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罪》
第一章 墓地
雾,又是漫天的大雾。
已经是上午八点多钟了,那座被称作九龙顶的烈士陵园,此时仍包裹在漫漫雾海中,这使的本来就清冷寂寞的墓园又多少增添了些压抑感。
罗阳讨厌这雾天,就像讨厌一群不学无术,专在街头滋事的混混。
6月13日,是罗阳的姐夫张迈三周年的忌日。三年前,也就是公元2016年的6月13日傍晚,这位平岛市赫赫有名的侦探,在与线人碰头时被人杀死在植物园的小树林里。令人遗憾的是,张迈遇害一案至今未破,这让已担任景山公安分局刑侦大队长两年多的罗阳感到十分的懊恼。
罗兰一身素服,她面无表情地在母亲和弟弟的陪同下,牵着儿子张帆的小手,缓缓地向山坡上走去。
罗兰是个面目清秀的女人,此刻她凝重的神态更使她增添了几分端庄和柔弱之感。现在,在这个女人的面部已找不到任何悲伤的痕迹。
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初那刻骨钻心般的亡夫之痛已慢慢散失在全身每一道经络细胞之中,使她整个人变得有些呆板和麻木了。
而唯一深深刻在她脑海里的是,那天小张帆发着高烧,她一个人抱着儿子去了市儿童医院。这期间她与丈夫张迈只通了一次电话,像以往一样,张迈带着歉意地向她解释,说自己在执行公务,下班后就立马赶去医院。罗兰从不抱怨丈夫,这次也一样,她只是关照他注意自身安全。因为她太理解丈夫的职业了,自从决定把一生的幸福都交给这个做公安的男人,她就和他共同守候着那份神圣,那份骄傲。而让她独自承受的是,丈夫晚归时带给她的无尽的紧张与不安。只是,她没有想到这危险来得如此之急如此之快。那天晚上,当她扔下住院的儿子赶到另一所医院时,她见到的已是丈夫的冰冷遗体。
他们一行人就这样默默无语地穿行在雾海中。除去悲痛,还有笼罩在心头的那种沉重的压抑之感。然而,当他们在张迈墓前站定的时候,却发现那墓碑前早已摆放着一束鲜花。这显然是一束刚放上去不久的鲜花,它的鲜嫩程度甚至要高于罗阳手中的那束。
这让罗阳感到很惊讶。因为,他清楚地记着去年在给姐夫扫墓的时候,墓前也是早早地摆放了一束鲜花。而且,同样的鲜嫩程度,同样花色品种。只不过去年他是一个人来的,也没有很在意这件事情。
罗阳转脸看了下姐姐,罗兰的面部依旧表情平淡。他又看了看母亲,母亲正惊讶地望着他。
“是迈儿生前的战友吧?”她说。
张迈是刘一梅夫妇年轻时收养的烈士遗孤,她视张迈如亲生儿子一般。当年,罗阳的父亲罗立山和张迈的父亲张烈都在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工作。在一次执行任务时,为掩护罗立山,张烈不幸中弹牺牲。而张迈的母亲,早在生他时就难产去逝了。
罗阳摇摇头,“如果是我们警局的人,他没必要遮头盖脸的搞得这么神秘。”他四下望了望,因为大雾的缘故,十几米开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罗阳记得很清楚,去年他来给姐夫扫墓时也是这样的大雾天。他是绝对的唯物主义者,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妖魔鬼魅之说,但相同的场景相同的天气却让他心情格外沉闷。究竟是谁杀害了张迈?他到底掌握了什么人的犯罪证据?至今都还是个谜。罗阳从穿上这身警服开始,到底破获了多少疑难重案他自己也记不清了。可是就姐夫这桩案子,他不得不承认罪犯是个反侦察的老手,可谓做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三个年头过去了,此案已历经两任刑侦队长。前任的刑侦大队长,也就是现在主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徐昊天,在罗阳到任后,曾语重心长地交代给他的一项任务,就是一定要把张迈的案子给破了。但从三年来有人不但记着张迈的忌日,还坚持为他扫墓来看,这位神秘人一定掌握着此案的一些细节。再进一步设想,他可能连犯罪嫌疑人的底细都清楚。可是他为什么不肯露面呢?或者直接来找他呢?他在惧怕什么呢?
职业的习惯,让罗阳把什么都愿往深处想。这个念头刚在脑子里闪现,罗阳便又环顾了下四周。他把手中的鲜花摆放到墓前,又把点燃的香烟放到墓碑上,然后打开五粮液酒,轻轻洒在墓碑四周。
张帆静静的看着舅舅做完这一切,他问:“我爸爸就睡在这里吗?”
罗阳答:“是,你爸爸就睡在这里面。”
“他的房子有点太小了。”
说着,他仰头看着妈妈。
罗兰用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她的眼中泪花闪动。但是,她努力克制着自己没有让眼泪滚落下来。丈夫牺牲的时候,张帆还不满周岁。所以,他感觉不到丧父之痛。
祭奠完毕,罗阳陪伴着母亲和姐姐一起走下山来。因为刚才那个念头,罗阳打开车门先让母亲他们上去,然后弯下腰仔细检查了下刹车部位,直到他认为没什么问题后才坐到了驾驶座位上。
就在他的车启动向前滑行的时候,一个女人的身影在不远处的树丛里闪了一下,然后就消失在浓雾中。
……
回到局里,罗阳的屁股刚坐到办公椅上,就迫不及待地和朱峰唠起了刚才的事。
“你说会是谁呢?能这样准确地记着张迈的忌日?”
“不会是他的亲属吧?要不就是咱们局里的同事。”
“张迈是孤儿,他那头儿已经没什么亲人了。要说局里的同事,”罗阳盯着朱峰瞅了瞅,随口说了句,“那个人该不会是你吧?”
“我?”朱峰的心有些虚,“我要去就随你们一起去,干嘛要一个人偷偷地去?”
“那是因为——”罗阳故意拖着长腔,有点像捉弄人似地,两眼毫不客气地紧盯着那双正回避着自己的眼睛,“那是因为,有人不想正面接触我的姐姐。”
朱峰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罗阳见状又补了一句:“我说朱队,你打算什么时候做我的姐夫呀?”
这一下朱峰更慌了神,他一边打着手势想阻止罗阳,一边紧张地朝门口那边张望了几眼,好在办公室的门关着。这才抱怨地瞪了罗阳一眼,小声嘟囔道:“你不拿我开心行不行?”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要是对我姐没想法那你脸红什么?”罗阳与罗兰是一对龙凤胎姐弟,他对姐姐的关心胜过自己。
罗阳这一说,朱峰的脸更红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把话题一转,道:“你先别管我能不能当你的姐夫,我们还是先研究研究,怎么能把杀害张迈的凶手给抓到吧。”
话音一落,两人都陷入沉思当中。
张迈遇害的时候,罗阳正在侦办一起贩毒案。等他从黑龙江押解着犯罪嫌疑人回到平岛的时候,张迈的遗体都已经火化完了。而朱峰却是从头至尾参与了此案的侦破,案发时他和当时的刑侦大队长徐昊天是第一时间赶到出事地点的。张迈和他的线人段大敏,都是让一种特制的利器射死的。从当时勘查现场的情形看,凶手是躲在几米开外的树丛中向他们发射的凶器。首先被射中的应该是张迈,段大敏见状要逃已经来不及了。这也正是当时为什么他们相隔三四米远,一个是仰面倒在地上,一个则又是背朝下倒在地上。凶手的手法相当的准。他们都是身中三枚利器,而这三枚利器都是射在心脏部位,无论是张迈还是段大敏倒地后都无挣扎的痕迹。
罗阳回到市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身为专案组成员的朱峰带他去了一趟案发现场。这显然是对徐昊天为组长的专案组的不信任,但张迈毕竟是人家罗阳的姐夫,大家也都很理解他的这种行为。如专案组勘查的那样,在案发现场他一无所获。
接下来局领导班子做了调整,老局长辛启洲退居二线,负责刑侦工作的副局长佟啸升任局长,徐昊天便顺理成章接替了佟啸的职位。罗阳由市缉毒支队调回景山公安分局担任刑侦大队长,朱峰则成为他的副手。两人任职期间带领刑侦大队破获了很多大案要案,但“6.13”一案却一直毫无头绪。他们分析张迈一定是掌握了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的什么罪证,才被凶手杀害的。而段大敏要不是知情人,要不就是引诱张迈到凶手埋伏点的诱饵。那个凶手有可能是职业杀手,也有可能就是犯罪团伙的成员。但无论他属于那一种类型,他都隐藏得很深,因此找到他的难度就很大。几年来,他们在忙于一起又一起的侦破工作之余,一直在留意外省市破获的一些刑事案件,查找有无再用钢针杀人的案例。但是,他们很失望。
突然,罗阳的眉毛一扬,道:“你说那个给张迈送花的人是不是段大敏的亲属呀?”他有些激动地望着朱峰,“你想,段大敏手里一定掌握着犯罪团伙或犯罪嫌疑人的什么重大罪证,所以张迈才要急于和他见面,我们的对手也才迫不及待地要杀他灭口。所以,我们要找到那个去墓地送花的人。”
第二章 神秘女人
“据我所知,段大敏曾有一个女儿。可早年他因伤害罪入狱,他的老婆将那不满两岁的女孩送人了,她自己跟着一个大款跑了。如今二十几年过去了,就算他的女儿回到了平岛,几百万人口的城市,没名没姓的,我们去哪里找她?”
“只要有一分的希望,我们就要做十二分的努力。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去张迈墓地送花的人应该是个女的。如果她真是段大敏的女儿,兴许我们还真能找到有关‘6.13’案的一些线索呢。”
朱峰真是有点哭笑不得,“我说头儿,你刚才没听我说咋的?就算去墓地送花的人是段大敏的女儿,可让我们去哪儿找到她?她脸上也没刻着名字。”
罗阳起身戴上帽子,“但不管怎么样,有一线希望我们就不能放弃。”说着他就往门外走。
朱峰急了,问:“你去哪儿?”
罗阳头也不回,“去九龙顶烈士陵园。”
朱峰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抓起帽子,随罗阳出了为公室。
……
在一个三岔路口,罗阳把车头一挑,拐向了通往市区的一条路。
“你不是要去九龙顶吗?怎么又把车开这儿了?”
当罗阳把车停在植物园当年张迈遇害的山坡下时,朱峰有些不解。
罗阳也不答话,只顾迈开大步朝山坡上走去。植物园本来就不属于热闹场所,加上天气的因素,园里几乎看不到人。但那段坡路却有被人刚刚踩踏过的痕迹,从步伐的间距和留下的脚印看,应该是一个女人所留,而且她刚离去不久。罗阳一下子来了精神,刚才在路上他就想过,如果那位神秘的送花人想要暗示他什么,那她会不会到当年张迈和段大敏遇害的植物园来呢?罗阳拨开了一丛嵩草,他的心里不由得一阵狂喜,不远处的那棵松树下果然摆放着一束鲜花。他走过去把那束鲜花拾了起来,两束鲜花同样地鲜嫩。只是,张迈墓前的那束鲜花是清一色的黄色菊花,而这束则是清一色的百合。
“朱峰,把我车上的相机拿来!”罗阳兴奋地冲车里的朱峰喊了一声。职业的特点,他的这些东西从来都是放在车上的。
朱峰也来了情绪,他从车上取出相机就朝山坡上跑来。在罗阳的指点下,他蹲下身拍下几枚清晰的脚印。然后,他面带喜色地问罗阳:“这么说还真是段大敏的女儿?”
“那也未必,一切得等有了头绪再说。”
十几分钟后,罗阳把车停在了九龙顶的山坡下。九龙顶烈士陵园是平岛市占地面积最大的一处烈士陵园,有车道可以直接开上坡顶。出于对烈士的崇敬,罗阳每次来这里从不把车开到山顶,而是从坡下走上来,就像刚才陪着年迈的母亲来也不例外。
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看守墓园的老人可能去山下什么地方吃饭去了。大雾开始散去,整座墓园空荡荡静悄悄的不见第三个人影。因为看到希望的原故,这一回朱峰跑在了罗阳的前头。在张迈墓前他看到了摆放整齐的两束鲜花,还有墓碑上已经燃灭的香烟。
他默默地立在那里,看着墓碑上张迈那张英姿勃勃的遗照,心里头便有酸楚的感觉。曾几何时他们这一对一同考入警官学校,又一起被分配到平岛市公安局,为保一方平安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如今却阴阳两隔。想着,他的两眼就有些湿润。
自参加完张迈的葬礼,三年间朱峰还是第一次再踏入这座烈士陵园。并非他朱峰冷酷无情,而是他自觉愧对昔日的战友,还有他不知该如何面对悲伤中的罗兰。朱峰第一次见到罗兰,是在张迈和她的婚礼上。那天,他作为他们的伴郎,从早到晚陪了他们一整天。当他第一眼瞅见这位清纯靓丽、带着东方古典美的女性时,竟心慌意乱起来,他甚至不敢正面去触摸这位新娘的目光。那一天,这位年近三十还没有谈女朋友的青年警官,简直就像醉了酒似的,在精神恍惚中度过的。对于这一切,处在喜悦之中的张迈并不知晓,但是却没有逃过罗兰的眼睛。女人的心是最敏感的,她怎么可能不理解那来自异性的,带有纯真的痛苦的自责的甚至有些负罪感的眼神呢?好在罗兰坦然面对了这一切。每当他们的目光偶尔碰撞的时候,她都微笑着点点头,表示她很理解他此时的心情。并投以鼓励的目光,告诉他能够理智地战胜自己。令朱峰感到欣慰的是,在以后的日子里罗兰始终没把这件事向张迈吐露半个字。直到张迈牺牲,他也不知道与他最要好的战友在暗恋自己的妻子。现在张迈离开人世已经三年了,这三年中他只是以其它方式在暗暗关心着罗兰他们母子,与罗兰本人并无任何亲密的接触。渐渐地罗阳察觉了他对姐姐的这份心思,也刻意创造了几次让他能与姐姐接触的机会,但是他始终没有向她表露自己的心迹。
罗阳过来了,他见朱峰站在那里愣神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拾起那束神秘人送的鲜花看了看。这两束花除了颜色不同,所祭典的人不同,真的看不出别的。现在除了能证明送花人和张迈段大敏他们遇害这件事有点关联外,一切还都是未知数。她为什么不送同样颜色的花呢?
朱峰接过那束花看了看,然后又把它重新放回墓前,他转过脸看着罗阳,心里想着同样的问题。
“去花店。”
他俩同时脱口而出。
罗阳道:“送花人一定不会从市中心买两束去墓地的花,大老远地送到墓地来。今天又不是清明鬼节的,花店的人一定会对买花的人有印象的。”
朱峰点点头,“兴许我们还真能通过花店把这人给找到呢。”
两个人有些兴奋地回到车上,开始到附近寻找花店。但是,半个下午过去了,他们跑了数家花店,也没有他们要寻的结果。
……
罗阳打算与朱峰回局里,这个时候他们才想起连中午饭都还没有吃。于是他们走进一家饭店,简单吃了点东西,回到车里,罗阳却有些不甘心。他问朱峰:“你说她要是不在花店里买花,还有可能去哪里买呢?”
“那要看她住哪儿。平岛市除了零散花店,要数花卉批发市场最大了。可这些地方我们几乎都去了,其它的……?那就是花卉种植基地和养花专业户了。”
罗阳转动着眼珠子想了想,也不答话,把车开到一个可以调头的地方,一打方向盘,他的那辆三菱吉普车便又朝着九龙顶烈士陵园的方向驶去。
朱峰也想起来了,离九龙顶烈士陵园约两公里处,有一个叫兰溪谷的山沟,那里就有一家花卉种植基地。
在沟口贴近公路的石崖上,他们看到了标有鲜花种植批发字样的标示牌,往沟里拐,便是一条简易的乡间土路。这是一个葫芦形的山沟,虽然沟口窄小,但里面却很大,倒是很适合种植类或饲养业的创业发展。
罗阳把车停在了像是批发点的房屋跟前,他进屋找人的时候,朱峰则跑到花房看花去了。一会儿功夫他就扯着嗓子把罗阳喊了出来。
一位姓杨的管事人听明两位警察的来意,张口就说:“你们是说今天早上来买菊花百合花的那个人吗?那是一个年龄在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骑一辆小踏板车,他好像是替人买的花。”
罗阳和朱峰相互瞅了一眼,“怎么知道是替人买的?”
“那男人在买花时曾打过一个电话,问价格行不行。”男人扫视了罗阳朱峰几眼,多少有点显摆的意思,“来我们花卉种植基地直接选购鲜花的,除去批发的,一般都比花店的贵。”
“噢?这是为什么?”
“当然是这儿的花新鲜嘛。”
朱峰没罗阳那些耐性,他催促道:“那后来呢?”
“后来,他又接了一个电话,好像因为雾大的原因,让他把花送到柳桥。”
“柳桥?”
罗阳和朱峰又对望了一眼,九龙顶烈士陵园山下的那座桥就叫柳桥。
“你对那位买花人还了解多少?”
姓杨的管事人又道:“那人身材瘦小,本地口音,个头也就在一米六五吧。其它的就说不清楚了。”话音刚落,他忽然又想起什么来,急忙补充道:“对了,他叫电话里那人林小姐”
谢过养花人,罗阳和朱峰返回局里。在下车的时候,罗阳自言自语嘟囔了一句:“不会错的,一定是段大敏的女儿。”
朱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表示什么。
第三章 死尸
夜里的一场透雨把个风景秀丽的海滨城市洗刷的更加清新爽目,当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红凌湾海边的大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中老年人在晨练。
一位下海游泳的老大爷回到岸边后,穿好衣服又顺着沙滩由西向东走去。这是他每天的习惯,在海里游上半个小时,上岸后必定沿着海边再走个来回,以便更好地活动活动筋骨。但是,就在他刚刚走出不到十几米远的时候,却惊恐万分地舞张着两手跑上岸来,冲着正在晨练的人们大喊大叫了起来。
几位中老年男女跑了过来,在游泳老人的指点下,他们看见就在前边不远的礁石群中,有一具女尸正在随着海浪轻轻地起伏。
打过报警电话不到三分钟,巡警就赶到了现场。十几分钟后,红凌湾派出所的周森所长带着几名干警也赶了过来。
周所长一边手忙脚乱地指挥着众人打捞尸体,一边皱着眉头嘟囔着:“这好端端的干吗要寻短见呀?”
周森调到红凌湾派出所的时间不长,以前他听说过夏季这里常有泳客溺水,偶尔也有寻短见的事情发生。不过,现在盛夏未到,爱好游泳的人虽然从未间断在海边锻炼,但像今天这样有尸体漂在海面上的事,他还是第一次碰上。
“周所长怎么能断定这姑娘是寻了短见的?”
周森一回头,见是分局刑侦大队的大队长罗阳站在自己身后,心里不由得说,这小子,属猫的,闻着腥味他就来了。嘴里却说:“罗队,你可倒快,我这儿前脚刚到,你这儿后脚就来。你说她又不是洗澡淹死的,不寻短见她怎么漂在海里?”
周森说的没错,死者衣着整齐,绝不是下海游泳人的装束。
“那也不见得,她到底怎么死在海里,得法医验完尸后再说。”罗阳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周森的脸有些挂不住了,罗阳当着这么多警察的面这样说他,让他心里不快,但他又不好再说什么。
尸体很快被打捞上来,法医刘明马上上前验尸。周森想让自己的判断得到确认,就和罗阳一样,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他的手。十几分钟后,刘明立起身来,招呼技术科的几位同志,“拉回局里吧。”
罗阳走上前问:“怎么样?”
“暂时还不能完全确定。从刚才验尸的情况看,自杀的可能性要大些,但不排出他杀。”
周森一听,脸上现出喜悦之色。他有些得意地瞅瞅罗阳,“昨夜那么大的雨,除了她自己想不开,谁还能把她推到海里不成?”
“依周所的分析,那犯罪分子在坏天气里就不可能作案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刘明笑了,“有一点可以定下来,她肯定是溺水而亡,,不是死后被人扔到海里的。”
“那还是自杀呗。”周森又来了一句。
“也不能这样说,是否他杀还要等尸体解剖后来定。当然,如果有其它物证也可以确定。现在死者身上没有什么大的硬伤,比如骨折之类的。这说明她落水的时间是在海水满潮的时候,如果她不是自己从浅水区走向深海,而是采取跳崖方式投海的话。按正常投海自杀人的习惯,一般会选择在海水满潮的时候。因为这样他至少会在心里上减少一种恐惧感,尽管他抱着去死的信念。但真正到了面临死亡的时候,他也还是会犹豫会紧张的。你们看这一带的海边都是礁石,所以想投海自杀的人会选择在海水满潮的时候,而不是枯潮的时候。”
“那为什么不是她从浅水区自己走进海里去的?”周森还是有点儿不死心。
“因为从目前验尸的情况看,死者的身上有较大面积的瘀血斑点,那是她在满潮时投海所致,说明她落水的地方至少要高出海平面五十米以上。而礁石碰撞留下的伤痕和投海所致的瘀血斑点是有明是区别的。所以,她不可能是由浅水区往里走的。”
罗阳问了一句:“那她的死亡时间就应该是昨天夜里8点钟以后了?”
罗阳这人每天看报纸必读潮汐涨落栏,他清楚地记着昨夜海水满潮的时间是8点。
“不错,确且点儿说是昨天夜里8点至10点之间。”
周森又问了一句:“那为什么不排出他杀的可能呢?”
“是这样,刚才在验尸时我发现死者的颈部以及胸部都留下了很明显的齿痕印。从齿痕的深度看,她生前有过xing行为或者遭到侵犯。遭到侵犯的可能性比较大,那完全是一次兽行的发作,才会把人咬得那么重,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她在完全失去人身自由的情况下。不然,任何一个女人,哪怕她是个三陪女,都不会容忍男人把她咬成那样。”
“明白了。”这回轮到罗阳兴奋了,“也就是说,死者生前曾遭受到侵犯。那她的死就有两种可能,一是她不堪被人强暴,自己投海自杀。二是她有可能是被那个强暴者扔到海里去的。”
“对,应该是这样的。”
“谢谢刘法医给我们的解释。”他转身对周森道:“尸源的排查工作就有劳周所了。”
“没说的罗队长,回所后我们马上安排人排查失踪人口。”
周森向罗阳他们扬扬手,领着他手下的人和那位第一个发现女尸的老大爷回所里去了。
……
罗阳的三菱吉普车沿着海边的公路向东驶去,在距离红凌湾大约两公里的地方,他停下车。这是一个叫仙人岭的地方,这里虽说地势险峻,风景却十分优美。凡是到平岛观光的外地游客,没有不到此一游的。就算本市市民,那些走向婚姻殿堂的青年男女,拍摄结婚外景照也都会到这里取景。罗阳之所以把刑侦队的人直接带到这里,是因为从红凌湾到仙人岭这一带的海边上,不是草深林密就是坡陡沟深,他相信无论是自杀的人还是想取他人性命的人,都不会选择在这种无法下脚的地方。而仙人岭不同,这里虽说也峭壁悬崖的,但这里除有刚才刘明说的那女孩落水悬崖的高度,此处的崖顶路边,却有相当开阔的平展地带,不仅草木茏葱,且也林深密蔽。如果那女孩确实是被人强行抛进海里的,这里恐怕是最好的下手之处。
方博第一个跳下车,他看了看周边的地形,叫道:“头儿,那漂亮女孩是从仙人岭落海的?”
罗阳没有回答,朱峰却不耐烦地回敬了他一句:“赶快干活儿,哪那么多废话?”
方博是去年才从警校分配来的年轻刑警,在刑侦大队属他的年纪最轻,是位活泼可爱、长相英俊的小伙子。一遇到案子,罗阳就喜欢把他带在身边。除了对他有些偏爱外,主要是想锻炼他。因为他和罗阳长得很相像,局里人也有叫他小罗阳的。
但今天罗阳却没心思理会他,和朱峰一样,他担心这女孩是被人杀人灭口,毕竟他们才刚获得一点有关“6.13”案子的信息。
刑警们呈扇子形在仙人岭散开,很快方博就在一处树丛边喊道:“头儿,快过来看,这儿有汽车停过的痕迹,还有树枝被刮碰的痕迹。”
罗阳和朱峰都赶了过来。几颗高大茂密的杂木丛后面,被刮断的树枝露着新茬,草地上几趟车印子深深地陷在泥水里。罗阳从枝叶间隙处向公路上看去,可以清晰地看到过往的车辆,但如果这里停了辆车,从外边不一定能看到,更别说是在风雨交加的夜里。他又俯下身仔细观察周边,几处散乱的脚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向同样在弯腰查看的朱峰招招手,“朱队,快拿相机过来。”
他指着地上的脚印说:“你看,这是朝崖头方向去的脚印,这是返回的脚印。去崖头的脚印深,回来的脚印浅,这说明他来去身体的持重不同。”
他向其他几位刑警挥挥手,“顺着这趟脚印去崖头,都给我找仔细了,任何细小的物证都不要给露掉了。”
几位刑警朝崖头方向去了,罗阳却留在原地继续查看那几处被刮断的树枝。突然,他的眼睛一亮,在一根断裂的树枝上有一小片乳白色的漆片。他的嘴角嘲讽似地微微向上翘了翘,马上掏出小塑料袋将它装了起来。
很快,方博在崖边找到了新的痕迹。罗阳和朱峰一起奔了过去,这里的树枝和杂草也有被折断和压倒的痕迹。
罗阳探头朝崖下望了望,这里距海平面大约有六七十米的高度。就在他收回目光的一刹那,他发现在离崖头十几米处的小树杈上挂着一团胶带纸样的东西,他的嘴角又往上翘了翘。直起身后,他立刻对一名刑警吩咐道:“郭冬,到我车上把绳子给拿来。”
这是位比方博年长几岁,长相憨厚身体高大的小伙子。
方博道:“头儿,真有你的,连绳子都带来了。”
朱峰道:“他的那些东西都是常年备在车上的。”
郭冬很快把绳子给拿来了。罗阳一边往一颗碗口粗的树上系着绳子,一边兴奋地说:“如果我没有判断错的话,那应该是作案人留下来的。”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方博顺到崖下,不久,他就在崖下朝上挥手。大家又齐帮对手地把他拽了上来。他两脚刚一立稳,就立刻从衣兜里掏出那团胶带纸。
第四章 三陪女?
“罗队,朱队,这胶带上不仅粘着头发,还有带血的指纹呢。”
罗阳亲昵地用手摸了摸他的头,嘴里道:“臭小子,好样的。”又愉悦地和朱峰交换着眼神,亲自帮他解开绳子,然后冲大家一甩头,“收队。”
回到局里,罗阳立即吩咐方博把几样物证送到技术科检验。之后,他们召开了简短的案情分析会。
“我认为这不是普通的强奸杀人案。”罗阳首先开了腔。他的脸异常地严肃,完全没有了在案发现场找到物证时嘴角往上翘的那种表情。“其次,这姑娘不像是混迹于餐饮休闲娱乐场所的那种三陪女。我从她死前的穿着打扮看,她属于那种气质高傲生活条件优越的女人。她应该受到过良好的教育,不是在校就读的大学生研究生,就是刚离开校门不久。总之,她的社会经验不足。如果让我再说得具体点儿,她之所以遭人谋杀,很有可能是掌握了不该她掌握的东西。因此,她很有可能是某高官或富豪包养的情妇。”
“哇!头儿,你描述的太精彩了,怎么像在构思一部故事情节复杂的推理小说呀。”
朱峰瞪了方博一眼,“我们这是在开会,你以为是在闲聊呀?”
方博还想为自己辩解,“我的意思,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我们只不过看了那女尸几眼,我怎么就像构思科幻片似地把她生活的部分细节都给描绘出来了是吧?”
“是,是这个意思。”因为打断了队长的思路,方博有些不好意思。
“那就让队长好好给你讲一讲。”朱峰咧开嘴笑了。
罗阳看了大家一眼,“那好,我就按照我的想法再往细里说说。如果说这姑娘生前是属于那种混迹于餐饮休闲娱乐场所的三陪女,她的目的就是靠取悦男人给男人提供性服务来挣钱,她应该是来者不拒,没有必要让人捆绑起来行事。就算她是三陪女,在陪完男人后因为钱多钱少之事发生争执,那凶手完全可以在她的睡屋里把她杀死,没有必要在一个雨夜把她拉到海边抛到海里,造成自杀的假象。所以,她虽然死前遭到人强暴,但那并不是凶手要杀害她的真正原因。以我的分析,凶手只不过是垂涎她的美貌,临时起意想占她便宜罢了,这才给我们破案留下了线索。如果罪犯没有在她胸部留下那么深的齿痕印,或者说不是那样饥渴难耐地在杀人之前去发泄自己的性欲,而是按照指使人吩咐的那样,到崖头把她往下那么一推,那么这个姑娘因为什么想不开而投海自尽,这件事也就成立了。所以,杀人凶手犯了个不可饶恕的错误。还有,当他解开捆绑她的胶带时,不应该把它抛向海里。比起人来,它的份量毕竟太微不足道了。这样,他又给我们留下一个重要的罪证。”
说到这里,罗阳把话停顿下来。他抓起水杯喝了几口水,又接着说:“既然强奸不是构成这桩命案的主要原因,那么像她这种气质高傲的女人是因为什么被人索命呢?我个人分析认为,她是某桩阴谋或某桩不法交易的知情者,比如,毒品案,杀人案,抢劫案。甚至都有可能是黑社会内幕的一些事情,这都不好说。至于她是不是人家的情妇,我也是猜测,因为她的确长得很漂亮,这对有些人来说,就是获取利益的资本。”说的这里,他不知怎么一下子想起了葛菲,那个向往优越物质条件迈进富豪之门的前女友。但这个念头只是在他脑海中一闪,瞬即便消失了。
“照罗队刚才的分析,杀人凶手是受人指使?”
“对。但到底是花钱找的杀手,还是原本他们就是一伙的,这个还不好判断。”
“那依据就是她身上的齿痕了?”方博又问。
“是这样。如果再能从那团胶带纸上发现点儿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那就更好了。”
“罗队,那你认为那姑娘遭人强暴的地点是在她的住室呢还是在仙人岭?”郭冬也拧着眉头问了一句。
“你认为是在哪里?”
罗阳没有直接回答郭冬的问题,他希望他的队员每个人都有独立分析案情的能力。
方博抢先道:“让我说是在仙人岭。”
“如何见得?”
方博一下子来了精神,“我们假设凶手是被人顾用的,或者是犯罪团伙的一个小喽啰,他在接到杀人的指令后首先想到的是怎样完成任务。刘明法医说死者昨夜的死亡时间是在8点至10点间,我们平岛市不算是大城市,从市内任何区域开车到仙人岭,在晚间道路畅通的情况下顶多也就十分二十分的。这样他在晚上8点多钟进入死者的住处,设法把她骗出。因为那个时候天已经开始下雨了,社区出入的人不会太多,所以他的行踪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是到了仙人岭,凶手觉得就那样把那么漂亮的一个女人推下大海心有不甘,于是他把车开进了小树林,在满足了自己的情欲之后才下手害了她。他把她咬得那么重,有可能是不舍得让那么漂亮的女人去死,所以就发狠地作践她。也有可能是杀人前过于紧张,所以,我认为那姑娘是在仙人岭遭人强暴的。”
郭冬还是不肯接受方博的观点,“我觉得凶手把车开进小树林,是为了把她从车上拖出时不被人发现。”
“好啦,”罗阳满意地看着大家,“你们都谈了自己的看法,我比较赞同方博的分析。至于郭冬的观点为什么站不住脚,让我们朱队来给你解释。”
朱峰笑了笑,道:“我不知道你们观察过那儿的地形没有?作为海滨大道的一个景点,仙人岭那儿实际上有几条人工铺就的鹅卵石路可以直通到崖头的。如果凶手随意把车停在哪一个路口,然后再把死者侠持到海边崖头,最多也就三五分钟的时间。那段路白天虽然车熙人嚷的喧闹异常,但到了夜间,别说几分钟,就是十几分钟二十分钟恐怕也不会有车开过,那你说他干吗要把车停到树林子里呢?”
“所以,凶手犯了一个不该犯的错误,或者说他的智商他的反侦察能力远不如幕后那位指使人。”
罗阳说到这里后低头沉思起来,尔后他向大家摆摆手,意思是散会。
朱峰起身去了卫生间,回来后见罗阳仍在那里闷坐着,便问:“你觉得这位被杀的姑娘会是我们急于想找的送花人吗?”
罗阳抬起头看看他,“你觉得没有这种可能吗?怎么这么巧我们刚要查找那位神秘的送花人,海边就有位姑娘被杀呢?还有,那个周所长,他干吗一发现女尸就说人家是自杀呢?”
“咳!他一个当所长的,哪像我们成天和死尸呀罪犯呀打交道,他哪里有侦破经验?再说,那海边溺死个人不是太正常了吗?就说红凌湾海湾,哪一年还没有个四俱五俱尸体漂上岸?有几个需要我们破案了?这一回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撞到咱们的枪口上了,咱们一到现场,哩!他就成了凶杀案了。你说,咱要不是担心那送花人遭遇什么不测,你我能带刑警去那里吗?”
“但我总感觉周森的眼光怪怪的,他好像很希望那女的是自杀的。”
“那也不奇怪,女尸出现在他的辖区,他要多干活儿。自杀,找到尸源就行了。”
罗阳看看表,快接近下班时间了,他起身伸了伸懒腰,“走,去技术科看看,检验报告该出来了。”
他们到技术科的时候,几项鉴定刚刚出来。杨科长一看刑侦大队的正副队长亲自来取报告,便笑道:“告诉你们,因为你们着急,我们可是把手头活儿放下,先给你们整的。”
罗阳边接报告边道:“那就谢谢了,用不用请你们科的人出去坐坐?”
杨科长也不客气:“那就最好不过了。”
朱峰给了他一拳,“美的吧你。”
几个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罗阳他们看过鉴定报告,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总算没有白忙活,他们最为关心的东西有了结论。死者的血型为b型,胶带上沾有的头发为死者的。那半枚血指印则是凶手留下来的,其血型为a型。凶手在小树林中留下的足印为42码,以此推断凶手的身高在1.75米至1.82米间,体重为75公斤左右。作案车擦在树杆上的乳白色漆片,经鉴定为日本丰田面包车所留。
第五章 6.19专案组
一场紧张的侦破工作开始了。
从一开始罗阳就没有把这起凶杀案视为一般的强奸杀人案。在征得局领导的同意后,刑侦队成立了以罗阳为组长,朱峰为副组长的“6.19”专案组,组员除有方博、郭冬外,罗阳又从重案队抽调了几名得力的干警加入。朱峰带领一组重点查找丰田面包车的下落,而罗阳则带人重点查找尸源。好在刚发现女尸周森他们就开始行动了,死者很快就搞清了。正如罗阳分析的那样,这位来自牡丹江名叫林小芳的姑娘原是平岛大学的研究生,现年二十四岁。校方介绍,林小芳在校的各方面表现都很优良,是名符其实的校花,追她的男生很多,其中包括一名留校任教的青年教师。一年前,林小芳和这位名叫魏鹏的男教师建立了恋爱关系,但不久前不知为什么两人闹得不欢而散。另据一名生前与林小芳关系不错的女同学反映,就在发现林小芳尸体的前一天傍晚,她和同寝室的另一名女生看见魏鹏和林小芳在一家名叫淼淼健身俱乐部的大门口争吵。但随后两个人又和好了,而且同上了一辆出租车走了。
在校方的带领下,罗阳他们很快在教职员工宿舍找到了魏鹏。
魏鹏的宿舍搞得很乱,地上零乱地扔着几个快餐盒,桌子上横七竖八倒着四五个啤酒瓶子。好在窗户开着,屋里倒没有多少酒味。一见有警察找自己,魏鹏显得有些紧张,他立在床边,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到他一脸沮丧的样子,罗阳猜想他一定知道林小芳遇害的消息了,不知是出于同情还是怜悯,他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道:“不用紧张,坐下谈吧。”
魏鹏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屁股挨着床沿坐下了。
“林小芳遇害了你知道吧?”
“知道。是,是昨天听说的。”
“你们恋爱多久了?”
“大约,大约有一年多吧。”
“你很爱她是吧?”
魏鹏抬头看了罗阳一眼,随即又把头低下了,他没有回答。
罗阳瞅了方博一眼,又接着问:“不久前听说你们为什么事闹分手了?”
魏鹏沉闷了一会儿道:“她说不想和我处了,就不理我了。”
“那你的态度呢?”
魏鹏又紧张起来,口吃道:“罗,罗警官,真的,真的不是我杀的林小芳。”
罗阳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递给他,道:“我说是你杀的林小芳吗?”
“那……?”
“我们主要是想通过你了解一些侦破此案的线索,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
魏鹏有些激动地点点头,“我愿意帮助你们,只要是我知道的。”
“那好。你先谈谈林小芳出事那天当晚你们为什么在吵,尔后又去了哪里,最后的分手时间。”
魏鹏说那天因为心情不好就去了淼淼健身俱乐部,没想到那里的消费那么贵,因为没带那么多钱付账,这才打电话把林小芳叫了来。林小芳因看不惯他消沉的样子,出了俱乐部的大门口便和他吵了起来。说到这儿,魏鹏似乎有些犹豫,但狠狠心还是把当晚的事说了出来。
“那晚儿我去了林小芳的住处,我在她那里待到7点半多钟走的。因为天下雨了,她让我早点回去。我们,我们上过床……”
罗阳又和方博对望了一眼,然后问:“这是你们的第一次?”
“是第一次。”
“不是说已经分手了吗?”尽管这种事在很多人眼里是很随便的事,但方博还是问了一句。
魏鹏抬头看了方博一眼,又把头低下了,“林小芳说她对不起我,是她,是她主动的。我,我也喜欢她……”
“问你一个问题,”罗阳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你们,你们那个的时候,你是否因为恨她,而采取了其它带有报复性的过激行为。”
魏鹏愣愣地瞅着罗阳,不解他的意思。
方博插了一句,“就是,噢,比方你用牙狠狠地咬过她的某些部位?”
“没有,绝对没有。”魏鹏的头摇的像个拨郎鼓,“而且,就是林小芳提出和我分手,我也没有恨过她。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从去了她的住处后,我知道她为什么提出和我分手了。”
“为什么?”
“她让人包养了,是人的情妇,她身不由己。”魏鹏的眼神镇定了许多,“而且,而且我觉得那林小芳有点儿神神道道的。”
“神神道道的?”
“她好像知道了那个包养她的男人的一些事情。”
“是吗?”罗阳对他的话很感兴趣。
魏鹏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大大的,“你们是不知道呀,那林小芳的住处有多豪华。那房子连买带装修的,怎么也得个七八百万。如果从她不住校开始算,她和那位包养人的同居时间该有两年了。可是那天她在和我亲热完后说,她终于知道那栋别墅的主人是谁了。你们说怪不?”
“她终于知道那栋别墅的主人是谁了?”罗阳仔细回味着这句话。
“是这样,她是这么说的。那意思吧,就像那男的以前故意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是怕暴露家里有老婆孩子?”
“不是。她应该知道他有妻室,不然她后来不应该再接受我,说明她有离开那男人的思想准备。要不,她就是在玩弄我的感情。”
“也就是说那房子本来就是她的那位包养人的,但是出于他身份的特殊,他向她隐瞒了这一点。”
“好像是这种感觉。”
“她的住处在哪里?”
“月秀山庄17号别墅。”
罗阳一听,冲着方博说了声,“去月秀山庄。”
……
月秀山庄是平岛市最高档的别墅住宅小区,整座小区倚山傍海,风景十分秀丽。警车在小区的车道上拐了几个弯,便在17号楼前停了下来。
罗阳看了看这座造型别致漂亮美观的别墅,对方博吩咐道:“去把物业的人找来。”
一位身材瘦小,长着一对吊眼的中年男子很快就跟着方博过来了。罗阳掏出证件让他看后,男子自我介绍道:“我叫史茂君,请问警官有什么吩咐?”
虽然头一次接触,但罗阳对此人却有一种曾似相识的感觉,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我们想了解一下这栋房子的主人。”
“这栋别墅是一位叫甘文的台商买下的。不过,这位台湾人很少回来住,平时是他的干女儿住在这里。”
“一位叫林小芳的女学生?”
“叫什么不清楚,只知道她姓林,好像是一位在校学生,人长得很漂亮。”说着,史茂君笑了笑。
罗阳让方博他们进房勘查,他站在门口和史茂君聊了起来。
“林小芳平时都和什么人来往?”
“这个不太清楚。”
“除了她一个人在这里住,还有没有其他什么人经常在这里留宿?”
史茂君面露难色,“罗警官,这种事我还真不太清楚。你说我们这干物业的,也就是收收费维修维修房子什么的。人家关起门来各过各的日子,违法的事有你们公安管,要说业主有什么事求帮忙,跑跑腿这样的事倒是有的。”
“那这位林小芳有事求你帮忙没有?”
“有倒是有,但那点小事真的不值得一提。也就是前几天,林小姐托我去给她买了两束花,说是祭典什么人。”
罗阳的眉头一挑,“在什么地方买的花?都什么颜色的?”他有些迫不急待地一连问了几个问题。
“花是在兰溪谷买的。两束花,一束是黄色的菊花,另一束是百合花。”
“你说林小芳让你买的花一束是黄色的菊花,一束是百合花?”
“是,就是这两种颜色。”
罗阳睁大了眼睛,做梦也没有想到他和朱峰想找的那个矮个子的买花人竟会在这里碰见。更让他难以相信的是,死去的林小芳就是那位神秘的送花人。看来林小芳的死因果真关联着什么重大秘密。
心里这样想着,他却不动声色,继续和史茂君聊着,“那花店满大街都是,干吗非让你去兰溪谷买?”
“林小姐没说,也许是图那儿的花儿新鲜吧。我当时也挺纳闷,给一个人上坟干吗要买两束不同颜色的花呀?”
“能记得那是哪天的事吗?”
史茂君想了想,“那天的雾挺大,好像连航班都停了,应该是十三号的事吧。你不知道呀罗警官,那天为给她买花,我骑着个踏板车,开又开不快,回来的道上还差点撞着个买菜的老太太,想想都后怕。”
“那林小芳回来后就没再和你说什么?”
“在柳桥我给她送花的时候倒是问过她,给什么人上坟这么讲究,她说是一位特别值得尊敬的人。”
谈话到此结束。史茂君临走的时候问了一句“那林小姐犯事了?”
“不是犯事了,是遇害了。”
史茂君夸张地吐了下舌头,忙别的去了。
……
第六章 金河大酒店
楼里的勘查工作正在紧张有序地进行。罗阳进楼的时候,方博他们正在勘查寝室和卫生间。他在楼下客厅里转了转,便踩着那能照出人影的楼梯上了二楼。一切都那么井然有序,一切都那么温馨可人。他想不出当初生活在这里的人是幸福甜蜜还是出于某种目地,总之她带着在这栋豪华别墅里的短暂记忆永远地走了。如果林小芳真是段大敏的女儿,难道真如魏鹏说的那样,她在离开人世前终于弄清了,那包养她的男人就是她的杀父仇人?或者他与他们根本就是一个犯罪团伙的?
朱峰打来电话,告知罗阳已经找到了“6.19”案作案的可疑车,此车现在交警大队院子里,已在车上发现了可疑血迹。罗阳估计那车是凶手盗用后给扔在哪条不起眼的马路边或拆迁改造地块的。他没有多问,只是告诉他已经发现了那位神秘的送花人,让他马上赶到月秀山庄。
十几分钟后,朱峰的车停在了17号别墅楼前。罗阳正在仔细翻看着书柜里的几本书,见朱峰到来向他招了招手。
“怎么样?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没有?”
罗阳摇摇头,“没看看我们的对手是谁,还没等我们来,这楼上楼下早已被清理过了。但真要这么走了,我还有点不舍弃。林小芳费了那么大的周折,最后连自己的命都给搭上了。”
朱峰赞同罗阳的观点,他也希望能顺着林小芳被杀这条线,钓出深水中的那条大鱼来。
“如果说她真的给我们留下什么物证,恐怕也早被人拿走了。”
罗阳叹口气,道:“是呀,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既然要灭口,必然会消灭物证的。想杀她的人,一准把她的底细摸的透透的。”
罗阳继续翻腾着书柜里的书,“如果这里找不到什么,我想在别的地方也没法找了。像她这种家在外地的女孩,就算她是段大敏的女儿,可段大敏已经死了三年了,她除了住在学校里,也只有校外的居住房了”
“我觉得三年前他们父女相认的可能性不大,就算林小芳掌握了犯罪分子的某些罪证,也极有可能是通过别的渠道。”
罗阳想了想道:“段大敏那个时候只不过是金河大酒店的一个勤杂工,像他那样的身份到底会掌握犯罪嫌疑人的什么罪证呢?”突然,他的眼睛一亮,脱口道:“金河。”
“金河?”
“对,金河。”罗阳兴奋地说,“林小芳送给张迈的花是黄色的菊花,而送给段大敏的花是百合。黄色的菊花代表着金色,百合,河的谐音,把这两束花连在一起不就是金河了吗?”
朱峰也来了精神,“别说,有那么点意思。她是在暗示我们,段大敏是因为掌握了金河大酒店中的什么犯罪证据,而张迈找他也是为了调查此事,所以他们双双遇害。也就是说他们的死和金河大酒店有关。”
“是这样。三年前宇辰集团的董事长不正是从金河大酒店的顶楼跳下去的吗?”
“不过曹民跳楼是咱们徐局带人去的现场,他的确是自杀。这事报纸上都登过,不会有问题的。”
罗阳没有再说什么,就在他把手中的书放回书柜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一本很旧的书,一张泛了黄的旧照片从书中掉了下来。他拾起一看,是一个年轻男人和一个小女孩的合照,照片上的男人他一眼就认出是年轻时的段大敏,他曾在他的案卷里见过他的照片。而那个两三岁长得十分可爱的小姑娘,则依稀可以找到林小芳的影子。
他把照片递给朱峰,“我们的判断是正确的,林小芳正是段大敏的女儿。”
朱峰接过照片看了看,叫道:“太好了,只要确定了这一点,我们就可以围绕着他们父女周围的人和事展开调查,这样可以省去我们走很多的弯路。”
罗阳又询问了一下朱峰那边查车的情况,朱峰告知在面包车上发现的那滴血迹已让郭冬送回局里鉴定去了。罗阳让方博他们继续勘查,他和朱峰到17号别墅的楼前楼后又转了转,尔后又到周边两栋楼去看了看。月秀山庄的楼宇建筑是根据这里的坡形地势所建,别墅间并不是相隔很近。所以,这两家的保姆都对17号楼的情况不是很了解。她们说那漂亮女孩活着的时候,夜间倒是看见有男人开着车回来,但是白天从没见过他,具体的情况就说不好了。他们随即又来到门卫,找保安询问6月19日夜里8点至10点间车辆进出的情况。但是令人诧异的是,那天晚上整座小区的监控出现了故障。好在那天当班的保安在班,据他讲那天晚间进入小区的轿车有十几辆,而往外走的车只有两辆。其中一辆车是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女性开的,副驾驶座位上坐的是个年纪在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另一辆车因为是茶色车窗玻璃,因此看不清车里坐着什么人。
“车型车号能记住吗?”
小伙子想了想,道:“是辆玫瑰红色的子弹头车,车的尾号是4377。”
罗阳赞道:“记性真不错。”
小伙子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哪是记性好哇,是因为他的车牌号好记。它的后两位是两个七,而前面两位数加起来又是一个七,所以特别有印象。
罗阳好像有点喜欢上了这个小伙子,他掏出自己的一张名片递给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钟家钰。”
“钟家钰,请你再好好想想,这辆子弹头车是不是经常出入你们月秀山庄,或者这辆车的车主就住在你们山庄里?”
钟家钰想了想,道:“车主是不是住在月秀山庄不好说,但出入月秀山庄的子弹头车倒是有。在我的记忆里,与4377号同颜色的子弹头车一个星期至少要来山庄二三次,每次都是八九点钟来,天不亮走。
“这些不同牌号的子弹头车都有些什么特点?”罗阳又问。
“这个嘛……”钟家钰看看朱峰又看看罗阳,笑道:“给我的感觉那辆开子弹头车的人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伤,所以才不得不经常变换车牌号。”
“你是说那些经常在夜里来天不亮走的子弹头车,实际上是同一辆车。只不过它的主人为了遮人耳目,这才不断地变换车牌号,是这样吧?”罗阳显然对这个情况很感兴趣,这和刚才魏鹏提供的情况相吻合。
“是,我感觉它们就是同一辆车。”
“你从哪一点可以肯定呢?”朱峰问。
钟家钰又看了看他们,觉得自己提供的情况能对警察破案有所帮助,显得有些激动。“如果一个人对他周围的人熟悉了,就算没看见他人,听到他的脚步声就知道他是谁,是不是这个理?”
罗阳欣赏地看着他,“对,你说的一点不错。”
“同样道理,我们每天待在门卫里,除了看见人就是看见车。同人走路一样,看车看常了,自然也就了解了开车的习惯特点。要我说哪个人开车是急是慢,主要是他的驾驶技术和性格所决定的,而性格起决定作用。就拿开子弹头车的车主来说,他就是个急性子。他几乎每次到门岗,总是没等我们把滑栏收完,他的车就贴着滑栏边开进去了。而且他还有个特点,他的车窗永远都是关着的,就算亮出入证,他也是只把车窗摇离一点缝,勉强能把手伸出来。而且,他永远都戴着一副墨镜。你总不能说那些挂着不同车牌号的子弹头车的车主,都是一个师傅调教出来的,都那么性情怪怪的吧?”
“这个男人大概有多大年纪?”
“应该是四十六七岁吧。”
罗阳望望朱峰,对小伙子满意地点点头,“如果你再发现这辆车来月秀山庄,请立即打电话通知我。另外,如果有可能的话,请你暗中观察一下,这辆车去的是哪栋别墅。”
“行,没问题。”钟家钰满口答应下来。
第七章 情敌
前期的排查工作暂时告一段落,“6.19”案专案组目前掌握到的线索还只是一些皮毛的东西,这对专案组的侦察员们来说已经是来自不宜了。
听完罗阳的汇报,副局长徐昊天没有言语,他点燃一只烟吸了起来,然后站起身在地上走了几个来回,这才轻声道:“这一阵子你们辛苦了,至于‘6.19’案嘛,我觉得你们再进一步分析分析案情。你们能把案情往复杂方面想这当然好,但仅靠两束来历不明的鲜花就把时隔三年的两起谋杀案牵强地连在一起,是不是能够站得住脚,这还得用证据和事实来说话。”说到这里,徐昊天轻叹一口气,“三年前和张迈做搭档,我亲如兄弟的战友死了,我比你们谁都急着找到凶手。可如果我们这些做领导的把偏了方向,那可是要误事的。我的想法是,你们还是要找到那位a型血的犯罪嫌疑人,再顺藤摸瓜找到那位幕后指使人。”
“好吧。”罗阳站起身,“那我们就根据徐局的意见再仔细分析一下案情,看有没有遗露的线索。”
徐昊天戴上帽子,又到镜子前整理了下着装,这才同罗阳一起走出办公室。在走廊上他悄声对罗阳说了句:“庞舒出事了,现在已经查明,上次市里组织的扫黄行动,泄密人就是她。董局正为这事上火呢,怎么说这丫头也是他从部队上给整来的。”
罗阳一下子征住了。他吃惊地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这是真的?我怎么有点不敢相信。”
“你不敢相信,连我都吓了一跳。不过这事是千真万确的,市局都来人调查了。”
“可我还是不相信庞舒会做出这种事。”
“好像收了人家不少线。”
罗阳再没有表示什么。他惊愣片刻,随徐昊天一起下了楼。回到办公室里,他闷闷地坐在那里,心里还在想着庞舒的事。虽然徐昊天说的那么肯定,但他还是不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庞舒是那么的优秀,而且她来局里的时间又这么短,她怎么这么快就和那些不法分子勾结在一起了呢?就因为她在治安大队工作?就因为她经常出入餐饮休闲娱乐场所?
朱峰一头汗水地回到办公室,他拿起水杯直奔饮水器接了一杯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这才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一见罗阳的脸色不对,便问:“怎么?挨训了,徐局是不是对我们大队的工作不满意?”
罗阳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话,而是询问他下去排查的事,“先说说你那边的情况,还是一点线索没有吗?”
那天朱峰他们在丰田面包车上取下的血迹,经检验和残留在仙人岭胶带纸上的血迹为同一个人的血迹。因此,根据交警大队提供的线索,朱峰又带人到丰田面包车的弃车点,贵阳街一带寻找目击证人。贵阳街是平岛市西部城乡结合部的一条老街道,这一带属拆迁区,大部分老住户已经搬走,现有的住户以外来人口租房的比较多。
“有了点眉目。那天夜里虽然雨大,但还真有一位大爷在车站等着下夜班回来的女儿。他看见那个从面色车出来的男人打了一辆出租车走了,当时他还以为是他的车坏了。我已经通知车管部门帮助查找19号夜里10点前后,在贵阳街一带拉客的那辆出租车,估计会有结果的。”
罗阳简要说了一下徐昊天的意见,又谈了一下自己的看法,最后他用征询的口吻问朱峰:“你对徐局的意见有何想法?”
“你没有说我们对曹民死因的怀疑吧?”
“没根没据的,我们仅仅是怀疑,那能说嘛。”
“那就好。我想,我们的侦破工作可以分两步走,明面上我们集中力量破‘6.19’案,暗中抽空查曹民的死因。”
罗阳很欣赏地看着朱峰,他们之间对工作的那种配合,简直到了潜移默化的程度,往往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相互理解对方的意思,而且对好多问题的看法都是不谋而合。对曹民死因的调查实际上罗阳已经开始在做了,只是没有告诉朱峰罢了。他有他的想法,他怕因这事一旦引出其它麻烦,最起码还给队里保存一份力量。
见罗阳没有对自己的提法表态,朱峰干脆把话题直接扯到金河大酒店上。“你知道那酒店是谁的产业?”
罗阳很少到高档次酒店去消费,朱峰这一问还真把他给问住了。便问:“该不会是那位台商甘文先生的吧?”
朱峰笑了,“让你说对了一半,那是一家合资企业。但是你绝不会想到它的另一位主人是谁?”
“听你的意思我与这人相识?”
“岂止是相识,你们还是旧情敌呢。”但是,话一出口朱峰就后悔了。
“你是说高强?金河大酒店有高强的股份?”罗阳平静地坐在那里,脸上没有显出特别的表情。
“你好像并不为此感到惊讶。”
罗阳笑了笑,“高强拥有一个大酒店的股份,这有什么奇怪的,他的资产多得去了。要不当初葛菲哭着喊着要嫁给一个比她父亲小两岁的老男人呢?”
朱峰尴尬地咧咧嘴,这才发现从他一回办公室罗阳的情绪就很低落,后悔刚才不应该说那句话。他知道当年罗阳对葛菲爱得很深,在葛菲嫁给高强的时候,他曾大病一场,而且至此再没有谈恋爱。虽然他们俩都是三十好几的人,都是单身一个,但爱情对他们来说,却一个是深深的伤害,一个是痴情的等待。
话在舌尖上滚了个来回,最后它还是从朱峰的口中溜了出来,“抱歉,我不该提。”
罗阳又笑了笑,但笑得很勉强,“让你说的,我罗阳是面捏的?拿水一泡就散了?再说这都过去几年的事了?噢,照这样说高强要犯了法,我还不能去收拾他了?”
“我知道,那段伤痛还在折磨着你。”朱峰的声音放得很低。
罗阳站起身,过去拍了拍朱峰的肩头,“走吧,天不早了。”
朱峰向窗外一瞅,外面早已是灯火一片了。他伸了个懒腰,道:“我们真该去放松放松了。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吃一顿,然后再去洗个桑拿如何?”
“没问题,但是……”
“但是得我掏钱。”
“不错,是这个意思。谁叫你是我未来的姐夫,我是你未来的小舅子呢。”
一提这话朱峰就有些腼腆,幸好屋里没别人。
罗阳却坏坏地笑了起来。
……
从洗浴中心出来,罗阳先把朱峰送回了住处,但他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把车开到长江路附近一条僻静的路边停下。不远处,有七八个中老年男人围在路灯下打扑克。
罗阳没有从车里出来,他将身体靠在靠背上,眼睛却瞅着不远处的楼房。那几栋楼房是景山公安分局的家属宿舍区,庞舒来局里上班后被临时安排住在了这里。
庞舒的住室没有灯光,罗阳猜想她一定出去办什么事情还没有回来,或者她因为自己的事情暴露,心情不好出去散心了也不好说。罗阳在为她惋惜,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他发现自己突然间对这个女孩子的事很关心,而且从听到她的事后心情就特别繁乱。这种感觉从下午得知她的事后,就再也没有消失过。他说不好自己为什么会开车跑到这儿来,如果庞舒真的被开出警籍,那她的政治生涯就此结束了。但是,难道还能有其它处理结果吗?
庞舒,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罗阳在心里恨恨地想着。
庞舒是去年十月由部队转业到景山公安分局的。据说是市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董征,在去部队看望老战友时,赶上军区举办军事全能大比武。在女子散打比赛时他被一位女兵超凡的武功所折服。比赛结束后,他立即找到那位叫庞舒的特种兵,问她转业后是否愿意到平岛市公安局工作。庞舒早就听说平岛是座风景秀丽气候宜人的海滨城市,只可惜没有机会来,当即便应允了。去年国庆节长假后上班第一天,董征就把这个漂亮的姑娘送到了景山公安分局,临走还对分局的几位领导说:“我先把庞舒放这儿锻炼锻炼,你们谁也不准给她气受。”局领导们说:“你董局亲自送来的人谁敢给气受呀?敬还来不及呢。”别说,这庞舒也真的给董征争气,她工作能吃苦不说,还连着捣毁了几家涉黄场所。不仅如此,她的到来使得不少干警的责任心都加强了。特别是那些还没有找着女朋友的干警,他们都争着在庞舒面前表现自己。原因嘛,那庞舒天生丽质是一方面,但主要还是她的武功了得,几个强壮小伙子同时围攻她都不是对手。就连罗阳,这个身手在全局数一数二的人,和她对打也只能打个平手。这样一来,庞舒的名气就大了,就连社会上一些不怕死敢惹事儿的混混,只要一提到她的名字也都得吐舌头。可是,像她这样一位优秀的警察怎么说变就变了呢?罗阳想不明白。
正当罗阳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突然,他的双眸定格在前方的一幕上。不远处,庞舒正拎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从一辆宝马车上下来,而给她开车门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白天还和朱峰提起过的高强。
罗阳抓起相机,想拍下这一幕。但想了想,他还是放下了,心里不觉涌出一阵酸酸的感觉。就在庞舒道别高强准备转身回楼的时候,罗阳的车缓缓地从她的身边开了过去。
庞舒看见了车里的罗阳,看见了他一脸的怒气,她的心咯噔一下,笑容僵在了她俊秀的脸上。
……
第八章 女警除名+嫌疑人出现
庞舒的事已是铁定事实不容否定了。第二天中午,罗阳刚从外面办案回来,在大门口,他与正拎着包往外走的庞舒打了个正着。走廊两侧,楼梯上,三三两两地站着许多干警,大家正用惋惜的或惊讶的目光瞧着低头而过的庞舒。与去年董征副局长亲自陪着她来局里的情景相比,此时的她如同一只灰溜溜的老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罗阳停住脚步,默默地注视了她几秒钟,然后一扭身疾步奔上了楼梯。庞舒再次在他的眼里看到了那掺杂着痛苦愤怒和鄙视的目光,她一阵目眩,然后挪动着棍子似的一双腿,走出了警局的大门。
中午罗阳没有去食堂吃饭,是朱峰帮他把饭端了回来,但他还是没有动筷子。
“我的队长,你不是喜欢上了她吧?”
“谁呀?”罗阳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还能有谁呀?局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从分局建局至今,就这么一个女警被除名,你说还能有谁呀?”
罗阳火了,“你再要给我瞎说我跟你急。”
朱峰不恼,越发做着怪脸气他。
罗阳瞪他一眼,拖过餐盘开始吃饭。吃过饭后,他才和朱峰说起了昨晚上的事。
“咱先不说扫黄行动的时候她给那些涉黄场所通风报信,你说她才来平岛几天呀,怎么就和高强那样的人走到一起了?钱对女人就这么有吸引力吗?”
“钱不仅对女人有吸引力,对男人照样有吸引力。为了钱,高官落马的还少吗?我听说庞舒收了他们不少好处费,要不是有董局帮着说情,她都能摊上刑事罪,还能是除名这么简单。”
罗阳哼道:“像她这样的人,在社会上真要和那些不法分子勾结在一起,也够我们喘一阵的。”
“她庞舒为钱所诱,做了不该做的事。但她还不至于坏到与那些不法分子一个锅里搅勺的地步吧?再说了,离开了公安局,她对那伙人也没什么可利用的价值了。”
“你如果真的这样想,那就大错特错了。就庞舒那身功夫,哪个犯罪团伙看不好?”
“那你估计她到社会的第一站会靠上谁?”
“这还用说,高强呗。现在不是已经打得火热了吗?”
但是此时罗阳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但他很快就给否定了。他自言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
朱峰不解,问:“什么不可能?”
罗阳笑笑,“没什么,我在考虑另外一件事情。”现在,他已完全从宠舒这件事的阴影里走了出来。经过这几年的锻炼,他已完完全全地成熟起来,尽管他刚才还在为庞舒的事生气,昨天夜里还为此而彻夜未眠。
“怎么样?那位出租车司机有着落了吗?”
朱峰摇摇头,“还没有,就怕是套牌车,司机就是知道情况也不敢站出来说话。郭冬说他有一个朋友,认识一个套牌车的车主,想请他帮忙了解些情况,我让方博陪他去了。不过,态我是表了,真要是套牌车拉的那位犯罪嫌疑人,只要他愿意为我们提供情况,不追究他前期的过错。”
罗阳点点头,“但愿事情如我们想的那样顺利。”
他的话音刚落,朱峰的手机响了。朱峰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郭冬。”
郭冬在电话里兴奋地告诉朱峰,6月19号夜里在贵阳街拉犯罪嫌疑人的司机找到了,是位套牌车车主,叫李秀安。因为怕追究责任,所以他拒绝到警局来。
朱峰看着罗阳,罗阳道:“走吧,九十九拜都拜了,不差这一哆嗦。”
……
在上岛咖啡馆的一个小包间里,罗阳和朱峰见到了那位叫李秀安的出租车司机。他四十出头,个头不高,人略有些胖,黑红脸。见刑侦大队的两位队长来了,紧张地站了起来。
罗阳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说说当晚的情况吧。”
李秀安拘束地坐了下来,又环顾了一下屋里其他几位警官,这才吞吞吐吐地说:“那晚儿我拉一位客人去贵阳街,老远下就看见一辆面包车停在路边。开到眼前时,从车上跳下一个人示意让我停车,我就拉上他走了。”
“你把他送到了什么地方?”
“雁鸣湖。”
“雁鸣湖?”
“是雁鸣湖警官。”李秀安怕罗阳不信,又加重了自己的语气。
“噢,我没有怀疑你说的话,你接着往下说。”
“他上车的时候我问过他,是不是车坏了?他显然在走神,第一次问他的时候他竟然没有任何反应。我又问了他一遍,他这才回应说是车坏了。我扭头看他,他有点紧张。”
“怎么看出他紧张?”
“他不敢正脸瞅我。一见我看他,急忙转脸看着车窗外,还说这雨下的真大。”
“你听他的口音是哪里人?”
李秀安想了想,“像是‘过了这村没那店儿’那地方的人”
罗阳笑了,“你说他是海兰县人?”
李秀安点点头,“嗯,是海兰县人说话的味。”
在平岛市,人们一般在称海兰县人时,都习惯用‘过了这村没那店儿’这句话来替代,那里的人说话有一股浓郁的地方口音。
“他的年龄,体貌特征?”
“年纪很轻,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人长得也精神。浓眉毛,大眼睛,鼻直口方的,就是咱平时说的帅小伙。”
“他的个头?”
罗阳掏出本子,开始速描起来。在景山公安分局,罗阳的绘画技能是出了名的。这一点,他像他的母亲,而姐姐罗兰歌唱得好,则像了他们的父亲。
“有一米七八左右吧。”
“发型”
“蓄长发,发丝成大泼浪型,是自然弯曲略带卷卷毛的那种。”
罗阳把最后几笔描完之后,把笔记本递给李秀安,“看像不像你拉的那位客人?”
李秀安惊讶地张大嘴巴,“像,像极了。罗警官,你简直神了。要不是我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公安局里还有这种能人,你怎么就像亲眼见过他似的?”
方博插嘴道:“这点本事对我们罗队来说算得了什么?你还没见我们队长对案子的推理,那才叫到位呢。还有……”
“你还有完没完了?”罗阳瞪了方博一眼,他俯身看着李秀安“他再仔细看看,哪些地方不像?”
李秀安又仔细端详了半天,用手指点着道:“这脸型再稍微瘦一点,下巴略尖一些就更相像了。”
罗阳又刷刷改动几笔,李秀安点点头道:“嗯,就是他了。”
第九章 做掉‘野猫\’
依照套牌出租车司机提供的线索,“6.19”专案组的同志重点在雁鸣湖一带展开了排查。
雁鸣湖一带是平岛市主城区内植被面积最大的一处绿地,这里山光水色,环境优雅。一条沿湖而建的公路由北向南穿越这片城市的肺叶,北连繁华的市区,南临波涛汹涌的大海。如果从空中俯瞰,雁鸣湖恰似一枚戴在出浴少女纤纤玉指上的绿宝石,无时不刻在那里发着幽幽的光彩。由于这里空气清新,环境幽静,建国初期,军分区在湖的南端建了一处疗养院。而湖的北头,则是一处去年才落成的健身俱乐部。魏鹏正是在这里被林小芳接到月秀山庄的。
排查工作进行的很顺利,当朱峰将嫌疑人的摸拟画像递到俱乐部大堂经理手中时,这位有些矝持的女经理先是拿着画像细看了一番,接着她又摇了摇头,表示此人不在俱乐部工作。
“那他有没有可能会是你们这里常来的一位客人?”
女经理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这就不好说了,我们俱乐部从开业至今,每天光顾的客人少之百人,多至上千,这还不包括办年卡的那部分客人,这叫我上哪里去记?”女经理果然是个老辣的手,话说得虽婉转,却有点儿咄咄逼人的架式。
“你们俱乐部夜间几点停止营业?”
“通宵营业。”
“可否请你们经常值夜班的同志帮助回忆一下,也许他们见过此人。”这事实际上不用得到她的许可,朱峰这样说,也等于告诉她,他们的谈话到此为止了。
大堂女经理有些无奈,眼巴巴地看着朱峰把摸拟画像递给服务台上几位女服务员。
一位相貌俊秀名叫房雪的女服务员只对画像瞅了瞅,就转手递给了身旁的女服务员,然后小声和她们嘀咕了几句,这才对朱峰说:“这个人我们认识,他叫宋宝昌,是我们这里服务员赵小芸的男朋友。”
大堂女经理朝罗阳和朱峰点点头,“既然她们知道,那就让她们谈吧,我就不陪你们了。”
罗阳目送着大堂女经理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这才和朱峰交换了下眼色。
朱峰问房雪,“这位叫赵小芸的女服务员在班上吗?”
