 吴夫人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好，好，你说的是，是我一世情急，差点儿打乱了你们的计划。” 想到什么，吴夫人又有些为难道：“丰儿，若是他日母亲当真和离，那林姑娘可会介意母亲和离妇的身份？” 吴清丰一愣，继而轻笑出声，“母亲多虑了，嫦儿自来对女子幼童多些包容，莫说介意，便是儿子不支持您，她也是支持您的。” “真的？”吴夫人不敢信，在她这么多年的人生教义里，女子自来都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下堂妻是给家族蒙羞，女子主动和离更是离经叛道。 吴清丰肯定的点头，见母亲仍是不信的模样，便将王杏儿同厉大的事给说了，“那厉大如今还在甘蔗田里做工抵债呢！” 吴夫人的总算是放心下来，只想到儿子带回来的林家嫂子说的话，转头吩咐嬷嬷，“嬷嬷，帮我把给顾家人准备的见面礼都送过去吧，另外，将我的嫁妆单子理一理。” 给顾家人带的见面礼，本是想在洗尘宴上送的。 怎奈林丫头做事仔细，还单独给她们做了吃食送到房里来，晚膳倒是一块儿用的，但也是突然决定，她一时给忘了这一茬。 至于这嫁妆单子嘛，原本丰儿娶妻的聘礼倒不需要挪用她的嫁妆，但这不是，决定跟京城那头割席了吗？ 她的儿子她自己来操持，儿媳妇的脸面自然也是她自己来做。 两家长辈坐下来谈，那她自然是要先拿出诚意来的。 林北山是个急性子，吴夫人也不是个拖泥带水的，正好时辰也还不算晚。 是夜，两家长辈便在堂屋里见面商谈了。 只不过，林家这边人有些多，林北山白禾夫妇自不必说，陈山长也不能落下，顾大娘虽然存在感低，但于情于理这事儿都越不过她去。 吴清丰跟林嫦儿两个人当事人被撇除在堂屋外。 如此一来，吴夫人这边，只有一个嬷嬷陪着，就显得形单影只了…… 第510章 诚意 吴夫人虽然也是世家大族出身，见过大场面的，但到底今时不同往日。 咋一看，心还颤了颤，嬷嬷在身旁扶了她一把才稳住身型落座。 白禾率先打招呼，“吴夫人。” 吴夫人冲她颔首致意，双方一一打过招呼，她也便稳下心神来。 虽然看林北山的面色算不得好，但白禾的表情还算和善，至于顾大娘，就显得有些焦虑。 陈山长是老油条了，就端坐着，敌不动我不动。 吴夫人还是本着低头娶媳妇的原则，率先开了口，“小妇人从前不曾操持过婚姻嫁娶一事，唐突了姑娘，并非有意，还望诸位海涵。” 这话倒也没毛病，但一想到她是来挖自家小白菜的，林北山就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但毕竟对方是女性，姿态又放的低，他也没好意思黑着脸，到底还是缓和了几分脸色。 陈山长嘛，照旧老神在在，不反驳，不指责，也不说原谅，但在礼仪上也挑不出毛病来。 总归还是白禾心软，自己也是做母亲的，若嫦儿不是姑娘是儿子，也是要这样问人家上门求娶的。 白禾朝吴夫人笑了笑，“姐姐这话就说的严重了，想来姐姐的本意定然不是要孩子们私相授受的。” 吴夫人点头，“谢妹妹体谅，原本丰儿说，照嫦儿的意思，暂且不想公开，是我心急，怕错过了好姑娘，便想着先给孩子们把亲事定下，暂且不对外宣。” “原这事儿是妹妹我准备亲自去问嫦儿的，丰儿怕唐突了嫦儿，这才想着先跟嫦儿通了气。” 说到这事儿，林北山那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脾气便又起来了。 吴夫人见他面色有异心知不好再在此事上纠结，忙又道：“总之，说一千道一万，都是我们母子不够妥帖，唐突了嫦儿，叫大家觉得不舒服。” “但无论是丰儿还是小妇人，都是诚心求娶嫦儿的。” 也不再多说，朝嬷嬷使了个眼色。 就见嬷嬷掀开了带来的托盘，上头是厚厚一沓册子。 吴夫人缓缓笑说：“小妇人就是个俗人，娶媳妇也只知道要实在，这世间万物，最实在的莫过于财帛。” “旁的不说，总能保障小两口将来的花用。” 抬手指着托盘上的册子，“这是小妇人出嫁时娘家给的嫁妆，加上这些年用嫁妆铺子的盈利又添了些，小妇人不善经营，一年下来，几万两总也是有的，交到嫦儿手里，有个几十万两的产出也未必不可能。” “至于小妇人自己，这些年也略存下一些现银，足够与嬷嬷今后的花用了。” 这是将手头所有的产业都用来做聘礼的，甚至还把自己的养老问题给想好了。 不用他们小俩口管。 不可谓没诚意，就是放在后世，这样的婆婆也打着灯笼都难找。 都是见过世面的，倒不是叫财帛给打动，但都感受到了吴夫人的诚意。 白禾抬眼，先看了看林北山，见他还是不愿意松口，暗自抬脚踢了踢他。 林北山一顿，收到来自白禾的眼神，不情不愿嘟嚷，“现在说的好，谁知道回头会不会反口咬我家姑娘一句，不侍公婆……” 第511章 添妆 这话属实不好听，但吴夫人来之前也想到了。 心里有了准备，听着便也没那么刺耳，更不会同他置气，反是笑笑，“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嘴上说什么都是虚的，林兄弟有这担忧小妇人也理解。” “不妨这样，林兄弟既然把问题提出来了，咱们也不必扯皮，趁着大家都在，不如干脆商量个章程出来。” 说罢，她微笑环视在座诸人。 陈山长对吴夫人的态度还是满意的，不由抬手轻抚胡须，颔首表示赞同。 比起陈山长跟林北山夫妇，顾大娘跟吴清丰相处的时间更长，且吴清丰不仅对顾家乃至整个临水村都有帮扶之情。 所以顾大娘对吴清丰的印象一向极佳。 只是在林嫦儿跟吴清丰婚事上，她身份最为尴尬，所以即便她心里对两人是持祝福的态度，但面上也不敢太出头。 眼见吴夫人诚意满满，连陈山长的态度也开始松动，她原先为两人揪着的心也放下来些。 转而期待的看向林北山夫妇。 白禾对吴清丰是没啥意见的，同为做母亲的，也能体谅吴夫人的心情。 若不是因为眼下商讨的对象是自家闺女，她甚至会觉得自家男人过了。 人嘛，就是这么双标，为了闺女，她也不怕背这个骂名。 但眼下吴夫人的表现是无从挑剔的。 且人家面对自家男人的挑刺也落落大方的提议大家一起想个法子，一起安心。 讲道理，做婆婆做到这个份上、确实也是无可挑剔了。 至少在她这里，这个婆婆暂时是合格的。 不过原本今天大家坐在这儿谈，也主要是自己男人对吴家小子还带着后世“滤镜”！ 想到这里，白禾转眼看向自家男人。 给了他个“说句话”的眼神。 林北山横归横，在媳妇面前还是像杰瑞见了汤姆。 其实他就是不同意这门婚事，才故意给吴夫人出难题。 最好的结果就是叫她知难而退，谁想她非但没有因此止步，反而提议大家一起想法子安心。 这叫他有些意外，对吴夫人的态度也难免改观一些。 但一想到吴清丰，又狠下心来。 反正他还是觉得，虽然但是，就是不能叫那小子这么容易就得偿所愿。 但对吴夫人，已然是尖酸刻薄不起来。 他撇了撇嘴，“那便大家都说说，啥想法？” 白禾闻言，弯了弯唇，这态度，就是有的谈。 吴夫人也接受到了这层意思，直言说：“小妇人半辈子都在后院，见识浅薄，更不知这民间是如何处理这样的事物，还希诸位不吝赐教。” 陈山长终于开口，“也无非是分家各过各的，当然分家不是说便从不往来了，每年奉养上亲的米粮银钱还是要按照能力给的。” 陈山长开了头，顾大娘也跟着点头，“这要分家，屋子是首要。” 其实她一向是觉得自己没有立场要嫦儿赡养的，她把嫦儿当女儿，哪有出嫁的姑娘赡养娘家的道理。 且她还有大郎二郎在，赡养的事自然应该是大郎二郎来。 陈山长表示赞同，“吴夫人的诚意，老朽看到了，婆家人珍视我们嫦儿，我们娘家人自然没有怠慢的道理。” “顾家大妹子既然提了，这屋子的事便由我们娘家来办，权当是老朽给闺女添妆……” 第512章 外爷不会吃小孩吧? 林北山：“……”不是，怎么就商量上嫁妆了？ 不是说好了，一起为难那臭小子吗？ 林北山忙朝陈山长投去一个“老哥，这跟咱们说好的不一样。” 陈山长别开眼，权当没看见。 吴清丰作为一方父母官，虽然早前并没有太多往来，但陈山长也一直有关注他。 阴差阳错有了嫦儿这层关系常往临水村跑，接触的机会也跟着多起来。 还一起去了一趟苏县，讲道理，他对吴清丰这孩子是挺满意的。 他就想不通林老弟为啥非要跟个小伙子过不去，将来说不准还要人家给养老呢！ 不过嫦儿的长辈，他只占四分之一。 所以她的婚事，他肯定是不能拍板的。 这不是，顾家大妹子也愿意松口了么？ 他们俩加起来算一般？ 看白禾妹子的意思，似乎也是挺好看的。 三对一，让林老弟自个儿玩去吧！ 不过要是吴家小子能入赘，他就更满意了。 但眼瞧着吴家出面商议婚事的就俩妇人，他们也不好太苛求。 吴夫人的姿态也摆的挺低的，这世间的小夫妻，只要没有婆婆从中作梗，大抵都是能好好过日子的。 吴夫人已经自觉地不搅合两人的生活。 这跟入赘差的就是换个地方住着，总之婆家娘家人都碍不着他们，能谈到这个结果，他已经满意。 堂屋外头，一群小萝卜头排排坐着。 顾小满时不时扭头去看一眼，然后嘟嚷，“阿奶跟外爷他们都在说什么？怎么能说这么久？” 周易立马附和，“就是就是，外爷啥时候出来给小宝讲故事。” 王锦逸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大人路过，这才小小声说：“外爷跟姥姥从外头回来的时候看起来好生气，好像要吃人。” “啊？”周易瞪大眼，小手捂住小嘴，一副“外爷不会吃小孩吧？”那种表情。 顾小满胆子大些，“你没有看错吧？” 王锦逸肯定的点点头，“肯定没看错呢！”当时外爷气呼呼的抱着小弟弟，嫦儿姨跟吴大人跟在后头，他都不理呢！ 厉青羊捧着腮，“可是，外爷看起来不像会吃人的妖怪！” 厉青柠点头表示赞同。 顾小鹿也肯定说：“外爷可能是跟姥姥吵架了吧！”而且还吵输了。 几个小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致觉得顾小鹿说的有道理，各自表示赞同点了点头。 林嫦儿跟吴清丰推着雨点儿走过来。 是的，林北山平日里除了造船，闲暇时候还会跟厉二一块研究一些小玩意。 这木质的推车，就是他按着后世的婴儿小推车设计的。 只不过，这个时代，铁制品管控严格。 所以整个车子都是用木头制作的，用起来的手感也相当丝滑。 雨点儿躺在小推车里，优哉游哉的看星星。 因着垫的垫被，还盖了薄被，所以没有再裹襁褓，没了襁褓的束缚。 小家伙就在小窝里，伸伸手，踢踢腿，别提多自在。 “婶婶，吴大人，弟弟……” 顾小满还是很喜欢自家弟弟的，一见着，立马便扑上来，扶着车身，伸出手指让弟弟握住，跟他说话。 雨点儿一向是句句有回应，嘴里咿咿呀呀个不停。 顾小鹿看过弟弟便挨着娘亲，“娘，外爷他们在商量啥事呀？都好久了，还没商量好吗？” 林嫦儿一顿，转眼看向吴清丰，正好看到他一双眸子紧盯着堂屋紧闭的大门，眼底隐约露出一丝担忧…… 第513章 指指点点 林嫦儿揉了揉顾小鹿的脑袋，“很久都没商量好，应该是很重要的事吧！” 她想，还是等事情定下来再告诉孩子们。 她再婚与否，也不会影响她本人跟孩子们之间的关系。 其实，她会再嫁这件事，顾家人一直都是有共识的。 顾大娘几人甚至时常在私下给孩子们做思想工作，深怕那天她要再嫁时，俩小的拖她后腿。 林宴清也旁敲侧击过，俩小的对吴清丰可能成为他们后爹一事，起初，小金鱼还有一些反感，如今相处久了，也觉得没什么了。 至于顾小鹿，只要能跟着她，之于其他，一向是不管的。 吴清丰对俩孩子也算上心，总体来说，即便她再婚，两个孩子的生活环境也不会有太大变化。 顾小鹿仰着小脑袋，“那外爷他们能商量出结果来吗？不会打起来吧？” 林嫦儿轻笑出声，“那肯定不能打起来，但一定会商量出结果来就是了。” “娘亲为啥这么肯定？” 林嫦儿歪了歪脑袋，“因为有你姥姥在啊！”压制不是说说的。 其实她爹搞不搞这出，结果都一样。 有她妈妈在，这事儿的话语权就在她自己。 她爹闹这出，也就是让他在面上撒个气罢了！ 顾小鹿点点头，“那倒是。” 想了想，又说：“那姥姥能不能快点说服外爷呢？我们都等着外爷出来给我们讲故事呢！” 林嫦儿抿了抿唇，“这个呀，这事儿娘也不好说呢！” 结局是注定的，这个流程还是要走一走的。 总得让她爹感受到点什么，她爹才能松口。 顾小鹿噘嘴，“那娘亲跟吴叔叔给我们讲故事吧！” 林嫦儿摸摸闺女的脸颊，“娘亲不会讲故事，让吴叔叔给你们讲？” 知道里面是在商议他们俩的事，吴清丰也是想找个理由留在这儿，虽然进不去，但也能第一时间知道结果。 虽然林嫦儿已经让他安心就是，但他哪里能安心。 林嫦儿倒是也能理解，毕竟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 “义父”也是父，林北山不答应，这事儿如何能成？ 林嫦儿也没跟他多说，干脆以带雨点儿遛弯的借口让他来这儿。 这会儿听到顾小鹿留人，她便顺水推舟。 吴清丰自然乐意之至，“成，今晚，吴叔叔给你们讲故事。” “好耶！”顾小鹿蹦蹦跳跳去拉吴清丰的手。 小家伙们围着吴清丰坐下，林嫦儿便在一旁照看雨点儿，刚刚听小婴儿咿咿呀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便从小车车的茶托里拿出奶瓶给雨点儿喂水喝。 小家伙特别积极的来捧奶瓶，但这玩意儿是她的爹娘烧制的玻璃做的，有些分量在，林嫦儿肯定不敢让他自己捧着玩，所以只让他两手捧着过个瘾。 他爹说已经在研制硅胶奶瓶的路上了，主要是这个材料比较难搞，所以先做了玻璃的应急。 不得不说，她爹娘还是有两把刷子。 她就只想赚钱，在花钱请人来做，自己肯定不受那脱发的苦。 雨点儿喝了够了水之后，也不推开奶瓶，就喝着玩，吐泡泡。 林嫦儿见了，收起奶瓶放回茶托上，点点小婴儿的鼻子，“小捣蛋。” 雨点儿听了，就“咯咯咯”笑起来。 小脚蹬着被子，雨点儿出生的时候，顾家的条件已经大好，但顾二嫂生他的时候费了点劲，又遇上厉家闹事，身体总是有亏损的。 林嫦儿怕雨点儿的口粮不够，特意买了母羊回来，所以雨点儿的口粮是从来没短过的。 小婴儿长得也挺结实，这会儿蹬着被子的小脚已经非常有力。 林嫦儿将小被子给他盖好，“好了好了，省点儿力气明天玩好不好？” 然后握着他的小脚，“好了，小脚脚休息休息。” 雨点儿像是听懂了，小脚脚放平，小手还是在空中抓了，像是要摸林嫦儿的脸。 林嫦儿十分配合，雨点儿的小手一摸上婶婶的脸颊，“咯咯咯”笑的更开心了。 那头吴清丰跟一串娃也相处的很是和谐，小娃儿们听故事都听得入神。 也就是这时，堂屋紧闭的大门忽的从里面被打开。 先出来的是脸上带笑的吴夫人跟顾大娘。 陈山长跟白禾紧随其后，坠在最后的是林北山，他真嘟嘟嚷嚷的对陈山长跟白禾指指点点…… 第514章 谁在喊我?我是三岁小孩! “你俩咋回事，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小禾，你们咋能给那小子说话？” “陈老头，还是不是兄弟了？好歹咱们是同一个闺女的爹……” 林北山絮絮叨叨表达自己的不满。 白禾跟陈山长各自摇头。 白禾道：“你呀，好歹一做长辈的，还要跟晚辈闹一辈子别扭不成？” 陈山长说：“我是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恩怨，结亲是好事，何必非结仇，放言整个宁海府，你也找不出更好的，为了闺女，你就不能忍一忍？” 林北山：“……”忍不了一点。 林北山：“你咋知道就没有更好的了？” 陈山长压着翻白眼的冲动，“整个宁海府最优秀的学子都在我名下，我能不清楚？” 