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残缺》 第1章 说书人 “曾经有人对我说过,根据不同的标准,可以得到不同的分类,我深以为然。 以财富之多寡,可以分为富人、穷人; 以权力之高低,可以分为君王、臣民、平民、贱民; 以人心的善恶,可以分为神、仙、人、魔、兽; 有了分类,就有了等级;有了等级就有了痛苦。 有了痛苦,就有人想解脱痛苦。于是庙堂腥风,江湖纷争,穷人逆袭富人,贱民挑战君王。仙人已经堕落成魔鬼,魔兽流下了慈悲之泪。 千年纷争,灵珠灭,玄子出。鬼兽,归于人心。人心归一,天下大治,人心不齐,天下大『乱』;心神凝练,成神成仙,进入天玄地黄之界。心神错『乱』,魑魅魍魉,堕入阿鼻炼狱之间。 至此,修炼心神的控心术兴起,历经几代,终于有集大成者脱颖而出,莫天默就是其中最杰出的代表。 这个莫天默原本是一个最贱的贱民,市井之徒,因为贱,所以一贫如洗,过着畜生一样的生活。” “你胡扯吧。”一个反对声音响起。 “他污蔑莫大师!”响应者众,紧接着一些瓜皮纸屑扔了上来。有一些打中了,有一些没打中,散落在台上,台上一片狼藉。 “下去吧,下去吧,臭老头。” “回你的狗窝去吧。”一个臭鸡蛋扔了上来,刚好打中了脸,粘粘的蛋『液』从头发上挂了一下,和着脸上的青褐『色』的土灰,糊了一脸,『色』彩斑斓,大家哄堂大笑! “下去,下去……”嬉闹声此起彼伏,一个接一个,穿长裳的,穿短袄的,穿大褂的,一个一个,嗑瓜子的,端着茶壶的,还有追着孩子的,全都笑嘻嘻的往台上扔杂物,叫喊着,“下去吧。” “滚回去吧。” “讲一下莫天默和她徒弟的那点风流事吧。”不知谁『插』了一句。 大家又哄笑起来。 “不讲就滚。” 台上的老者坐不住了,从位置上起来,颤巍巍的。 右腿条腿瘸了,只能靠左腿下去,左腿下去了,右腿却搬不下来,左腿也够不着地。眼睛被蛋『液』糊住了看不清楚,老人上不能上,下不能下,被卡住了台柱上。 “飞下去啊。”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更多的瓜皮纸屑扔了过来,“你不是也是大师吗? 作孽啊! 茶馆老板赶了过来,好不容易把老者从台上弄上来。 “张老板,你从哪里弄来的说书乞丐?你抠门到家了,说书的都请不起。”一人袒着胸膛,龇着大板牙,牙缝里夹着茶叶子,喷着唾沫星子说道。 “去,去,去”张老板白了大板牙一眼,“你结清了瓜子钱,我就请得起了。要不,你来。” “就是啊,大板牙,你上啊。”众人起哄。 大板牙讪讪的退到人群中,结结巴巴:“我哪能啊,我哪能抢别人饭碗啊。” “你是怕大板牙被鸡蛋打烂吧。”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张老板和老者趁『乱』从后堂退了下去。 回到内堂,老者洗了一把脸,接过张老板端来一碗面,哧溜几下子,一下子就见到了碗底。张老板在一旁,点着旱烟,火烧火燎的,哧溜几口就拿烟杆子在桌边敲几下,“我说你呀,你不是说通晓莫大师的传奇吗?你扯这些犊子干啥?不就莫大师和他徒弟那点事吗?大伙乐意听,你就乐意讲。不就图个乐嘛。” “他们现在不也挺乐的吗?” 老人一下子“啪”的一声把碗扣在了桌上,向床榻走去。 “你——你——”张老板用烟竿子指着,气的发抖又无可奈何,丢下一句,“倔老头!”也摔门出去了。 老人躺着床上,放下有很多破洞的蚊帐,闭着眼睛,来吧!最后一次幻境,最后一场灵魂的对话,来吧,熟悉的一个温柔的女声又开始弥漫上来…… “雨打芭蕉声声,夜漏催着残更;红烛燃尽,调在弦上曲难成;一杯煮酒温了又温,几招新式拆了又分;换我等,等着箫声和着雨声,等着素手扣着柴门……” 还是那么动听,还是那么哀怨,还是那样让人欲罢不能! 一双素手,拖地罗裙,推开碧波,垂首莞尔,醉过了三月春风…… 美人翘首,美人环顾,美人期盼,美人郁郁不得欢。 修了身,修了心,修了功名,却修不了情缘…… 这声音续续断断,支离破碎,有时遥远的好似就在天边,有时切近的犹在耳畔。温柔时似春风,寂寥时如深冬。悲切时深骨髓,雀跃时忘记了成仙。 “师父,我在地底深处,我在深海之渊。我在天边之遥。我在阿鼻地狱。无穷尽的残魂,无尽头的思念,说不出口的悔恨,我该如何自处?” “师父,无前世,无来生,无实体,无灵『性』,只有残缺的,废弃的,模糊的,可我还记得你。你的灵犀一剑,你的圣兽天骛,你的一粥一饭,你的一花一草,你的一寸一尺,你的一丝一缕,你的一颦一笑,你的一叹一息。” 唉,你要我如何对待你?颜兮。 老人瞪着眼睛,看着蚊帐上的那个破洞,有一只飞蛾在洞里转来转去。他伸出了一个手指头。飞蛾飞了过来停在了他的手指头上。飞蛾玄女,你跟随了三世了,你也该回去了。 飞蛾无语。 三百年前,你把我从‘人彘’还原为人,耗费了三世功力,托生为虫,三百年了,你也可以回去了。一世为人,一世可重为仙。 飞蛾依旧无语。 又是那个温柔的,刻骨的,躲也躲不掉的,忘也忘不了的声音,再次传来。 “三百年了,您终于托生为人,三百年了,你还要轮回吗?” 轮回是我的宿命,颜兮。 “人说,魂飞魄灭的那一刻,前世来生会一起想了起来,你现在能想起我了吗?你能听到我的呼唤吗?” 我一直能听到你的呼唤,颜兮。 “师父,你让我看着你,看着你在红尘中受尽磨难,看着你庸庸碌碌,看着你被无视,被轻视,被鄙视,而我却无能为力。我只是一缕残魂,残留在你的残卷中残魂,我还要看多久?忍多久?” 这些是我的宿命,颜兮。 “你还在思索,你还困在你的思顿之中吗?” 思顿也是我的宿命,颜兮。 “师父,一日成魔,永世从魔,师父,天魔也是你的宿命。爱上我难道不是你的宿命吗?” 颜兮,爱上谁,是谁的宿命?这是天问。 那个声音隐去了。可指头飞蛾颤抖双翼,仿佛受到了刺激,突然,它飞向桌上的烛火,烛火亮了一下,马上回复了常态,继续中风中摇曳,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飞蛾玄女,你这又是何必呢? 飞蛾扑火,我永远是你的火吗?难道这也是宿命? 宿命,这该死的,逃不出去的宿命。 “师父,”这逃不开的声音再次传来,“永生为魔,你为天魔,我便是天『妇』,你已经葬了天,埋了仙。师父,你都忘记了吗?” “师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已残……颜兮我没有办法。师父!” “师父,这是阿鼻地狱啊,师父……常伴我的只有青灯……还有虎视眈眈,虎视眈眈的眼睛,一双双,撕扯着,践踏着,竟然形已不再?残魂以何存?灭了我吧,直接灭了我吧。师父。” 老人痛苦的闭上眼睛,可双眼挤兑不出一滴眼泪。民间传说牛在临时之前还会留下一滴泪,表达对生的留念,可我——临死之前,悲哀的时候,竟然流不出一颗泪。 颜兮,你能等吗?等到我重新成为我,等到天石出现,等到玄灵开光,等到沧海桑田。你能等吗? “师父,消亡了的,只是形体,消散了的,只是灵气,消失了的,只是时光,对你的心意,随着时光流转,越发沉厚,对你的思念,已经从细雨长成磅礴,等?不等?千年,与我,不过是一刻,一刻,与我,也是千年。” 颜兮,也许该完结了,终点重新流转到起点,一切的一切该还给他本来的面目。让石头还原为石头,青稞还是为青稞,我会让你成为你,我也会成为我。 我爱上你,我会娶你,永生。 桌上的烛火突然又跳跃了一下,灭了,好像里头住着一个绝望的灵魂消失了。 第2章 莫玄子 咳嗽几声,台下依旧喧哗,该笑的笑,该闹的闹。嗑瓜子的,喝大碗茶的,打『毛』线的,追着孩子的,真是一副市井风俗画,再咳嗽几声,权当清清嗓子吧。 “这莫天默起于市井,无意之中窥见天书,打开了控心术的大门……莫天默的控心术起于‘凡人之生,天出其精,地出其形,合此以为人’,在莫天默的学说里,形神并不会具灭,形神之中,神才是主体。” “老头,你说的是什么,你今天不是又想吃瓜子皮吧。”台下又有声音响起,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莫天默大师——莫天默认为这个世间有鬼,鬼就是我们的灵魂,灵魂控制我们的肉体,灵魂可以脱离我们肉体,我们死了,灵魂可以短暂存在。如果灵魂可以长存,人便成为仙!” “胡说八道。”又一些瓜子皮扔了上来。 “老头,成为仙?成为鬼吧。” “你见过鬼吗?抓一个我看看?你说有灵魂,你把灵魂出窍了我看看?” “对啊,让我们见识见识啊” 又是一阵『骚』『乱』,更多的瓜皮纸屑扔了上来 把头发上瓜子皮拿掉一些,还有一颗还有果肉,放在牙齿边上咬一下,一颗饱满的果肉蹦到了嘴里,咀嚼了一下,非常香甜,和着唾沫吞下去。继续讲吧。 “既然有灵魂可以成仙,自然有人修魂,有修魂,就会有控魂,控制别人的灵魂,便是『操』控人心。这种秘术,就叫玄功,玄功不过是控心术文雅叫法,练玄功可以控制别人的灵魂,可以让魂魄长存,练玄功的人江湖人称玄子,莫天默就是其中最着名的玄子。” “你是何人?”台下一位穿着白衣服,摇着扇子,看起来像读了几卷书的朝着台上怒喝道,“莫大师是前朝最着名的思想家,教育家,学者。你一个潦倒老头,为何在这里诬陷圣人,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就是,就是。”众人响应,“臭老头,你看读书人也不高兴了。” “白面书生,你说这老头是不是疯了,说书的,说的一点都不好,干巴巴的,听不懂。小子,我看你是读过书的,你给我们讲讲莫天默大师的事。”一个喝大茶壶的,坐在桌脚阴阳怪气的说道。 此话一出,众人起哄,一阵推搡,把白面书生推到前面来,大家又是一阵喧哗。。 “书生,你就说说莫天默和他徒弟那点事,我们想听。”大板牙又龇着牙齿,喷着口水说道。 白面书生脸一红:“莫大师一身正气,哪里还有这等事,你们乡野村夫懂什么?” “我们不懂,所以让你读书人教啊。”一个端着大茶壶的摇摇晃晃的过来,好像他喝的不是茶是酒。 “就是,就是。”这回众人按捺不住了,又是一阵哄笑。 大茶壶端着茶水晃『荡』过来,喝一口,放在喉咙口呼呼的响半天,‘噗’的一声吐了出来,这回众人安静了。 “小子,上去讲一段啊。”大茶壶推了一下剑,“拿口破剑吓唬谁呢?” 白面书生脸『色』煞白,拿剑的手也微微颤抖:“你们要干什么?” 有好戏看了,众人已经让出一快地,识相的『妇』女已经让小孩躲在一旁;半大的小孩爬到戏台的四角,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饶有兴趣的往下瞧。 “大茶壶火气怎么这么大?”人群中有人嘀咕。 “他家的娘们就是被白面书生拐跑的,他看见这类的都来气。” “这两人谁会赢?” “没准,气势上,大茶壶强一些。” 大茶壶看人群向这边聚拢,更多的目光聚集过来,更加得意了。肉团团的圆脸内嵌着小眼睛发出精光。 白面书生瞧这架势,有一些气短,不断后退,已经快退到戏台边上,脸更加苍白,额头上开始泌出细汗。 “嘎嘣”一声,台上的老头似乎找到什么好吃的,发出一声脆响。众人的眼睛不由自主再次朝台上看去。 老人的右腿居然不再蜷缩着了,高高的翘了起来。 老人堆着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各位雅兴了。老骨头硬了,舒展一下。” “这瘸老头还能伸腿,奇了怪了。” “看来以前是装的。” 大家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清咳几声,老者慢悠悠的说道:“诸位,诸位,本人在这里说书也有一月之余,今日就应了大家所求,讲讲莫天默大师和他的徒弟风流韵事。” “好!” 台下一片喝彩,焦点转移,大家早就忘记了书生和大茶壶那段事。 老者喝了一口茶,却似乎要醉了一般。 “功名成就后,莫天默觉得自己一生学问需要继承,就收了一些徒弟。其中颜兮就是其中天赋最高的徒弟之一。莫天默甚是疼爱她。其他徒弟学成以后各自发展,莫天默唯留颜兮在身边。一来颜兮乖巧,照应莫天默的生活起居甚是得当。二来师徒两人合作一本奇书尚为完成,莫天默还需要颜兮在一旁协助。谁知这奇书难成,续续断断,花了师徒六年光阴,终于完成两卷,上卷为《天残决》,下卷为《心眼》。这颜夕也从垂髫丫头长成妙龄少女。长大成人的颜夕美貌过人,倾国倾城,据说她照过的小溪都不愿流淌,怕流水带走了颜兮的绝世容光。 这天玄门的掌门人莫天默和自己的女弟子颜兮朝夕相处多年,竟然彼此发生爱慕之心,掌门人以《心眼》为凭,赠送给颜兮。但最终师徒两人因世俗流言未能成眷属,掌门人被废,忧郁而亡。颜兮被逐出师门,嫁入地黄派,《心眼》于是成了地黄门的瑰宝。颜兮带《心眼》入地黄门被认为背叛师门,于是莫天默的其他弟子不断追杀她,最终引起了天玄地黄两派百年之争,恶斗连连,血流成河。” “不好听!那颜兮朝夕相处,没有苟且之事?” “听说颜兮和地黄派的早有勾结,下毒毒死了莫大师。” “那『荡』 『妇』最终如何了?” 又一大批的瓜壳纸屑和扔了上来,人群喧哗起哄。 “下去吧。”臭鸡蛋和一只臭鞋子一起扔了上来。 “再从台柱那边下去,给我们展示一下乌龟爬。” “哈哈哈……” 一阵哄笑,连豁口的老大娘也站在墙角边嘿嘿的笑。 老者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瓜皮。 “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生。”话音落下,台上一阵青烟冒起——老者不见了。 “妖怪啊。这老头有妖法!” 一下子,茶馆的人往外涌,踩踏声,哭喊声,叫嚷声,响成一片…… …… 推开后院的柴门,白面书生站在床榻之前,双手垂在前面,低眉顺眼,一副恭敬的样子。老者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走了过来,坐下,端起大碗面,哧溜几声又见到了碗底。“啪”的一声把碗扣在了桌子上。 “先生高义,谢谢先生刚才为我解围。” 老者抬头看了看白面书生,问道:“从集云峰而来?” 白面书生刚想回答,老者却自言自语说了下去:“集云山,集云峰,峰如名,随着日渐西沉,微风渐起。集云峰周围,云雾逐浓,浓如雪,似棉絮,片刻间堆积成海,云涌成浪,浪头镀金,煞是好看。” “先生到过集云峰?” “到过吧。这天下之峰,一为集云,二为朦凌;这天下之庄,一为莫名,二为大荒。” “先生说的可是大荒府邸和莫名山庄?” 老者笑了笑,转过头来,充满深意的看着白面书生:“你一身修为,却刻意隐藏,看来也是一位有心之士。” 说完,拿起桌子上一本书,书皮漆黑,书边略卷,看不清楚书名。 “刚才翻阅过此?” 白面书生微微发窘:“刚才略微翻阅了几下。” “凡是玄子,没有人经得起此诱『惑』。”老者走了上前,上下打量了一下白面书生,“来集云峰也是为了此,听过很多传说?” “先生是明白人,弟子糊涂,只想请先生指点『迷』境。”书生双手抱拳,态度极为陈恳。 “指导『迷』津就罢了。我是个说书的,倒可以把关于颜兮的故事讲给你听听,想必这也正中你下怀吧。” 白面书生无尴尬一笑:“先生洞若观火。” “江湖上有三个版本。一种说法,作为红颜祸水,颜兮为天玄派不耻,亦为地黄派不容,最终两派相『逼』之下『自杀』。第二种说法,颜兮自废功力,成一普通村『妇』,老死在村中。第三种说法最有传奇『性』,颜兮最终栖身在不知名的山崖峭壁洞『穴』内,一心修炼《心眼》,最终炼成玄界最高玄功——天玄地黄,死后在峭壁上留有一口诀。” “来若春风,如切如磋;去则抽丝,如琢如磨。” “起于微末,势成破竹;朝若细雨,暮已磅礴。”” “哈哈哈哈……”此刻,房内两人仿佛心意突然相通,共同大笑起来。 “莫玄子,你现在知道我是谁,能够寻到此处,就算我们有缘,凡是终有个结局,我姑且就这样信一回。现就把此《天残决》与你。只是今日福祸、甘苦,请自行保重。”老者把那本微微卷皮的书递给莫玄子。 “人生自有定论……”老者边说边向床榻退去,放下蚊帐。 莫玄子赶紧过去掀开蚊帐,已经太迟了。蚊帐内竟然是云海滚滚,天地广阔,老者已经化成一白点隐没在云层深处…… 莫玄子向云海之中深深一拜:“多谢师祖赐书指点,莫玄子定不负所望”。 “忘了吧。” 莫玄子再度抬头,眼前烟消云散,三尺床榻,已经空空如也。 第3章 相遇 时间的长短是相对的,百年相较于历史长河,不过是沧海一粟。 莫名山庄上的乔木叶子黄了又绿,绿了又黄,历经沧桑,已不知岁月。 这一日,星沉破晓,莫明山上,高大的乔木又一次微微发黄了,晨光从斑驳的黄绿相间的树缝里透进来,留下一地纵横交错的光影。 千书寒早早就起床了。 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背着木剑来到他日常练功的地方。 这是一片三面被树木包围的空地,一面临河,河的对面有一座雅致的小楼,楼的窗户是用紫『色』檀木做的,镂空工艺,能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粉『色』的窗帘。 里面应该住着佳人吧。 佳人临窗,对江叹息…… 千书寒习惯『性』看一下这窗,低下头,踢一下脚下的石子。 石子无语,无法理解此时这位少年的心情。 千书寒左右摇了一下头,好像在摆脱自己脑袋里杂『乱』思绪。片刻后,他缓缓举起木剑,一股气流并随着剑锋向上移动,随着木剑越举越高,气流也逐渐增强,形成一带白雾。 一跃而起,千书寒在空中做出一个漂亮的全周回旋,跟随剑锋的白雾顿时变成旋风式气旋,千书寒身形隐没在其中。 慢慢的,白雾中的身形从半空中落地,周身的气旋顿时化为无数个雾剑向四处飞『射』,四周树叶瑟瑟坠落,直直没入土中。 收剑,千书寒开始仔细的检查已经没入土中的树叶,口中喃喃自语,“怎么才半指深?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这是什么意思?” 冥思一会儿,千书寒遂盘膝运气。不到半刻,渐入佳境,胸前指间出现一道白光,白光逐步增强。 此时,远处传来声声鸟鸣,天『色』微微发白,阳光留在了千书寒英俊的脸盘上,一切看起来甚是美好。 忽然,一阵稀稀疏疏的脚步声从身旁传来。 “谁”,少年受惊,体内真气已经泄『露』。 来不回收。霎那间,指间白光『射』出—— “啊——”一声惨叫传来。 “不好!“千书寒急忙收起木剑,向发声方向寻去。 拐过几棵树,约莫五米开外,只见一女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女子上身着短绿夹袄,下围着麻衣长裙,披散着头发,看不清脸。女子的旁边还有一个竹篮,竹篮内蘑菇散在一旁。 是位采蘑菇的农家女。 千书寒急忙上去,轻轻的叫唤:“姑娘!姑娘!” 姑娘全无声息,仍一动不动。 难道,刚才的剑气已经伤其要害?千书寒手心微微出汗。 “姑娘,醒醒。” 千书寒蹲下身子,轻轻的扶起女子,认真一看,不禁吃了一惊,这姑娘长得真是好漂亮,细长的睫『毛』,精巧的五官,白皙的皮肤,一切都长的恰到好处。 让不不得不感叹上天的杰作。 除了师姐,他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千书寒按捺住自己的心跳,小心翼翼把少女的长发拨开,刚要伸手去试探女子气息。 手还没碰到少女的鼻子,女子双眼突然睁开,双手死死抱住少年小腿,大声喝道“别想逃。” 千书寒被吓一跳,他看着少女,脸胀的通红。 “刚才那道白光是你『射』的吧?告诉你,伤到我脚了。”女子看起来非常气愤,胸口一阵起伏“我现在不能走路,你要赔!” 原来这女子怕他伤人后赖账,千书寒脸更红了,但他显然应付这种情况好无经验,半响才结结巴巴的说:“对……对不起,” “对不起就完啦?这种事情能用一句对不起就解决吗?”姑娘说话犹如连珠炮。 “那……姑娘若不介意,在下略懂医术……” “我介意。”那女子瞪了他一下。“给点医『药』费吧。 “呃……我……我没带钱” 这是实话, 少年一身劲装打扮,看起来确实没有带钱的样子。 “那你回去拿钱吧。”话刚一出口,女子马上又改了主意,“不行,不行……你逃了怎么办。” “我不会逃。” “谁信啊,这年头兵荒马『乱』的。” 女子刚说完眼睛一轮,上下不断打量千书寒,看得他心中发『毛』。这女子打量半天,突然神秘一笑“你衣着不错,看来是富裕人家出生,这样吧,你留一件值钱的东西吧。” 千书寒收刮了一下全身,竟然找不出一件值钱,脸一红,摘下腰间的佩剑“我除了这把剑——” 少女一看这剑,漆黑如碳,毫无光泽,眼一瞪:“谁要你的破剑。” 破剑一出口,那木剑竟然闪出一道寒光。 “妈呀,吓死我啦。” “这灵犀剑是师父给我的——只能押给你——不是送给你。带我取回钱来,姑娘再归还灵犀剑。” “我才不要这破——”女子破字刚出口,硬生生的收了回来,“算了,算了,你还是给我看看吧。” 千书寒瞧她一副讹人钱财不成十分泄气的样子,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心想,真是一个怪人。那女子倒也不扭捏,在他发愣间,已经麻利的撕开裤管并卷起。只见小腿处有两寸多长的伤口,四周红肿并胀开。年轻人蹲下仔细检查,轻压关节,少女声声吃痛。看来伤的不轻。 “姑娘,对不起,伤口是皮外伤,无大碍。膝关节处有韧带扭伤,需静养三个月。” “静养?三个月?”怪女子显然被静养两字吓倒,说话声音明显提高了,“那你还是赔我钱吧。” “我真的没钱。”千书寒觉得自己十分无辜。心里想,这皮外伤是我伤的,韧带扭伤可是自己扭伤的。但他看到女子怒目圆睁,这话又咽了回去。 “那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千书寒有一些手足无措,手心的汗好像更多了,粘粘糊糊的,他紧张的把双手放哪里都不劲,还感觉自己的耳根子开始发烫,踌躇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道:“姑娘若不介意的话……请到……到我家,我师父有特制金疮『药』,敷上三天能见好。” 女子马上翻了翻白眼,提高声音道“到你家?我一个女孩子,到陌生人家里?谁知道你家是狼窝还是贼窝。” 这话真够来气,千书寒瞬间黑下来。 “姑娘你放心,我师父是方圆十里有名的『药』师。莫名山庄立庄已有百余年,绝不会为了一介女子毁了自己的名声。”这回口齿伶俐,吐字清楚。 少女一听莫名山庄,马上一脸兴奋:“莫名山庄,你是说这山上最有名的山庄,你是莫名山庄的?你是庄上什么人,莫大叔你认识吗?” “莫大叔是照顾我的人。” “那好吧,我带我上庄吧,莫大叔我认识。你带我到他那里去。: 千书寒看此女子应允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于是对少女伤口稍作包扎处理,背起她,疾步向莫名山庄而去。 半晌茶功夫,两人已到半山腰处,只见前方茵茵翠翠间,有几处雕栋飞檐隐没其中。而在这几处房子之前,有一座高达十丈有余的庄门高挺矗立,门楣上写着‘莫名山庄’几个大字,字迹有一些斑驳,估计有一些年头,但笔法苍劲有力,显然大家之作。此时朱红庄门已经敞开。 千书寒背着少女直入庄门,绕过屏门到了右侧小屋,朝小屋内轻声叫:“莫大叔,莫大叔——”。 小屋内悄无声息,被唤为莫大叔并未回答。 莫大叔今天怎么啦,往日他回来的时候,早早就迎出来,今天怎么感觉有一些不对劲。 “莫大叔,莫大叔……”背上少女也帮忙着叫。 千书寒去推房门。 那少女透过窗户往里里面瞧…… “妈呀!”一声惊呼,少女随即从背上滚落下来。 ‘不好,出事了,千书寒顾不上此女子,一跃破门而入,只见一名年龄大约五十开外男子仰面躺在地上,口鼻尽是鲜血。伸手探一下口鼻,已经没有了气息。 莫大叔死了!千书寒脸『色』煞白。山庄肯定出事了,那师父……千书寒已经来不及多想。他冲出房门。 门外面,那少女坐在地上,缩成一团。脸『色』煞白,嘴唇不停颤动,一双美目空洞的望着他……看来她她刚才吓得不轻。 刚才语气咄咄『逼』人,转眼就变成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千书寒也顾不上许多了。脱下自己的外裳,拉起少女绑在了自己的背上,“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他语出安慰。 千书寒运起玄幻飞步,霎那间,身形幻成一道虹线,飞快穿过回廊,越过天井,直入中堂。刚入中堂,从廊坊窜出四个黑衣人,这几个人长的颇为另类。一位鹰钩鼻,阔嘴唇;一位白发娃娃脸;一位长的哀眉顺眼,眼角嘴角都往下,看起来十分愁苦;另外一位则嘴角眼角都上扬,一团喜气。这几位另类团围住住少年。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闯我莫名庄!”千书寒疾声怒喝。 “哈哈哈哈……”随着一窜狂笑,一位拖着狼牙棒的玉面书生从后堂走出来,书生身材修长,皮肤白净,可惜双眼如钩,钩上还带着刺,被他瞟上一眼,不伤筋动骨,也会被挖走一块肉。 “莫名庄算什么,千书寒,交出《天残决》。不然,我马上让你们师徒在地府里相聚。”话语刚落,书生挥出狼牙棒直扑向少年脸面。 第4章 窥忆 千书寒顿觉面部生风,冷冷刺痛,看来书生武功不弱,好在他并不想取他『性』命,意在威胁,狼牙棒抵达面部时,功力已经往回收。但即便如此,狼牙棒上的寒气已经直接刺入面部肌肤,深入骨髓。若不是狼牙棒扑来那一刻,千书寒已经运气抵挡,估计脸部肌肤骨骼已经被冻僵。 “你们把我师父怎么啦?”千书寒已被激怒,双眼死盯着书生,手中的木剑发出阵阵紫气。他从小在师父身边长大,师父视如己处,师徒感情十分深厚,现在听闻师父遭遇不测,顿时悲怒尽显,他手中的木剑仿佛通灵『性』,随之发出寒光。 “哈哈哈哈,”那书生又是一阵狂笑,神情十分得意“你们天玄派不是以气修身,讲究喜怒不形于『色』,制人于无声无息之间的吗?你现在怒气上扬,看你怎么发挥你们的天玄功。” 千书寒听此言,心理暗忖,看来师父并无大碍,此人目的在于激怒我,影响天玄功的发挥。这人到底是谁,对我天玄派如此了解,应该也是修炼幻术之人。《天残决》是玄界至宝,一直有师父保管,师父玄功盖顶,这帮匪徒怎么敢如此明目张胆到莫名山庄找书,难道师父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了? 当千书寒千头万绪之间,那些黑衣人已经摆出了围殴的阵势。书生往大堂中央的太师椅上一坐。端起茶几上的茶,喝了一口,居然闭目养神起来,轻描淡写的说:“这小子功力尚浅,悠着点,要活的。” “大哥,我们几个出手,还要活的,难度大了一点吧。”阴沟鼻说道。 “老五一掌就可以废了他。”娃娃脸答腔。 “他背上的妞长的不错,”哀眉顺眼阴阳怪气 ,“不知道这小子从哪里掠过来”。 “可惜他没艳福啰,倒是便宜了咱们。” “哈哈哈哈……”这几个另类一起『淫』笑起来。 千书寒气急,他自小在山庄长大,作为莫名大师的关门弟子培养,莫名大师对他的要求甚高,内外兼修。不仅通武术、幻术;师父还教读四书五经、琴棋书画;何曾听过这等没羞没耻的话,脸早就臊的一阵红一阵白。 “少废话,看招!”一声怒喝。千书寒身形随剑已飞身而出,直扑哀眉顺眼要害。 “好招!”哀眉顺眼腾空而起,空中旋转落地,轻巧避开千书寒这突然一击,动作轻盈利落,看来这鸟人轻功不凡。 千书寒一招未得手,却得了个好位置。现在面对四人,避免了背部受敌,两面夹击。 那四人一看中计,让这小子跳出包围圈。纷纷亮出武器,准备以四对一。 顿时,四把利剑呼啸而来,寒冷的剑气连成一片,排山倒海,犹如雪崩。 千书寒人剑合抱,气旋而上,周身现出红光,如焰如荼。红光冲向雪崩。顿时化雪为水,化水为烟,烟消云散。红光中还有一道紫光直奔向前…… “啊——”那四个另类抵挡不住凌锐紫光剑气,同时屁股着地,地砖也抖了三抖。 书生放下了茶杯,“有意思,有两下子,小瞧你了。”边说边站了起来,拖着狼牙棒,仿佛那棒有千斤重,他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在拖一样,但他的步履却很轻盈,无声无息,悠哉乐哉,十分诡异。 “你们四个退下吧!” “大哥!”四另类还不甘心,刚才输在轻敌,他们还想再战一战。 书生并不理会四另类,对着千书寒嘴巴一咧,这人白净脸盘,如钩眼神,不笑也就怪异,如今加上了这皮笑肉不笑,简直就是白无常在冲你媚笑,令人『毛』骨悚然。 “以自身热量为根本,以热为气的紫焰功对付我们寒冰剑,还真是一物克一物,不错,不错。看来刚才我试你内力,你也估『摸』我们的武功根本;聪明,聪明!”这书生对千书寒连声赞扬。 “可惜你只知其一,不知气其二。”话音未落,千均狼牙棒突然腾空而起,一条寒龙呼啸而出。 千书寒暗暗叫苦,刚才紫焰功已经用了大部分热功力,周身已经寒颤连连,再度发功已经不能。若被这寒龙击中,不死也会成雪人。急忙架起寒护罩,以期能抵挡一时,以便自己遁走。 那寒龙尚未触及寒护罩,突然变『色』为红光,寒护罩顿时化为无影,红光直击千书寒胸口。千书寒觉得一股炙热直冲体内,随即腥味直直上涌,“哇——”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吐出。与此同时,背后传来一声“啊!”,一些血腥粘『液』从后颈处流下来。 不好!看来那女子也被击伤。“姑娘,姑娘,姑娘——”千书寒忍住胸口剧痛,连声呼唤。 “嗯——”背上的女子嗯了一声,气息非常微弱,看来已经没有力气说出一句话了。 千书寒赶紧往后退。一步两步…… 书生拖着狼牙棒慢悠悠的靠近。一步两步…… 身后是通向后院的走廊,长廊幽深…… 难道我千书寒今天就命绝与此吗?千书寒死死的盯着书生的眼睛,仿佛试图从眼睛里挖掘出什么。 这确实是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这双眼睛本应该双目含春,柔情似水。但现在,眼神里只有寒冷,比冰雪还要寒冷,寒冷之中含有怒,含有杀气,还有……还有伤痛,深深的伤痛。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冷血的男人有怎样的隐痛? 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或许他自己也未必知道。 一个人惯用了坚硬的外壳,久了,就以为自己真的是金刚之躯。但,即使最坚硬的外壳终究是外壳,一根羽『毛』的轻盈却能撩拔记忆最深处的痛…… 千书寒迎着书生死神般的眼神,仿佛要看穿这双眼睛。 书生也死死盯着千书寒,因为到目前为止,没有人跟他对视,没有人敢跟他对视,除了千书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书生眼里的的千书寒慢慢的慢慢的变得胆怯,眼里写满恐惧,一张俊脸开始因为恐惧而扭曲——他瘫坐的地上,不断往后退,往后退……他想大喊救命,但他知道没有用,塞北的乡村寂寥又荒凉。没有人会救他的,没有人。 天空突然下起雪,好大的雪,铺天盖地,猝不及防,雪落在了千书寒的腿上,肩膀上,身上。书生知道那很冷,真的很冷,冷的彻入心扉。 好讨厌雪,真的很讨厌。白茫茫一片,一个人都没有,一点生的气息都没有。除了冷,还是冷。 还有什么比寒冷更令人不快的呢?血『液』仿佛都冻僵了,骨骼也冻僵了。逃不动了,再也逃不动了。难道要死了吗? 你逃不了了,陪大爷玩玩,陪大爷玩玩,陪大爷玩玩,陪大爷玩玩…… 这是地狱的声音!这是地狱里传来的声音! 他以为自己已经忘却,他以为再也不会想起。千书寒脸在抽搐,不,少年书生的脸在抽搐。他全身战栗,衣不遮体,不断后退,不断后退,“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嘴唇不停的抖动,地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拖痕…… “不!”书生发出了一声怒喊。 塞外的雪没了,千书寒也不见了,眼前只是莫名山庄空『荡』『荡』的长廊。 “大哥!”四另类已经追过来,“你怎么啦?” “这狗日的幻术!”书生恨恨的诅咒,“千书寒,我让你碎尸万段!”书生把狼牙棒挥出,“轰”的一声,长廊的两面墙一起倒塌,扬起了满屋的灰尘。 …… 千书寒一路狂奔,穿过几个回廊来到后院的一间密室。密室是一间书房,四面墙做成书架,架子上堆满了书。在房间的中间放置大书桌,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桌前还放着一张红木太师椅,椅子油光透亮,看起来有一些年头。 千书寒仔细的看着四周的书架,好像在寻找东西。 “喂,你还找什么啊,”背后的少女明显急了,也顾不是胸口疼痛催问道,“快看看有没有出口。” 千书寒并不回答,他仔细观察着正对着太师椅的那排书架。突然他眼睛一亮,伸手在这排的中央位置拿出了一本《全唐诗》。千书寒仔细翻看着,一张类似于虎牌的东西掉了出来。 千书寒明显松了一口气,他把太师椅翻过来,在椅子的背后赫然出现虎形的凹处。 千书寒把虎牌嵌入虎形的凹处。 “吱”的一声轻响。太师椅背后的书架居然自动挪开了,『露』出了一米大小的暗门。里面透出微微的光,往里可以看见一排往下的楼梯。 千书寒背着少女,使劲弯下腰,进入暗门,刚下三个台阶,“吱”的又一声响,书架恢复原位。 走完台阶,前面赫然出现了一个洞厅,厅内宽广,装潢较为考究,墙上还挂着长明灯,侧墙的一面放置各类刀枪剑,另一面则被『药』架占据,看来这是个武器库兼『药』房。 千书寒走到『药』架前面,拿了一些『药』物纳入怀中。还拿了一些红绿黄好几『色』的小瓶子。他从绿瓶里倒出两颗小『药』丸,自己吃了一颗,另外一颗则递给背着的少女。 少女接过『药』丸一口吞下,刚刚落肚,便觉一股清气从丹田升起,扩散到五脏六腑,疼痛减轻,顿时感觉神清气爽。不禁道:“好『药』!总算活过来啦。” 离活过来还早着呢,千书寒心里想。 “书寒,是书寒吗?”突然从里面房间传来极度微弱的声音。 第5章 亡故 师父!”千书寒大惊,急忙奔到里面。 与『药』坊相通的则是另外一个洞厅,绕过屏风可可以看到床榻,榻上斜靠着一老人,老人发须斑白,面无血『色』,口角还有一些鲜血残痕。 “师父!”千书寒一声悲呼,跪在了老人床前“您怎么啦?您怎么成这样啦?” “书寒……师父闭关修炼,不料……不料走火入魔……”老人气息微弱,一句话都说不完整,看来行将就木。 “师父,我帮你运气疗伤!”千书寒试图扶起师父,岂料老人全身软瘫,犹如无骨,竟然扶不起来。 “不,不用,师父大限已到,神仙也……也没办法……”老人续续断断的说。 千书寒心中悲痛,师父一代大师,想不到今天居然如此凄凉的命绝在自家的练功房内,身前竟无一人。念及此,不禁大悲,眼眶内的泪水止不住往下流。 “书寒,别哭,生……生死有定。”老人喘了一会儿,顿了顿说:“前面的桌子抽屉,有……有《天残决》,交……交给大师兄…… “噗”,老人突然吐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千书寒急忙从红瓶子倒出一颗灵芝续命丸,用力拧碎,糊在老人嘴里。半响,老人悠悠转醒,也许是『药』物的作用,老人面『色』比刚才略有缓和,也似乎精神了许多。 “书寒,莫名山庄已经不保,你去找江南找江叔叔吧。为师还有一事相托。”老人恳切的望着自己的爱徒。 千书寒心中悲痛难以名状,看着师父期待的眼神,哽咽道:“师父,您说,我一定照办。” 老人的眼神扑簌『迷』离,好像有难言之言,怔怔看了千书寒半响才道:“书寒,雪儿是师父唯一的女儿,雪儿她……她其实是个好姑娘……” “师父,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去找师姐,一定照顾师姐。” “嗯,”得到爱徒的许诺,老人仿佛宽慰很多。他靠着床榻上,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突然,好像想起来什么,一下子坐起来,“不要报仇,不要报仇,千万别报——” 话还没说完,老人身子硬挺挺的倒了下去。 “师父——”千书寒一声悲喊,可惜他的师父已经听不到了。空『荡』『荡』的厅内除了空『荡』『荡』的回音,仿佛什么都没有。 千书寒的觉得自己突然缺了一块,缺了哪一块自己也不清楚,只觉得眼前非常空洞,空洞的有一些不真实。 他还记得今天凌晨,师父还亲手给他做了包子,让他喝了豆浆。也就是今晨,师父还满头乌发,羽扇纶巾,神采飞扬; 可如今……厅内的长明灯熄灭了。死亡的寂静一阵阵袭来,千书寒并不想哭,眼泪瞬间干涸了。他跪在师父的床头,呆呆的。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阵冰凉凉的感觉从脖子里流下来,他用手一『摸』,是眼泪。 谁在哭?谁的内心跟我一样有说不出的痛吗? “我们走吧。”那个哽咽的声音把千书寒拉回了现实,“他们好像追过来了。” 确实,天花板传来脚步声,若被发现密道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千书寒朝师父身上喷了一些黄『色』『药』粉,擦去师父嘴角的血,把被子拉过来给死者盖上。他跪在师父面前,磕了三个响头。 师父,徒儿不孝! 师父,一路走好! …… 午后的莫名山比清晨多了几分清凉,错落稀疏的乔木在夕照下影子被拉得细长细长。千书寒从密道里钻出来,余晖刚好落在他的眼里,他只觉得前面明晃晃、白花花的一片,显得如此的不真实、恍如隔世。在密道中,曲曲折折,整整爬了三个时辰,膝盖也磨破了,手掌也蜕皮了。千书寒并不觉得痛,现在的一切好像仅仅在遵守求生的本能。 背上的女子仿佛睡着了,悄无声息。 他找到一个空地,把女子放了下来。女子脸『色』苍白,牙关紧闭,已经昏厥多时。看来她刚才受的伤比想象的要重,『药』效过去后,密道里的颠簸以及再度的疼痛令她昏厥过去。现在已经气若游丝,白皙的皮肤因为失去血『色』显得有一些透明。千书寒不禁一阵愧疚,她本该今早快乐的去采蘑菇,想不到我竟然连累她到如此地步。 千书寒取出特效金疮『药』,仔细的给女子敷上。然后在女子背后坐下开始运气给她疗伤。千书寒把真气灌入她的体内,助长她的丹田本命之气。本命之气得到帮助后,开始提升,渐渐的上扬,直至胸口,胸口有一处淤血,本命之气冲开淤血。姑娘张开嘴一口吐出,双眼睁开。 千书寒见女子吐出一口黑血,知道已无大碍,深深的松了一口气。本来千书寒今日一路逃亡,体力早已透支,这一松气,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弛,竟然一下子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千书寒悠悠转醒,天已近黄昏,暮『色』笼罩大地,『迷』『迷』糊糊中千书寒觉得脸上有一阵冰凉,睁眼一看,只见一张俏脸梨花带雨,正哭的伤心。 “你醒啦。”女子破涕为笑,“我以为你要死了呢。” “你哭了?”千书寒想伸手去拭女子脸『色』的眼泪,却发现胳膊根本抬不起来,太酸痛了。他试着起来,根本没办法,浑身没有一处不疼痛,只好放弃。 “莫名山庄被烧了。”少女说。 千书寒侧头朝莫名山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半山腰,火焰冲天,艳红半边天,浓烟滚滚而起。 “这帮匪徒!”少女咬牙切齿,“与你们有多大的仇恨?” 仇恨?千书寒苦笑,人世间的恶事源于仇恨吗?更多的源于利益罢了。只有*『裸』的利益才会让人的恶行如此*『裸』。 “看来,他们没有发现密道。” “为何这样说。” “有发现,我们现在已经死了。” “说的也是。” “他们放火烧庄,无非是找不到人,气急败坏,所以毁尸灭迹。”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 何去何从,千书寒真的不知道,半日之间莫名山庄苦战,师父亡故,密道逃亡,家园被毁,一连串的变故已经令他疲惫不堪。他只觉得自己累极了,只想一直睡下去,一直睡下去,他闭上了双眼。 在朦胧之际,他听见有人在喊:书寒,书寒,醒醒。 是师姐,师姐,你找的你好苦。师姐,你在哪里? 一个女子,抱着他。她的怀抱好温暖。软软的,暖暖的,跟记忆中的一样。记忆中的师姐就这样抱着她。风筝被树丫缠住,线断了,他丢了风筝,他拉着线,一边跑一边哭,师姐就这样抱着他,别哭,书寒,我的好弟弟,我的漂亮的弟弟。师姐的拥抱真的好温暖,师姐的脸好漂亮,长长的睫『毛』跟扇子的一样,师姐你怎么这么美。师哥知道你这么美吗? 师姐,师哥,师父死了。 师父死了。你们知道吗? 师父过来了。师父笑眯眯的,师父说,书寒,以后只有你陪着我了。师父的袍子特别漂亮,师父喜欢穿宽大的袍子,袖子里可以放很多很多东西,有他特别爱吃的蒸糕。师父让他每天练三小时的功,就奖励一块蒸糕。于是他天天练,日日练。等功练差不多了,师父又笑眯眯地说,书寒,你是贪图蒸糕呢还是喜欢练功?师父总是这样,笑眯眯的。师姐,师兄却说,师父只是对他笑眯眯,对他们,一直板着脸。, 师父,师父,师父走了。还是穿着宽大的袍子,袍子随风扬起,好像风筝,师父跟风筝一样,飘了起来,越飘越远。照顾雪儿,照顾雪儿。师父一边飘一边喊,一直在喊。 师姐,师姐,真的是师姐。师姐,你在哭吗?长长的睫『毛』有细密的水珠,一颗又一颗,跟钻石一样,闪亮亮的。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在钻石,透亮透亮,一颗一颗掉了下来,冰凉冰凉。 “书寒,千书寒,你醒醒,醒醒。” 千书寒使劲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女子的怀里,女子在轻轻的呼唤他。月光如水照在女子的脸上,依稀可以看见一些泪痕。 千书寒挣扎着坐起来。 “你一直在做噩梦,我怕你冷,所以……”女子有一些尴尬,解释道。 “谢谢。”千书寒思绪还停留在梦中,他不想多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远处。 远处,莫名山庄的方向,浓烟已经变淡,只剩下一些余烟在那轻轻袅袅,缠缠绕绕,还在纠缠。难道他们也有留恋惋惜? 千书寒苦笑。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下山吗?”沉默的气氛让女子有一些不知所措,她率先打破僵局。 “不能下山,山下各个路口都有江湖各类人物把守。现在下山,等于自投罗网。只有等几日,山庄被毁,师父……师父亡故的消息传出来,他们才会退去。” “为什么?” “为了《天残决》”千书寒咬牙切齿的说。 “《天残决》?” “《天残决》是本门玄功至宝,江湖人一直想染指,只是忌惮我师父的武功。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塞外人士会如此大胆,攻入莫名山庄。” “《天残决》?”少女歪着脑袋,好像苦思冥想,”好熟悉的名字,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天残决》是一本享誉江湖的奇书,你听说过也不足为奇。” “不是这样的,我好像是在这里见过。”女子喃喃的说道,一会儿,女子从怀中掏出一本书。 借着着月光,封面上赫然写着《心眼》两个字。 第6章 心眼 千书寒一看,大吃一惊,一跃而起,木剑直接指向女子,大声喝道:“你是什么人?你怎么有此书?” 少女估计也没想到,千书寒会挥剑指向她,一下子竟然没反应过来,只是怔怔的看着千书寒,“这本书上记载了关于《天残决》的事情,我看到过的。”说着就翻了起来。 “快放下书!” “真的,我真的在这本书上看过,什么”颜夕有珠,灵池扬沸,十八方士,抱残守缺’” “快合上!”千书寒一声大叫。 少女还没反应过来,继续念道“……终于终兮,始于莫名,彼此彼兮,终成大荒!” 一道强烈的绿光从书中冲天而起,直充天宇,天宇之间好多字符在游走,这些字非字,符非符的在空中燃烧……瞬间化为灰烬又掉了下来。 “你疯了!”千书寒一个箭步向前,夺过《心眼》合上。 少女一脸的不解,疑『惑』的看着千书寒。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你轻易催动《心眼》会招致杀生之祸的。” “什么意思?” 千书寒看着少女一脸的无辜样,不禁疑『惑』了。你拥有《心眼》,却对《心眼》一无所知,她到底是谁? 千书寒这才想起,初遇此女子在清晨,当时在她身旁蘑菇散落一旁,自己想当然认为是山下农家采菇女。想来确实蹊跷,一农家女子受伤,不要求送其回家,反而要跟我一同来到莫名山庄?现在仔细一看,这女子气质样貌确实与农家女不同,难道山庄内这一系列事件和这女子有关?千书寒这样一想,直觉后脊梁嗖嗖发凉。 手中的木剑仿佛感受到主人的情绪,通体发出幽幽篮光。 那女子看着千书寒,看他眼里流『露』出不信任的光芒,脸『色』变得越来越冷峻,不由得后退几步。 “你是什么人?你来莫名山庄意欲何为?”千书寒声音冰冷。 “我……” 女子吞吞吐吐,目光闪烁,几乎不敢和千书寒对视。 千书寒心中疑『惑』更深,“你是地黄派什么人?快说!《心眼》你是如何得到?你来莫名山庄想干什么”。千书寒声『色』俱厉。 “……我……” “你来我们莫名山庄有什么目的?” 千书寒连连追问。 “我……我不知道,什么是地黄门?《心眼》又是做什么的。”女子一脸无辜,反而反问千书寒。 这下子轮到千书寒疑『惑』了,他本能的觉得女子绝无害他之心,但她到底是什么人? “这本书,怎么在姑娘身上?” 这女子看了千书寒一眼,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千书寒急了,此书关系到地黄派、天玄派生死存亡,他急于了解事情的真相。 “姑娘,你有所不知,此书是本门至宝,还请告知真相。” 那女子见言辞恳切,仿佛也不便隐瞒,但只是踌躇了半天,却未能吐一字。 千书寒不禁蹙眉! 偷的?抢的?到底是怎么来的令她如此难以开口! “我不知道怎么来的,总之,这书就在我包袱中。”女子见千书寒面『露』怀疑神『色』,不禁恼道。 千书寒眉头拧的更紧了。 “你爱信不信!”女子明显恼怒了,“既然这书对你如此重要,送你了。”说完就把书朝千书寒扔了过来。 千书寒哭笑不得,《心眼》是玄界至宝,多少人为了它不惜身家『性』命,这女子居然拿它随意送人,视如草芥。 女子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我们就此别过吧。谢谢你带我逃出来。不过我的麻烦也是你带来的。扯平了。” 千书寒心想,此书如此重大,若留在姑娘身边,对她只有祸害。现在世人皆知《天残决》在我身上,有没有此书都一样麻烦,索『性』收了此书。于是他说“也好,那我先替你保管吧。”接过此书,纳入怀内。 女子见他收了书,嘴角微微上扬。 千书寒见他嘴角上扬,表情意味深长,心理估『摸』她也把他认为贪图什么宝贝之人。正要解释,转念一下,何必罗嗦,此事通常越描越黑。 于是,他对女子微微施礼:“姑娘,此时已经更深『露』重。还请姑娘告知住处,在下好送你回去。” 女子看他说的冠冕堂皇,心里更加气愤,心想千书寒收了宝贝就准备一脚踢开她了。愤然不语,静静呆坐。 千书寒见她气鼓鼓的,一言不发。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得罪了她,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此时,夜已深,月升中天,夜风习习,千书寒直觉一阵阵寒气袭来。心想,再呆下去肯定会被冻死,升篝火恐迎来追兵,最好去附近找找有什么御寒的兽皮树皮之类的,树皮没有,捣鼓一些树叶也好过这样受冻。 于是,他便到附近转悠,此时时值深秋,山上到处都是黄叶覆盖,不到一刻功夫,千书寒已经穿好两件树叶披风,千书寒看着自己的树叶披风,觉得十分满意。这树叶披风虽不及棉衣棉被,但也能挡风御寒,比干冻好多了。 待千书寒回到空地之时,只见空地上空无一人,女子早已不知去向,月光之下,树影斑驳,唯独伊人不在。 人到底去哪里了?遭了敌人或者虎狼?肯定不会。千书寒心想自己就在附近,若有打斗肯定有声响,不至于自己一点都未察觉。唯一的可能,就是女子自行离开,但她腿部有伤,不可能走远。 千书寒当下运气,腾空升起,他朝下俯瞰,果真,向北的小径上有一弱小影子正一跳一跳往下走。 千书寒不敢迟疑,施展轻功,几步腾挪已经窜到女子跟前。 “啊”女子的叫了一声,显然被吓一跳,手上棍子跌落,身子随之要倒下。 说也迟,那也快,千书寒一伸手,女子随即倒在了千书寒怀内,千书寒直觉的一阵暖香扑鼻,胸口一阵激『荡』,心跳加快。 女子脸一红,挣扎着起来,不料单脚难以平衡,又一次跌在千书寒怀内。 女子又要挣扎着起来。 “算了吧,你又站不住。”千书寒说。 “无耻之徒!”女子使劲推开千书寒。千书寒猝不及防,竟同女子一起从小径旁边滚落,莫名山北坡颇为陡峭,千书寒只觉得无数树枝从身边呼啸而去,他几次试图抓住身边的草蔓,但又恐松手,怀中女子会跌落更深。只好闭着眼睛,任其一路下滑。 “砰”的一声巨响,千书寒觉得身子一股剧痛传来,两人撞上了一座耸立的峭壁上终于挺住了下滑。千书寒微微运气,全身经脉运行一周,还好,看来这一路的草蔓减缓了他们下滑的速度,虽然下滑甚远,却未曾受伤。只是皮肤被树枝草蔓划破,一些疼痛传来。 “喂,喂,姑娘,姑娘“见那姑娘躺在他身边草地上一动不动,千书寒紧忙呼喊,心想不至于又昏过去。 “别叫了,我没事。”姑娘坐了起来。头发披散,灰头土脸,脸在月光下赫然有几道鲜红的划痕,衣裳好几处被草蔓割破,落出几段胳膊和大腿,在月『色』清辉下分外白皙动人。 那女子看千书寒盯着她的胳膊大腿看,白了他一眼,怒嗔:“看什么看,臭流氓!” 千书寒急忙收回了眼光,红着脸辩解道:“我只是想,你衣服破成这样,等一下如何御寒。” “不用你担心,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可不,千书寒这才发现自己衣衫褴褛,破损的厉害,几乎到衣不遮体的地步。袖子和裤腿都已割成条状。 一阵冷风吹来,“哈欠”千书寒和那女子同时打了个寒颤。两人不约而同的用自己的手臂把身体紧紧搂住。 “我们要找个地方躲躲风,不然会冻僵。”千书寒感觉自己牙齿都在发抖,深秋的夜晚,因为冷的猝不及防,感觉寒冷比寒冬还要深切些 “ 在莫名山庄北向五里外,有一间废弃的茅草屋,是我住的地方,”那女子说,“不过我们滚了这么久,方向『迷』失,估计找不到” “现在就算找到方向,找到茅屋,也回不去了。刚才姑娘催动了《心眼》,山下的集结的江湖败类估计已经炸开了窝,很快他们就会搜山,我们的行踪不久就会被发现。” ”你的意思……”千书寒的话让女子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你的意思我们还没脱离危险?” 千书寒并没有回答,起身环视四周,他们从北坡滚落,现在明显在一山谷中。只见此谷狭窄幽深,密林茫茫,浓荫蔽月,奇峰峥嵘,怪石林立,置身其间,不寒而栗。千书寒自小就在莫名山长大,早知莫名山山案起伏婀娜、以谷深、峰多,林密着称。只但因家师教导甚严,不敢私自在山中『乱』跑,莫名山庄在向阳面南,千书寒还从未来过北坡,没想到庄中密道竟能贯穿南北。更没想到北山还有如此幽谷,此时他也觉得此地阴寒恐怖,不能久留。 忽然,他想起来什么,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敲打刚才他们撞到的绝壁,只听到里面传出“隆隆”的声响。 千书寒走过来一把抱起女子。 第7章 溶洞 那女子大骇,拼命挣扎,他并不理会。走了数步,千书寒放下女子再度折回。立在那道绝壁前面开始伸掌运气,一会儿功夫,只见他双掌之间出现一红『色』气旋,气旋不断增强,千书寒把气旋推出,“砰“的一声,被打中的绝壁碎石四溅,竟然裂开一道缝,刚好可供一人出入。千书寒伸头进去探望,里面黑漆漆,未见一丝光线,但可听到潺潺流水声。 “有了,这下面有一条暗河,估计是个溶洞,我们今天晚上有栖身之所了。”千书寒回头对着少女说。 那女子这才明白刚才千书寒把自己抱远些的原因,自己反应过度了,脸一红,嘴上却很犟“有个河流在洞里?那洞里估计更寒冷。”女子发声反对,似乎想为刚才的行为找回点面子。 “那倒未必,洞内一般为地下河,没准还是温泉,即使不是,洞内我们可以点火把,烧篝火,还能挡风避敌,应该比外边强。” “那赶快走。”女子急忙站起,“哎呦”一声又坐了下来。看来腿伤经过这一番折腾又严重起来。 千书寒摇了摇头,走过来在自己怀内一阵搜索,万幸,这一路翻滚,书和各类『药』居然都俱在,他掏出特制金疮『药』重新给女子敷上。“你安心坐着,我去找个木棍当火把。” 说完千书寒在附近找了一根木棍,粘上松树的松油,又缠绕一些枯草做成一个火把,捏了一根藤蔓过来,重新背起女子,用藤蔓捆牢在背上。然后用点火石烧着枯草扔到洞内,借着枯草燃烧之光见洞内地势或高或低,或宽或窄,不知延伸到何处。沿着洞壁还有一条小道,小道边上有一条小溪流,发出潺潺流水声。 千书寒等枯叶燃烧殆尽后,慢慢的踩着石壁下去。到了洞内,点亮火把,沿着小道往前缓缓推进。 借着火把的光芒,千书寒见洞内地势忽高忽低,纵横交错,十分复杂。在洞内蜿蜒走了大约十来分钟,就来到一个大洞厅,只见洞顶部如同无数个古堡串连,还有大小、『色』彩各异的石柱、石笋垂悬于空中、排立于地面,尽显大自然的神奇造化,鬼斧神工;小道盘旁的小溪流到此处就形成一潭碧波,在火光照耀下,红光莹莹,煞是好看。 千书寒找到一崖缝把火把放置在里面。然后在石凳前,放下女子。“我们就在这里歇息吧,这里不错。” 女子点头同意。 千书寒环视四周,此洞甚为宽广,四周岩石五光十『色』,非常漂亮。在洞的右侧还有一个侧洞,伸头进侧洞一看,“呼”的一声,里面飞出了几十只蝙蝠。看来这是一处尚未被人发现的溶洞。千书寒不禁窃喜。 他们稍作停顿,峭壁上的火把渐渐暗淡了下来。“我去外边捡一些柴火。”千书寒起身要走,刚要迈开腿脚,却发现衣服被扯住了。回头一看,那女子抓住他的裤腿,正用恳求的眼神看着他。 千书寒不禁好笑,刚才在北坡,此女子还把他当作『淫』贼一样防范,现在倒变成了救命稻草。顿时,他童心大起,就想捉弄女子一番。 “怎么?舍不得我?”他把脸凑到女子面前。 火把微光刚好打在女子的脸上,淡黄的柔光给精致的脸蛋涂上了一层神秘光晕,脸上细密的绒『毛』都清晰可见,一对眸子更是清亮透明,此时正炯炯有神的看着自己。 千书寒觉得自己脸开始微微发烫,心跳也不受控制,突突的加速。 “不是猫,何必装人家偷腥,装也装不像。哼!”女子小嘴一撅,转过头去。 千书寒尴尬极了,脸滚烫一阵胜过一阵,想想自己真是愚蠢,捉弄人家不成反而遭遇讥讽。想起师父刚刚去世,自己却在这里卖俏,实在轻浮之极。千书寒又是惭愧又是懊恼。算了,算了,与其在此胡思『乱』想,还不如速速离去找点柴火才是正道。想毕,大步流星离去。 “喂,喂,千书寒——”千书寒装作没听到,女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不到一刻钟,千书寒扛了两捆柴进来。洞内又空无一人,崖缝内留下了光秃秃的火把残桩,看来火把早已燃尽。千书寒把新的火把放置在崖缝内,四处找了找,居然全无踪迹。那姑娘仿佛消失了一样。千书寒心一慌,莫非此洞里有野兽?急忙拿起地上的木剑,木剑一拿起,剑头上串着三条鱼,鱼尾还会摆动。 千书寒正在纳闷,背后突然出来“咯咯”的笑声,他回头一看,只见那潭碧波内探出半个脑袋,一头黑发批在脑后,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正看着他。 女子对着他笑:“你回来啦,这真的是温泉,很舒服哦。”边说边从水中撩起手臂,流水顺着玉臂一路顺滑下来,还真冒着丝丝热气。 “你不怕水中有毒?”千书寒蹲下身子,伸手入潭中,果真,一股温暖从手掌传达到全身,非常舒服。 “又诓我,水里还有鱼呢。哪会有毒。”女子白了他一记,转身朝潭中游去。 “这鱼是你抓的?”千书寒边说边麻利的升起篝火,用剑处理鱼鳞和内脏,用木棍串起放火上烤,不到一会儿,一阵鱼香飘逸而出。 “我抓的鱼的不错吧,你的木头剑还挺好使的。”女子从潭中游了回来,脑袋趴在潭边的石头上,笑眯眯地说。一日内,她与千书寒几经生死,现终得温泉解乏,又眼看有鱼解饿,心情不禁大好。 千书寒哭笑不得,剑是师父送与他,据说是祖师父得陨铁,经九九八十一天,收灵狐之魂与内锻造而成。其形如木头,削铁如泥,能御气,能腾飞,还可与使剑者心灵合一,同气连枝。平日内,千书寒待它如友,十分珍惜。想不到今日居然成了捕鱼利器了。 “你不下来洗洗吗?水里可舒服啦。”女子笑眯眯地看着他,半真半假地说道。 女子酮体在水中若隐若现,身上的衣服经水一泡,已经完全贴合在身上,身材曲线婀娜必现。只看得千书寒脸红气躁,他只好一声不吭,并不作答。 “你脑子里在转什么念头?”女子继续追问,看起来不准备放过千书寒。 千书寒急忙转过身。 “你既然转过去了,就别再转回来啦。” 千书寒正要问为什么,只见几件湿漉漉的衣服扔到他手中:“帮我烤烤衣服吧,等一下你下来洗,我也帮你烤衣服。” …… 千书寒看着明亮亮的火光映着两人的脸红彤彤,想着今日早上他还如同往日凌晨起来练功,转眼之间,师父驾鹤,山庄被毁。如今却与陌生女子避难于山洞,风餐『露』宿,衣裳褴褛。还真是世事无常,人生还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想着想着,不竟悲从心来,泪如泉涌。 那女子看千书寒刚才还好端端的,现在烤着火,吃着烤鱼,暖烘烘的,却在掉泪。想来他肯定是想起师父了,又觉得千书寒是个怪人,师父亡故时,未曾如此伤心,收拾行装,逃亡,做的有条不紊,训练有素。现如今,总算可以喘口气了,却在大哭。 其实,女子毕竟年纪太轻,不通人情世故。人,在意外打击之下,大脑一时会拒绝接受已经发生的事情,处于懵懂状态,行为做事很多时候出于本能或者训练习惯。等待平静下来,真正的情绪才会显『露』出来。千书寒现在就是情况。精神松懈下来,亲人亡故的哀伤就涌上心头了。 女子看着千书寒眼泪一颗颗掉了下来,和着烤鱼一起吞下去,吞下去。实在不忍。她叹了一口气说:“逝者长已矣,想开点吧。” 千书寒看了她一眼,心中想,你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姑娘知道什么。 “再怎么说,你虽然没了师父,没了家园,好歹还知道自己是谁,还有亲戚可以投奔,比我好。天地之间,唯我一人。” 女子淡淡的说完,勉强的笑了笑。 这一路上过来,千书寒几次询问该女子身世未果,想不到她居然是位孤儿,不禁错愕。 女子见千书寒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失忆了。也不知道怎么混的,见你们莫名山不错,就在上面茅屋里住了下来。对啦,你们的莫大叔经常买我的蘑菇,全靠他,我才能活了下来。” “那《心眼》呢?” 那姑娘见千书寒一开口便问《心眼》,不禁微微蹙眉。 “对不起。”千书寒觉察到了,“不方便说就别说。”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醒的时候在一片树林里,边上有一包袱,包袱内就有此书,也许真的是我盗的吧。” “你是说你偷的书?”千书寒想了想,摇摇头“地黄门铜墙铁壁,你手无缚鸡之力,绝不可能。” “那你说我这书是从哪里来的?”姑娘反问千书寒。 “也许你是地黄门的人吧。”说完,千书寒自己都觉得不靠谱,如果真是地黄门的人,那该女子绝非一般人,奇怪的是她一点武功不会,行事做派全然不像江湖人。 “哦,我是真的是地黄门的人吗?”姑娘听了挺高兴,“我还以为我是哪家逃跑的新娘呢。” “新娘?” “那天,我从密林醒来,一身嫁衣,包裹里还有那本书,什么都没有,我脑子里还有一些模糊的片段,好像记得有一场盛大的婚礼。” “亲人,都记不得了吗?” “是的。” “什么事情都不记得?” “是的。” “那你名字呢?” 少女一阵沉默。 半响才回答道“你叫我青辰吧,我知道你叫书寒。” 青辰,青辰,千书寒默念了两下,不知道怎么的,竟觉得此名字很好听,如清泉一般,款款流入心底。 “青辰,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没有,你呢,书寒” “我也没有,青辰。” 两个人相视而笑,幽幽溶洞,昏昏火光,竟觉温暖如春。 第8章 斗蛇 次日,天大亮,洞外旭日初升,霞光满天。洞内仍昏昏暗暗,寒冷阴森。千书寒带着青辰浅一脚,深一脚,往前探索。经过一夜的休息,在『药』物和温泉的作用下,青辰的腿伤已经好了大半。现拄着木棍拐杖,在千书寒身后亦步亦趋。 在火把昏暗的火光下,溶洞不断蜿蜒向前延伸,地势高低不平,窄处需俯身通过,宽处则有三五丈高,一个洞厅套着一个洞厅,大洞里面有小洞,小洞连接着大洞,或方或圆,洞内布满石笋石柱,形态各异,犬牙交错。崖壁上则五光十『色』,艳丽非凡,有的如飞瀑一泻而下,有的若丹青泼墨,形神俱备。让人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神仙洞府。”千书寒不禁感叹。 “那你长居此处。”青辰笑着说。 “好是好,就是没吃的,孤单了点。” “比我那茅草屋强,我都想搬家过来了。” 两人边走边聊,东拉西扯,不知不觉中,竟走了两三个时辰。从一洞厅里出来,进入狭长的过道内,走到过道的尽头,前方有一巨石挡住了去路。居然是个死胡同,看来路已经到了尽头。 “完了,没出口,真的要住在这里了。”青辰直接坐在了地上,此时她的腿又酸又痛,不免失望。 千书寒举着火把到处照了照,说:“这里空气清新,肯定有空气能进来;你看我们一直跟着小溪流走的,溪流到这里突然不见了,说明此处肯定有出口。” 青辰顺着书寒手指的方向,果真,一直跟随着他们的小溪在墙脚跟不见了。两人急忙拿起石头敲敲岩壁,只听得里面传来轰轰中空的声音。两人对视一下,分开仔细观察,不一会儿真发现有一处岩石似乎和岩壁『色』泽不同,两人合力一推,那岩石居然被推开,前方赫然出现一出口,拿火把朝里面一照,出口内一排天然的石阶依次向上。两人沿着石阶向上爬了一小会儿,一个宽敞明亮的洞厅出现在眼前,洞厅甚为宽广,里面有石椅,石桌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在最里面还有一张石床,石床上方有一米左右的方形窗口,阳光从窗口透了进来,在阳光的照『射』下,整个洞厅显得格外明亮有生气,连空气漂浮着清晰可见的尘埃都格外的亲切。在石床对面岩壁上还有一个壁坑,壁坑还留有一些炭火。 两人松了一口气,还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千书寒跑去把头伸出窗口一看,还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窗口竟然长在悬崖峭壁上。上方蓝天白云,下方一潭碧波,碧波之上烟雾绕绕。窗口往下三四米处溪流从崖缝内奔流而出,倾泻而下,直奔到潭内,激起无数水花,水花和雾气浑然一气,潭内如烟似幻,犹如仙境。潭水对面的崖壁上则绿意盎然,在那片绿意中还夹杂许多不知名的花草,有的艳如斗大,有的细若繁星,在潭中水烟的衬托下,分外妖娆。 千书寒把头伸回来,苦笑着说:“好地方是好地方,可惜出不去,我们现在百丈之深深潭峭壁中央,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青辰也伸头一看,长叹一声:“看来我们只能走回头路了。” “那可不行,昨夜去拿柴火的时候,避免被敌人发现,我已经把入口堵死了。” “啊?——看来还真要在此洞居住了。” “那也不用,”千书寒说,“你看这石室,以前一定有人居住,那肯定有出入的地方,我们还不至于困在此地。”青辰一听有理,大喜。急忙四处敲敲打打,到处找缝隙,瞧瞧看看是否有出口。 “不忙,我们先看看潭水深不深。”千书寒边说边推了一块石头从窗口下去,直听到“轰隆”一声,潭水中激起巨大水花。“应该不深,瀑布也不大,我们这边若能下去,游到对岸应该能顺着藤蔓爬上去。” 青辰透过窗口一看,果真,对面崖壁上郁郁葱葱,长满了绿『色』藤蔓,由于向南阳光和水气充足,那些藤蔓长势甚好,有一些有碗口大小般粗,承重绝对没有问题。而这边由于瀑布流水的冲洗,崖壁十分光滑湿润,毫无立足之地,现在想出去唯一的麻烦就是这边怎么从窗口下去。 两人在洞内四处寻找,看看有什么东西可利用。还是千书寒眼尖,瞧见床底下有一坨黑黑的东西。用手一『摸』,光滑滑的,冷冰冰的,好像是铁链什么似的。他们使劲的想把这黑黑的东西拖出来,可无论使多大力气,那坨东西东西纹丝不动。费了半天劲,他们一无所获,只好坐在床上直喘气。 千书寒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床似乎有生命般,渐渐的,居然一些温热的气息传达过来。周身竟慢慢暖和起来。 “真舒服啊。”青辰居然打了个哈欠,『露』出了一副女儿家慵懒的媚态,竟然躺下来眯上了眼睛。 不好,千书寒急忙从床上跳了起来,想去拉青辰,可惜已经太迟了。“嗖”的一声,从床板底下窜出一条巨蟒,瞬时就把青辰缠成一个大木桶,卷起在半空中。只见巨蟒张开血盆大口,红红的蛇杏子从口中吐出,足足有两尺多长。千书寒被吓的不轻,挥剑朝蛇头砍去,那蛇灵活一转头避开,从床底窜出巨尾,朝千书寒横扫过来。千书寒飞身而起,一招一剑飞花展开,只见无数剑花直『射』巨蟒七寸。 那巨蟒吃痛,身体微微松开,青辰从里面掉了下来,倒在了石床之上。巨蟒放开青辰后,转头直奔千书寒,尾巴打在石壁上,墙上无数宝葫芦、石柱、石笋纷纷坠落。千书寒急忙后退,巨蟒游弋而出,半个蛇身竟然直直立起,蛇头直达溶洞顶部,此蛇张开血盆大口,一股巨大腥气直扑千书寒脸面而来。千书寒不敢迟疑,紧闭鼻口,化身为虹,一闪而过,避开了腥气。那腥气喷『射』在石壁上,石壁瞬间被腐蚀如浓流了下来。 千书寒趁蛇头回转的空档,御起宝剑,宝剑化成一道红光,巨蟒一回头,红光刚好『射』入蛇口中,只见那红光从蛇口入内,直贯而下,一道红光瞬间游遍巨蟒全身,红光从蛇尾突破而出,重新回到千书寒手中。那巨蟒在直立在空中半响,“轰然”一声瘫软在地,火红眼睛慢慢转黑,最后闭上,整个蛇身逐渐僵硬。千书寒踢了踢蛇身,已经死透透了。千书寒跳上床,抱起青辰,青辰双眼紧闭,脸『色』煞白,看来突然被巨蟒缠绕,已经昏厥多时。千书寒也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急忙解开青辰胸口衣服,边按压边往青辰口中度气。半刻功夫,青辰悠悠转醒,一睁开眼,只见自己胸衣被解开,千书寒脸居然离自己不到半寸。“啪”的一声脆响,千书寒顿时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已经脆生生被打了一记耳光。 千书寒放开青辰,眉头紧皱:“救你一命,你以为什么?” 原来是一场误会。青辰略显得尴尬,一抹红艳浮在脸上。 千书寒看着青辰脸若飞霞,心里想,我被你打了一巴掌,你还脸红。师父说的对,世界上最难对付的是女人。 时嗔时怒,时喜时哀,真难以捉『摸』。 千书寒和青辰在石床是小坐一会儿。又觉得有一丝丝温暖从床上传来。有前车之鉴,他急忙拉青辰从床上跳开。青辰觉的脚上一软,低头一看,脸顿时吓的煞白,原来两人刚好跳在了巨蟒身上,这巨蟒已经把整个洞厅填满,根本无立足之地。 “别怕,已经死透透了。”千书寒边说边围着石床走一圈,这石床也甚是古怪,床脚和地面连在一体,床面通体透亮,用手触之温软如玉,看起来就像宝贝。千书寒朝床底一看,底下空空如也,只见左边床沿上刻着几行小字,字如蚁小,看不太清楚。右边的床沿下方写着:暖玉温床。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温玉床?传说中女娲大神在七天造人之后,感觉身体疲惫,于是卧一石块上休憩。此顽石得到女娲大神的气息,再修炼上万年,由石化玉,终年温暖如春。后机缘巧合遇到鲁班十世传人,打造成绝世温玉床。温玉暖床一直为皇宫宝物,历代皆为皇帝贵妃享用。想不到居然在此幽深溶洞内出现。 千书寒朝床上略微坐坐了,果然过不了几分钟,一丝丝暖意从床上传来,非常舒适。心想,难怪这床下有巨蟒相守,女娲大神乃蛇身人面,这暖玉床于蛇来说何尝不是宝物?就是不知那边几个字是何意义? “绝世好床,没危险了。上来休息一下吧。”千书寒叫青辰上来后,两人并排坐在床上,过了约莫半刻钟,千书寒觉得身上暖洋洋的,体内气息流畅加速,血『液』开始喷张。周身有一股炙热上涌,不禁偷偷瞄向身边青辰,而那青辰好似不胜娇弱,吐气如兰,脸『色』绯红,双眼『迷』离。千书寒瞧此光景,心跳加速,不知不觉中竟伸手把青辰搂入怀中,直觉眼前青辰美艳不可方物,周身软若无骨,肌肤弹指可破,尤其那一抹红唇,娇艳欲滴。千书寒忍不住俯身向下,覆盖住那抹红唇。顿时,血气直直上涌,脑子里好像有一根弦轰然崩断,口中则源源不断传来如甘如蜜,让千书寒不停不断向前探索,向更芳香处品尝…… 突然,一阵悠扬的琴声似乎从远处飘来,越来越近…… 琴声悠扬,曲调哀怨,如泣如诉。 “怠起晨妆,慢卷珠帘,倦弄琴弦,懒于君说;一米阳光,半杯残酒,整宿『迷』梦,有谁与共?” 第9章 幻境 琴声之中,似乎有人在低『吟』浅唱。 千书寒猛然惊醒,急忙放开青辰,青辰也仿佛刚从梦中清醒,一脸的茫然。千书寒转头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整个洞厅已经是另外一副景象。碧波温潭居然出现在洞厅中,潭边峭壁花草藤蔓依稀可见,在潭水岸边一秃崖处,一女子怀抱琵琶半依半靠在崖壁上。只见那女子: 乌发如瀑,蓝衣素裹,眉眼如黛,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正可谓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只可惜嘴角处略显哀怨,似乎有满腹凄苦欲诉难诉。让人不禁心生怜爱。 女子轻拨琵琶,朱唇微启,继续低『吟』浅唱: “沈水烟,残花片,相思难入行;莫名山,碧波潭,多少枯骨堆成山。碎罗裳,祈梦圆,不过幻一场;狼烟起,刀光影,徒留孤影照清泉。” 声音婉转清越,犹如空谷幽兰,又若林中清泉。声声慢慢,高高低低,哀而不伤,轻而不弱,柔却不断,轻盈悦耳;千书寒觉得自己置身在秋日月光下,丝丝缕缕月光如青烟般婷婷袅袅的升起;又如清晨未醒渺茫轻纱般的梦; “师姐。”千书寒轻轻的叫了一声,不由自主向女子走去。 那女子仿佛听到了呼唤,回头一笑,那笑容似乎有摄人心魂的力量,又有抚慰人心的温柔,似一朵雪莲花绽放,『迷』人又不失亲切。 千书寒看着这笑容,一步步走过去。仿佛脚步已经不听自己的使唤,只是想不断靠近,不断靠近。 师姐,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这女子分明就是师姐,和师姐一样的美,和师姐一样充满了仙气,和师姐一样温柔。 “师弟,”千书寒听到了一声飘渺的呼唤,这呼唤声遥远的如同来自天国。 师姐,你还好吗? 女子放下了手中的琵琶,慢慢的起身,走向了碧波中,拖地的长裙在水波中推出一波波水花,女子闭上了双眼,一颗清泪竟然从眼中滑落,划过脸盘。女子款款向碧波深处走去…… 不,师姐。师姐。 看着自己日夜思念的师姐竟然走向深潭。千书寒肝肠寸断。 师姐,师姐。千书寒向女子奔去…… 啪!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千书寒用手一『摸』,手上一滩血。睁眼一看,自己仰面还躺在温玉床上,正上方,一双杏眼正怒目圆瞪着自己。 “你疯了,一直往窗外爬,跟疯子一样。” 千书寒看了一下,洞厅还是那个洞厅,地上还躺着铁青『色』的巨蟒。深潭,师姐,音乐,歌声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四周一片寂静,仿佛刚从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狠命的拽你,你倒在床上摔了一下,幸亏是摔在床上。我若不拽你,你早就跌下窗户摔死了。” “你没看到吗?一个女子向深潭走去?” “什么?什么女子?我只听到你傻兮兮叫师姐,师姐,整个人看起来恍恍惚惚,就往窗户外爬。” 幻术,一定是幻术。我一定是中了幻术。千书寒心想,那我什么时候中了幻术,难道刚才跟青辰也是幻术?肯定也是幻术!只有『迷』失心智才会如此,不然早就挨好几巴掌了。 青辰把手放在他眼前晃了晃,“喂,你在出神想什么?” “哦”千书寒回过神来,“那我刚才——刚才有没有?” 千书寒欲言又止。 “有什么?”青辰一脸不解。 “没什么。”千书寒呼出一口气,看似松了一口气,隐约中又似乎有一些惋惜。 “你刚才是不是中邪了?”青辰一脸疑『惑』的问,“你刚才就跟在庄里那个无常书生一样,突然神神叨叨,你们看见什么啦?不过那个书生神经质中都是惊恐,你刚才除了神经质还有伤心,喂,你看见什么啦?” 看见师姐,不,应该不是师姐。千书寒现在想了想。刚才的女子虽然跟师姐很像,但不是师姐。师姐比她多了点人气,师姐比她少了点魅『惑』之气。 “此地不可久留,这床还是有猫腻。”千书寒岔开话题,拉着青辰再次跳下床。 “这床有什么奇怪的,我觉得很暖和啊,很舒服呢。”青辰对温玉床非常不舍得,下床后还伸手去『摸』『摸』。 被她玉手一抚『摸』,温玉床竟然发出幽幽绿光,那绿光非常亮闪,绿光之中,温玉床通体透明,晶莹透亮,整个洞厅被照得莹莹发亮。玉床透明后,左边床沿几行小字就变得清晰可辨。 青辰走过去,念道:“来若春风,如切如磋;去则抽丝,如琢如磨。起于微末,势成破竹;朝若细雨,暮已磅礴。这是什么意思?”青辰回头问千书寒。 千书寒被右床脚的一团东西吸引,此时正专注的盯着那团东西,并没有回答她。“你过来看看。”千书寒叫道。青辰走过去,正要靠近,被千书寒一把拦住“隔远点看,有剧毒。”青辰仔细一瞧,温玉床右脚处竟长出一堆蘑菇。此蘑菇和平日所见都不同,伞盖大且饱满,颜『色』鲜艳如血,艳红之上有白『色』小球状分布,『色』彩艳丽,非常好看。 “这是毒蝇伞,一种在外域才出现的蘑菇,能使人产生幻觉,甚至可能灵魂出窍,想不到在此秘洞内出现。” “那你刚才灵魂出窍了吗?”青辰很好奇的问,心想,若灵魂出窍了,那刚才与自己一番亲热是谁?难道有其他鬼上身不成?想到此不禁又气又羞,后悔不已,觉得自己真应该甩他两巴掌,居然任其轻薄。 千书寒看青辰脸一阵红一阵白,以为毒蝇伞又产生威力,急忙用剑将毒蝇伞捣碎。心中还是微微觉得奇怪,毒蝇伞一般食用才会中毒产生幻觉,为何我仅仅闻到气味就产生『迷』幻?为何青辰却没有产生幻觉?难道此种毒蝇伞属阴,只会攻击男『性』? 这想法也太荒诞了点吧。千书寒不禁摇了摇头。 青辰见他摇头晃脑的,讥讽道:“你灵魂又出窍啦?” “什么?” “别说我胡扯,这地方还真是诡异,不过我咋觉得这床跟我特别有缘。”青辰边说边抚『摸』着床沿。温玉床在芊芊玉手之下显得更加通透。 的确,这毒菇属阴有一些荒诞,但这床确实属阴。温玉暖床属于上古之物,数千年来一直为女『性』所用。特别是前一任主人,对它费劲心血,用心智和气息培育玉床,此玉床已经和人体同气连枝。温『性』之人则感知其火热,寒『性』之人则感知其冰寒。 青辰轻轻的抚『摸』着左床沿上的小字,轻轻的念道:“来若春风,如切如磋;去则抽丝,如琢如磨。起于微末,势成破竹;朝若细雨,暮已磅礴。“ 突然,小字就从床沿上游走下去,腾空升起,逐渐变大,大如斗字后又逐个消失在半空中。而那温玉床竟然不断缩小,最后竟缩小成玉佩大小。 青辰和千书寒看得目瞪口呆,一瞬间两人竟反应不过来,只是怔怔的站着。 “刚才怎么回事,又是幻觉?” “不是幻觉。” “不是幻觉吗?”青辰走了过去,捡起玉佩,玉佩和温玉床一样,通体透亮,触手温润,青辰非常喜爱。在袖子中取出一根红绳穿起,挂在脖子上。回头笑『吟』『吟』的问千书寒:“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但总感觉此物非比寻常,你还是别佩戴了。” “才不呢,多好看。”青辰明显爱上了这玉佩,叫她取下已经是万万不能。 唉,女人,千书寒也只有叹气的份。 “有什么关系,直觉告诉我,我和这玉有缘分,不管是玉床还是玉佩,都说玉能养人,人能养玉,不管她能大能小,还不是一物件,难道这玉还会害了我不成?” “这玉……”千书寒本来想告诉她刚才自己受『迷』『惑』八成和这玉有关,又觉得未必是这玉床的关系。这其中的关窍,自己一时还想不清楚,所以欲言又止。 “这玉怎么啦,是不是很美?”青辰『露』出自己带着玉佩的香脖,指给千书寒看。 千书寒见那玉佩恰如其分的落在锁骨之上,灼灼绿光更衬得玉颈修长,肌肤胜雪。不自觉中吞下一口唾沫,急忙把视线移开。 “你说那些消失的字是什么意思啊?难道是玉佩变玉床的咒语?”青辰炫耀完毕她的玉佩后,开始研究起那些消失的字,看来这洞厅中出现的莫名其妙的事情没有吓着这少女,反而引起这女子极大的好奇心。 来若春风,如切如磋;去则抽丝,如琢如磨;起于微末,势成破竹,朝若细雨,暮已磅礴;千书寒在心中默念了一下那些字。怎么感觉这些词不像咒语更像偈语。 突然,一个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这洞厅内前人幻术遗留,又有外域奇草,莫非这一切是故意安排? 那这一切刻意的安排到底在传达什么意思? 青辰见千书寒低头不语,一味沉思。自感无趣。于是走过去踢了踢地上的巨蟒,这一用力,肚子里居然传出咕咕的叫声。 第10章 蛇餐 这俩人从清晨到现在,在洞内探索,又斗巨蟒,又中幻术,不知不觉中,已经是日过三竿,窗外的日头西斜,此时俩人早已经饥肠辘辘。 千书寒走了过来,不知从那里拿出一把小刀,麻利的割开巨蟒,不到几分钟已经把巨蟒处理好,皮归皮,肉归肉,骨头归骨头。 青辰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你这是要干什么?” “当然是做吃的,你不是饿了吗?”千书寒边生火烤蛇肉边回答。 “难道要吃这个。你这人也忒恐怖了。”青辰皱着眉头,一脸厌恶的样子。不一会儿,蛇肉香味阵阵传来,青辰的肚子像受到感应似的,又咕咕的叫了起来。 千书寒笑了笑,把一串烤好的蛇肉伸到青辰面前,“你真的不吃吗?可香了,蛇肉可是大补之物。” “不吃!”青辰把头一撇,可惜嘴巴不争气,“咕咚”一声吞下了一口唾沫。 “那我不就不客气了。”千书寒不管她,大口朵颐起来。边吃边砸吧嘴,还连声叫好。 青辰在一旁瞪着他,越看越来气,越看肚子越饿。“拿来吧。”青辰一伸手,一把抢过蛇肉串。眼睛一闭。咬了一大口,直觉的一阵奇香直接刺激口中味蕾,想不到这蛇肉如此鲜嫩可口,当时就觉得人间美味莫过如此。这下子也不嫌弃那蛇长得丑陋,在一旁,津津有味得吃起来。 千书寒看着青辰吃得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不禁边笑边摇头。 “喂,你笑什么?”青辰满口流油说道,“民以食为天,你知道不知道。” 千书寒笑而不答。 “你又笑?”青辰恼了,把手中小棍子扔过去,没扔中,木棍丢进了火堆里,火苗嗖的一声串了一下。 千书寒把火堆理了理,拿了些壁坑里的炭火放进火堆,继续烤蛇肉说:“你省点力气吧,在野外,保存体力,不挨饥受冻最重要,谁都不知道下一刻会遇到什么?” “奇怪了,你是莫名山庄的关门弟子,怎么这些杂七杂八的都会,宰蛇屠狗都懂,好像在野外流浪过一样。”青辰心生疑虑,问道。 “没什么可奇怪的,莫名山庄的弟子并不是关在温室里养的。十岁的时候,我就跟着大师兄野外生存锻炼了?” “野外生存锻炼?是怎么样的?” “就是一个人在物质极度缺乏的下,在野外呆上十天,活着回来就行。” “这么变态啊,你十岁的小孩不怕吗?” “刚开始有年长的师兄陪着,过了十五就可以一个人了。” “年长的师兄?哦,好像听你说起过师兄,还听你说起师姐……呃……你还有大师兄啊。师兄弟还蛮多的嘛。那为什么上次我们进山庄,怎么感觉人丁凋零,家里人很少哦。都没看到你有什么师兄弟,就师父和莫大叔。” 青辰一出口,就觉得自己问错了。千书寒神『色』暗淡下来,神情严肃,估计又是想起师父亡故的事情了。 “唉,不说这个了。说说我们怎么出去吧,难道我们真的要老死在这里?”青辰急忙转移话题。 千书寒看青辰大大咧咧的,一直『毛』『毛』燥燥,心『性』却颇为体贴。“不会的,“千书寒收起哀容,对自己动不动惆怅满腹深有悔意。莫名老人生『性』爽朗,最不喜『性』格拖泥带水的人,更不喜欢喜怒显于『色』。他教育弟子,哀必恸,但哭过之后就应该忘记伤心之事,若心绪长期郁结,则不利于修炼玄功。所以平时千书寒心底纯净,心思洞明。如今,若被他老人家知道,自己久久不能遣怀山庄之祸,师父亡故之哀,肯定从九泉之下跑过来,对他大加责罚。 念至此,千书寒顿了顿,恢复神情,用轻松的语气说道:“莫名山庄本来是大庄,师父手下弟子也有数百人,不过七八年前师母亡故,师父无心教习弟子,都遣散了。大师兄,师姐都下山了。” “唉,那些匪徒说你们天玄派……我不懂,你们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玄界的天玄派吗?” 千书寒微微一笑,看不出这个小姑娘还有点见识,居然知道玄界:“是的,我们玄界有三门六派,分别是释门、相门、喧门、巫门、奇门和『药』门,三派除了我们天玄派,还有江南我师叔家大荒派,另外一派就是曦皇山庄的地黄派。” “『药』门和相门我倒听说过,听说『药』门主坊在燕京,相门在渤海之滨,可巫门和奇门,还有那个喧门就没什么听说过了。地黄派?是不是你说的我也许属于地黄派?” “你属于不属于应该问你自己啊。”千书寒半开玩笑半认真。 青辰脸一红,“我真不知道。” “巫门没消息也有好几十年了,奇门在东海,喧门现在也没剩下几个人了。” “那你们玄界不是没什么势力了?” “玄界没什么势力了倒也不会,只是这些年来一直处境堪忧,武林正派一直倒玄。同样修仙的传统门派道家更加不屑于我们这些门派。其实我们各门各派各有所长,我师叔的大荒派,擅长相术,最近几年,幻功修为也日益见长。渤海的的相门,以眠术起家,但『药』术、幻术都颇有建树。中原之地还有两门,宣门和地黄门,宣门以辩起家,其名下弟子辩才了得,巧舌如簧,各各皆能舌战群儒,堪比张仪、齐秦;地黄派和『药』门就不用说了,你都听说过了,只有奇门很神秘,在江湖上鲜有『露』面了。” 千书寒原本话不多,但说起幻界,侃侃而谈,如数家珍。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们天玄派擅长什么功?” “其实玄幻功分九层,为辩、相、水、奇、禅、医、眠、巫,幻,九层相互独立,又略有交叉,最后的幻才是真正的玄幻之功,就是江湖上传言的控制心『性』的幻功——控心术。” “控心术?那不是邪功吗?我刚才看你展示的那个什么功夫蛮厉害的——那个无常书生,怎么一下子就傻眼了,就是……就是控心术吗?” 青辰一边一口一个‘邪功’,一边一脸天真的看着千书寒问道。 千书寒苦笑:“这哪里是什么邪功,这是真正的修仙之术,刚才我展示的这是我们天玄功中的追忆术,是我用功力通过眼神作用到对方脑子里,让他回忆起自己最不想回忆的画面。” “那不是很厉害?而且——”青辰歪着脑袋,好像在想什么坏词。 “而且什么?” “而且有点阴,挖人家隐私。” “那也是有隐私可挖,一直是光明磊落的人,我们是拿他没办法的。” “唉……你这天玄功好学吗?除了挖人家隐私外,还有什么好玩的?” 千书寒笑而不语,慢慢的把手伸到青辰的发髻边上…… 青辰一愣,心不由自主的漏跳了一拍,只见千书寒好似从发髻边上摘下什么,慢慢的转回来…… 青辰不禁哇的一声,实在太美了。 在千书寒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一朵白莲花。 那是一朵刚刚盛开的白莲花,白『色』的花瓣上含着『露』珠,『露』珠上闪着光,光映忖着花瓣的白,晶莹的,透亮的,光泽的……在这透亮的边上还有一双同样惊喜透亮的眼睛。不知道是花忖着美人美,还是美人忖着花美。 千书寒微笑:“你『摸』『摸』看。” 青辰伸出手来,慢慢接近,碰了一下白莲花。 花瓣瞬间飘零,朵朵散落,还没着地,就已经化为了无影…… 青辰大惊失『色』,一脸诧异的看着千书寒。 “这就是天玄功中的障眼法,你看到不是真实的。” 青辰仍是一脸的『迷』『惑』。 “我只是把自己感觉,用自己的功力化成幻物,展现出给你看。一朵盛开的白莲花……你给我的感觉。” 青辰脸红了。 场面有一些尴尬,暧昧的气氛丝丝缕缕,千书寒不过是脱口而出,话出了口才觉得自己有一些大胆,似乎造次了。 青辰站了起来,假装看四周环境,两只手在边上晃『荡』来晃『荡』去,环视了一下,“……呃……你说我们不会老死这里,你有办法啦?”她在转移话题。 千书寒见青辰好似在给他解围,也急忙接过话茬道:“办法有啊,估计你不喜欢。” 千书寒站起拉着青辰走到刚才处理好的巨蟒旁边,指着蛇皮问:“你看,这个像什么?” 青辰仔细一看,蛇皮一圈圈卷起,黑黝黝的,还有一丝丝红『色』的血丝从里面翻出,不由得一阵恶心。急忙逃开:“像什么啊?太恶心了。” “绳索啊,我刚才用试了试,非常牢固。”千书寒得意的说。 “用这个?”青辰用手指着蛇皮,心中想着等一会儿要这双玉手抓着这黑黝黝,黏糊糊的,血肉模糊的蛇皮下滑,不由的又一阵恶心,“哇”的一声,这回可好,把刚才吃的大补的东西全吐出来了。 “你放心好了,把它现在挂下去,爆晒一下,过几天就真的跟绳子一样了。” “过几天?难道我们还要继续呆在这里?” “当然,现在外边估计还在搜山找我们,只能等外界收到莫名山庄出事的消息,这些匪徒才可能撤走。” “出去以后我们去哪里?” “大荒府邸。” 第11章 师叔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早晚复相逢?江水流看着窗外的桂花飘落,一声长叹。现在中原应该是落英纷飞,乔木萧瑟,一派深秋的光景吧。 江水流把茶杯搁置在茶几上,往太师椅上一坐,闭目养神。 大荒府邸与往昔依旧,风采依旧,光彩依旧。门下弟子三千,良田万顷,府中金玉满堂,妻贤子孝。自己应该很满足。可不知道为什么,江水流最近老觉得自己一阵阵空虚,这种空洞怎么也填补不了。 叶落归根,人老思乡吗?好像不是的,这种空虚中还有一些不安,不安中带有忐忑,带有恐慌。 难道少爷出什么事情吗? 少爷? 江水流一声苦笑,一日为奴,终生为奴。即便自己现在能使奴唤婢。可最终,心底深处,自己仍是一介书童。一名为求一口饱饭而被父母卖入莫家庄为奴才的可怜人。 江水流仍清晰的记得那年那天。那天的天气格外的炎热,一大早,日头很毒,明晃晃的,晃的眼睛都睁不开,一条老狗在村口蹲着,伸出老长老长的舌头。 走了很长时间的路,一路上尘土飞扬,到处都干巴巴的,地上的草枯黄枯黄,土地裂开口,自己嘴唇也裂开口。阿爸,我渴。阿爸好像没听到,继续低着头一直往前走。 阿爸,我饿。阿爸哦了一声,但没回答。 终于,他们在一个庄子前面停了下来,那个庄子好大,真的很大。江水流一生印象中,从没有见过如此大的庄子。门也很高,门栏也很高,他跨不过去,于是弯下腰爬过去。一位『妇』人带着一个小男孩在门里面看着他,小男孩看他爬门栏吃吃的笑。 他听到阿爸跟『妇』人小声的嘀咕了几句就走了。 他预感到什么,扯开喉咙大哭,其实他并不是特别想哭,只是觉得这个时候就应该哭,所以拼尽了力气喊。 喊了不知多久,门里的小男孩走了过来,递给他一块桂花糕。 “吃吧,你以后就是我的书童了。”那小男孩笑着说,小男孩穿着一身绣花滚边花袄子,下身蓝底绿花绸裤子,白白胖胖的脸笑『吟』『吟』的。 “你运气好,少爷看了好几个,就看中了你。进了莫家庄,以后饿不着你了,你有福了。”那『妇』人噼里啪啦的说个不停,他也听地不甚清楚,只记得她嘴巴一张一合。大概的意思有了少爷以后享福了。 他咬了一口桂花糕,真的很甜。 以后跟着这小男孩就有这么甜的桂花糕吃吗? “少爷。”他怯生生的叫了一声。 江水流睁开眼睛,大堂空无一人,秋日下午格外短,窗外的阳光稀稀疏疏,显得有一些凉意了。 “桂花。” 一位红袄绿裤的丫头从堂后走出来,站在江水流边上:“老爷,有什么吩咐?” “少爷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老爷。” “那你去吧。”江水流示意丫头退下,想了想,“等等,把那件灰底花纹的波斯毯子拿来吧。” 飞羽还没回来?难道莫名山庄真的出什么事情了吗?月前,在中原的探子来报,莫名山庄出现大火,于是派儿子去探访,掐指一算,现在已经一月有余,还不见消息,江水流把『毛』毯盖上了双腿,午后的阳光熏得人一阵阵『迷』糊,他把身子深深陷入太师椅中。 突然,他听到耳边有人轻轻呼唤:“水流,水流。” 他睁眼,是少爷。少爷已经是满头白发,衣袍上血迹斑斑,依旧笑容满面的站在自己面前。“师兄,出什么事情啦。” “没有什么事情,我过来跟你告个别。” 少爷还是老样子,对他笑『吟』『吟』的,犹如当年初见。 “师兄,你怎么啦?”江水流从太师椅上站起,伸手去拉少爷,少爷的袖管空空,整个人如同空气一样飘渺。 “水流,师兄对不起你。”少爷叹了一口气,“这一生,我辜负的人太多。” “没有,师兄,我们相识五十来年,你何曾对我不起?” 江水流见少爷如此感叹,直觉鼻子发酸,喉咙哽咽。看着少爷摇摇晃晃,想伸手去扶着,没想到,双手居然穿过少爷身子。 “水流,莫报仇,莫报仇……” “水流,杀了千书寒,杀了千书寒……” 师兄说完就犹如轻烟般飘走了。 “师兄,师兄,师兄!” “老爷,老爷,醒醒。” 江水流猛地睁开眼,只见儿子飞羽已经站在前面。飞羽关切的问,“爹爹,你怎么啦,做什么噩梦了?“ 江水流擦了擦头上的汗,拉好衣服。微微顿了顿说:“没什么,做了奇怪的梦而已。”他看了一眼儿子,问道:“你回来啦,可曾打探到什么消息没有?” “爹爹,莫名山庄确实出事了。” “哦”江水流神『色』一变,刚才那个梦难道是不好的前兆。 江水流是阴阳专家,对预兆,风水之类的深有研究,见儿子如此说,顿时明白了八九分。 “事情要从两个月前说起,羲皇山庄的黄大仙为儿子黄易迎娶相门之女妙仙儿大摆筵席。”飞羽继续禀报。 “飞羽,”江水流『插』话打断儿子的话,使了一个眼『色』给下人,几个下人退下并关上门窗。 “父亲,长老们还是这样吗?” “唉,”江水流一声长叹,“他们还是心不甘啊。不说这事了。羲皇山庄的喜事为父知道,黄大仙曾经派人送请柬给我。但我们和地黄派素无来往,为父并没有赴宴。” “父亲虽没去,但武林中人很捧羲皇山庄的场,酒宴排场非常大,地黄派几百号人以及各路宾客,大约有三五千人在羲皇山庄吃了三天三夜。” “武林中人捧场,多半还是看在相门的面子。” “父亲说的对,相门近年来势力扩张迅猛。但奇怪的是,正当宴会结束,大部分宾客散去之时,从外边突然出现一队蒙面人。大约有一两百人。这一两百人个个各武功高强,杀得地黄派措手不及。特别是为首的黑衣人,武功更加深不可测,黄大仙和相门的掌门向文生两人联手抵挡,但最终还不是黑衣人的对手。黄大仙带着儿子黄易,妙文生带着女儿妙仙儿从羲皇山庄向西逃出。” “这件事情,为父已经有所耳闻,关于黑树林恶战,我们玄界损失惨重。但这跟莫名山庄有什么关系?难道黑衣人也血洗了莫名山庄不成?” “爹爹,你有所不知,我们在江南月前打听到的消息,仅仅是一些表面消息。这次,儿子到了中原经过一个月探访。一切居然跟有人刻意安排一样,一环套一环。” “为何如此判断?”江水流深知儿子天资聪慧,如此判断肯定有确凿证据。 “父亲,我们玄界,几千年来我们敌人一直是所谓的名门正派,以衡山、嵩山为首。他们中间出现了很多倒玄派,在江湖上宣称玄界『迷』『惑』人心,不能姑息,以灭玄为目标。但这次的事件很奇怪,好像还有一股还不明显暗黑势力,正在试图灭亡玄界。” 江水流大吃一惊,急忙问道:“我儿为何如此得出?” “我们在中原打探消息的时候,地黄派遭遇如此横祸,正是因为玄界瑰宝《心眼》。” “《心眼》虽然是玄界瑰宝,但只是下册,没有上册《天残决》。即使到了手中,也不过是一本普通的书,何人会觊觎此书?”江水流沉『吟』道。 “确实蹊跷啊,爹爹,您想,谁会在在黄易大喜之日如此明目张胆的进去枪杀掠夺。而且目的直接指向《心眼》?这肯定不会是所谓的正派所为。武林中的正派,如武当少林,向来以正统自居,即使他们再怎么希望玄界覆灭,也不会如此恶劣,落人口实。但江湖上除了名门正派,谁会有如此高深的武功和训练有序的人马?” “我们玄界,历经风雨,此消彼长。到今日,六门中虽有四门消亡了,但目前最有势力的就是相门和『药』门;地黄派和你师伯主持天玄派日益式微,还不如我们大荒派。哪派会有如此举动?”江水流深思道。 “爹爹说的对,爹爹可曾记得地黄派和天玄派的百年之战?” “有这么一回事,四百年之前,地黄派和天玄派在玄界颔首,其他各派只能望其项背。爹爹曾听你们师祖说过,当年地黄天玄之争,两派征战不休,血流成河,只是为了两本奇书《天残决》和《心眼》能够合为一统,可最终谁都没有灭了谁,《天残决》留在了天玄派,地黄派继续拥有《心眼》。” “爹爹,此番回去,江湖人到处传说羲皇之祸源于天玄。说师伯神功已虽然到入化的境地,而地黄门势力衰微,莫师伯又动了两书合二为一的念头,不惜血洗了羲皇山庄。” 第12章 父子 “荒唐!”江水流一怒之下,拍椅站起,太师椅赫然断了一个角。“你莫伯伯为人淡薄,七八年前已经遣散弟子,整个山庄不过一个老仆,师徒三人。去哪里带几百人血洗地黄派?” “爹爹所言极是。”飞羽接口说,“但外人并不像爹爹了解莫伯伯,何况纵观整个武林,能致使相门掌门坠崖而亡,地黄派掌门疯癫,能有几人?摒除正派人士,也就爹爹和伯伯能做到。” “那倒未必,玄子散入各地,有人隐于山林,有人隐于市井,不乏高手。” “但江湖人如此揣测莫伯伯,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大约在一个月前,《心眼》居然出现在莫名山上。” “我探听到的事情经过是这样的,当时时值黄昏,突然莫名山上出现奇光,只见那奇光直冲天宇,天际之中出现一些梵文口诀之类的。大约也就四五分钟,口诀消失,奇光也消息。这个奇光当时被山下的很多山民所见,山民以为天降祥瑞,纷纷跪拜。这一切恰巧被经过的空尘大师瞧见,大师认识一些梵文,仔细辨认,大吃一惊,有人在催动了奇书《心眼》。于是消息很快就传开了,顿时,中原武林炸开了锅,各类人马以及鼠辈纷纷聚集莫名山。” “谣言四起,大致就是说莫名大师为了夺取《心眼》,血洗了地黄派。各路鼠辈也以替天行道,为地黄门血耻的名义,纷纷在莫名山下聚集。只是忌惮莫伯伯的深不可测的玄功,谁都不敢上山进入莫名山庄,只是在山下聚集。” “空尘大师觉得这事情有一些蹊跷,现在莫名山下蠢蠢欲动,令莫名山庄陷入围攻状态而深感不安,于是持贴拜见莫伯伯,希望伯伯能过下山说明情况。” “你莫伯伯应该不会见外人。” “爹爹说的对,莫伯伯回绝了。但奇怪的事,空尘大师下山后不久,天雪师姐居然也下山了。” “天雪?天雪不是中了『迷』情术,一直神志不清吗?为何要离开山庄?” “我也这样想,但具体情况如何就不清楚了。听说天雪师姐下山的时候,山下众鼠辈想捉拿师姐,要她来交换莫师伯的《天残决》,结果天雪姐姐一招天女散花,伤了三人就直接下山了。这件事情被中原人士传的神乎其神,说天雪姐姐如同妖女,用妖术遁走了。” “师姐离开后,莫名山庄再也无人下山,莫伯伯也未曾『露』面。” “大概就在半个月前,有五个长的特别另类的人出现在莫名山下,根据山民讲,为首的是名书生,其余的四人长的很奇怪。” “是不是一个长的喜庆,一个长的哀愁,一个长的嫩,一个长的丑?” “正是。” “那是塞北的无相组,无相组凶残无比,擅长寒功,一直在塞北活动,为何会出现在中原武林?” “说的就是,无相组一出现,山下鼠辈门情绪就出现了变化,很多人被鼓动,扬言要攻入莫名山庄,活抓莫伯伯,替受伤的三个弟兄报仇。” “哼!就凭他们?”江水流发出一阵冷笑。 “我们料想就算是无相组出现,也不敢对莫名山庄如何。奇怪的是,无相组狗胆包天,居然在一天清晨,率先杀入了莫名山庄。”飞羽咬牙切齿的说。 “大胆!”江水流一声怒喝,一手拍在了八仙桌上,八仙桌顿时粉碎,颓靡在地。 “他们攻入了莫名山庄,根据可靠消息并没有在山庄内遇到莫伯伯,庄内除了一个老仆人,空无一人。无相组杀了老奴搜庄,但一无所获。” “哦,你莫伯伯和书寒师弟呢?” “莫伯伯一直没出现,听说师弟大约在中午时分,背着一个女子进了庄。” “女子?” “对,就是女子,也不知道什么来历。” 水流,杀了千书寒,杀了千书寒…… 一个声音突兀的在耳边响起,这是噩梦恶意,江水流赶紧收回思绪。 “你书寒师弟还不是无相组的对手,此番进庄十分凶险。” “爹爹别担心,无相组并没有杀掉书寒师弟,根据那些鼠辈门描述,无相组的老大书生无相反而被师弟耍了,所以一怒之下,放火烧了莫名山庄。” “千书寒如果能逃出无相组的阻击,他肯定是用了天玄功。” “我们在中原到处打听师伯师弟,但一直没有消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到达的时候,那些鼠辈门见莫名山庄被烧,无一人生还,也都悄悄的撤走了,包括无相门。向村民打听,近半个月没有什么人从山上下来。” “你莫伯伯玄功高深,应该不会有事。飞羽,你怎么看?”江水流问自己的儿子。 “我在想,整件事情好像有人预谋一般。”飞羽接口道。这飞羽是江水流的长子,江水流入赘大荒府,娘子南氏,故此儿子取名江南飞羽。江南飞羽十分聪慧,做事有章法而且思维缜密。 “爹爹,先是地黄派出事,然后就栽赃莫名山庄,接下去莫名山庄出事,一下子就解决了两派,如果说是巧合太说不过去了。” “地黄派黄易迎娶相门妙仙儿,黄掌门的目的无非是想借相门力量,增强地黄派的江湖地位。而且我们听说黄易开出的聘礼单就是《心眼》,这对相门来说绝对是好机会,相门多年和『药』门相争玄界的最高统治地位,怎么可以放过这个机会?这次联姻对相门和地黄派都有好处。利益有损害的就是『药』门,『药』门应该不想看到两派联合与之抗衡,所以『药』门出手的可能『性』最大。” “『药』门在玄界内地位一直较高,旗下『药』坊开遍全国各地,一般都是行侠义之士,近年来名声在外,不过『药』门武功和玄功均不如其他门派,采取强取豪夺的可能『性』不大。你莫伯伯呢,虽然他玄功修为甚高,不过近年来对江湖事务淡漠,江湖纷争鲜有参与,『药』门不太可能想铲除莫名山庄。所以凶手是『药』门的可能『性』也不大。” “我也是这样推断的,不过听说地黄派出事情刚好在羲皇山庄宾客散尽之时,内部突然涌出很多黑衣人,本来羲皇山庄戒备森严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攻进去,那些黑衣人训练有素,为首的武功高强,一切有备而来,这说明很可能是内外勾结。” 江水流听罢,点了点头。“我儿说的有理,但你可曾想,这些匪徒为何蒙面?” “这……”飞羽一直忽略这个问题,突然被父亲问及,一时语塞。 “攻入莫名山庄的是无相组,无相组向来在塞北活动,我们还没得到《心眼》出现在莫名山庄的消息,这远在塞北的无相组如何得知,还能千里迢迢来到中原?” “这……”飞羽一直觉得自己推断的合情合理,被父亲这么一问,觉得漏洞百出,疑点重重。 “以无相组的功力一定不是你莫伯伯的对手,为何却如此有恃无恐的攻入莫名山庄?” “爹爹分析的对,所以儿子觉得这一切有人在刻意安排,先血洗羲皇山庄,然后栽赃给莫名山庄,玄界仅存几派,一下子就去了两派。” “如果你推断成立的话,我们大荒府邸很可能就是下一个目标。但爹爹觉得更有可能是这两派拥有的至宝引来的祸害,或许这里面有更多的内幕。飞羽,你那个盟兄妙人儿怎么看?” 说起妙人儿,江南飞羽黑了人,“他是一个滴水不漏的人,他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旁人无法知晓。” “这妙人儿越发是个人物了,妙文生死后,他接任相门掌门,这两个月以来,雷厉风行,做事比起他父亲更有魄力,他对自己父亲惨死在黑森林内,可有看法?” “这几个月以来,我未曾见他一面,倒是来了两封信,信中谈起他的父亲之死,妹妹失踪,心情抑郁。对于谁是仇人,却是讳莫若深。” “飞羽,你怎么看?” “爹爹,我与妙人儿交好,不过是想解开套在我们脖子上绳索而已。” “相门的事情先放一放,不过你千师弟他——” 江水流正想说什么,门外看守来报打断父子的谈话,说府外有两位衣裳褴褛的年轻人求见,说是大荒府邸主人的侄子千书寒。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江氏父子相互看了一眼,飞羽立马想出门见见这位几年未联系的老朋友。 江水流一把拦住儿子,交代道:“飞羽,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大荒派很可能是下一个目标。凡事小心为妙。 飞羽答应父亲。江水流遂吩咐门徒先安排两年轻人在从偏门进入,安排在偏殿住下。另一方面则派儿子暗中去试探千书寒。 第13章 进府 千书寒看着眼前的高门深院,门前的青石兽,不禁感叹大荒府邸的宏伟。在这数百米的街,大荒府邸居然占了半条,只见里面茵茵翠翠,重楼叠宇,画栋飞甍,一派繁荣。 青辰早就看惊呆了。“哇,好富裕啊。你师叔居然还是大户人家。”青辰从门缝里偷偷往里瞄,“千书寒,这么大的宅子,里面肯定有深闺小姐吧,那肯定有很多才子佳人的故事吧。” 千书寒看着青辰孩子气的举动,不禁哑然失笑,回答道:“你乡野戏文听多了吧。师叔虽然富有,却是武林世家,又不是什么书香门第,哪里来的才子佳人,里面武师倒多的很。” 从溶洞内脱险以后,千书寒靠卖了蛇胆做盘缠,一路上颠沛流离,好不容易才来到江南。江南风光无限,街上繁华热闹,人物风情自然和中原有所区别。这青辰仿佛从未见过世面的孩子,一路上叽叽喳喳,凡事都好奇十足,一下子闹着吃路边的各『色』小吃,一下子又羡慕路人的穿着打扮。千书寒生『性』安静,少言寡语,这一路上被青辰带动,也多了几分活络神采,整个人的气质比先前更显得俊美。只是两人衣裳褴褛,路人皆以为这是落难小夫妻,或者是某败家子弟,遭了不少白眼。 眼下终于到了大荒府邸,千书寒松了一口气,这一个月来,风餐『露』宿,终于有个落脚点。他原以为门童报到,师叔定会大开府门迎接,想不到等了半天。朱红大门依然紧闭,里面悄无声息,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千书寒和青辰在门口等了半响,终于听的“吱”的一声,边上的一个侧门打开。从里面出来四个小厮抬着一台轿子和管家模样的人。管家一身长衫青衣,打扮的类同官家仆役,见到千书寒一鞠躬,“书寒少爷,里面有请。”那四个小厮放下轿子,让青辰上座。青辰没有坐过轿子,一下子遭遇如此隆重待遇,不禁惶恐,用眼瞟书寒,书寒示意放心去坐,她才敢进入轿子。管家则把马牵过来,让书寒骑上,自己则牵马入府。 进入府邸,千书寒见大荒府邸比童年的记忆中还要大。他们从侧门进入,直接绕入花园,走了十几分钟花径后,就看到有一排平房坐落。中央正厅挂着一块匾,匾上写着“梅竹小筑”,平房前种了十几颗梅树,梅树一字排开,梅枝刚刚抽穗,看着倒也清爽。平房前立了四位穿着青蓝丝绸罗裙,上套无袖白貂『毛』边短袄侍女,侍女一律青丝低挽,目光平视。见轿子到,两位侍女上前打开轿门,扶着青辰出轿门。青辰没有遭遇过此等待遇,感觉别扭。一边摆手说不用不用,一边从轿子上跳下。可能是跳下的时候用了点力,本来已经破烂成条裙子居然挂了一段在轿门上,『露』出一大段白花花的大腿。 四个侍女捂着嘴吃吃的笑,那管家也裂开嘴乐呵呵着,青辰一时窘的手足无措,小脸涨得通红。还是千书寒反应的快,已经跳下马,一把扯下管家的外裤给青辰裹上,牵着青辰的手大步流星走进了正厅。只是一切发生的太快,那管家一时竟反应不过来,站在那边发愣。 从花坛的另外一边走出一位年轻人,对着管家轻声轻声怒喝:“你还在发什么愣,还不跟进去伺候!” “是,是,大少爷。”管家拼命哈腰点头,招呼着侍女一起跟了进去。 是书寒师弟吗?记忆中书寒矮矮的个头,何时长成如此伟岸?那女子是谁?好漂亮。飞羽盯着门前的梅花,怔怔出神。 飞羽转身刚要离开,只见妹妹芷影带着梅兰竹菊四丫鬟向梅兰小筑过来,就迎上前去。 “影儿,哥哥回来多时,你也不来看看。书寒师弟刚刚到,你这就紧赶慢赶的过来了。”飞羽笑嘻嘻的说。 “呸,谁会去看你,让你带我去中原,死活不肯。以后不要理我。”芷影嘴巴一撅,仰头走了过去。 飞羽急忙拉住,“妹妹,你要去哪儿啊。” “我去看看书寒师弟啊,好几年没见了,不知道书寒师弟长成啥样了。”这芷影和千书寒年纪相仿,早年江水流经常带她到莫名山庄小住,故而和书寒私交甚厚。现在听说书寒进府,就赶紧过来了。 “妹妹,书寒师弟长途到此,疲惫不堪,你得让人家休息休息后再见不迟啊。” “不行,我现在就想见。”影儿从他大哥手里挣脱开,就要往门里闯。 “唉,你这爆脾气!爹爹说了,这人是不是书寒还没确定,你先一边呆着去,过几天再说。”飞羽急忙告诉实情。 “怎么不是书寒师弟?怎么回事?”芷影一听有曲折,就来劲了,重新过来缠他哥哥。 “我刚才暗中观察了一下,确实有点不像,书寒师弟黑黑瘦瘦的,小小个,眼睛贼溜溜的有神。刚才那人长的人高马大,白白净净,眼神略带忧郁,跟书生似的,一点也不像。” “傻!大哥最傻,我们都有四五年没见了,人家长大了不行啊。你瞧我,跟四五年前不是也不一样了。” 飞羽一听此言,还真有道理。自己小妹四五年前就一丫头片子,也不是干扁黑瘦吗,你看现在亭亭玉立,站哪里都是一道风景。 “那我进去了。”芷影听说书寒长不一样了,更想进去瞧瞧, “慢着,这变化有点大,要不我们测试一下是不是千书寒。”飞羽想出了一个招,他凑在影儿耳朵前,嘀咕几句。芷影边听边点头。 两兄妹让侍女拉过来一条老狗,那狗老虽老,却体态健硕,精神抖擞,看来平日照顾的非常周到。飞羽对着狗叫:“小默,进去。”那狗就直接从门缝内钻了进去。两兄妹随后跟了进去。 屋内千书寒已经更衣洗漱完毕,正坐着内堂等青辰。突然见一只狗从大厅外窜了过来,仔细一看,大喜。这不是早年间送给影儿的小狗小默吗?那狗明显还认得旧主,在千书寒脚边一阵『乱』『舔』,千书寒伸出手,那狗立马把前爪搭上并站立,摇尾哈舌不断献媚乞怜,千书寒亲切的抚『摸』着狗头。心中不禁感慨,几年不见,小狗已经变成老狗了。 “哈哈,书寒师弟,好久不见了。”千书寒抬头一看,随着笑声,一位身高八尺,长的浓眉大眼的青年推门进来。 千书寒一看见飞羽,飞奔过去,两人紧紧相拥。 “飞羽师兄!” “书寒师弟!” 两人放开后相互打量。书寒看飞羽身穿裘皮青衣滚边对襟长衫,头戴银嵌明珠宝冠,腰上配有龙纹宝剑,一身华服,气宇轩昂。不禁夸赞:“飞羽师兄,你更男人味了。” 飞羽跟随其后大笑:“没你帅,以前你就一个黑瘦小不点,你看现在,整个一青年才俊,估计杭州城找不出第二个俊了 “你们两人丢不丢人,两个大男人相夸。”芷影带着四个丫鬟走了进来。她偷瞄了一下千书寒,果然与儿时不同,不禁俏脸生晕。 千书寒闻声看去,只见一姑娘拖着粉『色』长衫,满头青丝被一凤凰玉钗挽起,正拖着一个果盘妖妖娆娆的过来。 “这位是?” “你不认识啦,你的老相好——影儿啊。” 芷影?记忆中的芷影是一直跟自己争吃争喝的丫头,而且稍有不慎就哭鼻子,自己老要让着她的小丫头片子,想不到现在已经长大成人,成为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芷影白了他哥哥一记,“书寒师弟,别听他瞎掰掰,我这哥哥跟以前一样,没个整形。”说罢,芷影招呼丫鬟,麻利的把各『色』点心果盘放在桌上。 “书寒师弟,一路风尘,想必你饿了,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招呼随意做了点,你就将就吃吧。” 芷影话还没说完,千书寒已经坐下了,一把抓起几个馒头塞在嘴里,另一只手已经伸向鸡腿,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江氏兄妹看着千书寒狼狈吃相,目瞪口呆。 三下五除二,不到十分钟,千书寒已经把桌上的东西一扫而光。满意得打着饱嗝,回头看见两人惊讶的样子,腼腆的笑了笑:“太饿了,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转回头看见江南芷影正盯着自己瞧,不禁脸一红:“影姐姐,能否再给我弄点吃的,我还有一个朋友没有吃饭,她现在正在沐浴更衣。” “没事,没事,吃的东西多的很,你慢慢吃。”芷影客气的招呼着,边吩咐丫鬟们下去厨房再端一些点心上来。心理暗忖,这千书寒小时候彬彬有礼,一副有教养的派头,如今怎么变成如此草莽做派,不过比以前更俊俏可人了,心里不胜欢喜。 千书寒见芷影粉面桃花,柳眉杏眼,长的十分俊俏,早已脱了幼年青涩的样子。只是感觉她双眉飞舞,粉面不怒而威,不知怎么地,自己竟然有几分忌惮,生怕不慎招惹了她。 飞羽见千书寒已经吃饱,三人就携手坐下互话别后离情。丫鬟们依次再度摆上点心,点上熏炉,三人闻香交谈。 千书寒看了看江氏兄妹,见他们兄妹友爱,锦衣玉食,现在可以熏香暖玉,而自己师兄离散,师父归天。即将要寄人篱下的生活,不禁感叹。 第14章 芷影 茶过三巡,别后离情非三言两语可以说的清,好在来日方长,千书寒看起来要在此长住。飞羽想着要早点回复父亲,就拉着妹妹起身告辞。 “书寒,千书寒!”正当他们起身离去之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高一声,低一声叫唤声,江南芷影眉头紧锁,正在纳闷,哪里来的野丫头在大宅门内如此喧哗。 从大厅外跑来一人,长发及腰,一袭白衣墨荷修边罗裙,直奔向内厅,在千书寒面前旋转三圈:“你看,这衣服漂亮吧,漂亮吧。” 罗裙似白莲花般片片散开,满头青丝随着身形飘舞,淡淡的清香慢慢『荡』漾开来。在这青丝、莲花、清香之中,出现了青辰修长玉颈,明眸皓齿,宛如天人般的笑颜。 “漂亮,衣服漂亮,人更漂亮。”飞羽目不转睛盯着青辰,笑盈盈地说。 这才发现千书寒边上还坐有一男一女,男子紧盯着自己,女子则眉头紧锁,一脸怒意。她急忙躲在书寒身后,小声的问:“他们是谁?” 千书寒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替他们相互介绍。芷影一听青辰是千书寒路上搭救的一位野丫头,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一脸的不屑。 飞羽却对青辰饶有兴趣,不住的问东问西,只可惜这青辰一问三不知,免不了要书寒打圆场。不过千书寒不习惯说谎,也说不清楚青辰的来历,越解释越糊涂,反而引起了江氏兄妹的狐疑。 江氏兄妹刚刚踏出小筑,芷影问兄长如何回复父亲。飞羽笑了笑说:“照实情说,是书寒师弟无疑,人相貌可以改变,但神情态度却不能,书寒真诚劲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的。” “千书寒也就罢了,只是那女子非常可疑,长得妖孽。” 飞羽看妹妹一脸醋意,呵呵的笑了起来。“也就比你美点,有啥妖孽。”芷影见兄长并不站在自己这一边,屁股一扭,“算了,我去找娘了。你自己回爹爹去吧。” 南夫人正在西府的厢房内和下人交代府中琐事,见女儿带着四个丫鬟直冲冲的过来,估计又是兴师问罪来了。就屏退了下人,只留着贴身丫鬟在旁。芷影一进去,就气鼓鼓的坐下,一言不发。南夫人知道女儿平日里被娇惯惯了,大小姐脾气大的很。估计又是哪个方面不如她的意了,劝慰半天,这芷影方说:“母亲,我的墨荷罗裙了呢?”,南夫人一听,原来是舍不得一件裙子。就笑了:“你瞧你,你一个大小姐,你的罗裙还少吗?那件也是好几年前的了。还舍不得,小家子气。” “不是我舍不得,你怎么可以把我的裙子送一个丫鬟?一个丫鬟用我的东西,以后我在府内怎么见人。”说罢,竟嘤嘤哭起来。 南夫人一听,纳了闷了。女子素日虽有一些骄纵,还不至于小气,何必一件小小罗裙过不去。今天书寒和青辰刚入府,衣裳褴褛,叫裁缝赶制已经来不及,见青辰和女儿身量相仿,于是就让丫头拿了几件女儿的旧衣服送了过去。谁知会引来这么大的反应。 芷影哭了半天,说道:“府内丫鬟众多,无论谁的拿几件过去都可。为何要拿我最中意的。” “诶,人家来者是客,怎么可以拿丫鬟的衣服让人家穿呢。” 南夫人一边劝慰一边解释道。那芷影还是不依不饶,说青辰就是书寒的一个丫鬟,怎么跟她府内的小姐穿同一档次的衣物。南夫人拗不过女儿,只好答应以后按照丫鬟的规矩对待青辰,吩咐下人送一些衣物过去把那件罗裙换过来,芷影这才破涕为笑。 芷影告别母亲,乘着一台小轿向中庭走去,中庭在西府的中轴线方向,绕过花园,经过一个梅树林,就可以看见两座府内最宏伟的建筑,就是中庭。 芷影落轿,吩咐门童不必通知,让丫鬟小厮们站在庭外,只身进入中庭,绕过门耳,就听到大哥和爹爹在议事厅说话。于是就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 听到大哥说:“爹爹,书寒的身份基本上确认,过几天让他进入东府研习吧。” “本应该如此,书寒是你莫伯伯的关门弟子,玄功都是你伯伯亲自指点,让他进府研习切磋,对他,对你们都是有益处的。而且——你和芷影出东府也有一年有余了,也该回去了。” “爹爹,书寒的玄功真的很高吗?比孤生竹如何?” “这个为父也不知道,说起这千书寒,来历也颇为传奇。十八年前,你师伯按照天玄派的惯例去集云峰拜祭天地,那一日恰逢大雪,雪下个没完没了,大雪封山,好不容易熬过了五日待到天晴雪融下山,在一个山坳处听到一个婴儿的啼哭声。那婴儿也好生奇怪,赤身『裸』体的躺在雪上,却哭声声音洪亮。你师伯认为这是天人所生,于是抱回了,收为关门弟子,取名为千书寒。他三岁时,我曾经看过他,胫骨轻奇,天生是练武修仙的好胚子,而且悟『性』颇高,一点就通。十岁那年,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显示出不一般的品行。不仅机灵可爱,聪明伶俐,更重要的是『性』格沉稳,为人内敛,含而不『露』。通常沉稳有余必失于木讷,机灵过之流于圆滑,但你书寒师弟身上却将两种不可调和的气质统一在自己身上。不过说起来也奇怪,十岁之后,他的『性』情却有所转变,之前的调皮可爱消失了,越发沉稳,行事作风渐渐显出一些呆气,有时看他呆坐沉思,周遭竟有一股神秘威慑力量,你师伯教导他愈发耐心,现在他的玄功修为到底如何,真不敢轻易揣测。” “书寒进入东府,那女子青辰呢?也跟随去?” “那女子来历,可曾细细盘问?” 江南飞羽微微思忖一下:“爹爹,我仔细问过了,就是半道上偶遇的一位村女,书寒无意中令其受伤,因为怜其孤苦无依,就带着身边。” “这千书寒可不是喜欢带一个人在身边的人。” “爹爹,书寒师弟不过十八,情窦初开,可以理解。” “这样说来,爹爹为难了。如你所说,她与书寒也不过是萍水相逢,而且身份不明,问她也是说不清楚。不跟随过去,留她这样身份不明的人在西府肯定不妥;若跟随书寒去东府。毕竟不是玄界之人,恐怕遭长老反对。” “爹爹,女儿有一个好办法。”芷影抬腿进入中庭。 俩父子愣了一下,江水流怒喝道:“忒没规矩,怎么能在门外窃听。 “女儿也是刚巧路过听见而已,又不是什么机密事儿。”芷影小嘴一撅,江水流只得叹了一口气,“说吧,你有什么办法?” “让青辰当我的侍女吧,这样就可以和我一起入东府。” “不妥,不妥。”江水流连连摆手,“无论那女子是什么来历,但毕竟是书寒带来的,来者是客,怎可当你的侍女。” “唉,未曾不是好办法啊。”飞羽接口道,“爹爹,以侍女的身份可以进东府,只是身份而已,不是真成了影儿的侍女。” “还是哥哥了解我,我就是这个意思。”芷影得意道。 “爹爹,你想啊,留那个女子在西府肯定不妥。东府相对来说适合一点,但我们东府只教授本门弟子玄功,各位长老肯定不同意青辰进入东府。所以只有以影儿的侍女身份进去,既可以入住东府又可以避免学习玄功,书寒那边也好交代。” “嗯。”江水流想了一想,也只能这样办了。芷影一听父亲应允了,十分雀跃。 飞羽看妹妹如此喜悦,心中十分纳闷,想自己妹妹并非好客之人,刚才对待青辰也绝非内心喜爱,如今为何对此事如此上心?他这个妹妹从小主意很多,『性』情古怪又受父母溺爱,自己也经常猜不透她的心思。此时,看着妹妹离去的倩影,不知怎么地,有一丝丝不安涌上心头。 江水流看儿子对着自己妹妹的背影怔怔出神,就问儿子:“怎么啦?此事还有不妥?” “没有,儿子只是在想,东府的长老们会不会为难书寒?”飞羽回过神来。 “哼——”江水流哼了一声,“他们为难为父的事情还少吗!也该轮到我为难为难他们了,飞羽,这次就由你带书寒入东府是机会。” “儿子明白。……那莫名山庄的事情……” “莫名山庄的事情就让莫名山庄的人处理吧。” “爹爹,你是说?” 一时为奴,终生为奴?罢了,少爷,死去原知万事空。 江水流半眯着眼睛,转移话题:“你说那女子胸前有一物?” “看起来确实像补天神物——暖玉。” “那你就叫书寒进来,为父应该和他叙叙叔侄之情,这个暖玉,我也打听打听。” “多谢爹爹,此事不宜『操』之过急。” “放心,儿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件事情爹爹明白,” 第15章 叔侄 这日,千书寒刚刚用过午膳,飞羽就派个小厮请他过去中庭。千书寒刚想过去,青辰从里屋出来,表示要一同前去。说是也应该未见见主人,应该见一下表示感谢收留之意。 千书寒带着她刚到中庭,青辰被门口的门童拦了下来。千书寒想了想,觉得大荒府邸已非幼年印象中的府邸,气派和讲究已经全然不同,青辰不谙世事,还是留在外边比较妥当。 千书寒只身进入中庭,中庭的摆设和别处显得不同。暖暖玄黄长丝帷帐低垂,一张紫檀木榻东置,对面则摆放着,古铜乌木八仙桌,两张掐丝丽雕太师椅,正中则放置青铜大方熏香鼎,香鼎婷婷袅袅透着暖烟,边上一位长相秀丽的婢女正在添香,一位身着墨绿貂『毛』滚边长袍的长者则站在一旁看着婢女添香。 长者正是江水流。千书寒看见江师叔,上前一步施礼:“江师叔在上,受侄子千书寒一拜。” 江水流一把拦住,携着千书寒进来坐下:“不必多礼了,书寒,快快坐下。说说莫名山庄事情吧。” 千书寒于是把那天莫名山庄遭遇无相组和密室内师父亡故的事情述说了一遍。 江水流听过后了两人不免抱头痛哭,表示哀恸之意。 千书寒知道江师叔和师父同时入师门,江师叔曾经是师父的书童,两人感情深厚。今日见师叔对自己如此亲切,心中顿觉温暖。 两人对泣良久才稍稍收起哀容,江水流问:“你师父可曾有什么遗言?” 千书寒拿出《天残决》,说明师父交给大师兄,却把师父把师姐托付给自己一事隐去 江水流看了一下《天残决》,羊皮纸已经泛黄,边角微微翘起,只是上面三个字笔风锐利,仍很传神。 江水流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触『摸』一下书皮……却一下子缩了回来。 他是阴阳学家,特别知道,什么东西他能碰,什么东西他不能碰。 长叹一声道:“这《天残决》是你是师祖留下的,天玄派以此重立。我已经脱离天玄派加入大荒派,我已经没资格阅读这本书了。你师父留给你大师兄,应该仍是希望你师兄天宇继承衣钵。看来你师父已经原谅你师兄不辞而别。” “师叔,那我师父的事情,”千书寒踌躇了一下,“师叔相信师父会走火入魔吗?” 江水流被千书寒一问,也迟疑了一下,半响才怔怔说道:“你师父武功盖世,玄功高深莫测,无人能伤他。” “师叔,师父若真是走火入魔,何故叫我莫报仇,莫报仇?” 莫报仇,莫报仇!江水流想起了那个午后梦影。 师兄衣决飘飘,水流,莫报仇,莫报仇…… 水流,杀了千书寒,杀了千书寒…… 江水流一身冷汗,汗津津的看着千书寒。 千书寒见师叔半响不语,脸『色』却变化莫测,不知师叔时何意。 “师父近年来不问江湖事,何人要置他于死地?”说罢,千书寒想起师父平日的种种,不禁再次哽咽。。 江水流看着前面的年轻人,一脸泪痕,眼神清澈无辜,他会是害了少爷的人吗?杀他有何意? 罢了,一生被一块桂花糕误了。这少年,现在还能为我所用,这次,我不想再听你的了。 江水流打定主意:“书寒,出事之前,山庄有什么异常?” “没什么异常,莫名山庄日子跟平素也没有什么不同。我平日在林子内练功,师父则在密室内研修。一日三餐由莫大叔打理,偶尔师父也会出来跟我聊天,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出事的半月前,有很多人聚集在山下,师父说不碍事,休去管它,弟子也一直未在意。” “羲皇山庄出事,你师父可曾对你说起?“ “没有,侄子还是在来江南的途中才知道羲皇山庄出事了。” “就是因为羲皇山庄出事了,江湖匪类怀疑你师父血洗羲皇山庄。” “师父他淡泊名利,江湖事早已经不过问,怎么可能去血洗羲皇山庄?” “何尝不是呢,不过奇怪的是,《心眼》确实在莫名山上出现过,书寒,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提起《心眼》,千书寒想起来青辰,想起青辰曾谈起在莫名山上催动《心眼》,难道就是此事令莫名山庄遭遇灭顶之灾? 江水流见千书寒半响不回答,神『色』怪异,不禁又起了疑心。 “你师姐呢?”江水流转移话题。 师姐,对,师姐的事情一定要跟师叔说说。 “天雪师姐中了『迷』情术后一直神志不清,师父也由着她在庄内闲走,只要她高兴就行。也是数月前,来了个大和尚,拿了个帖子拜见师父,师父说自己不见客,大和尚在庄口打坐苦等。也不知为何,天雪师姐看见大和尚很高兴,觉得很投缘,好几次拿着石头扔和尚闹着玩,大和尚也不为所动,呆如木鸡。我有好几次约束师姐不可如此,但师姐总是偷偷的溜出去,逗和尚玩。大约过了七天,我在林子练功回来,发现大和尚已经不在了。进了庄内,就听见师姐在房间内哭,师父则站在一旁长吁短叹。我推门进来,师姐乘机狂奔出去,我急忙去追,那天的师姐和往日不同,轻功了得,一会儿功夫就出了庄门,直直下山去了。我正要赶出去,师父叫住了我,说了句,‘由她去吧’,转身进了房。” “自从那日后,师父一夜之间白了头发,精神也太不如前,练功也颇为倦怠。却喜欢上打理家务,我每日的早餐,师父一定要亲手烹饪。过了几日,就传来天雪师姐伤了人下山了的消息,看来天雪师姐已经恢复神志。我很高兴告诉师父这个消息,说师姐已经走出『迷』情术了。师父听了却说,未必,走的更远罢了。” “这件事令师父很伤心,他的精神气远不如以前了,几乎不练功。师叔,师父不会走火入魔的。那无相组也不会无缘故来中原。可密室内无打斗的痕迹,这密室除了我们师兄弟和师父,甚至连莫大叔都不知晓,师父他为何而亡?” 江水流听罢千书寒一番话,眉间更加紧锁,点头道:“看来这个事情蹊跷啊。“ “师叔,请您协助我详查。”千书寒跪在在江水流面前,“师父亡故,弟子不孝匆忙逃逸,未曾令师父入土为安。” 看来,千书寒心中一直对那日匆忙逃出一直耿耿于怀。 “罢了,书寒。你师父不会在意身后事的。莫名山庄之事,师叔一定会派人去查。你近月来,奔波劳累,还是在府内好好休息休息。休息过后,飞羽会带你入东府吧。” 千书寒知道东府是大荒派弟子门徒居住练武之所,由大荒派三大长老主持。早年曾经听师父说过,大荒派对门下弟子要求很高,想入东府的人,必须先交请愿书,然后由西府筛选推荐,再经过东府的入府考核,方能入住学习。今日师叔首肯,顿时心生感激。只是他现在师父尸骨未寒……学习幻术什么的,自己真的没什么心情。 “师叔,我……”千书寒想出口推辞。 “书寒,我知道你的意思。”江水流好似懂得千书寒的想法,“你师父竟然叫你莫报仇,必有深意,你何必听你师父一回?师叔虽然是大荒派掌门,但大荒派立派数百年,门有门规,你能不能入住东府,还需要看你的入府考核成绩。这个机会错过了就……” “师叔,我还带来一位女子——恐怕——” 千书寒还想推辞, “至于那位你带来的女子——” “师叔,青辰对弟子有恩。”千书寒轻声说道。 “呵呵,你放心,师叔并没有赶她走的意思。只是你进入东府后,她也不便留在西府。” “那师叔的意思?” “听说那女子并不懂功夫。” “是的,仅仅知道一些防身术。” “若她不介意的话,就作为影儿的随身丫鬟入东府,你意下如何。” 看来师叔已经把他们两人的后路安排好了,自己多说无益,只好叩谢师叔。 江水流见千书寒对萍水相逢的女子如此上心,不仅蹙眉,不禁细细问起这一路的经过,千书寒一一作答。自然,千书寒隐去了很多关于青辰以及《心眼》细节,但关于温玉暖床,江水流盘问的稍稍仔细,千书寒也不打算隐瞒,一一作答,描绘的甚为详细。 江水流一听暖玉居然是温玉暖床所变,眉头更加紧锁,说道,“此物虽为宝物,但江湖一直只有传闻,谁都没有见过其真正面目。能大能小这似乎不合常理啊。你们进洞内是否中了幻术?” 千书寒想起来了洞内遇见酷似师姐的女子一事。 江水流一听说道,“这就对了,其实你们看见温玉暖床的时候就中了一种幻术,这种叫载物术,此术是玄学修为很高的人把一些过去的影像或者她要表达的东西附在与自己灵气相通的物件上。玉床是幻觉,玉佩才是真身,当它表达完自己要表达的,完成主人意愿后就恢复真身了。看来此溶洞曾经住过高人啊。” 千书寒心中更加疑『惑』了,是幻觉吗?和青辰亲热真是幻觉?为何青辰没有这段记忆?她没有中幻术?那她为何能使温玉暖床变成玉佩? 千书寒满心疑『惑』的走出了中庭。他满以为见了师叔,师叔会帮他查明师父死亡的真相。没想到,师叔只是交代一下对自己和女子的安排,对暖玉和《天残决》稍稍有一些兴趣,其余的甚是寥寥。对自己师父死因,看起来他也不打算追究了,不明真相。 走出中堂,抬头刚好看见朗朗晴空,心中更加戚戚,师父,难道你的死就打算成了一宗谜了吗? 第16章 误伤 千书寒走下中堂台阶,见门前只有门童站立,青辰早已不见踪影,问门童,门童说姑娘等的心烦说先回去了。 他也不再多想,从中庭慢慢往西走,此时日『色』渐渐黄昏,朦胧的落日给大地铺上了金『色』的余晖,中庭向西的两边梧桐树也显得金光熠熠,流光溢彩。 千书寒边走边看,不禁感叹,莫名山庄和大荒府邸原是一师两门,现如今,大荒府邸一片繁荣,名声日盛。而莫名山庄日益萧条,到如今已经是一堆荒土。师叔不愿再过多追究,是不是觉得有一些东西已经无可挽回?那师兄和师姐,自己如何向他们交代师父之死?想起师父和师兄师姐,心中更加郁结。 “书寒,千书寒!”正当千书寒伤怀之际,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在喊她,回头一看,芷影孤身一人正站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朝他招手。 千书寒回头走了过去。刚要走到芷影面前,突然觉得眼前有个影子一闪,背后已经传来格格的笑声。 “千书师弟,我的移形换影如何?” 千书寒再度想回头,还没来得及行动,只觉得一阵脂粉味扑面而来。一双杏眼已经出现自己面前。 “千师弟,刚才如果我出招,你背后已经中一招,门面已经中一招。” “影姐姐,你这是为何?”千书寒对芷影行为十分不解。 芷影并不回答,手一扬,一条美人鞭朝千书寒下盘扫了过来,千书寒本能的一跃,顿时腾空跃起数十米,稳稳的落在了边上的梧桐树枝上。 芷影微微一笑:“小样,腾升的还挺高。”她也纵身一跃,刚好水平落在千书寒对面的树枝上。芷影刚刚要站稳,突然听得“吱呀”一声,不好,心里想,遭了,选的树枝太小了。果不其然,身形还不及反应,“咔嚓”一声,整个树枝脆生生的折断了,芷影这下子猝不及防,整个人随着树枝跌落下来。 说也迟,那也快,千书寒一个飞身,伸开双臂,刚好稳稳的接住了芷影,两人在空中旋转而下,双双站在草地上。 千书寒落地一看,可巧,青辰刚好站在他们面前,正怒目圆睁的盯着自己。千书寒急忙的放开芷影。芷影好像脚骨伤了,“哎呦”一声,双手而紧紧的扣住千书寒的腰。 “你们——”青辰一扭头,转身要走。 “青辰姑娘,请留步。”芷影放开了千书寒,开口叫住青辰。 青辰站住了。 芷影走到她跟前,笑嘻嘻的看着青辰,看的青辰直发『毛』。“青辰姑娘,你长的可真漂亮,我一见就喜欢。”说完,芷影伸手拉青辰,神态亲切自然大方,倒是青辰显得有一些忸怩。“因为喜欢你,我特意求了爹爹,同意让你成为我的侍女,这事你书寒少爷也同意,书寒,对吧?” 话虽然说的是实情,千书寒听此言,总觉得别扭,但一时居然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侍女?书寒少爷?”青辰听得莫名其妙,“千书寒什么时候成了少爷了?” 芷影咯咯的笑起来,“青辰妹子,你可真逗,书寒在我们大荒府,当然是少爷,难不成还是奴才不成。” “那我为什么要变成你的侍女?”青辰不解的问。 芷影微微一笑,嘴角上扬:“我们大荒府内,除了少爷小姐,就是奴才,侍女。没别的。” 青辰一听觉得荒唐可笑,在这里自己虽无依无靠,无亲无故,自然成不了小姐少爷,但岂能无来由就成奴成婢了,笑着说: “江南大小姐,你是小姐不假,可我为何要成为你的侍女?我又不是你们大荒府的人。” “哦,你还不知道吗?”芷影一副吃惊的样子,“书寒师弟已经答应了。” 青辰一听不妙,手一扬,一把利剑已经直指千书寒胸口:“千书寒,你居然敢卖了我?” “我……不是这样的。”千书寒看着青辰粉脸变得煞白,心中十分纳闷芷影要如此说 “青辰,你听我说。” 青辰看看芷影,又看看了千书寒。 “你—们—很—好!”青辰一字一顿说完,把剑一扔,转身疾走而去。 “青辰——青辰——”千书寒急忙追了过去。 芷影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冷笑一声。 “嗖——”芷影吹响口哨,梅兰竹菊四丫鬟从两边的树林内飘然而下,“你们盯着青辰丫头,不要让她出了大荒府邸!” “是,主人。”四丫鬟又隐入树林中。 千书寒追着青辰到了梅竹小筑,进了里屋。青辰已经在收拾衣物,看起来就要打算离开。“你这是干什么?”千书寒上前一把把衣物弄『乱』, 青辰并不理会千书寒,把弄『乱』的衣物再一一折起,放在包袱内。她本没有几件衣物,不一会儿工夫,包袱已经打好。青辰斜跨好包袱,回头看了一下千书寒,说了句:“这么多天,谢谢了。”抬腿就欲出门。 千书寒一伸手,拉住了她的袖子,“你要去哪里?”。 “天地之大,难道没有我容身之所?” “刚才的事情,能让我解释一下吗” “不用解释,在此地,与其为奴为婢;还不如到外边,即使沦为乞丐,好歹还是个自由身。” 千书寒看她说的一副正义凛然,铮铮铁骨的样子。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好吧,既然这么有骨气,我也不好留你,那你走吧。” 千书寒放开了她。 青辰一愣,她原来不过想发发脾气,发泄不爽的感觉而已,不是真的想走。没想到千书寒还真要放她走,这一瞬间,失望、委屈等等五味杂陈涌上心头,眼泪夺眶而出,夺门而出。 青辰刚出门,一头撞上一座厚实的胸膛,抬头一看,是飞羽。 飞羽一看青辰,两眼含泪,背着一个包袱,顺手楼住:“这是这么啦,千书寒欺负你啦?” 千书寒已经追了出来,他原不过看青辰一副认真的样子,想逗逗她,开个玩笑。还真没想到青辰当了真,心中正懊恼不已。一追出门就看见青辰正靠着飞羽怀里内呢。 飞羽看见千书寒出来,笑着说:“你气恼了她,让我白得便宜,有美人主动入怀。” 见飞羽这么说,青辰又气又羞,腿一抬,手肘一顶,使出了一招女子反擒拿,顺势挣脱了他的怀抱。飞羽根本没想到青辰会出手,“哎呦”一声,弯下了腰,青辰的腿刚好顶在了要害部位,顿时疼痛难当。 “大胆!”三人听到了厅外一声怒喝。南夫人带着芷影一大帮奴才丫鬟走了进来。刚才那一幕刚好落在了她的眼里。 南夫人急忙走到儿子前面,“儿子,要紧吗?” 飞羽见母亲进来,心想大事不妙。赶紧直起腰,摆手说,“不要紧,不要紧。” 尽管儿子如此说,细心的南夫人早已经发现儿子额头冒出细小的汗珠,可见相当的疼痛。 南夫人回头喝道:“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去请大夫。”一管事奴才称诺急急退去。 南夫人一指青辰,“先把她拿下!” 两位劲装的丫鬟飞身而出,直接扑下青辰。 说也迟,那也快,千书寒木剑一横,挡在了青辰的前面,说道:“谁都不能动她。” “千书寒,你?”南夫人没有想到千书寒会出手,“这是大荒府邸!”南夫人怒气上扬,她高高兴兴带着女儿来见客人,不料却瞧见妖媚女子出手伤了她的宝贝儿子的命根子。这下子也顾不上主人情谊了。 “婶婶,”千书寒对着南夫人施一大礼,“青辰是我带来的,一切罪责,书寒愿意替其承担。” “母亲,我没事,”飞羽在一盘『插』话,“我们闹着玩呢,您这是干嘛。” “你闭嘴!”南夫人刚才看见儿子抱着此女子,现在又不断为其说话,心中更加不爽。 “南夫人,”青辰开口了,“人是我伤的,与其他人无关,江公子若有什么闪失,青辰任凭发落。” 南夫人轻笑一声,“我们江家就飞羽一根独苗,你……你……你赔的起吗?你这女子也忒阴狠了点。” 此言一出,青辰脸顿时臊的红一阵白一阵。 飞羽一听,也臊的慌,“娘!” 这时,管事奴才带了大夫过来,飞羽就随着大夫进了内堂。 外厅一干人等则在外等候。一时之间,厅内鸦雀无声,气氛尴尬异常。 约莫一刻钟,大夫从内堂走了出来,飞羽紧随其后。 飞羽一出来就冲他母亲嘟囔:“娘,我说没事,我是练武之人,把我弄的跟纸糊的一样。” 众人见飞羽无恙,都松了一口气。 南夫人并不理会儿子,命随身丫鬟随着大夫去开方子后,由丫鬟们簇拥着在大厅主位坐下。芷影、飞羽则紧跟其后依次坐定。 南夫人看了一下千书寒,叹了口气,“书寒,你也坐吧,此事你也别怪婶婶。你师叔膝下也就飞羽一男丁。我们虽是武术之家,近年来,对打打杀杀的事情厌倦了。我和师叔鲜少参与武林之事,我们夫『妇』则是希望飞羽日后能弃武从文,娶妻生子,为江家开枝散叶。” 千书寒连连称是。 南夫人则继续说道:“飞羽无恙,此事作罢,我也不再追究。只是我们大荒府邸在江南也算大户,特别在西府,人多嘴杂,你们又都是年轻小姐公子,处事应该更严谨些。” 此话一出,千书寒多少明白一些,他们到府也不过两日,说起不严谨也就是刚入府,青辰大腿『裸』『露』,自己抱着她进去这回事,不禁脸一红。 第17章 挽留 南夫人此话绵里藏针,青辰也不傻,多少能听出画外音,上前一步道:“夫人,今日青辰误伤江公子,先谢不怪之恩。再谢收留青辰数日之情。只是大荒府邸是钟鸣鼎食之家,我只是村野之『妇』,举止难免粗俗,实在不能在此为奴婢,现就此别过,收留之恩,来日必报。” 青辰此言一出,南夫人听着纳闷。 千书寒和飞羽听了,感觉不妙。但率先坐不住了是芷影,她急忙站起来,“啊哟,青辰姑娘,我也就跟你开了个玩笑,你就当了真了。” 芷影接着转向她母亲:“娘,爹爹想让书寒师弟带着青辰入东府,因为青辰不是我们玄界的人,怕长老们拦着,所以女儿才说让青辰姑娘以我的侍女名义入东府。你瞧,我这是好心,让青辰姑娘误会了。” 南夫人信不过女儿,转头看着飞羽,飞羽也说确有此事。 “看来是误会一场,青辰姑娘,我们大荒府邸从来不会强人所难,家里的丫鬟奴才都是附近乡邻自愿申请择优而入,我们待他们犹如家人。你想多了。” 青辰被南夫人这么一说,心知夫人不喜自己,不管是否是误会,再呆下去已是无趣,刚想开口辞行。 “啊哟”飞羽突然捂着胸口蹲下来,边蹲边向芷影使眼『色』。芷影会意,急忙说:“坏了,娘,大哥早上又偷偷玩胸口碎大石……不是压着了吧。” 南夫人大吃一惊,急忙上去扶儿子,飞羽还不断干呕,居然呕出一口黑血。南夫人一看,吓坏了。 还是芷影有主意,“娘,赶紧把哥哥带到爹爹哪里去,让爹爹运功疗伤啊。” 众人急忙扶着飞羽,一干人等簇拥着一起出了梅竹小筑。 厅内一下子空『荡』『荡』了,留下了青辰和千书寒两人大眼瞪小眼。还是青辰率先开了口,“江公子没事吧,不会是刚才我用手肘——” 千书寒反问“你有这么大的功力吗?” 青辰尴尬的笑了笑,“那他这个是?” “最普通的障眼,和我送给你的那朵雪莲花是一样的……飞羽师兄还是和以前一样。”千书寒感叹一声,神情甚是欣慰。 说起了雪莲花,青辰沉默不语,自然想起了过往的一些事情。 “你的反擒拿用的挺好的,谁教的?” 只是这千书寒有一些不识趣,在这个时候问了这个问题。 说实话,青辰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叫反擒拿,只是刚才凑巧碰到了飞羽怀内,情急之下,顺手就使出来。她根本不知道这叫反擒拿,是玄界已经消亡的奇门基本功法,奇门基本功法有擒拿和反擒拿,是近身搏斗的一种技法,讲究短平快,特别适合女子研习。 千书寒见青辰低头不语,以为有什么难言之隐。 “怎么不说话了?看来还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了。”这千书寒想转移话题,可惜找的话题不对,他以为青辰不好讲明,若平时早就不再追问,可今日他想尽量叉开先前的那一宗事,可惜他又忘记了另外一宗,青辰失忆多时,不记得父母兄弟,怎会记得自己曾经练过什么武功,师从于谁? 这青辰瞪了千书寒一眼,见她还揪着自己刚才失手一事连连追问,越想心中越不是滋味。 整件事情虽是自己鲁莽引起,但南夫人一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引发她深深的自卑。 她沉默了半响。 她一声不吭的站着。身上还背着刚才打好的包袱,厅内的烛光打在她的身上,身后落下了长长的影子,显得格外落寞可怜。 千书寒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伸手去解她的包袱。 青辰躲开了。千书寒双手停留在空中,显得不知所措。 “飞羽师兄没事,南夫人不会怪罪与你的。”千书寒安慰道。 “不是这样的,”青辰接着说,“这高门深院不适合我,我不想在这里丢丑。” 千书寒见她说的真切,看来是真心想离开。心中一阵难过,竟然一时想不到用什么挽留。 青辰见千书寒一言不发,自己就要离开,竟然无一言片语。心中更是凄凉,心想,他在此,有师兄,师姐,有婶婶,师叔,自己不过一路人罢了。 青辰转身离去,迈出厅门,见一轮明月高挂在空中。心中想起在莫名山上那晚,也是一轮明月,心中伤感更甚。罢了罢了,多情自古无情伤。 走出梅竹小筑,青辰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茫茫然向前,不知走了多久,抬头一看,居然转进了一片密麻麻的竹林中。 自己明明记得那日从偏门进去,没过多久就到了住处,从来没绕过这么密密麻麻的林子,难道,我走错方向了?正在疑『惑』中,“你别走了,这样走明天也走不出府门。”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青辰转身一看: 月光下,千书寒靠着一根竹子上,正看着她。 青辰气打不到一处来。心想,自己为这人,满心酸楚,走路都不知明辨方向。此人倒好,完全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刷”的一声,青辰一剑扫过去。 千书寒伸出两指,夹住剑头,青辰剑顿时无法动弹。 青辰用力拔剑,那剑竟犹如千斤之重,根本无法回收。 青辰用尽了力气,脸涨的的通红,自己的剑仍在千书寒两指之间。 青辰气恼不已,羞愤交加,一跺脚,放开剑把,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千书寒放开了剑,也在她边上蹲下。 青辰哭了半个时辰,口都干了,嗓子也哑了。抬头一看,这千书寒仍在边上蹲着,一言不发。 “你——”青辰站了起来。 千书寒也跟着站了起来。 “你——” “好了,”千书寒终于开腔了“哭也哭过了,心情是不是好点,回去吧,这会儿要冷了。”千书寒脱下衣服给青辰披上。 “你——”看着千书寒这副样子,青辰还真是束手无策。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再等等吧,过几天就去东府了。”千书寒对着青辰温柔的说。 “东府?东府难道就不是大荒府了吗?” “不一样,东府没有夫人小姐,丫鬟奴才;在东府内,我、你、飞羽师兄和芷影姐姐都是一样的,都是学子,没有这么多的规矩,你应该自在些。” “少来诓我,你去什么东府,你师父尸骨未寒,你师叔难道不派人和你同去查查究竟?替你报仇什么的。” 千书寒尴尬一下“师叔也许觉得莫名山庄没了已经是无可挽回的事情,已经叫我放下了。” “即便如此,我也不想去,我又不是你们什么人,去了也是多余。“青辰还是不乐意,气鼓鼓的说。 “你确实不是我什么人,但谁又是我什么人呢?”千书寒突然发起感慨来,“师父亡故后,天地之间,我早就孑然一人了。有一段时间,我觉得人生就是一个套,我就像一本已经写好的书,再怎么跳跃,不过是这个格子跳到那个格子,有太多我摆脱不了的无法摆脱的宿命感,我无力去做什么,或者去争什么。可最近,我发现即便是已经安排好了,也还是有惊喜的,比如你。” 清晨一愣,他知道千书寒不是轻易说出内心想法的人,但一旦说出来,必定心中情感满溢到不得不吐的地步。 “即来之,则安之,多思无益。”千书寒看她愣愣的样子,拉着就走。 青辰抬头一看,刚才密麻麻的竹林居然消失不见,眼前还是一轮明月高挂在天空,照着大道边上的两排梧桐树,正是去中庭的那条大道。 “唉?”青辰一阵纳闷“这是怎么回事?” “普通的障眼法,我把梅竹小筑后面的竹林移位了,骗了你一下。”千书寒笑答,“我真怕你跑了。” “你——” …… 之后的三五天内,青辰和千书寒在东府过得倒是相当太平。夫人却对青辰也较为关注,不仅送了不少的衣物首饰,还指派两名丫鬟贴身照顾她。青辰一个人惯了,突然多了两个人在后边跟着,诸多不习惯,瞧她们对自己小姐长,小姐短的,吃喝拉撒睡,凡事伺候,自己舒坦是舒坦了,但也少了很多自由,不禁同情这些有钱人,自己给自己造牢笼。 那日后,青辰觉得自己应该和千书寒的关系更切近一些,不过第二天一大早,千书寒好似又忘记了这件事一般,一大早就出去练剑去了,日晒三竿才回,回来后就到书房呆着,读书写字,犹如一位要上京考取功名的学子。只是午膳,晚膳时间才会相聚一会儿。相聚时,千书寒奉行食不言,寝不语,青辰见书寒又回到少言寡语的样子,不禁又尴尬又气恼。日子一长,千书寒倒没什么,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变化。倒是青辰经常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这样子自然落在了飞羽眼中。他来的也就格外勤快,经常变着法子逗着青辰乐。 飞羽来了也不找书寒,直接奔青辰闺房,喜欢胡天海地的胡扯。飞羽多年来一直协助他父亲处理府邸大小事务,江湖上的见闻自然不少,讲起来眉飞『色』舞,头头是道。那青辰也听得津津有味,再加上千书寒寡趣,两人经常结伴同行,出去掏个鸟窝,烤个野鸡什么的,日子过的倒是逍遥自在。早把南夫人告诫要严谨些的话语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第18章 启程 就如同南夫人所说,这西府人多嘴杂。这些小事很自然传到江氏夫『妇』耳朵里,江氏夫『妇』对千书寒赞扬有加,自己的儿子呢,当然没有不是的,这个儿子一直是他们的宝贝,乖儿子。事情坏就坏在这个青辰,如同妖孽,朝三暮四。南夫人几次在丈夫前面提起,希望把青辰赶出府,只是江水流都不点头,还不断叮嘱他们要善待青辰,南夫人也无可奈何。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就到了他们进东府的约定日期。这天一大早,飞羽带着芷影来到梅竹小筑。两日均换下了华服,一身劲装,芷影刚去了一趟北方,回来后比前日略显的消瘦,劲装之下英姿勃勃。千书寒和青辰把两人请进来后在中庭坐下,吩咐院内管事去打点行李。飞羽就趁这个机会向两人略微介绍一下东府。 大荒派数百年前就分为东西两府,西府以经营针织丝绸货运,是维持大荒派的经济命脉。近年来,在江水流的管理下,西府蒸蒸日上,往来人员除了富商巨贾外,还不乏达官贵人,大有西风压倒东风之势。东府则一直是大荒派的正宗,大荒府的各族适龄弟子均要进东府学习玄学,有三大长老负责教习。大荒府邸的江湖地位主要由东府支撑,东府也是西府事业能够顺利进行的后盾。两府可以说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但两府之间又有矛盾,江水流本是天玄派之人,以入赘之身进入大荒府,现今成为一派之掌门。三大长老多少有一些怨言,但基于老掌门执意传位于江水流,他们也无可奈何。 现今,江水流让千书寒青辰也入东府,目的很明显,在东府内增加自己的势力。这自然受到三大长老的抵制,只是东府历年规定,凡是玄界之子提出入东府研习,东府不能拒之门外。千书寒入东府已是必然,三大长老也无推脱的理由。但东府也是等级森严,以玄功厚薄分为新生,老生,长生和明生。能混入什么层次,靠的是入府考核成绩,能混入明生就能接触到大荒派的最高玄学,若是新生入东府,则只能接触的扎马步和砍柴功了。因此三大长老对千书寒的考核难度肯定会增强,这一点,飞羽提前对千书寒提了个醒。青辰由于是以芷影的侍女身份进入东府,就免于测试。 稍微交代完毕后,四人启程。东府早已经派人过来接,他们出了门就看到四头高头大马站在门口,有四人牵着,这此人虽为马夫打扮,但五官俊朗,身材魁梧,一看就是练家子,绝非一般马夫。 他们上了马,转向了后院,大约走了半个时辰。来到大荒府邸的后门。两个管事的奴才接过马夫递过来的出入贴,管事的奴才对过出入贴就放他们出了门。 出了门,众人仿佛都松了一口气,在西府内,父母丫鬟奴才盯着,这些年轻人多少觉得拘束。现在犹如笼中刚放出的鸟儿,一路上叽叽喳喳,好不雀跃。芷影一直纠缠着千书寒回忆当年,偶尔还谈论一些古书古籍,这芷影看起来像不学无术的刁蛮大小姐。没想到经史子集,没少涉略,和千书寒侃侃而谈,毫不逊『色』。青辰则对东府充满好奇,一直围着飞羽问这问那,飞羽也乐于回答,偶尔还会谈起在东府内师兄弟相处的趣事,为了增加乐趣,免不了添油加醋,夸张修饰,听得大伙乐不可支。 这一干人等行了半日,就来到了郊外的一座小山。绕过小山见一大片湖泊横在前面。众人下马眺望,只见这一大片湖泊内岛屿林立,将湖泊分割得曲曲折折,格外生动。湖泊上落英和孤鸬齐飞,景『色』分外撩人。他们中间为首的马夫朝着湖面一声长啸,最近的芦苇『荡』内吱吱呀呀的摇出一条小船,小船上看似缓慢,优哉游哉,但船头水波涌起不断后退,消失在船尾,可见此船的速度非同一般。果然,不到一刻钟,船已靠岸,一身蓑衣蓑帽的船工跳下船,千书寒见船夫动作轻盈,回旋漂亮,轻功非同一般。心想,这大荒东府可真不能小觑。为首的马夫见了船工,对着他作了一个揖,拿出一符牌递给船工,船工对了一下符牌。说了句:“总管事,请。”为首马夫示意四人上船,江氏兄妹稍微腾挪,就上了船,青辰由于不懂轻功,则由千书寒背着上了船。待四人上了船后,重新起锚开船,总管事则带着其他人牵马回去复命暂且不提。 且说这四人坐在船内,见这一叶扁舟在个小岛间穿梭,各小岛在眼前旋转,展开,又依次退去,湖面上则不时有鸥鹭惊起,在天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微风过处,芦苇瑟瑟,凉风习习,虽时值深秋。四人仍觉得天高湖阔,景『色』宜人。 小船开至湖面深处,在一小岛处转了一下舵,由逆风变成了顺风,向阳而行。千书寒和飞羽刚好相向而坐。方向一变,阳光落在了千书寒的眼里,飞羽则背对着太阳。千书寒看着太阳,不由自主的眯起来眼睛,刚闭眼的瞬间,眼前的飞羽面目居然变得朦朦胧胧,千书寒心里一惊,急忙睁开眼: 眼前的飞羽正笑眯眯的看着他:“书寒师弟,欢迎来到你的梦,我的境。” 千书寒转头一看,船工、青辰、芷影早已经消失不见。 消失不见的不仅仅是人,还有湖泊,小船,岛屿,清风拂面的感觉。 代替这一切的则是白茫茫的一片,无穷尽的白,就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这个世界除了白就是白。飞羽一身黑衣则是这个世界唯一的颜『色』。 “书寒师弟,是不是觉得太白了点?我刚开始希望是雪,一大片一大片的雪地,后来想想过于唯美,就算了。不过我喜欢这个白,一大片白代表的无,无可以生有,道不是曰,道法自然,天人合一,混沌生一,一生二,二生四……乃生万物。现在我就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我太喜欢这种感觉了。” 千书寒看着眼前这个是飞羽,又不像飞羽的人,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苦涩的笑道:“飞羽师兄,我中了你的梦魇!” “聪明,”眼前的飞羽打了一个响亮的手指,“不愧是天玄派关门弟子,当一屡阳光落在了你的眼里,我的梦魇也随着进入了——”飞羽弯下了腰,用手指了指脑袋。“哈哈哈哈——”飞羽一串狂笑,笑声在这个空『荡』『荡』的世界不断回响回『荡』。 千书寒站了起来,“既然是我的梦,我才是造物主吧。” 飞羽慢慢的走过来,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千书寒:“师弟,这是梦魇,你听说梦魇可以选的吗?你如果是造物主,那不是梦魇,那是美梦!” 千书寒看着飞羽越变越狰狞的脸,头皮不禁发麻,心里打怵。 “师弟,你害怕了吗?看着自己的熟悉的人变得如此狰狞,是不是有一种特别的感觉?还没有呢,好戏还在后头呢。”飞羽一回头,又变成了以往英俊的脸,“一般人不喜欢把自己造在梦魇内,弄一些妖魔鬼怪,吓唬人,俗话说鬼压身。但我不喜欢,我的魇叫熟悉的陌生人,这种似是而非,既真实又虚幻的感觉最折磨人,折磨你的心智,最后你分不清楚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虚幻的,只能任由梦魇折磨,日日夜夜,永不超生。” 千书寒盯着飞羽,不,应该不是飞羽,这个飞羽也是我梦魇的一部分。千书寒一运气,一道寒光从手指泻出,直接打在飞羽的胸口。“啊哟”一声,飞羽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 千书寒站在这个白茫茫的世界中,茫然的走着。这个世界没有空间,没有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向前走,还是往后退,是在走,还是没有走。周围还是白茫茫,没有一个参照物,没有一个支点。 他有一些后悔打破了飞羽的魇,就如同他说的,他是这个梦魇的造世主,现在造世主没了,一切都陷入了虚无。 时间仿佛凝固了,或许时间在飞快的旋转。千书寒摇了摇头,他坐了下来盘腿静思,走是走不出去的,何不静心思考。 这是梦魇没错,破除梦魇的唯一办法就是醒过来,我如何醒过来? 对,我睡着了就会醒过来, 没有睡觉何来清醒。 千书寒就躺了下来,闭上的眼睛,尽量的摒除杂念。 不知过了多久,千书寒睁开双眼,莫名山庄!他腾的一声,一跃而起,确实是莫名山庄。 眼前景『色』是如此的熟悉,高大的门楣,苍穹有力的字体,朱红斑驳的门漆,千书寒狂奔到里面,门口的莫大叔对着自己微笑:“书寒,你练功回来了。” 千书寒没有回答,他也无暇回答,他运起了玄幻微步,飞快进入中庭,转向回廊,越过回廊就到了师父的书房。 透过窗户,一位穿着青衫长袍的长者站在案前,手里拿着朱豪,正在写什么。 千书寒急忙走进厢房,“师父。” 第19章 梦魇 长者回过头,“书寒,你回来了。” 千书寒有一些茫然,确实是师父,跟以前一样,穿着青衫长袍,袖管宽大,腰带飘飘。 “师父,你没事吧。” “傻孩子,我能有什么事。”师父笑呵呵的,“今天练功如何?” “今天,我……”见师父问,千书寒茫茫然,有一些不知如何回答。 今天是哪天?不对,我明明中了梦魇,怎么会在莫名山庄。 千书寒看着师父,确实是师父,和以前一样,慈眉善目,笑呵呵的。 “师父,有我爱吃的蒸糕吗?” 师父用『毛』笔杠子在书寒头上敲了一下,“你都几岁了,还蒸糕呢!” “那我师姐呢?”千书寒试探着问了一句,自从天雪下山后,书寒从没在师父面前提前过,他怕师父伤心。 “你天雪师姐?”师父长叹了一声,背过身去,“几天前,下山了。” 几天前?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了。师父,难道这几个月是梦魇?还是眼前是梦魇? 一张明媚的脸从千书寒眼前闪过,是青辰,难道我从来不认识青辰。 “青辰!”他痴痴的叫了一句。 “什么,”师父转过身来,“书寒,你今天有一些奇怪,过来给师父看看。” 千书寒慢慢走过去,走过桌边,桌子有一副师父刚刚写好的字‘宁静致远’,标准的隶书,笔法苍穹有力,师父的字好像又进步了。 千书寒看着字,又看了看师父。这个师父衣带飘飘,慈眉善目,永远笑呵呵的样子,可他的眼神了少了一些东西。 少了什么? 少了疼爱,少了发自内心深处的疼爱。 千书寒一把抓住师父的手腕,扣住手脉,“飞羽师兄,你这次逃不了了。” “哈哈哈哈哈……”莫名老人一声狂笑,脸瞬时变成一张年轻英俊的脸, “师弟,怎么识破的?” “飞羽师兄,你可能不知道吧,师父他数年前就开始写草书了,再也没写过隶书。” “呵呵,有点眼力,既然被识破了,就送你出去吧。”飞羽说完又化为了一缕青烟。 千书寒猛睁开眼,一张清秀的脸映入眼帘,青辰关切的问道:“你怎么啦,你醒了?做什么噩梦了吧,怎么汗津津的?” 千书寒坐了起来,仔细一看,莫名山庄,师父,黑衣飞羽早消失了。眼前已是一片开阔的湖面,湖面银光点点,阳光仍正对着自己,自己随着船身不停摇晃,对面的青辰和飞羽正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刚才,我怎么啦。”千书寒问。 “你不知道吗,你睡着了。是不是这几天太累了,这里风景这么好,你居然能睡着。”青辰回答道。 “师弟,你做什么噩梦了?一直流汗,还叫着青辰的名字。”飞羽笑着说。 千书寒看着眼前的飞羽,确实是飞羽,一身青蓝『色』的劲装,用很无辜的眼神正看着他。 “公子刚才可能是晕船,大多内陆的人不习惯湖海,初次乘船,很容易出现呕吐,嗜睡的情况。”船工在船头摇着撸『插』话道。 难道刚才真的是睡着了做的噩梦?这梦也有点太奇怪了。千书寒转回头看着身后,身后正可以看到尖尖船尾,船尾在湖面上划出两道巨大的水花,水花在船沿处变出细腻的泡沫,又慢慢的消失。千书寒正看得有趣,突然他觉得船身一沉,“不好”他一跃而起,向船工扑去。 可惜已经太迟了,船头船工纵身一跃,跳入湖中,潜入水中,瞬时就消失不见。 于此同时,芷影和飞羽也反应过来,一跃而起,向最近小岛飞驰而去。 只有青辰还坐在船上不知所措。 千书寒赶紧飞跃过去,如蜻蜓点水般抱起青辰,也向最近的小岛飞驰过去。 四人刚刚落脚在小岛,小船在湖中央打转,不到一会儿淹没在水中,水面只留下小小的漩涡,最后连漩涡也消失不见。 四人看着小船在湖中央消失不见,一时茫然然。 “师弟,你怎么发现船工有问题?”飞羽开口问。 “逆流时,船工摇撸一直轻盈有节奏。可刚才我醒来后发现撸声变了,变得凝滞又沉重。这有违常理,转舵后是顺流,为何摇撸却变得吃力,唯一的解释就是船进水了,可船进水了,船工应该想办法,可他却还跟我们闲聊,不可疑吗?” “你这么一说,确实是,他是什么人?为何要暗算我们?” 飞羽话音未落,后面传来一阵狂笑,“暗算你们的,难道只有船工?” 众人一转头,从岛上林中冲出五人。这五人,一位鹰钩鼻,阔嘴唇;一位白发娃娃脸;一位长的哀眉顺眼,另外一位则长得一团喜气,为首的是一位白面书生。 “无相组!”千书寒惊呼。 “千书寒,我们又见面了。”书生无相冲千书寒 皮笑肉不笑的过来,“莫名山庄一别,我可想死你了。”书生无相恶狠狠地说道。 无相组怎么追到这里来?这里不是东府的地盘吗?难道东府也出事了? 千书寒看向飞羽,飞羽正护着青辰,对芷影说,“你保护青辰,我和书寒对付这帮匪徒。” 芷影护着青辰退后,千书寒和飞羽护在前面。飞羽用剑在地面一划,升起来了一道紫光防护罩。 “呵呵,你凭这?你们就想阻挡我?”书生无相冷笑起来,后面四另类也跟着嘿嘿笑起来。 千书寒盯着书生无相,书生无相也迎着他的目光看过来,“千书寒,你今日死定了。”边说边拖着狼牙棒走过来。动作轻盈却又缓慢。 飞羽则在一旁叫,“书寒,快打出热防护!” 千书寒回头看了看飞羽,又看了看书生无相,最后看了看青春和芷影。芷影执剑挡住前面,青春则躲着后面,关切的看着他们。 千书寒突然笑了,“飞羽师兄!”他手一扬,手指尖发出三成功力,直接打在飞羽胸口。 飞羽瞬间化为青烟,消失了。 千书寒睁开眼睛,自己还躺着空『荡』『荡』的虚无中,四面白花花的,这个世界除了白还是白。白笼罩了一切,或者说白掩盖了一切。他有一些绝望,还有一些茫然。看着这一切,难道我真的要永陷入这虚无的梦魇之中? “你出来吧,你在看着我。”千书寒朝着空白的虚空说了一句。 飞羽一身盛装从虚无处显现,一路过来,背后朵朵鲜花盛开,娇艳欲滴,开到荼蘼。“你真聪明。如何得知我在看着你?” “这是你的世界,你是魇,一个魇怎么会放弃正在做梦魇的人?就如你所说,你是这里造物主。这里的枯荣,这里的兴衰,都是你的。”千书寒看着眼前的飞羽,无奈的说道。 飞羽哈哈大笑起来,用手一挥,莫名的白全部退去,瞬时春暖花开,草长莺飞,一副生机黯然的样子。 “不错,这是我的世界,一枯一荣,都在我挥手之间。不过,奇怪的是,我刚才设计的挺好,你怎么识破的?” “真实之所以真实,因为里面的人心是真的。” “什么意思?” “船工突然的背叛,东府的势力范围居然出现了无相组,这倒也罢了。不过奇怪的是,无相书生眼中为何没有了哀伤?青辰为何会含情脉脉的看着你?而你,我的师兄,对突然出现的劲敌,却有了一丝丝的隐藏不住的笑意。” “我笑了吗?哈哈,也许吧,不管怎么样,你输了,你还在我的梦魇中。”飞羽笑着说,一脸的得意。 “飞羽师兄,不管你是魇还是真的飞羽,好胜,对青辰怀有好感,喜欢美好的东西,你的梦魇不像别人的,黑暗,恶魔和鬼兽纠缠。所以你还是我的飞羽师兄,我说的对吗?” 飞羽没想到千书寒会这么一问,一愣,说道:“就算我是真的飞羽又如何?” “飞羽师兄,你会让书寒永入梦魇,万劫不复吗?”千书寒直直看着飞羽,好像试图看穿他。 飞羽默默避开千书寒的眼睛,他实在无法正面直视他,这是一双谁也无法直视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期待,真诚,还有……还有信任。 飞羽半响,才喃喃道:“这是你的梦,我的境,我是魇……” 飞羽转身离去,身后的花朵瞬间枯萎,最终,他们化为一团烟雾消失了。 “谢谢师兄!”千书寒朝飞羽消失的地方一鞠躬。转身在空中画了一个门。 千书寒推了一下门,门‘吱呀’一声,竟然开了。 千书寒闭上眼睛,朝门外纵身一跃…… 第20章 上岛 千书寒睁开眼睛,眼前赫然出现三张脸。千书寒这一突然睁眼,把他们唬了一跳,青辰姑娘先开口:“喂,千书寒,你可睡的好吗,我们都以为你昏死过去了呢。” 千书寒坐了起来,发现自己仍旧在小船上。眼前夕阳西照,湖面半江瑟瑟半江红。 “我怎么啦?” “你睡了好一会儿,睡的可沉了,睡得大汗淋漓,你们家青辰可担心了,时不时去探你鼻息。”芷影笑着说道。 千书寒朝青辰看去,青辰脸『色』微红。 “飞羽师兄,我……”千书寒开口问飞羽。 飞羽有一些不好意思,避开千书寒的目光,说道:“书寒,对不起。长老所命,难以推辞。”飞羽顿了顿,“恭喜你,破了天梦魇。” “什么,哥哥,刚才书寒中的梦魇术!”芷影惊讶的问。 “对,长老吩咐我对书寒第一关考核。就刚才,我借用太阳光线,让梦魇术由眼入脑。” “哥哥,你好狠,你的梦魇术可是我们大荒一绝,中招在无声无息之间,而且梦魇构思精巧,亦真亦幻,没有几人能突破。” “什么是梦魇术?”青辰也好奇的问。 “梦魇术其实就是施梦者利用自己的玄功作用做梦者的大脑,让做梦者陷入梦魇。说白了就是利用自己的功力发功让人陷入噩梦之中,而且这个噩梦的内容由功力编造,控制。由于噩梦是受别人控制,中了梦魇术很难醒过来。” “醒不过来会怎么样?”青辰追问。 “一直昏睡,可以睡到老死,吃喝拉撒就跟动物一样,自然支配。” 青辰皱起眉头,对飞羽厌恶的扁扁嘴,明显她对飞羽向千书寒下如此毒手不可理解。 飞羽尴尬地转过脸。 “飞羽师兄,谢谢你。”千书寒看出飞羽尴尬,出口道谢,试图化解尴尬。 “呵呵,没什么,你见过他了?”飞羽呵呵笑了一下,问道。 “是的。” “怎样?” “跟你一样爱得瑟。” 这下飞羽真不好意思了。 “你们说谁呢?”青辰听得莫名其妙。 “你不用知道。”飞羽和千书寒齐声回答。说完,两人相视一下,一起笑起来。 那两女子看着他们,一起摇头,“疯了,疯了,准是疯了。” “公子小姐们,我们就要到了。”船工放慢摇撸的速度。 千书寒向前望去,约莫百米开外出现了一座岛屿,只见那岛屿稍稍大于周边岛屿,伫立在群岛之间,郁郁葱葱,文文静静,犹如群岛之母,安详而又温暖。 待小船微微靠近,则可以看到湖水轻柔拍打着岛边上的暗礁,发出沙沙的声音。此时西边的晚霞刚好成为小岛的背景,依稀可以看到岛上若干建筑羞涩的躲着丛林之中。而周边刚好落霞与孤鹜齐飞。青山,绿水,孤鹜,晚霞,连成一片,亦真亦幻,宛如人间仙境。 真是好地方。 四人受眼前的美景感染,一起站起来,由着清风拂面,一起远眺。 “风弄碧漪摇岛屿。奇云蘸影千峰舞。” 飞羽不禁『吟』了一句。 “大荒才俊江上驻。天且暮。借舟送过沧浪渡。”书寒接口道。 “接的好,接的好。”飞羽豪情大发。 大家看两人兴致勃勃,不禁也被此等豪情感染。 “大家站稳,快到渡头了”艄公喊了一句。 只见岛随舟移,由远及近。岛上景物从暮霭中逐渐清晰。亭台,楼阁,殿宇,馆驿从眼前一一呈现。虽然时值黄昏,仍可见岛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这么多人啊。”青辰不禁感慨。 “东府子弟有三千多余人,师父长老也有百来人,再加上厨娘艄公等等,自然人也不少。”芷影骄傲道。 青辰从中原过来,似乎从未来过江南,现见江南水乡美景,不禁感叹。又见此岛屿上高树林立,群峰昂首,虽然已是深秋,但仍是郁郁葱葱,人来人往,一派繁华气派。不禁羡慕芷影好福气,此等神仙府第居然是她家,眼内尽是惊羡神情。 芷影见青辰一副乡下姑娘首进城的样子,不禁莞尔。心里更是骄傲万分。 千书寒和飞羽两人则谈谈笑笑,这一路过来,经过梦魇之术,两人似乎更亲近了些。 艄公刚要打桩搭好踏板。 “且慢,不用此等麻烦。”飞羽携起青辰,纵身一跃,飘然落在码头之上。 千书寒和芷影随之跟上,也落在码头之上。 艄公哈哈大笑,“公子小姐好身手,不过这老船还是需要我这个老艄公打桩靠岸。”话音刚落,四人回头一看,艄公早已经不见。 “东府真是卧龙藏虎之地。”千书寒不禁感叹。 “原来是白老伯,此等轻功非白老伯莫属。”飞羽朝远处喊了一句,“白师叔,小侄眼拙,未曾认得白伯伯,多有得罪。” “没事,老头昔年曾受书寒公子一口泉水之恩,故来接送。”远处传来白老伯苍老浑厚的声音。他们向发声方向望去,只见一小道上,有一个白点已经渐行渐远。 “白老伯?可曾是从前昏倒在大荒府邸门后那个老乞丐?”听得此言,千书寒依稀想起了一些影像。 “正是,当年他潦倒在大荒府邸门前,刚巧莫伯伯带着你来江南玩,你见他可怜,解下水皮囊,给他喝了一口水,他竟铭记在心。” “他如何在这。”千书寒见昔日一面之缘的人,现居然出现在东府,不禁疑『惑』。 “他如何到了东府,具体我也不清楚。那天你救了他以后,他就赖在大荒府邸不走了,在府内十分勤勉,烧火牵马打杂都干。日子一长,不知怎么得,竟然跟东府林长老混的很熟,林长老见他轻功了得,带入东府做艄公,偶尔也教弟子几招轻功。刚才我就看他身影熟悉,不过他明显乔装打扮过了,一时居然认不出来。” 千书寒朝着白老头消失了的羊肠小道看了看,感叹道:“看来我们刚才班门弄斧了。” “的确是,就是哥哥爱卖弄,丢丑了吧。”芷影笑嘻嘻的『插』嘴道。 飞羽伸手捏住芷影的脸蛋:“就你嘴多,就你嘴多!“ 芷影一阵吃痛,捂着脸:“啊哟,痛,痛,痛,快放开。” 千书寒和青辰看着这两兄妹亲密无间的打闹,不禁莞尔,心中无限羡慕。 四人正说笑着,连接码头的大道下来两位一身白衣的大荒弟子。 他们朝着飞羽抱拳施礼:“飞羽师兄,长老们吩咐由我们带千公子到驿馆休息。” “那我呢?”青辰看着千书寒要被带走,急忙『插』嘴道。 “这位是?”两人打量一下青辰,问道。 “她是我的侍女。”芷影急忙『插』话,顺便还使了一个眼『色』给青辰。青辰见芷影瞟过来,也就不便开口了。 “哦,是侍女,那应该跟着影师姐到明生馆下休息。” 当下,千书寒和他们三人就此别过,由着两人带去驿馆。只是那青辰跟着芷影一步三回头,频频看向千书寒。千书寒虽然心中有些不舍,但见飞羽对青辰照顾有加,应该不会委屈了她,也就挥挥手,让其放心地去。 …… 次日,千书寒一大早就被驿馆的管事弟子叫醒,吩咐他去名师馆。千书寒梳洗完毕后,换上一套较为简朴的衣服。他见这里的弟子大都白衣布裳,想来这里的长老不喜铺张,这不同于西府。昨日见江氏兄妹来到东府也大都收起小姐公子的做派,并可知一二,自己自然免不了入乡随俗。 千书寒一身素净的迈出驿馆门,前来带路的弟子早就等在门外。一看千书寒出来,不禁赞叹道:“千公子真是神采飞扬,气度不凡。” 千书寒微微一笑,并请此位弟子带路。谁知这弟子是个话唠,边带路边不停和千书寒唠嗑。先说名师馆是如何的气派,再谈各位师父长老的玄法高深,再说自己是如何通过入东府考试的,说的曲曲折折,惊心动魄。 千书寒不善于和陌生人搭讪,只能诺诺应答。此弟子见千书寒是个闷葫芦,一路上只知道看岛上风景,不会闲聊,心中不喜。说道,“千公子,我知道你是天玄派的关门弟子,不过你别小瞧了我们东府。你今日能通过考核进入明生馆,我们各位师兄弟自然佩服,若不能,成为了新生,自然有你苦头吃。这里的师兄弟可不会看你是掌门侄子给你面子。江家兄妹,在这里也是循规蹈矩。” 千书寒连连称是。 不过千书寒虽口头上称是,态度也较为谦恭。不过话却没有多起来。依旧是一路看尽岛上风光。对带路弟子的询问,有则说是,无则说不知。 就这样,两人别别扭扭的行至半个多小时。带路弟子说道,“到了,这就是名师馆。” 第21章 考核 千书寒抬头一看,这名师馆与岛上其他建筑果真不相同。只见:在群山合抱之间赫然出现一排十余间排屋,排屋之前则竖立着百余个汉玉圆柱,圆柱上皆雕刻着游龙戏珠图案。而排屋的屋顶,或飞檐,或抱缺,一律装上琉璃瓦,绿『色』的檐上雕着各种各样的精美的花纹,早晨的阳光从山峰间直泻下来,照在琉璃瓦上,折『射』出七彩光芒。大排屋就显得金碧辉煌和门前的汉白玉圆柱遥相呼应,整个名师馆雍容大方,气度非凡。 千书寒由着带门弟子带入中间的大殿,大殿四角立着仍是汉白玉的柱子,四周的墙壁全是白『色』石砖雕砌而成,黄金雕成的兰花在白石之间妖艳地绽放,青『色』的纱帘随风而漾,千书寒站在这高达十米地建筑里,看着如此华丽的建筑,不禁蹙眉:岛上一路过来,大都建筑古朴典雅,东府弟子也较为朴素,这名师馆何以如此奢华? 千书寒正疑『惑』着,只见从内堂走出两位长者,两人年龄大约在四五十岁左右。一位身材高挑,目光如炬,神情严肃;另外一位则身量适中,慈眉善目。两人一出来,慈眉善目的朝着内堂喊了一句:“你们也出来吧。” 千书寒一看,跟着出来的竟然是青辰,飞羽和芷影三人。 带路弟子跑到慈眉善目的面前:“林长老,千公子来了。”接下去他在被换为林长老耳边嘀咕了几句。千书寒隔得有一些远,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只见林长老微微的点了点头。 “来风,你先下去了吧。”带路弟子称诺下去了。 带路弟子来风下去后,两位长在大殿的太师椅上坐下,下首青辰等三人则毕恭毕敬站着。千书寒于是上前施礼:“长老在上,天玄派弟子千书寒叩见。” 林长老示意千书寒起立,说道:“千公子,初次相见,老夫介绍一下,老夫是东府的明生馆的馆主林承曦,边上这位是东府总教习思戈壁思长老。今日由我们支持对你的二次考核。” 千书寒看着这两位长老,不管是表情和蔼的,还是严肃的,但都衣着华丽考究,坐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宣布考核内容,俨然一副官家做派。心中纳闷,师父说东府乃是习武研学之所,西府由于经营缘故,有一些官僚作风善可理解,但这东府怎么要如此? “思总教习,你宣读一下考规吧。”林长老对着边上的思长老说道。 思长老从怀里拿出一张卷轴展开,站起来宣读起来。 “大荒东府入府二考考规:一,考生只能使用武术,不得使用玄幻之术。二,考生保护者若有人陷入考场,则此人同考生被取消入东府资格。三,考生保护者不得向考生提供协助,若有所协助,考生将被取消入东府资格。四,考核过程中,以输赢论,点到为止,不可出阴狠招,伤人『性』命。否则杀人偿命,众人诛之。完毕。”思长老宣读完毕后,重新坐下来。 “何为考生保护者?”千书寒听着疑『惑』,出声发问。 “他们三位就是你要保护的人,等一下你们入后院关内,将会有两个关卡等着你,你要带着他们三人冲出关卡,若他们中有一人陷入关内,那人将被取消在东府资格。” 千书寒一听,觉得有违常理,明明是对自己的考核,怎么会关联到江家兄妹和青辰的入府资格?而且明明说好是分为新生明生的考核,现在怎么变成入东府资格考试了? 这是什么考核?听起来更像是赶着他们出去,而且是希望能赶走一个是一个。 千书寒正要发话,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不就是想在岛上呆上几日,学点功夫什么的吗,为何要如此这般麻烦。” 千书寒看去,发声者正是青辰。 “哪里来的野丫头,胆子倒不小。敢在此地喧哗。” 林长老话音刚落,从大殿四角处突然窜出四名弟子,一把制住了青辰。 飞羽眼见事发突变,赶紧走上前去,对着两位长老抱拳道:“长老息怒,青辰初来乍到,不懂礼数,希望长老谅解。” 飞羽说完边拉着千书寒,希望千书寒跟着他一起为青辰求情。 千书寒看四个大汉制住了青辰,腾的一声,木剑出鞘,发出淡淡的紫光。 飞羽一看,情况不妙,急忙对着千书寒启用天玄派特有的唇语:“师弟,稍安勿躁,这可是东府,你就当是帮我。” 千书寒见飞羽在西府何等潇洒人物,在此地却忍气吞声,规规矩矩,心中大为不解。 “千公子,非是老夫为难尔等。这是大荒派数百年的规矩,新生入东府都要经过此关,同批弟子同入关,若有人陷入关内,就被取消资格。此次你一人入东府,无同批弟子,只好委屈江氏兄妹陪同。因为规矩不能废。”林长老慢悠悠的解释道,随之,他挥了挥手手,四个大汉放开了青辰,又消失在大殿角落处。 “千公子,你如果觉得是东府故意为难,也可弃考,即日起我们将派人送你回西府。不过,请你在掌门面前说明情况。” 飞羽一听,急了。频频使眼『色』给千书寒。 千书寒见飞羽如此为难,想想罢了,就闯一次关。看看这东府究竟是如何了得。 “林长老,千书寒已经听明白了规矩,但有一事不明。” “何事?” “本人和青辰姑娘今日同入东府,应该是同批弟子。而江氏兄妹早已经是东府学子,为何要和书寒同入关考核?” “呵呵,你说的对。但江氏兄妹一年前主动退学,他们现在也跟你一样。只是他们的功底早有资格成明生,所以不用考核。但想再度入东府,他们还是需要过这一关。” 千书寒一听,不由得吃了一惊,看向飞羽,飞羽脸『色』一红,用天玄密语道:“是有此事,所以,师弟你就帮帮我吧。” 千书寒听罢,尽管心中若干不解,但也明白了此关自己一定要闯,而且要闯出来。否则自己和青辰倒也罢了,大不了一走了之,江氏兄妹很可能有麻烦。 于是他作揖道:“书寒愿意接受长老安排。” 两位长老相视一笑,林长老一挥手,大殿内一隐门悄无声息的打开,千书寒带着青辰等三人走进了隐门。 从隐门一出来,四人发现自己竟置身在竹林之内,放眼望去,此竹林密密麻麻,不见尽头也不辨方向。千书寒等正踌躇间,不知从何处冒出一股白雾,不过这白雾甚为奇怪,贴地蔓延,不到几分钟,白雾已经铺满了整个地面,蔓延到众人膝盖处。众人一见,如同站在云海竹林之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不好,”飞羽大叫一声。“这是缠腿雾,有毒!” 缠腿雾,名如其『性』,喜欢纠缠在两腿之间,时间一久,会使人双腿酥麻,不能站立。 千书寒急忙腾空而起,站在了翠竹之上。 飞羽等却在原地,千书寒想起来此关他们不能展示功夫,也包括轻功。于是他灵机一动,挥剑砍向竹林,十来跟竹子随之倒下。 千书寒对着这些竹子一阵挥舞,不到几分钟,竟然将这几根竹子做成了四副高跷。千书寒把其中三副抛向了飞羽等人。 飞羽一看,乐了:“好办法,这东西好玩。”四人在这雾海竹林间兴致勃勃踩起来高跷。 “哈哈,千书寒,你脑子倒是好使的很,不知道你的手脚跟脑子是不是一样灵活。”话音刚落,从前方密林出突然出现四位穿着高筒皮靴黑衣人,黑衣人一律蒙面,只剩下一双如鹰的眼睛。 “他们为什么蒙面,不是正大光明考试吗,怎么搞的跟偷袭一样。”青辰奇怪的问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千书寒的对手都是学员中挑出来的,为了不影响以后师兄弟之间的相处,所以都蒙面。”芷影解释道。 “书寒,小心。”飞羽一声提醒,四个黑衣人其中两人已经挥剑朝着千书寒的下盘攻去。 这两人剑法很快,招招如风,不断攻击千书寒的下盘,千书寒在高跷上节节后退。 飞羽心中着急,这缠腿雾比空气重,沉积在地面,所以对腿有伤害,但它的毒『性』若吸入口鼻,这就会变成剧毒,直接侵害五脏六腑。这就是这两人频频攻击千书寒下盘的原因,只要千书寒一个不小心跌倒,必败无疑。 另外两人见千书寒不断后退,飞跃到千书寒后背,一并使出扫郎腿,再度攻击千书寒下盘。 扫郎腿本来是大荒派一位女前辈发明,以轻柔,迅速闻名,却攻击力非常强,若一招打中,一般下肢都会骨折。 但遗憾的时候,这两人扫郎腿快,千书寒比他们更快。四人只觉眼前一缕青烟飘过,抬头一看,千书寒已经倒挂在一根竹子之上,四人正要飞身向上,却已经来不及,只听到头上一阵异响,四人的蒙头布已经被千书寒的剑挑破,片片飘落,头发披散,状如女鬼。 千书寒完全可以瞬间取他们项上人头。却单单的挑破他们的头巾。看来是想告诉他们,他的后退不是技不如人,而是不想出剑伤人。 四人恼羞成怒,一跃而起,剑锋直直指向千书寒。 一招气贯长虹使出。 气贯长虹大荒派的高级招数,一般长生明生才会学到此等功夫,是由身体之气打入剑中,由剑锋发出。气贯长虹速度非常快,而且威力强,无其他招数可解,唯有躲闪。 但此时,这四人从四个方向打出气贯长虹,封住了千书寒四个方向,千书寒已经无路可躲避。 “完了。完了。”飞羽心中直打鼓。 而一旁的青辰和芷影显然被吓傻了,小脸煞白煞白。 无路可退,那就不退,无路可躲,那就不躲。 千书寒居然在被击中的一瞬间,居然闭上了眼睛,看来他有意寻死来的。 四个黑衣人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但当他们笑容还来不及进一步展开或者收敛,已经僵化在那里。 气贯长虹居然穿过千书寒的身体,朝他们四个方向飞奔过来。 这不可能。 三个黑衣人急忙躲闪,但终究有一人来不及躲避,那道长虹以无比优雅的姿势进入了他的身体。他的脸上还有笑意,身体却直挺挺往后倒。 正当他即将倒地的瞬间,缠腿雾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一条小道出现在前面。 一个黑衣人拿出一颗『药』塞入倒地那位嘴里。向千书寒说道:“你赢了,走吧。” 飞羽急忙拉着千书寒,四人朝着小道飞奔而去…… 第22章 入墓 四人跑到小道尽头,一道门出现在眼前,千书寒用手推,门“吱呀”一声,开了。他们四人出去一看,吓的后腿了几步,前面一道凌空悬崖赫然出现在眼前,前方已经无路可走。刚想退回去,一回头,后面的小门居然失踪,只留下空『荡』『荡』的墙壁。 “太狠,林长老太狠。”飞羽直摇头。 千书寒三人看着飞羽,三人疑『惑』飞羽为何出此言。 飞羽看了一下众人说:“这不明白吗?别人第一关对手都是新生中挑选出来的,千书寒第一关居然都是长生。而且武功修为都不弱,还用上了缠腿雾,这明摆着不想我们再入东府。只是这手段也太明显了点。” 千书寒对着悬崖,感到有一些莫名其妙,“飞羽师兄,林长老不是说第二次考试是考手脚功夫,现在让我们站在悬崖边,退不能退,进不能进算怎么回事?” 