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传人》
第一章 算计
2019年1月16日,农历腊月十一。
吃过晚饭,我悠哉悠哉地躺在沙发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熊出没。在外面辛辛苦苦打了一年工,难得有这么清闲自在的时候。
电视上,熊大刚把光头强的电锯撅折,我正笑得前仰后合,村里的刘二胖子就来找我了。我跟刘二胖子在同一个电子厂打工,平时关系还不错。
刘二胖子在我身边坐下,用手捂着腮帮子神神秘秘的对我说:“老米,我在将军坟那发现了个洞……”
将军坟在我们村南的一片野地里,是个一亩见方的土包,坟上面绿油油的长了一层荒草,正中间坟尖的位置有一棵五人合抱的大槐树。
那棵树枝繁叶茂,树冠像是一柄大伞,将将把整个坟包罩在树底下,盛夏的时候,任凭外头骄阳似火,坟包上却是凉风习习。
村里的人都说,坟里埋的是个将军,陪葬品海了去了,对于我们这些自幼受《鬼吹灯》、《盗墓笔记》熏陶长大的人来说,那些真金白银无疑是最大的诱惑。
很早的时候我们就想下去搜刮搜刮,可是村里的老人死活不让。他们说村里祖祖辈辈都受将军坟的恩荫,一旦坏了坟里的风水,村子就完了。
“我靠,不会是让人捷足先登了吧?走走走,看看去。”听了刘二胖子的话,我立刻从沙发上坐起来,手忙脚乱的换了鞋,推着他往外走。
我们慌慌张张地跑到将军坟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月正中天,阴风擦着老槐树的枝蔓瑟瑟作响。
刘二胖子拨开一丛凌乱的枯草,底下露出半截石碑。他抬手将石碑一掀,一个黑黢黢的大窟窿就出现在我俩眼前。
地上的窟窿似是黑夜里的一张大嘴,有一阵阵微暖的风裹挟着淡薄的臭味从地底吹出来,就像是一个有口臭的怪物在默默呼吸。
我有些好奇地说:“这块烂碑老早就在了,怎么从不知道底下有这么大个窟窿?”
刘二胖子说:“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你说,这会不会是个盗洞?”
我用手机打着光趴在洞口仔细观察,只见这个洞垂直向下,洞壁平整,铲子留下的痕迹十分整齐,一看就是个挖洞老手。
我正要说话,后背却猛地被人踹了一脚。这一脚又狠又重,我脚下一滑,“噗通”就摔了下去。
这一跤摔得七荤八素,我只觉全身上下每个关节都要散架,尤其是左脚踝,火辣辣的疼。
“哈哈哈——”头顶传来放肆的嘲笑声,我只觉得火气一个劲儿往脑门儿顶。我捂着后腰躺在地上,对洞外的人破口大骂:“刘二胖子我日你姥姥!”
刘二胖子捡起一块土疙瘩就砸了下来:“我他妈让你骂!”
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笑着劝刘二胖子:“你跟他发个啥火,他现在就是一条臭虫,捏死他比踩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我一听这个声音就更火了:“王铎,是不是你个龟孙子?”
王铎“呸”的一声吐下一口浓痰,不咸不淡地说:“乖儿子,正是你爹我!”
我跟王铎是一个村的,追究起来还有点沾亲带故。刚开始我跟他的关系不错,后来,我女朋友竟然跟他搞到一起,我俩就结成死仇,更可笑的是,我从来不找他的麻烦,他倒三番四次跟我过不去!
王铎一只脚踩在洞口,胳膊垫在膝盖上,居高临下看着我笑:“儿子,叫两声亲爸爸,叫得好听,我就高抬贵手放了你!”
我顺手捡起身旁的土疙瘩朝洞口扔去,嘴里骂骂咧咧地道:“我草你家八辈祖宗,儿子,你亲爹我等着你!”
王铎被激怒了,他抓起脚底下一切能扔的东西砸在我身上,一边砸一边骂。刘二胖子像个狗腿子一样滴滴嘎嘎地大笑:“痛打落水狗!卧槽,真踏马带进!”
我躺在洞底,浑身都是疼的,像条被人拿住七寸的蛇一样费力地扭动着身体,躲避着从头顶落下的碎石、瓦砾。
碎石扔完了,王铎还是不肯罢休,他刚想顺着洞壁滑下来揍我,刘二胖子一把将他拉住,趴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他们两个就咧着嘴阴险地笑起来。
接着,我听到金属相撞的声音,我一抬头,只见两道水柱带着弧线浇下来,淋的我一身的尿骚味。
“我靠——”我手脚并用地往洞穴深处爬,王铎和刘二胖子的水管子却似是长了眼睛一般追着我跑。直到他们舒服地打了两个寒颤,王铎才冷哼一声说:“刘米,你今晚就在这反省反省吧,赶明你爹我心情好了,就过来放你!”
王铎和刘二胖子把洞口的烂碑又重新盖上,洞里立刻就成了一片漆黑。
我咬牙趴在黑暗里,身子因为气愤而微微颤抖,我双手扒着地,十根指甲几乎扣进土里。我在心底暗暗发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不知过了多久,等我身上的酸痛稍微减轻一些,我就摸索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黑暗中,我的手指头忽然碰到一个凉冰冰的金属壳,竟然是我的手机。只是我身处地底,手机上一个信号也没有。
我重新打开手机上的照明灯,然后借着灯光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我离地面大约三米多,虽然不算太高,但是我左脚崴了,完全不能使力,想爬出去几乎不可能。
而我脚下是一条倾斜向下的通道,有半人来高,乌漆嘛黑的不知通往何处。
我忽然想起村里那个传说,心里暗暗嘀咕:这地方莫非真是个大将军墓?那传说中的陪葬品……
我的心思活泛起来了。纵使这宝地已经被别人光顾过了,要是我能捡上一两件漏,岂不比成天在外头打工强?
等我有了钱,我一定要开个推土机把刘二胖子和王铎家全部铲平!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心里这么想着,我只觉一颗心都要沸腾起来了,心底那点子胆怯也消磨的一干二净。
我这个人没有别的好处,就是胆大!
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这个坚定的无产阶级无神论者难道还会怕一具不知死了多少年的枯骨不成?
第二章 墓下有诡
我打着手机上的灯顺着斜坡往下爬。
盗洞低矮,我前行十分不便。大约爬了五分钟,我遇到一个“人”字形向下的转角,又往下爬了五分钟,我忽然感觉身子底下不再是松软的泥土,手指头扣上去冷冰冰、硬邦邦的。我扒开表面的那层湿泥一看,底下竟是一层青砖。
我心中狂喜:看来我已经趴在将军墓顶了!
我又加紧往前爬了几米,举着手机一照,愕然发现盗洞已至尽头,青砖墓顶却烂了一个大窟窿。我趴在窟窿上往下看,只见墓道约有一人高,里面鬼气森森啥也看不清。
我用手扒着青砖下到墓道里,然后小心地扶着墓道的墙壁往里走。墓里湿气重,墙壁上湿哒哒、滑溜溜的十分恶心,一股股霉烂的味道熏得我几乎窒息。
不知往前走了多少米,两扇黝黑的石门忽然从黑暗中暴露出来。我崴着瘸腿走上前一看,只见一扇石门已被人推开,留了一个刚容一人穿行的门洞。
我吸着肚子从门洞里挤进去,刚走了两步,就感觉有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的身后。我还没来得及喊救命,一把短刀就架在了我脖子上。
我的冷汗“刷”的一下就流下来了。
“把灯关了!”我背后的人压着嗓子说。
我的手有点抖,在手机上按了两三下,才把手机的灯关了。墓室里丁点星火也没有,黑的像是无间地狱。我连大气也不敢喘,生怕哪口气喘大了,脖子磕在刀口上,一条命就此交代。
“老兄,我就是想下来捡个漏,我……”
“闭嘴!”那人一拳锤在我腰眼上,我将牙关死死咬紧,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
正在这时,那人又突然发难,他狠狠将我往旁边一推,我一下子就撞在墓室角落的石灯上。只听“轰”的一声闷响,石灯里火舌喷射,那原本沉寂的灯油竟在一瞬间着了起来。
我连滚带爬地躲到石灯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墓室里的情况。
火光之下,只见一个小个子中年大叔挥舞着一柄短刀左右格挡,不断有东西撞在他刀口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来。
小个子拿着短刀舞了一会,眼见有些吃力,他忽然从身上掏出一根染得鲜红的麻绳。只见他信手将麻绳一甩,双手掐诀,口念经文,喊一声“着——”那麻绳的一端忽然直立起来,就像是受了感召的灵蛇,似雷电一般窜进了黑暗之中。
墓室有了片刻的宁静,我似乎能听到麻绳在地上爬行时发出沙沙的轻响。
我看呆了,这大叔是个变戏法的吗?麻绳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条伪装成麻绳的红蛇?我感觉心口砰砰砰跳着,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大。
大约十秒之后,一个白头发老头儿忽然从黑暗中纵身跳了出来,而那根红麻绳正死死缠在他手臂上。
老头儿两手握着麻绳的“七寸”往前推,上身拼命后仰着,那模样就像是在跟麻绳打拉锯战。
另一边,小个子两手开阖间又换了个印诀:他用左手握住右手腕、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竖起来往前一推,那根红麻绳的一端竟轰然炸开,一根根麻线炸蓬着,样子像是开了口的毒蛇,又像是金秋十月、傲霜怒放的红菊。
老头儿手臂上青筋暴起,额上冷汗涔涔,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他忽然朝我藏身的角落飞奔过来。
我吓了一跳,赶忙用手撑着往后退,直到身体撞在一块板子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我才蜷缩着身子不敢再动。
老头儿疾步奔到石灯跟前,然后毫不犹豫的把被麻绳缠住的手臂放在了火焰上。
麻绳受到火焰的炙烤便开始疯狂地扭动,缠绕的力量也慢慢松脱,老头儿见状趁机从胳膊上往下一撸,那团麻绳就掉进石灯里,“轰”一声烧了起来。
闭塞的墓室里顿时充斥着一股焦糊的味道。我眼见那条红麻绳在火海里蜷缩着身子翻腾了一阵,石灯里灯油飞溅,然后绳头软塌塌地耷拉到石灯外,像一条死透了的蛇,一动不动、任凭火焰吞噬殆尽。
那油灯映着老头的脸,一半光明,一半阴暗,只听他重重冷哼一声,对着面前的小个子说:“看来我要动点真本事了!”
说时迟、那时快,老头迅速用脚在地上画了个圈,一扬手,无数的纸钱漫天飞撒,与此同时,他右手摇铃、左手捏诀,嘴里“嗡嗡嗡”地催动咒语。霎时间,墓室里平地起了阴风,气温呈断崖式下跌。
我感觉背后靠着的板子似乎变成了个冰疙瘩,纵使我穿着羽绒服,板子上的寒意仍然一股一股的往体内涌,我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慢慢回头,入目竟是一口漆黑的棺材,上头用红漆刷成的“福”字殷红似血。我吓得几乎大叫出声,幸亏我及时捂住了嘴,然后我就以最快的速度爬回石灯背后。
我仔细将墓室打量,只见类似的棺材总共有四口,分别停放在东西两侧,而正中央的位置,则摆放了一口十分气派的棺椁。不用想也知道,那口大棺材肯定就是将军的了!
随着老头儿不断摇铃念咒,四口小棺材里各冲出一股阴风,这四股阴风在老头儿跟前汇聚成一团强大的气流,生猛地卷起地上散落的纸钱冲向对面的小个子。
小个子被那股气流逼退了几步,等他退到石门跟前,反手一掏,竟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朵金黄色的菊花来。
那菊花金丝细蕊、形态婀娜,在他手里扑棱棱一转,花瓣立时飞洒出去,沾到空中飞舞的纸钱的时候,竟都“噗噗噗”冒出黑烟。
黑烟过处,竟幻化出四个女子的形象来。
那四个女子都穿着月白石榴长裙飘在半空,也看不出有脚没脚。她们的头发披散着,平举双手,露出的白森森的指甲格外吓人。
这他妈的都是女鬼?!
四个女鬼丝毫不含糊,她们一露真形就立刻张牙舞爪的朝小个子飞扑而去。小个子不慌不忙地掐掉菊花的花托,手捏着花托猛地往外一拽,竟从花径里抽出一根一尺来长的红线!
第三章 斗法我怕你?
小个子手中的红线不似凡品,挥舞开来,杀气腾腾。女鬼本来是没有实体的阴形,可只要一被红线沾上,就立刻滋滋啦啦冒白烟。
老头兀自站在圈内施法,指挥四鬼不断向小个子进攻,小个子单凭手中一根红线,却完全不落下风。
打了大约五分钟的样子,四个女鬼身上或多或少都受了伤,月白长裙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焦黑的绳印。小个子一脚踢开其中一个女鬼戳来的双臂,然后紧跟两步冲到她背后,一抬手,将手中的红绳套在她脖子上。
小个子与女鬼背对而立,红绳在胸前打了个交叉,嘴上叫一声“走——”,那女鬼竟然被勒着脖子提到背上。
小个子手上发力,我原本以为要来一个过肩摔的。可滚下来的却是那女鬼的头颅!
他竟用红绳生生勒断了女鬼的脖子!
女鬼的头咕噜噜滚到我的脚边,我强忍着心中的膈应探头一看,饶是我胆大包天,也吓得几乎尿裤子!
这“女鬼”皮肤苍白、略带青灰,总而言之,脸上没有一点活人气。她一双眼瞪得又圆又大,瞳孔污黑,几乎没有眼白。唇上点着口脂,额间印了桃红花钿。
她明明长着女人样、画着女人装,却有一脸森青的胡茬!
“喵——”怔愣间,一声尖利的猫叫让我回神。那声音就像是指甲撕了细绸缎,听着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紧接着,一个巴掌大小、浑身雪白的小猫似一道白色闪电一般窜出来。它两个跳跃就扑到女鬼的头颅跟前,“喵喵喵”的叫声中似乎透着一股子兴奋劲儿。
这小猫趴在女鬼头上深深吸了两口,那个女鬼的头颅竟然变成一股白烟窜进它鼻孔里。整个吸食的过程小猫都闭着眼,一脸的得意、满足,等把“女鬼”的头颅吸食的一干二净,它才慢慢长舒一口气。
我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这不像是猫,反而像是一个女人,一个仪态雍容的美少妇!
在小个子与女鬼们打斗的过程中,小猫一直在战圈外围悠闲踱步,若是哪个女鬼败下阵来,它就像见了咸鱼一般猛扑上去吸食。
小猫一连吸食了三个女鬼的魂魄,然后它就地而卧。它的身子蜷成一个圈,尾巴慵懒地扫动着,神情极其惬意。
眼见最后一个女鬼也要被小个子绞首,小猫突然又“喵喵喵”地叫起来。
它这回的声音与前次不一样,它的叫声绵软无力、拖着慢腔,就像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在撒娇,听得我都有些意动神摇。
我仿佛一下子坠入了温柔乡,看到了似波浪一般起伏的青纱帐,青纱帐里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孩枕着一双玉臂在笑、在歌唱。
而小个子的战斗力似乎也跳水式的下降,女鬼连踢他两脚,他像一片破布一样飞出去砸在墓室正中央的棺椁上,“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小个子踉踉跄跄扶着棺椁爬起来,他把红绳往脖子里一挂、精神一抖、双腿紧并,右手握左腕、左手竖起食指中指举过头顶,就像是《火影忍者》中的经典作法动作。
他嘴里“呜哩哇啦”说了一串听不懂的话,然后手指在唇角一抹,沾了鲜血之后就开始在背后的棺椁上画图。
他先画了个正八角形,然后在每条边上写符,最后又用手掌击打正八角形的中心。他每拍一掌,棺椁就发出两声沉闷的撞击声。就像是有人在棺中与他附和。
小个子一连拍了九掌,厚重棺材盖“砰”的一声炸开,一个浑身铁甲的人形怪物“噌”一下立了起来。
是俱僵尸!
僵尸这类怪物我只在电视里见到过,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此生有机会亲眼得见!而且,这种变态机会,谁想要谁要!
僵尸在棺材里站定,他全身僵硬,关节不能扭动,所以他看人的时候不是转头,而是转动整个身子。
他就这么像个圆规一样转了半圈,将墓室里的情况“看”了一遍,然后飞身一跳,“砰”一声重响,垂着头落在小个子身前。
随着僵尸的出现,墓室里战局大变:女鬼耷拉着脑袋和膀子抖似簺糠。小猫也乖巧地蜷着身子,神态中虽然没有一丝惧色,但也不再“喵喵”叫。
而我躲在石灯后面,只感觉秋衣秋裤早被汗湿透、几乎可以拧得出水来,冻得我牙齿打颤、大气也不敢喘。
小个子把红绳从脖子里取下,用手一捋,红绳竟然直挺挺的“硬”了起来,拿在小个子手里就像一根沾满了鲜血的银针!
小个子嘴里念着经诀,手上发力,一红线插进去,竟然生生刺透铠甲,只留了一截断了的菊花的茎秆在手上。
那僵尸的头一下子就抬起来了。
僵尸“哈”地咆哮一声,嘴里就喷出腾腾白雾,我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他就已经跳到女鬼跟前。
女鬼垂手而立,隔老远都能看到她在抖。僵尸往前跳一步,她就往后缩一步,却又不敢缩得太远,那副样子,似乎是畏惧着、又一直在等着僵尸一巴掌抽下来。
僵尸终于抬手,女鬼轻飘飘就飞出去撞在角落的棺材上,她将整个身子都藏在棺材后的阴影里,再也不敢出现了。
而原本躺在地上的那只优哉游哉的小猫咪也蹭一下跳起来,窜进老头儿怀里不见了。
僵尸一步一步地朝老头儿跳过去,老头儿脚下踩着魁罡步,神情也高度紧张起来。
僵尸骤然发难,老头儿后退两步险险躲过一记重击。僵尸紧追而至,眼见他尖利的指甲就要戳穿老头儿的前额,老头儿身子一矮,像猴子一样从他肋下划过,再起身时,已经立在僵尸的身后。
老头儿口中念诀,抽出一张黄符纸就贴在僵尸背上,僵尸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可还没等老头儿喘口气,那黄符纸却“噗”一下烧着了,一片刺鼻的焦糊味过后,黄符纸就成了一撮黑灰。
僵尸又动起来了。
僵尸一个后转甩臂,我几乎能听到他手臂带起的风声,老头儿往后一仰,衣服还是“刺啦”一下被划了一个大口子。
第四章 斗灯神
老头儿也有点慌了,他挥舞着拳头牟足了劲儿向僵尸砸去。拳头打在僵尸身上,就像锤在铁板上一样,发出“乓乓乓”的声音。
僵尸更加狂暴,仰着脖子“嗷嗷”叫了两声,再出手时,力道和速度明显快了一倍。老头儿左支右绌、十分勉强。
两人拆了不过五招,老头就显露败迹。正当危难之时,他后退几步与僵尸拉开距离,然后盘膝往地上一坐,紧闭双目、双手在胸前结印,口中快速念动起了经诀。
一霎时,老头儿脸色变得青白交加,印堂处还隐隐露出青黑之色。我还能看到他皮肤底下有四五股气流在脸上乱窜,偶有交汇,还会在脸上鼓起一个大疙瘩。
僵尸转瞬就杀到跟前。在僵尸腥臭的獠牙将咬未咬之时,老头儿猛地睁开眼,他脸上的四五股气流汇于印堂穴。
这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老头的印堂穴里喷出一股气流,这股气流像雾一样稀薄,隐隐约约看出是个人形。
老头就像阿拉丁神灯一样,印堂穴就是壶嘴,喷出的“灯神”只有一半身子,腰部以下像尾巴一样插在印堂穴里。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僵尸吓了一跳,他后仰着身子往后退了一米远,老头脑门上的“灯神”就冲他龇牙咧嘴地咆哮起来。
僵尸一时有些摸不清“灯神”的底细,并不敢贸然上前。他小心地试探了几回,见“灯神”的活动范围始终局限在老头印堂前,才终于大着胆子扑了上去。
“灯神”虽然看起来稀薄的像是一层水雾,却生生用两只手死死抵住僵尸的利爪钢牙。僵尸虽然凶悍,却始终无法突破这层屏障。
墓室里陷入诡谲的平静,只有石灯里的火焰还在“噼噼啪啪”地燃烧着。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小个子和老头儿才发现,虽然他们表面上各自席地坐定,可两人的额头上均是大汗淋漓,就像是已经拼尽了全力一般。
看了半天我才明白,这俩人原来在斗法。小个子控制着僵尸,老头控制着“灯神”,这俩怪物就像是两头发了疯的斗牛一样四角相抵,谁也不肯让步。
终于,老头开口说话了:“年轻人,你出来!”
对面的小个子自然称不上什么年轻人。而且,小个子就大喇喇地坐在他面前斗法,自然也谈不上“出来”。
老头竟然是在跟我说话?
我扶着石灯的手紧了紧,到底没有接话,也没有走出来。
老头又说:“年轻人,你别怕。现在,我跟对面那位谁也动不了。这头僵尸也被我控制住了。现在我需要你帮我。”
我摇摇头:“我不帮。”
老头艰难地笑了笑:“你怕我是坏人?”我沉默着没有说话,老头继续说:“你放心,我是个老道士,自幼在山上修行,这一回是下山除妖的!”
对面的小个子也说话了:“呸,你才是个妖道!”
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得:“你别以为我知你的根底,你刚刚使的是小日本儿的法术,你是日本人!”
我精神为之一振,立刻转头去看对面的小个子。小个子一时语塞,咬着牙不说话了。看来是被老头说中了,他果然是个日本人!
老头恶狠狠地说:“你们当真以为我们泱泱华夏灵异界无人可用?能容忍你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为非作歹?”
我看着小个子的眼神都变了,想起他刚刚把刀架在我脖子上的事,心里的火就一股一股往上拱。
老头继续说:“年轻人,我身上带的灵符鸡血,你把灵符贴在僵尸印堂、前胸、后背、掌心、足底七处,然后淋上鸡血,一把火把这孽畜烧了!”、
小个子瞪着眼吼道:“你——年轻人,你千万不要听他的。你要是按照他的法子烧了僵尸,我可是有性命危险!你也不忍心看着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死在你手里把?”
这我就有些犹豫了。我对日本人是没什么好感,可真要闹出人命,我也于心不忍。我要是动辄就喊打喊杀的,那跟那些丧心病狂的日本鬼子有什么区别?
老头见我有些动摇,赶忙说:“年轻人,你放心,烧了僵尸还不至于要他的命。我是道门中人,自然会慈悲为怀,会给他留一条活路的。”
小个子咬着牙骂道:“老杂毛,你以为烧了僵尸你能落得了好?我没看错的话,你修的是阴魂出窍之术吧?只是你的法术还没有炼成,阴魂只能钻出来一半。现在你的上半截魂魄跟我的僵尸厮打在一处,烈火无情,你还能置之度外?”
老头冷哼一声说:“小日本儿,爷爷我纵使拼得粉身碎骨,也容不得你在我们中华大地上放肆!年轻人,还不动手?”
我听了老头的呼唤,只觉胸腔里热血翻腾,身为一个中华儿女的责任感和使命感驱使我必须做点什么。
我稳住心神从石灯后走出来。小个子似乎察觉到什么,脸色大变,赶忙向我求饶:“年轻人,咱们往日无缘近日无仇,你何必非把我往绝路上逼?”他目光恳切地看着我,继续说:“我向你保证,我来这里只是找一个躲避仇家的栖身之地,绝没有二心!”
小个子正“叨叨叨”地跟我解释,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猫似是一道白色闪电一般从老头身上窜出来,“喵呜——”一声恶狠狠的咆哮,小个子就“哎呦”一声捂着脖子叫了起来。
小个子的心神聚不到一处,那头僵尸立时便落了下风。
老头的“灯神”瞅准时机一巴掌拍向僵尸的丹田,僵尸躲闪不及硬生生挨了一下,立时便“嗷嗷”叫起来,声音凄厉,在偌大的墓室里回荡不绝。
我眼见着“灯神”的手穿过盔甲、插入僵尸的小腹,他往上一提,往外一拽,竟然掏出一枚紫红色的丹丸来。
与此同时,小个子一口鲜血吐出来,喷的那叫一个漫天花雨、点点猩红。
僵尸失了丹丸,哀叫声更加惨烈,四肢更是控制不住地挥舞,它就像一头发疯的野兽,歇斯底里的模样让人胆寒。
混乱中,僵尸撞到了“灯神”的手臂,“灯神”手里那颗紫红色的丹丸就咕噜噜滚到我的脚下。
第五章 贫道刘弊三
原本吐血倒地的小个子见到我脚下的丹丸几乎眼冒精光,他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飞身就朝我这边扑了过来。
老头额前的“灯神”行动范围有限,他赶忙换了换了印诀,收了神通。“灯神”像是气球一样瘪下去,钻进老头的印堂穴去了。
老头抽身站起,正要上来抢丹丸,小个子似乎早就料到一般扬手撒了一把白灰,老头顿时捂着眼“啊啊啊”地叫起来。
战局逆转突然,我惊恐地问他:“你没事吧?”
眼见小个子就要拿到丹丸,忽听得“噗噗噗”几声破风声响,一排泛着冷光的钢钉齐整整一排钉在地上。小个子伸出的手触电一般收回,又原地翻了两个跟头才勉强躲过接下来的两排钢钉。
老头站在圈外,一边微眯着眼发射暗器,一边对我吼:“那是僵尸的内丹,快吃了它,一定不能让这个小日本夺走!”
我顿时气血翻腾,想也不想一把抓起地上的丹丸塞进嘴里,也顾不上干净不干净。
僵尸内丹入口有一股腥臭,下肚之后把我恶心的胃里翻江倒海。可我死死捂着嘴不让自己吐出来,不为别的,中国人的东西,就算拉出来也要落在中国人的茅坑里,绝不能让日本鬼子得了便宜!
小个子眼见内丹被我咽下肚,脸上顿时闪过厉色。他刚想朝我下手,那只白猫不知何时竟蹲在我脚下。它一边舔着身上的毛,一边慢条斯理地“喵喵”叫着,完全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小个子的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最终,他咬了咬牙,闪身朝门口逃去。
小个子逃走之后,老头摸摸索索地清理眼上的白灰,我怕小个子会去而复返,依旧死命忍着不让自己呕吐。
过了一会,我缓过劲儿来,只见老头眼睛附近一片红肿,不由担心道:“你眼睛怎么样?”
老头一招手,地上的小白猫立刻顺着他的袖管子爬到肩膀上,在脑后一转,不知藏哪里去了。老头说:“我没事。咱们先离开这!”
我脚上有伤,一瘸一拐地上前扶住他相携着往墓室门口走。走到墓门处时,我回头看了一眼依旧熊熊燃烧的石灯,问:“咱们要不要把火灭了?”
老头摆摆手:“这石灯里烧的应该是南海鲛人的鱼油,不过应该也不剩多少了,就让它随缘而灭吧。”
南海鲛人的鱼油我知道,盗墓小说里写过,一滴百金,是真正值钱的好东西。想到这,我的心思就活泛起来了。
老头见我不说话,只是轻轻一笑,扶着我的手从石门处钻出去了。等我俩出了墓室,他又背过身去用手在墓门上卡拉卡拉摸了一阵,不知是怎样一番神奇的操作,墓门竟然“嗡嗡”关严实了。
我俩顺着墓道往回走,等走到窟窿那里,悠长的墓道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咚咚咚”的声响。那动静,就像是有人在砸门。
我愕然回头,身上的汗毛炸篷着,一动也不敢动地回望着墓门那里。
老头轻轻一笑:“没事,咱们出去吧。”
我心有余悸:“墓室里的声音……”
老头一把抓着我的领子往上一提,我就从墓道顶的破窟窿飞到盗洞里,然后,他也扒拉着窟窿上的青砖,纵身飞了上来。
乖乖,这还是老头吗?
等我俩灰头土脸地从盗洞里跳出来,天上的月亮已经老高了。四周的荒草地静悄悄的,连一丝风声也没有。就像是这天地之间只剩下我们两个活人。我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老头拍拍身上的土说:“你回去吧。”
我想起下肚的那颗腥臭的内丹,忍不住张了张嘴:“道长,我……那颗……”
老头呵呵笑道:“那可是个宝贝,怎么,你还不乐意要?你以后就知道了。”
经此一事,我深知老头是个高人,对他的话自然信服,他既然说是好事,我心中的疑虑也就都打消了。
老头指示我把盗洞口的半块烂碑重新堵上,然后把附近的荒草往碑上拢一拢,以防别人看出破绽。
我脚上本来就有伤,忙忙乎乎一晚上早就累得够呛,等我做好这一切,老头就让我早点回去休息。
我有些担心他眼上的伤,他却摇头说:“你不用担心我。那个妖道也受了伤,不会回来了。我只需找个清净的地方养伤就行了。”
我十分诚恳地请他去家里修养,老头坚决不去:“我们修行的人,风餐露宿是常事,住人家家里怎么成。”
我只好跟他作别。
临行前,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道长,我还不知道道长高姓大名!”
老头微微一笑,满是皱纹的脸上显露出一股发自肺腑的自信:“贫道刘弊三。”
回家的路上,我特意从王铎家门口经过。
王铎家是村里的富户,他家虽然是外姓,但这年头有钱就有权,因此王铎的老子在村里说话极顶用,就连村长喜欢跟在他屁股后老哥长老哥短地叫。
我远远看着王铎家的朱漆大铁门,心里恨得咬牙:兔崽子,等着吧,早晚有一天我要报今晚的仇!
其实我也知道,我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凭啥能找人家报仇呢?我这么想也只是意淫罢了。
等我一瘸一拐地回到家,已经是后半夜了。我爸妈见我一身狼狈,身上还有伤,吓了一跳,忍不住担忧地问我:“你这是咋了?”
我爸我妈在村里是最老实的人,就算把事情跟他们说了,他们也只是生闷气。我索性就骗他们:“本来走的好好的,谁知道地上有冰,我没站稳就摔倒了。不过伤的不严重,就是崴着脚了。”
我妈一边数落我不长心,一边又给我找红花油。一家人忙到一点半,我爸才扶着我躺在床上。我累极了,闭上眼没多久就睡着了。
睡着之后,我做了个梦。我梦到春天去田里播种,奇怪的事,种子埋进土里以后我却还能看到它在泥土里发芽。绿芽像个小火箭一样刺破种子的外皮,阳光雨露稍稍滋润,它就立刻茁壮成长了。
后来的梦,我就记不清了。
第六章 王大娘们
第二天十点多,我妈把我从睡梦中叫醒。她说:“二胖子和王铎来找你玩了。”
我们仨以前就是同学,后来又在一个地方打工,我妈一直以为我们关系不错。
听到他俩的名字我火冒三丈,气哼哼地说:“他们来干嘛?”
我妈以为我们仨闹了小别扭,就笑笑说:“你都多大了,还跟个小孩一样爱生气。”她正说着话,刘二胖子和王铎却已经推门进来了。
我咬着牙问他们:“你们来我家干啥?”
刘二胖子笑呵呵地说:“听说你崴着脚了,我跟王铎来慰问慰问你。”
我妈从客厅端过来一盘子花生瓜子,让他俩坐在我床边说:“你们仨在这玩吧,我去把刘米的衣服洗洗,他昨晚上不知道摔在哪了,身上沾得骚哄哄的。”
刘二胖子自来熟的跟我妈客套:“婶儿你去忙吧,我们跟刘米说话。”
等我妈出去之后,刘二胖子就立刻换了一副嘴脸:“怎么着,本事不小啊,我跟王铎还想去救你呢,没成想你自己爬出来了。”
王铎微翘着尾指,捂着嘴“咯咯咯”笑起来:“这回就是给你个教训,下回要是再不长眼,可就别怪我们哥俩不客气了。”
我憋了一肚子火,指着门口对他们吼:“话说完了吧,你们滚吧。”
刘二胖子按着我的手说:“别急啊。我们关心关心你,干嘛这么大情绪?”说完,他眯着眼在我身上打量了一遍,王铎则随意的在我房间里踱步,手还不老实地翻着我放在桌子上的东西。
我见他们这么不要脸,随手拉过一个枕头向王铎扔过去。王铎脸上闪过怒色,扬着手要打我,刘二胖子赶忙把他拉住:“哎哎哎,你们都别激动。刘米,我们真的是来探望你的。”他顿了顿,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我:“你昨天在底下……都干啥了?”
我心神一凛,瞪着眼说:“你什么意思?”
王铎不耐烦地说:“就是问你昨天有没有捡到啥宝贝?”
我冷笑着说:“底下有什么好捡的?”
他俩互相对视了一眼,刘二胖子哈哈笑起来,他说:“我们也没啥意思。只是想跟你提个醒,墓里的东西是属于咱们大刘村的,你就算捡到宝贝也该归集体,你可别昧着良心干不地道的事,到时候村里的人问起来,我俩可不给你打掩护。”
王铎紧接着用俩手指点点自己的眼珠子,又点点我的,意思是:我会盯着你的!
他的手收回的时候,我闻到他指尖上飘来淡淡的香味,而且是那种甜香,我心里一阵恶心:就算喷香水,也用点男人该用的好不好?
刘二胖子抓了一把我家的瓜子,跟王铎勾肩搭背地走了。
我在家里养了几天伤,脚就好的差不多了。第六天的傍晚,家里下了一场大雪,我爸早早关了院门,我们一家三口围在客厅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视。
过了不久,隔壁朱大娘来我家窜门,我妈就跟她坐在一块唠嗑。我妈平时不爱说这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朱大娘在说,我妈在听。不知怎么的,话题竟然转到王铎头上。
朱大娘说:“你们可不知道呦。王老歪家的那个王铎,最近可是发了癔症了。”
我对王铎恨得咬牙切齿,自然对他的任何绯闻都喜闻乐见,闻言忙问:“他咋了?”
朱大娘捂着嘴乐,她的两颗大黄门牙掀着上嘴皮漏出来:“他最近开始化妆了。”
我妈说:“这有啥,你看人电视上的男明星,不都化妆。”
朱大娘摆摆手说:“他画的大浓妆,脸上一层腻子粉,大红嘴唇,脸蛋也抹的红胭脂,脑门上还画了一朵花。”
听她这么说,我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想抓却又抓不着。
我妈咂咂嘴:“这可咋见人?”
朱大娘说得眉飞色舞得:“王老歪不让他出去见人,说他把祖宗八辈的脸都丢干净了。他就掐着腰……”朱大娘学着王铎的模样,翘着兰花指,掐着腰,捏着嗓子说:“我这叫美丽!叫美丽!哈哈哈……”朱大娘话没说完就忍不住捂着嘴后仰着大笑起来。
朱大娘又在我家坐了一会,眼见外头寒风呼啸,大雪一点停的意思都没有,就站起来说要走。我妈虚留了两句,就站起身送她出门。
她正要钻进外头的满天风雪里,我忽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大娘,王铎在脑门上画的是什么花?”
朱大娘扶着门框想了半天,才皱着眉对我说:“好像是……桃花。”
朱大娘笑嘻嘻地出门去了,我却隐隐觉出点味道来。
王铎和刘二胖子那天来我家问我什么来着?“有没有捡到啥宝贝?”
宝贝这个词我用的不多,最近一次说是那晚站在盗洞边上。莫非他俩当时就在附近?现在想想将军坟上荒草遍地,当时天色又黑,草坑子里猫着一两个人难道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而且王铎南门上的桃花钿我最近也见过,墓室里那个满脸胡茬子的女鬼额间点的可不就是?
又过了两日,王老歪忽然到我家来了。他在我家沙发上一座,笑呵呵地跟我套近乎:“刘米过了年要去哪打工啊?”
我摇摇头:“还没说好。”
王老歪就说:“我在肉联厂有个熟人,过完年我就让王铎跟着他干,你也跟着去吧。”
我妈一听乐坏了。我们那附近有个肉联厂,是大企业,待遇好,离家也近,她早想让我去那上班,可人家从来也不招人。
我妈正要说话,我就抢过话头说:“大爷今天来是有啥事吧?”王老歪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会有那么好心帮我介绍工作?我心里隐隐有种感觉,他是为了王铎的事来的。
果然,王老歪说:“王铎他最近有点……”
王铎的事我听说了,他最近几天越来越娘了。可是我能帮他什么?我实在想不明白。
王老歪继续说:“我找了个高人给他看了,那个高人说……只有你能救他?”
我一脑袋问号:“那个高人直接提的我的名儿?”
王老歪说:“是的。咱们村叫刘米的可就你一个……”
第七章 精神分裂?
我真的想说: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我爸赶忙说:“你这不是扯呢吗?刘米打小在你眼皮子底下长大,他有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你别是让人给骗了吧。”
王老歪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大师有大神通呢!”
我倒是有些想知道,这个大师到底有什么样的神通,竟能把王老歪惑得五迷三道的。
我爸妈都不愿意让我去,害怕救人不成,反而耽误了王铎的病情,可是禁不住王老歪死乞白赖,最终也只能松口。不过我爸有言在先:“刘米要真有那个本事,也算是王铎有福气。刘米要是无能为力,也只能算大师掐算的不准。”他言外之意就是事情成了,我们不图回报;事情不成,也怪不着我们。
王老歪自然是满口答应。
而我想的是,前几天王铎还像个强盗一样欺负我,现在却轮到我搭救。我此行是为了救他吗?不,我是痛打落水狗去的。
王铎被关在他自己房间里,进屋之后,王老歪顺手把门带上了。这几日本就是阴天,屋里的窗帘又拉着,一时间黑咕隆咚的啥也看不清。
我“啪”一声把灯开了,就见到王铎正缩在角落里哭。他脸上的胭脂水粉被眼泪和得黏不啦叽的,脑门儿正中央的花钿也糊了,几天不收拾自己,顺着腮边嘴唇,扎了一圈黑密的胡渣。他哭的时候咬着下唇,用手绞着窗帘的一角,抽抽搭搭的,我真怕他脱口说一句:“你欺负人家……”
王铎一见到亮光就吱哇乱叫,王老歪赶快过来把灯关上,然后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摸出一根蜡烛点上。蜡烛的火苗泛着蓝头儿,颤颤巍巍得,就像有人拿鞭子在抽。
我问:“怎么不让开灯呢?”
王铎的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声音也尖尖的:“我……我怕光。”
王老歪在旁边叹了口气:“大师说……王铎怕强光,只可以点蜡烛。”
我有点瘆得慌:“这……这还是王铎吗?怎么有点不男不女的……”
王老歪一听这句话眼镜瞪得像铜铃一样大。他急着要来捂我的嘴,可是已经晚了。
“你说谁不男不女?”王铎还是刚刚那个王铎,只是语气声音包括气场完全换了个样。他大大咧咧地站在窗户底下,叉着腿、握着拳,声音大且粗犷,脸上的妆容与浑身爆发出来的腾腾杀气格格不入。
这么说吧,要是刚刚的王铎是个水样的江南软妹子,那么现在的王铎就是个地地道道的西北糙汉子。
我吓了一跳,还没做出反应,王铎竟然像一大片乌云一样向我盖了过来。王老歪想拉着我往外跑,可王铎那个兔崽子已经先一步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与王铎的距离不过一尺,我能清楚地看到他额上暴起的青筋,以及他狠狠咬着的牙花子。他狠厉且残暴。就像一个嗜血的魔鬼。
明眼人都能看出王铎是鬼上身了,可他的情绪转换的如此迅速、突兀,那个鬼不会是精神分裂吧?
我被王铎掐得喘不过气来。或许用不了多久,我一条命就要交代在这里。王老歪心疼自己儿子,想把他拉开却又不舍得伤害他。我火冒三丈,心里把他们家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很快,我的神识进入模糊的状态,就连王老歪喋喋不休地叫骂声也变得空旷悠远。与此同时,我又恍恍惚惚觉得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人在呼唤。那种感觉就像灵魂出窍,然后看着另一个自己在体内站起来。
脑海里的人影最初只是黑乎乎一片,慢慢的,竟然越来越清晰,能看得出手脚脑袋。他头上绑了个冲天揪,脑门后面还飘着两根东西,短短的,软软的,看不清是什么。
“啪”我本来就站在门口,手脚扑腾的时候竟然把房间里的灯按开了。屋子里白花花一片,王铎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啊啊啊”大叫着、捂着脸、哭喊着退到窗帘边上。
他用糙汉子和软妹子的声音交替哭喊:“不要,不要,不要。”
王老歪心疼的赶忙把灯关上,我则趁着这个空档捂着脖子溜出门去。
我一口气跑出王铎家,扶着他家门口的一颗歪脖子老树“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王老歪很快就从门里追了出来,他脸色有点青,说:“咋样?王铎咋样?”
我脖子被掐得青紫,三魂七魄几乎移位,听他到现在还只关心自己儿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王大爷,王铎这病大师怕是也治不了,趁早送精神病院吧。”
王老歪瞪着眼说:“放屁!大师不是说你能救吗?你倒是救啊!”
我咬咬牙说:“是哪个混账王八蛋祸害我?你让那个狗屁大师出来跟我对质。”我对大师的身份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八九不离十就是墓室里的那个日本鬼子。
他那晚在刘弊三手里吃了亏,又没本事找人家报仇,所以才变着法子寻我的晦气。
我已经打算好了,只要我能逼王老歪把那个日本鬼子供出来,我们村这么多人,难道还会怕一个东洋小矮子不成?到时候给王老歪也定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最好把王铎送精神病院关一辈子!
可王老歪并不接我的话。他摆摆手不耐烦地说:“滚蛋滚蛋赶紧滚蛋。”说完他就“砰”一声把两扇大门都阖严实了。
望着王家那两扇紧闭的朱红大门,我恨得咬牙切齿:好你个王老歪,用得着我的时候跟我笑呵呵的,转头就翻脸不认人!好好好!你王老歪可千万别再求到我头上,要不然,我让你一步三跪!
我在家休养了几天,脖子上的淤青就消退了。眼看着要过年了,我们家也开始置备年货。
朱大娘又往我家来了几趟,带来了王铎的最新消息。
王铎疯得更厉害了。平常就像个涂脂抹粉的小娘子,一旦有人说他女像,他就立刻暴走。像条饿狼一样,声音粗厉,下手凶狠。就连王老歪都被他咬伤了。
王老歪尝试着把王铎送到医院看病,可王铎怕光,受了刺激又暴走,医生们只能按精神病来治。王老歪不放心,又接连找了两个“高人”,可他们也都无能为力。
我妈轻声说:“别是鬼上身了吧?”
第八章 死老头子坑我
朱大娘的样子神神秘秘的:“有个高人说了,这不是鬼上身。”
不是鬼上身是什么?
朱大娘摆摆手:“高人说,王铎身上的东西看不透。听说呀,王老歪又去求之前那个高人啦!”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村子里更没有。上回,王老歪听从高人的意见来请我搭救王铎的事早就成了朱大娘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了。所以,她提到上回那个高人的时候,特意睇了我一眼。
我正在拔鸡毛的手一顿,笑嘻嘻问她:“大娘,你知不知道那个高人长啥样?”
朱大娘说:“那谁知道。王老歪整得神神秘秘的,谁也没见过。”
“哦哦。”我点点头,不再说话。朱大娘正要接着往下说,王老歪提着一兜苹果进了门。他一见我就笑呵呵的:“刘米,杀鸡呢?”
我没搭理他,我妈忌恨着王铎掐了我一脖子淤青也没说话。只有我爸招呼他在马扎上坐下。
王老歪脸上有些不自在,说:“刘米呀,大爷我还是要求着你哩。”
我阴着脸没说话,王老歪只好尴尬笑笑,继续说:“我又去找高人问过了,王铎的事……非你不可呀。”
我爸给他递了一根烟,皱着眉说:“老歪,上一回你也看见了。孩子也尽了力,王铎没救回来不说,他自己也差点搭进去。你看他脖子上被掐的……别人不心疼他,我这个做老子的还能不心疼儿子吗?”
王老歪听我爸话里有话,似是怪他上回做的不地道,赶忙陪着笑脸跟我道歉:“刘米啊,上回是我……是我不周全。可王铎那个样子,我这个心啊……猫抓一样,哪有心思考虑别的?”
我依旧拔我的鸡毛,闷闷地不吭声。
王老歪急了,他竟然一下子跪倒。我妈和朱大娘吓了一跳,我爸赶快上前去拉他。王老歪却死活不肯起来,脸上鼻涕一把泪一把:“刘米啊,大爷我就这一个儿子,你要是不救他,他可就……就不回来了啊……”
我这才把手里光了毛的鸡放下,看着他老泪糊了眼,脸上的皱纹像是沟壑一样沧桑。我说:“大爷,您也见了,不是我不救,实在是我没本事。”
王老歪赶快用手背在脸上一挒,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说:“不会不会。高人说了,上一回是不得法,这一次只要按照他的指示来,管保万无一失。”
我倒是来了兴趣:“什么办法?”
王老歪眼珠子一转,笑着说:“高人说了,提前说就不灵了。”
我又问了两三回,这个老不死的怎么都不肯说。
我算是看明白了,那个神秘的高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王老歪对他死心塌地,如果真的是墓里那个日本鬼子,想来凭他的手段,想唬住王老歪不是难事。
他这是强逼着我出马呀!
我也想好了,那个小日本手眼通天,他要是想搞我,我可真是防不胜防,倒不如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去王老歪家露个脸,到时候就算出了啥事,我爸妈也可以向王老歪要赔偿!
“这样吧,”我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我去可以,但是要有个说法。就按一回一百五算,我这去了两趟,也该三百块钱吧?要是我受了伤,这看病的钱……”
我妈张了张嘴想说话,我爸赶忙碰了碰她。
王老歪拍拍裤子站起来,嘴里满口答应:“好好好,只要救了王铎,啥事都好说。”
就这样,我又去了一趟王铎家。
进了王铎房间,王老歪赶快找了跟蜡烛点上。王铎像上回一样缩在窗帘底下,他瘦得皮包骨头,眼圈里尽是淤青,一双泪眼楚楚可怜地看着我们,像个受尽迫害的小媳妇。
我问王老歪:“大师让我怎么做?”
王老歪舔了舔嘴唇,忽然指着我冲王铎说:“就是他说你是个不男不女的阴阳人!”
这个死老头子坑我!
王铎立刻炸毛、“变身”,然后操着一口浓重的“爷们儿腔”杀了过来。
我转身想跑,王老歪却已经死死堵住了们,我刚想破口大骂,脖子一紧,却已经被王铎钳制住了。
王铎的手像铁钳一样箍住我的脖子,嘴里咕哝咕哝骂着:“死,该死!骂我的都该死!”
我像是出水的鱼,空气于我似乎遥不可及。我拼命伸出手想把墙上的灯打开,好不容易碰到了,“啪啪啪”按了三四下竟然没反应!
我艰难地抬起头看了看灯管:妈的,灯泡都让人拆走了!这他妈是有人做好了套等着我呢!
我瞪着眼看着门前的王老歪,王老歪双手合在胸前,牙齿都在打颤,嘴里不停地念叨:“刘米,你忍忍,高人说了,你忍忍就好了!我跟你说,高人有神通,我亲眼见过!”
天底下还有这么自私阴险的人?
我心里又恼又恨,喉头不自觉地发出“咳咳咳”的痛苦的呻吟声,胸腔憋的几乎要炸了!
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手脚都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朦胧中,意识里那个奇怪的影子再次出现!
这一回,我看清楚了,那个影子穿着直缀长衫,头上束着髻,飘着的两根是缎带,俨然一副书生打扮!
我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眼睁睁看着书生慢慢睁开眼,然后,他提肘往后一顶,我的手也不受控制地抬起来往后顶,正中王铎肋下。
王铎吃痛松了手,我顺势一脚踹在他肚子上。王铎一声不吭地退了两三步,我转过身来飞身还要踹他,王老歪一下子把我拉住苦苦哀求:“刘米,别,别,别打坏了!”
一扭身将他甩开,王老歪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猫着腰从旁边的立柜里拿出一大堆东西。
有黄符,有鸡血,有木剑,还有八卦镜和铜铃。
我脚尖一点把木剑挑在手上,手捏剑诀、口中的咒语像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叽里咕噜”地往外蹦。
这套动作一气呵成,就像是印在脑子里一样自然随意。
王铎也显然被我镇住了!他龇牙咧嘴的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气氛一时焦灼起来!
第九章 肚子底下小尾巴
趁王铎发愣的空档,“我”提着剑就冲了上去。王铎当胸挨了一剑,胸口立刻“滋滋啦啦”腾起白烟,王老歪在旁边心疼地喊:“王铎!”
其实“我”用的只是木剑,不过剑尖上被王老歪抹了红色的颜料,我猜应该是辟邪的狗血,此时碰到王铎身上的阴邪,起了反应罢了。
王铎像金刚一样咆哮起来。“我”一脚把他踢倒,然后弯腰捡起毛笔,蘸了朱砂和鸡血,在木剑上画了一大串符咒。我随手将毛笔扔在一旁,右手执剑,左手摇着铜铃,嘴里“叽里咕噜”念着我连听都没听过的咒语。
不得不说,做法的虽然是我,但我的神识却自始至终都是个旁观者。
王铎开始捂着脑袋在地上打滚。他满脸痛苦的表情,双手的指甲在干枯的脸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王老歪心如刀绞,在一旁眼泪涟涟:“儿啊,你忍忍,你忍忍。”
“我”把咒语在嘴里反反复复念了三遍,然后开始提着剑摔打在王铎身上。明明隔着厚厚的棉衣,王铎却叫得分外凄惨,我每打他一下,他就把身子弯的跟大虾一样,手不知该捂耳朵还是该捂痛处。
王老歪终于看不下去了,他惨叫一声,一下子扑到王铎身上。“我”见他的手在王铎脖子里摸摸索索的,忍不住冷声叱问:“你作甚?快快起身?”
话一出口我自己都惊着了:我说话咋是这个味?
王老歪终于从王铎脖子里解下一块暗黄的古玉,“我”似乎都能闻到上面浓重的土腥气。
古玉被解下来之后,王铎的整个气场就变了。他原本哭丧的脸上竟然开始笑,只是他的笑声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一样,“咯咯咯”十分渗人。而屋子里的温度也在以跳崖似的速度往下彪。
“我”轻轻呼了一口气,竟然从嘴里喷出一股白雾!
我终于知道了。按照王铎刚刚的表现,就算力气大一点,也不至于没人降得住!原来这才是他的大杀器啊!
看来王铎脖子上那块玉就是镇压他真正实力的法器。这么看来,这块玉应该是那个什么高人给套上去的吧?
我终于明白王老歪为啥对那个高人那么信任了!可心里又暗自嘀咕:高人真的是那个日本鬼子吗?还有,我这一手法术又是啥时候学成的?
心不在焉的想了一会,我猛然发现王铎不知何时已经贴在了天花板上。他四肢舒展,眼睛只有眼白,嘴角带着令人胆颤的冷笑。
“我”警惕的用木剑护住胸口,一步一步往门口退。王铎忽然一挥手,屋子里那根用来照明的蜡烛“噗”一声灭了。
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黢黑之中。
黑暗中,“我”能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巨大的能量场包裹住,这股能量像是海水一样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凶狠而又霸道。
“我”不敢怠慢,立刻席地坐下。木剑虽然没有开刃,但我也不知怎么用手在上面一划,手掌心立时便血淋淋的。
“我”用手掌上的血做墨,在身子四周起了一个八卦将自己围住,死门上用铜铃镇好,生门大开,其余六门各写了一串符箓。
“我”突然想起王老歪曾经摆出一面八卦镜,而且放镜子的地方离我并不远,于是“我”就想用八卦镜守住生门,也给魂魄留一条活路。
这个阵法是个弃车保帅的妙法,万一阵中起了变化,是可以舍弃肉身保全,将魂魄遁入八卦镜内,不至于魂飞魄散。
只是那时的我从没有考虑过:正常人在遇险的时候会考虑为魂魄留活路吗?我为什么会千方百计的为虚无缥缈的魂魄打算呢?
“我”并不敢将屁股离开阵眼,只敢勾着上身在黑暗中摸索。可是八卦镜没有摸到,“我”竟然摸到一双男人的脚!
“我”迅速后撤,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王铎已经弯腰扣住了我的脉门。“我”双手使不上劲,脑子里一空,意识竟然变成了一片空白。
等我迷迷糊糊转醒过来。竟然发现自己被吊在树上。我的身体变成了小孩,头顶上用红绳扎了两个小揪揪,身上穿的花裙子被高高撩起来,下身光溜溜的。明明是个小女孩,小肚子底下却长了个“小尾巴”。
我被吊在树上,底下围了一群小孩嘻嘻哈哈地笑,有个眉心长了个大黑痣的小男孩从地上捡了块石子扔上来,正好砸在我的“小尾巴”上,连那种冷冰冰的痛感都那么真实!
小男孩仰着脖子“哈哈哈”笑起来,竟然露出一嘴带血的獠牙!我的眼睛在底下转了一圈,猛然发现底下围着的小孩穿着打扮虽然不一样,但是脸竟然都一模一样,就连眉心的大黑痣都不差分毫,他们笑的时候嘴里的獠牙几乎都往下滴血。
他们就像一群饿狼,我要是掉下去,恐怕会被啃的连渣都不剩。
我痛苦地尖叫,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不知在半空中挣扎了多久,我的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温厚的男声,那个男人温情脉脉地说:“唯取尔一瓢饮。”
我心里暗骂:我是个爷们儿啊,不会遇到变态了吧!
我穆然睁开眼,竟然发现自己目之所及一片大红,四处张灯结彩,一对龙凤烛耀眼光明!我对面坐着一个穿吉服的男人,笑容和煦,一双明眸里似有说不尽的温情。
而这个男人的眉心,一颗黑痣分外显眼。
再接着,红罗帐暖、春宵几度,连我这个正宗爷们儿都不自觉地感受到来自心底的暖意。再后来,我便怀孕了。
肚子鼓的有枕头大小的时候,一口漆黑的棺材便撞进门来。三四个小厮抓住我往棺材里塞,我一边护着肚子,一边拼命哀嚎,过去的温存有多甜,此时的我心里就有多恨!
我像发了疯一样想逃出去,鼻涕眼泪弄得满脸都是。一个小厮见我如此疯癫,抬手就在我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他恶狠狠地说:“他妈的不老实,一棍闷晕了填棺!”
“慢!”一个直缀长衫的男子从帐幔里转出来,他举止有度、嘴角的笑容恰到好处,眉心一颗黑痣像是苍蝇屎一样惹眼。他说:“不能打晕!”
第十章 旗下应卯
我那如死灰一般的心里穆得生出一股子希冀来。彭郎,莫非你……
姓彭的那个人眉毛一挑,笑里带着说不清的情绪,他说:“只有活生生填棺,才能将她的怨气彻底激发出来。要不然,爷费这么大功夫娶她这么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干嘛?”
原来,从前的浓情蜜意都是铺垫!他要的只是今天我结的这个苦果。我从前过得有多甜,今日心里就有多恨!
我恨!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我红着一双眼看着对面的人,牙齿紧紧咬住下唇不再喊叫,血顺着罗裙滴滴答答掉在地上,有一个小厮忽然喊起来:“爷,她见红了……”
彭郎的脸一下子白了,他正要说话,有一个人却厉声说:“快,快填棺,千万不能让她生在棺材外面!”
彭郎见到来人立刻变得唯唯诺诺的,就像个狗腿子一样,我好奇那人是谁,正要回头,却忽然听到“砰”一声重响。我感觉身上猛然一松,似乎有光亮透过我微阖的眼皮刺激着我的瞳孔。
“小米,小米……”我听到我爸在叫我,一睁眼,果然是他。我本能地想叫一声“爸”,可嘴张了张竟然没有叫出声。
我爸看着我,愁眉苦脸地说:“这孩子是癔症啦,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呀!”
“我”没有理他,挣扎着站起来。
房门洞开,门外面围满了人,王老歪把着门框赶人,朱大娘在跟他吵:“快把小米他爸拉出来呀!”
王铎则迎着光、紧贴着后山墙站着,他脚尖高高点起,一双眼睛带着媚笑。浓妆艳抹、胡子拉碴,越看越觉得反胃。
我心里打了个机灵:王老歪摘了他脖子里的黄玉,他就连光也不怕了?怪不得王老歪对那个狗屁高人奉若神明,原来他还真是有两把刷子!
王铎冷笑着,一开口就像是电影里黑山老妖在说话,声音时而粗厉,时而阴柔,还带着一股子“哼哼唧唧”像叫春一样的骚气:“小娃子,你这法力不是自己的!”
我听到自己对他说:“孽障,若再不离开,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王铎捂着嘴、仰着脖,“哈哈哈”笑得很开心:“你现在还不如我呢,你有什么资格手下无情?”笑完了,他又换了一种语气,板着脸对我说:“小娃子,我可告诉你,用时容易还时难!别人的东西现在用着顺手,人家要是向你收利息,你可别哭得太难看!”
我心里咯噔一跳,却听到自己说:“我们俩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用不着你挑拨离间!快去给我找面令旗来!”
我爸问:“啥样的令旗?”
王老歪用身子堵着门,手指着柜子喊:“柜子里有!”
原来都已经准备好了!
我爸飞快地跑过去拉开柜门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他妈就是个小红旗啊!”塑料管做的旗杆,红色的化纤布料剪成三角形,就这么简单粗暴。
王老歪急得直嚷嚷:“那个就行!”
这个确实能用!不过王老歪准备的似乎有点太过齐全了吧!
“我”拿了令旗在手,用血画符,左右摇动,口中默默念着:“心神丹元,令我通真,思神炼液,道气长存。孤魂野鬼速速听我号令!”
口诀刚刚念完,有好几道冷风就顺着门缝溜了进来,朱大娘他们纷纷抱着膀子说:“怎么凉嗖嗖的?”
然后,我感觉血淋淋的小红旗上黑气弥漫,像是一条条蚯蚓一样围绕着令旗钻来钻去。“我”把令旗往前一指,黑气就把身子一缩,猛地窜了出去。
王铎一伸手,一把抓住好几条。胡乱往嘴里一塞,咔吱咔吱嚼得那叫一个香。
“我”的功力发挥不出来!令旗材质随便、也没有经过炼制,稍微有些道行的猛鬼根本不会听召。能够召来的这些个货色,还不够王铎塞牙缝呢!
这下可麻烦了!
我这边正着急,忽然感觉一股汹涌的怨气奔袭过来,它就像一头下山的猛虎,带着腾腾杀气冲进来,门口看热闹的人群都被散了。
猛鬼在“我”令旗下应了卯,然后就咆哮着与王铎撕咬在一块。他俩像是两条恶犬,“嗷嗷”叫着打成一片。王铎整张脸都被黑气罩着,龇牙咧嘴,目露凶光。
“我”悄悄从手掌的伤口处挤出点血,趁王铎跟猛鬼斗得难舍难分,一个箭步冲上去,先在他脑门上拍了一张符咒,然后用手上的血封住他的五官。
王铎立刻就不动了。
他脸上的那团黑气想往王铎嘴里钻,“我”赶忙用令旗一档,大叫一声:“不可!”
黑气被挡住了,“我”就试着跟他沟通,大意就是你本事不赖,以后跟着我混吧。黑气却没有任何表示,“我”正想念一篇《拘魂咒》,他却刺溜一下逃跑了。
这鬼真有意思!做好事不留名吗?
“我”正感叹,王老歪趁机跑了上来,他可怜巴巴地看着我问:“王铎咋样了?”
“我”说:“暂时被我控制住了。”
“暂时?你是怎么办事的?看病不除根?”
“我”两眼一瞪,王老歪吓得缩起了脖子:“你……我这……王铎……”
“我”说:“我话没说完,你急什么?”这话说出来,连我自己都觉得带着一股压人的气势:“你去找一根老槐木,找人刻成王铎的样子,再写上他的生辰八字,连同他的血、指甲、头发一起烧了就行了。”
王老歪越听越邪乎:“道长,这……听起来咋像烧小人?王铎会不会被……”
“我”冷哼一声说:“你懂什么?王铎身上的鬼认准他了,想要让你儿子脱身,就要给那孽障烧一个王铎的替身。她有了那个替身,就不会缠着王铎了!”
王老歪这才擦一把冷汗说:“老槐木村南就有,我现在就去砍。砍回来以后就让陈聋子刻。”
陈聋子是隔壁村的一个木匠,他虽然聋,但是做得一手好木工。
“我”说:“烧替身之前,王铎先这么放着,谁也不要动,他头上的血和符咒都别弄掉了!”
王老歪自然满口答应。他转身要出去砍老槐木,“我”忽然说:“把你那块黄玉给我看看!”
第十一章 五蛋销魂
王老歪倒是没有含糊,赶忙就把他从王铎身上摘下来的那块黄玉交到我手上。那块玉入手凉冰冰的,用拙劣的刀工雕成一个玉牌,正反面都刻了符箓,上头的字虽然一个都不认识,但是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我”问王老歪:“这块玉是谁给你的?”
王老歪说:“是高人给王铎的。”
“我”又问了两句,这个老狐狸就给我绕着弯子打哈哈,一会说那个高人真人不露相,一会又说自己没看清他长啥模样,竟是一句有用的都没有。“我”还想再问,他却一把把黄玉抢过去,转身跑出去砍槐木了。
只不过,他伸手的时候,我恍惚看见他藏在袖子里的手腕上严严实实地贴着纱布,一股腥臭的味道从我鼻子尖划了过去。
“王铎他母亲呢?”按理说王铎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妈怎么可能连个面都不露呢?
王老歪一边往外跑一边回头说:“高人说她跟王铎相冲,在家对王铎的病不好,她先回娘家住了!”
王老歪跑了之后,看热闹的人就一窝蜂围了上来。我爸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心有余悸地说:“小米,你没事吧?”
我没有说话。朱大娘就拍着我的肩膀说:“行啊小米,看不出你还有这能耐的!”
我笑笑,心想:我以前也没看出来我有这能耐!
我爸拉着我回家,我急得抓心挠肝的想跟他交流,可是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说出的话,做出的动作,甚至是脸上的表情都是另一个人在主导。
我快疯了,如果那个人变成了刘米,我以后难道就只能做个看戏的?
回到家,我妈用围裙擦着手慌慌张张跑出来。她一看到我,擦手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她回头用眼神跟我爸示意了一下,然后说:“怎么了……这是?”
我爸脸色难看地摆摆手,我妈心领神会,赶忙拉了我一把说:“先吃饭吧。”
“我”有点头晕,摇头说:“我想睡觉。”
我爸妈把我送回房间,我妈帮我把被角掖好,我爸顺手帮我把门带上。门关上的一瞬间,我听到我妈压着嗓子语气很急切地问我爸:“小米咋了?那眼神……看着怎么像变了个人?”
“我”累极了,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睁开眼的时候我爸妈正一脸焦急地注视着我。我想问:“爸妈,咋了?”可是一张嘴,语气是我从未有过的冰冷:“干什么?”
身体的控制权还没有回到我手里来!
我爸妈吓了一跳,两人对视一眼,我妈赶忙笑着说:“小米,你没啥……不舒服的吧?”
“我”的口气依旧冷冷的:“没事。你们有事吗?”
我妈看了我爸一眼,我爸赶快接过话头说:“你帮王铎忙那个……我跟你妈呀怕你过了邪气,所以……所以呀就给你找了个人看看。”
我爸话音刚落,有一个老头就从外面背着手走了进来。我一看,高兴的简直要跳起来,可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这不就是那天晚上在墓道里遇到的那个老道士吗?他眼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右眼眶还有一点红。
我妈向我介绍说:“这是刘弊三刘大师。”
刘弊三笑着要来搭我的手,“我”触电一般“腾”一下从被窝里窜起来,满脸紧张地盯着他问:“你干什么?”
我爸赶忙说:“小米,你别急,大师是给你看病的!”
“我”有点激动:“我没病,给我看什么病?”
刘弊三笑笑,回头对我妈说:“去拿五个生鸡蛋,一根白蜡烛。要那种能孵出鸡仔的蛋。”我妈不敢怠慢,赶快去了。
“我”有点不屑地笑了笑:“你这是要对我严刑拷打?”“我”哼了一声接着说:“你把我治服帖了也没有用,不是我霸着他的身体不放,而是我走不了。”
刘弊三说:“你当我是傻子吗?你有本事占小米的身体,却没本事离开?”
说话的功夫,我妈已经拿着鸡蛋、蜡烛进来了。刘弊三也不多废话,拿起一个鸡蛋磕成两半,然后一手拿着一半鸡蛋壳来回倒腾,两三下的功夫,他就把蛋清和蛋黄分开了。
“我”似乎知道他要干什么,缩着身子往后躲,可刘弊三是打暗器的好手,根本不用瞄准,抬手就把装着蛋黄的那一半鸡蛋壳砸在我脑门上。
刘弊三从我妈手里接过白蜡烛,我爸赶快从兜里掏出打火机要给他点火。刘弊三身子一转,躲过去了。他笑说:“对付他可不能用普通的火。”
他把那半拉鸡蛋壳放在桌子上,然后用手在口袋里捏了点白色粉末,嘴里念着口诀往蜡烛上一撒,白蜡烛“噗”一声轻响就着了。
刘弊三把盛着鸡蛋清的蛋壳放在火上烤,我就感觉我脑门上被蛋黄淋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我”很快就抱着头叫了起来:“别,别,我真的是出不去了!”
刘弊三不搭理“我”,悠闲地烤着鸡蛋。“我”感觉脑门像个气球一样涨起来,再烧一会就要爆炸了!
很快,刘弊三手上的蛋壳“咔嚓”一声碎裂。“我”的脑子终于消停了。
刘弊三“哼哼”一笑,拿出了第二个鸡蛋。他说:“我虽然灭不了你,却治得了你。不怕告诉你,再凶恶的鬼也忍不过第五个蛋!”
“所以这法术就叫五蛋销魂术,我说的对不对?”
刘弊三打蛋的手一顿,扬着眉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气有些高傲地说:“道化于心,心随道化。这法术虽然霸道,但也就只能整整没甚道行的小鬼,我要不是初初解脱,元神不稳,怎么会被你这几个破鸡蛋制住?”
刘弊三面沉似水,他的面相是典型的眉压眼,所以注视着人的时候显得有些阴翳,让我有种后背哗哗冒冷汗的感觉。
刘弊三问:“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本门心法?”
“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我爸妈:“你确定要把他俩牵扯进来?”
我爸妈有点手足无措,刘弊三想了想,回头对我爸妈说:“你们先在外面等一等吧,有些事知道太多并不好。放心,我会保证小米的安全。”
第十二章 厄徒祖师
我爸妈出去以后顺手把门带上了。刘弊三做了个“请”的手势:“你请说吧。”
脑门上的蛋黄干了,粘在皮肤上十分不舒服。“我”用手扣了扣,然后才打量着他问:“你是阴山派的第几代弟子?”
刘弊三显然没想到“我”竟然如此直接,顿了一下才如实说:“三十七代。”
“我”笑笑:“想我阴山派在江湖上向来隐秘不张扬,各代弟子在精不在多,我师父他老人家时常担心不知几时就要断根,不曾想传到你这里,功力还算深厚,列祖列宗在天有灵,也尽可瞑目了。”
刘弊三“我”说出这么一番话,惊愕的舌头都打结了:“你……你到底是谁?”
“我”站在床上居高临下看着他,神思有些缥缈:“我是阴山派二十八代弟子,论理,你该叫我一声祖师爷!”
刘弊三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是厄徒祖师?”
“我”微微一笑,点头赞叹:“想不到还有人记得我!”
刘弊三脸上一阵青,一阵黄,好一会才缓过劲来:“我听师父说过,你曾是掌教大弟子,可是后来,你失踪了……”
“我”一甩袖,转过头去,脸上杀气毕现:“我不是失踪的,我是被人害死的!”
刘弊三说:“是谁?”
“我”费了好大的精神才勉强压下心口的怒意,许久才说:“你不用管,我自己的仇,我要自己报!”
刘弊三皱着眉想了想说:“你打算如何复仇?”
“我”说:“报仇的事先不提。有人将我的元神炼化,又用秘法符咒把我的三魂七魄封在丹丸里,多亏刘米服食,才将我魂魄释放。不过……”
刘弊三没说话,等着“我”说下文。
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所以“我”才会故意停顿。本想着刘弊三会追问,也就相当于给“我”找了个梯子下,只是这个老杂毛竟然这么不开窍,像个榆木疙瘩一样一言不发。
“我”只好厚着老脸说:“不过,我的魂魄融进了刘米的身体里,我可能要借用他的肉体一段时间。”
刘弊三皱着眉说:“可这样一来,刘米该怎么办?”
“我”说:“刘米对我有恩,我难道还能加害他?我只是暂借他的身体修养元神,等到时机成熟,你再找一个合适的容器,帮我把魂魄剥离!”
“魂魄剥离?”刘弊三面露惊恐:“祖师的情况与一般的鬼附身不一样,你的魂魄已经融进了刘米的血脉,就等于灵魂也融在了一起,想要剥离……实非我辈力量所及……”
“我”轻蔑一笑:“届时我自会教你法门。这等高深的功法,只怕早就在教派内失传了吧?”
刘弊三连忙低着头说“惭愧”。想了想,他又说:“既然如此,就请祖师先把肉身还给刘米吧。他就是个普通人,不会凝聚元神,要是耽搁的时间长了,恐怕肉体就该回不来了。”
“我”叹气着说:“你以为我不晓得这其中利害吗?我的魂魄还不能跟他的肉体契合,已经出现排异反应了。恐怕过不了多久,我俩都要完蛋。”说着,“我”把手举了起来。
只见“我”的虎口已经开始发黑,就像是积了多年不散的淤血,随时会有腐烂变臭的可能。
刘弊连话也说不囫囵了:“怎么……这怎么……这是……”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魂魄离不开,刘米的肉体还不回去了。”
刘弊三想了想赶忙说:“会不会是有人在你身上做了什么手脚?”他一边说一边走上前说:“你先把衣服脱了,我帮你检查检查。”
“我”只是皱眉想了想就点头答应了。我本以为这一回要在个老头子面前漏点了,可“我”刚脱了羽绒服,正要掀起衣服脱保暖衣,刘弊三忽然大叫一声:“这是什么?”
东西在背后,“我”看不见,刘弊三就赶忙给我拿了个镜子过来。“我”探着头一看,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我身上怎么会有一条红中带黑的血痕!
刘弊三凝眉看了好久,才断然道:“这是女人的葵水。”
我靠,竟然是大姨妈?
“葵水能破阴邪,抹在刘米身上就等于给刘米的身子加了一把锁,别的魂魄进不去,里面的魂魄出不来。”
要是再过几个小时……“我”低头看了看虎口上开始蔓延的黢黑,心里一阵恶寒:这究竟是谁,心思竟然这么歹毒!
刘弊三把我爸叫进来,让他拿瓶酒来。我爸很快就提了一瓶过来。刘弊三咕咚咕咚咽了两口,咂咂嘴说:“这酒不赖啊。”然后他又灌了一口,“噗”一下喷在左手上,放下酒瓶,用右手在左手掌心虚画了一道符,往我身上一抹。
他手掌过处,一片火辣辣的疼,然后我背上那条红痕就花了,像是留下的血泪,在我身上拖拽出几条长长的印迹。
我又试着抢回身体的主动权,那感觉就像胖子挤门缝,在一阵憋屈、窒息眩晕之后,我爸赶快扶住我问:“小米,你咋啦?”
我摇摇头:“爸,我就是有点晕,没啥事!”
我他妈的终于把身体抢回来了!我妈也高兴地直掉眼泪:“是他,是他,小米回来了!连眼神都变回来了!”
我爸兴奋的让我妈去准备饭菜,自己则拉着刘弊三要喝两盅。可我在激动过后,心情却又沉重起来,忍不住对着黢黑的虎口发呆。
刘弊三“呵呵”笑着说:“别担心,淤血很快就能散去,不会有事的。”
我勉强笑笑,没有说话。
其实我在想的是另外的事:王铎是怎么回事?厄徒又是怎么回事?还有究竟是谁在我身上抹了葵水害我?
从那晚我进入古墓起,我的人生轨迹就悄然变化了,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似乎有人早就编织好了一张大网。
刘弊三自然看得出我的心思,他又安慰我说:“别担心。什么问题都有办法解决。咱们先吃饭,找个机会咱爷俩单独说道说道。”
我心领神会,立刻点头答应。
第十三章 你没养过?
酒足饭饱之后,我把刘弊三拉到我房间里说悄悄话。厄徒的来历我已经知道了,只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有没有啥办法能彻底除根的?”
刘弊三喝了酒,脸上红扑扑的,他伸出一根指头在我脸前晃了晃:“你刚刚没听他说吗?用魂魄剥离的秘法呀?等时机到了,他会教你的。”
我叹口气,问:“那现在算咋回事?他就在我身体里住下了?”
刘弊三点点头:“还被他占用身体的时候是啥状态,他现在就是啥状态。你的身体就像是一把锁,把他困住了,他出也出不来。”
我想起白天的情形,脸上一热,有些生气:“那他妈的岂不是我做啥事他都能看见?”
刘弊三知道我意有所指,嘿嘿笑笑说:“非礼勿听,非礼勿视。你放心,他是个文化人,知道啥该看,啥不该看。”他拍拍我的肩膀:“别愁眉苦脸的,至少你以后不用担心撞邪呀?你看看今天,你多威风。”
我一愣:“你……你知道今天的事?”
刘弊三“哈哈”一笑:“你以为是谁让王老歪来找你的?”
我一听就全明白了,亏我还一直以为是那个东洋鬼子捣乱,没想到这老头枪口往后瞄,专打自己人啊!原来就是他几次三番撺掇着王老歪来找我的!
他在我脑门轻轻拍了一下:“别这么瞪着我。我还不是为你好?”
为我好?我真是很久没见有人能把牛皮吹得这么清新脱俗了。
刘弊三接着说:“也怪我一时大意,当时在墓里把那丹丸当成了僵尸内丹,可是后来我越想越不对劲。”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烟雾缭绕下,他的眼神迷茫深邃:“你还记得咱们在墓道里听到的拍门声吗?”
我当然记得。当时我俩正往外跑,忽然就听到墓道伸出传来“咚咚咚”的声音。
他说:“当时我也有点怀疑。按理说僵尸丢了内丹,就算不尸解,也铁定嗝屁朝天了,墓室里又咋会有人在拍门?但当时我眼睛受伤,又带着你,实在不敢贸然回去看。后来,我在背地里悄悄观察你,发现你身上好像多了一副魂,我这才想起我们阴山派一样失传已久的封魂秘术,所以,我才决定试试你、历练历练你。不过我也担心你出事,所以,你去王老歪家的时候,我都在附近盯着。”
提起白天的事,我又问他:“那王铎呢?他是怎么回事?”
刘弊三摇摇头,一脸嫌弃的样子:“他应该也下过墓,你还记得墓室里那四口棺材吗?里面的鬼,我的猫吃了三个,王铎身上那一个就是漏网之鱼。不过……”
我见他面色十分凝重,忍不住好奇:“咋了?”
刘弊三眉头紧锁,摇着头慢慢说:“王铎身上好像不止一个鬼,可又不像是两个……”
我哼哼笑着说:“难不成是三个?”
刘弊三摆摆手:“没有那么多。”
我就纳闷了:“那你这话啥意思。不是一个,也不是两个,更不是三个?”
刘弊三面露难色:“不知道。”他顿了顿,眯着眼想了一会才断然说:“而且,他身上还有其他东西,不是鬼!”
我滴天呀!王铎他是水桶吗?身上装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那我今天,王铎他……”
刘弊三说:“师父跟我说起过,厄徒祖师是不世奇才,他本可以执掌我教,但后来却莫名其妙失踪了。他要不是元神有损,道行不知道要高出我多少。他说能救王铎,应该是没问题的。”
其实这一切都是因王铎而起,他落到这个下场也算是自食恶果,我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只不过,我忽然想起白天跟女鬼斗法的时候她说过的一句话。
她说:“小娃子,我可告诉你,用时容易还时难!别人的东西现在用着顺手,人家要是向你收利息,你可别哭得太难看!”
当时厄徒占了我的肉身,但是我知道女鬼的话是对我说的。我就问刘弊三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弊三挠挠头说:“你用人家的法术平事,自然要出点利息对不对?”他把凳子往我这边拉了拉,亲亲热热地跟我说:“我祖师既然跟你有缘,那么来日他功德圆满将行魂魄剥离大法的时候,一应物事自然需要你来准备……”
“这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我可干不了!”这事情听着就麻烦。
刘弊三又把凳子往我跟前拉了拉,我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他继续循循善诱地开导我:“这事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更何况有我祖师提点你,这是别人几辈子没有的福气啊!而且……你可以做我徒弟呀!”
我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做你徒弟?”
刘弊三眼睛瞪得亮亮的:“对呀!你资质虽然一般,但是胆子挺大呀。正适合做我们这一行。我平时不轻易收徒的,看你跟我派有缘,就收你当个关门弟子!”
我还是觉得这事挺扯淡的:“我考虑考虑吧。拜师这么大的事,我不能轻易答应!”
刘弊三眼里的亮光暗淡了一下,他默然叹了口气。
我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厄徒的丹丸是在僵尸肚子里发现的,他为什么没有在僵尸体内融化。”
刘弊三皱着眉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封魂术玄之又玄,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
我了然地点了点头。屋子里一时陷入沉默,只有刘弊三手里那根香烟不厌其烦地吐着烟雾。
等刘弊三手里的烟抽完了,他重重吐出最后一口烟圈,他把烟蒂扔在地上使劲踩灭,然后直勾勾看着我说:“你问完了吗?我却还有一个问题。”
我静静等着他说下文,他的身子向我这边倾斜过来,脸几乎与我贴着,我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情不自禁地后仰着身子。他一开口,酒气就扑到我脸上来,闻着又臭又呛人。
我有些不耐烦又有些莫名的惊惧:“你有话就问啊,这样看着我干啥?”
刘弊三的眼神很深邃,他一字一顿地问我:“你应该不可能养过厉鬼……的吧?”
第十四章 不带馅的饺子
我被他的话吓了一跳:“我以前连他妈鬼都没见过,养什么?”
刘弊三又盯着我看了一会,才慢慢坐了回去:“你知不知道,今天祖师使用控魂术的时候招来了一个厉鬼?”
我皱着眉一想,确实是有这么回事。我虽然不是术门中人,但是也明显感觉到厄徒前期招来的几个都是三流货色,很快就被王铎打败了,直到后来,我感觉到一股逼人的戾气,王铎才被压制住了。只不过……“厉鬼不是厄徒招来的吗?”
刘弊三摇摇头:“祖师刚刚苏醒,三魂不稳,没那么大的法力。而且,那头畜生是家养的。他不是受祖师令旗的召唤前往的,而是被放出来的……”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会不会是那个小日本?还有我身上的大姨妈,他不会是要报复我吧?”
刘弊三想了想,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我跟刘弊三谈话结束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了。我爸妈感念刘弊三对我的救命之恩,坚持要留他在家里住宿。
刘弊三坚决地说:“不在别人家过夜,这是本门的规矩。”
我说:“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规矩?在别人家过夜会咋样?”
刘弊三一挑眉:“这……我不知道。不过还是不要试的好。毕竟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
我爸妈无法,只得簇拥着把他送到街口,刘弊三摆手让我们回去,却又突然叫住我:“小米,我说的事你仔细考虑考虑。”
我知道他说的是要收我为徒的事,就“嗯嗯啊啊”地应付:“嗯好,我会好好考虑的。”
刘弊三一走就没了消息,王老歪也按照厄徒所说,砍了槐木、雕成小人、烧了替身。
日子似乎又重回正轨,一切都按部就班往前发展,只等大年三十的鞭炮一响,各家各户烧开锅下饺子庆余年。
吃了年三十的午饭,我爸把他的唱戏机放在院里、我把桌子、案板也搬出来。我妈早早剁好了饺子馅,我们一家三口就围在一起包饺子。
饺子馅有些肥腻,盐味也不够重,我妈就絮絮叨叨地数落我爸:“手上越来越没有准头。”
我爸拿着擀面杖在案板上一敲,上头的面粉扑簌簌掉了一桌子,我爸“哼”一声说:“你行明年你来!”
我妈就笑了,笑过了又扭头对我说:“你看看你爸多烦人,饺子馅剁得不好还不许人说了!”
我们一家三口说说笑笑一直到下午三点,我妈看了一眼排列的整整齐齐的一桌饺子,拍拍手上的面粉说:“好了,包得差不多了。你们俩收拾一下去请神,回来咱们就下饺子吃饭。”
所谓“请神”就是在年三十的时候去祖坟里把祖辈们的魂灵请回家吃团圆饭,这是我们那的传统。一般都是家族里的男人结伴,走一路放一路炮,还要有人在前面喊:“某某家的列祖列宗,过年了,回家吃饭了。”
我们家人口简单,我爷爷只有兄弟两个,许多年前,我爷爷奶奶都不在了,我二爷爷、二奶奶无子,再加上他们老两口又入了基督教,所以“请神”这回事他们从来不参与。因此,我们家只有我跟我爸一起去。
我拿着爆竹点一个扔一个,一路上“啪啪啪”响个不停,我爸就在前头喊“爸妈,爷奶,还有老刘家的列祖列宗,回家过年吃饺子了。”
我俩在祖坟转了一圈,到家得时候我妈将将好把饺子捞出锅。我把一挂一万响的鞭炮抖开了盘在院子里,点上火,它就像一条口吐金光的红龙,在我家小院里噼噼啪啪跳动起来。
我妈先盛了一碗饺子筹神、点了香、烧了黄表纸,就正式宣布“吃饺子”!
我碗里的饺子刚咬了一口,王老歪就慌慌张张跑到我家来了。
我一边吃着饺子,一边笑着说:“怎么着?王大爷来给我发工资吗?”上回我们说好的,我去跟着他救王铎,他按照一天一百五的标准给我拿工资,可我救了王铎以后,他们家倒黑不提白不提了。
我本想去找他要,我妈就骂我说:“王铎身子不痛快,你就别给你大爷添堵了。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事才作罢。
王老歪听了我的话,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苦着脸说:“小米,只要你这回再帮大爷一把,别说是三百,就是四百我也给你!”
我冷笑着咽下一口饺子,心说:你还真大气啊!再帮你的忙?一百五乘以三不会算?
我妈一听说他又来求我帮忙,眉头立刻就皱起来了:“他大爷,王铎的病不是治好了吗?”
王老歪头上的汗就像下雨一样:“他是好了,可他妈又……”他欲言又止的,说了一半就伸手过来拉我:“小米,大爷我上回就看出来了,你有大本事,你去救救你大娘,行不?”
我拗不过他死乞白赖地说软话,最后还是跟他走了一趟。
王铎他妈叫赵素芬,是个精瘦的女人,我对她最深的印象就是她说话快,“突突突突”的跟机关枪一样。
我们到王铎家的时候,他们堂屋门口已经围了很多人。隔着人群我都能听到屋里“噼里啪啦”摔盘子砸碗的声音。
我扒开人群一看,只见赵素芬正盘腿坐在桌案上的神位前,嘴里不干不净地指着看热闹的人骂。
同村的刘拐子就劝她:“大过年的这样像啥话?快点安安稳稳地下来吃饺子了!”
赵素芬的脸惨白惨白的,眼窝深陷,眼眶底下於黑一片。她哭哭啼啼地拍着桌子喊道:“我要吃带馅的饺子,我不想光吃饺子皮!”
她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让在场的人都愣了,刘拐子就说:“谁家饺子不带馅?咋会有不带馅的饺子?”
赵素芬就哭着说:“我儿媳妇包得饺子就没有馅光有皮。她跟她男人吃的就有馅。”说到此处似乎又触动了她的伤心事,她拍着手掌觉得更惨了:“我一把屎一把尿把我儿子养大,饥荒那年没吃的,我背着他爬了二十里要饭呀,他才活下来。没想到啊,他娶了媳妇忘了娘,我苦命的老天爷呀……”
她这一嗓子嚎出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回头去看混在人群里看热闹的王慧云。
第十五章 我妈是假的
王慧云的婆婆已经死了好几年了,但是他们婆媳之间那点事大家都还记忆犹新,竟然跟赵素芬说的一丝不差。
王慧云吓得腿肚子转筋,声音也哆哆嗦嗦的:“你,你,你是谁?”
赵素芬咧着嘴一笑:“慧云,我是你妈呀慧云。我想我大孙子了,我想他呀!”
王慧云脸色惨白惨白的,叫了一声“妈呀”转头就跑出去了。
赵素芬坐在桌子上“慧云慧云”地叫了两声,眼珠子忽然往上一翻,两只眼眶里只剩下眼白,声音也粗了起来:“拐子有没有在这啊?”
众人一听,眼光就不约而同地聚集到刘拐子身上。刘拐子使劲咽了一口吐沫,说话都带着颤音:“你是谁啊?”
赵素芬像个瞎子一样伸着手摸摸索索的:“拐子啊,我是你爹哩!”
刘拐子家以前是地主,建国之前一帮马贼绑了刘拐子的爹。刘拐子的爷爷奶奶虽然给马贼交了赎金,但是刘拐子的爹被放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瞎子了。
赵素芬说:“拐子啊,你还记得咱家院子东南角种的那颗老槐树吗?树虽然砍了,但是树根却烂在地里了,你回去把树根挖出来,知不知道?”
刘拐子只剩跪下给赵素芬磕头了:“哎,爹,我记住了。这点小事咋还把您老人家惊动了?你赶快回去,快回去吧……”
赵素芬的声音忽然变得狠厉:“拐子!咱们家马上要大祸临头了!都是你爷爷奶奶欠的债啊,要还啊,要……”
赵素芬的话还没说完,却又变了个嘴脸。就这样,十分钟的时间里,赵素芬竟然变换了六张嘴脸,每一回都是已经死了的人,每一回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最后,赵素芬终于两眼一闭,晕死过去。眼见着她从桌子上掉下来,我赶快冲上去把她扶住。靠得近了,我能闻到她身上有一股臭味。
我扭头一看,王老歪正扒着门框站着,一脸恐惧地看着我们。我说:“愣什么,快来扶着啊!”
王老歪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还是没有动。其他人也都不敢上前。
朱大娘站得远远的,皱着眉说:“小米,素芬是咋了?刚刚她……是鬼上身吧?”
鬼上身我确实听说过,可没听说过她这种的啊!短短几分钟,鬼魂都换了一拨,怎么着,他们是病毒啊,还能打包安装?
我气得无话可说,赵素芬嘴里“唔”地叫唤一声,慢慢睁开眼了。我见她脸色虽然还是很难看,目光也有些呆滞,但魂魄应该是归位了。
赵素芬一开口,语速还是“突突”的:“你们都来我家干啥?老歪,这是咋回事?家里这是咋整的?”
王老歪看看她,勉强笑笑说:“你,你都不记得了?”
赵素芬挣开我的手从地上爬起来,那股臭味更大了,我低头一看,只见一地屎黄,心里忍不住一阵恶心。
她扬着手把看热闹的人往外赶:“都走,都走。聚在我们家干啥?”
看热闹的人群见状,只好簇拥着往外走。我走在最后,赵素芬还狠狠在我背上推了一把。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她那纹得不伦不类的韩式半永久眉毛一竖,很有要跟我干仗的气势。
我走到堂屋门口的时候,听到她对王老歪说:“王铎呢?咋不见他?”
王老歪一脸戒备地看着她,紧张的牙关都在打颤:“你找王铎干啥?”
赵素芬一掐腰,嘴里“嘟嘟嘟”地骂道:“他是不是又去游戏厅了?整天吊儿郎当啥正事不干,以后指着他养老送终,老天爷呀,只有眼睁睁饿死的份儿……”
我从堂屋走出老远,还听到赵素芬跟机关枪一样在骂人。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回了一下头,只见窗户后面掀起的一角窗帘“唰”一下又落下去了。
我嘴里暗骂一声“一家子神经病”,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家,天已经擦黑了。我妈重新给我下了份饺子,我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跟他俩说王老歪家发生的事。
我妈先是对赵素芬的遭遇深表了一下子同情,然后又唏嘘着说:“刘拐子这回怕是熬出头了。”
我咬了一口蒜,有点不理解:“他不就是个卖耗子药的嘛,咋就熬出头了?”
我妈给我夹了一筷子肉丸子,说:“你别看刘拐子现在活得窝窝囊囊的,放在六十年前,他可是正经的地主家的傻儿子。建国以前,有人把刘拐子他爹给绑了,他们家花了好几万的袁大头才把他赎出来,他们家也因此伤了根本。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建国以后划成分,他家差一点就被打成地主老财。”
我爸接着说:“虽然不是地主,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能不给子孙后代囤点好货?”
我妈又接着说:“刘拐子他爹好不容易借着素芬的身子上来一趟,咋可能为一块不知道烂了多少年的树桩子费心思?”
听着他们两口子你一句我一句地分析,我似乎也听出一些道道来:“他家树桩子底下不会埋了啥金银财宝吧?”
我爸剥了颗蒜放嘴里,展露出一副“算你聪明”的神情出来,我妈就说:“刘拐子他爹当年是横死,临了也没有见刘拐子一面,所以啊,刘拐子八成是要发财!”
我吃了满满一大碗饺子,把碗往桌子上一丢,问道:“那他爹说他家要大祸临头是咋回事?”
我妈看了看我爸,摇摇头说:“那就不知道了。”
我爸皱着眉顿了一下,正要开口,我们本家的叔伯婶子已经进门拜早年来了。
客厅里的气氛一时热闹起来,聊着聊着,自然回归到男婚女嫁的事情上来,我一听话锋不对,赶忙跟家里的长辈打了声招呼,一个人缩着膀子出了门。
我刚出门两步远,王铎忽然从我身后追了上来。几日不见,他的脸色依旧不好,穿一身厚袄,不知道是他衣服太肥,还是他身子太瘦,竟显得极度不协调。
我对他没有啥好感,他却一把拉住我说:“你帮帮我。”
我冷笑着说:“我能帮你啥?”
王铎犹豫了一下,还是大着胆子跟我说:“我妈,我妈是假的……”
第十六章 罔
我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你说啥?”
王铎急得直想跺脚:“草,我说我……我妈不是我妈!”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压低了声音拉着我的胳膊说:“刘米,我他妈知道你有能耐,你帮我把我妈摆平,不然……”他发狠地咬着牙:“我他妈让你好看!”
我不知道赵素芬到底怎么了,我也确实没有能耐帮他,但是他这态度实在让人炸毛。我一下子甩开他的胳膊说:“你他妈不是挺能耐的吗?继续让你老子给你请高人啊!”说完,我扭头就走。对于他这种人,我还真是一句都不想多说。
可是刚过了两天,王铎家却又出事了。
年初二那天早上,村里就响起王铎那杀猪般的叫喊声。没过多久,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赵素芬举着锃明瓦亮的大砍刀要杀了王铎。
最后,经过全村老少爷们的共同努力,才终于将状如泼妇的赵素芬制服。然而,赵素芬就算被按倒在地,却依旧猩红双眼,嘴里不停地嘶吼着要将王铎砍死,她那副疯狂的模样,看得人后背发凉。
王铎则瘫软在地,呼吸粗重,问他什么也不说。
王老歪跌跌撞撞的从后面追上来,拉着我的手就不松开:“小米,你再救救王铎,你再救救他!”
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我心里骂道:都他妈看我干什么!我也就是占厄徒的光风光了一回,我自己还不就是个小瘪三?
我说:“你先别急,先跟我们说说咋了!”
王老歪呼哧呼哧喘着气说:“就是素芬,素芬她要杀王铎!”
我还没来得及细问,抓着赵素芬的人忽然惨叫一声,我们扭头一看,只见赵素芬的一颗眼珠子竟然掉了下来。
奇怪的是赵素芬的眼眶里并没有流血,而是喷出一股白绿混合的浓浆。一股恶臭也顺着冬天的冷风直往人鼻子里钻。
在场的人都吓了一大跳,抓着他的人纷纷叫着散开。赵素芬像是脸在抽筋,歪着头,僵着半张脸从地上爬起来。
王铎尖叫着连滚带爬地躲到我背后,抓着我棉袄的下摆一边哭一边喊:“妈,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赵素芬僵硬地转了两下脖子,“噗通”一声栽在地上不动了。
她就这么死了。
王老歪对外宣称赵素芬是得了失心疯暴毙的,可事实如何,我们这些外人自然不会知道。只不过,我们这些外人不追问,赵素芬的娘家人却没那么好说话。
赵素芬暴死的当天,王老歪就去她娘家报丧。结果当天晚上,就在灵堂上闹开了。
原因好像是给赵素芬洗澡穿衣服的人发现她身上有伤,赵家人就认为赵素芬死前受过虐待,非要让王老歪给个说法。
赵家还专门请了个看白事的先生,结果白事先生又看出赵素芬死期不是大年初二,这更是让赵家人炸了锅。
可赵素芬是大家眼睁睁看着倒下的,死期怎么会错呢?
赵家哥俩抓着王老歪狠狠打了一顿,本来还嚷嚷着要报警,可不知道王老歪关起门来跟他们说了些什么话,赵家人忽然就消停了。
赵素芬在家停棺三日,初四那天风光大葬。看着从王家大门里抬出来的那口漆黑棺材,我的心情却异常沉重。
自从那晚下墓,我身边就发生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我甚至在想,要是当晚不那么莽撞,这一切事故会不会不发生?
还有刘弊三。他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如果初二那天他在场,赵素芬是不是就不用死?就算他救不了赵素芬,他是不是能解释赵素芬的死因?
莫名的,我心里生出一种希冀来。如果我学了道法,成为像刘弊三那样牛逼的人物,我还会像现在这样六神无主吗?
到了晚上,刚吃了晚饭,我妈就跟我说刘大师来了。我眼镜一亮:“刘弊三?”
我话音刚落,刘弊三就背着手走进了我的房间,一边走一边说:“看你的样子,是想我了啊!”
我赶快请他坐下,又是端茶,又是送果盘,十分殷勤。把我妈推出去之后,我才问:“大师,你这些天去哪了?”
刘弊三笑而不答:“看来你想我想的紧啊!”
我也不跟他瞎扯,开门见山地说:“你知道吗,赵素芬死了。”我怕他不知道赵素芬是谁,赶忙加了一句:“赵素芬就是王铎他妈。”
刘弊三点点头:“我知道。而且我还知道,她的死可能跟王铎有关。而且,她也不是初二那天死的。现在天冷,要是在夏天,她的尸体恐怕早就烂了。”
我大吃一惊:“什么意思?你是说她早就……死了?”
刘弊三一脸淡然地说:“我跟你说过,王铎身上的情况很复杂。你也见识过他身上的东西有多凶。那天我到他家的时候,他爸已经被咬伤了。我用黄玉压住那东西的凶性,然后就给王老歪包扎了伤口。”
我忽然想起来,我似乎曾经看到王老歪手臂上包着纱布:“那赵素芬呢?她也被咬伤了?”
刘弊三看着我摇摇头:“当天我并没有见到赵素芬,我想她那时候应该已经被咬死了。王老歪害怕王铎坐牢,所以才咬紧牙关不往外说。”
我听的出了一身冷汗:“那我们这些天见到的赵素芬是鬼吗?”
刘弊三说:“你还记得我说过,王铎身上有一种我看不明白的东西吗?这些天我仔细研究过了,它应该是‘罔’。”
我好奇的脖子都快伸出去了:“罔是啥?”
刘弊三掏出一根烟点上,云雾缭绕之后,他舒服地出了一口气,然后说:“罔是一种古老的精怪,通俗点来讲尸体加上魂魄再加上罔就能造出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有点搞不明白,刘弊三笑笑说:“年三十的事还记得吗?赵素芬是尸体,那天又赶上请神,村子里多得是各路阴魂,他们借助于罔的力量在尸体里挤来挤去,赵素芬可就学会了变脸。只不过,罔虽好用,缺陷也明显。”
第十七章 白皮老鼠精
“罔的稳定性不够,如果魂魄与尸体不属于同一个人,就很容易被别的鬼挤出去。那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赵素芬还魂后,就再也没有鬼把她挤出去了,是不是?”
我点点头:“确实是这样。”
“还有,利用罔还魂不能长久。初二那天赵素芬为什么会倒下?”他直勾勾看着我,自问自答:“是因为赵素芬的尸体早就开始腐烂了,等烂到一定程度,就算有罔在后面撑着,魂魄也控制不住尸体了。”
我被烟味呛得直咳嗽,皱着眉想了一会,谨慎地问:“王老歪不是按照厄途的吩咐烧过槐木人儿了吗?王铎也已经恢复正常了,怎么还没有把那些东西送走?”
刘弊三笑笑,笑得我心里发毛,半晌,他才指着我问:“知道我最看中你哪点吗?”
我试探着说:“看中我聪明伶俐?”
刘弊三“哈哈”一笑,弹了弹烟灰说:“差不多。我最看中的是你的悟性。能看到问题、提出问题,说明你有慧根!”
他接着说:“祖师的方法应该是没问题的,问题应该出现在别人身上。你可别忘了……”他拿手一指四周:“这附近可潜伏着一个养着厉鬼的高手。他既然有本事养鬼,自然也有本事破了祖师的法术。”
“他到底想干嘛?”
刘弊三冷笑一声,眼神犀利幽深:“等着看就知道了。”
他将最后一口烟抽尽,把烟屁股使劲在地上踩灭,刚想离开,却又忽然想到什么事:“你们村东南角那个大宅子是谁家的?”
我说:“是刘拐子家的,怎么了?”
刘弊三说:“我刚从他家宅子外面过,看到一个黑影爬进去了,而且,小花看到那个黑影的时候情绪很激动。”
我有点懵:“小花是谁?”
刘弊三不知怎么在背后一摸,一只雪白的猫就顺着他的胳膊一步一步走了下来,它就像一个贵妇一样举止优雅,两颗黑眼珠像是水洗的葡萄。刘弊三说:“它就是小花。”
小花蹲在他手掌上,回头舔了舔毛,尾巴一扫,“喵喵”地叫了两声。
要不是我在将军墓见过这畜生的本事,我恐怕真的会被它人畜无害的外表所迷惑。刘弊三看着小花说:“我还从没见过小花有这样的情绪,又激动又兴奋。”
我说:“兴奋?它该不会是见到公猫发春了吧?”
刘弊三一脑门黑线,冷着脸说:“不会!我觉得刘拐子家有蹊跷。我准备趁着天黑去看看。”
我一听反倒兴奋了:“啥时候去,我也去吧?”
刘弊三想了想说:“再等等,等村里的人都睡着了再说。”
我俩躲在我屋子里等到下半夜,刘弊三才领着我蹑手蹑脚地逃出门去。夜冷风冽,一弯明月高悬,村子四处寂静一片,唯有几声烟火炸裂的闷响远远传来,抬头一看,天边只留下或红或绿的星星点点。
我领着刘弊三来到刘拐子家的院墙外,正琢磨着该如何翻墙入院,他却已后退五步,一个箭步上墙,手往墙头上一搭,整个人就蹲在了院墙上。
刘弊三回头对我说:“你在外头盯着,要是有动静,你就学狗叫!”
我一脸郁猝!怪不得答应的那么爽快,原来是为了找我守门?还他妈学狗叫?你想的可真周到!
我还没来得及反对,刘弊三已经闪身翻下墙头,我听到里面一声闷响,心里估摸着他已经平安落地,正想找个凉快的地方呆着,刘拐子家的大铁门却“呵哒呵哒”想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他妈的不会这么点背吧,第一回干这种事就被人逮着了?“汪汪汪——”我学了三声狗叫,然后撒丫子就跑。
刘弊三就在后头压低了声音骂我:“瞎叫唤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我回头一看,只见他正扶着墙一瘸一拐的往外走。我赶快跑过去一把将他扶住了,问:“刘师傅,你这是咋啦?”
刘弊三几乎把整个身子压在我身上,我俩离得近,我几乎能听到他倒吸冷气的声音:“你咋不告诉我他家墙头底下有个坑?出门忘了看黄历,正好掉坑里。”
坑?“不应该啊!”我皱着眉说:“他家院里抹的地坪,平时连块土疙瘩都没有。”
刘弊三咬着牙说:“我还能骗你吗?那片地上的水泥被砸开了,后来应该又被回填了,坑里有土、还有碎石头。”
我脑中灵光一闪:“我想起来了,年三十那天,刘拐子他爹借赵素芬的身体告诉他,院子里以前种的老槐树烂根了,让他起出来。这片地应该就是他家以前种槐树的地方,刘拐子该不是……”
我忽然想起我爸妈推理说刘拐子的爹给他留了金银财宝,不过这话也就限于我们三口关起门来八卦八卦,真不至于跟别人宣扬。
刘拐子冷冷一笑:“他家的槐树是什么宝贝吗?烂根了还要起出来?走吧,今晚是啥事也干不成了,回去看看伤的咋样吧。”
我架着刘弊三往家走,刚走了两步,刘弊三停住了。
我拉着他问:“又咋了?”
他也不说话,只是昂着头,月亮的银光洒在他脸上,照的他肤色发白。我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的鸡皮疙瘩连环炮炸一样炸出来。
只见月光之下,一个小小的、光不出溜的人爬在墙头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们。他的嘴很尖,鼻子底下分两排各长了几根长胡须,他像什么呢?像是一只退了毛的白老鼠。
我想问:这他妈是啥?可是我不敢吱声。我生怕他下一秒会从墙头上扑下来,露出一嘴獠牙。
刘弊三轻轻碰了碰我的手示意我后退,我刚要动,墙头上那只“老鼠”却好像察觉了我俩意图一样往前爬了一小段。
他明明是个人,却偏要像老鼠那样步子迈得近、摆动的频率却快,看着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刘拐子用只有我俩能听到的声音跟我嘀咕:“看不出你们村真是卧虎藏龙啊,这是又出来一个老鼠精?”
天地良心,我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二十四年,涨的见识真不如这二十四天!
第十八章 不要回家
眼见老鼠精要扑下来,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像是一道白色闪电一样从刘弊三身上飞了出去。
小花个头虽小,但是势头一点不弱。它与老鼠精面对面站在墙头上,浑身的白毛像是炸开了一样,嘴里“喵呜——”“喵呜——”地叫着。
小花在我眼里一直是个举止优雅的“贵妇”,就连叫声都是温温柔柔的,可这个时候的它两只前爪抓地,脊梁骨高高拱起,尾巴直直竖着,脸上的表情兴奋且狰狞,像极了一头下山的猛虎。
老鼠精不敢轻举妄动。他刚想试探着伸出一只脚,小花“喵呜”一声就扑了上去。小猫巨鼠顿时厮打在一处,在墙头上打的难分难舍。
刘弊三趁机拉着我逃走了。我俩刚到家没多久,小花就顺着门缝“滋溜”一下钻了进来。它三两下跳到刘弊三肩头,蹲在那里舔着身上的毛。
我看它白花花的毛上沾了血,不由有些心疼:“哎呀,小花受伤了。”
刘弊三把它捧在手里看了看,跟我说:“有消毒酒精吗?”我赶忙点头说有,正要去拿,他又说:“顺便找点消肿的药水。”
我很快拿了酒精和红花油,他抱着猫坐在我床头,趁着灯光很仔细的给小花涂药。
我有点担心:“小花碍事不碍事?”
他只顾涂药,没有抬头:“不要紧。我想那个老鼠精应该伤得更重。短时间内,他应该不会出来活动了。哎,今天要不是我崴了脚,非探探那个畜生的底不可。”
我问他:“那真是老鼠成精吗?”我虽然已经见过僵尸和鬼,但是老鼠精神马的也有点太扯淡了吧。
刘弊三把裤腿子卷起来,他的脚脖子肿的跟擀面杖一样,我赶忙蹲下去用红花油给他搓,他一边咬牙忍着痛,一边跟我说:“不是,看着像是个人。”
人?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等给他擦好了药油,刘弊三就强撑着要站起来,我立刻把他扶住:“你都这样了,还要干啥去?”
他笑笑说:“不在别人家里过夜,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得守。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睡吧,我这几天怕是要找个地方好好养养,不会来了。”
我又留了他几句,见他坚持要走,只好作罢。等把他送出门,我就对他说:“年也算过完了,可能过几天我就该出去打工了。”
刘弊三一顿,半晌才叹口气:“好吧。人各有志,我也不强求你。不过……”他扭过头来对着我,眼神有些看不分明:“树欲静而风不止,你想要就此脱身,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说完,他就走了。
当晚,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一只剥了皮的老鼠拖着血淋淋的身体追我,它的嘴巴尖尖的,两颗大门牙像是小铲子一样锋利。
后来,我跑进了死胡同,是厄途救了我。厄途两只手拽着老鼠尾巴,老鼠差一点才能够着我,急得“吱吱吱”狂叫。
厄途对我说:“入我阴山派,我就搭救你。不答应,我就放手了!”
……
我在一身又凉又腻的冷汗中惊醒,深深喘了后几口粗气才勉强把那颗“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脏安抚下来。
又过了几日,村南的将军墓忽然塌了个窟窿。这么一来,整个村子的人都被惊动了。一直以来,将军墓都被视为我们村的保护神,村里的老人都说,一旦将军墓被毁,整个村子的风水也就毁了。
村长刘田根高度重视,他带着村里的村民代表在村委会嘀咕了一整天,最后决定,先用警戒线把将军坟围起来,任何人不准擅自接近,同时,村委会出钱找一个风水先生,不管咋说,要先把村里的风水保住!
刘田根请的风水先生姓木,大名叫做木不孬。他拿一个罗盘在将军墓四周转了一圈,捏着他的山羊胡说:“这块地在风水上叫百川入海,这里的地势本来是全村最低的地方,坟上起丘。”
刘田根就问:“这风水咋样?”
木不孬皱着眉想了想:“要看咋说了。”
刘田根又问:“现在墓塌了,会不会影响村里?”
木不孬眯着眼睛掐算了几下,撇着嘴摇头说:“影响是肯定的。不过咱们努努力,看看能不能描补描补吧。”
他一说要描补,在场的都心知肚明:这是要钱啊。刘田根垂着眼想了一下,复又客客气气地笑着说:“只要能描补回来,别的都好说。”
刘田根和村里的几个代表领着木不孬下馆子去了,村民也都三三两两离开,我落后几步,站在原地对着将军墓上的窟窿出神。
将军墓塌陷的地方正是之前我们发现的那个盗洞,现在土都陷下去了,之前的痕迹正好被掩盖。只不过我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我跟刘弊三从墓底逃出来的时候,墓里的僵尸还没有死透,现在墓地塌方,他会不会蹦出来呢?
许是心里压着事,我晚上始终睡不踏实,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到了十二点多,我干脆从床上爬起来出门转转。
外面冷冷清清的一个人也没有,我也不走远,就沿着过道一路往北溜达,吸几口冷冽的空气,心情反而轻松不少。
大概转了半个小时,我才慢慢悠悠往家走。走到屋后的时候,我从后墙的窗户看到屋里的灯亮着,家里似乎吵吵嚷嚷的有人在说话。
我心里不知为何“咯噔”一下,拔腿就要往家里冲。
黑暗中冷不丁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我吓了一跳,挥拳要打过去,朱大娘家的小儿子刘泡泡叫了我一声:“米哥,是我。”
我吃惊地问他:“泡泡,你在这干啥?我家怎么了?”
刘泡泡说:“我妈让我找你,她让我告诉你别回家。她说村长说你下过墓,要找你的事!我妈让你赶快出去躲躲。”
刘田根咋知道的?我心里只觉得一股无名火起,扭头就要往家冲。
刘泡泡从后头紧紧抱着我:“不行,不行,我妈说让你出去躲躲,你真的不能回去。”
第十九章 春风吹不生
刘泡泡的个头只到我腰上,可是这熊孩子吃得壮实,身上有劲,他手脚并用地挂在我身上,我走也走不动,甩也甩不开。
我只好跟他说:“好好好,你先领着我去你家吧。”
我们家跟朱大娘家仅仅一墙之隔,不过我们两家门口的朝向不一样。泡泡的姐姐已经出嫁了,他爸刚过完年就出去打工了,所以此时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我领着泡泡悄悄进了他家,趴在他家墙头上往我家看。只见我家院子里挨挨挤挤都是人,村长领着几个村民代表大大咧咧坐在我家堂屋,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对着我爸妈大放厥词。
刘田根手里的烟抽尽了,他就把烟屁股丢在我家地板上踩灭,旁边立刻就有一个年轻人猫着腰从我家茶几上拿起一盒烟递到他手里。
那个年轻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多日不见的刘二胖!
刘田根从烟盒里拿了一根出来,刘二胖也叼了一根在嘴上,然后他又用手捂着打火机给刘田根点上火,模样殷勤至极,简直就是个狗腿子!
怪不得刘田根会知道我下过墓,原来竟然是刘二胖这个狗日的告的密!
我握紧了拳头锤在墙头上,泡泡竟然在底下拉我的裤脚:“米哥,米哥……”
我转头想让他别吵,可是一低头看发现,泡泡身后竟然站了一个人。那个人比我低一头,没有脚,她头发披散着,像是个女人,身上穿着的衣服看轮廓不像是现代的,好像是古代的襦裙。
泡泡对我说:“米哥,我冷。”
我赶快从墙头上下来把泡泡抱在怀里,警惕地看着对面的黑影。泡泡有点奇怪地问我:“米哥,你怎么了?”
我“嘘”的一声:“别说话。”我试探着跟对面的人说:“你是谁?你想干嘛?”
对面的人一动不动,她脑袋垂着,眼睛似乎盯在泡泡身上。我捂着泡泡的眼睛把他往怀里拽了拽,压低声音冷冷地说:“不管你是谁,现在走还来得及,不然我不客气了!”
对面的人影忽然笑了,声音男女参杂,十分渗人。这声音我太熟悉了!这不就是王铎身上那个不男不女的鬼吗?
她怎么会在这的?