“赵小芸已经好几天没来上班了。”
“你们的班次怎么排的?这几天都没有她的班吗?”
“这倒不是,她是请事假。”
那位叫闫萍的女服务员接口道:“小芸的母亲住院,李经理给了她几天假。”
“李经理?是刚才那位负责人吗?”
“是,她叫李影。”闫萍有点胆怯地看着有些严肃的朱峰,没有多说话。
“能告诉我们宋宝昌最后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间吗?”
那个叫冯蕾的姑娘拧着眉头想了想,“一个多星期吧,具体时间嘛……?对,就是下大雨那天夜里。”
罗阳和朱峰又对了下眼色,“他是来找赵小芸的?还是来休闲健身的?”
“那天赵小芸不在班上,他是来健身的。”
“他什么时间离开的?”
冯蕾望望房雪,房雪道:“第二天我当班,他下午三点多钟走的。”
“那,你们知不知道宋宝昌的工作单位?”
“好像在北奥保龄球馆上班,具体干什么不清楚,不过挺有钱的。”
罗阳他们又了解了一下赵小芸的情况以及她的具体住址,正打算离开的时候,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龙腾集团公司的总裁高强和他年轻貌美的妻子葛菲出现在俱乐部的大门口。罗阳立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这对夫妻。尽管当年他们曾是那样无情地伤害过他,尽管他和葛菲分手五年今天还是头一次碰面,但这位铁骨铮铮的汉子脑海里只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他们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但是,当他把目光移向他们身后的那位刚把墨镜摘下来的漂亮女随从的时候,他周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凝固了。他真的不敢相信眼前出现的一幕,庞舒提着高强的公文包,光彩照人地站在那里。但随后罗阳的嘴角就浮现出一丝蔑视的微笑。
庞舒好像早已有了心里准备,对于昔日战友的蔑视和冷漠,丝毫不觉得难堪和尴尬。
倒是葛菲,她一眼瞅见罗阳站在那里,几乎到了无地自容到地步,那面部的表情十分地复杂,说不上是愧疚还是懊悔,眼睛只好移到别处。
高强似乎注意到了妻子情绪上的变化,但他此时只能视而不见。他绅士般地走上前去,笑容可掬地向两位队长打着招呼:“罗队长,朱队长,到这里查案来了?”
“调查点事情。”罗阳冷冷地回了一句,并没有去接他伸过来的那只熊掌般肥肥嫩嫩的大手。
朱峰不想太伤高强的面子,上前和他握过手,呵呵笑道:“高总,你这一边是娇妻一边是美女,这是来休闲呀还是……?”
高强得意地扫视了葛菲和庞舒一眼,“朱队长,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这淼淼健身俱乐部就是我龙腾集团公司的下属企业嘛。葛菲,我老婆,就是这里的总经理。今天一来是看看我的葛大经理管理的到不到位,二来也捎带着休闲。这不,还有你们昔日的这位战友庞小姐,她现在是我的私人秘书兼保镖。今天陪她转转,让她多了解了解企业。几位警官如果有时间,就留下来一起玩玩。”
罗阳冷冷一笑,“多谢了高总裁,让我们这些成天和死人和犯罪嫌疑人打交道的人和你们一起消费,那岂不有伤你们的雅兴?再说,我们还有案子在查,就不打扰了。”
说完他把头一甩,冲着朱峰他们说了声“走!”,便大步流星向大门走去。
……
高强让葛菲陪着庞舒到俱乐部各处转转去了,他进了办公室便把大堂经理李影叫了来。
“他们查宋宝昌怎么会查到这里来了?”高强扳着个面孔,警方很快注意到这里,这是他极不情愿的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是不是他什么事犯了?才把警察引到这儿来了。”
“宋宝昌最近来过俱乐部?”
“下大雨那天夜里他来过。”
“什么?你说他在下大雨的那天夜里到过这里?”高强感到震惊,那脸色难看得吓人。
“是。”
“这件事你们葛总知道吗?”
“葛总不知道,我也是第二天见到他才知道的。”
高强的脸越发阴沉的历害,“这么说他在这里过的夜?”
“是,他是第二天下午才走的。”
“为什么不和葛总汇报这件事?你还是从心里瞧不起她?”
“怎么敢呢高总?你这样说可是冤枉死我了。”李影娇嗔道:“我们以为他是在这里等赵小芸。你知道小芸的母亲最近住院,宋宝昌在她的住处等不着她,过来消费也是常有的事。”她偷偷观察着高强脸上的那张晴雨表,壮着胆子问:“他,该不是真出什么事了吧?”
“不该你们知道的不要多问。”
高强仰靠在沙发上,双目紧闭,过了一会儿,他向李影挥挥手,示意她出去。但没等她走到门口,他又把她叫住了,“宋宝昌的情况那些鸡婆们都和警方说了多少?”
“我当时已向警方表示不认识这个人,也就没办法继续待在那里。估计有关他和赵小芸的情况,她们会知道多少说多少。”
“行了,我知道了。下去把你们葛总叫上来,你赔着那位庞小姐玩玩。”
李影走后,高强摁了几个手机号码,然后压低声音道:“告诉‘沙尘暴’,立刻做掉‘野猫’。让他做得干净点。”
“可‘野猫’是他的亲外甥呀!”
“是他亲爹也不行。告诉他,如果不想让大家都玩完的话,就得忍痛割爱。”
不大一会儿功夫,“沙尘暴”的电话打来了,他在电话里央求高强,可不可以放宋宝昌一条生路?让他先到外地躲一躲,以后再想办法去国外。
“不行!”高强的态度很强硬。“不是我为难你,这事要怪只能怪他自己。如果他按照‘蝎子’设计的那样,林小芳的死就是投海轻生。‘沙尘暴’,你知道每年在平岛市海边轻生或溺水死亡的人有多少吗?五七六个有吧?你敢保证这里就没有冤死鬼吗?可‘野猫’呢?却偏偏在杀人之前贪吃一口,是不是从来没玩过漂亮女人呀?还把罪证留在现场。现在警察都追到我这儿来了,你说这事能怪谁?”
手机里传出“沙尘暴”无可奈何的一声叹息,“那好吧,我照办就是。”
“做得干净点,最好是酒醉驾车坠崖身亡什么的。这回绝对不能让警方查出是他杀。”
“放心吧。”
……
第十章 高强与罗阳的新仇旧恨
葛菲回到了办公室,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一见高强的脸色便问“怎么?遇到麻烦了吗?”
“没看见你的旧相好都找上门来了吗?”
葛菲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别老是相好相好的。自从嫁给你,我今天还是第一次遇见他。就算你给我们机会接触,他罗阳也不会和我上床,他才不要别人吃剩的呢。”
这一点高强比谁都清楚,葛菲从做了他的太太后,除了没给他生下个一男半女,无论在家里还是替他应付场面上的事,还真让他说不出半个不字。虽然在他和罗阳的选择上,他庞大的产业和雄厚的财力显然是吸引她的地方,但她和罗阳之间,还真的说断就断,五年间没有任何来往。一见葛菲冷下脸,高强忙堆下满脸的笑容,过来把她拥进怀里,“好了,我的夫人,你看我也没说别的,你们过去毕竟相恋了那么多年。男人嘛,吃醋就意味着用情深嘛。”
葛菲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她就觉得有一股无名火直往脑门子上顶,真的是因为遇见罗阳的原故吗?他那冷冷的带有嘲讽的怨恨交织的目光,让她从头凉到脚,浑身感到不自在。她一把推开高强,“你吃醋,我还吃醋呢。是,表面看你事事依着我,可谁知道你肚子想的到底是哪个女人?背着我又睡了哪个女人?现在倒好,竟然给自己弄来个漂亮的女保镖来。怎么着?有她在身边陪着,是不是感觉特好哇?”
葛菲这一大堆话没让高强恼怒,倒把他给说乐了,“我说今天夫人这气咋这么粗呢?敢情是为了一个庞舒。”他饶有兴趣地欣赏着生了气的葛菲,这美人是越生气越动人,你想和她叫真都叫不了。他还是伸出手把葛菲揽到怀里,“要不要我给你也配一个帅哥当保镖?这样咱俩就扯平了。”
“去你的,”葛菲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以为天底下的女人都像你们男人那么色呀?”
“是吗?那你葛大经理体操房里的那些‘玉女’又是属于哪一类的,色男还是色女?”
葛菲不言语了,“玉女”的确是她葛菲的杰作,一支她为阔商政要们准备的高智商高学历的三陪女。她的这出杰作应该说是让高强和李影给逼出来的。淼淼健身俱乐部落成准备开业时,高强为总经理一职颇费了一番脑筋。也许是因为葛菲从嫁给他就一心一意做全职太太,没有野心也从不过问他的事,这让高强觉得应该让葛菲在自己的公司里有她的一席地位。但是曾委身于他又没能当上他太太的李影,这回绝对不让了。她甚至第一次与高强有了正面冲突,她对高强讲,太太可以不做,但俱乐部这个经理一定要当。当她拍着胸脯说葛菲当花瓶可以,当经理绝对不会称职时,被刚进高强办公室的葛菲听了个正着。本来无心争权的葛菲当即表示,这个经理她当定了。而且就要李影做她的部门经理。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让高强也让李影让公司所有高层领导对自己刮目相看,她可谓费尽了一番心思。“玉女”就是她暗访市里一些餐饮休闲娱乐场所,浏览成人网站后揣摩出来的高级别陪客之道。在俱乐部筹备开业的那些日子里,她给那些高职们分派任务,让他们去各大院校,去市人才市场,以物色管理人员为由,专挑那些学历高,体型好,长相靓丽的年轻女孩。来到俱乐部后就和她们签协议,然后进行体美训练,上礼仪课。葛非本来就毕业于舞蹈学院,这些简单的体操健美之类的训练对她来说等于小儿科。开业头三个月,俱乐部里的其它消费全为七折,而唯独“玉女”服务这块费用高得吓人。几个月下来,俱乐部的营业额直线上升。葛菲在众人眼里的地位在悄悄发生着变化。当然,最欣喜的还是高强,不仅仅是效益的问题,而是这个小美人终于和他走上了一条轨道。
有什么能让自己的对手感到痛苦而快乐的呢?当五年前罗阳从一个被救起的外来务工人员嘴里获知情况,并顺着这条线索拿掉了他苦心经营的地下赌场后,他报复罗阳的行动就已经开始了。起初他想先拿他的家人开刀,比如车祸,比如火灾,让他在丧失亲人的痛苦中度日。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却意外结识了罗阳的女友葛菲,那个时候葛菲还在一家广告公司跑业务。当得知这个漂亮女孩和罗阳的关系时,他当即与她签了一笔数目相当可观的广告合同。有了这次合作的基础,接下来他经常编个理由与葛菲接触,并以工作的名义,今儿个带她去泰国看“人妖”,明儿个领她去三亚休假。而这个时候的罗阳整天忙于破案,不但和葛菲十天半个月见不上一次面,就连电话也很少打。葛菲充分享受着随心所欲花钱和四处游玩给她带来的快乐,与罗阳的感情渐渐淡了下来。在一次高强带她去青岛游玩时,当他把一套价值几百万的豪华别墅的钥匙放到她的手里,又把写着她名字的房证展给她看时,这位平时总是有点矜持有点清高的美人,便半推半就地被高强抱上了床。回来后,高强便和葛菲举办了一场豪华浪漫的婚礼。而这一刻,距离她和罗阳原定的婚期还不到两个月。
一想到罗阳会为失去葛菲而痛苦,高强的鹰勾鼻子就不由得要“哼哼”两声。刚才,他已经注意到了罗阳看葛菲时的那种眼神,他的鹰勾鼻子不由得又“哼哼”了两声。哇!妙哇!妙哇!他的对手至今还在饱受感情的剪熬。五年了,他甚至连女朋友都没有谈,这就是最好的证明。这个脸上总是充斥着一副征服一切表情的男人,常常在心里这样快乐地欢叫着。特别是当他拥着葛菲在床上扭动的时候,他扭曲的心态就达到了快乐的巅峰,一次又一次地发出这样的欢叫。他觉得他每欢叫一次,她就会痛苦地呻吟一次。他太需要这种刺激了,太需要把这种仇恨转换为动力了。
现在,罗阳又一次把猎鹰般的目光盯在了他的龙腾集团公司上,仇恨的烈焰不由得在他胸膛中再次升腾。他眯起小眼睛在沙发上仰靠了一会儿,一只手轻轻抚弄着葛菲的秀发。好一会儿,他欠起臃肿的身躯,把嘴凑到葛菲的耳根边亲了亲,柔声道:“我们去泳池吧,别太冷落庞小姐了。”但是还没等葛菲做出反映,他马上又改变了主意。他眯起眼睛又想了一会儿,一个新的想法在脑中生成,“菲菲,我有一个新的打算。”
“什么打算?”自从与高强结婚后,葛菲几乎对他言听计从,很少有反对他的时候。但是这一次,当她听完高强的计策时,她却愤怒地叫了起来。
“你说什么?让我给罗阳打电话?约他出来吃饭?”她大睁着两眼看着高强。
“不错,是这个意思,有什么不妥吗?”
“为什么?你脑子没出问题吧?让你的老婆约过去的恋人吃饭,你没打算让我和他上床吧?”
“如果需要,也不是不可以。”高强两眼又眯在了一起,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你……你到底什么意思?”葛菲腾地一下从沙发上跃起,“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怀疑我和罗阳旧情未了,才想起用这个馊主意来试探我?”她委曲的连眼泪都流下来了。“为了你,我可是什么事都做了,连‘玉女’这样的事我都替你想到了,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是违法的事吗?你到底想让我怎样做你才满意?”
“罗阳他现在盯上龙腾集团……”
“所以就用你的老婆做交易是吗?你们少干点违法的事他就不盯着你了。”
葛菲拎起自己的小坤包,一甩身出了办公室。
……
第十一章 重大秘密
怒气冲冲的葛菲开着自己的宝马车,一路狂奔回到住处。到家后她开始收拾自己的衣物,她决定冷落高强几天,自己一个人到月秀山庄去清静些日子。那里有高强专为她购置的一套别墅,从装修好后就一直闲置在那里。偶尔两人为调调心情,也过去住个十天半月的,葛菲三十岁的生日就是在那里过的。但是,在收拾东西时,葛菲却意外地在那组豪华的意大利进口衣柜中发现了一个夹层,并在里面发现了一些贵重东西。其中,还有一枚珍藏在盒子里的u盘。她甚感奇怪,这样的东西不放在抽屉里放到衣柜里干什么?高强这人古怪,他的保险柜只放备用的现金,而真正要紧的东西却从不放在显眼的地方。衣柜里的这个夹层,葛菲还是第一次发现。也许是因为高强刚才激怒她的原因,她决定探探高强的底细,于是便把u盘插到了电脑上。高强自然做了加密的处置,但这一点难不倒她葛菲。和他一起生活这么久,他喜欢用什么数字加密她还是略知一二的,无非是他的生日、她的生日、或者两个人的生日组合。这枚u盘的密码就是用他们两个人的生日组合的。葛菲不看u盘则可,一看吓的连汗毛孔都张开了。原来u盘上记录的全是这些年高强贿赂政府一些职能部门人员的具体时间和数额。有些数额甚至大的惊人,从房产到现金什么都有。其中有个叫“蝎子”的,高强一次送给他的金额竟达五百万。不知为什么,葛菲的大脑里忽然有了要搞一个备份的想法。她从电脑桌抽屉里翻出一枚u盘,迅速复制下这份重要的东西,然后将那枚记录着高强罪恶记录着那些阴暗交易的u盘重新放回了原处。
北奥保龄球馆的经理王怀恩承认宋宝昌是他们馆的工作人员,但他表示他已有好几天没来上班了。至于其它情况,他介绍说这个人各方面表现还不错,也没发现过去有什么劣迹。为了表示对警方工作的支持,他还特意把罗阳和朱峰领到宋宝昌的办公室,让他检查了他的东西提取了他的指纹。
凭职业敏感,罗阳觉得王怀恩这个人虽然说话客客气气,但绝非思维简单之人。偶尔,你会从他的某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中捕捉到它的挑衅和敌视。罗阳不相信宋宝昌的罪恶行为会是一件孤立的事件,王怀恩不可能对他的事情一点不知情。傍晚,他让方博以社会闲散人员的身份去了保龄球馆。这一去,竟让他们发现了一个重大秘密。
方博已经不是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了,这是个激灵鬼,他一边打着保龄球一边暗暗观察着周围。玩了个把小时,他做出一副索然无味的样子,拎起衣服要走,却又跑到服务台像个社会混混似的,和女服务员油腔滑调地胡侃乱侃起来,眼睛时不时扫视一下那些玩兴正浓的男男女女。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红凌湾派出所的所长周森在王怀恩的陪同下,拐向了球馆边角的一个楼梯口。方博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个时候周所长就算来玩,也应该在这里玩保龄球,他怎么会去地下室呢?这里不属于他的辖区,就算要检查工作他也不应该在这里出现。好奇心驱使他悄悄跟了过去,但是到了下面,在一间大厅的入口处,他却被两个保安给拦住了。
“要玩到上面去玩,这里不准随便进去。”
“前边那两个人怎么进去了?你们这儿也没标明不让学生入内呀。”
按着方博的长相,没人能准确分清他是不是在校的学生。他这样说,是不想引起他们的注意。
一位刀瓜脸长相的保安瞪他一眼,“就算可以进,你有多少钱?”
方博一听,马上拍拍屁股兜,“你瞧,在这儿呢,真是瞧不起人,学生就没钱了?”
另一个鼻梁上有刀疤的保安不耐烦了,“叫你走你就走,别磨讥。”
方博气哼哼往回走,正好遇见一个去地下室玩的中年男人。他迎上前去,央求他把自己带进去玩。
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问:“你大学生吧?不好好念书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
“寻找刺激呗,你大哥不也来了吗?”
男人笑,“话不能这么说,我能来不等于你就能来。我一个晚上弄好了能挣几万块,你能么?”
方博心里一惊,原来这是个地下赌场,怪不得对生面孔把持得这么严。脸上却露出一副天真好奇的神情,“哇!这么刺激,叫大哥这一说我更想进去玩玩了。”说着他掏出二百元钱,塞在男人手上。
中年男人觉得这小伙子懂事,又把钱塞回他手中,“好吧,我带你进去。可有一样,赢了钱你得请我客。”
“行,大哥,不就是吃顿饭吗?赢了钱我一准请你客。”
两人说笑着来到保安跟前,中年男人指指方博,“我外甥。”
保安点点头,这回他们没有为难他。
中年男人带方博从一个小门进去,里面却是一个几乎和上面保龄球馆一般大小的大厅,百十号人集聚在十几张桌子前。他们一个个凝神屏气,是输是赢,没一个出动静的,喜怒哀乐都集中在那张脸上,这就难怪上头玩保龄球的人一点觉察不到下面所玩的猫腻。方博心里说,乖乖,我说外面停了那么多车,保龄球馆里却冷冷清清没多少人,原来这人都在这儿呢。
起先,方博还跟在中年男人的身后看他如何下赌注,十几分钟后他就离开了他。他这张桌前看看,那张桌前转转,意在寻找周森。从进入地下室大厅他就在想着一个问题,派出所所长参与赌博,可怎么找不见他人呢?奇怪,他不来赌钱又跑到这儿来干什么?拿份子钱收保护费?方博这样想着,就看见大厅东侧有道走廊,他便装做肚子痛要上厕所的样子拐了进去。整条走廊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只有尽头一间屋子里亮着灯光。他悄悄地凑过去,刚贴到门边,就听后面有人喊:“你在那儿干什么?”
方博忙解释说:“我肚子坏了,想找卫生间。”
“你傻呀?不识字呀?你看那上面标着卫生间字样了吗?”
“这不还没顾得上看嘛。”
“快,离开这儿。”
这个时候屋门开了,从里面探出半个身来,问:“谁在这里?吵什么?”
“没事儿,一个傻帽找卫生间。”
方博偷偷回头一瞅,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周森。他赶紧捧着肚子溜了。
……
第十二章 梦
快凌晨的时候,罗阳从高速公路口回到了市里。他在电话里简要地向徐昊天汇报了下情况,就径直开车去了北奥保龄球馆。
平岛市这次大规模的搜捕杀人嫌疑人宋宝昌的行动是由徐昊天副局长亲自坐阵指挥的。当确定宋宝昌就是“6.19”案的犯罪嫌疑人时,这场搜捕行动就在天刚擦黑时开始了。估计宋宝昌潜逃的可能性比较大,但也不排出他在本市藏匿的可能,罗阳和朱峰便一个负责外围,一个负责市区,重点部位则由专案组的成员专人监测。但是大半夜过去了,却没有关于宋宝昌的一丁点消息,就连最有可能知道他下落的赵小芸也不知去向。
听完方博的汇报,罗阳陷入沉思中。他想不明白周森到那种地方去干什么?既然不是去参赌,又是躲着人在密谈,那说明他和这家保龄球馆不是一般的关系。只有一个理由能站住脚,他们是合伙人。
当这种想法一产生,罗阳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也太可怕了,一个公安派出所的所长,竟然和开设地下赌场有关联。他又联想起红凌湾海边的女尸,周森当时在那里说的话。查到了犯罪嫌疑人宋宝昌,宋宝昌正是这家保龄球馆的人。而恰在此时,周森神秘出现在北奥保龄球馆,这不能不让人生疑。
“你听到他们在里面谈什么了吗?”
“什么也没听到,我刚到门前就被发现了。”
“你肯定周森没有看见你吗?”
“应该没有。”
“那好,这个情况暂时要保密,他毕竟牵涉我们公安局内部的人。你回去休息吧,今晚我留在这里。”
“罗队,还是你回去休息吧,让我留在这儿,明天你局里不是还有个会吗?”
罗阳想了想,道:“这样吧,我让郭冬来替换你。”
接着,他又和朱峰联系了下情况,他那边也没有什么进展,于是他决定全队收兵,只把郭冬调过来配合方博。临走,他又对方博做了一番交待:“如果发现宋宝昌,不要惊动他,你只管跟踪他就是了。还有周所长,记住他离开的时间。有什么情况,立即和我汇报。”
方博笑着点点头,“好了,怎么像个老妈妈似的,我又不是第一次执行任务。”
罗阳伸出手在他头上揉搓了两下,故意把他的发型弄乱,“臭小子,敢说你师傅像老妈妈。”
方博调皮地敬了个礼,罗阳用手在他鼻子上又刮了下,然后推开车门下了车。对方博,他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喜爱。
……
罗阳回到家的时候,母亲已经睡下了。他到卫生间简单冲了澡,刚躺到床上,手机便响了。他接通电话,里面传来葛菲的声音:“罗阳,是我……”
“……”罗阳的心沉了一下,他没有言语。
“罗阳,你听见我在说话吗?是我,葛菲。”
“……我知道是你。”
罗阳的声音异常平淡,确切点说是有些生冷。
“……”临到葛菲沉默了,罗阳擎着手机半天没听见她的声音。
“如果没有什么事我挂了,”他说。
“我知道,你一直在恨我……”
“好了,爱也好,恨也罢,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没什么事我该休息了。”
说完,罗阳把手机关了,但是他却无法入睡。葛菲突然来电话,并没有勾起他对以往那段感情的回忆,相反,他脑子里却多了几个问号。难道是她今天看见他才想起给他打这个电话的吗?还是出于别的什么目地?宋宝昌作案后没回家没去保龄球馆,而是去了淼淼健身俱乐部,只因为他的女朋友赵小芸在那儿上班吗?可是那天赵小芸并不在班上,或许他是因为杀人后心里紧张,去那里舒缓一下紧张的神经。照这样分析的话,此理也站得住脚。那为什么他们前脚去俱乐部,后脚高强就到了呢?淼淼健身俱乐部是龙腾集团公司下属的一家企业,作为集团总裁去自己下属企业检查工作本无可厚非,再加上葛菲在俱乐部任总经理,他有事无事去那里陪陪她也在情理之中。难道这真的是一种巧合吗?
黑暗中罗阳两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没有一点睡意。从“6.19”案立案,越来越多的疑点都指向了龙腾集团公司。他又想起了曹民,三年前他究竟为了什么事想不开要寻短见呢?而且为什么要选在金河大酒店呢?如方博所说的属实,那说明高强不但涉嫌犯罪,而且一定有人给他撑腰。如果周森算一个,他肯定还有更硬的后台。那么这个后台来自哪里呢?政府方面的?公安方面的?如果是公安方面的,那它来自景山公安分局的可能性更为大些。因为罗阳注意到了龙腾集团公司所属的企业大都分都在景山区。还有那个刚被局里除名的庞舒,罗阳一想到她心里就有一股莫名的愤怒和烦躁。不仅仅因为她被除名,而是她偏偏和高强这种人走到了一起。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好像格外关注这位曾经让全分局公安干警都刮目相看的姑娘。尽管她已为众人所不耻,甚至会完完全全走上犯罪的道路,但他还是想忘也忘不掉她,想恨又恨不起来她。
他气恼地在床上左一个侧身右一个侧身地翻腾着,直折腾了近一个小时才迷迷糊糊地睡着。然后他就作了一个梦,楚见高强和庞舒在教堂里举行盛大的婚礼,他和葛菲给他们当伴郎伴娘。正当牧师问庞舒愿意不愿意接受高强为她的丈夫时,她突然举起手枪射中高强的眉心,而后她又把枪对准了站在一旁的葛菲。张迈从坐席上站了起来,用枪指着庞舒命令她放下武器。庞舒疯了似地哈哈大笑,一把抓过葛菲,把枪抵在她的太阳穴上,命令所有的人让开。然后她带着葛菲离开教堂,张迈紧跟着追了出去。在一座大酒店里,庞舒开枪打死了葛菲,而后,她纵身跳下了17层高楼。罗阳急忙奔过去想伸手接住她……
“庞舒,庞舒……”他大声喊叫着,忽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打开台灯看了下表,刚刚凌晨两点。想想刚才做的梦,他不觉苦笑着摇摇头,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乱七八糟的。再说,怎么把庞舒和姐夫张迈组合到一块了?他重新躺下正想入睡,手机响了。
“罗队,发现情况了。白天咱们在淼淼健身俱乐部接触的那几位女孩被他们带到这里来了。”
“看见周所出来了吗?”
“没有。”刚说到这里,方博又叫了起来,“罗队,出来了,周所出来了。郭冬,快,给拍下来。”方博边和罗阳汇报着情况,边把相机递给郭冬。
“他一个人出来的,还是和什么人一起出来的?”
“是和北奥保龄球馆的那个经理一起出来的。队长,要不要继续跟踪?”
“这样吧,你让郭冬跟踪他们,你继续留下来监视。不过要小心,千万不能让他们发现,我马上过去。”
……
第十三章 宋宝昌死了
十几分钟后罗阳赶到了北奥保龄球馆。
“怎么样?有什么新发现吗?”罗阳刚钻进车里就问。
“没什么新情况。”
“你到后车座上去睡会儿,我来盯着。”
方博的上下眼皮子早就在打架了,他没挪窝,就那样倚在靠背上睡着了。罗阳怜爱地看着他那睡觉时的乖样子,嘴角露出了笑容。
这个时候,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和他们隔了一趟道,就在他们重点监视的那座保龄球馆里,正发生着一场罪恶的肮脏的残忍的暴行。就因为他们白天曾向淼淼健身俱乐部的几位女服务员询问了有关宋宝昌的情况,现在,这几位女孩却在这里遭受着她们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从精神上到肉体上的非人折磨。
一走进保龄球馆,她们就被带到了地下室的一间屋子里,然后她们就被强行注射了一种透明状的液体,再就没人过来搭理她们了。半个小时后,她们感觉身体发热,精神开始发燥,便情不自禁地开始脱衣服,直到一丝不挂。这个时候门被打开了,一群恶狼般的男人涌了进来,他们像列强分肉似地分别扑向了三个同样饥渴难耐的女孩……
同那些曾经遭此不幸的女人相比,她们更为不幸。她们的不幸在于,对于这种惨遭蹂躏的方式不但没有半点的反抗,相反,她们却是那样心甘情愿地,丑态百出地去主动迎合这群兽类。乌呼!在这群与兽类没有什么区分的社会渣子的眼中,什么人的尊严,什么社会的道德,已经是一文不值的东西。如果有神灵,神灵都会诅咒他们!
当这群恶徒满足了兽欲离去的时候,这三个可怜的青春女孩慢慢回复了神志,真正的不幸才刚刚开始。这是比肉体上遭受的更为严重的摧残。当她们看到刚被录下的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时,看到自己刚才是如何像在案板被揉搓的面团似地被人任意蹂躏时,她们的精神再一次遭到了重创。她们哭!她们像黄河水泛滥似地号啕大哭!她们的叫!她们像原始森林中的野兽那样嚎叫!试问,在现今世界上,还有比人的意志被强奸更让人痛苦的吗?
最先停止哭泣的是那个叫房雪的女孩。她开始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这突然发生的一切。当她回想到昨天上午警察去俱乐部调查宋宝昌的事情,大堂经理李影的离去,总裁高强的突然出现……当这一幕幕情景像过电影似地在她的脑海里闪过的时候,她明白了,她们这些人实际上是掌控在犯罪团伙手中。现在,她最想办到的是如何逃离魔窟,如何找到昨天上午向她们姐妹了解情况的警官。带他们去抓宋宝昌,因为,她知道他能藏在哪儿。
宋宝昌死了,死于车祸,这件事发生在宋宝昌被通缉的第三天傍晚。就算罗阳一百个不相信,再怎么觉得这件事蹊跷,但这却是个不争的事实。而且,与他同车遇难的还有他的女友赵小芸。
赵小芸的家在一个叫南屏山的地方,那里虽说也在平岛市的管辖范围之内,却是偏僻塞的山区。车祸发生地点在距离赵小芸家二十公里处一条叫唐家裕的战备公路上。那里林木密蔽山峰陡峭,道路迂回弯转,平时很少有车辆从此通过,但这里却是通往平岛市区一条比较捷径的路线。正因为那里车稀人少的原故,所以一些驾校教练通常也把学员带到这儿训练。宋宝昌开的捷达车正是在这条盘山公路上与学员开的教练车相撞。赵小芸在车体翻滚时被甩出车外,头撞在石崖上当场毕命。而宋宝昌则随同车体一起滚到沟底,在汽车爆炸时被烧成一具焦尸。他的身份是通过dna鉴定后被最后确定的。不过有一点,宋宝昌的死亡排除了灭口的因素。
“你认为宋宝昌是死于正常的交通事故?”正是因为事情太过巧合,罗阳始终持怀疑态度。
“我对这件事也表示过怀疑,怎么那么巧我们正抓捕他,他就出车祸了?可那个学开车的小伙子没必要拿着生命做赌注,来制造这么一起交通事故。我去过医院,他可能永远成为植物人。”
“他的教练呢?车祸发生时他在车上吗?他伤得重不重?”
“他伤得倒是不重。不过,他当时要是不在车上,那车也早就翻到沟底下了。”
“那也未必。”罗阳习惯地皱起了眉头,“我不仅怀疑有人在杀人灭口,而且怀疑那具烧焦的尸体未必是他宋宝昌的。”
“不会吧?”朱峰非常严肃地说:“尸检报告那是有科学依据的,dna鉴定该不会是假的吧?”
“不好说,在科学的掩护下进行犯罪的也不是没有。”罗阳收拾起皮夹对朱峰说:“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问那么多干啥?去了就知道了。”
在青林街日式旧建筑区的一条巷口,罗阳停下车,“到了,我带你去见两个人。”
朱峰疑惑地下了车,不知罗阳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是一座二层的带坡屋顶的日式小楼,由于年代久远失修,这座小楼的外墙皮有些地方已经开始脱落了。但它的四十多平方大的小院落到是收拾的很干净,一架葡萄树遮住了半座院子的阴凉,架上挂满了一嘟噜一嘟噜的葡萄。看得出,这家院落的主人是对生活充满热爱的人。走进屋里,朱峰看见一位满头银发的婆婆。
罗阳指着老人对朱峰说:“这位老奶奶是曹民的母亲李桂英。”
这是位慈祥的老人,一张白净的脸上除了岁月留下的苍桑与痕迹,还隐约透着一种无奈和忧愁。不过,一见有客人来,她立刻换作一种精神,急忙起身倒茶让座。
罗阳忙抢过老人手中的茶壶,边倒水边问:“李奶奶,近来身体可好?”
老人高兴地回答:“好,好。”
唠过一段家常话后,罗阳把话转到了正题上,“李奶奶,我让你找的东西你找到了吗?”
“找是找到了,但不知是不是你们需要的。”老人拉开一个旧式柜子门,从里面取出一个日记本递给罗阳。又道:“我儿子是留下好多东西,可他寻了短见后家里来了好多人,说是他贪了公司里的钱,要拿东西回去检查,结果都给拿走了。”
罗阳翻着看了看,从日记的年月看不是曹民死前那段时间记的,他不知道曹民当时留下的东西是真的被人拿走了,还是老人不相信警方不愿意拿出来。他把日记本递给朱峰,一边起身看着墙上挂的那些老照片,一边很随意地问:“李奶奶,孙女最近来电话了吗?”
“来了,来了,她挂念着我,挂念着她妈,隔一段日子就来个电话问问。她妈妈可……”老人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忙把话打住,改口道:“可惜她妈妈连电话都接不了。”
罗阳装作什么也没听出来,又问:“怎么没见何姨?她睡了吗?”
“噢,睡了,睡了半下午了。”
老人显然说了假话。曹民的妻子何梓琴,肯定是在他们快进院时才匆匆上楼去的。刚才,他们明明瞥见院子里有人在给葡萄打杈子。既便是李桂英老人能够上得了梯子,依她那样的年纪,也不可能那么快回到屋里去,再说也没那个必要。可是,怎样才能获得她们婆媳的信任打消她们的顾虑呢?
从曹家告辞出来,罗阳想起有些日子没有看见小张帆了。正好现在朱峰也在车上,他想让张帆先接受朱峰,然后再试着做姐姐罗兰的工作。
在路过幼儿园的时候,罗阳停下车,对朱峰说:“去看看小张帆。”
朱峰心里当然欢喜。现在也只有罗阳能理解他的苦衷,他真的渴望得到罗兰的感情,也愿意为这不幸的母子付出自己的一切。
第十四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正在教室里玩耍的张帆一看见舅舅就张开小手跑了过来。
罗阳抱起他亲了亲,又在地上转了几个圈,这才把他放到地上。
张帆高兴地向小朋友炫耀:“我舅舅是警察,我舅舅的朋友也是警察,他们都是抓坏蛋的。”
罗阳一见,就故意问他,“你认识这位叔叔?”
“认识,他是朱峰叔叔。”张帆是个极聪明的孩子,虽然他还不满四周岁,但小学的课本他已经学完了三年级的课程。
“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认识朱峰叔叔的?”
“在照片上,妈妈说他是爸爸最要好的朋友。”
罗阳抬头看了朱峰一眼,朱峰有点激动,他蹲下身抱起了张帆,“那,让叔叔领你去吃好东西好吧?”
张帆歪着头看看舅舅,见舅舅没有反对的意思,便点点头,“那好吧,既然你都邀请我了。”
一句话把大家都说乐了。
罗阳对幼儿园老师讲,张帆妈妈那儿他打电话告诉,便带着张帆出来了。
上了车,朱峰便问张帆,“说吧,今天你是领导,想吃什么好东西?想去哪儿玩?”
张帆想了想,说:“去玩碰碰车,再去吃肯德基。”
罗阳回头看看他们,张帆正把朱峰的警帽摘下来戴在自己头上,连鼻子嘴都给遮住了。便忍不住笑,“一会儿你领着他玩,我还要去办点事。”
朱峰有点紧张,“你让我送他回家?”
“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和她碰面吧?”
张帆又把帽子往朱峰头上戴,听舅舅这样说,便接上话,“对,就让朱峰叔叔送我回家,还要朱峰叔叔在我家吃饭。我妈妈做的炸酱面可好吃了。”
罗阳故意逗他,“好你个张帆,有了新朋友就不要舅舅了。你怎么不让舅舅去你家吃炸酱面?”
张帆看看朱峰,做了个怪脸,拖着长音道:“这是我的小秘密,不能告诉你。”
“那你悄悄告诉朱峰叔叔,我不探听你的小秘密。”
张帆果然把嘴凑到朱峰的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然后又问罗阳,“舅舅,你猜我刚才和朱峰叔叔说的什么悄悄话?”
罗阳此时完全陶醉在和外甥说笑逗乐的情趣中。心说,难怪有些女孩子愿意选择做幼儿教师这一行,和这些天真无邪的孩子们在一起,他相信她们的心永远都是快乐的童真的。
“舅舅猜不出,那就让朱峰叔叔告诉我好吗?”
张帆却伸出小手捂住了朱峰的嘴,“不行,你不能告诉他,这是我俩之间的秘密。”
罗阳一听开怀笑了起来。
到了游乐园门口,罗阳拍拍朱峰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好事多磨。就算罗兰的心是块冰,只要你情真似火,她也会被你溶化的。必要的时候,我来帮你。”
朱峰不好意思地看着罗阳,眼里流露出感激之情。
天快擦黑的时候,朱峰把张帆送回了家。在屋门口,罗兰默默地与朱峰对视了几秒钟,然后,她以极弱的声音道:“进来坐会儿吧。”
在客厅里坐定,朱峰暗暗用眼睛扫视了一下屋里的陈设,和三年前相比,这里还保持着原样。朱峰最后一次来罗兰家是在料理张迈后事的时候,此后他再未踏进这个家门半步。
罗兰为他沏了杯茶放在茶几上,这才说:“张帆调皮了吧?这孩子太淘了。”
朱峰客气地一笑,连忙道:“没有,不信你问张帆,他可听话了。”
张帆正拿着朱峰给他买的冲锋枪在玩耍,一听这话,跑到妈妈跟前,调皮地敬了个礼,“报告妈妈,我真的很听话,要不朱峰叔叔也不会奖给我冲锋枪。”
望着可爱的儿子,罗兰禁不住笑了。
朱峰的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三年来,只要他有时间,就会悄悄等在学校门口的小树林边,远远地看上她一眼。但是,他从未见她笑过。
罗兰注意到了朱峰的表情,正在不知该说什么是好的时候,张帆说话了。
“妈妈,我答应朱峰叔叔在咱家吃炸酱面,我说妈妈做的炸酱面可好吃了。”
“那好,今晚妈妈就做炸酱面。”
朱峰心里喜欢,嘴里却说:“别麻烦了,我陪张帆玩会儿就走。”
张帆一听不依了,“不行,我不准你走,不准你走。”他爬到朱峰的身上,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朱峰抬头看看罗兰,用手指刮着他的小鼻子,“好,叔叔不走,叔叔留下来吃炸酱面。”
罗兰好像满足了一桩心愿似的,微笑着去了厨房。
吃过饭,朱峰主动去厨房涮碗,罗兰则给张帆洗了澡,安顿他睡下。等罗兰忙完这一切,朱峰看看时候不早,就起身告辞。
到屋门口的时候,朱峰回过身来,他默黙地看着罗兰。罗兰也默默注视着他,一时间他们都觉得有些尴尬。没有了张帆的参与,这屋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灯光下的罗兰,维纳斯女神一般优美。
“让我拥抱你一下可以吗?”朱峰终于克制不住自己,鼓足勇气说了一句压在心底许久的话。
罗兰先是慌乱地不知所措地惊愣了片刻,继而冷漠地避开了他炽热的目光。
朱峰苦涩地笑笑,有些伤感地慢慢回转身。他开门出去,倚着防盗门上站了好一会儿,这才蹭蹭跑下了楼梯。
直到朱峰的脚步声完全在楼洞里消失,罗兰这才醒过神来。她急忙奔到窗边,看见走出门洞的朱峰,希望他能转回身望望楼上。但是她失望了,朱峰挺拔矫健的背影只在那里驻足停顿了一下,然后就迅速消失在夜幕中。她的心里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滋味,一团乱麻似地堵在那里。她开始有些后悔,后悔刚才不应该那样对待他,不管怎么说那是发自一个男人真心的爱呀,自己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去伤害他呢?而且对她来说,除去张迈,她今生今世不可能再遇见一个对自己用情这么深的男人了。整整五年,五年了,他没有再让任何一个女人走进他的心里,这难道还不够吗?她眼前闪过那个在婚礼上极力躲闪她目光的伴郎,那个在张迈遇害后经常躲到校门对过远远望着她的青年警官。就算他是在张迈活着时就爱上了自己,可那也不是他的错呀。感情这东西,它不是人的意志所能抑制的,就算你是伟人也不过如此。想到这里,两行晶莹的泪珠滚落在她那少女般美丽的脸上。
回到床前,她捧起张迈的照片,嘴里喃喃道:“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告诉我,是谁杀害了你?”
她扑倒在床上,低声饮泣起来。
……
第十七章 瘦猴
朱峰把罗阳带到河川街农贸市场,在市场北头一间像库房的地方找到了“瘦猴”刘海全。这家伙长得小头疤瘌怪的,从头到脚,所有的零部件都够节省的了,惟有那对小眼睛老鼠般地滴溜溜乱转,让人一看就生厌。“瘦猴”和几个业户在打麻将,一见朱峰领着一个不认识的警官过来,不知为了什么事。他不敢怠慢,赶紧把自己的位子倒给了身边看眼的人。
“刘海全,你是不是领着人在这儿耍钱呀?”朱峰半真半假逗着“瘦猴”。
“朱警官,我怎么敢呀?我们几个就是闲着没事在这儿玩两把,不是生意不好做吗?不信,你问问他们。”
几个打麻将的男人急忙笑脸应着,“可不是嘛,你看这市场里有几个人买东西的?手痒了,摸两把,绝对不动钱。”
朱峰笑了笑,“不玩钱就好,都是有家有口的,挣点钱不容易。”说罢,他才指着罗阳介绍说,“这是我们刑侦大队的罗队长。今天来这儿没别的事,就是想让你帮着买几斤螃蟹,价钱贵点不要紧,就怕买到注水的拿药水养的。”
“瘦猴”绷着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原来是罗队长要买蟹子呀,早说呀,打个电话让我送去不就得了?还用两位队长亲自跑来。”
罗阳笑嘻嘻地附和着:“我们出去办事正好路过这儿,朱队说这市场有认识的朋友,就过来了。”
“瘦猴”一听,眼睛眯得更小了。他得意地瞅了瞅那几个打麻将的业户,屁股溜轻地把罗阳他们领到一家卖海产品的店中。
称过螃蟹,“瘦猴”送罗阳他们出来,就在他们打开车门准备上车时,朱峰忽然指着旁边的一家饭馆说:“罗队,咱这忙得连中午饭都还没吃上,要不咱一起进去坐坐?”
“瘦猴”一听,忙说:“这都几点了,连中午饭还没吃,再过会儿都该吃晚上饭了。”
罗阳说:“我们这工作就这性质,别说一顿饭,有时连着几顿饭都吃不上。”
“快点吧,把车锁上。我领你们去马二酒家,那家的口味地道。”“瘦猴”上前扯着罗阳就走,“咱可说好了,今天我做东。”
罗阳却不依,“不行,怎么能让你破费?要请也得我请。”
“不行。今天就我请,不然就是两位队长瞧不起我。”
“瘦猴”还真来劲了。他不知道罗阳他们来找他的目地,就是要和他一起喝酒。
朱峰干脆做个顺水人情,“算了,队长,就让他请吧,都不是外人。”
罗阳只好作罢,“那行,就随你这位朋友吧,我去把那包螃蟹拿来煮了。”
“瘦猴”一听急了,“你看你罗队这不是又见外了?别说这市场是我承包的,就算不是,咱要吃点海鲜也用不着把你刚买的给煮了是吧?既然今天我做东,一切都听我的。”
朱峰有些烦了,“罗队,别争犟了,再争下去黄瓜菜都凉了。”
罗阳只好作罢,他们一起随“瘦猴”走进马二酒家。看样子这小子这几年手头是宽裕了,点菜的时候净拣价钱贵的上,海鲜不是活的不要,还亲自跑到后厨去盯着。
几个轮回下来,“瘦猴”的舌头有点打不过弯了,但他还是一个劲地给两位警官倒酒。
朱峰也故意装作喝高了的样子,东拉西扯地说起了“沙尘暴”的事。“刘海全,你小子当年也够狠的,那么多的弟兄就因为你全进了大牢,你就不怕他们出来后收拾你。”
“瘦猴”好不得意,一仰脖,又把一杯啤酒送下肚,这才眨巴着小眼睛说:“这就叫报应,报应呀。谁让他‘沙尘暴’那样对待我,我不就是泡了一个他喜欢的女人吗?他妈的,他就那样整我,打断我两根肋巴条不说,还差点没把我的弟弟给废了。”
罗阳露出一脸的惊讶,“闹了半天你就是那位揭发‘沙尘暴’一伙的线人?”
朱峰赶忙解释说:“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那时候把‘沙尘暴’一伙收进网,多亏了一个叫‘瘦猴’的线人,他,刘海全,就那‘瘦猴’。”
罗阳恍然大悟,他责怪朱峰道:“你看你,光顾着喝酒,也不给我介绍介绍。他可是那桩案子的有功之臣呀。”
明明是检举同伙被减罪,可此时两位警官却偏偏把他说成线人、功臣。这让“瘦猴”有点得意忘形,加上酒精的作用,此刻的大脑极度兴奋,压在心底的话就憋不住直往嗓子眼蹦。
“要说高明,还是‘沙尘暴’高明,他们那伙人,全让他给耍了。一个个都进监狱了,也没弄清‘沙尘暴’到底,到底是谁。就连我,也他妈不知道他,他是谁。”
罗阳和朱峰急速地对了下眼神,既然一个犯罪团伙的人都不知道“沙尘暴”是谁,那监狱里关着的是谁?
“我看你小子真的是喝高了,‘沙尘暴’不就在监狱里关着吗?你怎么会不知道他是谁呢?”朱峰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边往嘴里夹菜边问。
“瘦猴”一惊,筷子滑落到地上。虽然他喝高了,但并没到喝得一塌糊涂的时候。索性,他装傻装到底,借着拾筷子的机会,一下子歪在桌子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道:“他们进监狱,那得,得感谢我。是我把,把‘沙尘暴’送监,监狱去了。”
罗阳使个眼色,起身去结账。朱峰扶起“瘦猴”往外走,嘴里还嘟囔着:“哎呀,你看你那点酒量。”
“瘦猴”两手舞舞扎扎的,嘴里还一个劲嚷嚷着:“朱队,去洗桑拿,我请,请客。”
朱峰说:“都醉这样了,还洗桑拿,还去游泳呢。走,我把你送家去。”等把“瘦猴”扶到车上,罗阳立即锁上了车门。
这个时候,一个中年男人立在自己的店门口,远远地瞅见了这一幕。他脸上的肌肉痉挛般抖动了几下,然后他就转身回了店里。
第十八章 真假沙尘暴
在一处临海的小树林里,罗阳停下车。朱峰用手碰碰“瘦猴”,“起来吧,到家了。”
“瘦猴”知道装不下去了,只好半醒半醉地问:“到家了?到谁的家了?怎么?怎么带我上,上海边了。”
罗阳把脸一沉,“行了,刘海全,别装了。说吧,谁是‘沙尘暴’,他人在哪儿?”
“瘦猴”惊出一身冷汗,“‘沙尘暴’在,在监狱关着呢。”
“刘海全,我们要不是知道‘沙尘暴’漏网,就不会请你喝酒了。你可看清楚了,我们并没有怎么着你。要不我们在这儿说,要不咱们换个地方说。”
“罗队,朱队,我说的全是真话。要不,要不当年法院都没有判我的刑呢。‘沙尘暴’真的是关在监狱里。”
“那好吧,我们就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罗阳按了几个电话号码,海边立刻过来一艘快艇。停好后,方博与郭冬跳上岸来,架起“瘦猴”就走。
“你们,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去哪儿?去了你就知道了。”
郭冬这家伙劲大,他像扔一个米袋子似地把“瘦猴”扔上了快艇,快艇带着他们飞速向大海深处驶去。大约20分钟左右,快艇来到一个叫双峰岛的小岛。
方博和郭冬又像拖死狗似地把“瘦猴”弄上了岸。
黑暗中“瘦猴”浑身抖个不停,他不知罗阳他们到底要把他怎么样。
“刘海全,岛上有山洞,天亮后自己找去。这是个荒岛,别指望有人来救你。方博,拿走他的手机。”
“罗队,朱队,别把我扔在这儿。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瘦猴”瘫软在沙滩上,就差给罗阳他们磕头了。
据“瘦猴”交待,当年他被同伙打伤,又举报同伙落网,这一切都是“沙尘暴”一手策划的。现在关在监狱的那个叫邢玉滨的“沙尘暴”不是真的,而是“沙尘暴”安排的一个替身。为了让这个替身进监狱,“沙尘暴”给了他家人一百万。
“真的‘沙尘暴’在哪儿?”
“罗队,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儿,我没,没见过他本人。”
“你没见过‘沙尘暴’?”
“罗队长,我真的没见过‘沙尘暴’。我要是说半句假话,你,你就把我扔在,扔在这荒岛上饿死。”
“既然没见过‘沙尘暴’,那这一切计谋又是谁安排你做的,总不会是邢玉滨吧?”
“快说,要不真把你扔在这儿。”方博催促道。
“安排我做这事的是,是‘沙尘暴’的外甥。”
“‘沙尘暴’的外甥?”
“是‘沙尘暴’的外甥。就是,就是前几天车祸死的那个宋宝昌。”
“宋宝昌是‘沙尘暴’的外甥?”
罗阳大为震撼。这么说“沙尘暴”有可能参与了杀害林小芳的策划,而且张迈的被害也应该与他有关。事不宜迟,必须尽快赶到岭南监狱提审邢玉滨。
“把食物和水留给刘海全。”罗阳对方博吩咐道。
“瘦猴”一听急了,“罗队长,你可是答应了,我全招了就放我回去。”
朱峰指了指岛上,“那边有一个山洞,你对付着先住着。放心,我们不会不管你,只是暂时没地方关你。”
方博把食物拎到沙滩上,“别没数了,让你躲在这儿那是为了你的安全,‘沙尘暴’要是知道了今晚的事,你的命还能有吗?”
“瘦猴”不再央求了,只是哭脸悲悲地说:“你们可不能把我扔在这里不管。”
“放心吧,只要‘沙尘暴’落网,我保证不追究你欺骗政府的那些罪行。”
第二天的中午,罗阳和朱峰二人赶到位于省城附近的岭南监狱。当他们拿出介绍信提出要提审邢玉滨时,却被告知邢玉滨在入狱不久就死了。
“死了?”罗阳又一次感到震惊,“他是怎么死的?”
“应该是自杀吧。”监狱长蒋晨说。
“自杀就是自杀,怎么会是应该。”罗阳笑道。
“噢,罗队长,你有所不知,我调岭南监狱任职不到两年,这个邢玉滨是我到任以后听说的。他在服刑不久被查出得了胃癌,后来被保外就医。可能是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就跳楼自杀了。这样吧,我让人把邢玉滨的档案送过来,详细资料你们自己看。”
蒋晨打了个电话,一位女狱警很快把邢玉滨的档案送过来了。
罗阳和朱峰仔细查阅了邢玉滨的档案材料,从材料上看,他们找不到邢玉滨死亡的疑点。从法医开据的死亡证明,到现场的目睹证人,都证明邢玉滨死于坠楼。
合上案卷,两位队长起身向监狱长道别。出了岭南监狱,天已傍晚,罗阳和朱峰找地方吃了饭就开车往回返。
在车上罗阳让朱峰先睡会儿,等到半路上再替换他。可朱峰此刻却无睡意,一路上他都在想着邢玉滨的事。他问罗阳,“你说这个邢玉滨真的是自杀吗?”
“不好说,对一个服刑的人来说得知自己得了绝症,万念俱灰也是可能的,但也不排除被灭口的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说明邢玉滨在顶替‘沙尘暴’入狱时就已知道了自己的病情,而‘沙尘暴’也恰到好处利用了这次机会。”
朱峰来了精神,“罗阳,我有个想法,我去一下邢玉滨的家,调查一下他的真正死因。你一个人回去,队里得有人主持工作。”
罗阳考虑了一下,认为朱峰说的在理,这样也正好分散一下“蝎子”的注意力。他告诉朱峰一个电话号码,让他存在手机上。
“到了松河市,你去找我的同学事孟小军,让他协助你调查。”
“孟小军?好,我记住了。”朱峰应着,头歪在靠背上睡着了。
罗阳扭过头看了看他,心里头却翻腾开了。如果按照纸条上所提示的那样,“蝎子”就是那次行动的泄秘人,那他就应该是他们四个人中的一个。他一一想过那天夜里所有参加行动的重案队队员,他们从接到命令开始,就没有单独行动的机会。别说打电话报信,就是要去卫生间都必需是两个人以上,而且直到出发前他们才知道要执行的具体任务。所以,他们不具备通风报信的条件和机会。再就是方博和郭冬,他俩负责北奥保龄球馆的监视工作,难道问题会出在他们身上?但凭自己对他们的了解,也不太可能。那问题还是出在他们四个人当中,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朱峰的原因。按说他是不应该怀疑朱峰的,他是那样的信任他,那样地希望有一天他能成为自己的姐夫。可如果朱峰不该被怀疑,那佟啸和徐昊天就该被怀疑吗?他们可都是受人尊敬的局领导,自己的顶头上司。同朱峰一样,罗阳也没有把收到纸条的事告诉他们其中的哪一位,这不仅仅是为了今后的工作,更是为了那位卧底同志的安全,假如他确实存在的话。
罗阳的心有些乱。他又瞅了一眼熟睡的朱峰,如果连自己生死与共的战友都信不过,他今后还能和谁这么推心置腹地分析研究案情呢?
到了松河市,罗阳把朱峰送到一家宾馆后又继续上路。虽然大半夜过去了,但他仍没有一点困意。后半夜,他赶回了平岛。他没有回家,怕影响母亲的休息,而是直接把车开到分局,在值班室的床上眯了一会儿。
……
第十九章 进口抗肿瘤药
刚到上班时间,罗阳就被徐昊天叫进了办公室,他虎着个脸开口就训。
“我说罗阳,你昨天一天和朱峰跑到哪儿去了?你们刑侦大队的正副大队长去什么地方办案,能不能和我这个主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打声招呼?”
事到如今,罗阳只好如实汇报了昨天和朱峰去岭南监狱的事。
“这么说那位顶替的‘沙尘暴’已经死了,而真的‘沙尘暴’仍在逍遥法外?”
徐昊天的脸有点难看,如果说当年那桩轰动一时的打黑案果真把主犯给漏网了,那他这位办案负责人实在是有点失职了。
“是这样,这个情况我们已从刘海全那里得到了证实。”
“刘海全?就是当年检举‘沙尘暴’犯罪团伙的那个‘瘦猴’?”徐昊天的记忆力特好,经他手办的案子几年后他都能记住具体细节。
“正是他。”
“他现在人在哪儿?你们已经把他抓起来了?”
“没有。我把他弄到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因为事情没落实,我不能……”
正说着,方博打来电话,告诉他“瘦猴”逃跑了。
“是不是刘海全出了什么问题?”徐昊天从罗阳的表情上猜出了八九。
罗阳一脸的无奈,“刘海全跑了。”
“你……?”徐昊天又激动起来,“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罗阳,你看看你们刑侦大队这一阶段的工作,案子案子破不了,嫌疑人嫌疑人抓不到。既然确定‘瘦猴’有问题没交待,为什么不把他关起来?亏你们想得出,把他扔到荒岛上。”
对罗阳,徐昊天在他面前很少摆领导的谱,而是以师傅加兄长的身份对他。所以,他在和罗阳单独谈话的时候,很少注意自己的语气。但最近,他的火气似乎比以往什么时候都大,这一点罗阳早就感觉到了。
“去把‘瘦猴’给我抓回来,这次他要是让人给灭了口,你就给我停职检查。”
一回到办公室罗阳就问方博和郭冬,“到底怎么回事?刘海全是怎么跑的?”
方博说:“今天天一亮,我和郭冬又去了双峰岛,想看看‘瘦猴’在岛上待的怎么样。没想到在那里碰见两个钓鱼的人等在沙滩上,他们称昨天早上有一个长得像猴子的小个男人抢去了他们的船。”
“昨天早上?钓鱼的人?他们人在哪儿?”
“让我俩带回来了。”郭冬忙解释。
“领我去见他们。”
在一间屋子里罗阳见到了两个六十开外的老者,听完事情发生的经过后又问他们:“那个抢你们船的小矮个男人没欺负你们吧?”
两位钓鱼人忙说:“没有,他只是告诉我们如果没有船来双峰岛,山洞里有水有食物。”
罗阳要他们放心,说一定帮着把船找回来,又问有没有给家里去电话报个平安。送走二人,方博嘟囔着:“这也太巧了,怎么咱们前脚把‘瘦猴’送上岛,后脚就有人去荒岛钓鱼呢?”
“是我疏忽了。现在是休渔期,我只想着没有出海的渔船,却忘了爱好钓鱼这些人了。”
“我担心他逃离我们的视线会不安全。”
“是呀,如果不是考虑到这一点,我也不会把他送到双峰岛了。”
罗阳叹口气,正像刚才徐昊天批评的那样,这一阶段的侦破工作真的很被动,刚刚得知那位顶替的“沙尘暴”死了,这边又传来“瘦猴”跑了的消息。他要是抓不回来,或是让人灭了口,没准徐昊天还真能停了他的职。但是他真正担心的不是停职不停职的问题,而是“瘦猴”被灭口。
方博说出了一句让罗阳感到震惊的话,“罗队,你说‘沙尘暴’会不会是……”说到这里,他用水在桌子上写了“周森”两个字。
罗阳凝神看着方博,他太喜欢自己这个徒弟了,好好培养培养,将来一定会成为一把好手。
“我们没有这方面的证据。”
“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必须尽快找到刘海全,他肯定有事情没交待。你和郭冬去河川街农贸市场,那里是他承包的,我想他不会扔下那里不管。我们盯紧了那里,或许会再发现些什么线索。”
……
但是,河川街农贸市场那儿却没有关于“瘦猴”的一丁点儿消息。那些经常和他在一起打麻将的业户都说,“瘦猴”自从那天陪着两位警察走了,就再也没在市场露过面。
朱峰从松河市回来了,他带回的消息是邢玉滨的确是因为绝望而跳楼自杀。
“他们为什么都爱选择跳楼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呢?”罗阳自言自语道。
“我去见过他的家人,据他的妻子讲,邢玉滨保外就医后,先是去医院住了个把月。回家养病后也曾有人来看望他,都是以前的狐朋狗友。平岛这边也来过一个人,他还给他带来一瓶高档的进口药,专治癌症的。邢玉滨吃上这种药后病情有所缓解,就经常和一些朋友出去聚聚,几天后就发生了跳楼的事。”
“他的家人还记得他吃的是什么药吗?”
“我问过他的家人,他妻子说都好几年了,记不住了。再说那上面净是些外国字,他们根本就不认识。”
“那送药人呢?他们有没有印象?”
“是一个岁数不大的年轻人。”说到这里朱峰顿住了,他两眼直愣愣地看着罗阳,“宋宝昌?该不会是宋宝昌吧?”
罗阳马上打开电脑,找到孟小军的qq号,把宋宝昌的照片传了过去,他要孟小军马上派人去邢玉滨家,看四年前是不是宋宝昌去送的药。
半个小时后,对方传回信息,正是照片上的人去邢玉滨家送的进口抗肿瘤药。
办公室里死一般寂静。
罗阳和朱峰默默地对视着,他们在用眼神告诉对方,邢玉滨是被灭口的。不用说,“沙尘暴”在玩完了金蝉脱壳的把戏后,利用邢玉滨患癌症这一绝好的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送他上了西天。
第二十章 战友的女朋友
罗阳打开自己的皮夹,从里面抽出那张纸条递给朱峰。
朱峰扫过一眼又递给了他,“又是放在你车里的?”
“是。在我们那次行动扑空的第二天早上,我就收到了这张纸条。”
“之所以才告诉我,是因为在我们三个人当中你摸不准这个‘内鬼’是谁。”
“是这样,这个问题我已经想了好多天了。”
朱峰的脸上溢出一种自豪的笑容,“那你根据什么解除了对我的怀疑?”
“你的眼神。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心胸坦荡,你无私无畏。”
朱峰感觉眼睛有点潮润,他动情地对罗阳说:“感谢你这样信任我。不过,接下来我们会更难,排出了你我,那只能在两位局长中确定‘蝎子’是谁了。”
“是呀,在找出他之前,我们还必须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命令要执行,工作要汇报。好在我们知道了有‘内鬼’,不然更被动。”
“我看我们现在应该变被动为主动,抓其要害出击。”
“我也是这样考虑的。”罗阳赞赏地看着朱峰,“我看我们这样,你领人大张旗鼓地在北奥保龄球馆展开调查,找他们的员工谈,找他们的会员谈,天天把警车开到他的大门口。让那些幕后的操纵者心惊,让他们也摸不准我们到底掌握了他们多少情况。让方博郭冬他们继续追踪“瘦猴”,让‘沙尘暴’紧张,觉睡不安稳。我去淼淼健身俱乐部探探,看看他高强到底有什么惊天的秘密,我们去调查宋宝昌让他怕成那样。”
“我看行,”朱峰表示赞同,“主动出击就会乱了他们的阵角。咱们就和他们好好较量较量,看看到底是邪压正,还是正压邪。”
当天傍晚,罗阳就去了淼淼健身俱乐部,他以一个普通健身者的身份在服务台办了一张年卡,然后去游泳池游泳。
游了几圈后,他到边上的躺椅上休息,尔后就漫不经心地和旁边的一位中年男子聊了起来。
“大哥常来这里吗?”
“一个礼拜少说也得来两三次吧。”
“呀,那费用可是不低呀?这不一张年卡也用不了多久吗?”
中年男人笑了,“老弟是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呀?”
罗阳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不瞒你说,我刚办的卡,还真是第一次来。”
男人撇了撇嘴,“一张泳池的年卡才几个钱呀?你以为这样一个豪华健身俱乐部就靠卖几张年卡挣钱?那这里的老板不得跳楼呀?”
又有人提跳楼,谁能跳楼高强也不能跳楼。他要能跳楼寻死,那这世上就不要警察了。罗阳这样想着,嘴上却说:“那靠什么挣线?”
“靠服务哇?”
“服务?”罗阳故意装傻,“服务挣什么钱?我怎么没见有人来服务?”
中年男人有点烦了,“一看你就是个雏,没结婚吧?”
“没呢。”
“女朋友呢?”
“也没有。”
中年男人叹口气,“也难怪。那我告诉你,像这样的地方,明处消费不能说不挣钱,但那只够维持日常费用的。他们真正挣钱的地方都在暗处。说白了吧,你办年卡的这点费用,支付一个晚上的消费都不够。”
罗阳半支起身,张大嘴巴看着他,“你说这种高档次的场所也有小姐服务?”
“你总算开了窍。实话告诉你,这里的小姐那可是一流的。在这里消费一宿,死了都值。玉女,听说过没?高学历高档次的。就好比过去皇帝选妃,那都是经老板到处选美选进来的。”
罗阳笑起来,“真的假的,没你说的那么邪虎吧?”
中年男人起身向泳池走去,临走又说了一句,“信不信由你,自己亲自体验一下不就知道了?”
这些日子方博的心闷闷的,总也快乐不起来。这位二十五岁的大男孩除了在上高中的时候被同班的一位女同学追过,从穿上这身警服,这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方面的烦恼。因为追他的姑娘原本是郭冬的女朋友。
康萍是市中心医院外科病房的护士,方博母亲生病住院就住在她们科,郭冬托康萍给找的手术大夫。一方面方博没有时间经常去医院照顾母亲,再者康萍本来就是个热情善良的姑娘,因为有了郭冬那层关系,她对方母的照顾自然体贴入微。即便是方母出院,她也经常前去探望,这令方博母子都很感动。
事情如果就保留在这种程度上倒也正常,可随着双方的交往,方博想要保持与康萍的那种纯洁的朋友关系已不大可能。他从康萍频繁发来短信的字里行间,已经感觉到她把对郭冬的那份感情,渐渐转移到了他的身上。这让他的内心感到痛苦和不安,他承认康萍的确是位可遇而不可求的好姑娘,如果没有郭冬,他完全可以接受这份感情。可是现在,他不能。而且他也担心康萍真要固执下去,那会破坏了他和郭冬之间的关系。所以,他决定找康萍好好谈一谈。
康萍的家就住在离雁鸣湖不远的一个小区里,他们的约会地点自然就选在了这里。两位各怀不同心情的年轻人绕开游人,朝湖边的山坡上走去。在一座小凉亭里,两人收住了脚步。方博望着眼前的这个美丽温柔的姑娘,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我们都走了半天了,你怎么连一句话都不说呀?你总不会是约我来这里看风景的吧?”康萍的脸笑得跟一朵花似的,她首先打破了这尴尬的场面。
“我约你出来是想和你说……”方博的脸憋得通红,他鼓了鼓勇气终于道:“如果……如果你认为是我的出现影响了你和郭冬的交往,我向你道歉。”
“不,我不要你道什么歉,我喜欢的人是你。”
“感情是双方面的,你和郭冬都好了两年了,总不能说断就断吧?”
“我不管,我现在爱的人是你,我就是要和你好。”康萍一下子扑到了方博身上,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仿佛她松开手,心爱的人就永远不再属于她似的。
方博的心狂跳起来,他慌乱地不知如何是好。一边想扒开康萍的手,一边四下瞅着,生怕有人看到这一幕。殊不知这个时候,不远处的树后正有人用相机对着他们。实际上这个人跟踪他俩已有一段时间了,只是方博他们两个人正处在复杂的心情阶段,而没有注意到罢了。
“康萍,你别这样,你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不,我不听。”康萍把头埋进方博的怀里。
方博微微闭了会儿眼睛,他努力让自己的情绪镇定下来,然后轻松地推开了康萍。
“听我说康萍,听我说,我承认你是位好姑娘,但你知道郭冬他有多爱你吗?他晚上和我一起蹲坑的时候,连睡着了都在喊你的名字,那个时候我真的挺羡慕他的。等后来我认识了你,我为他庆幸找到了这样一位好姑娘。如果我今天接受了你的感情,那我方博成什么人啦?一个连自己战友女朋友都抢的人,这样的人还值得你爱吗?”
“你不要说了。”康萍眼泪早已滚落下来,“在你的眼里我就是一个不尊重感情,见异思迁的坏女人。”
“我不是这意思……”方博伸出手,替姑娘擦着眼泪。
“你就是这意思。”康萍推开他的手,哭着跑开了。
方博想去劝慰她,但又停住了,他哭笑着摇了摇头。
……
第二十一章 人民警察为人民
一连几天,郭冬的情绪都很低落,方博知道,他是为情所困,但又不知怎样去安慰他。他所能做的,只有劝说康萍回心转意。
令方博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周一的傍晚,他和郭冬正准备从一个居民小区去河川街农贸市场,郭冬接了一个电话就离开了。他回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方博也没有多问,反正这两天他的情绪总是不太稳定。在离河川街农贸市场很近的一个街心花园边,郭冬把车停下,对方博说了声:“下车,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方博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隐约中感到这事可能与康萍有关,就说了声:“有什么事不能在车上说,还非要下去说?”