飞羽笑了,“书寒,我看你挺聪明的,这都想不出来,这关考轻功,看你能不能过悬崖。” “我可以过去,那你们呢?你们又不能用轻功。” “说对了,所以我说林长老忒很,就这悬崖的宽度,轻功一般的人是过不去的,何况你带着我们三个累赘。” 青辰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刚才在竹林内纠缠半天,现在太阳偏西,她早就饥肠辘辘,若在天黑之前闯不出三关,晚上就得在这湿漉漉的悬崖边过夜。想到此,四人不禁有一些丧气。 芷影一个眼神向他哥哥飘了过来,眼神内充满责备,飞羽避开妹妹的眼神,对着千书寒问道,“书寒,刚才那气贯长虹是怎么回事?”试图转移话题。 果真,飞羽这么一问,青辰和芷影都看向千书寒,三人皆奇怪,刚才明明打中了千书寒,为何倒地的是黑衣人。 “没什么,他们的气贯长虹是冲着我四个『穴』位打出的,我只是移动了这些『穴』位,让他们对冲,让这些外来之气有进有出,所以就变成这样了。” 移动『穴』位需要很高深的内功才能做到,没想到千书寒年纪轻轻居然能掌握。飞羽和芷影都微微吃惊。 “那现在该怎么办?难道又要吃蛇肉,把蛇皮当绳子?”青辰托着腮帮自言自语。 “有啦,”青辰的自言自语倒是提醒千书寒,“我们飞不过去,可以下到悬崖下面走过去。” 众人往下一望,这悬崖高虽高,但还是可以看到谷底,看起来谷底甚为平整,似乎还是个好办法。只是这峭壁甚为光滑,根本没落脚之地,如何下的了这悬崖? “刚才我们的高跷还在吗?” 刚才他们一路飞奔而出,都忘记了卸下高跷,出了门才从高跷上下来。现在这几副高跷刚好还散落在一旁。 “你是说把这些高跷竹子连接起来,当下滑梯子?”飞羽问道。 “对。”千书寒说干就干,让众人解下腰带把高跷竹子连接起来。飞羽则用剑在竹子上砍出一个个凹槽,用于下去上来的垫脚。千书寒怕竹子脆弱,承重不过关,做了两副一起捆绑起来。 一番准备后,众人慢慢放下做好的竹梯子,反复测试后,终于找了一个可以靠的住的地方放好梯子。 飞羽先下去,下去扶住竹梯挥手示意,芷影跟着也下去了。 千书寒让青辰跟着下去,自己断后。 青辰看了看摇摇晃晃的竹梯,看了看悬崖,两腿直哆嗦 但芷影下去了,自己如果不下去,明显会被小瞧了。眼睛一闭,豁出去了,就要往下爬,脚刚刚踏上第一个凹槽,那竹梯受力,往前弯。青辰身体一摇晃,吓得不轻,两手紧紧抓住竹梯,汗滴已经从发际流下来。身体直哆嗦,另外一只脚却不知该往哪里放了,只好『乱』蹬,那竹梯受力不平衡,往悬崖壁处弯的更厉害了。 千书寒见青辰身体发抖,整个人吊在竹梯顶端,一只脚踩在凹槽,另外一只脚却在『乱』蹬。小脸煞白,冷汗直流。 这样下去可不行,万一竹梯受力不住,断了,青辰肯定要直直摔下去。 急忙伸手把青辰拉了回来。 “干嘛拉我,我能下去啦。”青辰还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算了吧,你。”千书寒边说边把自己的长衫是撕成条状。 “你干嘛?”青辰不解,忽然又好像想到了什么,脸一红,头低了下来。 “能干嘛,老办法,把你绑在背后最安全。” 几分钟后,千书寒背着青辰从竹梯下到谷底。这谷底还真是谷底,就像一个巨型的u形底部,整个谷一『毛』不长,放眼望去,前后蜿蜒望不到头。两人看了半天,没有发现江氏兄妹。 “飞羽大哥他们应该已经上去了。我们也快走吧。”千书寒说完就去搬竹梯。 奇怪的是,这竹梯似乎突然短了很多,在东岸怎么靠也到不了顶,放了好些地方,就是靠不道岸。突然一个念头从千书寒脑门一闪而过,说也迟那也快,只见他一把抓住青辰,一跃而起,“唆”的一声,已经把剑深深刺入崖壁上,自己和青辰则稳稳落在剑把上。 “喂,又怎么啦。”话语未落, “轰”的一声巨响,整个谷底深陷下去,巨大的尘土扬起。 待尘埃落定,整个谷底居然深陷了十来米,两个人被悬在了半空中。 “这怎么回事?”青辰发声询问,由于受到惊吓,声音都有点颤抖。 “我也不知道,现在只能——”话音还没落,感觉脚下一松,无数小石块纷纷落了下来,“不好!”千书寒急忙抽出青辰的剑,杀入崖壁,让青辰先站上去,自己则连人带剑飞身而起,在高一处再度把剑杀入悬崖,站在剑把上。 “快来帮帮我,我站不稳。”青辰不会轻功,站在剑把上吃力,身形摇晃,双手『乱』挥,眼看就要失去平衡。 本来他们站的位置并不高,但由于谷底下陷,现在离地面足足有十几米,真掉了下来,摔死倒不至于,摔个骨折那是非常可能的。 “快救救我!”青辰更慌了。 站在上方的千书寒赶紧把脚伸下去,“抓住我的脚。” 青辰朝着崖壁方向『乱』抓,估计她已经被吓得闭上眼睛,千书寒的脚就在前面没看见,倒是抓下来不少碎石。 “快抓脚!”千书寒急了。 青辰还是一阵『乱』抓,突然她好像抓住了什么。 千书寒朝下一看,青辰抓住了她勉强够的着的崖壁藤草。 这种藤草能长在崖壁之上,一般根系非常发达,韧『性』强,看来这青辰一时半刻掉不下去了。 “书寒,你看,这有个洞。” 千书寒朝下一看,被青辰扒拉开来藤草之下赫然出现了一个洞。 怪不得此处岩石如此松散,原来有个洞『穴』。 千书寒还在思考之际,那青辰已经借助藤草之力已经往洞内爬去。 “等等,危险!” 来不及了,只见青辰整个身子已经完全没入洞中。 没办法,千书寒只好也跟着爬了进去。 进入洞内,发现岩洞甚光滑,洞壁虽然都是岩石,也能看出人工斧凿痕迹。在前方不远处,还能看到丝丝光线透了过来。 两人匍匐爬行半个来小时,还没有到达光亮处。 “怎么还没见出口?” “你怎知有出口?” “有光线不就是有出口吗?”青辰回头疑『惑』的问。 千书寒摇摇头,这青辰还真是傻人胆大,看到有光线,什么洞都敢钻。万一这是什么野兽洞『穴』,现在估计他们两人早就葬身于饥腹中。 他们继续爬行了一刻钟。终于到达所谓的‘出口’,伸头一看,一个四方洞府。洞府墙壁上点着长明灯。在灯光的照明下,洞内空无一物,洞壁上画着壁画。两人从出口处跳了下来,仔细着观察这些壁画。这些壁画看起来年代并不久远,『色』泽还非常鲜艳,只是奇怪的是,有好处破损,破损处仿佛是故意为之。壁画的内容都是同一女子日常作息,或描眉、或浣洗、或织机、或刺绣、或游园。看起来就是一个农家女的日常生活,并没有特别之处。 “这是什么洞啊,为什么要把一个农家女画在墙上?” “这可能是墓『穴』。” “墓『穴』?那怎么没有看到棺木?” 千书寒听青辰如此问,不禁哑然失笑,解释道:“富裕人家的墓『穴』比陆上的住宅还有豪华,墓室通常有几进几出的,主人棺木都放在最重要的地方,没那么容易看到。” “我看壁画也就一农家女,没那么富。” “是啊,这可真是奇怪的地方。”千书寒仔细观察四周。这个墓室(姑且称它为墓室)方方正正,洞壁光滑,无任何殉葬品。照道理说,一个墓室最重要的是防『潮』防盗,这里洞壁『潮』湿,氧气充足,而且可以直接通向外边,与其说是墓室还不如说是一个藏身之所。 不过奇怪的是,这个藏身之所却有一种说不出来悼亡气息,故人离去的哀伤仿佛仍弥漫在空气之中,穿越时空,让人伤感。 “书寒,你看。”青辰好像发现了什么。 千书寒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居然发现了正东墙壁下方居然有一条与剑一般长短的凹槽,两人趴在地上,往凹槽处望去,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两人侧着耳朵仔细听,还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这是什么进口,也就只能让一把剑进去。”青辰有一些气馁,口出埋怨。 剑?!有了。一个念头从千书寒脑门闪过。 千书寒把剑放入凹槽。 这剑居然和凹槽严丝合缝。刚放入,只听到一声“咣”,凹槽上方石壁弹了上去。两人不敢迟疑,赶紧拿了长明灯进入。 第23章 钥匙 又是一个洞厅,与前一个几乎相同, “ 点上洞壁上的长明灯,两人仔细观察这个洞厅。四四方方格局,精美的壁画,除此以外别无他物,两人不免失望。 “书寒,这么长的隧洞连着就是这样的一个简单的房间,不觉得奇怪吗?”青辰问道。 “是挺奇怪的。” “我们看看这些壁画吧,我脖子的玉好像在给我指引。” 千书寒一看,果然,挂在青辰脖子上的佩玉发出一闪一闪的亮光,特别是靠近壁画的时候,在这忽明忽暗的洞厅格外明显。 两人仔细观察壁画。壁画于前一个洞厅相似,只是毫无破损。仿佛出自名家之手,构图合理,人物形象鲜艳饱满,技法成熟。只是壁画的内容有一些单一,仍是一位农家女的日常起居。只是这位农家女仿佛比普通的农家女多了一些不可琢磨的气质,无论是浣洗还是织机,眉眼带愁。 “书寒,这女子的眼神不对,不,不是眼神,是睫『毛』,你看这五幅壁画,她的睫『毛』分别是青、赤、白、黑、黄五『色』。” “确实,如果不仔细还真看不出来。五『色』配五方,难道这表示五方有情况?” 青辰听此言,仔细观察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查看了一会儿,并没有发现异样。 “青辰,你过来,”青辰听书寒招呼,急忙过来,“青辰,你看,青睫『毛』这幅壁画东角好像画了一个符号。” 青辰一看,这幅壁画的东角真有一块类似花蕊的符号,用手一『摸』,此符号微微凸起。她灵机一动,用手用力去按 ‘花蕊“,这一按,此角壁画就纷纷剥落,最后这个‘花蕊’也掉了下来。符号背后写着‘金’。 难道这是传说中方位钥匙?青辰突然想起了很多。 “书寒,你看看其他壁画,是不是一样有这样的符号?” 书寒依言照做,果然从其他壁画中取得了‘木’‘水’‘火’其他三块‘花蕊’。 “看起来像方位钥匙,我们去黄睫『毛』那幅壁画中央看看,是不是还有‘土花蕊’。”青辰说道。 千书寒不禁蹙眉,这所谓方位钥匙都是属于奇门术语,这青辰怎么如此清楚?青辰和奇门难道有什么关系?在西府青辰曾经用了奇门的女子防身术,难道她真的消亡了的奇门中人? 正当千书寒正胡思『乱』想之际,青辰已经催上了,“你愣什么干什么?快看看黄睫『毛』壁画。” 说的也是,时下还是找到出路,找到江氏兄妹要紧。千书寒收回思绪去观察壁画,这是一幅农家女游园图:夕阳西下,阳光余晖照着园中的似锦繁花,农家女置身花丛中,其中一缕阳光刚好照耀在黄睫『毛』上,波光连连,眼神流连盼顾,眉目生情,手持的金瓶也栩栩生辉,瓶身上的一朵夕颜的花骨朵分外明显。 “真美。”书寒不禁感叹。 “千书寒,不要专顾着看美女,找找‘花蕊’”。青辰看他傻傻的,忍不住笑话他。 千书寒回神过来,仔细在壁画中央『摸』索,看看是不是哪里有突出的地方。 奇怪的是,把整个壁画都咂『摸』透了,未发现一处凸起的地方,连突出的痕迹都没有。 “咦,这奇怪了,为什么这幅没有?” “也许是突出的‘花蕊’被你『摸』平了。”青辰笑着说。 “胡说八道!”千书寒一面回应青辰,一面取了墙壁上的长明灯,提溜了过来。 在长明灯的光照下,这幅壁画显得比之前更加有生气,特别是这金瓶,连里面的土都闪闪发亮。 看着这亮晶晶的瓶子,忽然,青辰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她急忙让书寒拿来那四个‘花蕊’,依次在瓶口一放,那几个符号居然顺着瓶口依次滑入瓶中,不一会儿就和瓶中的土融为一体,瓶身中上夕颜缓缓盛开…… 就在夕颜完全盛开的一刹那,只听得“哐”的一声,东边墙下角居然出现了一道剑一般大小的凹槽。 两人对视了一下,大喜过望。 青辰跑过了过去,趴地上冲凹槽里往里面望,里面还是一片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书寒,里面还是黑的,什么都没有。” “这么隐蔽的暗门,不可能什么都没有,我们进去看看。” 说罢,书寒把剑往缝隙里一横。 又是一声“哐”, 凹槽上方石壁弹了上去,整个暗门完全『露』了出来,两个人赶紧拿了长明灯进入。 点亮墙壁上的长明灯。 又是一个空『荡』『荡』,四方方的洞厅。 这个房间比刚才的房间更加空洞,除了墙壁上挂着几盏忽明忽暗的长明灯,什么都没有,连壁画都没有,空『荡』『荡』的空间传来丝丝的阴冷。 “书寒,这什么地方,什么都没有,还是没有出口。” “如此隐秘机关进入,不可能什么都没有,青辰,你仔细观察,看看有没有凹槽,凸出的石块或者符号等等东西。” 青辰提着长明灯,把整个房间搜寻了一遍,还是毫无所获。她泄气的坐在了地上,青辰这一坐够用力,一圈的尘土被他坐飞了起来,地上『露』出了些许本来面目:灰褐『色』的地转上横七竖八划痕,很明显的人工痕迹。 “千书寒,你赶快过来看。”居然发现地上画着东西,青辰急忙招呼书寒过来,两个蹲在地上,吹开尘土,一个八卦图案赫然出现在面前。两个人把整个房间的尘土都吹了一遍,发现了类似的八个八卦,均匀的分布在正东、东南、正南、西南、正西、西北、正北、东北。 “书寒,刚才洞厅的进口在什么方位?” “正东。怎么?” “这就对了。八卦代表方位,震卦为起始点,位列正东。按顺时针方向,依次为巽卦,东南;离卦,正南;坤卦,西南;兑卦,正西;乾卦,西北;坎卦,正北;艮卦,东北。刚才那个出口在震卦,这个房间的出口应该在巽卦位置。” 听青辰这么一说,书寒仔细在东南墙面上观察,还真让她找到了一处土质和其他地方不一样的地方,轻轻用剑一挖,一些尘土居然纷纷掉落下来,一会儿功夫,一条凹槽出现了。 两人喜出望外,书寒毫不迟疑把剑往凹槽里面一放。 果真,同样情况出现,只听得“哐”的一声,一块石壁弹了上去,『露』出暗门,两人过了暗门。 又是一个正正方方,一无所有的洞厅,这回两人一点也不惊讶了。按照之前的推断,两个人很快找到了通向新的房间的进口。 很快,两个人到了艮卦洞厅。书寒把剑放在了东北处凹槽,回头问:“青辰,按照八卦的原理,这应该是最后一个洞厅了,不过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奇门遁术,五行八卦的东西呢?” “这些是奇门遁术,五行八卦的东西吗?”青辰一听,反问道。 “你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里,这些东西从我脑子里自然而然的跳出,难道是玉佩给我的灵感?” 千书寒一听青辰比他还糊涂,看来都白问了。 “书寒,这应该是最后一个洞厅了,你说里面会有什么?” “如果不是隐居的无聊至极的高士,就剩下金银珠宝了。” “我说都不是,可能什么都没有。”青辰笃定的说,看起来还胸有成竹。 两个人从暗门里进来。 果然,又是一个空『荡』『荡』洞厅,除了墙壁上几处长明灯,真的什么都没有。 怎么回事?青辰平时很是糊涂,现在简直跟神仙一般。 “我就知道!”青辰开始卖弄了,“这种八卦图本来就是非常复杂的阵法。古人云阴阳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八生成六十四卦。刚才八个房间是第一阶梯的话,那这次很可能是第二阶梯的开始。” “那我们还需要走多少暗门?” “不知道,可能是六十四,也可能是一百二十八……” “不对,”书寒打断青辰话茬,“西边墙上灯座上没有长明灯!” “什么?” “是这样,这灯,刚才我拿下来的,就是说这个洞厅我们来过……是第一个洞厅。” “难道说是‘鬼打墙”,完啦,那我们不是要走一百二十八,可能是无穷……” “不是,这也未必是第一个洞厅,有可能另外的一个八级,很可能有人来过……” “飞羽和芷影!” “我们不能走这个八级阶梯,你看我的玉佩没有任何指示了。” 书寒一看,这玉佩还真的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黯淡下来。 “我们退回去?” “破阵法犹如上阵的兵,只进不退!”青辰很是决绝,千书寒被说得心中一阵羞愧。 “书寒,你看,这地上也有八卦,只是在中央位置。 “起点就是终点,终点就是起点,太极生万物,万物归一……我明白了。” 青辰拿下了玉佩放在八卦的中央…… 黯淡无光的玉佩突然慢慢变亮,越来越亮……忽然变成一道光『射』线,『射』到了正东墙脚。 墙角赫然裂开……最后出现了一个通道。 两个人小心翼翼走向通道,这个通道和刚入口的地道没有什么区别,道壁光滑,只是比入口的地道高,不用匍匐前进,两人拿着长明灯,走了一刻钟,前面豁然开然,一个高大宽敞的大厅出现在面前,只见:四柱巍巍兮直耸入云霄,厅壁煌煌兮显耀嵌珠宝。大厅的中央则是一口玉雕水晶棺木,棺木上悬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无数光芒从夜明珠中发出,映得洞厅明亮如白昼。 第24章 得珠 千书寒和青辰慢慢走向棺木,这口棺木不是普通的棺木,长四尺有余,宽也有两尺多,整个棺木晶莹剔透,隐约之间还可以看见棺木中躺着一名盛装的女子。 千书寒靠近一看,不禁一呆:这似蹙非蹙柳叶眉,似睡非睡含情眼,似笑非笑点朱唇,这不正是师姐吗?只是博冠华服,珠光宝气,多了一些雍容华贵之气,少了一些羞涩之情。 千书寒手抚『摸』着玉棺,喃喃道:“师姐……”不觉痴了. “什么师姐?!你师姐今年贵庚?”青辰看书寒痴痴呆呆的,不禁恼怒道,“你看这女子几岁了?” 书寒仔细一端详,确实,棺木中的女子穿戴讲究,气质雍容,年纪大约四十上下,而师姐才二十有余,只是长的像而已。 那这女子是谁? 突然一个影子从脑子里闪过。 莫名山上的溶洞里,那弹琴的女子,是她吗?玉佩是从她的住所得到,这里又是玉佩指引而来,难道这里面有什么玄机? 正当千书寒正在千头万绪之际,青辰却被棺木上方的夜明珠吸引,两眼发直。这夜明珠仿佛受到某种感应似得,发出淡淡的紫『色』光芒,青辰慢慢伸出手,伸手去够夜明珠。 “不可!”书寒大叫一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夜明珠把青辰整个人吸了过来,在空中倒立。 千书寒向青辰一跃,试着抓住青辰。 “砰”的一声巨响,好强大的防护罩,千书寒硬深深的被弹了回来,倒在了地上。 青辰被夜明珠吸引,越升越高,停顿在半空中。 夜明珠突然裂开,一团紫气从青辰头顶贯入……青辰两眼紧闭,面『色』一阵红一阵白。 这是什么?看起来是真气贯入青辰体内,一颗夜明珠居然有真气,居然把真气贯入青辰的体内。 千书寒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一切,太匪夷所思了,难道又是幻觉。 不是的,绝对不是。 自己思路清晰,没有任何中幻觉的迹象。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玄功隔空传承大法? 早年他曾听师父说过,真正的幻术大师拥有一种秘术,死后把自己的功力封存在自己佩戴的灵物之中,遇到有缘人可以让他吸收。继承自己的玄功。 那青辰在继承了什么玄功? 眼前的夜明珠终于真气丧尽, “砰”的一声掉了下来,碎片砸在了水晶棺材上。顿时,无数尘土不知从何处涌了进来,扬起来漫天的尘土。 “不好,快逃!”书寒接住空中跌落的青辰,一路狂奔,尘土浪在后面直追。逃离一个洞厅,尘浪隐没一个洞厅,也不知道逃了多少个洞厅。突然,书寒一个不小心,打了个踉跄,青辰被扔了出去,“哎哟”一声,看来被扔醒了,不过人倒在地上,尘土瞬间把她掩埋半个身子。幸亏尘浪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终于停歇。书寒急忙扒拉尘土,把青辰拖了出来。突然,背后传来微弱的声音:“书寒,救……救命。” “不好,是飞羽师兄!”书寒耳朵比较尖,听出来是飞羽的声音。一转头,才发现这个洞厅的另外一面墙已经塌方,在隔壁的洞厅内有两人被掩埋,一人只剩下头部在外边,一人『露』出半截身子,瞧衣着打扮,分明就是江氏兄妹。 书寒赶紧上去,扒拉开尘土和石头,把江氏兄妹拖了出来,一边给两人吃下续命丹,一边给两人推『穴』运功疗伤。 半盏茶的功夫。两人幽幽转醒,飞羽功力深厚,何况被掩埋不多,已经无大碍。芷影因为晕厥时间较长,虽然已经醒来,但体力还未恢复,靠在墙边休息。 “飞羽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飞羽长叹了一口气。 原来,江氏兄妹先从一副梯子上下来到谷底。两人观察深谷,颇觉奇怪,两边崖壁光滑,这谷底居然寸草不生,一马平川,只是前后蜿蜒不见尽头。 两人边观察着环境边等青辰、书寒两人下来。 “哥哥,你看!”芷影好像发现了什么。 飞羽顺着影儿手指方向看去,东岸并没有什么,就是一片光滑的崖壁。 “哥哥,你看那些草,奇怪不奇怪。” 飞羽走进仔细一看,这东岸的崖壁并非完全的光秃秃。上面布满了苔藓还有若干处藤蔓植物。 “这有什么奇怪的,崖壁上长点植物很正常。” “不是,这些藤蔓长的位置你不觉得奇怪吗?” 经芷影这么提醒。飞羽仔细一观察,还确实如此。这些藤蔓在整个崖壁上排列仿佛有人刻意为之。 “隔远一点看。”芷影提议。 两兄妹跑远一些。 隔远一看,居然是一幅巨大的藤蔓八卦图呈现在前面。 “哥,我们爬到那个八卦中心看看。” 发现了这个玄机,两人一时好奇心顿起,想去一探究竟。飞羽把梯子搬了过来,两人三下五除二就爬到了八卦中心的藤蔓。芷影扒拉开藤蔓,前面赫然出现一个很光滑的洞。两个人把打火石点着扔了进去,借助微弱的光线往里面看,只见洞壁光滑,洞深不见底。 “哥,我们进去看看吧,看起来是人工凿成的洞。” 飞羽点点头,两个人一前一后就进入洞。洞内漆黑一片,好在两人带了一些火石,在火石微弱光线下,两人匍匐前进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一个洞厅。 这个洞厅就是书寒和青辰来过的第一个洞厅,洞厅四方,除了一些壁画什么都没有。飞羽和芷影想在壁画找线索可惜什么没找到,结果还把壁画挖的『乱』七八糟。 完全是误打误撞,他们终于打开了一个凹槽,试用了很多方法,还是芷影想到的,让剑先进去,结果他们就来到第二个洞厅。 可惜这洞厅比第一个洞厅还玄乎,什么都没有,连壁画都没有,不过还好,在墙角处有个凹槽,他们按照先前的办法,把剑放入,打开暗门。 可惜又是什么都没有,一直兜兜转转,也不知道打开了多少暗门,走过了多少秘洞。 最终芷影忍不可忍,提出了用*。虽知道,出口没有炸开,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尘土汹涌而来,两人急忙逃命,见到有洞厅就转,也不知道走过了多少洞厅,最终筋疲力尽,被尘土埋了大半个身子。 “那些尘土是外边的谷底灌进去去的。”青辰『插』话道,她已经完全清醒,“这种阵法应该有阴阳两副,你们进入的是阴面,我们进入的是阳面;阳面是真身,阴面是假象,用来『迷』『惑』来着。” 江氏兄妹见青辰侃侃而谈,显然对此类阵法非常熟悉,不禁相互看了一眼,内心充满疑问。 “你们不相信我?”青辰看着飞羽、芷影狐疑的眼神,出口相问。 这青辰也太心直口快了吧,飞羽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的问,不禁尴尬:“青辰妹妹,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你怎么知道这些?” “是啊,我怎么会知道。”被飞羽这么一问,有些一些茫然不知所措,满脸的疑『惑』。 千书寒不禁苦笑:“青辰,你运气一下,有没有什么不同。” 青辰尽管觉得千书寒让她运气有一些奇怪,但还好是照做了,运气一周后,并没有什么不同。她摇了摇头。 奇怪,难道不是真气隔空传承大法?那是什么? “书寒,青辰,先别管这些了,我们还是要赶紧离开这里。”飞羽提议道。 此时,洞壁上的长明灯忽明忽暗,不知从那里吹来阵阵阴风,令人不寒而栗,确实应该马上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你看那边。”顺着芷影手指方向,洞厅的暗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合上了,只剩下一把剑大小的凹槽。 “这好办。”飞羽提溜一把剑,往凹槽里放,可惜无论怎么卡,剑是放进去了,可门还是纹丝不动,千书寒也过去试了试,暗门还是没有出现。 “怎么会这样,那我们难道出不去了?”飞羽十分气恼。 “哥,我这里还有一些*,看来只有炸了这个门。”看来芷影已经完全恢复,又开始提议用*了。 “不妥。”千书寒表示反对,“里面的结构已经被破坏,爆破很容易造成再次塌方,一不小心我们可能一起再被掩埋了。” “书寒,进来的时候,你怎么知道把金、木、水、火,四个符号放入瓶中,启动开关?”飞羽问道。 “是青辰想到的,在第五幅壁画找不到土符号,我们看见宝瓶内有土,想着把金、木、水、火符号都放进去会如何,符号在瓶口一放,还真进去了。凹槽就出现了。” “奇怪,我幼年曾听师父说过有一种时光锁,某个时刻到,锁会开启,某个时刻到,锁会关闭。这个暗门很像有这种锁控制。但是奇怪的是,这种锁控制暗门的启动机关都有时间标志,这个怎么会没有?” 听飞羽一说,青辰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双手一拍:“我明白啦,我明白啦。“ 第25章 回忆 明白什么?”众人一起看向她。 “这就是时光锁,飞羽师兄,你说的对。某个时辰到,机关开启,某个时辰到。机关关闭。把符号放入瓶中并不是五行归土什么的。我记得很清楚,符号放入的时候化为细沙,宝瓶就如同一个沙漏,待沙漏尽时候,夕颜盛开,机关开启。也就是说夕颜盛开的时候,机关开启,夕颜凋零的时候,机关关闭。” “应该不是夕颜凋零的时候,机关关闭。从刚才我们看到,这个机关关闭是自动控制的,开启这需要时间锁。这么说,从外边进来是夕颜盛开,从里面出去,应该是夕颜凋谢。”千书寒补充道。 “对,对,对!”青辰显得很兴奋,“我们在这里相遇,说明这里是阴阳阵法结合处,这里最有可能是出口,现在就缺等夕颜凋零了。” “那夕颜什么凋谢啊?”芷影好奇问道。 “夕颜,又名月光花,代表永恒的爱,黄昏至夜间开放,直到黎明时才闭合。” “青辰姑娘还真是博才啊。”芷影语气有一些酸溜溜。 “博才吗?不博才啊。”青辰还真以为芷影在夸她,显得有一些不好意思。 飞羽看青辰脸『色』微红,双眼清澈无辜,一脸的天真,心中越发喜欢了。就想站起来,略微靠青辰近一些,好好欣赏一下她那精致的脸庞,灵动的双眸。 谁知,刚刚站了起来,膝盖一阵发软,又坐了下去。 千书寒过来抓了一把刚才掩埋江氏兄妹的尘土,在鼻子下面嗅了一下,“飞羽师兄,这土有问题。” 芷影一听,急忙也试着站起来,可试了好几次,都没法站起来,最后萎顿在地。 “师兄,好像含酸,会腐蚀膝盖骨。你们是不是感觉到一阵发麻酸痛,类似风湿?” 江氏兄妹点点了头。 “怎么办,这种酸『性』位置腐蚀『性』很强,若没有解『药』很可能双腿不保。”千书寒边检查飞羽的双腿边说。 芷影一听,脸『色』都变了。她再次从怀里拿出*,“千书寒,给,没别的办法了。” 书寒接了过来。 “等等,我有解『药』。”青辰突然大喊了一声。三双眼睛齐刷刷向她『射』了过来,只见那青辰从怀里掏出一小绿瓶,低声的说“不是我的,是昨天那艄公塞给我的。” “艄公?白老头?” “对对对——就是那个会飞的白老头。”青辰急忙解释,“他从我身边飞过,不知咋地,我手里就多了『药』瓶。” “那你怎么知道这是解『药』?芷影蹙着眉头,神情明显不信任。 “……呃……我……”青辰一时语塞。 飞羽接过解『药』,打开瓶盖,“有解『药』总比没有好,管它这么多,先吃了再说。”说完,并要仰着头,把『药』往里倒。 “等等!”青辰又大叫了一声,飞羽停下来,不解的看向她。 青辰声音更低了:“不,不是吃的,是外敷。” 三双眼睛又齐刷刷看向了青辰。这回,青辰自己都觉得自己非常可疑,不给个解释实在说不过去。 “……我……”青辰嘟囔半天,才吐出一个‘我’来,后来干脆急了,“你们爱信不信,总之我知道这个是外敷的解『药』,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知道。” 飞羽笑了,他倒干脆,早已经卷起裤腿,往膝盖上敷『药』。 “哥……”芷影嗔叫一声。 飞羽并不理会,边敷边说:“没事,我先试试『药』『性』。”说还没说完,『药』已经用去了一大半。 不到一刻钟,飞羽突然倒地,两只眼睛不停往上翻,双手『乱』抓,整个身体还不停的抽搐, 青辰小脸一下子变得煞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觉得脖子一凉,芷影的宝剑已经悬在了自己的喉咙口。 “慢着,先救师兄!” 千书寒扶起飞羽,扬手运气,正要护住飞羽心脉,以免他毒气攻心。 这飞羽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三人被吓了一跳,千书寒运气的手在半空顿住,不知道该不该往回收。青辰和芷影则错愕的表情看着飞羽。 “怎么样,怎么样,吓死了吧。”飞羽嬉皮笑脸说道。 “哥!你怎么这样!”芷影怒嗔一声,“吓死人了。” “嘿嘿,我只是想……”飞羽话还没说完,,只觉得三道怒光恶狠狠的『射』了过来。心知玩笑开过了,急忙改口,“好啦,好啦,我错了还不行吗?不过青辰的『药』不错,我现在觉得神清气爽,腿完全好了。”说完就把半瓶『药』递给芷影。 芷影这回不客气了,仔细在酸痛关节处敷好,不出一刻钟,还真能站立,跑跳自如。 众人总算舒了一口气。 此时,夜已深,估计洞外已经皓月当空。洞内,两位女子觉得阵阵倦意袭来,只是洞厅阴寒,两人不停的打喷嚏。 “我们靠在一起休息一下吧,到黎明还有一段时间。”千书寒提议道。 众人依言坐下,千书寒在左,依次是飞羽、芷影、青辰。 四人相互靠着,半响,众人虽然倦怠,但一时半刻居然都睡不着。各人怀着各人的心思,慢慢的进入『迷』『迷』糊糊朦朦胧胧混沌世界中…… 漫天的飞雪。那年的冬天格外的寒冷,还刚刚入冬,就下了好几场雪,漫天的飞絮,没头没脑,没完没了,铺天盖地的下来,几天以后,真个莫名山银装素裹,白雪皑皑。 雪还没有停,师父就催着上路了。外宿,每年的野外生存锻炼,莫名山庄的老规矩。今年是千书寒第一次外宿,他满十岁了,他很兴奋,好几天前就准备了,其实没有什么准备的。外宿,师父要求很简单,五天的时间内,只带剑和干面包,在荒山野岭内呆上五天,活下去,就这样。但千书寒还是很兴奋,这是他第一次外宿,虽然以后这种事情还进行了很多次,但此次不同,由大师兄带着他,他知道大师兄经验最丰富,本领最高强,肚子里的故事最多。跟着大师兄,肯定能学到很多很多有趣的东西,听到很多很多有趣的故事。 披着雪,他们上路了。提着剑,这也是木剑灵犀第一次上路。剑是师父早上刚刚给他的,师父说,书寒,你六岁学剑,今年你十岁,可以持剑了,为师今天就送你一口宝剑。说完师父就递给他这把剑。这是一把木剑,浑身漆黑透亮,好像木头已经在火内烤了千年,形体尽毁,灵魂不死,于是剑灵在漆黑的灰烬中闪光。千书寒接过这把剑,他很轻,放在手里仿若无物,别在腰间毫无违和感。师父说,此剑是祖师父得陨铁,经九九八十一天,收灵狐之魂与内锻造而成。形如碳木,轻若鸿『毛』,坚若磐石,能削铁如泥,吹发可断,能御气,能腾飞,和剑者合二为一。 得了此剑,千书寒很得意。他顶着众多弟子无数羡慕的目光,雄赳赳的出发。 师兄,大师兄,和很多帮派的大师兄一样。大师兄在师兄弟中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有着不可琢磨的本领。书寒的大师兄除了拥有一般大师兄拥有的优点外,还拥有了别人无法企及的优点,那就是帅,如果说千书寒是清秀有灵气的帅,那潜在渊就是伟岸有气魄的帅,飞羽也很伟岸,也有气魄,但潜在渊的伟岸还带有一丝忧郁,气魄中还含着细腻。大师兄潜在渊的帅在江湖上是有地位的。帅可以,但帅的可以让人过目不忘,帅的可以让人不战而屈。那就只有大师兄。 千书寒从小就喜欢大师兄,不是因为帅,千书寒没那么肤浅。如果说人有磁场的话,潜在渊和千书寒属于同一个磁场。他们总是喜欢在黎明前练剑,在入定前收工。他们人前不语,人后却爱笑。但二师兄潜于野却属于另外一个磁场,师兄弟背后称二师兄为‘少爷’,二师兄是真正的少爷,师兄弟都穿布衣,二师兄穿绸缎;师兄弟吃粗粮,而师兄摇吃鲍鱼羹;师兄弟闻鸡起舞,日练三伏,二师兄日晒三杆才起,入定之后还未睡,在那斗蛐蛐呢。 二师兄享有特权,不是因为他们家富有,大师兄、二师兄和书寒一样,他们都是孤儿,被师父收养。只有师姐才是真正的小姐,是师娘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而得。二师兄享有特权是因为他有弱症,师父说二师兄的弱症是因为胎内不足,母体多思多虑影响所致。二师兄和大师兄是亲兄弟,也是在一个风雪之夜被师父带上山,那年,大师兄六岁,二师兄还在襁褓之中。襁褓之中的二师兄在师父怀中长大,享受着不同别人的恩宠,二师兄可以不练功,师父说他不具备习武的根基,他可以穿绸戴银,师父说他体质弱,穿好点吧。但二师兄还是不满足,他看着千书寒提着木剑灵犀走出师父的房门,两只眼睛都直了——那眼神叫嫉妒。那年潜于野二师兄未及弱冠,也是一位英俊的少年,只是比大师兄少了些伟岸,多了些忧郁,少了些气魄,多了些细腻。 第26章 隐痛 千书寒提着木剑灵犀出来,第一个找得不是大师兄,他直接奔向师姐房门而去。这个世界除了妈妈最爱你,还有一个人也无私爱你,那就是姐姐。千书寒没有父母,师父就是他的父母,而师姐就是最爱他的姐姐。 师姐莫天雪。师姐莫天雪好美,好温暖。九岁的千书寒愿意把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词语都用在师姐身上。纯洁无暇,美丽善良,气质高雅,蕙质兰心…… 他的衣服都是师姐做的,师姐一针一线缝出来的衣服贴在千书寒的身上,衣服上还有淡淡梅花香。 师姐还给他做很多好吃的。冬天的饺子,夏天的凉粉,春天的鲜花糕,秋天的南瓜粥…… 这些远远不够,师姐还陪他放风筝,当然还有大师兄。风筝是大师兄做的,各种动物,蜈蚣、蝎子、蝴蝶、老鹰……师姐在前面跑,大师兄在后面拉线,风一吹,师姐的素『色』长罗裙随风飘扬,师姐的长发随风飘扬…… 满山的人的眼睛跟着师姐的长裙、长发飞扬,飞扬……只留下几只孤独的风筝正在寂寥的画着天空。 师姐已经十七了,师娘说,二八年华已经过了,师姐应该许给好人家了。师娘看中了相门的妙人儿。这妙人儿,还真是个妙人儿,不仅人长的讨喜,连嘴巴也格外的甜,甜的流蜜,才几天功夫,师娘就甜得合不拢嘴。 师娘高兴了,众师兄弟们可不高兴了。暗中合计,让妙人儿知难而退。于是各种贱招出笼,在饭菜里放辣子,在鞋子放蝎子,在其洗澡时候偷走衣服此类等等,最狠的时候,妙人儿在如侧的时候,茅厕居然飞了起来, 在空中优雅的裂成无数片,散落在四边。 不过妙人儿是个人物,这个结论是大师兄得出的。n次方的恶搞,妙人儿见招拆招,不亢不卑,有条不紊。有辣子,当美味吃了;有蝎子,泡酒喝了;没衣服,就当免费展览身材了;茅厕飞了,继续出恭,茅厕可以没有,不能出恭可是要死人的。 大师兄说妙人儿是个人物的时候,师父也觉得妙人儿是个人物,这样师父和师娘的意见得到高度的统一。这样一来师姐明显就不高兴,一连几天,眼眶红红的,大师兄则黑着脸,一直练剑,一直练剑,那几天,师兄的剑法突飞猛进。师父说那几天大师兄的幻术也升华了,不过千书寒没法见识到。千书寒还没到十岁,他还不能接触幻术。 妙人儿和师姐的事情最终黄了。关于这件事情有好多个版本,一说师姐决议不肯,一哭二闹三上吊,最终师娘拗不过女儿,于是就算了。二说妙人儿也是吃香的主,家里还养着一位娇娘呢,这位娇娘用了些手段,于是妙人儿就乖乖打点行李告别莫名山庄。最不可靠的版本妙人儿有一天想偷看一下莫家大小姐是否如传说中那样美,结果他看到了一位“绝世容颜”,真的很绝世,世间绝对不会出现如此寒碜的脸,虽然妙人儿不相信,但也怕万一,所以这事就黄了。 师姐的婚事黄了,师娘想借助相门势力重振莫名山庄的计划也黄了。那年冬天也应景,格外的寒冷,刚交了冬,雪就一场接着一场的下。铺天盖地的,没完没了。 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冬天生日一过,千书寒十岁了。按照惯例,他应该“外宿”了。 带着木剑灵犀,千书寒按耐不住兴奋,兴奋让他清秀小脸『露』出一点点红晕,他推开师姐的房门。师姐倚窗而立,面朝窗外。师姐的窗外有一汪碧波,碧波对面有个树林,那个树林就是千书寒和大师兄练功的地方。 师姐在看什么呢?师姐每天早上都这样看着我吗?如果这样我早应该功练得更完美一些,动作更利索些,昨天我还在树林里摔了一跤,难看的狗爬式,难道这些都被师姐看见了吗。 师姐,我要外宿了;师姐,你看,师父送给我灵犀了;师姐,大师兄跟我一同去,本来是三师兄和四师兄和我去的,后来大师兄对师父说,他好久没有带小的师弟出去外宿了,自己也想出去走走。师父就同意了。 师姐‘哦’了一下,师姐眼神看起来为什么那样忧郁?师姐你有什么伤心的事情吗?难道是妙人儿不要你伤心的吗?师姐,你放心,等我长大了娶你。等我长成大师兄那么高,那么帅的时候就来娶你。 师姐,你笑了。你笑的真好看,师姐,任何刚刚盛开的花都比不上你的美,任何颜『色』在你的面前都会黯淡,月光不及你的美,春风不如你温柔。可是,我亲爱的师姐,你的笑为何总有一些勉强? 师姐,大师兄叫我了,我要走了。师姐,你要等着,等我长大哦,我们说定了哦。 木剑灵犀别在腰间,剑都快比人高。厚厚的棉袄穿在身上,整个人都觉得暖和起来。这件棉袄是刚刚师姐给他的,师姐就是这样,总是知道别人最需要什么。千书寒追着自己嘴里哈出来的白气,一路小跑。 大师兄站在大荒山庄前面等着他。 鹅『毛』披风显得师兄比以前更加帅气更加挺拔,这件鹅『毛』披风也是出自师姐的手艺,大师兄穿的几乎都是出自师姐的手中。其实这没什么,莫名山庄百来号人,除了师娘就是师姐是女人。师娘要处理大小事务没那么多空,女工这些自然落在了师姐手里。其他师兄弟有家人供应,二师兄要穿大店铺的好裁缝的手艺,最后也就他和大师兄要劳烦师姐,师姐也不辞辛劳,一年四季几乎没断过他们两个好衣裳。 此时,两人穿着同『色』的衣服一起出门。一高一矮向着白茫茫的莫名山走去。师父也没出来送行,师父就是这样,面冷心热。师姐也没出来送行,这很奇怪,往年师兄出去外宿,师姐都会送行,此次妙人儿事件过后,师姐明显冷漠了,千书寒看着留在身后高大的门楣,心里有一股说不住的味道,兴奋之中居然多了份惆怅。 多年以后,千书寒回忆起这次外宿经历,仍清晰的如同昨日,漫天的大雪还有莫名其妙的惆怅。 外宿比想象的要艰苦。天气格外的寒冷,虽然有温馨牌棉袄,千书寒还是很快手脚僵硬,嘴唇发紫。而且他们很快就断炊了。 幸亏有大师兄,大师兄很会应付野外生活。大师兄教他如何利用有限的资源和避开潜在的危险。他们很快杀死了一头野猪,用野猪皮在雪地里弄了床,用树皮树根树藤搭了个帐篷。师兄说,看到的危险和敌人不可怕,可怕的是看不到的;师兄说,在野外,自然条件恶劣不可怕,野兽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师兄说,明着来的敌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伪装成朋友的敌人。师兄说,活着,不仅仅要注意身前,更重要的是注意背后。 大师兄就是大师兄,大师兄的胸膛比天地更加宽广,大师兄的胸膛比壁炉还要暖和。千书寒就在大师兄的胸膛里睡着了,他睡的可香,还做了一个甜美的梦。 当清晨第一声鸟鸣唤醒了千书寒,他睁开了眼睛。此时,天黑没大亮,雪已经停住了。 皑皑的白雪反『射』着微微的晨光。 千书寒走出帐篷,大师兄去哪里了。他看着地上新脚印,一路上找了过去。天还是有点黑,前面不远处好像有团东西,但看不清楚,千书寒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他急于想看清楚些,那一团东西是什么,他放慢了脚步,他努力不发出声音,他弄了些雪在身上,弯着腰,蹑手蹑脚的靠近。看见了,看见了,越来越清晰了。 一缕晨光刚好被白雪反『射』在那团东西身上——是大师兄和师姐! 大师兄用他的鹅『毛』大衣紧紧包裹着师姐,鹅『毛』大衣上还覆盖着厚厚的大雪,他们以无比严丝合缝的姿势粘在了一起……大师兄无数的吻落在师姐的发上,脸上,唇上、身上……千书寒听到了师姐微微的喘息。 那喘息只是微微的,却犹如一根钢丝划过那样尖锐,瞬时穿过千书寒的耳膜,刺入自己的胸膛…… 那喘息声说不出妖娆,柔弱无骨般的,却汹涌如『潮』水,瞬间模糊了千书寒眼睛,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酸涩感觉涌上心头。 千书寒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他一点都不记得了,他只知道师兄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而他,在帐篷里又一次熟睡了。 …… …… 回忆的闸门突然开启,尘封的往事排山倒海之势汹涌而来又须臾而去。酸涩的感觉就如记忆的尸体一般还躺在自己的胸口,堵的胸口一阵阵难受。 “……师姐……”千书寒不由自主出了声,声音吓醒了自己,猛地睁开眼,眼前一双星眸闪烁,青辰正一眨一眨在暗夜中看着自己。 “你干什么!”千书寒压低了声音,免得吵醒了江氏兄妹。 “我睡不着啊,过来跟你聊聊天。” 边上的飞羽翻了一个身。 “嘘!……”千书寒和青辰急忙禁声。 飞羽忽然一下坐了起来,把头探了过来:“怎么,你们也睡不着啊,我也睡不着啊,一起聊天吧。” “啪”的一声,一个打火石亮了,芷影点亮了长明灯:“都睡不着,就别睡了,再过两个时辰寅时到了。” 第27章 夜访 得天神助,石壁暗门在寅时如预料中一样打开,千书寒四人从谷底上来,却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片方向莫辨别密林之中。四周都是竹子,高耸入天,青翠蔽日,薄雾缭绕、白纱般的柔柔地漂浮在空中,厚厚的湿气凝结在姑娘头发上,好似挂着一串晶莹的『露』珠。四人踩着厚厚的落叶,深一脚浅一脚漫无目的往前走。 “我们往那里走?好饿……”青辰有一些虚弱。没有功力支持的她,体能明显不如其他三人,经过一天一夜的折腾,体力透支的厉害。 “我们歇歇吧,没有方向,继续走也不是办法。”飞羽提议。 四人依言靠着竹子休息,也许过于疲乏,听着密林里声声清越的鸟鸣,四人居然都睡着了。 “……千书寒!醒醒!千书寒!醒醒……” 千书寒睁开眼睛,白玉石柱,精美大理石,红木家具,轻纱漫卷……这不是名师馆吗,难道我们一直在名师馆? “千书寒,你醒了。” 千书寒仔细一看,发问的是林长老,边上还站着思长老,不仅仅是两位长老,围着他们四人还有一百来号明生!这些明生各个白衣素净,神情严肃。 千书寒想挣扎着起来,回头一看,江氏兄妹和青辰也刚刚醒来,正试着起来。难道我们都中毒了吗。 “不用起来,千书寒,你们晕厥在『迷』踪林,多亏这些明生们,是他们用功力把你们四个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在考试吗?” “考试?你们还敢提考试?千书寒,你昨天过了一关就失踪了。你害的是兄弟们一个晚上都没睡觉,三百来号人到处找你们,几乎把东府都翻了个底朝天。你们还敢提考试。” “来风,休得多言!” 听到林长老呵斥,来风退下,边退嘴里还嘟嘟囔囔,看来十分不满。 “千书寒,两关都设在名师馆,你们为何出了名师馆,闯入『迷』踪林。”林长老发问,此时到是和颜悦『色』,语气平缓,比昨日和蔼许多。 千书寒皱起了眉头,看向飞羽,飞羽也是一脸的茫然。 这中间肯定出了什么问题。 “林长老,能否让我们四人再看一次关卡。” 林长老点点头,来风上前带路,千书寒,飞羽赶紧跟上,芷影扶着青辰刚要过来。两名明生上前一把拦住:“两位姑娘体质虚弱,敬请留步。” 芷影看向哥哥,飞羽点点了头。 飞羽和千书寒跟着来风、林长老走过隐门就来到屋后的小竹林,小竹林和昨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没有缠腿雾,没有缠缠绕绕,阴阴郁郁的感觉,视觉开阔了很多,在小道上绕过几道弯,四人就走上了那个小道。千书寒记得很清楚,这个小道通向一个小门,打开门就是悬崖,悬崖下方就是困扰他们一夜的山谷。 可是小道走到了尽头,没有发现任何门。 门去哪里了? 难道昨天有人给我们四个下了幻术?以千书寒和飞羽的修为,居然一点都没有觉察? 千书寒觉得自己脑袋都要炸开了。 “门哪里去了?”飞羽忍不住问。 “门?你说的是这个吗?”林长老指着前方,在前方不远处,确实有个门,门面斑驳,门上挂着一个巨大的锁,锈迹斑斑,看起来很多年没有打开过了。 “我在侧室等你们过第三关,可你们没有出现,第二天我们在对面的『迷』踪林,发现你们的时候,已经昏厥多时。” “我们出了这个门,进入了山谷。” “你们绝对不可能进入山谷!”来风又忍不住『插』话,“你们若进去了,现在早就尸骨不存了。” 千书寒和飞羽更诧异了。 “长老,能否打开那道门,让我们看看。”飞羽一直惦记着昨日的八卦阵法,听了来风的话,更想看看究竟了。 林长老点点头,从竹林里走出一老头,老头满头白发,背佝偻着,一瘸一瘸的过来。他拿着一把奇怪的钥匙,那钥匙只是一根钢丝,但比普通钢丝更细,犹如发丝。瘸腿老头把‘发丝’在锁上轻轻地撩拔一下,门就打开了。 “奇老人是东府的开锁大师,此门没有钥匙,只有他能开。他是位聋哑人,在东府他只听我的吩咐。” 千书寒和飞羽已经无心关注奇老头了,他们跟随着林长老和来风从此门出来。眼前悬崖还是那个悬崖,悬崖边上还有他们做梯子用过的余料。只是山谷已经不是那山谷,往下望去,白茫茫一片,浓雾弥漫,那浓雾非一般的浓雾,浓的化不开,灰白中带点褐『色』,在山谷间翻滚,沸腾,碰撞着,犹如海上巨浪,时不时咆哮怒喊。 一群飞鸟从名师馆上方飞了过来,俯冲到山谷间,瞬时,化为无数灰烬,掉落在滚滚浓雾之间…… “此谷就是雾谷,又叫死亡之谷,终年被瘴气笼罩,无人能从此谷通过,谷的对面就是『迷』踪林,『迷』踪林受到山谷瘴气影响,略有一些薄雾。你们就是在对面的『迷』踪林内被发现,中了一些瘴毒以致昏『迷』。” “林长老,我们昨日确实下到谷底,并在谷中山洞过了一夜,确实没有看到瘴气啊。”飞羽还想试着去解释。 “是吗——”林长老的“吗”字拖的老长,飞羽闭嘴了。看来这林长老决意不相信他们说什么了。 “来风,你带两位公子到住处休息。”林长老交代完来风后,转过来面对着千书寒和飞羽说,“本长老执掌名师馆二十年来,从来没有出现过考生在闯关时失踪的事情。事情竟然出了,一定会查清楚。你们也先回去休息休息,数日后会将此次入府考核的结果通知给你们。” 言毕,林长老回到门内,跟着奇老头一起消失在竹林内。 千书寒和飞羽看着林长老的背影,心中有一些奇怪,这个林长老现在倒不像急于把他们打发了。 “请吧,两位公子。”来风已经在他们前面做出送客的姿势。 千书寒和飞羽跟着来风悻悻而回,回到馆驿,发现青辰和芷影已经在那里等待。芷影说自己是刚刚被撵出明生宿舍,里面的人老早就替她们收拾好行李,就等着她们过来,好像老早就知道他们一定会被撵走。 这样一说,千书寒就不懂了。东府和西府都是属于大荒府邸,为何作为掌门之女在东府如此没地位。 但现在一切好像来不及问,太多的莫名其妙和千头万绪纠缠在一起,很多事情都无法解释也无从解释,他只觉得疲惫。 回到宿舍,洗洗刷刷后,他一挨着床就睡着了。睡的很死又好像没有睡着,朦胧之间,感觉自己是一只蜘蛛,正在一张很大很大的网内挣扎,好像在等待猎物又好像在等待捕猎手,到底自己是猎物还是自己是猎手?正在思索之间,一阵狂风吹来,这张蜘蛛网被吹落在水中,连同他精心编织的网。 他醒了。一身冷汗。这不是噩梦,他做过比这个恐怖的多的噩梦。只是这次出了汗,内衣就跟泡在水里一样,汗津津的,黏糊糊的,估计是睡不着了。索『性』出来练剑,于是他提着灵犀出来。 天上有一轮明月,和莫名山上一样,清亮皎洁。馆驿外边的风景不错,沿着门前的小道,一边是隐隐约约的山脉,一边是涓涓细流。而路边的两旁都种植了一些树,高高低低,影影绰绰,几步一矮几,几步一凉亭,也可谓是一步一景,十步换景。 只是千书寒没心情欣赏夜景,他只想找个空旷的地方练练剑。他有个习惯,凡事心情郁结或者有什么想不通的时候,就想练剑,练了剑后就感觉神清气爽,豁然开然了。 可今天转了好几个弯,就是没有找到一处开阔处可以练剑,他只好又走了一段,时已到深夜,夜风徐徐,格外寂静。走着走着,觉得这样散步也不错,就多走了几步,不知不觉中已绕过了一座小山。抬头一看,前方山坳处隐隐约约有一些灯光。 谁跟我一样,半夜睡不着吗?千书寒略微走近一些,是几间小平房,隐在山坳间,甚是幽静。再靠近些,透过窗子能看到里面有影子晃动。 千书寒有一些口渴了,房间里既然有人,索『性』进去讨杯水喝。 “有人吗?”千书寒试着去敲门,“路过口渴,能否进去讨杯水喝?”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中年『妇』人从探出半个身子,仔细打量了一下千书寒。千书寒见一『妇』人开门,心中有些许后悔,不该深夜打搅人家,于是就退后几步,道:“夜深打扰清静了。鄙人路过,若有不便,就此告辞了。” “进来吧。”『妇』人闪到一旁,让出一道路。千书寒见门一瞧,房内较为简朴,一张八仙桌,几张椅子,还有一张床榻,床上有一年轻人,看起来正在熟睡。 “鄙居较为简陋,客人见笑了。”『妇』人说完并搬来一张椅子,让千书寒坐下。自己则坐在对面,拿起茶壶给千书寒沏了一杯茶,边沏边问“客人可是岛上学生?” 千书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清甜,竟是上等龙井,心中纳闷:居室简陋,『妇』人看起来也非常简朴,应该生活并不富裕,想不到能喝上如此上等好茶。 『妇』人看千书寒沉『吟』不响,仔细品茶,看起来也是懂茶之人,便说:“『妇』人一生别无所求,唯独对茶有独好,非佳品不能饮。” 千书寒见『妇』人,布衣裙钗,衣着朴素,但举止优雅,措词彬彬有礼,看来也非寻常之辈。自己如此贸然造访,确实唐突。现在既然来了,又得了主人好茶相待,自然不能啥话不说,拍屁股走人,念及此,千书寒道:“在下千书寒,感谢东主好茶相待……” “可是莫名山庄千书寒吗?”千书寒本来想谢过就告辞,话还没说全,便被截留了过去。 第28章 解梦 “是。” 『妇』人听到是莫名山庄的千书寒,神情一亮,走到床榻边。用手抚『摸』着年轻人,喃喃的道:“我儿,也许天未绝你之路。” 千书寒听着奇怪,也走了过来。 “莫少侠,请受老身一拜。”『妇』人说罢,跪倒并要拜,千书寒赶紧扶她起来,道:“不可,不可,前辈折煞小人了。这又是为何?” 『妇』人拉着千书寒走近床边,道:“千少侠,请看,我儿是否中了梦魇术?” 千书寒仔细一看床榻之人,是一位大约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面『色』红润,呼吸均匀,看起来正在熟睡,并无异样。 『妇』人看着儿子,道:“我儿看起来如同甜睡,可惜不曾清醒有一年有余,一年间,老身日夜不离身,可我儿只知吃喝拉撒,其余全然不知。”说完哽咽起来,待情绪稍稍平复,『妇』人顿了顿继续道:“早间听说来了莫名山庄的千书寒,破了飞羽的梦魇,我思量我儿也许有救,没想到千少侠深夜来访,可见是天意啊。”『妇』人说完,双手合掌,十分虔诚。 “这……”千书寒迟疑了。说实话,那天在路上中了飞羽梦魇术,能走出来多少有一些偶然因素。现在若让他去破除别人梦魇术,自己也没有十全把握。看到『妇』人如此虔诚,全然已把自己当成救星,不禁觉得惭愧,手心微微出汗。 “难道……千少侠想见死不救吗?”『妇』人见千书寒迟疑,神情一变,十分恳求已经有三分变成怨恨。 完了,千书寒心想,这回儿只能赶鸭子上架了。今天治也得治,不治也得治了。他坐了下来,把了一下年轻人的脉,脉象平和,确实像十分熟睡。不知谁人下的梦魇术,竟如此高明。看着床榻之人,年纪轻轻,竟然只知吃喝拉撒,不知人事;再看看床前这位母亲,满面愁容,估计为儿子病情日夜忧愁,不禁心生怜悯。看来今日之事,自己只能全力一试。打定了主意,千书寒问『妇』人:“不知公子中了何人的梦魇术?” “唉……”『妇』人长叹了一声,“中的是飞羽的梦魇术。” “飞羽师兄?”千书寒不禁一惊,飞羽的梦魇术非常高明,在来的路上,他已经见识过了。只是梦魇术如此凶险,飞羽为何如此滥用? “此事不怨江公子,”『妇』人好像看出千书寒心中疑『惑』,“我儿平时为人嚣张,都怪我让他骄纵惯了,目中无人,不知道天高地厚,在明生馆内作威作福。一日,他挑衅飞羽,飞羽平时较为低调,只是好强,经不起我儿一激。不知怎么得,两个人居然赌上了,说是双方都对另外一方下一个幻术,能破着或者早破着为胜。” “我儿对飞羽下的是『迷』幻术,只怪我儿平时学艺不精,不到三分钟飞羽就毫发无损从『迷』幻术中走出,而我儿中了他梦魇术一睡不起……”『妇』人说完就呜呜的哭了起来。看的出来她除了心疼儿子一睡不起,还有怨恨儿子学艺不精。 千书寒见她儿子已经如此,谈起事故原因还能不失公道,并没有怨恨飞羽,还为其开脱,看起确实非一般『妇』人。但奇怪的是,大荒派是以阴阳学起家,为何现在对玄功如此认真?门下弟子都能研习,甚至相互争斗? 但此时,他也没功夫仔细思考各种原因了。他向『妇』人问道:“贵公子可曾有什么特别爱好。比如一首乐曲或者舞蹈等。” 『妇』人一听,神情一囧,半响说道:“并没有。” 千书寒道:“梦魇术是梦魇在梦中制造幻术让人沉『迷』其中,一直深睡不醒。若外界有特别的刺激,也许能把公子唤醒。” 『妇』人想了想,迟疑了一下,好像想起来了什么,神态很是奇怪,最终还是说道:“并没有,我儿是个乏味之人。” 看来外界刺激不行,千书寒问『妇』人可有绣花针。『妇』人一愣,心想,这年轻人要绣花针干嘛,但看千书寒神情严肃,不似玩笑,也罢,听他一回,进入内房,取来十来根针。 千书寒取针在火上略微消毒,就在曲池、太阳、耳门、百汇等九个要害『穴』位上使针,那『妇』人看千书寒把针入儿子要害『穴』位有三寸,看得只皱眉,每扎一针,她就眉头皱一下,仿佛这些针都是刺向她似得。 “夫人,这些『穴』位都是经脉汇聚之地,我现在用针刺激他,一刻钟以后观察令郎的反应。 ” 一刻钟过去了,床榻上的年轻人毫无反应,一直酣睡。千书寒不禁觉得奇了,普通人如果头上如此多的要『穴』扎针,无论做什么梦魇都会醒来,看来这年轻人的梦魇非一般梦魇,飞羽也非一般的施梦者,现在只有一种办法了。 “夫人,看来我们只能试试窥梦术。” “窥梦术?”『妇』人明显听过窥梦术,一听千书寒提及,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窥梦术过于凶险,会累及少侠『性』命,老身可不能为了我儿,毁了千少侠前程。” 千书寒一听,心想这倒是一位明白事理的人。不过他既然决定要救人了,就会一救到底,绝不会半途而废。当下便说:“夫人和我素味平生,深夜叨唠,能共饮一杯好茶,也算有缘。请让书寒一试,若能救得公子一命,也算书寒功德;倘若书寒因此丢了『性』命,也是天意,夫人不必介怀。” 千书寒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妇』人也不好再劝说。当下整理了旁边的一张床榻,并取来一根细丝,千书寒引着细丝,发了三成功力在细丝上。然后躺在年轻人旁边闭上眼睛,『妇』人依书寒所言,用针依次扎入千书寒曲池、太阳、耳门三『穴』,用细丝和自己儿子的三『穴』连接。 一切准备完毕后,『妇』人点燃了千书寒给她的一根『迷』魂香。 『迷』魂香烟雾袅袅升起,汇聚……慢慢形成了一个会跳舞的小人……小人越跳越快,很快的跑到细丝上,在细丝上继续跳舞,跳着跳着,竟然一分为二……两个小人继续跳舞,频度也越来越快,突然,一个小人从绣花针钻入了年轻人的太阳『穴』,另外一个小人则钻入千书寒的太阳『穴』…… 一道白光从脑际中闪过,千书寒猛地睁开眼睛。这是什么地方,粉红『色』的纬帐低低的垂着,一张鎏金镶玉梳妆台,梳妆台上散落着胭脂花粉。几名女子浓妆艳抹,酥胸外『露』,婷婷袅袅向他走来,边走边说:“公子,你可醒啦,我们可想死你啦。” 千书寒猛然坐起,这是青楼。 这确实是青楼,但没有看到那个年轻人,也没有飞羽的梦魇! 难道我也中招了? 千书寒一跃而起,推开怀中的那几个莺歌燕舞。几个女人都气恼了,撅起小嘴巴:“摆什么谱啊,你也就是一个猎物。” “艳艳,又有新的猎物了?”一个男人推门进去。 千书寒定神一看,不错,就是飞羽的梦魇。 梦魇一身华服,看到千书寒,微微吃惊:“你怎么又在这,我不是放你走了吗?” 千书寒微微一笑:“我又来了,飞羽师兄。” “飞羽师兄?我不是你的飞羽师兄。你来这里干什么?”梦魇一边说一边推开不断贴上身的香艳女子。 “我来找一个人,我在找正在梦魇中的人。” “哈哈哈哈!”梦魇突然大笑起来,“你来找他,那最好不过了。真是天助我也。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说罢,梦魇一挥手,千般繁华尽数褪去,眼前又出现了一片白茫茫的虚无空间。 “飞羽师兄,你这是——”千书寒刚想发问。 “嘘”梦魇及时制止了他,“你朝这里看——”虚无之中,突然出现了一扇门。 千书寒朝着门里看去,一具*的身躯在一堆白花花的肉体上不断起伏翻腾,那群香艳的女子们则不断传出浪 声『淫』 叫,正在恣 意享乐着…… 千书寒不禁蹙眉。 “看着是不是不爽,这蠢货自从到了这里,一直是这样,把我这里弄的乌烟瘴气。”梦魇不悦地说道,看来心中不满已久。 “你不是梦境制造者,怎么由着他?”千书寒问道。 “我是梦魇,但他梦的主人,他要做如此之梦,谁也拦不住。飞羽的梦魇有一些无奈。 “那他为何不醒来,一场春梦居然能做一年之久?” “他也不是寻常人,只是宁愿醉死在一场没完没了的春梦里,也不愿意去面对现实。” “这是为何?”千书寒十分不解。 梦魇推开了另外一扇门,门中一少年正在勤学苦读,一『妇』人突然怒气冲冲的进来,一把撕烂少年的书籍,扔给他一把剑…… 梦魇一摆手,瞬间,少年已经成为风度翩翩的年轻人,正在和一位女子嬉笑,突然那位『妇』人冲了进来,一把利剑贯穿女子的身躯,一股嫣红的血喷『射』而出,渲染了整个画面…… 千书寒看的心惊肉跳,一脸错愕的看着梦魇。 “他是被剥夺了梦想和爱人的可怜人,现在他宁愿在这里醉生梦死,也不愿再回去了。只是可惜了我这里清白之地,被污染成这样。”梦魇一声长叹,神情十分无奈。 “那你何不放了他?” “放了他,你以为我不想?但他死赖着不肯走,他毫无意志,我如何让他清醒,我们梦魇也有梦魇的规矩,我们不能主动放猎物走,你懂不?”梦魇气呼呼的说,脸『色』都变得十分狰狞。 “你留下,代替他,怎么样?”梦魇突然皮笑肉不笑看着千书寒,“上次放了你,我一直后悔,我想我们会相处的很愉快。”梦魇说完,笑眯眯的盯着千书寒,眼神里说不出的妖娆,看的人头皮发麻。 第29章 失魄 千书寒一举手,手中灵犀已经直接指向梦魇,“放了他!” “哈哈哈哈哈,”梦魇发出一阵狂笑,站了起来,“千书寒,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敢在这里撒野!!” “你本来就是虚无,我今天就直接灭了你的存在,免得你再度祸害他人。” “我祸害人间?祸害人间的是飞羽或者是这个蠢物!”梦魇越说越狰狞,仿佛痛恨之极。 飞羽师兄何曾有过如此歇斯底里的一面,莫非…… “你是谁?”千书寒用灵犀剑指着梦魇。 “哈哈,你猜到啦。自从上次我让你走后,为了不被人抓住弱点,飞羽已经送我走了。这得感谢你,我自由了。”梦魇边说边狞笑“我终于摆脱了是似而非的感觉……这感觉真好。” “那我今天就灭了你!”千书寒一动,灵犀剑发出一道蓝光直接『射』向梦魇。 那梦魇也不躲避,他本来就是虚无,他相信这个不存在的空间内,没有谁能伤了他。 蓝光直接穿过梦魇的身体,梦魇突然矮身下去,用手按着胸口,看来他也十分疼痛“这……这怎么可能?” “梦魇,对不起,你本来不该存在,我打中的不是你的梦境,而是飞羽师兄塑造你时那几分功力。” “千书寒,你会后悔的!!“梦魇咬牙切齿,看来恨极,身子慢慢的矮了下去,最后化成了灰烬。 一道白光从脑际闪过,千书寒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那『妇』人看起来非常高兴“千少侠,我儿已经醒了,谢谢你。” 千书寒环视四周,『迷』魂香已经灭了,自己头上的针也已经撤掉,边上的年轻人已经清醒,不过侧着头,看也不看他母亲一眼。 千书寒坐了起来,他的头很痛,灭了梦魇,是不是做错了?他有一丝不安。 但有其他选择吗?梦魇明显已经脱离了飞羽师兄的控制,若任其泛滥,不知道多少人会深受其害,不知道会祸害多少人。 从小屋内出来,已经是黎明,天微微放亮。千书寒快步走向驿站,还没到自己房间门口,远远就看见一个身影在这几门口徘徊,走近一看,原来是青辰。青辰一脸的着急,看见他拉着就走。 “怎么啦?” “快跟我过来,飞羽哥哥出事了。” 一听是飞羽师兄出事了,千书寒不敢迟疑,三步并两步,两人来到飞羽的房门口。推开房门一看,飞羽正躺在床榻之上,脸『色』苍白,边上芷影正在给他盖被子,看见书寒、青辰二人进来,示意他们坐下。 “飞羽师兄怎么啦?昨天还好好的。”千书寒问, “我哥哥他——”芷影顿了顿说,哭着说“他的梦魇被人灭了。” 千书寒听了大吃一惊,道:“梦魇被灭了,飞羽师兄为何会受影响?” “书寒,你有所不知,别人梦魇是几成功力修炼而成。而哥哥的梦魇确是哥哥用三魂六魄中的一魄锻造的。魇儿被灭,哥哥的一魄也就丢了。” “啊!”千书寒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他的耳畔想起来梦魇那一声声你会后悔的,难道就是指这件事情? “影师姐,对不起,飞羽师兄的梦魇是我灭的。”千书寒低下了头,心中五味杂陈,后悔之极。 “你——”芷影大吃一惊,双眼怒睁,“是你!” 青辰也不解的朝千书寒看了过来。 “是我,我……我不知道……”千书寒嘟囔道“我不知道梦魇是师兄的魂魄所练。” 千书寒一阵愧疚,恨不得直接取了自己一魄还给飞羽。 一时房内鸦雀无声,气氛异常尴尬。 “唰”芷影剑已出鞘,芷影在大荒派以快剑着称,只见一道寒光一闪,一把青剑直接冲向千书寒胸膛。 “啊!”青辰看着这突然的变化,脸『色』瞬时雪白,直接惊叫出声。 但,那把青剑却在千书寒胸口的两寸之地,停住了。 “影姐姐,你杀了我吧。”千书寒愧疚已深,毫无抵抗的意愿。 “你以为我不敢!”芷影双眉上扬,嘴上虽然这样说,手中青剑却退回了几寸。 “影儿……”床上传来微弱的叫唤声。 芷影眉头一皱,收回了剑,瞪了千书寒一眼,奔向床边,扶起哥哥。 飞羽脸『色』已经微微好转,他朝着千书寒招招手,千书寒过去坐在床前,伸手握住飞羽的手。 “……书寒,你不必内疚,你也是无意的。”飞羽一阵喘息,喘息过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不过少了一魄,不是还活着嘛。” 千书寒看飞羽还为自己解脱、宽慰,更觉得无地自容。 “书寒,你是不是救了孤生夫人的儿子孤生竹?” “我……我不知道,”千书寒如实回答,“昨夜我在后山边救了中了师兄天梦魇的一位年轻人。” “那就对了,那边小房子内就住了孤生夫人和他儿子。” “师兄……你怎么用魂魄练梦魇术?” 飞羽摆摆手,好像并不想说这个话题,微微一笑,“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啊。” “哥,你是不是病糊涂了,这样还好什么啊,六魄少了一魄,以后悟『性』和天资都会削弱不少,研习玄学难度会增加不少。”影儿说着说着竟掉下了泪。 千书寒知道他们兄妹感情深厚,飞羽师兄又酷爱玄学,这样一来飞羽的玄功恐很难到达上层,千书寒更觉得愧对江氏兄妹两人。 “影儿,不可瞎说,你吓着书寒了,这个事情都怪我,没有告诉他种种厉害关系,他还是着了孤生这个老妖『妇』的道了。” 老妖『妇』?千书寒疑『惑』的看着江氏兄妹。 飞羽试着起身,芷影赶紧上去护着,拿着一个枕头让他垫着。 “不用,影儿,我不过少了一魄,身体并不大碍,刚才得了你的真气,已经好多了。” 千书寒仔细观察飞羽的脸『色』,确实比刚才好很多,不似刚才那般苍白。 “书寒师弟,我该早点告诉你的,因为有一点私心,全告诉了你,怕你不肯随我入东府。”飞羽顿了顿后继续说道:“我爹爹虽然是大荒派掌门,但东府一直是三大长老控制,林长老、思长老和孤生夫人是东府之首。他们几位觉得我爹爹出天玄派,入赘大荒府用心叵测,这几年来一直和爹爹作对。他们在这里的开销都是爹爹供应,却一心想赶走我们江氏一族。” 千书寒觉得江氏兄妹在东府并不受欢迎,还真未曾想到派内分裂至此。 飞羽尴尬笑了笑,继续说道:“本是同门,却暗地里相斗了几十年,尤其这几年更甚。当年爷爷传位给爹爹,为了减少阻力,曾经答应三大长老,爹爹之后,掌门之位,能者居之。” “哥哥。你放心,什么能者居之,不管你是几魂几魄,这个掌门之位一定是你的。”芷影『插』嘴道。 “傻丫头,哥哥要掌门干嘛?”飞羽勉强一笑,“只不过不愿爹爹几十年的心血付之东流罢了。”言外之意,充满了无奈。 千书寒见江氏兄妹如此说,更加忐忑,心想,飞羽师兄若是因此丢了继承掌门资格,自己该如何向江叔叔交代,如何向泉下的师父交代? 飞羽见千书寒沉默不语,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中自然明白千书寒所想。安慰道:“此事不怪你,你昨夜出行如何走到山的那边小房子内的,是否感觉空气特别清新,但走着走着却口渴难当?” 千书寒见飞羽所言和昨夜经历丝毫不差,大吃一惊,道:“飞羽师兄,你怎么知道?” “这就对了,这是一个局。在船上你破了我的天梦魇,估计三大长老已经知道。孤生夫人善于制毒,晚上他用香『迷』『惑』你来到她小屋,诱『惑』你救他儿子,间接伤害了我。” 一听此言,千书寒脸『色』更难看了,他原本以为自己无意伤了飞羽,若是着了别人的道,这可从他成人以来从来没有过屈辱。他手中的灵犀也感受到主人羞愤之气,发出微微的紫光。 飞羽意识到千书寒的愤怒,话锋一转道:“书寒,此事你不必自责,从根本来说,我有错在先,孤生夫人不过是救儿心切。” 飞羽缓了缓继续说道:“怪就怪我自己学艺不精,我入东府以来,功力和武功修为一直在来风和孤生竹之下。” 千书寒一路上见飞羽展示的无论武功以及玄功,均已上乘。一直以来他都认为飞羽师兄为明生中的翘楚,没想到他自己却说不如一路上叽叽喳喳的来风。 “来风此人不可小觑,属于会装孙子的那类人,他是林长老的关门弟子,得林长老真传,玄功可能不如你,但他的大荒功在东府内无人企及。另外一位就是孤生竹了,孤生竹你应该见过了。” 千书寒点点头,心中却十分不肖,心想,就那一下流胚子,能练就什么神功。 飞羽见师弟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不禁笑了,道:“孤生竹绝对不是你看到那样,他是风流,但绝对不是下流胚子,而且此人智力超群,行事怪异。他看起来玩世不恭,实际上事事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本来,我跟他们属于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两年前,相门在朦凌山脉发现了玄灵,于是和『药』门领头在朦凌峰上修建玄幻之庙,当时就约定两年后在朦凌峰破玄灵。” 第30章 承诺 “这个我听说过,我们玄界之子,千年来在夹缝中生存,日益受所谓名门正派排挤,此次若能取得玄灵,有机会为玄界在江湖上争得一席之地。“ “确实是这样,所以大荒派上下非常重视这次机会,但是朦凌峰给各派的机会有限,我们大荒派只有三个名额,你们天玄派倒是有两个名额。“ “我们两个名额估计没有人去了。”千书寒想起来师姐师兄,心中黯然。 “是啊,你们有富余,我们却很稀缺。所以这次你来东府,爹爹他很开心,这样我们可以多一个名额,多派一个弟子去朦凌峰。可三大长老不这样想,他把这次看作我们父子想增加自己势力,为将来争夺掌门做准备。所以他们在东府处处排挤我们兄妹,而来风和孤生竹就是我们的主要竞争对手,特别是孤生竹,『性』情怪异,玄学高深,若他们去了朦凌峰,学成归来之后,这东府可真没有我们兄妹立足之地,将来西府恐怕也要拱手让人。” “哥哥,你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现在不是不同了,我们有书寒师弟帮忙,胜算增加很多。”芷影听不下去了,『插』话道。 “影儿,你先别说话。让我把话说完,让书寒师弟知道情况,免得再次出现……出现向今天这样的事情。” 千书寒当然明白这样的事情就是指救了孤生竹,损了飞羽的这件事情,脸一红。 “孤生竹在一年前,大荒派的功夫已经练成,而且玄学已经修炼到什么地步,没有人知道,他在东府是大师兄,地位已经无人可以超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天挑衅我,要跟我一比玄学。当时我的天梦魇修炼得还不成熟,仓促应战,为了一举打败他,无奈之下,我用了一魄来催动梦魇术。说来奇怪,孤生竹的『迷』幻术却稀松的很,我很快就破了他。但他却意外的走不出来,就这样昏睡直至今天。三大长老以我残害同门之名,剥夺了明生的资格,赶出了东府。后来,影儿也不堪忍受以来风为首明生们排挤,主动离开了东府。” “这样一来,三大长老就完全控制东府,那为什么他们这次还要让我们来?”千书寒心中疑『惑』。 “因为我毕竟是掌门之子,按照规定,两年之后如果有新生进来,我可以陪考。所以你来了大荒,我和爹爹都很高兴。” “那三大长老呢?他们意见如何?” “他们为了你,也同意。” “我?” “你们天玄派的玄学在玄界有不可撼动的地位。这几年来,各派虽然都在自己所擅长的领域加强研习。于此同时,各派都在加紧练习天玄功,我们都想看看正宗的天玄功如何。” 这样一说,千书寒就明白了,怪不得这东府的人不比大荒派的阴阳学,却在比天玄学。 “不仅是东府的三大长老想看正宗的天玄学,现在外界各派都想学。除了这一点,更多的是因为你身上的《天残决》。”飞羽继续说道 “《天残决》?” “对,《天残决》是玄界最高学说,一直是天玄派掌门掌管,如今莫伯伯过世了,师弟,书应该在你身上吧。” 千书寒点了点头。 “还有……”飞羽顿了顿,突然话题一转:“《心眼》是不是也在你那?” “这……”千书寒看向青辰,青辰却避开了他的目光。 “是在我这。”千书寒觉得没什么可隐瞒的。 一听到两本书居然都在千书寒身上,一丝兴奋从飞羽眼中划过,不过他很快掩饰了过去,微微吃惊的问:“哦,难道外面传言是真,师伯他灭了羲皇?” “不是这样的,”千书寒眉头一皱,刚要解释,青辰已经接过了话头:“《心眼》是我送给书寒的,不干莫名山庄的事情。” 江氏兄妹齐刷刷的看向了青辰。 “至于这个《心眼》怎么来的,等我想起来再告诉你们。”青辰看他们齐刷刷的看着自己,补了一句。 江氏兄妹面面相觑。 “其实,我早知道《心眼》你们身上,此书在莫名山上出现,无相组把整个山都翻过来,连个苍蝇都飞不出来,除了你们两个,没有任何人从山上下来。”飞羽看着千书寒,解释道。 “你都能猜到书在我们身上,那其他江湖人士岂不也都这样想,那我们不是很危险?”青辰心里一颤,现在开始有点明白千书寒收下她的书良苦用心。 “是很危险,现在江湖上各路人士都在打听千书师弟的下落,千书师弟一到大荒山庄,我爹爹就封锁了所有消息。现在没有人知道你们在这里。不过这种消息是不能隐瞒很久的。”芷影盯着青辰说,眼神却全落在她脖子上的。 青辰被芷影盯的有一些发慌,“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说过书怎么来的,我真不记得了。”青辰边说边不自觉的往千书寒身后靠,样子颇有几分像受委屈的小媳『妇』正在寻找庇护。 芷影眉头一皱:“你脖子不是有块玉吗?怎么不见了?” 原来看得是脖子上的玉,青辰松了一口气:“哦,这个啊,从谷底往上爬时候,硌的慌,我就拿下来了。” 咳咳……眼见话题要扯远了,飞羽恰到时候的咳嗽起来。芷影也顾不上青辰脖子上的玉了,急忙扶着哥哥,给他顺顺气。 “没关系,”飞羽摆摆手,“影儿,我没事。事情还需要给师弟讲讲。“ “飞羽师兄,你的意思三大长老也知道我有这两本书,他们觊觎此书,会对我们不利?”千书寒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自己当初投靠大荒山庄是因为师父嘱咐,也只是想有个安身之所,而入东府也非自己本意,但目前看来,离他的初衷已经很远了。 “明着对我们不利倒不会,三大长老都是成名已久的人物,而且他们对我父亲多少有几分忌惮,但暗地里就说不清楚了。这次我们进来,他们设置了不少的阻碍。看得出来,他们起先并不欢迎你进来,应该还不知道你身上有奇书,但经过昨天的事情,事情好像有了变化。” “什么意思?”青辰忍不住的问。 “你这个还不懂,昨天千书寒救了孤生竹,他们觉得千书寒并不一定是我爹爹这一边,还可以争取。而且三大长老的细作遍布各地,他们很快就会知道千书寒怀有奇书。”芷影瞪了一下青辰,她实在对青辰喜欢不起来,言语之间,嫌弃之意表『露』无疑。 “他们已经知道了,不然昨日不会派百余名明生去找我们,孤生夫人也不会引诱师弟去救孤生竹。”飞羽边说边叹了一口气。 “我就想不通了,这里既然如此不欢迎我们,我们何必要来?”青辰确实想不通,江家兄妹在西府自由自在,何必要在这里卑躬屈膝,如履薄冰。 “青辰,你不是玄界之子你不知道,只有东府出来的才是大荒派正宗,而且东府有三位教习,都是幻界高手,能得到他们的指点别说是大荒派,也是其他派别梦寐以求的。”千书寒替飞羽解释道。 “师弟说的对,我爹爹既然是大荒派掌门,我岂能不是玄子?若就此被逐出东府,与幻灵失之交臂,那就没脸在江湖上混了。”飞羽一改以前嘻哈状态,神情甚为严肃,看来这一番言语,皆出自肺腑,其他三人听了,深敢事态严峻,一时默默无语。 千书寒更觉得对不起飞羽,让他失去一魄,若真的失去去朦陵峰的资格,自己可真是罪人。当下就言:“飞羽师兄,我们师父是世交,且不论这一层,你我也情同手足,今日之事因书寒草率引起,去朦陵峰之事,书寒定当竭力而为……” 飞羽微微一笑,挥了挥手打断了千书寒的话,道:“罢了,千书师弟,人各有命,不必勉强。” “哥哥……”芷影听不下去了,“书寒师弟不是别人,是自家人,你何必客气。”说完她转向千书寒,“师弟,我就不啰嗦了。我哥哥的意思是,你的那两本奇书,能否拿出来大家一起研习?传说这两本书能够何为一体,修成最高玄学‘天玄地黄’,你现在刚好拥有这两本奇书,这是个好机会,为何不——” 千书寒脸一红:“影师姐,《天残决》是我师父指定传给大师兄,还有……《心眼》属于青辰姑娘……我……” 江南芷影眉头一皱。 “咳咳……”床上的飞羽猛烈的咳嗽起来,“芷影,你别为难书寒。这是他们天玄派的奇书,我们大荒派不该……” 千书寒脸更红了:“飞羽师兄,不是我小气……只是……” “书寒——”江南飞羽认真的看了看千书寒,“兄弟,别解释;我明白的。” 千书寒感激的点了点头。飞羽疲惫的闭了闭眼睛,看起来聊的久了,有一些体力不支。千书寒和青辰见状嘱咐飞羽好好休息,起身告辞。 第31章 挑衅 两个人出了房门,向自己下榻的地方走去,青辰下榻的女馆还有一段路,千书寒先送她回去。 出门没走几步。这青辰便说:“书寒,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无心的,趁着这样的机会,飞羽师兄和芷影师姐提出要这两本书,是不是过了点?这两本书岂是想看就能看的?” 这青辰心直口快,看来早就憋不住了。 千书寒微微蹙眉,心中疑『惑』,这青辰当初送他《心眼》如同草芥,如今就突然明白这两本书的价值了。这青辰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有疑『惑』,千书寒却也没深想。 青辰见千书寒没答腔,自知自己多话了,也不再言语。 两个人默默的走着,走了好长一段路。本来这两天事情有一些杂『乱』,两人都觉得有很多话要跟对方讲,可刚才被青辰一句话呛得,一时之间却都觉得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此时,已经过了午后,西斜的太阳拉得彼此的影子老长老长,踩着自己的影子一步一步的向前,千书寒忽然领悟到,自己并没有什么可对青辰讲的,不深究,不细究,一路同行,也许就是自己全部的希冀。 此时的青辰也显得格外的安静,也许是感到有一些无聊,她随手摘了一片柳叶。 一声清脆的乐声从唇边款款流出…… 不知道青辰吹的是什么调子,细细听来,倒是颇有动人之处,悠扬清新,如山泉水顺着石壁,初听并没有什么感觉,听久了,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哈哈哈”突然一阵狂笑穿耳而来,打破了两人宁静的氛围。 “你们两人倒是惬意的很。”紧随着声音,一个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了青莫两人面前。 千书寒已经拦在了青辰面前,剑护在身前,灵犀已经发出淡淡蓝光。 前面的身影慢慢转过头来。 是孤生竹! 就是孤生竹,但此时的孤生竹和昨夜的孤生竹已经完全不同。千书寒见过孤生竹数面,无论在小屋内还是梦魇中,他看起来都是个书生。但此时的孤生竹,竟然,竟然是这样的……美。 对,孤生竹不是帅也不是英俊,就是美。 美得不可方物,美的如男似女。有很多的东西让人感觉很美,如中秋之月,如春日牡丹,如檐下风铃,如山中飞瀑。美就是一种感觉,孤生竹就是这样的,这样的一种感觉,看见的人,都会感叹一下,好美。 “好美。”青辰也感叹了一下。对面的孤生竹微微一笑:“你很识货。” 千书寒可没有这样的心情,美则美也,但此种美物曾让他看到最不堪的一面,美也不再是美了。 “千书寒,你救了我,但我不会感激你的。”千书寒还没开口,孤生竹倒是先提起这一茬。 “我也没想过你会感激我。”千书寒接口道。边说边用手在后面打了个手势,让青辰躲到安全的角落。 “我不但不感激你,我还想杀了你。”孤生竹突然变得恶狠狠,话音还没落,整个人和剑都向千书寒扑了过来。 千书寒只觉得眼前有个黑影扑来,一阵冰冷的感觉直扑门面,孤生竹的剑还真快。 已经容不得千书寒多想,身形一变,来一招杯弓蛇影,巧妙的躲开了孤生竹的突然袭击。 这招杯弓蛇影虚实结合,看似已经被对方打中,其实则不然,真正的实体而在另外一处。 孤生竹也不是吃素的,一招落空,马上变一招,人和剑一起旋转,一道七『色』长虹向千书寒闪了过来。 好!千书寒不禁叫好,这一招叫七『色』之光,一般人用这一招,因为招数花式过于凝滞,威力虽大,却不够快捷。 但孤生竹的七『色』之光不仅速度快,招式准,威力丝毫不减。 在武功上面,英雄总是惺惺相惜的,千书寒看此人的七『色』之光如此纯熟不禁叫好。于此同时,灵犀剑突然化为剪刀,七『色』彩虹顿时碎了一地。 孤生竹后退几步,脸『色』已经微微发白。 “你比飞羽强,看来这个事情有意思了。”说话间,孤生竹又使出了数招,招招精妙,千书寒见招拆招,可谓是剑逢对手,一会儿功夫,两人竟斗了十几个回合。 在一旁的青辰可担心坏了。她根本看不清楚他们两个人的招式,只见两人身影隐没在剑影之中,眼前是一片白花花。 眼见着两人越斗越胶着,青辰心中着急,她知道千书寒已经有两天不眠不休,久战下去,体力肯定吃不消,估计要败下阵来。 急中生智,她慢慢提起木樨剑,这木樨剑是千书寒送给她的,那日两人从莫名山庄死里逃生,千书寒把木樨送给她防身。 此剑曾是书寒幼年所使,最大的特点是轻盈,最适合打防护罩,这防护罩用于自己可以防身,用于他人可以顶一件暗器,而且它对内功修为要求很低,初学者皆可掌握,当年莫名大师也是看中这一点送给千书寒。 现在青辰慢慢提起木樨剑,微微运气,木樨通体透亮,一会儿,一个紫『色』防护罩形成。 她瞧准了时机,推了过去。 只听得“啊”一声,千书寒从剑影中摔了出来,手捂住胸口,嘴角还挂着一丝鲜血:“青辰,你——” 青辰大骇,原来千书寒和孤生竹两人移动速度极快,青辰对准孤生竹把防护罩推了过去,可惜速度慢了点,防护罩竟直接打在了千书寒的后背,千书寒全神贯注和孤生竹周旋,压根没提防,这一招中了个结结实实,当场一丝鲜血从嘴角渗出。 “美人,你看上我了吗,居然帮我如此大忙。”孤生竹戏虐的看着青辰,收起了剑圈。 青辰恼羞成怒,“唰,唰”两剑直接刺向孤生竹。孤生竹一把抓住青辰的剑,青辰顿时动弹不得,“美人,你就这么着急啊。” 青辰又气又羞,无奈功夫不济,木樨剑被孤生竹夹住,抽不过来,就此放弃又舍不得,小脸顿时涨得通红。 “放开她!”一声冷冷的声音响起,青辰一看,千书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孤生竹的身后,灵犀剑已经抵住孤生竹的后颈。 “怎么?你想杀了我?刚才我若有杀机,你早就死千百回了。怎么?你也懂恩将仇报,背后偷袭?” “放开她!”千书寒声音比刚才低沉,更冷,更不容商量。 “好,好,好!我本来就打算放开她,你这么着急干嘛?着急入洞房吗?”孤生竹放开了青辰,一脸的戏虐。 千书寒根本不鸟他,收起了剑。 “千书寒,今日你已经受伤,我不会乘人之危,我们后会有期。”说完,腾空而起,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见孤生竹已经离开,千书寒顿时摊在地上,“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吐出。 青辰上前扶住:“书寒,千书寒。” “我还好,快,快扶我回房,房中有『药』。” …… 千书寒回房后,服『药』运气疗伤,本来此伤并无大碍。不过千书寒几日不休不眠,上次为孤生竹脱离梦魇术又耗费了不少内力,竟然感染了些风寒,几天都下不了床,缠绵于病榻。 青辰自然日夜不离身照顾他。芷影也过来几次,只是他哥哥尚未全愈,无暇在书寒这边多逗留,每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嘱咐青辰好生照顾。千书寒看芷影到东府也不过数日,竟已经瘦了一圈,完全脱了之前的珠圆玉润景象,想必来回奔波,为他和哥哥担心所致,不禁心存感激。 几日过后,千书寒身体稍稍恢复,东府派人送来消息,大致说他们已经过了考核。次日起可以移居明生馆,由三大教习带领研习。只有青辰因为婢女身份,已经分配到厨房打下手。青辰一听自己被发配到厨房,急的哭肿了眼睛。飞羽说这是东府立派以来一直的规矩,无论是谁带来的丫鬟书童,到了东府都不得让人伺候,丫鬟书童都充做公共服务人员,一时无法改变。还是芷影上下跑,说了不少好话,最终让青辰和芷影仍一起住,只是白天到厨房帮忙。书寒也觉得自己恢复得差不多,实在不宜劳烦青辰伺候衣食起居。但想起来风那个叽叽喳喳的『性』格,以后要和自己同住,觉得有点倒胃口,于是修书给孤生夫人,只说自己病体未愈,需要静养,希望三大长老能在岛上赐予一僻静处居住,暂不去明生馆居住。书寒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写的,没想到三大长老一致同意了。看来,如飞羽说预料般,三大长老在善待书寒。 第32章 情动 那几天过后,一位老头在房外求见说是带领千公子到新住处。千书寒出来一看,居然是白老头。心中回想起那日在地洞内青辰所说的。心想可巧,正有一大堆疑问要问他呢,他倒好,自己送上门来了。 白老头仿佛看出千书寒心思,笑着说:“千公子,老夫知道你想老夫了,你瞧,这不就赶过来。哈哈,公子说要住僻静处,这个岛就我那住处最僻静,看来只能委屈千公子跟我老头子一起住了。” 说完,就挽起千书寒,一阵风驰电掣,就到了一处。千书寒定睛一看,还真是好去处。满院子的桂花,挂花丛内有三间木房。紧靠着木房后面一条小溪流,溪流后面则是一山坡。此地有山有水有院,而且面南靠北,南北通透,可真是个风水宝地。 “这地方不错吧。”白老头笑道,“在此处,我除了是艄公,还兼任花匠,辛苦多年给自己捣鼓一个好去处还是可以的。” 千书寒其实对住处没什么要求,只是想躲个清静。没想到三大长老给他安排的颇出他的意外。当下就对白老头表示谢意。 白老头呵呵一笑:“不必谢我,这地方比起明生馆还是差得远,不过老夫喜欢千公子,更喜欢千公子身上的《天残决》,希望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千书寒吃了一惊,他虽然知道很多人觊觎他的奇书,但没有一个人如此大胆*的表达。 白老头看千书寒吃惊的样子,笑的更欢了:“千公子难道没有此种担忧?没有的话,公子的江湖道行低了点,自古以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当年你虽然救我一命,现在恩将仇报的人多了去了。” “白师叔看起来不像这样的人。”千书寒如实回答。 “那我看起来像哪种人?” “这……”千书寒没想到白老头会这样问,一时语塞。 白老头看千书寒发愣,微微一笑:“老夫就不为难你了。”话说如此,手脚却没有停,手中的一根树枝朝着千书寒下盘横扫过来,速度惊人。 千书寒一跃躲开,“大叔,你这是——”话还没说完,白老头第二招已经过来了,比刚才更快,树枝直接飞向千书寒的咽喉。 千书寒已经没功夫发问了,一个侧身,要害虽然躲开了,脖子皮肤却被树叶划开了一道血痕。 千书寒眉头一皱,刚要反击,突然感觉头顶有点异动,抬头一看,无数树叶铺天盖地朝着自己『射』开,顿时躲无可躲。心想:完了。 突然,那些落叶纷纷掉了下来,竟然毫无杀伤力,千书寒抖落身上的落叶,一脸不解的看着白老头。 白老头看着千书寒直摇头。 一摇二摇三摇,摇得千书寒脸都红了。 “千少爷,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你们天玄派的剑不如大荒派的快。” 千书寒脸更红了:“大荒派的快剑,天下无双。” “那倒不尽然,你们的剑法精妙,就缺了一点。”白老头举起手中的树枝,使了一招天玄派的剑招一剑飞花,边使边说:“如这招,招式精妙,可惜形随意动。一招一招怎么使出来,脑子里都计划好。”说完,白老头又使了一招大荒派的七彩之光。 千书寒一看白老头的七彩之光,速度比孤生竹还要快一倍,心中暗暗吃惊,若那天面对这是白老头,自己的小命估计早就归西了。 白老头展示完两招,问道:“你瞧出了有何不同?” 千书寒微微一思忖,“大荒派的七彩之光,一招比一招快,招招都出人意外。” “招招出人意外,是因为每招都不是脑子里计划好的,随着敌人的行动变化而变化,自然出人意外。” “原来大荒的剑法是意随形动。” “孺子可教也。”白老头颇感欣慰,“高手对招,最关注的是对方的眼神,只有眼神会出卖心灵,天玄派的招式虽然精妙,但在招式未显,眼神已到,自然会比别人慢半拍。大荒派则招招出于本能,招招出人意外,自然就快,快到一定地步,就无踪无影,无声无息。” 千书寒恍然大悟。 白老头话音未落,那手中的树枝竟已经到达千书寒门面。 千书寒一个仰面,树枝从上方呼啸而过,直接嵌入门板。 “哈哈,悟『性』不错。不过千少爷,天玄派高明在于天玄功,据说天玄功都是由眼神去控制对方,你别为了练快剑,把玄功也练歪啦。”说完,一跃而起,瞬时消失在桂花树从中,空中还传来半句话,“三间木屋就此托付给你啦,好生照顾……” 这真是个怪老头,来无影去无踪。千书寒边想着白老头的话边思考本门招数,越想越觉得开窍几分,竟然有一种突然醍醐灌顶的感觉。 自那日,千书寒白天在桂花林中练武功,晚上则在房间内练本门玄功,不出半月,武功玄功都达到自己前所未有的高度。 融会贯通之后,千书寒想起当日遇到青辰时,自己在莫名山上不停用心诀练武功,不停思索“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是何意思。师父教他练此心诀,无非让其心平静气,顺其自然。而自己居然当做武功练门,不停『操』练,呵呵,真是何等傻气。 玄功达到一定高度后,心情似乎好了很多。想起自己搬到这里来,与外界联系明显少了。三间木屋极少有人踏足。青辰也来的少了。每次还都是匆匆来,匆匆去,好似很忙似的。第一次来则是告诉自己孤生竹被罚了,孤生夫人知道孤生竹挑衅千书寒,就直接把他关进水牢,据说这孤生家的水牢专门为孤生竹特制,暗无天日,犹如人间地狱。青辰说完得意的笑,完全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感叹道怪不得皮肤这么白,估计是水牢里呆久了。千书寒想起梦魇中孤生夫人的种种,突然觉得这个孤生竹也怪可怜的。 青辰以后每次过来则都是送吃的,而且一次比一次好吃。吃多了,千书寒感觉自己的嘴变得叼了。老话说的好‘嘴吃欠了被肉害’,几天没见青辰送美食来,肚子里就由一条馋虫爬来爬去,勾得心烦意『乱』。 今天月『色』皎洁,还能闻到门前传来的阵阵桂花香,干脆出去走走。 那日来时,白老头带着一阵风驰电掣,一路无暇风景.今日难得有这闲暇,千书寒自然不会辜负这月下美景。这东府与别处最大不同,就是景致宜人。从桂花苑到明生馆,一路上几个曲折,几座矮坡,竟然各有各的情致,各有各的风姿,白日里,人声鼎沸,喧嚣了风景。今日在月下,在深秋寒夜,一人独行,别有一份滋味。转折了几道弯,就到了明生馆的院子,远远的听到,有人正在院子内亭子中交谈,千书寒刚想转过去离开,免得打扰人家雅兴。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穿入耳膜。 “飞羽哥哥,趁热吃吧。” “好。” 一阵狼吞虎咽的吃喝声传来,看来食物极其美味。 “怎么样,怎么样?” “非常美味,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 “快说,快说,急死了,只是什么?” “只是——太少了,几口就吃完了。” “讨厌!” 千书寒听不下去了,他转了过去,他从来没想过他们单独相处时是这样。一种莫名的苦涩涌上心头,他想马上离开,奇怪的是有一股力量拉住了他,想离开又迈不开脚,想不听又竖起了耳朵,他想起了十岁的那个风雪之夜。 “青辰,你咋不送给书寒师弟吃啊。”飞羽还真是得了便宜卖乖。 “哦,有啊,书寒不像你。” “咋啦?” “没……” “到底咋了?吵架啦?” 看来这个飞羽是个多事的人,不过千书寒也很好奇,这个步伐更挪不动了。 “不是啦,我送吃的过去,书寒已经出门练功了;晚上我拿盘子时,他已经回房练玄功了;人都见不着,话也说不上,哪能听道他对菜品的评价。” “这倒是。书寒师弟少了点情趣……”飞羽顿了顿,“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小时候?小时候咋样的?” “小时候,嗯,很机灵,很调皮,鬼主意特别多,特别喜欢天雪师姐,天天嚷嚷长大后要娶师姐。” “小时候就喜欢师姐啦?” “呵呵,小孩子的玩笑话。我们都以为他长大了是个风流鬼,没想到是个木头人。” “木头人?”青辰噗嗤一声,笑起来。 千书寒略显尴尬,好在夜『色』浓郁,无人看见他尴尬的神情,急忙运起了玄幻微步,瞬间回到了自己的三间小木屋内。 那晚,千书寒怎么样都睡不着了。辗转反侧,烦躁的很,又说不出为什么烦躁,想出去大喊一下,又觉得这种做法过于变态。 索『性』起来练剑,也不管是什么剑法什么招式。刺、抖、腾、跃,无数的叶子在灵犀之间飞舞,在这个静谧的夜晚,能陪伴自己的真的只有灵犀凄冷的寒光吗? 第33章 应诺 翌日,青辰推门进来,跟往日不同,木房内不再是空『荡』『荡』的,千书寒正拿着一束放在花瓶内,看见青辰笑着说:“你来啦。” 青辰被他这么一笑,『毛』骨悚然。小心翼翼, 过来关切的看着千书寒:“怎么啦,生病了?” “没有。”千书寒有点尴尬,收起了笑容。 看见千书寒恢复了常态,青辰把带过来的包子,粥,米糕放在了桌子上。 千书寒看了一眼:“鸡汤呢?” “鸡汤,什么鸡汤?”青辰一脸的不解。 “你昨夜……算了,没什么。”千书寒本来想说你昨夜送给飞羽哥哥的鸡汤,最终没说出口,硬生生把话又咽了回去。 青辰看了一眼千书寒,心里暗想,这千书寒今天好生奇怪,人阴阳怪气的,说话都吞吞吐吐。 千书寒见青辰若有所思,估计走神了,不禁气恼起来。心想,人在我这里,心思却不知道用在何处。顿时觉得肚子都饱了,筷子一放,说句:“不吃了。”就要往外走,刚走到门口,恰逢芷影进来,两人撞在了一起。 芷影一看,桌子上摆满了早点,青辰站在一旁,两个人却都是气呼呼的,戏虐的笑道:“哟,大清早的出门,原来赶这里送早餐来的。咋啦,吃的不顺口,小两口吵架啦。” 青辰一听脸一红,嘴巴上她是斗不过芷影,干脆屁股一扭,进了内堂。 芷影倒也不客气,坐下来吃起早餐来,边吃边说好吃,千书寒也在一旁坐下。 瞧着吃得差不多了。芷影才正『色』的道:“书寒师弟,朦凌大会已经定下来,就在这个月下旬。” “这么快?”千书寒微微有一些吃惊,“那东府准备派谁去?有定数吗?” “今天三大长老刚刚宣布的选拔规则,五个名额,所有弟子都有机会参加,自主报名,公开比试。” “五个名额,包括我们天玄派两名吗?” “对,三大长老特意修书给相门和『药』门,说你们天玄派唯一传人在我们这,两派合并,共有五个名额。朦凌峰同意了。” 千书寒心中黯然,自己来到东府,没想到天玄派就这样消亡了。飞羽师兄说三大长老觊觎他的书,现在看起来,是觊觎整个天玄派。 芷影看千书寒沉默不语,多少能猜到他的心思。 “书寒,你也别难过,有一些事情你不知道。莫师伯多年不涉及江湖,谴散弟子,天玄派已经日益式微。你虽是关门弟子,你师父何曾教导过你?你的玄功大部分都是你大师兄教的吧。” 芷影所言不虚,自从妙人儿悔婚后,师父和师娘关系一直不好,直至七年前的一夜,师娘失足身亡后,师父更加一蹶不振,每天寄情书画,对千书寒的诗词书画指导远远多于玄功。 芷影继续说道:“这么多年,天玄派一直靠莫师伯昔日名声维护,在经济上,我爹爹帮了不少忙。现在师伯没了,你玄功还未入化境,实在难以撑起一派。” “影姐姐,你别说了,我明白。”千书寒抬头看着芷影,顿了顿说,“可我还有大师兄,天雪师姐,在没有和我们商量的情况下,就这样仓促的决定把天玄派合并入大荒派,是不是有点……” “哦,说起来你大师兄,我正要说这件事情,”影儿递给千书寒一封书信“这信是爹爹写给哥哥的,哥哥不愿拿来给你看,怕你伤神;我觉得有一些事情你必须知道,就擅自拿来了。” 书寒打开书信,芷影取了一盆水,书寒把信纸放在盆内,一会儿,信纸上的字逐渐清晰起来: 我儿飞羽,见信如晤。近日,探子回报,侄子在渊,堕落红尘,放浪形骸,草菅人命,犯案累累 。江湖追杀,为黑白两道所不耻,现淡出玄界,为父大荒执掌,恐其累及亡兄之名,割袍断义。天玄一派,仅存书寒一脉,遂入大荒,以图他日…… 师兄,大师兄?这怎么可能,大师兄可是连鸡鸭都舍不得杀掉的一个人,他怎么可能草菅人命? ……信未读完,千书寒已经喉咙发涩,胸口发紧。 “影姐姐,大师兄绝非大『奸』大恶之人,这其中肯定另有缘故……” “至于是不是另有缘故我们不知道,现在情况是,天玄派真的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那师姐呢?” “天雪师姐?”江南芷影停顿了一下,似乎很难说出口,“……江湖人称,在扬州,有位青楼女子叫悠悠的,长的非常像天雪师姐。” 千书寒眼睛一瞪,站起来就走。 芷影一把拉住,“千书寒,你醒醒,你师兄破出师门已经有七八年之久,人是会变的。” 千书寒正要甩开芷影,芷影见拉不住了,大喊了一声:“千书寒,你忘记了答应我什么了吗。” 千书寒一怔,他想起了飞羽失去一魄之时,自己曾经承诺过帮助江家兄弟去朦凌峰夺取玄灵之事。君子一诺,重于千金,自己这一走,岂能失信于人。 芷影见千书寒稳了下来,上前劝道:“大师兄在渊和你师姐之事,已经如此,是否有曲折,日后再图不迟。现在朦凌峰夺灵即将开始,若你离开,我和飞羽孤掌难鸣,别说天玄一派不保,我们大荒江家也不是……”芷影说到此,声音低沉下去…… “此次比试,我们四人若能胜出,他日取得玄灵,再令《天残决》和《心眼》合为一统。大荒自然会在我哥哥手中,你们天玄派立派不立派还不是你一句话。自然,你大师兄师父师姐有冤屈,那时你也羽翼丰满,还恐不能正他们清名?到时候,别说我们玄界,就是整个江湖,恐怕都要仰你我鼻息。” 千书寒生『性』淡泊,从未想过立派执掌,更别说称霸江湖这一层,现看芷影如此雄心壮志,一派巾帼英雄模样,不禁愕然,半响才道:“ 我只是想去扬州看一下情况是否属实,江湖称霸,派系之争,师父已经将天玄派掌门之事交给大师兄。” “还真是不开窍的木头脑袋,你师兄现已经破出玄界了,他还能当天玄派掌门吗?你怎么就这么不思进取?” 芷影看千书寒还是一副不开窍的样子,脚一跺,往里屋走去,一会儿拉扯着青辰出来, 那青辰很不情愿被芷影拉扯着。边走边说:“你干嘛呢,你干嘛呢。” 芷影把青辰拉倒千书寒面前,突然一把撩起青辰的裙子—— “你——”千书寒和青辰一起惊呼。 青辰的腿已经『裸』『露』,只见雪白的大腿衬着红肿的膝盖分外明显。 “这是——” “还有呢。”芷影拉扯掉青辰的袖子。 一条玉臂上布满了一些水泡,还有一些水泡褪去的瘢痕,青辰皮肤白皙,显得这些疤痕格外狰狞,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千书寒询问目光看向青辰,青辰躲开千书寒的目光,一个挣扎,从芷影手臂内挣脱,一溜烟跑进了房间内。 “怎么回事?你都不知道吗?青辰去了厨房,因为烧菜有一些天赋,结果引起了那一帮厨娘的嫉妒,百般刁难。高高的灶台,非要青辰跪着烧,结果手臂离锅太近,三天两头被油星溅到,水泡布满。膝盖也因为跪得太久,红肿难以消退。” “她怎么什么都不说。” “说有什么用?难道你去跟那些厨娘打架?他们可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告诉三大长老,长老们会为厨娘们的小事出面吗?” “影姐姐,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真明白了?” “真明白了。” “那就好。”芷影“明天带着青辰到明生馆,我们要准备准备了。” 芷影说完走了。见芷影走远,回到里屋,青辰还在那,正在帮忙收拾自己的笔墨纸砚等物件。 “别收拾了,我有话对你说。” “说什么?”这青辰不看千书寒的脸,尽量回避着,两只手一下子把这捆书搬过来,一下子又把那捆书搬了过去,一直让自己忙活着,估计是为刚才的事情害臊,微微有些尴尬。 “你的手……你怎么不告诉我?”千书寒站在她面前,一下子堵住了她的路。 “告诉你,能怎么样啊。”青辰总算能抬头看他了。 “最起码……我有『药』。”千书寒还真从怀里『摸』出一瓶红『色』『药』丸。 “烫伤『药』,我也有,已经用了……” 青辰哭笑不得,“只是接下来你怎么打算?” 青辰转移话题。 “飞羽师兄和芷影师姐,想让我留下来帮他们一把,这是我答应他们的。可我想去扬州。” “你去扬州能怎么样?” “我想看看师兄和师姐。” “倘若师兄师姐真的如他们说的那样……那你……” 千书寒脸一黑。 青辰转过身去,低声道:“其实我不想去扬州,我想你去朦凌峰破了玄灵。” 千书寒一愣,都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这青辰为何有此想法? “江湖险恶,你如果变得更加强大……”青辰声音越发轻软“那……那我会放心许多。”突然她转过身来,一双明亮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千书寒…… 第34章 比赛(1) 东府的朦凌破幻灵选拔赛如期举行。 十月下旬,江南的天气终于『露』出一点深秋的光景来。岛上的树叶仿佛在一夜之间掉光了,光秃秃的树丫无声的向天空伸展,看起来依旧在留恋昔日翠绿盖顶的青春时光。 与树木的萧瑟不同,今天的东府格外的热闹,码头上一直船来船往。白大叔一大早就出去了,带着一堆艄公。往来贵客间,谈笑风生间,留下了一大堆人名以及名人。 三大长老也早早的起来了,穿戴整齐在码头旁接待来往贵宾,林长老一身华服,满脸堆笑,连不苟言笑的思长老也不时挤兑出一丝笑容。 三千弟子更不用说了,老早接到通知。凌晨就起来了。根据身份穿着不同的衣服,新生,老生,长生和明生穿着青蓝紫白,分列排开。 飞羽说,东府特别喜欢搞这样的活动,只要一搞这样的活动,就可以开口向西府要钱,一半各项开销了,一半在各大长老的腰包里。 所以飞羽在这样的活动中,基本上什么都不干,到处盘算,无论什么都可以折成现银,盘算着他爹爹这回又亏了多少钱。 不过今天不同,他没有这个心思了,他今天只盯着一个人:孤生竹。 孤生竹今日也与众不同,其他明生都是一身白,就他一身黑,颇有一些鹤立鸡群的味道。其实他大可不必这样突出自己,就他的身材容貌,往哪里一站都是目光聚焦点。 果真,孤生竹一出来,学子们一阵『骚』动,很多女生在窃窃私语,有人则大胆呼喊:大师兄,大师兄,脸上眼神完全一副白痴像。这孤生竹边走边向这些女生抛媚眼,抛向西,西边一片『骚』动,抛向东,东边一片『骚』动。 芷影则冷冷一笑:“这孤生竹又在思念他的特制水牢了。” 孤生竹明显听到了,不过他假装没听到,依旧昂首挺胸,抛着媚眼,招摇过市。 千书寒混在人群中,一身白衣显得他更加俊秀,不过有孤生竹在,没有人在注意他,看来这个东府在看身手之前也是看脸的世界。 青辰站在观看人群中,她只是婢女,自然无法列队。她假装在一旁打扫卫生一边看瞄着这些来来往往的人群。 即将到来的比赛,她也有参加。这是飞羽提议的。飞羽说他们三人若走了,留下青辰太不妥当,还不如拼一下。 本来像这样的赛事,下人们没资格报名参加。不过为了显得东府更加公平,更加公正,林长老林承曦决定这次全民海选,无论谁都可以报名,目的就是不放过一个人才。 但结果是,人才是稀缺的。大家都明白的那几个人报名,就是青辰是个例外,其余的,一一如大家所料:千书寒、江家兄妹、孤生竹,来风,来云和金沙,来云也是林长老的入室弟子;金沙则是思长老入室弟子。 也许学生们明白,这次是上层之间的博弈,他们是来看热闹的。 后厨房的这个美丽婢女不明白,所以过来送死的。这是学员们对青辰的统一评价。青辰并不知道,她只是想,千书寒若走了,自己也应该离开,听说这样能离开,那就姑且一试。 现在,她站在人群内,看着各『色』人物登场,她除了一丝紧张外,更多的是兴奋。她可从记忆起从来没有看过如此大的场面,彩旗飘飘,锣鼓喧天,光秃秃的树丫上都挂上了彩带,这些武林人士更是各有各的样,无论是长相还是打扮,都很奇葩。 先被三大长老接上岸的是江水流,作为大荒派掌门,自然要早点到,而且要讲究一点排场,所以江水流穿戴极其隆重,头顶东海滚龙珠,脚蹬苏杭毓秀鞋,身披雪山神貂『毛』。现在还未到隆冬,这件貂『毛』看起来不是用来保暖,更多的是炫富。在江水流后面紧跟着琴棋书画、梅兰竹菊四奴四婢。青辰听千书寒说过,这四奴四婢是大荒府的招牌,不仅相貌出众,据说武功也超群,在八人簇拥下,江水流在高台首位落座。 接下来上岸的人物,青辰就不认识了。一位年轻人,年纪看起来千书寒相若,长得倒也端正,衣着寒碜了点,也是一身白,只是头发用草绳挽起,未着一冠,神情看起来有一些哀伤。年轻人和三大长老几句寒暄后在左首落坐。 青辰边扫地边向明生队伍里靠近,她知道飞羽就在明生队尾,她想偷偷去打听这些高台上落座的人是谁。 刚刚靠近那庞大的四『色』列队。就听到明生队伍有人在窃窃私语。 “妙人儿,妙人儿来了。” “哪个是妙人儿?”一位新生问。 “就刚才来的,跟我们一样穿白的啊。” “就他啊,”这个新生明显有一些失望,“很普通啊。” “普通什么啊,据说他是童颜,已经快三十了,现在穿着朴素,正戴孝呢。玄功和武功都是一等一的俊俏,现在已经是相门掌门。” 青辰知道妙人儿,她从飞羽那里听说过妙人儿曾经和天雪师姐有过婚约。在青辰心目中,天雪师姐可是天仙般的人物,能拒绝这样的人物的可不一般。就不免朝着高台多看几眼。碰巧妙人儿也向这边扫视过来,青辰赶紧低下了头,假装认真扫地。 码头那边又是一阵『骚』动,看来又有一个大人物登场了。 果真,一位穿着艳丽、头戴蓑衣、蒙面女子要进来,这女子步伐极为招摇,扭得跟水蛇似得,放关弟子要求她拿出请柬,那蒙面女子拿不出,只是尖着嗓子叫:“让江水流出来,让江水流出来。”声音一出,震惊四座,这声音像极了一只公鸭被捏着嗓子叫出来,沙哑中伴随着尖锐。 江水流好歹是一派之长,虽然东府不太买他的账由来已久,但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被一小辈大呼小叫直呼其名讳还是头一次。 果真,江水流坐不住了,刚想过去,被旁边妙人儿一把按住,只见妙人儿在他耳边耳语几句后飞身下来。 这妙人儿轻功确实俊俏,众人只觉得眼前有一缕轻纱飘过,一眨眼,妙人儿已经在那蒙面的女子身边。 他对着蒙面女子说了几句。众人听不清楚他说什么,明显他在用唇语交流。那女子就低着头,跟着他进来,不再喧哗。 妙人儿飞上高台,对着众人一抱拳:“诸位,刚才是我们相门小徒飘萍,未见世面,过于喧哗,让大家见笑了,对不住大家了。” 三大长老一起站起来,“妙掌门客气了,请坐请坐。” 妙人儿坐定。飘萍也不客气,在他下首坐下。 看到如此情况,下面的三千学员则有一些站不住了。七嘴八舌『骚』『乱』起来。 “他们相门的徒弟可以如此无礼,我们却在这里排队装乌龟。” “相门势力大,就可以在东府『乱』来吗?” “就是,就是。” “什么玩意,还蒙面。” “估计脸被驴子踢了,见不得人。” “哈哈哈哈” 一阵哄笑。 “肃静!” 孤生竹一声大喊,飞身而起,挂在了空中,活像一头庞大的神雕,“她对掌门无礼,可掌门的儿子也在排队装乌龟,我们较什么劲。” 三千双眼睛齐刷刷看向队尾,在队尾,飞羽正站在那里。 青辰见众人一下子都聚焦飞羽,握着扫把的手都微微出汗。 飞羽避无可避了,半响,他只好慢慢的走了出来。向着高台一鞠躬,“三大长老,妙掌门,江掌门,此处可是东府?” “当然是东府。”林承曦回答道。 “既然是东府,是否自然只论师徒,不论父子。” “是的。”这次是孤生夫人回答。 飞羽慢慢的走了回来,走到孤生竹面前,“孤生师兄,你是我们东府的大师兄,现在相门小徒对掌门无礼,该如此处理,请师兄示下。”飞羽巧妙的把球又踢了回来。 这孤生竹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整个场子内一下子鸦雀无声,就看着孤生竹如何回答。 “示下?那么杀了她吧。”孤生竹轻描淡写的说。 杀了她自然不妥,相门小徒直呼大荒掌门名讳的确无礼,但也罪不到死。这孤生竹可是不按牌理出牌的人。看来今天他不是来比赛的,他是来搅局的。 听到孤生竹的回答,三千学员又炸开了窝。东一搓在窃窃私语,西一簇在窃窃私语,还有几个起哄,喊道:“杀了她,杀了她。” 三大长老脸有一些挂不住了。 为了这一点小事,引起『骚』『乱』,我们东府颜面何存? 妙人儿和蒙面飘萍若无其事的坐着,看样子他们也是纯粹看热闹的。 场内一下子鸦雀无声。 杀了她?谁去杀她?不杀她,东府颜面无存,杀了她,东府可能万劫不复,相门可不是能轻易得罪的,何况他们现在已经是朦凌峰的东席。 一个年轻人从列队中出来。 两边的明生们纷纷退让,瞬时给这位年轻人让出了一条道。 明生们都明白,现在出来的不是能救场的,就是替死的,不管怎么样,都有好戏看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胆大的是谁。 人群中已经有人在询问“他是谁?” 第35章 比赛(2) 千书寒虽到东府有一个月之久,但大多独处,见过他的人确实没有几个。 青辰一看千书寒出来,急了。心想:这个档口,这木头人想出什么风头。伸手去拉,千书寒并不理会她,径直向前,一直走到高台边。 千书寒轻轻一跃,缓慢如羽『毛』般落在台上。 千书寒的动作非常缓慢,大家都看的清清楚楚,动作轻盈利落。妙人儿心中一惊:这是谁,拥有如此高的轻功。 轻功顾名思义,并不是以快为第一,主要是是轻,最好是无声无息。好的轻功达到飞一般的速度不难,难的是缓慢而又轻盈,这可需要非常内力才能办到。 他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年轻人,一袭白衣,剑眉星目,皮肤白皙,长相十分俊美,看起来眉宇之间有一丝熟捻,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千书寒迎着妙人儿审视的目光,作揖朗声道:“妙掌门,贵派小徒,目无尊上,对东主掌门无礼,请按照贵派规矩给于惩罚。” 这个球踢的好。一旁的三大长老以及江水流松了一口气,『露』出赞许的目光。 妙人儿微微一笑,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转身向边上的飘萍唇语几句,千书寒离得近,略微能看到一些唇形,只是速度极快。 那飘萍站了起来。看起来很不情愿。 最终还是走到了江水流的面前。 “扑通”一声,她跪了下来,压着公鸭嗓,尖着声音高声地说:“晚辈来自乡野,不知礼节,江掌门大人不记小人过,宽恕在下。” 江水流好像被毫无准备,神情还有一丝慌张,不过毕竟是一代宗师,很快稳下来,“请起,请起,来者是客,区区小事,不必挂齿。” 飘萍站了起来,站的速度极慢,好像在祭奠这一刻的屈辱似得。 站在一旁千书寒突然感觉有点耳热,有一个轻柔的男声钻入耳膜“我记住你了,千书寒。”千书寒一回神,这飘萍已经飘然而下,转眼已到孤生竹前面。 “你叫孤生竹,好,好,好,我也记住你了。”飘萍对着孤生竹阴阳怪气。 “记住我,哈哈,记住我的美吗?”孤生竹依旧玩世不恭。 “美?哼!谁比谁美还不知道呢。”飘萍莫名其妙掉了一句,转身离去。孤生竹看着飘萍离去的背影,一种不详的预感油然升起,这种感觉他曾经有过,可这次会是谁呢?他抬头扫视了一下众人,还是跟往昔一样,一串苍白无序的符号,突然一个奇怪的模样闪过,难道是他? 青辰长吁了一口气,松开手中的扫把,发现双手全都是汗,刚想转身,迎面看见芷影朝着自己走来。 芷影不在这里排队,来找我干嘛,她心中的嘀咕还没犯完,芷影已经走到跟前,挽起她的胳膊了。 青辰想挣脱,她对芷影一直不感冒,就像芷影对她一直不感冒一样。青辰的想法是惹不起那我还躲不起吗?能避一时是一时。可芷影却刚刚相反,你要避开我,那我就跟你套近乎,要不怎么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青辰还想挣脱,可芷影明显比她劲大,她被她连拖带拉的往前架着走。 “你干嘛?你干嘛?” “我正要问你呢,等一下就比赛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不是要比赛了,我不在这里在哪里?” “你就穿这个比赛?” 青辰穿了一件布衣蓝衫,短袖短袄,完全一副厨娘打扮。青辰看了看自己,又看了一下芷影。芷影早就换下一身白。一件天蓝斗篷披风在身,内衬石榴红绸裙子,相比之下,确实比自己靓丽。 “快走吧,要不就来不及了。”芷影连拉带拽把青辰带回了房间,也不由分说把青辰的行李包裹一一打开:一套上等的红嫁衣,一副耳环、暖玉挂坠,几件粗布农家衣,就已经是青辰的全副家当。 “这怎么行呢,这怎么行。”芷影看起来对青辰的清贫很不理解。 青辰对芷影莫名其妙的热情更不理解。 “翻什么,我就这么点东西。” “这不行。”芷影边说边打开自己包袱,拿出一件裙子——墨荷修边罗裙。 “穿上它吧,带上你的耳环和玉佩。” 青辰眉头一皱,她很喜欢这件裙子,只是——只是她不喜欢别人施舍的东西,她有点『摸』不清楚芷影的套路。 “穿上它,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你好歹也说是我的侍女,我的侍女怎么可以跟厨娘一样。” 现在可以理解了。青辰顺从的穿上裙子,顺便也梳洗打扮一下,她倒不是为了顾及芷影的面子,只是在这样的场合,作为女人,谁不想漂亮一些呢。 芷影带着青辰回到场地。 场地上的气氛已经完全变了,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现在一派祥和。 高台上多了好几位,有老的,少的,高的,瘦的,一排十几个位置都坐满了。 看来大人物都已经坐定了。 场子中央三千说是装乌龟的学员们已经散开,各自在各自划定的区域站立,比赛的场地则设在有山有水有空间的大广场,几位已经报名的学员已经在一旁等待。 芷影拉着青辰急忙挤了进去。 孤生竹一把拦住。 他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青辰。 这件墨荷修边罗裙确实很适合青辰,再加上那对意外耀眼的耳环,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一时就闪瞎了边上若干男学员的眼。 看来还是位美厨娘,今天的戏更好看了,比之前预想的还加送了小剧本。 三千学员的眼光齐刷刷的看向了他们几个人。 目光一下子聚集,青辰明显不适应,焦点灼烧的感觉让她脸微微泛红。 “美人,你也要去朦凌峰?你会武功吗?” 孤生竹似笑非笑,戏虐的表情十足,这位美丽的人加上这邪邪的表情,一下子让场地沸腾了。 已经有一些学员在喊:“孤生竹,大师兄!” “美人,你看,我人气多高。你想去朦凌峰不用来拼命的,嫁给我好了。我孤生竹带妻子去,我想朦凌峰不会这么没人情味,让我们分开。” 飞羽和千书寒脸沉了下去。还有一个人脸也沉了下去。 她就是孤生夫人。 胡闹,一味的胡闹,就知道胡闹。儿子虽然是他生的,但她一点也不懂他的儿子。聪明、美丽,而且天资卓越,她觉得没有对不起儿子,她生下来的儿子是如此卓尔不群。可……为什么,只知道胡闹,一次次胡闹,他究竟想要什么? 孤生竹斜看着高台上的孤生夫人,看的出,母亲已经有怒意了,这很好。母亲是应该生气,生气到极点然后发怒,最后怒不可歇,最后歇斯底里。他就喜欢看母亲歇斯底里的样子,看着母亲崩溃的样子,他才有了一丝丝的快感,现在你能感受到我的苦痛了吗? 高台上的其他大人物对孤生竹好像司空见惯。江水流手一挥,宣布比赛开始,他可不想看到孤生竹一直胡闹下去,最后让场面不可收拾。 根据抽签,第一个出场的是来云,和他对峙的则是芷影。 来云,和来风不一样,来风就如同一阵风,干瘪消瘦。来云,则真是一片云,横竖都非常壮实。 来云率先上场,一个翻转,整个人类似一个巨大的飞盘,转到了比赛场地。 “哇哦。”观众们一声惊叹,看来他是一个灵活的胖子,这场戏还有看头,还有悬念。 芷影,飞身一跃,采取的则是最传统的轻功,腾飞,也稳稳的站场地上。 双人一照面,彼此一抱拳,相互说声得罪了。 比赛就此开始。 比得是剑,但不用剑,用的是针,绣花针。 来云是攻,先用绣花针,在一刻钟内,用绣花针以最快的速度『射』中河对面移动的人偶三十个『穴』位就算赢。 芷影是守,尽量用剑挡住对方针的路线,挡的越多越好。 这是大荒派传统节目,相传在很久之前,大荒派创派始祖是一对夫妻,妻子在绣花,丈夫则练剑,妻子嫌弃丈夫剑不够快,于是用飞针刺他,丈夫用剑来挡,一来二往,两人竟创出大荒快剑,遂成一代宗师。 此时来云捻起前面绣花针,芷影则缓缓举起手中的剑,眼睛则死死瞪着前面的来云,生怕一眨眼就错过了最佳机会。 胖子来云并不着急,他拿起绣花看了看,放下,又拿起另外一根看看,放下,看起来他在找最佳的那一针发第一针。 胖子来云不紧不慢,美女芷影则神经高度紧张,额头上开始泌出细汗。 “影姐姐。”来云叫了一声。 “呃。”芷影自然应了一下,说也迟那也快,三根飞针“唆”的一声过去了,芷影飞身过去,但已经太迟了。三根飞针不偏不倚的『射』中了人偶的三个『穴』位。 “哗。”观众一阵哗然,看起来这不仅是灵活的胖子,而且是有头脑的盘子。 芷影脸涨的通红,芷影拜师较早,快剑在武林中都有一定名气,而来云不过是后起之辈,名不见经传,若败在来云手里。去不了朦凌峰倒是小事,丢不起这个人可是大事。 就在芷影心浮气躁之时,来云又同时飞出了十几根针,乘胜追击。芷影猝不及防,招式顿时凌『乱』起来,勉强拦住了两根。 现在桌子上只有十根针,若再次被来云偷袭成功的话,芷影看来就难以翻身了。 只见那来云,不缓不急拿起十根针在眼前一晃,芷影朝着眼神方向飞身出去。谁知道那来云居然是虚晃一枪,手中的针朝着眼神另外一个方向疾飞。 第36章 比赛(3) 眼看着芷影已经回天无力了,突然芷影的剑离身飞去,在空中旋转一周,剑花四溢,把针的线路挡了个严严实实,十来根针碰到剑花悉数掉落在了湖里。 “哇。”人群中又是一阵赞叹,这回赞叹声全部送给芷影。 芷影和来云再次抱拳,相互说声得罪了,转换位置。 芷影经过刚才一番苦战,明显有了底气,来云则站在守位,举剑而立。 一阵风吹来,来云的剑头在风中微微颤抖。 芷影一拍桌子,三十根绣花针悉数飞起,停顿在半空中。 胖子来云御剑而起,剑花飞舞,瞬间形成了巨大的剑花屏风,封住了绣花针所有的线路。 这是一场针尖对麦芒的战争。 高台上大人物们也看的兴起。 妙人儿已经改掉慵懒的坐姿,江水流依旧正襟危坐,只是鼻翼微微颤抖。 大家都屏住呼吸,连风也静止了,场内连呼吸都显得非常多余。 突然,芷影的剑,芷影的剑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像剑花屏风飞去,穿越而过,屏风瞬时破了一个洞,也就在那一瞬间,洞又完美闭合了。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跟随着剑的三十根绣花针已经完美通过,没入在移动的人偶中,只留下星星点点的红印子。 “好!”人群中有人在喝彩。 芷影赢了,来云被淘汰。 两人前去高台谢师,江水流欣慰看着女儿,林长老则连头都没抬,来云只好闷闷的下去。 千书寒看着胖子来云默默的离去,孤单的庞大背影竟有些萧瑟。 他,应该很想得到师父的认可吧。 有人为师父而战,有人为将来而战,自己则为了谁? “第二场,开始。”比试官没有千书寒这么多愁善感,一阵击鼓过后,第二场已经开始了。 首先出场的是孤生竹。 拖地炫金披风,长发用一根木簪挽起,阳光下,这位美人嘴角边永远挂着戏虐的笑容,看起来几分邪气几分幽怨。 “大师兄,必胜;大师兄,必胜。”观众席上声浪一声高过一声。 千书寒微微皱眉,这是什么习俗? 孤生竹飞身而起,炫金披风在阳光下如同礼花般绽放,绚丽多彩,流光熠熠,一个漂亮的回旋后,孤生竹轻飘飘的落在比赛台上。 “哇。”观众群众一声喝彩。 这是孤生竹的舞台,他不是来比试的,他是来炫耀的,这种炫技是目空一切的狂妄,也是对对手的无礼。 飞羽慢悠悠的上来。 孤生竹的对手是飞羽? 千书寒吃了一惊。 飞羽师兄失去一魄后,反应速度已经大大不如以前。为此在这之前的十天,他和江南飞羽频频喂招,还传了一些玄术给飞羽,但这些秘术在这场比试中似乎没有什么用。只要不遇上孤生竹,飞羽师兄应该不会输。 可……为什么他面对着还是孤生竹? 观众顿时鸦雀无声。 这里的人估计都知道两人的恩怨。 这是一个既生瑜,何生亮的世界。 飞羽一身劲装,他虽不如孤生竹那么美丽,但他是男人,一位威武的男人,男子汉气概从一举手,一投足之间显『露』无遗。 这一身劲装也符合他男子汉个『性』,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飞羽上台的方式和芷影一样,传统的轻功,轻轻一跃,飘然而至。 他面无表情,没有人看出这个男人在想什么,手中的佩剑还在鞘内。 飞羽用的剑叫飞花,飞花和灵犀原本是一对。天玄派的师祖把灵犀给了千书寒的师父,另一把则送给了江水流,看来江水流把剑送给了儿子。 飞花和灵犀不同,灵犀阳刚,飞花阴柔。灵犀适合在武功打拼中使用,而飞花则更适合御用玄功。 为什么飞羽会佩戴飞花?难道他想用…… 千书寒心中一惊,若在比快剑中使用玄术,那就是违规。 千书寒想起来,前几日,飞羽不停在苦练移花接木,这移花接木术是影响视觉神经的秘术,它不同于其他幻术,只影响一点点视觉,所以很不容易被人察觉。但在这样的比试,只要一点点的影响就够了,这是一场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比试。 若他真的用了移花接木,那就可能真的没有机会了。 他抬头看了看高台。 高台上除了三大长老,江水流,妙人儿,还有『药』老头,空尘大师……还有白大叔。 白老头,千书寒接触过,武功深不可测,对玄功也有造诣,他绝对会识破。 一定要阻止飞羽。 怎么阻止?怎么阻止? 对了,千里传音。用天玄密语千里传音。 千里传音,内力深厚的人可能听到,但用天玄密语传输,能听懂就只有三个了:江水流、芷影和飞羽。 千书寒凝神屏气,悄悄抬升内力至声带…… 台上的飞羽刚刚想让飞花出鞘,忽然,一句天玄密语钻入了耳朵。 “飞羽师兄,不能用移花接木!” “飞羽师兄,不能用移花接木。 是千书寒的声音。他想干什么,飞羽疑『惑』的眼神看向了千书寒。 千书寒回敬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难道不用玄功还有办法? 飞羽眉头一皱,这千书寒在搞社么鬼? “飞羽,千书寒跟你说什么?”对面的孤生竹笑嘻嘻的说。 看来他听到了。 “不回答?传授什么神功了?哈哈,尽管放马过来。”孤生竹仰天狂笑,奇怪的是他如此嚣张,居然丝毫不损他的美丽。 “你不用知道。”飞羽回敬他一句,拔剑出鞘。 飞花在阳光下闪出一道寒光。 “好贱!”孤生竹出语不逊。 飞花一道寒光『射』了出来,看来它听懂了。 孤生竹就地一滚,避开了寒光,但仓促之下,这个滚姿相当的难看,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 “原来是个女人,得罪不得。”孤生竹嘴巴依旧不饶人。 “嘘。”观众群众一片嘘声,看来对孤生竹跟一把剑纠缠不休十分有意见,他们只想看一部好戏。 “还有一分钟。”比试官提醒。 也就是说,在这一分钟内,孤生竹还不发出这三十根绣花针,就输了。 “是吗,一分钟吗?”孤生竹还是慢悠悠去拿桌上的绣花针,“这个干嘛,绣花吗?” 飞羽眉头一皱,突然感觉不对劲,一回头,对面的移动人偶三十个『穴』道,赫然出现了红点。 孤生竹什么时候发出绣花针的? 没有人看见,也没有人看清。 快,快得无影无踪,快的可以欺骗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哇哦。”场内一声惊叹!戏果真好看。 孤生竹脸上再次出现戏虐的笑容,笑的飞羽只想直接撕烂他。 两人相互转换位置,这回两人连抱拳相互说得罪了都省略了。 四目相对,仿佛有的只是对对方深深的厌恶。 同门师兄弟,年龄相近,据说幼年还是好朋友,如今为何成这般? 青辰看着台上的两个人,手心一阵阵出汗。 在东府食堂内,她曾听学员茶余饭后说起过,飞羽和孤生竹曾经形影不离,八拜之交。飞羽『性』格豪放,孤生竹『性』格细腻,两人曾经相得益彰。 但为什么,现在是这样? 孤生竹盯着前面的飞羽,毁了他的,难道只有母亲吗?还有这个人,母亲生他养他,他无法报仇;但这个人,这个人…… 飞羽盯着孤生竹,眼神深邃不可预测,他在想什么?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 孤生竹脸上的戏虐表情更深了,深的让人不可捉『摸』,深的让人心底一阵阵发冷。 飞羽眼神则变得更加难以捉『摸』。突然,飞羽双手一拍桌面,三十根绣花针瞬时升腾而起,停顿在半空中, 这手法和芷影同出一辙,难道也想用剑打开线路? 但孤生竹不是来云,他一动不动,只是盯着飞羽。 确实,他不需要,他的剑法比飞羽快很多,他不用先发制人,他也不用去封住什么线路,一切都来得及。 飞羽突然一笑,这一笑,笑得过于诡异,笑得让人头皮发麻。 三十根绣花针突然转向,悉数没入了飞羽的身体内。 “哇。”整个场地发出一声惊讶之声。 孤生竹好像也一怔,这飞羽葫芦里究竟买的是什么『药』? 也就这一怔之间,飞羽已经飞身过去,朝着河对面的人偶过去。 不好,孤生竹急忙追了过去。 飞羽剑没有孤生竹快,轻功却不弱,瞬时已经快到河对岸。 孤生竹的剑飞了过去,人赶不上,剑快,剑赶得上。 孤生竹的剑快,飞羽的飞花也不是吃素的,飞羽的飞花瞬间变成了‘飞花’,无数的蓝光飞花团团护住飞羽,孤生竹的快剑刚触及蓝光,“哐当”一声,坠入了河内。 飞花落尽,飞羽身上的绣花针已经全数飞出,没入了前面的人偶之中。只是飞羽那一声白『色』劲装,尽是血迹斑斑,在阳光下,分外显眼。 到底谁赢了? 高台上的人窃窃私语,三大长老和江水流明显在商议。 到底谁赢了? 观众群众,有人伸张了脖子,有人在窃窃私语,有人则在擦拳磨掌。他们都在等待结果。 “咚咚咚……”一阵击鼓。 比试官尖着嗓子喊: “第二局比试:孤生竹胜出!” “不公平!”芷影率先喊出,紧接着,若干个明生跟着附和“不公平!” “不公平,不公平!”声音越来越大,附和的人越来越大。 这班学员唯恐天下不『乱』。 江水流站了起来。 “肃静!”江水流一声高喊。 江水流的声音由内力发出,洪亮而且有穿透力,顿时,住了所有人,整个场面鸦雀无声。 大家都引颈而待,且看掌门是怎么处理,看能不能为自己儿子说句话。 “飞羽和孤生竹确实都飞针命中人偶,无一遗落。但在用时和方法上,孤生竹略胜一筹,符合我们大荒派快剑原则。因此,我们四人一致裁定,孤生竹胜。” 确实如此,既然理能服众,众人也没什么异议。 只是芷影静静的站着,瞪着台上的父亲。 “咚咚咚……”一阵击鼓声。 比试官继续尖着嗓子喊: “第三场,开始!” 第三场,千书寒对峙来风。 第37章 比赛(4) 千书寒看着抽签牌苦笑,他好像一来到岛上,就跟来风纠缠不休,凡事都撞在一起,偏偏两人对彼此都不感冒。 来风先上场,“嗖”的一声,来风直接跃上台,一点铺垫和炫技都没有,干脆利落,看来这来风武功风格和他的话不一样,丝毫不拖沓冗长。 接下来是千书寒。千书寒从人群中走出来。 人群一阵『骚』动。 “他是谁?” “好像是早上的那小子。” “天玄派的吗?武功高吗?” “长的不错。” “嘻嘻,有好戏看了。” 千书寒看了看来风,看了看高台上的大人物。 看了看在一旁休息的飞羽。飞羽已经被芷影扶着坐在明生场地上,幸亏只是绣花针,他的伤并不严重。 突然,千书寒一跃而起。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比试台上。 咦,人呢?比试台上依旧只有来风孤零零的站着,带着惊讶的神情。 人去哪里了。 “各位长辈,晚辈有一事启禀。”高台上传来千书寒的声音。 原来奔那里去了。 高台上的大人物们明显也吃了一惊,这位年轻人究竟想干什么? “这是天玄派的虎牌,我是天玄派的弟子千书寒。“千书寒把虎牌递给了『药』老头。 『药』老头,『药』门的掌门人,此次朦凌峰会共同发起者,千书寒把虎牌递给他,看来有事情让他做主。 『药』老头看了一下,递给江水流辨别真伪,江水流看了一下递给了妙人儿,妙人儿仔细辨别了一下还给了千书寒。 “弟子是天玄派的弟子,故而请求各位前辈允许弟子退出此次比赛。” 飞羽和芷影大吃一惊,千书寒要退赛?他究竟想干什么? 江水流也微微吃惊,眼睛看向儿子女儿,心想,这女儿和儿子到底怎么办事的? “为何要退出比试?说吧,理由充足,答应你便是。” “谢谢江掌门,目前,小侄是天玄派唯一传人。弟子不才,但愿以一己之力独撑一派。此次乃大荒派选拔参与破幻灵的学子,弟子身份不符,故而退赛。” 江水流眉头一皱,这千书寒对天玄派并入大荒派难道有所不满?“千书寒,一人之力岂能撑起一派?江湖险恶,你还还背负着师仇未报……” “师伯,小侄明白。” “千书寒,师伯把你并入大荒派,你应该明白师伯心意。” “小侄……小侄明白。” 明白就好!江水流还想说什么,边上的『药』老头拦住了,开口笑道:“江掌门,江掌门,千书寒是天玄派的传人,自然不愿意天玄派就此消亡,既然如此,参与此次比试,确实不妥。” “是啊,江掌门,年轻人有志向,愿意一人之力独撑一派,江掌门作为前辈的应该给与支持。”妙人儿也开了口。 江水流眉头更加紧锁了。他何曾不明白『药』老头和妙人儿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们巴不得他的大荒派东西分裂,哪里还希望大荒派吸收天玄派力量。但现在千书寒当着众多前辈的面提出如此要求,自己已经骑虎难下,不答应已经说不过去了。 “千书寒,既然你不愿放弃天玄派入大荒,人各有志,不可勉强,答应你便是。” “谢谢江掌门,『药』掌门,妙掌门,晚辈还有一事相询。分配给天玄派两个朦凌峰名额,现今还是否算数?” 『药』掌门一愣,当初筹备朦凌峰会,共破幻灵,几大掌门共同商议给两个名额莫名山庄,目的是希望莫名大师亲自来,就算莫名大师不来,也希望能令他们的大徒弟潜在渊下来。可现在莫名大师已经身亡,潜在渊玄子身份被废,之前打算一一落空。前段时间大荒派以天玄派并入大荒派为名,要两个名额,朦凌峰同意了。现如今,千书寒想把名额要回去…… 『药』老头和妙人儿一起看向了江水流。 江水流避开了他们两人的眼光,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这怎么可以,名额已经归大荒派了,怎么可以要回去。”三大长老坐不住了,林长老有一些意见,气呼呼的说。 很明显,现在芷影过关,飞羽淘汰,千书寒退赛,那个青辰根本不值一提。名额继续保留,除了孤生竹,东府还可以再派三名弟子,以后大荒派的局面还可以改观说不定。 “名额既然是天玄派了,自然归千书寒分配。”江水流突然说话了。 这狡猾的老狐狸,在这里假装大方,林承曦瞪了一下江水流,但也无可奈何。 “谢谢江掌门,『药』掌门,妙掌门,现今天玄派只有书寒一人,晚辈是否可以把名额分配给其他人?” “当然可以。”事情竟然已经成定局,妙人儿自然愿意当好人,当场做主答应,“不过必须要是玄幻之子。”他又补充了一句。 “这名额我想让给大荒派的飞羽。” “不可!”林承曦‘霍’的一声站了起来,想想又觉得自己反对也没有什么道理,重新又坐了下来。 “哈哈,有何不可,飞羽是大荒派学子中的佼佼者,照道理说,完全有资格参加朦凌峰会,这样安排甚好。”妙人儿哈哈一笑,意味深长看着千书寒,又看了看江水流。 江水流端起前面的茶杯,呷了一口,顿了顿说道:“来风武功底子也不弱,今日千书寒弃赛,第三局就当来风胜出吧。” 江水流此举当然有安抚三大长老之意。 三大长老看起来并不领情,在边上沉着脸,一言不发。 “到底比不比啦?” “怎么在台上叽咕半天?” 底下的观众按捺不住了,这场可是重头戏,他们老早就想看这所谓的天玄派关门弟子的水平了。 “咚咚咚……”一阵擂鼓。 “第三场,千书寒退出比赛,来风胜出。” “什么意思,不比了?” “说是天玄派的人,不跟我们大荒派的人争。” “那倒是,他一个天玄派,来这搅什么局。” 学员们七嘴八舌议论开来。 “肃静!”比试官继续尖着嗓子喊,“第四场比试,金沙对青辰,开始。” 又是一阵击鼓。 “美厨娘,必胜!美厨娘,必胜。”底下又是一阵喧哗。 看来这帮学员压根没把千书寒放在眼里,青辰才是他们的重头戏。 台上的高层们个个皱着眉头,这大荒派怎么有这股风气? 这大荒派历来的规矩,学员们都是由大师兄带领安排练武或者其他。 东府的大师兄是谁?孤生竹,自己都是一位『摸』不着头脑的惫懒人物,还能带出什么好的学风。不过自由有自由的乐事,这大荒派可不比其他门派,乐子多的很,学员们无论玄功还是武功,都不是哪个门派所能比拟的。 金沙先上的场,‘嗖’的一声,飞跃上台。 “好!”台下观众一阵喝彩! 这金沙用的不是轻功,而是自身的弹跳力,轻功能上十来米的高台,那是小儿科;利用自身双脚的弹跳力,上十来米的高台,绝对是硬功夫,这台下的学员可都是懂行的人。 美厨娘青辰出场了。 墨荷修边罗裙,金丝滚边绣花高跟鞋,耳边一对镶嵌宝石的耳环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芷影说的对,形象很重要。 “哇哦!”台下观众一声惊叹。 连对手金沙仿佛也被美貌怔住了,两眼发直的盯着那闪闪发光的耳环,仿佛要把它看融化了一般。 高台上的大人物也被吸引,特别是那位年轻的掌门——妙人儿。 妙人儿盯着看了一会儿,问边上的江水流掌门:“这位学子是谁?” “是千书寒带来的,说是失忆了的孤女,在后厨帮忙,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参加比试。” “哦!”听了江水流的回答,看来这位妙人儿饶有兴趣,看着青辰,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青辰不会轻功,当然也没有那么好的弹跳力,她只有绕了一周,从边上的台阶上来,一步一步,墨荷罗裙在腰肢的作用下,婷婷袅袅,倒是摇曳多姿。 两人对面而战。 那金沙已经收起发直的眼神,代替它的,是一股骇人的冷,还有不屑。 青辰看着金沙的眼睛,有一丝慌张,这是什么眼神,好像要把我吃掉似得,难道是新的战术,让对手感到害怕? 金沙朝桌面轻轻一抚,三十根绣花针,已经收在手心。 全场都凝神静气,且看这位弹跳力极好的少年如何发针。 “啊哟”,突然脚上一阵剧痛袭来,金沙喊了一声。 众人一看,金沙的鞋子不知道何时扁了,刚才美厨娘用他的绣花高跟鞋踩他脚了吗? 确实是,青辰一脸得意的笑。 台下一阵哗然。 这真是下三滥的招数。 不过她的得逞了,刚才金沙一声喊叫,手一抖,绣花针也抖落了几根。 金沙怒意上扬,眼中的不屑和冰冷已经被满满的杀意覆盖。 “不好,金沙要杀人!”千书寒飞身而起。 妙人儿比他更快一步。 但金沙比他们都快。 只见一把长剑杀入青辰的胸膛,一股鲜血喷『射』而出,瞬间染红了罗裙,青辰脸『色』顿时雪白,身子轻飘飘的往后倒了,眼看就要倒在了河面上,忽然一双大手从空中接住,轻盈得落在了比试台上。 千书寒一掌打中了金沙,这一掌绝对用了千书寒所有的内力,金沙一口鲜血喷出,长剑脱手,人也倒在了台上。 倒在台上的金沙再也站不起来,嘴却还不罢休,大声咒骂:“*,我要杀了你;你这*,我要杀了你。”声嘶力竭,看来已经恨极。 妙人儿抱着倒在怀内的青辰,一脸关切,柔声呼唤:“仙儿,醒醒;仙儿,醒醒。” 仙儿?谁是仙儿? 全场一片愕然! 第38章 酒局 名师馆内。 灯火透明,人头攒动, 觥筹交错,鼓乐齐鸣。 每次东府类似的比试过后都是大摆筵席,以示庆典,即便刀口刚刚『舔』过血。何况今日还有喜事一桩,妙人儿掌门寻得自己的亲妹妹妙仙儿,自然应该庆典一番。 “恭喜妙掌门,寻得亲妹。” “同喜同喜,贺喜东府选拔大赛圆满。” “恭喜来风,喝一杯。” “孤生老哥,今天你很帅,也走一个。” …… …… 一番客套,几多恭维,酒过三巡。众人也略微有一些醉意了。嘴巴也利索了,话也多起来。 “妙掌门,在下有一事不明,令妹在婚礼上失踪,怎么会在东府出现?”座位上一明生站了起来,摇摇换换,看起来喝多了,酒壮『色』胆,倘若在平时,估计不敢向妙人儿提出如此问题。 “小妹婚礼上逃出,经过黑深林与匪徒恶战,不幸受伤失忆。颠沛流离,幸亏千少侠相救,带入东府。今日才有兄妹相认的缘分。在下在此谢过千少侠。”妙人儿举杯端向千书寒。 千书寒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好酒量。”座位上一阵喝彩。 “我就纳闷了,人失忆了,怎么武功也没了。听说令妹功夫不凡;不过这青辰手无缚鸡之力,倒是烧得一手好菜。飞羽老弟,你最清楚了。对吧?不是每晚月下佳人相伴,不是鸡汤就是猪蹄的吗?”孤生竹把玩着一个空杯子,慢悠悠,阴阳怪气的说道。 一听此言,众人都看向飞羽,这飞羽好像完全没听见,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进去,又倒了一杯喝了进去。 江水流见儿子这幅样子,坐不住了“咳咳”清咳两声提醒一下。不过这飞羽好像故意没听见似得,继续给自己倒酒,举杯一饮而尽。 江水流有一些尴尬,举杯起来,“不好意思,各位贵宾,小儿不胜酒力,喝醉了。” “我没醉,谁说我醉了?我现在最清醒。”飞羽‘嚯’的一声站了起来,打着嗝,一阵酒气从口鼻冲出,敢情他喝的确实不少。只见他晃悠悠走向妙人儿:“妙人儿,妙大哥,我要我要……我要……”飞羽停顿了顿,响亮的打了一声饱嗝,“我要,我要向你提亲,我要娶你家小妹——青辰姑娘。” 语惊四座,一阵哗然。 “荒唐!”江水流一声怒喝。 “爹,荒唐什么啊?跟黄易不是就拜过堂还没入洞房呢,何况黄易现在生死不明,没准已经是寡『妇』了呢。我们情投意合,娶个寡『妇』不行吗?爹!”飞羽笑嘻嘻对着江水流说。 “好!好。”孤生竹连声叫好,几声大笑,看来他已经乐极“兄弟们,兄弟们,为你们的飞羽师哥鼓个掌,勇气可嘉!” 哗啦啦,下面的个别明生还真鼓起掌啦。 “荒唐!丢人现眼!”江水流一个巴掌打了过去。 这一巴掌力度不少,飞羽一个不稳,打了个踉跄,扑倒边上的一桌酒席上。只听到‘哗啦啦’一声响,瓜瓦瓢盆碎了一地。 千书寒赶紧上去扶住。妙人儿也站了起来,拦住江水流:“江掌门,江掌门,不必动怒,不必动怒。” 妙人儿回过头来,看着飞羽,“飞羽老弟,你向我提亲可以。我怕地黄派的黄易不答应,人家可还在少林寺等着呢。” 又是一阵『骚』动,明生们七嘴八舌。 “黄易还活着?” “黄大仙难道也活着?” “黄大仙当然活着,只是疯了。” “那《心眼》呢?” “是啊,掌门,妙师妹可是带着《心眼》,现在妙师妹找到了,《心眼》呢?”相门小徒飘萍公鸭嗓冷不丁响起。 突然提起了《心眼》,在座的各位瞬时都噤声了,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各个看向了妙人儿。 妙人儿微微一笑:“我已经问过我家小妹, 她已经记不得书丢向何处了。《心眼》是地黄派送给小妹的聘礼,就不劳各位太挂念了吧。”妙人儿说完,笑脸已经变成冷脸,冷飕飕的把整个宴席扫视了一圈,在座的各位不禁打了一下寒颤:好冷的眼神! “挂念倒也谈不上,只是好奇,听说《心眼》在莫名山庄出现过,而且被催动——听说还被催动了两次,当时令妹和千书寒都在山上。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呢”这次发问的是思戈壁长老。 自从他的徒弟金沙伤了青辰,被千书寒一掌打成重伤,扔进了牢里,他一直黑着脸。现在突然说了这一句,把众人的焦点一下子又抛向了妙人儿和千书寒,看来他的目的绝非单纯。 “哈哈哈哈……”飞羽突然大笑起来,众人唬了一跳,正要看这飞羽要干什么,谁知他笑着笑着又突然哭了起来,痛哭流涕,痛不欲生。 “飞羽,你就别表演了,戏份已经很足了。”孤生竹冷冷得说了一句。 飞羽一把甩开千书寒, 唰的一声,飞花出鞘,直接指向孤生竹:“孤生竹,我没有对不起你!从来没有!” “是吗?”孤生竹也不示弱,一把掀了前面是桌子,站了起来,“那我们就在众人的面前说说看,到底谁对不起谁!” “你们都疯了吗?”孤生夫人一声怒喝,“孽障,你想把你妈气——”孤生夫人‘气死’的‘死’还没说出来,喷的一声,居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边上林长老和思长老吓了一跳,赶紧扶住孤生夫人给她顺气。 孤生竹不说话了,一起身,直接飞出了名师馆。 “书寒,你还不把这个孽障也带走?还要让他在这里丢人现眼吗?” 江水流怒目盯着千书寒,书寒会意,赶紧拖着飞羽,把飞羽拖出了名师馆。 两人一出名师馆,里面很快传出丝管之声,钟鼓齐鸣,看来里面已又是一片祥和。走出了名师馆没几步,飞羽好像突然清醒了。 “书寒,再去我那里喝几杯吧,就你和我。” “飞羽师兄,你喝醉了。” “我没醉……”飞羽一把推开了千书寒,踉踉跄跄往前走,边走边唱:“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千书寒跟着飞羽一步步向前走。心中五味杂陈:飞羽师兄,你真的用情如此之深吗?想着想着,心中一阵酸涩。 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飞羽住处,飞羽推开门,“进来吧,你!”一拉拽,把千书寒拉进门。 “就我们兄弟俩,我们再……再喝几杯。” “飞羽师兄,你醉了。” “我没醉,我说过,我没醉!”飞羽把酒壶猛地往桌子上一放,酒水四溅。 “好,好,好,你没醉!我陪你喝就是。”千书寒只好在边上坐下。 “书寒,酒是好东西。你师兄潜在渊说过,酒比女人,比兄弟更好的东西。” “大师兄吗?” “是的,酒能忘忧,酒能让你进入是是非非『迷』『迷』糊糊的『迷』幻世界。” “飞羽师兄,你醉——” “别说我醉了!”飞羽有一些怒意,“我说过我没醉,我现在清醒的很。书寒,你喜欢青辰吗?” “呃——” “她现在是妙仙儿,有夫之『妇』!” 千书寒蹙眉,妙仙儿,有夫之『妇』?是青辰吗? “有夫之『妇』!”飞羽又咯咯的笑了起来。 千书寒倒了一杯酒,喝了下去,这酒极苦,竟然苦倒五脏六腑,每个地方都感觉一阵苦气袭来。 “喝吧,小子。”飞羽看他痛苦的喝下去,勉强笑笑。 “你知道在渊师兄现在怎么样了吗?” “大师兄吗?” “对,在渊师兄在江南,拿着——”飞羽晃了晃了酒壶,“就是这个,混迹青楼。不过他是最没品的嫖客,嫖一天,杀一群『妓』女嫖客,喝一顿酒。就这样。” 飞羽再喝了一口,顿了顿继续说:“他杀的人多,有普通老百姓,有官府中人,也有江湖中人。在江南,他已经是魔鬼的代言人了,据说晚上小孩不睡觉,就说潜在渊会过来,保证管用。” “真的是大师兄吗?”千书寒喝了一杯酒,他想起来大师兄穿着黑白『色』的裘皮大衣,站在漫天大雪中,目光深邃又悠远。 飞羽又拿起酒杯,喝了一杯,打了一个响亮的酒隔:“几天前,江湖正派,嵩山衡山等派了是十八名高手,要去灭了潜在渊。他们把他困在一座青楼里,团团围住。那一晚,风高月黑。第二天十八名高手排队出来,双眼全部没有,空洞洞得除了两行血迹,嘴巴全部没有舌头,只会禽兽般*……那情况,太惨烈了……你师兄,潜在渊,跟没事一样,拿着酒壶,晃悠着出来,没有人知道那一夜里面发生什么。” 千书寒听得心惊肉跳,这真是大师兄吗?在最初的记忆中,大师兄是最仁慈的。小时候,大师兄抓到野兔都舍不得杀,一只只养起来,后院竟然成了兔子乐园。他——他怎么会成了杀人成『性』的魔头? “书寒老弟,你只要找到那个魔头,不对不对,在渊师兄;兄弟联手,我保证你们天玄派名震江湖,没人敢招惹你们。”飞羽说罢,把手搭在千书寒肩膀上,不停的拍。“不像我,不像我,我连自己心爱人都……”飞羽又是一阵痛哭。 心爱的人?青辰吗?千书寒厌恶甩开飞羽的手。 “你知道那个金沙为什么要杀青辰?” 飞羽还未等千书寒相问,就自顾自说下去:“因为金沙是黄易的把兄弟,那个耳环就是他们金家特制的,是黄易给妙仙儿的定情之物。” “你知道不知道,我们对她的情谊,已经给她带来了污名,污名……”飞羽边说边滑了下去,一会儿居然传来一阵阵鼾声。 第39章 偷袭 千书寒独自喝酒,一杯接一杯。 一会儿酒瓶见底了,他站了起来,踢了一下桌子下面的飞羽,睡得跟死猪一般。 千书寒出了门,走了几步,想了想又重新回来。把死猪般的飞羽搬上了床,自己则坐在床头发呆。 呆了一会儿,又重新出了门。这次他关上了门,叫了两位小厮好生看护飞羽,再慢慢往前走。 这时天已经蒙蒙亮,名师馆还传来丝竹管乐之声,好一个一夜狂欢。昨天到今天,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千书寒慢慢的走着,看着东边一点点的发白,看着发白的云层如何慢慢的透出一点点的霞光。这就是清晨吗?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叫青辰? 不知不觉中,千书寒竟然走到了明生女馆,明生女馆在男馆的边上,右边的第一间便是芷影和青辰的住处。 千书寒慢慢的踱步过来,脑袋里突然冒出那句“我们的情谊已经给她带来了污名”。他停住了脚步,眉头一皱,现在他有点痛恨飞羽了。 突然,一阵琴声传来。 琴声悠扬,声声慢慢,低『吟』浅唱,缓缓如流水潺潺,低回委婉似窃窃私语。忽然,琴声一转,银瓶乍破,金戈铁马,风声鹤唳,四面埋伏,查查似狂风暴雨,轰轰若山崩地裂。“咣”的一声,琴弦断,一切戈然而止。 是谁这般弹琴?心中似乎有千般柔情又有万般凌云壮志? 千书寒从房子后面走了出来,晨光之下,女馆前的青石之上,坐着一位妙龄女子。女子听到后面有异响,转过身来。 “书寒?” “影师姐!”不错,青石之上,坐着就是芷影。 不过在晨光之下,芷影比往日多了几分苍白,纤弱,眉眼也柔顺了许多,不似初见时那般咄咄『逼』人。 “影师姐,你这是——” “照顾了一晚上青辰,有一些累了,所以起来弹一曲,解解闷。”芷影尴尬笑了笑,手里拿着一根断弦。 千书寒接过芷影手中的琴和弦,放在青石之上,试着把断弦之处修复。 “太用力了,所以断了。” “影师姐,琴如人,起和转轴都需要过度,刚柔并济才能不损琴,不损音。”千书寒说完,放下已经修好的琴,试了几个音,音『色』如初,好在并没有受到影响。 “影师姐,为何这般弹琴?你有什么心事吗?” 千书寒一抬头,眼前的芷影居然当他的面流下了两行清泪,千书寒被吓了一跳,这芷影一向刚强,今天是怎么啦。 “影师姐,你这是这么啦?”千书寒言出安慰,欲扶着芷影坐下。 那芷影见千书寒来扶,就顺势靠在他身上。 千书寒直觉得一股暖香扑鼻而来,软绵绵的身躯已经靠了过来,自己去搂住不是,不去搂也不是,一时竟束手无策。“影师姐,你——” “嘘,别吵。”芷影语音轻柔,好似已经全然无力,“你就让我靠一下,我实在太累了。” 千书寒就不便再说什么,就这样,两人相依良久。 芷影终于放开了千书寒,笑笑说:“谢谢你,书寒师弟。” 千书寒脸一红。 芷影笑了一笑:“你进去吧,青辰已经好多了。” 千书寒推门进去,想想好像有点不放心芷影,回头看了看,芷影站在青石旁,朝他做了个进去的动作。 刚刚迈过门栏,脖子上突然传来一阵冰凉,一把匕首已经抵住他的后颈,“千书寒,交出《心眼》”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声音低沉阴郁。 千书寒心中一惊,一时竟有点反应不过来。照道理说,千书寒的功力在武林中也算的上一流,现在这人居然能够悄无声息的暗算他,可见他的轻功非同一般。 “你是谁?”千书寒边问边向窗外看去,窗外芷影早就不见踪影,影师姐去哪里了,难道影师姐在害我?千书寒心底一阵冰凉。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只要交出《心眼》” 《心眼》?又是冲着《心眼》而来的人。 “《心眼》不在我手里。” “你少诓我,《心眼》不在小娘们手里,就在你手里。”匪徒边说手上的匕首力道也在加重,一股嫣红的血从千书寒脖子边上流下来。“你交不交?你真的不怕死吗?” 一阵剧痛从后颈处袭来,千书寒几乎要痛昏厥过去。怎么办?怎么办?他脑子飞快旋转,与此同时手慢慢往上移,他想『摸』到灵犀,这样也许还能反击。 “不许动,不许耍花招。”后背的匪徒看出了他的心思。 “面对面,你未必是我的对手。”后面的匪徒一只手横在他的胸前,微微一用力,千书寒眼前又一阵眩晕,一股无比强大的内力源源不断袭来,全身剧痛。“我要是用了七分力道,你就全身经脉俱断,成为废人。” 千书寒知道他所言非虚,硬功夫自己绝非他的对手。怎么办?怎么办?难道今天自己要命陨于此吗?那青辰,他看向床上的青辰,青辰脸『色』惨白,完全一副死相,难道她……他不敢想。 “小娘们被点了死『穴』,三个时辰没解开必死无疑。”匪徒一声狞笑“快交出《心眼》,否则……”千书寒后颈又是一阵疼痛,又有一股鲜红的血流了下来。 千书寒微微运气,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他仔细看着房内的情形:一张床榻,床榻边上有个梳妆台,梳妆台已经被翻得『乱』七八下,几口箱子也倒在地上,里面衣服之类的散落一地。还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了一些碗筷。 看着这些碗筷,一个念头从千书寒脑门一闪而过。 “慢着,不要杀我。”千书寒声音微微颤抖,看起来他也有一丝惊慌。 “怕了?快交出《心眼》,饶你不死!” “不要杀我,不要……我交便是。” “这就乖了,说!”匪徒声音更加恶狠狠。 “在……在墙壁的暗格里,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匪徒看起来要失去耐心了。 “开启暗格需要用筷子敲这些碗,有节奏敲十五下。” “你诓我?想耍花招?” “没有,你可以试试看。” “你给我过来,”匪徒拖着千书寒过去,“要试你试,你给我敲,我看着你,倘若有诈,嘿嘿……”框住千书寒的胸部的手又用了三分力道,一口咸鲜涌了上来,“哇!”千书寒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颤巍巍的拿起筷子…… “你快敲啊,想作死吗?” 叮—— 一声。 叮—— 又一声。 缓慢而又节奏,千书寒好像非常专注地敲筷子,边敲嘴巴还一张一合…… 那匪徒盯着千书寒的手中的筷子,敲一下又一下,敲一下又一下…… 突然,千书寒的手打了响亮的手指,“睡吧”。匪徒直挺挺的站住了,一动都不动。 千书寒慢慢转过身子,又是蒙面人,黑衣黑裤,黑『色』纱布把整个脸遮得严严实实。 “你是谁?” 还没听到对方的回答,千书寒后脑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他昏了过去。 …… …… 慢慢张开眼睛,映入眼前首先是自己门前光秃秃的桂花树,我死了吗?千书寒『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头部伤口和颈部已经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 运气一周,好像已经有人给他疗伤过,内伤基本愈合,如果没有受什么刺激,基本上没事。 他试着从床上坐起来。 “你起来啦。”门帘一掀,芷影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粥。 影师姐? 还是昨日那位请君入瓮的影师姐吗?想起了昨日,千书寒的目光不自觉的变冷。 “干嘛这么看着我?不认识我了吗?”芷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把粥递给千书寒,“喝了吧,你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 一天一夜?那青辰她—— “我和妙掌门进来的时候,你昏『迷』在地,青辰中了死『穴』,屋内一片狼藉;幸亏去得及时,妙掌门亲自出手,你和青辰都没事。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不知道吗?千书寒心中疑『惑』,难道她真不知道?也许有可能,那个匪徒武功非常高,背后偷袭我,我都不能发现,芷影没发现也属于正常。可是她那天为何那么反常?现在细细想来,那天那么抱我,看起来更像一场生死告别。 “影师姐,你那天为何那么抱我,好像有什么话跟我说。” 突然被千书寒这么一问,芷影明显一愣,脸一红,半响才道:“你还真是木头人。” “木头人?”平时都是青辰这样叫他,现在芷影如此叫他,感觉非常怪异,千书寒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低头一口气喝完了粥。 芷影收回了碗,顺势还拿出手绢替千书寒擦了擦嘴巴。 “影师姐,不用了。”千书寒平时若有什么伤病,一般都是青辰照顾,现在芷影忽然表现得跟自己如此熟捻,一时还不十分适应。 “唉——”芷影长叹了一声“我们原本是不分你我的,你不记得了吗?” 不分你我?千书寒眉头更加紧锁了。 看着千书寒一脸疑『惑』的样子,芷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说的是小时候。” 小时候?小时候,的确,小时候他和芷影有一段时间形影不离,还确实算的上不分你我,那个时候,他凡事都让他三分,否则她就生气,生气就去告状,结果他挨了不少大师兄的打。 只是,十岁以前的事情,他大都忘了,忘得有一些彻底。 “你都不记得了。”芷影又长叹了一声,看起来有一些怅惘若失。 “影师姐——”看着芷影如此惆怅,千书寒微微汗颜。 “其实,我只是有一些喜欢你。”芷影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第40章 表白 “什么?”千书寒怀疑自己听错了。 芷影没有再说什么,一双眼睛直直看着千书寒的眼睛。 千书寒练得玄功一直以来都是通过眼神读懂人们的内心世界。这么一双美目,如此含情脉脉看着自己,就算自己再怎么木头,这时也懂了。 “影师姐——"千书寒囧的无所适从,一阵紧张,连手心都微微出汗,“影师姐——我……” “你什么都不用说。”芷影把手指放在了千书寒的嘴唇上,“我明白的。” 千书寒更囧了。 “可是,青辰她——她是有夫之『妇』。”芷影突然幽幽的说。 幽幽的,轻轻的这一句。也就是这一句,如五雷轰顶般的。 千书寒顿时一阵恍惚,面如土『色』,口中一甜,一口鲜血竟从嘴里吐出。 “书寒,书寒,你怎么啦,”芷影顿时手足无措,“书寒,书寒,姐说错了,姐说错了还不行吗?” 半响,千书寒吞了一颗护心丸才缓了过来。惨淡一笑,“影师姐,不关你的事,内伤还没好呢。” “谁还没好啊。”飞羽推门进来,一看他们两人的架势,愣了一下,不过他反应快。很快就当没事一样,自说自话在一旁坐下。 “书寒,怎么回事?这一天一夜折腾的,我爹和妙掌门轮流给你运气疗伤才无大碍。” “什么无大碍,刚才书寒他——”芷影正要告诉她哥哥刚才之事,见千书寒给自己递眼神,才住了口。 “飞羽师兄……”千书寒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如实的告诉江氏兄妹。 听完千书寒说完,飞羽眉头紧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哥哥,你说偷袭书寒的会不会是孤生竹?” “不会,不会。孤生竹『性』情孤傲,做事张扬,而且他自视甚高,《天残决》还入不了他的眼。何况他对青辰也有几分好感,决计不会点了她的死『穴』。倘若他真的和千书寒过不去,以他的『性』格,估计会大张旗鼓过来挑衅,最起码也需要一两个观众,这样偷偷『摸』『摸』不似他的作风。书寒,你有什么怀疑对象吗?” 千书寒见飞羽问,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飞羽师兄,我觉得不似我们玄界中人所为。” “不是玄界中人?”飞羽仿佛吃了一惊,“何以见得?这里可是东府,除了玄界之子,这里没有其他人。” “有人混了进去也说不定。”千书寒淡淡的说,“他内功深厚,轻功卓越,可连基本的催眠术都识不破,有可能是三门六派之外的人。” “不是玄界之人,他要《心眼》干嘛?”芷影心中似有不解。 “不是玄界之人,才会要《心眼》,玄界的人都知道《心眼》只有和《天残决》合二为一才有用处,否则要了也是一本废书,只有外界的人,才会当宝。” “那他为什么不向你要《天残决》?《天残决》在你身上,江湖上可是人尽皆知的。 芷影这么一问,还真问到点子上了。飞羽和千书寒一时竟都不知如何回答。 “这个事情,可能也就匪徒清楚。可惜匪徒她——” “你说你想要揭开匪徒的面具时,又被暗算?这次谁在暗算?” 三人都觉得千头万绪,根本没有答案。 “青辰现在怎么样?” 千书寒想起来青辰,青辰也和黑衣人打过照面,也许能知道一些。 “青辰啊,”飞羽叹了一口气,“青辰『穴』道解开后,妙掌门深怕她妹妹再被人欺负,留下了两个武功极好的丫鬟寸步不离的跟着。那两个丫鬟日夜守着青辰的房门,也不让人进也不让人出,等于是软禁了。说是等伤好了,妙人儿就过来接她。我们现在想见她,都没见不着了。” 千书寒一听青辰被软禁了,眉头一皱:“看来妙人儿知道谁暗算我?” 飞羽和芷影一脸惊愕:“为何这样说?” “他觉得《心眼》在青辰身上,就派人保护着。” “难道不是保护妹妹吗?”飞羽问。 千书寒没有回答,只是对着飞羽笑笑,说累了。 芷影和飞羽只好悻悻而回。 飞羽和芷影走后当晚,千书寒居然发起恶感来,一连几天昏『迷』不醒。这一病就是半个月,缠缠绵绵。这段时间三大长老经常来探病,江掌门也遣人来询问情况,只是千书寒心情抑郁,懒得应酬。 关于被暗算的事情,三大掌门上了心。有人在东府伤成这样,自然不可理喻,不可饶恕,在三千弟子、花匠艄公、厨娘小厮里查了个遍,还是一无所获。 看来,匪徒很可能由外人带来,但客人都一一送走了,跟随客人来的随从更是人员复杂,根本无从查起,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青辰自从那日起就没有来过,一日三餐都是有两个丫鬟端入房内。飞羽几次去探访,都被两个丫鬟挡了出去。说是她们掌门特意交代,不能让飞羽师兄和她们小姐单独相处。这话说得飞羽十分郁闷,在千书寒房内长吁短叹。 千书寒自然十分担心或是想念青辰,只是他『性』格内敛,凡事不喜外『露』,一切往里面吞,这心情更加郁结,这病也变得缠绵起来,三天伤风四天感冒,伤口经常感染。个把月强能起来,人竟然瘦了一圈。 人瘦是小事,病体能康复已属不易。这还多亏了白老头。 这白老头平日神龙不见首尾,这段时间倒是都在三间木屋里,千书寒的衣食起居一概由他照顾,见千书寒病体好转,就开始有事没事让千书寒拿出《天残决》给他看,千书寒之前很不情愿,不过也拗不过白老头再三纠缠,这白老头说,你师兄的东西,我也只是看看,又不打算修炼,就当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阅读一下,有何不可?都这样说了,千书寒也不好意思拒绝。不过这白老头自己看也罢,还喜欢朗诵,在千书寒房内念,千书寒虽然不喜欢听,但也不好意思拒绝,只好由着他。 《天残决》本是师父留个大师兄的。千书寒自幼就被教育,不要动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因此从未翻阅过《天残决》,现在借给白老头看也是情非得已,没想到他会在自己房内朗诵,那也就只能随意听听了。 听了几日,竟然觉得郁闷心情有所缓解,五脏六腑分外服贴。心想,难道师父这《天残决》是平气静心之物?他以为是修炼高级玄术的秘术,一直不敢染指。 诵读了十来日,这白老头突发奇想,竟然倒着读这《天残决》。这倒着读和顺着读自然不同,奇怪的是,这《天残决》不同于其他书籍,倒着读语句都很通顺,白老头更是读得昂扬顿挫,听着听着,千书寒忍不住想练练玄功。 这玄功练法和其他功法自然不同。既然是控制他人心『性』的功夫,当然需要先练自己的心『性』,心思一定要澄明,凝神静气非常重要。因此千书寒每天都会花一定的时间进入冥想。 自从来到大荒东府,杂事一堆,心情起伏较大,已经很少有时间练玄功。 近日忽然有感觉,自然不愿意放过,他便端坐。顺着白老头的昂扬顿挫的声调,根据《天残决》的指引,默默的习练。 几日过后,千书寒的玄功渐入佳境,目光也练得格外凌厉,整个人的精神气质全然不同。以前看起来只是英俊少年。经过这一番洗涤,竟然有了几分绝尘的气质,英气中加了几分沉稳,安静中多了几分凝思的感觉。只是人比之前消瘦,看起来更加仙风道骨了。 一日,俩人闲来无事,坐在灯下看一些闲书。千书寒看了几页,想起了《天残决》,有一些感悟,回头看了看白老头。微笑着说,“谢谢你,白伯伯,你是位高人。” 白老头会心一笑,“高人谈不上,只是年轻时和你师父也有一些缘分,知道这《天残决》妙处。” 听说白老头跟师父认识,千书寒不禁暗暗吃惊,心中思衬:他如此对我,难道是当年和师父的情谊? 白老头仿佛看穿千书寒在想什么,哈哈一笑:“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你的师父缘分不浅,可惜并不曾落下什么交情。” “你师父幼年曾曾遭洪灾,是我爹爹救了他,跟他一同被救起的还有现在的江掌门,说起来到现在已经有五十来年了。” 关于师父和江叔叔幼年的种种,千书寒自然无法得知。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事,一时好奇心大起,连手中的书都忘记了读,期待白老头继续说下去。 白老头却突然停住了。目光都变得深沉起来,仿佛想起了非常不愿意想的事情。半响,才接着说:“说起来,我曾有一个小妹,长的也跟青辰似得,天生丽质,清纯可人。可惜……”白老头一句可惜,停顿了又说不下去了。 千书寒本来想听师父往事的,他偏又说他小妹的事情,小妹的事刚开了头,一句可惜,竟然又好像说不下去了。这白老头纯粹吊人胃口。 “可惜什么?”千书寒忍不住追问。 “可惜遇人不淑,年轻时候,小妹曾与同村的一位少年青梅竹马,我和我爹爹都以为是一段佳话。忽然有一天,那位少年不告而别,数年未归,撇下小妹一人苦苦等候。多年以后,小妹苦等无果,最终由父母的做主找了个庄稼人,后来又随着庄稼人飘零到中原,还生得一子。” “这都没什么,跟庄稼人,日子苦是苦些,好歹平安。一日小妹上山砍柴,意外受伤,也是孽缘。结果在山上偶遇了当年的那位少年。那位少年已经功成名就,而且娶了师父的女儿,成为名庄的庄主。俩人少年离散,中年相遇,自然唏嘘不已。相互感叹之余,那位男子竟还对我妹妹动了情,生活中处处照顾。一日,我那苦命的庄稼人妹夫遭了狼伤,那位男人有了看病的借口经常下山看小妹,一来二往,俩人旧情复燃,最终珠胎暗结。” 千书寒越听感觉越不对劲,抬头看去,朦胧的烛光刚好打在白老头的身上,在墙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黑影,那黑影随着烛火摇曳,仿佛准备随时吞噬一切。一种强大的不安感笼罩着千书寒。 “往事已逝,不必追寻。”千书寒本能的抗拒,他不想听关于这个小妹的故事了。 白老头回头看着千书寒,意味深长的笑着:“旁人听到这里,往往兴致勃勃,你却要就此打住。你很不同常人啊。” “这故事,倘若放在他人身上,也就一市井故事,不听也罢。” 白老头哈哈一笑,“确实是,不过千少侠挥之不去的记忆不也就是一个普通不过的才子佳人风流韵事,既然往事已逝不可追,你又何必耿耿于怀?还放不下?”千书寒自然知道白老头指的是何事,脸一红,心一惊,脸红的是被人窥破了多年心中的一个梗,惊的是这白老头居然有如此高深的窥心术。 半响,他才红着脸喃喃道:“我已经放下了。“ 第41章 追忆 白老头仿佛完全不理会千书寒的解释和尴尬的情绪,他挑了挑烛火的灯芯,继续若无其事继续讲道:“既然已经放下,小妹的故事,你就权当市井小说听之吧。那年的风雪之夜,小妹生下了孽种撒手人寰了。三日之后,他那苦命的丈夫也跟着去了。留下了六岁的长子和还在襁褓的孽种。后来,我听说那个男子把两个孩子都带了回去,收在自己门下当弟子。 “你血口喷人。”千书寒再也坐不住了,他腾的站了起来,在幽幽的烛光下,他的灵犀发出了炫目的紫光,看起来他的情绪已经外泄。 白老头并不吃惊,依然慢条斯理,不缓不急挑着灯芯:“在大荒府门口第一次见你,我以为你就是。后来才发现错了,年龄不对。应该是潜在渊和潜于野,我那可怜的外甥。” 千书寒举起手中的灵犀,对准了白老头:“你虽对我有恩,但我绝不容许你诽谤先师。” “你杀不了我,你也下不了手。” 白老头仿佛看穿了一切。 “诽谤?说出你师父往日的情史难道算得上诽谤?别忘记了,那可是我的亲妹妹,你觉得辱没了你的先师,我还觉得辱没了我的小妹。” 白老头说得在理,千书寒不得不承认;但他无法接受刚才他说的一切,在他的眼中,师父和师母一直是恩爱夫妻。大师兄和二师兄他们——这怎么可能?这肯定是搞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白老头推开眼前的灵犀,“快收起来吧,动不动把剑对着我,怪吓人的。”说罢,白老头从身上掏出一对玉佩递给千书寒,“这是我们家祖传的,我有一对;小妹也有一对,我想小妹那一对应该在两兄弟身上,你可以拿去印证。也算帮上我一个忙。” 千书寒接过玉佩,半响,才吞吞吐吐道:“就算玉佩对的上,只能说明我师父收了你小妹的孩子当徒弟。不能说明什么。” 千书寒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与人有『奸』情这类事情和师父挂钩。在他心目中,师父是挂着床前的月光,是用来仰视的。 白老头微微一笑,“千书寒,你喜欢青辰吗?” 千书寒突然听到这样一句,愣了一下。他还没有从师父那一头直接跳了过来,这样的跨度有点大。 “如果青辰对你投怀送抱,你会是柳下惠吗?” 千书寒沉默不语,他想起在石洞,那一抹娇艳的红唇,脸霎那红到耳根。 “哈哈哈,”白老头何等聪明,自然洞悉了一切。“我已经原谅了你师父,你何必耿耿于怀?何况就如你说的,往事不可追,逝者如斯夫。” 千书寒心中纳闷,这白老头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要把师父的过往告诉他?同时他又在宽慰他。此人行事还真难以捉『摸』。难道师父的死也与他有关? 此念头一闪而过,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千书寒,你是不是在想我是谁,是敌还是友?” 又不幸被言中了。千书寒一阵汗颜。 “你比之前成熟了,能够很快的调整自己的情绪并且清醒的思考。”白老头居然夸起了千书寒。 千书寒眉头紧锁,脸『色』微红,他虽然经常被人夸,但从来没有以这种理由夸他,这个白老头看起来太诡异了。 “你如此聪慧,怎会看不出江氏兄妹的计划?” 千书寒脸『色』一变,并没有发问。 白老头看着千书寒,哈哈一笑:“看来你明知如此,还是甘愿入局啊。” “飞羽师兄和芷影师姐,他们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不得已的苦衷?你觉得孤生竹和江南飞羽有这么不合吗?三大长老和江水流真的水火不容吗?有的时候示弱也是生存之道。” 千书寒苦笑一下,不予置评。 “不说这茬,来,来,让你见识一下。” 白老头一双干枯的双手伸了过来,一下子按住了他双肩的肩井『穴』,千书寒一阵酥麻,正要反击。 “看着我,看着我,集中精神。”白老头突然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他。 千书寒不由自主盯着他,盯着他眼中不停跳跃的两团烛火,慢慢的,慢慢的,这团烛火不断扩大,不断扩大,最后扩大到无边无际…… 千书寒走进了这无边无际的广袤天地中。 “千书寒,你看见了什么?”耳边一个声音想起,是白老头的声音。 “我什么都还没看见,这里是那里。” “这里是我的记忆,我让你进入我的记忆世界中。” 白老头的记忆?这怎么可能!千书寒看着周围的一切。 眼前一个普通的村落,几座院子,几颗白杨树,村口还有几只狗再那里狂吠,村后面是隐隐约约的一座高山,山顶云雾绕绕,看起来海拔极高。 “你看见什么?”白老头又问。 “嗯,一座小村庄,很普通,这难道是你的记忆?” “呵呵,说说吧,村前面是不是有一座海拔很高的山峰。” “是村后面有高山。你在哪里?” “呵呵,在村前,你的位置不对。我在我的意识里,你也在我的意识里。那座很高的山叫集云峰,山下的村庄便是我的家乡集云村了。” 我在你的意识里?千书寒压根没仔细听白老头说什么峰,什么村,在听到第一句,他就凌『乱』了。心中想,这个白老头故弄玄虚,我估计中了他的幻术,出现了幻觉。 “你怀疑?”意识中的白老头跟现实中一样精明。 “你说清楚些,你是不是给我下了幻术,让我出现了幻觉。” “我这么轻易让你中的幻术?你们天玄派的招牌岂不是砸了,是我中了你的幻术,让你进入我的记忆中。” “什么意思?” “这种幻术叫追忆大法,主要是用于治疗失忆。你看到的画面都是真实的,是我往日的经历,你无法改变,我也无法改变。你可以走过去看看。” 千书寒走进了村庄,几个村民熟视无睹从他边上走了过去,边走边感叹今年的收成,好像完全没有发现他。 千书寒拔剑直接挥向那几只狗,几只狗居然完全不怕剑,或者说完全没有看到剑,依旧毫无目的狂吠。 随着狂吠的方向,有两个黑影出现在画面中,慢慢的两个黑影逐步靠近——是师父,不,是少年时代师父莫无咎。 在师父旁边有一位姑娘,眉清目秀,清纯可人。看来这便是白老头的小妹了。 两位靠近千书寒又走远,奇怪的是靠近时,千书寒并没有看清楚他们的具体样貌,也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离得远了,反而样貌越来越清晰,声音也逐渐清晰起来,好像向自己走近似得。 “这怎么回事?”千书寒提出自己的疑问。 “呵呵,这是我的记忆,记忆画面是以我当年的视角确定的,我就在那边有一座只有窗栏的房子内,你也许会奇怪,怎么就一个窗栏悬在空中。整个场景好像有一些倾斜。其实也很简单,当年我站在窗户里面往外看,自然看不到自己的房子,只是几根窗栏,而窗外的风景,房子,白杨树,高山则都是完整清晰的,你去站在我当年的位置,视角就会正常起来。” 千书寒过去站在那个悬着空中的窗栏后面,果真,整个场景正常起来。 “怎么不见你?”千书寒在窗栏后面并没有看见白老头,在窗栏后面只是一片空白的虚空。 “你能看见你自己吗?你看不见自己,你的记忆画面自然没有自己,除非你在照镜子。” 说的也是,看来这白老头说的都是真的,没有任何一个幻术大师会把幻境编制的如此残缺不全而且毫无杀伤力。 “无咎,你今天说的话好奇怪。”一个姑娘的声音响起。 千书寒朝外边一看,师父和白家小妹已经来到墙根站住了,师父好像有千般话还未说出口,神情严肃,语言踌躇。 “没什么,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姑娘咯咯的笑起来,“咋啦,是不是顺便照顾你们俩人,你瞧你们俩人,跟乞丐一样。” 千书寒往师父身上一看,果真衣衫褴褛,心中奇怪,师父不是富家公子吗?为何这么狼狈。 师父看了看自己,尴尬一笑:“别笑话我了。” “怎么啦,做长工不开心?想回到莫家庄做少爷?可你都不知道莫家庄在哪里,怎么办?”姑娘边说边笑,一脸戏虐的表情,看起来在开师父的玩笑。 “清儿,师父说儿女情长无助于练习玄功。” “谁跟你儿女情长了。”姑娘收起了笑容,辫子一甩,扭头要走。 师父一把拉住:“清儿——” “放手,你那古董师父,你跟他过吧。” “清儿——”师父低声呼唤,表情看起来很受伤。 “水流他,跟我是从生入死的兄弟,他——” “江水流是你兄弟,关我什么事?” “他现在非常痛苦。” “你是让我同情他,答应他吗?”姑娘瞪着师父。 “不是,只是——” “放开我。”姑娘用力一甩,脱了身,疾步拐进了后面。 师父愣愣的站在那里,神情呆呆的。 师父什么时候这般犹豫不决?在他的记忆中,师父果断坚决,是一位非常有魄力的男子,对师娘也是说一不二,何时如此踌躇? 正当千书寒胡思『乱』想之际,背后传来一声“哥” 一道白光突然『射』了过来。千书寒一阵眩晕。 睁开眼,一座破旧的农舍,有个五六岁的孩子的跌跌撞撞的跑来,边喊边喊“爹爹,爹爹。”突然,孩子仿佛在他前面停住了,眼睛睁的老大老大。看着孩子的眼神,千书寒不禁倒退几步。这是什么样的眼神,仿佛看到了鬼。顺着孩子的眼神看去,千书寒不禁倒吸了几口冷气,这是怎么样的画面:一把长剑从头顶直接贯入村民的头颅,村民嘴里鲜血汩汩而出,但双手仍死死抓住站在地上的半截腿…… 第42章 死亡 这怎么回事? 又是一道白光,千书寒脑子一阵刺痛,睁开眼睛,巨大的火光慢慢变小,变成两团焰火,最终成了两团烛火在白老头眼睛里闪耀。 千书寒长长的嘘了一口气。 屋内仍是两人相对,只是桌子上的蜡烛已经燃尽了一半,窗外月已西沉。 白老头看起来很累,额头之上冒着细密的汗珠,他檫了檫汗,问道:“怎么样,在我的记忆里游览了一番?” “你为何要杀他?” “谁?” “村子里,最后一个画面。” “你看到了?刚走神了,回忆出了点差错,让你看到别的画面。” “你为何要杀他?” “我不知道,不记得了。都过去了,人在江湖,谁没有被杀或者杀人的记忆?” 听了这话,千书寒背后一冷,脖子上仿佛再次出现冰冷的感觉,令他非常难受。 白老头看了千书寒一眼,微微一笑:“人,除了脑子有记忆外,身体也带着记忆。刚才我的话让你的身体想起了不好的记忆吧。” 千书寒也挑了挑烛火,假装若无其事看着烛光的余灰。 “你别看了,我说过我没有让你中幻术,更没有在烛火内下『药』。” 千书寒脸一红,又被这个贼老头看出了心思,心里略微尴尬。 “刚才我抓住你的肩井『穴』,你本能的内力上提,我让你集中精神看着我的眼睛,你照样做了。你也知道,你是练玄功的人,你一旦凝神静气,你的内力中就多了你的精神意识,你的意识进入的我的眼睛,就这样我们共享了我的记忆——这就是追忆大法。” “为何让我共享你的记忆?” 白老头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站了起来,看着窗外。此时夜已深,窗外一片寂静。烛光之下,白老头的影子竟有一些落寞。 两人沉默半响。 “你太师父当年不仅仅收了你师父和江水流,他还收了我。只是我太不肖了。”白老头幽幽感慨道。 千书寒吃了一惊,白老头难道是他?“难道你是百子饶百师伯?” “正是。”白老头,不,百子饶转过身来正对着千书寒。 千书寒曾经听师父讲起过百子饶师伯。说师伯玄功过人,是太师父的第一个徒弟。可惜因为过错被太师父逐出师门,从此断了师徒情分。 这百子饶居然在东府,还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不过,在传言中,百子饶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人物。眼前这一位长的虽然说不上寒碜,但确实和英俊挂不上勾,也许是岁月的雕刻,让他失去的往日的风采,只有眼睛一轮,还流『露』出一些灵气和昔日的光彩。 “晚辈见过百子饶百师伯。”千书寒对着百子饶深深的一鞠躬,除了今日白老头有一些怪异,昔日他对千书寒还是不错的,千书寒一直对他心存感激,现在得知他是自己的前辈,不由得施了一个大礼。 “罢了,书寒。我已经被逐出师门,已经不是你们天玄派的人了。当年年轻气盛,滥用玄功,被师父废去玄功,逐出师门。” “你在我记忆中看到的画面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师弟无咎,没想到现在已经是生死相隔了。”百子饶叹息道。 提起了师父,千书寒鼻子也微微发酸,他赶紧转换话题“师伯,那您为何会在此?” “说来话长,我被逐出师门后,太师父就带着你师父和你江师叔回了莫名山庄。而我一直在逃命,那个枉死的村民有个儿子,只有六岁,只有六岁的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死在了自己面前,然后就死死的盯着我。我至今还记得那个眼睛,那是一双你根本无法形容眼睛,童稚和无辜中充满了仇恨和杀气。我当时就想,我这辈子,逃不了了。” “最近,你又见到了他?那个孩子?” 百子饶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 他这是默认了吗?千书寒看着百子饶重新从窗口回来,在千书寒对面坐下。眼神已经不似往日那样凌厉,沧桑中带着无奈,还有很淡的忧愁。 “师门被逐,背负人命,我开始流浪天涯,颠沛流离,活的人不像人,鬼不象鬼。我一边流浪,一边学习各路功夫。我想恢复玄功,我根本练不了玄功。我的师父——你太师父说的对,玄功是非常耗费心力的功夫,不仅女儿情长会影响;心中杂念太多也有影响。进入大荒东府以后,我才发现,除了天玄派,其他人穷其一生,只能修炼一种玄功。于是我选择了追忆大法,多年苦练,终于有了一些成就。” “其他的人只能练一种玄功,你的意思是?” “对,没有天玄派《天残决》心法的支持,只能练一种。所以,飞羽他只会天梦魇。而孤生竹苦练的是镜花水月,你师伯江水流却不知什么缘故,也只有练一种玄功,大梦三生。” 千书寒心底一阵发冷,他忽然有一些明白了什么。他想起了刚到东府做的那个梦。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他是蜘蛛还是猎物? “师伯,你的意思是说……” “我什么都没有说,我只是让你明白我们天玄派在幻界的重要『性』。