我身上的冷汗把我的衣服都湿透了。我趴在泡泡耳朵上小声跟他说:“我要是大声叫,你就用力掐住我的脖子,我不让你停不许停,听到没有?”生死关头,我也顾不上别的了,厄途的法术能用就用。
泡泡点了点头。对面的女鬼慢慢飘近了,等到了我俩跟前,她忽然弯下腰在泡泡身上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我正想叫,她却忽然直起身走了。
我不敢在外头久留,赶忙拉着泡泡跑回屋里去了。
以后两天,我都躲在朱大娘家不敢出门。而我家,白天夜里都有人守着,我爸妈手机都被没收了,除了上厕所,其余时间都有村里人轮流看着。
第二天下午,朱大娘给我带回来一张小纸条。纸条是写在卫生纸上的,我想很有可能是我妈趁着上厕所的时候写的,写完了又让朱大娘带给我。
纸条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去打工。
三个字看得我泪流满面。我爸妈现在的处境我一清二楚,可即使这么艰难,他俩还是费尽心思为我打算。
朱大娘看我哭,自己也开始用袖子抹眼泪:“好了孩子,哭啥,都好好的。”
泡泡看到我俩哭了,就趴在他妈怀里问:“你跟米哥哭啥?”
朱大娘把眼泪擦干,使劲吸了吸鼻子,然后双手抓着泡泡的双臂,十分认真地对他说:“你米哥在咱们家的事谁都不能告诉,听见没有?要是敢说出去,我拔了你的牙!”
泡泡赶忙捂住自己的嘴:“我谁都不说。”
朱大娘让泡泡回屋去玩游戏,自己从腰里掏出一个叠的整整齐齐的花手绢递给我:“小米,这里面是一千块钱。你先拿着用,听你妈的话,出去打工。我也想好了,你去找泡泡他爸,回头我给他打个电话,出门在外,有人照顾你,你爸妈也放心。”
我摇摇头:“大娘,我哪都不去。我要是走了,他们该找我爸妈的麻烦了!”
朱大娘把手绢往我怀里塞:“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她见我还是不肯接,就在我肩头打了一巴掌,故意拉着脸凶我:“拿着!”
我还是不接:“大娘,我……”
“嘘——”朱大娘忽然打断我,她用手指指我家的方向,示意我听。
我家里果然又闹起来了!吵吵闹闹的,好像人还不少。他妈的,我也忍够了!这帮狗杂碎欺负人还没完没了?
我“蹭”一下子站起来,朱大娘看我铁青着脸,赶忙把我按住:“你先呆在这,我去看看啥情况!”
朱大娘出去以后,我家院子里一直吵吵闹闹的,偶尔隔墙飞过来几个字,我也听得不是很清楚。
直到晚饭时分,朱大娘终于回来了。这一回,他铁青着一张脸,似是受了什么巨大的惊吓。她看着我说:“小米,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在墓地下都干啥了?”
我见她表情如此凝重,心知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可是墓地下的情况,我又该从何说起呢?告诉她我在底下遇到了僵尸?鬼怪?
朱大娘会不会把我当成神经病呢?
我咬咬牙,跟她说:“大娘,当天我是被刘二胖和王铎算计了,我是被他俩推下去的!而且,说是将军墓,其实不就是一个坟包吗?我能在底下干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快跟我说吧!”
朱大娘表情凝重:“小米啊,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事情恐怕越来越严重了。最开始的时候大家也都没有注意,今天木大师让村里的人把将军坟填好,填坟的人发现将军坟上所有的草根都黑了、烂了!”
我惊疑未定:“所有的草?”
朱大娘很肯定地点点头:“他们发现草根黑了之后,又在坟上拔了很多草,结果全都是黑的!这些草应该都已经死了!”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些草,只怕再没有复生的机会了吧。
第二十章 祭灵
我的心里乱糟糟的,一晚上都没有睡好。第二天一早,村里的人又去我家闹。我蹲在墙根底下,勉勉强强把事情听了个大概。
将军墓旁边挨着村里的土地,现在正是隆冬,家家户户地里都种了小麦。这些麦子前些日子还是好好的,今天早上开始,以将军墓为圆心,大约五米宽的范围内,小麦都枯死了,拔起来一看,根也是黑黢黢的。
现在生活条件好了,粮食减产个一两亩对家庭生活水平自然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可怕就怕这个枯死的圈子不断扩大,到时候岂不是赤地千里?
村里的人在我家里嚷嚷着让我爸妈把我交出来。我爸闷着没有吭声,我妈哭着跟他们求情:“你们都是小米的叔叔、大爷,你们看着小米从小长大,他有时候是调皮了点,可他没有坏心思的啊!将军坟里啥情况我们不知道,可大家不能把啥事都往小米头上栽呀!”
刘二胖冷笑着说:“那天晚上我亲眼看见他鬼鬼祟祟下墓的,这才隔了多久,将军墓附近的草,麦苗都死了,不是他在墓里坏了风水还有谁?”
我妈一生气,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二胖子,总不能你说啥就是啥吧?且不说小米有没有进过将军墓,墓底下发生了啥事咱们谁也不知道,咋就能说是小米坏了风水?亏你跟小米一块长大,怎么一个劲把屎盆子往我们小米头上扣?”
刘二胖气哼哼地说:“当天晚上王铎也看见了。而且我俩还听到刘米从墓里拿出了宝贝!保不齐就是他手上不干不净擅自动了墓里的东西,将军老爷在天有灵要惩罚咱们村!”
他这么一说,村民一下子都沸腾了。刘田根急着说:“二胖,你说啥?刘米还从墓里拿了宝贝?是啥宝贝?”
刘二胖就说:“这我就不知道了。这事王铎也知道!哦——”他拉了个长腔,用一种阴阳怪气的口吻质问我妈:“怪不得王铎年前会中邪,还非吵着让刘米救他,别不是刘米自导自演一出戏,想要杀人灭口吧?”
我妈的火气一下子就窜起来了:“你说谁杀人灭口?我们家小米清清白白一个人,比你不知道好多少倍!”
我听到刘二胖声音慌里慌张的:“刘米就是个小偷,你窜上天也没用!你离我这么近干嘛?你还想打我?”
我听见我妈“哎呦”叫了一声,心里一急,也顾不上其他,一下子爬在墙头上,漏出个眼睛往我家看。
只见我爸扶着我妈站起来,一个耳刮子扇在刘二胖脸上。刘二胖的爹妈一窜三尺高,但是他俩一个瘦得跟狗似的,一个虚胖,三两下就被我爸甩一边去了,根本使不上劲。
我爸指着刘二胖说:“小米他妈咋说也是你姨,你敢推她?”
其他人看了看满面怒容的我爸,又看看刘二胖家三口,也都没有说话。村长刘田根就走过来说:“好了!别闹了。现在要紧的是赶快把墓里的宝贝找出来送回去,平息大将军的怒火,不然,真等着庄稼全部死完吗?”
我妈依旧坚持:“小米手脚干净,绝不会做那事。”
刘田根眼镜一瞪:“干不干净是你说了算?这总要大家证明了才算!”
刘田根的两个狗腿子刘自、刘堂就马上振臂高呼:“村长说的对。咱们去搜刘米的房间!”说完就要领着人往里进。
我妈蹭一下拦在他们面前:“不准去!”刘田根那俩狗腿子摩拳擦掌的:“你说不准就不准?你是村长吗?”我爸赶快冲到前面把我妈护住,跟狗腿子对峙。
刘田根就上来跟我妈说:“你们两口也冷静冷静。现在小米的事搞得天怒人怨,不让他们搜,村里人能答应?更何况,搜了也是对小米好,搜不出来,小米不就没嫌疑了吗?”
我妈抬头看了看我爸,我爸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妈也就不再强硬了。刘田根见状,给他两个狗腿子一使眼色,他俩就领着几个人气势汹汹地闯进我的房间。
我趴在墙头上,看着他们把我屋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扔出来,气的几乎把牙咬碎。我床头放了一个猪头毛绒娃娃,那是小时候第一次逛公园的时候我爸给我买的,我很喜欢,就一直留着,现在也被刘自拿剪刀拆开了,它肚子里的棉絮纷纷扬扬撒了一地。
“快下来,快下来!”朱大娘在墙根底下压着嗓子叫我。
我心里又气又急,却也只能跳下来。朱大娘赶快拉着我往屋里跑:“大白天趴墙头上,你是生怕别人看不见你?你看看你爸妈为你遭的罪。我跟你们家住了几十年邻居,他俩啥时候这样被人戳过脊梁骨?你要是再被人发现了,他俩岂不是白受罪?”
我垂着头不吭声,朱大娘也知道我委屈,又放缓了声音说:“你要是真为他俩好,你就出去打工,混出个人样来,让那些敢上门欺负你的人看看!村子里的事你放心,大家都乡里乡亲的,谁也不会把事情做绝,过了这两年的风头就好了!”
我依旧没说话,眼泪大滴大滴往下落。朱大娘扯了一张纸给我擦泪,自己的泪也往底下掉:“男子汉大丈夫,有啥好哭的?这个社会拜高踩低是常事,你要是出人头地了,借他们几个胆,他们也不敢上门欺负你!听大娘的话,出去吧,今晚就走!”
我心里松动了,终于点点头。
到了晚上,我本来打算半夜偷偷溜走的,可是天刚擦黑刘田根又来了。这一回,除了白天那一大群人,王老歪和王铎也来了。
王老歪怀里抱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走在前面,王铎抱着赵素芬的遗像跟在后面,一句话也。王铎沉这脸,一句话也没说,刘二胖一直跟在他旁边,嘀嘀咕咕地跟他说话。
到了我家,刘二胖把我家的小饭桌拉到院子里,王老歪把他怀里的东西摆了一桌子,王铎把赵素芬的遗像摆在桌子正当间。
他们竟然在我家院子里给赵素芬摆了个祭台!
第二十一章 被缚
王老歪站在我家院子里喊:“把刘米那个兔崽子交出来!”
喊了两声,我爸妈就从屋里出来了。我把看见王老歪摆的阵势就皱着眉问:“你们想干嘛?”
王老歪骂骂咧咧地喊:“我说刘米怎么那么好心,主动去帮王铎看病,原来就是他做的孽!要不是因为那个兔崽子,王铎他妈能死吗?”他扭头一看王铎,吆喝着说:“跪下,哭!你妈都让人害死了,你这个时候不哭啥时候哭?”
王铎跪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对着赵素芬的遗像开始哭。王老歪继续说:“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否则我就去公安局告他!刘米他就是个杀人犯,我要让全国的警察通缉他!要让他吃牢饭,挨枪子儿!”
我妈恨恨地说:“你说这话到底有没有良心。当初是谁巴巴的来求小米。现在你又反咬一口说他害你们,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吗?”
王老歪撸着袖子说:“接连请了几个大仙都拿王铎没办法,凭什么刘米一出手就治好了王铎?他刘米有啥本事?还不是因为他害人在先?他自己下的毒自己肯定有解药吧!”
王老歪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我妈气得胸口不住翻腾,脸憋得青紫。
王老歪却依旧不依不饶,他指着我爸妈的鼻子放狠话:“要是不把王铎拉出来陪命,我就把你们家烧了!”
我妈指着他:“你……你……”我妈这几天受了太大的刺激,气一时没有喘上来,身子一歪就倒在我爸怀里。
王老歪“哼哼”冷笑着说:“装死?装死有啥用?不把刘米交出来,就让你给素芬垫背。”
我再也忍不住了,翻墙就跳到我家院子里。众人没想到我霎时间就出现在眼前,一个个都慌了。就连王老歪也忍不住去看刘田根。
我跑过去抱住我妈叫了两声,我妈才慢慢喘上气。她睁开眼看见我,泪水“噗嗒噗嗒”往下掉:“傻孩子,你回来干什么呀!”
我没说话,把我妈交给我爸照顾,一步一步向王老歪走过去。王老歪见识过厄途的本事,吓得缩着脖子往后缩。
刘田根就站出来说:“咋着,你还想动手哩?”
我“呸”地吐了一口,扭头看着王铎和刘二胖说:“那晚上是不是你俩把我打伤了推下墓的?”
刘二胖红着脸跟我嚷嚷:“你别避重就轻,你怀了坟里的风水,给村里带来了恶鬼,害了王铎,害了王铎他妈,你还想脱罪?你就是杀人犯!”
我直着眼睛看着他:“就算我是杀人犯,你俩也是元凶!且不说我有没有坏过坟里的风水,那个盗洞是不是你发现的?是不是你跟王铎把我推下去的?”我一把抓住他的领口,眼睛一片血红:“要不是你们俩,我能进的了将军墓?”
刘二胖被我抓住,他就开始大声嚷嚷:“来人啊,刘米要杀人了!刘米,你杀了王铎他妈还不够,还要杀了我是不是?”
门外那些不明真相的人就开始往我家挤,村里的人都在劝我:“刘米,你别冲动,就算王铎他妈是你害的,你也不是故意的,我们跟你一起去自首,我们会帮你说好话,你别再做傻事,走上不归路!”
我妈甩开我爸的手,扑倒在地哑着嗓子大喊:“小米他没杀人!没害人!”
可是我妈纵使喊破了喉咙,她的话依旧苍白无力。院子里的人都在交头接耳,对着我指指点点。我妈像疯了一样扑到每个人面前,抓住他的手就叫:“你们相信小米,他不会害人的!他是个好孩子呀!”
我爸淡漠地看着身周那群冷漠的人,死死拉住我妈,把她拉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小米是好孩子,没事的,没事!”朱大娘也抹着泪去劝我妈。
刘田根拉住我的手,端出村长的架势呵斥我:“快放手!放了二胖!”
王老歪赶快过去把王铎护住了,又对村长说:“对于这样屡教不改的,就直接送公安局吃枪子!”
我扭过头冷冷瞪着他,手上慢慢把刘二胖放开。
王老歪梗着脖子说:“你瞪着我干嘛?你杀了王铎他妈,也想把我杀了是不是?来来来,你杀了我吧,你把我一家都杀了,你就不用赔钱了!”他一边说一边把头伸过来让我打。
我冷冷一笑,嘴角带着些玩味:“我杀你干什么?我要报仇自然也是找王铎啊!我既然有本事救他,当然也有本事让他变回去,你信不信?”
王老歪把王铎挡在身后,扭头跟乡亲们说:“大家听到了吧,大家看到了吧?刘米他要施魔法啦!他要害人啦!大家快把他抓起来,一定要用火烧死!不然他一定会招来恶鬼把咱们村霍霍干净的!”
大家都知道王铎当初的遭遇,听王老歪这么一说就害怕起来,看着我的眼神慢慢带了些恐惧和憎恨。
刘自和刘堂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截麻绳,趁我不备就套在我脖子上,往后一拉,我就仰躺着倒在地上。他们掌握着麻绳的松紧,既让我难受,又不至于太紧让我昏迷。
我倒在自家庭院里,脖子麻绳紧紧勒住,两只手想解套,两条腿踢腾着,旁边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我妈发着狂要冲进来,早有村民把她围住。我爸不知何时掂了一把铁锹冲上来,也被村里人按住了。
就这样,整个村的人看着我们一家三口在自家院子里哀嚎。看着我憋红了脸拼命呼吸,看着我妈散乱着头发拼命尖叫、看着我爸隐忍着泪珠被压在一旁。
就在我快要断气的时候,刘田根一摆手:“别弄死了,先给绑到村委会去。”
刘自、刘堂这才松了手里的麻绳。我跪在地上涨红了脸拼命咳嗽,刘自上来一巴掌甩在我脸上骂道:“他妈的,装什么装?”
朱大娘一把将他推开,把我扶起来,然后跟刘田根说:“村长,小米还是个孩子,就算他做错了事,也给他个改错的机会。更何况现在到底是咋回事,谁也说不准,是不是?”
刘田根一摆手:“你不用管了,村里自有定夺,总要他心服口服!”
第二十二章 好算盘
我被关在村委会的屋子里,人一散,屋里顿时黑咕隆咚一片。
我身上被麻绳绑得结结实实的,勉强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靠墙而站。我不知道我爸妈怎样了,我只是不停的在想:事情怎么会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呢?
忽然,我脑子里听到一个声音,他说:“刘米,你想自救吗?”
我猛地打了个机灵,仓皇回顾,叫了两声:“谁?是谁?”
脑子里那个声音说:“这么快就把我忘了?看来你的境况还不够糟糕啊!”
我知道了,是厄途。我问他:“你想干什么?”
厄途笑笑说:“我当然是想救你啊。你别忘了,咱们两个现在是一体的,你若死了,我便也活不了了。”
厄途的本事是连刘弊三都要称赞一声了不得的,他要是肯救我,我哪还用吃这种苦?我问他:“你有什么办法?”
厄途说:“我现在只是一缕残魂,若想救咱俩,自然还要借你肉身一用。不过现在是危急时刻,我若还像上次那样只有到了濒死才出现,你恐怕就凉透了。”
我有些警惕:“你到底想怎么办?”
厄途说:“我必须能掌握一些主动权。这样吧,我教你一个阵法,只要你按照我吩咐的做,你就能在你需要的时候随时调用我的法力。我现在虽然三魂不稳、七魄难聚,但是助你逃出生天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问:“会不会有啥副作用?”
厄途倒是很坦诚:“只是让咱俩以后共用一个肉体而已,别的也没什么。”
这还叫没什么?那他这个阵法岂不是一个丧权辱国的条约?我签了以后就等于要割地赔款?
厄途笑笑:“我知道你没那么快想通,你自己考虑考虑吧。”说完,他就不说话了。
到了后半夜,我忽然听到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我只好把耳朵支棱起来。
没过多久,我爸就推开门进来了。他冲过来帮我把绳子解开,我问他:“爸,你怎么来了?他们要放了我吗?”
我爸脸色不好,他摇摇头:“我是偷偷过来的。你快跑吧。”
跑?跑去哪?我有些懵了。我爸说:“你去外地打工,先不要回来了。等以后这事情平定了之后,你再回来吧。”
“那你跟我妈呢?你们怎么办?”
我爸青着脸说:“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放心吧。”
我爸推着我出了村委会,我忽然想起一件事:“爸,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爸走在我前面,闻言也没有回头:“我是偷偷跑过来的。”
我问:“家里没有人看着吗?还有村委会,人都跑哪去了?”
我爸只顾着往前走,他说:“他们都去将军墓那里举行仪式了。木不孬说要想要逆转风水、平息将军的怒火,首先要祭祀,村里要把将军墓挖开,用三牲祭礼祭祀地宫,然后用鸡血盖顶,吸收将军墓散出来的阴气,这样,附近的庄稼就不会死了。”
我总觉得我爸说话怪怪的,一些不该从一个地道、本分的老农民嘴里蹦出来的词却被他说得顺顺溜溜的。
可我也没有多想,反而是听到他说村里人要打开地宫时吓了一跳:墓里可还有一个僵尸的啊!他们要是把僵尸放出来,整个村子怕是都要完蛋了!
我暗叫一声糟糕就往将军墓跑,一边跑一边让我爸回家带着我妈出去躲躲。我话还没有说完,脚下忽然打了个踉跄,险些让我摔了个狗啃泥!
我转身一看,竟然是刘自、刘堂。他俩躺在荒草堆里,两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灰扑扑的一点活人样都没有。我吓了一跳,伸手去探他们的鼻息。
他们呼吸倒是还在,可这样子实在吓人,就像是被人抽走了三魂七魄一样。我被关在村委会的时候还听到这俩人在外面叽叽喳喳的聊天,怎么一转眼……
不好!
我抬头一看,四周哪里还有我爸的影子!我仔细回想刚刚那个人的言行举止,终于察觉除了样貌声音,他跟我爸一举一动都不一样!
刚刚那个人是谁?他怎么会跟我爸长得一模一样?
想到这我心里又嘀咕:他真的跟我爸长得一模一样吗?天黑的跟锅底一样,他又尽可能背着我,我连他鼻子眼睛都没有看清过。他只不过是穿着我爸的衣服罢了!
可我爸的声音我总不会听错!
那人到底是谁?
不过此时我没有时间计较这些了,我要是不快点去阻止木不孬,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我并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白莲花,村里的人怎样凌辱我们一家三口我都历历在目。我只是觉得,纵使我心里有恨,谁捅我刀子我就捅谁刀子,大家谁也不怂。
可各家各户的小孩子是最无辜的,要是因为他们家长之过牵连了他们,那我跟禽兽有啥区别?
我火急火燎地跑到将军墓的时候,村里的人正围在那。有的人在挖坑,有的人烧香、烧黄纸,刘田根、木不孬站在最高处指挥。
过了一会儿,刘二胖跑过去跟刘田根说:“叔,墓道挖开了。墓虽然塌了,但是有半块烂碑把墓道盖上了,上头只有一层土掩着。”
刘田根与木不孬对视一眼说:“去把刘米他爸叫过来吧!”
不一会,一堆人就簇拥着我爸走上前。刘田根从高处蹦下去,站到我爸面前跟他说:“祸是刘米闯的,俗话说子债父还,天经地义,所以将军的怒火还需要你帮你儿子把他平息了。来——”
他一招手,王老歪、王铎和刘二胖就各端过来一个红漆盘子,上头分别摆着猪头、牛头、羊头。刘田根对我爸说:“只要你把这祭品送进去,把将军的怒火填了,刘米的帐也就一笔勾销了。”
我爸一声不吭地从王老歪手里接过猪头,正要往墓道里下,有一个村民忽然喊道:“墓道里有声音——”
刘田根眉头一皱,看了一眼木不孬,木不孬赶快接口说:“那是将军老爷在发怒,把祭品送进去就没事了!”
我总算是看明白了!木不孬和刘田根怕是早就知道墓道里有动静吧?他们不敢下去,所以让我爸进去蹚雷?
第二十三章 刀下留人
刘田根被村里的人簇拥着跑到我跟前:“你是咋逃出来的?刘自和刘堂呢?”刘二胖不是说我从墓地下拿出宝贝来了吗?
会不会是有人知道了后见财起意,想去将军墓捡漏?刘田根像是没听见一样,一脚踹在刘二胖屁股上:“他妈的完蛋玩意,等着我动手呢?”我冷笑着说:“你别小人之心了,自己想的啥可千万捂严实了,别一张嘴就露出来。”我不再反抗,刘二胖像是绑粽子一样把我绑得结结实实的。
我有些担心:我被绑成这样,纵使让厄途控制了我的身体,他能挣得开吗?
刘田根不理他,自顾自扭头吩咐人把我捆上。我睥睨着他们冷冷一笑,抬手指着摩拳擦掌上来的两人说:“你们谁敢!”我冷笑着说:“你说呢?”刘田根指着我的手都在抖:“你……你……你这个混账!”我急道:“爸,你不能进去,里面有僵尸!”刘二胖不是说我从墓地下拿出宝贝来了吗?
会不会是有人知道了后见财起意,想去将军墓捡漏?现在真真切切地看到我爸端着装有猪头的红漆盘子往将军墓里下,我更加肯定刚刚在村委会见到那个是假的!
我爸疯狂地摆手:“不行,不行。”我不再反抗,刘二胖像是绑粽子一样把我绑得结结实实的。
我有些担心:我被绑成这样,纵使让厄途控制了我的身体,他能挣得开吗?
刘田根被村里的人簇拥着跑到我跟前:“你是咋逃出来的?刘自和刘堂呢?”厄途似乎已经隐隐察觉到我的心思,我脑海中最深处有一根神经兴奋地跳动着。
刘田根不理他,自顾自扭头吩咐人把我捆上。我睥睨着他们冷冷一笑,抬手指着摩拳擦掌上来的两人说:“你们谁敢!”墓地上一下子都安静了!
另一个人就说:“是哩。就是把他在墓里关两天。保管不让他少一块肉,这可是个十全十美的办法!”刘二胖不是说我从墓地下拿出宝贝来了吗?
会不会是有人知道了后见财起意,想去将军墓捡漏?我咬着牙不说话。
刘田根又继续说:“你坏了风水还不算,还在这里妖言惑众。哪里有啥僵尸?你搞这一套封建迷信蛊惑群众,用心何其恶毒!”村民都很沉默,少数人兴奋,多数人看我的眼神带着怜悯,有些人已经转过头低低啜泣。
到了这个节骨眼,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大喊一声:“爸,别进去!”村里有人打着手电,手电筒的光照在我爸脸上,他眼角的皱纹一根一根堆砌着,明明是在笑,眼角却是湿的。
刘田根像是没听见一样,一脚踹在刘二胖屁股上:“他妈的完蛋玩意,等着我动手呢?”我咬着牙不说话。
刘田根又继续说:“你坏了风水还不算,还在这里妖言惑众。哪里有啥僵尸?你搞这一套封建迷信蛊惑群众,用心何其恶毒!”我冷笑着说:“你说呢?”刘田根指着我的手都在抖:“你……你……你这个混账!”我爸手里捧着猪头,模样有些滑稽,他担心地说:“小米,你快回去,等我把三牲祭礼送进去,啥事都好了。”我冷笑着说:“你别小人之心了,自己想的啥可千万捂严实了,别一张嘴就露出来。”带血的猪头压在他身上,他想爬起来,却又不敢让祭祀的猪头沾地,动作显得笨拙且可笑。
另一个人就说:“是哩。就是把他在墓里关两天。保管不让他少一块肉,这可是个十全十美的办法!”村里有人打着手电,手电筒的光照在我爸脸上,他眼角的皱纹一根一根堆砌着,明明是在笑,眼角却是湿的。
我急道:“爸,你不能进去,里面有僵尸!”将军墓这两天虽然一直有人守着,但是堂堂村长想找机会下去一趟还不容易?
有人期期艾艾地开口:“村长,墓里好像有……小米说的会不会是真的?”我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了。
厄途说的事我答应了。纵使要跟他共用一个身体,我也答应了!村民自动给我让开了道,这条路笔直的通向墓道。
我知道,这条路走到头,我这一辈子也算是该彻底拐个弯了。刘田根转身去后面找木不孬商议,我爸紧跟几步一叠声地叫着
“村长”、
“村长”。可村长并没有搭理他。他想挤过去跟刘田根好好说说,有人推了他一把,他端着猪头站不稳,身子一歪倒下去了。
第二十四章 墙头草,两边倒
这声音就像古代法场上的“刀下留人”一样,不过我不明白,“刀下留人”为什么非要等到刀口快要落到脖子上的时候才喊呢?
来人是刘弊三。
刘弊三的脚还没有完全恢复,走路还是一崴一崴的,看着有点滑稽。他跑过来,眼睛一瞪,对刘田根说:“你们想要干什么?”
刘田根不认识他,王老歪却认识。他赶忙跑过来嘻嘻哈哈地跟刘田根解释一番。刘弊三看着他们“哼哼”冷笑起来:“你们以为,刘米去墓里住两天,你们村里的风水就能变好?”
刘田根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弊三眼睛在人群里环视一圈,最后把目光定格在我身上。他大喇喇地走上前把我身上的绳子解开,旁边的人刚想说话,他一个眼神瞪过去,那人就不敢开口了。刘弊三慢慢踱着步,走到木不孬面前的时候掀着眼皮打量他一眼说:“是你出的这个馊主意?”
木不孬炸毛道:“你说啥?你再说一遍?”
刘弊三不理他,转头盯着刘田根的脸看了一会,说:“从你面向来看,你家的祖坟是找人算过的吧?”
刘田根脸上有些震惊。刘弊三接着说:“你以为祖坟上摆个什么青龙背上马托人就够你们家牛逼几辈子了?”
刘田根显然被镇住了,他脸都青了:“这位大师是……是刘米什么人?”
刘弊三说:“我是刘米的师父。”
刘田根问:“大师对今天这件事……有啥高见?”刘弊三说:“这个墓是百川汇海的风水格局。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将军墓与村子周边的坟地都是连着的。坟地里的阴气被法阵控制汇入将军墓,滋养着墓里的古尸。这墓里有一头僵尸,小米告诉你们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说话。刘弊三就接着说:“至于将军墓附近的变故,是因为墓里的将军已经起尸,不能再吸收附近坟地汇入的阴气,这些阴气无处宣泄,就渗透到附近的土壤里,所以植物的根才会变黑。”
刘二胖梗着脖子说:“就算是这样,也是因为刘米进墓,将军才会起尸。归根结底还是他的错。”
刘弊三轻蔑地看他一眼,冷笑着说:“你是个什么东西?”
刘二胖想解释,刘弊三却看也不看他,扭头对刘田根说:“如果真要算起来,也是我的错。古墓里的盗洞你们看见了吗?那是日本九菊一派的一个法师所打,他偷入我国,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潜伏在古墓中修行。我追入古墓与他斗法,情急之中,他用控尸术让将军起尸,若不是小米误入古墓阴差阳错地救了我,我恐怕就要死在墓底下了。那个日本鬼子的阴谋恐怕也要达成。”
村民们一片哗然。刘田根摆出一副民族大义的模样问:“那个日本鬼子他……”
刘弊三说:“他跑了。不过不必担心,小米会跟我一起追踪,就算他跑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把他抓住。”
村民们一听涉及日本鬼子,个个群情激愤,纷纷表示要把这个日本鬼子抓住正法,决不能让日本鬼子再欺上门。
刘二胖见到风向大变,也急了,他推一把王铎,有点不满地说:“说来说去,你就是想替刘米脱罪。不管咋说,王铎他妈是间接被刘米害死的,你这么把他带走,你问问王铎和老歪叔答应不答应。”
木不孬见刘弊三一来,就连村长也被他哄得一愣一愣的,自己的存在感薄弱到几乎没有,也想找回场子:“而且,你说啥阴气无处宣泄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们咋能相信你的鬼话?要是耽误了吉时,惹得将军发了大火,村里的风水再也描补不回来,到时候谁承担这个责任,是你,还是刘米?”
刘弊三不慌不忙地说:“事情咱们一件一件的解决。”他走到王铎面前,盯着他问:“你说你妈是刘米害死的?”
王老歪赶忙跑过来挡在王铎面前,紧张地说话都结巴:“我……我们没这样说。”
村民中就有人喊:“王老歪,你早先不是还说要刘米给素芬偿命吗?现在咋又改口了?”
王老歪梗着脖子说:“我啥时候这样说了,你……你血口喷人。”
那人气得无语,村里的人看着王老歪的眼神都变了,一个一个就跟受了蒙蔽一样,对着王老歪父子指指点点。
刘弊三一把把王老歪推开:“看来赵素芬的事情还成了悬案了。这样吧,为了给你们王家一个公道,也还小米的清白,我把赵素芬的魂拘来,咱们当面问问她?看看他是死在谁的嘴里,是小米,还是……”他看看王铎,只笑不说话。
王铎吓得脸色惨白惨白的。王老歪也结结巴巴地求情:“刘师傅,别,别,让素芬安息吧。”
我冷笑着说:“师父,这一手拘魂术你教教我,改天我再被冤枉了,也不至于被人填墓眼。”
刘弊三回头看了我一眼,笑笑说:“这好说。咱们师徒有啥不好说的。”
王老歪巴巴地跑到我跟前,涎皮赖脸地笑着说:“小米啊,可别打扰你婶子了,让她安安心心地走吧。你可千万别,就算叔求你了……”
我一挑眉:“怎么,我帮你媳妇伸冤你都不愿意?亏你还是她男人,亏我婶还跟你生儿育女,你就是这样对她?让她死的不明不白的?师父,你教我吧,我现在就要学。”
王老歪哭丧着一张脸:“小米,咱有话好好说。叔真的求你了,叔不是人,叔不该冤枉你。”他吓得狠了,一边哭一边抽自己嘴巴子:“你婶的死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狼心狗肺,我不是东西。可我也是受了人的蛊惑,是刘二胖……”
他一指刘二胖,咬牙切齿的就冲了上去,朝他脸上就是一巴掌,这一巴掌甩的比他刚刚打自己那些巴掌加起来都要响:“都是你这个混球上蹿下跳,撺掇着我污蔑小米,破坏我们爷俩的感情,我打死你个王八羔子。”
刘二胖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嘴角立刻流血,他叫嚣着跟王老歪厮打在一起,两人像是疯狗一样互殴,看得村民们啧啧称奇。
这王老歪也是,为啥对赵素芬的死这么讳莫如深?莫非真有什么隐情?
第二十五章 第一棵
刘弊三也不理王老歪他俩,转头对木不孬说:“至于我说的阴气无法宣泄,也有证据。”他往将军坟上走了一段,伸手从坟地正中间那颗老槐树上折下一段树枝。
他说:“各位乡亲,大家可以看看这树枝。现在是冬天,树枝外面是枯的,中间却还绿着呢,这说明啥?说明这颗大槐树还活得好好的。”
“我刚才说过了,这个风水局是百川入海。这棵槐树就是阴气汇入将军坟的通道。所以土壤里的阴气再重,它也不会死的。”
事实胜于雄辩。在铁一般的证据面前,人民群众心中那杆秤自然也有所偏向。
刘弊三就趁着打铁,接着说:“要是大家还是不信,咱们明天可以去村子附近的几个坟圈子看看。村长,咱村附近有几个栽着槐树的坟圈子?”
刘田根想了想说:“三个。”
刘弊三说:“咱们明天一个一个看。到时候,我自然有办法证明我说的话。”
村民们对刘弊三的话已经慢慢信服。在村长的安排下,大家纷纷散开。我赶快跑过去把我爸扶起来,他身上又是血又是泥十分狼狈,但他还是很高兴。
他一边招呼刘弊三往家里走,一边跟我说:“以后你要好好孝顺你师父,听见没有?”
我们走了没多远,刘田根就跑过来,他先给刘弊三和我爸递了一支烟,刘弊三接了,我爸犹豫了一下,也接了过去。
刘田根就恭维着说:“大师,村里的事还赖你多操心。我这村长的官虽然不大,但是也管着几百口子人。我要对他们负责,村里的风水可千万不敢马虎。”
刘弊三自然满口答应。刘田根支吾了一会,又说:“等这档子事忙完了,我请大师去市里最好的管子搓一顿,到时候也向大师讨教讨教这风水秘术!”
我知道他是为了自家祖坟的风水,心里忍不住冷笑,刘弊三却不在乎地摆摆手:“好说好说。”
刘田根走了,刘弊三看着黑暗中的某处怔愣了一会儿,我爸拍拍他的胳膊:“刘师傅,走啊,去家里走。”
刘弊三笑笑:“老哥,嫂子这会只怕正忧心呢,你先回去跟她报个平安,我跟小米我们爷俩有点话说。”
我爸毫不犹豫的就点了头,等他走远了,刘弊三才指着不远处说:“小米,你看那。”
我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只见黑咕隆咚一片啥也看不见。刘弊三笑笑:“你看我,忘了。”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眼药瓶让我滴两滴,我“噗嗒噗嗒”往眼里倒了三四滴,他心疼地打我一巴掌骂道:“小兔崽子,知不知道这东西多珍贵?两滴就够了,你个败家玩意。”
我觉得眼里冰冰凉凉的,其他感觉倒是没有。刘弊三拍拍我,指着不远处说:“现在看到啥了?”
我挤着眼睛一看,只见柴火垛旁边有个人影,披头散发、雪白襦裙,不正是那个女鬼吗?
我有点害怕:“怎么又是她?”
刘弊三问:“这几天你见过她?”我点点头,把在泡泡家见她的事说了一遍。刘弊三想了想,凌空画符、催动真诀,从口袋里抓了一把白色粉末撒过去。白色粉末见风就着,“轰”一声响,吐出巨大的火舌。
女鬼后退一丈有余,阴恻恻地一笑,闪身不见了。
我想追上去,刘弊三拉住我说:“有好几次,我都感觉她在你家附,但是她好像没有恶意,今天先让她走吧。”
我皱着眉问:“他跟着我干嘛?”
刘弊三笑着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我俩回到我家的时候,我爸正在厨房炒菜,朱大娘陪着我妈坐在沙发上,我妈脸上虽然还有泪痕,但是情绪已经好多了。可她一见到我,眼泪就又止不住了。
刘弊三劝她:“老嫂子,俗话说千锤万凿出深山。小米他是个后福无量的娃,现在吃点苦头对他有好处。”
我妈自然是满口答应。过了一会,我爸端着好酒好菜上桌,酒饱饭足之后,刘弊三说:“小米,今天我就跟你挤挤吧?”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你不是不在别人家过夜吗?”
我妈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我背上,瞪着眼骂我:“你咋说话的?”
刘弊三摆摆筷子笑说:“没事,没事。小米,你现在都是我徒弟了,也就不算是别人了。”
这就成师徒了?“咱不用举行个仪式啥的吗?”
刘弊三说:“那些都是花架子,只要你心诚,仪式不仪式的无所谓。”
我爸妈都很高兴,我爸一个劲地让我给他敬酒,我感念他三番四次救我脱离苦海,二话不说,跪地上给他磕了三个头,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师父。”
酒桌上的气氛更加热烈,一顿饭一直吃到十二点半,我才扶着我师父回房休息。
一夜无话,第二日,村长就领着一群人来我家等着。师父没有起床,他们也不敢大声吵闹,一个个都抱着膀子蹲在房檐下等着。
我妈烧了热茶,我爸去买了烟和一次性水杯。我爸给他们让烟,我妈给他们倒茶。他们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推辞着“不渴”、“不渴”。
我妈到底把茶水塞到他们手里:“大冷的天,不渴也暖暖手。”他们脸上这才笑逐颜开,低声跟我爸妈说着感谢的话。
师父起床吃了饭,就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最近的那个坟圈子。
这块地也算是老刘家的祖坟,村里许多人家的老人都葬在这里,坟圈子入口的地方有一颗粗壮的老槐树。
刘弊三绕着槐树走了三圈,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把画满符咒的刀,他念着诀一刀捅在槐树上,伤口上竟然“噗”地喷出一股鲜血,村里的人见状,脸色都变了。
师父冷笑着说:“这孽障年深日久怕是要成精了。小米,去掂两桶油,烧了。”
我答应一声要去买油,刘田根有些担心地说:“这能行吗?”
我很快就把火点着了,参天古槐被大火吞噬的瞬间,风像是鬼哭一般凄厉,听得在场的人都瑟瑟发抖。
第二十六章 白棺材
槐树根像是臂膀一样把白棺材紧紧抱住,大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槐树根连同白棺材一块挖了出来。
只见坑底露出一块板子,有人用铁锹刮了刮,发出刨子刨木头的声音,铁锹砸在木板上,
“空空”作响。这回点火却没那么顺利。师父费了好大的力气拔出了树根,又吩咐我去找一块红布。
我很快找来了红布,他把棺材上的窟窿一盖,刚刚还打着滚叫肚子疼的人立刻就不叫了。
师父吩咐几个村民看好火势,以免酿成火灾,自己则盘膝而坐开始念经。
他嘴唇阖动的幅度并不大,但是声音却似乎能响彻天地,就连
“呜呜呜”的风声也被压了下去。每个人都好奇棺材里到底装了什么。我也很好奇。
但是师父把话说得这么严重,谁也不敢轻易违抗。槐树根像是臂膀一样把白棺材紧紧抱住,大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槐树根连同白棺材一块挖了出来。
师父好像并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点了一颗烟,指着底下的棺材说:“没事,挖吧。在从前,白棺材用来装没出阁的闺女。”师父指着树干一声令下:“把树砍了,把树根也刨出来。”我师父跳下去看了看,点头说:“这是一口棺材,肯定是这里没错。把棺材挖出来。”我师父从旁边掂起一把斧头,纵身一跃跳到棺材上,然后把戳到棺材里的那条树根一斧头砍断。
他把斧头一扔,用尽全身力气想把棺材里的树根拉上来。点火用的打火机是老式的拨转轮、带打火石的那种,点火的人拨第一下没有点着,第二下直接把手给伤了。
槐树根像是臂膀一样把白棺材紧紧抱住,大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槐树根连同白棺材一块挖了出来。
第三个点火的人也是刚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就捂着肚子倒在地上,他一边打滚,一边鬼哭狼嚎地叫:“我肚子疼啊,我肚子疼。我肚子被剑戳穿啦,疼死我啦,你们救救我吧……”师父说:“将军坟上那棵槐树是母槐,这棵是子槐。这槐必定是用母槐上长出的树苗移植过来的。它们同气连枝,所以子槐能把自己吸收到的阴气源源不断地汇入到那颗母槐里。”大火遇干柴烧得正猛,刘二胖却疯疯癫癫地跑了过来。
192.157.199.159,192.157.199.159;0;pc;1;磨铁文学师父指着树干一声令下:“把树砍了,把树根也刨出来。”
“快看,树根下有东西。”不知谁叫了一嗓子,大家纷纷探着头往坑了看。
师父吩咐几个村民看好火势,以免酿成火灾,自己则盘膝而坐开始念经。
他嘴唇阖动的幅度并不大,但是声音却似乎能响彻天地,就连
“呜呜呜”的风声也被压了下去。出事的是刘自,他死了,吊死在第二处坟圈子入口的那棵老槐树上了。
我有些狐疑:“师父,他……被鬼上身了?”我想上去给他帮忙,他急急吼我:“不要上来!”我就站在原地不敢动。
第二十七章 尘归尘,土归土
我最后一次见刘自是在前天晚上。
前天晚上有人救我,刘自和刘堂当时就晕倒在村委会门口。我已经把这件事跟师父说过了,师父也想不出什么头绪。
至于刘自和刘堂,他俩的记忆好像残缺了一段,从我被抓进村委会到他俩被人救醒,这之间发生的事他们都不记得了。
村里有人报了警,刘自的老婆徐香妞抱着刘自的腿哭得肝肠寸断。刘自平日在村里的风评并不好,但此时看着徐香妞孤儿寡母哭得几乎断气,在场的人眼睛都酸酸的。
几个经过事的老媳妇拉着徐香妞劝她保重身体,几个年纪高、辈分重的老人帮着张罗刘自的身后事。
村子里就是这样,或许平日里争吵不断,可若是谁家出了事,愿意帮忙的多,单纯看热闹的少。
没过多久警察就来了。他们把刘自的尸体放下来,有经验的老法医立刻对尸体进行初步的检验。
刘自上吊用的是自己腰里解下来的皮带,垫脚用的是路沿上堆放的红砖,现场也没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
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刘自是自杀。
可他为什么要自杀?是一时鬼迷心窍,还是一时被鬼遮了眼?流言像是风一样在老槐树底下吹开,吹得人们心里冷飕飕、凉冰冰的。
警察封锁了现场,师父只好领着村民去下一个坟圈子。刘堂惨白着一张脸,期期艾艾地看了一眼刘田根,说:“村长,这……还要继续烧吗?刘自他……”
别的人也都小声议论起来了。有人甚至说:“难道二胖昨天不是胡说八道?刚烧了一棵槐树,就有一个人吊死在槐树底下了。刘大师昨天不是说将军坟上的槐树是母槐,这些是子槐么?莫非他们兄弟心意相通,来……来报仇了?”
师父没有说话。有一个人忽然“咦——”地叫了一声:“这是个啥东西?”他一弯腰,竟然从草稞子里捡起一部手机。
警察闻声很快就跑了过来,他们用塑料袋小心翼翼的把手机装起来,然后举高了问:“这是谁的手机?有没有人认得出来?”
没有人说话。
警察又问徐香妞:“这是死者的手机吗?”徐香妞泪眼婆娑地摇头。这就怪了。自杀现场凭白出现一部手机,不是死者的,也没有村民出来认领?
几个警察围在一起嘀嘀咕咕说了一会儿,一个小警察就把手机收进置物箱里,跟皮带、红砖放在一起了。
师父对刘田根说:“既然大家都不愿意继续烧了,那我就跟小米回家了。”既不解释,也不留恋,洒脱的让人看了直犯嘀咕。
刘田根自然不能说什么,他跟师父说了一箩筐好话,才陪着笑往前多送了两步。
我有些担心:“师父,槐树不烧,那将军坟……”
师父负着手走在前面,闻言头也没有回:“急什么?上赶着不是买卖,你晾一晾他们,他们反倒觉得你值得信赖了。”
果不其然,到了下午,刘田根就领着一群人去我家请人了,同时,也带来了刘自一案的最新消息。
警察初步勘察的结果显示刘自是自杀,现场那部手机是刘二胖的,警察本想去刘二胖家了解了解情况,可刘二胖竟然不见了。
他爸妈对刘二胖的情况一问三不知,警察又不能单凭着一部掉落在案发现场的手机就认定他是凶手,所以警察只好一边找刘二胖,一边进行深入的调查分析。
只不过警察虽然没个定论,村里的人却都在猜测刘二胖就是杀人凶手。要不是他干了亏心事,为什么要畏罪潜逃呢?
既然“找到”了凶手,证实这并不是什么老槐树的报复,村里人自然就不那么害怕了。因此,为了村里的风水,师父的话还是要听,坟头的老槐树还是要烧。
刘自吊死的那颗槐树被警察封锁了,我们就只好从另一棵子槐下手。大家按照师父的吩咐烧了槐树、刨出树根,果然在地底下发现了第二口白棺材。
这口白棺材从大小、样式到被槐树根包裹、插入的姿态,甚至连腐烂的程度都与前一口一般无二。师父也不多说废话,按照之前的流程砍了砍根、拔根,这一回,他特意用一堆枯枝把棺材上的窟窿堵上,然后就让人放火烧,一样不许人往棺材里看。
第二天,师父又领着人去了将军坟。将军坟上的草都死了,光秃秃的只剩一棵槐树。这一回,师父先让人准备了几十斤公鸡血浇在树根上。
将军坟上的土地像是干涸了许久一样,几十斤公鸡血浇上去,刹那间就渗进了土壤里,地皮上竟连一丝红印都没留下。
师父让村民退下坟头,然后,我们就看见浇过公鸡血的土地上开始冒泡。那情景就像是水开了锅,一个接一个的大泡泡掀着地皮鼓起来,涨到一定程度之后“噗噗噗”地炸开,然后一股股带着恶臭的黑烟飘散到空气中。
黑气大概冒了两个多小时,师父才让我们重新走上将军坟。大冷的天,本该冻得硬邦邦的土地踩上去竟然松松软软的,就像沙土一样。
师父让人在老槐树上浇了足足三桶汽油,火一点起来,狼烟冲天而起,大火之中,似有无数厉鬼在哭嚎,声震九霄,极其凄惨。胆小的人纷纷捂上耳朵。
村长希望师父作法压一压,可师父说:“这我可压不住。鬼气在此盘踞了几百年,一朝疏散,可不得宣泄宣泄?这是好事。”
大火直烧到月正中天才熄灭,火光映红了天空,十里八村的人都跑过来看热闹。
等到火熄灭了,师父就对村长说:“母槐已死,子槐也只剩那一株。盘踞在此处几百年的风水局已破,村里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村长自然是忙不迭地说着好话。
第三天是刘自出殡的日子。师父领着我去葬礼上点了根香,略表寸心。原本等香烧完我们就要回去的,可不知怎么,师父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我问他怎么了,他摆摆手,压低了声音跟我说:“不对劲。”
第二十八章 蓝秋裤,绿帽子
我陪着师父在一旁观礼,只见点着的黄裱纸烧得有气无力的,火苗子泛着蓝头,像是随时会断气一样。
师父垫着脚环视了一周,然后皱着眉跟我说:“刘自的魂魄不见了。”
这是什么意思?师父跟我解释:“刘自死的那天我就有些奇怪,到今天我才能肯定,刘自的魂魄不知被困在什么地方了。”
我仔细想了想,忍不住问:“会不会是被谁抓起来了?”虽然我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我知道在我身边一直都隐藏着一个高人,他养着厉鬼、破了厄途的法术、从王铎身上救走了罔和女鬼,更甚至于那天晚上他还去村委会救过我。
我不知道他的意图,但是我总感觉他的目的并不一般。
师父叹了一口气:“这个就不知道了。”
刘自下葬的第二天,警察局正式结案。虽然还没有找到刘二胖,但是除了案发现场的手机,再也没有证据能证明刘自的死与刘二胖有任何关系,更有甚者,根据现有的证据,警察都不能证明刘自死于他杀。
警察结案的当天,也一并解除了对老槐树的封锁。刘田根来我家请师父的时候,他老人家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脸上有些惊喜的跟我小声说:“我可能知道刘自的魂魄被困在哪了!”
我们师徒俩火急火燎地赶到老槐树底下的时候,村里的人已经在那等着了。
这一回,我师父没有急着动手烧树。他先绕着老槐树转了一圈,然后让人在槐树底下摆上香案。我师父向徐香妞打听了刘自的生辰八字,然后让我备齐黄符、鸡血、毛笔、朱砂、铜铃。
等一切准备妥当,师父提笔画了八张黄符,然后按照一定的规则把黄符贴在槐树上。他喝了一口鸡血,“噗”一下喷出去,然后摇着铃,嘴里大声念着歌诀。
师父唱歌诀的时候用的并不是普通话,而是一种南方的方言,所幸我曾在南方的电子厂打过几年工,所以能听懂个五六成。
歌诀大致的意思是招魂,只是师父反反复复念了好几遍,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刘自的魂竟然不在这棵树里?师父心情沉闷地擦干净嘴角的鸡血,皱着眉愣了一会儿神,然后挥手让人把槐树烧掉。
瞅着师父休息的空档,我问他:“师父,你刚刚是不是在招刘自的魂?”
师父点点头:“这槐树能聚阴,也是专门为将军坟收集阴气用的。所以刘自死了之后,魂魄一旦离体,立刻就会被吸收进树里。可这槐树里又没有。莫非……”
师父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沉吟半晌,终究一拳砸在另一只手心里,恼恨地说:“要真是那样可就不好了。”
我赶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说:“子槐与母槐之间有无形的通道,就像是河道一样,子槐吸收的阴气通过这些无形的通道源源不断地输送到母槐那里,我不知道将军坟里有怎样的法阵,能把外界输送的阴气转化成养分,滋养将军的尸体。按理说,咱们把母槐和其余子槐都烧了,槐树间输送阴气的管道就断了,那么刘自的魂魄应该会被滞留在这棵槐树里才对,可我刚刚为什么招不来?”
我想了想说:“师父你找刘自的魂魄干什么?”、
师父说:“我想弄清楚他的死因。我总觉得他的死并不单纯。现场没有他杀的痕迹并不一定真的是自杀。对于修道之人来讲,弄个鬼遮眼,让他心甘情愿地吊死自己,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咱们弄清了刘自的死因,或许就能追查到一直潜伏在咱们身边的那个养鬼人了!”
我点点头:“那现在怎么办?”
师父说:“还有最后一个办法。你去找徐香妞要一件刘自穿过的衣服来,今晚十二点,咱们师徒再做一场招魂的法事,要是再找不到刘自,我可是真的没办法了。”
刘自身前就是刘田根的狗腿子,他像一条疯狗一样为刘田根冲锋陷阵,往往是刘田根让他咬谁他咬谁,他主子不能做、不方便做的事都被他做了。他因此做了不少恶、得罪了不少人。村里几乎没有人瞧得起他,大多是面上客客气气的,一转身就骂娘。
我自然也不例外。我跟他那个婆娘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所以,我咋可能向徐香妞要衣服呢?
不过好在刘自死了之后,他的那些衣服都被徐香妞扔到垃圾堆里了。我只等天黑以后,去垃圾堆找一件就行了。
本来就做贼心虚,我自然不敢挑大件的捡,翻来翻去,我找了一条农村老汉最常穿的蓝秋裤塞到兜里带了回去。
到了晚上十一点半,师父和我找了个没人的十字路口摆上香案。师父抖手把蓝秋裤点了,让我摇着白幡一遍一遍念刘自的名字和生辰八字,他则一边手舞足蹈地摇铃,一边又唱起招魂的歌诀。
大半夜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我们师徒俩一个摇铃,一个摇幡,彻骨的寒风卷着白花花的幡布,发出一阵阵“噗噗噗噗”的响动。
要是被人看见了,那人估计不被吓死也被吓疯。
师父蹦蹦哒哒地跳了半个小时,累得满头大汗,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喘着粗气有些疑惑地说:“不应该啊,就算招不来魂,也该有点反应啊!”
我挠挠头:“是不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师父想了想,指着那条早已化成灰烬的秋裤说:“你确定这是刘自的秋裤?”
我说:“那还能有假?我是从徐香妞扔出来的一堆衣服里捡的。”
师父冷冷一笑,“哼”的一声说:“再去捡一件。要捡那种你亲眼见他穿过的。这条秋裤肯定不是他的。”
这他妈还见了鬼了。“如果这秋裤不是他的,咋可能跟刘自的衣服一起被扔出来?他家也没有别的男人啊!”
师父毕竟见多识广,瞪着我笑了两声:“这有啥难猜的。不是他的,肯定是别的男人的。说不定是谁哪天走得急,忘穿了,或者穿错了。毕竟这样的秋裤,满大街都是吧。”
我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有些意味深长地说:“师父,那你说这是谁的?”
师父说:“是谁的我不知道。不过被咱们这么折腾,这秋裤的主人非大病一场不可。”
第二十九章 熊熊怒火燃烧了我
我从垃圾堆里又捡了一件羽绒服,师父问我:“这回不会错了吧。”
我拍着胸脯保证:“刘自死的那天就是穿的这件,不会错的。”
师父点火把羽绒服烧了,依旧是一边舞蹈,一边摇铃念咒。衣服刚烧了一个袖子,火苗就变成了蓝色。同时,十字路口的风一下子停了,蓝色的火苗就那么静谧无声、一步一步地往衣服上爬。
师父嘴里喊一声“应”!刘自的衣服像是被谁拉起来一样以一种不太自然的角度像某个方向倾斜。
师父摆摆手,我俩就按照衣服指示的方向往前走。说来也怪,大街上寒风呼啸,偏偏衣服附近连一丝风也没有。
大约走了五分钟,衣服上的火苗忽然“嘭”一声炸开,火焰由蓝转红,大火“噼噼啪啪”地烧起来,一下子就把那件羽绒服吞噬了。
师父大叫一声“我靠”赶忙松手。我急忙问:“咋啦?”
师父惊愕地说:“我被这衣服咬了一口。”我跑过去一看,果然就见他虎口上有一片红印。我惊奇地问:“衣服还能咬人?”
我话音未落,只见掉在地上那件衣服竟然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像条狗一样“扑棱棱”地甩了甩毛,火星子“噼噼啪啪”落在地上。
师父大叫一声:“不好!快抓住它!”可那件衣服竟然像一条点着的狗一样拖着熊熊烈焰撒欢跑了。
我们师徒紧追不舍,可那衣服跑的太快,我俩开足了马力也没有追上它。情急之下,师父把手往后颈一伸,喊一声“去”,小花就像一道白色闪电一样窜了出去。
小花跑的脚底生风,很快就把衣服拦下了。小花蹲在马路中间,两颗宝石一般的眼珠死死盯着对面着火的衣服。
可是那衣服两只“前蹄”一蹲,竟然“汪”地叫了一声。
小花一下子就炸毛了,“喵呜”一声咆哮逃出去老远。衣服又往前跑了大概二十多米,就像一条死狗一样趴在路中间一动不动了。
我跟师父气喘吁吁地追上去一看,衣服烧得只剩下一小嘬灰了。小花“刺溜”一下跳到师父手臂上,用头蹭着师父的胳膊“喵喵”地叫。
师父无奈地叹口气,对它说:“算了。”
我一边喘气,一边跟师父说:“没事,垃圾堆里还有好多件,我再去拿一件。”
师父猛地抬头:“糟,调虎离山!快带我去垃圾堆那!”
就这样,我连气都没喘匀,就又跑了起来。垃圾堆在村子东边,刚刚那件衣服像是故意的,一个劲往西跑。
我俩火急火燎地跑回去的时候才发现,整个垃圾堆都被人点着了。
我咬着牙痛骂一句:“他妈的。”
师父说:“也不用这么丧气,咱们也不是一点收货也没有。那人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地出手?只能说明咱们调查的方向是正确的。我有预感,只要咱们能找到刘自的魂魄,就一定会有收获。”
我点点头,师父接着说:“开始的时候,刘自的衣服一直拉着咱们往这边走,那就说明他一定在村子东边。你仔细想想,这附近住的有没有可疑的人?”
我拧着眉头冥思苦想,却连一点头绪也没有。我打小在村里长大,村里哪有马蜂窝我都门清。可是从来也没觉得哪个人是坏蛋的。
师父见我摸不着方向,就摆摆手说:“算了。咱们先去刘自家,看他家里还有没有刘自的衣服。”
说实在的,我认为这个方法可行性不高。我们这的习惯是人死如灯灭,落葬以后,家里就会把他生前的衣物全部扔掉。而且……
“师父,咱们明天再去吧,现在大半夜的,寡妇门前是非多。”
师父摇摇头:“现在去。咱们能想到的,那个人也一定能想到。等到明天,他恐怕又捷足先登了。不过这个点了,咱俩去确实不合适,这样吧……让你妈去。”
我回家把我妈叫起来,把事情跟她说了,她虽然觉得难为情,但是也没有反对。
只不过我妈到刘自家的时候才发现他家早就乱成了一锅粥。打听了两句才知道,徐香妞睡到半夜被一股烟味呛醒,一睁眼才发现,自家的衣柜竟然着火了。他家的衣柜就是用三合板钉的,里面塞的不是衣服就是被褥,一个火星子就着,连二十分钟都不用,就只剩下一堆灰了。
徐香妞抱着脚脖子直哭倒霉,她邻居就问她:“怎么会着火呢?”
她自然也是说不清的。要说不小心吧,大半夜的连个灯也没点,连火源也没有。要说是人为纵火吧,门窗都锁的好好的,连一点撬动的痕迹都没有。所幸他们家的床离得比较远,没有伤到人。
我妈回家把事情跟我俩说了,我跟师父不由得面面相觑。
我妈说:“刘自的衣服里有啥要紧的东西吗?你们想要,还有人要烧?”
我跟我妈说:“我们师门的事您老人家就别打听那么多啦。赶快回去睡觉吧,不然脸上该长皱纹了。”
我妈笑着骂我两句,就打着哈欠回去睡觉了。
我问师父:“现在该咋办?”
师父的心情也有些沉重:“先睡吧,明天早上再说。”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刘堂跑到我家拍门。昨晚忙了半宿,好不容易睡了个安稳觉就被这孙子吵醒了,我心里自然愤懑。
“一大早上瞎叫唤啥?”
刘堂结结巴巴地说:“刘师傅呢?快,快来,将军坟那……出事了。”
我一听吓得整个人都精神了。我胡乱地套上衣服,然后把我师父叫醒,刘堂就领着我们跑到将军坟那里。
将军坟上的盗洞已经被封住了,昨天夜里坟上又垮下去好深一截子土。师父被围观的人让到最前面,刘堂说:“早上有人从这路过,听到坟里传来老大的吼声。像是狼叫。”
师父找了个高点的地方往四周一看,问村民:“麦子枯死的范围还有没有再扩大?”
刘堂说:“没有。”
师父说:“那就对了。”
第三十章 最后一棵
我脑子里灵光一现,忽然想到一些事,赶忙把师父拉到角落里说:“师父,如果咱们昨天晚上烧的是刘田根的秋裤,会不会是像你说的那样,刘田根情急之下穿错了?那刘自的秋裤……”师父一挑眉,想了想说:“还真有这个可能。”我们师徒俩从将军坟下来之后就直接去了刘田根家,一进院子,就看见他媳妇在洗衣服,绳上晾着一条滴水的蓝秋裤,跟昨天晚上烧掉那条一模一样。
刘田根的眉毛明显跳了一下,不过瞬间,就又恢复了正常:“刘自他经常跟着我给村里办事,我跟刘堂也经常在他家喝酒,跟他媳妇也算熟。”我一听刘田根病了,就忍不住跟师父对视一眼。
师父也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好像在说:昨天晚上那条秋裤的主人找到了。
刘田根又出了一身冷汗,脸色比刚刚还要白:“这个……这个……刘自兄弟还有没有其他要求?我俩相识一场,难得又投缘,有啥未了心愿,我能帮的尽量帮。”刘堂又问墓里的叫声是怎么回事,师父说:“没大事,不用管。咱们公鸡血盖顶,底下的僵尸大约是被公鸡血迫得发狂了。回头跟村长说一说,逢初一十五再用公鸡血浇墓,连着浇三回,底下的僵尸就消停了。不过千万记得,将军墓是决不能再打开的!”我们师徒俩从将军坟下来之后就直接去了刘田根家,一进院子,就看见他媳妇在洗衣服,绳上晾着一条滴水的蓝秋裤,跟昨天晚上烧掉那条一模一样。
来之前,师父已经跟我说了刘田根的病因,这几天,我也一直跟着他老人家学本事,虽然还在入门,但是有机会让我实践我还是很乐意的。
192.157.199.71,192.157.199.71;0;pc;1;磨铁文学如此一来,那个不男不女的鬼之所以跟着我也是为了那头恶鬼喽?
她以为恶鬼是我招来的,所以就对我穷追不舍?师父说的云山雾罩得唬他:“我是干啥的?想知道啥事,还用她跟我说?”师父
“哼”一声说:“我可不是来问你的,我只是来帮刘自找东西。刘自说他身上那条秋裤不合身,让我帮他找他自己那件。”师父在椅子上换了个坐姿,看着刘田根说:“你就不觉得你这病来的奇怪?”黑影猝不及防被喷个正着,拖着冒着火星子的残躯远远遁逃。
这小东西贼精贼精的,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它就炸蓬着毛
“喵呜——喵呜——”地嘶吼。刘堂又问墓里的叫声是怎么回事,师父说:“没大事,不用管。咱们公鸡血盖顶,底下的僵尸大约是被公鸡血迫得发狂了。回头跟村长说一说,逢初一十五再用公鸡血浇墓,连着浇三回,底下的僵尸就消停了。不过千万记得,将军墓是决不能再打开的!”师父
“呵呵”一笑:“我见你院子里晾了一条蓝秋裤,刘自是不是也有一条?”师父跟我说:“还记得厄途那天在王铎家招来的厉鬼吗?就是刚刚那个!”这么一来,所有的事情就都对上了,一直以来,所有的事情果然都是那只幕后黑手搞的鬼!
来之前,师父已经跟我说了刘田根的病因,这几天,我也一直跟着他老人家学本事,虽然还在入门,但是有机会让我实践我还是很乐意的。
师父跟我说:“还记得厄途那天在王铎家招来的厉鬼吗?就是刚刚那个!”这么一来,所有的事情就都对上了,一直以来,所有的事情果然都是那只幕后黑手搞的鬼!
第三十一章 都有谁啊
入手才觉得不对。轻,这人怎么轻的跟纸一样?还有他身上的衣服,用手一搭,竟然戳了好几个窟窿。
师父摇头说:
“不是。他没有中邪,他很清醒。依我看,他是学法术了。”槐树苗瘦瘦小小,长势特别不好,仿佛一阵冷风吹回去,就会嘎嘣一下断掉一样。
听完刘自的话,我竟然有种如坠冰窟的感觉,半截身子都是凉的:
“刘二胖他……他不会是中邪了吧?”师父摇头说:
“不是。他没有中邪,他很清醒。依我看,他是学法术了。”刘二胖把纸人脚底下的砖一踢,刘自脚底下的砖也
“哗啦”一声塌了。窒息感汹涌而来,头晕、目眩、大小便失禁。那男人背对着他站着,身上穿一件松松垮垮的军大衣,气质显得阴沉。
刘自大着胆子吼一声:
“小贼,他妈的绿帽子戴到老子头上了?也不看看爷爷我是谁?”听完刘自的话,我竟然有种如坠冰窟的感觉,半截身子都是凉的:
“刘二胖他……他不会是中邪了吧?”刘二胖把纸人脚底下的砖一踢,刘自脚底下的砖也
“哗啦”一声塌了。窒息感汹涌而来,头晕、目眩、大小便失禁。我想了想说:
“那他的魂魄……”刘二胖控制着纸人搬砖、抽皮带,刘自竟然也不受控制地搬砖、抽皮带,最后,刘二胖把纸人挂在皮带上,刘二胖也就踩着砖头,把自己挂在皮带上。
我点点头,又问他:
“那刘自的魂魄该咋办?”总不能再把他送回槐树里吧。师父捋了捋小花油光水滑的皮毛,然后拔下一根头发在它鼻子间搔弄,小花
“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一个人影被它喷在地上。这么说刘二胖跟那人搅在一起了?
“那他们为啥不想让咱们发现刘自的魂魄呢?”师父说:
“这块地方在风水上不宜居住,活人和死人都不宜,因为这是你们村排浊气的眼,修建垃圾池和厕所再合适不过。”然后他又仔细跟我说了需要准备的东西,我就跑回家去了。
刘二胖不想打草惊蛇,就跟着这个男的一路往前跑。他捉奸心切,一直没有注意路况,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老槐树底下了。
192.157.199.45,192.157.199.45;0;pc;1;磨铁文学刘二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人,刘自看着那个纸人竟然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就连手指头都是分了五个叉。
“那这颗槐树苗底下没有棺材了吧?”我点点头,又问他:
“那刘自的魂魄该咋办?”总不能再把他送回槐树里吧。我点点头,又问他:
“那刘自的魂魄该咋办?”总不能再把他送回槐树里吧。师父从后颈处把小花掏出来,指了指它说:
“在这呢。”刘二胖控制着纸人搬砖、抽皮带,刘自竟然也不受控制地搬砖、抽皮带,最后,刘二胖把纸人挂在皮带上,刘二胖也就踩着砖头,把自己挂在皮带上。
垃圾池是村里以前为了响应乡里建设美丽乡村的号召建的,旁边还建了个公共厕所,里面的环境脏臭难闻。
刘二胖控制着纸人搬砖、抽皮带,刘自竟然也不受控制地搬砖、抽皮带,最后,刘二胖把纸人挂在皮带上,刘二胖也就踩着砖头,把自己挂在皮带上。
刘二胖把纸人脚底下的砖一踢,刘自脚底下的砖也
“哗啦”一声塌了。窒息感汹涌而来,头晕、目眩、大小便失禁。
第三十二章 你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女鬼捋着头发的手顿了一下,她很快又笑了起来,笑声凄厉,在房间回荡,真是比哭还不如。
她指了指我:“我的来历么,你徒弟想必是知道的。”
“刘栓柱和刘拐子的关系怎么样?”
“刘栓柱和刘拐子的关系怎么样?”
“刘栓柱和刘拐子的关系怎么样?”女鬼说:“同流合污这话也太难听了点。我只是想让道长帮我报仇,我的仇家是一个罪大恶极的厉鬼!”说到此处,我几乎听到她把牙齿咬得咯咯响:“所以,从本质上来说,这与道长除魔卫道的职责并不冲突,而且,我不会让道长您白费力气的……”
《阴山传人》第三十二章 你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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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农村路也滑,感情更复杂
小蝶进去之后,小小的宅院上空就被她又哭又笑、半男半女的声音笼罩了:
“老家伙,识相的把彭逢的魂魄交出来,否则,姑奶奶就让你宅无宁日!啊哈哈哈——”小蝶
“哈哈”站起来:
“那我就先进去了!”说完,她一甩袖子,飞起来扎到门缝里,白色的襦裙就像一朵收紧的拉花一样,白影一翻就不见了。
他这么一说,我妈才知道冤枉了我,倒闹了个大红脸,连忙说:
“你是他师父,说啥连累不连累的。您仔细身上的伤。”我妈关上门出去了,师父就挪过来坐在我床边。
我赶忙问:
“师父,昨天晚上咋了?”我笑笑:
“这个老头可真丑。”我师父摆摆手。我妈说:
“刘大师,你咋起来了,您伤口刚包扎好,可别再蹦线。”我脑中灵光一闪:
“学好本事还能挣钱哩?”我跑过去抱住她,入手才惊觉不对,这他妈好像是……纸。
我浑身一阵一阵打寒颤,鸡皮疙瘩像嚼了炫迈一样根本停不下来,就连师父的脸色也有点难看。
第三十四章 启动超级变换形态
我想起厄徒曾经跟我说过的事,心里有些不情愿:
“让他自主出入我的身体,不等于让我把一半的身体割让给他吗?”师父沉这脸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才说:
“这不是个法阵,这是个契约。主要作用跟你说的一样。基本是个丧权辱国的条约。”师父喟叹一声,笑笑说:
“分身毁啦。只能再从头练起,只是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练到这般地步啦。”师父却不在乎地挥挥手,转而笑嘻嘻地问我:
“跟我说说,昨天你抱着纸人的时候看到了谁?刘栓柱那个法术能让你看到你最想见的人,看你昨晚那么痴情,伤的不轻吧?”
“你一个仙风道骨的大师,怎么这么八卦?”过去的事不提也罢。他无儿无女,唯一的堂兄弟又是死仇,所以竟连报警的人都没有。
厄徒祖师只有在我濒临死境,魂魄不能控制肉体的时候才会接管我的身体。
师父点了根烟,冬天冷,屋子里没开窗,闭气,我咳嗽了两声,师父又把烟踩灭了。
他叹了口气,默默地说:
“昨天晚上我进去的时候你正跟个纸扎人亲热,我想跑过去救你,可是满院子的纸人纸马就都扑上来跟我打。要是光这些废物我也就轻松料理了,可他竟然把罔放出来了。”
第三十五章 师父不见了
他这句话等于啥也没说。倒是更激起我的好奇心。师父见我有些心不在焉,拿着一根烧火棍在地上
“啪啪”敲了几下说:“打起精神来。你们那个村长心术不正,他八成是觉得棺材里装的有宝贝,所以贼心不死。”我点点头,还没说话,忽然听到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的精神一下子就绷紧了。师父给我一个眼神,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村长那样的小喽啰,师父显然并不放在眼里。
村里的人合力把棺材拉出来的时候,地上的雪已经下了一层,一脚踩上去,脚印清晰可见。
刘田根用手拍着身上的雪花,跟师父说:“刘大师,今天怕是烧不了,雪越下越大,就算勉强点着了,也会被压灭。”我抬头看了看天,只见细碎的冰渣子
“沙沙啦啦”落下来。我回头看了看师父,问他:
“师父,咋办?”我抬头看了看天,只见细碎的冰渣子
“沙沙啦啦”落下来。我回头看了看师父,问他:
“师父,咋办?”师父挑眉看我一眼,说:“棺材里装的当然是尸体。”在场的人都去帮手,大家用麻绳把棺材结结实实捆了好几道,但凡有人想通过棺材的烂窟窿往里面看的,都被师父厉声制止。
刘田根用手拍着身上的雪花,跟师父说:“刘大师,今天怕是烧不了,雪越下越大,就算勉强点着了,也会被压灭。”师父看着阴沉的天色抿唇不语,黑漆漆的棺材像是个大黑刺猬一样炸蓬着刺,一群人围着看着,心情都沉甸甸的。
刘田根作为村长,主动要求发扬大无畏的精神,把家里的猪圈贡献出来放棺材。
他家的猪圈是十几年前建造的,那时养猪的行情好,他狠赚了一笔钱。
后来赶上猪瘟,他家的猪几乎死绝,他觉得晦气,就把猪圈废弃了。师父摆摆手:
“把棺材拉出来。”师父说:“这棺材煞气重,怕人误闯进来,要是不小心打开了,会酿成大祸的。”师父拿着烧火棍拨了拨火苗,火星子四溅,就像是天上的烟火一样,绽放的很漂亮。
刘田根一脚踹过去说:“放你妈的屁。不会说话就他妈把嘴给我闭上。”师父也摆手说无事,大家这才唏嘘着散开。
师父挑眉看我一眼,说:“棺材里装的当然是尸体。”村里的人把棺材挪到猪圈里,放下来的时候险些碎掉。
刘田根赶快上去扶了一把,对着抬棺材的人骂道:“他妈的,小心点!”师父摇头说:“还是我俩看着吧。要是万一出点啥事,恐怕难以补救。”刘田根又说了几遍,师父都没有松口,无奈,看守棺材的重任自然落在我们师徒俩身上。
刘田根用手拍着身上的雪花,跟师父说:“刘大师,今天怕是烧不了,雪越下越大,就算勉强点着了,也会被压灭。”刘田根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刘大师也辛苦一天了,还是让我找几个人看着吧。”师父摆摆手:
“把棺材拉出来。”我又出去看了一回,毫无意外,这一次门外依旧是什么也没有,只不过,我感觉到外面的雪景有一点奇怪,具体是哪里奇怪却又一时说不上来。
第三十六章 被全世界抛弃
没有人理我,四周安静的可怕,仿佛天地之间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厄徒祖师自然不会听他废话,抬脚挑起来一根烧火棍,手捏剑诀还要再打:“了解事情?我一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人。废话少说,吃吾一剑!看剑——”另一个男人说:
“那是谁?是小米?还有刘大师!”我愕然发现自己还躺在猪圈里,师父也躺在我身边,黑棺材也在,火堆已经灭了,屋子里点了一个老式的煤油灯。
妈的,我都快疯了。我抓着烧火棍跑到雪地里,大声喊:
“你他妈到底是谁,快给我滚出来!出来呀!”刘田根家的猪圈离村子没有多远,可是我跑了五六分钟,竟然连一栋房子都没有看见。
我的四周都是白茫茫的雪地,一眼望不到尽头。我愕然发现自己还躺在猪圈里,师父也躺在我身边,黑棺材也在,火堆已经灭了,屋子里点了一个老式的煤油灯。
我他妈快疯了!这是怎么回事,要把我在世界上的痕迹都抹去吗?那我算什么?
我现在已经死了,成鬼魂了?就在这时,我又听到了脚步声。我他妈快疯了,心里犹豫着到底该不该出去看。
我内心挣扎着,外面的脚步声非但没有停,反倒是越来越重,越来越近了!
没有人理我,四周安静的可怕,仿佛天地之间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有点惊慌了。
有的人胆子是越磨越大,可这短短一个月,我见识了许多以前不曾见识到甚至是不曾想象的东西。
人最大的恐惧是妖魔鬼怪吗?不是的,是未知。我吓得跌坐在雪地里,但是我竟然感觉不到一丝冰凉的感觉,确切的说,雪没有任何触觉,我的手就像是在摸空气。
我又气又恼,提起手中的烧火棍在雪地上打出许多道道,我甚至拼命的在雪地里打滚,把雪捂在脸上,甚至塞进衣服里,可一点感觉都没有。
厄徒祖师自然不会听他废话,抬脚挑起来一根烧火棍,手捏剑诀还要再打:“了解事情?我一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人。废话少说,吃吾一剑!看剑——”我又试着往前走了两步,扭头一看,脚印中踩得发黑的痕迹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变白,变松软,直到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我听到有人提我的名字,一下子来了精神。我环顾四周,可交一个人影都没有,这声音到底他妈从哪来的?
厄徒祖师也不跟他废话,拉开架势就要干架。两人接手过了几招,小日本主动求和说:
“你别激动,我不是坏人。我今天就是来了解一些事情。”另一个男人说:
“那是谁?是小米?还有刘大师!”门外大雪纷纷,一点停的意思都没有。
我在雪地里大步往家跑。192.157.199.71,192.157.199.71;0;pc;1;磨铁文学我他妈到底是怎么了?
我又试着往前走了两步,扭头一看,脚印中踩得发黑的痕迹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变白,变松软,直到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相由心生,每个人的气场不一样,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有很大差别。
又往前跑了几分钟,身边的景物丝毫没有变化。我回头一看,不禁呆住了:我的脚印呢?
我他妈跑过的雪地上干干净净的,像是蓬松的棉被,连一个脚印都没有。
门外大雪纷纷,一点停的意思都没有。我在雪地里大步往家跑。门外大雪纷纷,一点停的意思都没有。
我在雪地里大步往家跑。我愕然发现自己还躺在猪圈里,师父也躺在我身边,黑棺材也在,火堆已经灭了,屋子里点了一个老式的煤油灯。
我他妈到底是怎么了?我赶快跑到师傅身边,一抹他的鼻子,呼吸还在。
我长长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始摇晃着叫他:
“师父,师父,你快醒醒。”我他妈快疯了!这是怎么回事,要把我在世界上的痕迹都抹去吗?
那我算什么?我现在已经死了,成鬼魂了?我这暴脾气上来了:
“你还不承认,我亲眼看见你藏在兜里的。”师父教过我之后,我还是第一次用这法术,但没成想竟然十分管用。
我先是感觉一阵目眩,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厄徒法师已经控制了身体。
可是我把师父帽子后面翻了一个遍,连根猫毛也没找到。我恨不能把师父脖子上的皮搓烂。
第三十七章 呜呼哀哉
厄徒祖师剑法凌厉,小日本的本事也不弱。刘田根见“我”跟他斗得难分难舍,赶快推着刘堂说:“快去叫人。把村里的人都叫过来。”
刘田根和刘堂对视一眼,好像是长出了一口气的样子。刘堂说:“还以为你发神经了。你没瞧见你自己刚刚的眼神!”
小日本气息一乱,接连被刺了两下,他心知自己身份敏感,要是村里的人都来了,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他了。
小日本从兜里掏出一枚烟雾弹扔在地上,白烟过后,原处哪里还有他的影子?刘堂还没来得及回村叫人,见状就问刘田根:“村长,咱还要把村里人叫过来吗?”
刘田根一边咳嗽一边瞪他:“大半夜的叫什么叫?”他又转过头来问“我”:“小米,他是人是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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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师父慢慢放下来,回头跟刘栓柱说:“快想办法把火堆点上。”蜡烛易灭,而且不如火堆亮堂。
“我”蔑视着他,直看得他心头发虚,眼神都有点飘:“你来这作甚?还带着……”我看一眼他手里的针管,说:“是黑狗血吧?”
刘田根和刘堂赶快把手背到身后。刘田根笑笑说:“这不是怕你们师徒盯不住吗?我们过来看看。”
小蝶慢慢飘到棺材旁边,刘堂和刘田根就赶忙躲到我身后。
我心里却跟明镜似的:看来师父说的果然不错。这俩人贼心不死,还想着棺材里的宝贝呢!他们带着黑狗血,八成是怕开棺以后会有啥妖魔鬼怪吧!
只不过,他明知道我们师徒俩守在这却还敢来,难道就不怕师父教训他们吗?
我在心里默念口诀送厄徒祖师离开,一阵眩晕之后,我勉强站稳。刘田根过来扶住我说:“小米,你没事吧?”
我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说:“没事啊。”
刘田根和刘堂对视一眼,好像是长出了一口气的样子。刘堂说:“还以为你发神经了。你没瞧见你自己刚刚的眼神!”
刘堂吃惊地问我:“他是个小日本?是你以前说过,在将军墓里见过那个?”
我不想跟他俩解释,跑过去看了看师父。师父依然昏迷不醒,他神态安详,像是睡着了一样。
刘堂在猪圈里看了看,说:“你们咋不点个火堆,点这么些蜡烛干什么?”
火堆是小日本浇灭的,蜡烛也是他点的。这七根蜡烛不光是按照北斗七星的顺序排列,而且高低错落,像是个什么法阵。
我忽然想起之前在雪地狂奔、失去触觉的幻想,莫非跟这七根蜡烛有关?还有小日本卷走的东西又是什么?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口黑漆棺材,心里有些打鼓:莫非他已经把棺材打开了?
我问刘田根:“村长,你们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那个小日本拿着啥东西?好像是白色的,像纸一样卷起来的?”
小蝶哼哼冷笑着说:“怪只怪你太天真。是你技不如人。年轻人,做错事要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刘堂吃惊地问我:“他是个小日本?是你以前说过,在将军墓里见过那个?”
我没有理他。刘田根皱着眉想了想说:“没有啊。他是不是偷了咱们国家啥宝贝?要不咱把棺材打开看看。中国的文物可不能让小日本嚯嚯。”
我说:“你忘了师父说过的吗?开棺之后有啥情况责任自负!”想了想我又补了一句:“连我师父都这么忌惮的东西,你以为两管黑狗血就能摆平?”
厄徒祖师提棍做剑,小蝶挥着袖子左右格挡丝毫不落下风。两人对拆了几十招,厄徒祖师渐渐露出败迹象。
火堆是小日本浇灭的,蜡烛也是他点的。这七根蜡烛不光是按照北斗七星的顺序排列,而且高低错落,像是个什么法阵。
刘堂看了看刘田根,两人都不说话了。
我在心里默念口诀送厄徒祖师离开,一阵眩晕之后,我勉强站稳。刘田根过来扶住我说:“小米,你没事吧?”
厄徒祖师提棍做剑,小蝶挥着袖子左右格挡丝毫不落下风。两人对拆了几十招,厄徒祖师渐渐露出败迹象。
我也不想跟他们多说,背起我师父要走,平地却起了一股妖风,七根蜡烛的火苗一跳,灭了三根,其余四根的火焰竟变成了幽蓝色。
我忽然想起之前在雪地狂奔、失去触觉的幻想,莫非跟这七根蜡烛有关?还有小日本卷走的东西又是什么?
刘堂抱着膀子嘟囔:“怎么这么冷,外面的雪还没有停吗?”
刘田根猛地朝他脑袋上打了一巴掌,骂道:“妈的闭嘴。”他一脸紧张地盯着门口,不只是吓得还是冻的,牙齿都在打颤。
我朝门口的方向一看,只见小蝶正垂头而立。她白色的襦裙在风雪中翻飞,一头黑发把脸挡的严严实实。
小日本气息一乱,接连被刺了两下,他心知自己身份敏感,要是村里的人都来了,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他了。
真他妈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师父正昏迷不醒,这个女人又跑出来捣乱!我厉声呵斥:“你他妈还敢来?”
我不想跟他俩解释,跑过去看了看师父。师父依然昏迷不醒,他神态安详,像是睡着了一样。
真他妈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师父正昏迷不醒,这个女人又跑出来捣乱!我厉声呵斥:“你他妈还敢来?”
小蝶忽忽悠悠地飘了进来,她轻轻一笑,脸上的胡茬颤颤巍巍的:“我凭什么不敢来?”她用手一指猪圈正中间停着的黑棺材,说:“这里面装着的是我夫君,我来要回我夫君的尸骸,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我啐一口唾沫骂道:“你他妈还好意思跟我说什么天经地义。我们好心帮你,你不知恩图报就算了,还跟刘栓柱那个老不死的合伙害我!”
小蝶哼哼冷笑着说:“怪只怪你太天真。是你技不如人。年轻人,做错事要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我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说:“没事啊。”
小日本气息一乱,接连被刺了两下,他心知自己身份敏感,要是村里的人都来了,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他了。
这句话气的我火冒三丈,可我不得不承认,她的话虽然不合情理,但是现实就是这样!
小蝶慢慢飘到棺材旁边,刘堂和刘田根就赶忙躲到我身后。
厄徒祖师剑法凌厉,小日本的本事也不弱。刘田根见“我”跟他斗得难分难舍,赶快推着刘堂说:“快去叫人。把村里的人都叫过来。”
刘田根拉着刘堂去点火,我念动真诀,把身体交给厄徒祖师支配。
我也不想跟他们多说,背起我师父要走,平地却起了一股妖风,七根蜡烛的火苗一跳,灭了三根,其余四根的火焰竟变成了幽蓝色。
我也不想跟他们多说,背起我师父要走,平地却起了一股妖风,七根蜡烛的火苗一跳,灭了三根,其余四根的火焰竟变成了幽蓝色。
她含情脉脉地看着插满树根的棺材,伸出手,仔细摩挲着上面的棱角:“废话无需多说,我今天是一定要把彭逢的尸骨带走的,你要是不拦着,我可以看在上一回的情分上给你两分薄面。你要是不自量力……”
我不想跟他俩解释,跑过去看了看师父。师父依然昏迷不醒,他神态安详,像是睡着了一样。
她回头看我一眼,宽大的袖子一挥,原本还烧着的四根蜡烛“噗噗噗”又灭了三根。
猪圈里光线昏暗,气氛压抑,原本用塑料布钉好的后窗有些漏风,仅剩的一根蜡烛火苗颤颤巍巍的,好像随时有可能熄灭。
小蝶是鬼,黑夜是她的主场,师父现在沉睡不醒,我又带着两个拖油瓶,只怕用不了三五个回合,我们这边就会一败涂地。
我朝门口的方向一看,只见小蝶正垂头而立。她白色的襦裙在风雪中翻飞,一头黑发把脸挡的严严实实。
可我能把彭逢的尸骨给她吗?我不知道小蝶要来何用,但是我知道她不是好人。不让坏人如愿怎么说都不会有错。
我把师父慢慢放下来,回头跟刘栓柱说:“快想办法把火堆点上。”蜡烛易灭,而且不如火堆亮堂。
192.157.199.6,192.157.199.6;0;pc;1;磨铁文学
我不想跟他俩解释,跑过去看了看师父。师父依然昏迷不醒,他神态安详,像是睡着了一样。
“我”蔑视着他,直看得他心头发虚,眼神都有点飘:“你来这作甚?还带着……”我看一眼他手里的针管,说:“是黑狗血吧?”
刘田根拉着刘堂去点火,我念动真诀,把身体交给厄徒祖师支配。
小蝶仰面朝天“哈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换了他就能打得过我?上次在王铎家是有人护着你,这一回,我要看看谁还能护着你!”
小蝶是鬼,黑夜是她的主场,师父现在沉睡不醒,我又带着两个拖油瓶,只怕用不了三五个回合,我们这边就会一败涂地。
小蝶仰面朝天“哈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换了他就能打得过我?上次在王铎家是有人护着你,这一回,我要看看谁还能护着你!”
正在这时,一团黑影呼啸而来,小蝶叫了一声,身子往后飘了三四米远。
厄徒祖师提棍做剑,小蝶挥着袖子左右格挡丝毫不落下风。两人对拆了几十招,厄徒祖师渐渐露出败迹象。
我看见小蝶两三寸长、尖利、闪着寒光的指甲向我抓了过来,这一爪子下去,我只怕不死也要重伤。
我躲闪不及,心头一阵苍凉:我怕是命绝于此!
正在这时,一团黑影呼啸而来,小蝶叫了一声,身子往后飘了三四米远。
第三十八章 夫妻齐心
我也是垂头不语。师父有些无力地摆手:“我无碍,刚刚是怎么回事?”
《阴山传人》第三十八章 夫妻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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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捷足先登
师父皱着眉说:
“你们挖,小米跟我下去。除恶务尽,否则不知又会惹出什么乱子?”刘田根过来笑呵呵地说:
“刘大师和小米辛苦了。不过墓里情况不明,就你们两个下去会不会有些势单力薄?”我妈忧心忡忡地说:
“大师呀。就是不知道小米他学了道法,以后还……还能不能娶媳妇。”我们把启程的时间定下来,师父就给了我身份证和钱让我订火车票。
我把身份证接过来,没要钱,师父板着脸说:
“拿着。”我妈虽然有些担心我的安危,我爸却点头说:
“好,年轻人就该历练历练。”我爸又问起行程,师父说:
“转眼就要出正月了,村里的年轻人差不多也都出去打工了,我跟小米也尽快启程吧。”刘堂赶忙拦着他说:
“那咋行呢。村长你年纪不小了,这种事让年轻人去干吧。”等天一亮,师父就让人把彭逢的尸骨拉出去烧了。
刘田根过来笑呵呵地说:
“刘大师和小米辛苦了。不过墓里情况不明,就你们两个下去会不会有些势单力薄?”师父说:
“我准备带着小米先回一趟家,然后带着他出去闯闯,历练历练。这一来,我们赚点钱,二来,也正经教他些本事。”在上火车的前一天,又有村民来我家说将军墓又出事了。
我哼哼冷笑着说:
“田根叔这是不信任我们师徒俩呀。”我们把启程的时间定下来,师父就给了我身份证和钱让我订火车票。
我把身份证接过来,没要钱,师父板着脸说:
“拿着。”我看了他俩一眼,没有说话,跟上师父进了墓室。墓室里的光还是那盏石灯发出来的,看来鲛人鱼油果然是名不虚传。
在上火车的前一天,又有村民来我家说将军墓又出事了。我师父哈哈一笑:
“那有啥不能的?我自己也是结过婚的,说起来我闺女也就比小米小两岁。”其实刘堂只比他小五岁不到,到他嘴里就成了年轻力壮。
刘堂有苦难言,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好苦着一张脸答应下来。
我看了他俩一眼,没有说话,跟上师父进了墓室。墓室里的光还是那盏石灯发出来的,看来鲛人鱼油果然是名不虚传。
刘堂却依旧抓着他的后襟,笑呵呵地说:
“兄弟,你看,你看里面咋有光?”我师父哈哈一笑:
“那有啥不能的?我自己也是结过婚的,说起来我闺女也就比小米小两岁。”村里的人都面面相觑:他们可不会忘记,这墓里还有一头凶猛的僵尸哩!
等天一亮,师父就让人把彭逢的尸骨拉出去烧了。师父又在我家修养了几天,跟我爸妈说:
“我想让小米跟着我学习道法。”其他地砖都是用三合土浇灌的,砖缝之间甚至连根针也插不进去,可是这块不一样,明显松动了,甚至有被人撬开过的痕迹。
我看了他俩一眼,没有说话,跟上师父进了墓室。墓室里的光还是那盏石灯发出来的,看来鲛人鱼油果然是名不虚传。
我妈虽然有些担心我的安危,我爸却点头说:
“好,年轻人就该历练历练。”我爸又问起行程,师父说:
“转眼就要出正月了,村里的年轻人差不多也都出去打工了,我跟小米也尽快启程吧。”其实刘堂只比他小五岁不到,到他嘴里就成了年轻力壮。
刘堂有苦难言,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好苦着一张脸答应下来。
我心里已经大致有了些猜测。只见师父愁眉不展,半晌才冷笑着说:
“不知道,不过,过一会就能知道了!”我妈有些犹豫,我爸却很看得开:
“小米是您的徒弟,以后就多赖您教了。这孩子是个傻大胆,做事也没有脑子,您以后该打打,该骂骂。”其他地砖都是用三合土浇灌的,砖缝之间甚至连根针也插不进去,可是这块不一样,明显松动了,甚至有被人撬开过的痕迹。
第四十章 妈,谁欺负你了
我皱着眉看了看,问师父:“这是什么?”只见棺材里面有一具枯骨,她眼睛圆瞪、大张着嘴巴,双手高高举起,模样十分恐怖。
师父让我们把棺材盖掀翻,只见上面有一道一道用指甲抓出来的血痕。
小蝶
“哈哈”一笑,轻蔑地说:
“那东西是你的吗?”小蝶没有说话。师父接着说:“你怀的是个男孩,所以你脸上显露出男性特征,说话的时候有两种声音!”墓室里顿时响起了厉鬼痛苦哀嚎的声音。
刘堂吓了一跳,尖叫一声就扑上去抱住了刘德和,刘德和一边瑟缩着往我身后躲,一边费尽地甩开刘堂。
我皱着眉看了看,问师父:“这是什么?”师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你要是肯老老实实的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我就给你一个超生的机会!”最重要的是她的声音,以前听她说话就好像是在听一男一女同时说话一样,可是现在,男声没有了,只剩下女声。
我皱着眉看了看,问师父:“这是什么?”小蝶一击不中,就笑着说:“你以为你拿块小旗子我就怕你了吗?”她像离弦之箭一样冲了过去,只是刚碰到师父手中的旗帜,就浑身触电了一般抖个没完。
师父趁机发难,用旗杆在她腹部一甩,小蝶惨叫一声,腹部冒着白烟甩出去老远。
我走到师父背后,小声跟他说:“师父,她的样子、声音……”以前的小蝶脸上涂脂抹粉,却一脸的大胡子,声音也是像黑山老妖一样的
“男女混合声道”,可是现在……小蝶一击不中,就笑着说:“你以为你拿块小旗子我就怕你了吗?”她像离弦之箭一样冲了过去,只是刚碰到师父手中的旗帜,就浑身触电了一般抖个没完。
师父趁机发难,用旗杆在她腹部一甩,小蝶惨叫一声,腹部冒着白烟甩出去老远。
我们接连打开了两口棺材,师父看过之后,都摇头说里面的尸骨不是小蝶。
当我们打开第三口棺材后,被里面的情形吓了一大跳。那些血迹已经变成了黑色,其中一道爪痕上还卡着一小片东西,凑近了细看才知道,竟然是人的指甲!
师父恼羞成怒:
“我跟你一个孤魂野鬼哪呢么多废话!看打——”师父呼啸一声就冲了上去,顷刻间就跟小蝶打在了一处。
只见棺材里面有一具枯骨,她眼睛圆瞪、大张着嘴巴,双手高高举起,模样十分恐怖。
师父让我们把棺材盖掀翻,只见上面有一道一道用指甲抓出来的血痕。
第四十一章 我的吻啊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墓室里潮湿的空气,扭头看见师父也从黑气中浮了上来。
师父张着嘴似乎在喊叫,可我耳朵里嗡嗡响,一句也听不清楚。师父始终没有说话,刘堂和刘德和的哭喊却一直没有停过。
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爬出去的时候,忽然看到一阵猛烈的强光冲天而起,一霎时,黑雾被冲散,头顶那种压迫感猛然消失。
刘堂与刘德和也
“砰砰”两声落在地面上。师父说:“给他俩做人工呼吸!”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墓室里潮湿的空气,扭头看见师父也从黑气中浮了上来。
师父张着嘴似乎在喊叫,可我耳朵里嗡嗡响,一句也听不清楚。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墓室里潮湿的空气,扭头看见师父也从黑气中浮了上来。
师父张着嘴似乎在喊叫,可我耳朵里嗡嗡响,一句也听不清楚。小蝶跪扑在地上:“道长,我不敢再与你作对了,你放了我儿子吧。他没出娘胎便遭逢大难,现在好不容易从我魂魄中剥离,有了投胎的机会,您就发发慈悲吧……”就凭着这一点灵光,我调转脑袋一猛子往下扎。
黑气像水又不是水,它的浮力没有水大,我几乎不怎么费功夫就沉底了。
师父举着黑虎调魂旗从地上站起来,旗帜无风自摆,一束束光芒从金线上流泻出来,端的是威风赫赫。
我跑过去看了看刘堂与刘德和的情况。他俩肉体凡胎,又领会不出破阵的法门,所以已经窒息昏厥。
我跟师父说:“师父,他俩昏迷了。”我恍然大悟:
“你要彭逢的尸体,就是为了给你儿子做依附?”
第四十二章 我们不免费
师父盯着刘堂撸起的袖子看了一会,讥诮一笑,却什么也没说,领着我扭头就走了。
刘田根也是吃了一惊:“底下还有鬼?”我轮流给刘堂、刘德和做人工呼吸。
刘堂中午吃的韭菜馅的饺子,一嘴的韭菜味,熏得我差点吐出来。我说:“他明明掌握着魂魄剥离的秘法,为什么不教我?难道他不想从我的魂魄里剥离出去?他不想投胎吗?”刘堂撸着袖子抓着痒,梗着脖子说:“有吗?”刘堂说:“时间不早了,咱赶快去看看棺材里有没有啥宝贝,收拾收拾走吧。”村里的事终于告一段落,虽然小日本下落不明、刘栓柱下落不明、彭逢下落不明、阴山派的秘籍也下落不明,但未来的路从来不是平坦的,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想要拿回阴山派的秘籍、让厄途祖师从我身上剥离,我就要自己去追寻。
192.157.199.109,192.157.199.109;0;pc;1;磨铁文学刘堂说:“时间不早了,咱赶快去看看棺材里有没有啥宝贝,收拾收拾走吧。”师父冷笑着说:“开棺盗墓是最伤阴德的,丈夫爱财,取之有道,像你这样的,就不怕遭天谴吗?”刘田根就等在盗洞外面,他一见我们出来,就赶忙用眼神询问刘堂,意思是:“底下情况咋样?”刘堂瞪他一眼,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墓室里那五口气派、富贵的棺材。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就问师父:“怎么没见到那头僵尸?”刘堂说:“时间不早了,咱赶快去看看棺材里有没有啥宝贝,收拾收拾走吧。”我不禁哑然,想了想,反驳道:“就算我不行,还有你啊?”师父冷笑着说:“开棺盗墓是最伤阴德的,丈夫爱财,取之有道,像你这样的,就不怕遭天谴吗?”要找的东西已经丢了,我们也没有继续盘桓的必要。
于是我走在当先,刘堂、刘德和走在中间,师父押后,我们一行四人就出墓去了。
师父冷笑着说:“开棺盗墓是最伤阴德的,丈夫爱财,取之有道,像你这样的,就不怕遭天谴吗?”刘堂撸着袖子抓着痒,梗着脖子说:“有吗?”我说:“他明明掌握着魂魄剥离的秘法,为什么不教我?难道他不想从我的魂魄里剥离出去?他不想投胎吗?”师父一愣:“为什么这么说?”那口棺材的盖子早就碎了,里面黑洞洞一片,我打着手电往里一照,果然就见将军的尸骨整整齐齐地躺在棺材里。
192.157.199.109,192.157.199.109;0;pc;1;磨铁文学刘堂、刘德和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他俩见我跟师父在角落里嘀嘀咕咕,还以为我俩背着他们偷了墓里什么宝贝,就赶忙挤了上来。
刘田根也是吃了一惊:“底下还有鬼?”我生了一肚子气,也不跟他解释,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扭头去看我师父去了。
师父故意说:“怎么会没有?底下五口棺材,一头僵尸四个厉鬼。还好我们下去的时候只惊醒了一个,不然,就算有十条命也丢在下面了。”师父朝中间那口棺材努努嘴:“在里面。”刘堂撸着袖子抓着痒,梗着脖子说:“有吗?”村里的事终于告一段落,虽然小日本下落不明、刘栓柱下落不明、彭逢下落不明、阴山派的秘籍也下落不明,但未来的路从来不是平坦的,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想要拿回阴山派的秘籍、让厄途祖师从我身上剥离,我就要自己去追寻。
刘堂、刘德和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他俩见我跟师父在角落里嘀嘀咕咕,还以为我俩背着他们偷了墓里什么宝贝,就赶忙挤了上来。
第四十三章 开口毁所有
我答应了一声,师父就转身下楼去了。我关上门,刚把行李放在地上,房间的门却又被人一脚踹开,一个女的在我背后凶神恶煞的跟我说:“把手里东西放下,抱头蹲在墙角,不准回头看!”刘焱焱从我背后探出一个脑袋,有些吃惊地看着我说:“师妹?你是我爸收的徒弟?”师父气得想抽她,她赶忙抱着脑袋尖叫一声跑到我背后躲起来。
师父无奈地笑笑,跟我说:“小米,这就是你师妹,叫刘焱焱。”师父指着供桌上的三块牌位说:“跪下给祖师爷磕头。”我张了张嘴不知从何说起,幸好师父从后面走了过来:“焱焱,你干啥呢?”师父瞪着眼在她手上拍了一巴掌:“还不放下!”这三个人我都没听说过,忍不住问:“师父,这三位是?”我俩简单洗漱一遍,师父就领着我上了二楼。
他推开一间客房的门跟我说:“你就住这间。你先收拾收拾,等一会下来有事跟你说。”我俩简单洗漱一遍,师父就领着我上了二楼。
他推开一间客房的门跟我说:“你就住这间。你先收拾收拾,等一会下来有事跟你说。”师父指着供桌上的三块牌位说:“跪下给祖师爷磕头。”刘焱焱气呼呼地说:“老头儿,刚一进家门就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我还是不是你闺女?”她又转过来看着我问:“这个货又是谁?不是你在外面的私生子把?”师父指着供桌上的三块牌位说:“跪下给祖师爷磕头。”我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回过头去,没想到她拿着马桶拔子对着我脑门就是一下。
我恶心的不行,后退了两三步才把来人看清楚。她扭头看见我俩出来,咧着嘴一笑,跟之前那个拿着马桶拔子的女汉子判若两人:
“爸,吃饭。”师父说的这些人我基本都不认识,他见我一脸迷茫,就笑笑说:“先叩头把。你既然已经入了阴山派,这些内情以后慢慢讲给你听,今天咱们一路上也辛苦了,叩拜祖师之后,简单吃点饭就歇着把。”师父气得想抽她,她赶忙抱着脑袋尖叫一声跑到我背后躲起来。
师父无奈地笑笑,跟我说:“小米,这就是你师妹,叫刘焱焱。”我张了张嘴不知从何说起,幸好师父从后面走了过来:“焱焱,你干啥呢?”师父瞪着眼在她手上拍了一巴掌:“还不放下!”师父把刘焱焱撵回房间去洗漱,然后带着我下了楼。
他领着我来到一间暗房,四面围墙,没有窗户,也没有装电灯。他摸黑走了进去,不知从何处踅摸了两根蜡烛点上。
师父一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又黄了?”师父扭头对我说:“到家了。”师父指着供桌上的三块牌位说:“跪下给祖师爷磕头。”那女的见我呆愣着不动,抬手又是一马桶拔子:“看什么看?把你淫邪的眼神给我藏好了,不然把你眼珠子扣出来!”
第四十四章 恶人先告状
师父眉头上拧着疙瘩,面色铁青:
“去找!你去院子里看看,把家里都找找,我去外面找!”我自然知道她不正常,就说:
“小女孩嘛,爱玩是天性,应该是跟朋友出去玩了吧。”我不敢怠慢,赶忙跟着师父冲下楼,师父出门之前特意嘱咐我:
“仔细些找,要是有什么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说完,他就跑出去了。
我把师父家的院子找了一个遍,却连师妹的一根毛都没有见到,我正想给师父打电话,师妹却穿着睡衣、抱着一个一米多长的流氓兔从楼上走下来。
师父不再理他,扭过头来跟我说:
“小米,咱走吧。林总已经打电话催了好几次了,咱们再不去说不过去。”师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摇头说:
“我好困,我要睡觉,我不去了。”我今天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恶人先告状,什么叫变脸如翻书。
好在师父并没有被她蒙蔽。师父把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来,瞪着她严肃地说:
“你刚刚去哪了?”师父点点头:
“有一个朋友孩子丢了,让我过去帮忙,你跟我去看看。”可下了楼梯之后,师父忽然又停住了。
我问他怎么了。他皱着眉想了想说:
“有点不对劲。”等师妹回了房间,我就小声跟师父说:
“要不然别让师妹去了。大晚上的,又是这种妖魔鬼怪的事,她一个小女孩……”师妹避无可避,只好吐吐舌头说:
“知道啦。等我去换件衣服。”一边说,一边抱着她的流氓兔上楼了。师父不忘在后面嘱咐:
“别磨磨唧唧的,动作麻利点。”师父已经伸手抓住师妹的门把手:
“不会有这种可能的。”他试着推了推门,门从里面上锁了。他一边拍门一边喊:
“焱焱,焱焱!”我自然知道她不正常,就说:
“小女孩嘛,爱玩是天性,应该是跟朋友出去玩了吧。”师父顿了顿说:
“门坏了就换间屋子住。回头把我屋旁边的会客室收拾收拾,以后你就住那。”师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摇头说:
“我好困,我要睡觉,我不去了。”师父摇摇头:
“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师父已经伸手抓住师妹的门把手:
“不会有这种可能的。”他试着推了推门,门从里面上锁了。他一边拍门一边喊:
“焱焱,焱焱!”师父眉头上拧着疙瘩,面色铁青:
“去找!你去院子里看看,把家里都找找,我去外面找!”我点头说好。
师父想了想,对着师妹说:
“你也跟着去。”我一见她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声音不自觉有点拔高:
“你跑哪去了?”我心里莫名一紧,赶忙问他哪里不对劲。师父转身又往楼上走,一边走一边说:
“焱焱有点不对劲。平常我要出去,她都要死要活地追着,今天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师父一瞪眼,却又无可奈何。
师父往后退了一步,抬脚破门:
“来不及了!”师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摇头说:
“我好困,我要睡觉,我不去了。”师父往后退了一步,抬脚破门:
“来不及了!”师父眉头上拧着疙瘩,面色铁青:
“去找!你去院子里看看,把家里都找找,我去外面找!”我看了看耳机,又看了看她,最后点点头。
我害怕师父担心,赶快给他打了个电话,师父风风火火跑回家,还没开口,师妹却跑过去拉着他的胳膊撒娇:
“爸,师兄刚刚吼我,可吓人了!”等师妹回了房间,我就小声跟师父说:
“要不然别让师妹去了。大晚上的,又是这种妖魔鬼怪的事,她一个小女孩……”师父眉头上拧着疙瘩,面色铁青:
“去找!你去院子里看看,把家里都找找,我去外面找!”我对师父家里并不熟悉,只能从院子开始一个犄角旮旯一个犄角旮旯地找,生怕错过什么有用的信息。
第四十五章 有个摄像头
大家就都不说话,继续看着平板电脑。我师父但笑不语,我师妹脾气却上来了,她冷笑着说:
“别管我们是坑蒙拐骗还是装神弄鬼,能让人相信就是我们的本事。”她抬着眼皮把陆荥上下一打量,有些不屑地轻哼一声:
“倒是你,要是你有用的话,相信林总也不会找我们了,对不对?”可是到了半夜,保姆去林拓房间看时,房间里竟然没人了。
保姆把整个房子找了一个遍也没有见到人影。师父客套地向黑壮汉子伸出手:
“冯队长,幸会。”林家的别墅背靠兰山,面朝兰溪,地理位置倒是一绝,不过黑夜笼下,群山如猛虎蹲伏,他家的房子就像虎口边的一块肉,有股说不出的怪异。
丢的小孩叫林拓,是林峒的独子,今年六岁。吃过晚饭以后,林拓看了会儿动画片就上床睡觉了,并没有什么异常。
师父正要发问,忽然有人在外面敲门。林峒开门一看,竟然是冯远生。
冯远生笑笑:
“林总,有什么事不方便我们知道吗?”师父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对林峒说:
“带我们去看看林公子的房间吧。”于是林峒在前引路,我们几个跟着出了小书房。
林峒赶忙解释:
“这是我一个故交,刘弊三,刘先生,是我请来帮忙的。”他又扭头向我师父介绍:
“刘先生,这位是公安局的冯远生,冯队长。”陆荥被我师妹一句话噎死,脸涨得通红,却连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里面有两个拿着粉扑收集指纹的小警察见他在一个女孩面前吃瘪,都忍不住
“噗嗤”笑出声来。陆荥气哼哼地看着林峒领着我们师徒三个进了林拓的房间,想要发火却无处发,也没有人上来劝,他一张脸憋得通红,就像鸡冠子似的。
林峒到家得时候立刻让人去查看了监控,这才发现,林拓是从院墙翻出去的。
师父含笑点头,冯远生就在书房里坐下来。林峒就说:
“其实我没有新的信息。还是那一段视频。”关了房门,林峒才拉住我师父的手,激动地说:
“刘先生,你救救我儿子吧。”大家就都不说话,继续看着平板电脑。师父跟在林峒身后,像没听见陆荥的话一样继续往前,也不说话。
林峒皱了皱眉,语气平平:
“我带刘先生来看看我儿子的房间。”师父跟在林峒身后,像没听见陆荥的话一样继续往前,也不说话。
林峒皱了皱眉,语气平平:
“我带刘先生来看看我儿子的房间。”场面一度非常尴尬。其实,若是林峒做个和事佬,替陆荥圆两句,这件事就过去了。
可林峒也冷眼看着不出声。林峒领着我们在他儿子房间里转了一圈,师妹忽然站在吊灯底下昂着头说:
“咦,这里有一个摄像头。”想来,陆荥在警察局也是个风风火火的人物,今天却被一个小女孩说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他面子也算丢干净了。
大家就都不说话,继续看着平板电脑。
第四十六章 找我来干嘛
我赶快走过去,抬头一看,只见天花板上垂下来一个水晶吊灯,吊灯层层累累,就像是瀑布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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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赶快走过去,抬头一看,只见天花板上垂下来一个水晶吊灯,吊灯层层累累,就像是瀑布一样。
我在吊灯底下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师妹说的摄像头,我说:“哪有啥摄像头?你看错了吧?”
师妹拉着我的胳膊找了个合适的角度,然后指着吊灯上垂下来的那只水晶白天鹅说:“天鹅的眼睛,看到了吗?”
师妹见我呆愣着没说话,又往我身上蹭了蹭,踮着脚尖指着那只白天鹅的眼睛问我:“看到了没有啊?”
我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抱着臂膀说:“是谁?人在哪?”
我跟师妹贴的很近,我一低头甚至都能碰到她的头发。不知她用的是什么洗发水,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馨香。
警察咽了口唾沫,轻声说:“我们发现了血迹。血迹呈滴状,量少,一直延伸到山口才消失不见,血液的具体信息还在进一步化验。”
师妹见我呆愣着没说话,又往我身上蹭了蹭,踮着脚尖指着那只白天鹅的眼睛问我:“看到了没有啊?”
我脸上一红,赶快点头:“看,看到了。”
林峒问:“发现什么了吗?”师父摇头不语。
林峒摇摇头说:“坏了。前两天就坏了,我一直没有腾出空找人来修。哎,要不然也不会……”他痛苦地捂着脑袋,看起来十分自责。
林峒问:“发现什么了吗?”师父摇头不语。
林峒走上前说:“小姑娘心思细腻,眼神也相当好。”他转头对我师父说:“我们俩口子平常都不在家,害怕儿子被保姆欺负,所以我就装了这个吊灯。这个摄像头装了好几年了,隐蔽性特别好,保姆隔几天就会擦一遍吊灯,可她从来没有发现过。”
陆荥说话更难听:“不如你给掐算掐算林拓在哪?也省的我们警察费心巴力地找了。”
她脸上带着泪痕,一进来就抓着林峒问:“拓拓呢?”
林峒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冯远生就说:“先别说其他的,把这个摄像头里的录像给我们看看吧,说不定有啥线索。”
陆荥一声说:“是她确实没发现,还是早就发现了但是没说?”
一句话说的我心里毛毛的。这大半夜的,院子外面就是苍茫的大山,哪里有一个人影?莫非是什么孤魂野鬼觊觎我们的血肉?
林峒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冯远生就说:“先别说其他的,把这个摄像头里的录像给我们看看吧,说不定有啥线索。”
林峒摇摇头说:“坏了。前两天就坏了,我一直没有腾出空找人来修。哎,要不然也不会……”他痛苦地捂着脑袋,看起来十分自责。
坏了?坏的还真是时候啊!
我在吊灯底下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师妹说的摄像头,我说:“哪有啥摄像头?你看错了吧?”