林北山：“……”这话他无法反驳，可也不想承认。 林北山撇撇嘴，“也不是非得在宁海府挑。” 陈山长撇嘴，“人家是状元，状元你懂吗？”管你认不认，人家都是那一届龙虎榜的魁首。 林北山嘟嚷：“状元了不起啊……”老子当年也是苏省理科状元。 陈山长深吸一口气，忍住揍人的冲动，“行行行，状元普普通通成了吧？但这事儿就这么着了，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也都是大家一致拍板了的，你干啥就不能把心态放平和一点呢？” 林北山被噎住，视线乱飘掩饰自己的心虚，好巧不巧，就对上正关注着他的吴清丰。 林北山嘴角抽了抽，没好气喝道：“看什么看！” 说罢又嘀嘀咕咕：“也就是年轻一点，长得好一点，脑子聪明一点，那又怎么样，还是配不上我们嫦儿。” 吴清丰听到这一句，吊着的心忽的就放下了。 原本见母亲朝他颔首，他还有些七上八下的。 但师父怨气这么重，事情定然是妥了。 不过这会子他也不想再惹恼这位，他收回视线，“没有看您，我看义母来着。” 林北山：“……”林北山更生气了。 呲牙，“谁准你看小禾了，不许看。” 说着，还拉着白禾往身后藏。 白禾真是服了他，拍开他的手，“适可而止吧你，还当自己是三岁小孩呢？” 林北山瘪瘪嘴要接话，忽听一声奶气奶气的童声，“谁在喊我？我是三岁小孩！” 循声看，见是坐在吴清丰身旁听故事的顾小满，可不真就是三岁小孩来着。 林北山扶额没眼看，摆摆手说：“没人喊你，继续听你的故事。” 顾小满“哦哦”两声，坐下的时候朝吴清丰眨了眨眼。 吴清丰也朝他笑了笑了。 这边林嫦儿见老爹是真炸了毛，娘也哄不好。 垂眸看了眼咿咿呀呀跟她说话的雨点儿，推着婴儿车走过去，“咦，这不是外爷吗？好巧呦！” “咱们的外爷怎么了？脸臭臭的？” “哎呀，外爷好像在生闷气呢！咱们雨点儿说改怎么办呀？” “呀呀呀……”雨点儿可配合，咧嘴嚷嚷。 林嫦儿一副听懂婴语的表情，“雨点儿要外爷亲亲抱抱举高高？好呀，婶婶这就让外爷给雨点儿亲亲抱抱举高高……” 边说边将雨点儿抱出来，雨点儿是个话多的，咿咿呀呀说个不停。 林嫦儿也没听懂，胡乱翻译，“咱们雨点儿跟外爷天下第一好是不是？好，来，外爷，咱们雨点儿找你来了，可别再绷着个脸吓小孩……” 第515章 你怎么想? 林北山哪里不懂闺女的小九九，别开脸故意不搭理。 林嫦儿看向白禾，白禾无奈的弯弯唇，示意她再哄哄。 虽然这事儿吧，是不能随了自家男人的意。 但该撒的气还是要让他撒，说到底，自家男人自己不心疼，谁心疼？ 林嫦儿会意，抱着雨点儿探头对上林北山的眼，“外爷！” 林北山一顿，又换了个方向，别想这么糊弄他。 林嫦儿再跟过去，“外爷外爷！” “呀呀呀呀！”雨点儿也跟着起哄，他小小的身体都绷紧了，一看就用足了劲。 林北山还是很喜欢这个小婴儿的，从苏县到临水村，这娃就是他们的开心果，也跟他亲。 闺女是大孩子了，可这还是个小娃娃，他那么大年纪了肯定不能跟个小婴儿置气。 林北山也就是这么一犹豫，怀里就被塞进来一个软糯糯的娃。 林北山愣了愣，等反应过来，一阵手忙脚乱，才将娃抱好，叫他实在没忍住，噌怪闺女道：“你这丫头，给娃就好好给，突然加塞，万一摔着娃咋办？” 林嫦儿嘻嘻笑着耍赖，“爹正直当打之年，身手好的很，哪会接不住！” 点点雨点儿，“是吧，雨点儿？” 小婴儿一逗就朝大人们咧嘴笑，小脑袋蹭着林北山的胸膛，快将人给萌化了。 林北山原本那股子怨气也被蹭没了，但还是冲闺女抱怨了句，“都说女大不中留，偏我还不信，罢了罢了！雨点儿，外爷带你看星星去！” 说罢，抱着雨点儿认星座去了。 林嫦儿看向白禾，后者颔首，“你爹就这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没事儿了，你们该干嘛各自干嘛去。” “好嘞，谢谢娘！”林嫦儿应了声，又朝陈山长福了福身，“辛苦义父了！” 陈山长摆摆手，笑容和善，“不辛苦不辛苦！”嫁女儿这样的喜事，多操持几桩他也愿意。 不过，他就这么一个闺女。 不过，只要他活的够久，就还有外孙女…… 陈山长嘿嘿笑着，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明日要跟着海防队锻炼身体去。 等长辈们都散了，小娃娃们又开始好奇。 “吴叔叔吴叔叔，外爷这事儿是谈成了吗？” 吴清丰眼底笑意掩不住，嘴角的弧度也跟着压不住，点头“嗯”了声。 “外爷他们到底谈了啥事呀？” “对呀对呀，怎么神神秘秘的？” “嘿嘿！”顾小满忽然捂嘴笑，“只有外爷不开心，外爷还朝吴叔叔撒气，吴叔叔是不是抢了外爷的东西？” 吴清丰：“……”这小子，虽然不着边，好像还蛮有道理的。 嫦儿不正是师傅唯一的“女儿”？ 伸手揉了一把顾小满的脑袋，“三岁小孩，懂得还挺多！” 顾小满一点也没觉得被冒犯了，反而觉得受到了表扬，脸上笑容更加肆意，“嘿嘿，都是婶婶教的，要察言观色。” “能的你！”吴清丰捏了捏他已经长了些肉的脸颊，虽然纵容他们闹，到底没把实情告诉他们。 说好了暂且不外宣，便不能对外透露一个字。 小娃儿们好奇心重，叽叽喳喳讨论了好一会儿都没讨论出个结果来，还缠着林嫦儿追问了会儿。 也被林嫦儿四两拨千斤给忽悠过去，最后只能作罢！ 等孩子们各自回家，吴清丰先去找了母亲。 在母亲嘴里再次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到底按捺不住，去找了林嫦儿。 林嫦儿倒也不例外，大大方方放他进门。 “嫦儿……”待落座，吴清丰直直看着她，眼底是她从未见过的热忱。 “怎么？”林嫦儿倒了水递给他。 吴清丰握茶杯的手莫名抖的厉害，他说：“嫦儿，师傅师母还有陈山长跟顾大娘那边都答应了，你……” “嗯？”他欲言又止，林嫦儿歪头看着他。 吴清丰对上她的眼，手抖的更加厉害，杯中水不由泼洒，溅湿他的衣袖。 他忙用另一只手按住握茶杯的那只，朝林嫦儿笑，“抱歉，是我失态了。” 林嫦儿没忍住笑，拿出帕子帮他擦手腕，“我什么？” 虽然知晓他要说什么，但还是想逗逗他！听他亲口说出来。 “你，你怎么想？” 林嫦儿看着他，故意装作没听懂。 吴清丰见她不说话，心里又有些着急，鼓足勇气反手握住她的，“师傅师母还是陈山长顾大娘他们都同意让我们先把亲订下，不对外宣，但该走的流程先走完。” “我母亲这边以后不会干涉我们过日子，养老的事，也都已经商量明白，等我们觉得时机成熟，再操办婚礼。” 像是怕林嫦儿不满意，他又急着说：“你放心，即便我们成亲了，首先你还是自己，其次才是我吴清丰的夫人，你仍旧是自由独立的。”至于什么吴家妇，见鬼去吧！ 其实堂屋商议的结果，她妈妈事后也找她详细跟她说了。 不过她妈妈的意思是，虽然他们尊重这个时代，走了父母之命这个流程。 但这亲订不订，吴清丰嫁不嫁，最终决定权依旧在她自己手里。 不过还是跟她感慨了好一会吴夫人的态度。 林嫦儿确实又没想到，这个时代的女性，站在婆婆的身份，能退让到这一步的。 光是分府而居，自己养老，这两件，就超前这个时代不知道多少年。 当然，陈山长要起个大宅子给她做嫁妆的事儿，她妈妈也给她说了。 还跟她感慨，陈山长是真心把她当女儿了，让她往后要好好孝敬对方。 这事儿白禾不说，林嫦儿也是有这个打算的。 至于吴清丰嘛，林嫦儿一向觉得跟他还算合拍。 相处下来，也还比较愉快。 原本在他这个年纪，这个身份，这个成就该有的张扬，她是一点儿没看到。 相反的，多是理解跟支持。 大约这个时代还是有比他更优秀的人，但吴清丰无疑是最合适她的。 她的真实年龄早不是十六七岁的怀春少女，追求明媚热烈的爱恋。 所谓爱情，激情过后，全凭良心。 所以她更喜欢静水深流的另一半，现在这样就很好！ 第516章 少爷还是跟姑娘天下第一好 朝吴清丰弯弯唇，点头，“两位义父，还有义母，跟顾家阿娘跟你母亲忙活这么长时间，茶都喝了好几盏。” “我林家爹爹都快死去活来（气的）好几回，好容易才商量妥了，我这要是摇头，不是辜负了长辈们一番心意？啊……干嘛呀……” “吴清丰，你放我下来，别转了，我头晕……” 吴清丰只看到她点头，后头说了什么一概没听清，好容易等她说完，蓦地起身拦腰抱起她原地转了数圈。 听到她噌怪声，才慢慢停下脚步，却也不肯放她下地，只说：“嫦儿，谢谢你，我太开心了……” 他咧嘴笑，笑容有些憨，这与他平日里冷静持重的形象大相庭径。 林嫦儿也是第一次见，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清醒了？” 吴清丰弯着唇，笑容更盛，“不疼，你再掐我下，让我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林嫦儿无奈的仰头，看着房顶，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吴清丰“哎呦”一声，“疼，疼疼……” 林嫦儿转眼看他，“确定不是在做梦了？” 吴清丰点头，林嫦儿瞪他，“还不放我下来。” 吴清丰又朝她笑，像是喝了假酒一般，“再让我抱一会儿。” 林嫦儿撇撇嘴，“黏糊啥，这才哪到哪？咱们的事有这么些长辈去操心，母亲还有姨母的事，咱们是不是得拟出章程来？” “你不会想等咱们成婚时，还跟京城那边牵扯不清吧？” 吴清丰一顿，即时又冷静下来，轻轻将人放回圈椅上，“你说的对。” 两人星夜谋划半宿，林嫦儿实在是困了，才将人赶回自己的屋子。 次日午后，吴夫人就“病”了。 林嫦儿第一时间找了医婆来给她查看，方子也开了，药也喝了，但连着几天，总是不见好。 顾家不得已，又从城里请大夫。 城里但凡小有名气的大夫都先后请过，药也吃了，该进补就进补，一点儿都没落下。 可吴夫人的身子，却像是烂了底的木盆，什么好东西砸进去，都留不住。 眼瞧着病的一日比一日重，吴清丰也从县衙告假侍疾。 这么大动静，还在驿站的蔡娇娇自然不可能听不到风声。 当然，就算她没有渠道听闻，吴清丰跟林嫦儿也会想法子把消息透露给她。 蔡娇娇一听，当即又带上丫鬟直奔临水村。 虽然她并不喜欢这个舅母，本身接触的也少。 但对方到底是吴府名义上的主母，也是清丰表哥的亲生母亲。 最重要的是，她自小就从母亲那听说，这位舅母的陪嫁何其丰富，十里红妆，没有一台嫁妆是虚抬。 她趁着这个时候去侍疾，将来嫁给表哥，舅母必然不会苛待她。 届时她又是她唯一的儿媳妇，那些嫁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肯定能是要给她的。 这么想着，别说是没怎么接触的，便是厌恶对方，她也要忍下这一时意气。 蔡娇娇之前来找过林嫦儿的麻烦，但并没有进临水村。 不过临水村顾家，都不用问的，进村之后房子最大的那家，不难找。 蔡娇娇到的时候，林嫦儿正在给吴夫人煎药。 吴清丰在房里陪“病”重的吴夫人说了会话，出来看药好了没。 六子大步跑进来，“不好了不好了……” 林嫦儿先吴清丰一步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六子喘着粗气，“表，表小姐来了，在门口闹起来了。” 林嫦儿拿扇火的蒲扇给自己扇了扇风，“她闹什么？” 六子道：“表小姐说，说夫人往日并无不适，一到了这儿，就病重，说肯定是咱们怠慢了夫人。” “又说她信不过咱们给夫人侍疾，又说少爷一个人伺候夫人太辛苦，吵着要进来在夫人跟前伺候呢！” 林嫦儿扭头看向吴清丰，嘴角隐着一丝弧度，满心欢喜，来了来了，蔡娇娇终于来了，他们等的头上都要长蘑菇了。 六子并不知道他二人在打什么主意，只一心觉得这位表小姐太能闹腾。 之前又跟林大东家起过冲突，两人合不来，林大东家又是夫人的准儿媳，那表小姐，八百年不能跟夫人见上一面的。 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反正，总之，他是一定不能叫表小姐膈应到林大东家的。 林大东家不仅是他的半个主子，更是他的家人，将来林大东家出嫁，他就是娘家人。 所以，他又适时给吴清丰上眼药，“少爷，这表小姐如何，您是最清楚的，娇生惯养，跋扈惯了，大夫说了夫人得静养，若是让她侍奉在夫人跟前，别说养病了，怕不是得叫她侍奉的更加严重。” 吴清丰嘴角抽抽，听听，这都说的什么？ 蔡娇娇，他拢共见过几回？ 双手都能数清，他怎么就了解对方了？ 吴清丰板着脸，“本官不清楚，本官只知道，表小姐同母亲一样，都是来自京城，了解京城习性。” “母亲正在病中，若是在吃食上能多点家乡风味，如何不是好事？” 六子拧巴着脸，这…… 虽然也不能说没有道理，可，少爷怎么就一点儿不为林大东家想想？ 这不是变相嫌弃大东家没把夫人照顾好吗？ “少爷，要京城风味的厨子，咱们只管问四海酒楼要不就成了？何苦……” “够了……”他还要再劝，却被吴清丰轻喝打断，“你在教本官做事？” 六子一愣，眼睛瞪的老大，腿一软，差点跪下，忙俯身作揖，“是属下逾越了。” 吴清丰冷着脸，声音更冷，“下不为例。” 说罢，负手朝大门口走去。 “少爷……”六子第一次感受到这么深刻的无力感。 他转眼看向还在兢兢业业给吴夫人煎药的林嫦儿，蹲下身一块帮忙。 又觉得自己得说点什么，就又开口，“林姑娘，您放心，少爷就是忧心夫人，这才……” “少爷跟表小姐啥都没有，从前在京城的时候，少爷就不待见表小姐的，现在肯定也一样，少爷还是跟姑娘天下第一好！” 第517章 凭啥，她配吗? 林嫦儿转头看着六子，笑了笑，低头，给炉子扇了扇火，又看六子，笑。 六子：“……”咋回事？林姑娘这是什么表情？怎么看不出来一点危机感？莫非是姑娘自己光明磊落，就把旁人也想的一样？ 不行，他一定得提醒一下姑娘江湖险恶。 六子四下查看一眼，确认没人，这才朝林嫦儿又靠近些，小小声说：“姑娘，您大度是好事，但旁的人未必。” “您堂堂正正不代表旁的人也跟您一样刚正不阿。” “您不争不抢，挡不住旁人又争又抢……” 林嫦儿“嗯？”一声，看着六子，“你是想说……” 指了指外头门口的方向，又指指吴清丰常住的屋子。 六子忙不迭点头，“姑娘，意会，意会便好。” 林嫦儿没忍住笑出声，心说他还挺上心，又道，若是吴清丰知道，陪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在感情这件事上这么不看好他，必然要被气吐血。 六子见她依旧淡定不说话，不禁给急上了，“姑娘，可不是我危言耸听，都说女追男，隔层纱……” 这话没说完，就见林嫦儿忽的冲他眨眨眼，跟着轻咳起来。 六子一阵莫名，“姑娘，您是不是被烟火熏到了？要不要去休息会儿，我给您看着火。” “这么闲，不如去甘蔗园里堆肥。” 六子猛地一怔，这声音，是他家少爷的。 脖子像粗糙还未经过打磨的木齿轮，咔擦咔擦转头，赫然见他家少爷不知何时已经领着他嘴里那个又争又抢的表小姐走近了。 六子瞪圆了眼，偷感十足的回头看向林嫦儿。 林嫦儿肯定的点头，告诉他，吴清丰都听到了。 六子心里那点侥幸瞬间被湮灭，嘻嘻笑着挠头，“少爷，小的，小的跟林大东家说笑呢！” 吴清丰瞥他一眼，他可都听见了，轻斥，“闲的……” 六子仍旧嬉皮笑脸。 跟在吴清丰身后的蔡娇娇斥责道：“一芥仆役，竟敢妄议主人，没规没矩，合该打一顿发卖出去……” 看着吴清丰，声音变得柔和，“表哥你还是太过仁厚，才会叫下面的仆役生出这样的胆来，若是表哥念着主仆情意，表妹愿意代表哥管束一番。” 林嫦儿皱眉，干啥呢！