郭冬也不言语,只管闷着头往前走。等到了街心花园的草坪上,他猛地一回身,怒道:“因为车里说不开。”一记重拳将方博砸倒在地。
方博没有防备郭冬会出手,他从地上爬起来,“郭冬,你疯了?有话你就说,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我今天就是手痒了,就是要拿你出气。”说着,郭冬又是两拳砸过来。
方博一直没有还手,几拳又被他砸倒在草坪上。
“你为什么不还手?做亏心事了是吧?”郭冬一口一口往外拔着粗气。
方博支起身来,“我做什么亏心事了?”
郭冬火冒三丈地从兜里摸出一个信封扔到他身上,“自己看吧。”
方博抽出信封里的东西一看,他傻眼了,原来是他那天和康萍的约会被人偷拍了,其中有康萍抱着他的镜头,也有他为康萍擦拭眼泪安慰她的镜头。他张了张嘴,想解释这件事的由来,可这件事除了康萍本人,就算他长十张嘴,他郭冬也不信呀。
见方博红着个脸不说话,郭冬又吼了起来,“怎么不说话?哑巴了?嗓子眼让鸡毛塞住了?卑鄙小人。我要把这些照片拿到队里去,我要让全队的人都知道你方博是什么样的人。”
说完,郭冬一把夺过照片,转身离去。
方博跃身从地上立起,冲着郭冬喊道:“你冷静点,如果你还想让康萍回心转意,就别把事情搞大。”
郭冬猛地收住脚,但停了片刻他还是跳上车开着走了。
从相貌上讲,英俊潇洒的方博,的确属于那种让女孩子一见就容易喜欢上的男人。与他相比,相貌平平的郭冬除了威武高大外,自然要逊色得多。方博不知道康萍是凭长相看上了自己还是因为其它,总之这是不可能的事。他苦笑着摇摇头,用手摸了摸胸口。刚才郭冬出手太重,胸口被他砸得生痛。他拍打掉身上的尘土,又擦掉嘴角的血迹,朝不远处的农贸市场走去。他要去作海产品经销业户贾树仁的工作,看能不能通过他得知“瘦猴”的下落。就在刚才,他们得知在河川街农贸市场做海产品生意的贾树仁,与那“瘦猴”刘海全是表兄弟关系,便急着赶过来了。但是,没想到出了郭冬闹误会这档子事。
正值下班高峰时期,农贸市场里的人很多。方博正朝着那边走去,远远地他看见贾树仁的店门口站着两个男人,好像正在争讲着什么。他认出来了,他们正是那天他进北奥保龄球馆阻拦他的那两个保安。他们找贾树仁干什么?莫非也是为“瘦猴”?方博警觉起来,他立即与郭冬联系,告诉他这边有情况。但郭冬好像在喝酒,只是哼哈应了两声手机就关了。
正如方博所料,刀瓜脸和刀疤脸他们没和贾树仁说上几句话,就急急地把他带到一辆奥迪轿车上,然后顺着白云路朝西郊方向驶去。
不容怠慢,方博立即打了一辆出租车尾随其后出了市区。在车上,他又给郭冬打了两次电话,都被告知关机。没办法他又给罗阳去了电话,简要地汇报了一下情况。罗阳要他稳住神,一定不能把他们跟丢了。
黑色奥迪出城后便沿着海边公路朝着柳林镇的方向疾驶,在距离镇中心不到一公里的一座废弃的旧工厂外,奥迪车停了下来。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方博让司机把车停在一个隐蔽处,然后用征询的目光看着他,“师傅,能不能在此等我一下,我办完事还坐你的车返程,停车时间你计费。”
“哎呀,什么计费不计费的,我知道你在执行任务,没事的。”司机倒是个热心的人。
方博感激地看着这位五十出头的出租车司机,连声道谢。他是担心自己执行完任务,在这僻静的镇外打不着出租车。
刀瓜脸和同伙带着贾树仁朝厂区后面的一栋小楼摸去。在经过奥迪车时方博忽然想起在河川街农贸市场,贾树仁在临上车前,刀瓜脸曾打开过后备箱车盖。莫非后备箱里还藏着什么秘密?想到此,他随手拍了拍后备箱车盖。不想,里面传出了动静。
方博怕有诈,急忙前后看了看,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后车盖。天?这一看让他吃了一惊,后备箱里竟然捆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学生。女孩子一见到他就急的直扭动身体。他上前扯下女学生嘴里的毛巾,“小妹妹,别害怕,我是警察。告诉我你是谁?他们为什么要把你绑在车里?”
女学生哭了,央求道:“警察叔叔,救救我,我叫贾小敏,他们绑我是逼我爸爸为他们做事。”
“贾树仁是你爸爸?”
“是。叔叔,我爸爸不是坏人,救救我爸爸。”
方博骂了一句,“这群魔鬼,竟然劫持个学生做人质。”他急忙解开贾小敏手脚上的绳子,把她从车里轻轻抱了出来。
来到出租车前,他对那位好心的出租车司机说:“师傅,照顾好这个小姑娘,她被人劫持了。如果情况危急,你别管我,一定要保护好这孩子。”
司机赶紧打开车门,把贾小敏抱进车里。他望着方博,连声感叹:“原来光听人说,今天我算见着了,什么叫人民警察为人民,什么叫舍身忘我。放心吧,我会保护好她的。”
方博不清楚郭冬到底跟了过来没有,因为情况紧急,他又给罗阳打了个电话,告知他这边的情况和自己所处的具体方位。罗阳称已经带着刑警往柳林镇这边来了,估计歹徒可能持有枪械,他马上让柳林镇派出所增援。
……
第二十二章 藏在暗处的枪
郭冬这家伙实际上是和方博脚跟脚到了这里,只不过他刚刚喝了酒不宜驾车,这才和方博一样,另打了一辆出租车过来了。他虽然在为方博和康萍的事生气,但一个人民警察所应有的责任和使命,驱使他不能为了自己的私情而扔下方博不管,置任务于不顾。至于方博打不通他的手机,那是因为碰巧他的手机没电了。在方博解救女中学生时,他已悄悄尾随着刀瓜脸他们到了厂区后面的小楼上。
贾树仁把王怀恩手下的两个保安领到了“瘦猴”藏身的楼道口,指了指与厕所隔两个门的房间,“人就在里面,你们去吧。”说着,他就想脚底抹油。
“想溜?美的吧你。”刀瓜脸一把揪住贾树仁,把他推到自己前边,“就说来给他送吃的,过去叫门。”
贾树仁被逼无奈,上前轻轻扣了两声门,“海全,是我,你表哥,给你送吃的来了。”
但是里面没有任何动静,贾树仁又喊了两嗓子,里面还是没人应声。
实际上这个时候“瘦猴”正蹲在厕所里,他因为吃了发霉变质的东西正在闹肚子。刚才他表哥贾树仁和刀瓜脸在楼道里的对话,他在里面听得一清二楚。这小子,自从被罗阳他们扔到双峰岛又逃出来后,就成了一只惊弓的鸟,时时刻刻做好了逃离的准备。虽然呆在这无人来的废厂区里,他也怕什么时候罗阳他们就找了来。之所以要选择离厕所近的那间屋子藏身,不是为了夜间上厕所方便,而是这间屋子和厕所的窗下都有一个土堆,遇到紧急情况一开窗户就可以跳下逃身。所以,当贾树仁在那里扣门的时候,他已提上裤子跃上了窗台。
但是,他的身子刚着地,就有两只铁鉗般的手上前将他摁住了。“瘦猴”挣扎了几下,终因敌不过方博而被他戴上了手铐。
方博这人做事向来仔细,当他来到小楼早已不见了刀瓜脸他们,他并没有急着上楼,而是先观察了小楼四周的地形。刚来到楼后,就见一个人影从二楼窗台上跃下,没想到正是他们要找的“瘦猴”。
他用枪顶住他,“刘海全,算你小子有能耐,能从那样一个荒岛上逃了回来。看见没?他们就是来杀你的,想活命,你就配合点。”
“瘦猴”老实了,他乖乖地让方博把他拷在一棵杨树上。方博怕他再生事,从地上揪了一把乱草塞在了他嘴里,这才举着枪摸进小楼。
刀瓜脸等不及贾树仁叫门,索性上前一脚将门踢开,打灯一看,屋子里除了地铺垃圾,连“瘦猴”的影子都没有。
“人那?”刀瓜脸用枪指着贾树仁,“你敢骗老子,说,‘瘦猴’在哪?”
“他,他真的藏在这儿,”贾树仁紧张地向后退着,“你看,他睡觉的窝不还在吗?兴许,兴许他出去弄吃的了。”
刀瓜脸哪信这个,他一边让刀疤脸挨屋搜搜,一边将贾树仁推到门外,“别耍花招,快说‘瘦猴’藏在哪儿?”
“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没等贾树仁把话说完,刀瓜脸一枪砸在他额头上,顿时,鲜血从他的额角流了下来。
郭冬从楼拐角处闪了出来,“我是警察,把枪放下。”
刀瓜脸一把拖过贾树仁挡在胸前,“放下?放下枪还有我的活路?”
“你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枪争取宽大处理。”
刀瓜脸冷笑一声:“拿我当三岁孩子呀?包围,你拿什么包围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一个人跟过来的,谁宽大谁还不一定呢。”他把枪顶在贾树仁的头上,“你往后退,要不我就打死他。”
贾树仁浑身哆嗦着,一个劲哀求,“你,你找的是‘瘦猴’,别,别拿我出气呀。”
“你让警察退下我就放了你!”
为了保证人质的安全,郭冬不得不一步步向后退着。但他不知道,此刻危险正悄无声息地迫近了他。就在离他不远处,紧贴着楼梯口的一道房门边,一只乌黑的枪口正对着他的后背举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刚摸上二楼的方博冲着郭冬喊了一声:“小心身后。”他一个健步冲上去,随着两声枪响,方博和躲在暗影里的刀疤脸双双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刀瓜脸的枪也响了。
郭冬一边呼喊着方博的名字,一边和刀瓜脸对射着。因为怕伤着贾树仁,他只能把枪抬高了打。
柳林镇派出所增援的警察到了,他们已迅速包围了小楼,有几位警察已冲上了二楼。
“放下武器,你已经被包围了。”柳林镇派出所的姜欣所长冲着楼道里喊话。
刀瓜脸拖着贾树仁又缩回了房间。他关上了屋里的电灯,凑到窗前看着下面的情况。楼下果然停着几辆警车,七八个警察闪在车身后。他心里清楚,走脱的可能性不大了。
郭冬跑过来抱住了满身是血的方博失声喊着:“方博,你挺住,你一定要挺住方博。”
方博喘息着,黑暗中他虽然看不淸郭冬的面孔,但他感觉得到他此时正在流泪。
“别……别这样,我……我没事的。”歇了会儿,他又用微弱的声音告诉郭冬,“‘瘦猴’被我……被我拷在……楼后树上……”
姜欣一边指挥警察围住了那间房门,一边吩咐郭冬,“这里交给我们了,快送这位同志去医院,我的车在楼下。”
一句话提醒了郭冬,他抱起方博发疯似地冲下楼,另有警察把受伤的刀疤脸也抬了下来。两辆警车一前一后驶出了厂区,刚上公路不久,就听后面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声。郭冬从后车镜里看到,那火光冲天处,像似一辆汽车在燃烧。但此时他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他只有一味心思,那就是挽救方博的生命。
第二十三章 剪不断·理还乱
手术室里,方博的手术正在紧张地进行。手术室外,罗阳、朱峰还有几位局领导在焦虑地等待着。
郭冬的肠子都要悔青了,他一会儿走到手术室门前,一会儿闷坐到椅子上,前不久那激战的场面又浮现在眼前。方博完全是为他而受的伤,假如他没有喝那几杯闷酒,假如他当时不轻敌注意防范,那他就不能只顾前不顾后,方博也不可能为他挨那一枪。如果方博的手术不成功,如果他真的有个三长两短,那他会为此悔恨一辈子,他真的没脸再穿这身警服了。想起傍晚自己还捧了方博几拳,他真的想自己打自己几个嘴巴子。想想方博在挨揍后说的那几句话,他问自己,难道真的是自己误解方博了?可照片的事又怎么解释?难道是康萍一厢情愿?他又悄悄从兜里掏出照片。是呀,在他们拥抱的那张照片上,是康萍紧紧地抱住了方博,而方博的表情是慌乱和无奈,他并没有张开双臂去拥抱对方。还有一张,方博在用纸巾替康萍擦眼泪。如果他们两情相悦,那康萍为什么会哭呢?显然是方博拒绝了她,她因为伤心才会哭的。想到这里,郭冬的右拳狠狠地砸在座椅上。
罗阳走了过来,他看见郭冬的样子劝慰道:“别太自责了,干我们这行的难免会有流血牺牲。我相信方博,好人有好报,他一定会挺过这一关的。”
“可方博完全是为了救我……”
罗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我们都知道了,方博真的是好样的。”
“他不但救了我,那个女中学生也是他救的,‘瘦猴’也是他抓的。”郭冬激动地站了起来,十分恳切地对罗阳说:“队长,我要求队里为他请功,同时也要求处分我。”
“处分你?为什么?”
手术室的门开了,手术医生走了出来,大家呼啦一下围了上来。
“怎么样,医生?”徐昊天抢先问道。
医生点点头,脸上露出笑容,“真是万幸,如果子弹再稍偏这么一点,人就没个救了。不过,他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期。能否闯过这一关,还要看他自身的抵抗能力。”
佟啸上前握住医生的手,连声说着谢谢。
方博被推出了手术室,郭冬一下子冲了过去,“方博,方博。”
护士制止了他,“请安静,别惊动他,他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
大家围着方博,一直将他护送到重症室。郭冬一把拉过罗阳,“队长,今天夜里就让我来陪护他。”
罗阳看看表,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了,“你刚刚经历过一场激战,回去吧,好好睡上一觉。我在这里陪方博。”
朱峰走了过来,“你俩谁别争了,今天我在这里。”
徐昊天也赞同地点点头,他对罗阳道:“就让朱峰留下吧,你不能把精力都耗在这里。”
罗阳又看了看佟啸,“那好吧,你就留下吧,有什么情况一定及时通知局里,别让领导们担心。”
“放心好了”
朱峰目送着大家离去后,轻手轻脚地走进病房。护土为方博调好了氧气,换上血浆袋,又交待了一下注意事项便离开了病房。朱峰搬来凳子,轻轻地挨着床边坐下,默默地注视着方博那蜡一般黄的脸,心中不觉有些痛。和罗阳一样,他也十分喜欢这个机灵勇敢的小伙子,希望他能早点脱离危险把伤养好。
第二天的下午,方博终于醒了过来,郭冬激动的差点叫起来。经过他的软磨硬泡,罗阳已准许他在医院照顾方博。他高兴地跑去告诉医生,不想刚出房门就遇见了手持鲜花的康萍。
笑容僵在了郭冬的脸上,他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他已经醒过来了,你进去看他吧。但你不能让他激动,不要和他说话。”费了好大的劲,郭冬才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说出这番话。经过一夜的思想斗争,他决定放弃康萍。
康萍也没想到会是郭冬在这里护理方博,十几天不见,两人明显地感到有些生分了。康萍今天休班,她是从一位当班护士那儿听说方博受伤的事。从郭冬别扭的语气上,她感觉到他已知道了她在追求方博,尽管方博没有接受她。但她相信只要自己坚持,方博一定会爱上自己的。既然郭冬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她想瞅个机会和他好好谈一谈,正式结束两个人的关系。
见康萍来了,方博只是微微朝她点了下头,他的身体仍然很虚弱。
康萍毕竟是护士,在护理病号方面还是有经验的。她把鲜花在床头柜上放好,调了一下输液管的点滴速度,又给方博喂了点水。当她做完这一切,当班的医生护士进来了。
医生为方博做了检查,又向郭冬询问了一些情况,这才问康萍,“你不是休班吗?”
康萍很大方,她看了郭冬一眼,说:“我听说方警官受伤了,过来看看他。”
医生护士出去后,病房里便剩下这关系微妙的三个人。为逃避这尴尬的场面,方博索性闭上了眼睛。
此刻心里最不是滋味的自然是郭冬了。从昨天傍晚他看到那些照片起,虽然只过了一天的时间,但对郭冬来说,这一天简直比一年都漫长难熬。方博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他也体验了从炎夏到寒冬的失恋之痛。虽然他决定要成全康萍和方博,但现在要他亲口告诉康萍自己的想法,他还是不忍开口。他们原本是那样地相爱,一下子让他割舍这段感情,他心里怎能放得下?而现在不是他郭冬想不想要不要的问题,关键是康萍的心思已不在他的身上。
房间里的空气过于沉闷,他们偶尔对视的时候,郭冬在她的那双眸子里已经找不到他常见的那种柔情那种光彩了。他痛苦地冲出门去,把身子靠在门边的墙上,两只眼睛直直地瞅着天花板。
罗阳和朱峰来了,看见郭冬打蔫似地站在门外,罗阳问:“你是不是累了?”
朱峰向门里瞅了瞅,看见康萍守在方博的床边,他又扭头看看郭冬,心里已明白了八九分。这几天他听队里人在私下议论,好像在说看见方博私下和康萍来往。因为自己有过这方面的感情困扰,所以,此刻他很同情郭冬。
“今晚儿还是我留在这里吧,反正我一个人,在哪儿待都是待。”
罗阳好像也明白过来了,他拍拍郭冬的肩膀,把他叫到一边,“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郭冬犹豫了一下,想想还是从衣兜里掏出那几张照片。
罗阳一张张抽着看了看,又递给了郭冬,“是你拍的?”
“我?”郭冬苦笑了一下,“我有那闲功夫,是有人送给我的。”
“有人送给你的?谁?”
“我也不认识。”
“不认识?不认识的人拍的照片你也相信它是真的?”
郭冬惭愧地低下了头,“原先是信,现在只信一半。”
“怎么讲?”
“烧火棍,一头热。”
“你找方博谈过?”
“我和他交过手,就在昨天傍晚。”
罗阳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就为此事?你怎么不想想,就算他俩好了,可为什么会有人跟踪他们拍下照片,又把这些照片送到你手上?这不明摆着是要……”
“现在我知道是我错怪方博了,事情全在康萍一个人身上。可昨天,我一见到照片就压不住火了,就……就揍了方博几拳。”
罗阳气得苦笑不得,“我说呢方博脸上的青是哪儿来的,原来是你小子打的。你也不想想,方博是那种连自己战友女朋友都抢的人吗?”
“但是,我现在想成全他们。”
“为什么?就因为方博救了你的命?感情这东西可是随随便便所转让就转让的?”
罗阳发出一连串的问话,他实在不赞成郭冬的这种决定。他甚至觉得这是对感情的一种亵渎,一种不负责任。
“因为康萍喜欢的人是方博不是我,刚才你也看见了,她人还没走呢。”
“行了,我不和你谈这件事了。但我把话撂这儿,就算你和康萍分手了,他们也不会走到一起的。”罗阳气得瞪郭冬一眼,又道:“这样吧,从明天开始我另安排人来医院,你回队里,专案组的人手太紧了。”
罗阳来到病房,他见方博的脸上多少有了点血色,心里不觉欢喜,“你小子真是命大,医生说射中你的那颗子弹,只要再偏一点点,神仙也救不了你。那家伙就没你那么幸运了,他没等进手术室就死了。”
方博的枪法极好,也正是凭这一点,他刚分来分局就被罗阳选到刑侦大队。
方博咧了咧嘴,脸上现出一丝微笑。他伸出大拇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意思说我很棒,死神也奈何不了我。
正在这时,罗阳的手机响了,怕影响方博休息,他到走廊里去接电话。回来后他又俯下身对方博说:“兄弟,好好养伤,我们盼着你早日归队。”
方博却看了看康萍,想说什么又碍着面子。罗阳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希望有人做做她的工作。他调皮地冲他挤挤眼睛,又点点头,意思是这事交给我了。来到走廊上他才对朱峰讲:“局长让我们回去开会。”
……
罗阳他们一走,方博就立马把眼睛闭上了。他实在不愿意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中受罪,唯一逃脱的办法就只有装睡,反正他现在是伤员。
郭冬当然理解罗阳的用意,但是康萍的心思全在方博身上,他抬头看看她,只身来到病房外。
看到郭冬痛苦的表情,康萍的心里也很矛盾。如果没有发生方博受伤这件事,在经过雁鸣湖畔那次短暂的接触后,她也许会静下心来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的情感归宿问题。毕竟她和郭冬有过那么一段感情基础,让那团爱火重新燃起也不是没有可能。可现在方博身受重伤,而且是为郭冬受的伤,这让康萍感到他是那样的可敬可爱。一个在生死关头能够舍身救战友的人,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自己去爱吗?所以,她现在顾及不了郭冬的感受,也不管他方博到底对自己是什么态度,她决定和郭冬谈一谈。
想到这里,康萍悄悄出了病房,见郭冬一个人站在楼梯口,她便走了过去。
“我们谈谈好吗?”
“谈什么?”郭冬扭头看了她一眼,他明知康萍要和自己谈什么,却还是问了一句。他想亲耳听她说出那句让他死心的话。
“你知道我要和你说什么。”康萍现在思绪很乱,话语里明显带有歉意。
郭冬抬眼看了她一下,又把目光移向别处。也许是因为方博的原因,他现在不愿和康萍闹得太僵。“我希望听你亲口对我说。”
“我们,我们还是做普通朋友吧。”康萍狠了狠心,终于把那句话说出了口。
“就这事是吧?那好,我知道了。”郭冬从远处收回目光,征征地瞅了康萍半天,还想再说点什么。比如:我祝你幸福,希望你有一个更好的归宿。但是,他终归什么也没说。虽然此时他的心正一揪一揪地痛得难受,但他仍不想去伤害这位自己曾深爱过的姑娘。他慢慢转过身,朝着病房走去。
他们相恋近两年,竟然就在这三言两语中把关系结束了,这是康萍没有料到的。原以为郭冬会暴跳如雷,或者痛骂自己一顿。那样,她的心里或许会好受些,但他却连一句责备她的话都没有说。她愣愣地瞅着郭冬那结实健壮的背影,这一刻她仿佛才感到这位平时事事都依着她顺着她的警官,原来也是一位顶天立地的汉子,心里不觉有些莫明的失落和伤感。她不由得问自己,难道是我错了?
贾树仁不知什么站在康萍的身边,见她两眼直直地瞅着一个警察的背影,便问:“小萍,那警察是谁呀?你男朋友?”
贾树仁曾听妻子说过外甥女交了一个当警察的男朋友,只是从未见过面。看到这情景,心里有了个八九不离十。
“哎呀,姨夫,你吓了我一跳。”没等把话说完,康萍就瞅见他头上贴着纱布,就又叫起来,“姨夫,谁欺负你了?这头上怎么受伤了?”
“没事,瞧你大惊小怪。不小心,蹭破点皮。我来看看昨夜救小敏的警察,听说他伤得不轻。”
康萍这才注意到姨夫的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你说小敏?小敏她怎么了?不是在学校吗?她出什么事了?”
“她昨天在学校被人劫持了。”
康萍惊得张大了嘴,“小敏被人劫持了?为什么?”
贾树仁不想过度宣染这件事,简单解释了几句,话题又绕了回来,他还是关心康萍和那警察的事。“告诉姨夫,那警察是不是你男朋友?”
“已经分手了。”康萍轻描淡写应了一句。
“分手了?为什么?”贾树仁似乎对这句答复感到失望。“是不是他甩了你?你吃亏了没有?要是吃亏了告诉姨夫,我找他理论。他警察咋了?警察也得讲理。”
“姨夫,”康萍有些不高兴了,“看你都说了些什么?我能吃什么亏呀?不是他甩我,是我甩了他。”
“你甩了他?为什么?你们不是挺好的吗?”
“哎呀,姨夫,你就别问了。是我,我又喜欢上了他的同事。”
“哈哈,”贾树仁不由得笑了起来,“噢,甩了他,又爱上他的同事,也是个警察。有趣,有趣。”说着,贾树仁又哈哈笑了起来。笑罢,他问康萍,“那你能告诉姨夫,刚才走的那个警察叫什么,你现在喜欢上的警察又是谁?”
康萍的脸上闪现出一丝淡淡的愁云,叹口气道:“他受伤了,就在我们科住院呢。”
“他受伤了?什么伤?枪伤吗?”贾树仁甚感惊讶,他一口气问了几个问题。未等康萍回答,他又问了一句,“他是不是叫方博?”
“对呀,他是叫方博。”康萍睁圆那美丽的大眼睛,“你怎么知道他叫方博?”
贾树仁晃了晃手中的物品,“我怎么知道他叫方博?姨夫今天来看的就是他。就是这个方博方警官,昨天救的小敏。”
“这是真的?”康萍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但姨夫脸上的表情又不容否定。
“这还能有假吗?昨天下午,有两个歹徒,先劫持了小敏,又逼着我带他们去找‘瘦猴’,歹徒还在车上放了炸弹。幸亏跟踪我们的方警官先救下了小敏,不然,她连个完整的尸首都找不着了。”
康萍像听惊险故事似地,惊讶地看着贾树仁。在她快乐纯美的生活中,这类血醒恐怖的东西,她还是第一次触及到。她回头看了看仍旧立在病房门口的郭冬,又疑惑地看看姨夫,“可我听说是方博为救郭冬才受的伤。”
“郭冬就是昨天和方博一起执行任务的那个警官?”
“是,就是刚才同我说话的那个。他,他就是我原来的男朋友。”
“他就是你原来的男朋友?”贾树仁太有点儿意外了。他又瞅了一眼不远处的郭冬,“我说呢他们两个在一起执行任务时,怎么有点像各干各的,原来是情敌呀。不错,是方博替郭警官挡了一枪,但小敏也是他救的。”
他伸手拍了拍康萍的肩膀,“你的眼力不错,小伙子挺好,姨夫支持你。”
康萍抿着嘴笑笑,又陷入沉思中。她现在不是担心方博拒绝她,而是忧虑他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他才能生龙活虎地站在自己面前。
第二十四章 庞舒的身份
王怀恩气急败坏地闯进高强的办公室,他屁股还没等坐稳就开始诉苦了。
“总裁阿,你到是发句话阿,不行,我今晚就带着弟兄们闹出点动静来,再也不能这么干停着让他们摆布了。你看看这一阵子,我保龄球馆的生意让朱峰给搅的,他们白天去晚间来的,那警车停在保龄球馆大门口,这警车一停,这不明摆着告诉人我那儿是黑馆吗?还有我那两个兄弟,为了一个‘沙尘暴’,那‘二奎’一死一抓,这气儿,我出不来。”
高强看了王怀恩一眼,没有说话,离开座椅,倒背着两手在办公室里踱了几个来回,然后站到落地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半天,他回过身来,看着目光一直看着他的王怀恩一眼,毫无表情的问道:“你想整点什么景出来?”
“像以前一样阿,砸他几家店,整出点血案来,让他们查,让他们忙乎,省得他们天天老盯着保龄球馆。”
高强从落地床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开办公桌上边放雪茄的盒子,从里拿起一只雪茄,又坐到了王怀恩旁边的沙发上,他点然了雪茄,跷起二郎腿,仍旧不紧不慢地说:“你知道‘瘦猴’死了的消息吗?”
“‘瘦猴’他死了?没有啊,他不是让公安整进去了吗?”
“是呀,你也知道他是让公安整进去了阿,我让你去安排‘二奎’去灭口,你们怎么做的,你们灭了吗?”高强突然火起,“你说我还敢把什么事交给你们做?叫‘野猫’去淹死个女人都能让人家抓着把柄,叫你们去杀个‘瘦猴’,你们又把自己人搭进去了。你还好意思跟我说保龄球馆,现在别说保龄球馆了,就连淼淼健身俱乐部都让他们给盯上了。你的那只‘野猫’完事后不往那儿跑,那地方能让警方盯上吗?”
“不行,不行就像三年前对付张迈那样。”王怀恩心里明白高强对自己已经发火了,嘴上赶紧发狠道。
高强的眉头向上挑了挑,王怀恩说的这个办法他不是没想过。但他知道,“蝎子”是不会同意他再像对付张迈那样,去对付罗阳或者朱蜂的。三年前如果不是张迈追查曹民的死因追查得太紧,怕“e”计划泄露,他们也不会出此下策。但是高强心里也清楚,如果现在不及时阻止事态的发展,罗阳不仅会把近期发生的案子给破了,紧接着曹民张迈等人的死亡真相也将暴露。等到了那时,他高强会输得更惨。论能力,罗阳要比张迈厉害得多。现在,这个长相俊秀的帅哥与他已经不是旧情敌那么简单的关系了,他好像注定就是他生命的克星。他知道,就他做的那些事,要论刑,也该枪毙他几回了。他高强什么时候怕过谁服过谁?看来,是到了该动手的时候了。至于采取哪种方式……?
想到这里,高强对王怀恩道:“先回去吧,告诉弟兄们,复仇是一定的,但要先学会忍。到了该动手的时候,我会通知你们的。”
王怀恩点头领命,他站起身,又小心地问:“那‘二奎’的事……?”
“李少奎先让他在里面待着,让人捎口信给他,要敢多说一句话,我让他立马玩完。至于那个于喜奎嘛,先支付他家人二十万,等以后我们的麻烦少了再说。”
王怀恩从高强手里接过支票,虽然感觉少了点,却也没敢再表示什么,悄悄从办公室退了出来。去干掉“瘦猴”,本是高强他们核计好的,为的是保“沙尘暴”。本来他们先绑了贾树仁的女儿,再用那些偷拍的照片挑唆郭冬方博的关系。没成想,方博的忍让没让他和郭冬的矛盾升级,他虽然挨了郭冬的揍,却丝毫没影响他们执行任务。最后,他派出的人一死一伤。李少奎虽然引爆了车上的炸弹,却没炸死贾树仁的女儿。一想到这些事,王怀恩的气就不打一处来。那个“沙尘暴”到底是什么鸟人?这么大的能耐,让他的兄弟为其舍命?但这是高强立下的规矩,不该知道的事一概不准许多问。在他们这个圈子里,“蝎子”、“沙尘暴”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人。就算他们和高强算不上实力相当,但他们的凶险奸诈也决不亚于高强。这一点,他王怀恩深信不疑。
在走廊里,王怀恩迎面碰上拿着文件去总裁办公室的庞舒。他的一张长满了疙瘩的脸,立刻就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庞小姐,忙什么呢?这是去高总那儿?”
王怀恩没话找话。自从庞舒进了龙腾集团公司,王怀恩似乎没睡过几天好觉。这小女子,简直太迷人了。他在想着,使个什么招能让她投进自己的怀抱。但是他不敢乱来,都说庞舒会两下子,来强硬的,他怕美人没得手,反遭一顿臭揍。况且她又是高强身边的人,得罪了她不要紧,得罪了高强,那就没他的好果子吃。高强虽说娶了葛菲后那些爱沾花惹草的毛病改了不少,但也绝非就此循规蹈矩了。像他那样一个有钱有势有声望的人,什么样的女人没玩过?就说那个叫温艳红的洗浴中心老板,可谓称得上有姿有色。高强听说她是一家银行经理包养的情妇,其他的男人想靠边门儿都没有。他嘿嘿一笑,说这年头有了钱还有办不成的事?他让公司财务总监谭子聪给他提出现金十万,一只皮箱拎着,去到那家洗浴中心,把装钱的皮箱往桌上一放,问那温艳红,“就陪我睡一夜,十万元值不值?”王怀恩比较过,无论是葛菲还是李影,她们都不及庞舒。庞舒的美是无瑕疵的,不加任何雕琢任何修饰成份的。王怀恩不相信高强守着这样一个美人,能安安稳稳睡好觉。
“王经理,去见高总了?”
庞舒很随意地和他打着招呼。王怀恩在龙腾集团公司也算得上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初来乍到的,她也是事事小心,和所有员工都保持着一种不冷不热的距离。
“对对,刚去见过高总。”
庞舒矜持的态度让王怀恩多少有点不舒服。心里说,美人,别太傲了,没准哪天你就有事求着我呢。嘴上却继续打哈哈,“庞小姐是不是还没去过我们保龄球馆呀?哪天有空到我们北奥玩玩。”
“王经理,我可是说话当真的人。哪天我要真去了,你可要给我打打折。”
“还打什么折呀?只要庞小姐肯赏脸,一切费用都包在我身上。”
“王经理,我可是记住你这句话了。”
庞舒扭着腰肢,落落大方地从王怀恩身边走过。王怀恩一双贪婪的眼睛,直看到庞舒进了高强的办公室,这才不得不收回目光。
……
王怀恩和庞舒在走廊里的谈话被高强听了个一清二楚。他皱皱眉头,心说,都怪这些人办事没一个让他放心的,一个个全是些酒囊饭袋,都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思在这泡妞。等庞舒进来,他马上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微笑着在她送来的文件上签上字,又示意她坐到沙发上,并亲手为她泡上一杯上好的大红袍,这才慢条斯理地和她谈起了公司的事。
“你来公司也有半个月了,你知道最近公司出了点麻烦事。”
见庞舒一副认真的样子在听他说话,高强觉得满意。别看高强人前人后人模狗样地摆足了公司总裁的架子,但实际上却是一个心眼比针鼻还小的男人。容不得别人对他有半点不敬,也容不得手下违背他的旨意办事。而且他特别喜欢在他讲话的时候,别人如信奉上帝般地对他虔诚。这样他就有了满足感,一种居高临下统领一切的优越感。
“这个王怀恩就是不听话,你说你好好经营你的保龄球馆就是了,可他非要整那些乱七八糟的景。竟背着我偷偷整了个地下赌场,结果让警方发现了。虽说没让他们堵住门,却也让他们给盯上了。那个朱峰三天两头领着人去,弄得那保龄球馆整天冷冷清清。你原先也是警方的人,要依着你看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我虽说是市人大代表,可也不能为这点事去找相关领导不是?”
庞舒没想到高强会问她这个问题,她虽然进龙腾集团公司的时日不算多,但对公司的整体经营情况也了解一些。除了葛菲管理的淼淼健身俱乐部还处在刚起步阶段,像金河大酒店,天顺房地产公司,北奧保龄球馆,兰溪谷花卉种植基地,都是龙腾集团公司的支柱型产业。除此之外,高强还有一家旅行社。据她所知,高强亲手管理的金河大酒店的主要客源,基本上都来自这家旅行社。对他来说,别说罗阳只让朱峰等人去干扰几次保龄球馆的经营,就是让它停业几个月甚至一年半载,也伤不着他的筋骨。那他为什么会为这点鸡毛蒜皮之类的事情让她发表意见?是想进一步试探自己还是有其它什么目地?这事她有点拿不准。“二奎”的事她已经听说了,“瘦猴”在看守所被毒死的事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现在,令她焦急的是怎么尽快查出那个隐藏在公安局内部的“蝎子”,还有那个被高强舍弃自家兄弟性命都要保的“沙尘暴”。当然,省公安厅兜这么大一个圈子把她安插到龙腾集团公司做卧底,绝不单单是清掉几个人渣那么简单。自从省厅接到那封署名张迈的信后,经初步调查,高强一伙已成为危害平岛经济发展和社会治安的黑社会组织。为了彻底打掉这一犯罪团伙,进一步掌握他们的犯罪证据,这才有了董征去军区看望老战友,碰巧观看了比武大会,看中了身怀绝技的她这些步骤。只身战斗在犯罪团伙身边,她不仅要获取警方急于要知道的罪证,还要事事小心保护好自身的安全。
她望了望高强那看似和蔼颇具深沉的面孔,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高总,你说这打打斗斗的事找我行,这给企业出谋划策的我哪里懂呀?”
也许是头天晚上没睡好觉的原故,高强的肿眼泡子比往常更加明显。他的眼光在庞舒的脸上停留了一两秒钟,这才又舒展眉头道:“在我眼里,你庞舒可不是个只会格斗没头脑的女人。相反,我倒认为你是个集大智大勇于一身的能人,不仅有胆有量,而且精明过人。我可是第一次和你探讨公司的事情,真的不希望听到你的这些客套话。”
庞舒的心微微一震。尽管高强的话说得官免堂皇,但她分明感觉到那话里存有戒心和另一层意思。总之,让人听起来不那么舒服。她没有马上回答高强,而是凝神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委婉一笑,“高总,果真这么瞧得起我,那我可要直说了。”
高强作了一个手势,仿佛有点急不可待的样子,“快说。”
“那我先要请教高总一个问题,龙腾集团是想永久保持这种如日中天蓬勃发展的势头呢?还是只顾眼前利益,捞完钱算完?”
“那还用说,我龙腾集团公司这么大的产业,自然要保持蓬勃发展的势头,岂能像那些小商小贩,只捞眼前那点蝇头小利?”
“正是。我心目中的高总是个有雄才伟略的人物,所以我也注意到了,你领导下的龙腾集团公司这才十几年时间,就发展到现今这种规模,的确让我这个外行打心眼里佩服。但最让我佩服的,是你的胆识你卓有远见的目光。就拿淼淼健身俱乐部来说,在雁鸣湖那样一个闹中取静的地方,你能投巨资建一个规模如此之大,档次如此之高的休闲健身场所,可见你的胆识和雄才伟略无人能及。而且这个健身俱乐部的落成,不仅令平岛的同行业瞩目,它也使这座城市增高了身价,多了一道亮丽的风景。要叫我说,集团眼下这点小麻烦算不了什么,你只要冷处理就可以了。”
“噢?怎么个冷处理法?”高强对庞舒的话开始感兴趣了。
“祸是王怀恩惹的,自然从王怀恩那儿收场才是。”
“你让我处罚王怀恩?他可是公司的元老,绝对是我支撑企业的兄弟,虽然他经常拉完屎要我帮他擦屁股。”
庞舒笑了,“我不是让你处罚他,而是让你做给警方看。你想,那宋宝昌牵扯上杀人嫌疑,他虽然死了,但毕竟是王怀恩手下的人。为查他,警方无意之中发现了北奥还搞了个地下赌场。虽然让他们扑了空,但你无法排除警方对他的怀疑。所以,我们完全可以演一场戏给他们看。给北奥换个头儿就行了,来个明撤职暗升级,让王怀恩来公司做个副职如何?”
“嗯,这倒是个办法。我集团公司的管理人员我自己任用,只要他不在北奥,他们也许就不会盯着那儿了。”
“所以,这一段时间那些惹眼的事最好少搞或是不搞,别像过去做的那么显山露水的。高总,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以你在市里的身份和地位,最好别让人抓到这方面的把柄。除此之外嘛……”
“除此之外怎样?”
“我们要加大集团公司的宣传力度,媒体宣传要上,慈善活动要搞,这叫一俊遮百丑。另外,现在是旅游旺季,我们再配合这方面搞点企业文化的东西,这叫做波涛在上暗涌在下。”
“嗯,不错。”高强不住地点头,“好一个一俊遮百丑,好一个波涛在上暗涌在下。庞舒,你今天的一番话真让我对你刮目相看。没想到你一个不懂企业管理的人,能有这番非同寻常的见解。”
庞舒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高总,我也是一点粗浅的看法,不可用,别当真。”
庞舒走后,高强却陷入了沉思,他从头至尾又把她的话给回味了一遍。他太欣赏她那句波涛在上暗涌在下的话了,用这句话来形容目前的龙腾集团公司的形势再恰当不过。庞舒说得对,像龙腾集团公司这样规模的企业,要想在社会上长期立足,怎么能少了暗涌呢?没有了暗涌又哪来的大浪呢?要摆脱公司目前的困境,这不能说不是一条上上策。
但是……?
高强的白眼珠子停住不动了。他脑子里闪现过这样一个念头,庞舒是真的在替龙腾集团着想,还是……?
他按了下铃,又把庞舒给叫了回来。
“立即下发任免通知,免去王怀恩北奧保龄球馆经理职务,让闵越江去任职。”
“是,我这就起草文件。”
庞舒正欲离去,高强又吩咐道:“通知谭子聪,下午带人去北奧查账,你随同前往。”
说完他又征征地瞅着庞舒,“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庞舒心领神会,微微点了点头。
……
第二十五章 又见葛菲(为表姐更新)
下午,庞舒便同谭子聪和两位财务人员去了北奥保龄球馆。果然,在馆门口她看见一辆警车停在那里。在球馆里,朱峰和郭冬正倚在吧台边同服务员闲扯。
“朱队,这里可有案查?”
谭子聪急忙拦了她一下,意思不让她得罪警方的人。
“哟,这不是我们的警花庞舒嘛?警服脱了脾气倒见长呀。怎么?我没案可查,在你的地盘上说会儿话总可以吧?”朱峰也没给她来好的,口气冲的跟吃了生葱似的。
“朱队,这是新来的闵经理,你如果想在这儿玩,我可以帮你说句话。费用虽说不能全免,打打折什么的倒是可以。”
朱峰在庞舒的眼里不仅看到了挑衅,而且还看到了另外一层意思。是什么?他一时说不好。这时他突然想到了罗阳,想到了她离开警局时罗阳那痛苦的表情。不知为什么,他感觉应该给昔日这位战友一点面子,让她有个台阶下。
“你也太小看我朱峰了。”他哼了一声,然后极不情愿地冲郭冬一摆头,“走吧,你没看庞小姐下逐客令了?别影响人家工作,再怎么说咱也是同事一场。”
朱峰不痛不痒扔下几句话后,带着郭冬离去了。
庞舒几分得意地扫视大家一眼,见王怀恩到现在还没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便走到他身边,“王经理,现在该办办你的事了。”
王怀恩不解,“庞小姐这兴师动众的,莫非真对保龄球感兴趣?”
“怎么?王经理真的以为我是来打保龄球的?我可没那闲功夫,我是来办理你工作交接的。”她扭头看一眼闵越江,“这是北奥保龄球馆的新经理,王经理,你已经被解职了。”
“解职了?上午我才去的公司,高总连提都没提这方面的事。”
“上午是上午,下午是下午。”
“等等……”王怀恩有点怒不可遏了,他一把抓起电话,“高总,为什么撤我……?”
半天,他放下电话,眼光疑惑地看着庞舒,“我看是有人在高总那儿下过舌吧?”
庞舒微微一笑,“是吗?这么说你让小人算计了?”
“你说呢?”
“我说你还是顾全顾全大局吧。”
“我要是不呢?”
王怀恩手下的几个保安凑了过来,其中一个斜愣着庞舒,“靓姐儿,我看你是活膩歪了。”
“是吗?愿意领教领教。”庞舒轻蔑地一笑。
谭子聪有点紧张,“都是自家人,何必呢?”
未等他把话说完,那混混早就一拳打来。庞舒的身子只轻轻一挪,紧跟着一脚飞出,那小子当即摔了狗吃屎。她望望几个还想跃跃欲试的保安,一字一板道:“我劝你们还是省省吧,不信去公司打听打听,我庞舒可是当过特种兵的人。”
几个保安小声嘀咕着,“原来她就是高总的保镖呀。”
庞舒这才从皮夹里抽出那份任免文件,一字一扳道:“如果你连公司副总都不想当的话,那我只好……”
王怀恩一听差点没背过气去。他一把夺过庞舒手里的文件,只在那上面扫了一眼,脸上便马上堆下笑容,“马上交接,我马上交接。”
谭子聪瞅了庞舒一眼,轻轻吁了口气。
这个周日,“6.19”专案组的同志又没能休息。罗阳在抽空去医院看过方博后,在离月秀山庄不远处的一家咖啡馆和钟家钰碰了面。他主要是想了解一下近些日子他有没有再看见那辆可疑的子弹头车,因为罗阳始终坚持包养林小芳的男人是个有背景的人。
但是钟家钰并没有给他带来好消息。他告诉罗阳,自打林小芳的案子发生后,就再没有见过那辆车在小区出现过。这反倒证实了罗阳的推测,如果子弹头车还如以往继续在月秀山庄频繁出入,那它的主人也就没什么神秘可言了。
在两个人要离开咖啡馆的时候,一个罗阳最不想见的人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葛菲一副无所事是的样子,挎着她那只精致的鳄鱼皮小包正一步步朝这边走来,而且此刻她也看见了正想离开的罗阳。
两个人都愣住了。
罗阳欲转身走开,但是葛菲喊住了他,“你就是再恨我,说几句话总可以吧?”
罗阳的脚像被强力胶粘在了地上。不知为什么,自从那天在淼淼健身俱乐部见过葛菲后,他会经常不自觉地想起她,想起他们初识之时的一些美好往事。
罗阳和葛菲相识在去北京的火车上,那个时候他们都还是在校的学生。罗阳在中国人民公安大学读研究生,而葛菲则在北京一家舞蹈学院读大三。本来那次她是和一个女同学结伴而行的,但后来那个女同学家里临时出了点事情,于是她决定一个人走。没想到在车上她遇到几个流氓的滋扰,关键时刻罗阳站了出来。当时车厢里的人都为这位年轻英俊的小伙子捏了把汗,只身单薄的他怎么能和几个持刀流氓相斗呢?但谁也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一出手就没了那几个流氓还手的机会,他拳脚相加,几下就把他们揍得哭爹喊娘的。等乘警赶到时,罗阳早已把他们给治服了。出于感激,下车的时候葛菲主动给罗阳留下了通讯地址。随着后来两个人的不断了解,他们相爱了,而且彼此爱得很深。可想而知,当几年后罗阳把结婚的酒席都订下了,葛菲毁婚对他该是怎样的打击?那在心里流血的伤口,既便是再坚强的男人,岂是用五年时间就能愈合得好的?这也就难怪罗阳为什么一见到这位昔日的恋人,就像逃避什么似地急于想离开她。
“陪我进去喝一杯咖啡可以吗?”葛菲的声音很平淡,尤如秋天的静山湖,只有一两只小昆虫在划动。
罗阳抬头看了她一眼。葛菲的脸色有些暗淡,全然没有那天见到她时的风采。仅仅才几天的时间,却前后判若两人。说不上为什么,他忽然有了种想和她谈谈的想法,于是便随她回到了咖啡馆。
两人坐定,半天罗阳才问:“过得还好么?”
明知故问,怎么说人家也是平岛首富的太太。罗阳觉得这句话问得多余,便自我解嘲地笑笑。但谁都能看出,那笑带着苦涩。这世界就是这样,当你的意志无法去扭转或是改变一件事情的时候,你就真的很无奈。特别是情感问题,一但木已成舟,你再遗憾也无济于事。
“好与不好,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葛菲一笑,而后叹了口气。那笑,同样带着苦涩。
罗阳听得出那话酸酸的,他避开她的目光,低下头搅动手中的咖啡勺,心却隐隐作痛。这个时候他不由得想起了庞舒,想起了她离开警局大楼时自己内心的那种痛楚,而且她现在也走到了高强的身边。看来钱真是个吸引人的东西,男人会为它死,女人会为它失去人格。
想到这儿,他的心开始变得愤怒,刚才还在眼中闪现的那种柔和的目光不见了。
“当上那么大一家俱乐部的经理,是不是不轻松呀?”
“我已经有十多天没去那里了。”葛菲所答非所问。
“噢?这是为什么?是因为那天我们去的原故?”
葛菲避开了罗阳有些咄咄逼人的目光,她感觉到了他话语中的冰冷,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话。她和高强闹得不愉快自然有罗阳的因素在里面,但主要的还是她发现了他的罪恶勾当。还有她自己,正一步步朝着这个泥潭走去。但这些她是不能说得呀,一但说出这件事,不光是她完了,高强完了,高强后面那一大帮人也都完了。就算她举报有功,就算法院宽大处理她,可因她牵扯出来的那些人会怎样恨她?他们的家人又会怎样恨她?真要到了那时候,她有能力承受那些来自负面的压力吗?想想,她都觉得事情的可怕。她,不具备这方面的勇气。
见葛菲不语,罗阳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心的事?方便的话,可否和我说说?”
“我?我能有什么难心的事?”葛菲笑了笑,但笑得很勉强,“高强对我很好,是我自己的心情不好。”
“对了,你那天夜里给我打电话,吞吞吐吐的,你究竟想和我说什么事?不会是想让我做你的情人吧?”说到这里,罗阳忽然坏笑起来。
葛菲有些吃惊地看着罗阳,像对一个对她有非份之想的陌生男人的那种眼光审视着他。他们相恋了那么多年,都到了谈婚论嫁的份儿,他都克制着自己没有碰她一下,今天他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种话来。就像那天她被高强的那句话激怒一样,此刻她的眼光也冷峻下来。
“罗阳,我知道我伤害了你,也知道你至今都不肯原谅我,可你也不至于用这种话来污辱我的人格吧?”说着她站了起来,两行清泪在那愤怒冰冷的脸上滚落下来。
罗阳自知失言,一时也慌了神,“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
“没什么对不起,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葛菲拎起包冲出门去。
……
等罗阳付完钱再追出门外,已不见了葛菲的身影。他有些懊恼,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真混,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他无精打采地向自己的吉普车走去。就在他启动车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他忽然瞅见周森和贾树仁边说着话边走进了一家餐馆。他的眉头不觉耸在了一起,周森的交际够广的,竟然能和一个卖海产品的在一起吃饭。想了想,他又跨出了车门,也朝那家餐馆走去。方博曾和他说过,在北奥保龄球馆的地下室里见过周森,今天他又和贾树仁走到了一起。现在的贾树仁遇到的麻烦好像已经超出了一个经商人所能承受的能力范围。而且,他也有所耳闻,从柳林镇那次枪击案发生后,这个贾树仁一直没在自己的店里正儿把经待过,只靠他老婆一个人在里外忙活。什么事让一个生意人忙的连自己的店铺都顾不上了呢?
罗阳挑选了一个离周森他们很近的一个饭桌坐下,故意大声招呼服务员点菜。
周森一见是罗阳,便过来连拖带拽地把他弄到自己桌上。贾树仁的热情绝不亚于周森,他一口一个“罗队长”叫着,仿佛是久别的老相识。
罗阳要的就是与他们同桌吃饭,但嘴上却一个劲推让,“这怎么好意思呢,让你们破费。”
“罗阳,不是我说你,你这人哪儿都好,就这一点不行。别说咱们一个警局共事,就是普通朋友,一起吃顿饭算啥?”周森故意摆出一副老大哥的架子,又有点讨好般地数落着罗阳。
贾树仁也赶忙打着圆场,“就是。罗队长,人与人靠的是交往。大家平日哥们弟兄叫着,靠什么?靠交往不是?”
罗阳举起酒杯,“周所,贾老板,实际上我没你们想象的那样铁板一块,除了破案就没别的嗜好,只是我那活儿不行。一有案子,几天几宿不睡是常有的事。这不,那‘瘦猴’是抓回来了,可结果呢?让人给毒死了。你们说这活儿还怎么干?想想我今年,就是不顺。”
“你说刘海全死了?在看守所里让人给毒死了?”贾树仁惊呀地看着罗阳。
罗阳把举到空中的酒杯又放回到桌上,“可不是吗,为了抓他,那方博差点把命给搭上。可人关进看守所两天不到黑,就他妈死了。周所,你说我这个刑侦大队长当的也够难的吧?有时候我在想,还真不如找个派出所一蹲,就算事杂点,可也比我们搞刑侦的强。”
周森叹口气,道:“你是没在派出所待过,你以为派出所的活儿好干?等你干上了就知道了。要叫我说,它还不如你们搞刑侦的呢?险是险了点,难也难了点,可也出成绩呀?不像我们,婆婆妈妈的,那一个小区就是一个小社会。它包罗万象,你是打了砸了,偷了抢了,是邻里不和了还是孩子走失了,就没有你不管的事。”
罗阳又把酒杯举了起来,“来,老弟我借花献佛,为没有烦恼干杯。”
“好!为没有烦恼干杯!”
周森贾树仁举起酒杯,三个人把杯一碰,脖一仰,底儿干。贾树仁赶忙欠起屁股把三个人的酒杯满上。几个轮回下来,罗阳的话多了起来。
“我说贾老板,‘瘦猴’死了,我看这事与你有关。”
贾树仁一愣,杯中的酒洒出些许。“他死了关我什么事?罗队长该不会怀疑我把我表弟毒死了吧?”
罗阳歪着头看着周森,“周所,你听出我的话是这意思吗?”
周森瞪贾树仁一眼,“瞎咧咧什么?罗队长是那个意思吗?他要真怀疑你,还能哥们弟兄的和你坐在一起喝酒?”
罗阳咧开嘴笑了,“就是嘛,周所说的在理。我要怀疑你,早就叫你去问话了,还能在这儿左一杯右一杯的喝酒。再说了我有什么理由怀疑你呀?我是说你不该知情不举,你要早点报告‘瘦猴’的下落,不惊动那么多人,他也许就不会遭此厄运。”
贾树仁脸上的肌肉松弛了下来,他把杯中的酒送下肚,接过话道:“不是我没觉悟呀,我也不知道那混小子到底犯啥事了,他只说有仇家追杀他。我也难,怎么说他也是我的表弟,保护他也是人之常情,是吧。”
“你也不想想,好人有东躲西藏的吗?再说了,‘瘦猴’不是还领我去你店里买过海鲜吗?有事你找我呀。还有周所,就算我们帮不了你什么大忙,那出出主意倒是可以的吧?”
“罗队长,你今儿一番话真让我感动,要不怎么说人还得广交朋友。”贾树仁一番感激涕零的样子,嘴角又挤出几分无奈的笑容,“再说我就一个卖海产品的,哪经历过这事呀?要不是那伙人把我女儿给绑了,我也不会领他们去柳林镇,这不都是给逼出来的吗?”
周森叹口气,“这要说白了,人活着真他妈不容易。你说他贾树仁,一个做生意的,图的就是挣俩钱让老婆孩子过个平静日子,可他平静得了吗?”
贾树仁又把一杯啤酒灌进嘴里。别说,这家伙倒有些酒量,他身旁的窗台上已经放了六七个空酒瓶子,但他却没有一点醉意。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救过自己女儿至今还躺在医院里的方博,还有他那个一直在追求方博的外甥女康萍。于是,他转了话题。
“罗队长,你知道吗?我的外甥女在追求你的队员。”
这倒是个让罗阳感兴趣的事,他见贾树仁一脸的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便问:“快说给我听听,你外甥女是谁?她追的又是我的哪位队员?”
“方博呀。”
“康萍是你的外甥女?”
“原来你认识她呀?”
“我怎么能不认识她?”罗阳冲着周森嚷道,好像要让他给评评理似的,“她那位外甥女一只脚踏两只船,爱着郭冬又来追方博,还害得他俩动了手,你还好意思提你的外甥女。”
第二十六章 一个新的和警方较量的毒计
“有这回事?我还真不清楚,我只知道她喜欢的人是方博。我这当姨夫的也赞成,怎么说方博也是我家小敏的救命恩人。”贾树仁也没想到罗阳原来也知道这事,也只好揣着明白装糊涂。
“但是我不赞成她甩了郭冬再去追方博,我还正想找她谈谈呢。真没想到今天在这里遇见她的姨夫了,那你就和她谈谈吧,我不希望我的队员为一个女孩子闹矛盾。”
周森也一旁帮腔,“康萍那姑娘倒是挺招人喜欢的,可也不能胡来。真要像罗阳说的那样,那方博和郭冬也没法在一个队里待呀。”
贾树仁一看罗阳周森都不赞成他的观点,也只好借坡下驴,“照这样说我该劝劝那丫头才是?”
罗阳一听,忙把手中的酒杯举了起来,“来,喝酒,难得放松一把,咱今天要喝个痛快。”
周森、贾树仁一听,一起把酒杯举了起来,他们哥们弟兄叫着,南朝北国,海阔天空地胡侃一通。直喝到一个个死鱼眼翻着,饭店服务员一旁等着打烊,这才东倒西歪出了饭店。
……
等周森他们开车走了,罗阳才躲到车后的树丛边抠着嗓子把半肚子酒菜全吐了出来,又打开车门取出矿泉水漱了口,这才坐进车里。正准备叫个代驾,钟家钰走了过来。
他跳上车就说:“罗队,我看见那辆车了。”
“那辆子弹头车?”
“对,就是那辆神秘兮兮的子弹头车。大约9点钟的时候,它在17号别墅楼前停了几分钟。除了车牌号,车的颜色,开车的速度还有他那些臭习惯,都跟4377号车没什么区别。”
罗阳的眼睛里露出欣喜之色,“他没进楼?”
“没进楼,只是摇下车窗对着楼看了一会儿。”
“有没有看清那人的长相?”
“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带着茶色墨镜。距离太远,看不清具体长相。”
罗阳激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钟,你当一名保安真有点可惜了,你真的应该去考警校。”
“我一个农村孩子也能考警校?”钟家钰以为自己听错了。
“当然能了。我们警队的朱峰、郭冬都是从农村考上警校的。你现在还年青,可以利用闲余时间多学习学习。”见时间这样晚了,钟家钰还守在这里,便问:“你是看见我的车停在这里,所以一直在这里等我?”
钟家钰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俩分开后,我看见你和一个漂亮姐姐又回到了咖啡馆。我想,和女朋友约会不会那么快就离开,又不想打电话干扰你们。过来一看,你的车还真停在老地方,所以我就在这儿等你。”
罗阳又伸出手摸了摸钟家钰的头,“臭小子,连这点事也没逃过你的眼睛。不过,我们可是连一杯咖啡都没喝完就散了。”
“怎么?你们吵架了?女孩子是需要哄的,你不会对人家好点。”
罗阳笑了,“臭小子,连怎么哄女孩子你也懂,你才多大点岁数。不过,她以前是我的女朋友,现在不是。人家攀高枝了,嫁有钱人了。”
“这么说人家是富婆了?”
“那是。龙腾集团公司听说过吗?”
“听说过,月秀山庄就是他们开发的。”
“她就是那位总裁高强的太太,叫葛菲。”
“名字挺好听的,可惜她跟的人不是你。罗队,你是不是对她还有念想?”
罗阳没有驳斥他的话,只是淡淡地说:“她的情绪很压抑,好像有什么心事。”想了想他叮嘱钟家钰,“记着,继续盯紧了那辆子弹头车,有什么事和我联系。”
钟家钰似乎读懂了罗阳眼神里的东西,他郑重地点了点头,“放心,这事儿就交给我好了。”
鲍鱼湾是平岛市郊区的一处景致优美的海水浴场,但是有一点,去这里需要翻越一座绵延五公里的小山脉。尽管这里已在政府的规划开发范围之内,但毕竟在短时间内解决不了交通问题,所以,既便是盛夏,别的浴场挤得跟下“饺子”似地,这里除了双休日单位集体组织的海上休闲活动,和一些有私家车的家庭到此游玩外,平日的海滩就显得有些空旷和寂静了。
甘文最近要来平岛,高强和“蝎子”只有在他到来之前把不利于他们的这种被动局面扭转,才能腾出精力完成“f”计划的筹备工作。
天公不作美,从午后开始就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这让鲍鱼湾最后的两对游客也钻进车里走了。天近黑的时候高强来了,他把车停在海边的沙滩上。“蝎子”还没有到,他把座椅放到可以半仰的位置,然后双手抱头躺在座椅上,心里在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罗阳是必须要除的,但直接除掉他是不行的。毕竟三年前死了一个张迈,若是三年后再有一个刑侦大队长被杀,公安厅都会插手这件事的调查。最好的办法就是借刀杀人,让罗阳从一个执法者沦为阶下囚。对于他和“蝎子”来说,给他制造点桃色新闻或者让他扯上凶杀案一类的事情并非难事。问题是设局得有引子,这个引子由谁来当。桃色新闻离不开女人,扯上凶杀是他们之间为钱财产生纠葛。但是,一个连恋爱都不去谈的刑侦大队长会和风月场所瓜扯上吗?还是他会为了消灾去枪杀自己的队员?显然这样的计谋笨拙的连他本人都难以相信,那么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办法能对付得了罗阳呢?忽然,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闪现。他立刻惊出一身冷汗,他把依靠在车座上的身子直起,嘴里念叨着:“这也太可怕了。”
“蝎子”来了,他把自己的子弹头车停在了高强的车旁,然后打开车门钻进了高强的车。这是在林小芳的尸体被发现后,他第一次和高强碰面。尽管天已经暗淡下来,他的鼻梁上还是驾了一副宽边墨镜,高强为他的过分小心感到好笑。
“怎么样?想好了对付罗阳的办法了?”“蝎子”一上车就问。
高强的脸色很难看,“干掉算了。
“不行。”“蝎子”的态度很坚决。“我说过,莽撞行事是下险棋,我们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搂钱可以,玩命不值。就算要结果他,也不能一步到位。”
“我仔细考虑过,拿房雪做诱饵吧。上次在查‘野猫’时,罗阳和这小妮子接触过。”
“蝎子”摇摇头,“抓他在风月场所只会让他进去几个月,这不是我们的目地。能让他上钩,又能置他于死地,人选只有一个。”
“谁?”
“蝎子”扭头瞅了他一眼,然后又继续望着前面的大海。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在海浪里挣扎着的身影,她几次钻出水面,又几次被大浪吞噬。他微微闭了下眼,幸亏他的眼睛被墨镜遮盖住了,不然高强一定会看到他那懊恼悔恨和有些狰狞的目光,他就该清楚他的那点小聪明是耍不得的。
“如果你连这个人都想不到,那你就不是龙腾集团公司的总裁了。”
高强缄默了,“蝎子”绝对不是白给的。他是什么人?是专和犯罪分子打交道的人。虽然他现在已完完全全和自己走在了一起,但策划这样的阴谋对他来说,那绝对是小菜一碟。连自己都能想到葛菲,他“蝎子”会想不到?
“蝎子”伸出手触摸了一下高强的肩头,“我知道你舍不得,毕竟夫妻一场。就像我当初舍不得林小芳一样,要不是她知道了我的底细……”
“可葛菲和林小芳不同。林小芳毕竟是段大敏的女儿,她在查找她父亲的死亡真相。她不除,你我都得翻船,‘f’行动也会完全露馅。可葛菲她是我老婆,她的存在不会危及到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而且现在,我越来越欣赏她的管理能力,她的那套高学历高品位的‘玉女’服务组合,别说在平岛,就算在全国,也是开了先例。你说,杀掉这样一个人,让我怎么能舍得?”
“可是除了她,你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谁让她过去和罗阳有那段关系来着?只要我们安排得巧妙,罗阳因爱生恨的杀人动机就成立,到时候他就是长一百张嘴也无济于事。”
高强把身子重新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叹口气道:“那就这样吧,要成事,舍上个女人也算不上什么……”
“这就对了,我知道你老兄会这么做的。”
“只是……”
“只是什么?”
“那个庞舒你调查得怎么样了?她到底可靠不可靠?”
“她没什么背景,用我们的话说她纯属于被你们给拉下水的。我还是那句话,用只管用,但得有分寸。不该让她知道的核心机密还是少让她接触,这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经过一番密谋,一个新的和警方较量的毒计就在这细雨纷飞的夜晚敲定了。但是他们忘记了一点,人世间所有以犯罪形式来达到不可告人目地者,每往前迈一步,死亡的绳索就会在脖子上紧缩一扣。直到他们快要窒息时,也许他们才会哀叹,与社会较量,他们不是对手。如果让他们重生,他们一定规规矩矩做人。但是现在,他们正为自己所谓的聪明拍手叫着好呢。也正是他们的这种狂妄和不自量,让他们输得更惨。然而,那些为正义而斗争的人民共和国的卫士们,他们又会面临着怎样的生死考验呢?
……
“瘦猴”的死亡真相很快就查清了。据一位和他同监室的羁押人举报,“瘦猴”是用了一个叫魏三的人送给的牙膏后中毒身亡的。魏三讲,就在“瘦猴”被关进来的第二天下午,外面的朋友送进来一包东西。原本他认为那东西是给自己的,但是当他打开看时,却在每个水果商标上发现了蝇头小字,连起来念是让他把牙膏牙刷送给“瘦猴”。开始他想把那支牙膏留给自己,把原先用剩下的那支送给“瘦猴”。但一看牌子,新送来的牙膏没自己原先用的那支好,就没换。没想到还救了自己一命,要不死的就不是“瘦猴”而是他魏三了。
那魏三本名叫魏勇,在家排行老三,故人都称他魏三。魏三是因为帮朋友打架伤了人才进的看守所,此人没有前科。他和“瘦猴”也不相识,没有杀他的动机。
罗阳他们找到那天当班的看守,他说的与魏三交待的没有多大的出处,那人自称是魏三的朋友,只不过他在检验东西时疏忽了。罗阳又让魏三看了监控录相,显然,他不认识给他送东西的人。一切都清楚了,是“沙尘暴”杀“瘦猴”灭口。
“沙尘暴”究竟是谁呢。
这些天罗阳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没有一点儿扑向,但他总觉得这个魔鬼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转悠。已经夜深了,母亲给他准备的饭菜仍旧放在茶几上。他摊开几张纸,上面一组组写着人的名字,乱七八糟地划着箭头和杠杠。现在邢玉滨死了,“瘦猴”刘海全也死了。他在第一张纸上标上河川街农贸市场——双峰岛字样,写上刘海全、贾树仁的名字。那天‘瘦猴’领他和朱峰去的海产品店正是贾树仁的,只不过当时并不知道他们是表兄弟关系。在第二张纸上他标上岭南监狱——松河市字样,然后写上邢玉滨,宋宝昌。在第三张纸上罗阳又标上河川街农贸市场——柳林镇字样,分别写上刘海全、贾树仁、李少奎、于喜奎几组名字。然后,他在邢玉滨、宋宝昌、刘海全、于喜奎名字上打上叉。思索了一会儿,他又挑出宋宝昌—邢玉滨—刘海全一组名字,然后填上“沙尘暴”。可以说这几个知道“沙尘暴”底细的人都死了,而牵扯到柳林镇枪战一案的人只有贾树仁和刀瓜脸李少奎还活着。罗阳又在这两个人的名字上划了两个圈。
柳林镇枪战后,罗阳和贾树仁有过一次接触,那时的感觉他是个性格率直的人。他讲“二奎”之所以绑架他女儿又逼迫他去找“瘦猴”,是因为他们想通过“瘦猴”找到真的“沙尘暴”报仇,他们已经知道了他为了保全自己,把手下的弟兄都送进了监狱。“二奎”威逼他也是得知他和“瘦猴”是表兄弟的关系。贾树仁摆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称这几年他一直都在做生意,也知道“瘦猴”好吃懒做的,但他都跟什么人来往,做了哪些坏事,他都一概不知。虽然贾树仁一开始没能很好地配合警方,主动说出“瘦猴”的藏身之地,但后来他和女儿都被当作人质遭人劫持,算起来也是个受害者。他对警方做的那番解释,也算入情入理。原本罗阳是没对他产生丝毫怀疑的,但是前天晚间他们在一起吃的那顿饭,他和周森称兄道弟的那份热情,让他不得不对他做一番考虑。他真的只是个做生意的本份人吗?如果真是的话,他怎么会同周森这样的人走得这样近呢?还有,当他说出“瘦猴”的死与他有关时,他干吗那么紧张呢?莫非他的死真的与他有关?他在贾树仁的名字上划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罗阳把头仰靠在沙发上,闭目思考了一会儿。他的脑海中一幕幕过着电影,尽管他那天没有直接参与那场枪战,但他仍然能按照自己的想象把所有的人物都按照序列一一展现开来,一个个疑问又被提了出来。“二奎”拿他和他的女儿做人质,仅仅是因为他和“瘦猴”沾亲带故吗?但无论从哪一方面讲好像没什么不对,歹徒在实施犯罪的时候往往是不需要条件和理由的。可罗阳怎么想都觉得这里面有点儿什么。比如,以贾树仁那样的身材,他是怎样能在膀大腰圆又持有枪械的李少奎手中逃脱的呢?仅仅如他所说,趁他不注意,用砖头砸了他的头才逃出来的吗?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姜欣所长带警察包围了小楼后,李少奎因为于喜奎被击伤,乱了心绪也许就顾不上贾树仁了。也正是因为他遭遇到了贾树仁的袭击,柳林镇派出所的干警才得以机会生擒了他。可按一般劫持人质的规律分析,人质是歹徒逃脱或达到目地最好的屏障,他怎么可能把他丢弃在一边不管他,还任由他找到东西砸自己呢?最好的解释只有一点,歹徒对他疏于防范。或许,他的心理素质极好。再者,他的身手不凡。
……
第二天的下午,罗阳正准备和朱峰去看守所提审李少奎,局长佟啸却打来电话让他们二人到他的办公室来一下。他二人去到的时候,副局长徐昊天也在。二人坐定后,佟啸让罗阳汇报一下“瘦猴”死因的调查情况。听完后,他拿眼扫视了一下徐昊天,这才清了清嗓子道:“这件事必顺抓紧追查,不是有作案嫌疑人的监控录相吗?和市刑侦支队联系一下,让各大派出所重点在有案底的人中查找,当然也不排出首次作案的可能。不管怎么说,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把这个人给查出来。这是在搞‘严打’,不搞‘严打’他们还能猖狂到什么地步?光天化日之下就能跑到看守所去杀人!”