我们在屋里仔仔细细搜寻了一遍,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林峒问我师父:“刘先生,看出什么来了吗?”
师父面有难色,轻轻点着头说:“再看看吧,再看看吧。”
陆荥说话更难听:“不如你给掐算掐算林拓在哪?也省的我们警察费心巴力地找了。”
林峒握住她的双手安慰她:“你先别急,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林峒握住她的双手安慰她:“你先别急,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陆荥“哼”一声冷笑着转过头,模样十分不屑。
陆荥说话更难听:“不如你给掐算掐算林拓在哪?也省的我们警察费心巴力地找了。”
陆荥“哼”一声冷笑着转过头,模样十分不屑。
师父也不理他,跟林峒说想去林拓翻出去的地方看看,林峒自然满口答应。我们一行人从房间里走出来,刚到大厅,就看见一个穿着貂皮大衣、打扮十分端庄贵气的女人冲了进来。
师父也不理他,跟林峒说想去林拓翻出去的地方看看,林峒自然满口答应。我们一行人从房间里走出来,刚到大厅,就看见一个穿着貂皮大衣、打扮十分端庄贵气的女人冲了进来。
她脸上带着泪痕,一进来就抓着林峒问:“拓拓呢?”
坏了?坏的还真是时候啊!
林峒握住她的双手安慰她:“你先别急,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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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秀眉紧蹙,声音都有些发抖:“我问你拓拓呢?我儿子在哪?”
林峒转头跟我们说了声抱歉,一手搂着那女人往里间去了。师妹小声嘀咕:“都这个时候了还讲究个什么?大户人家的体面真是好笑。”
师父不动声色地瞪她一眼,她连忙吐吐舌头不敢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林峒才从里面出来,脸上带着歉疚说:“这是拓拓的妈妈黄芮,妇道人家没见过世面,在各位面前失态了,还望多多包涵。”
师父和冯远生都摆手说没事。
林峒带着我们来到院子里,这个时候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了。师父在拓拓翻墙的地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眉头一直紧紧拧着。
陆荥“哼”一声冷笑着转过头,模样十分不屑。
林峒问:“发现什么了吗?”师父摇头不语。
初春的风从不远的河面吹来,裹挟着晚冬的寒气,直透骨髓。我见师妹一直缩着膀子,就关切的把身上的外衣脱下来给她披上。师妹勉强对我笑笑说:“谢谢师兄。”她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跟我说:“我觉得有人在盯着我们。”
一句话说的我心里毛毛的。这大半夜的,院子外面就是苍茫的大山,哪里有一个人影?莫非是什么孤魂野鬼觊觎我们的血肉?
过了一会儿,林峒才从里面出来,脸上带着歉疚说:“这是拓拓的妈妈黄芮,妇道人家没见过世面,在各位面前失态了,还望多多包涵。”
我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抱着臂膀说:“是谁?人在哪?”
师妹摇摇头:“距离有点远,这附近又太空旷了,我感觉不出他在哪。”
我们正要回屋,有一辆警车闪着大灯往这边开过来了。陆荥脸上一喜,对冯远生说:“队长,咱们队里的人回来了。”
警车稳稳停在大院里,林峒赶快跑过去问:“怎么样,找到拓拓了吗?”
为首那个穿着警服的人有点遗憾地说:“还没有。天色太暗,局里的同事对山口处进行了简单的搜索,并没有发现林拓。”
师妹拉着我的胳膊找了个合适的角度,然后指着吊灯上垂下来的那只水晶白天鹅说:“天鹅的眼睛,看到了吗?”
林峒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跨了。他的眼神从充满热切的期待到如死灰一般沉寂,只用了一句话的时间。
那个警察接着说:“我们对山前泥潭里发现的脚印进行了初步鉴定,确是林拓的脚印无疑,现在基本可以肯定,林拓进山了。”
这他妈不是废话吗?林家的摄像头清清楚楚地拍到他往山里走了。
“另外,我们在泥潭里还发现了……”那个警察有些犹豫,林峒急了,伸手想抓他的领子却又忍住了,想大声质问他,也忍住了。
从我们见林峒的第一面起,他就表现出一个成功男人应有的气度和从容,一份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淡定,即使他儿子依然下落不明。
我观察到有好几次林峒都想发脾气,可他最后都忍住了。我心里忍不住想:一个成功人士的体面难道就真的那么重要吗?想怒不能怒,不累吗?
她脸上带着泪痕,一进来就抓着林峒问:“拓拓呢?”
警察咽了口唾沫,轻声说:“我们发现了血迹。血迹呈滴状,量少,一直延伸到山口才消失不见,血液的具体信息还在进一步化验。”
林峒有些说不出话:“拓拓……受伤了?”
师父不动声色地瞪她一眼,她连忙吐吐舌头不敢说话了。
冯远生安慰他:“别着急,还不确定是他的血。说不定是山里的动物留下的。”他扭头看着师父,又说:“刘先生,你有什么发现吗?”
警车稳稳停在大院里,林峒赶快跑过去问:“怎么样,找到拓拓了吗?”
过了一会儿,林峒才从里面出来,脸上带着歉疚说:“这是拓拓的妈妈黄芮,妇道人家没见过世面,在各位面前失态了,还望多多包涵。”
他的意思是没什么发现你就可以走了。
陆荥说话更难听:“不如你给掐算掐算林拓在哪?也省的我们警察费心巴力地找了。”
师父自然不会接话。师妹就冷笑着说:“要天底下小孩走失的事都归我爸管,还要你们干什么?有这个说风凉话的功夫,不如想想怎么开展搜救工作吧。”
陆荥在师妹这里讨不到什么便宜,只能干瞪眼生气。
师父面有难色,轻轻点着头说:“再看看吧,再看看吧。”
师父转身对着林峒,笑笑说:“警察同志都在,我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林峒赶忙说:“天亮了还要进山,到时候还要仰仗先生,千万别这么说。”
师父想了想,眉头轻轻一蹙,低声问:“林总,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孩子丢了你为什么会想到找我?我是个阴阳先生,对付邪魔外道还有点用处,搜救工作自然是警察同志最在行,莫非,林拓身上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师父面有难色,轻轻点着头说:“再看看吧,再看看吧。”
第四十七章 比狗鼻子灵的是啥
我本来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挖出来猛料了,只不过,这个对眼睛敏感是啥意思?
对眼过敏?我有些气不过,说:
“师父只是说了自己的推论……”我有些气不过,说:
“师父只是说了自己的推论……”冯远生就说:
“大家歇一歇,喝口水吧。”众人纷纷点头,三三两两凑在一处,抹着头上的汗,用手扇凉。
陆荥看着那个被吓了一跳的小武警说:
“大惊小怪。”我想安慰她两句,却见林峒也跑过来捂着嘴
“哇哇”吐了一阵,情况比师妹还要严重。我跟师妹对视一眼,师妹小声跟我说:
“一个大男人,怎么连这么点场面都受不了?”她喝了口水,喉头上下滑动,然后又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小截粉嫩的舌尖:
“这是我从小就有的能力哦。还有还有……”我师妹嘻嘻一笑,讽刺说:
“对呀,只有你这个比警犬鼻子还灵的才配多说话。哎呀,比狗鼻子还灵的是啥?”我师妹嘻嘻一笑,讽刺说:
“对呀,只有你这个比警犬鼻子还灵的才配多说话。哎呀,比狗鼻子还灵的是啥?”
“有个人一直在看着咱们,盯咱们一路了。防咱们跟防贼一样。”
第四十八章 驴吊萝卜
陆荥就小声说:
“冯队,眼看太阳就要下山了。等天黑了以后,山里的路更难走,不如,咱们今天……”其实我想到了一个比喻。
网上曾流传着一张图:人骑在驴上,胡萝卜吊在驴眼前,驴往前走一步,胡萝卜也往前移动一步的距离,一头驴的眼前吊着一根胡萝卜,驴看着胡萝卜近在眼前,却怎么也够不着。
冯远生嘀咕着说:
“按理说大威、二威有这样的表现,那就说明林拓在前面不远。这怎么有点不对劲……”我们在山里找了一天,早就深入山腹。
期间,冯远生跟其他几个搜寻队联系过几次,发现无线电的信号越来越差。
我们纷纷掏出手机,结果连一格信号也没有。路上的兔子血是哪来的?
兔子骨头又是谁啃的?是林拓还是野兽?方向敲定下来,那家就继续开拔赶路。
一路上大威、二威狂叫不止,就好像林拓一直在他们前面不远站着等着我们去找。
其实我想到了一个比喻。网上曾流传着一张图:人骑在驴上,胡萝卜吊在驴眼前,驴往前走一步,胡萝卜也往前移动一步的距离,一头驴的眼前吊着一根胡萝卜,驴看着胡萝卜近在眼前,却怎么也够不着。
陆荥低低咒骂一声,扭头往一旁的野树林里去撒尿,师父好心提醒他:
“天晚了,别乱走。”他的话虽然说的含蓄,但是对师父已经有责怪的意思。
我听了之后也十分生气:我们累死累活为了谁啊?到头来还要听你挤兑?
大家搜救了一天,都累得筋疲力尽。可林拓现在生死不知,谁也没心思说话。
大家又跟着大威、二威往前走了一会,两条狗忽然忽然往路中间一坐,也不叫唤,也不往前了。
林峒力压众意,坚持前行。师父也不再争执。冯远生也说:
“这件事事关重大,还是要慎重决定。相比于一个虚无缥缈的人影,我自然更相信大威、二威。”师父问:
“在哪?”林峒力压众意,坚持前行。师父也不再争执。大家又往前走了三个小时,武警同志发现了第二具被啃的只剩骨头的兔子尸体。
大家的心都悬了起来。林峒力压众意,坚持前行。师父也不再争执。陆荥低低咒骂一声,扭头往一旁的野树林里去撒尿,师父好心提醒他:
“天晚了,别乱走。”冯远生有些诧异:
“咱们用的无线电是在部队借调的,就算在极端环境下,也能保证信号畅通,这怎么……”如果是林拓啃的,这两只兔子完全没有烧烤过的痕迹,也就是说,肉是生的。
林拓一个刚满六岁的小男孩,一嘴血肉残渣地啃生肉,怎么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如果是野兽啃的,为什么两只兔子遗骸都被丢在我们寻找林拓的路上?
是有什么人故意为之,想要用这些痕迹引我们前往吗?冯远生也说:
“这件事事关重大,还是要慎重决定。相比于一个虚无缥缈的人影,我自然更相信大威、二威。”师父问:
“在哪?”身后的人从树林里挤过来,林峒显得尤为激动:
“拓拓呢?拓拓在哪?”刚过了一分钟,有一个苍老、森冷的声音从陆荥消失的地方传过来:
“流氓!我闺女可还没出闺呢!”我怒瞪着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师父也不理陆荥,转头问我:
“小米,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又往前走了三个小时,武警同志发现了第二具被啃的只剩骨头的兔子尸体。
大家的心都悬了起来。方向敲定下来,那家就继续开拔赶路。一路上大威、二威狂叫不止,就好像林拓一直在他们前面不远站着等着我们去找。
陆荥甚至说:
“装神弄鬼的人就不要在这胡搅蛮缠了。眼看天就要黑了,荒山野地的,拖一分就多一分的危险,要是林公子出了什么事,你保证负责吗?”那两个武警却指了指后面,那个方向与我发现林拓的方向相反。
这下子分歧就产生了。冯远生自然坚定地站在大威、二威那边。
第四十九章 百鸟朝凤
我们一听不对劲,赶忙往他那边跑,大威、二威却死蹲在原地不肯动。
陆荥仰面倒在地上,一张脸煞白煞白的,裤裆里湿了一片。冯远生赶快过去把他扶起来,问:“你怎么了?”
陆荥抖着手指着前面,声音哆哆嗦嗦,话都不利索:“那里,那里……”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过去,天色已经暗了,四周树影婆娑,像是从地上长出来的一只只手臂一样在半空中摇晃。
陆荥指的地方是一堆荒草,上面湿了一大块,用手电照过去黑乎乎一片特别显眼。
冯远生说:“你干什么了?刚刚是谁在说话?”
陆荥说:“我刚刚尿急,就去那撒了泡尿,结果,我就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
刚刚那个女人说的话我们都听到了。可问题是荒山野岭哪来的女人?
冯远生从后腰上掏出枪,把子弹压上膛,他让一名小同事帮他打着光,自己小心翼翼地去探草。
可那就是一堆荒草,底下除了一个隆起的小丘,一个拳头大的窟窿之外,啥也没有。
冯远生警惕的在周围看了一圈,摇头说:“没有人。”他想了想,把枪插回腰间,走过来跟我师父点点头,压低了声音说:“刘先生,这件事你怎么看?”
师父笑了笑说:“咱们还是赶快离开这吧。”
我站在陆荥身边,见他要从地上爬起来,想伸手拉他一把。陆荥一看是我,一把将我甩开了。我踉跄了一下,差点倒下去,幸亏我师妹从后面扶我一把。我师妹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陆荥也急了,冷笑着说:“好人心?说不定就是你们在背后害我,现在装什么好人?”
听他这么说话,我都想抽他,幸亏师父把我拦下,他走过去看着陆荥说:“我们师徒有得罪过陆兄弟吗?以至于让你一路上都这么针对我们?”
陆荥梗着脖子说:“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坑蒙拐骗的!”
林峒见局势这么紧张,就上前来打圆场:“陆小弟,你年轻,经历的事情少。刘先生是有真本事的,单说咱们兰山市,被他救过的就不少。”
“救人?”陆荥冷眼看着我们说:“是害人才对吧?你们这些神棍,除了装神弄鬼的骗钱,还会干什么?”
林峒被他一咽,深吸一口气说:“话可不要说得太满,难保你有求着人家的时候!”
陆荥“哈哈”大笑:“我求他?我陆荥就是死了,也不会去求他一个神棍!”
林峒也被气的不轻,也不再说话。他想了想,跟我说:“你是刘先生的高徒,叫刘米是吧?”
我点点头。林峒递过来一根烟,我一看,烟盒考究,滤嘴上全是洋文,心想这一定是高级货。但这家伙一整天没正眼瞧过我,现在主动跟我递烟示好?
我摆手说不会抽。林峒就说:“老弟,你跟我说句实话,之前,你真的见到拓拓了吗?”
这是什么意思?我难道还会骗他?我图什么呀!
林峒见我不说话,就拍拍我的肩膀说:“老哥我在商场上混迹多年,说是刀口舔血也不过分。所以别人说的话,我都只听一半。你想想当时的情况。看到拓拓的就你一个人,我们跑过去,你又说不见了。让我怎么能相信?那种情况下,我只能选择相信警犬。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道理我都明白,可他绕了这么大一个圈究竟想说什么?
林峒说:“咱们被两条狗遛了一天,我也算看出来了,拓拓绝不是简单的走失,很有可能涉及了一些神秘的力量。如果真是这样,到时候还少不了你们师徒尽力!”
我笑笑:“那是自然,林总放心。”
林峒又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也看的出来你是个善人,绝不会因为之前的事记恨我。你放心,只要找到拓拓,你师父有的,你也都有!”
绕了这么大一圈,我总算是听明白了:原来他是怕我因为白天的不信任,不肯出力找他儿子!我摆摆手说:“林总客气了。”
“爸,爸,你来听!”我正跟林峒客套,师妹忽然高声叫了起来。她这么一叫,我们就都围了过去。
我师妹拿着手机,一脸的惊慌失措,她说:“爸,我刚刚想看我手机有没有信号,可是你听……”
我师父把手机接过去,冯远生说:“把免提打开,咱们一起听。”
师父皱了一下眉,然后按下了免提键。
手机里面很嘈杂,好像一群人围在一起办丧事,风声呼呼啦啦,有人哭,有人笑,最响亮的是唢呐声,高音亮嗓,滴滴答答。
“爸,这——”师妹面色焦急,师父示意她噤声。
手机里的唢呐声越来越高昂,吹奏的人技法高超,似是有一群鸟在鸣叫。
天上的月亮被云遮住了,有风从树梢吹过,林子里似乎有什么动物在活动,踩着枯草树枝沙沙啦啦……
师父问师妹:“你打的是谁的电话?”
师妹顿了一下说:“就是一个朋友。”
不知是谁又用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然后高声叫了起来:“我手机里也是这个声音。”
紧接着,似乎所有人都打开了手机,所有人都在喊:“我手机里也是!”
冯远生也没了主意,他跑过来跟师父碰了个头,问师父的看法。
师父说:“里面吹的曲子叫百鸟朝凤。这首曲子其实是说凤凰死后百鸟吊唁,所以是大哀之音,在丧礼上用的比较多。不过,由于曲调欢快,一些不明就里的人也会把它用在婚礼上。”
冯远生大惊:“咱们手机里怎么会有这个音乐?”
师父摇头说:“不知道。冯队长,咱们不是带的有无线电吗?你赶快用无线电与山外的人联系一下。咱们迅速从这里撤离!”
冯远生想了想说:“行。林总,现在情况越来越诡异,咱们还是先从这里撤出去再从长计议吧。”
林峒没说话,负责发无线电的人却惊声尖叫了起来:“冯队,你快来听,无线电里有一个女人在唱歌!”
第五十章 古调
我们赶快围了上去,只听到无线电里有“咿咿呀呀”的声音。
我们聚精会神地听了一会儿,才终于听出无线电里确实有人在唱歌。里面是一个女人,她好像坐在大风地里,歌声在风里飞,听起来十分缥缈。
冯远生皱着眉问:“能不能听出唱的是什么?”
有一个小侦探压低了声音说:“好像是用方言唱的古调。”
冯远生赶紧问:“歌词是什么?”
小侦探还没有结婚,与我们同行的还有女孩子,说起那些风月事不禁有些脸红,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唱的都是不可描述的事。”
我听了都他妈觉得不可思议:无线电里,竟然有女人在唱艳曲。而且,这女人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近,那个女人就像是在往我们这边走。
最后,她就像是在贴着话筒在唱一样,听筒里还穿出来“刺啦刺啦”震动的声音。还有这女人的声音,声调高到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地步。听起来都有些刺耳。听得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陆荥还没从刚才的事情缓过劲来,听了这歌曲,脸色就更加难看,他皱着眉说:“这是人在唱吗?”
师父沉这脸说:“快关了,咱们赶快离开这。”
侦探社的人不解其意,全都回头去看冯远生。冯远生见我师父表情凝重,摆摆手说:“收起来,先从这里撤离!”
陆荥本能的想反驳,可他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了。
大家的情绪被师父和冯远生两句话留给调动起来了,空气里的气氛莫名的紧张起来。所有人都手忙脚乱、慌里慌张的收拾东西,所有人都恨不能插上翅膀离开这个鬼地方!
夜已经深了,山里寒气重,不知是从何处窜来的几股妖风摇晃着树杈子“哗啦啦”的在林子里乱窜。我们一队人打着手电,跟着大威、二威艰难的在野地上穿行。
正往前走,大威、二威忽然冲着前面叫了起来。它俩做饿虎扑食状,四只前爪狠狠抓在地上,弓着背,吐着猩红的舌头,嘴里“呜呜呜”地呼和,时不时发出一阵凶狠的咆哮。
师父拨开人群走到队伍最前面,看一眼黑漆漆的山路,抬手把大家拦下。紧接着,我们就看到浓雾像是潮水一样从漆黑的林子里涌了上来,就好像有人在幕后放出的干冰。
太他妈诡异了吧!虽然正值冬季,可雾气怎会像奔跑的羊群一样迅速攻城掠地?
师父大喊一声:“快后退!”这个时候谁还敢跟师父唱反调?他老人家一声令下,所有人都缩着身体往后退。
大威和二威在队伍的最前面,两个小侦探想拉着他们后退,可这两条狗却冲着白雾呲着牙,恶狠狠地叫,丝毫不肯退缩。
转瞬之间,雾气就涌到脚下来了。最前面的大威、二威转眼就被雾气吞噬,狗叫声忽然不见了。
拉着狗的人也害怕了,他们俩对视一眼,同时松了手里的狗链子,正要转身逃走,没想到雾气中扑出来两张血盆大口,“汪”的一声分别咬在他俩手上。
两个人惨叫一声,捂着手腕就倒了下去,汹涌而至的雾气转瞬就把他们吞没了。
变故突起,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甚至连伸手拉一把他俩的时间都没有。冯远生也被吓坏了,他振臂一呼:“快往后退!”大家都不要命似的往后挤。
他话音刚落,刚刚倒下的两个人却又从雾气里爬了起来,他俩一脸呆滞,眼睛血红,嘴里的涎水哩哩啦啦滴下来,他俩走路的姿势也十分僵硬,双臂长伸,就像是两头凶性大发的僵尸!
而他俩身后,有两双殷红如血的眼睛从茫茫白雾中露出来,无声前行,我们都知道,那是大威和二威。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我看到师父站在队伍最前列,白雾马上就要淹没他的脚踝了,我大吼一声:“师父,白雾有古怪,小心!”
师父反应迅速,他一边用袖子捂住口鼻,一边跟其余的人说:“大家不要呼吸到白雾!要小心!”
“焱焱,你那里有没有湿纸巾?”用湿纸巾捂住口鼻,虽然不能彻底隔绝雾气,但是如果有毒物质的颗粒比较大,还是能有点用的。
师妹也很快明白过来,她慌慌张张地掏出来,我来不及从开口处拿,直接用牙撕开,分了一片给她,交代她跟着冯远生只管往前跑,然后就飞快地冲到队伍最前面去。
我把湿纸巾分给最前排的警察,他们一听说湿纸巾有用,就纷纷扑上来抢,转眼之间,一包纸巾就剩了两片。
这时,忽然又伸出来一只手想要夺,我手腕一翻躲开了。
陆荥几乎是带着哭腔:“给,给我一个!”
我一看是他,倒有些愣了,就这么愣神的功夫,他竟然直接抢走了一片,然后头也不回地扒开两个同事跑走了。
他妈的,这狗东西!我气得不行,可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我把最后一片湿纸巾递给师父,师父没要:“你自己用!我有。”说话间,师父从兜里掏出了一块白毛巾勒住口鼻。
那块毛巾是他白天擦汗用的,上面汗水未干,湿哒哒倒也能用,只是隔着屏幕都能闻到一股馊味。
师父嘴上捂着毛巾,念咒语也不清不楚的,只见他往脖子后一掏,顺手把小花甩了出去。
只是地上蹲着两只红眼警犬,小花刚一落地,“喵呜”一声就窜回师父肩膀上,不敢下地了。
师父暗骂一声,又往腰里一摸,竟然把黑虎调魂旗给掏出来了。
黑虎调魂旗在白雾中迎风展开,就像是僵尸闻到血腥气,上面金色的符咒不安地闪烁着。师父大喝一声“着”,然后找准角度就把黑虎调魂旗甩了出去。
旗子像是一把回旋镖,在白雾森森的野林子里打了一个来回,远处就传来一声女人的凄厉惨叫,师父伸手一接,旗子就又回到他手里来了!
林子里的女人惨叫过后,白雾虽然还在翻滚涌动,但是却不再往前了。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第五十一章 步步紧逼
那个老太太脸上皱纹堆累,一双绿豆小眼熠熠生光,她拄一根打磨的油光发亮的水曲柳歪把拐杖,穿一身黑不黑,灰不灰的呢子大衣,一抬手,五根指头又细又短,干瘦的好像只有几根骨头。
老太太说:“臭道士,闲事莫管。”
师父手里拿着黑虎调魂旗,一脸的正气:“我不管你是何方神圣,如果不出来为祸,咱们两不妨碍,要是敢作孽,别怪我辣手无情。”
老太太脚底下簇拥着茫茫白雾,她就像踩在云彩上一样,脸上带着冷笑说:“你手里这杆旗儿好威武,不过它用来打鬼还是行的,用来对付我,还差着斤两。你看看,我是鬼吗?”
师父说:“你既然不怕,那就来吧。”说着他抡着黑虎调魂旗就冲了上去。老太太用手一指,大威、二威扑上去就想咬,师父一棒敲在他们脑门儿,它俩“嗷嗷”叫唤两声就倒地不动了。
师父大步上前,倒提旗杆从上往下闷了一棍,那个老太太举着拐杖格挡,只听“当啷”一声重响,老太太被震的虎口发麻,身子往后退了两三步。
师父乘胜追击,老太太大袖一甩,原地喷起一股黄烟,人却不见了踪影。
黑漆漆的林子里顿时响起阴森森的咆哮:“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这样,老身就把你们都留下吧!哈哈哈——”
老太太话音刚落,刚刚还在原地滚动的白雾像是牛奶一般流动起来。不只是谁惨叫了一声,我们的队伍彻底乱了。
所有人都哭着、叫着,向四面奔逃。夜幕下的野林子就像是开锅的粥。
好在忙乱之中我找到了师妹,我拉起她的手玩命一样往前跑。可那两个被白雾迷了心智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追了上来,他俩一人一边拉住了师妹的胳膊。
师妹吓得惊声尖叫起来,我顾不上多想,顺手抄起路边掉落的树枝,用力地拍打。那两人好像丧失了痛感,任凭我用上吃奶的劲也不松手。
我急了,助跑两步对师妹大吼:“躲开!”只见我飞身跃起,一脚一个,把那两人踹倒在地,我也摔倒在他俩身上。
就在这时,流动的白雾逼上来了。
我心想:完了,我恐怕要像这俩哥们儿一样变成丧尸了。我几乎要束手待死,师父脸上蒙着白毛巾从白雾中冲了出来。
他像一个从天而降的蒙面大侠,把我从水深火热中解救了出来。
师父从口袋里摸出两张黄符甩了出去,他手上结印,嘴里喊一声:“应!”只听“噼噼啪啪”一通乱响,碰到白雾的黄符竟然无火自焚,而附近的白雾就像是洗洁精滴进油锅里,一下子就化开了。
师父提着我的后颈把我抓起来,厉喝一声:“快走!”我一丝也不敢怠慢,窜过去拉住师妹就往前跑去。
白雾像是尾巴一样跟在我们身后,师父只好一边催着我们快跑,一边往后甩着黄符。
我们师徒三个闷着头往前跑了一公里,身上的衣服被林子里的树杈子划了好几个窟窿,师父身上带的黄符也撒了个七七八八。
师父说:“咱们跟队伍跑散了,不过好在白雾没有再追上来。”
我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问师父:“刚刚那个老太太是什么来历?还有这白雾,竟然这样厉害!”
师父把白毛巾从脸上解下来擦了擦汗,说:“看样子应该是条成了精的黄鼠狼。想不到它道行这么深。”
我说:“咱们远日无缘近日无仇,它用得着这样赶尽杀绝吗?”
师父说:“畜生大多心胸狭窄,不能按常理推论。”
我暗自腹诽。师父就说:“看看手机有没有信号。”
我看了看,还是一格信号也没有,试着拨了个号,里面还是刚刚那片吵闹的《百鸟朝凤》。
师父只好说:“咱们先下山,跟外面的人联系上以后再回来救他们。”
我想了想,说:“师父,到时候会不会来不及?毕竟是这么多条人命!”
师父说:“你有把握打败那条黄鼠狼吗?咱们就算想救人,可是有心无力!我死了没什么,到时候要是再把你跟焱焱搭进去,我怎么跟你爸妈交代?”
我咬了咬唇,不说话了。师妹的心思好像完全不在我俩身上,她偏着脑袋看着我身后的方向,脸上荡漾着甜蜜的微笑。
师父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叹口气说:“不过你放心,那条孽畜修炼了这么久,自然懂得天道有轮回,她不敢造这么大的杀孽。”
我这才点了点头。师父利用月亮辨明方向,然后就准备领着我跟师妹下山。我看师妹仍有些怔愣,就走过去拍了拍她说:“冷吗?”
师妹猛地回神,她往我跟前靠了一步,笑笑说:“不冷。”月光下,她的头发被汗水粘湿,贴在额头,模样多了几分娇媚。
我们往前走了不远,忽然听到有人在说话。
一个年轻男人说:“冯哥,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刘弊三师徒三个不是好人。你看看他们一路上惹了多少麻烦?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说不定都是他们故意搞出来的。”
另一个人没吭声,这个年轻男人就接着说:“还有咱们那两条狗,生生被刘弊三那个神棍打死了。”
另一个人语气有些强硬:“其他的我不知道,大威、二威死的时候你难道没看明白?它俩像是被迷惑了一样,刘弊三要是不打它们,难道等着被他们咬?”
我回头看了看师父和师妹,他俩人脸上都很平静,看不出一丝喜怒。
那个年轻人又说:“说起这个我还纳闷,平白无故那个老妖怪怎么可能跟咱们过不去?说不定就是那师徒仨得罪了人家,现在还连累了咱们兄弟伤的伤,逃的逃。”
另一个人顿了一下,冷着声音说:“陆荥,你能跟我说一下,他们师徒三人到底哪里惹到你了吗?”
听到此处,师父阔步走了出去,朗声道:“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
第五十二章 几天好活
陆荥没想到隔墙有耳,登时闹了个大红脸,不过他见识了我师父的本事,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冯远生就出来打圆场:“陆荥他这人就是心直口快,没啥别的意思。”
我也冷笑着说:“心直口快?那就是心里怎么想嘴上怎么说喽?”
冯远生也噎住了。我师妹忽然惊喜地叫道:“啊,花轿来了!”
我们听这话都觉得莫名其妙,三更半夜、荒山野岭哪来的花轿?
其实刚刚过来的一路我都觉得师妹有点不对劲。首先是她的手,我之前也牵过她的手,软乎乎、暖和和的,可刚刚我只感觉凉冰冰的。
还有,她跟陆荥互怼了一路,偏偏一嘴钢牙每回都把陆荥噎得死死的,可刚刚她也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人有些害怕。
师父也皱眉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哪里来的花轿?”
师妹指着不远的山坳子说:“那不是!”
我们转头去看,就见野林子里跑出来一大群披红挂彩的人。要说他们是人,倒也不像。他们个头低矮,只到我大腿那里,个个带着大红彩绸。前排八个打着一人多高的红帆,中间四个抬着花轿,后面跟了一群吹吹打打的响器班子,吹着的曲子顺着风传过来,正是我们在手机里听到的《百鸟朝凤》。
这些打帆的、抬轿的、吹乐器的一边跑一边跳,步子迈的出奇的大,腿抬得格外高。而且,它们抬的轿子也十分奇怪。方方正正一个木匣子,而且轿杠子插在轿子底下,要不是上面挂着大红彩绸,真以为它们抬的是个棺材。
我师妹冲它们高兴地招了招手:“在这,在这。”那个迎亲的队伍就欢欢喜喜地跳到眼前来了。
等队伍到了跟前,我们才看清楚,抬轿的、打帆的、吹乐器的好像都是一个样,他们的皮肤是土黄色,一双绿豆小眼,鼻子底下还扎了一排小胡子。
花轿在我们面前落定,我师妹一蹦一跳地跑过去,我想拉住她,我师父一把把我拦下:“她不是焱焱。”
那女孩闻声回头冲我娇媚一笑,两颊两团红云,害羞地垂下了头。脸上哪里还有焱焱的模样?
刚刚跟师父斗法的那个老太太从花轿后面走了出来,那女孩跑过去拉住她的袖子,说:“妈,我把他们带来祭坛了。”
老太太笑说:“好闺女6,快去换衣服准备拜堂吧。”
拜堂?拜的哪门子堂?
女孩拽着她的袖子撒娇:“妈,我想嫁给那位相公。”
老太太有点懵逼:“哪位相公?”
女孩红着脸看我一眼,飞快地伸出手指了我一下。就这么一抬眼的功夫,我算看清楚了,这他妈哪是师妹?
师妹明眸皓齿、楚楚动人,这姑娘却跟那个老太太长得一个样,黄皮肤、小眼睛,鼻子底下竟然还有胡子!这简直就是一条黄鼠狼啊!
他妈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吓得后退三步,只听他妈板着脸说:“不成!你这丫头不能坏了规矩!”
那姑娘跺着脚好像在发脾气:“我不,我不,我就要嫁给他!妈,我嫁谁不是嫁,咋就不能嫁给他!”
陆荥缩在冯远生后面喊:“老太太,你闺女想嫁的是刘米,没我们什么事,你先放我们走吧!”
我他妈真想上去锤他!他这两肋插刀的本事真是用的出神入化呀!在场的所有人都回头都扭头去看他,就连冯远生的眼神里也带着厌恶。
陆荥又转头对我说:“刘米,既然是天作之合,你也就不要推辞了。更何况,现在的情况……”他抬眼在迎亲的那群黄鼠狼身上转了一圈,意思是现在情况危急,“你就不能发扬发扬舍己为人的精神吗?你们学道之人,济世为怀的心胸都哪去了?再者说,要是我们出点什么事,你这性质可就变了,你可就算是见死不救,到时候你要负责任的!”
我要不是刘米,我还真想给他鼓鼓掌。这段话说得好啊,这他妈算什么?先礼后兵?先戴高帽,再扣帽子,可谓是软硬兼施啊!
我不答应还不行了。
老太太看着陆荥的眼神明显带着厌恶,她似是打定了主意一样拍了拍她闺女的手,上前一步对我说:“你是叫刘米吧?我有一桩好事要跟你说。你看我这闺女蕙质兰心,老身有心把她许配给你,你意下如何?”
我看了看那老太太还裹着小脚,就说:“老太太,现在是新社会,谈恋爱讲究情投意合。我跟你姑娘连面都没正经见过,咋可能说啥婚嫁?你们把我师妹还给回来,让我们走吧。”
黄鼠狼姑娘立刻就暴躁起来:“你喜欢你那个师妹是不是?我就知道,等我把她剜眼割舌,看她还怎么勾引你!”
师父当即怒喝:“呸,你们一伙造孽。姻缘天定,你们敢逆天行事,就不怕天谴吗?”
老太太哈哈笑起来,她抬手指着陆荥说:“我女儿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可这王八羔子竟然跑到我家门口撒尿,坏了我姑娘的清誉,你说。他该不该负责?”
陆荥目瞪口呆,无话可说。我倒是笑了:“他坏了你姑娘的清誉,你去找他呀,找我干什么?”
陆荥听得恼火,破口大骂:“刘米,你他妈是人吗?你落井下石,你不得好死!”
老太太脸上带着厌恶说:“本来是该他负责的,可他的秉性实在让人不齿。所以,你们要是答应,就让刘米替他他我女儿结婚。这里就是我们家族的祭坛,今夜正是良辰,他妈马上就能成礼!”
什么?陆荥那个兔崽子犯错却让我买单?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师父说:“让小米跟这个孽畜结婚?你痴心妄想!”
黄鼠狼姑娘想指着我师父骂,老太太抬手把她拦下,对我说:“你是个修道之人,要是娶了我姑娘大有裨益。到时候,我保证把你们所有人都安全送下山。你如果不答应……”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陆荥,她的指甲尖锐异常,目露凶光:“他毁了我女儿的清白,我就只能杀了他!”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你们不是在找一个小孩吗?要是没有我们娘俩相帮,我算算,他最多只有几天好活了!”
第五十三章 我爸是陆伟红
师父脸上一紧,惊声问:“林拓在哪?”
老太太说:“你要是肯让你徒弟跟我闺女成婚,我保证那小孩活蹦乱跳的。要是不同意,我就先杀陆荥。”
陆荥一听脸上惨白惨白的,嘴唇抖了抖,说不出话。师父说:“孽畜,你枉造杀孽,不怕天谴吗?”
老太太“哼哼”冷笑:“凡事讲因果。陆荥形骸放浪、伤我姑娘闺誉在前,我纵使不杀他,留他一条根也不过分吧?”
这老太太竟然要把陆荥阉了?
陆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师父就说:“他并非有意,只是年纪轻,不懂事。这样吧,我让他准备表礼,然后诚心诚意的向贵千金致歉,这总行了吧?”
老太太“呸”一声骂道:“要是道歉有用,还要王法干什么?”她的绿豆眼忽然一瞪,怒声呵斥道:“贼子,你往哪里跑!”
我们回头一看,只见陆荥竟然趁我们不备,偷偷地跑了。老太太勃然大怒,手里的拐杖一挥,陆荥竟然像脚下生根了一样动也动不了了。
黄鼠狼姑娘“哈哈”一笑,说:“跑得了吗?”然后她不知怎么往前跳了两步,竟然一下子就跑到了陆荥面前。
她撅着屁股做了一个十分妖媚的动作,一股黄烟从她臀部喷出来,陆荥一闻,竟然呈现出陶醉的表情来。
黄鼠狼姑娘一边后退,一边搔首弄姿,陆荥竟然像一个花痴一样跟着她往前走,双眼迷离、两颊通红。
黄鼠狼姑娘的黄烟顺风飘了过来,我也吸入了一些,内心顿时荡漾起一池春水,心里像是有条小猫在挠啊挠。我看着黄鼠狼姑娘忽然就顺眼多了。她眼睛虽小,但是迷蒙中别有风味,更何况,她前有汹涌波涛、身量又苗条、体格又风骚,举手投足间还有道不尽的万种风情。
幸好师父冲上来一巴掌打在我后脑勺。师父这一巴掌有个名堂叫“醍醐灌顶”。我头上一痛,脑子立刻就清醒过来。
我闻到空气里又骚又臭,熏得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偏偏陆荥对这味道如痴如醉。
师父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铜铃,“叮叮当当”一阵重响,陆荥立刻就回过神来,不过已经晚了,他已经被黄鼠狼姑娘带了过去,一群挂着红绸的小黄鼠狼正唧唧叫地围着他载歌载舞。
陆荥吓得脚跟不敢沾地,他失声尖叫,脸上全是鼻涕眼泪。
黄鼠狼姑娘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回头冲我说:“考虑好了吗?刘相公。”
陆荥脸憋的通红,一边张着嘴拼命呼吸,一边斜着眼睛吼我:“刘米,答应她,答应她!”
我觉得他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现在是他有求于我,竟然还用这种居高临下的口吻跟我说话。我心里很不痛快,就冷笑着不说话。
陆荥骂骂咧咧叫了一会儿,终于肯软下来求我:“刘米,求求你,你救救我,救救我行不行?只要你肯娶她,我什么都答应你!我给你钱,我爸是陆伟红,我让他给你钱!”
我不认识陆伟红,可我师父却认识,他趴在我耳边低声说了一句:“陆伟红是兰山市公安局的局长。”
这下我明白了,怪不得陆荥这么口无遮拦,有头没脑,感情人家罩得住啊!
只不过看着这个娇生惯养的贵公子在我面前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苦苦哀求,我心理倒还觉得挺爽:你陆荥不是能耐吗?你不是叫嚣了一路吗?有本事你别来求我啊!
不过痛快归痛快,我也确实不能见死不救。更何况,陆荥的老子是兰山市公安局的一把手,以后我要想在本地混,绝对不能跟他结仇。
我说:“你先把陆荥放了,咱们有话好说。”我看陆荥被掐的都快断气了,就又补了一句:“要是他死了,你们的债就了结了,咱俩之间就更加不可能了。”
黄鼠狼姑娘勾唇一笑,手上的力道松了。陆荥掉在地上,像是个软脚虾一样趴在那捂着嗓子干呕。
我有些好奇地说:“我有点不明白,咱们人妖殊途,你干啥非要嫁给我?找一个黄鼠狼安安生生过日子不好吗?”
黄鼠狼姑娘垂下头去,神色黯然:“你不明白,我必须找个人结婚。”
我自然不明白。就继续追问她。黄鼠狼姑娘眼波流转,抛出一个勾魂的媚眼,说:“你娶了我,我就告诉你!”
你他妈当我傻吗?我说:“不会是白蛇和许仙那样的陈词滥调吧?”
黄鼠狼姑娘笑说:“也是也不是,只能说是缘分吧。陆荥要是不在我家门口耍流氓,我也不至于要嫁给他,那我也不会遇见你。你刚刚明知危险却护了我一路,我觉得你是个好人,所以我愿意嫁给你。”
这逻辑不是他妈扯淡吗?“是陆荥坏了你的闺誉,又不是我。你嫁给我,你的闺誉不还是不完整吗?”
黄鼠狼姑娘一抬下巴,说:“谁说的?他若是个死人,不就无碍了吗?”
说来说去,原来这畜生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杀了陆荥。陆荥吓得都快尿裤子了。我师父就说:“说来说去你还是冥顽不化!”
黄鼠狼姑娘说:“我冥顽不化?他毁我闺誉,我杀了他何错之有?至于刘米,他是双魂,与我双修,自然法力大增!”
这妖孽果然有些道行,竟然连我是双魂都看得出来!
“而且,刘米若是不娶我,你以为今晚上山的人,有一个能活着走出去吗?”
我和师父都惊出一身冷汗,冯远生更是直接开口问道:“你什么意思?”
黄鼠狼姑娘轻蔑地看他一眼,说:“你抬头看看月亮,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吗?”
我们纷纷抬头,只见月正当空,清辉一片,哪有半点异常?可是看着看着,我就觉察出不对来:按时间来算,我们已经耗了很久,可月亮怎么似乎没有挪动过地方呢?
我又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上面明明显示已经早上六点了,可这山上夜色深沉,哪有黎明的迹象?
第五十四章 抉择
我又看了师父的表,看了冯远生的表。时间是没有错的!可月亮是怎么回事?难道被人定住了吗?
我急得想骂娘,可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飘过来一大朵乌云,像块黑布一样,一下子就把月亮蒙上了。天气阴沉下来,附近的黄鼠狼群也开始变得焦躁不安。
老太太脸上还算镇定,不过她握紧了手中的拐杖,并把拐杖悄悄护在胸前,她说:“他来了!”
刚刚还热闹的黄鼠狼群瞬间乱成一团,它们吱吱叫唤着窜来窜去,身上的大红绸也掉下来好几朵,被别人踩得稀碎。
有一个人影从天而降,他离地三尺,穿一身破破烂烂的道士服,手上拿着一把拂尘,一开口,尽是凛冽的杀气:“老黄鼠狼,你不用紧张,我今次前来,是为了谈合作。”
他微微转身,藏在阴影里的那半张脸暴露在我们的灯光下,只见他那半张脸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窟窿,看起来就跟前几年网上盛传的“空空指”一样。
老黄鼠狼说:“合晨道长,咱们有什么合作好谈?”
合晨道长说:“我可以帮你制服这两师徒,也可以让这小子跟你闺女结婚,至于其他人,我都要收了去。”
老黄鼠狼说:“你这么伤生害命,就不怕天谴吗?”
合晨道长说:“那便是我的事了,与你无甚关系。你若不答应,也随你,只不过你要掂量掂量,是否闯的出我这无极幻境!”
老黄鼠狼想了想,说:“既如此,老身今天可就要承道长的情了。”
合晨道长一摆手,从道服里掏出一把金钱剑。这把剑由一百零八枚铜钱编成,红线穿体,上结宝印,下挂流苏,只是氤氲着一股黑气,让人不寒而栗。
师父说:“看你也是个修道之人,为什么不入轮回,反而在此为祸?”
合晨道长手捏剑诀,袍带翻飞,纵身冲了过来:“后生晚辈,也敢妄议?”
师父举起黑虎调魂旗格挡,两人就打在一起。可是师父的功力明显不够,三招两式就落了下风。无奈之下,师父卖了个破绽转身便逃,合晨道长提剑追击。
师父逃到一棵大树底下,举起黑虎调魂旗当头槌下,合晨道长早有提防,手里的金钱剑一举,“当啷”一声就挡开了。金钱剑上有千钧之力,震得师父虎口发麻,师父承受不住,黑虎调魂旗就落在地上。
合晨道长微微一勾手,地上的黑虎调魂旗竟然飘了起来,只是他刚拿到手里,就“啊呀”叫了一声痛:“旗上有电!”
合晨道长被黑虎调魂旗电了一下,只觉三魂七魄都有些不稳,他甩手就把旗扔了出去。
师父见时机大好,伸手往后颈一摸,小花“喵呜”一声窜了出去。合晨道长没有防备,被一口咬掉了一只耳朵。
小花像是饿狼一样,三五下就把合晨道长的耳朵吞下肚。合晨道长面色狰狞,提起金钱剑就扫了过去,小花眼里只有食物,一下子就被掀翻在地。
合晨道长怒火难消,竟然从道袍里掏出一枚黑底蓝字的灵符。他合手念了个口诀,两只手指夹着灵符往外一甩,灵符像是一道利箭一样“嗖”一下飞了出去。
灵符打在地上,“砰”一声冒起一股青烟,小花像是炸了毛一样叫声凄厉、原地弹起一米多高。
小花看着合晨道长的眼神都变得恐惧。合晨抬手又要再打,小花发疯一样冲上师父的手臂,躲到他领子后去了。
合晨一张脸黑的能拧出水来,他恶狠狠地说:“把那个白毛畜生给我交出来。”
师父心知不是他的对手,护着后颈慢慢往后挪。合晨大怒,从道袍里又掏出八张黑符,像是发射暗器一样射了出来,师父手无寸铁,纵身飞起才勉强躲过去七枚,但还是有一枚打在他手上,师父惨叫一声,捂着手臂倒了下去。
眼见师父落败,陆荥深感绝望。他的身子好像被剔骨一样软了下去,连站都站不稳了。
合晨道长提着金钱剑一步一步逼了上去,我急了,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捡起黑虎调魂旗,念着咒语让厄途祖师控制我的身体,一阵眩晕之后,我能清楚地感受到我的手在轻微颤抖。
厄途祖师在发抖?他难道是害怕合晨道长?
下一秒,厄途祖师忽然双手捧起黑虎调魂旗,情绪十分激动地说:“你终于回到我手里了!”接着,他就开始狂笑。声音震动四野,林子里的飞禽走兽四散逃窜。
合晨道长也被厄途祖师的表现吓了一大跳,他回过头,皱眉看着我,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谁?”
厄途祖师没有搭理他,反而用旗杆指着他说:“区区一个幻境,还敢用什么无极来称呼?你且看我的本事!”
话毕,他挥舞手里的旗杆,旗面迎风招展,口中念动真诀,平地里起了一阵大风,摇晃着树枝“哗哗啦啦”作响。
风越来越大,可天上却丝毫没有变化: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就连月亮旁边的乌云都纹丝未动。厄途祖师把真诀连念了几遍,手里的旗都快摇散架了,合晨道长终于拍着手掌笑起来:“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原来,就只会丢人现眼,既然这样,那你也把魂魄留下来吧。”
合晨道长提剑杀了上去,厄途祖师只好架着旗杆来挡。两人杀了几个回合,我渐渐感觉到祖师力量不支,马上就要败下阵来了。
说到底,我肉体凡胎,功力有限,连累的厄途祖师发挥不出应由的水平。
我正心猿意马,却见合晨道长一脚踹在“我”肋下,我的身体就像破布一样飞了出去。
合晨道长提剑漫步走来,我似乎能看到他居高临下的冷笑,还有他金钱剑上泛起的寒光,没来由的,我心头涌起一股恶寒。
莫非,我真的要葬身兰山了吗?
冥冥中,我听到厄途祖师冲我大吼:“快按照我说的去结阵,把身体交给我,否则,咱们都要死在这儿!”
面对生死抉择,我该怎么做?
第五十五章 有一贞被剪掉了
总之,我醒过来之后,合晨道长已经不见了。师父脸色铁青的把我扶起来,一言不发。我抬头看了看天,月亮还是那个月亮,位置还是那个位置,我们还在合晨的无极幻境里。
老黄鼠狼拄着拐杖走过来,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原是老身眼拙,竟看不出来,这旗子竟然有这么大的法力。”
我看了看手里的黑虎调魂旗,只见暗黑色旗面上绣着的金黄符咒表面,似有一股黑气在飘飘荡荡。我把旗子还给师父,师父叹口气接了过来。
我问他:“合晨道长呢?”
师父指了指旗面,低声说:“被收进去了。”我吓了一跳:“还有这功能吗?”
师父皱了皱眉说:“不然,你以为它为什么叫调魂旗?”
老黄鼠狼就说:“时间不早了,我送你们出阵吧。”也不再提让我跟她女儿成婚的事。
师父淡淡看她一眼:“你真是好算计呀!你知道黑虎调魂旗是鬼魂的克星,所以就故意引我们入局,借我们的手收拾了合晨,以后的兰山,是不是就该你说了算?”
俗话说狡兔三窟,没想到黄鼠狼也有这么多心眼!
老黄鼠狼看着我师父,两颗绿豆眼泛着光,似笑非笑地说:“咱们彼此彼此。”
黄鼠狼姑娘跑过来说:“妈,放他们走了,我咋办?”
陆荥原本已经束手待死,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转机,他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躲到冯远生身后去了。黄鼠狼姑娘看他一眼,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厌恶。
老黄鼠狼说:“闺女,听妈的话,刘米绝非良配,跟他一处,你不会有善果的。”
黄鼠狼姑娘跺着脚发脾气不依不饶的,老黄鼠狼也不理她,兀自把拐杖举过头顶,嘴里叽里咕噜念了一通口诀。然后,风就猛起来了。
大风好像推着天上的月亮往前走,月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西沉,而我们身边的草木,也像沙一样一吹就散。
我们像是做了黄粱一梦,等醒过来的时候,猛然发现自己就躺在离陆荥撒尿的地方没多远的荒草地里。身边有师父、冯远生、还有陆荥。
我慌慌张张跑过去把师父叫醒,他有一只手臂受了伤,所幸伤口不深,已经结痂了。
陆荥也醒过来了,他裤裆里还是湿的,坐起来后第一句话是:“还好只是个梦。”
我跟师父都没有理他。我忽然想起我师妹,吓得几乎跳脚:“糟,忘了逼问师妹的下落了。”
师父说:“你给焱焱打个电话。”我掏出手机一看,早就没电了。我又向师父和冯远生借,他俩的手机也没电了。
正在我灰心的时候,陆荥忽然说:“我的,还有一点。”我把他的手机拿过来,跟他道了谢,可陆荥手机上没有师妹的号,我又没记住,师父就说:“我记着呢。”
师父脱口念出师妹的手机号,我给她打过去一问,才知道其他人早就下山了。我还想细问,陆荥的手机也没电了。
我们四人饥肠辘辘地下了山,林峒的车早就在山口等着了。师妹一看到师父,就双眼含泪地扑上来:“爸,你们跑哪去了?”
师父拍着她的后背小声安慰她,我就说:“你们是怎么下来的?”
师妹说:“爸爸跟那个老妖婆打的时候,大家就跑散了,好在我跟着侦探社的几个人才没有跑丢。后来,我们跟山下的人取得了联系,我们就下山了。”
我忽然想起那两个被黄鼠狼的白烟迷惑的人,就向师妹问起他们的情况。师妹说:“他俩也已经找到了,昨晚的事已经记不得了,好在除了身体有些虚弱,其他没什么大问题。”
师父点点头。师妹这时候才发现师父的手臂受了伤,她惊讶地叫出声:“爸,你怎么搞得?”她又回头质问我:“还有你,做人家徒弟都不知道要服务周到、热情大方吗?我爸受了伤,你却完完整整地回来了。”
我心知她是在跟我开玩笑,就挠挠头没说什么。师父却抿着唇看着我说:“你师兄这回……牺牲得太大了……”
我心里一跳,师妹却笑嘻嘻蹦过来,瞅了瞅我说:“我咋看不出来你牺牲啥了?”她若有所思地笑笑:“失身了?”
我可真是哭笑不得了。
我们正在说这话,林峒就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他激动的先跟冯远生握了手,然后又来握我师父的,嘴里不断说着感谢地话。
我低声问我师妹:“他怎么了?抽风了?”
师妹用手捂着嘴小声跟我说:“他儿子找到了!”
找到了?我忽然想起黄鼠狼说过的话:要是他们不帮忙,林拓就没几天好活了!
“谁找到的?”
师妹神神秘秘跟我说:“谁也没找,自己回来的!你说这家小孩怪不怪,不声不响地走了,隔一天又莫名其妙地回来了。”
“你们就没问问他吗?问他去哪了?见过谁?”
师妹拉着我示意我小点声,然后告诉我:“问了。咋可能没问呢!他说睡到半夜有一只小兔子敲他的窗户,他就打开门去追兔子,结果追到山上就迷路了。后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就怎么走回来了。”
“那两具兔子尸骨呢?是不是他啃的?”
师妹“嗨”的一声:“别提了。一听说小兔子被啃的只剩骨头了,当场就哭了,一边哭还一边嚎我要兔兔,我要兔兔。幸亏他妈答应再给他买两只,这才算完。”
听了师妹的陈述,我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可具体是哪呢?我又说不上来。
回到林峒家的别墅,老远就看见一个十分端庄漂亮的中年女人蹲在草地上哄小孩,小孩脚边的笼子里装着两只白毛兔子。
林峒刚让我们在客厅落座,冯远生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点了两次头,说了两回“知道了”,然后就一脸凝重地挂断电话。
林峒忙着让人端茶倒水,冯远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慢慢说:“林总,我的同事对您提供的视频进行了鉴定,发现里面……有一贞被剪掉了。”
第五十六章 前倨后恭
客厅里大家同时抬头,纷纷去看林峒,林峒脸上一僵,却又很快恢复过来:“视频?什么视频?”
冯远生说:“就是林拓走失时,你们家院墙上的那个摄像头拍到的视频。”
林峒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那个啊!我还真不知道,可能是助理剪片的时候剪掉了。”
冯远生还想再问,林峒却从沙发上站起来笑笑说:“多亏了各位我才能找到拓拓,各位的情分我林某人记心上了。酬劳给各位打到卡上,另外以后只要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只不过现在公司有点事要处理,我就不多留各位了。”
他这是要下逐客令啊!不过他越是遮遮掩掩,反倒越说明有问题呀!
陆荥站起来想说话,冯远生抬手把他拦下,说:“既然这样,我们就不打扰了。林拓也找到了,我们这就回去了。”
师父也站起来往外走,可是刚走没多远,师父又掉头回来了。他径直走到林峒面前,顿了顿说:“林总,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峒赶快说:“刘先生但说无妨。”
师父沉吟了一会儿说:“我看林总这几天气色不好……”
林峒闻言皱眉,嘴角明显弯了下来,他勉强笑笑说:“这几天为了拓拓的事心力交瘁,可能是没休息好吧。让刘先生操心了。那个谁,小雷……”
雷禀立赶忙小跑着上前。林峒说:“你替我送送刘先生,另外再包个红包。”
师父笑笑:“我们师徒没有帮上忙,红包就不必了。既然林总要忙,我们就不打扰了。焱焱,小米,咱们走吧。”
从林家出来,我和师妹肺管子都快气炸了。师妹气得直骂娘:“什么东西,用得着了朝前,用不着朝后。早知道就不该上山帮他找儿子,还连累爸爸受了伤。”
师父反倒看得很开:“由他去吧。咱们只要无愧于心就好。”
我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过了没几天,林峒又给师父打电话了。不过这一回,师父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师父躺在院子的长椅上,一边指导我练习画符念咒,一边跟林峒讲电话:“林总,我这几天正准备闭关清修,恐怕不得空。”
手机的外音开着,里面传来林峒的声音:“刘先生,这几天家里真的出了很多事,您要是方便的话,赶快来看看,我这就让小雷开车去接您。”
我听着电话里的声音有些跑神,一不留意把符画歪了,师父一戒尺打在我手背上,疼得我龇牙咧嘴,想叫又不敢叫。
师父对着电话缓缓地说:“林总,我啥时候跟你说过虚话?这几天是真不得空。上一回在兰山上发生的事,冯侦探也跟你说了吧?我们师徒俩几乎不能活着下山。要是再不闭关,只怕一身的修为就完了。”
林峒又苦苦哀求了数次,师父始终不松口,被林峒求得没法子了,他就推荐了一个所谓的“业界精英”给他。
等师父挂了电话,我才说:“活该!谁让他们不相信咱们的!”
师父把我画的符仔细看了一遍,笑笑说:“活该不活该倒也另说,只不过,咱们确实也该立立派头。人嘛,都是贱皮子贱肉,轻易到手的从不会珍惜,得不到的才会骚动。”
我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心中对师父更加敬佩。
只隔了一日,林峒又打电话过来了。原来师父推荐的那个“业界经营”罩不住,林峒家的情况竟然越发严重了。
师父本来还是推辞。奈何林峒挂了电话之后竟然让他老婆黄芮亲自上门来请,师父问:“林总呢?”
黄芮满面愁容:“这几天家里接连出事。先是公司的生意出了乱子,还有我。不瞒先生说,我一直在低烧,去医院检查了个遍,却什么病也没有。昨天晚上,林峒竟然也从楼梯上掉了下来,医生说,角度再偏一点,就会撞到脑袋,神仙难救。”
师父赶快问:“林总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大碍?”
黄芮叹了口气:“只是断了条腿,正在医院休养,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师父点点头,吩咐我收拾东西,我俩就跟着黄芮坐车去了医院。
林峒住的是医院的套房,恢弘气派,一色的红木家具,冰箱彩电按摩椅一应俱全。躺在病床上的林峒腿上打着石膏,气色很不好,脸上似乎还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黑气。他一见到我师父,就激动得热泪盈眶!
师父问起缘由。林峒这才娓娓道来。
自从那日分别,林家的麻烦事就从没有断过。先是黄芮,她当天就开始低烧,身上也没有其他症状,就是犯困、发懒、身上哪那都不舒服。
再然后,家里的生意也出了问题。林家是做餐饮的,家里的连锁店开遍了全国,以前虽然也出过些岔子,但他家底子厚、关系硬,每回都能化险为夷。只不过,这一回事情闹得有些大。
几天前,有人在网上爆出了林家餐饮店后厨的视频,一些不符合卫生管理条例的做法暴露在公众面前。
出事以后,林峒采取紧急措施,想把事情压下来,可是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又有人“知情人”在网上爆料:前次曝光林家餐饮后厨卫生状况的记者遭到林家的打击报复,甚至还被人打得浑身是血。
网民看的是什么?是个热闹。网民最忌恨什么?忌恨有钱人权势压人!良心记者刚揭开冰山一角的神秘面纱,后脚就被人打得几乎魂断街头。网民如何能忍?
于是接下来,关于林家餐饮连锁的黑料就层出不穷。什么锅里涮拖把、擦地的毛巾擦案板、青菜不洗就下锅一类的视频在短时间内就攻占了个大主流媒体的首页。
林峒正为生意上的事情焦头烂额,不幸的事却再次降临:他竟然从楼梯上掉了下来。他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们正在病房里听林峒大倒苦水,病房外面忽然闹了起来,林峒正要派人出去查看,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却已经扭着胯进来了。
第五十七章 欣欣
来的那个女人打扮十分亮眼。看她的年纪好像比我还小,前凸后翘大长腿,全身从上到下都是名牌。右手提着贴满亮片的手包,左手提着保温桶,走起路来屁股一扭一扭的。从我面前一过,香水味能把人熏死。
他自来熟的把保温桶放在桌上,然后夸张地捂着嘴叫道:“我的天呐,亲爱的,你怎么会弄成这样的?”
林峒看了一眼黄芮,然后才回过头皱着眉说:“你怎么到这来了?快回去,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黄芮如临大敌,她不自觉地往床边靠了靠,十分警惕地看着对面的女人问林峒:“老公,她是谁?”
林峒还没说话,那个女人却笑了起来:“你就是黄芮姐吧?峒哥总跟我提起你,说你是个贤良淑德的女人。我叫贺子欣,峒哥都叫我欣欣,你也可以叫我欣欣,以后还请姐姐多多关照。”
黄芮气得青筋都在跳,眼眶里泪水转了两圈却没有流下来:“林峒,你又在外面给我找了个妹妹?”
林峒脸上的怒意也很明显。他扭头看了看贺子欣,又看了看黄芮。
贺子欣脸上的笑容依旧很灿烂:“姐,你别生气,我今天来就是给峒哥送点汤,这可是我亲手煲的骨头汤哦,我听人家说受伤的喝这个最好,要不要给你也盛一碗?”
她一边说,一边真从保温桶里倒了两碗汤出来。他把一碗放在床头,一碗亲自端到黄芮眼前:“姐,你尝尝,我手艺不好,你多指教!”
眼泪终于从黄芮眼眶里流出来了,她冷笑了一声没有接,提起包转头就出去了。
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贺子欣很无辜地瞪着一双大眼回头看了看林峒:“亲爱的,黄芮姐是不是不喜欢喝汤。”
林峒生气地说:“你先回去吧。”
贺子欣娇媚地叫了一声“亲爱的——”她声音本来就细,又故意拖着长音,听起来整个人都酥了。林峒却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刚盛好的骨头汤洒了一地,他怒吼道:“滚啊!”
贺子欣瘪瘪嘴,十分委屈地把手里的汤放在桌子上,也哭了。不过说句实话,贺子欣哭的明显比黄芮好看。她眼睛本来就大,年龄也小,先天优势加上后天努力,简直是把委屈地模样演绎到极致。我见犹怜啊!
他小声说了一句:“那你好好养身体。”然后转头就跑了。
病房里尴尬了足足有一分钟,林峒才咳了一声说:“刘先生,让你见笑了。”
师父自然不会管他们的闲事。
林峒说:“对于我们家的事,刘先生怎么看?”
师父长叹了一口气,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说:“那日我看林总气色不好,所以才冒昧提醒了一句。各中情由,我只有细细看过之后,才能下结论。”
林峒忙不迭地说:“我一定全力配合。小雷,把打电话给太太,把她叫回来,就说刘先生要帮她检查一下。”
雷禀立进退两难,心里估计有一万只羊驼奔过:你这才跟人家弄了这么一出,转头就让我跟人家打电话。人家会听你的话吗?这他妈也太扯淡了吧?
林峒见雷禀立迟疑,眉毛一竖,厉声道:“去啊!”雷禀立只好灰溜溜出去打电话。
我本来也以为黄芮不会回来的,可是没想到没过过多久,她竟然又提着包进来了。
她双眼红肿,妆容却一丝不乱,明显是哭过之后补了妆。林峒跟她说话,她也不理,却是扭头对着我师父清冷一笑,说:“麻烦你了,刘先生。”
她这么一笑,我却有些愣了。她虽然不像贺子欣那样年轻,但是保养得宜,脸上皮肤光滑,连一丝细纹也没有。她明明伤心到极致,却偏偏故作欢颜,脸上还带着些倔强,看得我都有些心疼了。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目光,黄芮扭头看了我一眼,也给了我一个清冷的微笑。
师父说:“最近你身上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黄芮淡淡说:“别的也没什么,就是一直低烧。去医院检查,也查不出什么毛病。对了,这几天我晚上总做梦。”
师父一挑眉:“梦到什么?”
黄芮苦笑了一声说:“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总梦到我儿子被什么东西抓走了,身上都是血,哭着喊着要我救她。所以,这几天我要是不抱着他,根本睡不着觉。”
师父皱着眉想了一会,问:“还有别的吗?”
黄芮刚想摇头,却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睡着的时候总感觉枕头里有什么东西扎的我头疼。可我把枕头拆开以后,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师父问:“如果你不枕枕头呢?”
黄芮说:“也能感觉到。就像是被一把刀扎着一样,很疼,很难受。但是我要坐起来的话,这种感觉就没有了。”
师父站起来走到黄芮面前,让她不要动,然后扒开她的眼皮看了看。师父跟我说:“要是被阴法所害,瞳孔里会有一道黄线,虽然不明显,但仔细看的话能看得出来。”
我过去一看,黄芮瞳孔边缘的位置,果然有一条浅浅的黄色竖线。
林峒很紧张地问师父:“刘先生,现在该怎么办?”
师父说:“这就是个小法术,不要紧的。”
林峒又问:“那我的伤呢?”
师父摇摇头说:“应该不是术法造成的,至于其他的,就要看后期的调查了。对了,林公子回来之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林峒看了看黄芮,却发现黄芮根本没有看他。林峒赶忙摇了摇头说:“没有,拓拓这几天都很好,吃的好,睡得好。”
师父想了想说:“既然这样,那就先帮林太太把问题解决了吧。林总,我们先去你家看一看。”
林峒自然满口答应,他行动不便,连忙吩咐雷禀立开车送我们过去。黄芮也冷着脸站了起来,看样子是要跟我们一起去,从始至终都没有跟林峒有过任何交流。
我们一行人正要出去,师父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第五十八章 最深是人心
电话是师妹打来的,她本来想打听一下师父的行踪,可是一听说师父要去林峒家,就嚷嚷着也要跟去。师父拿她没办法,只好让她先去等着。
我们来到林家别墅的时候,师妹正在院墙边上东瞅西瞅的。我问她:“焱焱你在干嘛?”
师妹说:“我每次走到这的时候,总觉得背地里有双眼睛在盯着我看,可是奇怪了,怎么找也找不到。”
师父没说话,雷禀立就把我们请进屋里。林拓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保姆在一边问他:“怎么不看动画片了?你以前不是最喜欢看喜羊羊吗?”
进门之后,师父先去黄芮的卧室看了看,仔细检查了一下她的床铺被褥、枕头枕套,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师父想了想说:“去找个金属探测仪过来。”
雷禀立不明所以,看了看黄芮没有动。
黄芮大概还在发烧,她脸上红扑扑的,脚下有些站不稳,身子一歪,扶着脑袋就想栽倒。幸亏我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她回头冲我勉强一笑,开口的时候,一股温热的气喷在我脸上:“不知怎么搞得,一回到这个家,身体就更加不舒服。”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她就转头对雷禀立说:“去拿吧,找不到的话就让人去买。”
雷禀立答应一声就跑了出去,没多大会儿功夫,就抱了三四个出来。师父让我们一人一个,绕着别墅的外围墙走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我拿着探测仪刚走了两步,它就“滴滴滴”地叫了起来,师父等人赶快围过来。师父说一身“挖”,雷禀立就拿着铁锹开始往下挖。
刚挖了两锹,雷禀立就有发现。他从土坷垃里扒出一块锈铁片子,师父看了看摇头说:“不是。继续找。”
于是,我们只好继续拿着金属探测仪绕着别墅院墙走。金属探测仪前前后后响了七八次,我们挖出来的东西有铁丝、钢筋头、竟然还有一块手表。
可这些都不是师父要找的东西。
眼见林家别墅外面尽是我们挖出来的坑,我就有些气馁:“师父,咱们到底要找什么啊?”
师父没说话,他的金属探测仪却响了。师父让我去挖,我往下挖了三锹都不见有东西,往底下挖第四锹的时候忽然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我赶快蹲下去把土扒开,只见深黑色的土壤底下竟然放着一把匕首。
这匕首柄在下,尖朝上,直愣愣地插在土里,刀刃上锈迹斑斑,连一点锋都看不见了。师父说:“就是它了。”
我小心翼翼的把匕首取出来,用纸巾擦去上面的湿泥,隐隐约约看见刀柄上竟然刻的有字。只是年深日久,上面的字迹已经糊成一片,看不清楚了。
师父接过匕首看了看,然后又在背面找到了一串数字,问了才知道,这竟然是黄芮的生日。
师父把匕首在手里掂了掂说:“这东西在这埋了有些年头了,你记不记得自己得罪过什么人?”
黄芮苦笑着说:“我们家是做生意的,认识的人多,得罪的也多,我一时半会,还真没有头绪。不过,这匕首是干什么用的?”
师父说:“这匕首有个名头,叫做身上一根刺。做法之后埋在宅子外围,数年之后才会发作,这样一来,想找到下手的人会很难。不过你也不要担心。这匕首尖朝上,说明那人只是想给你个教训。”
师妹有些神经大条,拉着师父问:“要是尖朝下呢?”
师父瞪她一眼说:“你说呢?”师妹调皮地吐吐舌,不敢再多话了。师父接着说:“林太太尽管放心,东西既然取出来了就没事了,把它沉在黑狗血或者鸡血里三日,邪气自破,你的病自然就好了。”
黄芮自然是千恩万谢。师父摆手说不用,然后又说:“带我去林总摔跤的地方吧,既然来了,就顺带看看吧。”
提到林峒,黄芮还是有些气愤,她眉头轻轻一蹙,随即又说:“好。”
林峒是在自家楼梯上摔下来的,据他自己的说法是下楼梯的时候没有踩稳,一个不慎就掉下来了。
黄芮领着我们在楼梯附近转了转,师妹忽然抱着膀子,皱着眉,一副浑身不自在的样子。
我问她:“你咋了?”
师妹警惕地看了看左右,跟我说:“我觉得有只眼睛在看着咱们。”
又有只眼睛?我心说师妹,你这不会是被迫害妄想症吧?
师妹开始抱着膀子在楼梯附近转悠。林家的楼梯是木制的,颜色古朴大气,跟家具配合相得益彰。楼梯口上挂着一幅油画,落叶金黄,阳光灿烂,是一副很有意境的风景画。楼梯顶上是一盏造型古朴的水晶吊灯。
我想了想说:“难道又是在吊灯里装了摄像头?”
师妹感觉了一下,摇头说:“不是,我感觉这回的眼睛在比较低的地方,是从下往上看的。”
我有些莫名其妙,正准备转身走,她忽然叫起来:“师兄,我找到啦!”我回头一看,只见她正蹲在一个壁插前面用手扣。
我吓了一跳赶快把她拉起来:“姑奶奶,这有电,危险,你们幼儿园老师没教过啊?”
师妹哼一声说:“幼儿园老师长啥样我都不记得了。不过我在这发现了一个针孔摄像头。”
她这么一说,师父也围了过来。黄芮说:“这个是我丈夫装的,说是为了防贼。”
我心里忽然有种很怪异的感觉:人家说豪门是非多还真是一点不假。我们才在这呆了多久,师妹就发现了两个十分隐秘的摄像头!看不见的地方,真不知道还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
我一想到我在这活动,墙根底下有一双眼睛安静、冷漠、如影随形地注视着我,我就觉得鸡皮疙瘩掉一地。
师父要求把摄像头里的内容调出来看,雷禀立在征得林峒的同意之后就带着我们去了总控室。
我们把事发前后一天的视频认真看了看,果然发现,林峒摔下楼梯竟然是人为。
第五十九章 五段视频
我们在查看监控的时候发现,事发前一天半夜,林拓在楼梯上停留过。他手上拿着个小瓶子,跪在一节楼梯上,认认真真的往楼梯边缘擦拭着什么东西。
师父让人把林拓手里的瓶子截图、放大,又用软件调了清晰度,才终于看清楚林拓手里拿的是一瓶地板蜡。
在场的人无不震惊,林拓小小的年纪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他是纯粹的恶作剧?还是故意的?是想害林峒?还是黄芮?还是其他人?
黄芮捂着嘴不敢相信,她一边哭一边后退:“不可能,怎么可能呢?我要去找拓拓问个清楚。”
师父赶忙把他拦下来:“现在情况还不是很明朗,我建议你不要轻举妄动。”
黄芮眼睛是红的,捂着脸“呜呜”地哭泣,师妹赶快给她递过去一沓抽纸。
师父说:“林总受伤的事既然是人为,我们师徒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林烦请太太你把事情的经过跟林总说一说,我们师徒这就告辞了。”
黄芮还处在伤痛中,闻言只是摆了摆手。雷禀立赶忙说:“刘先生留步。林总还让您帮忙看一看……林家的生意。”
师父在林峒心中的分量越来越重,雷禀立自然不敢再轻视,他对师父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很客气。
师父想了想说:“生意上的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而且,这些事总要林总亲自在场才好,否则,只怕到时候说不清。”
师父说得含糊,雷禀立也听得懂,他就点头说:“那我跟林总汇报汇报。”
从林家出来的时候林拓正在院子里玩球。他一用力,球就咕咕噜噜滚到了我们脚下,他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过来捡,保姆就在后面追着喊:“拓拓,慢一点。”
我把球捡起来还给他,保姆就笑着跟他说:“叔叔帮你捡球,你该怎么说?”
可林拓却没有说话,他看了我一眼,抱着球扭头就跑了。
保姆愧疚的向我道歉,我却在想另一个问题。林拓才六岁,这么小的人心思再深也深不到哪里去,他刚刚看我的那一眼,我分明在他漆黑的瞳仁里看到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恨意。
这个小孩,当真古怪。
雷禀立坚持要把我们送回家,师父坚决说不用,于是他只好帮我们叫了个出租。
等坐上车后,师父问我:“看出什么古怪来了吗?”
我想了想,说:“其他的也没看出什么,就是觉得黄芮有点……”我纠结了半天,实在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师父说:“她的表现确实奇怪。”
其实具体哪里奇怪我还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一个女人知道自己老公包养小三之后,情绪不够激动,还有,心情恢复得太快。
当天晚上,林峒的电话又把我们从睡梦中惊醒。接通电话之后,林峒的第一句话是:“林拓出事了。”
林峒伤在腿上,打了石膏之后就没有住院的必要。再加上他嫌弃医院总有一股消毒水的味,所以下午的时候就出院回家了。
雷禀立已经把林拓的事情跟他说了,但他觉得林拓只是个六岁的熊孩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弑父的恶毒想法,所以只是把林拓叫到跟前狠狠批评了一顿。
只是他也没想到,当晚睡着之后,林拓竟然偷偷溜进了他卧室,手里还拿着一把刀。
师父带着我们师兄妹风风火火地赶到林家的时候,林峒正阴沉着一张脸坐在客厅,他家里灯火通明。
师父先问了问当时的情况,林峒说:“好在我腿上有伤,睡不安稳,要不然,肯定就被那个狼崽子一刀杀了!刘先生,麻烦你给看看,这孩子是不是中邪了?”
师父先去看了看林拓,可是这孩子除了目光凶狠了一些,问什么话都不说之外,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师父摇摇头说:“我刚刚见简单看了一下,这小孩并没有什么异常。”
林峒有些不可思议:“怎么可能?要不是中邪了,他怎么会想要杀我?这些天他一直都很奇怪,我有时候甚至觉得,他根本不是我儿子。”
师父很平静地说:“我确实看不出什么异常。”他稍微沉默了一下,接着说:“林总,您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林峒眼神有些闪躲。
我就说:“林总,说句不好听的话,林少爷现在的情况您还不清楚吗?要是为了所谓的面子继续隐瞒,谁也不敢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林峒看着腿上的石膏出神,许久许久,他才终于叹了一口气说:“小雷,把那些视频拿过来。”
雷禀立答应一声就走了出去,很快他就拿过来一个平板。
点开之前,林峒很郑重的跟我们师徒说:“我一向是信得过刘先生的。所以,为了拓拓以后还能健康成长,希望先生……”
师父摆摆手:“林总放心。”他又回头对我们说:“出去之后不准乱说。”我和师妹点头如捣蒜、再三保证,林峒才把平板上的视频点开。
视频总共有五段。前三段都是在林拓的房间,林峒说这些视频正是焱焱发现的那个摄像头拍下来的。三段视频时间不一样,但是相隔不会太久。
第一段是一个小男孩背对摄像头而坐,手里捧着东西吃得狼吞虎咽。忽然有人在外面拍门,小男孩一回头,满嘴都是血,手里捧着的是一只翅膀还在微微颤动的虎皮鹦鹉。
小男孩的目光十分狠辣,上面笼着一层杀气。师妹只看了一眼就捂着脸说:“林拓的眼神好吓人!”
后面两段视频的内容大同小异,只是林拓每回吃的动物都不一样,有一回是猫,另一回是狗。林家的摄像头像素很高,那条狗脑袋被咬破了,血流了一地,林拓坐在地上,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一手拿着颗眼珠,一手拿着一只嚼了一半的耳朵,狗的大脑皮层惨白惨白地露在外面,一下一下的还在跳动。
视频结束了,屋子里却是一片寂静。师父咳了一声问:“另外两个片段呢?”
第六十章 小少爷不是小少爷
另外两个片段都是在林拓翻墙的时候拍的,其中一个林峒曾经给我们看过,不过那天看的少了一贞。
其实,林拓跳过围墙、从地上捡起东西之后他回了头,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手里抓的是个兔子。
最后一个片段拍的也是这个情景,不过是从正面拍出来的,而且拍到了林拓在走出去两步之后,一口咬掉了兔子的耳朵,血喷在他胸口,模样恐怖。
师妹问:“最后这个片段是哪个摄像头拍的?”
林峒说:“院子外面其实装的也有摄像头,都在树上,对着院子里拍摄。”
师妹撇撇嘴:“怪不得我走到那的时候总感觉有眼睛在盯着我看。”
林峒说:“刘先生,拓拓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们最早发现拓拓吃生肉是在正月,那时候我就试着联系你,可是没联系上。”
正月的时候师父还在我家,那时他的手机丢了,就连师妹也跟他联系不上。
我们围着平板电脑激烈讨论,却没有个所以然。林峒所幸将我们留在林家过夜,可是等天亮之后,保姆忽然在房间里叫了一声。
我们赶快跑过去看,只见拓拓手里拿着一把刀站在桌子上,他身上、脸上全是喷射状的血,显得十分恐怖。
保姆捂着手臂躺在血泊里哀嚎,她一见到我们就拼命地爬过来:“救命,救命!”
林峒腿不方便,雷禀立架着他落在后面,他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把保姆扶起来了。那时林拓就站在我们对面,像一头凶兽,目光狠厉,与我们对视。
林峒赶快对雷禀立说:“快把他手里的刀夺下来。”雷禀立犹犹豫豫不敢上前,他就在雷禀立身上打了一巴掌,骂道:“快去啊!”
我这些天一直在跟着师父练功,除了学画符的功夫,也学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见状,我二话不说就走过去,一招就把他的刀夺下来了。
雷禀立这才跑过去把林拓抱起来。
林峒看着林拓的眼神也有点害怕,他往我们身后跳了两步,摆手跟雷禀立说:“去帮拓拓洗洗澡。”
雷禀立抱着林拓去了浴室,林峒找人安置了保姆,就跟我们说:“刘先生,拜托你救救拓拓吧,他这样下去早晚会闯出大祸。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呀!”
师父叹口气说:“他吃生肉或许是中邪,但现在绝对没有。他最近还吃过生肉吗?”
林峒摇摇头。他愁的头发都快白了,雷禀立却忽然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林总,小少爷他……他……不是小少爷!”
连我都被搞蒙了,什么小少爷不是小少爷的?
雷禀立见众人都没有明白他的话,急得手忙脚乱的比划:“就是,哎呀,小少爷腿上的疤,他腿上没有疤!”
林峒好像明白了什么,猛地把身子坐直了:“你说清楚!”
以前林拓总喜欢爬院墙的栅栏,栅栏上有朝天刺,有一会划伤了他,在他腿上留了一道疤。黄芮心疼儿子,就让人把栅栏上的朝天刺全去掉了,可林拓腿上的疤却留下一道浅白的印迹,一辈子也去不掉。
雷禀立刚刚帮林拓洗澡的时候发现,林拓腿上的疤没有了!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可他反复看了几遍,发现疤痕真的没有了!
林峒激动的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由于动作太大,牵动他的伤口让他疼痛不已,他咬着牙说:“他不是拓拓……对不对?”
所有熟悉林拓的人很快都被叫到大厅里来了,大家围着林拓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除了那块消失的伤疤,再没有人能提出确切的证据证明这孩子的身份。
就连黄芮看了之后也不敢妄下结论。他跟林峒平时工作忙、应酬多,陪孩子的时间还没有保姆的三分之一多,对孩子的身体也没有保姆熟悉。可是真正熟悉林拓的那些人呢?他们自然不敢张嘴乱说,要是说错了,林峒能饶了他?
实在没有办法确定孩子的真实身份,林峒只能要求验dna。除非当年黄芮生的是双胞胎,否则,只要验了dna,一切真相都会大白。
可黄芮有没有生过双胞胎她自己能不知道?从产检到生产,哪个阶段不是她亲自参与的?
dna鉴定需要几天的时间,在这几天里,林拓依然住在林家,依然是林家的大少爷,只要鉴定机构没有一锤定音,任何人都不敢拿他怎样。
林拓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林峒就问起林家的生意。师父笑笑说:“我们这一行确实能帮人解决一些生意上的问题,但是不可能解决全部问题。”
林峒说:“我们林家要是做不到童叟无欺,又怎么可能把生意做的这么大?只是,我们做的再地道,也挡不住别人栽赃陷害。”
师父说:“这我确实也是信的。这样吧,林总您派人带我去看看您总店的风水吧。”
林峒就说:“我亲自带你们过去吧。”师父说:“林总有伤在身,这点小事找个人代劳就行了。”林峒撑着拐杖从沙发上站起来说:“这关乎我们林家的生死存亡,怎么能马虎呢?”
师父闻言只是笑笑,就随他的意了。师妹对风水上的事情完全不感兴趣,就提出要先走。师父看了她一眼说:“你要上哪去?”
师妹不耐烦地摆摆手:“去找朋友,哎呀你别操那么多闲心了。”
师父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深邃,脸上也有些严肃,直到林峒请师父上车,他才恢复如常。
林家的饭店叫“海汇楼”,总店在兰山市中心,装修豪华,十分气派。林峒的车带着我们在外面饶了一圈,然后从后门而入。
下车之后,林峒就坐在轮椅上,被雷禀立推着陪我们同行。
师父先看了看海汇楼的环境,从一处台阶进了楼门后右拐,就看见一道贴门上贴了张白条“厨房重地,闲人免进”。
轮椅上台阶十分不便,所以林峒落后了一步,师父信步而走,推门就进了厨房。刚一进去,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厨师慌慌张张转过身来,他们结实的身板把后面好几个口袋挡的严严实实。其中一个掐着腰问我们:“你们干嘛的?”
第六十一章 食尽鸟投林
师父没有说话,雷禀立慌慌张张从后面追了上来,拦着说:“刘先生,这是后厨,烟熏火燎的,没啥好看的。”
师父说:“饭店的关键就在于后厨,怎么能说没什么好看的呢?”
林峒坐着轮椅终于赶了上来,闻言就说:“快把后厨收拾收拾,等一会请刘先生进去瞧瞧。”
我们在外面等了十五分钟,雷禀立才满面笑容地请我们进去,师父在里面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我们从后厨出来,又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师父指着一片枫树林说:“这里的风水是找人看过的吧?俗话说风生水起,在这种一片枫树,附近又有水池,确实会旺财。不过……”
师父走进枫树林,从树上揭下来一块褐色的老皮,皱着眉说:“这树是不是生虫了?”
我们过去一看,只见树皮里面附着的星星点点,好像都是虫卵,看得人头皮发麻。林峒气得咬牙,对着雷禀立骂道:“跟你们怎么说的?一定要把这片枫树照顾好,要像贡祖宗一样贡起来,你们就是这样照顾的?”
雷禀立低着头唯唯诺诺地陪着笑,一句话也不敢说。林峒就说:“还杵着干什么?去找个人给树打打药啊!”
师父摆手说:“先不急,我再看看水。”
枫树林旁边有一个池塘,池塘中间有一座小型的假山,山体中空,把池塘的水抽到山顶做成一个小瀑布。
这也勉强算是活水。只是,师父弯腰从池塘里鞠一捧水,闻了闻说:“这水都臭了。这是什么?”
我们围上去一看,只见师父从旁边拿起一个捞网,“哗啦”一声捞起一团黑色的东西。那东西好像是什么东西的羽毛,散发着恶臭。
我仔细瞧了瞧说:“这好像是乌鸦的翅膀!”
林峒十分厌恶地说:“饭店的经理是怎么管理的?好好的店让他弄得乌烟瘴气。不想干了就让他给我滚蛋!”
我一抬头,看见瀑布顶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我指着问:“那是什么?”
雷禀立个子高,眯着眼看了一会说:“好像是个塑料袋,在瀑布边上,快被水冲下来了。”
师父沉声说:“那不是塑料袋。林总,找人把它取下来吧。”林峒连声说好,很快就有人爬到假山顶上去了。
那人刚看了一眼,就连着叫了几声“我靠”,然后身子一仰,“噗通”一声掉水里。初春的水冰凉彻骨,他惊叫着爬山岸,身上冻得瑟瑟发抖。
师父问他:“你在上面看到什么了?”
那人嘴唇冻得青紫,一边抱着膀子发抖,一边说:“乌鸦,上面有个乌鸦巢,一窝小乌鸦,它们在……在啃老乌鸦的肉!”
我说:“怎么可能呢?要是有乌鸦在上面筑巢,它们怎么可能会不叫。”要是有乌鸦的叫声,饭店的人怎么可能会听不到?
师父问:“你有没有注意乌鸦的嘴是什么颜色的?”
那人想了想说:“好像是黄色的。”
师父点点头说:“那我就知道了。你赶快去换一身衣服,暖和暖和吧。”那人打着摆子跑走了,林峒就围过来问:“刘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父说:“上面的东西是乌鸦也不是乌鸦。它们叫黄嘴黑鸦,是被人用秘法练成的邪物。”
师父解释说:有些心术不正的法师为了帮助雇主破坏别人家的风水,专门从坟地里捉来九只有血亲关系的乌鸦,封在黑罐子里用秘术加持,同时用特制的腐肉喂养。因为罐子里不见光,乌鸦会在里面拼命叫,互相啄食,等九九八十一天之后开罐,这时候,罐子里只剩两只活鸦,一公一母,而且嗓子已经叫哑了。
做法的人把练成的黄嘴黑鸦放出去,任由它们在别人家里筑巢、产卵。黄嘴黑鸦产下的小鸦也全是哑巴,等小鸦孵化以后,老鸦就会用自己的肉作为食物向小鸦献祭。
这种献祭是父母向子女献祭,专门用来对付祖上有恩荫的人家,目的就是让后代吃先人的肉,喝先人的血。
这样,祖上的恩荫就败光了。
“要是黄嘴黑鸦出现的地方,还会出现另一种东西。”师父断然说。
林峒已经被吓得白了脸:“是什么?”
师父摆手说:“不急,先把乌鸦窝弄下来。确定是黄嘴黑鸦再说。”林峒不敢怠慢,赶忙找人把乌鸦巢取下来。
乌鸦巢是黑色的,里面只有两只小鸦。它们毛还没有扎齐,昂着头,张着黄嘴,模样凶狠且好斗。
说起来,这两个小东西十分丑陋,可我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偷偷咽了口水。
林峒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小根细竹竿,挑逗着往它俩嘴里戳,没想到这小东西的嘴十分锋利,“嘎嘣”一下就咬下来一口。它们尤不满足,仍然张着嘴好像在冲林峒咆哮。
林峒吓了一跳,扭头问师父:“是你说的那种吗?”
师父点头说是。然后他领着我们又回到枫树林,他指着一颗枫树说:“把附近的泥土挖开,里面一定有东西。”
有人扛着铁锹走上来,师父又叮嘱他们:“小心些挖,别伤了树,也别把那些小东西弄死了!”
我一听几乎头皮发麻:地底下的小东西?还是活物?
挖了一会儿,有人忽然说:“树根上是啥?”树根上附着了好几个肉丸样的虫,深黑色,表面一层甲壳,看起来有些反胃。
师父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然后找了一块布,亲自把那些小东西揪了下来,我一看,奇怪地说:“这不是爬叉吗?”
爬叉就是知了的幼虫,是知了没有蜕皮、长出翅膀以前的一种形态,夏天的雨后,经常能在树干上看到。小时候没有零嘴吃,男孩子就聚在一起摸黑去捉,然后炸着吃,跟瘦肉一个味,但是比瘦肉要香。
可这些东西模样挺像爬叉的,大头胖身子,只是颜色不太对。
师父说:“这东西也是人特意豢养的,也可以说是爬叉,但跟爬叉却有很大的不同。”师父忽然问:“你们听说过《红楼梦》里的一句话吗?”
我们都问:“什么话?”
师父说:“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得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第六十二章 心念
爬叉习性特殊,一般要在地底下待上三到五年才会破土而出。在此期间,它们附着在树根上,以树汁为食。等他们长成以后,会在当年的五到七月间爬出地面,蜕变成蝉。
师父说:“这些爬叉跟寻常所见不同,当他们破土之时,也就是这些枫树枯死之日,到时候黄嘴黑鸦会趁天黑飞来,吃了爬叉便会离去,这时,林家的基业也就毁的差不多了。这也就是所谓的食尽鸟投林了。”
林峒脸色大便:“到底是谁这么狠毒?”
师父摇头说:“想要找到幕后凶手会很难。综合各种情况来看,你早在几年前就被人盯上了,从那时起他就开始排兵布阵,你现在想查,从何查起?”
林峒恶狠狠地握着拳头说:“别让我抓到是谁,否则……”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是他阴森的眼神让在场众人都吓了一跳。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问:“有没有好的解决方法?”
师父说:“这片池塘和枫树都要毁掉,然后在此处建一座宝塔。我们不知道那人在地底下养了多少爬叉,所以只能用宝塔镇住邪气,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林峒有些急:“那我这风生水起的局呢?我的生意会不会受影响?”
师父说:“林总,还是那句话,做生意最讲究童叟无欺,靠这种风水格局留住的运势必定不会长久!”
林峒是个懂得取舍的人,咬了咬牙就说:“小雷,按照刘先生的要求做。”
雷禀立又指着地上那两只嗷嗷待哺的黑鸦问:“那这俩东西……咋办?”
师父说:“找块红布包起来,我带回去做法超渡。”雷禀立转头看看林峒,林峒点点头,他就赶快找红布去了。
师父把那两只黑鸦带回了家,我问他需不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师父说只用一根红绳。我有些难以置信,还有这么简单的法事吗?
到了晚上,夜深了之后,师父就把我叫下楼。我问他有啥事,师父说:“咱们去帮林总找幕后黑手。”
我吓了一跳:“师父,你不是说找不到吗?”
师父把红线系在黄嘴黑鸦的脚踝上,然后又把它们的嘴巴用红线系紧:“这种风水术极为隐秘,我确实没办法寻根溯源,但是巧的是这种东西我以前见过,我也知道谁养的有。”
我惊奇道:“那你怎么不跟林总说?”
师父仍用红布把黄嘴黑鸦包好,然后才说:“白天人多嘴杂,谁也不知道谁皮子底下是怎样的心肠,要是说了,恐怕要打草惊蛇。”
我忽然想起黄芮,师父跟我说过她有问题,只不过我们没有切实的证据。如果林家的事真的跟黄芮有关,那林峒身边必然会有奸细,而这个人很有可能会是雷禀立。因为只有雷禀立对林峒最熟悉,要是有他帮助,事半功倍。
只不过黄嘴黑鸦和爬叉是谁养的呢?
我们师徒俩正要出门,师妹挠着一头蓬乱的头发从房间里出来。她见我俩衣着整齐,就问:“你们又要干嘛去呀?”
师父看了看她那一头白毛,冷哼一声说:“我跟你师兄出去一趟,你安安生生的在家里睡觉。”
师妹倒也没有纠缠,打着哈欠说:“知道了。”
我跟师父开着师妹那辆红色大众从家里出来,师父报了个地名,我一听,奇怪地问:“在村里啊?”
师父没说话,我开了手机上的导航,大概走了半个多小时,师父示意我把车停在路边,然后拿上东西和我一起下了车。
时值半夜,冷风喧嚣,而且这地方似乎有一种难以言状阴森感。我看着四周尽是荒地,忍不住抱了抱膀子说:“师父,这里也不像个村子啊。都没有房子。”
师父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排杨树说:“咱们要找的人家就在杨树后面。”
我又问:“咱们有啥打算?直接上门兴师问罪吗?”
师父说:“黑嘴黄鸭认主,所以咱们也不需要跟他们当面对质,只要确定是他们搞得鬼,后面的事交给林峒就行了。”
我点点头,正要跟着师父往外走,前面的小路上忽然大灯一闪,开出一辆车来。我赶快拉着师父躲在暗处,眼睁睁看着那辆车从我们身边过去。
那辆车是迷你宝马,车牌号很眼熟,我想了想,很肯定地告诉师父:“这是林家的车。我在林家别墅见过。”
师父看着宝马车消失的车尾灯暗自出神,许久才说:“越是有钱,就越是有一堆糟心事。”
我不置可否,师父摆手让我跟上。我俩沿着一条小土路绕过前面那排杨树,果然就看见一座幽深的院落。
这院子的造型十分奇特,前方后圆。前面的院墙方方正正的,可是后墙却是一道弧形,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没有封口的圆。
师父说阴阳有别,活人的阳宅讲究四四方方,死人坟上的封土才会是圆的。他家的宅子前面住的是人,后面住的是鬼。
我问:“这家住的是谁?”
师父告诉我:“这个宅子的主人姓郑,单名一个兼。是一个很厉害的术士。两年前我跟他打过一场交道,因为我们性志不投,所以闹得很不愉快。等一会儿,咱们悄悄的过去试验一下就走,千万别贸然行动。”
我们师徒二人不敢声张,猫着腰沿着院墙根往里走,快要走到弧形院墙的时候,我的脑子忽然兴奋起来,我能感觉到脑海深处有一根神经在雀跃、在跳动,它鼓舞我:再往前一点,再往前一点!
师父忽然一把将我拉住:“你怎么了?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到吗?弧形围墙里是阴宅,据说是古时候的乱葬岗,砍头的或者无人认领的尸体都会拉到那里草草埋了,李兼特意花钱把这块地买下来的。咱们不能再往前走了,否则,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脑子里嗡嗡响,我使劲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好像……很想去那里。”
第六十三章 再跳进去看看
师父定定地看着我说:“我觉得你很不对劲。”他想了想,从后颈处把小花掏出来放到我手里:“你好好抱着小花,它对阴术的感应十分灵敏,要是有什么事,它会提醒你的。咱们先把手头的事情办完,其他的,回去再说。”
我抱着小花蹲在墙角,看着师父把包着那两只小黑鸦的红布从口袋里取出来。那两只小黑鸦嘴上的红绳不知怎么蹭掉了,它们生性好斗,刚从红布里露头,就张着黄嘴想要往师父手上咬。
小花一看见就有些激动,它蹬着后退想从我手里挣脱出去,我只好将它抱紧,同时,白天那种感觉又来了,面对这两只黑不溜秋的邪性东西,我竟然又一次咽了口水。
师父垫着脚把两只黄嘴黑鸦放在墙头上,然后用小刀在它们身上戳了几下。那两只小东西像战斗机一样炸蓬着身体,好像随时要扑过来咬师父一口。不过,在绝对的武力压制面前,它们这点反抗根本起不了作用,勉强挣扎了一会,等血流的差不多了,它们就不再动弹。
师父重新躲回院墙底下,跟我说:“这东西如果真的出自郑兼之手,那么他家养的活物一定会来分食尸体。”
“其实,黄嘴黑鸦的风水局最绝的地方不在于食尽鸟投林,而在于亲人反目。你没发现吗?黑鸦从生存、繁衍、到死亡,都是在与亲人的厮杀中完成的。炼制之初,九只有血亲的乌鸦相互啄食后存活两只,这两只乌鸦下蛋、孵化,小黑鸦破壳后喝老黑鸦的血,吃老黑鸦的肉,而这些小黑鸦死后呢?凡是他主人养的活物,都会来分一口肉吃。”
我想了想,摇头说:“怎么感觉怪怪的?这件事如果是黄芮做的,那么她为什么要用黄嘴黑鸦呢?因为这个局会把她自己牵涉在里面,甚至,就连她的儿子也都对林峒起了杀心。她有这么狠吗?”
师父长叹一口气说:“我们不清楚林拓是不是因为这个局才对林峒起了杀心,而且,我们连林拓是真是假都还不知道。”他皱了皱眉,继续说:“我总感觉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黄芮她……或许也是被人利用,她或许根本不知道黄嘴黑鸦局会有这样的效果。”
我们师徒俩蹲在墙根底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的时候,我怀里的小花忽然躁动起来,我甚至感觉它弓起背想咆哮。
接着,我们就听到头顶上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师父冷冷一笑,说:“来了!”
我俩抬头一看,只见墙头上已经落下好几只黄嘴黑鸦,它们有口难言,在暗黑的夜里,扑棱棱拍打着翅膀,争抢着啄食两只小鸦的肉,不过是转瞬之间,那两个小东西就只剩骨架了。
师父低声说:“是郑兼没错!咱们可以回去了。”
我想扶着墙站起身,可手上一松,小花竟然一下子窜了出去。它身姿矫健,两下就窜到墙头上,弓着背,与上面的那几只黄嘴黑鸦对峙。
黄嘴黑鸦本性好斗,自然也不肯低头,一个个振翅腾在半空,张着黄嘴发狠。
我们身处郑兼家墙外,师父不敢高声呼喊,只能低声呼和小花。可是小花已经被卷入战局,哪里会轻易退出?
不知墙头到底是怎样的情况,小花忽然身子一晃从墙头上掉了下去。墙里立刻响起“喵呜”、“喵呜”的咆哮声。
师父暗骂一声糟糕,“噌”一下就站了起来,生气地问我:“怎么这么粗心?”还不等我回答,师父就猛得往上一窜,两手扒在墙头上了。我不敢怠慢,原地垫了一步,也上了墙头。
院墙底下黑黢黢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师父低声说:“你看见小花了没有?”我摇摇头:“这底下像是个深渊一样。按理说,院墙根本没有这么高,能见度不该这么低!”
师父没有说话,我问他:“咱们该怎么办?”
师父想了一会说:“事到如今,龙潭虎穴也要往里闯了。”说完,他扒着墙头一用劲,身子就翻了进去。我咬了咬牙,也跟着翻进院墙里。
落地竟然是一堆荒草。
夜已经深了,天上没有月亮,到处都黑乎乎的,我脚踩在荒草上,耳边听到附近的草堆里有“沙沙啦啦”的响动。
而且,师父不见了。
我正想往前去找找他,一只手却忽然搭在我手腕上。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只见师父铁青着一张脸跟我说:“这地方不对,快出去!”说完当先翻了出去。
我不敢怠慢,尾随着翻墙而出。重新回到墙根底下,我问:“师父,怎么了?”
师父瞪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久才说:“不对呀,咱们明明是从阳宅翻进去的,怎么可能一落地就到了阴宅?”
我急得一头汗,师父跟我解释:“咱们明明是从方方正正的院子翻进去的,可跳进去之后,里面却是乱葬岗!”
郑兼家的宅子是前方后圆,前面是阳宅,后面圈起来的是乱葬岗。莫非,他们家不走寻常路,来了个阴阳颠倒?
我把我的推论跟师父说了,他摇头说:“不会。没有这样的规矩。而且我以前来过他家,只不过是在白天。”
我抬头看了看院墙,又说:“咱们是在直院墙和弧形院墙的交界地带,咱们翻进去的地方自然也是阴宅与阳宅搭界。”
师父拧眉想了想说:“我刚刚看了,到处都是乱坟。”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不过也有可能是我迷了方向,乱葬岗里尤其容易鬼遮眼。这样,咱们再翻进去看看!”
我答应一声,就跟着师父翻墙进院。
脚下踩着院里的荒草,我举目四望,只见眼前尽是高高低低的坟包,有几块破落的烂碑歪歪斜斜插在地上,像是守墓的阴魂,在无数个流逝的岁月里,静静等着到访的客人。
站在这里,我确实没有看到阳宅,这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乱葬岗。
我回头看了一眼师父,他脸上的表情同样凝重。
第六十四章 花轿到了不曾
我问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师父说:“跳出去,换个墙头重新进来。”其实我心里是有些疑惑的:“师父,何必跳进跳出这么麻烦,这院子小,咱们不如就溜着墙边走过去吧。”
师父看一眼周围的环境说:“别看这院子小,咱们要是在乱葬岗里晃荡,就算走上一辈子恐怕也不一定走出去。还有,自从咱们跳进来以后,你听到过小花的叫声吗?”
师父这么一说,我猛然想起来,刚刚在院墙外还能听到小花“喵呜”“喵呜”的叫声,可是现在,小花竟然不见了。
我跟师父再一次从墙头翻了出去,这一回,我俩按原路返回,走了很远,远远离开弧形的院子,才又翻身跳了进去。
可是这一回,我俩落地的地方依旧是乱葬岗,甚至,从视野来看,我俩跳进来的地方跟前两次一模一样!
师父狠狠咬咬牙说:“真他妈的是见了鬼了!”我问他怎么办,他冷哼一声说:“既然不让咱们从阳宅进,咱们就在乱葬岗里闯一闯,我还就不信了,两年不见,郑兼能长多少本事!”
师父既然这么说了,我自然咬牙跟着往里闯。
乱葬岗里荒草萋萋,每走一步,脚底下都发出“擦擦”的声音,在这寂静无人的夜里,就像是有人在身后跟着一样,如影随形。
我俩不敢高声,只能卷起手掌做话筒,一边走,一边低声呼喊小花的名字。可是喊着喊着,我就觉察出不对劲来。
我忽然停下来一把将师父拉住,有些惊慌地问他:“师父,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在跟着我们?”
我俩走路的时候,草地会发出“擦擦”的声音,可是我清清楚楚地听到,我们俩每走一步,除了会发出两声“擦擦”声之外,还会有两声“哒哒”的声音,就像是鞋子踩在水泥路面上一样。那两声“哒哒”声紧紧跟着我俩的脚步,亦步亦趋。
师父也有些懵,说:“你会不会听错了?我没有感觉到咱们身后有任何阴灵。”
我也希望我听错了,我让师父在原处不动,我自己又往前走了两步。深沉的夜幕下脚步声清晰可闻,先是“莎莎”,然后是“哒哒”。
我惊得头皮发麻。这到底是他妈的怎么回事?
师父脸上也是一片错愕。正在这时,我们忽然听到小花在前面叫。听声音,我们离得并不远。我惊喜地说:“小花就在前面。”
师父一把拉住我说:“别轻举妄动,这地方太不对劲了,你有没有发现,这里好像没有一个鬼影。”
我跟着师父学艺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最起码得阴阳眼却早就已经开了。即使还没有师父那般灵敏,但是一般的鬼魅在我眼里也无所遁形。
可奇怪的是,这地方目之所及确实没有一个鬼影,连一个也没有。乱葬岗没有鬼?说出去你们相信吗?
我跟着师父继续往前,这地方异常古怪,我们师徒两个根本不敢掉以轻心。又往前走了大概一二十米,我们仍然没有见到小花的影子,但是却见到一块诡异的墓碑。
那块墓碑是用半块烂木头做的,久经风雨,已经十分沧桑,只不过上面的字迹却是新的。墓碑上面用鲜艳的红漆写着“方晓丹之墓”。
红漆十分亮眼,在这黑夜之中尤其醒目。我俩正准备绕过去,墓碑后面忽然升起一股青烟,我们一抬头,看见一个穿着大红喜服,头上罩着红盖头的女人坐在墓碑上。
她的样子十分端庄,双手交叠胸前,一开口是软糯的江南口音:“花轿到门口了不曾?来接我的可是相公?”
师父悄悄把黑虎调魂旗护在胸口,冷意森森地说:“少给我装神弄鬼!”
方晓丹语气中似是十分落寞:“却原来又是空欢喜一场。”她顿了顿,似是有些难为情:“这位大哥,劳烦您打听个事,现下是何年岁了?”
我见她言语温柔,举手投足间像是个大家闺秀,料想她不会与我们为难,就说:“现在是20……”
我还没有说完,师父就厉声喝止:“住口,你跟这个死鬼说这么多干嘛?”我瘪瘪嘴,不敢说话了,师父就扭头对方晓丹说:“我不管你是个什么东西,识相的就别挡爷的道,否则让你魂飞魄散!”
方晓丹笑笑,态度依旧和蔼可亲:“小女唐突冒犯两位,实属不该,既然两位要赶路,那便不耽搁你们了,且行吧。”她缓缓站起身,脚悬在半空往前走了两步,给我们作揖道了个万福,身影忽然凭空不见了。
师父握着黑虎调魂旗的手慢慢松了,他对我说:“鬼都是阴险狡诈的,他们问的问题,你能不回答就不要回答,否则很有可能会出事!”
我自然是满口答应。
我俩正要往前走,半空中忽然又响起方晓丹的声音:“两位来此可是为了一只猫?我方才似乎看见一团白绒球从我跟前跑过去,可小女头上顶着红罗帕,看不真切。不过我想,那猫若没出园子,必在从此往里第八户住着的那个老太太那里。”
我跟师父对视一眼都没吭声,方晓丹就有些瑟缩地说:“那老太太名叫童婆婆,生性十分爱猫,性子却极其孤拐,她道行又厉害,在我们这园子里横行霸道惯了,怕是不会轻易归还,两位……多多珍重。”
她声音本来就甜软,再加上带着一股子受气小媳妇的委屈,竟听得我心里暖暖的,我忍不住跟她说:“谢谢了。”
师父瞪我一眼,拉着我往前走了一大步,我脚底下踩到一堆烂泥,身子踉跄了一下,差一点跌倒,师父跟我说:“怎么这么多废话!”
我刚想接话,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我有些惊喜地拉着他说:“师父,你听!”
师父以为我癔症了,说:“听什么?”
我在地上跺了跺脚:“脚步声!你听!跟着咱们的那两个脚步声消失了!”
师父也在原地走了两步,果然,除了脚踩在草地上发出的“擦擦”声,另一种“啪啪”的声音没有了!
第六十五章 不情之请
只是师父脸上却看不出丝毫喜怒,他在四周看了一圈说:“而且,你发现了没有,这里的阴魂多起来了。”
我极目四望,只见荒草堆里一座座坟丘,不时有断头的鬼魂、伸着长舌的妇女、甚至还有缺胳膊少腿的小孩从坟里钻出来看热闹。
只不过,他们要是不跟我们为难,我们师徒俩自然也不会跟他们纠缠。师父跟我摆摆手说:“咱们去童婆婆那里看看吧。”
我跟着师父往里走,数着到了第八个坟头,只见坟丘是小小的一堆,上面一片荒草,看起来十分破败。
师父说就是这里。我在坟堆上找了一圈,可是完全看不到小花的影子。我说:“师父。那个女人不会是在骗我们吧。”
师父摇摇头说不知道。就在这时,我忽然听见一声猫叫,那声音是从坟头上传过来的,特别清晰。师父也听见了,他回头跟我对视了一眼。
我赶忙又蹲下去,扒开坟头的荒草仔细再找一遍。其实我心里还是有些怵的,我生怕坟头上冒烟,一个鬼魂提着脑袋从里面爬出来。
小花又叫了一声,那声音闷闷的,像是捂在被子里。我扒拉着荒草的手一顿,失魂落魄地退了两三步:“师父,声音是从坟里传出来的,小花,小花在坟里。”
师父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四寸来长的枣木钉说:“你让开。”我赶快让到一边,师父从地上捡了一块烂砖头,然后把一根枣木钉使劲砸进坟墓的东南角。
只听“轰”一声巨响,坟头竟然一下子炸开了。有一个老太太从里面爬出半截身子来。她怀里抱着个雪白的绒球,定睛一看,竟然是小花。
小花十分乖顺地窝在她怀里,被她那只枯瘦的手捋着毛,时不时发出一声舒服而又缓慢的“喵喵”声。
师父手里拿着第二根枣木钉站起来说:“老妖怪,你终于出来了!”
童婆婆嘿嘿一笑,两颗大板牙上有黄澄澄的牙垢,看着十分恶心。她说:“我要是再不出来,你就要把我家的房子给拆了!”
师父说:“把我的猫还给我,咱们相安无事,否则,等我把这四根枣木钉全砸进去,就让你一辈子困在坟里出不来!”
童婆婆说:“有种就砸吧,我出不去你的猫也出不去。有它在底下陪着我,我也十分知足了。”
师父变了脸色,我趁机喊:“小花,小花快回来。”小花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睛瞪得圆丢丢的,却对我的呼叫无动于衷。
童婆婆笑了笑,手里拿着几片青绿的叶子慢慢举起来,小花的圆眼睛像是铜铃一样死死盯着那几片叶子,更加兴奋地叫了起来。
我看了看那几片叶子,有些难以置信:“那是……猫薄荷?”猫薄荷是一种能让猫兴奋、疯狂迷恋的植物,一度被称作“猫毒品”。
她竟然用猫薄荷迷惑小花!怪不得小花在她手里乖的像个宝宝似的。
童婆婆说:“你这猫不是阳间的活物,也不是阴间的鬼,你能跟我说说这猫的来历吗?”
师父铁青着脸没有说话,我却能感觉到他的怒意。童婆婆接着说:“你不说我也知道,这猫是你偷来的!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吧?”
师父把枣木钉收了起来,抬手把黑虎调魂旗展开,黑色的旗面上金线绣成的符咒熠熠生辉。童婆婆逗弄着小花的手一顿,眼睛也眯起来了:“你这旗不是凡品,上面的可是雷符?”
师父冷睥着她,她把手慢慢放在小花脖子底下一点点收紧,可小花却依旧沉醉在猫薄荷的快感之中不能自拔,丝毫没有察觉危险逼近。
童婆婆说:“把你的破旗子丢开,否则的话……”她掐着小花脖子的手慢慢抬起来,小花没了猫薄荷的刺激,焦急的在半空中踢腾着短腿,不安地喊叫。她说:“我也想看看是你的旗子快,还是我的手快!”
我心中着急,默念咒语想让厄徒祖师现身,可刚念了一半,童婆婆却陡然转身看着我冷冷一笑:“想不到你小小少年也是个有本事的!”
她话音刚落,有两根绳子一样的东西忽然从地底下钻出来。它们是肉红色,带着一股腥臭味,上面还黏糊糊的,竟然是两根大肠!
师父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可肠子是软的,顶端往上一挑,就把师父手里的黑虎调魂旗打落在地。
黑暗中只听一声轻响,旗子竟然不知落到何处去了。而我也被童婆婆一肠子闷在头上,打倒在地了。
我刚想继续念咒,却听师父对我喊:“快去把黑虎调魂旗找回来,记住,不要让厄徒祖师显灵!”
现在是危难关头,我不知师父为何不许我请祖师现身,但他总归又自己的道理,我答应一声,赶快跑去找旗。
乱葬岗里除了荒坟就是荒草,再加上四周黑漆漆一片,我又只知道旗子掉落的大致方位,所以寻找起来十分困难。
我扒拉着扒拉着竟然不知不觉扒到方晓丹的坟前。我一抬头,她那双绣着鸳鸯,缀着两颗大夜明珠的红绣花鞋竟然就在我眼前。
方晓丹说:“大哥,可是落下了什么东西吗?”
我对她印象不错,闻言就说:“我的令旗掉在附近了,你见到没有?”