看没看清这是谁的地盘，就撒起野来？ 轻咳一声，“蔡小姐这是忘了上回的教训？知道自己在哪儿么？” “这是临水村，少拿你们后院勾心斗角那一套膈应人。” “再说了，六子几个现在为我办事，赏罚只有我做主，不劳你费心。” “你……”上回被扔了一脸泥巴的仇，蔡娇娇哪里能忘，她是一见林嫦儿就来气。 也是因此，看到六子跟林嫦儿说说笑笑，林嫦儿她动不了，就想把气都撒在六子身上。 谁想，这泼妇居然还护短。 又听表哥居然把自己的下人拨给这泼妇用？凭啥，她配吗？ 蔡娇娇气的嘴都歪了，嘲讽说：“我说谁家奴才这般没规矩，原是你这泼妇的，这便不奇怪了，一个寡妇，也不知道避嫌，日日抛头露面，还妄图攀高枝，也不怕摔死。” 林嫦儿眨巴眨巴眼，吃了疯狗der是吧？ 一张嘴就乱咬。 翻了个白眼，“谁说寡妇就该关上门来自怨自艾，那是你蔡娇娇的活法，我林嫦儿不认。” “寡妇做错了啥，不能活的堂堂正正？” “我就抛头露面过上好日子怎么着？我不仅自己过上了好日子，我还带着全村过上好日子。” 缓了缓，“攀高枝是吧？偏生你说的高枝就乐意叫我攀，不愿意让你攀，气不气？” “林嫦儿……”蔡娇娇一向自诩名门贵女，林嫦儿刚刚那番话，无疑是把她的脸面按在地上踩。 她在京城时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当即抬手便朝林嫦儿打去。 “够了！”手腕却先被人扣住，低沉的男声呵斥她，“表妹不是来侍疾的？” 蔡娇娇一愣，这才想起正事来，她是来舅母跟前刷脸的，可看到林嫦儿这个贱妇，她实在太生气了，一时给忘了。 蔡娇娇咬牙恨恨瞪了林嫦儿一眼，转眼看向吴清丰时又变得乖巧可人，“表哥说的事，探望舅母要紧，娇娇不与这等粗人计较。” 吴清丰“嗯”一声，迈步自顾向前，蔡娇娇忙跟上，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吴清丰偷偷看向林嫦儿，脸上都是歉意。 林嫦儿摆摆手，主意还是她想的。 虽然她是半点不想再见这位无脑的表小姐，但为了吴夫人跟姨母，她愿意忍一忍。 当然，忍不住了她也不会委屈自己。 毕竟，她向来不是委屈自己成全别人的人。 吴清丰起初还不答应让蔡娇娇过来，但又想不到更好的人选，这才听林嫦儿的。 两人最后商定，吴夫人“病重”的事，要由蔡娇娇亲自带回京城。 这样才更有可信度。 既然都是商量好的，林嫦儿也没觉得委屈什么。 反正嘴炮，她向来不会吃亏，真要动手，那种小卡拉米也完全不够她打的。 所以无所谓的朝吴清丰摆摆手，反是六子，一脸义愤填膺，对着蔡娇娇的背影拳打脚踢。 等他们走远了，又安慰林嫦儿，“姑娘，您别听她的，就跟您说的，这里可是临水村，是您的地盘。” “只要您振臂一呼，哪有不从的？少爷都得让您几分，何况是个狗头猪脸的表小姐。” 又噌怪说：“少爷也真是的，这么长时间，咋都没把人送回去，留着过年吗？竟膈应人。” 数字兄弟在村里待久了，性子也活络了许多。 村里也早将他们当做自己人，在林嫦儿跟前，话也自然多了些。 不过这事儿他可冤枉吴清丰了，一直放任蔡娇娇赖在驿站，就是等吴夫人来。 林嫦儿是一早就想好了的。 不过，为了让这出戏演的逼真些，所以，除了他跟吴清丰几个必须要知情的，其他人一概没说。 不是信不过他们的人品，只是信不过他们的演技。 虽然蔡娇娇也没啥脑子，但是万一呢？ 万一人家就突然长脑子一回呢？ 林嫦儿不想赌，所以只能委屈六子他们了。 六子可不知道她是这么想的，眼瞧着吴清丰的背影消失在视线。 想到什么，脸色忽然凝重起来，“姑娘，咱们夫人的病……” 第518章 她蔡娇娇怎么可能给人做妾? 熬药请大夫，都是少爷跟林姑娘亲自上的。 但大夫在顾家进进出出，他们怎么会看不见。 眼下连少爷都跟县衙告假，留在家里侍疾，可见夫人的病情定然不容乐观。 林嫦儿倒是想告诉他，你们夫人没事。 但这话肯定不能现在说，她拿着蒲扇，对着小炉子的通风口扇了扇，语重心长说：“六子，你听过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吧？” 六子点头，脸上写满“这跟夫人的病有关系吗？”这种疑惑，“姑娘，您如何能肯定？” 林嫦儿笑了笑，“都说了否极泰来了，夫人的病虽来势汹汹，看着凶险，但肯定是能渡过这一关的。” “其实身体上的病痛较之于心里上的病痛对人的折磨，实在不足一提。” “你想啊，你们夫人好不容易从京城那个牢笼里出来了，看到了外面的天高海阔，体会了一把真正的自由，这真正的好日子还没正式开始呢！你觉得她能甘心就这么……” 林嫦儿摊摊手，觉得后面的话不吉利，便没说。 六子倒是能意会，认同的点头，“可，可……”病来如山倒，心念真的能战胜病痛吗？ 林嫦儿安慰他，“医学上有一支叫祝由术你听说过吧？” 六子点点头，虽然不太了解，但他确实听人说话。 林嫦儿用蒲扇给自己扇了扇风，“这不就结了？” 六子虽然不晓得他们林大东家为什么这么肯定，但夫人的情况，林大东家可比他们清楚的多。 她既然这么说了，他便信吧！ 于是又烦恼起蔡娇娇来，直叫林嫦儿哭笑不得，“六子哥，你就不能让自己歇歇吗？成日愁这个，愁那个，再过几年，你可就要成操心的小老头了！” 六子听她这么一说，嘿嘿笑出声，忽然就没那么烦恼了。 另一厢，蔡娇娇跟着吴清丰来到吴夫人的住处。 还没进门呢，就闻到一股子药味。 等吴清丰在门口问候完毕，进屋去，屋子里的药味更浓，几乎快熏得她闭过气去。 蔡娇娇那手帕捂着口鼻，勉强格挡一些熏鼻的药味，但还是觉得举步维艰。 吴清丰就不一样了，仿佛坏了鼻子一般，快步走到床前，握住躺在床上的病人的手问候，“母亲，今日感觉如何？” 床上的人影动了动，顿时传来一阵“咳嗽”，好一会儿，才缓和下来。 跟着又想起一个有气无力的女声，“还是老样子，你今日怎又不去当值？” 吴清丰轻声回答：“母亲的身子要紧，儿子跟上峰告了假。” 床上的人叹息一声，“你这孩子，母亲的身体母亲自己知道，没什么大事，有嫦儿照料足够。” “母亲……”吴清丰握着母亲的手，语气里满是歉意，仿佛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直接略过说：“母亲，您瞧，谁看你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侧身让开位置，叫蔡娇娇露出来。 吴夫人侧头，看到蔡娇娇的一瞬，先是愣了愣，继而露出一个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母亲常年待在后宅，这家中的晚辈也是相见不相识了。” 吴清丰贴心介绍说：“是姑母家的娇娇表妹。” 吴夫人闻言，恍然大悟，“是娇娇啊！转眼都成大姑娘了，犹记得上回见你，你才……” 吴夫人伸手比划了齐床头的高度，“才这么高！” 蔡娇娇还是第一次听吴清丰喊自己娇娇表妹，心里不由一喜，又听舅母还记得自己，更是心花怒放。 舅母没说错，她上回见舅母还是在五岁的时候，这都十年过去了，舅母还记得她，可见她在舅母心里一定是占据了重要位置的。 她捂着口鼻，挨着吴清丰身旁蹲下，浮夸道：“舅母怎么病成这般模样了？” “娇娇听闻舅母才到这顾宅数日，莫不是这里的人怠慢了舅母？” 吴夫人摇摇头，发白的唇一张一合，“娇娇说笑了，顾家人都很好，是舅母自己的身子不争气。” 仿佛多说一个字都会闭过气去一般缓了缓了，才继续说：“话说，娇娇怎么会在这里？” 蔡娇娇撇了撇嘴，“不瞒舅母，表哥孤身外放，家母一向惦记的紧，早前那孩子上京城求告，表哥请了舅父背书，母亲听说之后，便问了舅父的意见，让娇娇来照顾表哥呢！” 吴夫人嘴角抽了抽，面上不显，心里却冷笑，他们吴家人，打的还真是一手好算盘。 祸害完她，还想来祸害她的丰儿。想得美！ 还好她的丰儿不仅会读书，也是个有主见的。 嫦儿是个寡妇怎么了？ 正直能干，善良但不伪善不愚善。 上的了战场，下得了厨房，还能给丰儿创造政绩。 靠的还都是自己，这不比京城那些，靠家世出位的贵女们强？ 不过她虽然心里门清，但面上还是不能显露出来。 吴夫人轻笑着，伸出手去握住蔡娇娇的，“叫你舟车劳顿辛苦了，只是你清丰表哥啊，就是块木头，除了会读书，不解风情的很，这些日子，叫你受委屈了吧！” 蔡娇娇：“……”这就成了？舅母这是答应了？ 蔡娇娇喜出望外，正想说点好听的，让吴夫人开心开心。 却听吴夫人柔声道：“只，咱们吴家惯是京中大族，自来没有未娶妻先纳妾的道理。” “娇娇你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只这么不明不白做个房里人，总是……” 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吴夫人并没有把话说完，只是一脸抱歉，满脸怜爱的看着蔡娇娇，仿佛是想安抚她，又继续画饼说：“不过娇娇放心，等你清丰表哥娶妻后，舅母做主，让你做个贵妾，既不用掌管中馈，也无需为子嗣发愁，当然，吴蔡原本就是姻亲，等你清丰表哥的嫡子出生，总也要给你个孩子傍身的。” 吴夫人说完，自己先不适的干呕起来。 吴清丰虽然知道母亲是为了膈应蔡娇娇，但仍觉得，这些话语，属实可怕…… 蔡娇娇自不必说，她瞪大眼看着吴夫人，这都说的啥？什么贵妾，她蔡娇娇怎么可能给人做妾？ 第519章 她只是太冷静，太理智 有病吧！ 蔡娇娇拧着眉，天知道她费了多大劲才没将这话骂出口。 只假装没听懂，“舅母，您误会了，母亲跟舅父纯就是挂心表哥，让我出来见识见识世面。” “不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 笑话，她这要是承认自己是奔着表哥来的，那不是上赶着？变相答应给人做妾吗？ 吴清丰暗自勾了勾唇，觉得蔡娇娇倒是没蠢到家，这样正好，把事情撇清楚，“母亲，来日方长，儿子的事，您莫操心，且好生养病才是。” 吴夫人却忽然又重咳起来，这一咳，便咳了许久，那架势，几乎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似得。 吴清丰又是顺背，又是喂水，到底也没叫她彻底平复下来。 看的蔡娇娇心里直打退堂鼓，这症状，再加上舅母灰败的面色。 看着当真就像是日薄西山，难怪能说出让她做妾这样的话来。 果然是病的不轻！ 不过蔡娇娇不关心这个，她更怕，这个病不会传染吧？ 要是过到她身上…… 蔡娇娇脑海里顿时浮现她自己脸色灰白的躺在床上长咳不止，最后咳血一命呜呼的画面来。 惊的她浑身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不行，她虽然爱慕表哥，但也没想赔上一条命。 本来她一京城贵女，外嫁就已经是下嫁了。 虽然母亲说表哥前途不可限量。 可那是表哥安安稳稳升迁回京的前提下，有吴家蔡家还有镇北王府暗中扶持运作，表哥将来必然是要入阁的，可若是舅母突然病故…… 眼下表哥还是七品外放小官，虽然也小有政绩。 但丁忧三年，三年后起复一切都得从来…… 那她还图什么？ 不行，她觉得这事儿她得跟母亲重新考量。 什么有情饮水饱，她可不信，她只信，有钱能使鬼推磨。 虽然吴家肯定不能饿着他们，可她那些小姐妹，可没一个是低嫁的。 她脑子飞速转着，脸色也跟着变化。 这一切，都被吴清丰收入眼底。 他挑了挑眉，又暗自给吴夫人使了个眼色。 吴夫人会意，几乎震天的咳嗽总算慢慢平和下来，又无力的朝蔡娇娇伸出手，“娇娇，吓着你了吧！都怪舅母这身子不中用，还没让你享上福，先要你侍疾。” 蔡娇娇虽然心里有了新主意，但还没打算撕破脸，不情不愿的伸手过去。 吴夫人朝她笑了笑，转眼看向吴清丰，“丰儿，你是一方之长，县衙不可一日无人，眼下有娇娇在，你便放心回去处理公务吧！” “母亲！”吴清丰假意推脱。 吴夫人并不理会，只满眼期待的看向蔡娇娇。 蔡娇娇：“……”神经病啊，她说侍疾，那是就来刷刷脸的，谁要真的在床前伺候啊！ 只不等她开口，一旁侍奉的嬷嬷也开口劝道：“少爷，男儿志在四方，怎可拘泥于后宅，您可别犯糊涂，辜负夫人的一番心意。” 吴清丰这才面色为难的起身，朝蔡娇娇拜托道：“如此，便拜托表妹了。” 又朝吴夫人作揖告退。 礼毕，当真头也不回的走了。 蔡娇娇：“……”蔡娇娇整个傻眼，不是，她答应了吗？他就走的这么潇洒。 蔡娇娇苦着脸，她可不想真的留下侍疾，正思索着找借口告辞。 嬷嬷已经上前来，“表小姐，夫人患的是咳疾，大夫说，水不能喝太烫，也不能喝太凉。” “饮食不能油腻，也不能过于寡淡。” “夜里若是咳起来，需第一时间准备好温水，帮夫人顺背，万不能叫喉中痰堵了喉管，否则，得拿竹管吸出来。” “汤药需小火慢熬一个时辰，一日三次，用药的时辰也甚有讲究……” 嬷嬷上下唇一张一合，絮絮叨叨，喋喋不休，蔡娇娇只听了几条，便再听不进一个字，面前的嬷嬷，也仿佛变幻成吃人的怪物。 这地方她是一刻都不想多待。 偏偏嬷嬷像是找到了什么冤大头一般，絮叨完，便拉着她上手。 整一个叫她有苦难言。 吴清丰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他先去找了林嫦儿，将刚刚自己以及母亲跟蔡娇娇的对话，逐字逐句汇报给她。 林嫦儿无奈的摇头，“主意是我出的，若是信不过你，我也不会叫你去施展这美男计。” 吴清丰脸上滑过一丝不自然的表情，心里又有些酸涩，他不知道自家未婚妻是真大度，还是根本就不在意。 若说大度吧，这天底下，没一个女人能在这种事情上大度，除非对方心里根本没自己。 可当真不在意的话，她为何要答应跟自己订亲？又初初为他谋划？ 她可不是会委屈求全的人，且，这件事上，他才是弱势方。 吴清丰想不明白，又不敢问，深怕这话一问出口，好不容易求来的姻缘就这么吹了。 她若不在意，那他便多在意她一些。 只是心里虽然这么想，到底还是有些失落，以至于他走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萎靡。 但吴清丰自己是没有发现的，林嫦儿看出来了。 心说这不对啊，他刚刚来找自己的时候，分明跟打了鸡血似得。 对未来充满憧憬，就跟自己说了这么一小会儿话的时间，怎么就像焉了的向日葵？ 又细细回想自己刚刚的一言一行，到底也没找到不妥的地方。 林嫦儿觉得有些莫名，但看着男人落寞的背影，心里就诡异的不好受。 她抓了抓脸颊，还是觉得不能让他带着情绪走。 小跑着追上去，“吴清丰。” 吴清丰回头，原本下压的唇立马弯起一个弧度，“怎么？是忘了交待什么？” 林嫦儿摆摆手，原想问他为什么突然不开心。 话到嘴边又觉得太矫情，改口说：“药一会儿好了六子会送过去，我会看着母亲那头的，你去了县衙，好好处理公务，不必挂心家里。” 吴清丰仔细听着，好似天下千千万万的夫妻，丈夫出门前聆听妻子的嘱咐一般。 唇角的弧度也跟着扬了扬。 他看着林嫦儿，忽然的想，他的嫦儿应当不是不在意，她只是太冷静，太理智。 少了年少恋人常有的激动跟悸动，仿佛是很自然的就跳过了那个冲动的阶段，直接进入了老夫老妻的平稳期…… 第520章 我就是觉得，长痛不如短痛 是什么原因叫本应还是明媚少女时期的她，跳过了这个阶段呢？ 自然是因为父母早逝，族人逼迫，婆家势弱。 尝尽世间冷暖。 最后不得不以自己单薄的身躯扛起这个家，继而扛起这个村子的未来缘故。 原在温室里的花，若是得到妥善的照顾，怎会不愿肆意绽放？ 可他们初遇时，她在干嘛？ 