第二十七章 葛菲死了
“我们已经和市局联系过了,据我们分析,到看守所送东西的人很可能是受人顾用,他对自己的所为不知情。”罗阳解释道。
“那也要抓紧时间把他找到,通过他找到指使人。”停了停,佟啸又问:“那个李少奎审的怎么样了?”
罗阳回答:“审了两次,那家伙能扛,什么也不招。一会儿我准备和朱峰再审一次。”
佟啸的脸上现出一丝复杂的表情,用一种很为难的口吻对罗阳道:“李少奎你就别去审了,让徐副局长和朱峰去,我找你还有别的事情谈。”
徐昊天和朱峰离开后,佟啸没有立即开口说话,而是从抽届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他,“自己打开看看吧。”
罗阳疑惑地看了佟啸一眼,就麻利地从信封里抽出信纸,他一看见那熟悉的笔迹,心里不觉一沉。
佟啸正在注视着他,他脸上闪现过的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没有逃脱他的眼睛。
不用看署名,罗阳从笔迹上已经知道这封信是葛菲写的。葛菲干嘛要给公安局领导写信?领导为什么要把这封信给自己看?不看信中的内容,罗阳已预感到有什么事要和自己牵扯到一起。会是什么呢?他急切地把信从头至尾看了一遍,然后把信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嘴里骂道:“卑鄙。”
信的确是出自葛菲之手。葛菲在信中说,婚姻自主是婚姻法所规定的,无论是谁,他的职位高低,权力大小,却无权强迫他人的婚姻自由。她承认自己曾和罗阳有过一段恋爱史,但这种关系早在五年前就已经结束了。罗阳身为公安局的刑侦大队长,应该熟知国家的法律,就算对她个人有多大的成见,也无权干涉她的婚姻生活。可是他却倚仗着自己的刑侦大队长的身份,经常骚扰她的生活。不是去她的工作场所散布对她不利的绯闻,就是等在她回家的路上纠缠她,要求和她发生性关系。就在几天前,罗阳还强行把她带到一家宾馆,要求与她开房。葛菲在信的结尾说:“就算他罗阳对我还有那种感情,他也不能做得太过分吧?这件事情我至始至终都没敢和高强提半个字,他本来就怀疑我和罗阳旧情未了,我一但说了这事,不是真的也是真的了。万般无奈之下,我只有求助于局领导管管你们的部下,我不求别的,只求有一个清静的生活。”
“我问你,葛菲信上所说,是真是假?”
“你说呢?”
“她和你无怨无仇,总不会无中生有在这里陷害你吧?”
“这么说你们局领导认为我罗阳就是这样一个欺男霸女的无耻小人啦?”
“我佟啸这么说了吗?”佟啸没好气地回敬了他一句,“如果我们局领导认为这事成立,还会这样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和你谈这件事吗?”
“那我现在告诉局长,我罗阳以我头顶上这颗帽徽起誓,这件事如果是真的,我甘愿受罚脱掉这身警服。”
“好,我记住你这句话了。现在你可以回去了,把工作交给朱峰,等候局里的调查。”
罗阳那充满愤怒的目光在佟啸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想说点什么,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他给局长敬了个军礼,正准备离开局长办公室,却被佟啸喊住了。
“交出你的佩枪和证件。”
罗阳好像受了奇耻大辱,他大口喘了几口粗气,紧皱的眉头耸了又耸,最后还是按局长要求的做了。
回到刑侦大队,罗阳就把自己关在了办公室。郭冬拿着一摞卷宗刚想进来,他挥了挥手,示意让他出去。
郭冬也不知队长为什么事在生气,只得怏怏地转身离去。
罗阳仔细回味着葛菲信上所说的每一句话,他在反复问着自己,她为什么要写这样一封子虚乌有的信呢?当初,她决定要嫁给高强的时候,他连半句怨恨的话都没有说过。如今两人分开都五年了,他哪点招他惹她了,让她以如此狠毒的手法陷害他。就算那天他们见面闹了个不欢而散,那也不至于下此狠招哇?除非她现在已完完全全和高强站在了同一条船上。如果说高强一伙人的所作所为她都知情都参与的话,那她完全有可能为阻止罗阳办案,而不惜孤注一掷了。
想到这里,罗阳起身就往外走。郭冬追出来问:“罗队,你去哪儿?要不要我也去?”
罗阳停住步,回身看了看郭冬。小伙子最近可能因为情感问题和方博受伤的事而烦恼,人整个儿瘦了一圈,他不觉有些同情起他来。他尽量把语气放得平缓些,“不用,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刚想走,忽又想起刚才佟啸的命令,又道:“朱队回来后告诉他,就说等我回来后再交接工作”
“交接工作?交接什么工作?罗队,你要调离我们刑侦队?”
“别问那么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郭冬越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瞅着罗阳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正叫忙的时候,局里干嘛要调动罗队的工作?”
换作是任何一个人写这样一封信告他,罗阳都不会做出如此强烈的反映。而这封信偏偏是出自葛菲之手,这对于罗阳来说未免有点过于残忍了点儿。他那颗原本就被葛菲戳得很深且刚刚愈合的伤口,现在又开始渗出血来。可能没有人能理解一个刚正男人在被感情灼伤后的那种痛苦,既便他是英雄是伟人,但归根结底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除非他原本就对那个所谓他爱的人没有产生过真感情,否则他真的会被伤得很深。所以,罗阳此时就在心里不停地问着自己,这是葛菲吗?这是那个自己曾深深爱恋过的女人吗?她究竟要干什么?她和他之间的怨恨真的到了刀枪相见的地步了吗?如果事情的发展真是这样的话,看来高强他们也真的到了穷途末路疯狂反扑的时候了。但是葛菲的良知真的泯灭到连他都可以残忍伤害的地步,他还是不愿意相信,尽管他已经亲眼目睹了那封出自葛菲之手的诬告信。会不会有别的原因呢?
现在,他必须尽快找到葛菲,他要当面向她问个究竟。
但是,葛菲的手机一直打不通。
当罗阳的车路过鞍山路的时候,他把车向右拐去,吉普车很快驶进城市的腹地。一会儿功夫,他在淼淼健身俱乐部的大门口把车停下。
罗阳来到大厅,向巴台服务员询问了一下葛菲是否在俱乐部。当被告知她已经有些日子没来上班时,罗阳表示不信,他没有听从劝阻直奔楼上而去。
当然这个时候罗阳不知,淼淼健身俱乐部的监控室里,有一个人正兴灾乐祸地盯着莹屏,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罗阳来到总经理办公室,刚想敲门,李影从里面出来了。
“你们的葛经理在吗?我找她。”
“罗队长,你怎么得闲来我们俱乐部?”李影的身体并没有从门口挪开,她微微一笑道:“葛总她不在。”
“我不信,她不在办公室她能去哪儿?”
“这就没准了。兴许她陪着老公去哪里喝喝咖啡了,兴许又去会哪个情人了,总之……”
罗阳没功夫听她啰嗦,抬脚就想往里进。
李影的口气硬了起来,“你以为自己是刑侦队长就可以欲所欲为,到处撒野了?罗队长,我提醒你一句,这里是淼淼健身俱乐部,不是你们景山公安分局。就算要搜查,你也得拿证来,不然我喊保安了。”
罗阳的态度缓和下来,“那你告诉我她去哪儿啦?”
“去哪儿啦我也不淸楚,我们也正找她呢。”见罗阳要走,李影有点幸灾乐祸,“罗队长如果不信,我可以陪你走遍俱乐部的每个角落,看能不能找到葛大经理的影子。”
罗阳没心情在这里跟李影耗时间,他的目光只在她略带挑衅的脸上游移了一个来回,鼻子轻轻哼了一声,便疾步下楼了。
刚回到车里,他就接到朱峰的电话,朱峰询问他在什么地方,要他抓紧时间回队里。
罗阳冷笑一声,“不就是让我回去交接工作吗?等我找到葛菲后马上就回去。”
“交接工作?”朱峰理解罗阳此时的心情,但他只能劝他,“罗阳,我劝你还是别冲动,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回来咱们好好商量一下。”
罗阳没心情听朱峰啰嗦,索性将手机关了。朱峰急了,他招呼郭冬和几名刑警,“跟我去找罗队,晚了我怕出事。”
朱峰是在提审完李少奎后听说了关于揭发信的事,他虽然没表示什么,可已经预感到事态的严重性了。他根本不相信罗阳会是那样一种人,而是怕他沉不住气,上了人家的当,明摆着这就是一个圈套。按说罗阳事事精明,可往往事情摊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就犯糊涂。
……
从淼淼健身俱乐部出来,罗阳又径直去了葛菲的家。在明阳路那栋豪华的别墅门口,当那位体型肥硕的胖保姆说葛菲已有十多天没有回来住时,罗阳对揭发信的事产生了怀疑。他已经预感到会有什么事要发生,或者葛菲已经大难临头了,而这一切绝对是因他而起。一定是有人威逼她写了那封诬告信,不,是抄写了一遍。那下一步呢?他们会怎么处置她?罗阳终于冷静了下来,在他胸中燃烧的那股怒火已慢慢转换成焦虑和不安。他忽然想起葛菲那天与自己见面时那满腹心事的样子,和那有些惶惑不安忧郁的眼神。该死!他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那天要不是自己的一句话激怒了她,她也许……?他不敢再往下想,现在最要紧的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她,并将她带到安全地带。他已经没有时间多想这封诬告信的背后,将隐藏着怎样的阴谋和杀机,而且这桩精心设计的阴谋正一步步地,悄无声息地通过葛菲逼近了他。在此后的许多天里,他从一个人人敬仰的刑侦大队队长的身份,转眼间就成了网上通缉的犯罪嫌疑人。
晚上7点多钟的时候,罗阳终于接到了葛菲的电话,他连“喂”了几声,才听见葛菲那几乎绝望的声音,“罗阳,快来月秀山庄5号别墅……”罗阳又“喂”了两声,电话已经挂断。
罗阳的眼睛都要红了,他一边掉转车头往月秀山庄赶,一边急三火四地给朱峰打电话,告诉他葛菲可能出事了,要他带人立即赶过去。
朱峰想阻止他,但没说上两句,罗阳就把手机扣死了。
月秀山庄的入口处,正是钟家钰当班。见是罗阳,没等他的车到跟前,他已经早早起动了滑栏。
车到跟前时,罗阳冲他喊了一声:“我去5号别墅……”
5号别墅?那不是罗阳前女友的住处吗?自从那天与罗阳分手后,钟家钰就发觉原来这位攀高枝的俏佳人就住在他们社区。这几天,她偶尔也开车出去一半次,但大部分时间她都待在别墅里。罗阳为什么这么急着来见她?难道他们……?
钟家钰的心里掠过一丝不安。
十几分钟后钟家钰听到5号别墅楼那边人声嘈杂,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用对讲机联系了另一位值勤保安。保安告诉他5号别墅发生人命案了。钟家钰的心一紧,他那不祥的预感应验了。
不一会儿功夫,警车、救护车还有一些豪华高档轿车先后涌进了这座原本封闭安静的高档住宅小区。
大约又过了几分钟,那个值勤的保安回来了。他告诉钟家钰,5号别墅的女主人被人杀死了,凶手当场被抓,是个警察。
钟家钰仿佛自己听错了,他瞪着眼睛惊愣了好一会儿,嘴里连连道:“不可能,不可能是罗队长。”
“一点不错,那个被抓住的人是个刑警队长。他们还说17号别墅那姓林的女学生出事后,这个队长还来查过案呢。”
钟家钰推开站在门口的保安,撒腿就往5号别墅跑。
5号别墅楼前围满了人,大家都在黄色警戒线外伸着脖子朝里面张望。钟家钰扒拉开人群,挤了一条缝也站到了警戒线边上。他看见戴着手铐的罗阳正被两名刑警押着往警车上走,他在朝人群这边张望的时候看见了钟家钰,他的目光只在他的脸上瞥了一下,然后就弯腰进了警车。
这个时候两名警察抬着一具用白布罩着的尸体走了出来。忽然,一个年近六十的胖男人发疯似地叫喊着葛菲的名字冲了过来。当他不顾警察的阻拦,掀开尸体上的布罩时,钟家钰看见那个胖男人身子晃了几晃,就倒在了地上。而这个时候,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年轻女人,嘴里一边“高总,高总”地叫着,一边招呼一位警察帮忙,把他搀扶到一辆宝马车上。
钟家钰有点沮丧地刚想从人群中离开,但他忽然发现小区管物业的史茂君正跟派出所的周所长在说着什么。不一会儿,史茂君就被朱峰和郭冬叫到一边,他听不见他和他们在说什么,但他感觉得到史茂君很激动,他的两只手在不停地比划着。他问身旁一位看眼的中年业主,“史师傅在和警察说什么?是他发现那警察作的案?”
中年男人说:“你不知道哇?他发现那女的被杀时,那位被抓的警察就在现场,被周所长他们抓了个正着。”
“可我刚才没看见周所长进小区呀?”
那中年男人嘲讽地撇了撇嘴,“要说吧我们这些入住的业主物业费都交得怨枉,你们那也配叫保安。什么样的人都能往小区里放,不到一个月,连出了两起命案。一个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让人弄走扔进海里,一个又被人杀死在自己家里。再这样下去,谁还敢在这里住?”中年男人摇摇头,然后又用鼻子哼道:“没看见人家周所长进来,人家周所长一连几天都利用下班后这段时间在小区走访。刚才他和片警小袁就是听到外面有喊声,才从我家跑出去的。”
钟家钰这才发现,片警袁品就站在离周所长不远的地方。所不同的是,他的精神好像有些紧张。
钟家钰无精打采地回到了门卫,整个人像丢了魂儿似的。他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是罗阳呢?他为什么要杀葛菲呢?就算她背叛了他,可那不是几年前的事了吗?就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也不可能这样堂尔皇之地开着车进去杀人呀?忽然,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现,他该不会得罪什么人,遭人算计了吧?不然怎么那么巧,葛菲死了,罗阳在现场,正好又是物业又是片警的把他堵了个正着?烦躁之中他又想起刚才罗阳被带上警车时看他的眼神,那目光是那样的坚定沉着,没有丝毫的慌乱和胆怯。刚做过案的人会有那样镇定的目光吗?这个来自偏远农村的小伙子,尽管他现在还不具备罗阳所希望的那样,让他以后在进入警校深造后才会有的那种睿智和思维能力,但他相信一个诚实人的眼睛不是装出来的。这样想着,他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
第二十八章 罗阳受审
现在,要说谁的心情最坏,可能谁也不会有朱峰的心情坏了。他担心的事情、不希望发生的事精、都在他想阻止都阻止不了的情况下,豪不留情地全都一一的发生了。所有的发生的一切,没有给罗阳留下一点喘息的时间,也没有给他留下片刻的缓解机会。他已经开始恨罗阳了,恨他不该犯这样低智商的错误。显而易见,罗阳怎么可能为这点破事去杀人?就算葛菲诬陷了他。但办案要讲究证据,罗阳是在案发现场被抓住的,而且凶器上有他的指纹。这一事实,罗阳是无论如何也抹杀不掉的。葛菲是在卧室门口被人用刀捅死的,从她倒地的位置看,像是听见响动后,在拉开房门那一瞬间被人递上了刀子。葛菲连中了三刀,其中一刀直达心脏。据月秀山庄物业部的史茂君证实,他那天晚上在路过5号别墅时,看见一个黑影从楼里慌慌张张跑出,楼门敞着,楼里又黑乎乎的没个亮光,他以为是窃贼,就顺手拣起一根棍子给了他一下。没想这一下把人给打昏了,他一害怕就喊了几声,这才惊动了正在走访的周森和袁品。周森和袁品的证词也和史茂君说法一致。据他俩讲,他们当时正在9号别墅同业主唠嗑,听到有人在这边喊,就赶紧跑了过来。进楼内一看,发生了凶杀案,这才将罗阳拷了起来。
根据现场勘查和接下来的排查,史茂君、周森他们所说的情况基本上都得到了证实,而且朱峰他们还找到了那根棍子的主人。那是住在小区一位老者在上山晨练时弄回来的一根野生花椒树的枝干,准备回来用来做拐杖用的。可不想在院里只放了两天就不知去向了,还以为是被小区那个淘气的小孩子拿去玩了。
如果说这是一起经过精心策划的阴谋话,连朱峰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这位策划者已经还算得上是位高手了。但既便是这样,这起案子还是有疑点和漏洞的。
罗阳事先已经通知朱峰要他带人马上来月秀山庄,而且在小区门卫处,他同样告诉了当班的钟家钰自己要去5号别墅。别说他是一位有着相当侦察能力和反侦察能力的警察,就算是一个弱智,他也不可能蠢到先发了安民告示再跑去作案的。史茂君因为楼里没有灯光,又见有人慌慌张张从里边跑出,便认为有人在行窃,这没什么不对。因为5号别墅从购置到现在一直都闲在那里,小区里的住户包括物业人员都知道这一情况。他的疑点在于他把人给打昏了,为什么还要在那里大声喊叫?如果打的是一般人倒也罢了,他本可以喊人来抓小偷。可那晚儿罗阳穿的是警服,在调查林小芳被害一案和史茂君有过接触。就算他在击打他时没有看清人,但当人倒地后他不会不上前看吧?在认出罗阳的时候为什么还会大声喊叫呢?作为一般人的处理方式:认出此人,属于误打,喊醒他。确认是小偷,去喊保安或报警。排出这两种因素,打的又是警察,他可能会因为心虚而悄悄溜掉。但无论怎么样他都不应该大声喊叫,除非他的生命受到了威胁。那么,史茂君的喊叫目地只有一个了,那就是想叫人来。为什么呢?因为楼里发生了凶杀案。巧的是我们的派出所所长周森和片警袁品,这几天傍晚在小区走访业主还没有离开,赶过来便目睹了楼内的惨状。这样以来,罗阳便有了为情所困,因遭诬陷生恨,有了足够的杀人动机,在加上现场凶器上的指纹,以及周所等人的目证,这起凶杀案就成了罗阳百口难辩的铁案了。
案情分析会上,当朱峰强压着胸中的怒气,把自己的分析意见和盘端出的时候,他看见局长佟啸,副局长徐昊天脸上的表情异常地严肃。
“你的意思史茂君没进楼就已经知道里面发生了凶案?”
“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你怀疑史茂君可以,但你怎么连周所和小袁都一起怀疑呢?传出去可是要伤了同事间感情的,没根没据的事不要乱说。”也许对罗阳他有着特殊的感情,所以徐昊天语气很沉重。
“是啊,今天市局的董副局长也抽空参加我们的案情分析会,不是不让你们发表自己的意见,但说话要注意分寸。贴谱的话可以说,不贴谱的话别乱讲。”佟啸也措词相当地提醒了大家几句。
自从走进景山公安分局的这间会议室,董征始终没说一句话。三年前他也曾坐在这里参加案情分析会,那次是为刑侦大队副大队长张迈遭人杀害一案。如今,他坐在同一间会议室里,也在倾听干警们分析案情,不同的是今天立案的对象是现任的刑侦大队长罗阳。他们两个本是姐夫郎舅,一个是被杀,一个却是背上杀人嫌疑。事隔三年,为什么牵扯的都是刑侦大队的正副队长呢?三年前张迈被杀的案子至今未破,现在罗阳正根据“6.19”林小芳被害案的线索,全力以赴把这两起案子并案侦查,刚摸了点头绪他自己倒成了杀人嫌疑人。看来穷凶极恶的对手是有点招架不住了,或者,是为了进行更大的阴谋在疯狂地清除障碍。想到这里,董征不动声色地清了清嗓音,道:“先不要指责朱峰,并肩作战的同志成了犯罪嫌疑人,他心里自然急。我相信今天参加会的同志都是我们景山分局的精英力量,大家的素质还不至于差到那份上。我比较赞同你们两位局长的意见,对案情我们不要急着下结论,要多分析,多找证据。如果不是罗阳作的案,我相信有一天我们会还他一个清白。”董征拧过脸看了看佟啸和徐昊天,又神色庄重地扫视了大家一眼,“一会儿,我和你们的两位局长还要去医院探望一下本案的受害人家属,我听说高强同志这次心脏病犯得很厉害。说来惭愧呀,我们是人民的卫士,所肩负的任务就是要给我们的人民群众创造一个安居乐业的良好社会环境。现在想一想,我们做到了吗?没有。所以,我在这里要求大家,不给犯罪分子任何喘息的机会,尽快将这起案子结束。我建议你们立即组成专案组,组长由徐昊天同志亲自担任,副组长就由朱峰同志担任,具体办案人员从你们所在队伍内部挑选。罗阳不是不承认自己是杀害葛菲的凶手吗?朱峰同志不是讲此案疑点重吗?那就彻底查,查清楚为止。”
罗阳第一次接受审讯是在董征离开景山分局的当天下午,提审他的人是徐昊天和朱峰。
罗阳说,昨天傍晚,他把车开进月秀山庄后,并没有把车停在5号别墅前,为的是怕惊动劫持葛菲的人。因为葛菲的求助电话让他感觉到她已身处危险中,但没有想到她的生命被结束的这么快。这是有人设的局,其真正目地是让他背上杀人的罪名。
“你真的没有杀葛菲?”徐昊天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罗阳的脸。
“我们分手已经五年了,要是没有恨过她那是假的,要是完全忘记她那也是假的。男人嘛,总要给自己留一点尊严和脸面。直到那天追查宋宝昌去了淼淼健身俱乐部,我们再一次碰面,我才发觉我并没有完全忘掉她。那天夜里,她给我打来电话,但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后来,也就是五天前,我在离月秀山庄不远处的一家咖啡馆门口遇见了她,她邀我进去坐了一会儿。这是我们分别五年后第一次单独碰面。那天她的情绪很低落,像有什么心事,但她又不肯说。不过十分钟,我们就散了。接着,就出现了诬告信的事。也是我太不冷静,当我知道她有生命危险时,就不顾一切去了5号别墅。可我刚到二楼,还没有找到她具体待的房间,就失去了知觉。”
“失去了知觉?依你的说法,凶杀是在你进楼之前?”朱峰问。
“这个我不清楚,因为我从进到5号别墅根本就没见着葛菲,哪怕是她的尸体。那天楼内很静,静得就跟整栋楼只装着空气没有别的。别墅的大门是虚掩着的,因为没带枪,所以我很谨慎地在一楼各处巡视了一遍,这才上了二楼。”
徐昊天看了朱峰一眼,“罗阳,那凶器上可是有你的指纹。”
罗阳冷笑一声,“徐局你也不想想,我罗阳要杀人会留下指纹吗?别忘了我可是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出来的高才生。说句不该说的话,在咱们分局,还没有哪个人高过我的学历。”
“但是办案要讲究证据。”
“如果说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阴谋,比如,那封诬告信虽然是葛菲写的,但不是她情愿的,也许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已经被人控制了,是有人逼迫她写的。那么,他们想在凶器上留下我的指纹不是很容易?我刚才说过,我刚到二楼就失去了知觉。”
“你怎么会失去了知觉?你是在楼里遭到了什么人的袭击?”
“应该说在我清醒的时候没有遭受什么袭击。”
这回是朱峰转过脸看了一下徐昊天,然后拧着眉头问了一句,“受没受到袭击你自己不清楚?怎么能说应该没有?”
罗阳回答道:“重物件的袭击没有,你们知道我,刀棍之类的袭击,恐怕几个人同时围攻我都近不了我的身。”
“那轻物件的呢?”
“轻物件的?”朱峰的一句话提醒了他,“当时只感觉脖子上有一点点痛疼。”
徐昊天有些生气了,“罗阳,你现在牵扯进一桩杀人案,每一句话都是记录在案的,岂能儿戏开玩笑?”
“徐局,从我走进这间审讯室,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朱峰马上接口道:“你是说你当时受到的攻击应该比蚊虫叮咬的还轻,是这样吗?”
“不错,是这样。我当时只是觉得脖子上轻微有点什么感觉,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也就是说你在昏倒前没受到什么重物的袭击?”徐昊天又问了一句。
罗阳想了想,说:“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周森他们给拷上了。那个时候后脑勺很痛,而且有血流了下来,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被打的。”
徐昊天和朱峰起身来到罗阳身旁,他们仔细查看了一下他的脖子。果然,在贴近耳根部的地方有一个大头针底部那样大的小红点,像是被人注射药液留下的针眼,但不仔细看是看不太清楚的。回到桌子边,他们低声议论了一会儿,然后吩咐人把他带了下去。
回到办公室,徐昊天又和专案组的几位同志认真研究了一下罗阳的案子。他问朱峰,“你认为罗阳刚才交待的情况有多大的可信度?”
“应该都是实话。如果按史茂君所说,他看见一个人慌里慌张从楼里跑出,他躲在暗处一棍子把他打昏,对于普通人来说是站得住脚的。但罗阳毕竟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人,就算他从背后袭击他,他也应该有所警觉。”
“依你的意思,他挨的这一棍子是在他失去知觉的情况下发生的?”
“我至始至终都认为史茂君在编造一个谎言。”朱峰扫视了一眼屋里所有在座的人,然后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我们别忘了,三年前张迈就是被人用钢针射进心脏部位死的。如果不是我们在尸体解剖时发现,在他的身体外部,根本就没有找到其它受伤的部位。”
“你的意思……”
“刚才徐局你也看到了,罗阳脖子上的那个小红点,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这也就是罗阳,换作任何一个人他都会疏忽这一点的。如果真是罗阳一时为泄愤而杀了葛菲,那这起案子就简单多了。不过,今天在审完罗阳后,我感觉三年前杀害张迈的那个凶手应该又出现了。这个犯罪组织之所以不要罗阳死,那是因为他这样活着比立马让他死会对他们更有利些。”
徐昊天没有对朱峰的分析意见立即表态,他只是说:“要真能通过这个案子把‘6.13’案给破了,是再好不过了。可要证明罗阳无罪,不是件简单的事。”
朱峰认为有必要让罗阳去检查一下,看那个不起眼的小红点是否是蚊虫叮咬的。因为要参加一个会议,他安排郭冬和刚进专案组的梁屹去办这件事。
……
阴霾了一天的天气终于在下半晌的时候下起了雨。路上塞车严重,等郭冬他们赶到医院的时候,门诊部的各条走廊里已经很少看见患者了。他们去找的是一位资历很深的神经科专家。崔教授先查看了一下罗阳的脖子,然后用三棱针刺破红点取了血样。检查完后,郭冬让梁屹先带罗阳到外面等候,他问崔教授:“有问题吗?”
崔教授皱了下眉头,“他脖子上的红点不像是蚊虫叮咬的,具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需要等化验结果出来。你们可以先回局里,等结果出来我会通知你们的。”
也许是因为罗阳是个很特殊的患者,崔教授的话说的很含蓄。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红点,能让警方引起重视,他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也是他轻易不表态的原因。
外面的雨大了起来,郭冬跑过去开车,让梁屹和罗阳等在大门口。就在此时,七八个壮汉冲了过来,围住他们就打。罗阳虽然戴着手铐,却也没有哪个歹徒能靠近他的身。他一边机敏地躲着刀棍,一边侧身飞脚踢着近前的歹徒。正当他们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辆黑色奥迪车飞快也开了过来。司机打开车门,冲着罗阳喊了一声:“快上车。”
罗阳迅速做出反映,一个健步跨进车里。
几个歹徒见状,一边喊着“堵住他,别让他跑了。”一边快速向自己的停车位奔去。然而,黑色奥迪车早已汇入滚滚的车流之中,转眼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郭冬把车开过来的时候,梁屹正愣在雨中,几个围打他的歹徒一跑,他才发现罗阳不见了。
“人那?罗阳那?”
“过来一伙歹徒和我们打斗,我也顾不上他……”
“快上车,我们赶紧找吧。这事儿整的,回去怎么交差?”郭冬气的鼻子都歪了,“明摆着,人家就是来劫人的,你就不能把他给护在身边。”
梁屹自知犯了错,也不敢回嘴,闷着头坐在那里,任由头上的雨水往脖子里流。
郭冬和朱峰汇报了情况,朱峰一听就火了,他在电话里吼道:“还能不能行了?你们两个大活人押着个戴手铐的人还能让他跑了。”
他也不敢怠慢,马上将这一情况向徐昊天作了汇报,然后就带着人冲出了分局大门。
第二十九章 夜探5号别墅
这个时候,钟家钰正拉着罗阳走在海边的公路上。
罗阳一边将打开的手铐扔到一边,一边对钟家钰说:“你这家伙,闯大祸了。”
钟家钰一脸的骄傲,“我不怕,我就是个农村来的打工仔。”
“为什么要救我?”
“我知道人不是你杀的。”
“你怎么就能断定人不是我杀的?”
“眼睛!那天在5号别墅,你镇定的眼神告诉我,人不是你杀的,做坏事的人不会有那么镇定的眼神。”
罗阳想起自己也曾对朱峰说过这样的话,但此刻他却说钟家钰,“就凭这一点你就能分出好赖人?你这不是把好人坏人给脸谱化了吗?”
钟家钰很得意,他为自己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感到骄傲。“也不完全凭这一点,还凭我们的交往,凭对你的了解。从你查林小芳的案子起,我就敬佩你。我信得过你这个人,有人为你下套故意陷害你,不把你救出来,谁替你洗清冤枉?”
罗阳哈哈大笑起来,他亲昵地用手摸了摸钟家钰的头。
“罗队长,我帮你破案,等你没事了,举荐我上警校。”
“现在不兴举荐,要想上警校,你一定得先攻文化课,我帮你复习可以。”
两人正说着,罗阳忽然想起一件事,他有点严肃地看着钟家钰,“刚才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怎么知道我那段时间在医院?”
罗阳的目光让钟家钰感到害怕,他开始怀疑自己去救人对还是不对。“干吗这样看着我?你不会把我也当成坏人了吧?”
见吓着了他,罗阳暖和了下口气,“我需要得到你的帮助,就是你不来救我,我也正想着怎么逃出看守所。但你必须告诉我是什么人让你这样干的?因为你不可能知道我今天下午去医院。”
钟家钰没有马上回答罗阳的话,而是继续朝前开了一段路。在一个沟口,他把车停下,这才把脸转向他。
“好吧,我都告诉你。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他打电话告诉我,说你今天下午四点多钟会去中心医院看病,让我搞一辆车把你救走。”
“还有呢?”
“我说不是有警察押着去吗?他说到时候会有人帮我。”
“他还说了什么?”
“他让我把你藏到17号别墅。”
罗阳不言语了,他知道这一切是谁安排的了。他感激地望着这个淳厚朴实的小伙子,拍了拍他的肩头,“谢谢你,你很机智,很勇敢。不过……”
“不过什么?”
“你就不怕被坏人利用了吗?”
钟家钰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想那么多,只想把你救下来。”
他从兜里掏出五佰元钱塞在罗阳手中,“我不能让你从月秀山庄的正门进,这山沟里有一条小路,走到头翻过山包就是小区了。这钱你留着用,缺什么,我会给你送。”
罗阳连忙制止他,“钱我先留着用,日后我会还你的。东西就不要送了,免得让人看见。别墅里应该还有吃喝的东西,我先对付着用。”
换上钟家钰给准备的衣服,罗阳很快就消失在雨夜里。
……
罗阳没有判断错,这一切真的是朱峰安排的,不是从私人关系,而是他感到案情越来越复杂,他身上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他完全相信罗阳是清白的,也不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头儿,是罗兰的弟弟,而是因为这起案子本身疑点就多。既便是有一天事实证明是他错了,他也有能力再把罗阳拘捕归案。但是现在罗阳在逃,就会让他们饭吃不好觉睡不安稳。昨天夜里,他领着人在市区的一些主要交通要道口和一些住宅小区查访了大半夜,结果自然可想而知。为此,他们专案组的人又被徐昊天训了一顿。上午,他瞅空儿亲自去了一趟医院,尽管罗阳跑了,他还是要赶紧找到对他有利的证据,让他早日归队。但是崔教授的答复令他有些失望。他告诉朱峰,罗阳脖子上的那个小红点肯定不是蚊虫叮咬留下来的。因为凡是被蚊虫叮咬过的地方肯定会有少许毒液留在皮肤里,一般情况下要三到四天才能消失,肿的面积也较大。罗阳脖子上的红点应该是注射时留下的针眼,但却没有化学药品的残留物质。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它是一种特殊的药剂,类似麻醉类的,或者迷幻类的。因为剂量小,在刺破皮肤后可以致人短暂昏迷或精神兴奋。但这种药剂我们国内没有,如果有类似的情况发生,也是有人从国外带进来的,药名的缩写应该是sh。”
“sh?”朱峰想起曾在岭南监狱服刑的邢玉滨,不知他服的是否是这种药。“如果将sh制成片剂让人吃下去,那会是什么结果呢?”
“我刚才说过,这种药分麻醉制幻两种,在医学上叫i型ii型。i型属于麻醉类,ii型属于制幻类。所以制成药片的属于ii型,人往往在服用了这种药片后,神经会一直处在亢奋中,随着药量的增加,神经也会出现短时间的错乱,干出一些异乎寻常的事情来。有一样,sh无论是i型还是ii型,一般在人体存留的时间都不会超过三小时。所以,既便是有人被动服用或注射了这种药,除非是在短时间内检测,不然,无论是后果如何,我们都无法检测出来。”
停了停,崔教授又道:“我这也是去国外做学术交流时,听我学术界一位朋友介绍的。sh是国际上黑社会组织试制的,这种药主要被用于犯罪活动。问一句不该问的话,昨天来做检测的那个人,是不是也出现了某种反常的现象?或者……”
朱峰稍作沉思,叹口气道:“是这样,他是我们刑侦大队的队长,现在被搅在一桩杀人案中。用您的话说既便有人对他使用了这种药,来检测时三个小时早过了,也找不到对他有利的证据了。但不管怎么说,您给我们解开了一个迷,您让我们知道了什么是sh。”
在回局里的路上,朱峰接到了罗兰的一个电话,她问朱峰为什么罗阳的手机一直打不通,打办公室的电话找他,警员也是吞吞吐吐地不肯说。
朱峰一时语塞,他也不知该不该对罗兰说实话。
罗兰问:“你告诉我,罗阳他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瞧你说的,他是我的队长,他能出什么事?他只不过临时去执行一项特殊的任务,不方便和家里人联系。”
“那你能联系上他吗?你要能联系得上,你告诉他,就说我母亲病了,是脑出血,正在医院抢救。”
朱峰一听急了,“你说伯母病了?在医院抢救?她在哪个医院?”
“市中心医院。”
朱峰这个气呀,心说,我这刚从中心医院离开。他安慰着罗兰,“你别着急,我马上就过去。”
说罢,朱峰掉转车头朝着中心医院赶去。他不清楚老人家现在的病情如何,也不知道罗阳的事能瞒多久,心里就像被棉花堵住了似地憋闷。
在市中心医院神经二科的观察室外面,朱峰见到了罗兰。因为焦急和一宿没睡的原因,她看上去很憔悴。
朱峰隔着玻璃窗向里望了望,刘一梅老人像睡熟了似的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她的胳膊上挂着吊针,嘴上戴着呼吸机,看情形病得不轻。
“医生怎么说?”朱峰躲避着罗兰的目光,轻声问道。
罗兰的眼睛里噙着泪水,看得出她在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溢出来。“医生说抢救过来的希望不大,让家属准备后事。”
“伯母的身体不是一向很好吗?她怎么突然间就发病了呢?”
“我母亲患高血压病好多年了,平时坚持吃药也没见什么异常。这次为什么突然发病我也不太清楚,医生说她一定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受到了什么刺激?”
“昨天晚上我往家里打电话,可电话占线怎么也打不通。给罗阳打,他的手机也关机。我怕家里有什么事,就打出租车回去了。可一到家就见母亲昏迷不醒地倒在沙发上,话筒挂在空中。估计是她刚接了什么人的电话,紧接着就突然间发病了。”
朱峰估计到什么了,老人接什么电话会刺激得她突然发病昏倒呢?不用说,一定是有人故意把罗阳的事告诉了她。作为母亲,她怎么可能得知儿子出事而不着急的呢?
罗兰多精明的一个人呀?她从朱峰的脸上已经悟到了什么,急忙问:“是不是罗阳出了什么事?都这时候了,你就别再瞒着我了。”
朱峰别转脸去,他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于,他重重喘了口气,“我还是如实告诉你吧。”
他示意罗兰在椅子上坐下,这才压低声音道:“罗阳摊上了点麻烦,警察在一起杀人案的凶器上发现了他的指纹,并在现场抓住了他。”
罗兰的身子晃了晃,差点栽倒。朱峰急忙扶住了她,看见罗兰眼泪哗哗地流,他的心紧紧地揪在了一起。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的弟弟会是杀人犯,一定是有人在陷害他。”
朱峰掏出纸巾递给她,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劝道:“警方正在调查,你相信我们。虽然现在证据对他不利,但那起凶杀案也有不少疑点,我一定会找到对他有利的证据。”
罗兰用一双泪眼看着朱峰,“罗阳他现在关在哪儿?我想去见见他。”
“不行,你现在不能见他。”
“只是看看,不说话也可以。”
朱峰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我说了,你不能见他。现在,就连我也不知道他躲在哪儿。”
“你是说罗阳在逃?他不是被你们抓住了吗?”
朱峰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道:“是抓住了,不过,又让他给跑了。就在昨天傍晚,在这家医院的大门口。”
罗兰好像明白过来什么,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朱峰冲她点点头,又叮咛她一定多保重身体,并告诉她以后每晚由他来照顾刘一梅。
罗兰默默地送朱峰到电梯口,瞅瞅没人注意他们,细语道:“如果可以的话,告诉他我母亲没有多少时间了。”说着,那眼泪又簌簌流落下来。
朱峰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此刻他能体谅得出罗兰是多么的不容易,命运对她真的是太不公平了。一时间,好像世界上所有的磨难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但是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当他转身跨进电梯的时候,眼睛也湿润了。
……
罗阳在17号别墅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夜里,他准备出去活动活动,首选目标就是5号别墅。当然,这对他来说很危险,如果警方在那里布控的话,他很有可能再次被抓住。想到这里他不觉笑了笑,不知怎么,在逃出来的这一天时间里,他自己觉着有一种轻松自由感,没有了在队里繁杂事务的缠绕,他可以静下心来想很多事情。他首先想到的是这伙人为什么要把杀人的罪名按在他的头上,仅仅是干扰他破案还是有更大的阴谋。现在除了“蝎子”、“沙尘暴”没有寻到下落外,他已经把高强锁定为这伙黑社会犯罪组织的头目。可怎么解释葛菲被杀这件事呢?难道是高强的仇家干的?但这件事怎么看都不像。他的仇家就是拿葛菲出气的话,找个什么机会都可以下手,为什么偏等着把自己引到现场才下手?还有那封信,又怎么解释?很显然,他们的主要目标是针对自己,也只有高强这伙黑社会组织才这样处心积虑地想除掉他。罗阳收拾停当,悄悄出了17号楼院。他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弯曲小径来到了5号别墅楼前。周围静悄悄的,只有花草丛中不时传出的昆虫欢唱声,给这座沉睡的别墅山庄带来了一点儿生气。
罗阳跃身进院,先围着小楼转了一圈,查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发现贴着二楼外露阳台的一扇窗户没有关严,便攀登着窗户翻了上去。他略探下身,轻轻推开了那扇窗户翻了进去。在走廊里,他打开手电,先到了葛菲被杀的那间卧室门口。然后他走下楼梯,再一步步拾阶而上,在二楼走廊边站定。罗阳在摸拟案发当晚那个袭击他的人应该站的位置,现在,他相信那天确实是遭到了袭击。比如,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对他发射了暗器。几米开外是卫生间,卫生间的斜对面是书房,刚才他正是从这间书房进来的。走廊的尽头是道门,出了门便是五十多平方的大阳台。那么,这个人应该就躲在卫生间里,就在他踏上二楼的一瞬间,他只要把手中的暗器对着他拨弄一下就可以了。然后,他再把葛菲弄到卧室门口刺死,把刀放到自己的手中。
罗阳来到卫生间,正想借助手电的光亮寻找点什么,阳台上却传来响动。他警惕地关上手电,隐身到墙角。
卧室里,一个人正亮着手电在翻找东西,发现有人进来,他慌乱地夺路而逃。
罗阳堵住了他的去路,两个人就在卧室里打斗了起来。黑衣人显然不是罗阳的对手,他不敢恋战,瞅冷着奔上阳台,飞身跳了下去。
黑衣人的介入,更加引起罗阳的警惕,他在找什么呢?难道葛菲死后留下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案发后朱峰不是带人勘查现场了吗?罗阳打开手电,开始认真查找起来。这间卧室的结构和17号别墅是一样的,除了装修风格不同,屋中摆设不同。只不过林小芳是淹死在海里,他们去17号楼勘查时屋中的陈设不乱。而葛菲由于生前受到了控制,凶杀也发生在她卧室里,加上这里刚经历一场打斗,所以屋中就显得有些杂乱。
该找的地方他都找了,同黑衣人一样,罗阳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也没找到。
但是这个时候走廊里又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想探个究竟,看来人到底在找什么东西。于是,罗阳隐身到窗帘后面。
从此人轻盈的动作,罗阳判断他不是刚才和自己交过手的那个人。这两个人虽然体型装束基本上相似,但从身高看,后到的这一位要比前一位稍矮一点,还戴了副面罩。罗阳心说,今天夜里这5号别墅可真够热闹的,什么重要的东西让高强如此紧张,竟派出两拨人来寻找。但是,他很快就将这一判断推翻了。来人没在卧室找到东西,又去了书房。估计短时间内他不会找到要找的东西,罗阳正想借此机会离开这里,不想这个时候从外阳台上又上来几个人。罗阳躲闪不及,便和他们交上了手。打斗声惊动了书房里的黑衣人,他上了窗台刚想离开,忽然又改变了主意,过来竟和罗阳联手对付起那几个人来。一番激烈的打斗之后,那几个人跳下阳台跑了。黑衣人和罗阳相互瞅了一眼,也双双飞身下楼。
第三十章 难道是她
罗阳并没有直接回到17号别墅,而是借着夜色的掩护躲进了一片小树林中。这个时候他发现刚才那个黑衣人朝着昨天自己进入月秀山庄的那条小路而去。他心里不觉疑惑,这个黑衣人怎么会和自己联手呢?他和他们不是一伙的,却是奔着同一样东西来的。如果那伙人是高强派来的,那他又是谁呢?罗阳想起了自己车上的两张纸条。
……
回到17号别墅,罗阳有点吃惊,有人来过这里。他刚才离开这里时在窗台上留的记号被人动过,他估计不是朱峰就是钟家钰来了,但他还是小心地进到里面。他的双脚刚落到地板上,后腰上就被一支手枪顶住了。
“别动!”
果然是朱峰,罗阳惊喜地转过身一下子抱住了他。两个人虽然分开只有一两天,却因为罗阳目前的处境和特殊身份,却像相隔好几年没见面似的,两位战友相拥着好久才分开。
黑暗中,罗阳拉着朱峰到沙发上坐下。“快说说,队里的情况怎么样?”
朱峰答应晚上替罗兰到医院陪护老人,因为急着要见罗阳,他临时叫了郭冬去了医院。
“还能怎么样?那高强凭借着自己有些势力,连市政法委书记都催着赶快抓捕你归案呢。”
“事情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刚才我去了5号别墅,除了我,还有两拨人像探宝似的在那里寻找什么东西。我分析是葛菲死前留下了什么重要东西,会危及到高强一伙人的安全,你明天最好带人去重新勘查一下那栋楼。”
朱峰答应天亮后马上去办这件事,但他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会是两拔人呢?高强那伙人起了内讧?”
罗阳摇摇头,“不像。如果都是他们的人,他不会和我联手。那人戴着面罩,我无法辨认他,估计他知道我是谁?”
“这个地方你不能待了,得赶快离开。”朱峰这样说着,心里却在想着怎样把他母亲病重的事告诉他。
“你好像有什么事要对我说。”
“我来就是要告诉你,伯母病重,正在医院里抢救。”朱峰语气沉重地将刘一梅生病的事说了出来。
“什么?你说我母亲病重?可,她的身体一直挺好的,怎么突然就……?”罗阳难以相信这个事实。
“老人家是突然发病的,我估计是有人拿着你的事做文章,故意打电话告诉了她。”
罗阳重重地喘了两口粗气,“告诉我她的病房。”
“罗阳,你不能去医院,队里已经在那里布控了。”
罗阳的眼睛都要红了,“我要你告诉我她的病房。”
朱峰有点生气了,“罗阳,你不能一二再,再二三的连着犯错了。而且你犯的都是低智商,小儿科的错误。在葛菲这件事上,你如果肯听我的劝,能让人钻上这个空子吗?现在,你必需学会克制自己,如果你再被抓进去,逃出来的可能性极小。”
罗阳沉默了许久,他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那天我突然昏迷的事有结果了吗?”
“不是蚊虫叮咬这一点是肯定的。据崔教授分析,他们给你用的可能是国际上犯罪分子常用的一种叫sh的药物。根据用药的剂量,会使你短时间出现昏迷状况。”
“sh?这么说顶替‘沙尘暴’入狱的邢玉滨服用的也是这种药?”罗阳一听与案件有关的事就来了精神,他暂时忘却了母亲病重入院的烦恼。
“不仅仅是邢玉滨,就连三年前曹民的死,恐怕也和这种药有关。但崔教授说,这种药分i型ii型,如果我分析正确的话,他们给你用的应该是i型药。但我们却无法最后证实你在进入了5号别墅后,是否有人给你用了这种药。”
“为什么?你刚才不是说崔教授……?”
朱峰打断他的话,“不错,崔教授是这样说的,但这并不等于有了证据。因为这种药在体内存留的时间只有三个小时,过了这段时间,再精密的仪器也检测不出来。你想,你去医院做检测时已经过了多长时间。所以……”
“所以这帮王八蛋才敢放心大胆地给我使用这种药,他们可真是机关算尽。就算这样,我也会找到新的证据的。”
朱峰要回去了,临走时他还是将刘一梅的住院病室告诉了罗阳,又从衣兜掏出二千元钱来,“石盘磨那儿我有一个远房亲戚,要不你去那儿躲躲。”
“我不会离开平岛的,我逃出来是为了抓紧时间查案子,不是害怕他们对我怎样。放心,我不会再被抓住的。”罗阳又问了下罗兰的情况,“我姐姐还好吧?她知道我的事了?”
“我能不告诉她吗?我真的担心她会承受不了。老人家一但抢救不过来,你又不在跟前……”朱峰说不下去了。
“多关照关照她,现在只有你能帮她了。”
朱峰点点头,心中升腾起一股暖意。临走,他又叮咛罗阳,“如果有什么事不方便办,你就找钟家钰,那小伙子不错。”
“我知道该怎么办。”
朱峰走了,罗阳却痛苦地倚在窗台边,他不知道母亲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还有姐姐,她现在知道了自己的状况,还要照顾病中的母亲,这一切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她能承受得了吗?想着,罗阳就动了要去医院的念头,顶多就是被重新抓回去呗。可接下来呢?等着他们慢慢为自己查,这也太碍事了。高强他们要的不就是这种结果吗?不然他还不早要了自己的命了。
他暂时放弃了去医院的想法,但是躺到沙发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想起在5号别墅出现的那个戴面罩的黑衣人,这是他与那伙黑衣人的区别之处。他那矫健的身影怎么那么熟悉呢?还有他的格斗技巧一看就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论起来并不比他差多少。难道是她?这时候那个熟悉的名字跃入他的脑海。他又仔细回想着刚才黑衣人的招式,不错,一定是她,是庞舒。联想起有人先后两次在他车里偷放字条透露消息的事,罗阳的思绪翻腾。难道这一切都是她做的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庞舒所谓的收授贿赂,向不法分子通风报信,到后来的被局里除名,这一切都是为卧底做的铺垫。如果这种分析成立的话,那她又是谁派出去的呢?是景山分局?罗阳摇摇头,不像。如果那样的话他完全可以从佟啸或者徐昊天那儿获得信息,再说她可以直截把获知的情况向局里汇报,而不可能用放纸条这种办法通知他。是市局?是董副局长亲手安排的?当初庞舒可是他亲自送到分局来的。可庞舒不是市局的人,她是董征去部队看战友时选中的。难道是省厅?想到这里罗阳自己都感到吃惊,这在他从警的这些年里可是从来不曾遇到过的事。如果她真的是省厅的人,那说明了什么?说明平岛发生的某一桩案子,连省厅都引起了重视。在景山分局,目前的悬案也就属张迈那起最大了。看来除掉高强这个黑社会犯罪组织的时间不远了,这是多么让人感到振奋的事。自己虽然背着杀人嫌疑的罪名被追捕,但完全可以利用这特殊的条件和机会配合庞舒工作。当这种念头闪现的时候,他心里涌出甜丝丝的感觉。他甚至觉得奇怪,自己当初和庞舒在一个机关大楼工作,成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那个时候怎么就漠视她的存在呢?不,不是漠视,是一种本能的抵御,对所有年青女性的抵御。直到她犯了纪律被除名,以至晚上高强送她回宿舍,这一切的一切自己所产生的振动和愤怒。还有这段时间里,自己只要闲下来就会经常想起她,一想起她就会心神不宁的。莫非自己真如朱峰所说,对她动了真情了吗?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的脸发烫,当初那种与葛菲相恋时的甜蜜感觉又袭满了全身。
但是罗阳很快就狠骂了自己一句,在母亲生命垂危的时候,自己怎么会不适时宜地对这种事想入非非?其实罗阳不知,人往往在最孤独最痛苦的时候,情愫这东西是会乘虚而入的。不然古往今来那些英雄豪杰,怎么总在落难的时候,就会促成一段千古佳话来呢?
高强带病参加了葛菲的葬礼。而后,他又住进了中心医院的高干病房。
实际上高强的病并无大碍,但医生要他继续巩固治疗。他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心里清楚,那天在月秀山庄,一来他是真的不忍心葛菲这样死去,二来他要在警察面前做做样子。一个能为妻子的惨死当场昏厥的人,他可能是这起凶杀案的谋划者吗?那天晚上,凡是见过那场面的人,可能除了朱峰等刑侦人员,没有不为这位富翁那痛不欲生的样子所动容。当他躺进医院的时候,他为自己这次成功的表演而庆幸。就凭这,他也要在医院多待些日子,这样会引起方方面面有头有脸的人对他的重视。自从这件事发生后,不少市局级领导出出进进来医院探望他,对他来说这不仅是一种精神上的安慰,而且更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没在场面上混的人也许他不知道,对于某些人来说,身份和地位这种东西对他们太重要了,重要到可以与他们的生命及经济利益划等号。因为权力和地位就是一种无形的资本,对经济利益来说,要它大则可大,要它小则可小,更何况像高强这样的人?他是多么需要在这种光环的遮护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随心所欲的干他想干的事。他既然舍出了葛菲,为什么就不能小病大养在这里稍作歇息呢?
现在李影可是得意的不知姓什么了。几年的怨恨,几年的等待,没想到一朝如愿。葛菲的葬礼一结束,集团公司对她的任命就下来了,淼淼健身俱乐部总经理的头衔总算戴在了她的头上。当听到葛斐惨死的消息,当着员工特别是当着高强的面,她也假惺惺地挤出几滴眼泪。可躲进办公室,她高兴得几乎要发狂了。她把葛菲摆在桌子上的照片扔在地上狠劲地踩着,心里骂着,你个狐狸精,老天有眼,终于让你下了地狱。细说起来,这李影对葛菲的恨也不是一天半日的了。这是女人对女人的妒嫉与仇恨,这种妒嫉与仇恨是在葛菲与高强相识的时候就开始了。如果不是她葛菲,龙腾集团公司总裁夫人的位置就是她的了。在龙腾集公司的女员工当中,李影算得上是佼佼者。她人不但长得漂亮,而且颇有心计,工作深得上司赏识。当初高强到人才市场物色人的时候,就是被她靓丽的长相和不凡的谈吐所吸引。到公司上班不久,她就凭着自己嗲声嗲气的本事和高强上了床。当时高强的原配章雅琳患乳腺癌正在上海接受治疗,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为了早日名正言顺地走进高强的豪宅,竟亲自跑到上海,把偷着录制的和高强偷欢的光盘送给了章雅琳。可怜的章雅琳本来就饱受疾病的折磨,在观看了丈夫的这段新作后,拒绝继续接受治疗,没过几天就离世了。正当李影高兴得手舞足蹈的时候,没想到葛菲进入了高强的视线。从相貌上讲,葛菲的美带有一种高雅,一种含蓄,她属于那种让男人看上一眼就难以忘怀的人。从这一点讲,李影不是她的竞争对手。
李影就是李影,当高强最终攻下葛菲并像扔抹布一样抛弃她的时候,她知道哭闹也没用。于是,她很明智地退到一边,安安稳稳地干自己的工作,没去高强那里讨要一点补偿自己的东西。应该说李影的工作能力是在葛菲之上的,淼淼健身俱乐部建成后高强却让她给葛菲打下手,在争位失败后她还是认了,而且还尽心尽力帮葛菲做事。这让高强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并渐渐让她掌握了一些公司高层核心的东西,成了高强得力的心腹和左右手。别看葛菲大小也是集团下属企业的经理,但对公司的事情她知道得不见得有李影多,这让李影感觉到自己还有希望。功夫不负有心人,李影终于熬出了头。只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事情会发展得如此顺利如此之快,简直就是逆转直下。自从高强住进医院后,她每天都会在晚间来医院一趟。庞舒不在的时候,她会拿出自己全部的看家本事,在高强感到最孤独最无助的时候,为他奉献上从肉体到精神上的最大满足和安慰。
……
第三十一章 罗阳探母·庞舒受伤
庞舒现在也成了忙人,不经常守在医院里,但是她有许多事情需要当面向高强汇报或请示,领命后再回到公司实施。所以,她每天来来往往地跑医院跑公司,忙的有点团团转。罗阳分析得不错,那天夜里和他联手对付那几个黑衣人的不是别人,正是按计划打入龙腾集团公司做卧底的庞舒。她的真实身份是省厅刑侦二处的侦察员,在平岛,知道她身份的只有董征一个人。葛菲的死她知道跟罗阳没有任何的关系,但这并不表明罗阳就没有错。就算葛菲是他的旧恋,就算她当时的确受到生命的威胁,但他完全可以换一种方式冷静处理,这样对手就不会钻这个空子。那天周森、袁品等人的现场巧遇及见证,就让人匪夷所思。但凡有点头脑的人都会对这件事打上一个问号,这显然是一个预先布置好的陷阱。还有高强,那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当场昏厥。庞舒在车上为他把过脉,有点异常,但不是很重。就算是他有心脏病史,有一半是装给人看的。自己的妻子遇害,悲痛是难免的,但有必要装给人看吗?除非他心里有鬼。但要说高强就是这起谋杀案的策划者,她需要充分的证据。就像在张迈牺牲一年后,省厅收到了一封来自平岛署名张迈,却并非他笔迹的举报信。信中称曹民不是自杀,他的死与龙腾集团公司有关,他的死隐藏着一个的阴谋。省厅相信举报人的诚意,也知道这件事的关系重大,但是要打掉这个涉黑组织,同样需要时间和证据。正是出于对这件事的高度重视,不想打草惊蛇和早日查明事情真相,这才安排庞舒来了平岛。当庞舒在军区举办的军事全能比武大会上出现时,她在某特种兵部队已进行了几个月的魔鬼般训练。加上她原有的在警官学校训练的底子,试想,擂台赛上谁会是她的敌手?当她荣获散打冠军的大照片在军报上一登出,谁还会对她转业军人的身份持怀疑态度?
得知罗阳在逃,董征第一时间去了省厅。原本考虑庞舒只身深入虎穴,力量过于单薄,曾想再给她配一名同志。但因没有合适的人选,一直没有实施这一计划。罗阳的在逃,使董征感到机会来了,只要他不被拘捕,他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省厅在全面分析了“6.19”案的种种疑点和迹象后,同意了董征的意见。
……
庞舒知道罗阳深更半夜出现在血案现场,一定是在查找为自己洗脱嫌疑的证据。但她的出现却是为了高强急于想得到的一件东西,这好像关乎他的什么罪证。那天,高强在和李影厮混后便安排人去月秀山庄。她想去探个究竟也跟着去了案发现场,不想却在那里遇见了罗阳,还和高强的人交了手。
高强派人去5号别墅查找东西只是出于谨慎,他并不清楚葛菲是否真的复制了他u盘里的东西。那天他在医院闲来无事忽然想起衣柜夹层的u盘时,便悄悄回了趟家。正如他所担心的,u盘的确被人动过。那是一张足以让一批政府要员和警务人员丢掉官职官帽的u盘,只要内容泄漏出去,不仅“蝎子”要进去,他自己也要完蛋。那些为他疏通关节的人,或是花了他的钱被提升的人,不会有一个能保住前程。当然,暴露了他们也就等于暴露了自己。高强这人生性多疑,对谁都会防着一手,这当然也包括葛菲。葛菲虽然被自己引上了道,但还没到让她掌握全部罪恶的时候。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敢把这些罪证放在电脑里的原因,可到头来还是被葛菲发现了。为了预防万一,他必须赶在警方察觉之前找到葛菲有可能复制的东西。但是,那天夜里5号别墅出现的另两个黑衣人让他警觉起来。他问过“蝎子”,“蝎子”称警方并未安排人过去。他手下的人分析,这两个人很有可能是被通缉的罗阳和他的同伙,估计是去现场寻找自己无罪的证据。这一点被高强认可,这事如果摊在他身上,他也会不甘心。好端端的刑侦大队长当着,一夜间就成了杀人嫌疑犯,倒给谁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罗阳的母亲刘一梅病危,正是高强所希望的,电话是他安排周森打的。这几天他一直在考虑这件事,要不要在罗阳来医院时对他下手。他相信罗阳一定会去探望他的母亲的,就像当初葛菲向他发出求救信号,他一定会出现在5号别墅一样。问题是警方也在医院张网等待他,他的人再去会不会引起警方的怀疑。思来想去,他还是不想放过对罗阳下手的机会。他把葛菲的死归罪于罗阳,他不能让葛菲这么白白送了命。如果原先他觉得让罗阳过着东躲西藏或者蹲监狱的日子有意思,现在他认为让他到地下去陪伴他冤死的葛菲更为合适些。终于,高强决定出院了。
……
一回到集团公司,高强就将庞舒叫进了办公室。
“葛菲的案子有进展了没有?”他张口便问。
“没什么进展。听说刑侦队又去人重新勘查了现场,没什么新发现。”
高强的嘴角挂上一丝冷笑,他了解的情况也是这样。朱峰重新勘查现场,为的是替罗阳洗脱罪责,和葛菲是否复制藏匿他的东西没有直接联系。不过,以他对葛菲的了解,她一但知道了他所干的勾当,她不会不留一手的。至于她是不是一定把u盘藏在5号别墅,那只是他的猜测。
见高强脸上现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庞舒知道他是为那件重要的东西没有找到而着急。但她必须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尽量避开这方面的话题。既然他关心葛菲案子的进展,那就顺着他的意思说说罗阳。
“高总,我听说罗阳的母亲正在医院抢救呢?”
“噢?你说罗阳的母亲病了?”高强故意露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你的意思是……”
“警方不是正在通缉他吗?我们要是能帮着警方抓住他,不是可以早点破了5号别墅的血案了吗?”
高强的眼睛像鹰一样在庞舒的脸上盘旋了一会儿,因为怕暴露底细,他也不能把话说得太露骨,毕竟对庞舒他还是试探性使用。
“可是派谁去守候呢?我手下倒是有这样的人,只怕他们十个绑在一起也不是罗阳的对手。”
“高总,如果你对我庞舒的能力认可的话,就让我去好了。”
这正是高强想说的话,但他嘴上却说:“那可是你过去的同事。”
“那又怎么样?我对那些人就没一个有好感。”庞舒的目光暗淡下来,“高总,我要说恨他们你可能不信,你是没看见我走出分局大门那天,他们看我的眼神,简直比看见一只死老鼠都让他们感到恶心。特别是那个罗阳,他那鄙视的眼光,让你死的心都有了。我庞舒怎么了?不就是收了点好处费吗?至于让他们那样恨我、瞧不起我吗?”
庞舒说不下去了,她委曲得眼泪都流下来了。这是她走进龙腾集团公司后,第一次当着高强的面流泪,其情之真,让高强感动。
“那好吧,这事就交你去办。不过,你一定要小心。”
……
庞舒领命后,先去医院转了一下,她看见罗阳母亲病房外有两个穿便装的男子很随便的在那里转悠,虽然以前没见过他们,但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便衣。她微微一笑,回去准备去了。
庞舒之所以要主动请命去抓罗阳,为的是更进一步取得高强对自己的信任。再者,她担心高强派别人去对他下手,那样对罗阳更不利。以她对罗阳的了解,他一定会去见自己的母亲,哪怕他再次被警方抓住。可她不希望出现这种结果,她现在要的是罗阳和她并肩作战。所以,她还想利用这次机会赶快与他见上面,以便把上级的指示传达给他。但是卧底工作的特殊性必须事事谨慎,如果她经常不在高强的视线之内出现,必然会引起他的怀疑。现在,庞舒很想早点见到罗阳,不仅仅是因为工作,还有来自她个人情感方面的因素。她爱着罗阳,从进景山分局见到罗阳的第一眼起,她就被这位英姿勃勃的青年警官所吸引。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从罗阳身上发现了越来越多别的刑警所不具备的优秀品质,她对他的爱恋也在一天天加深,甚至到了一天见不到他的面,当天晚上就难以入睡的地步。但她不得不学会克制自己,她的任务是打进龙腾集团公司做卧底,在这期间她不可以向罗阳捅破这层窗户纸。那天晚上,当罗阳的车缓缓地从她面前开过的时候,她看到了罗阳那喷出怒火的目光。还有第二天,当她走出警局大楼的时候,她又从罗阳眼中看到了那种交织着鄙视和痛苦的目光。那一刻,她的心痛苦到了极点。尽管她知道罗阳对自己的误解只是短时的,等有一天他知道了自己的特殊身份,一切都是阳光的。但是,她还是觉得自己对罗阳造成了一种伤害。虽然,罗阳从未在她面前表示过什么,而且看她时总是一付冷冰冰的傲慢的面孔,但她感觉得到,他其实很在意自己。在她看来,外表看似刚毅的罗阳,实际上他的情感世界很脆弱。从进景山分局开始,她就或多或少听说了有关罗阳因婚恋失败拒绝再谈女朋友的事,她认为这是阳刚男人脆弱的一种表现。在现今社会,人们往往容易认为只有女人才是该被呵护被重视的,因为她们外表柔弱。其实,是人们赋予了男人更高的社会责任和家庭责任,而忽视了他们的内心在达到了一定的承受能力之后,往往比女人还脆弱,更应该得到调整和呵护。但是,好多人看不懂这一点,特别是女人。所以,每当她看到罗阳的这种目光时,她都觉得那不是冷漠是期待。当有一天他悟到了这一点,他的爱一定是炽热的、灿烂的。
……
两天后的夜晚,罗阳终于出现在市中心医院神经二科的走廊。他是扮作一位病号家属,把自己乔装成一位五十出头的老者出现的。就当着两位便衣的面,他先拐进了一间病室,坐在床边和一位中年患者说了好长时间的话。尽管那男人始终没想起他是谁,但他还是收下了他的礼品并把他送出病室。然后他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走到母亲的抢救室外,罗兰正闷坐在椅子上。
罗阳先是看了姐姐一眼,姐姐明显地消瘦了,他的心有些酸。他扭过脸,望着玻璃窗里的母亲。劳累了一生的母亲,像被世间抛弃了似的,没有知觉也没有一点痛苦地躺在那里,全然不知她挂念的儿子,此刻就离她几步之遥,以怎样焦急的心情等在外面。
“妈一直这样昏睡吗?”罗阳终于忍不住这样问他的姐姐。
罗兰起初一愣,当她从声音中辨别出那是罗阳时,她惊愕地站了起来,并下意识地看了看不远处的便衣。
“是你……?”
“姐,是我。”罗阳的眼里泪花闪动,“姐,让你受累了……”
罗兰猛地清醒过来,“罗阳,他们在等着抓你呢,看看妈你就走吧。”
一位执勤的便衣朝这边走来,“你是她什么人呀?就一个住院的老太太有什么好看的?”
罗阳最后朝母亲望了一眼,迎着那位便衣走去。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便衣认出了罗阳,他矢口喊道:“罗阳……”话音未落,罗阳的一记重拳早已砸了过来,就在便衣闪身的当口,他已麻利地拔下了他的6.4式佩枪。但是,另一名便衣已经扑到了跟前。
罗阳不想和他们恋战,他迅速向走廊的另一头跑去。刚下了几阶楼梯,朱峰已带人冲了上来。罗阳返身又往回跑,在楼梯口,他顺手拉过栅栏门,一把铁锁将它锁上。朱峰一边指挥着人去另外几条楼道堵截,一边嚷着不准开枪伤人。罗阳打倒追过来的两个便衣,又向三楼跑去。可刚上三楼,他又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堵住了去路。罗阳在心里头骂,死朱峰,有你这么到处布警的吗?你这不是明摆着要调理我吗?但交上手,他立刻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这伙人一定是高强他们派出来的,还没等怎么地他们的刀就亮出来了。罗阳走不脱,只好和这些混混交上了手。正打得激烈时,那个熟悉的黑衣人从卫生间里冲了出来。他边和罗阳打斗,边使了个眼色。罗阳立刻明白了,他虚晃几下,闪身进了卫生间,抓着窗上的一根绳子顺了下去。黑衣人紧接着奔过来,把挂在暖气上的铁勾摘下扔出了窗外。但就在此时,她的后肩上却挨了一刀。她有些愤怒了,飞起一脚将背后的人一脚踢出老远,紧接着也顺着绳子顺了下去。
……
第三十二章 董征秘见罗阳
朱峰也带人追了过来,一见罗阳没了踪影,气愤地吼着:“你们干什么的?都给我带回去。”
趁着朱峰追逐罗阳和这伙人的时候,黑衣人迅速逃离。
在医院旁的一个主题公园边,罗阳正准备拦截出租车离开,但数辆车从他身边开过去了,车上都有客。正在他担心朱峰他们要搜过来的时候,一辆红色桑塔纳车在他身边停住。
“快,上车。”
“庞舒?”