方晓丹的身子慢慢移了下来,声音有些悲切:“我头上盖着喜帕,目之所见,只有裙下一角荒草,哪里见过什么令旗呀?”
她说没见过,我也不想跟她再废话,就拨着荒草往旁边去找。方晓丹又飘到我跟前:“不若……你帮我把喜帕挑开,我帮你去找令旗,可好?”
我有些警惕:“喜帕这东西不能随意挑开吧?你还是等你相公来了之后再说吧。”
方晓丹笑笑:“如此,也好。不过,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被困在这园子里出不去,我相公怕是不知我的所在,所以,大哥可否帮我给他传件信物,也好让他早日接我。我若上不得花轿,便入不得宗祠,入不得轮回,生生世世在此受苦。”
说着说着,她竟然啜泣起来:“只要大哥愿意帮忙,我就帮你找回令旗,来世做牛做马,也报不完您的恩情!”
第六十六章 蝴蝶为什么这样红
师父命悬一线,我哪里还有心思跟她在这墨迹。我说:“只要你帮我找到旗子,我就帮你。”
方晓丹好像很开心,她摊开掌心,里面是一根嵌宝金簪,她说:“你先把信物收着,我去帮你找旗子。”
我稍一犹豫,方晓丹就说:“你师父危在旦夕,再迟疑可就来不及了!”
我一咬牙,把金簪接了。我无意间碰到方晓丹的掌心,只感觉冷冰冰的。方晓丹慢慢把喜帕掀起一个角,从底下露出一张明媚的面孔来。
她明眸皓齿,朱唇一点,羞羞答答只敢半掀着眼皮看我,还没说话,脸就先红了一半。我说:“我的旗子呢?”
方晓丹咬着唇不敢看我,那副模样就像是新婚夜娇滴滴的新娘一样,她说:“跟我来。”
我跟着她来到一个坟头前,只见一堆荒草深处黑虎调魂旗倒插着,我赶快冲上去一把把旗子拔出来,有一个无头的鬼魂就飘飘悠悠从坟墓里冒出来。
等他完全钻出坟头,我才看清楚,原来他的头竟然被自己提在手里。他恶狠狠地说:“好你个王八羔子,弄这么个破旗子出来,差一点就插在我脑袋上了!”
我不想跟他多说,转身要走,没想到他把手中的头往前一扔,那颗头颅竟然一口咬住了我的脚后跟。
人头的力气非常大,我试着往前走,可是根本动不了,我一回头,身后那具无头的尸体竟然飘飘忽忽飞了过来。
我大惊失色,方晓丹抬脚就踩了过来。那颗人头眼见绣花鞋底飞来,吓得赶快松了口。方晓丹挡在我身前,语气不冷不淡地说:“相公先行一步,这里交给我。”
我也没有多想,转身就跑了。等我跑到童婆婆坟前,却见她披头散发地腾在半空。童婆婆生前应该是被腰斩的,屁股和腿早不知道跑哪去了,她腹部以下都是流出来的肠子,盘根错节,像是无数猩红的触手。
而师父正被她肚子里伸出来的三根肠子缠住,挣脱不开。有一根肠子甚至想往师父嘴里钻,就像是《倩女幽魂》中树精的舌头一样。
我大惊失色,挥舞着黑虎调魂旗就冲了上去。我虽然学艺不精,但是好在黑虎调魂旗法力高强,童婆婆的肠子一旦碰到,就如遭雷击,“滋滋”冒着黑烟,还有一股焦糊的味道。
童婆婆抱着小花变了脸色,她身子不知道怎么往旁边一扭,有一根肠子竟然从我胯下钻出来,在我手腕上打了个结,把我双手捆在一起了,我连黑虎调魂旗也用不成了。
眼见我们师徒两个就要折在此处,半空里忽然刮起一阵阴风,我冻得直哆嗦。我抬头一看,只见方晓丹笑意妍妍地悬在半空。
方晓丹说:“童婆子,把他俩给我。”
童婆婆说话竟然有些哆嗦:“方姑娘,你要这俩臭男人作甚?没得毁了你清白,待我替你结果了吧。”
方晓丹的语气更加清冷了,她慢慢降落,停在与童婆婆平行的位置,一双杏眼动也不动地盯着她,似是带着笑,细看了却又没有:“本姑娘的话,非要说二遍吗?”
连我都能感觉到方晓丹语气中的冷意,童婆婆只是稍微怔愣了一下,那些触手一般的肠子就自动缩回去了。
方晓丹一伸手,说:“猫呢?”
童婆婆有些不舍。只是方晓丹一瞪眼,她就立刻乖乖把猫交出来了。
方晓丹怀里抱着猫缓缓下降,风吹着她的裙底飘飘荡荡,她把小花往我手里一送,笑着说:“这猫不似凡品,只怕当初为了得到它,定是费了不少心力吧。”
我回头看了看师父,只见他正皱眉打量着我俩,那种眼神就像是发现了奸情一样。师父问:“她为什么帮咱们?”
我把小花还给他,说:“她让我帮忙。”
师父闻言一愣,慌慌张张问:“帮什么忙?”我把兜里的嵌宝金钗拿给他看,还没出声,师父就厉声喝道:“你怎么可以收她的东西?”
我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就是帮她带出去……”师父一把将我手里的嵌宝金簪打落,骂道:“这是她的嫁妆,她要招你入赘!”
金簪落在草地上连声音都没有,可我的心却沉到谷底,我扭头看了看方晓丹,只见她双颊通红,低头绞着手上的罗帕,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
我说:“你骗我?”
方晓丹委委屈屈地说:“相公,奴家绝非有意,只不过,只不过……”
我怒喝一声:“你不用再装了,有什么目的只管说出来!”
方晓丹说:“奴家不曾,只是想有个依靠。”师父已经将小花收入后颈,一手执着黑虎调魂旗,一手捏着诀说:“废话少说,快走!”
师父拉上我就往院墙那里跑,路上荒草丛生,磕磕绊绊,我俩跑了一会儿,竟然跑到方晓丹的坟边。
我回头一看,吓得差点尿裤子:只见她坟头那块烂碑上的字竟像是融化了一样,鲜红色的液体顺着木制的纹路流下来,参差斑驳,十分恐怖。
方晓丹正悬在墓碑上头,她双臂一展,大红的宽袖喜服像是血水汇城的瀑布一样落下来。她带着哭腔,字字悲切:“相公,你莫要撇下晓丹一人,你留在此处,与晓丹双宿双栖不好吗?”
话至尾音,却又忽然变得凌厉:“你为何要走?要撇下晓丹一人?痴情女子负心汉,你是负心汉!我要杀尽天下负心汉!”
“哈哈哈——”方晓丹站在墓顶仰天长啸,完全没有刚刚那副贤良淑德的模样,她身后的坟墓“砰”地炸出一股红烟,一大群红蝴蝶像是蝗虫一般俯冲而来,用遮天蔽日来形容也不为过。
那些蝴蝶飞的近了我才看出来,竟然全是纸蝶,双面红的宣纸裁剪的精致漂亮,可惜咬在皮肤上生疼。
我几乎拼尽全力想把这些红蝴蝶打落,可是数量实在太多,没过多久,凡是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密密麻麻爬了一层,它们用尖利的喙刺穿我的皮肤,我感觉它们在喝血。
在纸蝶扑棱翅膀的噪音中,我听到方晓丹问我:“知道蝴蝶为什么这样红吗?”
第六十七章 奸情的味道
原来蝴蝶的红全是人血。
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心中默念口诀请厄徒祖师现身,慌乱中我只记得厄徒祖师从师父手中抢回了黑虎调魂旗,他做了一通法事,于是合晨道长就在一片黑蒙的闪电雷鸣中显出真身,再然后,我就陷入昏迷了。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师父正跟一个白胡子老头讲道理。那个老头两颊消瘦,颧骨奇高,就像个猴子似的。
师父说:“郑兼,我们到此只是为了找猫,你拦着不让我们走是什么道理?”
郑兼冷笑着说:“找猫?你们几乎把我后院都给拆了!我费尽千辛万苦才让方晓丹修炼到这个地步,你们却毁了她的修为,这笔账,咱们该怎么算?”
师父说:“你养鬼做恶,道门中人,人人得而诛之,你还想跟我怎么算?”
郑兼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你……”
师父一挑眉,把手里的黑虎调魂旗举了起来:“你什么?”我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郑兼看了我一眼,冷哼一声说:“我现在斗不过你们,可不代表以后就斗不过。咱们来日方长,你们滚!”说着,把身子一侧,师父就领着我大摇大摆的从门口出去了。
我们在小路上找到师妹那辆红色大众,师父脸上的神色终于一下子垮了。我隐约觉得跟我有关,就问他:“师父,刚刚……方晓丹呢?”
师父说:“被厄徒祖师毁了根基,合晨把她的道行吸收了,她就逃跑了。”
我想起寄生在黑虎调魂旗里的合晨鬼道,忍不住问:“那他是不是更厉害了?”师父没有说话。我想了想,又问:“师父,厄徒祖师是怎么回事?以前他控制我身体的时候我都会有记忆,可是这两回,我……”
师父眼睛看着前方,沉默地说:“祖师的法力强了,对你身体的控制能力加大,相应的,你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能力就会变小。”
我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样下去,我会怎样?”
师父叹口气说:“你自己觉得呢?”当自己的身体渐渐被别人的魂魄控制,那自己的魂魄该怎么办?
这他妈简直是恐怖啊!
前面的小路上忽然蹿出一只野兔子,我始料未及,一脚刹车踩得有点猛,车头差点撞在树上。我惊魂未定,问师父:“我,我该怎么办?”
师父点了一根烟,说:“尽量不要再惊动祖师他老人家了。另外,你自己要勤加修炼,只有自己变强了,别人相对来说才会变弱,直到找到魂魄剥离的方法为止,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师父是要我通过修炼跟祖师抗衡,免得最后被他夺去身体。可是,我能行吗?我心理惴惴不安。
师父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拍拍我的背说:“事在人为,而且,咱们既然师徒一场,我不会坐视不理的。开车吧。”
我把汽车重新发动起来,脑海里却一直在想着师父刚刚的话,这条路虽然凶险,但是我也要硬着头皮往下走,难道,我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把肉体拱手让人?
我忽然又想起另一个问题:“师父,我看到黄嘴黑鸦的时候,总是想……想吃,这,我……”
师父明白我的意思,摆摆手说:“并非是你想吃,而是合晨想吃。在兰山上,厄徒祖师用黑虎调魂旗收服合晨,将合晨变成了他豢养在旗内的法器,就像是养了个小鬼一样随时听候他的差遣。也正因如此,厄徒祖师与合晨结契,两人在血脉中已经有了联通。合晨是鬼道,需要吸食邪物增长道行,黄嘴黑鸦有多邪,对合晨就会有多大的用处!”
我终于明白了。我点点头,猛然又想起小花似乎也会吸食阴魂,莫非它也是凭借此种方法修炼道行的?“师父,小花呢?救回来了吗?”
师父点头说:“小花也伤了元气,我让它修行去了。”
我“嗯”地答应一声,接着问:“小花是怎么被你藏在后颈的啊,像是孙悟空的金箍棒一样,好神奇!”
师父扭头皱眉看着我说:“你问这些干什么?”
我笑笑:“我只是觉得小花来历不凡,随便问问。”
师父点点头说:“不用心急,这些事情,我以后会慢慢告诉你的。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无话可说,只能点头答应。
我们的车在路上跑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回到市区,此时天色熹微,将明未明,有三两个勤快的商店老板已经开始洒扫庭除,准备开门做生意了。
我跟师父忙了一夜,困得哈欠连连,一门心思想快点回家睡觉,可刚到家门口,却见家旁边的小巷子里竟然停着一辆豪车。
那车子十分气派,车身黑亮,像一只蹲伏的猛虎,好像随时能跃起。师父让我把车子先停在小角落里,自己则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辆车看。
那辆车在我家门口停了五分来钟,车门终于被人推开,一个满头银发的小姑娘就从车里走了下来。那姑娘不是师妹刘焱焱,更是何人?
我能感觉到师父的气势明显经凌厉起来,不过她始终压着自己的脾气,没有让自己做出冲动的事。
只见师妹冲车里摆摆手,正要进门,另一边的车门也打开了,有一个枯瘦如柴,面无四两肉,颧骨突出的年轻人关上车门走了下来。
我看着那年轻人简直吃了已经吃了一惊,他不就是刚刚见过的郑兼吗?只不过好像比刚刚看到的那人要年轻许多。
这是怎么回事?
我回头看了看师父,只见他额上青筋暴起,牙齿也在嘴唇里咬得“咯吱咯吱”响。师父说:“这就是郑兼的独子郑泽峰。”
只见郑泽峰从后备箱里掏出一大把花,师妹看到鲜花脸上明显洋溢着笑容,跟郑泽峰抱了又抱,才依依不舍地分开了。
师妹进门以后,我也赶快启动车子开进了门,下了车师妹一蹦一跳地迎上来问:“你们去哪了?担心死了!觉都睡不踏实。”
第六十八章 商章大王
师妹当着我俩的面撒谎,不过师父并没有搭理她,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十分平静的跟我说:“累了一晚上了,去休息休息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师妹看着他的背影,赶忙挤上来跟我说:“你师父他咋了?在外面受气了?”我撇撇嘴说:“谁气他了谁知道。”师妹哼的一声说:“我可没有气他。”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想到我体内的另一个魂魄,我辗转反侧。后来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了,却又不停地做梦。
我梦见有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站在我对面,可他却脸上带着陌生的笑容,我问他你是谁?他说:“我是刘米啊!”我说:“你不是刘米,我才是刘米!”
他说:“你曾经是刘米,不过现在,刘米是我了!”
一觉睡到下午,师父已经醒了,正在楼底下打电话。我简单吃了点东西,师父就跟我说:“我把黄芮的事情跟林峒说过了。”
我问:“林峒怎么说?”师父说:“林峒不知道在跟谁见面,神神秘秘的,让咱们也过去。你收拾一下,咱们现在就走。”
师妹把她的红色大众开走了,没法子,我跟师父只好打车。上车以后,我正要把林峒家别墅地名字报给司机,师父先一步报了个酒店的名字。
师父回头跟我解释:“林峒他们不在别墅,专门找了地方说事情。”我心想有必要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吗?难道林峒也对黄芮起了疑心?
等到了地方我才发现,原来林峒见的不是别人,正是曾一起帮忙找过林拓的陆荥。几日不见,陆荥好像瘦了一大圈,整个人看起来也没有从前那么风风火火的了。
进门之后,陆荥主动跟师父伸出手,客套地叫了一声:“刘先生。”师父也明显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跟他握了握手。
陆荥又跟我寒暄了两句,林峒就走过来说:“我刚刚跟家里打过电话了,黄芮不见了。看来,这件事果然跟他有关,她这是做贼心虚躲起来了!”
师父说:“你也不必太激动,你们毕竟是结发夫妻,她未必就狠得下心用这么恶毒的手法整治你!再怎么说,虎毒不食子,她不至于把林拓牵扯进来,她可能也是被人蒙蔽了!”
师父这话说的有些费琢磨。一方面他是委婉的提醒了一句黄芮背后有人,另一方面,他也是在以退为进,他看似是在帮黄芮开脱,实际上是想探一探林峒的底,看看这两口子到底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恨。
林峒却只是咬了咬牙,脸上的恨意一分不减,我跟师父对视一眼:这里面果然有戏。林峒是一个极其爱面子的人,让他自揭其短绝非易事,不过他越不解释就越能说明问题!
陆荥就走上来说:“刘先生,其实今天请你来,是因为我们找到林拓的下落了!”
师父一扬眉毛:“亲子鉴定的结果出来了?”
陆荥说:“还没有。但是我们已经肯定那个是假林拓,而且我们已经知道真林拓的下落,也想出救他的办法了。他现在危在旦夕,要是再不救他,恐怕就来不及了。”
师父看了看陆荥没有说话,我问了一句:“林拓在哪?”
陆荥回头看了看林峒,开口说了两个字:“兰山!”
师父看着陆荥问:“林拓在兰山?你是怎么知道的?如果林拓在兰山,那么林总家里的小孩又是谁?”
陆荥有些语塞,咬了咬唇才笑说:“我们做私家侦探的,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眼线?至于林家的小孩,总之他不是林拓。”
林峒就走过来说:“林拓现在落入商章大王手里,求求刘先生救救他!”
师父一听脸色都变了,陆荥给林峒使了个眼色,林峒赶忙陪着笑说:“先生,我就这一个儿子,求求你救救他,只要能把我儿子救出来,我一定厚报!”
师父扭头想走:“开什么玩笑?”
林峒拉着师父的袖子不肯松手,苦苦哀求,陆荥也过来帮忙求情。师父被烦的没办法,就反问他:“你怎么能确定你儿子就在商章大王手里?”
林峒说:“刘先生,你放心,我已经确认过了!到时候咱们救了林拓就走,绝不多耽搁,不会有事的!”
他见师父还不松口,就卖起可怜:“拓拓还那么小,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以后可怎么活。刘先生你也是为人父母的,你扪心自问,要是自己的孩子遇险,你会见死不救吗?”
师父哼一声说:“就算要救也要量力而行,你以为商章大王是好惹的吗?”
林峒摆着手说:“不会,不会,我们救了人就回来,不会有事的。”
半晌,师父只好叹口气:“你自己以后不要后悔就行。”
主意已经商定,林峒就赶快跟陆荥商量着打电话准备出行的东西。
我算是看出来了,陆荥这小子现在就是个不安定因素,他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取得了林峒的信任,跟他也早就密谋好了,之所以叫我们师徒俩来,可能就是因为要去的地方凶险,他俩不敢自己去!
我正看着陆荥的背影冷笑,师父把我拉到一边说:“小米,你别去,回家去等着!”
我大惊:“师父,您这是干什么?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师父说:“这一次不同以往,实在是太过凶险,连我都没有把握全身而退,可是林拓那孩子太可怜,修道之人,若是不拔刀相助,我实在良心难安。”
我一听就急了:“师父,我也是修道之人啊!既然凶险,我就更不能离开你。你数次救我于危难,我现在要是走了,还算是个人嘛?”
师父也急了:“你这孩子咋这么不听话?你知不知道商章大王是谁?”
我摇头说:“不管是谁我都不怕,咱爷俩同进同退!”
师父抓着我的肩膀说:“商章大王是山神啊,傻孩子!咱们这一回不是跟妖魔鬼怪斗,是要跟传说中的神明!”
我怎么也没想到,原来陆荥口中的商章大王竟然是这般有来头。看来,陆荥口中的那个线人的本事真是不小啊!
第六十九章 带走一个
林峒将东西备齐,我们就准备往山中开进。只不过在进山之前,林峒先毁回了一趟家,带上了假林拓。
假林拓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但是他眼中喷射的都是仇恨的火焰,对林峒也十分抗拒。没有办法,林峒只好让雷禀立跟我们一起去,由他负责看管。
我很奇怪:“咱们进山是为了找林拓,你带着个小孩干什么?岂不是累赘吗?”
陆荥解释说:“只有他才能救林拓,这是商章大王的要求。”
我“哼哼”笑道:“你跟商章大王沟通过了?”
陆荥一时语塞,半晌才说:“刘米,我以前是对你们有偏见,可自从上一回你在山里救了我,我可是真心想结交你这个朋友的!你别管我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咱们得目的都一致,就是为了救出林拓,不是吗?”
我想跟他分辩,师父拍拍我的肩膀说:“时间不早了,赶紧走吧。否则天就要黑了。”
就这样,我们一行六人,轻车简从再上兰山,这一回,我们究竟能不能如愿救出林拓呢?说实话,我心里没有一点底。
我们沿着小路往前走了一段,天很快就黑了。天黑之后,山林里的道路崎岖难行,有些地方,甚至只有野兽踩出来的兽道。
可陆荥却似乎早就在这山里混熟了。他领着大家七拐八拐的竟然越走越偏,到最后,我甚至连方向都分辨不出了。
假林拓年纪小,早就累得气喘吁吁,可雷禀立用一根绳子绑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往前走,不走就打。
开始的时候他还不敢太放肆,下手有轻重,可打了两回,林峒都没有吭声,他也就变本加厉,稍不如意就拳脚相加。我看不过去,上前拦了两回,雷禀立顾忌着师父的面子,终于不敢太过了。
我们在山里走到半夜,远远听到前面有轰鸣的落水声,陆荥脸上一喜,说:“到了。”我们绕过绕过一排不知名的参天古树,就瞧见前面有个大水潭,一个三十多米高的瀑布犹如一条银色巨龙呼啸着奔腾而下,水花飞溅,声若惊雷。
陆荥站在水边上,指着瀑布兴奋地吼道:“看到那个山洞了吗?那就是商章大王的洞府。”黑夜深沉,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千里眼能看到。
大家都摇头说看不见,林峒举着手电筒,用粗黄的光柱一点,我们忽然就看见瀑布旁的峭壁上有一个幽深的窟窿。
这真是个神仙府邸啊,恐怕只有神仙才爬的上去!
忽然间,从洞窟中传来一声粗厉的嚎叫,洞中有回音,听起来像是来自洞窟深处。
陆荥慌慌张张地把林峒的手电打落在地:“商章大王不喜欢强光,别打扰了大王的清净!”然后,他从背包里取出香烛、纸钱等,虔诚的在湖边跪倒,一边撮土插香,化了纸钱元宝,一边念念有词地祷告。
看他这幅模样,很难想象几天之前他还曾叫嚣说我们师徒两个是神棍,是骗子!
等元宝纸钱焚化的差不多了,他又从兜里掏出一截熏香一样的东西。它往火堆里一扔,“砰”一声火苗蹿升,一股浓烈的异香扑鼻而来。
师父拉着我往后退了两步,示意我把鼻子捂上。
陆荥仍然跪在原地磕头,没过多久,有一个身材矮小,佝偻着腰,手里拄着拐杖的老头儿就出现在悬崖边的洞窟那里。
四周是茫茫夜色,那老头儿身上却似乎自带光芒,他说:“你们求见我有什么事?”语气十分威严,让人听了忍不住膝盖发软。
陆荥说:“是黄坤婆让我们来的,是为了交换林拓。”
那老头冷哼一声说:“且告诉我哪一个是林峒?”
林峒忍不住往后缩。陆荥就拉了拉他,小声说:“没有事。”然后把他往前一推,说:“他就是。”
商章大王怒意十分明显,他轻轻抬手一勾,林峒竟然从地上飘了起来,向水潭里飞去。林峒吓得大叫,四肢乱踢腾,十分抓狂。
陆荥赶忙磕头:“大王开恩啊。林总他往后保证痛改前非,再也不敢惊扰大王的子孙了。而且,我们保证给大王修祠建庙,让您永享香火。”
商章大王这才一把将林峒推回岸上,冷笑着说:“自从你林家的饭店开始贩卖野味,本尊的子子孙孙,不知道有多少丧生在食客口中。这一回,要不是黄坤婆求情,我一定要将林拓生祭兰山!为那些死在你饭店的生灵填命!”
林峒磕头如捣蒜,一直说:“以后再也不敢造杀孽,再也不敢贩卖野味了,我回去之后一定天天吃斋,好好悔过。一定按照大王的吩咐修祠建庙,报答您的恩情。”
听他这么说,我忽然想起来那天在林家饭店后厨看到的那些口袋,想来那些口袋里装的都是从兰山猎杀的野生动物吧。也难怪商章大王会一怒之下抓了林拓,他身为山神,要是不能保佑满山生灵,想必也不能服众。
商章大王摆摆手,有一根藤蔓就像是触手一样无声无息地探了下来,它滑到假林拓脚边,将它双脚一捆,倒吊着拉起来,林拓疯狂嘶吼着,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树顶繁茂的枝叶间。
我大惊,往前走了一步问他:“你把林拓弄哪去了?”
商章大王“哈哈”笑了两声,一勾手,一个被裹得像是粽子一样的人从树顶上降了下来,他说:“那个是假林拓,这个才是真林拓。你们带回去吧。”
我说:“那你准备把假林拓怎么办?”
商章大王身上的光芒渐渐小了,就连他的声音也开始变得缥缈:“这个就不用你管了!”
空气中,陆荥点的那截熏香的味道已经散尽了,瀑布上的洞口黑黢黢的,好像根本不曾有人在那里出现过,除了消失的假林拓,还有地上躺着的那个、被藤蔓捆的像粽子一样的真林拓,四周没有丝毫变化,我甚至怀疑,那个神通广大的商章大王是否出现过。
林峒急急忙忙地跑过去把那堆的藤蔓解开,里面的脸陌生而熟悉,他与假林拓之间,除了一身衣服,我真的看不出有任何区别!
第七十章 白毛衣
我问林峒:“那个小孩咋办?”
林峒说:“就让商章大王处置吧。”这意思就是说不管他了。我很生气,怎么说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我说:“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小孩死在这。你儿子的命是命,那个小孩就算不是你儿子,他没有爹妈吗?他不是爹生娘养的吗?”
陆荥却过来劝我:“刘米,这里的情况十分复杂,万能不能节外生枝,要快点下山!”
我一把将他甩开:“最他妈看不惯的就是你!我不知道你这么上蹿下跳的能得到什么好处,但是一个小孩间接死在你手上,午夜梦回的时候你良心会安吗?”
我扭头往瀑布边上走,刚走了两步,陆荥在后面叫我:“刘米,你看那是什么?”我一回头,那个狗娘养的竟然给了我一闷棍,我白眼一翻就晕死过去了。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正被陆荥和雷禀立两人架着下山。他们带着我这个累赘,脚程不快,所以走了半夜也没走多远。
我将他俩甩开,揉了揉额头上的包,骂道:“你们真他妈能耐哈!”陆荥对我的忍耐也差不多到极限了,他把手里的拐杖一扔,指着我破口大骂:“装什么假好人?他妈的要不是看你有点用,我会这么低三下四跟你说话?忍你一路了,你他妈可别给脸不要脸!”
我见他凶相毕露,反倒笑了:“那你可别忍了,我他妈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好人,但是我做事都有底线,你他妈连底线都给吃了,你还是人嘛?”
陆荥也笑了,开始用语言激我:“你不是有底线吗?来来来,看见这条路了没?沿着回去就能找到商章大王,回去要你的底线吧!”说完他拉上林峒、林拓就走。
我血气一下就上来了,闷头朝着那条路就走。师父一把将我拉住:“小米,别冲动。”
我回头看着师父,皱着眉说:“可是师父,那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啊,我……”我话还没说完,师父忽然捂住了我的嘴,他侧着耳朵说:“先别说话!”
我也侧耳静听,竟然听到四周的草地上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是有大群大群的东西在草地上爬。
我跟师父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震惊!不管是什么样的东西,能有这样的规模,绝对不可小觑!
师父立刻将林拓护在身后,又叫住林峒:“小心,附近好像有东西追过来了!”
师父话音刚落,雷禀立就叫了起来:“蛇,好多蛇,蜈蚣!”他的手电筒在地上打出一个光柱,光柱里密密麻麻都是爬虫,可以说是五毒俱全。
虽然隆冬已过,但是春寒料峭,冬眠的动物大部分都还没有睡醒,哪里来这么多毒蛇、蜈蚣、蟾蜍?
雷禀立惊恐地后退。手电筒的光柱乱闪,师父冲他喊:“别乱动!”
可是怎么可能不乱动?地上的毒物已经像海水一样涌上来啦。地上密密麻麻一片,毒蛇抬着三角头、蜈蚣的千足像是龙舟的两排桨在划动、蝎子纷纷举起两只大螯、蟾蜍“咕咕”叫着鼓着腮帮子、壁虎见缝就钻,四条腿拖着根长尾巴在地上游来游去。
雷禀立背包里装有两罐火油,师父大喊着让他掏出来。雷禀立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他手上发抖,一不小心就把背包掉在地上。
有一只满身毒汁的癞蛤蟆一下子跳到背包上,鼓着腮帮子冲雷禀立“咕呱咕呱”地发威。林峒冲雷禀立喊:“快把背包捡起来!”
雷禀立却不敢上前。我们几个之中数他离背包最近,他这么一迟疑,后面的毒物很快就涌上来,几乎是瞬间就把背包吞没了。
我们几人只好围做一团后退。可刚退了没两步,林峒就在后面叫:“后面也有,后面也有!”这些毒物是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的,我们退无可退了!
好在上山之前,雷禀立给大家每人分了一把匕首,这时候用来防身再好不过。只是匕首虽然锋利,但是面对这满地的毒虫却显得力不从心。
很快,地上的一条五步蛇猛然窜起来,一张血盆大口里两颗毒牙格外醒目。眼见他朝我飞来,我竟然没有半点招架之力,好在师父眼疾手快,“刷”地射出一根暗器,毒蛇的七寸一下子被钉在地上,它的身体扭曲成麻花,挣扎了一会就死了。
后面的毒物成群结队地涌上来,那条死蛇的尸体很快就被淹没。
这简直是太恐怖了!
而后,不断有毒蛇跳起来,师父的暗器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将它们一条条钉死。只是师父的本事再好,他的暗器有数,地上的毒物却似乎无穷无尽,我们就算拼命用匕首、用脚去驱赶,也只是杯水车薪。
师父冲我大喊:“快想办法!”
我看了看不远处被毒物占领的那个双肩包,心理十分清楚:我们只有拿到那两桶火油,才能暂时扭转局势,否则,我们只能等着做这些毒物的下酒菜了。
我让雷禀立和陆荥掩护我,然后从身上脱下外套卷在登山杖上把它点燃。可我穿的是防风衣,材质像塑料一样,点了好几回都点不着。雷禀立就说:“我里面穿了毛衣!”
林峒把林拓护在身后,自告奋勇地接过他手里的匕首帮他驱赶毒物,雷禀立就赶快把他的毛衣脱下来。
可他穿的是套头毛衣,想脱下来并不容易,而且必须有一段时间的视野盲区,这就要求林峒要精神高度集中地掩护他,否则一个不慎,雷禀立就会被毒物咬死!
正当雷禀立把两条袖子脱掉,准备把头钻出来的时候,他忽然大叫了一声,发了疯一样把毛衣扯下来在原地又叫又跳。
起初,我以为他发疯了,后来才发现,他肚子上不知什么时候爬了一条大蜈蚣。那蜈蚣大约有一匝长,通体发红,两个触角像是天线一样扭开扭去,他趴在雷禀立肚皮上,就像是他肚子上长得一条疤,丑陋恶心。
我想拉住他,可他脚下没站稳栽了下去,压死了许多毒物的同时很快被后继的毒物覆盖,死状惨烈。
林峒举起手里的白毛衣,平静地说:“幸亏我眼疾手快拿到了他的毛衣!”
第七十一章 谋杀商章大王
我把雷禀立的毛衣缠在登山杖上,点起火之后,挥舞着驱赶五毒。
这些东西对于火光有着天生的畏惧,登山杖做成的火把一靠近,它们就四散惊逃。可地上的毒物太多了,眼见着一件毛衣烧的只剩个袖子,我才勉强走到书包掉落的位置。
我着急了,索性把火把往背包上一扔,毒物像退潮一样散开,可书包也着了起来。我把外套脱下来,往书包上一罩,趁着毒虫还没有爬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书包抓了起来。
我手里的书包还在着火,我顾不上烫手,赶快隔着外套把书包上的火压灭。就在这短短瞬间,已经有不少蝎子、蜈蚣、蜘蛛趁机爬到我身上来了。
我一刻也不敢耽搁,原地蹦蹦跳跳。我把手里的包递给师父,师父从里面把那两罐火油拿出来,打开之后,倾倒在地上。
师父喊一嗓子“注意”,然后“轰”一下把地上的火油点着了。火势骤起,把黑黢黢的夜空都映红一片,地上的毒虫纷纷扭曲着身子垂死挣扎,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烤肉的味道。
其余的毒虫好像被火圈镇住了,纷纷瑟缩着不敢靠近。
忽然,平地里刮起一阵妖风,一股腥臭的味道在风里散播,地上的那群虫子被腥风一熏,竟然愈发凶狠好斗。
那些毒虫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不要命的往火上游动,黑乎乎一片烤在火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动。
毒虫们前赴后继,火势很快就小了下去,像潮水一样向我们逼近了!
猛然间,我眼角的余光看到不远的树上有一个矮小的身影,他扶着树干站着,背后幽幽发着蓝光。他像是个祭司一样在树干上疯狂舞蹈,矮小的身影在树影之间来回晃动。
“师父,你看那!”我将那个人影指给师父看,师父眯着眼睛看了一会,抬手就是三支暗器。只听“嗖嗖嗖”破风声响,树上的人影左右闪躲,却还是被最后一枚钉子射中,身体像是一块破布一样从树顶摔了下去。
与此同时,我们脚下的毒虫像是少了主将的大军一样溃散,它们跟无头苍蝇一样乱闯乱撞,甚至互相吞咬,场面一时混乱起来。
很快,地上的毒物就跑完了,只留下一地焦尸,还有被大火肆虐过的荒草。林峒和陆荥合力把残留的火种扑灭,林峒看着被咬得面目全非的雷禀立,忍不住潸然泪下:“兄弟,可怜你为哥哥我身先士卒,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死的,我会厚待你的家人,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他们一口汤喝。就算我死了……”
他一把将林拓拉到跟前:“拓拓也不会忘了你是为救他而死,也一定会报答他们!”
只是林拓的目光一直呆呆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就像是傻了一样。
我有些没忍住,刚想开口,师父却一把拉住我:“没根据的话别乱说。”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师父又说:“你跟我去树底下看看。”
其实不用看也知道,刚刚在树上跳大神的就是那个商章大王。只是我想不明白,他都已经把假林拓留下了,还想怎么样?
我们师徒俩跑到商章大王坠落的树底下一看,哪里还有他的影子?就在这时,林峒的叫喊声隔着林子传了过来:“救命!”
我跟师父暗骂一声“糟糕”,然后转身就冲了回去。等我们跑过去一看,竟然发现假林拓也在!
我正要冲上去师父却一把将我拽住说“那不是假林拓!甚至,那根本不是个人!”
我定睛细看,只见夜幕之下,上下翻飞的只是假林拓来时穿的衣服,没有头,袖管也空空的。
师父将黑虎调魂旗拿在手里,喝一声“孽障休得猖狂”就冲了上去。
师父倒提令旗当头一棍闷下去,原来空无一物的袖管里竟然伸出一只褐色、毛茸茸的爪子。那只爪子力气极大,用力一甩,师父连人带旗就飞了出去。
我见师父吃亏,顺手从路边捡了一根粗棍子就打,假林拓轻轻一摆手,我竟然像是撞在铁板上一样往后翻了过去。
我想从地上爬起来,可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根树藤,将我的手脚牢牢一绑,我别说起来,就连翻身也不可能了。
师父见势不妙,当即将小花放出来,假林拓只是张嘴吼了一声,小花竟然就缩着膀子窜了回去,躲到师父的后颈,任凭师父如何呼喊,它就是不肯出来。
假林拓在空中招了招手,无数藤蔓像是蛇一样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在场的所有人:师父、林峒、陆荥、林拓、还有我,全都被包裹的严严实实,连动也动不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传说中的山神竟然如此厉害!
东方既白,天快要亮了,只是我心里有些没底,我到底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假林拓的移动速度非常快,只见黑影一闪,他已经到了林峒面前。他举起那条空空的袖管,一根全是黄毛的手臂慢慢伸出来,它的指甲又锋利又长,像是一把匕首,在林峒脸上刮来刮去。
假林拓说:“为什么要害我?”
林峒显然把眼前的人当成了假林拓,他闭着眼睛惊恐地狡辩说:“孩子,不是我要害你,是陆荥,是他提议让我用你换回拓拓的!”
假林拓一把掐住林峒的脖子:“还敢装蒜?你们送来献祭的那个孩子身上的鬼咒是谁下的?”
鬼咒?什么鬼咒?他是得了失心疯了吗?在这胡言乱语什么?我回头去看师父,只见师父也是一脸懵逼。
假林拓还在对林峒严刑逼问,听了半天,我才终于明白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原来,假林拓身上早就被人下了鬼咒,林峒用假的换回真的之后,商章大王就吸食了那孩子的精血,再然后,鬼咒就转移到了商章大王身上。
这根本就是一场以谋杀商章大王为目的的阴谋!只是,在这场阴谋中,谁是主谋?是林峒?还是陆荥?
谋杀商章大王的目的又是什么?要知道,他可是传说中的山神啊!
第七十二章一魂一魄
眼见商章大王那尖利的指甲要戳穿林峒的颅骨,陆荥忽然仰天大叫了起来:“老婆,救命,老婆!”
陆荥的老婆?陆荥哪里来的老婆?
商章大王见陆荥发疯一样的嚎叫,立刻放开林峒,身影一闪就移到了他的面前。商章大王的爪子一把掐住陆荥的脖子,声音冷厉:“是你害的我,对不对?”
陆荥被他扼住咽喉,一张脸憋得通红,可他还是不停的在喊:“老婆,老婆,救我!”
眼看陆荥都快被他掐断气了,我赶忙叫了一嗓子:“是我!鬼咒是我下的!”不出意料,商章大王几乎用闪电般的速度掐住了我的脖子。
商章大王藏在假林拓的衣服里,他领子以上是空的,现在却露出一双蓝色的眼睛。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我,看的我心里发毛。
此时此刻,我手里的匕首也在偷偷的、一点一点的切割着藤蔓。终于,“啪”一声轻响,我手上的藤蔓被割断了,那双蓝汪汪的眼睛朝着声响的地方看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在匕首割断藤蔓的那一刻,我就猛力推出,那把匕首像是寒光入水,几乎没有半点阻隔,“噗嗤”一声带出一股鲜血。
整个林子顿时响起一声响亮的啼叫,那声音就像是猿猴哀鸣,震的四周栖息的鸟兽惊起,四散逃窜。
商章大王的身体轰然倒下,然后,我看到有一张花花绿绿的脸从衣服的领口伸了出来。他那双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里面充满了怨毒,嘴唇快速的开阖,就像是在念咒语。
看着他的眼睛,我莫名地感到恐惧,有一种想要往后龟缩的本能。正在这时,商章大王咬断自己的舌头,一口血喷了出来。
我只看见满天红雾,像是飘洒的雨点一样扑面而来,然后我觉得头疼欲裂,像是要炸开一样。
而商章大王的头终于无力的垂落。
不远处忽然冒起一股黄烟,曾与我们在兰山交过手的黄鼠狼母女在黄烟中缓步走出。
陆荥一见她们,就像是见到救星一样,拼命在喊:“黄坤婆,老婆,救救我,快来救我!”
可那两只黄鼠狼连正眼都没给他,她俩径直走到商章大王的尸体前,黄坤婆从地上折下一根树枝,使劲在商章大王的身体上一插,那根树枝像是刀一样锋利,一下子就把商章大王的皮肉割开了。
黄坤婆在商章大王的尸体里找了一阵,终于从它小腹掏出一枚金丹。黄鼠狼姑娘把我从地上扶起来,黄坤婆就把那枚金丹塞进我嘴里。
自从在古墓里吞服了僵尸内丹、惹出后来这一连串祸事,我对这种来历不明的丹丸有一种莫名地抵抗。我捂着快要炸裂的脑袋,死死咬住嘴唇,怎么也不肯吃。
黄鼠狼姑娘就说:“吃了它,你暂时就不会死!”
我一听到“死”字,也顾不上许多,张嘴就把金丹咽了下去。
那东西上带着浓烈的血腥味,我强忍着恶心把它咽下去,没过多久,我的头就不疼了。黄鼠狼姑娘就把我从地上扶起来。
我问:“你们刚刚给我吃的什么?”
黄坤婆母女并不答话,转身便走。我想追上去问个清楚,可是刚跑了两步就好像撞在一堵透明的墙上,摔了个人仰马翻。
黄坤婆走到商章大王的尸体旁,拉起来往肩上一抗,领着她女儿头也不回的就走了。陆荥急的在后面直喊:“黄坤婆,救我,救我!”
黄坤婆顿住脚步,回眸一笑,两只绿豆眼睛闪着莫名的精光,她说:“从今天起,你要叫我商章大王!”
我总算明白了!用假林拓换真林拓的主意是她出的,假林拓身上的鬼咒也是她下的,费了这么多周章,她的最终目的就是想借我们的手杀了商章大王,然后自己继位?
黄鼠狼就是黄鼠狼,一手算盘打的啪啪响!
只是我不明白,堂堂商章大王,怎么可能被我一把匕首就戳死了呢?
后来师父跟我解释:“黄坤婆的鬼咒应该有破功的作用。商章大王将假林拓的精血吸食干净以后,将他身上的鬼咒也引渡到自己身上。这种咒语应该能破坏商章大王的防御系统,所以,我的暗器和你的匕首才能对他造成伤害。否则……”
师父没有说后面的话,但是我也猜想的到。商章大王中了鬼咒之后依然很轻松的就让我们几乎团灭,他要是满状态跟我们打,我们这群小喽啰估计不敌它一个小拇指。
我又问师父:“商章大王都已经中了鬼咒,黄坤婆母女为什么还不干脆利落地解决他?”
师父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山里起了风,夜幕似乎也被吹散了,原处起了一层稀薄的雾,等太阳升的再高一些,这雾气也就该散了。
我们回到林家别墅地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了。林峒找人去山上把雷禀立的遗骸接下来,又千叮咛、万嘱咐要厚葬。然后,他又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师父、陆荥、我一人一个大红包。
我偷偷打开看过,竟有五万之多。我试探着把钱交给师父,师父说:“给你的你就拿着吧。”于是,我就顺水推舟,把钱存了起来。
至于那个被送入虎口的假林拓,所有人都选择性遗忘,仿佛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只是真林拓的情况却也不乐观。自从把这孩子救出来以后,他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就连表情也没有变过一次。
起初,林峒以为他受了惊吓,请师父帮忙收魂,可师父看了之后却摇头说无能为力。没有办法,林峒只好把林拓送进医院。
只是各种高科技的机器都上了一遍,医生也没有找到任何病因。无奈之下,医生只好推测:“可能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导致神经出了问题,你们也知道,神经的事,谁也说不准。”
林峒又问他什么时候会恢复,医生咬着唇想了想说:“这个说不准。可能明天,可能十天半个月,也可能就这样一辈子。”
林峒都快气疯了!
私下里,我偷偷问起过林拓的病症,师父说:“他没有病,只是被人拿走了一魂一魄。”
第七十三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我惊愕地问:“是谁?别人要他的一魂一魄有什么用?”师父摇头说:“不知道。”
正当大家为林拓的事情一筹莫展的时候,又有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
黄芮死了。她的尸体出现在城南的一处民宅里。那处民宅本来属于村里一户姓贾的大哥,几年前,一个姓黄的女人出面将宅子租下来。
最开始的时候,宅子里住了一个叫小三的小孩。警察问那小孩的大名叫什么,邻居都摇头说不知道:“就是叫小三,没有大名,也没有姓。”
小三刚来的时候还不满一岁,父母都不在身边,吃喝拉撒都由一个叫张嫂的女人负责。
据邻居说,姓张的那个女人脾气坏,心眼也不好,霸道强势,甚至还有些恶毒。明明是小三的保姆,可对小三从来没有好脸色,非打即骂。最奇怪的是,小三的爹妈从来不管。
最开始的时候,村里的人可怜小三,平时对他都很照顾。可是慢慢的他们发现,小三已经被张嫂养坏了。
不知道张嫂每天给小三灌输了些怎样的思想,让这个孩子的思想充满怨恨、嫉妒。他嫉妒比他生活的好的孩子,怨恨这个社会,怨恨所有人。
最可怕的是,这孩子的行为让人觉得触目惊心。他喜欢虐杀小动物,还会欺负比他弱小的小孩。有一回,他几乎把邻居家的一个小姑娘推进湖里淹死。
可是几天前,张嫂忽然人家蒸发了,就连小三也不见了踪影。房子空了好几天,贾大哥本来想过来看看情况,然后把房子收回来的,可是刚一进院子,就发现黄芮倒在堂屋门口。
警察在对现场进行勘察之后,发现黄芮脖子上有明显的指印,但是没有采集到指纹。林峒找了个警局内部的熟人打听了一下,凶手作案时并没有带手套,事后也没有擦拭过的痕迹。可为什么没有指纹呢?
警局给的回复是:“我们也很想知道。”
黄芮的死并没有对林峒造成什么困扰,相反,他的那个二奶贺子欣在第二天就以照顾林拓的名义高调进驻林家别墅。
过了两天,林峒与假林拓的亲子鉴定结果出炉了。可是结果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假林拓基本能确定就是林峒的亲生儿子。
“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会这样?”知道结果之后,林峒捂着脑袋陷进沙发里,问了自己很多遍。
我跟师父到他家的时候,他一抬头,我跟师父都惊呆了:林峒一夜之间似乎苍老了十岁!
师父问他:“林总,叫我们来有什么事?”
林峒说:“想让你们帮……”提起另一个儿子,林峒发现自己竟然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帮他做一场法事,超渡一下……”
师父摇头说:“我们无能为力。”假林拓生祭了商章大王,精血、魂魄被吃了个干干净净,何谈超生?
林峒听了师父的话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他抱着头跌坐在地上,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搀都搀不起来。
一听到他在外面哭,林拓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了出来。他一脸木讷地看着林峒坐在地上哭,眼睛里像是死灰一样。
等林峒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师父才试探着问他:“看那个孩子的年纪跟林拓差不了多少,难道他俩是双胞胎?如果真的是双胞胎,你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存在?”
林峒却只是捂着脸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看了师父一眼,见他直勾勾盯着林峒看,满脸的不信任,心里大致有了计较:恐怕林峒这老狐狸还是没说实话。
房间里一时静下来,保姆小跑着过来领着痴傻的林拓回了房间,然后,两名警察就拍响了林家的大门。
警察亮明了身份,先是对黄芮的事表达了歉意,然后问他:“你妻子遇害的当天你在哪?在干什么?”
林峒有些不可思议:“你们是怀疑我?”
警察对视了一眼说:“我们只是例行程序,为了早日抓住凶手,还请林总你多多配合。”
林峒叹了一口气说:“我儿子身体不舒服,当天我陪他在省医院看病。由于第二天早上要见一个北京来的专家,所以当晚我就陪他住在病房。”
警察说:“你说的事情我们会去核实。对了,林少爷身体不舒服,黄芮作为母亲为什么没有陪在身边呢?一般来说,孩子生病的时候不是最需要妈妈的陪伴吗?”
林峒有些不耐烦,说:“平时我陪孩子的时间多,拓拓跟我亲一些。”
警察点点头,又问:“你们夫妻两个关系怎么样?”
林峒说:“挺好的,我们平时都忙,见面不是特别多,但是毕竟八年的夫妻,感情还是很不错的。”
林峒话音刚落,贺子欣却提着大包小包的名牌,扭着胯进了门。她把眼上的大墨镜一扒,冲着林峒撒娇说:“老公,人家走了一天,给拓拓买了好多东西,快要累死了啦……”
客厅的气氛顿时尴尬。林峒皱着眉冲她吼了一声:“还不走?”
贺子欣回头看见两个警察坐在沙发上,顿觉失言,赶快跑开了。警察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林峒不好意思地解释:“这姑娘一直在追求我,她见拓拓可怜,就来照顾他几天。”
警察又问了几个问题,林峒应付着回答了。然后,警察拿出了一张照片给林峒看:“照片中的人你认识吗?”
林峒的心一动,几乎把照片抢过来的:“这是……这是拓拓?”
我也凑过去看了一眼:照片像素不是很高,里面有一个拿着刀的小孩,凶神恶煞的,眼睛里闪烁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怨毒。
这不是林拓,这是林峒的另一个孩子。
警察说:“这就是在黄芮死亡的那个院子里住过的小孩,邻居们都叫他小三。”原来假林拓就是小三。
警察说:“相信你也知道,他是你儿子。而且,我们已经证实,那个院子是黄芮租的,姓张的保姆也是她请的,这个孩子一直被偷偷养在那,只是我们不太明白,黄芮为什么会这样对他呢?”
第七十四章 无为有处有还无
大家一阵唏嘘。
警察想了想,又拿出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比刚刚那张更模糊,像是从监控录像上截出来的。
照片上的时间是在深夜,地点好像是在黄芮租的那栋房子所在的村里。我们曾经去过那里,我记得村口的地方挂了一个摄像头,旁边还有一盏四五十瓦的白炽灯。光源不够充足,所以监控录像并不清楚。
我们只能看到那个人穿着黑色的风衣,带着黑色的毡帽,从上到下裹得严严实实。这么一张照片,说是谁都可以。
警察问:“这是案发当晚,村口的摄像头拍到的,认不认识?”
我们都摇头。两个警察对视一眼就站了起来:“那好,今天就先这样,打扰林总了。您要是想起关于这个黑衣人的线索或者其他有用的事,随时跟我们联系。”
林峒让人把警察客客气气地送了出去,然后又颓坐在沙发里。师父说:“林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到了这个节骨眼上面子还有什么用?您要是想让我们帮忙,还是把隐瞒的事情说出来,否则,我们……也很难做。”
林峒的眼睛呆呆地看着茶几上的果盘,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师父冲我摆摆手:“咱走吧。”
可我们师徒俩刚一起身,林峒忽然说:“林拓不是黄芮亲生的。”
“什么?”我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林峒就看着我,一字一字的又说了一遍:“黄芮不是林拓的亲生母亲,但林拓确实是我儿子。”
我跟师父对视一眼,挪出去的步子又退回来,抬起来的屁股又陷进沙发里。
林峒说:“我跟黄芮结婚后认识了一个女孩,跟她……后来黄芮怀孕了,我就跟那个女孩断了。可是黄芮快要生产的时候,那女人又挺着大肚子出现了,她说孩子也是我的,我当时不太相信,就给了她一笔钱,打发她走了。”
林峒笑笑:“我也没有想到,黄芮难产大出血,孩子生下来就死了。她在病床上昏迷了三天,一醒来就问我要孩子。我不忍心告诉她,就说孩子在保温箱里。”
“正当我不知道该怎么圆谎的时候,雷禀立……带着个孩子来找我。她说那个女孩也生了,也是难产,只不过孩子活了,大人却死了。”
林峒长舒了一口气:“我不相信孩子是我的,就去做了亲子鉴定,没想到还真是我的。所以,我就想,黄芮思子心切,不如就来个偷龙转凤,于是我就把那个孩子送到黄芮身边,告诉她那就是我们的儿子。”
“那孩子就是林拓。”
林峒又笑了,只不过笑容中满是自嘲:“我一直以为黄芮不知道拓拓的来历,没想到她什么都知道。我更没想到,拓拓竟然还有一个双胞胎兄弟,那个孩子……竟然还被黄芮秘密养了起来。我算是看清楚了,黄芮早就知道我的事,她就是想报复我!她想毁了我,可是……可是两个孩子是无辜的啊……”
说着说着他就哭了起来。四十多岁的男人,竟然哭的像个孩子。
师父点点头:“这么说,就解释的通了。商章大王虽然道行高深,但它是不可能随随便便把人抓到山上去的,这有违天道。除非……有人向他献祭。”
师父接着说:“我想,林拓起初是被人下了咒,所以他才会出现吃生肉的反常现象,后来,黄芮把它当做祭品送他上山,为的就是让你饱受丧子之痛。”
我有些不理解:“那小三呢?她干啥把小三接回来?”
师父叹口气说:“小三从小接受的教育不同常人,我想,他回来是为了报仇的。我不知道黄芮是怎样教唆他的,总之,他应该是把林峒当成了仇人!”
“你还记得林家的那些针孔摄像头吗?要是林总死在小三手里,我敢保证,那些摄像头拍到的画面一定会流传出去!到时候,小三就算逃脱法律的制裁,他后半辈子也一定会活在痛苦中。”
到时候,林峒死了,他的两个双胞胎儿子,一个被献祭,吃的连渣都不剩,另一个永远活在弑父的痛苦中,承受永世的折磨。
我听的脊背发凉,感觉这个女人简直恐怖的怕让人胆寒。谁又能想得到,一个表面高贵大方、贤良淑德的女人竟然是一条毒蛇。她从数年前就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等着人往里跳呢?
只不过,到最后,机关算尽太聪明,枉送了卿卿性命。那个出现在小村里的神秘黑衣人,才是最后的赢家。
聪林峒家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坐上出租车,我有一种恶心的感觉。
师父问我怎么了。我摆摆手说:“可能是中午吃多了。”
一路上我都十分不舒服,胃里翻江倒海,好像随时都会吐出来。好不容易到了家,刚一拉开家门,我终于忍不住了,“哇”一声就吐了出来。
师妹正巧从门里走出来,捂着鼻子对我说:“师兄,我有那么让你恶心吗?一见到我就吐成这样!”
师父骂她:“胡说八道什么?没看出你师兄不对劲吗?快把小米扶进家!”
师妹不敢怠慢,赶忙跑上来扶住我,一边架着我往前走,一边关切地问:“师兄,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我刚想开口说没事,却张口喷出一大口黄汤。
黄汤落地之后,里面似乎有活物在扭动,密密麻麻全都是。师妹惊恐地叫出声:“爸,你看师兄!”
师父皱着眉厉声说:“把你师兄带进祖师爷的坛前。”
祖师爷的法坛设在小黑屋里,师父把蜡烛点上,然后就把师妹赶了出去。他锁好门,然后把我的衣服拖了个精光。
我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身上蜡黄蜡黄的,跟蜡像一个色儿,皮肤底下隐隐约约还有虫子在爬。我胸口又闷又痛,头更是快要炸了一样。
师父一边念咒一边把自己的血滴进香炉里,然后把香灰抹在我身上,可他刚抹了一半,手里的香炉就“咣当”一声落在地上。我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胸口有一张花脸。
那张脸上全是黄毛,鼻子两侧是海蓝色,嘴唇是大红色,看着十分怪异。而且,这张脸不像是画上去的,就像是隔着一层人皮,从体内印出来的!
我有气无力地问:“师父,我怎么了?”
师父脸上全是汗,他用衣服把我包起来,有些颤抖地跟我说:“小米,没事的,师父带你去求医,你放心,我一定求他救你!”
第七十五章 芦花公鸡
师父送我上车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这段路……要你自己走了。”
车窗外的风景渐行渐远,此一别,山高水长,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我坐了五个小时的高铁,五个小时的绿皮火车才终于来到陵川。这个地处我国西南部的小县城,依山傍水,风景秀丽,若是来此旅游,我心里必然开心。
只不过,我来到这里,只为活命,必然是另一种难以言喻的心境。
谢抟让我来陵川找一个人,他说找到了他就肯指引我活命的方法,找不到,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谢抟就是师父找来给我救命的高人,不过他心胸狭窄,起初并不肯救我。
那一日,师妹开着她那辆红色大众,拉着几近昏迷的我去求医,可谢抟一听师父的名号,却连门也不愿意让我们进。
师父在门外苦苦哀求,甚至惹得四邻都来看热闹,邻居们对谢抟指指点点,给他起了个见死不救的名号,他也不在乎。
无奈,心如死灰的师父带着心如死灰的我,又回家去。师父坐在我床头,一声一声地哀叹,师妹让他想办法救我,师父无奈地摇头:“你师兄是受了商章大王的诅咒!”
兰山上的事,师妹都知道,闻言她就说:“商章大王不是已经死了吗?”
师父不答反问:“你知道黄坤婆为什么要到最后一刻才出现吗?商章大王明明已经中了她的鬼咒,可她就是躲在幕后不肯出来?并不是因为她打不过他,而是这个死咒!”
师妹问:“是商章大王的死咒吗?”
师父点头:“商章大王毕竟也是一方霸主,临死之前怨念深重,它用自己的灵魂给仇家下咒,纵使是黄坤婆应该也没有十成的把握能够破解。”
师妹急得快哭了:“那咱们该怎么办?”
师父没有说话,门外却传来了拍门声。师妹出门一看,竟然是谢抟。谢抟跟我说:“我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只不过能不能活命全在你自己!”
我看了师父一眼,师父冲我默默点头,我就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拱着手说:“还请大师赐教。”
谢抟说:“你去陵川帮我找一个人,找到了他,也就等于救了你自己。”
我问他要找谁。谢抟却说:“他脸上有一块月牙形的胎记,要想找到他,你需要先找到一个缺了左手小指的男人。”
师妹说:“你这样说谁能找得到?”
谢抟冷笑着说:“世间的一切都讲缘法,你要是能找到他,说明咱俩有缘分,我救你是天命。你要是找不到他,就说明咱俩无缘,我就算勉强逆天改命,最后还是救不了你。你给我一个痛快话,去还是不去!”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别说是师妹,就连我都想骂娘,可师父却满口答应:“只要你先帮小米暂时压制住死咒,我们即刻就收拾东西去陵川。”
谢抟看了看他说:“你不准去!也不准帮他的忙,要是他在陵川期间擅自与你联系,那么我们的约定就作废,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师妹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想要爆发,师父一把拉住他,对谢抟说:“我们答应了!”
谢抟直勾勾盯着我问:“我要的是你的一句话,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面如金箔,头疼欲裂,闻言只能重重点头:“我答应!”
谢抟叫了一声好,他往后颈一摸,竟然掏出一只芦花公鸡。那只公鸡气宇轩昂,只不过个头比寻常的公鸡要小,五彩的翎羽,通红的鸡冠。
芦花公鸡站在谢抟肩上,半睁眼睛睥睨着我们,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俯视群臣。谢抟跟师父是在一个杂技班子学的手艺吧?怎么一个会变猫,一个会变公鸡?
谢抟冲那只公鸡打了个呼哨,那公鸡竟猛地瞪圆双眼,直勾勾盯着我看,看得我心里一顿发毛。谢抟不知在嘴里念了什么口诀,芦花公鸡忽然振翅而下,扑棱着翅膀朝我俯冲过来。
师妹想去驱赶,师父赶忙把她拉到一边,我抬手格挡,那只公鸡竟然灵活地绕过我的手臂,跳到我头顶上来。
说来也怪,当那只公鸡跳到我头顶之后,我脑袋瞬间就清醒多了,痛感也一下子消退,我立刻就明白了:这公鸡是给我治病的。
不过我心里还是默念:公鸡大哥,治病归治病,你可千万别在我头顶拉屎啊!
那公鸡昂首挺胸地站在我头顶,“咯咯咯”地亮了亮嗓,然后开始用爪子在我头发里扒拉,就像是在土里找虫子似的。
每扒拉几下,它还在我头顶啄一阵,我看不见头顶的情况,师妹在一旁却捂着嘴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说来也怪,这公鸡在我脑袋上又扒又啄,我竟然也感觉不到疼,反而有一种舒服的感觉。
公鸡在我头顶上忙活了半个小时,谢抟吹了个口哨,它就又飞回他后颈不见了。
师妹兴高采烈地跑过来一把拉住我,两只眼睛里像是有星星在闪:“师兄,你感觉怎么样?你气色好多了!”
我头也不疼了,胸也不闷了,就连脸色也红润有光泽了!我欣喜若狂,赶忙向谢抟道谢。
谢抟依旧高冷,摆摆手说:“这只是暂时帮你压住了死咒,两个月之后,又会复发。不过你不用担心,只要你能找到我想要找的人,我就会给你指一条明路,让你把病根去了。”
我们俩千恩万谢的把谢抟送出门,师妹拉着我的手说:“师兄,你刚刚没看到,那只大公鸡从你脑袋里啄出好多虫子!”
师妹的手暖暖的,软软的,感觉很舒服,我的心情都阳光起来了。
师父走上前扒开我的胸口瞧了瞧,只见那张花花绿绿的脸只剩下一个模糊的模糊的轮廓,就像是沉进皮肉里了一样。
师妹忍不住问:“爸,我怎么感觉这个人神神叨叨的?说话云里雾里,让人感觉莫名其妙。”
师父说:“谢抟最大的本事是卜卦。他这一行,本来就是窥测天机,知道的多,但是能说出口的少。否则就会遭天谴。不过小米你别担心,他既然肯把来救你,就说明你俩有缘,你一定能找到他说的那个人!”
第七十六章 断指
下了火车以后,我就在火车站附近溜达。谢抟的条件虽然苛刻,但也并非全无头绪。不管是脸上有月牙胎记的人,还是左手小指缺失的人,都算是带有明显的外部特征。
日子一天天暖和起来了,正午的太阳晒得我有些热,我就找了个小面馆吃东西。就着个凉菜吃了一碗面条,结账的时候,小饭店里进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
那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出头,细皮嫩肉的,眉眼很清秀,一看就像个大学生。只是她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脸上有一层灰,脖子里还有一道结了痂的疤,看起来十分落魄,就像个拾荒的。
我看她眉头有一股黑气,两个眼珠子泛黄,人也有点无精打采,心想这姑娘八成是撞了邪了。
店老板一见她走进来,就从柜台里走出来撵人:“快走,快走!”
那个小姑娘面露尴尬,她吞了一下口水,还是小声说:“老板,能不能佘我一碗面条。我……好久没吃饭了。”
店里的生意并不好,店老板也没那份耐心,闻言就不耐烦地摆手:“没有,快走!”
那姑娘瘪了瘪嘴,几乎要哭了。可她还是冲店老板稍微鞠了个躬,小声说:“不好意思。”然后转头就要往外走。
我看她性子挺不赖的,就叫住她:“小姑娘,来这边坐吧。”
那个姑娘回头一看,怯生生地盯着我看了半晌:“大哥,你,你是叫我吗?”
我点点头,回头又跟店老板叫了一碗面,点了两个小菜,跟她说:“过来坐吧。”
那个小姑娘脸上明显一喜,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谢谢大哥。”
等面的功夫,那姑娘一直低垂着头,扣着自己的手指头,老板把我点的小菜送上来,我请她趁热吃,她却摇着头,声音很小地说:“不用了大哥,我只吃一碗面就可以了。”
我给她倒了一杯水,她端着小口小口地喝了,我又给她倒了一杯,她犹豫了一下,又端起来喝了一小口,嘴里不停地感谢。
我问她:“看你像个学生,怎么弄成这样了?”
那姑娘抬头看着我,两个大眼睛水汪汪的,眼珠黑白分明,上面却似乎笼着一层雾,让人看不透。然后她摇了摇头。
我轻轻笑了一下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想说便罢了。”
那姑娘很快抬头,眼睛里水汽空濛:“不是。大哥,是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这他妈也太扯了吧?“那你家里人呢?你叫什么名字?家是哪的?爸妈的手机号总记得吧?就算不记得,手机上应该存的有吧。”
那姑娘轻轻叹口气:“我都不记得了。身上也没有手机。”这小姑娘年纪不大,但是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我更好奇了,问她:“那你还记得什么?”
小姑娘皱着眉想了想:“说实话,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甚至都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到这来的。”
好嘛,原来是得了失忆症。我只好跟她说:“那行吧,你先吃饭,吃过饭之后我带你去派出所,让警察叔叔帮忙找找你家里人。”
小姑娘点了点头,等她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面,我就送她去了派出所。民警同志登记了她的信息,两个漂亮的警察小姐姐领着她简单洗漱了一下,又给她找了件干净的衣服。
有句话叫人靠衣裳马靠鞍,她这么一收拾,整个人就亮堂起来啦。许是年轻的缘故,她皮肤特别好,白里透红,像是桃花瓣一样。头上扎着马尾,一副青春靓丽的学生模样,跟前几年大火的《那些年》里的女主相比,不遑多让。
就连警察小姐姐都夸:“小姑娘长得真漂亮。”
我一时看的有些呆了,她就有些局促地扯了扯衣服的下摆,红着脸说:“是不是不好看?”
我赶忙摇头:“好看,真的好看。”
等她在警局安置好了,我就跟她告别离开。刚走到门口,她却又追了出来:“大哥,谢谢你请我吃面。”
我挠挠头说:“举手之劳,别客气。”
小姑娘捂着嘴笑了笑:“大哥,你叫什么名字?给我留个手机号好嘛?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我跟她说我叫刘米,大米的米,然后跟她报了手机号。她“噔噔噔”跑进屋里向警察借了纸笔,写好了之后贴身收着,然后又郑重地谢了我一遍。
我摆摆手,走了。
送走了那个小姑娘,我却还要继续我未尽的事业。那个左手缺了小指的人究竟在哪呢?
我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逛了好久,又没办法开口问人,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到了傍晚,我就有些泄气了,不知怎么走的,竟然又转到火车站来了。说来也巧,我刚到站前街,就看到有个骑电车的人撞了个老头。
老头性子急,脾气大,没说两句,抬手就要打人。他抬的正好是左手,我一看,只有四个手指头,缺了的不就是小拇指吗?
我心里高兴地跟什么似的。可又有点犯难。找到他了又能咋样?谢抟只说脸上有月牙胎记的人跟他有关,又没有说是什么关系,我该怎么跟人家开口呢?
而且,我随随便便在街上偶遇的一个人真的是我要找的那个吗?我怎么感觉有些太过容易了呢?
想了又想,我还是决定钥匙先不打草惊蛇。我先跟着这老头走一段,等我大致弄清楚他是干什么的,脾气秉性之后再跟他说明来意才是最好。
老头跟骑电车的人吵吵闹闹了好一会儿,最后以骑电车的人赔偿三百块钱了结。然后老头就收了钱往巷子里走了。
我不敢怠慢,悄悄在后面跟了上去。
这里的巷子曲曲折折,老头好像是熟门熟路,七拐八拐的,我竟然给跟丢了。
我一拳砸在墙上暗骂自己愚蠢,直接上去跟他说话不就结了?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他妈的气人!
我转身正要离开,刚刚那个断指的老头却忽然铁青着脸出现在我面前,他眉骨高,眼窝深,看人的时候阴森森的,让我觉得瘆得慌,他问我:“跟着我干嘛?”
第七十七章 我叫谭辙
我看了看他的左手,笑着说:“叔,我是来这玩的,可是走到这巷子里迷路了。”我在口袋里胡乱摸了一阵,可我只摸出一片口香糖。
我心里一阵尴尬,想着:吸烟纵使有千般不好,但只有这一样好处。能快速拉进两个男人的距离,我现在口袋里要是有包烟,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掏出一片口香糖这么尴尬。
老头自然没有接。我“嘿嘿”笑笑,继续跟他套近乎:“叔,你这手……”我用下巴指了指他的左手,等着他接话。
他低头看了一眼,又警惕地看着我问:“我手怎么了?”
我还没有说话,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一个强壮的大汉。他二话不说抬手就打,我还没搞清楚状况,肚子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只听他破口骂道:“他妈的让你们偷我钱包。”
这他妈可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我啥时候偷他钱包了?我见他这么蛮横不讲理,当即也跟他打了起来。
那人身高将近一米八,身上的肉结结实实的,是那种看起来壮壮的,却又一点不胖的身材,穿着一身西装,因为打架的关系,已经被揉的皱皱巴巴。他孔武有力,要不是我跟师父学了这么久的本事,还真有点搞不过他。
我俩打了个平手,双方脸上都挂了彩,分开以后,各自据守一角,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我冲他骂道:“你他妈有病是吧?谁偷你钱包了?”
那人脸上带着怒气说:“还敢狡辩,别人都看见了,我刚刚买油条的时候,就是那个断指的老头儿偷了我包。”
我好气又好笑:“断指偷你包你打他去啊,你打我干嘛?”我一回头,刚刚那个断指的老头竟然不见了。
“我靠!”我猛地窜起来,巷子南北左右都找了一遍:“老头儿呢?跑了?”
对面那个大哥才有些惊奇地看着我说:“你……你跟他不是同伙啊?我还以为你俩得手之后在这密谋着分赃呢!”
我气得恨不能抽他:“你他妈哪只眼睛看见我俩是同伙?我是来找人的!他妈的,我全靠他才能找到那人,现在线索全丢了!”
那人看着我不似作假,就赶忙笑盈盈地跟我说:“对,对不起啊哥,误会,都是误会,我刚刚看你给他让口香糖,还以为……嗨,都是误会。你没事吧?”
我心里火气尤盛,没好气地说:“你让我打一顿我就没事了?”
那人稍微犹豫了一下,就说:“那好,那你打吧。”说完他就站着不动了。
我举起拳头在他眼前虚晃了两下,他果然连动也不动。我心想,这人还挺有意思的。他就笑笑说:“你怎么不打了?”
我他妈还跟你客气啊?我一咬牙,牟足了劲朝他肚子上来了一拳,他疼得龇牙咧嘴,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我“呵呵”一笑,把他拉起来,拍拍他的背说:“兄弟,哥哥也是为你好,要是不让你长个记性,你以后还是这么鲁莽!”
那哥们儿拉着我的手站起来,疼得脸都是红的,嘴里还一个劲儿说:“谢谢哥。”
这家伙可真有意思。
我告诉他我叫刘米,他说他叫谭辙,他问我要找什么人,我不想多说,只是含含糊糊地说:“一个朋友。”
他就拍着胸脯子保证:“咱俩加个微信吧。你放心。我要是抓住他就告诉你。他应该就在火车站这附近活动,他跑不了的。”
我有点吃惊:“你还要抓他啊?就为了个钱包,不至于吧。”
谭辙说:“钱包事小,里面的东西重要,我要是把里面的东西丢了,我家里人怕是要打死我!”
我跟他加了微信,备注昵称“傻大个”,然后跟他说:“既然他常在这附近出没,我这几天会一直在这找,要是有消息,我跟你说。”
谭辙笑说:“那咱俩一起找吧。有人作伴,有啥事也好有个照应。据说老缺在这附近有点势力,咱们不能掉以轻心。”他想了想又补充说:“老缺就是刚刚那个老头的外号,他手上有残疾,认识他的都叫他老缺。”
我心想,要是因为人家缺了跟指头就叫人家“老缺”,也有点太以貌取人了,不过面上一丝不漏,问他:“你不用上班吗?”
谭辙挠挠头说:“我是做律师的,又没有什么案源,每天都闲得很。”
我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看他那身西装,说::“律师不都是高收入群体吗?”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大城市的老律师有人脉,有案源,他们才是高收入,像我这样的,每天无所事事,就是熬日子。”
我点点头,没说什么。我们又寒暄了几句,约定了明早还在火车站碰头,然后就分开了。
我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个家庭经营的小旅馆。
小旅馆装修还算干净,进门是一座半人高的关公像,赤面红须,狭长的丹凤眼半眯,身后刀尖朝下背着口大刀。
看着他这座关公像,我心里暗笑:原来是个半桶水。家里供奉关公像有很多讲究,刀尖朝上、朝下的功用各不相同。
刀尖朝上的关公像,也就是直刀。用来放在宽阔的中堂,功用是镇宅。也就是此宅本来没有什么不妥,只是为求平安。
关公立像,挥刀朝下的,也就是劈刀。用来放在室内的一些地方,功用是驱邪。也就是认为此宅经常有令人不安的因素,放置关公像来驱走邪气。
我看店老板眼下有淤青,印堂有层黑气,明显是家宅不宁。他家这座关公像,刀尖朝下,驱邪是没有问题,但他摆在中堂,就有点大材小用。
我本来想跟店老板说道说道,可他一脸不善,粗声粗气地问我:“住不住?”
到嘴的话我又咽了下去。我掏出身份证,笑着说:“住。”
店老板给我开了房,我就背着我的双肩包上了楼。走到一楼楼梯拐角的时候,我看到有间房子门没有关严,屋里黑洞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
我刚想仔细看,那扇门又“啪”一声关上了。
第七十八章 陈安安
进了房间,我四下打量一番,觉得这屋子里有一股阴气,吸着鼻子闻了闻,闻到好大一股子霉味。
我“耍啦”一下把窗帘拉开,入目见到西边好大一片残阳,血红血红的。
人家常说触景生情,可是依我看却是景由心生。以前看夕阳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最多感慨一句“只是近黄昏”,可自从身上被下了死咒,我就越发见不得“夕阳残照”、不能听人说个“死”字。自己更是能不提就不提,就算非要提,也尽量找个别的、不那么直接的词语来代替。
以前看《哈利波特》,我总是不能理解为什么魔法世界里上了年纪的人连伏地魔的名字都不敢提,总是用“你知道的那个人”来代替。
我常常在想,作者会不会有些夸张了?
可等我经历这件事之后才知道,作者对恐惧的拿捏真的恰到好处。我跟哈利波特一样,没有见识过伏地魔的恐惧,或者说没有被他的阴影支配过,所以觉得无所谓。可那些从伏地魔时代幸存下来的人却不同。
我心中悻悻,“耍啦”一声又把窗帘拉上了。就在这时,一枚发卡“啪嗒”一声从窗台上落到地上。
我拾起来一看,就是个特别普通的发卡,上头的漆有些掉色。我想可能是哪个房客落下来的,就又把它放回窗台上。
在外面跑了一天,我累得连饭也不想吃,往床上一歪,倒头就睡。睡到半夜的时候,我忽然听到窗帘在动,“哗啦哗啦”地响。
半梦半醒之间,我迷迷糊糊地嘀咕了一句:“谁把我窗户开开了!”
窗帘一下子就消停了。我不知又说了句什么,然后埋头就睡了。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房间里竟然有人在说话,而且不是一个人在说话。他们好像趴在一起开小会儿,声音低低的若有若无,但是你一嘴我一嘴的又显得嘈杂。
我一下子就惊醒了。我揉着眼睛在屋里打量了一圈,只见窗帘的下摆还在微微飘动,屋子里也没有其他人,确切的说连鬼也没有。
旅馆大堂里供着驱邪的关公,哪个小鬼不开眼敢在他老人家的一亩三分地放肆?我想了想,又倒下去呼呼大睡了。
第三回,我终于听仔细了,我房间里确实有其他人,确切地说,是有鬼。我能感觉到有一双冰凉的手摸在我脸颊上,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我头顶上传来:“瞧瞧,年轻就是好,细皮嫩肉的。”
我能感觉那双手摸在我眼睛上,我想睁开眼,可无论如何连眼皮也抬不动。
有一个粗厉的男人就骂道:“死了死了也这么风骚,真他妈的下贱!”
有个年轻的女人就扯着尖利的嗓子骂:“你他娘说谁下贱?你妈才下贱!”
男人也生气了,声音更加狠:“你他娘的骂谁?”
年轻女人丝毫不肯退缩,我甚至都能想象的到她掐腰骂街的样子:“谁刚刚骂我妈,我就骂谁!”
那个老女人没想到一句话惹出这么大的货,就从中调和:“好了好了,当着外人的面,就不要吵了,整天都吵吵吵。”
有两个稚嫩的童声就拉着老女人问:“姥姥,姥姥,什么是下贱?”
老女人没说话,年轻女人抢先说:“问你爸去。让他跟你们解释!”
两个小孩又闹着去问男人,男人不厌其烦,就说:“看你妈,你妈就是下贱!”
这下可当真把年轻女人惹毛了,我几乎都能听到耳刮子扇在脸上“啪啪”的声音:“你才是下贱!你下贱!你全家都下贱!”
这一家五口当真有意思,当着我的面就闹得天翻地覆。没多久,两个小孩也开始“哇哇”地哭,吵的我头疼。
我恨不能把耳朵给堵上,可我意识是清醒的,就是动不了!
终于,那个老女人一拍桌子,声音变得跟黑山老妖一样又沉又重:“都消停会,要是今晚这单做不利落,咱们回去都没有好果子吃!”
男人女人这才悻悻的住嘴,其中一个小孩就奶声奶气地说:“姥姥,这个人好穷,书包里什么也没有。咦,这里有一面旗子——”
我估计那个小孩还来不及把旗子展开,就大喊了一声“啊——”
我能感觉到床头金光一闪,我终于从梦魇中醒过来了。
睁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我的背包,好在包虽然被翻开了,里面的东西都还在。天还没有亮,屋子里又拉着窗帘,我只能勉强看见有几个影子顺着门缝溜了出去。
我拿着书包下床,也顾不上穿鞋,“噔噔噔”追出门口,一拉门,走廊里静悄悄的,两旁矗立的房门就像两排束手而立的勇士,墙上昏黄的壁灯就像是一颗颗镶嵌在宫殿里的黄宝石。
俗话说穷寇莫追,敌我情况不明,我自然不会傻到追上去。只是这房子不干净,竟然还有人御鬼盗窃,想来也不是久留之地。
只不过,我想不明白的是,前厅有关公镇守,这几个小鬼慌不择路,又怎么从关二爷面前溜出去呢?
经历了这么一番事,我自然不敢再睡,抱着书包坐在床头只等天亮。所幸东方既白,用不了两个小时,天也就全亮了。
谁知我坐在床头没多久竟然又睡着了。好在书包被我抱在怀里,里面的东西一样不少。
大概八点多的时候,我被手机铃声吵醒,是个本地的陌生号码,我接起来一听,竟然是昨天那个小姑娘。
她叫我快点去派出所,说是有急事,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我不敢怠慢,撂下电话撒腿就往派出所跑。
我刚一进门,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孩就扑出来抓住我的手说:“刘米哥,他们说是我爸爸妈妈,要带我回家。”
我抬头一看,只见一对中年夫妻一前一后向我们走了过来。那俩人看着很和气,脸上也挂着笑,对我说:“你就是安安说的刘米吧?”
“安安?”
“是啊,她叫陈安安,我们是她爸妈!刘米,昨天谢谢你!”
第七十九章 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陈安安却有些不自在的往我跟前挤了挤说:“我不认识他们。”
我心说你都失忆了,你连自己都不记得了,还指望认识谁?
这两天负责照看陈安安的那个女警就说:“安安来的时候身上的东西都丢了,身份证也没有。她爸妈倒是提供了户口本,我们根据户口本上登记的身份证号,利用全国联网的系统调出了安安的信息,通过照片比对,可以肯定安安确实是他们女儿。”
陈安安的妈妈就走过来拉住她的手,她明显有些抗拒,不自在的往我身后躲。我只好笑着说:“您,怎么称呼?”
陈安安的妈妈就说:“我叫陈怡,陈安安的爸爸叫陈恪。听说是你把安安送到派出所的,你知道安安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吗?”
我看她面色虽然和蔼,但是说话不急不躁,半点没有做父母的该有的担忧,心里也开始打鼓。我说:“陈阿姨、陈叔叔,安安的情况我也不清楚,要不是您说,我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然后我又把昨天在警察局说过的话说了一遍,笑呵呵地问:“我看安安有点认生,不然您两位有没有全家福什么的,能触动安安的回忆,说不定,一刺激,她就全想起来了。”
陈怡脸上很尴尬,她回头跟陈恪对视了一眼说:“没有。我跟我老公都不喜欢拍照,所以这个……”说到最后她尴尬地笑起来。陈恪也赶快走上前陪她一起尬笑。
我说:“那您有没有她小时候的照片?或者她比较熟悉的一些地方的照片?”
陈怡摇头说没有。陈恪慌慌张张掏出手机说:“有,我有。”他一边翻一边说:“幸亏我留了一张,当时是在她老家照得。”
陈怡听了脸色一变,低低咳嗽了一声,陈恪抬头看看她,然后尴尬地收回手机说:“我忘了,上回清理手机的时候给删除了。”
虽然他只把手机掏出来翻了那么几下,我还是看到他相册里的照片并不少,全是他跟陈怡的合照。
警察也开始皱着眉起疑心了:“这样吧,陈先生,陈太太,你们让社区派出所给开个证明吧。”
陈怡和陈恪面露难色:“这,户口本还不能证明吗?我们是外地的,一来一回交通也不方便。”
女警打断他说:“再不方便该走的程序还是不能少的,这也是出于对安安的安全考虑。相信您一定能够理解。”
陈怡和陈恪看起来像是正儿八经的城市上班族,不属于胡搅蛮缠的人,他们让女警一堵,面面相觑,说不出话了。
女警手机忽然响起来,她一边接手机,一边给陈怡摆手:“你们去开证明吧,安安这两天先待在派出所,我们会负责照顾她,放心吧。”
女警对着电话说了两句,忽然抬高了声音说:“什么?有线索了?哦哦好……嗯嗯,行。”然后就把电话挂断了。
女警把我跟陈安安拉进屋里,陈怡夫妇也想跟进来,女警板起脸说:“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陈恪赶快悻悻地摆手:“没,没了。”他拉了拉陈怡,陈怡皱眉看了他一眼,当先一步走了。
进屋以后,我问女警:“警官,你们是怎么联系上安安的父母的?”
女警撇撇嘴说:“不是我们联系的他们,是他们主动找上门的。说是在网上看到了安安的信息!”她转头又对陈安安说:“你别担心,我们会继续帮你找你家里人的,现在信息这么发达,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了。”
陈安安默默点头。
女警就说:“对了,有同事查到了一些线索,可能对核实你的身份有帮助,咱们一起去看看?”
陈安安没说话,抬头看了看我,眼里都是期许。女警就说:“刘米要是有空也一起去吧。安安似乎很信任你。我同事一会就会开车来接咱们。”
我心想我自己都命在旦夕,我还哪有心思管别人的闲事,可我看到安安咬唇站在我跟前,两只手不停扣着指甲,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登时一软,忍不住想:反正老缺已经差不多有点眉目了,更何况又有谭辙那个傻大个在帮着找,跟她去一趟也无妨。
我答应下来,安安高兴地抓着我的手跳起来。我给谭辙打了个电话,说有点事走不开,让他一个人先找。
谭辙先是问我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了。我摇头说没有,他就说需要帮忙随时说,再不济自己也是个律师,实在不行还能拿起法律的武器维护我的合法权益。
我笑笑挂了电话,心里忍不住感叹:“真是个傻大个。”
过了没多久,有一个姓彭的警官就开车来接。我们一行四人,警车开道,就直奔虎头崖而去。
虎头崖是陵川县下辖的一个村子,地方不大,人口不多,就在陵山脚下。
起初,为了陈安安的事,警局下发了协查通告,说来也巧,虎头崖的一位村民反映,在离村子不远的地方见过她。
陈安安属于一问三不知的类型,她最近的记忆就是县城的火车站,还有站前街的小面馆,再有就是我。
我们来到虎头崖,在村委会见到了向公安局反映问题的那位村民,我们过去的时候,村委会已经围了一堆等着看热闹的人。
那个村民说:“昨天早上,我下地除草,在地头的公路上见过这姑娘。当时她木木的,问她啥她也不说,就像是中邪了一样。其他的,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朴实而尴尬地笑。
彭警官就问:“后来呢?”
“后来她就走了,朝大路那边走了。”他说的大路是进县城的公路。虎头崖离县城并不算远,从县里延伸出来一条不算宽的柏油马路,把虎头崖、猫儿躲、上井洼、下井洼、老山口这几个村子连成一条线,村民们平日进进出出都靠这条线。
彭警官又问了几个问题,有一个小孩忽然从人缝里钻进来,看到陈安安,忍不住咬着指头惊奇地说:“咦,这不是我家猪圈里的那个姐姐吗?”
第八十章 做贼心虚
那小孩叫郭洋洋,他爸叫郭大文,几年前,郭大文在村头的自留地里盖了十几间猪圈,也算是响应国家号召养猪致富。
彭警官领着我们来到郭大文家的时候,他正穿着皮围裙、提着一个铁皮桶从猪圈里出来。
我们上前亮明了身份,问他前两天有没有见过陌生姑娘。
郭大文把铁皮桶往墙根一丢,两只手搓着皮围裙一脸的不自在:“没,没有呀,我没……没见过这姑娘。”他一边说,一边就指了指陈安安。
我笑笑说:“我们又没说那姑娘是谁,你怎么知道我们说的是她?”
郭大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更加不自在:“我,我猜的。”
看热闹的人群里就有人笑着说:“大文,你还遮遮掩掩个啥?你儿子都跟警察同志说啦!”
郭大文一听立刻就红了脸,抓起一边的笤帚就要打:“你个兔崽子,我叫你乱说!”
女警一把拉住他,扥着脸说:“郭大文,你老实点,要是知情不报,可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郭大文舔了舔嘴唇,讪笑着说:“警察同志,我昨天早上确实见过这姑娘,可是天地良心啊,我……我啥坏事也没有干!”
彭警官说:“把事情说清楚。一五一十地说。”
郭大文磕磕巴巴地说:“我,具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早上我来猪圈喂猪,就看见她睡在我家猪圈里。”
我问他:“她是怎么进来的?”
郭大文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说:“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家圈里养的有猪,我在饲料间摆了摆了一张床,我一般都在饲料间过夜。前天晚上洋洋发高烧,他妈一个人顾不住,我就回家了。可早上一来,这姑娘就睡在猪圈里,叫也叫不醒。”
我们去他的饲料间看了看,满屋子堆得都是饲料,靠墙的地方摆了一张床。女警在屋里随便看了看,郭大文手不知道该放哪里,显得紧张而拘束。
彭警官说:“带我们去看看你发现这姑娘的地方。”
郭大文赶忙点头。然后领着我们进了猪圈。他家的猪圈一排十二间,前十间都养的有猪,后两间空着,地上脏兮兮的,结了厚厚的一层土痂。
我们进来的时候引起猪的轰动,一头头都趴在栏杆上哼哼叫。陈安安吓得脸发青手发凉,一直拉着我的手不敢抬头。
郭大文指着最后一间空猪圈说:“就是在这。”
陈安安一想到自己前天晚上就是在这过的夜,恶心的当场就吐了!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我们问了郭大文,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我看他表情不似作假,两个警察应该也是相信了他的话。我们又从猪圈里出来,彭警官就问:“你发现了人之后呢?”
郭大文说:“我叫她很长时间她都不醒,我就趁着天还没有亮,用板车把她拉到公路旁边了。”
彭警官哼哼冷笑着说:“你既然发现了人为什么不报警?你知不知道,她一个小姑娘,要是出现什么问题,谁能负责?”
郭大文支支吾吾的:“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我……”
女警从饲料间走出来,打断他说:“你不敢报警,是因为这个吧?”她手里提着一袋子白色的粉末,往地上一扔,郭大文的脸色几乎黑成了锅底。
我看那袋子东西有些奇怪,忍不住问:“这是啥?”
彭警官疑惑地问:“这是盐酸特伦特罗?他不敢报警就是因为这个?”
盐酸特伦特罗我知道,不就是瘦肉精吗!郭大文一脸老实相,竟然背地里用瘦肉精!这个是违禁物品啊!
女警说:“你害怕警察来了以后找到蛛丝马迹,所以才把偷偷把陈安安送出去的吧?”
郭大文抱着头蹲在地上不说话了。他这完全是做贼心虚,不过也正应了那句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彭警官联系局里的人派车把郭大文抓走了,陈安安的事却还是一点眉头也没有。
我们又在村里查访了好久,可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驱车赶回局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我们一天没吃东西,随便找了个小饭馆点了几个菜,要了一锅米饭,结账的时候我要掏钱,彭警官死活不让。
一顿饭还没吃完,警察局里的同事就给他打来了电话。彭警官匆匆说了两句,就挂断了。他跟我们说:“快点吃,咱们赶快回去。安安的事,有新情况。”
我们匆匆赶回去的时候,有三个女生在坐在办公室里等着我们。她们一见到陈安安进来,就赶忙扑上来拉住她,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有两个都几乎哭出声来。
陈安安看着她们仨的眼神虽然很陌生,但是完全没有回避或者排斥的感觉。
原来,陈安安是省城一所大学的学生,她们仨都是她室友。前几天,陈安安忽然说要出来一趟,问她去干什么也不说,只说很快就回来,只不过她这一走竟然连一点消息也没有了。
陈安安的几个室友打她电话打不通,最后就跟学校的老师说了,在老师的陪伴下报了警。昨天,陵川县公安局发了协查通报,她们认出是陈安安,所以就赶快请了假赶来。
她们问了陈安安的情况,听说她已经完全失忆,心理难免伤心。陈安安见大家都不高兴,就赶忙说:“失忆有失忆的好处,你们以前欠我的钱呀都不用还了,不过,我欠你们的也一笔勾销啊!”
大家这才又笑起来,纷纷说:“不行不行,那我们亏大了。我们都不欠你钱,你向我们每个人都借了好几万呢!我们都能作证!”
屋里的气氛这才欢乐起来。警察又问起陈安安的父母,三个女生却都沉默了,最后有个女孩说:“安安说她自己是孤儿。不过我看过她的学籍信息,上面写他爸妈都姓陈,叫什么我忘了。”
另一个姑娘咬着唇说:“那是她养父母。有一回你们仨都喝醉了,安安哭着跟我说她亲生妈妈已经不在了,而且她没有爸爸……”
第八十一章 贼胆包天
陈安安的身份基本能够确定,早上来过的陈怡、陈恪应该就是她的养父母。至于她一个人来陵川的原因,以及这几天的经历暂时成迷。
女警把她们四个安置下来,没多久,她们相互之间就热络起来。我陪着她们说了一会话,看陈安安已经适应,就离开了。
从旅馆走出来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我自己的房还没退呢!本来,昨晚发生那样的事,我打算早上就退房换个地方住,可陈安安一给我打电话,我就慌里慌张去了警察局,现在这个时间,早过了退房的点了。
我有心重新找个地方住,可想到我那一百块钱的押金,心里忍不住骂道:妈的,凭什么啊!我就不相信了,那几个鬼东西昨天晚上在我这吃了亏,今天还敢再来?
话是这么说,可当我走到旅馆巷子口的时候,心里还是毛毛的。可要是不回去住,我那一百块钱该找谁要?这踏马的进退两难啊!
背包里倒是放着至宝黑虎调魂旗,但是出门前师父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可再滥用。黑虎调魂旗每收服一个阴灵,栖身在旗中的合晨鬼道便会多一分修为。合晨越强大,厄途祖师就越强大……
正当手足无措之际,我一扭头,恍惚看到绿化带里鞭子一般的枝条在路灯下迎风招展。是什么?柳条?我想到办法了。
俗话说柚子叶净身,柳树枝打鬼。柳条虽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但是小打小闹完全撑得住场。
我折了一把柳枝拿在手里,胆子也壮了几分。
时间已经不早了,旅馆老板正坐在前台一边值夜一边打游戏。他斜了我一眼,看见我手里盘成圈的柳条,皱了皱眉问:“这是啥?”
我举了举手里的东西,不满地说:“柳条。怎么,没见过?”
旅馆老板有些不高兴,他“哼”一声说:“我这供的可是关公,刀尖朝下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吗?”
我心说:我还不知道你供的是关公吗?供了关公还能让小鬼作祟,只能说你这地方也忒不干净了。
回到房间,我发现窗帘被拉开了一半,月光透过玻璃窗投射在床上,我隐约看到床尾放了个一尺高的毛绒玩具。
我摸索着去开灯,可是“啪啪啪”按了好几下,灯管一点反应也没有。“靠,灯都坏了。”我暗暗咒骂一声,却也懒得下楼去找老板换房。
我小心地走到床边,然后将手里的柳条放在床边,今晚我准备抱柳入眠,就算再有什么变故,我手里有家伙,那些牛鬼蛇神也会有所忌惮。
我歪着身子把床尾的毛娃娃拿起来看了看,心想准是哪个小孩趁着保洁打扫房间的机会溜进来落下的。我刚准备把它放在床头柜上,突然发现这玩意有点不对劲。
那个毛娃娃做工很粗糙:黑色扣子做的眼睛、棕色扣子做的鼻子、嘴是用红线缝了个上扬的弧度。
它在笑,笑得两颗黑扣子眼睛里都是春意,你很难想象,单凭几个扣子一根红线,能勾勒出如此生动的笑脸。
我正纳闷,那张笑脸忽然变了。扣子明明还是那三个扣子,红线勾成的嘴却抿了起来,让我强烈感觉毛娃娃整张脸都严肃起来了。
如果刚刚那张脸是天真无邪的小孩,那这张脸就是个凶神恶煞的中年。
鬼使神差的,我忽然想起昨晚那道粗粝的男声,他要是活着,脸上的表情一定比这个还要狰狞。
我吓了一跳,甩手要把毛娃娃扔出去,可它那两只用破布缝成的粗短手臂却环在了我的手腕上。我使劲地甩了甩,毛娃娃的手臂却越勒越紧。
我慌了神,赶忙用另一只手去拽,可不知那妖孽怎么扭了一下身子,我的另一只手腕竟然也被它的两条腿给扣住了。
几乎是同时,毛娃娃脸上的神情就又变了。这一回,它眼神黯淡了下去,嘴边皱皱巴巴,像是个神情古怪的老太太。
我转身想去把床边的柳条拿起来,可这怪物似乎已经洞察了我的心思。我像是被人拽着手往外拉,力气很大,我抗争不过,“噗通”一声就掉下床去了。
床下没有月光,黑咕隆咚一片,我看不清毛娃娃脸上的表情、心里就更慌了。我想叫,可我的脖子不知被什么东西钳制住了,而且那东西在一点一点收紧,即使没有镜子,我也能感觉到脖子上肯定青筋凸起、脸上憋的通红。
我窒息了。我就像一条被人拿住了七寸的蛇,痛苦地在地上扭来扭去。意识朦胧的时候,我竟然听到有一群人在笑。有大人,有小孩,有男人,有女人。
窒息的时间越来越久,我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千钧一发之际,我的身体忽然不受控制的在地上一磕,“咚”一声重响,鲜血竟然顺着我的面颊流了下来。
头上这么一疼,我的意识反倒清醒了。我弯着腰把脑门儿上的血蹭在毛娃娃上,嘴唇艰难开阖,念出八字真言,只见毛娃娃沾血的地方忽然腾起白烟,滋滋啦啦作响,与此同时,它缠着的力道松懈了,我趁势抽出一只手,拉着床沿就坐了起来。我一把抓起床上的柳条,抖开之后,“啪”的一声抽在毛娃娃身上。
“啊——”这么一鞭子抽下去,似乎有四五个人的哭声从毛娃娃身体里传出来,它那张简陋的脸瞬间扭曲起来,配上那一条鲜红的唇线,显得狰狞恐怖。
我像是发了疯一样拼命抽打着毛娃娃,原本黑咕隆咚的房间,灯管却像是中邪了一样“忽闪忽闪”起来。
等我打够了,就一把将地上的毛娃娃抓起来,几乎是一瞬间,这东西竟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着五马分尸了一样:两条胳膊、两条腿从身体上掉了下来,像是四只仓皇失措的老鼠一样贴着地皮门缝,呲溜溜窜的无影无踪。
我手里只剩下毛娃娃的躯干,它像一条粗笨的白蛇一样在我手里扭来扭去,我开了阴阳眼一看,里面还有女鬼没逃得出去。
第八十二章 非火
我被这几个恶鬼折腾的够呛,心里有一口气堵着不出不快。我一发狠,用手上的柳条将手上的毛娃娃牢牢缠住,里面那只女鬼立刻就发出尖利的咆哮。
我问她“你们死了不投胎,却助人为恶?昨晚上已经放了你们一马,今天还敢来?”
毛娃娃被柳条缠住了,里面的东西挣扎着、咆哮着,女人的声音尖刻而阴冷:“识相的就赶快放我走,不然我丈夫不会放过你的!”
我笑说:“你丈夫?你丈夫在哪呢?不怕魂飞魄散就只管让他来啊!”
女鬼气急败坏,毛娃娃竟像是个气球一样鼓了起来,将外面那几道柳条撑得几乎破皮。
只是那个女鬼道行尚浅,柳条像是锁链一般将她困死在毛娃娃里,任凭她使劲挣扎,柳条始终将破皮而未破皮。女鬼挣扎得狠了,柳条捆扎的地方竟然“滋啦啦”冒起了白烟,而那个原本膨胀起来的毛娃娃却在女鬼近乎绝望的嘶吼中缩成皱巴巴一团。
女鬼开始哭着求饶:“你放了我吧。我已经是个孤魂野鬼了,等到天亮,我就连鬼也做不成了!”
我想了想,冷笑着说:“放了你,也不是不可以。你告诉我,是谁在操控五鬼运财术,干这个盗窃的勾当?”
毛娃娃蜷缩在一堆柳条中间瑟瑟发抖:“没,没有。没有人操控,我们一家人就是闲的,想吓吓你。”
我“哼”一声说:“不说?那就等着天亮变成个屁吧!”
毛娃娃听了我的话却猛然发作,红线缝成的嘴唇像是心电图一样变得皱皱巴巴,一眼看上去,更像是一嘴獠牙。
她恶狠狠地说:“你这个王八蛋,快把姑奶奶我放了,否则,我主人不会放过你的!”
我“呵呵”一笑,说:“你主人又是哪个?”
“哈哈哈哈哈——”满屋子都是女鬼凄厉的笑声:“我的主人是个你们永远惹不起的角儿,老实告诉你,若不是主人发话,我们有啥本事进来偷东西?识相的赶快放我走,不然把你扒皮抽筋,让你灰飞烟灭!”
我恼火道:“你主人既然这么厉害,还怕被我知道?他到底是谁?”
女鬼却不肯露她主人的底,只是一个劲儿的狂笑。那声音就像是指甲刮在黑板上,又难听又渗人,听得我鸡皮疙瘩掉一地。
我不耐烦了,恶狠狠地说:“要是再不说实话,也不用等到天亮那么麻烦,直接一把火烧了了事。反正你现在被柳条困在娃娃里,烧了娃娃,我倒要看看是谁先灰飞烟灭!”我在身上摸了一圈,才想起来自己不抽烟,没有打火机。
不过好在桌子上有一盒火柴。我“刺啦”一声点着了,一朵橘黄色的火焰带着熠熠的光辉哄然绽放。
我把打火机往毛娃娃腿上的茬口上凑了凑,轻轻笑问:“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主子到底是谁?”
女鬼当真是被吓着了。她嘴上一软,开始一个劲儿哭诉求饶,可是对自家主人却依旧绝口不提。
我气性也上来了,恼道:“真当我是面团捏的是不是?”一边说,一边用打火机把它点着了。
毛娃娃外面是一层绒布,里面塞得全是破棉花,最易燃不过了,见着点火星子,立时就焦黑一片,屋子里也飘散着一股子糊味。
我能感觉到我手里的毛娃娃在瑟瑟发抖,她一个劲儿地哭:“我主人是……”只是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她忽然“啊——”的一声惨叫,接着我手里的毛娃娃忽然“砰”一声冒起幽蓝的火光。我一惊,就将它摔在了地上。
没了手脚的毛娃娃像条肥蛇,在一片幽蓝色的火焰中痛苦地翻滚,哭声、惨叫声撕心裂肺。
我也慌了:天地良心,我只是想吓吓她,并没有真想烧她。
我抬着脚使劲往毛娃娃身上踩。可是不管我怎么踩,那幽蓝色的火焰却连一丝熄灭的迹象也无。
旅馆的卫生间没有水壶,我只能把一条毛巾在水里浸透了拿出来盖在毛娃娃身上。可火势依旧没有变小,女鬼的哀嚎也声声不绝。
我怒骂道:“这踏马是火吗?”
我嘴里骂骂咧咧的,行动却一点也没有慢。我从桌子上把烧水壶拽下来,接了一大壶水往上泼,可火焰竟然连动也没有动,依旧慢悠悠、静悄悄地燃烧着。
我眼睁睁看着毛娃娃抖动的频率越来越小,就像是一颗丧失了动力的心脏,越来越无力,耳听得女鬼的惨叫声渐渐变弱,直到消失,却连一点办法也没有。
到最后,毛娃娃化成一小堆灰,不知哪来的阴风一吹,它就飘洒到空中,不见了。
我怔怔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屋里的灯管却忽然“砰”一声炸了,碎渣子哗哗啦啦落了一地,我捂着脑袋慌慌张张跑到厕所里躲了起来。
半空中有一个老女人的声音在咆哮,声音凄厉,几乎将我的耳膜震破,她喊:“还我女儿来,还我女儿来!”
我被吼得毫无招架之力,一转身就把厕所的门关上了。说来也怪,仅有一门之隔,厕所里却安安静静的,完全听不到女鬼的嘶吼。而且,他们几个好像对厕所比较忌惮,在门口试探了几次,都没有强攻。
我尝试着把门拉开一道缝,吼声又想雷暴一样灌进耳朵里,这一回我终于老实了,转身把门一关,耳不听为净。
我躲在厕所里咬破中指,用血在手掌上划了一道雷符,法力虽然不强,但是自保应当绰绰有余。
可当我再一次小心翼翼把门拉开的时候,门外面竟然也安静的落针可闻。我心里一惊,暗叫不妙。我跑到床边一看,装着黑虎调魂旗的书包果然不见了!
靠!我大吼一声追出门外,可空旷的走廊里哪有一个鬼影?我顺着楼梯“噔噔噔”飞奔下去,大厅里,关二爷座前的长明灯熠熠生辉,旅馆老板从黑暗中走出来:“有啥事?”
我低头一看,他的右手赶快缩了回去,不过,我还是看到他背后露出的一截红布。
第八十三章 收留
我说:“有贼偷了我的东西。”旅馆老板说:“我一直在这,没见有什么人出来。而且大门已经挂了锁,钥匙在我这,没有钥匙贼怎么进出?”
我走过去看着他,他索性也倚着柜台看着我,一副无所畏惧的表情。
我问他:“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到大厅里来干嘛?”
旅馆老板“哼哼”冷笑着说:“这是我的地盘,我他妈爱去哪去哪?用你管?你他妈想住就住,不住滚蛋!”说完他扭头就走。
我气得咬牙,可这混蛋摆明了知道我是外地人,强龙不压地头蛇,我就算再厉害能拿他怎么样?
我索性也不跟他多废话,直接打电话报了警。深更半夜的,警察也没办法出警,只好告诉我等天亮之后再说。
书包里的其他东西也就算了,可黑虎调魂旗是本门至宝,要是在我手里弄丢了,我怎么有脸面去见我师父?
我跑到旅馆老板的套房敲了半天门,一个穿着睡衣的小男孩才帮我把门打开,我问他:“你爸爸呢?”
小男孩瞪着两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说:“睡着了!”
我说:“你把他叫起来,我的东西丢了,我要出去抓贼!”
小男孩抱着门框,一脸惊奇又期待地表情:“你是警察叔叔吗?抓贼是警察叔叔的工作?你怎么没穿警察叔叔的衣服?”
我没心思跟他多说,现在门口朝里面喊了好几声,旅馆老板才中午踩着拖鞋,一脸不善地走了出来:“你他妈睡觉不睡觉?大半夜的有毛病是吧?”
我气性也上来了:“我他妈东西丢完了,睡得着吗?”
他瞪着两只眼睛怒视着我,我丝毫不畏惧地回瞪着他。跟人打架,首先不能输气势,要是能在气势上压倒对方,这场架就已经赢了一半。
旅馆老板果然怂了。他骂骂唧唧的给我开了门,我看也不看他就夺门而出了。
幕后之人御鬼盗窃十分狡猾,可这人究竟是谁呢?首先,旅馆老板应该可以排除,他一脸冤魂缠身地苦相,中堂摆着驱邪的关公,要是他有本事御鬼,何至于惨到这个地步?
其次,御鬼那人应该就在旅馆附近。五鬼运财的法术不同于其他,小鬼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是我的书包总不会隐形,再加上犄角旮旯里装的都是摄像头,要是让人看见书包半夜在天上飞,恐怕早就出事了。
同时,有一点我也可以肯定,旅馆老板跟御鬼的人有利益牵扯,或者说旅馆老板收了御鬼人的好处。
刚刚在旅馆大堂,虽然他遮遮掩掩的,但是我还是看到他手上的红布。如果我所料不错,红布应该是用来给关二爷遮眼的。要不然,那几个小鬼怎么可能有本事在关二爷眼皮子底下进进出出?
此时正是半夜,大街上一个人影也没有,我在旅馆附近的小巷子里转了好几圈,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
“他妈的,真是倒霉!”我一拳砸在墙上,心理的怒火熊熊燃烧。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再抱怨也没有用。我只好先回旅馆,等天亮之后请警局的同志调出附近的监控再做打算。
然而,等我回到旅馆门前,我竟然发现,狗日的老板竟然把大门落锁了!
我气急败坏,使劲在大门上捶了几下,一肚子火没地方发。
我觉得特别委屈。凭他妈什么呀?我身上带着商章大王的死咒,要奔波千里来这么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找什么莫名其妙的人,大半夜丢了师门至宝也就算了,还被旅馆老板关在门外面吹冷风,最关键我他妈交了房钱了啊!
怒气过后是失望,失望过后又是深深的无力感。我背靠着门,身子往下一滑就坐在地上,心里真是百感交集。
等终于冷静下来以后,我开始思考要怎么办。最终,我决定给谭辙打电话。跟他说了我的遭遇,这家伙二话没说就开车来接我,看到他车灯在小巷子里闪烁的一刹那,我的心里竟然暖暖的。
这个傻大个,真是个傻大个。
在谭辙家勉强对付了一宿,第二天一早有警察跟我联系,谭辙就赶快带我回到旅馆。警察四处看了看,又找旅馆老板问了几句话,然后就调看了旅馆的监控。
可旅馆的监控全是摆设,连一个有用的都没有。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最后,警察只是草草做了笔录就离开了。旅馆老板斜靠在前台,一脸的冷笑:“怎么?还住不住?”
我他妈又不傻,自然不肯再住。我向他要押金,他一伸手,说:“押金条给我!”
我他妈书包都被人偷走了,连手机充电器都是借的谭辙的,哪来的押金条?旅馆老板看着我笑说:“押金条也丢啦?那不好意思。”
我他妈真想一巴掌抽他脸上,谭辙怕我生事,赶快拉着我走了。走到门口的时候旅馆老板的儿子抱着个芭比娃娃走了进来,他看我脸上凶神恶煞的,心里一慌,手上那个粉色、花篮样式的塑料首饰盒摔在地上,里面的小梳子、小镜子、头绳、发卡洒了一地。
谭辙安慰我说:“你就别生气了,我看那个老板的日子不会好过。恶人自有恶人磨,会有人帮你报仇的,放心吧。”
我脸上一惊,回头问他:“什么意思?”
谭辙像是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一样赶忙低下头,我还想再问,手机忽然响了。
电话是陈安安打来的,她要跟室友回学校上课了。陈安安去医院做了全方位的检查,可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这个莫名失踪又突然出现在小村猪圈的女孩,过去几天的行踪几乎成迷。
学校也建议她回家修养,但是她跟养父母似乎有些隔阂,以至于宁愿回学校上课。对于她的决定,陈怡、陈恪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只说会去找一找名医,帮她治病。
谭辙开车送我到车站为陈安安送行,她那三个室友一见到谭辙恨不能眼冒桃心,唯独陈安安在我跟前噘着嘴,一副老大不情愿离开的模样。
第八十四章 精神分裂
送走了陈安安,我又开始发愁。谭辙安慰我说:“我丢了钱包,你丢了书包,咱俩是同病相怜。这几天你要是没地方去,就先在我那对付对付吧。”
其实我书包里的东西并不多,除了两件换洗的衣服、最重要的就是黑虎调魂旗。现在是信息时代,电子货币大行其道,我这次出门主要用的就是微信、支付宝,现金也就那么几百块。
可是谭辙既然这样说了,我自然是秉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初心顺水推舟答应下来。吃住都有了着落,接下来就是寻找失窃的宝物,说句实话,只要能把黑虎调魂旗寻回来,不管是老缺还是胎记女都不重要了。
我坐在谭辙家苦思冥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一个主意。
黑虎调魂旗里有合晨鬼道的魂魄,只要能找到合晨鬼道的位置,那么黑虎调魂旗自然也一目了然。
而厄徒祖师早就跟合晨鬼道结契,这是不是就说明,厄徒祖师能找到合晨鬼道呢?
其实出门的时候,师父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千万不能再让厄徒祖师控制我的身体,更不能让他再借用合晨鬼道的力量强大自己。
而且,昨晚我被毛娃娃缠住的时候,我一脑袋磕在地上流血之后才得以脱身,但是我能够肯定,磕破脑门的举动绝对不是我主动触发的,很有可能是厄徒祖师知道我身陷囹圄,所以奋力相助。
这说明什么?厄徒祖师已经能自主控制我的身体。我如果任由他的力量发展壮大,相信过不了多久,我的皮囊就会成为厄徒祖师的躯体了。
我简直不敢想象,到那个时候我的下场会怎样!
但是现在,我顾不了那么多了!饮鸩止渴也罢,自寻死路也罢,我趁着谭辙出去买东西的空档,念动口诀,召唤厄徒祖师现身……
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躺在一间陌生的房子里,四周的环境极差,空气中还有一股臭脚丫的味道。
谭辙脸上带着血迹,一脸惊慌地看着我:“刘米,你他妈别吓我?你怎么了?”
我迷茫地抬头看着他,问:“我怎么了?”
以前,我召唤厄徒祖师现身的时候,我自己的意识是清醒的,可是这一回,自从我念了口诀,意识就陷入昏迷。
谭辙说,他买了东西回家,就看到我手里拿着一块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布,布上用血歪歪斜斜划了一大堆符号,正中间的位置还有像地图一样的标记。
谭辙说我一脸凶相,眼神陌生而冰冷,问我什么也不说话,一个劲儿埋头往外走。出门之后,我对着手上的血布比划了半天,然后就往一个方向跑了,拦都拦不住。
我以前从没来过陵川,但是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在穿过无数条小街暗巷之后,我来到老城区的一栋筒子楼跟前。
那栋楼年限已经很长了,斑斑驳驳,楼门前原本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现在年深日久,都快成白灯笼了。
我二话不说冲进楼里,从第一层开始往上搜索,一家一户地拍门,叫开门之后就闭着眼睛站在门口,像是在感觉什么。
一连搜了五层,终于在六层东户这里发现了线索。
六层东户是租客,平时在这住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他剃着光头,后脑勺的肉一个疙瘩一个疙瘩的,他把我俩堵在门口,问我俩有啥事。
我也不说话,闭着眼睛感觉一阵之后就往里闯,他劈手来挡,我三招两式就躲过去了,结果我们闯进去一看,我的书包就被丢在地上。
见此情景,那个大汉也知晓我们的来历,二话不说就动起手来。那人身上功夫凌厉,再加上他身形魁梧,我跟谭辙加起来才勉强跟他打个平手。
我们拆了三十多招,屋里的家具摆设被砸了个遍,那人转身卖一个破绽,谭辙冲上去想抓他,没想到他回身一拳,正中谭辙小腹,谭辙闷叫一声就摔倒在地。
我又接手跟他打了两个回合,这人又想故技重施,结果我将计就计,一脚踹在他后背,他直愣愣趴了下去,把冰箱都给压塌了。
谭辙说:“那个人功夫是不赖,但是看着笨头笨脑的,一个计谋用两回,连点花样都不带翻新的。”
我心说,你自己能精到哪去?人家卖个破绽就中计。吐槽归吐槽,我还是催着他讲后来的事。
后来,那个大汉被我擒住,我们刚想拿上书包走人,外头竟然有人回来了。
我问谭辙回来的是谁,谭辙说他也不知道。那个人并没有现身,而是放出了四个恶鬼,把那个大汉给救走了。
那四个恶鬼现身之后,将我俩团团围住,我身上没有法器,勉强抵挡了一阵,可对方人多势众,我实在是双拳难敌四手。
说到这里的时候谭辙猛地停住,好像意识到自己失言。
我问他后来怎样。谭辙支支吾吾地说:“后来那些人就走了!”我向他反复确认了两遍,他都说那些人是主动撤退的。
我知道谭辙在撒谎。
我跟他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就是个傻大个,撒谎都会脸红。谭辙究竟隐瞒了什么?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谭辙有心隐瞒,我也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然后就又说起我的背包,谭辙这才面露难色说也被他们抢走了。
谭辙扶着我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忽然问:“刘米,你刚刚是怎么回事?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我知道他有心试探我,不过他虽然实诚,但我俩萍水相逢,我自然也不可能跟他透底:“我有双重人格,医学上叫这个……”
他接过话头说:“精神分裂症!”