你身上那两本奇书的重要『性』。这个世界不管是玄界还是外界,每个人都对你的书虎视眈眈。” “每个人?” 看着千书寒不信任的表情,百子饶微微一笑:“确实是每个人,包括你的江水流师叔。” “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江水流师弟当年就是因为你太师父传书给你师父而不满,遂而破出师门投了大荒。现在你携带者两本奇书上门,难道他就不心动?” “江叔叔不是这样的人,我在大荒几个月,他从来没觊觎过此书。” “是吗?”百子饶冷冷的笑了一下,“这是你师父的高明之处,是他让你马上投靠大荒派的吧。他把宝贝主动托给最想要的人,这样一来,最想要的人反而不能下手了,下手了就等于监守之盗。” 这一番话,说的千书寒心里阵阵发冷。 “大荒东府不能下手,所以就亟不可待打发你到西府,西府三千弟子,人员复杂,当然机会好一些,可惜这事情被相门『药』门识破了,相门和『药』门当然不能让大荒独得好处,所以这朦凌峰你就变成势在必行。只是可惜的很,似乎有人比他们更心急,宴会过后就出手了。” 百子饶见千书寒沉默不语,神情却越来越难看,突然觉得自己对这初出茅庐少年说这些过于残忍,不由自主的长叹了一声:““书寒,也许是我多虑了,人心复杂多变,未必真如我说的那样。我只是担心天玄派。我虽被逐,但我的骨子里一直认为我是天玄派的人,如今我们天玄也只靠你了。我们没有师徒缘分,却有朋友之情。多年之前,大荒府前赠水,我就一直留意你,刚开始我以为你是我外甥而多加留意。现在看来,有你,我们天玄派还有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千书寒抬起头,认真的看了看百子饶,突然问道:“百师伯,你说每个人都觊觎我的《天残决》,包括你和青辰吗?” 百子饶突然被这样直白的一问,瞬间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千书寒,其实你心中十分明白,包括我刚才说的,你的心中比我还清楚,自有判断,何必问我,问我这个问题,你觉得我会说吗?” “师伯,我……”千书寒汗颜。 “只是……你年轻气盛,还有很多事情看不穿,刀山好过,情关难闯啊。” 千书寒脸微微一红,他知道师伯指得是青辰。 “不,我说的不是青辰。”百子饶又一次看穿了他的心思。 “师伯,你说的是——”千书寒不禁疑『惑』。 “佛曰:不可说。”百子饶说罢,竟然闭上了眼睛,“书寒,师伯累了,想休息休息。你回去好好练练追忆大法,希望能够帮上你。” “是。”千书寒起身离开。心中虽还有很多疑问尚未解开,但见东方发白,烛火燃尽,已经过了一夜,实在不好再叨扰。 回到自己的房间,还是毫无睡意。 看着天空一点点发白。 想着白子尧的话,越想越觉得头绪杂『乱』,万事纷扰。 也许大师兄在就好了。 大师兄足智多谋,英勇善断,他一定能够判断个所以然来。 想起了大师兄,就想起了天雪师姐,想着师姐,就想起了青辰。 想起了青辰,千书寒又是愁肠满怀。 难道百子饶教我追忆大法只是想帮我追回青辰失去的记忆? 不是青辰——百子饶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不是为了青辰是为了谁? 好好练习追忆大法……还能帮上你的忙。 帮什么忙? 走进他的记忆?两段记忆,一段关于师父,一段关于孩子。 关于师父是想告诉我或者是告诉大师兄二师兄。 那么关于孩子呢? 一个声音响起,“爹爹,爹爹”,一双惊恐的眼睛从千书寒眼前闪过。 最近,你又见到那孩子了? 一阵沉默。 佛曰,不可说。书寒,师伯累了。 不好,千书寒一跃而起。玄幻微步片刻到百子饶房间。直接要脚踹,门‘哗啦’一声,碎成了碎片。 但,已经迟了。 百子饶瘫坐在椅子上,一把长剑从头顶贯穿而下,鲜血从嘴里汩汩而出,凝固在嘴巴,脖子上…… 百子饶的眼神出神的看着前方,眼神里流『露』出的不是惊恐——而是惊讶或者说是欣慰。 千书寒一把搂住百子饶:“师伯,师伯,百师伯。” 百子饶身体已经僵硬,脉搏全无,他已经死去了。 千书寒欲哭无泪,他伸手盖上满是血污脸额头慢慢向下,他想合上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睛让他感到满心的酸楚。 他的手慢慢往下,师伯的额头,师伯的闭着的安详眼睛,接下来是鼻子…… 这才是师伯吗? 眼前已经全然是另外一个人的脸,虽然也有岁月的沧桑,虽然也有不羁的表情,虽然也有沟壑成群的皱纹。 但,这是另外一张脸。 国字脸,高挺鼻,眼窝深陷,睫『毛』浓密……安静的睡着,没有了逃避,只有安详。 焕颜术! 百师伯,谁对你使用了焕颜术?你隐藏了容颜,隐藏了身份,隐藏了过往,隐藏了本心? 你想用死亡说明了什么? 死者无声,一片寂静。 第43章 离开 百子饶的死在东府引起了轰动。一月之内,东府有人被暗算,有人被暗杀,这还得了。江掌门也从西府匆匆赶来,三大长老和江掌门关起门来,议了再议。 百子饶,轻功如飞;快剑如电; 是谁能在凌晨悄无声息的侵入,长剑贯入他的天灵盖? 天下之地,江湖之广,何人拥有如此的功夫? 东府人心惶惶。 到处都在谣传,继莫名山庄后被毁后就是大荒派。 这场阴谋刚刚开始,一场无情的厮杀就要上演。 东府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在百子饶的葬礼上悄无声息的落下。雪一片一片覆盖在棺木上,一会儿,就积下了厚厚的一层。棺木下面层层高叠的木材点着了,又灭了,好像无力送走这个如谜的一般的灵魂。 千书寒在一旁站着,面无表情。 江水流在边上不停檫眼泪,嘴里不停的念着:“师兄,大师兄,你瞒得我好苦啊。” 青辰被两名丫鬟带着,远远的站着。她想靠近,她想问问,为什么当初给她两瓶解『药』?她一直想问,没来得及,现在真的来不及了。 飞羽和芷影站在千书寒的身边,他们想安慰一下他们的朋友,可又不知道从何安慰起。看着一片一片雪落在千书寒的肩膀上,不一会儿,肩膀白了一片,芷影心想,雪水湿衣,他就一点都没有感觉寒冷吗? 孤生竹一身黑衣,站在三大长老的旁边,用眼睛的余光横扫一下葬礼会场,又是一群无序苍白的符号,这回没有谁的脸忽闪而过。难道这次真的尘埃落定了吗? 三千弟子,一律穿着白衣,静默的站在雪地上,没有了往日的嬉笑,没有了不羁的打闹。白老头,以为会跟东府的树一样长存,以为会跟东府的石头一样久远,多少次把他们迎来送去;多少次敲着竹杠,咬牙切齿地叫嚣,练功练功,轻功靠练。谁能想到如今,一条长剑从天灵盖鱼贯而下,然而死去的白老头却不是白老头了,是江掌门的师兄。 这个东府有多少秘密? 这个东府有多少仇敌? 人群肃然,只有无声的风雪,无遮无拦的片片飘落。 噗嗤一声,火终于点着了,一会儿就熊熊而起,火焰冲天。 “哀!”行礼官一声令下。 全场低下了头。 白老头,一路走好。 送走了百子饶,低沉的气氛并没有随之而去。三大长老为此开了几次大会,在会场上,林承曦激情澎湃的高喊:“我们大荒,立派百年,经历过无数风雨,没有人能令大荒倒下。我们不能因为死一两个人就人人自危,哪天没有死人?哪里没有冤魂?谣言止于智者……” 送走百子饶后,千书寒关起了了三间木屋,把自己锁在里面。没有人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飞羽和芷影几次想找他,最后也只是在紧锁的门前留下几声长长的叹息。 青辰……唉……可怜的青辰!妙掌门听说此事后,加派了两个人保护他的妹妹,听说这两位可是高手中的高手。四位高手团团围住青辰,让青辰不能离开房间寸步。 三大长老想想这不是个事。他们提出妙人儿早点接走他妹妹,妙人儿同意了。 江掌门提议这次入选到朦凌峰会的玄子一同前去,三大长老也同意了。 孤生竹不同意。他说他耻于和飞羽同行。如果一定要与他同行,他难以担保会不会出现同室『操』戈的情形。 孤生夫人气的把拐杖下端都敲裂了,“孽障!孽障!“。孤生夫人自从上次被气的吐出血后,身体一直不好,突然之间苍老了很多,最近几天,都用起了拐杖。 既然孤生竹如此坚决,三大长老也没办法。 在这个东府内,现在没有人打的过孤生竹,也没有人制得住孤生竹,由着他吧。 飞羽知道这件事情后也很生气,“我都没嫌弃他呢,他倒嫌弃我来了。哼!哼!”飞羽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晃得芷影眼睛都花了。 “哥哥,理他远点好。那个脑子不正常的,谁知道会捣鼓出什么事情。我们和书寒、青辰一起走,不是挺好的吗?” “青辰也一起走吗?” “恩。他哥哥来信了,她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尽快启程。” “可惜她是妙仙儿……”飞羽耿耿于怀。 “哥——“芷影有一些生气,哥哥从小就刚毅,可最近太儿女情长了,这都怪这个青辰。 “书寒说过和我们一起走吗?” “不知道。”说起千书寒,芷影眼神『迷』离,若有所思。 飞羽敲了一下芷影的头,“别在做梦了。” “哼!”芷影哼了一声,起身就走。 “喂,你去哪里。” 芷影头也不回,走出了明生馆的院子。 …… 行程已定。 孤独生,来风既日离开。 飞羽,芷影,千书寒,青辰三天后同行。 三天后,江氏兄妹已经准备好。四大丫鬟也带着青辰一大早就出发,他们先行渡江,在对岸码头等待。 飞羽让妹妹去看看千书寒,三天前已经通知他出发,可就是不知现在准备好了没有。 芷影运气轻功,一阵风驰电掣,片刻功夫,站在了三间木屋之前。 大门紧锁,这都是第几天了,这千书寒到底是什么意思? 死个师伯,犯不着这样吧。当初死了师父,好像还没有如此大恸。 芷影不知道的是,师父莫无咎死的意外,千书寒无力回天。但百子饶,他觉得自己明明可以挽救,只是当时自己过于愚钝。 自从师父死后,好像没有人如此的教导他,除了百子饶。他不知道,在他的内心深处,早就把这个白老头当作良师益友。可惜现在,故人已去…… 千书寒需要冷静,需要整理,需要反思,需要内省。 芷影伸手去敲门,门,却意外的开了。 千书寒从里面走了出来。几天没见,他还没有到哀毁骨立地步,但是他的神『色』异常奇怪,好似一下子顿悟了一般。他的后背上——背着包袱,看起来他在木屋里也是吃好喝好,白担心了。 “走吧。”芷影说道。 “嗯。打扰大荒府多时,也该到该走的时候了。”千书寒感叹道,回头回望了一下三间木屋,心里似有不舍。 芷影听这语气好像要跟这里诀别似得。心中奇怪。 “不用感慨,朦凌峰会了结束后,我们还会回来。” “我不去朦凌峰会,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不去朦凌峰会?” “是的。” 千书寒简洁的回答,芷影一时反应不过来。不去朦凌峰会,那现在打起包袱,他是要离我们而去吗? “你是说——” “是这个意思,我想去找师哥师姐,我要重建莫名山庄。” 自从上次芷影向千书寒表白后,这千书寒并没有什么反应,她自然明白几分。现在她听说他要舍弃朦凌峰会,重回中原,来日相见时难,心中免不了几分失落。可一时,找不到什么理由挽留他。 “我请你同去,行吗?”芷影抬头看着千书寒,眼底无限温柔,她抱着几分希望,也许她会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一起去朦凌峰。 书寒心里一热,这是芷影第二次给自己暗示,自己何曾不明白。只是心有所属,已经背负不起如此情深。 “对不起,影师姐。” 芷影是聪明人,一声影师姐,什么都明白了。 她惨淡一笑,这还真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那,青辰呢?也不顾了吗?” 芷影只想留住他,什么理由都可以,即使这理由万箭穿心。 “我要带她走。”千书寒淡淡的说,语气却很坚定,看来决心已下。 “即便她是妙仙儿?” “因为是妙仙儿,所以我要带她走,我不能让她上了朦凌峰,” 原来如此,还果真万箭穿心。芷影转身就走,都没留意脚下的台阶,一个踉跄,她崴了一下,千书寒伸手去扶。芷影一甩手,躲开了。 既然选择了,就不要这施舍的温柔。多余的关心只会带来更加凌『乱』的心情。 芷影一拐一拐在前面走,千书寒在后面亦步亦趋。 芷影心中愤愤,一面走,一面恨,后来发现自己把牙齿都咬的咯咯响。 千书寒看着她倔强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影师姐,对不起。 俩人别别扭扭,总算到了码头。飞羽一看,奇了。这俩人怎么吵上架了。他本想开个玩笑,调剂一下气氛,居然一时什么都想不起来。看着千书寒冷冰冰的表情,飞羽也不想说什么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千书寒,总有一股越来越模糊的感觉,什么时候他们之间有如此隔阂? “上船吧。”竟然无话可说,那就少说。 那俩人不吭声,一前一后的上了船。 船夫已经换了新人,新的船夫就真的是船夫,起锚,摇橹做的一丝不苟,一看就知道是位常摆渡的。看见船夫,千书寒不由自主想起了百子饶。 三个月前,也是这个码头,出神入化的轻功,爽然的笑声好像还在那条小路上飘『荡』。 生死无常…… 只有湖水依旧,初升的太阳映在湖面上,波光粼粼,依旧是半江瑟瑟半江红。 船夫摇着橹有一下没一下打在水面上,打碎了金『色』的波光,留下了一圈圈闪耀的涟漪,涟漪『荡』漾,最后一圈圈的消失,犹如曾经做过的友谊之梦。 第44章 朋友 三人看着岛随舟移,风景依旧。 风弄碧漪摇岛屿,奇云蘸影千峰舞。江飞羽想起了那首诗。诗依旧是那首诗,风景还是当日的风景,只是再也没有『吟』诵的情怀。 千书寒没有说话,他已经没有了那样的豪情壮志,短短三个月,一下子,仿佛万事沧桑,物是人非…… 物是人非事事休! 真能事事休吗? 千书寒看向飞羽,飞羽也朝着他看过来,四目相对,却一闪而过。他们都不敢深究对方的眼神。怕不小心触碰到自己最不想看到一般。 飞羽是聪明人。 即使他是一位俗气的聪明的人,爱钱,爱权,爱耍心机,但这不妨碍他成为可爱的一位人。就像现在。 他直接开口:“千书寒,你知道多少?关于大荒和天玄?” “我知道天下之庄,一为莫名,二为大荒。”千书寒的回答也很直接。 “你知道没有《天残决》的心法,我们穷极一生,只能练成一种玄功?” “是的。” “你也知道我和我爹,包括相门、『药』门和其他三门六派都想得到《天残决》,对吧。” “对。” “那你为何还要到大荒来?” “我师父认为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还有一件事更重要,我还有一个师兄——叫潜在渊。只要他在,我相信——你们不会直接出手的。” 此言一出,江南飞羽和芷影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一下子和千书寒拉开的距离。 千书寒看江家兄妹错愕和失望的表情,自知自己失言,话说重了。 “我们从来都不是朋友对吗?”芷影举起了剑,怒气冲冲的质问。 “我们一直都是朋友。”千书寒红着脸回答道。 “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对吗?” 千书寒转回头,不回答,看着江水波澜起伏。 “你是什么意思?”芷影恨恨地瞪了一下千书寒,连眼眶的微微发红。千书寒心中微微有愧,当即就不吭声了。 她又瞪了一下哥哥,飞羽平时就怵这个妹妹,见她如也不说话了。 芷影瞟了一下两人。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俩个男人看这情形,面面相觑,一时手足无措。 哭累了,芷影一抹眼泪,抬起头。指着飞羽:“哥哥,有些事情我们何必瞒着千书寒,全盘托出又能怎么样?不就是想得到他们天玄功,解决我们内忧外患,这有什么可奇怪的,现在凡事接近千书寒的,不都是想染指那两本奇书,觊觎天玄功吗?有什么可丢人的。” 飞羽脸一红,不回答,转过头去。 “还有你,”芷影骂罢飞羽骂书寒,“你让黑衣人袭击,我确实充当请君入瓮的角『色』,你既然知道也不揭穿,你在顾忌什么?别以为你这样就是坦坦『荡』『荡』,正人君子,你们天玄功本身就是控制人心的玄功,哪里有什么正义、坦『荡』可言?我们虽然希望得到你的天玄功,同时也在保护你,不然你觉得你身上带着这两本书,这段时间过的如此清净,难道没有靠大荒派的庇佑?你真以为我们忌惮你的大师兄,才对你礼遇有加的?” 一阵帕里啪啦怒骂,千书寒被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芷影师姐,天玄功本身没有善恶之分,善恶在于使用他的人。” “呵呵”江南芷影冷笑一下,“这么说来,我们是过于恶,所以你才耻于和我们连成一派,宁愿一人独撑天玄,和你的师叔百子饶在木房内偷偷『摸』『摸』练《天残决》。” 此言一出,江南飞羽和千书寒都吃了一惊。 千书寒吃惊的是江南芷影对自己的行为竟然了如指掌,江南飞羽则吃惊千书寒练了《天残决》。而在之前千书寒曾经反复强调《天残决》只属于他的大师兄潜在渊一个人。 千书寒心里一囧。 “飞羽师兄……”他想解释,却又无从解释。 “罢了,不重要了。”飞羽没兴趣听书寒解释,他心中想的是这《天残决》确实无人抗拒,即便是千书寒也不例外,看来妙人儿说对了。 “影师姐……”芷影也不理睬他,看来她余怒未消。 千书寒无可奈何。只好呆呆的望着船尾,心想本来是他们对自己处处设计,船尾无数的水泡沫隆起,又消失,消失又隆起。千书寒想起来那天来时,夕阳如血,四人同舟,谈笑风生,心无芥蒂。今日朝霞似金,波光粼粼,却相对无言,相视无情。这世间的情谊难道就如这船尾的泡沫一样,因利而生,因利而灭吗? 气氛沉闷,旅途漫长。好不容易,船总算靠了岸。 岸上有三位大汉牵着三头马等着,船夫下船和大汉对了一下符,就招呼三人下船。 三人这次没有炫技,一个接一个用跳板上了岸,看来炫技也需要心情。 三位大汉中为首的朝飞羽微微施礼,说道:“江掌门交代,让在下备下三匹千里马交于公子。”说罢就把手中缰绳递于江南飞羽。 飞羽谢过,微微觉得的奇怪:“不是还有青——妙小姐同行吗?” “妙小姐有四人护送,已经先行一步。”大汉回答后一跃而起,其他俩人也随着跟去,三人一同落在了小舟。船夫摇着船,一转身,船已经隐在了岛屿后面。 千书寒一听青辰已经起身,骑上马,一拉缰绳,看起来马上要起步。 还是芷影眼尖,一个飞身,拦在了前面,“千书寒,你想干什么?” 千书寒拉着缰绳:“影师姐!别拦我。” “你不能去追青辰,她现在已经是妙仙儿,你带不走她。”芷影大喊,由于过于激动声音都有一些颤抖。 “什么?她要带走青辰?”飞羽也把马头转了过来。 “对,这个傻瓜不去破玄灵,怕我们设计陷害他,要带青辰私奔。” “影师姐,我不是怕被你们设计。朦凌峰情况复杂,我怕我们一起会被妙人儿设计。” 飞羽突然哈哈一笑,一个侧身,一把把杵在地上的妹妹拉上马:“千书寒,你走吧,带上青辰。” “飞羽师兄……”千书寒心头一热。 “废话少说,你欠我一个人情。” “哥哥!”芷影人被她哥哥控制,嘴巴可没有被控制,朝着千书寒大喊大叫:“千书寒!你这一走,你们便是『奸』夫*,你背负的起吗?” 千书寒看了一下江氏兄妹,两腿一夹,“驾!”,绝尘而去…… “哥哥,你为何要放他走?”江芷影带着哭腔,“为何?” “傻妹妹,你为妙人儿做的够多了,我们也许该为自己另外留一条后路。” “我也许是为了自己呢。”江南芷影一声扯长叹。 “那就更傻了,心,不在你这了。你留他何用?何况……” “何况什么?” “你不觉得千书寒和以前有一些不同,好像多了点……” “你是说?” 江南飞羽不语,看着前面一路尘土。 南浦凄凄别,西风袭袭秋,一看肠一断,好云莫回头。 千书寒,珍重! …… 千书寒一路狂奔,一路绝尘。 青辰…… 他的心一阵发紧。 大道两旁的树木如影一般掠过,千书寒快马加鞭。 半日驰骋,终于,在千书寒前面已经出现了一队人马。一辆马车,四人随行。 青辰! 千书寒一跃而起。 “谁!”相门四丫鬟团团围住马车,剑已出鞘。 千书寒轻轻的落在她们面前。 “我要跟青辰说几句话。“ “不行,妙掌门有令。任何人不准接近小姐。” “妙掌门?那是你们的掌门,不是我千书寒的掌门。” “千书寒,如果不想惹麻烦的话,快快让开。” “哈哈——”千书寒突然大笑起来,“你们把他人囚禁,掳走,你们不怕惹麻烦吗?” “一派胡言!”四位丫鬟中两位绿衣腾飞而出,两把快剑直接攻击千书寒。 “来的好。”千书寒灵犀出鞘,三人打成一片。 那俩绿衣丫鬟乃是妙人儿贴身丫鬟,本领高强,相门剑法使得有模有样。 这相门招式讲究平稳,内力深厚,一招一式看起来平淡无奇,却招招锋利。这俩丫鬟日夜在一起练剑,相当有默契,俩人一守一攻,相得益彰。 但千书寒也不是吃素的。经过百无咎的指点。他的剑法明显脱离迟滞的影子,招式灵活,而且速度非常快。 十几招下来,两位绿衣娇喘吁吁,渐渐处于下风。 而千书寒越战越勇,只见他手中的剑影芳飞,剑花四溢,招招凌厉。 两位红衣丫鬟看着情况不对,也提剑加入战斗。 千书寒以一抵四,四丫鬟招招连环,打出了一个阵势,两人攻击书寒胸肺,两人则直取下盘。 情形一下子得到扭转,千书寒连退数步,脚法也略微凌『乱』。 不行。这样耗下去,敌人四人车轮战,最终会在体力上占上峰。 四丫鬟明显看到了自己的优势,四人交替阵法,步步为营,招式更加严密,形成密不可分的剑屏。 千书寒眼神一变,目光忽然变得扑朔『迷』离。 “千万别看他眼睛,小心幻术。”绿衣丫鬟大喊一声。 可惜来不及了,两位丫鬟刚触及千书寒眼神,一条巨蟒张开血盆大口直接朝着自己扑过来,“啊!”的一声,两位红衣丫鬟从阵法中摔了下来。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千书寒一跃而起,直接扑向马车车顶。 “哗啦”一声,掌风碰触马车,马车一下子四分五裂,片片飞散。 第45章 同行 车内一女子端坐,嘴巴被抹布塞住,手脚均被捆绑。 千书寒定睛一看:正是青辰。 一看青辰满脸泪痕,手脚被缚,心底一股无名火腾腾升起。 倘若刚才他只是想突破阵法,救得青辰,现在他就不这样想了,这四个丫鬟确实可恶。 灵犀剑法一变,携带着内力顿时发出青紫之光。 天玄派有祖训,不可对玄界之外用玄功,不可对玄界之子用内功。 但,现在,千书寒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他的眼神一变,冰冷之间还有夹杂着一些戾气,眼神一扫,四名丫头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不是我们……不是我们要捆绑小姐的,只是小姐执意不从,不肯上朦凌峰,妙掌门有令,才出此下策。”一名丫鬟忍不住解释。 可惜这解释太迟了。 千书寒在东府早就听说这四名丫头,名为保护青辰,实为软禁。 这一月以来,青辰不曾见过任何人,就连百子饶的葬礼也只是远远的望着。难道他们相门小姐就是这样待遇? 一声冷笑。灵犀剑呼啸而来。四名丫头转身就逃,可惜已经来不及。只听得一声惨叫,两名丫头已经被剑气所伤,在地上打滚,哀叫连连。 “告诉你们家掌门,她是青辰,不是你们家的妙仙儿。他休想欺骗世人。”千书寒扔下几句话,解开青辰,抱到自己马上,两人飞驰而去。 …… 一路风尘,一路颠簸。 千书寒和青辰已经走了四天,直奔扬州。这一路,两人好像又回到了刚下莫名山庄的时候,自由自在,悠哉乐哉。 青辰脱离了四个丫鬟,心情大好,一路上纠缠着书寒问这问那。当然初时她也责怪千书寒为何现在才来救她。 一个月有余,书寒不见人影,连江南飞羽也不见踪影。 她哪里知道,飞羽去了无数次,都被这几个恶奴挡了回去。 而千书寒他自己,确实觉得愧对青辰。青辰受伤后,他是曾去看过她。只是在房内遭遇暗算,此后他居然厌倦人心,任由病魔缠身,若非百子饶师伯指点,恐怕自己仍在自怨自艾,随波逐流。 想她一人,突然之间被人指认为妙仙儿,接下来就被软禁在房中,是何等惊慌。而自己也不管不顾,这难道是他想要的吗? 想到此,不由自主的把双手扣紧,把前面的青辰紧紧搂在怀内。 几日来,两人虽然同宿同憩,千书寒大都举止得体,两人恪守男女有别之道,并未有半点逾越之举。 这青辰和千书寒相识几个月以来,虽有几次都是贴身伺候,经常同居一室。只不过千书寒为人冷冰冰,从未有半点温柔。端茶递水,他喝了,宽衣解带,他受了。好似她真是他的丫鬟似得,现在乍然如此亲昵,这青辰一时纳闷。 青辰转过头想问个清楚。 不曾想,莫天默刚好低头,这回刚好,四目相对。 千书寒自小就练习由双眼洞穿别人的心理,青辰双眼满满的情义自然落在他的眼里。 只是青辰从来见千书寒目不斜视,目光冰冷,表情木纳。这回居然双目含春,柔情似水的看着自己,不由得一阵激动,心砰砰的直跳,不禁红晕上脸。 千书寒见青辰双颊生俏,红唇似张非张,心中一『荡』,不由自主靠下去。眼看就可一亲芳泽,谁知那青辰“哎呀”一声,转回头,还用手捂着脖子,连声说:“脖子酸,脖子酸。” 这丫头,还真不解风情,千书寒微微有一些尴尬。 她如此害臊,那日在山洞中真是幻觉?但是,那感觉过于真切,真切到自己魂牵梦绕,情不自已,难道也是幻觉?谁人有如此高的幻术,竟然能让自己以假『乱』真?幻觉之中,那女子是青辰还是师姐? 此念头一闪而过,连千书寒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就在此时,胯下宝马一跃而起,试图越过前方一个小水沟,若在平日,以这马的品种,这样的水沟一跃而过不在话下。 可惜这几日连着赶路,马力已经到了极限,这宝马居然马失前蹄,倒了下去。恰逢千书寒也正在想入非非之际。一不留神,连人带马翻滚了下去,直接滚入路边的草丛。 两人躺着草丛中,放眼望去,天上朵朵白云漂浮。 突然,青辰“咯咯”笑了起来:“比上次滚的近多了。” 千书寒也想起来。那时的青辰,动不动瞪着眼,防范采花贼一样防着他。时间真是奇妙的东西,当时不觉得如此美好,现在回忆起来,竟然丝丝甜蜜涌上心头。 “书寒,感觉你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说不上来,不过我更喜欢了。”青辰边说,声音边低了下去。 “什么?听不太清楚。” “听不清楚就算了。” 千书寒微微一笑,这是青辰第一次向他表达情意,虽然他早就知道青辰钟情自己。但每次看到她和飞羽有说有笑,有打有闹,心中不免犯酸,有时不免对青辰心生怨言。更多的时候,青辰入『迷』的身世,更让自己徘徊不前。此时想想,自己实在太不该,若自己早点表明情意,估计青辰不会心生困扰吧。 “青辰,我让你辛苦了吧。” “嗯……有的时候。”青辰若有所思,估计是想起往日种种,接下来竟然莞尔一笑,笑完就要起身,“起来啦,太冰凉啦。” “嘘。”千书寒一把拉下来,两人蹲在草丛里,“别起来,有人过来。” 果真,一阵马蹄声。 书寒和青辰躲着草丛里,透过草丛的缝隙里往外看。 大约有四五人,黑衣劲装,腰环佩剑,看来也是江湖人士。 “大哥,木公公是什么意思?让我们不用管此事。”一个声音响起。 千书寒一听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他说不用『插』手,我们就不管了?大哥是一定要杀了那小子。”另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回答。 是无相组!千书寒大吃一惊,这无相组怎么也到了扬州? “相门已经出了江湖追杀令,大哥我们是不是要快? ” “老四,你啰嗦什么,我们没下手谁敢在我们前面下手?大哥,你说对不?” “哼——” “几个月前,我们没动手,他们是不敢。但现在不同,千书寒小子手里有《天残决》,我还听说《心眼》也在他手中。 “嘿嘿,这么说来,这个小子不想活了,以前躲在大荒府邸躲的挺好的,现在敢拿着两本书到处晃悠,还拐带着人家的老婆。” 声音越来越来远,马蹄声也逐步远去,渐渐消失在远方。 千书寒和青辰从草丛里出来。 “是那些人!”青辰已经吓得连声音都有一些颤抖,“他们说的是谁?” “傻丫头,当然说的是我。” “他们要杀你,好像还有很多人要杀你,怎么办?” 怎么办?好办!千书寒轻蔑一笑,来得正好,灭庄之仇,岂能不报。很多人要杀我?那更好!千书寒眼神一变,冷过三冬。 青辰见千书寒并不回答,目光骇人,心中一惊:“书寒——” 千书寒目光收回,温柔的看着青辰,“你别怕,人在江湖,不是杀人就是被杀,你总不会想我被杀吧?” “那人为什么要在江湖,难道不能不在江湖吗?” 真是傻问题,也真是好问题。千书寒微微怔了怔,他没有想到青辰会如此问。半响才幽幽道:“世道不公,人心离散,哪里都一下,庙堂是江湖,坊间也是江湖,我们无处可逃。” 青辰自从认识千书寒以来,她一直没心没肺的活着,生『性』乐观,即被便厨娘刁难,被金沙所伤,被相门丫鬟软禁,她也从来没有忧伤过。从她的内心深处隐隐觉得,只要千书寒在,万事可安。现在听到千书寒说他们不是杀人就要被杀,无处可逃的宿命。不禁心生悲哀,忧心忡忡。 千书寒见青辰心事重重,顾虑重重,问道:“怎么啦?” “是不是,你带我走,他们要杀你。因为他们以为我是妙仙儿。” 青辰想起了金沙,金沙要杀她,不正是如此吗。 千书寒微微一笑,伸手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双手之间。 这千书寒从来没有如此举动,青辰不禁愣了。 “他们要杀我,因为我是天玄派的唯一的传人,我身上还有《心眼》和《天残决》,不是因为你。你别多想。” “走吧,我们先去找马,然后填饱肚子,买好衣服,准备好干粮。” “干什么去啊?” “跟踪无相组!” 跟踪无相组?这千书寒八成是疯了。他忘记了自己是怎么从无相组手里逃脱的吗?还是最近事情太多,给他刺激太大,使得他『性』情大变,连害怕都忘记了。 青辰一阵胡思『乱』想。 千书寒一拍她的头,“别傻想了,跟踪他们,他们才找不到我们。” 好办法!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青辰暗暗佩服,看千书寒的眼神爱慕中加入了几分崇拜。 这个傻瓜,还以为他说的是真。这个世界上有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吗?危险永远只有危险,安全只是相对的。不过不跟踪无相组,怎么能知道莫名山庄被毁的真相呢。 “快走吧,不然扬州城要关城门了。” 第46章 师兄(1)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现在虽然不是三月,十月的扬州依旧『迷』人。南北往来的商人、四通八达的街道、路旁无数叫卖的商贩、还有京杭大运河飘着箫鼓画船、二十四桥上轻车骏马,无不显示着这是一座富庶、富有文化底蕴的城。这也是一座海纳百川、稀奇古怪、光怪陆离的城。 在城的东面,有间客栈,客栈的高挂着一块匾,上面硕大的行书“有间客栈”。这是一间江湖客栈,江湖客栈按照江湖的规矩,在客栈的门口摆着巨大的铁箱子。过往的任何一派的江湖人只要走进这家客栈,都必须投十俩银子在铁箱子里。 这就是江湖客栈的规矩,这些钱是用来修补被打砸摔坏的桌凳家俱,这些钱是用来安抚无辜受伤的或者死去的人,或者是替那些无人收尸的人买付棺材。 没有人破坏这个规矩,因为谁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曝尸荒野。 但有一个人例外。 魔头潜在渊! 哦,错了,除了潜在渊外,还有一个人例外,就是木公公。 木公公是谁?公公,自然是宫里的人。知道内情的人的说,他是大内司礼监太监的江湖代表;也有人说他是替皇帝管着江南织造,油烟*。不管怎么样,他是太监,非寻常人,自然可以非常待遇。 这个非常人难得来一次扬州,但每次来扬州,有间客栈是他必来的地方。用他的话说,此客栈,有戏看。特别是最近来了潜在渊,这个戏越来越好看了。 今天,黄昏还没到,这个非常人带了两个小太监就来到客栈, 客栈和往常一样,坐满了人。各式各样的人。带着短刀的,带着长剑的,拿着包袱的,拿着人头的。 这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 这里发生着任何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这里也是唯我独尊的地方。 即使这个非常人过来,也没有人特意多看他一眼。除非这个是他们要杀的人或者要杀他们的人。 木公公站在门口环视一周,特地咳嗽了两下,没有人抬头,大家都司空见惯,习以为常。掌柜拼命跑过来:“公公请,公公里面请!”。 江湖客栈的掌柜,自然是‘百晓生’,什么人可以得罪,什么人得罪不得,什么人可以怠慢,什么人怠慢不得,他的心跟明镜似得。 “掌柜,最近有什么新闻?” “有,有,有,公公你都来扬州了,能没有新闻吗?新闻有,戏文也有。” “瞧你这张小嘴,怪会说话的,”木公公翘着兰花指,捂着嘴,细着嗓子,“老地方留着吗?” “留着留着,公公你的地方谁敢占啊。里面请,里面请。” 掌柜带着木公公上了二楼,在中间一个敞开的楼台上就坐。 “孙子。” 边上的一位小太监连连答应,“在呢,爷爷。” “知道我为什么最喜欢这个地方吗?” “爷爷是不是喜欢高高在上的感觉?”太监孙子试探着回答 “我呸!”木公公喷出一口茶,“胡讲,你这是犯上,懂不?” “爷爷,你这是……” “这里风水好,你懂不?江水流说过的,我这人要朝着北向,这么凶险的地方,自然要找风水好的地……何况,这地方视野真不错,”木公公往太师椅一躺,举起两条腿放在前面的茶几上,“孙子,给爷爷讲讲今天的戏文。” “是。” 太监孙子靠着楼台栏杆上,朝下看了看。 “爷爷,今天有大戏,增加了新的角。” “说吧。”这另类公公眯起眼睛闭目养神。 “正南,有两位拿着短刀,正在喝茶,他们点的是碧螺春。不过喝的不仔细,前面已经放着两个空茶壶。” “他们是衡山的四大短刀,他们在等另外两大短刀,不过他们要等的人可能不来了。” “为什么不来了?” “可能是因为害怕……或者是因为他们的师父平时就对他们不好,犯不着为他报仇。”木太监闭着眼睛,继续说道。“座位中有没有一位少年?” “有,爷爷,在两位短刀的旁边,少年头上带着孝,手里拿着一把长剑。” “他是华山的,他的老子是五岳五大高手之一,前天死了。” “也是死在潜在渊手里?” “呵呵,这里等着要杀人的,都是找潜在渊的。”木太监呵呵一笑,笑的阴阳怪气。 “那西北角的那两位呢?” “有两位生客?”木公公仿佛打血一般,猛的站了起来。 西北角,有两位村人打扮的年轻人,两人肤『色』黝黑,头上包着头巾,头低的低低的,其中一位矮小的一直在大口吃包子,个子高得则一直看他吃,偶尔说上几句,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看嘴型,似乎叫他吃慢点,吃慢点。 不是千书寒,是进错客栈的农民。没意思,木太监重新坐在了座位上。 “魔头潜在渊出来没有,魔头潜在渊出来没有?”一位拿着大方刀的大汉从内堂闯了出来,坦胸『露』背,声如洪钟,众人一起看向他。 他很满意这效果,“今天大爷就要宰了你!替天行道。” “这人是谁?”太监孙子问。 “不知道,可能是一位想出名的吧。”木公公又闭上了眼睛。 一位干瘪的老头站了起来,颤悠悠的走向大汉,沙哑着声音问:“兄弟,你家谁人被魔头所杀?” “无人被杀,我替天行道。”大汉喊得更响了,两眼吐出,看起来他觉得替天行道很光荣。 “小兄弟,我看你还是回去吧。”老头又慢悠悠往回走。 “喂,老头,你瞧不起人,是不。”大汉伸手去拉老头。没拉住,老头的身体居然跟泥鳅一般,根本近不了身。 边上两位佩戴长剑的站了起来,两位年轻人,白衣素服,朝着老头施了一礼:“陈前辈,您也来啦。” “陈前辈是谁?”孙子太监问道。 “平时我怎么告诉你们来的?多出去走走,你们就是不听。”木公公已经从位置上坐了起来,二郎腿也从茶几上放下来,饶有兴趣的看着下面“姓陈的,是陈家庄的,老家伙隐退江湖多年,前几天,孙子在青楼被杀。” 楼下的陈老头估计听到楼上的对话,朝着上面喊:“是木荷木公公吗?何不下来共同除魔?” “陈老爷子,我就不下去了,断了根的人,没有什么孙子儿子被杀,就不讨这个麻烦了。” 木公公明显带有讥诮的意思,陈老头也不恼:“孙儿不肖,招惹不该招惹的,老头子只好在这里陪上老骨头。”说罢,就在位置上坐了下来,颤悠悠端起茶杯,众人看他茶杯都端不稳,却在这里想为孙子报仇,不禁心生悲戚,一时场地寂静无声。 “老头,你怎么不识相,你想让一个太监帮你,也不让我帮你,你啥个意思啊?”这莽汉一脚坐在了老头旁边,拳头在桌子上一敲,桌子顿时四分五裂。 “孙子……”木荷木公公皱着眉头。 “喏。”太监孙子话音刚落,楼下大汉一声惨叫,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喉咙多了把匕首,人直直的往后躺。 陈老头继续喝茶,边喝边摇头,“『乱』世,人命如蝼蚁啊。” 那两位乡下年轻人也停下来吃包子了,一直看着这边,看来是被吓傻啦。 “早死早超生,打扰各位雅兴了,大家继续继续。”木公公朝着下面微微作揖。 掌柜赶紧让人把大汉的尸体拖了下去,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迹和满屋的血腥气。 窗外,最后一点余晖被慢慢被暗夜吞没,夜幕降临了。 远处钟楼的钟敲准确的敲了六下, 酉时已到。 在座的几位看似都紧张起来,有几位已经亮出了兵器。 陈老头低着头继续喝茶,那少年已经坐在陈老头对面,好像正在和老头说些什么。 掌柜的悄悄来到两位乡下人那一桌,轻轻的说,“两位还是快走吧。魔头就要来了。” 个子矮的问:“魔头是谁,潜在渊吗?他来杀人吗?” 掌柜摇摇头,唉,又是一个不知死活的,好奇害死人啊。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外面来了一个人。 客栈的灯明亮如白昼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背后则是一片漆黑的夜。 这就是魔头潜在渊吗? 非常帅气,即使满脸的胡渣,一脸的倦意,醉意让他睁不开眼睛。都毫不影响他的帅,只是现在的帅多了一些颓废,多了一些不羁。 非常帅气的潜在渊倚靠在门栏上,不停的打着酒隔。 什么魔头,不过是一个醉鬼。 刚才还风声鹤唳的场子突然多了一些声音。 有一些人在窃窃私语,有一些人神情放松了,更多人的杀气上扬。 潜在渊慢慢走进客栈,一身拖地玄『色』长披风,头发简单的绑在脑后,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拖着一把长剑,长剑黝黑,状如木碳。 这把长剑叫心尤,心尤和灵犀一样,来自于天上玄铁,只不过心尤收野狼之灵锻炼而成。 长剑心尤被拖在地板上,划过刚才那滩血,闪出一道寒光。 众人心头一凛,这是一把嗜血的宝剑! 他的主人好像并不嗜血,看起来更像一位……一位孤独到底的人。 确实是,他身上散发着孤独、哀伤和死亡的气息,混着场子里的血腥气,钻入众人的耳鼻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说不出的诡异气氛弥漫。 “掌柜,来两壶酒,装满!”潜在渊放下酒壶,两位短刀已经上前,短刀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不管你像不像魔头,不管你是不是魔头,杀人者偿命。 两位短刀越来越『逼』近,人们屏住了呼吸。 楼上的木公公也不再废话,和两位太监站在栏杆旁,目不转睛看着下方。 好戏已经开场了。 第47章 师兄(2) 两位短刀已经准备好,给与对手致命的一击。 潜在渊好像并不清楚,他在喝酒,一杯接一杯,醉意更重了,连头都抬不起,他的后颈,背部全部『露』给敌人。 这是兵家大忌。 因为这个场子内不缺乏快刀,快剑。 快到谁也无法转身躲避,与他们对敌,唯一的办法就是正面相对,时刻准备。 潜在渊好像并不清楚,他已经烂醉如泥,看起来别说偷袭,直接把他皮剥了,他未必能反抗。 这样的人怎么是魔头? “小心!”角落里的高个子的乡下人人突然喊了一声。 两把短刀已经发出,霎那间杀入了潜在渊的后颈。 “哇哦。”众人一声哇哦, 两股嫣红的血从后颈汩汩冒出。 潜在渊就这样被杀死了? 潜在渊还低着头,伏在柜台上,一动也一动,他真的死了吗? 所谓的魔头不过是一个传说。 突然,几声冷笑发出,笑声冰冷似铁,冷得让每个人不寒而栗,汗『毛』倒竖。倒在柜台上潜在渊居然转过身来,眯着的眼睛已经睁开,那是一双美目,不过这美目现在是一团漆黑,浓黑如墨,深不见底,嘴角还有一股讥诮的笑意,周身则溢满戾气,很重的戾气,非要杀人的戾气。 众人一惊,两位短刀已经呆住。 潜在渊转了转脖子,后颈处的两把短刀“哐当”一声,掉下来。 他还伸手在后面一模,慢慢回来把手伸回来,张开给众人看:“你们看,一点血都没有。”潜在渊微微一笑,这笑容比鬼还恐怖。 两名快刀手里又多了两把快刀,俩兄弟背靠背,双手耍刀,整个人被刀影笼盖。瞬间,所有的刀影朝着潜在渊飞过来,跟着飞刀的还有呼啸而来的杀气和怨恨。 潜在渊没有躲避,他张开了双手,整个人像一张巨大的大鹏。 无数的刀影全身没入潜在渊的身上,无数嫣红的血流出来,潜在渊的帅气的脸开始苍白。 这回击中了吗? “你们被骗了。这是天玄派的杯弓蛇影和障眼法。” 座位上有懂行的人,一语惊醒众人。 果真,潜在渊突然倒地,霎那成了一件玄『色』的披风。 “要攻击实处,天玄派的障眼法并没有改变物体,只是欺骗我们的视觉,攻击你看到物体的周边,每一处都别放过。” 说话的是人在东北角,一个黑暗的角落,光影刚好打不到那个地方,只能看到角落里有一个影子。 他的话刚完,四五个人从座位上腾的窜出,团团围在了那个玄『色』披风边上。 这些人很聪明,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四五个人合着两名快刀,六七把刀剑一下子直接扑上那件玄『色』披风。 这些人速度很快,快的你仅仅感觉只是吸气一下,这一切都已经发生。 但是……披风还是披风,在刀剑之下已经成为一堆碎片。 “哈哈哈……”柜台上边上突然有人狂笑,“有意思,六七个人跟一件披风过不去,难道披风杀了你们的爹你们的娘?” 众人一看,还是潜在渊,他还在喝酒,一杯又一杯,而且边喝边笑,笑的双肩以及背部全部抖动。 士可杀,不可辱。 七八人一起上。团团围住了潜在渊,此时,他们都不敢贸然攻击。只是围着潜在渊,他们在等那个影子。 角落里的影子说话了,“是本人,天玄派的障眼法只能维持一刻钟。” 潜在渊不再发笑了,缓缓转过来,和刚才的虚体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目光更加寒冷,整个人戾气更凝重,手中的心尤时不时的发出一道又一道寒光。它想喝血了,它本来就是一只嗜血的狼。 他横扫一下围着他的敌人。 “不要看他的眼睛。” 影子发出一声警告! 已经来不及了。 六七人人突然傻愣愣的,痴痴的呆笑,哗啦一阵响,他们的手中的刀剑全都丢到了地上。 大厅一下子安静下来,恐怖而又诡异的静,静得连呼吸都很多余。 “过来。”潜在渊朝着一名快刀招招手。 那名快刀“嘿嘿”的傻笑着,顺从的走过去。 “嗤”的一声,心尤已经从快刀的天灵盖贯穿而下,快刀双眼凸出翻白,一股鲜血从他嘴里汩汩冒出,脸上保留着痴痴的,傻傻的笑…… 场子内鸦雀无声。 潜在渊抽出心尤刀,用嘴『舔』着刀口的鲜血……脸上『露』出满足的快意…… 这是魔鬼,绝对是魔鬼。角落的影子不说话了,楼台上的木公公也不聒噪了,陈老头和少年依旧坐着座位上,还是没有转过头,只是手里的茶杯抖得更厉害了。 “过来。”潜在渊又朝着另一名快刀招招手。 这名快刀“嘿嘿”的笑着,一步一步向潜在渊靠近。 又是“嗤”的一声…… …… 客栈内死一般的寂静。众人一动不动,只是脸上的肉不时在抽搐:这是杀人吗?这简直是在宰牲口。 突然,一个身影飞了过来,按住潜在渊的心尤刀。 “不要再杀人了,不要。”声音带着一些哽咽。 谁这么大胆?谁有这么好的轻功? 众人定睛一看,是角落里带着头巾的那位高个乡下人。 “走开!”潜在渊一挥手,那位头巾乡下人‘砰’的一声被丢回了角落里,另外一名乡下人急忙上前扶着。 就在这一霎那,中邪的四五个人如大梦初醒,茫然的看着四周。 “退下吧,你们杀不了他。”陈老头终于说话了。 他站了起来,和他一起站起的还有那名少年。 他们一老一少颤悠悠的朝着潜在渊走过来。 潜在渊看着这奇怪的组合,笑意更深了:“陈老头,我杀你的谁?” “孙子。” “你想报仇?” “不,我想死。” 很好,求死的人。心尤又发出一道寒光。潜在渊再次举起剑,『舔』着剑头快要滴下的血,一丝诡异的笑容定格在他那帅气的脸上。 “为什么?” “心已死,活着无趣。” 说完,陈老头叹了一口气。 众人动容,霎那间,整个客栈被这一心求死的悲哀又绝望的情绪笼盖。 潜在渊仿佛也被感染,脸上诡异的笑容正一点点的化开。 “很好,那你呢?”他转向了少年,“我杀了你的谁。” “为父报仇。” “好!好!好!”潜在渊连声叫好,“为至亲报仇,我若死了,也算死得其所。” 老人和少年交换了一下眼神,少年又上去了一步:“陈前辈一心求死,请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 “怎么个体面?”潜在渊看起来挺有兴趣。 “比内力。” 比内力,两个人席地而坐,双掌对击,谁人内力弱,内伤而死,这个死法确实体面。 “这个办法好!”座位上的佩长剑的两位白衣男子附和。 比剑法,肯定胜不了这魔头;比玄功,就更别说了。陈老头一生习武,内力自然深厚,比内力可能还有胜算。众人心里嘀咕,只是这魔头答应不答应。 “好!好!好!”潜在渊又是连声较好,非常痛快,满口答应,“比就比吧,你死你痛快,我死我也痛快。”说罢就盘膝坐下而坐。 陈老头在他对面一米开外也盘膝坐下,两人慢慢抬起双掌。 一会儿功夫,一股白雾从白老头掌心飞出,对面的潜在渊则是一股红气喷『射』而出。 白雾和红气在两人的中间纠缠,拉锯,此消彼长,一推一拉,相当胶着。 众人紧紧盯着这团白雾和红气,大气都不敢出。 一会儿,白雾逐渐稀薄,红气却不断从潜在渊掌心发出,越来越浓郁。 众人心中一惊,不好!陈老头的内功还是不如他。 果真,陈老头已经汗如雨下,而对面的潜在渊依然神『色』自然,只是那诡异的笑容淡了。 突然,为父报仇的少年一掌打在陈老头的后背,也盘膝坐下。 陈老头顿时觉得源源不断的内力输送过来。 这样一来,以二战一,战局再度陷入僵局。白雾红气在双人之间彼此追咬,忽上忽下。 潜在渊眉头突然一皱,再一提气,额头微微冒出细汗,那团红气更加浓郁,嫣红如血,团团把白雾围住。 不好,少年另外一只掌再次打在陈老头的肩膀上。 瞬间,陈老头的袖子里面『射』出两把毒针! 暗器! 在比试内力的时候用暗器!这真是最无耻,最下烂的打法,倘若在江湖上有一丝名气都不会做。何况是成名已久的陈家庄庄主,这难道是求死的节奏吗?看起来更要对方必死的节奏! 潜在渊已经进退两难,如果他一下子撤回内力,回避毒针,这团白雾必然伤其身,非死也是重伤。 但是,他若不回避,这两个毒针直接『射』入张开的双掌,用如此手段暗算,那针上面的肯定有必死无疑的剧毒。 众人一阵得意,魔头潜在渊终于要死定了。他已经逃无可逃,避无可避了。 只是…… 一团红气突然袭来,居然比毒针更快,陈老头和少年“啊”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双双倒地。 与此同时,两个毒针飞入客栈的门板上,门板顿时被腐蚀掉一片,果真有剧毒! 潜在渊呢?潜在渊仰面避开毒针后如弹簧般弹起站在原地。反击,回撤,躲避,反应太快,他内力一时无法入丹田,有两成反震过来,嘴角流下了一丝鲜红的血…… “卑鄙!无耻!”潜在渊伸手檫掉嘴角的血,眼睛已经变绿,一层杀气腾腾升起,身上的戾气更加浓重了。 佩长剑的两位白衣男子从座位一跃而起,大喊一声:“跟魔头不用讲仁义道德,江湖规矩!他已经受内伤,大家可群起攻击。” 底线一旦被突破,就真的没有什么廉耻。瞬间,又涌上了四五个人,层层围住潜在渊。 第48章 师兄(3) 不要看他的眼睛。”东北角的影子又提醒了一句。 陈老头和少年已经站起,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两块条布,把自己的眼睛蒙起来。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周围的四五个人开始后悔自己没带块布来,纷纷把眼睛闭上。 “哈哈哈……”又是一阵狂笑,潜在渊仿佛笑得都背过气来了,“你们以为瞎了,就不会中我的玄术?你们没有视觉,难道没有嗅觉?没有痛觉?没有味觉?难道要失聪、失明、失语?” 笑声停止了,潜在渊仰天长啸,一声奇怪的声音穿过耳膜后,客栈中央下起来漫天的飞雪。 这是一场诡异的雪,一片一片,滴在围攻的人身上,流下了一滩嫣红。 这些人不知道发生什么,只是感觉并没有被攻击,但为何有疼痛,刺骨的疼痛,从全身各处传来,他们不敢睁开眼睛看,只能竖起了耳朵。他们相信只要不中玄术,以他们几个的武功,对付一个受伤的潜在渊绰绰有余。 “爷爷,我在这里,你看看我行吗?” 一个声音突然传来,陈老头的脸部开始抽搐。 “爷爷,我好痛,真的好痛,你看看我好吗?”空中这奇怪的声音开始弥漫。 “叮叮……叮……” 东北角的影子突然敲起碗来,他想干扰视听,“不要听,陈庄主,这是幻听。” 陈老头额头开始冒汗,表情痛苦不堪。 叮叮的敲碗声突然变成风铃,“爷爷,你还记得风铃吗?你买给我的,三岁的礼物。”空中青年的声音已经变成儿童铜铃般的笑声,“爷爷,你不再看我一眼吗,就一眼。”笑声变成了哭声,一个儿童苦苦哀求他的爷爷再看他一眼,天地都为之动容。 陈老头老泪纵横,突然,他一把拉下了眼罩,一道寒光从潜在渊的眼睛*出,陈老头双眼流下了一行血泪。 陈老头的眼睛瞎了。 原来真的要失聪,失明,失语,一切感官统统离去才能逃脱这该死的幻术! 陈老头想起了那天十八高手从楼里出来,空洞的眼眶,失去舌头的嘴巴,被堵塞的耳朵,只会禽兽般的*,原来是这样……只可惜明白都太迟了。 围攻的人个个流下了一行血泪,即使蒙着布,隔着光,他们还能感觉到拿到骇人的光……一段异常的白,接下来就是一片漆黑和刺骨的疼痛。 接下来有什么?不管有什么,杀吧。 举起刀,举起剑,一阵『乱』砍。 很快,他们都倒了,死在了彼此的剑下或者刀下! 一片寂静,良久。 “哐当”一声,客栈的门打开了,一个人影慢慢走进了茫茫的夜『色』中。 “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 …… 众人如梦方醒! “抓住那两个乡下小子!”东北角的影子一声怒喊。 角落里,人早已不见踪影,两张孤零零的凳子上放着两条包头巾,软绵绵的躺着那里,像是在嘲弄着这些可恨又可悲的人…… 木荷缓缓坐下! 太精彩了,原来这才是天玄功! 东北角的影子慢慢走出来,客栈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 一位三十上下的年轻人,长相柔美,居然和潜在渊又几分相似。 “潜于野,你知道逃走了两位乡下人是谁吗?” “谁?” “千书寒!” 潜于野不由自主的跌了个踉跄! 背后传来骇人的得意的笑声,那笑声如千万飞针般直接进潜于野入心脏,一阵无法言表的苦痛涌上心头。 人生的痛苦莫过于妻离子散,兄弟相残…… 师弟…… 潜于野慢慢走出了客栈,他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就如同古稀老人一般,弓着背,步履蹒跚,慢慢的向前走。 出了客栈,边上出来两位奴才,上前去扶着他“老爷……” 潜于野没有回答,慢慢的爬上的轿子,放下帘子,四个奴才抬起轿子,向东北大街走去。夜更深了,浓黑不得了,连月亮都不想看这血腥之夜,穹宇一片漆黑。 潜于野跟着桥子摇晃,一摇又一晃,他微微掀开帘子,看着外边漆黑的天。七年前的那个夜晚好像也没有月亮,漆黑得化不开…… 七年前,莫名山庄。 还是初秋,莫名山的初秋非常『迷』人,红叶满天,落英缤纷,野果子丰盛,野味也充足。师兄弟们几天前打猎过来的野猪野兔野鸭野鸟都关满了院子。 真是丰收的季节。去年的也是这个时候送走了妙人儿,大家都以为大师兄和天雪师妹的事情终于可以定下来了,但最终,还是没有。在莫名山庄,大师兄潜在渊和天雪师妹是公认的一对,金童玉女。美丽的师妹和帅气的师兄,聪慧如师妹,豁达如师兄,从潜家兄弟上山,这段姻缘仿佛就上天注定一般。 没有人注意角落里的潜于野,没有人注意他看莫天雪痴痴的眼神,没有人注意在华服锦衣包装下的深深痛苦。 有一种感情叫嫉妒,有一种秘密叫不能说的秘密。 天雪的笑声如铜铃般响起,师妹的笑颜在脑际里浮现消失又浮现。 师妹…… 他辗转反侧,寝食难安,他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他的『性』情越来越怪癖,他的要求也越来越多。好在,师父溺爱他,他可以吃最上等的美食,他可以穿最炫丽的衣裳,他可以在日晒三杆起床,他可以想练功的时候练功,不想练功的练功……他甚至可以斗鸡玩鸟玩蟋蟀。 即便这样,入定之后嫉妒之虫仍在不断蚕食着不安的灵魂,那份蚀魂销骨无穷尽的痛苦丝毫不能减轻半分。哥哥在做什么?月下佳人相伴,谈诗作词吧。密林深处,情人之间窃窃私语吧。 哥哥…… 都说一『奶』同胞,却是同人不同命。 我拿什么跟哥哥比呢? 哥哥潜在渊是师父的大弟子,是师父的骄傲。哥哥能打点山庄上下,哥哥能飞檐走壁。哥哥二十五岁,已经誉满江湖,已经为莫名山庄打下赫赫名声。 除了这些,哥哥还很帅,帅的一塌糊涂,帅的人神共愤。 而他呢?是师兄弟口中的少爷,师父眼中长不大的孩子,从小就弱不禁风的小子,天生软弱,练了很多年,还扎不稳马步。他也就是一寄生虫,凭什么获得师妹的青睐,凭什么跟哥哥比? 我甚至连小师弟都不如,小师弟喜欢天雪,可以满嘴喊着要娶了师姐;而自己呢? 自卑,怯懦,敏感,嫉妒。 日日夜夜折磨着他,折磨他更加弱了,折磨得他更加像个少爷了,动不动就给人脸『色』看。师母不喜欢他由来已久,而现在师父也已经开始叹气了。 妙人儿走后的三五天,大家都以为大师兄和天雪师妹的事情会提上日程。结果大师兄自动提出要陪小师弟外宿;外宿完了后,师父说哥哥要闭关了,闭关出来之后,师妹和师兄却日益疏远了。 这一年以来,大师兄越来越沉默,每日日出练功,入定才回。师娘说,现在天玄派处境堪忧,大师兄迟早要主持莫名山庄大局,武功和玄功方面自然要抓紧。 师娘自从妙人儿悔婚之后,明显对大师兄亲热了许多。只是师父却日益严肃,对女儿禁足,要求她没事不要出闺房。对大师兄却是甚为关切,经常一起在密室内闭关,一关就是好几天。 莫天雪天天坐在窗台看风景,发出一声声的叹息,一声声的长叹把初秋的黄叶都叹黄了。本是秋高气爽硬深深的被叹成一片萧瑟,整个一片落败深秋的光景。 潜于野坐不住了。 一年以来,他听着师妹的叹息,他看着哥哥紧锁的眉『毛』,他觉得够了,真的太够了。他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哥哥和师妹看来是不好了,很少看见哥哥含情脉脉的看着师妹了;敏锐如他,这种微妙的情绪改变让他看到了不少希望。哥哥的脾气他了解,一旦决定了很少更改,他就是这样雷厉风行。 这可能是个机会。 一个下午,太阳有点暖烘烘的。他看见师父在书房里坐着,情绪不错,在练书法,还是隶书,“志存高远”。看见他进来,就笑呵呵的喊他:“野儿,进来吧。” 他怯生生的进来,虽然师父对自己十分溺爱,凡事有要求几乎都答应,更少打骂,但越是这样,他看到师父越是害怕,总觉得不同于其他人的优待背后有玄机。 “师父,我……” “怎么啦?”师父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奇怪。 潜于野转身去关上房门,站在师父前面。 他决定破釜沉舟,成败在此一举。 “有什么事情?”莫无咎也很惊讶,这个弟子一直玩世不恭,少有这般严肃的时候。 “师父,请把天雪师妹许配给我!” “什么!?”莫无咎‘霍’一声站了起来,脸『色』都变了。 “师父,我会对师妹好的,我从小就喜欢师妹。” 师父连连摆手,“不,不,不”,惊恐的后退了几步。 “师父,为何哥哥可以,我就不可以?”原以为师父会一口答应,看到师父如此反应,潜于野心碎了一地。 “你哥哥不可以,你也不可以。”师父发怒了。 “为什么?可我已经爱上师妹了……没有师妹,我不能活!”潜于野已经无路可退,他决定再争取一下。 “啊——”莫无咎发狂了,“你这个逆子——”一台砚台飞了过来。 “逆子?”潜于野瞬间反应不过来,额头硬深深的被砸出了一道血痕。 第49章 师兄(4) 已经瞒不住了。罪孽啊。莫无咎长叹一声。 “野儿,你不可以对天雪有非分之想,她是你亲妹妹——” “哗然”门外传来碗碟破碎的声音,这声音如此突兀,骤然间从耳边响起,房内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潜于野还没有反应过来,莫无咎已经去开门了,门前地上一些碗碟碎片还有满地『乱』滚的汤圆…… 不远处,莫夫人的身影跌跌撞撞,狼狈而逃。 “夫人,你听我说……”莫无咎追了过去…… 潜在渊听到异响,飞驰而来,进了门看见弟弟潜于野瘫软在地,额头还有血不断往下流,神情呆滞, 不容多想,潜在渊急忙上前,按住伤口。 潜于野抬头呆呆得看了一下哥哥。 “哥哥,我们是师父的儿子吗?” “什么?” “哥哥,我们是师父的儿子。” …… 那天之后,师姐和大师兄的婚事就定了下来。原来没有机会的永远是自己,潜于野一声苦笑。 莫名山庄上下传言,师娘终于答应天雪和潜在渊的婚事了。这个婚礼迟迟不来,让人望眼欲穿,耗费多年,来的时候却如此仓促,猝不及防。 也就在这一天之内。大红灯笼高高挂,大红双喜贴满窗,百来个弟子忙上忙下,熏鹅宰羊,布置新房。 这可是大喜事,天雪师妹绽开许久没『露』的笑脸,一切雨过天晴了。对着菱花镜,一遍又一遍梳着头发。她想起了一首古诗:“文彩双鸳鸯,裁为合欢被。着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想着想着不禁粉脸生晕。 师哥,我终于嫁给你了。 深秋的黄叶好像也不怎么伤感了,一片片的,金黄灿烂,无比好看。 窗外刚贴的窗花也很应景,鸳鸯戏水,大红双喜,非常喜庆。 大红被褥,大红嫁衣,凤冠霞帔,瓜果莲枣,都要准备好了吗? 对着镜子,莫天雪反复看了又看,这对耳环好像小了点,不够隆重,若是母亲的红豆玛瑙流苏耳环就好了。 时间还很早,天雪起了身,从闺房出来,绕过几个回廊,幸亏没有碰到什么人。她最怕碰到大师兄,听说结婚之前见到新郎不吉利的。大家好像都到大堂忙去了,闺房通向西边的厢房一片寂静,天雪三步并成两步。如果让父亲知道成婚之前还出去『乱』跑岂不死定了。 很快,莫天雪就来到母亲的房门前,房子里传来一些声音。 怎么?母亲房间内还有人? 天雪一时好奇,放慢了脚步,慢慢贴近房门。 “夫人,你这又是为何,你这又是为何?” 父亲的声音,听声音非常着急。 “不为什么,他们不能结婚吗?难道在渊也是你儿子?” “夫人,你胡说什么啊。” “我胡说,难道于野不是你儿子吗?” 房内一阵沉默。 在野师弟是父亲的……天雪脑子里一下子嗡嗡作响。 “不能让天雪和在渊结婚!” “为什么不能,你心中又有鬼?”母亲显然生气了,声音提高了许多。 天雪耳朵都竖起来,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你不知道,在渊一直怨恨我,携恨多年。” “这又如何?你不该恨吗?” “夫人,他现在练了《天残决》。” “不是你儿子,就让他们结婚!练《天残决》跟结婚又什么关系。”母亲发怒了,声音都有一些颤抖。 唉……几声叹息声,接下来就听到父亲在房间内走来走去的脚步声。 “别走来走去,有什么就说,你休想再瞒我!” “夫人……” “我不是你夫人,你夫人是山下埋葬了村『妇』!” “哎……夫人……”父亲声音充满了无奈。 天雪的脑袋已经完全炸掉了,一时人都站不稳,想离开又挪不开步子。 “夫人,《天残决》就是‘天残地缺’,要杜绝七情六欲的,你这不是把雪儿往火坑里送吗?” 杜绝七情六欲?什么意思?莫天雪一阵紧张。 “你胡说什么,你不是练《天残决》吗?还杜绝七情六欲呢,都快三妻四妾了。”母亲一阵讥讽。 “我何曾练过?”父亲一声苦笑,“师父要我和《天残决》选择,我娶了你。这么多年来,你看过我用过玄功吗?外界都说我天玄功如何如何,都是谎言罢了。” 莫天雪又是一阵眩晕。 “师父当年天玄功了得,名震江湖。你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师父抛妻弃子得来的。师父一辈子绝情绝义,一心练功。到了晚年还是因为思念妻儿,后悔当初,导致走火入魔了,成疯成狂,最后跳崖自决而死……” “你别说了……”父亲的陈述被母亲喝断了,“义父断七情六欲,为何会收我?” “因为你和他遇到的故人相似,他以为这样能破除‘天残地缺’的诅咒,他曾说《天残决》是仙人所赠,其实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幻觉罢了。” “什么意思?” “师父的玄功乃是从一山洞内得到《天残决》一书而成,最后才得知练就《天残决》必须绝七情六欲,尤其不能动情,所以抛妻弃子,创建莫名山庄。偶遇你时,因为你的长相和洞中女子颇为相似,师父觉得可能有一些关联,产生了可以解除‘‘天残地缺’的诅咒的想法,收留了你。最终,他还是……” “你胡说八道。”母亲歇斯底里,声音完全嘶哑。“那你为何,为何让在渊练‘‘天残地缺’?” “因为……”父亲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酸楚“因为莫名山庄已经无人支撑,必须有人出来支撑,不然我百年之后,你,天雪,于野、书寒又能依靠谁?难道还能依靠谎言吗?还有,我知道他怨恨我,有可能连累天雪,能阻止他也只有练《天残决》。” 五雷轰顶,天雪只觉得眼前一片白,怪不得师兄最近对自己如此冷漠。怪不得自己和师兄青梅竹马,父亲却一再反对。怪不得母亲坚持要撮合她和妙人儿,原来……原来如此…… 门哗然一声被推开了。 天雪茫然然的走了进来,目光空洞,眼神呆滞,“你们说的是真的吗?” “天雪……” “告诉我,是假的。快告诉我。都是假的!!”天雪大声的喊起来,撕裂的嗓音变成了哭腔。 “天雪……” 莫名夫『妇』一阵沉默,他们已经无言以对。 “发生什么事情了?”潜在渊带着潜于野已经赶到。 “在渊,你爱我吗?”天雪把矛头对准了潜在渊。 “我……”潜在渊一下子不知如何回答。 “那么你恨爹爹吗?你想利用我报复爹爹吗?” 潜在渊沉默不语。 “你练《天残决》是为了绝情绝义吗?” 潜在渊看了看师父,看了看师母,慢慢的低下头。 “哈哈哈哈……”莫天雪仰天大笑,笑声无比凄凉,如一把尖刀般割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 “我苦命的女儿……”师母已经崩溃,掩面而泣。 潜在渊突然一步上前,抱着莫天雪,两人四目相对……一道寒光从潜在渊的眼里『射』出,莫天雪顿时软了下来,倒在了潜在渊的怀中。 莫无咎大惊,“在渊,你?” “我不能看着她如此痛苦,我不能。师父,我不能。”潜在渊脸在不停的抽搐,脸部也因为抽搐而显得有一些狰狞。 “在渊,静心,静心!”莫无咎大声喊道。可一切无济于事。 他的脸越来越狰狞,五官都开始游走,一团黑气在脸上笼罩,他还是试着控制,越控制越挣扎,结果越沉沦。 良久,黑气淡了,潜在渊嘴角『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双眼黑不见底,一股戾气从身体四周腾腾升起。他手里的心尤剑寒光一闪,凄冷而又决绝。 一股紫『色』的气焰从潜在渊脑门升起,瞬时笼盖了他整个身躯,他那双眼变得通红通红……犹如传说中的鬼魅。 莫夫人已经停止了哭泣,他惊讶的看着潜在渊,这一切太熟悉了…… 潜在渊已经走火入魔,天地唾弃。 “哈哈哈哈……”一声狂笑,笑声犀利,直冲云霄,“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 那天,莫名山庄的百来名弟子看见他们的大师兄乘着一团黑气呼啸而出,直奔山下,从此杳无音讯。 那天,莫名山庄的百来名弟子看到他们的美丽的师姐傻了,脸上『露』出满足而又白痴的笑容,眼神却又空洞『迷』离。 师父说,她在她的世界很幸福,就不要打扰她了。 师母她—— 师母病了三天,师父每天守在床前。三天后,师母让师父去书房拿她最钟爱的月琴,回来的时候,床已经空了。 最终,他们在一处悬崖下找到了师母尸体。 …… 大红灯笼一个个被收起,挂上了一张张雪白的挽联;一张张双喜被撕下,拧成一团,丢在垃圾堆里。打理好这一切,他们也该走了,他们的家人已经在山下等候。师父说,大师哥不在,莫名山已经无人教习,各自归家吧。 还有被打发归家的是潜于野,莫家庄的老奴牵着两头老马在山下等候。 去吧,振兴莫家庄,那是我的使命,你替我完成吧。 潜于野回头看了一些莫名山庄,高大的门楣,斑驳的大字,师父牵着小师弟站在小路上送行,师父……父亲!潜于野一声苦笑。 百年莫名庄。白发老翁稚嫩儿郎,千书难抒万骨寒! 一行浊泪从潜在野脸上滑下,都说往事如烟,往事真的如烟吗?他猛得咳嗽起来,漏夜之中,这咳嗽声听起来分外明显。 轿子停了下来,一个老奴走了上前:“老爷,你没事吧。” “没事,继续赶路吧。” “老爷,这里到中原还有好几天的路程,要不要休息几天再走?” “不用了,赶紧赶路吧。” 快走吧。早点离开,越快越好。 第50章 师兄(5) 天大亮,千书寒从床上一跃而起,发现自己已经在一间房间内。房间非常整洁,窗明几净,从窗外看出来,可以看到一个天井还有别院层层叠叠的屋檐,一律的白墙黑瓦,甚为清爽。 这里是什么地方? 昨夜…… 他想起了昨夜,他和青辰打扮成乡下人潜伏在有间客栈,然后看到了一场杀戮,还有……还有大师兄。 大师兄……是大师兄带他们来的。 他刚想跨出房门,大师兄潜在渊迎面进来了,端着一些早点。看着他想出门,急忙拦住,笑着说:“书寒,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千书寒抬头一看眼前人,一身素『色』长衫,长发已经被挽起,脸上笑意满满,看起来亲切又温柔。 这是昨夜嗜血的魔王的吗?那一丝邪恶又放『荡』不羁的的微笑呢,那冰冷而又能威慑天下的王者之气呢? 全然没有了,眼前的这一位,双眉弯弯,双眼似秋水,一脸的和善,整个人仿佛被诗书浸染过一般,透出一股的斯文和秀气。 这是大师兄吗? 大师兄虽然不是昨夜那边狂野嗜血,也不似今天这般温柔可人。 潜在渊仿佛看出了千书寒的疑『惑』,只是微微一笑:“累了,可要多休息休息,不要胡思『乱』想。”这口吻俨然如往日师姐口吻,千书寒不禁一呆。 潜在渊又是一笑:“你长大了,变好看了。” 语气又如师姐。男人之间见面怎可先谈外表?何况经年未见,中间几多变故,怎可如此轻描淡写,不落痕迹? “昨夜你肯定是吓着了吧。”潜在渊语音轻柔,就这样极其平常的一句话,由他口中说出,竟然如同情人口中吐出一般,无比体贴,无不贴切。 “大师兄,师父他……”千书寒想摆脱这鬼魅般的气氛,他要告诉大师兄一切,他要他的大师兄回来。 “嘘……”潜在渊把手指放在千书寒嘴上,“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告诉他。” “他?”千书寒听着奇怪。 “他带你们来的,你不记得吗?” “他是谁?” 潜在渊嫣然一笑,并不回答。 千书寒看着大师兄的笑颜,不觉得痴了:“师姐……” “嗯?”潜在渊疑『惑』了“有什么问题吗?” 千书寒恍惚了,这是大师兄还是师姐?为何师兄的相貌却有师姐的温柔? “别胡思『乱』想。”潜在渊微笑的说道,边说边放下点心,收起一些杂物和碗碟,“你快吃吧,点心都凉了。”说完,就走出了门,连脚步都非常温柔轻盈。 大师兄,你到底怎么啦? 千书寒又想起了那年冬天,大师兄潜在渊一身黑白『色』的裘皮大衣,站在漫天大雪中,目光深邃又悠远。 大师兄,你这是怎么啦? 三下五除二,数秒内吃完早点,千书寒出了房门,刚刚跨出房间,就看到青辰跌跌撞撞,神『色』慌张的朝着自己奔过来。 “书寒……我们快走吧。“ “怎么啦。” “你那大师兄……”青辰想说又仿佛又说不上来,迟疑的看了千书寒一眼。 千书寒眉头一皱,“说吧。” “你师兄一大早就给我送吃的,而且给我送穿的。不仅如此,他还……”青辰顿了顿,好像很难说出口,半响,眼睛一闭“他还伺候我穿衣,梳洗。” 大师兄,他?怎么可能! 青辰看千书寒脸『色』突然变得难看,急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动作轻柔,语气温和,就同一位姐姐一般。” 姐姐? “你大师兄难道……”青辰脸一红,后半句没说出来。 千书寒当然知道她的意思,脸『色』一沉:“绝对不可能,你难道忘了昨夜!” 昨夜,那冰冷孤傲的眼神,那不可一世的霸气,还有不寒而栗的戾气,绝对是一位不可一世的男人。想到如此的一位男人早上竟然为自己梳头……想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千书寒看青辰发愣,估计脑子里又在转什么怪念头,赶紧打断她;“走吧,我们去看看大师兄。” 穿过大堂,走入后花园。 后花园还真是后花园。 一簇簇玫瑰,一朵朵郁金香,一盆盆水仙,一串串山里红,还有一大片金灿灿的秋菊,大的如斗,小的如星,好不艳丽。 花丛中,有一男子正在提着水壶,短衣蓝衫,正在浇花。看着他们进来,把水壶放在花圃的石桌上,朝着他们过来。 这男子满面春风,玉树临风,脸如镌刻,眉若剑挑,一对眼眸『迷』离又有灵气,一股有别于他人的帅气扑面而来。 大师兄…… 还是潜在渊,但已经不是早上的潜在渊,少了一些温柔和妩媚;也不是昨夜的潜在渊,没有了『逼』人的戾气和寒冷。眼前的潜在渊和记忆的潜在渊一样,有灵气,有人情味,又有长者之风…… “大师兄!” “你来了,书寒,我让你师姐做的早点可满意不?” “师姐?” 千书寒『迷』『惑』了,“师姐也在这里?” “你师姐不在这里,会在哪里?”潜在渊仿佛非常不满意千书寒的疑问,虽然是笑着说,语气有一丝发冷,不过也就一霎那,又变成笑盈盈的样子。 “师弟,这里不错吧,都是你师姐喜欢的花,养它们耗费了我好些功夫。我对你师姐说,这些都快成我们的孩子了。”潜在渊过去亲切的把千书寒青辰迎了进来。 孩子? 千书寒和青辰两个人满脸疑『惑』的跟着潜在渊走进花园,在一处青石处坐下。 “师弟,这里如何?” 千书寒扫视了一下花园,小桥流水,花团锦绣,青石竹厅,好典型的江南小院。 “很好,大师兄。” “这个小院子是雪儿想要的,当年我们在中原的时候,她屡次提出想来江南。我每次从江南回去,向她描述江南风土人情,她都无限羡慕。我们费了好几年,终于完成这个小院子。我几次都想去莫名山请师兄弟下来,来我此处小住;雪儿说师父喜欢清修,不好打扰。这次你来了,就多住几日吧。”潜在渊洋洋得意的描述,看来他十分满意自己能达成莫天雪的心愿。 可千书寒不想再听下去。外边已经风声鹤唳,怎还可在这里风轻雨淡? “大师兄,师父他——”千书寒想起了师父的临终所托。 “师弟。”潜在渊打断了话茬,“你告诉他。” “他?” 又是他? “他到底是谁?”千书寒站了起来,他有一些不安,大师兄虽然还是大师兄,但为何如此奇怪,如此避重就轻? 潜在渊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青辰拉了拉千书寒的衣袖,小声的说道:“你师兄说,你师姐也在这里,会不会指的是你师姐?” 师姐? “大师兄,我师姐在哪里?” 听到千书寒这么问,潜在渊仿佛非常奇怪,“师姐,你师姐你早上不是见过了吗?我不是让她给你送点心吗?我还让她给你朋友梳洗打扮。你没见到?” 那是师姐? 师姐易容了?易成和大师兄一样? 青辰和千书寒两人对视一下,这也太诡异了。 “大师兄,我想再见一下师姐。” “那你跟我来。”潜在渊倒也痛快。拿起水壶就往花园外边走。 千书寒和青辰跟着潜在渊绕过小花园,来到了右边的厢房。 潜在渊在一间最大的房间边上停下,回头朝着他们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小声的说:“你们小声点,雪儿最喜欢安静了。” “这个房间有一排的窗,天雪最喜欢靠着窗看风景,她依着窗户的时候最美……”潜在渊边絮叨边推开房门,神情无限温柔…… 他的神情感染了书寒青辰,他们自然而然地蹑手蹑脚起来,视线随着打开的房门往里…… 一间空房。 不对,这是一间被画像充满的空房。 画像中都是莫天雪。 莫天雪在刺绣,莫天雪在浣纱,莫天雪在浇花,莫天雪在做饭,莫天雪在倚窗而立,莫天雪在雪中起舞,莫天雪踏歌而行…… 莫天雪在笑,莫天雪在哭,莫天雪在沉思,莫天雪在莞尔…… 无数个莫天雪,在画布上,在墙布上,在天花板上,在墙角边上…… 潜在渊走了进去,双眼的灵气已经不见了,代替他的是痴『迷』,无限的深情的痴『迷』。 “雪儿,你最喜欢的师弟书寒来看你来。”他双手抚『摸』画像中天雪的脸,好像抚『摸』着这天下最美好的至宝,“雪儿,他可能带着爹爹的消息,他们应该一切安好。你放心。“ “雪儿,你今天早上没给书寒做点心吗?书寒怎么说没见到你?” “雪儿,你最喜欢的金菊,我用暖功喂它,它居然在冬天也开了,我知道你最喜欢百花齐放的画面了。” “雪儿……雪儿……你好美。” 青辰和千书寒怔怔的站着,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师姐。 “书寒,你大师兄失心疯了。” 没有,大师兄没有疯,只是相思入骨。刻骨的相思,一个人过着两个人的生活,不美好的已经被封存,剩下的只有甜蜜而有琐碎的日常……大师兄,这些就是你的希冀,对不对? 相知相伴,种花养草,江南小院,如影相随,你是我,我也就成了你。 第51章 议事 清蒙山上朦凌峰。 这是一座神仙福地。山峰高耸入云,终年烟雾绕绕。山下大河绕一圈,似玉带绕颈,金光闪闪,流光溢彩。 撑着一只长篙,划过大河,踩着一片云彩,登凌绝顶。 朦凌峰上的幻界之子,却没有这等豪情。 上峰已经有一月之余。江湖上的风吹草动,随着初冬的寒意丝丝缕缕的浸透过来。 魔头潜在渊又杀人了。 既然是魔头,杀人免不了。潜在渊杀的人一次比一次多,手法一次比一次残忍。陈家庄的陈老头,衡山派的快刀,轻灵剑的传人,华山派白衣秀士……下一次死的是谁,谁都不知道。 江湖各派已经蠢蠢欲动。 幻界不灭,天下不平。 尽管『药』门和相门屡屡出面,一次又一次的说明,潜在渊已经破出幻界,他已经不是幻界之子,他的所作所为于幻界无关。 然而,千书寒不是说自己独立一派为幻界天玄派吗? 千书寒有不承认他的大师兄吗? 千书寒不是你们朦凌峰上的未上山的玄子吗? 千书寒已在扬州有间客栈和魔头潜在渊沆瀣一气,内外呼应! 朦凌峰一再申明,他们一个月前就发了江湖追杀令,千书寒背信弃义,善恶不分,杀师盗书,拐带*…… 初秋,千书寒还是前途无限的天玄派关门弟子。初冬,千书寒已经声名狼藉。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丢车保帅的伎俩,他们见多了。三山五岳,武当少林,人群激愤,人声鼎沸。灭了幻界,灭了幻界……攻入朦凌峰,攻入朦凌峰。 朦凌峰的议事厅。 相门的妙人儿,『药』门的『药』老头,大荒派的江水流,空尘大师,集聚一堂,正在商议。 “空尘大师,各派情况如何?”江水流停住了不断走了走去的脚步,发问。这一大半天,他们四人都快把这里地板都走出裂缝来。 这空尘大师原来是释门遗孤,后出家少林,多年以来一直为江湖各派和幻界做调和。 “情况不容乐观啊,死在潜在渊手里的人太多了。各派杀又杀不了潜在渊,只好把迁怒于幻界。” “当务之急,加快破玄灵。妙掌门,玄灵破解的如何?”『药』老头显然有一些着急,最近这几天,他都在追问此事。 妙人儿显得有一些无奈:“『药』掌门,没有一点进展,进三步退两步的?别说你着急,下面的学员比你还着急,那个大荒派的孤生竹天天在闹事,说倘若再破不了玄灵,先拆了玄幻之庙。” “反了!”『药』老头怒喝一声,转身看向江水流,“江掌门,你们大荒就没有什么人了吗?就派这样一个货『色』上来?” 江水流也不生气,慢悠悠的说道:“大荒派有没有人你们不是看得到?这孤生竹,行为虽然乖张。本领却很高强,他的大荒快剑已经成为一绝,我相信这里没有人能抵挡住他。这样的人不过来破玄灵,还能招谁? ” 『药』老头被江水流这么噎了一下,心里十分不爽。此次朦凌峰破解玄灵,他本来就没有想让大荒参一脚,这大荒派论玄功比不上天玄,论武功比不上相门,唯一称道的就是有钱。有钱也是这几年起来的暴发户,哪里像他们『药』门有几百年的基业。 若不是为了天玄派的千书寒,让他贡献出两本奇书,哪里会让江水流掺合进来。可现在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千书寒竟然成了江湖各派攻击幻界的借口。 “孤生竹是人才,你的侄子千书寒,岂不更是人才,怎么不招进去呢?还有潜在渊,人才中的人才,若都在我们朦凌峰,我们还怕什么?别说江湖各派,称霸武林都可以有了。”『药』老头出语讽刺。 “你……”江水流气急,脸一阵红一阵白。 “唉,唉——江掌门、『药』掌门,你们就别内讧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商量对策。”空尘大师急忙拦住两位。 “哼!”江水流和『药』老头哼了一声,背过脸去。 “善哉,善哉。其实各位掌门也不必太『操』之过急。江湖各派虽然说灭了幻界,这口号也喊了千百年了,也没有见谁灭了谁。正派也有正派的难处,少林向来不参与江湖俗世,老衲身负释门,才不得已而为之。三山五岳,人数众多,可惜都不团结,也很难对幻界造成实际上的威胁。其余的江湖侠客之类,武功虽高,却个个『性』情乖张,也很难被统一,最近他们参与朝堂之争,更无暇估计江湖纷争了;剩下来就是武当了,当今皇帝好道,『迷』恋黄老之术,武当势力不可小觑。武当最近对玄功也颇有兴趣,是否构成威胁就很难说了。” “空尘大师言之有理啊。当今狼群当道,庙堂为狼,江湖为狼,我们幻界为羊;幻界为狼,天玄为羊;羊想胜狼,自然只能成群,除了成群,我们还需要能够带领我们度过危局的领头羊。同理推之,我们还要拉拢千书寒,不能把他推给潜在渊或者其他人;否则,我们吃不了我们的羊,也战胜不了吃我们的狼。” 妙人儿一番比喻,其他三人顿时无语。 这话虽然难听,但事实就是如此。 之前,他们挖肉补疮,含刺而歌,不就是为了能够生存吗?生存有的时候需要自己的强大,有的时候需要别人比自己还要弱小。 已经把最弱的丢给了虎视眈眈的狼,现在剩下的就是让自己也成为狼,当羊的日子已经够了。 “妙掌门人年轻,比我们这些老骨头有见识啊,说的非常对。这次绝对不能功亏一篑,已经牺牲了地黄、天玄两派,该是我们反击的时候了。”江水流好像受到了鼓舞,出声附和。 “反击——怎么反击?”『药』老头火爆脾气,直接顶江水流。 “按照原来的计划,让千书寒上朦凌峰。” “嘿嘿,真是笑话!我们幻界这里人才济济,却偏要指望一个勾引有夫之『妇』的浪『荡』子。”『药』老头冷笑几声。 “千书寒身上有《心眼》和《天残决》,他还有潜在渊,你有吗??”江水流反唇相讥。 “我是没有,可天玄是天玄不是你们大荒,你们大荒也不是什么都没有。”『药』老头掀起江水流的老伤疤。 当时有不得已的苦衷,江水流从天玄派出来,入赘大荒派,自然让师父废除心法,失去了继承《天残决》和练天玄功的资格。这件事情一直是心中隐痛,想不到现在被『药』老头提起。 “『药』老头,你别太过分——” “江掌门,『药』掌门,你们这是要干嘛?”空尘只能再次当起了和事老,“我们大局为重,妙掌门,这千书寒上朦凌峰真的那么重要吗?” “他现在一人为一派,身持幻界至宝《天残决》和《心眼》,倘若落到他人手中——” 妙人儿的话还没说完,外边徒弟通报: “木公公有礼物送到。” 妙人儿疑『惑』的皱皱眉。 空尘和『药』老头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 “木公公既然有事情,我们就此告辞了。”『药』老头和空尘大师提出了告辞,随即也不容妙人儿回话就从内堂直接退下。 “江掌门,你看你看,火还没烧到他们那里,逃得比什么都快。这就是幻界,你说能不被个个击破吗?”妙人儿对他们急于脱身十分不满。 “妙贤侄,”见他们两人退下了,江水流改了称呼,“先别管他们了。看看木公公送什么来了,他不是回京叙职了吗?” 这个木荷,从来只有他们给他送礼物,什么时候给他们送过礼物? 妙人儿隐隐觉得有一丝不安。 通报的徒弟双手端着一个盒子进来。盒子精美,雕花描金。 不是什么胭脂花粉吧,这木荷最近越来越荒诞。 妙人儿接过盒子,直接打开——一股腥臭味冲鼻而来。 妙人儿眉头一皱,手本能一抖,盒子掉在了地上……一颗人头从里面滚了出来……人头双眼被挖,口鼻尽是血! 江水流吃了一惊:“这——“ 妙人儿一下子瘫软在椅子上,半响才道:“这是我安『插』在木荷身边的小太监……他这是警告我!” 这老『奸』巨猾的死太监!妙人儿腾的站起,手中的扇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捏成粉碎,扇叶碎了一地。 “我们需要快点让千书寒上朦凌峰。让他在外边,完全脱离我们的控制,很危险。”妙人儿态度坚决起来。 “话虽如此,让他上山容易,可让他心甘情愿让两书合为一统,贡献出来就难了。他上次说自撑一派,看来野心也不小,而且他应该从百老头那边知道一些真相了。” 是吗?妙人儿微微一笑,他知道真相,怕是他知道的真相太少了。有一些事情需要让他知道,知道了才能权衡利弊,千书寒看起来也是个聪明人。 这次我绝不能错失良机! 妙人儿眯起了眼睛。 第52章 纠缠(1) 会议结束了,『药』老头,空尘大师,江水流相继送走了。妙人儿从台阶下来,看见江南芷影盯着西斜的太阳瞧,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就悄无声息站在背后。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江南芷影被吓一跳, 一转头看到妙人儿,转身就走。 妙人儿一把拉住:“你这是怎么啦,上峰以来,都没拿正眼看过我。” 芷影并不回答,试着去摆脱妙人儿的纠缠。 妙人儿的拉得更紧了,几乎要把芷影拉到怀里:“判我死刑,也要给个准话。你不是这样不阴不阳的人。” “你不是喜欢不阴不阳的人吗?”芷影终于开口了,低声的说,“放手!,你想让大家都看到吗?” 妙人儿松了手:“你说飘萍?我对天发誓!我没有。”妙人儿信誓旦旦,随后又酸溜溜说,“倒是你……千书寒不错吧!” 芷影恨恨的看着妙人儿,好像有万般委屈,半响才咬牙切齿的说:“他是不错,可惜是你妹夫。”说完扭头就走。 妙人儿盯着芷影的背影越行越远愣愣出神。 “别看了,已经走远了。”一个声音耳畔响起,一回头,这回儿,江南飞羽已经站在身旁。 “你别怪我妹妹,这个事情你做的不好。好在现在暖玉、颜兮珠、《心眼》和《天残决》下落都已经明确。” “是的,飞羽。我对不住芷影,今生今世,我辜负她太多。” “今后别辜负就行了。不过你就没对不起我?”飞羽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你指的是仙儿——”妙人儿有一些不敢相信,回过头疑『惑』看看飞羽,“你不是来真的吧。” “这么漂亮的美人儿,来次真的又有何妨?”飞羽眉心紧锁,口气中却有一些嘻嘻哈哈,哈哈完毕后,眉眼一挑,似笑非笑看着妙人儿。“她怎么可能是你妹妹?你有这么漂亮的妹妹?” 妙人儿转过头去,避开了飞羽质问的眼神:“我这个妹妹是二娘所生,我母亲一直不喜欢她。养在深闺,鲜有人见过她。” “她从小独来独往,也没学过什么功夫。这次许给黄易,我父亲多半也是为了《心眼》吧,没想到出了这档事情。” 庶出……交易的婚姻……这青辰还真是可怜!怪不得会失忆,不失忆估计就没有那么开心了。飞羽若有所思。 “……没想到成了青辰,这一切都是宿命。我们努力了这么多年,一无所获,他们却机缘巧合,两件都得了。” “所以,青辰成为你妹妹后,这个事情似乎朝着有利于我们方向发展,是不是?现在你只要让你二娘假装生病,妙小姐自然回来,妙小姐回后,千书寒自然会跟上峰,到时候晓以利弊——”。 “晓以利弊?你在大荒东府不是都已经做过了,可有效果?” 飞羽被说的微微有一些脸红,“千书寒年纪轻,还不懂从大局判断。” “恐怕不是年纪轻的问题。怕是怕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书寒和青辰若能明白,配合我们,这事就好办了。不配合的话,一旦败了,除了我们,他们也得陪葬……” 江南飞羽没有吭声,只是看着远处的江南芷影走进了女馆。 妙人儿笑了笑,拍了拍飞羽的肩膀,“黄易他配不上仙儿,现在父亲不在了……仙儿事情我会看着办,你放心好了。现在,还是小心一点孤生竹吧。” 妙人儿说完,也开始往下走,朝着女馆走去。 江南飞羽回头看着身后朦凌峰。 朦凌峰峰顶,云蒸霞蔚之间,一座仙宇若隐若现,汉白玉石柱,青光琉璃瓦,金顶,重檐在阳光的折『射』下栩栩生辉。 集天地灵气,作拥日月精华。这就是玄幻之庙。 传说,在玄幻之庙能修成天下最高玄功天玄地黄。 传说,几百年前,曾有人修成此功,从而雄霸天下。 两年之前,相门掌门妙文生,结合三门六派之财力,遍访能工巧匠,耗费几百万修建而成。 现今,玄幻之庙已成,妙文生却成了一堆白骨。雄霸天下,也许刚开始妙文生也做这样的美梦。现在妙人儿是不是也在做这样的美梦吗? 妙人儿说他只是想报父仇,只是想给芷影一个看得见的将来。 满口胡言!江南飞羽看着也转入女馆的妙人儿的背影,眼神开始有一些『迷』离…… “哈哈哈哈……”几声狂笑从台阶下方传来,转回头,孤生竹已经尽在咫尺了。 “如此情深的看着玄幻之庙,是不是再想什么时候入主啊?”孤生竹一身黑衣,在朦凌峰都未能收敛他的嚣张气焰。 江南飞羽转身欲离开,他不想和孤生竹聒噪,聒噪一点意义都没有。 因为他知道,孤生竹是他心头的一根刺,这根刺刺的深,拔不得,只有任由它结痂。 孤生竹,一身美皮囊。天资过人,『性』格温柔,他现在怎么成这样?他为什么不继续『吟』诗作对,风花雪月,那些不是他最喜欢的吗。他还要追寻什么? 除了那个女人,他还关心什么?他知道大荒派摇摇欲坠,风雨飘摇吗?知道幻界内忧外患吗?江南飞羽想疾步离开。他不想继续纠结下去。 遗憾的是,孤生竹不是他这样想的,而且武功比他好了一些,前面的路被堵了? “想逃?”孤生竹眉『毛』一挑,“你逃得了初一,难道能逃十五?” “你究竟想干什么?”飞羽停住了,眼睛死死盯着孤生竹。 “我就想看看你有没有心?除了利欲熏心意外,你还有没有其他心。” “孤生竹,我告诉过你。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从来没有!” “哈哈……”又是一阵狂笑,孤生竹把眼泪都笑出来了,“你对不起我又如何?我们天生就是对手,就是敌人!对不起是正常,杀了彼此都正常。你何必不敢承认呢?难道我们还是朋友?” 不可理喻!江南飞羽已经气急,他连多说一句都觉得浪费,他转身欲离去。 “江南飞羽!你最在乎什么?大荒派的掌门之位?深不可测的玄功?你就没有在乎的人吗?”孤生竹一反常态,连连发问。 “当然有,你以为我是畜生吗?父母兄弟姐妹之情我都在乎,难道跟你一样,连个妈都不怎么孝顺,动不动气的吐血。”江南飞羽说道,他知道孤生竹最在乎是什么,这些都是他自找的。 “好!好!好!”孤生竹脸都发白了,嘴唇都不停的抖动,“你很好,江南飞羽,我会让你知道失去最在乎的人的滋味,也让你绝望的活着。你等着!” 说完,黑影掠过,他已经飞出了视线之中。 可惜了好轻功。江南飞羽慢慢的往回走,千书寒,我放你走,错了吗?这是一步妙招还是一步错子? 孤生竹……他的内心不是滋味。想起了孤生竹他又想起了江南芷影。 妹妹,你爱的到底是谁?妙人儿还是书寒? 没有人知道。 一阵初冬的寒风飕飕的刮过朦凌峰,江南飞羽下意识的裹了裹外衣。上峰不过十来天,他就开始想念江南了,杭州,大荒府,青辰,千书寒还有芷影…… …… 江南芷影对着菱花镜画着眉『毛』。 她想起了一首诗“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夫婿?千书寒现在应该和青辰双宿双栖了吧。 原来只是一场假戏,没想到自己却做成了真,作茧自缚是不是就是这样? 她苦笑了一下。 门外传来丝竹之声,她知道是谁。 在这里,只有他,才会用如此方式找他;也只有他,才会在如此方式来找她。 只是,现在,她没有心情来理会他。 自己会不会也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哥哥会不会也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如果真是如此,我江南芷影就是一场笑话,一场天大的笑话。 她越来越不懂他了。 刚开始认识他的时候,她知道这就是一场劫难,有可能会万劫不复,然而,她还是义无反顾。那年,她才十二岁。一场玄子的聚会认识了他,那时他已经成人,器宇轩昂,一举手一投足都流『露』出聪慧的气息。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什么样的男人才能驾驭她,什么样的男人才能让她觉得不会辜负了自己。 然而,他只给她一个字“等”。 无穷尽的等,等,等啊等。等他上了莫名山庄。 她把枕头都撕烂了,无数个漆黑的夜里,流着着泪,往肚子里吞,她告诉自己, 她绝不放弃。即使她知道天雪师姐貌美如花,温柔无比,但有她那么用情之深吗? 天下男子,谁能拒绝了她,江南芷影不顾一切的爱情呢? 曲曲折折的暗示到明目张胆的追求,最终,妙人儿妥协了。在三年之后,好漫长的三年啊。三月烟花烂漫,西湖边上杨柳依依,断桥踏雪,苏堤漫步,那是最幸福的春天。 只可惜…… 妙人儿没有上门提亲,就像一首动人的曲子,只是动人却没有*。妙人儿巧妙避开了这个话题。 吵吵闹闹,分分合合,他们成了彼此的毒『药』了,离不了,又戒不了,只是蹉跎了岁月。 随后,有了飘萍。 这个妖精一般的女人。水蛇腰,精细脸盘,勾魂眼神,见到谁都喜欢飞眼,好像勾引帅气男人已经成了她的一日三餐,不吃上几口就会饿死。 就是这样的女人。妙人儿居然和他形影不离,到哪里都带着他,甚至带来大荒山庄!他到底把她当什么?要置她于何地? 几个月前,还信誓旦旦,让她接触千书寒,帮忙寻访暖玉床和颜兮珠,现在倒好了。宝物的下落明确了。自己也来到了朦凌峰,而他却…… 飘萍就也住在峰顶玄幻之庙。 飘萍能自由出入掌门卧房! 莫天雪,她能理解,其他人,她也能理解。飘萍,绝不可以。她不能让飘萍拉低了自己的位置。 当飘萍穿着无比华丽又繁复的华服,端着架子,仰着鼻孔从自己眼前飘过。 她就决定绝不原谅。 如果是千书寒,应该不会这么做吧。一个男人怎么允许让自己的女人每天活在煎熬和等待之中?一个男人会让自己的女人利用自己的妩媚? 是对自己过于自信还是对她过于相信? 芷影低头抚『摸』着琴弦,微微一勾指,发出一声低沉的声音。 师姐,琴如人,起和转轴都需要过度,刚柔并济才能不损琴,不损音…… 千书寒的暖暖的低音从耳畔响起。 真好听的声音,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个温暖的人,如他的怀抱一样,他的心应该容易捂热吧。不像某些人。 芷影想得怔怔出神! 门外的丝竹之声停了,不久,她就听到了敲门声。 继续不理会。 敲门声变成了踢门声。 门被踢开了,妙人儿一脸铁青的走了进来,一把拿起她手下的琴,“哐“的一声,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琴四分五裂。 芷影也也不客气,剑直接刺了过来。 妙人儿一个飞身,剑扑了个空。 江南芷影也不回头,剑却直接从腰部向后飞去,直接杀入了后面的墙壁上。 妙人儿走了过来,站在芷影的前面,两人四目相对。 良久。 妙人儿突然伸出手来一把把芷影搂在了怀内,哑着声音:“你应该相信我,就像我相信你一样。” “这次真的不会让你再等下去,最多半年。” 江南芷影推开了他,默默的蹲下来,去捡地上琴的碎片。 “你真的喜欢上了千书寒?”妙人儿有一些不相信,这该死的千书寒! 一阵沉默,沉默就是默认,沉默就是不想分辨! “你最终能嫁的人只有我。即便你不相信我,你应该相信你哥哥。”妙人儿哐地一声,摔门而去。 这就是妙人儿,一位让她欲罢不能的男人。我是不是太累了,才会想要千书寒这样的温暖的港湾? 江南芷影看着妙人儿的离去背影,千头万绪。 第53章 师兄(6) 月明星稀,江南小院。 此处景致格外不同,春天养着秋天的花,一人过着两人的生活。 他,洗衣,做饭,刺绣,浣纱。 他,浇花,画画,作词,弹琴。 锦瑟和谐,齐眉举案。 不过是一场无可救『药』的病,一种无法愈合的伤痛,一段不堪面对的过往。 “书寒,大师兄是不是太爱你师姐了?”月上树梢头,人约黄昏后。只是这佳人有点不识时务,突兀的来这样一句。 千书寒想起了那年外宿,晨光之下一团白,那无比柔媚的声音,穿越时空穿刺而来……胸口仍有拥堵的感觉,他愣了一下,“爱吧。” “那你呢?”青辰回过头,认真的看着他,“也爱你师姐吗?” 千书寒眼神晃动了一下,十岁那场烙印他真的放下了吗?那一晚他仿佛瞬间长大,难道他真的放下了吗?对师姐只剩下姐弟情谊了吗? “……我……”千书寒吞了一口唾沫,他爱吗?他有一些不知所措,“也爱吧。” 青辰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浓密的影子,半响道:“你师父临终的时候,把师姐托付给你,你大师兄知道吗?” “这……”千书寒从来没想过这一层,照顾师姐一生一世,他愿意。可照顾师姐一生一世难道就是作为他的弟弟吗?他从来没有深究过师父的意思,师父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愿意,大师兄难道就这样不入你的眼吗?那你为何留书给大师兄,不是让他继承衣钵吗? 千书寒坐在青石上,看着前面小河脉脉流水,几只不知归家的鸭子还在上面游啊游。鸭子是大师兄养的,大师兄说鸭子有灵『性』,不忍宰杀,养着吧。 大师兄…… “大师兄……他现在幸福吗?” 千书寒眉头一皱,这个青辰今天是怎么啦,有点烦人。幸福?幸福是什么? “或许吧。”没有了忧愁,没有了责任,没有了担当,也许是幸福的吧。 “爱我所爱,做我所做。即便别人看起来无比荒缪,那又如何?”青辰突发感慨。 “说的好!小姑娘有见地。” 背后传来一个声音,虽然是夸奖,声音里仍含着一股寒气,带着从地狱过来的冰冷。 一个人飘然在他们前面落下。 黑『色』劲装,玄『色』披风,一瓶酒壶,满脸醉意,放『荡』不羁的眼神,不可征服的傲气。他的手里还拿着两颗血淋淋人头。 大师兄! 潜在渊回过头来,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看着青辰,“师弟,这女人不错,是你的吗?” 千书寒站了起来。 若白天的是潜在渊,这个是谁?难道就是那个神秘的“他”? “大师兄,师父死了。”千书寒试探着问一句。 一丝痛苦仿佛在潜在渊脸上浮现,但稍纵即逝,潜在渊仍挂着诡异的笑容,玩世不恭的说,“死了。是人总会死的。说吧,要杀谁?” 潜在渊边说别把人头放在地上,千书寒认识这人头!昨夜有间客栈的两位白衣秀士。 千书寒厌恶的皱起了眉头,『乱』世之中,人命如刍狗吗? 潜在渊明显看到了千书寒的神情,哈哈一笑,“你讨厌杀人吗?”边说边用心尤剑在人头上比划,一会儿功夫,人头已经成了两具骷髅头。 潜在渊举起两具骷髅头在手里仔细端详,像是自言自语:“这么卑鄙,我以为骷髅头长的不一样,还是一样啊。” 千书寒看不下去了。青辰早已经背过脸,对着地板不停的干呕。 “大师兄,不要杀人。” “不杀人,你找我干嘛?” “大师兄,你都不记得了吗?” 一丝痛苦在潜在渊脸上浮现,“他不记得,我却记得很清楚。” “你是说?”千书寒突然有一些明白了。 “跟你想的一样,书寒师弟,白天那位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想知道。”潜在渊厌恶的皱眉,“活在虚假的爱恋中,就这么无知的幸福着,小姑娘,是不是这个意思?” 潜在渊似笑非笑的看着青辰。 青辰头皮发麻。 “你脖子里那是什么?” 暖玉床在月光之下,发出莹莹绿光。 青辰看潜在渊盯着自己的脖子,目光越来越深邃,眼眸越来越浓黑,不由自主的用手遮住暖玉佩。 潜在渊收回目光,神情仿佛很痛苦,帅气的脸一阵抽搐,他扭了扭僵硬的脖子:“这小姑娘的好香,我好想……” “大师兄!”千书寒和青辰脸『色』煞白,怒喝了一声。 “你误……误会了,我不……不是你们想的意、意……意思。”潜在渊突然结巴起来,他蹲了下来,他抱着头,使劲的摇,看起来十分的痛苦,好像在控制一些不可思议的想法。突然,他跑了过去,把头不断的往墙上撞,一直撞,一直撞到鲜血直流…… 千书寒一步上去,一把抱住潜在渊,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可潜在渊岂止是千书寒能抱得住,大手一挥,千书寒顿时被甩出两米远。 千书寒一跃而起,还想去了拉潜在渊,被青辰一把按住:“书寒,让我来。” 青辰慢慢的靠近,轻声的呼唤“大师兄,大师兄……” 潜在渊慢慢回过头,额头上的鲜血顺着眉『毛』流了下来,眉『毛』下的眼眸一片漆黑…… “大师兄……”青辰举起了暖玉佩,暖玉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通红,“大师兄,你若喜欢,我送给你,好吗?” 潜在渊好像有一丝听懂了,眼里的漆黑慢慢的转淡,一丝丝灵气慢慢的出来…… “大师兄……”青辰蹲在潜在渊的前面,伸出柔荑整理潜在渊额上粘着血迹的发,慢慢擦拭着他脸上的血迹。 潜在渊的眼眸慢慢的变浅,一股浓重的雾气开始弥漫…… 青辰双手绕过他的脖子,把暖玉佩挂在了潜在渊脖子,搂过潜在渊的肩头,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前。 潜在渊停止了反抗,慢慢闭上眼睛,一动都不动,仿佛睡着了。 千书寒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目瞪口呆。 良久。 “书寒,你过来抱师兄进去睡一下吧,他好像太累了。” …… 大师兄终于安详了,睡在床上的潜在渊没有白天里的软弱,也没有黑夜里的暴戾,只是静静的睡着。 “书寒……我只是……”青辰想解释,“女人的本能,就像看见『迷』失的孩子般。” “我明白。”千书寒心中一片凄凉,“我们是孤儿,最缺乏的可能都是爱。” 青辰笑了一下,走了过来,看着千书寒的眼睛:“你爱你师兄师姐,你对他们俩人的感情是一样的,对吧。” 是一样的吗?师姐醉过春风的脸庞一闪而过,还是那酸涩的感觉涌上心头,千书寒不由自主的皱皱眉头,伸手去捏了一下青辰的鼻子。 “好痛!”青辰不停『揉』着鼻子,好像真的很痛似得。 突然,床上的人“腾”的坐起来。 青辰和千书寒回头一看。 接触他们的是一双冰冷,深邃,充满戾气的双眼。 潜在渊又回来了。 “大师兄,你没事吧。”千书寒问道。 “我能有什么事情。”潜在渊已经从床上下来,“刚才我睡着了,不可思议。”转回头看见青辰,微微一笑,“小姑娘,你的玉佩不错,我带着,感觉舒服多了。” “大师兄,你刚才——” “没什么,保持清醒的代价,每晚总有那么一次头痛欲裂,痛不欲生。白天那位都没有吧?” “没——” “切,啥好处都让他给占了。”潜在渊好像十分不满,连走路的脚步声都加重了,踩得地板吱呀吱呀响。 “……这……大师兄,师父有遗言,让我把《天残决》和这封信交给你。”千书寒把信函和《天残决》交给潜在渊。 潜在渊根本没来接,看也没看一眼。 “扔了吧。” “大师兄!” 千书寒有些出离愤怒了。 “你有没有练过《天残决》?”突然,潜在渊来了这么一句。 “我……”千书寒有一些汗颜,这是大师兄的东西,但他确实染指过,“练过,前不久。” “练过?”潜在渊神『色』大变,眼眸又开始转黑,一只手拍在了墙上,一堵墙轰然倒塌。 千书寒和青辰被唬了一跳,练过他的书,也不至于反应这么大吧。 “哈哈哈哈……”潜在渊一阵狂笑,最后笑声变成了哭,最后哭的支离破碎,身嘶力竭。 “师兄……”千书寒有一些怯生生。 半响,潜在渊才缓过气来。看着千书寒,又看了看青辰,眼神里不知道是感伤还是悲戚,抑或是绝望。 “师弟,练了以后,是不是觉得以前学的玄术突然精进了,武功玄功内力在一瞬间都升华了。” “……是!” “你说,这么好的心法,师父为什么只让我练,你是师父最钟爱的,为何都不让你染指?”潜在渊诡异的看着千书寒,继续笑着,只是这笑容如鬼魅,让人从里到外,像掉落冰窟窿一般,无处不寒冷。 “这……”千书寒从来没有对师父怀疑过,一时语塞。 “师弟!”潜在渊拍了拍千书寒的肩膀,“师弟,刚开始很爽,豁然开朗,醍醐灌顶,天地一片程明,你特别知道自己要什么。可惜好景不长……师弟,你会明白的。” “你就在这里住着吧,哪里都不许去。师父的仇,我会报的。”说罢,意味深长看了一眼青辰。 “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 潜在渊和歌而行。 青辰和千书寒看着远去的黑点,最后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书寒,他是真正的潜在渊吗?” “……不是。” “那白日里,那位才是潜在渊吗?” “……也许,也不是。” 青辰跟着千书寒一起望着远方,望着潜在渊消失的地方。最后那一瞥,她瞧见了,那意味深长的一瞥,仿佛充满了无限的同情还有深深的绝望。 她很不安,她下意识的往千书寒身上靠,千书寒看了她一下,也许感觉到她的不安和惶恐,他轻轻的搂了搂她。 师兄该怎么办? 糊涂着天使,清醒着的魔鬼。难道他这辈子就这样过?日日夜夜? “青辰,我们走。” “去哪里?” “跟着大师兄!他这个样子,我实在不放心。” 第54章 师姐(1) 春花秋月。扬州最大的青楼,坐落在东城最繁华的街。 一年四季,人来人往,南北文人,商贾巨贾,江湖豪士,纷纷光顾这座青楼。 这里有最有才情的女人,这里有最美貌的女子,这里有最温柔的女子。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就冲着杜牧这一句,扬州的文人『骚』客们,蠢蠢欲动;商贾巨贾,更是附庸风雅。青楼,在扬州,不是一个*横生的地方。她是一座避难所,男人们灵魂的避难所,失意,离别,落魄,困『惑』;一杯煮酒,来几首小曲,暧昧的灯光中慢慢融化了,灯红酒绿中逐步消散了,于是可以是是非非做着若有若无的梦。 可就是这样的一座青楼,最近,随着一名叫悠悠的女子入住这里,这里就成了噩梦光顾的地方。 悠悠,艳惊四座。若这世间真有仙人,仙人必定不及她的风姿。 第一天, 她就成了花魁。 扬州震动,扬州城的男人们为了一睹天资,不惜一掷千金。 然而,这个悠悠却是最下贱的『妓』女。 穿着最妖娆的绸缎,弹着最有韵味古琴,却只求一夜云雨之欢,不管来者是阿猫还是阿狗,是翩翩少年还是白发苍苍的老头。 来者不拒。 她是最堕落的花魁。没有只言片语,只有深入骨髓的*。 她的最*的花魁。她可以凭借着美貌,携天资而自傲。她可以凭借的琴艺,『操』才情而自洁。然而,她偏偏要无比华丽的妖艳,最*的做派,成为最下贱的『妓』女。 这难道是天生贱格还是另有隐情? 众说纷纭,人们的好奇心已经完全被勾起;对悠悠,更是趋之若鹜。 春花秋月,青楼的门栏都被蹋矮了。其她花魁纷纷撤离,她们耻于和悠悠为伍。 直到有一天。 潜在渊来了。 黑『色』的长衫,玄『色』的披风,一脸颓废,『迷』离的眼神,一瓶酒壶、一把木剑挂在腰间。 他来就要见悠悠,一掷千金。 悠悠拒绝了。这是她来扬州第一个拒绝的男人。 那天晚上,和悠悠睡过觉的男人全被杀了。五颗人头挂这青楼的门楣上,一排,伸着长长的舌头。 随后,无数个和悠悠睡觉的男人都被杀了。 尸体各『色』各样,有的在荒草间,有的在天桥上,还有的酒肆内。 随后的随后,曾经和悠悠睡过觉也被杀了。死者眼神空洞,嘴边挂着痴『迷』的傻笑。 被杀的人中有商人,有当官的,有文人,更多的是江湖人士。 于是,复仇者一批批的过来,一批批的死去;又一批批的过来,又一批批的死去。 朝野震动,江湖震动!一个人,青楼里的争风吃醋,居然可以滥杀无辜!此人该千刀万剐。 各级的通缉令,各派追杀令……一拨又一波,人死了一批又一批,死多了,都忘记了最初杀他的理由,死多了,也忘记了最初被杀的理由。 最终,他成了魔鬼,杀人没有理由。 杀他,也不需要理由,为民除害! 可惜春花秋月,就此败落了。嫖客死了,『妓』女走了,老鸨走了。门栏上结满了蜘蛛网,纬帐上落下了厚厚的灰尘。家具坏了,没有人修理;饭菜馊了,也没有人倒掉。整个青楼弥漫着腐败、陈旧的气息。但,悠悠还在这里。有时候,她会穿着无比艳丽的衣裳,『露』着雪白的酥胸,一丝媚骨的笑容留在脸上,坐着春花秋月的楼台,无比风情的往下看……她的头上方,门楣上,五颗人头已经成了骷髅,寒风吹过,呜呜的作响。 潜在渊拔拉掉一些蛛网,走进了春花秋月。这是开始的地方,那什么时候是结束?他的脖子里暖玉佩发出幽幽绿光。这宝贝真好啊,他好像舒服多了。他掸了掸凳子上的灰,坐了下来。取下腰间的酒杯,用桌子满上灰尘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也给对面的位置倒了一杯。 “雪儿,你出来。”他冲着里面喊 一个女子从后堂婷婷袅袅出来,即便败落如此,她仍不忘卖弄风『骚』,半透明的薄纱胡『乱』的系着,酮体在里面若隐若现。 “我是你的雪儿吗?”女子轻启朱唇,浪声浪语的问道,“人都被你杀没了,没意思。” “雪儿,你非要这样吗?”潜在渊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书寒来了。你要不要见一见他?你以前可是最疼他的” “不要给我提以前,”女子怒了,两手拍在了桌子上,一桌的尘土扬起,“以前是莫天雪,现在我可是悠悠!” “换个名字就可以换个人吗?”潜在渊哈哈一笑,“那我都换了魂了,为什么还是潜在渊。” “你有魂吗?”莫天雪盯着潜在渊的眼睛,“他们都说你没有魂,所以到处摄人魂魄。” 一丝痛苦在潜在渊脸上一闪而过,不过很快,什么都没有了。“雪儿,你这样说我,我真是快活。”潜在渊微笑着说。 “是吗,看着你这么快活,我更快活。”莫天雪也妩媚一笑,笑得倾城倾国。 “这么说来,我是魔鬼,你是*,我们还是一对。”潜在渊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哈哈哈……”莫天雪放肆的大笑起来,笑的花枝『乱』颤,“你高抬自己了,潜在渊,应该是我是*,你才成了魔鬼。你没有想到你也有今天吧。” 她这是报复吗?潜在渊心中一阵疼痛,痛得连头都有一些发晕,瞳孔开始变得漆黑。 不要在这里,不要在这里。 他痛苦的抱着头,蹲了下来。 “潜在渊,你不是修炼绝情绝义吗?你现在不是已经修成天残地缺了,你这是干嘛,在装孙子吗?” 莫天雪站了起来,看着潜在渊。 潜在渊不语,抱着头一动不动。 莫天雪用她的绣花鞋不断踢蹲在地上的潜在渊,一脚一脚踢了过去。 潜在渊眼神越来越漆黑,一团蓝『色』的戾气从他的身上腾腾升起,心尤剑闪出一道道寒光。 “你杀了我啊,”莫天雪好像更来劲了,“你想杀人了对不对,你想喝血了对不对?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啊。你杀了我,你就彻底修成了天残地缺,可以天下无双了。我们天玄派也可以名扬天下了。” “雪儿——”潜在渊仿佛突然清醒过来了,慢慢站起来,一丝诡异的笑容又浮现在他的脸上,“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莫天雪一愣,仿佛泄漏了天机一般,不过,很快她又开始浪笑,“你舍不得杀我?那是不是想和我共度春宵?最近,人都被你杀没了,我空虚极了。来吧——来啊——” 不知什么时候,莫天雪身上那薄如蝉翼的轻纱已经退下……这是一副完美的酮体,站着满是尘埃的废墟中,窗外月光如流水般的流淌在她的身上,可以看到圆圆的*、平坦的小腹和圆圆的肚脐眼,在光影的作用下,产生了一种神秘的气息…… 潜在渊静静的看着这美丽的酮体,在他的记忆中,莫天雪的酮体何曾这样完美过。记忆中,虽然柔软还是很青涩,青涩而显得有些迟滞,而恰恰的是这种青涩,奉献而又羞涩矛盾让他欲罢不能。 可现在…… 一阵阵揪心的痛,痛彻心扉。痛到每个骨头,每个神经,都在扭曲,都在扩张,都在寻求突破。 他举起了心尤剑。 在凄冷的月光下,心尤剑闪出了一道寒光。 莫天雪已经闭上眼睛,潜在渊,你已经别无选择! 天地无声,万籁俱寂。 良久,莫天雪睁开了眼睛。房内已经空无一人,唯独桌上还留着两个空酒杯。 懦夫!即便是魔鬼也还是懦夫! 莫天雪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过去慢慢的拾起地上的轻纱,批在自己的身上,轻声浪笑一下,此刻,她又是悠悠了。这个扬州城最下贱的『妓』女。 第55章 发作(1) 潜在渊一路飞奔,他不能停下,只要一停歇,他知道,他就要杀人,体内不断游走的戾气已经控无可控。 残破的门板挡不住太多的秘密,也阻挡不了六岁儿童好奇的双眼。 从最初的惊恐不安到后面的咬牙切齿。 从母亲奇怪的眼神到遮遮掩掩的肚子。 六岁的他什么都明白了。他想告诉父亲,而父亲总是说,叔叔是个好人,为人仗义,妙手回春。 那天,他就发誓,他要把这一切如数归还! 后来,这个叔叔成了他的师父。他觉得,他的机会来了,特别是他遭遇他那美丽的女儿。但后来的后来,他犹豫了,他下不了决心,他的忽冷忽热却让她越陷越深,欲罢不能。 “在渊,天残地缺,忌情忌爱。你还年轻,你若爱上一个人,早点杀了她。不然,你会走火入魔,功修不成,你也就废了。” 他笑了,他毫不犹豫接受了。他觉得,这一切上天已经注定。天残地缺,真好。能灭了爱,杀了她 ,这样就不用在爱恨之间挣扎,不用在爱恨之间游走。 然而,最终,他还是败给了自己。他下不了手,他无法看到她的生命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他看着她痛苦不堪的眼神,最后只用了一道光,送她进入了他的『迷』情。 他却开始走火入魔,灭不了爱也灭不了恨,那就让爱恨吞噬吧。 狂奔,如狂暴的风沙,他从莫名山庄一路狂奔。 蛰伏、奔腾、高歌、狂舞,到最后的分裂,他最后把爱交给了天使,把恨送给了魔鬼。 他把她送进了『迷』情之中,却也给自己造了『迷』情的牢笼。她在虚拟的空间里合二为一,他却在他的『迷』情之中一分为二。 即便是这样,这一切还都没完。 她居然出现了,以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以令他痛不欲生的身份,出现在他居住的城市。 一切好像都是预谋,日夜笙歌,日夜纵欲,她的艳名远播。 这个天玄派莫名大师的独生女儿,却成了扬州城内最大『妓』院的头牌。这个曾经是他的女人,现在却成了人尽可夫的『妓』女!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蚕食他的灵魂,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觉得屈辱。 他恨自己的清醒,清醒让自己更加暴戾。他去找她,她浪声浪语,你以为这是报复?不是,这仅仅是寂寞,『迷』情清醒之后恐怖的寂寞,无边的寂寞。 威胁、利诱、恐吓他用尽魔鬼所能用的所有办法。她却只用了一招,笑!她笑的花枝招展,潜在渊,你知道你的『迷』情术吗?那是世界上最华丽的幻觉,在那场幻觉盛宴中,我有了你,你有了我,我们居然有了孩子……最后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她笑出了眼泪,泪水划过满是胭脂的脸盘,形成沟沟壑壑。 那一刻,他知道。魔鬼应该进地狱了。 他开始杀人,杀光所以垂涎她美貌的男人!杀光所有沾染她身体的男人! 每杀一个,他的玄功升华了一层。到现在,他知道,他的天残地缺只缺杀一个人,就是她。 杀了她,也就绝情绝义了,他就行尸走肉了,就成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杀人机器。这难道也是她想要的吗? 他头又开始痛了。他知道不能思考太多, 太有逻辑的思考让他的脑袋承受不了。他已经跟魔鬼定下了协议,拥有他的能力,交出他的灵魂。 他怎么可以如此有灵魂的思考呢? 一阵阵痛使得他不得不停下来,他抱着脑袋,里面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爬,在咬。他使劲得把头往墙壁上撞,不停的撞…… 大师兄……好遥远的声音。 是雪儿吗? 一张明媚干净青春的脸,一位穿着农家衣服的女子款款向他走来。 是雪儿吗? 他晃了晃脑袋,想看清楚一些。 她抱着他的头,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师父,我原谅你了,忘记吧。 忘记吧,忘记吧,忘记吧。 声音越来越遥远,越来越遥远…… 是幻觉?我还能中幻觉?他猛得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手脚都被捆住,眼前还是一团漆黑,依稀感觉到眼前有三四个人影晃动,个个拿着刀剑。 “大哥,我们走运了,这次居然能抓住潜在渊。”一个童音响起。 “四弟,你小心点。手脚都捆好了吗?”这个声音却很苍老,听起来要行将就木。 “三哥,你放心,最牢固的绳子,神仙都逃不了。我把他眼睛都蒙上了,嘴巴也堵上了。”童音回答道。 “大哥,你们说,这个潜在渊不是很厉害嘛,今天怎么像条死狗一样瘫软在墙角边?”另外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死狗,你小心点。这条死狗一旦醒来会变成什么就不知道了。”被唤为大哥的轻声细语,语气缓慢,像个书生。 “大哥,怕什么,老四刚才给他灌了很多蒙汗『药』,我看他两三天都醒不了。都说玄功是通过眼神制敌,我们现在蒙住他的眼,堵住嘴,看他还有什么能耐。”苍老的回答道。 潜在渊心中轻蔑一笑,这样混账东西以为蒙汗『药』对他有用吗?如果有用,他早就给自己灌蒙汗『药』了,用得着每晚这么痛苦? “真可惜啊,刚才好事又让千书寒那小子给破坏了。”这回阴阳怪气用阴阳怪气的语调说,“『奶』『奶』的,听说春花秋月那个悠悠就是莫天雪!” “二哥,你别惦记那『骚』娘们,今天就算没有千书寒,我们也不能碰那娘们,听说碰那个娘们的人都死了。”童音接下话茬。 “千书寒!我会杀了他。”书生这次不是轻声细语了,恶狠狠的。 “大哥,这个千书寒是不是疯了?刚才我看到他,感觉每个『毛』孔都竖起来,真太妈的见鬼。”阴阳怪气继续用阴阳怪气的语调说。 “千书寒武功高深了很多,他是不是练了《天残决》?”童音突然发问。 “应该不在他身上,如果在他身上,木公公还会让他活着?”阴阳怪气回答。 “那《心眼》呢,会不会在潜在渊身上?”童音又问道。 “老四,你傻!这潜在渊破出天玄派有七八年了,这《心眼》半年前才从地黄派丢失,怎么可能在他身上。”苍老的声音回答。 “老二说的对,潜在渊是练了《天残决》”这回大哥发话了。 “那《天残决》会不会在他身上?”老四的声音开始兴奋。 “有可能!”阴阳怪气搭腔。 “我们那日把莫名山庄都翻遍了都没找到。第二天大火烧尽,才发现下面居然还有秘洞,可惜秘洞里除了那老骨头,什么都没有!” 是无相组四另类!潜在渊身上戾气又开始酝酿。 “你们说老骨头是谁杀的?都说老骨头的功夫已经到化境,谁杀了他?”又是那个苍老的声音。 “应该是木公公,别人都不可能。木公公让我们尽管攻入莫名山庄,应该早有准备。” “大哥,你说千书寒知道不知道我们毁了他师父的尸体?” “怎么可能知道?那秘洞我们已经毁了。那小子还用上了保尸粉,哈哈,估计他还想回来让他师父入土为安,真是做梦,老四一泡『尿』,死老头就直接变成了一堆白骨。” “谁?” 感觉有一股冰冷的寒风突然吹过,无相组的老二站了起来。 扬州的郊外,荒草连天,除了火堆不是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四周一片寂静。 “二哥,你是不是太紧张,有个屁人,连个鬼都——”童音突然闭嘴了。 其他三另类转身看去。 老四还坐在火堆旁,火光照耀下,他的娃娃脸眉眼上扬,依旧似笑非笑……突然,汩汩鲜血从嘴里冒出……而他的头上方,一把长剑已经深深没入他的天灵盖…… 三另类“腾”的站起,背靠背围着一起……不远处,潜在渊早已经不见,只有一堆破绳子和一块抹布。 前方,一团蓝『色』之光突然飞速靠近,好像幽灵一般。 坐着不动的老大无相升起了防护罩,一场巨大的冰雪挡在了他们的面前,冰雪之中,寒光腾腾,无论是人是鬼,他们要背水一战! 蓝光越来越近了…… 一件玄『色』的披风,修长的身材,英俊的脸盘,双眸在漆黑的夜里闪闪发光!周身蓝蓝的戾气满满的笼罩着他…… 潜在渊,不,是千书寒! 确实是千书寒,没有不羁的神情,没有颓废的疲惫,只有复仇的火焰,火焰高涨,烧红双眼…… 手中的灵犀幽幽发光,光芒照亮了一片荒草以及荒草之上的『露』珠,『露』珠折『射』那团蓝『色』焰火…… 初冬的扬州水未能成冰,天地已经一片寒冷。 先发制人! 片片飞雪从防护罩*出,直接扑向的那道蓝光。雪不是雪,是内力发出一道寒光,这道寒光里面含着刀锋,刀锋有上面消肌融骨的剧毒。 无相组明白,这是一场要命的战争。只是这千书寒……这是千书寒吗?还是潜在渊? 蓝光并不回避,任凭这些飞雪直冲……直至掉落草地上,草地呲呲作响,那是被腐蚀的声音。 突然,一抹诡异的笑在英俊的脸上浮现。 无相书生突然明白……一切都完了。 第56章 发作(2) 夜已深,外面的寒风吹着门楣上五个窟窿头呜呜作响。青辰盯着着桌子上的灯忽明忽暗,摇曳不停。 这位自称为悠悠的女人则不停的转来转去,看起来比她还心神不宁。 悠悠,她刚刚才得知她的名字,在这之前,她以为她就是莫天雪。她是莫天雪吗?看起来不是,酥胸外『露』,举止轻浮,笑声放浪,即便是个女人,她都感到滚滚而来的肉体诱『惑』。 她怎么可能是书寒的师姐呢? 书寒的师姐是天仙一样的人物,如果说不染一尘夸张了一点,但绝对不会是一位『妓』女!这怎么可能?青辰越想越气愤,气得牙齿都上下打架,浑身颤抖。 “小姑娘,这可不是你来的地方,也不是刚才那位小弟弟该来的地方。”悠悠看着青辰紧张的样子,笑着说。烛光之下,这笑容,居然看起来还有一丝丝的纯良。 “我不是莫天雪,你告诉你那位朋友。”悠悠又强调了一句,这句是她今晚说的最多的一句,反复强调不下十次了。 青辰不想再听,她没有心思,没有心情去听。除非她就是莫天雪。 她到底是不是? “你朋友刚才怎么啦?他疯了吗?”悠悠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刚才还真是吓死我了 ,他中邪了吗?” “中邪?”青辰十分不满这个说法,也十分不满眼前这个女人,“他刚才可是救你一命!” “救我?我看他是练了《天残决》,练了《天残决》要绝情绝爱,要杀人的,要杀最爱的人,你不怕吗?”女子突然神秘兮兮的说。 青辰眉头紧锁,要杀爱人? 女子放肆的笑了起来,“救我?我需要你们救吗?我刚才正在享受呢,你们破坏了我的好事还说救我?”女人突然勃然大怒,袖子一扬,桌子上仅有的几个杯子被扫落,碎了一地。 “你们该哪里来,就该到哪里去;没事别出去瞎晃悠!” 这是莫天雪吗?青辰瞪着眼前的女人:“我朋友以为一个『妓』女是她师姐,看到自己最爱的师姐就要被人侮辱,他的情绪崩溃了,你说他是不是中邪了还是练什么混账《天残决》?我看他是瞎了眼了看上了你!”青辰终于崩溃,“他视你为天人,日夜思念,发誓照顾你一生,你却糟践自己!你是糟践自己还是糟践他?” 一番话,眼前的女人如五雷轰顶。 师姐,等我和大师兄一样高一样帅,娶你好吗? 娶你好吗? 天雪的脸顿时僵硬,眼神呆滞,连声音都矮了下来,半响,才喃喃道:“最爱的师姐,最爱的……不,不……我不是莫天雪,我不是莫天雪,告诉千书寒,我不是莫天雪,我不是莫天雪……” 哈哈哈……哈哈哈……女子悠悠一阵狂笑,从窗户直接跳了下来。 青辰被这突然的举动惊呆了,急忙跑倒窗外,只见一个黑影在高高低低的屋檐上飞驰……越飞越远…… 她真的是莫天雪!可怜的书寒!一颗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风大了,从残破的窗口直接灌了进来,一下子就灭了桌子上的灯…… 青辰蹲了下来,抱着自己是双膝,她有一丝丝惶恐,又有一丝丝不安,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在莫名山的茅草屋里,还是在醒过来的黑森林里?或者在某个时空里…… 她又是一个人了吗?书寒…… “哐”一声巨响,门被踢开了。 书寒!她惊喜万分,叫了起来。 一个高大的背影出现在门口,他的肩膀上还扛着一个人。 是大师兄潜在渊,书寒怎么啦? 划亮打火石,点亮桌子上的烛火,昏暗昏暗的灯光下,赫然看见千书寒一张苍白的脸。 “书寒,书寒,大师兄,书寒这是怎么啦?” 潜在渊把千书寒放在了床上,从怀里拿出一颗『药』,拧碎,从千书寒的嘴角喂了进去:“他中了神秘人一掌,受了内伤,陷入了昏『迷』。”一转回头,看见青辰,微微吃了一惊,“怎么是你?雪……悠悠小姐呢?” “悠悠小姐她……她走了。” 潜在渊皱起了眉『毛』:“怎么回事?” “我和书寒进来的时候,无相组正和悠悠小姐……书寒就像变了一个人似得,他们打起来,他们打到了外边,后来——” “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了。”潜在渊打断了青辰的话,他已经没有兴趣再听了。 “书寒他——”青辰看着千书寒,忧心忡忡。 “内伤是小事,我已经给他疗过伤了,现在有护心丸保护,一两天内就会好。只是……他发作了。” “什么发作了?”青辰有一些不懂,疑『惑』地看着潜在渊。 “天残地缺发作了。”潜在渊苦涩一笑,“没想到我们俩兄弟,居然是相同的命运。” 相同的命运?千书寒也会失心疯?也会杀人如麻?不……不…… 青辰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 “姑娘,你害怕吗?”潜在渊盯着青辰,一团黑黑戾气微微浮现,声音都开始变冷“你是不是想离开书寒了?” “…没有……我只是……”青辰突然觉得自己的解释非常苍白。 “你不能离开他!”潜在渊一把抓住青辰的衣领,恶狠狠的说,“你若想逃走,我现在就杀了你。” 青辰被抓的难受,一反手,手肘直接击向了潜在渊的肚子。 女子反擒拿! 潜在渊肚子往里一缩,手一松,放开了青辰,眼眸却变得更加漆黑,戾气更重:“女子反擒拿!你不是妙仙儿,你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谁?你接触千书寒为了什么?《心眼》还是《天残决》?”潜在渊语气咄咄『逼』人,目光也咄咄『逼』人! “天残地缺不是要绝情绝爱吗?是不是杀了爱人,书寒他就会好了。” 潜在渊吃了一惊,疑『惑』得看着青辰:“你怎么知道?” “是天雪……不,悠悠小姐告诉我的,她刚才说他这种中邪有『药』治,就是杀人,杀最爱的人。” “杀最爱的人,就可以拯救自己了吗?也许是彻底堕落成魔鬼罢了。”潜在渊淡然一笑,类似自言自语的说。 无『药』可救?难道练《天残决》会无『药』可救?青辰有一些发愣。 “师姐……师姐……”突然,床上传来两声呼唤。 千书寒他醒了。 醒来的千书寒已经不是千书寒了。双目失神,一脸的傻气,没有半点的往日风采。只会呆呆的望着青辰,痴痴的笑,过会儿『摸』一下青辰的脸,说一句:“师姐,真好。”过会儿又『摸』一下青辰的脸,说一句“师姐真好。” 一股钻心的刺痛突然袭来,青辰泪如泉涌。 “书寒病发展的比想象的要快,他已经到了痴境了。”潜在渊叹了一口气,“在痴境内,他体会到的无限爱恋和美好时光,这些时光让他深陷其中,走不出来。”潜在渊顿了顿,“《天残决》不是什么心法,而是被前人附着天残地缺玄功的载体,修炼《天残决》,其实就是中了天残地缺。” “中了天残地缺,那会怎样?” 潜在渊苦笑一下:“像我这样,原来研习的玄功都会提升到臻境。代价就是日夜分裂,天地遗弃,受无穷尽的幻觉折磨。” “难道无『药』可救吗?不能破解吗?” “有,戒情戒爱,杀了自己的爱人!彻底变成杀人如麻的魔鬼。”潜在渊诡异的一笑,看着青辰,“你是不是害怕了?” “我害怕什么,他叫的可是师姐,要杀也是杀那个悠悠!”青辰反唇相讥,那股刺骨的酸痛已经让她口不择言。 潜在渊却毫不动容,“天雪虽然诱发了他的病情,叫师姐不过是他看到的影像像师姐而已。” “影像?” 潜在渊又诡秘一笑,站了起来,眼神瞬间一黑,语气冰冷:“你在打听什么……你可以到黄易身边……或者妙人儿身边……你的任务难道比你的命还重要吗?” “我……”青辰不由自主后退几步。 “你现在不是都知道什么是《天残决》,你还想要吗?你已经害他身败名裂,你现在害他病入膏肓,你还要怎样?你还要怎样?你这个傻女人。” 潜在渊步步紧『逼』,恶狠狠盯着青辰,“既然认为书寒无意于你,为何不离开?”潜在渊扭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双眸又是漆黑一片,一团黑气还是慢慢升腾,他手抬了抬,手里的心尤在寒夜之中发出一道寒光…… 青辰不自觉的站了起来,慢慢的往后退,慢慢往后退……难道要死在潜在渊手中,不要,不要……她还不能死,为了千书寒,她还不能死。 青辰慢慢的向千书寒退去…… 潜在渊慢慢再靠近……心尤剑划过地板发出“呲呲”刺耳的声音…… 突然,青辰眼神一变,眼眸幽蓝而又透明,她伸出双手抚『摸』着潜在渊的脸庞:“在渊,我原谅你了。安静下来,安静下来。” “天雪?” 是天雪,天雪的体温,天雪的柔软,还有天雪的声音,温柔如飘过草地的春风。 戴在潜在渊的胸前的暖玉佩发出淡淡的红光。 “在渊,放过自己吧。好吗?好吗……” 一缕清泉般的气息开始侵入,从上至下,潜在渊身上戾气慢慢消退,双眸开始变淡,一丝丝的灵气重新回来…… “你是谁?”潜在渊如大梦初醒。 眼前的青辰没有回答,眼睛一闭,整个身体软了下来,看起来她累极了。 难道天地也知道怜人,青辰就是他们的解『药』? 潜在渊把青辰扶起来,放在了床上。 千书寒伸手拉着青辰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痴痴傻傻的笑着:“师姐真好。” 我的傻师弟,你该怎么办?难道你要跟我一样,傻八年? 潜在渊透过残破窗远眺,天边开始发白,一点点霞光慢慢从云层里透了过来,看来天要亮了。 第57章 布局 第二日,扬州城头。 四俱血被放干了的尸体挂在了城门口。一个娃娃脸;一个嘴角眉眼上扬,脸上还洋溢着喜气;一个哀眉顺眼,一脸的悲哀;还有一个鹰钩鼻,阔嘴唇,其丑无比。 人们指着尸体,议论纷纷。谁杀了无相组? 无相组,塞北的恶狼,早就在江湖恶棍满盈。只是……书生无相寒功厉害,据说被一招打中可以寒三秋,年年月月活在冰窖之中一般,即使是六月酷暑,也无法抵挡由内而外的寒气。 但,谁有如此的功力,把他们悬挂在城头? 潜在渊? 这不是潜在渊,这不是潜在渊的风格。会是谁呢? 群众的想象力是无穷的,何况是一群本来就很好事的江湖人。从莫名山庄到无相组,从无相组想到千书寒,从千书寒想到了《天残决》,于是乎,故事就变成这样了。 千书寒杀了无相组! 千书寒已经练就《天残决》! 千书寒已经成为第二号魔鬼! 消息走的很快,从江南岸直接吹向了中原,从中原吹到了京城,从京城又到了塞北。 朦凌峰的妙人儿今天一大早就受到了从江南发过来的急件。 只有一句话:千书寒是我的,你休要动他! 信是木荷发出的,从扬州。这个木荷什么时候从京城到了扬州?看来他着急了。只有着急了才会如此明目张胆,才会从幕后走到了台前。 不用动他就不动吗? 千书寒在别人眼里是魔鬼,这他们的眼里可是个宝,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宝。而这个宝可以洗刷一切,一切的一切。千书寒不知道他拥有什么,但他知道。 他等这个机会太久了,十年,或者更久。 不用动就真的不动吗?他笑了,这是从内心迸发出来的笑,笑的淋漓尽致。 潜在渊已经废了,他太了解自己了,要挟不了他,一不小心反而会被他要挟。 但千书寒不一样。 他很在乎,他有太多在乎的事情,比如说莫名山庄,比如说他师父,比如说青辰…… 一个人在乎的越多,他的软肋越多。一个人软肋多了,他就不是不败之躯。 机会终于来了。 一个蒙面女子走进了他的房间。 “妹妹,你知道黄易在哪里吗?” “知道。” “好,明天就把消息放给黄易,记住,只要让他知道千书寒在那里就行,其他人的行踪一律不准透漏。” “好”蒙面女子退了下去。 过了不久,江南飞羽,江南芷影,汤小『药』,汤小扁一起进来。 妙人儿扫视了四人一下:“各位,麻烦各位去扬州一趟,务必把舍妹和千书寒带上峰。拜托各位了。” 飞羽和芷影相互看了一下,心中疑『惑』,芷影问道:“千书寒不是不愿意上朦凌峰吗?” 妙人儿叹了一口气,“我二娘得知仙儿流落在扬州,食不下咽,我爹爹过世之后,她已经哭瞎了眼睛,我实在不愿意她再受打击。我得到消息,近日,黄易已经纠集旧部准备去屠杀千书寒,我怕舍妹身有不测。但相门和地黄门的关系,我们相门实在不适合『插』手,只好劳烦各位了。” 汤小『药』和汤小扁是『药』门的此次入选上朦凌峰的学员,两人听说了此事,心里也疑虑,当下就问:“不是说千书寒已经练就《天残决》了,还怕抵挡不了一个地黄门?还需要我们去救他?” 这『药』门的两位得知自己要救一个浪『荡』子,心中十分不悦。心想这相门不是早就出江湖追杀令,现在却要去救他,难道之前都是做戏给地黄门看看? “一人难敌万军,这千书寒身上可有我们幻界至宝,救了自有好处。” “他若不跟我们走,怎么办?”汤小『药』还是觉得不妥。 “你们只管去,他会跟你们走。”妙人儿微微一笑。 千书寒一定会来,因为除了此地,他已经无地可去了。 …… 扬州城内 衙门大院内堂。 一位公公正在不停的走来走去,焦躁不安。 在房间的床上,还躺着一个书生,双眼被白布蒙住。 “我说你呀你,我不是告诉过你,千书寒的事情,你别『插』手,别『插』手,你这不是送死吗?” “木大哥,我……” “若我再迟一步,你也跟你那些没大脑的兄弟一样,挂在了城头!” “木大哥,这千书寒太可恶!” “可恶什么?你烧人家房子,杀人家师父,人家没找你算账。你还天天嚷嚷找人家,不就是以前那段屁事被勾起了吗?犯得着用命拼吗?这么多年,该忘记的都要忘记!我们这些人,不忘记怎么活?怎么活?” 这公公说着说着,居然义愤填膺,怒不可遏,气得自己不得不停下,缓口气。 “罢了,不提这件事情了。幸亏你还算机灵,自毁了双目,逃得一命。不过这千书寒才短短几日功夫,这功夫进步的也忒大了点。” “木大哥,这贼人是不是练了《心眼》?” “不太可能,《心眼》这么多年都在地黄派手里,倘若真那么厉害,地黄派也不会这么不堪一击。” “那就是《天残决》了。潜于野应该没有说谎,那小子说《天残决》在他师兄手里,有可能是真的。” “哼!说谎?莫家庄两百口身家『性』命在我们手里,谅他也不敢。这么说来妙人儿说的也可能是对的。青辰若真是妙仙儿,她身上必有《心眼》,那就不难解释《心眼》出现在莫名山上的原因。千书寒武功突飞猛进,是遇到潜在渊以后的事,看来潜在渊把《天残决》传授给他了。那现在《心眼》和《天残决》都在千书寒手里。” “大哥,这贼人阴险狡猾,他有可能把这两本书合二为一,练成天玄地黄!” “不可能!我亲眼看到相门遗书,‘幻界至宝、功在天玄、法在相门’,掌握把这两本书合二为一方法的就是妙人儿!” “大哥,那这还不简单,我们杀了千书寒,夺了两本书。再去相门让妙人儿合二为一,他不交,就让他直接去见他爹去。” “无相,我们是办差事的人,都杀光了,谁替我们办差事?相门这几年替我们运管盐路油路都挺好,一下子都就给杀了,老祖宗那里怎么交代?相门下面的弟子少说也有万把来人,杀了妙人儿,这帮人反了怎么办?我们不捞钱了,天天去杀人?还有,妙人儿也不是吃素的,两本书让他合二为一,他练成天玄地黄,岂不是更难对付?” “你办事情,需要动动脑子!还有现在千书寒和潜在渊在一起,我们杀得了他,杀不了他也还是个问题。” “大哥,那你说,我这仇就不报了吗?” “你放心,这仇还是要报的,妙人儿已经安排人替我打头阵了……你先去莫家庄养伤。”木荷突然笑起来,“我想他们肯定会把你当祖宗一样供着……这是潜于野欠潜在渊的。” …… 从朦凌峰到扬州,最快的千里马,也要五天五夜。 芷影、飞羽、汤小『药』和汤小扁马不停蹄,日夜兼程,一路风尘。 一路上,到处都有地黄派的踪影,地黄派集结的信号出现在墙壁上,客栈边上,桥墩上,还有天空中。 一个地方连接另外一个地方,五花橘黄的信号弹不断燃起。绚丽多彩又突兀在漆黑的夜空中点亮。 看来,黄易要孤注一掷。 他要雪夺妻之恨,还是要拿回他们的《心眼》?还是他们终于信了天玄灭了地黄的流言?或许三者都有。 在黄河的北端,有一座大山,叫阿尼玛卿山脉,它的主峰叫玛卿岗日山。在山脚下,有一片宏伟的建筑,它的名字就叫羲皇山庄。 今年的夏天,这里有一场轰动的江湖的喜事。羲皇山庄的少庄主,地黄派的继承者,黄易要娶相门之女——妙仙儿。 羲皇山庄的聘礼,跟着盐路走,足足运了九九八十一条船,浩浩汤汤,从黄河顺流而下直到京师相门。 相门的嫁妆则走得是绸路,足足用了三个局的镖师,相门百来位武师护送。 然后,一场浩大的婚礼,就在跨过了火盆,拜了天地就戈然而止了。 还没有掀开新娘的盖头,一群莫名其妙的黑衣人汹涌而来,个个武功高强……接下来岳父死了,父亲疯了,新娘失踪了,地黄至宝《心眼》不见了。 而他自己悬挂在悬崖边上,幸亏空尘大师经过并出手救了他。空尘大师带他入少林,悉心教导。他知道空尘大师希望自己安心修炼,他日纠集散落在江湖各地黄派弟子,重整羲皇山庄。 只是父亲疯癫,妻子失踪,让他如何安心修炼? 一个月前,说新娘找到了,在大荒东府。 一个月前,说新娘要上朦凌峰,可以在朦凌峰团聚。 也是一个月前,新娘居然跟着千书寒私奔了!跟着新娘私奔的还有地黄至宝《心眼》。 奇耻大辱!这不仅仅是黄易的奇耻大辱,也是地黄派的奇耻大辱。 他毫不犹豫下山了,夺妻之恨,岂能容忍! 老天好像也在帮他,很快他就有了千书寒的消息 很快散落在各地的地黄门人纷纷归来; 归隐在江湖多年的地黄耆老出山。 一时,扬州城内人头攒动,江湖客栈人满为患。 他们相互交替着眼『色』,交换着鹰牌徽章。 杀了千书寒,夺回《心眼》! …… 第58章 混战(1) 潜在渊出现在江南小院的夜晚,还是玄『色』的披风,一瓶酒壶,颓废的神情,一身的酒气。 晚上的潜在渊不属于江南小院,他就像昼伏夜出的动物,只有在黎明时分才会醉醺醺的回来提着人头回来。 又是一个黎明,一个阴霾的早晨,厚厚的云层阻挡住霞光,天地之间一片朦胧。潜在渊回来了。没有用玄幻微步,也没有用移形换影,只是缓慢的朝着千书寒的房间走去。 千书寒在房间内,已经三天了,走火入魔以后。 除了痴傻一直昏『迷』,无穷尽的昏『迷』,昏『迷』之中的他有时微笑,有时候啜泣;有时候他会突然醒来,拿头不停的在墙壁上撞,双眸漆黑,就好像夜晚中的潜在渊。 潜在渊知道,那是第二阶段的开始,千书寒的病比预想的发展的快,先是无比美好的爱恋,接着就是毁灭的痛苦,羞愧,屈辱,贪恋等等轮番上阵,痛不欲生,不得不自残。 师弟,你为什么要练《天残决》?我是因为天残地缺无穷的威力,还有恨,被恨冲昏了头脑。你又是为什么?即使不练《天残决》,以你的天赋,玄功必能在江湖占一席之地,你又何必呢?谁在给你下套? 突然,一个女『性』的声音响起,好像在哼一首催眠曲,语调轻柔,温和。 “天黑了,月亮上山了,风停了,树叶静止了;小鸟归巢了,蚂蚁回家了,只有青蛙,什么都不知道,还在不停地,呱呱叫,呱呱叫……” 这声音温柔细腻,轻轻的,弱弱的,软软的哼着,好像母亲的手正在抚慰着不安的幼小的心灵…… 潜在渊推开了门,千书寒正靠在了青辰的怀里,闭着眼睛,嘴角上扬,好似在做一场美梦。 青辰一边轻轻哼着,一边用手拍着千书寒的肩膀,她的头上还带着野花做成的花环,看见潜在渊进来,手指放在唇间,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半响,千书寒睡深了,青辰慢慢的放他下来,拉上被子,放下了帷帐。一转头,看见潜在渊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脸一红,拿下花环,轻轻说道:“书寒做的,跟小孩子一样,硬说这个漂亮,要给我戴。” 潜在渊无语了,他有一些妒忌千书寒。 “我们出去了吧,他已经三天没睡觉了,不是痴傻就是昏『迷』,让他好好睡一下,也许会好的。”青辰朝着潜在渊微微一笑。 潜在渊愣了一下。这笑容虽然含有一丝苦涩,却如此的纯净,纯净的连自己都相信睡上一觉,一切都会好的。怎么可能会是她呢?她会设计害书寒吗? 自己什么时候睡过觉?痴傻八年,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怎么过来的。分裂的日子,晚上的潜在渊是不需要的睡觉,白天的潜在渊本来就在一场虚构的白日梦里。 陪着青辰,慢慢向花园走去。仿佛时间都静止了,宁静的连自己都不想破坏,她是谁?她能让自己狂暴的内心平静下来,她难道真的是上天派给他和书寒的解『药』而不是毒『药』? 潜在渊不由自主的笑自己傻气。白天,他在虚构的梦里。可晚上,他很清醒,他在惨淡的现实中,这里除了勾心斗角,阿谀我诈……还有就是杀戮。 “青辰姑娘,你早点带书寒走吧,越快越好。”潜在渊总算用正常的语调说话了,声音温和而有磁『性』。 青辰一愣,这是真实大师兄的声音吗?真好听。 “地黄派已经在集结,估计是冲着千书寒来的,书寒这个样子肯定是指望不上了。白天的那个他认为自己是个书生,不会武功,也指望不上。你的那一点点擒拿手,保命都困难。” “他们为什么要杀书寒,难道是因为我是妙仙儿?” “你是不是不重要。” “那又为何 ?” “我在这里,只有一个人知道,就是妙人儿。我在房子周围用上了障眼法,一般人看过去就是破旧的茅屋。但相门的妙人儿当年在莫名山,我为了能赶走他,作为交换教了他破除障眼法的心法,书寒在这里,我估计也只有他知道。” “他把地址给了地黄门?” “有可能,不过他还会来救你和书寒的,又打又拉是他的一贯政策。他觊觎我们天玄功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们自己难道就没有幻术?” “他们有,只有一种,叫孽海情天,这个玄功谁都没见过。据说只有相门会。” “我们走了,那你呢?”青辰抬起头看着潜在渊,今天的潜在渊特别的不同,温和有礼。 “我?你在担心我?”这个世界居然还有人担心潜在渊?一丝苦涩的浅笑在潜在渊脸上浮现, “你忘记了,到了晚上,我就是魔鬼。” “我们一起走……大师兄。” “我不能走,白天的他重新会回来。” “那……我也不走……” 哈哈哈哈……花园上方传来几声狂笑,“你们都不用走了,你们谁都走不了了。” 话音未落,从空中飞下来一个人,鹤发童颜。扫视了一下,“没想到三间破茅房里面还有如此玄机,真不错的障眼法。” “地黄仙!”潜在渊叫了一声,他的声音已经发冷。 地黄仙,地黄派的山外高人,成名之后从来没『露』面,想不到这次黄易能请得他下山。 “好眼力,潜在渊,你变成了魔鬼还是那么聪明,见识广。”地黄仙看了一眼潜在渊。“不仅聪慧,还很帅气;人才啊人才。可惜……” 潜在渊眉头一皱,可惜什么,他的双眸开始发黑,一股浓重黑气开始从脚底升起……瞬时笼罩全身,心尤剑闪出了一道道寒光。 “可惜……”地黄仙抬了抬头,作出了倾听的姿势,远处,钟楼的钟声赫然响起,不多不少敲了六下。地黄仙神秘一笑“可惜……卯时已经到了。” 钟声响起,潜在渊好像听到了种号召一般,神情呆滞,全身的黑气在慢慢褪去…… 不……不要……不要在现在……青辰发出了一声低喊。 潜在渊倒了下来。一会儿他又起来了,只是全身黑气褪尽,兰花微翘,眼神『迷』离,看到青辰,慌慌张张小碎步跑了过去,“姑娘,这是怎么啦,这是怎么啦,他是谁?” “哈哈哈……”地黄仙又是一阵狂笑,“潜在渊白天是个娘们吗?” “各位,进来吧,快来看看变成娘们的潜在渊。”地黄仙朝着门外喊了一声。 “轰”的一声,小院的大门被炸开了,外面赫然站着黑压压的一片,全部都是人,个个穿着紧身衣,胸前佩戴者鹰派标志。 为首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五官周正,身材修长,正一脸怒气的看着前面。 “黄易,快来看,潜在渊……潜在渊成了娘们了。我说的没错吧,先在暗处观察几天,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地黄仙乐开了花,语气都掩盖不住他的得意。 潜在渊还是一身黑衣,玄『色』披风,可惜他现在翘着兰花指,扯出手绢,不停得去扶起被刚才气流轰倒的金菊,嘴里不停的碎碎念:“这么好的花,这么好的花……” 黄易没有看潜在渊,他的目光直接掠过——落在了青辰的身上。 这就是仙儿吗? 蓝衣素裹,长发飘飘,面『色』苍白,一脸倦容,但仍然掩盖不住她的仙姿,出尘的气质,以及犹如天人般的姣好面容。 ……原来仙儿是这般美。 黄易眼睛都快看直了。 突然,从厢房里跑出一个人,跌跌撞撞……边跑边喊:“青辰姐姐,青辰姐姐……” 青辰一惊,不好,书寒被吵醒了。 果真,千书寒站边跑边用双手不停『揉』眼睛,好似要把自己惺忪的睡意『揉』『揉』开,睁开眼一看是青辰,一把扑在了她的怀里,紧紧搂住青辰,“青辰姐姐,什么东西,好吵啊。”他比青辰高很多,但又像一个孩童投入母亲的怀抱一般,姿势看起来无比怪异,神情却很温馨,毫无违和感。 千书寒……你! 众目睽睽之下,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黄易的额头青筋都一根根爆出,脸部的肌肉不停抽搐了,五官都有一些扭曲了。 “哈哈哈……”又是一阵狂笑,地黄仙笑的快岔气了。 “令人闻风丧胆的两大魔头,一个成了女人,一个成了孩童!” “谁,这么吵!” 千书寒明显被吵到了,一回头,眼里寒光一闪……众人只觉得滚滚气流扑面而来,功力浅的已经跌到在地,功力深的都能感觉到脸火辣辣的痛。 “厉害,”地黄仙停住了笑,看来这是一个杀人的小魔头,“千书寒,你练了《天残决》了吗?” “姐姐,什么是《天残决》?”千书寒望着青辰问,一脸稚气,“很厉害吗?” 一觉之后,痴傻的千书寒居然成了一名幼齿。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什么让他宁愿时光倒流? 看着书寒清澈无辜的眼神,青辰一阵心疼。 “不厉害。书寒,你……你难受吗?” “不难受,”书寒朗声回答,声音清脆干净,如同十岁孩童一般,“就是他们太吵了,我好想杀了他们。” 第59章 混战(2) 说道杀字,他的眼神一变,变得幽蓝幽蓝,深不见底,他的戾气顿时泄漏无余。 他不仅是孩童,还是被戾气控制的魔头! 黄易挥了挥手,他的背后黑压压的人开始围成一个圈,把青辰等三人围个水泄不通。 不管你是傻了,还是疯了,还是变嫩了,我今天都不会放过你。 黄易眼神也开始变得凌厉,冰冷的杀气开始蔓延开来…… 潜在渊感觉到不对劲了,对着黄易等人不断的作揖,“诸位,诸位,鄙人和拙荆在此地养花种草,卖画为生,不知道因为何事得罪了诸位,还请明示。拙荆『性』情恬静,实在不宜喧哗……” 地黄仙、黄易等人面面相觑。 刚才还娘娘腔的潜在渊现在突然变成了文质彬彬的弱书生,神情仪态像换了一个人似得! 这个世界是怎么啦? “青辰姐姐,我感觉好不舒服,他们好像都想杀我。我能感觉到他们的脑子特别的活跃,有的还很害怕,这是为什么?”千书寒依旧纠缠着青辰。 众人一听,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能观心,他到底是孩子还是妖魔。 “书寒,听姐姐的,别杀人。你杀了一个,你就会想杀第二个,你就回不了头了。”青辰对着千书寒柔声细语,眼神温柔,目光似水。 黄易气的肺都要炸了,众目睽睽之下,无论面对着是不是一个孩子,谁都看得出青辰款款情深,一脸的柔情。 “姐,我要杀他!”千书寒突然回头,用手指着黄易,双眸幽蓝深邃,深不见底,“他对你起了邪念!” 众人愕然,这是怎么回事? 拐带*的指责人家的丈夫对自己的妻子起了邪念?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青辰看到了黄易,他是谁?看起来如此怒不可遏,表情又是如此的屈辱? “仙儿,你不可一错再错,快点离开这两个魔头!”这话就说得语重心长。 青辰吃了一惊,这就是黄易? “黄易,我不是妙仙儿,你们认错人了。” 此言一出,众人愕然,她若不是妙仙儿,那么这岂不是一场乌龙? “各位兄弟,休要听这*胡言『乱』语。她是不是妙仙儿不重要,重要的是,世人都认为她是妙仙儿,屎盆子是她扣在我们地黄门身上的,《天残决》和《心眼》就在她们身上!” 姜还是老得辣,地黄仙一番话,『骚』『乱』的人群重新安静下来,不断的移动,一下子布起了一个玲珑八卦阵。 千书寒按捺不住了,慢慢的向阵法走来,手中的灵犀发出一道道蓝光,在这阴沉的早晨显得格外凄冷。 “书寒,”青辰叫了一声,千书寒一回头,看见青辰正切切的看着他,“别杀人,别杀人,好吗?” “你不杀人,我们可要杀你!”地黄仙一跃而起,手中拐杖挥出,直接攻击千书寒的后背。千书寒正看着青辰,一不留神,居然被扑倒在地。这会可好,他一下子就撒泼起来,手脚在地上『乱』蹬,边蹬边叫,“不行,不行,我要杀人,我要杀人。这个老头打的我好痛。” 青辰脸『色』煞白,恨恨的看向地黄仙。 这是一个什么人?千书寒现在怎么看也就是一个孩子,怎么能向一个孩子先动手? 地黄仙一愣,千书寒是人还是鬼?受我一杖居然毫发无伤。 就在地黄仙一愣之间,千书寒一个鲤鱼打挺,已经站了起来。“嗖”的一声,灵犀出鞘,众人只感觉眼前一白,再度睁眼,只见地黄仙直愣愣站着,一脸错愕,慢慢的错愕的脸裂开,整个人一块快的掉了下来……他已经被大卸八块了,这是什么手法?这是怎么样的快剑? 黄易倒吸了一口冷气,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潜在渊已经捂住自己的双眼。 青辰愣愣的看着,一颗眼泪从眼中滑落,书寒,你真的万劫不复了吗? 千书寒好像十分兴奋,稚嫩的脸开始变得通红,双眸仍是一片幽蓝,他拿起自己手中的剑,伸出舌头去『舔』舐剑头即将滴下来的血。 这举动……书寒……青辰已经泪雨滂沱。 黄易脸『色』苍白,他知道千书寒厉害,他也知道无相组死状惨烈,但地黄仙乃是他们地黄派的耆老,怎么可能在一招之内被四分五裂? 青辰突然挡在了千书寒前面,“书寒,不要再杀人了。不然你先杀了我?”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八卦阵不断移动,刀光剑影,新的阵法已经形成,把潜在渊分开来,困在了其中。 杀不了千书寒,杀潜在渊。 潜在渊现在刚好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你们放了我们,不然……”青辰突然拿出了一本书,刀光之下,赫然写着《心眼》三个字“你们不是要这本书吗,你们不放人,我现在就毁了它。”青辰一手拿着书,一手点着了点火石。 “不要——”黄易狂叫一声。 《心眼》可是地黄派的瑰宝,人可以不在,书不可不保全。 “仙儿,不要!”他哀哀的叫了一声,看来他心底认定青辰就是妙仙儿了。 青辰惨淡一笑,“我不是妙仙儿,你放了我们,书可以还你!” “还谁?”一个公鸭嗓突然响起,眼前一个身影晃动,书已经在黑衣人手里。 “变动阵法,快、快、快围住他!”黄易一声令下。 八卦阵法骤然突变,把黑衣人、青辰以及千书寒困在了里面,这样以来潜在渊反而脱困了。 黑衣人嘿嘿一笑,“你们这玲珑八卦阵,对付『妇』孺倒是可以,对付我就可笑了。”话音一落,也看不出什么时候出的手,八卦中间居然倒了三位,一下子『露』出了一个空门。 黄易急忙挥动令旗,外层八卦涌入,马上填补了那个空门。 这个玲珑八卦阵主要是变化万千,移动速度又非常快,若看不出此阵法窍门,若想突破的确很难。 可这个黑衣人明显不是一般人,一个凌空腾起,一招飞天入地,半空中鸟瞰而下,确实容易找到阵法窍门。 可他似乎想错了。 还没有飞天,就提前入了地。自己的右手袖子居然被人一把扯住。 刚一回头,扯住他的人突然来了一招猴子摘桃,《心眼》掉了下来,居然不偏不倚掉在了青辰的怀中。 黑衣人恼羞成怒,扯着公鸭嗓大声叫:“千书寒,要杀的人是地黄派,你纠缠我干嘛?” “你抢我姐姐的东西!”千书寒朗声回答。 两人在一问一答中,已经过了十几招,招招精妙,速度惊人。 “武功又进步了。”公鸭嗓吃了一惊,“手段都高明了。看来《天残决》确实是宝。” 千书寒才不听他的啰嗦,双手一抓,直接去摘黑衣人的脸上的蒙布,千书寒这一抓毫无章法可言,就像一个孩子打架抢东西。黑衣人武功也不弱,身形一闪,避开了。千书寒抓了空,双手在空中一变,花蛇游逸,一个反转竟然撕下了黑衣人一大块后襟,顿时黑衣人背后『裸』出了一段白。 “千书寒,无理取闹,我是过来救你的。”黑衣人仿佛怒不可遏。 “救我?”千书寒又朗声回答,“我需要你救吗?我看你是过来趁『乱』抢东西的。” 黑衣人哈哈一笑,手法却更快了,“你还没傻,我不是来抢东西,我是抢你,抢你是不是就是救你?” 话音一落,这黑衣人一招紧接着一招,招招凌厉,众人只觉得一团黑影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时而长剑直取,时而短刀搏击,武功来路十分怪异,内力却极其深厚。 好极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地黄派的人都是久经沙场,顿时玲珑八卦变成大八卦,给千书寒和黑衣人腾出了一大片空地。 千书寒打的倒是正宗天玄派的剑法,天玄派剑法向来繁复凝滞,招式变化多端。可千书寒的剑法则完全抛弃了凝滞的弱点,速度非常快,快成一道光,这道光混着那道黑影,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功力浅的,根本看不出什么招式,只觉得一片眼花缭『乱』。 几招下来,黑影略胜一筹,千书寒这道光明显弱了,他的人形和招式也开始清晰,而那道黑影却越来越强,黑风带着飞沙,一时飞砂走石,天地黯淡无光。 这样一来可急坏了青辰,本来地黄派已经很难对付,现在又来了一位武功高超的黑衣人,现在不是怕他杀人了,轮到他要被杀了,这可怎么办? 情急之下,她只好对着千书寒喊:“书寒,快用天玄功?” “天玄功?姐姐,什么是天玄功?”千书寒听得一头雾水。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敢情这千书寒人变幼稚了,连玄功也忘记了。潜在渊变成另外一个人武功都不会,这千书寒变成小孩,连玄功都忘记了。 看来他刚才能杀地黄仙只是快,快得无影无踪才会如此怪异。那么这样一来就好对付了,黄易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挥动令旗,大八卦又变成了玲珑八卦,层层叠叠把千书寒围在了其中,站前排八个人率先向千书寒发难,只见一阵剑花向千书寒排山倒海涌来,打退了一波又涌上了一波。 千书寒一边对付八卦阵,一边又要应付武功比自己高很多的黑衣人,顿时捉襟见肘,手忙脚『乱』起来。打了一会儿,他居然大声嚎啕大哭起来,一边退一边哭着说:“不公平,不公平,你们人多欺负我人少。” 第60章 混战(3) 地黄门才不理会他的哭诉,剑阵越发收紧,千书寒衣裳破碎,血迹斑斑。 青辰越看越心惊,对着潜在渊说:“大师兄,你快救救书寒吧。” 潜在渊看着青辰,表情十分为难:“青辰姑娘,我不会武功啊。” 本来众人紧盯着千书寒那边,谁都无暇顾及这边,现在这两人一对话,一下子提醒了黄易,一个眼神,站在他身边的两个高手一下子飞了出来,直接取向了潜在渊。 一看大事不妙,青辰木樨剑挥出防护罩,不过黄易身边的这两个人并非等闲之辈。三下两下,防护罩已经被攻破,青辰挡在潜在渊前面,一阵『乱』挥,可惜没过几招,两人就被『逼』近了死角,眼快退无可退,就要素手就擒了。 黑衣人一看青辰这边很快就要落在地黄门手中。一个飞身,居然抛下千书寒过来替青辰挡剑,这样一来形势大变。千书寒的压力顿时减轻,玲珑八卦阵明显松动了许多。 而青辰这边,黑衣人只用一两招,地黄人两大高手就被黑衣人强大的内力振出局,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黄易一看情况不对,正要招呼身边的其他高手围上去。 谁想那黑衣人一个转身,一手鹰爪瞬间扼住了潜在渊的喉咙,哑着声音说:“青辰姑娘,请把《心眼》送给我吧。” 一瞬间,全场鸦雀无声,连玲珑八卦阵都忘记了围困千书寒。大家目光一下子聚集在青辰身上。青辰也被这突然的袭击惊呆了。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是怔怔盯着黑衣人。 潜在渊被黑衣人扼住喉咙,呼吸越来越困难,一下子脸就憋的的通红。 “放开他,书,我给你。否则……”青辰从怀里掏出《心眼》,一手又点着了打火石。 “仙儿,《心眼》是本门至宝,你可别糊涂。”黄易的意思大家都明白,潜在渊不过是受武林唾弃魔头,犯不着用如此重要的秘籍去换他的命。 但青辰明显不是这么想,她看了黄易一眼,继续盯着黑衣人:“尊驾目的无非是这本书,千书寒和潜在渊与你没什么用,你放开她们,书自然给你。” “先把书扔过来。” “不行,你武功高绝,得了书又不放过我们,怎么办?” “你没资格讨价还价!”黑衣人手又扣紧了一步,潜在渊的脸『色』由红转黑。 “潜师兄于我也不过路人。”青辰点燃了书皮,微弱的火光开始『舔』舐着书的边缘…… “不要……”黄易哀哀大叫了一声,眼睛直勾勾得看着青辰手中。 地黄派集体脸黑了,各个人物不自觉的朝着青辰『逼』近。 “你赢了。”黑衣人把潜在渊推了过来,也就在一刹那,一道黄影掠过,青辰手中的书赫然出现在了一位佝偻背的老者手中…… 地黄仙!!! 不是死了吗?众人一阵发愣。 “黄易,你在等什么,大八卦围住他,别让他跑了。”地黄仙大喊了一声。 这一声一下子叫醒了还在不知所措的地黄门人。 玲珑八卦阵一下子团团围住了黑衣人,黄易和身边众多高手一起腾空而起,分别在空中八个方位堵住了黑衣人的空中线路。 这样一来,这玲珑八卦阵,一下子竟然成了立体,威力顿时翻了几翻。一个全新的立体剑阵形成,把黑衣人围个水泄不通。 一阵刀光剑影,飞砂走石…… 青辰扶起潜在渊慢慢向正在看热闹的千书寒靠近,低声说:“书寒,快逃。” “姐姐,你看,这阵法真厉害,真好看。”千书寒还在饶有兴趣看着这场恶战,他压根还没想走。 “书寒,你不走,姐姐就走了。”青辰伸手拉着他过来,这千书寒还一步三回头,念念不忘斗得正酣的场面。 青辰瘦弱的身躯扶着潜在渊本来已经很吃力,现在还需要拉着一个不愿意走的千书寒,这逃命的速度也实在不敢恭维。 还没走几步,前面突然出现一个佝偻的背影,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响起:“怎么,想乘『乱』逃走吗?”佝偻的背影慢慢转过身来,又是地黄仙! 是人还是鬼?青辰三人顿时僵化。 “我作为地黄派作的宿老,岂能就这样轻松的被一个小屁孩杀死?”这个地黄仙比刚才的地黄仙明显多了几分持重,少了几分轻狂,“被你砍成碎片的不过是一个傀儡,难道你们没有听说撒豆成兵,难道就没有听说过有障眼法?” 障眼法?青辰朝着刚才地黄仙成碎的地方看去,果真,那边碎尸全无,只留下被人蹂躏破碎人形人偶。 青辰曾经在有间客栈见识过潜在渊的障眼法,已经觉得深不可测,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人会如此高深的幻术,欺骗了这里所有人的眼睛。 此等玄术还真等同妖术,青辰后脊梁顿时感到一阵阴森发冷。 “小姑娘,你我武功悬殊,我不想为难你。”地黄仙毕竟是大家,明显不想和青辰动手,“你留下他们两人就可以走了。” “他们和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他们的命?”青辰看这地黄仙虽然佝偻背,但面容慈祥,完全不像为非作歹之人,他为何要为难书寒和潜在渊? “我不是要他们的命,我要的是《天残决》和《心眼》。”地黄仙倒也坦诚,看来他的出山并不是什么替黄易雪耻,夺宝才是他的目的。 “地黄仙,您是幻界前辈,在后辈身上拿书,难道就怕被江湖人耻笑吗?”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娇喊。 随着声音,四位年轻人从空中飘然而下。 原来是飞羽芷影小『药』小扁四人。 四人奉妙人儿之命,风雨兼程,已经早早到了江南小院,小院里的这场恶斗也尽收眼底,现在就是该出手的时候了。 “大荒女娃,你别满口江湖仁义道德,你们大荒勾结相门做了什么,黄易父子不清楚,我可清楚的很……” “芷影,少跟他废话,围住他!”飞羽截住了地黄仙的话头,瞬时,大家团团围住了地黄仙,千书寒和青辰也提剑加入。 这样一来,整个场面就出现两大阵营的恶斗,一边是黄易带领八卦阵斗黑衣人,另外一边则是地黄仙狂斗六青年。 而潜在渊则在一旁,也不看热闹,也不关心战况,不是整理被踢翻了花卉就是掸掸身上的灰尘,完全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两场恶斗持续一炷香时间,黑衣人逐渐被八卦阵困住,身形慢慢『露』出颓败之势。而另外一边,地黄仙却越斗越勇,芷影飞羽已经是气喘吁吁,大荒快剑都快成慢剑了,小『药』和小扁本不善于拳脚功夫,只能微微助力,青辰则早就吃不消了,靠在墙边直喘气。地黄仙直接攻向千书寒。 千书寒虽然已经经过几场恶斗,但今日他的功力已经与先前不可同日而语。 天玄剑法在他手中居然出现变化万千,快若闪电的气势,只斗得地黄仙连声叫好,把主要的精力都用来对付千书寒。 这两场恶斗一直持续,只斗得天昏地暗,午过三竿。 突然,黑衣人驶出了一招奇怪的招式,人若羽箭般冲天而起,无数剑气如烟花般朵朵绽放,一层层气浪滚滚而来,被气浪袭击到的地黄门人哀叫连连。 瞬间,立体八卦玲珑阵分崩离析。 “天地同寿!”黄易狂叫一声,“就是他,就是他,灭我曦皇山庄!『逼』疯我父!就是他!” 但已经来不及了。 这团气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黄易的胸口。 “哇”的一声,黄易一口鲜血吐出,整个人软绵绵的倒了下来。 “黄易!”地黄仙看着黄易倒下,一声大叫,抛下千书寒,人还没有离开,只听得一声惨叫,另外一股气浪仿佛长了眼睛一样,突然向千书寒后背袭击而来,站在后面的青辰率先发现,来不及多想,直接扑了上去,这股气浪一下子打在两人身上, 只听到一声惨叫,千书寒昏『迷』了过去。 奇怪的是,青辰却能站着,只见她两眼发呆,神情奇怪,嘴里还喃喃自语:“我想起来,我想起来了。” 这会儿,地黄仙也顾不上黄易了,挥手之间,另一股紫『色』气浪从他胸间汹涌而出,和那股滚滚黄『色』气浪胶着一起,从这气浪中一个黑衣冲出,地黄仙追了上去,两人在空中又狂斗起来。 另外一边,几个地黄门人扶起了倒地的黄易,黄易的嘴边还是鲜血不断涌出,但他的双眼直直看向青辰:“仙——儿,仙儿……” 芷影和飞羽等人已经围在了千书寒和青辰身边,大家听到黄易如此凄凉的叫声,一起看向了青辰。 青辰愣愣的,她环视了一下众人,众人都盯着她。 “仙儿……仙儿……” 黄易声声呼喊,声音低沉却无比深情,凄楚而又哀绝。 青辰愣了一下,咬了一下嘴唇,慢慢向黄易走去,蹲在了黄易边上。黄易看着她,目光无限温柔,嘴角一咧,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 青辰看着这个笑容,张了张嘴巴,她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黄易微微摇了摇头,仿佛什么都明了,只见他慢慢抬起一只手,费了半天的劲,这只手终于能抚『摸』着青辰的脸:“仙儿……仙儿……你好美!” 黄易头一歪,那只手突然软了下来,他已经气绝了。 第61章 残局 夜晚终于降临了。这是一个无比漆黑的夜, 在这冰冷的江南小院大厅里,除了一些火把噼里啪啦的响,什么声音都没有。 刚才,就刚才在昼夜交接一刻,黑衣人遁走了。接下来,地黄仙带着地黄门人和黄易的尸体以及《心眼》撤走了。 因为夜晚已经来了,潜在渊已经醒了。 黑夜中的潜在渊相信没人敢惹,不管是地黄仙还是黑衣人。 醒过来的潜在渊带他们从院子里回到了内堂,就直接飞了出去。谁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青辰靠着墙壁,小心翼翼处理千书寒的伤口,仔细的包扎。她有一些哀伤和惶恐,也许是刚才黄易的死,或许是刚才地黄仙临走时那个奇怪的眼神。 她有一些茫然不知所措,又有一些坚定,她不安的看着众人,看着千书寒的时却显示出无比的坚定。 飞羽走了过去,自从青辰成为所谓的仙儿,他们之间好像突然之间横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无论是友谊或者是别的什么,突然之间失去了依存,成为了空『荡』『荡』的,无所落脚的游魂。此次重逢,飞羽多多少少还是寄予了希望。没想到竟然在如此环境之下重逢,又遇上了黄易这档子事,飞羽还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还存在什么想法。 “青辰……”飞羽唤了一声青辰。 青辰抬起头看到了飞羽,勉强一笑:“飞羽师兄……” 飞羽师兄,她一直这样叫他,因为书寒这样叫他。她从一开始就已经和自己划开了了,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别怕,有我呢。”江南飞羽尽量展颜一笑,伸手握了握青辰的手,“都会过去的,书寒会好起来的。”他想维持在大荒府邸中江南飞羽的形象,也许以后还有很多东西会变,他现在只是期待这个没变。 青辰看着飞羽,点了点头。 “哥哥,你安慰这位遗孀的同时,顺便问问这位妙大小姐,为什么黑衣人的气浪打在黄易身上,黄易死了;打在书寒身上,书寒昏『迷』了;唯独打在她的身上,她却什么事都没有?” 众人都一起看向了青辰,青辰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江南飞羽就直接瞪着妹妹:“芷影——这些事情能不能回去再说!” 芷影不说话了,继续靠着墙脚,小『药』和小扁则四处看看这个精致的江南小院,看看里面是否还有什么玄机和危险。 “这地黄仙是谁?武功如此高绝,奇怪的是他开始要杀千书寒,后来居然要救千书寒。”汤小『药』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感觉匪夷所思,忍不住发问,虽然他知道现在还不去了解内幕的时候,但还是忍不住。 “那个黑衣人更奇怪,刚开始救千书寒,后来居然要杀千书寒,这两个人什么关系?”小扁也是好奇心十足。 “没什么可奇怪的,他们想要的东西是一样,得不到就是要毁掉,别人休想得到,就这么简单。”芷影靠着墙壁冷冷的说,她本来双目凌厉,不怒而威,此时火把之下,却脸『色』苍白,声音发冷,语气绝望。 飞羽好像感觉到什么,他看了一下旁边:千书寒头枕在青辰的腿上,双眼紧闭,看起来像在安详的熟睡,青辰则低着头,慢悠悠梳理他的『乱』发,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歌谣…… 飞羽的心被扯痛了一下,他突然明白了妹妹,走过来坐在妹妹的边上,伸手抓住妹妹的手,芷影眉头一皱,想抽回手,无奈哥哥抓得紧。心中一暖,两行眼泪不由自主流下来,她的头一歪,斜靠在哥哥的肩膀上,任凭眼泪打湿了哥哥整个肩膀。 “他们想要的东西一样,你们想要的东西还不是一样?”一个低沉的嗓音响起,潜在渊不知道什么回来了,一身黑衣,就像一只奇怪的秃鹰站在了千书寒边上。 “我说潜在渊,别人怕你,我们可不怕你。刚才我们四人可是救了你的命的。”汤小扁十分不服气。 “救我?”潜在渊冷笑一声,“真是过来救人,不会躲在暗处看半天。” 感情这潜在渊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清楚。汤小扁和汤小『药』交换了一下眼『色』。 “别看了,你们不是我对手,我不想杀你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心眼》已经给了黄易,《天残决》你要,我可以送给你……至于千书寒,我不会让他跟你们走的。顺便告诉妙掌门,借刀杀人用的不错,可惜刀不够锋利,人没杀成,逃走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小『药』和小扁疑『惑』的交换了一下眼神。 潜在渊却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在渊师兄,我们是受了妙掌门的嘱托,过来接青……仙儿姑娘。”江南飞羽过来转移话题。 “妙人儿?妙人儿叫你们过来接青辰?”潜在渊突然大笑,笑得眼泪仿佛都要出来了,突然他手一指江南飞羽,“你相信他派你过来接他妹妹吗?是他妹妹吗?” “在渊师兄,我信不信不重要,我不知道你和妙掌门有什么过节;但现在我们坐在一条船上,我们应该同舟共济。” “同舟共济?妙人儿也是这样对你这样说的吧。他是不是还给你规划了大业完成时的美好蓝图?”潜在渊走向前,盯着江南飞羽,一脸惋惜的神情“飞羽,你不该在这里,你应该听听你母亲的,读读书考个功名什么的。”” 江南飞羽一愣:“在渊师兄,谢谢关心。不过妙掌门有一件事情说的对,幻界风雨飘摇,四面楚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什么都不做?” “君子有所为也有所不为,挽救危局固然重要。总不能为了挽救危局,算计天下人心,让每个人都成为自己的棋子。可怜的地黄派已经两次成为妙人儿的棋子了。” 潜在渊此言一出,汤小『药』汤小扁面『露』惊讶之『色』,转回头看着江南飞羽。 “潜师兄久不在江湖,有一些事情你并不清楚。”飞羽避重就轻,想转移话题。 “不清楚?你说我吗?”潜在渊哈哈一笑,“妙人儿和你多年来寻找颜夕珠,不是为了《天残决》和《心眼》?地黄和相门的婚姻本来可以让《心眼》唾手可得,现在功亏一篑,妙人儿就不着急?千书寒现在手中有《天残决》,他就不想控制?” “在渊师兄!”江南飞羽着急了,连声音提高了,“自古以来,幻界各派对《心眼》和《天残决》一直都有觊觎之心!各派也都在找能令两书合二为一,练成传说中的天玄地黄神功的方法,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我不明白我们做错了什么。倒是你们天玄派和地黄派,拥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却什么都不肯做。” 潜在渊微微一笑,“做了未必比不做的好。” “莫名山庄有难,明明有能力阻止,也要袖手旁观,师兄是不是也在奉行‘做了比不做好’的原则?” 潜在渊听了这话,脸『色』一下子变了,一团黑气从脚边腾腾升起,眼眸一团漆黑……霎那间,这团黑气已经笼盖了潜在渊,只见他一步一步向江南飞羽走去,边走嘴里一字一顿:“袖手旁观!还—不—是—拜—你—们—所—赐!”声音犹如从牙齿缝里蹦出,显然恨极。 江南飞羽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他知道潜在渊玄功深不可测,杀人如麻,但究竟如何,却不清楚,现在没想到自己一句话激怒了他,瞬间看见潜在渊『露』出魔鬼般的戾气,不禁惊呆住了,脸『色』雪白。 “你们在说什么?”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青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了千书寒,站在了他们之间。 “什么意思?莫名山庄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青辰瞪着飞羽,飞羽不哼声。 青辰转向头看向潜在渊,“这事,在渊师兄也一清二楚?” 潜在渊被这突然的一问,戾气顿息,他转过头,避开了青辰的眼睛。 “在渊师兄,不管你变成了谁,书寒一直当你是他们的大师兄。那日,莫名山庄有难,莫名大师过世,难道你也在现场” 青辰走了过来,站在潜在渊的面前,双眼直勾勾盯着潜在渊。 潜在渊避无可避,就决定不再回避,脸上又『露』出他固有的让人难以琢磨的笑容:“青辰姑娘,我们俩彼此彼此。我是有负于千书寒的信任,你也一样。” 青辰脸顿时煞白,“你——我——”情急之下,竟一句话说不上来,最后一跺脚一个转身向千书寒走去。 江南飞羽跟了上去:“……青辰……青辰,你要去哪里?。” “哥哥,你别追了。这个叫青辰的妙仙儿,你不觉得太不简单了吗?对不对,潜师兄。”江南芷影悠悠的『插』上一句,『插』得总是恰到好处。 潜在渊无语,众人狐疑的眼神从潜在渊身上又转到了青辰身上。青辰横扫了一下众人,一句话都不说,背起千书寒就想走,可惜她人单力薄,背起来,一个踉跄,两人一起摔倒。 江南飞羽急忙上前去扶青辰,却被一把推开:“不用你们帮忙,我不可信,你们也都不可信。” 飞羽悻悻收回了手。 青辰终于背起来千书寒,蹒跚着向前走……慢慢的消失在夜『色』中。 汤小『药』,汤小扁急忙上前,想追了过去,被江南飞羽一把拦住。 “怎么,就这样让他们走了?” “潜在渊已经跟上去了。” 两人一看,果真,潜在渊早已经不见踪影。 第62章 尾局 那我们就这样无功而返,怎么回妙掌门?” “怎么无功而返?小『药』小扁,你们这回不是收获颇多吗?回不了妙掌门,『药』掌门那边,你们可是任务完成很完美。” 汤小『药』汤小扁瞪了一下江南飞羽,哈哈大笑起来:“好极,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我就不用拐弯抹角,江南飞羽!我师父确实信不过妙掌门和你,且不说你们和东厂说不清楚倒不明白的关系,这个也许和我们没关系,我们『药』门无需管也不想『插』手。但是你们利用地黄派和天玄派的事情,我们『药』门就不能袖手旁观了,这毕竟是我们幻界的事。” “利用?……”江南飞羽诡异的笑笑,“这种利用,你们的师父,你们的掌门,『药』老头也是知道的。” 小『药』和小扁并不上道,嘻嘻一笑:“我怕我师父知道的‘利用’可能和你们‘利用’并不相同。这个事情潜在渊看起来比我们更清楚,我们真应该好好请教一下他”。 江南飞羽一把抓住汤小『药』的衣领“别给我『乱』请教,小心你们的小命。” “很好,很好!”江南芷影拍着手走了过来,站在两个人之间,“你们继续吵啊,把我们幻界内部的龌龊事情一起吵出来多好。也让整个武林知道知道我们幻界都是一些什么人?这样就不用等别人过来各个击破,自己直接把自己灭了岂不省事。” 飞羽松开了手。江南芷影口气也软了下来“两位『药』门师兄,一切都到了妙掌门那边自然就清楚。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你们还记得吗?” “我们现在就去追青辰!” “那倒不用。”江南飞羽拍拍平了刚才汤小扁被抓皱了的衣领,“潜在渊还会回来的,这个地方他不会轻易放弃——这个地方,对他来说才是家园。” 话音刚落,内堂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去的快,回来的也非常快。潜在渊闪了进来,他的背上还背着一位白衣少年。 此时的潜在渊和刚才潜在渊已经截然不同,虽然依旧是一身夜行衣,头发凌『乱』。他的神情却非常平静,看不出一丝戾气,也读不出一点乖僻。 这短短的时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青辰呢? 潜在渊看了一下众人,好像还很惊讶“你们还不休息?这里房间不多,但好歹有你们住的地方,不用我来招呼吧。” “在渊师兄——”飞羽上前一步。 “怎么?——飞羽,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心眼》也已经在地黄派手中了,至于《天残决》,你们得了未必有用。” “不是,青辰她——” “青辰,哦——她用非常厉害的五行遁术遁走了。” “走了?”芷影不禁喊了出声,“她不可以走,她走了,书寒怎么办?” 潜在渊眉头一皱:“书寒,有我在,就不劳你们这么费心了。你们回去告诉妙掌门,天玄派还是我的天玄派,我们天玄派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 “在渊师兄,可是白天……” “白天——你们怕我被杀死吗?”潜在渊又『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这里我已经布置了新的障眼法,除了地黄仙无人能破,那个老头倘若再来,我把《天残决》也送给他好了。” 话赶到这里,基本上端茶送客的意思了。但江南芷影好像并不死心:“在渊师兄,青辰是妙仙儿,妙掌门的妹妹,她没有武功,你怎么可以把她一个人丢在外边?” 潜在渊意味深长的一笑:“江南小姐,你难道在为她担心吗?” 江南芷影脸一红。 “——这位妙小姐,她不害人就不错了,何况黑衣人的毁天灭地都能震晕书寒,震死黄易,她却一点事也没有。你说我们还需要为这位大小姐担心吗?” “这——” 四人面面相觑。 “潜师兄,那我们告辞了。”飞羽抱拳,拉着芷影一个飞身,快速离去,汤小『药』,汤小扁紧跟而上。 四人刚刚出了残破的院门,回头一看,江南小院早已经不见踪影。留在身后居然是残垣断壁一片废墟,看上去就像一场恶战过后的痕迹。 好聪明的潜在渊,如此残破的景象,谁会想到里面还有玄机?江南飞羽不禁感叹。 …… 众人退去,已经到深夜,这个夜晚格外的漫长,窗台上烛火不停的摇曳,使得映在窗子的影子忽闪忽闪。潜在渊在斜靠在床前的软塌上,半眯着眼睛看着床上熟睡的千书寒。潜在渊叹了一口气,他觉得非常的累,确实非常的累。他不记得上次睡觉时什么时候,但今晚,这跳跃的烛火,让他突然有一阵昏昏欲睡的感觉,他的思绪又开始回拨了…… 千书寒,青辰…… 他一路跟随,不需要费多少力气。 因为背着千书寒的青辰很慢,而且慌不择路,漫无目的。 微弱的星光下,扬州的小巷内。 背着千书寒的青辰看起来如此的孱弱,单薄,瘦小,看起来如此不堪重负。理智告诉他她在那么一个时机出现在千书寒身边,绝非简单;情感却让他更愿意相信这只是一场偶遇。 眼前的女子以缓慢不能再缓慢的速度,却又无比坚定的向前,向前,一味的向前。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她真的能放弃自己的使命吗? 她真的能破除天残地缺吗? 这么多年了,他已经对破除天残地缺完全失望。其实与其说失望,倒不如说他贪恋这种状态。是人是鬼,他早已经无所谓了。上一代的恩怨,这一代的恩怨,最终随着风吹雨打去,什么中兴玄门,什么独霸天下,现在,他才知道什么东西都不及她三月春风里的微笑。只是他明白的太迟,伤害了自己的人,可以原谅,比如师父。伤害了她的人,自己怎可原谅?天残地缺也许就是对自己最好的惩罚。 但书寒何辜?为何要拉他进入这个局?是谁让他中了天残地缺?目的何在? 是谁送青辰到他的身边?是在害他还是在救他? 如果这一切是偶然,难道要完结这个死局? 