她带着继子，在镇上的集市摆摊。 一文一文的赚钱养家…… 这一发现，叫吴清丰更加心疼林嫦儿。 也让他又新下了一个决定，从今往后，他一定会竭尽所能，补给嫦儿一个灿烂明媚的少女时期。 他这么想着，很是自然的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有我们嫦儿在，我没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顿了顿，继续，“母亲的身体究竟如何，你知我知，眼下既有自己送上门的劳力，该歇的时候，你便好好歇歇，别累着自己。” “好！”林嫦儿歪着头，发觉他的情绪好似又恢复了正常，这才轻轻推了他一把，“你也尽快赶回县衙去吧！” 吴清丰原本也不是拘泥于朝朝暮暮的人，朝林嫦儿笑了笑，等阿大牵了马来，便打马离开。 安抚完这边，林嫦儿便继续之前的计划，跟嬷嬷打配合。 怎么配合，自然是把蔡娇娇当纯牛马使唤，逼她回京，顺便把吴夫人“病重”的事带回去。 为此，她还特训了两个小演员，顾小满跟顾小鹿。 顾小满越长越鬼灵精，说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顾小鹿恰恰跟他相反，但越是真真假假，半真半假的事，越能叫人相信。 所以，到了傍晚，蔡娇娇好不容易借着给吴夫人熬夜的由头在院子里躲懒的时候，就正好遇到了在说小话的顾小满跟顾小鹿。 顾小鹿还是那副乖乖巧巧的模样，身边跟着最好的玩伴厉青柠，顾小满身边则跟着厉青羊。 顾小鹿忧心忡忡，“最近家里来了那么多大夫，也不知道有没有能把吴夫人给治好的。” 顾小满张嘴就来，“要能治好，哪里还要换这么多大夫，婶婶都瘦了一圈了。” 顾小鹿道：“小满，你别瞎说，娘亲说了，一定会把吴夫人治好的，县城没有大夫就去省城找，省城还没有就去京城找。” 但她显然也没什么底气，所以便拉上了小姐妹，“青柠，你说是不是？” 厉青柠是这几个崽里面最稳妥的，心里虽然也有不好的预感，但为了不让顾小鹿伤心，还是勉强附和，“婶婶最厉害了，肯定能找到最好的大夫，把吴夫人治好的。” 顾小鹿像是找到了信心，“看吧小满，我就说吴夫人会好的。” 顾小满小大人似得叹了口气，“姐姐，你没听到晚上，从吴夫人房里传出来的咳嗽声吗？” 小家伙一边说，一边学着空咳了几声，别说，还挺有模有样的。 顾小鹿就道：“就是生病了才咳嗽的呀，不然娘亲请大夫来干啥？” 要知道出诊费可都不便宜的。 顾小满撇了撇嘴，像是有些无奈，然后深深吸了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左右看了看，假装没人之后，朝几个小伙伴招招手，小声说：“姐，你不知道，村里头有人说，吴夫人这病怕不是水土不服，怕是那个什么痨病……” 啥？痨病？蔡娇娇一听，整个目瞪口呆…… 也不知道小家伙是不是傻，明明是说悄悄话，但这悄悄话，一点也不悄悄，刚好能叫躲在一旁偷听的她听个齐全。 难怪，咳的这么严重。 难怪，顾家请了这么多大夫来，舅母的病还是只重不轻，原是得了这么个要命的病。 她几乎都已经能看到结果了，清丰表哥，仕途危…… 她必须立刻，马上回京，将这个消息告诉母亲，告诉舅父。 这边小演员们还在继续发挥。 顾小鹿惊恐的捂住嘴，“什么病？痨病？” 顾小满一脸真诚的点头，“对呀，他们说村西头之前住的那个放牛的老爷子，就是这样咳咳咳，咳咳咳，然后人就没了。” 顾小鹿声音都病了，带着一丝哭腔，“小满，你胡说，吴夫人才不是痨病，她只是一路舟车劳顿，身体受不住，需要休养，才不是的，吴夫人一定会好的。” “小鹿姐，你先别哭，小满也是听外面的阿爷阿婆说的，他们能知道啥，婶婶才是最清楚的，婶婶说了能好，就肯定能好的。” 这个时候，顾青羊站出来充当小暖男。 他们姐弟并没有被特训，因为林嫦儿对他们姐弟十分有信心，一定是顾小鹿的捧哏。 厉青柠也安慰她，“对呀，小鹿，你别哭，要是不放心，咱们就去问问婶婶嘛！” 顾小鹿假装骄纵的点头，“对，弟弟坏，弟弟的话我才不信，我只信娘亲跟吴叔叔说的。” 然后“哼”一声，假装生气的去找林嫦儿理论了。 厉青柠自然是第一时间跟上。 厉青羊倒没有，他留在原地，对顾小满说：“小满，你明知道吴夫人疼小鹿姐，小鹿姐也喜欢吴夫人，为什么还要告诉小鹿姐这个事。” 顾小满摇摇头叹息，“我就是觉得，长痛不如短痛，小孩不应该被瞒在鼓里。” “你想啊，姐姐一直被这么瞒着，等到哪天，吴夫人突然……姐姐得多伤心难过啊！” “还不如一开始就告诉她实情，让她有心里准备，这样，事情真的发生时，姐姐也不会这么难过了是不是？” 厉青羊困惑的点了点头，只觉得真相很残忍的话，适当撒谎也不是不可以。 但时间一长，这个谎言必然也还是会被戳破。 又觉得无奈，便跟着长长叹了口气，“你说的对，希望小鹿姐能早点想开。” 顾小满“嗯”一声，“我婶婶最厉害了，一定能让姐姐看开的。” 厉青羊表示赞同，然后说：“小满，吴夫人对咱们都挺好的，如今她病了，咱们有空也多去看看她。” 顾小满没意见，“我知道，我听婶婶说，人生病的时候心态也很重要，心态好，心情好的话，比吃药还管用呢！咱们去陪吴夫人，她一定会开心的。” 虽然其实他不明白心态是啥玩意儿，但心情好他知道，从前姐姐不高兴的时候，他跟哥哥都会逗姐姐开心，所以要吴夫人心情好，就是逗吴夫人开心…… 第521章 骗骗那老太婆的 等孩子们一走，蔡娇娇的心思立马活络起来。 她来刷脸，那是要在舅母能照拂她的基础上。 否则，她费心费力来侍疾图什么？ 且，她这个舅母根本看不上她，居然敢叫她做妾。 他们蔡家是比不上吴家，但在京城也占有一席之地，做妾，亏她敢想。 如今得知她不久于人世，还有什么好卖乖讨巧的。 蔡娇娇低头看了眼脚边的炉子，嘴角一勾，眉一挑。 下一瞬，一脚踹上去…… 林嫦儿得到消息的时候，蔡娇娇已经带着丫鬟坐马车走了。 倒是个狠人，听说是不小心碰翻了煎药的路子，脚腕被烫出好大一片水泡。 当然，林嫦儿自然是没有亲眼所见的。 顾家最早赶过去的是患有哑疾的顾二嫂，她当时正抱着雨点儿在院子里溜达。 听到蔡娇娇的呼救声赶过去，因着带着雨点儿，也没帮上什么忙。 且当时蔡娇娇随身的丫鬟已经在身边伺候。 顾二嫂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去找医婆过来，但她实在没法跟蔡娇娇主仆沟通。 还是小金鱼跟顾四郎从外头练完武回来，去给请的医婆。 但蔡娇娇嫌弃乡下的赤脚大夫还不乐意，坚持自己回城去找大夫医治。 那能怎么办？ 顾家这边没理由拦，吴夫人更加没有。 若是在京城，她还得亲自去给她找大夫。 但现在，吴夫人重病在床，又是初到临水村不走，她自己的大夫，都是林嫦儿帮忙给找的。 所以，找大夫是不可能帮她去找大夫的。 不仅是她，连嬷嬷也走不开。 所以，只能让嬷嬷来安抚了蔡娇娇一番，说让她现在顾家安置下来，等她们带口信去县衙，再让吴清丰请大夫过来给她看伤。 这可完全违背了蔡娇娇的初衷，跟嬷嬷说了一番感谢的话，又说是自己不小心。 又眼泪汪汪说都怪自己，如今这般受了伤，也没法在吴夫人跟前提表哥尽孝，如何还能留下来给舅母添麻烦。 总之哭的期期艾艾的，嬷嬷老江湖了，蔡娇娇哭，她也跟着哭。 开口就是吴夫人舍不得，最后双方一番你来我往的拉扯，总算是让吴夫人点头放人。 不过蔡娇娇最后走的时候，也没有一丝半点的犹豫就是了。 林嫦儿听了嬷嬷这一番表述，只觉得蔡娇娇远比她认知里要多点城府。 不过也就是一点，不太多。 也可能是，见人下碟。 之前遇上的是她，所以便是放开了放肆，面对吴夫人，毕竟有所图的，自然是要装一装。 吴夫人靠着引枕头，脸上还有些犯愁，“若是她只回驿站休养，不回京该当如何？” “她会回的。” 林嫦儿笃定道，笑着将贝母雪梨汤端给她，吴夫人这段时间确实有些咳嗽，但也就是有一点着凉而已。 那些汤药，都是掩人耳目的。 吴夫人用汤匙舀了一勺慢慢喝完，“你如何就能肯定？” 林嫦儿说：“您之前见过她了，也该大抵有些了解她的性子了。” “她千里迢迢来寻清丰，背后又是清丰他爹跟姑姑，什么意思明眼人都清楚。” “偏生您装傻，开口就让她先无名无分的跟着清丰，等正妻进门再抬她为贵妾。蔡家在京城好歹也是有名有姓，又是吴家的姻亲。” “若非您是清丰的母亲，怕是当时，她便要同您闹起来。她此行原本就是为了道您面前来混个脸熟，当然也不排除她还有其他的心思，但这些无一例外都落了空。” “虽然吧，她是有些小心思，但到底年纪尚浅，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不是她自己能拿的来主意的，所以，她第一时间肯定是想着跟她的母亲讨个主意。” “原本书信往来也不是不行，可您不是病着吗？要留她侍疾，您觉得她是当真能给您侍疾的人吗？” 好处一点没捞着，白给人使唤。 依蔡娇娇的大小姐脾气，能忍？ 忍不了一点，她不仅会回去，还会添油加醋的把吴夫人的病情告诉家里。 她母亲必然也忍不了，最好的结果，是回娘家撺掇大哥和离。 休书是不可能给休书的，毕竟霍家还在呢！吴清丰也已经成年，吴夫人不是身后空无一人！ 甚至，烫伤都可能是真假参半，炉子确实是倒了，药也撒了，但烫没烫着脚，可没人看见。 林嫦儿没猜错，蔡娇娇并没有真的烫伤，她一回到驿站，便迫不及待收拾行李出发回京。 随侍的丫鬟满脸的不解，“小姐，您的脚？” 蔡娇娇麻利的甩了甩，“骗骗那老太婆的，到底是舅父的嫡妻，没撕破脸的必要。” 丫鬟“哦哦”两声，“可您若是回了京城，那表少爷，若是被乡下那泥腿子给勾走咋办？” 蔡娇娇撇嘴，“表哥外放做官，身边总不能没人伺候的，左右，他总是要回京，还能带上那上不得台面的女人不成？” 轻笑一声，“表哥不傻，不会做出这种自毁前途的事来。再说了，婚姻原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舅父做主我们的婚事，他还能不从？忤逆可是大罪。” 不过她也不是非要吊死在一颗树上就是了。 毕竟，老太婆要是真的那啥，丁忧三年，变数太大，她不想赌，也赌不起。 但这事儿，是要回京城之后跟母亲商量的，跟个小丫鬟，没什么好说的。 想到这里，蔡娇娇不再多说什么，只催促说：“你快些收拾，这破地方我是一刻都不想多待了。” 蔡娇娇星夜出发，吴清丰也是漏液回的临水村。 他到的时候，小食堂的炊烟都熄了。 不过林嫦儿给他留了饭，在灶上温着。 吴清丰先去给母亲请过安，将蔡娇娇已经离开宁海县的事给说了，才转头去找林嫦儿。 吴清丰如今也不是矫情的主，林嫦儿将饭菜给端出来，他便坐在厨房的小餐桌上吃。 林嫦儿也在他隔壁的位置坐下，再旁边，是躺在婴儿车上的雨点儿。 今天林北山不在，说是船坞那边要的材料都齐了，开始赶工造船，白禾也一块去帮忙了。 顾二嫂她们去小学堂跟村上的妇人们一起学认字。 雨点儿便交给林嫦儿照顾…… 第522章 显然镇北王脑子没坑 雨点儿还是乖乖的，有人陪着玩自然开心，没人陪着玩，就自己找乐子。 南边比北边暖和，初冬了，也不是太冷。 但小娃儿嘛，躺着还是容易着凉，所以照例盖着薄被，穿的就也不多就是了。 所以小小的身体还算灵活，这会儿正捧着自己胖胖的脚丫在啃。 林嫦儿戳了戳他的脚丫，“呦，这是想吃肉了？” 雨点儿一听到婶婶的声音，立马就咯咯咯的笑起来，但还是不舍得放开脚丫。 林嫦儿轻轻的把脚丫子从他小手里拔出来，“不吃脚丫成不？等雨点儿长大些，婶婶给雨点儿弄好多好多好吃的。” 一边说，一边将小婴儿的脚丫子放下来，轻轻按了会。 又拿了拨浪鼓，咚咚咚的拨弄了会儿。 雨点儿一双黑葡萄似得眼睛，便跟着拨浪鼓的转动而转动。 有人陪着玩，小家伙也终于暂时忘记了啃脚丫。 吴清丰吃东西一向斯文，不过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这套。 听了林嫦儿的话，便问：“雨点儿还要多久才能吃旁的东西？” 林嫦儿一怔，她在后世倒是也看了不少杂书，学了不少东西，但育儿这块，她确实没经验。 诚实的摇头，“吴大人，您这可把小的给难住了，小的也没养过孩子呀！哪里能知道这么细致的问题。” 吴清丰看着她一脸可把我难坏了的表情，轻笑出声，林嫦儿给他的印象，一向是，天文地理，都能说上一些的。 也是奇了，还有她不懂的事，不过她说的对，她又没养过孩子，怎么知道？ 孩子？ 他心里莫名有些意动，但很快都按捺住了。 他们只是先订亲，且还不对外宣。 要养他们自己的孩子，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不过，她也年纪尚小，再等几年刚好。 打定主意，吴清丰才回她说：“这倒是本官的不是了，回头烦请林姑娘问一问有经验的妇人，本官也要早早准备起来才是。” 林嫦儿“噗呲”笑出声，偶尔皮一皮，也算是一种逗趣？ 不过吴清丰说要给雨点儿准备吃的呢！ 林嫦儿立马握住雨点儿的小手，“听到了吗？咱们吴大人要给雨点儿准备口粮呢！雨点儿快跟吴大人说谢谢！” 雨点儿当然不会说谢谢，但就是很配合的“呀呀”了两声，你说他是说谢谢也行，说“知道了”也行。 逗过孩子，两人便又将话题转移到吴夫人的事情上来。 奈何雨点儿参与感爆棚，张着双手定要参与进来。 林嫦儿便将娃从婴儿车上抱出来，用薄被子裹着。 吴清丰见他出来了，便也伸手戳了戳他的下巴。 雨点儿一逗就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害羞，躲进婶婶怀里。 林嫦儿给他拍拍，继续跟吴清丰说话，“蔡娇娇那边，你有派人跟着吧？” 吴清丰点头，“人都是早早就在驿站外头蹲着的，他们一出驿站，便跟上了。” 林嫦儿点了点头，“姨母那边，咱们也该准备起来了。” 吴清丰原本灵动的眸光忽然一滞，像是有些犹豫。 林嫦儿疑惑问：“怎么了？” 吴清丰看着她道：“嫦儿，你当真要帮我？” 林嫦儿笑，“不是吧吴大人，走到这一步，你才想赶我下船？” 吴清丰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嫦儿，其实我……” 他想说他有些怕，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从前跟着姨父在北边的战场上九死一生，他都没有怕过。 初到宁海县，也不是没遇过险。 但现在，他突然就会怕了。 怕什么呢？ 怕牵连她。 是了，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无知无畏的少年，他有了软肋。 这也是他愿意先订亲不外宣的原因。 不把事情放到明面上，即便某天他真的出了事，也不会牵连到她。 可一旦冠上吴清丰之妻这个身份，他出事，她也撇不开。 林嫦儿抿唇看着他，“你怎么？是怕出意外？” 摇了摇头，“这件事确实很难，可并不是不可能，什么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都是假的，人定胜天才是真。” “只要姨母愿意配合，我有信心。” 吴清丰原本堵在嗓子眼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他点头，“我信你。只是，近日我又细想了想，无论是奔丧还是探病，上头那位都不会放姨母出京，可能还是得走假死这一条路子。” 林嫦儿也不意外，“我们原本也做了这一桩由头的章程不是？” 