我中肯地点头:“就是精神分裂症!”
我俩从筒子楼里出来,天色已经不早了。谭辙领着我往他家的方向走,走了没多远,我忽然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小巷子。
这他妈不就是我之前住宿的那个旅馆吗?
要说这个老板跟御鬼行窃的那伙人没有勾结,谁能相信?
第八十五章 发卡
回到谭辙的住处,我俩随便弄了点东西填肚子。他见我仍然垂头丧气的,就跟我说:“你别灰心。既然找到他住的地方,就一定能找到更多有用的信息。明天我就帮你打听打听那栋房子是在谁名下。”
我一听,欣喜地说:“你咋查?”
谭辙笑说:“再不济我也是个律师呀。派出所怎么着也认识几个人。”
谭辙去打了几个电话,第二天一早,就有人给他发了一条微信。他说:“那个房子是出租房,你猜租客是谁?”
我才来陵川几天?认识的人一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我哪知道他租给谁了?
谭辙倒拿手机,屏幕的一侧朝外,跟我说:“是老缺!”
他妈的,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的功夫。我是真没想到,这个老缺人如其名,在火车站小偷小摸也就算了,竟然还是道门中人、御鬼行窃的行家里手!
谭辙问我该怎么办。
我说到了这个时候,咱们也用不着讲什么江湖道义了。“咱们去找旅馆老板,我就不相信了,跟他说理说不通那就来点狠的!”
事实证明,旅馆老板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我跟谭辙什么招都用上了,这看东西就是不肯吐口。
来到旅馆,我把身份证往桌子上一拍,说:“住店!”
谭辙瞪大眼睛看着我,意思是你疯了。我没跟他解释,交了钱,拿了房卡,拉着他上楼了。
到了房间,我跟谭辙解释:“我上一回来住店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地方有点邪性,等天黑了咱们就试着找找关系整整他。”
谭辙有些不解地问:“找什么关系?”
我当他是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哼哼笑着说:“找找鬼的关系!”
到了晚上,等所有人都睡下了,我就把谭辙叫起来,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领巾,跟他说:“大堂里有一座关公像,你用这个把关二爷的眼睛先蒙上!”
谭辙犹豫着没有接:“刘米,你千万别胡来。这种事,做不好的话损阴德事小,弄不好会被反噬!到时候真是哭都找不到地方。”
我有点生气:“废他妈什么话。你的钱包不想要了?要是不尽快找到老缺,你钱包里的东西说不定早就没影了!”
谭辙咬咬唇,接过红领巾说:“你吓吓他得了,别太过了。”
没过多久,谭辙就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我问他怎么了,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大汉拍着胸口说:“我靠,吓死我了。我下去的时候,有个小孩正蹲在楼梯口尿尿。我还以为他是……是鬼,好在他看我一眼就跑回房间去了。那个小孩是谁?”
我说:“旅馆老板有个儿子,没事的。你给关二爷带上红领巾了吗?”
谭辙点头说:“带上了。然后呢。”
我笑说:“剩下的就交给我吧。”我把开坛用的法器在桌子上排开,用铜钱剑挑了两张黄符在蜡烛上一晃,黄符见火就着,“轰”一声冒起一股黑烟。
我嘴里念着咒,手上挥舞着金钱剑,在屋里跳了一会,然后用剑尖点住桌子上的小纸人喊一声:“起来!”
纸人是我用黄纸裁成的,虽然手艺不咋样,但是胳膊腿该有的都有。这个法术属于招魂的一种,是师父亲传,这是我第一回用。
按照师父所传,桌子上的小纸人应该随着剑尖立起来,可它只是颤巍巍地动了两下,就像是有风在底下吹。同时,我感觉那把金钱剑分外沉重。
准确的说是剑尖上的纸人沉重,剑身都被坠弯了,几乎成为一个拱形。
无奈,我只好冲谭辙大喊:“还他妈发什么楞,快过来帮忙呀!”
谭辙赶快上前,我俩四只手抬着金钱剑往上掀,只听见“哗啦”数声响,金钱剑竟然散了架。同时,桌子上的小纸人“轰”一声着了。
谭辙没站稳,往后退了两三步,我也是一脸懵逼:“这他妈牛逼的不行,看来这个鬼魂是被人用法坛镇住了呀!”
谭辙说:“这他妈是多大仇多大怨,摆着关公像还不够,还要用法坛压着不让翻身!刘米,这事越看越邪门,咱们算了吧。我再去火车站那多蹲点,总有办法找到老缺。”
我气性也上来了:“旅馆老板要不是做了大孽,为啥人家死了都不肯放过?兄弟,挖下去保不齐就是个大案子啊!说不定旅馆哪个犄角旮旯里就有等着咱们申冤的小鬼,我修道之人,岂能坐视不理?”
一边说,我忽然一拍脑门,说:“坏了,谁也没料到能出这事,我没带罗盘。咱们还不好找鬼呢!”
本来打算明天再来的,谭辙却从手上把表取下来说:“用这个吧。”
我一看就是块普通的手表,忍不住吐槽说:“兄弟,罗盘跟表可不一样……”我话音未落,只见他不知在哪扣了一下,表盘“啪嗒”一声打开了,他用手指拨了拨上面的指针,跟我说:“这东西是这么用的……”
真的是活久见啊!我从来没想过,原来手表也能当罗盘用。
我捏了一撮香灰吹在半空中,暗风流动,香灰像是龙卷风一样打了个旋,在半空中散开。同时,谭辙手上表盘里的指针滴溜溜转个不停,好一会儿功夫,指针才指着一个方向停了下来。
我跟谭辙对视一眼,朝着指针指示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俩出了房间,穿过走廊,下了楼梯,最后在二楼楼梯口的那间屋子门口停了下来,我一看:我靠,这他妈不是我上一回住的那间吗?
我轻轻推了下门,门“吱嘎”一声开了,门竟然没锁。我跟谭辙对视一眼就推门进去,屋里没开灯,黑乎乎一片,窗户也没关,窗帘被夜风一吹,“呼呼啦啦”地飘着。
我觉得有点渗人,走过去把窗户一关,想了想把窗帘也拉上,结果力道有点大,“卡巴”一声,一个小物件从窗台上掉了下来,谭辙把它捡起来一看,是个发夹。
这东西上一回就在这放,这一次竟然还在!
第八十六章 一个小童子
我拉着谭辙在屋里转了一大圈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谭辙想了想说:“会不会在卫生间?”
我直觉不太可能,厕所是藏污纳垢之所,不仅是邪物怕晦物,术法也怕。要是沾上那玩意,法术就破解了。
不过世事无绝对,说不定专门有人喜欢反其道而行呢?
谭辙拿着手表在厕所里转了一圈,走到镜子跟前的时候,上面的指针开始疯狂打转,就像发疯了一样。
我靠,有门儿!我伸手摸了摸镜面,感觉触手冰凉,就他妈摸在冰块上一样。我趴上去仔细看了看,竟然看见镜子边框上聚集着一层细碎的水珠。我伸手在下边的镜沿上摸了一把,竟然摸到一手的血!
这块镜子里绝对有东西。我四处找了找,随手掂起一个玻璃杯子,“砰”一声砸在镜面上,镜子从破碎的点发散出去,形成了无数条放射性的裂纹,我俩在镜中的投影都被割成一块一块的。
“啊——”镜子里竟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血迹从镜面上那些放射性的裂痕中流了下来。
我跟谭辙被吓得后退了两三步,我俩面面相觑,“这他妈也太邪性了吧!”
我又掂起一旁的吹风机想往上砸,谭辙赶快拉住我说:“别玩过火!”
我说:“兄弟,这里面的东西邪性不小,咱就用这玩意吓吓老板,放心,不会有事的!”
谭辙说:“你要是把镜子砸了,里面的东西就跑出来了,到时候他还不找旅馆老板索命?我看镜子四周封了一圈经文,咱们想个折中的办法吧。”
我自然不同意,可谭辙死命拦着,我也只好妥协。我趴在镜子上仔仔细细看了一圈,发现上面地经文我十有八九都不认识。
不过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回头问谭辙:“让你带的白酒呢?”
谭辙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个玻璃瓶,我接过来一看:“我靠,是茅台啊?”
谭辙挠挠头:“上一回买来送礼的,可是呢没送出去。给我师父拿去了两瓶,家里正好剩一瓶。”
我转圈看着瓶身上的字,咂咂嘴:“乖乖,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茅台啊!我爸都不一定喝过呢!这好东西要是用在这,岂不是太浪费了。”
我心里一合计,把酒又塞给他:“你留着喝吧。咱用其他办法破阵。”其实想要破阵也不难,用白酒或者至阴至邪的黑狗血,至刚至阳的童子尿在符咒上一抹,符咒就失效了。
可这个节骨眼上往哪弄黑狗血呢?
“兄弟,你还是处男吗?”
问完之后,谭辙的脸红的像猴屁股一样。我摇着头咂咂嘴:“看不出来啊伙计,长了一张潘安的脸,却有一颗柳下惠的心。”
谭辙听出我在讽刺他,有点恼了:“你还干不干正事了,不弄我回去了!”
我赶忙摆摆手说:“弄弄。”我给他一个一次性杯子说,“来点童子尿。”
他捂着裆往后退了两步,怒瞪着我说:“怎么不用你自己的?”
我梗着脖子说:“我这,这不是没条件吗?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我好说歹说,谭辙才答应。我拿着装满了童子尿的纸杯,捏着鼻子说:“您这童子身火气够大的!”
“我靠!”谭辙抬腿想来踹我,我赶快把他的童子尿挡在身前:“洒了你还要再尿!”
谭辙气哼哼地,可一肚子气又没地方发,只好摆着手跟我说:“你快点吧!”
我小心翼翼地拿着纸杯子,顺着镜子框一点一点浇了一圈,童子尿撒过的地方“滋滋啦啦”冒出一股黑气,然后有一股水印顺着镜子边迅速蔓延,白墙上立刻就留下一条长长的印子,像是拖着一条尾巴。
随即,房间里的温度呈断崖式下跌,几乎是一瞬间,整个镜面都被寒霜冻住,镜子竟然结冰了。
我跟谭辙赶快从房间里撤出来,谭辙问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收拾好东西从房间里退出去,谭辙顺手关上灯,我说:“咱们现在就等着,来个英雄救狗熊!”
谭辙想了想就明白了,说:“你不会是想威胁他吧?我告诉你,威逼利诱是犯法的!”
我笑笑说:“谁威逼利诱了?只怪他作恶多端,自有天收。我只是趁机问两句话!”
我们两人在这打嘴仗,楼底下忽然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啊——”
我跟谭辙赶快往楼下跑,只见旅馆老板那间房门开着,已经有两个穿着睡衣、蓬头垢面的房客从门里露出头看热闹。
我冲上去一脚把门踹开,房东的儿子穿着睡衣一脸惊恐地站在门口,我问他:“你爸呢?”
小男孩有些呆滞地往里面指了指,然后缩着膀子退出了门。我见卫生间里灯亮着,赶快跑进去一看,只见旅馆老板裤子提了一半,后仰着坐在地上,一脸蜡黄,张着大嘴指着马桶里喊:“鬼,有鬼!她又来了!”
我走到马桶那里一看,里面只有一泡泛着细碎泡沫的黄尿,哪有什么鬼?我说:“鬼在哪呢?”
旅馆老板话都说不利索:“水,水里,水影!”他踉踉跄跄的想从地上爬起来,厕所的地面墙面上铺着白瓷砖,又亮又滑。
他挣扎了两回,忽然又指着白瓷砖墙壁喊:“鬼,有鬼!”
我抬手就甩了一张黄符出去,黄符打在瓷砖上,竟然“砰”一声重响,上面的人影叫了一嗓子扭头就跑了,我只看到她乌黑亮丽的后脑勺。
旅馆老板见我甩出黄符,像是见到救星一样连滚带爬钻到我脚底下,拉着我裤脚说:“大师,你救救我大师!”
我冷笑着说:“你不是挺牛逼的嘛?”
旅馆老板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大师,以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你救救我,这娘希匹的贱货要我的命啊!”
我看他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裤裆里骚哄哄的湿了一片,白天还像个好斗的公鸡一样,现在却成了落水狗,心里别提多过瘾了。
我低头看着他,慢慢说:“想让我救你,也可以啊!跟我说说我书包是谁偷的?”
第八十七章 头发
这个老头子贼精贼精的,一听我的话就一脸戒备地盯着我,语气也变得有些不善:“今晚这事不会是你搞出来的吧?”
明人不说暗话,我蹲下去看着他,嘻嘻笑着说:“你觉得呢?”谭辙在后面轻轻拽了拽我,意思是让我低调一点。
可我怕个锤子!他就算告到警察局,说是我放鬼吓他,警察也得信啊!到时候再把他当成神经病逮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裤子有点紧,绷的我屁股疼,我拉着裤管往上提了提,让自己蹲的更舒服点:“我知道你跟老缺是一伙的,也知道他是道门中人。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刚刚你也看见了,这鬼东西只要是有水、有影的地方都能出现,你自己瞅瞅……”
我循循善诱地开导他:“这墙上的瓷砖、窗户,就连你家的大门都是玻璃做的。你能从这逃出去?”
一提到旅馆大门,老板好像想起了什么。他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钻着门缝就想跑出去!
我他妈给忘了,大厅里有一座关二爷的劈刀像,虽然被我们用红领巾勒住了眼,但那能顶什么用?
我正暗自懊恼,忽然听见客厅里“轰隆”一声重响,我跟着谭辙跑出去一看,只见关二爷的供桌竟然被掀翻了,瓜果贡品掉了一地,就连关二爷他老人家也摔到地上,手里的关刀拦腰断成了两截。
这是谁干的?旅馆老板也是一脸懵,他本想拉上关二爷做护盾的,现在还护个锤子啊!
旅馆老板慌慌张张的从柜台里把钥匙掏出来,哆哆嗦嗦地拉起挂在门上的大头锁,可钥匙还没有插进锁眼,大家猛然发现那两扇玻璃门竟然一下子变成了黑色。
玻璃门上的黑色要怎么形容呢?就像是从玻璃夹层里显现出来的一样,而且不是大团大团的黑,而是一根一根的黑丝,像头发一样,密密麻麻的一片,还会轻轻的摇摆。
旅馆老板吓得直接仰面躺了下去。
我走上前看着他说:“现在想清楚了吗?是要抱着老缺的秘密被吓死,还是选择跟我们合作。”
折腾了这么久,旅馆老板似乎看出了一些门道,他试探着问我们:“她怎么光会在镜面上吓唬我?她不会被困在镜子里出不来吧?”
谭辙紧张地往前走了一步,拉着我的袖子说:“他发现了!”
我靠!你他妈这是救场还是拆台啊?我愤怒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谭辙自知失言,咬了咬嘴不说话了。
旅馆老板把我俩之间的互动看在眼里,他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哈哈笑着说:“娘希匹的死贱种,还他妈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原来就这么点本事。你他妈不是喜欢吓唬人吗?你给我等着,等到天亮我就陪你好好玩,不打的你魂飞魄散,老子跟你姓!”
玻璃门上女鬼的头发像是章鱼的触角一样疯狂摆动,搅的整个玻璃门似乎都跟着转起来了,可是任凭她如何挣扎,却怎么也从玻璃里逃不出来!
旅馆老板回头冲着楼梯口那一众看热闹的房客高喊一声:“散了吧,散了吧,都回去好好睡觉,一点事也没有……”
谭辙忽然轻轻拉了拉我的袖子,低声跟我说:“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我回头一看,只见玻璃门里的头发像是扭股糖一样编成了一条又黑又粗的大辫子,玻璃变得像是3d电影的帷幕一样有层次感、立体感,粗辫子后缩蓄力,猛地往前一扑,辫尾的发茬像是一根根尖利的针,“砰”一声把玻璃门砸了个稀碎。
黑发像是无数暗黑的触手,从玻璃门、镜子、甚至是灯管里钻出来,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旅馆老板还来不及说下面的话,头发就向他大张的嘴里塞了进去!
刚刚还热闹的楼梯口,房客们一下子如鸟兽散,瞬间就尖叫着消失无踪!
“怎么回事,她怎么出来了?”谭辙扯着嗓子大喊。
我飞快地冲上前,一把拉住想要继续往里深入的黑发,拼命往外扯:“我他妈怎么知道,别废话,快过来搭把手救人啊!”
谭辙也赶快扑上来。可是头发盘绕在屋子里,满天满地都是,旅馆老板的手脚、脖子全都被缠得结结实实,鼻子、耳朵、嘴巴里塞的满满当当,有几绺甚至顺着他睡衣的裤管钻进去,像蛇一样灵活的绕到他裤裆那里,往……
旅馆老板一张脸憋得青紫,手脚被头发拉扯着不断扑腾,谭辙跟我说:“火,快用火!”
可我俩都不抽烟,身上根本没有打火机。我身上的黄符也已经用完了,就算想救他,也没办法!
谭辙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关二爷的贡品旁边散落着几截蜡烛,还有一把碎成渣渣的供香,他说:“快去贡品堆里拔一拔,肯定有打火机。”
我不敢怠慢,飞奔过去翻翻捡捡,终于在两个苹果底下找到一个塑料打火机。我点了两截蜡烛端过去,对着扎进旅馆老板嘴里、鼻子里的头发一阵燎,头发见火化灰,碰到火苗就像是人被烧到手一样,猛地后缩,旅馆老板的呼吸总算是畅通了。
只不过,蜡烛烧过后的蜡油哩哩啦啦滴下来,在旅馆老板口鼻处烫了一朵又一朵的烛花,疼得他叫得像杀猪一样。
旅馆老板终于被我俩救下,他一边费力扣着嘴唇上的烛花,一边瑟缩着往我身后躲。不过这个女鬼也算地道,冤有头债有主,不管她如何猖獗,却从来没有主动进攻过我跟谭辙。
我跟谭辙一人端着一截蜡烛背对而立,旅馆老板猫在我俩中间瑟瑟发抖,面对着围绕在四周伺机而动的团团簇簇的黑发,谭辙有些焦急:“蜡烛肯定撑不到天亮,咱们该怎么办?快想其他办法!”
我骂了一声:“你他妈到底造了多大的孽,让人家怨气这么盛!”我又回头对谭辙说:“这里不能呆了,咱们去二楼,镜子里或许有能克制这孽障的法器。”
“对,对,对,镜子里埋了一道符,老缺说过,有这道符在,这个死贱种就绝对出不来!”
第八十八章 又一个童子
他的这句话却让我的心凉了半截:灵符若还在,女鬼就出不来。现在女鬼出来了,是不是表明灵符已经被毁了?
我跟谭辙护着旅馆老板退到楼上,二楼尽头的房间,原本已经有裂痕的那面镜子果然碎的一地都是。旁边的地上还掉着一个小板凳。
虽然早在预想之内,但真正面对这一地碎渣的时候我跟谭辙还是有些震惊:是谁又来了二楼?是谁用这个小板凳把镜子打碎的?
谭辙在地上的碎镜子里踢了一脚,有一张符从底下露出来。这张符与我寻常见过的不太一样,通体漆黑,写符文用的墨是金色,上头的符文歪七扭八的,看着像是认识,仔细一看又觉得认不全。
手里的蜡烛已经快要烧到底了。我能感觉火焰燎着我的指头生疼。大把大把的黑发在一旁窥视着、试探着,只等我们这边火光一灭,她就要扑上来把旅馆老板撕成碎片。
谭辙手里那截蜡烛短,已经烧着手了,他甩着手把蜡烛丢在地上,火苗在接触地面的那一瞬间就灭了。
四周的温度又冷了三分,我们仨人护着一根小蜡烛小心翼翼地走回房间里,谭辙把床单、被罩、枕头、窗帘、桌子、椅子等能烧的都聚在一块,一个一个点:“咱们这屋里能烧的东西这么多,撑到天亮绝对没有问题!”
旅馆老板有点恼火:“你就想到这个主意啊?我他妈就算有万贯家财,也让你给烧没了啊!不是有张灵符吗?快用啊!”
我把手里那张黑的发亮的符拿起来甩了甩,不耐烦地说:“怎么用?你用啊?”
旅馆老板气得想咬人:“你们不是法师吗?连符都不会用算啥法师?”
我讥笑道:“你给我们工钱了吗?我们有劲凭啥往你身上使?”
谭辙撇了一根桌子腿扔到火堆里,劝他:“你要是跟我们透漏透漏老缺藏在哪,我们就负责帮你把事平了。”
旅馆老板蹲在我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不屑地说:“就凭你们?这个死贱种背景深得很,连老缺都搞不定,你们俩的话能信?”
我拍着胸脯打包票:“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在意我的书包吗?我的法器在里面,在外人眼里那就是一面破旗子,烧火都不顶用,可是到了我手里,像这等……”我抬手指着四周那些密密麻麻的头发说:“像这等小妖怪,压根不够看!”
旅馆老板垂着眸,火光在他眼皮底下留下两层浅浅的阴影,我跟谭辙对视一眼,大家都没有说话。
谭辙也有些心不在焉地,又往火堆里填了一条毛巾。
火势一下子就猛了。再加上毛巾有些湿,竟然冒起了烟。天花板上装的是有消防喷头的,我盖了一张棉被上去想把火压灭,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屋子里跟下雨了一样,消防喷头“呜呜”叫着洒水,我们想把地上的“柴火”放起来,可它们已经被淋湿了。
而且更糟糕的是:地上的火也被浇灭了。
地上的火一灭,屋里的灯管像是装了炸弹一样“砰砰砰”炸开,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屋子里连一点光也没有了。
我跟谭辙赶快从地上各抄起一根桌腿,在半空里抡着护住旅馆老板。可黑暗中的头发就像幽灵一样神出鬼没,它们不知何时缠住了旅馆老板的腿,只听“啊”的一声惨叫,旅馆老板仰面倒了下去。
只不过这家伙贼精贼精的,要死还拉上俩垫背的,头发缠着他的腿往门外啦,他闷声不响地抓住我跟谭辙胳膊不松手。
形势危急,我冲谭辙喊:“尿啊,尿!”
谭辙用一只手拉着旅馆老板,另一只手扒着床腿,脸上比哭还难看:“我他妈哪来那么多尿啊!”
我掰着旅馆老板的手指头一个一个掰开,旅馆老板疼归疼,就是不肯叫出声,我看着他身上爬满了黑发,将他整个人包的跟粽子一样,有几绺还试图往他禁闭的嘴巴里钻。
我说:“你他妈放手啊,不放手我怎么救你?”
旅馆老板抓着我胳膊就是不放,谭辙也吼他:“我抓着你,放心,快放手,让刘米想办法救你!”
许是谭辙的话起了作用,旅馆老板终于松了手。我赶快站起来,把裤腰带一解,朝着他身上的黑发就“呲”了过去。
屋子里顿时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尿骚味。
这方法恶心是恶心,但好在管用,被尿淋过的黑头发像是触电一样冒起了烟,屋子里甚至传来女鬼凄厉的惨叫。
旅馆老板被我的童子尿护体,一下子就解脱了。可我算是倒了霉了,黑头发全他妈朝我来了!
索性我这童子尿没有完全撒出去,朝着我身上一呲,黑头发也不敢上前了。
谭辙吃惊地看着我说:“你他妈不是说在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你失身了吗?你哪来的童子尿?”我瞪着眼睛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明白了,合着你他妈拿我开涮呢是吧?”
我梗着脖子嘴硬:“我保留二十多年的处子之身容易吗?你少在这说风凉话,说到这个我就纳闷了,这个女鬼为啥只攻击我俩不攻击你?不行,保险起见,哥哥我要给你也镀一层膜。”
说着我就作势要往他身上尿,他一脸嫌弃地把我推开说:“滚,真他妈没见过比你更不要脸的!不过,我也很纳闷,那个女鬼最开始没有攻击你,为啥你尿了泡尿之后就把你也捎带上了?”
他挠挠头:“难道因为你的太小,天怒人怨?”
我真恨不能一巴掌抽死他。这个谭辙,刚开始的时候觉得他是个一脸正经的小律师,怎么多接触两天,越发觉得他是个闷骚呢?
我骂了谭辙两句,谭辙又一本正经地跟我说:“还有一件事,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
我说:“咋了?神神叨叨的。”
谭辙看了看在地上一脸死灰地旅馆老板说:“这个女鬼的声音听起来怎么像是个小孩呢?”
第八十九章 进山
旅馆老板说:“确实是个小女孩。那个死贱种……”骂了一句,他恍然又觉得自己有些恶毒,神色黯淡了一下,继续说:“这个女孩是我老婆生的……”
谭辙有些诧异:“她是你……女儿?”
旅馆老板脸上青筋一闪,眼珠子瞪得大大的:“才不是!她就是那个贱娘们儿生的死贱种!”
我跟谭辙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点点头:哦,绿帽子。谭辙还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后来呢?”
屋子里一股强烈的尿骚味,四周还围满了蠢蠢欲动的黑头发,我们就坐在高高的床沿上,听旅馆老板讲那过去的故事。
旅馆老板说:“我发现她妈的奸情之后,她妈就跳河自杀了,谁知被她给看见了,她就一直以为是我逼死她妈的。后来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就莫名其妙死在这房间里了。”
谭辙点头叹惋,我心里却是一千个不相信。
或许旅馆老板的话有一部分是真的,但是他女儿的死绝对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不然这个小女孩为什么死咬着他不放?我甚至怀疑,是这个糟老头子错手杀了这个小女孩。
旅馆老板忽然对着谭辙说:“天亮了吗?”
我和旅馆老板虽然有童子尿护体,但是身后的黑发如影随形,我俩也曾试着往外走,可不知道怎么搞得,只要我俩一出门,脚底下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脚底软绵绵,四肢都无力。
旅馆老板曾经说过,这个女鬼的本事不一般,这么看来,他还真没有忽悠我们。
谭辙走到窗户边上拉开窗帘一看,天色熹微,已经有发白的征兆了。
我们仨又熬了一个多小时,天终于亮了,阳光像是金子一般洒落进来,阳光照亮的地方,黑发就像是藏在泥土中的蚯蚓一样,一寸一寸地退了回去。
等天色大白,屋子里黑发退尽,我站起来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旅馆老板说:“天终于亮了,天亮了就好了!”
看着他脸上泛起的精光,我若有所思。谭辙还想向他打听老缺的下落,我拉了拉他的胳膊,示意他跟着我出门。
谭辙脑子虽然不灵光,但是我俩几天磨合,也算是能猜得出对方的心思。
我俩从旅馆出来之后,谭辙才问我:“你刚才干什么?”
我在他后心捶了一拳,他赶快躲一边去了:“一手的尿骚味,真恶心。”
我说:“女鬼现在被人放出来了,这件事势必不能善了,他躲得了昨晚,今晚呢?明晚呢?”
谭辙一拍脑门:“他一定会跟老缺联系的!咱们只需要盯紧这里就行啦!”
我点点头:“还不算笨。你先在这盯着吧,我回去换身衣服。”我转身要走,谭辙却一把将我拉住:“不对呀!”
我问他哪不对。他说:“昨晚上旅馆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今天早上房客们怎么好像都跟没事人一样?”
他这么一说,我也发现了。旅馆的玻璃门碎了,进进出出的房客除了向老板打听原因之外,根本没有人打听昨晚的事!
这他妈真是出鬼了!难不成他们都失忆了?
我拿了钥匙回到谭辙家,正在换衣服,谭辙的电话却打过来了:“那个老板出门了!”
我一听就觉得心狂跳了一下:“他去哪?”
谭辙说不知道,又反问我:“你说他这个时候能去干啥?”
我说:“咱们上一次去筒子楼也算打草惊蛇了。老缺一定不敢再出来,说不定连电话也不敢接了。旅馆老板在电话里找不着他,只能去他家找!你跟着他,随时汇报位置,我很快就到!”
我正要挂断电话,谭辙忽然说:“等一下。”
我被他吓了一跳,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乱子,没想到他说:“我看见旅馆老板的儿子了。这小孩好像挨打了,打的还不轻。”
我回想起那个小男孩,他生的女气,又像个女孩一样整天摆弄芭比娃娃,我心想这小孩长大了该不会是个娘娘腔吧。
脑子里胡乱想了一阵,我就跟谭辙说:“他身上的伤肯定是他爹打的,昨晚上大厅的那个关公像、房间里那面碎镜子,是谁砸的,你心里没数?”
谭辙迷迷糊糊地问:“他是为了什么啊?那可是他爸爸啊!”
我想了想说:“很有可能跟死去的那个女孩有关,要么他被女鬼蛊惑了,要么姐弟情深呗?他俩的妈一听就不是靠谱的人,小男孩一般都会有恋母情结,所以他跟他姐姐的感情肯定比跟他爸深。”
谭辙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我跟他说:“先别管那个小孩了,赶快跟着老板。看他往哪走!”
谭辙好像跑得气喘吁吁的,跟我说:“他去坐公交车了,是下乡的车。我不能跟了,要不然该露馅了。”
那趟下乡的车我知道,是开往附近县城的。只不过那附近的村子那么多,老缺是哪个村的呢?
我正慌慌张张往外跑,我听到电话里发出“砰”的一声,然后谭辙的声音传过来,只不过不是跟我说的:“快开车,跟着前面的公交。”
谭辙坐上了出租车,只要跟着城乡公交,就一定能找到老缺!
我跟谭辙的电话始终没有挂断,在他跟上去不久,我也拦了一辆出租车,谭辙跟我报了车牌号以及行车路线,我催促司机抓紧赶路。
出租车司机以前大概是开赛车的,在并不宽阔的道路上“左右插缝”,速度始终维持在风驰电掣的程度,没用多久,我就追上谭辙了。
公交车开到终点站,旅馆老板终于鬼鬼祟祟地下了车,我跟谭辙落后一步,不过并没有跟丢。只见旅馆老板下车以后顺着村里的小路往前走,一直走到村子尽头还没有停歇的意思。
谭辙问我:“他这是要进山?”
公交车的最后一站就是城乡柏油路一线的最后一个村子,再往前走就是莽莽苍苍的林子了,一眼看上去哪哪都是绿的,就连我心里也在嘀咕:老缺该不会藏在山里了吧!
第九十章 四合院
我们跟着旅馆老板一路往前,在山里爬高上低,越走越荒。跑了大概两三个小时,谭辙撑着一棵老树大喘粗气:“不行了,不行了。我他妈真的跑不动了。”
我垫着脚往前看,隔着树影,只能看到旅馆老板的脑袋尖儿。我擦擦汗,骂道:“这狗日的,哪来这么旺盛的精力?看着他又怂又脓包,没想到体力竟然这么好。”
眼见旅馆老板就要被我们跟丢了,我赶快拉一把谭辙:“快快快!你不想找你的钱包了?”
谭辙一听到钱包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咬着牙往前跑了起来。我们又跟着旅馆老板走了一会,就来到一个开阔地带。
这地方临河,隔着一片低矮的灌木丛,我们能清晰听到“哗哗”的流水声。谭辙有些奇怪地问我:“你有没有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我点点头:“这里的地越来越平,我们刚刚路过的地方,甚至有几块规整的土地,就像是被小路分割开的农田。”
谭辙点点头说:“我怎么感觉有人曾经在这里开过荒?还有,你看那!”我顺着谭辙手指的地方一看,只见旅馆老板正在爬一个陡坡,最奇特的是这个陡坡好像是人修的,因为它在中间的地方有一个小平台,就像是小学课本上詹天佑修的那条“人”字形铁路一样。
“还有,你有没有发现旅馆老板也有点不对劲。”我埋伏在树丛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坡上的旅馆老板说:“我怎么感觉他瘦了点?”
谭辙仔细看了看,点头说:“比昨天晚上,确实是瘦了点。”
就走了这么点路,就算流汗能流多少?怎么可能让人看出来瘦了呢?这个人有古怪。
等旅馆老板爬上坡顶,我跟谭辙不敢怠慢赶忙追了上去,我俩跑上去一看,这里竟然有一个村庄!
只见远山近水掩映下,数座老式的茅草房隐在一排排杨树之后,看房子的款式,应该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建筑。
我惊得合不拢嘴,谭辙忽然说:“旅馆老板呢?我靠,他跑哪去了?”
我俩在附近找了个遍,就连犄角旮旯都扒了,可就是没见旅馆老板的影子。这他妈吃苦受累爬了好几个小时的山,临门一脚打了飞机、前功尽弃?
我跟谭辙很不甘心,我俩商量了一会儿,觉得他很有可能跑进前面废弃的村子里藏起来了。可是村子说大不大,说小看着也不小,就凭我们俩,该怎么找呢?
“咱们一家一家找,就不信了,他能藏到老鼠洞里去!”我俩下定了决心就朝废弃的村子里进发,刚走了没几步,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
“我饿了。”我摸着肚子说。已经下午三点多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水米未进,谭辙的情况跟我也差不多。
谭辙说:“咱们找找有没有野兔子、野鸡啥的。找到了咱们烤了吃。”
我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会啊?”
谭辙说:“会。小时候经常跟着师父上山采药,中午经常在山上抓兔子、野鸡吃。”
我呵呵笑道:“就你还上山采药?你拍戏呢?你师父是干嘛的?老中医?”
谭辙支支吾吾了一会儿,说:“以后再告诉你。先找吃的吧。吃饱了咱们就去前面的村子找一找,实在找不到咱们就下山。时间不早了,咱们不能在山上过夜。”
我们虽然没找到老缺,但也算是有了点线索。老缺的体貌特征太明显,只要在这几个村子慢慢找,就一定能找到。
我打小在农村长大,兔子也抓过,河里的鱼也逮过,这些事对我来说自然不成问题。
我俩在山坡上找到了一个兔子窝,用枯树枝堵了两个洞,然后在另一个洞口烧了湿柴,浓烟滚滚而起,就着风往兔子洞里钻。
没过多久,从第四个洞口跑出一只灰色的大兔子,它毛色光亮,肥硕诱人,我一砖头砸了它个脑浆四益,然后就跟谭辙张罗着扒皮烤肉。
谭辙钥匙上带了一把小刀,一匝长,但是很锋利。他扒兔皮的手法干净利落,流畅自然。
我捡了柴把兔子架上火烤,没多久,一股浓烈的香味就弥漫开来。
我们老家有句老话:天上鸽子斑鸠,地上兔子狗肉。意思是说这四种动物肉质鲜美,是肉中极品。可我们俩烤这兔子,虽然肉厚油足,但是没有调料。味道马马虎虎,真称不上好吃。
要不是实在饥饿,估计我连一条兔子腿都吃不下去。
吃饱了饭,我俩就向村里进发。不管咋样,来都来了,总要碰碰运气,要是万一找到老缺,我俩的问题也就算解决了。
这是一个废弃的村落,咱就被荒草占领,我跟谭辙在村口的两户人家里搜了搜,除了破落的山墙、烂的不能再烂的家具,连只老鼠都没有看到。
一连搜了七八家,我有些心灰意冷:“这荒了这么多年,哪有人来过的痕迹?八成是旅馆老板咱就发现咱们俩,所以故意领着咱们在这兜圈子呢吧?”
谭辙趴在一个破窗户面前不知在捣鼓什么,听了我的话也没吭声,我忍不住走过去,探着头问他:“你在看什么呢?”
墙黄泥糊成的,安了两扇木头窗户,早烂成渣渣了,不过黄泥糊的窗台上有几块黑泥,看上去湿乎乎的。
我像是触电了一样,回头看了看谭辙,他也正含笑看着我。我在他背上拍了一下说:“进呗,这么ga里ga气的看着我笑什么?”
说完,我当先一步从窗户跳了进去。
这家的院子比较大,有点像四合院的规制,我们跳进来的地方是东厢房的后窗。
站在院落里,谭辙忍不住感慨:“这家人应该也是有钱人家吧?不过,我总感觉这所房子怪怪的。”
我说:“这就是个改进版的四合院,不过这种房子在南方可不多见,难不成,这家的户主是从外地搬过来的?”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一个外地人特意搬到南方的山村,来隐居吗?
第九十一章 密道
天色开始暗下来了,阳光一寸一寸变短,院子里大树的影子一点一点被拉长。村子被夕阳的余晖包裹,不见绚烂,却显阴森。
我和谭辙跟着地上湿润的泥土往前搜索,搜到主屋的时候,痕迹在一张破落得七零八落的床前消失。
我跪在地上往床底下看了看,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清。
谭辙把手机上的灯打开,我往床底下照了照,只见墙根那里有好大一个洞。洞口似是用老式的青砖垒成的,洞口里黑黢黢一片,把手机上那点可怜的光给吞没了。
谭辙说:“不会藏在这个耗子洞里吧?”
我皱着眉说:“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么个荒山野岭的地方就已经够隐蔽了,老缺干啥还藏到这个耗子洞里去?还有,咱们在这饿了吃野兔,老缺住在这,饿了吃啥?”
经我这么一说,谭辙似乎也想起点什么事:“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咱们跟着旅馆老板翻山越岭,且不说他体力如何,这一路上你见他吃饭喝水了吗?”
我俩在床边上嘀嘀咕咕商量了一会儿,一致决定不能轻易钻这个老鼠洞。谭辙说:“咱们这次来根本没有任何准备,这荒山野岭的,就算那俩老东西把咱们害了也没人知道。咱们不如先打道回府,准备齐全了再来。反正老鼠洞就在这里,咱们也不用担心它跑了!”
我点头同意,然后就撑着床沿站起来。谁知这床上的木头早就腐朽了,我稍微一用劲,木头竟然“嘁哩喀喳”碎成了渣渣,我手上脱力,一屁股就蹲坐下去。
谭辙站那看我笑话,我仰着脖子刚想骂他两句,却猛然发现房梁上好像有个人影!
那个人直挺挺站在房梁上,两只眼睛直勾勾平视前方,有一只老鼠在他脚面上爬来爬去,可他竟然好像一点感觉也没有。
谭辙见我一直仰着脖子,就一边抬头去看,一边笑着说:“你摔傻了?”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脸上神色就大变。
我一直在盯着房梁上的人,眼见他整张脸“刷”一下垂下来,身体直挺挺往下倒,我心里暗叫不妙,一把拉住谭辙就想往外跑。
房梁上那个人像片乌云一样头朝下盖下来,将落地未落地之时,他整个人又往上一提,身子竟然直挺挺立了起来!
这他妈是人吗?哪个人能像他似的凌空转身?
那人落地之后丝毫没有耽搁,两腿一迈,竟然冲到我俩前面来了。
白天的最后一点残阳透过大开的门洞投射进来,对面那人的鼻子、眼睛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不,或许我不该这么说,因为它根本就没有鼻子眼睛!
他的鼻子只是潦草拱起来的一个尖,眼睛两个黑窟窿,嘴就更省事了,就是一个圆形的洞。
这他妈分明就是个泥人!
谭辙吃惊地张大嘴,嘴巴里几乎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咱俩跟了一路,竟然是个泥人?旅馆老板什么时候变成了泥人?”
也不能说跟着泥人走了一路吧。至少下车的时候确实是真人,我虽然躲在出租车里,但是旅馆老板的猥琐模样我看的一清二楚。
至于什么时候掉的包,我就不知道了。
山上人少,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会被对方察觉,所以我和谭辙根本不敢太靠近,以至于真人啥时候换成了泥人都不知道。
这样看来,旅馆老板怕是早就防着我们了!只是不知道,他跟老缺现在躲在哪笑话我们呢?
泥人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他俩胳膊一抬,就朝我俩打了过来。事起突然,我俩根本没有防备,各自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不过泥人就是泥人,一拳打过来直掉土渣子,力道却是没有多少。
我跟谭辙一人一边抓住他两条胳膊,稍微一用力,就把他两个膀子卸了下来。
泥人的两个胳膊卸下来的时候还是完整的,可刚到我们手里,竟然变成了两摊烂泥,稀里哗啦落在了地上。
泥人不知怎么抖了抖膀子,地上原本细碎的泥土竟然像是铁渣子遇到吸铁石一样瞬间吸附到泥人身上。
我们看见泥人身上的泥土在传递,不过是转瞬之间,泥人断掉的两只胳膊就又长回去了!
他妈的!这是跟我闹着玩呢?
我气不打一处来,抓着旁边一把断了一条腿的椅子就朝泥人身上砸了过去。“哗啦”一通乱响,椅子碎了,泥人的身体砸在地上,原本就模糊的五官一下子就瘪下去了,他身上被椅子砸到的地方也明显成了一个大坑。
可这点小伤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两手在地上一撑就站了起来,刚刚洒在地上的泥土又被吸收回去,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你人又恢复原状了。
就这样,泥人用他软弱无力的拳头砸在我们身上,我们又毫不客气的把他身上的每一个零件都拆一遍,可生命力顽强如斯,每回都能恢复的跟原来分毫不差。
就这样打了半个多小时,我跟谭辙累得气喘如牛,泥人还是毫发未损。我跟谭辙都他妈要骂娘了:“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怪物!我力气都要用完了我靠!”
天色越来越昏沉,今晚的风有些大,月亮带了一圈毛边,看起来十分渗人。
谭辙一边把泥人伸来的手指折断,然后对我喊:“快他妈想办法呀!他是不吃不喝,咱俩呢?难道真要力竭而死?”
可这眼下我打架打的一头蒙,哪想的出什么好办法?
我俩在门口又跟泥人厮打了一阵,明显感觉力气用尽,有些虚脱地感觉,只怕再打下去,我们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进密道!”他妈的就算刀山火海我也闯了!
这个泥人跟麦芽糖一样,打也打不死,跑也跑不掉,再这么下去,迟早被活活累死。还不如我俩钻进密道,给他设个套。
我观察过了,泥人的生命力虽然顽强,但是活动起来显得笨拙僵硬,我跟谭辙进洞之后就猫在洞口等他,只要他一进去,我俩就趁机跑出来,到时候再把洞口一堵!
第九十二章 第三个人的呼吸
我跟谭辙相继钻进密道,一人守在一边,我们倒是准备好阴他一把了,可那个泥人竟然死活不进来!
他妈的,这怎么不按照常理出牌?
密道里黑乎乎、静悄悄的,我啥也看不见,只能听见谭辙呼哧呼哧地喘气声。
我压低了声音冲谭辙骂道:“靠,喘个气就不能动作轻点?你是装了个铁肺呀!”谭辙委屈巴巴地说:“不是我啊!”
我恼怒地说:“还他妈装。这就咱俩人,不是你还他妈是我呀!”
谭辙也有些生气了:“真他妈不是我,我也听见了,我还以为是……”他话说了一半,猛然就停住了。
空气几乎凝滞,我能听到“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像是海浪一样一浪接着一浪!听得仔细了,我竟然发现那声音好像是从我身后传过来的!
“我靠!”我像诈尸了一样惊叫一声,猛地窜起来跑到对面,几乎要抱着谭辙了。
谭辙嫌弃地推开我:“你他妈有毛病啊,死一边去!”
我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声音都有些发颤:“我他妈怎么觉得这里有第三个会喘气的人呢?”一句话说的谭辙也变了脸色,他连声催促我:“快把手机上的等打开,快打开!”
我慌慌张张掏出手机,按了好几下,手机没有一点反应。我说:“他妈的,我手机没电了,快开你的!”
谭辙一边答应一边往外掏手机,可他心里慌,手里乱,“啪嗒”一声就把手机掉地上了。
“快找,快找啊!”
我俩跟瞎子摸象似的,伸着手在地上扒拉。这密道里常年不进人,又湿又潮,地上黏糊糊的就跟烂泥一样,空气里还有一股霉烂的味道。
我忍着恶心扒拉了一阵,问谭辙:“找到没有啊?”
谭辙说:“没有啊!”
这他妈真是出了鬼了!谭辙手机又没有长腿,就从手里掉到地上这么点事,怎么找来找去找不到呢?
难道,这密道里真的还有第三个人!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这么安静,我跟谭辙很清晰地听到了三个喘气声,没错,其中两个是我俩发出的!
怎么办?
跑啊!我跟谭辙一合计,他的那个手机就算是出师未捷身先死,我俩就不留下来给他陪葬了,赶紧往外跑吧!
我当先一个从密道里钻出来,可刚一露头,就与一张泥脸撞了个满怀!脸上的窟窿眼睛、尖鼻子、圆嘴巴近在咫尺,饶是我大胆,实在也是吓得不轻!
他妈的,那个泥人竟然趴在密道口蹲守!他脸上狰狞,张着它的樱桃圆口要来咬我,我吓得直往后缩,谭辙却在后面直推我屁股:“快往外爬呀!”
我手脚并用又退了回去,谭辙瞪着眼骂我:“你他妈怎么又爬回来了?不要命了?”
我心神未定,小心脏跳得扑通扑通的:“那个狗日的泥人在外面守着呢!我一露头,吓得我屁滚尿流!”
他妈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总算是想明白了。刚刚跟泥人搏斗的时候,那狗东西就是不对我们下死手,我们钻进密道的时候它也不往里追,合着就他妈打的这个主意,故意把我们堵在这老鼠洞里呢吧!
这狗日的老缺跟旅馆老板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这个神秘的像老鼠洞一样的密道又隐藏了什么秘密呢?
就在我俩手足无措的时候,距我们不远的地面上忽然传来一缕亮光,我俩吓得一哆嗦,仔细一看,谭辙欣喜地叫道:“是我的手机!”
我眯着眼一看,那亮光果然是手机屏幕,桌面上老大一条金毛,不是谭辙的手机还是谁的?
谭辙这么一喊,手机就像是受惊了一样,“噗嗒”一声在半空中翻了个个儿,屏幕朝下扣在地上,屏幕的亮光从地面上合围的淤泥中泄露出来,显得十分诡异。
谭辙欣喜地跑过去把手机捡起来,然后把上面的泥擦了擦,说:“怎么跑到这了?”
是啊,这里距离谭辙掉手机地地方有两米远,手机是怎么跑到这的呢?
不仅如此,“谭辙,你刚刚没有看到吗?你的手机就像是被绳子缠了几圈,然后猛地收线一样。什么东西缠在你手机上?”
谭辙把手机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说:“没什么呀。哎呀遭了——”
我以为他发现了什么痕迹,赶忙凑过头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谭辙摆弄着手机,头都没有抬说:“我手机也快没电了。”
他妈的,这个大惊小怪的死谭辙!
谭辙打着手机把密道里打量一遍,我们发现这是一个青砖密室,不过这个密室有些奇怪,前高后矮,前宽厚窄。就像一个喇叭一样。
这里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进来人,墙壁上长着大片大片的青苔,又湿又滑。
我们把密道前面看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发现,正要弯腰往往后面看,忽然听到墙角里传来“哗啦”一声轻响,我跟谭辙吓得一哆嗦,互相看了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什么东西?”
谭辙举着手机照过去,只见墙角缩着一堆黑乎乎的东西。
那是什么?
我把谭辙的手机拿过来,走在当先,小心翼翼地过去查看,只见地上黑咕隆咚、乱七八糟的一大堆。竟然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我用脚把那堆东西踢开,只见一团黑丝一样的东西的东西包裹着一个圆球状的物体。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我慢慢蹲下去,手机上的光慢慢聚焦,等我看清楚之后,我他妈差点把手机给摔了。
我靠,这他妈就是一团头发包着的一个骷髅头!它两个眼眶黑咕隆咚的,手机的光一扫,窟窿里竟然还有零星的反光!
这他妈是个眼睛!
骷髅头里是个眼珠子!灯光一晃,它竟然还滴溜溜的转了起来!我靠,这他妈是诈尸了吗?我跟谭辙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可是怎么也没想到,墙根那个骷髅头竟然拖着一头黑发向我们移动过来了!
这个不知道烂了多久的骷髅头难道又活了不成?
第九十三章 仇人见面
我大着胆子从地上捡了一块烂泥扔过去,骷髅头里竟然“吱吱”叫了几声,然后从里面钻出一只老鼠。
我靠,这死老鼠戏真多,简直要把我吓死了!
我跟谭辙长出了一口气,慢慢走过去检查那个骷髅头。我俩走到墙根处一看,原来不止有头,这根本就是一具完整的尸体。
这具尸体看模样是个小女孩,应该死了很久了,身上只剩一层皮,皱皱巴巴地包裹在骨头上,就像一具风干了的木乃伊。
谭辙心惊地说:“是谁这么丧尽天良,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我心里也很不舒服:“这他妈简直就是禽兽。”
谭辙双手捧着小女孩的头放归原位,又抓了些地上的淤泥将她的尸骨草草掩埋,双手合十说:“希望你下辈子做一个幸福的孩子!”
我本来也打算帮忙的,可往前走了几步竟然踢到了什么东西,我打着手机一看,竟然又是一具骸骨!
这下子我很谭辙傻眼了:“这他妈简直就是魔窟啊!”我俩绕着墙根走了一圈,粗略估计了一下,这密道中的尸体竟然有五具!
每一具都是孩子,有男有女,都是一样的皮包骨,腐烂的程度却各不相同,用谭辙的话说,这五个孩子的死亡时间应该都不同,最长的应该有五年以上,最短的也有一年!
也就是说,这五年来,不断有孩子在此丧生!可这处村子已经废弃几十年了啊!是谁每年都要找往这里送一具孩子的尸体,或者说……是谁每年都要在这里杀掉一个孩子!
“刘米,你看。”我正癔症的时候谭辙忽然叫了我一声,我吓了一跳,赶快蹲下身子去。
谭辙手里拿着一截腿骨,指着上面打弯的地方说:“这个孩子似乎有残疾!”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把其余四具尸骨扒开来粗略检查了一遍,果然发现每具尸体都有不同程度的残疾。
第一具缺了一条腿,第二具左手没有指骨,第三具的胳膊以一种超乎寻常的姿势向前弯折,第四具倒是看不出什么。
看着看着,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你有没有觉得这几个孩子的情况有些眼熟?”
谭辙点点头:“很像是新闻上报道过的那些被人贩子拐卖了以后,故意打成残疾,然后逼迫行乞的小孩。之前,我在火车站也见过。”
陵川火车站吗?“我来的时候怎么没见?”
谭辙说:“国家严厉打击,一年多以前那几个孩子就消失了。”
正在这时,从密道深处忽然传来老鼠“吱吱”的惊叫声,急促而响亮,就像是落入蛇口、正待绞杀一样!
这密道里有情况!
我跟谭辙同时回头,手机也朝有声音的地方照了过去,可谭辙的手机没电了,后盖上的灯最后闪了一下,熄灭了!
密道里陷入了黑暗,我清晰地听到刚刚消失的喘息声又响起来了!
不行,这地方待不得了,要走!就算跟外面的泥人死活,也总比闷在这里听死人喘气要好!
密道里漆黑一片,我俩扶着湿滑的墙壁,沿着墙根慢慢往外走。刚走了没两步,谭辙忽然叫起来:“我靠,什么东西?”
我精神本来就绷的紧紧得,听他这么一说,吓得几乎跳起来:“什么什么东西?你又摸到什么了?”
谭辙说:“我不知道,像是线,湿湿滑滑的,很细的一撮。”
我说:“这墙壁上都是长了毛的青苔,你用得着大惊小怪吗?”
谭辙很肯定地说:“不是青苔,我一碰到,它一下子就抽走了!像是……头发……”
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我对头发都快有阴影了!不会这么邪吧?“快走,快走,咱们哪有那么多童子尿?”
可是我刚走了两步,只觉得脚底下被什么东西一绊,我叫了一声“我靠”,身体一下子就扑出去了。
我扑倒之后,就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我的裤管钻进去了,它像是枯藤一样缠绕着我的腿一路往上爬,我惊讶的裤腿子都快踢下来了。
裤腿里枯藤一样的东西越收越紧,勒的我腿肚子都快转筋了。
谭辙在一边喊:“我靠,你咋了,叫唤什么?”不过他话音刚落,竟然也跳着叫了起来。不用说我也知道,他看来是知道我在叫唤什么了。
到了这个时候,我也顾不上其他了,丹田一用劲,一股热流顺着裤裆洒落下来。这童子尿骚虽骚,但是却管用,被尿淋过的地方,那东西像是碰到热水了一样,一下子就松开,从我裤腿里退出来了!
我听到谭辙在喊:“是头发,是头发!”
我靠!这果然是旅馆老板联合老缺设下的奸计,他们难道是把旅馆里的那个头发妖怪弄到这里来了吗?
我赶快从地上爬起来,帮着谭辙把身上的头发揪下来。可是这头发好像长到他身上一样,我一拽,谭辙就跟杀猪一样叫唤。
“轻点,轻点,这东西好像钻到我皮肤里了,疼!”
不是吧?这鬼头发的威力我们昨晚见识过,它顶多就塞着人的口鼻把人活活闷死,竟然还会钻到皮肤底下去吗?
不过下一刻,我就知道我错了!这里的鬼头发跟昨晚的确实是一样的,但是威力却天差地别!
昨晚的鬼头发至少有固定的攻击对象,而且我跟旅馆老板身上淋了尿之后,它就不敢再动了!可这里的……
我能明显感觉,鬼头发从天花板上垂下来,顺着我的脖子又往我身上缠了!而且谭辙说的不错,这狗日的头发不止会往衣服里钻,而且会往皮肤底下钻,我甚至能感觉到背上已经被扎了许多口子了!
慌乱之中,我听到谭辙在喊:“我知道那些小孩是怎么死的了!这些头发会吸血,那些人的样子是被吸干了血死的!”
“快跑,往外面跑!”
我跟谭辙不要命地往密道口处跑,短短几米的距离我们却跑的步履维艰,每往前跑一步,我就觉得后背上火辣辣的紧着疼!
难道,我又要召唤厄徒祖师了吗?
第九十四章 兄友弟恭
好不容易跑到密道口,我觉得我背上的血都快被抽干了,谭辙的情况比我也好不了多少。
密道口上方垒了一层青砖,凸出来一个小小的平台。
我好不容易用手扒住青砖台,手往下挪的时候碰到上面用大洋钉钉了一排木板。
这些木板上平下尖,底下是个倒三角,我趴上去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些木板被刷上了黑漆,上头用金漆笔走龙蛇写了不少字,我依稀看出像是符咒。
这跟旅馆房间里镜子后面那张黑符简直一模一样。
这些黑符是用来封印这些鬼头发的!这里跟旅馆二楼楼梯口的那个房间应该是同一个人布下的法阵,这些黑符一定不能拆,否则这些鬼头发要是跑出去,后患无穷!
藏在我体内的鬼头发勾连着我的血管死命往后拉,我已经疼得受不了了!而且,我隐隐感觉我脑子里有一根血管在激动地跳动,我似乎能听到他趴在我耳边诱惑我:“念咒吧!让我来帮你,只要有我出手,这些东西都要魂飞魄散!”
不行!饮鸩止渴的事我不能再做!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忽然听到谭辙跟我吼:“刘米,你捂住眼睛,不要看!我手机里有我师父的手机号,你回去之后,求我师父来救我!记住,千万不要回头,一定要找我师父来救我!一定要!”
我被谭辙吼得七荤八素的,为什么不能回头?他师父又是谁?
可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谭辙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这密道聚音,回声层层叠叠,震的我耳朵都是疼的。
然后,谭辙忽然向密洞深处跑去!紧接着,我感觉背后那些鬼头发被一道极强的力量扯了出去!
密道深处、一片黑暗之中,似有两只凶恶的猫在打架,一阵阵渗人的呼喝、咆哮声传来。
“谭辙,谭辙,你在哪?”我一边喊着一边朝密道深处跑去,可是黑暗之中,不知道哪里伸来一只脚,一下踹在我胸口,力道刚猛,我像块破布一样飞出去,后腰撞在密道口的青砖台上,疼得我龇牙咧嘴,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密道深处,谭辙的声音粗厉、凶狠:“快走!让我师父救我!”
我不知道谭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我真切地知道,现在这种情况,我一定不能莽撞!我咬咬牙,闷着头从密道口钻了出去,可泥人还守在洞口,我刚一露头,它的拳头就捶了过来。
我缩着脑袋往后躲,一道劲风挨着我的脸盘子刮过,我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洞外面那个泥人竟然被生猛的力道拉了进来!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
我都快急疯了!不过这个时候我又能怎么办?我回头看了两眼,密道深处漆黑一片,仍然是什么也看不见。
“兄弟,你等着,妈的,我去找你师父!要是找不来,我他妈来给你作伴!”
我从密洞出来的时候,月正当空,春天的夜风清冷,穿过淋淋汗水,我只觉得心冷尤胜天寒。
我不要命一样往山下跑,我清楚知道我兄弟生死未卜,我耽搁一分,他的命就凶险一分!
夜黑风重,山上的路崎岖难行,站在苍茫的野外,我第一次感觉到生命渺小。我不能耽搁,我兄弟在等我!
可是谁他妈能告诉我,我该往哪走?
我跪扑在地,一双手在地上锤的血迹斑斑。
就在这时,我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又跳出来了:“想下山吗?想救谭辙吗?你不行让我来啊!”
我惊喜过望,大声问他:“你真的能救他?我现在就回山上去,你帮我救他!”
那个声音笑了:“明人不说暗话,他的事很麻烦,我看不透、救不了。可我能找到方法下山啊!他不是说他师父能救他吗?”
“你怎么找他师父?”
“等下山之后我会做法让你离魂,这样你就能告诉我该怎么找到他师父!”
我暗暗咬牙:“我能相信你的话吗?”
厄徒祖师“哈哈”笑起来:“你是我的徒子徒孙,我怎么会害你?而且我要复生、要报仇还需要你的帮助!”
我他妈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你要复生?”
厄徒有短舜的沉默,不过片刻,他又说:“法子我已经帮你想好了,做不做全在你!”
他有这么好心吗?他最想要的无非就是我的身体罢了。不过谭辙为了救我身陷囹圄,我这一副臭皮囊又算得了什么?“我答应你!”
我双手合十念动真诀,恭请厄徒祖师现身!之后的事,我就不记得了……
我不知道厄徒祖师用了什么办法找到了下山的路,等我意识清醒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农家小院。
我不知道自己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只是这种感觉与之前厄徒祖师占据身体、我意识清醒的时候并不一样。
我感觉我很虚弱,虚弱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厄徒祖师问我:“该怎么找到谭辙的师父?”
我指示他从口袋里掏出谭辙的手机,然后让他向一个村民借了充电器,等谭辙桌面上那张甩着大波浪的金毛跳出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心头有一阵欣喜!
厄徒祖师按照我的说给谭辙的师父打了电话,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说的,我也不知道谭辙的师父是如何做的,总而言之,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我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浑身是伤。
谭辙前胸后背都缠着绷带,他正坐在病床沿上跟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小声说这话。
老头先看到我睁眼的,然后他用手碰了碰谭辙,谭辙扭头一看,立刻咧嘴笑了起来:“你可终于醒了!”
我看他额上横亘着一条疤,嘴角一勾,牵动着全身的伤口凸凸跳的疼,不过这也丝毫不影响我笑话他:“怎么破相啦?这回可好,从花美男变成刀疤脸啦?以后出去再想招蜂引蝶地抢我的风头可是不容易喽!”
他咬咬牙,想在我腿上打一巴掌,又有些不忍心,最后只好放下手,恨恨地说:“这七天你自己都干了什么还记得吗?”
第九十五章 七叔
我当然不记得。“难道我站在大街上跳脱衣舞了?”我想厄徒祖师应该不至于这么开放吧。
谭辙气急:“你他妈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这一回,我花了足足七天时间才把对身体的控制权夺回来,下一回要几天呢?我还有几个下一回可用?
他旁边的老头拍了拍他,说:“辙辙,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谭辙这才把脾气压了下来。他回头看了看那个老头,跟我说:“这是我师父。”
我赶忙跟着叫了一声“师父”,那老头出手制止我说:“不客气,你还是叫我七叔吧,村里的人都这样叫我!”
热脸贴人家冷屁股,我靠!心里虽然有些膈应,但他毕竟是谭辙的师父,我只好硬着头皮叫了他一声:“七叔。”
七叔回头对谭辙说:“辙辙,你去买点饭吧,刘米昏迷了这么些天,也该饿了。他刚醒,吃不了油腻的,买点粥和小菜就行。”
谭辙答应一声就出去了,屋子里剩下我和七叔两个,一时有些尴尬。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七叔面对谭辙的时候都是笑呵呵的,是那种发自肺腑、不带任何掺假的笑,可面对我的时候,他虽然也在笑,我却能感觉到笑中带着疏离,甚至还有些戒备。
七叔年纪大了,腿脚不太灵便,坐下的时候都需要用手撑着膝盖。
我笑说:“七叔,辛苦你了。也感谢你。”
七叔摆摆手说:“谢什么,要怪就只能怪我收了这么个好徒弟,整天只会给我惹祸。你们的事辙辙都跟我说了,我还有些不明白的想问问你。”
我赶忙说:“您老只管问,我一定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七叔说:“你先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要以魂养魂?你知不知道这样下去,你会有什么下场?”
我心里暗暗吃惊,面上却一丝不漏:“以魂养魂?七叔,您的话我咋听不懂?”
七叔轻轻笑了笑:“你这身上精彩的很啊。以魂养魂不说,还被人下了死咒,你还吃了……一头山精的内丹,我想想啊,要不是这颗内丹,你当时就死咒发作,气竭而亡。”
我听了之后心里那个汗啊,原来遇到明白人了。我尴尬地笑笑:“您老人家慧眼,都看出来了。”
七叔“呵呵”笑道:“也有看不出来的。比如这以魂养魂的秘法,还有这颗内丹的来历!”
我也笑笑,有心跟他打机锋,就说:“七叔是高人,啥事情能逃得过您老的眼睛?您这是逗晚辈玩儿呢!”
七叔也不生气,只是说:“你不愿意说有你不愿意说的理由,那我对你的事也实在无能为力……”说完,他就拍拍裤腿站了起来。
我一听赶快拉住他:“七叔,听您老的意思有法子救我?”
七叔未置可否:“你说说看。”
我心里纠结了一会儿,料想他一个前辈高人,又有谭辙这层关系在,应当是想提点我两句,于是我就把我身上的因果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他听了之后眉头紧锁,先问我:“你说你是阴山派的传人?”
我很坚定地点点头,我看到他嘴角勾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像是讥笑。
他盯着我看了好久才又说:“你这段奇缘当真精彩。你有幸吞服商章大王内丹,也是你的造化。”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不该有的光芒,只可惜彼时我年轻、阅历少,并没有瞧出来。
说完了,我就瞪着一双眼睛殷切地望着他:“怎么样,七叔有法子救我吗?”
他很淡定地说了两个字:“没有。”
我他妈的气到爆炸。不过仔细想想,人家有答应过我什么吗?似乎并没有。
我又问起谭辙:“谭辙是怎么回事?”
七叔没有看我,摆摆手说:“他就是被吓着了,没大事。”
这老头子果然是个老油子,我被他套话查了个底儿掉,他对谭辙的事却一字不肯露。靠,不说就不说!
我也算看出来了,我在这老头儿这讨不到任何便宜,索性不说话了。多跟他说一句话,自己就会吃一分亏。
我刻意冷落七叔,他却浑不在意,一个人在病房里踱了两圈,然后从桌子上拿了个橘子剥着吃。
没过多久,谭辙终于回来了。他把买回来的饭盛到碗里,七叔说他不饿,要去趟洗手间。我见他背着手消失在病房外,就凑过去问谭辙:“你这脑门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怎么还会破了相了呢?”
谭辙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我也不知道,密道里那么暗,谁知道怎么受的伤。”
我又问他:“密道里的妖怪呢?还有那个泥人儿?”
他拿塑料汤勺子在碗里搅了搅,趴在上面喝了口热汤,热气氤氲下他的眼神晦暗不明:“消灭了,都被消灭了。”
我问他怎么消灭的,他摇头说:“我也昏迷了,不知道。”
我更好奇了:“我走之后密道里发生了什么事?你那天究竟是怎么了?我感觉你冲进去之后有好大一股杀气。”
谭辙手里拿着勺子,眼神飘忽,我知道,他接下来是要说谎。可还没等他开口,七叔就从门外进来了,他咳嗽一声,谭辙就趴下去喝汤了。
可是他趴下去的一瞬间,我竟然看到他脑门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若隐若现。
“谭辙,你别动,你额头上是什么东西?”我一边说一边往他额头上凑,谭辙心下一慌,丢下勺子就把额头捂住了。
我越发觉得蹊跷:“你别动,我看你额头上好像有字,怎么以前没发现呢?”
谭辙从椅子上站起来,用手在额头上抿了又抿,他前额上的疤痕被抹的一片通红,十分显眼。
谭辙把没喝完的粥端起来说:“你看错了,我吃完了,去把碗刷一刷。”
我知道他在说谎,他就是个傻大个,撒谎都会脸红,我又怎么看不出呢?
我想追问,七叔拦着我说:“你找老缺为了什么事?听说是为了一面旗子?”
第九十六章 红中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难以将心头的怒火压下去。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师徒两个将我的来历过往查了个一清二楚,却对自己的秘密讳莫如深,这算什么?
我冷下脸说:“我的事就不劳你们操心了。”
谭辙猛地回头看我,一脸紧张,我故意不去看他。谭辙说:“刘米,师父他老人家是想帮你……”
我冷哼一声说:“你们师徒都是有大能耐的,我帮不上你们的忙,也不指望你们帮我的忙。咱们本来就是萍水相逢,现在话也说尽了,缘分也尽了,你们走吧。”
七叔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年纪不大,骨气倒是不小。”谭辙苦着一张脸给我求情:“师父,咱们还是告诉……”
七叔直截了当地打断他:“人各有志,万事不能强求。辙辙,既然人家不想让咱帮忙,咱就走吧。”
谭辙依依不舍地看了我几眼,最终还是被他师父拉走了。
空旷的病房一时安静下来,但是这种安静让我心烦气躁、火气上涌。我回头看到谭辙买回来地小菜还摆在桌子上,随手一挥,“呼呼啦啦”一通乱响,杯盘碗盏掉了一地。
我气哼哼的在床上闷了半晌,天黑的时候谭辙又回来了。他手里提着晚饭,过来之后,在我身上拍了两下:“起来,起来,起来吃饭。”
我皱眉说:“我不吃。贫者不食嗟来之食。谭辙,枉我掏心掏肺把你当兄弟,你却处处跟我留一手,咱俩恩断义绝了。”
谭辙笑着说:“还恩断义绝,你还真硬气!”他见我仍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兀自在病床旁边坐下,慢慢开口:“我师父啊,只是害怕我受到伤害,他没防着你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说话,谭辙慢慢陷入回忆。
谭辙家有一个死仇,他小时候被这个死仇虏获,人虽然被救回来了,可仇家在他身上做了手脚。
我听故事听得有些入迷,忍不住问他:“做了什么手脚?”
谭辙苦涩一笑,摇头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身上有一股可怕的力量,一旦发作,十分可怕……”
我皱眉说:“你上一回就是……”
谭辙把前额的头发一掀,那条疤痕又红又重,他说:“你看我的额头。”
我看了看,不明其意说:“看什么。”谭辙无奈的把头发放下来说:“现在不明显,还记得白天的时候,你看到我头上有字吗?”
我猛地坐起来:“你头上果然有字,我没看错!”
谭辙点头说:“被热气熏到的时候就会变得明显。其实那是符咒,是师父刻在我额上的符咒。用来压制住我身上的……东西。”
我有些瞠目结舌:“那你额头上的伤?”
谭辙笑笑说:“是我自己抓伤的。我只有把额上的符咒毁掉,才能把那东西释放出来,密道里的鬼头发还有那个泥人,应该是被我……吃掉了。”
吃掉了?我靠!能吃鬼的我只听说过一个人,就是钟馗!这家伙不会是钟馗的亲戚吧?
不过说起密道,密道里的鬼到底是怎么回事?
谭辙说:“师父看过那个地方了。里面是封印邪物的法坛,密道里的脏东西其实是……”谭辙有些欲言又止的,我追问了两遍,他才说:“那些鬼头发应该是祭品!”
我不太明白。谭辙解释说:“那些鬼头发其实是小女孩。有人用小女孩做祭品豢养邪灵,邪灵将小女孩整个吞噬,连皮带骨,只剩下头发,它们怨气太重,所以就变成鬼头发为恶。所以就有人建了那个密道,用来封印鬼头发!”
这也不对呀。如果邪灵把祭品都吞噬了,那密道里面那些尸骨又是谁的?而且那些尸骨不全是女孩呀!
谭辙一语惊人,他说:“他们是祭品的祭品。”
什么祭品的祭品?我听得一头雾水。
谭辙说了个通俗易懂地解释:鬼头发是邪灵的祭品,那些尸骨是鬼头发的祭品!那些鬼头发怨气太盛,只用符咒难以镇压,所以每年都必须用鲜活的血肉来献祭!
那邪灵呢?邪灵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谭辙说:“师父说他不知道。他只在古书上见过这种双层献祭的邪恶法术,具体会练出什么样的邪灵,他也不知道!”
谭辙静静地坐在床边,一言不发,病房里静的落针可闻,过了好大一会儿,谭辙忽然说:“有烟吗?”说完他又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忘了,你也不抽烟的。”
我在他身上拍了一巴掌说:“怎么越来越不学好?都学会抽烟了!”
谭辙挠挠头说:“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忽然想抽烟了。我想我现在有点理解想抽烟的感受了。我以前年纪小,就算是被仇家害了,也感觉不到太大的压力,后来师父舍命帮我将续命,这些年来,我都没有发作过,我都快忘了自己身上……”
说着说着他就笑起来了,只不过他的笑容不带有一分快乐的成分。他说:“这一回发作,我一个人在密道里,理智尚存,我才真真正正感觉到害怕,现在想想,那种感觉,真的是……他妈的怎么说呢!就想放纵,想糟蹋自己,想抽烟。”
其实我很理解他的感受,我拍拍他,笑说:“想开一点,其实你难道还能比我差吗?我都他妈这个样子了,我不是也照样熬着!对了,你钱包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让你这么执着?”
到了这个时候,大家坦诚相待,谭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是一张骨牌,也就是以前的麻将牌,是张红中。”
这他妈的哪跟哪啊?“你放一张红中在钱包里不嫌硌得慌啊?再说了,放钱包里干嘛呀?保佑你一颗红心向阳开?”
谭辙笑笑说:“那张骨牌是我师父传给我的,说是护身符,好像还有其他用处,不过我师父不肯告诉我,他说要等他百年之后那张牌的妙用自然会揭晓!”
百年之后?这他妈不是瞎扯淡吗?
第九十七章 虎头崖
我笑笑说:“你师父就是神神叨叨的,说不定他是唬你的,依我看,你没必要那么听他的话。这样吧,我带你去见我师父,他也是个高人,说不定有法子救你呢?”
谭辙坚定地摇摇头,正在这时,七叔忽然推门进来了。
七叔说:“或许,你师父真能救他。”
谭辙抽身而起,有些惊讶地说:“师父,我……”
七叔叹口气说:“你呀,跟你说了多少遍,这世上容不下实诚人,你这样的性子,等我百年归老,又怎么放心闭上眼?”
谭辙跟七叔解释说:“刘米他是我兄弟,我觉得我的事不该蛮着他。”
七叔摆摆手,扭头跟我说:“辙辙把你当兄弟,你呢?你把他当什么?”
我说:“我把他当哥们儿。”
七叔点点头:“刘米,我跟你接触的不多,但是我相信你也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一个唾沫一个钉,说话算话。”
我知道他还有下文,就平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他接着说:“我可以帮你把丢失的书包找回来,但是你也要我答应我一件事。”
我问他什么事,他说:“辙辙的情况跟你很像,你说过,你们门派有一种魂魄剥离的秘法,我希望你学会之后,能救辙辙一命!”
我有些吃惊,谭辙只说过他被仇家迫害,可从来没说过他需要剥离魂魄来救命!
七叔见我迟疑,皱着眉问:“怎么,你不愿意?你知不知道,谭辙体内的邪神每封印一次,就会吞噬他五年的寿命,这一回他为了救你,毁了额上的符箓,我帮他重新封印,就要再短命五年,你想想,他还有多少个五年可以挥霍?”
我完完全全震惊了!我从来没想过,我每次借用厄徒祖师的力量都要付出代价,谭辙体内地力量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又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谭辙拉着七叔不让他往下说,七叔情绪激动,瞪着一双鲜红的眼珠看着我:“辙辙从小在我跟前长大,我把他当亲儿子养,把他的命当成自己的命一样珍惜,只要你答应救他,你要什么,我们都能答应!”
我赶忙说:“不用。谭辙对我怎么样,我心里有数。不过那本秘籍被人抢走了,我跟我师父也在追踪。”
七叔点头说:“这我知道,我也不强求,只要你们找到秘籍的时候想着点辙辙就好了。”
我们又说了一会儿话,七叔背着手要走,可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又想起一件事:“辙辙跟我说偷你书包的是鬼?老缺在御鬼盗窃?”
我说是啊,怎么了?
七叔眉头轻轻蹙了一下,又问:“听说那五个鬼里有两个小孩?是双胞胎?”
“我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双胞胎?我又没见过他们。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双胞胎?”
七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猜的。辙辙,你在这照顾刘米,我有点事要回去一趟!”说完,他就走了。
等七叔走了之后,我看着谭辙笑说:“你小子深藏不露啊!”
谭辙颇有些得意:“你以为就你有师父啊?”
我问他:“看你师父也是个高人,你怎么不跟他学道术?”
谭辙说:“师父不让。他说学道的人窥伺天机,命都不好。”说完,他又自觉失言,赶忙说:“这都是老一辈人的老观念,我不是说你,你别往心里去……”
我看着他一直笑,笑着笑着就笑不动了,我摇摇头,低声叹了一句:“真是个傻大个。”
其实我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一些皮外伤,在医院养了两天,就好的差不多了。出院之后,谭辙接到了个电话。
电话里说市公安局展开专项整治活动,严打车站周边的坑蒙拐骗偷抢行为,老缺作为陵川车站盘踞多年的老油条,自然成为公安部门首批打击对象。
专项整治活动一施行,老缺就被公安机关列入网上追逃名单了。
我跟谭辙都感觉很振奋,有了公安机关的帮助,相信会容易很多。我问谭辙:“七叔呢?他老人家不是说要帮我把书包找回来吗?”
谭辙皱着眉说:“不知道呀。今天早上给他打电话没人接,我还想等接上你之后一起去看看他!”
我俩不敢怠慢,从医院出来之后就开车去七叔家。
谭辙说七叔住在附近的农村,村子叫虎头崖。我一听就感叹说:“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啊,上一回那个女孩,叫陈安安的,就是在虎头崖出现的。”
谭辙一边开车一边问我:“哪个陈安安?”
我跟他说:“就是上一回被人在猪圈发现,丢失记忆的女学生啊!”
说起这件事我猛然想起:陈安安的情况会不会是中邪了?我虽然入门不久,但是最近所见简直颠覆了我的世界观,许多以前不敢想象的事情都被我亲眼所见。
因此我想,对于一个道行高深的老术士来说,可能通过某种法术让一个人丧失记忆吗?
可惜我站在不能跟师父联系,否则的话他老人家应该会给我答案。
我正愣愣地发呆,谭辙一脚刹车踩下去,跟我说:“师父家到了。”
我下车一看,入目是三间低矮的大瓦房,看上去十分破落,院子中央栽着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槐树,天气回暖,树上的绿叶星星点点。
我说:“你师父的房子住了多少年了啊?怎么不让他搬到城里跟你住。”
谭辙说:“他不肯。老头儿脾气倔得很,怎么说都不行。”
我俩来到院门前,只见大门从里面锁着,谭辙拍了拍门,没人响应。他就从旁边捡了根树枝,从门缝里插进去,不知道怎么捣鼓了几下,门里的插销“卡达”一声就开了。
谭辙回头冲我一笑说:“进来吧。”
我俩进了院子,谭辙又喊了两声,四周仍静悄悄的,三间老屋像是弯腰驼背的老人,看起来满是沧桑。
谭辙有些奇怪:“我师父平常不这样啊!”一边说,他一边领着我进了堂屋。没想到这老房子外表沧桑,里面却别有洞天,不说豪华,至少舒适宜居、家电齐全。
不过屋子里此时光线有些暗,显得死气沉沉的……
第九十八章 马拉沟
“师父——”谭辙一嗓子叫出来,我吓得几乎掉魂,跑到里屋一看,七叔正躺在床上,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七叔怎么了?我打120。”
我手机还没有掏出来,七叔眼皮子一跳,慢慢睁开了眼。谭辙惊喜地拉着他的手问:“师父,您没事吧?”
七叔在笑,却笑得很苍凉,他声音低低的,跟之前那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儿判若两人:“辙辙,我死不了的。”
我拿着手机不知所措:“120还打不打?”
七叔摆摆手:“不用。我调养一段就好了。昨晚,我去找老缺了。”
我赶忙问:“情况怎么样?”谭辙回头瞪了我一眼,意思是你看不出来吗?
七叔说:“我虽然没帮你把书包要回来,但是那个老家伙也没讨到便宜。我俩算是……两败俱伤吧。”
谭辙从桌子上给他倒了一杯水说:“师父,你先不养养神,不要说话了。”
七叔摆摆手:“不,辙辙。我收了他用来运财的四条恶鬼,也伤了他的根基,他现在正是最虚弱的时候,你们俩快去找他!”
趁虚而入,这个道理我懂!
“可是师父,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放心呢?”
七叔摆手说:“放心吧孩子,我只是在破他功力的时候被法术反噬了,我自己有数,没有大碍。你快跟着刘米去把那张骨牌找回来。那是咱们门派代代相传的秘宝,重要性不亚于刘米的黑虎调魂旗,绝对不能落入老缺手里!”
我知道老一辈人对这种祖传之物的重视,所以上去拉了拉谭辙说:“咱们听你师父的安排吧。”我又问七叔:“我们该去哪找老缺?”
七叔说:“老缺是老山口村人,不过经此一战,他不敢再待在家里了,而且警察也在找他,我想他肯定是进山了!”
这不等于没说吗?山野茫茫,我们俩该去哪找?
七叔想了想说:“昨夜我看他身上水汽重,他在河边应该有修炼的场所。你们重点去那座荒村附近,仔细找找水边有没有山洞、密道!要是实在找不到,等我恢复了元气咱们再做打算。”
听完我也不再墨迹,拉上谭辙就离开了。
我俩回市里采买进山的必要装备,又买了些什么轻便的食物和水。临行之前,谭辙又特意回了一趟家,从一个锁着的柜子里拿出一根三寸来长,黑糊糊的鱼钩。这鱼钩一端是断裂的茬口,另一端的钩子比寻常所见的大而弯。
我问他:“你穷的没边了吧,拿一个锈鱼钩子当宝贝。”
谭辙摇头说:“这可不是鱼钩,这叫琵琶锁,是用来锁琵琶骨的。传说道祖用它锁过狐妖,本来是一套,这只是其中一个爪。”
谭辙把琵琶锁递给我,我咂咂嘴却没敢接,说:“你小子深藏不露啊,道祖用过的东西啊,值老鼻子钱了吧。”要是摔坏了,我可赔不起。
谭辙笑笑说:“钱倒是其次,关键是戾气重,是我用来镇宅的。”
东西准备齐全了,我俩也不多话,驱车直奔老山口村。到了地方一看,我俩才反应过来:这他妈不就是当时旅馆老板下车、进山的地方吗!看来七叔猜的没错,老缺进山的可能性大些!
我俩把车停在村口,一人背了个双肩包向山里开进。这一回,我俩准备充足,就算在山上呆个一星期也不会饿死!
可是进山之后我们又遇到一件难事:那个荒村我俩都只去过一次,谁也找不到路。我想打电话问七叔,谭辙拦住我说:“师父这一回元气大伤,我们不能再打扰他了。你还记不记得,那座荒村在河流附近,师父也说过老缺一定藏在河边,据我所知,山的这一面只有一条河流下来,咱们只要顺着河流往上游找,就一定能找到!”
我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就找老乡打听了河流的位置,跟谭辙一起沿河往上搜索。
谭辙说这条河叫马拉沟,据说古时候这山脚下缺水,村民们诚心求雨,最后雨没有求来,却感动了一位神仙。
这位神仙骑着天马从山上狂奔而下,他手中兵刃拖在地上,所过之处,就留下这么一条窄窄的河沟。
马拉沟虽然窄,里面的水也很浅,但神奇的是从没有断流。据说一到大旱灾年,十里八村的人都跑到这里来打水。
我跟谭辙沿着马拉沟往上走了半日,只见地势越来越高,位置越来越荒,可所到之处,没有半点熟悉的影子。
我忍不住问道:“咱们是不是走岔了?天他妈都快黑了,怎么连根毛也没找到?”
谭辙擦了擦脸上地汗,抬头望着莽莽群山,摇头说:“按理说不应该啊!咱们再往前走走看吧,要是实在不行,咱们再跟师父联系。”
我一把拉住他:“还走啊?先歇歇吃点饭喝口水吧。老缺一时半会跑不了的。”
我们找了个大树底下坐着休息,我从背包里掏出压缩饼干和水分着吃。谭辙咬了一口压缩饼干说:“太他妈难吃了。亏那个老板还把这东西夸的天上有地上无似的。”
我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笑起来,他瞪着眼说:“笑什么?”
我也咬了一口饼干,“呱唧呱唧”嚼碎了咽肚里,说:“我怎么总觉得你这么不成熟呢?”
谭辙凶巴巴地说:“我哪不成熟了?”
我笑笑说:“现在就很不成熟。卖东西人说的话能信吗?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没听过?你去买压缩饼干,开口就问人家好吃吗?人家可不就知道你没吃过?他要是不告诉你这玩意好吃,你能买?”
谭辙更气了:“那你当时不拦着我?”
我无奈地说:“拦着你?然后呢?咱们就能不买压缩饼干,就能买点牛肉跑到山上吃火锅?咱们负重爬山,当然是怎么轻便怎么来!”
谭辙想反驳,可是又无话可说,终于,他把手里的饼干狠狠往书包上一拍,抬屁股就站了起来。
我问他去干什么,他说去河里洗把脸。
他趟过没膝的野草往河边走,我忽然听到水里“哗啦”一声轻响。
第九十九章 望月
谭辙回头说:“有鱼!听声音还不小呢!”
我一边啃着压缩饼干,一边抬头看着当空的圆月,没有说话。俗话说满月代表团圆,自我离家,月亮都已经圆两回了,跟家里也打了不少电话,我爸妈总说一切都好,可我还是忍不住思念。
“砰”一声重响,河边溅起的水花有一米多高,然后我就听到有东西在水里扑腾,“刘米,刘……刘米……”
我陡然受惊:谭辙该不会掉水里了吧?
我跑到水边一看,只见谭辙已经离岸有些距离了,他高举着双手,脑袋在水里沉沉浮浮,呛了几口水,身旁水花翻飞。
我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看不出来啊谭律师,五大三粗的竟然是个旱鸭子!”
谭辙似乎很恼火,不停的用手捶打水面,还一个劲儿地往背后指。
我把身上的钱包、手机掏出来扔地上,嘴上打趣地说:“放心吧,我是我们村八届的游泳冠军,就算你掉海里,我一个猛子扎下去也把你捞上来了!”
我“噗通”一声跳进水里,谭辙却抗拒地越漂越远,我骂道:“你他妈的别乱扑腾,一会儿你都到河对面了!”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追上了他,刚一搭上他的肩膀,忽然听到他大声冲我喊:“蛇,有……蛇!”
我还没反应过来,忽然看见他背后猛然蹿出一个暗黄色的瘪脑袋。那玩意有两个拳头一般大小,身子比我胳膊还要粗,一张嘴,满口的腥臭,熏得我几欲作呕。
幸亏我反应快,一脚踹在谭辙小腹上。
我人在水中,这一脚踹的谭辙往后漂了半米,我也在惯性的作用下后退了半米。
这马拉沟本来就窄,也多亏我这一脚,竟然把谭辙踢到了对岸,他身体虽然还被大黄蛇缠住,但勉强能在浅水区露出一个脑袋了!
山上的夜风有些凉,吹的我在水里直打冷颤。
我回头冲谭辙吼道:“你坚持住,我去拿刀!”这条蛇十分粗壮,单靠人力恐怕难以降服,上山之前我们买了两把锋利的匕首,这个时候正好能够派上用场。
谭辙双手掐住黄蛇的脑袋苦苦挣扎,可黄蛇身上好像满是粘液,根本就是滑不溜手,有好几次,都几乎被这畜生咬到。
我从背包里翻出匕首又冲下河,谭辙的体力几乎已经用尽了。他脸色苍白,肌肉都在微微颤抖。
“你别乱动。”我摸索着绕道谭辙身后,趁着河面上微弱的月光,我看到那条大蛇身上虎斑一样的花纹。
我将手里的匕首高高举起,正要落下,没想到那畜生用尾巴一扫,我踉踉跄跄的“噗通”倒在水里。
“他妈的!”我血性上头,也顾不上其他,找准时机,一刀就扎在它身上,血像是打翻了的颜料一般一下子就漫染开来。那条蛇惊恐地翻腾了几下,撇下谭辙游走了。
我赶快扶着谭辙游回对岸,我俩投鼠忌器,不敢在河边久留,相互扶持着找了片离河稍微远一些的空地安顿。
谭辙累得像死狗一样,坐在地上大喘粗气,我找了根棍子在附近的草丛里拍拍打打。谭辙牙齿打颤地问我:“你干嘛呢?”
我说:“拨草寻蛇你懂不懂?那玩意要是给咱们来一个黄蜂尾钩针,咱俩可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你可别忘了,蛇可是两栖动物!”
谭辙抱着膀子瑟瑟发抖:“你别费功夫了,它上不来,那玩意儿不是蛇!”
“不是蛇是什么?”
谭辙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说:“那他妈是条黄鳝!”
谁家的黄鳝那么大个儿?“你他妈是不是欺负我读书少?”
谭辙从背包里掏出一罐固体燃料,取出一些引燃之后又往里面添了些干柴,他说:“最开始我也以为那是条蛇,可是它没有鳞片,身上光溜溜的,而且,它张嘴的时候你难道你没有看见它的舌头?蛇的舌头有分叉,那玩意的舌头有分叉吗?”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它有没有鳞片我不知道,但是它张嘴的时候舌头确实没有分叉!
“我靠,这他妈是妖怪吗?黄鳝长这么粗?个头这么大?”
谭辙说:“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我听我师父说过,有一种鳝鱼叫望月鳝,是吃腐肉长大的,个头比一般的鳝鱼要大很多。每到月圆之夜就会浮出水面望月。有剧毒,吃了会七窍流血而死!”
“望月鳝?”我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撇撇嘴说:“我是没有听说过。”
谭辙说:“你没听过纪晓岚的一个典故吗?”
这他妈怎么还跟纪晓岚扯上了?
谭辙说纪晓岚有一回在镇江逗留,恰巧碰上一个女子谋杀亲夫的案子。可邻居都说这两口子关系和睦,这女人贤良淑德,都不相信女人会杀夫。
纪晓岚审问了涉案的女人之后发现了疑点,他从集市上买来很多鳝鱼养在大缸里。等到月圆之夜,果然有一条从缸里露出个脑袋。
纪晓岚设法抓住了这条鳝鱼,并当着相亲的面宰杀喂狗,狗吃了之后果然七窍流血而死,跟本案被害人的死状一模一样。
原来,这两口子家穷,丈夫好不容易抓了一条鳝鱼,媳妇舍不得吃,炖了之后全给丈夫补身子了,最终也酿成了惨剧。
谭辙把故事讲完之后,我说:“如果这真的是一条望月鳝,我想请问它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呢?你说它是吃腐肉的,这荒山野岭的,它活动范围有限,从哪弄那么多腐肉吃?”
谭辙摇摇头说:“这我就不知道了。阿嚏——”
见他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我扔给他一根木棍说:“先把衣服脱下来,放在火上烤烤吧,不然要感冒的。”
谭辙看四下无人,也学着我的样子脱了衣服挂在木棍上,我见他身上的皮肉白花花的,忍不住笑道:“你怎么跟个小女孩一样细皮嫩肉的?”
谭辙脸上一红,梗着脖子说:“我基因好,怎么,不服气吗?”
他话音刚落,我俩身后忽然传来“啪嗒”一声轻响,好像有人踩断了一根树枝……
第一百章 赵风筝
谭辙紧张的把衣服往身前一抱,冲着不远的树丛里喊道:“是谁?别鬼鬼祟祟的,快出来!”
树丛后起初没有动静,我一生气,捡了根手腕粗细的木棍子就扔了过去。只是没想到,那根木棍子旋转着飞进树丛之后,又他妈旋转着飞了出来。眼看着就要砸到谭辙脑门上了,我就势把他往旁边一推。
谭辙本就脱得光不出溜的,被我猛地一推,竟然翻转了身子往一边滚了过去,原本抱在身前的衣服也都洒了一地。
有一个女人气定神闲的从树丛里走了出来,她长发高高扎起来,穿一身干练的皮裤,居高临下扫了我俩一眼,轻蔑地说:“更深露重,你俩大男人在这密林穿的很凉快!”
谭辙的脸都快红到脚脖子了,他慌慌张张把散落在身边的衣服拢在身前遮住重点部位,急吼吼地解释:“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看这女的一张利口不是个善茬,忍不住冷哼一声,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流氓模样说:“我俩大男人怕什么?倒是你,年纪轻轻一个小姑娘,长这么漂亮,三更半夜面对着俩赤身裸体的大老爷们儿,就不怕我们……”
那女的横着声音说:“怕你们什么?怕你们吃了我啊?”
谭辙赶忙摆着手解释:“不不不,你别害怕,我俩是好人。我俩来这是为了找人,我俩刚刚……刚刚掉河里了,你别误会……刘米,你解释解释啊!”
那女的明显挑了挑眉:“你们也找人?你们找谁?”也?也是来找人的?
谭辙捂着裤裆,别别扭扭地说:“我们找老缺。他偷了我们的东西!”
那女的明显放松了一下说:“哦。”我趁机问她:“你来这是要找谁?”那女的说:“我来找蓝梨婆。”
我跟谭辙对视一眼,我摇头说:“没听说过。蓝梨婆是谁?”
那女的定定地看了我们一眼,良久才哼哼笑了两声说:“不知道算了。有东西吃吗?”
谭辙像个舔狗一样说:“有有有。就在那个书包里,你自己拿吧。”
那女的果然也不客气,大剌剌往地上一坐,提过谭辙的双肩包又是吃又是喝的往嘴里塞。
我气不过,作势要站起来:“哎,有没有点自觉,孤男寡女不知道回避回避?你要是再不站起来,我可就站起来了!”
本以为那女的至少会害羞,谁知她竟然轻蔑一笑,连眼皮子都没抬:“要站就站呗,怎么,我拦着你了?”
我这暴脾气,我恨不能抽身而起,多亏谭辙拉住我:“别冲动,别冲动。那个……这位姑娘,至少让我们穿上衣服,不然……这也不像样。”
那女的一手拿一块压缩饼干大快朵颐,左手是香葱味的,右手是孜然羊肉的,听了谭辙的话才抬头看了我俩一眼说:“这还像句人话。”
那女的起身转过背去,我跟谭辙也不顾干湿,赶快把衣服往身上套。谭辙一边穿衣服,一边机警地看着那女的,生怕她转头。
我心里暗笑:怎么跟个小女孩一样害羞。
等我俩穿上衣服,我们仨在火堆边席地而坐。那女的吃饱喝足了,跟我俩说:“我叫赵风筝,来这其实是为了找我妹妹。”
我对她没什么好脸色:“哦,你妹妹叫蓝梨婆,你叫赵风筝,你俩不一个爹是吧?”
赵风筝说:“谁告诉你我妹叫蓝梨婆?蓝梨婆是个人贩子。我妹妹被她拐跑了!”说到此处,她脸上明显多了几分狠厉,手中拿着的那根拇指粗细的棍子被她一下折断,然后扔到火里去了。
我笑说:“谁告诉你蓝梨婆在这?你没看到这是座荒山吗?妹妹丢了你该去报警!让警察叔叔帮你找,一个女孩子在山上瞎转悠什么?”
赵风筝不甘示弱:“哦?你既然这么明白,还跑到山上干什么?那个叫什么老缺的,交给你叔叔抓不就行了?”
“你——”我被她噎得接不上话。谭辙就赶忙帮我打圆场:“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今天晚上被吓住了,平时,他,他不这样。不过姑娘,我们确实没听说过这山上有个叫蓝梨婆的人!”
赵风筝摇头说:“不会错的。她一定藏在这山上。就算我把这地方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把个老妖婆找出来!”
谭辙赶忙说:“那咱们一起走吧,反正都是要找人,一起走也好有个照应!刘米,刘米,你说呢?”
我看他两眼亮晶晶的,心里暗骂一声,嘴上讽刺说:“那可不好,咱俩可别成人家女壮士的累赘!”
谭辙有些急了,赵风筝却忽然咧嘴一笑说:“行了!我不怕你俩累赘,我罩着你俩了!”说完,她竟然还伸手在谭辙粉嘟嘟的小脸上摸了一把。
不过她刚接触到谭辙的皮肤,手上竟然像是过电一样“噼噼啪啪”响了好几声,赵风筝吓得赶快把手收回去了。
谭辙满面红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两天有些干,脸上有静电。”
赵风筝秀眉微蹙,若有所思,却始终没有说话。
谭辙看她想得出神,以为她被吓住了,赶忙问:“你……没事吧?”
赵风筝回过神来摇头说没事。她将头一转,一双眼水波盈盈地看着我,往前一伸手也想摸我的脸。
我将身子一转躲过去了:“你是妖精啊?贪图我们兄弟俩的美色是不是?这么急不可耐呀!”
赵风筝的手停在半空,冷冷一笑,甩了下去。
谭辙跟赵风筝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我反倒成了个电灯泡。他俩聊了一两个小时,我们带的纯净水被喝完了,我俩的衣服也烤干了。
赵风筝已经跟谭辙称兄道弟了,她拍了拍谭辙的头,说:“弟弟,先在这坐会儿,姐姐我去打点水。这马拉沟别的说不好,水还是很清甜的。”
谭辙吓得赶快拉住她:“别去,水里有黄鳝,有条望月鳝!”
赵风筝身影一顿,猛地扭过头来看着他问:“你说水里有什么?望月鳝?”
第一百零一章 红鳝
我不知道赵风筝为什么会对望月鳝有这么大的反应,就试探着问她:“怎么?你听说过?”
赵风筝小心翼翼的往河边走,头也不回地问:“你们没有被咬伤吧?。”
谭辙说:“没有。我们把它刺伤了。”
赵风筝闻言笑笑说:“你们俩本事不小啊。你们知不知道望月鳝全身都是毒,要是被它咬上一口,一条小命就此玩完。”
我刚想说话,赵风筝回头瞪了我一眼说:“别出声。”说完,她不知道从哪抽出一把弯刀,刀背呈赤红色,沿着背脊斜着刻了一道道符文,刀柄上正反两面各雕刻了一个兽头。
那兽头模样凶厉,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怪物。
赵风筝举着弯刀缓缓走到水边,瞄准两遍之后,甩手就把弯刀扔了出去。只听哗啦一声破水声响,然后就见赵风筝身子往前一扑,纵身就跳进了水中。
我们听到赵风筝在水里扑腾,谭辙离水边近,他当先跑了过去,想也不想就往河里跳。我心说:衣服都他妈没烤干呢,就又跳进去,这个傻大个!
心里虽然这样想,我当然也不会袖手旁观,我冲到河边一看,赵风筝、谭辙已经跟水里那条望月鳝斗成一团。
赵风筝已经从水里把她那把弯刀捞了起来,她跟谭辙并排站在浅水区,跟岸边的望月鳝对峙。
望月鳝身旁的水浑浊一片,它张着大口好像在咆哮。
谭辙想扑上去把它按住,可望月鳝用有力的大尾巴一扫,堪堪甩在谭辙脸上,谭辙大叫一声就被甩到一边去了。
望月鳝见时机正好,刚想扑上去咬,赵风筝见势不妙,一刀砍过去,望月鳝掉头就跑,只见水中波纹一片,荡漾着向四周扩散。
赵风筝说:“快追!”
谭辙完全成赵风筝的小跟班了,她往哪指就往哪打。我暗骂一声,也赶忙追了上去。
他俩在水里追,我在岸上跑,夜色昏沉,根本就看不清路,有好几次我都差点被凸出的石头绊倒。
又往前跑了大概一百多米,谭辙跟赵风筝已经累得疲惫不堪,就在这时,望月鳝忽然调尾往前一钻,水里波纹不起,竟然跟丢了!
赵风筝气得在水里捶了一把,说:“在这附近找找,一定跑不远!”
黄鳝虽然叫鳝鱼,但它并不像鱼一样用鳃呼吸,它是要在岸边挖洞筑巢的。我们三个打着手电在河岸找了一圈,终于在一棵大树底下发现了一个手臂粗细的窟窿。
谭辙问:“怎么办?”
我没有吭声,赵风筝说:“藏到地底下也要把它挖出来。”
我冷笑着说:“说得轻巧,谁挖?你挖吗?姑娘,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想想它那张血盆大口,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伸进去,咵叽一口,半条胳膊都没啦!”
赵风筝看看我讥讽地说:“智障。我说过要用手挖吗?”说完,她从裤兜里掏出两个红纸裁成的小人儿,咬破中指在上头各滴了一滴血,然后嘴里叽里咕噜不知念了什么咒语,轻轻在小人儿上吹了一口气,那两个小人儿竟然迎风在她手心里站了起来。其中一个竟然还颤巍巍翻了个跟斗。
赵风筝趴在小人儿头上耳语两句,那两个小不点儿竟然顺着水流爬进黑窟窿里去了!
我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你不会是个妖怪吧?”
谭辙却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这种法术我师父也会,不过我只见过他剪小动物,那些小动物虽然也能动,但是灵活度远远比不上这些小人儿。而且,这些小人儿不怕水的吗?”
赵风筝挑眉看着他笑说:“你果然还是有点见识的呀!我用的纸是特制的,水火不侵。”
我们在洞外等了一会儿,赵风筝默默把弯刀护在胸前。忽然,洞口处水花四溅,一条手腕粗细的鳝鱼扑腾着、翻滚着从洞里游了出来。
我们四下散开,只见那条望月鳝的身上骑着两个红纸小人儿。那两个小人儿正张牙舞爪的在望月鳝身上厮打,仔细一看,那它俩手里好像还拿着兵器。
望月鳝疼得不停的在水里打滚,张着大嘴想要翻身撕咬。可那两个小人儿十分灵便,跳跃腾挪间,竟然爬到了望月鳝的脑门儿上。
红纸小人儿手里举着的兵器似是弯刀,与赵风筝所用的一般无二,它俩磨刀霍霍朝望月鳝眼睛上狠狠一扎,望月鳝的一个眼珠竟然飞溅出一股鲜血!
望月鳝大概被彻底惹毛了。它把头使劲儿地往岸边的土地上撞,整个身子在水里不停的上下翻转。
它本就粗壮,这么一来搅起的水花自然不小。红纸小人儿骑在它脑袋上颠簸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被甩了下来。
望月鳝像是蛇一样昂着头立在水中,眼睛上的血顺着脑门儿滴滴拉拉流下来。剩下的一只眼睛充满了怨毒,看得我们汗毛直立!
赵风筝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样,一伸手把水里的小人儿捞起来,一边慢慢往后退,一边悄悄跟谭辙摆手:“快上岸,快上岸!”
可他俩还没来得及走到岸边,望月鳝忽然将嘴巴张到了极致。
它的嘴巴张开到什么程度呢?嘴唇两边连接的肌肉几乎变得透明,上颚整个翻转,几乎贴着脑门儿!
再然后,它开始呕吐。
它吐出来的东西是黑乎乎的一大团,像是有一层黑膜包裹着无数正在蠕动的生物。等那团东西“噗通”“噗通”掉落在水中,水里的波纹层层叠叠,水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快速游动,原本黑压压的水底竟然隐隐泛起红光。
“快上来!水里有东西!”
我一声大喊惊得附近山林鸟兽飞散,赵风筝也变了脸色,拉上谭辙、趟着齐腰深的河水不要命的往岸上跑。
眼见水底那团红影离他俩越来越近,我只好捡起岸上的石头往水里砸!
水里的东西猛然受惊,暂时被阻挡了下来,赵风筝和谭辙就趁着这个空档手脚并用爬到岸上来,只不过,谭辙的小腿上竟然趴着一条火红色的鳝鱼!
第一百零二章 调魂术
那条红鳝鱼长相十分丑恶,虽然只有小拇指粗细,但是看起来战斗力爆表,因为它张嘴的时候,我能清楚地看见它竟然长了一嘴的獠牙!
红鳝鱼张着大口朝谭辙的腿上咬过去,我也顾不上多想,一把抓起它就扔了出去。
那东西入手黏滑,手感又凉又腻,简直让人作呕。我都快吐了!等谭辙他们俩气喘吁吁地爬上岸之后,我把手掌一摊,几乎伸到谭辙脸上:“他妈的恶心死我了!你闻闻这是啥味?”
谭辙捏着鼻子躲到一边,嫌恶地摆摆手说:“快洗干净,别碰我。”
我故作痛心地甩了甩手:“我可是为了救你啊!要不是我,你如果被那个小乖乖咬一口,恐怕早就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吧!”
赵风筝忽然对着我喊:“快把手上的东西擦干净!”
“怎么了?”这女人一贯颐指气使,我十分不满,闻言刚想讽刺她两句,却看到原本平静的河面竟然像是开了锅的水一样翻滚起来。
不仅如此,马拉沟的河水似乎都变成了鲜红色,里面的鱼虾发疯了一样往水面上跳。“我靠,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谭辙跑回去把我俩的旅行包拿了过来,他从书包里拿了两个头灯,我们往水里一照,好家伙:我原本以为那些红色是望月鳝吐出的怪物把河水染红了,其实并不是!
染红河水的是血!是河里那些鱼虾的血!河面上已经飘了一层鱼虾的尸骨,在那些碎骨头之下,时不时有一条条鲜红色的鳝鱼露出脑袋、张着大嘴、露着獠牙在鱼骨头上啃噬!
而且,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些红鳝鱼好像已经变粗了不少,就连脑袋都已经大了一圈。
“跑!快跑!”赵风筝拉着谭辙就跑,谭辙却还嚷着地上的地上的行李不能落下。我忍不住嗤之以鼻:“这鬼东西纵然吓人,又不能上岸,慌什么?”
可话音刚落,我就后悔了!那群红鳝鱼竟然爬到岸上来了!他们扭动着自己肥硕的身躯,像是蛇一样灵活的在草丛里游动,眨眼的功夫,它们已经来到我跟前了!
我将匕首护在胸前,但凡有敢跃起来的,我直截了当一刀劈死。可是这玩意儿数量太多,我根本就是双拳难敌四手,眼见着一条红鳝鱼已经跳到眼前,半空中忽然飞来一道黑符。
那符咒用黑纸做底,金漆撰写符箓,看上去诡异而又阴森。
当那符箓飞到我面前时,瞬间变成一团烈火,红鳝鱼“吱吱”怪叫两声,一下子就被烧焦了。
赵风筝站在不远的地方抖手把那两个红纸人儿放出来,不满的嘟嘟:“真是麻烦!还不快过来!”
我心里老大不乐意,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我这条命都是人家救得呢!我顺手抄起地上书包,从外面的小口袋里掏出一沓子黄符。
既然赵风筝的符箓能把这些红鳝鱼烧焦,就说明这些玩意儿上有阴灵怨气,只要用符箓将它们身上的怨气超渡或者打散,它们自然就做不了妖了!
我口中念动驱魔的口诀,随手打出一张黄符,那黄符打在红鳝鱼身上,竟然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我跟赵风筝背对而立,谭辙负责躲在我们身后照明,我们三人配合默契,基本上一张符箓一条鳝鱼。赵风筝那两个小纸人儿也不甘示弱,手拿弯刀,在一堆堆的红鳝鱼中间跳跃飞舞,手起刀落间,一条条孽畜成了这俩小玩意儿的刀下鬼。
纵使我们用尽了全力,可仍有源源不断的红鳝鱼从水里爬出来。眼见我手中的黄符越来越少,我忍不住骂道:“妈的,怎么这么多?”
赵风筝手中的黑符不停,凶神恶煞的跟我们解释:“你们不知道鳝鱼是雌雄同体吗?要是不把那条望月鳝杀掉,它能一直往外吐!”
“你倒是说说怎么杀?”
赵风筝停了好几秒都没有吭声,等我劈手甩出去最后一张符箓,我愕然发现地上满满当当都是红色的鳝鱼。
前排的粗壮,后排的细小,不过前排的被符纸烧焦后,后面的立刻就会把它们的尸体吃掉!
“快想办法呀!”我只能再次用匕首自卫,可匕首力量太有限,我刚挥舞了两下,就觉得有些捉襟见肘!
赵风筝忽然发狠,嘴里的口诀也变了调,我心中奇怪,回头一看,她竟然不知何时掏出了一面小黑旗。
这旗子呈三角形,通体漆黑,三条边上都用金线绣着符文,随风一摆,十分威武!
看着她手里的黑旗,我不禁想起了本门至宝黑虎调魂旗,这么看来,它们除了大小,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个赵风筝到底是什么来历?她手中的黑旗又有什么名堂?
忽然,平地起了一阵森冷的风,再然后,我看到赵风筝那面黑旗上冒起一阵青烟,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旗子上飘了出来。
这是……调魂术?
赵风筝她竟然会我们阴山派的调魂术?
只见赵风筝站在高处挥舞着手中的令旗,有一个黑影在半空中显露真形,我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身披道袍的女道士!
她手里端着一把浮尘,身上的道袍随风翻飞,模样十分吓人。
赵风筝将令旗一举,指着前面大喝一声:“去!”那女道士竟然原地旋转起了一阵劲风,地上那些红鳝鱼被吹到半空。
女道士手中的浮尘肆意飞舞,那些红鳝鱼磕着就死,擦着就伤,转眼间已经被击退大半。
我欣喜地说:“老妹儿,看不出来你还真有两把刷子,再加把劲儿,赶快把这些畜生全干掉!”
赵风筝没有说话,谭辙却在一边喊:“赵姑娘,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回头一看,他妈的吓了我一跳!赵风筝这个小妮子手里的令旗依旧在飞舞,可是她的脸色已经变得极其苍白,更为可怕的是,她的嘴角已经有鲜血在往外渗!
赵风筝怎么了?体力不支还是法术用尽了?
第一百零三章 阴山传人
赵风筝越来越虚弱,眼见就要倒下去了,河里的望月鳝忽然发出一声重响,那些层层叠叠爬上岸的红鳝鱼终于消停了。
赵风筝憋着最后一口气收了法力,那个女道士的魂魄就又变成一股青烟回到黑旗中。
谭辙试探着往河边一看,惊讶说:“那条大鳝鱼死了。赵姑娘,你有没有事?”
赵风筝把嘴角的血迹一擦,说:“没大事,补补就回来了。”她转头看着我说:“刚刚听你念的口诀挺熟悉啊!师承何门何派?”
我一拱手说:“我师父是阴山派掌教,我是个地道的阴山派传人!你听过我们门派吗?”
赵风筝一勾唇,嘴角带着十分明显的讥笑:“你?阴山传人?你师父是阴山掌教?哈哈哈——”
她忽然仰天笑起来。赵风筝刚刚施展调魂术费了不少心力,笑的太大声呛住了,扶着旁边的一棵老树“咳咳”喷出点血沫子,
我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冷眼看着问她:“你笑什么?”
赵风筝捂着肚子又笑了一会儿,说:“我们阴山派可没有见过你这号人!”
他妈的,是可忍孰不可忍:“赵风筝,你侮辱我可以,你辱我师门,我岂能容你?”
赵风筝冷笑着睥睨着我说:“我侮辱你?你打着我们阴山派的名头招摇撞骗,这笔账我们又该怎么算?”
谭辙上来拉着我说:“咱们进山的目的是为了找老缺,咱们别窝里斗呀!”我一把将他甩开,冲着赵风筝说:“你凭什么说我招摇撞骗?”
赵风筝弯腰捡起一张烧了一半的黄符,在我面前晃了晃,说:“阴山派自立派之初已传了几百年,门下弟子所立支脉不在少数,徒子徒孙也算是遍布中华大地。你若说自己是阴山支脉,我也没有什么不信的,但是我阴山派惯用黑符,从没听说过哪个阴山传人是用的黄符。你连这么点常识都没有,还敢妄称阴山传人?”
说实在的,我对阴山派的事所知甚少,我所知道的都来自师父口授心传,赵风筝现在忽然这么一问,我倒是有些哑口无言!