微微一个箭步,他已经档在了她的前面,封锁了她的去路。周身弥漫的黑气和黑夜融为一体,悬挂在半空中犹如一张巨大吸血蝙蝠,他知道他现在的形象就如同鬼魅。 她放下了千书寒,微弱的星光还能看清她清澈的眸子,那是暗夜里唯一的亮光。 突然他觉得自己有一些……可笑,如此清澈的明眸,怎么藏着『奸』邪? 就在那一瞬间,他突然孱弱 单薄 瘦小,是他。 不是自己的懦弱 愚蠢,不敢承认自己对天雪的感情吗?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不是明明知道自己对她爱的无可救『药』,不可自拔,却一次次用复仇来为自己开脱?甚至最近明明可以挽救天玄于危难,却漠然看着天玄派分崩离析,连最无辜的小师弟也卷入了这场永远是死局的纷争之中,难道自己真的成为魔鬼了吗? 倘若自己不是因为上一代的情怨『迷』糊了心智,如她一般多一些坚定,也许这一切完全改变也未可知。 “齐齐佳儿!” 他试探者叫了一声。 她慌了一下,虽然很快掩饰下去,但敏锐如他,她知道自己隐瞒不住了。 “在渊师兄……我……”秘密已经被窥破,解释似乎也没什么用了。 “在南海,我们幻界最神秘的一门——奇门就在那边安居。他们擅长五行八卦,也懂得奇门遁甲之术;他们的武功基础就是擒拿术。他们是最了解《心眼》和《天残决》的渊源。世世代代,他们以得到《天残决》为目标。可惜,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孽,奇门族人男子活不过四十,导致人丁单薄,到现在这一代,应该只剩下奇门之剩下奇之怪前辈了吧。” “在渊师兄,家父便是齐之怪。” 青辰见潜在渊能叫她齐齐佳儿,自然知道自己的来历,知道隐瞒已无用。 “你是谁,我并不关心。”潜在渊并不卖她的账,继续说道“不过你们奇门传人有一个使命,不得《天残决》誓不罢休。” “对。” “那你是因为这个而接近千书寒的吗?” “是……不是……不是……”青辰连说几个不是,声音却越来越低,最终低下了头不做辩解。 潜在渊长叹一声,可怜的千书寒。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你现在不杀了我吗?” “我杀不了你,你现在是金刚之躯,你有体内的神功保护你。” “神功护体?”青辰看着潜在渊,这潜在渊看来还真什么都明白。 “黑衣人的毁天灭地能震昏书寒,震死黄易,你却相安无事;他们看不到你体内瞬时发出的神功,我看的很清楚——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神功应该别人灌输给你的,和你的体质并不协调。”潜在渊停顿一下,突然鬼魅一笑,“你是不是很高兴我杀不了你?” “你本打算杀我吗?”青辰抬起头盯着潜在渊。 潜在渊一伸手捏住青辰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来:“你欺骗千书寒,我为何不打算杀你?不要用你的思维去揣测别人的意图;也不要轻易挑战我的脾气,杀不了你,废了你,对我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说吧,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青辰的下巴被捏住,脸都扭曲了,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潜在渊一放开,青辰马上弯下腰猛烈的咳嗽起来。 “就你这样如此不堪一击,如何完成奇门的使命,说吧,你的下一步阴谋。” “我……我……我打算上朦凌峰。”青辰支支吾吾回答。 “噢——”潜在渊把这个‘噢’拖的老长,“看来你得了颜夕珠还不满足……有趣,有趣……你去朦凌峰倒也顺理成章,你不是妙人儿的妹妹嘛,刚好妙人儿也差人来接你。” 青辰涨红了脸:“在渊师兄,我去朦凌峰,是因为——” “不用告诉我,我对你们的阴谋诡计不敢兴趣。” 青辰咬了咬嘴唇:“在渊师兄,我只是放心不下书寒。” 放心不下千书寒?潜在渊眉里眼里的笑意更深了,这个女人想救他,他中的可是天残地缺,她居然想救他?她难道不知道天残地缺到了一定层次,绝情绝爱吗?难道她不怕自己变成第二个莫天雪? 难道她真是他们的解『药』?她能解天残地缺? “在渊师兄,我对不起千书寒,不过请你相信我,我对他——绝没有恶意。还有……你能保护千书寒吗?” “我为什么不能保护千书寒?”潜在渊反问。 “你对你师父的死都袖手旁观!” 潜在渊眼神一变,不过很快克制住了。 “——那个师父可是毁了我父母的人。虽然我不恨了,也不代表我有义务去救他吧。” 青辰抬起头,无所畏惧的看着他:“可他最终是你师父!” “你以为我不想救他?可他们是在白天动手,在白天!”潜在渊显然被激怒了,声嘶力竭的喊道,心尤剑划过大地,天地之间顿时飞沙走石。 潜在渊第一次向别人解释自己的行为,生平第一次。在他的思维中,只有做什么,做了此事后果,至于原因,不重要。 就比如杀人,夜夜杀人,天天嗜血,至于原因,呵呵,那是可以深究的问题吗?那是自讨苦吃。 但刚才,在青辰面前,他居然去解释,解释自己莫名其妙的行为,难道自己真的想被救赎吗? “在渊师兄……”青辰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好。 许久,潜在渊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又回到淡淡带点戏虐的口吻:“不管你想要得到什么,你是谁,不要让千书寒知道,永远不要,在书寒面前,你就只做青辰吧。” 青辰含着泪点了点头:“在渊师兄,我去找妙人儿,就此别过。” 妙人儿…… 第63章 师兄(7) 潜在渊闭上的眼睛,他的思绪又在不断的回拨,回拨,这些往事从来没有放过他,即便如今夜,昏黄的烛光让他有昏昏欲睡的感觉,坚定的青辰点燃微微希望之光…… 这个妙人儿是个人物…… 说妙人儿是个人物的潜在渊是由衷的,满心的佩服。那时候的潜在渊二十出头,意气风发,天玄剑法已经纯熟,特别是一剑飞花;那时候的潜在渊已经用本门天玄心法练成很多玄功,只是奇怪的是,天资禀赋过人的潜在渊,他的本门的玄功无论怎么练,却是稀松平常得很。 举个例子,以眠术来说,相门可以同时催眠五十多人,不仅可以睡眠模式下催眠,还可以在非睡眠模式下催眠。而天玄派眠术只能催眠一人,而且非得在睡眠模式下。 好在天玄派有很多玄术心法,可以掌握很多玄术。 比如说酷暑寒,寒冰破、谜情术……等等。 穷出不穷的玄术让人眼花缭『乱』、同样让人眼花缭『乱』还有天玄剑法,因为眼花缭『乱』,繁复无比,最终让潜在渊在江湖上有了一席之地。 但潜在渊知道,仅仅靠这些远远不够。 师父必须要早点传授《天残决》,因为无论是江湖还是幻界,拥有《天残决》的太师父,他的玄功是如何出神入化,他的玄功是幻界一个无人企及的传说。 而师父,作为太师父莫玄子唯一的弟子,玄功也已经到了臻境…… 只要师父传授《天残决》……但……师父为什么迟迟不传授心眼?难道老早就察觉他对天雪的不轨之心?难道他对我这个故人之子,始终有所保留?还是他已经察觉到了一颗深埋心底深处的报复之心? 看来,只有抓紧莫天雪了。 抓紧莫天雪就必须赶走妙人儿。 好在他的师兄弟们,都很听他的,冷眼、排挤或者是恶作剧,轮番上场…… 最终都没有赶走妙人儿。 于是敌对变成惺惺相惜。 一句妙人儿是个人物,让他们找到彼此相通的感觉。他们开始切磋技艺,开始谈笑风生。 虽然这有一些匪夷所思。 其实这没什么,他知道妙人儿并不在意莫天雪,当时的他,并不知道妙人儿在意什么。而只是简单理解为父母之命,难以退却。所以,当妙人儿提出以破除障眼法的心法来换取他的离开,他好不犹豫答应了。 他不想让他和莫天雪的事情节外生枝。 虽然他笃定莫天雪已经是他的了。但这只是一个秘密,他要用这个秘密狠狠的砸向师父,就犹如师父用他和母亲的秘密狠狠砸向他一样。 年轻的潜在渊如此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年轻的潜在渊毫不犹豫交出了破除障眼法的心法。 妙人儿行守诺言离开了,两家的婚约也就此作罢。 好像时机也掐得刚刚好。 小师弟要外宿了,这是小师弟第一次外宿,那年冬天提前来到,一场雪下个没完没了。 他提出要陪师弟外宿,没有人反对,因为这理所当然,符合规矩。 临走之前,一只他饲养的白鸽停在了竹林对面的阁楼楼台上…… 一张红红的信笺留在小姐梳妆台上。小姐红着脸读完,心里一阵甜蜜,多年来的猜测、多年来的反反复复,若即若离,最终由张信笺把这一切尘埃若定了。 那一年,雪真的很大…… 潜在渊的头又开始发痛了,好像万只蚂蚁突然涌进他的脑袋使劲的啃咬,他站了起来,蹲在墙角边,使劲的往墙上撞,一直撞,撞得额头鲜血直流…… 慢慢的一切消停了。 麻利得包扎一下,他又重新的躺在了软榻上。 应该去杀个人,喝点血,就不会这么痛了。 只是,他不想,最起码今晚不想,他不能把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就掐灭了。他看着躺在床上,似乎睡的很深的千书寒。 白皙面容纯净的如莫名山上的清泉,还没有照过任何人的影子,格外的透亮,他应该得到救赎的。 潜在渊又闭上了眼睛。 外宿回来了。一路上的千书寒安静了很多,不似刚过去那般兴奋,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十岁的年纪开始有心思吗?潜在渊也无暇去进一步询问这个少年师弟的烦恼,他已经心『乱』如麻…… 外宿回来后,他就开始练《天残决》! 师父说,妙人儿已经破了障眼法,进了伪装成破旧的废弃的厨房的书房,并且用催眠术催眠了他,知道了真相。 什么是真相? 潜在渊苦笑了一下。 所谓的神功《天残决》只是一种‘天残地缺’的情毒。所谓的幻界大师莫无咎不过是一位无奈的欺名盗世的平庸之辈。所谓幻界中流天玄派不过是美丽的谎言。 这就是一个局,太师父莫玄子已经疯了,玄功在日益加深,人格分裂也在日益加重,日日夜夜,无休无止的纠缠……他不想继续荼毒后人。 于是,养女嫁给了徒弟,一场浩大的传书仪式,一场排演好了好戏‘师兄弟相争,师兄得了掌门,师弟被『逼』出了家门’,莫无咎成了莫名山庄新的主人,江水流被废了玄功,离开了天玄派,成了大荒派的上门女婿,于是世人相信了。 相信了莫无咎得了莫玄子的衣钵,莫无咎的玄功也出神入化,到了臻境。 谎言的翅膀比真相的翅膀要大,飞的要远,走的要宽。 一个个传言,一个个故事…… 莫名山庄,几十年,在谎言中过了平安的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可现在,谎言被妙人儿打破了。 莫名山庄需要有人出来支撑,莫名山庄需要一位真正的大师,像太师父,或者像更遥远的……天玄之祖——莫天默! 潜在渊痛苦的闭上眼睛。 师父说,修炼《天残决》要绝情绝爱。 修炼‘《天残决》可以成仙, 只是……它载有一种叫“天残地缺”的情毒,不能动情。 师父说,书寒太小,在野太弱,师父也没有办法。 师父说,他可以选择。 …… 他有得选择吗? 自从上了莫名山庄,自从师娘生下来那位叫莫天雪的师妹,他就知道,今生今世他没得选。 他原来打算如法炮制,瓜熟蒂落,始『乱』终弃。原来他有如此龌龊的想法。而且为了这个计划,他对师妹若即若离,为了这个计划,他费尽了心思。 可最终,最龌龊的想法还是败给了命运的安排,这是不是一种报应?潜在渊无法知道。 他只记得那天,他走出师父莫无咎的书房还有一丝窃喜。 他受困于稀松平常的天玄功已经很久了。 他早就觊觎《天残决》只是没有机会。 练了《天残决》,还可以伤了莫天雪,伤了莫天雪也就是伤了莫无咎,岂不是一举两得。 师父说:“你和天雪自小一起长大,谓青梅竹马,天雪是师父的掌上明珠,你又是我最得意的大弟子,这些年莫名山庄也一直是你在打理。倘若你们有其他想法,师父绝对是支持。” 呵呵,师父是真话还是假话? 如果当时自己说,自己对师妹一网情深,请师父成全放弃了《天残决》,那会如何? 师父会兑现自己的诺言吗? 这一切只有天知道了。 知徒莫如师,也许师父早就知道了一切,他说会绝对支持还会让自己继续练《天残决》吗?知道《天残决》动了情,会走火入魔,日夜分裂,还可以拿出来,放在自己的面前,“在渊,你可以选择。” 可以选择?可以选择之前为何还要告诉他,莫名山庄只剩下了老弱『妇』孺了。这难道不是他在选择之前,莫无咎已经早早替他做了选择。 日益分裂,绝情绝爱。 师父,你知道这些背后真正的含义吗? 潜在渊头开始痛了,对师父的双重感情依旧在折磨着他,折磨着他痛不欲生。 那一日,在莫名山庄的山脚下,他就站着,站在风中,没有人认出他,八年了,八年让很多东西都物是人非。 没有任何迹象,也没有任何像样派别的人在行动,只有一辆装潢考究的马车曾经在山脚下停泊。 他没有去打听那马车的主人。 他早已经失去多管闲事的热情。 没有人下来,一天后,一场大火冲天而起,那熊熊燃烧的火焰无情的吞噬着莫名山庄,山下匪类汹涌而入。 潜在渊只是静静的看着。 看着风卷着残灰。 闻着空中烟火的气味。 他不知道是伤悲大过喜悦,还是喜悦大于伤悲。 没有人知道那一刻他的想法,他自己也不知道。 只有天知道。 就像只有天知道,莫无咎真的把我当徒弟了,还是只是当……当情敌的儿子。 …… 一声痛苦的*传来,躺在软榻上的潜在渊忽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前还是床头摇曳的烛火,只是已经燃烧过半,烛光更加微弱。 潜在渊摇了摇头,仿佛想把刚才走进脑袋里的往事摇了出来。他苦笑了一下,虽然在莫名山的旧事时不时的造访他。但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回回忆起如何开始修炼《天残决》的。 有的人说,临死之前会有出生始伊的记忆。 难道自己要终结了吗? 又是一声痛苦的*声,他回头一看,床上的千书寒好像以前醒来,微软的烛火下,只见他双眼睁开,黑『色』的眼眸慢慢转蓝…… 第64章 密谈(1) 清蒙山上朦凌峰。 朦凌峰顶玄幻之庙。 妙人儿从庙里走了出来,跟在他后面的,还有婀娜多姿,摇曳生风的飘萍。 这个女人盛装打扮,长裙拖地,她好像就天生为勾引男人而生,媚眼酥骨,低声软语。 “妙掌门,妙掌门,您着急什么啊。” 妙人儿他刚刚得到一个消息,山下有一个女子请求上峰,称自己是妙掌门的妹子妙仙儿。 看来,该来终究会来。 她来了,他相信千书寒迟早会上来,千书寒上了峰,他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计划成功了,那就……他回过头看着还在追着他的飘萍。 他第一次替这个女人可怜,这是一个可怜,但更多的是可恨的人,他的目光慢慢的变冷,变得意味深长。 飘萍却毫不在意,不在意他的目光,不在意他的作为,在她的心目中,他是棋盘上的‘车’,能横穿直撞又如何?能遇敌杀敌遇神杀神又能如何?他永远是‘车’,而她是帅,尽管没什么能耐,能盘桓的不过四方弹丸之地,但是她死了,这个棋局也就结束了。这一点妙人儿应该很清楚,她也很清楚。 “飘萍,我妹妹来了,作为哥哥的应该去接一下。” “她是你妹妹吗?” “你不相信?我觉得木荷公公是信的,他可是亲眼看见黄易临死诀别。” 说起的黄易,说起了木荷,飘萍脸『色』变了,哼了一声,回身一扭一扭的向自己的住所走去。 妙人儿抓紧下台阶,还没走几步,一个白影掠过,一张美貌绝伦的笑颜已经在眼前。 “妙掌门,是美人上来了吗?”孤生竹倒挂在树上,笑嘻嘻的问。 “是。” “那可好玩了。”一个鲤鱼打挺,他跳了下来,“我也去接她。” “山脚下,要上山的还有飞羽,你也要接他吗?”妙人儿也笑嘻嘻的问。 “晦气!”孤生竹脸马上变得一脸晦气模样,三跳两跳的跳进了边上的树林之中。 妙人儿对着孤生竹的背影,摇了摇头,笑了笑。 他有点喜欢孤生竹了。 飞羽他认识多年,孤生竹他刚刚认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孤生竹和飞羽好像有一丝相通之处,不得瑟的孤生竹就像飞羽,而得瑟的飞羽就像现在的孤生竹。 他想起了潜在渊,多年之前,他也觉得自己和潜在渊也有相通之处,都在背负着也许他们不该背负的东西。 那个时候如果自己不破莫名山庄的障眼法,没有催眠莫无咎,现在的潜在渊是不是就不会成这样? 他摇了摇头。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这一切早已经注定。 他是相门的传人,他的相术从来没有失手过,如果潜在渊是锁,千书寒就是钥匙;如果千书寒是锁,青辰就是钥匙。 这环环相扣,最终能打开这个死结会是什么?他现在还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可以重新洗牌了…… 他期待的就是重新洗牌。 因为这一切真的够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是大荒派江水流常常说的。 为什么我们要如此执着当鱼肉? 他走向了偏殿的女馆,偏殿被安置在一片凸崖之上,周边景『色』惊人,左右后边都是万丈悬崖。 这个偏殿是特意为女弟子们修建,三面天险,只有一处可供出入,这个能有效保护女弟子。 但现在,这里只有住着芷影一人。 飘萍坚持要住在自己的玄幻之庙,他应允了。 芷影…… 想起了芷影,妙人儿心底深处有一根神然被扯了一下,生疼生疼的。 芷影…… 芷影刚刚上山,和飞羽一起。紧跟着他们后面上山就是青辰。 两天前,他就收到了飞羽的飞鸽传书,说的很清楚,任务没完成,四人出行两人回。汤小『药』和汤小扁在回来途中,被人从天灵盖『插』剑而入,留下了一脸惊愕的表情。 紧接着,他就收到了信报,一个女子紧随着飞羽芷影,目的直接指向了蒙凌峰。 谁对『药』门的汤家兄弟动了手? 从天灵盖『插』剑而入,是潜在渊吗?杀人的手法确实像潜在渊,除了他还有谁会在无声无息之间取人『性』命,连飞羽、芷影一点察觉都没有?是那位紧随飞羽芷影的女子吗?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 妙人儿不由得倒退了两步,如果真的是他,他又学会什么?他又觉察到什么? 稍稍定了定神, 妙人儿抬头看了看天空,今天朦凌峰天气很好,晴空万里,他长长舒了一口气疾步进入了偏殿。 偏殿女馆之中,粉『色』帷帐低挽,帷帐中间,只见一佳人修长身姿。 听见有人进来,佳人回头一笑:“哥哥!” 妙人儿不由的一怔,眼前之人一身素衣,五官精致,笑容清纯,看着自己笑。 “哥哥,我们兄妹许久未见,今日一见,哥哥怎么这般冷漠的反应——不过来拥抱一下吗?” 妙人儿有一些反应不过来,一脸错愕的看着青辰,青辰却一脸真诚的看着他。 “哈哈哈……”妙人儿已经回过神来了,尴尬之下只能以笑掩饰,“青辰姑娘,请坐。” 两人在香案两边盘膝而坐。 “这回不是你的妙仙儿妹妹了吗?妙掌门。”青辰似笑非笑,还真看不出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明人不说暗话,青辰姑娘。你是不是我妹子,我想我们都很清楚。”妙人儿倒也坦诚,一边说一边给青辰倒了一杯酒 “是吗,妙掌门。我现在可是青辰了,几月前在大荒东府,为何要如此?你把我给害苦了。我现在莫名其妙成了未亡人。” “青辰姑娘,这件事情,我对不起你。不过,在江南小院,作为妙仙儿,你不是做的很好吗?” 青辰脸一红:“将死之人,人都有恻隐之心。” 妙人儿离开座位,朝着青辰施了一个大礼:“谢谢姑娘保全我家小妹名声。” “是吗?”青辰从鼻孔里轻蔑的笑了一下,“你却毁了我的名声。” 妙人儿脸『色』微变,略显尴尬,收起礼继续在青辰对面盘膝而坐:“青辰姑娘,此次上山,估计是想知道什么,不是一味的指责在下的吧。” “不是想知道什么,我明确了自己不是妙仙儿,所以来问问妙掌门为何要把我认为妹妹?顺便也问问哥哥,作为你的妹妹,除了当了寡『妇』以外,还有其他好处吗?” “姑娘想要何种好处?” 青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嫣然一笑:“相门根深叶茂,想必我想要的好处,妙掌门都能给予。” 妙人儿一愣,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青辰姑娘倒也是个聪明人。既然这么聪明,想必就不是莫名山庄普通一个采菇姑娘那样简单了。” 青辰微微蹙眉:“关于我的来历,不劳妙掌门费心了。不过还是要感谢妙掌门,今后我不需要再解释我从那里来,有什么目的这些烦人的问题。” “姑娘的来历我倒没放在心上。当初我认姑娘为妹妹也不是一厢情愿。姑娘你戴着我妹妹定情信物,行李里还都是我妹妹整套嫁衣和《心眼》,估计冒充我妹妹不是一日两日了,我也不过是顺手推舟。” 说起那套嫁衣和《心眼》,青辰脸一红,“我并没有冒充你的妹妹,这一切都是因为阴差阳错。” “姑娘确实无心要冒充我妹妹。这个事情我也是见了一位奇人才明白过来。” “谁?什么奇人?” “一位身材矮小,双眼炯炯有神的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一进来就向我相门要女儿,我说没见过他女儿。他还不信。还把相门上上下下收罗个遍。说来也奇怪,我们相门虽然说不上是机关遍布,但一般人还是进不来的,奇怪的是,这个奇人居然能来去自如,犹如无人之地。临走的时候还捎带了我们相门的一对小狮子,价值百两。” 青辰一窘:“明人不说暗话,你把我父亲怎么样啦?“ “齐齐佳儿姑娘……我还是叫你青辰吧,青辰姑娘。你很聪明,不过你父亲怎么样,我真的不知道。我想他老人家奇门遁术如此高深,估计谁也奈何不了他。” “那你如何得知我是齐齐佳儿?” “姑娘知道相门是干什么的吗?相门的老本行就是跑江湖替人看相的,看多了相就知道了太多的秘密,江湖人想知道彼此的秘密,就到相门买。除了相门现在做的各种买卖,卖秘密仍是相门的老本行。过了几天,这位奇人拿了一百俩银子,我估计就是那对狮子换得,说来买消息说是寻找他女儿的下落,他一形容的音容相貌,我也便明白了。” “你告诉我父亲,我的下落了吗?” “没有。所以按相门买卖消息的老规矩,买不到消息,以一陪二,你老父亲拿了我二百两银子,满意的走了。” 青辰微微一怔,这确实像父亲的做法。 “我这几百两花的也值得,让我知道我们玄界三门六派之一奇门,尚有后人。” 青辰微微吃惊:“什么奇门?” “姑娘不承认也没关系。我知道奇门消失以后,没有人会说自己是奇门;”妙人儿神秘一笑,把声音放低了一些,“那青辰姑娘……不,齐齐佳儿,我听说你们奇门男子活不过四十,看你父亲的年龄,估计快四十了吧。” 青辰脸『色』大变,“哐当”一声,手里的酒杯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 “别慌啊,青辰姑娘,我知道不代表千书寒知道,我们相门的人嘴巴严实在的很——哦,你还记得你脖子里的那块玉吗?——据说它能大能小,大的时候如床,小的时候也就一玉佩;听说它是上天神物,乃是上古之神女娲所留。” 青辰不自觉的往自己的脖子『摸』了『摸』,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第65章 密谈(2) 这块玉,在几百年前,它属于另外一个主人。她的主人名字叫颜兮。” 青辰一声不吭。 妙人儿微微一笑“颜兮的故事,想必姑娘也从自己的族人中听过不少。说起来我们玄界从盘古时期就已经存在。只不过玄界研习的玄功太细枝末流,一直在江湖上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和地位,直到天玄派的出现。” “天玄派?千书寒的天玄派吗?” “是的,说的就是千书寒的天玄派,姑娘难道不知道吗。” 青辰微微发窘:“貌似妙掌门比我知道的更多一些。。” “这倒也是,天玄派创立人莫天默乃是千年才出一人的天才,入玄界后研发心法,并且把武功和玄功结合,利用自身功力控制影响他人的意识,创立了天玄功;各派纷纷派人来学习天玄功,皆有所得;玄界逐步形成三门六派格局,而且各派皆有所长” “其中我们相门,你们奇门也都得到一些好处。可能是长期修炼显得孤独一些,莫天默收了一名女弟子,女弟子就是颜兮,颜兮花容月貌,冰雪聪明;师徒二人研究多年,把毕生大成玄功‘天玄地黄’写成一本书,上卷为《天残决》,下卷为《心眼》。” “然而世间一切皆有定数,师徒在朝夕相处之间,两人竟然互生情愫,彼此爱慕。” “此段历史在玄界已经是人尽皆知,妙掌门为何要提起此事?” “青辰姑娘,世人都知道也未必,江湖有太多的以讹传讹。” 青辰于是不说话了,妙人儿继续说道:“莫天默身为玄界大师,自然不能做这种有违人伦道德之事,于是他决定把颜兮嫁出去,许配给了当时的地黄门掌门。颜兮伤心欲绝,无奈师父心意已决,她终究无可奈何。这颜兮也是一位奇女子,她不相信师父对自己只有师徒情分,毫无男女之爱。伤心欲绝之下,她在《天残决》一书上布下了一种高深的玄功——‘天残地缺’!” “‘天残地缺’!”青辰心头一震。 “对,就是‘天残地缺’。”妙人儿盯着青辰继续说道:“大婚之时,颜兮向师父辞别,师父赠与她《心眼》,她则留《天残决》在师父身边。颜兮再三询问师父对自己是否动了心,莫大师始终三缄其口,不予回答。绝望之余,颜兮向师父提出一个要求,倘若师父日后有爱她之意,牵挂之心,请倒背《天残决》,以表思念。” 倒背《天残决》,书寒夜曾经提起过百子饶让他倒背《天残决》,难道……青辰不由自主竖起了耳朵。 “谁知颜兮新婚之夜,莫大师一人独处书房,竟然倒背《天残决》三百遍余,当场就中’天残地缺’,走火入魔,狂奔至师徒平日里练功的悬崖之上,跳崖而亡。” “颜兮得到消息后,没有成婚就连夜出逃;地黄门不断追赶,天玄派弟子自从师父死后,自然也不放过罪魁祸首颜兮,也不断追杀。” “那颜兮最终如何?” “最终如何?后来,江湖上就有了三个传说。一种说法,作为红颜祸水,颜兮为天玄派不耻,亦为地黄派不容,最终两派相『逼』之下『自杀』。第二种说法,颜兮自废功力,成一普通村『妇』,老死在村中。第三种说法最有传奇『性』,颜兮最终栖身在不知名的山崖峭壁洞『穴』内,一心修炼《天残决》,最终炼成玄界最高玄功——天玄地黄。这是一个爱情悲剧,几百年来,令人嗟叹。其实,据我所知三个传说都有部分的真实『性』。颜兮出逃后,地黄天玄年年争斗,血流成河。颜兮本人也因为师父亡故,生无可恋。不过她还有一个任务没有完成,就是破除‘天残地缺’。《心眼》作为嫁妆已经留给地黄门,可《天残决》记载了师徒二人的心血,它附带的’天残地缺’会给天玄派的后人带来无穷尽的灾难,必须破除‘天残地缺’才能下九泉见师父。” “她破了‘天残地缺’了吗?”青辰急切的问,连声音都提高了些许。 “谈何容易,历来都是中天玄功容易,破除难。何况颜兮还不断被两派人追杀,几次都死里逃生,生存都是问题,何来闲暇静心破解。这个时候你的先族——奇门的一位前辈帮助了她。让她在一个村庄得以安生,日夜研究破‘天残地缺’的办法。” “后来呢?” “后来……终于在十几年过后,有所收获,可惜那个时候她已经心力耗尽,快到生命的尽头,据说她把毕生的功力以及心法灌入了她自己一直携带的珠子,也就是颜兮珠。颜兮死后,你的族人用五行八卦之术埋葬了她,还用颜兮珠给她陪葬。” “奇门前辈为何把颜兮珠陪葬,不用来破除‘天残地缺’?” “这就需要问你的先辈了,也许是因为当时《天残决》随着莫大师坠崖下落不明了,也许是因为你的前辈爱上了颜兮,怨上了天默大师,不愿意解救天玄后人。” “知道了颜兮珠的存在后,我和飞羽两人花了五年的时间寻访到了颜兮的墓『穴』,可惜这墓『穴』的入口竟然是被终年瘴气弥漫的峡谷之中,我们用了很多办法都无法进入。” “终年瘴气?难道是……”青辰想起了大荒东府那浓烟滚滚的雾谷。 “你想的对,就是大荒东府的名师馆后面的『迷』踪林内的雾谷。” “这么说来,我和千书寒……”青辰心下惊讶,手不由自主再次放到了颈部。 “你想的没错,我们想尽了办法,无法进入墓『穴』,只好把大荒东府建造在上面,一来可以掩人耳目;二来可以继续探访墓『穴』。” “飞羽师兄他——他早就知道?”青辰心中一惊。 “飞羽当然知道,我们继续寻找破除瘴气的办法,终于在一篇古籍中得知暖玉床可以破除任何瘴气。而且这暖玉床一度为颜兮所用,我们当时就觉得有希望了。我们跟寻了颜兮的足迹,寻遍了大江南北,一无所获,我们甚至都怀疑这暖玉床是不是也被颜兮带进了坟墓。” “正当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你和千书寒来到了大荒府;而你青辰,你的美丽脖子上赫然带着我们苦苦寻访多年的暖玉床。当时飞羽看到你还不是很确定你脖子上的就是暖玉床。千书寒对他的叔叔诉说你这玉佩的得来由来,则令他坚定了判断。” “于是顺理成章你们被留下来,你虽然得罪了大荒南夫人,仍然得到优待;芷影虽然不喜欢你,也没怎么为难你,没到一月,你们就被安排进东府。” “这么说来,什么东府森严,以婢女身份进入;东府的考核,都是假的?”青辰吃惊不少,想起自己进入大荒以后遭遇的一切都是有人刻意安排,一股无名火从心底腾腾升起。 “这倒不是,大荒东府的人和江水流、飞羽向来不和,你们进入东府确实受到阻碍;东府要对你们进行考核也是真的;不过江南飞羽利用了这次考核,你们击退缠藤雾后,事先被收买的锁匠打开了暗门,你们来到了『迷』踪林雾谷。果真如我们所料,在你们面前,那个弥漫着终年瘴气的雾谷变成了一马平川的峡谷。飞羽和芷影先下去,他们发现了入口,就提前进入了。可惜他们还是和颜兮珠没有缘分,他们进入了五行八卦阵的阴面,困在了里面。而你和千书寒在暖玉床的指引下,最终得了颜兮珠。” “这么说来,你老早就知道我是齐齐佳儿?” “起先我并不知道,你对江南飞羽使出的女子反擒拿,泄漏了你的身份。你在颜兮墓『穴』里的表现则加重了我们的怀疑。特别是百子饶给你的解酸土的解『药』则彻底的证明了你的身份。” “百子饶?难道百老头也是你们的人?” “不错,百子饶也是我们的人。百子饶一直都是我和飞羽安『插』在东府的人;百子饶年轻的时候犯了错,一直受人追杀,虽然易容,仍流离颠簸,若不是我和飞羽照顾,才使得这十几年得以安生。” “那你们为什么不能让他善终?他的死也是你们安排吧。”青辰的目光开始变得凌厉,连声音都有一些异样。 妙人儿避开了青辰咄咄『逼』人的目光:“他的死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在暗中『操』纵,飞羽和芷影则在前面演戏!千书寒和我在东府遇袭是不是也是你们的安排?书寒中‘天残地缺’也是你安排的吗?”青辰开始步步紧『逼』。 “是的。”妙人儿也不客气,直言不讳。 妙人儿的话音刚落,木樨剑已经挥了过来。 妙人儿一个翻身,躲开了。 青辰见一招未得逞,马上出第二招。妙人儿却不想和她继续在拳脚上纠缠,只出一招就制住了青辰,夺了木樨剑。 青辰坐在地上,大声的喘着粗气,脸都气的红红的。 “青辰姑娘,演过头了。” 青辰瞪着他,一脸惊愕。 “姑娘不用吃惊,我们相门知道别人的秘密,自然知道奇门秘密。奇门当年有负于颜兮,自那以后,男活不过四十。你的父亲今年将会遭遇大劫吧。作为他唯一的女儿,奇门的传人,怎么可能坐视不理呢?这就是你接近千书寒的原因吧。听说《天残决》是就载有解除你们奇门诅咒的方法。” 青辰继续瞪着眼睛,没有说话。 “所以我们彼此彼此,与其说刻意安排,还不如说冥冥之中自有注定的缘分。百子饶本不是可以我们刻意安排接近千书寒,他原就是千书寒的师伯,潦倒的时候还曾受过千书寒的恩惠。他是一位恩仇分明的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他并不知道《天残决》还附带着‘天残地缺’,这还是玄界的一个秘密。但他知道如何研习《天残决》,当年他曾是莫玄子的高徒。现在他眼看着千书寒手里握有至宝,迂腐着不加以使用,自然要指点一番。他这一番心意倒是成全了我们,最终让我们达成了心愿——千书寒中了‘天残地缺’。” “你们为什么要得到颜兮珠,为何非要千书寒中’天残地缺’?” 第66章 密谈(3) “你终于问到点子上了,”妙人儿端起酒杯,再喝了一杯,仿佛很高兴青辰再次关心起‘天残地缺’,“这事情还需要先谈谈千书寒的天玄派——莫天默死后,地黄天玄百年之战之后,天玄派几乎消亡,《天残决》也不知所踪。千书寒的师祖莫玄子当年是武当门下,并不是我们玄界之人。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因缘际遇,竟然得了《天残决》,传承了天玄心法,他的玄功出神入化,无人可破,使得天玄派死灰复燃,重新成为了三门六派中的翘楚。我的父亲以为莫玄子得了颜兮珠,破了‘天残地缺’。可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晚年的莫玄子突然发狂,最终还是坠崖而死。而在之前,江湖传言莫玄子已经把毕生所学传授给了千书寒的师父莫无咎,莫无咎玄功甚至比他的师父更要高深,只是有一件事情我很奇怪,莫无咎大师玄功没有一个人见识过。‘天残地缺’到底破了没?莫无咎玄功到底到如何就成了我们相门非常想知道的秘密。 “终于,我们有了一个机会,一直心高气傲的天玄派居然想和我们相门缔结婚约,二十一岁的我借着相亲的名号上了莫名山庄,那一年潜在渊也才二十四,莫天雪十七岁,千书寒则只有十岁。” “你上莫名山庄到底探寻到什么?” 妙人儿把头探到了青辰眼前,突然得意一笑。 “其实也没什么,我不过是诓骗得了潜在渊破障眼法心法,破了莫玄子书房障眼法,催眠了这位名声在外的莫大师,在催眠的作用下,他告诉了我一个真相——” “什么真相?” “莫无咎根本不是什么玄界高手,什么大师,他的玄功甚至不如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怎么可能?!”莫无咎临死之前,青辰曾经在他身边,在她的心目中,莫大师就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而这个妙人儿居然乘人不备催眠了他,“你真无耻!”她怒骂。 “我?无耻?莫无咎欺名盗世不无耻吗?不过这个事情只有一个解释——‘天残地缺’并没有被破解,天玄功没有《天残决》的支持,他们的玄功已经是绣花枕头。” “我从莫名山庄回来后,我没有把这个事情公布于众。我们相门虽然探寻秘密,却也是尊重秘密的人。我们相信每一个秘密后面都有不得已的苦衷。然而莫名山庄却出现了变化,潜在渊玄法突然高深了,越来越高深,他在江湖上游走,几乎到了无敌手的境界。他甚至可以『操』控别人思想于鼓掌之中。” “在渊师兄就是这个时候练了《天残决》?” “应该是,不过天玄派大师兄潜在渊在一年之后突然发疯了,根据他们的弟子说,他们的大师兄乘着一团黑气,如同鬼魅般遁走了。——这个事情,让我和飞羽坚定了一个想法,一定要得到颜兮珠。” “你们为什么想得到颜兮珠?” “我说是为了潜在渊,我们想帮潜在渊破‘天残地缺’,你信吗?”妙人儿突然靠近青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你们想要《天残决》,却不想中‘天残地缺’的毒。那管我要颜兮珠好了,何必让让千书寒中‘天残地缺’?” “因为,”妙人儿鬼魅一笑,“因为,你得了颜兮珠,只有你才能破‘天残地缺’,只有千书寒才能让你舍得颜兮珠。” “什么意思?” “妹子,颜兮珠是颜兮一生的心血,不是千书寒,你舍得吗?” 这个理由听起来牵强,却也无懈可击。青辰愣了一下,随即恶狠狠的瞪着妙人儿,一字一顿从牙齿缝里蹦出:“小——人——之——心.。” “这么说,你舍得?那我真是高看你了。妹子!” “我——”青辰欲言又止,一时踌躇,半响提高声音道:“既然是如此,你为何要认我为妹妹?有这个必要吗?为何非要我们上朦凌峰,难道破玄灵也是虚构?” “玄灵出现之时,天下异象,路人皆知,岂止是我妙人儿一人能虚构得了。至于为什么要贡献出来,让各派参与,众人合力,因为它还涉及到另外一些事情,一些我就要说的事情。” “什么事情?”青辰追问。 妙人儿暗笑,看起来这个青辰的好奇心已经再度被勾起了。 “你现在心中自然非常怨恨我,毕竟谁也不想被人算计。但你并不是太想把我怎么样;因为也是我,你的千书寒和你敬重的潜在渊可能都有救了,甚至连你父亲可能都有救了。你这次上山来找我,估计是和潜在渊商量的结果吧。” 青辰心中所想被一语中的,脸一红。 妙人儿看着粉脸红晕,娇嫩可人,不禁感叹道:“飞羽在大荒府内,对你照顾有加;即便在东府,对你也没有丝毫懈怠。他设计你,你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可见你丝毫未放他在心上啊。” “飞羽哥哥……我不会怪他,他为人豪爽,若不是你在后面指使,威『逼』利诱,他怎么会害我和书寒?”青辰出语反击。 “哈哈,你这么想,还真是善良,而且……而且天真。江南飞羽也是一派继承人,怎么甘于屈居我之下?江南芷影聪明绝顶,怎么会听从我的指挥?大荒派近年来声名鹊起,他们会完全听从我相门的吗?你觉得的那日你昏『迷』,江南芷影会受我指使引千书寒入黑衣人的圈套?” “这……”青辰语塞,半响才道:“那黑衣人是谁?不是你们安排的吗?” “我让黑衣人伤了你和书寒,有这个必要吗?在江南小院你也见识过黑衣人的神功,他的功夫江湖上已经无敌手,现在的潜在渊也未必是他的对手,若他也是我的手下,我还要期待什么《天残决》,岂不可笑?” “这……” “所以,青辰姑娘,我,今天我会满足你的所有好奇心。” 妙人儿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感叹道:“酒逢知己千杯少啊。” 青辰白了她一眼,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话不投机半句多!” “是吗?”妙人儿看起来并不介意青辰的抢白,继续说道“说起来可怜,我们玄界起源虽早,却一直徘徊在三教九流之外。若不是莫天默大师,我们玄界估计早就消亡了。只可惜莫大师也耽于儿女之情,致不能善终。他死后,原来辉煌一时的三门六派日渐衰弱,日益被武林正派排挤,他们视我们为妖邪,天天叫嚣着要绞杀我们。这也罢了,而我们玄界内部,天玄地黄百年之战之后,两派消耗过多,几乎灭亡;《天残决》《心眼》都没有发挥他们应有的作用。其他各派只有以前从莫大师学过来的一两种玄功,没有办法,也只能日益苦练,苦心经营。好在皇天不辜负有心人,一两种玄功各派不懈努力下能到达臻境,比如我们的相门的催眠术,无人能敌;地黄派地黄仙的障眼法;大荒派的梦魇术……倒是天玄派,心法流失,人才凋敝。” “这不挺好,你们对待地黄天玄,不是早早就巴望他们灭了吗?你说羲皇之祸,莫名山庄被毁,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 妙人儿被青辰一噎,看了一眼青辰,神情居然颇为无奈。 “我们玄界希望天玄地黄灭了,那是笑话。这两派是玄界的中流砥柱,玄界之滥觞;中流崩塌,人心惶惶。莫玄子重振天玄,独霸天下,玄界何等威风,那时整个武林不是仰着我们鼻息。这个好处岂止是天玄得了,三门六派都沾光。可惜好景不长,莫无咎不问世事,与世无争,很快整个玄界又进入了群龙无首的境地,江湖正派再度兴起,倒玄之声此起彼伏。巫门被灭了;你们奇门消失了;喧门被斥为仅有三寸不烂之舌的鼠辈,也消亡了;释门最后一名弟子入了少林,退出了玄界的舞台;六门就剩下了『药』门和我们相门,三派除了大荒派,那两派几乎不问世事。我们相门不能坐以待毙,相门和大荒派不谋而合,既然江湖不让我们立足,我们就依靠朝廷。” “依靠朝廷?” “对,依靠朝廷。向来江湖和朝堂属于互不交涉的两个系统,不能容于江湖,那就居于庙堂。可当今的朝堂,皇权之下:分为两派,一是皇权的爪牙,东西厂和锦衣卫。二是相权,六部九卿等;六部九卿的那些夫子们,不管是『奸』邪还是忠贞,都看不起我们这些,都不能入三教九流之徒。和我们能够有一些共鸣的,只有东西二厂。历代的厂公都是无根之人,奴才之辈,在狭缝中生存,他们最懂得生存之道,他们最需要的就是我们这些类江湖人士。” “于是你们一拍即合,狼狈为『奸』吗?” 第67章 密谈(4) 青辰姑娘,你不用这样看着我。大荒派和相门同东西厂合作不是从我开始,我们的父辈甚至祖辈就已经开始了。这不过是救存的方式,你不是武林那些所谓的正派人士,没必要有这么高的江湖傲骨。我们都一样。” 青辰被这一番话说得无语,妙人儿则继续说道:“相门在北方为东西厂负责盐油之路,大荒则在江南负责丝绸棉织运输。我们各取所需,倒也相安无事;相门和大荒也由于这些生意,财源广进,财力雄厚。有钱了,很多事情就好办了,很多所谓的江湖正派也为利益驱使,可以供我们所用了。” “原来你们相门和大荒派的江湖地位就是这样得来的。”江湖人士历来是轻财物重气节,现在听说相门为了钱财居然为东厂所用,青辰几乎要笑了出来。 “人世间很多光彩靓丽的表面背后必定龌蹉不堪,一件华丽的袍子里面难免爬满了虱子。每一件江湖上铮铮铁骨的气节事情,背后也都是利益纷争,充满了铜臭味。青辰姑娘,万物皆如此。我只不过习惯罢了。” “你可以习惯,你的相门弟子可曾习惯?他们入师相门,原意可能是为了匡扶大义,你却让他们干了这号营生。何况那些太监们都是贪得无厌的家伙,当金钱满足不了他们的欲望,他们做出的事情谁都不知道。” 青辰这一番话说的妙人儿神情黯然:“姑娘好见识,确实,当金钱满足不了这些人的欲望之后,他们就寻上了刺激,特别是木荷被派到相门以后。” “木荷?曾经出现在扬州城内的木荷?” “对,就是这个木荷,他是由司礼监直接派过来的,可以说位高权重。说起来这个木荷和我们相门倒有一些渊源。当年我父亲在塞北雪地里,捡到了一位衣不遮体的少年,几乎要被大雪冻僵了。父亲动了恻隐之心,救活后就跟随父亲来到了相门。那少年长得眉清目秀,口齿伶俐,为人机灵,没多久就讨得相门上下人喜欢。少年的我也曾经与他一起玩耍,我待他——”妙人儿停顿了一下,“我待也如同兄弟。事有凑巧,当时还不是司礼监的公公刚好在相门逗留,相中了木荷,一心要收他为徒。我父亲也想在大内有个自己人好照应,所以允了。木荷自己也是满心同意的,兴高采烈带走了。” “成为太监还能满心欢喜?装的吧。” 妙人儿苦笑一下:“姑娘心思敏捷,现在看来确实如此。只是当时,我和父亲还真当他乐意来得。毕竟他在塞北艰难,现在看来,当时确实是错了。” “木荷再次来到相门,已经是七八年后的事情,他伺候的公公成了司礼监,他就成了红人。司礼监还以为厚待老关系,特意派他来关照我们。谁知这个木荷居然恨我们,恨到了骨头里。这次一来,身份巨变,『性』格也巨变,喜好无常,对相门索取无度。可怜我堂堂相门经济命脉掌握他的手中,处处仰他鼻息。” “活该!”青辰轻轻骂道。 “是活该,”看来妙人儿听到了,“因为是活该,我们就忍了,毕竟这司礼监更换也是全凭皇帝一时喜好,哪天倒了换一个也不知道。可恨的是,这个木荷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一身本领,奇高无比。而且他对我们的幻术产生了兴趣,经常纠缠与我,要我传他幻术。” “我自然不能应允,幻术本来就是控制心智的玄功;倘若落到他这种心智残缺武功奇高之人手里,别说玄界,整个江湖必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那木荷就此作罢吗? “他能就此作罢,就不是木荷公公了。”妙人儿长叹了一声,声音里竟然有几分凄苦,全然没有之前那样潇洒自然之态。 青辰不由一怔,心中疑『惑』不已,此等隐秘之事,这妙人儿为何对自己全盘托出? 妙人儿并不在意青辰的疑『惑』,定了定神,重新回到了正常语调上:“这木荷不知道从哪里搞倒了巫门的残缺幻术,一些不入流『迷』幻术,利用这点雕虫小技居然讨得了皇帝的欢心,这样一来,他成为一下任司礼监也就成为了可能。也就因为这一点甜头,他开始加紧收罗幻术,甚至不惜灭了喧门。” “喧门不是早就不存在了吗?” “喧门作为江湖门派是不存在,可喧门的人还有几个活着,这几个人走了仕途,成了清流。木荷利用政治的手腕,几名喧门门人最终惨死在东厂大狱之中。喧门灭亡之后,木荷并没有放弃幻术,特别是他听到地黄门还有一本《心眼》,天玄派有一本《天残决》,欣喜若狂。” “为了得到这两本书,难道这个太监策划了羲皇之祸,后来又灭了莫名山庄?” “呵呵,青辰姑娘,这个事情没那么简单。这个木荷可是聪明绝顶的人,这样简单粗暴的做事情,他能走到今天?何况他在朝堂上还有很多对手,这些对手都盯着他,任何一件微小的失误就可能导致下台。他太明白这一点了。” “他让我父亲出面,没办法。我父亲只好向地黄派伸出橄榄枝,有意和地黄门结为亲家,把小妹妙仙儿嫁给地黄门黄易。地黄门最近几年势力消退,现在得知玄界第一大帮相门想和他攀亲,自然应允,并且愿意以《心眼》作为聘礼。于是这一场浩大的婚礼就定下来了。” “这样说来,木荷得逞了?那为何有羲皇之祸?” “我们刚开始也以为仅仅是为了《心眼》。谁知道出嫁那天,木荷竟然要我父亲在嫁妆内夹带黑火。” “黑火?” “黑火就是火器,大家都知道羲皇山庄接近大漠,这些火器不走官道,自然不是支援皇师。” “他们把火器卖给鞑靼?” “姑娘聪慧,是的。鞑靼一直『骚』扰大明边境,这个马上民族倘若有了火器,后果不堪设想。买卖火器绝非木荷一人所为,一个太监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肯定有朝中小人和他们沆瀣一气。我们相门虽然充当了东厂的走狗,说到底还是替朝堂办事。如今让我们做这等事情,那就是汉『奸』,我父亲自然不能应允。可惜相门和东厂合作多年,东厂的龌蹉事,多多少少参与了,反对东厂的朝臣们自然很想铲除我们,削弱东厂势力,这些年武当少林频频倒玄,不能说背后没有他们的意图。木荷让我们走这趟黑火,第二个目的就是让我们在他的浑水里陷得更深,顺便还可以拉地黄门下水,让他乖乖献出《心眼》。” “我父亲忍无可忍,他决定倒戈,把消息透漏给了少林的空尘大师和地黄门掌门黄大仙。空尘大师原来是玄界释门遗孤,这些年一直为玄界和武林正派之间调和。三人商定,空尘大师联系武当,火器倒了羲皇出关口时,让武当派人过来劫了,空尘大师在这个事情为相门和地黄门做个证。谁知道,这木荷竟然要自己亲自送这趟黑火,自己打扮成陪嫁丫鬟跟着轿子,随行手下打扮成下人混入婚嫁队伍。事发突然,我父亲根本无暇通知地黄门和空尘大师,送亲队伍到了羲皇山庄,我父亲和黄大仙一碰头就商定孤注一掷,杀了木荷。” “后来呢?” “后来……”妙人儿苦笑一下,“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木荷当然没有被杀掉。喜娘的一声‘一拜天地’成了刀刃相见的暗号,我父亲一剑刺向了陪嫁丫鬟,丫鬟死了,可那木荷就早已经混入人群中;霎那间,宾客之中涌出了大量的蒙面黑衣人,本领高强。而其中一人飞身而起,用不可思议的轻功挟持了新娘,飞进了了黑森林。” “这些黑衣人是谁?怎么混进去的?” “蒙面黑衣人就是已经被木荷收买的江湖人物,为首的就是木荷本人。我们根本没有想到木荷有如此高的功夫,也没有想到除了他自己带过来的外,居然在宾客之中混进如此多的人。这说明他早已经察觉我父亲的计谋。木荷飞入黑深林后,黄易、黄大仙和我父亲追了出去,在黑深林里一场恶战。最终还是木荷占了上峰,一招毁天灭地,我父亲——我父亲被打死了,黄掌门疯了,黄易掉了悬崖。我妹妹妙仙儿幸亏遇到了姑娘才逃过一劫。” “我并没有遇到令妹,何来这样的说法?” “青辰姑娘没有在黑森林出现吗?” “……这……恰巧路过了。” “是路过还是刻意,只有姑娘自己清楚。”妙人儿看着青辰,那眼神仿佛一下子就要把青辰穿透了一般……半响才收回自己的目光,淡然的问道,“姑娘在进入黑森林之内就没有做过什么吗?” “……做……做过什么?路过此地,有如此一场恶斗,谁也不免多看几眼。”青辰低下了头。 “青辰姑娘和奇前辈应该还拿了我妹妹遗弃的东西,比如嫁衣,首饰等。” “我是穿了你妹妹的嫁衣,难不成我就成了你妹妹?”青辰鼓起勇气抬起头,大胆迎着妙人儿的目光,“我家境贫寒,见如此美衣丢弃在路上,自然不舍,拿来穿上;这也没什么可丢人,总比甘为朝廷爪牙,充当走狗的人好。” 妙人儿尴尬的避开青辰的目光:“我并没有责怪姑娘的意思,只不过姑娘这无心的举动,造成了一系列的误会:木荷以为你是我小妹,气浪余波震晕了你和令尊;黄易和黄掌门也错把你当成了小妹,把《心眼》放入了你身边的包袱,而且引开了妙人儿。……最终……他们被『逼』向了悬崖边上……” 第68章 密谈(5) 青辰不愿意妙人儿再度提起他父亲的死亡,她虽然不喜妙人儿,也不愿意老揭开他的伤疤,截住话头道:“怪不得,我在森林内醒来,身穿嫁衣,包袱内还有一本书。” “姑娘醒来时,已经失忆了。若非如此,我相信姑娘必将此书送到相门。” 青辰听妙人儿如此高看他,不由得汗颜,不过她也不是容易上道的人,接口道:“那也未必,刚才妙掌门不是推想我舍不得颜兮珠,怎见得我就舍得《心眼》?” “那不同,《心眼》不过是无用的烫手山芋,颜兮珠对姑娘而言,可是身家『性』命。” 身家『性』命?青辰一怔,正要问个究竟;妙人儿已经岔开了话题,问道:“姑娘就不关心一下那八十一箱的黑火吗?看来大义与姑娘也不过是浮云。” 妙人儿这么一说,青辰也不好意思再追问关于身家『性』命这件事情,抬头继续听妙人儿说下去。 “那木荷和我父亲几人进入黑森林,羲皇山庄就成了人间炼狱;那些黑衣人在庄内烧杀掠夺,庄内地黄门人以及庄客无一幸存;人都杀完了,地方官兵就涌了进来,说是抓拿暴徒,暴徒一个都没抓住,八十一箱黑火去莫名其妙失踪了。” “失踪了?” “当然不是真的失踪,那不过是官方语言,官方说是暴徒打上了相门的嫁妆,过来掠庄劫财;试想一下,这可是相门的嫁妆,谁会打这个主意?这些官兵和黑衣人本来就是一伙,只不过是用这种方式来交接黑火……武当的人马在关口等候,迟迟不仅地黄门押送黑火过来,以为自己上了当,中了相门的声东击西。空尘大师也感事情不妙,从关口赶回羲皇……已经是残垣断壁,尸横遍野。他最终在黑深林的悬崖下,救了悬挂在悬崖树上的黄易。” “原以为黄易大难不死,没想到最终还是命薄……临死之前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妻子是谁也不知道。” 提起了黄易,青辰心中不免有所动,长叹一声,没想到此刻,妙人儿也嗟叹一声。两人神『色』黯然。 沉默片刻,青辰才想起来一情,问道:“妙掌门,你说了半天,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认我做妹妹?你想要颜兮珠吗?” “我认你做妹妹,一为颜兮珠,二是因为木荷。” “嗯?”青辰听着费解。 “曦皇山庄一战以后,武当不再相信空尘大师了,也不再信任玄界,我们相门彻底陷入了东厂的手中。木荷从曦皇山庄回到相门,向我摊牌,要死还是要活。死,很简单,木荷把相门替东厂做的龌龊事丢出去,特别是这次偷运买卖黑火,那么曦皇山庄的事情就会算在了相门的头上……朝廷清流和武林正派自然不会放过我们。活,我续任相门掌门,继续做我爹爹做的事;还能帮木荷收罗玄术。” “你选择了活?”青辰抬头,不可思议看着妙人儿,“他可是你的杀父仇人!” 妙人儿脸『色』一片阴霾,嘴角却还含有笑意,“你让我死吗?……因我一人之私仇,相门上万弟子,四方百来个分支,瞬间分崩离析,会有多少人因此失去『性』命?会有多少人流离失所?何况即便如此,我父亲的仇就报了吗?” 青辰默然,看着眼前此人,如此境地居然还能忍,还可以主动谈起这些事,并不见得透『露』多少内心情绪,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不知道自己该敬佩他,还是该鄙视他。 “我现在报不了仇,不代表我就不报仇。”妙人儿嘴角突然扯动了几下,眼神高深莫测。 “妙掌门心中有算计?” “当然,我父亲在世的时候,就一心摆脱东厂的控制。恰逢这个时候相门发现了玄灵出现之地,于是广下筹办破玄灵大会,修建玄幻之庙就是出于这个目的。” “怎讲?” “木荷盯上了玄界,灭了宣门,控制了相门和大荒,对他来说,玄界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现在就缺研习玄功,玄功一旦被他掌握,武当,少林等等就不再话下。江湖被控制了,庙堂的事情就更好办了。” “而我们玄界之所以会落到这样的地步,就在于我们人心不齐,玄功离散。最重要就是他们天玄派不作为!” 妙人儿说着说着,不由得愤愤然,连声调的提高了。 “这关天玄派何事?” “天玄作为玄界中流砥柱,《天残决》记载天玄功的心法,倘若天玄派和地黄派能够让两书合二为一,练成‘天玄地黄’功,我们玄界何须依靠他人?而且,就算如此,当今,能抵抗得了木荷的毁天灭地?潜在渊!但你看他做什么?一个莫天雪,他就堕落成了魔鬼!” “所以,你让千书寒中‘天残地缺’,你想创造第二个潜在渊;你认我为妹妹,因为你知道‘天残地缺’是一种情伤,控制了我,就好控制千书寒。” “姑娘,我哪里是控制你?我是想和你合作,要不然我何必把这些事一一告诉你?” “合作?” “对,就是合作。千书寒中了‘天残地缺’,颜兮珠能救他,但怎么救?只有我知道。我在救他还在利用他,你好好想想。” “你要我怎么合作?” “这个……”妙人儿神秘一笑,“姑娘日后听我指示就好。” 青辰沉默不语,今天这个妙人儿灌输的信息太多,她一时消化不过来。关于妙人儿这个人到底可信不可信,一时,她也下不了判断。 “倘若我不答应呢?” “你会答应的,你的情郎中了‘天残地缺’,你的父亲命在旦夕,你需要帮助。何况我把我的底细也告诉了你,我拿来对付谁,目的何在,你也心中有数。” 青辰依旧沉默不语。 妙人儿仿佛看出了她的思想,接着说:“青辰姑娘,不是我盯着天玄派,还有一个人盯着天玄派;就是木荷。” “木荷想得到千书寒?” “木荷对我们玄界知之不多,他不过是从边缘学了一些皮『毛』,尝到一些甜头。他以为玄界的玄功在《天残决》和《心眼》两本书上,所以他对这两本书志在必得。” “为了这两本书,莫名山庄的事情也是木荷所为?” “是的。” “芷影和飞羽可不是这么认为。” 妙人儿眉头一皱,仿佛很惊讶青辰为何这样认为:“是我们透『露』消息给木荷,关于天玄派的《天残决》。所以莫名山庄的事情我们有责任。” “你们为什么?” “一是为了取得木荷的信任,二是为了激出潜在渊,我们以为潜在渊会出手……没想到……潜在渊就是一个懦夫!” 青辰心中一冷,好一个借刀杀人之计!潜在渊不出手难道也察觉到妙人儿的计谋? “书寒现在虽然中了‘天残地缺’,但他的情况和潜在渊不同,他胜不了木荷,木荷会让他朦凌峰吗?” “千书寒胜得了胜不了木荷没关系,我没有打算让他正面面对木荷;木荷也会让他来,因为他也想得到《天残决》,只是木荷会阻止千书寒倒向我们这一边,却不会反对他上朦凌峰;何况木荷对天玄派还有一张牌——潜于野!” “潜于野!” “千书寒的二师兄?” “对,潜于野是千书寒的二师兄,他还是潜在渊的亲弟弟。莫无咎让他回到莫家庄……只可惜莫家庄现在已经完全沦为木荷的奴隶。最近木荷还把无相送到了莫家庄,成了那里的‘太上皇’。” “这就事情如果让潜在渊和千书寒知道会怎么样?” 青辰沉默不语。 “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虽然我和潜在渊有过过节;但我们还是玄界之子,他和书寒对付木荷不是在帮我和飞羽,也是在帮他兄弟,帮他自己。千书寒曾经想一人独撑天玄派,其实他是可以做到的。天玄四分五裂,只有他仍旧是天玄的人心所向:潜在渊、潜于野、莫天雪关系分崩离析,只有千书寒可以帮他们修复。” “天玄派重新兴起,恐怕你也没什么好处吧。” “也不见得有什么坏处,起码天玄功不会落到木荷手里。” 青辰仔细想了想,这妙人儿说的似乎有一些道理,但自己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两人正要说什么,突然门外微微有一些异响,还是妙人儿反应快,一瞬间已经打开了门,只见门外正站着孤生竹,孤生竹正对着远方的一个人喊:“飘萍,飘萍……” 妙人儿眉头一皱。 孤生竹回头一笑:“妙掌门,刚才看见飘萍站在这里,耳朵都快贴在门上了,见我一上来,走的飞快。” 妙人儿抬头一看,远方的人影已经只剩下一个黑点。 青辰也从里面出来,孤生竹一看见青辰就笑:“美人,你可回来啦。千书寒呢?” “书寒他……” 孤生竹也没等她说完就接了过去:“告诉千书寒,我并不讨厌他。他救了我一命,我不感谢他也不讨厌他,改天上来一起喝酒。” 孤生竹说完转身就飞了。 “他听到了吗?”青辰问。 “不清楚,他说飘萍在这里听。” “飘萍?” “孤生竹听到了倒也无妨,怕是这飘萍知道颜兮珠的事情,恐怕会坏事。” 青辰听此言,不免疑『惑』:这飘萍乃是妙掌门的贴身小徒,怎么听了反而坏事;孤生竹『性』格怪异,行为乖张,知道了反而无妨? 妙人儿也不再理会青辰的疑『惑』,抬头一看,太阳已经夕斜,朦凌峰海拔甚高,这落日也显得格外的大,红彤彤的挂着西边,余晖照在对面的玄幻之庙上,显得玄幻之庙更加『迷』幻而落寞。 妙人儿看着落日余晖“小妹长途跋涉到此,又让愚兄叨扰半天,估计身心俱疲;不妨在此休息几日,再做打算——” 青辰刚要接口说马上启程,她放心不下千书寒,妙人儿却没有让她说出口的机会就已匆匆离去。 青辰看着妙人儿身形慢慢的消失在玄幻之庙边上,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个人,他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我该不该信他? 第69章 纠缠(2) 离开偏殿的妙人儿刚刚进入玄幻之庙又踌躇起来,里面的飘萍却早早出来迎接了。 “掌门,掌门。” 妙人儿看见她,转过了头。 “掌门,你就这样不待见我?”飘萍掩嘴轻笑,“我等掌门好一会儿了,兄妹相见,这么多话?没有去江南芷影那里,跟老情人叙叙旧?” 妙人儿没回答她,直接下了台阶。 飘萍便没有追了过来,反而咯咯的笑个不停。妙人儿眉头一皱,拐进入了一道密林,这个密林的背后还有一排房子,一律的青砖琉璃瓦,瓦上还有若干只白鸽在闲庭信步。 妙人儿过来,一排鸽子飞了起来,有几只还停在了他的肩膀上。 江南飞羽从里面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江南芷影。 也许是长途跋涉,江南飞羽和芷影俩人憔悴了许多,看起来疲惫不堪。 俩人和妙人儿也不客套,一起走进了内廷。一起进入内廷以后,外边的相门小徒就关上了大门。 此时还未到黄昏,里面已经灯火通明,妙人儿、飞羽和芷影在一个香案边上分别盘膝坐下,香案边上还烤着一盆火。 “怎么,还没到隆冬,你这里都已经烤上火了?” “芷影让烤的,说是心寒后,身子会更寒。” 妙人儿瞟向了芷影,芷影坐着灯下,避开了妙人儿的眼神,一言不发,神情严肃。 “『药』门兄弟怎么死的?” “和百子饶死法一样,从天灵盖贯入!” “你们一点都没察觉?” “当时我们一起客栈歇息,我一个房间,『药』门两兄弟一个房间,芷影一个房间。早上我去叫他们起床,打开房间一看——『药』门两兄弟跪在了床前,表情愕然,剑已经深深没入,只有剑把在头上……” “路上没有什么迹象吗?” “没有。” “谁要杀『药』门俩兄弟呢?” “应该是他,死状和百子饶一模一样。” “他可曾有察觉” “不知道。” “他的功夫确实匪夷所思,我们的计划又失败了,我们只是没想到白天的潜在渊居然这般没用。也没想到千书寒中了‘天残地缺’居然是这样的情况。” “什么情况?” 江南飞羽苦笑一笑:“变成十岁儿童,连玄功都忘记了。武功不错,但到底还没到化境。” 妙人儿长叹一声:“看来这次又白费力气了,没想到地黄门的八卦阵都没困住他,可惜了黄易。” “毁天灭地确实骇人。这次如果没有地黄仙出山,后果不堪设想,我们能不能回来也不一定。——他杀了『药』门的人也好,此次之行,汤小『药』,汤小扁知道的多了一些。” “他为何要杀他们两人,照道理说,活着对他更好一些。” 芷影看着他们俩人,突然一笑,“你们这俩个笨人,要杀他们,自然是那两个人知道了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不得不杀了。” 飞羽和妙人儿看了一下芷影,芷影没理会他们,端起已经温好沸腾的酒,一饮而尽,接下来还要倒第二杯。 飞羽一把抢下酒杯:“喝什么酒?女孩子家的。有什么话直接说,人都在这里了,还憋着干嘛,直接说吧。妙兄,你说是不是?” “对,对……”妙人儿仿佛十分尴尬,连声答应。 芷影推开飞羽的手,端起酒杯,还是一饮而尽;说道:“喝了酒好说话。妙掌门刚才在偏殿估计也喝了不少吧,没喝上几口,有一些话估计是说不出口吧。” 妙人儿脸『色』微变。 江南芷影也不管他,继续说道:“这青辰是不是比较听话,她相信你了吧。那什么时候让千书寒上来?上来也好,哥哥,书寒,我还有青辰,麻将更好凑一桌。我们不用管妙掌门的千秋大业,吃喝玩乐去。” 这回轮到江南飞羽皱起来眉头,拦住芷影:“妹妹,还没几杯,你就喝醉了。” 江南芷影一发不可收了:“我喝醉了吗?没有。我分析给你们俩个笨蛋听,『药』门俩兄弟死了,外面的人不知道百子饶的死法,却知道潜在渊杀人手法,那么『药』门会找谁算账?——他们会把帐算到潜在渊身上,潜在渊为什么杀他们俩人,那不重要,因为潜在渊杀人不需要理由。这样一来,很好,一想到潜在渊就会联想到千书寒,『药』门和千书寒也不共戴天了。这个凶手,要挑拨千书寒和『药』门的关系。这是其一,其二,『药』门俩兄弟这样一死,我和哥哥也很麻烦,我们一路同行,在路上『药』门兄弟和哥哥有过争执,我和哥哥都难逃嫌疑,这个凶手不仅和千书寒有仇,还和我们有仇。” 一番话说得江南飞羽脸『色』难看:“这么说来,木荷难道觉察到什么了。” 妙人儿若有所思。 江南芷影拿起酒杯,又要喝上一杯。 这回儿,妙人儿伸手夺了过来,一饮而尽。 江南飞羽看了看他们俩人,站了起来,说了一句:“头痛,我要回去休息了。”竟然头也不回出去了。 一见江南飞羽出了房门,妙人儿赶紧把自己挪了过来,紧挨着芷影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给芷影也倒了一杯。 “你辛苦了。这件事情过去了后,会好起来的。我马上向你父亲提亲。”妙人儿软语温存。 “谁要你提亲了,我才不稀罕!”江南芷影嘴上这么说,眼泪却如线一样掉了下来。 妙人儿伸手搂过芷影,让其坐在了自己的怀中,一只手去拭去江南芷影的眼泪:“别哭了,你这样一哭,我都觉得自己不是男人——是男人的话,怎么让自己的女人动不动就哭鼻子呢。” 妙人儿这样一说,江南芷影勉强止住了眼泪,嘴巴一噘:“油嘴滑舌!” “你不是喜欢我的油嘴滑舌,当年西子湖畔,有人怎么说来得:生死契阔,与君携手。” 江南芷影脸一红,从怀里挣脱,粉脸一怒,站了起来“当年是当年,可现在你——” 妙人儿也跟着站了起来,从背后抱着江南芷影,把头埋在了她的粉颈之侧,喃喃细语道:“影儿,你放心,我和飘萍真的没什么。” “那你——那你今天就让飘萍搬出玄幻之庙吧。” “对不起!影儿。我不能。再等等好吗?” 又是一句对不起,江南芷影一把推开了妙人儿。 一句对不起,七八年的青春;一句对不起,让自己看着他和另外一个女人同吃同宿; 真的够了!江南芷影眼泪又一次止不住掉了下来。 …… 江南飞羽出了房门,绕过那道密林,向偏殿走去。走上了几步台阶又折了回来。想想自己此次见到青辰该如何说呢? 那天,江南小院,青辰怒目看着自己,自己已无从解释。 现在,妙人儿已经把自己底『露』给了青辰,自己该如何面对她? 想想烦躁,他又拐回来到密林之中,朦凌峰上的密林并非是密林,因为海拔高,这个林子看起来更像是长得比较茂盛的草甸,草甸无边无垠的铺开,在草甸中间湖畔还修建了几座一样的亭子。这几座亭子挺有江南的韵味,江南飞羽不由自主的想起来江南的大荒府邸。今天的傍晚,尽管疲惫,还不想这么快回去,于是沿着草甸中间的湖畔慢慢向对岸的亭子走去。 迎着湖畔曲曲折折走了一会儿,远远的看见中间的一个亭子里依稀有一靓影。 瞧这身形极有可能是青辰。 江南飞羽心中一动,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 青辰站在亭子内,看着西下的夕阳慢慢被天边的山头吞没,月亮慢慢升起,正打算回去,突然感觉背后一暖,一件披风已经批在了自己的身上。一回头,居然是孤生竹。 孤生竹笑嘻嘻的看着青辰:“美人,一个人站在这里,不觉得清冷吗?” 青辰拿下了披风,还给孤生竹。 “怎么?不喜欢我,就连累披风?披风何辜?怎么地,它还是能御寒的。”说完还是给青辰披上了。 青辰看他说得倒也在理,也就不再推迟,说了一声多谢。 “美女,你叫青辰,那我就叫你青儿好了。” 青辰眉头一皱,这千书寒还没这样亲昵叫过他,这个孤生竹还真会自来熟,看来的的确确是个会讨人喜欢的风流坯子。青辰想起来了大荒东府孤生竹得瑟的『摸』样,还有东府女弟子崇拜目光,对此人增加了几分好奇。 “你讨厌我,无非是千书寒救了我,我还跟他打了一架。其实你也不必讨厌我,打架乃是家常之事,我是看得起千书寒,才跟他切磋切磋,那日我真有杀他之心,他能逃的过我的快剑。” 此话不假,当然青辰也在场,当日的孤生竹确实技高一筹。 “我只是怨恨他救了我。”孤生竹说完,还怨毒的叹了口气,看起来还真是怨恨死了这件事。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人。恩将仇报的人多了,可没见他这样的。 “既然你这样想死,『自杀』好了。何必怨上别人?”青辰没好气。 “哈哈,”孤生竹一声狂笑,“『自杀』?那不就让某个人得意了去,我才没这么傻。千书寒救我难道是出于本心?沽名钓誉罢了,或者是自负,破了那个江南飞羽的天梦魇不是可以在大荒东府立足的一个资本吗?” “真是小人之心!”青辰气都不打一处来。转身就要走。 “美人……不是,青儿,你别走。” 青辰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转回头居然看见孤生竹深情款款的看着自己,这个孤生竹长的美轮美奂,如今深情款款的看着自己,青辰不禁有一些『迷』幻,月光清冷下,心底不自觉『露』了一拍。 “青儿,我可以喜欢你吗?” “你?” “江南飞羽喜欢你,千书寒喜欢你,那我……可以喜欢你吗?” 这话虽然不响,站住五米之外,被亭子柱子阻挡的江南飞羽却听得清清楚楚,心中一阵狂骂,这孤生竹八成是疯了,十足的疯子。 “莫名其妙!” 青辰呸了一下孤生竹,脱下披风,扔给了他,疾步走了下去。 看着江南飞羽向青辰追去的背影,孤生竹满意的『露』出了笑容:江南飞羽,你很快掉落在我的圈套之中,原来活着还有此等乐事。 第70章 师兄(8) 新月如钩,扬州,一座貌似废墟的里面隐藏着精致的江南小院。 院子的一间厢房里面,烛火如豆。 潜在渊守在千书寒的床前。 千书寒依旧在熟睡,睡得非常安详,安静的脸庞还时不时的『露』出微笑的神情,无边无际的梦难道就这么香甜? 青辰走了已经有十天了。按照路程算,她应该已经到朦凌峰了。 潜在渊靠在软榻上,玄『色』的披风已经脱了下来,放在衣衡上,眯着眼睛,看不出在睡觉还是假寐,宽大的袍子显得他有几分憔悴。 已经有十天没有杀人了,心尤剑漆黑如墨,没有一丝光泽,离开血的滋润,它形容枯槁,就好像它的主人。 潜在渊十天没有杀人了,即使头痛欲裂,万虫啄心,他只想忍。 忍受,承受。该他承受的,他必须承受,也许这样看到希望。他开始对有了一点点希翼,那就开始从不杀人做起吧。 这几天,千书寒和往日一样平静。黑衣人的气浪对他的影响不大,只是加深睡眠,只要日薄西山就开始昏睡,一直到黎明破晓,十岁的千书寒出来,和以前一样的活波,一样的顽皮,一样的不知天高地厚,只是忘记了青辰。 人的潜在防御意识是非常强大的。既然‘天残地缺’是一场情感的浩劫,随着‘天残地缺’在体内的肆虐加深,千书寒似乎在回避和情感有关的任何东西。 潜在渊笑了一下,傻师弟,这你能回避得了吗?人总会长大,该爱上人总会爱上,该伤的心还是会伤,该中的毒也最终会中。 “进来吧,费尽心力的来到这里,总该进来喝杯茶吧。”潜在渊朝着门口突然说了一句。 地黄仙推门进来,佝偻着背,脸倒也慈祥,皱巴巴的一张脸看不出是什么神情。 潜在渊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前辈不是得到《心眼》了吗?千书寒都已经这样了,还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吗?” 地黄仙不理会潜在渊,『摸』索着潜在渊对面的椅子,边喘边坐了下来:“累死了,贤侄的障眼法天下无双啊,费了老朽好大力气。” “天下无双还不是被破了,找我什么事情?莫非也想杀我不成?” 咳咳咳……地黄仙猛地咳起来,喘了半天才红着脸歇了下来:“贤侄说笑了,晚上的潜在渊谁都知道天下无敌,谁人可以杀你?老朽费老大劲只不过替人跑腿传个口讯罢了。” 这样一说,潜在渊到有兴趣了,这年头想杀他的人很多,给他传信息的人倒还真没有。 “老朽前几天,得了那『药』老头一颗『药』丸,欠他一个人人情,今日来还给他。”这个地黄仙也不着急,讲的不徐不慢。 潜在渊知道地黄仙有个规矩,就是不愿意欠别人人情,也不愿意卖人情给别人。就是不知道这次『药』门托他带什么口讯。刚想接口,感觉窗户有一些异动,本能手掌朝着窗户方向一张,一股白气冒出,窗户连着一个人形既然都被吸引过来,那人背部紧贴在窗户被吸在潜在渊手掌上,完全动弹不得。 潜在渊收回功力,那人就软了下来,倒在了地上,已经完全昏厥了。 “前辈,看看是谁吧,跟着你过来,是接应你的人吗?只是武功弱了点。”潜在渊戏虐的看着地黄仙。 地黄仙把那人翻了过来,一位四十上下的男『性』,个子矮小,脸上有道疤痕。微微吃惊,这不是以轻功闻名的无影踪齐萧吗。 潜在渊也认出了齐萧:“齐萧擅长轻功、追踪术,此人在江湖上声名狼藉,被他盯上的不是失财就是失『色』,看来他盯上前辈,是冲着《心眼》来得。” 地黄仙苦笑了一下:“不瞒你说,自从那日从你师弟手中得了这烫手山芋,我这日子不好过;前几天就被几个所谓江湖正派人士偷袭险些丧命,多亏了『药』门的『药』丸才活了下来。得人好处,替人办事,今日才费劲心力破贤侄的障眼法。” “哈哈哈……”看这地黄仙说得凄苦,全然没有那日带领地黄门攻入此地嚣张样,不由得哈哈大笑,“既然是烫手山芋,前辈何不直接扔了,留在手里干嘛?” “《心眼》是我们地黄瑰宝,是无数地黄先辈用鲜血保护,地黄就算死了只有最后一人,也绝不会让此书落入他人之手。” 地黄仙说得慷慨激昂,一扫之前的凄苦神情,听得潜在渊不由一愣,心中暗暗思衬:这地黄派数百年来玄功微弱,屡次险遭灭门,然而死而不僵,自有它的精髓。全然不像天玄派,人心散了。 潜在渊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什么口讯,让你如此费周章,估计在有间客栈也守了几日吧。” “也没什么,『药』门说请了一位悠悠小姐到燕京『药』门做客,特请在渊贤侄到『药』门走一遭。”地黄仙说完就紧盯着潜在渊。 果然,潜在渊一听到悠悠两字,腾得从软榻上站了起来,眼眸瞬时转黑,一股漆黑的戾气顿时腾腾升起。 “『药』门说悠悠小姐是贤侄的软肋,看来是真。”地黄仙见怪不怪。 潜在渊心尤剑出鞘,剑锋直指地黄仙,完全没有之前的客气:“悠悠小姐怎么样了?『药』门为何要抓她?” 地黄仙久经沙场,见过大风大浪,自然不会被潜在渊唬住,只见他慢慢推开潜在渊的剑:“『药』门的两个弟子死了,死的凄凉,用人用剑从天灵盖鱼贯而入。『药』门只是想让贤侄过府一叙,贤侄未到『药』门,悠悠小姐应该无碍。『药』门派人在有间客栈守了几天,还是找不到贤侄踪影,这才托了老朽,他们知道老朽懂障眼法,兴许能找到贤侄。” 听到说悠悠小姐无碍,潜在渊的戾气顿时化去了不少,他收回了心尤:“得罪了,话带到,前辈该走了。” 地黄仙也不磨蹭,从椅子上站起就要走。 “站住,你不把这个败类带走吗?”潜在渊踢了踢地上的齐萧。 “送你的心尤剑了,我看它几天没喝血,颓靡的很。”地黄仙头也没回回答道,几步腾挪,已经直直远去。 “不用,它最近吃素。”潜在渊用脚勾了一下齐萧的身体,这齐萧就从房门飞了出去,恰好落在了地黄仙的面前。 “罪孽啊。”地黄仙一掌下去,齐萧又吐出了一口血,“你别怨我,我废了你的功夫,免得你再祸害他人。”说完,地黄仙消失在薄薄夜『色』中。 地黄仙走后,潜在渊麻利的打开箱子,箱子里一排书生袍子,潜在渊知道这是他的,他从中拿了两件他常穿的,从另外一处拿出一把折扇来,在扇子的背面上写上‘我去了燕京『药』门,速去找——潜在渊’。放好后,又从另外一处找来一箱子,打开里面全是素『色』长裙,边上还有若干手帕,他拿出手帕,写上‘我在燕京『药』门,速去找——莫天雪’放好后,突然想起了一事。 出了房门,转过小院,就来到最大的一个厢房,他平时不来这个房间,这是个禁地。犹豫再三,他还是进去了。 房间还是原来的房间,一屋子的天雪。或站,或立,或浣纱,或机织,或哭,或笑,或莞尔……潜在渊从这些画前面一一走过,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画画,居然还画得这么传神。 这么多天,清醒得潜在渊只知道杀人,他从来没有审视自己。白天的两位,他只是记住他们做过的事,至于怎么做,为什么做,他从来不去深究。 因为他认为他们是他的病,是他的伤,他不想直视,也不敢直视,他甚至有一些恨他们。现在他才发现,他们不是他的病,他们一直就是他。 一阵悲从心来,他居然很想哭,自从他母亲死后,在他的记忆里,他从来没哭过。这种悲哀突然汹涌而来,势不可挡。 他任凭眼泪滴下来,划过他刚毅英俊的脸盘…… 许久…… 他拿起剑,几剑划过,一张画像成了碎片;他飞舞了起来,一剑飞花,无数剑气从半空倾泄而下,打在了这些画像上。 一张张画像顿时成了碎片,碎片飞舞,好像飞雪漫天…… 这边安顿好了,潜在渊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现在该安顿千书寒了。 带他去还是不带他去?这是个问题。 『药』门绝对不是一个可以他任意出入的地方,何况天雪在他们手里。而且他也不想杀生,他只想吃素。 那谁来保护千书寒?白天,他尚能自保,那晚上呢?一旦自己不在身边,书寒该怎么办? 青辰?一个念头闪过,不行,在遥远的朦凌峰,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自然不行。 地黄仙?另外一个念头闪过,或许……可以,他不是欠了自己一份情吗? 好吧,走一步算一步吧。他把千书寒抱上了马车,这是两辆千里马组成的豪华马车,潜在渊安排千书寒躺好后,把行李也搬了上去。他看着这辆平时供他出入的做工精细,装修考究的马车,不禁想笑,他有的时候还真佩服自己,居然有这般闲情雅致。不过刚好,现在顶用。 第71章 纠缠(3) 江南飞羽跟着青辰一路走,几次想叫住青辰。想想又觉得最近自己在她眼里挺没脸的,自己对她又能说什么好呢? 述说在大荒府邸抓蛇屠狗的友谊?还是阐述一下在东府自己如何步步算计她和千书寒?想想真是无趣。 即便没有黄易,没有千书寒,自己和她,到底还是南辕北辙了。 看着青辰走进了侧殿,也未见孤生竹跟了过来。飞羽总算舒了一口气。转回身,绕过密林,重新来到了密林后那片琉璃房子,那是他的住处。 两位妙人儿的随从还在外边,跟着芷影的四丫鬟却不见了。江南飞羽径直走进了中殿,中殿之内,烤炉边上,妙人儿一个人在那里喝着闷酒。芷影早已经不见踪影。 “芷影呢?没好好哄哄?”江南飞羽在妙人儿对面盘膝坐下。 “走了,”妙人儿笑了笑,也给江南飞羽倒上了一杯,“女人固执起来,有的时候非常不好哄,特别是芷影。你呢?” 江南飞羽接过了酒杯:“我?孤身一人。只要你对我妹妹好些,我就了无牵挂了。” “我对你妹妹还不好啊,就差掏心掏肺了。”妙人儿又喝上了一盅,接着说,“有的时候想,我这般费力,究竟是为了谁??” “芷影会理解的,她不是小气量的人。” “那倒是……不过这次回来,觉得她变了不少。” 提起江南芷影的变化,飞羽想起了千书寒,叹了一口气说:“人总会变得,有的时候我也觉得我们是不是从头就开始错了?” “什么意思?”妙人儿非常警觉,“你灰心了?飞羽,我们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可从来没有丧气过。 “倒也不是灰心,只是在想,把天玄卷了进来是不是错了。地黄已经成了炮灰,我们多少有责任。借助天玄的力量可行吗?这两次都失败了,我们是不是要调整一下策略,在木荷发现我们真正的目的之前。” “你说的问题我也想过,之前引潜在渊对抗木荷失败了,现在利用地黄门对付木荷又失败了,我们确实该想其它办法。自己明着干也不是没想过,只是钱脉在人家手里,武功我们也斗不过人家;纵然我们两派手下分支众多,但和朝廷的东西厂锦衣卫抗衡,最终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趁现在,木荷变态对玄功有兴趣,又不了解。我们将计就计,明着给他收罗玄功,暗地联合玄界,没准还能一扭乾坤” “千书寒既然已经修炼了《天残决》,我们为何不送他《心眼》,让他练就天玄地黄,这样我们就有抗衡木荷的力量了……何况,拿回《心眼》也名正言顺,毕竟青——仙儿妹妹在我们这里。” 妙人儿轻轻一笑“飞羽,你向来聪明,最近怎么犯傻了?书寒拥有了最高功夫不会用来称霸江湖,还会为我们所用?我们费劲心思寻求‘天残地缺’的解决之法,只不过想能制约这种能力,免得生灵涂炭。如果铲除了一个魔君又培养了一个魔君,到时候怎么办?木荷控制玄界,毕竟名不正言不顺,人心背向;倘若被千书寒控制玄界,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江南飞羽不说话了,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妙人儿的担心也不是毫无道理。他知道妙人儿是个人物,自己对付不了,这种人不能成为敌人,所以他们就成了朋友。 只是朋友了这么多年,他好像永远不能真正了解妙人儿。 这青辰真的是他妹子吗? 他的目的真的仅仅是倒掉木荷,为父报仇吗?所有的背后好像还藏着什么,真正是什么,他还不是很清楚。 妙人儿仿佛看出他的怔怔出神,微微一笑:“你在担心青辰?你放心好了,那日和我谈了半日,她对你并没有多少意见,一心认为我是主谋,你也就是被我带坏了的『迷』途羔羊。” 江南飞羽也笑了一下:“青辰还单纯的很,不知道听了你的话后,她会如何做?” “青辰对千书寒情根深种,为了救千书寒,她会不惜任何代价,何况只是一枚意外得来的颜兮珠……” “……没有了颜兮珠,青辰不是会成为‘空蛹’,你能保证她会这样做?”江南飞羽声音凝滞,语气酸涩。 妙人儿明显觉察到飞羽的情绪变化,长叹一声“飞羽老弟——,青辰到底如何,主要还是看她自己如何选择——不过千书寒上陵之前,我们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玄幻之庙上的玄灵还没被破掉吗?” “是啊,非常奇怪,二十位玄界的各派高手,按照古法他们已经在那池水里泡了一个来月,还没有破解。” “玄灵只在这个月内存在,现在只剩下两天天了,这两天天如果没有破解掉,千年难得一遇神迹可能就荒废了。” “是啊,我现在也非常着急,明天你和芷影也过来吧,我让飘萍也加入,帮我们一把。” “就是住在你房内的女子?”江南飞羽眉头一皱,他知道芷影最近为何如此恼怒了,“这女子,看起来总觉得不妥,不过她是你们相门的人,你比我了解一些。” “她?玄功不怎么样,武功倒是高深的很,罢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让她参与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飞羽也说不出什么反对意见。两人喝了一些酒,叙了一些闲话,妙人儿看时候不早,就起身离开。 妙人儿从中殿走出来,远远就瞧见一个黑影从屋檐边缘掠过,他也不去追赶。反而自顾自往前走,后面两个随从紧紧跟着,转过密林,再次回到玄幻之庙的台阶上,他打发两位随从去休息,自己一步一步往上走。 他走的非常缓慢,好像故意在拖延时间又好像在想什么深邃的问题。此时此刻,天空明月高挂,朦凌峰一片寂静,峰上各『色』人等仿佛都已经入定,只剩下不知疲倦的夜风吹过草甸,一阵阵黑浪『荡』漾开来。 也许是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妙人儿不得不加快了脚步,走进玄幻之庙。 这玄幻之庙是三进三出的碟式建筑,中间为大殿、中殿和后殿,两边分布各个厢房。在中殿和后殿中间有一潭池水,水中养着无数雪莲,现在虽已经隆冬,雪莲却朵朵盛开,还能传来阵阵清香。绕过这道雪莲池就到了后殿。妙人儿把卧室就设在了后殿,刚刚步入后殿打开房门,就看见飘萍穿着拖地长睡裙站在窗前。 妙人儿也不跟她打招呼,直接进去,在太师椅上一坐,端起茶就问:“这又是送走了哪位啊?” 飘萍袅袅婷婷的过来:“我的掌门,你这是吃醋呢还是吃醋呢?” “噗嗤”一声,妙人儿差一点把茶都喷出来:“吃醋?二十来位俊杰,你已经放倒了几位?吃醋,我吃得过来吗?” “你不吃醋,芷影这丫头酸味可大的很。最近看见我就饶道走,我特意从她眼前过,还端着架子,让她看到我脖子上你家的传家宝。你说好笑不好笑,她的眼睛都直了。” 妙人儿脸一沉:“你别去搞她。” “怎么?心疼啦?”飘萍媚眼一转,过来俯在妙人儿怀中“别介,你心疼我可心疼。你咋就不明白我的心意呢。” 妙人儿明显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转来装去,转移话题“不说这个,明儿个跟我一起去灵池泡泡吧。”,边说边用手把玩着飘萍的长发,飘萍的乌发黝黑靓丽顺滑,妙人儿显然还不满意,皱着眉头让发丝从手指缝里一根根滑落。 “好掌门,你跟江南飞羽商商量好了?你同意了最好。我满意了,自然让你满意。”飘萍从妙人儿怀中滑了出来,俯在他的膝盖上,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期待,信誓旦旦的说,“你的条件我同意了,我肯定不去搭理那个千书寒。” “你听我的,自然是好。睡吧。”妙人儿站了起来,背对着飘萍,张开双臂,“替我宽衣解带。” 飘萍喜出望外,急忙爬过去替妙人儿宽衣,边宽衣边小心翼翼的问:“掌门今后还要去那边吹箫吗?” “不了。”妙人儿回答得毫无感*彩,“你也收敛点,安生一些过不行吗?” “好。”这飘萍伺候的更加殷勤了,一夜无话。 此处一夜无话,悬崖上的偏殿之内有人在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反正也睡不着,江南芷影索『性』就起来了。在房间内走来走去,走了几步,越想心中越郁闷,于是推开房门,在她房间的对面,一个房间的窗子内隐隐约约还透出一些灯光。 她知道那是青辰的房间,可都这个时候了,青辰还没睡?芷影曾经和青辰同处一室,青辰可是一沾上枕头就呼呼的人,完全没心没肺的样子。如今也心事重重吗? 既然都睡不着,自己何不找她聊聊?在整个朦凌峰上,除了青辰,确实没有什么人还能和自己聊上几句了。 想定,芷影披上外衣,转过几个回廊,就来到青辰的门前。刚想举手敲门,手还未到门上,看着窗户缝隙透『露』出的丝丝亮光,她就改了主意——『舔』破窗户纸,朝着里面看去: 窗户内,并没有什么烛火,只见青辰穿着睡衣,盘膝而坐,双目紧闭,慢慢的从头上的天灵盖上冒出一团紫气,这些紫气越聚越多,慢慢形成一颗珠,此珠闪闪发亮,照亮了整个房间。 颜兮珠! 江南芷影睁大的眼睛。 第72章 后门 那青辰慢慢的,慢慢的翻转,最后居然整个人盘膝倒立,在头上的纠结在一起的成珠状的紫气慢慢扩散开来。 这团紫气一下子弥漫开来,把青辰整个人笼罩。 过了好一会儿,笼罩着青辰的紫气往身体里面钻,须臾片刻,紫气悉数被青辰的身体吸收干净。青辰的双眼依旧紧闭,看不出一丝表情,人仿佛毫无意识一般。 紫气吸收干净以后,盘膝倒立的青辰慢慢反转过来,缓缓而下,又倒在了床上……一会儿,光线暗了下来……里面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看来这青辰已经睡熟了。 江南芷影转过身,三步并成两步往自己房间赶。 青辰在练功吗?看起来不像,好像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那么是颜兮珠自己发动,难道颜兮珠还未和青辰身体融合,晚上就要如此这般修炼?如果这颜兮珠还可以在青辰体内分离,是不是可以…… 江南芷影一下子转了几个念头,有一些猜测已经令其十分兴奋。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更加睡不着了,睁眼到天亮。 第二天.天气晴朗,朦凌峰海拔高,朵朵白云漂浮,一下子就有了入仙府之地的感觉。 青辰起床后第一个想到就是去找妙人儿。 她不想在这朦凌峰逗留,倘若妙人儿说的真的,有办法解除‘天残地缺’,不管怎么样,她都要一试。 所以,她有一些亟不可待了,得赶紧下上找潜在渊师兄和书寒,只是朦凌峰并不是随意进出的地方,峰下是海,入口是一座封闭的山石,没有峰上的人带领,不可能打开山石。 梳洗一番后,青辰马上来玄幻之庙。 可今天的玄幻之庙全然不像昨日的玄幻之庙,昨日她看到这个玄幻之庙,只觉得此建筑结构精巧,巍峨耸立,直接云天,确实是奇妙之所。 而今天的玄幻之庙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虽然天气晴朗,艳阳高挂,仍有一股天崩地裂山雨欲来不祥的感觉。 青辰刚刚要上玄幻之庙的台阶。台阶之下就有人在喊他。 “青辰,青辰……” 青辰回头一看,一人一身戎装,站在阳光之下甚是威武,正是江南飞羽。 见是江南飞羽,青辰一声不吭继续往上面走,没走几步,上面的两位相门小徒一把拦住了她:“姑娘,请留步。” 青辰眉头一皱,这玄幻之庙是什么地方?居然层层把守,正在思忖间,江南飞羽已经赶了上来,一把拉起她下去了。 下了台阶,青辰一阵挣脱,把袖子从江南飞羽的手中挣脱出来,瞪着江南飞羽:“飞羽师兄,你拉我干嘛。难不成还有什么雾谷让我闯?” 江南飞羽也不气恼,反而嘻嘻一笑:“青辰妹子,又不是什么杀人砍头的坏事,只不过是瞒着你们罢了,何必如此恼怒?” “你倒有理了,你我朋友一场,都不能坦诚相见,还不觉得亏心。”青辰说完,扭头就要往上走。 江南飞羽脸一红,他本来就觉得无颜见青辰,现在更觉得尴尬。叹了一口气,好似下了决心似的,一把拦住青辰:“青辰——我有事情要对你说……” 青辰停住了,气鼓鼓的看着江南飞羽,看他还能说什么。 “青辰,你是不是想下山?” “是。” “那你来玄幻之庙做什么?” “找妙人儿送我下山。” “送你下山?”噗哧一声,江南飞羽笑了起来。“你觉得妙掌门会送你下山吗?你跟他一番深谈以后,你还不明白?” 什么意思?青辰皱起了眉头。 “妙掌门不会送你下山,但我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 “下山以后找千书寒,以后不要再踏足朦凌峰了。” 青辰看着江南飞羽,一时之间还真『摸』不透他的想法。 江南飞羽勉强一笑:“妙掌门希望你能献出颜兮珠救千书寒,你可能不知道,颜兮珠一旦离开你的体内,你就会成为‘空蛹’。” “‘空蛹’?” “『毛』『毛』虫变成蝴蝶,破茧而出,留下来的就是‘空蛹’。‘空蛹’就是失去灵魂的躯壳” 青辰一愣,原来妙人儿说的身家『性』命是此等意思,半天才喃喃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飞羽师兄。” “青辰,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千书寒的命很重要;你的命也很重要,起码对我来说是这样。青辰——我希望你能活着,无论在何时,在何地。” 青辰没想到江南飞羽会突然如此说,见他言辞恳切,眼神润泽,一脸关切的望着自己,傻子都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只是她已经没有空隙去容纳,青辰低下来头。 “飞羽师兄,对不起……我——” “青辰,你不用回答什么。”江南飞羽笑一下,“我只是希望你选择的时候,能多考虑一下你自己。” “飞羽师兄——”青辰咬了一下嘴唇,好似在下了决心“师兄……这玄幻之庙里面就有玄灵吗?”青辰突然转换了话题,回头望着云层之间的玄幻之庙。 “青辰,你是说——”江南飞羽突然明白了什么,也回过头看着玄幻之庙“你是想——” “飞羽师兄,请您帮帮我,帮帮书寒好吗?”青辰转回头看着江南飞羽,满脸的期待。 “青辰,这玄灵是上古玄功,如果破解掉,参与破解的人玄功都可能提升百分之三十。倘若有缘得到它,就相当于多了一条命。可参破的玄子众多,而且都是各派中挑选出来的翘楚,恐怕……” “飞羽师兄,我知道。凡是有灵『性』之物,讲究一个缘分。请姑且让我一试。” 江南飞羽见青辰语气坚定,看来她的决心已下,也不再说什么了,张望了一下四周,在青辰耳边嘀咕了一下“你跟我过来。” 青辰瞟了一下江南飞羽,交换了一下眼神,俩人一前一后,七拐八拐,直接下了台阶。 走了几步,青辰一看,不对,刚才江南飞羽不是答应带自己上玄幻之庙,现在反而朝着反方向走了过去。 “飞羽师兄……” “别说话,这里耳目众多 ,保持距离,跟过来就是。” 青辰便不再言语,两人转过大草甸,眼前出现一排闪亮亮的琉璃瓦房,正是江南飞羽下榻的地方。 江南飞羽二话没说,直接抬腿走了进去,转过中堂就走进自己的卧房。 青辰不由得十分奇怪,想问飞羽带她来卧室做什么又觉得不妥,只得跟着走进卧室。一进卧室,江南飞羽伸手一拉,竟然一个翻身,直接把青辰拉上床。青辰急了,一扬手,‘啪’的一声。 江南飞羽脸上已经脆生生挨了一巴掌。 飞羽眉头一皱:“你想什么,上床又没有宽衣解带,怕什么?” 说完,伸手不知在何处一按,那床板居然反转了一下,两个人掉进去,掉的倒也不深,刚好掉在软绵绵的草堆上,飞羽拉着青辰站了起来。 青辰睁眼一看,原来是一个密道,倒也宽敞透亮,就是不知道通向何方。 “青辰,你刚才那一巴掌……”江南飞羽把脸凑近青辰,“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堪?” 青辰的脸瞬间涨红:“飞羽师兄,我……” “你什么?”江南飞羽不依不饶。 “我……我上去以后,我给你炖一锅猪蹄。”青辰声音越来越低。 “此话当真?”飞。羽有一些嬉皮笑脸 这会儿轮到青辰白他一眼了,“我说话算说,刚才怪你没说清楚,谁知道你把机关设在床上啊,怪别扭的……呃……睡觉的时候,不会掉了下来?” 江南飞羽一笑:“没触动机关,怎么掉的下去?这机关是妙掌门的设置的,直接通向他的书房。” “他为什么要设这样机关?” “当然是我们商量事情的时候,需要避开一些人。” “什么人?木荷?” 江南飞羽并没有直接回答,算是默认。 “这个密道,今天就便宜丫头你了,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以后如何要靠你自己的造化了。” “你让我进密道,不怕我告密?” “告密?向谁?妙人儿还是千书寒?傻丫头,师兄既然答应你要这样做,自然知道后果。” 见江南飞羽如此说,青辰也就不说了,两个人一脚高一脚低往前走,也走不了几分钟就看见一排台阶,上了台阶,就看见一就巨幅的象棋镶嵌在墙壁上做装饰。飞羽移动一下墙壁上一个棋子,密门就打开了。走出来一看,一个宽敞明亮的书房就展现在前面。 江南飞羽转头对青辰说:“你从书房后面出来,转中殿,中殿后面就是灵池。你小心点,避开人……不过今天大家的目光都集中的灵池上,你应该容易避开人群——你找一棵树,爬上去——那个池边有很多棵大树,而且遮天蔽日,很容易藏身。” “那你呢?” “我?当然要回去,然后从正门大摇大摆的进去。” 说完,就留下青辰,从后门退了出去。 青辰见密道关闭后,就依言出书房,转中殿,果真如江南飞羽所说,一路上没有什么人碰到,估计无关人员都被安排在外边了,里面重要的人都在灵池。 到了灵池,远远的就看见一群人站在池边,大多戎装打扮,显得十分精神。青辰从厢房绕到后殿,再从后殿绕了过来,灵池的这边的确长有很多遮天蔽日的大树。 后殿往前看,看不到灵池的全貌,透过大树的枝丫缝隙,可以看到池内烟雾袅袅,袅袅之中依稀看见一些硕大的雪莲。 这青辰不禁纳闷,雪莲乃夏季之花,现在正值隆冬,这雪莲却开得茂盛。不仅如此,朦凌峰乃在高海拔山脉之中,为何这里能长如此多的参天大树。看来这灵池地气不同于其他地方,其中必有玄妙。 青辰爬上一棵大树,今天她恰巧穿了件绿袄,在加上她身材娇小,藏身在这青绿之间,天衣无缝。 第73章 偷窥 青辰趴卧在一个树枝上,往下看:这灵池还真不一般,满池翠绿的伞盖层层叠叠,不见一丝缝隙,而在这片翠绿之上,挺立着一朵朵洁白晶莹的雪莲,在这薄薄的轻纱之中闪耀着神秘的光芒。 青辰还来不及赞叹,只听见妙人儿询问:“人都到齐了没。” 朝着人群看去,里面有几个人她认识,来风、孤生竹、芷影,还有……还有打扮特别妖的飘萍。 “大荒派的江南飞羽还没到。”有一个人出来说。 话音刚落,“来啦,来啦——”飞羽从中殿甬道飞奔过来,“不好意思,各位,本人来迟了。” “哼!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还最后一个来压轴。”孤生竹讥笑一声,就飞了起来,落在了池中间的雪莲花蕾之上,盘膝坐下,雪莲花瓣瞬间合拢。 “去吧。”妙人儿一声令下。 岸上的二十多位幻子都腾飞起来,各自找一个雪莲坐下,雪莲花瓣一一合拢。最后妙人儿、飞羽以及飘萍也依法炮制,端坐在雪莲之上,被雪莲包裹之中。 这是什么意思? 青辰看的目瞪口呆 众人被包裹完毕之后,灵池的烟雾突然退去,满池的伞盖也都萎靡挂下,伞盖挂下以后,就能看见这些叶子底下脉脉流水,透明青绿,清澈却不见底, 青辰正想啧啧称奇。 那池水突然出现了二十几个小漩涡,这些漩涡纷纷去纠缠其那些含着人的雪莲花,不一会儿,这些雪莲花就被小漩涡旋转了进去,竟一直没倒池底,直直陷入了底部碧绿之中。二十几朵雪莲没入池底后,碧绿的伞盖又一一打开,一下子层层叠叠铺满了灵池,烟雾重新归来。一切与平常无异,除了少了二十几朵硕大的雪莲。 这就完了?那些人呢?青辰意犹未尽,趴在树上往下仔细的瞧,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又错过了什么玄机。 那些雪莲花在薄薄烟雾之中,闪着寒光,看不出一丝异样。 青辰心中着急,这什么意思?那些人就这样被拖入池底,会拖到什么地方去?不是说去破解玄灵吗?难道这样去破解玄灵?自己要不要也下去试一试? 正当她在树梢上踌躇下步该怎么做的时候。突然几朵雪花骨朵从水中冒出,挺出水面后盛开,里面的人睁开的眼睛。 青辰一看,是刚才下去的几个人,芷影也在里面。这几个人看起来非常疲惫,飞上了岸,大都喘着粗气,看起来耗费了不少力气。喘定以后他们各自又从怀里掏出几颗『药』丸,吞了下去。一排坐在岸上运气,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几番轮回后,推血过宫完毕,又跳上另外几朵雪莲花,雪莲花合拢,在它周边的伞盖萎靡挂下…… 这回青辰不犹豫了,从树梢上跳了下来,直接跳上了一朵雪莲花上,盘膝坐下。一会儿就觉得花瓣片片合拢,把自己包裹在里面,里面不见一丝亮光,青辰索『性』也闭上眼睛,闭上眼睛后,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这清香应该是雪莲发出的,气味清甜,非常好闻。 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头开始眩晕,人也跟着摇晃起来,看来已经被小漩涡吞没。果不其然,摇晃幅度越来越大,人也觉得不断往下沉,血气却往上涌。青辰赶紧运气,护住心脉。 好一会儿,摇晃停止了,人还在不断往下沉,周边不见一丝光亮,连呼吸都觉得困难。青辰护住丹田,尽量保持有节奏的呼吸。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一下子豁然开朗,周边都亮了起来,又是一阵清香传来。 雪莲花盛开,青辰睁开眼睛,眼前还是在莲花池中,周边田田无穷碧绿的叶子。青辰一惊,难道我又回来啦 仔细一看,此处可不是灵池,抬头不是一片天,周边已经不是苍穹的大树,而是无数的岩石,这些岩石呈深褐『色』,好像被火烤了一般。 青辰从莲花中跳上岸来,岸上空无一人,芷影等人已经不见踪影。 青辰心中嘀咕,刚才那群人哪里去了?怎么一下子都不见了? 边想边走,没走几步,就感觉此处与别处不同,气温竟如酷夏,穿着大绿衣袄一下子就感觉汗流浃背,闷热难耐。 难怪隆冬季节,灵池雪莲朵朵盛开,看来是受这里的地气影响。 青辰小心翼翼的往前走,没走几步,就到了一个岩石关口,关口很小,只容一人侧身而过,青辰进入关口,朝前一看,眼前无数石柱林立,高矮不一,略微向前走几步,还能听到不远处有人在说话,还有些许打斗的声音。她赶紧找一根石柱躲起来。探出头向前看。透过这些石柱的缝隙,前方不远处有个池子,此池子刚才那两个池子不同,池子的一边就是深褐『色』的崖壁,崖壁上好像长出来很多东西,被池子不断升腾起来的水气遮盖住了,看不太清楚。 二十几位玄幻之子就站在池子边上,一起不断发功打入崖壁上。 青辰想看清楚,他们到底在攻击什么,就从石柱后边出来,向前走去。随着步伐慢慢『逼』近,眼前的景象却越来越模糊,直觉的热气灼人,呼吸越来越急促,头也开始发晕,脚也发软。 青辰只好退了回来,在一处岩石遮蔽下盘膝坐下运气,提起真气后继续向前,不一会儿就走出了这个石柱林,没有石柱林的遮挡,眼前的景象清晰起来。 那崖壁上长出的居然是无数巨蟒的半截身子,这些巨蟒张开血盆大口,从口中喷『射』出滚滚浓烟,形成巨大的浊气浪,这浊气浪非同一般,恶臭无比,看来含有剧毒。岸上的那些玄子们正在发功对付巨蟒的浊气浪,有几人同时发功对付一条巨蟒『射』出的浊气浪,也有一人对付几条浊气浪,比如妙人儿、飘萍和孤生竹。这些巨蟒并非一直在喷『射』浊气浪,受攻击不久后会缩回崖壁之中,另外一处又会突然窜出新的巨蟒,就这样此起彼伏,令这二十几个玄子不断交换,疲于奔命。 他们不是说来破玄幻之灵,取宝物,提升功力吗?在这鬼地方打这些巨蟒干嘛? 青辰边思边小心翼翼向前移动,想看得更加真切些。 “有人闯入!”这飘萍一声娇呼,就在巨蟒回缩瞬间,转手向后,朝着青辰发来一股剑气。 这股剑气来的突然,青辰压根来不及思考,也来不及躲避,眼看就要被这剑气所伤。 突然,一道身影飞了过来,“啊”的一声,那人挡住了剑气,遗憾的是他的胳膊已经被剑气所伤,在青辰前面倒了下去,定睛一看是飞羽。 飞羽这么一撤走,先前被飞羽遏制的巨蟒从崖壁上窜了出来,浊气浪竟直接扑在了青辰门面上,青辰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软下去。紧接着,另外一条巨蟒也从这个洞口窜了出来,玄子们的节奏被打『乱』,须臾片刻,居然窜出来好几头巨蟒。孤生竹、飘萍和妙人儿等急忙从池边撤回来专门去对付这些巨蟒。 一时之间,从岩壁上窜出来的巨蟒越来越多,众人应付起来已经捉襟见肘。 “不好,快撤”妙人儿一声令下。 还是飘萍动作快,一下子拖起江南飞羽,快速穿过石柱林,直接从关口出来,紧接青辰也被芷影背了出来,最后一个是妙人儿,妙人儿一出来关口就直接合上了。众人靠着岩石直喘气。 “此地气温高,空气稀薄,不可久留,大家直接回去吧。” 妙人儿话音刚落,飘萍就背起昏厥的江南飞羽:“那我先走。”就要飞了出去。 飘萍动作快,孤生竹动作更快,一把拦住飘萍,笑眯眯的说:“你就把这蠢货留给我吧。” 江南芷影也放下了青辰赶了上前,横眉竖眼:“你放开我哥哥!” 飘萍放下了江南飞羽,娇嗔道:“哎呦,我这是做好事,他不是被我打伤了嘛,难道我还会吃了他不成。” “他这点小伤不用你帮忙,我就怕你吃了他。”这江南芷影也不客气回击她。 “哼!算我自作多情。”飘萍放下飞羽,‘嗖’的一声,飞上了莲花,莲花合拢。 孤生竹也不再说话,回头撇了一下青辰,也飞上了莲花。 妙人儿对着江南芷影说道:“你也走吧,先上岸再说”,青辰跟着大家一起上了莲花,莲花合拢…… 一回到了灵池旁边,妙人儿就对着众人说:“今天最佳时机已经错过了,明天大家在相同的时间、相同地点聚集,最后一日了,大家务必齐心协力,今天就散了吧。 众人依依不舍,显然就这样放弃了,他们心有不甘,嘟嘟囔囔的。快嘴来风沉不住气了,经过妙人儿边上阴阳怪气说道:“妙大小姐怎么这样别别扭扭的,玄幻之灵可是你们相门发现的,这次朦凌峰取灵也是你们相门主持的,我们都是受了恩惠的才有了来此地的资格。怎么相门的大小姐没有破玄幻之灵的资格?想看看如何破玄幻之灵还得偷偷『摸』『摸』的?” 来风阴阳怪气,这话听起来像说给妙人儿听,倒也提醒了飘萍。 果然,飘萍疑『惑』得瞟向了妙人儿。 妙人儿却大方的很:“小妹旅途劳累,我让她休息几天。没想到她好奇,居然这样过来了。好了,小妹今日打扰大家破解玄幻之灵已经受伤。想必大家不会怪罪于她。” 既然妙人儿都已经这么说了,众人自然不好说什么,各个客气道别,有几位还特意表示愿意留下来给青辰疗伤。 妙人儿客气的拒绝了各位的好意,笑笑的说道:“大家放心,这一点浊气我还是有办法的。来风你去通知大家,告诉大家今天辛苦了,午饭过后到兵器房内,各自挑选自己心仪的兵器,赠送各位。” 这相门的兵器都是数百年来积攒下来,每一样都是名器,能得到一两件自然不坏,这样一来众人关注点马上被转移,剩下的人也就都满意的散去了。 只是这飘萍临走之时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妙人儿。 第74章 夺珠 众人散去。芷影背着青辰,妙人儿背着飞羽,两人走进书房,打开密道,快速来到了飞羽的卧室。 他们把青辰平放在床上,把飞羽放在了椅子上。 芷影刚要拿『药』给飞羽服下,却被妙人儿制止了。 “你连我哥哥也信不过?”江南芷影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我不是信不过你哥哥,飞羽对青辰用情已深,未必会同意我们这么做。”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你说昨晚,颜兮珠自主从青辰体内出来?” “是的。看起来是这样。” “午夜是一个人主观意识最薄弱的时候,颜兮珠自行出来修炼。现在青辰昏『迷』,主观意识几乎为零,颜兮珠很可能会再次出现,我们且等等。” 两人商量完毕,站在一旁,一时无话。场面稍稍显得尴尬。妙人儿从侧面偷偷看了看江南芷影,脸还是那张俏脸,只是比平日里少了些许柔情,面部显得有一些僵硬。 妙人儿慢慢的把自己往江南芷影这边移了移。 江南芷影并不领情,往边上退了退。 妙人儿也不死心,继续往这边移了移,江南芷影眉头一皱,刚要再退退,却发现被妙人儿一把抓住了。 “你就这样讨厌我?那要何必告诉我颜兮珠的事。” “你为了这个珠子,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我只是不想你白费了。”芷影说得毫无感*彩。 “芷影,我知道你好。” “我好吗?”江南芷影转过身来,直直的看着妙人儿。 妙人儿直接迎着江南芷影的目光,用一种坚定的语气说道:“在我眼里,你一直是那么好,不管你的心意如何,我待你一如初心,且永不改变。” 江南芷影一怔,她也没想到妙人儿突然如此表达衷肠,即便当年两人如胶似漆,妙人儿似乎也未曾如此直白表达过,如今听他如此信誓旦旦,心中不免一阵激『荡』,刹那间,又觉得一切都值了,连表情也软了下来。 两人四目相对,心意互通,人也不自觉的慢慢靠近…… 忽然,一道耀眼的紫光闪了过来。 两人转过头,不知在什么时候,躺在床上的已经升在半空中,她的天灵盖上方聚集这一团紫气,而且这紫气越聚越多…… 慢慢的,慢慢的……青辰转了过来,在空中盘膝坐着,随即翻转过来……此时她的头上方已经聚集成一颗紫『色』的球,闪闪发着紫『色』的光芒,照得房间透亮…… “快,颜兮珠!” 妙人儿赶紧盘膝运功,手掌发出功去迎那颜兮珠。 不过这颜兮珠仿佛并不喜欢离开青辰,仍停留在青辰上方…… 妙人儿脸『色』发红,加大了功力……颜兮珠慢慢被拉动,朝着妙人儿方向移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妙人儿稍有懈怠,颜兮珠又慢慢向青辰方向移动,几次三番,一人一珠僵持不下。 站在一旁的江南芷影急了:“她已经翻转过来了,颜兮珠一旦回位,会再度化为紫气,被青辰的身体吸收。” 妙人儿眉头紧锁,额头开始冒汗,看来他已经尽全力了。江南芷影一看,还是不行,马上在妙人儿后方,一掌打在了妙人儿后肩上…… 在江南芷影帮助下,颜兮珠开始往妙人儿方向倾斜,逐步靠近妙人儿的天灵盖…… “你们在干什么?!”后方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妙人儿和江南芷影正在全神贯注争夺颜兮珠,突然被这么一叫,吓了一跳,本能的撤回了一些功力,这颜兮珠瞬时逃了回去。化成了一团紫气,团团围住在空中倒立的青辰。 妙人儿和芷影只好撤回了功力,无奈的看着这闪闪发亮的紫气不断被青辰吸收,一会儿功夫,紫气殆尽,青辰盘旋回位,重新平躺在床榻之上,仍旧在昏『迷』之中。 “你们在搞什么鬼?你们对青辰做什么了?” 妙人儿和江南芷影回过头来,飞羽已经醒了,正怒目瞪着他们俩人。 “哥哥,瞧你做的好事。唬我们一跳,颜兮珠都被吓回去了。”江南芷影有一些懊恼,向哥哥嗔道。 “颜兮珠?你们准备夺取的青辰的颜兮珠?”江南飞羽一下子从太师椅上跳了起来,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妙人儿,“妙大哥,青辰功力有限,本来就无力支撑颜兮珠,若现在强行夺取,她马上成为‘空蛹’。你不知道?” “‘‘空蛹’?什么意思。”江南芷影听着疑『惑』,出声问道。 “化茧成蝶,蝶出来以后,原先的茧就会变成空蛹。青辰本身功力不深,突然吸收了很强的功力的颜兮珠,身体已经成为颜兮珠的‘茧’。若现在颜兮珠被强行拉出,她原先的功力就完全丧失殆尽,有可能成为行尸走肉的‘空蛹’。” 听此言,江南芷影吃了一惊,她虽然不喜青辰,但绝无害她『性』命之意。看这情形,成空蛹之事情妙人儿也清楚。心中不禁疑『惑』:妙人儿不是说青辰是自己的妹妹妙仙儿吗?他怎么为了一颗颜兮珠不惜牺牲自己妹妹『性』命?这珠子就这么重要? 妙人儿看芷影直勾勾盯着自己,估计自己在她的心目中又掉了好几个台阶。不过这妙人儿就是妙人儿,无论做什么事情,他总有一套听起来很通的理由,当下他就说道:“我知道‘空蛹’的事情,但大丈夫做事情,岂能有『妇』人之仁,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又如何?我亲生父亲的血海深仇也都搁置了,何况这些……其实成不成为‘空蛹’,也就是这么一说,也不一定……”妙人儿本来还想说一下颜兮珠对他们现在如何重要,自己这样做如何的不得已,见江南芷影听了眉头皱起,明白自己在解释也是苍白了,语气弱了下来,话语逐渐停歇了。 “妙兄,青辰并不是妙仙儿,对不对?。”江南飞羽瞪着妙人儿,“她是谁?” “飞羽,你是谁重要吗?她就是上天来帮我们的,带着我们苦寻的颜夕珠,替我们接近天玄派,她替我们完成大事的。“” 江南飞羽眉头一皱“你又想利用她?我们不能光明磊落一些?” “光明磊落?出了大荒,直接放走了千书寒,是不是你准备光明磊落的第一步?”妙人儿反唇相讥,看来他对早就对江南飞羽不满。 “是。”江南飞羽回答的倒也干脆利落,“我们努力多年,暖玉床得不了,颜兮珠也得不了,更别提《天残决》和《心眼》。反而弄的天玄派支离破碎,地黄派名存死亡。这边东厂木荷却『逼』『逼』紧,索取无度。今年两季,丝绸织造的利润又多抽了两成。这样下去,我们幻界完全沦为东厂的奴隶。” “那你有什么高招?”妙人儿见江南飞羽把话都说开了,也不用拐弯抹角了。 “也许我们从源头就错了,借天玄之力。我们自己就不能试试吗?” “自己试试?就用你修炼多年,被千书寒一个小时就破了的‘天梦魇’?” 此言一出,飞羽顿时涨红了脸。天梦魇被破,梦魇都被折杀,这本来就是飞羽心头之痛,没想到突然被妙人儿如此揭开,当下就羞怒交加。 江南芷影见妙人儿步步紧『逼』着哥哥,心中怒极。一提剑朝着妙人儿刺了过去,妙人儿正和飞羽唇枪舌战,压根没有提防,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肩膀一阵剧痛,芷影的剑头已经深入肩胛骨三寸。 “芷影……你?”飞羽和妙人儿压根都没想到芷影会如此,一起惊呼。 肩膀这么一痛,妙人儿倒清醒了。自己得不到颜兮珠一下子情绪确实失控,如此对待多年好友实在愚蠢,当下大声笑道:“刺的好,刺的好;我也确实该杀。” 江南飞羽扯下自己的衣袖,反而过来给妙人儿包扎。妙人儿按住飞羽的手,抬头说道:“我若得了颜兮珠,我们这步棋就不被动了。你不会怪我完全不考虑青辰『性』命吧。” 飞羽没有直接回答,淡淡说道:“我们是兄弟。不过我就这么一个妹妹……”说着两人一起看向江南芷影。 江南芷影早已经抛下他们,正在观察青辰的伤势。 “你们不吵了吧,过来看看,这个颜兮珠还有治疗巨蟒浊气的效果。” 三人上前一瞧,果真,笼罩在青辰脸上的黑气已经淡去了很多,唇『色』也有所好转。 “我带青辰回去,用雪莲疗伤。你们自便,继续吵架也行。”芷影说完,上了床榻,从密道里转了出去。 妙人儿看了一下飞羽,略感抱歉,说道,“你好好休息一下吧,飘萍的剑气还是小心点,我也下去了。”说完也从密道离开。 江南飞羽见他们离开后,给自己喝了点『药』,微微运了一下气。突然感觉一阵阵倦意袭来,不由自主的倒在了床上。 天地一片洁白。 一人一身黑衣踏歌而来。 “飞羽师兄……” “魇儿,是你吗?是你吗?” “飞羽师兄,是我……我在这异度空间等你很久了。” 第75章 纠缠(4) 日落月升,冬季的白天显得短而急促,刚过了午转眼就到了晨昏交接了。 青辰的睫『毛』动了动,勉强的睁开眼。映入眼前是熟悉的摆设,一椅,一桌,桌上烛火如豆。 青辰摇晃着脑袋,最后的记忆浮现在眼前,一身白衣的男子在自己的面前倒了下来。是飞羽,飞羽师兄替自己挡了突然而来的剑气。 青辰挣扎着起来。身体并没有大碍,只是觉得躺的过久,有一些头重脚轻。 怎么就到晚上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千书寒,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这是我上峰以来的第几天了,书寒能熬过那些漫长的黑夜吗? 夜晚的千书寒在豪华的马车里不断颠簸。 远处的钟声已经敲响了六下。这个赶车的车夫早已经习惯这两位咋呼咋呼的雇主。白天,他们是一对夫妻带着十岁的孩子。晚上则是充满神秘『色』彩的师兄弟。师弟一直熟睡,只是他的睡相有一些骇人听闻。 他会突然从马车里直接飞出去,不断用自己的头去碰撞任何可以碰撞的东西。他的双眼深蓝深蓝,好像暗夜中的宝石。 他的剑,他叫它灵犀,灵犀喜欢喝血,奇怪的是师兄习惯用自己的血喂剑,嫣红嫣红的鲜血从手臂上流出,流到了灵犀剑上,剑闪出一道寒光。 血流到了剑头上,师弟却用舌头来『舔』舐,一脸的满足。 作为师兄的说,师弟只是梦游,他并不知道自己做什么。那么师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一下子他妩媚动人,一下子他文弱斯文,一下子他阴霾如鬼魅。 雇主只是说他自己『性』格多变,不要招惹他,也不要问,不要说,一直赶路。车夫自然不敢问,不敢说,不敢看,他只是埋头一直赶路。 佛主,若拉的是鬼差,我只求最后丰厚的报酬给的不是纸钱,家里还有一位八十老母还有三个嗷嗷待脯的孩子。 潜在渊才没功夫理会车夫的嘟嘟囔囔。他现在眼里只有一个人——千书寒。 书寒该怎么办? 梦中的书寒仿佛听到了似得,闷哼了一声。 难道又要发作了吗? 潜在渊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他取下了脖子上的暖玉——这可真是宝贝,自从自己戴上它,晚上头痛的次数明显少了,戾气也似乎消减了不少。它对书寒也会有作用吗? 潜在渊把暖玉挂在千书寒的脖子上,暖玉闪出一丝光亮,好似认得了主人一般。 千书寒的睫『毛』在颤动,他要醒来吗? 潜在渊坐在他的边上,心尤和灵犀搁并排搁在了一起,一样的形如木炭。 千书寒睁开了眼睛,眼眸不是深不见底的幽蓝,不是浓黑如墨的漆黑,而是闪若星辰般的透亮。 “师兄,我看见了师姐。”醒过来的千书寒第一句话,潜在渊确定这次他是真的醒了。他的记忆停留在了一个月前春花秋月楼。 “师弟,你感觉如何?” “感觉吗?”千书寒好似不太明白,神情有一些恍惚,“好像做了一场好长好长的梦……” 千书寒试图去想那个梦,梦的痛苦远远胜出神经可以承受,他的面部神经开始扭曲,纠结。 “书寒,书寒——别想,别去想!” 潜在渊声声呼唤,他知道如果现在千书寒放弃,那就完了,接下来师兄弟就是蓝黑双煞,天地不容。 千书寒眼眸开始转蓝,转深,深不见底。 潜在渊心底一阵悲凉,完啦。 一团蓝气开始升起,弥漫在千书寒扭曲的面部,曾经英俊的脸孔也由于过于鬼魅而显得狰狞。只是这狰狞之中还透『露』出一些……一些灵气。 “书寒……” “师兄……”千书寒向潜在渊伸出了颤巍巍的手,就好像即将溺亡的人试图去抓——抓住一切可能抓住的东西。 潜在渊不由自主的去握住这双手,他不忍拒绝,也不能拒绝。 潜在渊被一把拉了过去,潜在渊转了头去,他不想看,也不忍看,他只是庆幸面对现在的千书寒是自己。 如果是青辰呢?千书寒会怎么做?。 袖子被一把撕开,手臂上已经伤痕斑驳,在初冬的夜晚,一阵冰凉袭来…… 良久,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潜在渊转回头,迎接他的确是千书寒质问的眼神。 “师兄,你最近都是用血来养我?” 潜在渊缩回了手臂,拉上袖子,淡然的说道:“‘天残地缺’第二阶段需要嗜血,不然过不了这一关。你现在怎么样?” 潜在渊观察着眼前的千书寒,戾气并没有散去,眼底依旧一片幽蓝,只是他的神情恢复了正常,五官不再肆意游走…… 没有嗜血,他是如何过了这一关? 千书寒突然笑了起来,“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明白?明白什么? 突然,千书寒一口咬住自己的手臂,一股嫣红的血从嘴角流了下来……舌头马上伸了出来,悉数『舔』干,舍不得浪费一点滴。 “你这是干什么?” 千书寒戾气已经褪尽,他正在麻利的包扎自己的手臂。 千书寒回头惨淡一笑:“师哥,喝了你的血,我还是个人吗?”一颗眼泪从他的脸颊滑了下来。 潜在渊心中一凛,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马车飞驰,在这漆黑的夜里,只留下了连绵不断的马蹄声…… …… 妙人儿走进了卧室,飘萍已经在等他。粉红的帷帐之内,还点着两对硕大的红烛,红烛已经燃尽半根,烛滴在烛台上垒起。妙人儿去挑了挑烛芯,直接走向床榻。 飘萍过来替他脱下鞋子,边脱边小心翼翼问江南飞羽的伤势如何。 妙人儿没有马上回答他,丧失了夺取颜兮珠的机会让他一点心情都没有,可飞羽……飞羽的情况令他更加烦躁不安。 他看着眼前的飘萍,越瞅心中烦躁,一个飞腿,竟然把蹲在地上的飘萍踢倒在地上。 这飘萍也不气恼,反而脸『色』绯红,兴奋无比:“妙掌门,今天好雅兴啊。” 此言一出, 妙人儿的火气一下子就被压了下来。他起来自己穿起鞋子就要往外走。刚到门口,就听到后面有个声音冷冷的响起:“站住!过来!” 妙人儿站住了,退了回来,坐在桌子边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那飘萍拉扯了一下薄若蝉翼的睡衣,拖拉着过来坐在妙人儿对面,把手覆盖在妙人儿倒酒的手上:“妙掌门,是不是飞羽不听话?别人哪有自己人好用。其实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你何不用我?” 妙人儿不解看着飘萍:“用你?” “对啊,用我。我们都是希望得到天玄派的玄功,关键在千书寒身上,让我去诱『惑』他上山,他上了山,我们在一起夺取了《天残决》和《心眼》,事情不就了结了吗?” 妙人儿眯着眼看着飘萍,不知道这个飘萍智商突然降低还是风『骚』影响了智商,自己到底能不能信她? “你诱『惑』了不少玄界弟子,让他们在取灵的时候放水,导致一个多月破玄灵一点进展都没有。最后我不得不同意让你也参与,你让我用你,我能相信你吗?” 妙人儿意味深长的看着飘萍。 飘萍的秘密被揭开也不恼怒,反而笑道:“我的好掌门,当初木荷公公同意你修建玄幻之庙,分享玄灵,集中玄界优秀玄子,你可是答应他,收罗玄功予他,帮助他夺取《心眼》和《天残决》。可现在,什么玄功都没收罗到,你却一味在收买人心,俨然成为幻界之首领,你想做什么?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你是不是根本没忘记什么杀父之仇,对公公虚与委蛇吧。” 妙人儿脸『色』微变,不过他马上装做没事一样,嘿嘿的笑起来:“虚与委蛇?”他突然站了起来,急躁的走来走去,连脚步声都显得急促沉重。走了两三回,停了下来,把整个头探到了飘萍前面,眼睛直勾勾的,“那你觉得,我对你也是虚与委蛇?”说完,竟把自己手中的酒杯掷了出去,酒杯掉在地上,哐当一声,裂成了碎片。 飘萍并没有回答。 妙人儿伸出手来,捏着飘萍的俏丽的下巴,慢慢的把她的脸扭转过来,“好一张俏脸,为何这般没有人心?” 那飘萍盯着妙人儿的眼睛,似乎心中有所动,目光软了下来。 妙人儿叹了一口气,放开了飘萍。 “妙掌门,妙掌门……我……”飘萍一路上跪了过来,“妙掌门……” “你就不用多说了,我无论是对你还是木荷,我都仁至义尽了。木荷公公若信不过我,相门之位什么时候拿去都可以,我这条小命,也随意。就不必让你如此费心让来风整天盯着我了。” “妙掌门,你这是什么话。谁舍得你了?若不是你对我诸多隐瞒,我何必费这么多心思?直说了吧。过几天,木荷公公要回来,稍稍整理一下就回京了,你需要拿一些东西交差,不然怎么显示出你的诚意?。” “木公公想要什么?” “天梦魇。” “他想得到飞羽天梦魇?” “对。” 怪不得,这飘萍一出灵池,就巴不得要掳走江南飞羽,原来如此,妙人儿开始若有所思。 “告诉江南飞羽,公公说那两成可以免了,只要他听话。” 第76章 纠缠(5) 江南飞羽睡不着了,思来想去真觉得不妥当。他直接走了出来,这次他不是走前面的小密林,而是提起轻功,向琉璃瓦房后山飞去。 后山,有一处深谷,深谷之内,若干独立峰群昂立,在云雾绕绕之中,甚为壮观。 他找了一座较为巍峨的山峰停了下来。山顶早有一人在此地等候。 他落在他的旁边,两人一起看着前面群峰连绵,山案起伏的暗影。 “你怎么来找上我啦?难道也是因为这个朦凌峰过于寂寞?”此人声音动人却含着几分讥诮,不错,这就是孤生竹。 江南飞羽也不想跟他拐弯抹角,直接说道:“晚上,你带着青辰下山去找千书寒,叫他们无论如何不要上朦凌峰。” 孤生竹一愣,“你对我说吗?是我吗?” 江南飞羽眉头紧锁,这个孤生竹何时变得如此讨厌。 “这里还有第二个人吗?” “你这是有求于我?”孤生竹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不是喜欢青辰吗?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和她独处还不好吗?” “少给我扯东扯西。江南飞羽,我们还有一笔旧账没有算,你现在托付你心爱之人与我,是不是走投无路了?” “我说过,过去的事情我并没有对不起你。” “你还不承认!你就不能坦诚一次?一次也不行?” 罢了,江南飞羽越想越觉得自己愚蠢,这孤生竹怎是可托付之人,自己脑子肯定是秀逗了。想到此就要走,还没起步,袖子却被孤生竹拉住了。 “你说完了,我还没说完呢。青辰到底怎么啦,你要她连夜逃走?” “她身上有人想要的东西,呆在这里恐有『性』命之忧。” “什么东西?《天残决》不是在千书寒那边吗,《心眼》在地黄仙身上,难道是——” “是的。” 孤生竹倒吸了一口气,“你们最终还是找到了。那你为何还让她走?” “我就一句话,你送还是不送?”江南飞羽不想跟他多鼓噪。 “你自己为何不送?你不是也有通行令吗?何必要劳烦我?” “我被人盯上了,走不了啦。” 江南飞羽长叹了一声。 “被人盯上?”孤生竹突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我明白了,你想在背后捅妙人儿一刀,被他察觉了。背叛朋友还真是的你老本行啊。想不到你江南飞羽也有为了美『色』无所顾忌的时候……” “你?!”江南飞羽彻底无语了,“你到底送还是不送?” “我送还是不送,我自己会看着办,不用你命令我。”说完,这个孤生竹居然从峰顶腾空而起,飞走了。 江南飞羽看着离去的背影,心中又是一阵咒骂,咒骂自己的愚蠢,怎么会想到在孤生竹这人身上打主意?自己八成是疯了。 …… 青辰出了房门,刚一迈出脚,就看见孤生竹倒挂在自己房前廊下,看见自己出来,跳了下来,拦住青辰,笑嘻嘻的说:“青儿,这么着急干嘛?想去看江南飞羽?” 青辰白了他一记,她想起来那天也是在相似的晚上一顿莫名其妙的表白,青辰尽量避开他,此人行事怪异,自己招惹不起,何况她现在压根没心思理睬这些。 “不回答?生气啦?”孤生竹把脸探了过来,封住了青辰去路。 “你……”青辰想闯过去,好似自己还没有什么力气。 “你放心,江南飞羽一点事也没有……那一点剑气就算打在你的身上也没什么大碍,何况打在他这样的大烂人身上。早上,他可真威武,英雄救美啊……” 青辰眉头皱起,这孤生竹她虽然不讨厌,但几次三番纠缠自己,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不由得反感起来。 “你让开点……”青辰只想去妙人儿那边要了下山令牌,不想在这里纠缠。 “你想去妙人儿那边要令牌?他想给你早就给你了,何必耗费这一两天。”这孤生竹明显猜出了青辰的心思。 此话在理,但青辰还是想去一试。 “你不相信我……还是本来就讨厌我?”孤生竹突然话锋一转。 青辰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看青辰半天说不出什么话。那孤生竹大手一挥:“罢了,不为难你了。看你一个清清爽爽明白人,我以为是同道之人。唉,没想到会喜欢枯燥无味了无生趣之人?” “谁枯燥无味?” “江南飞羽!” 青辰以为他会说千书寒,没想到说的是江南飞羽,不由一怔。 “罢了,”孤生竹神情略显失望,忧郁的说道,“还是我的东府好,我的师兄弟妹都这么可爱。这里——这里真是乏味的很。”说完,孤生竹向远方看去,好像看穿这些云端,就可以直接看到大荒东府似的。 又是一声罢了,一个侧身,竟撇下青辰直直的飞走了。 看着这孤生竹离去的身影,青辰不禁愕然,这人到底怎么啦?他和飞羽算怎么回事? 离开青辰住处的孤生竹,并没有马上回到自己的住处,重新各处深谷山峰上蹦来蹦去,犹如猴子一般。亏他身手好,几次腾挪,竟然把整个山谷给逛了一遍,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寂寞空虚,无聊的很。 无奈之下,悻悻而回,还没到自己住所门口,月光之下远远看见一个俏丽的身影在等候。孤生竹心中一喜:“青儿”。 那人闻声转了过来,一张俏丽,满面胭脂。 是飘萍那『骚』娘们,孤生竹笑脸僵住。 飘萍却咯咯先笑了起来:“青儿?青辰吗?美人,整个玄界都找不出你这样的人物,居然也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迷』『惑』。看来,我小瞧那个丫头了。” 孤生竹不想跟她多聒噪,来朦凌峰一月有余,飘萍的做派,孤生竹自然明白。玄界之子有多少人已经拜倒她的石榴裙下,他也清楚。只是他奇怪,此人风『骚』的很,却不太来招惹自己。自从飞羽和芷影从山下回来,这人对自己来了八十度转弯,几次明里暗里透『露』出些许意思。 孤生竹本来也就是一位风流人物,平日里恣意惯了,在大荒东府也有荒唐的时候。现在,此刻在朦凌峰,孤独寂寞无聊,想当然他不会拒绝上门的货『色』,何况这飘萍还是有几分风情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孤生竹却对飘萍有天然的免疫力,看到她丝毫没有女人的感觉。尽管她腰肢如柳,美艳『迷』人。 飘萍却不知道这些,只见她招摇着过来,尽量走的如风拂杨柳,摇得非常神似,却不得杨柳自然流畅之精髓,看得孤生竹差一点笑出声音来。 眼快就要到孤生竹眼前,一个踉跄,差一点要整个人摔在孤生竹怀里。 孤生竹可是惯看风月的,这一点伎俩自然清楚,何况他也明白飘萍武功高绝,怎么可能连路都走不稳。尽管如此,他还是拉了她一把。心中却在纳闷,妙人儿此等人物,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一号人物,还留在身边? 飘萍脸一红,小声一句说了一句“谢谢”这一句谢谢说的及其小声,细腻入骨,丝滑软润,让人心中不免一『荡』。 孤生竹急忙凝神静气,心中暗自提醒自己多多提防。 飘萍见孤生竹难得一脸严肃,嫣然一笑:“整个玄界,属孤生公子容颜最佳。那日在大荒东府,女弟子们如痴如狂,让人好生嫉妒。” 这可能是孤生竹最得意的地方,只见他哈哈一笑:“那是,我们大荒派弟子就是这么可爱,可不像你们相门,一脸倒霉相,我们可是有血有肉之人。” 这么说相门,飘萍也不见生气,反而接口道:“说起来,飘萍也算是和公子同道之人,平生最大愿望就是一呼百应,尽得风流。” 这话倒也不假,看来这飘萍不完全是惺惺作态之人,孤生竹对她的厌恶之情不自觉去了几分,接口道:“姑娘的石榴裙下还少吗?难道还需要在我这里取经?只怕本人的‘道’不同于姑娘的‘道’。” “公子多心了,飘萍也不是要收公子于裙下,小女子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只是有一点小事,想得到孤生的公子的帮助,不知道能否答应?” 孤生竹一愣,心想奇了,今天走了什么桃花运,先是江南飞羽有求于自己,接下来就是这个妖精般的飘萍,到底出了何事? 只听到飘萍继续说道:“听说孤生公子曾经中过江南飞羽的天梦魇,能否告知感觉如何?最后是如何破除的?” 原来是这事,孤生竹皱起了眉头,想了一想,突然神秘一笑,对着飘萍说:“这梦魇术可真是好东西,在梦里你可以为所欲为,万物任由你指挥,要不我怎么会困在里面,一年都不想走出来。 飘萍听得两眼放光,连声追问:“那后来怎么出来的?” “这就要怪那个多事的千书寒,本公子过的很舒坦,他耗费了自己不少功力,硬把我拖出来。” 孤生竹看飘萍听的入神,估计对此有了几分意思,突然灵机一动,说道:“其实天梦魇不算什么,厉害的要算潜在渊『迷』情术,他让自己的师妹中了『迷』情术,七八年走不出来。据说出来以后觉得万事不过尔尔。就好像有人吃惯了鲍鱼刺,再吃清粥小菜就索然无味了。” “除了这些玄术,还有什么?”看着飘萍越发来劲了,孤生竹不禁疑『惑』,这飘萍怎么回事?作为相门,她难道就一点都明白玄术?居然对这些一无所知?这妙人儿日夜跟她厮混,难道就没有传授一二? 难道这飘萍不是玄界之人,那她是谁? “姑娘也是玄界之人,怎么向我打听这些?你们相门不是号称天下无所不知吗?”孤生竹似笑非笑看着飘萍。看的飘萍咯咯的笑起来了。 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魅力,孤生竹只觉得自己心旌摇曳,眼前的飘萍说不出来的魅『惑』。正想凝神静气,却突然感觉背后一酸,浑身乏力,整个人要软了下去。 『迷』『迷』糊糊之间,只见那飘萍冲着自己笑,笑的无比『奸』邪…… 第77章 纠缠(6) 孤生竹慢慢睁开眼睛,一到刺眼的光『射』了过来,他不由自主眯起眼睛。只见光亮之中慢慢走来一个人,他仔细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采月!” “你还记得采月?”那女人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不是采月,是飘萍,穿着采月的衣裳,戴着采月的首饰,画着采月的妆容。可她不是采月,采月没有她的妖娆,采月也没有她霸气。 “你是谁?”孤生竹试图起来,却发现自己手足都被捆绑,不得动弹。 “你不用白费力气了,这绳子牢固的很。”飘萍蹲在孤生竹前面,用刀在孤生竹的脸上划着,边划边说“这么一张美丽的脸,估计采月就是这样被『迷』『惑』了吧,才会辜负了我们的约定。” “你认识采月?你是谁?” 飘萍嘿嘿的狞笑起来,“我是谁?”飘萍站了起来,张开宽大的袖子,“孤生公子,你瞧瞧这地方,是不是有一些熟悉?” 孤生竹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山洞,洞壁上湿湿嗒嗒,显得洞『穴』有一些阴森,洞『穴』深处还有一束白光发出,刺的眼睛都睁不开,他的脑子有一些模糊的影子闪过,后脑勺一阵剧痛。 “你忘记了?那白光不是你送给采月的夜明珠吗?这地方不像吗?不像采月的葬身之地?你难道什么都忘记了?”飘萍连连追问。 孤生竹有一些茫然:“你说什么?” “你忘得真彻底啊。江南飞羽的梦魇术还真好。”飘萍蹲着孤生竹前面,死死盯着孤生竹的眼睛,“你杀了采月,你忘记了吗?” 孤生竹听得云里雾里,一脸茫然,“你说的是什么话?” “我是为采月报仇来的。”飘萍边说边笑,好像报仇是一件非常好玩的事情, “那你应该去找江南飞羽!为何要来找我?” “江南飞羽?”飘萍放肆的笑了起来,我找的就是他。” “是什么原因让那你觉得是江南飞羽杀了采月?”飘萍敲敲脑壳,一副匪夷所思的样子。 是什么原因?孤生竹眉头一皱,是什么原因?这样想来确实奇怪,非亲眼所见,非亲耳所听,为什么自己有这么强烈的念头,就是江南飞羽杀了采月。 “不是他,又会是谁?他内心有鬼。” “鬼?” 飘萍哈哈大笑起来,“什么鬼?”飘萍站了起来,说了一句:“那么,现在鬼该来了。” 洞『穴』之口出现了一个身影,一个声音响起:“你放了他,”一位伟岸的男子边走边喊,“我答应你便是。”来的人便是江南飞羽。 “这就乖啦,你早答应我,不就什么都结了,用得着我如此费心思吗。”飘萍瞟了飘了江南飞羽一眼。 “你先放了他,这是你我之间的事情,不要牵扯他人!” “你我之间的事情?”飘萍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们知道采月是谁吗?她是我的盟姐妹,我们幼小一起长大,她为我出生入死。我安排她在大荒东府。只可惜她看上了这美物,最终弄得连『性』命都丢了。” “你们在说什么?”孤生竹越听越糊涂,“采月到底是谁?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孤生竹大声叫了起来,歇斯底里。 “叫什么,叫什么?”飘萍又开始柔声细语,“美人,美则美也;就可惜是一位惫懒人物,肚内草莽。” “你赶快放了他,他对你也没什么用处,他也不会为你所用。”江南飞羽催促着飘萍。 “着急什么?你们兄弟难得站在同一战线,就不叙叙旧?何况心结都打了这么多年,就不乘机解开?看在你肯传我天梦魇的份上,我替你洗白洗白不好吗?” 这话一出,江南飞羽脸『色』一变,孤生竹转过头来盯着江南飞羽。 江南飞羽没有说话,径直走了过来,砍断孤生竹的绳索,在他耳边叮嘱道:“回去马上带青辰走,采月的事,我会给你交代。” 孤生竹将信将疑的看着江南飞羽,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飘萍笑了起来,过来用手抚『摸』着江南飞羽的脸颊,叹了一口气:“你好心来救人家,人家却不领情。想想你这个人还真可怜。少年朋友误会你;最佳盟友也算计你。我看你还是站在我这一边好了,妙掌门能得到的好处,我相信你也能得到。” 孤生竹转回头看着江南飞羽。 江南飞羽却好像完全没有看见孤生竹似的,伸手按住脸上还在游走飘萍的手,握住,慢慢的牵到前面,低下头,唇在飘萍的手背上一吻…… 飘萍无比恣意,无比的*的狂笑起来。 孤生竹“呸”了一声,快速从洞口飞跃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消失的群峰之中。 …… “好了,江南飞羽。戏演过了,你该传我天梦魇了。”飘萍一见孤生竹离开,就抽回了手,“你对这个孤生竹还真不错,替他背黑锅,现在还不惜用天梦魇来救他『性』命。” “这是我的事,”江南飞羽脸『色』暗沉,“你答应过我,也答应过妙掌门,以后放过孤生竹,不再以报仇为名,取他『性』命。” “那是自然,采月也不过我身边的一个丫头,死了就死了。犯不着为了给采月报仇杀孤生竹。孤生竹武功不错,留着也许哪天还有用呢,”飘萍眯起了眼睛,“何况他还长的这么美,死了多可惜啊。” 江南飞羽厌恶的看着飘萍花痴样:“你到底练不练?” “哈哈……”飘萍恣意的笑了起来,“你也吃醋啦……别急啊——哦,忘记了告诉你,关于天梦魇的事,是妙掌门的告诉我的。还有要挟孤生竹让你屈服也是他的主意,你没想到吧。” 江南飞羽略微吃惊,神情『露』出几分痛苦。 看着江南飞羽痛苦的表情,这飘萍更加得意:“江南飞羽,这年头,跟谁混也是很重要,跟错了对象……” “你到底练不练?” “好好好,我练我练,现在你是老大。” 江南飞羽盘膝坐下,闭上眼睛。 “天梦魇有两层,第一层是遗忘,遗忘你最不愿意想起的往事,把它封锁在梦魇中;第二层是沉沦,主体意识进入梦境,由梦魇控制。” “那孤生竹让千书寒拖出了第二层,是不是还没破除掉第一层?”飘萍指了指脑袋,问道,“所以他的记忆还有断层?” “你到底练不练?”江南飞羽已经没有那么多的耐心来回答这些问题。 “练练练——马上就练。”飘萍立马在对面也盘膝坐下。 “梦魇术需要一种媒介,比如说音乐,阳光,空气……越平常越好,越平常才不容易被被人发现……” …… 孤生竹在群峰中飞跃,心情却越来越烦躁,眼前尽是江南飞羽朝着飘萍手臂上的那一吻……随后就听到飘萍那无比恣意的『淫』笑…… 这该死的女人到底是谁?采月,又到底是谁?难道不是江南飞羽杀了你吗? 采月……孤生竹在一片孤峰上停了下来。 水袖善舞,笑颜如花,一位如花一样娇艳的女子。 大荒东府的梅林内,一曲《忆江南》『迷』醉了练剑的少年。 少年绝世容颜,一脸孤傲,快剑如电,身形如虹。 本是才子佳人的故事,却有了恶俗的情节,少年的母亲不同意,孤生夫人不允许一个烧火的丫鬟毁了天才少年的修为。 没办法。他不能违背寡母,他知道自己是她的全部希望。 他又不能违背自己的感情,那就只有偷偷『摸』『摸』,年轻的他没有能力金屋藏娇。为了不让母亲赶走这个孤苦无依的丫鬟,他把她托给了自己最信赖的朋友…… 采月——孤生竹把剑刺入山峰之中,直直没到剑把。采月,到底是谁害了你?难道真的不是江南飞羽吗?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感觉如此痛苦? 后脑勺又是一阵剧痛。 难道我还没走出梦魇?孤生竹一阵吃惊,脑门一个白影快速掠过。这回又是谁?江南飞羽…… 孤生竹坐不住了。这事情非要弄清楚不可,他冲天而起,一阵腾云驾雾,回到了原来的山洞,山洞之前荒草覆盖,里面隐隐约约透『露』出一些光线。 孤生竹迎着光线走了进去。走不了几步就听到里面一阵丝竹之声。 这丝竹之声如此熟悉,曲子悠扬,情谊绵长,这不是妙人儿经常吹的曲子吗?现在何人在吹? 他竖起了耳朵——这曲子的底下居然有一些细碎的声音。 这声音他熟悉,悉悉簌簌,犹如毒蛇滑过蔓草的声音,这是初学者第一次用天梦魇。生涩又凝滞,媒介用的不成熟。 飘萍这么快就学会了?难道江南飞羽真的用天梦魇换了我的『性』命?飘萍真的要我的命吗? 孤生竹加快了脚步,只见白『色』光线之下,飘萍依旧穿着采月的衣裳,衣服稍稍显小,衬托着腰身凹凸有致,一根笛子横在嘴边,一丝白气随着笛声飘逸而出。 在她的前面江南飞羽坐在岩石之上,双眼紧闭,那丝白气从五孔闯入,江南飞羽看似就要沉睡过去…… 第78章 纠缠(7) 不好!飘萍正在对江南飞羽下梦魇术。 孤生竹一把利剑飞了过去,飘萍也不是吃素的,手一扬,嘴边笛子如离弦之箭,“哐当”一声,笛子碰到利剑一下子变成两半,利剑也掉在了地上。 “孤生竹,放了你,你又送上门来。你坏了我的好事了。”话音还没落。整个人腾空而起,一只手抓了过去。 孤生竹觉得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白森森的爪子,惊出一身冷汗,急忙倒退好几步。那爪子在空中一变,鹰爪变成了蛇嘴,还吐着蛇杏子,哧溜一声,顺着孤生竹胳膊滑了进去,孤生竹胳膊一阵刺痛,着急一闪。 孤生竹的闪躲的速度快,可这飘萍速度更快,已经封住了他的退路。 孤生竹只觉得眼前无数个飘萍的身影在摇晃,虚虚实实,实实虚虚,眼花缭『乱』。 孤生竹不由自主的后退好几步,退得极为狼狈,这孤生竹自恃武功高强,平时打斗中招式尽量耍帅,何曾此等狼狈过。 此时,他也顾不得许多了,眉头一皱,脚一勾,地上的剑飞起,孤生竹提剑直接朝着飘萍直刺。 孤生竹的剑法是大荒一绝,他的剑法废除了很多没必要的花哨,直接,快速,强大。而现在他使出的是他剑法中最要命的一招。 这一招叫孤注一掷,不仅快,而且准狠。 这一招一出手,他就没有失手过,可现在…… 那飘萍身形竟然如鬼魅,身形以不可思议的形状扭曲,躲过了孤生竹这一招。 竟然一招不成,再来一招。 孤生竹脑子转的快,可剑法转的更快,孤注一掷变成了昙花一现。昙花一现招如其名,朵朵盛开美艳如昙花,昙花之间孤生竹那张美丽的脸闪耀其中,人如剑,剑如人,可谓是招招致命。 “好!” 一声叫好,这飘萍也不敢轻敌。“咻”的一声,袖子里游出一条软鞭。 这软鞭有三米之长,软鞭过去,昙花瞬间枯萎,几招过后,孤生竹根本没占任何便宜,反而弄的气喘吁吁,心中不由得着急,他知道飘萍武功不弱,没想到武功居然如此高强。心中犯起了嘀咕,这女人凭借着如此高深的武功完全可以在武林独称一霸,何必龟缩在相门做一个小徒? 孤生竹一走神,手脚上显得更加错『乱』无章了。 飘萍瞧准了机会,软鞭居然破开,一把软剑游弋而出,片刻之间,剑花团团围住孤生竹,剑雨倾泄而出,直击他的要害。孤生竹一边化解一边后退,已经完全没有招式可言,只是一味的防守。 正当孤生竹一筹莫展,命悬一线,突然感觉压力一轻,眼前如排山倒海之势的剑雨收敛了。抬头一看,江南飞羽已经提剑加入了两人的角逐。 两人单挑一下子就变成了三人的混战。飘萍以一对二,虽然还能从容应付,但想取得绝对的优势一下子就变成了不可能。 “孤生竹,你又回来干嘛?找死吗?”江南飞羽满头大汗冲着孤生竹大喊。 “你到底隐瞒了我什么?”孤生竹也不甘示弱,一边和飘萍纠缠一边也冲着江南飞羽嚷嚷。 “我说过,日后会给你交代!” “要交代现在就交代!免得你死了没法交代” “我呸!”江南飞羽呸了一声,顾不上再说其他话了,眼前一阵繁『乱』,飘萍已经撇下孤生竹,直冲着他过来,剑气汹涌,冰寒刺骨。江南飞羽急忙运起内力,一道红光冲出,红白相撞,天崩地裂。 孤生竹一看,不禁呆了。这冰雪寒功乃是塞北功夫,无相组最擅长,这相门小徒飘萍怎么也会这一招? 孤生竹在发愣,江南飞羽可着急了,他的内力不如飘萍,不能久战,拖下去就会冻成冰人。张口就骂:“孤生竹,你是死人吗?还不过来帮忙。” 孤生竹刚想回击。 飘萍却咯咯一声笑,跳了出来,冰雪寒功随之回撤。 “你们俩人怎么都是废物?”飘萍边说边盯着眼前两人,“你们俩人还不如一个千书寒,千书寒打不过用了什么功,通过敌人的眼睛挖掘对付的隐痛,一招制胜。你们俩人纠产半天,尽是三脚猫的功夫。白费了姑娘这么多心思。”说完,嗖的一声,竟然直接飞走了。 “她是什么意思?”孤生竹听得云里雾里。 江南飞羽苦笑一声,“我们俩人,她看不上了,所以我们安全了。“ 孤生竹听得更加糊涂。 江南飞羽白了孤生竹一眼:“看不出来吗?飘萍正在收罗玄功。刚才在我这里用你的命要挟学了梦魇术,还想试试我们还有什么玄功。” “用我的命换了梦魇术?”孤生竹冷笑了一声,“这么说来,是我欠你一条命啰——” 孤生竹的啰拖的老长。 江南飞羽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一声不吭。 “你说的交代,是不是该交代了。”孤生竹见江南飞羽一声不吭的样子,更觉得他理亏,“看来有难言之隐,说不出口了吧,是男人的话,做都做了,为什么要怕承认。” “承认什么?杀了采月吗?” 孤生竹脸『色』一变,稍稍停顿,迟疑一下问道:“那你有没有辱没过采月?” “辱没?”江南飞羽眉头一皱,“什么叫辱没?上过吗?那你有没有?”江南飞羽斜着眼睛看孤生竹。 “我……”孤生竹没想到江南飞羽反问过来,一愣,半响,脑子里好像在脑补了什么画面“我呸——” 江南飞羽瞧孤生竹着急的样子,哈哈一笑“我就算承认了,难道你会杀了我?” “难道我不会杀了你?”孤生竹眼神一黑,有些恼羞成怒。 “你若想杀了我,我应该早就死了,还会在这里和你啰嗦?——是不是你的内心深处也觉得我并非害采月之人。” 此话一出,孤生竹仿佛被说中了心思,手一抬,剑直接指向了江南飞羽,尽量恶狠狠盯着他:“我怎么想,你还是别猜,你猜也猜不出来——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见孤生竹被激怒了,江南飞羽反而一脸轻松,连表情都松弛下来:“你也不用着急,这么多年,你都等了,何必急于这一时取我『性』命。关于你想知道的真相,我自然会告诉你,在你送青辰下山之后。” “什么意思?” “你送青辰下山,我告诉你关于采月所有真相。” “为什么非要我送下山?” “你放她下山,最不能让妙人儿怀疑到我身上。” 孤生竹看着江南飞羽,这个老狐狸,让自己去送青辰下山倒还真能把他撇干净“你还真是老狐狸。” “废话少说,你答应不答应。” “干嘛不答应,这件事情我只有好处,一点坏处都没有。” …… 好狭小的空间,仿佛四周都是墙壁,这是什么地方?青辰惊恐不安的看着四周,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四周一片黑暗死寂,没有任何光线,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黑暗中还漂浮着令人窒息的血腥气。 难道我死了吗?这里是地狱? 青辰伸出手『摸』索着,试图在这无边的黑暗中抓住什么。突然一道强烈的光线从前方『射』过来,青辰本能的眯起眼睛,从眼缝里依稀看一位被捆绑着挂在墙壁上的人。长发盖着他的脸,衣裳褴褛,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 青辰心中一惊,不详的预感让她的心跳加速,血管贲张。她慢慢向他靠近,颤抖着把手伸了过去,轻轻撩开他脸上的长发——她几乎要晕厥过去,这是一张她最熟悉的脸。 ——书寒! 一声哀呼,她扑向了眼前的人。 他还没死,只有你能救他。 空中传来一个空洞的,冰冷的声音。 是谁? 她转过了身,四周的墙壁中突然走出了很多人影,模糊的人影,这些人影向她伸出了双手,“给我!” “给我!” “给我!!” “快给我。”这些声浪越来越高,不断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回『荡』。 人影不见了,无数双手从四周的墙壁上长了出来,白花花的扭动着,不断向她伸过来,伸了过来,伸了过来…… 她惊恐万分,他们要什么? “给我吧!”脖子一紧,背后被捆绑在墙壁的人突然伸了过来,紧紧扼住了她的喉咙。 “书——书——”她已经说不出话来,窒息的感觉让她的脑子一阵空白,空白之中还有一张阳光帅气的脸……帅气的脸上还有当初满满关切的表情…… 一切恍如昨日……人生若能如初见…… 她闭上双眼,眼泪不由自主的滑了下来。 “书寒——” 她终于喊了出来,一个鲤鱼打挺,青辰坐了起来,浑身汗黏黏的,已经湿透了。抬头看看窗外,东方发白,天就要亮了。 好一场噩梦。 已经不能在耽搁了。死活是死,她都需要采取行动了! 打定主意,青辰麻利的收拾了一下就出房门。 脚刚刚迈出房门,就觉得眼前一黑,竟然直接晕厥了过去…… 第79章 破灵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青辰睁开了眼睛,她使劲的摇晃了一下脑袋,回想刚才发生了什么,这样一摇晃,居然发现自己被捆绑的跟粽子似的。 青辰挣扎想起来。 “别费劲了,我在你身上还绑了不少石头,你是起不来的。” 是孤生竹的声音。这个疯子又想干什么? “你到底想干什么?疯子!”青辰大声咆哮着。 “别这么吵,你这女人还真沉,若不是我把你打晕了,还真带不到这座礁石上。你还不感谢我?” 孤生竹说的理所当然,好象他真的做了一件好事一样。 青辰一听,边上确实有浪拍礁石的声音,不禁气急,‘疯子疯子’的一阵狂骂。 “你太吵了。”孤生竹拿出一块破布往青辰嘴里一塞,青辰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都涨的通红,又气又急只能干掉泪。 “别介,我不会怜香惜玉的。我这样做,你要感谢你的江南飞羽师兄。他让我送你下山。” 青辰恶狠狠的瞪着孤生竹,心里直骂。 孤生竹完全无视青辰的眼神,继续笑眯眯的说道:“这个朦凌峰,上来容易下山难。你好不容易上来一趟,我不让你带点东西走,岂不太委屈了你。也辜负了那位江南飞羽对你的一番情谊。俗话说‘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日后你就会感谢我的。” 说完拉掉青辰嘴里的抹布,青辰刚刚要骂出口,一件类似‘猪嘴’的东西已经堵了上来,一下子把口鼻捂得严严实实的。 “听着,想要活命只要呼吸不要说话。这套设备是我从江南渔民借的,经过自己的聪明才智改造而成,你可给我小心的用。” 青辰浑身动弹不得,只好拿眼睛狠狠的瞪着孤生竹。 “你也别瞪我。你见过江浙小孩子自制的玩具小木船吗?就是那种一片小木片做成木船,船尾做个螺旋桨,螺旋桨连着船身上橡皮筋,先把橡皮筋扭成麻花,待麻花一放开,就带动螺旋桨,船就开起来了。我现在就把你造成了这样的人体小木船。” 青辰一听此言,差一点气昏过去,这个疯子到底想干什么。 可惜这个疯子完全不顾青辰的感受,还朝她灿烂一笑:“别瞪啊,可惜了一双漂亮眼睛。等一下我会给你戴上眼罩,放开你的手。想要活命的话只要记住一点:身上石头掉光,脚上的螺旋浆不动时,用你的手解开绳子——呃——你会游泳吗?” 青辰想要说话,可惜戴着‘猪嘴鼻’,只能发出哼哼的声音。 孤生竹笑了,“会不会都没关系,‘猪嘴鼻’连接的气囊会带你到神仙地府的。记住哦,要活命的话上岸之前别解开‘猪嘴鼻’” 说完,一个透明罩子往青辰脸上一戴,解开青辰双手,朝青辰一踹,直接把青辰踹下礁石。踹完后,还对着海面上青辰沉下去的漩涡大喊:“别太感谢我,我就是这样的好人!” “这个疯子!这个疯子!十足的疯子。” 可惜青辰还没骂出口,就已经在水里了。身上的石头直接带着青辰朝着江底沉下去。 “完了,完了,这回要死了吗?”一到深处,身上的石头突然掉下了几快,青辰刚想用手解开身上的其它石头和绳子,脚上的所谓的螺旋桨突然发动起来,这个人如同剑鱼一般,直直朝着江底深处的一片黑暗之处,『射』了出去。 青辰的速度非常之快,她根本来不及反应,也来不及做任何动作,边上的水流快速从身边擦过,奇怪并不感觉到冰冷生疼,只是耳边水流哗哗直响,青辰拼命利用‘猪嘴鼻’呼吸,什么都做不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一切消停了。身上的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光了,青辰想起来孤生竹的话,赶紧解开自己身上的绳子,利用气囊的浮力,拼命的挥动双手往上游。 终于,她探出了水面,举目一看,自己居然在一片潭水之中,而岸边也近在咫尺。 赶紧,青辰爬上了岸,一拉扯掉‘猪嘴鼻’,低头一看,自己身上还穿着一套透明的防水衣,看着自己身边的设备,这些设备她清楚,这是海边的渔民用来潜水捕鱼的工具,父亲曾经给自己说起过,这种设备材料珍贵,极其难得,这个孤生竹为何要把这个设备给自己用?他显然不是想害自己『性』命,他到底想干什么?这里到底是哪里? 青辰举目打量四周,视野开阔,触目皆深红『色』,红褐『色』的沟壑,沟壑自上而下,从自己所在潭水岸边向各个方向纵伸,一直蜿蜒下去,蜿蜒到百里处,又往上走,一直走向云蒸霞蔚之间。模糊的看不清楚了。 青辰抬头一看,头上居然千丈之高,可惜不是一片蓝天白云,取而代之的是黑褐『色』岩壁,崖壁凹凸不平,潭水上方的岩壁类似荆棘丛生,无数树枝一样的尖峰向下,好似在若干年前,它们曾经被高温烤制过一般。 顺着沟壑,青辰慢慢往下走,越走觉得气温越高,不得不脱下防水衣和棉衣,只穿着一件单衣继续前行。 没走几步,她就走不动了,太炙热了,这些沟壑反『射』出暗红『色』的光,整个地方就像地府炼狱,脚下的岩石之下似乎还流动着滚滚岩浆,随时随刻就会喷发出来,烤焦一切。 青辰喘着粗气,心中不停的咒骂孤生竹,什么神仙地府?罗刹地狱还差不多。 不敢再往下走了。青辰从回头一看,自己刚刚下来的潭水岸边居然是一个圆锥形——原来是这是一座海底死火山。 那么前面那云蒸霞蔚之间难道是? 青辰不敢想了,急忙退了回来,重新从上往下观察。 向东不能走了,除非自己想被烤熟;向西——暗红『色』的沟壑慢慢变成黑褐『色』向前一直蜿蜒到耸立崖壁处。 好吧,竟然不能向东就向西去碰壁,真不行,还是潜入潭水游回去。、 打定主意,青辰加快了脚步,西边果真不同于东边,地面温度明显低一点,走几步居然有越来越清凉的感觉,不到一会儿就到耸立的崖壁之前,青辰仔细观察着这些崖壁,崖壁文理流畅,还有一些碗口一般大小的洞。 青辰看着这些洞不禁吃了一惊,这些洞不是昨日在灵池巨蟒寄居的地方吗?就是洞口似乎小很多,壮着胆青辰沿着岩壁走了一会儿,并没有发现洞里有什么生物,从崖壁之间的缝隙挤入,前方呈现出另外一种景象,原先暗红『色』光的已经不见了,整个空间明晃晃的,可以看见不远处有条黑漆漆的河,河的边上又是一道高耸的山峰,整个山峰晶莹透亮,好像一座钻石峰,闪闪发光,照得绕着它的那条河里的黑浪金光闪闪,波澜起伏清晰可见。 青辰继续往前走,走近那条黑『色』的河流一看,差一点要呕吐出来,根本不是河水黑浪,无数条蟒蛇死在这条沟里,蟒蛇有大有小,大的粗如立柱,小的细如手指,层层叠叠,远远看见就如黑浪起伏。 这么多蟒蛇怎么死的?青辰忍住心中恶心感再度仔细看着蟒蛇。 这些蟒蛇似乎也不完全是蟒蛇,身上还带着鳞片,这些鳞片在钻石峰的照耀下星星点点,发出好看的光芒。 青辰正在疑『惑』,突然一阵巨响,钻石峰轰然裂开,从中窜出一条奇异的巨蛇,只见此蛇身长百米,浑身金『色』,头上长有一对鹿角状麒角,一只只有半截,双眼通红,直勾勾的看着青辰,从嘴里还不时突出一团团火气。 青辰顿时僵住,双脚竟然不能移动半步。 金蛇在青辰周围上盘旋起来,一时地上竟然无数砂石随之形成旋风,团团围住青辰。青辰体内的一团真气缓慢从丹田提升,浑身发出淡淡紫光。 那金蛇看见紫光,通红双眼顿时转黑,蛇身也萎靡下来,缩成一团,口中竟然发出声音,吚吚呜呜,状若婴儿啼哭。 青辰见金蛇并未缠绕于她,反而在自己面前缩成一团,神情痛苦悲戚,恐惧之心顿收,同情之意油然而生,双手不自觉抬高,她试图去抚『摸』蛇头上麒角。 那金蛇似乎明白了青辰的好意,慢慢的把头伸过来,让她碰触自己头上的麒角。青辰手刚刚碰到,金蛇双眼流出两行鲜血,随之,身上的金鳞片也冒出鲜血,嫣红的血不断流下,瞬时染红大地。 青辰大骇,正在茫然之间,那金蛇突然张开大口,从口中吐出一颗如火球般的珠子,珠子风驰电掣般,刹那之间注入青辰的人中…… 青辰直觉的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体内横冲直撞,人也不知觉漂浮起来,悬在半空之中。 眼前的金蛇慢慢的闭上双眼,全身金『色』鳞片暗淡下来,沟里的蟒蛇星星点点之光也顿时熄灭。金蛇把自己的身子盘起来,不一会儿功夫,竟然化为一座玄『色』小山,小山形成之际,钻石峰轰然炸开,金『色』石头四溅,化为灰土落下……灰土消散了,一群人出现在青辰前面。 为首的就是妙人儿,正在目瞪口呆的看着悬在空中的她。 还是飘萍反应快,大喊一声:“是她,是她吞噬了玄灵!” 青辰还没意会到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就觉得一阵气血上涌,血气逆行, “砰——”的一声,她掉了下来,直接昏死了过去。 第80章 药门 相似的夜晚如期而至。只是在夜『色』的掩盖下,故事却各有个的不同。 今晚,皇城,燕京,西北角。 一辆马车缓缓驶进一条长安胡同,这条胡同在燕京赫赫有名,有名不是因为它富贾云集,也不是因为它神秘莫测,而是这里坐落着一家不起眼的医馆。 医馆门口没有石狮子,大门也很寻常,简单的两扇木板,上面挂着铜锁,只是门前面的门楣异常高大,门楣上还刻着对联:金针出妙手,但愿人常键 ;白衣怀丹心,何妨我独贫 。 对联苍穹有力,出自大家之手,显示出这不是一般的地方。 马车停在了门楣前面,从车上跳下一位年轻人,玄『色』的衣裳和夜『色』融为一体,只有一双漆黑透亮的眼睛在月『色』下闪烁如星晨。 年轻人看了一下门楣,笑了一下绕过去,就去推后面木门,门吱呀一声开了…… 『药』老头坐在大厅里,喝着茶一杯又一杯。 大厅外跑来一个弟子禀告:“潜在渊已经进来啦。” 两边早早等候的百余名弟子仿佛一下子松了一口气,在大厅里的明亮灯光反衬他们的脸通红通红的,『露』出微微的兴奋的『色』彩。 他果真来了。而且如预料的一样走的是正门。这个人是不走偏门的人,这么多年,无论变成什么,他还是改不了他的习惯。 这真是太好了。 『药』老头突然觉得这茶有点苦涩,自己也喝的太多了,于是放下了茶杯,站了起来,朝着窗外看:窗外可以看到邻居家的高门深院,重楼叠宇以及在重楼叠宇之间闪耀的灯光。、 这里真是好地方,就是这样美轮美奂的地方才会产生千疮百孔的人,千疮百孔的人才会需要各种各样的『药』,我们『药』门才会如此赫赫有名。 只是……玄界,风雨飘摇的玄界。竟然已经残破不堪,何不就此了结?他想不通相门和大荒派要如此苦苦支撑? 原来以为小『药』、小扁去朦凌峰,破了玄幻之灵,也许是个机会。可现在…… 潜在渊杀没有杀他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不能白白牺牲! 『药』老头的嘴角抽动了两下,转过身来。 “师父,潜在渊已经走过了前厅花坛,正朝着我们正厅走来。”一位门徒再次上去禀告道。 “他在花坛前逗留了吗?” “逗留了,大约有一刻钟。” 很好!『药』老头麻利的关上窗回来坐到了太师椅上,“请进来吧。” 潜在渊一脚迈进了大厅,一身玄『色』,长发简单绑在脑后,腰间挂着形如木炭的长剑还有一个……一个酒葫芦。 这人,真是来救人吗? 他这样,更像一个无家可归的人,正在随意推开一扇门寻找睡一觉的地方,至于门后面是什么,完全没有在意,他难道一点都就不知道,『药』门的门是不可以随意推开的吗? 『药』老头不动声『色』的看着前面这位令江湖闻风丧胆的人。 潜在渊笑了,他最近经常想笑,突然之间这世间的可笑的事情变多了,变得好玩了。比如现在的『药』门,这就是『药』门的主坊和赫赫有名的『药』大掌门。 这布局,这阵势,如同一个七品芝麻官正在坐堂审案,只差一声“威武——”了。 “『药』大掌门,你是费了心思请我来,我也是花了心思来的,这是要干嘛?要开堂问审吗?” “不敢当啊,”『药』老头站了起来,慢慢向潜在渊走了过来,“只是潜少侠的武功,我们多少还是知道,我这些弟子只是想来一睹潜少侠的风采。” “哦。是吗?”这个『药』老头看起来十分好玩,说假话的人很多,能把假话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的人却不多,“『药』大掌门,你们在花厅内种了什么,好香啊。”潜在渊岔开了话题,“你们的门楣上对联不错:金针出妙手,但愿人常键 ;白衣怀丹心,何妨我独贫 。” “医者仁心,这是我们的天职。” “天职也包括囚禁女子吗?” “潜在渊,你休要猖狂,这里是『药』门,可不是有间客栈!”站在『药』老头边上的一位满脸胡茬的大汉大喝了一声。 潜在渊眼睛一斜,一道寒光『射』了出来。大汉拿刀一挡,只听得‘砰’一声,刀已经被溶出了一个洞。 刀被目光居然溶了一个洞!大汉明显吃了一惊,但吃惊归吃惊,大汉依旧镇定,两眼如铜铃一般瞪着潜在渊,毫无惧『色』。 “板蓝,谢谢潜少侠。潜少侠若有心杀你,你已经没命了。” 这『药』老头还是个明白人。潜在渊眼中的笑意收敛了几分。 “小『药』、小扁是老朽的关门弟子,素日与人为善,并无江湖瓜葛。半月前,被人从天灵盖剑鱼贯而入,死前双眼瞪出,死不瞑目。老朽今日请少侠过来,就只想问一句:小徒在什么地方得罪了潜少侠,要落得如此凄凉下场?”『药』老头话说得不徐不慢,表面温和谦恭,实际上话里话外都已经把潜在渊当作凶手,字字责问。 潜在渊微微一笑:“掌门的徒弟怎么死的?与我有关吗?” 此言一出,厅上百余名弟子,齐刷刷亮出了剑!一下子,白刃在灯光映照下,明晃晃一片。 “潜在渊,这样杀人除了你这个变态,还会有谁?”被称为板蓝的大汉又跳了出来,大声斥喝。 “也许有人也想当变态呢,我的追随者还是很多的,难保有一两位喜欢模仿的。” 这会儿『药』老头笑了起来。“潜少侠,你的意思,我们找错了人。那你能证明自己无辜吗?” “『药』掌门,你这个逻辑有点问题啊。我的师父死的不明不白,没有内伤也没有外伤,很像你们『药』门的作风,如果我现在说我的师父是你杀的,你能证明自己无辜吗?” “潜在渊!你——” 『药』老头气的语塞,不过他也是一代大师,微微顿了顿,马上回复了神『色』接着说“潜少侠,你不承认也没关系。竟然我们『药』门有胆子请你来,当然有办法让你承认!” “有办法?用『药』吗?”潜在渊眼睛死死盯着『药』老头,眼前的『药』老头还是和普通的郎中没有什么两样。一身布衣,一款白布方巾帽戴在了头上,看起来还有几分儒雅,只是他的目光太嶙峋,冲淡了儒雅的气质。他到底想干什么?为徒弟报仇? 『药』老头也迎着潜在渊的目光,“江湖人都说不能和潜在渊的目光接触,除非想死。老朽只想看看,这目光是如何杀人的。” 潜在渊脸『色』一变,目光一暗,脑袋里竟然一片虚空。一种『迷』『迷』糊糊的感觉涌了上来,“『迷』魂散还真是名不虚传啊。” 『药』老头嘿嘿的笑了起来:“有点见识。对,『迷』魂散,此『药』没有什么特别的功效,『药』效也就只能维持一天。但效果不错,能令人完全不能使用内力,更别提什么玄功。”『药』老头说的慢条斯理,“潜少侠,老夫知道天下的毒『药』你可能免疫;但我们『药』门的『迷』魂散,可是专人专用,对付常人没什么用,对付玄功入魔的人却格外有效。” “潜在渊,不瞒你说,为了我那枉死的小徒;我们『药』门还是下了一番功夫。你的嗅觉灵敏,警觉『性』高,本来让你中毒确实难。只是——门厅处的香味特别『迷』人吧。”『药』老头看着潜在渊慢慢变严肃的脸,意味深长的一笑,“这香味和悠悠小姐的发香一样,你能抗拒任何香味,却抗拒不了爱人的香气。唉,这都是宿——” 『药』老头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脖子一凉,感觉脖子一凉,喉咙口已经多了一把雪亮亮的剑,剑身一闪,发出渗人的光芒。 “哇——”众弟子一声惊呼,几个反应快的已经飞身上去,团团围住潜在渊。 “『药』掌门,对不住了。你废了我的玄功,你忘记了,我武功其实也不错。” “潜在渊,你想干什么?放了我师父!”板蓝大汉一声怒喊。 “悠悠小姐在哪里?说!”潜在渊剑已经割破『药』老头的皮肤,嫣红的血顺着剑身留了下来,剑显得更加光亮雪白了。 『药』老头脸『色』顿时煞白:“快,快……快去把悠悠小姐请出来。” 一会儿功夫,大厅的一个侧面走出了三个人,走在前面是一位女子,衣不遮体,酥胸外『露』,双手被缚在背后。即使这样,她还不断的摇摆,卖弄风『骚』,边走边回头娇嗔:“催什么?催命似的。” 悠悠一看到潜在渊,愣了一下,突然咯咯的笑起来,笑的*而又妖治。 “啊哟,我的恩客,你这是——又要杀人吗?” 潜在渊脸抽搐了,表情痛苦而又纠结,好像一只受伤了的野兽,他并不理会悠悠在说什么,对着板蓝等围着他的众多弟子:“放了悠悠小姐,我就放了你师父。” 板蓝看向他师父。 “小子,听潜少侠的,你想找死吗?”『药』老头按捺不住了,朝着板蓝叫着。 两个弟子去解开悠悠背上的绳索,潜在渊一把把『药』老头推向众人,自己飞身一跃,停在了悠悠了身边。 潜在渊动作干净利落,『药』门的弟子也不是吃素的,特别是那位叫板蓝的,几乎就在同时,带着几个弟子一下子守住了大厅的出口,这样一来,潜在渊没有玄功,武功再高,也就成了困兽之斗。 突然,“啪”的一声脆响,众人一愣,只见悠悠小姐一记耳光已经脆生生的打在了潜在渊脸上:“你要来便来,要走便走,拖着本小姐干嘛?”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悠悠小姐已经朝着守住门口的板蓝走了过来,边走边笑边说:“这大汉看起来颇英武,挺对本小姐的胃口。比你强多了。”悠悠说着说着还不忘瞟潜在渊一眼。 板蓝看着妖娆的悠悠夸着自己,还摇曳生姿的朝着自己走来,不禁心头一『荡』,脸一红,顿时觉得眼前一张无比美丽的笑容在乍然盛开,说不出的美,不由自主痴了一下。 就在这一刹那,眼前有两道身影一闪,张眼一看,悠悠和潜在渊竟然已经破门而出,转眼飞入了花厅。 “快追!”板蓝怒喊一声,众弟子如梦方醒,正要追出去,却被『药』老头一把拦住了。 “别追了。”『药』老头诡秘一笑,“他逃不了。” 第81章 话别 潜在渊带着兜兜转转,可这花厅仿佛已经不是刚才进来的花厅,一团团花簇,在清冷月光之下,看起来如此的似是而非,转了许久,就是转不出来。 “别白费力气了,这里是奇门设置的八卦阵,一般人走不出来。”悠悠停住了,胸口一起一伏,不停的喘着粗气。 月光之下,这位悠悠小姐已经退去了妖娆之气,异常苍白的脸多了几分清冷和孤傲。只是薄弱蝉翼的轻纱抵挡不住夜晚的寒夜,双肩在威风中微微颤抖。 潜在渊解下了自己的玄『色』披风绕过她的肩膀,披上,温柔的说道:“卖弄风『骚』也需要保重身体,没有了身体,以后拿什么来卖弄风『骚』。” 悠悠微微一笑:“担心我?” “是的,你看不出来?” “看得不是很明白——我想死,你能成全吗?”悠悠抬起头,看着潜在渊,目光中有几分期许。 潜在渊长长的叹了口气。 “活着吧,活着还可以继续折磨我。” “你有受折磨吗?”悠悠看着他,似笑非笑。 潜在渊眼神顿时变得深邃复杂,压着声音:“已经折磨得生不如死,你不知道吗?” 悠悠又*的笑起来,笑得琼花『乱』坠。 “天雪,你别这样——我求你,别这样。放过自己,给我们一条生路吧。” 仿佛笑够了,悠悠小姐开始哭,哭却没有声音,只有一行行泪不停的滑下。 “看来你什么都明白。”悠悠低下了头,或者说——莫天雪低下了头,声音低了下来:“生路?相比之下,还是死了比活着好。”说完,又一行清泪已经无声滑落。 “天雪——”潜在渊伸手去擦拭那行清泪,声音已经哽咽,“天雪,相信我,你还是原来的天雪,你一直都是,相信我。天雪,我们回莫名山庄,我和你,还有书寒,我们回去——回去——折磨我或者其他——都可以——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不用你可怜我!”莫天雪愤怒了,连声音都提高了许多。 “可怜你?”潜在渊惨淡一笑,“可怜你?你心中有道伤口,那我的心中便是一个窟窿。你捅自己一刀,我便会流血而亡。你不是用折磨自己来折磨我,用的如火纯清吗?你就一点都不明白我的心意?你不明白我的心意,你何来如此自信?现在我们都是千疮百孔之人,何必有谁来可怜谁,谁来嫌弃谁之说?”潜在渊出离愤怒了,两只手死死抓住莫天雪的胳膊,不停的摇晃,莫天雪的脸『色』越发苍白。 “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雪儿——”潜在渊一把搂住莫天雪,把她深深埋在自己的胸口,闭上眼睛,仿佛疯了一般,喃喃自语,“老天,给点慈悲吧。她没有伤害任何人,除了她自己。你就发发慈悲吧……”说着说着,整个仿佛都凌『乱』了,只是不停的嘟囔着“雪儿——雪儿——我的雪儿——我的新娘。” 怀中的莫天雪仿佛死了一般,慢慢的软了下去……倒在了地上,牙关紧闭,脸『色』苍白,看起来她已经昏厥了。 “雪儿——” 潜在渊一声悲鸣,跪在了地上。 “好感人啊,可怜的一对怨偶。”花簇之中走出了一个人,方巾布衣,脖子上裹着纱布,正是『药』老头。 “『药』老头,你对她做了什么?”潜在渊的剑已出鞘,直冲『药』老头而去…… “潜在渊,在这个五行八卦里面,你伤不了我。”『药』老头身形一晃,出现在另外一个路口,“我们对她什么都没做。悠悠小姐只是中了马钱子。” “马钱子?” “对,马钱子,马钱子有止痛化淤之功效,但用量不当就可以致毒,而且会让人神经失常,好奇心、恐惧心增强,服用人有醉酒的感觉。悠悠小姐好像是喜欢上这种感觉。” “你们为何不救她?” “我们为何要救她?” “不是医者仁心吗?” 『药』老头也没想到用这样的话堵他,一时语塞。半响才道:“潜在渊,我们本来打算救她,无意之中得知她就是莫天雪,那就另当别论了。” “怎么,莫天雪就不是人吗?” “莫天雪也许是人,但潜在渊不是人!所以只好委屈悠悠小姐了。” “哈哈哈……”潜在渊狂笑了起来,“有道理,有道理。”边说边抱起了莫天雪,“『药』掌门,救她,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爽快!” “醒来,醒来……” 谁在呼唤我?声音熟悉,温柔,却又飘渺。好似高山外的回声,又似耳畔边上的低语。 “醒来,醒来……” 我在哪里?青辰茫然的走着,边上都是一团团白茫茫雾 书寒—— 千书寒—— 你在哪里? 她扯开喉咙大叫,四周茫然的天宇之间传来空『荡』『荡』的回声,在哪里,在哪里—— “青辰,快醒醒,快醒醒。” 谁在呼唤我?这声音温柔而又熟悉,好似午夜吹过湖面着的风,又似远处飘渺的音乐声。 “青辰,你醒醒,你醒醒,我回来啦。” 是千书寒!是书寒的声音。 青辰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还有一张英气的脸。 “书寒!”她叫了一声,这是梦幻还是真实?我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眼前的人冲着她笑,“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 她坐了起来,观察四周,确实是自己的房间,床边上还放着木樨剑,对面的案几上还放置着自己准备好的包袱。 发生了什么? 头好痛!突然一条长有麒麟角的金蛇出现在脑际,还有一道耀眼的光芒。对了,我被金蛇攻击了,然后……昏厥了,那我为何会在这里?我怎么回来的? “妙大小姐,你可算醒了,你吞噬了玄灵之后,昏『迷』了三天三夜。你的命可真好,我们辛苦几个月,倒让你捡了现成。醒了最好,快随我到玄幻之庙,给大家一个交代。”快嘴来风靠着墙,看着青辰,阴阳怪气说完就要带青辰走。 “来风,你回一下妙掌门,问缘由也不急于一时,先让青辰歇口气——她才刚刚清醒。”江南飞羽急忙拦住了来风。 “歇口气?飞羽师兄,你说得还真轻松。外面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二十来位玄子都在庙前绝食示威两天呢。让妙掌门给一个交代。这二十来位玄幻之子背后就是三门六派,搞不好玄界就『乱』了。” “『乱』了就『乱』了,本来就很『乱』。”千书寒豁然一下站了起来,黑『色』的眼眸『露』出丝丝幽蓝,“自古以来,上古神器有缘得之,怨不上谁。” 来风一看千书寒眼神犀利,戾气外泄,整个人杀气腾腾,不由得心生怯意,嘟囔一句:“这又是什么鬼?”悻悻的走了。 来风一走,江南飞羽看了一下千书寒和青辰:千书寒坐在床边,青辰则靠在床头,窗外的晨光刚好穿过窗户,稳稳妥妥给他们俩人打上美丽的光环,两人并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看着。也就这样安静的对视,这种暧昧的情绪让江南飞羽浑身不自在,一下子觉得自己就成了多余。尴尬片刻索『性』也站了起来,“那个……书寒、青辰,我还是出去回一下妙掌门,随便看看外边的情况怎么样了……你们有话赶快聊。”说完就从抬腿出门去了,出了门,还顺势把门也给带上了。 “飞羽师兄人真好,在大荒东府,我对不住他。”千书寒看着江南飞羽离去,感慨的说。 “我也对不起他。”青辰也略有感慨。 “书寒,……你……天残地缺好了吗?”青辰看着千书寒的眼睛,这双眼睛现在清澈透明,已经完全看不出一丝的黑暗和阴霾。 “好了……不过我还需要静养,今天过后你会很长时间见不到我。” 什么意思?见不到他?他要去哪里?青辰一下子紧张起来,“你要去哪里?那你怎么来到这里?在渊师兄呢?” 提起了潜在渊,千书寒一下子不说话了。那天在半道上,大师兄把他托付给地黄仙,让他带自己上朦凌峰,他就明白大师兄此去凶险。 只是,自己现在这个模样,除了如此这般,仿佛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我是地黄门地黄仙带上来的,大师兄只是说自己有事要出门一趟。你放心,我没有什么事情,只是需要静养。——你最近在这里可好?” 千书寒这么一问,又觉得自己问的如此多余,看着青辰脸『色』苍白,自己上峰三天,她也昏『迷』了三天,哪里还有什么好? “我其实在这里挺好的。”青辰看着千书寒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脸上却带着很多的疑『惑』,不由自主的解释道,“我真的挺好的,听说我还意外的得了玄灵……还有颜兮珠,我听他们说,这两件可都是宝物,这里的人都想得的。……就是不知道这么多的宝贝在我体内,会不会打起来?” “也许会的。” “会吗?” “最好会吧。” 千书寒伸手把青辰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青辰的手滚烫如火,千书寒的手心却寒冷如冰:“你的手很暖,我的手很冰冷。” “我得了两件宝贝,你说外边的人会对我怎么样?” “不会拿你怎么样。”千书寒看着青辰一脸怕死的样子,不由得想笑,“你现在内力强大,颜兮珠会保护你。你的手心火烫,这说明玄灵也在你体内发挥作用。你很快就会融会贯通,也许你会成为我们玄界最强之人。” “是吗?那他们会拿你怎么样?” 原来青辰是怕这个,千书寒心里一动,一丝丝温暖从心里升起,“你放心,他们也不会拿我怎么样,” 话音刚落,门被人推开了。来的人依旧是来风:“千书寒,离别之情已经叙好了吧。你该去你要去的地方了。” 千书寒把青辰的手放在被子里,站了起来。 “书寒,你要去哪里?” 千书寒回头看了看青辰,温柔一笑:“你在这里,我哪里也不会去。” 说完就跟着来风出了房门。 第82章 飘萍(1) 青辰急忙披上披风,刚迈出房门,门外边居然是梅兰竹菊四名大荒弟子拦住她的去路:“妙小姐,掌门有令,你哪里都不能去。” ”你们休想拦住我。”青辰看前面千书寒早已经不见踪影,心里愈发着急,就想强行突破。 梅兰竹菊可不是一般人,一直在保护大荒府内最重要人物,武功可是一等一的,一下子把青辰团团围住,五人在门口纠缠起来。 “住手!”听得一声呵斥,五人停了手,妙人儿带着飘萍和孤生竹走了过来。 “妹子,你这是要去哪里?来风不是说你的身体还没恢复吗?” “你们把书寒带到哪里去了?” “千书寒自有他想去的地方……他没告诉你吗?” “我要找他!” “妹子,你也别太着急。外边找你的人现在可多了,那些出了力,却没有得到好处的玄幻之子都想把你生吞活剥了。” “我不是你妹妹吗?难道你就不能保护我?” 妙人儿哈哈一笑:“妹子,我想保护你,所以你哪里也不要去,呆在这里最安全。”说完,妙人儿给飘萍传递了一个眼『色』。 众人只觉眼前一缕青烟,飘萍出手无影,青辰腋下一麻,手脚顿时无力,动『荡』不得。 “你——” “妹子,我们现在点了你的麻『穴』,用来延缓你的身体对玄幻之灵的吸收。等我们商量出让玄幻之灵出窍的办法。你就安全了。” 妙人儿说完,孤生竹给丫鬟递了一个眼『色』,梅兰两丫鬟就驾着青辰回去了。 安顿好青辰,妙人儿带着飘萍和孤生竹往玄幻之庙走去…… 玄幻之庙依旧耸立在朦凌峰上的最高峰。上可上九天揽月,下可下深海捉鳖。终年在云蒸霞蔚之间若隐若现,仙气十足。 今日的玄幻之庙,依旧在霞光之下,云层之间,只是没有了玄幻之灵的镇守,那明媚的霞光看起来无缘由得多了一些阴霾,连初升的太阳都显得阴郁。 玄幻之庙的大门已经敞开,门口相门的守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撤走,妙人儿走了进来,飘萍和孤生竹也随着跟了进来。 走过几退房子,转过几个回廊,他们来到了灵池。灵池——那一滩碧波早已经消失不见,玄幻之灵被破那日,灵池整个塌陷下来,地下岩浆滚滚而出,若不是当日靠着孤生竹的指引,估计所有人都要被葬身在岩浆之中…… 三人看着灵池滚滚沸腾的岩浆,一时无语。 “掌门,我们下一步怎么办?”飘萍先打破僵局。 “孤生老弟,你有什么想法?”妙人儿没有直接回答,转回头问孤生竹。 “我有什么想法?你能让我们大荒派的人不死,安安全全的回到大荒东府,我就感激不尽了。” “这是什么话?大荒派一直都是我们相门的盟友。”妙人儿皱起了眉头,这个孤生竹过于机灵,确实不好掌控。 “江南飞羽才是你的盟友。你们相门发现了玄幻之灵这等宝物,居然相邀三门六派的人共享,这本来就匪夷所思。更费解的是,你们居然剔除了『药』门,把『药』门的两个弟子给灭了,『药』门的弟子可能阻碍你们的宏伟大计吧?” 孤生竹看着妙人儿和飘萍,仿佛一下子就可以把他们两人看穿。 “他们有所贪图,也许死有余辜。可千书寒和青辰,可什么都没碍着你们,若要死,给他们留个全尸吧。只有江南兄妹被猪油蒙了心,与虎谋皮!” 孤生竹说完,径直走了。 “掌门,这小子知道得太多,要不要直接灭了他。”飘萍看着妙人儿。 “不行,孤生竹掌握着大荒派的半壁江山,那日在东府你也看到了,其实东府还是在孤生竹的控制之中。杀了孤生竹,大荒派的四大长老以及东府的三千弟子都会是我们的敌人,而且已经在我们手中的江家父子就会被扫地出门,毫无用处了。” “那也倒未必,我的掌门就是胆子太小,魄力不够。大荒东府依靠西府由来已久,那些长老们吃惯了羊羔美酒,现在让他们吃糠,恐怕难以下咽了吧。什么气节?什么江湖义气?这些东西,你们玄界之子有吗?”飘萍笑眯眯看着妙人儿,一脸的嘲讽。 妙人儿脸『色』铁青,心中估计一百句怒骂奔腾而过,不过嘴巴里说出却是:“飘萍,我们两人谈气节,不是挺可笑的吗?” “这也是。”那飘萍若有所悟。 “灵池不久就要火山喷发了。颜兮珠,千书寒都已经到了朦凌峰了,我们的时机已经成熟之前。在这之前不要理会其他事情,以免节外生枝。” “这倒也是。”说起了颜兮珠和《心眼》,飘萍一脸的兴奋,两眼都发光,“只是……还缺《天残决》。” “『药』门已经囚禁了潜在渊,估计莫天雪很快就会带着《天残决》上朦凌峰。”妙人儿看着眼前不断沸腾灵池,“……颜兮有珠,灵池扬沸,十八方士,抱残守缺……” “掌门,我们回去吧。千书寒有地黄仙守着;那些玄子们有江家兄妹还有孤生竹在,估计也闹腾不出什么名堂;青辰有几方面的人守着了,你大可放心……要不……我们回去歇息?”飘萍试探着问妙人儿。 妙人儿自然领会她的意思。两人就绕过灵池,灵池的背后就是妙人儿的栖身之所。