缓了缓，又问他，“只是，姨父那边，你可联系上了？” 无论是奔丧或是探病，都是不要吴清丰他姨父点头的。 但假死就不一样了。 上面那位虽然一直打压镇北王府，但经历过难产那事之后，也不敢真的对姨母下死手。 镇北王妃骤然在京城病故，万一镇北军失控，上头那位也定然是不希望看到的。 说白了，那位就是又怂又菜，又爱撩。 要收兵权吧，你明明白白着来，还敬你是条汉子，但是暗搓搓的。 他又没说要，又防着人家。 又想要人家给他卖命，又暗地里各种打压添堵。 这不是有病么？ 脑子有坑才无怨无悔给他卖命。 可显然镇北王脑子没坑啊！ 这么些年，夫妻俩分居两地。 镇北王妃好容易高龄生产，还给人孩子给弄丢了。 镇北王心里没气，那是不可能的。 这摆明了就是不好明着打压，就暗搓搓要人家绝后不是？ 不说镇北王心疼妻子，心疼孩子，恨死高位上那位。 就是吴清丰心里，也压着一口气呢！ 不说他们了，就是林嫦儿一个平头老百姓，跟那位根本没往来的，听了都觉得气愤呢！ 若是换做旁的，不管不顾问那位要个说法，不给就打回京城来也不是没理。 别说，镇北王当初还真的想过不管不顾回京城来讨公道，只是，可怜无辜百姓。 姨母也不愿丈夫戎马一生，守了半辈子边城，最后一时意气背上谋逆的罪名，第一时间便写信安抚姨父，这才绝了姨父兴兵的念头…… 第523章 有好事不带我? 吴清风点头，“联系上了，但姨父担心……” “什么？”林嫦儿看着他，第一次觉得，这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 吴清丰道：“怕牵连太广。” 林嫦儿笑出声，“牵连啥呀牵连，咱们都准备一个不高兴就单干了，怕个啥？” 吴清丰垂眸，“嫦儿，我……” 林嫦儿安慰他，“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就算日后姨母被人发现跟镇北王妃长得像，那又怎样？” “大不了就亲上加亲再认个干亲嘛！只是要委屈姨母成干姨母。” 吴清丰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胆大包天。” 林嫦儿抿了抿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姨父能受这个异地分离的委屈，咱们只管先把人偷回来。” “往后的事，往后再说，正好还能给母亲寻个伴不是。” 吴清丰自然是认同的，“那我，放手去做？” 林嫦儿点头如捣蒜，“之前给你的京城沟渠分布图仔细给你的人分析过了吧？” 叹了口气，“其实咱们是应该去一个人主持的，可……” 吴清丰弯了弯唇，“你放心，只要咱们把前期的谋划做好了，后边的事，便无需操心。” “姨父那边也会派人来接应咱们的人，这些年，我在京城也培养了自己的一批人，原本出京时留下保护母亲的，母亲出京时，都悄悄塞进了镇北王妃。” 林嫦儿抓着雨点儿小手鼓掌，“那我们就打扫好屋子等姨母的好消息？” 吴清丰点头，吃完碗里最后一颗米饭，起身去刷碗。 是的，顾家没有买仆役，县太爷开小灶，也是要自己刷碗的。 不过吴清丰早已经习惯，并不觉得什么。 刷完碗，用林嫦儿自己研制的香皂洗过手擦干，这才伸手来抱雨点儿。 雨点儿肯定能更喜欢婶婶一些，但小家伙打小疼婶婶，所以并不会非要黏着婶婶。 看吴清丰伸手，便也咧嘴跟他笑。 原本两人还要说说话的，小金鱼突然从外面跑进来，“娘亲娘亲……” 小人儿一路跑过来的，面色涨的通红，还喘着粗气，“成了，娘，姥姥让你们都过去看烟花……” 林嫦儿一顿，忽的反应过来，“真的？” 小金鱼点头，“刚刚姥姥放了一个小的，说大的要留着等娘亲过去再放。” 林嫦儿有些迫不及待的看向吴清丰，又看了看吴清丰怀里的雨点儿，思考着要不要带上小家伙。 雨点儿：“？”有好事不带我？ 林嫦儿看着小家伙忽然困惑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 给理了理外头的小包被，“婶婶抱不动你还有吴叔叔跟你大哥呢！这热闹，可肯定得带咱们雨点儿。” 小家伙像是听懂了，“咯咯咯”笑起来。 两大两小也不迟疑，匆匆往海边赶去。 是的，林北山跟白禾，不仅在海边新建了一个船坞，明面上还办了个烟花工坊，为的就是合法购入硝石。 不用说，这肯定是为了掩人耳目，更重要的是制作火药，更多量的硝石也不是从正规渠道购入的。 但既然办了嘛！ 烟花也还是要做的，林嫦儿，还打算办个烟花节呢！届时，商贾名流齐聚，又能给临水村创收…… 第524章 刚过易折 夜里风大，又是海边。 临行的时候，林嫦儿顺手就带上了雨点儿的小披风。 原本披风对几个月大的小不点来说并不实用。 这不是大家的日子都好过起来，手头上也都有了闲钱吗？ 王杏儿特意给小家伙做的，雨点儿嫌包被厚重，天气好的时候，林嫦儿抱他出去玩，就会给他换披风，小兜帽上还给缝了两只兔耳朵，无敌可爱。 不过眼下已经是初冬，南边的气温也还是降了些，所以林嫦儿直接将披风罩在了包被外头。 有人陪着玩，雨点儿倒是也不计较，咿咿呀呀窝在吴清丰怀里跟婶婶还有大哥说话。 林嫦儿一行到海边的时候，已经有一群娃娃在了，海平面上停着一排小船，船头各点着灯火，远观自成风景。 岸边海防队交叉巡逻。 林嫦儿指着海面上那一排小船，“那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救生艇，等大船出海的时候，会做一批给装到母船上去。” “爹说不单独搞渔船了，所以先做了一批小的，让叔伯们在近海打渔用，船上灯火不熄的话，海寇也会有所忌惮。” 吴清丰点了点头，过去十多年，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内陆地区生活，京城跟北边。 船自然是看到过，也坐过大船，但显然，这跟他认知里的大船铁定是不一样的。 自打第一次从林嫦儿那里看到图纸，他便十分期待。 虽然眼下还没看到成品，但他脑海里已经略微有了画面。 说起来，自从上回，在矮树丛里捣毁了海寇悄摸摸搞的窝点后，临水村已经平静了有一段时间了，连带附近海岸线上的村落都跟着过了一段安稳日子。 不过海防队这边丝毫没有松懈，无论是村里，还是眺望台，每天都是按部就班的轮值。 如今林北山跟白禾在海湾里建了船坞造船，又顺带建了烟花工坊，所以又添了两只巡逻队。 林北山跟白禾还好，毕竟来至后世，啥样的烟花没看过？除了亲手做的。 但阅历摆在这里嘛，唯一激动地就是可以给自家闺女放一场烟花。 但是等着看大烟花的孩子们就不一样了，垫着脚尖翘首以待。 看到林嫦儿几人的身影，立马雀跃起来。 “来了来了，小金鱼回来了？” “是我婶婶来了。” “是小满的婶婶！” “小宝的婶婶！” 周易激动的跳起来，小不点如今每天吃的饱，还有营养，其实长高了些。 按毕竟年纪摆在这里，除开还需要抱着的雨点儿，仍旧是这群孩子里最矮的。 孩子们争先恐后迎上去，喊“小金鱼”的也有，喊“吴叔叔”的也有，最多的还是喊“婶婶”的。 人多了就有点闹，雨点儿大约是被吵着了。 哼哼唧唧的蹭着吴清丰的胸口。 吴清丰带娃经验浅，也不知道孩子是怎么了，只能求问：“嫦儿？” 林嫦儿将孩子接过来，雨点儿立马又躲进她怀里，咿咿呀呀抗议。 林嫦儿大手抱住小家伙的耳朵，“是不是吵着我们雨点儿了？好好好，让哥哥姐姐们轻一点好不好？” 说罢，看向围着自己闹腾的娃们，“哥哥姐姐们，咱们一个个发言好不好？” 顾小满立马响应，“我弟弟还是小婴儿，我婶婶在家里的时候就跟我说了，跟弟弟说话，要轻声细语，不可以太大声，否则会吓到我弟弟。” 顾小鹿也跟上话，“对，你们要说什么，都可以跟我娘亲说，不要一股脑儿说，你们一起说，闹哄哄的，又吵又听不清。” 林嫦儿趁机从空间里掏了两把糖出来，让顾小鹿跟顾小满给小家伙们分了。 林北山也凑了过来，“嫦儿来了。” 然后去逗雨点儿，“哎呦，乖雨点儿也来了，来，外爷抱抱，咱们去看大烟花去！” “父……”亲，吴清丰礼貌打招呼。 林北山抱着孩子，“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吴清丰：“……”也没招他惹他是不是？ 不过，都说刚过易折？ 吴清丰摸了摸鼻子，略带委屈的看向林嫦儿…… 第525章 那她肯定不吃这个苦 林嫦儿朝他弯了弯唇，“义父就这性子，你让让他。” 吴清丰一听，嫦儿这是心疼他呢！立马就被哄好了！ 林嫦儿见都妥帖了，又朝小家伙们身后看，她原先到的时候，像是看到了她妈妈的。 但是这会儿，却是再怎么找都没找着，连带林北山，也抱着雨点儿隐入夜色里。 又看了看，不仅是她妈爸，小金鱼也不见了，顾四郎，林宴清跟周礼也不在。 这是去准备点火了？ 林嫦儿摇摇头，试烟花还搞得神神秘秘的。 “婶婶婶婶……” “娘……娘……” 忽的，一群娃娃们又闹起来。 林嫦儿忙循声问：“怎么了？” “快看，快看……” 林嫦儿挠挠头，心说怎么没听到响声。 烟花不都是先听“嗖”的一声，然后在空中炸开吗？ 疑惑归疑惑，身体还是很诚实，朝着孩子们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就见灯火熹微的海平面上缓缓驶过来一艘庞然大物，跟着“嗖”声不断，绚丽的烟火接连在天空中绽放。 引的底下一群娃娃们，又蹦又跳，小手都快拍红了…… 约摸持续的一刻钟的时间，“嗖”声停止，最后一批烟花在天空中炸开，跟着天空归于静寂，海上庞然大物忽的亮起灯火。 林嫦儿这才真正看清，是一艘大船。 船舱里走出来几个人影，远远朝他们挥手。 跟着，负责放烟花的几个几个孩子，大步跑过来。 小金鱼虽然年纪最小，腿最短，却跑的最快。 “娘，是姥姥姥爷，他们说等放完烟花，就让咱们上船去。” 这时，在浅水区连成一线的子船上的船员也同他们招手，“嫦儿，快带孩子们过来，也带我们去大船上掌掌眼。” 林嫦儿还有些状况外，虽然她不是这个科系的。 但是从小耳濡目染，让她搞点表层理论，她也能说上五六七八。 但是要她深入实践，那她肯定不吃这个苦。 所以船坞这边，她是完全撒手给她爹娘的。 真金白银砸进去，心里肯定是想尽快搞点成果出来。 但这不是亲爹娘么！她也不好催，也不敢催不是？ 加上后现在科技水平，哪里是这个时代能比的。 所以，林嫦儿心里预计等明年能给她搞出点东西来，就已经超预期了。 谁想，这才多久，她爹居然就给她搞出了这个么大玩具来。 她爹还是她爹。 当然，这其中少的她妈妈的功劳。 就不知道，这个大玩具，她爹给做到了什么程度。 眼下听到那边一喊，也再来不及多想，忙应和，“来了。” 跟吴清丰，先把孩子们各自分好队抱上船，她跟吴清丰才坐着小船过去。 林嫦儿觉得欣喜，吴清丰更加惊喜。 他此前粗略听林嫦儿描述过他们现在做的大致是怎样一艘大船。 等上了船，参观了一番，又一整个被惊喜到。 外表与寻常商船几乎无异，但内里暗藏玄机，若是遇上海寇，海匪，丝毫不慌，完全有一战之力。 比常年滞留在津港的海师战船不知道要高明多少倍…… 第526章 有你娘在，还不是手拿把掐? 当然了，林嫦儿虽然也很触动，但真要比起来，她是所有人里最淡定。 看过后世各式先进设备，再看当下，确实只能算是他爹说的大玩具。 不过就眼下的资源跟科技发达程度，又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做到这个程度，不是她吹，她爹娘当然是很厉害了。 成果放在当下自然也很震撼。 小孩子们自从大船一现身，尖叫声就没有停歇过。 等上了船，更是哪哪儿都觉得新奇。 半自动的旋梯不必说，就是就是一个扶手都能让他们兴奋的想伸手摸摸。 不过平日里小学堂一向是注重礼仪这一块的，小家伙们也没敢擅自伸手，仿佛是深怕一碰就坏。 都是在问询过林嫦儿，得到首肯之后，才会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时代的差异造成的眼界限制，加上他们确实年纪尚小，林嫦儿并不介意，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带他们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 所以，但凡有孩子提问，她都会耐心的解释。 吴清丰虽然觉得震撼，但也还算沉得住气。 直到一行人来到甲板上，林北山跟白禾夫妇早已抱着雨点儿在等候。 雨点儿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也特别的兴奋，小手时不时就往空中抓。 林北山带娃已经带出经验来，不慌不忙拍拍小家伙的臀，跟妻子一块迎上来。 趁着白禾给孩子们说注意事项的时间，林北山抱着娃凑上来问：“闺女，咱们这一批船就暂定为嫦娥一代，你觉得咋样？” 林嫦儿皱眉？嫦娥这个代号不都用在航天事业吗？ 她向来是有啥说啥，摇头，“我觉得不太好。” “那你啥想法？”林北山也不恼， 手肘戳戳林嫦儿的。 林嫦儿托着下巴想了想，“北山一代临水号，你觉得咋样？” 林北山一顿，“这，不太好吧！”送给闺女的大玩具，怎么能用他的名字。 林嫦儿言辞恳切，“好，怎么不好，我就觉得很好。” “父亲送给女儿的大玩具，用父亲的名字命名就简直不要太棒了。” “而且，这艘船原本也是爹你跟娘一手研究监制的，用你的名字再合适不过了，等出了新型号就用娘的名字。” 绝了，都不用费心思想名字。 就用设计师的名字命名，等出到第三种型号，就用大船工的名字。 林嫦儿脑海里已经幻想了一遍偌大的海域停满各式型号的大船的画面，想想就觉得美死了。 但一想到白禾这边报上来的帐目，又觉得，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也挺好的。 毕竟，钱是不会自己生钱的，总得给钱包休养生息的时间。 林嫦儿原本以为这就是今晚最大的惊喜了，但很快，她爹又给她来了个大的。 “闺女，爹给你在水里炸个大炮仗，你觉得咋样？” 林嫦儿瞪大眼，“你说真的？这就能试验了？” 林北山忙不迭点头，“有你娘在，还不是手拿把掐？” 林嫦儿又惊又喜，虽然知道她娘最近一直在捣鼓这个，但也没告诉这就成了。 不过，“稳定性确定吗？” 林北山撇嘴，“你娘你还信不过啊？” “不过……”林嫦儿望着夜色里中的茫茫海面，“带网了吗？先撒网……” 否则，这一个大炮仗下去，翻上来的鱼不是都浪费了…… 第527章 雨点儿整个人都懵了 “带了带了，那哪能忘，早让人铺下去了，深度距离都是计算的，放心吧！你爹办事，妥妥的！” 林北山抱着娃，没法拍自己的胸口，就拍了两个雨点儿的背。 雨点儿又跟着激动起来，“呀呀”叫着朝林嫦儿伸手。 林嫦儿顺势把娃接过来，“正好，雨点儿我带着，爹您去盯着点。” “好嘞，就交给爹跟你娘，这群娃，也交给你了。” 林北山临走，还不忘，在甲板上张着手臂迎风乱叫的一群崽子们。 林嫦儿摆摆手，示意他放一百个心。 然后便将一群小家伙都召集过来，“一会儿，外爷要在水下放一个大炮仗，前面海鱼就起老大的水龙，大家都不准往边上去知道吗？” 小家伙们齐齐点头，“知道了。” 林嫦儿不放心，“大家相互监督，谁要不听话，下回婶婶可不带着来了。” “婶婶放心吧！小满听话。” “小宝也听话。” “我们都听话！” 吴清丰就在一旁负手笑看，又过了一会子，船檐上的灯龛都先后亮了起来，使得附近一片海域也跟着亮堂了几分。 “哇，夜里的海，原来是这样子的呢！” “好壮观哦！” “乌黑黑的，啥也看不清呢！” 