正在这时,有一个男人忽然气喘吁吁地跑到河边,看着河里飘着的望月鳝的尸体,破口大骂:“是谁杀了大黄?”
我跟谭辙扭头一看,竟然是一个十分敦实、健壮的男人。那人一脸凶相,脑袋后面的肉一个疙瘩一个疙瘩的。
谭辙拉着我的胳膊激动地喊:“是他!就是他!”
我奇怪地问是谁。谭辙费劲地解释:“你还记不记得旅馆旁边的筒子楼?”他见我不明白,急得抓耳挠腮的:“就是那一回你变得疯疯癫癫的,失忆那一回。咱们在筒子楼里见的人就是他,他和老缺是一伙儿的!”
我一听他这么说,立刻如临大敌,把匕首往胸前一横,厉声斥问:“老缺在哪里?让他赶快滚出来!”
赵风筝也上前一步,指着河里飘着的那条望月鳝说:“你认识这条望月鳝的主人?她在哪里?”
那个壮汉的眼光扫过我和谭辙,直勾勾落在赵风筝身上,眯着眼打量了一会儿,问:“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赵风筝手里拿着弯刀,说:“你把蓝梨婆叫出来,你不认识我,她必然认识我!”
壮汉有一瞬间的呆愣,有些难以置信地说:“你竟然认识我婶子?你到底是谁?”
赵风筝也不想跟他再废话,举着弯刀冲了上去。谭辙在一旁看得揪心,握着匕首冲赵风筝喊:“你小心,他功夫很厉害!”
说着谭辙也跳下去加入战圈。
那个壮汉腿脚上的功夫十分了得,鞭腿几乎踢到谭辙脑门儿,谭辙抬手格挡,他的腿竟陡然转势,朝着他肚子、下盘各踢了一脚。
几乎是眨眼之间,这个壮汉竟然踢了三脚!
谭辙和赵风筝虽然人多势众,但是动起手来丝毫不占优势,刚刚打了十几个回合,他俩就已经败下阵来。
谭辙捂着肚子躺在地上,冲我喊:“刘米,你他妈还愣着干什么?上啊!”
我记恨赵风筝刚刚对我的污蔑,本来想袖手旁观的,可是看见谭辙被打的这么惨,心里也有些不忍。
我大喊一声:“爷爷在此,休得放肆!”然后纵身就飞了上去!只是我这点斤两根本不够看,那个壮汉三拳两脚就把我打蒙了。
我们仨并排躺在地上,就跟落汤鸡一样看着壮汉一步一步逼近。“快他妈想办法呀!”这个节骨眼上有什么办法可想?
壮汉从自己腰上把皮带抽下来,他一手提起赵风筝往地上一摔,然后把她的双手从背后捆上。谭辙想冲上去抗争,那个壮汉头也不回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把他打的爬都爬不起来。
壮汉又把我和谭辙的腰带抽出来将我俩捆上,然后押着我们仨往前面走。赵风筝忽然跟他说:“兄弟,麻烦把我的弯刀带上吧?”
刚刚打斗的时候,我们仨的兵器都被打落了,只不过赵风筝的弯刀刀脊上是鲜艳的红色,所以即使落在草地上也格外显眼。
壮汉瞪她一眼没有吭声,赵风筝就笑着说:“大哥,我这兵器可是件古董,值不少钱呢!你就不考虑考虑?”
壮汉眉毛一挑,说:“你们可别耍什么花招,不然,我把你弄死了,都没人知道!”
赵风筝扭过身去把手上的皮带露出来:“我都这样了你还不放心?”
壮汉冷冷一笑,扭头把那柄弯刀捡了起来,他对着月光仔细一看,哼哼笑道:“你们杀了我叔的大黄,我叔一定要把你们剥皮抽筋!不过看在你这把宝刀的份儿上,我跟他求求情,让你少受点苦!”
我忍不住说:“大哥,要不你把我俩的匕首也带上吧。虽然不像弯刀那么值钱,但是也值好几百块,你到时候能不能在你叔面前也帮我们美言两句?”
壮汉一巴掌打在我脑门儿上骂道:“费他妈什么话!赶快走!”
我们仨被他推推搡搡的往前走,这一回,终于可以见到心心念念的老缺了!
第一百零四章 打落牙,和血包
我们三人被赶到一个山洞里。山洞就在马拉沟旁边,入口藏在一大堆枯草后面,要是不仔细看,恐怕绝对看不出有什么猫腻。
山洞里幽暗潮湿,幸亏我跟谭辙都带着头灯,不然恐怕连两步也走不下去。
我们穿过一条狭长的向下延伸的隧道,期间能听到“滴答滴答”落水的声音。赵风筝看着四周的环境问:“我怎么感觉咱们是在水底?”
壮汉猛地推了她一把说:“别他妈废话,赶快走!”
我们又沿着一个斜坡往上走了一段,就看见一个空旷的石洞。壮汉站在洞口朝里喊:“叔,我回来了!”
洞里回音很大,好像有三四个人在喊同一句话。我们用头灯照了一圈,隐约发现洞窟最深处的角落里好像躺着个人。
大概停了了二十几秒,角落里忽然亮起一盏老式的柴油灯,有一个人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墩,找到大黄了没有?”
大墩将我们仨往前一推,我踉跄了两步几乎摔倒,只听他恨恨地说:“大黄被这三个人害死了!”
角落里那人明显有些激动,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只差最后一步,你婶的神功就要练成了,怎么会?”
我们看见那个人苍白着一张脸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不是我们苦苦搜寻的老缺还是哪个?
老缺一见是我们,两条眉毛倒竖,牙齿几乎咬得咯咯响:“怎么还是你俩?昨晚上去我家的那个老头儿也是你们派出去的吧?他夺走了那对双胞胎的魂儿,还把我伤成这样,怎么?你们还不罢休?”
我“呸”地吐一口唾沫:“别他妈把自己说的多清白一样。我问你,我的书包还有这小子的钱包不是你偷的?我们不找你找谁?”
老缺单手扶着墙冷笑两声,眼中寒光毕现:“我在这跟你们废话个什么劲儿?咱们血债还需血偿,正好我现在伤重,啥东西能比壮小伙子的精血还滋补?大墩,把那俩男的先拉过来,我这就吸干了他俩!”
说到激动处,老缺还捂着嘴咳嗽了起来。
我一听几乎当场吓尿,这他妈还是人吗?简直是个老妖怪!我回头冲赵风筝喊:“嘛呢?还不赶快动手,等着给我俩收尸呢?”
赵风筝有几斤几两我不知道,但是她那俩红纸人儿我是见过的!她一直没有把他俩放出来,应该就是为了让大墩带我们去找蓝梨婆吧?
蓝梨婆虽然没有出现,但是她如果再不出手,我跟谭辙可就真的玩完了!老缺和大墩脸上的震惊溢于言表,就连谭辙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只见赵风筝一个高抬腿,脚尖直接从身前过头,踢到大墩脑门儿。大墩往后退了几步,赵风筝顺手就把他手里的红脊弯刀夺了过来。两个红纸小人儿各拿着一小节皮带蹦蹦跳跳地站在她的肩头。
老缺拉着我急匆匆往后躲,厉声吩咐大墩:“把这女的解决了!”
洞窟内暗不见物,再加上赵风筝的身手本来就不敌大墩,所以几个回合下来,赵风筝只是在躲,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眼见大墩把赵风筝挤到了墙角,我猛地往老缺身上一撞,老缺身体本来就虚弱,这下子忍不住大叫一声仰躺下去。
大墩闻声回头一看,却卖了个大大的破绽给赵风筝。只见那女人双手掐诀,喊一声“去”!身上那两张薄薄的红纸片像两片落叶一般飞了出去,正好落在大墩后脑勺。
大墩伸着手想把红纸人儿拉下来,可那两个小家伙已经顺着他的脑袋爬到他面门上。那两个小东西不知道怎么在大墩的眼睛上摆弄了一下,大墩当时就捂着眼睛大叫了起来。
这山洞聚音,大墩的声音无比凄厉,听的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赵风筝也不去管大墩,赶忙走上前把谭辙手上地皮带解开。我有些急了:“我呢,还有我呢!”
赵风筝哼哼冷笑着说:“你本事这么大,自己来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也只好嘴上抹蜜一个劲儿夸她:“赵姐姐,我知道你人最好了。你是个侠肝义胆、英姿飒爽的女侠,怎么可能跟我一般见识呢?我其实只是嘴上不服气,其实心里老佩服你了。你难道不知道,男人谁不爱面子呀!”
赵风筝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会儿,忽然说:“像你这样油嘴滑舌又没有本事死要面子的男人才是最讨厌!”
我心里把她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个遍,最后还是谭辙帮我把皮带解开。
赵风筝手里拿着红脊弯刀一步一步逼近老缺,脸上似笑非笑:“大叔,你跟他俩有仇,跟我可没仇。你这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容易!所以,你只要告诉我想知道的答案,我保证不为难你,好不好?”
老缺可算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他要不是跟七叔斗法失败,元气大伤,何至于沦落到跟一个后生晚辈低三下四的下场?
老缺很警惕地看着赵风筝说:“你想问什么?”
赵风筝漫不经心地摆弄着她手里的红暨弯刀说:“也没别的,就是想知道蓝梨婆在哪?”
老缺眼神闪烁:“什么蓝梨婆,我不认识。”
赵风筝笑笑说:“你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那条叫大黄的望月鳝真的是你养的吗?你要是有那个本事,又何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老缺已经退到墙角了,他忽然大喊了一声:“大墩!”
大墩双目已盲,只顾捂着俩眼大声咆哮,哪里还顾得上他?老缺大喊了几声,始终得不到回应。他索性将心一横,不知道从哪摸出了一张黑符出来!
赵风筝以为他又要作妖,赶忙往后一退,没想到老缺竟然反手一拳将自己的门牙打落。然后和着血用黑符包好。
老缺嘴角都是血,他一边揉搓着手里的黑符,一边快速地念动口诀。谭辙有些胆怯,赶忙走上前护住赵风筝,低声问她:“这老头儿疯了吗?”
他话音未落,老缺忽然把手里揉成一团的黑符往地上狠狠一砸……
第一百零五章 巨大化
我听到大墩凄厉的惨叫,他的脑壳就像是被砸碎了一样开始喷血,红色的血液和白色的脑浆从他天灵盖的地方往下流。
老缺真他妈狠啊!大墩对他誓死追随,却又不懂得这些奇门术术。老缺恐怕早就在他身体里下了咒,为的就是在最后一刻让他燃烧自己的光和热。
大墩惨死当场,我们都被吓住了。老缺却不知从哪里扒拉出一面黑旗左右摇动,嘴里还“叽里咕噜”地吟唱咒语。
我定睛一看,这他妈不正是我丢失的黑虎调魂旗吗?
我指着老缺破口大骂:“你这个老杂毛,把我的黑虎调魂旗还给我!”
老缺嘴里咒语不停,脸上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说时迟,那时快,有许多条黑影从老缺背后的那面墙里钻出来,“刷刷刷”、“刷刷刷”,它们带着一股子腥臭的风,从我脸前刮过。
我们身上的衣服本就没干,这几股阴风在洞窟里乱窜,吹的我们心头发凉,连呼吸都带着白霜。
“我靠,这死老鬼是想要冻死我们吗?”我抱着膀子瑟瑟发抖,心里一发狠,提着拳头就冲过去。
我本来是想把老缺手里的黑虎调魂旗夺过来的,可不知怎么回事,老缺明明就盘腿坐在墙角念咒,我却怎么伸胳膊也够不着他。
而且,老缺明明近在眼前,他念咒的声音却听不见了。我只能看见他的嘴唇快速开阖,我俩中间却似乎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忽然,老缺的口诀骤停,从他的口型看出他依稀说了一个“破”字。顿时,我像是被一股气浪掀翻,脚下失去重心,后仰着倒了下去。
然后,我看见有四五个黑影从洞顶俯冲而下。眼见我即将成为恶鬼的口中餐,赵风筝手里的红脊弯刀骤然飞出,像是一个飞镖一样在我头顶打了一个来回。
红脊弯刀碰触到洞顶的鬼魂的时候,那股阴气被拦腰砍断,不过等弯刀飞过,它们又很快复原。
趁着这个空档,谭辙一把拉住我的后颈,把我拖了过去。
“我靠!太他妈吓人了!”我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对着赵风筝也客气很多:“谢谢啊美女!”
赵风筝接住飞回的弯刀,冷声说:“不用急着谢我,咱们能不能活着出去全看造化!”
她话音刚落,我猛然发现刚刚死去的大墩的尸体竟然动了。他的衣服像是气球一样慢慢鼓了起来,袖口和领口甚至还随着细风轻轻摆动。
谭辙也发现了,他指着大墩的尸体惊恐地说:“动了,动了!他又动了!”
赵风筝如临大敌,她把红脊弯刀护在胸口,抬手将那两个红纸小人儿甩了出去。那两个小纸人儿费力地爬上大墩的尸体,刚把手中的纸刀举起来,那几个缠着我的黑影一下子俯冲过去。
它们将两个红纸人儿围在中间,像是一人扯着纸人的一条胳膊或者脚,在半空中抖了三抖,一下子就扔了出去。
两个小纸人儿还没爬起来,大墩尸体上却升起一大团黑影。那个影子孔武有力,身子随着老缺手里摇动的黑虎调魂旗左右摆动。
“不好,是鬼将!”
我跟谭辙几乎是异口同声:“什么是鬼将?”
赵风筝说:“大墩就是鬼将。那些飘忽的鬼影是鬼兵。大墩活着的时候,这个老头肯定就在他体内做了手脚,怪不得他那么厉害!起初我以为是他功夫好,现在看来,恐怕他的魂魄早就在暗中被练成了鬼将。”
赵风筝想把我俩护在身后,我俩大男人怎能被一个美女保护?谭辙从地上捡了根皮带,我从地上搬了块石头,我俩跟赵风筝并排而立,同进同退。
赵风筝僵冷的脸上明显有了一丝暖笑,她指着老缺手里的黑虎调魂旗说:“你们看到那个老头儿手里的黑旗了吗?我觉得那东西应该出自阴山一派,它就像是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的令旗,鬼将的魂魄就是被他控制着的!”
我心里不屑地冷哼:你不是不承认我是阴山传人吗?怎么又说本门至宝黑虎调魂旗出自阴山派?
我们眼睁睁看着鬼将魂魄成型,地上的两个红纸小人儿想要冲上去厮打,但是鬼将从地上搬了两块石头往那两个小家伙身上一压,两个红纸小人儿只剩下头露在外面拼命挣扎,却怎么也逃脱不得!
鬼将像大猩猩一样在胸口抡了几锤,黑乎乎的鬼手一挥,刚刚还乱哄哄、四散漂浮的小鬼立刻就排列的整整齐齐,就像是突然有组织有纪律了一样!
鬼将率领鬼兵奇奇冲了过来,我们三人根本就招架不住。也就赵风筝的情况稍微好一点,我跟谭辙左右格挡,但是身上的衣服都被鬼兵们撕的破破烂烂,脸上、手上、脖子上也被咬得血淋淋一片。
谭辙大骂一声,将手里的皮带狠狠往地上一摔,我知道他是想放出体内的邪灵。但是七叔说过,他每接受一次封印就会短命五年。
我不能让他再为我犯险。我一把将他推到一边,然后双手合十默念口诀恭请厄徒祖师现身!
可是我的口诀还没念完,赵风筝忽然用红脊弯刀在胳膊上拉了一道口子。她飞身上前,一脚把地上的石头踢开,两个红纸人儿闻到血腥味,兴奋得像是两只红蝴蝶飞到她胳膊上。
赵风筝大喊:“过来帮我护法!”
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从地上捡起一截皮带就挥舞着冲了过去!
我怎么也没想到,赵风筝那两个红纸人儿喝了血之后竟然会变大。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它俩竟然变得有半人多高。
谭辙见赵风筝脸色越发惨白,几乎像纸一样,他不要命地冲上去抱住赵风筝吼道:“好了!快让它们停下,你会死的!”
赵风筝回头冲他粲然一笑:“放心,我有分寸的!”
他俩说话的功夫,两个红纸人儿的个头已经与我肩膀齐平,他俩手中那两把弯刀也变得有红脊弯刀的四分之三大小。
只不过,赵风筝太虚弱了,她只有力气说一声:“去吧!”然后就昏死在谭辙的臂弯里了!
第一百零六章 大雾
两个红纸人儿跟大墩缠斗在一起,打的难舍难分。它们俩手里一把弯刀刷的虎虎生风,虽然是纸做的,但是看着十分有力道。
大墩领着鬼兵跟红纸人拆了十几个回合,好几个张牙舞爪的鬼兵都被红纸人斩于刀下。只不过红纸人儿也没有讨到太多便宜,它俩身上被厉鬼咬得都起了毛边。
墙角的老缺挥舞黑虎调魂旗的动作有些吃力,旗子摆动的频率也慢慢降下来。
老缺眼见鬼兵鬼将应付两个纸人儿越来越吃力,忽然将舌尖咬破,“噗”地喷出一口黑血。
鬼将立刻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变得勇猛起来,它一手抓起一个纸人儿,手口并用,竟然撕成了两半。
与此同时,昏倒在谭辙臂弯里地赵风筝竟然又狂吐了一口鲜血。
我一见局势不妙,悄悄关了头顶的头灯,从地上抱起一块大石头,贴着石壁慢慢走到老缺跟前。
我将石头高高举起,大骂一声:“我去你妈的!”一下子就把石头扔了出去。
石头冲向老缺的时候好像遇到了一层强力的阻隔,“砰”的一声响,竟然又反弹回来砸到我脚面上。
我抱着脚嗷嗷直叫,老缺也走了神,扭头过来看我。仅存的那个红纸人儿瞅准时机,一刀劈在大墩的鬼魂上,只见黑影里艳艳红光一闪,大墩的鬼魂顿时消散。
老缺一朝散功,手里的黑虎调魂旗一脱,嘴里噙着鲜血,指着我连叫了三个“你”字,就脖子一歪,断气了。
我跟谭辙面面相觑:“这他妈就完了?”
谭辙把赵风筝打横抱起来急匆匆地说:“咱们快走吧!风筝好像情况不妙!”
我跑过去把落在老缺身边的黑虎调魂旗捡了起来,又在他身上仔仔细细搜了一遍,谭辙在后面催我:“你干嘛呢!人命关天,快走啊!”
我把搜出来的一张发黄的麻将拿在手里说:“这张麻将也不要了?”
谭辙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这是我的!”
我盯着那张麻将看了看,心里感觉到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这张麻将通体暗黄,唯有正面的“中”字血红血红的,甚至有些发亮。我隐隐有种感觉,中间的字好似不是红漆,而是血!
谭辙已经抱着赵风筝往外跑了,我也不再耽搁,从地上把赵风筝的法器一样一样捡起来,赶紧追了上去。
破了老缺的法术之后,那个健全的红纸人儿就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倒了下去,我把它捡起来的时候,他已经萎缩到正常的的大小了。
还有被鬼将撕成两半的那个,虽然已经残缺,但是我也交连同赵风筝的红脊弯刀一起收了起来。
我心中明白,这些东西对赵风筝的意义,丝毫不亚于黑虎调魂旗之于我,麻将牌之于谭辙。要是把这几样东西丢了,只怕赵风筝就算我醒过来,也要心疼死了。
我们仨跌跌撞撞从山洞里爬出去的时候东方既白,林子里地鸟儿也开始叽叽喳喳。
赵风筝被山林里的清风一吹,竟然悠悠转醒。
她看到自己躺在谭辙怀里,就问:“怎么回事?”
谭辙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晕倒了,我没有……没有办法!我……要不然我背着你吧……”
赵风筝微微一笑,摇头说:“背着倒不如抱着舒服,你若是不累,便抱着吧。”
谭辙满面红云,忙不迭地点头。赵风筝果然又问起她的两个红纸人儿和那把红脊弯刀,谭辙冲我努努嘴说:“你放心,刘米帮你收着,只不过……”
赵风筝似乎早就已经知道了一样,稍稍摆了摆手:“只要拿回来就行,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谭辙点点头,抱着她往前疾走几步,赵风筝脸上的表情很难看,皱着眉叫道:“哎呦呦,我全身都疼。那个老不死的挂了吧?我不碍事,咱们还是慢点走吧,我这个样子,大约也受不了颠簸。”
她顿了顿,咽了口唾沫说:“要是能有点东西吃,有点热水喝就更好了!”
谭辙赶忙点头:“有,有!我们的背包就掉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包里还有一盒牛肉干,我再让刘米烧点开水,咱们去休息休息!”
我们一行三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好在临河,我们只需要往下游走,并不需要认路,倒是省了我们不少麻烦。
我们大概往前走了两三百米,就看到水面漂浮着的那条望月鳝。
不过才一晚上的时间,望月鳝的尸体就有些泡肿了。看着浮浮囊囊的,有点恶心。
赵风筝说:“看着这么个玩意连吃饭的欲望都没了,咱们拿上书包往手游走一段吧。”
我们马上书包又往上游走了一段,谭辙把赵风筝靠着树放好,让我去河里打水。我点上固体燃料,把水烧好,谭辙就把牛肉干和压缩饼干在水里泡好了送到赵风筝嘴边。
赵风筝看了看泡好的饭,有气无力地说:“我手疼,没劲儿,你喂我吧。”
谭辙受宠若惊,把他的爪子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才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泡软的牛肉干送过去。赵风筝笑笑说:“你这人真有意思,好像我嫌弃你似的!”
谭辙只知道傻笑,我在心里默默摇头:这傻大个别不是让人拿了魂儿吧?
等吃饱喝足之后,谭辙主张立刻下山,赵风筝的体力恢复了一些,摆手说:“我就是失血有些多,慢慢补一补就好了,其实没什么大碍,咱们也都累了,歇一歇吧。”
谭辙回头问我的意见,我哼哼冷笑了两声说:“亏你还记得我有投票权啊?”
谭辙自知理亏,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休息的时候,赵风筝把她的法器要了过去,我把谭辙的红中也还给他。
赵风筝用指腹摩挲着被撕成两半儿的红纸人儿,眼睛里一片水雾朦胧。我和谭辙对视一眼,却都不知道该如何出言安慰。
等我们休息的差不多了,谭辙就催促着大家下山。我们收拾行装正要往山下走,林子里却忽然起了雾!
第一百零七章 搜魂
赵风筝唇色惨白,拧眉望着从山林深处滚滚袭来的浓雾说:“这雾有些不对劲!”
我们如临大敌,各自拿了趁手的兵刃,生怕从浓雾之中蹿出什么妖怪。
浓雾越来越近,雾气中带着一股清冷的味道,这种味道很熟悉,但是我想不起究竟是什么。很快,浓雾就把我们三个包围了。
赵风筝说:“咱们手拉着手,别走散!”
我们就像是三颗被泡进牛奶的巧克力豆,在这浓得化不开的雾气中手拉着手缓慢前行。
我本来是在队首的,中间是赵风筝,队尾是谭辙,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拉着赵风筝的手忽然有一股强大的力道。
我一声惊呼,双手并用拉住赵风筝的胳膊,可是那道力量太过强大了,拉着我几乎打了两个踉跄。
我大声骂道:“赵风筝,你干嘛?想拉着我们去哪?”
彼此隔得这么近,但是我连赵风筝的脑袋都看不见。她也不说话,只是用很大的力气往我们垂直的方向使劲。
谭辙也喊:“刘米,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拉着风筝,不要脱手!”
我几乎用上了吃奶的力气,可是“赵风筝,你他妈倒是说话呀!拉着你的是啥东西?”
赵风筝就是不说话。忽然,谭辙猛地叫了一声,我感觉赵风筝被拉着往前走了好几米。我惊呼:“谭辙,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谭辙说:“有人踹了我一脚。刘米,你俩在哪?我看不见风筝了,你一定要拉紧,千万不要放手!”
我还没说话,就猛然感觉一股力道冲我飞来。本能的,我撒开手往胸前一扑,双手抓住了向我踢来的那只脚:“谭辙,我抓住了!我抓住他的脚了!”
谭辙被我喊的一头雾水:“你抓风筝的脚干嘛?”
谁抓她的脚了?“我是抓住……哎呀。”我想要解释,可那只脚用很大的力气来回摇晃,想要挣脱。
我几乎要脱手了,一狠心,朝着他腿上咬了下去!
我这一口咬得连皮带肉,我明显能感觉那人的腿不自觉的抽搐,嘴里发出压抑的怒吼。还不待我有下一步的动作,那人的另一条腿已经踢到我的面门。
我大叫一声,后退了好几步,仰面躺倒。谭辙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问我:“刘米,你怎么了?我抓住风筝的胳膊了!”
我被迷雾中的那人踩在脚下,本以为要挨顿揍,没想到那人却干脆利落地抬脚走了。
我撑地而起,勇猛直追,可是刚跑出两步,猛然看见面前有一大堆怪物咆哮着向我冲来,为首的是将军墓里的那头僵尸、其后跟着假林拓、商章大王、还有那两只黄鼠狼精……
那些怪物张牙舞爪的向我冲了过来,简直就是噩梦!我本能地闭上了双眼,心想:他妈过去遇到的那些吓人的鬼东西这一下子都齐了……
我站在原地闭着眼束手待死,没想到过了好久也没动静,我猛地睁开双眼,四周的雾散了,各种妖怪也不见了,我对面站着的是同样刚刚睁开眼睛的谭辙……
我问他:“你看到什么了?”
谭辙心有余悸:“前半辈子害怕的东西都见到了!”
我安慰他:“没事,应该是幻象,就包括刚刚的大雾也是。”
我话还没说完,谭辙忽然茫然四顾,惊声说:“遭了,赵风筝呢?”
我俩本来还在庆幸劫后余生,没想到转瞬间就落到人生低谷。赵风筝虽然与我们萍水相逢,但我们也算是患难与共,说实在的,这一路上要不是有她罩着,我俩恐怕早就见阎王了。
现在我跟谭辙都找到了自己的东西,最大的功臣却不见了。
谭辙分析:“会不会是老缺没死透,刚刚又在作妖?”
我想了想,点头说:“有道理!咱们回山洞里找找!”
两个红纸小人儿被赵风筝收起来了,可她那把红脊弯刀却落在地上。谭辙上前把刀收好,我俩就结伴朝老缺的山洞进发。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就问谭辙:“刚刚起雾的时候,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谭辙想了想说:“是有。闻起来好像油菜花。”我打小在田间地头长大,油菜花的味道再熟悉不过。我闻言摇头:“好像不是油菜花。这种味道比油菜花要淡……”
我俩重新回到洞里,大墩的尸体还横在洞口,他头上的血还未干,口眼不闭,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老缺搁在墙角的那盏柴油灯已经灭了,他的尸体也被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具体情况。
我和谭辙打着头灯走过去一看,他的尸体还在,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他背靠石壁,石壁上渗出来的水已经将他的头发沾的湿漉漉的。
这下子可是惨了!
谭辙有些无助地问我:“咱们该怎么办?风筝会不会出什么事?”
我见到石洞中央的地上有一小摊血迹,想起来这事赵风筝让红纸人儿喝血的时候流下来的。我让谭辙退到一边,掐诀起咒,做法寻魂。我忙忙活活累得满头大汗,谭辙赶快跑过来殷勤问我:“怎么样?找到了吗?”
我摇头说没有。谭辙有些无力地蹲坐在地上,我安慰他:“其实找不到是好事。我师父教我的这个法术叫搜魂术,用这个办法找到的只可能是鬼,现在找不到她,只说明她还没变成鬼。”
谭辙气急败坏在我腿上狠狠打了一巴掌说:“你他妈吓我干什么?”
我但笑不语,其实他不知道。师父教的这个法术既能搜魂,又能找人。只要她在附近,法术一定会有反应。
现在我什么都没有搜到,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或者赵风筝不在附近,或者她没有魂。
我拉起谭辙准备从山洞里撤出去,洞口忽然响起“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这山洞聚音,脚步声特别明显,一声一声似乎踩在我们心脏上。
我跟谭辙屡遭变故,精神在崩溃的边缘,我们怕是再也受不了什么惊吓了……
第一百零八章 线索
谭辙很激动,跑过去问:“你刚刚跑哪去啦?”
赵风筝脸上的表情冷冷的,说:“刚刚遇到个熟人儿,去追了,没追上。咱们下山吧。”
我试探着问:“你不是要找什么蓝梨婆吗?你不找了?”
赵风筝说:“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找也找不到,先下山吧。”
谭辙见赵风筝平安无事,恨不能跪下来给苍天磕几个响头,哪还有心思考虑其他?闻言就笑盈盈地点头说:“咱们下山吧,我也不放心我师父。”
我撇撇嘴,什么话也没说,跟着他俩往山下走。
一路上,赵风筝越来越沉默。我想起她对我门派的质疑,就忍不住挤兑她:“你不是说我是假的阴山传人吗?不然就跟我这个冒牌货分道扬镳吧?”
赵风筝扭头看了我一眼,冷冷一笑,没有再说话。我们寻着来时的路下山,等找到谭辙的车,我们早就饿得饥肠辘辘。
谭辙拿着钥匙开了锁,赵风筝拉开车门就想上车。我紧走两步挡在她面前,挑着眉说:“得了。咱们山也上了,妖怪也打了,现在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吧?”
赵风筝说:“这么快就过河拆桥?”她扭过头对谭辙说:“弟弟,我这两天没地方去,去你那里对付对付,行吗?”
谭辙的眼睛几乎笑成一条缝:“欢迎欢迎,当然欢迎!”
我瞬间就泄气了。嗨,我这是不分主次了。我自己还寄人篱下呢?怎么就有资格挡着赵风筝?
我悻悻地叹了一口气,拉开后车门钻了进去。谭辙大约看出了我的失落,也觉得自己对我有些冷落,赶忙说:“刘米,你下一步啥打算啊?”
打算?我能有什么打算呢?
我本来是要来一个脸上有月牙胎记的人,可是现在老缺死了,唯一的线索断了,我体内的死咒恐怕开解无望。
我还能活多久?
我忽然感觉有些心酸,眼睛、鼻头也酸涩不已:“过两天……我就回去了,我想家了,我想回去看看我爸妈!”
我想过了,我不能死在家里。等我回去看他们老两口一眼就继续去找那个月牙胎记。找得到是我的造化,找不到……
死在外面总不会让二老爹娘目睹我的惨状,他们心理或许会好受些。
“嗨”我情不自禁叹了口气:“我他妈忙忙活活,究竟为了什么呀!”
谭辙不知我的情况,闻言就说:“那么着急走干嘛呀。风筝也是第一次来陵川吧?我这几天正好得空,可以带着你俩四处转转,陵川虽然是个小县城,但是也有许多值得看的风景。”
赵风筝没有说话,我就问:“赵姑娘,老实说吧,你跟着我们有什么企图?”
赵风筝看着车窗外后退的风景,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跟我们说话:“我要继续找蓝梨婆。找到了她,我才能找到我妹妹。跟着你们,我一定能找到蓝梨婆!”
我哼哼笑说:“你怎么那么肯定跟着我们能找到蓝梨婆?”
赵风筝回头看了我一眼说:“我就是知道。”
车里的气氛又僵了,谭辙继续往前开了一段,我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了。我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陈安安。
“安安,这两天还好吗?记忆恢复的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的陈安安语气难掩兴奋:“刘米哥,我找到了些线索。你现在在哪?昨天晚上打你电话怎么打不通?”
自从进山以后,手机就连一格信号也没有了。我索性用塑料袋包好塞到背包的最底下。我把情况简单跟陈安安解释了一遍,然后问:“你发现了什么线索?”
“我有一个网友……上次离校之前,我曾经跟他提过,我要去陵川县找一个人。回到学校后,我同学帮我找回了qq密码,我登上之后看到了他给我的留言……”
我立刻从座椅上坐直了身子:“找人?找什么人?”
陈安安的语气有些低迷:“我没说,他不知道。只知道我去找人。我猜,我要找的人应该就在虎头崖。你说,我会去找什么人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陈安安又问我:“我昨天去你之前住的那家旅馆找过你,可是旅馆老板出事了,旅馆也关门了,你现在在哪里住?我去找你!”
我赶忙问:“旅馆老板出什么事了?”
陈安安支支吾吾地说:“好像是生病了。据说……据说是尿毒症……哎,只是可怜了他女儿了……”
他女儿?旅馆老板哪有什么女儿?他不就一个儿子吗?
陈安安莫名其妙地说:“是个女儿啊!我去医院看过,他女儿虽然头发短了点,但是扎着小辫子,穿着小裙子,抱着洋娃娃,就是个女儿啊!”
我简直是天雷滚滚:“你在哪?我去找你!你待着别乱动!”
陈安安报了个旅馆名字,我跟谭辙一说,谭辙点头道:“我知道那个旅馆,也在火车站附近。”
谭辙一心牵挂他师父的病情,总想着先回去看看。我自然也不能耽误他的时间。于是我让他把我放在就近的车站,然后拦了个出租车去找陈安安。
接上陈安安,我俩直奔医院,可是跟大夫一打听,大夫竟然十分戒备地看着我俩:“你们是他什么人?找他什么事?”
陈安安想说话,我赶忙抢先说:“他是我债主,我借了他的钱还没还。”
大夫打量了我一遍,摆手说:“估计他也没什么机会花了。他的尿毒症很严重,说实话,这样的病例我见了不少,但是病情像他这样急转直下的还是第一个。另外,你们估计也见不着他了!”
我跟陈安安追问原因,这个大夫似乎有些爱好八卦,捂着嘴神神秘秘告诉我俩:“犯事了,病房周围被警察严密监视,未经许可不得入内!”
陈安安又问:“他犯了什么事?”
大夫犹豫了一下,摇头说:“不知道。”
我想了想问:“他孩子呢?”
大夫这回更加警惕了!他后退一步跟我们拉开距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审视着我们,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第一百零九章 聊聊
我们没有见到旅馆老板,也没有打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陈安安拉着我的胳膊问我怎么办,我想了想说:“我有一个朋友在做律师,我找他问问看能不能打听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陈安安两个眼睛亮晶晶的,拉着我的手笑得很甜,我们俩离得近,小女生独有的香味扑鼻而来,熏得我有些心猿意马。
我先给谭辙打了个电话,但是一直没有接通。我心里一凉,暗暗想:该不会是七叔出了什么事了吧?
我本来想拉着陈安安直奔虎头崖村的,可眼见日正中天,我连夜奔袭,早就饥困交迫,索性就先带她去吃了点东西。
来到饭馆,所有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我说:“这些人有毛病吧!不吃饭看我干什么?”
陈安安低头一笑,说:“刘米哥,你看看你自己的打扮。”
她不说我还没发现,我昨晚上又是爬山又是过河的,衣服烂了好几个口子,身上的伤也不少。总而言之一句话,从上到下邋里邋遢的,像个要饭的花子。
更惨的是,吃完饭要结账的时候我才发现手机没电了!我把所有的口袋都翻了个遍,一毛钱现金也没有。
陈安安看着我一脸窘迫的样子捂着嘴笑得十分开心。最后她结了账、买了车票,我俩就直奔七叔家而去。
结果刚一上车我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得特别沉,依稀记得做了很多梦,但是等我醒来的时候,却全都不记得了。
来到虎头崖的时候已经下午两三点了,我们刚一进村,就看到许多人聚在一起,吵吵嚷嚷的十分热闹。
不过我们这个时候也没心思听八卦,找了个人问清七叔家的位置,就赶忙去找谭辙。
七叔、谭辙、赵风筝都在。七叔的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是气色也已经有所好转了。我跟他打了声招呼,就把谭辙拉到一边问:“我打你电话你怎么不接?”
谭辙说:“我们回来的时候出了点事,没听到你打电话,等我看到未接来电,打你电话又关机了。”
我有些好奇:“出了什么事?对了,我进村的时候看到大家热热闹闹的,是不是村里出了啥事?”
谭辙点点头说:“是村东头的古大力家。他家有个养鸡场,养了一两千只鸡,可是昨晚上一夜之间……全死了。”
这可是一件大事了!“报警了没有?”
谭辙说:“报过警了!只是他家的鸡死的有些蹊跷。你知道那些鸡都是怎么死的吗?头都被咬掉了,血都被吸干了!”
他心有余悸地咽了口唾沫,继续说:“古大叔早上去喂鸡的时候都吓惨了!你想想,满地的鸡,血流了一地,连一个鸡头也找不到!”
我问:“鸡头都到哪去了?”
谭辙摇摇头说:“不知道。警察说可能是黄鼠狼闹窝了。可谁见过这阵势?古大叔觉得这事情邪门,来我家找师父问问。可师父连床也下不了,我上午净忙着打发村里的人了。最后好说歹说,才让他们答应,等师父修养两天再去。”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谭辙说的这些事,我鸡皮疙瘩有些收不住,情不自禁地抱住了胳膊。
谭辙看见了就问:“怎么,你冷啊?你看看你这身衣服,你先去洗洗澡,我给你先找一身我的衣服穿穿吧。”
七叔家房子虽然破,但是各种家电齐全,我把手机充上电,一边冲澡,一边跟外头的谭辙说话。我把旅馆老板的事情跟他讲了一遍,他听了之后也心惊不已。
想不到短短几天不见,旅馆老板就变了个样。不过谭辙也很奇怪:“按理说尿毒症不会这么猛呀?”
我咂咂嘴说:“那谁知道,说不定是他作恶多端,自有天收。对了,你抽空打听打听他犯了什么事?还有他那个孩子,不是个男孩儿吗?怎么莫名其妙变成了个女孩?”
谭辙满口答应。我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陈安安挽着赵风筝的手从躺屋里走出来。一口一个风筝姐叫得别提多亲热,而赵风筝对着陈安安的时候也是温温柔柔的。
说起来女人的感情还真是奇怪,两个素昧平生的人,这才刚见了一面就像失散多年的姐妹一样,赵风筝对着我和谭辙可没有这样笑过!
我心里有些酸酸的,觉得就连陈安安也被赵风筝拉拢了,忍不住讽刺了两句:“赵大师法力那么高强,怎么村里出了事也不见你拔刀相助?那些侠肝义胆都让耗子啃了吗?”
赵风筝皮笑肉不笑地说:“某些人不还号称阴山传人呢吗?你都不袖手旁观,我们这些旁门左道,欺世盗名的人怎敢凑这个热闹?”
这女的素来伶牙俐齿,我实在是讨不到一分便宜,只好恨恨地甩了甩擦头发的毛巾,扭头走了。
只是我也没想到,快吃晚饭的时候,我手机上收到一条添加微信好友的申请,备注是风筝。我通过之后,这女人给我发过来两个字:“聊聊?”
聊聊就聊聊,我他妈还怕跟你聊?
赵风筝好像做贼心虚一样,特意把我约到外面。我问她:“聊什么?”
她看了我一眼,说:“陈安安是什么来历?”
我皱皱眉,有些不耐烦,但还是把陈安安的来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听完之后,赵风筝眉头紧锁,沉思半晌才开口:“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我看她身上有被下咒的痕迹。而且,好像还是忘生咒。”她说完之后还故意讽刺了我一句:“怎么,阴山传人没看出来?”
我心里一肚子火,但是这时候不能跟她计较。我换了一张笑脸:“我哪有你那么高深的法力啊?既然赵大师看出来了,就仗义一把帮帮她呗?”
赵风筝说:“她的咒法很复杂,我解不了。”
我撇撇嘴,感情你也解不了啊!“会是谁下的呢?”
赵风筝依旧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她的记忆是在虎头崖丢的,这附近有这等法力的人能有几个?”
老缺算一个,另一个……
第一百一十章 多心
赵风筝话也问完了转身想走,我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你不是要找蓝梨婆,找你妹吗?有线索了吗?”
赵风筝说:“也算是有线索吧。”
我问她有什么线索。她说:“据我的调查,蓝梨婆和老缺是两口子,老缺的法术应该是蓝梨婆传授的。他们两口子一个御鬼盗窃,一个拐卖儿童,我妹妹……”
她提到妹妹的时候眼神明显黯淡了一下:“我妹妹就是被蓝梨婆拐走的。咱们杀了老缺,蓝梨婆一定会上门寻仇的,只要抓到蓝梨婆,我妹的下落也就有了。”
我一听这蓝梨婆还埋伏在暗处蠢蠢欲动,心里没来由的就心惊:受了伤的老缺都已经这么厉害了,要是再来一个蓝梨婆,我们有几成的把握能赢?
赵风筝似乎看出了我的担心,轻声说:“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为这个操心还早了点!”
我觉得她好像话里有话,忍不住问她:“现在应该为什么操心?”
赵风筝似乎没想到我竟然这么敏感,嘴里一噎,也没看我,摇头说:“没什么。”我想追问,她没给我机会,断然说:“安安应该把饭做好了,咱们回去吧。”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忍不住紧锁眉头:我本来打算过两天就回家的,现在赵风筝告诉我蓝梨婆要来寻仇,看来我只能继续呆一段时间了。
回去吃晚饭的时候,老缺已经醒了。我把陈安安带到他面前,说:“七叔,这是我朋友,她遇到点事……你给看看?”
一圈人用热切的眼光看着七叔。谭辙赶忙摆手说:“我师父还没好全呢,等过几天再说吧。”
我没说话,看了看赵风筝,又看了看七叔。
七叔披着大褂坐在床边上,抬眼看了一眼陈安安,扭头对谭辙说:“放心吧,我没事。”他拉过陈安安的胳膊,在她手心划了个符,然后用手指头搭着她的脉搏沉思了一会儿。
屋子里静悄悄一片,陈安安看着七叔的眼神充满了热切的期待。
七叔松开陈安安的手,平静地说:“这姑娘中了忘生咒,前尘往事都忘了。”
我又看了一眼赵风筝,赵风筝却专心致志地盯着手里的茶杯发呆,好像并不知道我在看她。
我心里有些犯嘀咕:七叔这个老狐狸道行太深,一举一动都让人捉摸不透。看他刚刚的表现,要么陈安安的事真的跟他无关,要么就是他演技太过精湛!
我脸上强装一笑,说:“七叔,不知道你有没有法子帮帮她?”
七叔叹一口气说:“忘生咒是一种很复杂的咒语,除非是施咒者,其他人要是强行开解,恐怕会伤及性命。”
我一听竟然这么严重,赶忙说:“也就是说非找到施咒者不可了?”
七叔点点头。陈安安脸上的失落一闪而过,复又笑着拉住我说:“刘米哥,没事。前尘往事皆是烦恼,忘了比不忘好。”
七叔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赞叹说:“小姑娘看得真明白。”
因为蓝梨婆的事,谭辙我们三人不敢轻易分开,商量过后,决定这段日子暂且在七叔这里避避风头,顺便也能照顾一下他老人家的身体。
七叔家房子小,七叔睡东屋,赵风筝和陈安安住西屋,我和谭辙没法子,只得在堂屋打地铺。
好在天气已经一天天回暖,夜里也不是那么寒凉,所以还将就的过去。
其实这么安排我也有些私心。现在七叔的状态不明,他要是万一对陈安安有什么想法,我和谭辙睡在堂屋是第一重保障,赵风筝就是第二重保险!
到了夜里,我原本睡得好好的,可是迷迷糊糊总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开始我以为是风声,毕竟小时候也有过类似的错觉。
可我屏气凝神听了许久,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大概十二点多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要出去看看。
乡村的夜晚及其安静,院子里除了那棵随着微风摇晃着枝干的老树,别无一物。我有些蒙了,难道我刚刚听错了?
我正打算转头往屋里走,身后忽然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我猛的一回头,竟然是赵风筝!
我皱眉打量着她,疑惑地问:“这么晚了不睡觉,你跑到院子里干什么?”
赵风筝不答反问:“这么晚了不睡觉,你又跑院子里干嘛?”
我被气得咬牙,恨恨地说:“我听到院子里有声音,所以出来看看。你呢?不会也是听到声音出来查看的吧?”
赵风筝脸色都没变:“我出来尿尿。”
可是不对啊!“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她睡在西屋,我睡在堂屋,她出门怎么可能不经过我这呢?
赵风筝已经推门进去了,头也不回地说:“刚出来,我出来的时候你睡得跟猪一样。”
我知道她在撒谎,可也知道就算我再怎么问她,她也不会跟我说。拼武力吧,我确实又没信心打得过她!
第二天一早,我们刚刚吃了早饭,就有人敲响了院门。我一开门,门外面站着一个黑瘦的老头儿,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民警。
谭辙从门缝里看见那老头儿,赶忙笑着迎上来说:“古大叔,我师父的身体还没恢复好……”他话还没说完,猛然看见古大力身后跟着的警察,就有些疑惑地问:“这是?”
古大力干笑两声:“这不还是我那个养鸡场的事,民警同志要来了解了解情况。”
谭辙把警察让进屋,他俩倒也不废话,一个劲儿地盯着我、陈安安、赵风筝三人盘问。到最后我总算明白了,看来一定是这个古大力告诉派出所七叔家来了陌生人,特意让他们过来排查的吧?
我们三个只说跟谭辙是朋友,来这里是为了帮陈安安找回失去的记忆。陈安安的事虽然不是这两个民警亲手督办,但他们也有所耳闻。跟所里的同事核实之后,简单记了笔录就离开了。
临走前古大力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辙辙啊,不是叔多心,这些年咱们村里也偶尔发生过这样的事,但从来没有这么严重过……”
第一百一十一章 起风了
等警察走了之后,我才问谭辙:“你们村以前也出现过鸡场的事吗?”
谭辙点头说:“我听师父说过,月圆之夜,附近几个村偶尔会有小动物莫名其妙死去,但是死相没有这么惨。”
我问他:“七叔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谭辙说:“师父倒没什么特别的看法。只是猜测可能是山里的什么东西跑出来了。他还为此特地进山看过,只不过没找到任何线索。”
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吃过早饭,我跟陈安安说:“咱们也找不到什么线索,不然你先回学校上课吧。要是有什么情况,我打电话告诉你。”
虽然七叔体衰气弱,我和赵风筝也从旁看顾,但我还是担心。七叔是个深不见底的坑,赵风筝也是只让人捉摸不透的狐狸。
陈安安待在这里实在危险!
陈安安一听我这话脸立刻就垮了下去,她憋着嘴说:“刘米哥要赶我走吗?是不是我给你添麻烦了?”这小妮子的演技也绝对可以,拉拉赵风筝和谭辙的胳膊,可怜兮兮地求情:“风筝姐,谭辙哥,你们帮我跟刘米哥说说,我会很乖的,不会给他添麻烦。”
小姑娘委委屈屈的,我一下子就成为众矢之的,赵风筝对我嗤之以鼻,谭辙更是拍着我的肩膀说:“人家小姑娘不远万里来找你,就这么把人往外推可不好!”
我瞪他一眼赶忙解释:“不是,不是,我是怕耽误你上课!你要是真想留在这,好歹也要问问七叔。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陈安安又跑过去拉着七叔的胳膊晃啊晃的,就算是铁石心肠,也让她晃化了。七叔摆摆手说:“喜欢就留两天吧!”
我张了张嘴,不好再说什么了。陈安安高兴起来,扭头往屋里走的时候故意亲亲热热地挽着赵风筝的胳膊,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白眼!
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妮子!
到了晚上,大家围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七叔忽然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起风了,今天夜里可能会有点冷,大家把门窗关好,没事别出去。”
他这么一说,除了赵风筝,大家的筷子都顿住了,谭辙问:“师父,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七叔轻松一笑:“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晚上睡地上冷,盖好被子,别又跟小时候一样,回回半夜冻得发烧。”
谭辙不耐烦地说:“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师父你还拿出来说!”
吃完饭,天已经全黑了。我出去撒了泡尿,回来的时候陈安安塞给我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
我问她哪来的。她说:“谭辙哥白天买的,我特意给你挑了个最大的!”
我见客厅没人,问她谭辙哪去了?她朝东屋努努嘴:“谭辙哥给七叔送苹果去了。”
我赶忙把她拉回西屋,悄悄跟她说:“晚上别睡那么死!有什么风吹草动跟着你风筝姐!”
陈安安啃着手里的苹果说:“能有什么风吹草动?”
我被她问住了,绷着脸说:“我说有风吹草动就是风吹草动,你没听出七叔话里的意思吗?整天就知道吃吃吃!”
陈安安撇撇嘴,推着我的背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知道了。”
我被她从房间里推出来,迎面遇上谭辙,他咧嘴一笑,递给我一张符说:“把这个收好。”
我看上面笔走龙蛇,跟我惯常见到的符咒不一样,疑惑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谭辙说:“师父给的平安符。他说你最近的日子恐怕会过得不太平。”
我说:“只有我自己有啊?”
谭辙从领口掏出一个吊着红绳的纸三角,看着隐约像张符纸:“我也有。师父说这张符虽然不能彻底消灭体内的……那个东西,但是能暂时性地压制!”
他看了一眼西屋的门,用手捂着嘴悄声告诉我:“今晚可能不太平,符咒能挡一挡。”
我点点头,学着谭辙的样子把那张符叠成三角形,然后用一根红绳穿着挂在脖子上。
刚把符套上,我脑门儿忽然“凸凸”跳着疼。我能感觉我脑海深处那根神经像是发疯了一样在拼命反抗,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怒火。
我捂着头坐在沙发上,痛苦得几乎昏过去。
谭辙不放心,赶快把七叔叫了出来。七叔淡淡看了我一眼,说:“要是实在撑不住还是不要带了。”
我摆手说:“既然有反应,说明这符纸有用。先别急,说不定……说不定过会儿就好了。让我再适应适应……”
脑门儿又凸凸跳了好几分钟,我感觉那根神经终于力竭,慢慢有些消停了。又过了几分钟,我完全没什么不适的感觉了。
我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踏实,说实在的,自从我进入将军墓,惹上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我就再没有睡得这么好了。
只不过,睡到半夜的时候我被一阵喧闹声吵醒了。我睁开眼睛一看,只见四周是昏沉沉的一片。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竟然感觉不到眼睛的存在!我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意识一下子就清醒了!
我他妈该不会是瞎了吧!
好在我不是真的瞎,短暂的失明过后,我就可以看见了。只不过看见还不如不见!我他妈刚睁开眼看见的竟然就是自己!
我看见自己躺在地上,身上盖着棉被,脸上的神色倒是很平和,在我身旁,谭辙也睡得正香!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到底是怎么了?莫非是灵魂出窍?
我低头一看,果然就见自己悬在半空,而在我丹田的位置,有一颗珠子一般的东西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散发着金光。
这珠子又是怎么回事?
我想起来了!商章大王死后,黄坤婆给我吃了他的内丹,这颗发亮的珠子该不会是商章大王的内丹吧?
除此之外,我看到自己身上很浑浊,颜色也有些怪异。整体是黑乎乎的一片,可又有许多乱七八糟颜色的气流在我体内窜来窜去,就像是几股法力在争斗一样!
第一百一十二章 撞魂
我扭过头,竟然看到七叔站在我背后。
他一手拿着黄符,一手捏着诀,嘴里不停地念着法咒,嗡嗡响着,吵的我头疼。
我问他干什么。七叔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一句话也不说。继而,七叔手中的黄符开始散发出一股金黄色的光芒,这种光芒把我整个身体都笼罩住。
我感觉晕晕乎乎的,想动却动不了。
堂屋的门开着,从我站的位置,可以看到院子中央那个老树。从树根底下一直到堂屋门口摆了两行白色的蜡烛,好像是一条星光大道。
火光在风中摇曳,我隐隐约约看到大树根底下有一团黑影。
“七叔,你到底要干什么?我这是怎么回事?”我一连问了好几遍,七叔都只是阴恻恻地笑,一句话也不说。
我急了,回头叫谭辙。可那家伙好像睡得跟死猪一样,任凭我喊破了喉咙,他也听不见。
看看谭辙,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自己,我他妈好像有点明白了:我这是灵魂出窍了呀!七叔这个老东西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他想要我的魂魄干什么?
七叔回过头,他朝着老树的方向招了招手,不知喊了几句什么咒语,竟然从大树里跑出两个小男孩!
这俩小男孩长得倒是很周正,只是死气沉沉的就像是僵尸一样,他们跑的近了,我猛然发现,这俩人竟然长得一模一样?他俩是双胞胎!
我忽然想起七叔之前提过的一件事。七叔在得知老缺养五鬼运财时问我,其中是不是有一对双胞胎,而且前天夜里与老缺斗法之前也曾说:七叔夜闯他家,夺走了那两个双胞胎的魂儿!
莫非,这两个小孩就是老缺养的那一对双胞胎?
可七叔要这俩小孩干什么?
那俩小孩跑到堂屋跟我并排站着。七叔将他手里的符往我脑门儿上一贴,我顿时觉得全身都僵了,又僵又硬,连动都动不了。
七叔看着我冷冷一笑,然后抿着唇走出去了。他沿着两排白蜡烛铺就的星光大道走到老树跟前,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纸钱一扬,黄纸满天飘洒,看起来阴森诡异!
我脑门儿贴着黄符,具体的情节看不太清,不知道七叔从哪里掏出一把刻刀开始在老树的树干上刻字。
他每落一刀,老树上就是一道血痕,他刻得深的地方,血甚至哗啦啦流出来,流的树干上全是。
七叔忙活了十来分钟,然后开始趴在树根底下刨土。我这才看到,原来树干上刻得不是字,而是符!
说来也巧,这个符我见过,睡觉之前,谭辙曾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纸符让我挂在脖子上!可这张符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
没过多久,七叔就回来了。他手上除了土,竟然还沾满了血,他举起右手,手心里竟然躺着一枚血刺呼啦的木疙瘩。
七叔的眼神有些痴迷,看着木疙瘩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个含辛茹苦培养起来的孩子:“这些年,我不知喂了它多少鸡啊狗的血,才结出来这么一个宝贝疙瘩,成与不成,就看今晚了!”
我从内心深处感觉到这个老头的恐怖,我想叫,可舌头是麻的,嘴唇是僵的,死活叫不出声。
对了,厄徒祖师!我也可以叫厄徒祖师来帮忙!
我闭上眼睛念动真诀,可连续念了两遍,却一点用也没有。每回我脑子里刚有一点厄徒祖师出山的悸动,我的胸口就会猛然疼一下,那感觉就像是火烧一样!
只疼这么一下,脑子里那根神经就不跳了!
七叔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哼哼一笑说:“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知道你带的那张符叫什么吗?叫镇魂符!跟刻在辙辙身上的一模一样。不过纸符时效短,却也够我办事了!”
原来如此!我说这个死老头子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原来竟然是包藏祸心!
只是不知道……我用眼见的余光撇了撇躺在地上的谭辙:不知道他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
七叔让那两个双胞胎背靠背贴紧站好,然后用符纸裹住那个红色的木疙瘩。他不知怎么在手里挽了个花,裹着木疙瘩的符纸竟然一下子着了起来!
烧着的木疙瘩开始不停的往地上滴水,那是一种颜色浓稠的汤水,像是血一样。
七叔拿着木疙瘩竟然也不嫌烫手,他让木疙瘩滴下来的血水落在两个双胞胎背部相连的地方。
血水甫一落下,就立刻滋滋啦啦冒起白烟。两个双胞胎像是被烫着了一样尖叫着想躲开。
可是他俩一动,我竟然看见滴落的血水已经把他俩的魂魄连在了一起。
你见过电焊吗?就像电焊那样!
我终于明白了,这老不死的怪物竟然要把这两个小孩的魂魄焊在一起!
只不过焊在一起之后,这两个双胞胎的鬼魂竟然开始融合。简单来说,他俩从两个人的厚度融合成一个人,却不是各自变薄,而是相互叠加!
现在他俩成了一副魂魄,只不过有两张脸:一个朝前,一个朝后!
那之后,七叔一把将谭辙身上的被子揭开。谭辙似乎觉得冷,竟然闭着眼睛想往我被窝里钻!
七叔摇头失笑:“啥时候都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哎——”他叹一口气,忽然凌空画了一道虚符,然后用食指和中指在谭辙额间一点,谭辙的魂魄就这么随着他的手指头直挺挺地立了起来!
谭辙魂魄的情况跟我差不多,只不过他身上没有那么多道花花绿绿的气流。
我忍不住想:七叔究竟要干什么?这老东西连自己的徒弟都不放过吗?
我眼睁睁看着七叔将谭辙的魂魄摆在中间,然后他又调动我的魂魄与他面对面,让双胞胎的魂魄站在谭辙背后。
七叔抬手揭了我额前的黄符又贴在我后脑勺,然后走到谭辙背后。他咬破中指在右手的掌心画符,手捏重诀,脚踏奎罡,牟足了劲儿,一掌推出,狠狠打在双胞胎的身上。
双胞胎往前一扑,我本以为他们要把谭辙的魂魄撞倒,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俩的魂魄竟然撞进了谭辙的魂魄里!
第一百一十三章 人彘
只不过,谭辙的魂魄里好像装了弹簧一样,双胞胎的魂魄刚撞进去,就被狠狠弹射了出来。
七叔不死心,咬着牙再来一掌。就这样,双胞胎的魂魄像是个不倒翁一样被七叔推出来、被谭辙弹回去。
如此反复许多次以后,我总算看明白了:七叔是想用双胞胎的魂魄把谭辙魂魄内的另一副魂魄撞出来!看他这阵势,撞出来之后是想要让我接盘!
只不过我实在是不太明白,他要救谭辙这无可厚非,为什么非要捎带上祸害我呢?
谭辙魂魄内的那位实在有些坚韧,七叔撞得满头是汗,却不见半点用处。
忽然门外平地起了一阵阴风,地面上那两排白蜡烛“噗噗噗”灭了个七七八八。院子中间那棵老树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块阴影,摇晃着树上的枝丫“哗啦啦”作响。
七叔也看到那块阴影了,他开始变得惶急,推打双胞胎的频率也猛然加快。终于,在双胞胎魂魄撞进谭辙魂魄的那一瞬间,两个尖尖的角从谭辙的魂魄内露了出来!
七叔脸上一喜,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三分,这一回又从谭辙的魂魄内逼出了两个黑乎乎的鼻孔!
我跟谭辙面对面站着,我感觉那一双角和那两个大鼻孔几乎要碰着我的脸了!
太他妈吓人了吧!我魂魄内本来就有一个厄徒祖师了,难道还要再多一个怪物?
说时迟那时快,院子里黑影一卷,最后亮着的那几根蜡烛也一下子熄灭了。
七叔想去查看,可是他手上稍微一松懈,那两只角就又退回谭辙的体内。
正在这时,我看到有一个小姑娘的头从打开的门框上露了出来。她先是露出了一半,眼睛大大的,脸上全是黑乎乎的泥,头发一绺一绺的披着。
她的身子紧紧贴在门上,下半张脸缓缓露了出来。如果说只看她的上半张脸的话,我可能觉得她是个脏兮兮的小孩,可是当我看到她没有上唇,一嘴的獠牙几乎顶着鼻孔的时候,我才真切地感到可怕。
七叔的两条眉毛几乎拧到一起,可是他没有退路。正在这时,门口那个小孩竟然顺着门板游了进来。
就像一条蛇一样!在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那个小女孩竟然一下子扑了起来,张着一嘴的獠牙冲七叔的脖子咬了过去。
七叔的最后一掌从谭辙的魂魄里震出了一个牛头,可是紧接着他就被小姑娘咬得鲜血四溅。他惨叫一声,力道一脱,那个刚刚被震出的牛头又立刻缩了回去!
可怜千般经营,一捧黄沙!
七叔眼睛里带着一股浓浓的不甘,倒手一掌挥出,他掌心还有血画的灵符,掌力着实不俗!可那小女孩的动作奇快,转瞬间又游到了房梁上。
七叔捂着脖子退到墙边,他把屋里的灯管按亮,我斜着眼睛,可以看到房梁上露出女孩的半个脑袋!
她在试探!
七叔脖子上流出来的血开始变得乌黑,黑气顺着血淋淋的伤口爬到他脸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恶臭。
他试着掏出黄符往房梁上甩,可是那个小女孩移动速度实在太快,几次不中,七叔急得满头大汗。
忽然,房梁上的小女孩一跃而下,“噗通”一声落在桌子上,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看清,那个小女孩躯干上有四个疮疤,没手没脚!
她身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穿,身体比一般人略长,行走腾挪就像蛇一样在地上游动。她伏在桌面上,龇牙咧嘴地冲七叔咆哮,模样十分惊悚!
七叔不敢怠慢,抬手画符往双胞胎的脑门儿上各印了一下,然后,嘴里催动真诀,双胞胎的鬼魂一下子睁开了眼!
七叔大吼一声“去”!双胞胎的魂魄应声飞出,四双手在空中胡乱扑腾,每往前移动一点距离,身子就转一个圈,换一张脸朝前!
双胞胎的魂魄和小女孩厮打在一处,七叔趁乱揭了我脑后的黄符,我感觉舌尖一颤,终于可以说话活动了!
七叔脖子上的窟窿还在流血,他的脸色也非常难看。我很想质问他为什么要对我下此毒手,可他根本就不给我机会。
七叔手上鲜血淋漓,朝着谭辙的魂魄轻轻一挥,谭辙就像是一张纸一样飘了起来然后重重落回身体里去。
我朝七叔怒吼:“快让我的魂魄回到身体!”
七叔一手捂住脖子,说话都有些颤抖:“不行。我,我在你们吃的苹果里下了药,你要是回到身体里,就会继续沉睡!”
我回头看一眼谭辙,客厅里已经打得难舍难分,可他还是睡态安详,连一丁点醒来的征兆都没有!
小女孩张着利嘴一口咬在双胞胎的一条胳膊上,我感觉她好像根本没有费什么力气,双胞胎的一条胳膊就被她扯了下来!
双胞胎是鬼啊!是有形无质的,就像空气一样!可这小女孩一口下去竟然能把他的胳膊咬掉!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七叔看着三只手的双胞胎苦苦支撑,深深吸了一口气,扭头对我说:“你快去把赵风筝叫醒。这一对双胞胎撑不了太久,快去入梦!”
我靠,入梦?我不会入梦呀!
七叔恨铁不成钢:“你现在是魂魄离体,直接入梦就行,有什么会不会的?”
赶鸭子上架的滋味真他妈难受!来到西屋,我正急得团团转不知道怎么入梦,赵风筝忽然两眼一睁醒了过来。
她以为我要偷窥,就在手心虚画了一道符往我身上一拍,恼怒的爆了一句粗口:“真他妈是个流氓!”
我被她一掌掀翻,强忍着暴走的冲动,心里一直安慰自己:别冲动,别冲动,你打不过她!
赵风筝似乎也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她将被子一掀,坐起来拧眉侧耳静听,扭头问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赵风筝不等我回答就抽身而起,抓着床头的红脊弯刀就冲了出去。
我跟着跑出去看时,只见双胞胎的魂魄已经被小女孩咬掉了一手一脚,双方各自盘踞在桌子的一头,互相龇牙咧嘴地咆哮。
正在这时,赵风筝手中的刀“啪嗒”一声掉落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蓝梨婆
“青青!”
赵风筝一声惊呼就扑了上去。那个小女孩反应十分惊人,侧着身子往赵风筝身上一撞,像是一道闪电一样窜到了房梁上。
我想捡起红脊弯刀,可是我忘记了,我他妈现在已经魂魄离体了啊!“赵风筝,你怎么回事?关键时候掉链子?赶快拿起刀战斗啊!”
赵风筝充耳不闻,呆呆站在原地,仰着脖子看着半张脸藏在房梁后的小姑娘,泪如雨下:“青青,是谁把你弄成了这个样子?”
听到这里,我总算是听明白了:房梁上的小姑娘不会就是赵风筝心心念念的妹妹吧?
赵青青躲在房梁上,瞪着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地上的赵风筝,稚嫩的眉宇间多了一层打量和探究。
被晾在一旁双胞胎趁势暴起,绕到赵青青背后一口就咬了上去。赵青青表情痛苦又狰狞,可是任凭她张着大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赵青青“噗通”一声从房梁上掉下来,结结实实地落在打地铺的我的身体上。双胞胎紧追不舍,飞跃而下,赵风筝惊叫一声祭出黑旗,双胞胎的魂魄应声飞了出去。
双胞胎的魂魄向我砸了过来,我能看到他张大到变形的嘴,以及嘴里那些参差不齐的獠牙。
更奇怪的是他们的四肢,刚刚明明被赵青青咬掉的一手一脚,但是现在竟然又……长出来了!
赵风筝扑上去想抱住赵青青,可赵青青不知怎么用腹部的肌肉往上一弹,整个人像蛇一样昂起了头,几乎一口咬掉赵风筝的耳朵。
七叔捂着脖子上的伤口虚弱地说:“她已经被蓝梨婆炼化成妖怪了,要不是你们及时杀了望月鳝,恐怕她早就入魔了……”
赵风筝脸色依旧刚硬,但是眼泪却止不住往下落。她跟赵青青对视了半晌,终于艰难开口:“青青,我是姐姐啊!你都……不记得了吗?”
七叔说:“快些超渡了她吧!”
赵风筝用手在脸上抹一把眼泪,就地一滚把红脊弯刀拿在手中,往口袋里一摸,抬手就将她的红纸小人儿放了出去。
赵风筝的红纸人儿本是一对儿,可在山上的时候被大墩撕毁了一个,剩下的虽然实力依旧不弱,但独木难支,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
七叔见状立刻驱动双胞胎的魂魄加入战圈,于是两鬼一妖还有一个红纸人儿在屋里斗得不可开交。
如此打了十来分钟,赵青青明显不敌,眼见她就要败下阵来,门外忽然“呼呼啦啦”一阵乱响,有一个手执木剑的青面道士摇着镇魂铃飘了进来!
我回头一看,吓得两股战战:这他妈不是老缺吗?他……他明明死在山洞里了呀!
老缺身上散发着浓重的死气,穿的衣服很古怪,说道袍又不像道袍,反而像是寿衣!他站在堂屋门口把手中的铜铃一摇,那对双胞胎立刻就捂着耳朵尖叫起来。
两个小孩儿的声音又尖又细,简直振聋发聩!
赵风筝扭脸一看,眉头也皱了起来:“当初真不该心慈手软!早就知道你是阴山一脉,这令旗调魂的法术自然精通,就该把老缺打的魂飞魄散,也不至于让你练成邪术,驱使他的魂魄听你差遣!出来吧,蓝梨婆!”
她话音刚落,一个摇着黑旗的中年妇女就带着一脸邪恶的笑容慢慢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那女人五短身材,头发花白,穿一件早就过时的呢子大衣、脏的几乎变成灰黑的打底裤,若不是她脸上的笑容,只会让人觉得她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农村老阿姨!
“你们害死了老缺!今天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跑!”蓝梨婆嗓子粗哑,声音听起来带着森森冷意。
赵风筝眼中带泪,嘴角勾着讥笑:“你把我妹妹害成这样,这笔账咱们又该怎么算?”
蓝梨婆哈哈笑了起来:“谁让她是聚阴的体质?用她来练望月鳝是最合适,你可不能怪我!倒是你们,我辛辛苦苦炼制了五年,没想到被你一下子毁了,我今天就要拿你来祭旗!”
蓝梨婆催动手中的黑旗,老缺像个行尸走肉一样把手里那把木剑耍的虎虎生风。赵风筝举着红脊弯刀来挡,七叔指挥双胞胎扑上去厮杀,一时间场面乱作一团!
只不过,老缺跟双胞胎不一样。他生前就是道门中人,御鬼驱邪是行家里手,这样的人如果变成了鬼不会轻易受道法驱使。
但是我阴山一派,调魂法门的精要便是驱使生前会道术的恶鬼!黑虎调魂旗中的合晨鬼道、赵风筝小黑旗中的女道士都是如此。
这样的阴兵生前有法力,死后更是凶蛮,就算是双胞胎和红纸人儿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眼看我们要一败涂地,赵风筝只能催动自己手中的小黑旗,一阵阴风过后,寄身在她黑旗中的女道士显露真形!
不过这女道士明显技不如人,交手之后,不过十数回合,她便被老缺一剑穿身,赵青青趁势而上,扑过去一口咬掉她半个脑袋!
赵风筝一口血喷出来,她手里的小黑旗也应声折断。
“妈——”赵风筝跌跌撞撞跑到女道士跟前,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
妈?这女道士竟然是赵风筝的妈?这简直是天雷滚滚!“你他妈还有没有点人性,你怎么能把你妈的魂魄都练成阴兵供你驱使呢?”
赵风筝一双眸子血红,扭头看我的时候双眼尽是悲愤:“你懂什么?青青落入魔爪,我妈至死不能瞑目,她知道我此行艰难,所以才将自己练成阴兵寄身黑旗内,不然你以为,凭我的功力,是可以用的了调魂术的吗?”
女道士的魂魄变得稀薄,她那张残缺的脸显得恐怖狰狞,她抬手摸了摸赵风筝的脸,叫了两声“风筝,风筝”,然后又回头去看赵青青。
赵青青嘴里衔着她的半张脸,趴在地上嚼的正欢,女道士伸手去够她,没够着,她不认命的前倾着身子,嘴里含糊不清的喊“幺女,我幺女啊,是妈妈……”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交易
女道士化作青烟消失不见了,老缺的攻势却依旧凶猛,双胞胎的魂魄已经被赵青青撕咬的残缺不全,赵风筝的红纸小人儿也被老缺揉皱了团作一团。
当下的情势十分危急了!
我冲过去对赵风筝说:“我脖子里挂着一个用红绳穿起来的三角黄符,你快把红绳挑断,把我叫醒!”
赵风筝沉浸在悲痛之中,闻言有片刻的怔愣,我赶忙说:“你愣着干什么?赶快去啊!”
我第一回用这么大嗓门对赵风筝说话,没想到她倒没说二话,用红脊弯刀撑着地站了起来,跑到我身体跟前、从我脖子里把黄符纸叠成的三角扯了下来!
我的魂魄朝着身体奔了过去,等我回魂之后我的意识猛然间陷入一片黑暗。
我不知道七叔在苹果里下的什么药,也不知道赵风筝是用什么办法把我叫醒的,等我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双胞胎已经不见了,地上只留下一颗鲜红似血的木疙瘩,我仔细看了看,已经完全没有了灵性!
我不敢怠慢,从书包里找出黑虎调魂旗,刚想要念咒恭请厄徒祖师现身,却忽然感觉一阵眩晕,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我本以为这次沉睡会很久,久到我可能再没机会睁开眼看这个世界。没想到,我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我睁开眼的时候,我觉得浑身都疼,一个老头儿正骑在我身上,我并没有费太多的脑细胞,很快就想起来了,这老头儿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在将军墓底下见过的那个日本鬼子!
我大骂一声“小日本儿”,挣扎着想翻身站起来,赵风筝从旁拉住我的手:“刘米,你别激动,他是我师叔九常道长,我师叔不是日本人!”
师叔?难道说赵风筝也是日本鬼子埋伏在中国的卧底?
我情绪十分激动,一边挣扎一边叫骂。赵风筝一巴掌甩在我脸上,板出一副冰霜一样的面孔历吼:“你安静点!”
我果然安静了。赵风筝和我身上的日本鬼子对视一眼,然后说:“七叔快不行了,咱们先把他的事处理完,其他的我师叔会告诉你!”
我扭头一看,七叔脸色灰白,他背靠着沙发一口一口的往外吐血。
对于七叔,我的感情是比较复杂的。他对我有不轨之心,按理说我应该恨他。但他却又是谭辙的师父,作为一个长辈也曾给予我们无私的帮助。
现在他都要死了,我还能说什么?让一切随风而去吧。
我甩开九常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七叔的身边,叹一了口气问赵风筝:“咱们打120吧,不能让老人家这样挨着……”
赵风筝从身上脱下外套搭在一具光溜溜的尸体上,我定睛一看,原来是赵青青,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咽气了。
七叔灰扑扑的脸上勉强一笑,摆手说:“没用的,没用的。不费这个事了。”他向我伸出手,我迟疑了一下,伸手握住。
从前,七叔对我几乎没有什么好脸色,临死之际却对我热情起来,难道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七叔的手有些冰凉,他说话也有些无力:“刘米,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跟辙辙是好哥们儿,辙辙此生有你这个朋友,我就是死也能瞑目了。”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知道他应该还有下文。
七叔接着说:“辙辙打小就跟着我。我虽说是他师父,可说句惭愧的话,我这一身本领他一点也没学到。从前不让他学,是因为学道的五弊三缺,多没有好下场,可现在,现在不行了……等过一会儿,我会为他洗身、正式收他入门!”
“最初,我想用撞魂的法子把辙辙魂魄中的那个东西给撞出来,可是结局如何,刘米也看到了。我不怨天,不怨地,只怪自己时运不济,也没什么好说的……”
“刘米,你可还记得答应过我的事?你说过,你要是找到你门派的秘术,剥离了魂魄之后,你会帮着辙辙,你会帮他!”他说这话的时候非常激动,身子几乎直了起来,两个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点点头说:“我记得,你放心。”
七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点点头:“你记得就好。只要你能帮辙辙,我也可以答应帮你一个忙!你一直想找回陈安安的记忆对不对?”
我眸色一凛,握着七叔的手力道不由自主的加大:“安安身上的忘生咒是你弄得?”
七叔不置可否,只是笑笑:“是不是我还重要吗?你只要记得跟辙辙同舟共济,到时候我自然会帮陈安安找回记忆就对了!”
我冷笑着说:“你还能活到那个时候吗?”
七叔不在乎的摇摇头,他脖子上的血窟窿都快干了,看起来十分吓人:“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已经安排好了。”
其实按照我跟谭辙的关系,我要是能找到秘法,还能对他坐视不管?可这个老头猜疑的心也太强了!
我点点头。七叔脸上的笑容安详又满足。他放开我的手,又对赵风筝说:“我知道你的来历,我也知道你的魂魄放在哪里……”
赵风筝小心翼翼的用手把赵青青脸上的泥擦干净,闻言头也不抬。等擦干净之后,她想把赵青青抱起来,可试了两次都没有成功,我赶快过去帮忙。
赵青青的四肢应该是被人生生砍断的,她的躯体上还残留着狰狞的刀口。我帮赵风筝托住赵青青的背,眼睛无意间落在她脸上。
赵青青跟赵风筝长得很像,她脸上稚气未脱,右眼上有一块醒目的月牙形胎记!
我震惊了!谢抟让我找老缺,让我找脸上有月牙标记的人,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人竟然就是赵青青!
谢抟说赵青青是解我死咒的关键。可她现在都死了,还能帮我吗?我身上的死咒,又该由谁解除?我的命运又会怎样?
这时候七叔又开口说:“你妹妹被蓝梨婆炼化成了妖怪,她四肢已残,就算做鬼、投胎也不会长出手脚!你甘心看着你妹妹这样去投胎,下辈子继续做一个没有手脚的怪物吗?”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夏天
赵风筝一下子就被说动了:“你有办法帮青青脱离苦海?”
七叔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冷笑着说:“办法我有,但是我也有条件。”
赵风筝十分警惕地看着他问:“什么条件?”
七叔冲她招手,赵风筝想也不想就把耳朵附了上去,我也想靠近听一听,七叔挥手把我打开。他趴在赵风筝耳朵上叽里咕噜说了一阵,赵风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七叔似乎志在必得:“你答应不答应?”
赵风筝拳头紧握,几乎是一字一字往外崩:“我答应!”
七叔让她立一个重誓,赵风筝脸上几乎都僵了。我们修道之人,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所以将誓言看的极重,几乎不会轻易立重誓。七叔这样步步紧逼,实在是有些过分,
我忍不住说:“七叔,风筝是谭辙的好朋友,你这样逼她,等谭辙醒来知道了,心里会怎么想?会怎么看你?”
七叔冷笑着说:“能救她妹妹的是我不是辙辙,我想收一点实惠谁都管不着。辙辙难道还能怪我?”
九常忍了忍,也劝赵风筝:“风筝,不能轻易立誓。”
赵风筝一抬手,示意我们不要说了,然后举起四指朝天,一字一顿:“我赵风筝在此立誓,若违誓言,筋骨尽断而死,必下阿鼻地狱!”
七叔满意的点点头,他将手一摊,掌心里露出一枚血红色的木疙瘩,跟融进双胞胎魂魄中的那一枚没有任何分别。
他说:“这东西属木,是用鲜血浇灌滋养而成,总共有两个,一个被我用掉了。能助你妹妹的魂魄完全。”
我想起来了,刚刚双胞胎的魂魄被赵青青咬断了手脚,可没多久,它们又长出来了!原来竟是这东西的功劳!
赵风筝从七叔手里接过去,在掌心里握了握,我过去问她:“七叔到底提了什么条件?”
赵风筝看了我一眼,摇头说:“他不让说。”
七叔说了许多话,几乎力竭。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说:“我累了,把我扶回东屋吧。把辙辙叫起来,我有些事要跟他交代!”
我搀扶着他将他送回东屋,赵风筝去堂屋把谭辙叫醒。
谭辙吃了七叔的毒苹果,一觉睡到现在。他睁眼的时候看到屋子里、院子里乱成一团,到处都是血迹,着实吓了一跳。
他问赵风筝究竟是怎么回事,赵风筝没有理他,只是告诉他:“七叔在屋里等你。”
谭辙进了东屋,七叔让人便把门带上了,我隐隐能听到门里传来谭辙的哭声。
这种生离死别的事我实在不愿意多看,就拉着赵风筝出了堂屋。
我问她:“蓝梨婆呢?”
赵风筝说跑了。我吃了一惊,这不等于放虎归山吗?赵风筝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说:“她已经受了重伤,就算逃走,也活不成了。估计回山上了吧,老缺不还在山上吗?”
我点点头,犹豫了半晌,又问她:“我,你知道我是怎么回事吗?”
赵风筝说:“你的身体被别的魂魄控制了。是个很厉害的角色。那个人还放出了黑虎调魂旗中的鬼道士。”
是合晨鬼道!
赵风筝说:“不过那个鬼道士跟老缺同归于尽了。也多亏如此,师叔才能趁机出手制服你身上的另一个魂魄,帮你把身体夺回来。不过师叔也说,你以后绝对不能再让他控制你的身体了,否则,你很有可能被夺舍!”
夺舍?这个词我听说过。意思就是我的身体被别的魂魄占据呗。我猜测,这应该也是厄徒祖师的最终目的吧。
我没有说话,扭头看见九常朝我们俩走过来。我跟那个日本鬼子是没什么话说的,于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东屋突然爆发出一声惨烈的哭嚎声。我们推门进去一看,谭辙跪在床前,趴在七叔的尸体上哭的十分悲惨。
七叔死了。
谭辙身上画的全是朱砂符,连眼角和后脑勺都有。九常在一旁小声解释:“七叔临死前帮谭辙过身了,从今天起,谭辙就正式成为道门中人,可以学道画符,驱鬼驱邪了!”
我走过去拍了拍谭辙的肩膀:“哥们儿,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顺变。”
七叔没有子女,唯一的徒弟就是谭辙。现在他死了,身后事自该由谭辙操办。
谭辙按照农村地规矩将七叔停棺三日,然后大殓发丧。谭辙在灵前为他摔了老盆,扶着他的灵柩哭得肝肠寸断。
七叔的为人暂且不论,但是他对谭辙实在是掏心掏肺。他将谭辙打小养大,为了祛除他体内的恶灵,一生都在苦苦追寻。
院里的老树是他辛苦栽种的,直到后来夺取双胞胎融魂、恶意害我,一举一动无不是在为谭辙打算。
他的所作所为,与亲生父亲也别无二致。
等七叔出殡以后,谭辙找上可陈安安,他说:“安安,你身上的咒语是师父下的,我可以帮你解开!”
七叔临死之前还曾用陈安安来要挟我,没想到他刚一入葬,他的徒弟就主动找上陈安安帮她解咒。
陈安安的事,七叔必定对谭辙有所交代,只是他是否想过,自己的徒弟是怎样实诚的性子?又怎么可能用这么卑劣的手段逼自己朋友呢?
陈安安也曾问过谭辙七叔对她下咒的原因。只是这件事究竟如何,谭辙也不知道。
自从七叔给谭辙过身,他好像一夜之间就踹开了道法的大门,一些我需要勤学苦练才能熟练掌握的符咒,对他来说简直是信手拈来。
只不过谁也不曾想到,谭辙化解了陈安安身上的忘生咒以后,那个小妮子竟然性情大变。对我、对谭辙、甚至是对赵风筝都有了一层隔阂。
她没有再拉着我的胳膊亲亲热热地叫“刘米哥”,只是说要走。
我问她要去哪?她说要回学校上课。我问她为什么走的这么急,她眼里的笑容十分沉寂:“出来的久了,想回去了。”
我知道她心里藏了事,过去那个天真活泼的陈安安或许再不会回来了。
一道闷雷劈在七叔院子里的那棵老树上,暴雨紧随而至,夏天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到来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变故
等谭辙把七叔的后事处理完,我们就回到他在县城的住所。赵风筝和她师叔九常也跟去了。
我对九常一直怀有敌意,不过碍于赵风筝的面子,现在也不好跟他撕破脸。我问谭辙:“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谭辙摇摇头,复又问我:“你的打算呢?”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身中死咒,按照谢抟大师的吩咐来陵川寻人,现在他让我找的人我已经找到了,至于找到之后怎样……他没有说。”
我叹了口气,接着说:“我先回去跟我师父汇合,要是没有什么意外,我跟师父会继续追踪刘栓柱,他盗走了我们阴山派的秘籍,上头记载着魂魄剥离的秘法,只要找到秘法,就能让我们脱离苦海了。”
我想了想,又说:“就算到时候我有什么意外,也一定会求我师父让他救你的!”
谭辙说:“刘栓柱恐怕不容易抓。我还是跟你们师徒一起去找吧。师父临去之前帮我过了身,我现在也多少有些道行。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赵风筝也说:“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谭辙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这不太好吧……”
赵风筝一挑眉,说:“怎么不好?你不喜欢跟我一起吗?”
谭辙的脸有些红,赶忙摇着头说:“不是不是。听刘米说刘栓柱那个人很厉害,我觉得你还是别趟这趟浑水了吧……”
赵风筝十分豪气的在他肩膀上一拍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做我门这一行的,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必须在世俗中磨炼。”
我却觉得她十分古怪。等到没人的时候,我就拉着谭辙说:“你要小心赵风筝,我怀疑她跟着咱们的目的不单纯。”
谭辙笑说:“你是不是神经了,看谁都觉得有问题?”
我把七叔死前跟赵风筝做的交易说了一遍,试探着问:“你师父有没有告诉你……他让赵风筝做什么事?”
谭辙有些怔愣,半天才回过神来,摇头说:“没,没有。不过我知道,师父不会害我的。”
他既然这样说,我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我只好找个话题把刚刚的事岔开:“对了,我托你打听的旅馆老板的事,你打听的怎么样了?”
谭辙说找了个派出所的朋友,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我问他到底是什么情况,他的话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原来旅馆老板跟老缺是旧识,他俩是一个村的,从小在村子里偷鸡摸狗什么坏事都干,后来他俩想了个门道发财,就是在火车站附近偷东西。
一来这里鱼龙混杂,脱身容易,二来这里来往的有许多外乡人,他们就算吃了亏也不敢报案。
只不过没几年国家就严打了。火车站附近跟过冬一样,各类坑蒙拐骗的都不敢贸然行动。
老缺泛了水被抓进了监狱,旅馆老板侥幸脱罪。后来他金盆洗手就在火车站附近盘了一个小店开旅馆。
旅馆老板中间结过一回婚,还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只是孩子生下来没多久,他媳妇就受不了他的脾气带着孩子离家出走了。
过了几年,老缺被放了出来,他死性不改,继续在火车站附近厮混,没多久,就跟在附近开旅馆的老乡遇见了。
俩人互诉衷肠,三杯马尿下肚,老缺竟然给旅馆老板讲起这些年的遭遇。他说他认识一个外乡女人,叫蓝梨婆,会异术,养了五个小鬼,是在车祸中惨死的一家五口,老缺现在就凭着这五鬼运财的法术在火车站附近混得游刃有余。
两人一合计,干脆借旅馆老板的场子发财。
刚开始还好好的,俩人赚的盆满钵满。后来有一回,老缺操纵五鬼偷了一个老头儿的钱。谁知这老头儿不是个善茬,三下五除二就破了运财的法术,还抓住了那对双胞胎小鬼儿。
老缺让旅馆老板出面跟这老头儿谈判,可是谈了好几回老头儿也不松口,非要把这两个双胞胎送去超渡。
后来,不知道这老头儿在哪打听到旅馆老板老家的院子里有一棵百年老树,就提出要交换。
旅馆老板起初是不同意的,后来经不住老缺苦苦哀求,再加上这双胞胎确实也是他俩的财源才狠心点头答应下来。
换回两个双胞胎以后,老缺倒是很高兴,旅馆老板就不乐意了。于是老缺就答应给旅馆老板点报酬补偿他的损失!
老缺趁夜抗来一个麻袋,旅馆老板起初还以为是什么土特产,没想到袋子一揭开,竟然是一个十岁都不到的、水灵灵的小女孩!
直到这时旅馆老板才知道,原来这个蓝梨婆不是善茬,她一直在外面干着拐带孩子的勾当!
半推半就的,旅馆老板就把这个小女孩收下来了!
据他自己交代,起初他还没什么心思,只把她当成女儿养,别人问起来了就说是前妻送回来的大女儿。
后来,他就起了歪心思。小女孩被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生糟蹋之后,他竟然越发变态的喜欢上了小孩儿。
而且,他还对老缺提了要求,想要年纪更小的女孩!最终,他又花了五万块钱从老缺那里买了第二个女孩。
只不过大的那个可以对外说是前妻送来的女儿,小的那个要怎么说呢?街坊四邻可都知道,他前妻总共生了一儿一女。
最后旅馆老板想了个主意,他索性就把小女孩儿打扮成男孩,平时看管的严一点,谁也不会发现蛛丝马迹。
第二个小女孩买到手之后,旅馆老板害怕贸然行动会惹出事,所以并没有急着下手,而是让大点的那个先跟她培养感情。
谁知道,或许是这两个孩子饱尝人世冷暖,大女孩跟小女孩接触了一段日子之后,竟然真的有了感情。有什么事,大的总会护着小的,把她当成亲妹妹一样呵护。
等旅馆老板觉得感情培养的差不多了,可以行动了,谁也没想到,惨案就在当晚发生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天道昭昭
当天晚上,大女孩像是早就知道旅馆老板的企图一样说什么也不肯跟小女孩分开。旅馆老板大怒,不由分说上手就打。
大女孩就护着小女孩跑上了楼,蹲在楼梯口那间客房的厕所里。
旅馆老板在外面砸门,两个小姐妹瑟瑟发抖地抱在一团,蹲在洗手池下的柜子里。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
旅馆老板闯进了厕所想带走小女孩,大女孩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扑上去咬他,他也记不清是怎么挥了一下手,大女孩就撞在洗脸台上磕死了。
据他说,当时血流了一地,镜子上溅的都是。
旅馆老板当时就慌了,他立刻打电话问老缺该怎么办。老缺一听说大女孩死了竟然有些兴奋。没过多久他就领着一个中年妇女、背着一个麻袋过来了。
这是旅馆老板第一次见蓝梨婆,据他自己说,当时就感觉她是个农村妇女,挺普通的,估计掉人堆里找都找不出来。
只是谁也没想到,那女的把麻袋一解开,倒出来一个没有四肢的小女孩。旅馆老板从前听过吕后跟戚夫人的故事,他觉得,史书上记载的人彘也就是如此!
那个小女孩浑身脏兮兮的,眼上有一个月牙形的胎记,她趴在地上,身子佝偻着像个没有腿的大虾,眼睛里惊恐且无助。
蓝梨婆说她在炼制一种怪物!一旦成功,就连大罗金仙也束手无策。不过这怪物隔一段时间就要祭祀一回,眼瞅着时间快到了,他们两口子正发愁没有祭品,没想到旅馆老板倒是带来了好消息。
蓝梨婆指挥着无手无脚的小女孩爬进了洗手间,她一见地上血液还温热的尸体就变得十分兴奋,直接就扑了上去……
凌晨四点半的时候,蓝梨婆带着老缺和旅馆老板又打开了厕所的门。厕所原本贴着白色的瓷砖,可现在却整个变成了一片血红,无手无脚的小女孩就躺在血泊里慵懒地睡觉。
而原本躺在地上的尸体却不见了,用一句比较难听的话来形容:连一根毛也找不见了!
蓝梨婆大惊失色,她急慌慌地找遍了每一个角落,甚至连马桶和洗脸台都找了个遍。
旅馆老板忍着恶心问她在找什么。蓝梨婆说:“头发,在找头发!”
人彘会把祭品连皮带骨吃的干干净净,唯独不会吃她的头发。不仅如此,她的头发还会变成恶灵为祸!
蓝梨婆道行尚浅,对这类恶灵只能封存、不能消灭,她原本也是要把恶灵带回去封印起来的,可现在头发不见了!
他们三个找了一圈,终于在镜子上发现了蛛丝马迹!原来头发里的恶灵竟然钻进了镜子里!
自古以来,镜子里的世界都是个神奇的存在,恶灵钻进了镜子里,她实在无能为力。最后她只能画了一道黑符把恶灵封印在镜子里,虽然比较冒险,但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
保险起见,蓝梨婆还帮他请了一尊开过光的关公像坐镇,只不过蓝梨婆虽然有些道行,却不擅长风水秘术,所以就连请关公也不周全。
那之后,旅馆老板就对外宣称大女儿被前妻接走了,只留了“小儿子”在身边。只不过蓝梨婆虽然在镜子里加了封印,可旅馆老板仍然夜不安眠,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一直对“小儿子”心存忌惮,不敢轻易下手。
后来,旅馆老板跟老缺合谋把我和谭辙诓上了山,他俩本想借着四合院里封印的恶灵让我俩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只是谁也没想到,旅馆老板还没收到我俩的死讯,自己却先倒下了。
旅馆老板在医院查出了尿毒症,短短几天时间,病情急转直下,就连医生都说他的情况实属罕见。
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旅馆老板进了医院,他“儿子”没人照管只好去病房里陪床,小护士们觉得这孩子可怜忍不住就多加照顾。
谁也没想到,有一回小护士帮小孩洗澡的时候发现她原来不是男孩,是个女孩!
小护士问她为什么要男扮女装,这小孩嘴里的话三转两转竟然又扯出了惨死的大女孩!
医院的人觉得事关重大好快报了警。警察调查取证、抽丝剥茧,最终从旅馆老板的嘴里问出了实情!
我听后忍不住一阵唏嘘:“我就知道旅馆老板不是个好人,没想到他连人都不是,根本就是个禽兽!连禽兽都不如!”
谭辙也感慨说:“天道有轮回,国家法律不会让他这样的恶人逍遥法外的,你放心!”
“对了,那个小女孩呢?”
谭辙说:“公安机关暂时把她寄放在孤儿院了,大家都在帮忙找她的父母。不过她被拐卖的时间有点长,现有的信息比较少,恐怕会费些时间了。”
我忍不住喟叹:“你说……现在的人都他妈怎么想的?都是爹生娘养的,以后也都是要做父母的,到底是多黑的心肠才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
谭辙长叹一口气说:“我始终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些人贩子们天良丧尽,终有一天会受到正义的裁决!”
我们在陵川县又呆了一天,谭辙去办了一些私事,我们一行人就踏上了去兰山的火车。
从火车站经过的时候,我远远看见那个小旅馆已经被贴了封条,重新换过的玻璃门上、不知被谁用血红的油漆浇了个遍。
来到火车站的时候,我发现九常也跟着赵风筝出现在了候车厅。我们本来要谈一谈的,可我自问正邪不两立,跟他无话可说,他倒也乖觉,没有主动来找我的麻烦。
我斜着眼睛打量了一下提着行李的九常,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他:“怎么,你也打算跟着去?”
九常轻轻一笑,说:“怎么,你怕了?”
我冷哼一声没有接话,心说到了兰山就是我师父的地盘,你别怕了就好!
火车“呜呜”叫着从远方驶来,我看着人们像蝼蚁一样在月台上穿梭,谭辙青轻轻碰了我一下,跟我说:“上车啊,愣什么?”
第一百一十九章 看结果
回到兰山市,刚一下火车,九常就消失了。
我问赵风筝:“你那个日本鬼子的师叔呢?”
赵风筝浑不在意的说:“你时刻关注一个老头子的行踪干嘛?怎么,你喜欢他?”
我不想跟她打机锋:“你告诉他别让他在这惹事,兰山可是我师父的地盘,要是敢兴风作浪,我师父绝对不饶他。”
赵风筝撇撇嘴,越过我直接往前出站了:“你师父是这的土地啊?还他的地盘,要不然我买块牌子把他供起来?”
眼见我俩又有闹崩的势头,谭辙赶快过来拉着我说:“好了好了,先去你师父家吧,辛苦了这么多天,你不累吗?”
可是我领着他俩到我师父家的时候我才发现,这里早就人去楼空。看样子像是有一个月都没有来过人了。
我他妈彻底震惊了!我慌慌张张跑去问了左邻右舍,他们都说一个月之前的深夜好像听到院子里有打斗的声音,从那之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我又问起我师妹,他们都摇着头说没见过。
这他妈的……我都快急哭了。我离开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风筝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面巾纸,两个指头捏着在门前的石阶上擦了好几遍,然后才扭屁股坐下,她皮笑肉不笑得:“怎么,土地爷挪窝了?我们白跑一趟?”
他妈的!我当时就想暴走。谭辙赶快跑过来拉住我:“刘米,你别冲动。风筝,你也别挤兑他了,他心情本来就不好。”
赵风筝倒是很给谭辙面子,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说话了。
我掏出手机要给我师父打电话,谭辙一把拉住我:“谢抟大师不是不让跟你师父联系吗?”这个世界上,本领大的人多数脾气大,没别的,都是有事相求的人给惯出来的。他说不准联系,我就不能联系,要是他脾气上来撒手不管,我身上的死咒恐怕一辈子也解不了。
可到了这个节骨眼,我还哪管得了那么多?我猛地甩开他:“你起开。”
可我电话还没拨出去,一个陌生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我接起来一听,原来是谢抟。他说:“你来找我吧。”
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句,却让我有些火大:我被你团团转地溜了一圈,结果月牙胎记的人确实是找到了,可人家都去投胎了顶什么用?
结果我死咒也没解除,回来一看,师父跟师妹还不见了,你就云淡风轻地说一句:来找我吧!你让我去我就去吗?你算老几啊?
谢抟似乎知道我不愿意去,专门抛出一句话来吊我的胃口:“你不想知道你师父在哪吗?”
我想多问一句,没想到这老头竟然“啪”一声把电话挂了!
我火大的想冲过去臭揍他一顿。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心里虽然有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奈何我师父的下落在人家手里捏着,我不去不行啊!
我们三人慌慌张张地跑到他家的时候,谢抟正坐在茶桌后面喝茶。我跑过去问他:“我师父呢?”
谢抟笑笑,说:“我不知道!”
我他妈!我恨不能掀了他的桌子:“你不是神算吗?你倒是算呀!”
谢抟说:“我一卦十万块,你付的起钱吗?你付钱,我算卦!现金还是转账?”
我说:“那你找我来干嘛?”
谢抟说:“叫你来是要免费告诉你一件事。你师父心术不正!”
“你才心术不正呢!你全家心术不正!”
谢抟也不生气,笑说:“你师父难道没告诉过你他领子后面那只猫是怎么来的?我是懒得跟他这样的人打交道的,跟你也是。可是我受人之托,那人告诉我说你跟你师父不是一路人,让我出手救你,否则,你以为凭你师父的面子,我会管你的死活?”
我怒不可遏:“谁告诉你我跟我师父不是一路人的?徒弟跟师父不是一路人还跟谁是一路?”
谢抟还没有说话,九常就“呼啦”一声掀开里屋的珠帘走了出来:“是我跟他说的!”
我一见九常气就不打一处来,我想冲过去揪住他的领子,赵风筝一伸脚,我摔了个狗啃泥。我怒目而视:“赵风筝,你什么意思?”
赵风筝说:“算起来我师叔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么也该听听他怎么说。”
我将目光在赵风筝、九常、谢抟脸上来回逡巡,最后冷笑起来:“我知道了,我终于他妈的知道了,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阴谋。”
我指着谢抟说:“你让我千辛万苦地跑去陵川,就是为了调虎离山,就是想对付我师父,我认识赵风筝,然后收买我,是不是?”
没想到谢抟竟然哈哈一笑说:“九常说你有慧根,悟性高,我起初还不相信,现在看来,我他倒是没有看错人!”
简直是天雷滚滚啊!一直一来,我以为我们是一个战壕的战友,没想到他们都是披着羊皮的狼!
我忽然感觉有些无力,连站都站不住,这种上当受骗的滋味简直是太他妈难受了。谭辙想过来扶我,我一把将他甩开,大声质问他:“你呢?你也是跟他们一伙儿的?”
我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可站在大街上我忽然又有些迷茫。天大地大、真真假假,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复杂?
我给我师父和师妹打了许多个电话,电话里的忙音像是绕耳的魔咒,甩都甩不掉。我大骂一声,颓废地坐在路基上,捂着脸心里十分难受。
谭辙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他在我旁边坐下,也不说话。我俩并肩坐了很久,看着大街上的车水马龙,听着耳旁尘世的喧嚣,我的心慢慢沉静了下来。
我问谭辙:“你回去吧,我没事。”
谭辙摇摇头说:“刘米,你有没有想过……试着听听谢抟和九常的解释呢?你应该知道,凭他们二人的功力,一个小指头就把咱俩捏死了,可他们伤害过咱们吗?我始终相信师父的一句话,有些事不要看过程,要看结果。有些人或许嘴上骂骂咧咧的,但是你能占人家的便宜,你想想,这人是坏人吗?”
第一百二十章 刘大师
我重新回到谢抟的茶桌前的时候,他似乎早知道我要回来,还十分贴心地帮我沏了一杯茶。
只不过谢抟、九常、赵风筝三人围桌而坐,用的都是天水碧的小瓷杯,唯独我跟谭辙俩人的位置上各摆了个搪瓷的大茶缸子。
我说:“前辈既然说我师父是奸的,总该给出个理由吧。”
谢抟没有说话。九常说:“咱们三个初见的将军墓你还记得吗?当时你师父给了一套说辞。他污蔑我是探墓盗宝的日本鬼子,你还记得吗?”
我说:“你难道不是?你敢拍着胸脯保证你不是九菊一派门下弟子?”
九常笑笑:“当下,九菊一派确实在日本兴盛,然而,你不知道的是,这个门派起自中土,唐朝的时候才被传到日本,跟咱们的阴阳术士其实是一个老祖宗。且不说我是不是九菊一派的弟子,我问你,难不成天底下九菊一派的门人都是日本鬼子?”
他这个问题倒是把我问住了。我没有吭声,他接着说:“将军墓烂碑下的盗洞是我打的不假,可是正如我所说,我当时只是躲在墓里避祸。”
“这个说法倒是很新鲜!”
九常接着说:“当然我也有私心。将军墓顶的那棵老槐树的作用,你师父也告诉你了吧?墓底下阴气盛,是我躲避仇杀、修炼术术的不二之选。”
“只是,有一天晚上我出去买东西,回来的时候竟然发现你师父潜了进去。他在里面翻翻捡捡的,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师父要找的应该就是我们阴山派的秘籍!我眉头轻轻一蹙,九常立刻就察觉了:“你知道他在找什么对不对?”
我摇头:“我不知道。”
九常并不相信我,可他还是接着说:“我俩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没想到打着打着,你竟然也钻了进去,剩下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
我冷笑着说:“就这样?恕我直言,不管我师父进墓找什么都跟你无关。你的话在我听来最多是一场误会,可是也绝不至于说我师父就是个坏人!”
九常皱着眉扭头去看谢抟。谢抟端起天水碧的瓷杯一饮而尽,脸上露出轻蔑的神情。
我见他俩都不说话,就站起来拱了拱手说:“两位前辈,你们的故事我也听完了,我师父他老人家的脾气确实固执了一点,要是有惹到你们的地方,我给你们斟茶赔罪,让我磕头道歉都没问题。但是现在,请你们把我师父还回来吧,他老家年纪大了,可经不起你们折腾,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恐怕还要惊动公安局。”
九常说:“我求谢老哥把你支走,不让你跟你师父联系,确实是想找他单独聊聊天,把误会开解开解,可是我去的时候他们家已经空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
我心下十分恼怒:“放屁!”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跟前的那两个搪瓷茶缸震的乱跳,谢抟拍手笑着说:“看看,我给他们用搪瓷的是明智的吧?”
九常说:“你不用恼,我确实不知道你师父在哪。他在兰山好像得罪的有其他人。”
得罪了其他人?我脑子里灵光一闪,心里隐约有了猜测。赵风筝一见我脸上的表情,就知道我心里有数,忍不住问我:“得罪了谁?”
我没有说话,看了看谢抟。只见他一脸笑容,也偏着头问我:“告诉她得罪了谁!”
我就是不说,赵风筝也没办法,只好又转头问谢抟:“谢大师,你看着刘米到底是哪门哪派的?是阴山派吗?”
谢抟品了一口茶说:“我只能告诉你是……”
赵风筝满脸惊奇:“可他用的符根本就不是……”谢抟淡定地打断她:“再问我可就不免费了!”
赵风筝讨好地说:“您不是大师吗?就不能发发善心?”
谢抟呵呵一笑:“你见哪个大师发过善心?”饶是赵风筝伶牙俐齿,她也没在谢抟这讨到一分便宜。
这场谈话闹了个不欢而散,临走的时候,赵风筝竟然也追了出来。
谭辙显得很高兴,我却皱着眉说:“我们俩现在都无家可归了,你还跟着我们干什么?”
谭辙拉住我,笑着对赵风筝说:“没关系,咱们去住旅馆。”
我冷笑一声:“住旅馆?你掏钱吗?”
前一段跟着师父干了票大的,我确实挣了点小钱,可是给我爸妈寄回去一大半,剩下的我这一个多月已经花的差不多了。
谭辙挠挠头说:“我还有些积蓄,花钱的事不用操心。”
我说:“你就不攒钱娶媳妇吗?凭啥让你花钱?赵风筝你想跟着也行,咱们花销aa吧。”
赵风筝撇撇嘴:“那就这么说吧。这个什么谢大师满眼都是钱,我要是在他这留宿,指不定花的更多!”
我们仨在兰山市漫无目的地闲逛了好长时间,也没有想好究竟何去何从。
眼见日薄西山,我们本来想找个馆子稍微吃点饭的,我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是兰山本地的陌生号码,我刚一接起来,对面就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喂,你好,请问是刘大师吗?”
刘大师?谁是刘大师?
当我反应过来她是在叫我的时候,我还故意清了清嗓子:“你是哪位?”
对面的女孩说:“我叫何心可,是你师父……刘弊三大师跟我说的,要是我出了什么事,就让我打这个手机号,他说……他说你会帮我……”
我师父?“你见过我师父?什么时候?在哪里?他现在怎么样?”
可能是被我这一连串的问题问蒙了,何心可憋了半天才说:“我一个多月前去找过刘弊三大师,可他当时好像挺忙的,他说要是有什么事,就打电话找你!”
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问了半天,感情她也不知道我师父的下落。我暗自叹了口气,何心可还以为我不愿意帮忙,赶快说:“刘大师你放心,我不会让您白白辛苦的,等事情了结之后,必有重谢!”
第一百二十一章 富贵
我们报了地址,挂掉电话没多久,一辆银白色的奔驰就停在我们面前,穿着西装的司机拉开后座的车门,何心可长发披肩、拉着过膝白裙的后摆,小心翼翼地走了下来。
这样的女生真该多去我师妹刘焱焱还有赵风筝的面前转转,好让她俩也知道知道,究竟什么是大家闺秀,什么是蕙质兰心。
何心可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双手交叠身前,声音也十分动听:“请问哪位是刘米刘大师。”
我轻轻咳了一声说:“大师不敢当,我就是刘米。”
何心可笑着的时候脸上有个酒窝,甜甜的,很醉人。她说:“想不到刘大师这么年轻。”
这话不好不坏,倒让我有些尴尬,赵风筝忽然越过来说:“别看刘大师年纪小,但是能得到刘弊三大师的青睐绝非等闲。我跟这一位……”她拉了拉谭辙,接着说:“我俩都是刘大师的助手!”
何心可将赵风筝和谭辙打量了一番,轻轻点点头说:“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刘大师,咱去我家详谈吧。”
我答应下来。何心可原本让我们仨坐她的奔驰的,可我们四个有点挤,最后决定何心可在前奔驰开道,我们打了个出租车紧紧跟着。
上了出租车,我就直截了当地说:“赵风筝,你搞什么鬼?”
赵风筝冷笑着说:“没见过你这么不知恩图报的。我不把你抬高点,你能挣几两银子的劳务费?身价身价,没有身份,哪能卖个好价钱?”
“我是猪吗?还需要卖个好价钱?”
赵风筝刚想回嘴,谭辙立刻拉住她说:“好了,火烧眉毛了,你俩还有心思吵架?”
赵风筝悻悻地哼了一声,果然不说话了。我心想:谭辙这小子说话啥时候这么管用了?我回头看了一眼后座上的俩人,只见赵风筝噘着嘴看着窗户外,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就跟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哎,我问你。”
赵风筝没有说话,谭辙说:“你问谁?”
我朝赵风筝努努嘴:“我怎么感觉你不是很待见何心可呀?”
赵风筝说:“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呵呵笑说:“男人的直觉有时候也很准。你该不会是羡慕嫉妒人家吧?”
赵风筝气得咬牙切齿的:“我嫉妒她什么?她有什么值得我嫉妒?”
谭辙瞪着两个眼睛看着我等我说下文,我故意卖了个关子说:“人家漂亮贤淑啊!”
赵风筝不忿地白了我一眼:“都什么时代了,你还用贤淑这个词来评价女生?要不要我们三从四德呀?”
司机是个中年大汉,咧着嘴嘿嘿一笑说:“这样评价女的确实不合适,但是不可否认,这样的女人招男人喜欢啊!”
我得意洋洋地笑而不语。赵风筝急了,拧着眉毛问谭辙:“他说的对吗?男人都喜欢吗?你也喜欢吗?”
谭辙赶忙摆手:“不不不,我可不喜欢。”
赵风筝满意了,翘着嘴角看着我,意思是:看吧,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欢吧?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把他俩的举动看在眼里,抿唇笑笑,不再言语。
我看热闹不嫌事大:“谭辙,你倒是说说为什么讨厌何心可?”
谭辙瞪着眼看着我说:“我啥时候说我讨厌她了?”
“不喜欢不就是讨厌吗?刚刚你自己说的!”
谭辙是个再老实不过的人,一下子就被我问住了。这么一来,他说喜欢也不是,不喜欢也不是,急得抓耳挠腮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赵风筝柳眉一竖,恶狠狠地说:“不喜欢就是讨厌吗?这个世界上的难道非黑即白?刘米,你不要用你落后腐朽的三观来荼毒别人好嘛?本来就萍水相逢,谈得上喜欢不喜欢吗?”
赵风筝的话一下子点醒了我。说实话,自从听了九常的话,我虽然没有被收买,但是心里或多或少有点受影响。
但是赵风筝说的对,这个世界上并不是非黑即白。人也并不能简单的区分为好人和坏人。
我又给师父打了个电话,谁知道这一回竟然打通了。当我再次听到师父的声音的时候,我激动的几乎飙泪!
“师父,你……你在哪?”
师父那里极安静,静的甚至说话都带回音:“小米,我现在很安全,你放心。你呢?还好吗?找到谢抟说的那个人了吗?”
我说:“找到了!只不过……”
师父叹口气说:“是不是不顺利?我早就应该猜到。我跟谢抟的梁子那么深,他怎么可能帮我徒弟?”
我问他:“师父,你跟谢抟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你现在在哪?是不是九常把你掳走了?”
师父不答反问:“九常是谁?”
我简明扼要地说:“就是在我们村古墓里见过的那个日本鬼子!”
师父的声音有些疲惫,他说:“不是他。小米,后来我仔细想过,咱们好像误会那个日本鬼子了!哎,算了,这些恩恩怨怨早晚会有个结果,咱们只管等着就行了。”说完,师父就开始咳嗽。
我赶快又问他在哪。师父却还是不肯说:“我说了你就能救我吗?还不是白白把你搭进来?你放心,我没有事,只不过是以前的一个仇家找上门了,不碍事。等这边的事情了结,我就回去找你!对了,何心可跟你联系了吗?”
我点点头,把我们这边的情况简单跟他说了一下。他就说:“何心可的事有点麻烦,不过应该没有啥危险。我也教了你不少,你先应付着,要是实在不行,等我回去了,咱们再说……”
讲到这里,电话里的声音忽然开始“滋滋啦啦”,师父说的什么我完全听不见。
我冲着听筒大叫了好几声“师父”,我才听到师父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你师妹……你们要……你要……”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何心可的奔驰领着我们进了别墅区,在一座富丽堂皇的花园大房前停住,就连出租车司机都瞪大了眼直撇嘴:“这地方真他妈富贵呀!”
第一百二十二章 杜晶
何心可领着我们几个进了豪宅的大门,我一眼就看见宅子里隐隐有一股黑气升腾,我回头跟赵风筝、谭辙对视一眼,感觉我们仨的目光在一瞬间对撞了一下。
现如今的我虽然跟师父还差一大截,可经过陵川的历练,我能感觉自己的实力提升了不少。
谭辙完全是另一种情况。自从七叔帮他过身,他好像是个一夜之间长大的孩子一样,实力跟我不相上下。我一直很好奇过身是怎样一种神奇的仪式,问赵风筝,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何心可领着我们进了客厅,一个保养得宜、珠圆玉润的女人正坐在餐桌旁吃东西。
那个女人脸上擦了厚厚一层粉,身上带着一股醉人的香味,跟何心可身上的味道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估计是某牌名贵的香水。
何心可过去叫了一声“妈”,何太太抬起头勾着唇轻轻笑了一下说:“天气越来越热,你却越来越喜欢往外跑。”
她拿着餐巾纸擦了擦嘴角,一举一动明明没什么特别的,却总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让人情不自禁觉得这就是心中所设想的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
何心可说:“他们是我的朋友,我特意请他们来玩的。”
何太太闻言也没说什么,只是冲我们点点头说:“你好好招待人家。”然后别无他话,又低下头用银勺子从小瓷碗里舀了一勺豆腐脑一样的东西吃。赵风筝眼前一亮,说:“阿姨,你吃的应该是……羊脑吧?”