穿过中殿,转过门来就可以看见妙人儿下榻的卧室: 层层叠叠粉『色』帷帐低垂,金丝楠木家具,雕龙画凤屏风,还有一张描金贵妃床…… 整个卧室就像极尽奢华的——洞房,没错,就是洞房。 妙人儿一进房间,就在矮几边坐下,端起前面的酒壶往杯子里倒酒。 飘萍一把把酒杯夺下,“我说我的掌门,事情顺利进行,你怎么还借酒消愁。我记得以前你可是不好酒的。” 以前?妙人儿眯着眼睛看眼前这个人,这个人居然还可以提以前。 妙人儿又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干。笑道:“兴致好,才喝酒的。”妙人儿把玩着空酒杯, ……十八方士,抱残守缺……要毁掉十八个人,我于心不忍。”表情看起来十分纠结。 飘萍也在对面坐下,暖声细语:“我的掌门,你就是太仁慈。我说你别想这些了。今天兴致好,我给你吹一曲吧。” 飘萍拿出一只箫,箫身青紫『色』,已经被咂『摸』得浑身透亮,看起来有一些年头了。妙人儿看着这只箫,慢慢斜靠在软垫上。飘萍见状匍匐着过来,在他的腿边坐下,顺势就把妙人儿的腿搁在了自己的怀里…… “这箫……是我送你的那只吗?”妙人儿指了指那只箫。 “是。” “亏你保留得这么好。” “掌门送我的东西,我都保留着。”飘萍低着头回答。 “还保留了什么?” 飘萍放下了箫,开始细细捏着妙人儿的脚,“还有——还有回忆。” 回忆?妙人儿的目光突然变得深远了,他们俩有回忆吗?他几乎想不起来。 “妙哥哥,我有点想念那片白桦林了。”飘萍抬头看着妙人儿,深情款款。 这一声妙哥哥喊得妙人儿有一些精神恍惚,这是多少年前的称呼?十年?好像更久远……白桦林,好美的白桦林,相门的后院有一大片白桦林,那里曾经是他的乐土。 妙人儿走神了,仿佛已经被飘萍勾起了回忆:“白桦林确实美。三门六派门庭各有各的千秋,莫名山庄高雅清冷,大荒府邸清秀别致,羲皇山庄富丽堂皇……不过都比不上相门的白桦林,那么宽广博大……” “是的,第一次看见相门的白桦林,我就吸引住了,那么博大无私,那么干净利落;就像第一次看到妙哥哥一样。”飘萍轻声慢语,全然不像平日,竟有几分羞涩的神情。 妙人儿好似也被这突然的告白感动了一般,伸手去拿走她的发钗……顿时,如瀑的长发一泻而下,妙人儿顺着发丝,轻轻得把玩着……、 白桦林内,一位博大、宽广、干净的少年。 白桦林内,还有一位瘦弱,白皙,眼神闪烁,惴惴不安的人。 白桦林内,世家子弟看见父亲带来一位年纪相仿,瘦小孱弱,眼神却有着不一般的渴求,明亮如星少年。 妙人儿有一些想笑,那个时候的他,确实有一些无私,博大,或者说干净利落。 父亲说,他是孤儿,在塞外备受欺凌。于是他的同情心就泛滥了……教他练剑,教他吹箫,给他自己最中意的华服……他当他是知己,玩伴。 相门的独生子也许过于寂寞,在他的眼里,他看到了自己的优越『性』,他得意非凡;他享受着这崇拜和羡慕的目光。他从来没有深究这火辣辣的眼神背后的深层含义,他真是太单纯了。 “妙哥哥,我在塞北过的很苦。那些人当我们是玩物,只有哥哥你尊重我,爱惜我。那时,我就觉得,我这一生,就只有哥哥你了。”飘萍靠在了妙人儿身上,妙人儿散发出的男子气息令她有一些『迷』醉。。 “你师父对你不好吗?他不是传授了毕生绝学,你还是他最得意的弟子。” 飘萍笑了,笑得十分凄凉:“哥哥你真是太干净了,你以为我真是他什么得意弟子?我不过是他的妾,众多妾中比较中意的一个罢了。我从塞北到了中原到大内,结果还是逃不了成为玩物的命运!” 飘萍说得悲惨又愤恨,连声音都带着颤抖:“哥哥,你真以为我为名为利吗?真以为我杀人如麻吗?我只是恨那些把我从哥哥身边带走的人罢了。” 妙人儿伸手去擦飘萍的眼泪:“好啦,好啦。我现在不是一直在你身边了嘛。” “你在我身边?不过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罢了。如果不是木荷……” 妙人儿一把推开飘萍:“木荷,木荷。”妙人儿站了起来,情绪激动。整个人焦躁不安,在房间内走来走去。 这飘萍过去一把从后面搂住妙人儿:“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提了。” 飘萍不停的道歉,紧紧的搂住眼前的人,深怕自己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妙人儿长叹一口气,看向窗外,窗外还有一个人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 第83章 飘萍(2) 『药』门抓住潜在渊啦…… 『药』门要为民除害要杀潜在渊…… 『药』门要举行杀魔大会…… 『药』门的英雄贴随着这个劲爆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整个江湖震动。 武当、少林,嵩山华山,等等武林人士无一奔走相告,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不管和潜在渊有瓜葛的或是没瓜葛的,人人都很兴奋。 兴奋不是这个事件本身,这个事情本身没什么好讲的。一个人杀人成魔自然要死的,默默的死在荒野之间还是轰轰烈烈死在市井之内,对于死本身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兴奋在于杀他的人,居然是『药』门。『药』门杀他的理由为徒报仇。 这个理由看起来充分,可惜不是真的。 很多人心里都很清楚,潜在渊虽然杀人如麻,可不知从何时起,潜在渊只杀送上门的人。在暗夜里偷杀汤小『药』、汤小扁似乎牵强了些。 那『药』门为什么要杀潜在渊?为民除害?杀了曾经和自己是一派却毫无瓜葛的人?这绝对不是『药』门的作风。 而且杀人有很多方式,为什么要如此大张旗鼓?还要广发英雄帖,开什么除魔大会?理由很简单。『药』门在表决心,向武林正派表决心,表自己不是被妖魔化了玄界一体的,表明自己依旧是医者仁心,即便是杀人最终还是为了救人。 『药』门这一举动,还给了另外一种暗示,玄界正在分裂。一边是放任同样是天玄派的人不管的朦凌峰;一边要出来清理门户,主张正义的燕京的十八坊。 武当的道士们相当的兴奋。看来收编玄界的时候到了。 朦凌峰上妙大掌门当然也收到了英雄贴,他置之一笑,什么反应都没有。 大荒府邸自然也收到了英雄帖,东西府连续开会,争论不休。一边认为这只是破出了玄界的人,没必要理会;另外一边则认为,无论如何潜在渊仍是掌门的侄子,不救没有仁义。 地黄仙也收到了英雄帖,他看了看眼前的千书寒,长叹一声。 那一日,潜在渊飞鸽传书给他,要求他护送千书寒上朦凌峰,他就知道,潜在渊此去凶险。本来,他和潜在渊毫无交集。不过他是一位不愿意欠人情的人,潜在渊既然帮他除了无影踪齐萧,他必须要还了这个人情,何况他也想来看看朦凌峰,看看传说中的玄幻之庙,也许这对参悟《心眼》有些许好处。 暂无不提地黄仙的小九九,还有一个人得到了这个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虽然她从来没有好过。洗去脂粉,长发披肩,薄如蝉翼的轻纱已经脱去,换上素『色』罗衣,层层叠叠。 最简单的装扮,最自然步伐,却有最『迷』人的容光。这就是莫天雪。 莫天雪已经几天没有合眼了。 她只记得自己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那座有名的对联下面。“金针出妙手,但愿人常键 ;白衣怀丹心,何妨我独贫 。” 这是一场何其久远的噩梦……我究竟沉『迷』多久? 天上繁星点点,夜还是和往常一样明亮闪烁,没心没肺。放她下来的人催着她,“看什么快,快走快走,快点离开这里?” “潜在渊呢?” “潜在渊用他的命换了你的命,你已经完全没事了,快走吧。” 莫天雪盲目的往前走,没事了?什么意思?解了马钱子的余毒还是『迷』情的余毒吗? 何必要救她?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早已经无可救『药』,难道现在还可以回头吗? 在渊…… 雪儿,我的新娘。 莫天雪心里一阵剧痛,这声音何其熟悉,回『荡』在耳边,直接冲击到心底深处。 雪儿,我死后,你不要死,我们俩人会亵渎殉情美好情怀,你就好好活着吧。恣意妄为,随心所欲的活着,就当是折磨我,也许地狱不愿放过我,让我泉下有知。雪儿,这一生,我已经辜负你;来生,只愿你不要再遇见我。 马车在飞奔,这是潜在渊的马车,却好像是为她定做的,精致华丽,坐垫到枕头都是她喜欢的图案,只是上面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莫天雪抚『摸』车窗上的流苏,长长的流苏好像是出自自己之手。在渊,难道是我一直在辜负你吗? 马车里还有一些主人的物件,一个包袱,一把折扇,还有一块手帕。扇子上写着苍穹有力的字:‘‘我去了燕京『药』门,速去找——潜在渊’’。手帕上字却很娟秀:‘‘我去了燕京『药』门,速去找——莫天雪’’。莫天雪有一些茫然,这些都是谁的遗物?难道…… 她探出头来,车夫见她出来,转过头说:“姑娘,我是不是赶得太快了。” “车夫,这马车……” “哦,这马车是一位怪人的。他让我在燕京十八坊等姑娘你。我说姑娘,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他看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人。” 也许是路途穷极无聊,见莫天雪不吭声,这车夫自顾自说了下去:“那位爷一下子是娘们做派,一下子又是书生模样,只有晚上才正常一些。正常也不正常,神情骇人的很。更慎人的他的师弟,要喝血,喝人血……” “少废话,只管赶路,我不会短你钱!”莫天雪猛地放下帘子,缩在了马车里。眼泪已经止不住流下来。 她不停的抹干,又不停的流下来,最后索『性』放声大哭起来。 “一群神经病,模样倒是长得挺好的。”马车夫嘟囔着。 “驾……”马车一路飞驰…… …… 妙人儿正在大堂走来走去,飘萍站在边上。在一旁站立的还有来风、孤生竹和江家兄妹。 “妙掌门,您别走来走去了,您走得我们眼睛都花了。”飘萍边说边坐在主堂上,端起茶杯喝,俨然一副主事人的样子。 “妙掌门,十八位闹事的玄子已经被安抚。还在玄子馆内住着,玄幻之灵已经被破,这些人还不舍得离开,现在该怎么办?” 妙人儿回头看了一下江南飞羽:“要走的让他们回去,不愿意走的,让他们继续住吧。既然这么不愿意走。” “峰下的大荒弟子来报,天雪姐要上峰。”江南芷影说完,偷偷看着妙人儿。 听到莫天雪要上峰,妙人儿好似并没有多少惊讶和期待:“她应该是来找千书寒的,为了潜在渊的事情。” “妙掌门,关于『药』门杀魔大会的事情……” “这个杀魔大会,我倒很想去见识一下。”江南飞羽话还没说完,飘萍已经截过话头。 “我觉得这个事情应该让千书寒知道,毕竟是他师兄。”江南芷影说道。 “自然应该让他知道,只是……千书寒现在的状况……” “千书寒是什么状况?”飘萍对这个话题来了兴趣。 妙人儿瞟了一下飘萍,意味深长笑了笑:“现在的千书寒是被束缚住的猛兽,我敢肯定他现在的修为可以瞬间摧毁『药』门。” “那为什么不告诉千书寒他师兄的情况!”江家兄妹异口同声的说道。 “告诉他又能怎么样?他现在没有正常人的意识,就是一台杀人武器,跟他手中灵犀剑差不多。” 孤生竹看着江家兄妹,一脸的鄙夷,“千书寒也真是可怜啊。”一声长叹,“我不想跟你们呆在一起了,憋屈,而且恶心。”说完,孤生竹竟然直接从门口飞了出去。 “这人太嚣张,妙掌门,我去教训他。”来风说了一声,也出去了。 飘萍站了起来:“掌门,来风应该搞不定,我去吧。”说完,竟然也直接飞了出去。 妙人儿给江南飞羽递了一个眼『色』,江南飞羽什么也没说,也直接飞了出去。 大堂之上,一下子就剩下了妙人儿和江南芷影。 “妙掌门,为什么让我哥哥去,他根本不是飘萍和来风的对手。” “飘萍现在不会对你哥哥下手,他现在还有对她来说,还很有用。” “飘萍,她到底是谁?”江南芷影抬头看着这个她曾经熟悉的面容,现在虽然就在眼前,感觉却那么遥远,遥远的甚至有一些模糊和陌生。 “你终于问出口了。”妙人儿好像如释重负,“这么多天,你常常在卧室边上潜伏,很危险,以后不要这样做了。” 江南芷影脸一红:“我并不是想听你们之间的龌蹉事,我只想知道为什么?”芷影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在下一个很大的决心,“莫天雪,我认了,其他的女人,我都认了。但是她,我不甘心。我只想知道她到底是谁?” 妙人儿半响不说话,良久才悠悠的说道:“她是谁,你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难道她真的是木——” 妙人儿一把捂住江南芷影的嘴往后堂拖去。 “放开我,放开我”江南芷影含糊着声音叫着。 妙人儿终于放手了,把手放在唇边,嘘了一声,压着嗓子:“你小声点,会没命的。” “你就这么害怕他?” 妙人儿一声不吭。 “你真是太恶心了。” 妙人儿还是一声不吭。 “你——”江南芷影想往外走,这个男人实在是——她找不到确切的词语来形容,她只觉得脏,从来没有感觉如此脏,脏得让她只想用一把火把这一切都烧光。 妙人儿一把把她拉住了,哑着声音说:“影儿——” “你不要叫我!”江南芷影捂住耳朵。 “算了,”妙人儿本来想说什么,见如此状也不好说什么,半响才道:“你赶快回大荒府,让你爹爹和东府好好准备,做最坏的打算。”说完就从往大厅外走。 “你这是什么意思?” 妙人儿回头一笑,竟然也从大厅内飞了出去。 第84章 飘萍(3) 不到三五分钟,妙人儿落在了玄幻庙之前。今天的玄幻之庙门口已经重新站了一批人,一个蒙着半个脸孔,犹如泥塑木雕站着。 妙人儿拔出一把剑,捅向离最近的两个守卫,两个守卫哼都没哼一声,直接倒了下去。 其他蒙面人一下子围了过来,层层叠叠,把妙人儿围的水泄不通,妙人儿嘴角微微上扬,举起剑…… “住手……”一声娇喝,飘萍从里面走了出来,“你们瞎眼了吗?妙掌门你们也敢阻拦?” 蒙面人退开,让出了一条路。 飘萍上来扶着妙人儿,妙人儿一把甩开她的手,径直走了进去,飘萍急忙跟了进去。妙人儿一言不发,坐了往常常坐的软垫上,开始给自己倒酒。 “我的掌门,你今天哪里来这么大的火气?” “外面我的人,你都换过了吧?” “什么你的人我的人?我的人不就是你的人?” “我只有一个要求,给他们一条活路。” “啊哟,妙掌门你这是说哪里话啦,相门的人,我自然让他们回相门去了。倒是你,让这么多的大荒派的人上来是什么意思?妙仙儿小姐门口一大批,山下海口又是一大批的。” “这是我们说好的。这些人是孤生竹派来的,他也是为了活命。” “……哼哼……孤生竹!”飘萍拿起酒杯也喝了一盅。 “你们没拿孤生竹怎么样?” “能怎么样?有江南飞羽护着,还有一大批的手下号令,我能拿他如何?不过他总有一天会死在我的手中。”飘萍眼神一变,整个脸都显得有一些阴森森的。 妙人儿头也没抬一下,继续给自己倒酒。 “为何你如此恨他?” 飘萍妩媚一笑:“那个尤物长得太漂亮了,更讨厌的是他那么不待见我。” “千书寒好像也不待见你。” “千书寒?”飘萍笑了起来,“他还有用。他应该谢谢妙掌门,让他如此有用,所以就活到了今天。” “我一个人待见你,还不够吗?”妙人儿摇晃着酒杯,似真似假说了一句。 “噗哧”一声,飘萍笑了起来,“我的掌门,你吃醋了?——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妙人儿不置辩驳,继续晃『荡』着酒杯,抬头看着飘萍,说道:“《心眼》在地黄仙手中,《天残决》在莫天雪手中,颜兮珠在青辰体内;现在他们都在朦凌峰上了;飘萍,你说我对木公公如何?” 那女人妩媚一笑:“掌门对木公公尽心尽力,十分尽责。” “那我能不能提一个要求?” “我可不能替木公公做主。” “这个要求是向飘萍你提的?” “哦。说来听听。” “不要杀江南芷影。” “嚯”的一声,飘萍一下子站了起来,怒气上扬,一用力,手中的杯子已经粉碎“你还是忘记不了那个贱人!你现在心中还有她!” 妙人儿喝下来手中的酒,喝得太快,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完一边喘着气:“飘萍,木公公不会杀芷影,芷影死不死对木公公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我只是拜托你,行吗?” 妙人儿言辞恳切,目光柔柔的看着飘萍。 飘萍看着妙人儿,咬了一下嘴唇,重新坐了下来:“行,有什么不行的。这么多年,我不是一直听你的,没有杀她。” “谢谢。”妙人儿低声说了一声谢谢,这一声谢谢似乎充满了无奈和心酸。 “我的掌门,我们的计划还缺一种东西——天玄心法。” “相门没有天玄心法。” “不是说‘玄界至宝、功在天玄、法在相门’吗?” “这个‘法’不是那个‘法’,法在相门只是说破除‘天残地缺’的方法在相门。” “难道就是指的……颜兮有珠,灵池扬沸,十八方士,抱残守缺……” “对!木公公看过我爹爹死前遗书,就知道我并没有骗他。” “原来如此!”飘萍盯着妙人儿,微微一笑,“这么说来,我的掌门手中岂不是没有筹码了?” “哈哈哈……”妙人儿笑了起来,伸手抬起飘萍的下巴,“我的筹码不就是我自己吗?难道不是吗?” 飘萍也顺势用手搂过妙人儿,在他的耳边柔声低语:“妙哥哥,你说的还真对。” 许久,两人放开对方,相视一笑。 “好了,我的掌门,你也乏了。让飘萍伺候你。”说罢扶着妙人儿站了起来。 妙人儿依言站了起来,展开双臂。飘萍替他温柔换好了衣服,送他到了床边。 “妙哥哥,今天就听你教我的‘若有所思’吧。” “你喜欢就行。” 妙人儿躺着床上,闭上眼睛。 飘萍取出了竹箫,横在唇上…… 箫声轻柔,徐徐慢慢,好似有述不清的衷肠,又好像有理不清纠缠…… 半响,一曲完毕。 妙人儿,呼吸均匀,仿佛已经熟睡了。飘萍走到床边,伸出手来抚『摸』着妙人儿的脸。 妙哥哥,你不要怨我。你下不了的狠心,我帮你下了。 妙哥哥,你放心,我知道你放不下父仇,终有一天,我会替你杀了木荷。我只有一个要求——只要哥哥你爱我。 妙哥哥,人世繁华如浮云,权重九鼎顷刻倾;我不过只是想要一丝人世间的温存。 飘萍伏在妙人儿身上,久久不动。 …… 孤生竹从独立峰上走了下来,紧跟着后面的还有江南飞羽。 孤生竹走几步一回头,江南飞羽还在跟着;飞几里一回头,江南飞羽还是跟着。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我说江南飞羽,我们是仇人,对吧。你跟着我干嘛?我不跟着你了,你倒跟着我。你忘记了,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 “采月到底怎么死的?” “不是我告密,让你的母亲大人一剑刺死的吗?你还有疑问?” 看来这个江南飞羽今天没有打算说实话,孤生竹火气一下子又上来:“江南飞羽,你真不怕我杀你?” 飞羽微微一笑:“你想听什么实话?我杀了采月你不信,你母亲杀了采月你也不信,那采月『自杀』好了。” “她为何要『自杀』?我对她那么好。” “羞愧而死,这种解释也行。” “羞愧?”孤生竹又脑补了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脸一红:“羞愧什么?” “像你所想的,她游离我们之中……难道不该羞愧吗?” 孤生竹脸『色』一变,剑又举起来:“你爱她?” “是你爱她。”江南飞羽这回很笃定的说。 “我……”孤生竹却踌躇了。 “你不爱他,那你爱谁?”江南飞羽眼『色』突然变得深邃,紧紧的盯着孤生竹,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问道。 “我……我……” 面对着江南飞羽的眼神,孤生竹突然变得口吃了。 江南飞羽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不说这些屁事了,我只是想问你,最近有什么动向,为什么妙人儿同意调了大荒人上来。” “你是说四奴四婢?我这是为了保命,你没见那日飘萍追着我打吗?” “追着你打,却没有杀了你,难说背后妙人儿没有做交易。” “哦,妙人儿要舍弃你这个盟友,看上我了吗?”这回孤生竹找到自己的调调了。 “我们不应该同仇敌忾?” “我们应该同室『操』戈。” “孤生竹,”江南飞羽不想和这个孤生竹再玩口舌之争,“我们都是大荒派。” “这我倒忘了。哈哈,我也忘了,我们还曾经是玩伴,还曾是最好的朋友。” 孤生竹说完准备要走,江南飞羽一把拉住。 “怎么?你还舍不得我?”孤生竹回过头,看着江南飞羽,一脸讥笑。 “最近用一下你的探魂术吧。”飞羽语气真诚,几近恳求。 孤生竹一愣:“怎么?你怕死吗?你不在我的预测范围内。” “我只是担心青辰,她在你的预测范围内吧。” “青辰怎么啦?” 孤生竹看了一眼江南飞羽,一声不吭飞走了。 这回江南飞羽没有追上去,直接向千书寒的住所走去…… 第85章 飘萍(4) 日头已经偏西了,朦凌峰的日子显得格外漫长,地黄仙站在山头看着这格外显得大的太阳,红彤彤的,一点点的西坠。 身后有几件不起眼的木房,简陋得不能再简陋,淹没在冬天枯黄的荒草中,就是他暂时的住处。 想不到这金碧辉煌的朦凌峰居然还有这样简陋隐蔽的地方,难道这妙文生生前就预测到有今日他会到访? 地黄仙站起来,时间不早了,应该回去了伺候房内的那位祖宗了。他拍了拍黏在屁股上的荒草,突然发现西边,夕阳下多了一个人。 的确是一个人,一个女人。 可以看到婀娜的身姿还有走路摇曳的样子。 女人裙带佩玲,走起来铃声叮当,甚为悦耳。 这是谁? 妙人儿不是说,这个山峰是谷之峰,不容易被发现吗? 女人走近了,妩媚的面容,只是胭脂花粉浓重了点,惨白的脸衬着一抹红唇。 相门飘萍。地黄仙还来不及惊讶,对面的女人已经扬起了的剑冲了过来。 地黄仙飞跃而起,剑虽然扑了空,女人的身姿却已经腾空而起,几乎和地黄仙贴面。 “你要做什么”地黄仙一声怒喝,身子不由自主往后空翻,一下子竟然被对面的气势崩开三米之远。 飘萍嘴边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剑一扬,一道寒光直接冲出,地黄仙也不含糊,手掌一挥,一道红光奔涌。 “碰”的一声巨响,两光相逢之处,大地居然被撕裂开一道一米宽的口子。 地黄仙只觉得地面一阵抖动,体内五脏六腑突然翻滚起来,一丝鲜血从嘴角流出,身体再也站不住一下子跪了下去,不得不用剑支撑,勉强站起来。 “你是黑衣人!” “没错!”飘萍笑了,笑得得意又跋扈,“你要死了,索『性』让你死的明白。灭曦皇山庄的人是我,『逼』疯黄大仙,杀妙文生黄易的人也是我。” 地黄仙用手擦掉嘴角的血,眼神开始变得愤恨:“为什么?” “因为黄大仙不听话,黄易也不听话。”飘萍整个人旋转起来,剑人合为一体,“和我作对的人都必须死!” 剑花如雪崩,轰隆巨响,排山倒海,滚滚而来。瞬时,地黄仙用剑在前面划了一道,一道金『色』彩虹架起,雪崩的剑花浪头在长虹前面突然化为水气,哧溜溜凝结在荒草之上,形成一滴滴水珠,融入了大地…… “很好!”飘萍一声赞扬。 “塞北寒功……你是木——”地黄仙话还说完,嘴巴突然停住了,双眼瞪出,他的天灵盖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一把雪亮雪亮的剑。 剑身直接没入地黄仙的身体,只剩下一根漆黑的剑柄。 “老头,你知道太多了。”一个公鸭嗓冷冷响起。一双手在地黄仙身上一阵搜索,『摸』出一本书,“以你的功力,不配拥有这本书。” 哧溜一声,剑被拔出,地黄仙跪在了地上,倒在了地上,头顶上鲜血汩汩而出,瞬间染红了一片荒草…… 飘萍看着西边的太阳,冷冷的一笑,夜晚快降临了,现在该去找千书寒了。 推开木门,里面的东西一目了然。一张桌子,一张椅子,椅子上面还坐着一位英俊的少年,少年正拿着笔,好像在练字或者在写什么,看见有人进来,抬头看了一眼。 “你找谁?地黄爷爷出去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千书寒?这就是那件致命的武器?飘萍冷冰冰的眼神里忍不住透出笑意,她收起来杀气,笑容满面。 “小朋友,你几岁了?” “十岁。你是谁?” 飘萍一愣,该怎么回答呢,我是谁?想了想说道:“我是飘萍,你师姐天雪的朋友。” 眼前的男孩展颜一笑,嘴角上扬,眼神透亮,十分纯真,飘萍痴了一下,这十岁的千书寒模样还真要命。 “飘萍?假名吧。说自己名字还需要想一下。” “……呃……”飘萍一时语塞,看来十岁的千书寒也不好糊弄。 见飘萍不回答,千书寒站了起来,把椅子搬过去,站在上面去拿挂在墙壁上的剑。一站上,发现自己太高了,又下去直接取下剑。边取边嘟囔:“咦,我什么时候长这么高啦。” 飘萍勉强忍住不笑。 “千书寒,你想青辰姐姐吗?” “青辰是谁?”千书寒回头反问。 感情这人把青辰忘了,千书寒能记得的还有什么? 飘萍眉头一皱:“那你想你天雪姐姐吗?” “想啊,我长高了要娶天雪姐姐的,我现在长高了。” “是吗——”看来莫天雪他还记得,飘萍走了进来,伸手去拉千书寒的手了,“那我带你去找天雪姐姐啊。” 千书寒一把甩开飘萍的手:“别拉我,你的手脏。” 飘萍眉头一皱,剑已出鞘。她的剑上面残留着鲜血顺着剑头滴了下来。 千书寒的灵犀一闪,发出了一道耀眼的光,已经把这几点血接了过去。千书寒伸出舌头,『舔』舐着灵犀剑头的残血,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 飘萍一呆,潜在渊剑头『舔』血,一脸的杀气,看起来只是阴森恐怖。但千书寒剑头『舔』血,一脸的纯真,满足的笑容犹如天使。 让人只想,只想,马上割开脉搏,让血奔流而出,让他一次『性』喝个够。 “千书寒……你不想去见你的天雪师姐吗?” 喝了血的千书寒好像没有听到飘萍的问话,神情飘忽,似沉思又似没睡醒,忽然,用手指着飘萍,“不对,这是地黄爷爷的血。你杀了他?” 千书寒双眸由黑转蓝又转红,手中灵犀剑闪出一道道蓝光。 这飘萍平时杀人如麻,未曾有丝毫害怕过,今日被千书寒用手一指,居然有一些慌『乱』,连话都说得不利索了,结结巴巴辩解道:“没……你的地黄爷爷只是受伤……” 千书寒盯着飘萍,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歪头:“刚才你说你是谁?” “飘萍。” “不是芦苇?” “什么?” “真的不是水葫芦吗?” 飘萍几乎要抓狂了,这是什么鬼?她想出手了。 “你想和我打架吗。” 千书寒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飘萍有一些招架不住。十岁的千书寒拥有怎么样的思维? “我答应过别人,不会杀人。”千书寒好像在自言自语。 “你答应过谁?” “谁呢?”千书寒歪着脑袋,一副沉思的样子,好像真的在努力想到底答应过谁一样。 很好,他想不起来了。看来这个千书寒失心疯了。不仅仅是变成小孩那么简单。 “千书寒。你想喝血吗?”一计不成,这飘萍想出了一招,民以食为天,这个应该管用。 “嗯,不想。”千书寒回答倒也利索,“那是错的。” “这个世界上,有人喝水,有人喝『奶』,有人喝血,为什么喝血就是错的呢?” 千书寒又歪着脑袋,努力去想为什么喝血是错的事情了。 “不用想了。”飘萍急躁起来,天看起来就快黑了,千书寒现在是这般模样,晚上又是什么模样,这个就是老天知道了。用强她又不敢,这个千书寒到底修为如何?万一自己不如他,不就功亏一篑? “千书寒,你脖子里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飘萍脑子转的快,又想出了新的办法。 千书寒被这样一问,思绪又被拉回来,“是什么?” “是暖玉床,你女朋友送你的。” “女朋友?” “对,她叫青辰。你就是答应她不要杀人。她在哪里我知道,我现在带你去。” 千书寒歪着脑袋看着她,将信将疑。 “你不是会观心吗?仔细看看我有没有说谎。” 千书寒盯着飘萍看了半天,突然咧嘴一笑,“你现在没骗我,那走吧。” 飘萍松了一口气。 两人刚刚要迈出草房,千书寒突然停住了脚步:“不行,地黄爷爷是被你杀的,我要替他报仇。” “是——吗?”飘萍的耐心已经被磨光了。她的脸下沉,身上的剑慢慢移动,明斗也许会输,但暗斗她有十成的把握。 “不行,我答应别人不能再杀人的。”千书寒好像又转了回来,又在自言自语。 “那你打算怎么办!”飘萍已经准备好背水一战。 “那你『自杀』吧。” 千书寒说得轻描淡写,好像『自杀』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飘萍哭笑不得,这个小鬼到底想干什么? “笑话。”飘萍眉头一皱,运用轻功,飞了起来。 “你一定要『自杀』。”千书寒看飘萍要逃走,也跟了过去。 飘萍看千书寒跟了过来,诡秘一笑,朝着玄幻之庙飞去。 千书寒紧跟其后,边飞还边叫着:“你不要走,你一定要『自杀』……” 飘萍才不理会他,只管朝着前面飞去…… 第86章 补缺(1) 飘萍直接在灵池之前停了下来。 灵池中间,岩浆滚滚,沸腾,翻滚,怒喊;在灵池的上方,还悬挂着一张石床,在灵池边上,有十八位玄子相隔排开,绕着灵池一周,各个表情木讷,眼神呆滞,嘴里囔囔说道:“颜兮有珠,灵池扬沸,十八方士,抱残守缺……” 来风向前:“飘萍姑娘,都准备就绪了。” 飘萍微微一笑:“我们相门的催眠术不错吧。” 来风满脸得意:“非常不错,这帮孙子各个贪得无厌,说可以取出玄幻之灵,全都赶了过来……” 飘萍手一抬,来风识相得停住了嘴。 “你带着外边的人,把青辰带过来,多带几个人;青辰门口的那几个丫头比较厉害。” 来风称诺,退了出去。 来风刚刚出去,千书寒从空中飘然而至。 飘萍朝着空着长啸一声,十五个黑衣人从天而降,围在了千书寒边上。 飘萍走了过来,“站在了千书寒面前。” “小孩,你喜欢你师姐吗?” “喜欢——你一定要『自杀』!”千书寒忘不了『自杀』这一茬,回答得斩钉截铁。 飘萍嫣然一笑,回过头来,拖着长裙,环佩叮当,缓缓前行,“『自杀』的事情,等看了你师姐再说吧” “带上来。” 灵池后面的卧室门打开,走出一位女子。 女子一身布衣,长发披散,一脸素净,满脸憔悴,但仍掩盖不住绝『色』姿容。 “书寒——”女子一眼就看见了千书寒,跌跌撞撞就要朝着千书寒跑来。 然而,没跑几步,两个黑衣人一下子挡住了她的去路。 “莫天雪,”飘萍摇曳生姿,风情万种得走了过去,用手拨开莫天雪的长发,仔细端详着;莫天雪眉头一皱,厌恶转过头去。 “哈哈哈——”飘萍放肆的大笑起来。“莫天雪,你还真拥有绝『色』容颜啊。可惜啊,可惜。”说完又像在自言自语,“妙哥哥,你真够傻的,江南芷影哪里比得上这位,你太没有艳福了。” 千书寒身形一换,移形换影,不过此时的移形换影今非昔比,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道光,千书寒已经挣脱了十五个黑衣人,跑到了莫天雪的前面。 “师姐——”这是一个稚嫩的声音,隔着时空,从那遥远的莫名山庄传来。 “书寒?”莫天雪不由得潸然泪下,眼前的千书寒已经长得英俊挺拔,高挺的鼻子上面一双秋水如此透亮,好像一下子就能看穿人世间的丑恶和良善。 “师弟,你真的长高了,长帅了。” “师姐,我长高了,长帅了吗?”眼前的千书寒一脸兴奋,小脸都通红通红,“师姐,我和师哥一样高,一样帅了吗?那我能娶你了吗?” “傻瓜,长姐如母;你长大了,你应该有自己的女人。” “我自己的女人?”千书寒又歪着脑袋,好像在使劲想到底谁是‘我的女人’。 突然他抱着头,蹲了下来,不停朝着地上撞,不停的撞。 莫天雪一脸慌张,这个情况她太熟悉了,“书寒,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想。” 但仿佛都太迟了,千书寒透亮的眼眸开始浑浊,变黑,黑又转蓝,深蓝深蓝,蓝得深不见底。 他依然抱着头,脑袋内好像有一万只虫子在爬,在扭动,在吞噬…… 这些虫子爬满了头还不死心,开始向四肢躯干扩散…… 一道蓝光开始从千书寒的脚底升起,一瞬间把他整个人弥漫。 “快,快,用粗链子,把他绑起来,绑在灵池边上的那颗大树上。”飘萍指挥着四个黑衣人上前去。 莫天雪一把挡在前面:“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我是要救他。”飘萍一跃而起,直接推开了莫天雪。那四个人利落把千书寒绑在了大树上。 被绑在大树上的千书寒好像疯狂了一般,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他的脚边,一道道蓝光升起,从天灵盖又重新灌入…… 千书寒的脸部又在扭曲,五官开始游走…… 飘萍则不断用内功压制千书寒体内的戾气,从飘萍体内源源不断流出白『色』的寒光,直接奔向千书寒的太阳『穴』,涌泉『穴』,天池『穴』…… 这时,血迹斑斑的来风扛着青辰进来。看见被绑在大树千书寒,吓了一跳。马上扔下青辰就想往外跑。 飘萍左手一扬,手掌化为鹰爪,直接把来风吸了过来。 “快,喂他血。” “什么血。”来风声音颤抖。 “你的血。” 飘萍『露』出一丝狞笑,右手一回撤,手中剑刃从来风喉咙边滑过,一股鲜血喷『射』而出,灵犀剑马上从千书寒腰间腾空而起,用剑身接过这股鲜血,剑头则直接对着千书寒的嘴……不到几分钟;来风倒了地,剩下来空空的皮囊。 灵犀剑发出一道蓝光,重新入鞘。千书寒则沉沉昏『迷』过去,他的嘴角还残留着一丝鲜血。 “你疯了。”莫天雪不可置信的看着飘萍,这人居然喂千书寒人的鲜血……她要千书寒变成什么? “我没疯,不用鲜血制服不了千书寒体内的戾气,他会发狂自残。不自残他就会狂杀人,六亲不认。你想要他这样吗?” 莫天雪无语了。 飘萍长长嘘了一口气,仿佛十分满意自己控制局面的能力,指挥着两个黑衣人,把昏『迷』不醒的青辰放在了沸腾的灵池上方的石床上。 安排好一切后,飘萍向莫天雪走来:“我说莫天雪师姐,现在可以把《天残决》交给我了吧。” “没有。” “莫天雪师姐,你就不想救你爱的两个男人了吗?” 莫天雪盯着眼前这个女人,这个到底是什么女人?是人是妖,还是魑魅魍魉? “莫天雪,你要学聪明点,我这是解‘天残地缺’,对你可一点坏处都没有。”飘萍又站了起来,“你要想清楚点,潜在渊现在在燕京十八坊,没有几天就要开什么杀魔大会了。你上峰来找千书寒,不是指望千书寒能救他吗?千书寒现在这个样子能救谁?解开了天残地缺的毒,潜在渊就有人救了。这个千书寒——”飘萍指了指绑在树上的千书寒。“他就不用再受这份折磨了。” 莫天雪看了看绑在树上的千书寒,咬着牙,仿佛再下什么决心。 飘萍又走了过来:“天雪师姐,《天残决》就是天玄心法,这个你我都知道;可‘天残地缺’毒没有解掉,《天残决》就是祸害,你留着它何用?今日让我姑且一试,成功的话,大家都有好处。” “《天残决》是本门之宝,不管是为了谁,是出于何种原因,都不能交给天玄以外的人。”莫天雪说完,一脸的坚决。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飘萍话没说完,人已经朝着莫天雪扑了过去。 飘萍动作快,莫天雪也不弱,还是移形换影,一道素『色』光一闪而过,避开了飘萍正面攻击。 飘萍一招没得手,马上变了一招。已经朝着莫天雪的光影追了过去。 莫天雪一看,不好,这飘萍的速度太快了点,自己还来不及应招,只见眼前白茫茫的剑气扑面而来。 莫天雪见避无可避,正想凝神屏气,孤注一掷。白茫茫雾气突然散去,眼前一道寒光从身前闪了过去。 一阵颤栗从头一贯而下,莫天雪浑身发抖,已经冻成一块冰人。 飘萍对着莫天雪嫣然一笑,“天雪师姐,我的寒冰掌,能避开它的人还未出生。委屈你了,大冷天的,还得受冻。”说完,在莫天雪的包袱一阵搜索,《天残决》掉了出来。 飘萍捡起的《天残决》,用手『摸』着它的封面,黑『色』的羊皮书皮略显得陈旧,页边还微微卷起。 飘萍扬起了头,哈哈大笑起来,声音一扫之前之美妙悦耳,犹如公鸭被提着嗓子,“妙哥哥,你费尽心思,终于还是全部到我手中了。” 竟然书已经到手了,好戏就要开始了。飞身而起,飘萍停留在青辰的上方。 青辰双眼紧闭,面『色』红润,看起来就像熟睡一般。 “你也是一位美人啊,可惜啊可惜。”飘萍用手抚『摸』着青辰的脸庞,仔细端详咂『摸』,好像正在把玩一件十分优秀的艺术品。 突然,她眼神一变,伸手朝着青辰的头上两个天池和太阳点去,青辰“嘤”了一声,眉头紧锁,表情异常痛苦。 慢慢的,她的身体升起,抬离石床一尺有余。 飘萍一跃退开,十八玄子绕着灵池开始盘旋起来,口中念念有词:“颜兮有珠,灵池扬沸,十八方士,抱残守缺……” 一把利剑突然凌空而至,一腔鲜血从喉咙口喷『射』而出,十八位玄子瞬间跌落在灵池沸腾的岩浆之中,加了生灵血祭的岩浆滚滚而起,一股火焰迅猛冲天,在它上方的石床崩塌,掉落在岩浆之中,化为灰烬…… 青辰在空中慢慢翻转,双手合掌在胸前,在她天灵盖上方一股紫气升腾……紫气越聚越多……慢慢的紫气形成的一颗珠。 颜兮珠! 紫『色』的颜兮珠在岩浆炼焰之上,红红的火焰不断『舔』舐它,颜兮珠吸收着焰火之气,越来越大,颜『色』也越来越红。 飘萍从手掌中打出一道寒光,寒光托着着《天残决》,朝着颜兮珠飞了过来……颜兮珠好像不愿意接收,两股力量竟然在空中坚持不下…… 飘萍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看来她也在竭尽全力。 终于,颜兮珠在寒光内力不断『逼』迫下,步步后退,“砰”的一声,《天残决》竟然被送入颜兮珠的内部,颜兮珠瞬间透明,晶莹透亮…… 第87章 补缺(2) 透亮的颜兮珠慢慢的变大,越来越大,逐渐化为影子,影子化为人形,人形逐步明朗,开始有了五官,躯干,四肢,衣裳……是一位美丽的女子。 女子乌发如瀑,蓝衣素裹,眉眼如黛,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 这眉眼竟如同莫天雪一般,仿佛落入人间的仙子,只是那朱唇之间多了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妩媚,眉宇之内,少了一些丝丝缕缕的哀怨。 女子怀抱琵琶。朱唇微启,低『吟』浅唱: “沈水烟,残花片,相思难入行;莫名山,碧波潭,多少枯骨堆成山。碎罗裳,祈梦圆,不过幻一场;狼烟起,刀光影,徒留孤影照清泉。” 声音婉转清越,犹如空谷幽兰,又若林中清泉。声声慢慢,高高低低,哀而不伤,轻而不弱,柔却不断,轻盈悦耳;让人觉得自己在秋日月光下,丝丝缕缕月光如青烟般婷婷袅袅的升起;又如清晨未醒渺茫轻纱般的梦; 被绑在树上的千书寒听到声音,突然睁开眼睛,那双蔚蓝『色』的双眸开始转黑,变得『迷』离…… 颜兮——一声呼唤。 身上的铁链瞬间崩裂,浑身散发着蓝『色』的戾气的千书寒慢慢朝着女子走来。“颜兮……”天地无声,万籁俱寂。只有那一声从灵魂深处迸发出来的呼唤。 “颜兮……”。 颜兮展颜一笑,一笑倾城,万物仿佛在瞬间被冻结,天上的云静止了,灵池中岩浆也停止了嗤嗤作响,空气之中除了穿越而来的伤感什么都没有。飘萍瞪着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切。黑衣人泥塑木雕,莫天雪已经冻僵在冰雪之中…… 颜兮,不,幻影颜兮,朝着千书寒走来,乌发如瀑,素『色』长裙,裙裾在火焰上方飘过,火焰在长裙之下瞬间变成蓝光,幽幽的,星星点点。 “师父,你原谅我了吗,你原谅我了吗?”颜兮抚『摸』着千书寒的脸,手指从那漆黑的双眸边上滑下,然后是高挺的鼻子,然后是唇…… 又是嫣然一笑,令人窒息的美绽放在千书寒面前,千书寒的眼神一阵晃动,喃喃自语:“颜兮……” 已经是人形的颜兮幻化为影子,影子透亮如水,水滑入千书寒的身体,滋润干枯蛮荒的心田,突然一本书从千书寒胸口蹦出,直冲天宇。 飘萍一跃而起,接住《天残决》放声狂笑:“终于解了,终于解了”,直接带着黑衣人飞出玄幻之庙,很快的消失在云蒸霞蔚之间…… 这里是哪里?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雾气,空气中还弥漫着杀戮的气息,血腥味冲入鼻内,五脏六腑如同在烈火之中烘烤,却有着找到归宿般的快感。 “书寒,醒来,快醒来。” 一个声音传来,谁在呼唤我?这里是哪里?到处是白茫茫水雾,不见天宇,不见四方。 “天黑了,月亮上山了,风停了,树叶静止了;小鸟归巢了,蚂蚁回家了,只有青蛙,什么都不知道,还在不停地,呱呱叫,呱呱叫……” 音乐声,哪里来的音乐声,好熟悉的旋律,谁曾在我耳边低『吟』浅唱过? 青辰? 一个美丽的影子晃动了一下。一抹温柔的红唇,竹叶横在边上,丝丝缕缕的声音传出,清脆悦耳,似岩壁上的流水,又似高山上的月影。 “书寒,醒来,快醒来。”声音再次响起,温柔无边,好像高楼里传来的渺茫的音乐声,又似耳边窃窃私语。 是青辰的声音。 “青辰——”千书寒轻声呼唤,猛地睁开双眼。他的双眸内,一个熟悉的影子停留在灵池上方,灵池岩浆高涨,火焰冲天,不断『舔』舐着影子,影子翻转直立,朝着她一笑……一段火焰冲天,几乎要吞没她,红光过后,那道影子直直的坠落下去…… 千书寒纵身一跃,直接扑了过去。可惜太迟了,那美丽的影子已经没入岩浆之中,整个灵池顿时焰火全息,悄然无声。不一会儿,就听的流水脉脉,须臾之间,清澈的泉水已经灌满整个灵池,硕大的水莲从水底探出,朵朵绽放 “青辰——”千书寒一声悲鸣,直接昏了过去。 …… 孤生竹脸『色』苍白从房间内走出来。他眯起了眼睛,抬头看眼前,眼前,海上有山,山险成峰,峰高入云,云蒸霞蔚。这就是朦凌峰。 只是,他眼前的朦凌峰和别人眼中的朦凌峰完全不同。别人眼中山是山,水是水,人是人;他的眼中,山还是那山,水还是那水,只是人已经不是那人。 人除了身体,还有魂魄,也就是所谓的灵魂。 人之所以活着,因为魂魄有所依; 人之所以疯狂,那是魂魄无所依; 人之所以死亡,那是魂魄已逃离; 傍晚的血『色』黄昏,春花秋月洗尽了他的双眼,他又一次看见了,许多模模糊糊雪白的影子,从玄幻之庙之顶升起,那是正在逃离或者准备逃离的灵魂…… 这说明那里有一场正在进行的杀戮或者准备进行的杀戮。 这该死的江南飞羽肯定知道什么,所以才会让他运用春花秋月——他的窥魂大法——他唯一的玄术。 人,终究会死的;只是,这次会轮到谁呢? 孤生竹朝着玄幻之庙飞去…… 今日的玄幻之庙,每个台阶上都站了七八个黑衣人,连房顶,檐头都是一双双暗探的眼睛。 孤生竹绕了一圈,连一个缝隙都找不到。 正在踌躇间,身后有一些异动,一回头,江南飞羽和芷影已经拉扯他往江南飞羽住处 ——玄幻偏殿落了下来。 “你们要干嘛?” “孤生竹,大事不好了,地黄仙被人杀了;青辰的住处梅兰竹菊四丫头也被人杀了,青辰不见了。”江南芷影很着急,没有过多铺垫,直说目的。 “快走,”听到青辰出事,孤生竹脸『色』一变,没功夫听他们两人细说就要腾飞。飞羽一把拉住。 “玄幻之庙进不去,我们走密道。” 三人从密道出来,经过妙人儿的书房,直接从厢房里出来。 从厢房来到后殿,从后殿往灵池看去,遮挡视线郁郁葱葱的大树早已经消失不见,灵池边缘血迹斑驳,而灵池之上无数硕大的水莲朵朵盛开,微风过处,好似还能闻到屡屡清香。 一切尘埃落地了吗? 救命! 一个声音微弱的声音传来,三人朝着声音方向一看,一个雪人。不是,一个冰人,透明的冰雪之内影影约约一个人影。 “天雪师姐!”江南芷影眼尖,直接飞奔过去,其他两人随着跟了过来。 冰雪之内的莫天雪脸『色』雪白,嘴唇发紫,已经不能完全说出一句话来,只有眼使劲的朝着另外一个地方看去,异常的焦急。 孤生竹顺着莫天雪的眼光看去…… 天哪,一张人皮,人皮的模样好像就是来风,而人皮的边上有一个人趴在地上,整个人蜷缩一团。 江南飞羽和孤生竹上前去把那个人翻转过来。 千书寒! 对,就是千书寒,脸『色』雪白,全身蜷缩,没有一丝人气,只是还有一些微弱的心跳。 千书寒这是怎么啦?江南飞羽看着孤生竹,孤生竹看着江南飞羽,两个人面面相觑。 “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快把天雪师姐移到房间里去,她中了塞北的寒冰掌。”江南芷影大声的喊道。 孤生竹扛起了千书寒:“你去帮你妹妹。” 三人合力终于把千书寒和莫天雪拖到了房间内,安排在床榻上。孤生竹开始给莫天雪运气疗伤,江南飞羽则在给千书寒运气。 孤生竹这边进行的很顺利,大荒和天玄本来一脉两派,擅长暖功。而暖功刚好是寒冰掌的克星。只见孤生竹掌心暖流缓缓灌入,莫天雪的头顶白烟冒出,冰雪开始融化……另外一边江南飞羽则不那么顺利,刚刚把千书寒坐起,双掌搭上他的肩膀,微微发功,就觉得千书寒体内一股强大的内力反弹过来,江南飞羽身子一仰,嘴角流出一丝鲜血。 “哥哥,怎么回事?书寒是不是还没有解开‘天残地缺’?”江南芷影十分着急。 “不是,没解开的话,飘萍不会走。” “那是什么?” “他本身内力强劲,身体的自我防御意识非常强,这可能是他的本能反应。” “那该怎么办?怎么手脚都是弯曲的?” “因为疼痛,听妙兄说过,‘天残地缺’离去时,相当于把人脑内经脉的毒丝丝抽出,检查,清洗;疼痛异常,相当于平日发作时万豸琢心的三到六倍,手脚会不自然的蜷缩。不过这也说明他的‘天残地缺’已经解了,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说起来妙人儿,江南芷影眉头紧蹙:“那人怎么样,好多天不见。” “他——” 江南飞羽正要说妙人儿怎么样。这边孤生竹顶不住了,朝着他们两人叫:“你们别在这里扯东扯西了,这寒冰掌太厉害,还不过来帮我一下。” 两人朝着那边看去,果真,莫天雪的头顶白『色』烟雾明显少了,莫天雪的脸『色』已经由苍白变成土灰。 两人放开千书寒,一起去给孤生竹助力,三管齐下。一会儿功夫,莫天雪体内的寒毒化为了水流出,湿满床榻,莫天雪的脸『色』开始由灰转白,再由白『色』转为红润。 “好了,终于捡回了一条命。哥哥,我们把她移到干净的床榻上。”江南芷影撤回了功力。 江南飞羽也撤回了功力,回头一看,吃了一惊:“芷影,你看那边——” 三人一起看去,那边的千书寒不知什么时候也跟青辰一般悬空而起,盘坐合掌头朝下,在他的头点上有一颗紫『色』的珠子,紫『色』的珠子慢慢的化为紫气,紫气腾腾升起,笼盖千书寒全身…… “颜兮珠——” 第88章 补缺(3) 妙人儿睁开眼睛是第三天的早上,天气很好, 妙人儿起床后非常麻利的穿戴好,从卧室出来就往书房方向走,一边走一边扯下低垂的粉『色』帷帐,拧成一团,扔在地上。来到书房,书房宽大明亮,有一扇后窗凌空对着悬崖,悬崖上方刚好可以看到一轮初升的旭日,阳光便无遮无拦刚肆无忌惮的进来,晃的整个书房明晃晃的。 妙人儿移开一排书架,对着下方的人说:“上来吧。” 江南兄妹和孤生竹就从下面的地道走了进来。 孤生竹见到妙人儿微微惊讶了一下:“妙掌门,您不是中了飘萍的梦魇术?” 妙人儿微微笑了一下:“孤生老弟,古人云‘兵不厌诈’,”说完转向了江南飞羽,“飞羽,事情还顺利吗?” “顺利,飘萍得了《天残决》和《心眼》带着黑衣人撤走了。不过——青辰——” “青辰怎么样?” “掉入灵池后不见了。”飞羽神情黯然。 “飞羽——” “我……我没事。” “哦,那就好。那千书寒怎么样?没有了‘天残地缺’,他的玄功怎么样?” “目前还不清楚,这几天都呆在灵池旁边不吃不喝,精神上受了一些打击,不过身体看起来无大碍,天雪师姐正陪着他。” “那就好。”妙人儿好像松了一口气,“进来吧,我向你们介绍一个人。” 妙人儿走向了后窗,对着对面的悬崖发出一声长啸,一会儿功夫,从阳光底下出现了一个黑影,黑影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竟然一位少女骑在一只硕大的雄鹰背上。 少女从鹰背上直接跳进后窗:“哥哥,事情妥当了吗。” “妹妹,你现在可以见见几位朋友了。”妙人儿对着飞羽三人介绍道,“诸位,这是我妹妹妙仙儿。” 江南兄妹吃了一惊,疑『惑』打量的前面的少女,眼前女子身材玲珑,长相可爱,和青辰并无半点相像。 “妙兄,你这是开的什么玩笑?”飞羽脸一沉,他虽然早就知道青辰并不是妙仙儿,但结果真的出来,被欺骗的愤怒一下子涌上心头。 孤生竹好像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妙掌门还真是老谋深算。” “老谋深算谈不上,一切都是机缘巧合。”妙人儿简单向众人描述了一下曦皇山庄的黑森林之战前因后果,妙仙儿和青辰调换身份,自己将错就错的事情。 “这么说来,青辰是谁? “她是奇门遗老奇之怪的独生女齐齐佳儿。” “怪不得她懂得奇门的女子擒拿术和奇门八卦。”江南飞羽恍然大悟。 “那飘萍是谁?”孤生竹问了一个很想问的问题。 “飘萍她——” “飘萍是东厂太监木荷的走狗!”妙人儿刚想解释,话头一下子被江南芷影截了过去,他感激看向芷影,芷影并不领情,把头转了过去,避开了妙人儿视线。 孤生竹听了大为惊讶,他一直以为江南飞羽和妙人儿两人费尽心思寻找颜兮珠,只是贪图玄功‘天玄地黄’,实现自己在江湖称霸的野心。想不到堂堂相门和大荒派竟然被太监掣肘。 “你中梦魇是假的,这整个事情就是一个局,骗过飘萍?”孤生竹疑『惑』的问。 “骗过飘萍是目的之一,能补上“天残地缺”的缺更是目的之一。”妙人儿笑眯眯的,看起来他的心情不错,连语调也显得神采飞扬;。“这几百年以来,我们多人少希望得到《心眼》和《天残决》,能够练成‘天玄地黄’真正入仙。只可惜《天残决》的情毒厉害,《心眼》缺乏心法。我们相门为了解开死结,努力了几百年,相门遗书上写的很清楚‘灵池有灵,颜兮有珠,痴男怨女,血祭血偿,十八方士,抱残守缺……’,要解开‘天残地缺’:灵池、颜兮珠、痴男、怨女、十八玄子,缺一不可。玄幻之灵出现,出现了灵池;青辰得到了颜兮珠,成了“怨女”千书寒中了‘天残地缺’,成了‘痴男’;为了集中十八玄子,以破除玄幻之灵,提高玄功的名义一起破玄灵最适合不过……”妙人儿解释道。 “那么说来,千书寒一到大荒府邸,就开始进入你‘补缺’的计划中?”孤生竹惊问道。 “是的。”妙人儿倒也直言不讳。 “不过……有一件事情,我想不明白。你们如此苦心孤诣,为何现在将成果让给了飘萍?” 妙人儿苦笑一下:“我这是没有办法,木荷背后是朝廷,是东西二厂,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我们能怎么样?他能一下子把地黄派给毁了,能让莫无咎自绝在自己的练功房内,他自然也有办法灭了我们相门。他要的东西我只能给他。不是我们相门如此,你们大荒也是如此。” 孤生竹怒目看向了江南飞羽。江南飞羽黑着脸,不说话,算是默认。 “孤独师兄,这么多年,东府的人吃香的喝辣的,三大长老过的如此逍遥,那都是我爹爹和大哥……”江南芷影见孤生竹用如此指责的眼光看着哥哥,忍不住了, “别说了。”妙仙儿和江南飞羽一起叫了起来。种种屈辱,难以再提。 “……那『药』门两个徒弟是怎么死的……莫天雪为何要配合你们?”孤生竹也不好糊弄,又想起了一桩事。 “『药』门的『药』一直以来是制衡我们玄功的法宝,木荷想学习天玄功,最不愿意看到就是『药』门的存在。所以就顺势推舟,把『药』门引向了潜在渊,从朦凌峰踢出去,让我死了和『药』门联合的这条心。” 妙人儿看着众人错愕的表情,继续解释道:“木荷飘萍最不愿意看到就是玄界一统,最好是一盘散沙,他可以各个击破,也好控制。所以大荒东西府对立他很满意;曦皇之祸之后栽赃莫名山庄他很满意;我们相门一直想玄界兴起,团结可以团结的力量他很不满意。从地黄派到『药』门,凡是我认为有可能团结的人,木荷飘萍必然早先一步,杀之。飘萍杀了『药』门两个徒弟。最终,我表示妥协了,奉献出‘补缺‘的办法。” 一声长叹。妙人儿抬头看向江南芷影。江南芷影眼圈微微发红,众人也许不明白妙人儿所说的妥协还有什么意思。可芷影的心里非常清楚,心中似五味瓶打翻,一时不知什么滋味。 “即便如此,这个木荷还不是完全信任我。他让飘萍天天跟着我,选上朦凌峰的玄子,她也要一一参与。为了避免我借此机会团结玄界新一代的精英,摆脱他的控制。选上朦凌峰的玄子居然有一大半是她的人。” “从三门六派里选出的,怎么可能是木荷的人?” “三门六派?早就已经是木荷细作的天下了。” “这些人如果木荷派到各派的细作,明知道选为玄子会被血祭,他们还是选了自己人?”孤生竹提出了疑问。 “本来是这样,可惜这个女人自负,她深信只要得到《天残决》和《心眼》,木荷练成天玄地黄,这些人他们根本不需要。”妙人儿继续说道,“而且这些人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比如来风,利用完说抛弃也就抛弃了。” “为了飘萍进一步信任我,我尽心传授她相门的媚音;让她阅读了我们相门的遗书,通晓了整个破除‘天残地缺’整个过程。我甚至和她一起谋画,如何利用孤生竹要挟江南飞羽,最终让飞羽交出梦魇术。飘萍想参与破玄幻之灵,我同意了;有了飘萍的加盟,玄幻之灵破除有了重大进展,只是可惜最后还是让青辰得了。飘萍以为这是我故意而为,没办法,我只好坦白自己的计划,青辰手里有颜兮珠,只要千书寒一上峰,破‘天残地缺’指日可待了。” 说起来青辰,孤生竹紧锁起眉头:“青辰身上有颜兮珠和玄幻之灵,为何如此轻易被飘萍来风等人制服? “ “青辰根本没有被制服,她不过是配合,她想救千书寒。莫天雪也是一样,她拿出《天残决》,是为了潜在渊。’” “青辰不是有玄灵保护吗,为什么失去了颜兮珠以后还要跌入灵池?”江南芷影问道。 这一点,妙人儿也想不通,众人也想不通, “那现在该怎么办?飘萍得了《心眼》和《天残决》,日后天玄地黄炼成,再度归来;谁人可以阻挡?”孤生竹想起了最重要的一宗事。 众人一起看向了妙人儿。 “所以,我们要在她炼成‘天玄地黄’之前,杀了她!”妙人儿眼神突然变得恶狠狠。 “谁能杀得了她?倘若真的像妙掌门说的那样,木荷飘萍武功高绝,我们这里的人恐怕都不是她的对手。”。 “今非昔比了。”妙人儿神秘一笑,“飘萍得到的《天残决》并不是当初的《天残决》,我在《天残决》正文上布下了新的玄功——孽海情天!” …… 沈水烟,残花片,相思难入行;莫名山,碧波潭,多少枯骨堆成山。碎罗裳,祈梦圆,不过幻一场;狼烟起,刀光影,徒留孤影照清泉…… 琴声优美,绕梁三日。 飘萍眯着眼睛,好像还在沉醉在灵池边上那悠扬的琴声之中。 一位黑衣人上来,伸出手让飘萍搭着走,飘萍拖着长长的褐『色』长裙,长裙在地上一路拖行,留下一行冰雪。 她的寒功已经到了化境。 所到之处,千里冰封,万物枯萎,就好像此刻她的心扉。枯萎,枯萎,一直在枯萎,直到遇到他。 飘萍抬头一看,到了,前面就是她的府邸——云中歌。 高高檐头翘起,玉瓦琉璃墙在阳光下栩栩生辉。这是她的府邸,类似于朦凌峰上的玄幻之庙,山峰之地,云蒸霞蔚,她给它取了好听的名字——云中歌。 这是冲破天宇,直穿耳膜的歌曲——就如她。 再也不必匍匐在地,卑微的像最下贱的『妓』女。再也不用惧怕任何人,惶惶不可终日如丧家之犬。 “夫人,请问还有什么吩咐?” 夫人?她喜欢这样的称呼,这个称呼何其的美妙,美妙到让她有一度产生可以放弃一切的错觉,不过仅仅是错觉。 “你们在峰下各个关口把手,我要闭关修炼七天,这七天内不许任何人打扰我。” 飘萍说完,飞升而起,身形如一道褐『色』的彩虹冲破中门,门“哐当”一声又重重关上,关上的门开始结冰,冰厚三尺,晶莹透亮。 第89章 入池 不知不觉中,又是一天的正午,这是第几天了?千书寒抬头看看阳光,正午的阳光直『射』让人一下子睁不开眼睛,千书寒想起来那天和青辰从莫名山庄的地道爬出来,好像也是正午,眼光刺眼恍如隔世。只是青辰……青辰你现在又会在哪里? 你只能在我梦里出现吗? “书寒,好好休息吧,不要太……”莫天雪看着千书寒恍惚的脸,不由心疼。 “师姐,你觉得青辰……死了吗?” “书寒,我们亲眼看见她掉了岩浆之中……” “师姐,我们练玄功的人都知道,有的时候看到的未必是真实。” 莫天雪不知道说什么好,或者说不知道拿什么来安慰千书寒。这几天,千书寒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悲伤,只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一直围着灵池周边晃悠,他这样子,失魂落魄,让人真的怀疑他的‘天残地缺’之毒到底解了吗? “孤生竹不是说还有一个密道可以直接通向灵池,青辰有玄幻之灵护身,也许她能够经受住烈焰岩浆……” “书寒,你清醒一下,无论如何,青辰毕竟是血肉之躯!灵池重新变成雪莲之池,说明玄幻之灵重新回到地下……” “我不相信,我总觉她还活着。我一直觉得她在呼唤我,在地底下的某一处!” “书寒……”听着千书寒一番痴话,莫天雪不由得一阵心疼。 “师姐,我要去找她,她在等我。”, “书寒,你别傻了。我们天玄派还需要你,你师兄还在『药』门等你去救,你可别犯傻啊。”莫天雪无不担心。 “师姐,青辰为我而死,在地底下,他的灵魂会寂寞的。” “师弟,失去原知万事空。” “那是师父骗我们的,他不想我们控心,不想我们炼魂,也不想我们修仙。他把该不该承受的都扔给了大师兄。” “书寒……” “师姐,青辰灵魂在地底下会孤独的,她已经陪我三生,我连一世都未能给他。” 莫天雪皱起了眉头,这是从哪里说过来的啥话,千书寒……你的‘天残地缺’真的补上了吗? “师姐,别伤心。”千书寒突然转身向灵池奔去,纵身一跃,竟然跳入了水中。 “书寒!千书寒!”莫天雪惊呼出声。 孤生竹、江南飞羽听到声音也从里面跑了出来。一听情由,两人也跳了下去…… 『摸』索了整个灵池。每朵莲花的根部都检查了一遍,孤生竹甚至在朵朵雪莲花端坐,看看是否和以前一样能够送他们下去。可惜什么都没有发生,灵池之内除了莲花、淤泥、池水,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脉脉流水清澈见底,甚至没有一点杂质。 灵池之上,雪莲飘摇,微风过处,缕缕清香,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千书寒消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 又是一片白茫茫雾气,天地一片混沌,天上还不时的掉下一些灰烬,空气『潮』湿黏糊。千书寒在白茫茫的一片之中走着,看不到去的路,也看不到来时的路。 这里是哪里?难道又是梦魇? 不是梦魇!他记得很清楚,自己跳入了灵池,哗哗的水声还犹如耳旁。 那这里是哪里?难道我死了吗? 一阵风吹来,带着浓浓的血腥味。一阵恶心感突然袭来,千书寒不由自主的蹲下来干呕,一直呕,直到嫣红嫣红的血从嘴里呕出来,滴在白茫茫,干枯的土地上,瞬时变成黑『色』。 血呕完了,身上开始发热,发烫,无数个火焰在燃烧,心中似乎着了火一般,越烧越猛,猛得自己不得不匍匐在地上,还是不行,大地和身体一样炙热,热得身子忍不住打滚。 这里是哪里?难道就是那烈焰岩浆?青辰…… 他呻-『吟』了一声。青辰,你难道也曾经受这烈焰岩浆?你瘦弱的身躯如何经受这股地狱般炙热? 千书寒的眼泪留流下来,泪水刚刚出了眼眶,就哧溜’一声化作了一股白气。 太热了,不能继续这样躺着,这样躺下去肯定会死去……千书寒挣扎着起来……喘着粗气,继续往前走。 往前,往前,再往前……即便毫无目的希望也不能放弃,有人还在等我。 脚步越来越重,呼吸越来越沉,身体越来越热,整个人好像被撕裂一般,嘴唇开始发焦,喉咙口几乎要冒烟,他几乎要停止思考了。 不能这样死去,不能。我还要见青辰,我还没告诉她,我一直喜欢她,从最初看到她的那一刻开始…… 天上的灰烬好像越来越多,上面还有星星点点的火星,这是什么地方?是地狱熔炉吗? 走上了一个上斜坡,白茫茫的雾气遮盖了视线,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脚步越来越重,一步又一步,重得用双手提着腿上去,还是很累…… 一步踏了空,他整个人跌落了下来,直直的,一直往下坠,地狱熔炉还有一层层?我要下去更深的一层吗? 一道炙热的白光一闪而过。千书寒睁开眼睛,眼前有一滴冰凉的水滴在自己的脸上,冰凉凉的,亮晶晶的,从没有见过如此璀璨的钻石,透亮透亮的,一颗又一颗,掉了下来,冰凉凉……这个场景如此熟悉。 这是在莫名山上吗?这是在青辰怀中吗?我又在做梦了吗?还是一场盛大的幻觉? 千书寒慢慢的伸出手来,五指微微发光,仿佛在驱逐着白茫茫的雾气,他慢慢把手抬高,抬高,他想触『摸』到那能掉下钻石的脸。 雾气变淡了,越来越淡,淡若青烟,淡成无影。 眼前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脸有泪痕,梨花带雨。 “师姐——” 眼前确实是师姐,师姐的容貌,师姐的怀抱,软软的,柔柔的。师姐,你也跳烈焰岩浆?你这是为何? 千书寒猛的坐了起来,“师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眼前的人似乎吃了一惊,又淡淡一笑:“书寒,自然是师姐。” “师姐,你怎么来这里?” “师姐怎可弃你而去?我可是你师姐。” 千书寒坐了起来,四周仿佛清晰了很多,白茫茫的雾气淡了,能看清楚四周的环境,只是这空间似乎很怪异。 一转身,师姐已经不见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师姐—— 空『荡』『荡』的空间一下子吞噬了这声呼喊,没有一点回声。 千书寒勉强支撑起身体,站了起来。地面热气似乎没有刚才那么炙热,白茫茫的雾气也消散了很多。 这里是哪里? 青辰—— 他朝着远方狂叫一声,依旧是没有回音,一片死寂。 青辰,你在哪里?你也来过这里吗? 继续往前走,除了继续向前走好像也没有什么多余的选择,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一条大横沟横在了面前,挡住了去路,深沟有十来米宽,深沟对面又是万仞之高的崖壁。 千书寒低头向下望去,深沟深处竟然还长满睡莲,朵朵硕大,华盖满满,在微弱的光线下,星星点点,好似天外神物。 这光从哪里来? 千书寒抬起头,顺着光线看去,光线追溯到很远很远,在很远的尽头,似乎有一些闪闪的发光体。 那里有出口吗?还是诱『惑』别人的幻觉? 不管了,千书寒一提气,一阵虚空,身体好像被掏空了一般,没有一点点真气,更别想使用轻功了。 我怎么啦?千书寒有些惶恐,这死了吗?难道这里真的是地狱罗刹?我已经成为虚体? 沿着深沟往发光处继续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远处的光源看起来还是那么远,脚步却越来越重,重的几乎迈不开腿,最终不得不坐了下来。 我到底怎么啦? 怎么孱弱到如此地步? 不行,我不能继续呆在这里。 千书寒勉强站了起来,周围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上方的烟雾层似乎低了一些,而大裂缝的对面几道光也弱了一些,空气中的烟火味似乎也浓重了一点。 四周开始有一层白茫茫的雾气开始围绕过来,完全分辨不得方向。 我该往哪里走? 胸口突然一阵剧痛,一股血腥味涌了上来,让他不得不又趴在了地上。地开始发烫,越来越烫,而他的身体也开始发烫,像被灼烧似得。 我怎么啦?我要死吗? 他的脑袋开始发晕,一阵阵炫目的感觉袭击过来,整个空间似乎在摇晃。 上方浓雾已经完全压下来看不见了,到处都是白茫茫的,空气中烟火味很浓重,零星星火冲进了鼻子,口中,呛得他猛烈的咳嗽几下,又是嫣红嫣红的血吐出来,这些血碰到大地,一下子变成黑『色』…… 冰火两重天!周而复始吗? 那师姐去哪里了?也在经历这烈焰岩浆吗?那她如何经受得住! “师姐——”他扯开喉咙大喊,“师姐——” 空『荡』『荡』的空间中又一次吞噬了声音,什么人都没有。 力气在几句大喊之后用完了,千书寒不得不重新躺在了地上,整个身体好像不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火焰,一直在灼烧…… 我快死了吗?我会烧成一堆白骨吗?又是一阵眩晕感,脑袋开始『迷』『迷』糊糊昏昏沉沉…… 第90章 重逢 又是那个声音,从远处传来,好像吹过田野的微风,又像耳边轻抚的低语。是谁?一个女人身影,一个女人的声音。 身形苗条,声音轻柔。 千书寒——醒来——醒来—— 思维在一点点恢复,脑子逐渐清晰……千书寒使劲的想睁开眼睛,可惜睁不开,看不清楚,一切模模糊糊的。 好像是一个房间。 不是,一个简陋的石室,有窗,有桌有椅,桌子有一个珠子,珠子发出光。 我这是在哪里? 外面传来脚步声,门被推开了,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是一位男人,五十左右,有胡子,穿着短衣短衫,面容看不清楚,『露』出一大段手臂,能感觉到肌肉传达的力量,应该是练武之人。 此人是谁? 他手里拿着什么?明晃晃的,闪亮亮的,还冒出丝丝寒气, 是刀! 他要干什么?千书寒本能的想坐起来,可惜坐不起来,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连一个手指头都动不了。 男子拿着明晃晃的刀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小子,我女儿舍不得,我可不会。今天算你倒霉,我女儿出去了。”说罢嘿嘿的笑了起来。 完了,完了,这会死在谁的手里都不知道了。。 那男子举起了了手中刀…… “爹爹,”门外传来一声娇喝,“你这是做什么?”一道靓影从门外闪了进来。 是青辰!这声音就是青辰的声音,千书寒心底一阵狂喜,可惜还是看不清楚,只觉得一个影子走到了跟前。 “没,没做什么。佳儿,爹爹我就是试试这小子的反应,看他醒了没有。” 佳儿?这男子叫佳儿,难道不是青辰? “爹爹,他中了烈焰之毒,一时半刻解不了,您先别打他的注意。” “我没打他的主意。” “那您支开我,举着刀在做什么?” “我……哦,我想给他疗伤,你看他皮肤有一些被气浪灼伤……女儿,没听说过刮骨疗伤吗?” “爹爹——您就别找借口了。”这个被唤佳儿的女子一声娇嗔,“您怎么这么不听话?女儿难道还会害您不成?” “我知道,佳儿,可你也得知道,爹爹我等很久了。” “再等等,等时机成熟了,好不好?” “你保证?” “我保证!” “快走啦,快走啦。”女子连推带搡把男子推出了房间门,‘咔嚓’一声,顺手还把房门锁上了。 那女子锁门之后转了过来,从桌子上拿来一碗汤羹,坐在的千书寒边上,勺子舀起 一勺汤放在千书寒的嘴边滑进去。 什么东西?又是丝丝缕缕冰冰凉凉的感觉,从嘴里滑入喉咙,滑进五脏六腑,浑身说不出来的舒服。 喝了大半碗,力气好似又慢慢的回到了身体里,眼前的人的面孔逐渐清晰起来……清澈的眼睛,高挺的鼻子,还有一抹红唇和挂在嘴边浅浅的微笑。 “青辰……” 千书寒发出了声音。 确实是青辰,她还没有死,她就在我的眼前。 青辰也好像吃了一惊,浑身抖了一下,正在给他檫嘴的手不自觉的停住了。 “青辰——”千书寒按住了青辰的手,“青辰——我是死了还是活着?” “呃……”青辰好像如梦方醒,缩回了手,“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感觉怎么样?千书寒皱起了眉头,“感觉怎么样?很不真实,好像到了幻境。你先告诉我,我是死了还是活着,你是真实的还是幻影。” “是幻影。” “真的?” “真的。” “原来还有如此的真实的幻影。“千书寒抬手掐了掐青辰的脸蛋。 ‘扑哧’一声,青辰笑了起来,千书寒也笑了起来,两个人相对着傻笑半天。 “能再次见到你真好,青辰。” “我也是。”青辰伏在千书寒身上,头埋在在千书寒的胸口,“心跳很有力,你总算活过来了。” 千书寒心中一阵激『荡』,心跳的更快了。 “你可真傻,你怎么也来这烈焰岩浆之地。”青辰抬起头看着他。 “烈焰岩浆之地?” “对,这里是海底底下,火山之中,一半海水一半火焰。你怎么能来到这里?” 千书寒微微一笑:“你的地底下一直在叫我,叫的我头痛,所以我跳下灵池,就来到了这里。” “你可真傻,你体内的颜兮珠属寒『性』,根本承受不了这烈焰之地。你跳下来做什么?” “你不是更傻,明知道失去颜兮珠会成为‘空蛹’,也不私吞了逃走。” “我有想过得了颜兮珠溜走的。” “真的?” “真的。” “那为何不走?” “你给我做的花环太漂亮了,我一下子舍不得,就留下了。”青辰又把头伏在了千书寒的胸口,仿佛很满意听着千书寒的心跳声,闭上眼睛。 千书寒的手轻轻放在青辰的头发上,满头青丝光滑细腻。 真好啊。 时光就这样的流走吧。算了,时光还是就这样停顿吧。 许久,青辰抬起了头:“你为何叫我‘师姐’,你认不出我来了吗?” 什么时候?一个影像从脑袋里掠过,一个女子轻轻的抱着她,冰凉闪亮如钻的泪水滴了下来,滴在了自己的脸上。难道那时是青辰? “我刚发现你时,你已经『迷』糊,我去找深沟找给你解毒的雪莲水,回来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我沿着深沟一路寻找,最终发现昏『迷』的你。” “那刚才你给我喝的就是雪莲水?没有其他吗?” 青辰微微一愣转而笑道:“除了雪莲水以外,当然我还放了一些毒『药』,剧毒。” “我对你的毒趋之若鹜。” 青辰又是一愣,脸一下子红到耳根,正羞涩的不知如何回答。 “佳儿,佳儿——快开门!”外面传来踢门声。 青辰一惊,马上把手从千书寒的手中抽出来,对着千书寒,低声道:“快躺下,不要问,假装继续昏『迷』。” 千书寒迟疑了一下,还是依言躺下,闭上眼睛。青辰转身去开门。 刚才的壮汉从门外走了进来:“女儿,你大白天的,锁门干嘛?孤男寡女的。” “爹爹,你胡说什么啊。”青辰娇声回答,“他都一直在昏『迷』,能有什么?” “怎么还在昏『迷』?你不是一直在喂他雪莲水吗?女儿——你不会再搞鬼吧。” “爹爹,我是你女儿,我干嘛要欺骗您。” “难说!”壮汉摇了摇头,“你随你妈,我看你跟这小子有事。” “爹——”青辰怒嗔一下,脚一跺转过身去面对着千书寒,千书寒正假装睡觉,可眼开着缝,看来在偷看偷听 青辰拼命朝着千书寒使眼『色』,千书寒假装没看到,反而眼缝开的更大了。 青辰一急,把手里的手绢丢在了千书寒脸上,遮住了他的眼睛。 “怎么啦?这小子的毒是不是解了?”壮汉凑了过来呢。 青辰急忙转过身去:“没有呢。爹爹,他的毒已经入五脏六腑,没有三五天是不会恢复的。您就耐心点吧。” 那壮汉还不死心,一把拉开档在前面的青辰,伸手拿开盖在千书寒脸上的花手绢:千书寒脸『色』苍白,眼睛紧闭,连呼吸都很微弱,完全一副深度昏『迷』的样子。 “哼,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壮汉哼了一下,大步流星的出门去了。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交代一下:“佳儿,醒了就告诉我。你有空没空都老腻歪在这里,给老子准备一些下酒菜。” “是。”青辰毕恭毕敬回答。 青辰回头看了一眼千书寒,也跟着壮汉出了门去。 两人前脚一出门,千书寒立马从床上起来,盘腿运功,只觉得自己体内真气充盈,神清气爽。已与刚到这烈焰之地感觉完全不同。一个时辰过后,已经运功完毕,深呼吸一下,脑袋里的杂『乱』想法浮上心头。青辰原名叫齐齐佳儿他已经从妙人儿那里得知,那个爹爹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奇门奇之怪?不是说奇门的人短寿吗?这齐之怪已经有五十上下,难道传说有假?青辰为何让自己装昏『迷』? 胡思『乱』想之际,门已经被推开了,青辰端着饭菜进来。 “书寒,来吃点东西。这个地方没什么吃的,除了鱼和藕,你就将就一下。”青辰摆好碗碟,把筷子递给千书寒,兴高采烈的讲。 千书寒依言坐下,尝了一下,发现这鱼和藕格外的鲜嫩入口,不禁一阵狼吞虎咽起来。 “你慢点——”青辰坐在他的对面笑眯眯,小声得意的说道,“……我爹爹喝了酒……睡着了……吃完后,我带去一个好地方看看。” “爹爹?你有爹爹”千书寒吞下最后一口鱼。 青辰不好意思的笑道:“我的记忆恢复了,他就是爹爹。”说完就来拉千书寒起来,“走吧,出去走走。我爹爹的事情以后再告诉你。” 青辰不想多说,千书寒自然不多问,两个人手拉着手出了门。 第91章 思念 一出门,千书寒才发现这几间石室在崖壁之中,没走几步就到了悬崖口,下面就是碧波睡莲深沟,抬头则只能看见上方白茫茫的一线亮光。 这石室建的选得还真是好地方,即避开了上方烈焰岩浆的火热之气,有能避开下面深沟之内的寒气。不知是哪位牛人所建。 千书寒还在思忖。 青辰开口了。 “下面这个沟很深,上面那些白茫茫是烈焰雾气,这个雾气整日笼盖,只是在午时才会退去一会儿,一般人不能在这雾气之中坚持一个时辰。我那日跳下了烈焰熔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浮上来后发现自己就在这深沟碧波之中——”我爹爹在这崖壁之中接应我。” “你跳入烈焰熔浆,出现在深沟碧波之中——我跳入灵池碧波之中,却来到了烈焰熔浆之地。这……两个地方互通吗?” “是的,这里是海中火山之地,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青辰……你说你爹爹接应你?你爹爹是——”千书寒响起了那个大汉,磨刀霍霍的样子,难道是他是—— “你爹爹是——齐之怪前辈吗?”千书寒试着问道。 “对,我原名齐齐佳儿。” “你爹爹怎么会在这里?” “我爹爹呆在这里有一段日子了,在妙人儿上朦凌峰之前,他就发现了这里,通过灵池莲花来到这里。” “你也知道你爹爹在这?” 青辰笑笑不回答。 “走吧。” 青辰一跃而下,轻轻落在了一朵莲蓬之上。 好俊俏的轻功,看来青辰记忆恢复了,连轻功也恢复了。 青辰朝着千书寒招招手。 千书寒也一跃而下,落在了同一朵莲蓬之上,莲蓬站两个人显得有一些局促,青辰不得不仅仅依偎着千书寒。 “干嘛呢你,为何不落在其他莲蓬上,怪挤兑的。”青辰小声埋怨。 千书寒一把搂住紧紧搂住青辰的腰:“这样不挤兑了吧。” 青辰一下子红了脸,却也没有推脱和挣扎。 “小的时候,听大师兄说过,深海之中的睡莲能带人到神奇的地方。我如果在另外一个莲蓬里,我怕睁开眼睛又不见你了。” 青辰不说话了。两人盘腿相对坐下,四目相对,满满的情谊在小小空间的弥漫,空气似乎凝固了,对方的呼吸如此清晰如此润泽哈在了彼此的脸上。 千书寒目光不自觉往下移,经过小巧的鼻往下……最后的停留在青辰的唇上,青辰的唇微微张开,娇艳欲滴,一丝丝热气慢慢哈出……千书寒忍不住了。 探过头去,双唇覆盖住对方的双唇,一丝丝甜蜜在口中流转,软软的,润润的感觉一下子涌上了心头,脑子里的弦似乎在轰然崩塌…… 良久,千书寒放开了青辰,喜出望外,双眼润泽看着她:“青辰……原来那日不是幻觉。” 青辰早就羞红了脸,头低的低低,几乎不敢抬头看千书寒殷切的眼睛…… 四周的睡莲花瓣慢慢的合拢,静悄悄的把两人包裹其中。睡莲底部出现了小小的漩涡,漩涡拖着睡莲的根茎不断的旋转,一会儿功夫,睡莲已经被拖到碧波深处…… 碧波深潭又恢复了平静,婷婷袅袅的睡莲在碧绿之中朵朵盛开,发出淡淡的幽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四周逐渐明亮起来,空气也变得充盈,莲花打开以后,千书寒睁开一看,青辰还是脸『色』绯红,神情恍惚,看起来还有一些发懵,千书寒笑了笑,拉着青辰中跳上了岸。 岸上,好广阔的——好广阔的一处地方,左右两边平坦无边无垠,对面则是万仞高峰相对而出,在这两峰缝隙之内,一道光从中『射』出,在光线之中还能看到皑皑的水气漂浮,而这道光直接『射』到身后的碧波之上,睡莲碧波全都笼罩着一层青『色』的雾霭。 “这里是哪里?”千书寒问。 ”神仙福地。” “神仙福地?”千书寒回头看着青辰,笑眯眯的,“既然到了神仙福地,我还有仙品要还给你。” 千书寒解下脖子上的暖玉,给青辰带上。 暖玉莹莹绿光在青辰雪白的脖子发光,确实是好看。 千书寒笑了一下:“真好看,这会儿真是神仙福地了,睡莲鲜藕,高山瀑布,美女佳人。” 青辰好像没心思说笑,神『色』凝重,『摸』着脖子上的暖玉愣愣出神:“有一个传说,这个暖玉可以度过高山瀑布,穿过时光流转之道,可以打开另外的空间?” “另外的空间,什么空间?” 青辰又笑笑,没有回答,青辰今日似乎有一些不同,说话吞吞吐吐头,似乎有难言之隐。 千书寒走了过来,楼住她肩膀,真诚看着她:“青辰,你心中所藏之事,我十有八九知道。时至今日,无论是什么,我都会接纳或者面对。” 青辰看着千书寒的眼睛,踌躇了一下,咬了一下下嘴唇,好似在下决心。 “青辰,在想什么呢?如果是说你是奇门的女儿,这个事情我早就知道了。无论你是齐佳儿还是青辰,对我来说什么都没改变。” “如果我说,从一开始接触你,就是我和爹爹的一场阴谋,也没关系吗?”青辰抬起头,用探寻的目光看着千书寒。 千书寒愣了一下,尴尬的一笑;“你不是失忆了吗?哪里来的阴谋。” “那倒也是。” 青辰展颜一笑,好像突然释然了:“你说的对。” 似乎是心中的心结打开了,这个青辰又回到了初识千书寒的那个时候的样子,叽叽喳喳,雀跃无比。 俩人自然有说不完的话语。千书寒免不了说起了很多自己中‘天残地缺’的情景。但奇怪的是,自己想不起来具体发生过什么事情,甚至也回忆不起回到十岁这回事。只是朦朦胧胧记得自己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一会儿向她哭诉,一会唱歌给他听,这个女人反复无常,又让人牵肠挂肚。 不知道这个女人因何而来,为何而生,每次出现,自己胸口都堵得慌,慌到『迷』糊。 青辰一直笑,笑他回到十岁那个幼稚的样子,又笑他现在正常了就假装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单记得美女,还是十足的『色』鬼。 千书寒尴尬不已,不过他也知道青辰只是玩笑话。他还告诉青辰,在‘天残地缺’里,那满身的戾气源于思念,每思念一次,身体就疼痛一次,也就会发狂一次,无穷尽的思念滚滚而来,无穷尽的痛苦也就纷涌而至,整个人就好像处于炼狱中一般,不杀人不喝血不足以平息。 青辰听完自然心疼不已,想起那些千书寒『迷』糊的日子,自己不知所措,整个人都似被掏空一般,好在这一切终于过去来了。 忽然她想起了一宗,这件事情盘恒自己心中很久了,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道:“你到底思念哪位佳人啊,如此痛不欲生?” “哪位佳人?”千书寒一愣,似乎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青辰脸『色』顿时煞白,她也就试探『性』一问,满心以为千书寒会说自然是你,没想到这只是一宗冤案。 “青辰……我……”看青辰脸『色』突变,千书寒意识到什么。 “是你师姐,对吗?你在『迷』糊时,经常叫师姐,师姐……”青辰还在笑,只是这个笑看起来有一些勉强。 “我……”千书寒语塞。 “看来你师父早就觉察你心中所想,如你师兄说的,果真你师父最疼你的,大师兄如此优秀,最终他还是把爱女托付给了你……” 千书寒竟无言以对。 在‘天残地缺’里,那个女人款款做来,眉眼如黛,双目含春,珠光玉颈,峨冠博带……那么像师姐, 但……可以肯定的是——不是青辰。 那女人一笑,一哭,一喜,一怒,好像镌刻在灵魂上的密码,让自己思之不得,思之若狂,自己能说谎吗? 青辰垂下眼帘,站了起来,起身向过来的那条河沟走去。 “青——”千书寒想伸手去抓—— 一缕空『荡』『荡』的袖管在手里划过,青辰回头苦笑一下,纵身一跃,一朵睡莲合拢,深深沉了下去…… 千书寒愣愣的站在空空的空地上,周围还是青烟弥漫,远处高山流水,青辰这一走,整个空间静谧,冷清的的有一些可怕。 这事情发生的有一些突然,相遇,互诉衷肠,唇上似乎还有她的余温,转移间,竟然觉得无从解释,无法解释,甚至觉得不必解释。 我到底怎么啦?千书寒锁紧眉头。 我要解释吗? 我要如何解释? 还是我真的还爱着……爱着师姐? “师父……我是颜夕……” “谁?” 千书寒猛然一回头,稀薄的青气之中,除了丝丝缕缕的水边透过的凉意,什么都没 第92章 偷听 回到石屋后的三五天内,青辰似乎在刻意回避着千书寒,虽然一日三餐还是照顾周到,情绪却是淡淡的,淡的都看不出一点点情谊。除了那大汉来的时候,让他装昏『迷』,再无其他。千书寒一个人困在石屋内焦灼不安,他到底思念着谁?真如青辰所说,思念的是师姐吗?前几日,刚刚见过师姐,他了解自己的感受,多年未见的亲人相逢一般,自己绝对没有其他杂想。难道在自己的心灵深处还在…… 又是那道刺耳的*,低低的,哀哀的,柔若无骨却又尖锐无比,穿过时空而来…… 千书寒痛苦的闭上双眼。 师姐…… 大师兄…… 大师兄!想起了大师兄,千书寒从床上一跃而起。找到青辰后,自己似乎忘记了岁月,忘记了大师兄。 大师兄还被关在『药』门。 『药』门的除魔大会就要召开了。 师姐为了这个上了朦凌峰希望自己能救大师兄。 自己却想在此地久留。 千书寒在房间内焦灼的走来走去,门又被推开了,青辰走了进来,端着一些糕点。 把吃的东西在桌子一一摆好,青辰又想从门边退了回去。这回千书寒手快,一把拦住:“青辰,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 “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你不留在这?” “我要救我的师兄。” 青辰咬了咬下嘴唇,好似在下决心,一会儿抬头说道:“今晚三更,我找你,带你出去。不过……”青辰从怀里『摸』出一颗白『色』的『药』丸,“三更之前,你把这颗『药』吃了。” “什么『药』?”千书寒接过『药』丸,“你们不一起出去?” 青辰笑笑,“毒『药』!” 说完,很快又从门边退了出去,接下来就听到‘哐当’一个很大锁的挂在了门上。 我这是被囚禁了吗这大汉若真是齐之怪前辈,为何要住这里?我为什么要在他面前装昏『迷』?青辰也怪怪的,看起来不像生气这么简单,这几天一日三餐都是变着法儿,看起来好像在精心饲养…… 千书寒看着这白『色』『药』丸,口中喃喃说道:“毒『药』?难道真的是毒『药』?” 这千书寒一阵胡思『乱』想,想得冷汗直流。 想了后又深深自责,自责自己怎么这样怀疑青辰,就这样心情忐忑的在房间内走来走去直至二更天。 青辰说三更天带自己出去,为何要她带?自己何不现在出去看看。 主意打定,千书寒伸手去推门,门显然被铁锁锁住了,根本打不开。可现在的千书寒已经和刚下山的千书寒不同了,一运气,一道白光打在锁上,锁就掉了下来。 轻轻的推开门,运气轻功,尽然做到悄无声息。 从石室出来,没走几步就是悬崖,往下看就是深沟里睡莲,从这个睡莲里就可以直接到达青辰说的可以出去的地方。 可现在千书寒不想就这样不辞而别。他在这几间石室前面走来走去,越走心里疑团越大。 这青辰住在什么地方?她又是从哪里出来给自己端饭送茶的? 这几间石室,除了自己住了一间,其余的空无一物,完全不像有人住的地方,那青辰和齐前辈又是从哪里冒出来? 难道在上方? 千书寒抬头看悬崖上方,即使在夜晚仍能感到上方黑压压一片,那是浓雾。青辰说过那是烈焰之地,普通人不能在那里熬过一个时辰。 难道在深沟底下? 千书寒借着石室桌子上的夜明珠余光往下瞧: 悬崖下方和上次看到的并没有什么不同,深潭睡莲深沟,没有任何可以住人的痕迹。 千书寒摇了摇头。 突然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他进入那几间石室,把耳朵贴近石室的四面墙去听有什么异样,甚至趴在地上去听。 果真,他在一间石室内听到了墙壁里面有中空的声音。 他知道奇门深谙五行八卦,如果石室下方还有空间的话,这个入口肯定是根据奇门的五行八卦排列而成。 千书寒端坐石室中央,根据自己所学的五行之术开始推算方位。 果真让他发现端倪,这个房间四四方方,八位方正,不过五六平米,从正门东面朝里面看,里面几乎一览无余。如果有人在这个房间内设置暗门,那肯定在有门的东墙,因为那是视觉的死角。 果真在东墙的坤位找到了一个洞,这个洞仅仅只有手指大小,很难被发觉,把手指放在洞里。东墙的门后面‘哗啦’被拉了开来,一道小暗门就出现在眼前。 千书寒暗喜,把珠子掩灭,从暗门里拾阶而下。 没走几步,前面出现了走廊,走廊的尽头还透着微微余光,千书寒运气轻功,悄无声息的飘进走廊,走廊的尽头,又是一排石室出现在眼前。 偷偷的站在石室外边往里面瞧:里面一个女子跪在地上,她的前面则有一排桌子,桌子上供着很多牌位,牌位前面还供着香和蜡烛,一个大汉在女子身边走来走去。 是青辰,跪着的女子看身形就是青辰。 一看是青辰,千书寒的心扑通扑通直跳,这边他又按捺不住好奇心,趴在小窗外一动不动。 那大汉显然很气愤,走来走去,边走边说。 “佳儿,你忘记你对祖宗们发过的誓言了吗?” “佳儿没忘。” “那你……你是看上天玄派那个小子啦?”大汉把头探在女儿前面。 “爹爹——”青辰试着站了起来。 “跪下!你就跪着说。”一声怒喝,青辰只好又跪下了,齐之怪显然生气了,“那你说说你为什么把颜兮珠解了‘天残地缺’。” “爹爹,那颜兮珠当年颜兮就是用来解‘天残地缺’的,我也不过顺便帮忙而已。” “我呸!用不着!颜兮是谁?她是我们的敌人,当年我们奇门帮助了她,她恩将仇报,给我们下了诅咒。使得我们奇门男活不过四十,女不过五十!” “爹爹,你咋知道就是颜兮下的诅咒?也许是我们居住的南海地理环境受污染,不适合居住呢。” “胡说八道!”齐之怪显然气急,一声怒喝竟然引起一阵咳嗽,一直咳到自己弯下了腰。 “爹爹——”青辰又想站起来。 齐之怪摆摆手,又把青辰按下去,让她继续跪在牌位之前。 “颜兮珠的事情就算了,反正也是你偶然得的。你接近千书寒已经多日,为何不取了他的血?” “爹爹,我失忆了。” “那你现在也失忆了吗?” 青辰低头沉默不语。 窗外的千书寒心一阵狂跳听着纳闷,取血?难道青辰那日说的阴谋是要自己的命? “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小子了?”齐之怪老话重提。 “他……他心有所属。”青辰的声音低了下来。 “这么说,你看上那小子,那个小子还没看上你。”齐之怪转过身就要往外走……千书寒急忙把自己身子躲在暗处。 一阵推拉之后,青辰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爹爹,你要去哪里啊?” “我要去杀了那个小子!” “爹爹,你真的觉得天玄派传人的血能解我们的诅咒吗?” “哼!祖训就是这样写。” “如果祖宗错了呢。” “啪”的一声脆响,显然青辰被打了一巴掌。 门外的千书寒听到这一声响,眉头皱了一下,可似乎也做不了什么,只好继续站着。 “爹爹,你打死我好了。我也累了,乏了,反正早晚是个死。”青辰撒起泼来,说完竟嘤嘤的哭了起来。 “佳儿……”齐之怪被气长吁短叹,“佳儿……” “爹爹,为了活命,我们去害他人『性』命,这是不对的。” “扯蛋!——我再问你,那《心眼》和《天残决》哪里去了?你别跟我说,你从来没得到过,少来糊弄我。” “我——我真的没有得到过啊。” 听着这无辜的声音,这青辰在他爹爹面前无赖可耍得真彻底。 “《心眼》是地黄派的,《天残决》是天玄派的,我们要它何用?” “混账,那两本书可以练‘天玄地黄’,可以振兴奇门,可以称霸武林。” “爹爹,我一个女儿家的,称霸武林干什么,我就想称霸厨房,给你弄点好吃的。” “你……你……你气死我了。” 千书寒透过小窗看到齐之怪又举起手来,心中着急,正打算跳了进去,青辰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慢着,爹爹,我把千书寒的血给你端过来还不行吗?” 千书寒倒吸一口冷气,后退了两步。 “当真?”齐之怪不相信。 “自然是真,我最恨不清不楚的人。他这边跟我暧昧,那边天天师姐、师姐的,杀了他也不过分。”青辰说得愤愤的,还当真恨极的样子。 千书寒又是一阵汗颜,只听得青辰继续说道,“爹爹,天玄派传人的血若真的能解开我们奇门诅咒,一个千书寒算什么,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女儿迟迟不下手,不过是觉得离开南海后,你我身体并无异样,才推测什么诅咒也许就是一个传说。” “丫头,你还在狡辩!你还想骗你爹爹。你既然舍得,那我问你,千书寒醒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最近几日我让你给他喝点蒙汗『药』,你给他吃的是什么?我那枝上好的千年雪莲哪里去了?说!” “我……”青辰声音低了下去,嘟嘟囔囔道“吃了蒙汗『药』,他的血还能用吗?给他吃补『药』不就等于给你吃补『药』。” “你——气死我了。” “爹爹,你也别气啊。这趟我出去也不是一无所获,我不是得了玄灵了吗?有了这玄灵护体,我肯定能活过五十岁,保证让我们奇门后继有人。” “那爹爹我呢,三天之后就满四十周了。” “这——” “丫头,爹爹也不是舍不得这老命,不过没看到你成婚,我死不瞑目啊。”齐之怪 边说边哽咽起来。 “爹爹,”这回青辰站起来,“你就别伤心了,明天我去给你取了千书寒的血就是。” “你这回说定了?不反悔?不找理由推脱?” “当然定了,我对着祖宗牌位发誓!”青辰还真举起手,不过又放下手,对着她父亲笑嘻嘻的说,“要不你自己来?” “死丫头,我打的过那个小子吗?他对你信任,你可以攻其不备。” 第93章 毒药 千书寒回到石室内,这回不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了。躺着石床上,拉好被子,瞪着头顶上的石板,直挺挺的躺到三更天。 三更天,青辰推门进来。千书寒闭上眼睛,假装什么都没看到。这青辰坐在他的床沿边,轻轻的叫道:“书寒,书寒。” 这千书寒心中犹豫,不知道自己该继续装睡还是现在睁开眼睛。 自己现在醒来,她会怎么做? 真的和他离开这里?那他父亲怎么办? 或者说,她根本没有想带他离开,只是一个阴谋,很快她就能取自己的血了。 “书寒,千书寒!”青辰又叫了几声,声音也大了一些,见千书寒没有反应,开始在他边上一通找。 难道真的吃了那『药』?” “别装睡了,千书寒。今晚三更你就可以走,外面你师姐和师兄还等着你去救。” 千书寒赶紧减弱自己的气息,假装一副深度昏『迷』的样子。 那青辰见千书寒毫无反应,长叹了一口气“傻瓜,说是毒『药』了,你还吃。竟然你这样听话,我只好放你走了。” 千书寒心中纳闷,不知道青辰所说何意。但他一开始就装昏『迷』,现在只能继续装了。 那青辰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锣鼓。 这小锣鼓看起来就像小孩玩具,只是奇怪的是那玩具的花纹,好像是蛇皮花纹。千书寒心中更加狐疑,他记得青辰对蛇一向忌惮,当初在莫名山庄的秘洞里,曾经看到蛇皮呕吐不已,怎么用蛇皮装饰自己的随身物品? 青辰拿出一锣鼓,放在手心,从右手又拿出一根小棒槌。这小棒槌一出手。千书寒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巫门的巫术,这巫术叫‘金蛇狂舞’,那『药』就是『药』引子,吃了那『药』,现在自己只能跟着棒槌走了。 那青辰准备拿起棒槌敲小锣鼓,又把棒槌放下来,好似下不了决心。重新过来坐在千书寒的床沿边上,用手撩拔一下千书寒的头发,沿着他的额头向下,轻轻的滑过鼻梁,又贴了贴他的脸颊,似乎要把他的样子刻画到心里一般。 “天黑了,月亮上山了,风停了,树叶静止了;小鸟归巢了,蚂蚁回家了,只有青蛙,什么都不知道,还在不停地,呱呱叫,呱呱叫……” 青辰突然轻轻的哼着,温柔无比。 书寒几乎绷不住了。在中‘天残地缺’的日子,所发生的事情,大抵都忘记了,所以这首摇篮曲,他第一次听到,他也不知青辰为何突然要唱这首歌,就是觉得这歌声里饱满了深情,蕴含着抚慰的力量,自己似乎又一次平静下来。 青辰站了起来。离开千书寒数米,开始有节制敲打的锣鼓,鼓点有节奏的响起,千书寒一下子从床上立了起来,双目紧闭。 “左右左……” 鼓点声声,千书寒配合着左右左……步步向前,像被牵线的木偶, 青辰在前,千书寒在后,两人出了房门,没几步就到了悬崖深沟。青辰先飞身向下,落在了一朵硕大的莲蓬里,站稳后朝着上方的千书寒敲了一声鼓,那千书寒‘噗通’一声,直挺挺往下跳,完全不辨方向和位置。 青辰飞身而起,半道上接着千书寒,再次落在了莲蓬里,莲蓬合拢,一股熟悉的清香扑向了千书寒的耳鼻。 佳人的脸近在咫尺,几日前的情形清晰的浮在了脑海里。这千书寒心中念头百转千回,思绪连篇。 千书寒还在遐想联翩,眼前忽然亮了,估计是到地方了。果然,莲花打开,耳边又传来小锣鼓的声音,一声跳,千书寒跳到了岸上。 一脚落地,千书寒心里想,坏了,跳的太自然了。果真,听得青辰狐疑自言自语:“咦,你怎么跳的这么流畅,一点也不僵硬。”,紧接着,千书寒感觉有一根手指在自己脸上东戳戳,戳的位置还非常准,都是人脸上的各处敏感『穴』位。 绷住脸,把呼吸调整得更加绵长。 那青辰戳完后,长叹了一声:“你没吃『药』,我们的缘分也到此了……你都不肯喝下我的毒了。” 千书寒心中一凛,只听得青辰继续说道:“你若吃下『药』,我们的缘分也到此了……”说完她竟然蹲了下来,双手捂脸,嘤嘤的哭了起来。 千书寒心中很不是滋味,可现在……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一味的站着,。 半响,青辰停住了哭声,又敲起了小锣鼓,锣鼓声声,声声清脆,只是那清脆之中莫名其妙的多了离别的伤感…… 跟着鼓点,千书寒犹如木偶一般前行,一步两步,步步沉重。 鼓点愕然而止,千书寒停住了。前方好像有一道耀眼的白光从天上倾泻下来,还有丝丝缕缕的寒气从前方扑面而来,这个地方他来过,就是前几日那广阔的秘密之所,这道白应该就是两刃相对崖壁中间的瀑布。 青辰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难道这里有出口? 千书寒不想再装下去了,睁开眼睛, 眼前两峰之间一条巨形瀑布,只是这瀑布长的也是奇妙,上方是蓝褐『色』的大水涡,那水涡自南向北旋转,形成漩涡之势头,从漩涡正中,一条巨大的瀑布从中倾泻而下,两峰水汽弥漫,烟雾腾腾。那瀑布跌落在地竟然没有形成水潭,无影无踪,地上除了一团团滚滚的白气,竟然无一水滴。 而青辰正背对着自己,双手分开高举,对着狂泻而下的瀑布。大声的呼喊:“仙者,沧海埋葬,千年沉湎,醒来吧。” 千书寒本打算睁开眼睛与青辰说明情况,要杀要剐也随了她。现在看到此等怪异的举动,顿时愣住了。 那青辰呼喊三声完毕。 双手绕过颈部,取下了暖玉,放在手心,高高托起。 “来若春风,如切如磋;去则抽丝,如琢如磨。起于微末,势成破竹;朝若细雨,暮已磅礴。” 语毕,那暖玉嗦然变大,转而变成一张床大小。一串串字符从床沿边上游走下来,又腾飞到空中,在空中变化着,无数类似于梵文的字体在不断分散组合,分崩离析又重组,最终这些在在空中熊熊燃烧,化为灰烬,掉入了瀑布『迷』茫的水汽之中。 青辰转过身来。千书寒急忙闭上眼睛。 青辰绕着千书寒向南走了三圈,又向北走了三圈。三圈完毕后又立在千书寒面前。 一只手慢慢的举起,放在千书寒的脸颊上,手心温润如玉,还有一些丝滑的触觉,千书寒还没回味是怎么回事。 青辰又转身了:“书寒,此地一别,你我再无相见之日。忘了吧,忘了吧。”说完竟然高举小锣鼓和棒槌,密密麻麻的敲了起来。 这鼓声一扫之前的节奏,越打越快,越打越急,千书寒不知道自己该做如何反应,正在愣神。 只听得青辰一声“躺!” 千书寒一步上前,直挺挺的躺在暖玉之上,心想,这里也就一张床,说躺肯定是躺在床上了。 躺好后,半天没有什么声响,正欲睁开眼睛一看究竟,把心中疑团都一一解开。一双手又盖了下来,盖在了他的眼睛之上,顺着他的眉『毛』向下,滑过鼻子,最后到了嘴唇边上…… 又是一声长叹,青辰收回了手。 “去吧。” 暖玉床一下子腾空而起,嗖的一声钻进了白茫茫的瀑布之中,千书寒从床上一跃而起,四周一片白茫茫,那暖玉床高速旋转,不断盘旋而上。 耳边还有青辰的声音。 “仙者,青辰玄女送天玄弟子到帐下。” “仙者,仙者,沧海埋葬,千年沉湎,醒来吧。” “仙者,仙者,沧海埋葬,千年沉湎,醒来吧。” 千书寒的脑袋嗡嗡作响……脑袋里似乎有一束光正急匆匆而来…… 第94章 玄女 青辰呆呆的坐着凸崖之上,失魂落魄。 千书寒走了。一起又回到原来的样子,好像这几天就是一场梦,或许说着半年多都是一场梦。自己没有出去,也没有上莫名山庄,没有认识千书寒,也没有认识潜在渊。 巫女?奇女?还是玄女? 誓言?使命?还是…… 青辰怔怔的看着脚下深沟的睡莲发愣。 三岁,她被齐之怪夫『妇』收养,取名为齐齐佳儿。养母告诉她,她是奇门继承人,最后一个。她对着祖宗牌位发誓,夺取《天残决》,解除奇门咒语。 十五岁,传授她毕生绝学的师父告诉她说,她学的是巫术,她是巫门最后的一个传人,唯一一个。她对着师父的尸体发誓,她要巫门重新建派,重整门庭。 十七岁,她在曦皇山庄的黑森林内,成了妙仙儿……有了哥哥妙人儿,有了未婚夫黄易。 在莫名山庄的一个下午。 也许是穷极无聊,也许是好奇。 她翻开了那边看起来没什么用的书《心眼》 梵文一飞冲天,那些字犹如蝌蚪,犹如爬虫,却无比的熟悉,每一笔,每一画,跟她述说数百年前一段令人唏嘘的往事。 书合拢,泪已滂沱,不是奇女,不是巫女,终是玄女。 作为奇女,她混入了曦皇山庄,冒充妙仙儿,得了《心眼》。 作为巫女,她骗过了江南飞羽,骗过了孤生竹,得了玄灵。 作为妙仙儿,她给了黄易最后的拥抱,抚慰了枉死的灵魂。 作为玄女…… 她要做什么?送暖玉和天玄最后一个弟子到…… 那么作为青辰呢?这个她最钟爱的角『色』,在苏而未醒的清晨里,天空还有一些湿润,在清脆的鸟鸣中,她采着蘑菇,一切都是清新的,自然的,蓬勃的,雀跃的,充满希望的。 偶然,这次应该没有刻意的安排,就这样,他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一双灵动的眸子,紧张兮兮又手足无措的样子。 即使说着最俏皮的话,仍是一本正经的样子。 趴在他的背上,听着风在耳边吹过,脚边草叶子滑过,他的双手抓住她的腿,紧张兮兮,好像抓太紧,会造次了,抓太松,会跌落了,莫名山庄的小径上,一路飞驰,却也是一路颠簸…… ……后来,她告诉他,她叫青辰,就是在那个清晨的晨光里,做一个全新的,不是巫女,也不是奇女,不是玄女,什么都不知道的青辰,犹如初生。 无声的泪又在脸上滑落,顺着鼻翼两侧,滑入嘴里,又咸又涩。 他会忘记吗? 会吧。 为了完成使命。他会忘记一切的,包括师姐,包括江南芷影,包括…… 现在我该去哪里? 继续做奇女吧,偶尔也做做巫女。 只是爹爹,爹爹会原谅她吗? 自己失去了可以让他离开这里的暖玉,放走了唯一可以解除族人诅咒的机会,他还会原谅自己吗? 青辰晃了一下脑袋,这些事情让她的脑袋疼。 她低下头看着脚下的睡莲,睡莲无语,仍在朦胧的青光中娇艳的开着。 也许是坐久了,青辰感觉双腿都酥麻了,她擦了擦泪痕,对着脚下的碧波拢了拢头发。该回去了。该回去了,无论什么角『色』,只要戏还没有落幕,自己还需要继续演,要面对的始终要面对。 飞跃而起,轻轻的落在崖壁中间的石屋之间。 石屋内透出微微的光。 难道爹爹已经醒了? 推门进去。 “爹爹?” 齐之怪坐着石椅上正冲着自己笑。他的手臂放在侧边,在手脉之上还有一根细长的针,针体通红,针长长的通向另外一头…… 青辰目光顺着针的方向看去,另外一个人的手脉!那人已经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硬挺挺的躺着边上的石床上,似乎没有一点人气了。 是千书寒! 青辰大惊,手快如电,封住了两人手脉,长针滚落在地,针体内鲜血流出,染了一地。 ”爹爹,你做什么?” “佳儿,没看见我在换血吗?”齐之怪眉开眼笑,“女儿,爹爹有救了。” “爹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还在睡觉,这个小子走了进来推醒我,说要换血给我。我当时还告诉他,换了血他会死的。他自己说没关系的,于是就这样了。” 青辰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女儿,你是不是给这小子吃了什么*了。”齐之怪笑嘻嘻的看着青辰,“做得好!做得好。” 青辰好像完全没有听到齐之怪说什么,慢慢走了过来,用手抚『摸』着千书寒的眉,眼,鼻,唇…… 千书寒双眼勉强睁开。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我没有吃你给我的『药』,所以……我应该来在这……” 青辰的眼泪一颗一颗掉了下来,掉在了千书寒已经完全苍白的脸上。 为什么?青辰泣不成声。 “女儿,女儿,”齐之怪仿佛被青辰吓到了,“这是怎么回事?你这样又是……” 青辰突然大笑,一股红红的火焰从天灵盖冲出…… “女儿,你这样是干什么?你不能!!” 青辰好像完全听不到齐之怪的呼喊,双眼一闭,浑身升起一道强光,强光从千书寒的天灵盖直接进入,源源不断…… ……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地已经失去时间。好像有人走了过来,抱着他,轻轻的……他想睁开眼睛看清楚些,眼皮实在太重了。慢慢的,一股清凉的感觉从心底开始蔓延,是什么?……水……就是水,很温柔的水,清清凉凉,一下子涌了上来,从脚底开始,慢慢的弥漫全身,好舒服的感觉。每个『毛』孔被熨烫过一般,柔软而又舒服,仿佛置身在春日的草地上,小鸟在枝头雀跃,春风吹醒大地,百花盛开…… 千书寒睁开了眼睛。 眼前有一个人,对,一个女人,珠光玉颈,肤若凝脂,正在朝着自己微笑。是那个女人。 他豁然的坐起来。对面的女人逐渐清晰,居然是青辰! 青辰满头青丝一泻而下,穿着一身红艳如火的袍子,只是嘴唇苍白的厉害,还微微的颤抖。 头好痛,这里是那里? 千书寒还没来得发问,感觉自己的身体一阵摇晃,好像在漂浮。确实在漂浮,自己坐着一张床上……暖玉床!流水瀑布之间,暖玉床漂浮在空中,周边有很多于高山瀑布倾泻而下,雪白的瀑布发『射』霞光,霞光之中看见眼前这张漂亮而又熟悉的虚幻得恍如隔世。 “青辰……” 青辰笑了,笑颜如花,笑脸上还有一些光晕,还真……美,是千书寒从来没有见过的美,这种美如此的无私,坦『荡』而又纯真,这种赤诚的美一下子击中了千书寒,一种恍如隔世涌上了心头。 “青辰, 你是谁?我又是谁?” 千书寒抬手轻轻抚『摸』着青辰的脸,那张脸寒冷如冰。 “你怎么这样冰,我们现在在哪里?” 青辰没有回答,只是笑,笑靥如花,只是如此的不真实,不真实到仿佛随时就会幻灭一般。 千书寒伸出双手向去捧住这如花笑靥,就在一霎那,笑靥点点碎裂,化为青烟,瞬间无影…… 青辰—— 千书寒狂喊一声,猛地坐了起来,大汗淋漓。 这回终于彻底醒了。眼前出现了一个中年大汉正在摇着橹,只见他面『色』红润,声如洪钟,冲着他就是一句:“小子,你终于醒了,你害惨了我女儿了。“ 你女儿? 身边好像躺着一个人,确实是一个人,满头青丝披散,脸『色』苍白如纸——是青辰。 “青辰,青辰……” “别叫了,我女儿为了救你,把保命的玄幻之灵灌给了你。早知道这样,我才不稀罕你的什么破血!”大汉齐之怪愤愤然。 千书寒抱起青辰,怀内的青辰似乎已经冰冷。 “齐前辈,青辰她——死了吗?” 第95章 成蛹 “跟死都差不多了。”话音刚落,暖玉床突然速度加快,犹如离弦之箭,一道奇异的白光闪过来,千书寒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 待千书寒再度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竟然是一片开阔的湖面,一*太阳正挂在头顶,阳光照的湖面波光粼粼,还有一些硕大的雄鹰在远处翱翔。 眼睛还没适应着突然来的强光,几只雄鹰朝着千书寒俯冲过来,每只雄鹰上面都坐着一个人,是妙人儿他们。 妙仙儿飞的最快,一伸手,直接把千书寒拉到了雄鹰背上。 千书寒急着大喊:“青辰,青辰……” 紧随着妙仙儿后面的是孤生竹,他正要效仿妙仙儿,把暖玉床上的青辰也拉上来。谁知一伸手,拉住却是齐之怪。 齐之怪被拉到雄鹰背后,也转过头大喊:“佳儿,佳儿……” 江南飞羽两腿一夹,身下的雄鹰如离弦之箭朝着暖玉床冲过来。飞羽把身体俯卧,朝着青辰把手伸了过去…… 手刚刚碰到暖玉床,浑身一阵酥麻,不得不缩回了手,雄鹰从边上呼啸而过。 湖面上的暖玉床左右两边升起了两片透明的东西,透明的东西似乎越来越厚,一会儿就团团把青辰珑住…… “佳儿——”齐之怪一声怪叫。 其他人也都骑着雄鹰赶来,围着暖玉床盘旋,暖玉床似乎已经不是暖玉床,透明的东西已经完全把青辰包裹在里面,整个床已经变成了一颗硕大的琥珀停留在湖泊上,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千书寒趴在雄鹰背上,伸手不断拍打这颗硕大的琥珀,嘴里则喊着“青辰,青辰……”,青辰躺在’里面,好像睡熟了一般,嘴角还挂着一丝婴儿般的笑意。 千书寒一直拍,一直拍,直到手掌鲜血直流,在透明的琥珀’上面留下一个个血手掌印。 “别拍了,拍不裂的。鹰停留不了这么久,会累死的。”前面的妙仙儿呼啸一声,身下的雄鹰冲天而起,直接朝着最近的岸飞去。 妙仙儿的雄鹰飞了过去,其他雄鹰也停止了盘旋,紧跟着飞了过去。 “不能把青辰留在这里。”千书寒对着后面的飞羽和孤生竹大喊。 “拿着,”妙仙儿一回头,从怀里扔出一根粗绳索,“把那个东西捆上拉上岸再说!” 孤生竹接过绳子,和妙人儿、飞羽三人合力套在了那颗琥珀,这样一来,三人的雄鹰在前面飞翔,后面的‘珍珠’乘风破浪,直直的拉了过来。 众雄鹰在岸边停了下来众人也从雄鹰背上跳了下来。千书寒一下去就直接朝着‘琥珀’奔去。 飞羽和孤生竹也紧随其后。 三人合力把琥珀抬上了岸,一看,好一颗椭圆形琥珀,通体透明,里面的青辰平躺着,一身红衫,满头青丝披散,长长睫『毛』覆盖着一双秋水,正在如婴儿般熟睡。 “青辰,青辰——”千书寒趴在琥珀上放声大哭,“是我害了她,是我!她把保命的玄幻之灵输送给了我!” 妙人儿一听,吃了一惊:“莫非这就是‘空蛹’。” 众人一起看向齐之怪,齐之怪已经老泪众横。“颜兮珠功力强大,一旦被人体吸收不能放弃,倘若硬『性』分离,人就会成为‘空蛹’,就像虫化蝶从蛹内出来,留下空壳。” 千书寒一听此言,直接盘膝而坐,‘竟然如此,我把颜兮珠还给她。” 说完,直接运功,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千书寒脸『色』开始一阵红一阵白,看起来,他已经提升体内的丹田之气,经过经脉,对全身进行地毯式的收索。 只可惜,他在体内并没有什么发现,别说是颜兮珠,连幻灵也了无踪影。他不相信,又搜刮了一遍,还是如此。只是觉得自己的内力似乎和以前有所不同,以前奔流不过是涓涓细流,而现在感觉自己的内力如万流入海,汹涌澎湃。 他不由自主的一掌挥出,直接打在湖面上,湖面升起百米巨浪,巨浪拍在岸上,无数水气汹涌而来,众人来不及防备,一下子全部被拍倒在地上。 妙人儿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气:好强大的内力! 为什么会这样,千书寒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的透明的琥珀依旧纹丝不动,而众人却湿漉漉的躺在那里,为什么会这样,他一脸的茫然。 “傻瓜,你体内的颜兮珠和玄灵已经结合,化为内力,你已经没法吐出来了。”江南芷影不忍心看千书寒不知所措的样子,朝着他大喊一声。 为什么会这样?千书寒再度跑过来趴在那颗‘琥珀’上,不断的拍着…… 青辰,你醒醒,你快醒醒。 青辰无语。 众人也无语。他们不知道拿什么话来安慰他,也不知道这个‘空蛹’到底该怎么办。 不过齐之怪可没什么心情安慰千书寒,上前一把抓住千书寒的领子,高高举起:“臭小子!说,为什么要害我女儿。” 千书寒丝毫没反抗,双手下垂,眼神呆滞,喃喃自语:“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他。” 江南芷影一把上前,拉开齐之怪:“前辈,你没看见,他已经够自责了。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齐之怪一松手,千书寒颓靡在地,整个人就像一团烂泥。 “臭小子,我女儿精通奇门八卦,身上还有颜兮珠和玄幻之灵,就算寒冰烈焰之地,怎么会奈何了她?你小子花言巧语,先让她贡献出颜兮珠,又假装好意用苦肉计得玄灵,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千书寒看了齐之怪一眼,爬起来走向了那颗‘琥珀’,伸手轻轻抚『摸』着:“青辰,为什么这样做?” 江南飞羽走上了前:“书寒,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千书寒心中苦涩,在朦凌峰之地,初见青辰时,她曾经问自己,体内拥有颜兮珠和幻灵,是否会打起来。看来当时她就有心阻止两珠的结合,不然以她当时的功力,怎会让飘萍轻易偷袭,点了麻『穴』? 看来,她心中早有计划,让出颜兮珠解天残地缺。得玄灵保命。可是,她用暖玉床送我要去哪里? “飞羽师兄,是我不好,我怀疑青辰故意接近我,目的为了奇门的诅咒和《天残决》,我的猜忌才……” 千书寒话还没说完,齐之怪跳了起来:“荒唐,臭小子,我女儿如果真的要你『性』命,你还会活到今天?她要你的《天残决》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你们天玄派观心控心,人心,善恶难道就分不清?” “人心,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千书寒又开始痴痴呆呆,胡言『乱』语。 “狗屁!”一听此言,齐之怪马上跳了起来,“我就知道,是你害了我的女儿!”话还没说完,一把利剑飞速朝着千书寒刺过来。 齐之怪的剑虽然快,但今日的千书寒已非昨日,这个速度他完全可以避开。只是心灰意冷,他没有丝毫躲闪的意思,反而把自己身体转过来,正面对着利剑,一心求死。 不好。江南芷影看出了苗头,扑了过去。 “该死!”见江南芷影扑过去,妙人儿动作很快,伸手去阻拦,但还是来不及,‘刺啦’一声,扯下了芷影的一边裙角。 江南芷影在千书寒面前倒了下去,齐之怪的剑不偏不倚刚好击中了她的肩胛骨,肩上一片嫣红,江南芷影慢慢倒了下去。 “芷影师姐,你何必……”千书寒惊呼出声,抱住了倒在怀里的江南芷影。妙人儿也赶了上去,一伸手,封住芷影的『穴』道,血被止住了。 众人一呆,还是孤生竹和飞羽反应快,直接上去制住了齐之怪。 “奇……齐前辈……”江南芷影气喘吁吁,“你女儿为了救他,送了自己的『性』命;你现在杀他,岂不是辜负……辜负你的女儿……” 齐之怪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他出剑原本没有想到会击中千书寒,仅仅是出于泄愤,没想到千书寒没躲避,却刺中了江南芷影。当时就懵了。 孤生竹和江南飞羽一把制住他,不禁恼羞成怒,正想和他们两人纠缠不休。被江南芷影这一句说的顿时没了泄了气,摆脱了孤生竹,慢慢走向了‘琥珀’,看着‘琥珀’里被制成标本一样的青辰不禁放声大哭,悲痛欲绝。 见他如此伤心,大家都神『色』难看,一时之间,悲痛之情凝固在空气中难以名状。 孤生竹眉头一皱,“你们干嘛?青辰难道死了吗?” 此言一出,江南飞羽马上转过头:“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因为我什么都没看见。” “你的意思?”江南飞羽神情一亮 “我的窥魂术——春花秋月一般不会出错,我没有看到青辰的七魂六魄离开,她的七魂六魄已经被封存在暖玉床里面了。” “这是暖玉床?”齐之怪也停止了哭,兴奋的围着‘琥珀’不停的转,双手不停的搓,“这么说来,我女儿有救了,我女儿有救了。” “此话怎讲?” “是暖玉床的话,暖玉床包裹住我女儿,就说明它认可了我女儿是它的主人。它会保护她的心脉,心脉未死,七魂六魄未散,我的女儿就有活过来的希望。只是我们要去一趟『药』门。”齐之怪回头看着妙人儿。 『药』门?岂不刚好。妙人儿嘴角边上『露』出令人察觉不到的笑意。 第96章 分裂 春暖花开,冰雪融化。 雪水顺着山脉从峰顶流下,一路上滋润着已经干渴了整个冬天的大地。 在一座山的山腰处,两个婢女在一条春水里浣纱。 婢女一红一绿穿着薄棉袄,面容姣好,嫣然一副大户人家出来的派头。只是神情有一些落寞,好似最近有很多烦心事。 “夫人最近还折腾吗?”绿婢女问。 “这两天闹的厉害。”红婢女回道。 “她还有什么不称心如意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 “嘘,不要瞎说。”红婢女嘘了一声,还不忘回头看看有没有人。 “你紧张什么啊,这几天她要出关了,人都派到里面伺候了,没人管我们这两个洗衣服的丫鬟。” “话是这样说,还是小心点吧。” “不用这么小心,我听说里面的人说。”绿婢女把嘴巴凑到红婢女的耳朵边上,叽里咕噜几句。 红婢女脸一红,压低了声音:“真的吗?” “我也是听他们说的,好像是真的。”两个婢女暧昧的相视一下,格格的笑了起来。 “小红,小绿,衣服洗红了没有?”岸上有一个中年模样的嬷嬷朝着她们叫。 “哎,”小绿忙着答应,“李嬷嬷,已经好了。”说完和小红两个人抬着大盆,一步一个台阶的上来。 经过李嬷嬷边上,李嬷嬷伸手打在走在后面的小绿的屁股上:“小丫头片子,就你嘴碎!” 小绿‘哎呦’一声,伙同小红拼命的往上跑,李嬷嬷在后面追着。 一会儿功夫两人追上了峰。 峰上,有一座宫殿似的建筑巍峨耸立在眼前,青砖琉璃瓦在阳光下栩栩生辉。三人在宫殿前的一排台阶下站住了。 台阶上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走了下来。 “拿令牌来。” 李嬷嬷从怀里掏出令牌递给侍卫:“公公,禀告一下,她们是洗衣服的。” “你们等着。”被换做公公的侍卫向台阶走了上去,还没到门口。冰封的大门突然哐当一声打开了。 侍卫急忙跪下。 台阶上一排排的黑衣人也随之跪下。 李嬷嬷给了小绿小红一个眼『色』,小绿小红赶紧丢下盆跪了下来。 在大门中飞出一个人,一身艳红。紧跟着她飞出来的是五个黑衣人,各个蒙面黑衣。 众人在台阶上停了下来,为首的刚好停在了小红的前面。小红吓得浑身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不过那片艳红似乎压根没在意脚边的小红,转身看着自己的住所。 宫宇在云中闪耀,门楣上“云中歌”三个大字闪闪发光。 “恭喜夫人出关,修成神功!”台阶上跪着的人齐声欢呼。 “罢了。”一声尖锐的公鸭嗓响起,“你们在家给我好好看着,我去接你们的大人去。”说完,腾空而起,直接朝着山下飞去,五个随从紧跟其后。 红衣带着黑点越来越远,逐渐成了远方的一个黑点。台阶上依旧跪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 新春刚过,燕京十八坊早早就开张了。今年与往年不同,『药』老头一大早就亲自在主坊的那副对联下面放了一大串鞭炮。 炮竹声声辞旧岁,姹紫嫣红迎新春。『药』老头十分满意,布衣白巾也显得格外精神。他的精神气似乎感染了整个燕京的西北角。 新春一来,这个西北角人来人往,好不热闹。酒店里,茶肆内,街头巷尾,都在讨论同一个话题:潜在渊。等待同一个日子:正月十八。 过两天就是正月十八了。那一天,是『药』门主持的除魔大会。去年的年底,『药』门已经广下英雄贴。 这个帖子经过这一两个月,估计已经飞向了深海高山,天涯海角。 该来的人总会来。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很快,前面的探子来报,昨日,郊外,几只异常大的雄鹰停留,从鹰背上还下来六个人,有男有女,这几个人还带着一副棺材。 他知道这几个人是谁,不过没想到他们居然是这样来,明目张胆,毫不保留,看来是有备而来。 前天,他还接待了一些道士。他们已经在西厢房住下。其余的许多人,他可以不管了,板蓝自然会招待。 他拍了拍袖子转回头去,从门厅往里绕,绕过布局怪异的花坛,就进入了中厅。中厅继续往里走,往下走。越走越幽暗。 走十步他就安排两个弟子,每个弟子他都交代了再交代,务必要小心。现在他一直走了下去,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他是一位计划周密的人,什么事情喜欢做到滴水不漏,万无一失。他终于走到了地窖深处——一座地牢。 地牢里面有一个人被粗大的链条捆绑在墙壁上,昏暗的灯光之下只能看见此人披头散发,满脸污垢。 “潜贤侄,委屈你了。” “请问长者,我跟你有什么冤仇?要这么折磨我?” 是书生在渊,『药』老头笑了。这一个月以来,他见惯了这种伎俩,他知道这是病,病的不轻,无『药』可救。 “你现在是莫天雪,还是?” 墙壁上的人笑了一下,“这么脏的地方,天雪怎么会来呢。我不会让她来的。” 是书生潜在渊。真的好久不见了。自从潜在渊被关在这里,大部分都是那个强势魔鬼出来,莫天雪一次都没有来过。也许他的潜意识中也知道,是他犯的错,应该有他来承担吗? 『药』老头打开了牢房,他现在不怕,眼前的人是病人,一位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而他是医生。 “我们帮你杀了魔鬼潜在渊,解除你的痛苦,行不?” “杀了他?他犯错了吗?” “他杀人了,杀了很多人,杀人偿命,你知道的。” 书生潜在渊停顿了一下,好像在思考:“不行,杀了他,天雪和我没人保护了。” “他说过要保护你们?” “是的。” “你们怎么交流的?” “在一个房间内,我们三个人在一起说的。” “说的是什么内容?” “他说,我和天雪是他的家人,他的希望,他的良知。求我们不要抛弃他,他会保护我们的。” “那他现在去那里了?” “他在睡觉。我出来的时候他就睡觉。他出来的时候,我就在睡觉。” “莫天雪呢?” “天雪?”书生潜在渊歪着脑袋,好像在想天雪去哪里了,突然咧嘴一笑,“天雪安全了,她离开了。” “你会离开吗?” “我不能离开,我离开他就太孤独了。” “那最近你为什么都不出来,老让他出来?” “是他决定的,他说现在情况不是一般情况,太危险,我应付不了。” “那你今天为何又要出来。” “累了,我出来透透气。你们为什么要绑着我?我和你们有仇吗?” “我们不是想绑你,想绑他。你以后别出来了,让他来吧。” “为什么?” 『药』老头没有回答,叹了一口气,离开了牢房,让守卫把门锁好,用最粗的铁链。他回头看着里面的人。 里面的人安详,平静,靠在墙壁上。 他突然有一丝不忍。什么魔鬼,他其实就是一个病人,一个愧疚之心深入骨髓想自我救赎的病人。 但愿他能听他的话,不再出来了。 除魔大会就放在晚上吧,不要在白天。他又一次回头看了看牢房里面的人,如果在白天,杀了书生潜在渊,自己会是谁?除魔英雄?更多的是刽子手吧。但晚上的潜在渊……但愿不要出什么『乱』子。他又一次走回来牢房,对着守卫讲:“这两天在饭菜内加大『迷』魂散的『药』量!不死人就行。” 第97章 会议(1) 两天后。 六个人带着一副棺材在燕京十八坊的对联下方下了马。 今天的十八坊似乎和往日不同,铜锁木门已经完全敞开,『药』房的大门板也被卸了下来。从外边往里面看,一个宽大的花厅,花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土地,土地刚刚被翻过,还有一些树根被翻出来,残留在土地中。从花厅到中厅留了一条长长的路径,铺上了红毯。红毯每十米站了一个丫鬟。 孤生竹对着这阵势哼了一声:“寒碜!” 妙人儿笑了:“这里自然不能和东府比,不过『药』门向来简朴示人,这样也符合『药』门一向以来的形象。” “『药』门真正的形象不在这里,而是地宫。在这个简朴的十八坊下面,有一座庞大的地宫,大约是上面面积的十到八倍,是按照奇门的五行八卦而建,再加上很多世间难得一见的奇花异草,整个地宫显得扑簌『迷』离。所以有人说,『药』门的门进的容易出来难。”江南芷影补充道。 “不管是鬼门关还是鸿门宴,今天我们都是要闯一闯。”千书寒和莫天雪已经没有什么耐心听这些废话,率先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两个守卫一把拦住:“来着何人,请附上英雄贴。” “劳烦通报一下,就说我妙人儿带着一干人等过来了。”妙人儿扯住两人,对守卫说道。 “你们等着。”守卫进去了。 “妙兄,你还真客气。”孤生竹讥笑一声,也要闯进去,被江南飞羽一把拉住。 “孤生竹,我们是来办事的,不是来闹事的,一步一步来。” 六人在外边等待片刻,进去的守卫已经从里面一路小跑出来,跑到跟前说:“几位久等了,我家掌门已经在里面等候各位了。” 看来『药』老头早有准备,妙人儿几个人相视一下,跟着守卫进去。这燕京十八坊还真是不简单,门口往里面望,觉得里面甚为简陋,一览无余。走进去感觉却十分不同,随着众人的步伐移动,两边的土地会突然长出不同植物来,植物在瞬间成长,开花,随风摇摆,在夜光之下,显得格外妖娆。 “这是什么情况?”芷影问。 “没事,我们看到的是幻觉。不是真实的。”妙人儿回答。 “我们中了幻术?”芷影继续问 “没有,『药』门不会幻术。但他们的『药』天下无双,在我们经过门禁的时候,门上面可能涂了一些能够令人『迷』幻的香料,所以我们才会看到如此美景。”妙人儿继续回答。 “那我们岂不都中毒了?”孤生竹说。 “如果是毒『药』,我们不可能毫无察觉。这些香料除了能暂时让人产生一定的幻觉,对身体并没有什么坏处。这是『药』门给我们的下马威。”妙人儿继续解释道。 “我什么都没看到。”千书寒说道。 “你自然看不到,你的身体已经吸收了颜夕珠和玄灵的功力,你的自身防御能力已经提高到顶级,当然什么都看不到。只是这样,你以后就少了很多乐趣。”妙人儿微微一笑,话里话外不知道是羡慕还是替千书寒惋惜。 几个人一路说着,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堂。堂前大红灯笼高高挂,灯光映得堂上明亮如白昼。 刚要迈进中堂,板蓝带着几个弟子从里面出来一把拦住众人。 妙人儿眉头一皱,手快的孤生竹的剑已出鞘。 不过这板蓝似乎没有要打斗的意思,满脸笑容,对着妙人儿作揖说道:“妙掌门久等了,我家掌门已经在里面等候各位了,只是这棺材……” “哦,棺材是千书寒准备的。潜在渊好歹是他的师兄——你们『药』门总不至于不让人家收尸吧?” “妙掌门,这——”板蓝面『色』为难,“在堂内都是坐着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这就这样抬进去,实在是……希望妙掌门不要为难在下。” 妙人儿沉『吟』了一下,转回头问千书寒:“书寒,你看?” “棺材你们可以打开检查,让你们的人抬进去。放在你们认为的掩蔽处就行。”千书寒面无表情回答。 “那就得罪了。”板蓝陪着笑脸,转头朝着手下打了个眼『色』,几个守卫跑过去撬开棺材,里面空空如也。 板蓝松了一口气,命令几个人把棺材抬进后堂。 妙人儿等人就抬腿迈入了中堂, 堂上已经坐满了人。 左边首位坐着武当派的灵风道人,其余依次是五岳派掌门、秀衣派掌门、陈掌门,最下首一个带着面具的年轻人。 年轻人一副商人打扮,不停的喝着酒,看不出什么神情。 右边是首位少林派的空尘大师,其余依次是大荒派掌门江水流、地黄派的新掌门还有两位官家打扮的陌生面孔。 他们所带的随从坐在他们的后面,整个中堂黑压压的都是人,妙掌门不禁蹙眉,这『药』老头要这么多人进来想干什么? 『药』老头坐在主位,已经换下了布衣白巾,锦绣长袍,神采飞扬。看见妙人儿等一干人等进来,站了起来:“妙掌门,你来的正好。就缺你了。” 说完,已经有『药』门弟子上来,领着妙人儿在江水流边上坐下。江南芷影两兄妹和孤生竹则被安排坐在江水流后排。千书寒和莫天雪则被安排坐在面具人的后排。 莫天雪和千书寒有些莫名其妙,盯着戴着面具的年轻人看。那年轻人看见千书寒好像吃了一惊,看到莫天雪就不仅仅是惊讶这么简单,端着酒杯的手也抖了,好像极度害怕或者是激动,颤抖着嘴唇喝下一杯酒,从嘴唇边却洒出了半杯。 “各位,谢谢各位光临寒舍。今天难得大家相聚一堂,也算武林一大盛事。” “『药』掌门,闲话就不要讲了。”陈庄主站了起来。“我们陈家庄一老一少死在潜在渊手里,我就想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血刃魔头潜在渊!” “陈庄主不要着急。”『药』老头不慌不忙,“陈庄主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不过今天玄界三派六门都齐了,武当少林给了老夫面子,灵风道长、空尘大师也都在。老夫想借此机会,调节一下我们玄界和武林正派的矛盾。我们最好能化干戈为玉帛,也不失为武林一大幸事。”『药』老头说道这转头看向妙人儿和江水流,“江掌门,妙掌门,你们意下如何?” “我们意下如何不重要,这么多年以来,我们玄界一直比较被动,动不动就被‘倒玄’,这个事情应该问一下灵风道长。“ 灵风道长轻笑了一句:“江湖上的事情,向来都是自作孽,不可活。妙掌门,如果玄界一直都是能秉承江湖道义,除暴安良,自然没有谁会‘倒玄’。怕就怕有一些人为虎作伥,甘愿充当别人的走狗,丧失了江湖气节,做出了违背江湖道义的事。我们武当不过是替天行道。空尘大师,您说对不对?” “阿弥陀佛,”空尘大师念了一句佛号,“我佛慈悲为怀,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秀衣派坐不住了,‘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桌子,“空尘大师,别人能回头,他潜在渊不能回头。这几年来,我们多少人死在了潜在渊手中。血债必须血偿。” 第98章 会议(2) 话音刚落,就引来一阵『骚』动,坐下不少人附和,“对,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各位肃静!”『药』老头提高了声音,站了起来,扫视了一下全场,“各位,我们『药』门抓住了潜在渊,并且召开这次除魔大会。我想我们的心意大家都明白,我们玄界的态度大家也都明白。我希望这次事情结束,泼在我们身上的污水就此洗清了。江湖正派,玄界各位同仁,我们各自修行。灵风道长,您意下如何?” “玄界能够弃恶从善,放弃妖术,宰杀魔头,自然是再好不过;我们武当派自然知会武林各派人士,从此以后不再与玄界为敌。”灵风道长答道。 “哈哈哈”堂下突然传来几声狂笑,灵风道长皱起了眉头,空尘大师也不再低头念佛,抬头看看何人敢如此狂妄。 千书寒停止了笑,站了起来:“各位,我有一些不明白。何为妖术?何为除魔?” 秀衣派的两位老大白秀衣也站了起来:“千书寒,休要猖狂。潜在渊在有间客栈杀人如麻,『舔』舐人血,还不算魔头?你们天玄派『迷』『惑』人心,控制心智还不算妖术?” “杀人就是魔头吗?坐下哪位没有杀过人?都是魔头吗?控制人心就是妖术?『药』门用『药』控制我师兄心智,算不算妖术?”千书寒伶牙俐齿。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药』老头好像对此种情况早有准备,依旧笑容满面,“各位,我们今天来是解决矛盾,不是来吵架的。“说着,『药』老头转向了江水流和妙人儿。“江掌门,妙掌门,您说对不对?” 江水流被『药』老头一问,好像问到了死『穴』一般,脸『色』土灰,对着千书寒说:“书寒贤侄,你先坐下吧。我想在座的都是江湖有头脸的人物;总不是至于罔顾人命。” 江水流这话绵里藏针,意思非常明白,『药』门如果要杀人,要杀人合情合理,千书寒坐了下来。 “江掌门说的对,我们都是武林上讲道义的人,潜在渊可以滥杀无辜,我们却不能。”『药』老头依旧面脸笑容,一脸的和善。只不过这和善的眼神之间,微微测漏的光芒,却是狡猾世故,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厌。 “一个人,该不该死。如果让他仇人说,那自然是该死。这没什么可说的。但如果亲人也认为他该死,那就真的十恶不赦了。”『药』老头继续说道。 “我们先不说在潜在渊的事情。现在玄界的人都在,灵风道长还有几件事情想问问妙掌门。” 妙人儿好像微微惊讶,疑『惑』的看着『药』掌门。 “妙掌门,难道大家难得都聚在一起,您就给大家解释解释,这样大家误会一解开,就少了很多江湖纷争,何乐而不为呢。” “解释什么?”妙人儿一脸茫然样。 “去年的秋天,相门妙仙儿小姐大婚,相门的嫁妆可是蔚然大观,可惜的是。曦皇山庄遭遇了黑衣人袭击,人没了,嫁妆也不见了。不知妙掌门有什么解释?”灵风道长说道。 妙人儿噗哧一笑:“灵风道长这话问的,我妹妹出嫁,夫家遭如此大难。我爹爹也因此殒命;嫁妆没了,我还想问问我坐在我身边的朝廷的督察御使,凶手抓到了没有;您倒是问起我来了。” 那两位管家打扮的人看到身份识破,就站了起来:“妙掌门,曦皇山庄的事情,我们一直在追查。可现在我们查到嫁妆里面都是黑火,不知道妙掌门有何解释?” “我的嫁妆夹带黑火?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你们有证据吗?”妙人儿反问道。 “妙掌门,你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们能这样问,自然有证据。不过……” “不过证据不充足,不然你们早就来抓我了。”妙人儿不慌不忙,接口说道。 “不是证据不充足,有黄大仙送给灵风道长的一封书信,信中明确提到嫁妆便是黑火!” “黄前辈提到嫁妆便是黑火,那有没有提到黑火就是我们相门的?” “嫁妆是你们相门的嫁妆,黑火不是你们的,难道还会是其他人不成。” “我们为何要在自家小妹的嫁妆中放黑火?你们手中除了黄前辈送给灵风道长的一封书信,应该还有我爹爹写给黄前辈的一封信吧。” 两位御使脸『色』一变,“有,又怎样?‘ “信中我爹爹是不是也提到嫁妆有黑火?” “有,所以证据确凿。”两位御使相互看了一下,回答道。 “证据确凿吗?我就奇怪了,我们相门自己运的黑火,却自己去通知朝廷,我们的智商是不是有问题啊?” “这……”这御使被这么一问,也愣了一下。 “还有一件更奇怪的事,我们相门替宫内办事,大家都知道。我现在不知道你们诬陷我们相门私运黑火是什么意思?是怀疑宫里吗?要不要请厂公下来说明一下?” “妙人儿,有两封信证据在,何来诬陷之说!”御使看起来怒了,“看在灵风道长的面子上,我们已经给你几分尊重,提厂公我们就怕了你不成?” “你们自然不怕我,不过,我只是怀疑,如此自相矛盾的两封信,你们如何拿出得手当证据?” 妙人儿不慌不忙:“信如果是真的,我们相门私运黑火,然后又告密灵风道长。这说明什么?——只能说明我们被要挟——我们相门一心为宫内办事,那谁会要挟我们呢?——” 两个御使脸『色』都变了。朝廷上清流和厂公作对由来已久,现在为厂公办事的相门被要挟,那自然和朝廷上的清流脱不了干系,这其中厉害这两位自然很清楚。 “妙掌门,妙掌门——”灵风道长走向了前,“我看这其中肯定有误会,我当初听说此事,就觉得不至于。相门身为玄界之首,近年虽然为朝廷办事;但卖国还不至于,这其中肯定有误会。希望两位御使好好查查。” “好!既然道长这么说,我们自然细细追查。告辞,后会有期!”两位说完,气冲冲拂袖而去。 两位一走,灵风道长重新回到位置,妙人儿也坐了下来。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对着『药』老头就说:“『药』掌门,你这是鸿门宴啊,你这招借刀杀人用的不错。” 『药』老头脸『色』一变,刚想要辩解,灵风道长先站了起来。 “妙掌门,你误会了,那两位御使是老道的朋友;一直在查曦皇山庄的案子,有几个问题想找妙掌门了解,可惜掌门不是一直呆在朦凌峰,他们这些人不是上不去嘛。我看今日是个好机会,就带了进来,你错怪『药』掌门了。” “是这样啊,『药』掌门,我还以为你想踩着我的尸首向新主子邀功。不过踩了我,这些玄界还是轮不到『药』门做主。 “妙掌门,你可真年轻气盛。”『药』老头好像并不生气,“这个玄界是谁做主,重要吗?曾经的三派六门,现在剩下什么?”『药』老头一声叹息。 这一声叹息引起不少感慨,一下子妙人儿,江水流等沉默不语。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药』掌门有如此感悟,实属难得。”久坐的不语的空尘开了口。空尘大师既是少林门人,也是玄界传人,一直在玄界和武林正派之间都有话语权。此时,大家都抬起头,看他有如何高见。 “我们玄界三派六门确实日益式微,这些大家都在,何不摒弃之前的恩恩怨怨,合为一派,以匡扶正义,拯救苍生为己任,重树我玄界之风骨?” 此言一出,堂下顿时像炸开了窝,声音此起彼伏。有的说好,有一些人则表示不同意。灵风道长等武林正派人士则紧锁着眉头。 显然,他们是不愿意看见新的玄界起来。但换句话讲,现在的玄界,大部分都为东厂所用,倘若能成新的门派,重新洗牌,与自己交好的门派掌控,那就另当别论了。有可能成为对付魔道的有生力量。 『药』掌门当然也希望三门六派合并,现在的情形,天玄派出了潜在渊,自然不能成为新的玄界首尊。妙人儿和江水流依附东厂,丧失了风骨,自然不能问鼎;奇门、喧门、巫门……就更不用提了。如果『药』门得了首尊,按照规矩,天玄派的《心眼》和《天残决》自然要归首尊,那『药』门就不再是江湖郎中…… 妙人儿自然希望三门六派合并,那是他的梦想…… 江水流则回头看一下孤生竹和江南飞羽,又看向对面的千书寒和莫天雪……他的大荒派最擅长的就是看风水,这个世界他已经洞穿。 少爷,放心,一路走好。他『露』出了让人难以理解的笑容。 白衣派,陈家庄、华山派等等自然不愿意看到先的玄界崛起,本来有少*当在上头压着就够难受了,还出现一个统一的玄界!自然是不愿意的。当下就两名秀衣就站了起来:“你们玄界统一不统一,是你们的事情。但今天是来杀潜在渊的。先杀了潜在渊再说!” 此言一出,得到了不少人的附和。堂内一下子热闹起来。 “杀了潜在渊!” “杀了潜在渊!” 第99章 天玄(1) 莫天雪一个腾风,从座位上飞到中堂正中央。 一点通在灯光下闪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你们要杀我们天玄派的人,先要问问我手中的剑!”莫天雪眼神凌厉,直接『逼』向了两名白衣秀士。 白衣秀士脸一下子沉了下来。转头对着『药』老头:“『药』掌门,这就是你的诚意?” 『药』老头笑了起来:“莫天雪,你的命是潜在渊的命换来的。你现在想救潜在渊,未免太不讲道理了吧。” “我可以把命还给你。” 莫天雪话一说完,把一点通翻了过来,剑刃对着脖子,正要下去。 ‘叮’的一声,手中的剑已经被剑气打了下来。 众人一看,空尘大师双指翘起,站了起来:“阿弥陀佛,莫施主可曾认得老纳!” 莫天雪自然认识空尘大师,若不是这个老和尚,自己怎么会走出『迷』情术?正因为自己走出『迷』情术,才是这一切罪孽的开始!这一切都是这个老和尚! 莫天雪越想越气愤,连目光都变得恶狠狠的。 “施主想杀了老衲,”空尘面『色』依旧,语气淡然,”老纳受死便是。只是老衲是少林的人,少林弟子免不了以后要找天玄派的麻烦;莫施主,千少侠不怕麻烦,老衲清楚。只是当年在你爹爹门下还有一百多号师兄弟,大多都已经淡出江湖,日子平淡,他们无辜啊。阿弥陀佛。” 此话一出,莫天雪脸『色』更加难看了:“老和尚,你威胁我?” “莫施主,老衲只是想说,所谓恩仇就是这样,冤冤相报,没完没了。但刚开始只是出于一念之间,执念罢了。阿弥陀佛!” 空尘这一番话,与其是说给莫天雪听,倒不如是说给过来报仇的那些人听。表面上看起来在劝慰莫天雪,威胁莫天雪。其实也是在告诉那些人,杀了潜在渊的后果。 莫天雪冰雪聪明,自然听出了门道,看了一眼空尘,退回到了位置上;『药』掌门也听出了门道,心中直骂这老和尚搅局。不过他也不担心,这仇恨岂止是老和尚一句执念就能放下的。当下他站起来:“各位,潜在渊虽然破出我们玄界;但毕竟曾经是我们玄界的人,他在江湖上作孽多端,玄界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药』老头边说边看向妙人儿和江水流。 妙人儿和江水流自然知道『药』老头的意思,他又在踩他们,为将来的首尊做准备了。 “我们『药』门两位弟子死在潜在渊手里,我们的小『药』和小扁可和他无冤无仇啊。”『药』掌门说着情绪激动起来,连声音都哽咽了,老泪纵横。 『药』老头这几句哭腔可起到抛砖引玉的效果,一下群众激愤难平,一声声“杀掉潜在渊”的呼喊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妙人儿和江水流脸『色』非常难看,莫天雪和千书寒剑已出鞘,孤生竹、江南飞羽和芷影则冷冷看着『药』老头,看这‘主秀’还有什么精彩绝伦的表演。 果真,『药』老头长袍一挥,示意人群安静下来,人群还真卖他的帐,一下子堂内又变成鸦雀无声。 “如空尘大师所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即便是魔头潜在渊,我们『药』门和灵风道长觉得他的生死权还是由天玄派说了算。就如我刚才说言,一个人,该不该死。如果让他仇人说,那自然是该死。这没什么可说的。但如果亲人也认为他该死,那就真的十恶不赦了。现在就请天玄派的潜掌门说句话。” 潜掌门?天玄派的潜掌门?此言一出,众人议论纷纷,到底谁是潜掌门?难道是潜在渊? “奇了怪了,昔日千书寒在我们大荒东府已经自理一派,成为天选派的新的掌门,现在何来潜掌门?”孤生竹说。 孤生竹此言不假,当日『药』老头、江水流和妙人儿都在场。千书寒自立一派,独撑门户,当时三位玄界辈分最高的人都承认了。这事情江湖人尽皆知。 众人一起看向『药』老头,看这『药』老头葫芦里卖什么『药』? 『药』老头并没有回答,目光投向左边位置末位。 左边末位坐着一位商人打扮的戴着面具的人,他一直在喝着酒,一直喝,好像现在发生的任何事,都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他是谁? 他站了起来,伸手拿掉面具,『露』出一张脸,一张英俊的脸。 潜在渊!两位白衣秀士、华山派等人不约而同惊呼出声,人都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 当然不是潜在渊,此人只是像潜在渊,英俊是英俊,只是柔美过头而显得有几分阴郁。 “于野师兄!”千书寒认出他来了。 不错,他就是潜于野。莫天雪看着潜于野,好似不认识他一般,茫然的有些懵。 潜于野转回头,看一下莫天雪,苦涩一笑:“妹妹,你可好?” 莫天雪看着潜于野,这是一张酷似他的脸,只是陌生的恍如隔世。 “妹妹,你还要嫁给我哥吗?”潜于野歪着头,扭着脖子,这个样子还真像极了潜在渊,他突然哈哈一笑,“我的亲妹妹嫁给我的亲哥哥,这关系还真让人崩溃。” 他的双手一用力,手中的杯子被捏碎了,杯子碎片割破了手掌,鲜血直流。 莫天雪涨红了脸。当年,她自然明白潜于野对自己的情义,后来一切真相大白,她自知两人再度面对都难免尴尬,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下再度碰面。 “师哥——”莫天雪叫了一声。 “师哥?——还是师哥?”潜于野愣了一下,半天好像反应过来,自言自语,“师哥好,叫师哥还真不错。既然叫了师哥了,师弟也在;我们就说说天玄派的事,我当掌门如何?书寒师弟?”潜于野转向了千书寒。 “二师兄长于我,受师父教导也比我早;掌门之位除了大师兄外,自然非二师兄莫属。”千书寒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啊。”潜于野好似松了一口气,重新坐了下来,端起酒壶又喝了一口,喝了一口还不过瘾,继续举起酒壶,准备再喝一口。 众人纳闷,潜在渊是个酒鬼,看来这潜于野也是个酒鬼。 “潜掌门,酒我们『药』门有的是,可以等一下再喝不迟。只是令兄的事,不知道天玄派如何向各位交代?”『药』老头似笑非笑,小心翼翼的问着潜于野。 “交代?交代什么?把他杀了便是。”潜于野头都没抬。 “在野师兄!”千书寒吃惊怒问。 “怎么?”潜于野回头看着千书寒,笑着说,“你觉得你的大师兄,我的哥哥罪不至死吗?师父死的那天,他——潜在渊就在莫名山脚下!他看着师父死,看着莫名山庄慢慢被大火吞噬!” 潜于野又看向了莫天雪:“天雪,你知道在渊为什么希望师父死?他其实一直希望师父死的,他一直都知道,什么都知道;他接近你,也是报仇,为了向师父胸口『插』上最无情的刀,你不知道吗?” 莫天雪当然知道,但知道归知道,现在被人如此*『裸』的说明白,她还是接受不了,她厌恶的转过了头! 潜于野看着莫天雪自欺欺人的样子,嘴角抽动了几下,若有所思说道:“你知道的,所以你才成了悠悠。我才会成了现在的潜于野。说起来,我们两人还真像!我们还真是亲兄妹。” 潜于野说着苦笑了一下,又举起了酒壶,仰头对着壶嘴,可惜酒壶已经喝干,再也倒不出,倒不出酒的潜于野继续说道:“你现在又成了莫天雪,还过来救他,你原谅他了吗?” “潜于野,你是我哥;他是你哥;”看着眼前陌生的潜于野,莫天雪突然开了口“别人杀他可以。你杀他,就是灭人伦!” “灭人伦?你说灭人伦吗?”潜于野笑得几乎要背过气来,“人伦都不知道被灭多少回了。” 一群神经病,这天玄派没有一个是正常的,灵风道长听不下去了,显然不想再看天玄派的人伦之争。站了起来说道:“『药』掌门,既然天玄派掌门已经表达了意见,除魔可以开始了。” “对,对,对!”堂内白衣秀士等人连声附和。 “既然如此!”『药』老头站了起来,对着后堂连拍三掌,从后堂涌上了几百号人。看的出来他们大多是武当派的弟子,还有一些『药』门的弟子。 几百号人按照一定的阵法排列一下子就把堂内的人分割开来。 千书寒、莫天雪、妙人儿等人身边都站了四五个武当派的人。 江水流放下酒杯,朝着灵风道长说道:“灵风道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掌门别见怪;潜在渊魔头过于凶险,我们这是为了保护大家,你看我们身边不都是站了一些武当弟子,别介意啊。” “你——”妙人儿刚想辩驳,突然‘轰’的一声,后堂墙壁竟然陷了进去。后方不断延展,延展……竟然出现了一个广阔的场地。 场地上方,新月当空。 新月之下,一座高台在广场的中央。高台之上有一根圆柱高耸,圆柱上用碗口大的铁链锁着一个人。 第100章 飘萍(5) 月光之下可以看到此人脸『色』苍白,长发披散,衣裳褴褛。 高台四边还站着四个人,是『药』门四大弟子,四大弟子举着明晃晃的钢刀,刀身在月光下闪着慎人的光。 广场的四个角楼还搭着箭塔,每个箭塔上站着五六个人,拉着弓箭,蓄势待发。 广场的四周点燃着无数火把,火光通天, 灵风道长挥动了一下令旗,几百名武当弟子的阵法不断移动,瞬间在高台四周布下了阵法。 “灵虚阵法!”眼尖的群众已经认出。 确实是灵虚阵法,武当的灵虚阵法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号称十大阵法之首,传说创阵以来,还没有人能够从此阵内逃脱。 这个阵法看起来并没有特殊之处,它以四为基础,陷入阵内的人,在一处都需要以一抵四。而且武当功夫的讲究以柔克刚,以力卸力。使得困在阵内的人每个招式都仿佛打在了虚处,并且前面的人还会不断变化,一生四,四四十六,穷出不穷。最终使得阵内的人力竭而亡。 这个阵法精髓就是一个字‘缠’,纠缠到死不罢休。 潜在渊如果能够破开铁链,还需要对付『药』门的四大钢刀,破了钢刀估计也难逃灵虚阵法的纠缠,即便侥幸破阵,四边箭塔弓箭手也不是吃素的。 看来『药』老头还真是有备无患。怪不得他丝毫不在乎妙人儿来多少人,千书寒带几个人来。 救潜在渊的人太少,而要潜在渊死的人却太多太多。 千书寒冷笑一下,抬头看着天上,新月当空,弯曲如钩,边上刚好有一片苍狗飘来,似乎要变天了。 师兄,有我在,我绝不会让你死。 莫天雪站不住了,就想往高台上冲去。 十几名武当弟子一下子围住了莫天雪。 灵风道长一跃而起,飘然落在高台:“各位,今日谁也别想破坏除魔大会,救潜在渊就是与魔同道,就是和我们武当为敌,和整个江湖为敌。” “和整个江湖为敌!” 底下的人齐声附和,一下子场内喊声一片,震耳欲聋。 “哈哈哈……好大的阵仗!”四周突然响起一阵笑声,笑声一半嘶哑一半尖锐,声音的底部却有暖风拂面的舒服,说不出来的怪异。 这声音太过于刺耳,众人不由自主的捂住耳朵。 看来有高人到。灵风道长抬起头看着天空的新月,新月边上一团黑影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一会儿,这一团黑影落在了高台之上。 是一群人,六个人。为首的是名女子,大红罗裳,环佩叮当,长着一张妖治的脸。 是飘萍!江南芷影几乎要叫了出来。 果真是她,妙人儿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还没等妙人儿开口,飘萍已经开口了,冲着他喊:“我的妙掌门,多日不见,我的梦魇就这么好对付,你这么快就醒了?” 妙人儿呵呵一笑:“多谢惦记,书寒师弟在,这一点点梦魇术自然不在话下。” “是吗,千书寒,既然你也来了,怎么不感谢我一下?可是我让你走出了天残地缺。而且今日我还要送你一份大礼!” “妖『妇』,你把《天残决》还给我!” “还给你?哈哈哈!“飘萍仰天长笑,笑声响彻天宇。 “你是谁?”终于轮到灵风道长说话了,灵风道长就站在飘萍边上,这一问话里面含了一些真气。 “道长好内功啊。”飘萍皮笑肉不笑,“本人飘萍,相门小徒,奉了我们妙掌门的命令,特意来救潜在渊,顺便搅了『药』门的局。” “满口胡言,妙掌门就在下面,他若想救潜在渊,早就动手了。” “啊哟,道长。你这就不了解我们掌门了,这种小事他怎么会亲自动手?这种小事一般都由我这个小徒弟代劳了。你看他现在和谁站在一起?不是天玄派的千书寒吗?他怎么不会来救潜在渊?他不光来救潜在渊,他还派了先遣部队,进了『药』门的『药』房。对我们相门来说,『药』门一直是我们的威胁。妙掌门想灭了『药』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飘萍此言一出,台下一片哗然。『药』老头眉头一皱,『药』门和武当的人瞬时把妙人儿、千书寒和莫天雪围了起来。 一会儿工夫,只见一个人从西北角匆匆跑了过来,是『药』门门徒板蓝,板蓝向『药』老头行了一个礼:“师父,地宫『药』房确实有人翻动过的痕迹,有部分丹『药』不见了。” “什么丹『药』?”『药』老头吃了一惊。 “目前还不清楚,刘师兄正在盘点,估计缺了十几种,好像包括还魂丹还有『迷』魂散的解『药』。” 『药』老头心中一凌,瞪着妙人儿嘿嘿的笑起来:“妙掌门好计谋。” “『药』掌门,有人的计谋比我高明,我看你就要上当了。”妙人儿不以为然。 “谁?” “台上的飘萍。” “飘萍。” “她不是你们相门的人吗?” “那我就证明给你看,他是不是相门的人!”妙人儿话还没说完,一个飞身,直接朝着台面飞去。 “不好!”妙人儿打算劫走潜在渊,『药』老头紧跟着飞了上去。 但毕竟妙人儿快了一步,只见他直接朝着潜在渊飞了过去。 “妙哥哥,你要亲自救潜在渊吗?”飘萍微微一笑,一闪身直接给妙人儿让出了一条道,还顺便封住了灵风道长的去路。 妙人儿靠近潜在渊,回头朝着飘萍和『药』老头诡异一笑。 突然,众人觉得台上一道寒光,一把利剑已经直接灌入潜在渊的天灵盖,鲜血从嘴鼻口流了出来,瞬间毙命了。 “啊!”的一声,众人哗然,杀人如麻潜在渊就这样被妙人儿杀死了? 『药』老头一惊讶,朝下面一看,莫天雪和千书寒已经不见踪影。“不好!中计了。”急忙朝着东北角飞了出去,板蓝和台上四边角的『药』门弟子也跟着『药』老头飞了过去。 灵风道长有点发懵,底下的武当弟子以及所谓江湖正派都有点发懵,正在茫然看着台上的妙人儿。 “大家还不清楚吗?我杀了潜在渊!这台上的人,谁在说谎,还不清楚吗??” 这一喊,灵风有点明白过来了。看来这是一场『药』老头和妙人儿的倒戈之战。当然,相比『药』老头而言,妙人儿更加重要,灵风道长自然明白这其中厉害。当下就命令武当弟子,团团围住了飘萍等人。 妙人儿这一番话也点醒了飘萍。只见她发出一声怪叫:“妙人儿,你好大的狗胆!” 这么一喊,反而给了妙人儿一个机会。妙人儿何等聪明,当下就朗声喊道:“诸位,我妙人儿确实无德无能,长期以来受制于逆徒飘萍,希望各位江湖前辈帮助我相门铲除逆徒。”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哈哈哈……”飘萍一声狂笑,“妙掌门,你以为你杀了潜在渊,这些武当派的人就会帮你杀了我吗?” “他们确实不会帮我杀你,但他们会杀灭了曦皇山庄,灭了莫名山庄的凶手;他们更会杀杀了汤小『药』,汤小扁的凶手;” “我杀了他们,有何证据?” “证据在这!” 妙人儿又诡异一笑,朝着飘萍,双手合掌,一股气息从他的双掌内丝丝飘出:“飘萍,你的声音是我帮你包装的,我现在就卸下你的媚音,还原你本来的声音!” 飘萍脸瞬间扭曲,“你敢!”她的长袖一甩,瞬间无数气浪沉沉叠叠铺开来,一下子黄沙弥漫,风卷浪涌,所到之处,人仰马翻,功力浅的人立马倒地哀嚎。、 “是毁天灭地!她就是黑衣人!”台下不知谁喊了一声。 顿时,人群激愤。灵风道长大旗一挥,灵虚阵法在飘萍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铺陈开来。 这灵虚阵法自然不同于地黄派的大小八卦阵。八卦阵讲究的是方位,在于位置的变化和巧妙,让人眼花缭『乱』。而灵虚阵法除了位置设置巧妙之外,还在于人,每个位置上的人都是武当派的高手,这样一来,这个灵虚阵法自然比地黄派的八卦阵要高深百倍。 “妙哥哥——”飘萍双眼眯起,眼神开始变得高深莫测,“原来你是要飘萍死啊。” “我们之间,一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关系,难道不是吗?” “妙哥哥,从来就没有所谓的还原媚音的方法对不是?媚眼和焕颜术一样,非死不能还原对不对?” 妙人儿没有回答,“你罪恶多端,这一切你自找的!” “哈哈哈……”飘萍仰天大笑,笑声说不出的诡异,她一步又一步朝着妙人儿过来,灵虚阵也跟随着她的脚步移动。“你以为武当的这破阵能奈何得了我?你以为你倒向了道士们就有活路?” “活路?你还是考虑你自己吧,看看你今天有没有活路。” “妙哥哥,你对我可真是狠心啊。你这是为什么?难道是为了芷影?我不是答应你不杀了她吗?” 飘萍这一声妙哥哥叫的及其委屈哀婉,听者动容。 妙人儿脸部抽动了几下,突然双眼怒睁:“妖『妇』,休要胡言『乱』语;我堂堂相门掌门,七尺男儿,自有名门淑女般配,岂容你痴心妄想!” 这话一出口,飘萍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突然又发出一声狂笑,只是这笑声除了张狂以外竟然多了一些凄楚。 凄楚的笑声刚一消失。飘萍腾空而起,身形犹如凤凰涅盘,一团火焰中冲天而起,灵虚阵法跟随而去,一下子人墙叠起,人墙越叠越高,冲上顶端的两名弟子刚好够着‘凤凰’的尾巴。只见那‘尾巴’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一名武当弟子一声惨叫从顶端掉了下来……另外一名弟子随即补上,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凤凰’飞天而起…… 飘萍的身形显出来,五名随从则围在飘萍的周围方,在空中形成一个五星罗盘。五星罗盘五角发光,光芒四『射』,从中心点发出一团团剑气…… 剑气所到之处,瞬间灰飞烟灭。 第101章 飘萍(6) 看来她已经摆脱了灵虚阵法的纠缠,她正在酝酿一阵招式……这是什么招式? 仿佛比毁天灭地拥有更强大的威力。 台下的人群鸦雀无声,天上的苍狗已经完全遮盖了新月,四周只能听到火把‘嗤嗤’的燃烧声。 人群中突然升起三道虹光,虹光停留在了妙人儿的身边。是孤生竹和江南飞羽兄妹。 “咯咯格……”飘萍发出了一阵咯咯的笑声,笑声清脆却又刺耳,“你们倒来得齐全,一起上啊。” 飘萍从罗盘中心冲出,整个人就是一道寒光,寒光照耀之下,一片冰封。 是加强版的‘寒冰掌’! 灵风道长有点见识,此时的飘萍已经不是昔日的黑衣人。 昔日的黑衣人武功高深还善有迹可循,而现在的飘萍身形如同鬼魅,有招又是无招,有形又似无影,似男非女,她已经不像一个人,更像一个鬼,一个可以瞬间践踏人命如蝼蚁的鬼, 灵风道长看了一下空尘大师。 “阿弥陀佛!”空尘大师念了一声佛号,杀了一个妖孽,又来了一个妖孽。也提剑跃起和灵风道长占据空中一角。 飘萍根本不在意这两个老头子,她的目标是眼前的人。但碍手碍脚的人也很讨厌,寒冰余光一闪。 好强大的内力,好怪异的招式。他们已经不是她的对手。 灵风道长和空尘大师瞬间在空中跌落,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来。 看到自己的师尊受挫,三百名武当弟子快速移动,层层叠叠护在了灵风长老和空尘大师的身旁,灵虚阵法已经由攻改为了守。 飘萍的寒光继续向前,她要冲向前面这个人的胸膛,看看前面的人胸膛内是否有心脏,为何他能如此狠心和冷血。 前面的人似乎不在意她的表演,也不在意她的神功。 他,双目紧闭,三位他的朋友则在他的周围排列,他们一起双目紧闭,双掌合一在胸前,犹如在祷告,口中还念念有词。 在祈祷吗?在忏悔吗?太迟了。 一声讥笑,寒光已经到了跟前,突然。那四人双眼一起睁开。 四道眼神如刀锋一般锋利,又有母亲那般的慈爱,飘萍心中一惊,仅仅是一秒,或者仅仅是十分之一、百分之一秒,她接收了这眼神。 一阵心悸之后一阵心痛,很心痛,没有来由的心痛,痛的她不自觉的后退,寒光开始回撤,不断回撤。 她知道不能和潜在渊目光相接,没想到这妙人儿的目光也如此凌厉,难道已经中招了吗? 心念不坚,身形便不稳。一不留神。她从空中掉了下来,向折了翅膀的老鹰,她掉在草地上不断后滚…… 半天她才停住了。 她站了起来,她的双眼开始飘忽。 人群已经撤开,飘萍的毁天灭地已经让大部分人死于非命,其余的早已经撤离,只有几位不要命的则在角落不安的偷窥。 这是一个妖孽出没的晚上,能全身而退就是幸运。 飘萍站了起来,空中的五个随从也从撤了下来,在她身前挡住。 “夫人,你没事吧。” 妙人儿也从空中撤了下来,跟随而下的还有孤生竹和江南兄妹。、 “灵风前辈,快要灵虚阵法困住她!” 灵风道长一愣,哈哈一笑:“妙掌门,现在属于你们玄界的事情,我们不便『插』手,老朽走了,改天再叙。”竟然带着众多弟子们从西北角蜂拥而下。 武当一走,场面就变得干净起来,两方对峙,一时寂静无声。 …… 终于出来了。 妙仙儿掀开棺材的夹板,从棺材里探出头来,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奇前辈,快出来,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用缩骨功滚成一个球的奇之怪慢慢的舒展开来,也从棺材里探出头来一瞧:四四方方的一个房间,里面堆满了柴火,还有一扇木门在边上,上面挂着铁锁,铁锁还有一些奇怪的纹路。 “太好了,我们已经进了地宫。”奇之怪说。 “您怎么知道是地宫?”妙仙儿问道。 “这个地宫建造的时候,我的师父也有参与,他们的锁都是有奇门锻造的,看上面的纹路就知道。” “这就是地宫?传说燕京十八坊地宫复杂无比,怎么是个柴房?” “小丫头,你知道什么。『药』门主坊有两部分组成,上面的建筑是医馆,下面的地宫则是『药』馆。医馆进去容易出来难,地宫的『药』馆则是出去容易进来难。” “为什么要这样造?” “『药』门没有玄功,武功也很微弱。生存之道主要是行医,开门做生意自然要进来容易,出去当然没那么容易,没有结算好医疗费,哪能轻易让人走;地宫『药』房则刚好相反,要防盗防偷,进来当然不容易;出去容易主要考虑到『药』毕竟是救命的,既然已经被偷到手了就放人一马吧。” “这么说起来,『药』门还真是慈悲心肠。” “『药』门一直是亦正亦邪,说不清楚;历代『药』老头也有好有坏,不管怎么说,他们确实救了不少人。也害死了很多人。” “那我们的运气还真不错,这么快就到了地宫。” “哪里来的运气。”奇之怪哼了一下,“四个抬棺材的,估计都是妙人儿在『药』门的探子。既然进来了,能不能偷得『药』,现在就看我们的造化了。” 两人说完,从棺材里爬出,重新盖好棺材盖子。妙仙儿刚想开门出去,被奇之怪一把拦住,“不要开门,外面层层把守,一出去就被抓住了。我们走密道。” 奇之怪说完就在地板上不停的敲敲打打,敲打一会儿又换个地方敲打,一会儿功夫,已经把这个十来坪的房子咂『摸』了个遍。咂『摸』好了后,他搬开一堆木材,在墙壁上按照奇怪的逻辑寻找,找了一会儿在墙壁上不停按压。 “前辈,你在找什么?” “嘘!不要吵。”奇之怪按一下,就把耳朵贴墙壁上听一下,又换给地方按一下,把耳朵贴在墙壁上听一下,一会儿功夫,他面『露』喜『色』,用拳头打在了一块砖头上说。“开!” 果然,地面的有一块地砖居然慢慢的低了下去,出现了一个暗道。 妙仙儿觉得实在太神奇了:“前辈,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暗道?” “什么暗道,这里是我师父特意留下的。丫头,一般这些奇怪的建筑最后一步就是造一个密室,把设计这个地宫的人和工匠活埋在里面。我师父为了活命,留了一手,在建造的时候,给自己留了一条密道。就是这条密道,我才活到了今天,这已经是四十年多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也就十来岁,比你还小一些。” 奇之怪说着,唏嘘不已。 妙仙儿没功夫理会奇之怪回忆往事,直接从地道里下来,奇之怪跟着下去。里面漆黑一片,地道非常的小,两个人不得不弯着腰,匍匐前进。 大约爬行了一个时辰。 “砰”的一声,妙仙儿碰上了墙壁,发出声响。 “啊哟,好痛。前辈,好像是死胡同。” “不是死胡同,是到出口了。你把手指张开,放在刚才碰头的地方。” 妙仙儿依言把手指张开,手掌按在了刚才碰头的地方。有三个手指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 “有几个手指头酥麻?” “三个。” “换个地方按一下看看,有几个手指头酥麻。” 妙仙儿换了一个地方,这会儿有两个手指酥麻。 “靠上一点再按一下,不是五个手指全部酥麻就继续换着地儿按下去。” 虽然觉得这样有一些奇怪,妙仙儿觉得奇前辈还颇为神通,就按照他说的做了下去。 按了好一会儿,终于按到一处,五个手指全部麻麻的,妙仙儿一喜:“前辈,我找到了。” “好,那你按着,顺手转动三个手指头,然后倒着转动两个手指头。” 怎么转动?妙仙儿刚想问,发现自己五个手指头居然抠进了墙体之内,好像抓住一个能转动的把手一般。她依言转动了一下,竟然能听到‘咔咔’的声音,顺着转动三个手指头,又倒着转动两个手指头。 “咔嚓”一声,前面的墙缩进去了,一道微弱的光线『射』了进来。 妙仙儿微微眯着眼睛,从墙洞里爬出,还是一个房间,一个密室,密室里面除了骷髅。阴森森的,什么都没有。 “这是什么地方?” “这就是工匠们死的地方,我师父和我就是从这里逃生的。” “那你们为何不把他们都带出来?” “逃出来的人太多,我们也就危险了。” 妙仙儿摇摇头,这个奇之怪还不是一般的奇怪,他刚才说『药』门亦正亦邪,那他呢?是正还是邪? “小丫头,你在想什么?在想我很残忍吗?你不想想把我们关这里困死的人,是不是更残忍?” 奇之怪说完后长叹了一口气,好似为自己辩解一般,喃喃说道:“那个时候我年龄尙小,一切都听我师父的。这么多年,我经常梦到被困在这里的人。我没有救他们,一直睡不安;把我们困在这里的人,这些年好像都过得不错,睡得很安稳。” “前辈,我刚才不是在想这事,我在想那个开关,手指头酥麻的开关是什么?”妙仙儿打断奇之怪的遐想,这个怪汉自从女儿变成‘蛹’以后,经常神经兮兮,经常自责,好像自己做的罪孽最终都让女儿来偿还似得。 “哈,那是红蚁锁,你碰到的酥麻其实是红蚁的毒『液』。” 妙仙儿吃了一惊,张开手掌一看,果真五个手指头已经变得红红的。 第102章 盗药 “不用担心,这点毒死不了,等一下就好了。何况这个『药』房什么『药』都有,你怕什么?” 妙仙儿白了奇之怪一眼,这人真不是什么好人,刚才太替他着想了。 奇之怪被白了一下,反而很高兴,这个丫头翻白眼的样子和佳儿有几分神似。想起了齐齐佳儿,奇之怪又是一阵叹息,叹完催促道“丫头,快出去吧。” “怎么出去,不是说是一个密室吗?” “你看,那不是有门吗?” 妙仙儿顺着奇之怪手指方向一看,还真有门,门还很破烂,有一角已经残缺。 “这么破烂的门,这些工匠当年就逃不出?” “当年不会破烂的,工匠死了,久了,这道被封死了的门破烂了也没有人关注了。” 两个人从破烂的门里面挤出来,进入了一条长长的甬道。 “怎么还是密道?这个地宫到底有多少密道?” “错了,这是明道,这不是密道。当年修了这条甬道后,工匠们被告知从这里出来就是出口,谁知道从甬道尽头是一个房间,进了房间门就被封死了。所以这个甬道的另一头就是地宫的真正的入口处。 妙仙儿听说这里进去就是地宫,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奇之怪在后面急追,“丫头,你跑这么快没用,这个甬道的门是密码锁,除了那些死了的工匠就是我知道了。” 果真,甬道并不长,妙仙儿很快就到了一扇高大的铁门面前,铁门锈迹斑斑,看起来有好些年头没开启了。 扒拉开蜘蛛网,门上还有一排数字,数字写的歪歪扭扭,看不出来是什么文体。难道这就是奇之怪前辈说的密码锁?妙仙儿暗忖。 “不要动这些数字,你动一下,门就开不了了。”奇之怪已经赶上来了,“这个密码锁是用气息来开的,人体一接触就会完全被锁死,再也开不了了。”说完,奇之怪微微一运气,从手指尖冲出几道光,分别打在了一些数字上。 “吱呀”一声,这扇沉重的铁门居然被打开了。 两个人从门里出来,一个装修考究的『药』库出现在眼前,一排排高大的『药』架直接连接到天花板,一瓶瓶『药』整齐排列,每个瓶子下方还写明『药』名和功效。 哇!好大的『药』房,妙仙儿没有见过如此阵容庞大的『药』房,显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住了,一下子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不要停留,赶快找『迷』魂散解『药』和还魂丹!顺便也拿一些其他『药』。”奇之怪一边浏览『药』品,一边拿一些贵重的『药』物揣在怀里。 “前辈,你说我们找的还魂丹还有『迷』魂散的解『药』会不会在这里?” “肯定在这里,这里是最隐蔽的一个『药』库,你看这些『药』,不是灵芝就是天上雪莲都非常贵重。” “前辈,你看墙角边上有一个暗格。” “有暗格?快打开看看。” 妙仙儿打开一看,不禁大喜,瓶盖上赫然写着‘还魂丹’,还有一瓶上面写着‘归魂散’;一看功效,居然就是『迷』魂散的解『药』。” 妙仙儿一股脑儿全部收入囊中,暗格一空,空中马上传来刺耳的轰鸣声。 “不好,被发现了,前辈,现在怎么办?” “没事,妙掌门已经帮我们安排好了,快躲在隐蔽处。” 妙仙儿和奇之怪两人刚刚躲好,二十几位穿着白衣白大褂的郎中打扮的人从外面冲了进来。为首的吩咐道:“赶快盘点,看看缺了什么。” 这些郎中正在忙碌,外面又跑进去一些人,各个短衣蓝裳,手持钢刀,为首的大喊:“刘师兄,缺了什么?师父正等着回话。” “还魂丹和归魂散不见了,还有一些贵重『药』材,现在还在盘点。” “刘师兄,你先盘点,我带兄弟们出去回师父话先”短衣蓝衫说完,就带着这群人从另外一个门口出去。 妙仙儿还在思忖怎么脱身,奇之怪已经在耳边轻声说:“快跟着这群人出去,躲在他们队伍后面,我们穿的衣服跟他们是一样的。” 妙仙儿看一下自己,可不,今日一大早哥哥妙人儿让自己换上这样的衣裳,自己正纳闷,原来在这里派上用场。 两人跟着短衣蓝衫的队伍,混迹在队伍之中。妙仙儿心狂跳不已,不安的偷瞄奇之怪。 奇老头却镇定自若,昂首阔步,俨然一副『药』门弟子模样。 这老头还真会装,看来是根老油条了。妙仙儿心里发笑又暗地里佩服,当下也镇定了下来。 两个人跟着短衣蓝衫们,七拐八拐,不停的兜兜转转,有时不断在胡同内穿梭,有时又在『乱』石阵内转悠,甚至有一度需要在一条河流的底部穿行,好一会儿,终于从地宫里出来。妙仙儿心里松了一口气,心想:好家伙,这个地方如果让自己独自闯的话,估计尸骨要烂在这里。 妙仙儿还在胡思『乱』想,短衣蓝衫们已经停住了。为首的回头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广场回一下师父。” 还不到一刻钟,刚才西北角突然涌出一大批人,为首的就是『药』老头,后面跟着板蓝等众多弟子,短衣蓝衫的头子也在里面。 短衣蓝衫的头子朝着这边打了一个手势。蓝衣小队也跟着过去,妙仙儿和奇之怪也不知道他们往那边跑,但一时也脱不了身,没奈何,只好继续跟着跑。 这只队伍虽然庞大,却训练有素,移动速度非常快。不到一刻钟,就来到了西北角的梅林内。板蓝拿出一颗『药』丸往地上一扔,两个梅树应声而倒,前面赫然出现了一排院子。这队人还没等门打开就直接冲了进去。 进去并不是房子,而是一个地道的入口,众人拾阶而下,出现在眼前是一条长长的通道,同道两旁的墙壁上点着火把,每个火把下面站着一名『药』门弟子。 “晚上有什么动静?”『药』老头问。 “没有任何动静。师父!” 糟了了,又上当了。『药』老头刚一回头,只见头顶上两个影子掠过。 “快追!”『药』老头一声令下,『药』门弟子好几位飞身而起,直追两个影子,妙仙儿和奇之妙也不甘示弱,提起轻功,向前面的影子追去…… 两个影子明显技高一筹,众人与他俩的距离越拉越大,好在这个甬道的空间狭小,绝顶的轻功根本腾挪不开,过了一会儿两个影子把飞行模式改成飞奔,众人也纷纷东顶部落下,瞬间,一场飞行追逐赛变成了甬道短途赛。 短途赛的终点在一间牢房里,妙仙儿和奇之怪追上一看,两个黑影正是千书寒和莫天雪,正驾着一披头散发的人往外走,估计就是潜在渊。 四人刚打一照面,后面的『药』老头大帮人马已经赶到了,为首的板蓝和『药』老头手持利剑直接刺了过来,莫天雪和千书寒提剑迎战。 刀光剑影,你来我往,在牢房面前,双方打的不可开交。 照道理,今日千书寒的功力对付『药』老头已经绰绰有余。但莫天雪的功力明显不如板蓝,几招下来,已经处处受制于人,娇喘吁吁。 千书寒一面和『药』老头对战,一面要顾及莫天雪,还有若干个『药』门弟子前来纠缠,一时之间也脱不开身。 妙仙儿和奇之怪一看,是好机会。两个人驾着无人顾及潜在渊往牢房内走。 这间牢房看起来更像病房,看来这『药』老头对潜在渊不错,一张简单的床边上还有一茶几,茶几上放满了瓶瓶罐罐。 潜在渊脸『色』苍白,双眼呆滞无神,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潜在渊,潜在渊!”奇之怪上前去摇晃他。 潜在渊没有任何反应。 “这该死的『药』老头。”奇之怪愤恨的骂道。 “前辈,怎么回事?”潜在渊成名甚早,早年曾经以帅气闻名于江湖,妙仙儿虽然不认识他,但心里也知潜在渊绝非一脸痴呆模样,忍不住问。 “这『药』老头拿潜在渊当人体试验品,你看这茶几上的瓶瓶罐罐,估计被灌了不少的毒『药』。” “那现在怎么办?” “快,把解『药』拿过来。” 『药』拿过来,奇之怪端起『药』往潜在渊嘴里灌,可潜在渊好像失去的吞咽功能一般,根本不知道如何喝『药』,双眼茫然看着奇之怪,还发出嘿嘿的傻笑。 “完了。潜在渊看来要彻底被毁了。”奇之怪失望的说。 千书寒在牢房外面还在和『药』老头纠缠,听到里面一句“完了”,也顾不上许多了,和莫天雪两个人重新退回到牢房。 千书寒和莫天雪一退到牢房内,只听到一声“哐当”巨响,牢房的门又被重重的锁上了。『药』老头和板蓝在外边发出一声狞笑。 “千书寒,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这会儿,你就陪着你的大师兄一起成为我们的‘『药』蛊’” 第103章 药蛊 “什么是‘『药』蛊’?”妙仙儿初涉江湖,自然不知道‘『药』蛊’之说。 “‘『药』蛊’其实就是新『药』的试验品,先下毒,然后再解毒;继续下毒,然后再解毒,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最后这个人不是百毒齐发而亡就是因肝脏衰竭而死。如果还能活着那就成为了‘『药』蛊’,‘『药』蛊’通常毫无人『性』,身体奇毒无比,哈一口气都能令方圆百里寸草不生,生灵涂炭。” 听奇之怪这么一介绍,其他三人不禁『毛』骨悚然。对于『药』老头来说,潜在渊中过天残地缺,玄功高深,最重要的是寻常毒『药』对他毫无作用,而且他声名狼藉。把他制成‘『药』蛊’,还真的没有再合适不过了,怪不得不惜搞什么除魔大会,弄一个李代桃僵。 见大师兄被折腾成这般模样,千书寒心中恨意腾腾升起,手中的灵犀剑闪出一道道寒光。 门外边的众多『药』门弟子见千书寒杀气腾腾,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莫天雪可没有千书寒那么有耐心,众人直觉得眼前一花,莫天雪手中的一点通已经化剑为虹,从牢房缝隙直接朝『药』老头心窝『射』了过来。 『药』老头也不是吃素的,他身子一闪,避开了剑气。 ‘啊’的一声惨叫,『药』老头避开后,剑气刚好打中了他背后的一名『药』门徒弟的眼睛,鲜血直流。 “你?”『药』老头见莫天雪伤了他的徒弟,不由得气急败坏,“好,好,好的很!那你们就一起死在这里吧。” 说完竟带着众多弟子扬长而去。留下板蓝两个弟子从袖子『摸』出一个竹筒,吹了一口气,也跟着『药』老头出去了。 那小小竹筒被扔在地上,冒出一丝烟雾,这一丝烟雾竟然幻化为百,百缕烟雾瞬间又幻化为万,眨眼之间,牢房外已经是白茫茫一片。 “不好。快推防护罩,掩住口鼻。”奇之怪说道,“这雾气有毒,我们赶快撤离。” 他这一叫点醒了千书寒,“先救师兄,我和师兄合力就能打破这个铁牢房。” “『药』灌不进去。”妙仙儿着急的喊道。 “我来,”莫天雪一把拉开妙仙儿,用剑在自己手臂上一拉,出现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涌出来,拿起潜在渊的心尤剑接住,血就顺着剑身往剑头流去,剑头刚刚对准潜在渊的嘴巴。潜在渊虽一脸茫然,嘴巴却条件发『射』似得张开了,鲜血就这样一滴一滴滴入他的嘴里。 妙仙儿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一下子呆了。莫天雪白了她一眼,一副少见多怪的神情:“快把『药』也倒在剑头上。” 妙仙儿依言照做了。千书寒则坐在潜在渊的背后,不断给潜在渊运气,『逼』出五脏六腑的毒『液』。 一刻钟后,潜在渊的口鼻冒出一丝丝黄气。而千书寒已经耗尽所有力气,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裳。 突然,‘哇’的一声,潜在渊吐出了一口漆黑的血,倒了下去。 “师兄,师兄!”千书寒把潜在渊翻转过来,不停的呼唤。 “潜在渊,潜在渊,你给我醒醒。”莫天雪已经包扎好手臂,也过来摇晃潜在渊。 ‘嗯’了一声,潜在渊慢慢的睁开眼睛,眼眸已经变得黝黑透亮,看见莫天雪咧嘴一笑,一丝匪气重现在他英俊的脸上。 潜在渊又活过来了。 “你们别磨蹭了,快打破铁牢,我快顶不住了。” 四人回头一看,果真,奇之怪推的防护罩已经变得稀薄透明,眼看就要崩溃。 千书寒和潜在渊相视一下,两人合掌,片刻之间,一团蓝『色』的气团在他们掌中形成,气团不停旋转,气团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突然间,飞了出去,直接打在了牢门上。 只听得“砰”一声巨响,铁牢门已经被这股气团融开了一个大洞。 众人急忙从洞里钻出,掩住口鼻往前狂奔……不一会儿,众人已经出了梅林,前面出现了一块空地,空地四面种着很多高大的树木,树木密密麻麻,难以辨认方向。 “妙姑娘,快呼唤雄鹰,我们从空中鸟瞰。”奇之怪说道。 这一句话提醒了妙仙儿,她拿出哨子刚要吹响,却被潜在渊一把制止了:“姑娘,你带着书寒师弟走,我——我就不走了。”转回头看了一眼莫天雪。“天雪,你也跟着书寒走吧。” 潜在渊此言一出,千书寒着急了:“大师兄,我们好不容易救的你,你这又是为何?” “你们这次能救得我,全靠了妙人儿的计谋吧。” “是我哥哥的筹划的,又如何?”妙仙儿疑『惑』的问。 “我不需要你哥哥救,我也不会领他的情,更不会去帮他去杀什么飘萍。”潜在渊轻蔑的说道。 “你——”真是个怪人,妙仙儿心中不爽。 “师兄——”千书寒刚想上前劝几句,却被莫天雪拦住了:“书寒,你师兄心意已定,无人能改。” 潜在渊回头一笑:“还是天雪了解我。那你的意思是你想跟我走?” “是的。”莫天雪回答的也痛快。 潜在渊没有想到莫天雪会如此承认的痛快,眼神晃了一下,似乎又有所迟疑和犹豫,好一会儿,他咧嘴一笑:“也行。我们都随心所欲吧,我们还怕什么?来吧。”说完,飞身而起,莫天雪也紧跟了过去,两人进入了前方的树林。 千书寒伸出手似乎想阻拦,又觉得自己如此也是多余,好像没有什么比如此更好不过了,无奈的放下手“师兄……师姐……”他呐呐自语。 “人各有志,我们快走吧,妙人儿恐怕要顶不住了。”奇之怪催促道,妙仙儿已经呼唤了四只雄鹰,低空盘旋一会儿停在了他们身旁。 千书寒骑上了在鹰的背上,又忍不住回头看那片树林,树林无声,那两个人早已经消失无影。 千书寒长叹一口气,他隐隐约约早有一丝不安,师兄,师姐,这难道就是你留给我的最后的背影吗? 还没有来得及多想,身下的鹰已经冲天而起…… …… 潜于野没有什么心情看什么除魔大会。 他本也没有什么心情从河南的莫家庄来到京城赫赫有名的燕京十八坊。 他什么都没有心情。 活着就是累。 即使累,还得活着,这就是命。 知道是命,还不能去结束他,就是宿命。 潜于野相信宿命已经很多年了。十年前从莫名山庄下来,他就相信这一切都是宿命在安排,不是他潜于野一个人可以改得了,也不是他潜在渊可以改得了。 他听了他的师父的话——因为他是父亲!即便他从来没有喊他一声爹。 打理莫家庄,莫家庄自从师父幼年失踪后,祖母哭瞎了眼,祖父郁郁而终,整个庄早已经人丁飘零,即便这样,他还是很努力。 他努力的生活着,娶了妻子,生了儿子。他带领庄户开渠排水,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即便是这样。辛苦一整年,还填不了肚皮,苛捐杂税,各种田头摊派,庄户还是一年又一年的锐减。 庄户从五百户变成了三百户,从三百户又变成了两百户。 他不能坐以待毙了。他不能让莫家庄从地图上消失,这已经成为他的理想,他的家园。 偶然的机会,他以为是偶然,认识了一位有权势的人物,他巴结他,利用他擅长的交际,喝酒打牌斗蛐蛐,他们莫家庄终于可以得到了一份美差,替江南织造种桑养蚕。 莫家庄富裕了,改稻种桑,庄户变成了桑农,他也从地主成为了养蚕大户。 可惜,从此以后,命没了。这个无法改变的命却掌握在了那个大人物手里——一位太监! 潜于野继续往前走,他低着头走,他低头已经成为习惯,他根本没有心情看天,天一直是黑暗的,空洞的,那皎洁如师妹的脸庞的月亮早就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对他来说,那已经是前世,或者说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天玄派的掌门?