罗阳惊喜地叫了一声,也顾不得多想就钻进了车里。“刚才真的是你?”
庞舒只顾着开车,没有回答。但......
《叠罪》第三十二章 董征秘见罗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叠罪》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三十三章 让人丧命的秘密
从警这么多年,罗阳还是第一次执行这样的特殊任务,也是第一次和市局领导一起研究工作,案情的复杂性让他感到身上的担子不轻。但他信心十足,有庞舒这么好的搭档与自己一起工作,他们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想到庞舒,罗阳就有想立刻见到她的愿望,而且她肩背上的伤也不知咋样了。他掏出手机,想给她发一个短信问候一下,想想又放回衣兜里去了。他不知庞舒现在正在做什么,如果此时她身边有人,发现了这样一条短信,她该如何解释?要知......
《叠罪》第三十三章 让人丧命的秘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叠罪》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三十四章 高强父子的谈话
在观海大桥上,高鉴两只胳膊撑着桥栏杆,远眺着风平浪静的大海,尽情呼吸着那带有海腥味的清凉空气。
见曹玲立在一旁,一副心事忡忡的样子,便略带欣赏地看着这位雨后莲花般清纯靓丽的女孩,心中不觉荡起一阵想拥抱她亲吻她的冲动。但是他不敢,不敢用这种笨拙的手法来亵渎他对她的感情。
终于,曹玲避开他那炽热的目光,开口问了一句:“谈谈你的家庭好么?”
“我的家庭?”这是高鉴最不愿意触及的话题,“我和你说过,我的母亲已去世多年,我从出国前就住在姥姥家。”
“我想知道你的父亲。”
高鉴不傻,他显然注意到了曹玲在提起他父亲时声音的冰冷。一时间他竟不知该怎样描述他本不想提,却又不得不提的父亲。
“他在平岛还算小有名气,是龙腾集团公司的总裁……”
“果真是这样。”曹玲的目光已经不是冰冷那么简单了,先是嘲讽,继而愤怒。此时此刻她已完全忘掉了母亲对她的忠告,忘记了这件事一但揭穿,导致的结果将会是多么的可怕。“他叫高强,平岛首富,十大民营企业家对不对?还有,你那位比你大不了几岁的小继母最近被人谋杀了对不对?你真该为有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父亲感到骄傲!”
高鉴莫名其妙地看着像一头狮子一样突然发怒的曹玲,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甚至有些胆怯地问了一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曹玲冷笑起来,“发生了什么事?回去问你的父亲吧。告诉他我是曹民的女儿,看他是否赞成你与我交往?”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向桥头跑去。
高鉴完全被惊呆了,他没有去追曹玲,而是默默地注视着她的背影。回味着刚才她说的话,百思不得其解。继母为什么被杀?曹民和父亲又是怎样一种关系?为什么曹玲说提他父亲就会不赞成他们交往?难道这里真的隐藏着什么可怕的勾当?他什么也不再想了,想也想不明白。他要回去亲口问问自己的父亲,看看他怎么说。
他钻进车里,朝着曹玲走去的方向追去。路过曹玲身边的时候他本想停车,但他略有犹豫立刻又改变了主意,一踩油门冲了过去。
自从回国后,高鉴这还是第一次走进龙腾集团公司的办公大楼。在金河大酒店的十七层,在那间装修得异常豪华的办公室里,他见到了别离四年的父亲。
“小子,你终于肯来见你的父亲了。”
高强满脸是笑地望着长高了的儿子。应该说这孩子长得像他的母亲,一双眼睛很漂亮,眉宇间透着英气透着智慧。经过这几年海外生活的锻炼,他已经完全成熟了。
但是这个时候李影进来了,高鉴一眼就认出这是那个曾去过医院看他母亲的女人,尽管很多年过去,他依然记得她去见母亲时的得意样子。好在这个时候他想解开心中的迷团,所以他十分理智地也十分礼貌地冲她点点头,“你好,李姐。”
李影先是一愣,眼前这个英俊的年青人一时竟让她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但她很快就从高强看他的眼神,想起这是那个在上海医院护理章雅琳的高中生。她有些心虚地笑笑,“你是高鉴吧?这个头都比你父亲高出半个头了。”她看看高强,“高总,你们父子先聊着,我一会儿再过来。”不等高强答话,她识趣地退了出去。
“你们什么时候见过面?”高强的眼中满是疑惑。
“我妈去世的前几天。怎么?你不知道她去上海看过我妈?”高鉴的话明显地有了生冷的感觉。
李影去上海看章雅琳的事高强并不知情,但他此时不想扯起这些陈年旧事。“说说吧,为什么从美国跑回
来?”
“为我的女友。”
高强抬起头,又重新打量着儿子。同许多父母一样,当他听说儿子都已经有了女朋友时,眼中的光泽要柔和多了。
“你有女朋友了?为什么不领她来见我?”他话语中透着惊喜。
“她一听我们的家境,就把她吓着了,不敢来见你。”
“噢?现在还有这样的女孩子。”高强觉得好笑,“那你可以不和她说我们的家庭情况嘛。”
“在国外的时候我是没和她说。可现在回国了,又同住一座城市,我怎么能瞒得住?”
“这么说她还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子。她也是平岛人?那她的父母都是干什么的?”
“她的父亲不在了,她的母亲原来是医生,现在在家养病,精神有点不太好。”
高强皱起了眉头,他对儿子选中这样人家的女儿不是那么满意,“那她的父亲……?”
“她的父亲叫曹民,听她说是死于脑溢血。”
高强差点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她的父亲是曹民?”
“怎么?你以前认识他?”
高强有点含糊其词,“一个城市里叫一个名字的人很多,谁知道你女朋友的父亲是不是我认识的人。”
“她父亲活着的时候也是一家集团公司的董事长。不过,那家公司现在破产了,好像是宇辰集团公司吧。”
“你说她是原宇辰集团公司董事长曹民的女儿?”高强真有点不敢相信事情会是这样地凑巧,儿子相中的姑娘竟然是曹民的女儿。“这个姑娘还对你说过什么?是不是她主动接近你的?”
“爸,我不明白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你真的认识她的父亲?还是你们之间有什么瓜葛和过解?”直到现在,这个涉世不深的小伙子,还没有把事情想的过于复杂。
高强从对往事的回忆中清醒过来,他终于恢复了本来面目,“从现在开始,中断与那姑娘的一切来往。”
“你说什么?中断与曹玲的来往?为什么?你连面都没见过她,为什么上前就反对我们交往?”
“不该你知道的就别问了,总之我坚决反对这件事。这样做只会对你有好处,对我们整个家庭有好处。”
高鉴也火了,“除非你能告诉我实情,不然我不会听从别人对我感情问题的安排。”
“你说我是别人?我是你的父亲!”
“那又怎么样?我不会忘记是谁害死了我的母亲。”
“你说什么?”这回高强是真的动怒了,“你说是我害死了你妈?”
“不是么?要不是你经常在外边寻花问柳夜不归宿,我妈她怎么会得那病?要不是刚才那个女人跑到上海给我妈送什么录相,我妈为什么会放弃治疗?”失去理智的高鉴,终于把憋在心里许久的话,像竹筒子倒豆子似地全都喷了出来。
“录相?什么录相?”
高鉴从包里取出一张光碟扔到了父亲的办公桌上,“这是我临出门时姥姥让我捎给你的。不过你放心,没人欣赏你的杰作,这是我妈临咽气时要求的。”然后,他摔门而去。
高强正在看录相的时候,李影进来了,他摆摆手让她过来。
李影过来还没等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高强就甩手给了她一记耳光。嘴里骂道:“贱女人,你是真够犯贱的。自己慢慢欣赏吧,你我床上的功夫都不赖,够得上三级片。”
完后,他也摔门而去。留下李影一个人,捂着腮帮子哭泣。
王怀恩真的瞄上了庞舒。自从他被提拔为集团公司的副总,他接触她的时间多了。但是他很快就发现在龙腾集团的上层管理人员中,还
有一个人对庞舒感兴趣,这个人就是集团的财务总监覃子聪。
在七仙岛公司搞的那两天培训中,王怀恩发现覃子聪曾单独和庞舒在海边转悠。而他原以为会对庞舒有意思的高强却没有这样的举动,这大大刺伤了他的自尊心。
覃子聪也不过仗着自己学历高,又有那台商甘文做后台,这才在公司谋了个好位置。在公司高层中,他是王怀恩最瞧不起的一个。但是没办法,想和他争斗,他不是他的对手。这次能升为公司副总,还仰仗庞舒的一句话,虽然他打心眼里感激她,但她和覃子聪走得近,还是让他浑身上下都感到不舒服。王怀恩就是这副德性,中意的女人弄不到手,他活着比死还难受。
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小秘密,庞舒这几天的精神状况不是很好,而且她的肩上有伤,这是他从她那身合体的职业装上观察出来的。她肩头的部位比别处高,显然里面裹着纱布之类的东西。在高强的办公室里,当庞舒拿着刚签完字的文件要转身离去的时候,他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上前撞了一下她的左胳膊。庞舒的手一抖,文件散落了一地。
“王总,你什么意思?”庞舒一边弯下腰捡拾文件,一边不满地问了一声。
“庞小姐,你的肩膀?”
“噢,受了点小伤。”
“实在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庞舒,你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他俩的话引起了高强的注意,这正是王怀恩要达到的目地。
“不得事,可以上班的。那天在医院里,不知是什么人扎了我一刀,结果让罗阳跑了。”庞舒暗暗观察着高强脸上的表情。她虽然面上恼怒王怀恩,但心里却在暗暗感谢他。她要让高强知道,她和他们绝对是一伙的,她是实心实意在为他们做事的。
“因为失手了,所以我回来也没和你说这事。那天晚上除了警方的人在围捕他,还有一伙黑衣人在那里追杀他,结果谁都败兴而归。”
王怀恩听了半天才明白,原来庞舒是在捉拿罗阳时受的伤。本想揭揭她的丑,没成想弄巧成拙反让她更露了脸。于是只好解嘲道:“哪天别叫我遇上,我不会饶了他。”
高强鄙视地看他一眼,“他要真那么好对付,那些整天追捕他的警察早把他拿下了,还用等你去收拾。”他关切地询问了庞舒去医院看过伤没有,刀口愈合的怎么样?然后催促她,“这几天公司也没啥事,你回去休息几天。”
庞舒还想坚持,高强下了强令。
王怀恩也想随庞舒一起出去,却被高强叫住了,“我看你就消停一会儿吧。听你哥我一句劝,庞舒她不会看上你的,你没看见她和覃子聪走得挺近吗?”
一句话把王怀恩杵在那儿,但碍于面子他又不能说些什么。憋闷了半天,这才随口嘟囔了一句:“他覃子聪有啥了不起,还不是倚仗着甘文的那点势力。”
不想这句话却被刚刚走进高强办公室的覃子聪听了个正着,他马上回敬道:“我是倚仗着甘文的势力在公司立足,那又怎么样?”
他走上前把财务报表放到高强的办公桌上,不软不硬扔了句,“你还是想想北奥保龄球馆在你的管理下,那效益是怎么下滑的吧。”
不等王怀恩发作,他大步流星地出了办公室。在走廊里,看见正准备回去休息的庞舒,他便迎了上去。
“怎么?身体不舒服?”这几天覃子聪也注意到了庞舒的脸色不好。
庞舒微微笑了一下,“有点不舒服。”
“我正好要出去办事,让我送你回去吧。”
庞舒没作任何表示,等覃子聪回办公室取完包,便同他一起上了电梯。
……
第三十五章 一个良心没有完全泯灭的人?
庞舒先去医院重新包扎了伤口,然后又让覃子聪陪她回到住处。覃子聪没有进楼,而是又开车出去买回一些吃用的东西,这才重新敲开庞舒的房门。
“你一个女孩子家,最好别去干那些打打杀杀的活儿。”
“我哪里去打打杀杀了?是有人劫色,结果挨了一刀。”在覃子聪面前,庞舒显得很轻松。
覃子聪笑笑,“就你那一身功夫,有人敢劫你的色?鬼才信呢。”
“反正我被人扎了一刀,我总不会自己扎自己一刀吧?”
“那倒是。不过……”覃子聪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庞舒为覃子聪冲了一杯雀巢咖啡,又在杯中放了两块方糖,这才递给他。
“你还是早点离开龙腾集团公司的好。”
“离开?你说让我离开龙腾集团公司?为什么?在这里工作不好吗?我觉得挺好。你不是也在这里工作吗?收入好,待遇也高。离开龙腾集团,我上哪儿去找这么轻松的工作。”
“你那时完全可以留在公安局嘛。”
庞舒低头不语了,她在想着覃子聪是发现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还是担心自己和高强他们同流合污。她从进到龙腾集团公司就注意到了这位平时少言寡语的男人,她觉得他和高强、王怀恩他们是不一样的,这也是她为什么要接近他的主要原因。
覃子聪见庞舒在认真听自己说话,又道:“你这叫一步错百步歪,我担心你将来会陷得更深。”
“不会吧?龙腾集团公司可是市里的龙头企业,纳税大户,怎么可能像你担心的那样?”
“哼,那是你来集团的时间短,看到的还只是表面现象,等时间久了你就清楚了。”
庞舒真想借此机会多向覃子聪了解些龙腾集团公司更机密更核心的东西,但又怕引起他的怀疑,就装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道:“现在的企业谁也别说谁家,都家大业空的,只要不违法,搞点虚的也不奇怪。”
“就怕虚大了。”覃子聪叹道。有关公司的事,他是不可以往深处说的。他抬腕看看表,快到中午了,便用征询的口吻问庞舒:“我给你做顿饭吃如何?”
庞舒客气道:“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
覃子聪岂肯放过和庞舒单独接触的机会,一边脱着外衣一边道:“这有什么,我是怕你累着,要不咱们就出去吃了。”说这话的时候,覃子聪看着庞舒的表情格外的亲切、温柔。
庞舒不再坚持,由着他去厨房忙活。趁着这机会,她动作麻利地打开了覃子聪放在沙发上的皮包,一份来自香港宝丰贸易公司的巨额汇票引起了她的注意,汇票的数额为二千万。
庞舒知道覃子聪的远亲甘文是龙腾集团公司的大股东,按说他往集团公司投资也属正常,可这笔巨额资金却是来自香港。难道这家宝丰贸易公司和龙腾集团公司有什么业务往来?还是甘文不方便从台湾直接汇这么大一笔款项来,才让香港这家公司帮着转账?
陪庞舒吃过饭,覃子聪又坐着唠了一会儿,这才恋恋不舍地告辞出来。临走,他又叮咛庞舒好好养伤,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就和他说一声。
天黑后庞舒出去和罗阳见了一面,两人相互碰了一下情况。罗阳认为庞舒这一发现很重要,他分析高强拿葛菲的性命做赌注,绝不会只为了把他赶出公安局那么简单,下一步他们肯定还有什么重大的阴谋要实施。
他问庞舒,“覃子聪是个什么类型的人?他在你面前的一切是不是装出来的?”
庞舒摇摇头,“说不好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要么他就是一个最危险的人物,要么就是一个良心没有完全泯灭的人。这个人给人的感觉是做事不张扬,思想有些压抑,他现在接近我不为别的,仅仅是女性对男性的吸引。”
罗阳扭头望了庞舒一眼,“仅仅是出于对你的好感?不是对你产生了怀疑?”
“暂时看不像。不过有一点我看得
出,他了解龙腾集团公司全部的肮脏内幕。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感到压抑。所以,我下一步的主攻目标要放到他身上。”
“不过你也别大意了,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罗阳的眼睛里又流露出柔和的光芒,他伸出手轻轻触摸了一下庞舒受伤的肩背,“还痛么?”
庞舒的心里荡漾着阵阵幸福的涟漪,她真希望罗阳能在这个时候拥抱她一下,但是她感觉得到他好像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好多了,你看。”庞舒抡了抡受伤的左臂。
罗阳急忙架住了她挥舞在半空中的手臂,“你这是干嘛?我要再说一句,你是不是就该翻墙越房了?”
庞舒的心里多少有些委曲,但她很快就让情绪平静了下来。毕竟是经过特种素质训练的人,她为自己刚才的想入非非感到羞愧。
罗阳并没有察觉庞舒脸上的微妙变化,他现在正想着周森为什么会和史茂君去那家叫什么好景的足疗馆,那个在深夜里哭叫的女孩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忽然,他想起钟家钰说的好景足疗馆的旁边是一家美发店。他看看时间,刚刚七点钟,一般的美发店都是九、十点钟关门。于是,他对庞舒说:“你不想整整发型吗?我领你去一家美发店。”
庞舒笑了,“我要美发还用你领着去呀?怎么,你认识的那家给打折吗?”
“我给你付钱不就行了?还用打折。”
庞舒美美的,又瞅了罗阳一眼,“不知那家的发型整得好不好?”
罗阳一本正经道:“放心吧,保管能让你出的去门。”
庞舒自然珍惜这难得的时光,就同他一起乘出租车到了连山街。等她下车一看,顿时明白了,原来这家美发店正挨着一家足疗馆。
美发店里并无顾客。老板娘是位四十七八岁年纪,身材保养得极好的那种利落人,一见有客来,满脸堆笑地迎了过来。她麻利地为庞舒洗头剪发,然后开始做烫前养护。起初罗阳还耐着性子欣赏着老板娘娴熟的手法,可一会儿功夫他就觉得无聊,这儿站站,那儿转转的。
于是美发店老板娘就说:“烫发可是个慢功夫,怎么也得两个多小时。要不你去旁边足疗馆做做足疗,你泡完脚,这边也好了。我认识他们家老板娘,让她给打打折没问题。”
罗阳感兴趣地瞅瞅老板娘,又看看庞舒,“要不我过去泡会儿脚,你这边慢慢烫着发?”
庞舒一副不放心的样子,仰着头问女老板,“那边只做足疗,不带别的吧?”
女老板笑,“放心,只做足疗。等我把他们老板娘喊过来,你当着面和她说。”说着,她果真跑到店门口,冲着那边喊了两嗓子。
一会儿功夫,隔壁过来一个和美发店老板娘差不多年纪的胖女人,一看就是一个泼辣的主。她往美发店门口一站,铁墩子似的堵住半多个门。“怎么?闲大了?客少了?想到我那儿挨两下捏咋的?”
美发店老板娘和她耍开了贫嘴,“孙胖子,那你挨捏了没有?你要没挨上,我就等下一个。想给你介绍个客过去吧,看你那些毛病。”她指指罗阳,“他媳妇在我这儿烫发,我看他闲得难受,你把他领过去吧。给我个面子,给人家打个八折吧。”
孙胖子瞅了瞅罗阳,咂咂嘴道:“你看人家这帅哥长得,赶女孩得用大号苍蝇拍。过来吧,我给你打八折。等你媳妇烫完发,你的脚也泡好了。”
“媳妇,那我过去了。”和真的似的,罗阳的媳妇叫得很是甜蜜。
庞舒的心里偷着乐,脸上却表情紧张地叮了孙胖子一句,“只泡脚,不整别的景?”
孙胖子晃着大屁股刚要走,一听庞舒的话又回过身来,“我说俏妹子,听我一句劝,男人越看得紧越坏。你说这一道墙隔着,他在那边放个屁你都能听见,他有那胆吗?”
罗阳跟着孙胖子进了足疗馆。
足疗馆里收拾的倒是挺干净。除了门厅和走廊,一
个个小单间都是紧紧地关着房门。
“你去大间呀,还是去小间?”孙胖子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罗阳的脸,不知是对他不放心,还是没欣赏够他的英俊帅气。
“大间小间不一样吗?”罗阳故意装傻。
“当然不一样了,小间要付小费的。”
罗阳心领神会,他伸手摸摸兜,“我带的钱不多,回头和媳妇要她毛病又多了。算了,就大间吧。这回泡舒服了,下回来我一准去小间。”
孙胖子扬扬眉,道:“那就去大间吧。看你小伙子长得帅模帅样的,还是个怕媳妇的主。”她心有不甘地把罗阳领到一个大包间。
此时大包间里只有一个老年男人在那里泡脚,他的两只肥大的脚掌伸在浸着多味草药的木盆里,人靠着座椅上早已呼呼睡着了。
孙胖子唤来一位年纪比她小不了几岁的女服务员后就去忙自己的了。女服务员先安排罗阳坐在靠门边的一个座椅上,一会儿给他兑好洗脚水端了过来,等他泡上脚后,她开始为老年男人捏脚。
“大姐每天工作到几点下班?”
罗阳这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消费,这样泡着脚感到很舒服。就一边看着女服务员轻柔地为老年男人捏着脚,一边与她攀谈起来。
“那要看客人们什么时候离开,一般情况下都是十点来钟吧。”
“那你们不是很辛苦吗?”
老年男人插嘴道:“她们挣得也多。”
女服务员笑了笑,“那也要分谁。像我们这样的老服务员只干些打打洗脚水,按摩按摩脚掌之类的活儿,也没多少收入。要说挣钱,那些有小费的才挣钱呢,粗活儿细活儿不一样。”
“你说的收小费干细活儿,指的是格外服务的那种吧。”
老年男人瞪了罗阳一样,“脱裤子放屁,明知故问,她说的就是找小姐。”
“在这里还可以找小姐?”罗阳故作吃惊的样子。
“我说你是外星球来的人吧?没亲身体验过还没听说过?要不你就换小包间试一次嘛。”像许多处在更年期的老年男人一样,这老者此刻恰如一只斗架的公鸡,连伸着的脖子都快变成了紫色。
“别,别,”罗阳急忙摆手,“可别让我媳妇听见,她就在隔壁做头发呢。她要是知道我对这种事感兴趣,回家不拧掉我耳朵才怪。”
老年男人和女服务员一起笑了起来,不知不觉间大家熟了起来。
这个时候老年男人小声问女服务员,“我听说你们这里前些日子又弄来一个漂亮小姐,人家死活也不干那种活儿,老板就把人家给关了起来,有这事吗?”
女服务员一听脸色都变了,急忙瞅瞅门口,这才小声应道:“别瞎操心啦,让老板知道我在这议论这事,饭碗都得砸。”
“这么说真有这事儿啦?”
女服务员又小心地瞅了瞅门口,她点点头道:“真是可怜呀,长得可俊的一个姑娘,听说学历还挺高的,把人家折磨得不成样子。”
“那就没一个人帮帮她吗?”罗阳有点气不休地问了一句。
“帮?怎么帮?”女服务员扭头看看罗阳,老板的亲戚就是干公安的,前天她那个表弟还来把人家姑娘好一顿糟蹋呢。她叹口气,摇摇头道:“造孽呀,他们也不怕遭报应。”说完又叮嘱罗阳和老年男人,“你们听听也就算了,可不行到外面瞎讲,让老板知道可不得了。”
老年男人走后,女服务员开始为罗阳捏脚,罗阳看得出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女性,就直截了当对她说:“大姐,能不能告诉我那个女孩关在什么地方?”
女服务员马上就有所反应,她紧张地看着罗阳,“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帮帮她。”
“你?帮她?怎么帮?”她脸上现出疑惑的表情,“我可就是一个给人端洗脚水的,我丈夫车祸还瘫在床上。我们全家人可全靠我一个人养活,你可别套话来害我。”
第三十六章 庞舒约会覃子聪
罗阳示意让她去门口看看。女服务员走到门口,探头看看,又回来了。
“大姐,我看你是个有正义感的人,就实话对你说了吧,我是刑侦队的,今天就是为这姑娘来的。我不会害你的,只要你指一下地方就可以了。”
见女服务员还在犹豫,罗阳又劝说道:“大姐,你想想,如果你的女儿也遭人这样欺辱,你是不是也希望有好心人帮帮她?”
女服务员终于被罗阳的话打动,她告诉罗阳,那姑娘被关在地下一层的一间储物间里。她还说,刚开始的时候是关了三个女孩,后来那两个屈服了,被他们不知弄到什么地方去了。她还告诉罗阳,救那女孩时最好带套衣服来,说老板娘怕她逃跑,把她的衣服全给扔掉了。
罗阳点点头,对女服务员的正义之举表示感谢,他让她等着自己的好消息。
两天后的夜里,罗阳和庞舒再次出现在连山街好景足疗馆的门外,他们是来搭救那个身陷囹圄的女孩的。
罗阳本来是不想再让庞舒参与此类事情的,他担心一但足疗馆有设防,怕暴露了庞舒的身份。他自己倒无所谓,反正都已经是通缉犯了,暴露了顶多被抓回去,那还得看有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但是那天女服务员告诉他女孩是**被困的,除了庞舒,以他现在的身份也没有别的女同志可求。姐姐罗兰倒是可以,但刚刚失去母亲,罗兰还处在悲痛中。再者,罗兰就是一个平民女子,一但有危险,他还得腾出手去搭救她,那样反倒会碍事。所以,思来想去,他只有让庞舒配合了。
出于谨慎,两人在车上都经过一番乔装打扮,这才从原先侦察好的线路,偷偷打开厨房的门,从这里进入到足疗馆的一楼,再顺着右侧楼梯来到地下一层。好在这家足疗馆并没有设置报警监控之类的东西,就一个值班员还在门卫处酣睡。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那间上了锁的储物间,打开门锁,罗阳让庞舒先进去了。
正如所料,里面传来女孩的尖叫声和哭骂声。罗阳紧张地盯着走廊那边,怕女孩刚才的叫骂声惊动睡觉的值班员。果不其然,走廊的灯“唰”地一下亮了,罗阳急忙隐身到拐角处。值班员是位刚退休不久的男人,他骂骂咧咧地走到楼梯口,冲着下边喊了声:“你叫什么叫?嫌闷了我过去伺候伺候你。”
听听没了声音,他又骂骂咧咧地回去了。
走廊里再度回到一片黑暗之中。此时,罗阳轻轻吁了一口气,虚惊一场。
储物间里传出庞舒的击掌声,罗阳知道里面已处理完毕,他开门走了进去。
“来,你过来把她背出去吧。”庞舒在靠近墙角的地方招呼道。
罗阳打开手电照了照那女孩,女孩已虚脱的不成样子,正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他。
“房雪?真的是你?”
房雪一下子抱住庞舒的腿,嘴里连连叫着:“别过来,别过来,我不认识你,你们男人都坏。”
庞舒怕她再大声喊叫,只好轻轻在后面给了她一下,房雪的头便无力地伏在了她的腿上。
罗阳一托胳膊,把房雪抱了起来。庞舒在后面把储物间的房门重新锁上,他们顺着原路返回。到了车上罗阳有些犯愁。
“你说把房雪安置到哪儿呀?没想到她被折磨成这样子了,她得找个地方调养。”
“我在平岛没熟人,她也不能跟着我。按说她应该去精神病院。”
“那就把她送精神病院。”
“可怎么送呀?你我都不能去送。再说,那种地方也容易被人发现,说不准她还掌握高强、周森他们一伙的罪证呢。”
罗阳想起住在郊区的一位朋友,便说:“要不送苏大姐那儿吧,苏大姐住的地方比较僻静。前几年她和丈夫双双失业,就到乡下承包了一片荒山,在那里养鸡养羊。”
庞舒一听表示赞同,于是两人就连夜去了羊圈沟。
……
清晨,庞舒回到住处的时候,却在门口遇到了覃子聪,这让她心里暗暗吃惊。
果然,覃子聪张口就
问:“庞小姐好像一夜未归?”
庞舒也不客气地回敬了一句,“这么说覃总在这里待了整整一个夜晚?”
“我是待了整整一个夜晚,但不是站在这里,而是在你对门这间房子里。”
庞舒虽说从未见过甘文,但她知道对门的那套房子是甘文来平岛时的临时住处,平时从未见人出入过。那覃子聪是什么时候住进去的?她觉得自己对这个看似文质彬彬的男人疏于防范了。
于是,她给自己找了一个合理的托词,“既然覃总都住到我对门了,何不请我进去坐坐?”
庞舒这一说倒让覃子聪感到为难,但他又不好拒绝,只好打开房门让她进来。
甘文的房子比庞舒那头的房子面积要大,而且装修的极其豪华,庞舒装出一副十分羡慕的样子把房子的所有部位看了个遍。然后漫不经心地往沙发上一坐,道:“早知道覃总搬到我对门住了,昨晚上就不出去唱k了。”
覃子聪尴尬地笑笑,解释说:“我也是昨天晚上才住过来。这是我表姑夫的房子,他不来的时候是不准许人过来住的。这不是因为你养伤嘛,就暂时过来住几天,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庞舒喝了一口覃子聪为她准备的热牛奶,“不是为别的?”
“真的不是。”覃子聪有点急了,“我才不像有些人那么无聊呢,老是怀疑你是公安的卧底什么的。哪有一个女孩子出来做卧底的,那多危险呀?”
庞舒笑,“没准我还真的就是公安的卧底。”
“我倒还真的希望你是呢。”
覃子聪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一出口,不但庞舒吃惊,就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庞舒故意打着哈哈,“覃总,你是不是昨夜一宿没睡,现在开始说梦话了吧?”
发觉自己失言,覃子聪也极力打着圆场,连连道:“玩笑话,玩笑话。”
接着,庞舒又叹口气,“我有时候真就想不明白,龙腾集团公司是市里出了名的纳税大户,高总又是市人大代表,你说外面倒没对咱们怎么地,可咱自家人却拿着自家人说事。我被公安局除名,也算是个落难之人,高总收留我,肯给我一碗饭吃,碍着他们什么啦?今儿个说我是卧底明儿个说我是卧底的,你们见过公安局这么往外派卧底的吗?”她观察了一下覃子聪的表情,又道:“我呢,心静不怕鬼叫门,他们谁爱说说去,我才不在乎呢。我被人伤了肩膀,王怀恩不就怀疑了么?当着高总的面想揭我的丑。结果怎么样,他没想到是高总给我安排的任务。所以,我该怎么活还怎么活。刚才你不是看见了,一夜未归,这就是我庞舒,在公安局那会儿,我也这样。覃总,你说这人活一辈子图啥呀?该乐呵就乐呵呗,搞那么复杂干啥?”
覃子聪只好搭讪着笑笑,“没负担就好,没负担就好。”
“可是覃总,我总觉得你活得很压抑。”
“是吗?那是因为我性格内向。”
“不对。你给人的感觉是有心事,也许我说的不对。”
覃子聪望着庞舒,好半天没有再言语。
庞舒起身告辞,说该回去睡觉了,覃子聪说自己也该睡会儿了。庞舒这才想起今天是周日,覃子聪他休息。便道:“今天晚上覃总要是没活动安排的话,我们一起出去坐坐如何?”
覃子聪当然欣喜,忙说:“那感情好。但有一点,地方你选,钱我付。”
“那就aa制吧。”庞舒咯咯笑着,走出了他的房门。
……
庞舒这是第一次与覃子聪在酒店里吃饭。覃子聪显得很兴奋,几杯酒下肚后话明显多了起来。
“庞小姐,你有所不知,要不是我表姑夫的原故,我早就不想在龙腾集团公司干了。”
“龙腾集团不好吗?为什么不想干了?”
“我怕,怕有一天我跟着他们一起都进去了。”
庞舒一边为覃子聪斟酒,一边不动声色地说:“瞧你说的,有那么严重吗?你把高总他们都看成什么人了?”
“什么人?好人。好得不能再好的人。”覃子聪又把一杯酒灌进嘴里,“你是不知道哇,庞小姐,他们没一个好东西,就连高强都算在内,高强更坏。高强原先的女秘书詹燕,你问问他给弄到哪去了?”
詹燕?从进龙腾集团公司后还没人在她面前提起过这个名字。
“还有,还有我那个表姑夫甘文,他们都是一路货色,早晚有一天都得进去。你别跟着他们干坏事,要不,你也得进去。”
“我?”庞舒又咯咯笑了起来,“你担心我也会干坏事?”
“这可没准。当初我来公司的时候只管给他们管理账目,也没想着干违背良心的事。可后来还不是干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呀。”
庞舒一副天真可爱的样子,“那你告诉我你都干啥坏事了?看你是不是情愿的?”
“我?情愿?我能情愿吗?就说人家曹民吧,多好的一个人呀,高强想要人家那块地皮,就是现在的淼淼健身俱乐部占用的那块,不就是给人家吃上药,弄个美女上了床,录上相,把柄攥在人家手里,地不卖行吗?我也是,如法炮制,就得听话,就得替他们卖命。”
“曹民?曹民是谁呀?”同刚才覃子聪提到詹燕一样,庞舒来到龙腾集团公司后,也是第一次听它内部人提到这个名字。她最早知道曹民这个名字,是在有人冒用张迈名字写给省厅的那封信上。在她来平岛执行这次特殊任务时,她曾和省厅相关领导多次研究过他的死因。
“曹民就是前宇辰集团公司的董事长。他们在雁鸣湖畔的那块地,有好多开发商都相中了,高强也相中了。但高强既想得到地皮,又不想出高价。他就凭借自己的势力暗中疏通几位开发商,在拍卖会上故意抬高地价。因为有些开发商惧怕咱们这位人大代表,不得不跟着他瞎起哄。所以这块地皮,就让龙腾集团公司给拿下来了。可真要出那么多钱给宇辰集团公司,龙腾集团就到了拆了东墙补西墙的地步了。那高强能干吗?于是他就想了一条计策,让他的女秘书詹燕出手。结果,问题就解决了。
这一下宇辰集团惨了。如果没有高强一伙人的搅和,那块地皮的市价应该在2个亿左右。拍卖会上高强虽然给出3个亿的出让金,但实际上只给了人家1个亿。”
庞舒强忍住心中的愤恨,故作轻松地问:“那,这个倒霉蛋现在还当他的董事长吗?”
“还当董事长?他早当‘茔长’去了。”
“当营长?”庞舒一味装糊涂。
“他死了。”覃子聪表情复杂地瞅了庞舒一眼,“那件事出了不长时间,他就跳楼死了。”
“跳楼了?就为卖地那点事?”
“那点事?那事还小哇?宇辰集团公司当初卖那块地就是为盘活资金。他们从国外引进一个项目,急等着用这笔钱投资呢。差了1个亿,还投个屁呀。”
“照你这种说法,淼淼健身俱乐部用的地皮是宇辰集团的,建设资金也是从人家地皮上夺来的那一个亿?”
“不错,就是这么回事。当然,一个亿建俱乐部是不够的,集团方面还另有投资。用句不中听的话来形容,龙腾集团公司的这种做法叫什么?强奸了人家的女人,还要让人家把孩子给养出来。”
“那你做的坏事是什么?是亲手办理这笔交易的人?”
覃子聪叹口气,“也可以这么说吧。当我拿着公司的大红公印往那合同上盖章的时候,我觉得我就是强奸人家女人的那个坏男人。后来,曹民他死了,宇辰集团公司也破产了,我真的感觉自己就是个罪人。”
说到这里,覃子聪竟然落泪了。目睹这一光景,庞舒的心仿佛坠了一块铅块子。覃子聪绝对不是装出来的,他没有演戏的天分。庞舒知道,这个良心没有完全泯灭的男人,肯定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藏在心里。但是,她又不能追问得太急,弄不好那覃子聪真的把她当卧底的人加以防范,事情就更不好办了。她现在惟一可以做的就是和覃子聪一样,多喝酒,借酒说事,半真半假。
……
第三十七章 试探庞舒
“宇辰集团的员工也是,就那么好欺负,那么听话?”
“不听话他们还能怎么办?他们认为是曹民拿了龙腾集团公司的好处费,可又没凭没据。他们喊爹骂娘,他们去集团闹事,可白纸黑字的合同明文写着,双方单位的法人章盖着,大红公章盖着,法律是生效的。听说曹民死后,他们集团的人把他的家都砸了,把他的老婆都逼疯了。到后来,还不是企业破产他们失业?
实际上闹是没用的,你知道有多少企业是因为管理不善导致破产的?就算是企业改制,你又知道流失了多少国有资产?老百姓就是老百姓,自认倒霉吧。”
庞舒又打开一瓶啤酒,分别给两人斟满酒杯,酒杯见底的时候,这才愤愤不平道:“照你这么说,就没人管一管了?”
覃子聪哼道:“管?管谁?管高强?管王怀恩?还是管‘蝎子’,管‘沙尘暴’?他们的势力大着呢,管得了吗?就说那块地皮吧,照理说拍卖会上一锤子定音,各个方面是有监管权的,不是哪个人想改就能改的。可这些工作,龙腾集团公司提前就打点完了,有些方面都是我去跑的。”
庞舒的心一阵激动,覃子聪也知道“蝎子”“沙尘暴”。
“什么‘蝎子’‘沙尘暴’?是人的绰号还是说天气昆虫?你是不是喝高了?怎么说的越来越离谱了?”
“我说话离谱?庞舒,庞小姐,我是心里苦闷,拿着你当知己才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你喜欢听我就说给你听,不喜欢听我就不说了。”
“喜欢听,喜欢听。只要你不是瞎编乱造。”
“我瞎编乱造?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论功夫,我知道你利害。可论道行,你不是他们的对手,不是。”
他们又喝下几瓶啤酒,覃子聪这才摇晃着身子站起来,“时间不早了,你身上还有伤,早点,早点回去休息吧。等哪天有空,我把我心中,心中的郁闷全,全倒出来给你听,到时候,到时候你可别嫌烦。”
庞舒上前扶住他,嘴里说:“好,不烦,我永远都乐意做你的忠实听众。”
但是回到居住小区,庞舒远远地就发现甘文那套房子里亮着灯光。难道是甘文从台湾来平岛了?可怎么没听覃子聪提起呀?她觉得还是先不告诉覃子聪为好。出了电梯,她把他扶到房门口,让他自己掏钥匙开门。
门打开后,里面站着一个六十五六岁,长得干瘦的一个老者。他先是用疑惑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庞舒,又看了看瞪着一双隔潮鱼眼的覃子聪。
“怎么?把三陪女都领到我的家里来了?”
“您就是甘文先生吧?我是住您对门的邻居。覃总他……”庞舒态度温和地先来了个自我介绍。
甘文又重新打量了下庞舒,“这么说你就是高总裁新聘请的那位美女保镖了?”
庞舒一笑,“美女称不上,保镖是我。没想到甘文先生人未到公司就已经知道我了,我甚感荣幸。”
但是甘文没有让覃子聪进屋的意思。覃子聪直到此时方辨认出堵在屋门口的人是甘文,“表,表姑夫,你要来,要来怎么,怎么也不告诉我,我一声。”
“我回我自己的家还要事先征得你的同意吗?”
“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说着,覃子聪就往屋里迈腿,却被甘文拦住了。
“我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但你未征得我的同意就住进了我的房子,现在我回来了,你还要继续住下去吗?”
“覃总,我送你回去吧。”庞舒友好地向甘文点点头,扶着覃子聪要走。
“等等,”甘文喊住庞舒,“把他的东西一块拿走。”甘文顺手从里面拎出一个精制的皮箱。
但是庞舒肩膀上有伤,这又要搀扶覃子聪又要拎皮箱的,也招架不过来。想了想,她打开自己的房门,把覃子聪的皮箱先放到里面,这才锁上房门扶着覃子聪上了电梯。
甘文来平岛,别说覃子聪事先不知道,就是高强也是当天夜里两人通上电话才知晓。
第二天,在金河大酒店十七楼高强的办公室里,甘文见到覃子聪的第一句话就是质问他怎么会住到他在新开路的那套房子里。
覃子聪没法解释这件事,他总不能说他是为了讨好庞舒才住到那里,而且他也只待了一个晚上,还是在沙发上度过的。但这话要是这样说起来是没人相信的,他也只有采取缄默的态度了。
高强一旁发话了,
“我们的覃总监是对庞小姐有意思了吧?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像庞小姐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男人见了不动心才怪呢。再说,他也快四十的人了,也该成个家了,对吧?”
高强的话说的入情入理,让覃子聪听了舒服。他只是笑笑,不作任何解释。
甘文是个眼睛很毒的人,虽然和庞舒只见了一面,他就觉得这女孩虽然年轻,却非等闲之辈。特别是她那只有些不得劲儿的胳膊,让他心生疑窦。
“那女孩的胳膊……?她最近可与人有过格斗受过伤?”
“噢,你说这事呀?公安局不是正通缉刑侦大队长罗阳吗?庞舒在与他交手时被扎了一刀。”
“不是说她身手不凡吗?”
“这事你甭怀疑,我调查过,是我另派去的一帮人误伤了她。”
“不错,我陪她去医院包扎过伤口,医生说那刀扎得很深。”
“照这样说她现在完全站在我们这一边喽?”
高强点点头,“可以这么说,已经考察过多次了,可以放心用。只是不知她肯帮我们多少,因为还没有让她接触到实质性的东西。”
“那就交给她点任务,让她干干看。”甘文扭头看了覃子聪一眼,“你先回去忙吧,有些事情我要和总裁研究。”
覃子聪离开后,甘文又问了一些他的情况,“怎么样?子聪的情绪还是很低落吗?”
“他一直就是那个样子,不过从庞舒来了后,他比以前有所改变。你也太谨慎了,连自己的内侄都要提防。”
甘文叹口气,“防着点好哇,我是让你们给整怕了。看看你们,最近又惹出多少麻烦,就没一件让人听了顺心的事。那个‘沙尘暴’怎么样?他真把‘野猫’给除了吗?”
“这个你放心,‘蝎子’证实,‘野猫’真的死于车祸。”
“嗯,算他‘沙尘暴’明智。细说起来这家伙还有些头脑,不过一但让警方知道他才是真的‘沙尘暴’,这事早晚有麻烦。”
高强也叹口气,“有些事我们也想让它风平浪静,可越想让它静它越是风起浪涌的。要不是咱们实施‘f’计划还用得着他,我早让他见阎王去了。至于庞舒,你如果实在担心,就不给她派活儿。不过她的确是把好手,一来这女人办起事来不显山不露水,二来她的功夫的确了得。若大个集团公司,还没有一个男人是她的对手。”
甘文点点头,“也好,我们用得着这样的人,找个得力的心腹和她先去探探路。”
“那就让王怀恩去吧。”说到这里高强禁不住笑了起来。
甘文不解,“这也好笑?”
“我是笑这王怀恩,他也对庞舒有意思,他跟你那内侄快成情敌了。”
“一群没出息的蠢货。漂亮女人就那么有吸引力?林小芳让你们做了,要是她还活着你们可以亲口问问她,我老头子动没动她一指头?那‘蝎子’倒好,玩个女人都玩不明白,还能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怎么样?那件事情摆平了没有?亏他自己还穿着身警服。”
“为什么要设计陷害罗阳,还不是因为他对林小芳的案子查得太紧,害得我连葛菲的命都搭上了。”
提起葛菲,甘文这才想起高强刚死了妻子,自己还忘了过问一下这事。便满脸歉意地问:“你老弟最近好些了吗?说来让我敬佩呀,为了我们的事业,你连夫人都能牺牲。这回只要事情顺利,我只拿三分之一的提成。”
这回高强无话可说了,甘文的“慷慨”让他感动。甘文通过香港宝丰贸易公司转账过来的那两千万元,他已安排覃子聪给存到瑞士银行了。如果甘文再少拿一成,他还能获得一笔丰厚的报酬。干这种生意,风险是大了些,但收入确实可观,这也是他为什么和甘文合作愉快的原因。
两个人议完眼下急需要办的事,高强便陪着甘文去了淼淼健身俱乐部。在路上,他给庞舒打了手机,让她过来大家一起吃顿饭,当然也有让甘文近距离了解她的意思。自从李影接管了俱乐部后,生意比葛菲在时更火。李影不是葛菲,用员工的话说她是出了名的坏。她性情孤傲,不讲情面,一般人她都不放在眼里,这其中也包括庞舒。在李影眼里,庞舒就是个会舞枪弄棒、四肢发达的人。但她出众的长相让她有了危机感,她担心时间久了她会替代葛菲威胁到自己的地位,这一切自然也逃不过高强的眼睛。他希望日后这两个女人都能像自己期望的那样,成为自己
的得力助手,特别是庞舒。他对庞舒的看法恰恰与李影相反,他认为庞舒的才智绝对在李影之上,她现在没有完全发挥出来是因为来公司的时间还短,李影看不上她完全是出自内心的妒嫉。所以,他要让李影转变对庞舒的看法,必要的时候他会让庞舒给她来点儿狠头。
果然,在酒桌上还没等怎么地,李影的张狂劲就显露了出来。她现在完全是以公司总裁夫人,和俱乐部总经理的双重身份展现在大家面前的。一个眉眼一个手势,包括她那频频发出的让人听了身上起鸡皮疙瘩的笑声,都无时不在地告诉入席的人,我李影才是这里的主人。当然,她在起身为甘文和高强倒酒的时候,也会低眉顺眼嗲声嗲气。除了高强之外,这让甘文尤其是覃子聪感到不舒服。
庞舒很少说话,也很少起身给他们斟酒,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听他们谈论,偶尔也回答几句甘文的问话。有了那天晚上和甘文的接触,甘文在看她时眼神中少了几分锋芒的东西。
“我听说庞小姐会两手?”甘文兴许是讨厌李影的殷勤,也可能是想进一步试探庞舒,所以就转了话题。
“她岂止是会两手呀?人家可是特种兵出来的,那叫功夫了得。”
李影的话一出口,高强就知道她想出庞舒的丑,因为她知道她的肩膀上有伤。如果甘文表示要找几个来和她对打,庞舒是接受也不是,回绝也不好。
果然,那甘文马上就显示出兴奋的模样,他转过脸看着高强,“就算席间来段插曲,可否安排一下让我大饱一下眼福?”
不等高强回应,他又把眼光投向庞舒,“怎么样?庞小姐,能满足一下我这个小小的要求吗?”
覃子聪不高兴了,他阻止道:“表姑夫,庞舒她身上有伤。”
“是,我知道庞小姐身上有伤。可如果我们的女侠能带伤击败对手,那不更说明庞小姐武艺高强?”
覃子聪还想争辩,却被庞舒制止了。她平静地一笑,“如果甘先生觉得这样喝酒太沉闷了,那我不妨献献丑。”她转脸望着李影,“那就请李经理安排吧。”
李影好不得意,其实她已经看出高强并不赞成她的创意,但她不可以失去这次露脸的机会。
“去体操房如何?那里地方宽敞。正好俱乐部刚招来几名会格斗的保安,我正想试试他们的身手呢。”
覃子聪关切地小声问庞舒:“你行吗?”
庞舒立起身来,“我总不能扫了大家的兴吧?”
大家纷纷离座,随李影前往体操房。高强边走边瞪了李影一眼。
……
李影叫来的四位保安都长得虎虎实实,与身材纤细个头高挑的庞舒相比,实在有点儿以大欺小的感觉。别说一个庞舒,就是四五个加起来,看样子也难对付一个保安。这时候李影双手抱肩站在那里,嘴角上挂着一丝嘲讽的冷笑。她在等着庞舒出丑,等着要她的好看。
对于李影的挑衅,庞舒视而不见。她走到场中央,用极平静的声调对几位保安道:“你们谁先来?”
四位保安面面相视,其中一个满脸长着青春痘的小伙子首先冲到了庞舒跟前。他回头朝观众席得意地张望一眼,然后解嘲般地说了句:“我这还是第一次与女孩子交手呢。”
庞舒客气地回了句:“那就试试吧,用不用我让你三招?”
一句话激怒了小伙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然被一个女孩子瞧不起。他也不拉架式,出拳就朝着庞舒的面部劈来。
庞舒只是一个燕子探檐,轻轻一个跃身便躲过了这一击。
紧接着小伙子又是飞脚又是劈掌的,连出两招都被庞舒轻松闪过。
庞舒兑现了自己连让他三招的诺言,这三招过后,她开始连连出击。因为左肩上有伤,她始终只用右手和对方过招。几个回合下来,小伙子节节败退。
从比赛开始,甘文就手抵下巴立在那儿,直到这一轮比赛结束,他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带头鼓起掌来。甘文虽然不懂双方过往的那些招数,但他看得出庞舒连三分之一的功底都未亮出。果然,第二个第三个接连上场的保安不是被庞舒飞脚踢出场外,就是被她砸得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而且三场下来她气不喘心不跳,神态自若。她看了下还没有上场的那位大块头,问:“你还要不要上场?”
大块头望了望他们的经理,鼻子连哼了两声,傲慢地上了场。
……
第三十八章 朱峰对你的爱是真心真意的
新的一轮比赛又开始了,两个人在场上先是兜着圈子,接着大块头连连向庞舒发起进攻,而且一招儿狠似一招儿。刚才因为观看过前几轮的比赛,他似乎对战胜庞舒很有底气。前几位保安更是为他呐喊助阵,希望他们的大块头能为他们挽回面子。毕竟集团公司有头有脸的人都在这儿,几个大男人连个丫头片子都打不过,以后怕真的没法在这儿混了。李影有些紧张地观察着场上的局势,她时不时拿眼瞅瞅身旁的甘文和高强,他们两人倒是看的蛮有兴致。
庞舒似乎只有招架之力已无还击之勇,左躲右闪地被大块头逼到了场边。覃子聪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脑门子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不是怕庞舒输了没面子,而是担心大块头把她打伤。
但就在这个时候,庞舒故意虚晃一招,在躲闪过大块头一记重拳之后,一脚倒钩飞箭将他踢出几米开外。未等他站稳,她紧接着又飞起两脚,将他结结实实踢趴到了场外。那大块头费了好大的劲才爬起来,他像一头被逼急了眼的公牛,大吼一声扑了过来。于是,场中间拳起脚落地又展开了一阵激烈的格斗,最终他还是败在了庞舒的手下。
甘文再次带头鼓起掌来。李影觉得脸上没面子,便又搭讪着对甘文说:“甘先生如果没尽兴,让庞小姐以一对四,再来一场更激烈的表演如何?”
正准备下场的庞舒一听,先是斜了李影一眼,又拿眼看着甘文,等着他发话。
甘文似乎也觉得这样有点欺人太甚,但又不肯放过这更精彩的一幕,于是便问:“庞小姐的意思呢?”
庞舒微微一笑,她冲着那四位保安做了个手势,“请。”
覃子聪气不过,愤愤地说:“这哪里是比试功夫呀,分明就是欺负人嘛。”
这位一直视庞舒为知已为心上人的男人,他哪里知道她真正的厉害?刚到景山分局的时候,那些经过严格训练的刑警,几个壮小伙围着她打都不是她的对手。她的武功底子是她在五六岁时,由在警校当教官的父亲一手调教出来的。像他们这种会个三招两式花架子功夫的保安,实在是做她的陪练都不够格,就更别说是对打了。
庞舒本不想在这帮人面前显摆自己,但看到李影那目空一切的德性也确实招人恨。还有那个甘文,她必须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当然,这也是抬高自己身价的最好机会。
这场较量中最精彩的一幕开始了。这一次庞舒也不过拿出五分的功底,她真的不想自己的哪招用狠了,伤了哪个保安。开始的时候因为几个保安把她铁桶一样围着,她只能靠自己的脚功左一脚右一脚地把他们疏散开,再瞅准机会分别与他们对阵。因为这一次她出手稍狠了些,十几个轮回下来几个保安已没了招架的能力。但是就在庞舒把那个满脸青春痘的保安放倒在地的时候,大块头却冷不防从她身后甩出一把刀来。周边看眼的人禁不住发出一阵唏嘘声,他们都为这个漂亮的女孩捏着一把汗,没人相信她能躲过这一刀。
但是庞舒就像后面长着眼睛似的,只见她的身子扭转了个九十度的弧,如杂技演员般把身体平仰下去,然后伸出两指将那飞刀稳稳地捏住了。
四周立即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喝彩声。
但是庞舒却沉下了脸,她冷冷地扫视了那几个保安一眼,“你们有点儿过了,信不信我把你们一个个全废了?”说着,她右手向上一扬,空中挂着的汽球整串飘落了下来,那把小刀却稳稳地扎在了墙角的一棵发财树上。
场上又是一阵热烈的喝彩声。
庞舒气冲冲地瞪了李影一眼,也不和甘文高强他们打招呼,转身就往外走。
甘文哈哈笑着:“身手的确不错,脾气也的确不小。这丫头片子磨练好了是把好手。”
高强观察了一下李影的表情,心里说,不自量力了吧?你这叫自讨没趣。
但是李影并不知道高强在这样想她,她还以为他很欣赏她今天的所为呢。不等高强表示什么,她就赶紧一路小碎步走着,把他们引到带冲浪的洗浴室中。
……
甘文闭着双目在浴盆里大约泡了十来分钟,回味起刚才那场激烈的格斗场面,便问高强,“你说就凭她那身手,怎么能从公安局里出来呢?用你们大陆的话说,国
家培养个人才也不容易呀。”
“这个你还不明白?现在说别的都没用,好听的口号没人喊了,好用的是这个。”高强作了个数钱的动作,“你如果信不着她,这次可以不让她去。”
“错,”甘文抹了把脸上的汗珠,“正是因为我对她有疑虑才要派她去。你不是想让王怀恩去办这件事吗?那就让他们一起去。”
“那样的话我回头好好安排一下。”
“要周密点儿,可以稍微露点痕迹出来,但不能让庞舒摸着头绪。我担心的是王怀恩这个色鬼能不能为讨好庞舒把内情全都端出来,你不是说这小子对她不怀好意吗?”
“可除了他还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沙尘暴’是绝对不可以的。如果庞舒真是他们的人,不但我们的‘f’计划要泡汤,还能让人家连窝给端了,不能冒这个风险。”
甘文想了想,道:“那就王怀恩吧。你事先敲打敲打他,让他别忘了自己是吃哪碗饭的。”
洗浴完毕,两个人在外面的休息室睡了一会儿。睡醒后甘文让高强通知“蝎子”,说晚上安排见个面。
高强出来打电话的时候,看见李影与周森在走廊的拐角处说着什么。他知道周森是来找他的,因为他的手机一整天都没开。
果然,周森一开口就说:“那小妮子被人救走了。”
“你是说房雪?什么时候发生的事?”高强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实在是不满意手下的这群酒囊饭袋,什么事到了他们的手里,除了败兴就是坏事。
周森小心地盯着高强的脸,“可能,可能是昨天夜里。”
“可能?”高强对周森这个答复显然不能接受。
“要不就是前天夜里。”
高强有点愤怒了,“孙胖子是怎么搞的?连什么时候跑的人都搞不清楚吗?”
“不是想治治那小妮子吗?所以孙胖子就连着两天没给她送吃的。”
“那她也跑不出去呀?知道什么人干的吗?”
“不清楚。据值班员反映,前天夜里那小妮子突然喊叫过,但一会儿就没动静了。”
“他也没过去查看查看?”
“没有。”
“通知孙胖子,让他走人。”刚说到这儿,高强又改变了主意,“不行,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这老家伙知道的事也不少,放他一条生路就多了我们一条死路。甘文来了,我这几天没时间管这些烂事,你安排吧。”
“明白了,我去安排。”
周森走后李影回到了办公室,她一见高强就撒起娇来,“强哥,你都好几天没去我那儿啦,今晚留下来陪我吧。”
“不行,今晚我还有事。”高强伸手在她丰满的胸脯上摸了两把,却又不冷不热扔下两句话,“记住,不要总想着和庞舒斗。一来你不是她的对手,二来她不会取代你的位置。”
李影掂量着高强这番话的份量,一声没敢吭。
罗兰把母亲的后事料理完后就病倒了。医生说她是因为急火攻心,气虚血淤所致,需要好好休息调养。
朱峰得知后先是拎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来看她,接下来就是早来晚归地把接送张帆和她家买菜做饭的活儿全包揽了下来。俨然个一家之主的样子。如果哪天他忙得没有时间去幼儿园了,便打电话让方博替他一下。方博已经伤好出院,暂时还在家休养,干这点活儿也算是散心了。只不过他还是没有甩掉康萍,那康萍像只跟屁虫,只要是休班,必然会出现在他的家里。而他去幼儿园,康萍自然也跟着。
罗兰并不知道康萍和方博郭冬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倒是挺喜欢康萍,也觉得她和方博挺般配。
这天,康萍休息,她又陪着方博一起接的张帆,而且还帮着罗兰做了饭。罗兰索性就留下他俩一起吃饭,并开玩笑说方博好福气,找到这么一位好姑娘。康萍自然高兴,连饭后涮碗之类的活儿也抢着干了。
方博急了,瞅着康萍离开的机会小声说:“罗兰姐,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别再这样说了。”
罗兰愣了,“怎么?你们不是……?”
“不是。”
“可我看人家康萍高兴我这样说呀?”
“她当然高兴了,她一厢情愿嘛
。我可没有答应她,正愁怎么甩掉她呢。”
“我说方博,看不出你还挺挑哇?”罗兰不知怎么来了心情,像关心自己的弟弟似地数落起方博来,“像康萍这么好的姑娘你不要,你还打算找什么样的?”
方博垂下头,“如果她和郭冬原先没有确定关系,我倒是可以接受她。我承认她是个好姑娘,也不是不喜欢她。可我,总不能夺人所爱吧。”
罗兰惊呀了,“你说康萍原先是郭冬的女朋友?”
方博点点头。
罗兰不好再表示什么了,这让她想到了朱峰。康萍看上了自己男朋友的战友,而朱峰却暗恋自己战友的妻子。严格点儿说,这种事是不能用对或是不对来评价他们的。男女间的情感问题,的确是个微妙又复杂的问题。打开心门,它可能是奇葩一朵。堵上这道门,它或许就是痛苦的煎熬。她的心开始动了,开始思考是否该对朱峰打开这道封闭已久的心门。
方博和康萍走后不久,朱峰来了。他见罗兰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以为她的病情又加重了。便关切地坐到她身边,柔声问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要不我明天请个假,再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罗兰没有言语。她先是凝视了朱峰一会儿,而后就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
朱峰先是一愣,转而便展开双臂将罗兰紧紧地给抱住了。他有些慌乱地用下腭蹭着她的秀发,嘴里喃喃地道:“这是真的吗罗兰?你真的肯接受我了?”
罗兰扬起头,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朱峰的眼睛,仿佛要透过这扇窗户,测量出几年来这个男人对自己的爱到底沉积了多厚多深似的。
朱峰再也按捺不住胸中那如岩浆般汹涌奔腾的激情,他有些迫不及待了,低下头去把两片丰厚的嘴唇压在了罗兰同样干渴的嘴上……
哦!这美好的让人心醉的夜晚。
也许为这一刻他们等待了许久许久,在爱情的长河中也游得好累好累。当这对带着苦香之色的花蕾,在这静静的夏夜里悄然绽放的时候,幸福的泪水早已挂在了他们的脸上。
……
罗阳这家伙有些不识趣,因为放心不下自己的姐姐,他在傍晚偷偷去墓地悼念完母亲,又在夜色的掩护下来到了罗兰的住处。
为了不让邻居知道夜间有人到过姐姐家,他徒手攀爬,毫不费力地就从罗兰的厨房窗钻了进来。
朱峰向来睡觉警醒,也是多年从警养成的习惯,多少有点儿动静他就醒了。尽管罗阳自己感觉没有弄出声响。
黑暗中一支枪抵住了正往客厅走的罗阳。
罗阳没有动,只是小声问了句:“是朱峰吧?”
朱峰一下子抱住了罗阳,“你这家伙,我一猜就知道是你。”他打开灯,端详着一身风尘的罗阳。
“你呢?这不打鸣不下蛋的,偷偷地就做了我的姐夫?”
面露羞涩之容的朱峰难掩幸福的喜悦,故作生气地瞪他一眼,“你什么小舅子,早不来晚不来,人家第一次在这过夜,你就挑这日子来了。”
罗阳不敢笑,只得打趣道:“就算我来给你们闹洞房了,这喜酒么……?”
说话间罗兰给惊醒了。她也不管自己只穿了一件睡衣,从卧室里冲出来就抱住弟弟哭了。
朱峰一旁劝道:“罗兰,别这样,让人家听见,你忘了罗阳现在的处境了?”
罗兰好半天才从激动的情绪中平静下来,她抹掉眼泪对罗阳说:“我让朱峰做了你的姐夫,可以吗?”
罗阳本想再说几句逗趣的话,可是他看到罗兰体质虚弱脸色不好,便发自肺腑地说了句:“姐,苍天可以作证,朱峰对你的爱是真心真意的。你呀,真的该早点接受他。”
罗阳的一番话让罗兰更让朱峰感动,他们不好意思地互相瞅瞅,脸上露出甜蜜的微笑。
怕罗兰累着,朱峰赶紧扶她到沙发上坐下,“这些日子你姐姐她病了。怎么样?你这一段时间还好吧?”
“你们不用牵挂我,我没事的。姐,只是苦了你了。”对于自己的双胞胎姐姐,罗阳总觉得有一种愧疚感。他充满歉意地看了罗兰一眼,见她又是泪花闪动,急忙转了话题,“队里的情况怎么样?大家都好吗?”
第三十九章 ‘沙尘暴\’浮出水面
“我们现在主要的任务就是捉拿你归案。今天下午,董局还到咱们分局来过,市局领导特别重视这个案子,督促我们尽快破案。而且,那个高强也三天两头跑到局里闹。怎么样?你那边有需要我帮忙的没有?”
“有。甘文已经到我们平岛了,根据我掌握的情况分析,他这次来绝不是只为度假或了解龙腾集团公司的经营状况。这是个背景很深的家伙,估计和高强要有什么动作。你可以借着林小芳的事正面接触一下他,人家毕竟是她的干爹嘛。就算他不肯讲林小芳的包养人是谁,我们警方也不能让他过滋润了。如果能抽出人手,最好找人盯着他。”
“方博已经出院了,不过还在家继续养伤,早就急着要上班。你觉得让他担当此项重任如何?”
罗阳想了想,道:“行倒是行,只是担心他的身体。”
“那就把梁屹也派上,这样两个人也相互有个照应。”
罗阳又和罗兰唠了几句注意身体的话,便提出要走。他指了指地上,因为是翻窗而入,也没有换拖鞋,地上留下了他的脏脚印。
朱峰会意,马上取来拖布清理了地板。但是,还未等罗阳从窗户出去,门外已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罗阳只好隐身在厨房里。
朱峰向罗兰递个眼色,示意她过去开门。
罗兰有些紧张地瞅瞅厨房,又看看朱峰。在朱峰的鼓励下她来到门口,轻声问了句:“谁呀?深更半夜的。”
“我们是派出所的,有事情要查。”
“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都睡下了。”
“特别紧急的事,请把门打开。”
朱峰装作刚从卧室里出来,故意抬高了声音:“没事,把门打开。”
罗兰打开门,红凌湾派出所的所长周森带着几个警察出现在门口。
“周所长,弄了半天是你呀。”朱峰站在门口,没有想让他进屋的意思。
周森大瞪着两眼,瞅瞅一身睡衣装扮的朱峰,十分尴尬地问:“朱队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就不可以在这里?她没有丈夫,我没娶老婆,就算同居了好像也不归你周所管吧”未等周森表示什么他又对罗兰说:“你的病刚见好,别累着,回卧室去吧。”
周森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是听说罗阳在罗兰家的消息后才带人赶到这里的,可没想到被堵在屋里的竟然是朱峰。看着朱峰罗兰都一身睡衣穿着,也不像是在做戏,更不用说罗阳会在这种场合守着他们。他生气地哼唧其他几个警察,“怎么搞的?连朱队都认不出来了?幸亏都是自家人。”
他刚想带人走,却被朱峰给叫住了,“周所既然得到举报,那就进屋来看看,例行公事,这个咱都明白。”
周森自然想进来看看,但又碍于朱峰的面子,一但进屋找不见罗阳,这门可就难出了。他客气了两句,最后还是带着人怏怏地走了。
……
第二天刚上班,朱峰便被徐昊天叫进了办公室。他张口就问朱峰,“听说你和罗兰搞上了?”
这话让人一听就觉得不舒服,朱峰皱皱眉头,不悦地回了一句:“怎么叫我和罗兰搞上了?就好像她是有夫之妇,我是第三者插足似的。我都三十五六岁的人了,找个人成家不为过吧?”
徐昊天也觉得自己失言,急忙解释:“用词不当,用词不当。你别介意,我也没别的意思。可朱峰你早不谈恋爱晚不谈恋爱的,偏在这个时候找了罗阳的姐姐,你让我怎么办?”
朱峰也让徐昊天给气糊涂了,原来徐副局长是冲着避嫌这一说来的。他的气消了一半,道:“这个好办,我离开专案组就是了。”
徐昊天瞪了他一眼,“你实
话跟我说,昨晚见到罗阳没有?”
朱峰一听气又粗了,“那周森当初的所长是怎么当上的,他怎么就这么待人恨呢?我昨晚是在罗兰那儿过夜来着,她情我愿,碍着国家哪条法律了?碍着他周森升官了还是发财了?他哪只眼看见罗阳在那儿啦?”
“行了行了,没见着就没见着。”徐昊天有些不耐烦了,“不过你和罗兰这事我得和佟局研究研究。你真是给我添乱,我这儿越忙得人手不够,你那儿越帮倒忙。这活儿还让不让人干了?”说着,他冲朱峰扬扬手,“行了,先回去吧。这要是再不让你待在专案组,你们刑侦大队倒好,这一正一副两个队长全……”
徐昊天没有把最后一句话说完,就让朱峰走了。实话说,朱峰和罗兰好上了,这是徐昊天事先没有料到的。罗阳背上了杀人嫌疑,还不知哪一天把他拘捕归案。这朱峰偏偏又和他的姐姐走到了一起,真要把朱峰撤出专案组,那些细碎的活儿势必要他亲自去做。当然,这些活儿他以前也不是没做过,可现在他毕竟是主管刑侦的副局长,抓出成绩倒好,抓不出成绩连官腔都不好打。再说这几年他也指手划脚发号司令惯了,具细的工作也不善于做了。如果佟啸同意,他会极力赞成朱峰继续留在专案组的。
但是在佟啸那里,他还没等把自己的意见全部端出,就被他一口回绝了。
“现在朱峰成了罗阳的姐夫,怎么知道他对罗阳不会手下留情?”
“我觉得朱峰是有原则的。”
“那如果让干警们知道此事我们又该怎样解释?假装不知还是说我们的朱队他不会?”