何太太有些诧异地抬头,当她看见赵风筝眼睛里亮晶晶跟小星星似的,就笑说:“你也喜欢?”
赵风筝点头说:“好久没吃了。”
何太太笑得很开怀,扭头对何心可说:“你这几个朋友很好,我很喜欢。厨房里应该还有几份,我叫人送你房间去,你们分着吃了吧。”
果然,没过多久,家里的阿姨就把羊脑送上来了。我趁着何心可不注意,歪着脖子问赵风筝:“是不是这东西有古怪?”
赵风筝舀了一大勺辣椒,吃得津津有味,头也没抬说:“有什么古怪?不知道。”
我他妈真是无语了!原来就是一个吃货!何心可见赵风筝吃的正香,忍不住叹一口气说:“我妈的性格最近真的变了好多……其实以前她是不吃这些的,最近却有着疯狂地痴迷……”
赵风筝举着勺子的手一顿:“这样的话……确实有些奇怪。不过说实话,我并没有在你妈身上看出有任何异样。”
何心可扭头看着我问:“刘大师觉得呢?你有没有看出什么?”
我想了想说:“你妈最近是不是吃胖了许多?”我刚刚在走廊里看到一副油画,上面的人虽然看不清正脸,气质跟何太太很像,只不过,那个女人很瘦。
何心可一脸崇拜地看着我:“是的!大概就是这一个月的时间吧,我妈妈就像是吹起来的气球一样。刘大师,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我摇摇头:“还不能妄下定论。你把家里的事情跟我们说说吧。”
何心可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赵风筝一边喝羊脑,一边说:“何小姐,你要是不把事情说清楚,刘大师是很难帮你的。而且,你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这就像是去医院看病,要是讳疾忌医,最后吃苦的只能是你自己。”
何心可犹豫再三,还是说:“不久之前,我妈发现我爸跟他的秘书……”
这种事,不用她往底下说我们也能自行脑补。何心可接着说:“开始我妈反应很大。我妈幼承庭训,家教严格,她是我见过的最有仪态的人,就算生气也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最多就是闷不吭声,坐在那流泪、发呆。说实在的,我看到都觉得她可怜。”
这……这他妈完全看不出来呀!刚刚我们见到的那个何太太举止随和、笑容温婉,根本就不像在生大气的样子啊!难道那个女秘书被解决了?
何心可说:“不瞒你们说,我当时设想过无数种可能的结局,却唯独没想到这一种。你们知道吗?我妈接受她了!”
接受她是什么意思?
何心可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转,她咬着下唇,模样委屈却坚韧:“就是接受了。同意她搬进我家,对她热情且周到,还……还要我也尊重她。”
这他妈算什么?恐怕琼瑶剧里的大老婆都不能把红尘看得这么破吧?
“你妈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那个小三手里?”
何心可摇着头说不知道。“更奇怪的是,自从她搬进我家,我妈的心情竟然越来越好,每天吃的也越来越多。其实我妈以前从来不会吃这些东西的,可自从爸爸的秘书来了之后,她对这些脑、鸭血一类的东西近乎疯狂的迷恋。有时候,一天要吃好几次。”
这他妈倒还真不是一星半点的奇怪了!一般出现这种情况,基本有两种可能性。要么何太太中了这个小三的阴招,我听说过东南亚有一些法术,别说让人爱上吃羊脑,就算是爱上生吃羊脑也有可能。
可刚刚在大厅,我们三个都看过何太太了,她除了胖一些并没有其他的异常。
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何太太在憋大招。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要先使人灭亡,必先让其猖狂。
何太太会不会是用了个欲擒故纵,自己准备给小三挖个大坑呢?而她的温柔大度全是装出来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的演技也太厉害了吧!
我们正在屋里说这话,何心可的手机忽然响了。她接起来对着听筒小声说了几句,就抬头跟我们说:“杜晶回来了!”
谭辙问杜晶是谁?
我白了他一眼,心说这还用问吗,肯定是哪个小三呗!
正主既然回来了,我们肯定是要出去看看的。何心可的房间在二楼,我们趴在门口的护栏上往下一看,就见到一个穿着职业套装、扎着大马尾、打扮十分干练的女人推门走了进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做法师的学问
她先去找何太太问了声好,我们站在二楼看得真真切切的,何太太一脸慈祥地拉着她的手,还问她要不要喝羊脑。
杜晶笑说:“不用了,今天有一个项目要开工,我陪着考察团的人溜溜跑了一天,可把我累坏了,我要先上楼休息了。”
何太太笑着答应,然后就目送杜晶上楼。杜晶上来的时候何心可故意往楼下走。两人走了个碰头,何心可堵着楼梯中间既不上,也不下。
杜晶笑着说:“大小姐今天没出门吗?”
何心可脸皮薄,纵使有气也不会随便发作。杜晶主动向她低了头,作为一个大家闺秀的教养不允许她再为难人家。
何心可身子往旁边一挪,低着头、蹙着眉小声说:“没有。”
杜晶大概知道她的脾气,闻言只是点点头,没再说其他的,径直上楼了。不过在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她深深的打量了我们仨一眼,眼底满是探究。
何心可跺着脚发小脾气:“我真是没用,我就不该对她这么客气的。我该好好骂她一顿,她怎么能做人家小三呢?”
我们仨对视一眼,他俩就用眼神示意我,让我跟何心可解释。我只好放缓了声音跟她说:“杜晶可能就是心思深沉了些,其他并没有什么诡异。要不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何心可之所以叫我来,应该是她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要是一般的家长里短甚至是民事、刑事纠纷,她应该去报警,而不是找法师。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杜晶身上没有什么值得我们仨出手的地方。
何心可十分纠结:“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杜晶很阴森,我看着她,就像是看着苏妲己一样。你们说,她会不会是狐狸精变得?”
赵风筝笑说:“那不会。要是苏妲己长这样,殷商至少不会倒得那么彻底。要说你是苏妲己,我还勉强相信。”
赵风筝说得虽然不是什么好话,但也算是变相夸何心可漂亮。只见她小脸一红,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了。
我说:“既然我们没什么能帮忙的,那我们就……”
何心可一急,攥着拳头说:“你们别急着走啊!刘弊三大师说过你能帮我的呀!”她一急,眼圈先红了,她的眼睛很大,水汪汪的,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你们帮帮我好不好?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们的!而且,你们要是帮了我,我也可以帮你们。我们家虽然不算太显赫,但是在兰山市还是可以的……”
我脑子里灵机一动,随即点头说:“既然这样,我们就留下来调查调查。不过,我确实有点事需要何小姐帮帮忙。”
我把我师父和师妹失踪的事跟她说了,让她帮忙打听打听。
何心可说:“不瞒你说,我也一直在找刘弊三大师,可没啥线索。你放心,我会继续找的,当然,还有你师妹!”
何心可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把我们仨留了下来,她家房子大,并没有什么不便,碰巧我们仨又没地方去,所以也就顺理成章的应了下来。
回到房间之后,赵风筝说:“一看你就不是做生意的料。你才见了杜晶一面,就吵吵着没问题要走,你是严重的不负责任。就像一个人去医院看病,你能直接跟人说你没病吗?这样顶多赚一个挂号费。再怎么说,你也应该让她把x光、y光、ct什么的全照一遍,然后再告诉她没问题。”
我冷笑着讽刺她:“看不出来你对当医生还有心得!”
赵风筝从桌子上拿起一个苹果开始削皮,漫不经心地教育我:“你不懂。做咱们这一行,要想挣钱,你不光要对付妖魔鬼怪,更重要的是对付客户。面对客户,做事的能力是一方面,说话的能力是另一方面。如何吊住客户的胃口、如何取得客户的信任、如何用简单的案子赚到大钱,这里面都是学问。你要是连说话的能力都没有,连客户都搞不定,就算你做事的能力再好,请问你何处施展呢?”
谭辙忽然挠挠头说:“我怎么感觉这话我在哪听过呢?我想起来了,我做实习律师的时候,老师也跟我说过。”
赵风筝十分得意地看了谭辙一眼,把手手里削好的苹果递给他,自己又拿了个苹果削皮,说:“做律师跟做法师是一样的道理!”
我心里直撇嘴:赵风筝这娘们儿简直是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啊!以前以为她是个御姐,现在看来,不单单是御姐,还是个混社会的老油子!
赵风筝削好了苹果,我还以为要给我,没想到她将水果刀往桌上一扔,“咵叽”咬了一口,还回头对谭辙说:“不愧是有钱人家,苹果都这么好吃!”
又过了两个小时,夜深了,何心可忽然跑过来找我们说:“杜晶出门了。”
我们仨赶快围过去。我问她:“去哪了?”
何心可说:“还不知道。车刚开出去。”
我想了想说:“我跟谭辙跟上去看看,赵风筝你待在这陪着何小姐。”
谭辙答应一声跟我出门,何心可忽然往我手里塞了个手机一样的东西说:“这个你拿着。”
我看了看手里那个电子仪器,只见花花绿绿的地图上有一个一闪一闪的小红点,忍不住问:“这是个……追踪器?”
何心可咬着唇说:“我……我在她包包里装的,我怕她做什么坏事!”
真是没想到何心可这个小妮子竟然也这么多心思!
“还有,她晚上要去的地方可能……可能比较古怪,你俩要小心!”
谭辙问:“她都去什么古怪地方?难不成还去墓地?”
没想到何心可十分吃惊地看着谭辙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真他妈去墓地啊?我总算知道何心可为什么要请我们了,合着杜晶这女的大半夜闲着无聊喜欢往墓地跑,恐怕何心可跟了几次之后心里就开始犯嘀咕了吧。
只不过,我还真有些好奇。杜晶身上一点阴气都没有,怎么也看不出是经常去墓地的人呀!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真牛
我跟谭辙开着何心可安排的车匆匆出门的时候,杜晶早就不知道走了多久。好在我们手里有何心可提供的追踪神器,任凭她跑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我追踪着杜晶的运动轨迹在市里七拐八拐,最后,杜晶的车竟然在一个超市门前停了下来。
只是杜晶只在那家超市停了几分钟,屏幕上的小红点又一闪一闪的往前移动。
谭辙说:“可能就是去超市买了点东西,他现在往郊区去了。”
我问他具体的位置,谭辙一脸不可思议地说:“我靠,真的是墓地,杜晶的车朝着卧龙公墓去了!”
我们离公墓的距离并不远,我一脚油门,汽车发出“轰隆隆”的咆哮声,一下子就窜出去了。
车子到达卧龙公墓门口的时候,杜晶的车正好从公墓里驶出来。我和谭辙赶快钻到驾驶座底下躲了起来。
杜晶是见过我俩的,要是让她看到,不就穿帮了吗?
等杜晶车子的大灯从我们头顶一晃而过,我才敢从驾驶座底下露出一个脑袋:“这娘们儿大半夜找刺激!真他妈刺激!”
谭辙生气地说:“还不是你跟太近,早听我的把车子停远点,哪会有这事?”
我不忿地说:“要是咱俩走着过来,连驾驶座都没的钻?咱们岂不是一下子就被发现了?赶快看看杜晶朝哪边去了!”
谭辙一看,“咦”的一声说:“杜晶没走,还留在墓园里。”
我看了看外面渐浓的夜色说:“咱俩进去看看吧。”
卧龙公墓远离市中心,附近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庄稼地,地里不知道种着什么作物,齐腰高,排列的整整齐齐,每一株都枝枝叉叉的,像是长了许多手的手排排站立,风一吹,暗影翻动,就像是无数的手臂在挥舞。
谭辙说:“我怎么感觉这么渗人?阴气好重!”
我推了他一把说:“净他妈废话!咱们可是在公墓,恐怕再没有比这更渗人的地方了吧?”
谭辙小声咕哝了一句:“怎么没有?火葬场的焚尸炉不比这刺激?”
我俩害怕打草惊蛇,所以一直贴着墙边走。公墓入口处是一道栅栏门,带着轱辘的栅栏缩在门洞里没有出来。一旁是一个门卫室,里面亮着等。
我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了一眼,只见地上满是酒瓶子,有一个老头儿面朝里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晕倒了。
我朝谭辙摆摆手示意他跟上,我俩猫着腰沿着小柏油路溜了进去。
公墓里环境一般,坑坑洼洼的小柏油路在一座座墓碑中间纵横交错,每隔五十米就有竖着一个电线杆,上头的白炽灯昏黄,有两盏还“扑闪扑闪”的不安跳动,气氛营造的很足。
谭辙压着嗓子说:“分开找还是一起找?”
这他妈不是废话吗?大半夜的在公墓,就俩人还怎么分?不怕遇到鬼吗?
追踪器上杜晶的位置一直未变,可她在暗我们在明,只能猫着腰在小路上一条一条搜寻。
找了大概有十几分钟,转入一条栽着松树的小路时,谭辙忽然拦住我退后:“是杜晶!是杜晶!”
我从松树后露出脑袋一看,只见一个女子背对着我们站在一块墓碑前。
“她在干嘛?”谭辙低声问我。我说:“好像在祷告吧。在跟死人交流?”
谭辙嗅了嗅鼻子,忽然说:“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好像有什么人在烧东西。”
我说:“这是墓地,有人烧东西有什么奇怪的?可能是白天有人在这烧纸钱了吧。”
谭辙皱着眉四处看了看:“闻着不像是烧纸啊!”我一心盯着杜晶没搭理他,看着看着,我忽然发现了点奇怪的地方。
“谭辙,你有没有发现……杜晶好像没动过呀!”
谭辙说:“人家说个话还要手舞足蹈的吗?”
我说:“屁话。我的意思是……你就没发现她安静的有点太过分了吗?连衣服、头发都没有动过!”
今晚不算热,不时有细细的风顺着狭窄的墓间小路吹过来,衣角发梢总会随着微风慢摆。可杜晶没有。
她现在墓碑前,身边的一切都想是凝固的一样。
“不对劲,你呆在这别动,我过去看看。”
谭辙十分担忧,非要跟我一起。我说让他殿后打掩护,他才勉强同意。
我往前走了几步,只见两旁尽是半人多高的墓碑,中间只留了一条狭窄的小路供人通行。我朝着杜晶所在的方向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可是杜晶看起来近在眼前,我觉得自己走了两三分钟,跟她之间的距离一点也没有缩短!
这他妈的出了鬼了吗?
我回头去看谭辙,竟然狠狠吓了一跳:只见他站在离我两三百米的地方,冲我拼命摆手!亏我还以为这小子是个老实巴交的傻大个,没想到遇到危险自己先退得远远的!
可是看了一会儿,我就看出不对劲来了。谭辙依旧躲在路口的那棵松树后面,好像一步都没有挪动过!再扭头看看前面,我跟杜晶的距离还是没有变化呀!这条小路有那么长吗?这不是扯淡么吗?
反应过来的我惊出了一身冷汗。我掉头就想往回跑,可是无论我多么努力,我跟谭辙的距离没有改变,回头一看杜晶,跟她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刘米!”谭辙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听起来缥缈而不真切,“刘米!你在干什么!快回来!”
我他妈不想回去吗?可是我两头都走不通,我该怎么回去?
我想大声冲他喊,可是我吼得力竭,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然后,我看见谭辙朝我这里走了过来!
这不是添乱吗?我拼命挥舞着双手想阻止他,可是这家伙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越挥手,他跑的越来劲!
没过多久,谭辙就跑到了我的跟前,他撑着双膝大喘粗气,可自从他越过那棵松树,他的声音也消失了。
我朝他竖起了大拇指,意思是:你可真牛逼!
第一百二十五章 破局
我俩一阵连喊带叫的瞎比划,可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互相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谭辙急得抓耳挠腮,后来,他弯腰捡了个树杈子在地上写写画画。
树枝刮过柏油路面留下一道浅淡的痕迹,可是我还来不及看清楚,地上的字迹就消失了,地面平整如初。
谭辙都惊呆了!他气氛的把树枝一摔,嘴里似乎是个“靠”的口型,树枝被摔得断成几截,不过转眼的功夫却又回归原位,连在地上的形状姿态都没有变。
我忽然灵机一动,赶快把手机掏了出来,手机虽然连一格信号也没有,可是能打字呀!我找出微信,打了一行“别冲动”给谭辙看。
谭辙也掏出手机给我打了一行“这是怎么回事,咱们怎么办?”
“不知道!”
谭辙找了一个愤怒地表情出来,然后写道“你有没有发现这里的坟好像不太对劲!”
我环顾四处,只见两排墓碑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我身体两侧,但是碑上的文字却完全看不清。明明就只隔了一步的距离,可墓碑就像是清晰度不够的图片一样,怎么也看不清。我把这个情况跟谭辙写了。
谭辙写道:“还有,这里的坟墓好像没有阴气。”
墓地本来是大阴之地,可我们附近的坟包子却干干净净的,就像坟里没有埋人一样!
这是什么情况?是谁在这摆了一圈空坟?这摆明了是设好的圈套等着我们往里跳啊!杜晶这小娘们儿果然是不可貌相,想不到她看起来干干净净的,背地里竟然用这么歹毒的手段!
我俩急得跟无头苍蝇似的,谭辙思索半天,忽然从随身的钱包里摸出一张麻将牌。
谭辙手里那张麻将牌我见过,不就是他千辛万苦从老缺手里夺回来的红中吗?
谭辙想把自己的手指头咬破,可是他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看着他抓狂的表情,我想他应该已经知道我们现在没有感觉、没有触觉,连自残都做不到了。
我们俩颓然地蹲坐在地上,几乎放弃的时候,忽然看到前面不远处的杜晶后退着向我们走过来。
我跟谭辙对视一眼、如临大敌,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十分机警地注视着离我们越来越近的杜晶。
杜晶一步一步往后退,她的脸始终背对着我们,按理说从我们的角度应该可以看到她的侧脸了,可是她的脸就像是完全没有厚度、平的像一张纸一样,连个棱角也没有!
等她后退到我们跟前,忽然顿住脚步。我和谭辙眼神一交流,咬牙拍了拍她的肩膀。
杜晶没有动作,我和谭辙大着胆子走到她前面一看,这个杜晶竟然没有脸!
她根本就是平面的,根本就是一张纸!
我跟谭辙大惊失色,这么一吓,反倒“我靠”一声叫了出来。
我猛然从地上坐起来,头上的汗珠子像是落雨一样“噗嗒噗嗒”往下掉,我回头看了一眼谭辙,见他也喘着粗气,忍不住问:“刚刚……是真的吗?”
谭辙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朝四周看了一圈,忽然叫道:“遭了,杜晶呢?”
我四处一看,不光是杜晶,就连我们刚刚见到的那个松树都不见了。谭辙四处找了一圈,只在一块墓碑背面的地上发现了斑驳的烛泪,还未完全变硬,触手生温。
谭辙说:“这里古古怪怪的,怎么这么渗人,咱们先撤吧!”
我点点头,跟谭辙寻着来时地小路往外走。走到一个拐弯处的时候,一块墓碑上的照片忽然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人看起来怎么这么眼熟?
我看的出神。谭辙在前面催促我:“愣什么,快走啊!”
我答应一声:“没什么,走吧。”
我俩从卧龙公墓出来的时候,门口的栅栏门已经关上了,看门的老头儿还在值班室呼呼大睡,好像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回到何心可家的别墅,我问何心可:“以前你跟踪杜晶的时候,她去的是卧龙公墓吗?”
何心可点头说:“我总共跟踪过她两回,她每回都是去的那里。”
我跟谭辙对视一眼,皱眉问她:“你就没发现那个公墓里有什么不对劲?”
何心可咬了咬下唇说:“我……我害怕,所以没有进去过。我只是在外面盯着她,她在里面呆一会儿之后,她的车就会来接她。怎么了,你们是不是发现什么线索了?”
我把在公墓里遇到的事情跟她俩说了一遍,赵风筝问:“你们还不是遇到了鬼打墙吧?”
我摇头说:“不像。鬼打墙不该是这样,现在想想,那棵松树后面的小路好像是另一个世界,我们在里面发不出任何声音,里面的坟墓也没有阴气,还有那个貌似杜晶的纸人儿,越想越不对。”
赵风筝显然对那个纸人儿感兴趣,我简单跟她描述了一下,她不屑的笑笑:“我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角色呢,原来就是一张没有魂儿的废纸,吓唬人还可以,毛用都没有。”
我脑子一转,故意说:“听你这意思,你那两个红纸小人儿里还有魂儿?是哪来的魂儿?谁给你剪的?”
赵风筝挑眉看着我,哼哼笑了两声,阴阳怪气地说:“怎么,这就开始查我的底儿了?”
我干笑两声说:“那哪能啊!咱现在不是帮何小姐找线索吗?”
何心可说:“我就知道那个女人有古怪,只怕我妈也是中了她的咒了。咱们现在怎么办?”
我说:“现在情况咋样还未可知。今天不早了,咱们明天先看看再说。”
等何心可走了之后,我给谭辙和赵风筝使了个眼色,他俩慢了一步留了下来。谭辙说:“还有啥事?”
我看着赵风筝说:“你那个师叔到底是什么来历?”
赵风筝很奇怪地问我:“你怎么又问起我师叔了?他很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我心说:他不仅跟这事有关,恐怕关系还大了去了。墓地上那种情况我以前遇到过一次,那一回是在村长家废弃的猪圈,那一夜,我跟师父在那看守从村子里挖出来的最后一口棺材!
第一百二十六章 黄大爷
第二天一早,我们决定再去探一探卧龙公墓。光天化日的,我们也不怕再出什么妖魔鬼怪。
可等我们把车停在门口的时候,却发现两辆警车正停在门口。我们上去一打听才知道,昨天晚上,负责看门的黄大爷去世了。
警察正在盘问一个穿西装的秃顶中年,看样子应该是这块墓地的老板。我跟谭辙有些做贼心虚,犹豫着不敢上前。
一个老警察一眼就看见了我俩,跟他身边的小警察使了个眼色,他俩就并肩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老警察简单盘问了我们的基本信息,谭辙是个专业的律师,他自然知道该如何应对。而后,警察又问起我们到此的原因。
谭辙回头看了我一眼,意思是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不管我们如何做答,警察后期都会去求证,要是让他们查出我俩在撒谎,岂不是引火烧身?
我脑子灵光一闪,赶忙抢过话头说:“我们来扫墓……”
谭辙急得直跟我使眼色。我明白他的意思。警察接下来一定会问替谁扫墓,我们一来要说出个人名,二来要能跟这个人扯上点关系,这天底下哪有替陌生人扫墓的道理?
最难的一点是我们所说的那个人必须要躺在卧龙公墓的墓坑里。
果然,老警察下一句就问:“给谁扫墓?”
我想也不想就说:“黄芮,算是我的一个朋友。”黄芮就是林峒的妻子、林拓他妈,想当初也是响当当的豪门贵妇,谁也不曾想过,零落之后,竟然被人草草收葬在这里。
昨晚离开墓地之前,我真真切切看到了她贴在墓碑上的照片!
警察又仔细问了我们跟黄芮的关系、确定她确实葬在此处,才点头让我们离开。不过,他们有言在先,近期不准离开兰山市,要保证随传随到。
我跟谭辙自然是满口答应。
做戏做全套,我俩买了点元宝蜡烛在黄芮墓前焚化,然后就匆匆驱车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谭辙又是懊恼、又是气愤:“究竟是谁这么歹毒,竟然连无辜的老大爷都下手?”
我也紧锁着眉头说:“无辜不无辜倒另说,怕只怕这老头要是真死在杜晶手里,那这小娘们儿就太恐怖了。”
车里的气氛十分沉闷,我的手机忽然“哇啦哇啦”叫了起来。号码是个本地陌生号,接起来一听,巧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杜晶在电话那头儿说:“昨天晚上你们没事吧?”
我冷笑着说:“你这是不打自招?承认昨天在墓园是你搞得鬼?那看门的老头儿也是你杀得了?”
杜晶大惊:“什么看门的老头儿?”
前面有辆车违章变道,我的方向盘一斜,差点撞到路基上去:“你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将墓园看门黄大爷被人害死的消息告诉了她,她声音都有些发颤:“怎么……怎么会?”
毕竟是个小女孩,就算平时再干练,骨子里还是个需要怀抱的小姑娘罢了:“我,我真没有……不会的……我只是……”
她有些语无伦次,我劝她情绪安定之后再解释,她深吸一口气,停顿了五秒之后说:“咱们见面聊吧!”
我们约在了警察局对面的咖啡屋,咖啡好喝不好喝倒无所谓,最关键的是要是动起手来,我俩打不过她的话也有个地方跑!
见面之后,杜晶已经恢复了平静,外表看来,她还是那个干练的老总女秘书。她跟我们说:“我昨天晚上只是想吓吓何心可,我没有半点害人之心。”
我跟谭辙都没有说话,杜晶的情绪忽然就崩溃了:“我……我只是害怕……我不想死,你们知道吗?我有了孩子,我不想让我的孩子死!”
孩子?果然是豪门恩怨狗血剧情,必定牵扯两代人的恩怨。
何心可大概觉得我们不相信她,索性把小腹上的衣摆一掀开,露出她稍微隆起的小腹,可是贴近她肚脐的地方隐隐有一圈黑气缠绕。
从我的位置来看,那股黑气盘桓在杜晶的小腹周围,好像跟脐带还有些勾连。可杜晶只要把衣服一放下来,就完全看不出来了。
我们问她是怎么回事。她说:“我找人做了点障眼法。我怀的是何总的孩子。这个孩子对我很重要,我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出事了。”
我问她:“你的孩子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杜晶说:“我找了女法师看过,她说我的孩子被死鬼缠上了,要找他做替身!”
我有些惊恐:“做什么替身?”
杜晶沉默良久,缓缓说:“法师说那个死鬼是淹死的,他想要争夺我孩子的……投胎机会!”
这他妈也可以争夺的吗?简直是刷新了我的三观。谭辙问她:“你知道是谁害得你?”
杜晶掀着眼皮子看了一眼谭辙,皮笑肉不笑地说:“在这个世界上,能有几个人不希望我生下孩子?你难道还猜不到?”
谭辙知道她意有所指,吃惊的有些合不上嘴:“不会吧……何太太看着慈眉善目的,她不会做这……”
杜晶“哼”地笑了一下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别人心里的花花肠子,你我怎么会看得清楚?其实不只是她,难道何心可就没嫌疑吗?”
要是说作案动机的话,何心可却有嫌疑,可她那么端庄大方,明明是个大家闺秀,怎么会使这种腌臜手段呢?
杜晶好像猜透了我们心中所想,细腻的手指在她带来的那个lv的手包上轻轻抚过,声音像是腊月的冰霜:“有一句话叫美人泪英雄冢,有些时候,柔弱是女孩最锋利的武器。大宅门里的孩子,有哪一个是单纯的?”
我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你知道何心可在跟踪你?”
杜晶不屑地说:“她在我每个包里都装了追踪器,我每天去了哪里,她只怕是一清二楚!”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跟她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直截了当地问:“那你是承认,昨晚的事是你搞出来的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在了
杜晶说:“其实我去卧龙公墓好几回了。我就是要把自己搞得神秘一些。只有这样,何心可才会好奇我在做什么,才会跟着我呀!”
我登时就明白了,一拍桌子,几乎有些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你昨晚的陷阱是给何心可设的?”
“不错。可你们瞧她多聪明呀,她跟着我去了几回,可每回都只是待在外面,从不进去。像她这样小心谨慎,你们做得到吗?你们还相信她是纯洁无瑕的白莲花?”
我说:“可你也不能单凭这些就认定她是腹黑女!毕竟,昨晚被我们捉住现行的是你不是她!”
杜晶都气乐了:“我是腹黑女?我要是腹黑女,昨晚上会轻易放了你们?你以为,就凭你们两个的本事,能全身而退?”
谭辙说:“你能告诉我们,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杜晶说:“无可奉告。我今天约你们出来,就是为了警告你们,别轻易蹚浑水,否则掉进去可是出不来的!”
我也来气了,后靠着椅子抱着臂,一脸不忿地说:“你是在威胁我们?”
杜晶勾唇一笑,摇头说:“没这个必要。其实就算我昨晚抓了何心可,我也不会拿她怎样。她也好,她妈也罢,只要能把缠着我孩子的那个死鬼超渡掉,我不会跟她计较。她再怎么厉害,无非是个要外嫁的女孩罢了,可我肚子里这个……”
杜晶但笑不语。她的意思很明白,她怀的是个儿子,只要能平安降生,何家的万贯家财早晚是她的。
她这话也有提醒我和谭辙摆正立场的意味。
言尽于此,杜晶起身要走。谭辙赶忙叫住她:“卧龙公墓的那个看门老大爷真的不是你杀的吗?”
杜晶脚步一顿,一脸气愤地说:“我也说最后一遍,跟我无关!”
我说:“在我们两个面前就没必要装了吧?”
杜晶笑笑说:“在你俩面前,我根本不必装。”说完她就踩着高跟鞋“啪嗒啪嗒”地走了。
她走了好久,我还有一种背后直冒冷汗的感觉:“你觉得她像是在撒谎吗?”
谭辙摇摇头。我问他:“是没有还是不知道?”
谭辙说:“不知道。”
回到何家,何心可对我们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跑哪去了?”说这话的时候,她心里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谭辙看了我一眼,我赶忙笑说:“我们去见杜晶了。”谭辙跟我一个劲儿使眼色,意思是:你傻啊!
何心可脸上连一点吃惊地表情都没有:“见她干嘛?”
我清了清嗓子,说:“是这样。昨天晚上我俩在卧龙公墓遇险,她有重大嫌疑。我想着虚与委蛇不如正面交锋,也好探探她的底,所以就拉上谭辙约她见面。”
我说的话真真假假,何心可只是点头表示知道,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表情。
我小心地观察着她,试探着问:“另外,她说她怀孕了,你知道吗?”
何心可下垂着眼睑,不过很快又抬起头看我,摇头说:“不知道。”
何心可在撒谎。
吃饭的时候,何太太特意找人来叫我们下楼。我们仨本来没打算跟她共进午餐的——至少我和谭辙是这样想的,可禁不住何太太热情,何心可也说:“爸爸平常工作忙不在家,我妈一个人吃饭很孤单,总喜欢找人陪着她。”
我们只好同意。到达餐厅的时候,各色菜式已经摆了一大桌。还有两个点着的酒精炉尤为惹眼,上面炖着的应该是羊脑。
何太太热情地招呼我们入座,一举一动尽显豪门阔太的万种风情,只不过早上听了杜晶的故事,再面对她那种和善的笑脸,我心里总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赵风筝倒像个没心没肺的人,用银勺子挖着羊脑吃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只不过我实在不明白,大热天吃锅子,汗都擦不尽,到底是怎样的体验!
饭吃到一半,杜晶就回来了。
何太太依旧对她嘘寒问暖,让保姆又是盛饭,又是拿碗。何心可权当不见,倒是殷勤的给赵风筝夹了几筷子炖的极好的肉。
何心可脸上笑盈盈的:“风筝你尝尝这个肉,炖的特别入味,而且里面放了十多种药材,滋补养颜!”
杜晶也夹了一块,笑着说:“被小姐这么一说,我肚子里的馋虫我被勾起来了,我也尝一块吧。”
何心可面对她时,表情依旧像往常一样,既不冷淡,又不热情,只是微微点头,就自顾自夹了一筷子肉吃,也不说话了。
杜晶夹起来想吃,何太太赶快拉住她的手,笑说:“这个肉你了不能吃。你现在忌口的食物多,忍耐忍耐,以后想吃多少我都让他们给你炖。”
杜晶笑着看了何心可一眼,后者只顾津津有味的吃肉,似乎并没有察觉她的注视,何太太就说:“你现在可不能跟我们比,心可小丫头家家的,什么也不懂!”
杜晶没有再问,却也乖乖放下了筷子。
什么东西何心可吃得而杜晶吃不得?
我特意尝了一口,原来是兔肉。
村里的老人说,怀孕的女人吃了兔子肉,生下的小孩会是三瓣嘴。
吃完了饭,杜晶起身回了房间。何心可拉着赵风筝去午歇,谭辙跟我在大宅子里四处闲逛消食。
我俩在外面走了一会儿,出了一身大汗,谭辙就嚷嚷着要回屋休息。我俩刚上楼梯,就见到有一个落寞的身影正站在楼梯上。
她抬头看着楼梯口上挂着的一副油画,脸上的表情温馨中带着落寞,可谓是喜中带泪。
我跟谭辙赶忙走上去问:“何太太,这画上的小孩儿是何小姐吗?”
何太太猛然回神,快速地眨了眨眼,指着油画上身量苗条的贵妇左手牵着的小孩说:“这个是心可。”
谭辙指着贵妇右手牵着的小孩问:“这个呢?这是谁?”
何太太轻轻叹一口气说:“这是心可的弟弟。我先生喜好附庸风雅,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找人给我们画像。”
我本来想拦着谭辙的,可那个愣头青已经问出了口:“怎么没见到何少爷?”
“不在了,落水死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堵话
何太太说起她小儿子的时候异常镇静,在她口中落水死亡就像是去邻居家串门一样简单随意。
我和谭辙十分吃惊。何太太似乎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不对,赶忙解释:“不过不用担心,我儿子就快回来了!”
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再回来?何太太要不然就是在痴人说梦,要不然就是疯了!
我忽然想起杜晶跟我们说过的话,她说她儿子被水鬼缠住了,莫非她口中的水鬼就是何太太的儿子?
我忽然感觉一股寒意从心底冒出来,我忍不住问她:“您说的回来……是什么意思?”
何太太赶忙轻轻摇头,一脸慈祥的说:“没什么,你们年轻人,打听这些事做什么?”她言语之中似乎带着些责怪,可语气里却没有一点不高兴。
我跟谭辙互相看了一眼,赶忙笑着告辞。回到房间,关上房门,我才跟谭辙讨论:“你觉得她没说出口的跟咱们想的是一个意思吗?”
谭辙摇摇头说:“听着是一个意思,可我还是觉得何太太慈眉善目的,应该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吧。”
我反驳说:“没听说过一句话叫口腹蜜剑吗?还大律师呢?连我一个乡巴佬都知道的比你多。”
谭辙还没说话,赵风筝一下子推门进来了,她笑盈盈地说:“你都比人家多知道些什么呀?说出来让咱们也学习学习?”
赵风筝这两天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儿,我也懒得理她。谭辙倒是走过去把门一关,问她:“何小姐没跟你一起吗?”
赵风筝明显有点不高兴:“你老是问她干嘛呀!”
谭辙忙不迭地跟她又是解释又是道歉,急得像是个抓耳挠腮的猴子。赵风筝捂着嘴“噗嗤”一笑说:“我跟你说着玩的,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谭辙长舒了一口气,我皱着眉仔细将赵风筝打量了一遍,赵风筝立刻将小蛮腰一挎,气势汹汹地说:“看着我干什么?想劫财还是劫色?”
我咂咂嘴说:“赵风筝,我怎么觉得你……变了呢?”
赵风筝眼睛一瞪说:“我哪变了?我都不觉得我变了。”
谭辙笑说:“变得感性了,也可爱了。”
我接着说:“变感性了是真的,可爱我还真没看出来!”
赵风筝狠狠往桌上一拍,大有我不说出个子丑寅某就跟我没完的架势:“我以前不可爱吗?像你这么无趣的灵魂,扭曲的价值观,你知道什么叫可爱吗?”
说归说,闹归闹,我确实觉得赵风筝跟陵川县那个理性的像个妖怪、残忍的像个变态的侠女不一样了。
这几回遇到惊险的事,她不再大咧咧扛着红脊弯刀上前线,而是心安理得的待在何心可身边做后勤。
总的来说积极性大不如前,说话的方式也变了,跟我们相处的方式也变了。而这一切的改变,似乎找不出一个临界点。
不知从何时起,赵风筝就循序渐进、一点一滴地改变了。我甚至怀疑,这个动不动会生气,脸上表情比我还要活泼灵动的妹子还是以前那个冷冰冰的赵风筝吗?
到了晚上,我正在何家的小花园里散步的时候,何心可才从外面回来。她看起来心情很不错,走路的时候甚至哼着小曲。我叫住她,说:“何小姐,关于杜晶,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何心可被我叫住的同时,立刻就恢复了大方得体的闺秀模样:“刘大师你怎么这么说?”
我说:“你既然请我们来帮忙,还是希望您知无不言,否则,我们的工作也很难开展,不是吗?您要是想尽快解决问题,就该拿出解决问题的诚意!”
何心可脸上的笑容有些兜不住:“刘大师,请恕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我请来的调查问题的,我认为许多问题该由你给出答案,而不是让你把我堵在花园里……拷问我,不是吗?更何况,你要求我知无不言,反问你自己,做到对雇主知无不言了吗?你们去找杜晶的真如你说的那般吗?”
她一端出何家大小姐的架子,反倒将了我一军。我一时语塞,憨笑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就在这时,我看到不远处的花墙上枝叶颤动,忍不住大叫一声:“是谁在那?”
话音刚落,我就看到有一抹亮黄的衣角一晃,有一个人贴着花墙一下子就没影了。
我跳下台阶就追了出去,眼见着一个女人手里提着高跟鞋进了房间。我又沿着她消失的方向追了一段,结果听墙根的人没逮到,我自己反倒听了一回墙根。
小花园连着宅子的厨房,我站在厨房外面听到有两个中年女人在里面说话。一个问:“给杜小姐的鸡汤炖好送去了没有?”
另一个稍微年轻点的说:“送去了。你说太太图的啥?汤里的乌鸡是老爷让人专门从江西泰和送来的,人参是地道的东北野山参,据说还是几十年的老人参。太太自己都舍不得喝,干啥送给杜小姐喝?”
年老的女人叹一口气说:“当然不会平白无故对她好啦!杜小姐刚进家的时候,太太跟老爷也好一顿闹呢!”她顿了顿,笑说:“嗨,你看我,跟你扯这些闲话干啥?小姐回来了,想喝碗甜汤,我记得上一回买的阿胶还剩一些呢,放哪去了?”
年轻的女人就有些不依不饶地缠着:“这里头是不是有我不知道的事?”
年老的女人没吭声,年轻的就一叠声地叫:“好婶子,你就跟我说说,这就咱俩人,我不说出去,你放心吧!”
女人似乎对八卦有天生的好感,不管是听八卦还是传八卦。年老的女人最终还是没有管住自己的嘴,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跟另一个女人说悄悄话。
“你不知道,杜小姐怀了孩子。她怀的是老爷和太太的孩子!”
这他妈不是扯呢吗?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怀别的女人的孩子?
“听他们说好像是用了啥技术,叫什么……试验,试验婴儿!”
试验婴儿?还是试管婴儿?明白了,合着杜晶就是个代孕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师姑奶奶
我把偷听来的消息跟谭辙和赵风筝一说,谭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何太太对杜晶是那样的态度。”
赵风筝拍了拍谭辙的脑袋说:“你怎么这么容易就相信人?别人说什么你都信,以后干脆叫你傻大个好了。”
我真心实意地给赵风筝点赞:“您老人家真是慧眼如炬啊!有时候我真的很奇怪,七叔那么一个老谋深算的人物,怎么会教出你这么个废物点心的徒弟呢?”
赵风筝登时就不乐意了,瞪着眼吼我:“你说谁废物点心?人家是单纯,是善良,你懂吗你有吗?自己就是淤泥,还不允许人家是莲花?”
我怎么感觉赵风筝越来越护着谭辙了?他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我懒得跟他们斗嘴,撇撇嘴说:“是是是,我们都是淤泥,就你们家傻大个是出淤泥而不染,居茅厕而不臭!”
不过吵归吵,赵风筝的意见我还是赞同的。
先不说何太太贵庚几何,还能不能代孕成功,如果事实真如两个保姆议论的那样,那缠上杜晶的水鬼是怎么回事?
而且,我总觉得今天晚上的事有些太巧了。好像是有人故意勾引我去听墙根似的。那个提着高跟鞋消失在连廊的人,从背影看应该是杜晶,可我并没有看到她的脸啊!
第二天一早,杜晶要去做产检,何太太想陪同,杜晶没有说什么,可是临上车的时候,何太太忽然捂着肚子叫疼。
我看着何太太捂着肚子躺在沙发上,额头上的冷汗像豆子一样,何心可坐在旁边,拉着她的手急得直掉眼泪:“妈,你怎么了妈?”
何太太说:“没事,我没事,老毛病了。我回屋躺一会儿就行了。”
杜晶说:“要不叫救护车吧。老是这样也不是办法。”
何太太摆着手说:“没事,我的身体我知道。你赶快去产检吧,只不过我去不了了。”
杜晶犹豫着没有动,何心可有些生气:“我妈让你去你就去吧,家里有我呢,不会让我妈有事。”
杜晶尴尬一笑,又安慰了几句才转身走了。何心可和赵风筝就扶着何太太上了楼。
等她们从楼上下来,我问情况怎样,要不要找医生。何心可摇头说:“妈妈已经好多了。她以前也检查过,但是检查不出什么毛病。”
她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我妈她真的不是中了什么……妖法吗?”
我摇头说没有,赵风筝想了想说:“你让我们商量一下。”
我心想这有什么好商量的,可还是被赵风筝拉回了房间。我问她:“你搞什么鬼?”
赵风筝没理我,转头对谭辙说:“把你那张麻将牌拿出来!”
谭辙似是有些不敢相信:“你……你说什么?”
赵风筝说:“你装什么装,把你那张红中拿出来,就在你钱包里。七叔临终之前已经告诉我了!”
我一脸懵:“拿麻将牌干什么?七叔跟你说什么了?赵风筝,你大白天抽的什么风?”
谭辙别别扭扭地掏出那张红中说:“师父说这张红中里封印着我的师姑奶奶,我修行的时候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可以向他求教。但是……”
合着他俩都知道,就我一个人不知道!他俩才是一家人,我才是个外人吗?不知怎的,我心里竟然酸溜溜的有些难受。
谭辙似乎察觉到我情绪不对,赶忙解释:“上一回在卧龙公墓我就想拿出来用,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没成功。”
他支支吾吾的跟我说:“师父把师姑奶奶给我的时候告诫过我,她老人家愿不愿意帮忙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她跟师父好像有些过节,我轻易不愿意向她低头。”
赵风筝一把将那张红中夺过来,拿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好奇地说:“废话少说,你就说这该怎么用。”
谭辙接在手里,再三犹豫,赵风筝在一旁一个劲儿催促他,他终于一狠心,把自己中指咬破,挤了一滴猩红的血珠子上去。
麻将牌上的红中原本还有些黯淡,谭辙的血一滴下去,立刻就顺着牌面上刻出的沟壑流淌开,暗黄色、如古玉一般的麻将像是会呼吸一样,流淌开的血珠很快就渗透下去,无影无踪了。
“中”字开始发出一阵熠熠红光,然后,只见一缕青烟升腾而起,就像是炸弹爆出来的蘑菇云一般。
紧接着,赤红的罗裙一翻,一个美貌的少妇像是下凡的天仙一样袅袅婷婷地飘落下来。
只不过,她的红绣鞋并不能落地,我低头看时,只见海浪一样翻涌的红罗裙底、一双长不过三寸的小脚前低后高、离地三尺。
那女人慵懒地睁开眼,捂着嘴轻轻打了一个哈欠,雪白的贝齿从嫩葱一样的纤纤玉指间露出来,她问:“是谁打扰了我的沉眠?”
赵风筝在后头推了谭辙一把,谭辙赶忙走上前说:“师姑奶奶,弟子谭辙拜上。”说完还有模有样的作了个揖。
师姑奶奶粉面含春,粗略将他打量一遍,笑说:“原来你就是谭辙!小娃子,我问你,你师父那个黑心烂肺的老东西死了不曾?”
谭辙迅速抬起头,眼睛里怒火熊熊:“师姑奶奶,您作为一个长辈,怎么这么……这么恶毒?”
师姑奶奶慢慢伸出手,宽大的衣袖贴着丝绸一般光滑、珠玉一般皎洁的手腕滑落到肘部。她的手轻轻搭在谭辙肩上,我都没看清到底是怎么回事,谭辙“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赵风筝脸色剧变,抄手甩出一张控魂符,师姑奶奶惊叫一声,撇开谭辙退了三米远。赵风筝说:“知道七叔为什么会告诉我麻将的事吗?就是防着师姑奶奶发脾气,也好有人跟您老人家说得上话!”
师姑奶奶抚摸着如玉的脸颊,将一缕滑落的碎发挂在耳后,“哈哈”笑着说:“阴山派控魂、调魂的法术果然名不虚传,我今天算是领教了。不过我这个人呢,吃软不吃硬,你收拾我容易,想请我帮忙,呵呵,难了!”
第一百三十章 地狱恶犬
赵风筝想甩出第二张符,谭辙赶快拦住她:“师姑奶奶,我们遇到了一点麻烦,希望请您老人家伸出援手。”
师姑奶奶翘着兰花指虚掩着嘴“呵呵”一笑,一抬手,悠悠飞到半空,凌空侧卧,头枕玉臂,黑发红裙如瀑垂落,显得十分魅惑。
“我还是喜欢我乖孙这样老实、实诚的。小姑娘,你脾气可太火爆了!”她朝谭辙勾了勾手指,模样极尽风流:“小徒孙,你过来。”
谭辙往前走了一步,师姑奶奶说:“想要我帮忙,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谭辙问什么代价,师姑奶奶说:“这要看你请我帮什么忙。吃亏的事我不做,一分价钱一分货。”
我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师姑奶奶想要亲自去看看,赵风筝给她指了指何太太的房间,师姑奶奶带着一阵香风,转眼就不见了。
不过很快她又回来了,谭辙问她事情如何,她淡定地说:“情况不容乐观。”
我们三个吓了一跳,好忙围上去追问,师姑奶奶悠悠叹了一口气说:“何太太身上有戾气很重的法器护体,我近不了身。”
我一听就奇怪地说:“连师姑奶奶都近不了身,那其他邪祟就更不行了吧?这是不是说明何太太的病不是邪症?”
赵风筝撑着脑壳不知在想什么,师姑奶奶居高临下看着我,一脸鄙夷的笑:“你确实挺聪明,但见识实在太少。”
赵风筝接过话头说:“你想怎么办?”
师姑奶奶挑眉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明丽动人:“这就要问你喽?听说……你有一对儿红纸人儿?”
赵风筝有些戒备地看着她问:“你想干什么?”
师姑奶奶用小手指卷着一缕秀发,依旧笑盈盈的:“听说用的纸是道祖亲造?力量了不得,比我栖身的这张破麻将不知道要好多少。”
赵风筝的手不自觉地护住了口袋:“你想要我的红纸人儿?不可能!”
师姑奶奶说:“我自然知道不可能。我只是想让你拿出一张半张的让我暂且栖身,你不是想让我替何太太看病吗?”
赵风筝看了谭辙一眼,依依不舍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红纸人儿,师姑奶奶只看了一眼,绕着秀发的手就顿住了。
她忽然“哈哈”一笑,冲着赵风筝说:“姑娘,不然我先帮你看看病,你就把这红纸人儿给我得了!”
赵风筝还没说话,谭辙就一脸紧张地说:“帮她看病?看什么病?她有什么病?”
赵风筝“哼”一声说:“你不用理她,我哪有什么病?她就是想要我的宝贝罢了!”
师姑奶奶也不生气,无所谓地说:“不急。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想好了再做决定。”
看着她那一副胸有成竹的表现,我甚至隐隐有些怀疑:赵风筝该不会真的有什么病吧?
赵风筝画符念咒把红纸人儿里的魂魄暂存在谭辙的麻将牌里,师姑奶奶红袖翻飞,一下子就遁入红纸人儿中。
赵风筝领着师姑奶奶去帮何太太看病,我跟谭辙就凑在一起嘀咕:这个老不死的师姑奶奶阴阳怪气的,不知道有几分本事!
没过多久,赵风筝就回来了。谭辙问师姑奶奶呢?赵风筝把他的红中还给他说:“已经回你的麻将里了。说是耗费了元神,回去修养了。”
我问她:“何太太情况咋样?”
赵风筝说:“师姑奶奶说情况她已经了解了,也可以告诉咱们她的病根,但是咱们必须等价交换。”
“她想要什么?”
赵风筝看着我们俩,定定地说:“狗,她想要一条恶狗。必须是红眼睛的恶狗。”
“红眼睛?从来没听过狗还有红眼睛的!”
赵风筝以一副少见多怪的表情看着我,嫌弃地说:“你作为修道之人,你都知道什么?传说红眼睛的狗是从地狱逃出来的。十八层地狱听过吗?有一层叫石磨地狱。”
这个我倒是知道。传说糟踏五谷,贼人小偷,贪官污吏,欺压百姓之人死后要入十七层石磨地狱,磨成肉酱,后重塑人身再磨!
可这里面哪有狗的事?
赵风筝说:“磨成肉酱之后肉沫子落在地上,会有无数条红眼野狗抢食。这些狗本身也是有罪的阴魂,他们被变化成恶狗,铁锯过腹,只有上半身没有下半身。所以他们一直吃,一直拉,怎么也吃不饱!”
谭辙惊讶的连嘴都合不上:“这咱们该上哪去找?”
赵风筝眼睛看着斜上方想了一会儿说:“乱葬岗可能会有。咱们恐怕要费一番功夫!只是我不知道,那个老太婆要这样的恶狗干什么?”
我说:“看家护院,实在不行拉出去也拉风啊!想想牵着地狱的恶狗,多牛逼!”
赵风筝白了我一眼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肤浅?”
谭辙见我俩又要吵起来,赶忙拉住赵风筝说:“咱们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还是赶快找到她要的狗,帮何太太治病驱邪才要紧。”
赵风筝回房间收拾东西,谭辙就拉着我后领子质问我:“你为啥总跟风筝过不去?”
我白了他一眼说:“是我跟她过不去吗?明明是她跟我过不去!你看她跟你说话那个德行,再看看她跟我说话时候那个张狂的样子,我咋可能不生气。”
谭辙听我抱怨,却只是一个劲儿抓着头发傻笑。我恨恨地说:“真不知道你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自从来了兰山市,就觉得她一天比一天不正常!”
到了晚上,我们跟何心可打了个招呼出门。我们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正巧遇到杜晶在散步。她看到我们倒是热情地打招呼,问我们大晚上要去哪。
我自然不可能跟她说实话:“听说兰山当地的酒吧不错,这傻姑娘是农村来的,没进过城,我们俩带她去见识见识。”
赵风筝气得追着我要打,我们仨你追我赶的就从何家跑了出来。杜晶的问题就这样被自动忽略了。
我知道兰山市有一处乱葬岗,就领着他俩往那边赶。
第一百三十一章 出血
我们三人驱车去乱葬岗寻找恶犬,到了之后,只听见细风穿林打叶而来,刮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赵风筝说:“恶犬好食贪妄,它出现的坟头,必定不是善终。咱们仔细找找,可能会有发现。”
我们现在除了知道要寻找恶犬之外,其余一无所知,这大半夜在乱葬岗转悠,纯属碰运气。
我们一连找了好几个坟头,毫无所获,我有点急了说:“咱们这样漫无目的的,要找到什么时候?”
谭辙说:“有志者事竟成,咱们不急不躁,一定能有所收获。”
我一皱眉,忍不住讥讽他:“你是个律师还是个和尚啊,怎么感觉你比唐僧还墨迹。”
我们俩正在斗嘴,赵风筝忽然“哎呀”叫了一声。我们赶快跑过去一看,只见她一脚踩进个不大不小的坑里。
谭辙握着她的脚脖稍微活动了两下说:“怎么这么不小心?疼不疼?”
赵风筝却“咯咯咯”笑得跟母鸡似的:“不疼,就是痒,你碰着我的脚踝好痒。”
谭辙赶快松开了手,反复确认她的脚有没有事,赵风筝被她墨迹的无法,只好原地跳了两下,说:“你看,我说没事吧。”
我们仨继续沿着坟头搜索,刚走了没多远,身后忽然爆发出“噗”一声轻响,我们仨扭头一看,只见刚刚赵风筝崴脚的地方爆起一阵蓝光,有一个中年女人正跳着一只脚往一棵大树后面躲。
赵风筝高兴地击掌而笑:“让你跟踪我们,这下惨了吧!”
我拍了谭辙一巴掌说:“还愣什么?快追呀!”
我们仨奋起直追,我见前面那个人跑着一瘸一拐的,就问赵风筝:“她脚怎么了?”
赵风筝说:“踩到我放的棺材钉了。这家伙老早就跟着我们了。她不知是什么身份,咱们一定不能让她跑了!”
只不过乱葬岗里地形十分复杂,树杈子暗坑比比皆是,我们三个一路跑来都有摔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眼看就要追上了。
我的手几乎能抓住那个女人的肩膀,没想到变故横生,那女人忽然掉转过头,将手中的三根带血的红竹签狠狠掼在地上。
说来甚是惊奇,那女人嘴里叽里咕噜念了一通法诀,地上那三根带血的竹签子猛地往地底下一陷,荒草之中就不见了踪影。
“我靠——”谭辙惊叫出声,他叫唤的时候猛地往上一窜,竟然跳了起来。
我刚想问他怎么了,顿时感觉自己的脚底板被狠狠刺了一下。“我靠,疼疼疼——”
就是这么转瞬之间,前面那女人在树影子里转了个弯,人就不见了。
赵风筝回头看着不断跳脚的我俩,忍不住冲我发火:“刘米,你搞什么?刚刚你为什么不抓住她?”
地上就好像被插满了钢针一样,我的脚刚一触地,我就惨叫连连,我只好不停的在地上跳来跳去。
“地上有什么东西,扎脚,啊痛,痛痛痛!”
我跟谭辙像跳大神一样脚不沾地,赵风筝皱着眉说:“怎么我感觉不到?”
谭辙说:“不行啦,我感觉我的脚都要废掉了!”
我一边跳一边往树跟前靠,嘴里嚷嚷着让谭辙赶快上树。
果然爬上树后,刺痛的感觉没有了。我跟谭辙坐在树杈上,龇牙咧嘴地搓着脚底板。“奇怪!我脚底板怎么没有伤口?”
谭辙抱着脚丫子一看,也惊呼道:“我脚底板上也没有!”
我靠,这他妈是出了鬼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风筝忽然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说:“我知道了!这些竹签子扎的不是肉体,是灵魂!所以你们肉体上没有伤口,但是灵魂的脚底板上估计已经伤痕累累了!”
“为什么你没事?你是哪吒吗?莲花化身?”
赵风筝嘚瑟地说:“不服气吗?来,你下来咱们好好叨咕叨咕!”
开玩笑,我能下得了地吗?
谭辙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斗嘴?赶快想想咱们该怎么脱身!总不能一辈子住在树上吧!”
赵风筝说:“办法是有啊!就是不知道刘米肯不肯出点血了!”
我直觉这个女人肯定不会出什么好主意,就不服气地说:“凭什么要我出血?谭辙不是人啊?”
赵风筝撇撇嘴说:“是你有求于我还是我有求于你?既然你不肯,那你就在树顶上晾着吧,我回去睡觉了!”
赵风筝转头便走,我一下子就急了!我太了解这个女人了,以她的脾气秉性,说走就走,是绝不会拖泥带水的!
我好忙认怂:“好好好,我出血就我出血。你快说怎么办!”
我本来以为,“出血”这两个字是赵风筝用的修辞格,没想到她说让我出血还真的是实打实的要吸我的血!
赵风筝爬上树与我对面坐着,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红纸小人儿,用刀子在我手掌上划了条口子,鲜血哗啦啦流出来,整个野林子里都是我杀猪一般的叫声。
赵风筝把红纸人儿放在我伤口上,它像是一块海绵一样大口大口地喝血。赵风筝嫌弃的对我说:“瞎叫唤什么?不就是出点血吗?”
我感觉我大概奉献了有40的血,红纸小人儿整个大了一圈,可它好像还没有喝够。赵风筝只好把它揪了起来。
赵风筝翻身下树,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她将手里的红纸人儿往地上一放,红纸人儿伸伸胳膊动动腿,竟然活动了起来。
红纸人儿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蹲在乱草里,身体明明那么小,却十分的显眼。它吭哧吭哧往外刨土,然后一把从土里揪出一根鲜红鲜红、长条形的东西。
“这他妈还是刚刚的竹签子吗?哪来这么多血?”
我还来不及多感慨两句,红纸小人儿两手握住竹签在腿上一使劲儿,竹签子“卡巴”一声断成了两截,“轰”一声烧了起来。
红纸小人儿如法炮制,又从地底下挖出一根竹签子撅折,然后在地上转来转去找最后一根竹签子。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二探
红纸人儿在地上找了两圈也没找到,它竟然像是个小孩一样用手挠了挠头,正在这时,“噗”一声破风声响,最后一根竹签子像是利剑一样飞了出来。
竹签子朝着红纸人儿疾速飞来,幸亏红纸人儿十分机警,将轻薄的身板一转,十分顺利地避了过去。
竹签子飞过之后就像土行孙一样一头扎进土里不见了。红纸人儿奔去它消失的地上刨土,可是找来找去连个鬼影子也没扒出来。
我在树杈子上看的真真切切,那根竹签子竟然掉头从红纸人儿的身后钻了出来。
这一回红纸人儿躲闪不及被一箭穿心,它往后一仰就倒了下去。我暗叫一声糟糕,还没来得及下树,只见那个小纸人儿竟然又从地上爬了起来。
它先是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然后像是十分生气的掐着腰走到竹签子跟前。那根竹签子露了一截尾巴在泥土外面,正想往下钻,红纸人儿摩拳擦掌双手拉住,后仰着身子像是拔萝卜一样把竹签子往外拽。
终于,竹签子实力不敌,被拉了出来,红纸小人儿后仰着倒翻了好几个跟头。
红纸小人儿就地翻身,把竹签子骑在胯下,掐着腰似乎洋洋得意。赵风筝走过去把竹签子拾起来,稍微一用力就折成两段,“轰”一声轻响,竹签子上冒出一道火光,转瞬之间就化为齑粉。
赵风筝念咒让红纸小人儿变回原样,扭头对我们说:“还骑在树上干啥?还不下来?”
我跟谭辙顺着树干滑下来,剑尖在地上试探着踩了两下,果然再没有刺痛的感觉。我忍不住冲赵风筝竖起大拇指:“还是赵大师厉害啊!”
赵风筝得意洋洋地看我一眼,样子好像再说:那还用你说?
谭辙说:“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继续找地狱恶犬?”
我说:“他奶奶的,这口气咋能就这样咽下?刚刚那个女人肯定是杜晶请的女法师,要是不报此仇,岂不是让人低看一等?”
谭辙说:“关键人家已经跑没影了啊!”
赵风筝说:“想找她还是比较容易的,我在她身上做了记号!”
谭辙吃惊地问:“什么时候?”
我撇撇嘴提醒他:“那根棺材钉!”
我们三人上了车,赵风筝感应着那个女法师的方位,一会儿要往东,一会儿要往西,搞得握着方向盘的我一肚子火。
“你想好,咱们到底要去哪!”
赵风筝撇撇嘴说:“这句话你该去问那个女的,她要去哪咱就去哪!”
最后我们七拐八拐竟然来到一个十分熟悉的地方。看着周围的夜景和前方后圆的农家小院,我惊得眼睛都快掉下来了:“这他妈不是郑兼家吗?”
谭辙问:“郑兼是谁?”
我说:“也是个道士,我师父以前有一个客户就是被他祸害的。你看到他家的宅子了吗?”
谭辙点头说:“看到了,怎么了。”赵风筝接过话说:“前方后圆?还是第一回见。这家伙不会在自家后院盖了个乱葬岗吧?”
我赞叹道:“还是赵大师有见识。不过他家后院的乱葬岗不是建的,是从前就有的!”
赵风筝摇着头咂咂嘴:“这么邪性?”
谭辙忽然指了指前面杨树林里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说:“那是不是那个女人的车?”
我们谁也没见过她的车,但是赵风筝很肯定地点头说:“就是她的。”我们仨生怕被人看见,溜着树影跑过去一看,只见车子左前门的地上有斑驳的血迹,血液似乎是新鲜的,滴滴答答朝着郑兼家的大门蔓延过去。
赵风筝解释说:“这根棺材钉被我做了点手脚,被刺伤之后会血流不止。”
谭辙想翻墙进郑兼家看看,我想起上一回的事赶忙拉住他说:“他家的宅子十分古怪,你别轻举妄动,否则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赵风筝也同意我的意见:“这事情只怕越来越棘手了。明天我去求一求我师叔,要是他老人家肯出手,咱们在那个什么郑兼面前至少不会吃亏。”
我们仨正要收拾心情打道回府,我忽然看见有什么东西贴着郑兼家的墙根“刺溜”一下就窜了过去。
那东西弹跳力极佳,跑到弧形院子的时候猛地往上一窜,一下子就跳了进去!
赵风筝也看见了,她指着那东西消失的地方惊喜地说:“狗,狗,是狗!”
谭辙问是什么狗!
赵风筝说:“红眼睛的狗!可能是咱们要找的地狱恶犬!这么看来,郑兼家就算是龙潭虎穴咱们也要闯一闯了!”
谭辙一把拉住她说:“你不要命了?还是等明天请到你师叔再说!”
赵风筝跳着脚说:“咱们能等,地狱恶犬会等吗?咱们要是捉不到地狱恶犬,就治不好何太太的病,治不好她的病何心可会给报酬吗?你连报酬都不想要了吗?”
钱谁不想要?关键是我对九常实在是没什么好感,这事能不让他参与就不让他参与。
谭辙说:“让你师叔帮何太太治病不就行了吗?”
赵风筝说:“你以为我没想过吗?我师叔其实就是在我派挂名,她在我爷爷那里学到的本事早就被化干净了。他在日本不知道生活了多少年,对咱们中国本土的风水秘术所知甚少,你让他去打架还可以,治病神马的他真的不在行!”
我忽然有些好奇:“你们家的这关系够乱的啊!听你这口气,你的本事不是你妈传授的吗?怎么还跟你爷爷扯上关系了?”
赵风筝柳眉一竖,生气地说:“为什么不能跟我爷爷扯上关系?我妈的功夫难道是天生的?”
“你妈的本事是你爷爷教的?”
“对呀!”
我靠这根本不合常理啊!明显更乱了呀!
赵风筝掐着腰说:“你们到底还挣钱不挣了?再不下手,狗都跑了!”
谭辙还是觉得不该冒险,奈何金钱对我跟赵风筝的诱惑太大,我们俩一合计,进!至于谭辙的意见,被我们俩自动屏蔽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翻墙
我、谭辙、赵风筝三人鱼贯而入,从地狱恶犬翻墙的地方跳进院子。
落地以后我脚下没有站稳,幸亏谭辙服了我一把,否则要是摔一个狗啃泥,只怕会被赵风筝当做一辈子的笑料。
赵风筝低声叱责:“小声点啊你个白痴,你是想把那个女人和那个什么郑兼都引出来吗?”
我们三人并肩前行,没有多远就看到一块斜倒在乱坟上的墓碑,墙面砖用红色的颜料写着“方晓丹之墓”,不过经历无数次风雨摧残,上面的字已经掉色了,最后一个“墓”字有大半截都埋进了土里,外面只剩下一个沧桑的“艹”。
我们又往前走了没多远,谭辙就看见一堆乱草中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两点红光像是天上的星星一般从稀疏的杂草中间露出来,妖冶而又诡异。
赵风筝把我们拦了下来说:“别轻举妄动!要是把它吓跑了,再想找到可就难了!”
谭辙轻声问:“那咱们该怎么办?”
他的声音已经很轻了,但是我们跟地狱恶犬之间的距离本来就没多远,再加上四处寂静无声,那条狗似乎有些警觉,一下子就从坟堆里抬起了头。
我们仨不约而同的往地上一趴,只从荒草堆里露出三双眼睛。
地狱恶犬面相狰狞,它的鼻子比寻常的狗略尖,一双血红色的瞳孔格外引人注目,它口齿半张,两根獠牙朝天而起,獠牙上不知挂着什么东西,黑夜之中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它四下里张望了一会儿,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动静,然后就又把头埋下去了。
赵风筝不敢再说话,她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打了一行字:“把你师姑奶奶叫出来!她老人家自由办法捕捉!”
谭辙赶忙掏出红中,咬破中指在上头滴了一滴血,只见青烟袅袅而起,师姑奶奶一身红衣显出真形!
她跑出来后第一句话就是:“这地方可真是洞天福地,阴气浓郁,盘桓不散,怕是有个百八十年吧!”
地狱恶犬一下子就被惊动了!它伸长了脖子往这边一看,然后撒腿就逃!
赵风筝忍不住骂道:“您说说您都多大岁数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这下到嘴的肥肉都给跑了!”
师姑奶奶打着哈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好办,你们再找呗!反正咱们有言在先,没有地狱恶犬,我是绝不会帮你们的!”
这话我听了都想跳脚:“你不能倚老卖老吧?说话还讲不讲良心?”
师姑奶奶半分也不肯退让,呵呵一笑说:“你跟我一个死了五六十年的鬼讲良心?做梦呢?”
谭辙在一旁急道:“干嘛呢!快追呀!”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地狱恶犬已经跑到了院墙边上,它纵身想跃出去,赵风筝早有准备,一抬手,她那柄久不出窍的红脊弯刀就“嚯嚯”飞了出去。
红脊弯刀在院墙上打了个来回,磕着上面的青砖“砰砰砰”炸起火星子。地狱恶犬一惊,前爪脱力,后仰着就掉了下来!
这一回,我总算把那条狗的模样看清了!
它的高度倒是正常,只不过长度只有一般犬类的一半,身后没有尾巴,肠子、内脏拖在身后,看起来既吓人,又恶心!
红脊弯刀在空中打了个回旋又飞回赵风筝手里,地狱恶犬“嗷嗷”叫着从地上爬起来,谭辙惊叫一声:“我靠,要逃走了怎么办?”
师姑奶奶忽然淡定一笑,悠悠说:“不,它逃不出去了!”
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就见到本来要起跳的地狱恶犬猛然刹车,几乎一脑袋扎在墙上。
它畏畏缩缩地试探了两回,到底没勇气再往外跳!它又连续换了好几个地方,可不知被什么东西震慑,愣是不敢往外跳!
与此同时,四周的环境也急剧变化。
首先是风。今晚本来是有些闷热的,可不知哪里刮来一股阴风,吹的院子里的草木尽皆摇摆!就连土地都有些微微颤抖!
我有些惊慌失措:“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姑奶奶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说:“没什么大事,咱们把院子的主人给惊动了!”
这他妈还叫没什么大事?我脑袋都要炸了!师父以前就告诫过我这个郑兼不是善茬,师父他老人家几乎都不与他正面冲突,我一个初出茅庐的无名小辈,岂不是要被他吃得死死的?
怎么办?怎么办?
我们脚底下的土地像是会呼吸一样一鼓一鼓的,不远的地面上,甚至有一只手臂从土里钻了出来!
谭辙也带了些符咒,不过他初学乍练,甩的不是很准,他的符纸甩出去,刚飞了一半就撞在树上,随着“轰”一声巨响,黄符爆发出刺眼的黄光。
趁着符纸炸出来的光芒,我看到树底下似是有一个人头正在从土里往外钻。他脸上全是湿土,面颊上的肌肉已经全部腐烂,即使不张嘴,也能清晰地看到他嘴里那两排獠牙!
这他妈的……
赵风筝和谭辙已经掏出手机四下照明,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似乎有无数的人在从土里往外爬,有些人还算囫囵,有些人不是缺了胳膊就是少了腿,还有几个根本就只有半截身子!
不过他们这些人都有两个共同的特点:身上的衣服年代似乎都很久远,脸上的肉几乎烂完。
“这是把地底下埋得都叫醒了吗?这他妈是要搞事情啊!咱们该怎么办?”
我喊道:“还能怎么办?快跑啊!”
师姑奶奶却站在原地没动,她像是个调皮的小女孩一样噘着嘴“嗯嗯嗯”地想了一会儿才说:“给你们一个友情提醒,千万别想着从院墙翻出去呦!”
说完,她又变成一缕青烟,消失不见了!
“我靠!这人到底讲不讲义气啊!这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有没有点前辈的样子?”
赵风筝一边惊悚地后退一边骂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管她?等你死了之后,保证有大把时间跟她唠嗑!”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丧尸出笼
几乎是在很短的时间内,无数的尸体像是春笋一样破土而出,我们环视四周,只见小小的乱葬场里已经站了不下五十具尸体!
他们像是丧尸一样面无表情、一瘸一拐的朝着我们三个围了过来,我能清晰地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恶臭!
“快跑!快往墙边跑!”
大家根本来不及多想,咬着牙朝墙边疯跑,期间有两具尸体大张着臂膀向我们冲来,我甚至能看到其中一个手背上烂出了窟窿,里面有几只蛆虫在蠕动!
赵风筝举起红脊弯刀手起刀落,一下子就将伸过来的胳膊砍掉,茬口处立时喷出一股黑绿色的汁液,尸体的脚步却半分都没有停歇!
赵风筝也明显吃了一惊,稍微一顿,又一刀从尸体的头上斜劈下来。这一回,行刀没有之前顺利,刀锋往下劈了一半就卡在他上唇附近。他的脑袋被削下来一半,滴滴拉拉挂在脖子上。
我也丝毫不敢怠慢,我掏出黑虎调魂旗左劈右砍,这面黑旗在我手中虽然没有调魂控魂的法力,但是打在尸体上的时候有隆隆雷声,同时旗面上有白色的闪电来回跳动!
谭辙与我并肩站立,我用黑虎调魂旗将尸体打倒,他就把黄符一张一张甩出去。
我们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跑到墙根,我们抬头一看,只见原本只有两米高的院墙不知怎么竟然高高耸立,站在院墙底下,很有一种蚍蜉撼树的渺茫感。
“我他妈是眼花了吗?这破院墙怎么好像看不到顶?”
谭辙也说:“怪不得师姑奶奶不让咱们翻墙!这墙头就算能爬上去,掉下来也摔死了!”
“你们俩还有心思感慨?快想办法呀!”赵风筝手里的红脊弯刀舞得虎虎生风,但是我们仨背墙而立,后头的尸体像是潮水一样涌上来,砍也砍不完!
“快把你师姑奶奶叫出来呀!这个节骨眼上,只有她能救咱们了!”
谭辙手里拿着麻将牌,额上满是大汗,可他往上头滴了好多血,师姑奶奶就是不现身:“她不出来呀!”
我一边举着黑虎调魂旗将冲上来的一句尸体打倒,一边吼:“师姑奶奶,你可想好了,我们死了没关系,谭辙可是你派嫡系的徒孙!”
黑虎调魂旗威力强大,上面的雷声震的我手臂有些发麻,我换了左手拿着令旗,且战且退,声音穿过喧闹的鬼叫声传到谭辙那里。
“古人常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算你跟谭辙的师父有再大的恩怨也是内部矛盾,传宗接代可是你们门派天大的事!要是因为你让你们门派就此绝种、断了香火,以后逢年过节没人给你们这些故去的先人扫墓烧纸事小,你往后见了列祖列宗可怎么交代?”
我呜呜啦啦说了一大段,说到最后我都说不下去了,师姑奶奶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赵风筝吼我说:“你还是省电力气赶快想想脱身的办法吧!师姑奶奶可能是被这场面镇住了,害怕的不敢出来了!”
赵风筝话音刚落,麻将牌上青烟直冒,不多会儿功夫,一袭红裙的师姑奶奶腾在半空格外显眼。
她抱着臂玩味地看着我们三个,说:“你们的内心戏还真是丰富啊!要不是本姑奶奶定力不错,真还就沉不住气了。”
我赶忙趁机说:“师姑奶奶你深明大义、明察秋毫、貌美如花、侠骨柔肠……”我一口气把我能想到的能用来赞美她的形容词都说了,累得我几乎断气:“哎呦我的姑奶奶,您快点伸出援手把,我们这真的要顶不住啦!”
师姑奶奶居高临下看着我说:“任凭你嘴甜如蜜,我确实帮不了你们!等等,你手里的东西可是传说中的黑虎调魂旗?”
我甩开旗面将一具扑上来的尸体扫到一边,随口回答:“师姑奶奶你真有见识!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想到办法的对不对?”
赵风筝已经杀红了眼,手里的红脊弯刀不知沾了多少血腥,她脑袋上大汗淋漓,恐怕体力难以为继,支撑不了多久了。
谭辙背靠着院墙,前胸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撕烂了,露出几条血淋淋的伤口。
师姑奶奶说:“开始我确实没办法,不过你既然有黑虎调魂旗,还怕个什么劲儿?用你阴山派调魂、控魂的法术,别说是这屈屈五十头僵尸,就算再来五十头也不用害怕!”
我一直都知道黑虎调魂旗威力无穷,可这玩意就算是我师父都不一定玩的转,我一个无名小卒只能当烧火棍使,实在是暴殄天物!
师姑奶奶似乎看出我的窘迫,呵呵一笑说:“怎么你不会使?哈哈,好不容易见到个黄阴山的小学徒,没想到还是个酒囊饭袋!”
黄阴山?什么是黄阴山?
师姑奶奶转头对赵风筝说:“小丫头,把你们黑阴山的调魂术传他一手,让他解了困局吧!”
赵风筝犹豫了一下没有动。师姑奶奶说:“怎么,舍不得?你们俩同属阴山法脉,只不过不同支派,也算是同根同源。”
赵风筝手中的红脊弯刀掉落外地,有一具尸体趁机扑了上去,谭辙想都不想大叫一声就扑了上去,他将赵风筝抱在怀里,后背被利爪割了好多口子,可他愣是连叫都没叫一声。
师姑奶奶在半空中伸了个懒腰笑说:“怎么不放你的红纸人儿出来?”
赵风筝甩出黄符击退劲敌,我也赶快跑过去用黑虎调魂旗把他们护在身后,赵风筝脸上全是汗水,头发湿哒哒的贴在额上。
她对师姑奶奶说:“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压根就没想过要救我们吧?刘米就算想学调魂术,他有那么高深的法力催动黑虎调魂旗吗?”
师姑奶奶忽然仰天长啸:“哈哈哈——我想救你们如何?不想救你们又能如何?就算是谭辙的师父到此,我也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你倒是跟我说说,我凭着什么要费神去救你们?”
第一百三十五章 师妹的声音
对于这样的中年老妇女,我真的是相当无语。他妈的不救就不救吧,还那么多废话!
我心里已经在暗暗盘算,实在不行还是请厄徒祖师显灵。虽然赵风筝已经警告过我,但是这个时候死我一个总比大家都死在这里要强!
“谭辙,你帮我们护法。刘米,跟着我念咒施法!”赵风筝把手里的红脊弯刀塞进谭辙怀里,一把抓住黑虎调魂旗的旗杆:“你不要用力,虚握住就好,让黑虎调魂旗跟着我的力量移动!”
谭辙把红脊弯刀护在胸前,咬牙扛着群尸的攻击!我跟赵风筝一起握着黑虎调魂旗,她念一句法咒,我跟着说一句!
滚动着雷文的令旗在我俩手中晃动,我能感觉到一阵细细的风顺着墙根吹起来,继而,风越来越大,扯动着旗面猎猎作响!
刚刚还言笑晏晏的师姑奶奶脸色陡然转青,她长袖一甩似乎想缩回麻将牌里,可赵风筝握住黑虎调魂旗朝她一指,她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引着一样直冲黑虎调魂旗而来!
一股青烟过后,师姑奶奶被收进旗中,四周只有她惨烈的叫声在不断回荡。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黑虎调魂旗中涌出来,我的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捶了一拳,胸腔里有一种几乎撕裂的痛,一股惺甜涌上喉头!
“咱们俩能力不足,掌控不住!千万要用双手抓牢旗杆,一定不能放手!”赵风筝有些艰难的把话说完,“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我靠,你没事吧——”一句话没说完,我也清晰地感觉到血顺着嘴角往下滴落。
我握着旗杆的手明显感觉有些发抖,不知是旗杆在抖,还是赵风筝在抖。
赵风筝没有理我,她又念了一段咒文,我听着有些耳熟,其中个别词句像是师父教过我的《定魂咒》里的内容。
赵风筝抬着旗杆猛地往外一甩,只见一团黑气像是一大朵乌云一样从黑虎调魂旗里喷出来!
不对,那不是黑云!是师姑奶奶!师姑奶奶原本穿的是大红裙子,可她在黑虎调魂旗里走了一遭,红裙变黑裙、脸上画着大浓妆、眼神锋利的能吓死人!
这他妈整一个黑化的产物!不过不得不说,师姑奶奶本来就属于别有风韵的少妇,现在这身装束,倒是给她平添几分蛇蝎美人的味道!
赵风筝挥舞着黑虎调魂旗指挥着师姑奶奶入阵厮杀,只见她手里拿一根赤红色的软鞭,配合着打出一道道幽蓝的符咒。
师姑奶奶手里的符咒与我们见的不同,只有一半长度、符纸透明,上头的符文用蓝笔化成,自带一股悠悠的荧光。这符咒打在尸体身上,立时就化为一团蓝色的火焰,将附近的皮肉烧的几乎只剩骨头!
不多会儿功夫,刚刚还熙熙攘攘的尸群就已经解决了一半。
我正暗自叹服,冷不丁有一具僵尸从侧旁的黑暗中扑了过来,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啪”一声破风声响,一道赤红的鞭子,像是一道闪电一般甩过来。
鞭子与尸体接触的部分立刻皮开肉绽,伤口像是滚动着岩浆一般一片火光。
我惊魂未定,赵风筝忽然对我说:“那是地狱恶犬?”
我抬头一看,只见群尸的缝隙中露出两个鲜红的眼珠,像是这黑夜中的两盏明灯!地狱恶犬趴在地上的一堆残尸里大快朵颐,只不过它的身体只有一半,肠子都拖在身后面,吃进去、嚼碎了的东西在肚里转一圈,又很快落在地上。
这场景真他妈恶心!
眼见群尸即将被师姑奶奶收拾干净,半空里忽然响起一个老迈的声音:“看来是我小看你们了,现在就让你们看看我真正的本事吧!”
他的声音像是魔咒一样在空中回荡,妖风大起,地上的荒草枯叶被高高卷起飘飘洒洒落下来,竟然裹挟着漫天血雨。
然后,我看见刚刚被打倒在地的尸体又都爬了起来!就算是已经缺胳膊少腿了,它们也用残存的肢体奋力往我们这边爬!
那场面就像丧尸出笼,就连地狱恶犬嘴里一条没吃完的胳膊,都挣扎着用两根手指往我们这边挤!
师姑奶奶依旧面无表情地挥舞着手里的长鞭,可刚被打倒的尸体转瞬又爬起来,就连师姑奶奶都有些无力!
“不好了,这他妈简直是丧尸出笼的地狱版本!该怎么办?”
赵风筝也是一脸凝重,她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又看了看尸横遍野的大地,忽然从谭辙手里夺过红脊弯刀,瞄准前面一个方向就扔了出去!
红脊弯刀在半空中画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然后一下子插进地狱恶犬身前的地里。地狱恶犬惊叫着往后一缩,师姑奶奶抬手就是一鞭子甩了过去。
地狱恶犬连番受惊,狂吠着向后面跑去。
赵风筝大吼:“快跟着地狱恶犬!”
我们仨不敢怠慢,我指挥着师姑奶奶殿后,谭辙、赵风筝在前面开路,奋力向地狱恶犬消失的地方跑了过去。
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有一个轻柔的女声在叫我:“师兄——师兄——”
是刘焱焱!
我心中一喜,极目四望,可附近全是丧尸的残肢,哪有刘焱焱的影子?
就在我发呆的空挡,一只满是蛆虫的胳膊忽然抓住了我的腿,赵风筝往前一翻,顺手拔起刚刚甩落的红脊弯刀,她手起刀落,一刀就把断胳膊砍成两截。
“愣什么?快走!”
我回过神来,赶快跟上队伍向前跑去。我们仨跟着地狱恶犬跑到乱葬岗的一个小角落,眼见它身影一晃,竟然从墙角下消失了!
谭辙跑过去一看,只见矗立的高墙下有一个刚刚挖开的、不大不小的洞!
我惊得眼睛都快掉下来了:“爬狗洞?”
赵风筝推着谭辙往外爬,看也不看我说:“你不想爬可以留在这!”
他妈的时候哪还顾得上狗洞还是猫洞?老鼠洞也要爬呀!
“我靠,你们等等我啊!”
第一百三十六章 旺财
毫不夸张的说,当我们从郑兼家逃出来的时候,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我们拼命往停车的地方跑,连头也不敢回,直到“砰砰砰”关上车门,我才敢趴在方向盘上吭哧吭哧喘粗气。
谭辙忽然一拍脑门儿,惊叫着说:“糟了,师姑奶奶呢?”
我安慰他说:“你放心,师姑奶奶本事大,这个乱葬岗也不过如此,困不住她的!”
赵风筝哼哼笑着说:“打架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英雄?逃跑的时候倒是比兔子还快!”
我知道说不过她,索性也不跟她起口舌之争,背靠着座椅一动也不想动。
“你们刚刚见到的只是这个阵法最初级的形态,又碰巧走了狗屎运,遇到了会打洞的地狱恶犬,否则,你们这样的再来十个也不够看!”
师姑奶奶冷不丁地出现在后座上。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变回红色,脸上依旧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我们仨吓了一跳,我拍着胸口感叹:“您一大把年纪了,不要突然出现好不好?会吓死人的呀!”
师姑奶奶掌带香风,一巴掌呼在我后脑勺上,冷笑着破口骂道:“真真是算我眼拙了,没想到你小子只是个傀儡,魂魄里竟然还藏着一个更厉害的角色!”
我装傻充愣地跟她说:“师姑奶奶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藏着个更厉害的角色?您该不会是吓破了胆吧?”我不给她回嘴的机会,赶忙又冲她拱手:“对了,刚刚要多谢师姑奶奶您老人家仗义出手了!您还别说,您那一把长鞭舞得真是帅!”
师姑奶奶浑不在意地笑笑:“谎话永远只能用来骗别人,可是骗不了自己的!你要是不借用别人的功力,凭你俩的本事能催动黑虎调魂旗控制我?”
师姑奶奶猛地往前探出身子,她的头卡在汽车两个前座的中间,通过后视镜,我能清晰地看到她苍白面孔上每一条细碎的皱纹!
她说:“小子,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鬼也是一样!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便宜法力让你借用?别人借给你的越多,也就说明他希望从你身上得到的更多!你是个聪明人,其余的话也就不需我多说了吧……”
师姑奶奶说完话就坐回了后座,我却觉得脊梁骨上一阵一阵冒冷汗。
合晨鬼道已经和老缺的魂魄同归于尽了,厄徒祖师也在陵川的大战中陷入了沉眠,可我为什么能调用他的法力?
难道说……厄徒祖师沉眠是假,他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谭辙见我一脸铁青,赶忙从旁宽慰我说:“你别听师姑奶奶瞎说。陵川的事她没有参与,她哪知道个中内情?咱们还是先别想其他的,先打道回府吧。这一回可把咱们折腾的够呛,回去之后要好好泡个澡。”
师姑奶奶对谭辙的话充耳不闻,也不急着往麻将牌里钻,只是背靠着真皮座椅在闭目养神。
而赵风筝,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话。
我们回到何家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何家上上下下都寂静无声,我们好不容易叫了个保姆帮我们开门,我们一行三人就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房间去。
直到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我跟谭辙互相包扎了伤口,等我们舒舒服服躺在大床上,我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我又活过来了。
我见师姑奶奶仍旧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翻一本不知从哪弄来的、早就过时了的时装杂志,就忍不住说:“你还不回你的麻将里睡觉?”
师姑奶奶“啪”一声把杂志合上,盯着我说:“你们不想救何太太了?”
我跟谭辙一听都喜出望外,谭辙甚至“噌”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满脸惊喜地问:“师姑奶奶你肯救她?”
师姑奶奶一件吃惊地看着他说:“我答应了你们了呀!我这个人除了貌美如花、别的优点没有,言出必践还是可以保证的!”
谭辙看了我一眼赶快说:“你不是说要我们帮你抓一只地狱恶犬你才肯帮忙吗?这会儿怎么……”
师姑奶奶挑眉一笑,冲着半空打了一个响亮的响指,一只半截身子、赤红眼球、肠子拖在地上的恶狗就凭空出现。
师姑奶奶得意的说:“我已经找到了呀!”
我吓得一下子跳到床上,谭辙也说:“师姑奶奶,你想要什么不好?非要……非要这样的……”
地狱恶犬似乎听懂了谭辙的话,扭过头冲他“汪”地叫了一嗓子。
我看着地狱恶犬的模样心里就发怵,强忍着恶心说:“师姑奶奶,你要它干什么?总不见得是为了给你看家护院吧?就你那张麻将牌,请别人去别人也不去呀!”
师姑奶奶用手轻轻挠了挠地狱恶犬的下巴,那条狗讨好地叫了两声,师姑奶奶说:“这就不劳你们操心了!赶快说,还想不想救何太太,不救的话我就回去睡觉了!”
我赶忙接过话说:“救!当然救!你快说,何太太到底中了什么妖法?”
师姑奶奶拍了拍手说:“她是中了蛊!有人把蛊虫混在食物里让她吃了下去,所以一般大夫是看不出毛病的!”
怪不得!师姑奶奶说何太太身上佩戴着辟邪的法器,一般邪祟是绝对不敢近身的,可蛊虫不一样,下肚之前它有形有实,生长发育、逐步邪恶化的时候已经藏在何太太肚子里了,因此一般的法器根本无从抵御!
谭辙问她解救的方法,师姑奶奶冲谭辙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谭辙看了看我,然后穿着拖鞋下了床。
师姑奶奶趴在他耳朵根上“嘀嘀咕咕”说了些悄悄话,谭辙那张白嫩的面皮竟然慢慢红了!
我好忙凑过去问:“师姑奶奶跟你说了什么?”
谭辙的脸红的跟猴屁股一样,摆着手说:“没什么、没什么,都是些小事,我来做就行了!”
师姑奶奶呵呵一笑:“法子我已经说给你们知道了,旺财,咱们这就回去吧?”
那名叫旺财的狗使劲摇了摇尾巴,可它并没有尾巴,只是拖在身后的肠子动了动。
第一百三十七章 蛊虫
师姑奶奶回到麻将牌里之后,我问谭辙:“师姑奶奶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谭辙这才红着脸小声说:“要用处女初潮的……经血才能把蛊虫引出来,然后消灭掉。”
第二天一早,谭辙把这个方子告诉了赵风筝,赵风筝又把方子告诉了何心可,何心可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何太太。
可是何太太说什么也不敢相信:“我只是身体不舒服,哪就能扯到巫蛊上去?别瞎说。”
赵风筝就解释说:“你体内的蛊虫应该很早就有了,平时没什么大碍,但你想想,是不是每到一些重要的时候就开始发作?比如昨天,你想陪杜晶去产检,结果就病发了,最后你也没去成!”
何太太默默垂眸,似乎是陷入沉思。
何心可就趁机说:“妈,你身上不舒服就是因为蛊虫在咬你的内脏!”
何太太猛然抬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何心可,怔怔过了许久,才悠悠说:“可是没道理啊,自从她来了咱们家,我一心一意地对她。就算她不知恩图报,也不该盘算着害我!”
何心可看见何太太如此冥顽不化,就跺着脚说:“只要您在一天,她在这个家永远就是抬不起头的小三,您要是不在了,她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您对她再好,能有让她自己当家做主来的痛快?”
赵风筝和何心可好说歹说,何太太才答应让赵风筝帮自己解蛊。
蛊虫深入肌理,解蛊需要宽衣解带,我跟谭辙就被请到外面。
我俩在门外等了好久,谭辙才端着一盘子虫子走了出来。我跟谭辙往盘子里一看,只见上头有五六只肥硕的白虫子在扭开扭去。
这些虫子长得跟蚕很像,只不过蚕背上的斑点是黑色的,蛊虫背上的斑点是血红色。它们长着两颗黑豆子一样的眼睛,眼睛下面是一对锋利的口器。
谭辙问:“何太太怎么样了?”
赵风筝朝里面努努嘴,小声说:“在里面哭呢。”
我跟谭辙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些许无奈。
这种事情我们实在不好参合,本来打算走的,但是何心可又出来把我们叫住:“我妈妈想见见你们!”
我们进到房间的时候,何太太已经梳洗干净了,她除了眼圈有些红肿,与之前并没有别的差别,她的脸上甚至依旧带着得体的笑容。
我跟谭辙看了忍不住暗自赞叹,这就是豪门阔太的涵养,要是换了赵风筝,她恐怕早就发疯的要杀人了。
相对而言,我们几个倒是有些尴尬。
何太太淡淡扫了一眼盘子里的蛊虫,眉头轻轻蹙了蹙说:“把这些脏东西处理掉吧。今天的事还请三位能替我保密,我感激不尽。”
保密?何太太是气糊涂了吗?还是她自己背地里有大动作?
何心可的反应很大:“妈,你不打算告诉爸爸吗?像杜晶这样的女人怎么能待在咱们家呢?”
何心可因为生气,连语气都有些急促。
何太太淡淡摆手说:“一切都等她生下孩子之后再说!”她拉着何心可的手,轻轻拍了拍说:“她肚子里的毕竟是你弟弟!”
原来不是不收拾,而是等杜晶生了孩子之后再收拾。我心里暗自嘀咕:难道那天听到的消息是真的?杜晶只是个代孕,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何太太和何先生的?
可看杜晶的反应不像啊!她那么紧张肚子里的孩子,总不至于代孕妈妈当出感情了吧!
何心可半蹲下去,白色的连衣裙覆盖在地上,像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她拉着何太太的手祈求道:“妈,她今天可以下蛊,明天就能直接买凶杀人。咱们不能把安危置于险地!”
何太太回头笑看着何心可说:“好孩子,你放心,妈心里有数!”
“妈——”何心可还想争辩,何太太却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何太太轻声对我们说:“我累了。也辛苦你们三位了,我嘱咐的事还请你们三位牢记。心可答应给你们的酬金,我会加倍!你们留个账户吧。”
我自然是忙不迭点头:“好的,好的,我把账户发您手机上。”
我只顾低头编辑短信,根本没注意到何心可急得团团转。我把账户发过去之后,我们仨转身要走,何太太让何心可跟着我们一起。
何心可隐忍了许久,还是没忍住说:“妈,试管婴儿失败了!杜晶不是代孕,她怀的就是她自己的孩子!”
这他妈简直是天雷滚滚啊!赵风筝甚至吃惊地脱口而出:“什么?”
何太太一字一字都听得十分清楚,可她脸上的笑容却依旧若有若无:“好了,我今天是真的累了,你让我消停消停吧!”
看何太太的态度,我心里暗自揣测,莫非她早就知道了?
如果她知道了,那她对待杜晶的态度……莫非杜晶身上的淹死鬼……
何太太的话让何心可也吃惊不小,她拉着何太太的手担忧地问:“妈,你是不是气糊涂了!刘大师,是不是蛊虫在我妈身上留下了后遗症?我妈她……”
何太太十分坚定地打断她:“放心吧孩子,我很好,我没事。你要记住,即使杜晶生出来的孩子跟我没有血缘关系,那也是你弟弟。等你弟弟生下来之后,你要帮妈妈好好教养他,让他像你一样乖巧懂事,这样妈妈就放心了!”
我有点不太明白何太太的意思:她是想亲自把杜晶的孩子养大?那杜晶呢?她会同意吗?
我忽然想起以前在电视上看见过的后宫情节!这他妈大宅门果然深不可测啊!这些个在财富、权力中心长大的人都是一个样,没有一个简单的!
从何太太房间出来以后没多久,我就收到转账的短信。何太太出手阔绰,一下子给我们转了十八万,我们三个一人六万。
我喜滋滋的收了钱,把谭辙和赵风筝的那份给他们转过去,心里盘算着这笔财富该如何分配。谭辙过来说:“这边的事情也结束了,咱们也该走了吧!”
第一百三十八章 教养算什么?
我们在向何心可辞行的时候,楼下忽然热闹了起来。何心可领着我们下楼一看,原来是何心可的爸爸回来了。
何心可他爸叫何辉,是做房地产生意起家的。带着个金丝边的眼睛,看着很斯文。
我们下楼的时候,杜晶正跟他并肩走进来,何心可看见杜晶眼中难掩厌恶,却还是淡淡的跟两人打了招呼。
何辉问:“你妈呢?”
何心可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温柔:“妈妈不舒服,在楼上睡着了。”
何辉点点头说:“我找她有点事。”他往楼上走的时候看到了我们仨,忍不住皱着眉打量我们问:“他们是谁?”
何心可赶忙说:“他们是我的朋友,这几天来兰山办事,我就顺便让他们来家里陪陪我。”
何辉眼中的探究丝毫不加遮掩,一边“砰砰砰”踩着楼梯上楼,一边说:“下回让你朋友住酒店。”
何心可脸上的笑容一僵点头说:“知道了。”
我心里挺不爽的:这人白瞎了一副彬彬有礼的皮囊,原来眼睛是长在头顶的。你真当我们喜欢待在你这个乌烟瘴气的家吗?
我脾气上来了也不想搭理他,反正钱也结了,我们有了钱去哪潇洒不行,非要在这看他的白眼?
我看也不看他,转身向何心可辞行。彼此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我们刚想走,忽然听到楼上传来“砰砰砰”三声重响。
何心可满目震惊,撇下我们“噔噔噔”跑上楼去了。
我们三个对视一眼,觉得既然收了何太太的钱,有些闲事还是有必要管一管的。
我们四个上楼之后,听到门里传出来何太太歇斯底里的声音:“你要跟我离婚?你就为了那个女人要跟我离婚?”
我们的脚步生生顿住了,何辉要离婚?刚回来就离婚?难不成是杜晶跟何辉说了什么?
何心可却像是受了刺激一般,一把拉开门就进去了。
门里面何辉背对着门坐着,何太太站在他对面,脸上全是泪痕。何太太一见到我们,立刻转身擦了脸上的泪,再扭过头的时候又变成以往那种温柔模样。她对何心可说:“心可,你先领着你朋友出去,我跟你爸爸谈点事情!”
何心可跑进去问何辉:“爸爸,你为什么要跟妈妈离婚?是不是因为杜晶?”
何辉转过头,他脸色铁青,隐忍着冲何心可说:“冒冒失失像什么样子?还不出去!”
何心可脸上的泪大颗大颗的往底下掉:“难道你要跟我妈离婚,我连问一句的资格都没有吗?”
何辉脸上怒容毕现,指着何心可大吼:“你看看你自己,你以前学的规矩都学哪去了?”
何心可已经完全没有初见时大家闺秀的样子了:“爸爸,你不要被杜晶给蒙蔽了。她会妖术的你知不知道?她给妈妈下了蛊虫,她差一点要了妈妈的命!”
何辉盛怒:“住口!你还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它铁青着脸握紧了拳头,金丝眼镜底下的两颗眼珠布满了血丝。
过了好久,何辉才扭过头对何太太说:“晶晶怀了孩子,等不了,你准备准备,咱们尽快把手续办了!”
何太太面色清冷,一句话也没有说。何辉愤怒地下楼,他从何心可身边走过的时候,还不忘跟何太太说:“你有空还是多管教管教你女儿吧!别到时候养的像你这样上不了台面!”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何辉走后,何太太终于支撑不住,一下子坐倒了。何心可赶忙跑过去扶住她喊:“妈,妈,你别气,爸只是一时糊涂,他不会真想跟你离婚的!”
何太太脸色苍白,寡淡一笑说:“放心吧,我没事。心可,妈妈想出去搬出去住,你陪着妈妈搬出去住吧。”
何心可手上一松,眼神忽然变得坚定:“妈妈,搬出去就等于投降认输,我不搬出去,我不认输。”
何太太愣了愣,摆手说:“随你吧。”
何太太显然已经受够了何辉的冷眼,她立刻就让人收拾行李,当天就搬了出去。好在何家家大业大,何太太也不愁没有地方落脚。
但是何心可,似乎真的打定了主意要留下来抗争到底,而我们三个原本要走的,却再次被她留了下来。
谭辙不想趟这趟浑水,一个劲儿给我使眼色,可是耐不住何心可肯开价。我想了想说:“何太太的蛊毒已经解了,我们再留下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了。”
何心可却固执地说:“那个女人既然能对我妈下蛊,保不齐也会出手害我。你们留下来保护我,按月计费也行,按次计费也行!”
最终,我十分“不情愿”、十分“勉强”地点头答应了!
吃晚饭的时候,何辉亲自吩咐月嫂给杜晶炖了老母鸡汤补身子,何心可好像故意要跟何辉作对一样,明知何辉不喜欢,还强行将我们仨拉上餐桌。
何辉满心不悦:“不是说过了吗,朋友要带到酒店去!”
何心可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她不再像从前那样端庄,反而连看也没看何辉,自顾自拉开椅子坐下,然后呵呵笑着请我们落座,然后才不咸不淡的对何辉说:“不仅是朋友,他们还负责保护我的安全。”
何辉完全没料到在何心可这里碰了个软钉子,握着拳头想发火,何心可先给自己盛了一碗老母鸡汤,喝过之后大赞味美,还热情的帮我们仨一人盛了一碗。
谭辙有些尴尬的没喝。我和赵风筝一人喝了一大口,我甚至还忍不住赞叹:“果真是地道的好材料!好汤啊!好汤!”
何辉气得七窍生烟:“你,你们……”
何心可哼哼笑着说:“爸爸已经想要跟妈妈离婚了,不会也想跟我断绝关系吧?”
何辉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瞪着眼在我们四个中间看了一圈终于还是愤恨的把手里的筷子一扔,大怒地说:“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
何辉离席之后,杜晶也快步跟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内丹喂狗
第二天一早,我们下楼的时候杜晶正坐在桌子跟前吃饭。她孕期胃口好,各色的小吃点心摆了一桌子。
我自觉现在身份特殊,阵营清楚,不方便跟她多说,正要走,杜晶忽然叫住我们问:“不吃饭啦?”
我只好干笑着说:“不饿,呵呵。”
杜晶脸上狰狞地咽下一大口油饼卷着的小菜,看她那副样子,我都怕她噎死。她翘着小指抽了张纸,仔仔细细的把指甲擦干净,拍着胸口说:“你们是来对付我的,我都没不自在,你们倒是先拘束起来了!”
谭辙笑说:“说不上对付,我们只是来保护何小姐的安全的!”
刚刚那一口噎得杜晶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气来:“她认定了是我害了她们母女,保护她不就是对付我?有什么……嗝……两样?”
我对她的好感不多,直接说:“你要非把自己往我们对立面放,我们也没办法。路是自己选的,以后不后悔就行。”
杜晶捂着嘴“呵呵”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就沉不住气了?我跟你说,你这样的可不适合在这种大宅门里生活。你要像我、像何小姐、像何太太那样,就算心里再怎么膈应,脸上要一丝不漏。该说说,该笑笑。”
谭辙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我说:“我没你那么复杂。”
杜晶摇头说:“复杂?这不叫复杂!这叫正常!懂不懂?”
我讥笑道:“我还真不懂。要是勾心斗角叫正常,那真善美是啥?”
杜晶捂着嘴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指着我说:“什么是正常?什么是不正常?正常与不正常从来都不是根据对错、善恶来划分的。大多数人都这样做,这就叫正常,偏偏你不这么做,你就是不正常!”
她笑着笑着就不笑了,把手里的纸巾往餐盘里一扔,眼神在我跟谭辙中间逡巡了一番,说:“就拿你俩来说吧。你平时圆滑、事故,看起来比你这兄弟要聪明、要适应这个社会,可是呀!真正傻的是你!”
我心里很不舒服,恼怒地说:“你少挑拨我们兄弟的关系!”
杜晶摇摇头说:“你误会了,我没有挑拨你俩的关系,也从来不怀疑你兄弟对你的真心,我只是觉得你是个傻瓜罢了!哈哈哈——”
我恨恨的想冲上去找她理论,谭辙赶忙拉住我,小声说:“你别冲动,咱们要是把她怎么样了,何辉能容咱们继续呆在这?或许还要连累何心可!”
我一听觉得有道理,冷笑着说:“你如意算盘打得再好,可惜我不上当!”
我话音刚落,赵风筝的声音就从楼上传来:“谭辙、刘米,你们快来,何小姐不对劲儿!”
我跟谭辙一听就愣了,也顾不上跟杜晶打机锋,慌慌张张朝楼上跑去。
我们上楼的时候,何心可正窝在沙发里,赵风筝出门让保姆帮忙倒红糖水。
何心可脸色煞白,嘴唇干裂脱皮,眉心隐隐有团黑气,眼皮肿着,状态很不好!
我问赵风筝:“何小姐怎么了?”
赵风筝摇头说:“不知道。我刚刚过来叫她吃早饭,发现她晕倒在沙发上,刚把她叫醒。”
何心可惨然一笑,连声音都有些暗哑:“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我悄悄开了阴阳眼在何心可身上搜寻一遍,她除了额间有点暗沉的浊气,显示她霉运当头之外,并没有任何不妥。
没过多久,何家的保姆就端上来一个精致的瓷碗,不过不是红糖水,而是大补的燕窝。
赵风筝让我跟谭辙在门外等,过了没多久她也出来了。我们问她何心可情况怎样,赵风筝说:“我刚刚问她了。她的好朋友昨天刚来,量有点大,身子有点虚,其他的没啥事。”
我皱眉问:“她的好朋友是啥朋友?”
赵风筝横眉冷对,气哼哼地说:“好朋友就是大姨妈!”
好在我脸皮厚,听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其实我心里暗自在想,要是换了谭辙问,估计他脸都红到脖子根了。
“不过……”赵风筝却又忽然皱起眉:“我也觉得不可思议。量大的我见过,但是大到贫血成这个样子的我还是头一回见。总觉得有点奇怪!”
我跟谭辙对这上头面的事都不清楚,自然没有什么发言权。
赵风筝虽然存了些小心,但对何心可的情况到底不够重视,以至于第二天早上再见何心可时,她已经晕倒在床上了。
何辉又出差了,杜晶也不在家,我们只好合伙把何心可送到医院。
到了医院,大大小小的检查验了一个遍,却也查不出任何毛病。医生给开了几瓶葡萄糖,吊完之后何心可就醒了。
赵风筝留在病房照顾何心可,谭辙悄悄把我拉到外面说:“她会不会也被下了蛊虫?”
我俩眼神一碰撞,几乎同时说:“不然把师姑奶奶找来帮她看看?”
我把病房的门窗遮得严严实实的,谭辙拿出麻将牌滴了血,师姑奶奶就牵着只有半拉身子的地狱恶犬出现在病房里。
何心可吓了一跳,赵风筝安慰她说:“歪瓜裂枣吃着才甜,你别看这狗长得丑,但是可温顺啦!又温顺又听话!”
何心可让赵风筝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就差在狗身上亲亲热热摸两把啦。
谭辙把何心可的事情跟师姑奶奶说了一遍,师姑奶奶笑说:“我当然可以帮你啊!但是我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就看你能不能等价交换了!”
上一回为了救何太太,我跟谭辙答应了她找狗的条件,为了这半条破狗,我跟谭辙差点死在乱葬岗回不来!
这一回,不知道这老太婆又想出什么花样来为难我们。
师姑奶奶看着我说:“你体内好像有颗内丹?”
我浑身一震:我体内确实有颗商章大王的内丹!但那玩意是用来遏制死咒的!谢抟曾经说过,要是没有这颗内丹,我立时就会死!
死相很难看!
师姑奶奶笑眯眯地说:“我要你把内丹喂我的狗!”
第一百四十章 翻白眼的艺术
这他妈不是想要我的命吗?
不行!绝对不行!
生意谈崩了,师姑奶奶无所谓地耸耸肩说:“不行那就不行喽。”说完她扭头就回去了。
何心可有些诧异地看着我们说:“什么内丹?”
谭辙赶忙说:“我这个师姑奶奶不太好说话,她大约也看不出你身上有什么问题,所以才故意刁难我们的!”
话题很快就被带了过去。何心可上午吊了点葡萄糖,下午就恢复正常了,就好像真的是因为大姨妈失血过多一样。
第三天早上,我们所有人都心怀忐忑,默默祈祷何心可平安过关,她前两次的失血昏迷只是意外,只不过当我们再去叫她的时候,奇迹并没有发生!
何心可躺在雪白的床上,她的脸像是床单一样雪白!
我们揪着心把她送到医院,赵风筝握着拳头说:“现在我几乎可以肯定,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就算能肯定又能怎样?我们没有证据,也没有解决的办法。谭辙提议把师姑奶奶叫出来商量商量,这一回我们学乖了,特意找了个背着何心可的地方,以免有什么不痛快。
结局自然是可想而知的,师姑奶奶就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我们好说歹说,她除了要我体内的内丹,根本不做他想。
内丹是绝对不可能给她的。我们只好另辟蹊径。赵风筝说:“何心可发病都是在晚上,要是有人做法害她,晚上的可能性大一些。”
赵风筝口中的“有人”,我们都心照不宣:除了杜晶,几乎不做他想。
谭辙说:“我们今晚就再跟踪她一次。”
我把计划跟何心可说了,何心可叹气道:“自从上一回你们跟踪她去了卧龙公墓,她就把包里的定位仪全都拆了。”
我们愁眉不展的,何心可就说:“这样吧,我请家里的保姆帮忙注意她的行踪吧。你们提前开车在我家门口等着,我只要收到消息就给你们打电话,你们跟在她车屁股后面就行了!”
这法子自然可行。我让赵风筝留在医院照顾何心可,我跟谭辙继续执行跟踪任务。何心可摇头说:“首先,我不能留在医院。我要是不回家,单凭你们恐怕很难掌控杜晶的行踪。其次,风筝也不必陪着我。杜晶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高人,上一回你们在卧龙公墓不就险些着了她的道?风筝跟着你们,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帮手,你们的安全最重要!”
我们几人仔细讨论了一会儿,都觉得何心可的安排虽然有些冒险,但却是最稳妥的办法。而且,只要我们跟踪杜晶,控制她的行踪,何心可应该就不会再有危险。
到了晚上,何心可给我们找了辆车,我们三个早早就在何家大宅的必经之路上蹲守。
虽然是傍晚,但南方的天气湿热,我们待在车里,又不敢随便开空调,所以只能忍耐。到了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我们接到了何心可的电话。没过多久,就有一辆很低调的车从何家后门开了出来。
我们不敢怠慢,一脚油门就跟了上去。
我们跟着前面的车跑了半个城区,最后车子在兰山底下的一座别墅面前停了下来。我远远望去,只见连绵群山之下像是蹲伏着一头野兽,藏在黑暗中,随时准备扑出来。
这地方我认识,这他妈不正是林峒家的别墅吗?
自从上一回离开兰山,我就再也没有来过林家。也很少听说林峒、林拓两父子的事。不过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上一回我们跟踪杜晶,结果那女人领着我们去了卧龙公墓,我曾在那里见过一座坟,正是林峒的前妻黄芮。
今天我们再次跟踪杜晶,她兜兜转转又来了何家。难不成她肚子里又盘算着什么毒计?
面对着林家的大屋,一时之间我竟然有些进退两难。
杜晶的车直接开进林家的别墅,我把车远远停在路边,赵风筝竟然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望远镜。
我好奇地问她:“你哪来的?”
杜晶两只眼球卡在望远镜的两个目镜里,看也不看我说:“在何家找的啊,好像是个小孩子的玩具。不过有钱人家就是好,连小孩子的玩具都做的这么精良。”
我从赵风筝把望远镜夺了回来,赵风筝气得跳脚,恨不能把她四十二码的拍到我脸上。
我示意她不要争吵,因为我好像在望远镜里发现了一个小男孩!
这个小男孩年纪倒是不大,跟在贺子欣身后出来迎接杜晶。
男孩见到杜晶的时候主动鞠躬问好。杜晶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示意他听话。
小男孩抬起笑脸“呵呵”一笑,竟然是林拓!
这他妈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上一回离开的时候林拓几乎成了个傻子,他爸爸带他遍访名医,却连一点收货也没有!
只是谁也想不到,刚刚过去了一个多月,这孩子又重新出现在我的视野中:彬彬有礼,乖巧懂事!
这他妈是我眼花了吗?我特意举着望远镜又看了一遍,没错呀!前面走着的不是林拓还是哪个?
我不明白的是:他的病是怎么好的?他怎么会跟贺子欣搞在一起,更费解的是:杜晶和贺子欣怎么搞到一起去了!
难道他们俩组了个“小三联盟”?经常在一起交流勾引老板的心得体会?
杜晶随着贺子欣进屋之后,林拓特意扭头朝我们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仅此一眼,我就冷汗直冒:这么个小屁孩,跟谁学的翻白眼?
而且他的那个白眼翻的绝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说句实在的,就连成年人的眼神都不会那么恐怖。
我们在别墅外等了半个小时,贺子欣终于把杜晶送了出来。
她俩手挽着手并肩而行,不知道的人一定会认为这是一对亲密无间的闺蜜!可她俩是什么货色,我实在太熟悉了!
杜晶离开林家之后就直接回了何家,他的行踪鬼鬼祟祟的,让人看了之后忍不住想入非非。
何家又是另外一个战场。明天的战况会怎样呢?谁都不会知道!