他有一些想笑。天玄派在他的心中早就灭亡了,在师父死之前。 潜在渊? 这位厉害的哥哥也早就消失了,剩下来只有为生计,如蝼蚁般活着的潜于野,孱弱却又无辜。 此次,他又听从了这个大人物的安排,千里迢迢来到了燕京十八坊。大人物要潜在渊活,活着,继续搅局,搅的这个世界越来越『乱』。 只有『乱』才会产生木偶,这些木偶才会要他这个大人物来牵线。 可这个大人物不了解潜于野,他是不会放过任何机会让潜在渊死的,不会。 从中堂走出来,并非是来时的花厅。这个『药』门就是这样不同,去时找不到来时的路,潜于野看着眼前陌生的风景有一些茫然,我该往那边走? 背后不时传来一阵阵声音。有的时候是惊叫,有的时候是高喊,还有的时候则是嘈杂。 潜在渊被杀了吗?好像是的,他听到了。 他真的就这样死了吗? 他继续向前走,好像脚下有一条路,这条路好曲曲弯弯,不知道是通向何方,或者是何方都不通向。道路的周围高树林立。 这样的高树好像莫名山庄有很多,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树,他总是漠不关心,对周遭的事漠不关心。不过他倒是很清楚师妹闺房对面就有这么一片树林,哥哥在渊和书寒小师弟每天都在那边练功。 闻鸡起舞,入定而归。 一大一小,相似的『性』情,相似的背影。 无数个清晨和夜晚,他盯着他们的背影,那是一对令人嫉妒的背影。在嫉妒的背后有多少是渴望,是缺乏,是羡慕? 也许潜于野自己也不清楚,也分不清楚。 他又有一些恍惚了,他已经有很多年不会想起莫名山庄的事情,他以为自己全忘记了。而今晚,这些是是而非的树就像勾起前生记忆的线,一拉一扯,越扯越多,密密麻麻,纷『乱』如扯不清的线团。 记忆的阀门一旦崩坍,伪装的坚硬如铁的心理防线也就全面崩溃。 潜于野蹲了下来。 哥…… 他深情的叫了一声,他哽咽在喉。 第104章 天玄(2) “想不到一个杀兄弑父的像鬼一样的家伙居然还有如此一面。”前方传来一声讥笑。 潜于野站了起来,在他的前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人。 一身白衣,白净脸庞,眼神如钩,是书生无相,拖着一把硕大的铁锤站在眼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在莫家庄作威作福还不够吗?为何还要跟踪我?” “木公公觉得你不可靠,你还真不可靠!”书生无相靠在锤把上慢悠悠的说,“我就说嘛,像你这样,连自己师父都要杀的人,怎么靠的住?” 潜于野面『色』如土:“你们为什么要潜在渊活?” “潜在渊当然要死,不过不在这盘棋上。这盘棋,他如果死了,那还有什么看头?玄子道士,和气一团,那还有什么看头?木公公最爱看好戏了,你不是不知道?” “哈哈哈……”潜于野发出一阵狂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那就不好意思了,我已经败坏了木公公的好戏。” “那就只好杀了你。潜在渊死了,你也就没用了。”无相笑着过来,拖着的铁锤似乎重有千斤,步履沉重速度却非常快。 死就死吧,早就该死了。 潜于野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待中的铁锤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潜于野睁开双眼。 咫尺之内跪着一个人,双眼睁着,脸上还『露』出诡异的笑容,在他的天灵盖上还有一把剑把,剑把上方一只握着的手。 月光之下,手白皙修长,他认得他的手。 那只手抽出了心尤剑,举起来,剑在月下闪着寒光,剑把之上还有残留着鲜血,舌头勾了出来,悉数把剑头的血『舔』嗜干净。 好久没有喝血,还是这样甘甜,他又一次违背了自己的意愿,他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 潜于野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 前面这个人一身玄『色』,黑衣之中只有一双眼神漆黑发亮,正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哥——你还活着?”潜于野惊讶已经变成了惊恐。 “我的亲弟弟,好久不见了。” 潜在渊慢慢靠近,脸上还有一丝诡异的笑容:“这货说你杀了师父,真的吗?” 潜于野看着潜在渊的笑容,他想得到什么答案? “是的。”潜于野干脆回答,说完后他感到了一阵轻松,从来没有过的轻松,“无相组明着来,我暗着来,我从暗道里进入。老家伙正在练什么功,我说要杀他,他说好。我不敢用刀,他就教我点死『穴』,他生平第一次教我武功。教会了,我就点了他的死『穴』。” 潜于野说的轻描淡写,好像在述说一件完全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 潜在渊却听得动容,脸上戏谑的笑容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悲哀,深深的悲哀,他近乎用绝望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人。 潜于野瞟了一眼潜在渊,好像很满意他的表情,也很满意这种结果:“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是为了你。你下不了手,我就替你下手!说到底我们还是亲兄弟,不是吗?” “你们在说什么?”一声娇喊,树林内又闪出了一个人,青衣罗裳,满脸悲戚。 是莫天雪。 两兄弟一起回过头,看着莫天雪。 “师妹,你来的正好,是我杀了我们的父亲,我们的师父。我点的死『穴』……”潜于野开始重复了述说,生怕他的师妹没有听清楚似得。 “师妹,他……于野胡说八道!”潜在渊深感不妙。 “刷”的一声,莫天雪的一点通已经出鞘,月光之下,寒光外泄。 莫天雪剑直接指向潜于野的喉咙,步步紧『逼』,潜于野步步后退。 “你—弑—父!”莫天雪一字一顿,仿佛是用尽全身力气,字眼从血泪中蹦出。 “天雪,你不能杀他,他是你哥。”潜在渊着急了,大声喊道。 莫天雪的剑微微颤抖,两只眼睛依旧死死的盯着潜于野。 潜于野诡异一笑,突然向莫天雪的剑冲了过来…… 一点通直接刺中了喉咙,鲜血汩汩而出。 莫天雪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松开了剑。 潜于野微笑的看着莫天雪,用手把一点通一点点的按进去……按进去……直至完全贯穿喉咙,他一步又一步往前,莫天雪一步又一步后退,潜于野慢慢的跪了下来,倒了下去,血手顺着莫天雪雪白的罗裙滑了下来。 师妹…… 妹妹…… 潜在渊箭步向前,“于野,你这又是何苦呢。” “我们家的人,都有自虐和虐人的潜质。”潜于野还在笑。 “别说话,我会救你的。”潜在渊按住他的颈动脉。 “不……不用了,我活不了。这样……这样挺好。”潜于野脸『色』苍白,鲜血不断从喉咙口涌出,“天雪,不要把我的事告诉书寒。” 潜于野说完,手一松,已经断了气。 莫天雪脸『色』苍白,表情呆滞,看着潜于野在前面的潜于野慢慢的变冷,变冷……变硬。 潜在渊慢慢放下潜于野,抽出了一点通,从怀中掏出手绢慢慢擦拭潜于野嘴边的鲜血。 他知道他这个弟弟最爱干净,他也知道他这个弟弟有一颗敏感怯懦的心,他只是太缺乏爱了。 他抬头看天,天上新月已经完全被苍狗覆盖,夜越发漆黑了。 …… 夜风渐起,夜『色』越发浓重,广场内鸦雀无声,除了四周的火把被燃烧的“呲呲”作响。 飘萍手持利剑,五个随从在他前面一线排开,同样的钢刀已经刀刃朝外。 对面的四人则按照东南西北四方站立,双眼紧闭,口中念念有词,四把利剑散出的紫光化为紫『色』的防护罩,笼罩四人。 “妙哥哥,你要杀了我吗?”飘萍眼神飘忽,柔声细语,无限妩媚。这一声妙哥哥温柔的似乎要掐出水来,却让人听了却非常的从心底冷出寒颤,『毛』骨悚然。 妙人儿眉头紧锁,双眼紧闭,他是多么讨厌这样的声音,尽管这个声音是他一手打造的,亲自赋予她的。可现在,他只觉得厌恶,无比的厌恶,比吞了苍蝇还恶心。这种恶心感从心底里发出,从里到外一直贯穿,恶心到自己都快呕吐了。他现在只想快点结束他,结束这一切。 可现在,好像时机还没有成熟,飘萍她…… 他没有回答,紧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跟着他的三人也紧闭着眼睛,口中有词。 “妙哥哥,你真的忍心杀了飘萍吗?”飘萍的声音比刚才更加妩媚,更加凄婉。这声音竟然能穿破四人的紫光防护罩,如一根羽『毛』在耳朵里撩拔,瘙痒无比。 冷汗已经从妙人儿的额头冒出,飘萍的媚声太厉害,他的心思已经被干扰了。其他三人也都是冷汗直流,双眼紧闭,连笼罩着他们防护罩光芒都似乎顶不住了,暗淡了不少。 “他想杀你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何必多此一问。”空中突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紧接着看见四人从巨鹰身上飞身旋转而下,站在了场地中央。最前面的就是千书寒。 “哈哈哈哈”看见千书寒,飘萍收起了媚音,发出几声狂笑,“千书寒,妙人儿杀了你哥哥,你居然助纣为虐?” “是吗?”千书寒一声冷笑,“妙掌门杀了在渊哥哥吗?那我倒要看看。”一个箭步上了台,一提溜那个已经死透的人头。 确实是一张死人脸。只是不是潜在渊,那不过是以为乔装成潜在渊的替死鬼。 飘萍眼神又飘忽了,声音更加凄楚:“妙哥哥,难为你了,如此苦心孤诣引我上钩。这么多年如此委曲求全。你的戏演的还真不错,居然能骗得我。不过,你想了这么多年的事了,何必要等到今天才动手?你以为你今天就能得逞?” 飘萍也没等到妙人儿回答,就双目怒睁,凶光毕现。双手挥出,当即,一股暗红的气息从地面滚滚而来,气息波波及之处,万物枯萎。 气息来势汹汹,妙人儿四人飞身而起。可惜的是,地面的气息还未平息,空中又一股幽兰气息滚滚而来,这个气息带着千年寒气,所到之处,空气凝固,尘土冰封,时间停顿。 “又是寒冰掌。”孤生竹大叫一声。确实是寒冰掌,这飘萍本来就擅长塞北的寒冰掌,不过她这个寒冰掌似乎结合了毁天灭地的力量,他的破坏力等于在原有的基础上再升了几个等级。 当下每个人都感觉的寒冷,刺骨的寒冷,燕京的春天一下子被拖到塞北的寒冬。牙齿开始打颤,连骨骼都在发抖。嘴唇发紫,脸『色』苍白。 紫『色』防护罩的四人冷汗已经凝结成冰,但他们不能睁眼,睁开眼睛,他们的承载着真气的目光就会被冰封,那就前功尽弃了…… 突然,眼前一股鲜红,好像有一团火点燃了,一股暖风扑面而来,温柔又和煦,丝丝缕缕,寒意一下子撤走了。 是谁? 眼前仿佛有一个人在旋转,灵犀飞舞,剑花四溢。是千书寒。千书寒浑身发出红光,这些红光和飘萍的寒光纠缠,此消彼长,正在纠缠。 飘萍整个人已经幻化成影,影如鬼魅,千书寒则形如蛟龙,反转,翻腾,不断避开飘萍剑气袭击的要害,化解变化无穷的招式。 好机会! “飘萍——”妙人儿出声轻呼,声音温柔。 飘萍心头一震,目光向这边看了过来…… 就在这一霎那,紫光中的四人一起睁开眼睛,承载他们真气的目光如一条利剑没入了飘萍的眼中。 飘萍“啊”了一声,一阵刺痛传来,不是眼睛,是头,好痛,好痛,痛彻心扉。飘萍从空中掉了下来,紧紧抱着头。 “夫人,你怎么啦?” 第105章 飘萍(7) 五个随从团团围住他。 “走开!” 一声尖锐的公鸭嗓,一股气浪过后,五个随从被掀翻在地,飘萍紧紧抱住头。 一阵剧痛过后,开头始痒了,好像千万条蚂蚁咬噬,痒,奇痒无比,飘萍不停的在草地上打滚,把头朝着地上撞,用力的撞。 “难道飘萍也中了‘天残地缺’”妙仙儿看向奇之怪。 “好像不是,他没有戾气,只有痛苦。” 两人在一问一答间,飘萍已经站了起来,好像痛苦已经过去了,她睁开眼睛,眼神飘忽。 突然,她手中的剑一挥,身边五个随从应声倒下,鲜血瞬时染红了大地。 “你们不要害我,你们不要害我,不要……”飘萍拖着长剑向妙人儿走来,伸出手……“妙哥哥,妙哥哥……” 她瞎了吗? 不,她疯了。 “大家退开,她的‘孽海情天’发作了。”妙人儿大喊一声,众人一下子退了出去,场地的中间只有剩下孤零零的飘萍。 飘萍扔掉了剑,伸出双手,好像在接空中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啊,原来下雪啦。好美。 她的脸上开始『露』出笑容,笑容纯真,干净,透明。居然有几分像青辰,千书寒心莫名被扯了一下,他转回头去看妙人儿。 妙人儿站在江南芷影边上,一言不发,表情严肃,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接了一会儿雪,飘萍突然停了下来,双手捧在嘴边,用力吹,用力吹,格格的笑起来,笑声如同十岁小孩,好像看到自己手中接到雪被吹飞起来,形成漫天的飞絮…… “她怎么啦?”妙仙儿问。 “她已经走进自己遗失的记忆中去。”奇之怪回答。 “前辈的意思说她出现了幻觉?” “不是幻觉,‘孽海情天’是一种挖掘内心深处隐痛的幻术,并且把它放大。她现在看到的场景都曾经是真的。都是一些……一些她不愿意回忆,或者不堪回忆的过去。” “我看她感觉很美,并不痛苦。” “你等着吧。” 奇之怪话音刚落,飘萍突然『露』出惊恐的神情,跌倒在地,不断后退,“不要,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飘萍不断后退,后退…… 突然,她的瞳孔放大,鼻翼张开,嘴唇颤抖,整个脸好像看到了鬼一样扭曲了。她发出了一声悲鸣“爸爸,爸爸——” 她向前爬去,抱住前面她的一个随从的尸体,不停的摇晃,大声恸哭:“爸爸,爸爸,爸爸你醒醒,你醒醒啊。你看看我,我是你儿子……” 千书寒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飘萍,这个场景如此熟悉,似乎在哪里看到过。在哪里呢?一个念头闪过。对,就是在百子绕师伯的记忆里,那个小孩,那张惊恐过度的脸,那张悲痛欲绝的脸,还有那眼神,悲痛过后发出的瘆人的光,这个仇恨的光穿越二十年,又一次出现了。 “爸爸,我会为你报仇。”飘萍站了起来,惊恐或者悲哀全然不见,嘴角边上浮现出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笑意没有停留多久,飘萍神情一变,瞬间形容枯槁,目光呆滞,嘴里喃喃自语:“你们想怎么样?你想怎么样就这么样好了。” 她使劲抱着自己, 抖如筛糠,发声求饶:“求你们了,你们轻点,求你们了。” 边说边‘嘤嘤’的哭起来,泪如连线珠,不断滴落。哭完后,她不停的摩挲自己,不停的摩挲,好像自己很脏,很脏,脏的让自己恶心。终于,她缩成了一团,在冰封的雪地里,在漫天的飞雪之中…… 江南芷影已经看不下去了,她背过身去。 飘萍……”千书寒慢慢走上前。 妙人儿伸手一把拉住:“千书寒,不要过去。” 千书寒甩开妙人儿的手,继续向前,“飘萍……” 谁在叫我?声音好温暖,他从哪里来?蹲在地上不断发抖的飘萍抬起了头,一团火焰般的少年,笑容温和亲切,向她款款走来,向她伸出手。 好像困住地狱里的人突然看见了一缕阳光照了进来,她的脸瞬间亮起来。 “妙哥哥!”飘萍伸出手握着千书寒。 这一声妙哥哥叫千书寒一愣,妙人儿也一愣。 飘萍却如二八少女,一抹艳红在脸上浮现,她羞涩的低下了头。 “妙哥哥,你来救我吗?” 飘萍的声音犹如天籁,如果说之前的飘萍的媚音过于柔美显得做作。而现在空灵又真诚,哀婉的让人无法拒绝。 千书寒看着那抹羞涩的红,心神恍惚,隐隐约约,似乎岩洞里的青辰正在对着自己,切切的说:“书寒,你来救我吗?” “我……” “千书寒,你在做什么。”妙人儿飞身而起,一把拉开了千书寒,“你想救她?他是魔鬼你忘记了?” 这是谁?谁要来抢我的妙哥哥! 飘萍眼神一冷,一道寒光『射』出,妙人儿一个踉跄,手臂上已经裂开一道长长伤口,鲜血直流。 “你这个魔鬼!” 飘萍咬牙切齿,捡起地上的剑就朝着妙人儿刺来。 这飘萍的剑法可谓是天下无双,妙人儿只觉得眼前白花花一片,剑花如莲花般在眼前朵朵盛开,美艳无比,却招招致命。 妙人儿就地打滚,一一躲开。命虽然逃了过来,衣裳却被毁成一片片,残破不堪。 眼看着飘萍的剑再度袭来,妙人儿刚想一个鲤鱼打挺,一跃而起。 飘萍却突然把剑一丢,跪在地上,一把抱住妙人儿:“无相,无相,兄弟。你怎么啦?”飘萍的声音再度嘶哑,犹如公鸭嗓子一般。 这突然的变故,千书寒和妙人儿面面相觑,一下子都不知道怎么办。 “无相,我们兄弟怎么都是这样的命!”飘萍撕心裂肺呼叫后转为继续喃喃自语,“你别怕,我帮你报仇,哥哥的寒功已经练成,我马上帮你报仇,马上!” 飘萍站了起来,捡起剑转过身。 千书寒赶紧拉起妙人儿:“妙掌门,我……” 千书寒还没继续说下去,飘萍已经转过身来,她拖着剑,茫然看着妙人儿和千书寒,她的眼神又漂浮了。 一阵风吹过,飘萍好像打了个机灵,从另外一个世界醒来又朝着其他的世界沉沉的跌去。 “快走——”千书寒扶起妙人儿起来正欲离去。 “哈哈哈”又是一阵笑声,张狂的有一些狰狞,“不许走,木荷,你今天死定了。” 飘忽的飘萍又拿起了剑,正恶狠狠的盯着妙人儿。 “你这个恶棍,你杀了妙哥哥的父亲,你还控制他,压榨他。你不得好死。” 飘萍的剑又冲了过来,只是这一剑跌跌撞撞,毫无章法,千书寒和妙人儿轻轻一闪,就避开了。 她到底怎么啦。她现在又变成了谁? 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怎么啦。 这里是什么地方,好大的雪,一片又一片,漫天的雪花飞舞。 这是塞北的雪,冰冷刺骨。冰雪之下,大地沉寂,一片寂静。 谁还会在此地逗留?谁还会在此地等待?谁还会在乎一个低贱的灵魂? 飘萍一步一步向妙人儿走来,口中喃喃自语:“木荷,木荷,你还要我怎么做?我们已经报仇了。你还要我怎么做?你能放过我吗?” 飘萍的眼神涣散,步履蹒跚。 突然,妙人儿一把推开千书寒,对着飘萍问道:“飘萍,我是谁? 飘萍摇摇头。 “他是谁?” 妙人儿指着千书寒。 飘萍妩媚一笑,笑容纯真甜美:“妙哥哥!” “妙哥哥要死了。”妙人儿继续说道。 “为什么?” “木荷害了他,木荷杀了他父亲,让他充当自己的走狗,你知道的对不对?” “嗯……我知道。”飘萍好像若有所悟。 “木荷还让他中了梦魇术,他已经忘记你了。” 飘萍茫然的转过头,看着千书寒。 千书寒根本不知道要发生什么,更加茫然的看着她。 “要杀了木荷吗?” “要,一定要!”飘萍这回说得斩钉截铁。 “他就在这里,”妙人儿举起飘萍手中的剑,剑身透明,一个影子倒映在里面,“你看他是谁?” 飘萍怔怔的看着剑上面的影子,愣愣的,突然对着妙人儿诡异一笑:“他是木荷,就是木荷!” “对,就是木荷。”妙人儿肯定的回答。 飘萍后退了几步,傻傻的看着剑中人,喃喃说道:“真是木荷!你这个魔鬼!”大喊一声,手中的利剑穿过腹部,鲜血汩汩而出…… 飘萍『自杀』了! 剑已经贯穿身体,心却没有来由的平静,没有痛觉,眼前一阵晃动,大地都在崩塌,冰雪已经融化……塞北已经消失了。 眼前这个人是谁?挺拔的就如同白桦树,温和的笑容犹如春风……他正在对着我笑…… 飘萍捂着肚子向妙人儿走去,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妙人儿则不断后退……最终,飘萍支撑不住了,她坐了下去,倒了下去。她的双眼看着妙人儿,她的手还一直朝着妙人儿伸去…… “妙哥——” 声音戛然而止,鲜血凝固,只是那大红衣裳在月『色』上更加红艳,红的有一些晃眼,还有那张苍白的脸,双眼睁开,好似死不瞑目。 千书寒上前去,手缓慢从额头上方向下,慢慢合上亡者的双眼。 手掌过去,飘萍的那妩媚的容颜好似在寸寸瓦解,眼前赫然出现是一张——一张男『性』的脸。 千书寒向妙人儿看去——妙人儿早已经背过脸去…… 木荷飘萍,孽海情天,原来如此! 偌大的广场,众人默然,只有广场上的火把还在“嗤嗤”作响。 第106章 纠缠(8) 夜已经深了。前方的林还是那么密,新月之光丝丝缕缕从缝隙中透『露』出来。潜在渊站着,莫天雪跪着,在她的前面,潜于野已经冰冷。 原来死亡就是这样。 留给活着的人无所适从。所有悲伤,愤恨都在一霎那找不到出口,最终只能化为心口一道伤,愈合不了的伤,时不时的被扯痛,流出新的血。 “我平时怠慢于野师兄,嫌弃他懦弱,娇气,也不待见他。我不给他缝制衣裳,他时常有埋怨。有一年冬天,给你和书寒师弟缝制了新的冬衣后,还有多余的棉料,就缝制了马甲送给他,却一直不见他穿。我就去责问他,他说‘这么烂的衣服,怎么穿的出去?早扔了。’ 我就把这事忘了。某天,书寒师弟的灵犀剑不见了,我怀疑是被于野师兄拿的,偷偷到他房间内找。在他的箱子内发现有一个很精致的小木箱,打开一开,原来我做的马甲折叠的整整齐齐的放着。” “于野刚刚出生 ,阿妈就过世了。师父把他抱上山,视为掌上明珠。师母和师父都十分疼爱,照顾有加。过了两年,师母怀孕了,接下来就有了你,对于野也不似以前疼爱了。晚上,于野就跟着我和师兄弟睡。那时他才三岁,冬天,哆哆嗦嗦从被窝里钻进去,小手绕过来抱着我的脖子,『奶』声『奶』气的,怯生生的问‘哥哥,你会不会生小师妹?’” 莫天雪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我爹爹怎么死的?真的是——” “师父倘若不想求死,于野手无缚鸡之力,岂能在短时间内就能点『穴』,而且能点死『穴』?你离去后,师父早就万念俱灰。” 原来我才是始作俑者,莫天雪双手蒙面,已经泣不成声。 潜在渊抬头看天,一轮新月高挂穹顶,云已经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这轮明月也曾照过莫名山吗? 他想念莫名山上了。 …… 飘萍死了。 奇怪的是,江湖上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木荷公公也失踪了。没有了木荷公公,宫中大太监显然对江湖上的事情有心无力。很多事情就全权落到了妙人儿身上。 妙人儿在朦凌峰上召开了第一次玄界大会,正式一统玄界,自任首尊。武当的灵风道长和少林空尘大师也来了,恭喜妙掌门铲除逆徒,统一玄界,希望以后能够共同匡扶江湖正义。『药』门的『药』老头没有到场,倒是送来了喜帖,这事也算默认了。 成为首尊后,妙人儿把妹妹妙仙儿送到了曦皇山庄,主持大局,同时拨了一大笔款重建山庄,厚葬黄易,并让妙仙儿把疯癫的黄大仙接到新的山庄,颐养天年。 妙人儿这事干的漂亮,地黄门徒众多,甚是帖服,这位首尊似乎当的逐渐自然。 不过妙人儿没有送千书寒或者潜在渊一笔钱,让他们重建莫名山庄。 看来,这位首尊还是相当看重裙带关系,即便是庶出的妹妹,也是相当照顾。 好像也并不尽然,他和江南芷影的关系在朦凌峰,很快就成了公开的秘密,可他对未来丈人家——大荒府邸,似乎不怎么尽心。 以前木公公怎么做的,他还是怎么做。 好多次,大荒府邸的弟子们看见他们的师兄江南飞羽,怒气冲冲的从妙人儿的书房里走出来,一脸的不快。 孤生竹对此等事情似乎司空见惯,只见他横躺在树杈上,对着就要走过去的江南飞羽发出一阵阵冷笑。 “我说江南飞羽,与虎谋皮感觉如何?如此苦心积虑除掉妙人儿的心头大患,与你有什么好处?你以为大荒派解除了危机了吗?不过是换了一个主子罢了。还有,人家现在都成首尊了,你有什么?” 江南飞羽继续往前走,当作没听见,此人自从飘萍死后,他的老『毛』病又发作了,唯恐天下不『乱』。 眼看着江南飞羽要走开了,孤生竹一跃而下,拦在了江南飞羽面前:“别走啊,咱们两人的旧账还没算呢?” 江南飞羽眉头紧蹙:“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帐可算。” “怎么没有帐可算?这段时间内,我可帮了你们不少忙。不是我,你和妙人儿的演的双簧能如此顺利的瞒过飘萍?没有我成功配合,你们能让飘萍拿到附有‘孽海情天’的《天残决》?” 江南飞羽笑了:“就是啊,说来也奇怪。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孤生竹被江南飞羽这么一问,微微一怔,似乎自己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半响才道:“我无聊的很,何况那个飘萍如此的讨厌,我更讨厌她居然让月儿听从于她!” 月儿?他居然还叫她为月儿。那不过就是一个间谍,不过是为了利益可以出卖感情的人。这个孤生竹居然还如此念念不忘,这个孤生竹到底是天资聪明还是愚蠢至极。 江南飞羽蹙着眉头,无视孤生竹继续往前。 “江南飞羽,你说一句真话,就这么难吗?” 江南飞羽停顿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继续往前走了。 “你以为我真的下不了手吗?” 话语还没落,背后一阵寒意升起,孤生竹出招了。 江南飞羽知道总有一天孤生竹会对自己动手,只是没想到,这一天就这么快到了。 孤生竹的剑非常快,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抵挡住他的快剑——飘萍,她死了。 现在江南飞羽能回头吗? 冰冷的感觉越来越强,他知道那是剑气,剑还没到达。只是他不能回头,一回头,面对就是胸口,剑指胸口…… 肩胛骨一阵剧痛,孤生竹的剑已经刺入自己的肩膀,痛虽然痛,可以感觉到刺入并不深,孤生竹手下留情了。 “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说吧,谁杀了采月?”孤生竹的声音冰冷,全然没有往日戏谑的语气。 “我告诉你,你会信吗?” “是我母亲吗?” “……” 江南飞羽沉默不语。 “难道……是我吗?”孤生竹试探着问。 “不——是我!”江南飞羽转过身面对着孤生竹,“是我杀了采月,你早就知道的。” 孤生竹盯着江南飞羽,一言不发,良久说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江南飞羽发怒了,上前一把抓住孤生竹手臂,“是我杀了采月!你这个混蛋!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江南飞羽一拳飞了过去,打在了孤生竹的脸颊上。 孤生竹脸一歪,一丝血从嘴角边流下。 他咧嘴一笑:“是我杀了她对不对?你怕我过于痛苦,所以对我用了梦魇术,我忘记了这件事情。你为什么让自己当圣人,把我变成傻子?” “你说什么?”江南飞羽看起来怒不可遏,继续上前去,准备再揍一顿孤生竹。 孤生竹一个侧身,躲开了,“你不用费力了,你打不过我的。我就想问你一下,我为什么要杀她?我那么爱她,为了她,我不惜和母亲反目。我为什么会杀她?” 孤生竹这么一躲,江南飞羽反而平静了,丢一下一句“神经病!”飞身跃起,运用轻功快速离去。 孤生竹看了一下江南飞羽的背影,擦掉自己嘴边的血迹,他有一种预感,他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江南飞羽一路狂奔,越过一个山崖又到了一个山崖,最终在一个山崖上停了下来。背上的伤口好像还在流血。他简单的包扎一下躺了下来。 眼前,蓝天白云,一个晴朗的春日。这样的日子,应该踏春赏花,自己眼下去心『乱』如麻。 孤生竹好像疯了。 他怎么能够想到是是他自己杀了采月? 他是脑洞大开还是记忆恢复了? 他还能回头吗?他回头了,自己该怎么办? 感情的真相!真相难道就这么重要?真相的面目如此残忍和狰狞,狰狞到可以毁掉一个人,难道也要知道真相?真相就这么顽固,最终都会显山落水吗? 头好痛,这种痛远远高过肉体的痛,这种痛连着心一起纠结,纠结在一起的还有身上背负着的不能说出的秘密。 原来以为,采月死了,这一切最终都可以封锁了。自己已经在努力,努力做一个众人都可以接受的自己。可现在自己为什么如此心神不宁。 除了这件事,目前最棘手的是妙人儿。 妙人儿心思越来越难以琢磨。难道他真的成为第二个飘萍,成为悬在大荒府邸的利剑?那自己现在还有什么筹码可以对付? 自己的天梦魇零落残缺,孤生竹的‘春花秋月’拿来占卜还不错,杀人却未免搞笑。哪比得上相门的催眠术和‘孽海情天’。 催眠术,来风研习数天就能令十八玄子自去鬼门关,而‘孽海情天’居然能令武功内功天下第一的飘萍失心疯。 能对付妙人儿的似乎只有千书寒和潜在渊。 想起来千书寒自然想起了妹妹芷影,想起了芷影,自然也就想起了青辰。 芷影—— 青辰—— 江南飞羽心『乱』如麻。 第107章 芷影 青辰还在熟睡,在她晶莹的琥珀之中。 琥珀被安排玄幻之庙的偏殿之中,这个偏殿曾经是飘萍的休憩之所,低挽的粉『色』帷帐,精致的纱窗,玲珑的木雕,还有很多花草在角落里错落,在中间的床榻边上还有一架琴架,上面放置了一把做工精良的古琴。 妙人儿为了把飘萍的痕迹抹去,改造了很多房间,特别是他自己的中殿卧室。唯独这一间偏殿,他保留了——因为芷影说,这个房间她喜欢。 她喜欢这个房间的布置,喜欢她的温馨而不媚俗,她说,偏殿何辜,草木何罪,要如此折腾。 芷影让青辰住下来。 芷影说,青辰是有灵『性』的姑娘,琥珀更是有灵『性』的稀罕物。把他们留在这个房间内,让这个房间沾染一些仙气,去掉一些污秽。 芷影说污秽的时候,用词特别的重,好像故意说给某人听。 妙人儿呵呵一笑,并没有搭腔,从『药』门回来以后,妙人儿对江南芷影的态度就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即便如此,江南芷影眼里眉里,全是落寞。她本是刚强的姑娘,平日里都是一副英姿飒爽的样子。乍然这样委婉,让人不由得心疼。 然而,能心疼她的人很忙,作为首尊他有很多事情要做,儿女情长只是空闲无聊的调剂。 另一个能心疼她的人,眼里已经没有了她,也许从来就没有过她。 江南飞羽看着妹妹一天天的消瘦下去,只能一声叹息,他不能做什么,他也给不了安慰,他只是哥哥,有一些情感,哥哥是没法弥补的。 他去找妙人儿,却不知道怎么说或许他自己也不想说,最后兜兜转转又回来找江南芷影。 “妹妹,你还有父母兄弟,离开这里你还有大荒东西二府.” “哥哥,我知道。” 江南芷影就这样一句,便把他哥哥打发了。她只是望着天边的那一片云,她的手里能安慰自己的仿佛也只有这一把古琴。 把古琴放置在女馆后面的悬崖边。 对着万丈悬崖。 声声慢慢,高高低低。 琴声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金戈铁马气势,同时也没有了先前的凝滞和生涩,转轴起和,不仅流畅而且悠扬。悠扬的底部悄悄流淌着不可言状的哀伤,哀伤随着琴声流转,跟着悬崖下去,随着气流上扬。弥漫了整个山谷,连对面的树木也配合着发出‘沙沙’的响声。 “妹妹,你的琴技长进了。” 芷影只是笑笑。 这笑如此的勉强,勉强的江南飞羽看不下去。 总有一天,我要去杀了妙人儿,江南飞羽边想边转身而去。 妙人儿在书房。 最近几天都在书房,需要整理的事情确实太多了。 江南飞羽和孤生竹自然会回大荒府邸。孤生竹不错,让他打理大荒东府不错;飞羽还是继续掌握西府吧。 一府两制最好不过了。只有力量均衡才可相互制约,只有相互制约才会对他人无所威胁。 只是千书寒…… 他不能放出去,他体内拥有玄幻之灵和颜夕珠的力量,一旦放出去,无论是重振天玄派还是其他,这个力量越来越强大,势必成为心腹大患。 还有《天残决》和《心眼》。 怎么办?这两本真能合二为一修成‘天玄地黄’? 《天残决》上的‘天残地缺’情毒解决了,可自己新布置的‘孽海情天’还没解决。 书还给千书寒,他不舍得,这是他耗费多年才得到的。自己拿过来修炼,似乎还缺少一些什么,他是聪明人,他知道自己不能步飘萍的后尘。 妙人儿想的有一点头痛,在书房内走来走去。 倘若把千书寒能归我所用就好了,『药』门不用担心,玄界的力量自然能跟武当少林抗衡了。 只是这千书寒…… 妙人儿眉头紧锁,一抬头,见江南飞羽抬腿进来。 飞羽双手抱拳:“首尊……” “飞羽,不要这样客套。我们是兄弟,你还是称呼我为妙大哥好了。”妙人儿呵呵一笑,领着江南飞羽坐下。 “妙大哥,我想过几日,就带着芷影回大荒府。” 妙人儿一愣,江南飞羽要回去,自然是情理之中,只是芷影她为何? “朦凌峰盘旋也有几个月之久了,木荷死后,你们西府确实有好多事情需要重新调整。你父亲应该松了一口气吧。” “确实是,木荷死后,现在江南的这些事务由首尊做主,自然好一些。” “飞羽,你放心,有我一天吃的,就短不了你的。你是我唯一的兄弟,亏谁我也亏不了你。大荒府邸迟早会在你的手中。” 妙人儿拍拍江南飞羽的肩膀,飞羽眉头一皱。 “怎么,你肩膀的伤还没好吗?这个孤生竹……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孤生竹你要早点处理,有他一天,你在大荒府的地位仍岌岌可危。而且现在看起来,他对东府的控制力很强。” 飞羽微微一笑:“妙大哥你放心,这个我自己会计较,只是芷影……” “芷影跟你回去,几日后我会派人向你父亲提亲,三媒六聘一样都不会少。我会给芷影一个最盛大的婚礼。” “婚姻大事,家中高堂尚在,还轮不到我这个做哥哥的做主。芷影的事情日后再说吧,关键还要看看芷影的意思。” 江南飞羽说完就起身了:“妙大哥,无论青辰能不能救活,书寒和青辰,我也想一起带走;孤生竹嘛……我估计他也想回东府了。” “好吧,”妙人儿也站了起来,长叹一声,”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啊。” 江南飞羽头也不会走了出去。 看着江南飞羽离去的背影,妙人儿拿起茶杯扔了出去,他的愤怒全在他的身后,但,总有一天,他会在他的前面发泄自己的愤怒。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碎成片。 芷影…… 想起了芷影,妙人儿走出了书房,没带随从,一路向女馆过来。远远的,可以看见悬崖边上的江南芷影。 一袭玄『色』长裙,长发低挽,从侧影可以看到高挺的鼻子和紧抿的嘴唇,唇边好似挂着无可奈何的神情。 芷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委婉,变得如此落寞和……惹人怜爱?她在为谁在改变?千书寒吗? 妙人儿不由自主把手攥紧了。 从背后悄悄的过去,他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放松。 “琴声如此优美。芷影,琴艺提高了。” 江南芷影张开手指,手掌按在了琴上,琴声愕然而止。 “你摔了我的琴,倒是给她物『色』到一把绝世好琴。” “傻,她能跟你比吗?人都死了,你还在计较?”妙人儿转过来,站在了江南芷影的面前,温柔的看着她。 “我从来没计较过她,我计较的是你。之前是,现在还是。”江南芷影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妙人儿,“你就没有一点点动心?” 妙人儿脸『色』一下子变了,双手不由自主的又攥紧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么多年了,我的心思在哪里,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也是个可怜人,对你也确实是情真意切。为了你,她已经抛弃了自己。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 “你想说什么?”妙人儿打断她的话,他不想回忆这件事情,这件事情已经了结,在他的心中,这件事情已经打包直接扔到垃圾堆里了。 “你是想让要我怜悯杀父仇人?还是希望我对飘萍有一些真心?”妙人儿眼神『逼』近江南芷影,“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妙人儿似乎十分生气,连眼神都变得凶狠。 “都过去了,你何必如此紧张。”江南芷影长叹一声,“撇开恩怨,有时候想想,我和她有什么不同,在感情的世界里,都爱的如此卑微。” 江南芷影说完,站了起来,转过头去,看着飘在悬崖上的一片白云。 原来如此。 妙人儿觉得自己想多了,江南飞羽也想多了。 妙人儿绕了过来,重新站在江南芷影面前,“在感情的世界里,我何尝不是一样的卑微。”妙人儿把脸靠近江南芷影,双目相对,“我还怕,还怕有一天,在你的眼眸里,找不到我的影子。” 妙人儿见芷影眼神润泽,双颊发红,神情发愣,不由自主的笑了,“你这个样子,无论你怎么看我,我是决然不会放手的。你一回到大荒府邸,我就向江掌门提亲。三媒六聘,一样都不能少。” 江南芷影总算回过神来,一甩手,嗔道:“谁稀罕嫁给你!”说完急匆匆而去,都忘了放在悬崖边上的那把琴。 江南芷影急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间内。路上走的急,到了房门前还是觉得自己脸红心跳,微微平复一下,推开自己的闺房。发现飞羽在自己床前坐着,床上放着一把摔烂的古琴。 “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把琴坏成这样,你还要留着?” “哥,我的事情,你就别管了。” 芷影边说边麻利把琴放在琴匣里关上,用锁锁住。 “琴坏了,就需要扔掉。放着就是占地方,看着还碍眼,一点好处都没有。” “哥——”江南芷影白了飞羽一眼,“你废话真多。” “看来你心情好多了,妙人儿给你吃了什么『药』?” “哥——”江南芷影羞地直跺脚。 江南飞羽扯过芷影,“妹子,你坐下,哥跟你说句实话,还是书寒师弟靠谱一些。” 飞羽话还没说完,江南芷影眼泪就跟线一样掉了下来,止也止不住。 “哎——哎——不要这样。”江南飞羽急忙给芷影擦眼泪,“哥哥说错了行不行?” “书寒师弟还是算了吧,我不需要别人残缺的东西。而且——”芷影咬了咬唇,“七八年了,不是说放开就能放开的。” 哎!飞羽长叹了一口气,站起来看向了窗外,”妹妹,我还是那句话,我们大荒府有三千弟子,不乏才俊。” “我知道。” “你跟我回去吧,不要再踏足朦凌峰了;我也会带着青辰和书寒走的。” 第108章 纠缠(9) 千书寒和齐之怪一筹莫展。 还魂丹,到手了,已经三天了。可是,怎么让青辰吞下去?这椭圆形的琥珀无缝无隙,光滑透明,没有入口也没有出口,这个『药』如何进得了青辰的身体? 齐之怪一直在翻书,好在朦凌峰珍藏了很多相门祖传的典籍,这一些书籍够齐之怪翻上一阵子。齐之怪翻了一会书就会狂奔过来,说得了一法,尝试之下不成功又重新回去,如此反复,不顾昼夜。 千书寒则一直守着琥珀。 琥珀里的人宁静安详,皮肤有一些润泽,小小的鼻子上还能看到细细的绒『毛』,她纯净的犹如初见。 千书寒看着琥珀发呆。 青辰,你要送我到哪里? 穿过高山瀑布,可以穿越时光之门,到达另外一个空间。 你要送我到达另外一个空间吗?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身后的门好像被推开了,听脚步声好像是江南飞羽。 确实是江南飞羽,他的脚步变得如此沉重,好像一阵阵叹息,什么时候,爽朗的飞羽师兄变成如此?千书寒回头看了一下飞羽没有说话。两个人站在‘琥珀’之前,静静的看着躺着里面的青辰。 “书寒,有进展吗?” “没有。” “这个琥珀是暖玉床变得,我记得当时暖玉床不过是一个玉佩大小,青辰佩戴着,绿莹莹,着实好看。” “师兄,你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书寒师弟,我在想,它能由玉变成床,又由床变成琥珀;自然有办法从琥珀变成床,再次变成玉,只是我们还不知道方法。” 江南飞羽的这番话不假,千书寒回头感激的看了一下江南飞羽。 “师兄,确实有这么几句偈语,青辰曾经用它唤醒暖玉变成暖玉床,可我最近试了好几次,没什么用。” “是什么样的偈语?” “来若春风,如切如磋;去则抽丝,如琢如磨。起于微末,势成破竹;朝若细雨,暮已磅礴。” 江南飞羽在嘴里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琢磨了一下这几句,眉头一皱:“来如春风,如切如磋;去若抽丝,如琢如磨……这怎么不像偈语,倒像什么内功心法。 “不错,它就是一种内功心法。”齐之怪从门外走了进来,显然,他已经听到刚才两人的对话。 “这不是偈语,这是修炼‘天玄地黄’的心法,倘若这个心法曾经让暖玉变成暖玉床,那么‘天玄地黄’肯定能够打开‘琥珀’。” “修炼‘天玄地黄’那不是需要把《心眼》和《天残决》合二为一吗?”千书寒问。 “确实要。”齐之怪若有所思,“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体内现在有颜夕珠和玄幻之灵已经合二为一,用来修炼‘天玄地黄’正合适。” “不行,”千书寒果断拒绝,“天玄地黄两派破落如此,正是这两本书引起的。青辰有今日,归根到底也是拜两本书所赐,我现在还练什么‘天玄地黄’?这不想再碰这两本书。” 齐之怪和江南飞羽面面相觑,他们原来以为千书寒会欢喜不已,都没想到千书寒是这种反应, 半响,江南飞羽从鼻子里轻笑几下,“迂腐!既然如此,你把这偈语教给我,然后把你体内的真气全数输送给我,让我修炼‘天玄地黄’,然后打开‘琥珀’” ”飞羽少侠,你——“江南飞羽此语一出,齐之怪明显被吓了一跳。千书寒则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江南飞羽,他不知道江南飞羽打是什么主意。 “你也不用这么奇怪的看着我。能救青辰,你不是连『性』命都在所不惜,何况是这些?,还有什么舍弃不了的吗?” 千书寒顿时明白了江南飞羽的意思。 “飞羽师兄,可那两本书在妙掌门手里。” “《天残决》说到底还是你们天玄派的。” “妙掌门费尽心思解了天残地缺,我大师兄明确表示放弃《天残决》,我实在难以……” “你难以开口?你忘记了一件事,现在我们三门六派合并,妙掌门是首尊,你也算是他手下,作为首尊把这两本书让渡一下也是应该的,何况这《天残决》原本就是你的。” “你让我想想。” “你不能想太久。”江南飞羽拍了拍千书寒的肩膀,“还有一个办法,妙掌门功力也不在你之下,让他练成‘天玄地黄’之后,让他帮你打开‘琥珀’,不过妙掌门一向讲究礼尚往来,你要他帮忙,你也要帮得上他的忙。” 江南飞羽了说完出去了。 千书寒看着身边的齐之怪问道:“前辈,你认为如何?” “不怎么样。妙人儿不会让你练‘天玄地黄’,他不会给自己再竖一位劲敌。” “妙掌门练成‘天玄地黄’后,会帮我们一把?” “这也难说,不过你可以去求求你的那个芷影师姐。还有——”齐之怪停顿一下道,“还有我女儿活过来后,不许你小子再靠近她半步!” 千书寒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一下琥珀,也抬腿出了房门。 这个房间离妙人儿的书房仅一步之遥,绕过一个天井,就可以看到妙人儿的住所,住所门口,相门的徒弟两边排开。千书寒还没靠近,一个弟子就拿刀拦住了他:“首尊正在休息,请勿打扰。” 千书寒想了想,转身离去。走出了玄幻之庙,往江南芷影的女馆走去。 还没到女馆, 孤生竹在半道上的树上,用一只脚拦住了他。 千书寒和孤生竹没有什么交情,说到底也就是救一命,打一架的缘分,现在在半道上突然的拦截,不由自主『露』出厌恶的神情。 孤生竹却满不在乎千书寒的表情,从树上一跃而下:“你们天玄派观心,控心,却不识人心。” “此话怎讲?”千书寒耐住『性』子。 “飘萍死了,你的大师兄看起来要归隐。妙人儿现在成了首尊,你得了颜夕珠和幻灵,谁在这一场算计中一无所获?” 千书寒皱起了眉头。 “玄界内部之争,说到底也就是我们大荒和相门之争,你们的天玄派和『药』门不过是个空壳,一个有幻术却没有人,一个有人却没有幻术。论实力,论影响,现在都是大荒和相门。可现在平衡似乎被打破了,相门杀了飘萍,妙人儿成了首尊,妙人儿还接管了木荷在朝廷的势力。如果妙人儿还练成了‘天玄地黄’,那么我们江南飞羽……” “孤生竹,你要说什么?不妨直接点。” “我是说,你,千书寒现在快要成了江南飞羽的救命稻草了。在这种情况下,你还去求江南芷影?” 千书寒不由一怔,这孤生竹自己好像小瞧了。 “请问兄台有何高见?” “江南飞羽希望你去和妙人儿争夺《天残决》和《心眼》,这个妙人儿肯定不会轻易放手,这就少不了你争我夺,一场恶战。这对江南飞羽岂不是好事?” “倘若我不去争夺呢?” “你不去,那么妙人儿就会练就‘天玄地黄’,你和江南飞羽都等着任人宰割吧” “这么说来,我非争不可了。” “那倒未必,以我之高见,你大可一走了之,带着你的‘琥珀’和你们的《天残决》去莫名山庄找你的大师兄,说不定就有办法解开‘琥珀’,何必继续呆这里,让人利用来利用去?” 千书寒笑了。 “你这是在帮妙人儿还是在帮江南飞羽?” 孤生竹头一歪:“我这是在帮你,你救我一命,我这也算报恩。” “我带着《天残决》走,妙人儿练不成‘天玄地黄’,大荒派也就安全了。我一走,江南飞羽也不会得到我的支持,妙人儿也就放心了。你也是煞费苦心……不过,孤生竹,你爱过吗?” 孤生竹被这样一问,一愣,笑道:“你还炫耀上了。那小妞接近你,你以为就是爱上你?你不知道你可是我们玄界的香饽饽,以前是,现在也是,一直都是,谁叫你小子投师投得好,入了天玄派。”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这千书寒还挺执着,还扣着前一个问题。 这孤生竹侧着脑袋想了一下,“算爱过吧,怎么啦?” “那好,心爱的姑娘都半死不活了,你说我还有什么心情管你们的是是非非?” 孤生竹哈哈一笑,“千书寒,你比以前有趣多了,看来那个‘天残地缺’让你开窍了。不过,我怕你日后会后悔。” “后悔?那就等日后再说吧。不过孤生竹,你的那个春花秋月看到了什么?每天午夜,你都会在朦凌峰最高的山峰峰顶守候,你窥探了什么天机?” “既然是天机,我自然不便告诉你。你去吧,去找妙人儿去吧。” 孤生竹不肯说,千书寒自然不会『逼』问,继续往前走,走几步,又回头看看孤生竹,孤生竹还挂在树枝晃『荡』,一副完全没心没肺的样子。 这个孤生竹绝不简单。 这个朦凌峰上的人没有一个人简单。 千书寒第一次准备好看看这个孤生竹。 千书寒还在思衬着,不知不觉已经到江南芷影的女馆,举起手想敲江南芷影的房门,想想又放下,几番踌躇。 千书寒还在犹豫要不要打扰江南芷影。 门却自动开了,江南芷影淡淡的说了一声,“进来吧。” 第109章 纠缠(10) 妙人儿看着江南飞羽和千书寒一前一后从青辰的偏殿出来,慢慢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草甸后再也睡不着了。 飘萍死了,夜却没有来由的变得格外漫长。每天仿佛都需要在想这个时候芷影在做什么?江南飞羽又在做什么?千书寒又会在做什么? 想多了自然头痛,头痛了,觉也就没了。 他在房内走来走去,房内粉红的帷帐已经悉数被换掉,连家具都被换过,鎏金的,描画的,一律换成纯木,他喜欢木头,自然的纹路,自然的芳香,没有一丝别扭和扭曲。 只是在床头案板上还有一只箫,箫身漆黑透明,历经年头让它发出诱人的光泽。 这个怎么还没有扔? 妙人儿自然而然拿起这只箫放在自己的嘴上,一曲‘若有所思’从嘴边款款流出。这首曲子是他教她的,因为调子简单,曲子悠扬,非常适合初学者,没想到却吹了这么多年。 她就是用这首曲子修炼天梦魇。她可真傻,她是不是把所有的智慧都交给了木荷?愚蠢又可怜的女人。 妙人儿想着想着,想得心烦气躁,曲子也不成调了。他把箫往地上一扔,箫裂成两半,他用脚用力一踩,两半变成无数片。 妙人儿摇晃了一下脑袋,好像在脑子里试图赶走某些画面。一些他不愿意想起画面,或者说他愿意从来没有发生的画面。 看来他要找江南飞羽了。 江南飞羽的天梦魇听说已经恢复了。 江南飞羽的天梦魇真不错啊,也许自己也需要中一次,中得彻底一点,自己绝不会像孤生竹一样愚蠢到喋喋不休,打破沙锅问到底,有什么好处。 想起了孤生竹,妙人儿皱起了眉头。 这个人也许很好……至少比江南飞羽好。 他朝着内房拍了拍手。四名壮汉从厢房走了出来,各个蒙着面。对着妙人儿抱拳说:“首尊,属下青兰绿紫前来报道。” “最近大家都辛苦些;还有『药』门那边也要一直派人盯着,绿衣和紫衣盯着千书寒和江南飞羽。” “首尊,江南少侠也要盯着?江南少侠不是我们的……” 妙人儿眼睛一瞪,厉声道:“什么时候,我的命令轮到你们说东说西了?” 青蓝绿紫四人相互看了一眼,齐声回答“是。首尊。”随即从厢房方向退下。 江南飞羽,江南芷影…… 妙人儿念了两句,既然睡不着,何不去找她。从卧室出来,穿过灵池,走出大殿,经过前面汉玉台阶,向左转,再走半个时辰,就能看见女馆。 女倌依旧在三面悬崖的突岩之上。江南芷影依旧住在这里,妙人儿曾经暗示江南芷影搬离这个地方,或者说和青辰一样住进玄幻之庙。可江南芷影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脱。她说,习惯了,不想改。 妙人儿眉头一皱,习惯了,难道江南芷影现在对自己也仅仅是一种习惯? 齐之怪的长剑挥出,谁都知道千书寒并无危险,可江南芷影扑了过去,扑得如此义无反顾,是缺乏了判断还是故意做给自己看?或者都不是,仅仅出于本能。 出于本能? 妙人儿的心没来由的纠结了一下,纠的自己的眉头皱的更加紧了。 三步并成两步,夜『色』之下的风景也来不及欣赏了,妙人儿已经来到了芷影的房前,房间内微微透着光,一个身影正倒影在窗子上,正是江南芷影。 这么迟了,她还没睡? 妙人儿刚想举手敲门,一阵琴声从里面传来…… “雨打芭蕉声声,夜漏催着残更;红烛燃尽,调在弦上曲难成;一杯煮酒温了又温,几招新式拆了又分;换我等,等着箫声和着雨声,等着素手扣着柴门,让我等……” 妙人儿听着不由得痴了。这么多年,芷影虽然也是个美人,而且做事很有魄力,但总觉得缺了一些什么。比起莫名山上的莫天雪,似乎少了一些情韵。 可现在……窗花剪影,素手古琴,这一声声的换我等’似乎有诉不完的柔情,道不明的衷肠,让听者动容。 妙人儿心情激『荡』,却不想打扰这美好琴声,见门虚掩着,就悄身进去。 眼前,烛光之下。 江南芷影坐在琴架之前,双手抚琴,朱唇微启……正在全神贯注低『吟』浅唱。而另外一边,一位英俊少年靠着房中立柱,双眼微闭,正在仔细聆听…… 还真是一对璧人。 妙人儿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碰’的一声,门被重重的关上,妙人儿摔门而去。 “妙掌门,妙掌门……”千书寒欲追上去。 江南芷影一把拉住:“别管他,我们继续。“ ”妙掌门,他——” “没事,他就这样。” “要不,我们今天就先到这?” 江南芷影微微一笑,回过头看着千书寒:”我受够了罪,该轮到他难受了。“ 千书寒脸一红:“师姐——别开这样的玩笑,美好的光阴该好好珍惜。” ”我也想珍惜来的,可有人……哎……书寒师弟还是觉得瓜田李下,需要避嫌吗?” 千书寒脸『色』微微一红:“影师姐——” 芷影稍稍正『色』:“……雨打芭蕉声声,夜漏催着残更;红烛燃尽,调在弦上曲难成……这曲子真美啊。你从哪里学来的?青辰妹子听了,应该会从’琥珀‘里爬出来吧。” 千书寒一囧:“在中‘天残地缺’那会儿,『迷』『迷』糊糊之际听到一名女子在我耳边低『吟』浅唱……就是这首曲子。总觉得这女子,这曲子和暖玉有关。” “喔——原来如此。”江南芷影开始拨弄着琴弦,试着调了调调子,“但愿我能帮上忙,明天我就去弹给青辰听。就是怕唱不出此曲的神韵。” “影师姐,你过谦了,已经有七八分神似了。” “书寒,这首曲子真的能穿透’琥珀‘吗?” “音乐最能抵达心灵深处。不管怎么样,我想试试吧。” “是吗?”音乐最能抵达人心吗?他才会在我窗前夜夜竹萧吗?江南芷影双手微微拨弄,古琴声悠悠扬扬,从芷影房间的窗户缝隙传出,绕过弯弯曲曲的走廊,飘过大殿,大门高高的门栏似乎也没有拦住,最终全部进入还没走远的妙人儿的耳朵里。 如此刺耳!尖锐和不可理喻。 妙人儿有一股想杀人的冲动,这股冲动令他的面容也显得狰狞,在月『色』之下活像刚刚从坟墓里爬出的魔鬼,阴森恐怖。 孤生竹躺在路边的树丫上,摇摇晃晃,飘萍死后,这个朦凌峰好像更无聊了,连个得趣的人儿都没有。 看见妙人儿一脸严肃走了过来,不由自主的笑了,这个首尊半夜三更不睡觉,装鬼游『荡』,难道也为情所困? “妙掌门,月朗星稀,良辰美景,何不才子佳人,花前月下;还一个人带着一张要杀人的脸在半夜闲逛,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妙人儿抬起头,这个孤生竹还真悠闲,看来他悠闲过头了,应该找点事情给他做做。 “孤生老弟,长夜漫漫,下来喝杯酒啊。” “有酒吗?”孤生竹金钩倒挂,跳了下来,“有没有美女?” “何为美?” “这么一说难到我了,各花入各眼,环肥燕瘦,还真不好说。” “采月美吗?” 此话一出,孤生竹的脸霎那间就变了,阴阴的看着妙人儿。 “哈哈……”妙人儿大笑几声,伸手拍了拍孤生竹的肩膀,“孤生老弟是『性』情中人,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不是吗?区区一个采月,老弟何必如此耿耿于怀。” “江南飞羽说了什么吗?”孤生竹皱起了眉头。 “飞羽什么都没说,他不是说这些话的人。这个你也知道,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太委屈你了。” “我委屈?” 妙人儿看着孤生竹,笑了一下:“你就这么确定自己不委屈?一个人有一段记忆被偷走了,或者说被篡改了,怎么能不委屈了?……看来你是相信江南飞羽比自己还要多一点。” 孤生竹没有回答,似乎在仔细考虑妙人儿的话。 妙人儿斜睨了一下孤生竹,转口道:“不谈这事情了,孤生老弟,我看你今天也没什么心情喝酒了,那我就先走一步。” 妙人儿假意要走,孤生竹一把拉住了他:“妙掌门,你这突然没头没脑说上几句,是几个意思?你和江南飞羽有间隙了吗?还是希望我和江南飞羽间隙越来越大?” “孤生老弟,倘若你这样想,那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江南飞羽是我兄弟,你有何尝不是?我只是就事论事,看你纠缠江南飞羽辛苦,飞羽好像也不堪你的『骚』扰。” “我『骚』扰他?”孤生竹眼睛瞪大。 “嗯……看起来是这样,江南飞羽过几天要回大荒,还提起你也要回到大荒东府。我只是想,在这里江南飞羽不肯解开你的天梦魇。离开这里,回到大荒,回到你们要争个你死我活的地方,你说飞羽还会还给你那段记忆吗?” 孤生竹微微一笑:”没有一段记忆未必是坏事,妙掌门难道就没有什么宁愿是失忆也不愿想起的事情?” 妙人儿当然知道孤生竹说的是何事,不过这个妙人儿可不必一般人,如果能被孤生竹这一句话就激怒他也不会混到今天。 只见他神『色』依旧,悠悠的说道:“自然有那样的事情,还不是一件两件。不过真的让我忘却,我还是要选择记住……毕竟是我的人生,都忘记了,那不就是一片空白的木偶,我还是我吗?” 此话有理,孤生竹看来被打动了。 妙人儿嘴角微微抽动了两下,这条狡猾的狐狸终于有上钩的迹象了。 第110章 入书 “我也不是不想知道真相,只是那该死的飞羽死活不松口。之前我也不是很确定那段记忆有误差,最近才清晰起来,自己部分记忆可能还没有从天梦魇的第二层中醒过来。” “天梦魇说白了也是一种催眠术,不过这种催眠术可以控制梦境。其实我们相门最擅长的也是催眠术,和江南飞羽不同的是,我们的催眠术持续时间短,不能控制梦境。但也有一个功能是天梦魇没有的,那就是可以唤醒潜意识或者深层记忆。” 妙人儿此话不假,孤生竹身为幻子,自然清楚,不过这个妙人儿想用催眠术唤醒自己的深层记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在想,我为什么要帮你?说为了你,你肯定不相信。就当是为了飞羽吧。解开你们的误会,让飞羽更专心办事这个理由充足吗?” 孤生竹想了一下,似乎除了这个理由没有其他了,这个理由也勉强说的过去。 “既然妙人儿不辞辛劳,鄙人也就接受了,来吧,相门的催眠术。” “哈哈哈……”妙人儿哈哈一笑,“孤生老弟,你早就被我催眠了,现在只要听我口令,尽情回忆就行。” 孤生竹一愣,一回头,天上那一轮孤月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连同孤月一起消失的还有路旁的树,眼前只剩一条路在无尽延伸,妙人儿已经不见踪影。 孤生竹摇了一下脑袋,提了一口真气,全身戒备。 一个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是妙人儿的声音,“放松,放松,保持呼吸就行。你看见了什么?” “一条路延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走过去了,这可能是通向记忆深层之路。” 孤生竹慢慢的向前走,路好像在摇晃,晃的孤生竹心一阵阵缩紧,这条路好熟悉,熟悉到一切都似曾经历过,也是怀着这样的心情。这种莫名紧张和不安的心情让孤生竹的脚步有点踉跄,好像喝醉了酒,凌『乱』而缓慢的向前走。 路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长,一道红门赫然出现在眼前,暗红的门,暗红的门框,悬在路的中间。 “你看到了什么?” “一扇门。” “推开它。“ ”不……不……”孤生竹呼吸都变得沉重,“……我不能……” “你害怕吗?” “……不是……” “那走过去,推开它。” 推开它吗?门的背后我会看到什么? 凌空出现的门发出暗红『色』光,好像有一个声音在说,进来吧……进来吧…… 孤生竹颤抖着手伸出来,由于紧张和不安,他 的手指都在发动,颤巍巍的。 手终于碰到了门,好冰冷的感觉,是铁门吗?这么如此坚硬寒冷。 门被推开了,不需要多少力气,门本来就是虚掩着,里面有一道光,光影之中一个影子。 这道光有一些强烈,孤生竹不得不眯起了眼睛,好适应一下这突然的强光,强光之中有一个人慢慢转过身来…… 江南飞羽! 一声惊呼,孤生竹睁开的眼睛,浑身汗津津,心还在狂跳,发现自己躺着树丫上摇摇晃晃,边上站着一个人——妙人儿。 一跃而下,长剑出鞘,毫不犹豫,孤生竹快剑快如闪电,直接攻击妙人儿的要害。 妙人儿看起来也早有防备,一根笛子从袖子中滑出,左挡右挡,攻守有章。 “孤生竹,你发什么疯?” “拥有如此妖术的人不可留。”孤生竹眼神一变,脚法移动变得精妙,手中的剑已经快成无影,不过妙人儿也不是吃素的,长袖善舞,招招化解。 两个人拆了十几招,各不见优势,从路边打到树梢,又从树梢打到一个山峰之巅。 “孤生竹,够了。你发哪门子疯?催眠术算什么妖术?比我的妖的多的千书寒和潜在渊,你这么不去杀了他们?”妙人儿边打边退,显然他并不想和孤生竹纠缠。 “说吧,你什么时候把我催眠的?把我催眠了意欲何为?” 妙人儿一听这话哭笑不得,想这孤生竹心高气傲,估计是为自己在无声无息之中催眠术恼羞成怒。 长箫一把抵住孤生竹的剑头,一使劲,孤生竹竟然被『逼』退了两步,妙人儿看来要结束这场闹剧。 孤生竹眉头一皱,长剑一晃,瞬间长剑变成一道光,光直接冲向妙人儿。 妙人儿并没有避开这道光,让光直接穿入身体,竟然悉数被吸收光。 孤生竹一惊,看来这妙人儿深藏不『露』。 妙人儿微微一笑:“孤生竹,催眠你的时候是得到你同意的,你如果没有心神不宁,我是无法催眠你的。何况催眠术这个东西不会拿你怎么样,我如果真对你这么样,你会马上醒来。我只是想帮你唤醒记忆,你何必如此纠缠于我。” 话说完,妙人儿手中的长箫虚晃一招,人从孤生竹的剑花之中退了出来,这回孤生竹没有进一步纠缠,也收起了剑。 “你的意思我刚才看到的是我记忆一部分?而不是你创造的幻境?” “能创造幻境的只有天玄派的人,从来没有听说过催眠术能创造幻象。”妙人儿一跃而下,“孤生老弟,等你想通了再来找我吧。” 妙人儿很快消失在玄幻之庙,留下了孤生竹一个人在峰顶愣愣出神。 …… 回到玄幻之庙的妙人儿还是一夜无眠,脑袋里全是那个画面,江南芷影素手古琴,千书寒闭目倾听……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就早早起来了,发了一会儿呆,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妙人儿从怀里掏出两本书。 两本书一模一样,漆黑『色』的羊皮封面,边缘略略卷起。有一本边角还有被炭火烘烤过的痕迹。 妙人儿把两本书叠成一起,书的四周闪出一道金光。 “还真是一对儿,几百年来,你们离散已久,今日终于重逢了。” 这两本书似乎听懂了一半,漆黑羊皮开始泛光,连书皮上的几个字也格外清晰。 更衣,洗手,焚香。 先弹一曲‘清心咒’,琴声清越,心好像静下来了,妙人儿脸带微笑,很享受此刻时光。一曲完毕,把书放在案上的正中央。 慢慢的翻开书的第一页。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八个大字,好像卷首语一般,也泛着金光。妙人儿再翻开第二页,一片空白,继续翻下去,又是一片空白。 妙人儿慌了,两本书从头到尾都翻了一次,都是一片空白。 怎么回事?难道书背掉包了?不可能,那日自己在布置‘孽海情天’时,莫天雪在场,自己也没怎么细看,但就是匆匆一瞥,都觉得上面字字珠玑,写的控心术功法极其高深。 如今为都是空白?妙人儿索『性』把‘天残决’翻了过来,从后面开始往前翻。 一打开。 一个不停旋转的黑洞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还没来得及反应,自己的身子居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了进去。妙人儿拼命挣扎,可是越挣扎越往下掉,直直的往漩涡深处深深的跌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 好像掉在了软软的草地上,又好像掉在了软软的棉花堆里。四周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光线。 这突然的变故让妙人儿心狂跳不已。 我这是在哪里?难道我进入《天残决》之中? 我也中了‘天残地缺’? ‘天残地缺’不是已经解了吗? 妙人儿疑『惑』不解,『摸』索着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微微的透着光。朝着光一步一步靠近。 有人。 确实有一个人,正侧对着他。从侧影看是个美丽女子,女子对着一盏昏暗的烛火认真的正在看着书。 烛火昏暗昏暗的光把周围的黑微微减淡了一些,一圈圈淡黄『色』的光晕打在女子身上,在地上投『射』出黑『色』的影子,看起来相当的静谧,诡异。 妙人儿一步一步靠近,手却放着腰部的剑上。 那女子好像早就料到他会来了一般,放下书,回头朝着妙人儿一笑。 莫天雪! 当然不是莫天雪,长发如瀑,明眸皓齿,昏黄的灯光下更显得朦胧又神秘。长得极其像莫天雪,只是比起莫天雪,那笑容含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 妙人儿微微一怔,此人是人还是鬼? 女子站了起来,朝着妙人儿缓缓走来,步履细碎,轻盈,似乎在水波上滑动一般,飘了过来。 妙人儿一言不发,手紧紧的在剑把上,整个空间安静极了,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脏正在‘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 “你来了……”女子还在微笑,“哥哥。” “哥哥。” 女子伸出一只手,手指洁白纤细,从空中一笔一划,瞧这动作似乎是从妙人儿的眉『毛』开始画,然后经过鼻子,最后是双唇…… 妙人儿是见过世面的,自然能分辨是不是媚功。这女子这动作……更像一种神的号召。 “你是谁?难道是颜兮前辈?” 妙人儿大胆的问了一句。 女子微微一笑,转过身来,把另外一只手上的书翻了过来:“我是这部书的主人。” 妙人儿朝着书看去,漆黑的羊皮封面散发着微光,封面上赫然出现三个字“天残缺” 第111章 残魂 “天残缺?” “哥哥,是《天残缺》,我和师父用毕生心血写成的。”女子又坐了下来,伸手去拨弄烛火的灯芯,灯芯被拨弄几下,似乎亮了很多,诡异的气氛减弱了几分。妙人儿的心神慢慢的宁静下来。 妙人儿看看书,又看看颜兮,自己难道在做梦? “你不必惊讶,我们玄学的最基本理念,灵魂是可以脱离肉体而存在的,我修炼已到臻境,自然能让自己的残魂长久不散,我的残魂留在了《天残决》里,这几百年来一直在期待与哥哥重逢。” “哥哥?我是你的哥哥?” “能进来的看见我的,只有你,我的哥哥,这是你与我的约定。” “潜在渊和千书寒都读过《天残决》,他们都没有进来过?” “我的残魂一部分在这本书里,还有一部分在我留下的珠子里面,感谢你,让这两部分的残魂会合,所以你才是哥哥。” 妙人儿恍恍惚惚,似乎自己真的是什么人的哥哥。 “那么妹妹,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监狱。”女子垂下了眼帘,神情黯然,“我呆在这个监狱里几百年了,一直在等你。” “等我?” “是的,当年我因此书而死,残魂留在此处守护此书。最近,又有人因此书而死,百年来位此书死的人已到万人。这些死后亡魂,多多杀少心有不甘,所以围绕着这《天残决》不散,最终我不得不把仙字隐去,以免再度荼毒生灵。” 妙人儿一听,原来如此,怪不得书变成了一卷白纸,转念一想,不好,书成了白卷,那自己的心血岂不都白白辜负了。 颜兮似乎能觉察妙人儿心中所想,莞尔一笑:“哥哥不必担心,既然你能看到我,这书自然是你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因为此书而死的亡魂过多,你要做一场浩大的法事,安慰这本书的亡魂发……法事你便会明白,你为什么是哥哥。” 不就是一场法事吗?请几个和尚不就结了,简单。妙人儿满口答应。 “这场法事有一个前提,必须天玄派弟子来做,用归魂大法。” 归魂大法?妙人儿还想再细问,那女子朝着她招手,示意他过来,妙人儿走了过去,女子凑到他耳边一番密语,妙人儿点头称是。 交谈完毕后,妙人儿还是觉得奇怪,问道:“这里并无他人,妹妹为何如此行事?” 颜兮微微一笑:“你看不到的,不代表没有。” 说完,那女子拿起手中的书放在烛火之上。 “喂”妙人儿大惊,伸手去抢,‘砰’的一声,头好像碰到了一堵光滑滑的表面上,一阵生疼传来。 火舌卷着书页,一会儿工夫,已然全是灰烬。 颜兮转身来,见妙人儿一脸的痛惜,解释道“我这里不烧掉,你那边如何能看见《天残决》?” “这么说来……” 妙人儿心中一阵窃喜。 “你若真想修炼成‘天玄地黄’,请务必遵守我刚才所言之事,否则神功难成,你我难以相认。” “明白!” “去吧。我派人送你。“ 妙人儿觉得眼前又是一暗,什么都看不见了,又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正在茫然失措之时,黑暗深处慢慢透出一点点光,光源越来越靠近,是一位女子,那个人长发红衣,低着头,她的手里提着一个灯笼,这一点点光源正是那灯笼发出的。 妙人儿心想,这人可能就是刚才颜兮所说的来送我的人。 那女子在一米之远站住了,还是低着头,看不清楚长相,对着妙人儿细细的说:“妙哥哥,请跟我来。” 妙哥哥,这声音还真是好熟悉,应该是颜兮派来的。妙人儿就跟着红衣女子走。 女子在前,妙人儿在后,地上好像铺着很多软绵绵的东西,脚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走的并不平稳,踉踉跄跄。在灯笼的关照下,能看见四周一些情况。 四周并不完全空洞,一会儿会出现一堵墙,墙上写满了弯弯扭扭的字,如蝌蚪,如爬虫,妙人儿想细细辨认这些梵文,那引路的女子好像不耐烦,不断催促着。 一会儿工夫,就到了一个地方,这个地方不远处有一道强烈的光。引路女子对妙人儿说:“前方就是出口,妙哥哥出去便是。”说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妙人儿听着叹气声更加熟悉,心中错愕,正想细细看看这女子。 “妙哥哥,你就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那女子突然把头抬了起来。 妙人儿一惊,灯光之下,那是一张熟悉的脸庞。 ——飘萍! 妙人儿几乎惊叫出声。那飘萍似乎也有万般不舍,两颗眼泪从脸上滑落,一只手向妙人儿伸去…… 妙人儿心中大骇。 飘萍的手还没触『摸』到妙人儿,一股力量从背后拦腰抱住飘萍,飘萍直接快速的被拖进更黑,更暗的深渊。 妙人儿狂奔似的朝着出口的那道光跑去…… 眼前一片刺眼,妙人儿抬起头来。对面有一扇窗,明晃晃的太阳从窗户里『射』进来,还有一些风吹着窗帘哗啦啦的响。 自己还在自己的卧室之中。 刚才难道是做梦了?这梦做了多久。 妙人儿赶紧翻了一些手中的《天残决》,每一页满满都是字。妙人儿把书合上,再度塞在自己的怀中。 稍稍洗漱一下就来到书房。 书房内青兰绿紫四名手下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 妙人儿在位置上坐定。穿青『色』的壮汉首先上前来。 妙人儿头也不抬:“孤生竹有什么动向?” “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只是昨日三更突然去了江南公子的房门口,在那里踌躇了半个时辰才离去。” “哼”妙人儿从鼻子里轻笑一下,“懦夫!” “……只是芷影小姐……” “芷影怎么啦?”妙人儿眉『毛』一挑。 “芷影小姐今日凌晨放飞了两只鸽子,鸽子是往南飞。” “哦——还有吗?” “还有……就是……”青衣壮汉突然吞吞吐吐起来。 妙人儿眉『毛』一竖:“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这个……昨日两更天,千书寒才从芷影小姐房间离开。” ‘咔嚓’一声,妙人儿手中的笔被折成的两半。 青衣识趣的退了下去。 兰衣大汉上前去。 妙人儿看了他一眼:“大荒派那边有什么动静?” “西府的江水流连续派出一批弟子上莫名山庄。” “这江水流看来想拉拢潜在渊了,去,把这批人半路给拦了。” “三月初七,江掌门在西湖边上邀请了『药』门掌门灵风道长赏花;三月二十,江南御史家的老太太七十寿辰,江掌门送了百匹上好的绸缎。” “呵呵,江叔叔不愧是看风水的,哪股风这股水都不肯放松。” “东府有什么情况?” “东府最近送来一封信,催促孤生竹早点回大荒东府。” “这个东府还真惦记孤生竹。” 兰衣大汉退了下去,紫衣大汉上来。 “十八位玄子的抚恤金已经发放下去,他们都是被飘萍所杀的消息已经放出去。喧门的吵闹子申请二十万的讲学基金,为江南一带的讲学和兴修学堂所用。” 紫衣大汉说到飘萍,妙人儿不自然的停顿一下,不过很快他又神『色』自然了。 “喧门?吵闹子是不是喧门扬子轩的后裔。” “启禀首尊,是杨子轩的玄孙。” “很好,”妙人儿微微一笑,“送两百万给他,让他广收学徒,广建书院,钱不是问题……还有让他写几本话本小说,写一些天玄派的传奇,重点描述一下莫无咎的私生子,爱上自己的同父异母的妹妹莫天雪,莫天雪如何从大家闺秀走向江南名『妓』,还有潜在渊如何成魔以及千书寒和他师姐,师兄扯不断的情感纠葛。写的大胆一些,庸俗一些……明白吗?” “这……”红衣大汉有一些惊讶,“首尊,这不太好吧。” “你说有什么不好?这些又不是空『穴』来风,子虚乌有。让他们写的尽量往下作里走,各地的说书的都可以送他们几本这样书。” “是。” 紫衣退了后,妙人儿就屏退了其他人,只留下穿绿衣的大汉在自己的书房里。 绿衣还没开口,妙人儿就先问道:“云中歌的事务处理的怎么样了。” “这……” “这里没别人,你直说无妨。” “里面的丫头奴才我的打发他们归家了。随从分散编入相门,一些顽固不化的,废掉武功也打发出去。只有一两个死忠的,根据首尊的意思,找到一个隐蔽处,处理掉了。只是还有……” “还有什么?” “有一群二十左右的美少年……” 妙人儿眉头一皱,『露』出厌恶的神情。 “打发回家不就行了。” “他们中媚功已久,已经丧失了做人的基本尊严,只知道一件事……而且是随时随地——” “不用说了。”妙人儿不想听下去,打断了绿衣大汉的话头。 “请首尊施以援手,解除他们身上的媚功。” “解除他们身上的媚功,也是白费我心力。罢了,也找一个偏僻地,处理掉吧。” “这……” “怎么?”妙人儿头一抬,眼神犀利,“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绿衣大汉急忙抱拳施礼,“属下对首尊的决定绝无异议。” “很好……云中歌没有找到什么宝库密室之类的?“ “有,属下真要启禀。在云中歌的最高层有一个阁楼。听丫鬟奴才说,这个阁楼,除了飘萍,这个阁楼没有人进去过。” “怎么,你们都没能进去?” “属下无能。在这密室之下……豢养着一只从来没有见过的野兽。” “野兽?” “那兽高十几尺,体型庞大,脾气暴躁。嘴里能吐出秽物,秽物侵蚀人的皮肉,在那怪兽笼子下面,堆满了白骨。” “用人肉喂养的怪兽……看来上面是飘萍最钟爱的财宝了。” 妙人儿好像若有所思,绿衣大汉识趣的退了下去。 飘萍,飘萍…… 妙人儿口中念念,不知什么时候,他手中已经折断的笔被掰了个粉碎。 第112章 借书 千书寒想尽了试图打开‘琥珀’的所有办法。依然一无所获,无论是江南芷影的古琴声还是那齐之怪能想到的稀奇古怪的办法,比如放火上烤,放水里冻,放锅里煮。‘‘琥珀’还是那颗‘琥珀’,晶莹透亮,青辰还在熟睡。隔着这一层透明琥珀好像隔着一个世界。 最终千书寒决定来找妙人儿。 从青辰的房间出来,绕过天井,走向妙人儿的住所。门口那一排的妙人儿随从这回儿见到他,纷纷退向两边。 其中一个年级稍大的跑出来,对着千书寒作揖:“千少侠,首尊有情。” 千书寒心中奇怪,这妙人儿怎么啦,前几天不都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姿态吗? 跨过门槛,绕过耳房,就可以看到大堂,大堂的右手边就是妙人儿的书房。 刚刚走进妙人儿的书房,妙人儿好像已经在房内等候多时,笑『吟』『吟』的迎了过来。 千书寒微微施礼,尊称一句:“首尊。” 妙人儿哈哈一下。 “书寒,你客气了。你来的正好,我正想着你呢。” 千书寒眉头一皱。 “首尊说笑了,首尊事务繁忙,哪里还有空想念属下。属下倒是想见首尊,几次三番来都吃了闭门羹。” “书寒说笑了。『药』门一战,本人心力耗费巨大,再加上统一玄界,忙上忙下的,这身体一时吃不消,没有十天半个月竟然将息不过来。这不……手下也是关爱之心,看来得罪千少侠了。” “无妨,我决然一人,可以得罪。” 千书寒话里有话,妙人儿呵呵一笑而过。 “书寒,青辰妹子怎么样了?你能三番五次来找我,碰到什么事情了吧。还魂珠出什么问题了吗?“ “还魂珠无恙,只是那琥珀无缝无隙,难以打开。” “还没打开……可有办法?” “用天玄地黄。” “天玄地黄?”妙人儿沉『吟』了一下,慢慢的走到书桌前面,回头正视一下千书寒,“你这是向我讨要《天残决》和《心眼》。” 千书寒迎着妙人儿的目光:“首尊,我只是来借《心眼》。” 千书寒的言下之意很明显,这《天残决》本来就是我们的天玄派的,无所谓讨与不讨;只是这《心眼》是妙仙儿的嫁妆,那是需要借用的。, “要是我不给呢。” 妙人儿也不客气。 千书寒微微一怔。 “首尊素有仁爱之心,统一玄界之后,对各派旧人一视同仁,关爱有加,首尊之名已经在江湖上广为流传。书寒年少,在野掌门师兄亡故,师兄师姐避世,现以我一人之绵薄之力,实在那一撑起天玄一派。今日首尊若能施以援手,书寒愿以首尊马首是瞻。” 千书寒这一番话意思很明显,先拍你马屁,今日有求于你,今天你帮我一下,以后我就听你的。 这确实有诱『惑』力。这话若别人说出没什么,可千书寒不同,妙人儿深知千书寒为人品『性』,他说日后希望归顺,自然会归顺。只是……练就了天玄地黄之后,拥有了可以毁天灭地,杀魔葬仙的神功之后,以后的事情谁能保证? “书寒兄弟,这青辰真的有这么重要吗?这天玄派,真的你能说没就没了?真没了,你不愧对地下的师父师兄?” 妙人儿的意思也很明显:这天玄派灭不灭的,好像还不是你千书寒上下嘴皮子一碰说了就算的事情。 千书寒沉默了一下,长叹道:“天玄一派,不能匡义正道,不能拯救苍生万民,散了也罢。” 妙人儿哈哈一笑,此话不假,天玄一脉,灭与不灭,确实区别不大,在江湖上,他们早已经是僵死的空壳。 “少寒师弟,今日你为青辰,说要以我马首是瞻;日后我若想让你杀了青辰,你该如何抉择?” 千书寒眉头一皱,他确实还没想到这么变态的一层。 “首尊是玄界之首尊,自然匡扶玄界,秉承先辈遗志,以苍生道义为重,绝对不会为难在下。” 千书寒这么一说,意思更清楚了,听你的,不代表盲从,滥杀无辜我是不干的,违背江湖道义我也是不干的,所以杀青辰,我也是不干的。 妙人儿又是哈哈一笑。切,心中只想骂娘,这么说起来,所谓的归顺不归顺,什么马首是瞻,全等于废话。 不过他表面仍是一脸的笑意:“那是自然。所以书寒少侠有的时候还真小瞧我妙人儿了。” 千书寒又微微一怔。 妙人儿从怀里掏出两本书。 “能帮上书寒少侠的忙,别说一本《心眼》,就算两本,鄙人也是舍得的。何况这《天残决》本来就是天玄派的,我这几日一直想物归原主。只是……” 只是……又是只是……千书寒竖起耳朵听妙人儿提条件。 妙人儿长叹了一口气,“本人一直在想,无论谁去研习‘天玄地黄’此书若能合二为一,解决玄界一大遗憾,此后定能免去许多纷争。可因这两本书,人死太多了,最近这几日,怀中有此书,梦里老有亡魂『骚』扰,心神不宁。” 妙人儿突然提起什么亡魂事情,千书寒一时纳闷,不知他所指何意。 “书寒师弟曾经误练《天残决》,结果中了‘天残地缺’,身心都备受摧残。作为首尊自然不想看到这种事情再度发生。” 千书寒一窘,心想妙人儿无来由提起这事是为何,难道会以此事情为由,继续占有两书? 心中暗暗打定注意,若不能两本书都得了,先讨要《天残决》再说,当即就说:“承蒙妙首尊神机妙算,《天残决》情毒终解,在下感激不尽。” “你自然会谢我,不过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妙人儿继续拉回话题,“亡魂的事情,坊间一直是信者有,不信则无。不过我们玄界之人一直明白,所谓亡魂不过是人死之后,人脑意识脱离肉体可以短暂存在。玄功精妙就是可以控制这些意识,无论人死了还是活着。这两本书流传已久,经手的幻界大师也不计其数。为了以防万一,本人想把书交给你之前,做一场法事。” “法事?” “不错,本人听说天玄派的归魂大法精妙无比,所以想请你做场法事。让这些亡魂离散,归于虚空。还此书一个清静。” 千书寒沉默不语。 妙人儿微微一笑:“我知道此法凶险,还有一件神兽魔兽可以帮你。” “什么魔兽?” “我们在云中歌发现了九天魔兽——骛。” “骛?” 千书寒自然听说过骛,这是他们幻界唯一的神兽。曾是他们的师祖莫天默的坐骑,莫天默死后,魔兽也不知所踪,不知这妙人儿从哪里探寻到。 “对,就是骛,以神兽之噬魂之所镇压,这些残魂即便失去控制,也不会依附普通人,使人失去心『性』,疯魔成狂。你所担心的事就不会发生。” “你让我想想……” “好好想想。” …… “什么?招魂大法!”听完千书寒的转述后,江南飞羽太师椅上跳了起来。 “他妙人儿是不是吃错『药』了?这归魂大法是想用就能用的?” “什么是归魂大法?”江南芷影问道。 “所谓的归魂大法就是让自己的意识出走去带回『迷』失的意识。在大荒派就是招魂术,只是大荒的招魂术靠的是实体,呼唤或者音乐等。在民间,这种幻术俗称为招魂,唤魂。”齐之怪接口。 “归魂大法凶险吗?” “自然凶险,万一『迷』失的意识不肯回归,主意识也可能会『迷』路的。何况这次归魂的是为《天残决》冤死的残魂,成千上万,怨气很重,煞气也重。万一失去控制,魂魄没有成功归隐太虚,施法者就完了。他的六魂五魄有可能已经在九天之外了。”江南飞羽解释道,越想越觉得不行,一把拉起千书寒,“书寒,这不行,你不能答应,你现在就跟我走,我们回大荒府,想想其他办法。” “师兄,我……我还是想试试。”千书寒抬头看着江南飞羽说。 “试什么?归魂大法还是去降服骛?” “骛?就是那只神兽?”齐之怪刚刚进来,没有听到千书寒说起骛这一段。 “对,就是那只传说中的骛。它是最凶狠,最残忍的野兽,传说他的气息十米之内都可以致人死亡。千百年以来,降服它的只有莫天默大师一人 。”江南飞羽补充道。 “骛虽凶狠,可它也有一个弱点。我觉得千书寒可以一试。” “什么弱点?”听齐之怪这么一说,其他三人齐声问道。 “这个神兽的前主人就是莫天默,可这魔兽一直不肯认他主人,一直到……但有人传言莫天默中了‘天残地缺’后,他突然认主了。也有人说莫天默掉下来悬崖后没有死,是天骛把莫天默藏起来。” “前辈的意思是:它认‘天残地缺’?”江南飞羽问道。 “非常有可能。所以,去云中歌降服骛,千书寒可以一试,如果能降服骛,有神兽的噬魂之所,归魂大法的凶险就降低了一大半。” 千书寒沉默不语,好似在打定主意。 江南芷影看了一下千书寒和自己的哥哥,脚一跺,“算了,还是我去求求哪位首尊吧。” 第113章 求情 妙人儿在书房呆着,只见江南芷影急冲冲的过来。 哎,她还是来了。开始为别的男人着急上火了。妙人儿放下手中的书,目光随着江南芷影的脚步过来。 江南芷影站在妙人儿面前,却不开口,只是双眼一直盯着他看。 “影儿,你别这样看我。看的我直发『毛』。” “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问的可真直接,还真是江南芷影的风格,如很多年以前,在大荒西府的一个拐角处,一位小姑娘长着大大的眼睛,堵住他的去路,没头没脑的丢下一句话:“我很喜欢你,非君不嫁。” 他一下子懵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的眼前的小姑娘,脸颊通红通红的,睫『毛』扑簌扑簌的眨呀眨……他的脸也开始发烫。 答应她却是三年之后的事情了。 她是莽撞直接的,他怕她的感情就像一阵风,来的快去的也快。但他不是,他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对感情也是。 可现在…… 他对她越来越没把握了,八年时光似乎太久,消磨了她的热情了吗?还是热情转移了? “鬼主意?确实是‘鬼’主意,我只是想让因《天残决》而死的人安息,怎么啦?做错了吗?还是他千书寒不乐意干?” 江南芷影呵呵的笑了起来:“公……首尊,你跟我也不想说实话了吗?” 江南芷影和妙人儿私底下都是以公子小姐相称,这也算属于他们俩人的小情趣,这芷影一下子改了称呼,妙人儿心中莫名的揪了一下,表面上,他依旧不动声『色』。 “雨打芭蕉声声,夜漏催着残更;红烛燃尽,调在弦上曲难成;一杯煮酒温了又温,几招新式拆了又分;换我等,等着箫声和着雨声,等着素手扣着柴门……” 妙人儿往太师椅靠去,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漫不经心。 “这词写的不错,曲子也很美,千书寒的杰作?你好像一直是喜欢这种的,书生气息浓重一点的,还有点腼腆样的。”妙人儿勉强挤出一些笑意。 “哦,我不知道。我一直觉得自己喜欢比我能力强的,比我聪明的,有领导风范的。也许是我错了,毕竟你是了解我的。” 江南芷影也笑着回答。 妙人儿住嘴了,还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站了起来,绕过桌子,走到芷影面前,伸手去拉芷影的手,江南芷影缩回去;再伸手去拉,江南芷影干脆退后了几步。 妙人儿也不生气,双手放前,弯腰施了一个大礼:“小姐,都是小的不对,要打要杀,求小姐别生气了。” 这妙人儿用的是越剧口音,清越委婉,还配上一连的委屈样,活脱脱的一个求饶的小奴才相。 似乎没有打动江南芷影,只见她眉头一皱,扯下腰间的方巾扔了过去。 妙人儿一把接住:“小姐,这方巾可是定情之物?” 江南芷影嘴巴一撇:“别闹了,没心情。” “怎么啦?你不是不叫我公子,这不就主动降级为奴才了。” “我这是给你升级,都变成首尊了。” “影儿,我们就不能好好相处吗?”妙人儿这回正『色』道,伸手过来拉江南芷影的手。这回江南芷影没有回避,也抬头迎着妙人儿的目光。 “公子,影儿就一件事情,求你。” “影儿,你别说了,我不是答应千书寒会把《天残决》还给他,而且我还会借给他《心眼》,这回你放心了吧。” “我不是说这个。” “归魂大法也就千书寒会,这也是办法。” “我也不是说这个。” 难道她不是为了千书寒而来,我误会她了?妙人儿心中疑『惑』,一脸不解的看着江南芷影。 “公子,请看在我们两人的情分上,放过我爹爹和我哥,行吗?” 妙人儿猛地撒开手,一脸愠『色』。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江南芷影转身就走 “影儿——”妙人儿叫了一声。 江南芷影停留了一下,不过也仅仅是一秒,就跨过门栏,出了书房门。 哗啦一大片,妙人儿把书桌上的东西一股脑的全推倒在地…… 江南芷影,你知道什么! …… 妙人儿出了房门,把随从都屏退了。绕过一个天井,走进一个厢房。这种厢房原先是飘萍的起居室,里面的摆设几乎没动过。 按照他的脾气,这些帷帐,这些花草……通通的烧掉,让一切成为尘埃。可这江南芷影不知道想什么,原封不动的保留下来。难道是为了在他的心中刺下一根刺吗? 难道她还嫌弃自己心中的刺不够深吗? 妙人儿看着房间里最中央的那颗晶莹透亮的‘琥珀’。 青辰的‘琥珀’停留在房间中间,齐之怪和千书寒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只有留下两个小厮在门口守着,他给小厮一个脸『色』,他们就乖乖的退了出去。 ‘琥珀’?青辰?玄女? 当初上朦凌峰,自己只知道她是齐齐佳儿,深爱千书寒,为情所困的女人,也许会放弃门派使命,和他做一场交易。。 交易成,‘天残地缺’解了 可后来,他发现这个女人似乎没那么简单……居然是玄女! 妙人儿绕着‘琥珀’走了一圈又一圈,确实是无锡无缝,这玄女,她这是躲着了被挟持了? 玄女,你知道吗?这才几日啊,你的千书寒就……就厌倦了吗? 妙人儿轻轻『摸』着‘琥珀’的表面,光滑润泽,还有一些熟悉的触觉。 青辰躺在哪里,大红衣裳显得脸『色』更加白皙,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这青辰比往日更加不食人间烟火,美的让人怀疑早就不在尘世。 “青辰玄女,你这么美,可你的爱人的心还是动摇了。人的感情还真是靠不住。”妙人儿轻叹道。 里面的人似乎动了一下。 妙人儿以为自己眼花了,又认真的看了一下,好像又什么都没发生。 “青辰,青辰?”妙人儿不死心,轻轻的对着‘琥珀’叫。 琥珀纹丝不动。 “玄女,玄女。” 有动静了,这‘琥珀’的表面似乎『荡』漾了一下。极其微小的,犹如发丝。这妙人儿心里窃喜,正要一掌向‘琥珀’拍了过去…… “首尊,你在做什么?”一声怒喝,千书寒跨进门来。 妙人儿在空中的手掌弯了起来,扬了扬,放了下去,在‘琥珀’掸了掸。 “落了好一层灰,你们怎么也不掸掸?青辰姑娘可是极其爱干净的。” “哦?”千书寒用一种极其不信任的表情看着妙人儿。 “你来了,那我就走了。”妙人儿微微尴尬,挥挥手,“哦,还有,这青辰你们好生看护,怎么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说完,妙人儿抬腿出去了,留下一脸疑『惑』的千书寒。 这妙人儿是关心‘琥珀’落灰的人吗?何况这‘琥珀’上哪里有灰? 青辰,你没事吧? 千书寒,把头依偎在‘琥珀’上,好像这样能听到青辰的心跳…… …… 我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四周白茫茫。 我是死还是活着? 伸出双手,透明的连血管的清晰可见,不知饥饿,不知寒冷,我到底死了多久? 一个声音传来——玄女,玄女? 谁?谁还知道我? 透明的镜面晃『荡』了一下,妙人儿的影子出现在前面。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是玄女?” 当然得不到回答,这个世界还是和以前一样空洞。 妙人儿的手掌扬了起来?透过镜面还能看到他的掌心正冒着丝丝热气,他在发功吗?这人是谁?难道他要杀我。 另外一个熟悉的影子出现了,有一些远,看不清楚。 是千书寒吗,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不过那已经发功的手掌收回去了,转眼镜面中的妙人儿也消失了。 书寒,你救了我嘛? 书寒,你原谅我了吗? 她把头埋在了双膝之间,书寒,你原谅我了吗? 空『荡』『荡』的空间好像听到了她内心的疑问,传来轰轰的回响。 “青辰——”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透过模糊的镜子,一个熟悉的影子,一双熟悉的手。 我在这里。 “青辰——” 我在这里。 没有用的,他听不见。不知道过了多少天了,她一直在回应他,可惜他听不到,置若罔闻。 近在咫尺,又遥若天边。 她能甚至感受到他的心跳和呼吸,他的急切和他的等待。 她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我到底怎么啦? 她看见他把脸贴在镜面上,那脸盘清晰的就像紧挨在身边。 她伸出手,用手指轻轻触『摸』那清晰的脸庞,指尖传来镜面冰冷的触觉。 她到不了他的世界,这个世界只有她自己。 书寒,我会死吗?还是我已经死了? 雾气再一次弥漫,白茫茫的,完完全全把青辰笼罩…… 第114章 行程 千书寒和江南飞羽商量了一夜,也找不到什么办法。要救青辰,似乎只有把两本书合二为一,练成‘天玄地黄’,而想练成此功,目前也只能答应妙人儿的要求。 既然决定了要‘降骛’,也决定了要用归魂大法做法事。三月春风起,千书寒决定启程了。江南飞羽和齐之怪也要求同行,带着江南芷影和青辰。 妙人儿长叹一声:“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们都去吧,帮帮书寒也好。不过这青辰‘琥珀’为何要跟随?” 江南飞羽也觉得奇怪,但这千书寒执意要一路带着,别人也不便说什么。 孤生竹不愿意走,用他的话说,还是耻于和江南飞羽同行。 江南飞羽这回没说什么,叹了一句:“人各有志。”也就各行其是了。大荒派梅兰竹菊被留了下来,这也是飞羽的意思,孤生竹倒也不推脱,他说他喜欢这四个丫头,留她们在这里免得过于寂寞。 事情也就这样定了。 阳春三月,朦凌峰上的雪已经开始融化了。雪水从各个峰顶往下流,流入环绕朦凌峰那条绕山江里。 妙人儿还举办了一个简单的饯别仪式,酒足饭饱之后,送他们上路。 “我希望几日后,能看到千书寒骑着神兽归来。” 江南飞羽、江南芷影、千书寒、齐之怪一一施礼告别。 一叶扁舟, 撑一条长篙,从两边都是悬崖的山门中间划出。 一回首,朦凌峰还是在云蒸霞蔚之间,还有无数瀑布似玉带从峰顶倾泻而下,山下之水雾气更重了,整个朦凌峰看起来朦朦胧胧,虚无缥缈,犹如仙境。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真是好地方啊。”江南飞羽感叹道,“相门日益兴盛,也许是找对了地方。不是说天下之峰,一为集云,二为朦凌。” 江南芷影抬头看了看朦凌峰,直到眼眶微微发红,不过她本是刚强的人,很快收敛了神『色』,恢复了常态。 “哥,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江南飞羽没有直接回答,勒住马缰,回头问齐之怪:“前辈,你看呢?” “先去莫名山庄找千书寒师兄和师姐,只有找到他们,我们胜算会加大。千书寒,是不是这样?” 千书寒并没有回答,只是怔怔的看着这长篙在江面上划出一圈圈涟漪,消失,又划出一圈圈新涟漪。 他想起了刚到大荒山庄时做的一个梦,自己掉进了一张硕大的蜘蛛网内,却爬向了掉入网内的猎物,恍惚之间在想,自己是猎物还是猎手? 那现在自己是猎物还是猎手? “师兄师姐好不容易在一起,我真不想去打扰他们。不过……我们。还是先去莫名山庄吧” “为何?”江南飞羽有一些纳闷,千书寒不想去打扰他们,为何还要去莫名山庄? “我担心他们……师姐和师兄是那么傲气的人,我怕他们过不了自己这一关。还有关于妙掌门的一些事情,我也想问问他们。不过孤生竹为何还留在朦凌峰?”” 提起了孤生竹,飞羽脸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希望不是被妙人儿花言巧语留下来,以后当做隐『性』的人质,那样大荒就危险了。” 此言一出,大家一脸惊愕的看着江南飞羽。 飞羽苦笑了一下:“大荒的三长老一直是把孤生竹当继承人培养,他如果三长两短,大荒派估计要散,我把梅兰竹菊留下来,就是为了防止孤生竹有什么危险。但愿他会保护他自己。” “难道朦凌峰上有人能杀,想杀了孤生竹?”齐之怪不解的问。 “想杀他的人,飘萍死后,暂时应该没有;能杀孤生竹的,现在我们玄界除了千书寒之外,应该就只有妙人儿了。” “看不出这妙人儿如此厉害?” 千书寒目光从河面上涟漪收了回来,“妙人儿成名已久,当年和在渊师兄齐名,我师兄中了‘天残地缺’八年,妙人儿可是苦练了玄功八年。用在飘萍身上的‘焕影术’‘媚音’,还有后来的‘孽海情天’都是顶级的,妙人儿玄功相当了得。” “不是说,除了千书寒天玄派外,其他玄界各派只能练就一种玄功吗?妙人儿怎么会如此厉害?还会好几种天玄功?难道他也曾经是天玄派的人?” 的确是,大家都忘记了这件事,奇之怪这么一提醒,众人也觉得奇怪 “这个……我也不知道。”江南飞羽突然发现,自己对老朋友妙人儿似乎也没那么了解。 千书寒听着皱起了眉头,难道这妙人儿身上还有其他秘密?他想起了一事,抬头问江南飞羽“妙掌门倘若练了‘天玄地黄’的话,会如何?” “会如何?”江南飞羽哈哈一笑,“千书寒,你说会如何?杀我们,那是理所当然,不杀我们,那是妙人儿慈悲。不过,他这个人一点儿也不慈悲。” “不慈悲倒也不至于,对他不构成威胁,他不会怎么样……只是他一直把我哥哥和书寒你,当作隐形的劲敌。” “妹妹,你——” 江南飞羽见芷影还为妙人儿说话,心中五味杂陈。江南芷影转过脸,避开哥哥的目光。 “走一步算一步,现在妙掌门没有跟我们撕破脸,我们按照他的说法做,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齐之怪说的对,似乎也只能这样。几个人关于妙人儿的话题也就此搁浅。 …… 顺风南下,激流快舟,很快他们就过了黄河。过了河,四人就换成陆路,车马程又行了几日。 行程顺利。不过江湖上的消息在道上却丝丝缕缕的渗透过来。 潜在渊要归隐莫名山庄了。 潜在渊玄功已经被废了。 潜在渊武功已经被废了。 关于潜在渊的消息很多,关于千书寒的消息也不少。 什么千书寒‘天残地缺’情毒已经解除了。 什么千书寒将要掌握天玄派,成为新掌门。 什么潜在渊将会传《天残决》给千书寒。 什么千书寒幼齿小儿,将重整莫名山庄。 这些消息或者是谣言一样传的飞快,从一个地方到另外一地方,版本各不相同。 效果确是相同的。 一路上,莫名其妙的多了很多人,有人快马加鞭,也有人一路轻功,从边上掠过。更多人的三三两两,带着刀剑,发出集合的信号。 千书寒、齐之怪、江南兄妹乔装东行,快马加鞭。 情况不妙,千书寒知道。这些人如此蠢蠢欲动,应该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潜在渊师兄的‘天残地缺’情毒已经解掉了。 没有了情毒,潜在渊将会回到八年前。 八年前,他的武功虽然繁复无比,却比不上上大荒派的剑快;他的玄功虽然眼花缭『乱』,却比不上相门的孽海情天,在玄界也就只能算二流。 那么,对于很多成名已久的高手来说,杀死没有了‘天残地缺’的潜在渊,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那些死了儿子,丢了徒弟,没了孙子,亡了丈夫的…… 所以他要赶到这些人找到潜在渊师兄之前,找到他。 很快四人到了开封城门口。 开封属于黄河流域,这里中黄河一带,原是好山好水好地方,只是连年的战『乱』,慢慢的,一些城市逐渐衰败下来,比如洛阳,各方面渐渐不如南边的苏杭。只有开封,借着大明故都的名号,还算比较繁荣。开封城墙也比别的城市更加坚固。城墙和城门,也都高大雄壮。登城楼而远望,太行嵩室,在几案间,大河汤汤,仅如衣带。 只是现在这高大的城墙上面居然没来由的多了各『色』图案,这些图案有的形如蚯蚓,有的大如罗盘。 这些都是江湖各派结集的信号。 齐之怪勒住缰绳,抬起头,一一的数着:“秀衣派,嵩山派,华山派,麒麟山庄,萧何山庄,白条浪里……还有……还有少林。”转回头看着千书寒,“你师兄得罪的人真多,怎么还有少林?难道和尚也去春花秋月楼?” 千书寒的脸黑了下来。 “前辈,这些人未必都是冲着潜师兄来的,有一些是来看热闹的。唉,『药』门的什么‘除魔大会’,不是杀了一个‘潜在渊’,在渊师兄回莫名山庄,这些江湖人士怎么知道的?” “妹妹,这个你需要问问妙人儿,他放消息的速度真的是很快。” “江南公子,你是说这些消息都是妙人儿放出的?他怎么回事?这边答应送书给我们,这边为何要害潜在渊?” “他是让千书寒去降骛,不是让他来找潜在渊!” “哥哥,这些未必真是他做的,我们没有证据。”江南芷影看来情丝未断,不想把自己的情郎往坏处想。 “哼哼”飞羽冷笑几声,也不再说话。 “师姐……”千书寒见江南芷影神『色』黯然,想起往日种种,不免一片歉意,“影师姐……为了我,你委屈了。” “说什么呢?”江南芷影还没回答,飞羽已经搭腔了,“……呃……我说妹子,你还是忘了吧。” “切!”江南芷影白了她哥哥一眼,转回头去,两腿一夹,马发出一声嘶叫向城门内奔去。 第115章 客栈 其他人也赶紧起步,一起过了城门,来到了大街上。开封闹市内,也与往日略微不同,这人来人往之间,多了不少带刀的,带剑的,带戟带叉的,三五成群,在街头巷尾,交头接耳,好像在商量什么重大事情。 千书寒这一干人在大街上缓行,还颇为醒目,不仅是男俊女美,更重要的是千书寒随身带的木剑。 不少人偷偷朝着千书寒瞄,也有一些人瞄的明目张胆,一副挑衅的意味。 “这气氛不对啊。”江南飞羽感觉不对劲。 四人也顾不了这么多,找了一间江湖客栈后,安顿好车马和‘琥珀’来到了客栈大厅想打听点消息。 四人脚刚刚踏入大厅,店小二赶紧跑了过去。对着千书寒一弯腰:“请问客官可是天玄派的人?” “是。”千书寒一副坐不改姓,行不改名的派头。 “那对不住了。”店小二马上换了一副脸『色』,笑脸成了冷脸,“那对不住了……小店不招待天玄之人,请各位另觅他处。” “你们不是江湖客栈吗?还有不招待人的道理?”江南飞羽高声问道。 “因为天玄派太晦气。”座位上有一位看客『插』了一句。 哈哈……顿时整个大厅的人大笑起来,好像天玄派真的是及其晦气。 “你们!”江南芷影横眉冷竖,手按在剑把,就要拔剑出鞘。 千书寒按住芷影:“姐,算了。” 竟然正主这么说,芷影也就把剑按了回去。 “我们走!”千书寒拉了几人转身。 “你们看吧,天玄派不仅龌龊,还很窝囊……可惜哦,这开封城在莫名山脚下,多多少少也沾染了一些窝囊气哦”背后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千书寒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 没有人看到他怎么出手,或者转身,或者手气刀落。 众人只是看到这四位不知道天玄派的什么人,被讥笑后慢慢离开,只留下一些背影。 突然,座位上有人惊叫起来。 一些人站了起来,退了开来。 座位中间有一个人,他的手还举在空中,手中有一个茶杯,茶杯里还冒着热气,而他的嘴巴微微张着,似乎正要给这杯茶吹吹气…… 他的头顶出现了一股鲜血喷泉,血『液』从头顶涌出来,顺着头发向四周流下来,稀里哗啦糊了一脸…… “是潜在渊,是潜在渊,魔鬼又回来了。”有人惊慌失措大叫。 顿时,大厅慌『乱』成一团。 …… 四人再次拉上了马车,缓缓在街上走着。从客栈出来到街上谁都没有说话,似乎话被千书寒的行动吓冻住了。 江南芷影长叹一声。 “书寒师弟,你也变了。” “怎讲?” “罪不至死。” “师姐,杀鸡只是为了给猴看,厅内都是小啰啰,正主都在楼上的包厢里。” “书寒,你是想让他们以为你就是师兄潜在渊?这样一来,你师姐师兄就算过来,压力也会小很多?”还是江南飞羽看得透彻,千书寒微微点头,算是默认。 “你们啊——”齐之怪很不赞同千书寒的做法,“你们天玄派,该灭!……杀人如蝼蚁。” 千书寒眉眼一挑,一道寒光『射』出。 “啊呦”齐之怪缩了缩了,嘴里却一直嘟嘟囔囔,不知道这狡猾的狐狸正在说什么。 千书寒一哆嗦,好似突然醒悟过来一样,茫然的看了看被吓得畏畏缩缩的齐之怪,脸一红:“前辈,对不起。” “算了,算了。”齐之怪摆摆手,“吓死人了,以后不要这样凶我女儿就行了。” 这齐之怪之前都是说不许靠近他女儿,这会儿见千书寒如此厉害,居然改口了。 想起了青辰,千书寒似乎清醒了很多,目光也变得和顺。 江南飞羽见这千书寒一进入开封,行为怪异,刚才突然杀人,随后又拿瞪齐之怪,可现在却一脸的温柔样,这人怎么啦? 难道说他的——他的‘天残地缺’还没解除? 江南飞羽还在担心,听得芷影问他。“哥,我们现在怎么办,客栈都住不了?” “江湖客栈住不了,我们还可以住普通客栈。”江南飞羽个老江湖,准备周全,“我们进马车换套衣服,把自己的刀剑都收起来。” 四人把马车拉到一个僻静处,轮流换好衣服出来一看,乐了。这江南飞羽给大家准备的备用衣服居然是一套学生服,出来一看,大家好像从某个学院出来踏春的,而齐之怪刚好像个老夫子,只是这老夫子长的粗旷了点。 “穿好了,大家就同一口径,就说是南麓书院的,出来游学。哦,刀剑都收起来……还有……书寒,你那眼神也收收。” 千书寒眉头一皱:“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为何要假扮学生?” 千书寒自己心里有主意,他本来就想冒充潜在渊,牵制一些人,而且这样一来,潜在渊若真的在城里,很可能会来找自己。可江南飞羽似乎不这么想。 “书寒,我知道你想什么。不过现在情况不清楚,我们现在暗处『摸』清情况。何况我们在这里也只是路过,潜师兄未必在城里,他离开朦凌峰比我们早了半个多月,很可能早就到了莫名山庄。我们补给补充好,速速离开为妙,在莫名山庄倘若找不到在渊师兄,回程再细细打听,现在不要和这城里的江湖流派纠缠。” 江南飞羽说的非常在理,齐之股和芷影点头,千书寒也觉得飞羽考虑的更加周全,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啦,离莫名山庄越近,心中一股不平之气越甚,总想着来一场杀戮,压也压不下来。 四人既然商议定,就按计划行事 普通客栈好找,特别向他们这种富家公子读书郎儿『摸』样的,尤其受欢迎。 过了几天街,稍稍问了几句,里面的老板娘拼命的出来,拉扯着千书寒的手臂就往里面走,边走还不忘介绍自己客栈的特『色』:宽敞、干净、奢华,服务周到,马厩里有专人喂马啦,马车由专人打扫啦,大厅里有说书的,唱小曲的,吃喝有川菜,鲁菜,浙菜,粤菜;若出行,厨房还给备干粮…… 老板娘啰啰嗦嗦一大堆,说到马车专人打扫……千书寒警觉的看了看江南飞羽。 “呃……老板娘,客栈我们住了。只是我这马车上,都是书本,不好打扫,就免了。有一些书还是孤本,生人勿进,丢了你们可不好赔……”江南飞羽截住老板娘的话匣子。 “啊呦,客官。”老板娘长手帕一甩,满手帕的胭脂味甩到飞羽脸上,“我们可不会动你们的贵重物品,我们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哦,我这店在开封开好几十年了,什么东西没见识过啊……”老板娘嘚吧嘚吧说个没完了,最后还加上了一句,“……你瞧,我们这个店名《金玉满堂》,什么东西没见识过啊。” 千书寒等抬头一看,可不,这店还真是叫《金玉满堂》,好一个珠光宝气的店名,大俗就是大雅,就这店,住下了。 四人满意的住下,除了老板娘聒噪一点,民间客栈比起江湖客栈似乎有人情味很多,方方的小枕头的香香的,二十四小时的热水也让芷影很满意。打理好自己,补充好粮草,到了傍晚,四人准备去厅内稍稍打听一下,明儿个继续赶路。 这个客栈的大厅也不同于江湖客栈的大厅,虽然同样是四四方方的四方桌上,没有了带刀的吃客,没有了剑拔弩张的气氛,有了热气腾腾的火锅和灯火之中红彤彤的脸,一切看起来那么有人情味…… 几个人也松懈下来,找了个左边角位置坐下,店小二就端上来一大锅火炭过来,上面的锅沸水已经开了,热气腾腾的,边上还上了三大盘刷羊肉。 芷影和齐之怪两个人早就按捺不住了,两个人搓搓手,准备开吃。 “咚咚咚……”一阵鼓声从中央高台传来,看来评书要开场了…… 鼓点停止之后,果真一个老头子摇着扇子高台的慢悠悠的上来。这件这老头青衣长衫,头发光溜溜梳在了脑后,『露』出了宽大的脑门,显得一副聪明又见识的样子。 老头走转到屏风前面,醒木往桌子一拍,清了清嗓子,再拍一下醒木,清口说道“各位,话说伤情最是晚凉天,憔悴厮人不堪言,吆酒催肠三杯醉,寻香惊梦五更寒, 钗头凤斜倾有泪,徒『迷』花寥我无缘,小楼寂寞心与月,也难如钩也难圆!上回我们说到天玄掌门月下私会卖柴女,风雪之夜产孽胎,可怜多情农家女,客死异乡孤魂归;这一回讲,师徒名分父子亲,兄弟师妹生孽情;各位听官:天玄派掌门莫玄子在风雪之夜抱着襁褓幼子徘徊,心里想,这回如何是好?回家如何向夫人交代?夫人脾气暴躁,素来有河东狮吼之称,明说肯定不行……” 第116章 闲话 千书寒夹到半路的筷子停住了。 江南飞羽等其他三人也停止了。 ……这说的是什么书? 那说书的继续说道:“……潜在渊,潜于野兄弟两人和莫玄子以师徒相称,留在了莫名山庄。第三年,莫玄子夫人产下一女,取名为莫天雪,话说莫天雪长的粉雕玉琢,长大后更是拥有了绝『色』荣光,可谓是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可这美人美则美也,『性』情随了她爹爹,风流多情,行为做派日益放『荡』……” 千书寒的筷子在微微颤抖。 江南飞羽微感不妙,伸手握住,低声道:“兄弟,这里是民间客栈,不宜杀戮,会引来官府的。” 江南芷影和齐之怪则一脸紧张的看着千书寒。 千书寒‘哼’了一声,慢慢的把筷子抽了回来,夹了块羊肉放在火锅里搅了搅,放在嘴里…… 他还吃得下去吗?江南飞羽松了一口气。 “这部书真好听,我都过来连续听了五回了,叫什么?”旁边有人在闲聊。 两个人头对着头,脸红红的,一个人有一双老鼠眼,另外一个人看不清楚脸,背对着千书寒这一桌。 “叫什么《天玄孽情传》,讲的是师徒,师兄妹情史。” “听说那个莫天雪就是名震江南的名『妓』悠悠……” “没错,这个‘天玄孽情传’就是关于她的,从名门之女怎么变成名『妓』了,还有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潜在渊,就是他情人兼师兄……” “小声点……这些江湖人可不能『乱』说的。” “嘻嘻……怕什么?你有没有听说前几天——”背对着的那位回头警惕的看了看,长的好大……好大一张黑脸。 黑脸汉看了看,觉得没什么风险,继续低着头说道。 “前几天,那个潜在渊来过了——” “来哪里了?” 这回,千书寒等竖起耳朵。 “来开封啊,他本来是莫名山上的人,回莫名山庄自然要经过开封。” “哦——”老鼠眼长‘哦’了一下表示赞同。 “不是一个人来的,两个人,身边有个女子,长得那个……那个……美。” “什么叫那个……那个好美?漂亮就漂亮,周正就周正。” “不是的……美的就跟天仙似的,看的人连眼睛都睁不开,若跟这样的女人睡上一觉……啧啧……”这大黑脸还摇头晃脑,好像在回忆这滋味一般。 ‘砰——’的一声,千书寒手里的酒杯捏碎了。 江南飞羽紧紧的盯着千书寒。 “什么声音?”大黑脸岔开了话题。 “别管其他,接下来呢,这潜在渊和女子来了以后呢?”老鼠眼好奇心已经上来,追问道。 “我也不清楚,我那天喝醉了酒,一般半夜三更的,老百姓哪里敢出来在街上溜达,我那天酒壮人胆,从酒馆里晃晃悠悠的出来……” “别说你自己,没兴趣听。”老鼠眼心急。 “嘿,小子,我那天若不出来,你现在哪里还有故事听?” “好,好,好,算你有理,接下来讲” “那天我从酒肆里出来,有一些『尿』急,就找到一处隐蔽墙根处,刚刚要来一泡……不远处就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吓的我的『尿』缩回去。探出头一看……” “城门口,来了两个人,月光之下,可以看到男的很英俊,女的美的跟天仙似的。” “这个说过了。” “他们还拖着一口棺材!——这个没说过吧。” “棺材?里面有死人吗?” “嗯,第二天,我向江湖客栈里的人打听。” “你小子胆子大了,敢上那儿去?” “嘿嘿,我不敢,我有个兄弟在里面端盘子的。他说的,棺材里面装的是他师弟潜于野。” “潜于野?就是刚才说书的说的那个风雪之夜卖柴女生下来的孽种?” 大黑脸点了点头。 千书寒慢慢的把手中的细碎片放了下去,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往锅里刷了刷…… 江南芷影和齐之怪也一脸紧张的看着千书寒。 行有行道,家有家规,这江湖之人也有江湖人的规矩,江湖人士不能向手无寸铁的人老百姓开刀,如果这样,那就是屠夫。 这千书寒千万不能在这里动手。 江南飞羽觉得自己手心都泌出细汗。 千书寒慢慢夹过来羊肉,放在嘴里,这味道很美,心似乎没有刚才那样痛了,这感觉好麻木,是不是经历多了?怎么如此熟悉?相似的场景,相似的待遇……太过于熟悉了,心才会如此麻木吧。 “那孽种怎么啦?”隔壁桌还在聊。江南飞羽握起了拳头,刀剑无眼,打上一架无妨,权当教训了二浪子了。 “这我怎么知道,我只是看到那日那两个人拖着一口棺材,好多人围着。” 江南飞羽的拳头又松开了,看来还需要从这俩二浪子口中探听到消息。 “还有人围着?半夜三更拖着棺材,还有人围着?” “围也不算围,一大圈人,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武器,围着那两个人,靠又不靠近,走又不走远,一直跟着……这情形很怪异,我也就在很远很远的后面跟着……” “后来呢?” “后来,他们从正街拐入了另外一条……我就跟丢了。” ‘啪’老鼠眼一手拍在了大黑脸头上,“瞧你这点出息。” “别打我头,”大黑脸『摸』了『摸』头,“你还要不要听?” 老鼠眼夹了根辣椒,放在嘴里嚼了嚼,满嘴的嘎巴脆响,含混不清的说道,“不……不是跟丢了吗?” “不是我看到的。是我那在江湖客栈端盘子的兄弟讲的。” “讲——”老鼠眼终于把嘴里的辣椒咽下去了,“讲什么?” “我听我兄弟说,这一男一女,第二天就住在他们客栈,好像受了伤,男的胳膊一直流血,女的衣服都撕破了,『露』出很多白白的皮肤……” “啊呦啊呦,你那兄弟有艳福啊。” “艳福什么啊,那男的眼神能杀死人,谁敢多看女人一眼!” “哦……他们怎么没被一帮围着的人杀死?” 听着语气。这老鼠眼还很遗憾潜在渊还没死这件事。 “杀死?江南那边不是疯传,说他是魔鬼。” “那还有人说他早就死了,死在京城,头颅都滚了下来,被很多人当蹴鞠踢……后来还眼球踢掉了出来……那些人说起来有鼻子有眼的。” 千书寒放下了筷子,现在他不想吃了,一点胃口都没有,又有一股气汹涌而来,这股气愤愤不平,非要杀人而后快。 江南飞羽见千书寒眼球变黑……变蓝……变绿…… 他扯了扯千书寒的袖子:“千师弟,千师弟?” 千书寒一怔,好像突然从另外一场梦中醒来,茫茫然的,看着江南飞羽,突然一笑:“飞羽师兄,我没事。” “别说这些没边的废话了,那潜在渊住在你兄弟的客栈,有打斗吗?怎么悠悠跟着他?不是成『妓』女了吗?” “这我怎么知道?我那兄弟也好奇,曾经偷偷的听他们讲话……” “说什么也听的不是很清楚,我兄弟又不敢靠他们太近。……续续断断的……说什么不能入土为安了,说什么对不住师弟师父啦。” 大黑脸夹了一些绿豆芽放在嘴里咬着,边咬着边说,“就……就这些屁话……一点……一点意思都没有!” “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来了很多人,各个凶神恶煞似的,其中还有一位道长。我兄弟看不对劲赶紧从后面溜了,啥都没看到。” “你这兄弟也是怂人,这个时候怎么能溜呢?” “不溜咋办?这些人,看起来要——”大黑脸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千书寒站了起来,往外走。 江南飞羽、江南芷影和齐之怪匆忙结了账,也跟了出去。 “书寒,书寒!”江南飞羽在后面叫着。 千书寒停住了,慢慢的转过身,江南飞羽不禁吃了一惊,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那神『色』不是要愤怒,不是忧伤,也不是杀气,而是像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有着悠远沧桑的瞳孔……仿佛已经历经百年。 “书寒?”江南芷影过来拉了一下袖子,“你——你怎么啦?” 浑身一激灵,千书寒又像在一场很久远的梦中醒来一样:“影姐姐?” “你这是要去哪里?” “江湖客栈,我去打听消息。” “我们跟你一起去。” “你们早点休息,我去去就来。” “书寒,”江南飞羽还是不放心,“开封府里潜伏着很多江湖门派,江湖客栈更是鱼龙混杂,你一个人……应付得来吗?” “师兄,我不是去杀人。我只是去探听消息。” “行。不要说自己是千书寒,也不要说自己是天玄派。三更之前一定要回来,不然我们就去找你。” “行。” 第117章 群架 江湖客栈内。 灯火通明。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秀衣派,衡山派,华山派,陈家庄……还有和尚和道士。三个人一桌,七八个人一桌,每一桌都在交头接耳,这里好像在商量着一件大事。 千书寒在梁上灯影暗处,他尽量的把自己呼吸调整,调整成和下面的大部分人的气息相同,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做到‘悄无声息’。 坐在中央的道长站了起来。 仙风道骨,道袍飘逸——是灵风道长。 “各位,现在有什么结论?都可以说说。” “道长,今晚你在上面包房内,有没有看清楚,衡山派张衡到底怎么死的?难道他潜在渊又回来啦?” 座位上一个尖嘴猴腮的人站了起来,千书寒认出他,是衡山的秀猴儿,在莫名山庄出事之前,他也曾经在山下转悠,几次和他打过照面。 “潜在渊?”灵风道长似乎要笑了,难以掩盖得意的神『色』,“潜在渊胫骨尽断,武功玄功全废了。现在犹如过街老鼠,怎么可能会回来。” “那会是谁?杀人无声无息之间,我们这么多人,都没有人看到他怎么出手的。” “动作跟鬼一样。”快刀李和快刀陈瓮声瓮气的说,他们快刀门俩兄弟死在潜在渊手中,这两兄弟很久没出来活动了,没想到也来到开封。 “衡山张衡怎么死的,我也没看清楚,倒是刚开始进来的四个年轻人,我倒看清楚了。” 千书寒竖起了耳朵。 “他们是谁?自称是天玄派。” “他们是大荒派的,除了那个回话的千书寒。那个年纪稍稍大一点的,应该就是齐之怪老头。” 灵风道长算有点见识。 “阿弥陀佛,都是玄界之人。”一个和尚站了起来。 千书寒借着梁上的灯光一瞧,居然是空尘大师。 “大师,下一步要怎么做?” “潜在渊必死无疑,不然我们正派实在难以见江东父老,难以安慰死在他刀下的亡魂。”秀衣派的人慷慨激昂。 “不过妙掌门那边的消息,说《天残决》就在潜在渊手中。我们一路追杀,这潜在渊就是不肯拿出《天残决》,现在该怎么办?” “阿弥陀佛,天玄派一直为祸江湖。当年莫天默窥破天机,修得仙术,掀起腥风血雨,三界浩劫。自古以来,修仙者,修道或者修佛。天玄控心术不应存于世。”空尘大师说的大义凛然,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诸位,诸位,”灵风道长又开腔了,“诸位,贫道和空尘大师的想法一样。灭了天玄是正理。现在潜在渊已废,千书寒来了,我们干脆关门打狗。至于妙人儿那边……” “阿弥陀佛,妙掌门那边,贫僧自由交代。” ……好一个杀人会议。 千书寒在梁上几乎要笑了起来。 本来答应飞羽师兄,今天不动手的,可是现在忍不住了。 “千书寒在此,就是不知道各位今日是杀他,还是他杀你们?” 千书寒飘然而下,轻如鹅『毛』。 ‘哗啦啦’,众人受惊,一群人突然站了起来,退开来,桌椅『露』出了一大排空地。 “我一直以为,正派是正派,无意不杀人,有利不贪图。我以为和尚,道士,吃斋念佛,得道修仙,为了拯救苍生。原来也是排除异己!” “阿弥陀佛,千书寒,我本不想杀你,可地狱却想收留你,贫僧只是顺应天意。” 好一个顺应天意! “空尘道长,当年你上了我莫名山庄,是过来解山庄之围,还是过来打头阵的?” “阿弥陀佛,千施主,你想多了。” “之前我一直想不通,你让我师姐走出了『迷』情术,为何她会变成那般?现在我终于有一些明白了,你不是解了『迷』情术,你是加深了『迷』情术,对不对?” “一派胡言!”空尘大和尚被激怒了,连佛号都忘记了念。 “大师,不用和他多费口舌,这天玄就剩下这几个余孽,现在他们没有了‘天残地缺’,可以就此收了他们。”灵风道长终于『露』出画着朗朗乾坤的道袍之下本来面目。 此言一出。 很多人立马摆开了阵势。 里三层,外三层,把千书寒围了个水泄不通。 刀已经亮起来,剑已经出鞘。 众人已经绿起了眼睛,杀气腾腾。 打着正义的旗号,杀人也冠冕堂皇。 即便,这里只有一个穿着学生服的未及弱冠的少年。 千书寒一『摸』腰间,这里空空如也。忘了,飞羽师兄说乔装不要带剑,灵犀留在了客栈里。 这个千书寒没有武器。 众人更加兴奋了,眼神里闪出兴奋的光芒,围着千书寒的圈子缩小了。 “抓活的,”灵风道长捋捋山羊胡子,“用来和莫天雪交易,换《天残决》” 这是一个好办法。道士的脑子很好用,千书寒笑了。 没有武器,随手拿到的都是武器。 千书寒脚一勾,一条板凳勾到了手中。 众人乐了。 “千书寒,你以为泼皮打群架呢?上一次,在扬州,你打不过,倒地撒泼,这次是不是要重演一次?”有人挖苦讥笑。 千书寒也不反驳,微微一笑,用手在板凳周围转一圈,众人不解何意,愣愣的看着他……那张板凳已经变成了一根棍子,光滑顺溜。 “障眼法!” 有人喊了一句。 千书寒没有回答,还是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样子。 突然,刚才那个一声喊叫的人一声闷哼,整个身子直溜溜的软了下去。 转过头来,千书寒手里还是拿着那根棍子,只是棍子头上已经有了一些血迹。 众目睽睽之下,行凶杀人,而且杀人于无形。 这还得了。反啦!话说这也说,已经靠近的半圈哗啦啦的扩大了,扩大了至少半米以上的半斤,灵风道长和空尘大师没有退开,他们不是不想退,他们是不能退,有的时候,身份就是一种累赘。 “千书寒,你要做杀人魔鬼吗?” 道长一声怒喝。 “你们杀我师兄,就不会是魔鬼,我杀一个人,就成了杀人魔鬼?” “你师兄本来就是该死的人!他身上有血债。” “谁人身上没有血债?没有人命?” 千书寒边说边向前走,他前面的人群就往后退推开,他一步,众人一步,整个情况就像一个不断移动的同心圆。 “千书寒,就算你现在有神功在身。我和空尘大师半世修为,就算毁了我所有修为,今晚也不会让你滥杀无辜。” 滥杀无辜说的显然有点搞笑,在场的江湖人士,无人是无辜。但前面半段话倒是真理,这两个老家伙拼上所有修为,千书寒的确讨不了什么好处,这个意思就是大不了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千书寒自然听得出来什么意思。 不过,他继续向前,一步又一步,手中的长棍被当成灵犀剑,拖在了地上,和地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你们把我师兄怎么样啦?” 千书寒说的很轻柔,这轻柔的声音传到众人的耳朵却像一次判决,一些人脸都白了。 “该死之人自然有该死的去处,阿弥陀佛。”这空尘大师一直充当善人,在玄界和正派之间浑水『摸』鱼。可今日被千书寒揭『露』了真面目,也不再伪装成温情脉脉了。 “是吗?” 千书寒一只手朝着前面一翻,最前面的两个人竟然被掌气吸了过来。他们的肚子朝着前面突出,好像前面有个巨大的吸盘,可四肢还朝着后面,整个人看起来及其怪异。 大和尚看不下去了。 脖子上的佛珠飞了过去。 “砰”的一声,佛珠飞转,掌气碰到佛珠,被截断了。那两个人软了下来。 千书寒收回了掌,轻轻的吹了一口气:“大师,人是你杀的。我不过想拉他们过来问问话,你这么一来,他们死了。你怎么可以滥杀无辜呢。” 千书寒这话不假,这两个人被千书寒内力吸引过来,五脏六腑被纠结成一团,但千书寒若慢慢放开,都可以归到原位,虽然会痛,但不至于死。 但现在骤然被外力打断,就像一根拉紧了皮筋,用力过猛,断了。整个人马上就不行了。 “阿弥陀佛,千施主,人是死在你手上的。”空尘和尚判断失误,但他不想承担这个后果。 “大师,不要和这个魔头废话,天玄派,灭人论,为师不尊,为徒不孝,女子『淫』秽,男子嗜杀。”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句,是秀衣派的人,“天玄不完,天下不平。” 此言一出,人群激愤,“对”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 此言一出,千书寒整个人的脸『色』也变了。一个鹰爪,秀衣派的人被吸了过来,直接被拉到了千书寒的跟前。 那秀衣派的人,刚才还豪言壮语,现在却一直哆嗦,连嘴唇都变得煞白。 这回儿,空尘大师也不出手了,灵风道长也袖手旁观,他们似乎在探底,这个千书寒现在的功力到底在什么程度?自己能否有胜算。 “我且问你,我师兄潜在渊到底在哪里?” “我……我怎么知道……是灵风道长他……”秀衣派的人说话直罗嗦。 这是一点不懂行情的小喽啰,所以傻人胆大,刚才才会口出狂言。 千书寒慢慢的向灵风道长看去,他的眼睛又变成深蓝深蓝…… 第118章 小镇 灵风道长一惊,难道这千书寒‘天残地缺’没解吗?怎么还跟在有间客栈的潜在渊一模一样? 算了,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千书寒,”灵风道长走上前,“我们并没有杀你师兄,他已经逃向了来客镇。你不要以强欺弱。” 以强欺弱?突然千书寒没有展示他自己的修为,现在估计早就是这帮人刀下鬼了。可现在他们居然说‘以强欺弱?’他们怎么不说‘以多欺少’? 千书寒手一松,那人软了下去,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以强欺弱?”千书寒眼里的深蓝更深了,“几百年以来,这世间还是这样黑白颠倒啊,一点改变都没有。” 咦?这又是什么话? “哦,既然如此,那你们的命先留着,等我见了师兄再来取。”千书寒说的轻描淡写,就好像他正在寄存东西一般。 言毕,继续向前走,走得缓慢,人群一一退开……这回没人敢挡住他的道了。 …… 来客镇。 开封往西,一直往山里走,走了三天,就可以看到莫名山,面对着莫名山便是来客镇。 东边青山悠悠,西边平原辽阔,中间黄河支流贯穿南北。在天与地之间,背对着夕阳,地平线上出现了高高低低的几排房子,这就是来客镇。 “东边有山,西边落霞,客从北来,是否归家?家中娘子,未过二八,三月垂柳,红颜白发,长吁短叹,咬碎了后跟牙……一身尘土,空空行囊,半把残剑,走不了天涯,归不了家,来客呀来客呀,先喝一口大碗茶……” 来客小调在东边飘来,山边砍柴的老汉哑着嗓子,正放声嘶喊:“……喝了我的大碗茶,见了我的美娇娘,问一声,来客啊来客啊,你还知不知归家?” 歌声悠悠,马蹄声急促,通往来客镇的小道上,有一辆马车飞驰。 马车过去,留下了一里路的尘土。 边上的田间里弯着腰的农夫直起身子,看着马车:“我的天哪,这是第几回了?这还叫人不叫人安生?” 来到镇口,千书寒的马车慢了下来。 来客镇就在眼前了,却不着急了。这就是所谓近乡情更怯吗? 芷影掀开马车一看,小镇背对着夕阳,一大片的晚霞给影影绰绰的房子涂上金黄的『色』彩,从镇口往镇里看,有小桥有流水,马房酒肆,一派繁荣的样子。 “书寒,这个镇子,看起来民风淳朴,确实很适合隐居。师兄师姐八成在这里落脚。” 是吗?适合隐居吗?也许吧。 千书寒眼神跨过镇口的小桥,在小桥下首,有一块很大的功德碑,碑上写着“妙手回春”。 这个小镇,他不熟悉,他是师父的关门弟子,师父轻易不会让他下山。但大师兄不同,随着门下弟子越来越少,莫名山庄的光景一年不如一年。成年后的潜在渊经常下山……后来,为了补贴莫名山庄,也为了小镇上百姓,他在来客镇开了一家医馆。 潜在渊的医馆就坐落在镇上东街的街口,门口没有招牌,只有一排漆黑的门板还有一个很大的字“『药』”。 他的医术高明,救了很多人,再加上长相英俊,镇上很多大姑娘偷偷喜欢他……他还曾经救治了一位癫狂三十年之久的汉子,为了表彰他的医德。镇上的人就在镇口树立了这个功德碑‘妙手回春’。 千书寒看着桥头上的碑,碑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挖空了,整个碑都破损严重,只剩下半截深埋在土里,苟延残喘着。 碑已经残破,这个地方真的适合师兄师姐隐居吗? 过了桥头,下了马,街口有一家茶馆,茶馆的老汉急急的出来:“各位远道而来把,快进来,快进来,先来喝一晚大碗茶,我们店的大碗茶可是远近有名的……” 江南飞羽看了一下千书寒。 千书寒点点头。 几个人拴好马,让江南芷影和齐之怪看着马车。飞羽和千书寒走进茶馆,茶馆人不多,稀稀拉拉的,只是这几个客人穿着打扮不想本地的,倒像江湖上的刀客。 几个人坐定后,老汉过来招呼,边擦桌子边套近乎:“几位客人也是从外地过来吧。” “怎么,外地过来的客人很多吗?最近有没有……”江南飞羽想打听一下潜在渊的情况,见千书寒一个眼『色』,话到嘴边就演了回去。 “外地客人过来很多的,最近三天,一波连着一波过来的,都是从开封过来的。” “从开封过来?来小镇做什么的?” “来看魔头潜在渊的啊,你们不是吗?”老汉一脸的惊讶。 左边的几名刀客似乎也听到了,扭转头看着他们。 江南飞羽正要继续说,千书寒在桌子下方拉了一下,给了他一个眼神:“老汉,我们当然是来看魔头潜在渊,不过这潜在渊以前不是在这里住过?还是这里有名的郎中。” “看来这个客官知底细,说来我们来客镇被他害惨了。以前他在这里当郎中,人人都以为他医术高明,哪里想到他是魔鬼,会巫术。现在他引来……”老汉不说了,回头看了几名刀客,叹了一口气,茶水已经沏好了,老汉半句话没说完就退了回去。 老汉一走,边上几名刀客就过来了两名。 “诸位,是那个门派的?” “衡山的。”衡山弟子众多,江南飞羽想,说衡山,这些不知名的小辈应该认不出来。 “我们是快刀门的,里面的场子我们包了。” 千书寒眉头一皱:“什么场子?” “诶?”这两名快刀疑『惑』了一下,“你们不知道?割肉大会啊。” “什么肉?” “潜在渊被抓住了,就在镇中街。你们不知道?”这几名快刀警惕起来,“那你们来干什么的?” 千书寒和江南飞羽交换一下眼『色』,两人立马站了起来,运起轻功,快速向镇中街飞去。 “喂……喂……”几名快刀门的在后面直叫,“你们还没交会费呢。” …… 镇中街。全镇的人似乎都到这里来了,还有很多江湖人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的的水泄不通。 从外围远远的看进去,可以看到中间有一根柱子,柱子上绑着一个人。 这个人长发披散,看不清面容,手被缚着背后,靠在柱子上一动不动。他的身上已经满是窟窿,鲜血直流。在他的边上,还有三张桌子拼接起来的台子,台子上站着一个人。 千书寒认识这个人,曾经到莫名山庄谢恩,当时他年龄善小,只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磕头上来,“恩公,恩公”的不停的叫。 只见他在台上大声的叫:“割肉啦,割肉啦,一次三块大洋。” “程疯子,潜在渊不是你救命恩人吗?你这是恩将仇报。” “我呸!”程疯子朝着下面吐了一口,“这谁?你少给我胡说八道!他哪里是救我?是害我。就是害我。”程疯子在台上走来走去,“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不舒服,过的这么不顺。我哪里知道是他给我们下的巫术,若不是几个月前大师和高僧门诊断,我害一直蒙在鼓里呢。” “是的,是的。” “若不是大师指点,我们一直当潜在渊是好人呢。” “以前就不厚道,十几年了,我姑娘见了他就疯疯癫癫的。” 众人议论纷纷。各种说法都有,就是没有一个人说潜在渊是好人, “各位,各位,”程疯子似乎很得意,“当年让他瞧过病的,把过脉的,过来割一刀。回家炖了,可以解除他给我们下的巫术。以后我们就不会有七灾八难的。” “我来。”有人举手了。 “我也来。” “给我一把刀。” “我要一块。” 江南飞羽看不下去了,就要一跃而起,后面的千书寒却拉住了他。 “不是师兄。” “不是?……那是?” “飞羽师兄,你仔细看看。” 江南飞羽朝着柱子看去。 柱子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只是他的周围漂浮在淡淡粉『色』雾霭。 “障眼法?” “我师姐的。” “你师姐的障眼法如此高深?能骗过这么多人?” “师姐的障眼法并不高深,只是他用的替身比较好——很多年前,师姐曾经做过一个蜡像,存放在医馆里。” “那我们去医馆看看。” “不用。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边街有一块房子残破的厉害,好像有人刻意破坏的一样。” “对,我也觉得奇怪,一条街,街头有这么一处破房子。” “那就医馆——有人去刻意破坏过。” “呃——”江南飞羽无语了,有的时候无知的人心确实比魔鬼还要可怕的多。 “我们现在去哪里?” “莫名山庄。” 莫名山庄,因为除了莫名山上的这片废墟,师兄师姐已经没地方可去了,尽管天下之大,拥有*。 第119章 殉情 莫名山庄。 山下的庄户都知道莫名山庄败落了。去年秋天,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出现,接下来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一栋古朴典雅的建筑,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 门楣还在,高高耸立,孤独而且高傲。门楣上面还写着四个大字‘莫名山庄’,字体苍穹有力,似乎在告诉大家,这里也曾经门庭若市,辉煌一时。 莫天雪扒拉着门楣上的蜘蛛网,沿着小径往前走,只有路还是记忆中的路,这条路自己何其的熟悉,多少白天和黑夜,自己数着路上的石头,靠着门楣往外看,一直看,自己那个时候明白自己要看什么?要等什么吗? 潜在渊在莫天雪的背上,悄然无语。 莫天雪背了几步,喘息一阵,继续走几步,又停下了喘息一阵。 “师兄,莫名山庄到了。你坚持一下。” 家好像真的到了。 残垣断壁,残垣隐没在荒草之间,腐烂的部分几乎可以和大地连接,断壁一半被雪覆盖,一半暴『露』在阳光之下,冰雪融化,『露』出了被大火烤过狰狞的面孔。 这就是家吗? 家破人亡说的就是这个光景吧。 莫天雪把背上的潜在渊放了放了下来,帮他拉好衣服,拢了拢头发。 潜在渊无力的靠着莫天雪的怀里,嘴巴一咧,他在笑。 “师兄,大地还在,杂草丛生,生机勃勃,其实挺好的。我们可以在这里盖一些木屋,如果你喜欢,我还可以仿造江南小院的样子,后院开辟成花园,再挖一条深沟灌溉花圃,在花圃边上建一座凉亭,春季赏花,夏季纳凉,秋季赏月,冬季踏雪。” “师兄,你再给我盖一座阁楼吧,和以前的一样,对面就是那片小树林,我喜欢看着你练剑,无数剑花在树叶之间穿行,就像烟花那样灿烂。” 莫天雪温柔的『摸』了『摸』潜在渊的额头, “师兄,我们先拜见爹爹。你就原谅他好吗?” 潜在渊又是嘴巴一咧,他在笑。 “你同意了就好。” 莫天雪捧着潜在渊的脸,在他的额头上印上自己的吻。 沿着地上的地砖的纹路,莫天雪从‘大厅’转‘厢房’,从‘厢房’转‘厨房’,最终他们停留在‘书房’的位置。莫天雪扒拉草丛,一个幽深的洞口出现,重新背起潜在渊,艰难的挤下去,出现在眼前的地下室已经狼藉一片,蛇鼠虫蚁到处爬,空气中还弥漫着难闻的气味。 跨过倒在地上的『药』架子,扶起四脚朝天的凳子,莫天雪吃力的转过『药』房往里屋走。 里屋,墙壁上的长明灯已经熄灭了。抽屉柜子被翻到了,书籍凌『乱』;散落在四处,积上厚厚的灰尘。一副破旧的屏风还在,转过屏风,床榻之上——一副阴深深的白骨。 莫天雪浑身哆嗦,背后的潜在渊发出“啊啊——”沙哑的叫声。 “没事,师兄。师父他……师兄……真的没事。” 莫天雪把潜在渊放了下来,脱下了披风盖上了莫无咎的骸骨。 “师兄,我们给师父行个礼吧。” 潜在渊只是发出一些“啊啊”的叫声。 “爹爹,不孝女儿给你磕头了。爹爹,不孝女儿要嫁给师兄潜在渊,祝福我们吧。” 莫天雪跪了下来,深深的磕了三个响头。 …… 三座刚刚隆起的坟头放置着三杯酒。 莫名山庄起了春风,吹开了挑花,吹红了映山红,一串串的,一簇簇的,点缀在乔木之间。满山的乔木更挺拔了,经过一个深秋,一个寒冬,春风吹来,抽了新穗,有了新叶,翠绿翠绿的,阳光从叶缝里洒下来,显得格外清新。 莫天雪早早的起来了,梳妆,打扮,大红的嫁衣再次被穿起,及腰的长发已经被盘起。莫天雪从草地上款款而行,犹如坠入人间的天使。 一颗颗大红灯笼在树梢上高挂;在漫天红丝带下面穿行,『迷』幻如梦境。 梦何曾有这样美! 在路的尽头,有一个人坐着。。 已经脱下了那件玄『色』的长裳,一身喜服在身。他的脸还是那么英俊,令人着『迷』。莫天雪过去,蹲在他的前面,双手握住他的双手。 携子之手,与子偕老。 天地为证,树木为媒。 一拜天地,旭日阳光已经高挂在天上;二拜高堂,新坟旧坟前已经有了新的酒;夫妻对拜,两人缓缓把头抬起,十指相扣,相视而笑, 这笑颜如此的灿烂,灿烂过着满山的春景,连到处『乱』窜的小动物都停下了脚步,竖起了了耳朵,在草丛深处好奇的向外观望。 这笑颜如此的温柔,柔得这满山跑的春风,不敢摇曳,不敢拂面,停歇了脚步,静止在树叶上,停留在青草边。 低眉浅笑。 “师兄,三月,这日子很好,本是你我放风筝的时节。你给我做的风筝,每次做好了,你都毁掉了,我知道你恨自己,恨自己如此费心,于是就撕了。撕了以后你又后悔,懊恼不已,只好又重新做。就这样撕了再做,做了再撕,反复十几次,最终还是送给我最精美的那个。” “师兄,我给你做衣服。你的尺寸,你的喜好,我早已经烂熟于心。春天我就想好冬衣的样子,在夏季就描出了样,秋季来了料子,针针缝的慢,确是决计不更改的。衣成的时候差不多飘起了雪,你穿起来,不长不短,不肥不瘦。我喜欢看你穿着我做的衣服练剑样子,也喜欢看你吃我做的饭菜的样子。你练剑的时候,慢条斯理,张弛有度;你吃饭的样子,狼吞虎咽,生吞活剥,甚是生猛。” “师兄,我闺房的窗子。我总是躲在后面偷看,你假装不知道,我知道你心理却得意的很,得意之后却一天都不和跟我说话。到了晚上,我跟着你屁股后,一双眼睛对着你眨呀眨,站在你面前一声声叫,师兄,师兄……你只好又去练剑,不停的练剑。” “师兄,你一天不跟我说话,没事。我一天不跟你说话了,你就慌了,我看见你坐立不安,我做菜有时咸了有时淡了,师兄弟们吃了皱着眉头,你却依旧狼吞虎咽,一扫而光。师兄弟说,大师兄失去味觉了。” 潜在渊‘啊啊’叫着,他的嘴角上翘,他在微笑。 “师兄,在你的『迷』情术里,我重温了我们所有的快乐时光,没有犹豫,没有徘徊,没有痛苦。只有无边无际的爱恋。” “师兄,在天残地缺里,我知道只有犹豫不决,只有徘徊不定只有猜忌和无边无际的痛苦。师兄,我让你受苦了。”莫天雪抚捧起潜在渊的脸,在他唇上烙上自己的唇…… “师兄,我们将在一起,永生永世。” …… 莫天雪背起了潜在渊。潜在渊伸手搂住莫天雪的脖子,紧紧的靠在她的背上……两人已经不再说话,莫天雪踩着软绵绵的春草,向着前方断崖处走去…… …… 千书寒一干人等上了莫名山,今日莫名山和往日不同,草是新的,树是新的,连山庄入口那高大的门楣也仿佛焕然一新,一对灯笼高高悬挂,灯笼上面还贴着一个硕大的喜字。 走过门楣,小径的两旁也都挂满了红丝带,红丝带尾端还贴着双喜字。漫天的红丝带和到处都是的红灯笼让千书寒有一些恍惚,好像光阴一下子倒退了七八年。七八年前秋天也是这样的一个早上吧。 灯笼又红了。大红喜字再次高挂。 没有欢喜的感觉,心却莫名其妙的一紧,千书寒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飞羽、芷影等紧跟追了上去。众人施展轻功,在草皮之上掠过,两边的红灯笼晃成一条线,这条线在两边不断向后延伸,好像无穷无尽。 看见了,前方断崖之上,好像有一个红点。近了近了,红点成了一团红影。 那团红影越来越大,是两个穿着大红嫁衣的人,两人紧紧相依,严丝合缝。 突然,红影飞起,朝着断崖处直直向下—— “师兄——” 千书寒伸手去抓,已经太迟了,只能抓住从空中飘落的一条红丝带…… “师兄——师姐——”千书寒一声悲喊,跪在了断崖之上,断崖之下的空谷传来空『荡』『荡』的回音。 师兄—— 师姐—— 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了悬崖之下。 悬崖下方的草皮之上,有两个紧紧的拥在一起。女人满头珠翠,大红喜服,精致的妆容,美丽的脸盘还挂着淡淡的微笑,嘴角处渗出鲜血。 男人眼睛上蒙着布,嘴巴却是张着的,嘴巴里面空洞洞的……还能发出一丝丝“啊啊”的*。 千书寒一把抱起潜在渊:“师兄?” 又是一丝浅笑,浅笑过后一大块鲜血从口中涌出……他死了。 一阵风吹来,蒙在眼睛上的着布被风吹走,脸上有一双黑洞洞的,空虚的窟窿…… “师兄!” 一声痛彻心扉的嘶喊。 我要杀了所有人!所有的。 飞羽、芷影和齐之怪在书寒身边停了下来,看着漫山遍野的红灯笼,惆怅无语。 第120章 降骛(1) 马车飞驰,离开了莫名山庄,向云中歌进发。 马车内,琥珀的旁边又多了两具尸体,飞羽、芷影和齐之怪几次劝慰千书寒,入土为安吧。可千书寒执意不肯。 他说:既然要归魂,我要让我的师姐师兄魂魄重归。 飞羽说,这是逆天而行。 可千书寒居然笑了,招魂本来就是逆天! 这可真是痴话,众人也无法再说什么,他们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他,也不知道如何能安慰得了他。飞羽知道千书寒和莫天雪关系匪浅,又知道千书寒的玄功武功打小都是潜在渊教习的,千书寒当初要独立一派,多少还是希望有一朝师姐师哥能够回来。可现在,师姐和师哥死了。千书寒的梦破灭了。 一个人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梦想的破灭吧。 他现在如此执『迷』不悟,谁又能忍心去打破呢? 千书寒靠在‘琥珀’恍恍惚惚。 江南芷影回到马车内,在千书寒的身边坐下。 “书寒,节哀顺变。” 千书寒看了一下江南芷影,这几个月,芷影已经完全脱掉了珠圆玉润的光景,神情有几分戚戚然:“影师姐,我杀了妙人儿,你会恨我吗?” 江南芷影一愣,她显然没有想到千书寒会如此问。“会吧”江南芷影想了想,“不,是一定会,而且我会恨死你。” …… 快马加鞭,云中歌很快就到了。四人从马车上下来,抬头向上看,巍峨高山之上,有一座雄伟的建筑在云中若隐若现,颇有几分玄幻之庙的风采。 “这就是云中歌?飘萍的府邸?她可真会找地方!”江南飞羽感叹了一句。。 提起飘萍,江南芷影心中个咯噔一下,嘴巴一瘪,显然她不想再提起这个人。这个人就是她心头的一根刺,动不得又拔不得。 千书寒最后一个从马车上下说:“我、飞羽师兄和齐前辈一起去。影师姐守着青辰吧。” 江南芷影自然明白千书寒这样安排的深意,这毕竟是飘萍的府邸,里面难免有妙人儿的痕迹,自己看到了多少会不舒服。另外他也放心不下青辰,青辰这边需要有人照顾,当下就同意了。 飞羽也没有异议。 芷影把马车牵回去,在山下合适的地方做隐体。 三人运气轻功,向云中歌飞去…… 云中歌,漆黑『色』的门板上还有过冰封的痕迹,虽然三月的春风也吹过这里,只是,这门的冰封太久,触手之处还是异常的冷,冷的彻底。 相门的七『色』子中的绿衣和紫衣从里面出来,看见千书寒微微施礼,说妙掌门早有交代,他们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四人刚刚进去,里面丫头,老妈子,武士、守卫,一下子涌了出来,还没等千书寒几个人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这些人已经从身边穿梭而过,逃的狼狈,丫头的裙子歪斜着,老妈子连细软都顾不上,武士的剑丢了也没去捡,守卫更是丢盔弃甲,脸『色』煞白……好像后面正有一个怪物追来。 那绿衣和紫衣也从大门出来,对着三人施礼:“各位保重了,我先带大家撤离先。” 千书寒眉头一皱正想问个仔细,那绿衣和紫衣闪的快,他们以一出大门,‘哐当’一声漆黑的大门立即关上。云中歌的墙壁上一排的火把骤然亮起……整个府邸的内部竟然像一座塔,从下面往上看,一层层旋转而上,从中间看,可以直接看到塔尖,塔尖之处,雕梁画栋,装饰的极其华美。 发生什么事情了?三人正纳闷。 “啪”的一声异响,从上方,掉下来一个东西。 千书寒和江南飞羽交换了一下眼『色』。江南飞羽拿下墙壁上的火把,慢慢靠近那掉下来的东西……火光之下,竟然是一只血淋林的残腿,也不知道从哪一层掉下来的。 “大家小心!” 千书寒小声提醒,“天骛很可能跑出来了……不对……也许是被放出来。” 不管怎么样,接下来必定是一场恶斗。三人竖起了白花花的剑,并排靠前,屏住呼吸,慢慢向前推进。 整个云中歌没有一丝声音,除了墙壁上的火把刺啦刺啦燃烧的声音。 三人靠着墙壁,一步一步向前,刚刚走上第一层。 “啪”又是一声巨响,一大堆黏糊糊的东西似乎从空中掉到了地上,千书寒拿着火把一照,地上已经被消融成一个大窟窿。 “这是什么?”飞羽问。 “是天骛的口水,他的口水腐蚀『性』很强,能消肌溶骨。”齐之怪回答,可能因为害怕,他的声音有一丝丝颤抖。 “让我在最前面。”千书寒向前跨了一步,走到了齐之怪的前面。 “还是让我在最前面吧。”齐之怪却又挤到了最前方,“对地形方位,我比你们敏感。” 此话不假。 刚上了第二层后,千书寒和江南飞羽已经有一些『迷』糊了。在第一层往上看,以为就是一排盘旋而上的楼梯。可到了第二层,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楼梯上去以后,是一个圆形的走廊廊,走廊边上有四个房间绕成一圈,两个房间被一排向上的楼梯相隔,就是不知道哪排楼梯可以上去第三层。 没有墙壁了,自然不能再靠着墙壁了,三人在回廊中间蹑手蹑脚,尽量不发出声音,转到第一个楼梯,千书寒刚想上楼,被齐之怪一把拉住。 “不能上楼梯,这种设计叫楼非楼。” “楼非楼?” “楼非楼是『迷』宫中的一种,你看这云中歌外形是宫门殿宇,进去却像塔。所以现在房间并非是房间,梯子也并非是梯子。” 齐之怪选了一间朝北的房间推了进去:“根据山之阴为北,整栋楼属阴『性』,北向房间最容易有出口。” 门被推开后,果真,房间并不是房间,并无一桌一椅,房内甚至无地板,从房门往下看,可以直接看到一楼;抬头望上看,上方也没有天花板,直通塔顶。这是一个有着房门的上下贯通的‘天井’,而‘天井’的正中央,有一架麻绳做的悬梯,直挺挺的顶部悬挂而下,一直底部。 “这就是了,既然是天骛,天骛之所自然由这种‘天梯’才能到达。”话说完,齐之怪一个飞身,已经挂在了绳梯上。 千书寒随之跟上,紧接了是江南飞羽。三人蹬着‘天梯’,一步一步往上爬。齐之怪比较熟练,攀登的速度明显快于这两个人,越爬越高,三人之间的距离慢慢拉大……转眼已经到了六七层光景。 突然,绳子微微摇晃起来。 “快,快往上!天骛要过来了。”齐之怪连声催促,千书寒正要跟上,耳边似乎传来一丝丝热气。心中正纳闷,这热气从何处而来。 一转头,南向的窗户外似乎有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很锐利……直愣愣的盯着,千书寒被盯得如芒在背。 “齐前辈,在这——” 千书寒刚想说这天骛就在这层,层字还没说出口,听得一阵闷哼,一股浊气破窗而来,十分腥臭,千书寒手一滑,滑下了几个梯档,直接坐在了江南飞羽的肩膀上,江南飞羽的肩膀受过伤,微微一吃痛,手一松,两个人一起又滑下了好几层。 好不容易停住,抬头一看,那股腥臭混浊之气已经穿过悬梯,悬梯一下子被腐蚀了一半,只有一根绳子吊着他们两人,这根绳子都已经开裂,而且裂开正在逐步增大。 “不行了,绳子撑不住了。”江南飞羽话音还没落,绳子已经断了,两人已经同这架悬梯一起掉了下来……还是千书寒反应快,一把抱住江南飞羽,一起旋转,旋转而下……最终平安的立在了地上,抬头一看,齐之怪已经爬到悬梯顶端,被腐蚀的悬梯,半截绳子在房间内晃『荡』。 “齐前辈,天骛在第八层!” “什么?” “不在顶部,就在第八层!”千书寒朝着上面喊。 “什么?” 太高了,齐之怪根本听不到。 怎么办?江南飞羽和千书寒面面相觑。 “没别的办法了,我们现在去爬木梯,齐之怪前辈从上面下来,我们从下面上去,两边包抄。” 千书寒一想,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两个人于是重新上楼,四架木梯,也不知道哪一架木梯能够到达天骛呆着的那一层。两个人别无他法,各自选了一架木梯。千书寒选了西面的,江南飞羽选了北面的,因为齐之怪说过,这楼属阴,东南向阳,属『性』不符,两个人约定,不对劲就重新下来会合。 千书寒一踏上木梯子台阶。直听得‘哗啦啦’一声脆响,这好好的台阶竟然突然松散了,一阶阶台阶消失了、连同台阶一起消失的还有房间、天井以及这座搂中塔也消失了。 “不好,梯内乾坤。”千书寒一惊,这乾坤幻觉其实就是一个狭小的空间内会有特别广阔无穷的幻像,这种幻象并不是什么人刻意实施的,修炼幻术的玄子在一个特别狭小的环境偶尔会出现的一种幻觉,眼睛开始欺骗自己的大脑。 千书寒慌了,因为他知道,对于玄子来说,出现乾坤幻觉的时候,这表示自己的心魂已经被别的力量动摇,只是现在他还不知道这个力量是什么。 站在一片木板上,上方是白茫茫的空虚,下方也是白茫茫的空虚…… 第121章 降骛(2) 站在一片木板上,上方是白茫茫的空虚,下方也是白茫茫的空虚…… 也许这样说也是错的,在幻觉中,没有上下也没有左右。千书寒闭着眼睛,就当自己在走楼梯,一步一步又一步。一层十二台阶,八层便是九十六,去掉第一层的十二个台阶,剩下的应该是八十二,自己站在一块台阶,应该是九九八一。千书寒一面走,一面数:“十三、十四、十五、十六……” “……七十八,七十九,八十,八十一!” 千书寒快速睁开眼睛,楼梯已经不知所踪,前面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走廊,背后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走廊,自己正站在走廊的正中央……而走廊的两边都是房子,房子都有一个窗户一个门,门都开着,就像张着的嘴巴,每个窗户都阴深深的,窗户背后好像躲着一双偷窥的眼睛。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感觉这些如此熟悉? 灵犀剑一闪,一道光芒一闪而过,右手边房间的窗户打破了,窗户上一个小丫头的脸,半边脸已经不不见了,残留着的眼睛还会对着千书寒眨啊眨。 千书寒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想吐。灵犀剑又是一道光芒,左手边的窗户被打破了,窗户上一个少年的脸,脸『色』苍白,咧嘴一笑,满口无牙…… 如果自己没有想错的话,自己现在应该在天骛口腹之内。每个房间之内住着的都是葬送在天骛口腹之内的亡魂。 千书寒心中一惊,难道自己也被这天骛吞噬了,现在只是一缕残魂,正在寻找自己的房间? 或许不是这样……自己不经意的走进了天骛的噬魂之所? “孽畜!你瞎了自己的眼?”一声断喝,千书寒几乎认不出自己的声音。 又是一股闷哼声,接下来就是很沉重的呼吸声,随着呼吸越来越急,不知道从哪里滚滚而来一股清气。 “孽畜!休要胡闹,不然我断了你的噬魂之所!”千书寒灵犀剑向下,直至『插』入。 只听得‘咽呜’一声哀鸣。一股风突然袭卷而来。 风过去后,千书寒睁开一看,走廊,窗户,房间都已经消失了。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笼子边上,这个笼子高达八丈,笼子里有一只兽,长的像鸟,却有鹰的眼睛,虎的牙齿。 传说,它有豹的速度,狼的脾气。也许被困在云中歌的牢笼里,他显得有一些焦躁不安,通红眼睛,嘴里哈着烈焰,脚踩着一堆堆人骨,发出嘎吱嘎吱响声。 齐之怪挂在骛笼之顶,面对着如此猛兽,他离不开,但也没勇气站着天骛面前,看见千书寒突然出现, 着实吓了一跳。 “千书寒,江南飞羽呢?” 千书寒还没回答,那笼中的天骛听到上面有声音,闷哼一声,脖子一扬,一口巨大的火气从口中喷出……齐之怪一躲,没躲开,掉了下来。 他的运气不是很好,掉的确实不好,刚好掉进了笼子正中央,笼子内那一堆的人骨头上面,只听得哗啦啦一声巨响,人骨头很多碎成了片。 那天骛低下了头,看着齐之怪,从他的鼻孔中还呼出一大串热气。 笼子外面的千书寒着急了,对着齐之怪打手势,希望他能就地翻滚,离开骛笼,可齐之怪似乎摔晕了,一动不动的。哪知天骛正朝着他喷出屡屡热气。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 千书寒知道,骛的口水有腐蚀作用,他哈出的气难保没有毒『性』,这样长久的哈在齐之怪的脸上。 就算齐之怪能捡回一条命,他的脸也许就只剩下骨头。 我要吸引它的注意力。可关键……怎么吸引呢? 无奈之下,架起了灵犀剑,灵犀剑光芒一闪。 那头天骛终于抬起了头,它似乎很紧张,它那两个硕大的鼻孔不停的扩张,一阵热腥气从鼻孔里喷出来。 千书寒举着剑一边一步步靠近骛笼,一边小心翼翼的朝着齐之怪叫道:“齐前辈,齐前辈,醒醒。” 随着千书寒逐渐靠近骛笼,这头魔兽开始焦躁不安,转来转去,它似乎没打算攻击千书寒,反而呈现出害怕……担忧……还有其他说不清楚的东西…… “齐前辈……齐前辈……”千书寒继续叫着,那头骛已经退到笼子的另外一边,那一边笼子门是开着的……难道这头骛想逃跑吗? 不管怎么样,骛退到了一边,这个时候,对于齐之怪来说是个机会,如果他能以最快的速度起来,朝着千书寒这边奔…… 这个笼子是关骛的,笼子铁丝间隔很大,人足够可以跑出来。 齐之怪的确醒了,他的手脚动了一下。 千书寒大喜,“齐前辈……齐前辈……” 齐之怪再动一下…… 那头骛好像也意识到什么,闷哼一下,向前进了一步。 “齐前辈,速度要快,滚出去,滚到我这里。”千书寒一边说,一边靠近骛笼,灵犀剑闪着道道寒光,他觉得,这头兽好像怕他的剑,他靠近一步,骛退后一步。 齐之怪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正要转身跑出去。 还没来得及转身,慢了,慢了一点点,也许是一秒,也许是一秒都不到。 从天骛的嘴里喷出一大堆黏糊糊的东西来,那东西就却像长了眼睛,长了脚,长了翅膀,贴上了齐之怪的身上。 这些黏糊糊的东西趴在齐之挂身上,似乎能每个『毛』孔里爬进去,齐之怪的肌肤开始冒泡,发出嗤嗤腐蚀声,一块块肉开始腐烂,消融…… 不仅仅是脸上,身上也是,连同衣服……嗤嗤的声音不断……全身冒出细细的水泡,水泡又一个个破灭掉……没到两秒,或许更短,只剩下一副白森森的骨架子,骨架子轰然倒塌,混在那一堆死人骨头内,世界上,齐之怪这个人就这样没了。 千书寒嘴唇发抖,浑身颤抖,不是害怕,而是悲愤。 “孽畜,我要杀了你!” 千书寒准备用最快的速度到天骛的背后,直接给他的脖子颈椎部分最致命的一击…… 灵犀剑光一闪…… “噗通”一声,前面这个巨兽竟然两只前腿跪了下来,“主人,他是我们的敌人。” 天骛的气息已经变得清澈,鼻翼仍一张一合,只是鼻子两边的两只眼睛竟然滴下来眼泪。 魔兽之泪! 千书寒脑子晃过一阵白,又晃过一阵白。 白『色』的记忆中,有一些画面,在云海之渊,一只魔兽跪了下来:“主人,您以后就是我的主人。” 只是,我是谁? …… 江南飞羽走上北向的楼梯,从下面往上看,这木制的楼梯并不长,旋转而上。“噔噔”的跑上楼,运气轻功,飞羽脚步飞快。 可……这楼梯似乎没完没了。 转了一圈又一圈……无穷无尽。 “不好。”难道这楼梯也和颜兮墓一样,藏着八卦机关?这云中歌到底是何人所造?飘萍明明没有玄功,为何要选在此地?还养着魔兽天骛? 难道那一切的背后还有人在安排? 江南飞羽一边想着,一边走的,越走越慢,他的双腿已经累坏了,酸痛的不行。只好坐下来,用手敲打着小腿。 敲打了一会儿,一抬头,这楼梯似乎变了,有了尽头,尽头有一个门,暗红『色』的,那门还透着微微的光,那道光似乎正对着江南飞羽说:“来呀,过来呀。” 江南飞羽慢慢的站起来,一步一步的走过去……他也知道也许他不该前行,只是他无法抑制,他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门被推开了,门里面: 天空中一道亮光,闪电刚过,一声闷雷响起,暴雨如注。孤岛上,草棚外荒草在雨中战栗。 江南飞羽抹了一下自己脸上的雨水,豆大的雨水让他的眼睛都睁不开。模模糊糊看见一个身影站在草棚外,白『色』的劲装已经完全被雨水淋湿了,紧紧的贴了一身,不知道他在这里究竟站了多久。 他的目光一直注视草棚的窗,草棚内烛火如豆,桔黄『色』的光透过纱窗,窗里的景象若隐若现。 一男一女的剪影清晰的印在了窗纱上,剪影重叠,风光旖旎。 江南飞羽的脸抽动了一下,五官游走。 不过他还是向前靠近,不断的靠近,一直靠近那个身影,他很想看看那个身影,到底是谁? 那个身影似乎很冷,雨这么大,浑身都湿透了,可他为什么要一个人一直站在这里?他站了多久? 快马加鞭,父亲要他去塞北,塞北回来,他不停的赶路,不停的赶路……因为过几天就是一个人的生日了。 马鞭因为抽打的太勤快了,鞭头开花,一些布『毛』掉了出来。 那天雨真的很大,暴雨如注……他来不及换下一身的戎装,他赶到了他住的草棚之外…… 草棚有个窗,窗纱薄如蝉翼。 里面灯光朦胧,人影憧憧,才子佳人……原来如此! 好堵!堵的慌,像一块石头一样重重的压下来,堵的都喘不过气来。 江南飞羽艰难的接近,那个湿淋淋的人,那个人影转过身来。一张好熟悉的脸……就如同站在镜子前。 “天梦魇?是你?” “是我……”天梦魇咧嘴一笑,笑得如此『奸』邪,“是我,你来站岗来啦,那换你了。” 第122章 残魂 江南芷影在山脚下找了一隐蔽处,把马拴好,把马车隐蔽好,也躲入了车厢内。 车厢内本无光线,不过那‘琥珀‘自然带光,反而照的车厢内各物件清晰可见。 这辆马车是江南飞羽花了一百两银子换来八骑豪华马车,车厢宽敞,里面设有简易厨房还有出恭的地方,不仅如此,车厢内床榻也甚为豪华,描金屏风,金丝软被一应俱全。 不过现在这床榻之上不是靠着一位佳人,而是两具相偎依的尸体,冰冷阴森。在他们的旁边放置一颗硕大透明发亮的‘琥珀‘。 江南芷影看着这颗透明的‘琥珀’苦笑一下。 你可命真好啊。我哥哥从来没有为女子费过心思,你是头一个。现在有三个男人为了能救回你,正在闯龙潭虎『穴』呢。 想当初,你刚上大荒东府,还羡慕我广有大厦千万间,你可知道,尚没有一颗心完完整整属于我。 江南芷影想着想着,一颗眼泪不由自主的滴下来,滴在了透明的‘琥珀‘上,琥珀镜面『荡』漾了一下。 江南芷影以为自己眼睛花了,伸手『摸』了一下‘琥珀’,‘琥珀’还是那么晶莹,那么润滑,无缝无隙,和往日并没有区别。 怎么回事?芷影又一些纳闷,突然,一种触电的感觉一下子从手指头传来,芷影赶紧缩回了手。 “芷影,芷影,我在这里,在这里?” 青辰使劲的拍打着‘琥珀’可这冰冷的镜面纹丝不动,没有任何缺口。 “谁把我囚禁在这?” 没有人回答,整个空间内除了自己,好似什么都不存在,这都多少天了?我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突然,有一阵风,或者不是风从边上掠过,就从耳边,一丝冰冷的触觉。 “谁?” 没有声音,片刻之后,突然一阵“咯咯”少女玲珑般的笑声传来,‘咯咯’的声音不绝于耳…… “你是谁?” ‘琥珀’的镜面渐渐清晰了,一个女人的影子显现出来,长发如瀑,双眉入黛,一双秋水……这个女人好美,美得就像天雪师姐。 “天雪师姐?” “天雪?”镜面女人莞尔一笑,“是天默给我找的‘身体’吗?长的有多像?可真难为他了,如此苦心安排。” 青辰愣了一下, “你是谁?” “玄女,你想不起我吗?我的好姐妹。” 难道是……青辰的脸一下子刷白。 “你怎么……怎么在这里?” 由于太过于震惊,青辰的声音在颤抖。 “我一直在这里,玄女,四百年了。我除了想他以外,我还想你,我在想你向我打过来的驱魔散……哦……那一招,可真绝啊。我一下子就魂飞魄散了,你以为我死了吗?” “你没死吗?” “三千弱水,掩埋不了我一丝残魂。你陪伴他三世,我却魂魄不全,残留在各方。青辰玄女,你说,我该有多恨你?我一直想不通,你就这么喜欢抢我的爱人?你为什么要放弃千年修为,追随他几生几世?难道是出于对我的嫉妒?” 镜面的女人目光凌厉,语气却咄咄『逼』人,责问之中还有掺杂着讥讽。 “我没有……没有……” “他现在爱上你了吗?” “他——”一阵苦涩涌上心头。 “他不会爱上你的。”镜面的女人掩鼻而笑,“无论几生几世,你还不明白吗?在他的梦里,在他的记忆深处……永远停留着我的影子。即便,他把他的往昔留在了三生石上。” “不,不……”青辰的目光开始离散,“不,不可能,不可能,你是妖魔,他是仙……从来都是。” “埋天葬仙,天地残缺……为了爱我……他背弃了整个世界,他还是仙吗?玄女,几百年都过去了,你怎么还在自欺欺人?你为什么这么执『迷』不悟?四百年前,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不……不……不是这样的……” 青辰的目光凌『乱』。 埋天葬仙……心突然好痛,好痛,比撕裂还要痛苦百倍,天地突然恍惚了,即便没有天地。 埋天葬仙……她是最后一个。 神仙死亡了。 神仙也会死亡,谁去管庸庸碌碌的人们?神仙死亡了,谁会在乎天地已经没有了秩序,苍生没有了人伦? 他,就站在云海之颠。 一生玄『色』的玄『色』的仙袍,那不是他的颜『色』,他酷爱白,酷爱兰,却独独不爱黑,不爱灰,不爱玄…… 他的双眸一时蓝成深海,一时黑如墨汁,他的嘴边还残留着鲜血……人类的鲜血。 仙会嗜血,仙就不会是仙,他就是魔 一个个仙倒了,死了,身体化为乌有,灵魂被困在了英魂池内,不得轮回。 他看着她,用她不熟悉的眼神,用着她不熟悉的语调:“玄女,你救我一命,耗费千年修为修复了我。” 他低下头看着她,那里一片漆黑里面没有任何光彩。 “可我是魔,不是仙;所有我不懂的报恩。”他笑了起来,这笑声如此狂妄,狂妄的三界都颤抖,在笑声之中,只有她,听出了一丝丝无奈。 逃不走的宿命,最终还会来。 是石头终究会是石头,它变不了青稞。 玄女,今日你死了,我送你到世上轮回,不管是什么,修三生,你的慧根终究会是仙,那时,你要灭魔便灭魔,你要补天便补天,我会等着。 玄女,今日我也死了,我送自己到世上轮回,不管是什么,修百生,我仍会是魔。 这是宿命。 灵犀剑冰冷冰冷的触觉,身体还有记忆,真的好冷,从前面灌入,没有鲜血,因为她是仙,是仙中最弱的,最不济的,最幼小的…… 她知道,她最终败给了她……即便她已经魂飞魄散…… 好似做了一场很久远很久远的梦,青辰缓缓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站在这个女人如花容颜前面。 她真的好美。 美的三界无人能抵抗她的美,自己修了多少生多少世,却仍不及她的十分之一的美,站在她的面前,她仍会自惭形愧。 可她是魔,即便修了仙,即便残了魂,她还是魔,残魔,嗜血是她的本能,为何在四百年前她会受她的诱『惑』,傻傻的分不清? 青辰伸出手来,『摸』在了光滑的‘琥珀’,镜面上的人影似乎淡了一些。 “四百年了,你还不是一样执『迷』不悟?” “亲爱的,我和你不一样,你那叫单相思……”镜面上的美人嘴角又开始上扬,嘴角边上还有一对漂亮的梨涡,可看起来怎么这么刺眼,仍和几百年前一样,在情感方面,她总是那么有优越感…… “……一切都还未知。” “是吗?那你等着瞧好了。” 人影慢慢淡去,终于淡成了无影。 青辰蹲了下来,把头靠在在双膝之间,无边的孤独感再次袭来,书寒……你会吗?你会再次选择成为魔吗?你会再次爱上她吗? …… ‘琥珀’的镜面好像又『荡』漾了一下,这次江南芷影觉得自己没有眼花,她颤巍巍的伸出双手碰触了一下。 “你不渴望不顾一切的爱情吗?”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是谁,谁在说话?” 江南芷影握紧了剑把,眼睛警惕着观察四周。 没有人回答,周围一片安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难道刚才我眼花了?看来我最近太累了。芷影呼出一口气,又坐了下来。 “你不爱千书寒了吗?” 江南芷影‘豁’的一声,站了起来,大声呵斥:“是谁,出来,少在这里装神弄鬼!” “哈哈,装神弄鬼?” 眼前的‘琥珀’好像又『荡』漾了一下,一行字突然显现出来。 “那你爱的是妙人儿?相比妙人儿,千书寒的感情是不事来的更加纯粹?” 这回江南芷影看的清清楚楚,脑袋一下子发懵,颤巍巍伸出手去触『摸』‘琥珀’上的字, 手指还没碰触到,这些字很快消失了。 “青辰吗?青辰,是你吗”江南芷影试探着问了一句。 “青辰?!哈哈,为什么会是青辰?”‘琥珀’表面又抖了一下,出现了一行字。 敢情这‘琥珀’还是活物,还会跟人交流。江南芷影眉『毛』倒竖,剑已出鞘。 “孽障,快把青辰交出来。”剑砍向了‘琥珀’,‘琥珀’镜面被砍出了一道痕,不过很快又消失了。 “厉害哦,嘻嘻,你真的希望青辰醒过来吗?” 江南芷影吃了一惊,“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可我知道你所有的心思,我还可以帮你。就当我是再做好事吧。” “什么好事?”江南芷影声音微微颤抖,好奇之余竟然有几分期待。 眼前的‘琥珀’突然又抖动了一下,抖动的幅度却越来越大,似乎要裂开一般。 江南芷影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 突然,‘琥珀’真的裂开了,确实是裂开了,透明的镜面裂成一对‘翅膀’,翅膀慢慢稀薄,最后翅膀消失了…… 里面的青辰依旧躺在那里,笑容甜美纯真,好像在做一场久远的梦,除了脸『色』有一些苍白,她还是那么美,她的美那么纯净,那么自然,那么让人神往。 “来吧,去救她还是去杀了她,你自己决定。” 江南芷影怔怔发愣,慢慢的向青辰走了过去…… …… 第123章 裂变(1) 江南飞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从云中歌出来的,他只知道用尽所有的力气狂奔,运用轻功,在枝头上不断向前跳跃。 快到了。 可以看到那个高高的草垛,他认识,那是芷影做的隐体。 “妹妹,妹妹……” 用的是天玄密语,声音很快就传入了江南芷影的耳朵里。长啸一声,八匹马拉着马车一下子从掩体内冲了出来。 “哥哥,回来啦。” 飞羽一跃而上,两腿一夹,长鞭一挥,“驾……”八匹骏马拉着马车一下子飞奔起来。 芷影赶快扶住不断摇晃的马车:“哥哥,怎么回事?千书寒和齐前辈呢?” “芷影,快,骑在马上,后面有追兵。” 芷影一听,后面果真一阵马蹄声传来,而且越来越响,容不得犹豫了,也一跃而起,骑在飞羽身边的马上,两人并驾齐驱,一声“驾……” 马车不停的向前狂奔,山边的树木不停的在耳边呼啸而过,两人几乎没来及说话,只是不停的发出“驾,驾……”吆喝声。 后面的马蹄声终于越来越轻,逐渐消失了。江南两兄妹趴在马背上不停喘着粗气,这一路狂奔,快把他们累坏了。 “哥哥,怎么回事?千书寒和奇前辈呢?” “书寒他——” “哈哈”空中突然传来一连串的狂笑声,“千书寒早就喂了神兽骛了,你们要不要一起去陪他们?” 一紫一绿俩人从空中呼啸而下,顺着大树滑了下来,一下子挡在了马车前面。马匹受惊,马蹄高举,发出一阵嘶叫声。 “驭”江南兄妹赶紧拉住了缰绳,停住了马车。 “江南飞羽,你以为你能逃的了?”这一紫一绿两人长的一样的面孔,高鼻深目,脸『色』苍白,是相门的七『色』子中双胞胎紫衣和绿衣 “就凭着你们能拦住我?”江南飞羽从背后抽出了一把剑,剑身幽蓝通透,发出一道道蓝光。 “他们不配拦住你,那我配吗?”又一个声音从高处传来,一个白影子从空中旋转而下,稳稳的停了下来,身后飘扬起来的披风如羽『毛』般慢慢的收拢。 此人长着一张绝美无比的脸,嘴角边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玩世不恭的笑意,这副德『性』是江南飞羽最熟悉不过了。 “孤生竹,你这是干什么?难道你要残害同门,投靠相门吗?”江南飞羽一声怒喝,脸都涨得通红,看来他对孤生竹此举气愤不已。 “江南飞羽,你言重了。什么残害同门,我不过是过来问问题,至于你会不会被我‘残害’,看你怎么回答了。” 江南飞羽眉头一皱,他自然知道孤生竹想说问什么,可他到底该如何回答。 孤生竹微微一笑:“我还没问呢,瞧你这神情,跟死了爹娘似的。”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休要再聒噪。”江南飞羽两眼突出,长剑举起,看起来在准备一场恶战。 孤生竹也收起了笑容,一脸严肃:“很好!这回我们总算可以好好谈谈了,说吧,采月为何而死?谁杀了她?你?我?还是我母亲!” 江南飞羽脸抽动了一下,没有回答。 “你还不想说吗?你真的以为你的梦魇真的能困住我的记忆?”孤生竹厉声喝道,“我只是想你到底会不会跟我说真话。”孤生竹停顿了一下,换了一种口气,“说吧,采月是不是跟你有染?” 江南飞羽脸『色』一变,似乎半天没反应过来,突然仰头大笑:“孤生竹,既然这样,我不妨告诉你。采月——她就是一个——娼『妓』!” “你说什么?”孤生竹话音没落,人已经朝着江南飞羽扑了过去。这孤生竹剑法本来就是以快着称,加上现在气愤难当,这剑法更快了,众人直觉得一个白『色』影子掠过,一眨眼,天空中已经出现两个人影,正在你来我往,打的正欢。 孤生竹和江南飞羽本是同门,对彼此的剑法都很熟悉,剑法相生相克,一下子相互喂了十几招,竟也难以分出个上下。 本来江南飞羽不是孤生竹的对手,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江南飞羽招式明显灵活了,也能应付一下。 两人在空中不断飞驰旋转,一时也难分仲伯。这边的绿衣和紫衣见江南飞羽已经被孤生竹纠缠住了,一左一右围在了马上的江南芷影。 江南芷影轻蔑一笑,从马上跳了下来。 “你们这样做,你们掌门同意吗?” 紫衣和绿衣两人相互看了一下:“江南小姐,得罪了。” “得罪什么,既然是你们掌门首肯的,上来杀了我吧。”说完,竟把手中剑了收了起来,直接朝着绿衣的剑走了过来。 绿衣被江南芷影的气势镇住,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芷影又走近了几步,绿衣又后退几步。 “江南小姐,您别『逼』我。” “你们掌门怎么吩咐的?是不是说只要千书寒没出来,剩下来的人就可以直接上来杀了?那直接上来杀了我啊,何必客气?。” 江南芷影说完转身又朝着紫衣过来:“绿衣不肯动手,你来好了。” 江南芷影步步紧『逼』,紫衣也步步后退。 “江南小姐,您不要为难我们。” “谁为难谁?现在你们是刀俎,我为鱼肉,你们一直在追着我们,谁在为难谁?你们干脆杀了我得了。” 紫衣和绿衣明显没想到江南芷影会这么做,两人步步后退,一时还真不知道拿江南芷影这么办好, “既然如此,你们不杀我,我来杀你们好了。”江南芷影眼神一变,话还没说完,剑没出鞘就直接向左右连击。 江南芷影这一招叫左右逢源,乃是相门的点『穴』剑法,紫衣和绿衣红根本没防备江南芷影会出相门的招式对付他们,竟然让江南芷影偷袭成功,两人的肩膀上麻『穴』被点中,僵化在那里。 江南芷影妩媚一笑:“得罪了。”腾空而起,发出一声长啸,八匹马飞奔而来,江南芷影跃在了马上,“驾——”绝尘而去。 空中正在和孤生竹的鏖战的江南飞羽一看,好极了,芷影已经挣脱了!虚晃一招,撇下孤生竹就要往芷影的方向飞去。 这一腾风,左脚却被什么东西纠缠住了,一回头,孤生竹居然跟了上来,正在用手拉着自己的左脚的呢。 江南飞羽眉头一皱,右脚在左脚上一顿猛踹,孤生竹就是不松手。 “孤生竹,你想干什么?这也会耍无赖了吗?” “采月到底是谁杀的,你到底有没有和他上过床。” “当然有!” 一招猴子捞月,江南飞羽整个人卷缩过来,连着孤生竹一起在空中翻转,左脚一用力,孤生竹终于被蹿飞了出去。 江南飞羽加快脚步,正要向芷影的方向奔去,眼前一花,孤生竹一把利剑破羽而来。一朵白莲花似得的朵朵盛开,还没来得及反应,胸口一阵剧痛,人的内力一松懈,整个人手脚软了下来,直直从空中掉了下来。 跟着江南飞羽一起下来的还有孤生竹和孤生竹的剑。 江南飞羽倒在了地上,“嗖”的一声,胸前利剑被孤生竹抽了出来,江南飞羽嘴中一口鲜血喷『射』而出,鲜血喷在孤生竹白『色』袍子上,白『色』的袍子上一片鲜红。 孤生竹脸『色』铁青,双眼通红,举着剑,剑头还朝着江南飞羽,不停的颤抖。 江南飞羽满嘴鲜血,却咧嘴一笑,这一笑,更多的鲜血从嘴里涌出。 “为什么?” “采月——她就是——一个——娼『妓』!” 孤生竹脸『色』从铁青转白,白的透明而阴森。 “你爱上的,就是一名娼『妓』!” 孤生竹的剑头再次割破江南飞羽胸前的衣服,慢慢的刺入江南飞羽的皮肤,一丝丝的鲜血再次从血衣里慢慢透出。 江南飞羽似乎忘记了反抗,双眼直直看着孤生竹,轻声念道:“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孤生竹仿佛被电击了一般,双眼突然放大,仿佛不可置信,连声音都微微颤抖:“你……你……” “我怎么知道的,对吧。”江南飞羽伸手一把抓住胸前的孤生竹的剑,剑割破了手,鲜血直流:“可以再深入一些,这两剑还不足解你的心头之恨,也不至于缓解我的……我的辜负之情。” 听此言,孤生竹如五雷轰顶,一把放开了剑,“你疯了!”竟然转身飞驰而去。 江南飞羽看着孤生竹已经消失了背影,苦笑一下,伸手封住自己的『穴』脉,茫然的看着顶上的天空。 头顶的天空,正在清晨的霞光之下慢慢的变得明亮,有一个黑影突然闯进了视野——黑影变得越来越大—— 那是什么? 云中歌中的神兽天骛吗? 是天骛赢了还是千书寒赢了? 第124章 裂变(2) 天空中一声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有个黑点朝着他俯冲下来,一双巨大的翅膀夹杂着狂暴风沙,『迷』糊了江南飞羽的眼睛,他不得不闭上了眼睛,心想完了,这畜生肯定是闻到我身上的血腥味了。 没有什么动静,风沙静止了。他睁开了眼睛,即使睁开了眼睛,眼前仍是一片模糊,有一个人正在朝自己走来,穿着一身黑『色』,黑『色』的斗篷,黑『色』的风衣,脸上还挂着奇怪的笑意。 江南飞羽,你跑这么快干嘛?不是轮到你站岗了吗? 飞羽,当年你分离魂魄,练天梦魇,可曾想过今天? 飞羽,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飞羽,你如此自苦,可你却能不『露』痕迹,你都没有想过谢谢我吗? 虚无……千书寒说过,即便繁华无比,毕竟只是一场梦,可我不想再做梦了。 江南飞羽脑子已经越来越『迷』糊了,刹那间,真实或是虚幻,竟然难以分辨。 远方的黑点好像变得越来越大,又有一个影子向他走来,这个影子从模糊到清晰,他似乎正在给他止血,不停的呼喊他。 “飞羽师兄,飞羽师兄……” “千书寒?” “飞羽师兄——你受伤了?” “书寒,天骛——降服了吗?” 还没来得及回答, 彻底的混沌涌了上来,他已经昏死了过去。 江南芷影驾着马车飞奔过来,一跳下马车就冲着千书寒喊:“快,快,给他吞一口你们的天玄『药』物。” 几颗护心丸吞了下去,江南飞羽的脸『色』微微缓和。却没有清醒,千书寒把他移到到干草堆上躺好,解开他的衣服,开始用纱布仔细的包扎着伤口 江南芷影见千书寒安然无恙,想必在云中歌没吃什么苦头,就放了心。而在他的身边还有一只浑身漆黑的大鸟停歇着,不停的斜着眼睛看着他们。而千书寒也不时回头恶狠狠的回瞪它。 “那是——” “这就是天骛——放心,它现在没有杀伤力了。” “书寒,你们昨天遇到了什么——齐前辈呢?” “一言难尽……飞羽师兄怎么啦?” “被那个王八蛋孤生竹刺伤了。” “你说谁王八蛋?”孤生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转来过来,还是那副死相,看起来特别悠闲,“江南飞羽——死了吗?” “你——”江南芷影站了起来,刷的一声,长剑已经向孤生竹刺了过去。孤生竹一个侧身,回避了一下,江南芷影一变招,又是一剑,直接朝着孤生竹的要害刺去。 孤生竹一愣,一闪,手指夹住江南芷影的长剑,“我们是同门,何必这么毒辣?” 江南芷影才不会听孤生竹啰嗦,手上的剑又是一横,这会儿,她变了一招,这招叫天地同寿,本是大荒东府明生才有资格学的高级招数,这一招就如它的名字一样,阴险毒辣,直击要害,一般不是仇敌,不会用这一招。 可现在,江南芷影用了。 江南芷影和孤生竹平时不这么要好,但毕竟是同门,口齿之争有,拳脚上,即便有,也是点到为止,可如今,江南芷影招招致命。 “难道……江南飞羽真的死了吗?”孤生竹脸『色』一下子白了,声音微微颤抖。 “王八蛋,你是不是巴不得他早点死了。他哪里对不起你?为何要伤他。” 原来没死,那就放心了。 “我这不是杀他,一时激愤而已,误伤,。” “王八蛋,误伤?我现在杀了你,回去也会跟三大长老说,是‘误伤’……你三天两头追着他,不是伤他肩膀就是胸口;他还护着你……” 江南芷影越说越气愤,手中的招数也越来越凌厉。 而孤生竹一味的防守躲避,这一不小心,躲的慢了一些,江南芷影的剑光闪过,孤生竹的胳膊袖被割开了一道口子,一道血印子,一丝鲜血流了下来。 血腥气冒出来……本来停在他们边上的那只天骛,‘豁’的一声站了起来,悠悠的过来,斜着眼睛看孤生竹,嘴里哈拉着热气,孤生竹没见过如此怪异的魔兽,关键还虎视眈眈的看着他,发怵的退后两步。那天骛见孤生竹面『露』惧『色』,靠的更近了,鼻子嘴里哈出来的热气几乎要喷到孤生竹的脸上,孤生竹脸上皮肤忍不住抽搐几下。 “孽畜!退下!” 千书寒一声断喝,这只魔兽闷哼了一声,又慢慢的退回去。 “千书寒,这是什么鬼?” 千书寒没空回答,扶起江南飞羽,正忙着给他推宫止血。 “孤生竹,你到底搞什么鬼?你还是不是我们大荒派的大师兄?”刚才虽然一剑刺伤了孤生竹,江南芷影的气还没出完,气呼呼的质问。 “我怎么不是?我看妙人儿调兵遣将的……我就连夜飞奔的赶过来。” “你赶过来干什么?刺我哥哥一剑吗?” 孤生竹脸『色』微微发红:“我……我说过那是一时激愤,我也下手也没那么重。” 江南芷影一想不对,这个孤生竹说妙人儿调兵遣将的,他不去大荒山庄干什么,要来这里? 