最后说话的是小宝，他垫着小脚丫，使命往前头看。 林嫦儿轻笑一声，果然人有千面，各人眼里有各人的风景。 忽的，风里忽然擦过一丝特别的动静。 “大家注意了哦！把小耳朵都捂住。” 林嫦儿说着话，单手捂着雨点儿的一侧耳朵将孩子往怀里靠，正好用身体捂住另一侧。 紧跟着，海里传来巨大的声音，浪花激荡，卷至高空，转瞬回落海上。 “啊啊啊，好厉害的炮仗。” “像小人书上的龙。” “水龙，肯定是外爷把水龙给炸出来了，外爷好厉害呀！” 小家伙们亲眼见证了这一壮观场面，一个个的又蹦又跳，用自己小脑袋里装的所有词汇来表达自己的震撼。 相比于那个大娃小娃，怀里的小小娃就有些不同。 原本一见人就鲜活的表情不见了，整个人懵懵的。 “雨点儿？”林嫦儿怕小家伙是受了惊吓丢魂了，轻轻拍着他的胸口给他叫魂，“雨点儿，雨点儿不怕哦，这只耳朵进，那只耳朵出，无论在哪里丢了魂，婶婶在叫雨点儿回家吃白米饭了，雨点儿听到了就赶紧回婶婶怀里来，丢在外头可是没有白米饭吃的哦！” “雨点儿，雨点儿……” “怎么了？”吴清丰关切道。 林嫦儿轻轻拍着怀里的小婴儿，“是我考虑欠周，雨点儿可能是吓到了，等回家，再让大娘给他绑魂。” “咯咯咯……”忽的，怀里的小家伙又笑了起来，小手从包被里伸出来，指向虚无的空中，小嘴也咿咿呀呀像是在表述自己的感慨。 没错，他手指的方向，正是刚刚卷起水龙的海域上空。 仿佛是深怕叔叔婶婶听不懂，小家伙还扭头朝林嫦儿咧嘴，小手指的更加起劲…… 第528章 难产 林嫦儿：“……”小家伙原来不是被吓到了，只是慢了半拍才想起来要怎么表达自己的震撼。 林嫦儿点了点雨点儿的鼻尖，“呦呦呦，看把我们雨点儿给乐的，喜欢看着呀？” 雨点儿挥舞着小手回应，大约是觉得不够，双脚也跟着蹬起来，小嘴更是咿咿呀呀停不下来。 林嫦儿被小婴儿的活力感染，笑出声来，“好好好，以后试大炮仗的时候，都让外爷带上雨点儿！” 只要孩子不怕，多熏陶熏陶也不是不行。 从小耳濡目染，将来她爹也不愁继承人了。 临海号迎着月色，在平和的海面上破开水道缓缓驶回船坞。 靠岸后，大网一收，只见网兜上一片鱼肚白。还有疯狂摆尾捶打渔网的。 临水村早年也有祖辈出海打渔的，因着都是个人的小渔船，扛风浪能力极差，时常又去无回。 慢慢的，村子里的生计便转变为还是以种地跟打短工为主。 所以孩子们不仅是第一次坐大船，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打渔盛景。 嗷嗷叫着就扑上去抱鱼…… 也不仅是孩子们，就是随行的汉子们，还有下了课，等在船坞这边等着接孩子们回家的大人们都激动异常。 因着这次去到的海域也比较深，所以打上来的鱼比他们平常近海抓的要大许多倍。 只不过大人们总归还算克制，林嫦儿这边不下通知不会动作，小娃们不一样。 嗷嗷叫着冲上去抱住自己选中的大鱼，有的是被海浪拍晕的鱼，也有的只是不幸被大鱼网给网住的。 顾小满运气好，选中了一条被拍晕还没醒的，约摸都有他一人高了。 嘎嘎笑着抱起来就跑，中途滑落，就抱着鱼头拖着鱼尾，努力的把大鱼拖回背篓里。 周易运气比较背，他选的是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别说，小家伙伙食好了之后，身手也是灵活的很。 一开始，还真叫他抱住了。 也是抱住就跑，只鱼儿离了水，拼命挣扎，鱼尾甩的噼啪响，小娃儿被拍中好几回。 最后是抱着鱼哭着回来的，惹的围观的大人们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周木接过儿子怀里的大鱼，周嫂子帮孩子擦拭脸上的水渍，小宝还不忘告状，“鱼鱼坏，打小宝……” 可把孩子委屈的…… 周木跟周嫂子一边笑一边安慰孩子，“对，鱼儿坏，回头让婶婶给剁了给小宝做鱼头汤吃好不好？” “好！”小宝立马被哄好了，只是带着自己抱回来的鱼去找林嫦儿的时候，眼里还包着两泡泪。 直叫林嫦儿哭笑不得。 今夜收获极丰，乡亲们加班加点，分类处理。 极小的活鱼都被放回海里，海蟹都被绑好送进冰库里。 自从空间开启两个模式之后，林嫦儿便利用冰库做了冰出来，在仓库底下做了一个冰库，也方便掩人耳目。 当然，只是明着收在冰库里，之后林嫦儿还是会找个时间把东西都收进空间里，最后出库的时候再拿出来，反正东西都必须要经她的手。 还有富贵虾这些，小的活的还是放回海中，然后按体型分类。 因着东西实在是多，等全部整理完毕，林嫦儿都到时间安排送货了。 好在如今人手够用，大家还是按部就班，除了昨夜通宵加班的乡亲们，在小食堂吃过吃过热气腾腾的早食之后，林嫦儿给他们放了一天的假。 林嫦儿知道其实对成年人来说，一天时间的休养其实是不够的，不过原本夜班的时间就缩减了一个时辰的，不忙的时候，也准许提前下班。 所以便只放了一天的假，给三倍工钱，另外现在条件允许了，林嫦儿对入库的鱼品相要求也高起来。 不达标的，部分就用来当做员工福利，还有一些弄到集市上低价出售，所以昨儿夜班的工人，回家的时候都拎着鱼。 虽然临水村这边的乡亲们自打吃过小食堂，许多人家都极少开火了。 但可以送人情不是？ 所以大家虽然忙碌了一夜，也哥哥都兴高采烈，精神抖擞的，甚至都觉得不是很困。 小孩子们当然也是有奖励的。 林嫦儿自来对孩子们更加包容，所以，分到孩子们手上的鱼，是他们自己选的。 吴清丰还在假中，早食后，跟林嫦儿各自准备休息。 孩子们由吴夫人，徐姨妈几人帮着照看。 林嫦儿忙碌了一夜，只觉得浑身黏糊糊的，便先去浴房沐浴，等洗漱完毕，才美滋滋的倒在软被上。 实在是累坏了，回到熟悉的环境，林嫦儿眼一闭，很快便进入梦乡。 可感觉就睡了一小会儿，门又被敲响。 “嫦儿，嫦儿……”听着是顾大娘的声音。 林嫦儿猛地一个睁开眼，本能的回答，“娘，咋了？” “蔡家村那边来人说蔡石头的媳要生了，蔡石头那边已经往家去，我原本是想让六子准备一些红糖米酒什么的，给送过去，刚刚听人说，他媳妇好像不是很好生……” 顾大娘说完，林嫦儿正好披上衣服开门，“什么是不好生？” 顾大娘面色有些沉，“说是孩子横过来了。” 胎位不正？林嫦儿听懂了，这在后世也是有风险的。 林嫦儿皱眉，“蔡石头就这么急吼吼的回去了？也没说去请个大夫什么的？” 她在后世的时候看小说，或者电视剧，这个时代的人也有自己的生存方式，虽然还没有剖腹产，但有一些稳婆或是大夫是有调整胎位的专长的。 蔡石头就自己这么回去，啥忙也办不上，这事儿也难办。 顾大娘见她是这般表情，也跟着担忧道：“之前娘看你对蔡家婆媳多有照拂，这才来寻你拿个主意。” 林嫦儿按了按眉心，她是对妇人跟孩子多些关切跟包容，倒也不是烂好人。 但蔡石头如今在她这边上工，整一个表现也还算不错，还申请加入他们的海防队，也已经通过考核。 林嫦儿也把他从堆肥工换到了别的岗位去。 这是关乎人命的大事，都不能算是人文关怀了。 “娘，你先去跟医婆说一声，出去的时候顺道让阿大准备马车，我这边换好衣服马上出发去蔡家村！” 第529章 再生父母 “欸，我这就是！”顾大娘应着声，人已经跑了出去。 林嫦儿快速换好衣服，便匆匆下楼。 正好在二进院遇见结伴逛了早市回来的吴夫人跟徐姨妈还有嬷嬷三人。 草草打过招呼，林嫦儿便要往外走。 见她行色匆匆，吴夫人不免问：“嫦儿，发生何事？昨夜一夜未眠，这会儿怎么不在房中休息？” 吴夫人想，这会儿还要出门，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的。 如今虽然还在走流程，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儿媳，她做婆婆的总是要关心一下。 回头也好点拨点拨儿子，既然要结为连理，有事肯定是要一起担着，怎么能让她一个姑娘家自己去？ 徐姨妈也关切道：“是呀嫦儿，若是不甚重要的，且先放着，先休息好了再去处理，或是咱们能帮上忙的，也可叫咱们去。” 吴夫人也点头，殷切的看着她。 林嫦儿：“……”对哦，这三位好像都比她有经验一些。 尤其是嬷嬷，她道：“是一个蔡家村来的工人，他媳妇发动了，可孩子是横过来的。” “刚刚我娘听说了这事儿，就过来知会我，旁的都能缓一缓，但这是关乎人命的大事，我这才让阿大准备马车尽快赶过去的。” “妇人生产可是大事，”吴夫人立时严肃起来，她自个儿就吃过这苦，当初若不是嬷嬷拼死报信，自家妹子又给力，或许她便叫人算计去了。 不过，她看着林嫦儿，“可你一个姑娘家，也未经历生产，你去……” 林嫦儿接话说：“我让娘去请医婆了，一会儿过村尾那边接上医婆一道去。” 吴夫人点了点头，朝嬷嬷道：“嬷嬷，你跟着嫦儿去搭把手。” 嫦儿到底年轻，总有不周全的地方，有个老人在，许能帮上忙。 嬷嬷立马答应下来，林嫦儿也没推辞，“我先替石头媳妇谢过夫人，事不宜迟，我便先带嬷嬷过去。” 救人如救火，吴夫人哪里敢再耽误，可又不放心林嫦儿，便借着送她出门的由头，边走便又嘱咐了几句，等林嫦儿带着嬷嬷坐上马车离开，这才跟徐姨妈回屋去。 两条腿肯定跑不过四条腿，半路还顺便捎上了蔡石头。 等他们快到蔡石头家的时候，就见院门口已经围着一圈看热闹的。 见有马车过来，立马又被转移了注意力。 “呦，这是谁家祖坟冒青烟了，打哪来的富贵亲戚呀？” “就咱们蔡家村，谁还不知道谁了，肯定不能是咱们村的亲戚。” “别是纹路的，听说大地方来的贵人们，问个路都是要给打赏的，也不知道……” “不对呀，那车头上坐着的不是蔡石头吗？” “他娘的，蔡石头这是发大财了呀！” “石头，石头，打哪来呀？”马车一停稳，便有人上前来套近乎。 “石头，这车上是你家新认的亲戚啊？” “哎呦石头，打哪发财来着，可得带带我家狗蛋呀，咱们可还没出五服，还亲着呢！” 蔡石头就是在这些说话声中下车的，他原本听说媳妇不好，整个人都慌了神，还是在半路上被特意闻讯赶来的大当家捡到，开导了他一番，又告诫他这个时候，一定要给媳妇老娘撑起来，这才又清醒过来。 这会子听到这些有的没的，整个人不免觉得烦躁。 他媳妇可还在里头生产呢！ “是我家亲戚没错，我蔡石头的再生父母，大恩人，也是我现在上工那地头的大东家。” “你们都先让让，我大东家请了大夫来看我媳妇。” “都先让让……” 林嫦儿跟嬷嬷还有医婆下车来，蔡石头跟阿大已经在人群里开出一条路来。 这时候，林嫦儿自然不会去听旁人都说了啥，带着医婆跟嬷嬷先进了院子。 想到什么，她跟阿大吩咐了一声。 阿大没跟着进蔡家，又转头出去。 蔡石头他娘听到动静出来，“石头，石头，你可回来了……” 还没见人，先听着声音，只待她往院子里一站，登时又一怔，跟着忙迎上来，“大东家，您怎么来了？” 林嫦儿握住她伸过来的手，“大娘，听说嫂子发动了，我就跟着来看看，咱们先不闲絮，我带了医婆跟嬷嬷过来，你先说说嫂子现在怎么样了。” 蔡石头他娘一听，这是来救命的啊，当即眼一红，跟着就要跪下。 林嫦儿一个用力就给扶住了，“大娘，不说虚的，先帮嫂子把孩子生下来。” 蔡石头他娘颤着唇点头，抬袖抹了把眼角，这才将里头产妇的情况给说了一遍。 医婆照旧脸色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只吩咐蔡石头她娘，“热水不要断，剪刀跟棉布要准备好。” “嬷嬷，你帮衬一把。” 然后看向林嫦儿，“你跟我进去。” 林嫦儿：“……”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仿佛又成了学徒。 不过有些事，她确实能帮上忙。 她跟蔡石头的媳妇也算相识一场，自蔡石头带人闹过顾宅之后，蔡石头他媳妇后来还给她送过一些自制的干货跟水果，菌子干野菜干什么的以及自己种的梨子什么的。 林嫦儿知道这是她们婆媳表达谢意的方式，一应都收下了，等人回去的时候也不会叫空着背篓回。 算不上正经走动，但私下是时有往来的。 林嫦儿一进去，蔡石头的媳妇就认出了她，“大东家，您怎么来了，产房污遭，您……” “别说话，留着力气生孩子。”林嫦儿大咧咧上前，握住她的手，“这是医婆，一会儿她怎么说，你怎么做，她什么都不说，你就养神，等生下孩子，有的是时候说话。” “好，好……”蔡石头的媳妇早已疼的满头汗，眼眶也红红，眼泪又不自觉流出眼角。 她知道自己这胎不好，婆婆原本花了银子请来的稳婆，都还了银子走人了。 可丈夫才有了丈夫的模样，家里也正一点点好起来，她是真的想生下孩子好好活。 所以，刚刚，她还在祈求，希望有人能帮帮她…… 现在，这个人来了，原本早已疼的快脱力，这会儿身体里仿佛又突然被灌满了力量…… 第530章 以前学过? “嫂子，回神！”也就是这时，耳边响起清脆女声，视线里再次跃入熟悉面容。 蔡石头媳妇眼神回归清明，“大东家，我都听你的。” 林嫦儿点头，“什么都不要多想。” “好，不多想！” 安抚完产妇，林嫦儿转头看向医婆，她两辈子加在一起就顾二嫂生雨点儿那一回的经验，真要她主持什么大局，那肯定不能够。 医婆还是那副天塌下来也不慌不忙的样，但手上已经利索给银针消毒。 对上林嫦儿的眼神，更是直接使唤她，“你手稳，我报穴位，你下针。” 林嫦儿没犹豫，“我用烈酒消毒，你给嫂子切一片参含着。” “不用，我能，我没事……”蔡石头媳妇这会儿意识已经清明，人参，那可不是她能用的东西。 奈何她的意见并不重要，医婆切了一片人参压到蔡嫂子舌头底下，“不是什么百年好参，你们大东家消耗的起。” 蔡嫂子还想说什么，林嫦儿已经用烈酒洗过手，并套上羊肠手套，神色郑重，“开始吧！” 接下来，原本应该医婆主导的时间，操作全都交给了林嫦儿。 自打跟医婆相熟之后，每有扎针，缝针的的事儿，医婆统统都是甩给林嫦儿。 活脱脱把她当学徒牛马用，林嫦儿也乐在其中。 虽然曾经因为医闹离开临床岗位，但如今能救一个也是赚的。 人体穴位图，林嫦儿早已经背的滚瓜烂熟，跟医婆合作起来，就事半功倍。 但胎位转正也需要一个过程，这其中还需要预防脐带绕颈的可能。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胎位总算回正，能看到孩子的头了。 外头蔡家母子，早已经等的心焦，但因着里头是林嫦儿，母子俩心里再怎么着急也不敢催问，蔡石头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双手抱着脑袋，脚莫名的抖。 蔡大娘揣着手，长着脖子使劲往屋里探，屏气凝神，几乎要听不见呼吸声。 终于，屋里传来一声“生了”。 蔡家母子一顿，蔡石头立马站起来，握住他母亲的手，“娘，我媳妇生了。” 蔡大娘激动地点头，“生了生了，可太好了！” 但里面没说让他们进去，母子俩便握着手等林嫦儿叫人。 可下一瞬，只听到一个上了年纪的声音，“怎么回事，这孩子不哭啊！” “我看看……” 蔡大娘跟蔡石头都瞪大了眼，蔡石头的双手紧紧握着他母亲的，“娘，不哭是啥意思？” 蔡大娘眼里恍过一丝惊恐，“不哭，不哭……不会的，不会的……” 屋里有响起动静，“孩子可能堵了羊水了，给我竹管，让外头的人先别进来。” 说话的是林嫦儿。 医婆利落的找出竹管子给林嫦儿，又朝屋外头喊，“外头先等着。” 话里照旧没什么情绪。 “娘，”蔡石头的心一整个提到了嗓子眼，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疯狂的叫嚣，让他冲进去。 “娘，我等不了了……” 不管是什么情况，他都要进去。 