“干脆让朱峰不承认他和罗兰有这种关系,或者,我们明知他们有这层关系,这人我们就这么用了。再说,他们现在还只是恋人,没结婚就不能算他和罗阳有亲属关系。”
佟啸觉得为难,撤出朱峰会对几期大案的侦破工作有影响,但徐昊天的主张又有些牵强。最后,他表态说还是等征求市局的意见再说。
……
朱峰希望自己从“7.24”专案组里撤出来。原因很简单,他不想把自己的精力都集中在抓捕罗阳身上。没想到经周森这么一搅和,他还真就如愿了。他照旧主持队里的工作,现在他有精力去抓抓前期发生的那起案子了。
朱峰派人去看守所把李少奎提了出来,这家伙还是一副生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你怎么问就是一个不吭声。
朱峰曾调查过李少奎的社会关系,发现他与那个顶替“沙尘暴”入狱的邢玉滨是老乡,当初他出来混世面也是邢玉滨把他带出来的。后来当邢玉滨顶替“沙尘暴”入了狱,他开始跟着王怀恩做事。
“咱先不说你的事情,告诉我‘沙尘暴’是谁?”
李少奎抬头看了一眼朱峰,终于开口说话了,“‘沙尘暴’不是被抓入狱了吗?”
“那是个冒名顶替的,我要你交待那位血债累累的真的‘沙尘暴。’”
“哼!”李少奎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这么说你是承认监狱里的那个‘沙尘暴’是假的了?”
李少奎的刀瓜脸拉得更长了,发觉自己失言,又默不做声了。
“让我来告诉你吧,邢玉滨他死了。”朱峰说完这句话就在观察他面部的表情。
果然,李少奎脸上的肌肉抖动了几下。显然,他这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你就不想知道邢玉滨是怎么死的?”
李少奎又抬头看了朱峰一眼。
“他不是被政府枪葬,不是病死,而是自己跳楼自杀。”
这一回李少奎不服气了,“这不可能,滨哥不会自杀的。
“和谁这样说话呢?你以为这是在你们球馆呢。”郭冬瞪了他一眼。
“本来嘛,谁会自杀他也不会。他只判了个死缓,没必要嘛。再说……”
“再说他还得了癌症是吧?”
“……”
见李少奎有招供的口,朱峰又加重了语气,“你刚才说的不错,他的确没必要自杀。实话告诉你,他是服用了一种叫sh的药后才跳楼的。你对这种药不陌生吧?”
“sh?”李少奎愣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药。
“这是一种能制幻,让人失去自我控制的药物。去送药的人是宋宝昌。”
“你们连这个都查到了?”
“你也不想想我们公安机关是干什么的,只要你别违法,违法了必然受到法律的制裁。邢玉滨肯为‘沙尘暴’去蹲监狱,‘沙尘暴’放过他了吗?照样没放过。想过你自己没有?就算你能扛,可他们未必会放过你。”
李少奎的额头开始冒汗了。
朱峰又道:“你年纪还轻,就算干过不少坏事,但罪不至死,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可我有,有命案。”
“你是说贾树仁的女儿吧?你以为你引爆了那辆车上的炸弹把她给炸死了是吧?实话告诉你,贾小敏只受了点惊吓,她毫发未损。”
“她没被炸死?”
“方警官在没进厂区前,就已经把她从车上救了下来。不然她几个死都死了。”
“这么说我身上没命案了?”
“只要你以前没有。”
“我交待,我把我知道的全告诉你们,但是,你们必顺保证我的安全。”
“这个你只管放心。”
李少奎说出了一句让朱峰郭冬都震惊的话,“贾树仁就是‘沙尘暴’。”
“贾树仁就是‘沙尘暴’?你是怎么知道的?该不会是因为你挨了他一砖头,故意讹他吧。”
“绝对不是。要想讹他我早就讹他了,还用等到现在?是邢玉滨被抓前告诉我的。贾树仁这人做事一向心狠手辣且行动诡秘,所以他从一开始就让邢玉滨打着他的旗号在外面行事,他在暗中策划指挥。”
“除了邢玉滨,还有谁知道他的底细?”
“再就是‘瘦猴’。‘瘦猴’是把‘沙尘暴’犯罪团伙送进监狱的有功之臣。这伙人在社会上欺良霸善无恶不作,已经引起了你们公安机关的重视。贾树仁为了保命,才想出这么个金蝉脱壳的计策。先前大家都误以为邢玉滨就是‘沙尘暴’,再由‘瘦猴’演出那么一出苦肉计,自然就不会再生出什么疑端来。”
“照你这样说,让你和于喜奎劫持他的女儿,再逼着他去柳林镇找‘瘦猴’,也是他一手策划的?”
“我想应该是这样。虽然王怀恩安排我们去做这事,但他并不清楚贾树仁就是‘沙尘暴’。现在除了我,恐怕很少有人知道谁是真正的‘沙尘暴’了。”
“指使你们的人是王怀恩?”
“是他,但他受命于谁我就不清楚了。”
朱峰给李少奎点上一颗烟,他没有接着往下审。他本想让他再交待一下周森和地下赌场还有谁走漏风声的事,但牵涉公安局内部的事一但捅开,他现在还不具备去收拾他们的条件,他必须谨慎些好。于是,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车上安装炸弹也是阴谋之内的事?”
“是,包括偷拍方警官和康萍约会。”说着,他看了郭冬一眼。
“你说‘沙尘暴’让你们劫持他女儿做做样子我信,可真让你们杀死他女儿恐怕行不通吧?就算他是个杀人恶魔,他也不可能为自保而杀掉自己的女儿。除非……”
第四十章 李代桃疆之局
“对,那贾小敏本来就不是‘沙尘暴’亲生的,他那样做是为了教训他的老婆。”
“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引爆车上的炸弹?”
李少奎低下了头,“他自导自演一出戏,让我的哥们丢了命,还用砖头来砸我,我那时哪有功夫想那么多,怎么狠就怎么干呗。”
朱峰和郭冬低声研究了一下,“今天就到这里吧。回去再好好想一想,还有什么没交待的。”
李少奎却有些紧张,“我可是把我知道的全说了,你们可不能食言,让他们像杀死‘瘦猴’那样杀死我。”
朱峰点点头,对他说:“放心吧,我会安排的。”
但是,朱峰怎么也没有想到,在押送李少奎回看守所的路上,他竟然被人劫走了。
这一回,可真的激怒了副局长徐昊天。
有人竟敢劫持警车,这在平岛市还是闻所未闻过的事情。但这件事情还是在这场“严打”斗争正开展的轰轰烈烈的时候发生了。
朱峰挨了徐昊天的训,徐昊天本人也觉得颜面尽失。郭冬是和梁屹一起负责押送李少奎回看守所的,这两个倒霉蛋上次押着罗阳去医院丢了人,这回押送犯罪嫌疑人回看守所又让他跑了,而且还无法说出到底是什么人劫走了李少奎。
一切的原因都应该归罪于刚才的那场雷阵雨,虽然只下了半个小时就停了雨。可那雨下得太急太大,位于平岛市最低洼地段的香河街一带全被雨水给淹了,而这条街又是通往看守所的必经之路。郭冬在开车过这片水洼路的时候熄了火,在两人跳下车试图推车前行的时候,路边几个民工打扮的年轻人过来帮忙。好不容易让警车出了这片水洼路,郭冬和梁屹自己却昏倒在了车里。等几分钟后他们有了意识,李少奎早就没了踪影。
事情再清楚不过,有人知道那天下午朱峰要提审李少奎。可是如果他们的审讯工作提前半个小时结束,或者那场雷阵雨再推迟半个小时下,好像劫走李少奎就不那么容易。因为他们再往前行进千余米的路,李少奎就安全送到看守所了。而且就是双方动起手来,增援很快就到了。
“你说会是什么人劫走了李少奎?”徐昊天阴沉着个脸问朱峰。
“说不好,最大的可能是他的同伙。”
“他们劫走李少奎是担心他在里面待久了扛不住,供出他们的同伙。可他现在已经招供了,我们必须马上安排抓捕贾树仁和王怀恩。”
“已经安排抓捕了,这两个人现在都不在平岛。据贾树仁的妻子讲,他去广东上货去了。至于王怀恩嘛,龙腾集团公司讲他正在休年假,跑到外地旅游了。”
“机场、码头、火车站、高速公路口,所有能进入平岛的地方都要派上警力把守。”徐昊天的怒气稍微小了些,这个时候他又想起了郭冬和梁屹,便又皱着眉头问:“那两个混蛋呢?”
“蹲禁闭呢。”
“禁闭先解除,让梁屹带人去广东,秘密抓捕贾树仁。不过告诉他们,禁闭以后得闲的时候给我补上。”
一句话又把朱峰给说笑了,“哪有这种事,禁闭还有攒着的。”
“还笑,看看你们给我整的这些事,再这么下去我这个副局长就该回刑侦队当队长了。”徐昊天没好气地瞪了朱峰一眼,心里却在想着究竟是谁劫走了李少奎。
……
确切点说朱峰想到了李少奎的被劫应该和罗阳有关,因为昨天夜里两人在见面时提到过今天要提审李少奎。可郭冬梁屹说帮着推车的是几个民工,难不成是罗阳找人干的?自从“瘦猴”死了后,他就一直担心李少奎被人灭口。
朱峰的猜测是对的,李少奎的确是罗阳安排人劫走的。只是令他想不到的是那伙劫持李少奎的人也是干他们这一行的,只不过他们不是本市的警察罢了。原来,这一切都是按照省厅的布暑进行的。在董征给罗阳布置任务时就提到了这一点,鉴于这次打黑行动的特殊性,如果庞舒、罗阳他们需要警力支持,可以直接向东港市公安局调人。昨天夜里,罗阳从朱峰那儿得知今天下午要提审李少奎,就决定要利用这难得的机会把李少奎转移走。没想到天公作美,一阵雷雨把个香河街路段变成了一片汪洋。他让借调来的特警扮成民工等在那里,如他所料,郭冬他们的车行到水深处就熄了火,他们没费多气力就劫走了李少奎。
当天晚上,朱峰一见罗阳就问:“那李少奎是你劫走的?”
罗阳点点头,“是我。”
“你把他藏哪儿了?安全吗?”
“这个你放心,绝对安全。怎么样?下午的审讯有结果吗?”
“有。指使他们去杀‘瘦猴’的是王怀恩,贾树仁就是我们要找的‘沙尘暴’。”
“果然是他,这家伙我早就
对他产生怀疑了。局里安排抓捕了吗?”
朱峰点点头,“贾树仁现在不在平岛,他去广东倒腾货了,徐局派梁屹带人去了。”
“这家伙走了有多久了?”
“五六天啦。怎么?你知道关于他的消息?”
罗阳摇摇头,“我在想另外一件事。对了,那王怀恩呢?他是不是也不在平岛?”他本想说王怀恩是和庞舒一起去了外地,但考虑到他和庞舒执行这次任务的特殊性,既便是朱峰现在成了他的姐夫,他也没权力说出这件事。
“他也不在我们的控制范围之内。”
“局里人对贾树仁的事反映大吗?”
朱峰想了想,摇头道:“没啥反映,这件事除了我和郭冬,我只和徐局汇报过,知道的人不多。”
罗阳笑了,“别忘了,你在里面审讯,外面是可以通过监控得知一切的。恐怕没等你出审讯室,外头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
“你是担心‘蝎子’。”
“是。到现在我们连他的一点影子都没捕捉到,这只狐狸都快成仙了。”
“他就是变成鬼,我们也一样会找到他。”
罗阳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对朱峰说:“那贾树仁是康萍的姨夫,这是我亲口听他说的。”
朱峰一听非常感兴趣,“要不要通过康萍来掌握贾树仁的行踪?”
“方博现在和康萍还有来往吗?”
“当然。”朱峰故意把声音拖得长长的。“她影子一样跟着方博,弄得方博都头痛了。你姐那些日子病了我顾不过来她,就让方博去接张帆,那康萍都跟他去过你姐那儿。”
“我们可以利用康萍了解贾树仁的情况,但我们也不要瞒着她,可以把实情告诉她。那是位有正义感的姑娘,虽然她在情感问题上把握不住自己。”
“那就让方博跟她谈,我相信她会配合我们的。”但是朱峰又有些感慨,“我承认方博比郭冬优秀,可她这样作对郭冬伤害挺大。这小子本来情绪就低落,你又从他手里劫走了李少奎,够他喘一阵的。”
罗阳很同情郭冬,他也经历过感情方面的创伤,那是需要时间和意志来愈合的。他用手拍拍朱峰的肩膀,“我答应过方博要做康萍的工作,可现在我也没法找康萍谈,你多关照关照郭冬,别让他为这点事消沉。”
两人分别时罗阳又问了一下姐姐罗兰的情况,朱峰告诉他罗兰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好好爱我姐,姐夫。”罗阳调皮地眨眨眼睛,然后坏坏地笑。
朱峰此时一脸的自豪,他忍不住对罗阳说:“你知道张帆现在管我叫什么?”
“叫什么?”
“叫我朱爸爸。”
罗阳也有点动情,“我相信你会是个称职的好丈夫好爸爸的,别忘了,那可是张迈的骨肉。”
“这个你放心,我已经和你姐姐说好了,我们以后结了婚也不再要孩子,张帆就是我的儿子。”
朱峰的这番话让罗阳好生感动,不是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有这份胸襟和责任的。要知道在处理这类家庭事务中,男人似乎要比女人更自私,既便是他爱这孩子的母亲。就好比非洲大草原上的狮子,雄狮在热恋着母狮的时候,一定会咬死它前任的幼崽。正因为人是高级动物,顾虑往往要比低级动物多,这也不为过。
……
罗阳在第二天下午去了羊圈沟。
房雪坐在葡萄架下帮着苏大姐在摘菜,看精神气色要比刚搭救她时强多了。一见到罗阳,她激动地站了起来。
“罗队长,谢谢你救了我。”说着,她就哭了起来。
“这几天我不断地开导她,她的情绪已经稳定多了。你们先在这里谈着,我去把鸡蛋收了。”苏大姐又劝慰了一番房雪,这才拎着筐去了山坡。
“房雪,如果不是我们那天去找你们调查宋宝昌的事,也许你们就不会遭此厄运了。”
房雪的情绪平静下来,道:“这不能怪你们警方,要怨就怨我们当初瞎了眼,误闯了魔窟。淼淼健身俱乐部是魔窟,北奥保龄球馆是魔窟,金河大酒店更是魔窟。高强他们,他们简直就不是人。”
“他们除了强迫你们去干那种事,你还了解他们的哪些罪行?”
房雪又激动起来,“宋宝昌他还活着,他根本就没有死。”
罗阳太震惊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宋宝昌他没有死?”
“是,他还活着。死的是他高位截瘫的双胞胎弟弟。”
“你说宋宝昌还有个高位截瘫的双胞胎弟弟?”
“不错。罗队长你还记得宋宝昌的那个女友赵小芸吧?”
“当然记得。她不是在宋宝昌车祸中死了吗?”
“对,她是在那场车祸中死了。但是和她一起出车祸的是宋宝昌的弟弟,也是赵小芸的前男友。”
罗阳有点儿听糊涂了,“你是说宋宝昌抢了他弟弟的女朋友,这次又让他弟弟顶替自己躲过了警方的追捕。”
“是这样。宋宝昌的弟弟叫宋宝义,虽是一母所生,但两个人的脾气秉性知识阅历却完全不同。宋宝昌属于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社会渣子,初中没毕业就下来了。而他的弟弟宋宝义却属于那种埋头学习刻苦读书的人。在他们七八岁的时候,他们的父亲死了,母亲随后也嫁人了,宋宝昌和宋宝义就由他们的舅舅抚养。宋宝昌不爱读书,就跟他的舅舅做事。他的弟弟宋宝义后来考上了本市的一所大学,在大三的时候他和同校的赵小芸谈起了恋爱。后来他发现赵小芸背着他去医院流产,追究根底,这事原来是他哥哥宋宝昌干的。他气愤地找他哥哥理论,宋宝昌不但不认错,还动手把他给打了。他一气之下喝了很多酒,结果过马路时被车撞成了重伤,成了高位截瘫的废人。赵小芸自觉对不起宋宝义,就把他接到自己家里让父母照顾。反正和宋宝昌已经都那样了,她也就死心踏地跟着他了。”
“照你的说法,赵小芸出车祸时宋宝昌就已经逃了。”
“不,宋宝昌还在平岛。在你们警方停止了对他的追捕后,我还见过他。”
“你在哪里见过他?在好景足疗馆?”
房雪把头低下了,“这个流氓早就对我不怀好意,知道我被关在那里,他还能放过我?”
“这些挨雷劈的,他们的人皮是怎么披到身上的?”罗阳狠狠地骂了一句。房雪提供的情况太重要了,宋宝昌可是“6.19”林小芳被杀一案重要的犯罪嫌疑人。他有些激动地看着她,“谢谢你,房雪同志,我代表景山公安分局的全体公安干警谢谢你。”
苏大姐收完鸡蛋回来后,罗阳又和她唠了一会儿,他要她一定照顾好房雪的生活,而且要注意她的安全,不可让任何人知道她的来历。
苏大姐要罗阳把心放肚子里,绝不会让她在这里出一点差错,让他尽管放心去忙自己的工作。
……
罗阳天黑后回到市里,他还没想好去哪里睡觉,为了安全起见他隔个三五天就换一个住处。现在他急的不是找地方睡觉,而是尽快找到宋宝昌的藏身之处。“沙尘暴”的抓捕工作可以交给朱峰去管,但宋宝昌不可以。警方一出动就逃不过高强的眼睛,如果让他们得知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且有可能还没离开平岛,想要收拾他真比踩死只蚂蚁还容易。庞舒自从离开平岛后两人就没有再联系过,罗阳也不知她什么时候能回来,于是他想到了钟家钰。钟家钰经常倒班休息,让他帮着暗中探听宋宝昌,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问题是他们应该有个大致的目标,总不能大海捞针似地满市区寻找。可这个目标应该确定在哪儿呢?
罗阳决定和董征见个面,接到他的电话后董征开着车出来了。在一个三叉路口,罗阳上了董征的车,然后他们就去了海边一条僻静的公路。
董征对罗阳获得的消息也颇感震惊,他当即表示一定要赶在宋宝昌被灭口前找到他。
“你认为宋宝昌他还有可能在平岛吗?”
“据房雪说他曾去过好景足疗馆这一情况看,他应该还在平岛。因为众所周知他已经死于车祸了,所以他也觉得没必要逃往其它省市,在这里他还可以倚仗“沙尘暴”的势力得到保护。”
“那也就是说除了贾树仁,还应该有人知道宋宝昌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你说的好景足疗馆的老板娘,或者是她馆内的其他人。”
“应该是这样,另外我觉得还应该有两个人知情。”
“谁?”
“赵小芸的父母。现在我们完全可以确定,那场车祸是人为制造的,是‘沙尘暴’设计了一个李代桃疆的局。‘沙尘暴’在接到了高强必须除掉宋宝昌的指令后,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只好让宋宝义作了替代。因为在他眼里宋宝义活着也是个累赘,而宋宝义平时是由赵小芸的父母负责照顾。那段时间刚好赵小芸的母亲生病,这就给宋宝昌找到一个借口,暂时接走宋宝义,接着就发生了车祸。宋宝昌他们从村子里出来的时候车上应该是三个人,可是出了村子不久宋宝昌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那车就应该由赵小芸来开。这就是为什么车翻到沟底发生爆炸时只有宋宝义被烧成了焦炭,而赵小芸却摔死在半坡上。那是因为宋宝义既便是感觉到了危险,却因身体的原因听天由命了。
所以,赵家夫妇尽管不清楚警方在追捕宋宝昌,却知道他活着。说不上还指望日后养老能靠得上他。”
董征紧锁眉头,不由得叹了一声:“但愿我们还来得及,恐怕那两口子已遭遇毒手了。”
第四十一章 王怀恩人间蒸发
抓捕宋宝昌的工作正在悄然有序地进行。为了不打草惊蛇,董征决定暂不动好景足疗馆。这边的暗中查访工作就依照罗阳的意见让钟家钰来担当,另派东港市的侦察员配合。这样,既不会引起高强等人的注意,也不会让“蝎子”警觉。
罗阳去了南屏山。这里虽说地处偏僻,倒也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而且罗阳来到村子后才知道,原来这里还是盛产葡萄的地方。由于这里的土质水质不同于别的地方,出产的玫瑰香葡萄果穗紧色泽好口味甜美。眼下还不到葡萄大批量上市的时候,就已经有商贩前来订货了。
赵家院门紧闭,他们的邻居吴大伯误把罗阳当成前来订货的小商贩了。
“今年赵家可是没葡萄卖给你们了。”
“为什么?往年我可都是在他家拿货。是他家的葡萄歉收还是咋的?”罗阳将错就错。
“那倒不是。”吴大伯是个很热情很健谈的人,他叹口气道:“人不是说嘛,福无双致,祸不单行。前一段时间小芸她妈有病,这后来小芸又摊上车祸,他家哪还有心思摆弄园子?早转包出去啦。”
“你说他家姑娘摊上了车祸?我可是见过了,挺漂亮的女孩。”
“可不。水灵灵的一个姑娘,这说没就没了。要叫我说呀,他家就不应该替人照顾那么个瘫子,就算人家给的钱多吧。你看怎么样?把小芸的命给索走了。”
罗阳笑,“大伯,您老还挺迷信。”
“不是我迷信,真事的,村子里的人都这么说。那小伙子早先也是念大学的,是遇上车祸才致残的。那条公路经常有车过,也没听说谁出事,怎么那么巧小芸和他坐一辆车走就摊上事了?”
“照您说的,那次车祸一下子就死了两个人?”
“可呗,要不还三个呢,小芸的男朋友拣了一条命。那小子命大,本来吧他是因为小芸她妈刚出院,不想再麻烦她家,就过来接人。可那家伙半路上有什么事下车走了,这才躲过一劫。”
“原来是这样啊,那他可真够幸运的了。”罗阳一脸同情的样子,又问:“那您说的那个小芸男朋友,他总不能一点儿旧情不念,不来照顾照顾赵家夫妇吧?”
“来倒是来过一次,村里人谁也没看见过他。听说来送了不少钱,不久又接他们走了。”
“接他们走了?是小芸男朋友来接的吗?”罗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是一个四十七八岁的男人。好像是她男朋友的什么亲戚,说是接小芸爸妈去外地散散心。”
根据吴大伯对那男人的描述,罗阳断定此人定是贾树仁无疑。
“他们夫妻临走没说去哪儿吗?”
“好像是黑龙江一个什么地方,对了,是齐齐哈尔。”
“齐齐哈尔?应该不会走那么远。”罗阳自言自语道。
“你说什么?”
“噢,没什么。我的意思是小芸的母亲不是身体不好吗?她怎么会去那么远的地方散心?”
“谁知道呢?也许待在家里太让她伤心了吧。”
告别吴大伯,罗阳又到附近山上转了转。看来,赵家夫妇活在世上的概率几乎为零。人一但遇上了穷凶极恶的兽类,他怎么可能留下活口呢?但好像他们在附近山上遇害的可能性不大。南屏山这个地方虽然山高林密地处险峻,但如果这老两口的尸体一但在这里被发现,警方会很快顺着这条线追查下去。可如果他不是选择在这里对他们下手,那又会在什么地方呢?黑龙江不可能,那能是南方吗?也不可能。贾树仁去南方一定有更重要的事情,他不可能把他们带到那么远的地方再下手。罗阳眺望着远处的群山,那边应该是东港市的管辖范围,他会不会迭择在两市的交界处呢?
……
罗阳分析得不错,贾树仁的确没有把赵家夫妇带到外省,但也没敢在周边山上下手。他只不过跑了一段路去了一个叫牛鼻子山的地方。那山上有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洞,深达几十米。在路上,赵家夫妇喝了贾树仁给准备的矿泉水,等到了牛鼻子山,他把老两口和他们随身带的东西往地洞里一扔,然后开着车下了山。他相信没人能发现得了,因为那地洞没人能下得去,而且死在这里的也不止赵家夫妇两个人。十几年前,贾树仁与生意合伙人赵顺发生了经济纠纷,他就是在牛鼻子山将他结果的,至今都没有人发现他的尸骨。这是贾树仁出道后杀的第一个人,有了这次经历,他在生意场上变得越来越凶狠,直到获得绰号“沙尘暴”,他才意识到自己负案累累。为了保全自己,他让同伙邢玉滨打着他的旗号做事,自己躲在幕后出谋划策。宋宝昌的事败露后,依照高强的旨意必须杀他天口,但他实在不忍心下手。可是他又不能得罪高强和“蝎子”。他虽然狠,但他的那点势力远不及他们俩的大,他在他们眼里充其量就是棋盘上的一个过河卒子,他还不俱备力量与他们抗衡。特别是邢玉滨和他的那伙弟兄进了监狱后,他的势力已经消减了大半。思来想去,唯一的办法是李代桃僵。那宋宝义虽然也是他的外甥,但毕竟是个废人,只有让他替代宋宝昌才能瞒得住公安局和高强他们。由于他安排得周密,唐家峪车祸发生后,还真的没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宋宝昌本
身就是公安局的通缉犯,至于有没有人认领骨灰也是正常的事。本以为这事就这么结了,可偏偏有一天他的老婆陈淑芳忽然心血来潮地和他说,那宋宝义不能老扔在农村不管不问的,咱又不是没有钱,把他接回来找一家条件好的疗养院,给孩子治治,兴许他还能站起来。陈淑芳的好意没让贾树仁感动,倒是给他提了醒。赵家夫妇不能留,现在他们是唯一知道宋宝昌还活在这个世上的人。于是,他先打发宋宝昌去了南屏山,让他从关心的角度给他们送去了一笔数目可观的生活费,对他们讲过些时日带他们出去散散心。等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后,他便亲自出马来南屏山接走了赵家夫妇。
但是,最让他头痛的是宋宝昌,他自以为平安无事后又开始逍遥起来。原来有个赵小芸陪着他还经常出去找小姐,更何况赵小芸如今成了陪葬品,他哪里还耐得住寂寞?当有一天贾树仁无意之中说起被他连累的那几个女孩的近况时,本来就对房雪有垂涎之意的宋宝昌怎么也按捺不住了,当天晚上他就去了好景足疗馆。他花高价钱买通了更夫,让他悄悄进了那间关着房雪的储藏室。贾树仁得知情况后,狠狠地抽了他两嘴巴。虽然那更夫不认识宋宝昌,但他总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迟早有一天会让高强他们知道。于是,他又开始谋划怎么把宋宝昌送到国外。自从得知小敏不是自己亲生的后,贾树仁就开始把心血倾注到两个外甥身上。现在宋宝义已经死了,他说什么也不能再失去这个外甥。这次他去南方,名义上是做生意,暗中却是安排宋宝昌出国的事,并把多年敛取的不义之财统统转存到国外的账号上。等把宋宝昌的事安排妥当后,他打算再寻机会去国外。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在柳林镇被抓的李少奎竟然也知道他的底细,而且还把他供了出来。
……
贾树仁一向行动诡秘,本来他在广东办完事后就打算回平岛。但就在这个时候高强通知他身份已经暴露,并要他在回来的路上除掉王怀恩。领命后他不敢怠慢,立即赶往庞舒他们待的那座城镇。
贾树仁从未和庞舒打过交道,只知道王怀恩是高强的得力手下却并无来往,这就给他一路跟踪创造了条件。
从上海站上车不久,庞舒就注意到了斜对过靠窗边座位上的那个中年男人。他虽然一上车就在那里嚼香肠喝啤酒,但他时不时扔过来的某一个眼神,让她感到他不怀好意。更确切点儿说,他在注意王怀恩。
庞舒这次跟王怀恩出来,先是去了安徽一个叫山的地方,然后又去了江渐一带。所到之处都是偏远农村,以给服装厂招收女工的名义招了一批女工回来。庞舒早就对这次出行的目地产生过怀疑,说是招收女工,但他们在挑选人时却格外挑剔,年龄不但控制在二十岁左右,在身高和相貌上也是精挑细选。要说是为酒店招收女服务员还差不多,但像金河大酒店那样的星级酒店,本市女子职高的毕业生要去都得排队等,何必去那么远招呢?庞舒在分局治安大队待过,也和辖区不少餐饮休闲场所打过交道,苟且之类的事情也是屡禁不止的,商家都是明着不敢暗中做。可就算高强他们需要三陪小姐,也不用跑这么远,像选美似地个个精挑细选。还有那个阴阳怪气的甘文,他这次的平岛之行究竟是为的什么呢?庞舒一想起覃子聪那二千万元的汇票就心生疑窦,她不得不对此次出行倍加小心。但是,在火车即将到达山海关时,王怀恩却不知去向。
王怀恩是在起身去厕所后再没有返回座位的。而在这之前,庞舒因为去照顾一个身体不适的女工也离开了座位。可是,在她回到座位后却半天没有见到王怀恩的影子。她向斜对过瞅去,那座位上已经坐着位抱小孩的年轻妇女。起初庞舒以为王怀恩一定是背着自己搞什么名堂去了,但是她走遍了所有的车厢也没有发现他的踪影。这家伙好像人间蒸发了似的,在火车上他能去哪儿?她只好向高强作了汇报。高强只是轻声骂了一句,然后说:“不用理他,你只管把那些女工带下车就行了。”
在火车站出站口,庞舒看见朱峰正领着公安干警在查可疑旅客。站前广场,李影带着一辆黄海大客焦急地等在那儿。
一见庞舒,她就急三火四地奔过来,没有了先前的冷漠,也没有了原来的矜持。她好像与原来换了一个人似的,对庞舒虚寒问暖的十分热情。对于王怀恩,她也只是随口问了一下,庞舒也就回了一句:“他办别的事情去了。”这事也就过去了。
新招女工上了大客车后,庞舒本想跟车了解一下她们的具体去向,不料却被李影婉转拒绝了。庞舒又不好坚持,更不能打出租车尾随其后,只好回了住处。
……
平岛天气最酷热的季节到了,虽说已过了立秋,但白天的气温仍像火一样烤人。庞舒是去年国庆节后才来的平岛,平岛最炎热难耐的时候她并没有赶上。她去南方的这些日子,南方一直处于阴雨天气,因为气温潮湿,再加上她水土不服,几乎天天闹肚子。原以为回到平岛会好些,没想到一出门那热浪能把她顶回好几步远。高强倒是会体贴人,给她放了两天假让她在家休息休息再上班。庞舒便趁着这机会想和罗阳见个面,在应付完覃子聪的宴请之后,她就按照两人约定的时间到海边来了。
十几天不见罗阳,她还真盼着这一刻早点到来。
罗阳带了烤肠面包啤酒之类的东西,早早地等在海边,同别人一样,他也租了顶帐篷。近几天,所有的平岛市民几乎都被热浪赶到了海边。那些什么也顾不上的人们,无论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一到了这里,除了那点遮羞的地方有点布丝挡挡外,几乎一色回到了人类起源时代。还好,因为罗阳和庞舒是选择在晚上见面,尽管白天的余热还残留在沙滩上,但毕竟是立了秋,怎么说也比白天凉爽多了。
庞舒身着一件浅绿色的碎花真丝连衣裙,头戴一顶漂亮的遮阳帽,手里拎着个精致的小挎包,就那么像个仙女下凡似地踩着细软的银沙,一步步飘到了罗阳面前。
许是多日不见的原故,也可能是庞舒的这身打扮让她更增添了几分妩媚。总之,当罗阳在人群中发现她的时候,他的眼睛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她,直到庞舒走到他的面前了,他还没有愣过神来。
罗阳有点儿想入非非了。
庞舒摘下遮阳帽,娇嗔道:“干什么呀?都走神了。”
罗阳不好意思地笑笑,慌乱中他赶紧把身旁那块铺在帐篷里的浴巾抖了抖,重新铺好后示意庞舒坐下。
“晚上蚊虫多,我租了顶帐篷。”
兴许是怕庞舒多心罗阳才这样解释,但这样以来反倒显得他心虚了。
庞舒脱掉皮凉鞋,挨着罗阳坐下,眼睛却贪婪地望着前面的大海。
“你瘦了许多。”
庞舒莞尔一笑,“我有点儿水土不服,饮食方面都不太习惯。你呢?这些日子还好吧?”
“我吗?自然好,已经习惯了这种东躲西藏的日子。就是……”罗阳本想说就是有点儿想你,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对于心中的这位女神,他不敢有丝毫的造次。
“就是什么?”庞舒转脸看着他。
“没什么。”罗阳躲开了庞舒的目光,“趁天没黑,我们下海游会儿泳吧。”
“可我什么也没准备呀?”
“我已经给你预备好了。”说着,罗阳从帐篷里边扯出一个袋袋,里面是件花色漂亮的泳衣。
庞舒的心里升腾起一种甜蜜的感觉,没想到这位铮铮铁骨的刑侦队长,心竟这样细。但她坐着没动。
罗阳望了她一眼,忽然明白过来。他“噢”了一声,急忙站到帐篷外边,然后手脚麻利地帮着把帐篷的拉链拉上。听到帐篷里面庞舒脱衣服的声,他禁不住抿着嘴笑了。
他们在海里大概游了有半多小时,庞舒兴趣正浓,一点上岸的意思都没有。
罗阳担心在海里呆得时间长了庞舒会吃不消,就说自己有点饿了。这样以来,庞舒便依依不舍地紧随他之后上了岸。
天已完全黑了下来,他们在帐篷顶部吊上一个大手电筒作亮,又把罗阳带的那些好吃的东西摆上,便开始正式用餐。
罗阳像个孩子般地快乐,他打开两听啤酒,把其中一听递给庞舒,“来,让我们先干了这一杯。这一嘛,因为我们身份特殊,不能进酒店,这顿野餐算我为你接风洗尘。”
庞舒抿着嘴笑,也不说谢,只催促道:“那二呢?”
“这二嘛……”罗阳故意把声调拉得长长的,“为庆贺我罗阳三十三岁生日。”
“今天是你的生日呀?”庞舒责怪自己的粗心,和罗阳相识这么久,她还真不清楚哪天是他的生日。
“可我,可我什么礼物也没给你带。”
罗阳含情脉脉地看着庞舒,“你来了,就是最好的生日礼物。”
庞舒觉得自己的脸热乎乎地有些发烫,她避开了他炽热的目光。
罗阳的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了,庞舒心里明白,你想从他这样意志如钢的男人嘴里听到那些俗得不能再俗的烫人的话,那简直比登天还难。真正的爱是藏在心里头,而不是挂在嘴上的。
但是,此时快乐而甜蜜的庞舒忽然调皮起来,她故意要憋一憋罗阳。
“我也算礼物?你这么看?”
罗阳知道自己刚才比喻得不恰当,“我不是这意思。”
“那你是啥意思?”
罗阳的脸涨红了起来,“你明白的……”
“……”庞舒却矜持不语。
“怎么?你……?”
罗阳的那张脸先是紧张,继而疑惑,再接下来是释然。随后,他轻叹一声,自我解嘲道:“哎,谁让你原先对人家那么冷淡那么刻薄呢,现在也该让人家拿把一下了。”
庞舒咯咯地笑,举着小拳头就要捶打罗阳,嘴里还不饶人地说:“叫你坏,跟谁学的?”
罗阳却一把攥住她的手,四目相对,他们的脸都绽放出玫瑰红般的羞色。
好半天,庞舒才轻轻抽回自己的手,“罗阳,我们……”
罗阳急忙制止她,“我懂你的意思,也明白我们工作的特殊。今天我只想让你知道,你并肩作战的战友,从打见着你的那天起,就把你偷偷地装进心里了。只是,他把爱看得过于神圣,才不敢有半点儿亵渎和轻薄之举。”
庞舒的眼角挂上了幸福的泪珠,她把头轻轻地靠在罗阳的肩上……
鬼吹灯
第四十二章 康萍—‘沙尘暴\’真正的女儿
方博伤愈后还是第一次接受任务。兴奋之余,又多少有点儿让他为难。
和一个感情纠葛不清的人谈如此重要的任务,他担心对方是为了得到他的爱才去做这件事。那样,无疑对他们两人都是一种伤害。可是除了她,他不知道还有谁更适合去做这件事情。思来想去,他觉得还是以请吃饭的方式解决最好。而且,他决定在正式和康萍谈贾树仁的问题前,先谈清两人的关系。
方博点了四个菜,要了两瓶啤酒。两人对饮了一杯酒后,他扯起了今天要说的第一个话题。
“康萍,感谢你这段日子对我的照顾,但我还是想和你认真谈一谈我俩的事。”
康萍已经预感到方博要谈什么,她的表情变得不自然起来。好在自方博受伤后,她已经变得成熟起来。
“我俩好好的,你要谈什么?”
为了给自己鼓劲,方博又喝下半杯啤酒,“我接到一个很重要的侦察任务,需要得到你的帮助。”
康萍一下子高兴起来,“好呀,快说让我干什么?”她也喝下半杯酒。
方博的表情却凝重起来,“可我不想伤害你。”他重重地喘了口粗气,“当我讲明这件事情后,你也可以选择不做。我的意思是,你不要为了我勉强去做这件事情。”
尽管方博觉得并没有完全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但康萍已经听得很明白了。她把另半杯啤酒一仰脖喝下去,然后又去抓酒瓶子。
“康萍。”
方博按住她的手,两眼征征地看着她。
康萍凄楚地笑了一下,她抽出了自己的手。“行了,谈正题吧,我已经听懂你的意思了。感谢你们朱队对我的信任,感谢你的坦诚。”
方博避开了她的目光,“我真的不想伤害你……”
康萍用手势制止他继续把话说下去,“说说吧,也许我真的可以……”
方博盯着康萍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简单地列举了一下贾树仁的犯罪事实,“犯罪嫌疑人证实,柳林镇那次枪战就是你姨夫一手策划的,就连小敏被劫,车上安放炸弹,都是他安排的。”
康萍已经忘记了方博刚才带给自己的不愉快,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呀地问:“你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怎么可能拿这么重要的事情和你开玩笑?据我们掌握,贾树仁就是黑社会组织的头目‘沙尘暴’。”
康萍半信半疑,“就算他是黑社会的人,可他也不会杀害自己的女儿呀?我亲耳听他说过,那天晚上要不是你把小敏从车后备箱里救出来,她早被炸死了。”
“这正是他的歹毒之处。这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小敏不是贾树仁亲生的。”
康萍不再做声了,这件事她是知道的。那时候她还在上护校,有关血型之类的医学问题还是懂得一些的。小敏急性阑尾炎手术,她清楚地记得她的血型是o型,而她的小姨和姨夫则一个是a型一个b型。原以为姨夫不懂得这些,原来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见康萍没有反映,方博还以为她拒绝帮助他们,没想到她在沉思片刻后竟答应了他的要求。
“说吧,要我怎么做?”
方博的眼睛立刻放出热烈的光芒,“康萍,你真的肯帮助我们?”
“如果真像你说的,他就是那个什么‘沙尘暴’,我可以帮着你们。不过,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着他了。”
“这个我们知道。他好像去南方进货去了,是不是闻着风逃了也不好说,估计他现在已经觉察出我们要抓捕他。也许他现在已经回平岛了,但河川街农贸市场那儿他是不会出现了。”
“那儿你们已经布控了。”
“平岛所有的重要交通要道口都有人在搜捕他。”
“那他可能不会回咱平岛了吧?他手里很有钱,具体多少连我小姨都不清楚,他就是跑到哪儿都会过得悠闲。”
方博一听马上嘱咐她,“这件事千万不要透露给你小姨,再怎么说他们也是夫妻。你可以在这段时间去接触一下你小姨,只要发现他有消息就马上通知我。”
“那你呢?你具体作什么?”
方博本想把自己已经在贾树仁家附近蹲坑的事告诉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是不相信她,而是怕她知道后反尔多了一份心思。他心里明白,康萍既便知道两个人在一起是不可能的事,她也未必在心里放得下他。于是笑道:“我吗?自然有我的事,再说,我的身体还没康复呢,领导也怕我累着。”
两人吃完饭,方博送康萍回家。到了小区门口,方博让康萍一个人下车走了,他让出租车司机调转车头,顺原路返回。刚才从酒店出来,他看见郭冬也在里面,他不知道他看没看见他和康萍在一起。不过,他估计他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
郭冬是和几个社会小混混在吃饭,为了尽快找到那个从他手中跑掉的李少奎,他想在他们身上下点功夫。
看见方博来了,他便另选了一张桌子同他坐下。对自己的这位救命恩人,郭冬每次见到他都有一种愧疚感。
“怎么样?你们有进展吗?”
方博一听脸就红了,“你说我和康萍?”他哭笑了一下,“要我怎么解释你才可以相信?我再告诉你一次,我们之间没有你说的那种关系。”
郭冬笑笑,“别以为我还在记恨你。我对天发誓,只要康萍觉得幸福,我衷心祝福你们。”
方博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我已经懒得和你解释这件事了,随你怎么想。”接着,他把话题一转,瞅着那些小混混说:“他们那边有好的消息吗?”
郭冬摇摇头,他叹了一口气,“他们连这方面的一点消息也没有,这李少奎就像在人间蒸发了似的。”说到这儿,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便神秘地把头伸到方博跟前,压低声音道:“前几天我看见咱们罗队了。”
方博警惕地看看四周,见没人注意他们的谈话,也小声问道:“在哪里看见的?”
“在海边。”
“在海边?他在那里干什么?”
“和一个人在游泳,还是个女的。我猜想咱们的罗队在谈恋爱。”
方博瞪他一眼,“去你的。他叫人追得没处躲没处藏的,还有那心思。”
“真的,他真的是和一个女的在游泳。但是如果我告诉你他是和谁在一起游泳,你一定会骂罗队的。”
“谁?总不会是康萍吧?”话一出口方博又很后悔,他吐了下舌头。
“是我们分局除名的那个漂亮警花。”
“庞舒?”方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他们怎么可能走到一块,这怎么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
“找一个被公安局除名的女人做老婆,那多没面子呀?就算她长得漂亮。”
“别忘了,罗队他可是通缉犯,背着杀人嫌疑呢?”
“那就更不可能了。就算鱼找鱼虾找虾,那庞舒只不过是被除名,也不可能找一个通缉犯呀。除非……”
“除非什么?”
“没什么。不过,你别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方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个我知道,我连朱队都没说。我也是怕……”显然,郭冬和方博想到了一起。
“咱们还是别关心那些不该咱们关心的事,有时间你还是多关心关心康萍吧。”
一听这话,郭冬便不做声了。他不是不相信方博,而是觉得自己再努力也是白搭。女人一但移情别恋,是很难改变心态的。
……
康萍一个人沿着小区里的绿化带慢慢地往家走,心里在思索着方博刚才说的话。贾树仁,这个自己叫了二十几年姨夫的男人,他真的像方博说的那么坏吗?
康萍的家原本在吉林白城。贾树仁在做生意发了财后,就给她家在这边买了房子。那几年户籍政策正好放宽,只要一次性投资八十万买房子,就可以落户口。这样,在她小姨陈淑芳一家来平岛定居不久,她们全家也举家迁到了这里。她在这里考上了护校,又是姨夫帮着安排了工作。不管从哪头讲,姨夫贾树仁对她们家都是有恩的,她真的不愿意把姨夫往方博说的那些事上扯。
在楼底下,康萍抬头望望自家黑咕隆咚的窗户,这才想起父亲还在班上。她突发奇想要去小姨家看看,兴许能知道有关姨父的事。于是,她连家也没回,又折回身往外走。
书香苑小区离康萍家约有五站地,她来到小姨家时小敏在外补习功课还没回来。明年小敏就该升高中了,所以一个假期她都在外面补习功课。
陈淑芳像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见康萍来了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这一段时间因为贾树仁不在家,她每天一个人店里店外打理生意,自然是十分辛苦。
康萍不动声色地和小姨唠了一会儿,便问姨夫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
陈淑芳想都没想,张口道:“可能是不顺吧,按说早该回来了。”
“那你没给姨夫打个电话问问?”
“他那手机三天两头换,都是他来电话。你姨夫说再有个三五日就回来了。怎么,找他有事?”
康萍不敢多说,忙道:“没事儿,我随便问问。”
陈淑芳忽然想起康萍好像在追救小敏的那个警察,便关切地问:“你和那个方警官处的怎么样了?”
康萍正为这事上火呢,见小姨问起,就叹了口气,“已经没戏了。”
陈淑芳一愣,“不是一直处得挺好吗?怎么说没戏就没戏了?那小伙子真的不错,连你姨夫都夸他呢。他说救小敏那天,他为自己的战友挡子弹,受了重伤还一枪击毙了那个歹徒。”
“是,姨夫说的没错。可他再好也和我没关系了。”
“你们真吹了?”
“小姨,不是吹了,是人家压根就没答应
过我。”
陈淑芳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似的,自己喃喃道:“是啊,看不上的再怎么努力也是白搭。”
康萍一下子想起小敏非姨夫亲生,而且方博还说他曾想杀了她。她不知小姨刚才的话具体指的是什么,是指她和姨夫吗?还是指她和小敏的生父。于是,她不动声色地问:“小姨,当初你是怎么和姨夫认识的,真的是我妈给你们介绍的?那时候姨夫一定长得很帅,是吧?”
康萍这一问,一下子触到了陈淑芳的痛处。对于贾树仁,她是既爱又恨。陈淑芳是通过大姐陈淑芬认识贾树仁的,初次见面,她一下子就被他那俊逸的外表和特有的军人气质所征服。论长相陈淑芳是绝对不及大姐陈淑芬的,虽说是一母所生,但两人却是一个貌美如花,一个却是相貌平平。可能因为介绍人是自己的姐姐,贾树仁竟然没加什么思索就同意了这门婚事。婚后,贾树仁还是很顾家的,而且绝对让妻子过的衣食无忧。在经过一段看似平和的家庭生活后,贾树仁便经常托辞外面有应酬而夜不归宿,这让陈淑芳心里很是疑惑却又说不出别的。直到有一天贾树仁又推说有事晚上不回来时,陈淑芳便暗中跟着他,这一跟差点没把她给气死。原来丈夫去秘密约会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亲爱的大姐陈淑芬。如果换作别人,陈淑芳会不顾死活地跟她大闹一场,可贾树仁的情妇毕竟是自己的亲姐姐。姐夫对姐姐是那样的好,而且他们还有一个人见人爱的女儿。这事儿如果败露,自己的家保不住,他们那个家也散了。思来想去,她只有把苦水往肚子里咽。但是忍让带给她的是无尽的苦闷,贾树仁除了带回家一些来路不明的钱,还经常把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带回来。一次,贾树仁带回一个叫邢玉滨的男人。可能为躲什么事,他在他们家一住就是个把月。而这期间,贾树仁经常瞅着连襟康清泉开火车离开家的日子去陈淑芬那儿厮混。一天深夜,邢玉滨趁机奸污了她。事后他威胁她,如果把这件事告诉贾树仁,他定会杀了她全家。陈淑芳本来就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再加上怨恨贾树仁的所作所为,也想就此报复他,就把这事忍了。后来她跟贾树仁来到平岛,原以为这回他该跟大姐断了,谁成想他又在这边给她也买了房子。她为此气得大病一场,但想想还是忍了。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小敏不是贾树仁的孩子,而是那个挨千刀的邢玉滨的种,这件事在小敏出生不久她就知道了。一个女人一但有了短处,人家身上哪怕生疮了流脓了,自己是断然不能去揭那道疮疤的。好在来平岛不久,大姐陈淑芬被查出患了癌症。随着陈淑芬的去世,她又得知一个惊人的秘密。命运真会拿人开玩笑,原来,那康萍才是贾树仁的亲生女儿。这个秘密是在陈淑芬临咽气前告知她的,她恳求妹妹原谅她。她当时对妹妹说,她喜欢贾树仁,在当时她只要和康清泉离婚,他们一家三口完全可以名正言顺地生活在一起。但自己毕竟比贾树仁大四五岁,一但将来他移情别恋,那岂不是苦了自己。可她又不想就此失去他,终于,她想了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既保全自己的婚姻,又永久地和他保持着那种关系。于是,她想到了自己的妹妹。
听了这一番话陈淑芳真是心如刀搅。自私的姐姐竟为了自己的一时欢娱,而牺牲了妹妹一生的幸福。但此时此刻她又怎能去指责一个快要离开人世的人,她含泪答应大姐一定替她照顾好康萍。陈淑芬又最后要求陈淑芳,不要让康萍知道自己的身世,她想让女儿过清静的生活,更为了让丈夫有个幸福的晚年。因为她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除了妹妹陈淑芳就是丈夫康清泉了。
看着康萍,陈淑芳的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怜爱之情。自从大姐去世后,她已经视康萍为亲生女儿一般了。女儿小敏虽然也生得乖巧可爱,却不及她的表姐。康萍完全是继承了她父母的优点,出落得俊美俏丽。当然,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贾树仁的凶残险恶之处。如果知道,她是绝不会拿着花一样美丽的外甥女儿与她那灵魂丑陋的父亲相比的。
“康萍,听小姨的话,感情这东西勉强不得,就像我跟你姨夫……”陈淑芳看看外甥女,欲言又止。“你原先那个警察朋友不是挺好吗?你还是和他合好吧。”
“小姨,那会让他瞧不起我的。”
“那有什么?就算你追求过方警官,他不是一直没有答应过你吗?那个郭警官如果真心喜欢你,他是不会计较这些的。要不,小姨替你说去。”
康萍很坚决地摇了摇头,“算了,小姨,这事还是先放放再说吧。我喜欢的人是方博,我觉得他之所以拒绝我,是碍着郭冬的面子。以后等郭冬结婚了,他没准就接受我了。”
陈淑芳笑了,“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呀?”
康萍调皮地一歪头,一字一板道:“这叫做好饭不怕晚。”说罢她咯咯地笑了起来。
小敏补习功课回来了,一见康萍就搂着她的脖子,央求她留下来。想想方博交给的任务,康萍爽快地答应了。
鬼吹灯
第四十三章 高强的一箭双雕之计
贾树仁回平岛后便躲在月秀山庄12号别墅里,这处房产是他背着陈淑芳买下的。
当时他、高强,还有“蝎子”,各在这里装修了一栋别墅。“蝎子”这人喜欢七,所以他选择了17号楼。只不过他做事小心,用了甘文的名字注册罢了。为了表示三人合作的诚意,贾树仁和高强分别选了5号楼和12号楼,这样合起来又是一个十七。房子是买了,贾树仁却一直没来这里住。因为那时“沙尘暴”这个犯罪组织已经引起了警方的注意,为避风头他也不敢过于招摇。好在他平日做事好给自己留一手,经常让邢玉滨顶着自己的名头,情况紧急时他与“瘦猴”刘海全又演了一出苦肉计,邢玉滨等犯罪团伙的十余人全部被抓入狱,唯有他和刘海全藏匿了下来。所以,这套房子便一直闲在那里。宋宝昌假死后,贾树仁开始想让他藏在这里,等以后找机会再送他出国。但他又觉得这里的目标太大,他不是怕警方,而是怕高强和“蝎子”。在杀林小芳的时候宋宝昌与“蝎子”有过接触,这也是高强为什么要宋宝昌死的重要原因。所以,他不能冒这个险。
现在,贾树仁一个人静静地躺在这座豪华别墅的卧室里,心里想着自己如何离开农村,如何去部队当兵,如何为讨好情人而做下第一桩案子。发展到今天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心里不免有些狂燥和不安。
贾树仁是辽宁辽阳人,在吉林白城当兵的时候认识了在一家商店当营业员的陈淑芬。陈淑芬是结过婚的人,岁数又比他大,但这一点儿也不影响他对她的倾慕与追求。为了能得到陈淑芬,贾树仁甚至放弃了复员后唯一的一次可以得到安置工作的机会,不听家人劝阻又回到了白城。他心里明白如果自己不混出个人样来,那陈淑芬是不会主动投怀送抱的。他开始学着做生意,却因为不通行而落了个血本无归。正当他感到心灰气冷时,无意之中发现平日跟他抢生意的邻居老板,正准备去黑龙江林区收购木耳,便秘密跟踪而至。那老板下踏林区小镇后,就迫不及待地去歌舞厅找旧相好,所带钱物锁在旅店房间里。令他想不到的是那旅店的三层楼房对贾树仁这个当过特种兵的人来说,翻窗入室根本不成问题。就这样,贾树仁在窃得一笔巨款后又悄然回到了白城。在留足做生意的本钱后,余下的全都挥霍在陈淑芬身上。他原本是希望陈淑芬能与他结为夫妻,无奈她坚决不肯与那开火车的丈夫离婚。好在那康清泉常年累月奔跑在铁路线上,给他们这对露水夫妻让出足够的偷情机会。而且,在娶了陈淑芳后,他家里外头姐妹俩都占着,也不枉是件快乐的美事。后来,他和黑道上的人混在了一起,恶事越做越多,也觉得将来有一天犯了事,对陈淑芬倒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也算是对得起她了。没想到刚把她安置到平岛,她就得了不治之症,早早地离他而去。而恰在这时又发现女儿并非自己亲生,他也算是喝口凉水塞牙倒霉透了。要不是看在死去的陈淑芬的面子上,还有他刚刚把自己那帮弟兄送进了大牢,怕因小失大再惹出麻烦来,他怎么会放过陈淑芳母女?但是贾树仁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他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他暗自推算了一下陈淑芳怀孕的时间,正是邢玉滨被他领到家里住的那段时间。不用说,是邢玉滨瞅着自己夜间不在家的时候欺侮了陈淑芳。虽然知道邢玉滨重病在身也活不了几天,但他还是为出这口恶气早早灭了他。对于小敏,那是算她命大,要不是因为方博相救,她早该父女团聚去了。
贾树仁胡思乱想着,头痛得像要炸开似的。最近一段时间,他时常头痛,一痛起来就恨不得拿头往墙上撞。贾树仁急忙找来止痛药,胡乱用矿泉水送下。刚刚有点睡意,手机响了。为了不被警方发现,他现在用的都是一次性号码。能与他联系的,也只有高强。高强要他到小树林见面。
贾树仁没敢耽搁,立即起身给自己换了一套衣服,又带上必备
的防身东西,这才起身往小树林去。
高强的宝马车早已等在那里,他一上车,车就朝西郊驶去。
“我们去哪?”贾树仁扭头看着脸色阴沉的高强。
“到地方就知道了。”
高强的声音冷冷的,贾树仁的心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自己又有什么事犯在他手里。
果不然,高强在郊外水库边刚把车停好,便猛地从座椅边的皮包里掏出一把手枪。他用枪指着贾树仁的脑袋,“说,把宋宝昌藏在什么地方。”
贾树仁的心一惊,果然是宋宝昌的事败露了。但脸上却装得很平静,“宋宝昌死了,你知道的。”
“你到现在还敢骗我。”高强的手枪在他头上点了点。
“连公安局的鉴定都出来了,我还能骗你吗?”
高强冷笑了两声,“别拿我当傻子耍,‘蝎子’也不好糊弄。死的那个是宋宝义,你那个瘫痪的外甥。”
贾树仁傻眼了。但事虽败露,高强也未必会真对他下手,只不过拿枪吓唬吓唬他罢了。真要动起手来,吃亏的未必是他。他轻轻挪开高强指着自己的手枪,终于道出实情。
“在这件事上我是做了手脚,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被你们知道了。事已至此,我就不瞒你啦,等做完这笔生意,我立马带他远走高飞。”
“远走高飞?你真以为你能远走他能高飞吗?”
“怎么?想对我下手?好像你们还没人对付得了我。”话音刚落,没等高强愣过神来,他手中的枪已经被贾树仁下了下来。
高强的口气软了下来,“你也知道除了我们几个,宋宝昌是唯一见过‘蝎子’的人。要是让他知道宋宝昌还活着,你想他会是什么态度?现在他是和我们合作,他要怕翻船不和我们合作了,随便找个借口就把我们给灭了。王怀恩的事处理的干净吗?”
“放心,死两个死也死了。那是快车,人掉下去不摔成肉泥也差不多。”
高强“嗯”了一声,脸色有所缓和。
贾树仁忽然想起那天在火车上和王怀恩在一起的女人,便问高强:“和王怀恩在一起的那个女的是谁?”
“你是说庞舒?她是我的秘书兼保镖。”
“你说那小女子会两下子?”
“怎么?看她娇娇嫩嫩的是吧?她可不是一般的手。那李影不服她,找了四个彪形保安一起对付她,都不是她的对手。”
贾树仁皱皱眉头,“这么厉害。”
“和你一样,特种兵出来的。曾在省军区比武大会上拿过散打冠军,因为收了我们的黑钱,给我们透过两次信儿,被公安局除名了。”
“不会是人家派过来的吧?”
“这个没问题,已经考察多次了。”但是高强马上又警觉起来,“王怀恩的事她不知道吧?”
“放心,她决对不会把王怀恩的失踪和一个普通乘客联系起来的,我心中有数。不过,你说她武功超群这我倒是没看出来。”
“怎么?对人家有点意思?”
“我?”贾树仁“嘿嘿”笑了两声,“我这人向来对女色不感兴趣,不过你的这位女保镖倒是很特别。”
“我看我身边就不能留个美媚,看把你们一个个眼馋的。先是覃子聪,然后是王怀恩,这回又是你。告诉你,我现在还没那心思,我要是对她动了念头,你们谁争也没用。”
高强只不过嘴上这样说,实际上他早就对庞舒动过念头。他之所以没有这方面的表示,一是碍于她的身手,其次是想让他手下的这些人因她而产生动力。他如果像当初俘获葛菲那样,早早地把庞舒收在身边,那些眼睛里冒着火的男人就没了念想。没了念想就没了争斗,没了争斗就没了他要的工作业绩。比如李影,她对庞舒没有好感,但充满醋意就足够了。这一段时间他对李影的工作就相
当满意。自从他给过她暗示之后,她把俱乐部那块打理的井井有条。明面上她把媒体广告宣传做的得体到位,派出各路人马到企事业单位送优惠拉团队赞助,暗中却是该给回扣的给回扣,该打点的打点。这样以来,淼淼健身俱乐部的营业额便大幅度上升,来消费的顾客天天爆满。还有那个王怀恩,虽然在回来的路上让“沙尘暴”做了,但不能不说他这回的活儿干得还算令人满意。细说原由,还不就是有一个庞舒陪着?
但是,贾树仁和宋宝昌的事却是让他头痛。现在这两个人都暴露在警方的视线之中,虽然警方暂未察觉宋宝昌假死,但暴露是早晚的事。从他和贾树仁多年合作的份上,他可以放过他,毕竟这次的生意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但那个宋宝昌就不同了,他实实在在就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他的一桩桩事都坏在这小子身上。
“你那宝贝外甥已经让人给盯上了,别再让他在外面抛头露面了。”
“不会吧?公安局那边不是都已经核准了他死于车祸了吗?还有谁会盯上他?”
“淼淼健身俱乐部那儿新来了一个保安,他认识一个叫钟家钰的,是月秀山庄的保安,说他曾在好景足疗馆一带向人打听过宋宝昌。”
贾树仁一惊,宋宝昌去好景足疗馆的事他是知道的。可那是半个多月前的事了,而且还是在深夜去的。
“宝昌是去会过那个叫房雪的女孩。”
“你说‘野猫’去会过房雪?”高强气得鼻子都歪了,“难怪那姓钟的到那一带到处打听他。”
“是,他自己这么说的。”
“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那房雪早就被人救走了。唉,你怎么不早说呀?我们正在到处找她呢。”
贾树仁不敢再强词夺理了,“我哪敢说呀,一说宝昌假死的事不就露馅了?”
高强顿时就感到胸部胀闷,他大口地喘了几口粗气,“这钟家钰一定知道房雪藏在什么地方,他一定是从房雪那儿得知宋宝昌没有死,你们呐……”
“这事交给我处理,我会让那姓钟的说出房雪的下落,然后再……”
高强摇了摇头,“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钟家钰只不过是个看大门的保安,怎么会跑到好景足疗馆那儿救房雪?又怎么会到处寻找宋宝昌?这是他该干的活儿吗?”
“你的意思他是公安的眼线?”
“说不好。‘蝎子’那儿,周森那儿,都没有这方面的信息。莫非……?莫非他身后有个更厉害的家伙?”
“那能是……?”
他们互相望着对方,两张脸扭曲得十分可怕。半天,从他们的嘴里蹦出一个人的名字,“罗阳……?”
“钟家钰背后的那个人一定是罗阳。我们自以为让警方到处追捕他,他就放弃了对我们的侦察,没想到倒给他创造了更便利的条件。没错,一定是他。林小芳死的时候,罗阳带人来过月秀山庄,一定是那段时间他和钟家钰有过接触。”
“在5号别墅,我们真应该杀掉他。留着这个人对我们太危险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他妈的,一提5号别墅我就窝火,我白白搭上了葛菲一条性命。”高强点燃一支烟,头无力地靠在座背上。“人说一步错百步歪,我们这段时间要多么不顺就多么不顺,归根结底还不全怪你那好外甥。‘野猫’就是‘野猫’,让他去弄死个人他都忘不了吃腥。要不是他把林小芳的事办砸了,我们能有这些麻烦吗?”
“还抱怨这些有什么用?早知道当初我就亲自做了。现在,要紧的是赶快干掉罗阳和钟家钰。”
高强却在想着一个一箭双雕的计策,他想让贾树仁再干一出轰动平岛的大案出来,就像三年前他灭掉张迈段大敏一样。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又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
第四十四章 发现目标
钟家钰终于有了宋宝昌的线索。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罗阳的时候,罗阳并没有表示出多大的兴奋。他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问:“你见着他本人啦?”
“没有,是我一个当保安的朋友帮着我打听到的。他可哥们了,在新建的那个健身俱乐部里上班。”
“你是说你朋友在淼淼健身俱乐部里上班?”
“是。那地方不都是有钱人爱消费的场所吗?我想没准那宋宝昌也会去那儿,就让他帮着留意一下。怎么?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呀?”聪明的钟家钰已经从罗阳的语气里感悟到了什么。
罗阳摇摇头,“我没见过你的这位朋友,不敢乱下结论。但这事儿你有点儿张扬了,毕竟那宋宝昌原本就是龙腾集团公司的员工,我们对你这位保安朋友也不是十分了解。”
钟家钰还试图说服罗阳,“罗队,我那大块头朋友为人可爽了,身手也可以。在保安培训中心培训那会儿,有人想欺付我,就是他出来替我挡的。相信我,我啥样人他就啥样人。”
罗阳不想打消他的积极性,说:“那行,你就具体和我说说那宋宝昌的事。”
钟家钰告诉罗阳,那大块头保安叫冯威,他是在一家地下赌馆里到碰见过宋宝昌的。
罗阳一听就来了精神,“地下赌馆?在什么地方?”
“说是在二手车交易市场。”
“二手车交易市场?”
“是。冯威说有好多人开着车去,明义上是去卖车,但实际上是去赌博。而且那里的赌资高得吓人。”
自从北奥保龄球馆的地下赌场被驱散,这一段时间再没有听说哪里又闹出这种动静。他也知道高强他们是不会就此放下这档子生意,就算宋宝昌没在那里出现,能端掉这样一个地下赌场也是件令人兴奋的事。
于是他问:“冯威也去那里赌博?”
“不是,他是在那里干兼职,替人家照看场子。”
罗阳听庞舒提过那大块头冯威,他属于那种敢下黑手的人。这样的人去挣黑钱,替人家看场子不是干不出来。
“那他又根据什么来断定他遇见的人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他讲宋宝昌是让人给认出来了。那天,有两个赌客发生点纠纷,其中一个吃了亏也悄没声溜了。冯威一问,那赌客说他哪敢和我叫真,他不过是网上通缉的逃犯罢了。”
罗阳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疑虑,“依我的分析,冯威就是真的发现了宋宝昌,他也未必能告诉你。你想,这是多大的事呀?那宋宝昌是遭警方通缉的杀人嫌疑犯。既然发现了他的行踪他为什么不直接报告警方而告诉了你?这符合罗辑吗?”
“他在替人下套?”
“太有这种可能了。你们从保安培训中心分别也有几年了,怎么知道这几年他没有变坏?而且据我所知那冯威绝对不是省油的灯,我以前听人说起过他。”
“那我们怎么办?”
“等我侦察完了再说。”
罗阳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三年前他的姐夫张迈正是因侦查曹民真正的死因,与段大敏见面时被人用利器射杀的。这个杀手不是别人,正是目前警方正在追捕的黑社会组织头目,绰号“沙尘暴”的贾树仁。高强和“蝎子”一伙利用的正是我们这些人民卫士对党的事业的赤胆忠诚,对人民群众生命安全的高度责任,对那些胆大妄为,与社会为敌的犯罪组织的无比憎恨,和及早将他们绳之以法的急切心理。这个时候他们对自身安全的防范,往往是抛之脑后的。
第二天晚上,罗阳就去了二手车交易市场。果然,有很多名家轿车停在了交易大楼后院。他尾随着一辆豪华轿车,在没有任何管理人员疏导的情况下,将车停在了一个容易开走的地方。
罗阳是经过一番精心装扮才来的。他现在的样子多少有点像刚发了点儿财,就想着充充阔主的那种小老板。他下了车,随着前头那位开车人,七拐八拐地寻到了那个地下赌场。他进去的时候,里面已有百十号人。虽然他没见过钟家钰说的那个冯威,但凭着他介绍的体貌特征,他还是一眼就从巡场的几个人中将他认了出来。罗阳的进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里的管理好像很松散。他老道地上了桌,而且几局下来就赢了很多钱。但是,宋宝昌并没有出现。
现在,惟有盯着大块头冯威了。恰巧这个时候冯威接了一个电话,他便跟随他一起离开了赌场。在赌场外头,罗阳看见他与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在谈着什么。那个人他认识,正是月秀山庄管物业的史茂君,他急忙隐身墙角处。
只听史茂君问:“没有来?你不是没发现他吧?”
“真的没有来,我这儿不是有他的照片吗?”
“那你没问问钟家钰?”
“这能问吗?一问他不就生疑了吗?”
“那行,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你在这儿盯紧了,只要发现罗阳,就按咱们计划的办。”
听到这里,罗阳不禁轻蔑地一笑。他离开墙角,回到了车上。
等到史茂君开车离
开后,罗阳给冯威打了一个电话。
“你是哪位?”冯威的声音里充满了紧张。
“钟家钰的朋友。”
“你是罗……?”
“对,是我。我不方便进去,你出来一下可以吗?”
“……”
“我相信你会帮助我。”
“那好吧。”
过了一会儿,冯威左顾右盼地出来了,身后并无他人。
罗阳亮了亮车灯,示意自己在车上。
冯威来到车前,又紧张地环顾了下周围,这才很小心地上了三菱吉普车。他一上来,罗阳立马开着车出了二手车交易市场。
“你是罗阳?”冯威疑惑地看着罗阳。
罗阳笑笑,开始摘掉假眉毛假胡须,“好好看看,是不是你照片上的那个人。”
冯威刚想动手,罗阳的枪早以顶在了他的脑门上。
“想活命,最好给我放老实点。说,谁指使你的?”
“没,没人指使。是钟家钰让我帮着打听宋宝昌的下落,我,我在赌场发现他了,就告诉他了。”
“哼!”罗阳冷笑一声,“和我来这套,你和你的幕后指使人都还嫩了点。钟家钰让你打听宋宝昌不假,可他并没有说是谁让他打听的,你又怎么会知道那个人就是罗阳,就是我?”