诚然,妙人儿如果对大荒派不利,作为大荒的大师兄,不去大荒府邸,为何要赶在这里截住他们?这桩公案也许只有孤生竹自己能解释了,可他现在不想解释。 “扑哧”一声,那边江南飞羽终于吐出一口黑血,悠悠转醒。 就如孤生竹所说的,他仅仅是皮外伤,并无大碍。 可看起来……并不完全像……皮外伤…… 醒来的江南飞羽一脸茫然,动作却很利索,突然一跃而起,围着千书寒转三圈,啧啧作声;又围着着孤生竹绕三圈,啧啧作声。 千书寒皱起了眉头,孤生竹也皱起了眉头……这江南飞羽怎么啦? 江南芷影一步上前拉住:“哥,你怎么啦,你哪里不舒服?” “哥?你是她妹子?哈哈,还长得满漂亮的嘛,不过没有这位漂亮。”那人指着孤生竹问千书寒,“这位长得如此精彩绝伦,是谁?是不是孤生竹?原来孤生竹是这副『摸』样……在梦魇里面还真没看出来。” “天梦魇?”千书寒一惊。 “哈哈,还是你有眼力,一眼就认出我来了。那一日你以为杀了我?不……不……”梦魇伸出食指,在千书寒面前来回摇晃,说不出来的嘚瑟,“江南飞羽怎么会舍得灭了我?我可是他的替罪羔羊。” 千书寒脸黑了下来,这个人的神情他熟悉,他实在是——令人生厌。 “书寒,哥哥他——”江南芷影向千书寒发出救助的目光,孤生竹也一脸『迷』『惑』的看向千书寒。 千书寒心里暗暗叫苦,飞羽师兄在云中歌八成被‘梯内乾坤’动摇了心魂,再加上耗了体力,估计让体内的‘天梦魇’有机可乘……他被反噬了。 “什么叫‘有机可乘’?”天梦魇不乐意了,“我不过是出来透透气……这江南飞羽也该让我透透气了,我可代替他受了不少的苦。顺便……”天梦魇妩媚的笑了一下,“顺便就如你所说的,梦境最美也不过是虚空,我也想见见真实的。” 孤生竹好像看不了这些,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拎住天梦魇的领子,“把江南飞羽还给我!”孤生竹话说出了口,又觉得这句话实在有点『摸』不着头脑,红着脸把天梦魇的领子放了下来。 “啊哟,这么紧张?那江南飞羽知道了,岂不高兴死。”那个天梦魇边说边蹲下来,还捂着胸口:“痛,痛,痛……该死的,有了实体还真不好,痛死我了。” 这会儿,江南芷影皱起了眉头。 “书寒,现在怎么办?” “飞羽师兄已经这样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妙人儿在朦凌峰最近召见各路人马,我怕对大荒不利,已经把琴棋书画派回去了。”孤生竹『插』了一句。 “你怎么来的?妙人儿没有阻止你或者挽留你?” “没有。” 千书寒微微思忖,越想越觉得蹊跷,妙人儿让他们降服天骛,无非是一箭双雕,倘若他死在了天骛的嘴里就一了百了了,所以紫衣和绿衣没见他出来,就敢于向江南飞羽下手。如果他成功降服了天骛……妙人儿会怎么办?照着前面约好的步骤,他应该欢迎他们回来,然后开始招魂……有什么阴谋应该那时展开……可现在他除了撤走紫衣绿衣,没什么动静。这么说来,他已经胸有成竹,莫非…… “他应该已经练了《天残决》,在两本书合成‘天玄地黄’之前。”千书寒想到了,孤生竹也想到了。 “那我们现在应该去大荒。”江南芷影记挂他的父亲。 “不,我们应该去扬州。”千书寒说道,“无论妙人儿怎么啦,招魂大法势在必行!我要去一趟扬州,去测探一下师兄师姐的残魂。” “那我先去朦凌峰……拖住一时算一时。”芷影说道。 此话有理。能拖住妙人儿的,或者能从妙人儿那里打听出什么消息的,也只有江南芷影了。三人当即约定,芷影带着马车去朦凌峰。千书寒和孤生竹去扬州,经过大荒后再去朦凌峰。 “我无所谓,我要跟着这位美人儿。”显然,就在大家讨论的时候,这位天梦魇已经看上了孤生竹,一直缠着他不放,跟狗屁膏『药』似得。孤生竹推开,他又靠上来,孤生竹又不敢太用力,毕竟,他身体是江南飞羽的,还带着伤,而且是他伤的。 江南芷影一跃上了马车,回头看了一下千书寒和自己哥哥,一声‘驾’决尘而去。 第125章 裂变(3) 天渐渐的暗了下来。又一个夜晚降临了。扬州城外,四具尸体已经成为白骨,还挂在城墙之上,一阵风吹来,白骨摇摇晃晃。 骛在城墙前面停歇了,这个凶恶的神兽表示它日行千里,累了,千书寒只好歇脚,站在城墙前面。边上站的还有天梦魇和孤生竹。 孤生竹第一次来扬州,虽然他早知道此地花名在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走遍大江南北,唯独不喜欢这个地方,现在看着这高高的城墙和城头的白骨,心中竟然一阵悲凉。 天梦魇很雀跃,一路上唯独他叽叽喳喳,兴奋无比。他不在乎自己中不中幻术,也不在乎大荒府现在是不是已经被妙人儿控制。他只是享受这孤生竹在边上的感觉。孤生几次三番的推开他,他几次三番的又黏上来;最后搞的孤生竹也无可奈何。现在看到这城头奇怪的白骨,更是好奇心十足,纠缠千书寒问东问西。 无论天梦魇怎么问,千书寒看着城头的白骨,一言不发。只是他身边的灵犀剑发出一阵阵寒光,在这料峭的春风里,显得更外刺眼。 孤生竹瞄了一下千书寒:“传闻这是你的杰作。” “传闻是真的。” “在天残地缺里,是怎么样的?” “就像一个人掉在水里,就要溺亡了,可就是没有死,只好一直挣扎,一直挣扎。” “现在江南飞羽也处于这种状态?” 千书寒回头看着边上笑嘻嘻乐呵呵的天梦魇。 “天梦魇一点戾气都没有,这很奇怪。有时候看天梦魇的眼睛里,有这样的感觉:飞羽师兄是不是躲起来了?” “你说他故意躲起来?” “很难说,也许他在逃避什么。妙人儿如此对他,对他是不小的打击。飞羽师兄是非常注重兄弟情义。” 孤生竹回头看着天梦魇,从鼻孔了哼了一句:“是吗?” 看见孤生竹回头看他,天梦魇赶紧上来:“哥,江南飞羽注重不注重你,我可不知道。我可是很钟情你的。发誓绝对不像江南飞羽,看到采月喜欢采月,看到青辰喜欢青辰。” 此言一出,孤生竹和千书寒的脸一起黑了下来。 “千书寒,有没有办法让这厮回去?” 千书寒也很无奈的看着孤生竹,这个答案很明显,千书寒倘若有办法,岂会让这个天梦魇一路上胡闹。 “既然你没办法,我带他城外先逛逛;你先进城。” 千书寒皱起了眉头,天梦魇固然讨厌,但他同时也是江南飞羽,孤生竹带走他意欲何为? 孤生竹哈哈大笑起来:“千书寒,我会对江南飞羽不利吗?倘若我对江南飞羽不利,他会活到今天?”说着停顿了一下,突然把头探到千书寒的面前,“你看这天梦魇,眼波流转,风情万种;既然郎情妾意,你懂的。” 千书寒没想到这个孤生竹会如此一说,顿时臊的慌。心里直骂,这个孤生竹,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十足的下流胚子。 趁千书寒发愣之际,孤生竹一把拦腰抱起天梦魇跃入了边上的密林内。 天梦魇发出一阵一连串愉悦的笑声。 千书寒张着嘴想叫住他,却好像没有什么理由,只好看着他们俩人消失在林子中。 这个林子早已经褪去了冬雪的记忆,扬州城偏向于南部,春风早早吹绿了林子里高高低低的树,新的嫩叶,新的枝丫,在黄昏的雾霭之下,影影绰绰,整个林子有一种『迷』幻的『色』彩。 孤生竹在高高低低的树枝上跳跃,终于在密林深处的一片空地上停歇了,从树枝上一跃而下。 天梦魇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双手紧紧搂住孤生竹的脖子:“哥,你的轻功真是出神入化,再带我一程!” 孤生竹放下了天梦魇,斜眼看着他,好似想起来什么往事,忍俊不禁,扑哧一声:“我说江南飞羽,就我们俩人,你还装吗?” 孤生竹本来长得美轮美奂,黄昏朦胧光线之中,突然这样一笑,确实美的不忍拒绝,天梦魇看痴了,喃喃说道:“千书寒说的对,天梦魇纵然繁花似锦终究是虚空,哪比的上如此大好时光。” “是吗?大好时光,这么说来,你喜欢我?”孤生竹还是带着那抹似笑非笑。 “那还用说。”天梦魇回答的响亮坦白。 “那么,你过来。”孤生竹嘴角戏虐的笑意更深了。天梦魇迟疑了一下,还是过去了,两人几乎面贴面。 孤生竹一把拉住天梦魇的手放在胸前:“解开我的衣服!”语气霸道而又坚决。 这天梦魇好像求之不得,手一下子滑倒了孤生竹的腰部,只是轻轻一拉,孤生竹外边的薄袍子松开了,『露』出前面一大片胸膛。天梦魇把手掌放在了孤生竹的胸前,手指轻轻划过,一阵战栗明显传递到手指上。 孤生竹一把抓住天梦魇的手,靠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你能撑,我也能撑,我看你能撑多久。” “什么?”天梦魇似乎没听清楚,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止,另外一只手绕过来,从孤生竹的孢子里面伸了进去…… 孤生竹眼角润泽,眼眸漆黑,“你挑逗我?” 天梦魇似乎还没想停止,又靠近了一步,整个人几乎要贴在孤生竹的身上,嘴里还哈出软软的一阵气息,丝丝缕缕的飘在孤生竹脸颊上。 孤生竹也不是吃素的。他的头埋在天梦魇的肩上,嘴从天梦魇脖子边上一路往上滑,又滑到了耳朵旁,唇几欲贴着天梦魇的耳垂,声音已经变得沙哑:“飞羽,最好的伪装终究是伪装,有些东西躲不了,也藏不住。” “说的是什么?”天梦魇带着撒娇的语气,似乎没听清楚。想再一次发问,耳边一阵酥麻,转过头,一片湿润的红唇堵了上…… 雨夜,草棚外,天地一片朦胧。 朦胧的窗,朦胧的大地,朦胧的双眼,说不清楚自己是流泪了,还是就是雨水。 自己已经困在这里了,困在最无助,最乏力的一瞬间,身上寒冷,能比得上心的寒冷吗? 心寒冷了,什么能够温暖自己?坐困愁城!自己让天梦魇替自己保管这把心的钥匙多久了? 突然,一丝丝温暖传来,人体的温度,柔软的,自己是睡着了,做这样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江南飞羽慢慢张开了眼,眼前一张——一张好大的孤生竹的的脸! “ 啪”的一声脆响,一记响亮的耳光已经打在了孤生竹的脸上,美丽的脸盘马上浮现出五根清晰的手指印。 “孤生竹,你疯了。”飞羽双眼怒睁。 孤生竹抹了一下嘴唇,抹走了嘴角的一丝血迹,“下手还挺重,是你疯了。” 江南飞羽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的,你现在是江南飞羽还是天梦魇?”孤生竹向江南飞羽走进了几步,直勾勾的看着前面这个人,这个人已经完全是另外一副『摸』样,神情冷峻,连眼神都是冷冷的,“这么一副假正经样,看来是江南飞羽。那天梦魇到底是你的什么?是你这个外壳里住着的另外一个灵魂吗?” 这个孤生竹疯了,完全不知所云。江南飞羽看了一下周围,转身往前走。 “喂,”孤生竹在后面叫,“怎么就走啊,你就没什么可说的吗?” “我跟你没什么可讲。”江南飞羽头也不抬。 “怎么没什么可讲,你明明晕了,醒来却是在这个林子,你都没有什么疑问?张开眼睛看到的那一刹那情景,你就不好奇?你也不想问个究竟?你知道不知道你的体内还住着另外一个人叫什么天梦魇的。” 江南飞羽脸皱着眉头,他不愿意多想,加快了脚步。走了几步想想又回头,后面的孤生竹没有追上来,还站在原地。 罢了,正事要紧。江南飞羽的快步变成飞奔,没奔几步,后面微微有细碎的声音,一抬头,一个影子从边上掠过,孤生竹抱着剑已躺着前面树丫上。 “你对我有什么期盼吗?一步三回头的。”孤生竹拦在他的前面。 江南飞羽没有回答,慢慢的把剑从鞘里拔出。 孤生竹微微一笑:“你准备要杀我吗?” ‘唰’的一声,江南飞羽的飞花剑刃已经抵住了孤生竹的脖子:“孤生竹,你已经错过了杀我的机会。现在你别『逼』我……” “是吗?那现在是轮到你杀我了吗?我『逼』你杀我?” “孤生竹,我告诉你,天梦魇是天梦魇,我是我。我不想知道你『乱』七八糟的私人生活,也不想知道你对我有什么感情。现在我们大荒派有难,我没什么时间跟你耗在这些无聊的话题上。你如果——你如果还念及三千子弟叫你一声大师兄的情分上——就想办法好好对付妙人儿。” 孤生竹还是冷冷的笑了一声,他慢慢推开靠着脖子上的剑:“妙人儿是你招惹来的,为什么要我给你擦屁股。” 江南飞羽放开了孤生竹,一言不发继续朝着前面走。这回他似乎走的很决绝,大步流星。 “先去扬州城找你的好师弟千书寒,让他看看你的疯病。”孤生竹对着江南飞羽的背影大喊。 江南飞羽这回头也没回继续飞奔,很快就消失在孤生竹的视野中。 “混账东西!”孤生竹骂了一句,骂完后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一低头发现刚才解开的袍子还松散在那里,『摸』『摸』胸口似乎还留有某人手指的余温,苦笑一声——又是一场春梦。 第126章 裂变(4) 江南飞羽出了林子就看到扬州城们,城门还是那座城门,高高墙头上挂着四架白骨。没想到自己一场梦居然可以从云中歌到扬州,看来自己真的疯了。江南飞羽感叹了一下进了城,这个扬州城他熟悉,穿过几条街,又过了几条桥,从巷子内七拐八拐,很快在来到了一条长长的小巷尽头,眼前呈现出一片废墟前。 废墟之上长满了青草,看来春天的气息也弥漫到这里了。这真是神奇的障眼法,故人已去,这个障眼法却可以在这里春生秋长。 废墟之上,有一个人站在那里,一身白『色』,腰间的别着一把木剑,木剑漆黑如炭。 “书寒师弟!” 千书寒转过身来,他的双眼湿润,单薄的身子在刚刚到临的暮『色』中显得有一些萧瑟。 “书寒师弟!”江南飞羽压低声音再叫了一句。 千书寒好像被唤醒了一般,怔怔看着江南飞羽:“天梦魇……” 不是天梦魇,千书寒仔细打量的眼前这个人,还是穿着那件外套,只是长袍已经被束起,连头发也被挽起,上面『插』着他珠玉金丝球,红唇已经被擦掉,眉宇之间微微有一些恍惚,但与天梦魇已经完全不同。 “飞羽师兄?” “书寒!”江南飞羽的声音却很急切又欢喜,一把上去抱住了千书寒,“师弟,我还以为你会死在了骛笼里。” “我命大,已经没有事了。……你怎么样?” “我?没事啊。” “今天白天的事情……” 江南飞羽看了一下千书寒,想了想问:“……你是不是又见到他了?” “是。” “你把他带到扬州?” “对。”千书寒盯着江南飞羽的眼睛,他一点都不知道吗,关于天梦魇? 江南飞羽的眼眸漆黑透亮,没有一丝的戾气,只是有一些恍惚,好像随时要走神的样子。 “师兄,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夺了你的身体?” 江南飞羽避开了千书寒的眼睛:“你不用担心,我没有中什么‘天残地缺’——早晨受了一些伤,感觉太累了,心神不宁所以对梦魇的控制弱了点。” “师兄,天梦魇过于凶险,你不能再养虎为患了。” “我知道。”江南飞羽显然不想现在讨论这个问题,“书寒,现在情形如何?” “不容乐观。妙人儿练成了《天残决》,影师姐已经去蒙凌峰了。” “那我们为何要到扬州?” “飞羽师兄,你看——”千书寒指着前面的一片废墟,“这片废墟是在渊师兄留下的障眼法,可奇怪的是妙人儿早已经破解了天玄派的障眼法,为什么此地还能春生秋长?我师兄已经故去了。” 千书寒用手一挥,一道蓝『色』雾障朝着废墟笼罩过去,一会儿,雾障消失,废墟消失,眼前出现了一栋青瓦白墙的精致的江南小院,只是院门已经破了,两块门板散落在门槛边上。 “进来吧——” 千书寒在前,江南飞羽紧跟着。 江南小院还是以前的江南小院,只是这几个月以来没人打理,已经显示出残破的迹象。粱上挂着蜘蛛网,桌子上厚厚的灰尘,厢房内腐败的废纸片,后院里枯萎的花朵。空气中凝重的霉气味呛的江南飞羽不得不掩住口鼻。 千书寒似乎什么都没嗅到,从正厅过去去,绕过花园,后排有两间卧室。推开东开卧室门,正对着窗的有一张整洁的嵌玉木床,床上金丝软被被叠成三层,整整齐齐,床帘上面还挂着一串流苏。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烟雨图》。一张桃木做的桌子上摆着一个青花瓷茶杯。千书寒径直走了进去,抚『摸』床帘上的流苏。江南飞羽也走了进来,在桌子边上坐下来,看着千书寒。 千书寒站在床前,出了神。 江南飞羽拿起桌子上的茶杯,抹了抹里面的灰,抹了一个又一个,抹到最后一个,看千书寒还是站在那边,一动不动。 他走了过来,拍了拍千书寒的肩膀:“书寒,节哀顺变。” 千书寒浑身抖了一下,又好像突然从梦里醒了过来,“哦,没什么,一时走神了。” “这个卧室感觉有女人的气息。”江南飞羽扫视了卧室的摆设,“原先是谁住的?” 千书寒没有直接回答,走了过来,也在桌子前坐下,看着前面已经透亮的酒杯,微微一笑:“飞羽师兄,要不我们喝点酒吧。厨房边上有个酒窖。” “书寒,大荒情况不明,我们还要赶——”飞羽站了起来,却被千书寒一把拉住。 “飞羽师兄,我们可能走不了了。索『性』就喝上一杯,睡上一觉,养好精神再说。” 千书寒说完,翻开三个酒杯摆了起来。 江南飞羽奇怪的看着千书寒。 “怎么啦,师兄。”千书寒被看的有一些莫名其妙,突然回过神来,“哦,多摆了一个酒杯,瞧我这脑袋,”边说边伸手扣上一个杯子。 “书寒,你怎么啦?”江南飞羽无不担心,千书寒可不是失魂落魄的人。 “我没事。去拿酒吧。” “真的没事?” “真的。” 江南飞羽还在犹豫,千书寒用眼神示意他放心。 江南飞羽从房间里退了出去,从酒窖捧着一坛酒立即折回卧室,卧室门虚隐着,从门外看见去千书寒好像伏在桌子上,他的面前仍旧放置两个空酒杯。 “书寒,书寒!”江南飞羽故意大声叫唤,这个地方有一些诡异,叫的大声一点给自己壮壮胆,赶走一些不安。 伏在桌子上的千书寒肩膀抖了一下,似乎受到了惊吓。他慢慢的抬起头。 “书寒,酒来了。”江南飞羽大步走到了千书寒前面。 眼前一张陌生的脸在千书寒脸上一闪而过。 他是谁? ‘啊!’江南飞羽不禁惊呼出声,仔细定睛一看,那张脸已经不见了,眼前的千书寒正在茫然的盯着自己。 “书寒,你没事吧。” “没事啊。”千书寒回答,手却过去又翻起了一个空杯。这回江南飞羽没有说话,不动声『色』的把三个酒杯都满上。 千书寒看着三杯酒,突然一笑:“飞羽师兄,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有点神经质?” “我们连玄术的人都有点神经质。”江南飞羽避重就轻,“齐前辈不是说过,我们的先辈莫天默创造玄术,已经炼成神,因为『迷』恋女『色』,神没练成,就变成了神经。” “呵呵……”这回千书寒真的笑了起来,“也对。飞羽师兄,喝一杯。” 江南飞羽端起酒杯,放在了嘴巴,却停了下来,“书寒,你也喝点,不要胡思『乱』想。” 千书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后不断把玩着空酒杯,窗外的月光透了进来,照的酒杯一半透明,酒杯折『射』窗外的月光投在他的脸上,半明半暗。 “飞羽师兄,你能分清楚真实和虚幻吗?” 江南飞羽端着酒杯正要喝下去,被千书寒这么一问,含在嘴里的酒勉勉强强咽下去,嘴角微微抽动一下: “千书寒,你是不是怀疑现在我们在幻境之中,根本没从云中歌走出来?” “幻境?也许现在才是真实的,之前的一切才是幻境。”千书寒放下来酒杯,又给自己满上喝了一口,“师兄,梦魇——天梦魇对你来说是什么?” 江南飞羽停顿了一下,端起前面的酒杯,也一饮而尽。 “书寒,你今天奇奇怪怪,现在我们哪里还有这份闲心……就算不去大荒府邸,我们现在不是去妙人儿那边……”江南飞羽急了,“关于梦魇的问题——刚才我不是给解释了吗?” 千书寒把一直盯着江南飞羽的眼神收了回来:“飞羽师兄,我的师父曾经对我说,不要对自己的心说谎,说了一次,心就有了一道伤疤。每道伤疤都会成为敌人攻击的目标。其实天玄功没什么了不起,它最了不起的地方,它会自己找到对手心的伤疤作为攻击目标,不管对手隐藏的多好。” “你觉得我的心有伤疤?”江南飞羽端起酒壶又给自己的空杯满上。 “我和青辰,对你来说,就没有点儿伤害?”千书寒又抬头认真的看着江南飞羽。 江南飞羽酒杯晃动了一下,几滴酒从杯沿溢了出来,微微皱眉瞟了千书寒一眼:“小子,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知道师兄对我好。不过孤生竹和采月呢,也没有给师兄留下一点伤痕?” 江南飞羽脸一下子黑了下来,把酒杯重重放下:“千书寒,过分了。” “我一直不明白孤生竹为何对飞羽师兄穷追不舍,看似想得到某种答案又不像;看似想和你为敌,又不是。直到天梦魇的出现,我顿时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江南飞羽的声音微微颤抖。 “孤生竹才是飞羽师兄心中的伤痕!” 江南飞羽一愣,半响,又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苦笑一声:“就算如此,那又如何?”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江南飞羽站了起来,看着窗外,一轮春日的弯月已经挂在树梢,透过这轮月光似乎可以看尽时光尽头,光阴的故事又如这轮月光般开始弥漫上来。 “我跟他一起长大,竹马之交。后来,他爱上了一个叫采月的女人。这个女人很有手段,只是孤生夫人不喜欢她,要驱逐她出东府。孤生竹就拜托我把采月藏起来,我就把她藏在一座孤岛一座废弃草棚里。有一天,孤生竹去看采月,一推开门,他看见了*的我和*的采月……” 第127章 出窍(1) “后来呢?” “没有后来。”江南飞羽转过身来,“孤生竹用剑杀了采月。就这样。 “所以你用天梦魇伤害孤生竹?” “我没有想过用天梦魇,只是孤生竹表现的太痛苦了。他那天的表情……不单单是屈辱,背叛,伤心,绝望……那一瞬间,我根本没什么时间去思考,也没时间去解释,就直接用上了天梦魇。” “那日起,孤生竹就长眠不醒?” “那倒不是。”江南飞羽停顿了一下,长叹了一口气 :“我下的是第二层天梦魇,只是把那段记忆封锁了。不知道为什么,孤生竹脑袋却有了另外一段记忆……可能是因为记忆相冲吧,他就一直追着我问所谓的真相。” “你跟采月……”千书寒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江南飞羽抬头看着千书寒,眼中有了些许失望,勉强笑了一下:“你的眼中,我也有这么不堪吗?” “你为何不向孤生竹解释?” “解释什么?孤生竹那么聪明,他难道真的不知道?解释了又能这么样?我和他本来就是绝望的,还不如就此作罢。” “他知道为何还对你如此穷追不舍,苦苦相『逼』。” “他也没对我怎么样。”江南飞羽放下自己手中的酒杯,伸手去拿第三个酒杯,端起却放下, “书寒,放心,我和孤生竹,没事。” “我并不担心孤生竹,只是你我从云中歌出来,那个地方似乎有吞噬魂的力量。白天,你已经被攻击了一次,现在可能要轮到我了。” 江南飞羽脸『色』一变,尽管他想保持神态自若,声音却变调了 “千书寒,你已经经历‘天残地缺’,你身上还有颜夕珠和灵珠,你不可能。” 千书寒苦笑一下“这云中歌的力量不是你我可以想象,何况练玄术的人就比普通人更容易中玄术。这没什么奇怪。” “那你?”江南飞羽抬头看着千书寒,窗外的月光刚好打在千书寒身上,月影寂寥,确实显得十分不真实。 “飞羽师兄,请认真听我讲,不要紧张。” 千书寒这样一说,江南飞羽更紧张了,手放下酒杯本能往腰部的剑移去。 “飞羽师兄,我现在眼中,这个桌子边上坐着的不仅仅是你和我。” “还有谁?” “另一个我,但不是我!” 江南飞羽站了起来,‘哐当’一声,背后的椅子被打翻了:“什么意思?” “没有,师兄。很早之前,或许比到达来客镇还早,我体内似乎埋藏着另外一个人,飞羽师兄,除了云中歌之后,情况更加严重,刚才我站在那废墟之前,就开始出现幻听,幻视。进入这个房间后就更加严重,我不知道接来我会怎么样。” “我知道我看到的不是真的,听到的也不是真的,可我……”千书寒双手捂着脸,表情十分痛苦,“我控制不住!”千书寒指着边上的空位,“那个我就坐在这里,他要我给他倒杯酒!你说,我能不倒吗?” “那你现在是谁?” “不思量,自难忘,无语话凄凉……刀光影,莫名山,不过是幻一场。” 千书寒有一些语无伦次了,说话也开始没有逻辑,有时嘴巴张着却没有吐出一个音节来,有时语速却突然飞快起来,吐出一连串没有意义的音节。 “书寒,书寒!” 千书寒茫然的转过来,嘴巴张着,好像一首音乐到了*突然被喊停了,眼神死死的看着那张床,瞳孔中没有了焦距…… 千书寒! …… 千书寒飘了出来,看见自己还坐在那里,嘴巴张着,双眼没有焦距,江南飞羽明显被吓坏了,紧紧的抱着他,不停的摇晃……书寒,书寒…… 飞羽师兄,对不起。 既然出来了,那就到处找找,扬州没有,也许在莫名山庄,去那断崖之处…… 千书寒从江南小院飘了出来,不需要做任何事,保持思考就行了。 跟着大雁的翅膀,大雁的速度好像还是慢了一点,跟着风吧,跟着南风北上,马车走了三天,风好像只要一刻钟就到了。 不能跟着风了,在树叶边上停下来,跟着这一片树叶飘落吧。树叶飘了下来,却顺着莫名山上的小路一路翻滚,一路翻滚却没有疼痛,没有的身躯原来就是如此自由。 停住,顺着路边的红丝带向上,红丝带在风中『荡』漾。还是跟着风吧,吹过门楣上的灯笼,顺着盘旋的小路,赫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古朴典雅的建筑——莫名山庄。 到家了。门厅处有一老头,正坐着椅子上打瞌睡,门前的一颗桃花开的正艳,这阵叫千书寒的风吹过来,桃花片片飘落,有一两片飘到了老头的脸上,老人一个激灵,“书寒少爷!”睁开了眼睛。 “莫大叔,你一向可好。”千书寒笑着跑了进去,老人还没回过神来,一个身影已经无影无踪。 “这调皮的臭小子!”老人继续眯着眼睛,春风阵阵,刚好吹来阵阵春困。 还是一样的天井,还是一样的回廊,还是一样的厅壁,还是一样的厅堂,熟门熟路,转过大厅,来到厢房。 厢房内是否还有熟悉的亲人? 一个背影,灰『色』长袍,袖管飘飘——是师父! 师父转过身来,慈眉善目,笑容满面,只是这笑容还有一丝虚幻,千书寒伸出手去触『摸』师父,师父的笑容淡了,人也淡了,莫名山庄都淡了,一切的一切不断的后退后退……眼前渐渐『露』出原来的样子——残垣断壁,隐没在一片青草之中。 脸上一阵冰冷,灵魂也会流泪吗? 还是跟着风吧,吹过无边的草地,停留在断崖的枯树边上。 这棵树好像是大师兄和师姐一起种下的,什么时候枯萎了?俯冲向下,断崖峭壁深千尺,底下是什么? 就是地狱吗?地狱能看到师兄和师姐的灵魂吗? 好像到底了,还是软绵绵的感觉,是草地。原来悬崖深处和上面并没有什么区别,野草野花开满了山沟。 凝神静气,让自己的意识慢慢漂浮,调整自己的频率,让自己成为一团云。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空『荡』『荡』的空谷没有任何波动,没有另外的一团云在等待。 这个世界似乎不存在另外的残魂,除了自己。 大师兄—— 师姐—— 一阵眩晕,黑黑的眩晕袭击而来,好像失重了,向无穷尽的深渊跌去。 …… 我『迷』路了吗?千书寒从眩晕中醒来。 天上有太阳,明亮亮的,跟着风吧,没有风,风停了。这里是哪里?两边青山相对,中间一条狭小的小路,从狭小的小路穿过,前方豁然开朗。 青砖黛瓦,依山伴水,还一座精致农家小院子。 走过高高的山墙,还有一处回廊,绕过回廊,出现了一座小花园,弯弯曲曲的鱼池,安安静静的小桥,红的玫瑰,黄的菊花,紫『色』的罗兰,金『色』的太阳花,爬满篱笆的绿萝……这景致似曾相识。 有一个人在花园间浇水,素『色』罗衣,人淡如菊。 千书寒慢慢的走了进来。 那人朝着千书寒展颜一笑,倾国倾城,正是莫天雪。 莫天雪伸出手,去接过千书寒手中的东西,“今天收获不错哦。” 千书寒低头一看,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个鱼篓,顺手把鱼篓递了过去。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今天看你傻愣愣的。”天雪笑眯眯,接过鱼篓就转身而去,转进中堂后就进了后院的厨房。 千书寒傻愣愣的跟进来,也走进了厨房。 后厨就跟记忆中的后厨一样,墙壁上挂着玉米,鱼干,香菇等干货。左边还有一大个冰缸,大的冰缸内有放着各种肉类还有鱼。师姐正在各个锅碗瓢盆之间穿梭。 “师姐,跟我回去吧。” “回去?去哪里?”莫天雪正要举刀开鱼肚的手停住了,“书寒,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师姐,你忘记大师兄了吗?” “大师兄?哪里来的大师兄?爹爹就你一个徒弟,还大师兄呢。” 千书寒头‘嗡’的一声,师姐连大师兄都忘记了。 “师姐,我们?” “我们?我们怎么啦,日子过的好好的,你不中意啦?”莫天雪连头都没转过来,举刀三下五除二杀了鱼,洗了,‘哧溜’一声,放进了滚烫的油锅里,一会儿工夫,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鱼香味。 千书寒一呆,时光在倒带而去,又顺着过来,眼前一幕幕模糊,又一幕幕清晰。 自己在练剑,一回头,师姐隔着窗羞红了脸一闪而过…… 红红的灯笼挂起,大红嫁衣穿起,掀开新娘盖头,莫天雪低着头,霞光满面…… 灰暗灰暗的灯光下,师父躺在床上,抓着他的手:“书寒,天雪就托付给你了…… 千书寒一『摸』自己的脑袋,自己今天是怎么啦?怎么有点恍恍惚惚? 第128章 出窍(2) 莫天雪已经端上了鱼,见千书寒在哪里傻呆呆的站着,眼睛一瞪:“千书寒!怎么晕头转向,胡言『乱』语的。吃饭之前,去后山的老李家看一下他家姑娘,说发烧好几天了,满口胡话。还有去老王家一趟,把上次的『药』费讨要回来,老拖着拖着,已经拖了大半月了,这算啥事?我们也要买米买柴的,没钱就不要生病啊。还让我们贴补医『药』费……” 莫天雪一说起就唠叨个没完。 “怎么这么啰嗦!”千书寒丢了一句过去,摘起挂在墙上的『药』箱子,“老李家的姑娘已经看过两回,是受了风寒,再吃两剂『药』就会好的。老王家的『药』钱一时半刻是要不回来了,他家已经断炊好几天了,过去还需要送给他一点吃的。” 千书寒伸出手朝着盘里伸过来,拈起鱼尾,正要往自己嘴巴送。 莫天雪打了过来,拍在了手背,鱼尾巴掉了下来。 “瞧你个馋嘴样!跟小孩子似的。”莫天雪一瞪,“先去把债要回来再吃。” “真小气。”千书寒嘟囔着走了出来。 从院子里出来往后山的老李头家走,从自家到老李家有一条小道,小道旁野花野草茂密,一片欣欣向荣,偶尔还能听到几句蛙声。 平日里他都是来去匆匆,没什么心思注意路边有什么。今日却觉得总和往日不同,抬头看天,似乎和记忆中蓝很多,云彩低低的,空气中有一些润泽,闻着有一些春天气息。 这是自己和天雪搬到这里第几个年头了? 自己怎么会想不起来。 自己不是在莫名山庄住的挺好的,为什么要搬到这里来? 头好像有一些痛,记忆有一些模糊 对面走来一个人,老李头,黝黑干瘦,形容枯槁,一副庄稼汉的打扮。朝着他大喊:“千大夫,千大夫!” 千书寒迎了上去。 “老李,我正要往你家赶。怎么啦?” “千大夫,快去我家看看,你给我闺女用了什么『药』啊。”老李头神情悲戚,连握住千书寒的手都颤抖不已。 “那赶快走——”千书寒不敢耽搁,和老李头两人赶紧朝着后山赶去。 没多久就到了老李家,千书寒先推开门进来,双脚刚刚踏进房子,就见里屋乌压压站满了村民,有一人发现了他,喊道:“千大夫!千大夫来了” 众人一听,纷纷退让到两边,千书寒一看,气氛不对,一回头就听到‘哐当’一声,大门已经李大关上了。 这李大是个粗人,长的三大五粗,是老李头家的上门女婿,只见他怒气冲冲大喊 “千书寒!今天,你一定要给我们一个交代,到底给我女人下了什么『药』?不说清楚,老子可不答应。” 话音刚落,手中的斧头往地上一掼,嵌入地砖三寸。 千书寒听着纳闷,什么『药』?不是平时的治感冒的板蓝根,连翘之类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千大夫,你给贤婿解释解释,怎么我们家的莺儿怎么变成另外一个人似的。”老李头说。 “是啊,千大夫,你在这里行医多年,我们都是相信你的。肯定有误会,你怎么可能会给人下*呢。”众人中有人发声附和。 *?千书寒听得丈二『摸』不着头脑,向病人床榻走去。 床榻上躺着一个人,大红罗衣,乌发如瀑,长长的睫『毛』覆盖着一双秋水——这还是那位长满雀斑的村『妇』吗? 女人突然睁开眼睛,千书寒被唬了一下,后退几步。 女子坐了起来,下来床,就朝着千书寒过来。 “书寒,你还好吗?”女子伸出手,放在千书寒的脸上。 千书寒不由自主的也伸出手,把手放在了女子的手上,心中好不悲伤。 “莺儿,你这是干什么啊,千大夫可是有『妇』之夫,你这是干什么啊……”李家婶子一把抱住莺儿,忍不住痛哭起来。 一旁的李大气坏了,还没等千书寒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把钳住他的衣领,一个巴掌下来,千书寒半边脸马上鼓起来:“王八羔子,你到底给我老婆吃了什么『药』,你是不是平时勾搭她了 ?” 千书寒正想分辨,李大第二拳眼看就要下来。 “李大,李大。”乡民中有两个明白事理的人拉住了李大,“你得先让千大夫说句话,这样打人可不行。” 李大停住了手,众人的眼光齐刷刷向千书寒『射』过来。千书寒正想说冤枉,那名女子莺儿一把推开了李家婶子:“书寒,我是青辰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青辰…… 这名字有点熟悉,到底在哪里听过呢? 见千书寒茫茫然,李大又抡起了巴掌,还是老李头眼快,一把推开千书寒“快走,快走吧。” 几名村民也帮忙拉扯住李大,也朝着千书寒喊:“千大夫,你赶快走吧,这个事情以后再说。” 千书寒正在踌躇,老李头已经开了门,把千书寒推了出去,“李大脾气坏,千大夫,你还是赶快走吧。” “不许走,这是还没完!”李大继续叫嚣,使劲挣脱开旁人,抡起斧子朝着千书寒追赶过来。 千书寒一看情形不妙,拔腿就跑,突然背后“啊”的一声,转回头一看,李大不知什么时候胸前已经多了一把剑头,嘴角鲜血汩汩而出。 “杀人啦!” “李家姑娘杀了他丈夫啦——” 村民从门口蜂拥而出,四处逃窜,老李头和李家婶子被吓得瘫软在一旁。 李家姑娘莺儿好像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样,盯着千书寒,深情款款:“书寒,你真的忘记我了吗?” 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滑过她那张苍白的脸。 ……千书寒一路狂奔,一直跑进自己家的餐厅。 天雪师姐已经准备好四菜一汤,正坐在椅子上等他。 千书寒一坐下,一直喘着粗气:“疯了,疯了,全疯了。” “怎么啦?” “李家姑娘突然发了疯,一把剑杀了他丈夫。” “你的脸怎么啦?” “我……”千书寒红着脸,“被李大打的。” “疼吗?”莫天雪赶紧拿『毛』巾给千书寒敷脸。 千书寒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听得莫天雪眉头紧锁。 “师姐,下午可能有官府会来问,你说我该怎么办。” “实话实说呗。” “那李家姑娘会不会坐牢?” “杀人偿命,那是自然。干嘛这么关心她,难道你真的和她有……” “有什么?”千书寒笑嘻嘻的问,边问边夹起一块鱼肉刚想放在嘴里,想想叹了一口气又放了下来,“实在没什么胃口,我先去房间内休息了。” 千书寒站起来,正要往房间内走。莫天雪放下了碗筷,也站了起来,“我也不吃了,我陪陪你吧。”伸手过来拉千书寒。 千书寒的手不自然的往里一缩,“不用了,师姐,我就躺一会儿。” 莫天雪笑了笑,“我也进去躺一会儿。” “你还是先收拾一下碗筷吧。” “碗筷有什么重要的,等会儿收拾吧。” “你不是习惯吃晚饭马上收拾好碗碟的吗?” “习惯可以改的。” 莫天雪回头用手一挥,桌上碗碟竟然一个个叠起,油光发亮。 “你看,这不是收拾好了吗?” 千书寒脸『色』一变,也用手一挥,桌上的碗碟又一个个摆开,四菜一汤,热气腾腾。 “师姐,还是保持习惯好,先收拾吧。” 莫天雪妩媚一笑,“你可真是我可爱的师弟,师弟,你如此辛苦,难道不是来找我吗?我们过得不幸福吗?” 莫天雪笑容温柔,深情款款的看着千书寒,千书寒不免为其所动,刚才缩回的手,又慢慢的向莫天雪伸过来。 莫天雪笑了,笑颜如花:“师弟,这就对了。” “书寒——” 一个声音突兀的女生从房顶上飘了下来。 “书寒,醒醒,你快醒醒。” 千书寒一个激灵,青辰,大师兄,师姐,一幕幕如『潮』水般涌了过来,只是模糊的犹如隔世。 从空中旋下一道红影,大红罗衣,长发如瀑:“书寒,你醒醒,快醒醒。” “妖孽!”莫天雪娇喊一声,不知何时,她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剑,一点通浑身漆黑,闪着寒光。寒光一凛,直奔红影而去, 那道红影并不回避,好像周边都与无关,剑从身体穿过,红影虚幻就像一团空气。 “书寒……”穿过一点通,红影继续向千书寒走去,伸手放在千书寒的脸上,“书寒,你忘记了我的温度了吗?” 莫天雪一招没得逞,又变一招,直击红影后背,可惜又没打中,眼前的红影又幻化成虚空 “师弟,她是妖孽,你少听她妖言,快帮我一起灭来了她。” 千书寒傻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红影,这道红影为何如此的熟悉,熟悉到心底深处正被丝丝的被扯痛。 “师弟,快动手啊。” 莫天雪声声催促。 “好!“ 千书寒一声‘好’,一伸手却扣住了莫天雪的手脉,死死的扣住。 “你到底是谁?” 一颗硕大的眼泪从莫天雪的脸颊上掉了下来,“师父,你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千书寒心理一惊,手不由自主的放松了,一股突然而来莫大的悲凉袭击而来,脑袋似乎要裂开了,又有千只虫子在爬…… “书寒,你是千书寒啊。你不要听,什么都不要想,回去吧,回去吧。”那道红影似有千言万语。 莫天雪却突然一笑,突然向红影扑去…… 只听得一声惨叫,影子居然被‘莫天雪’拖了过去,一直往天空拖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地之间,只有千书寒一人,站在那里,农家小院,消失了;小村庄,也消失了,空『荡』『荡』的,一切空『荡』『荡』的。 第129章 出窍(3) 孤生竹走进江南小院,江南飞羽还在那里,抱着千书寒。 千书寒脸『色』苍白,嘴巴张着,两眼瞪着,双眼内却没有焦距。 已经有一个时辰了。江南飞羽用了很多办法,可没有办法。千书寒好似突然被抽走灵魂的躯壳,死而不僵而已。 “江南飞羽,你把千书寒怎么样了?你疯了吗?” 江南飞羽实在不想说什么,在这个孤生竹心目中,自己大抵是什么都做的吧,和兄弟女友有染,出卖朋友,现在当然有可能杀了千书寒,可奇怪的是,他为什么不杀了自己? “用你的春花秋月,探一下魂,快!” 江南飞羽说的刻不容缓,孤生竹现在也不敢耽搁。当下就盘膝而坐。 运气,升气,化气,追魂…… 人的灵魂是有密码的,或者的人,这样或者那样,总有不同,不同的人,自然有不同的密码,不同的密码,自然有不同的气质,不管死了的,还是生了的。形体可以不再,但这些密码却能在大自然中存在,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存在。 追逐着灵魂吧。孤生竹脑子又一串串看似无序的符号飘过……到底是谁?眼前这个人的躯体中,好像有魂,可到底是谁? 好古老,好古老,如此古老,这串符号太神秘了,他加了码,层层封锁,难道这股灵魂能够知道别人在感知他? 孤生竹眉头紧锁,脸『色』越发严肃。 “怎么样?不好吗?” 江南飞羽明显着急了,“情况到底怎么样啦?” 需要解锁,孤生竹春花秋月修成以后,探知过无数的灵魂,可从来没有碰到像今天这种情况。眼前的千书寒,魂魄好像俱在,又好像都已经残缺,他的灵魂密码戴上了锁,而且不是一重,好多重。 功力快要化尽了,没办法。 孤生竹长吁了一口气,慢慢睁开眼睛。 “怎么样?”江南飞羽一脸的关切。 “探寻不到。” “什么?” 探寻不到千书寒,难道千书寒死了?可他的身躯还有热气,他的脉搏明显还在跳动。 “探寻不到就是探寻不到,不是死了。”孤生竹有点不耐烦,刚才在春花秋月中,他有一些挫败感。 “那他——” 突然,椅子上的千书寒‘咿’了一声,嘴巴慢慢的合上,双眸焦距又慢慢的回来…… 千书寒醒了。 “你怎么样?”江南飞羽和孤生竹齐声问,问出口后,又觉得别扭,一起别过脸。但千书寒似乎没心情关注这些。 他豁然的站了起来。 不停的打理着周围,好像很陌生。 你们是谁?我是谁? 突然,他哈哈大笑起来,终于到了,终于到了。我终于明白了。 这个千书寒怎么啦?难道他又失心疯了?他到底明白什么?孤生竹和江南飞羽两人面面相觑,狐疑的神情写满面。 “不对,不对。让我想想,让我理理。我是顺着风过来的……” 顺着风过来?这是什么话? 孤生竹听懂了。这个千书寒刚刚顺着风过来……那么刚才他探到的魂到底是谁?明明已经占据了别人的身体,却要假装一副死相,更令人费解的是,他现在哪里去了? “千书寒,你坐好,你让我再用一次春花秋月探魂术。” 不是残魂,那就是我,没错,就是我。千书寒好似压根没听清楚孤生竹的话,不安的走来走去,他的眼眸又开始从黑变成蓝,又变成黑…… 这千书寒的‘天残缺’到底解了没有? “千书寒——” 这千书寒不停的走来走去,走的江南飞羽也很心烦,他一把拦住“千书寒,你到底怎么啦?刚才你遭遇什么事情了?要不你就坐下,让孤生竹再用一次……” “飞羽师兄,影姐姐走了多少天?”千书寒突然发问。 “三天,怎么啦?”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应该还没到朦凌峰……那极有可能……” 这千书寒说话颠三倒四,让人费解,把他身边的这两个人急死了。孤生竹『性』子急,他有盘膝坐下,气纳丹田,看来他就要准备探探这个千书寒是不是真的回来的,他的身体内是不是其他残魂潜伏。 千书寒却摆摆手,不用,不用。边说边把孤生竹拉起来,过来,过来,你们看我,和往日有什么不同? 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从头到脚,从脚到头,似乎没有什么不同。还是平常的蓝衣布衫,眉宇之间似乎比之前略微成熟了些,似乎没什么不同,他还是这个样子。 两人一起摇摇头。 “哦,那我应该不是分裂。” “什么意思?”江南飞羽皱起了眉头。 “飞羽师兄,我失去意识有多久?” “一刻钟左右。” “我已经从莫名山庄一个来回,还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还碰到了青辰。” 这个千书寒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怎么满嘴胡言。 “师兄,还记得黄粱一梦的故事吗?枕边一夜,梦中却是一生。” “千书寒,你是想说,刚才你黄粱一梦,已经过了一生?在短短的一刻钟?”孤生竹觉得这个事情实在过于荒唐,但荒唐还在后头。 “不是,刚才我以为我出现幻觉,有另外一个我坐在旁边,可就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攻击我,于是我就出来了。” “怎么出来?” “灵魂脱离了肉体。” 江南飞羽和孤生竹倒吸了一口冷气。 “然后呢?” “其实也不完全是,好像就是一段很完整的记忆突然袭击我,我的灵魂,不,是部分灵魂,还有部分是那段记忆的,一起出来。我看见自己的身体坐在椅子上,嘴巴张着……飞羽师兄怎么叫,我都没有醒过来。” “那接下去呢?” “我顺着风……我查看了这个院子,没有师兄师姐的残魂,我又去了莫名山庄……接下来我就进入了一个神秘的地方,在那里我碰到了青辰和另外一个女人,一个似乎长的酷似天雪师姐的女人,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有光……” 千书寒边说边向窗外看,眼神似乎又开始飘忽,用一种近乎梦呓的声音描述道:“那个女人好像很恨很恨青辰,她想留住我,利用师姐的样貌还有……后来,她抓住了青辰,两个人一起跌入了虚无的空间内。” “虚无的空间?” “不,不是虚无的空间,是琥珀之内!琥珀之内还有乾坤,青辰被人劫持了……我记得那个入口,两岸青山相对,中间一个狭小的通道,只是没有了高山流水还有上面的漩涡……青辰有危险!” 既然如此,三人不敢耽搁。一起出了江南小院,这时天已经黑透了,漆黑的夜空两个星星都没有。 突然,一对光线从空中『射』过来,天骛俯冲而下,停在了千书寒的身边。 见如此魔兽,江南飞羽和孤生竹都显得小心翼翼,千书寒伸手去抚『摸』了一下骛的脖子:“你们放心,它现在很听话。”说完一跃而上,孤生竹和江南飞羽也随之飞上天骛的背上……那魔兽又是一声‘闷哼’,一飞冲天…… 一夜飞行,行程几千里,待天空蒙蒙亮,两人已经在杭州的上空掠过,大荒府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天骛在在大街僻静处停下,江南飞羽和千书寒前去叫门,孤生竹却死活不过去,说自己见了南夫人就害怕,她那宠溺的眼神,让自己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这话倒也不假,年少时,两人曾是朋友,孤生竹少不了在此处逗留。每一次,南夫人都再三挽留,恨不得孤生竹变成了自己的儿子。不过孤生夫人对江南飞羽却一直淡淡的,从来没有热络起来。 既然如此,千书寒让天骛载着孤生竹就先行一步去大荒东府,三人约定一个小时后再度在城外会合。 江南飞羽在外边叫了门,可看门的去迟迟不出来。老半天,才看见一个老头从里面把头探出来:“谁啊?” “福伯,是我。” “少爷?”老头『揉』『揉』睡眼,“你怎么回来啦?老爷好几天前就去朦凌峰了。” 江南飞羽想了想,不对,父亲从来没提过近期有此安排,再三追问,可那福伯也说不清楚,只是说老爷吩咐,最近要早关门迟开门,客人一律不见。 江南飞羽纳闷,爹爹做事严谨,去朦凌峰?怎么没有飞鸽传书给他? 算了,既然府内没事,那么就没事。现在赶去朦凌峰要紧。 两人一起重新上了路,刚到城门外,孤生竹已经等在那里了,说东府内没什么事情,最近甚是平静,只是三大长老被妙人儿邀去朦凌峰了。 听这样说,三人不禁狐疑,原先以为妙人儿乘着这个空挡修炼《天残决》,对大荒山庄不利,看来是多想了。 可他把空尘大师和灵风道长引向潜在渊,后来又派绿衣和蓝衣在半路上伏击江南飞羽,看来是做好撕破脸的打算。可现在怎么又感觉他在玩花招。 不管怎么样,三人决定,先到朦凌峰再说。 第130章 回峰 马车一路狂奔,五天过后,终于到了朦凌峰。从这岸向江面看去,朦凌峰仍在群山云海之间,无数瀑布从峰顶倾泻而下,如烟如幻,它还是那么美。 环顾四周,没有看到摆渡人,也没有看到守山门的人,对面的朦凌峰入口显得比往日安静了很多,江南芷影正要发出信号召唤守山之人,突然,从入口处涌现了很多船,那些船从这岸到那岸,一字排开,铁锁链舟,连成了一条江上之路。 几只白鸽在空中盘旋,还有几只停在了舟的两旁。 不用说,她也知道谁会摆这么大的阵仗欢迎她。 只是……今非昔比…… 把青辰的琥珀放置在自己的背上,腾空飞起,如蜻蜓点水般,踩了几下小舟,江南芷影一路飞驰过去。 进了山口,看山门的恭恭敬敬,从山口盘旋而上,运用轻功,没花多少时间就来到了朦凌峰,朦凌峰,比起离开的时候似乎更加仙气了,站在了玄幻之庙前抬头看,玄幻之庙在阳光下栩栩发光,罗马柱依旧提拔,汉白玉台阶还是那么晶莹透亮。 夕阳之下,一袭青『色』长衫,手持折扇,有一个人看起来已经站着台阶之上等许久了。 江南芷影知道他是谁,低着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她与他已经无话可说,虽然,她就是冲着他来的,可是她还是不想见他,更不想进玄幻之庙,如果有可能,她想放一把火烧了这该死的庙。 “影儿。” 好亲切的呼唤,呼唤声中还带着温情,雀跃和欣喜。 有这么值得高兴吗?潜在渊死了,后患又少了一个?还是已经练了《天残决》?还利用相门的独门功夫——铁锁链舟来欢迎她。 把‘琥珀’放下来,早有黄衣和青衣帮忙抬了进去。 江南芷影停在来了妙人儿前面。 “千书寒问我,他杀了你,我会怎么办?” “那你如何说?”妙人儿对此话题颇感兴趣。 “我说,挺好。我会埋葬了你,每年清明的时候,我会到坟头大哭一场,好像刚刚死了丈夫的小媳『妇』。” 芷影出言刻薄,这个妙人儿并不生气,笑眯眯的说道“那在这之前,我需要到大荒提亲,还要把有些事情做实,不然你这个小媳『妇』当起来名不正言不顺。” 这话说的,江南芷影知道妙人儿又想逗她开心,可现在她一点寻开心的心情都没有,怔怔的看着阳光洒满的琉璃瓦,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长叹了一口气。 “大荒府什么时候会到你的手中?” “芷影,我的手中就是你的手中;大荒东府一直掌握在三大长老手里,以后不同了,以后将会在你,江南芷影的手中。” “三大长老大荒东府虽然和父亲一直有隙,最终还是自家人。可转眼都会变成姓妙了……”江南芷影神『色』黯然。 妙人人抬手欲去捧江南芷影的脸,芷影一个侧身,避开了他,妙人儿放下了手就此作罢。 “芷影,你不是多愁善感之人。我一直知道你的抱负,你的抱负也一直是我的抱负。你的心气儿很高。我不努力,我怕配不上你。我要让你戴上最美王冠,因为只有你才配。” “你知道我要什么?” “至尊之位,不是吗?当年你在众多玄子中一眼看上了我,难道不是因为这个?芷影,太平庸的人,配不上你,会折辱你。所以我一直不担心千书寒,千书寒身上缺一样东西,这个东西只有我给予你。不是吗?” 妙人儿眼神深邃,目光深情,看的江南芷影都不知道如何回答好。这妙人儿永远知道她最想听什么,最需要什么,只是这样的『迷』魂汤,她喝太多了 “我有其他选择吗?除了跟你走?” 妙人儿愣了一下,『露』出一个颇为受伤的表情。 “跟我走不是你的首选吗?” 江南芷影笑了笑,“月前,我跟了哥哥走,不是已经做出选择了。你那么聪明的人,现在这样问我。我们岂不是很尴尬。” 妙人儿显然没想到芷影会如此回答他,本来想讨巧,反而招来一顿讥讽,这样一下子,面子挂不住了,脸黑了下来。沉默不语。 江南芷影瞧妙人儿不作声了,也向玄幻之庙走去。 玄幻之庙的青辰住的厢房还是那座厢房,之前飘萍曾住过的,绕过走廊,推开房门。房间还是原来的房间,连摆设丝毫没有改变:两张软榻,两张香案,靠墙边的梳妆台,台上半开未合上香盒,好像主人还住在这里一般。 琥珀放置在东边的软塌上。透明的琥珀里青辰依旧如熟睡一般,长长的睫『毛』覆盖着下眼睑,在脸上留下细密的阴影,她——还是这么美。 青辰,你会怨我吗? 青辰无言。 江南芷影坐了下来,出了好一会儿神。 门被推开了,妙人儿端着一些食物走了进来,把食物放在芷影面前,可芷影还在出神,根本没意识到。 “芷影,你能回到我身边,我很高兴。我无法想象我妙人儿余生里,没有你,该是什么样子。倘若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些东西让我留恋,那就是你。其余的,和你比起来,都是浮云。” 妙人儿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倘若这话说在几年前,江南芷影自然欢喜不已,可现在——一阵苦涩从心底弥漫开来。 “你会伤害我父亲吗?会放过我哥哥吗?” 妙人儿微微一怔,好似受到巨大的屈辱似的 “芷影,你就这样想我?” “飞羽和江伯父,我绝不会要他们『性』命的。只是……”他的头歪斜着看芷影,“有一件事情想必你也明白。倘若现在是飞羽修成了《天残决》,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不会的,我哥哥比你有仁心。” “你哥哥是比我有仁心?” 妙人儿豁的一声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说一句‘仁心’,走几步停下来又说一句‘仁心’,突然他把头探倒芷影前面,连声音都哑了,“江南飞羽比我有仁心?”妙人儿边说边指着自己的鼻尖,连脸都涨红了“你说,江南飞羽比我有仁心?江南芷影,你知道不知道江南飞羽做过什么?” 芷影微微诧异,“做过什么?” “我父亲,”妙人儿气愤的说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都说是黑衣人打死的,其实不是。” 芷影瞪大大了眼睛。 “那天,他朋友的父亲生命垂危,他就看着他,非但没有伸出援手,还落井下石,乘火打劫。他以交出《天残决》相要挟,我父亲不松口,最后就是你那仁义着称的哥哥,我的好兄弟,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我父亲断了气。” “你胡说八道什么!” “当时我在场!我在场!我亲眼所见!你相信你哥哥,难道要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妙人儿气急败坏,一下子扯住了江南芷影的衣领,这一下子,两个人都住了口,两双眼睛瞪着,脸都涨得的通红。呼吸沉重的彼此都可以听得见。 看到江南芷影瞳孔内自己狰狞的『摸』样,妙人儿一下子恢复理智,放下了芷影,幽幽的补充道:“当时我被木荷挟持,趴在灌木丛里,所以——” 江南芷影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妙人儿,眼神里流落出神『色』让妙人儿心底发凉,那眼神里充满了失望、痛苦还有鄙夷…… 妙人儿后退几步:“芷影,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江南芷影背过了身。 “芷影,我没有办法,当时我被人挟持,根本没有办法,我不得已的,我也不想的……”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江南芷影捂住了耳朵。 “不,你听我说完,你父亲和哥哥能安于现状,不再贪图什么,我也会放他们一条生路,绝不会染指大荒山庄。最可恨的是,他们拿你为筹码,他们知道我离不开你;这么多年,你以为是我不愿意娶你,其实阻扰我们成秦晋之好的是你父亲和哥哥!七八年来,我一共求了多少次婚,可都被你父亲推脱了,以各种理由,说的最多的是,是我没资格,我们相门还受制于人,所以——我没资格!” 妙人儿长长舒了一口气,把多年积攒下来的怨气一下子发泄出来,整个人轻松了。 “影儿,影儿。回到我身边吧,现在没有人阻止我们了,已经没有人。” 江南芷影欲哭无泪。 这个世界谁在欺骗她?父亲和哥哥?还是妙人儿? 无论是谁,他们都是在她的心口划道。 我江南芷影什么时候混到这个份上,想罢,芷影突然转头,冲着妙人儿一笑。 妙人儿一愣,最近半年来,这江南芷影几乎没冲他笑过,每天不是板着脸就是目不斜视,当他不存在。现在在这种这样下,这样突兀的嫣然一笑,笑得妙人儿心里一阵发『毛』。 “芷影——” “公子——” 这一声公子也久违了,突然从尘封的记忆里,一下子蹦了出来,叫的妙人儿一阵恍惚。 “公子,过去都过去了。现在我求你一件事,你能答应我吗?” “你如果修成《天残决》,能不能把青辰的‘琥珀’打开,让她吃下还魂丹,放她一条生路。” “芷影,你?”妙人儿蹙起了眉头,在他的记忆中,江南芷影对青辰并无好感,为何要如此帮她? “千书寒没日没夜思念青辰,几乎入狂。我不愿意看他太辛苦。” 妙人儿心中一片苦楚,脸都纠结成一团。 “我这不是在意千书寒,就算是在意,你也不会介意吧。”江南芷影说完又抬头看着妙人儿。 妙人儿只好苦涩笑笑。 江南芷影又继续说道:“放她出来,与我们也没什么威胁。还有就是——” “我答应你便是,千书寒做完法事后,我就打开琥珀。还有什么?” “我母亲在乡下还有一片宅院和田地,我父兄……你就放他们一条生路,让他们归农。” 妙人儿松了一口气,说道,那是自然,这又有什么难的。 江南芷影似乎放心了了,脸微微一红,向妙人儿伸出双手:“待此事消停后,我愿意和你结秦晋之好,不管我父亲哥哥是否答应。” “真的?”妙人儿一把握住这一双芊芊玉手,拉着江南芷影起来,拥佳人入怀,双目湿润,心中自然不甚欢喜。 第131章 归魂(1) 芷影到达朦凌峰第二日,江流水和三大长老也到了朦凌峰,第三日,千书寒、江南飞羽和孤生竹也来到了峰上。 关于紫衣和绿衣在道路上伏击江南飞羽,妙人儿是这样解释的,这两位秘密勾结了武当少林,受其指使,为其卖命,现在已经被他处死了。 人已经死了,那就死无对证。真相如何,就无法说起。 既然如此,那就按照先前的协定,妙人儿提供《天残决》和《心眼》,千书寒用归魂大法还书一个清净,让两本书合二为一,无论书归他们中谁所有,都要打开‘琥珀’,救出青辰。 事情也就这样定了,事情决定下来,就事不宜迟。千书寒也想早点进行招魂大法,因为莫天雪和潜在渊的尸体,用了保尸粉,这保尸粉『药』效只有半个月,现在已经过了十天有余,倘若再拖下去……尸斑会出现,一旦出现尸斑,那就回天无力了。 除此之外,他还担心青辰,在‘琥珀’之中,她看起来还是那样安宁。可这一切,他知道只是表面看起来而已,她到底能不能醒来?她经历了什么?也许只有唤醒她才知道。 …… 两日后,惊蛰,春风起,正是招魂大法祭奠的好时候。 这招魂大法乃是天玄派最凶险的法门。用天玄功力迫使自己的灵魂出走,然后进入各处可能存在的残魂之所,把残魂带回来,归其肉身。 说白了,这是一场起死回生之术。正因为有此术,天玄派才能突破生死,正在修成神和仙。 也正因为有此术,杀戮一遍遍兴起,有道是,既然能起死回生,杀个把人又算的了什么? 可这起死回生违背天理,既然违背天理,天必然要他付出代价。行此大法,三魂六魄回归不全,不仅仅不能起死回生,施法者有可能会被残魂反噬。 而且,并不是所有死去的人,都会有残魂的。 有的人活着,都没有了灵魂,何况死去。 而大多数人,魂魄无所依,散在了各处,这各处指的是罗刹地狱,九天之外和聚魂池。 在罗刹地狱和九天之外的魂魄,等待机会轮回,等不到的就会随着年岁增久,最终被风吹雨打去。 在聚魂池里的残魂无*回,他们是天上的星宿,只有时机成熟,才能重回到世间,在这之前,他们只能在炼狱中等待…… 可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从何时起。有一些残魂归不了这些地方,他们四处漂泊,依附着,依附着他们可以依附的地方。 生前的一把梳子,几缕头发,几亩薄田,一把长剑,一本书籍…… 这些都有可能成为最后的归属,也可能不是,如果有一个机会,找到一个活体,这个活体刚好让魂魄有机可乘……这种事情,在民间叫‘鬼上身’,自古就有。 招魂大法,招的就是这样一群魂魄。让这种魂魄走到自己该去的地方,该去地狱的去地狱,该去九天之外的去九天之外…… 这个事情,在莫天默时代,是最平常不过了。 残魂作『乱』,『乱』了人的心智,莫大师下山一次,都要收个十个二十个,有一些实在是不听话,就让天骛来对付,天骛肚子里有乾坤——噬魂之所,房间多的是,每一缕残魂自会有它的归属。 莫天默大师死后……天玄派再也没有人会招魂大法,这千书寒他会吗? 妙人儿想知道,不仅仅妙人儿想知道,江水流,三大长老想知道。 *内的和尚道士也想知道。 自古以来,抓妖驱魔,都是和尚道士的谋生之道,几百年前,出了个莫天默,创立了天玄派,以玄术之说推翻了和尚道士几千年的传统,好不容易才消停了几百年,他们能让这股力量死灰复燃吗? 这一天,春风『荡』漾,随着这股春风,上朦凌峰的人络绎不绝。 武当派的灵风道长…… 少林寺的空尘大师…… 三山拳法,五岳剑派,秀衣派,陈家庄…… 一批又一批。 来的人除了掌门,还带了不少得意的弟子。因为这些人知道,此去朦凌峰凶险,不多带一些人,壮一下声势,恐怕有来无回。 不过奇怪的是,平时守备严密的朦凌峰此时却敞开了大门。 也看不出这妙人儿如此好客,几乎来者不拒,而且态度谦和,无论敌友都以礼相待,这让这些三山五岳,和尚道士们吃不准妙人儿是啥想法。 不过这妙人儿尽管安排来的人员吃好喝好,自己却不太出来『露』面,一直呆在书房,书房外面戒备森严。除了相门七子,哦,现在是五子,刚刚宣布死了两个,可以出入,还有一个人可以出入,就是江南芷影。 江南芷影端着茶进来,见妙人儿正在挥动『毛』笔,相门七『色』子的黄衣和橙衣在不断的报告上峰人员的情况以及安排。 “首尊,外派人员如此之多,我们能控制住局面吗?”黄衣有一些担心。 正在写大字的妙人儿哈哈得意的笑了起来,“来的多吗?我还怕来的太少了呢。” “……这些人有不少是江湖名宿,武功绝顶……”黄衣还是不放心。 “没关系,在这里,他们翻不了天。”妙人儿头都没抬,轻轻一收笔,‘登临绝顶’四个大字已经跃然纸上,他拿起来,读了一下,见江南芷影进来,就递给她看,“怎样?” 江南芷影接了过来,仔细的看了一下,“不错,火候已经到了。” “帮我拿去裱起来吧,有劳小姐了。” 江南芷影笑笑,出了房门。 眼看芷影走远了,橙衣上来:“首尊,按照你的吩咐,我已经命令相门各个分支,包围江湖各派老巢,就是这个武当和少林……” “这两派你们吃不消是吧,没关系,你把少林弟子叫什么来的,就是那个逆臣之子,这个事情微微透『露』给东西二厂。” “是,首尊。但江南的大荒派……” 大荒府……妙人儿微微沉『吟』一下,“大荒派就先别动他。其余的,你知道怎么办吧?” “其余各派,有一些武功底子的都上朦凌峰了,其余的,弟子们能对付。” 妙人儿向太师椅上一靠,显得十分得意:“其实,人,你们不必都杀掉,杀几个,吓几个,剩下来的恩威并施。懂了吗?” “懂了,可紫衣和绿衣的事情?” “死了的人,自然按死人的规矩办事。以后没有紫衣和绿衣!”妙人儿声音提高了,眼神朝着橙衣和黄衣扫了过来。 橙衣和黄衣急忙弯下腰,称诺下去了。 妙人儿站了起来,推开书房后门的窗,窗对面的山峰上,平日里几只妹妹妙仙儿饲养的雄鹰早已经不见踪影。山峰之巅,一只形态怪异的大鸟盘踞在上面,不时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叫声。 偶尔还会闷哼一声,那声音听起来出奇的惊悚,山涧之间白鸽,不时掉下来几只,不时掉下来几只……那些都是被吓破胆的。 王者之气是不是都是这样?强者须臾不敢近,弱者诺诺吓破胆。 妙人儿回到书桌前,从怀里掏出一本书。 书皮黑褐『色』,边上微微卷起,两书重叠,发出一道道金光。 颜兮,我们很快就要成功了。他的嘴巴『露』出了难以觉察的笑意。 …… 江南芷影从妙人儿房间书房出来,走下大理石台阶,绕过草甸来到江南飞羽的住所,江南飞羽已经在等她。 自从上了峰,千书寒直接闭关了。 闭关三天。招魂法事开始之前,作为施法者要在这三天内‘排秽’和‘清思’。 ‘排秽’就是三天内不吃只喝水,让肚子里秽物排干净。 ‘清思’顾名思义就是把杂念全部清理掉。 只有这样,身体和灵魂都干干净净,那些残魂才无机可乘。 说来也奇怪,这招魂大法不是师父莫无咎教的,也不是师兄潜在渊教的,可自己就是知道。而且好像用了多年一样。 闭关,排秽,清思,一年两次,在惊蛰之日开始,在冬至之日收工。 …… 孤生竹上了峰,又继续在群峰之间蹦来蹦去,整日不见踪影,也不知道干什么? 江南飞羽对芷影说,不必去管孤生竹,他多半用春花秋月探魂。 江南飞羽说的没错。孤生竹确实在探魂,当夜晚降临,春花秋月洗尽了双眼,在月华之下,他能看到人的灵魂。 活人的灵魂是红『色』的,而死人的灵魂是白『色』的。 活人的灵魂艳红艳红,带着胫骨血肉;而死人的灵魂,轻飘飘,白茫茫,随处飘『荡』。 如果一个艳红的灵魂突然变得有一些模糊的白,这个人也许快要死了。 这两日他有一些担忧,前日,千书寒走进自己的房间开始闭关,转头朝他一笑,他的背后忽然有一股白茫茫的影子。 就在那一刹那,很快就消失了。孤生竹怀疑自己看错了,可似乎不像…… 招魂大法会失败吗? 难道千书寒要死了吗? 他回到自己的住所,隔壁,三大长老和江掌门又在吵架。那三大长老坚持江水流应该留在大荒府,主持局面,不该来这里凑热闹。 江水流则表示,三大长老不该来,也许这是妙人儿的调虎离山计,自己不来,会加深矛盾,制造猜忌。 四个人吵闹不休也没个结果。 不过孤生竹知道,这些都不是理由,真正的理由是,千书寒这次招魂大法是用《天残决》……他们是来看看,还有没有机会…… 第132章 归魂(2) 惊蛰,春风起,闹哄哄了两日的朦凌峰终于迎来了招魂大法事。 按照惯例,法事大典就设在玄幻之庙的灵池。 前几日,妙人儿就派人在灵池上方搭好了高台,这高台搭的气派,高有十几米,四面支撑高台的柱子叫‘天柱’,天柱雕刻着四大神兽图案,张牙舞爪,栩栩如生,而高台左右放置了一个大鼎,这大鼎深褐『色』,直径达一米,鼎中烟雾袅袅,不知何物正在里面燃烧,高台的正中央则放置着香案,上面有几个木盒子,一律用红绸布包裹。 沿着高台左右两边相对则扎着彩棚,彩棚一路延伸,一直搭到玄幻之庙的大门边上为止。 灵风道长,空尘大师,秀衣派,五岳剑派,陈庄主……等江湖上有一些头脸的人就在左侧彩棚里就座。右侧彩棚里则坐着江水流、妙人儿、『药』老头等玄界人士。 他们带的弟子就安排在他们身边,个个虎视眈眈,全神戒备,仿佛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相门的中的黄衣红衣青衣橙衣分别在两边擂鼓,这大鼓敲起来,震耳欲聋,响彻天边。鼓点先是缓慢,一顿一顿的,非常有节奏感,像敲打在人的心脏上似的,一下一下的,等心脏慢慢适应了这节奏,节奏却没来由的快了起来,密密麻麻,越来越急,越来越快,人的心脏也不自觉地跟着快了起来,感觉心脏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去了,鼓声突然停止了,没了下文,这心脏被提在半空中却一时半刻放不下来,只好一直这样紧缩着,每个人屏声静气,静悄悄的等着。 等着等着,鼓点没有再起来,长号却吹了起来。吹长号的是大荒府的琴棋书画,四位女子,穿的单薄,人也消瘦,站在风中,感觉要摇摇欲坠,但那长号却异常的大,硕大的长脖子喇叭口对着天空,发出一长声‘呜——咪——’ “呜——”一声,似生对死的哀歌。 “咪——”一声,似死对生的留恋。 号子声一停住。 鼓点终于又起来了,这会儿一时轻,一时重,一时急,一时缓。踩着鼓点,左右一组的五个神婆,一起顺着扶梯上了高台,这些神婆穿得极其讲究,光鲜亮丽,脚上手上还带着铃铛,一起一跺脚,那铃铛就一下子叮铃铃响了起来,一起拍手,手上的铃铛也一起嗦啦啦的响起,再加上嘴里的一声声‘嚯嚯’的叫喊声。让人精神不由得一激灵,叫喊了几声后,这些神婆就开始全身发抖,好似‘鬼’已经上了身,摇头晃脑的厉害,她们的头上都『插』着翎子,这一摇晃,翎子闪亮闪亮。 脚也跺了,手也拍了,头也摇了。 这些神婆开始唱了起来:“魂兮远游,魄兮不在,故人啊,尔在何方。巍峨兮高山,潺潺兮流水,幽幽兮深谷,辽阔兮大海。魂兮,魄兮,归来吧,归来吧。故人啊,故人啊,归来吧,归来兮……” 神婆们的声音苍茫高亢,这一声声归来吧归来兮,异常悲凉……坐下的各位都是江湖人士,或多或少都有什么人已经在泉下,此刻听着这一声声归来吧,归来兮的叫魂的声音,说不出来什么感觉,个个表情严肃。 神婆们叫魂完毕,长号又是一声朝天的“呜——咪——” 灵池的后方——玄幻之庙的大堂门打开——孤生竹和江南飞羽两人推出两具棺材出来。 水晶棺材,透明,立着。下面装了轱辘。孤生竹推了一具,江南飞羽推了一具。 这两人今天衣着统一,一律的白,长发都被挽起,袖子上别着黑纱,表情严肃,他们推着棺材,从彩棚边上慢慢走过,走的非常缓慢,生怕这些江湖人士看不清楚这棺材里的人是谁。 棺材里的是谁?自然是潜在渊和莫天雪。 莫天雪还好,音容宛茹生前。可这潜在渊,双眼空洞的,嘴巴还张着,里面也是空洞的,手脚都卷缩着……看起来尤其恐怖。 两人从人群边上经过过,人群一步步的退开。推了一圈,重新回到高台两侧,这两人一个飞身,把这两具棺材带到了台上,放置在大鼎边上,打开了水晶棺材。 灵风道长坐不住了,站了起来,大声的质问:“妙首尊,我们上朦凌峰观礼,不知道玄界首尊把魔头尸体搬上来是何意?” 妙人儿坐在右侧的第一位,正对着的灵风道长,不过他好像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微微抬头,让灵风道长的视线刚刚落在了他的下巴上,一脸的傲慢。 后面的红衣上前:“道长,玄界招魂法事,自然按照玄术规矩,不同于道家。今日一为两本奇书平息亡魂,二是千书寒为其师兄师姐招魂。” “荒唐!魔头死了,还要为其招魂!”秀衣派愤愤不平。 “就是,就是。”彩棚下的正派人士议论纷纷。 “魔头如果重新复活,那还得了。他不会找我们报仇吗?”五岳派显得忧心忡忡。 “报仇?那还要看他活得过来活不过来。” “就是,这个归魂大法消亡了几百年了,谁知道真假。” “之前不说《天残决》在潜在渊手中吗?怎么现在又在朦凌峰上?莫非我们上了妙人儿的道?” 秀衣派的老大老二死后,秀老三刚刚上位,这个老三似乎比前两位有头脑一些,在这里点了一句。 “阿弥陀佛,”空尘大师念了一句佛号,也站了起来,彩棚内的人士顿时安静下来,看来此次他们是以少林马首是瞻。 这空尘和尚已经收敛了的气焰,恢复了往日慈眉善目的『摸』样,只听得他继续说道:“妙首尊,潜在渊杀人无数,那日在『药』门,可是首尊血刃了此魔,今日要让其归魂,不知是何意?” 妙人儿这会儿准备搭腔了,微微的把下巴往里收了收,可惜还是没改一脸倨傲的样子。 “空尘大师,潜在渊已死,他的生前事和诸位的纠葛,已经归于尘土。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在这里也不跟您打诳语,昔日您是在我们玄界和正派之间是调和还是挑拨离间,我也不打算追究。潜在渊是死在谁手里,你我也都明白。我们就不用遮遮掩掩了吧。” “哈哈,是吗?”空尘好修养,脸上还是笑眯眯,可手上的动作却快了起来,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空尘手中的佛珠不知什么时候飞了出来,这佛珠一出,他身边的八个和尚一下子就蹦了出来。 敢情这佛珠是进攻信号。只见那八个和尚每人拿着一根棍子,左右四个在空尘和尚边上排开。 没错,这八个和尚就是少林寺的八大金刚。 可见这空尘和尚此次上朦凌峰是费了心思了。 先不说这八大金刚,眼前那佛珠飞的快,而且直接冲着妙人儿而来,看起来妙人儿已经避无可避了,“啊呦”周围的人不由自主的惊呼出声。 人群着急,不过这妙人儿倒也不着急,嘴角微微一翘,袖子一卷,不知何时手中已经有了一把折扇,折扇一打开,那佛珠今日像猫见了老鼠似的,速度慢了,折扇一收,佛珠就须臾转了个方向,又提溜着向空尘和尚飞去。 空尘也不惊诧,伸手稳稳妥妥接着佛珠。 妙人儿哈哈一笑:“空尘大师,你用三成功力测我内力,似乎用的太少了点,我用了四成内力加在了佛珠上,对大师来说,也未起波澜。可见我们也是半斤八两,针尖对麦芒,彼此彼此了。” 空尘也哈哈一笑:“妙首尊深藏不『露』啊,不过不知道我这八位徒弟对你们的相门七『色』子,不知道会如何?” 空尘话里有话,他当然不是指让这几个人打一次群架,意思很明显,妙人儿,你就算和我打个平手,你手下里的人能胜得了我这边的人吗?这个空尘说的对,现在的情形,即便他妙人儿能够对付得了空尘,那谁又能应付得了灵风老道士?道士还好说,可道士们的灵虚阵法可不是盖的。何况现在玄界这边就算大荒派会对付秀衣派、五岳剑派……可『药』门呢?『药』老头可是会随时倒戈的主。 所以……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最起码此刻,真的大斗起来,妙人儿为首的玄界还真占不到什么便宜。 “空尘大师——”江水流最有眼力见,『插』嘴『插』到恰到好处,“各位江湖同仁,稍安勿躁,我们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诸位集结如此多的高手上朦凌峰,潜在渊能不能活过来在其次,他能死一次也就说明能死第二次。我们的目光更应该放在《天残决》和《心眼》能否合二为一,倘若能,这天玄地黄功就成了,这书归谁所有?” 这江水流一言成功转移关注重点,当下人群议论纷纷。 “书自然归妙首尊。”相门的门徒众多,有不少人附和。 “不妥,《心眼》是地黄派的。自然属于地黄派的。”地黄派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支持者也不少。 “呵呵,笑话,《天残决》是天玄派的,神书也是由千书寒练成的,那这天玄地黄功是不是自然归天玄派。” 秀衣派新掌门何出此言?他们不是和潜在渊不共戴天,现在为何帮天玄派说话? 这正是秀老三的狡猾之处,他早就看出玄界妙人儿最忌惮的就是天玄派。果真 此语一出,人群顿时炸窝了。 “不能归天玄派!” “天玄派嗜血,等同于魔鬼!” “天玄派灭人伦,不配有此书。” “天玄派……#%¥……¥&……#%” 七嘴八舌,越说越不堪入耳。好在天玄派没人,唯一传人千书寒还在关内没出来,这些话难听,却没有人反驳,越没有人反驳,谈论着就越发得意了,特别几位喧门的门徒,一个个高声渲染,肆意践踏着莫名山庄的门楣。 见江水流和飞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妙人儿脸上『露』出了难以捉『摸』的笑容,“肃静!”他从位置上一跃而起,停在高台的半空之中。白『色』的长袍被风吹起,一起被撩动的还有背后的长发,衣带飘飘,折扇在手,目光深远,还真有几分仙姿。 “诸位,今日我妙人儿在这里放一句话:自古仙品,有缘者得之。所谓有缘,不是人选书,而是书选人。今日由天玄派千书寒炼神书《天残缺》,书成之时,谁人能得,自见分晓。我们现在不必为此争论不休,说三道四。” 妙人儿这书选人理论纯属废话,仙品神品,自古宝贝,人得了宝贝,宝贝才会认了主人。刚练成神书,自然是无主之书,哪里会有主动认主人之说? 不过妙人儿的另外意思却很有道理,谁能得,有缘人?所谓的有缘人,自然是‘能人’得之,既然谁都想得,到时候手脚下见高低便是。 妙人儿此言一出,众人也就住了口,和尚道士正派人士见妙人儿说大家都有份也就不废话了。 江水流也觉得此次自己颇有胜算,三大长老在加上孤生竹和江南飞羽,还有千书寒,这书逃不出自己的五指山,也不吭声了。 『药』门觉得两边斗个你死我活的时候,也许能浑水『摸』鱼,所以也在暗暗得意。 其他各派见自己也有份争一争,自然也满意了。 …… “咚,咚,咚……”鼓点声声,又开始密密匝匝的敲打起来,鼓声一阵接着一阵,一阵快过一阵。 “呜咪——”朝天的长号又响了起来。 吉时已到,千书寒该出关了。 第136章 归魂(3) 灵池之后的大殿门被打开了,大殿后面的后殿门也被打开了,后殿后面的耳房门也被打开了。 耳房内走出一个人。 不再是青衣玄『色』,也不再是满头乌发。 这个缓缓向灵池的高台走过来的年轻人,紫红『色』的袍子加身,满头白发披散,一直垂倒地上。 他,千书寒,闭关三日内,到底经历了什么? 闭关,‘排秽’和‘清思’似乎没有那么简单,他的人越发显得单薄了,苍白了,轻飘飘的,虽然穿着隆重华服,还是让人感觉到人如纸片。 走过一道门,又走过了一道门,他离着人群越来越近了。 鼓声已经停止了,长号声也停止了,众人凝神屏气。秀衣派的秀老三也凝神屏气。 这千书寒能不能成功实施归魂大法?他能不能把两书合二为一? 如果能,这个天玄派最后的传人就会成为新的神,那么这里谁会容他?妙人儿?和尚?道士? 如果能,谁能杀了他?妙人儿?和尚?道士? 他又会杀了谁?杀他的师父的木荷已经死了,杀他师兄的呢? 那他要杀的人可多了,妙人儿,喧门,『药』门,和尚,道士,三山五岳,难道他要和整个江湖为敌吗?他要和三界为敌吗?他能吗? 即便这个千书寒玄功高绝,成为玄界第一,这张像纸片的人他能打得过空尘和尚和灵风道士,那他能杀得了正在河南少林寺内还有正在修佛的和尚和昆仑山上正在修仙的道士? 他一个小小玄子,即便合了天书,估计也无福消受了。 这样一想,秀老三觉得有了底气,不仅是秀老三觉得有了底气,众人都觉得自己有了底气,底气就来自于人多势众,自古以来,携众可以闹事,携众可以造反。 我等且瞧瞧这千书寒如何能翻天? 千书寒走近了。一步又一步,走的从容。可是,他的眼睛——居然是闭着的。 “他为什么闭着眼睛?” 彩棚里又有人在窃窃私语了。 “怎么闭着眼睛走起路来和睁着眼睛一样?” “玄功是通过眼神发功,千书寒此举很可能正在酝酿功法。” “用眼神发功?破玄功是不是只要挖出他们的珠子就行了?” “那尸体眼睛也是被挖出的。” “潜在渊玄功也是这样破的吗?” “不像话,瞎议论什么?”灵风道长轻咳几声,窃窃私语声慢慢的又安静了下来。 千书寒已经走到高台之下了,满头白发被微风微微吹起,缓慢好像他曾经经历了百年,终于,走到高台下方的正中央。 “咚咚咚!” 又是一阵擂鼓声。 天空突然出来一声闷哼,众人抬头,玄幻之庙后面的主峰之上,一个影子越来越近,几乎从日边飞来,长着一对硕大的翅膀一只大鸟,不是鸟,鸟的身躯,兽的四肢,却有着鹰的眼睛,狮子的嘴巴。 是天骛! 确实是魔兽天骛,魔兽天骛闷哼一声,翅膀收拢,停在了高台正中央,藐视群雄,好像它才是这万物之主。 千书寒在高台之下缓缓升起…… 没错,众人没有看错,不是腾飞,不是移形幻影,缓缓升起,也许是随着气流,也许是蹬着空气。 这是什么功? 武功来说,能飞的就是轻功。 玄功来说,能飞的是移形幻影。 就算修仙成魔成佛,能飞的只有御剑。 还有一些人能飞,借助魔兽之力量,如道家最高仙者黄道子,佛家的乘着仙鹤;以前天玄派的至尊,乘着就是魔兽天骛。 可千书寒,这是什么?难道他让众人看到了一场幻觉? 众人眨了眨眼睛,当然不是幻觉,他们知道招魂大法也是很费功力的,千书寒也没必要把有限的功力花在这些没用花俏上。 灵风老道士却看清楚了,他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一种轻功叫御气,改变自身周遭的空气,让气流托着自己。 只是这种功法遗失很久,这千书寒从哪里得知?又从哪里研习? 不管怎么样,这千书寒是留不得了。 他不仅仅是妙人儿的对手,也许他还会是整个江湖正派的对手。杀之后快,留着必有后患。 老道长已经暗暗下了决心,且不管老道长怎么想,千书寒已经升到了高台之上,魔兽天骛退后,千书寒在两个大鼎之间,香案之后站定。 他的双眸突然睁开。 众人觉得自己心咯噔了一下,不由得紧缩了了一下。 令众人心一缩,那是一双怎么样的眼睛? 有戾气吗?有杀气吗?有霸气吗? 没有。 灵气满满?秋水含春?温柔多情?令人心动? 也不是。 这双眼睛,似乎是空洞的,又不是。似乎是绝望的,也不竟然。有着一些孤独,有着一些情愫,还有一些怜悯和慈悲。 不是怜悯自己,似乎在怜悯众生。 不是万物凋敝而慈悲,而是佛『性』慈悲。 慈悲生灵,优胜劣汰,弱肉强食。 慈悲苍生,庸庸碌碌,虽死而不得安息。 “东边有山,西边落霞,客从北来,是否归家?家中娘子,未过二八,三月垂柳,红颜白发,长吁短叹,咬碎了后跟牙……一身尘土,空空行囊,半把残剑,走不了天涯,归不了家,来客呀来客呀……” 大荒派的琴棋书画放下来长号,掐准时机,一起歌唱起来。 女声悠扬悲凉,这一声声来客呀来客呀的呼唤,竟然是那么动人心弦。 彩棚之内,众人无声,有一些年轻的江湖弟子,似乎被醍醐灌顶了,放下了刀剑,朝着各自的师父一拜,就要往外边走去…… 妙人儿嘴角微微上翘,仅仅是一缕目光,一曲歌声,竟然动摇了人的心神,这江湖人士似乎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厉害。 彩棚内的空尘和尚坐不住了,以为站起来走的居然还有小和尚,他一个眼神,身边的十八罗汉一起拿出了木鱼,咚咚咚…… 木鱼声声!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是《心经》,《心经》一念,琴棋书画歌声就停住了,再也唱不下去了,喉咙里干燥的直冒烟,忍不住咳嗽起来。 “哈哈哈”妙人儿大笑起来,“诸位,很快就招魂了,我们就不再这里斗歌了吧。”话是这样讲,这这样的暗斗,这一局玄子输了,妙人儿输了。 不过好戏还在后头。 一切再归原位,琴棋书画又拿起来长号,和尚们也收起来木鱼。 台上的千书寒用他那双带着一丝绝望,一丝孤独,一丝悲悯扫视了一下众人。转身过去,走向了天骛。 天骛又闷哼了一声,向后退了几步,可它也不敢再退了,已经后面已经没有位置可退了。千书寒走向前,天骛低下了头,把他那硕大的脑袋伸到了千书寒前面,千书寒伸出手轻轻抚『摸』天骛的头。 妙人儿知道,这是招魂大法的第一步,这叫“抚兽”,传说中,天骛若打开噬魂之所将会承受巨大的痛苦,所以在这之前,他的主人要给足它安慰。 “抚兽”过后就是“献宝”。“献宝”就是把残魂寄居之物献上去。“献宝”之后是“托身”,接下来是“出窍”,“归魂”,“复生”。 这招魂大法最凶险是在于“出窍”和“复生”,功力浅的不能出窍倒也好,最怕的是施法者“出窍”了,残魂也各归其位了,却“复不了生”。 如此一来,施法者将会魂魄不全,成为活着的残魂。从此以后,六神无主,疯疯癫癫。 而此次的招魂大法除了这些步骤,还有一件事情要做,那就是‘归魂’之后,还要‘合书’;千书寒要用心法把这俩书合二为一。 这书能不能合?这法事能不能成? 妙人儿还在微笑,笑得意味深长……空尘和尚和灵风道长也在笑…… 让他们笑吧。台上的千书寒已经做好了“抚兽”,退到高台一角,整个台面都让给了天骛。 那魔兽通体通红,魔兽长得本来另类,这一下子变红了以后,看起来更瘆人,感觉他的肚子里有火焰在燃烧,烧的它整个身体都发红,甚至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火腥味,这火焰似乎把皮肤都烧透明了。 从外面通过透明的皮肤往里面看,心肝脾肺都是通红通红的…… 两边彩棚里的人鸦雀无声,都屏住呼吸。 突然,星火全灭,眼前的天骛不见了…… 高台之上,出现了一条悠长悠长的长廊,长廊边上有无数的个窗户,这些窗户一层一层,层层叠叠,一直往上,一直往上,直通天宇…… 这些数不清楚的窗户上,有些是空洞的黑暗,有一些是却拥有明亮的『色』彩,一些映着模糊影子,还有一些映着清晰的头像;更多的窗户上影像,残缺不全。 最下排的最中央好像是个孩子,脸只有半边,挂着无邪的笑;她的边上有个中年男子,机体正在腐烂,可男子并不知道,伸出手来,往脸上抓下一把腐肉;往上走第三排,有个一半透明一半清晰的影子,模糊之处一片混沌,清晰之处能看到年轻男子的半个躯干,血管清晰可见,只是这些血管偶尔会爆裂,爆裂开来,血不断涌出;他的隔壁有个干瘪的老太太,豁口,拿着一根类似麦秆在不停的吸,还『露』出满足的笑容…… 这就是噬魂之所!千百年来,这些到处曾经逃离附身在人身上的残魂被收集于此,相互折磨,最终消失在太虚…… 第136章 归魂(4) “抚兽”完毕,该“献宝”了。 妙人儿微微正『色』,拉了拉衣服,正要打手势,‘嗖’的一声,高台之下的江南飞羽和孤生竹一起抱着棺材,飞上了高台。 忘记这茬了,千书寒还要为他们的师兄师姐招魂。 妙人儿不禁想笑,这千书寒八成是痴了,莫天雪和潜在渊难道是为这两书而死吗?为情而死才是真,『自杀』的人难道还会对生有留恋?留着残魂在世间徘徊不肯去?他们即便有残魂,聚英池才是他们的归属。 且不论妙人儿怎么想。按照招魂的规矩,这两具尸体被安放在大鼎边上,千书寒在他们边上各点了两只蜡烛,那两只蜡烛发出幽幽蓝光,好像鬼火。 安放完毕。 灵池后面的大殿门再次打开,接下来是中殿,接下来是后殿。从后殿闪出一个人,此人一身素白,发髻挽起,未着一发钗,脸很素净。 是江南芷影。 芷影平日里爱穿红戴绿,涂脂抹粉,再加上柳眉杏眼,一看就是天生富贵,粉面不怒而威,从来没见她如此素净,这样素净的她有了一种别样的婉约,这种婉约不是天生的,更像繁华过后的落魄,姹紫嫣红退去后的苍白,让人有一种想唏嘘的感叹。 妙人儿心不由自主的揪了一下,生疼生疼的。 江南芷影推着‘琥珀’。 ‘琥珀’晶莹透亮,里面的人清晰可见,大红罗裳,满头青丝忖着一张白皙的脸。 “琥珀”一推出,两边彩棚里的人又坐不住了。 “这是什么?‘空蛹’吗?” “里面的人是谁?黄易的老婆?妙仙儿?” 坐着妙人儿边上的妙仙儿皱起了眉头,但她不想去澄清,让青辰当妙仙儿挺好,她不想成为寡『妇』。 “善战,善战,天下奇宝,暖玉之床,果然非一般俗流。”空尘老和尚识货,此言一出,人群议论更加激烈了。 “暖玉床?女娲的神物?怎么会在这里?以前不是那个天玄派的颜兮用的吗?” “千书寒把这暖玉棺材推出来做什么?” “这妙仙儿就是跟千书寒私奔的,献出了颜夕珠变成了‘空蛹’,估计千书寒想救她。” “这天玄派的人还真是。从莫天默开始,师徒*的,婚外私通的,兄弟相残的,还有这千书寒拐带寡『妇』的。” 说这话是秀衣派的秀老三,这秀老三已经笃定这天玄派现在只有千书寒一人,‘天残地缺’神功已经解,他已经翻不了天,现在可以随意践踏,最好践踏成潜在渊一样。即便这样,也难解他的心头之恨。 “就是,就是,中原到江南,有一本书叫《天玄孽情传》,说的就是这些事,各大茶馆酒楼都说书人传道,挺受欢迎。”有人附和,有人补充。 众人嘿嘿,暧昧的笑起来。 这些声音不响,大部分交头接耳,可惜高台上的这几个人耳朵都很尖,距离虽远,听不大清楚说什么,但大致也能猜到内容。 千书寒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已经盘膝坐在香案上,双目紧闭,玄子们都知道,这叫凝神,在‘出窍’之前必须要做的工作,这会儿最忌讳被打扰,可他明显被打扰了,眉心紧锁,眼皮内眼球在高速旋转,发髻边上,额头上泌出一层细汗。 这样下去可不行,江南飞羽和孤生竹交换一下眼『色』,孤生竹一跃而下。 这孤生竹身法就是快,一下子就站在了那些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鼠辈面前。 孤生竹展颜一笑,这孤生竹长的美,突然来了个这么灿烂的笑容,这人群一下子住了嘴,一脸错愕的看着孤生竹。 “嘘!”孤生竹把两个手指头放在嘴上,“你们知道长舌『妇』的下场吗?”孤生竹伸出舌头,做了一个舌头打结的动作,双眼一白,“明白了吗?” 彩棚里的那群聒噪的人脸白了,接下来红了,还有几个小年青傻兮兮的跟着说:“明白了。” “还有——”孤生竹伸手指了一下妙人儿边上,“那位才是妙仙儿,现在已经是地黄派的护法,千书寒的女朋友叫青辰,记住了吗?” “记住了。”几位小年轻一脸笃定,“记住了。” 很好!孤生竹转身,又是一道光影,也许只用了一秒,他又重新站在了高台一角。 灵风老道长眯起了眼睛,这个孤生竹也是个人物,不简单,不可小觑。 江南芷影已经抱着‘琥珀’上了高台,把‘琥珀’搁在香案前方,再向前放置了一个香炉,三枝香点起,三股轻烟婷婷袅袅升起…… 彩棚内的和尚有一些纳闷,这天玄的归魂大法怎么也点香,怎么和寺庙里求鬼神一样? 这些和尚不明白,这香化为烟,这烟可以通气息,气息如果记载着玄功,那就可以通灵魂,通阴阳。 香点完了。江南芷影扫了一下两边的彩棚。 彩棚内:右边,灵风道长正襟危坐;空尘和尚转着佛珠念佛;衡山派掌门张衡目无表情,秀衣派的秀老三斜靠着,一派看戏的劲头…… 左边,妙人儿面带微笑直直的看着她;妙仙儿因为被孤生竹指出,撅着嘴巴,满脸不高兴;『药』老头目无表情,一边端着茶杯正在喝茶;爹爹江水流则一脸紧张,接下来的吵闹子、地黄派掌门,一个个仰着头,正在翘首等待着…… 江南芷影一跃而下,走到了江水流的位置,想了想又折了回来,在妙人儿身后坐了下来和相门七子之首红衣并排。 妙人儿似乎很满意,手往后抓住佳人的小手,那双小手冰冷,手心都是虚汗。 她这么紧张?她在怕什么?担心千书寒吧。 轮到妙人儿出场了。 妙人儿站了起来,走出了彩棚,两边的人目光一下子聚集在他的身上。他知道,他们不是受他的风采吸引,他们都是在想看看这天下奇书《天残决》和《心眼》。 两边的鼓点又敲了起来,‘咚咚咚’;长号也吹了起来,一声声‘呜咪’;相门的红衣飞了出来,紧接着江南芷影也飞了出来,红衣停在了妙人儿左边,江南芷影停在了妙人儿右边。 红衣有一些诧异,这不是预先约定好的,事先约定妙人儿出来‘献宝’,以防万一,由红衣保护,这红衣是相门七子之首,七『色』子中唯一的一位女子,武功玄功最为高绝,由她贴身保护妙人儿最为妥当。可江南芷影又是为什么? “首尊,这——” 妙人儿手一扬,罢了。原来如此,不是担心千书寒,这个时候站在他身后,是为了防止他使诈,这江南芷影担心什么,担心自己用假的《天残决》和《心眼》,李代桃僵吗? 又是一阵揪心,罢了罢了。 妙人儿一个腾飞,上了高台。紧接着红衣和芷影也一个腾飞,上了高台,继续站在妙人儿一左一右。 灵风老道士微微蹙眉,这妙人儿做事情还真滴水不漏,这么严密保护着,我们怎么下手?看来只有等两书合一了。 站在‘琥珀’之前,妙人儿从怀里掏出两本书。 两本书一样的漆黑,羊皮封面,边角微卷,硕大的烫金字闪出一道金光。这回儿彩棚里的人都不再是随意散漫的坐着了。一样伸长了脖子,紧盯着高台之上不放。 妙人儿把《心眼》交给了红衣,把《天残决》交给了芷影。 “有劳两位女士催动了。” 说完,从台上一跃而下,向自己的位置走去。 彩棚内的如此众多的玄子肃然起敬,都说妙人儿觊觎两书多年,看来虚假,这妙人儿何等的光明磊落,说‘献宝’还真献宝了。 在这彩棚之内,起码有一半的玄子都对妙人儿此次为奇书安魂的目的怀疑,更多的人认为妙人人不过是借着归魂大法,让千书寒自毁功力。 这样想的,不仅仅是江水流,『药』门,连江南芷影也这么想。 因为千书寒是天玄派最后的传人,千书寒死了。这位首尊才当的名正言顺,拥有这两本书也名正言顺。 可现在,他如果真的把这两本书献出来,这个事情就另当别论了。 红衣和芷影不敢耽搁,两人也盘腿坐下,分别坐在千书寒两边。 两人一起打开书本,那漆黑的封面一样闪出一道金光,两人正要催动两书。 “慢着”孤生竹突然叫了一下。 两位女子一起看向孤生竹,台下的人一下子就炸了窝。 “怎么回事?” “书难道是假的?” “这孤生竹搞什么鬼?” 香案上的千书寒额头更多的汗溜了下来,后面的摄魂之所也忽闪忽闪,看来这千书寒又被干扰了。 “等一下,让我架起春花秋月——我要看看这两本破书里面到底有没有残魂在。” 此话有理,这事情不是孤生竹想看,下面的和尚道士还有江湖术士都想看,如此这般装神弄鬼,这天玄派的已经消亡了几百年归魂大法确有此事,还是子虚乌有。 其实孤生竹的目的倒不在于此,那一日,千书寒闭关,他亲眼看见一个古老的白花花的影子飘了进去。 他不放心,他要用春花秋月监视整个归魂大法,他不能让哪只狡猾的残魂钻了空子。 妙人儿轻蔑一笑,这个孤生竹,怀疑一切吗?“让他探吧。” 既然得到首尊的首肯,孤生竹从台上飞了下去停留在半空之中。 “哇哦”人群一声惊叹,这孤生竹的移形换影也很了得。 孤生竹这会儿没有炫耀,也没有怠慢,他似乎集中了所有的功力。他要用一场浩大的探魂术,探寻整个场子所有的灵魂,不管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还是要借尸还魂的…… 第137章 归魂(5) 紧闭双眼,一刻钟后又豁然张开,双掌从胸口推出,目光居然在双掌之中聚集,形成一个透明的水泡。 这透明的水泡逐渐变大,越来越大,越大越透明,越稀薄。 人群屏住呼吸。他们还没看过孤生竹的探魂术,据说这个春花秋月像『妓』院的名字,却能探寻到所有的灵魂,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 人群已经忘记了高台上的千书寒,目光紧紧盯着孤生竹。 孤生竹的透明气泡已经直径已经达到百米,漂浮在空中,这气泡壁稀薄的几乎可以忽略。 突然,地面上传来一声“啊”惨叫。众人目光转移,地黄派掌门还有一个衡山派首席弟子倒在了高台柱子边上。 他们口鼻都是鲜血,瘫软在地,奄奄一息。 妙人人也站在他们边上,他手里的折扇还有一些残血,看来是他出的手。 “这两位乘者大家不注意,试图夺取奇书。奇书合成之前,谁若破坏归魂大法,犹如此二人。” 妙人儿这扇一挥,扇子里飞出两片叶子,叶子直接『插』入地上两个人的咽喉,两人双眼翻白,瞬间毙命了。 “阿弥陀佛,善战,善战。”空尘大师念了一声佛号,他手中的念珠转的更快了。 “看!”不知谁又喊了一声。 天空中,那孤生竹的气泡已经大了无边,笼罩了整个场地。 “下”一声断喝,整个气泡向下,把整个场子笼罩在气泡里面,众人我看看你,你看看我,不知道在这样的气泡里面,是否有危险。 “大家不必惊慌。”灵风道长站了起来,“这是孤生少侠的一片心意,在这里面,我们能看到残魂,即便有什么残魂逃逸,大家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既然道长发话了,众多江湖人士似乎也安静下来。 另外一边的玄子则早知道探魂术的妙处,他们依旧翘首以待,看来他们更在意千书寒和那两本书,这孤生竹没他们什么事。孤生竹满头大汗的撤了下来,几个跳跃,跳到了玄幻之庙后面的朦凌峰主峰上。 他要在那边清静的发功,只有这样才能维持如此浩大的探魂术。 孤生竹离去了,鼓点又敲了起来,众人的目光转移看向了高台之上。 高台之上,千书寒依旧闭着眼睛,不过他的额头上好像没什么汗了,也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怀中竟多了一把琵琶。 鼓点停止,琵琶声起。 这琵琶声,非常的缓慢,半天才出一个音节,弄的人心里没上没下,没着没落的,忐忑不安。众人正要探究什么回事。 这琵琶声却变得悠扬。声声慢慢,娓娓道来,徐徐动听。琵琶弹得妙处,渐入佳境,左右的红衣和芷影两位女子翻开了天书书。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芷影首先催动。 “颜夕有珠,灵池扬沸,十八方士,抱残守缺” 红衣接口。 一道强烈的绿光从两书中冲天而起,直充天宇,天宇之间好多字符在游走,这些字非字,符非符的在空中燃烧……瞬间化为灰烬又掉了下来。 两位女子似乎被定了神,两张嘴不停的一张一合,发出的音节却听不出什么意思了,更多的字符从书上游走下去,升到天空之中,这些字符好像在讲一个故事,又像在讲一个传说,故事还没讲完,传说也当不了真,这些字符在空中熊熊燃烧,瞬间又变成灰烬掉了下来。 如此反复,反复不止。 终于,红衣两眼朦胧,念到“……终于终兮,始于莫名” 芷影双眼含水,念到“……彼此彼兮,终成大荒!” 脆裂一声,琵琶声一变,金戈铁马生突然响起,千书寒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变成了蓝『色』,蓝如海,深沉,静谧。 彩棚内的人都停止了动作,一动不动,目不转睛,他们怕,他们怕眼睛一眨,就风云骤变,错过了好戏没关系,不小心丢了『性』命就枉然了。 这是“托身”吗? 接下来岂不是是要“出窍”了。 那什么时候合书? 琵琶声一转,千书寒的眼睛『射』出了两道光,光居然能顺着琵琶音符跳动,跳动着,跳动着。 随着音符,千书寒开始高歌:是一首偈语。 “来若春风,如切如磋;去则抽丝,如琢如磨;起于微末,势成破竹,朝若细雨,暮已磅礴;” 偈语一出,红衣和芷影手中的书一起腾飞而起,这偈语好像是指挥官一般,根据这偈语指示,无数的字符在空中重组,一会儿工夫,字符各就其位,形成一页,又有一些字符各就其位,形成另外一页,转眼之间,密密麻麻在每一页中码好,空中又形成了新的一本书。新书合拢,这会儿不是羊皮漆黑的封面了,而是银灰『色』的,上面烫金大字,赫然显示《天残缺》三个大字。 “哇哦”人群一声惊叹。 原来‘合书’是这样,两书由偈语指导,重组成新书。这么说来,《天残缺》已成,练了此书,是不是就修成绝顶玄功‘天玄地黄’?那现在是不是…… 和尚给了道士一个眼『色』,道士们给下面的人一个眼『色』……彩棚突然飞起,破裂成无数碎片,人群一下子涌了出来,按照一定的顺序排例好了,密密麻麻的,这些人准备夺书了吗? 对面的玄子似乎有一些惊讶,大家都转头看着妙人儿。不知道他们的首领妙首尊有何反应。 妙人儿一点反应也没有,淡定的喝着茶,继续看着高台之上。 高台之上,千书寒已经接住《天残缺》 把天残缺放在了‘琥珀’之上。 他现在准备要‘出窍’了吗? 和尚道士以及江湖术士队形排列好了,又是和尚给了道士一个眼『色』。灵风道长说了一句,大家推出功夫罩。 这个功夫罩和玄子防护罩是同一原理,是用于防守。这些和尚道士江湖术士要干嘛,不是夺书吗? 妙人儿这会儿也放下来茶杯,一掌推出,上面的彩棚也瞬间化为尘土,尘土落尽,这妙人儿真不简单,这次这样的小把戏,妙人儿胜了。 “玄界玄子,使用防护罩。”妙人儿轻飘飘说了一句, 玄子们虽有不解,不过看这情况,还是依言而行比较妙,陆陆续续推出的防护罩。 和尚道士江湖术士的功夫罩基本上和门派功法有关,一个门派一种颜『色』,队形也是按照门派排的,从高空俯瞰,好气派的花灯会。 而玄子们的防护罩都是红『色』,这是因为玄子们功夫基本上源于天玄,而天玄派以暖功为主,以自身热量为基础,所以都呈现出红『色』,功力浅的,淡红,功力深的,鲜红。玄子人数不多,一字排开,比起和尚道士们的阵法,就有点寒酸了,充其量就像一串深浅不一的红『色』灯串。 大家好像都准备完毕了。千书寒收敛了目光,他的瞳孔由蓝『色』开始转黑,黑『色』又转红,整个人从实体似乎在变成虚体,千书寒不见了,幻化成白影子。 这就是“出窍”了?功夫罩防护罩内的人群睁大了眼睛,连眨都不敢眨一下。 高台江南飞羽看的真切,心里一惊,怎么是白『色』?听孤生竹说过,活人的灵魂应该是艳红『色』的,千书寒怎么会是白『色』的呢?难道他死了吗? 江南飞羽心里吃惊,他的防护罩也微微淡了一点,对面的江南芷影防护罩也淡了一点,看来芷影也有疑虑了。 两人正疑虑着。香案上千书寒又一晃眼,变成了殷红『色』的红影子了。 这会儿,他的灵魂彻底出窍了。 场地上那些灯泡里的观众们盘膝而坐,鸦雀无声。除了运功维持功夫罩,还想看着高台之上的归魂之术,他们已经没有功夫聒噪了。 妙人儿站着那里,在鲜红『色』的防护罩内悠闲的摇着他的扇子,颇有几分鹤立鸡群的味道。 而空尘和尚和灵风道长则在暗叹:这孤生竹春花秋月真是好啊,连魂魄都能看的如此真切,这样的玄功学了确实可以纵横三界,看来这玄界不灭是不行的了。 不管台下的人如何各怀鬼胎。 高台上的千书寒按照古老的步骤一丝不苟的进行着。师姐师兄,你们在哪里?青辰,你又在哪里? 一下子好像找不到痕迹。先让我释放这几百年被《天残缺》禁锢的残魂吧。 五百年了,生有何欢?死有何惧?这样魂魄为何如此留恋尘世? 书翻开了…… 不知从哪里飘来一阵风,阴冷阴冷。 天黯淡下来,好像要下雨了,三月的天气说变就变,一大片乌云从西边涌起,滚滚而来,一下子铺天盖地,笼罩四野,整个天宇暗了下来。一道光爆裂而下,闪电刚过,“啪啦’一声,天仿佛蹦裂了,‘轰隆隆’雷声滚滚,一下子无数线条形雨水从天而下,暴雨如注。 暴雨淋不进防护罩功夫罩,里面的人却听到外边中噼里啪啦的雨水声,还有那雨水顺着防护罩流下,视线微微有一些模糊。 模糊之间,高台之上的《天残缺》好像被翻开了,一只白『色』的影子飘了出来,还没飘远,噬魂之所跑出一头浑身通红的天骛,一下子白『色』影子被拖了过去,一个漆黑的窗户亮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在里面不停的挣扎。 又有一大批的白『色』影子从书中飘了出来,那天骛来不及拖走。好几个只白影子从高台上俯冲下来,直接冲下了第一排的‘灯泡’…… 第138章 复生 第一排是衡山派的人,此派特点硬功夫不错,但软功似乎弱了一点,他们的功夫罩基本上都是透明的白。 找道理说,他们的内功最弱,应该靠后一点。可他们不识相,强烈要求靠前一点,他们以为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会倒好,最先被这些几百年的‘老鬼’攻击。 那些白影子似乎没头没脑,直接冲着人过来,压根没想到什么功夫罩,叮咚一声,有一些马上变成一缕青烟消失了。里面的衡山派年轻的弟子脸『色』煞白,看来被吓得不轻。 消失了的白影子,那是弱的。有几道白的发亮的影子,就不是那么好对付了。“嘭,嘭,嘭”的一声,几名衡山派的弟子功夫罩被破了。“啊”的几声惨叫,几个人倒了下去,人倒了也就罢了,还没着地,人又站了起来,重新站起来的人就不太像人了,脖子歪斜着,眼睛直勾勾的,这些倒也罢了了。可人却越来越高了起来,两只脚慢悠悠了居然离开了地。 “不好!”秀老三有一些见识喊道,“这些人被附魂了。” 此言一出,“众灯泡”一下子退了好几步,整个灯阵后移。后退的动作慢了一点,被附体的衡山派弟子速度却快了一点,又有几只飘了过去就往功夫罩上的横冲直撞,又有几个功力浅弟子功夫罩被冲破了,几个弟子倒了下去又站了起来,歪斜着脖子,眼睛直勾勾地…… 三个倒了又飘了起来,五个倒了又飘了起来,十个倒了又飘了起来……中招的人越来越多。 “哗啦啦”又一道白光一闪而下,在闪电的映衬下,这些被附体的弟子都长着一张苍白的脸,除了眼神直勾勾的,嘴角上还挂着一种笑,这笑有点莫名其妙。仔细一看,居然不是在笑,而是脸部的肌肉在扭动,有一些脸部肌肉居然已经挂了下来。 很明显,这些衡山弟子承受不了这些百年才残魂的侵蚀,肌体开始腐烂。这就是说,这些人活着肉却开始腐烂。即使等一下能驱走残魂,他们也恐怕难以活命。更可怕的是,这种腐烂还会传染,所以一个功夫罩破掉后,人转眼就变成就变成这半人半鬼的模样。 眼看着被侵蚀的人越来越多,衡山派掌门忍不住了,一面带着弟子后撤,一边向灵风道长求援。 灵风自然想救他们,如此速度传染下去,别说和玄子门斗,自己人就被这些残魂吞噬光了。但他又不想本派出手,去救无用的衡山派,徒增无谓的消耗。 但衡山派掌门一声声催紧,灵风道长眉头一皱冲着妙人儿大喊:“妙首尊,你这个是观礼场还是杀人场,你让千书寒放出这么多残魂意欲何为?” 妙人儿微微一笑,也不反驳也不承认。手中的扇子朝着台上扇了三下,三道光直接『射』下了台上的噬魂之所 那噬魂所好似受了打扰或者是受到了鞭挞,从噬魂所里居然一下子跑出来几十只浑身通红的天骛,这些天骛从台上狂奔而下,拖着了若干条白花花的影子,影子发出异常凄厉的叫声,但也无济于事,后面十几个窗口灯又亮了,里面又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影子在晃动。 残魂被拖走了,飘在半空的衡山派弟子掉了下来,在地上翻转打滚,异常痛苦。有几个功力强一些的,一阵干呕之后慢慢恢复元气;中招较久的和功力浅的在打滚抽搐不动了;还有一些命虽保住了,可皮肉没保住,脸部一片血肉模糊。 衡山派掌门带着这些弟子从前面撤了下去,一个个白白灯泡抬着*的弟子从暴雨中渐渐远去。众人静默着看着这些人,不知道是为他们庆幸还是遗憾。 “呜——咪——” 不知道什么时候,高台两边的格子站了两排吹长号的乐手,长号声音响起,人们的目光再一次投向了高台。 噬魂之所也不知道什么已经收起来了,天骛蹲在千书寒边上直喘粗气,好似已经累极了。千书寒用手抚『摸』了一下天骛的头,天骛冲天而起,一下子就消失在后山的悬崖之间。 千书寒盘腿坐在香案边上,双目紧闭,双手在胸前,《天残缺》已经合上,银灰『色』的封面在夜『色』下显得异常的白。两盘红衣和芷影各站一旁,表情肃穆。但两人拿着武器的手经脉清晰可见,可见两人都十分紧张。 归魂结束了?书中的亡魂都被没来了?那么现在《天残缺》就是…… 台下的人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灵风道长和空尘和尚也似乎做好了准备,它们的功夫罩从深红变成深紫『色』。 “看,看,快看!”不知道谁喊了起来。 众人顺着手指方向看过去,透过防护罩,透过密密麻麻的雨帘,那千书寒的头顶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两道影子,一个是红艳的,一个却是白花花的。 人怎么有两只灵魂? 难道三魂六魄分裂了?和他的师兄一样? 香案上的千书寒脸上居然『露』出了笑容,这笑容诡异的很,完全是一幅阴谋得逞,得意非凡的样子。 妙人儿显得也很紧张,他后面的玄子一排排的站了起来。 其他人各个都伸长了脖子,生怕突然发生什么,自己错过了, 银灰『色』的书竟然自己翻开了,发出耀眼的强光。 “倏”的一声,千书寒头顶红影子竟然都钻了进去…… “这是做什么?” “千书寒的灵魂又出窍了?” “千书寒被这本书吞了,成了书中新的奴隶?” 议论纷纷,说什么都有。 关键时候还得关键人物出来,妙人儿飞到了高台上,背后披风缓缓地落下。 “诸位,这个安魂已经完成。千书寒现在要做的是去找他的师兄师姐,他一直认为他的师兄师姐的残魂留在此书内。” “不能去找让魔头复活!” 又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杀了千书寒!”这回儿声音清晰,是秀老三的声音。 妙人儿微微一笑,手上还没有动作,江南飞羽却已经出手了,飞花剑已经护在了千书寒的前面。江南芷影更直接,用自己整个身体把千书寒挡得严严实实。 “哈哈哈,”妙人儿哈哈大笑起来,都笑出眼泪来,“你们俩人可真是我的至交好友。你们怕我杀了他?让他的魂魄回不了肉身?” 芷影和飞羽没有搭腔,也不准备搭腔。 “很好,很好。红衣,你去!”妙人儿的笑容已经收回。 红衣没有迟疑,直接过去把台上的‘青辰琥珀’推了过来。 推青辰过来做什么?飞羽和芷影疑『惑』,兄妹俩人虽不知道妙人儿要做什么,但现在千书寒最需要保护,容不得半点闪失,他们暂时也只能按兵不动。 ‘琥珀青辰’被推到了香案前,千书寒还坐在香案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整个人如泥塑木雕一般,他的双手还捧着《天残缺》。 江南芷影和江南飞羽正挡在香案的前方,他们看着红衣把青辰推到了自己的前面,更更加莫名其妙。 “让开!”妙人儿发话了,语气中不容一丝质疑。 江南芷影和江南飞羽对视了一下。 妙人儿火了:“你们不是想保护千书寒的肉身吗?还有什么比呆在‘琥珀’之中更安全?” 江南芷影和飞羽一下子明白了妙人儿的意思,两人闪到两侧。 台下的灵风道长和空尘和尚似乎也明白了过来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夺书,杀千书寒!就在此刻。 这两个老头子,动作比思想还快,两个人也飞上了高台。 “让我们也帮帮千书寒少侠吧。”空尘和尚笑眯眯,整个脸庞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慈祥。和尚动作快,武功也高,飞羽和芷影根本不是这两个人对手,和尚的佛珠围着芷影和飞羽滴溜转,两个人都已经穷于应付,根本顾不上千书寒了。 另外一边,灵风道长则一步步走近妙人儿,红衣则站在妙人儿的后方,保护着的妙人儿。 而台下,随着灵风道长和空尘和尚腾空而起。这些江湖侠客们似乎收到了总攻的集结号,七彩灯泡一下子围住了白灯泡。 和尚道士众多,玄子的明显不够用。每个白白的防护罩边上都围了好几个七彩灯泡,江水流和三大长老也陷入了其中。 “诸位,残魂已经被收,我们不需要功夫罩了,集中精力摆阵法。” 还是秀老三的声音,这秀老三比他们的两位师兄有头脑多了,他的一阵提醒。场内的众人一下子摆出了好多阵势。 很明显,这些阵势他们都是演练过的,专门对付玄子们的,看起来这一切都蓄谋已久。 众玄子似乎对此等变化有一些不知所措,他们纷纷向自己的掌门方向靠拢;只有『药』门还纹丝不动,他们在看戏,或者说他们在等渔翁得利。 台下的变动自然也逃不过台上人的眼睛。只是这一刻他们知道迟早会到老。 灵风道长有一些得意,“妙首尊,没了木荷你,你是不是感觉春风得意?” “哪里哪里,好像是道长更加轻松。” “哈哈,这么说来,妙首尊,我们以前合作的挺愉快的,为何今日也不合作一下?” “怎么个合作法?” 妙人儿眉『毛』一挑,他也很想天天灵风道长现在所说的合作法。 “你们玄界,这天玄派如同妖术,妖不能不被灭的。可你们相门不同,你们是生意人。应该明白和什么样的人合作更有利。倘若你把《天残缺》让武林共享。我相信江湖或者说整个世界没有谁会再提灭玄倒玄;宫里的差事你们也可以继续做。你们相门,我相信会越来越庞大。” 妙人人微微一笑:“这听起来似乎很诱人。” “除此之外,我们和尚和道士还愿意为首尊效犬马之劳,一些不统一的声音也帮你们统一了。” 灵风道长的意思很明显,你们玄界不听你妙人儿的,比如大荒派,比如『药』门,我们都帮你摆平了。只要你把书给我。 妙人儿的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道长,你也这么好的打算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们可以开个房间私聊啊。可现在似乎是兵戎相见了,怎么感觉有一些威『逼』的意味?这姑且不说了,你把我妙人儿当什么人了?”妙人儿目光一冷,语气中带着几分威严,“你让我出卖玄子帮助你们这些伪君子?你们能干得杀人越货的事情,未必见得我也能干得!” 灵风道长被这突然的正气说得脸一红,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恼羞成怒:“好,好,好!妙首尊不愧是妙首尊,到现在还喜欢围着遮羞布!” 道士话音未落,动作更快,长袍带风,直接向香案卷去。他的目的直接指向《天残缺》,长袍还没触及到,手却像受了重伤一般缩了回来,脸『色』瞬间变成焦土。众人看见灵风道长出手了,以灵风现在修为,应该没有人拦住他。可为何又缩了回来?空尘和尚离他最近,看得清楚,那书似乎有妖邪,有什么东西突然伤了道长。果不其然,灵风道长的双手已经变黑,而且嗤嗤地冒烟,看得出疼痛异常,幸亏这道长修为高,硬是没发出一声喊痛。空尘和尚也无心和飞羽兄妹纠缠了。奔向道长,“道长,怎么啦?” “这书是魔!” …… 第139章 复生(2) 尽管自己头脑一阵眩晕,千书寒还是很清楚,自己已经没有实体了。 现在不能跟着旋转的车轮,也不能跟着飞翔的鸟,更不能跟着风。步履沉重,甚至能听到自己的急促的呼吸。 但这次‘出窍’却和江南小院时候‘出窍’完全不同。 这是曾经约定好的,现在也该履行了。 千书寒跌跌撞撞往前,走得犹犹豫豫,好似有一个人在推着他走,又有一个人在拉着他回去。走三步退两步,终于还是到了门的前面,门是柴门,残破,月光之下,有有一些清冷,有月光吗?千书寒抬头看,是有月光,记忆中的月光。他笑了笑,他有一些想不通,为什么是柴门,她不是很爱繁华,一直喜欢花红柳绿的吗?为何记忆中老是住在这样冷清的地方? 千书寒举起手刚想敲门又放了下去,举起手又放了下来。 民间有这样一个关于地狱的传说,说人死后会一直重复死前的最后一个动作,被石头压死的会一直反复被石头压死。 看来这个传说也不尽完整。这一世原来还是会重复前一世一切,永不休止。 想到此,千书寒长长叹了一口气。叹息后又不由得哈哈地笑了起来,他在笑自己的忸怩和迂腐。罢了,罢了,举起来手,刚要推门。 一阵熟悉的素琴声从里面出来。 “雨打芭蕉声声,夜漏催着残更;红烛燃尽,调在弦上曲难成;一杯煮酒温了又温,几招新式拆了又分;换我等,等着箫声和着雨声,等着素手扣着柴门…… 老调,尽管动听,尽管哀怨,只是兴不起内心的涟漪了。 琴声知趣,戛然而止,“吱呀”一声,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个人。 长发如瀑,明眸皓齿,眉眼竟如莫天雪毫无区别,只是眉宇之间多了一些傲气,少了一些柔情。 “颜兮……” 千书寒不觉地呼出声来。 “师父,我终于等到你了。” 美人展颜,果真美不胜收。千书寒定了定心神,果然如此,看来功败垂成就此一举了。 “颜兮……”他低呼一声,迎了上去,紧紧握住颜兮的手,尽管是在意识上,但感觉还是那么真切,那双柔荑美妙无比。 “师父……你终于来了,你终于回应了我的呼唤。” 呼唤?又是这种声音,续续断断,支离破碎的的声音传来,有时遥远的好似就在天边,有时切近的犹在耳畔。 师父,我在地底深处,我在深海之源。我在天边之遥。我在阿鼻地狱。 无穷尽的残魂,无尽头的思念,说不出口的悔恨,我该如何自处? 师父,无前世,无来生,无实体,无灵『性』,只有残缺的,废弃的,模糊的,可我还记得你。你的灵犀一剑,你的圣兽天骛,你的一粥一饭,你的一花一草,你的一寸一尺,你的一丝一缕,你的一颦一笑,你的一叹一息。 师父,你让我看着你,看着你在红尘中受尽磨难,看着你庸庸碌碌,看着你被无视,被轻视,被鄙视,而我却无能为力。我只是一缕残魂,残留在你的残卷中残魂,我还要看多久?忍多久? 原来,这就是让自己痛苦不堪的源泉,在‘天残地缺’里,日夜折磨着自己的,这里才是源头。 千书寒看着眼前的美人,这位酷似师姐的美人,双眼之中有着久别重逢的喜悦,有着苦尽甘来的甜蜜,有着深情款款的期待,还有着…… 千书寒不忍再视,再多看一眼,或许会沉沦吧。 “‘琥珀’之中,也有你吧?”千书寒转移话题视线,故作轻松,好似不经意地的问。 颜兮双眉微蹙:“‘琥珀’?那是你我的床,我怎会舍得离开?” 千书寒沉默了一下,不做回答,转而环视了四周一下,柴门之内什么都没有,就一盏灯,一架琴,一把剑,一杯酒。 “师父,这是你为我造的空间,也是我的牢笼,你在找什么?” 千书寒收回了目光:“千书寒安魂,纠缠你的那些小鬼都驱除了。” “难为他了。” “这里没有漏网之鱼吗?” “有——” “有?”千书寒眼睛一亮。 颜兮朝着挑了挑灯芯,“出来吧。” 从虚空中又走出一个人来,看身形还是个女子,只是女子低着头,看不清容貌。 “此女子情怨并不比我浅,所以千书寒的安不了她的魂。” 千书寒心中暗想,情怨比颜兮还深,除了师姐还有谁,他心中窃喜,表面上尽量不动神『色』。 “既然如此执着,也是你我同类之人,带走吧。” “那是自然,她是信使。她会带我们出去。” 那被叫信使的女子走了过来,还是低着头,只是她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灯笼。灯笼之内发出幽幽的蓝光。 在地狱,自然是地狱之火才能指引。 千书寒会意,跟着信使出去。颜兮也站了起来和他并排走。 千书寒与颜兮有过两三次交手的经验,前两次,他都把她当作了莫天雪。自己的整个感觉就像中了一场幻术,『迷』『迷』糊糊,可是只有这次,十分的真切,他清晰的闻到她的发香,似乎还能听到她的心跳,甚至你感受她幽幽的叹息。 这叹息声好似毒虫在蚕食自己的灵魂,说不出来的不舒服,接受不了又摆脱不掉。 怎么会是这种感觉?三百年的爱恋,久别重逢,不是甘甜无比的吗? 看来颜兮死后,她的魂魄确实分裂为三,分别附在她自己生前的暖玉床上、颜兮珠和《天残缺》上 千书寒开始走神了,一走神不知不觉就放慢脚步啊,脚步已慢,竟然发现眼前的景『色』与之前全然不同,什么月下柴门全然不见了,漆黑一片似乎有一条很狭长狭长的甬道里,两边有高耸入天的墙,墙壁好似刻满了梵文。在幽兰幽蓝的鬼火照耀下,发出很神秘的光。 这些梵文自己很熟悉,熟悉就就像自己写出来一般,只是年代久了,忘记了, 千书寒阅读起来。 千年纷争,灵珠灭,玄子出。鬼兽,归于人心。人心归一,天下大治,人心不齐,天下大『乱』;心神凝练,成神成仙,进入天玄地黄之界。心神错『乱』,魑魅魍魉,堕入阿鼻炼狱之间。 这是卷首,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心神凝练,便可成神成仙。心神错『乱』,魑魅魍魉。那把善恶置于何地? 千书寒一边看一边批判,尽管如此,仍觉得书中所记载的控心术精妙无比,之前自己练‘天残地缺’时,总觉得有很多不通的地方,以至后来走火入魔。现在这梵文部分把那些不太通的地方都补了起来,前因后果全部都可以串联起来,顿时觉得前面柳暗花明,豁然开朗。 千书寒看地认真,步履也放得更慢了,不知不觉和颜兮拉开了好大距离,变成了颜兮和信使并排走。 “师父,你留恋这牢笼吗?这牢笼耗费你六年心血,让我几百年来痛苦不堪,你还舍不得?” 千书寒怔了一下,微微一笑掩饰自己。 “师父,我能向你要有点东西吗?”颜兮好似并没有注意到千书寒的表情,转过头来切切的看着他。 要东西?什么东西?她一个残魂能要什么东西?“可以。”心这么想,千书寒嘴上却是这番回答。 “我需要你的血,我当初是用你的血的封印的;自然需要你的血放我出去。” 千书寒心中疑『惑』,这颜兮难道不知道自己现在也是游魂一个吗?没有实体哪里来的血。千书寒刚要回答,那信使突然转身,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出现自己面前。 “千少侠——”一个尖锐的公鸭嗓门响起。 是木荷!千书寒一惊,还来不及反应,眼前一黑,游魂木荷的功力并不比生前差,千书寒只觉得自己三魂六魄瞬间被打散了,直直往坠落在无边的空洞中,那些梵文如虫,如蚁也纷纷化为灰烬从自己身边掉了下来,把漆黑空间划出一道道光,好似流星。 耳畔传来了颜兮的声音:“千书寒,你以为你能冒充了他?你能入书是因为你有使命,你的气息可以带我离开。好好守着吧,这是你的宿命!” …… 第140章 苏醒 这书是魔! 灵风道长一声大喊,众人被唬了一跳,台上台下的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了哗哗的下雨声。 “既然书是魔,道长,你下来观礼啊,在上面杵着干嘛?”江水流在下面喊了一句。灵风老道士被讥讽得脸红一阵白一阵。 妙人儿走近了香案,伸手拿起了《天残缺》 “魔?天下谁不是魔?是人心中有魔吧。”说完,仰天大笑,背后的披风竟然寸寸破碎,脊背高高隆起,发出了金黄『色』的光芒。 “龙脊!妙人儿有龙脊!” 秀老三喊了起来,秀老三见识不错,确实是龙脊,传说三百年前有一位半人半魔之异类,就有龙脊,龙脊出世,人心被蛊『惑』,天下将大『乱』。 “妙人儿才是魔!” 此言一出,众人茫然,不知所措,底下的玄子们更加惊讶,现在到底谁是敌人,谁是魔鬼? “飞羽,快救千书寒!” 上空中有道彩光盘旋而下,手中的长剑直接刺向妙人儿,可惜剑还没靠近妙人儿,就跟面条似的,软了下来。那道彩光反而被反弹出去,直接摔在了台下。 众人一看,是孤生竹,不知什么时候孤生竹从天涯上边下来了,竟然直击攻击妙人儿。那孤生竹维持‘春花秋月’已经耗费了很多功力,现在一击不成被反弹,受伤不轻,嘴角渗出了鲜血。 “大师兄!”大荒派众多弟子围了了上来。 大荒派三大长老腾空而起,把红衣和妙人儿团团围住,灵风道长和空尘和尚也不傻,也加入了大荒派阵营中。 底下相门的弟子有一些茫然,一时还转不过弯来。 江南芷影和飞羽看妙人儿被众人围住,慢慢的向千书寒靠拢。 千书寒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香案上的千书寒依旧盘腿而坐,双目紧闭,犹如泥塑木雕一般。 这种情景江南飞羽见过,他这是灵魂出窍了还没回归,那到底什么时候回归?还能不能回归? 不管怎么样,情形有变故,妙人儿居然有龙脊,那就先把千书寒和青辰抢回去再说。 江南芷影和飞羽向千书寒靠近,妙人儿显然看见了,他也朝着香案移动,围着的那圈人全部向香案移动,最后竟形成了以香案中心两个圈。 红衣、妙人儿、江南飞羽、江南芷影俩俩相对,三大长一僧一道则团团围在外圈。台下情况更加微妙:原来相门和地黄门在一阵不知所措后站在了以江水流大荒派身边,另外一边则是秀老三等人江湖人士,当然也包括喧门和释门依旧保持阵势。这两大批人马左右站立,也形成对峙之势。只有『药』门还纹丝不动的坐在彩棚里,他还在观望。 “嘿嘿。”妙人儿笑了,笑的七分『奸』邪三分得意,“原来潜在渊成魔是这般感觉。这感觉还真tmd的好!”说完,竟将《天残缺》往空中一抛。 《天残缺》直接被接住了。 被接住了?没错,确实被接住了,被千书寒接住了。 还是那副泥塑木雕的模样,只是他的手中多了一本书。 千书寒从香案上站了起来。 香案边上的三拨人马都抬头望着他。 双目睁开了,深蓝『色』的,深不见底,两边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幅不可一世的笑容。 这是谁?他绝不是千书寒! “师父!”龙脊跪了下来,底下的玄子也仿佛受了某种蛊『惑』一样,纷纷放下武器,跪了下来,三大长老以及江水流也跪了下来。 江南飞羽、江南芷影和孤生竹站着,不可思议的看着大家,和尚道士们站着,莫名其妙的看着大家。 一阵气浪从香案边掀了过来。 好大的气浪,台上还站着的四个人直接被掀下了台,倒在地上,台下站着的众人仿佛直接被掀折了腿,就这样直挺挺的跪了下来,只有孤生竹硬挺挺的站着,不过双腿一直的打颤。 台上的那人双手合拢,那本《天残缺》就在手中成了灰烬,灰烬掉在香案上的香炉内,炉火通红。 慢慢地,炉火灭了,一股青烟袅袅升起。 青烟成人形,人形婀娜。 忽然,人形一变,一声啼叫,变成一只火凤凰。 火凤凰绕台上一周飞了一圈,重新停留在香炉上。 千书寒抚『摸』着凤凰的头,似安慰,似亲昵。 众人都不敢吭声,现在什么情况谁都不清楚,只知道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和威严让他们大气都不敢出。 千书寒的眉心慢慢变蓝,从眉心慢慢的蹦出两颗珠子,一颗红如火焰,一颗蓝如大海。 是玄灵和颜兮珠! 没错,就是玄灵和颜兮珠,两珠相互争斗又似相互纠缠,上上下下,左左右右。 两珠争斗了很久,蓝蓝的颜兮珠最终占了上风,摆脱了玄灵的纠缠,直直的向‘琥珀’飞去……千书寒一摆手……颜兮珠转向到了火凤凰的前面。火凤凰一张嘴,整个珠子就被吞了下去。瞬间,火凤凰又变成窈窕的女体,只不过这次通体透明,整个人犹如水做的一般,灵动在空间中飞舞,最终在莫天雪的棺木之前停了下来。 “去吧,这是我为你准备的。” 水女子哗啦啦变成了水,从棺木缝隙中渗透进去……一会儿功夫,里面青烟弥漫,棺木打开了。 走出了一个女子。众人一惊,这女子…… 这女子可真美,美得让每个人感觉自己的『毛』孔都竖了起来,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美,摄人心魂的美。 尽管五官和莫天雪一模一样,却完全不同。 莫天雪美在有烟火气,好像一个精灵掉入了尘世,蒙尘后还保留着纯洁的光辉,让人惊艳又怜惜。 可这女人,美得让人害怕,她的美就似漩涡,如黑洞,仿佛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被吸了过去,尸骨无存。 “颜兮。”千书寒声音低沉,声音里的柔情几乎可以溢出来,。 “师父——”被唤为“颜兮”的女子嫣然一笑,四目相对。 颜兮?颜兮的师父?难道这是天玄派的始祖莫天默和他的女徒弟颜兮? 这归魂大会到底归的是谁的魂? 还是孤生竹有灵『性』,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强提起一口气,飞身上台,直接向‘琥珀’奔去。 他明白,现在只有青辰了,只有青辰能改变这一切。 孤生竹轻功很高,但他还没触及到‘琥珀’又被弹了回来,这回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胸口一甜,一口鲜血又从嘴角涌出。 “孤生竹!” 孤生夫人和江南飞羽同时尖叫了起来。江南飞羽扶起了脸『色』苍白的孤生竹。而孤生夫人脾气暴躁,已经直接提气奔向颜兮,她看得真切,就是这个女人出的手,把她儿子打伤,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这女人什么来路,但决不是什么好鸟。 孤生夫人武功高,此时此刻她竭尽全力,孤注一掷,整个人犹如旋风一般,直接席卷而去。 “雕虫小技。” 魔女颜兮伸出手掌,只是打了个响指,孤生夫人就被定格了,定格在半空中—— 颜兮走了过去,伸手过去拉起孤生夫人的手臂,抚『摸』着孤生夫人手臂上的动脉,那眼神就好像观察食物一般……孤生夫人脸部已经惊恐扭曲到了极点。 魔『妇』颜兮一口咬了下去——只有一秒或者更短!孤生夫人已经变成了一张人皮,从半空中掉了下来。那女人嘴边还残留着一滴鲜血,她满意舌头伸出,把那滴血『舔』了进去。 “母亲——”孤生竹悲痛欲绝,挣脱了飞羽,又向颜兮飞去。 这次不是响指,颜兮用了一个手势,不知道是什么手势,众人只是觉得那魔女手指如莲花般盛开。 孤生竹就被定格在半空中了。 颜兮走了过去,准备故伎重演…… 江南飞羽紧张的看着一切,他脑子一片空白,他不知道哪里出错了,到底哪里出错了,怎么转眼就变成了这样? “颜兮,罢了,今天是我们的好日子,少杀生。”千书寒目无表情的站在那里,手里捏着玄灵,慢悠悠地说,好像这一切他早已经习惯。 “师父,三百年了,弟子饥渴了很久嘛,一时得意了。”颜兮娇嗔着,犹如偷吃的少女被人抓个现行一般。 “好啦,好啦,放他一马!”颜兮一撤回,孤生竹又从台上被弹了下去,重重摔在台下。 “善哉,善哉!” 空尘和尚念着佛号,带着他的徒子徒孙们后退了好几步,和尚明白,情况已经失控了,完全失控了。 “哗啦”一声巨响,天空又闪出了一道白,闪电映忖下,高台之上的两个人蓝幽幽的,形如鬼魅。 闪电之下,也清楚的看到,摆在香案之前的‘琥珀’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上面有一对翅膀缓缓张开…… 那颜兮走了过来。 “师父,你看,这女人还不死心!我这就让她死心!”她的双目怒睁,双掌举起,看起来要一掌毙了青辰。 “慢着,”千书寒,不,是莫天默走了过来,“她是我的冤孽,还是我来吧。” 莫天默俯下身子,看着琥珀之中的人,伸手过去,从她的眉心划过鼻子,然后是嘴。 “玄女……” 玄女长发如瀑,红『色』罗裳衬托下,面容更加白皙,五官小巧精致,长长的睫『毛』似乎在微微颤抖,可以想象下面有一双异常机灵的眼睛,好像当初那样。 她到底修成了这般可爱『摸』样。 莫天默好似很满意,摊开手掌,手中玄灵滚入在青辰的天灵盖上,一下子就钻了进去。 “师父,你——” “这是她的,就该还给她。” “我们走吧。” 莫天默一转身,天上的天骛一个俯冲,两人跃上天骛背上,一会儿就消失在天边的乌云之内了。 第141章 苏醒(2) 大雨仍在倾盆而下,哗啦啦没完没了。众人看着天边的那个影子消失了,仿佛做了一场噩梦一般。 妙人儿从高台上跳了下来,就在刚才,他瞬间又从龙脊变成了妙人儿,风度翩翩,步履优雅从容。慢慢走向人群,人群不断后退,不断后退。 “你是人还是鬼?”秀老三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龙脊是鬼吗?三百年前的龙脊难道是鬼?”妙人儿笑着问。 传说三百前有一个男子长着龙的脊背,于是他们村视他为魔鬼,是和尚带头抓住了他,是道长做法灭了他的魂魄。男子死后的一天夜里,全村陆陆续续死了很多人,只剩下了干巴巴的人皮。 这个事情空尘知道,这个事情记录在藏经阁的《伏魔记》里。可妙人儿和这个事情有什么关系? “你是谁?”空尘颤抖着声音问,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我就是那个三百年前的龙脊。”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那我就证明一下可能『性』吧。”妙人儿转手扼住站在自己最前面的秀老三,秀老三的喉咙被锁住,脸一下子变黑,整个人被提了起来,两只腿不停的『乱』蹬,最后变得直直的。 妙人儿把僵死的秀老三放了下来,咧嘴一笑,『露』出好看的牙齿,笑容竟然还很温暖,就好像刚刚从相门的白桦林走出来一般。 “十天后,坐标皇宫,百个未满二八的少男少女,还有你,”妙人儿回头意味深长看了一下坐在孤生竹身边的江南芷影,“还有你,江南芷影!” 皇宫? 灵风道长脸开始发白。 “首尊万岁,玄界万岁!”场内的玄子终于看出了风头。不知谁这么聪明,开始高喊了一声,紧接着很多人符合这高喊了起来。 “哈哈哈哈……”妙人儿开始大笑,笑得得意张狂。在他的后面还紧跟着红衣以及相门『药』门以及一大半大荒派的玄子们。 妙人儿离去后,和尚和道士也匆匆离去,他们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现在除了去完成任务,他们已经别无他法。 …… 雨还在下,彩棚已经破损了,高台也塌了,乐器也被扔在了泥浆里,场地上还有好几处血迹在雨水的冲刷下,到处横流,流的污秽不堪。 灵池已经不复存在,曾经的清澈见底,莲花盛开的灵池浑浊,肮脏,发出一阵阵恶臭。灵池的后面就是玄幻之庙的主殿,殿内还有灯光微微透出窗户。 孤生竹躺在床榻上,他受伤不轻,好在底子好,没有危及生命。江南芷影和江南飞羽围着火炉边,沉默不语,她们在等青辰开口。 刚刚醒来的青辰把暖玉重新挂在脖子上,也坐在火炉边,看着不断跳动的火焰长长的叹息。 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起?又从哪里说起。但不说不行了。 嘴还没张开,两颗眼泪已经偷偷地从眼角滑落…… 第142章 玄女 我是玄女。是靠食甘『露』,吸收天地精华成功进阶为仙的精灵。为此我付出了五百年的努力,经历了无数岁月的变迁,无奈天赋所限,成仙之后,我仍然是最下等的仙子。作为下仙,我的主要任务是照顾有天赋的上仙。 我的上仙叫莫天默,他只用了三百年就修炼成为上仙,天赋异禀,能够窥破天机,逆转生死。 在他看来,人无生也无死。死只是生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的延续,生也只不过是死的另外一种方式的转换。 我照顾他有一百年了。 百年,与人是一生;与我,不过一瞬间。 我们住的地方叫集云峰,集云峰是仙府之地,凡人不可接近。 我喜欢这个地方,特别是傍晚的时候,云彩很浓密,层层叠叠,有的时候如浪花,一层层的;有的时候如棉絮,一团团的。 我喜欢躺在云层之间,随着微弱的空气飘『荡』,我喜欢看上面的星星,听说那是遥远另外世界传来的眼睛。我很少上九天揽月去,也很少从云层鸟瞰芸芸众生。 我是下仙,天赋所限。我窥破不了生死,也顾及不了芸芸众生。我最喜欢的事情莫过于做菜,变着花样做菜,我发现用掌风做的菜不如用掌气做的好吃。我还发现鸡用泥巴包裹着烤比直接烤好吃;有一次,我把牛『奶』放酸了,发酵了,倒在土豆泥上,结果风味非常独特,我的上仙整整点这道菜点了一个月。 我在照顾上仙莫天默之前,我还照顾过其他上仙。我照顾过的第一个上仙是位僧仙,僧仙喜欢吃素,爱吃豆腐,豆腐就豆腐吧,可他们偏偏要求做成荤菜的样子,什么素鸡,什么素鹅,素鱼,而且要求做得惟妙惟肖,味道也要求神似,我时常在想,既然这么爱吃荤菜,索『性』来真的,何必卖狗肉挂羊头?可僧仙偏要这样,他们还有很多清规戒律,比如不能动情动怒动痴嗔……最终我受不了,逃了出来。 我逃出来的时候,我的很多小姐妹认为我完了。 按照仙界的规矩,伺候不了僧仙的下仙需要重新回到精灵界,换句话说。我这五百年白费了。 道仙无痕救了我。这位道仙是当时仙界的总理,换句话说,他对于所有下仙去处都有发言权。 可仙界的总理是轮流当的,每百年一轮,在所有新晋的上仙中选出,那一年,我逃出僧仙的和尚庙刚好碰到了轮值的道仙。 说起这件事情,姐妹们说我超级幸运。当时道仙无痕说:“这算什么,来我这里吧。”他的一句话保住了我五百年的修为。 于是我来到了天云观内。 我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在观内兢兢业业工作。可我实在是做不惯。无痕是个很得瑟,很讲究,很啰嗦,吃穿用戴都很麻烦,剑用什么材质,非上天陨石不可锻;衣服用什么料子,非苏浙绸缎不可裁;菜来自什么产地,夏天的瓜果秋冬的菜,都要最合求时令的,头一次摘采的。 作为一个上仙,对物质还如此追求,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修炼正仙不应该清心寡欲吗? 好在无痕是总理上仙,仙界给他的配给是最考究的,最及时的,所以他的东西还不难办到。 无痕还有一位同门师弟叫无垢,无垢是极度惫懒人物,到处爱出『乱』子,无痕跟在他屁股后面一路收拾。比如说,他爱跟散仙混,还喜欢和散仙喝酒,喝得醉醺醺还喜欢捏下仙的脸蛋,说不如人间的女子,能掐出水来。 无痕很讨厌散仙,却惯着师弟。 有一天,无垢也向我伸出手来,我决计不会让他捏到脸蛋的,我立马抽出宝剑给了自己一刀。无垢讪讪的收回了手,说,我没有恶意,开个玩笑。 无垢回去对无痕说,让玄女不要做粗活了,她也许有一些灵『性』。 第二天,我马上被赶出了天云观,并且上天告示所有仙,下仙玄女愚钝,不堪再造,即日起在野修行。 什么叫在野修行? 就是说我失去了照顾上仙的资格,也失去了得到上仙庇佑的资格。剩下的日子我和蛇鼠虫蚁之类一起修行。运气好,我也能修成仙,那是运气好;运气不好的话,我会被魔吞噬。 我很彷徨,那个时候,我到处找各路上仙,求他们收留我。没有一个上仙愿意收留我。他们说,被无痕赶出来的下仙,我是头一个,说明我骨子里有魔『性』。 是莫天默收留了我。 莫天默是散仙,研习玄学入仙班,走的是野路子,入不了其真正仙班的法眼,这是几万年来仙界的规矩。所以莫天默说要收我为下仙,没有人反对。 无痕也笑着说,你们俩人倒也般配。 我们确实般配。莫上仙从来没有刻意要求什么,我爱做什么,他就吃什么。土豆酸『奶』他吃了一个月,我说他点了一个月这道菜,其实那一个月我只做这一道菜,没什么原因,那段时间我喜欢做这道菜。 有一年,我得了一匹很好的缎子。作为野路子的散仙,莫上仙只能从仙界领到了最下等的料子。我不服气,做的事情最多,收得妖魔嘴多,凭什么待遇最差?我上了仙界总部,天天朝着南天门高歌,最后他们受不了我的噪音,给我俩补了一匹好料子。 我寻思着这料子可以给上仙做一件披风。莫上仙穿披风非常好看,帅气。他是在最芳华年代成了仙,他的样子就停留在那个时刻,永远那么年轻,朝气,还带着孩子般天真眼神。每次他从下界收孤魂野鬼回来,喜欢给我带一个花环,他说是自己扎的,下界的花太美,让我也感受人间的花香,花环扎得很粗糙,可我很喜欢。 作为回报,我想给他做一件披风,但我手艺也不行,料子裁短了。披风做不成,我想改成袍子,裁袖子的时候,一不小心把袖子戳了一个洞,于是我改成长卦。等成衣的时候,我发现长卦变成了短卦,而且有点短得离谱。 莫上仙穿上了短卦,『露』出了八块腹肌,说了句“凉快”就走了,走了一个月回来,他还穿着那件短卦。我都看不下去了,“脱了吧。”我说。 “挺好的啊,很凉快,你做的,我喜欢。” 他笑着说,似乎在开玩笑,我也笑着听。 五百年了,我的情绪只有自己能左右,我对时间没概念。我每天躺着云中,感受周围空气的变化,让自己的身体随着气流起伏,我的心很平静,平静到我感觉不到自己的肢体,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百年内,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我辗转反侧。云似乎不美了,天上的星星也乏味了。关键我发现我有时间概念了。 有的时候时间很慢很慢,慢得我心焦不安,每天都急巴巴站在集云峰顶等,等着他什么时候才会从下界招魂回来。 有的时候时间很快很快,我们不过是说着笑着,我看着他眼里闪闪的光,一百年就过去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我开始偷偷收藏他送给我的任何东西,一首诗,一把琴,一把剑,一块玉…… 我开始偷偷的看他练剑,看他起居,看他吃饭,看他走路,甚至他打哈欠,我都觉得有一种特别『迷』人的美。 我怀疑他给我下了幻术,他是幻仙。 我想把我的感觉告诉他,我想告诉他我喜欢她的幻术,我喜欢这种感觉;如果能,我也想给他下这样的幻术,让这样让我们恍恍惚惚『迷』『迷』糊糊过千年万年…… 我决定在他去开上仙大会回来之后告诉他。 不过那次上仙大会开了很久很久,一天或者三天,真的好漫长。 终于,他回来了,忧心忡忡。 他说:“天门山上出现魔迹,之母已经出现,要出世,道仙和僧仙已经去了杀妖除魔了。” 的事情,我知道,所有仙都知道。是魔界功力最深厚的的魔,而且他有不灭的魂,他的魂只会分裂,却不会消亡,还有一个特点,他嗜血,特别喜欢仙的血。 所以说,是仙的食物链上端,所有的仙都怕,所有的仙都想灭了。在这万年来,道仙僧仙一直在和争斗,四百年前,无痕把魂魄打散,散落在三川五岳,没想到这么快,他又一次显现雏形。 “杀,不是道仙和僧仙的事情,我们散仙也要出力吗?” “不是的,杀妖除魔,匡扶人间正道是每个仙者之重任,你也是。”他说完非常认真地看着我。 我自惭形愧。 我知道,出世,每一次都会带来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天崩地裂,生灵涂炭;好在现在还未成胎,不然道仙和僧仙恐怕顶不住。 交代完他就闭关了,没有时间留给我点起熏香,做好美食,在月下摆好…… 我知道他闭关是为了卜算天机。他很少卜算天机,起码在我照顾他一百年内,没有一次。仙界有一个传言,说他能窥破天机并且能改仙运,传言说的非常邪乎,说他窥破天机代价就是减灭仙『性』,增加魔『性』,所以他轻易不敢窥破天机。 他闭关了。他说我也是仙者,应该以杀妖除魔,匡扶人间正道为己任。我想我不该儿女情长,我们是仙,虽然我是下仙,动了情念,我还是感到了一些羞愧。 可……那是一段非常难熬的日子。时间变得特别的煎熬和折磨人。我躺着云端,看着天空中星星,每一颗星星都好像他的眼睛,都朝着我笑。 我开始做菜,疯狂的做菜;我的菜刀由于不停的剁菜被磨损薄如蝉翼,我的高汤由于夜以继日不停的熬制而变得浓稠无比。我用我的剑雕刻着菜品,萝卜被雕成了玫瑰,白菜叶被雕成了玫瑰,五花肉被雕成了玫瑰,酱鸭还是被雕成了玫瑰…… 终于我完成了九十九朵“玫瑰”,我要高汤浇灌着这些玫瑰,使得她们每一朵都晶莹剔透,鲜美无比。 我的玫瑰盛宴终于完成了。我想我应该说出口,心中压抑不住的念头已经远远超过我的羞愧感。 他出关了,脸『色』十分难看,形容消瘦,样子枯槁。 “我有事对你说,很重——” 我的要字还没出来,他已经摆摆手,他说没时间了,看都没看我一眼直接骑上他的座骑神兽天骛就下界了,我端着我的玫瑰盛宴站在门口成了一尊雕塑。 之后我才知道,道仙为了灭掉之母,让一座城市的孕『妇』流产了 ,未成形的胎儿在阿鼻地狱中日益啼哭,让仙界的天柱塌了。可天仍有异象,象征着仍要出世;于是那个道仙被贬,他需要转世转世再转世…… 于是,僧仙下界,为了阻止出世,僧仙广传佛法,广建寺庙,广收门徒。最终导致天下三分,三分为僧,僧者不耕不种,不买不卖,纯粹让人供养着,导致民力竭尽,民不聊生。仙界大怒,该僧仙被召回,他也需要转世转世再转世…… 这样一耽搁,留给仙界的时间就不多了。仙界无奈,先是派遣仙界道行最高的上仙无痕,可无痕却举荐了莫天默,无痕说,杀之母需要最纯正的灵气,莫天默仙灵最正。所以最终派了散仙莫天默。 莫上仙其实可以不接受这个任务,因为再过几天,仙界总理要重新推选,他很可能接任。可他还是启程了,没有来得听我说完一句话,也没有来得及看我的玫瑰一眼。他化为了一缕清风就直接下界了。 莫上仙下界不久,魔迹异象消散,人间天下太平,仙界的上仙就不再频频开会,又开始该吃吃,该喝喝。 只是莫天默没有回来。莫天默没有回来,上天照样推选接任总理,此事就没有人提起。 莫天默没有回来,对于我,却是一场灾难。 没有了上仙的下仙在仙界完全没有地位,没有仙来发布消息或者命令,也没有仙来串门或者拜访;没有任何一次聚会的邀请卡飞到集云峰上;每年分配的物资也就更加微薄,门庭冷落车马稀也许说得就是这种情况。 按照常规,出现这种情况,我应该去报莫上仙下凡了,仙界会给我新的一位上仙去照顾。我的日子可以重新日复一日的重复,再熬五百年,我可以是上仙。 除此以外,我还有一个出路,申请下界找自己的上仙。我的申请单子早早就递上去了,只是还没有批复下来。没有人告诉我什么时候批复下来,也许永远不会批复。我知道僧仙的院子里堆满了下仙们的各种单子,有一些都发了霉。 我站在集云峰峰顶,看着云卷云舒。等待,等待再等待,等待的日子过于漫长,漫长到我又一次没有了时间的概念。我只是知道日头从东方升起,从西边落下;我只知道山上树绿了又黄,黄了又绿。 我很想大哭一场,可我没有眼泪,五百年的修炼已经让我忘记了哭的感觉和技巧。 我只是感觉悲伤,孤独,还有思念…… 某天,我躺着云端,慢慢的感受云的温度,很冰冷,刺骨的寒冷。下界是不是在下雪?雪落在身上是什么样的感觉? 冰冷还是清凉? “有的时候很冰冷,有的时候很清凉。”一个声音响起,熟悉的声音。 我一跃而起,他就站在我面前,那是以前的样子,还带着笑容,只是……他好像老了五岁,仙也会老吗? 他终于回来了!有两行湿湿热热的东西从我的脸盘爬过,那一刻,我学会了哭。 第143章 孩子 他回来了,不过他还带来了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都已经有十来岁了。男孩子长得高大,女孩子长得秀美,两位都特别爱笑,笑起来特别的可爱,可爱到你感觉自己心都要化了。 莫上仙说,这两个孩子是孤儿,他和大战殃及一个小山村,山村里一百多人都死了,只剩下两名婴儿。 莫上仙还说,我已经连累他们父母,发誓今生要护他们两人周全,所以在人界抚养了十年。 可我不打算喜欢他们,我是下仙,不代表我没有仙的灵气。我真的不喜欢他们,也不打算喜欢他们,特别是女孩,她有一双勾人心魄的眼睛。 莫上仙却似乎看不到这些,他很喜欢两个孩子,他把他们安排自己寝室旁边,那里曾经是我的位置。他还给他们取名为龙脊和颜兮,收在了自己的门下,成为了第一代弟子。 莫天默回来了引起了仙界的注意。关于莫天默因为公干缺席了仙界总理推选却没有人提及。可他从下界带来了两个孩子,立刻引起了仙者的注意。因为按照规矩,凡人是不可留在仙界的。 所以,仙界很快就派人过来下通牒,让上仙交代事情的前因后果。 那段时间莫上仙天天在书房内写材料,从下界杀之母开始写起,细数自己如何追寻之母,在集云村大战,战『乱』殃及村民,只留下襁褓婴儿两名;怜其孤苦,在村子养育十载…… 莫上仙一遍一遍写材料,可仙界仍不满意,说还有很多细节没说清楚。为什么村民都死了,两个婴儿却活着?刚刚出世,灭一个尚在婴儿期的魔,为何要累及无辜? 莫上仙又重新描述了一遍,重点说明魔『妇』已经出世,功力强大,无法消灭于无形,殃及村民也是不得已。 这回儿,仙界更不满意了,功力强大,为何你可以全身而退?消灭需要用毕生的修为,你是如何逃过这一劫? 于是莫上仙又开始写呀写。 这一写就写了三个月。终于他写疲乏了。 “玄女,你说我该怎么办?”他向我感叹。“我发现自己解释不清楚。” 我笑笑,“你可以继续写啊,写得慢一点,更慢一点。” 莫上仙看着我,他恍然大悟,“好办法!” 那日后,莫上仙三个月写完一张材料,一年上交一次;仙界审核又花了一年,发回重写又花了一年;一来一去三年过去了,一来二去六年也就这样过去了。 两位徒弟也就这样在集云峰住了六年。 六年后,她们就不再是个孩子了。 颜兮越来越漂亮,一年比一年。六年时光已经把她雕琢成了集云峰最靓丽的风景。她喜欢大中午的,在阳光下跳舞,长袖善舞,浑身闪闪发光;她跳完后,还会问莫上仙:“师父,你说颜兮跳地好看不好看?” “好看,比太阳还耀眼。” 莫天默说的是实话,他不擅长说谎,说完他还会转头问我,“颜兮是不是很漂亮?” 我不知道怎么说,漂亮自然是漂亮,可我就是不知道怎么说。 我记得有一天,颜兮特意来找我,“玄女姐姐,我画了一幅画,让你看看我画得好不好?” 画在我前面展开。画着一位女子:塌鼻斜眼,左眼上方还有一块青黑『色』的胎记。 “这人是谁啊,可真丑。” “是你啊。” “怎么可能。” “画的不像?”颜兮吃吃的笑了起来,“玄女姐姐,这就是你啊,你难道忘记了自己的样子了吗?难怪——” 她把难怪拖的很长很长,显得意味深长。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五百年了,我确实完全忘了自己的样子。对于仙来说,外表不过皮囊,久了,自然会忘。 “玄女姐姐,你说我漂亮不漂亮?”颜兮在阳光中笑容灿烂地问我,嘴角微微上扬,还是那种意味深长地笑。笑容有着很强烈的优越感和自鸣得意。 我想起来那幅画,那个歪嘴斜眼的女子,弓着背,也在阳光下跳舞,然后回头一笑『露』出黄牙问莫上仙:“我美吗?” 莫上仙也会说比太阳还耀眼吗? 我突然有了很强烈的自卑感,自卑让我很悲伤,可我不懂如何去表达悲伤。我只是觉得我在受罪,我的玫瑰汤已经放馊了,发出一阵阵恶臭,可我还没有把它倒掉,每天还跑去看,看着它们从一朵朵晶莹剔透变黄变黑,开始腐朽…… 颜兮变得越来越漂亮的同时,龙脊却变的越来越邪气;我不知道上仙发现了没有,我是下仙,虽然丑但不代表我没有灵气。龙脊长的很威武,而且天资聪明。他最喜欢的事情是给各种东西放血;我曾在后院养了一池的荷花,春天,里面的蛙吵的很。颜兮天天嫌弃蛙声吵,龙脊就说自己去解决。那天后,他就给我带来两只洗得特别干净的蛙,要我做牛蛙汤。 那蛙还真杀得干净,肉的肌理内一点血腥气都没有,我很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可这孩子就是不告诉我。 龙脊喜欢跟着我,他对我的料理特别感兴趣,也喜欢吃我做的各种各样的美食。不过他最感兴趣的还是各种各样的血汤,比如鸭血汤,比如猪血汤…… 有一天,他问我,人血汤味道如何? 我被唬了一跳。 对血感兴趣自然是魔,人或者仙对血多少有几分忌惮和敬畏。 我跟你开玩笑的,哈哈,把你吓得。玄女姐姐,你每天大清早在弹什么?那么凄凉。 你听到了? 当然,我可每天偷偷的过去听,躲在最茂密的树林里。 我曾听过树林里有异响,我曾天真的幻想我希望的人在那里听着。看来我又自作多情了。 玄女姐姐,你喜欢我师父吗?仙可以相互喜欢?不犯戒吗? 我又被唬了一跳。 玄女姐姐,颜兮他也喜欢师父,为什么你们女人都喜欢师父这样的?不喜欢我这样的?我和师父比起来,我缺什么?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一刻,我知道她们已经不是孩子了。 六年来,我和前一百年没有什么分别,照顾上仙,为他洗衣做饭,梳洗打扮。剩下的时间,他研究他的仙道。我看我的浮云。 他还是和百年来一样,习惯黄昏时分陪我走一会儿,踩着集云峰的落叶,安静的听大自然的各种声音。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却在悄然地变化。 上仙的眼神开始变得漂浮不定,他经常和我说话却心不在焉。有一次,我无意发现他竟然站在颜兮的床前,用一种特别的眼神看着,那个眼神——我无法描述,我想我从来没有得到过这般眼神,我敢肯定这是我最希翼的最渴求的眼神;说实话,我嫉妒了。 还有一次,我无意中经过他们的窗口,我无意中一瞥,我看见颜兮趴在上仙的身上,而她嘴在亲吻…… 好在我是仙,我有五百年光阴不知愁苦,不知苦痛,所以我应该不懂悲伤。 我感谢我自己没有说出口的告白,没有让自己变得特别的尴尬和不堪,起码现在自己还能保留着一点尊严,起码我也是仙。 纵然在偶尔醒来的清晨里,我发现我的枕头我有湿润的痕迹,我把它归结于我修炼不够的原因。 我伺候过僧仙说过,坐禅,念佛,可以消杂念;我以前很不认同。 但从那以后,我也『迷』上了坐禅,在云峰之颠。 除此之外,我继续在树林内弹琴,我从五更开始弹,让琴声和着鸟鸣。这样就分不是我的琴悲还是鸟的啼声凄凉。 我还搬到了后院的小房子里。因为有一天早上,我与往常一样为上仙更衣梳洗。颜兮说,师父,这种事情我也会,以后就别让玄女姐姐这么辛苦了,我来为您更衣梳洗吧。 她说得在理,上仙同意了。 上仙起居有人照顾了,我自然不便住在寝殿。就这样我搬到了后院的茅草屋里。 后来,颜兮说玄女姐姐住得远,一日三餐还需要送过来,实在太麻烦了。以后她们就在寝殿里开小厨房,这样就不会打扰姐姐修行。 她说的也很在理,上仙又同意了。 我也同意,我没有理由不同意,我已经深切的体会到,现在我在他们之间,显得特别多余。 后来,我干脆连日落之前的散步也取消了。 没有什么理由。我不想给自己留一点点念想。没有一个上仙会陪下仙散步,我也没必要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在集云峰,我越来越冷,表情也越来越木,我的小姐妹说,我开始像个仙了。 我哈哈大笑,我本来是不像仙的仙。来的集云峰也是出于无奈。我得罪了僧仙,又被道仙驱逐,无处可去才来到这。 来到这里我才发现,集云峰的云,极美;集云峰上的散仙,很帅; 很帅的上仙莫天默在十里开外迎接我。他说,没有一个下仙来这里,今儿个一下子来了个修行五百年的玄女,顿时觉得自己像个有格调的上仙了。 他给了我一个异常美丽的花环,还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他的拥抱还有人的余温,温柔的,带着人味儿。 他说:“谢谢你,玄女愿意来我这……” …… 我开始在茅草里谱新曲,新曲一支又一支,只是改不掉同一个调子。自从听龙脊说他躲在树林里听我弹琴,我也不再五更天对着鸟鸣和着琴声,哀莫过于心死,鸟听到我的琴声也不再歌唱……我又开始自己的修炼,盘腿,坐禅,吸收日月精华,我的修为也突飞猛进。 第144章 离开 第144章 离开 又过了一年,这真是很漫长的一年。颜兮十七岁了,龙脊也十七了。 仙界突然怀疑上仙带来的两个孩子身上有魔迹。于是他们对这两个孩子进行千百次的测试,包括测试他们的嗜血『性』。 很幸运,这两个孩子只是普通的孩子,而且比其他人更加善良,可仙人们还是不放心。 他们说,集云峰是仙府,不能由着人类污血玷污。摆在上仙面前有两种选择:第一,杀了两个孩子,不能让他们带着仙界修为到人间。第二,莫天默带着徒弟离开,脱离仙籍。 仙界觉得这个决定十分仁慈,没有特别为难莫天默,实在开明之极。 出乎意料的是,莫天默修了回书,表示愿意脱离仙籍,带着徒弟离开。众仙哗然,这是什么样的笨仙,居然拿自己三百年的修为开玩笑,轻易堕仙。 不是上仙的莫天默很快在下界给自己物『色』了新的住所,一座大山深处。我去看过那个地方,山高林密,遮天蔽日,倒是个好去处。 莫天默开始修建住所,不能用仙的修为,住所修得有一些慢,颜兮和龙脊也帮了不少忙,最终一座前有门庭后有院子的住所修成,莫天默在高大的门楣上面写上“莫名山庄” 莫名是他尘世中的名字,三百年前。 看来,他准备重新为人了。我忘记了,他本来就是一位很有人味的上仙。 关于我的去处,仙界基于我这一年的修为猛进。那个道仙无痕还想收我做下仙,他托人说,我离开后,伺候他的下仙都不如意,还是我这个旧人比较好用。 这件事情我觉得非常好笑,鬼知道这个无痕是怎么想的。 天下没有不散之宴席,天上也没有。我有一些感慨,其实我不必如此伤怀,这大半年来,我们似乎已经在提前练习离别。 这大半年,我们几乎不见面。他一直在他的寝殿里研习他的玄学,他改掉了他之前的很多习惯,比如散步,比如上九天揽月,比如在云层中窥探芸芸众生。 他很多时刻和颜兮在一起,我能听到他们寝殿里传出的欢笑,也能听到寝殿里传来的丝竹之声。更多的时候,我能看到他凝望着颜兮,眼神高深莫测。 而我这大半年来,依旧保留了我很多习惯,一个月只做一道菜,一个人吃。躺在云中享受日月精华,一个人独享。日落之前散步,一个人踩着落叶,看着太阳被山影吞没余晖,一个人。我很孤独。 作为仙,最怕的不是穷苦和饥饿,而是孤独,一旦体会了孤独,剩下了的千万年该如何度过? 我想我要用这份孤独熬过余下的几百年,成功进阶为上仙。而你,莫上仙带着你的两个徒弟,脱离仙籍,在人界为人。你也许会跟徒弟成亲,成就一段佳话,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是一名下仙,离开人界也有五百年,那是我早就忘记了师徒不伦之恋,仙界不能容忍,世间更不能容 他们被剥离了仙籍,下界了,去了莫名山庄。 我没有去无痕那里,据说道仙无痕很生气,说好意收留我,我却给脸不要脸。听他府上的小姐妹说,仙界对我也非常不满,总有一天也会把我开除仙籍。 小姐妹很少来看我,她们各有各的上仙,各有各的差事,实在没空搭理我,偶尔送点消息过来也算是很有情分了。 空『荡』『荡』的山,空『荡』『荡』的仙府,就只剩下我。 懒得做菜,懒得弹琴,也懒得种花养树,我躺在峰顶的云层之中,又一次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我,甚至忘记了呼吸,我把自己完全冰封。 似乎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梦中是一个秋叶纷飞的傍晚,太阳已经在峰谷之间,晚风渐起,踩着很厚很厚的落叶,叶子脉络破碎,发出沙沙的声音。 我的身边还有一个人,有着深沉悠长的呼吸声,呼吸之间淡淡的温暖的男子气息弥漫。他的脚步也很往常一样,从容轻盈,熟悉的气流缓缓地包围着我,我浑身颤抖,连牙齿都在打颤, “玄女,记住,一定要阻止我,一定!” “玄女,杀了颜兮,杀了我,一定!” 我一回头,身边已经空空,只能看到远方已经掉入谷中半个夕阳。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又做了一个梦。梦中他踩着云彩过来,弯着腰看着已经冰封的我,眼神温柔而深情……他的一只手指从我紧闭着眉心划过,划过我的眉『毛』,睫『毛』,鼻子,最后停留在我的唇上,好似他要镌刻在记忆中一般。 一股清新纯正的灵气源源不断从我的天灵『穴』涌入……我的浑身的细胞好像再次被激活,生长…… 可我感觉异常的悲伤,两行水从眼角流出,流入我的发稍,冰冷的触觉让我醒了,我看见满天的晚霞如血。 冰封十年,我终于醒了。 接受了十年日月雨『露』,我的身体异常的轻盈,几乎可以御风而行,我试着飞翔,结果一飞冲天,原来我也可以上九天揽月了;我的双目已经通透,透过层层叠叠的云层,我可以看见人间一条条河流一座座山,我也可以鸟瞰芸芸众生了。 我发现我的头发很长很长,黑发如瀑,发丝光滑顺溜,我空中看到自己的影子,青春靓丽……全身还笼罩着紫『色』的云烟。 我知道,紫『色』外泄说明我的灵气已经满溢,我终于突破了下仙的限制,成为了新的上仙。 我御风而行,作为新晋上仙我需要到仙界总部注册。可我造访了东南西北中五座天府,天府里下仙告诉我,管事的上仙都下凡去了。 因为再现。 我在回来的途中遇到了经常给我带来消息的小姐妹,她说她的上仙去杀结果自己被杀,因为没有上仙庇佑再次变成了悬崖缝隙内的一只寒号鸟,正在为寒冷的冬日哀鸣。 她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我曾经的上仙莫天默,不,是莫天魔! 她告诉我,多年前杀并没有成功,天魔成功在莫天默身上潜伏下来。收徒,堕仙原本就是一场的复活之路。天默是魔君,颜兮是魔『妇』,他们修炼《天残缺》破人鬼仙三界,终日嗜血为生。道仙僧仙入凡试图阻止这一场浩劫,却节节败退…… 我的双耳嗡嗡作响,身体如五雷轰顶,瞬间僵化。 如果他没有杀死,那一日归来集云峰的是谁?如果这一切都不是他的话,那么……“杀妖除魔,匡扶人间正道是每个仙者之重任,你也是。”就是他的遗言。 玄女,请阻止我,一定!玄女,杀了颜兮,杀了我,一定! 我又想起了那个梦…… ……他的手指从额头往下,划过眉『毛』,眼睛,鼻子,最终停留我的唇上,似乎在雕刻在自己的记忆深处一般。 我浑身一机灵,我是下仙,我的天赋有限,为什么我会在短短十年内修成为散发着紫气的上仙?我的冰封设定为五百年,为什么短短十年之间就会醒来?是他唤醒了我,为什么? 我御水而行,开始在天下逗留,寻访这十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下,也不再是我记忆中的天下了,她正在经历了一场浩劫。洪水,饥荒,干旱,暴雨轮流肆孽这这片大地;可人主以及人主的拥护者似乎忘记了自己的任务,一味的苛捐杂税,巧取豪夺,到处是弱肉强食,到处是杀人放火;人间的一切规则都在崩塌,正在被践踏…… 关于他的一切也在街头巷尾流传。 他被称为大师,他创立了天玄派,他扶植了玄界,并且和武当少林齐名。后来流言开始负面,说他爱上了自己的徒弟,为了掩人耳目,把徒弟嫁给了玄界的地黄派,最终还在莫名山崖发狂殉情……于是,他们玄界开始崩塌,各派玄子为了《天残缺》相互厮杀,血流成河……颜兮也不知所踪。 第145章 重逢 世间的流言都是为了掩藏真相准备着的,这世间的传说也都是为了掩盖历史而准备的。 从深海之渊到群山之巅,从寻常陌巷到宫闱深院,我都翻了遍,都没有莫上仙的踪迹。他似乎就如同流言那般,真的殉情死了。 我不相信,我知道他如果有意躲我,我无法找得他。 我没有遇到他,只是还不到遇到的时间,这一点我笃定。 找不到莫天默,我开始和其他下凡的仙混在一起。我知道他们是为了灭而来,既然现在他们认为是我的上仙,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莫天默,会找到他。这群僧仙和道仙的嗅觉比我灵敏,他们找一个人有的时候类同于猎犬。 道仙无痕很欢迎我的加入。他惊讶我容貌的改变,续而惊讶于我浑身升腾的紫『色』。他很惊讶我的修为在短时间内快速增长,几乎曾几何状上升。不过他很快就觉得自己找到了原因:莫天默给我传授了独门修仙之法,所以我才会短时间内有如此修为。对此他深信不疑,不管我如何辩解,其实我也没做什么辩解。 道仙无痕是很嘚瑟很讲究的仙,这一点我曾经提过,不过他不是坏仙,在仙界与他类似的仙比比皆是。 他带着一群道仙僧仙,以武当少林为根据地,在世间已经和莫上仙斗了很多年,玄界现在分崩离析,他很得意,他认为这是他的杰作,他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 他现在在努力追击莫天默、颜兮和龙脊。对自己的目标,他并没有隐瞒我,因为他觉得我既然已经是上仙,应该有仙『性』,不会和魔为伍。对此,我也只是笑笑,我无话可说,因为我确实不想和魔为伍。 我想起了那句话: 玄女,一定要阻止我!玄女,一定要杀了我。 如果你是魔鬼,我会杀了你,如你所愿。 道仙无痕很快嗅到了龙脊的踪迹。他用的方法很罪恶,道仙们却认为这是最有效,最仁慈的方法。 他们从世间挑选了上百个,据说是罪大恶极、穷凶极恶之人。到底他们是不是这样的人,这个由道仙们说了算。 上百个人被绑在了高大树上,像一只只将死的猫,挂在粗壮的树枝上,道仙把他们的手臂上静脉割开一点点,然后血就从静脉慢慢滴下来,滴在了树下放置的木盆里。 道仙按点给他们饭吃,也给他们水果吃,他们说这样可以保证他们的身躯继续造血,让放血的时间延长。 但终究,有一天他们会被放干了血,死去,然后被太阳暴晒,风干,变成鱼干一般,他们叫这个为“人干”。如果在夏天,他们会腐烂,天上的秃鹰会盘旋,争食,他们叫这个为“鸟食”。 血放了两天,整个林子就有很浓重的血腥味,随着刮来的山风会飘到很远的地方。他们说龙脊闻到这个味道会受不了。 他们说曾经在一个小镇上围剿龙脊,用处女之血引诱,结果由于『操』作失败,镇上无辜的居民被连累,一夜之间,镇上出现了上百具干巴巴的人皮。 他们不能重蹈覆辙,所以这次布下天罗地网,地点也选择的了人迹罕至的深山之中。 我很幼稚,我曾经问他们:为什么要围剿莫天默、颜兮和龙脊,他们也没做什么。 他们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我,好像要重新审视一下,我是不是新进阶的上仙。 他们说:没死,就潜伏在他们三人之中,不灭,三界不安! 我无语,仙魔不两立,确实没有什么可说,可争议的,何况魔噬血。 晚风渐起,周围寂静无声。 我的双眸透亮,目力可以触及三千里之遥,遥遥的,遥遥的树枝上跳过来一个黑点,黑点在林中跳跃,遥远的距离看去,就像一只野兽。 “野兽”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终于到了我们布置的诱饵之前,我在三里之外的帐篷外,能清晰的看到那是一个高大的青年。 十年没见,龙脊不再是记忆中的龙脊了,身材异常高大,身上的衣裳不合尺寸而显得有一些褴褛,五官还是以前的样子,只是表情有一些狰狞。 他的背部闪闪发光,在月『色』之下,能清晰看到是一排龙的脊背。 把他唤做‘龙脊’莫上仙原先就知道? 龙脊在一条‘人干’前面停了下来,他拿鼻子往前嗅了嗅,那动作还真像一只野兽在检查食物是否新鲜,他嗅了一条‘人干’又嗅了另外一条‘人干’,最终还没死透的‘人干’前停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个水壶,抓住那‘人干’静脉……水壶满了以后,还拿出一块手帕,把静脉绑上…… 他对食物的态度还满虔诚。 我想我应该现身,在僧仙他们现身之前,或许我应该告诉他,这是陷阱,速速离开。可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静静的呆着,我想是我仙『性』发作了。 道仙们蜂拥而上,各种招式铺天盖地,各种法器轮番上阵,一排排的百年老树木连排连排倒下……不过没有花多少功夫,龙脊就被抓住了。 我知道道仙们的修为,也知道龙脊的修为。 龙脊,他存世还不到三十年,怎么可能斗得过这些千年的老狐狸,战争在龙脊狂啸怒喊,在他推到了一大批一大批的树木,打翻了一个个污血桶之后就结束了。 他被铁笼子困住了,他的双手双脚还被粗大的链条锁住,道仙无痕还给他点了哑巴『穴』,他嘴里只能野兽般嚎叫,发泄自己心目中的愤怒,使得他更像野兽了。 我站在他的面前,他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那眼神,我懂得那眼神,他在说:“姐姐,你跟他们是一伙的吗?” 他不是,他不过是异类,不同于常人,所以会被常人排挤的异类。可他……他怎么会嗜血呢? 我想起来那些荷花池里的青蛙,被宰杀的异常干净,连一点血腥气都没有。那些血到哪里去了。 我想解开他的哑『穴』,我想解开他的大链条,我想打开笼子;我想擦掉他脸上的血污,给他换件干净的衣裳,就如同他小时候淘气回来,我像往常做的一样。也许他还会说:“姐姐,为什么你们女人都不喜欢我?” 可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看着他,试图在他身上寻找一些的踪迹。我是仙,所以我以仙者提防魔鬼一般提防着他,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玄女,这次我对你刮目相看啊,你居然都没出手就你昔日同伴?看来你这个新晋上仙连实习也免了,完全合格。不过我还是奇怪,你跟三个魔在一起六七年,你就一点儿都没发现?” 有个仙这样讥笑我。 我没有回答,有一些问题,我不屑回答。 “‘诱饵’有了,看这次钓上来是什么魔,上次让女魔逃走了,可惜可惜!” 无痕连声可惜可惜地走了,我知道他要躲在他的硕大的金丝帐篷里吃烤肉,他的习惯就是大战之后或者大战之前大快朵颐,吃得完全不像个仙。 我还知道他在吃的时候也没有放松,我的周围,整个‘诱饵’的周围还埋伏着大量的仙。 今晚,他们还有更大的目标,这个目标令我热血沸腾,连脸『色』都微微发红。 …… 夜风渐起,一阵冷似一阵,我全身激动发抖,每个『毛』孔都似乎在张开,竖起,连牙齿都在打颤。 我又一次感受到了那个熟悉的气息,从遥远的九天之外…… 我抬头,月亮的边上,不,已经在眼前了。 一只硕大无比的鸟,不,是天骛,他的座骑停在我的面前,他从天骛背上下来,还和往常一样,一身白衣,面容清瘦,衣诀飘飘。 我们很快四目以对,似乎在探寻彼此心得的秘密。他的双眸已经不似以前漆黑了,蔚蓝『色』的眼眸中深不见底,但最深最深处却『荡』漾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柔情和喜悦。 我应该不是眼睛花了。如果在以前,我不会觉察到,可现在,我的双眸通透明亮,她可以洞穿。 他的眼神从我的眉『毛』扫下去,停留在我颤抖的唇上,似乎那里有他的印记。 我恍惚了。 “玄女,晚上好。” 第146章 诱捕 “上仙……好”我的声音还有一些颤抖。 “不怎么好,家园被毁,门徒被灭,名誉被损。”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他就这样看着我,看得我一阵五脏六腑都纠结在一起,一起扯一起扯,扯得生疼生疼的。 “莫天默,叙旧就免了吧。”不知什么时候,周围的道仙和僧仙已经围了上来,无痕站在最前面,他手中的鸡腿已经变成了桃木剑。 “无痕,别来无恙。” “托你的福,我好的很啊。你呢?” “托你的福,我过的很不妙。有一件事情我很疑『惑』,无痕,我答应了你,不在三界内出现,为何你们还要赶尽杀绝?” 无痕嘿嘿一下,“我答应了上仙莫天默,如果他不在三界内出现,我放过他的徒子徒孙,可我没有答应。” 莫上仙脸绿了:“与我何干?” 道仙无痕抽了抽鼻子,又是嘿嘿一笑:“莫天默,我们道仙对于妖魔的气息很敏感,你没发现你身上的魔迹越来越明显了吗?你的瞳孔变成蓝『色』已经很久了吧?” 莫上仙并没有回答,只是把他的灵犀剑放在了自己的前面,“废话少说,放人不放人?” “放人?放什么人,放野兽吧。” 笼子里的龙脊又是一声狂啸。 “你听听,你听听,这声音,估计你们家天骛都叫得比他有人『性』。” 莫上仙的脸由绿转黑。 “哐当”他的灵犀剑出鞘了,在月光之下,闪出一道白。 无痕哈哈大笑了起来:“莫天默,你要干嘛?现在围着你的都是已经修炼完成的仙人,你要诛仙吗?诛了仙,你就是彻头彻尾的魔鬼了。” 我一听,这逻辑不对。莫上仙若动手就是;无痕若动手,那是除魔;怎么听起来上仙只有挨打的份。 莫上仙似乎并没有把无痕的警告当回事,他把灵犀剑竖起。 这把剑我很熟悉,莫上仙的招数我也很熟悉,他的剑出鞘时一定要噬魂,往日收得都是孤魂野鬼。可今日,他的灵犀剑要面对着一群修炼上百年,甚至千年的仙人,这场战该怎么打? 灵犀剑白,在月光之下更加白,发出了渗人的寒光。 众仙后退了几步。 这些僧仙僧仙我深刻了解,他们的修为大部分形式大于内容,可莫天默是野仙,他的修为可都是自己一朝一夕修炼而来。 现在到了见真章的时刻,僧仙道仙自然不想逞强。 无痕给我替了个眼神,似乎想让我先上。我明白了,这个时候是我出面的时候了,作为新的新晋上仙,我要打头阵,我走了上前,也举起我的木樨剑,我的剑一旦举起,一团紫气笼罩着我。 莫天默看一团紫气的我,似乎并不惊讶,只是那蔚蓝『色』的眼眸透『露』出复杂的神『色』。“玄女,你要与我刀刃想见吗?”他的声音低沉,似乎还有一些哀伤。 “我……”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剑会对着他,这把剑还是他为我锻造的,取材于炭火中的楠木,漆黑如铁,他说这剑如我,本属草木,却可以万年不毁。 “玄女,你是仙中仙,他是仙的敌人;杀他乃是顺应天意。”无痕见我有一些动摇,着急了,他试图解除我心底的顾虑。 “哈哈哈……”莫天默大笑起来,“顺应天意,好一个顺义天意。那么,玄女,你确定你能杀我吧。”他的眼眸由蓝转为深蓝,浓的化不开。 “玄女,你要与我为敌吗?”他的声音低沉,低沉之中还有不容置疑,不好反驳,不容反抗的意味,说完这一句,他又向前走了一步,我们现在的距离,只要我的剑向前,可以直接刺入他的胸膛七分,他的心脏应该会被完美地被刺穿,如果我再把剑拔出,他的心脏会瞬间血崩……血流如注。 他在挑衅。 那么,剑中心脏,他会感觉痛吗?会比我还痛吗? 时间好似静止了,静止的感觉让气氛显得异常的怪异。 我的手向右挥去,木樨剑闪出一道光,光直接奔向了铁笼子,笼子瞬间四分五裂,龙脊身上的枷锁化为乌有。 “玄女,你?”无痕和众仙后退了一步,他们肯定认为我疯了,或者他们早料到我有此举动,现在他们可以名正言顺的连我都杀了,尽管我浑身山散发着紫『色』的光芒,它证明我是最纯正的仙。 “龙脊非魔,他不过是个异类,放了吧。”我现在想起了我也是上仙,而且是最纯正的仙,我有能力和权力判断谁是魔,谁是仙。 “你确定?”无痕不信任我。 我转头给他一个凌厉的眼神,我想告诉他,他无权对我的话产生质疑。 无痕是聪明的仙,他当然知道龙脊是不是魔,尽管一些不情愿,他没有进一步辩驳。 “龙脊,你先去吧。看来,我还需要一点时间。”莫上仙交代龙脊,漫不经心,好似他现在只是在吃晚餐,稍稍给点时间,就可以抹嘴走人。 他在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仙?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 天空的一个黑点俯冲而下,那是天鹜,龙脊一声长啸,飞跃而起,跨在了天鹜的背上,很快消失在天空深处。 “那么玄女,你现在确定我是魔吗?”莫上仙又上前了一步,几乎要与我面贴面。 我第一次如此清晰近距离的端详他的面孔,略微上扬的嘴角,高高的鼻子,饱满的天庭,不过他的眼眸幽蓝幽蓝,那深深的静谧的蓝『色』之中有着被不断压制的戾气。 这股戾气被隐藏的非常好,一般仙应该觉察不到,那么那些仙是如何判断他就是魔呢? 他如此辛苦的压制自己的戾气,应该很辛苦吧。传说那是世界上最痛苦的,类似于万箭穿心。 “玄女,请你一定要杀了我。”我想起了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和那句莫名其妙的嘱托,都说他能预知天命。那是不是他预知天命的结果? “集云峰的落叶厚了。”我盯着他的眼睛,缓缓的说“每当日落的时候,天边的云彩是最美的。” 他的眼眸晃动了一下。 “雨打芭蕉声声,夜漏催着残更,一杯煮酒温了又温……这首曲子你用心听了吗?你确定是颜兮所作吗?” 他的眼眸又晃动了一下,幽蓝的神『色』微微褪去了一下。 “天默,回来吧。集云峰还是集云峰,我还是你的下仙。”我伸出手来,我的手中有一团紫『色』的仙气,那团紫『色』是我集中全身灵气所得,我把我的手从他的眉『毛』,然后是眼睛,接下来是鼻子,最后是唇滑过……我在打我成为上仙的第一个印记。 “你疯了吗?”无痕突然横『插』过来,无痕毕竟是修炼上千年的道仙,力道非常大,我正在全神贯注,冷不丁被他这样一来,一下子就被撞翻在地,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全身酸麻。 “你怎么对一个魔打上仙的印记?你不知道你把灵气灌输给他,他的能力会增强吗?” 无痕气急败坏,众仙纷纷指责我,指责我愚蠢和不知好歹。 “哈哈”莫天默仰天大笑了起来,“什么狗屁灵气,我不稀罕。还给你。”说完,他的灵犀剑冲我一指,数百道白光直冲入我的印堂。 白光过后,莫天默的眼眸由蓝变黑,浓黑的像化不开的夜。我明白,他的魔『性』更重了。 我想起了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如果说那不是梦的话,他在给我打他作为上仙的最后一个印记。我得了他的仙气,我才会快速修成上仙。 那么那个时候,他就决定要成为一个魔,现在他拒绝我的灵气,而且进一步把自己的灵气悉数给我,他要成为彻底的魔吗? 为了颜兮,他从上仙成为人,现在又从人成为魔? 无痕的目光何等锐利,他自己看出莫天默魔『性』显现,场内的很多上仙也都看出了门道。 “各位仙人们,时机来了,布阵!”一位僧仙下了命令,一下子仙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形成了多个仙圈,团团围住莫天默。 如果说之前他们杀莫天默还有一些犹豫,他虽然脱离仙籍,但毕竟曾经是上仙,可现在不一样了,莫天魔仙气全无,他曾经试图隐藏的戾气已经暴『露』,他的那漆黑如墨的眸子戾气在翻滚沸腾。 如果现在再给以最新鲜的鲜血诱导…… 果然,好几声惨叫传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仙人们又弄来了一些“恶人”,鲜活的,被倒挂在树上,伴随着惨叫声,他们刚刚被割开的喉管鲜血涌了出来,一大股一大股的。 莫天默鼻子抽搐了几下,他明显闻到了血腥气。 他的眸子从黑『色』变成红『色』,舌头不自觉的『舔』着干涩的嘴唇……他很饥渴。 仙人们围着旋转,再旋转。 整个森林在旋转,天地都在旋转,眼前仙人影子开始变得模糊,类似于鬼影重重,莫天默脸『色』苍白,双眼通红,头发披散,灵犀白成一道光。 “诱饵还不够,下道猛的。”无痕喊了一句。 一个下仙包围中飞了过来,倒挂在空中,她的雪白的玉臂垂下,上面有两道殷红的血流出。 那是仙人的血,血不再有血腥味,而是一股中草『药』芳香弥漫而出…… 魔对人血可能还有一些抵抗能力,但对仙人的血,那绝对是无法抵抗。果然,莫天默鼻子抽搐得更厉害了,眼睛通红,嘴由于狠命的紧闭,开始渗出血丝来,他还做最后的争扎。 突然,他狂叫了一下,以不可思议速度冲向了倒挂着的下仙…… 第147章 化魔 “不要!”我叫了起来,可太迟了。 没有一秒钟,那位下仙已经干瘪成一张皮,而莫天默则满意着『舔』舐着嘴唇。 他果然噬仙! 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是无疑了,杀吧。 众仙一起放招,天地之间响起了嗡嗡作响的念经声,数以万计的金光闪闪佛像拔地而起。我知道这是僧仙们的万佛归寂。 被万佛包围着的魔,无路可逃。他的全身的血管之内都会有上万条虫豸在撕咬,接下来去他的心脏的血『液』会膨胀,整个人会像吹了气球一样。 如果仅仅是皮肉受到痛苦也就罢了。 他的精神世界也会全面塌方,一个人之所以成为了魔都有说不出口的苦楚,但当他的精神世界塌方的时候,这种苦重新出来折磨一遍。 换句话说,如果这个魔曾经受过虐待,他将感觉自己重新被虐待一遍。如果说,他曾经受过饥荒,那么他及再次感觉自己处于饥荒之中,如果他曾经承受过情爱之苦,他的情爱之苦就会在他身上放大十几倍。 果然,圈中的莫天默脸『色』比纸还白,额头上的汗直流,粘着他的头发挂在他的前额上,他那双通红的眼睛像灼烧了一般,他的剑也从白光变得通红通红。他的身体也越变越大,整个人像被吹了气一般。 群仙似乎在雀跃,他们很得意欣赏这一切。 可, 莫上仙,我了解他。 他是一个温和的仙,轻易不会发怒和杀生,但他也不是一个能忍受委屈的人,坐以待毙的仙。 那双通红的眼如果代表他的怒气的话,那现在几乎要到沸点了。 我知道火山爆发的力量,瞬间可以摧枯拉朽,如果他以前是上仙有多厉害,那么现在他作为就有邪『性』。我看见了灵犀剑头在微微颤抖,那是因为过于兴奋的颤抖,那是它要杀生噬魂的标志。 一道红光闪过,最前面的三个仙已经四分五裂了。 对,四分五裂,躯干和身体裂成块状,被夹在高高的树杈上。 又是一道红光,又是三个仙从金光闪闪的佛像背后飞了起来,边飞变边裂成碎片,血水和血肉糊了佛身一片。 不能这么下去了。我知道,现在占上峰不代表这些仙杀不了莫天默;死的那些仙修为善浅,仙界有的时候不喜欢养闲仙,这么一来一可以减负裁员,二可以增加莫天默的孽债,既然是孽债,莫天默迟早要还的。 等杀到一定程度,后面的千年老仙是绝对不会放过他。 我的双手开始颤抖,我的脑子一片混沌,不能再这样下去,我要想个办法,我要想个办法…… 我飞身而起,我的紫光笼罩莫天默,被我全身紫光笼罩莫上仙一愣,诧异的看着我。就在他愣神的一瞬间,我的木樨剑刺入了他的胸膛。鲜血涌了出来,万道金光直接奔向了伤口,万佛归寂发威了,选得可真是好时机。金光从胸膛剑口进入,又从他的七孔里流出——莫天默被穿孔了,他的身体瞬间萎缩……最后瘫软在我的怀里。 他那漆黑的眼眸变成蓝『色』又变成透亮,他显得惊愕又无奈,悠悠的看着我。 “玄女,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这是他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 他没有死,我的木樨剑在触及心脏的那一刻停留了。我下不了手,我本来就没有打算杀他,我的灵气随着木樨剑停留在了心脏的四周。有这股灵气,他的灵魂会百年不散,这说明他会活了下来,至少百年。可仙们没打算放过他。既然杀不死他,让他受点罪也好。 凌朦峰上灵池就是那时候建造的。