蔡石头松开自家老母亲的手，不管不顾就要往里面闯。 蔡大娘紧紧抱住他的胳膊，“石头，没听大东家说等着吗？” “可是，里面到底什么情况？我等不了了……” “那也得等着，你这样闯进去，你能干啥，除了添乱你能干啥？” 蔡大娘狠狠瞪着儿子，压低声音，“别忘了，里面是大东家亲自帮忙接生，稳婆都不管了，原本难产，大人小孩都保不住，如今无论如何总能保住大的。” “说不定大东家还有法子把孩子救回来，万一就因为你这样一打扰，你悔不悔？” “娘……”蔡石头一个大男人红了眼眶。 蔡大娘语气缓和下来，“儿啊，做人要饮水思源，更不能让挖井人寒心。” 蔡石头肩膀塌下来，软软的从他母亲怀里抽出手臂，就地抱头蹲下。 蔡大娘轻叹一声，她不心疼呢？ 哪能不心疼，无论男孩女孩，都是他们家的第一个孙。 可今天这种情况，能保住大的已是艰难。 “哇……哇……” 忽的，房里响起高亢的婴儿啼哭声，跟着是林嫦儿的笑声，“这家伙，总算哭了。” “石头，石头，”这下轮到蔡大娘先激动了，她一把拽起儿子，“哭了，哭了？” 蔡石头眼睛都是直的，半晌没缓过神来。 林嫦儿从屋里出来，“恭喜了，母女平安！” “真的？”蔡石头总算回神？ 林嫦儿点头，“先开花，后结果，进去看看嫂子跟孩子吧！” 林嫦儿手里还沾着血，抬脚就往井边走。 蔡大娘忙跟上来，一边帮着打水，一边道谢，“多亏了大东家来，您的恩情，我蔡家世世代代都不能忘。” 林嫦儿洗着手，“蔡石头给我做工，我又正好听说了，哪能不管？” “嫂子性子就好，闺女随她不会差，将来定是会踏实孝顺长辈的。” “等到三五岁，便好叫他爹带她来临水村上学，若是他爹努努力，说不准将来也能在临水村安家，就更方便了。” 当然，除了蔡石头要努力，还有最重要的前提，就是他们得好好养着家里的闺女。 蔡大娘不住点头，“女孩也一样好，况且咱家姑娘能遇上大东家，是个有福气的，石头那里，我定是要敲打，眼下十里八乡，多少人挤破头想往临水村去，都没门路的。” 林嫦儿抿了抿唇，“只消你家闺女她爹好好干活，会有门路的。” “好，好，老婆子先替咱家姑娘谢谢大东家了。” 林嫦儿微微笑，“大娘别忙活了，先去看看嫂子跟孩子吧！” “好，好……”蔡大娘嘴角快咧到耳根去，放下舀水的勺子，疾步朝房里去。 医婆也出来了，林嫦儿接替了蔡大娘的活，给她大水洗手。 医婆慢悠悠的洗着，忽然抬头看向林嫦儿，“以前学过？” “啊？”林嫦儿被问的一脸懵，“啥？学啥了？” “接生。”医婆语气淡淡，看不出有啥情绪。 第531章 我又不是烂好人 林嫦儿一顿，忙不迭摇头，“哪能啊！我爹可是秀才，能让我学这个啊！” 这个时代，女子学医都算是贱业，秀才家的闺女，能让学才怪。 医婆打着胰子，半晌没说话，像是在思考什么，“你今日的反应，不像是生手。” 林嫦儿哈哈笑出声，“我胆儿大！我可是咱们村里放弃在海里谋生之后，第一个敢靠海吃饭的人。” “我还第一个提出来要打海寇呢！” “你想啊，咱们村先后打了这么多次海寇，孩子手上都是沾过血的，接生，真不算什么大场面了。” 这一点，医婆倒是认同的，只不过，越相处，越觉得这丫头是个好苗子，不肯继承她的衣钵可惜了。 不过，她似乎也没问过？ 想到这里，医婆语气郑重，“考虑跟我学手艺吗？” “啥手艺？”林嫦儿随口接话，说完，像是意识到什么。 摆手，“学医啊？”呵呵，上辈子她已经学过了，这辈子嘛，就不吃这个苦了。 “你是想找个继承人？” 医婆看着她不说话，林嫦儿继续叭叭，“家里那么多小孩，你就没一个看中的？” “青柠那姑娘不就挺好？景逸那孩子也不错。” “从小带在身边，才是真传，我这个年纪的，半道出家，你累，我也累，咱们还是相互放过吧！” “大不了以后，你有需要，我给你打下手就是了。” 让她看病，那是不可能看病的。 话说到这份上，再纠缠，就讨人厌了。 医婆见好就收，“我想想。” 林嫦儿招财猫似得点头，“蔡嫂子跟孩子的身体你都检查过了吧？” 医婆“嗯”一声，“大的累的昏睡过去，我出来那会儿已经醒了，小的，你给她把羊水吸出来，其他没事，那哭声，你不也听到了。” 这点林嫦儿承认，哭声贼响。 长舒了口气，“那咱们，功成身退？” 医婆忽然道：“那妇人，营养不良，孩子怕是要吃不饱。” 林嫦儿：“……”啥？这好像不归她管吧！ 孩子的口粮不是得孩子爹去挣吗？要不然，算个屁男人。 医婆说：“你家那母山羊每天下的羊奶，你家那娃不都喝不完？送佛送到西，这闲事你管都管了，不管到底？” 林嫦儿撇嘴，“我又不是烂好人，我啥事都给谋划好了，这家男人干啥？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不值钱，懂吗？” 再说，媳妇姑娘需要，男人才能好好努力不是。 医婆抬眼看她，“还不是要管。”别以为她不知道，她带了一罐子羊奶来呢！ 林嫦儿不理她，她这可不是多管闲事，她是心疼小姑娘。 屋里头，蔡大娘跟嬷嬷已经给小姑娘喂上羊奶了。 蔡大娘抱着小姑娘，笑的眼睛只剩下一条缝，满脸都是爱怜，又感慨，“大东家做事，当真是周全，竟连羊奶都给准备上了。” “就说咱们闺女是有福气的，打娘胎里就受大东家的照顾，天大的运气。” 那会儿家里那种情况，旁人不知道，她这个当娘的最清楚。 但凡大东家不搭理他们去见官，他们一家子都没活路。 嬷嬷笑容慈祥，“也是赶巧不是，家里头也是难产的小少爷还没满半岁呢！” “二少奶奶怀小少爷的啊，也是赶上家里境况最不好的时候，生产又遇上大水，又是受了惊，当时那才叫做凶险。” “咱们村里头的老人啊，都说咱们家小少爷是大东家花了大银子保下来的金疙瘩呢！也是那样的情况，大东家怕小少爷吃不饱，所以特意给养了山羊。” “也是咱们大东家啊，会料理，咱们家的山羊，除了管够小少爷的，还能有些剩余，否则啊，大东家就是想，那也拿不出来这东西的。” 蔡大娘闻言，“这么说我们闺女就更有福了，等孩子能下地走路了，我定是要带她去给大东家磕头的。” “娘，媳妇儿跟石头都得一起去。”蔡嫂子喝着红糖鸡蛋糖水接话。 嬷嬷笑着说：“咱们大东家人好，大家都知道，你们记在心里就行，磕头不磕头的，大东家才不枉心里去。” 相反的，她是看出来了，他们家少夫人，那是极其不喜欢跪啊磕啊的。 蔡石头坐在一旁给蔡嫂子喂糖水的，听了这些话，心里自然有了别的主意。 从前是他又混又糊涂，好在大东家给了他机会，拉他一把，让他及时回头。 其实当时那情景，大约也是托了他家闺女的福，大东家肯从宽处理，还给了他一份工，让家里都能吃上饭，自然不可能是看他的面子的。 他心里有数，他能有什么脸？ 所以，接下来，他一是要好好给大东家做工，二是好好养活闺女，等大一些，就带去临水村上学。 当然了，做工才有工钱，才能有口粮养活一家子人，所以，说白了，这俩其实是一件事。 那边小半碗羊奶见了底，嬷嬷放下勺子，“大东家说，这天羊奶放外头容易坏，一会儿老姐姐你将那陶罐给挂井里去，快到孩子要喝的时候，再给温一温。” “我们出来时间也不短了，这就该先回去了。” 蔡大娘立马抱着孩子起身，“大妹子，这都晌午了，喂完孩子，我这就去做饭，留下吃个便饭再走？” 嬷嬷摆摆手，“不瞒你们说，昨晚上渔船大丰收，大东家几乎一夜没合眼的，这饭，咱们啥时候都能来吃是不是？” 嬷嬷微微笑着，“老姐姐添丁之喜，也该缓缓不是，咱们这便先走了，你们忙，莫送！” “这……”人家急匆匆来救命的，自己也是昏了头了，光顾着一大一小，一口水都没叫大东家喝上，这要走了，哪能不送？ 蔡大娘将裹着襁褓的小婴儿放到蔡嫂子身边，“娘去送送。” 蔡嫂子跟蔡石头齐齐点头。 想到什么，蔡嫂子叫住走到门口的蔡大娘，“娘，您把咱家里那半条老陈火腿给大东家送去。” 蔡大娘一顿，旋即拍了一下脑子，“瞧我，居然忘了咱家里还有这东西！”老陈火腿可是下火的好东西，此前她就听儿子说，大东家要连夜里处理赶海所得，时常晚睡，晚睡最容易上火。 家贫没旁的好东西，也就这点东西能拿的出手了…… 第532章 送小猪 林嫦儿困得慌，上了马车就靠着车壁小憩。 阿大也不敢让马儿跑太快，就晃晃悠悠走着，左右也不赶时间。 等马车快驶出一里地，忽听一声长“吁”，马车停下来。 林嫦儿敏锐的睁开眼，“发生什么事。” 阿大在车厢外回话，“蔡大娘好像追来了。” “额？”林嫦儿拨开窗帘子一看，果真见一妇人正努力奔向他们。 林嫦儿起身出去，待下马车一小会儿，蔡大娘也追到了。 中年妇人喘着气，脸上挂着笑，“可算是赶上了。” 然后将用草绳子吊着的半只陈年火腿递给林嫦儿，“知道大东家什么都不缺，但老婆子也不能叫大东家满当当的来，空着手回去。” “这是自家做的陈年火腿，大东家对吃食肯定比咱们有想法，也不肖这个。” “老婆子我想这玩意儿煲汤最清火，还望大东家莫嫌弃，一定要收下。” 林嫦儿看着那半只老陈火腿，这东西放在后世也算是好东西。 上火严重的，用这样的陈年火腿煲汤，一喝就有效。 不过，蔡家是什么情况，她再清楚不过。 这东西怕已经是他们家最具分量的了。 她想要，自然是能花钱买到的，只，蔡大娘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若是拒绝，蔡大娘肯定是要难过。 且她为了给她送这火腿，还跑出这么远的地。 林嫦儿想了想，没跟她客气，“那我便谢谢大娘了。” 蔡大娘原本还想着大东家若是不要，她便将东西直接给丢上马车就跑。 见大东家爽快收下，忙便将东西往前递，又见林嫦儿一身爽利的装扮，转手将东西递给赶车的阿大。 阿大见林嫦儿已经发话了，麻利收下，找了张干净的油纸包着放好。 两厢又寒暄了几句，蔡大娘便回去了。 林嫦儿回到顾家的时候，吴清丰已经起了，也听说了蔡石头的事，就等着问林嫦儿情况。 所以，林嫦儿一下马车，便见着了等在院子里的吴清丰。 嬷嬷一向知趣，问过好，便回去陪吴夫人了。 吴清丰送林嫦儿回房，路上问她，“事情还顺利吗？” 林嫦儿说：“顺利也不顺利，费了老大的劲，好在最后母女平安，看骨相，像蔡嫂子多点。” 吴清丰轻笑，“大小平安就好。”他跟蔡石头是没什么往来的。 只不过是林嫦儿的工人家属，林嫦儿又亲自去给接生，这才多关注一番。 想到什么，又说：“是闺女的话？不会……” 林嫦儿弯了弯唇，“蔡大娘跟蔡嫂子是个明白人，我也暗示过了，好好养着小姑娘，未来会给他们更多的便利。” “等将来，更多的人知道女孩子也能自力更生，也能养家了，女孩子的处境才会真正好起来吧！” 吴清丰颔首赞同，“辛苦你了。” 林嫦儿哈哈笑，“做自己想做的事，就不会觉得辛苦。” 缓了缓，说：“你这会儿空着吧？” 吴清丰点头，“大东家有吩咐？” 林嫦儿撇嘴白了他一样，“油嘴滑舌。” 吴清丰清笑着，“但请林大东家吩咐，小的一定鞠躬精粹死而后已。” 林嫦儿戳了戳他脑袋，“你呀你，也不知道同谁学的。” “是这样，回来的时候，蔡大娘送了半只陈年火腿，我收下了，你有空，就帮我想想回头咱们正式去看望，送点什么好。” “好好想，我先去睡会儿，你别送了。” 好容易两个人都有闲，万一打开话匣子，她别想睡了。 但她心里是想睡的，所以干脆就先杜绝这种可能。 吴清丰颔首说“好！” 目送林嫦儿离开，正好孩子们下学回来了。 小学堂是管饭的，吃的还比成年人早。 吴清丰看着一串娃，吱哇叫着跑进院子里来，抬手一招。 小娃儿们，立马跑向他，到了跟前，才稀稀拉拉的，又喊“吴叔叔好的”有喊“吴大人好的”。 吴清丰就领着小娃儿们在屋檐下的青石板台阶上坐下了。 然后很认真的问他们喜欢什么？ 小娃们倒是不跟他客气。 “喜欢吃糖。” “喜欢赚银子。” “喜欢吃肉。” 很是实诚，吴清丰扶额，觉得自己是疯了，怎么会问一群小孩。 他愿意是想送点孩子喜欢的实用的东西给蔡家。 但听完孩子们的回答，几乎是想要放弃了。 可偏偏这群孩子，眼里都透着十分的真诚。 仿佛极其希望自己的意见能被采纳。 吴清丰想了想，觉得再给自己跟这些娃儿们一个机会。 于是，又换了个问法，“是这样的，吴叔叔跟你们嫦儿婶婶的一个朋友，生了个小闺女，吴叔叔跟嫦儿婶婶想去探望这个小闺女，你们觉得叔叔跟婶婶送什么礼物过去比较好呢？” “哇，刚生的妹妹吗？”立马有小孩睁大眼问他。 吴清丰点头，“对呀，还热乎着呢！” “妹妹不会被扔掉吗？”这时，人群里有一个孩子怯怯问道，光是他知道，村子上就有好几个妹妹被扔掉了。 吴清丰一顿，虽然觉得这不是跟小孩子能探讨的内容，但他既然这么问了，便还是大大方方回答。 “那家的叔叔婶婶说会好好把妹妹养大，但是他们家非常的困难，所以吴叔叔跟嫦儿婶婶想送他们礼物让妹妹能更好的长大。” “是跟我们家以前一样，吃不上饭吗？”小宝歪着小脑袋问，脸上都是天真。 顾小满挠挠头，“咱们家以前也吃不上饭，不过阿奶从来没说不要姐姐的。” 顾小鹿戳了一下弟弟的脑袋，“不是每个人家都跟咱们一样的。” “最好是送银子，有了银子，他们就能养活妹妹了。”有孩子道。 吴清丰有些想笑，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直接送银子，固然最实惠。 然后呢？这钱总有花完的时候吧！ 有了不劳而获的甜头，花完了之后咋办？ “吴叔叔，咱们给小妹妹送只小猪吧，小鸡小鸭也行，小鸡小鸭就要多几只，小猪养大了可以换银子，如果能下小猪仔，就可以卖小猪仔，自家留一两只小猪仔养大了，换银子或者是吃年猪，都是好实惠的。” 第533章 借粮 说话的是顾小鹿，她歪着脑袋侃侃而谈，“猪生猪，生钱，生猪，就不愁没钱养活妹妹啦！” “小鹿说的对呀！”顾青柠拍手说：“我怎么没想到呢！这么说的话，也可以送甘蔗苗，种了甘蔗卖给姑姑做红糖也很好。” “哈哈哈，不过，那还可以送小鱼苗，让他们养鱼，也可以卖给婶婶。” 顾小鹿这边开了头，小娃们立马发散思维，无一不是给蔡家想办法开源的。 吴清丰都认真听着，最后总结了一番，还是觉得送小猪最直接，最实诚。 又觉得可以以县衙的名义送，借发布通告，往后但凡有生女婴愿意好好养活的人家，便奖励小猪一头。 当然，这奖励一旦发下去，若是被发现之后没有好好养大女婴的，便以欺诈罪，做苦役五年，邻里都有监督的职责，若是有发现及时上报的，原先的小猪便归举报人所有。 不过，若是如此，那嫦儿送啥？ 吴清丰觉得有些好笑，也有些癫感，但实惠确实摆在那里。 想了想，又拍了一下脑袋，县衙对女婴的奖励早前便制定了一套标准。 如今便没必要再多此一举了，所以，等林嫦儿一醒来，他便将自己跟小娃儿们讨论出来的结果告诉了她。 “送小猪？”林嫦儿觉得有些好笑，但确实很实在不是？ 特别是自家闺女那句，“猪生猪，生猪，生钱，不是等于钱生钱的循环？” 加上蔡家虽然贫穷，但院子其实蛮大，原本也有猪圈，而且走边邻居并不密集。 所以也不会打扰到邻居，或是因为猪圈气味让邻居觉得不适。 林嫦儿想了想，觉得确实是个好主意，便点头说：“那便送小猪吧！回头你在让县衙那边按照你原先制定的标准把奖励发下去，让父老乡亲知道，县衙做事不是虚的。” 吴清丰自然答应。 等到小婴儿出生的第三天，也正好是小学堂休沐日，林嫦儿便带着自家一双儿女，还有顾小满，加上死皮赖脸要跟姐姐贴贴的小宝，出发去蔡家村，路过老房子的时候，又遇上眼巴巴看着马车的厉家姐妹以及王景逸跟小牛。 林嫦儿想，都带小宝了，就不差多带几个。 小孩儿多热闹嘛！ 又让六子多套了一辆车，让嬷嬷跟林宴清一块去帮着看顾这些小娃娃。 吴清丰肯定是要去的，不过他是要代表县衙去，等小姑娘满月的时候，所以这会儿就没跟着去，难得有借口有假，便留在顾宅陪吴夫人，这些天，李县丞已经习惯了，能处理的自己处理，没法处理的才往顾宅送到吴清丰手里，所以县衙那边也已经习惯了吴清丰告假。 