冯威一听急了,猛地从右下腿处抽出一把匕首。
罗阳一个急刹车,随着冯威朝前俯冲的当儿,他已麻利地夺下他的匕首。紧接着他又一踩油门,那车又飞一般朝前冲去,而后他又一个急刹车,还没等冯威缓过神来,他已经用手铐将他拷了起来。
“你最好给我放老实点。”他警告道。
但此时恰逢一辆巡警车从此经过,这辆车的异常引起了他们的警觉,他们过来堵住了车。
巡警探头往车里看了看,伸出手来,“请出示你的驾照。”
罗阳迟疑了一下,他虽然带着驾照,但照片上他穿着警服,只不过他在名字上做了改动。但他又不可能不把驾照递过去。
“哟,和我们一样,也是警察。”说着,这位巡警又探头看了一下戴着手铐的冯威,“在执行任务?”
“是,刚抓了一名逃犯。”
那巡警再没有细问,他把驾照还给了罗阳。罗阳客气地说了声“谢谢”,开着车走了。他的车开出去不过几十米,刚才看驾照的那位巡警好像想起点儿什么。
“这位警官看着怎么这么面熟呀?”
另一位巡警道:“都是警察,偶尔碰个面也是正常的,说面熟也不奇怪。”
“不对,不是见过他本人,是在?在……在网上……”他惊呀地看着自己的搭档,“罗阳,他是那个被通缉的刑侦大队长。”
立刻,他一边用对讲机向指挥中心汇报,一边拉响警笛,在后面紧紧咬住罗阳的车不放。
跑过几条街后,罗阳前面的路已让几辆警车堵住了。他又拐向另一条马路,没过多久,前堵后追的他已经走不脱了。
罗阳急了,他一边探出头去鸣枪,一边冲站在车旁的警察喊道:“把路让开!”
前面那几辆警车是一字型歪扭在路中央的,惟有靠右侧道边那两辆车之间尚有半个车位的空挡。此时的罗阳已顾不了许多了,他加快车速,腾空一侧的两个轮子,三菱车飞车表演般贴着两辆车身冲了过去。那一刹那,他听到冯威杀猪般地嚎叫,“你不要命了!”
十几分钟后,罗阳终于摆脱了巡警的追捕,他把车停在了柳桥边不远处的一片树林中。
“怕死是吧?告诉我想怎么个死法?”
“大哥,你饶了我吧。”
冯威上下嘴唇抖动着,好容易挤出那几个字。有了刚才那一幕,他领教了罗阳的厉害。
“饶你?我凭什么饶你?”罗阳狠狠瞪了他一眼。
“大哥,我把我知道的全告诉你,只要你不杀我。”
“谁让你诱捕我的?”
“是……是周所长。”
“哪个周所长?”
“是周森。他说能抓住你他就立功了,我也可以当协警,所以……”
“所以就用地下赌场吸引我?”
“钟家钰让我帮着打听宋宝昌,他们一猜这事就和你有关系。光提宋宝昌怕你不信,就把地下赌场抛出来了。”
“哼,想得倒是挺美。宋宝昌到底藏在哪儿?”
“大哥,不,罗队长,我真的不知道宋宝昌藏在哪儿。”
“你们就是瞎编骗我出来,也该有个对我下手的地方。总不会让你来解决我吧。”
“……”
黄豆大的汗珠顺着冯威那张大饼子脸流了下来。
“那好吧。”罗阳戴上手套,抓起刚才冯威那把准备刺他的匕首,准备把他弄下车去。
“我说,我说,”冯威可怜巴巴地望着罗阳,近似哀求地说:“我全说了,你,你可不能伤害我。”
罗阳缓和了一下口气,“好吧,我念你和钟家钰是朋
友,就放你一条生路,你如果再敢帮着他们做坏事,我绝不放过你。”
冯威赶紧点点头,“是一个,一个叫兰溪谷的山沟。他们说只要把你引到那条山沟,其它的事就不用我管了。”
罗阳暗暗观察冯威的表情,“好吧,我先信你这一回。回去告诉他们,你已经把我引到兰溪谷了。”
冯威没有领会罗阳的意思,“我就说你根本没去二手车交易市场。”
“不,就按我说的做。你怎么编我不管,总之你要让他们相信我没起任何疑心。”
冯威急忙点点头。
罗阳给他打开手铐,把刚才赢的钱抽出一张百元的票子扔给他,“自己打车回去吧。”
见罗阳真放了自己,冯威道了声谢,没命似地撒腿跑了。
为什么是兰溪谷呢?
罗阳想起曾和朱峰去过的那条入口狭窄里面肚大的葫芦形山沟,还有那位花卉种植基地健谈的管事人。莫非宋宝昌真的就藏在那里?但这又怎么可能呢?宋宝昌要是真的藏在兰溪谷,那高强他们直接派人去干掉他就可以了。那么,他们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其目地就是为除掉他罗阳。难道他们就不怕自己抢先一步把宋宝昌抓走吗?还是他们有确切的把握,只要自己踏进兰溪谷,就能被置于死地?但无论怎样,罗阳都准备去去兰溪谷。
……
康萍很快就有了贾树仁的消息,她是在小姨陈淑芳和姨夫通电话时偷听到的。贾树仁让陈淑芳把放在储藏间的一个小保险箱送给他,另外给他拿几件换洗衣服。陈淑芳问他怎么不回家来,贾树仁称有人在讨债,怕给家人带来危险,等过了这阵再说。
“你是不是招惹上什么麻烦了?”陈淑芳对他很是不放心。在她的记忆中,丈夫有夜不归宿的时候,却没有过被人讨债不敢回家的遭数。
“没什么大事,生意上相互拖欠点货款很正常。”贾树仁很轻松地解释道。他很了解自己的老婆,虽然自己对她从来没有上过心,但她也从不过问自己的事情,所以才敢道明自己的临时住处。为了小心起见,他让陈淑芳留意一下家门口,看有无形迹可疑的人。
陈淑芳一刻也没停留,马上按照贾树仁说的,在储藏间一个隐蔽的地方找到了那个挺精致的小保险箱。又给他找出几件平日喜欢穿的换洗衣服,这才出了门。按照贾树仁的吩咐,她没有在家门口打车,而是到附近菜市场转了转才上的出租车。
康萍紧跟小姨其后,也打了辆出租车紧紧地跟在她的后边。这几天她以帮助小敏辅导学习为由,一直住在小姨家里,为的就是掌握贾树仁的去向。但是,当真的发现了贾树仁的踪迹,她倒是有些犹豫了。他毕竟是小姨的丈夫,小敏的父亲。她不敢想象这件事的后果到底会怎样,以及小姨她们知道真相后是不是该责骂自己。思来想去,她在车上还是给方博打了一个电话。
陈淑芳很快就找到了贾树仁在电话里说的那条在新和路的29号楼。这是栋样式很陈旧的老楼,具体点说应该是“文化运动”期间建的那种职工宿舍楼。一个门洞进去,左右两侧各六七户人家,大家通用一个大走廊,从东头一直望到西头的那种。这里大多居住着一些买不起新房等待搬迁的中老年人,而多数的房屋都已变成了出租屋。
贾树仁住在三楼,是靠东头带拐角的那间。陈淑芳叫开门进去的时候,贾树仁警惕地探出头向外张望了一下。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了刚刚来到三楼的康萍,他的脸色突地一下就变了。康萍不是和陈淑芳一起来的,那么她就是跟踪她来的。
他来到楼边贴着栏杆向下张望了几眼,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喊了康萍一声。既然被姨夫发现,康萍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小萍,你怎么没和你小姨一起过来?”
“噢,小姨忘了带钥匙。”
陈淑芳一摸包,果然忘记了带钥匙,就笑道:“看我这脑子,这一阵老是丢三拉四的。你怎么?有事要出去?”
“可不,你刚走我就接了同学的电话,说晚上要聚聚,要不怎么来给你送钥匙?”
贾树仁一边埋怨着陈淑芳一边观察着康萍的表情,见她不像撒谎的样子,就随口问了问方博情况。
康萍边回答着姨夫,边和他打着哈哈,“姨夫,凭着家里宽敞的大房子不住,怎么跑到这民工屋来了?”
“我在这儿等两个做生意的朋友,你小姨这人干净,往家领人她嫌。”贾树仁撒谎的手段也不高明。
“等朋友,等朋友可以去店里等。你这阵子不在,我忙得过来吗?”不知道自己丈夫是人是鬼的陈淑芳,还在那儿一个劲儿抱怨。
“行了,我办完这点事再有个两三天就回去了。现在我还要去见个人,你们也早点回去吧。”
陈淑芳收拾了几件贾树仁换下的脏衣服,贾树仁也拎起她刚送来的那个保险箱,几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门。但就在这个时候,贾树仁发现楼梯口有一个十分敏捷的身影,闪了一下就不见了。他心里清楚,走不脱了。
……
鬼吹灯
第四十五章 ‘沙尘暴\’枪杀亲生女
他又探头向楼下张望了几眼,好像没有便衣之类的陌生人。但这毕竟是三楼,跳下去倒是可以,一但扭伤了腿脚他就逃不了了。可到了二楼就不同了,这栋旧楼的对面是家幼儿园,那颗高大的梧桐树杈已经伸展到了楼这边。凭借自己的那身功夫,借助树杈的力量落地,他还是有这个把握的。
快到楼梯口的时候,方博和郭冬拿枪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贾树仁,你终于露面了。”方博一字一板扔下一句话。
“哟,方警官郭警官,刚才还和康萍说起两位。怎......
《叠罪》第四十五章 ‘沙尘暴’枪杀亲生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叠罪》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四十六章 抓捕罗阳归案
因为事出突然,庞舒想在临走前见一下董征和罗阳。尽管她还不清楚高强他们的“f”计划的具体内容,但从他们急于去外地招收女工来看,就已经证明了她的推测。
听完庞舒的分析,董征和罗阳都觉得她分析的有道理。此时,董征心里正酝酿着一次更大的行动,他想征求一下罗阳和庞舒的意见。
“‘沙尘暴’从方博和郭冬的手中逃掉了,还搭上了康萍的一条性命。我们必须想法把‘蝎子’给逼出来,不能让他在你们景山分局这么自在地待着了。”
“康萍死了?”因为是发生在昨天傍晚的事,罗阳还没听到这一消息。让贾树仁跑了,朱峰正窝着火呢,他还没来得及与罗阳通气。
“康萍是谁?”庞舒第一次听到这名字。
“康萍是个多情的姑娘,她同时爱着我的两位队员,我还曾答应他们做她的工作。”
“是啊,那的确是个好姑娘,就算她爱上我们所有的警察。没想到那个罪恶累累的‘沙尘暴’竟是她的生父,真是令人惋惜,她竟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给打死了。”董征有些感慨。
庞舒接口道:“那‘沙尘暴’什么长相?是不是个头高高身材瘦瘦,样子斯斯文文的?”
“怎么?你见过他?”
“王怀恩在回来的火车上失踪了,我怀疑与我刚才描述的那个男人有关,不知他是不是你们说的那个‘沙尘暴’。”
罗阳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她。
庞舒一见立即说:“就是这个男人,他是在上海站同我们一起上车的。覃子聪自杀前曾提起过,王怀恩的失踪与高强他们有关。”
董征点点头,“有一件事你们还不知道,王怀恩并没有死。山海关那边传来消息,他们在铁轨旁救起一个神智模糊的跳车人。因为那趟快车的终点站是平岛,就想到有可能是我们这边的人。市局已经派人去了,正是失踪多日的王怀恩。”
“这么说王怀恩他还活着?”庞舒面露惊喜之色。
“活着是活着,什么时候醒过来就不得而知了。”
罗阳想到“蝎子”,“景山分局不知道这事吧?”
“不知道。与王怀恩相关的事,都绝对保密。从现在起,我们要改变以往的侦破策略。在加大侦察力度的同时,还要迷惑我们的对手,制造一些假象,让他们感觉我们对他们束手无策。经省厅研究,决定收罗阳同志归案。”
“你们要把他抓起来?”庞舒一听就着急了。
“高强的妻子都死去那么久了,我们连一个杀人嫌疑犯都抓不到,也没法向我们的这位人大代表交待是不是?”
“让我归案的确可以迷惑敌人,可我手头还有很多线索等着要去侦察。”
“这个省厅也考虑过了,你进去后可以让朱峰展开身手工作。不然,他多少也要受你这位内弟的牵连。”
“怎么,连这个你们领导都知道了?”
董征笑了,“别忘了,我也是干刑侦的出身。还要不要我关心关心你们俩的事?”
他这一说,让罗阳和庞舒不好意思起来。
“但是我不希望庞舒再去招什么女工,能有个什么借口让你留下来就好了,我们现在有好多工作要做。”
罗阳想了想,“我有一个办法,既能让庞舒留下来,还能让她进一步得到高强他们的信任。”
“噢?说说看,什么办法?”
“今晚就行动,让庞舒抓我归案。”
董征看了庞舒一眼,“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只不过戏要演得逼真,这时间是不是有点太仓促了?”
“一点都不仓促,现在就可以马上行动。”
庞舒笑了,“你总不能现在就让我把你给绑了吧?”
“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这几天我一直在寻找‘619’案
的那个重大犯罪嫌疑人宋宝昌,现在我已经查到他的下落了,他就藏在兰溪谷。”
“兰溪谷?那是高强的花卉种植基地。”
“高强要把我往那儿引,应该是在那里早有准备。这样更好,我去抓宋宝昌,你去抓我。你真抓,我假抵抗,保准让你完成任务。至于宋宝昌,如果能将他一块抓获那就更好,我估计高强不会让他落到警方手里。”
董征沉思一会儿,“我担心高强他们会对你下毒手。这样吧,让东港来的那几位特警跟你一起行动,有可能的话让他们把宋宝昌带走。你在断后的时候,让庞舒拿下你。”
罗阳庞舒一听,都觉得董征的安排更周密一些。
“让庞舒亲自送我回警局,庞舒肯定要配合警方做笔录,再让朱峰把过程搞得复杂些,高强如果着急,就只好另派他人了。”罗阳补充道。
计划敲定后,他们开始分头准备。当夜11点,罗阳带着两名特警队员悄悄潜进了兰溪谷。他们跨过河沟,顺着一条土路来到一处建在半山腰处的四合院。这座四合院是解放前一家农业资本家留下的房产,虽然年代久远,但房舍院落依然坚固。四合院的房屋现在是种植基地的工人宿舍。贴着山坡有一条铺着石板的通道,转过山墙是几间砖瓦房,过去这里应该是资本家的马厩,宋宝昌就藏在这看似仓房的三间房里。
罗阳他们警惕地四下看看,山坡上除了风扫松林的沙沙声,再别无其它动静。他们来到仓房门口,悄无声息弄开门。罗阳一个箭步冲进屋里,他用手枪抵住宋宝昌的脑袋,轻声喝道:“别动,警察。”
床上的女人尖叫一声,急忙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身子。
未等宋宝昌反抗,两位特警已上前把他给拷上了。
罗阳用手电筒在他的脸上照了照,确认没有抓错人。忽然,他感觉有什么不对,急忙说了声:“不好,快撤。”
身手敏捷的特警第一反映,就是一把拖下那个连衣服都没穿好的女孩。当他们几人刚刚扑出仓房,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就在他们身后响起。好险!他们的动作稍稍迟缓半秒钟,没一人能逃过这场劫难。
罗阳望着那炸成一片废墟燃着熊熊大火的三间仓房,不仅出了一身冷汗。高强够狠毒,他竟是用这种方式要他与宋宝昌死在一起。不过,还是让罗阳躲过了这一劫。
他对两位特警吩咐道:“此地不易久留,保护好宋宝昌。”然后他又脱下外衣扔给吓傻了的女孩,“快走吧,别让人知道你在这里待过,不然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一行人按照原路返回,在坡底的河沟旁,忽然从两旁的树丛中窜出七八个人来,不分青红皂白,围住罗阳他们就打。混战了片刻后,罗阳急令特警撤离。那几个手持棍棒的人想继续追赶,罗阳掏出枪朝天鸣放了两枪。
“我们是警察,在执行公务。”
种植基地的人一听,愣住了。
“别听他的,他是公安局通缉的逃犯。”话音未落,庞舒身体轻盈地从树丛中跃出。只见她的手轻轻一扬,一枚小小的石子正中罗阳持枪的手腕。罗阳夸张地“哎呀”了一声,手枪落在了地上。
那几个男人看得呆了,竟没有一个人再上前与罗阳交手。
庞舒冷冷一笑,“罗大队长,让我们单打独斗如何?”
罗阳也不客气,“美女,那就过来吧。”
两个人你一招我一式的,格斗了数个回合,觉得差不多了,那庞舒卖了个晃,变戏法般从腰间抽出一根细绳。她左劈左闪地在罗阳面前舞动了几下,然后一个漂亮的单腿斜劈下蹲姿式,那条绳子便如蛇一般缠住了罗阳的腿。她顺势轻轻一拉,罗阳竟仰面朝天被放倒在地。
那帮小子一见,嗷嗷叫着冲上来绑了罗阳。
罗阳当天夜里就被庞舒送进了景山分局。第二天
刚上班,高强便将庞舒叫到了办公室。
他一脸的惊喜之色,“你果真将罗阳给抓住了。”实际上他在昨天夜里就已经知道了这一情况。
“我答应过高总,要抓住他为你出这口恶气。”
“庞舒,你真的让我刮目相看。我替我们家葛菲谢谢你,能让这小子伏法,她在九泉之下也心安了。”
“可是……”
“说,有什么难事尽管说。”
“我倒没什么事,这不把罗阳抓住了嘛,那景山分局倒来事了。他们说还有些事情要询问,招女工的事怕是要拖延几天才能动身。”
庞舒现出一脸的为难之色。
没想到高强倒是挺痛快,“就这事?好办。我安排其他人去就是了,你全力以赴协助公安局做好这件事。”
两人正说着,朱峰的电话就打来了。高强一听,满脸堆下笑,一口一个好,一口一个是的。放下电话他对庞舒说:“这不,刑侦大队的朱队长让你马上过去。”
庞舒刚想离开,又被高强叫住了,“昨天夜里罗阳是一个人去的兰溪谷?”
“不,一共是三个人。他们好像是去抓什么人,对了,那时候山坡上有栋房子还被炸了,火烧的挺大。我抓罗阳的时候,那个人被他带来的两个人弄走了,其它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高强“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庞舒去了刑侦大队,朱峰例行公事地对昨天夜里发生的事做了一番调查。在送庞舒出来的时候,他悄悄问起了宋宝昌的情况。现在,朱峰已经知道了庞舒的身份,在与她说话的时候,他眼睛里流露出十分敬佩的神色。
“昨天夜里,除了你和种植基地的那几个人围攻罗阳,还有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人?”
“没有哇。”庞舒努力回想着当时的情景,“除了山坡上的那栋房子被炸了,整条沟里都很安静。怎么?是不是他们抓的那个宋宝昌出了什么事?”
朱峰压低声音道:“他死了。”
“死了?不怪我临来分局时高强还特别问过这回事。”
“他怎么说的?”
“他只问罗阳是不是一个人去的。我告诉他一共去了三个人,还抓了一个人。”
“这就是了。高强本来是等罗阳进到宋宝昌的藏身之处启动爆炸装置,可没想到竟让罗阳躲过了。所以,在你和种植基地的人围攻罗阳的时候,他们趁机对宋宝昌下了手。只是,他们不楚宋宝昌到底死没死。如果他活着落到我们手里,受威胁最大的是‘蝎子’。”
“幸亏我和罗阳是真打真斗,不然还被他们看出了破绽。可凶手是用什么袭击的宋宝昌?昨天夜里除了罗阳放了两枪,再没听见其它动静呀。”
“现在宋宝昌的尸检报告还没出来,从外表看没有外伤。”
“没有外伤?”
“如果我判断的不错,三年前杀死张迈的凶手又出现了。他使用的,应该是同张迈一样的凶器。”
“钢针?”
“嗯,这是他在平岛第二次使用这种杀人凶器。还应该有一次,但那次他们的阴谋只需要他的对手暂短昏迷,而不是死。不然,罗阳就该成为他第三个被射杀的人。”
“真是太可怕了。”
“回去后如果高强再问起宋宝昌的事,你就给打哑谜,来个一问三不知,让他们查不到人,摸不到消息。”
庞舒和朱峰握手道别,临走她又叮嘱朱峰,“关照一下看守所的人,别让他们委屈了罗阳。”已经知道了他是罗阳的姐夫,她也就不避会她和罗阳的关系了。
朱峰用怪怪的眼光看了她一眼,随后又会意地笑了。
庞舒晃了晃小拳头,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反正罗阳受了屈我找你算账。”说罢,她自己也抿着嘴笑了。
……
第四十七章 逼‘蝎子\’现身
罗阳的归案,在景山分局的全体干警中引起不小的震动。一个上午,各个办公室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大家面露喜色,把昨天夜里庞舒抓捕他的事描绘得神乎其神,仿佛亲眼所见一样。当然,也有感到面上无光的,那便是刑侦大队的人啦。这一段时间他们为了能抓住罗阳,劳心劳累的,连个像样的假日都没休过,可连他的影子都没见到。闹腾了半天,却让一个被警局除名的女警把他给抓住了。想想,这些个生龙活虎,六尺来高的汉子就觉得窝囊。
送走庞舒,朱峰回到队里,一见大家的神情心里就明白了几分。
“干啥?一个个像叫霜打了似的,都待在办公室干啥?罗阳被抓了就让你们脑袋耷拉下来了?有能耐的去把‘沙尘暴’给我抓来。”他转过脸又特意看了看方博和郭冬,“还有你们两个臭小子,康萍活着的时候你们又是争风又是吃醋的。这会儿她死了,去替她报仇哇?”
方博却在想着郭冬曾看见罗阳和庞舒在海里游泳的事。他瞥了郭冬一眼,郭冬的脸都快成了酱紫色。
朱峰呼嚎完了,便去了副局长的办公室。徐昊天刚从外面回来,与刑侦大队的人一样,脸色也很难看。朱峰心里清楚,大家都为没能亲手抓住罗阳而感觉憋屈,哪怕是领导。
“走,去审罗阳。”
还没等朱峰的屁股落座,徐昊天就抬脚往外走。
“徐局,我去审罗阳不合适。”朱峰像是有意在气徐昊天。
徐昊天一愣,这才想起朱峰和罗兰的关系。可除了朱峰,他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便道:“有我在,我不信你们能当着我的面串供。”
因为是昨天夜里到案,所以罗阳还被关在楼下的禁闭室里,暂时没往看守所里送。他才刚刚睡醒,在外奔波了这么多日子,这会儿他倒睡了个安稳觉。
一见徐昊天和朱峰,这家伙的第一句话竟是,“我还没吃早饭呢。”
徐昊天没好气地顶了他一句,“一顿饭不吃饿不死,先交待交待那桩案子。”
“你指哪桩案子?”
徐昊天气得又瞪了他一眼,“你都干了几桩案子?”
“我一桩案子也没干。我说过,我是被人陷害的。”
“既然是被人陷害的,那就应该老老实实待在看守所,等待组织上的调查。你这一跑,等于告诉我们,那案子是你做的,你畏罪潜逃。”
“之所以跑,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冤枉。与其让你们替我找证据,还不如我自己亲自找来得快些。”
“那你找着证据了吗?”
罗阳没有吱声。
“你跑了这么久也没找到有利于你的一点儿证据,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交待你的犯罪事实吧。”
“我说过,葛菲不是我杀的,也没罪行可交待,你们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呢?”
“你昨天夜里跑到兰溪谷干什么?”
“去抓犯罪嫌疑人宋宝昌。”
说到宋宝昌,罗阳看了朱峰一眼,当初他就曾对他的死亡表示过怀疑。朱峰面部表情平静,好像罗阳在说一件与他笔不相干的事情。
“人你抓到了吗?”
“当然。有人曾想把我和宋宝昌一起炸死,却没有得逞。”
“那宋宝昌呢?既然抓到了为什么不移送公安机关?”
“我担心他与‘瘦猴’一样,前脚送进去,后脚就让人灭了口。所以,我叫人把他带走了。要不是为腾出时间让他们走,我怎么会被庞舒拿下?”
“带走他的人是谁?换句话说你的同伙是谁?你们把宋宝昌藏在什么地方?”徐昊天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
“徐副局长,如果我现在是您的下属,完全可以把我掌握的所有情况汇报给您。可惜的是我现在是你的羁押人员,您认为我能如实地回答您的问题吗?”
“好吧,我相信你有一天会回答我这个问题的。现在我们换一个话题,你是怎么知道宋宝昌被人顶替了?”
“凡是不能证明我无罪的问题我都拒绝回答。”
“罗阳,我警告你,你这种低抗态度对你一点儿好处也没有。”
“杀人嫌疑的罪名都戴上了,还怕再多几桩罪吗?”
徐昊天瞅一眼朱峰,知道再审下去也是浪费时间,他示意警察将他带下去。
罗阳被重新拷上了手铐,却没有立刻往外走。
“你们安排谁去送我?”
“这有什么关系?你还想再跑一次不成?”
“我有一个要求,你们去和看守所讲,我要住单号。要是把我放到那些鸡鸣狗盗的羁押人堆里,可别怪我不客气。”
“你听,你听听,”徐昊天冲着朱峰嚷,“你听他这口气。你以为你是谁呀?要不要给你开个豪华包间呀?”
“哼!豪华包间倒不用。不信,咱就试试。”
徐昊天气得又白了罗阳两眼,但不管怎样,他还是和朱峰交待了几句。
为了能有和罗阳单独接触的机会,朱峰决定一个人亲自送他去看守所,他把罗阳拷在后排座位上。
警车驶离分局大门后,他语气沉重地对罗阳说:“感觉出来没有?徐局好像对宋宝昌的事格外上心。”
“是有点儿。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宋宝昌是在逃的杀人嫌疑犯。他又主管刑侦工作,关心这方面的事也属正常。但有一件事你必需立马就做,立即派人去北方驾校,抓捕姓姚的那位教练,赵小芸、宋宝义的那起交通事故是人为的。宋宝昌假死的事暴露后,他们会对他下手。”
朱峰已从董征那里完全了解了宋宝昌宋宝义的事,但罗阳还不清楚宋宝昌被押走后发生的事,便说:“宋宝昌他死了。”
罗阳甚为震惊,“死了?什么时候?”
“昨儿夜里那两位特警带走他没多久。”
“可昨天夜里沟口那边一直很安静呀?”
“我分析凶手是采取对付张迈的方法将他灭口的。”
“又是暗器,这家伙该不会就是贾树仁吧?”
“错不了。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凶残的杀手应该就是贾树仁。据方博郭冬他们讲,那天他们抓捕贾树仁,他在劫持康萍做人质时,都没有扔掉手中的一个精致保险箱。还有陈淑芳,她讲那天傍晚是在接了贾树仁的一个电话才去给他送的那个保险箱。像贾树仁这种亡命之徒,在知道了被通缉的情况下,能冒着风险让自己的老婆送那个保险箱,这说明什么?说明那保险箱对他特别重要,我想里面不会是珠宝票证之类的东西。”
“嗯,你分析的有道理。贾树仁和宋宝昌是甥舅关系,让他在其外甥暂时平安的情况下去杀死他,他未必肯做。可当宋宝昌真到了无路可退的时候,贾树仁迫不得已就得听从高强他们的。于其甩掉宋宝昌这个包袱,不如连我一起算计,这也是高强他们为什么明知宋宝昌躲在兰溪谷,却又让手下人告诉我的原因。昨夜要不是我突然间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果断地冲出仓房,后果真的不敢设想。不成想,那宋宝昌还是没逃出被灭口的下场。”
“这就对了。现在宋宝昌到底死没死,他们的心里也没底。这件事目前就我们几个参与行动的人知道,董局的意思要利用他演一出借尸还魂的好戏,逼‘蝎子’尽快现身。”
“这的确是个好招。”听着董征的周密安排,罗阳就有些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他恳求朱峰,“你和董局说说,能不能白天关我,晚上放我出去?我还有好多事没做完呢。”
朱峰没等他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我的罗大队长,你刚才要求住单号我就知道你的鬼心眼啦,等我和董局联系完再说吧。不过,今天你得进大号,有人想欺负你,你就狠劲给我收拾。弄出点动静来,我好替你说话。”
罗阳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我去过南屏山赵小芸的家,赵家夫妇前些日子被一个男人给接走了,村里人说是到黑龙江散心去了。以我看,赵小芸的母亲身体不好,不可能出远门。那一带是平岛和东港的交界处,你最好和那边联系一下,看他们有没有发现无人认领的尸体,我总感觉这两个人已经遇害了。”
朱峰答应立即去办这件事。
回到局里,朱峰先安排梁屹去了北方驾校,又给东港市公安局去了电话,然后带人去了兰溪谷,以宋宝昌在这里藏匿为由展开调查。
一位姓成的负责人接待了朱峰他们,他讲宋宝昌是自己找上门要求在花卉种植基地打工的,他们看小伙子挺精神的,就留下了。
“查验过他的身份证了吗?”
“这个嘛……?”负责人有点难为情,“小伙子说身份证弄丢了,正在补办,所以……”
“所以就留下了?他可是被通缉的杀人嫌疑犯。”朱峰瞪他一眼。
负责人显得十分惊愕,“怪不得昨儿夜里又是爆炸又是放枪的,原来都是这小子招来的。”言罢,他又一脸歉意地说:“我让人领你们去爆炸现场去看看吧,看有没有其它罪证留在那里。”
也不等朱峰有所表示,他马上叫来一个小个子男人。朱峰客气地对付负责人点点头,随那小个子男人去了东山坡上那处资本家的老宅。
仓房处已是一片残壁断梁,瓦砾破碎的废墟,别说有什么蛛丝马迹可寻,就连块完整的木头也没剩下。
从四合院那
边出来,朱峰又让小个子领着参观了一下花卉基地。已经接近中午,这个时候的花卉基地很寂静,除了闷热还是闷热。不过,那些在花棚里忙活的年轻姑娘,却是手脚不闲地在那里倒盆植苗的。
“你们这儿的姑娘倒是挺漂亮的,让这么漂亮的姑娘干这些粗活儿,真有点可惜了。”朱峰看一眼小个子男人,现出一脸的惋惜。
“咳,你说她们呀?她们那不过是暂时的,在这里待不了几天就好走了。”小个子男人屁颠屁颠的,讨好般在朱峰身前身后转。
“待不了几天?她们不是你们顾用的吗?”
“噢,她们是小时工。”小个子觉得自己说多了,急忙搪塞了一下……
然而,逼迫“蝎子”现身不是那么容易的。罗阳虽然收进看守所了,但这对与他们长期较量的对手来说,好比吃了几颗速效救心丸,躲过暂时的危机而已。他们现在就像冬眠的蛇一样,所有的贪婪和罪恶都深埋在地下了。高强的那些餐饮休闲场所,每天灯红酒绿的人来人往。配上夏季的打折让利惠客手段,媒体广告的宣传力度,龙腾集团公司再次披上彩色的外衣,在全市同行业的竞争中,还真有那么点儿云腾龙跃的意思。
朱峰在兰溪谷可谓一无所获,梁屹带回的是姚教练一月前因误食毒蘑而亡的消息。这让景山公安分局刑侦大队的这些整日为案子奔波的刑警们,感到就像进了一个充满磁场的怪圈里,在顺着圆点走了一圈后,发现又回到了原地。好在东港那边传来消息,两名爱好登山的大学生因一人不慎落进了那个地洞,赵家夫妇的尸体和另一具男性尸骨随之被发现。“沙尘暴”这个恶魔,他枉杀无辜的罪恶又增加了两笔。
朱峰已经有些时日没有见到罗兰了。临近开学,教师们都提前上班了。他给她拨了一个电话,告诉她晚上他过去。罗兰听了后半话呀?”罗兰细弱蚊蝇的声音,“你还知道有我这么个人呀?”朱峰听了,就觉得一股暖流从体内通过,激动的眼睛都有点潮润了。静了一会儿,他才深沉地说了句,“等着我。”
朱峰有些孩子般的快乐,他一边快乐地哼着小曲,一边盘算着该买些什么好吃的东西捎给那娘俩。多日来的紧张和烦恼,都随着刚才这明智的决定而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这才体会到男人该有家时就应该有个家,有了家他才懂得责任和付出。难怪队里这些臭小子们一听见休假,乐得跟个撒欢的兔子似的。别看他们在执行任务时个个神勇无比,威风凛凛的,回到家见了老婆,一个个比猫还温顺听话。
在一楼大门口,朱峰遇见了刚从北京回来的佟啸。佟啸这次是去探望在那里住院的政委郝大川的,他的肺癌等发现时已经到了晚期。
朱峰神情凝重的上前询问郝政委的病情,佟啸有些难过地摇了摇头,“已经回天无力了,可怜呀,人瘦的不成样子了。”
佟啸想听听局里近日的情况,朱峰又随他返回楼上。副局长徐天下午的时候就出去了,朱峰和佟啸汇报情况时,楼上静悄悄的没一个人来打扰。
朱峰向佟啸讲了罗阳被抓的经过和近几天其它案子的进展情况。不过,他省略了董征副局长的刻意安排。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罗阳是遭人陷害的。他虽然有作案动机和在案发现场的人证物证,但这些证据是经不起推敲的,你现在仍然这样认为吗?”
“不错,我仍然坚持我的观点。而且我也会找到不是他作案的证据,虽然我现在还没有找到。”
佟啸点点头,又问:“你刚才提到了罗阳是去兰溪谷捉拿宋宝昌时被庞舒给抓住了,宋宝昌不是死于车祸了吗?”
“这件事我们应该感谢罗阳。在他潜逃的这些日子里,不仅仅是在为自己寻找无罪的证据,而且一直在忙着侦察案子。宋宝昌是让其弟宋宝义代死,这才躲过了公安机关的追捕,而他一直就躲藏在本市。包括这次,罗阳虽然抓住了他,却拒绝说出他的藏身之处,我们也一时半会儿难以找到他。你知道的佟局长,宋宝昌可是‘619’案的重要犯罪嫌疑人,他掌握着犯罪组织不少罪征呢。”
“明天我来会会这个罗阳。”
“明天?”朱峰犹豫了一下,“明天是周六,我可是给队里放假了。”
佟啸一拍脑袋,“我倒忘了。这样吧,放你们的假,罗阳也不用往回提,我自己去。”
“还是让我陪你去吧。但我觉着既便是你去会他,他也不见得会说出实情,他现在不相信任何人。”
“他不相信我们?那他相信谁?”
朱峰笑笑,“那就试试吧。”
……
第四十八章 一见钟情
朱峰回去的时候罗兰已经把饭给做好了。他把带来的几只飞蟹递给了罗兰,然后在她脖颈上吻了吻。
“爸爸,我看见你刚才亲妈妈了。”
朱峰先是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他马上便惊喜地看着那个在门后探着小脑袋的张帆,“你刚才叫我爸爸了?”
“对呀。”
张帆又看了看同样惊喜的妈妈,“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唯独我没有。你当我的爸爸,我就有爸爸了。”
“你真的愿意我当你的爸爸?”
朱峰激动地回头望望罗兰,罗兰的眼里闪动着泪花,她鼓励地冲儿子点点头。
“我愿意,爸爸……”张帆又甜甜地响亮地叫了一声。
“儿子,我的好儿子……”
朱峰跑过去抱起张帆,把他高高举过头顶。
兴许是朱峰多日没有来的原故,那张帆一个晚上都在缠着他。好不容易等到他睡了,这才无奈地望着罗兰笑了。
罗兰的身上本来就集聚着东方女性特有的那种美,她属于那种一但爱上一个人,就会全身心付出的女人。此刻,她正娇柔地偎依在爱人怀里,任他放纵和亲呢。好一会儿,她才微微睁开眼睛,和朱峰说起了悄悄话。
“我们学校新来了一位英语老师,刚从美国回来的,叫曹玲,人长得挺漂亮的。赶明儿我问问她,想不想找警察,我把方博介绍给她。”
朱峰就笑,“你以为人家还是从国外回来的。”说到这里,朱峰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问:“你说她叫曹玲?是从美国回来的?”
“是呀?怎么了?”罗兰随着朱峰一起坐起身来。
“她的父亲叫什么?”
“这个我没问。你问她父亲叫什么干吗?”
“我怎么记得曹民的女儿就叫这个名字,她也是在美国念书。”朱峰想了想又问,“那你知道她母亲的情况吗?”
罗兰想了想,“好像她母亲的精神不太好。对了,有一次听孟校长说她没有父亲,家里还有一个老奶奶。这几年她在美国读书,全靠她的奶奶照顾她的母亲。”
“那就对了,她一定是曹民的女儿。”
“就是张迈曾调查过他死因的那位董事长?”
“不错,就是他。”朱峰看着罗兰,“明天我去他家看看。”
罗兰有点儿紧张,“你还要调查曹民的死因?”
“对。我不能让我们的队长就这么白白地牺牲了。”
罗兰把头埋进朱峰的怀里,她没有再表示什么。
朱峰轻轻地抚弄着她的一头秀发,“别担心,我相信曹民的真正死因就要大白于天下。我也不会再扔下你和儿子,让你们孤零零地过日子了。”
罗兰的热泪马上流了下来。
“对了,罗阳已经被关进看守所了。”
罗兰抬起头,“他被你们抓到了?”
“别担心,很快就会弄清楚的。”
……
和佟啸从看守所出来,朱峰就直接去了曹民家,只不过他临时又喊上了方博。朱峰是个有心人,罗兰既然有那个想法,他为何不把方博一起带上?让他们先接触接触,能否擦出火花那就看他们的缘分了。
虽然只见过一次,但曹民的母亲李桂英一眼就认出了朱峰。
“你是朱警官,曾和那位叫罗阳的警官来过我们家。”
“是,奶奶,您老的记性真好。何姨她不在家?”
“噢,孙女从美国回来了,她陪着她妈出去散步了。”
“何姨她近来精神可好一些?”
“玲玲回来后她犯过一次病,现在能好一些了。”
他们正说着话,曹玲就陪着母亲何梓琴走进了院门。
李桂英忙向孙女介绍了朱峰方博的身份,曹玲热情地和他们打过招呼,然后就要去院子里剪葡萄。
朱峰急忙起身阻拦,方博也说:“快别麻烦了,我们稍坐就走。”
曹玲抿嘴一笑,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不麻烦,自家院里长的,没上催熟药,绿色的。”
朱峰示意方博去给姑娘帮忙。方博会意,便跑出去帮着拿托盘,嘴里还一个劲地让她少剪几嘟噜。
朱峰边喝着水边和李桂英唠嗑,“奶奶,孙女回来是暂时住些日子,还是打算在平岛找工作。”
“你说玲玲呀?她这次回来就是为的陪我陪她妈的。工作也找好了,在市二中当老师,她的英语可好啦。”
说话间的功夫,曹玲已将洗好的葡萄端了上来。朱峰和方博一人拿起一小嘟噜吃起来,那葡萄果然香甜可口。
正在这时,
一个小伙子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了进来。曹玲一见,脸色马上沉了下来。
“高鉴,不是和你说过了吗,请你以后不要到我家来了,也不要往这送什么东西。”
高鉴朝朱峰和方博打量了几眼,因为二人都是便装,他也不知道他们与这家人是什么关系。便低声对曹玲说:“除非你能告诉我真正的原因,不然我不会死心的。”
嘴上这样说着,他又朝方博瞟了几眼。小伙子十分英俊,这让他心里犯了核计。
曹玲灵机一动,也瞅了方博一下,“对不起,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那方博也逗,见曹玲需要帮助,便大方得体地站起来冲高鉴点点头。
高鉴是个自尊心很强的男人,闻听此言,他转身就走。
屋子里的气氛仿佛一下子凝固起来。朱峰的心里已经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他问了声:“这小伙子……?”
“我在美国的校友。”曹玲边解释着边往朱峰他们手里塞葡萄,还感激地朝方博点点头。
李桂英却念着罗阳,她问朱峰,“罗警官怎么没过来?他近来可好?”
方博刚想开口说话,朱峰却抢先道:“他正在忙一桩案子,所以今天没过来看您老人家。”
“我懂。你们公安局的人都是忙人,我一个老太太,不用你们老惦记着。”
曹玲心里明白,朱峰他们是为父亲的事来的。这么多年了,他们依然没有放弃对父亲死因的查证,这让她心里感动。但是,有了母亲的忠告,她必须小心地应对他们。便笑道:“我一回来就听奶奶说了,这几年常有你们公安局的同志来看望她们,真是谢谢你们了。”
朱峰忙说:“但今天来我们主要是想找你聊聊。”
何梓琴默默无语地拿起腿上楼去了。
曹玲瞅着母亲的背影,她问:“你们又是怎么得知我从美国回来的?”
“是你们学校的罗兰老师,她说学校里新来了一位英语老师,是从美国回来的。”
曹玲想了想,“罗兰老师?是不是长得挺漂亮,一个人带着一个小孩的那个?”
“是,她的爱人也是我们刑侦队的,叫张迈,三年前牺牲了。”
“你说张警官的爱人和玲玲在一所学校任教?”李桂英对事情的巧合感到惊呀。
“是呀,李奶奶,这么多年了,您竟然还能记住张警官?”
“记着,记着。对我们曹家有恩的人,怎么能忘了呢”说着,老人抹掉了眼角的泪水,“他是调查我儿子的死因才牺牲的。”
沉默了一会儿,曹玲又道:“可是我没向任何人提起我的家事,你们又怎么得知我是曹民的女儿?”
朱峰瞥了方博一眼,“这事嘛,说来有点儿唐突,你也别见怪。你是一个招人喜欢的姑娘,而且一到学校就给罗兰老师留下了好印象。我们在谈话时她便提到了你,还说想给你介绍位警官做男朋友。凭职业敏感,是我想到你应该就是曹民董事长的女儿。”
“这么说你和罗兰老师?你们的关系很近喽?”
曹玲笑了笑,又朝方博这边瞅了一眼,她明白朱峰带他来的另一层意思了。刚才自己还拿他搪塞高鉴,没想到有人早想到了这一步。
朱峰也有点儿不好意思,笑道:“我们是那种关系。”
“你们是想从我这里了解些关于父亲的事情吧?”
“是这样的。我们一直怀疑你父亲的死因,如果你能帮我们解开这个迷……”朱峰的面孔严肃起来,“你知道,破案需要的是证据。”
“可是你们知道父亲去世的时候我并没有回来,现在我母亲又是这个样子,前些日子她还去精神病院治疗来着。不是我不配合,而是我真的不能给你们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曹老师是对警方有戒心吧?”方博不软不硬地扔下一句,以释刚才朱峰所说的什么介绍男朋友之嫌。
曹玲已听出了方博对自己的不满,但她没有再表示什么。
朱峰却不希望这次与曹家的接触就这样草草收兵,他在想着用什么办法才能打消这一家人的顾虑。
“不你说曹老师,实际上有关我们今天谈话的内容,它是个十分敏感的话题。关于你父亲的死因,三年前公安局就有结论。我们之所以坚持要查这件事,是因为我们怀疑你父亲的死另有阴谋。我们是人民的公安战士,首先要遵循的就是一个正义,让那些实施罪恶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让那些冤屈的灵魂得以安息,这就是我们的责任和义务。所以,我们才这样坚守自己的信念,为的就是还你父亲一个公道。据我们掌握,你父亲在别人的威逼下,仅雁鸣湖畔那块地皮,就整整让宇辰集团公司损失了1个
亿。这是国有资产,却白白流失到了私人腰包。就凭这一点,能让我们这些拿国家奉禄的人睡安稳觉吗?就更别说对得起像张迈那样为此付出生命代价,像罗阳那样为此而蒙受不白之冤的人啦。”
李桂英老人惊愣万分,“罗警官他怎么了?不是说他正在忙案子吗?”
“奶奶,那是我没对你说实话。我怕你们有顾虑,更不愿说出实情。罗阳同志现在正关在市看守所呢。”
朱峰的话让曹玲感到震撼,她抬头看了看奶奶,却没有再表示什么。
朱峰和方博告辞出来,刚坐进驾驶室,方博就冲着朱峰嚷了起来,“朱队,你什么意思?不管你说的那位警官是不是我,但是你当着人家曹玲的面说出这话,人家会以为我方博今天就是为这事来的,你让我多尴尬。你实话讲,你今天带我来曹家,是为案子还是……?”
“公私兼顾,两者都有。”
朱峰嘻皮笑脸,满嘴振振有词,“是你罗兰姐,你找你罗兰姐去。你罗兰姐觉得你们俩郎才女貌的,是她想把曹玲介绍给你。我呢,不过做个顺水人情。正好查案需要,就把你带到这儿了。哎呀,如今这好人难做哟。一番美意,人家不领情不要紧,还遭到了一身的埋怨。”
“可你倒事先告诉我一声呀?我也该有个心里准备。可倒好,曹玲告诉那小伙子说她已经有了男朋友了,我呢,还傻呵呵地站起来冲人家点点头。你说这都什么事呀?”方博气得鼻子直哼哼。
朱峰早就忍俊不住笑的前仰后合的,“不错,你刚才那一站,一点头,太逗人了。依我看,这事能成,那曹玲对你印象也不错。”
“别逗了,人家说有男朋友了。”
“对呀,她的男朋友不就是你吗?你看你们俩,多有灵犀呀,一个在暗示,一个马上就迎合。”朱峰乐得眼泪都出来了。
方博气得抡起了拳头,在朱峰肩上比划了两下又放下了。
“那个小伙子挺好的,他们俩也蛮般配的,可她们一家人为什么那么冷淡人家?”
方博说的这点,朱峰自然看得明白。确切点儿说曹家人不是不喜欢那个叫高鉴的小伙子,根本就是对他充满了敌意。
方博很快就忘掉了刚才的不愉快,他虽然不是很了解张迈、曹民两桩案子的来陇去脉,但凭着他的聪颖,已从队长同曹家人的谈话中感到了案子的复杂和难度。
“你说她们是不是担心遭报复才不敢说出真情?”
“这不是明摆着吗?说不准当年曹民就是因为向我们警局的某一个人说出了龙腾集团的什么事,才遭到灭口的。她们如果掌握这个情况自然会对我们存有戒心。何梓琴精神抑郁不假,但绝对不是失常,她绝对知道事情的真相,不然她不会连丈夫的葬礼都不让女儿参加。怎么说曹民也是宇辰集团公司的董事长,她不至于因为心痛飞机票钱才做出这样的决定。曹玲这一回来,她就更不可能和我们说了。”
“为什么?”
“这还用问?曹玲原来在国外,最起码她的人身安全还可以得到保障。可她现在回来了,还找了份教师的工作,明摆着是不想走了,她母亲不是更担心了吗?”
“依我看曹玲已经知道真相了,按照她那样的学历,应该比她母亲更通事理。”
朱峰叹口气,“这也难说,关键是怎么能让她们信任我们。不过,曹玲那女孩的确不错,你要觉得她可以,我让罗兰再给你撮合撮合。”
方博闷头不语。
朱峰见状又开始逗方博,“你说吧你,挺帅个小伙子,可这一牵涉到女孩子的事怎么就这么别别扭扭。前边吧康萍追你,可碍于郭冬,你只能拒绝。这回刚想再为你物色一个,还没等挑明关系,人家已有人追上了门。”
让朱峰这一说方博倒来劲了,“叫你说的,我方博连个女孩子都追不到手了,我还不信呢。不就曹玲吗?半个月拿下。”
“小子,你就吹吧,你以为女孩子那么好追?别忘了,那高鉴可是从美国追到平岛,到现在还八字没见一撇呢。”
“停车。”
“你要干啥?”
“去曹家。”
“去曹家?”朱峰禁不住又笑了起来,“你小子,就算我把窗户纸给你们捅破了,你也得容人家曹玲考虑考虑。哪有你这么急的,恨不得今晚儿就做新郎。”
“我让你停车你就停车。你把线儿牵完就算心思到了,你管我今晚儿做新郎还是明晚儿做新郎的?”
见方博一脸的认真,朱峰只好把车开到道边停下。方博推开车门下去,冲队长摆摆手,真就顺着原路返回。
朱峰把头探出窗外好久,说了句:“臭小子,还真是一见钟情了。”
第四十九章 方博殉职·曹玲失踪
方博快活地哼着流行歌曲,晃晃悠悠地又回到了青林巷。
已是黄昏,夕阳给这片幽静的日式旧城区涂抹上了一层金彩柔和的色调。远远望去,那造型别致不一的一座座楼院屋顶,那挺拔苍劲的一株株老槐松柏,构筑了一个已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历史缩影。还有那些红、黄、白、粉争相斗艳的蔷薇花,舒展着碧绿叶子的青藤,不时不甘寂寞地越过墙头,犹如忠诚卫士般遮住半座墙壁。这一切都那么让人感到这里有一种不易被人打破的宁静与和谐,与不远处那楼林错落拥挤着现代文明和豪华的区域相比,在这里找到的不仅是一种隔世尘封的感觉,还有能让人欣赏到那闹中取静,多少带点古朴旧色的风景。
刚才与曹玲接触中的一点点不愉快,随着重新步入这条街巷的新鲜感觉而消失尽。方博很快就来到了曹家门口,他整理了一下心情,想好了一大堆能让他和这家人交谈的理由。不过有一点,他不是为的刚才与朱峰打保票的事来的。他之所以要在此时返回来,是他觉得自己完全有能力消除这一家人的顾虑。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一个男人的背影闪进了曹家的门。从身型上看,不像是刚才来的高鉴。
莫非曹玲真的有了男朋友?方博这样想着,觉得此刻去打搅人家有点儿不合适。他刚想转身离开,一个男人粗暴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我们老板想请曹小姐去谈谈。”
“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曹玲愤怒的声音。
“谈什么,怎么谈,那是我们老板的事,我只负责带你走。”
“我要是不去呢?”
“我想大家还是配合一点儿好,把事情闹僵了对谁都没好处。这几年你在国外,我们老板也没拿你的奶奶和母亲怎么样。你可以问问她们,我们难为过她们没有?”
“哼!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们对我家的照顾了。”
“照顾谈不上,相安无事倒是真的。”
“既然你说相安无事,那就不要再来骚扰我们。我的奶奶年事已高,我的母亲郁郁寡欢,我刚从国外回来,不知我们这样的家庭会给贵公司招惹什么麻烦,竟让你们如此苦苦相逼。”
“当真不去?”
“笑话,你凭什么让我去?我为什么要跟你去?”
方博听到一声女人的惨叫声,还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他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住手!”
方博的突然出现让屋里所有的人都感到震惊。那个皮肤黝黑,长相粗野的中年男人更是上下不断地打量这秀眉秀眼的年轻人,嘴角露出一丝蔑视的笑。
他把脸转向李桂英,“我记得住这条巷子的人没有这么不识趣的。”
“记性不错,我今天是第一次进这条巷子。”
方博瞅了一眼地上碎裂的青花瓷瓶和头上正流着血的何梓琴,厉声斥责道:“无赖,你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人家三个老弱女子?”
“好像这闲事不是你该管的?”
“人人都视闲事不管,岂不是让你这样的流氓恶棍坏了社会风气?”
“我看你小子是欠揍了!”话音未落,桌上的另一只青花瓷瓶已朝方博这边飞来。
方博冷笑一声,一伸手,稳稳地接住了花瓶。“恶棍,如果我说的不错,这花瓶该是当年这家奶奶的陪嫁品,可是你想砸就砸的东西。”
“你找死呀!”黑汉子怒吼一声,挥舞着拳头扑了过来。
方博身子轻盈地一闪,在黑汉子快要错过自己胸前的时候,他一拳砸下,紧跟着又是一脚,这家伙踉跄了几步,结结实实趴在了门外的青石板上。
他嚎叫了一声,呲牙裂嘴地从地上爬起,用手抹一下嘴角的血,发疯般扑了过来。
未等他到跟前,方博三拳两脚又把他放躺在地。这回黑汉子没敢再反抗,爬起来便没命似地逃了。
方博与曹玲一起陪何梓琴去医院包扎伤口。等他们从医院回来,李桂英老人已经把晚饭做好了。但无论曹家人如何挽留,方博也不肯留下来吃饭。没办法,曹玲只好送他出来。
到院门口的时候,方博停下脚步,回头对曹玲道:“别送了,回去吃饭吧,阿姨和奶奶还等着呢。”
“谢谢你,刚才要不是你……”
“不用谢,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方博欲走,曹玲却说:“你怎么也不问问那恶棍凭什么来威胁我们?”
方博抬头瞅瞅天空,星星已经出来了,一轮月牙挂在天边。
“我知道那些证据对你们破案很重要……”
方博又扭头凝视着这一片被夜色笼罩着的,有些像古城堡般的日式楼群。
“方警官,我在和你说话。”
方博转脸看着这位刚从异国他乡回来的姑娘,他得承认,她很有气质,也很漂亮。
“我在听呢……”
“可你总该说说自己的看法。”
“你想听我说什么?你想让我说什么?说那些大道理对你们来说根本没用,你们连自身的生命安全都无法保证。我知道你们手里一定有他们的罪证,说出真相你们怕有生命威胁,不说,这种威胁照样存在。与其委曲求全,还不如奋力抗争。你是留过洋的人,胸襟总该比阿姨和奶奶开阔。”
说完方博就往外走,但走了两步他又停住了,头也不回地说:“今的那事,我真的不知情。”
曹玲抿嘴笑了,“你回来就是想解释这件事?”
“也算其中一个原因吧。但主要是想再做做你们的工作。”
“那我也告诉你,我和我美国的那位校友根本不可能。”
“我倒是觉得他没什么不好。”说着,方
博又看了曹玲一眼。
“因为……反正是有原因的。”
曹玲本想说那是她仇家的儿子,但那样一来就等于告诉方博,她们家的确掌握着龙腾集团公司的罪证。不是她不想配合警方的工作,而是她无法打通母亲的思想顾虑。
方博不想再和她谈这件事,但姑娘刚才关于男朋友的解释他已经听得很明白了。不知怎么,他的心里突然有了种莫名的快感和激动。就在这一刻,他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担当起保护这一家人的责任。
出了曹家的院门,他就跨进了旁边的院落。在这里,他租了一间十几平方米的临建房。他也是在刚才进巷子时看见有房出租的野广告,考虑到曹家人夜晚的安全,这才临时决定租这房的。房子虽然小点,但它的后窗户正对着曹家的院子。假如曹家夜间发生点儿什么事,他可以一推窗户就跳到她们的院子。这小伙子,别看他从警时间不长,考虑事倒是挺周密的。他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就在他在出租屋住下的当天夜里,灾难再次降临到曹家人的头上。
大约凌晨1点钟的时候,方博听到了两声轻微的响声,像是花盆被风吹落到泥地上的那种沉闷的声音。这时候该是人们入梦正香的时候,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听到这微不足道的声音。然而,方博他听到了。因为担心那黑壮汉夜间来报复,所以他睡的并不是很实。
他一轱辘爬起身,顺手从枕头底下摸出枪,他知道他担心的事情就要发生了。果然,曹家院里有两条黑影正窜向小楼。来不急多想,他马上给朱峰打了手机,让他速带人来曹家。
方博跳到曹家院子里时,两条黑影已闪身进了屋子。他快步跟了进去,越过客厅,先摸到了李桂英老人的住室。刚一进屋,就有股带着血腥味的凉风迎面扑来。他下意识一个蹲步,躲过了黑衣人刺来的一刀,然后一扣扳机,子弹正中歹徒手腕。
方博急忙奔到床前,李桂英老人已满身是血,没了一点气息。他回过身来愤怒地照着歹徒的腿又给了一枪。另一名歹徒已不见了踪影,他应该是去了楼上。方博不顾一功地奔上楼梯,他希望自己刚才那两枪应该让那母女俩有所警觉。
而事实上何梓琴此时和她的婆婆李桂英一样,早已身中数刀,倒在血泊中。只是杀她的歹徒并非那两个黑影中的一个,他是从她临街后窗爬进来的。
曹玲是听到枪声才从床上爬起来的,她不知道那枪是方博打的,但是她知道家中有人可能已遭遇不测了。危机中她从墙上摘下自己的小提琴,那把小提琴还是她读高二时父亲找人从国外给她捎回来的。但是现在,她也找不到任何能防身的武器了。
一条黑影狼一般扑了过来,对着她的床就是一刀。
日式楼房的卧室面积不是很大,曹玲住的这间也不过十平米的样子。除了书柜、书卓、床铺,整间房子剩下的空间不多。此时的曹玲就站在床和书桌之间,她的腰部已经抵在了窗台边,无路可退了。当歹徒举刀向她刺来的时候,她一边用小提琴拼命抵挡,一边呼叫着她的母亲。但是,博斗中她的肩头还是被捅了一刀。
就在歹徒再一次举刀向她刺来的时候,又是一声清脆的枪声。那凶恶的歹徒晃了晃身子,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但是就在这个时候,那位持枪人也晃了晃身子,倒在了地上。
曹玲看见一个黑影,跨过了刚才倒地人的身体朝着她走来。
“曹小姐,想保命就把东西给交出来。”
“我没有你们要的东西。”
“那就别怪我手狠了。”
歹徒再次举起了那把带血的匕首……
方博努力撑起半边身体,对准那罪恶的背影,扣动了扳机……
歹徒沉重的身体不知砸倒了什么东西,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
惊恐过度的曹玲半天才缓过神来,她不顾一切地扑过来抱起方博,嘴里连连喊着:“是你吗方警官?是你吗?”
方博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他抬了抬手,好像要去抹掉姑娘脸上的泪水,“相……相信……我……我们……”
他的手终于软软地放了下来……
“方博……”
日式小楼里传出曹玲悲愤的哭声。此时,可怜的姑娘还不知道她的母亲和奶奶也早已扔下她去了。
……
朱峰的火上大了,他的嘴角明显地鼓起一串水泡。本来想给队里放两天假,却没想竟发生了这么一起血腥大案,他真的感觉有点儿力不从心了。特别是方博的牺牲,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自己的。多好的一个小伙子,昨天下午还和他一起坐在曹家吃着葡萄,可转眼之间就成了两世人。他恨自己,当方博下车回去的时候,他还真的以为他是为了曹玲回去的,他怎么就没有多想想曹家目前的处境呢?曹玲的归来,必然会引起龙腾集团的恐慌。如果不是方博临时决定在青林巷租房住下,不是他孤身一人与三名歹徒博斗,曹家的灭门之灾是不可避免的了。还有那个叫邱泽传的歹徒,那是方博有意留下的活口,却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人灭了口。
凌晨,当辖区派出所,局领导和刑侦技术部门的同志都赶到现场后,因为要救治曹玲和邱泽传,他就和郭冬梁屹去了医院。一直到傍天亮的时候,犯罪嫌疑人邱泽传才做完手术。当他被推进病房,郭冬看守着他的时候,他去看望情绪仍处在极度悲恸之中的曹玲。没想到他再次回到邱泽传病房时,他竟然死了,郭冬却不知去向。
“你去哪儿了?”
郭冬刚踏进病房的门,朱峰就劈头盖脸的朝他吼叫起来。
“我?我刚才发现贾树仁了。”看着挺尸的邱泽传,郭冬别提有多懊悔了。
贾树仁来了?他们的动作够快的了。”但是说什么也晚了,人已经被灭口了。愤怒中朱峰猛地想起曹玲,他叫了声,“不好,快跟我来。”
等他们赶到曹玲的病房,已经晚了。在此警戒的梁屹睡着了似的倚在门口的座椅上,而病房空空,曹玲早已不知去向。
……
董征和市政法委书记田江一起来到了景山公安分局的时候,朱峰正被徐昊天骂得狗血喷头。
“你说你都能干点儿什么?你幼儿园三岁孩子吗?要不要给你找个保姆呀?你一个刑侦队长,领着两个大活人,能让两个受伤的人一死一丢,我发给你们的是烧火棍吗?”
佟啸虽说没有暴跳如雷,但他本来就黑的国字脸也早已是乌云密布了。
“我看你们刑侦大队该彻底清换人了。把手头活儿交给徐副局长,先停职检查吧。”
“先别忙着处理,我们开完会再说吧。”
董征和田江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边说着边走进佟啸的办公室。
一刻钟后,由董征亲自主持,景山分局部分领导干部参加的案情分析会便在分局的小会议室里开始了。朱峰作为此案的侦破人员也参加了会议,他已经从市局领导的表情中,掂量出此次会议的重要性了。
果然,董征一开口就让与会人感到那话的份量。
“我不知道在座的各位是否对本局的工作感到满意,在你们的郝大川政委去北京就医这段时间,你们掌管的辖区接二连三地发生了好几起凶杀案,连市委市政府都高度重视了,你们好像挺沉得住气。”
田江把话接了过去,“你们知道网上是怎么评价这一带的治安的吗?他们把你们景山区都编成顺口溜了,‘三陪是一景,恶赌成了风,一案破三年,血光见悲声’。不知各位听了这话感受如何?连我这政法委书记都感到自己是在渎职,是人民的罪人。我想问问你们,要不要来个集体辞职呀?还是等着老百姓提着棍棒来封你们的门?”
“我看集体辞职就不必了,但是剖析案情查找内鬼还是必要的。”
佟啸和徐昊天互相看了一眼,董征的话让他俩感到震惊。
董征威严地扫视大家一眼,清了清嗓音又道:“在这次‘严打’斗争一开始,你们分局就果断地采取了行动,目标就是端掉北奥保龄球馆的地下赌场。直到执行任务前,所有参加行动的干警一律上缴通讯工具。除了佟啸你们几个,还有押在看守所的罗阳,再没有一人知道这次行动的具体内容。可是,你们当晚的行动却扑了空。还有这一次,当方博发现有人去曹家威胁,当晚留下以防不测,到几个歹徒凌晨去行凶,整个在曹家参与调查和遏制歹徒行凶,除了牺牲的方博,再就是朱峰了解情况。可当凶杀案发生后,惟一的活口和受伤的曹玲被送去医院救治,仅仅才几个小时,犯罪嫌疑人被灭口了,重要的当事人也失踪了,速度之快令我这主管刑侦的市局副局长都感到吃惊。据我所知,在座的几位除了今天凌晨到过凶杀现场,你们还清楚犯罪嫌疑人和曹玲所去的医院。
如果说北奥保龄球馆的事不排除罗阳有通风报信的嫌疑,那么这一次他可以完全脱了干系。也就是说你们在座的几位中,有一位便是我要找的内鬼。”
脸色最难看的要属佟啸和徐昊天了,他们几乎不眨眼地看着两位市局领导。
“董副局长,这好像是不太可能吧?”徐昊天望望自己的几位同事,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董征看了田江一眼,又把犀利的目光投向徐昊天,“那你们谁又能给我更好的解释?”
田江打开皮包,从里面抽出一张电话通讯记录,“这是我们刚从电信局打印出来的,这上面记录着今天凌晨1点至5点间,你们各位对外的通话记录。朱峰在1点22分、4点48分给徐昊天打过两次手机。前一次是向领导报告青林街发生了血案,后一次是因为邱泽传被灭口,曹玲失踪。当然,我们不排出他曾用其它通讯工具向外传递过消息。徐昊天同志在这段时间也往外通过两次电话,从这张通话记录单上看,他的电话是打给佟啸和董副局长的。在来你们分局的路上我询问过董征同志,他们的通话内容是有关这次特大凶杀案的。当然,我们也不排出他与朱峰同志一样的嫌疑,用其它通讯方式与外部联系。”最后,他把目光移向了佟啸,“我们的佟局长这一段时间可真够忙的了,郝大川政委生病住院后,你除了要负责局里的日常工作,还要兼管党委这一块的工作。参加完党校的短期培训,就赶上了‘严打’。而这次从北京刚回来,又遇上了特大凶杀案。佟局长,你从曹家案发后一共向外通了三次电话,其中一次是打给我的,一次是打给董副局长的。你能说说1点56分的那次通话,是和谁在联系吗?”
董征转脸问朱峰,“你们离开曹家去医院的时间?”
“也就1点40分左右吧。”
佟啸惊愣地瞪大眼睛,半出一句话:“我只打过两次电话,是向领导汇报案情的。除此之外,我没再与任何人通过电话,更不记得是几点几分的。”
田江把手中的电话通讯记录直接扔在了佟啸的面前,“自己看吧。”
佟啸低头在那张布满密密麻麻数字的打印纸上瞅了几眼,一点儿不错,1点56分,他那部手机的确有过一次通话记录。
他有些激动,“我以党性向组织保证,我在案发现场没有与不相干的人通过这次电话。”
“他们获得了信息,而且在极短的时间内杀死了犯罪嫌疑人,怎么能说不相干?”
董征一句话将佟啸顶在那儿,“除非你能证明那段时间你的手机离开过你。”
佟啸神情沮丧地摇了摇头。
第五十章 发现u盘
佟啸被停了职,而且当天就被董征带回市局去了。这件事在景山分局又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震动,连局长都被抓走了,谁知道他还有没有同伙?一时间大家都谨慎做事,生怕一不小心什么事就挂扯到自己头上。
最不幸的要数佟啸的爱人伊铭了,她在分局是负责档案管理工作的,丈夫出了这样的事,她只能暗自垂泪。而最让她感到委屈和气恼的是,大家都在私下议论佟啸在外边包养了情人,说林小芳就是他指使人扔到海里的。
徐昊天现在主持景山分局的工作,他抓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傍晚临下班的时候召开了机关全体干警大会。他在会上严肃宣布了几件事情:一、佟啸被停职,并不是被撤职,他只是有问题需要向市局澄清和说明;二、佟啸不在位这几天,大家要各自干好自己的工作,有什么问题和组织说,不要在背地里瞎议论;三、佟啸是佟啸,伊铭是伊铭。既便是佟啸有问题,在组织上没有查明她有问题的情况下,她还是一位值得大家信任的好同志,不要因为佟啸的事对她另眼相看。
会议散了后,徐昊天让朱峰去了他的办公室。
“我需要的是看到案子有明显的进展,而不是听你的检讨,尽管我对你这段时间的工作很不满意。”
自从佟啸被董征带走后,朱峰就一直处在郁闷中。他无法从方博牺牲的阴影中走出来,并且他最担心的是曹玲的安全。佟啸真的是“蝎子”吗?可如果他不是,那次通话又是怎么回事?没有人通风报信,邱泽传又怎么可能被人灭口,曹玲又怎么会失踪?
“人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这段时间就是点儿背,干什么都不顺。你说这邱泽传没看住也就算了,可我还能把曹玲也给……”
“这只能说我们的对手太狡猾太凶残。就说佟局吧,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他会给他们通风报信。”
朱峰叹口气,“是呀,我也不相信,他平日里多受人尊敬呀?还有伊铭大姐,她现在也够可怜的。也就是你徐局知道体谅人,今天的会一开,解决了不少问题。不然,伊铭大姐可真的没法在众人面前抬头了。”
徐昊天也叹了口气,“是呀,我也是考虑到她的处境才开的这个会。就算佟局真触犯了法律做了不该做的事,可他是他伊铭是伊铭,我们人不讲珠连九族这一套,何况现在事情还没有查清楚。”
朱峰点点头,又和徐昊天谈了一下对侦破工作的具体思路,他认为还是应该在医院展开全面调查,争取在短时间内找到失踪的曹玲。
徐昊天赞同他的想法,“把调查面放大一些,医护人员,住院的患者,护工,该调查的都摸一遍。弄走那么一个大活人,不可能一点儿动静不出。还有梁屹,让他把细节再好好地回忆一下。我瞅空儿再去见一下罗阳,看他能否看在当年师徒一场的面子上,说出宋宝昌的下落。这小子,他倒能沉得住气,却误了我们多少事。”
朱峰盯着徐昊天的脸看了一下,脑海里闪过一丝疑问,嘴上却迎合道:“他要想配合早就配合了,他主要是不信任我们,包括我这个未来的姐夫。周六那除非放他出来,不然他不会说出宋宝昌的下落。”
“等我去收拾他。他想出来,找不着他无罪的证据让我们怎么放他?”