刚开始他不叫灵池,而叫化魔池,他们把他禁锢在里面,倒入高浓度的硫酸,可身体被腐蚀了,心脏依旧完好;过上几个月,他的身躯再度生长,化魔池的硫酸就成了清泉,清泉滋润着硕大的睡莲,睡莲花朵出奇硕大,里面还能传出阵阵清香…… 于是仙人们再度把清泉放出,再度放入浓硫酸,如此周而复始…… 我守在了池边,每天默默的看着他,我的骨骼也咯咯作响,我在承受和他一样被腐蚀的痛。。 他的脑袋没有被腐蚀,虽然他的眼睛已经空洞,那是仙人们用他的灵犀剑挖的,他的舌头也被割了,那也是仙人们用他的灵犀剑割的,他的鼻子也没有了。那是无痕干的,无痕说他看见他的鼻子就异常的讨厌,所以就被割掉了。 后来,有一个仙告诉我,无痕割掉他的鼻子,是因为我的手指曾经从的鼻尖滑过…… 基于我这次的表现,仙界正式承认了我的上仙身份。们主动恢复了我的待遇,也就是说我可以要一个下仙照顾,每月领到生活物质几乎是以前的三倍,更重要的是他们听说我喜欢集云峰上的云,于是就凌朦峰上峰腰也采集了一些云,云雾绕绕。 可我一次都没有躺在云彩之间起伏,我失去了所有乐趣。 无痕命我看守灵池,所以追击龙脊就没有让我参与了。龙脊死得地很可怜,据说上放干了,倒挂在树上…… 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莫上仙,他空洞的嘴里呀呀作响,他现在只有这种方式表达他的愤怒。 追击颜兮的事情却十分不容易。几乎花了仙人很长的一段时间,仙人们先在莫名山庄的地下溶洞里发现了她踪迹,可惜去了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后来又在人举报发现了她藏匿海上岛国,可最终还是没有抓住她。 他们也来问我,希望我能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线索,毕竟我曾经和他们生活了几年。我看向灵池中的莫天默,他的躯干又在生长,灵池的水也变得清澈,他那刚刚长出不久的手脚在水中游动,还能掀起一些小波纹。 我沉默不语。无痕指着灵池里的莫天默,笑着对我说:“玄女,自古仙魔不两立。你用灵气护住他的生命有什么用呢?他现在活着比死了还痛苦。还有,玄女,你什么都不说,我也有办法抓住颜兮,我肯定让那个魔『妇』过的比莫天默还不如。” 我不明白无痕为什么这么恨颜兮,我也不明白仙人们为什么这么恨莫天默,非要把他们师徒三人赶尽杀绝。 真的是仙魔不两立吗? 有名僧仙想让我放下执念曾经这样对我解释:那一年,莫天默去杀,也许是技不如人,本来可以杀死却没有杀死。不知是什么原因,魂魄一分为三,潜伏在两名婴儿和莫天默身上。 出现这种情况其实很好解决,杀了两名婴儿,然后『自杀』。可他六根不尽,没有佛主舍身视伺虎的精神,惜命,他瞒着天界,悄悄的把婴儿养大。 就算如此,婴儿成人后,仙界给过他机会,让他做个了断。可他还没有,自甘堕落,居然堕仙为人。 作为人,他也不安分,创立魔教玄界,并且撰写魔书《天残缺》,修炼此书,人就具有了仙的力量,可以腾飞,可以收魂。人都可以随随便便运用仙人的能力,三界何安? 我默默无语,看着化魔池中的莫天默,他的躯干刚刚被浓硫酸腐蚀,『露』出阴森森的白骨,在硫酸的酸腐中翻滚。 我知道这位僧仙说的几乎接近事实。一个人或者仙或者魔,等他的能力令其他生物都不安,他就该死了。没有什么理由。 无痕把莫天默囚禁在凌朦峰上的消息放了出来。很快仙魔两界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人间也有了莫天默没有死的传闻。 我知道这个是诱饵,是为了抓颜兮准备的。 我对着灵池里的莫天默喃喃自语:上仙,颜兮很快就会来了。我也会把她用我的灵气覆盖,也放在化魔池之中,百年之后,你们的魔『性』会根除;我会把你们合葬,来生就可以做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眷侣吧。 莫天默望看着我,空洞的嘴巴张开,黑洞洞的眼眶望着我。 颜兮没有来。 十年后,颜兮还没有来。 二十年后,颜兮还没有来。 …… 再过一天,莫天默就呆在化魔池内满百年了,我的灵气很快就保护不住他。他将化为乌有…… 第148章 化魔(2) 我的等待已经变成了满腔的愤恨,这个女人,她怎么辜负她师父的深情?我要杀了她。 那一日,我早早就动身了。 我知道她躲在哪里。人间如果没有她藏身之所,那么就必定在天府。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集云峰。 百年内没有一个仙踏足此地,曾经灵气十足的集云峰荒芜了。从山下的小径向上,一路上尽是枯草残枝,仙府就更加破败,残垣断壁,虫蛇满地,连山下百里之内都荒无人烟。 我直接走入主殿,推开虚掩的门。果然,一个女人坐在古琴之后,双手放置古琴上,古琴旁边还放置一本书。 她还真有闲情雅致。 女人看见我,笑『吟』『吟』的站了起来:“玄女姐姐,多年不见。” 这个女人果真妖孽,她比以前更美了,美得有摄人心魄的力量。我从她那妩媚的眼神内一下子读懂了。 我的木樨剑开始嗡嗡作响,散发者紫『色』的光芒,她也嗅到了魔鬼的力量。 “玄女姐姐,你是来杀我的吗?你得到过他的同意了吗?” 我知道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百年来,你可曾惦记过他?你可知道他在化魔池所受得苦楚。” “受苦,也是拜你所赐。玄女上仙,最纯正的仙;不是你让他苟延残喘?” 我沉默不语,这件事情我确实无话可说。 呵呵!颜兮轻蔑一笑:“你为了你自己私心,留着他的命。可你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个词叫‘生不如死’吗?” 颜兮一脸得意,还是一脸骄傲“我以前很妒忌你,妒忌你对师父的爱,默默无声,却涓涓细流;虽然得不到半点回应,却依旧执『迷』不悟,痴情不已;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 我的脸一下子涨红了,这个女人准确无误击中了我的痛楚。 “噗哧”一声,颜兮掩面而笑,似乎想起了令她更高兴的事:“玄女姐姐,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儿,你在你那茅草屋内弹得如此哀怨,你对师父的切切情意。师父其实都没有听到。他听到的,看到的,全是我颜兮;我颜兮对他情义切切,我颜兮全身心的爱着他,不顾身份,不顾『性』命。” 我错愕的看着她。 “你想知道,我是怎么办到的吗?”这个女人更加得意了,她在炫耀,“因为师父的魂在我这,我用我的魂和他的做了交换。”她用手指敲敲了自己的太阳『穴』。 我一下子醍醐灌顶。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龙脊身上没有魔『性』,为什么莫天默有如此重的戾气。 可,我还是不明白,莫上仙为什么会和做交换? 颜兮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玄女姐姐,你还是想不通吗?师父为什么愿意把仙魄交给我?交给魔鬼?那是——那是因为——因为他爱我!从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开始。” 我的脸一下子苍白了。 “你明白了吧,那你现在还要杀我吗?”颜兮眉『毛』一扬,『露』出她惯有的神情,“你杀了我,他会拿你怎么样?我的玄女姐姐。你可杀了他的爱人呢。” 我全身颤抖,连骨骼都在颤抖。我的木樨剑也在颤抖。我的全身紫气腾腾升起。 “玄女姐姐,”颜兮轻蔑地看我一眼,“姐姐,我知道你不能杀我,那么你把这本书带给师父吧。这本书,我用不着。这本书随着他一起灰飞烟灭吧。” 颜兮把书扔给了我,黑褐『色』的,羊皮封面,边角略卷。这本书,我知道,是莫天默的心血,修炼此书,将拥有仙术,莫天默如此费力编撰此书,估计对颜兮寄于厚望,可现在,人家视如草芥。 我的嘴角抽动,我的心又一次生疼生疼起来,为自己,也为莫天默。 我捡起了这本书,缓缓地向她靠近。 我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平静到语气中没有一丝丝不稳,我的木樨剑紫光熄灭了,我说:“颜兮,你师父让我给你带句话。” “你过来。” “什么话?”尽管她有一些诧异。她还是朝着我靠近了。她大概对我不敢杀她的判断十分笃定,她还是那副样子,高傲,一副你又能奈我何的样子。 我把我的嘴悄悄的靠近她的耳朵,我想说,又欲言又止,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眉头一皱,就在她皱眉的一瞬间。这一刹那,所有的血气上涌,所以的怨恨集中在一点,我把《天残缺》朝着她的脑袋狠狠的砸了过去,随之我的木樨剑也飞起直接奔向她的心脏…… 我知道,我在偷袭。她是,我不偷袭,我没有十全的把握。 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我也不是仙,可愤怒已经盖过了一切。 木樨剑直接贯穿她的身体,我把剑在她的胸口转了几圈,又捅了捅。她的脸『色』已经完全苍白,头被书砸裂开了,她的嘴边还流『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 “你师父也曾经说过,杀妖除魔,匡扶人间正道是每个仙者之重任。” 嫣红的血染红了书,书皮一闪,还是那副样子,羊皮,边缘略卷…… 真是一本晦气的书,我把书揣入怀中,回头了一眼已经破碎的满是血污的尸体,收起木樨剑直接回到灵池边 此时已经到了黄昏,日落十分,晚霞被夕阳衬得一片殷红。 灵池内莫天默还是和往常一样,在浓硫酸中翻滚,空洞在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上仙,我已经把颜兮杀了,就刚才。” 他转过头,看着我。我相信他在看着我,而且会满含愤恨。 我惨笑一声,“既然是我让你生不如死,我现在就让你生。” 我一声狂笑,我仰天大笑,我的嘴里一颗紫『色』的珠子腾腾升起,那是我赖以生存,充满我所有灵气——玄灵之珠。 第146章 我匍匐在灵池边上,我孱弱得连呼吸都很苦难,我的头发很长很长,白花花的铺满一地,覆盖在干瘪苍老身躯上。 我用我那双浑浊的眼球看见…… 我看见从我的玄灵从莫天默的天灵盖上进入。 我看见他摆脱僧仙道仙的禁锢,从灵池内袅袅升起。 我看见他的四肢躯干瞬间生长。 我看见他的眼眶里眼眸开始转动,透明清亮。 我看见他的眉峰挑起,鼻子高挺,唇线分明。 我看见他又披起了玄『色』的披风,佩戴着发着悠悠蓝光的灵犀…… 我看见他从灵池上方飞起,悄无声息降落。 他伏在我的耳边,轻轻的说,等着,也许是说等我。 我不知道,我的耳朵非常聋,我的嘴里发不出一点声音,我的声音过于苍老已经干涸。 我没法抬头看他,看他的眼睛。我只能看见他的双脚离我越来越远。 我没有昏过去,也没有死过去,我只是不能走,不能站,我趴在灵池边上缓缓的爬行,我想试着去追那双脚步,我伸出鸡爪般干枯的双手,去抓,我能抓住只有空洞,连远去的脚步声都没有留住…… 那天子夜,天上出现了月食,天狗在狂吠,云层在翻滚。大地在震动,地底下岩浆在沸腾。 远处传来战鼓的轰鸣声。 远处传来怒喊的厮杀声。 远处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远处传来子夜的钟声…… 慢慢地,一切都熟睡了,一切都安静了,一切都死寂了,连死亡之神都疲惫了。 不知道时间,也不知道空间,混沌之中好似自己在母体之中,我蜷缩着身体,又开始了耳聪目明。 我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我听见熟悉的呼吸声,我闻到弥漫不开的血腥气 他回来了,他把我扶起,可我站不住,他只能把我抱着,我已经轻如蝉翼。 他终于把我拥入怀中了,温暖的,有着人『性』的温度的。我终于可以看见他的眼睛,近在咫尺。 很快,一阵冰冷的感觉从后背传来,我知道那是灵犀剑,它已经从我的后背刺入。鲜血却从口中流出。 尽管已经有了充分的准备,可还是很痛,很冰冷,往日种种开始回放,清晰又模糊,原来死亡就是这样来临。 玄女,你是最后一个仙。 玄女,我将和你一起埋葬在这灵池之中。 玄女,你一生为虫,一生为人,一生可再为仙。 玄女,我也将轮回…… 那一日过后,以无痕为主导的仙界被莫天默覆灭了,所有的上仙投胎转世轮回,所有的下仙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继续成为蛇虫鸟兽…… 至于人间,太多的魔进入了人世间。此后,天地不仁,万物皆为刍狗。 玄女已经结束了她长长的述说,凌朦峰上火把哧哧作响。大殿之外,远处的钟声又一次响起,大殿上的烛火随着夜风摇曳,外面的暴雨已经转化为中雨,雨水顺着屋檐滴滴答答…… 一阵沉默,大家默默无语。 你到底有没有杀死颜兮? 孤生竹问。 “没有,那一剑不过是让她的魂魄一分为三,一分在颜兮珠内,一分暖玉床内,还有一分在《天残缺》内。” “那么这三百年来,莫天默尘世间轮回,最终的目的不过是让再次复活?” 江南飞羽问。 “是的。这三百年来还是的复活之路。” 青辰站了起来,漫长的述说已经令她疲惫不堪,她转身像大殿之外走去。其他三人看着她,长发及腰,白『色』的长裙拖地,木樨剑别在腰间,浑身散发着淡淡的紫气,慢慢的向雨中走去…… 她好孤独。 在床上的孤生竹喃喃地说。 第149章 他们说我是,刚刚复活,这是我第二次活过来。四百年前,我成功孕育,就有仙要追杀我,他们说我给天地人三界带来浩劫。 第一个来杀我的是道仙,他的排场很大,弄死了好多已经成型的胎儿,我的孩子也差点被杀死,不过他看见我的时候全身发抖,我放过了他,我有的时候不杀可怜人。 第二个来杀我的人僧仙。他很讲究,讲究步骤,对我进行了全方面的包抄。我也差一点中了他的圈套而死,不过,他在追到我的时候向我求欢,他说,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放过了他,因为上天有好生之德。 我对自己说,事不过三,如果还有来杀我的,不管用什么方式,我都不会放过他,因为我对这样的事情腻歪了。 可这个事情我只是在心里想想。上天并不知道,他们还是派了一位仙来追杀我。 我记得那天,我在太阳底下洗澡,我最喜欢洗太阳浴,阳光会让我的身体暖和。尽管我洗了澡以后,太阳会黯淡了很多,世人说那是太阳有黑子。 我迎着太阳的逆光看到了从太阳光芒中飞来的一个黑影,很快我就看到一个男人和一头怪兽。 我并不害臊,尽管那个时候我赤身『裸』体,忘记了说了,我是女生。 男人的目光直接穿透我的酮体好像看向我的灵魂,看得我口干舌燥,一阵饥渴。我忍不住往下吞咽了一些唾沫。 紧接着,一道白光冲了过来,带着杀气腾腾的寒气。 这非常好。 这个仙荷尔蒙爆棚,他的血喝起来应该非*爆,有着炒香了豆子在味蕾在舌尖上鼓动的感觉。我很兴奋,兴奋让我的身体更加摇曳多姿,我想我现在不是少女的身躯,而是一个成熟女子的身体,体态丰满,婀娜多姿。 我迎着剑走了过去,这点剑气伤不了我。 我想近距离看看这个男仙,他不为我的酮体所动,他的修为应该是脱离了七情六欲,他应该比之前的那两位好玩,我想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用了金光护体,这种情况下,我的身体就会变成类似于玫瑰花那样的物种,美丽,诱『惑』,但无法靠近,无法伤害,因为有刺。 他后退了几下,把剑抱在前胸,护住自己。 他的自我保护意识很强,他的求胜欲和求生欲也很强。 我一招不成,第二招马上形成。 我直视他的眼睛,我的目光带了五分魅『惑』三分可怜楚楚。魅『惑』是为男人本能设计的,可怜样则为好男人定制的。可,他时候什么都没有看见,在他的眼里,我只是——只是一个物体。 他的眼神很干净,没有任何杂质和邪念。 这非常难办。 我知道成了仙之后,没个追求没个爱好很难支撑上百上万年,道仙就对物质很讲究,僧仙则对名利很讲究。剩下来的只能对美『色』很讲究。 他如果对这些都不讲究。那只有一种东西,他的心有所依。果真,我很快发现了,他的眼眸里有一个红影子,很明显是个女人的影子。 我出离愤怒了,我痛恨一个男人在我面前无动于衷。 我使出浑身解数,我让身体变得更加娇艳,可以用娇艳欲滴来形容。我卸下来了满身的刺,我要让他受此诱『惑』,然后…… 我觉得有点好玩了。 这是我出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好玩,我要杀死他之前,好好玩玩。 他无法和我对视,目光也无处安放。 好吧,我要进一步了,我要让他的目光从不敢看到忍不住不看,到最后贪婪的看。最后巴不得一口吞了眼前的女体。那一刻,他就离野兽不远了。我喜欢把仙变成野兽的过程,这种变化过程本身就十分有趣。 曾经听说过这样的一个故事,一只猫很想成为漂亮女人,求了天上的神仙,于是神仙成功把它变成的一个优雅的女人,这个女人端坐在台阶上……当一只老鼠从它面前经过,它忍不住扑了过去。 他们本就不是仙人,而是野兽,没有『露』出本来面目,不过是诱『惑』不够。 很好,他向我靠近了,越来越近……他的目光有一些『迷』离,眼神在晃动。 突然,一件黑乎乎的东西盖了过来,一件外套,脏兮兮的外套。 “就算是魔鬼,死也需要体面。”他揶揄地笑着,他的剑又重新竖起。 无趣,我满脸通红,如果我有脸的话。好吧,不用跟这种仙废话了。拳脚之下见真章。 斗了天昏地暗,你死我活。从陆地打到海底,又从海底打到了陆地。他没有胜我,我也没有占到便宜。 斗了十天十夜。 说真的,我讨厌这种无休无止的厮杀,毫无技术含量可言,特别是棋逢对手的时候。无非就是你出一招,我拆一招,我出一招,你拆一招,越到后面,招数越精妙,功力越强大,杀伤力也越强,需要的精力也就越集中,俗话说得好,高手过招,分毫也马虎不得。可就是不好玩。还有一点,仙和魔斗起来,各种招数一一用起来,肯定会殃及无辜。 我在海底放了一招,目的就是想他有淹死的错觉,他逃脱了,可无数的鱼死了,还有一些在海底捞鱼的渔民。 后来我在陆地上也放了一招,目的想卸下他的一条腿,他又逃脱了,可有一个不知死活的村民在大树背后偷看,当场就吐血了。 十天之后,我慢慢有一些体力不支了。他开始用仙术无影无踪。 我知道这种仙术,这种仙术是为了免得给人类,把魔收于无形,这招用出来,说明他在乎这些无辜,他要灭我于无形。 哼,我冷笑,我是。我刚刚成型,我的功力还不到成年的十分之一,但我不会让他得逞的。我虚晃一招,化为一缕青烟。 我并没有打算逃走,我很快潜入一个村庄,这个村子叫集云村,于是,我让上千个村民成为我的假体。假体成魔在村子里横行,见人就咬。 这真是一个狂『乱』的夜和狂『乱』的村庄。 女儿咬了母亲,母亲咬了父亲,咬人的人吧唧着嘴,好像在品尝美味。没有被咬着的人们狂奔,已经被咬着的人在后面狂追。尖叫声,嘶喊声还有发狂声响成一片…… 我的真身躲在一个孕『妇』的背后,我就躲在孕『妇』的肩膀上,黑乎乎的一团。孕『妇』不堪其重,开始胡言『乱』语,她张着嘴试图咬住她能咬着的一切。 他的丈夫按住她的手,用布条塞住她的嘴,可孕『妇』用一种可怜巴巴眼神看着丈夫。 年轻的丈夫终于忍受不了,背着她狂奔,孕『妇』在他背上咬了一口又一口,丈夫发出一声又一声痛苦的嘶喊……那个仙救下丈夫的时候,他已经快不行了。他浑身是血,一直在抽搐,奇怪的事,他却没有发狂去咬别人。 他拉着仙的手,气若游丝:““救……救救孩子。”说完,他就断了气。 那个仙用眼睛狠狠的瞪着我。 我得意洋洋。 你又能奈我何。 我又一发力,那个孕『妇』再次发了狂,她一把抓住仙的胳膊一口咬了下去,仙的胳膊一圈鲜红血印子,血星子冒了出来。 这气味……我从来不知道仙的气味是如此的好闻,太好闻了。我的喉咙一阵阵发涩,饥渴的要命,这滋味可真不好受。 这真是太要命了。 这香味——这香味直接冲向我的鼻腔,钻入我的五脏六腑,钻入我的每个细胞,每个细胞又向我的大脑发出饥渴的信号。 不行,我不能离开这个孕『妇』,我知道我一旦离开这个孕『妇』,他就会马上让我毙命,从他恶狠狠的眼神可以看出。 可我……可我实在忍不住!我直接冲向了那段冒着血星子的手臂。我一离开孕『妇』感到一阵剧痛,他向我出招了,而且命中要害。 身体被扯裂了,哦,我还没有身体,那么我的灵魂被扯裂了,正在一片片撕裂开,可我的前面还在晃动着那段带着血星子的手臂,我又一次向那血星子扑了过去,我又一次受到重创,这把仙剑很锋利,他直接从我的天灵盖刺下,向开西瓜瓢一样把我劈成了两半。 我不能死……我咽下嘴边的血星子。 “哇——”婴儿的哭声在混『乱』中响起,孕『妇』分娩了。这会儿我要死亡了吗?我的意识模糊不清,最终完全混沌了。 第150章 颜兮(1) 我是颜兮,我的师父叫莫天默,是位修炼玄学得道的上仙,我还有一位同胞哥哥叫龙脊。我的父母在那场仙魔决斗中死去。师父见我们孤苦可怜,就抚养了我十年,十年之后,他把我们两人带到了仙府——集云峰。 集云峰上还有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站在云端迎接我们,她给师父一个拥抱,拥抱之后却流下了眼泪。 我知道仙是没有眼泪的,那这位会流眼泪的,肯定不是仙。 我还是相信那句话,他们本来就是野兽,只是诱『惑』不够罢了。 我还是那个目的,事不过三,第三位来杀我的仙,我必然是让他死的,当然,如果我不是我,他可以不死。我说的是如果。 我不知道我这些念头从哪里来,不过这些念头就像长在身体里一般,与生俱来,而且会茁壮成长。 师父格外的疼爱我,他说他害了我的族人,不能让我和龙脊再次失去生命,他要护我们周全。师父有的时候迂腐的很。他教我很多仙术,他说:世界本来没有什么仙魔之分,心神凝练,得道成仙;心神不一,魑魅魍魉。 我不相信这些话。 他说要灌输我三分仙的灵气,他说用这些灵气克制魔『性』,日夜修炼,有一天你会和玄女一样,躺在云端之中并可以吸收日月精华。 有一天你会和玄女一样,知了善恶,知了美丑,知了甘苦,也就知了怜悯,有了怜悯之心就有了慈悲。 当有了慈悲你就会克制住嗜血的本能。那么有一天,你会成为下仙,之后你会成为上仙了。假如你不愿意为仙,你也可以为人,生儿育女,平静过一生。 这个时候,我觉得他不是玄仙,而是僧仙,喜欢说教。 我讨厌玄女,很早就开始讨厌,从第一眼见到他,从他的眼睛里读出玄女的影子我就讨厌她。 我说,师父,你觉得仙灵能克制魔『性』,那么我也给你三分魔『性』,我看你能不能用你的七分仙灵克制克制我的三分魔『性』。 他说,好。 既然好那就好,让我们相互交换吧,我有一些雀跃,我觉得这个事情有一些好玩。我看着我的三分魔『性』从他的天灵盖进入,他面带着微笑全盘接受。 我有一些同情他了。这——迂腐——可怜的仙。 于此同时,我也有了别样的感觉,我照着镜子,我发现的目光比以前更加清亮,目光流转,顾盼生辉。 我开始试着去照顾师父的生活,试着去做菜,像师父说地,像玄女一样。试着去弹琴,师父说的,像玄女一样。 我的琴艺高超,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为了相互交流克制魔『性』的方法。我让玄女搬出了寝殿。 师父的方法很有效果,成为颜兮之后,我没有再喝人血。我让龙脊放点青蛙血过来,让我解馋,仅此而已。 即便这样,我们还是小心翼翼瞒着师父和玄女。 我瞒着师父,是不想让他伤心。 我瞒着玄女,是不想让她知道我是魔。 为了证明我已经彻底摆脱了喝血的怪癖,有一天夜里,我让师父躺在床榻之上,我『舔』舐着他全身的经脉,从脖子的颈动脉一路向下,顺着他的胳膊向手腕走去。 我又一次游离到手腕的那个疤痕上边,我很想一口咬了下去,这个时候我发现窗外有一双眼睛。 我的舌头围着伤疤绕圈圈啊,绕圈圈,弄的师父很痒,他呵呵笑了起来,“别调皮,颜兮。” 窗外的那双眼睛不见了。 我发现这个事情更好玩了。 仙人们原来是这样玩的,我第一次知道。 师父说,努力,改掉嗜血的『毛』病,可以像玄女一样,躺在云端之中并可以吸收日月精华。 像玄女一样……像玄女一样……像玄女一样。 好吧,在你的眼中,我就彻底和玄女一样,我能做到,我可以忘记我是。 我像玄女一样走路,唱歌,弹琴,叹息;我像玄女一样对给他鼓励又给他期盼,对他崇拜偶尔又用戏谑的口气取笑他的迂腐。 像玄女一样……像玄女一样…… 柔情似水,含情脉脉。 我像玄女一样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喜欢上了把心装满满的,忘记杀戮,忘记报仇,眼里只有醉人的春风。 我还有优势,这是致命的武器。 我没有做玫瑰盛宴,我也没有弄个月下相邀。我只是一次又一次在阳光下跳舞,转头问师父:我美吗? 我知道我有一样东西玄女是没有的,那就是美貌,致命的美貌。 我一次又一次的问,终有一天,他不会把我当作那个他养大的婴儿,而是女人。他也会忘记我曾经是谁。 机会很快来了,玄女拒绝了他们几百年如一日的晚间散步,师父有一些落寞的回到主殿里。 他有一些发火,他的情绪在不安的躁动着。 我有三分魔『性』在他的体内,我拼命的鼓动者这些被压抑许久的细胞,我让他们蠢蠢欲动。 不久我就看见师父对着月亮怒喊一声,他的眼眸蔚蓝如海。 我从背后抱着师父,我对师父说:做我的主人吧。求你。 他没有向往日一样推开我。 …… 我相信是玄女向上天打的报告,我也让师父相信是玄女打的报告。不然我们已经相安无事过了六年,六年来我和龙脊都很小心翼翼,我们没有流『露』出任何的魔『性』。无论是谁都看不出我们的魔迹。 我甚至想过,我可以放弃做魔,如果师父让我放弃。 可仙界似乎没有让师父做这样的选择,他们告诉师父,杀了我们或者放弃做仙。 师父选择带着我们走。 我看见玄女送我们的远去的目光,怎么说呢,凄凄然还是惆怅? 师父看玄女的目光却有一些不同,似乎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精神。 难道陪我们就是一种牺牲?陪她——玄女就是一种救赎? 我出离愤怒了。我那被压抑已久的魔『性』在蠢蠢欲动。 作为人的师父很认真的做人,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仍像个仙,他用他的医术拯救苍生,分文不取。他用他的玄术医治『迷』失的人心,不求回报。 很快,他的名声大振。 可我对此一点兴趣都没有,在我眼里,这些人破碎了,不管是肉体还是灵魂就应该废弃,扔进垃圾桶里。现在居然要我从垃圾桶里把他们捡起,而且小心翼翼的呵护,看着他们鲜血直流的样子,我还要忍着,咬着牙也要忍着。 师父吃饱了没事干,他还广收门徒,让自己的医术和玄术有所传承,造福百姓。他创立了玄界,又立了很多派别。只是这些派别之间会相互说着漂亮话,背身过去又相互打压,这是仙的世界和人的世界,我讨厌这样的世界。 这样的世界,换做我以前的『性』情,很简单,毁灭。 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做,都没有做,我还是留着师父的身边,为他研磨,为他添香。 一天,我看着师父,师父在他的书房里写书,书名叫《天残缺》,窗外刚好有一道斜阳,那道斜阳恰如其分地留在了师父的脸上,师父古铜『色』的侧影和高高翘起的鼻翼,鼻翼下端略带笑意的嘴角…… 我突然想去用指尖画他的唇线,然后用舌头去描绘他…… 那一刻,我知道我和玄女彻底一样了,无可救『药』。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喝血,我也很久很久没杀人,换一句话说,自从成了颜兮后,我没有再杀人。 我甚至开始爱上现在的生活,养花种草,看日出和日落。如果师父愿意,我想我可以做一辈子的颜兮。 这种想法吓了我一跳。 我躺着屋檐上,用师父教我的办法吸收日月精华,我感受着晚风吹拂着我的长发,成为玄女也不错啊。我闭上了眼睛。 我又想起了玄女送师父离去的目光,凄凄然或者说无可奈何。我可不想成为玄女那样,只能看着,看着他慢慢远去的背影。那天夜里又一次鼓动着师父体内的三分魔『性』在暖玉床上。 师父热情的抱着我,他的眼神『迷』离又多情……可最终,他还是一声叹息放开了我,他说,颜兮,你体内的魔『性』过于强大,你需要克制。 如果你想遭遇一次人世间的情爱的话,地黄派的掌门年少有为,和你很般配,他说他喜欢你…… 我彻底出离愤怒了。我觉得我就是那只化作女人的猫,现在就差一只老鼠经过了。 第151章 颜兮(2) ——仙界来人了。仙界最终还是信不过师父,或者说信不过我。其实真相是我给仙界传了一些谣言:莫天默的《天残缺》可以让凡人成仙。 仙界很快派了一些仙来,这些仙的手段我知道,他们喜欢躲在背后。 很快,门徒中有人在背后偷偷的传说我和师父的关系。 很快很多人知道了我和师父的关系。 接下来更多人知道了我和师父的关系。 即便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这不重要。 有人说我是妖孽,还有一些人说师父是妖孽,有更多人的龙脊是妖孽。 说我妖孽,没关系。说师父是妖孽,很好,我喜欢和师父一样。可为什么说龙脊?他是无辜的。 我追寻那些鼓动舌头的人。他们说龙脊是妖孽,是因为他们看到了。一天夜里,月光之下,龙脊在帐篷里睡觉,睡醒了之后,他发现自己的脊背闪闪发光,他一路狂奔,他大喊大叫:“师父,我后背长出了东西。” 所有人都看见了,看见了他像野兽一样狂奔,跑到山巅之上,对着月亮狂吠。 龙脊在莫名山庄还有一个小恋人,那个女孩从那天之后,看见龙脊就脸『色』发白,浑身发抖,夺路而逃。 龙脊神『色』忧郁,对我说,妹妹,我们做错了什么?要受这种罪。 我知道龙脊是被我害的,我们还在母体内,受到了的侵袭,龙脊成了这般模样。 我对师父说: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们?你不能杀了他们,那就杀了我。你明明知道潜伏在我的体内?杀了我干脆,我不会怨恨你的。 颜兮,我答应你父母,要让你们兄妹二人活着。你要克制! 呵呵,克制,克制,克制!克制地活着。 这个世界最不好玩就是克制! 我告诉龙脊,人血是世界最甘美无比的食物。特别是恶人的血,比如仙。 龙脊不相信的看着我,“我曾经问过玄女姐姐,她的眼神告诉我,不能喝人血。” 又是玄女!龙脊被她也带坏了。 “那么,龙脊,你爱我吗,你喜欢我这个妹妹吗?” 龙脊笑了,他的笑容其实和师父一样,温和充满阳光。 “颜兮,我自然是喜欢你,你是我唯一的妹妹。何况你还这么美,我想这个世界上见过你的男子没有一个不喜欢你的。” 那就好,那天夜里,我腹痛难度,冷汗直流,我在地上翻滚,好像自己被一千只虫豸撕咬。我苍白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龙脊。 “不行,我现在就去告诉师父,师父有办法。” “不,不,我的好哥哥。”我哑着声音,『舔』着干渴的嘴唇,“我只是渴了,我只是饥渴太久了,我的哥哥。” 龙脊一下子明白了,他觉得我有病,这么多年,师父一直这样告诉他,妹妹身体内有病毒入侵,有嗜血的冲动,是病,可以治的。 “那怎么办?有『药』吗?你很难受吗?那我现在去找师父。” “不,不,哥哥。”我眼泪汪汪,“哥哥,这个没有『药』,师父不知道,我知道,我只要那个东西,一点点,就一点点。” “那我现在就去找师父。” “不要找师父,他不同意的。”我抬起头,吞咽很困难,声音都很虚弱,“哥哥,我只要一点点。你还记得地黄派的小三吗?他今天在莫名山庄,就住在客房,他说你是怪物……” 我看见龙脊的脸绿了,“哥哥,你去帮我杀了,取一碗血来,不要告诉师父。这个小三该死!” 龙脊想了想去了,很快他就带了一碗鲜红的血,最新鲜的,我一饮而尽。真甘甜啊,这是我成为颜兮第一次喝的血,原来如此甜美,浑身都舒坦,连五脏六腑都服帖,每个『毛』孔都被烫过一样服帖,整个人都暖洋洋的,这比躺在云里感受日月精华舒服多了。 第二天,龙脊被五花大绑的带上大殿,等我走殿的时候,事情已经结束了。地黄派的阿三在师父面前告了龙脊一状,说龙脊不是人,是怪物,发狂咬了他,而且放了他一碗的鲜血。 师父大怒,怒斥龙脊顽劣,辜负师恩,就把龙脊赶出了莫名山庄。 这个龙脊就是个傻瓜,为什么不杀了阿三。 我向师父求情,师父只是淡淡的说,对龙脊来说,给他自由是对他好。说完,师父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还是笑着说,颜兮,从今日起,你就开始练《天残缺》吧,倒着练。 我倒着练《天残缺》。 练着练着,我的体内血气开始逆行,有一股力量似乎在分离,不过这个力量在我体内分离的很慢很慢,似乎很不情愿,每一次分离都令我痛不欲生。 突然有一天,我醍醐灌顶,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我只是还不相信,不相信他会这样对我。 我告诉师父,我不练了,这个就是成神的功,我也不练了,什么破玩意儿,这么痛。 师父也不瞒我。颜兮,你体内的正在日益壮大,你的本身力量恐怕控制不了他,师父想把他分离出来除掉。 呵呵,果真如此。 那么师父,被灭了后,我会怎么样,会死吗? 颜兮,灭了后,你还是你,你是一位少女,青春阳光。 少女?青春阳光?我照着镜子,我见过凡人的少女,体态臃肿,满脸的青春痘,而且蠢笨如猪。这些也就罢了。 她们生为女孩就不受待见,在家从父,出家从夫,夫死还要从子!一生除了生孩子还要不停的劳作,直至咽气的那一刻。 我不愿意做平凡的少女。我喜欢做,我喜欢这惊人的容光,我还喜欢带给我无比的刺激。 我没有告诉师父这些,我像个平凡的少女一样温顺和服从,而且我一日不拉的练《天残缺》。 即便如此,师父还没有放过我。我和地黄派掌门的婚事被提上日程了,日子一天天的『逼』近,我的内心一天比一天烦躁! 除此之外,师父还每日过来检查我的练功进程。他看着我血气在倒行逆施,看着我身体承受着分离的痛苦,他似乎无动于衷。 我好像有一些明白了。原来我比玄女更可怜。 我想如果玄女承受这般苦痛,他会无动于衷吗? “师父,我能不嫁吗?” 我抬起头看着师父,我的目光切切,这一次我不是装的,也不是靠功力去努力做到的,我是真心的。 “颜兮,三日后,我会把《天残缺》一分为二,一部分你带过去,那部分叫《心眼》,它会让你心神凝练。” “师父,我可以不嫁人吗?” 师父长叹了一口气,“颜兮,你体内情欲蠢蠢欲动,出嫁之后,阴阳协调,有利于你分离。” 荒唐! 原来在你眼里我还是那只受情欲蛊『惑』的野兽!我眼睛都红了,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屈辱,非人的屈辱,这种屈辱让我的骨头都咯咯作响。 这个人,不,他还是仙!不懂儿女情长,没有人味儿!玄女错看了,我也错看了。 “好吧,师父,我听你的。” 三日后,地黄门的大红花轿如期的停在了莫名山庄的大门口。 一步一叩首,感怀养育恩。 一步二叩首,拜别师徒情 一步三叩首,从此你我是路人。 师父,你如果念及颜兮一分情义的话,请你倒背《天残决》,你体内有我三分魔『性』,需要驱除。 师父,你曾经答应过我父母,要护我兄妹二人周全,请你务必做到。 好! 师父言简意赅,我掀开轿门的帘子,回头,师父站在门楣下,此时阳光刚好被门楣割裂成两段,投在师父的身上,一半明亮一般暗影。 …… 那一夜,师父倒着背《天残决》发了狂,坠下山崖死了。世人说。 那一夜,我从洞房花烛夜狂奔而出,地黄派开始对我不停的追杀。天玄派也没放过我,他们说我『逼』死师父,背叛师门。世人说。 谣言掩盖真相,谣言也确实以另外一种方式在悄悄的述说着真相。 我在《天残决》上覆了幻术,它的名字叫‘天残地缺’,我以为他会察觉到,我没有想害他,我只是想让他的魔『性』更多一些,更多一些…… 如果我放了一杯毒『药』,告诉他,这是美酒,师父会不会喝。 他喝了,他有时候就这么迂腐。 那个晚上,还有一个仙来找我,他的名字叫无痕,他笑眯眯的告诉我。我的师父死了,在我的协助下,那个叫莫天默的男人中了很高深的玄术,带着很深的戾气,已经彻底的失去了仙气。所以轻易被他打败,发誓从此不再在三界中出现。 我不相信师父是被打败的,拥有力量的仙怎么可能被轻易打败呢?他只是无法面对成为魔的自己。 上仙无痕说可以不要我的命,不管我是还是妖魔或者什么都不是,关键请交出《心眼》。 那个仙还说,如果不交出《心眼》,地黄派不会放过我。 如果不交出《心眼》,我会成为天玄派的逆徒,承担背叛师门的后果。 我是,嗜血的魔鬼,我从来不受任何人的威胁。 我扬起手中的剑,我把自己化为一朵盛开的带着很多刺儿的玫瑰。可这玫瑰花瓣在无痕那边不过是双指头之间轻轻一捏,就刹那间成了一片嫣红。 我脸『色』苍白地跌落在地上,双眼再也藏不住惊恐。 “真是有趣的师徒,你师父让你不断练《天残缺》,不断灌给你仙气压制你的魔『性』。而你呢,不断的用各种手段给师父输送魔『性』,最终把你师父变成不人不鬼。” 无痕捏着我的脸蛋:“可惜了,这漂亮的脸蛋。估计你的师父也是极其珍惜你的,要不怎么不惜用自己的仙气来维护你这惊人的美貌呢?” 我心中赫然,默默无语。 我的心情极其复杂,我不知道我该爱师父还是恨师父。诚然我们彼此信任,并且对对方深信不疑,绝对不会相信对方会在自己背后耍手段,可我们都在对方背后耍尽了手段。 上仙无痕异常的得意。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以至于他都不想一次『性』杀死我。他还非要告诉我他的杰作。 他说莫天默灭回来带了两个孩子,他就看出我身上带有魔迹。之所以按兵不动,是因为莫天默太讨厌了。就让他身边放着一个魔看看。 他说我果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他说是我成功让莫天默有了魔『性』。 他说是我成功的让他和玄女之间生隙。 他说是我耗损了莫天默的仙气。 他说也是我让他最终中了自己发明的玄术之下。 关键这一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我这个居然因为爱恋失去了魔『性』,日夜受到了仙气的侵扰,又没有鲜血的滋养,已经孱弱得如此不堪。让他可以轻易的除去,他终于可以不必再在人道里轮回了。 我听不懂他的话,我只是欲哭无泪。 无痕说我不交出《心眼》也没关系,杀了我,挖地三尺总能找到。 无痕说,他本来不想杀我,因为我太漂亮了,杀了有一些可惜。可现在既然不愿意跟他走,还是杀了吧。 无痕举起了手中的剑,他的剑也师父一样,闪出一道白,我还记得那一次我受了仙的血诱『惑』,天灵盖被这道白劈成了两半。 可我这次呢,我受到了情的诱『惑』,卸下来所有的武器,让自己变成待宰的羔羊。 我仰着头,既然来了,就来吧。 可期待中的那种痛并没有在我的头上落下,等我睁开眼的时候,看见一道金黄『色』的即被挡住了那道白光。 龙脊朝着我低吼:“妹妹,快逃!” “那你呢?” “我顶的住!” 我从洞房里狂奔而出…… 第152章 龙脊 我是龙脊,现在是妙人儿,也是异类。 无痕在那个晚上没有杀死我。一对一的情况下,我并不弱于任何人。可他是仙,而且是上仙,没有能力杀死我,让他气急败坏。他的招数一招狠,招招致命。我实在难以理解,为什么这么暴虐的物种会成为仙?仙难道不应该都很师父一样,慈悲而温暖的吗? 我们的战斗持续了很久,三个月或者更久,天昏地暗不足以形容这场战斗,你死我活也也不过贴切形容这场战斗。因为他没死,我也没活。 我最终还是死了。 我是怎么死的? 说起来凄凉,被挂在树上,被人放干了血,尸体还在荒野暴晒了很久很久,我就跟死猫一样从冬天飘摇到夏天,最终挂在我脖子上的绳子腐烂了,我掉了下来,于是被虫蚁啃食,最终成为深深白骨,成为白骨上天也没有放过我,一群野狗以为找到了什么好食物,于是东一块西一块叼着『乱』走…… 这是后话,我死之前还有故事。 继续说我和无痕的这场战斗,这场战斗持续过久,我无心恋战,边打边逃。别逃别躲,我想他会让我死的,打不过我,将会是他作为上仙的耻辱,所以我必须死。 他一直追捕我,想尽办法围捕我。或者说,他还有一个目的,他想通过我找到颜兮,他想得到《心眼》。 他用人的鲜血诱『惑』我,我上钩了。 那个时候颜兮妹妹在我在一起,一起躲在一个山洞里,她受很重的伤,伤在心上。她本是魔,本可以没有心,所以也没有伤心之说。 可她还是伤了心。既然会让她伤心,师父为什么要给她心呢?除此以外,师父的《天残缺》在发挥作用,每天每天都会拉扯着她的灵魂。每到黄昏时刻,她是,居然像被仙上了身一样,要吃素,要练《天残缺》,一天一天的过去,随着功力的加深,她也日益孱弱。我知道,如果没有鲜血的滋养,她会成为凡人,就如同师父期望的那样。可当她是凡人面对着无痕的时候,她会死的很难看,肯定死的比我还难看。 是时候给她找血了。 一丝丝血腥味从很远的地方飘了过来,新鲜的,诱人的……颜兮的嘴唇在干裂。 我没有办法,我能听到仙们嗤嗤的笑声,我知道是陷阱,可我没有办法。 ……之后,我被抓住了,锁在笼子里。之后我见到了玄女姐姐,之后我还见到了已经是魔的师父。 之后我就亲眼看见是玄女姐姐用剑刺入师父的身体……后来我听说他们把师父囚禁在朦凌峰的化魔池里。 我去找颜兮妹妹,我想救师父,可颜兮不同意。颜兮那个时候天天要喝血,每周要上天抓一个仙,放出血来喝。她用这殷红殷红的血『液』来唤醒他的魔『性』,她说她要变成彻底的,这样才跟师父般配。至于师父嘛,他不会死,他身边还有一个玄女。 我不理解女人的逻辑。 既然我救不了师父,也管不了妹妹,我只能蛰伏,作为一个异类,除了安安静静隐藏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还有别的办法吗? 我隐居的村子是我父母的家乡,集云峰山脚下。我以父母遗子身份在这里生存,村民对我很好,我对他们也很好。 我重新遇到了她,我的旧女友。 我现在想起来了,她的名字或许叫萍儿。 她从莫名山庄搬到此地,作为一个农家女,她的日子过得清贫而凄苦。他的父母死了,因为她和异类有一段往事,没有人敢娶她。她已经年老『色』衰。 我愧疚她。 我像一个男人一样疼惜她。我们打柴为生,茅屋避雨,我说我还会爱她,我会娶她,然后平静的过日子,其实我人畜无害。 无痕来了,无痕在寻找我的踪迹。我善于隐藏,我并没有嗜血的本『性』,他诱『惑』不了我。 我只要小心,在每个月圆之夜。 那年八月十五,中秋。 我对她说,守着我,就守住了我们的爱情和未来。她答应了,她做了我最爱吃的鸭血汤。 月明星稀,我飞上了最高峰,『露』出了通红通红的脊梁骨,对着月亮狂吠。我狂吠之后发现山脚下一片呐喊声。 我的女友带着无痕,带着全村的村民观看了一个普通人如何变成异类的全过程,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 我并不恨无痕,他是仙。我是异类,我们本身就是敌人。 我只是看着我的女人,她的头发整齐,服装一丝不苟,她的眼神躲闪,但她没有后悔之意。 后来,齐之怪说自己是练了《天残决》才会发狂,无来由把剑灌入一个无辜的村民天灵盖。 后来,我又听了飘萍的童年故事以及后来发生的种种。 作为妙人儿的我,认为天理昭昭,终有报应。同时也认为天理昭昭,终有回报!所以,妙人儿,我,在得到《天残缺》的那一刻,是狂喜的。江南飞羽说过,这是修仙的终南捷径。 然而……我从《天残缺》出来后,妙人儿的人生重新被设定了。 脊背开始发痒。到了月中,发红脊梁爆裂,一对翅膀从背后展开,它带着我飞向月亮,月华之下的山峰,只有我孤影一人,发出类似于兽类的叫声…… 我惊恐万分,脑际内一个片段飞闪而过,也是相似的夜晚,飞向了山峰,在月亮之下亮出血红的翅膀,发出一声声兽类的声音,一回头,山峰下,人影瞳瞳……这是关于龙脊的记忆,一段段,一篇篇闪过,莫天默,颜兮,玄女,无痕,朋友……一切的一切,如同卷轴一样展开。 在那个时候,我吐了,在山峰之巅,不断干呕。 我真正恨无痕,我恨仙界的所有仙,当然也恨,恨仙界庇护下的所有人。 也许杀戮才能让自己好受一些…… 只是,现在谁是无痕? 第153章 江南飞羽 我是江南飞羽,我出生的时候,天呈现异象。 父亲在自己家还没来得及打上一卦,就被相门派过来的人请去了,相门的人说,相门大公子妙人儿不知道为什么发了一场高烧,高烧过后背后有一道红,透明『色』的。妙文生很着急,不知道是福是祸,就派人快马加鞭来请我父亲。我们大荒派和相门交情一般,不过也犯不着在这些小事得罪对方,父亲也就去了。 一个月有余才回来。父亲对着母亲偷偷的说:“相门的那个孩子 可能是个异类!”母亲大吃一惊,关于异类在江南家有记载,说三四百年前,曾出现过异类。 “相门出现了异类,那么妙文生怎么说?” “这个,我自然没有告诉妙文生,我只是说,孩子身上有龙纹,是人中之龙。妙文生很高兴,大宴宾客,所以我才呆了月余。” “这妙文生真够傻的,那异类出现后,会有什么变故吗?江南家谱记录,异类和共生,异类再次出现,是不是代表着再次出现? “有可能。” 听到了二字,我竖起了小耳朵,我好像天生对此类问题敏感。 父亲继续说,“真的再次出现的话,仙界会重组,我们大荒派可能有机会重返仙界。” “怎么重返?”母亲似乎对此问题持不同意见,“先祖无痕几百年前被打下界,我们蛰伏这么多年,仙灵全无,如何返回?还不如实际点吧,现在生计都很困难,还是想办法摆脱江湖习气,向官场靠拢,多接点朝廷的任务” “『妇』人之见!现在官场是什么习气?你以为朝廷的人好伺候啊。如今等待孩子们出路只有一条,修仙。” “修仙?” “对,修仙。我们玄学本来就是修仙之术,玄学的创始人莫天默本是天上上仙。” “我的先祖也是天上上仙,我们不是一样日益式微。” “这你就不懂了,先祖修得正仙,靠的是日积月累。修仙还有捷径,那就是修炼《天残缺》,此书记载了修仙重返天界的奥秘。” “整个痴人说梦!”母亲懒得理睬父亲了,抱起了我,这个时候我正满脸通红,发出咯咯的笑声。 父亲和母亲两人停止谈话,父亲惊讶的看着我,“你说这孩子怪不怪,才满月就会咯咯地笑?” 母亲白了父亲一眼,“有什么奇怪的,满月的孩子会咯咯笑很正常。” 我咯咯的笑很正常,我出生的时候,天也有异象就很不正常了,父亲为了相门的孩子把这件事情忘记了,后来也一直忘记了,他再也没有替我算上一卦。 我在五岁的时候开始学习玄术,用父亲的话说,是走修仙之道。大荒东府还有一位哥哥,他的名字叫孤生竹。他是大荒东府里的孤生老夫人所生。 父亲告诉我,我们大荒派下一任掌门会在我和孤生竹之间选择。所以我们从一出生就注定是对手。 孤生竹很聪明,也很漂亮。他长期住在东府,有三位师父教导,也在修炼玄学,修炼修仙之道。听说他很有天赋,所以学有所成。 我什么收获都没有。尽管我很努力。我几乎什么都不想,每天起五更睡三更,都在练习。可我什么进展都没有。 父亲看我在玄功上没什么进展,就开始教我大荒快剑,听说东府里的孤生竹也在练大荒快剑。 我练得十分刻苦。当我的剑快过从坡上吹过的风的时候,我很得意,我觉得我自己离成功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可我听到了一阵笑声。 这个笑声来自坐在树杈上的小子,长着一张女人似的妖艳的脸。 他说,你这是乌龟爬吗?你的剑的速度比蜗牛快那么一点点,但还比不上乌龟。 我气极了,我的飞花剑从袖子里飞出来,不过被他的柳叶抵挡住了。 他慢悠悠的从树杈上跳了下来,用他那满不在乎的语气说道:“练剑练快剑,眼里不要盯着剑,眼睛盯着天,脑子里想着是天外无穷的宇宙,这样你的剑才会有光一样的速度。” 我照着他的方法练。 看着我还不得要领,他站在我身后,教我如何托起剑柄。他的手指很长,像女人的手一样白皙修仙,手指却有温度。 练了剑,他教我冥想。他说大荒快剑和玄功都需要冥想配合,心神合一才会事半功倍。 他笑话我的时候,很令人讨厌。 不过他教我的时候,很有耐心,细致而且温柔。 我按照他的方法,果然,收效颇丰。 他就是孤生竹,十三岁了,比我大了四岁,他告诉我,三大长老不让他来大荒西府,不过他们管不了他。 他说,天大地大,没有什么地方他孤生竹来不了的地方。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一股潇洒劲,这股劲冲散了不少他外貌上的女人气,看起来还真美极了。 那一日后,他就经常来。对,我们成了朋友,一起掏鸟蛋,一起掏耗子洞。一起练快剑,也一起练玄功。 父亲和三大长老的关系时好时坏,坏的时候,东西两府一年半载不来往,好的时候,一个月双方也会相互串门十来次。 所以我和孤生竹的友谊一点也没有被妨碍,蛮荒生长,尽管很多人告诉我,我们将会是对手,也许会成为敌人。 不过,我们还年轻,我们想不了那么多,也顾不了那么多。 除了孤生竹以外,我的童年和少年时期,还有一个朋友。他就是相门的大公子妙人儿,那位背后有一道透明红印子的人。 妙人儿第一次上大荒府我已经十岁,他十四岁了,他来大荒派做客。他的爸爸妙文生带他过来。他的父亲和我的父亲两个人关起门来在大殿里叽里咕噜商量个没完。 我和他就在林子里疯跑,我很喜欢他,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他,我就觉得我和他是一样的人。他告诉我他每天三更就起床了,因为父亲让他练功,每天都是读书写字练功,一点乐子都没有。我说我也一样。 他还告诉我,他的父亲每天都在说什么内忧外患啊,振兴玄界啊等等乏味之极的事情。我说我也是。 我们相互看到一眼对方,好象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所以我们大笑起来,我们当即约定日后一起排除内忧外患,振兴玄界。 关于我们一起排除内忧外患,我们是对着刚升起的月亮发誓的。一定要做到,因为月亮属于阴『性』,违背誓言将会受到惩罚。 我和妙人儿是朋友。 我和孤生竹是朋友。 但妙人儿和孤生竹却成不了朋友,他们也打过几次照面。最多是点头寒暄。甚至连多说两句话都显得多余。 他们都喜欢我。 我的两岁的小妹妹也喜欢我。经常跟着我的屁股后面『乱』跑,特别是我和妙人儿在一起的时候,她就一直跟着我,嘴里却叫着妙哥哥,妙哥哥!她去找妙人儿。妙人儿很喜欢跟小屁孩玩,他说,他也有个小妹妹,和芷影一般大小,没芷影可爱。他说这话的时候还会亲亲芷影的小脸蛋,温和宠溺地笑。 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起我父亲的话,他是异类。 他怎么可能是异类呢。 我曾经看过他的后背,背后那道透明的红『色』印记。我说我想看看他的龙纹,他也不客气,脱掉衣服给我看,我确实看到了,那条和脊梁骨一样,长长的,一节节的,红『色』印记。 他说,父亲说,这是龙的印记,将来可能是人中之龙。 我什么都没有说。 那个晚上,我偷偷查阅了江南家的家谱,仔细研读了关于异类的记载。异类和共生,异类为孪生兄长,异类嗜血,吠月。异类出,生灵涂炭。 看了异类我还看了有关的记载,但奇怪的是,的记载却很少,只是说四五百年前,出现,仙灭魔,魔魂分裂,仙继续灭魔,终于灭魔在朦凌峰。自此,仙力亏损,下凡重修,仙界覆灭,待《天残缺》出。 那一刻,我知道,如果想得到《天残缺》,,一定要追着妙人儿。好象妙人儿就是开端,但结局是《天残缺》。关于我为什么要得到《天残缺》,我不知道,我想我在襁褓之中的偷听行为,为我做了指示。 我和妙人儿的关系日益密切,我和孤生竹的关系却分崩离析了。我想一段关系有好的时候就会有坏的时候。 三大长老和父亲的关系如此。 我和孤生竹的关系也该如此。 确切的说,我们成年之后关系就变得十分复杂。那个时候,我已经在大荒东府研习玄学有好几年,也成为了明生,但我处处比不上大师兄孤生竹,这个事情大荒派的所有弟子都知道,所以关于大荒府的继承人将是孤生竹的传言甚嚣尘上。 这个妙人儿自然知道。妙人儿和孤生竹的关系就变成敌对关系。尽管他们见面还会寒暄。以妙人儿的脾气,他应该在孤生竹身边安排了不少人,到底有多少相门的人在大荒派,这个只有妙人儿知道。 孤生竹曾经说过,我就是妙人儿派到他身边最大的间谍,我没有否认。我却没有告诉他,我难道不是自己派过去在妙人儿身边的最大的间谍吗? 孤生竹喜欢女人,所以妙人儿还派了一位美女,他的名字叫什么来得?叫采月,孤生竹亲昵叫他月儿。 为了离间我和孤生竹,妙人儿叫这个女人对孤生竹投怀送抱,对我暗送秋波。为了配合妙人儿,我当然需要中计。 但这种三个人的关系最终是维持不了多久的。一日,孤生竹看见『裸』体的我和『裸』体的采月。我马上杀了采月,因为我不能杀孤生竹。 我和孤生竹关系就到此结束了。 我和妙人儿的关系就有了新的进展。 这种新的进展在我的计划之中。有一天,妙人儿告诉我他们家的大计划,妙仙儿要和地黄派的黄易成为夫妻。妙人儿说,黄大仙答应要用《心眼》成为聘礼。妙人儿说我夺取《心眼》。你去夺取天玄派的《天残决》。 两书得手,《天残缺》就得手了,我们就不怕什么木荷了。 哦,我忘记了说木荷的事情。 我老忘记说他的事情,也许是因为过于龌龊,我才不愿意提起,我不愿意提起的龌龊事有三件。木荷就是其中之一。 木荷原先叫什么来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妙人儿带过来的书童之类的家伙,瘦小,唯唯诺诺,老跟着妙人儿。他看妙人儿的眼神好像简直要把妙人儿融化了一般。我们可以拿这件事情取笑妙人儿半天,甚至更久。 终于妙人儿当着我的面感叹,飞羽老弟,我真讨厌这小跟屁虫,可又特别可怜。有什么办法支开他? 我笑着说,送远点,送到皇宫当太监,我保管他再也回不来。 我是开玩笑的,妙人儿当了真,这个事情还真让他做成了。 十年之后,这个小孩就成了木荷,司礼监最得宠的徒弟。 木荷重归而来,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的时候,我和妙人儿坐在月亮之下感叹,但我们唏嘘不了多久就非常的气愤。我们想起了当年的誓言。妙人儿说怎么办? 也是我出的主意,我说让木荷成了飘萍,我建议妙人儿放得开一些,我说,韩信能忍受胯下之辱,这又算什么。 我的安慰没有任何作用,妙人儿脸『色』难看极了。这件事情我还特别对不起我的妹妹,所以每次我看到妹妹,我都会对妹妹说,能否对妙人儿死了心,也许千书寒更合适妹妹,谁知道呢。 妙人儿的计划本来很成功,拉拢地黄派,顺便还可以得到《心眼》,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终让木荷搅黄了。 这里发生了一件我不想提起的龌龊事之二。 曦皇山庄的黑森林里,我也在场,我打扮成木荷杀手之一,不要问我为什么这么做。这跟我在襁褓之中偷听是一个概念,我只是听从了内心的指示。 妙文生当时就在悬崖边上,我如果伸手,可以拉他上来,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我觉得让他先交出《心眼》为妙,那老头子誓死不从,最后他只能跌下悬崖。 这件事情妙人儿最终知道了。我想妙人儿很快就要来了,他忍了很久,和我一样,我们都有耐力,我也忍了很久。我们最终还是一类人。 这件事情先放一放,这是当下的事情。我还想提一下以前的事情,很多东西在我肚子里放太久了,我需要倒出来晒晒,我终于能明白那些人连死之前废话很多的原因了,到最后关头了,还不能一吐为快吗? 曦皇山庄的事情就是这样。莫名山庄的事情是我策划的,我只是在木荷面前点拨了一下,木荷就心领神会,控制潜于野,于是里应外合。 我不知道青辰是怎么回事。 只是青辰是个意外…… 只是千书寒是个意外…… 我不知道青辰是谁,我也不知道千书寒是谁,他们是谁,原本对我来说不太重要,天下芸芸众生,谁是谁都不太重要。 我觉得最终的是,我是我,我很重要,我要修仙,重返仙界,襁褓之中的我给了我明确的指示。我没有追究青辰是谁和千书寒是谁,是我在一回合犯了大错。 为了破除《天残决》上的玄术,我们让千书寒中了‘天残地缺’,为了解决‘天残地缺’,青辰得到了‘颜夕珠’和‘玄灵’。 妙人儿得到《心眼》和《天残决》,我很高兴,我想这件事情最终总算有了个解决之道。我并不担忧妙人儿,他是异类龙脊,我打小就知道,他的脊背终有一天会亮出来,天下人皆知他是异类。 我没有想到最终会如此! 这原来是复活之路! 为了重返仙界,我想得到《天残缺》开始,到最终《天残缺》合成,到最终异类妙人儿觉醒,颜兮复活,天魔莫天默归来结束。 这一盘棋,我江南飞羽——彻底的输了。江南飞羽输了,仙者无法上仙,却在仙府集云峰顶,云海深处居住。 我,无话可说。成王败寇! 玄女已经结束完她长长的述说,走在了大雨之中,雨水让她背影朦胧成一道水雾,孤生竹还在床上愣愣出神。 孤生竹说她一定很孤独。 孤独的难道只有她一个人吗? 我说:魔在天,仙在地。孤生竹,我们将有一场大战。 第154章 孤生竹(1) 我是孤生竹,江南飞羽对我说,我们将有一场大战,这场战争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 我不想说大战,我只想说一个故事或者说事故。 天地混沌初开,在蓬莱仙岛魔域焦土之中因吸收天地精灵孕育出两棵奇竹,此二竹高百丈有余,姿态修长秀美,叶子葱翠茂盛,深得天地众仙喜欢,其中有一位特别喜欢这两颗竹子,每日用仙气加甘『露』灌溉此物,历经千余年后,二竹也修成人形,取名为无痕无诟,两人终日游『荡』在山水之间,日子过得也逍遥自在。 大约过了上千年,无痕游走在众仙之间,见众仙呼风唤雨,『操』纵天下苍生,顿生羡慕之心。 “你我虽有不灭之身,却身无一物,生也枉然。应当修仙,更应该成为上仙,呼风唤雨,『操』控他人生死,才不枉来天地一遭。” 无痕经常对着无垢长叹。 无垢要带着无痕到天山看雪莲,无痕说不去,没意思。 无垢说要带着无痕到海底『摸』鱼,无痕说,乏味了。 无痕的长叹让沿途的风景都失去了颜『色』。终有一天,无垢烦了,对着无痕说,我们住的魔域焦土之中有魔灵,我们偷偷把仙子的仙灵换了,仙灵给了你,你就会成仙。 无痕什么话都没说,不说话就是默许。 那一年冬至,无垢给无痕做了一晚汤圆,喝下汤圆。无垢说:“这是仙灵,你以后会是神仙。你成仙之后带我游山玩水吧。” 无垢说完就变成一棵竹子。是一颗又矮又细的墨竹,只适合盆载。 无痕得了仙灵,历经万年劫难,终于成仙,随着功力的日积月累,也遂成上仙。 无痕把无诟搬入自己的寝室之内,精心灌溉,细心栽培,可无诟还是盆叶子枯黄,根茎细小的竹子。 这时候人间已经到了盛唐时期,人间繁荣,仙道昌盛。散仙僧仙道仙众多,除了仙者外,还有妖魔兽横生。但无垢还是一颗墨竹,无痕想尽了办法想让他成型,依旧毫无所获。这个时候,莫天默修成了上仙。 按照仙界的规矩,刚成仙的上仙要来拜会前辈,这是无痕定下的规矩。那一日莫天默没有来。其他仙说,这个仙从短短三百年就从人到仙晋级,所以目空一切。 无痕很讨厌这样的仙,不过他想见见这样的仙,因为想知道如何快速成仙的奥秘。 无痕搬来了无诟,他说你能让他速成仙吗?再不济成个人形也行。 莫天默绕着无诟竹看了三圈,啧啧称奇,这个物件好生奇怪,明明是个仙物,却毫无灵『性』,空洞如顽石。 即便这么说,莫天默还是愿意一试,他留下了无诟。百日后,无诟从集云峰下来回到朦凌峰的时候,已经郁郁葱葱,枝繁叶茂。莫天默说,好生养着吧,百年后会成人形。 百年后,无诟竹成了人形,无痕对外界说这是他的师弟,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师父是谁。师弟无垢很喜欢散仙莫天默,经常跑去集云峰和莫天默对弈喝茶闲聊。 一日夜里,无痕做了一个梦。他梦无垢对自己说,无痕,我已经成人,你现在可以跟我游山玩水了吗?无痕梦醒了后有一些恍惚,他感觉到不对味。 他开始限制无垢和莫天默的来往,可无垢一意孤行,处处和他作对,惹出一堆的烂摊子让他收拾。不过他宁愿收拾烂摊子也不愿意看见无垢和莫天默坐在一起,谈笑风生。这个时候他发现他对莫天默的不喜欢转化为厌恶。 即便如此,无垢总有办法出去找莫天默,有一次无垢回来对无痕说,莫天默太像一个仙了,从骨子里都是。无需参禅,无修修炼,功力自然增长,因为他本身就有修正别人心魂的力量。 无痕只是笑笑,他不相信有这样的东西存在。无痕很认真的修仙。在《仙谱》记录,无痕是历经十世劫难终成上仙的。他的成仙苦难历史可以写成一本很厚很厚的书,所以仙界的人很尊重他。 《仙谱》里也有记载,莫天默只有历经三百年就修成了上仙。还有仙者说,他有窥探天机的能力。 无痕还是笑笑,只是笑容得有一些僵硬。 让无痕把对莫天默的厌恶转为恨应该是在那次大会上。 那是一次上仙交流大会,在此次大会上,所有上仙会选出下一个百年仙界总理。莫天默、无痕和无垢都列席了。 无痕为了这次大会准备很了很久,五十年前就开始准备了。前三十年他都在仙界中忙着表现,后面十年就广交人脉,最后十年他都花在了今天要穿什么,要怎么说话,说话的时候要采用什么样的语气等等小事上。 所以这次大会上,他的表现很巧当,适当的给了大家很合理的印象:他是一位能力超群,德高望重的上仙,有足够能力当好下一届仙界总理。 无痕心满意足。 会后,照例大家举行了一次宴会。在杯盏交错之间,上仙们不失礼貌又不是热切的讨论着…… 无痕给大家讲了很多修仙途中发生的一些事情,无非都是如何固本清心,不受外界诱『惑』和干扰才能到达仙境的案例。 莫天默笑笑表示不敢苟同。他讲述了他的《天残缺》,他讲述了《天残缺》的修仙的理论基础和实施方法,在他的嘴里的《天残缺》彻底颠覆了传统修仙的思路,也彻底否定了传统修仙的方法和攻略。 莫天默说心神凝练便可成仙,心神不一,仙也成魔。 莫天默的话音刚落,坐下哗然。不过在坐的正仙都明白,此书是异端邪说,倘若它真能成事,那仙魔之间的界限将『荡』然无存。 此次会议不欢而散。无痕非常不开心,那一天可是他成为仙界总理的第一天,怎么可以在这样的氛围中匆匆收场? 无痕不开心,无垢自然也不开心。 无垢对无痕说:我现在可以带你游山玩水了吗?” 呵呵,这不过是很长远长远遥不可及的梦。 无痕的脾气越来越差,也越来越难伺候。伺候他的下仙玄女战战兢兢。这是一个粗心『毛』糙的丫头,长得也不起眼,歪嘴斜眼的。 这一天,玄女又一次把无痕的金丝玉碗打破了,无痕很生气,生气到马上把玄女赶出了朦凌峰。 无垢找到无痕,他说,这个丫头满可爱的,我说他有些许灵气,可能是个可造之才,为何要赶她走? 无痕什么都没说,只是说,此等小事,还需要我们两人在此讨论? 后来听说玄女去了莫天默那里,无痕笑着说,他们俩人倒也般配。回来却在房间里发呆,愤愤的说,他们俩人可真般配! 无痕的愤愤然之间,还有一丝惋惜,似乎还有一些不舍。 无垢就是在那一天从仙界投胎转世的。 第155章 孤生竹(2) …… 我是孤生竹。 刚刚玄女告诉我,我原本是灵物,不过我下凡太久,失掉了很多记忆。我需要找到我打下仙的烙印的那个人。那个人会开启我的前世的记忆,重新恢复我仙人的身份。 我说我不想成为仙,也不想找到什么前世的记忆,更不想找到给我打下仙的烙印的那个人。 玄女无奈笑笑,孤生竹,我们没得选。 我们确实没得选。 二月二,龙抬头那天,集云峰上突然冒出是八道金光,金光直接『射』向西南,西北,正南,正北,东南,东北,正东,正西八个方向。 在集云峰的云层中间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不停的转动,越转越大,漩涡之中似有浓墨翻滚,阴森森黑洞洞的。 漩涡在不停的吸收人的血气。漩涡之下苍茫大地,到处都是有着一张苍白的脸,毫无血『色』、赢弱不堪的人麻木绝望的活着…… 流言四起,天要漏了……天早就漏了,天漏之后天就要灭世。 灭世是无稽之谈,这种异象只表示集云峰上的颜兮已经快要成为真正的…… 颜兮有七分魔『性』,莫天默有三分魔『性』,现在他们款曲相通。这时候确实是成为的最好时机。 当他们结合的时候,回归……真正的浩劫就到来了。 这个道理我懂,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懂,这个道理江南飞羽仿佛也懂,玄女自然懂。 能抗击魔的自然是仙。 玄女重修了朦凌峰。 四百年前,那一场仙魔大战就是在这里展开。那一天是除夕之夜,凡间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无痕上仙在朦凌峰里大宴宾客,他说今日的子夜过去,莫天默将彻底消亡,将彻底消亡。 所有的上仙都笑容满面,他们觉得以后可以高枕无忧了。 关于莫天默怎么来的,怎么让把所有的仙都埋葬了,我不知道。我那个时候还是灵山上的一颗竹子。我只听到那一夜天钟不断敲响,然后……然后象征天界祥瑞的紫云消失了。 现在玄女站在朦凌峰的顶峰。朦凌峰是云海之中的一座巍峨的殿宇。重新树立起的汉白玉石柱高耸,飞檐处还有两只凤凰在栖息。 玄女说,她要在此地重新让祥云升起。 所以,玄女说,孤生竹,你要找到你打上仙的烙印的那个人,你需要开启仙的记忆。你没得选。 我没得选,江南飞羽同样没得选。 …… 玄女带着江南飞羽和孤生竹站在朦凌峰的灵池边上。 灵池依旧。 玄女说:“这是入口。魔在天,仙在地下。我们进去吧。 三人直接跳下了灵池。 灵池之下依旧是烈焰之地,空气中弥漫着灰烬,眼前还是白茫茫的一片雾气,江南飞羽和孤生竹不得不掩住鼻息。 “当年,莫天默灭了朦凌峰,放了一场大火,这烈焰余灰并是当年留下来了。不过这烈焰之地,颜兮是进不来。他们太寒,受不了烈焰。上一次千书寒体内有颜夕珠,也差一点——” 回忆让玄女停住了话头,继续带着孤生竹和江南飞羽往前走。那两人一声不吭的跟着,几乎没有回话。 也不知道到走了多久,他们就到了地底悬崖,悬崖深处莲花还在朵朵盛开,不知寒暑。 “从这里往下跳!” 三人一起跳在了莲花上,莲花合拢。 三人从莲花中跳上岸,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很开阔的空地。从池水边上往东看,目力所及之处可以看到两座山峰相对而成,中间似乎一条‘白带’倾泻而下,不过烟雾茫茫,看得不甚真切。 三人继续往前走,朝着相对而出的山峰走去。走进了一看,那‘白带’竟是两峰之间一条巨形瀑布,瀑布上方有个漩涡,那水涡自南向北旋转,这瀑布正是这漩涡中心倾泻而出,而水气使得两峰烟雾弥漫。只是那瀑布好生奇怪,跌落在地竟然无影无踪。 这便是祥瑞祥云。 玄女说,这象征着仙者的力量,她要让这朵祥云升起,不过在这之前她需要两位仙者的力量。 江南飞羽走进白『色』瀑布,闭上眼睛,伸手去接从天而下的水珠,似乎十分享受着漩涡倾泻而下的水气。 “当年莫天默葬仙之后,我一起跳入了灵池。烈焰之地就形成了,祥云也在这里安家。” “莫天默为什么要把祥云拖拉到这里,而不是直接毁掉?”江南飞羽伸终于接住一朵水珠,水珠在他手里跳跃,一会儿就变成紫『色』的气息消失了。 “莫天默除了是个魔,他也是个仙。在葬仙之后,也许是仙灵未灭,给仙界留着一丝希望,就把神迹放在到不了的地方,保存了下来。” 玄女说吧,抬头看着蓝『色』漩涡继续说道:“这漩涡在天上的时候是紫『色』的,现在成了蓝『色』。它只有重新变成紫『色』的时候才可以和集云峰魔迹抗衡。” “那需要怎么做?”江南飞羽有一些着急。我不着急,我安静听玄女继续说, “神迹拥有一种力量。能够唤醒仙者的记忆和能力,我就是在这里明白了自己的是上仙玄女。” 听到这里,我想我要离开,我说过,我不想成为仙。江南飞羽一把拉住。 “你拉我做什么?”我怒眼圆睁,“谁起的因,谁收拾恶果。” 江南飞羽却笑了,手松开,“你要走便走吧。” 很奇怪的时候,我现在却不想走了,我突然对自己的前世记忆有了一些好奇。我需要知道什么吗? 青辰继续说道:“你们都知道,仙者,在成仙之后都会在自己最重要的人身上打上仙的烙印,目的是为了防止有一天仙者投胎转世后忘记了仙者的记忆和能力,这个人可以唤醒自己的记忆和能力。” 江南飞羽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神令我讨厌,我没有说话。 “千书寒来到这里的时候,我曾经用巫女的蛊术控制他的魔『性』,想用神迹唤醒他作为上仙的记忆。如果成功,那他永远就是千书寒,可惜失败了。” 青辰神『色』凄凉:“他的仙烙印不是打在我身上,那就是在颜兮身上。一位上仙把仙烙印打在了身上,他是决心要成为一个魔,谁也奈何不了。” “未必,也许,他觉得颜兮也可以成为一位仙呢。” 我脱口而出,这不是没有可能。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思路,只不过这也没有半点安慰到青辰。青辰依旧神情萧索“颜兮成为仙吗?怎么可以成为仙呢,我的上仙应该没有那么天真。” 我笑了,玄女青辰,天上上仙,其实也不过是一个愚蠢的女人。我突然有一些可怜起来莫天默。 江南飞羽压根没理我们,他还在玩味那旋涡流瀑的水珠,蓝『色』的水珠犹如精灵般的跳入他的手中,须臾化成紫『色』的水汽消失无踪影。 “玄女,那你找到我打上仙的烙印的那个人了吗?”他突然说。 青辰玄女用非常认真的眼神看着江南飞羽:“我觉得是孤生竹。” 江南飞羽一愣,瞟了我一眼,“为什么是他?”,我也应和着,漫不经心回答:“对呀,为什么是我。” 玄女对我们之间哑谜显然没什么兴趣。直接走向江南飞羽,严肃地盯着他:“江南飞羽,你的天梦魇天下无双。你不记得的事情,天梦魇也许记得,你把他放出来吧。” 我一听这话,忙着说:“唉,别——” 来不及了。玄女的紫气腾腾升起,有一丝从江南飞羽的太阳『穴』进入…… 江南飞羽的眼神慢慢的变得越来越『迷』离,一丝看似轻浮,看似玩世不恭的笑容又浮现在他的脸上。 我——呸—— 我呸字还没说完,江南飞羽——不——天梦魇已经缠上来了,直接抱住我的腰:“帅哥哥,那日你对我做了什么?能不能再做一次?” 可恶!记忆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日在林子内又一次重现,心中一阵激『荡』,心跳不由自主快了几拍。 抱着他的天梦魇明显意识到了,抱得更紧了,几乎整个人挂在了我身上:“哥哥,你心跳加速了哦,你在想什么呢?” 我……我真愚蠢。 这个时候,我想找个地洞钻进去,那个天梦魇似笑非笑,一脸不正经的看着我,眼神尤其*。 青辰玄女眉头一皱,我满脸通红,双手使劲扒开天梦魇的双手。 玄女终于出手了,她过来拉开天梦魇,两人拉拉扯扯,天梦魇的胸口松开了,『露』出了半个胸膛。 “啊呦,你们要干嘛?知道这身子是谁的吗?是谁的吗?你们的好朋友江南飞羽的,你们这叫偷窥,知道不?你们不怕我告诉江南飞羽?” 江南飞羽为什么要在体内藏着这样的一个神经病,难道这是他真正的部分?我突然醍醐灌顶。 我的心跳更快了。这一刻,我甚至知道自己曾经是谁了。不需要什么仙的烙印,也不需要什么祥云的力量,上仙玄女还是个愚蠢的女人,和我刚见青辰时一模一样。 只见她一脸严肃,;拉着天梦魇,正『色』道:“天梦魇,你老老实实,我要问你几句话。不然,我就直接灭了你。” 天梦魇嘟囔道 “来了个比千书寒更乏味更厉害的家伙,”他很不情愿把衣服拉正,“说吧,什么问题?” “江南飞羽给谁打上仙的烙印?” 天梦魇白了青辰一眼:“江南飞羽又不是仙,说什么屁话,仙烙印?” 青辰眉头一皱,“你当真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天梦魇兴有朝着我走过来,绕着我的脖子,“我说哥哥,你说这女人是不是疯了,那是我造出来之前的事儿,问我,是不是太荒唐了?” 这话不假,天梦魇是江南飞羽造出来的,前世的江南飞羽给谁打上仙烙印。 “青辰,让这厮回去,就当是我,我愿意一试。” “如果不是你,你会成蛹的。” 成蛹?你当初就是这样成蛹的吗?这个女人可真傻。“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一把捧起了天梦魇的脸,脸虽然是同一张,为什么看起来如此不同。心一横,我把嘴唇盖了上去…… “啪,”不到半秒钟,脸上又挨了一巴掌,只见江南飞羽怒目圆睁看着我。 又是同样的结果,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这个江南飞羽就不能换个新鲜的? 青辰看了看我,又看了江南飞羽,无奈道:“既然如此,我姑且一试,你若成了蛹,应该还会有人会放你出来。” 说完,盘腿坐下,一股强大紫气正面冲击而来。直接把我们冲向了漩涡的中央。天旋地转,脑袋里嗡嗡直响,一阵阵恶心涌上心头。 “青辰,你当初也是这样对千书寒的?”我大叫。 “或许——” 之后青辰还说了些什么,反正听不到了,漩涡之中自南向北不停的旋转,旋转,我试图想去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到,耳边似乎响起不断被敲响的钟声,地狱中恶鬼的呐喊声,婴儿的啼哭声,野狼的呼唤声…… 感觉自己身子一下子沉下去一下子又浮了上来,几次三番,我再去抓住什么,这会儿我抓中空中一只同样在找寻的手。 我昏『迷』了,不,应该是睡着了,做了一个梦,真是梦吗? 耳边传来瀑布的哗哗的流水声,海浪撞击礁石的声音,微风吹拂过海面的声音……眼前渐渐明亮了,海鸥追逐彩云,旭日从东方光芒万丈从海的那一边升起…… 终于消停了,好像在一艘船上,船身晶莹剔透,在云端行驶中,云层犹如波浪层层拨开,暖洋洋的阳光洒在了身上,一切都很惬意,甚至是慵懒。 江南飞羽,不,是无痕,他在看着我。 我们四目相对。看到彼此全身紫气在腾腾升起。 “你现在就是无痕了吗?恢复仙的记忆和能力了?”我问。 “还没有,还剩下最后一步。” 第156章 无痕 江南飞羽放开孤生竹的手,右手慢慢抬起来,把孤生竹额头的散发拨开,孤生竹愣住了。 江南飞羽仔细描绘着孤生竹的眉『毛』,从眉『毛』中间的山根往下滑,滑向高挺的鼻子,到达鼻尖,从鼻尖滑落,滑过人中……最后指腹停留在唇上…… “我上次这么做的时候,你在熟睡,犹如婴儿般。” 孤生竹看着江南飞羽的眼眸,眼眸之中有一个黑『色』透亮的影子……那是自己。他听见了自己心跳声,声音盖过了边上的高山流水,盖过了海风阵阵…… “这次,我若能活着,只愿与你相伴,游山玩水。” “不再食言?” “倘若食言,我就是一盆又矮又爱枯萎的墨竹。” …… 我是无痕,万年前,我的兄弟无垢偷了仙子的仙灵给我,帮助我成仙。他犯了天条,他打回了原形。 后来,我听说,蓬莱出现了一位法力高强的,最擅长的手段就是勾引上仙,上仙受其诱『惑』,与其媾和,然后鲜血被吸干。 我和并无瓜葛。我只是奇怪。每次出现我都会渡劫,在尘世间轮回一次,好不容易从肉眼凡胎苏醒过来,我还没有过上几天呼风唤雨的日子。魔迹出现,出现,然后我就需要去杀妖除魔,接下来我就会渡劫,在尘世间轮回…… 我痛恨这样的生活,轮回轮回又轮回。虽然每次渡完劫,我的修为有所提高,我在仙界的地位也会上升,可这又怎样? 我以乌龟的速度,历经万年,十世劫难,完成了修仙的历程,在五百年前,我成为上仙,我踌躇满志。可好景短暂,四百年前,天门山上出现了黑『色』的漩涡,按照我的经验,的魂魄又合为一体了,那么我又需要去渡劫了…… 当上天要我去面对的时候,我退缩了,我想起了那位可以速成仙,那位据说还有这人『性』温度的仙。 让他遭遇一下会如何呢?他会用毕生的修为让魂飞魄散吗?那么他会渡劫,那么他的《天残缺》如何让他快速成仙? 我实在太好奇了。好奇让我有一些迫不及待。 关于那场仙魔之争,我没有去观战,我只知道结果,魔迹消失,莫天默无影无踪,我想他也许渡劫去了。那么我是不是幸免了? 可十年,人间十年,天上不过是一瞬间。莫天默回来了,他还是仙,带着两个孩子。我去看过两个孩子,样子俊美,表情安详,是个修仙的好苗子。 我几乎出离愤怒了。为什么莫天默可以全身而退? 我说,这两个孩子可能是魔。 我说,莫天默身上可能有魔『性』。 天上的上仙不愿意冒险,他们让莫天默做出了选择。那一日,我看见玄女站在云端送他们离去,眼神凄『迷』;我看见莫天默回望的瞬间,眼神决绝。 我突然意识到,我可能猜对了。 很快,尘世间的消息传来,有凡人拥有了仙的能力,可以摄魂,可以控魂,甚至可以让魂魄分离;还有凡人拥有了魔的习『性』,嗜血…… 人、仙还有魔的界限在被模糊。我知道我的劫难到了,是我的最终还是我的,我始终逃不掉,怎么逃也逃不掉。 比如,现在。 我在一个肉眼凡胎中苏醒,这是我第十一次在肉眼凡胎苏醒,我拥有了第十一次凡人的记忆, 这些记忆中,我总是追寻一个东西,费尽心思却得不到;我总是爱上一个人,开不了口郁郁不得欢。 我的功力比上次苏醒有所增长,我看见了自己全身不断升腾的紫气。可我一点儿也不高兴。因为我还看见了前方,有一团黑黢黢的,浓墨般的乌云在不停的翻滚,这是魔迹,看来又出现了,我又要去把打个魂飞魄散,然后自己再度去渡劫…… 我看了一双眼睛,他无比惊喜又热情的看着我,他说,你醒了,你现在知道你是谁了吗?你是哪位上仙? 我不想做无痕。我想做江南飞羽。 我一把推开他,我是江南飞羽。我坐了起来,我在一条船上,船身透明,海上的波光粼粼在底下流淌,好似自己在水中一般。 那个人好像很失望。他失望什么,他没有得到我的同意,在一天夜里,突然狂奔进入轮回之道,都没有知会我一声,为什么要失望。 他转过对着船头的女人喊:“青辰,江南飞羽没有成为什么上仙,我也没有。” 船头的女人回头,这个女人……我当然认识,他是青辰,还有,她也是玄女。她朝着我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我一番。 “你们都没有成为蛹,你们紫气腾腾,你们的仙的记忆和功力都恢复了,可你们为什么都不承认?” 我看着无垢。无垢看着我。 我说,我就是江南飞羽。 我就是孤生竹,无垢也很正『色』的说。 说完,我们都笑了,我发现我们兄弟二人都是很无耻的人。我们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孽。我们笑了,真诚地笑着自己的无耻。 青辰玄女很奇怪,玄女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愚蠢,『毛』手『毛』脚,和当年一样。果真,她还是念念不忘:“ 你们为什么不承认自己是无痕无垢呢?”玄女抓抓头,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是最近一千年才出现的仙,怎么知道我们这些老妖怪做了些什么。 “遇见对的人,我们就会承认的。”无垢说。 我飞上了朦凌峰顶。 我在怀里掏出一颗水珠,紫『色』的水珠跳跃,晶莹剔透。我把水珠放在手心,水珠在手心化成一团紫气。 我向青辰和孤生竹传递了一个眼神。 他们会意,两人在左右两边坐下。双手合掌,闭目。 一会儿工夫,他们掌心有一股气腾腾升起,这股气慢慢升腾,很快他们和我的手心紫气融合在一起。 ……紫气越来越大,越来越强。慢慢地成为一朵云,云随着气往上飘,往上飘。 一会儿,太阳从海上升起。这朵紫云追逐着日光,幻化出五颜六『色』的光芒。随着旭日东升,祥云也越升越高,最终在朦凌峰峰的上方,成为一个紫『色』的漩涡,旋涡中心一股白带倾泻而出…… 我们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个祥云很快就会让集云峰的那位知道,那他会作何反应?我的好奇心又一次重了起来。 第157章 大婚(1) 太阳下山了。 集云峰上的月亮却没有升起来。颜兮命令手下的魔点亮所有的灯,她说要让烛火之光照亮集云峰所有的角落。 灯火通明,当然还有美食佳肴,还有绫罗绸缎。世间的珍品源源不断的被人送上集云峰,集云峰下车马络绎不绝。 妙人儿办事很靠谱,他坐镇皇宫。人皇说,人要尊天地,敬鬼神。于是全国各地庙宇林立,庙宇之中只有一个女神,明眸皓齿,美艳不可方物。 颜兮说,竟然仙府仙不在了,那么魔住一下也无妨,仙在仙府,魔却只能在地底下,这不公平。所以地底下各路魔都上了天,各自占了一处仙府。 好在上仙四百年都被莫天默埋葬了,这个事情也办得很顺利,魔每次占一座仙府,颜兮就让它的上方升起一团黑『色』漩涡,漩涡黑气滚滚,浓黑如墨。漩涡之下,满目疮痍。 颜兮很满意,这几百年来,她第一次觉得满意,她开始规划着心目中的蓝图。 首先,要装修自己的集云峰的仙府,一定要比凌霄宝殿还要华丽还要高端。其次当然要大婚,他们两人先不被仙界所容,后不被人界所容;现在天地之间,唯我独尊,自然要为所欲为,先大婚,最隆重的婚礼。 可就是她决定要办婚礼的凌晨,在阳光之下,东边,朦凌峰上方。 她看到了紫气腾腾升起,紫气过会,彩云追日,好一派祥瑞气象,紧接着她看见一个紫『色』的漩涡出现在朦凌峰的上空。 这也太好玩了。 颜兮想。 自从师父葬仙之后,这祥云可从来没有出现过,看来窝藏得很深啊。深得连师父如此神通都没有觉察到。 不过,这不过是小事。现在有一件大事,因为婚礼新娘有了,不知道新郎答应不答应。 准新郎莫天默在集云峰的密林内散步,自从他上了集云峰,散步成了顶要紧的事情,特别是在这个密林中散步,高大的云杉中间有一座破落的茅草房,推门进去还可以看到有一凳一桌,桌还有一盏灯座,灯座边上放着一个酒杯。 莫天默拿起酒杯,酒杯里『液』体已经干涸,里面布满了蜘蛛网。他放下下了酒杯,抬头往上方看,上方——茅草屋顶的几片茅草已经被岁月风吹雨打去,几个破洞恰好让月光倾泻而下,月光照亮了茅草屋的一角,角落里竖着着放着一把古琴。 莫天默走过去,拿起古琴,把它放置在桌子上,由于年代久远,古琴上已经挤满了厚厚的灰尘。 莫天默拂去灰尘,拨弄着琴弦,琴弦依旧,琴声悠扬, 谁曾在这里弹琴? 琴声依旧。 犹如梦中一般,犹如行走在梦中一般,犹如幻境中一般,犹如行走在幻境中一般。 幻境?莫天默好像想到了什么。 “师父!”背后传来熟埝的声音,这声音曾经折磨他很多年,现在还是一样,这一叫,还是让人欲罢不能。他转过身,看着月光下的走过来的女子。 月光下的女子,一身蓝『色』的长裙,月华之下,美得还是那么不真实。 “师父,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想起来你以前弹的琴,做的诗。” “你还想起来了什么?” “想起来你在太阳底下跳舞,金光栩栩,堪于旭日争辉。” “你没想起玄女?她也在这里弹过琴?” “她会弹琴?我怎么不记得。” 颜兮微微一笑,“雨打芭蕉声声,夜漏催着残更;红烛燃尽,调在弦上曲难成;一杯煮酒温了又温,几招新式拆了又分;换我等,等着箫声和着雨声,等着素手扣着柴门……您没有印象?” “印象倒是有,一直以为是你弹的,不是你吗?” “不是我,弹琴的是玄女。” “哦,那我是中了你的幻境,我看到的都是你。” “是的,你中了我的幻术。” “你能用幻境控制我,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我的三分魔『性』进入你的仙体开始。” “那年代已经很久了啊。” “是的。年代很久远了。” “那……师父,你后悔吗?” 莫天默抬头看着月亮,月华依旧,月影之下,树影婆娑,蓝衣美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半真半假的看着他。 “哈哈,”他突然大笑起来,“我说后悔,你会收回你的三分魔『性』,还我仙『性』吗?颜兮。” “不会,”颜兮伸手去抚『摸』莫天默脸庞,“现在才是最好玩的时候,你第一次来杀我的时候,我就觉得好玩,但我从来没有觉得像现在这样好玩。” 颜兮的手似乎刚刚要接触莫天默的脸庞,却突然收回了,“强扭的瓜不甜,那么上仙莫天默,那现在愿意娶颜兮为妻吗?” 第158章 大婚(2) 妙人儿开始筹备婚事。 江南的大荒府整夜灯火通明! 妙人儿的聘礼一车车的送了进来。上等的丝绸上车,一等的珐琅瓷器百余件,十箱金十箱银…… 相门富可敌国,娶媳『妇』,自然不能少了排场。 伺候新娘的奴婢拨了百余人过来,喜娘就有十余个,还有若干布置房间的小厮奴才。整个大荒西府人来人往,毫不热闹。 大荒东府如此。 相门更是热闹。 十天前,玄界的各路人马都已经齐聚一堂。除了江湖人士,各路官员也络绎不绝。 只是妙人儿妙首尊有一些忙,没有空应酬这些人,因为他要亲自下江南下聘书,从江南回来,他还会带回礼物给他的姐姐颜兮。 他的聘礼和聘书到达江南的大荒府,江南飞羽不在家。 江南芷影站在门口迎接他,她的旁边站在二老,二老的后面站大荒东府的三大长老,不,二大长老,已经死了一位孤生夫人。 几个人对着他的毕恭毕敬,一口应承婚事。 生杀予夺的权力如此好用却显得乏味了。妙人儿看着江南芷影,心中戚戚然。他到底还是爱着芷影的。本是郎情妾意,佳偶天成,现在却变成了强娶,这多多少少令人遗憾。遗憾之中,本来决定嚣张跋扈的手段现在行使起来也就变得索然无味,没有对手的高手无比寂寞。 妙人儿站在大荒西府的门前,看着前面的人对着自己点头哈腰,却找不到一丝快感。他甚至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他用尽可能温柔的眼神看着江南芷影。 江南芷影眼神冰冷,冷得可以结成霜。冰冷的眼神抽打着妙人儿的神经,妙人儿觉得自己的脑门疼。 妙人儿对着江水流说:“我可以和小姐说几句话吗?” “当然,当然。”江水流满口答应,一边让人领着他们进入内堂。 内堂之内,红绸丝带已经结成花,桌子上各种喜庆用品也一一摆满,不知怎么地,这些物品都有一副狰狞的面孔,好似都在嘲笑他,妙人儿。 江南芷影坐在了梳妆台前,拿出一张红唇纸,开始染起红唇,她在他面前永远是这副有恃无恐。 “影儿,其实这不是我本意。”妙人儿突然觉得自己无从解释,也无法解释。 “我还是那句话,我可以嫁给你,请放了父母亲和哥哥。” “你的父母,我可以保证;江南飞羽,要他命的可能不仅仅是我。” 妙人儿实话实说。 江南芷影‘扑哧’一声,笑了,边笑边睥睨着妙人儿:“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可怜,越往上,越挣扎,却越往下,越堕落。原本你是贵公子哥,人中龙凤。现在你是魔鬼手中的棋子,连人都不如的畜生!” 一句话顿时激怒了妙人儿,他一把抓住江南芷影的脖子:“你敢看不起我?”随之手劲加大,江南芷影脸憋得通红,双脚开始在地上『乱』蹬。 妙人儿毕竟还爱着她,手最终松开了,江南芷影瘫软在地,喘着粗气。妙人儿俯下身子,嘴巴几乎贴在她的耳朵,用近乎低语的声音说:“江南小姐,贵公子哥想娶你,你家推三阻四。畜生想娶你,你家亟不可待呢。” 江南芷影脸涨得通红。 妙人儿伸手捏着她的脸蛋,让她抬起头正对着自己的眼睛:“以前看你,总觉得百看不厌;现在看你,怎么乏味的很。” 江南芷影脸『色』红转白。 妙人儿终于满意了,站了起来。“三月十五,我会上门迎娶,为什么是十五呢,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妙人儿离开了大荒府,原本打算在大荒府大闹一场,弄几个大荒府玄子当生灵,颜兮自然快活。 可被江南芷影这么一搅和,一点心情都没有。就随意提了些囚犯就到了集云峰, 集云峰也在筹办一场婚礼,只是这场婚礼和别处不同,毕竟是魔界的婚礼,没有那么多讲究。她只是装修了一个硕大的厨房,厨房里面有很多房间,每个房间都关着一些玄子、和尚和道士,一些精灵,一些下仙。 天骛摄魂之所的魑魅魍魉都被放了出来,这些魑魅魍魉在尘世间无影无以影,可在集云峰有颜兮魔『性』保护,他们对颜兮感恩戴德,他们为颜兮打点着这个厨房,什么时候这些仙要练功了,什么时候这些精灵要晒月亮了,什么时候这些人要补充蛋白质了。这些魑魅魍魉管理的有条不紊。 每隔十天,厨房里的生灵会少了一批,妙人儿又会送来了一批。 颜兮管这个叫‘用膳’和‘采购’。 在厨房的深处还有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原来是玄女存储玫瑰盛宴的地方,这个地方是做什么的,颜兮没有说。她只是让她最得力的助手信使看管着。 妙人儿想,那里可能是最有灵『性』的生灵。颜兮要留住成的时候慢慢享受。也许妙人儿想的没错。 今天就是妙人儿送生灵过来的日子,只是这些生灵看起来蓬头垢面,毫无灵『性』而言。 颜兮晃动着手中的琉璃杯,杯中红『色』『液』体鲜红粘稠,对着妙人儿说:“哥哥,你现在可有不安?” “只要妹妹好,哥哥并无不安。” “你没有不安,为何这次送过来的生灵,毫无质量可言,你对玄子还有同门之谊,下不了手?” 妙人儿笑笑:“我怕师父下不了手,玄界可是他一手创办的。” “你多虑了,”颜兮站了起来,用一种不知道是欣慰还是遗憾的口吻说道,“师父已经不是当年的师父了。” 妙人儿正要接话,颜兮却已经岔开了话题“哥哥,我的功力每天以几何梯度增长,用不了多久,我们俩可以共管着天上人间。你开心不?” “开心?”妙人儿看着斜靠着暖塌上的颜兮,她的皮肤白皙透明,眼神清澈纯净,依旧那么楚楚动人,“当然开心。不过——你杀了你的信使,我便会更开心。” “哈哈哈,”颜兮大笑了起来,“哥哥,你现在是龙脊,你又不是妙人儿,你为何在乎那个信使,你跟她已经没有关系了。” “你不懂,我和她有关系。” “行。那你再帮我一件事,我答应你让信使魂魄无存。” “什么事?” “向玄女要回暖玉床。” “暖玉床?你要暖玉床何用?” “你如果给我带来暖玉床,三月十五日,我还可以给你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 颜兮微微一笑,“哥哥,请允许我买个关子,到时候给你一个惊喜。” 既然如此,妙人儿也不便追问什么,脑袋昏昏从颜兮的寝殿里走出。妙人儿记得暖玉床,她变成了一块玉挂在青辰的脖子上……后来它成了蛹……后来青辰醒了。它应该还是玉,在青辰的脖子上 可青辰现在是玄女,唯一功力强大的上仙,浑身散发着紫『色』光芒的上仙。 妙人儿边想着这事儿不好办,边往前走,不知不觉走到了莫天默的卧室旁边。他想起了往日师父总是在这个卧室给他们讲演玄学,眼睛不由自主的往门缝里一瞟。 这一瞟不打紧,他瞟见了千书寒——不——莫天默躺着暖塌上,发须斑白。 妙人儿心中打鼓,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了,他扶起了莫天默,莫天默指了指床榻边上一碗清水,妙人儿会意,端起清水给莫天默喝了下去。 莫天默喝了下去,一会儿工夫,神『色』恢复自然,发须又回到年轻的样子。 “师父,你这是?” “龙脊,你不该进入《天残缺》,就当妙人儿挺好的。” 龙脊低下了头,作为妙人儿有很多不如意,但比起龙脊来,妙人儿更喜欢自己是妙人儿。可现在,龙脊觉得自己也无法解释什么。 “师父,徒儿还更希望你是千书寒呢。有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 莫天默渭然长叹,这身不由己确实害人。 “龙脊,回去相门,把所有事情忘记了,好好对芷影,不要再来集云峰了。” 妙人儿皱眉,这人葫芦里到底买什么『药』? “师父,你这是——” 妙人儿想再问什么,外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莫天默递了妙人儿一个眼神,妙人儿会意,急忙从后面走了出去。 颜兮推门进来。见莫天默端坐在那里,前面放着一碗清水。便嗔道:“师父,你还当自己是仙啊,这么清心寡欲,你的身体吃得消吗?我给你带来上好的。” 颜兮说完,把手里的一尊白玉瓶放下,白玉瓶内红『色』『液』体透明清澈。 “师父,你喝吧,喝了以后你不必受现在这样的苦楚。” “颜兮,你打算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三月十五,月圆之夜。” “成亲之时,我的三分魔『性』会重回到你的身体?” “是的。我的三份仙『性』也会重新回到我的身体。” “你会成为,不再是颜兮?” “是的,师父。我将完全成魔。那个时候,你我可以杀死他,或者养大他,都行。” “为何要这样?颜兮” “师父,你听说过螳螂的故事吗?两只螳螂相爱,新婚之夜,母螳螂会吃了公螳螂,为了诞下下一代。我们属螳螂的。” 莫天默默不作声了,端起白玉瓶,往茶杯里倒了一点,呷了一口,皱皱眉头。说:“颜兮,我们这样过也挺好,你不觉得挺好?” “师父,现在这样,我天天喝血,你不觉得有罪过?你的七分仙『性』呢?没有折磨你夜不能寐吗?” 颜兮看着莫天默,笑容满目,目光清澈,好像她能洞察她这个师父一切想法似的。 莫天默正面迎着颜兮的挑衅的目光。 “仙『性』?我让他投胎转世,在尘世间轮回,千书寒不是被你关起来了吗?”莫天默回答地漫不经心。 颜兮咯咯地笑了起来:“师父说得是哪里话,师父费尽心机让我复活,这份情谊颜兮我——”颜兮说着收起了笑容。 颜兮还要说下去,莫天默却怕她说出什么话来一样,手一摆,颜兮识趣,当即截住了话头,“师父,你我之间就不必相互猜忌了。” 说完走到门口又转了回来。在桌子上放下了一张红『色』纸片。 “这是玄女送来的请柬,玄女要和无痕结百年之好。” 说完,颜兮出了门,反身把门轻轻地关上。 莫天默待颜兮走远后拿起了请柬,也不翻开看,想了想又放回来原位。 颜兮从莫天默寝殿出来回到自己寝殿。 拿起桌子梳妆镜,镜子在清晰的显现出莫天默的影像,莫天默坐在软榻上开始坐禅。桌子上请柬还在原来的位置,好似没有动过,白玉瓶的红『色』『液』体没了,空空的。 颜兮干笑了一声。她非常疲惫,坐在软榻上,手一直扣着脑门儿,不停的『揉』着,『揉』着,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她要做什么。 只是在集云峰上漩涡越来越大了,里面浓墨滚滚,吸收了人类的精血之后,里面似乎也吸收了人间的不平和怨气,这股怨气在发酵。 第159章 大婚(3) 祥云升起的第二天,玄女青辰就收到了集云峰的请柬。那是一张火红火红的结婚请柬。天骛从朦凌峰上俯冲下来,一声惨叫,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就是这张火红火火红的结婚请柬。 集云峰邀请唯一的仙,他们的老朋友去观礼。 请柬大红,封面滚金,也许是金子火烫,灼烧的青辰玄女睁不开眼。 “玄女,你要振作!” 江南飞羽扶着他,江南比任何时候似乎还要冷静。 青辰玄女看着江南飞羽,态度迟疑又无可奈何:“我们可以重建信任吗?” 江南飞羽犹豫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这是颜兮的反击,是对祥云升起的反击。” “我知道。” “现在,我也想结婚了,与你。” “我?” “为什么?”孤生竹跳了起来。 就这样,玄女青辰决定要和上仙无痕大婚。婚礼选在了三月十四。 三月十四,这个日期,这个时间点,玄女有意而为。谁都看得出,她刻意的。自然集云峰上的那位也看得出,她把请柬翻放在手里翻过去过来又翻过了去。最后他把请柬留在了莫天默寝室的书桌上。 大红的请柬在书桌上蒙上了灰,一直到了三月十三那一天。 颜兮说:“师父,你不去朦凌峰看看吗?” 莫天默支着头,皱着眉头:“现在仙都可以结婚了?” “师父,我说得不是这个,是玄女要结婚。” “这是陷阱。” 莫天默把颜兮拿过来的请柬往地上一扔,请柬上的灰尘在阳光下扬起。 颜兮伸手捡起,慢悠悠的说,“我当然知道是陷阱,他们在测试你还有没有保留千书寒的情感。” 颜兮微微一笑,手微微用力,请柬的纸张有一些稀薄,在她的手里一下子就变成了碎片,落了一地。 “不过,师父。你有吗?” 莫天默回头看着颜兮,突然笑了:“我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男人还不能有自己的一点隐私吗?” 颜兮错愕了一下,莫天默的回答显然不是在她设想范围内。 “我已经答应要娶你了。”莫天默伸出手来,『摸』着颜兮的侧脸,“你这张脸当可真美,试问天下谁人能抗拒得了。不过,我听说诱『惑』上仙,最后会吸干了上仙的鲜血,这话可当真?” 颜兮也笑了:“师父,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 莫天默哈哈大笑起来:“看来佛说得对,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颜兮苦笑了一下,转身慢慢走出房门。 三月十三,玄女青辰开始装扮朦凌峰,仙气十足的朦凌峰。玄女从头到尾都重新装修了一遍,从进府的小道到里面的寝殿,每个台阶都让人可以打扫过。她命众精灵尽量装扮,装扮喜庆。大红灯笼是必不可少的,人间的喜字窗花也被搬了上来,在每个窗户上贴满。 除此之外,红绸带也绕满了主梁,大红『色』的,从云端挂下来了,配合着汉白玉天柱,巍峨间多了一些妩媚,*中多了一些活泼。 孤生竹一直跟着玄女青辰,看着她剪窗花,看着她贴喜字,看着她裁新衣。孤生竹看着,看着就皱眉头。拿起一个喜字,捏碎了,又拿一个喜字。 玄女青辰白了她一眼:“你别过分了,我费了很多心思的。” “你非要和江南飞羽结婚吗?你干嘛不说跟我结婚?我比江南飞羽要漂亮一些,而且还对你倾诉过衷肠,你忘记啦。” 玄女继续白他一样:“都是假的,你何必这么较真?” “假的?看你做的很认真,连我都觉得你真想结婚了。” 孤生竹这话不假,玄女对于结婚这件事情确实很投入,从发请柬到装修洞府,无一巨蜥,亲历亲为。不仅仅是玄女很投入,连江南飞羽也非常投入。他还特意回了家,说要在家里赶制凤冠霞帔。 现在是什么时候?他们真有心思结婚吗?孤生竹问了又问, 玄女青辰摇摇头,不置可否,继续缝制的衣裳,这件衣裳她已经缝制了三天,没完没了就是缝不好。 不是袖子短了,就是领口松了。 “你做这么认真,你这衣服还真穿?” 玄女青辰放下针线,望着窗户上大红的喜字。 “他如此聪明,如果不做成真的,如何能吸引他出来?” “他若不出来呢?两天之后就是魔君魔『妇』大婚,我们该怎么办?可有对策?”孤生竹有一些隐隐的担忧。 “如果事情真到如此地步,也没有什么办法,杀上集云峰,直接杀了莫天默和颜兮,把魑魅魍魉都一起给灭了。” 孤生竹把凳子拉过来,往玄女身边挪了挪,对着青辰耳边轻声说:“那现在何必搞怎么多妖娥子,直接灭了不就成了。” 青辰看着孤生竹一脸正经,不仅哑然失笑:“技不如人。” “技不如人?” 在阳光之下,颜兮刚刚跳完了一支舞。挥洒着香汗回头问在一旁看看的莫天默:“师父,这次你不直接杀了我,是不是也是因为技不如人?” 颜兮抓起一碗水,哗啦啦喝下一大口,嘴角边上还流下了一些,混着香汗一直流到脖子里,流向锁骨。 莫天默斜靠着大殿门上,手里正在扎着花环,春天的花开了,到处美艳的很。莫天默最近好像很闲,有空没空就编一个,编了一个又扔了。 “技不如人?我们要不要杀上一场?” “咳咳咳——”正喝着水的颜兮明显被呛着了,剧烈咳嗽起来。 “你慢点,『性』子这么急,就像——” “就像什么?” 莫天默好像回想了一下:“就像青辰,对,就像青辰。” “你说青辰,不是玄女?” 莫天默头也没抬,“有什么区别吗?” “看来,我们是要杀上一场了。” 颜兮话音没落,手中的剑直接朝着莫天默直刺过来,莫天默也不含糊,灵犀一现两人斗了起来。 斗个天昏地暗,一直从早上斗到日薄西山,没有分出个胜负。 最后两人躺着了集云峰的云端里,随着晚霞起起伏伏,喘着粗气。 “看来,没杀你,确实技不如人。”莫天默说。 “没杀我,是因为你知道;我不会死亡,最多魂飞魄散,几百年后,我总会通过某种方式重新复活,然后又是一场杀戮。” “那么,这样的生活,你乏味吗?” “有点。你呢,躺在彩云间起起伏伏,不乏味吗?” “那要看和谁在一起了。” 莫天默站了起来,对着双峰间西沉的夕阳,不知什么时候手间多了一篇柳叶,柳叶放在唇间,一首悠扬的曲调从他嘴里流出。 这是一曲《凤求凰》 “师父,今天晚上是玄女洞房花烛夜。” 莫天默没有回答,继续吹着柳叶。 “我还有一个物件没有拿回,我让龙脊帮我去拿,可一直没有回音。” 莫天默停了吹柳叶,“龙脊法力斗不过玄女,你为何要为难他?” “他也许拿不到,可她的新娘拿得到啊。” “他的新娘未必跟他一条心。” “哦。那么师父,你我成婚后,你会跟我一条心吗?” 莫天默意味深长地看着颜兮,笑了笑:“你我成婚之时,三分魔『性』就回到了你的体内,你是,我是上仙。那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说我们会不会一条心?” 颜兮白了一眼,皱了皱眉头:“就不能假设一下?” 莫天默嘿嘿的干笑起来,“要不要假设一下,我们都还活着,却没有了魔『性』。我们成了最平常的夫『妇』?” “你做这样的梦?” “我不做梦。千书寒倒做过,在一个乡村,他是郎中,回家一看,师姐做了满桌的菜……那条鱼特别鲜美。” “梦不错,如果没有青辰瞎捣『乱』的话。” 莫天默不说话了,脸『色』有一些难看。 颜兮冷笑起来:“既然我是地狱,你要入地狱,就别做春秋大梦了。” “我口渴了,我先去喝一些嫣红嫣红的『液』体了。”颜兮在嫣红嫣红的上面加重了语气。说完,就从晚霞上翻了下来,走向了集云峰的神殿。 “你回去,我可不回去,我要去找玄女。”莫天默朝着颜兮的背影大喊。 “随便,爱去不去!”颜兮走了进去,身后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第160章 大婚(4) 朦凌峰上。 玄女青辰掀开了盖头,座位的对面江南飞羽看着她,两人看着桌子上的红烛燃尽,一起苦笑了一下。 门外传来几声咳嗽声。 还是青辰起来开了门,说:“别咳嗽了,进来吧。” 孤生竹走了进来。看见两人枯坐着,连桌子上的菜都动过,不禁觉得想笑。 “你们不是说千书寒会过来吗?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这个结婚就是一场闹剧,看你们还弄得跟真的一样,还特地去赶什么凤冠霞帔?” 孤生竹弄了一下凤冠霞帔,那凤冠居然动了一下,唬了孤生竹一大跳。玄女赶紧过来把凤冠霞披包装好。 孤生竹指了指凤冠“这怎么回事?” “这是捆仙绳做的,我特意从大荒府里带过来。”江南飞羽喝了一口茶,默坐了大半夜,他觉得喉咙干渴。 “今日,他没有来观礼;明日,我却不能失了礼数,我将把这个作为礼物送给颜兮。祝福他们万年好合。” 青辰把掌中的紫气输入凤冠上,这凤冠霞帔一动都不懂了,青辰包了又包,最后打上结,打了好几次结都不满意,拆开重新打,打上又拆开又重新打。 江南飞羽走了过来,搂住青辰:“青辰,别这样。” 玄女青辰靠着江南飞羽的怀里,眼泪直流。 “飞羽,为什么他连千书寒的一点痕迹都没有?” “我不知道。” “他真的彻底堕落成魔了吗?” “或许。” “那我会杀了他。” “你会杀了谁?”一个声音突然从梁上传了下来。 孤生竹和江南飞羽嗖嗖拔出剑,四面查看,房间内除了他们三,并无其他人。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一首悠扬的《凤求凰》从远到近,慢慢穿透了过来。 孤生竹和江南飞羽一起推开房门。门外,清晨的雾气正浓,看不清任何人。江南飞羽给孤生竹一个眼神,两个人一个向东,一个向西追寻过去。 青辰伸手去拿凤冠霞帔,手刚刚放在霞帔上,突然发现自己手上有另外一只手覆盖着。一转身,刚好撞进了宽厚的胸膛里。 好熟悉的气息。 玄女心跳加快,脸『色』『潮』红。 “别动。”又是这个声音,低沉而又温柔,玄女怔住了。 那人伸手绕过去,绕住自己的脖子,嘴刚好贴在了耳朵上,丝丝缕缕的气息哈了出来,温热的,『潮』湿的。 “你别太担心。”声音太轻,玄女几乎没听清楚。 “什么?”青辰一抬头,那人已经在窗外,正对着自己笑。 青辰恼羞成怒,朝着窗外扑了出去……外面,莫天默已经骑在天骛上,手里一颗晶莹剔透的玉在摇晃。 “玄女,借你的玉一用。”说完就消失在天际中。 颜兮还没睡,她挑着床头的灯芯,听到外面有响动,就把门打开了。一阵风吹了进来。莫天默走了进来。 “给。” 莫天默扔给了颜兮一把东西。 颜兮打开一看,好美的凤冠霞帔。 颜兮转头:“好美的东西,你从哪里拿过来的。” 莫天默得意一笑,“自然是从玄女那边拿来的,她那里有现成。”说完,莫天默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也递给了颜兮。 颜兮又惊又喜,“这个,你这么得到的?玄女的功力可不必从前,她的身边还有无痕无垢。” 莫天默嘿嘿的笑了起来,“这有何难,用的是美男计。” 颜兮垂下了眼帘,幽幽地说:“师父,让你费心了。” 莫天默走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别想太多,明日我一定会让你成婚。” “谢谢师父。” 莫天默伸手去拿桌子上的梳妆镜,笑着说:“颜兮,这个东西,你就别看了,偷窥别人一点也不好玩,我说过,男人需要一些隐私。” 颜兮有一些尴尬:“师父说得对,你拿去就是。” 莫天默也不去拿,一挥手,镜子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莫天默从颜兮睡着了,就从房里出来,直接转向后面。信使在后面跟着:“魔君,你今日要早点休息。” 莫天默一回头,对着信使笑了笑,向她招招手,莫天默平日很高冷,今日又笑又招手的,弄得信使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信使最终靠近了,莫天默对着她的耳朵低语:“飘萍,你还想着妙人儿吗?” 那信使被唬了一跳,“不敢,小鬼卑微,怎么再敢奢求龙脊大人。” 莫天默哈哈一笑,“过来,过来。”信使想了想,又靠近了。 “我可以让你们再见一面。” 信使吓了一跳:“夫人不会同意的。” “你们今天晚上不见面,以后就没机会了,他明天就要娶江南芷影。” “可我怎么出去呢?你也知道我们魑魅魍魉离开集云峰就无影无形。” “借你一个躯壳如何?” “谁会把躯壳借给一个小鬼?” “我的啊。” 信使跪了下来,“小鬼不敢,怎么可以借魔君的呢。何况我要看守厨房里的——”信使越说越小声。 “那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了。” 信使退下了,才退了几步,信使又跑了过来:“魔君,我就借你一会儿,一刻钟,就一刻钟,千万别让夫人知道。” “那是自然。莫天默笑了起来。 颜兮根本没有睡着,明天就是大婚的日子,这个时候她怎么睡的着。她仔细的数着,玄女青辰成婚了,暖玉床要了回来,好像没什么牵挂了。突然她想起来什么,一把从床上跃起,慌着叫:“信使,信使。” 信使从外面飘了进来:“夫人,有什么事情?” “魔君去哪里了?” “他说要去见见龙脊,说他明天结婚,先给他送个礼物。” “他倒想得周全。”颜兮沉『吟』一下,突然问道:“他没有去厨房吧?有没有问起厨房?” “没有。” “那就好,看来我想多了。”颜兮按着头,按摩着自己的太阳『穴』,“也许师父说的对,我真的想多了。”信使走了过来,帮她放下了蚊帐,颜兮闭上了眼睛。 信使从房里出来,直接到了厨房。厨房以前是玄女的地盘,里面的摆设还是跟以前一样。玄女喜欢烹饪,墙壁上挂着各种道具,灶台上摆着各种调料,一个货架靠着东墙,货架上各种食物一样俱全。 信使打开一个灶台,两个魑魅从里面飘了出来。 “姐姐,这么晚了,你过来做什么?” “明天就是真正成型的日子,我过来看看,那些生灵可安好?” “姐姐,你放心,有我们看着,一个也跑不了。他们投不了胎的。” 信使点点头,“我还是下去看看吧,每日一次查看总免不了,我可不想夫人怪罪。” “那是,那是。”魍魉点点头,看看窗外,“今天姐姐来得有一些早啊。” “今天夫人休息的早。” 那两个魑魅按照惯例核对过信使的鬼牌,就让信使下去了。 信使从灶台钻了进去,一段很长很长的甬道出现在面前,甬道两边还是那些梵文,这些梵文好像在燃烧,一会儿就有一两片落了下来。 走了一段很长很长的路。 手里的阴灯亮了,信使知道前面就是聚魂池了。果然,里面阴风阵阵,偶尔还有一些惨叫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继续往里面走,一面走一面数着墙壁上的影子,一,二,三……九十九,一百,一百个影子的尽头就出现了一个池子。 信使拿着阴灯照了照,里面有个巨大的漩涡,旋涡中心浓墨滚滚,浓墨之中仔细辩论还有人影瞳瞳。 这地方和天上的那个可真像。 “师姐,师姐,天雪师姐;师兄,师兄,在渊师兄!” 信使对着旋涡声声叫着,一句一句叫着。 里面终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是谁?是书寒吗?” “师兄,师兄,是我,是我,书寒啊。” “书寒,你怎么来这里?师父不是让你活着吗?你可千万不能来这。” 千书寒几乎哽咽:“师兄,师姐在吗?” “是书寒吗?”一个女声传来。 “师姐!” “书寒,书寒,快出去吧,快出去啊。” “师姐,师兄,你们等着,我一定让你们出去。” “书寒,千万别。人间已经是炼狱,呆在炼狱和人间有何不同?好在我们还在一起。” “师兄,你放心,我一定让你们出去了的,我一定!” 手上的阴灯暗了一下,看来时间已经不多了。千书寒赶快后退……从灶台上爬下来,窗外的月亮都升起来了。明晃晃的。 千书寒不敢都停留,和守灶台的两个魑魅打了一下招呼,直接出了厨房门。刚出了门就看见信使一路小跑过来,身上衣服都破破烂烂了。 千书寒笑道:“信使,你拿我的躯壳做什么去了?” 信使一把拉住他:“魔君,赶快换过来,我在路上碰到夫人了。我以为她睡着了,可我刚才一进门,发现她就往这边走过来呢。” 两人不敢迟疑,急忙换了过来,边换信使还边说:“魔君,夫人喜怒无常,这件事千万千万别让她知道。” 千书寒信誓旦旦,那是一定的,那是一定的。 第161章 泄密 妙人儿晚上睡不着了。 明天就是三月十五了,而今晚夜已深。 更深『露』重,月明星稀。 妙人儿独自一个人在庭院里踱来踱去。这个庭院也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前面的主卧就是他的寝室和书房,两边的耳房是下人的住所。当年妙文生把他的住所和相门的大宅子独立开了,目的是让儿子有个安静之所,读书修身。父亲说他的背上有龙纹,他能够成龙成凤的。 成龙成凤?妙人儿苦笑了一下。 自从背上的龙脊亮出来后,他很少想妙人儿的生活,记忆太多,太杂『乱』,所以也就懒得去想。 为善为恶,他也懒得去想。 颜兮说,我们是异类,所以我们要喝血。颜兮还说,这世界上有些生灵喝甘『露』,有些生灵喝溪水,有些生灵喝牛『奶』,而我们属于喝血的。 她说,这没什么善恶之分,食物的结构构成不同而已。比如说蚊子,它们也喝血,蚊子谁要求善恶?不过也就一弱小的生灵罢了。 妙人儿笑了,就是,她有一番理论会让自己的行为合理化,这样求得心里平和。不过他有一些想不通。既然是,既然要杀生,为何还要给自己杀生的理由合理化?有这个必要吗? 这番理论让他想起了飘萍。 飘萍也是一个为自己的行为合理化的人。想起了飘萍,她就想起了信使,那只跟着颜兮脚后跟,亦步亦趋的鬼魅。 颜兮说,她现在是鬼魅,没有实体,出不了集云峰。不过这依然感觉不舒服,想起来他还在这个世界存在,他就不舒服。无论以何种形式存在。 今晚,月亮圆了,后背又发痒了。没来由又想起了飘萍,真的没有一件事情顺心。 “公子。” 媚音,丝丝入滑,熟悉而又讨厌。 肯定是听错了。自己最近太紧张了。妙人儿摇了摇头。 “公子。” 这会儿没听错,叫他公子的人就站在前面,一身青『色』的长衫,长发挽起,腰间还别着一把漆黑的剑。 “千书寒?” 来人笑了,笑容有一些妩媚。 “公子,我是萍儿啊。” 妙人儿惊愕的长大的嘴巴,想发出声音来却怎么也发不出,整个身体都发软,这是怎么回事?千书寒的身体,飘萍的声音,难道人死了,声音可以不死吗。 飘萍伸出手想去扶起妙人儿,又缩了回来,“公子别怕,我借魔君的躯壳用用。” 妙人儿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狼狈收起惊恐的神『色』,厉声喝道:“你来这里做什么?你不怕我告诉颜兮?” “公子,别。”信使『露』出十分害怕的神『色』,“公子,千万别说,我来就问你一件事。” 见信使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妙人儿放松下来,想想自己真是愚蠢,她现在不过是鬼魅,又能奈我何,现在自己不仅是妙人儿,还是龙脊。 想必,妙人儿找了石凳坐下,摆出盛气凌人,居高临下的样子。刚刚摆出个姿势,马上觉得不妥,这飘萍最吃这一套,最喜欢俯身做小,自己这样子对她来说有可能就是故意诱『惑』。果然,飘萍的眼神都变了,目光流转起来。她现在在千书寒的躯壳内,这千书寒长相俊美,平日里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这会儿眼波流转,居然有一股别样的风情。 妙人儿愣了一下。 我呸! 他暗骂了一句自己。 “你要问我什么事情?我建议你快走,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告诉颜兮。” “别——公子!”飘萍跪了下来,两只手放在了妙人儿的膝盖上,妙人儿厌恶得把手打开。 “公子。”飘萍看起来十分伤心,“公子,你要结婚了吗?那么——公子,你爱过我吗?” 这问题怎么比吃了苍蝇还恶心。妙人儿这会儿也不客气:“当然——没有。” 飘萍一愣,她显然早就知道答案,只是没有防备妙人儿会回答得如此干脆。脸部肌肉顿时有点僵硬。 “那么,你爱江南芷影吗?”飘萍抬起盯着妙人儿看。 妙人儿突然觉得现在跟她说这种事情十分无聊,可想了想,这鬼魅冒如此大的风险无非是想要一份死心,自己何不成全了她。 他微微一笑,笑容尽量温柔亲切,“当然爱,明天我要娶她,让她成为我的新娘。” “哈哈哈,”飘萍狂笑起来,“那么公子,你知道她是谁吗?” 妙人儿不知道飘萍买的是什么关子:“是谁?” “鬼魅们说,龙脊是一种很专情的生灵,几万年只爱一个人。鬼魅们说,龙脊如果爱上我,不会背叛我,会矢志不渝。我听了好高兴,我很高兴公子是龙脊,公子如果是龙脊,公子就会一直爱着我。” 妙人儿的脸『色』慢慢变绿了。 飘萍冷笑了起来,用一种异常绝望的声调说:“原来,一开始就错了,公子,一开始飘萍就错了。” “别说了!”妙人儿怒喝,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个时候,这个飘萍或者说鬼魅来找他绝对没有什么好事。 “我要说,公子,我今天一定要说。”飘萍歇斯底里叫了起来,“江南芷影,她背叛过你,龙脊。她是你的爱人,前世是,现在也是。前世她出卖你,今世她照样出卖你。而你,会一直爱上她,一直爱着。你原来比我还可怜,比我还可悲!” “我叫你别说了,。”妙人儿怒不可谓,抽出一个一根皮鞭抽打了过去。 飘萍也不回避,一会儿工夫,身上的那件长衫已经一条条了,不过她仍继续说道,“公子,有一件你更可怜,你还不知道吧,江南飞羽就是无痕。你看见天上那朵祥云没有?” 妙人儿停住了抽打,抬头看着天边,一朵彩云正在追月。 “你忘记了天云观上的那朵祥云,祥云回归就是无痕归来的象征,从万年前就有了。你难道没有看见江南飞羽腾腾升起的紫气。他已经成为无痕了。” 妙人儿愣住了。 飘萍看着妙人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张开手臂去抱。 妙人儿一个侧身,避开了。 飘萍一咬牙,一跺脚,转身朝着天空发出一声长啸。天骛从天上俯冲下来,飘萍跳了上来……天骛冲天而起。飘萍从天上往下看,妙人人的人影已经越来越小,慢慢地变成了一个黑影。 可这个黑影还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 江南芷影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走出房门,大厅之上,妙人儿早早就在等待,在他的边上站在红袖和添香两个丫鬟,妙人儿一只手捏着一些围棋子,一只手拨弄的前面的青铜大方熏香鼎中熏香,那香鼎长年熏着暖烟,烟雾绕绕,熏得整个厅堂氤氤郁郁。 妙人儿闻了一会儿香,抬头看向窗外,窗外的有一片桃花林,此时刚好正值季节,那朵朵桃花开的灿烂娇艳。 三月桃花盛开,还真是多情浪漫的季节。 江南芷影顺着妙人儿的目光也看着窗外。 窗外只见俩人在从桃花林七拐八拐,似乎找对了感觉,左左右右,前前后后。走的不是很快,似乎还在探索,不过整个方向却没有错。 妙人儿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看着看着,从手里飞出个围棋子,围棋子掠过的桃树瞬间移了位置。 似乎能感觉到位置有所变化,林中的一位男子迟疑了一下,伸手探向空中,双眼紧闭,又像在侧耳聆听,一会儿工夫,他又找对了感觉,绕过移位的桃树,又似乎不对,他又折了回去。 “你在做什么?”江南芷影感觉不对头。妙人儿看着正在下围棋,可调动着窗外的桃花林,而他的哥哥江南飞羽和孤生竹——现在就是困住桃花林的一只无头苍蝇。 “你在做什么?”江南芷影大声质问。 妙人儿笑了,过去牵着她的手拉了过来。 “小姐,今天晚上就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现在让你看一出好戏。我对他们做的,就是他们当年对龙脊做的一样。诺——” 妙人儿指向桃花林,“这个地方,我特地为无痕上仙做的——天玄地黄” 第162章 入局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歌声好悠扬,怎么这么切合我的心意。 孤生竹顺着声音一路追寻,没走几步,发现一股浓雾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蔓延开来,瞬时,竟把整个朦凌峰笼罩起来。 孤生竹心里一惊,正思衬着这雾来的奇怪。后脑勺一阵眩晕,感觉脚下一软,整个人从峰上跌落下来。 孤生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扬州街头。 此时的扬州城比起以往显得更有风韵,街上街灯亮了,小商小贩,文人雅士在大街小巷中川流不息,在一轮初春的圆月之下,显得繁华而又妖娆。 繁华之中,在城的正中央,却有一座奇怪的建筑,青砖白瓦马头墙,大红灯楼高高挂,‘春花秋月’四个大字写的娟秀又有风情,只是这风情的牌匾之下一排的人头结满了蜘蛛网,风吹过骷髅的空洞,发出呜呜的响声,似伤心人的呜咽。 孤生竹站在大门口往楼上看,一位老者走了过来,好心的提醒他:“公子,这个地方不详,以前是风尘之地,败落了。” 孤生竹丛春花秋月楼往北街走,没走几步就有间客栈,客栈边上有一个很大的马厩,客栈正门口边上则放置着很大的功德箱,很明显,就是这间江湖客栈。 孤生竹抬起头,牌匾上写着四个斗大的字“无间客栈”。 有趣,‘有间客栈’变成了‘无间客栈’了。孤生竹犹豫了一下,慢慢推开客栈的门: 门里面是非常典型的客栈格局,四周是香阁,中间为大堂,大堂之中有七八十张八仙桌按序排开,上方梁柱上挂满红灯笼,通红通红的光照里里面的人都有一股『迷』离的神情……交杯换盏,人影憧憧,一派生意兴隆的景象;大堂的正中央有一座高台,高台之上有两个女子,一位正弹着琵琶,另外一位则站在边上唱着《如梦令》。 孤生竹走了进来,跑堂的赶紧上来迎接:“公子,几位?” “一位,”孤生竹看了一下周围,“楼上有空位吗?” “楼上?”跑堂愣了一下,“对不住您了,楼上只有客房,要不——给您僻静处找一位置。” “行吧。”孤生竹也没怎么挑剔。 跑堂的把孤生竹带入了东阁,孤生竹坐定后半眯着眼睛往外瞧。外边这些人看起来没有江湖气息,更多的像无处可去的无聊之徒。对着东阁的西阁也单独坐着一个人,这个人短衣打扮,腰间挂着好大的一把刀,时不时闪出一道光。 好招摇!孤生竹摇摇头。 边上的跑堂刚好正给他倒酒,『露』出一双白皙的手。 好熟悉的手,孤生竹盯着小二的手,小二下意识的把手往里面缩了缩。 “小二,‘有间客栈’怎么变成‘无间客栈’了?” “公子,我看你这气质,应该是扬州本土人士吧。你咋不知道呢?潜在渊死了以后,人人都说‘有间客栈’煞气太重。我们掌柜没有办法,只好重修装修,改了店名,请了姑娘。现在来这里的都是文人雅士,打打杀杀的事少了。” “是吗?”孤生竹看了看外面这些人,有人独酌,有人走窃窃私语,也有人正歪着脑袋哼着小曲儿。看起来确实不像随时要干架的模样。 可一抬头,又看到对面一双如鹰的眼神『射』了过来。孤生竹摇摇头,这天残地缺的潜在渊是把杀戮放在表面,里头确是脉脉温情;可妙人儿这里,外头是脉脉温情,喝着小酒,哼着小曲,不知道里头是什么? 孤生竹正想着,客栈的门又被推开了,走了四个丫头。孤生竹一看,正是琴棋书画丫头。心中不禁纳闷:她们四位不是在大荒东府吗,怎么跑这里来? 琴棋书画神『色』慌张,衣着狼狈,眼睛不安的四处张望,一只手一直按在了剑把上,好似刚刚从一场恶战中过来。 “姐,这是什么地方?”小书问道,声音也很紧张。 跑堂的已经跑了过去,满脸堆笑:“四位小姐,这是好地方,里边请,里边请。” 琴棋书画跟着跑堂的进来,一边走一边观察的客栈里面的人。客栈里边的人却对琴棋书画毫无兴趣,喝酒的喝酒,划拳的划拳,听小曲的继续听小曲。 “小二,把四位姑娘引到我这边,她们是我的客人。” “好嘞。”小二一声答应,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琴棋书画四人也走入了东阁。 四人一看见孤生竹,似乎吃了一惊。 “大师兄,您怎么在这里?”最小的画儿先发问。 “他未必是大师兄,提高警惕。”最为年长的琴儿呵斥道,一双手紧紧握着了剑把。 琴儿话还没说完,小琪和小书已经在左右出位站定。 孤生竹知道他们这种站法,这还是他教她们的,以多对少的时候,一人站守位,两人在攻位,还有一人去堵敌人的退路, 看来她们已经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她们经历了什么? 孤生竹看着她们:“琴棋书画,见到大师兄为何不施礼?” “不用罗嗦,我们现在谁也不相信,什么也不相信。”脾气较为暴躁的小琪剑已出鞘。 孤生竹眼睛一瞪:“你们怎么这么愚蠢,自己人都认不出。就算认不出我来,你们应该认识这个令牌!” 琴儿和小书交换了一下眼『色』,这口气确实是孤生师兄的口气。 孤生竹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你们看看这令牌,大荒府大师兄专有。” 琴儿拿起来看了看,确实是孤生竹的令牌,这才放心在孤生竹边上坐下。 “你们从东府来?东府怎么样?” “大师兄,东府——”琴儿欲言又止。 孤生竹眉头一皱,厉声说道:“都什么时候,你们还吞吞吐吐?” “大师兄,我们接了你的命令从朦凌峰下来直接往大荒东府赶,梅兰竹菊往西府赶。到了杭州后发现去大荒东府入口不见了,我们很奇怪,在周边一直搜寻,整个大荒东府好像在世界上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 “大荒东府消失了?那西府呢?” “西府也找不到。”小书接口道,“我们问了当地的群众,他们都说从来没有听说过大荒西府,杭州城一切如旧,可就是大荒府邸没有了,好像重来没有存在过。” “那长老和掌门呢?梅兰竹菊呢?三千弟子呢?” “都不见了,什么都没有。诺大的一个门派消失的无影无踪。” “等等……”孤生竹双手蒙着脸,“让我想想……” “大师兄……” 孤生竹慢慢把手放下来:一脸沮丧:“你们去对面的西阁把那个人请过来。” “对面?”琴棋书画一脸的发懵。 “对,对面那位是我们大荒派的人,他是思长老的弟子金沙。” 一会儿,琴儿和小书已经带着一名男子过来,男子神情颓靡,只收偶尔一轮,『露』出一些的凶光。 “金沙师弟,我母亲的地牢如何?想必是我的地牢救了你一命。” 金沙对着孤生竹一抱拳:“什么都瞒不过大师兄,确实是我的地牢救了我一命。不过我过来是取师兄你的命的。” “你现在改变主意了?看到我身边还有琴棋书画,你觉得自己没有胜算的把握?” “我本不是大师兄的对手,就算没有琴棋书画,我也未必能得手。但这不代表能动摇我取你『性』命的决心。” “好!”孤生竹哈哈大笑起来,“痛快!在大荒府内,我最看重的师弟之中,金沙你便是其中一个。之前为了结义金兰黄易,以身犯险,刺杀仙儿,虽然误伤了青辰,也算你为人仗义。算现在又是为了谁?” “为了我师父,为了三千大荒弟子!”金沙说得咬牙切齿,短刀已经在桌子底下亮了出来,正要顺着桌沿滑过去。 金沙的短刀本是祖传,刀法怪异,速度奇快,现在桌底潜行,意在偷袭。 但孤生竹毕竟是孤生竹,别人的眼中的快刀,对他来说,不过是慢动作;只见他衣带一飘,‘哐当’一声,短刀眼看着就要掉了地上。 边上的琴儿莫名其妙的一踢腿,那短刀竟以不可思议的方式直接冲着孤生人胸口而来。 孤生竹没想到有这一变故,感觉侧身,还是慢了一步,短刀从袖子边上划过,割破了胳膊,血痕渗透了出来。 “琴儿,你?” 琴儿脸一红,弯腰捡起了短刀,“大师兄,得罪了。” 孤生竹转身一看,琴棋书画已经封住了他的去路。 “谁让你杀我的?金沙,是你师父吗?” 金沙歪着脑袋,恶狠狠对着孤生竹说:“孤生竹!你该死,三千弟子每个人都想杀你而后快。” 孤生竹微微一怔,琴棋书画四把利剑已经从四个方向直冲过来。 孤生竹今日的功力今非昔比,一起身飞跃,跳到了梁上。他这么一条,刚才唱歌的,喝酒的,听小曲的,全部哗啦啦站了起来,团团围在了每个出口。 敢情他们都是冲我来的啊。 “琴棋书画,大荒府到底发生了什么?”孤生竹冲着下面的人大喊。 琴棋书画好像根本没听到孤生竹说什么似的,一个个摆开了架势,这个样子要和孤生竹决一死战。 孤生竹眉头一皱,大喊了一声:“ “妖孽,叫你们主子出来!” “ 等你死了以后,自然会见到我家主子。”一丝狞笑出现在了金沙脸上。金沙本是忠厚仗义之人,脸上出现如此表情,整个人仿佛变了一般。 “不好。”孤生竹暗骂一声,“这些人都是大荒的人,自己杀他们不得,可现在所有出口都被封住,又逃不出去,该如何是好?” 孤生竹正在踌躇。突然屋顶上出现了一只白皙的手把他往上一提,孤生竹顺着这股力量向上一跃,竟然直接到了屋顶之上。 是店小二,不过现在店小二戴着帽子,帽沿压得低低的,深怕谁认出来似的。“闭着眼睛往前走,快走,发生什么都不要看,能出去。”那店小二说完就不见了。 “让我走,那我偏不想走了呢。” 孤生竹跳了下来,重新站在了‘无间客栈’门口,从外面往里面瞧,里面已经灯火通明,杯盏交错,人影瞳瞳,似乎热闹依旧。 孤生竹抬腿跨步进去。 ‘砰’的一声,身后无间客栈的门关上了。客栈内灯火通明。梁上的一颗颗红灯笼直直的挂下,里面的烛火跳跃不停。只是这红光之下:已经空无一物。 只是没有了东西南北香阁,也没有了一排排摆开的八仙桌,没有了似睡非睡吃客,也没有咿咿呀呀唱小曲的小姑娘。 没有跑堂,也没有了小二,没有了琴棋书画,空『荡』『荡』的大厅,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 孤生竹往前走,边走边用气息熄灭一盏盏灯,竟然看到的都是幻影,要这些灯有何用? 走到了大厅的尽头,前方梁上只剩下一盏灯了。 用剑把梁上的红灯笼挑了下来,吹了一口气,里面的烛火灭了。灯灭了,里面却不尽然全黑了,微微的白光从四周的窗户透过来。 孤生竹举起剑,剑身闪出最耀眼的一道光,把剑横在自己的眼前,目光凝炼。 “孤生竹,你要干什么?”是妙人儿的声音,在这空『荡』『荡』的空间内骤然响起。 “妙人儿,你背信弃义,你答应我不动东府三千弟子一根毫『毛』的。” “哈哈,孤生竹,我会背信弃义你又不是不知道?” “妙人儿,你为什么要把我困在这里? “把你困在这里,自然是为了江南飞羽,还能为了谁!好好享受吧。享受我的‘天玄地黄’吧。” 妙人儿的声音骤然离去,整个空间内有时空『荡』『荡』的,虚空中的孤生竹心在一阵阵发紧。江南飞羽,江南飞羽你现在又在哪里? 第163章 入局(2)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好诡异的声音!是谁在歌唱?莫天默还是妙人儿? 江南飞羽朝东,孤生竹向西寻去,出了玄幻之庙,出了寓所,就是一大批空地,还是熟悉的景象:一大批的矮松,矮松过去还有类似江南的小桥和流水,再过去就是仿园林建筑,长长的湖泊被一些灌木分割开来,一些曲折处还建有凉亭。 可过了湖泊,原本有一条小路弯弯曲曲往下,可现在一层浓雾封住了路口。 『迷』雾之中似乎还有一些人说话声,听声音更像江南芷影和妙人人在交谈。 江南飞羽心中疑『惑』,他们不是在江南大荒府吗,怎么来到朦凌峰? 飞羽提着剑向『迷』雾中进去……一脚踏上去,踩空了,眼前白茫茫的的一片,脚下眼前全部都是雾,什么都看不见。更可怕的时候,自己的脑袋在嗡嗡作响,整个人的意识不受控制『迷』『迷』糊糊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待江南飞羽有一些意识时,只觉得眼前一阵眼花缭『乱』,无数朵莲花在眼前盛开,那鲜香异常,不由自主的吸了一口,一口吸进去,整个人一下子软了下来,身子直直的往下坠,一直往下坠。 终于站稳了。眼前又是白茫茫的浓雾。 该死!我肯定是进入幻境了。江南飞羽头脑还算清醒,用手指头点点口,测试空气中的水汽。 这里的气息好熟悉,到处都有自己的气息。这里是哪里? 江南飞羽站了起来,闭上眼睛。他知道这里是哪里,这个地方留着太多自己的气息了。虽然现在这股气息被重重叠叠的幻术掩盖,还是能够嗅出蛛丝马迹出来。 可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里来? 难道自己中了幻术? 江南飞羽心中掠过一丝慌张,他是修炼正道出来的仙。近几千年来,他对能够速成仙的幻术很是痴『迷』,可真的中了幻术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凝神屏气,镇静,镇静,要镇静。 谁在暗算我?集云峰上的莫天默?不对,他从来没有当我是对手,一直当我是朋友,即使成为了千书寒也是。 那么……妙人儿,或者说是龙脊。 一丝寒意从脊背处升起,看来是该还债的时候。这个时间终于到了。 不知往哪边走,周围的雾气也太过于浓重了一些。稍稍辨认,左走,左边的空气稀薄一些,似乎还有一些水气,没有那么浓烈的刺鼻味。 往左走着,走着,看到前方有一些亮光。随着亮光的靠近,浓雾已经消退了不少,可以看清楚路,看清楚路两边的树。 他的前面有个女人好像打着灯笼一样的东西,就是那东西发出幽蓝的光驱散着『迷』雾,在女人的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三个人不断在靠近,浓雾也越来越稀薄。 看清楚了,是孤生竹,女人后面的是孤生竹。那女人是谁?。 这是真实的还是幻觉? 那两人似乎没有看到他一样,一下子从他身边走了过去,留下他一个人在浓雾之中发愣。 为什么他们看不到我? 难道这幻境有两层?我可以看到他们,他们却看不到我?凝神屏气,四周如死亡一般寂静,空气中气息杂『乱』无章,却夹杂着一丝丝熟悉的感觉,是什么? 四周浓雾又一次弥漫,已经完全看不清楚方向,只能闭着眼睛,不看,不听,不思,不辩,把自己完全放空。 眼前开始清晰起来,越来越清晰,沙沙作响,是风吹过树林;一声声清越的鸟鸣,那是百灵鸟在枝头的歌唱。 是雾谷! 不是——是雾谷对面的『迷』踪林! 现在还是在大荒东府! 这雾谷终年瘴气,为何现在却没有瘴气的感觉? 难道是——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那女人手中那蓝『色』的灯笼,幽蓝幽蓝发着光……难道那是暖玉,再次驱逐了这雾谷的瘴气?这么说来,青辰也在大荒东府? 睁开眼睛,眼前还是浓的化不开的浓雾,完全不辩方向,自己只是茫然的走着,走着。对面又过来人,一个老者,面容憔悴,身上的衣裳却是华丽,看起来很像父亲平时的装束。是父亲吗? “父亲——父亲——” 老者根本没有听见,一直往前走,走的步履蹒跚,摇摇晃晃,看起来受了很重的内伤。父亲摇摇晃晃的过去,又消失在浓雾之中。过了一会儿,又有两人相互扶持着过来,是林长老和思长老,两人和父亲一样,跌跌撞撞,从浓雾之中过来又消失在浓雾之中。 我到底在哪里? 他们又要去哪里? 这是幻觉还是真实的? 江南飞羽痛苦的闭上眼睛,眼前的景象又开始清晰起来,雾气已经完全消散了,确实是在雾林之中,一颗颗棕树从天而起,抬头,仿佛可以看到朗朗晴空,好一个三月艳阳天。 睁开眼睛,却看不清楚;闭上眼睛却能看清楚,难道我开了‘天眼’? 想起了‘天眼’,江南飞羽心中一怔:他想起了第一次误入雾谷,青辰说过八卦阴阳洞阴阳两副。那么这个幻境也许阴阳两副,张开双眼,眼前尽是幻境,闭上眼睛,张开‘天眼’,眼前全然是真? 树林深处有一些声音传来,还有别人。 江南飞羽躲在树丛之中。 从路的另外一边,悉悉索索响声传来。 是什么?江南飞羽竖起来了耳朵。 一个木头人从草丛里出来,长着一张悲戚又僵硬的脸。紧接着又两个木头人出来,同样长着悲戚又僵硬的脸。 这些木头人好像刚刚雕刻而成,可奇怪的是,他们的背后没有任何线牵着,他们也能行动,虽然动作僵硬。 前面的木头人走着还会回头看后面的木头人,用木头手比比划划;后面的木头人点头或者摇头,也亦步亦趋的跟着。 这些是什么?我们东府什么时候有这等显灵的木头?待我去看看究竟,究竟何人在他们背后? 江南飞羽从草丛里出来,一出来,木头人好像发现了他。三个一起转向了他,一跳一蹦尽量向他奔来。 不好,这些木头人要干什么?” 江南飞羽一把抓住最前面的木头人,木头停住了,僵硬的脸转向了他,一脸的悲戚。江南飞羽看着这个木头人,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不是滋味。他举起了木头人,翻过来仔细查看,木头人就是普通的木头人,雕刻的非常粗糙,并无什么机关。 奇怪,他们怎么会走呢?难道我用‘天眼’看到的一切还是幻觉?先不管他,拆一个木头人看看,里面是不是有机关。 ‘嘎嘣’一声,江南飞羽卸下了了一条木头胳膊。‘啊’的一声惨叫传入了耳膜。 我是不是听错了? 江南飞羽紧闭着双眼,眼前另外两个木头人一起用他们没有手指头的手指着他,一脸的悲戚。 一阵悲哀传来,心仿佛要窒息了一般,江南飞羽呆呆‘看着’眼前被自己拆卸了的木头人,那张僵硬的脸上,木刻的眼睛里居然有一丝丝熟埝。 难道说…… 江南飞羽浑身颤抖,一把抱住别卸下胳膊的木头人。 “父亲?” 那木刻的眼睛流下了一行,一行嫣红的鲜血。后面的那两只木头手齐刷刷的放下。 “父亲!” 怀里抱着的木头人软了,还有一些温热的感觉。 “父亲?” 怀里的人慢慢的变得冰冷,最后冰冷的就像一块木头。 “父亲!” 江南飞羽泪如雨下,一道道嫣红划过他的脸庞,一阵腥气传来。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瞎了吗?我真的是瞎了。 “不要睁眼!” 是千书寒的声音。 千书寒怎么在这里? 眼前暗了下来,什么都看不到了,沉入无比的黑暗之中。突然,一道蓝光闪了过来,千书寒浑身发着幽幽蓝光,向他伸出手。 “飞羽师兄,不要睁眼,拉住我的手。” “不,书寒,你想办法救救我父亲。” “师兄,师叔和大长老魂魄已经被魔迹吸收过去了,现在已经回天乏力了。” “不!”江南飞羽一把抓住千书寒,“兄弟,你有办法的,你是莫天默,你是天魔,你是曾经的上仙,对于灵魂的事情你精通,你可以把他们魂魄一个个找回。” “飞羽师兄,我刚才看到师叔,木头人是师叔最后一个魂魄,最后一个魂魄来见你,可惜——刚才——已经消散了。” “不!”江南飞羽几乎疯狂,紧紧抱着木头人,“不是的,不会的,不会的。”江南飞羽已经歇斯底里:“父亲!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师兄,快抓住我的手,没时间了。”千书寒越来越着急,身上的蓝光已经有所消退,他知道蓝光消散,孤生竹也和他一样,也只能留在这里,“飞羽,快拉住我的手,出来再说。” “这该死的妙人儿!千书寒,告诉我,我们能突破幻境,这幻境叫什么?” “这就是天玄地黄。你穷极几生寻找的。集云峰上的魔迹和地狱之中的聚英魂相连。从祥云中窥视,可以看到魔迹的真正面目,魔迹中央就是这个空间,有好几层,现在三千大荒弟子也被困在其中,就是不知道在哪一层。你需要找到他们,你们可以试试把这‘天玄地黄’撕开一道口子。让这些魂魄跳脱。” “好,你去撕口子,通过祥云可以出去是吧,那我先去见一个人。” “不,不要——” 江南飞羽一把推开了千书寒,猛地睁开双眼,眼前一道亮光,亮光之内一个大方鼎,瞬间又全熄灭了,一片漆黑。 第164章 入局(3) 无间客栈。 孤生竹茫然的坐在地上,刚才他用了很多办法试图打开这客栈的门,用刀,用气,用幻术……都无济于事。 他好像被囚禁了。 不仅仅身体被囚禁了,连思想也被囚禁了。 脑子却无法抑制在不停高速旋转,二十八年的光阴在不断倒退。 “抓周了,抓周了。”孤生夫人满头乌发,满脸堆笑,手里抱着一个胖娃娃,“抓周啦,抓周啦。我的小竹抓一个你最喜欢的。”胖娃娃伸出莲藕般的小手向桌上的东西伸去,想去拿小锄头,又掠过了,拿起了小刀,看看笑笑,又放下了,直接忽视了锅碗瓢盆,也忽略了胭脂水粉,看也没看锱铢账本,直接朝着笔墨纸砚抓了过来,一把抓起放在嘴里咬啊咬。 “看来是个读书人啊。” “以后有望当大官。” “看来孤生夫人的快剑要后继无人喽。” 在众人的哄笑中,孤生夫人尴尬的笑了笑。 孤生竹也不由自主的笑了笑,那小孩实在可爱的紧,白白嫩嫩的,虎头虎脑。 透明的剑身画风突变,一少年正在勤学苦读,一『妇』人突然怒气冲冲的进来,一把撕烂少年的书籍,扔给他一把剑…… 瞬间,影像又变了,少年已经成为风度翩翩的年轻人,正在和一位女子嬉笑,突然那位『妇』人冲了进来,一把利剑贯穿女子的身躯,一股嫣红的血喷『射』而出,渲染了整个画面…… 原来不过尔尔,可怜的妙人儿,对我连最基本的了解也没有。不过是窥探了梦魇编造的世界。 孤生竹放下了剑。他已经乏味了,伸手用打火石点着了一盏红灯笼,红红的光又透了出来,瞬时照亮了大堂的一角。 那一角,闪电雷鸣,暴雨如注,一间草棚外,一身劲装的男子盯着窗户看,窗户上剪影重叠…… 那男子自己如此的熟悉,那失魂落魄的眼神在代表什么?暴雨如注,他的身上已经湿透了,雨水顺着他的发,流下来流下来…… 孤生竹的眼睛发直了,心突突的狂跳,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向那个角落走去…… “小竹。” 一个熟悉的声音恰如其分的响起,就和过去的无数个瞬间那样,总是在他想迈进一步的时候,那个声音,以爱的名义,以母之名,恰如其分的响起。 孤生竹使劲的摇摇头,假装自己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小竹。” 声音变得微弱低沉,好像有人在用最后一口气呼唤着。 “母亲?”他最终还是屈服了,闭着的眼睛再度睁开。角落里,不知什么时候又变了,孤生夫人头发凌『乱』,面容憔悴,脸上有好几处伤痕,坐在凳子上,手被缚在背后,脚上还锁着种种的铁链,衣服上满是血迹。 “母亲——你这是怎么啦——”孤生竹惊慌的跑了过去,却一下子穿了过去,撞在了墙上。 “小竹,你怎么样?母亲没事,倒是你——你怎么样——” “我也没事。”孤生竹声音哽咽,伸手去解孤生夫人身上的链条,可怎么也碰触不到。 “小竹,没用的,我们不在一个空间里。” “母亲,这到底怎么啦?你不是在驾鹤西去了吗?” “是的,小竹,我在聚英池,困在魔地,魔气困住了我,我不能超生。 “ “母亲,我会救你出去的。你放心,你不会被困在这里的,这些小小幻术,奈何不了我。”孤生竹又伸手去解开孤生夫人身上的链子,又扑了个空。 “傻孩子,别说大话了。前几日,我想见你最后一面,用自己的所有功力,试图突聚英魂的壁垒,可惜斗不过魔『妇』。” “母亲,你要我怎么办?” “孩子,仙子对我说,他的仙灵是你盗走的,所以你要还给她。” “仙子?仙子在哪里? 孤生竹伸手抱孤生老夫人,却这么也抱不住,最后只好老夫人凄楚的笑了笑,整个人慢慢淡化,淡成无影。 “母亲——” 孤生竹一声撕心裂肺。 背后的门被推开了,走过来了一位男人,男人剑眉星目,穿着宽大蓝『色』的袍子,双眼黝黑发亮,手里举着玉佩,玉佩发出幽蓝幽蓝的光。蓝光之下,他踏着浓雾过来,浓雾在他眼前层层推开。 是莫天默,不,是千书寒! “你——” 眼前这是真又是幻? “孤生师兄,别看,别听,跟着走。” 孤生竹有一些恍恍惚惚,刚想抬腿跟着,可脚似乎被什么拉住了,一低头,满身鲜血小书伸出双手抓住自己的脚腕,抬头看着他。 “小书?” 小书苦苦哀求:“大师兄,你丢下我们不管了吗?” 孤生竹一看,躺地上的小书竟然没有下半身,腰部以下已经截断,肠子拖了出来,她的双手却死死的抓住自己脚腕。 孤生竹一个后退,一下子倒在地上,地上……地上躺满了……人, 这些人,有的没有眼睛,眼窝留下两个黑洞;有的只有一条腿,却拖着身子去追另外一条腿;有的嘴里鲜血直流,哇哇『乱』叫;还有的长长的舌头被挖出来拖在嘴边……他们中间除了小书,还有琴儿,棋儿、画儿和金沙——他们都是大荒弟子,肢体残缺,正在痛苦地*。 “不……不……”孤生竹脸『色』煞白,不断后退。 这群人一起向他爬过来,伸出血淋林的手…… “大师兄——救我——” 孤生竹胸口一阵发甜,眼前一黑,朦朦胧胧之间,他向这群人伸出手去:“别怕,大师兄来救你,是大师兄对不起你们。” “不要抓!”手一下子被千书寒打了下来,千书寒一把孤生竹从地上拖了起来,“不要看,不要听,是幻觉。” “孤生竹,你听我说,江水流和两大长老魂魄已经被魔迹收编了。三千大荒弟子也困住了天玄地黄之中。现在你不能在停留在这里。这里你已经管不了了。” “那我要去哪里?”“ “去吧,你还有你的任务。” 千书寒奋力把地上的孤生竹托起,往上一扔。一阵气流托着他上升,一直上升到紫『色』的祥云之上,还是那种感觉,那天通过高山瀑布的感觉,耳边有呼呼的海风,眼前似乎有万丈光芒照下来。 在光芒之中,他看到了天玄地黄。 一个好大好大的黑『色』漩涡,哦,他想起了,这是集云峰上的漩涡,那个魔迹。 漩涡中心浓黑如墨。 浓黑之中一个个生灵的魂魄被吸收上来,这些魂魄在漩涡之中旋转,扭曲,呐喊。 他还看见了江南飞羽,江南飞羽站在这漩涡的中央,似乎在找什么,他的脸上有两道血痕。他瞎了吗? 孤生竹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第165章 破局(1) 江南飞羽已经睁开了眼睛,从大门口往里面看,妙人儿锦衣华服,正站在香鼎旁——以前父亲站的位置,他的神情俨然一副事主的样子。 江南飞羽也不打招呼,直接过去坐在太师椅上,用眼睛瞟了一下红袖和添香。 “你们怎么回事?没看见我风尘仆仆的过来吗?还不去厨房给我弄的吃的?” 两个丫鬟却不敢答应,拿眼睛看向妙人儿。 妙人儿笑笑说:“你们少爷吩咐的,自然要答应。” 两人称诺退了下去。 “恭喜飞羽兄弟,终于走出来了。” “有什么可恭喜的,你这这里看见我们困在其中,失魂落魄,最后被魔迹吞噬,是不是感觉很爽?” “蛮爽的,确实爽,”妙人儿还真『露』出一幅确实很爽的贱样,“一夜没见,飞羽老弟,你比以前犀利了。” 江南飞羽在妙人儿对面的太师椅坐下,慢悠悠的说,“我现在已经在这里了,失去了父亲,失去了一双眼睛,你还有什么招数尽管说出来。” “痛快!” 妙人儿走向江南飞羽,俯身几乎和他贴面:“当我知道你是无痕的时候,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感受?” 江南飞羽轻笑一下,他似乎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你要报仇?” “报仇,对,我只有两个字报仇。”妙人儿直起身子,“你说的非常对,报仇。” “当时我的脑子有很多画面走过来走过去。比如说你诱捕我,把我关在笼子里;你把我血放干,挂在树上的时候;我的骸骨散落在地上,被一群野狗拖来拖去。” 江南飞羽长叹一口气:“往事不可追,但愿你能杀了无痕。” “杀无痕?”妙人儿听此言,回头意味深长的看着江南飞羽,“不,这些意象对我来说,一点痛苦都没有,好像发生在别人的身上。反而有一些记忆让我更加难受,比如在曦皇山庄的黑森林里,江南飞羽拿着剑对着我那快掉人悬崖的老父亲。” 江南飞羽的脸抽动了一下。 妙人儿的笑容意味深长了:“可悲的是:这些记忆中,我还想起了我们初见的时候,你们大荒山庄的景『色』不错,特别是夜景,我们对着月亮发誓,兄弟同心,共振玄界!” 江南飞羽沉默不语,妙人儿走过来,拍打着江南飞羽的脸蛋:“兄弟,你说我该怎么对你呢,兄弟!” “杀了我。”江南飞羽把剑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之上。 “求死?”妙人儿惨淡一笑,“求死是不是太简单?” 妙人儿站了起来,走来走去,显得焦躁不安。 “我知道你是无痕的时候,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我觉得现在应该是我们魔道回归的时候,因为天道不公。” 江南飞羽没有回答,他的双眼疼得厉害,鲜血还不停的涌出,可这痛苦还远远比不上心里的,他也想起了那个月夜,明月之下,他和妙人儿,对着月亮起誓。 妙人儿抽出了他的折扇,折扇上有一轮圆月,圆月之下一座高峰,峰巅之上有一野兽蹲着那,朝着月亮嚎叫。而峰下人影瞳瞳,齐声呐喊。 “当我发现自己是龙脊的时候,我觉得我应该铭记某一刻。我在想我该铭记我自己被放干了血,在树上飘『荡』?还是铭记我的骸骨被野狗追逐?最后我还是选择了这一刻,这一刻对我有深刻的意义。” “杀了我吧。”江南飞羽站了起来,飞花出剑,形如蛟龙,直奔着妙人儿胸口而来。 妙人儿一个转身避开:“你别着急啊,你我终有一战,我很清楚。不过兄弟一场,我无论如何对你下手不了手,你说该怎么办?” 妙人儿似笑非笑,那笑容又说不清楚的诡异。 “你要如何?”江南飞羽眼睛一阵刺痛,双眼紧闭,两道血痕留在他苍白的脸上 “毁了一双招子,灭了你父亲的最后一丝魂魄,可我一点也不解恨,飞羽,你说该怎么办?”妙人儿走了过来,蹲在江南飞羽面前,“飞羽, 我特别感激你能选择做江南飞羽,而不是无痕。我真拿无痕没办法,可江南飞羽不一样,他有血有肉,玩味他,他也许能体会我的痛苦,即便是万分之一。” 江南飞羽脸『色』铁青。 妙人儿越发得意了,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当我知道你就是无痕的时候,我想了很久怎么对付你;后来我想我就用江南飞羽的办法对付你。江南飞羽对我所说顾及大局,可以卖了身体卖灵魂;江南飞羽还曾建议江南芷影区勾搭千书寒。所以,我想,我要做什么呢。哦,颜兮身边有个鬼魅叫飘萍,我是不是可以把孤生竹送给飘萍,也许她会喜欢。” “你是变态!” “变态?”妙人儿又一次走近江南飞羽,几乎贴面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双眼下新的血迹又一次盖住了旧的血痕“,江南飞羽,你还想得到《天残缺》吗?昨天——我去妹妹——颜兮那里,她给了我一个礼物,就是天残缺。一本干净的,没有玄功,没有残魂的修仙之说。你想得到吗?你若委身于我,你也可以卧薪尝胆,你也可以忍辱负重,也可以践踏自己的躯体和灵魂,最后你能不能像我一样修成玄术,报仇雪恨,终成正果” “你好变态!”江南飞羽咬牙切齿,“你和木荷同床共枕,耳熏目染。你现在也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变态!” “你说什么?”妙人儿被激怒了,‘嗖’的一声,从袖子里滑出一把折扇,直接向江南飞羽扑了过来。 江南飞羽虽然双眼不能见,耳朵却很灵敏,再加上对环境熟悉,一个飞身破窗而出,妙人儿紧跟而出,两人一起站在桃花林中。 “江南飞羽,你想激怒我?”妙人儿斜着眼睛,微微抬起下巴,『露』出一副高傲的样子。 江南飞羽神秘一笑:“激怒你?我有这等闲工夫?你多久没照镜子了,你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德行吗?你忘记了木荷是什么德行了吗?你应该多想想他。” 妙人儿的脸『色』开始由白转红,由红转青。 江南飞羽虽然不能看见,但他能明显感觉到妙人儿的怒气,真是太好了。 飞花举起,寒光一闪,剑身通透还有一丝嫣红的血。 妙人儿心中一凛,剑通心身,刚才飞花遇他的玄气,顿时蔫了,可此时仿佛要破釜沉舟,孤注一掷。 江南飞羽举起飞花,侧耳聆听,双眼又留下了一行血,血滴在了剑把上,飞花剑更加嫣红通透了。 “飞羽,既然你决意要战,我也不会欺负你这个瞎子。“妙人儿的扇子往地上一划,升起来了一道屏障,你倘若能突破我这个屏障。我就撤了这个‘天玄地黄’。” 这个提议看起来很为江南飞羽着想,其实则不然。‘天玄地黄’需要妙人儿全身心去维护,他根本没什么心思和江南飞羽纠缠,所以想设一个防护罩,拿来拖住江南飞羽。那边孤生竹他还需要对付,。 江南飞羽显然也了解这个道理,只见他飞花横穿过来,整个人紧跟剑飞了过来。这是要命的打发。高手过招基本上不近身,近身相当于肉搏战。而现在江南飞羽连人带剑一起扑过来。 妙人儿眉头一皱,防护罩都没来得及打完,飞羽已经在跟前了,只好撤了防护罩,扇面开展,扇里乾坤,扇面烟雾滚滚而出。 妙人儿这一招本是应急之招,他的内力现在全部放在维系‘天玄地黄’上,这一招无需耗费内力,却能『迷』『惑』敌人。可惜那瞬间他忘记了江南飞羽已经变成瞎子,主要靠听力。这烟雾非但『迷』『惑』不了江南飞羽,扇面扇动的声音反而被江南飞羽捕捉,飞花瞬间形成剑雨,直冲自己而来。 眼看剑雨如瀑,直冲过来。妙人儿一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一掌拍出,掌风夹杂内力,呼啸着冲向江南飞羽的胸口。 江南飞羽本来不是妙人儿的对手,无论玄术还是武功都逊了一大截。之前飞花剑雨能够对妙人儿造成威胁,全靠全身而出,不要命的打法。现在妙人儿催动内力,打出天灵掌,江南飞羽顿时避无可避,一掌击中胸口,整个人往空中不停后翻,连翻十几个跟斗掉了下来,手捂着胸口,面如土『色』,鲜血嘴角汩汩而出。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 妙人儿天灵掌再次推出,两掌连环,夹杂着无穷内力,只见烟雾滚滚之内,无数掌风吹起桃花,桃花密密麻麻,朵朵冲向江南飞羽。 江南飞羽已经受到重伤,现在根本无力反击。只好盘腿而坐,一股鲜血直接吐在了飞花剑上。 “不好。”妙人儿已经微感不妙。江南飞羽此招叫血祭,让自己的鲜血和内力都灌入自己的剑中,剑就变得威力无比,但血祭有一个不良后果,施剑者很可能全身经脉俱断,看来江南飞羽一心求死了。 果真,飞花剑从地上飞起,全剑通红,嗤嗤冒着热气。 妙人儿不敢迟疑,内力再度推出,那朵朵桃花瞬间变『色』,以更加迅猛的姿势试图围住飞花剑。 飞花剑却避开了桃花阵,往上一挑,竟然直接冲天宇而去。妙人儿一愣,江南飞羽想干什么?难道不想杀我吗?心中纳闷,桃花夹杂着内力却不能改道不能收回了,直冲飞羽而去。飞羽本来就全身经脉俱断,这样一来,桃花朵朵在他的皮肉伤盛开,一下子全身都是鲜血。 与此同时,飞花剑从天宇之中划出出一个紫『色』的大旋涡,旋涡不停旋转。 妙人感到不妙,赶紧撤回内力,向大旋涡挥去,想重新替补这个空缺,可惜已经来不及了。飞花剑在空中划出一个“紫洞”后,‘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碎成了灰。 ‘天玄地黄’被撕开一个‘洞’了,“紫洞”不停旋转,一下子从中间甩出一个人。 孤生竹如一道闪电闪到了江南飞羽身边,扶起飞羽。可怜江南飞羽已经不能完整的说出一句话了。 第166章 破局(2) 这时,江南芷影也从中庭跑了出来,连声呼喊:“哥哥,哥哥!” 江南飞羽还想说什么话,一张口,一口鲜血从嘴里涌了出来。孤生竹举手封住江南飞羽的血脉。 “芷影,他不是你哥哥,他是无痕。”妙人儿摇着他的纸扇,慢悠悠的说。 江南芷影一回头,一道仇恨的目光直直的『射』向妙人儿。妙人儿心中一凛,这目光中不仅仅有恨意,恨意之中还有说不出的感觉。 妙人人心中一阵揪紧,没等妙人儿回味江南芷影的眼神是什么意味。江南芷影整个人已经扑了过来,手中的剑从天宇之中划了下来。 江南芷影此次似乎豁出『性』命来,招招凌厉,用了十分力气。只是可惜她和妙人儿功夫差距太大,妙人儿虽然几乎都在抵挡,没有用一招攻势。几招过后,芷影还是手忙脚『乱』。越忙越『乱』越出错,招式之中破绽百出。。 这边孤生竹看着不对劲,一把江南芷影拉开,“让我来,你去帮青辰。” 这样江南芷影代替了孤生竹的位置,继续为江南飞羽输送真气。那一边,孤生竹战妙人儿。两人战了十几个回合,只斗的天昏地黑,整个桃花林中一片狼藉,还未见胜负。 这边的江南飞羽却不行了。江南芷影的真气如投入无底洞一般,由于全身经脉俱断,内力消散,外力的真气无法重新构建全身经脉,江南飞羽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江南芷影的脸上也汗如雨下。 江南飞羽再次倒了下来,孤生竹也顾不上妙人儿了,跑来伸手抱住即将倒下的江南飞羽,这江南飞羽完全身软趴趴的,竟然没有一点的力气去支撑,看来他是真的回天乏术了。 “飞羽……飞羽……”孤生竹的声音已经哽咽,“你不能死,不能死。” “……孤生竹……你听我说……” “不,你别说,等你好起来再对我说。”孤生竹抱起江南飞羽的头,正要强行从天灵盖中灌入真气。 江南飞羽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没……没有……用的……耗尽你的真气……我多受一刻钟的罪罢了……一切事情都由我的贪念而起,我死后把仙灵还给仙子……” “我不接受!”孤生竹还要强行把飞羽拉起来。 可江南飞羽已经气若游丝,脸『色』苍白,表情十分痛苦。 “孤生竹,你听我说……我这样死挺好……我终于不是死在……之手……我可能不用……不用……” 江南飞羽那一句不用轮回最终没有说完整,头一歪,竟然气绝了。 “飞羽……你别死……”孤生竹情绪已经崩塌,泪如雨注。“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的。不会——” “不!”孤生竹仰天大叫“不——” 孤生竹一声悲鸣。 江南芷影俯在哥哥身上不停的啜泣,桃花林内桃花片片飞散,状如花雨……妙人儿扇面上接着一片桃花,伸过来挑起江南芷影的下巴—— “好一个梨花带雨,影儿,跟哥哥告别后,你该跟我到集云峰成婚了。” 妙人儿话说完,竟携着江南芷影一下子消失在上空的紫『色』漩涡里。 孤生竹抱着江南飞羽慢慢变硬的身体,一动不动。 第167章 大婚(5) 阴历三月十五,壬不泱水 辰不哭泣,宜嫁娶,忌破土,安葬。 颜兮给自己抹上最后一抹胭脂,脸上红霞,艳丽无比,今日真的是个好日子。一大早,命令魑魅魍魉把集云峰的所有角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喷上香水。 花团锦簇,美酒羊羔,宾客如云。 集云峰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集云峰也从来没有这么让人关注过。妖、魔、兽、和尚和道士,对了还有仙,各路仙。 仙也来了,从地底下爬上来,带着伤疤,带着戾气,对着魔王举杯,他们在祝归来,安康,百年好合。 颜兮十分得意,她抬头看云,云深之处,那里有一个硕大的漩涡,漩涡中心浓黑如墨,墨汁翻滚。 那是魔迹。 颜兮很喜欢有人管这个为墨迹。但颜兮知道,这个是非常美妙的通道,通道一端是祥云,通道的另外一端是地底深处的聚魂池。 被魔迹吸进去的灵魂,你是进入祥云成道成仙还是进入聚魂池历经万年化为灰烬,这终究由我说了算。 我,,终于要,要彻底回归了;没有了无痕,彻底回归了。 颜兮眯着眼睛。 莫天默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给她带来了一件大红的披风,温柔地给她披上:“早上『露』水重,你何必起得如此早呢?” “师父,你会后悔吗?” “后悔什么?” “你一心想感化,让颜兮成仙;如今颜兮让您成魔;你不后悔吗?” “颜兮,为师说过,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佛魔之间本没有什么严格界限;何况天下也没有后悔『药』。” “师父,颜兮说过,属螳螂的。今日你我成婚之时,你的三分魔『性』会回归,最终形成。也许到那时颜兮会杀了师父。” “三分魔『性』失去,我也可能重新得到三分仙『性』,我也可能杀了你的。” 颜兮不再说话了,转过头看着天上越来越大的黑『色』漩涡,似乎在自言自语,“师父,你是杀不了了,你若能杀得了,故事四百年前就结束了,你知道的。” 莫天默也在低语,似回答又不似回答:“四百年前,我确实没杀掉;因为我没有爱你,这次我会爱你,也许结果会有所不同。” 颜兮嫣然一笑,笑容又一次让朝阳黯淡了下来。 这回他们都不说话了,俩人静默良久,似乎心有灵犀,语言显得多余。又似乎俩人渐行渐远,已到无话可说的地步。 莫天默先转身,他向东边走去,东边是他的寝殿,寝殿之后有一大片林子,林子深处有一间木屋,木屋之内还是放置一把残琴。 颜兮随后转身,她裹紧身上的披风,向西边走去,西边是她的寝殿,寝殿之后就是厨房,厨房她让众多的魑魅魍魉把守着。她对师父莫天默说,这里面即将烹饪一场盛大的玫瑰盛宴,这将是他们的婚宴。 颜兮走进寝殿,寝殿之内,妙人儿,不,龙脊已经早早在等待。 “哥哥,无痕死了吗?你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死了,他没有死于你手,所以他的仙灵也不会再令你魂魄飞散了。” “哥哥,你怎么突然下了决心了?你以前总是不忍心,三千大荒弟子你都不忍心抓一个,尽给我带一些毫无灵『性』的浑浊血『液』,如今怎么想通了?” “突然想通了,就在一霎那,醍醐灌顶了。哦,还有谢谢你给我《天残缺》,‘天玄地黄’确实妙不可言。” “‘天玄地黄’就是一个通道而已,从下达地下亡魂,中通魔道,上达仙庭。所以你轻易把他们从朦凌峰诓了进来。哦,哥哥,你让无痕怎么死的?放干了血?还是白骨让野狗『乱』啃。” 龙脊微微笑了一笑:“都有。” 颜兮欣慰一笑:“早该这样做了,我们是异类,要对得起我们的称号。” 颜兮还要说什么,外面一声魍魉通报,说集云峰的上仙玄女要来见夫人。颜兮轻笑一声:“哥哥,要来的总要来。我去接待。你忙你的事情去吧。” 颜兮从房里出来,往东,朝着中间的大殿走去。行至半路,看见对面有个人过来,形『色』匆匆,看起来很着急。 他这是着急去见她,来个话别?昨夜还没话别够吗? 颜兮尽量让自己的笑容变得自然,她有这个能力,灿烂如花的笑容,纯真的就像刚出水的芙蓉,干净得容不得一丝怀疑和亵渎。 果然,他的脚步放慢了,朝着她过来。 “兮儿,听说玄女要过来?我们成婚之前,还是不必见她为妙。” “师父,无论你我,这次见玄女青辰都可能是最后一面,为何要放弃如此大好机会?” “人生不是每个人非见不可?” “不是人生,对于魔生来说,爱人的前爱人,是有非见不可的必要的。” “我与玄女并无瓜葛。”莫天默笑着说,说得轻描淡写。 颜兮笑得更加灿烂无比:“这话别跟我说啊,待会儿我和玄女话别后,您亲自对她说。”说完,颜兮快人一步,向大殿台阶走去。 大殿下方,在台阶的尽头,她站立着,穿着金丝绣成的罗袍,长长披风拖曳在地,形成一片莲花,她就在莲花之上,花没有人美。 玄女青辰已然不是四百年的模样,那她还有四百年前的『性』情吗? 颜兮款款而下,站在青辰面前。 “三百年前,你偷袭我,让我魂魄离散;我们有的规矩,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你我终有一战,可不是今天。今天是我的好日子。” 青辰看着面前的女子,发髻高耸,脸若桃花,艳阳之下,美得让天地失『色』。可自己似乎不再自卑了,甚至觉得之前若干年没来由的自卑荒唐可笑。 自己的自卑是对感情最大的亵渎。 “颜兮,我今日不是找你,我找上仙莫天默。” “我知道,你想送玫瑰盛宴给他,四百年前没送出手的。”颜兮鄙夷地看着青辰。 青辰没理会她,她原本就不该理此人,不,此魔,以至一误再误。现在青辰继续往前走,前面,她早早就看见大殿门前站着一个人,站着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可那个人明明看到她朝着他过来了,却一转身,很快的消失在东边的寝殿之中。 “玄女姐姐,你走错了,厨房在西边,在我的寝殿后面。你这都忘记啦?”颜兮在后面大喊,喊声中还伴着笑意,和以前一样得意忘形。 玄女停顿了一下,她听从了颜兮的建议,往西走…… 第168章 大婚(6) 婚宴设在中午,洞房定在午时三刻。这个婚宴设在中午,这个时间点,这样的晚餐。看起来更像临死前的最后一顿。而这个入洞房的时辰更加有趣,这通常不是行刑的最佳时间吗? 莫天默转头看着盛装之下的颜兮,合上婚书和宾客名单。 “我说颜兮,婚姻是大事,你这又是何必呢?” “师父,今日是我的生日还是我的死日,全凭师父。我也不过想给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罢了。” 颜兮端起案前的薄酒,一饮而尽。 满堂的宾客纷纷举盏:“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哈哈哈,”莫天默发出一声爽朗的笑声,“怎么都不恭喜我?改口号,改口号,恭喜魔君,恭喜魔『妇』。” 坐下的魑魅魍魉,和尚道士,精灵神仙,你看看我,我看着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 还是龙脊站了起来:“恭喜妹妹,恭喜师父,有情人终成眷属!”龙脊举杯一饮而尽。 “这个好。”莫天默也举起杯子喝了一口。 颜兮微微一笑,身边的信使走了出来,双手一拍。两排魑魅魍魉排着队伍从厨房鱼贯而出。 她们的手中都有一个托盘,托盘之上各自放置着一盘菜。菜放在菜盅上,盖子一打开,香气扑鼻,整个房间内充满了浓郁的玫瑰花香。 第一道菜:酸『奶』雕土豆。 在一个小小的青花盘子里,土豆已经被雕刻成玫瑰形状,酸『奶』镶嵌在花瓣上,一朵娇艳的刚刚盛开的白玫瑰。 盘子放在了莫天默的前面,拿着一个小勺子兜了一小口花瓣,放入了口中。 颜兮看着他吃完这朵玫瑰才开口:“魔君,这味道可熟悉?” “你说的玫瑰婚宴就是指这个?”莫天默转过身子,正面对着在自己侧边坐着的颜兮。 “这只是开胃菜。” 第二道菜很快就送上来了。 一道鸡汤,很浓郁的鸡汤,高汤浓郁到几乎化不开,汤勺舀起来,都可以挂在边缘上。 莫天默喝了一口,鸡汤也是玫瑰的味道,浓烈的香气不断袭向味蕾和鼻腔,而且会充斥整个神经,缱绻缠绵,久久不散。 紧接着是第三道菜,瑶柱玫瑰;玫瑰的花香和瑶柱的鲜甜恰如其分的纠缠融合在了一起。花香给瑶柱多了一些别样的味道,瑶柱给玫瑰花香多了底蕴和层次。 第四道菜:阳春白雪,雪白雪白的豆腐也被雕刻成玫瑰花瓣。 第五道菜:蒸羊羔,羊羔确实是羊羔肉,一片片,每一片都是玫瑰花状。 第六道菜,第七道菜,第八道…… 一共九十九道菜,每一道菜,无论是什么食材,最终都是以玫瑰的形状盛开,盛开在盘子里,盛开在高汤里,盛开在筷子间,盛开在味蕾上,盛开在鼻腔里。 每一种味道都在述说。 述说着有一场盛大的情感从开始,发生,隐忍,到现在表达,穿越时空,破羽而来。 坐下的各位沉默了,似乎也被这魔的爱恋打动了。 莫天默沉默不语,依旧慢慢的喝着高汤。 颜兮看着莫天默笑,笑得意味深长,突然她站了起来,款款向下。 她的长裙拖地,却未在地下拖行,反而向推开层层波浪般向前涌动。她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把琵琶。 颜兮轻拨琵琶,朱唇微启,低『吟』浅唱: “沈水烟,残花片,相思难入行;莫名山,碧波潭,多少枯骨堆成山。碎罗裳,祈梦圆,不过幻一场;狼烟起,刀光影,徒留孤影照清泉。” 声音婉转清越,犹如空谷幽兰,又若林中清泉。声声慢慢,高高低低,哀而不伤,轻而不弱,柔却不断,轻盈悦耳; 这天籁之音就如同圣水一般,突然从天上奔流而下,直抵心灵深处,在坐的每一位都寂静无声。静默的聆听就是对天籁之音的尊重。 唯独莫天默继续喝着高汤,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一眼颜兮,这一切好似再也无法打动他了。 突然,曲风一变,一阵琵琶声已经变成了古琴声。古琴声声,原来哀而不伤的音调已经全然变成了肝肠寸断。 “雨打芭蕉声声,夜漏催着残更;红烛燃尽,调在弦上曲难成;一杯煮酒温了又温,几招新式拆了又分;换我等,等着箫声和着雨声,等着素手扣着柴门……” 这声音比平素更加纠结,纠结着人的五脏六腑都提了起来,『揉』成一团,恨不能一把抽出来,熨平。 莫天默还是默默无语,继续喝着他的高汤。 一曲完毕。 曲终人也散。午时三刻到了。该是入洞房的时候了,颜兮挽着莫天默的手向大殿走去。 大殿原本是他们的寝殿,如今已经被布置成洞房。这个洞房,今天,将成为他们的爱巢 两侧高达的烛台之上红烛已经点起,梁上无数个红灯笼挂起,粉『色』的纱幔随着窗外的进入的风轻轻摇动。 颜兮走了过去,关上窗,挽起床边的纱幔。 床,不,是暖玉床,通体透明,床沿上还有蚂蚁一样的字,密密麻麻。 颜兮靠着床上,凤冠之下,两颊微红,双眉似蹙非蹙,微微斜靠在暖玉床上,少女的酮体在大红的嫁衣里面显得格外雪白,有一股有说不出的风情。 “颜兮——” 莫天默有一些发愣,缓缓向床边走去。 床上的人,坐了起来,慵懒得伸了个懒腰,『露』出少女般的娇羞。低头喃喃道:“这床好温暖啊。” 莫天默的记忆轰然崩塌,往事滚滚而来。那凤冠珠翠之下脸上的晚霞如火灿烂,在烛火的映衬下,娇羞可人;那一双媚眼似睡非睡,双目『迷』离;那两片朱唇微启,娇艳欲滴…… 莫天默似乎受不了如此诱『惑』,慢慢向这朱唇靠近,靠近。他把自己双唇贴在上面,就在那一霎那,脑子里有一根弦似乎要崩塌了。一万个理由在推着他,继续下去,继续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过了没多久。一声娇喘,如钢丝般的刺入耳膜,尖锐刺骨,让人浑身一颤。 莫天默『摸』出手中的灵犀剑。 剑光一闪,脸上还有亲热后的娇羞,脖子上还有残吻,霞披之内酥胸依旧雪白,床上的女人胸部的右侧已经一片殷红,剑入胸膛,只剩剑柄。 颜兮惨淡一笑:“书寒——”她伸出手抚『摸』着还抱着自己的男人,手从他的眉『毛』往下,经过鼻子,最后停留在唇上,“你怎么还是傻傻地分不清?” “青辰,”莫天默大吃一惊,“怎么是你?” 怀中的颜兮的脸一片片在瓦解,『露』出青辰那张还带着细细绒『毛』的小脸。 第170章 结局 一团黑『色』的气团在颜兮身上腾腾升起,集云峰上的黑『色』魔迹已经笼罩着整个山峰,浓墨翻滚,黑『色』气旋中间是一片酱紫,紫『色』也在沸腾。 颜兮一飞冲天,坐在了魔迹上方,在魔迹上方可以看到正在西沉的太阳,阳光的余晖给魔迹涂上了金『色』的边缘。 颜兮低头看着,看着她的师父从大殿内冲了出来,大声地咆哮:“颜兮,颜兮!”。她看见她的师父一声长啸,天骛俯冲而下,他跃上了神兽的背上;她看见她的师父从神兽背上跳上一朵浮云之上,正面对着她。 师父,我在地底深处,我在深海之源。我在天边之遥。我在阿鼻地狱。 无穷尽的残魂,无尽头的思念,说不出口的悔恨,我该如何自处? 师父,无前世,无来生,无实体,无灵『性』,只有残缺的,废弃的,模糊的,可我还记得你。你的灵犀一剑,你的圣兽天骛,你的一粥一饭,你的一花一草,你的一寸一尺,你的一丝一缕,你的一颦一笑,你的一叹一息。 颜兮微微叹息,她的嘴唇一张一合,这*的话语续续断断,支离破碎,遥远的好似就在天边,切近的犹在耳畔。温柔时似春风,寂寥时如深冬。 师父,我什么都没做。我不过是把你送给我的凤冠霞帔幻化成你日常做的花环,我更喜欢你做的花环,虽然你从来没有送一个给我。 玄女她戴上了,戴上了花环的她就任由我摆布了。 师父,我真的很想知道,我想知道我收回三分魔『性』后,你会待我如何? 原来是这样,在我最意『乱』情『迷』的时候,你用灵犀剑贯穿我,那是不是很痛?是不是很冰冷的感觉?你问过玄女吗? 千书寒开始感到痛,锥心的痛,一种深入骨髓的痛。 “妖女!”他从牙齿缝隙里蹦出两个字。 “妖女?”颜兮哈哈大笑起来,“我本是魔,爱上了你我就做不了魔了。师父,你想让我成仙,我也成不了仙。我设局让你杀了青辰,所以我现在成为了妖女了吗?可你忘记了吗?青辰在三百年前,也是你用灵犀剑贯传她的胸膛,死在你的剑下,是她的宿命。” 千书寒的眼睛又一次由黑变成蓝,变成蔚蓝,变成深蓝,从脚底下一股黑气慢悠悠的升起。 “师父,这就对了,恨吧,更恨吧。想杀戮吧,是不是想杀死我?是不是还想把我的动脉割开,喝血?师父,你不是千书寒,你是莫天默,你还是一个魔。你就别挣扎了。” 千书寒抱着头,他开始头痛欲裂,似乎有一千只蚂蚁在爬。他们都在传达一个信息:“成为魔吧,成为魔吧。忘记吧,忘记吧。” “不!” 千书寒一跃而起,跃上了魔迹之上,一把扑到了颜兮。“如何让你彻底消失,如果是让我下地狱,那我就下地狱吧。” 他疯狂的撕扯着颜兮的大红嫁衣,片片衣裳从云端中飘落下来,就像天空中飘下破碎的晚霞。 他的眼眸深不见底,脸部扭曲得如同野兽。多年的隐忍似乎在这一瞬间爆发,他发狂的蹂躏着身下的女人。 可身下的女人似乎早就等待着这一天,等待着这个结局。 可这女人没有一丝挣扎,只是安静的躺着,躺着浓黑的漩涡之中,躺在了夕阳余晖之中,躺着看着夕阳在两座山的中间一点点的落下。 她终于体会到了……她终于体会到了死亡。 天地之间仿佛定格了。一切都定格了, 魔迹终于消失了。祥云的一道光终于照耀着集云峰,照耀着集云峰西侧最幽暗的角落,最深层的地下。 聚魂池内的亡魂,集云峰上的魑魅魍魉从里面走出,升空,他们向身后的大地留下最后一瞥,消失在祥云之中…… 那一日,晚霞格外漂亮, 第171章 补白 补白(1) 孤生竹做了一个梦,一 个好奇怪的梦。他记得自己从一个奇怪的空间掉了出去,他记得这个空间叫‘天玄地黄’。 跟随他一起掉下来的还有江南芷影。 江南芷影面如土灰。 他的手里拿着一颗珠子,这是江南飞羽留下的,他想了起来,江南飞羽死了。就刚才,死在了自己的怀中。 他和江南芷影跌跌撞撞一路向前,前面有一个声音对着他说:“快去啊,快去吧。仙子要死了。” 那声音明明是千书寒的,又好像是不是。 终于,他们来到了一个大殿之前。这正是一座奇怪的大殿,建在绝壁之上。可从破碎的窗户往里看。可以看见里面红烛高照,大红灯笼高高挂,到处都是双喜字贴。 这里刚刚举行过一场婚礼。 他想破殿进入,结果听到了一阵野兽的叫声,在另外一边峰峦之巅,有一个人,露着通红的脊背,对着天上的月亮狂吠。 江南芷影脸色煞白,可她却神游一样往那边山巅走去。任凭孤生竹怎么阻止,她还一意孤行,最终她爬上了山巅。 孤生竹站在大殿之外,他看到了月亮剪影,一个男人和一个女子正在相拥,不过很快,有一把长剑把他们的身体串了起来,之后那种山峦就被叫做“夫妻峰”,因为山顶有两块石头就像一对夫妇相拥而立。每当月圆之夜,人们似乎还能听到这对夫妻在喃喃细语。 孤生竹推开大殿的门,一位女子正躺在暖玉床上,她的胸口有一个洞,洞很深,看起来很痛。 孤生竹对着女人的脸说:“玄女,对不起。我只能把仙灵给你了。因为颜兮已经不能成为仙。” 女人睫毛微微颤抖了两下,眼角两滴泪滑落。 孤生竹把仙灵放在胸口那幽深幽深的洞里。 孤生竹的梦终于做完了。他张开眼睛,不,他没有眼睛,他只是一颗毛竹。他的身边还有一团矮矮的墨竹,墨竹枯黄,叶子萎靡。 他说:“兄弟,你别这样一副死相。好歹我们在一起了。” 那墨竹无语,他缺乏灵性,还不会说话。 一个仙子走了过来,岁月匆匆,仙子越发长得好看了,脸上那细密的黄黄绒毛退去,略有婴儿肥的脸也已经褪去青涩,她的眉眼越发娇艳动人了,她长得越来越像一个人。 仙子过来,给两颗竹子浇水,对着竹子喃喃说:“这蓬莱魔域还真冷清,什么时候你们才会有人形?” 两颗竹子无语,一阵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 仙子浇完竹子,重新躺在浮云之上,随着浮云起起伏伏,再一次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岁月…… 补白(2) 千书寒抱着颜兮的身体,直至她的身体完全冷却,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被山海吞没,一轮明月高挂在空中。那一日正是三月十五。 颜兮说,她们是属螳螂的,新婚过后,母螳螂会吃掉公螳螂。其实是属于烟花,万年青春只求灿烂一次,即便会死亡。 莫天默第一次看到太阳之下翩翩起舞的女体,风情万种,忸怩作态,使劲全身的媚术他就知道,她只求一次。 可他不能。一次也不能。不懂爱。他希望她成为人,或者仙。或许他会爱她,会成全她。 或许只是或许,他真的会爱她,成全她吗? 颜兮不懂爱,只是比他活得明白,所以只想他成为魔,只有成为魔才会是自己的。 又一次痛彻心扉的感觉涌上心头,可他知道这一次不是三分魔性在作怪。也许从很久开始就没有什么魔性在作怪,只是自己在自欺欺人。 魔迹破碎了,一片片的,如泡沫般,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天地间神庙倒塌了,焦土之中又一次发出了新芽,万物在一夜之间苏醒了。关于的痕迹完全消失无影无踪,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千书寒呆呆的坐在云端之上,一阵巨大的空虚感袭击而来。一位仙子从大殿走出,她的浑身散发着高贵的紫气,步履轻盈,她正在踏云而来。 他站了起来,双手去抚摸她的长发,顺着她的长发是她的肩膀,可她的身体僵硬,目光平和,没有愤怒,没有哀伤,只有——陌生。 “我到底爱谁?” “这是天问。” 千书寒伸出手来,顺着女子的眉毛往下,划过高高的鼻子,接下来是嘴唇……他细细的滑过,好像在雕刻一样,雕刻在记忆深处,雕刻在灵魂深处。 “玄女,告诉我。青辰,告诉我。无论你是谁,请你告诉我,我到底爱谁?” 女子来到了他的面前,张开双臂抱着他,女子的怀抱还残留着人性的温度。 然而,她却有着异常平静和公事公办的口吻,她说:“你需要我完成什么心愿吗?” 补白3 莫名山庄,山高林密,大山深处,高大的门楣后面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小路的末端有一座三间木房子,房子刚刚修建,还散发着新鲜木头的味道。 一位农家女子,姿容秀丽,衣着朴素从木屋里走出来,走到高大的门楣边上,看着树叶发红的乔木,若有所思。 一位男子也从木屋里出来,男子长的剑眉星目,大概有二十岁左右,手里拿着一件鹅毛披风。 把鹅毛披风给女子披上,并肩站在了门楣之下,看着来时的路以及路边高大的乔木。乔木无语,只有秋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起秋风了,雪儿,你怎么又出来了。” “师兄,我怎么觉得书寒他会从这条路上蹦蹦跳跳地回来来。” 男子长叹了一声,“雪儿,仙子说书寒进入《天残缺》了。” “师兄,书寒非要进入此书?” “他没有死,也没有生,他不是仙,也不是魔,此生已经无处可去。” “他就不能像我们一样回魂吗?” “雪儿,他还困在他的思顿之中。” “那他要在那无间地狱里呆上多少年?” “不知道,等他明白他爱谁,他是谁的时候。” “这是天问。” 唉,一声长叹,女子慢慢转过身去,向三间小木屋走去。 男子目送着女子回去,却没有跟着她。而是用手掸走石阶上的落叶,坐了下来,从怀里拿出了一本书。 这本书羊皮封面,边缘略卷,上面有三个黑色金边大字。 书寒,什么时候你才能回来? 金边大字一闪,赫然呈现三字——《天残缺》。 潜在渊把书翻过来,从最后一页开始读: “沈水烟,残花片,相思难入行;莫名山,碧波潭,多少枯骨堆成山。碎罗裳,祈梦圆,不过幻一场;狼烟起,刀光影,徒留孤影照清泉……人不仁,欲难平,万物为刍狗,天已残,情已伤,魔君在天,仙人入土为安。” 《天残缺》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