这边林嫦儿浩浩荡荡去了蔡家村。 这回是有准备的，小猪一头，鲜活的鲫鱼用大水桶装了六条，豆腐皮十斤，火腿心5斤，鸡蛋一篮子，红糖三斤，上好的米酒两坛，精米一百斤。 婴儿包被，小衣服，小帽子，小袜子，尿布这些，徐姨妈跟顾二嫂还有王杏儿都给赶制了一些出来。 没用什么贵料子，就是用的软绵软绵的棉布。 又给产妇的，也有给小婴儿的，吃的用的，都考虑上了。 鲫鱼就是给产妇吃了给孩子催口粮的，然后还带上了自己一伙人中午的口粮。 东西有些多，也杂。 等到了地方，林嫦儿也没一股脑往外搬，只让孩子们抬了小猪下去。 蔡大娘闻讯出来，看是林嫦儿，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这才上前来握住她的手，“什么风把大东家给吹来了，呦，怎么还有头小猪？” 林嫦儿笑着说：“问了孩子们，说给妹妹送点啥好，谁想他们说送只小猪好，可以下小猪仔，小猪仔长大了可以换钱，给妹妹买口粮。” “我听了，我也觉着好，就没多想，今儿就给小姑娘送了只小猪来，也不知道大娘你欢不欢喜。” 蔡大娘哪有不欢喜的，小猪仔养大了，可是能换好些银子的。 眼眶都红了，“又叫大东家破费了。” 林嫦儿摆摆手，“图个喜庆嘛，我今儿带了这么些小家伙来，还请你别嫌他们吵才好。” 蔡大娘忙摆手，“不会不会，他们不嫌咱们家穷，愿意来看妹妹，那都是看的咱们家了。” “孩子们，跟奶奶进屋去，先喝口水。” 一串小娃儿乌泱泱的跟着进了门去。 马车则按照林嫦儿的吩咐停去了后门。 蔡嫂子难产，身体损耗大，林嫦儿给蔡石头放了半个月的假。 蔡石头也听到了动静，从屋里迎出来，看到林嫦儿，脸上是欢喜的，只是喊了声“大东家”便没了下文。 说到底，他还是有些怕林嫦儿的，因着曾经还去顾宅做了错事，他总觉得没脸见人。 林嫦儿只当没看到他脸上的不在意，吩咐他，“石头，你先去把后门开一开，让阿大跟六子哥进来，再去跟村上要好的人家借粮，借鸡蛋，就说今日来家里的客人要留下吃饭。” 蔡石头没多想，点头说好，等到了后门，直接被阿大跟六子使唤搬东西。 一直到将东西归置好，蔡石头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太多了，哪怕是他这辈子过过的年，所有年货加起来，都没这么多。 六子将一背篓的肉跟鸡蛋，还有鸡鸭贝壳等东西塞给他，“这是咱们大东家自带的口粮，你们家有种菜吧？再搞个叶子菜就成了。” 蔡石头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去到厨房，蔡大娘正在烧水，准备给林嫦儿做糖水蛋，但今儿来的人多，家里的鸡蛋显然不够。 见着儿子进来，“石头，你来的正好，去你大伯娘家借几个鸡蛋来，再去村口给孩子们一人买一块饴糖，咱们家再穷，也不能苛待了客人。” 蔡石头点点头，将背篓放下，“娘，这是大东家自带的口粮，刚，他们还抬了许多东西进来，有给闺女的，还有给媳妇儿补身子的，都放在了堂屋。” 蔡大娘“昂”一声，“今儿的礼不是小猪吗？咋还有别的？” 蔡石头摇头，“您去堂屋看看就知道了。” 蔡大娘抹了把手，去了堂屋，看着又是背篓又是陶罐，又是木桶的贺礼，蓦的捂住嘴，“大东家真真是咱闺女的大恩人，石头，你心里要记着，就算是给大东家干一辈子的活，这恩情咱们也是还不了的。” “我知道的娘，从前是我浑，我已经改了，往后我一定踏踏实实做事。” 蔡大娘点头，准备回厨房做饭，蔡石头想起林嫦儿的吩咐，挠了挠头，“娘，大东家刚刚让我去借粮借蛋，可她不是带了口粮了吗？我还去不去？” 蔡大娘闻言也是一顿，跟着一拍大腿，“去，你不仅要去，还要多去几家，让大家知道，咱们家今日留客吃饭了……” 第534章 肯定不会考虑他们蔡家村 蔡石头整个人都表示不解，蔡大娘“唉”的一声，跺脚拍了一下儿子的手臂，“你傻呀，大东家为了给咱们家做脸面，那是大张旗鼓的来送小猪，还给小猪绑了红绸。” “大东家为了啥？就是为了咱们小闺女不叫人看轻，告诉大家咱们小闺女有贵人帮扶呢！” “这眼尖的人儿，一会儿只消看咱们家的烟囱里冒出的烟就能知道咱们家今天的伙食好不好。” “谁管今日是不是大东家自己带了口粮来？大东家这是在提醒咱们财不外露，万一人家见了眼红，就不说招不招贼了，这届时人家上门来借，你是借还是不借？” 蔡石头恍然大悟，可不是这个理？拍了下脑袋，“我这就去，这就去……” 随手捞了个篮子，三步并作两步的出门借粮去了。 蔡大娘看着儿子咋咋呼呼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心儿不坏，就是性子直，脑子也直，转不大过弯来。 道理就应该掰开了揉碎了讲。 又看向儿媳妇那屋，只听得里面是不是传来小娃儿的笑声，蔡大娘脸上又露出笑容来。 蔡嫂子屋里，七八个小孩围在床前。 包被，帽子，袜子，小衣服等婴儿用的，嬷嬷都已经拿了进去。 蔡嫂子说感谢的时候，脸上都是愧色。 谁能想，大东家居然愿意这般帮扶他们。 再想想自家男人当初办的那事儿，简直叫她羞死去。 这些东西原本一样都没脸收，但大东家一片心意，也不能薄了大东家的心意。 让孩子认大东家做干娘，他们是配不上的。 只能等将来孩子大些，便告诉她，要好好记得大东家的恩情。 小娃儿们虽然自己还是个小不点，但看到才出生三天的小婴儿还是觉得新奇。 “妹妹怎么红扑扑，皱巴巴的，像小老鼠。”周易最先小小声发言。 童言无忌嘛，蔡嫂子也不生气，笑笑说：“因为妹妹才出生不久呢！” “等妹妹长大点就不会了吗？”周易歪着小脑袋。 林嫦儿轻声笑，“对呀，大家出生的时候都这样，等长大了就会长肉长白，长成糯米团子小可爱。”不过，这也是跟当下的生活条件有关。 林嫦儿记得在后世的时候，走过几回人情世故，又营养特别好的小宝宝，生下来脸上身上的肉便比较饱满，不是这样红扑扑，皱巴巴的了。 但这个时代嘛，这是普遍现象。 “原来是这样呢！”顾小鹿伏在床边，小手托着腮，抬眼看向自家娘亲，“娘，我能摸摸小妹妹吗？” 林嫦儿先看向蔡嫂子，征询她的意见，蔡嫂子自然点头没有不答应的。 林嫦儿这才回复小姑娘，“你蔡婶婶答应了，但是妹妹还没长结实，只能轻轻的摸一摸知道吗？” “脸蛋不可以，可以摸摸小鼻子，小下巴，或者轻轻的跟妹妹握握手，一定要轻轻的，知道吗？” 顾小鹿点点头，“小鹿一定轻轻的。” 说着，伸出食指在小姑娘的小鼻子上点了点。 小姑娘原本还睡着，缓缓睁开一条眼缝。 “婶婶，妹妹的眼睛也好小哦，像月牙。” 林嫦儿哈哈笑，“因为妹妹才三天大呢，眼睛还没完全睁开，等满月就好了。” 顾小满“哦哦”表示学到了，伸手抓着妹妹的长长遮住小手的袖子轻轻握了握，表示自己跟妹妹握过手了。 其他觉得好奇的孩子，也陆续跟妹妹打招呼，无一不是小心翼翼的，蔡嫂子在一旁看的十分窝心。 看过了妹妹，小孩子们待不住，林嫦儿就让他们去院子里玩。 出门的时候想起院子里的井，又交待，“不准去井边知道吗？” 嬷嬷起身来，“奴婢去看着孩子们。” “劳烦嬷嬷了！”林嫦儿客气应下。 其实她早便跟嬷嬷说过，她跟吴清丰都当她是家人，不必自称奴婢，但嬷嬷坚持自己心里要有数，礼不可废，林嫦儿也便随了她。 但平日里一应的吃穿用度，都是跟大家伙儿一样的。 孩子们一窝蜂出去，屋内便只剩下林嫦儿，跟蔡嫂子母女。 蔡嫂子笑容腼腆，“大东家给了咱闺女这样的机缘，小妇人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才是。” 林嫦儿笑道：“都是女人，如何不知道女人的难处，没遇上便罢了，既遇上了，自是要拉扯一把的。” “家里的情况，我都知晓，这半个月的假，我让蔡石头请的，不扣工钱，他如今的工钱虽然不多，但总归算稳定，又是包吃的，花个几文钱再买一份饭都足够家里女人孩子吃了。” “当然了，你放心，我这个人一向恩怨分明，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不会再揪着。” “否则，这会儿你男人还得继续干堆肥的活，只要他好好做，不要三心二意，或是生出别的想法来，等他攒够一定的工龄，安排你们去临水村落户也不是不可能。” “临水村如今如何，想来你们也都听说过，周边的村庄都想着法子，往这边靠拢呢！” 将来设镇，设县未必不可能。 何况她跟吴清丰的目标是要打造这宁海府第一港口，那就绝不可能是村。 当然，这事儿她也不可能跟蔡嫂子说。 不过是觉得蔡嫂子为人还不错，跟自己还算投缘，所以才给她露个底。 也算是给蔡石头的一种变相激励吧！ “当真？”果然，蔡嫂子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她早前就听婆婆提过，虽然欢喜，又怕是婆婆听差了，这会儿听到大东家亲口说，哪能不欢喜。 “大东家，您，我嘴笨，说不来漂亮话，总之，您，您就是咱们一家的大恩人。” “不单是石头，等闺女儿长大些，我也想去给大东家做事，大东家将来招工的时候，会招旁的村的人么？” “我一定不叫大东家为难，您照您的要求筛选，我就希望，将来大东家向外头的村庄招工的时候，也能给我一个机会。” 外来人多了，肯定能会存在一些不稳定因素，所以即便对外招工，也是先向熟悉的村庄招工。 比如通婚多的村子，大家了解的也相对多一些，知己知彼。 若是一批人都是一个村子的自然最好，沟通起来也方便。 但是蔡家村，旁的不说，就单说，郭蔡氏干的那些事，还有后来石头被郭蔡氏娘家挑唆干的糊涂事。 即使大东家对外招工，也肯定不会考虑他们蔡家村…… 第535章 营生跟脸面，当然是营生重要 说起来他们家跟郭蔡氏娘家还沾亲带故呢！ 当初大东家也是可怜她们两个妇人，加上她又怀着身子。 这才格外开恩，准许石头去做工抵债。 堆肥这活，对贵人们当然是脏活臭活，但他们是庄户人家不是。 与其说是脏活臭活，不如说是给了他们全家一条活路。 否则，按照当时的情形，他们全家迟早得饿死。 蔡嫂子轻轻叹了一口气，一个郭蔡氏，毁了蔡家村一条出路，当真害人不浅。 林嫦儿微微笑，“如今咱们村上的壮劳力，差不多都是在帮我做工了的，对外招工是早晚的事。” “你如今才生产，无需想这么多，若是有精力，不如趁着带娃这段时间去学认字学算术。” “这么跟你说，我这边是不招才生产完的妇人的，怎么都得等孩子长到一周岁。” “等孩子一周岁之后呢，若是你能识文断字，能打算盘算账，那回头你便可以去应聘轻松一些的活计，如若不然，便只能做一些体力活。” “带着孩子，肯定会辛苦些，但眼下的辛苦对比将来的反哺，肯定是值得的。” 蔡嫂子忙不迭点头，“我不怕苦。”再说了，带着娃学认字算什么苦？ 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只是，“只是，我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家境，不说没先生愿意教，就算有，也怕是拿不出束修来。” 林嫦儿摆手，“我们小学堂，一直都是有成年扫盲班的。” “只不过现在大娘大婶们，都认识不少字了，开课的时间便少了。” “不过你可以去孩子们的班上旁听先。”听蔡嫂子的意思，从前是没上学过的，跟着小娃儿们一块也不会有压力。 “真的吗？”蔡嫂子双眼都冒光。 林嫦儿点头，“没得好骗你的，不过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小学堂提前一个月放假，等你出了月子，正好小学堂也放假了。” “不如干脆等明年开学，你再去小学堂跟娃儿们一起上学。” “不过，小姑娘还太小，离不开娘，但也不能带去课堂，届时可能需要蔡大娘跟着去带孩子才行。” “我会跟娘还有孩她爹好好商量的，大东家，我还是那句话，我嘴笨说不来漂亮话，但您的情，我记在心里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蔡大娘也做好了饭。 只是蔡家平日里就三口人吃饭，今日突然多出那么多人来。 不说桌椅，就是连盘子跟碗筷，都是跟邻里借的。 但这年头，谁家不是磕磕巴巴的。 所以还是借了好几户人家，才算借齐。 这一来，这边还没开饭呢！已经有半个村的人知道，蔡石头家里今日留客人吃饭了。 据说客人送的新生礼是一头小猪仔。 虽然小猪仔也是值钱玩意儿，但留饭也是要不少钱。 不少人看到蔡石头提着篮子挨家挨户的借粮借鸡蛋。 蔡石头家的烟囱也是冒了好久的烟，据说蔡婆子把养着下蛋的老母鸡都给宰了，因为隔壁邻居闻到了鸡汤的香味。 还有旁的很鲜的味道，蔡家这一顿午饭，怕是把老底都给掏出来了。 临水村早前许多人家都是不吃午饭的，后来手头宽裕了这才一日三餐准点的吃。 当然，这都得益于小食堂的饭菜够实惠。 但是蔡家村没有林嫦儿这样愿意先富带动后富的，所以蔡家村基本上还是一日两餐的状态。 人们不吃午饭，就往村口的大樟树下一坐唠嗑说闲话。 “你们说，蔡石头家的是不是疯了？这一顿饭把家底都掏了，回头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可不是，虽说人是送了一头小猪仔来，可这小猪仔不是还没能年猪不能出栏吗？” “要我说那贵客也是没眼力劲，蔡石头家什么情况，一眼就看到头，哪能留饭啊？” 小猪仔谁不羡慕啊，可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所以说话的人都酸溜溜的，反正就是见不得人好。 见不得蔡石头家好，也见不得送礼的人好。 又有人说：“那贵客来的时候你们瞧见没？可是带了一串子小娃来呢！小娃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哪是来送礼走人情啊，这分明是不想让蔡石头家过日子了。” “欸，这话可不对，都说是贵客了，人家那是坐了马车来的，差他蔡石头家一顿饭啊？我瞧你们就是吃不着葡萄就嫌葡萄酸。” “谁嫌葡萄酸了？我看你才是，去私塾打了几天临工，就当自己是文化人了，呸，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有那命没！” 原先说话的人涨红了脸，“你……就问你，有人往你家送小猪仔你收不收？” “那哪能不收啊！”那人回道：“养大了，能卖不少银子呢！”猪草又不花银子，家里半大小子，小丫头背上背篓往山上一走就能薅回来的东西。 哪家不想养猪啊，又能卖银子又能吃上肉的好事，这不是买不起小猪仔么！ 原先说话那人冷笑，“这不就结了，你就是妒忌。” “我妒忌关你啥事了，要你做这烂好人，咋滴，你给人说好话，难道人还能给你送个小猪仔不成？要你烂好心。” 原先说话那人看着说话的人直摇头，“眼皮子浅的蠢货。” 谁不知道蔡石头是因祸得福，还带了几个平日里处的好的汉子，在临水村得了份长久的活，虽说一日就二三十文工钱。 可人家还管吃呢！ 若是他想的没错，今日来的那贵人，应该就是临水村那个姓林的大东家。 他当然不是完全没有私心的，但确实不肖想小猪仔，只是想回头跟石头说说，若是那头还要人，带带他。 营生跟脸面，当然是营生重要。 就算不成，那也没的去得罪个贵人，日子还长着呢，万一回头又有机会了呢！总不能自己先把路给挖个坑出来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