“可你我都知道他不可能去杀葛菲,把他关在里面多耽误事。”
“那也没办法。人是人家龙腾集团抓的,总不能人家抓我们放吧?连想都不用想。你还是多想想怎么把‘沙尘暴’给抓回来,把曹玲给找到吧。”
他们边说着边从办公室出来,到了二楼,见档案室的灯还亮着,知道伊铭还没有走,徐昊去看看她。
朱峰便自己下楼了。
伊铭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看见徐昊天进来,她站了起来。
“徐局长,谢谢你能为我说句公道话。”
徐昊天有些无奈地看看她,劝慰道:“把心胸放宽敞些,佟局那儿不会有什么事的。”
“他真的不会有事?”
“主要是那段时间电信局有他向外通话的记录,他又说不清楚那电话是打给谁的。而紧接着医院那边又发生了新案子,这两个人对侦破血案又至关重要。”
“徐局,我们家老佟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我相信他是清白的,他绝不会和坏人勾结。你帮我和市局那边说说,要不我自己去找他们。”说着,伊铭的情绪又激动起来,眼泪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徐昊你也是个警察,去找市局的事我看就不必了。家属参与会让领导有想法的,还是明天我抽空儿去一趟吧。”
“那就谢谢徐局了。”
“你看,又来了。我们都一个局工作,我和佟局也是上下级,能帮着做点什么那是最好的。实在帮不上也没办法,快收拾收拾回去吧。记着,回去别和孩子说这事。”
伊铭感激地点点头,心情略好了些。
但是第二天早上,徐昊天刚走进办公室,就有人来敲门了。
见是伊铭,徐昊天并不感到奇怪。他以为她一定是不放心佟啸,又找他来了,便指指沙发让她坐下。
但是伊铭却径直走到他办公桌前。这个剪着齐耳短发,虽然
年近五十却依然不失秀丽的女警察,一夜间竟消瘦了不少。从她发黑的眼圈可以判断,她昨夜几乎一夜未曾合眼。她十分镇定地看着徐昊天,把一张银行卡放在他的桌子上。
“你这是……?”徐昊天不解地看着她。
“昨天夜里我接到一个陌生人打来的电话,他让我千万收好佟啸的银行卡。我觉得蹊跷,今天一早就找出他的银行卡去提款机验了一下,他卡里的钱竟然有200万。”
徐昊的可是真的?”
“他是我老公,我不至于去陷害他吧。”
徐昊天的呼吸沉重起来。他在地上走了几个来回,最后抬眼看着伊铭。
伊铭此时目光坚定,在她眼中已经找不见愁苦哀怨的成分了。
徐昊天抓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手指敏捷地按了几位键码,“董副局长吗?是这样……”
他放下话筒,声音多少有点激动,“董局让你我立刻去市局一趟。”
伊铭抓起那张银行卡,跟着徐昊天出了分局为公大楼。
……
罗阳要求参加方博的追悼大会,徐昊天考虑再三最后还是答应了。不过,他是戴着手铐来的。当他迈着缓缓的步子走进追悼会大厅的时候,他的出现引起了不小的震动。罗阳不管大家向他投来怎样的目光,在向方博的遗体告别完,他对着方博的母亲安华跪下了。
“母亲,”他这样称呼她,“方博是您的好儿子,也是我的好兄弟。您有这样一位英雄的儿子,您该为他自豪。今天您记住我的话,只要我罗阳和我的战友在,我们是不会让那些犯罪分子逍遥法外的。从今天起,我,罗阳,就是您的儿子。”
“罗阳,我的好儿子……”安华把罗阳的头揽进怀里,老泪纵横。
追悼会大厅里一片唏嘘声……
罗阳站起身,对着昔日的战友,他举起了戴手铐的双手,打了一个大家从未见过的,特别的敬礼。然后,他一转身朝外走去。
朱峰让两个刑警押送罗阳回看守所。目送着押送车远去,朱峰又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伊铭主动交出佟啸的银行卡后,似乎佟啸就是“蝎子”的结论已成定局,这场打黑斗争最激烈的收尾之战马上就要开始了。
当天晚上,朱峰又和庞舒见了一面。庞舒告诉他,凡是龙腾集团公司她能触及到的范围,她都查找遍了,有关曹玲的消息一点儿也没有。
“人肯定是让高强的人给弄走了,他们能把她关在哪里呢?”
“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暂时不会拿她怎么样。如果想要杀她,在医院完全可以,那样做比弄走她更容易些。”
“杀死她的母亲和奶奶,再控制住她,当年曹民的死因或许将永远成为一个迷。那么,杀掉她不是更一了百了?”
“那是高强他们改变初衷了,也许认为留着她还有别的用途。”庞舒一展眉头,“我已经觉察到了,这几天酒店里和健身俱乐部那边女服务员好像都有变动。那位曾和房雪在一起的叫闫萍的姑娘,她说一连几天了都找不见冯蕾,打她手机也没人接听。我现在越来越感觉高强他们马上要有大的行动,说不上就是覃子聪说的‘f’计划。”
朱峰点头称是,“没准三年前曹民掌握的正是类似‘f’计划这样的犯罪阴谋,我们的对手才不得不对他下死手。按说宇辰集团的那块地皮他们已经抢到手了,没必要再杀人灭口。”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在发现你们在曹家出现后,便迫不及待地要去曹家灭门的原因。当然,这也和曹玲的回国有关。他们原以为杀死了曹民,又杀死了追查此案的张迈,知情的段大敏,他们的危机就过去了。一是曹民出事时曹玲不在国内,她的奶奶年事已高,她的母亲又一直称病,曹家的几位女性对他们构不成威胁。二是他们抱着侥幸的心里,曹民死前不一定能将真相告知家人。这也许就是为什么三年了,曹家人能够安然无恙的原因。”
庞舒忽然想起一件事,“高强的儿子从美国回来了,而且我听说他一直在追求曹玲。”
朱峰警觉起来,“你是说高强的儿子在追求曹玲?”
“是这样。高强死活不让,父子俩为此闹得很僵。”
“这小伙子我在曹家见过,他是不是叫高鉴?”
“不错,他是叫高鉴。高高的个子,模样很帅。”
“嗯,是他。他去曹家,曹玲,包括她的母亲和奶奶,没一个人给他好脸色。”
“曹家的血案与他的出现有关?”
朱峰摇了摇头,“不能说完全有关,也不能说一点关系没有,很可能他是个导火索。不过,那的确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会不会是曹玲从母亲那里知道了父亲的死亡真相,完全中断了和小伙子的来往,小伙子去高强那里查找原因,这才引起高强的警觉。”
“你这种推测有道理。”
朱峰思索道:“我看我们应该改变一下侦查策略,邱泽传和曹玲是在医院里被灭口和劫走的,我表面上要把医院方面的调查做大。暗中,我和你的侦查目标要一致。覃子聪说的‘f’计划定是与这些年轻女工有关,我们只要密切关注她们的动向就可以了。”
庞舒表示赞同,“他们这一拨招工的人一两天内就陆续回平岛了,
要有动作,也该是这几天的事了。我怎么觉得,他们招收这批女孩真正的去向是在国外。”
“在国外?你是说他们在向国外贩卖妇女?”
“我这只是怀疑。你想,如果他们打着招聘女工的幌子,只是为了让她们做三陪女,完全没必要等甘文来了再运作。还有,从种种迹象看,杀害葛菲的应该就是他们那一伙人。高强以杀害自己老婆这种代价来牵制罗阳,能是一般的小动作吗?”
朱峰点头称是,现在他是从心里佩服这位有智有谋的女警花。
两人要分手的时候,庞舒又叮嘱朱峰:“我们的这次行动,听从于省厅的直接指挥,不该知情的人一定不能透露半点消息给他。除了董局,我们不受任何人领导。”
“放心,我会小心谨慎的,我知道该怎样应对突发事件。”
……
因为覃子聪的自杀,龙腾集团公司财务总监一职暂时空缺,高强就让庞舒临时负责这一块的工作。庞舒虽然不懂得财务管理,好在财务科有几位老手,加上她聪慧好学,倒也应付得过来。自从庞舒亲手把罗阳送进了看守所,高强已经放手让她去干一些涉及公司核心机密的工作。而且,庞舒的能力也越来越得到他的赏识和认可。
现在最让高强放心不下的还是葛菲是否复制了他u盘上的东西。因此,他必须赶在警方之前找到它。而这件事恐怕除了庞舒,无人能除去他的这块心病。
因为甘文还没到公司,他按了下铃把庞舒叫了进来。虽然甘文是他的合伙人,但在有些问题的处理上,他还是回避甘文的。
他向庞舒讲明了去月秀山庄寻找东西一事,告诉她u盘里资料的重要,一但丢失会招来很大麻烦。庞舒答应他晚上就去办这件事。
连续几日的阴雨天气,使美丽的海滨城市处在凉爽的气温中。庞舒下班回到家后,没有急着收拾行装去月秀山庄。她先简单吃了点东西后,然后便坐到沙发上看电视。她清楚住在对门的甘文一直在注意她晚间的行踪。这令她厌恶却丝毫没有办法。她不可以搬到其它地方去住,又不能让他走,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中她只能小心行事了。好在晚上的行动是高强安排的,她可以放心去做,不必考虑他甘文的感受如何。正好那也是她早就想要找到的东西,只是这段时间她没有腾出精力,这才不得已暂时放下罢了。
因为是下雨,月秀山庄整座小区里静悄悄的,几乎看不见一个人。那一座座闪着灯光,造型典雅别致的欧式小楼,此刻像儿童画板上的涂鸦,胡乱地罩在蒙蒙烟雨中。
轻车熟路,庞舒一抛绳子,很轻巧地就攀上了二楼阳台。进到楼里,她打开手电开始认真查找。正常情况下,像类似u盘这样小巧的东西,应该放在书房、卧室抽屉之类容易找寻的地方。但葛菲不同常人,既然是偷着复制的东西,她不会把它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况且那书房、卧室早被高强的人翻腾个遍,找到它的可能性极小。但既便如此,庞舒还是一一找了一遍。尔后她又去了厅里,储物间,小客房,凡是她认为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她都仔细找了。一个小时过去了,她还是什么也没找到。会不会压根儿就不存在这份东西呢?
庞舒这样想着,就来到了走廊里。她站在罗阳当初昏倒的位置,从这个角度望着卧室门口。地面上除了灰尘,干了的黑色血迹,再没有其它的东西了。葛菲是在罗阳去淼淼健身俱乐部调查林小芳遇害一案,和高强怄气来的月秀山庄。如果她是在那时复制了u盘里的东西,很有可能一起带了过来。如此看来她有充足的时间来处置这枚u盘,慎重起见她会把它放在一个不太显眼,又不容易想到的地方。忽然,一个想法出现庞舒的脑海里。人在正常情况下死前都会留下个遗嘱什么的,那么,葛菲在生命垂危尚没失去意识的情况下,会不会留下什么暗示呢?她的神经一下子兴奋起来,几步冲到卧室门口,蹲到地上认真查看起那片已经干硬的血迹。葛菲是倒在门里的,她被捅了三刀,挣扎中她应该……?庞舒按照自己的思路慢慢移动着目光,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右侧的门板上。那上边果然有血迹,而且形似字母,不仔细看你会认为那是死者痛苦挣扎时抓上去的。
那行字母应该是e?庞舒歪着头仔细端详着。
对,是we。她辨认出来了,那行歪扭的不能再歪扭的字母的确是e什么呢?它又代表什么意思呢?是指藏东西的具体位置还是指凶手?她在嘴里反复念叨了几遍,wei威?卫?卫生间!对,那是一行没来得及写完的字母。葛菲在告诉罗阳,有东西放在卫生间。
庞舒急忙奔到卫生间。同这座别墅楼的整体设计一样,卫生间也装修的极其豪华。清一色进口的理石瓷砖,十几万元的高档座便器,带冲浪的浴盆,洗面盆,洗面镜,还有那些令人咋舌的各种摆设,无一不在向人炫耀主人的奢侈与富有。庞舒一处处地方搜寻着,她甚至连天棚装饰板都一一用手敲了一遍。但是半天下来,她一无所获。当最后她把目光投向洗面镜时,她甚至有些紧张地闭了会儿眼睛。这才把手慢慢地伸向镜子后面,一寸一寸向前推进。就在她准备抽回手的时候,她的心狂喜地跳了起来。是的,方方的,长条形的一枚u盘,被牢牢地粘贴在镜子边框的后上角。
……
第五十一章 ‘f’计划
第二天早上,庞舒刚走进高强的办公室,甘文张口就问:“庞小姐可是又交上新朋友了?昨夜又是后半夜回来。这样的阴雨天气,也这么诗情浪漫的。”
庞舒微微一笑,“甘先生,你也算是个斯文人,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鸡婆了?就算我住在你对门,你也不能这么黑天白日盯着我一个单身女人的行踪吧?”
一句话把甘文噎得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尴尬地笑道:“我也是失眠,站在窗前观看雨夜景致,无意中发现庞小姐原来也有夜生活的习惯。”
庞舒的脸冷了下来,“甘先生,你也一把年纪的人了,这话也能说得出口。什么叫夜生活的习惯,看来你真把我当成酒店的三陪女了。”
高强关心的是昨夜庞舒的行动是否成功,见她手里拿着个档案袋,心中已经有数了。就伸手接过袋子,很随意地在底部捏了一下,然后不动声地把它锁进抽屉里,这才对庞舒说:“甘先生也就随口这么一说,何必这么认真。”
庞舒却不依不饶,“不就是为覃子聪吗?如果他活着,我回来再晚怕甘先生也不会说出这么尖酸的话。可他自己不想活,这能怨着我吗?”
庞舒这样一说,既卖了乖,又给了甘文一个台阶下,同时也让他领教了她的厉害。她可不是谁想拿捏,就能拿捏得了的。
等她离去后高强对甘文解释道:“昨夜她是替我去办事,没事你别老盯着她。”
甘文笑,“这丫头片子也够厉害的,我说一句,她有十句等着。”
“这你怪不得人家,谁叫你老是对人家不放心。”
甘文起身在地上走了几个来回,“我想是否将‘f’计划往后推迟几日。”
“可你知道休渔期刚过,正是渔船出海的日子,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有。你难道没听天气预报吗?近期所有的渔船都不会出港,‘梅沙’强风暴要来。”
“你的意思……?”
“机会绝妙,天助我也。”甘文指着墙上挂着的平岛市地形图说:“你看这个地方如何?”
“神鹿岛?你要在神鹿岛行使你的‘f’计划?”
“不错,这正是我的想法。”甘文像输急眼的赌徒,此刻正拼尽家底准备再下一次大的赌注。“怎么样?我们何不趁着这风和日丽的时候去岛上一游?”
高强阳光灿烂般地笑了,心里不得不佩服甘文的精明。
“好,就去神鹿岛。此番我们要好好领略一下风暴袭击下的海岛,是怎样一种飘摇刺激的感觉。”
“然后我们再在这些岛屿故布疑阵,以此迷惑我们的老对手。”
高强眯眼瞅着甘文指点下的几个岛屿,一个劲儿地点头,“不错,不错。这样以来,就算警方察觉,也为时已晚。”
甘文纠正道:“不是就算,而是就是。从现在起,我们就该做些放烟雾的工作了。”
……
神鹿岛是平岛市政府近几年新开发的海岛旅游观光境地。自正式对外接待游客开始,春夏秋三季,天天游客暴满。当然,除了海岛那保持原始的优美风光和那海天连成一线的,长达三四里的金色沙滩外,人工雕琢的最好去处自然属褡裢湾高尔夫球场。这里视野开阔,绿地连绵,远眺山峦起伏,近望湖水荡漾。既保留了它原始的自然风貌,又添加了现代人的审美情趣。既然是远离陆地的海岛,应该是淡水奇缺才是。但令人叫绝的是这里却有两处相隔不过几十米,水容面积达六七万平方米,形状如旧时人背的褡裢的淡水湖,更给这处碧草连天的风水宝地增添了一道美不胜收的景致。凡有幸在这里挥杆潇洒之人,蓝天白云之下,幽幽微波之畔,便会真真切切地感到,什么叫天地合一,什么叫置身仙境了。
庞舒突然接到高强要去神鹿岛的通知,不觉有些纳闷。要是在平时,他随意提出去什么地方游玩,那也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可今天不同,因为他要去的是神鹿岛,而且“梅沙”强风暴要来。也就是说,他们只要上了岛,最少也要在岛上滞留三、四天。在那样一个远离陆地的岛上,狂风暴雨之中,他们能有什么作为呢?
好在他们中午抵达神鹿岛后,还有一个阳光明的下午。中午在褡裢湾酒店用过餐后,稍作休息,他们三个人便去了高尔夫球场。与他们随行的还有今天和他们一起住进这家酒店的两位外地游客。他们从进到酒店就在相互埋怨,看来他们不知道有风暴要来,上了岛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庞舒玩的却是十分开心。她是第一次登神鹿岛,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举着个相机到处拍照,甚至一高兴还给那两位外地游客拍了几张照片。只是她不会打高尔夫球,那球杆拿在手里简直就成了她玩弄的道具,不是把草坪垦出一个个小坑,就是一下子摸准了把球抛得没了踪影。到了这种时候,就连那性情古怪的甘文也被她逗得哈哈直笑。
玩了一会儿,庞舒失去兴致,她扔下他们一个人跑到湖里游泳去了。等她游得累了,便上了岸,往那湖边的沙石上一躺,望着大块的云朵快速地朝一边移动,真有一种说不出的爽意。就在她躲进树丛中打算换上衣服回酒店的时候,却看见高强和甘文正顺着林边的那条小路朝海边走去。
晚餐后,庞舒一个人去了褡裢湖,也顺着刚才高强他们走过的那条小路去了海边。海边是个废弃的渔码头,可能没什么开发利用的价值,也许是过往渔船临时的避风处,反正现在空荡荡的,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与小山那边的高尔夫球场豪华酒店相比,只能说它们一个是亲妈养的,一个是后娘生的,差落未免有些大了。但既便这么一个破地方,怎么会让高强他们感兴趣?还是他们随意走走,一不小心就撞上这么一个令人败兴的地方?
正打算往回走的时候,却发现那两位心情很差的外地游客也顺着小路过来了。就好比发现自己被欺骗,别入也同样没有逃脱此命运一样,庞舒有点儿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们。心里却在想着,要是我在这里当经理,一定在湖边路口立个牌子,写上个告示,也免得让游客到此浪费时间不说,关键是破坏了大家的心情。
但是那两位游客看她时的目光却是审视和警惕的,这让她觉得这两个人对她有点儿不怀好意,或者……?就在她与他们擦肩而过时,她一脚踩空,“哎呀”一声蹲下身去。
靠在她身边的那位年轻些的游客显然要过来扶她,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了他别在腰间的枪支。
“崴脚了吗?”
“崴脚了。”
庞舒面带痛苦地应着话,却冷不防拔下了他腰间的手枪,另一只胳膊上前死死地勒住了他的脖子,“说,你们是干什么的?竟敢私带枪支。”
被勒住脖子的年轻游客并未作半点儿挣扎和反抗,而他的另一位同伴也没有过来相救的意思。
“你真是好身手,03号。”
庞舒一下子松开了手,“你们……?”
“我们是05号。”
“没想到你们的行动这么快,竟和我一趟船来了神鹿岛。”说着,她又歉意地瞅瞅刚才被自己勒住脖子的特警,“没勒痛你吧?”
小伙子一边伸手接过自己的手枪,一边调侃道:“没事,能被美女勒一下,痛也舒服。”
庞舒的脸一红,又给了他一拳,几个人开心地笑了起来。
05号是东港增援平岛执行任务特警的代称,除了董征和几个与他们有联系的同志,没有人知道05号是干什么的。双方相见后,庞舒得知刚才想帮自己的小伙子叫沙金,而另一位年长他几岁的特警叫王琦,他也是这次来平岛执行任务的带队人。
“他们为什么会对一个废弃的渔港感兴趣呢?”
“这并不完全是一个废弃渔港。”王琦道:“这个渔港是个天然港口,虽然港湾小了点儿。你们看,这个渔港三面都被山围着,赶上台风季节,这里可是个安全的避风港。而且我刚才观察了,别看是个小渔港,但它的水位很深。不但可以停靠一般的小渔船,大型的渔轮停靠也不成问题。”
庞舒马上想到高强他们要实施的“f”计划,到现在她还没弄清楚这“f”计划的具体内容。他们此次来神鹿岛,即将到来的强风暴,还有这废弃的渔港,难道这一切都和“f”计划有关?她站到岸边朝下边瞅了瞅,如果暗夜里真有大型渔轮在这里停靠,恐怕还真的不会引起人的注意,除非……
“你好像很懂港湾水叉之类的知识。”
沙金把嘴一撇,“你没问问他父亲是干什么的?人家可是远洋货轮的船长。”
“呀,这么厉害。”
庞舒转脸看了王琦一眼,他正在观看天边的云彩,好像并没注意他们在说什么。
“厉害?你没问问他原来是学什么的?”
王琦收回远望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笑笑,“在说我呐?我学的是航海专业,但我更喜欢当特警。工作虽然危险,但有使命感。”
“难怪呢,01号会派你过来。”
“是。我们临来神鹿岛时01号还特别强调,他们选择‘梅沙’强风暴登岛前赶来这里,一定是有名堂的。他要求我们密切配合你的行动,一切听从你的指挥。”
“如果你刚才的分析靠实的话,他们定是要利用这废弃的渔港做文章,那么‘梅沙’到来之前,就该有渔船陆续在这里停靠。”
“不错,我俩也是这样认为。刚才,我们同气象部门联系过,大约在明晨强风暴将登陆神鹿岛。所以,该来的渔船会在这之前陆续靠港。”
庞舒的脸变得异
乎寻常地严肃,“那高强和甘文,自觉自己聪明,没想到他们一个小小的疏忽,就将行动计划暴露了。如果这次神鹿岛之行真是为的实施‘f’计划,那么他们真该为这次的饭前‘散步’,后悔一阵子。”
“这就叫狐狸再狡猾,也斗不到好猎手。”沙金从未执行过这般既神秘又艰巨的任务,此时他一脸的自豪。
庞舒又道:“强风暴到来时我们不必管这里,谁爱来这里避风谁就尽管来,反正风不停他们谁也走不了。”
王琦关切地问:“我俩的到来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吧?”
“暂时还没有,你俩挺像一对外地游客的。要不是你们来这废弃的渔港,我也不会注意你俩。”
“我们来时01号特别强调,我们暴露就等于你暴露,那你的处境就十分危险了。”
“重要的不是我的处境有无危险,而是整个行动计划要受到影响。所以,我们不可以有半点儿疏忽。”
回酒店的时候,为了不引起高强他们的注意,庞舒早他们半小时先回去了。而王琦他们,又到别处转了转。
……
天快亮的时候,“梅沙”强风暴果然袭击了神鹿岛。狂风裹着暴雨,劈头盖脸砸向这片孤零零的岛屿。昨日还少女般温柔沉静的神鹿岛,此到已变得肢体残破,如恶魔手中的一枚鸟卵,只要它稍做用力,立刻便会粉身碎骨不复存在。
庞舒已无睡意,她站在落地窗前向外望去。褡裢湖畔的那片小树林,现已横七竖八躺倒了一片,有的树木已被风暴连根拔起。竖在高尔夫球场边上的几幅大的广告牌,倒的倒翻的翻,狼狈不堪地躺在泥水里。目光所及之处,无不留下“梅沙”肆虐的痕迹。
就在庞舒打算回到床上再躺一会儿的时候,她猛地发现那如遭毁灭之灾的小树林中,有一个忽隐忽现跌跌撞撞的身影,正顶着狂风暴雨往这边跑。说是跑,实际上比走也快不了多少,他甚至是刚迈出一步,又被狂风顶回去好几步远。
庞舒心中一阵窃喜。不为别的,她从那人抗击风暴的力气来判断,此人是个女的。这是她所盼望的,而且她正是来自废弃渔港那边。要知道出海渔船上是少有带女人的,果真是那批新招的女工吗?
庞舒不敢怠慢,她立即换上衣服,匆匆下了楼。
但是,她却让门童拦住了。
“小姐,你不能出去。”
“为何?”
“外面的风太大,怕您有危险。”
庞舒把脸一沉,吼了声:“躲开!”,手一扒拉,便冲了出去。
外面的风果然大的令人站不稳脚,好在庞舒是练过功的人,这点儿风力对她来说还不算什么。她迅速淹没在狂风暴雨之中。
在小树林的西南端,庞舒看见了那个瘦弱不堪,已经没了奔跑之力的年轻姑娘。她正想过去扶起她,却见远处连吼带叫地奔过来几个渔民模样的男人。她心里明白了。
“告诉我,你叫什么?他们为什么在追赶你?”
“救……救……我……”姑娘几尽昏厥,却挣扎着告诉庞舒,“我……我叫……叫曹玲……”
“什么?你是曹玲?”庞舒的心狂喜起来。
曹玲自在医院里失踪至今已有一个多星期了,没想到今天在神鹿岛上出现,而且是在这狂风大作暴雨倾盆的海边。一切都应验了他们昨晚的分析,但此刻她已顾不上昏过去的曹玲,追赶她的人已经到了。
其中一个长相凶狠的男人走了过来,“请把她交给我们,她,她是我老婆。”
“你老婆?这狂风暴雨的,你们又是从哪儿来的?”
“我们?我们是船上的。这不赶上了风暴,昨夜里渔船到这儿避风。才刚我们拌了几句嘴,她便赌气下了船。”
庞舒护着曹玲,“可我看她都快没气了,你说是你老婆,谁又能证明呢?”
另几个男人急忙说:“我们,我们能证明。”
“你们?你们都是一伙的,谁又能为你们证明?”
一个男人沉不住劲了,“老大,和她磨讥什么,连她一块弄回去算了。”
“哼!”庞舒冷笑一声,“终于说实话了。连我也一块弄回去?那你们试试?看能不能把我弄走?”
几个男人围了上来,“小美人,口气还不小。”
庞舒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她现在着急的是曹玲的生命安全,没功夫和这几个无赖纠缠。她先一拳砸趴下刚才叫号的小个子男人,又左右开弓击倒另两个壮汉。最后,她开始对付那个被称作老大的男人。
这个家伙倒是会两下子,他也知道今天遇上了对手。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和这样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交上手,差点没让他从此残废了。
明知道是高强的人劫走了曹玲,但是庞舒既然救了她,就不能不让他知道。
曹玲发着高烧,伤口化脓,身体已虚弱到了极点。她让酒店服务员给联系了医生,前来给曹玲做了处置,输上液,傍中午的时候,曹玲终于醒了。
她刚想张口说话,庞舒急忙做了一个手势,“嘘”了一声。
她掏出纸和笔,在纸上写道:“我认识朱峰和方博,请你相信我。”
曹玲看后点点头。
庞舒又写道:“渔船上都有什么人?”
曹玲接过纸笔写道:“我那条船上有很多年轻姑娘,不知为什么把她们弄到这里。”
庞舒接着写:“海边大约有几条渔船?”
曹玲又写:“十多条吧。”
庞舒点点头,继续她们无声的谈话:“能否告诉我,这些日子他们把你关在什么地方?”
曹玲摇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被关在什么地方。
庞舒又提出涉及到她父亲死因的相关问题:“他们为什么不肯放过曹家人?你手里是否还掌握着他们的罪证?”
这回曹玲只是看着她,没作任何表示。
庞舒:“因为我和他们在一起,所以你不信任我?”
曹玲依旧没有表示,庞舒无奈地笑笑。她把刚才写的纸张撕碎,放到马桶里冲掉。做完这一切,她准备去高强他们房间,一开门,发现高鉴站在门口。
“高鉴,你怎么会来这里?”
高鉴看也不看她一眼,“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
庞舒赶忙解释,“我的意思是这样的天气,你是什么时候到岛上来的。是来找你父亲的吧?”
“我是要找他。但我现在要见曹玲,她在你这里吧?”
高鉴说话的口气很硬,看得出他为曹玲很着急。而且,他浑身上下也淋得跟个落汤鸡似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庞舒同情地看他两眼,心说,为了心爱的姑娘,他连自己的尊严都不顾了。于是,她点点头,示意他进房间去,自己去了高强的房间。
曹玲见是高鉴,冷冷地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是不是我家的事你全知道?”
“不,我是后来才知道的。自从知道你家出了事,我就一直在寻找你。”高鉴的身子在打着冷战,从他身上淌下的雨水,很快就将他周围的地毯弄湿了。
曹玲痛苦地闭上眼睛,“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曹玲,我不知道你们家的事是不是和我家有关系,但是,这真的不关我什么事。你相信我。”
一提到母亲和奶奶,曹玲的眼泪就下来了,“我谁也不相信,我只知道她们被人杀死了。还有那个警官,他是为了救我才牺牲的。他们都招你们谁了?惹你们谁了?你们想取谁的性命就取谁的性命,还有天理王法没有了?”
高鉴愤恨的胸脯一鼓一鼓的。半晌,他冲出房间,一脚踢开隔壁的房门。见到高强,他用手指着庞舒的房间问:“高总裁,你能不能和我说句实话,一句就行。那旁边屋的曹玲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她们家出事我就开始找她。你们来神鹿岛,我也悄悄地跟来了。果不其然,她就和你们在一起。你们绑架了她,软禁了她。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见到儿子,高强也颇感意外,他铁青着个脸道:“什么怎么回事?我怎么该知道她的事?”
“我都看见了,她从你们这儿逃出去了,又被你的女保镖给抓回来了。”
“高鉴,不是这么回事的……”
“闭嘴!”高鉴完全气昏了头脑,他把一腔怒火全撒在了庞舒身上。“我和姓高的说话你帮什么腔?说好听的你是他的保镖,说不好听的还不知道你们是什么男盗女娼的关系呢。”
高强有些火了,“高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礼了?怎么像条疯狗似的见谁咬谁?你在国外就是受的这种教育?”
“你少拿这些话来压我。我再无理也比你强,最起码我的人格还在,良知还在。这些你有吗?你除了有几个臭钱还有什么?”说完,高鉴摔门而去。可一会儿功夫他又回来了。
“曹玲她人不在了,是不是你的手下又把她转移走了?”
甘文也着急起来,“你说曹玲不在了?”
“是不在了,一定是你们的人把她给藏起来了。”
“混蛋,”高强一巴掌抽在儿子脸上,“都是你在这里搅和的,要不她怎么会跑了?”
庞舒急忙离开了房间。
高鉴冷笑一声:“她跑了?你终于肯承认你和她有关了。要不是你限制了她的人身自由,怎么会害怕她跑了?”
他现在关心的是曹玲的安全,没时间和他的父亲理论,开始和庞舒楼上楼下寻找着曹玲
。但是,半天过去了,曹玲人间蒸发了似的,没了踪影。
甘文也着急起来,“高鉴过来也就两三分钟时间,她一个孱弱病体,能跑到哪儿去?有没有问问大厅里的人,或是看看酒店监控?”
只有庞舒心里明白,这么短的时间内,她有可能是被住对门的王琦、沙金他们救走了。但是否出了酒店,到了安全地带,她就不好说了。嘴上却不以为然地说:“该去的地方都去了,找不见她的影子。我看由她去吧,一个和我们毫不相干的人。”
高强不得不摊牌了,“毫不相干?毫不相干能把高鉴急成那样?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警方要找的人,不能让她落到警方的手里。”
“警方要找的人?”庞舒故作吃惊地看看高强,又看看甘文,“你们为什么不早说?早知那样,怎么可能把她一人扔在房间里?”
她气急败坏地再次奔下楼,寻了一圈又回来了。
“既然你们知道她重要,为什么就不能告诉我一声?我说呢天还没亮就有人追杀她,原来那伙人也是你们安排的。现在好了,人没了,你们满意了?我现在就问你们一句话,什么时候拿我当自己人?”
说完,她甩头回自己房间怄气去了。
高强懊悔不已,他看看甘文,“也许,我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甘文思忖了半天,终于冒出一句,“那就行动之前告诉她。”
高强则狠狠地骂了一句,“一群笨蛋,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女人都看不住。”
吃中午饭的时候庞舒没有出来,看来她是真生气了。
直到傍晚的时候,高强才敲开了她的房门。一进屋,他立即反锁了房门,然后郑重其事地坐到沙发上。
“别怪我们到现在才对你说出实情,实在是关重大,我们必须慎之又慎。”
庞舒也缓和了口气,“又发生了什么事,说得这么严重?”
“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而是要发生一件重要的事。这件事从你到了龙腾集团公司,不,确切点儿说是从甘文先生到了平岛,我们就已经开始筹划这件事了。”
“高总,你说了这半天到底什么事呀?从甘文先生来平岛,也没见过公司发生过什么事呀?除了覃子聪自杀……”
“不错,覃子聪是知情者。他临死都没有把实情告诉你,可想而知这件事情有多么重大。”
“不防直说吧高总,天大的事我也会和你们一起扛,不必把我当外人。”
“好,我就要你这句话。而且从你为公司办的这几件事看,我也完全相信你和我们是一条心的。”
高强把话顿住,又对庞舒审视了一会儿,这才把声音压低了道:“我们这次来神鹿岛,不是为观光旅游来的,而是为实施‘f’计划。”
尽管庞舒费尽心思想知道“f”计划的具体内容,但当这个字眼真的从高强嘴里蹦出来时,她还是感到震惊。
“‘f’计划?‘f’计划是什么,你和甘文先生好像从来没有提过。”
“是,这个计划只有公司高层几个人知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但走漏消息,会有很多人成为阶下囚,甚至要付出生命代价。”
“高总和甘先生如此信任我,真让我感动。”
“但是,你必须做一点点小小的配合。从现在起,除了和我们一起去餐厅吃饭,你不准再迈出房间一步。”他肥嫩的大手掌往庞舒跟前一伸,“手机。”
庞舒伸手到枕头上抓起手机,乖乖地递到高强手中。
“好,现在我们谈‘f’计划……”
傍晚吃饭的时候,住宿的客人都聚集在餐厅的大窗前看天气。外面依然大雨滂沱,狂风肆虐,一丝一毫没有减弱的势头。大家的脸上多少都闪现出身陷孤岛的焦虑和不安,谁心里都明白,风不停,客轮就不会来。
庞舒没有凑热闹过去看天气,她静坐在餐桌前默默无声地咀嚼着食物。虽然连中午饭都没有吃,但她还是没有一点儿食欲。她不清楚曹玲是不是被王琦他们安顿好了,更着急把刚得知的“f”计划传递给他们。没有了手机,她不能再给他们发短信,只能把情报写到一张小纸片上带到餐厅。但是,他们与王琦沙金又隔着数张餐桌。
好在这时沙金起身去了卫生间。机会来了,庞舒在帮高强盛汤的时候,不小心带倒了自己的酒杯,她小声抱怨了一声,急忙去了卫生间。
……
第二天的傍晚,在景山公安分局的会议室里,朱峰和他的战友们全都候在那里待命。从午后开始,所有这次参加行动的人员就已经进入临战状态。上缴通讯工具,禁止与任何无行动关联的人接触。
晚饭依旧是盒饭,吃过之后,朱峰开始检查大家的武器装备。几十号人默默地注视着他,每个人只有庄重的表情,没有多余的疑问。整间会议室里听不到一句说话的声音,大家从朱峰的表情中已经读到了这次行动的艰巨性。一个个都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经历这样令人精神振奋的行动了。
8点钟的时候,所有参加行动的干警全部聚集在分局楼前那空旷的广场上。肆虐了数十个小时的“梅沙”强风暴终于疲倦地躲到哪里喘息去了。风静雨停,空气里还残留着潮湿清冷的成份。这个时候执行任务,让人感到那场可怕的风暴并未走远,随时随地都有反扑过来的可能。董征和徐昊天同时出现在队列前面,在所有参战干警们的记忆中,市局领导在执行任务时做动员,对他们来说这还是第一次。广场上的气氛变得异常凝重起来。
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些激奋人心的话语,董征往那里一站,只是严肃地扫视了干警们一眼,他亮开大嗓门,“同志们,我们景山公安分局刑侦大队的同志经过长达三个月的周密侦察,终于摸清了一支长期活动在我市,以靠开设地下赌场,组织强迫妇女从事非法活动,以极其残忍卑劣的手段非法敛取钱财的黑社会犯罪组织。他们肆意残害知情人,杀害我们的公安干警。更有甚者,他们还与国际上的黑恶势力相勾结,向境外贩卖输送妇女,以获取更大的暴利。今夜这次行动,就是要彻底摧毁这个侵害社会,侵害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社会毒瘤,解救那些身陷囹圄的姐妹。
现在我宣布,由徐昊天同志担任这次行动的总指挥。下面,由我们的徐总指挥下达战斗任务。”
徐昊天精神抖擞地给大家打了一个敬礼,随后他清了清嗓子。尽管如此,他的嗓音还是略带嘶哑,“现在我命令,由朱峰同志带领刑侦大队的干警去双峰岛,由胡立成同志带领特警队去金龙尾,由杨威同志带领水警队去海鸥岛。”然后,他果断地把大手一挥,“出发!”
瞬间,车灯闪烁,警笛呼啸,一辆辆警车风驰电掣般穿越街道,直奔海边而去。大约一个多小时后,各路干警都顺利到达自己的指定地点。
指挥部里,徐昊天有点儿焦灼不安。或许是第一次指挥这样大的行动,他在等候各路带队人消息时,很少有在座位上超过十五分钟的时候。要不就是背着手在屋里踱步,要不就是站在地图前看着某一个位置愣神。
董征恰恰与徐昊天的躁动相反,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凝神思考,有时也激他一两句,“你能不能在那儿坐会儿?”
徐昊天看看表,“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相信这次行动会万无一失。”
“你这么肯定?要知道我们以前有过出师不利的情况。”
“以前是以前,可今天不会。”
“但愿如此。”
“当指挥员的,首先要沉得住气,不然怎么控制大局?”
徐昊天笑了笑。好在这个时候他的对讲机响了,是朱峰的。朱峰讲,双峰岛确有渔船避风,却非可疑船只。接着是胡立成,杨威,他们的报告与朱峰的几乎一样,在那两处海域均无发现可疑船只。
他把脸转向董征,“情况有变,是不是我们的侦查有误?”
“这怎么可能?再等等,再等等。”
话虽这么说,但董征的眉头显然挤在了一起。这回董征焦急了,他开始在地上踱着步子。终于,他的手机响了,未等接完,他就高兴地冲徐昊天点点头。临了,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走,我们去岛上看看。”
警车呼啸着把他们送到一个码头,早有一艘小型快艇等在那儿。他们跳上船,快艇立刻朝着神鹿岛方向驶去。
航行一段时间后,徐昊天感觉方位不对。他疑惑地看着董征,“这是往哪里开?是双峰岛还是海鸥岛?”
“不是双峰岛也不是海鸥岛,是神鹿岛。”
徐昊天非常惊呀,“怎么是神鹿岛?难道……?”
“不错,在那里发现了可疑船只。”董征笑道:“你这家伙,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你对平岛周边海域倒很熟悉。”
徐昊天看看时间,没有再询问什么。按照时间推算,再有一个半小时他们就该到达那片海域了。
快艇赶到神鹿岛的时候,这边的战斗好像刚刚开始。
废弃渔码头一溜停靠着十几只钢壳渔船,一艘大型的远洋捕捞船停在不远处的深水中。杨威率领的水警队已将这些船只围住,渔轮上不时地传来激烈的枪声。
董征看了脸色越来越差的徐昊天一眼,“是不是船开得太快有些不适应呀?坚持一下,战斗马上就要结束了。”
经董征这一说,还真让徐昊天坚持不住了。他摇摇晃晃走到船舷边,一口接一口呕吐起来。董征一见,忙喊人扶他进舱休息。
……
第五十二章节 收网—大结局
在捕捞船上和犯罪分子进行较量的不是别人,正是在看守所被关押多日的罗阳和来自东港的特警队员。
今日清晨,当风力稍稍减弱后,接到指令的罗阳便带着几位特警队员到了岛上,并很快与王琦他们会合。王琦又带他去一家私人诊所看了曹玲。昨天上午,王琦他们利用庞舒高鉴去高强房间的机会,让她藏在清扫车上把她带到了酒店洗衣间。然后又联系岛上边防派出所,以“梅沙”强风暴期间巡视安全为由,将她悄悄接出了宾馆。这就是后来高强发现她失踪后,到处找不见她的原故。曹玲虽说没见过罗阳,但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加上他与姐姐罗兰本来就长得很像,便告诉他关于父亲曹民的一些情况。
她对罗阳说:“我的父亲拿着那枚储存卡去了景山分局,可是当天晚上他却跳楼自杀了。父亲临走时把复制件交给了母亲,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公安局里也有他们的人。因为心里有鬼,高强的人曾几次三番地到家里逼问母亲,父亲死后是否留下什么重要东西。没想到母亲装疯卖傻三年,到头来还是没有逃脱他们的魔掌。”
罗阳气愤异常,他告诉曹玲,与他们算总账的时刻就要到了。“梅沙”强风暴一过,他们马上就会去解救困在渔船上的姐妹。到时候,那些作恶多端罪不可赦的犯罪分子,一个也逃脱不掉人民对他们的审判。
曹玲想起在狂风暴雨中搭救自己的女子,便问罗阳:“那个叫庞舒的是什么人?她怎么和龙腾集团的人混在一起?”
罗阳一听,这才知道庞舒原来也在岛上,而且是她救了曹玲,心中便生出一种多日不见的渴望。但是,他不便和曹玲明说,便道:“好好养病吧,别想其它的。她是什么人,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曹玲多聪明的人?罗阳这一说她心里就明白了。她对罗阳说:“如果看见她,替我问她好。”
“我会的。”
罗阳叮嘱医生,要她好生照顾曹玲,便离开诊所回到渔码头。
而这个时候,高强还以为这次的行动有“梅沙”强风暴做庇护,该是万无一失的。只要风势一过,人上了捕捞船,几小时后船就到了公海,一切的一切就都过去了。
美中不足,让他略感不安的,是这节骨眼上跑了曹玲。
半个小时后,船上的枪声停了。王琦和沙金他们押解着受伤缴械的犯罪嫌疑人走下捕捞船。
队伍中有一个四十出头,体态略显臃肿,长着一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从他的脸上可以看出,他是那样的沮丧和不甘心。当他走过董征身边的时候,说了句:“我到现在都不愿相信,这么周密的计划你们是怎么得知的?”
董征也不客气,“那是因为你们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力量。记住我今的话,一切与人民与社会为敌的人,到头来只能自叹倒霉命运不济罢了。除此之外,你们再也想不出慰藉自己的法子了,我的船长先生。”
就在这个时候,船舱里又传来一声沉闷的枪声。徐昊天强打着精神问:“怎么?船上的战斗还没结束?”显然,他是为神鹿岛这边的警力安排而不满。但是,在这种时候,作为这次行动总指挥的他,又不好向自己的上司发泄什么。
董征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只是有些焦急地注视着船上。
突然,甲板上出现一个人影,只见他捧着一样东西急速地奔向船舷。随着他奋力向外一甩,一声巨响,海里掀起一股巨大的浪花。然后他又返回船舱,不多时便拖着一个人走出船舱。直到他快走下船梯时,徐昊天终于看清了,这个人是罗阳。
“董副局长,这是怎么回事?罗阳他……?”
“战斗结束后我再和你解释这件事。”董征现在关切的是罗阳,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快,把车开过来。”罗阳冲着董征喊道:“这就是那个恶贯满盈的‘沙尘暴’。他要引爆船上的炸弹,被我击伤了。”
董征马上对神鹿岛边防派出所的张所长吩咐道:“马上安排人把他送医院抢救。他可是牵涉几起大案的重要犯罪嫌疑人,一定不能让他再发生其它意外。”
张所长立即喊来几位警官,安排他们押着几个受伤的犯罪嫌疑人走了。
董征这才激动地上前握住罗阳的手,“你辛苦了,罗阳同志,为什么不安排那些女孩子们下船?”
“船舱里好像被用过迷幻剂之类的东西,她们这会儿还都昏迷不醒。估计还得个一时半会儿才能醒过来。”
董征对杨威命令道:“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再派人上船检查一遍,清点好姑娘的人数,确保她们的人身安全。”
“是。”杨威威风凛凛向董征敬了个礼,立刻带领一队人上了捕捞船。
忙完这一切,董征这才对罗阳和张所长说:“该是请出幕后操纵人的时候了。”
徐昊天终于按捺不住,问道:“我们要去哪儿?”
“褡裢湾酒店。”
徐昊什么,比起在船上,他的身体状况已经好转。只是黑暗中,他的脸色似乎更差。
……
海湾边响起枪声的时候,高强并没有显出多大的惊慌。他认为,就算岛上边防派出所的人发现了废旧渔码头上有人在搞非法活动,他们也不是“沙尘暴”一伙人的对手。他绝对相信他的能力,也相信自己对“f”计划的周密安排。只要捕捞船安全出海,剩下的事就好说了。不行的话就拿“沙尘暴”顶罪,做掉他就一了百了。但是,紧接着发生的那声爆炸声引起了他的惊恐与不安。这是他和“沙尘暴”的约定,在实在万不得己的情况下,方可启动爆炸装置。难道这次他们精心策划的这一切,就这么不堪一击,刚刚坐胎就流产了么?可是他想不明白,警方不是已经收押了罗阳,而且也相信了他们对佟啸的栽赃,让他成为内鬼“蝎子”,对他进行了控制审查。那么,问题会出在哪儿呢?双峰岛海鸥岛那边,都已布了迷阵,花钱买通了几条渔船候在那里,也有三陪女上船。加上有“蝎子”在警方内部做呼应,这样就足以确保整个计划的完成。就算他们后来发现上当,再赶来神鹿岛,怕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鞭长莫及了。高强现在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在策划上称得上缜密精细,再加上这场来得及时的强风暴,可它为什么就……?
此时,甘文双手抱着脑袋躺在席梦思床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愣神。他也在苦思暮想,不知问题的结症到底出在哪儿。这位和国际上犯罪组织打过多年交道的恶魔,还是第一次输得这么惨,想想他就有些心不甘。躺着躺着,他突然神经质地一下子坐起,眼睛瞪得比死人还可怕。
“是‘内鬼’,是我们的内部有他们的卧底。”
高强和他同时把目光聚集在了庞舒身上。房间里的空气一下子紧张起来,就差点根火柴,马上就会燃烧起来。
因为今夜里实施“f”计划,庞舒整晚上都被要求待在高强他们房间。此刻她并无有半点儿惊慌,而是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我进龙腾集团公司也不是一天两日了,想必这个问题一直搅得你们食难安。好吧,索性我今天就和你们亮亮家底。本人姓名庞舒,真正的身份
省公安厅刑侦二处侦察员。到龙腾集团公司卧底的目地,调查曹民的真正死因,解开张迈遇害的迷团,打击黑社会犯罪。怎么样二位?我介绍的可算明白?”
甘文狼一般发出一声嚎叫,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支手枪,“我先让你见阎王。”
庞舒冷笑一声,“就你们俩?和我?你们觉得是对手吗?”
话音未落,只见庞舒的手一扬,一个茶杯盖飞了过去。甘文“哎呀”一声,手枪落地。庞舒一个箭步扑到床前,那手枪已经到了她的手里。
高强不顾一切地扑到皮包跟前,从里面掏出手枪。
这回庞舒却动也未动,只轻轻说了句:“高总怎么不卸下弹夹看看,里面可否有子弹?”
高强抽下子弹夹一看,正如庞舒所说,里面哪儿还有什么子弹?真是见鬼了,整个晚上他都未离开过房间,庞舒是怎么取走的子弹?但事已至此,再作挣扎也是无谓的。他唉叹着瞅了甘文一眼,玩弄心计行,动武,他们真不是这位女保镖的对手。
庞舒用枪一指他们,“二位,请吧。”
高强和甘文只得乖乖地走向门口。一开门,却见董征罗阳他们早已静候在那里。
徐昊天看着垂头丧气的高强和甘文,又扫了一眼英姿飒爽的庞舒,知道一切都不可挽回
了。嘴上却不得不冷冷地哼了一句:“原来两位谋事高主被风暴困在这里。”
“徐副局长一贯做事公道,总不能分摊好处你回回有份,担当罪责你便逃之夭夭吧?”
董征一摆头,张所长立刻与民警上前拷住高、甘二人和徐昊天。
徐昊天还想抵赖,他愤愤地晃动着被拷在一起的双手,“我要向上级控告你们,你们这是贱踏人权。”
“别再演戏了,‘蝎子’先生,虽然你的演戏天分很高。”董征冷笑一声,“你真的以为用佟啸的手机往外传递消息,再往他的账号上划二百万元,我们就相信了你的那套把戏?实话对你说吧,我们带走他只不过是让你和你的
同伙抱有侥幸心里,也好放下心实施你们的‘f计划’。”
高强看了一眼庞舒,“原来你们早就知道‘f’计划。”
高鉴此时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看到这一幕,他突然大笑了起来。“罪有应得,罪有应得呀。”
高强怒视他一眼,却没敢言语一声。
……
就在董征亲自指挥率领罗阳等干警一举破获建国以来,全国最大的一起向境外犯罪组织贩卖妇女案,解救无辜妇女二百二十八人的当天夜里,佟啸则率领朱峰等干警,分别抓捕了李影、闵越江、史茂君、孙胖子等黑社会组织成员骨干三十余人。而周森、袁品等公安队伍中的败类,也在批捕名单之中。
几日后,景山公安分局对高强徐昊天开始了正面接触,担任主审的,自然是刑侦大队的大队长罗阳和省厅刑侦二处的侦察员庞舒。
审讯未开始,高强就要求更换审讯人员,指责罗阳是杀害他妻子葛菲的犯罪嫌疑人。否则,他将拒绝回答一切问题。
罗阳笑了,“你不回答问题可以,但你必须听完我对你犯罪事实的分析。
现在,咱们把案件回放到2016年的5月28日,也就是雁鸣湖畔那块地皮被你以3个亿的高价拿下的当天。你,龙腾集团公司的总裁高强,在金河大酒店宴请了宇辰集团公司的董事长曹民。因为集团的地皮卖了个好价钱,曹民高兴便多贪了几杯,结果就被开了房。于是,凭着一盘录相,你们龙腾集团变魔术般把3个亿的地价变成了1个亿。结果,让人家投资一半的项目因为资金短缺流了产,最终导致了宇辰集团的破产倒闭。
曹民自觉有愧于企业员工,他不甘心就这么让你们的计谋得逞,便在酒店继续包房企图找到那位曾同他上过床的詹燕小姐。只是他原以为她是一般的三陪小姐,却没有想到她原来是你的女秘书,而且手中还掌握着你们的一个重大罪证,一枚拍有妇女艳照的数码相机储存卡。
当曹民找到詹燕时,她已经失去了人身自由。她把那枚储存卡交给了曹民,告诉他这些女孩子近日将被你们卖到国外一个高级健身俱乐部去,要他赶快设法解救她们。曹民感觉惩罚你们这些恶魔的时候到了,于是就来景山公安分局报警。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当时身为刑侦大队长的徐昊天,已经成了你们的黑色守护者。当发现这一重大阴谋泄露时,你们这第一时间杀害了曹民。”
“不,曹民不是我们杀的,他是自杀的。我们也根本没有向国外贩卖妇女,更没听说过什么艳照。”听了这么老半天,高强还是第一次开口为自己狡辩。
“是么?如果你们真的没有对那些准备贩卖的女孩子拍过艳照,那为什么直到三年后还要去曹家杀人灭口?”
罗阳把话顿住,从一个夹子里抽出几页纸,“这是詹燕临死前托人从国外捎给她恋人的一封信。她在信中详尽讲述了这些女孩在国外艳情场所遭受的非人折磨。截止这封信的落款日,第一批被你们卖掉的二百名女孩,或死或残已所剩无几。”
庞舒接口道:“我想你该不会忘记詹燕的恋人是谁吧?那位倍受良心谴责,却又不敢揭露你们,最后选择开车碰海自杀的覃子聪。这封信是我们从甘文的住所中搜查出来的。可怜的覃子聪,企图用他的自杀和这封血泪控诉的信,来阻止你们实施‘f’计划。他哪里知道,当一个人的灵魂变得和野兽没有什么两样时,就算他披了一张人皮,他也是要吃人的。”
“这是我们从你们公司档案中提取的詹燕的笔迹,经鉴定和这封信的笔迹为同一个人,你是否要亲眼过目一下?”罗阳说着,把那封信和笔迹鉴定拿到高强面前。
高强的脑袋垂了下来。詹燕的笔迹他是认识的,覃子聪和她的恋情他也是知晓的。但是,这死妮子什么时候托人捎回这样一封信他就不得而知了。可恨的是甘文这老家伙,干吗要把这封信保留下来?
罗阳又道:“你到现在还咬定曹民是自杀。在你们看来,一个为集团损失1个亿的董事长从楼上跳了下来,别说公安机关,就算媒体也相信这件事本身就毫无悬念。但如果真是这样,你们没必要一杀再杀,连一个金河大酒店的维修工都不放过。你们给曹民吃了一种叫sh的制幻剂,它可以短时间阻断人的中枢神经,使人变得兴奋,麻木或者昏迷。然后你们把他引诱到酒店顶层,只要轻轻一推,这次自杀行动就顺理成章地完成了。当然,这样的自杀行为并非为你们发明,日本电影《追捕》中就有过这样镜头。在这之前,你们也是用这种方式结束了邢玉滨的生命。就更不用说设计好陷阱,把我引到月秀山庄5号别墅,让我背上杀人嫌疑用的也是这种方式。”
罗阳举起一个瓶子,“这是在你的住处搜查的标有sh字样的药瓶,我们已经用动物做过试验,正如崔教授所说,它在人和动物身上发生药力的时间最多也就三小时。过了这段时间,神医也查不出它的残留部分。所以,法医检验曹民是自杀也算正确。
既然曹民的死有了结论,为什么当时身为刑侦大队副大队长的张迈还要暗中侦察此案呢?那是因为张迈发现曹民在死前曾和徐昊天有过接触,加上徐昊天平时和龙腾集团的人走得很近,花钱又出手阔绰。当他在调查中发现曹民在跳楼前有人在平台上出现过,他就确定曹民的死另有原因。而段大敏,那个与张迈同时遇害的维修工,也正是对曹民的死有怀疑,才去见的张迈。因为,是他引见曹民去见的詹燕。你们得知这一切,只好在张迈和段大敏见面时,让‘沙尘暴’用特制的杀人凶器杀害了他们。
按说,你们在这一系列谋杀行动之后,也该有所收敛。但是,有你这条持强凌弱的地头蛇在,岂会停止作恶?这些年你们持续不断地变换地点,开设地下赌场,用暴力手段组织强迫妇女从事非法活动。你甚至将市区的一些餐饮休闲等消费场所也控制在你手中,就连他们所需的三陪女都必须过你的手。你的兰溪谷花卉种植基地,后投入经营的淼淼健身俱乐部,都是你的三陪女输送地。市人大代表,政协委员,这些合法的外衣为你的种种罪恶勾当做了最好的掩护。直到林小芳的尸体在海边出现,不仅搅乱了你的阵脚,也使曹民、张迈、段大敏等沉冤三年的积案再一次进入警方的侦察视线。恐怕你到现在还在后悔,当初不该指派宋宝昌那样的色魔去灭口林小芳吧?不然,我们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你们一网打尽。
怎么样高强?还有你贿赂各级官员,杀害葛菲的犯罪事实,我看你还是一笔一笔,如实交待吧。”
高强抬起头看了看罗阳,又看了看庞舒,不用说,那些在他看来比命还重要的东西,他们恐怕早已烂记于心了。他长叹一口气,终于无奈地开了口:“我承认,我所犯的罪够你们枪毙我几回了。要说这些死的人当中,最不该死的就是葛菲……”
……
高强的认罪忏悔,使后边的审讯工作顺利了许多。两天后,罗阳和局长佟肃一起审讯了徐昊天。
几日不见,徐昊天可是见老了许多。往日,他那种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的傲慢与骄横,早已荡然无存,保留在他脸上的,除了沮丧还是沮丧。
他们几个默默对视了几秒钟,佟啸开始了讯问:“走到今天这一步后悔吗?”
徐昊天一甩头,闷闷地回了句:“你我共事这么多年了,别说这些没用的。我想知道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要听实话吗?”比起审讯高强,罗阳的口气平和了许多。
“当然。你从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毕业实习,就是我带的你,你难道不清楚我是啥样的人?”
“那好,我就让你找一找那时的感觉。毕竟我的很多东西都是你传授给我的。”
徐昊天点点头,他似乎也想起了他们师徒在一起工作过的那些个日日夜夜。
“要说怀疑,应该说是在我姐夫张迈牺牲后不久就开始怀疑你了。”
徐昊什么却又没开口。
“那是在我姐夫张迈烧完百日后,我帮姐姐整理他的东西,在他的日记本上我发现这样一段话,‘今天看见宇辰集团公司的董事长曹民来找我们徐队,徐队很快就跟他走了。他们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我的面说呢?更令人费解的是,当晚曹民又跳楼死了。这是一种巧合呢?还是……?’”罗阳举起了那本日记。
“六天后,也就是2016年6月13日,张迈和段大敏遭人暗算。不久,你升任景山公安分局副局长一职。我呢,也从市缉毒支队调到刑侦大队,接替了你的职位。我知道,我的这次调任还是你提的名。我上任后立下的第一个誓言,就是要亲手抓住杀害我姐夫的凶手,让他绳之以法。可惜,这一愿望让我足足等了三年。虽然我姐夫日记中的那段话引起了我对你的怀疑,可毕竟我一直无法找到你的犯罪证据,直到林小芳遇害。”
徐昊天抬起因为睡眠不好而肿泡的眼睛,“罗阳,你搞错了吧?我承认曾收授过高强的贿赂,帮他们做过事,但林小芳的死和我没有任何牵连。”
“我的徐副局长,为什么提起林小芳会让你如此紧张呢?是不是她的死至今都让你的灵魂感到不安呢?
应该说除
了你远在加拿大的妻子,你最爱的一个女人就是林小芳吧?如果我记得不错,你在林小芳的尸体被运回分局后,就没去过解剖室,这好像不符合你的风格。在我的记忆里,即使你升任副局长后也没有改变多年养成的习惯,凡有命案发生,你都会亲自查验尸体。但是这次你没有,因为你怕看见死后的林小芳,你会失态。尽管如此,但你后来还是失态了,因为在林小芳死后你不止一次去过月秀山庄17号别墅。尽管你只是开车在门前停留片刻,或者是……缓缓经过。”
罗阳举起一张放大了的照片,“你看,这是你最后一次去17号别墅时被小区保安钟家钰拍下的照片。虽然灯光很暗,虽然你经过简单化妆戴了墨镜。经过技术部门处理后,认定照片中的人就是你徐昊天。”
罗阳顿了顿,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徐昊天,又道:“如果我告诉你一个来自农村的小区保安,他能在不同牌号的进出车辆前,在见不到司机面的情况下,通过开车人的速度习惯等特点,辨别出那车是否为一人所开,你是否觉得称奇?钟家钰就是这样一位小伙子。我们在月秀小区查林小芳的案子时,钟家钰曾和我们说过在案发当晚有一辆尾号为4377的子弹头轿车离开了小区。而且他称这辆车每次出现的时候,都是在滑栏没有完全收完的情况下就匆匆越过大门。他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就是通过你的开车习惯辨认出了你。”
罗阳又举起几张假的车牌号,“这是在你家车库搜查出来的,这其中的一张假的牌号就是4377,上面留有你的指纹。徐副局长对7这个数字情有独仲吧?你的假的车牌号尾数是7,选择的楼号是7,7给你带来的是幸运呢?还是噩梦?”
徐昊天的脑袋终于耷拉下来。
佟啸愤怒地看着他,自己昔日的这位老战友,自打从警官学校毕业他们就在一起工作,没想到他和黑社会组织搅和在一起不说,连包养情妇杀人害命这样的事也敢做。
“说吧,为什么要杀害林小芳?”
“我……我是真心喜欢这个姑娘。她的养母去世后,她便失去了最后的生活来源,不得以去龙腾集团找一份兼职工作。那我家需要一个保姆,就这样我把带到了月秀山庄。那样的住宅条件,她一看便知道我的用意何在,只是担心我的家室。我对她讲妻子在国外陪读,没有人会干预我俩的事。又让她与甘文认了干亲,对外称是台商的干女儿,我又是夜晚去,所以没人在意这件事。后来,也就是三个月前,我发她竟然是段大敏的女儿,而且手里还握着高强的罪征。这份罪证我从曹民手里得到过,没想到她手中还有复制件。还有,还有一个原因是,那时她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没有办法,我只有……”
交待到这里,徐昊天的情绪突然起了变化,他有些激动地看看佟啸,又看看罗阳,“能不能告诉我,‘野猫’到底死没死?”
佟啸和罗阳对视一眼,用讽刺的口吻告诉他,“高强恨‘野猫’,你也恨‘野猫’。看来,在灭口林小芳这件事上,你们的确不该用‘野猫’。不过你现在可以睡个安稳觉了,‘野猫’那天在出兰溪谷时,就已经被他的舅舅用特制的钢针射死了。”
徐昊天好像很满意这种结局,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开始继续交待自己的罪恶。
轰动一时的平岛市打黑斗争终于告一段落。在这次专项斗争中,被批捕的犯有黑社会组织罪,组织强迫妇女从事非法活动、贩卖人口、开设地下赌场,以及围绕这些犯罪链制造的各种刑事犯罪,巨额贿赂和收授贿赂等犯罪嫌疑人共七十六人。其中,警方充当黑色保护者,直接和间接参与犯罪的就有二十三人,光红凌湾派出所就有五人。这个在平岛市曾猖獗一时的黑社会犯罪团伙,正在等待人民的最后审判。
总结表彰大会结束后,罗阳,这位在打黑斗争中做出突出贡献的人民卫士,被景山公安分局提拔为主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朱峰,这位同样功绩卓著的刑侦战士,接替了罗阳的职位,出任景山公安分局刑侦大队大队长。而庞舒,这位颇有胆识只身虎穴斗智卧底的侦察女英雄,被省厅记二等功一次。
……
又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罗阳和庞舒正在度婚假。
清晨,天刚蒙蒙亮,庞舒便起来收拾东西。罗阳被她惊醒,他悄悄起身来到她身旁,伸出双手从后边抱住了她。
他用半边脸轻轻蹭着她的脸颊脖颈,“求你啦老婆,求你啦,再陪人家一天嘛。我们的婚假连一半都没度完呢。”
庞舒微微闭上眼睛,尽情享受着在丈夫怀抱中的那种幸福。作为一个新婚妻子,她何尝不想与心爱的人缠绵厮守呢?对她来说,哪怕分分秒秒都是珍贵的。但是,她不能。
她转回身,用手搂住罗阳的脖子,一字一板道:“不行,昨儿晚上都讲好了,今天我必须赶回省厅。”
罗阳很不情愿地撇了撇嘴,“人家谁像我们,刚结婚就分开。”
“要不,我回去就打报告,要求调离。”
“别,”罗阳急忙用手捂住庞舒的嘴,“要那样我罗阳可出名了。别说在平岛,就是在省厅,人家也会说,这小子,是个老婆迷。才结婚几天呀,就把老婆调到身边守着。”
庞舒来劲了,“既然这样,说好了,我十年内不往回调。”
“别呀老婆,你真舍得让我独守十年空房。”罗阳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那就五年。”
“五年啊?连我老婆长啥样我都能给忘了。”
“三年。”
“两年。两年老婆,说好了,就两年。”
……
第二天,罗阳送庞舒去火车站,在火车站,罗阳、庞舒遇见了闷着头等车的高鉴,二人便走了过去。
“高鉴,你这是去哪儿?准备离开平岛?”庞舒问道。
高鉴抬头见是庞舒,慌忙站起身来,“罗警官、庞警官……”
罗阳、庞舒示意他坐下。放好东西,也在旁边座位上坐下,“你一个人?”庞舒接着问道。
高鉴苦笑一下,“我不一个人还能几个人?”
“这一段时间没有去见曹玲?”罗阳特意的问了一嘴。
小伙子低下了头,“没有。是我父亲害死了她的父亲母亲,还有她那可爱的老奶奶。我是罪人的儿子,没脸也没资格求得她的谅解和宽恕,更不用说别的了。”
庞舒看了罗阳一眼,罗阳一下就明白了,这事,还是女人问比较好,自己就坐在一边听着。
“你这是打算去哪儿?”。
“国内我是不想待了,准备回美国去,今天去领事馆办签证。”
“她知道你今天走吗?”
“昨晚给她发了一个短信,算是告别吧。”说到这儿,高鉴苦笑了一下,“她不会来给我送行的。”
然尔,他却在这个时候站起了身,两眼直直地朝前方看去。
罗阳、庞舒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她看见曹玲正默默地注视着这边。
庞舒推了高鉴一下,“快去呀,还等什么?”
高鉴愣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冲罗阳、庞舒笑了一下,快步冲了过去。
他们默默地注视着对方,仿佛要从对方的眸子里找寻这半年多各自失落的东西。
终于,还是曹玲开口说话了,“一定要走吗?”
“那我还能去哪里呢?除了无奈,我只有选择逃避了。”
又是一阵难捺的沉默。
这回,是曹玲避开了他的目光,“留下来吧。这座城市曾养育过我们,我们总该为这座城市做点事情。”
高鉴的眼睛有些湿润了,“你是说我们……?”
“怎么?你不愿意?”曹玲含羞带怨地瞟了他一眼。
“愿意,我当然愿意了。”高鉴欣喜的声音都有些异样了。
“我想了好久,人不能老活在仇恨的阴影里……”。
去省城的车开始检票了,罗阳、庞舒拖着高鉴的行李箱走了过来。庞舒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冲曹玲赞许地点点头,说了声:“幸福总是来得不易,好好珍惜吧。不过别忘了,到时候请我和罗阳去喝你们的喜酒。”
曹玲和高鉴都有些脸红,嘴里却连连应着:“一定,一定。”
庞舒让罗阳把自己的喜糖塞给他们,转身向朝检票口走去。
正当罗阳准备向庞舒嘱咐几句的时候,罗阳的手机响了,他的脸色马上严肃起来。
“罗阳,昨夜川都酒店303房间,一对老夫少妻被杀……”
“嗯,已经通知技术科出现场了?好,我马上就到。”
电话是朱峰打来的,现在,他已经在案发现场了。
罗阳有些歉疚地看着庞舒,“老婆,对不住了,我不能送你了。”
庞舒微笑着没有表示什么,只是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深情的亲吻了一下,身为警察,她懂罗阳,就像罗阳也懂她一样。
罗阳幸福的笑着,转身就往车站外跑去,刚跑二步,却又恋恋不舍地回头瞥了庞舒一眼,叮嘱道:“就两年,不许变卦。”
……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