第一百四十一章 遇险
杜晶从林家离开后就直接回了家,我们跟着她回到林家大宅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赵风筝给何心可打了个电话,她还没有睡,声音却难掩困意。
赵风筝很委婉地问她身体有没有不适。何心可笑笑说:“我这边一切都好。”
到了快凌晨的时候,我起床尿尿,无意间看见何家大院里有一束车灯晃过去。
我陡然打了个机灵,浓重的睡意瞬间清醒。
我赶忙把谭辙和赵风筝叫醒,幸好晚上那辆车的车钥匙还在我们手里,我们不敢怠慢,飞奔下楼,紧跟着杜晶的车冲了出去。
杜晶开着车直奔乡下,跟着跟着我察觉出些不对劲来:这条路不正是去郑兼家的吗?看来我们猜的不错,果然是杜晶在暗害何心可!
只是郑兼的道术我们都体验过,要想坏他的事只怕不是那么容易。
我把心中的顾虑跟他俩说了一遍,我们仨得出一致结论:不能跟他硬碰硬。
赵风筝说:“我师叔还在兰山,咱们可以请他帮忙。”
我没有吭声,谭辙看了看我有些犹豫地说:“这么晚了,再去打扰他老人家,合适吗?”
赵风筝已经掏出了电话,瞥了我一眼,若有所指地说:“有什么不合适的?生死攸关,还能在意这些细节吗?”
我老老实实开我的车,对于他俩的谈话内容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心里却暗想:小平同志说的好,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
电话响了两三声就接通了,赵风筝把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她的手机漏音,我们就听到九常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在微信上打开位置共享,你们别轻举妄动,等我过去。”
我们本来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是谁也没想到,在离郑兼家不远的一个岔路口,何心可一打方向盘,车子朝另一个方向开过去了。
我们仨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可谁也没提不让九常来帮忙的事。
杜晶的车在乡间的小路上开了一会儿就进了村儿。她沿着村里的小柏油路往南开了三百多米,从第二个巷子口钻了进去。
这地方我他妈从来没有来过呀!杜晶跑到这里来干嘛?
我们心中暗自纳罕,却不敢贸然跟进,谭辙下了车在巷子口张望良久,只等车子彻底熄火、眼见杜晶消失在一道木门后面,我们三人才赶忙步行跟上。
这是一座二层小楼,朱红大门、门楣正中央挂着一面圆形的小镜子,月光照在镜子上,一片寒光被反射在地,就像大地上长了一块白斑。
这家的大门有些奇怪,木质朱漆,颜色有些暗沉,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小白点。
屋里亮着灯,我们趴在门板上,隐隐约约听到里面传出窸窣的说话声。
谭辙压低了声音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他的声音明明很轻,但是话音刚落,屋子里窸窣的说话声也戛然而止。
我们仨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楼上的灯光。
我们生怕屋里的灯骤然熄灭,那样一来,就说明我们百分百暴露了。
好在屋里的灯一直亮着,过了一会儿,屋里的说话声又传了出来。
我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却都不敢再说话。
屋里的声音断断续续持续了一会儿,我忽然觉得身后好像有什么动静。
我还来不及回头,赵风筝眼疾手快一把将我推开。我身子一歪,倒在一旁,紧接着,一道破风声响,我看到一根尺来长的竹签子像一道利剑一样擦着我的脸颊就飞了过去,要不是赵风筝推了我一把,我恐怕就成为竹签子下的亡魂了!
“快躲开!”
我还没有回过神,赵风筝忽然高叫一声,我根本来不及反应,身子本能的往旁边一窜,谁曾想朱红木门没有关牢,一下子就被我撞开了。我们三个顺势闯进门去。
就在这时,屋里刚刚还亮着的灯火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家的院子并不大,正对着大门的地方用水泥圈了一圈土,里面栽种了许多翠竹,偶尔有风吹过,奇怪的是竹竿竹叶纹丝未动。
我心里正纳闷儿,谭辙忽然轻轻碰了碰我。
我回头一看,本来就已经被汗水浸湿的衣服上又多了一层冷汗。
只见院子中央有一个女人背对着我们站立,她似乎微微昂着头,月光之下,她竟然没有影子。
这个女人看起来十分眼熟,可具体在哪见过我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不过大半夜的冷不丁地出现在敌人家的院子里,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杜晶找来的妖魔鬼怪。
谭辙张了张嘴,好像要说话,可是他并没有发出声音。
我情不自禁地问他:“你说什么?”
可我张开嘴之后,惊奇的发现我也不能发声了!
我们的处境顿时就稍微明朗了一些。这样的情况我以前曾经遇到过两次,一次是在一个废弃的猪圈,始作俑者是九常。
另一次是在卧龙公墓,是杜晶背后的女法师搞得鬼。这一回,看来我们又着了道。
虽然深处陷阱,但是我并不担心,前两回我们都能全身而退,这一回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
据我的理解,这个地方应该是用道术创造出来的一个幻境,虽然不容易逃出去,但是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我见赵风筝已经变了脸色,刚想把手机掏出来给她打几个字劝她安心,却见到院子里那个女人像是踩着滑板鞋一样向我们这边飘了过来。
那女人很没有立体感,单薄的就像是一张纸。即使离得很近了,我也根本看不到她的侧脸。
我感觉手上被人猛地一拽,赵风筝拉起我和谭辙玩命的往大门那里跑。
可任凭我们大步流星,我们跟大门之间的距离似乎从来没有改变过!
更可怕的是,我一扭头,那个女人已经出现在我们的身后。而且,不知道怎么搞的,这个女人全身上下变得鲜红,就像是刚从染缸里捞出来一样。
她一扭头,竟然露出了一嘴的獠牙!
第一百四十二章七星引路
这他妈就是个怪物啊!
我随手打出一张符纸,可在这鬼地方好像没有半点用处。黄符连飘都飘不起来。
就在这个档口,那个女人已经张着血盆大口咬了过来。幸亏赵风筝眼疾手快,抖手把她的红纸小人儿扔了出来。
两个纸人都是浑身通红,一高一矮、一大一小,相互抱着摔起跤来。
大的那个明显占据优势,几个回合下来,已经把赵风筝的红纸小人儿踩在脚下。
眼见那个女怪物朝我们伸出了魔爪,我忽然感觉一阵眩晕,眼前的两个红纸人儿甚至开始在我眼前打转转。
迷蒙过后,我终于清醒,愕然发现自己正颓坐在门口,背后靠着红漆的木门,谭辙和赵风筝的情况跟我差不多。
我们仨已经进了门,院子里水泥圈成的花坛里栽着一根根翠竹,微风摇曳,枝叶摩挲作响。
九常正站在花坛前,垫着脚努力把挂在竹竿上的一幅画取下来,他的脚边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摆了七根白蜡烛,前低后高,成阶梯状。这七根蜡烛已经熄灭了,烛芯上端还有袅袅白烟直上。
我猛然想起,赵风筝的手机一直跟九常开着位置共享。
九常提着画走过来,我们仨相互搀扶着从地上站起来,我这才看到那副画根本不能称之为画。
白纸上别无长物,只有一个巴掌大小的人形,看着像个女人,微微抬着头。
赵风筝赶忙叫了一声师叔,九常就把手里的画递给她,说:“这东西你收着,有用!”
谭辙扶着脑袋问:“大师,我们这是怎么了?”
九常笑笑说:“这幅画的用纸特殊,有人用七星引路的局把你们的魂魄给引到画中了。”
我脑中灵光一闪:“这不是你的绝技吗?你可别想否认,我跟我师父那一回,不正是中了你的圈套?”
九常摆摆手说“这样的画我确实也有一幅,你们村的那次也确实是我的手笔,但是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害过你们。”
“就算你当时不曾害我,你敢说这一回也跟你无关?你跟屋里那个女人有一模一样的画,要是没点关系,说出去谁相信?”
九常没有说话,赵风筝却挑眉看着我说:“有这样的画就是坏人吗?那我就是双倍坏人喽?因为我有两幅!”
这他妈简直天雷滚滚?
我忍不住拧眉:“你也有?我怎么没见过?”
赵风筝从身上掏出两个红纸小人儿,一个是完整的,另一个已经被鬼将撕成了两半。“这不就是?”
九常笑说:“要是这么算起来,我只是半个坏人!我虽然也有这样的画,但是没有纸心!”
谭辙赶忙问:“什么是纸心?”
赵风筝晃了晃手里的两个红纸小人儿说:“这就是纸心。我这两个小人儿跟师叔那副画都是从一张纸上裁下来的。不过我把纸心都拿走了,师叔那副画严格来说就是裁下来的边角料。你看到这幅画上的人形了吗?”
赵风筝指着从竹竿上取下的画跟我说:“这就是纸心,是整张纸的精华!”
我冷笑道:“赵风筝,你他妈当我是瞎的吗?你的纸人儿是红色的,这幅画明明是白色的!”
赵风筝把东西都收了起来说:“这就不用你管了!”
九常接过话说:“我确实用那副画对付过你们师徒,但是那副画已经毁了。你忘了?当天被人洒上了黑狗血,已经不能用了!这画制造幻境确实是高手,但是太容易毁坏了!不实用!”
谭辙见我们的谈话越来越僵,赶忙说:“咱们先别内讧了。咱们在外面闹了这么长时间,杜晶在里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她们俩该不会是逃走了吧!”
我这才想起:怎么把正事给忘了?
堂屋的门锁着,我们试着推了几回都没有推开,赵风筝把红纸小人儿放出来,那小人儿顺着门缝就溜了进去。
随着“卡巴”一声响,堂屋的门开了,红纸小人儿蹦蹦跳跳地爬到赵风筝的手背上,挥舞着双手似乎在邀功。
赵风筝把红纸小人儿收进口袋里,我们一行四人一拥而入,挨个房间搜寻杜晶的下落。
我们把一楼找了个遍,可是根本没有杜晶的影子。楼梯上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谭辙掏出手机打开手电,我们正要往二楼上闯,九常忽然拦住最前面的谭辙说:“等一等!”
九常从堂屋的抽屉里找出一截蜡烛点燃。
借着烛火微弱的灯光,我看见楼梯是木质的,上面用鲜红的漆刷的锃明瓦亮。
楼梯一边是木质扶手,一边靠着墙,靠墙的一边光影斑驳,好像装着几块镜子。
九常把手里的蜡烛往楼梯上一扔,烛火在半空中翻了个个儿,“砰”一声砸在木质的楼梯上,发出“扣”一声轻响。
在蜡烛的火焰灭掉的最后一瞬间,我看见有一道竹签子像是利剑一样“嗖”一下钉在木质的地板上,把掉在上面的那跟蜡烛截成两半。
我靠!这他妈背后放暗剑?
九常说:“这东西就像是声控、光控的机关。只有同时有声音和光亮才会触发,咱们不要开手电,小心一些!”
谭辙赶快把手里的手机按灭。我们一行四人手拉着手一步一步往楼上挪去!
楼梯上没有窗户,连一丝灯光都看不到,我们又要时刻堤防杜晶那个婆娘在暗中放冷箭,所以每一步都走的特别小心。
走过转角,又往上走了七个台阶,我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一般家里的楼梯都有一个转角,前后和有十级左右的台阶。我刚刚数过了,转角前是十一级,那么转角后应该也是十一级。
也就是说,再往上四步,我们就从楼梯走出去了。
谁也不曾想到,就在最紧张的时候,我的手机忽然“呼呼啦啦”响了起来。
手机上的灯光一亮,我立刻在墙边的镜子里看到自己森青的脸。
九常大喊一句“跑”,一下子就把我推了出去。
黑暗中我什么也看不清,竟然一步跨了上去。与此同时,我听到身后的九常低低叫了一声“啊——”
第一百四十三章 密室
九常的一声惊叫在这寂静的黑暗中显得特别突兀。等他从楼梯上跑上来的时候我们赶快将他围住。
我满脸都是愧疚,可心底最后的自尊心又有些作怪,搞得我心里十分不舒服。
赵风筝扶着九常靠墙坐下,九常额上满是冷汗。谭辙问他伤在哪里,他弯腰把裤腿卷起来,谭辙拿着手机一照,只见他小腿肚的地方虽然没有伤口,但是已经一片黑紫。
我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别别扭扭地问他:“要……要紧吗?”
九常苦笑着摇头:“没什么大事。谭辙、风筝,扶我起来。”赵风筝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本来想把他架起来的,可谁知九常一踉跄,朝我这边倒了过来。
我几乎是本能的扶了他一把。两个大男人四目相对,又尴尬又无聊。
我把罪魁祸首从口袋里掏出来,发现竟然是何心可打来的电话。我心里有些生气,故意没有回。
九常试着走了两步,额上的汗珠像是雨一样。他摆摆手:“快搜吧,一定要找到罪魁祸首,我没事。”
我们也不在墨迹,把二楼的房间挨个搜了一遍。竟然一无所获!
这他妈的是见了鬼了吗?
我们眼睁睁地看着杜晶进了这家的门,而且一直没有出去过,可是,现在……人呢?
谭辙找到屋里的电灯开关开了灯,九常一手扶着墙壁,瘸着腿在屋子里走了一圈。赵风筝问他:“师叔,有什么发现吗?”
九常又用手摸了摸墙壁说:“感觉有点不对劲儿,却又不知道到底是哪不对劲儿。”
二楼的格局与楼下一样,只是装修相对简单,中间的屋子空置着,东屋做了储藏室,西屋只放了一张床、靠墙放了一个立柜、靠窗放了个写字台。
我绕着屋子四周看了看,若有所思地说:“我就是觉得……西屋的床好像短了一些。”
屋子坐北朝南,床是靠着承重墙、东西方向放置的,靠着西山墙的大立柜几乎顶着床尾。
看起来有些……怪怪的。
九常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哗啦”一声拉开大立柜的门,把柜子里挂着的款式非常老气、却几乎没怎么穿过的呢子大衣往旁边一推,蹲下身子在立柜后壁上摸了半圈,脸上忽然跳跃出喜悦!
赵风筝挤过去一看,竟在后壁上发现了一道暗门!
暗门在立柜后壁上留下缝隙,我们甚至能看到几条橘黄色的光从里面渗漏出来!
我们摩拳擦掌要往里闯,赵风筝赶忙拦住我们。
这户人家的主人阴险狡诈,机关陷阱让人防不胜防,要是贸然闯入只怕会落入陷阱。
赵风筝先放出红纸小人儿进去打探消息,随着“卡巴”一声怪响,暗门应声而开,一间一米宽、狭长的密室就赫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原来这二楼的西山墙足足往里进了一米,就在这西山墙里有人掏了一间密室!
我探头进去看的时候,忽然听到头顶“咣当”一声重响。我仰着脖子一看,头顶用铁皮开了个天窗,有一只女人的脚从天窗上抽了出去。
我想追出去,九常在后面叫住我说:“穷寇莫追!既然知道了她的老巢,还怕以后没机会再见面?”
我想了想,没说话,也没去追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密室里有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杜晶仰面躺在密室的一把交椅上,两条腿搭在木架子上,鲜血流了一地!
这他妈是怎么个情况?
我回头让赵风筝进来搭手、谭辙说:“让我来吧!”
我大喊:“你别进来,让赵风筝来!”我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从密室里弄出来。
谭辙一脸懵逼:“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杜晶怎么……她不是来这做法害人的吗?”
九常悠悠地说:“看这情形,她不是要害人,而是被人给害了!”
我们把杜晶搬上车,幸好午夜路上没人,我开着车一路狂奔,把她送到最近的医院。
医生帮她做了个检查,出来的时候看我的样子眼里都冒火!
医生把口罩一摘,厉声斥问我:“你们男人怎么都这么不靠谱?就算不想要孩子,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做手术,让人这么糟蹋你女朋友!你还有没有点人性!”
我被她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过了好大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大夫,您误会了,她不是我女朋友,孩子也不是我的!”
医生犀利的眼光在我身后转了一圈。谭辙和赵风筝站的近,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俩人关系不一般。
至于瘸了腿的九常,根本不在他视线之内。
医生冷静地“哦”了一声,继续说:“非法堕胎,月已经止住了,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这辈子可能不会再有孩子了!”
什么?非法堕胎?
杜晶大半夜去找人给她非法堕胎?
这简直是天雷滚滚啊!恕我直言,这个瓜实在有点大。
我们虽然把他送进了医院,但毕竟不是她的亲人。赵风筝想联系何辉,但是我们没有联系方式。
我们认识的跟杜晶勉强算得上是亲戚关系的恐怕就只有何心可了。
只不过何心可知道杜晶的情况会怎样?她那张温婉的面皮不晓得还崩不崩得住。
我给何心可打了个电话,但是对面提示已关机。我们几人不禁陷入沉默。该怎么办?
只能在这里陪着了。
九常在医院买了针管、纱布、究竟,然后就让谭辙架着他去了卫生间。赵风筝和我就留守在病床前。
没过多久他俩就回来了。赵风筝问情况怎样。九常就掀起库管露出一大片被纱布缠紧的伤口,说:“已经没事了!”
我私底下问谭辙情况。谭辙说他俩去卫生间的时候,九常腿上的黑血已经快要蔓延到脚跟了。
九常用针管从腿肚子里抽出一管一管的黑血,足足抽了八次,腿上的黑血才被清除。然后他自己又上了药,我帮他简单包扎了一下。
谭辙语言虽然平淡,但画面感太强。我忍不住心头泛起愧疚,对着九常的态度越发和气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谁动了她的避孕药
没过多久,杜晶就醒了。她醒来的第一句话不是像烂俗的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水,我要喝水。”而是惨白一笑,别过脸说:“没想到睁开眼看到的竟然是你们。”
谭辙和赵风筝没有说话,我冷笑着说:“你希望睁开眼睛看见谁?阎王爷?”我看了看她的肚子,说:“要是让他老人家知道你堕胎,可是要把你送进地狱的!”
杜晶眉头轻蹙,看着我说:“真的有地狱吗?若是有,只怕早就人满为患了吧。”
这女人的牙尖嘴利跟赵风筝相比也不遑多让,我也一时气结,拉住谭辙和赵风筝往外走:“她说话能噎人,应该是死不了,咱们就别在这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我们仨迈步往外走,九常却坐在一张空着的病床上没有动。杜晶忽然从背后叫住我,她声音清冷而微弱,说:“孩子……不是我打掉的。我是被人……害的!”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我们亲眼看着她进了那个女人的家。有人大半夜跑别人家里让人害的吗?
九常摆摆手说:“别急,先听她怎么说。”
杜晶深深地打量了几眼九常。接着说:“那个女人叫张苏兰,是贺子欣介绍给我的。贺子欣你应该是认识的吧?”
杜晶别有深意地看着我,似乎十分笃定。
贺子欣是林峒的小三,我跟师父曾经做过林峒一单生意。看来这个杜晶早就把我调查的一清二楚了。
杜晶失血过多,脸色泛着苍白说:“林峒的儿子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傻子。贺子欣为了讨林峒的欢心,不知道从哪里认识了这个叫张苏兰的女人。”
“张苏兰很有本事,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把林拓的病给治好了。”
“后来我跟了何辉,我本来不想的,可是我……我怎么也没想到有人换了我的避孕药……”
杜晶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我看到她的眼角有泪珠滑下来,不过她吸了吸鼻子,很快就调整好情绪,继续说:
“怀上了何辉的孩子之后,我去做了几回产检。大夫告诉我说孩子发育的不好。我问他是怎么回事,他也说不清楚。”
“我跟贺子欣早就认识,我怀孕的事她也知道。她知道我的情况之后就把张苏兰推荐给我。”
“我起初并不信这些,后来,张苏兰她……算准了我一些事,我就相信她了。”
我很诧异:“张苏兰会算卦?她算准了你什么事?”
杜晶说:“其实她并不会算卦,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总之她就是知道。她说我的避孕药是……何心可掉包的。”
“这怎么可能?”我和谭辙几乎是异口同声。
杜晶躺在床上,用苍白的手背擦了擦泪,勉强一笑说:“是啊。不可思议吧。我起初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是你们这样的表情……”
“张苏兰告诉我,何心可在掉包我的避孕药的时候,手磕在我家大理石台子上,手上带着的、镶嵌了祖母绿的戒指被磕掉了一小块。”
“何心可的那个戒指我以前见过,我就回家去找。结果……你猜怎么着?我真的就在桌角的最深处找到了那一小块祖母绿。”
“何心可明明那么不希望我生下孩子,却又偏偏换了我的避孕药。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可笑吗?我们却都没有笑。如果她所言属实,何心可费了这么大的力气究竟为了什么目的?难不成她脑子坏掉了?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杜晶在撒谎。可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
“何辉知道我怀孕的事情后,就跟何太太假称要做试管婴儿让我代孕。何太太又不是傻子,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总之,经过避孕药的事,我对张苏兰有了一定的信任。她告诉我有一个淹死鬼缠上了我的孩子,想要抢夺他投胎的机会。”
“这个孩子虽然在意料之外,但母子连心,既然有了,我就会好好保护他!不让任何人伤害他!”
我自然而然就往下推测:“所以当你知道何太太有一个儿子被淹死了之后,你就怀疑是她对你的孩子做的手脚,你就给她下了蛊虫?”
杜晶没有看我,她的眼神呆愣愣地看着窗外绿植上停留着、正在舔羽的小鸟儿说:“何太太是个好人。我再没见过比她更好的人了。哦,对了……”
她回头看了看我、谭辙、赵风筝,笑说:“你们仨也是好人。我从不伤害好人。你何时见我害过你们?所以,何太太体内的什么蛊虫……不是我下的。”
我冷笑着说:“有机会接触到何太太饮食,又跟她有过节的人不会很多吧?”
杜晶也冷笑着说:“何太太人是很好。但她又不是傻子!害人之心不可有的上一句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俩关系这么尴尬,她怎么会让我有机会接触她的饮食?害她的确实另有其人!”
杜晶话里有话,我拧眉一想,忍不住瞪着大眼盯着她惊叹:“怎么可能?”
杜晶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能接触到何太太饮食的恐怕就只有何辉和何心可了!可这两个人一个是同床共枕的夫妻,一个是血脉相连的女儿,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杜晶笑说:“怎么不可能?你这个人呀聪明是聪明,可是太单纯了。有些人有些事你不能光看表面,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许多巧合只是某些人想让你看到特定的结果而付出许多努力后的成果!”
她这人还真爱说教。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谭辙、赵风筝,眼角却无意间瞥到坐在角落里揉着瘸腿的九常。
我忍不住想:九常的腿伤也是他想让我看到的结果吗?
谭辙接着我的话问:“那何心可这几天是怎么回事?也跟你无关?”
杜晶说:“她大姨妈过量的事啊?怎么可能跟我有关?”
赵风筝盯着她问:“那你大半夜去找张苏兰干嘛?难道不是张苏兰做法害何心可吗?”
第一百四十五章 第三个咒语
杜晶说:“当然不是。我去找张苏兰是为了救命。”
“何心可出了什么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几天我出现了流产的征兆。”
“昨天晚上睡到半夜的时候,我……我见了红,所以我就来找张苏兰,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张苏兰早就张好了一张大网等着我了……”
“枉我一辈子自恃聪明,没想到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可笑啊,可笑……”
谭辙我们仨互相对视了一眼,我说:“张苏兰不是你花钱请的吗?她为什么要害你?还有,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的话。说不定这是你跟张苏兰上演的苦肉计,你们俩指不定在憋着什么坏呢!”
杜晶用手搂了搂滑落下来的碎发,无所谓地说:“我有说过要你们相信我吗?故事是你们要听的。听完了信不信随你们,我累了,想睡觉。”
杜晶把床单拉到头顶,一副不愿意再跟我们多说废话的模样。我想了想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你,你接近何辉到底有什么目的?”
杜晶的脸埋在床单下,我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听到她闷着声音说:“为了钱呗。”
我们四个出去讨论了一下,最后决定让赵风筝和九常留下来看护杜晶,我跟谭辙先回何家一趟。
一晚上没怎么合眼,我俩也不敢开车。打了个出租车来到何家大宅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
何心可家的房子所在的位置依山傍水,绿化非常好。但是这样的地方也有缺点,比如树上的蝉鸣叫得人头疼。
我跟谭辙对杜晶的话虽然持不信任的态度,但我忍不住还是要对杜晶称赞一声:她的心理学研究的十分到位,仅仅三言两语就从内部松动了我们跟何心可之间的同盟。
我跟谭辙没有直接回进门,而是找了个保姆从侧面了结了一下何家的情况。
据说昨天晚上何家出了大事,不仅杜晶失踪了,就连何心可也不见了踪影。
这简直是奇哉怪哉。
回医院的路上,我见到有卖鸡汤的,生意很火爆。我找了几个食客打听了一下,他们都说这家鸡汤点汤鲜味美,最关键是真材实料。我就带了几份回去。
回到病房的时候,九常不在,我自然也不会主动去问。赵风筝和杜晶都还没有吃午饭。赵风筝见了鸡汤大喜,说:“闻着都好喝。”
赵风筝提起一份准备喝,我赶快拦住她:“你喝那一份,这一份给杜晶喝。”
赵风筝说:“不都是从一口锅里盛出来的吗?难道这一份里多放了一只鸡?”
我说:“杜晶身体不舒服。我没让老板放味精,调料也少放。你要是不嫌弃你就喝吧。”
赵风筝撇撇嘴,杜晶从她手里接过鸡汤,笑着问我:“刘米,你有女朋友了吧?”
我一步跳出一米多远。指着赵风筝惊声问:“你该不会把她当成我女朋友了吧?她跟谭辙可是一对,你可别胡乱开玩笑!”
杜晶捂着嘴笑起来:“看得出来。你不用急着撇清关系。我是说你这么大个暖男,不会没有女朋友吧。”
我红着脸说:“没办法,我们这样式的没有霸道总裁受欢迎啊!就比如你来说吧,要让你在暖男跟何辉中间选一个,你不是照样选何辉?”
杜晶喝汤的勺子一下子顿住了,笑容也凝固在脸上,许久才慢慢搅动汤勺。我自觉说话有些过分,却知道已经无力挽回。
谭辙及时说:“你跟着何辉应该另有目的吧。”
杜晶说:“另不另有目的有什么区别?你们又不肯帮我。”
她顿了顿,忽然又抬起头:“不如你们来帮我吧?何心可给你们开多少钱,我就给你们开多少。怎么样,要不要考虑?”
我扭头看了看谭辙和赵风筝,说:“这……不太好吧。”
谭辙直截了当地说:“确实不好。”
赵风筝却力排众议,点头说:“好呀!赚谁的钱不是赚。”
我俩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谭辙拉了拉她的胳膊,皱眉说:“这不是钱的事。”
赵风筝无所谓地耸耸肩说:“反正咱们得老雇主也失踪了,就当是合同完结了吧,正好可以接另一单生意。”
谭辙想说话,赵风筝给她使了个眼色,这事情就被敲定了。
等到我们仨出了病房,赵风筝就把我俩拉到僻静的地方说:“我师叔帮杜晶看过了。一直以来,她其实都是受害者。她身上被人下了三个咒。”
“其中一个咒语引来了水鬼缠着她,确切的说是缠着她的孩子。”
“另一个咒语是以血换血。这个法咒可以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用自己的血来诅咒杜晶。施咒人流多少血,杜晶就会流多少血。其实害人的方法有很多种,不知道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
这么一瞬间,我跟谭辙就明白了。杜晶之所以半夜跑来找张苏兰,恐怕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很有可能是出血不止,她知道有人在害她,所以来向张苏兰求救。
只是谁也没想到,张苏兰竟然也是个包藏祸心的人,不但没有救她,反而把她彻底害了。
“杜晶的孩子呢?”从昨晚上我们发现杜晶的时候,她就已经流产了,孩子却不知所踪!
赵风筝说:“应该是被张苏兰拿走了!”
张苏兰要她的孩子干什么?还有,张苏兰为什么要害杜晶?她是贺子欣介绍的,难道说这一切都是贺子欣的阴谋?
可是贺子欣害杜晶干什么?
这一切就像是一团团乱麻一样理也理不清。
赵风筝说:“我倒是有一个猜测。这一切会不会是何心可在搞鬼?杜晶以为贺子欣是自己这边的,其实贺子欣早就跟何心可勾结在一起了。要不然,你怎么解释她俩同时消失的事?如果是巧合,那也实在是太巧了!所以说啊,不管是锄强扶弱,还是除魔卫道,咱们都有必要帮杜晶一把。”
谭辙皱着眉想了想,摆摆手打断赵风筝说:“我还有一个疑问,你不是说杜晶身上被人下了三个咒吗?另一个呢?另一个是什么?”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不喜欢
赵风筝说:“没了。”
“没了?什么叫没了?”
赵风筝拍拍手:“严格的来说不能算是咒吧。只能说是蛊。这个蛊虫是长在孩子身上的。孩子没了,蛊虫也就没了。”
又是蛊虫?
谭辙问:“是什么蛊?师叔可有跟你说过?”
“呦呦呦,还师叔?你怎么不直接说咱师叔,再过两天就该叫咱爸咱妈了吧?”
谭辙被我调侃的红了脸,赵风筝倒是把腰一掐,说:“再胡说信不信灭了你!”
谭辙赶忙看了一眼赵风筝,有些慌乱地说:“别乱说话。先说正事。风筝,你师叔有没有说什么?”
赵风筝说:“没有。我师叔对蛊毒一窍不通。看不出来什么。我把何太太中蛊毒的事也跟他说了,他知道是师姑奶奶帮的忙,很想见见她!”
谭辙笑说:“这个好说。等你师叔来了,咱们把师姑奶奶请出来就是了。”
我们在外面说了一会儿话,杜晶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杜晶说她已经把小产的事告诉了何辉。她没有说是怎么跟何辉说的,但是我猜想,她应该不会跟何辉说实话。
不过我也很好奇,何辉知道杜晶的孩子没有了之后,会怎么对待她呢?
一般来说,这种生意场上的男人都是把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就是不知道他们看人的时候,被看的人头顶上会不会显示价码数字。
没多久何辉就风风火火地来了。
只不过,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何辉对杜晶全程温声细语,连一句苛责的话也没有。
谈及失去的孩子,杜晶伤心落泪,何辉心疼的安慰她身体最要紧!
他俩交流的过程丝毫没有提及杜晶流产的原因,就好像两人已经对此事达成了共识。
两人浓情蜜意了一阵,何辉才看到位于病房角落里的我们三人。
何辉对我们依旧不假辞色:“你们在这干嘛?”
我们还没来得及说话,杜晶就赶忙说:“昨天多亏了小姐的这三个朋友,要不然我可能就暴尸街头了。等我回去,一定好好谢谢小姐。”
何辉好像很不愿提及何心可,但是不知道杜晶跟他说了什么,他竟然答应让我们仨给杜晶做了保镖。
回到何家的时候,家里冷冷清清,好像一点人气都没有。
何家的女主人都不在,杜晶虽然名不正言不顺,但是奈何何辉愿意捧她,所以家里但凡有点眼色的人面对杜晶都换了一副表情。
以前不屑的,现在变得胆怯,以前就巴结的,现在更是小心翼翼。
安顿好了杜晶,何辉又被电话叫走。我们仨回到自己的房间,忍不住聚在一起嘀咕:“这何辉总觉得有点不正常啊!”
赵风筝吃了一块冰镇西瓜,冻得有点狠了,冷得她牙齿都在打颤。它说:“有什么不正常的!这才叫宠妻狂魔,这才是情深义重!”
我不屑地笑笑:“情深义重的我见多了,何辉可一点也不像。”
谭辙也说:“我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我总以为没了孩子,杜晶在何家的地位要大打折扣,没想到不降反升,连一句重话都没有。难道这就是真爱?”
晚饭前,我去小花园转了一圈。碰见两个收衣服的保姆在聊天。一个保姆抱怨说:“这衣服粘上血还怎么洗?洗也洗不干净。”
另一个人说:“那也要洗。这件衣服是小姐最喜欢的。”她压低了声音,说:“听说就这一件睡衣要好几万呢!”
旁边的女人咂咂舌,捧着一条雪白的裙子发愁:“这可怎么办。上面的血印怎么洗也洗不掉。小姐也是的。明知自己那东西要来,非要穿一身白。”
另一个女人就说:“可不是。早上我去她房间收拾的时候,满屋子都是血腥味!难闻死了!”
旁边的女人就神秘兮兮地问:“你说小姐她是去哪了?早上就没人。不会是……”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另一个女人机警的往四周一看,我赶忙把头缩到花墙后头。只听另一个女人压低了声音说:“别胡说。我估摸着老爷肯定知道她在哪,你没见吗,闺女丢了,当爹的一点不担心,只顾着去医院照顾另一个了!”
旁边的女人就叹口气说:“要说这男人也真是,糟糠之妻不下堂,这才有钱几天啊。哎……”
她俩絮絮叨叨说起何辉的八卦,我也没心思再听,扭头就走了。
回到房间的时候,九常竟然在。他正跟谭辙商量着请师姑奶奶出来一见。
谭辙自然不会多说,割开手指在麻将牌上滴了两滴血,可麻将牌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他妈还真是奇了怪了。谭辙闹了个大红脸,赶紧又往上挤了几滴血,拍着麻将牌就像是拍着昏睡不醒的病人:“师姑奶奶,师姑奶奶……”
麻将牌一点反应也没有。
九常只好笑笑说:“大概她老人家不愿意见我。”
没过多久,有人过来叫我们下楼吃饭。
杜晶身体没有好全,一应吃食都被人端去卧房,所以在楼下吃饭的时候就只有我们四人。
不得不说,何家的饭菜比之前几顿还要可口,我们吃得酣畅淋漓,何辉的皮鞋“哒哒哒”地踩着地板由远而近。
看到何辉的一瞬间,九常的筷子一下子顿住了。何辉本来就不喜欢我们,所以一句话也没说,直接上楼去了。
等他消失了好久,九常才告诉我们:“何辉的脸色有点不对劲儿……”
赵风筝问哪不对劲儿,九常摇头说:“不确定,就是感觉他的气场有点奇怪。这世界上莫名其妙的东西太多,我哪能全都知道?”
九常并没有在何家呆的太久,天黑的时候他就走了。
回到房间,谭辙把麻将牌拿出来又滴了血,血珠刚一落在牌面上,立刻爆出阵阵白烟,师姑奶奶就在一层薄雾中显露真形。
谭辙问:“白天的时候我叫你你怎么都不出来。”
师姑奶奶反问了一句:“你叫我我就要出来吗?这是哪门子的规矩。”她顿了顿,继续说:“我只是不太喜欢他!”
第一百四十七章 盗窃案
我问师姑奶奶:“你为什么不喜欢九常?”
师姑奶奶不答反问:“难道你喜欢他?”
我要是喜欢他就真他妈出鬼了。
谭辙说:“师姑奶奶,我有件事情想向你请教。何辉,就是这家的主人,何心可的爸爸……”
谭辙话还没说完,师姑奶奶就说:“他跟何太太一样,也中了蛊。”
看来是跟九常推断的一样了。“他中了什么蛊?跟何太太的一样不一样?”
师姑奶奶说:“再问我可就要提条件了!”
谭辙跟我对视一眼说:“你该不会又想要刘米的内丹吧?不成的,那是刘米保命用的,不能给你啊!”
师姑奶奶摇摇头说:“你别紧张,这回我不要他的内丹。我要你帮我遛狗。”
师姑奶奶拍拍手,旺财不知道怎么就从她裙子底下钻了出来。
旺财还是老样子,身子只有一半,狗脸上狰狞恐怖,不过嘴里叼着一块骨头,它扒来扒去的咬,却怎么也吃不着。
谭辙十分戒备地说:“真的是遛狗这么简单?”
师姑奶奶说:“就是这么简单。不过旺财可不是普通的狗,当然不能用普通的方法遛。要去百年以上的乱葬岗遛。”
谭辙回头看看我,询问我的意见,我耸耸肩:“我无所谓,现在对我来说,坟地也好,火葬场也罢,跟逛街一样没区别。”
谭辙就答应下来。师姑奶奶细细说了遛狗的规矩和注意事项,赵风筝说:“遛狗我是不反对。可哪有那么多乱葬岗让咱们去啊?就算有乱葬岗,谁知道它是一百年还是九十九年。”
师姑奶奶摆摆手说:“这就不是我要操心的事啦。总之想让我帮忙,我就这么个条件。”
我说:“明天问问杜晶,她指定找得到。不过我有一个疑问,师姑奶奶,你不想要我的内丹了吗?”
师姑奶奶说:“我要来干嘛使?你的内丹是妖物,我的旺财勉强算是鬼,道不同,吃了也消化不动。”
我瞪大了眼睛:“没用你还要?我知道了。该不会上一回是你没本事救何心可,所以故意提这个要求让我们知难而退吧?”
师姑奶奶逗着旺财的下巴,旺财躺在地上舒服的踢腾着小腿乱叫。
我看到旺财虽然还是没有下半身,但露出来的肠子里似乎塞了什么东西。我眯着眼睛仔细一看,惊讶地发现竟然是一团写着符咒的黄纸。
师姑奶奶说:“你这个人呀,最大的优点就是聪明,最大的缺点就是自恃聪明。”
说完她就化作青烟,消失不见了。
第二天一早,吃了早饭之后,我们本来想去向杜晶提一提百年乱葬岗的事,没想到刚一上楼,就听到屋里面乱哄哄的。
我们走进去一看,只见两个保姆正闹嚷嚷地吵作一团。
赵风筝问出了什么事。个子高一点的那个保姆气哼哼地抓着矮个保姆说:“她偷东西。”
矮个保姆满脸通红,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羞愧,她大嚷道:“我没有,你血口喷人。你不就是看着家里风向变了吗?就急着去讨好新主子,你讨好没关系啊,咱们都要讨好,可你也不能踩着我脑袋去讨好吧!”
高个的保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扭过脸看着我们仨,赌咒发誓:“我真的看见她在偷东西!你们可要相信我!”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我们仨本就寄人篱下,严格来说们也是何家请来干活的,跟这两个阿姨并没有什么两样,自然没有立场去评判。
我说:“这个还是让杜小姐来评价比较好。”我话音刚落,杜晶就一身睡衣从门外面走了进来。
天气炎热,她额头上汗涔涔的,好像刚刚出去过。她一进来,就对着矮个的保姆问:“怎么了这是?”
矮个的保姆像找到主心骨一样马上就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自己如何如何冤枉。
杜晶脸上之前还没什么变化,听到最后,怒容毕现。她对矮个保姆说:“花姐,你是我来到这个家之后认识的第一个人,一直以来你对我那么照顾,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高个保姆立刻就急了:“杜小姐,不是她说的那样,你别光听她一面之词。我要是说谎话,你把我送公安局,让我坐牢,我都没有怨言。我现在就报警!”
矮个保姆一听也急了,说:“这点小事用得着麻烦警察吗?”
杜晶拍拍她的手说:“你放心,没事,以前家里有外人,你跟我亲近别人还老欺负你,现在就只有我自己个儿,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花姐。”
杜晶报了警,没过多久警察就来了,循例问了话,但是这种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又没有第三个目击证人,似乎是要不了了之。
到了最后,警察感叹了一句:“要是有摄像头就好了。”
杜晶忽然一拍脑袋,说:“还真有一个。”
花姐听到这话冷汗当场就下来了:“什么?”
杜晶领着警察来到衣柜前,衣柜正对着梳妆台,要是在这里装一个摄像头,估计啥都拍清楚了。
杜晶指着衣柜上的一个铜钉样的装饰品说:“这似乎是个针孔摄像头,以前就有的!”
警察过去一看,果然还真是。警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顺藤摸瓜找到了何心可的房间!
摄像头的接收器竟然在何心可房间。当女儿的竟然在小妈屋里装监控?
这简直是天雷滚滚。警察脸上都有点兜不住。不过杜晶没说什么,警察也不会多话。
警察调取了视频,由于角度有限,监控虽然没有拍全,但还是拍到矮个保姆在梳妆台上翻翻捡捡,高个保姆上前制止。
真相大白。
矮个保姆几乎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过真正让她想不到的还在后面。警察问杜晶有没有丢东西,杜晶在梳妆台上看了看说没有。警察正想把手里的小本本合上,赵风筝接着说:“今天没有,以前还真少过,少过几件首饰。”
警察就又把小本本摊开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遛狗
经过比对,警察还真的在矮个保姆的房间里找到了几件杜晶以前丢失的首饰。
矮个保姆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大声辩解,可铁证如山,这几样首饰价值不菲,到了这个地步,她是无论如何也说不清楚了。
闹闹哄哄地吵了半晌,警察带着矮个保姆走的时候,需要杜晶去警局配合调查。
杜晶说:“我刚刚小产,身体不太好,怕是去不了。”
警察考虑她的身体,决定把高个的保姆先带去了解情况,至于杜晶的口供,警察同意下午再来给她录。
送走了警察,杜晶一屁股陷在沙发里,揉着膝盖说:“可真是累死我了!”
这是她自己的家事,我自问一个外人无权过问,所以也不做评论,只问她哪里有百年的乱葬岗。
杜晶是个聪明女人,该她问的事她问,不该她问的事即使再好奇也不会多问。
杜晶打了个电话了问情况,还真在老城区的荒郊找到一个。这块坟地据说已经不止一百年了,平时鬼气森森的,格外恐怖。
杜晶把具体位置跟我们说了,谭辙打开地图app,愣是没有找到。最后只好在附近找了个地标,我们打算今晚先找到那个地标再做打算。
杜晶看着我们问:“你们仨……今晚不会都去吧?”
赵风筝说:“我不去呀。我留下来保护你。你放心。”
杜晶点点头:“那就好。”
中午的时候,我去了一趟市场,采买了一大堆东西,甚至还买了好几罐子公鸡血。
下午,杜晶帮我们找了一辆车,临走之前,赵风筝忽然拉住谭辙,把自己的红脊弯刀交到他手里说:“你本事没有刘米高,也没有他机灵,就拿着这个防身。”
我酸酸地说:“亲疏有别,内外有分的道理我清楚,但是也用不着这么假惺惺地捧我吧?”
赵风筝瞪了我一眼,谭辙笑呵呵地说:“风筝的意思是让咱俩防身,你别介意。”
杜晶捂着嘴笑笑,想了想说:“我虽然不知道你们要去干啥,但是我听说那个乱葬岗真的很邪门儿,市里好几次想拆掉,但是都没有下文。这样吧……”
杜晶从领口里取下一个吊坠,一根红绳穿着,底下坠了一颗成色不怎么好的珍珠。
杜晶对我说:“这是我的护身符,先借给你使使吧,用完了可要还给我的!”
这不太好吧……
我犹豫着没有接,杜晶一把塞进我手里,说:“磨磨唧唧的像不像个男的?只是借给你用,又没说不用还。你别看这东西其貌不扬,你想想我的经历,有没有觉得我能活到现在是个奇迹?”
她不说则已,一说我还真觉得是这么回事。身边饿狼环伺,光是张苏兰,只怕就已经凶险了。
我收下了杜晶的护身符,杜晶显得很开心。
我跟谭辙驱车往乱葬岗赶,大约跑了两个小时,终于找到了我们最初的参照物。
夏天天黑得晚,不过这时候已经残阳斜照,西边的天空一片血红。
这地方靠着兰山,不过在兰山北麓,遥遥望去,满目苍翠,浑身都感觉一阵清凉。
我们找了附近的老乡问路,他一听说我们要去乱葬岗,吓得脸都白了:“那地方可是不肃静啊!晚上闹鬼哩!”
我说:“我们就是专门抓鬼的,不怕!”
老乡看了直咂舌,摇着头说:“看不出来呀,现在的小年轻,年轻有为。”
我们又跟他打了几句哈哈,老乡就指着一丛大树说:“从这进去一直往里走,有一条小路,顺着小路走到头就是了。”
顺着小路走到头?怎么听着这小路是专门通到乱葬岗的一样?“不是闹鬼吗?怎么还有人修路?”
老乡用手捂着嘴,神神秘秘地说:“奇怪就奇怪在这啊!那地方都没人去,这条小路却一直都没有荒弃,有人说呀,这条路是鬼踩出来的!”
越说越邪乎了。鬼用脚走路吗?我们见到的鬼,不都是用飘的吗?可见这老头是以讹传讹。
老乡见我们不信,撇嘴说:“你们可还别不信。话又不是我说的,是有人亲眼看见的,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那叫一个真啊!”
我们随便应付了两句,就告别老乡往乱葬岗走。
拨开一丛长得乱蓬蓬的树,我们果然就看见一条小路像条蛇一样蜿蜒在脚下。
这条路说起来也确实奇怪,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前面还是长满荒草的地,忽然就出现了一条被踩出来的路。
我跟谭辙啧啧称奇,谭辙说:“这条路别真的是鬼踩出来的吧。”
我呵呵一笑说:“不管是不是鬼踩出来的,咱们只是来遛遛狗,别的事情不管不就行了。”
我俩沿着小路往里走,七拐八拐的,却始终在山脚下徘徊,甚至,地势有越来越低的趋势。
而且,我们经过的地方树木遮天蔽日,太阳虽然还没有下山,但是林子里已经黑了。
树底下风很细,吹在身上凉凉的,就像是有人贴着皮肤在吹气,不过吹气这人有口臭,我们闻到好大一股腐败的味道。
谭辙虽然学道地时间没有我长,但是他自小跟着七叔,耳濡目染不知道学了多少,懂得东西比我也多一些。
谭辙说:“这地方聚水不聚风,久而久之,水也成了死水、臭水,人埋在这地方,尸骨用不了多久就腐烂了,这地方根本就不适合埋人。”
我拍了他一巴掌说:“都说了是乱葬岗,能埋在这的肯定都是那些没有人收尸的。有一捧土遮身就已经够不错了,还指望找一块风水宝地吗?”
我俩越往里走,天色就越暗,还好我们准备了头灯,带上之后,周围的景物就看得稍微清楚了一些。
小路的尽头就在不远处。一眼望过去,高高低低的坟头错落在排列的乱七八糟的大树之间,粗略一看,估计有一百来座。
这一百来座坟相互之间隔得并不远,就好像是一百来个人围城一个圈蹲在树林间。
第一百四十九章 绿僵
谭辙滴血唤出了师姑奶奶,她老人家现身的时候,荒草飞了满天。她把这个地方打量了一遍,然后笑着说:“这地方相当不错,旺财一定喜欢。”
事实上她脚底下的旺财已经兴奋地吐着舌头,拖在地上的那根肠子在快乐摇摆。
师姑奶奶解开旺财的狗绳,旺财像是个兔子一样撒欢跑了起来。谭辙问:“师姑奶奶,你不怕旺财走丢啊?”
师姑奶奶拍了拍手,三短一长,在这林中响得格外清脆。
旺财支棱着耳朵,很快就出现在师姑奶奶的裙底。
我忍不住赞叹:“师姑奶奶本事高啊,真有一套,把看你把旺财训的,服服帖帖的。你这今天说是来遛狗,其实也没那么简单吧?”
师姑奶奶说:“那是当然。我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才弄到这么一条狗,要是不好好培养培养,岂不浪费?”
“你培养一条狗有啥用?”
师姑奶奶说:“绝对比培养你有用!”
我和谭辙按照师姑奶奶的要求,沿着坟圈子倒了一圈公鸡血,师姑奶奶特意交代:“先在小路的尽头留一个缺口,其他地方绝对不能有疏漏。”
她吩咐,我俩照办。林子里乱草丛生,蚊虫像是蜜蜂一样一窝一窝的。我俩走了一圈下来,身上被咬了好几个大包。
等我们洒好了鸡血,师姑奶奶也刚好从预留的缺口处走出来。我们见旺财没有跟在她身边,就问了一句。
师姑奶奶说:“我把旺财留在坟圈子里了,等明天破晓,我再把它接出来。到时候就算大功告成,我就告诉你们何辉中的是什么蛊!”
“啥?只告诉我们他中的什么蛊?”这他妈的不是耍我呢吗?“你不救他?”
师姑奶奶说:“你们只需要知道这些就够了。我想这个世界上,能救他的人屈指可数。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俩把小路上这个缺口给补上,然后就在这蹲守到天亮就行了。”
我跟谭辙互相望望,眼中虽有失望,但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总不能抓着师姑奶奶打一顿吧?更何况,我们也打不过她呀!
我俩按照师姑奶奶的吩咐在小路上也倒上公鸡血,这么一来,公鸡血围城了一个圈子,把一百多座坟围在了中间。
师姑奶奶像个跳大神的一样站在鸡血圈外面跳舞,动作大开大合,嘴里念念有词,就跟神经病似的。
没过多久,鸡血圈里起了大风,树上的叶子像是翠绿的绸布,被人用手撕扯着拽来拽去。
然而,奇怪的是,任凭圈子里妖风四起,鸡血圈外面却还是跟之前一样,风平浪静的。
我跟谭辙往一起靠了靠,我低声向他吐槽:“也不知道这个老妖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别等到最后又把咱俩给坑了。”
谭辙摇摇头说:“咱俩警醒一点,安全为上。”
师姑奶奶在小路上舞了一阵,鸡血圈里的天色好像都起了变化。我跟谭辙都带着头灯,灯光照明的能力强,光线扫射到的地方,趴着老鼠点大的东西都能看清。
可是,当我跟谭辙把头灯照向鸡血圈的时候,入目是一片黑暗,就好像阳光入水,一米、两米的地方还能模模糊糊看到个轮廓,再往下,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们蹲在小路上,一边心不在焉地赶蚊子,一边听着从鸡血圈里传来兴奋的狗叫声。
看来旺财像是进了鸡窝的黄鼠狼,乐不思蜀了。
本来一切都进行的十分顺利,但是但是过了没多久,竟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嚎叫。听声音像狼,但是比狼还要粗犷。那东西一嗓子叫出来,震得四野的飞禽走兽奔走逃散,林子里“哗啦啦”的响声不绝于耳。
我和谭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恐惧。山里不会有狼吧?
师姑奶奶忽然冲过来,一脸怒容地看着我俩问:“鸡血都洒了吗?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我跟谭辙频频点头:“保证连个缝都没留!”
师姑奶奶一指不远处的黑林子,厉声问:“那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咋可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师姑奶奶话音刚落,一头凶猛的像是野兽一般的僵尸猛然冲了出来!
师姑奶奶一个鹞子翻身,原地只就剩下一阵白烟。僵尸伸直了双臂,长着绿毛的手指头上的指甲像是卷着的铁皮一样穿破白烟,横冲过来。
我和谭辙眼疾手快,往旁边一番,就地打了几个滚儿,将将躲闪过去。
僵尸一击不中,拍着胸脯子嗷嗷狂叫,显得十分暴躁。
我和谭辙头上地头灯一起打在他脸上,只见这畜生身上穿的长衫已经破破烂烂,一条粗长的辫子挂在脑后。脸上都是绿毛,样子十分恐怖。
“这是绿僵!咱们打不过它,快跑!”谭辙叫得跟踩着他尾巴了一样,声音里充满了恐惧。我俩丝毫不敢怠慢,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掉头就跑。
绿僵是僵尸的一种,在僵尸中算是稍微厉害一点的角色。
上一回在郑兼家后院遇到的是白僵,白僵可以迟缓行动,但怕光,也怕火,怕水、怕鸡、怕狗,白僵的战斗力虽然不足,但上一回他们人多势众,我们自然招架不住。
而白僵经过修炼就会变成绿僵,绿僵跳跃极快,不怕人,不怕家畜,但怕阳光。
可以说,绿僵是白僵的高级形态,比白僵更厉害。
我俩像是两只受惊的老鼠一样在林子里钻来钻去,偶尔往身后甩出一张符纸,却只能稍微拖延一下时间。
只不过绿僵跳跃的速度飞快,“蹭蹭蹭”就来到我们面前,我跟谭辙屁滚尿流的,没多久竟然迷路了。
绿僵的速度却忽然慢了下来,他像是捉到耗子的猫一样,似乎在充分享受恐惧笼罩我们给他带来的快感。
它的脚步声又响又重,就像是砸地的夯机一样,我他妈总算是明白了:怪不得这里会有一条小路,原来是这货砸出来啊!
就在这时,我一抬头,猛然发现我俩又回到小路尽头的位置!
第一百五十章 小道童
前面就是鸡血圈洒出来的界线,绿僵好像对那里很忌讳,蓄力往前一冲,直接跳到我俩眼前。
绿僵平举双手朝我俩推过来,我几乎能看到它锋利的、挂着墨绿色不明液体的指甲擦着我的鼻尖划过去。
谭辙已经从背包里抽出了红脊弯刀,举刀一挡,红脊弯刀竟然没有完全砍进去。
赵风筝的这把刀可是宝贝,说是削铁如泥也一点不为过,谭辙牟足了劲儿砍这一刀,就算是块铁板,也要留道疤。
“这他妈的,恐怕快要成飞僵了!”
但是不可能啊!飞僵与绿僵虽然只差一个档次,但是从修为来说,两者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一头绿僵想要修成飞僵,没个几百年的时间根本不可能。
趁着谭辙拔刀的功夫,我飞起一脚直接踹在僵尸身上。
我这一脚叫魁星踢斗,可是大有讲究的,要是我功力再多个十几年,这一脚就能把一头绿僵踢残。
可这头绿僵只是稍微晃动了一下。不过它显然已经被彻底激怒,一个横扫将我和谭辙挥倒,用利刃一般的指甲打横一扫,一棵碗口粗细的树拦腰断裂,露出白森森的茬口。
绿僵举起断树朝我俩砸了过来,我跟谭辙抱着脑袋扑在地上,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我又朝着绿僵甩了几张黄符,符咒在它身上爆出一片火光,只是硝烟过后,那东西一点事也没有!
谭辙大喊:“咱俩功力不够,符纸没有力道,不行的!你快请出黑虎调魂旗,让师姑奶奶出来帮忙!”
可是上一回有赵风筝的帮助,我才能勉强指挥的动师姑奶奶,这一回单凭我自己,恐怕控制不住这个老不死的!
就在这时,一声响亮的狗叫声划破暗夜从林子深处传来。
是旺财!
然而旺财被圈进鸡血圈里,与我们隔着一层浓黑的雾气,仰着脖子嗷嗷直叫,就是出不来。
绿僵只是稍微怔愣了一下,就又扑了上来。情急之下,我拿出黑虎调魂旗。上回之后,赵风筝将本门“控魂”、“调魂”的法术传授给我。
黄符阴山与黑符阴山一脉相承,我按照赵风筝所教,练了几遍,感觉已能将法术运用自如,只不过,我缺少实战经验,这一回也是临危使出来救急。
黑虎调魂旗在半空中晃了几下,旗面上跳动的符文像是隐在黑暗中的猛兽蠢蠢欲动。
我能感觉有一股股细风围绕着黑虎调魂旗转动,似是有游魂的能量来旗下应卯。
绿僵已成气候,寻常的鬼怪是奈何不得它的。除非是有道行的修道之人的魂魄。
而阴山派传下来的这面旗,是世间顶顶霸道的法器,只要催动旗帜的法力足够深厚,修为再高的鬼道士也要供它驱使。
我祭出黑虎调魂旗的本意是想试着控制师姑奶奶出手,毕竟上一回在郑兼家,她一条软鞭虎虎生风,让满院子的鬼怪都闻风丧胆,不敢进前。
只不过,我初入道门,道行实在低微,师姑奶奶躲在骨牌里纹丝未动,有一个身高不过五尺的黄衣小童竟然在黑虎调魂旗下显露真形。
那小童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手执一柄破烂不堪的拂尘,一脸的稚气。
我见来了帮手,哪里还管大人小孩,手中的令旗一挥,指挥着身边的道童与绿僵厮杀在一起。
那个小道童年纪虽小,本领却还是有一些的。跟师姑奶奶相比,他自然是望尘莫及,但一柄拂尘在他手中却如同灵蛇一般。
绿僵被正面抽了两拂尘,情绪愈发激动,手上的速度、力道进了一个档次,小道童被当胸踹了两脚,拂尘都被踢飞了。
我见这小孩着实可怜,手中令旗一挥,将他收入黑虎调魂旗中栖身,免得他丧生虎口。
谭辙已经趁着空档将鸡血圈扒开一个小口,旺财“汪汪”狂叫着从鸡血圈里钻了出来。
旺财本就是来自地狱的恶犬,从鸡血圈里钻出来之后两个眼珠竟然冒起绿光,模样也比之前凶狠不少。
绿僵站在对面与旺财对视,旺财“呜呜”嘶吼,唬得它不敢进前。
对峙了好一会儿,绿僵和旺财终于厮杀在一起,它俩口中嗷嗷狂叫,打的难舍难分。
只不过旺财似乎略胜一筹,十几个回合下来,这畜生竟然将绿僵扑倒在地。
旺财张着流出涎水的大嘴咬住绿僵的脖子,绿僵浑身发抖不敢动弹,看它的模样,完全想象不出它刚刚威风的样子。
我跟谭辙说:“你有没有发现,旺财好像变了。”
我们不知道旺财刚刚在鸡血圈里经历了什么,但是我们轻易地看出来,旺财变了,变得凶狠、霸道了。
而师姑奶奶的良苦用心再一次让我生疑,从捕捉地狱恶犬,到费心巴力的让我们来遛狗,目的就是要得到今日的旺财吧?
只是我不知道,师姑奶奶在旺财身上下了这么多心血,她究竟想干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多想,忽然感觉到手中的黑虎调魂旗一阵战栗。与此同时,似乎有山风吹起,将鸡血圈围起来的浓重黑雾一下子吹散了。
有百十来道黑气像是流星一般汹涌而出,不光是我们,就连旺财都怔愣了。
鸡血圈破散了!
鸡血至刚至阳,围起来的圈子恶鬼难出,可现在猛鬼出笼,就说明鸡血圈已经被破坏了。
说时迟那时快,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嚎叫,旺财似是被什么东西重击一拳,它“嗷”得叫了一声,一下子就从绿僵的身上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无数的恶鬼像是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我跟谭辙不敢怠慢,各自举起法器格挡,好在这群恶鬼除了刚刚攻击旺财的那只有些法力外,其余的道行尚浅,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而刚刚被旺财压倒的绿僵,又轰然越起,与旺财重新缠斗在一起。
我也趁机当放出黑虎调魂旗中的小道童,小道童手举拂尘护在我和谭辙左右,但凡有敢近身的恶鬼,都被他一拂尘驱散!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大战
赵风筝说过,黑虎调魂旗除了有调遣鬼道的能力之外,还能帮助鬼道修行。而鬼道修为大增的同时,我的道行也在逐步提升。
小道童在一群阴魂中拼力厮杀,一柄拂尘蓝光大盛,不多时的功夫,已经横扫一片。
而谭辙手中地红脊弯刀戾气本来就重,再配合上谭辙的符咒,他已能跟刚刚冲出来的鬼魂首领打个平手。
另一边,旺财这一战却十分吃力,或许是刚刚已经用尽了全力,绿僵也从它的路数中看出了罩门。只见绿僵寻着一个空隙将旺财往空中一举,一口咬住旺财露在体外的一截肠子,狠狠一用力,就将那半截肠子咬了下来。
绿僵嘴里像是爆炸一样喷出火光,绿僵惊恐地叫着连连后退,它上嘴唇上的烂肉都被烧掉一大块。这么一来,绿僵嘴里的獠牙几乎完全暴露在外,模样看起来更加可怖。
而掉落在地上的旺财拼命将身子缩成一团,“嗷嗷”哀鸣着舔舐自己断裂的肠道,我用头上的头灯往那身子底下一照,只见原本封印着它断肠的黄符已经被咬掉了,有一团团凝聚不散的黑气从它肠子里溢出来,飘在半空。
旺财辛苦了一晚上,就这么功亏一篑了!
绿僵仰天长啸,四周猛然响起一片“呜呜呼呼”的鬼嚎,像是在应和,又像是像绿僵臣服。
绿僵平举着双手,一跳一跳、脚步十分沉稳的向我们逼近。
我和谭辙一步一步后腿,只不过我们背后就是乱葬岗,我们几乎退无可退。
我再一次念动真诀,催动小道童挡在我们身前。
经过之前的厮杀,小道童降服不少来自乱葬岗的阴魂,他的实力有了明显的提升,但是他跟绿僵缠斗了数个回合之后,还是败落。
绿僵闯过最后一道屏障,一伸手用尖利的指甲挑起我的衣服。
我脖子里挂着杜晶送的“珍珠”护身符,绿僵只是勾了勾小手指,就把上面的红绳挑断了。
只不过,红绳上坠着的珍珠并没有掉落,它稳稳飘在半空,身后带着两截断掉的红绳,像是拖了两条长长的尾巴。
我正好奇是怎么回事,那颗“白珍珠”竟然像是一个花骨朵一般绽放开两片花瓣。
那两片白花瓣像是被微风吹着一样上下摆动——这他妈竟然是虫子的翅膀!
那只古怪的虫子飞行的速度极快,就像是一个白色的光斑一闪,它竟然钻进了绿僵的鼻孔里。
绿僵猛然像是发了疯一样嚎叫起来,而且像是个疯子一样在林子里乱跑乱跳,好几回都撞在树上,不过它很快又直挺挺地立了起来。
忽然,绿僵黑黢黢、长满绿毛的脸上开始变得一片橙黄,在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绿僵的嘴里喷出火光。
继而是鼻孔、眼睛,再然后是全身。
绿僵像是个从里到外燃烧的火炉,没过多久竟然变成了一堆黑炭。
而刚刚那只飞进它鼻孔的白虫子,竟然又忽扇着翅膀,拖着两根长长的红线从一片火光中悠哉悠哉地飞了出来。
白虫子飞到我的跟前,猛然把身子一蜷,两个翅膀像是安装了弹簧一样缩回去,它又变成了一颗胖乎乎的白珍珠,“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了。
我有点不敢捡起来,谭辙从路边的绿植上拽下来一片叶子把它包住,拿到我的面前。
我俩仔细研究了半天,这他妈分明就是颗白珍珠嘛,虽然成色不怎么好,但是怎么看也不是虫子啊!
“这可能是……蛊虫。”谭辙皱着眉得出结论。“我听我师父讲过。这应该是属于护身蛊。”
“可是杜晶怎么会有蛊虫呢?这么说来,何太太、何辉所中的蛊毒都是她下的了?亏她还装的那么无辜,原来一直在扮猪吃虎!”
谭辙说:“也不能这么草率的下结论吧。她有护身蛊并不代表蛊毒是她下的。不然,她恐怕也不会把护身蛊贸然借给你。”
我跟谭辙拿不定主意,只好先将杜晶的护身蛊收了起来。我看了看被绿僵打倒在地的小道童,问他:“你是谁?为什么会被黑虎调魂旗遣来?”
小道童说:“我叫二宝。我也记不清是多少年前了,我跟师父路过这里,师父说这里阴气冲天,想要……想要为民除害。”
“师父本来想超渡乱葬岗的冤魂,但是法事做到一半,那头僵尸忽然杀出来。师父措手不及负伤逃跑,我……我没有跟上,就被僵尸杀死了。”
“这里阴气重,我的魂魄逃不出去,所以就一直待在这附近。今晚,我正准备睡觉,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召唤,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过来了。”
“我想跟着你修行,但是……但是我的尸体荒弃在路边没人收尸,你,哥哥你能不能帮我挖个坟。让我入土为安。”
我笑说:“二宝,以后你既然跟我混,我当然要罩着你。现在不行,等天亮了之后吧,等天亮了,我就找到你的尸骨让你入土为安。你先在黑虎调魂旗里栖身。”
二宝高兴的一蹦三尺高,拉着我的袖子叫了好几声“谢谢哥哥”,然后才将魂魄寄居在黑虎调魂旗中。
接着,我们又去查看了旺财的伤情。旺财是师姑奶奶的宝贝,我们自然不敢随意处置。
谭辙滴血叫出师姑奶奶,她一见到旺财的模样肺管子都快气炸了!
“千般经营,一捧黄沙。你们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让旺财有了修为的吗?你们竟然敢?”
我笑说:“师姑奶奶,您老人家这可就是无名怒火了!罪魁祸首已经化成一把灰了,而且你自己的狗你自己不看好,出了事咋能怪我们?”
师姑奶奶心疼的把旺财抱在怀里,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说实在的,我也很心疼旺财。它纵然只是一条狗,却也为了我们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在危难面前,此人还要通人性。
但是我这个人向来不肯在嘴上吃亏,其实话刚出口就已经后悔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爷爷的爷爷的爷爷
师姑奶奶抱着旺财消失了,我跟谭辙就陷入了沉默。
本来以为,这一趟之后就能解开何辉身上的蛊虫之谜,不曾想,忙忙碌碌到头来一无所获。
我跟谭辙商量着先把二宝的尸体找出来,安葬之后我们就返程。
经过一夜的缠斗,树林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好在孤魂野鬼已经肃清,我们不会有后顾之忧。
绕着树林走了一半,我们在一堆荒草里找到一个小孩的头骨。
在那么一瞬间,我能感觉到黑虎调魂旗里一阵悸动,二宝泉下有知,应该是高兴的吧。
我跟谭辙商量着二宝落葬事宜,一致同意不能让他在此栖身。
这里的风水我们就不说了,一来确实也不懂,二来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谭辙把背包里的东西全部腾空,我从附近将二宝尸骨残骸归拢。
二宝离世已久,尸骨在林子里经风吹雨打,野兽啃食,早已不完整,我跟谭辙只能尽力搜寻,但有些部分实在是找不到了。
我把情况跟二宝说了一遍,二宝年纪小小的,却有了与年龄不符的愁容:“师父跟我说过,尸骨不完整的话没办法投胎入轮回。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投胎的事情我早就不敢想了,现在有人帮我收埋尸骨,我已经很满足了。”
二宝如此懂事,倒是让我跟谭辙不知该怎么说。
我们将一切都收拾妥当的时候天色已经微亮,阳光从茂密的枝叶间洒落下来,林子里飞舞的雪沫子一样的微尘,就像夜空中繁星。
谭辙忽然指着旁边问:“那是个啥?”
我扭头一看,看着隐约像是一个人的脑袋从茂密的荒草间露出来。我下了一跳:“别是昨晚那头僵尸祸害了无辜的村民吧?”
我俩试探着往那边走,走的近了才发现这人怎么这么眼熟?
这他妈不就是昨天帮我们指路的老乡吗?他在这干什么?
那个老头好像是掉沟里了,只从沟里露出半截身子,仰面朝上,手里还握着一把短把的铁锹。
谭辙上去探了探老头的鼻子,发现他呼吸还在,就对我说:“呼吸平稳,应该没什么大事。咱们先把他弄出来吧。”
把老头从沟里捞出来以后我们才发现。这个老头不是在沟里,而是在墓坑里!
这他妈就是个扒开的坟!
坟里有一口实木做的棺材,棺材盖被掀翻在一旁。虽然年深日久,但棺材敲上去铿然有声。
“这口棺材恐怕是值钱货啊!”
我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在不远的地方发现了我们之前洒下的鸡血。这个墓坑所在的位置,刚好在鸡血圈之外。
“这他妈该不会是那头绿僵的老巢吧?”
谭辙说:“这地方阴暗潮湿,棺材放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完全腐烂,看起来确实是好木材。只不过,这种地方并不适合养尸,绿僵是怎么在这样的地方保持不腐呢?”
“咦,这是什么?”我看到棺材里好像有一朵黑色的大蘑菇,忍不住好奇地弯腰去看。
这东西长在棺材的角落里,像是从棺材壁上长出来的一样。
谭辙说:“你先别管其他了,救人要紧。咱们先把这个老大爷送进医院吧。”
我一边研究着棺材里那朵碗口大小的“蘑菇”,一边说:“你就不觉得奇怪吗?这老头儿深更半夜跑乱葬岗来干嘛?还带着把铁锹?来种树吗?他自己说这地方闹鬼,又把这林子里说的那么恐怖,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怎么看也觉得他不是个好人。”
“还有,你去看看咱们昨天洒下的鸡血圈。好几段都被这老头儿破坏了。昨晚那些孤魂野鬼为什么会从鸡血圈里逃出来?难道不是这个老头放出来的?”
我的话音刚落,老头竟然“唔”的一声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我听到动静赶快从墓坑里爬出来,一下子抢过老头手里的铁锹,把磨得锃明瓦亮的锹刃往老头脖子上一架,恶狠狠地说:“老头儿,为什么要害我们?”
老头儿刚一回复神智,一掀眼皮就看到凶神恶煞的我,还有我手里的铁锹,顿时吓得哆哆嗦嗦往后退,嘴里不停地喊:“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
我冷冷一笑说:“没有?你当我是傻子吗?我们画的鸡血圈不是你破坏的?我们师兄弟二人接群众举报说这里妖魔横行,特地来此降妖除魔。没想到法术进行到关键时候,你竟然破坏我们的阵法!还把绿僵放出来为恶!”
“依我看,你早就被邪魔外道附体了,已经变成了魔鬼,师弟,咱俩这就把他送到派出所,让他接受人民的审判,怎么样?”
老头儿被我吓得都快尿裤子了,从地上爬起来就要给我俩磕头。
他说:“两位道爷,我真不是故意要害你们的!我见你们俩在我家祖坟里鬼鬼祟祟的,以为你们俩在干坏事,所以就想着不能让你俩得逞,所以……我就把你们画的圈给破坏了……至于什么绿僵,我是真不知道是谁放出来的啊……”
谭辙眉头一皱,惊声问:“你说这是你家祖坟?你家祖坟为什么会选在这?”
老头儿像是咬到舌头一样立时无声。我嘴里骂道:“他妈的还敢不老实,咱们把他送派出所!”
老头儿一听派出所这三个字就吓得不行。又是磕头,又是作揖:“这也不能算我家祖坟。其实我祖上是做官的,后来,大概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吧,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大清朝判了个满门抄斩。”
“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趁乱逃跑了,但是连累了全家一百来口上了断头台。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很惭愧,想为家里人收尸,但他自己也被通缉。最后,他想尽了办法才把家里人的尸骨弄出来。”
“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又害怕被别人怀疑,只好把家里人的尸骨埋在这。”
我指了指旁边的墓坑说:“这个坟也是你家祖先的?”
老头儿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这里面埋的就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
第一百五十三章 棺材菌
我又问老头儿:“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是怎么死的?活了多大岁数?”
老头儿想了想说:“他是我家最长寿的,我听我爷爷说起过,他活了八十四岁!至于他是怎么死的,我就不知道了。”
我见他不像是在说谎,就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老头儿满脸不可思议。在反复确认我俩的意图后,他才千恩万谢地离开。连铁锹也没拿走。
老头儿走了之后,谭辙也叫上我准备撤退。我拉住他往墓坑里走了两步,指着棺材底下那朵大蘑菇问:“你瞅瞅那是个啥?”
谭辙仔细看了一会儿,皱着眉摇头说:“看着像个蘑菇。你不会想吃蘑菇了吧?棺材里长的东西,你确定敢吃?”
我略带嘲笑地看了他一眼说:“亏你还自诩什么七叔的高徒,跟他老人家那么长时间本事一点也没学到。你听说过棺材菌吗?”
谭辙眼睛一亮,有些兴奋地说:“棺材菌?这是棺材菌?我只听我师父说起过,从来没见过。”他又趴到墓坑里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还是不敢置信。
其实我对棺材菌了结也不多,以前我喜欢看盗墓类的,书里不止一次出现过这种神奇的菌类。后来我特意去百度上查了一下资料。
棺材菌对生长环境的要求极高,首先必须有一口上等的棺木,棺材里装的还必须是在坎上的男人。什么是坎上呢?民间一直流传一种说法,七十三、八十四是人生的两道坎儿。
另外,最重要的一点是:只有把人活着填棺,让这人一口污血喷在棺材里,才可能长出棺材菌。
棺材菌是至阴之物,也正是由于这玩意的滋养,棺材里的尸体才能不腐不坏,修成绿僵。
我重新跳进墓坑把棺材菌摘了下来。谭辙看了看说:“这玩意咱们要来也没啥用啊?不过能换钱倒是真的。这东西应该很值钱吧。”
我笑说:“你不是一向视钱财如粪土一样吗?这一回怎么转了性了?”
谭辙笑笑没有说话,我小心翼翼的用塑料袋把棺材菌包起来,跟他说:“这东西咱先不卖,回去问问师姑奶奶看这玩意对旺财有没有用吧,它昨天晚上也实在是辛苦了!”
谭辙满口赞同,说:“咱们先把二宝的尸骨埋葬,然后就回去吧。”
我们从乱葬岗里出来,背着二宝的尸骨转了大半个山头,却始终找不到什么风水宝地。
二宝的尸骨在暗无天日的乱葬岗里呆了几十年,急需找一块风水宝地入土为安。
可是我们所在的地方是兰山北麓,山南水北为阳、山北水南为阴,在这里是找不到什么好地方的。
经过了一整个晚上的厮杀,我跟谭辙早就又累又饿,但是我们又实在不忍心把二宝草草安葬,所以商量了一会儿,就决定先把二宝带回何家,等我们修整一番,再帮他找个好地方。
我们一路疲乏驾车回到何家的时候,赵风筝正跟杜晶一起躺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地做面膜。
赵风筝看着一身狼狈的我俩出现在门口的时候,笑得后槽牙都漏出来了:“你俩不是去遛狗了吗?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挖煤去了!”
我浑身又酸又痛,根本没心思跟她打机锋。我把护身蛊还给杜晶,杜晶说:“看你们这样子,我的护身符应该是起了点作用吧。”
我皱眉看着她,可她脸上糊着面膜,眼睛都被遮住了一半,压根看不出什么表情。
我说:“你要是真的是个高人,索性就露个相,别这么把我们当猴耍了行不行?”
杜晶“哼”一声冷笑,她一把将我手里的蛊虫拽过去,说:“我祖上确实有高人,可几百年流传下来只剩下这么一个护身符了。”
赵风筝听得不明不白的,谭辙给她使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你敢发誓何太太、何辉身上的蛊毒与你无关?何心可的失踪不是你的手笔?”
杜晶也有些生气了,她一把将脸上的面膜扯下来,露出一张不知是气愤还是无奈的脸:“我最后告诉你一遍,我从没有害过他们!至于相信与否,全在你个人!”
丢下这些话,杜晶转身上楼。谭辙小声的把护身蛊的事告诉了赵风筝,她听了之后也是一脸不可思议。
赵风筝说:“这样一来也就说得通了。你们还记得何心可用来害杜晶的那种法术吗?开始我还奇怪,害人的法子那么多,为什么要选择以血换血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呢?原来杜晶有灵蛊护体,其他法子未必管用。”
赵风筝神神秘秘地看了一眼楼上,确定没人偷听之后才说:“我昨晚上睡不着,发现杜晶好像在何家找什么东西。”
“她找什么?”
赵风筝摇头说:“我哪知道。你们还记得因为盗窃被警察带走的那个保姆吗?我找人打听过了,那个女的明面上跟杜晶走得近,其实就是何心可安插在杜晶身边的眼线。怪不得杜晶要想方设法除掉她,原来是为了方便自己行动。只是杜晶到底在找什么呢?”
这个问题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何家宅子里藏的有宝藏?
我跟谭辙实在累得够呛,索性不再想那么多。洗洗澡,吃了点东西就回房睡觉。
杜晶许是真的对我们动了气,直到我俩回屋睡觉,她也再没出过房间。
等我一觉醒来,太阳已经落山了。谭辙已经起床,正跟赵风筝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我忍不住有些心里发酸,问他们:“你们在说什么那么开心?”
赵风筝说:“在说二宝啊。你快把二宝叫出来我看。”
经不住他们两口子软磨硬泡的,我做法将二宝唤出。赵风筝一见到这么个萌萌的小正太,母爱一下子泛滥了。拉着二宝的手嘘寒问暖。
二宝似乎也喜欢她,姐姐长、姐姐短的叫,指把赵风筝哄得跟个母鸡似的咯咯笑。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下不为例
没多久,二宝就跟赵风筝混熟了。我趁机把谭辙拉到一边,跟他说:“把师姑奶奶请出来吧,就是不知道棺材菌对旺财有没有用。”
谭辙在麻将牌上滴了血,起初师姑奶奶并不愿意现身,我俩说了许多好话,她才抱着旺财出现在房间里。
谭辙从背包里掏出棺材菌递到师姑奶奶面前说:“这是我们在绿僵的棺材里找到的……旺财昨天晚上吃了大亏,就是不知道这东西对它有没有用。”
师姑奶奶的眼神在棺材菌上瞥了一眼,有些不可置信地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吧?”
二宝小步跑到我身后,拉了拉我的胳膊,我低头看他一眼,只见他轻咬下唇,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贝齿。
二宝等着两个大眼睛,可怜巴巴地说:“米哥,那是什么?好香啊,我想吃。”
这……一心只想着旺财,怎么把二宝忘了?要是论功行赏,二宝的功劳也不小。棺材菌有旺财的一半,就理应该有二宝的。
可谭辙的话都已经放出去了,这个时候再收回……
我只好摸摸二宝的头说:“二宝乖,旺财昨晚上受了重伤,需要用这个疗伤。你要是喜欢吃,以后咱们再去摘,好不好?”
二宝瘪了瘪嘴,我看他好像有点想哭,但是最终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师姑奶奶从谭辙手里把棺材菌接过来,不知道怎么一挥袖子,偌大的蘑菇伞竟然从中间整整齐齐地分成了两半。
师姑奶奶把其中一半递给二宝说:“记住了,这可是师姑奶奶给你的,可不是刘米给你的!你可欠了我一个人情,以后要还的!”
二宝忍不住回头看了我一眼,见我没有反对,就兴高采烈的跑过去,先给师姑奶奶鞠了一躬,然后笑嘻嘻地道谢:“谢谢师姑奶奶。”
旺财看见师姑奶奶手里的棺材菌兴奋的哈喇子直往下掉,扒拉着两条腿想要去吃。
师姑奶奶抓着它的脖子不让它碰到棺材菌,笑说:“现在不能吃。等我把你的伤口加上一道封印,不然吃了等于没吃!”
旺财果然安静下来。师姑奶奶看了我跟谭辙一眼,冷声说:“别以为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把我收买了。一码归一码,你们遛狗不成,何辉的事我是不会帮你们的!”
这女人简直是有点不可理喻。我气哼哼地没说话。谭辙憨笑了两声说:“这是自然。”
师姑奶奶转身想走,袖子甩了一半,白烟刚起却又停下来。
她回头看了看抱着半块棺材菌、兴奋的露着后槽牙的二宝说:“你用黑虎调魂旗召来的这个小道士……很不错。好好提升他的修为,将来必定能成为你最大的倚仗!”
二宝知道自己受了表扬,笑得两只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看的人心里暖暖的。
吃过晚饭,我跟谭辙就带着二宝的出门。我们准备去一趟兰山的南坡,找一块风水好一点的地方安葬二宝。
赵风筝照旧就在何家老宅,一来何心可还流窜在外,杜晶的安全需要有人保护,二来,如果杜晶再有什么诡异的举动,赵风筝也完全可以应付。
我们本来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帮二宝找到栖身之地,只是谁也没想到,我们在山上刚转悠了不久,我就感觉黑虎调魂旗上传来二宝的信息。
二宝告诉我他想把尸骨埋在这。
我找了块大石头极目远眺,我虽然对风水一道不甚精通,但也看得出这里背山面水、风清气朗,是个好地方。
我跟谭辙找了块平整的地方挖了一座小小的坟墓,然后就把二宝的遗骸放了进去。
等我们把墓坑里的土回填,并在远处隆起一座小小的坟丘,我就把二宝从黑虎调魂旗里放了出来。
他瘦小的身躯在山风里飘摇,两个大眼睛里满是不舍和期待。
我们陪着他静静站了一会儿,谭辙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电话是赵风筝打来的,许是山里风大,她在电话中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谭辙“喂喂喂”地叫了很多声,急得满头大汗。
我把电话从他手里抢过来,一把捂住他的嘴示意他不要出声。
然后,我听到赵风筝在电话里说:“……晶,……密道里……我……你跟……回……”
我只能听到这几个字。联系起来,大概得意思难道是杜晶掉进了密道里,让谭辙跟我赶紧回去?
可是杜晶不是在何家吗?哪来的什么密道?
我们想把事情问清楚的时候,赵风筝的电话突然挂断了。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莫非赵风筝和杜晶遇险了?
我赶快把二宝召回黑虎调魂旗,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就跟谭辙赶忙快马加鞭的下了山。
回到何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宅子里静悄悄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们在宅子里找了一个遍,奇怪的是竟然没有找到一个人!
杜晶和赵风筝哪去了?何家的保姆佣人又去哪了?
谭辙像是疯了一样在宅子里呼喊赵风筝的名字,我赶忙拉住他,劝他情绪不要太激动。
谭辙紧紧皱着眉,拳头握得死死的,他连续说了好几遍:“我怎么能不激动?我怎么能不激动?”
我说:“你好好想想,赵风筝在电话里提到了密室,这个宅子里要是在犄角旮旯里开间密室,咱们该怎么找?你把师姑奶奶请出来,她有旺财,狗鼻子不是最灵了吗?说不定旺财能找到赵风筝!”
谭辙一拍脑门说:“我这脑子怎么没想到?”
可是等她滴血请了师姑奶奶,师姑奶奶却说:“想要帮忙可以,你们需要等价交换。帮我遛狗,我就让旺财帮你们找人!”
这他妈火烧眉毛了,我们怎么帮她遛狗?等遛完狗回来,只怕赵风筝早就死球了!
谭辙被气得火烧火燎的,师姑奶奶白他一眼继续说:“不过这一回我可以念在你们平日里对旺财还不错的份上格外开恩,先让旺财帮忙,再让你们回报!但是你们记住,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第一百五十五章 杜晶那个贱人
旺财的实力果然不是盖的,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它就找到了密道的入口。
密道藏在书房,入口处挂着一副巨大的油画,上面画的是何辉,西装革履的,很有成功人士的风范。
我们转动博古架上的一个花瓶,何辉的画像就以中轴线为轴顺时针转了半圈。
密室里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觉到有一股微弱的气流徐徐扑面,凉凉的。
我跟谭辙各自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一前一后跟着旺财朝密道里走去。
师姑奶奶本来跟在我们身后,可她刚踏足一步,猛然间变了脸色。我看到她青着脸在密道里环视了一周,然后拍了拍手,对跑在前面的旺财招呼:“旺财回来,咱们回去了。”
旺财只是稍微怔愣了一下,就伸着舌头迈着两条前腿,一跳一跳地奔回师姑奶奶的怀抱。
师姑奶奶捋了捋旺财身上的毛,站在密道口不肯往里走,她对我俩说:“好了,能帮的我都帮了。再往前走我们可要提条件了!”
我跟谭辙对视一眼说:“那就不麻烦您老人家了。我们自个儿去找赵风筝吧。”
师姑奶奶也不多话,身子一扭,化成一缕青烟不见了踪影。
我跟谭辙在密道里走了一段,一转弯遇到个向下的旋转楼梯。这个楼梯有些陡,我跟谭辙站在顶上往下打手电,竟然有些深不见底地感觉。
我在前面打着手电慢慢往下走,下了大约十二三个台阶,忽然感觉脚底下一滑,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仰倒。
楼梯上没有扶手,要不是谭辙在后面抓住我,我恐怕就一骨碌滚下楼梯去了。
我蹲坐在楼梯上大喘粗气,冷汗顺着额间噗嗒噗嗒往下掉。这他妈要是滚下去,不死也要成个残废。
谭辙打着手电在楼梯上照了照,骂道:“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竟然在这一节楼梯上打了蜡!”
我狠狠吞了一口唾沫说:“咱们小心点。看来是有人算准了这地方会被人闯入,所以提前在楼梯上设下陷阱。咱们稍不留意,只怕连骨头也找不到了。”
稍稍平复了心情,我跟谭辙继续往前走,这一次,我不敢再掉以轻心,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看准了才会下脚。
连续往下走了五六十级台阶,我们能明显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潮湿了。谭辙问我:“咱们应该已经到了地底下吧?”
他说话回音很重,就像是黑暗里蹲着好几个谭辙,他一开口,其他人就跟着学舌一样。
何家的地下密室构造简单,一条长长的、幽暗的走廊,只在尽头的地方开了一小扇门。
那道门的门缝里有橘黄色的光影流落,只可惜,这么暖的色泽在一团漆黑的走廊里显得格外诡异。
我们正要往走廊里进,我脚下一顿,猛得打了个踉跄,几乎摔一个狗啃泥。
我回头一看,只见走廊正中央的地面上有一个小小的圆形凸起,上面有鼻子有眼的刻着一张脸。它的两个大眼珠睁到极致,炯炯有神地看着走廊深处闭合的大门。
我跟谭辙还忌惮着楼梯上的蜡油,唯恐走廊里也被人下什么机关暗套,所以每走一步都格外当心。
走着走着,我俩就发现这条走廊里的独特之处。
走廊的墙壁上、天花板上、甚至是地面上都是彩绘。不过这些彩绘年深日久,颜色早就脱落,而且因为地下密室阴暗潮湿,上面都长满了霉菌。要不是谭辙眼力好,我们绝对发现不了。
经过仔细辨认,我们发现彩绘的内容与地狱有关,简单说来,上面画着的正是民间流传的十八层地狱的场景。
而且,十八层地狱的顺序也是倒着来的。也就是说,靠近门口画着的是第一层拔舌地狱,接下来是第二层剪刀地狱,然后才是第三、第四直到第十八层刀锯地狱。
上面的图景残忍直观,即使色彩已经脱落,仍然可以让人想象得到胳膊腿横飞的血腥场景。
我跟谭辙不敢久待,只粗略看了看,就快步朝着大门而去。
大门是铁制的,早就被锈蚀的斑斑驳驳,轻轻一碰几乎掉渣。
谭辙轻轻把门推开,入目就看见一个祭坛。祭坛上供着两尊神像,半人多高,一个是牛头、一个是马面。他们手里拿着寸长的刀斧,身后挂着及地的黑色披肩。模样狰狞可怖。
牛头马面相对而立,他们俩呈低头状,好像在注视着中间的一个黑陶罐子。
那个罐子模样像是个骨灰坛,顶端倒扣着一只通红的小碗,碗上还交叉贴着两张长条形的黄纸,虽然时间有点长,上面的灰尘有些多,但还是能看出来像是两张符咒。
“风筝!”谭辙忽然大叫一声,撇下我就朝房间的角落里跑去。
我顺着他跑去的方向一看,只见赵风筝正躺在那里,仰面朝上,双目紧闭,生死不知。
谭辙跑过去推着她的身体晃了几下,赵风筝连一丝反应都没有。谭辙回头看着我问:“怎么办?”可他的“办”字还没有说完,猛然冲我大叫:“小心!”
我几乎来不及反应,只感觉后腰上被人狠狠踹了一脚,整个身体站立不稳,十分狼狈的朝前面扑倒。
谭辙放下赵风筝把我扶起来,我俩面对着来势汹汹的何心可、贺子欣,心里一片恶寒。
“好久不见啊何小姐。”
何心可穿着宽松的运动服,一头青丝在脑袋后面扎了个马尾,不说话的时候像是个温柔可人的邻家小妹,一开口,声音却嘶哑的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妇。
何心可说:“我也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跟你们重逢!让我更没想到的是,你们竟然会跟杜晶那个贱人同流合污。”
我和谭辙一片惊愕,忍不住问她:“你嗓子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杜晶呢?她在哪?”
何心可“呵呵”一笑,声音非常古怪,就像有一个东西卡着她的喉咙一样。她说:“我弄到今天这个地步,还不全是拜杜晶那个贱人所赐?”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天黑请闭眼
我笑说:“不管是她害你也好,你害她也罢。咱们是法治社会,不提倡私力报复,你把杜晶交出来……”
我一说这个,何心可就笑了。我赶快改口说:“你把她交给警察叔叔,让她接受人民的审判,好不好?”
何心可暗哑的笑声在小小的密室里回荡,就像是灌耳的魔音,要多渗人有多渗人。
贺子欣也笑着说:“你们凭什么跟我们谈条件?你们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吗?”
谭辙站的略微靠前,我借着他身体的阻挡,手已经悄悄去摸黑虎调魂旗,嘴上却依旧笑嘻嘻地说:“这里不就是个地窖吗?就算是吓人了一点,我们难道还会害怕?”
杜晶挑着眉说:“你也不要枉费工夫了,你的本事我能不知道?只不过这地方,任凭你是大罗金仙,也使不上劲。”
我手里已经拿到黑虎调魂旗,“嘿嘿”一笑,心说:你怕是不知道我已经收了个新的小弟了吧!
然而,当我祭出黑虎调魂旗之后,法诀念了好几遍,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又使劲儿摇了摇旗杆,竟然发现旗帜上连雷纹都晦暗无光!
这他妈究竟是咋回事?
贺子欣捂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你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话呢?我们早就劝过你了,你还费这个心思干嘛?”
我怒气冲冲,恨不能一巴掌抽她脸上:“你们到底搞得什么名堂?”
何心可用手将贺子欣挡在身后,脸上的笑容诡异莫测:“不用再跟他们多费口舌了!我原本还想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把赵风筝从这里带出去,现在他们已经知道咱们的秘密了,只好让他们自己在这自生自灭了!”
我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可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何心可忽然抬起手臂。
我根本来不及看清她手里拿着的东西。就感觉好几道凌厉的杀气扑面而来。
几乎是本能,我先一把推开谭辙,然后一个驴打滚就翻了出去。
慌乱中,我似乎听到谭辙发出一声惨叫,然后就听到“叮叮当当”铁钉子射在地上的声音!
这娘们儿竟然放暗箭?
不过她本身没有功夫,放出的暗器全凭手上的机关,所以虽然来势凶猛,却并不精准,速度也不够快。
何心可又朝我放了三箭,均被我一一闪过。眼见着我快要翻滚到她的面前,她眼中眸色一凛,忽然抬起暗器朝着我身后瞄准!
糟糕,谭辙和赵风筝!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我就明白了她的用意。可谭辙的情况我不知道,赵风筝可是已经昏迷不醒了,要是这么挨上两箭,只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我纵身就挥舞着黑虎调魂旗、朝暗箭飞去的地方扑过去。何心可总共放出四只暗箭,有只被黑虎调魂旗卷落,最后一只擦着我的肩膀飞过去,在我肩头留下一道箭痕之后就改变了方向射在地上。
幸运的是谭辙和赵风筝化险为夷!
不幸的是何心可拉着贺子欣仓惶逃走,最他妈不幸的是,她俩把门从外面带上了!
我强忍着肩头的伤痛跑过去狠狠砸门。可是这道门是铁铸的,虽然有些生锈,但丝毫不影响它的耐用性。
我们三个被困在密室了!
我砸了一会儿门,身后忽然响起赵风筝的声音:“谭辙、刘米,你们还是找来了?”
我扭头一看,只见赵风筝捂着头坐在地上,两只眼睛灰扑扑的,没有一点光芒。
我跑过去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风筝解释说:“天黑之后,杜晶又开始在屋子里翻箱倒柜的,我一直让红纸小人儿跟着,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赵风筝来到书房,找到了这间密室。我觉得情况不对,就悄悄跟着她下来了。不过,我刚进入密室,就发现她在密室入口处等我。”
“杜晶一直知道我在监视她!她告诉我密室里危机重重,有很多机关,她要是任由我在后面跟着,只怕不等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我就先出事了。”
“我们下到密室里,发现了这个房间。这里的灯开着,装饰布置……”她用手指了指四周:“你也看到了。”
我有些好奇:“你们下来的时候这里还开着灯?我怎么感觉是有人张开了大网等着你们啊!”
赵风筝苦笑着说:“杜晶一看到祭坛上的骨灰坛,情绪就变得特别激动。我问她这人是谁,她说是她爸爸,再多问,她就不啃声了……”
赵风筝过去把谭辙翻了个面,看到他额头上血红一片,吃惊地问:“谭辙是怎么回事?”
我苦笑着说:“我刚刚推了他一把,可能力道有点大,撞晕了。”
我过去检查了一下谭辙的心跳和呼吸,对赵风筝摆手说:“不碍事,过一会儿就醒了,咱们现在赶快想办法从这里出去吧。这是个什么鬼地方?”
赵风筝看了看四周,这密室里除了正中间供着的祭坛,头顶上挂着一盏状如莲座的灯,再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赵风筝摇头说:“看不出来。我跟着杜晶进来的时候,只看到走廊墙壁上好像画着什么东西,进到密室之后,我看了一下手机,发现没信号,一抬头就看到杜晶想去碰那个骨灰坛,接着我感觉脖子上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一样,然后就晕过去了。”
我皱着眉说:“可是根据何心可和贺子欣刚刚的话来看,这地方并不简单。咱们一切小心为上,找找有没有通气孔之类的,能让咱们逃出去的缝儿。”
我俩在密室里找了个遍,却连一个老鼠洞都没有找到。这他妈的就是要翁总捉鳖啊!
就算何心可不把我们怎么样,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密室里,我们饿也饿死啦!
就在我们愁眉不展的时候,密室房顶的那盏莲座灯毫无预兆的灭了。密室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密室四壁忽然像是电闪雷鸣一般有一道惨白掠过去!我看到雷光之中似乎有许多的人影!
第一百五十七章 站在阴司听鬼叫
“刘米,刘米,你……你看到了吗?”
我点了点头,恍然又想起我们身处一片黑暗之中,目不视物。“你看清楚是什么了吗?”
赵风筝顿了好一会儿,密室里静的落针可闻,饶是经历过一些风浪,我仍是感觉后背有些发冷。
赵风筝终于说:“墙上好像有人,我好像看到有人。”
她话音刚落,墙壁上又是一道惨白的闪电,照亮之处,我竟然看见高高矮矮的群山,群山之间,似有绰绰人影在来往走动。
我心里有些怵,赶快从口袋里翻出手机。在这个鬼地方,虽然没有信号,但好在手电筒还能用。
只不过,手机上的小电筒光亮十分有限,就像是遥远星际的一粒星灰,豆大的光点在一片黢黑之中若隐若现。
我低头看了看,手电筒照明之下,我甚至都看不到我的脚面。
忽然,“啪”的一声脆响,我的手机应声落地,继而,不知是谁在远处哀嚎了一声,声音无比凄厉,我平生所闻,只有厉鬼的喊叫声能与之比肩。
再接着,像是巨石入海,整个密室里都沸腾起来了,鞭子的脆响声不绝于耳,厉鬼的嚎叫声此起彼伏。
我往四周一看,只见四壁上都是起伏连绵的群山,山谷间披枷带锁的人来往不断,在他们身后,有造型奇异的人挥舞着长鞭、铁链,驱赶着他们向前。
群山中,有一处高山格外显眼,一众山峰在它脚下都显得渺小。那座山峰上氤氲着浓重的黑气,遮挡住整片山头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在惊雷四起的时候,略微看到山上有蒙蒙火光。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本能的,我握紧了黑虎调魂旗,默默念动真诀想要把二宝召唤出来。可是我跟二宝的联系十分微弱,我甚至都感觉不到它的气息。
“赵风筝,赵风筝,你在哪?这是个什么地方?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二宝的气息,我召唤不出他了!”
赵风筝不知道去哪了,她没有回应我。我正要再叫她,忽然有一个人捂住了我的嘴巴。
我挣扎着想动手,赵风筝用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别说话,是我!”
我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但是她向来比我们有主意,道行也高深一些。莫非,她看出了这里面的名堂?
耳边的鬼哭狼嚎声声不息,我只感觉身上的鸡皮疙瘩一个劲儿往下掉。这他妈简直是掉进了狼窝里!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有一道火镰劈头盖脸地甩了过来。赵风筝一把将我推开,那道火镰像是闪电一般将我俩中间的黑暗空间一劈两半。
我往后一退,绊到谭辙的身体几乎摔倒。与此同时,另一道火镰紧随而至。
我倒是可以翻个跟头逃跑,可是我身后的谭辙估计就要惨了!我来不及多想,纵身扑倒,用血肉之躯挡住了飞来的火镰。
幸亏我身上背着双肩包,包里的东西帮我缓冲了部分力道,饶是如此,我后背也伤的不轻。
伴随着一种热油灼伤的痛感从后背传遍全身,我他妈冷汗哗啦啦往下冒。
这种痛感简直无以比拟,非要说出个所以然,那就是疼!
与此同时,赵风筝飞身跳到我的身边,她把自己的手机按亮了往前面一扔,又一道火镰劈空而下,明灭之间,赵风筝的手机就像是一张纸一样,被从中间劈成两半。
也正是在这瞬间,我们看清了祭坛的位置,赵风筝和我十分默契地拉起谭辙朝着祭坛后面跑去。
好在祭坛离墙有点空隙,虽不宽阔,但是也能容得下我们三人直立。
我们藏在祭坛之后,火镰果然不再向前逼近,只是一下下甩在地板上,火花四溅、劈啪作响。
黑暗之中,有一个沉闷的吼声响起,一下子把四下里的鬼哭狼嚎压了下去。
“是谁人……胆敢擅闯阴司……”
阴司?我们他妈的不就逛个地下室吗?怎么又会闯什么阴司?这简直是在扯淡!
赵风筝小声问我:“你的伤怎样?”
我俩后背就是一堵墙,墙上的嚎叫声听起来更近,尤其是耳朵附近,有鬼在耳边嚎叫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我强忍着后背几乎炸裂的伤痛勉强说:“还行。我……我还能忍……快看看谭辙,咱们这么折腾,他怎么还是不醒?”
四周黑黢黢的,我们连对方的脸都看不见,何谈检查伤情啊?赵风筝说:“他这样睡过去……也好。”语气中充满了凄凉。
我听出她话里有话,一边疼得龇牙咧嘴,一边劝她:“别说丧气话!不到最后一刻,咱们可不能放弃!”
赵风筝低声说:“你难道还看不出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何心可家的这个密室可是费了大功夫的,这里被高人布下阴司幻境,可以说……咱们现在就处在阴司入口……”
“你看到墙壁上那座最高的山了吗?那地方应该就是幻境中的阴山!阴山你知道吗?”
赵风筝说到这就不吭声了。其实阴山我是知道的,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不就设在阴山吗?
“不过这样也好,我或许很快就能见到我爸妈,还有我妹妹了……”
“风筝……”我刚想开口安慰她,忽然感觉脑门儿“突突突”跳起来,脑子像是爆炸了一般疼。
谭辙原本是被我们两人架着的,我手上力道一松,他的头就“咚”一下磕在祭坛上的神像上。
如果我记得没错,应该是牛头的供象。
赵风筝赶快用另一只手把住谭辙,连声问我:“你怎么了?没事吧?”
头疼慢慢减退,我使劲儿咬了咬牙,勉强笑了一下说:“没,没事,我只是想何家这个地方真是古怪,密室古怪,灯也古怪。屋顶那盏灯亮着的时候,房间里亮亮堂堂的,这些个牛鬼蛇神都不敢出来,咱们打个手电,却连脚面都看不到!”
赵风筝顿了一下,忽然有些惊喜地叫说:“刘米,那盏莲座灯!那不是灯,是座佛像,是地藏王菩萨的佛像!只有他老人家能镇住这里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火镰
我们这边作战方案初步确定的时候,外面忽然一声怒吼:“藏在神像之后本座就奈何你不得了吗?”
就像是有人振臂高呼,然后所有的妖魔鬼怪都亢奋起来了。我忽然感觉背后有手在拉我的衣服,我回头一看,只见墙壁上似乎有一根一根手臂一样的东西在摆动。
墙上一个惊雷划过,原来墙上的不是手臂,而是一条条黑乎乎、毛茸茸的狗腿。密密匝匝铺满了整面墙壁。
一条条狗腿从墙壁里伸出来不停摆动,就像是一面长满了长绒毛的毯子,多看两眼,恐怕密集恐惧症都要发作了。
赵风筝护着谭辙紧紧贴在牛头马面的供象上,压着嗓子说:“这个房子是用狗建起来的!何家不知道杀了多少条狗,并用狗的肉躯堆砌,一条狗一条狗的往墙上堆,一方面汇聚阴气铸造阴司,另一方面……”
“你还记得墙上山里那些披枷带锁的人吗?我总觉得那些人的形象有点奇怪,现在才知道,那些根本不是人,是狗!是让狗来冒充在地狱受苦的人!”
我一边忍着心里强烈的不适和后背上的痛感,一边咬牙问她:“什么狗啊人的,我怎么有点听不懂!”
墙壁里的狗虽然多,但是奈何狗腿太短,根本够不着我们。
赵风筝说:“阴司除了要有阴山、有怨气,最主要的是要有鬼!何家找不来那么多人的鬼魂,就用狗来代替,这你都不懂吗?”
我懂是懂了,“可是何家费心巴力弄这个鬼地方究竟想干嘛?就为了对付咱们吗?”
赵风筝说:“是为了杜晶她爸。何家是要困住杜晶他爸的鬼魂。你还记得杜晶的护身蛊吗?那玩意可不是等闲之物,杜晶又不会放蛊,你说,她的护身蛊是从何而来?我猜很有可能是她爸留给她的。”
赵风筝说到这里,我就明白了。如果杜晶她爸能练出护身蛊,想必肯定是个极其厉害的角色。如果何家得罪了他,就算他化为厉鬼也会回来报仇。何家为了防止他报仇,就把他困在这么一个厉害的法阵里,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只不过我不明白,如果何家真的忌惮杜晶她爸的实力,想个法子让他魂飞魄散就行了,干啥还要费这么大功夫来整治他?
难道真的是血海深仇,非要每天看着他受尽折辱才能甘心?
忽而,墙壁上又有一道闪电划过,只见白光在墙上撕开一个口子,无数的狗腿像是被烧焦的腿毛一样掉下来,与此同时,我在密密麻麻的狗腿中看到被挤压变形的狗头!
墙上的狗在往墙外钻!
赵风筝的声音也带了惊恐:“刘米,别耽搁了,快按照计划行动!”
我们俩将谭辙靠在牛头马面的供象上,墙上伸出来的狗爪子虽然能够得到他的鞋子,奈何狗爪子抓不住东西。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不成功,那我们就集体成仁!
我把背包扯下来,背包被火镰抽成了两半,许多东西都已经掉落,我把剩余的东西朝着不同的方向一样一样往外扔,每听到它们落地的轻响,外面挥舞的火镰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咬上去,将东西撕成碎片。
我跟赵风筝趁着这个功夫拉着手悄悄走出去。我俩借着火镰发出的微弱光亮在黑暗中缓慢前进,大约走到莲座灯下时,我把书包里最后一样东西扔了出去。
火镰亮起的瞬间,我抱着赵风筝的腿把她举高。赵风筝手里拿着我的手机,她刚一碰到莲座,就立刻点亮手机上的电筒。
我清楚地记得,莲座灯的材质是水晶,芯里装着灯泡,赵风筝把手机上的灯贴着莲座的底部,水晶就像是无数个镜面一样把光芒散播出去,虽然比不上莲座灯本身的威力,但是也绝对能让光明驱散黑暗、能让我们看清屋里面的情况!
屋子里亮起来的瞬间,一切都恢复成原样了。密室里除了那张供桌,地上散落着的、已经变成了黑灰的杂物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咆哮的火镰、满墙的狗腿在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赵风筝也惊叹于地藏王菩萨的神威,感慨道:“真没想到,何家留下的这道生门竟然成为了咱们得救命稻草!”
我后背上依旧是火辣辣的疼,心中暗想:何家要是不留下这道生门,只怕他们自己人也进不来!
“我靠——”我身子猛然打了个踉跄,赵风筝手上的电筒一晃,密室里有一瞬间的黑暗,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光亮。
赵风筝一把抓住我的头发才勉强保持平衡,她关切道:“刘米,你没事吧?”
我死死咬住后槽牙,坚定地说:“没事。不过咱们要想一个万全之策,不然等到手机没电了或者咱俩得力气用尽了,咱们恐怕就会连骨头也剩不下了。”
何心可把我们困在这里的目的并非是单纯的害死我们,而是想让我们三个像杜晶她爸一样被永远困在这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样的心思当真歹毒。
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不等手机的电量用尽,我的头疼再次发作。这一回比之前两次还要凶猛,以至于我根本无力抵抗。
当我痛苦地抱着脑袋满地打滚的时候,赵风筝在一片黑暗中将我扶起来。
那时我猜测,我们的性命估计要交代在这里了。
黑暗瞬间将一切吞噬,不知是哪里传来一声响亮的鞭鸣,鬼哭狼嚎的声音像是四周的黑暗一样把我们层层包围。
火镰在屋顶上露了个头儿,一小截像是岩浆一般的利刃悬在我们头顶。我忽然想起赵风筝那个被火镰撕成两半的手机。心里自嘲一笑,暗想:等它汹涌落下之时,我会被横着切开,还是竖着切开呢?
想想那样的画面,我有些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原本撑着谭辙的两尊供象轰然倒塌,整个祭坛都被破坏,上面那个放着骨灰的坛子“啪”一声落下,摔了个粉碎,里面的骨灰刚一散出来,火镰当头劈下,就像炸了一道雷,那些骨灰烧的连渣渣都不剩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谢抟的老谋深算
与此同时,我隐隐约约看到谭辙从一堆废墟中慢慢直起了身子。
可从废墟中站起来的那个人却又不像是谭辙。他体格粗壮,头顶双角,皮肤黢黑,就像是一个从地底而来的怪兽。
我感觉我的脑子像是要炸了一样,浑身哪哪都疼,外界的声音、昏暗的景象在脑海中那片惨烈的疼痛中慢慢模糊。
从前的时候,我一直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后来,我身边发生了许多事,我跟谭辙一路走来数次涉险,我越来越觉得人算不如天算这句话是真的有道理。
我的意识慢慢流失,可我心中有一股强烈的执念。我不能就此倒下,我还有谭辙,还有赵风筝。
我拼尽全力想要站起来,赵风筝也在一旁扶着我。
密室里的火镰忽然消失了,只剩下满室墙壁上招摇的狗爪和四下里回荡的鬼哭神嚎。
好像有人一脚踹开了密室的门,好像有人把粗壮的光柱照进密室,我好像听到赵风筝在大喊:“把灯给我!”
我好像看到谭辙,不,那不是谭辙,衣服虽然是一样的,可除了衣服,却又没任何相似。
我看到赵风筝举着外面递过来的灯、对准了头顶的莲座灯,我看到“谭辙”像是被头顶的灯晃瞎了眼,抱着脑袋拼命嚎叫。
再然后,我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最后一点意识流逝之前,我忽然想起:距离我被商章大王种下死咒已经整整两个月了……
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谢抟正站在床边,他的肩膀上蹲着他那只神气的大公鸡。我问他:“谭辙呢?”
谢抟捋了捋公鸡的彩羽,笑着说:“你自己都快淹死了,还有功夫管人家的鞋湿没湿?”
我试着抬了抬胳膊,牵动着后背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你什么意思?”
谢抟说:“你知不知道,你中了商章大王的诅咒还能活到现在,全是因为我肯大发善心!你要是还想再活命,就快点求我继续发善心吧。”
谢抟这老东西奸猾无比,他迫使我向他低头是真心想救我吗?我看未必。
我闷着声没有说话。谭辙却忽然一瘸一拐地闯进来说:“谢前辈,他脑子不清不楚的,您别跟他计较。求求您救救他吧,您跟九常师叔是旧相识,我们三个又是九常师叔的晚辈,也就等于是您的晚辈!”
我看谭辙面色红润,除了额头上包了一片纱布之外好像并没有大碍,忍不住笑着说:“我怎么没发现,你原来这么会说话!”
谢抟背着手在房间里走了几步,皱着眉似乎在沉思,过了许久,他才问我:“刘米,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让你去陵川县吗?”
我想了想说:“一来是为了将我们师徒分开,方便……一些人下手。另一方面……”我看了看谭辙,继续说:“我猜是为了谭辙。你想让我认识谭辙。”
“我虽然不知道你的目的,但是我好像能感觉出来,我跟谭辙之间似乎注定要结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缘分?”
谢抟“哼哼”笑着说:“你果然很聪明。说实话,我都有心思想收你做个关门弟子了。”
我连忙摆手:“别。您老人家是座大佛,我一个无才无德的穷小子可不敢跟您攀亲戚。我跟着师父画画符,做做道场也挺好,我很知足。”
谭辙颇哀怨地看了我一眼,意思大概是埋怨我得罪了谢抟。
谁曾想谢抟反倒哈哈笑起来,说:“这就是你的聪明之处了!我最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你魂魄内的另一副魂魄,我就不多说了。以后缘分到了,你自然有法子化解。”
“至于商章大王下的死咒,你要是再不开解,可就没机会了。”
他不等我们接话,就自顾自往下说:“这世上确实有人能救你,但并非是我。我只可以再帮你争取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你要是找不到那个人,可就别怨我了。”
他淡淡瞥了我一眼,又瞥了谭辙一眼:“相反,你要是能找到那个人,你就会明白我让你去陵川的苦心了!”
谢抟最喜欢的就是说一半留一半,我心里不由感慨,高人莫非都是这样?、电视剧也正因为这些高人说一半留一半的恶习,不知被拉长了多少剧情。
谢抟虽然说的大义凛然,可我总觉得他并非是这种热心肠的人。俗话说预先取之必先与之,谢抟又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我沉吟片刻,说:“我可以去找那个高人,但是我有两个请求。”
“第一,您老见识多,人面广,帮忙找个百年的乱葬岗应该不是啥难事吧?”
“第二,杜晶被何心可抓走了,我想把她救出来。”不管怎么说,她是我们的雇主,我们收了人家的钱,不能让她死的不明不白。
谢抟挑着眉想了想说:“百年乱葬岗容易找。只是杜晶……想必你也猜得到她在哪,但是你有把握把她救出来吗?”他摆摆手,似乎急着撇清一样:“先说好,我是不会帮忙的!”
何心可、贺子欣和张苏兰是一伙儿的,张苏兰和郑兼又有来往。我虽然不知道何心可抓走杜晶的目的,可她的下落还不是一目了然吗?
坐在角落里,久未开口的九常忽然说:“我跟你去吧!风筝是我的师侄,她的事理应我来抗。不过你需要再等一天。之前我已经找齐了原材料,我正打算用张苏兰留下的纸心来修补风筝的红纸人儿,这几天就能完工了。”
当初对付老缺的时候,赵风筝的红纸人儿被撕碎了一个,后来在张苏兰家里,我们又意外得到了一副纸心,之前我还一直好奇九常为什么神出鬼没不见踪影,现在看来,想必是为了帮助赵风筝修补红纸人儿搜集原料去了。
只不过……“我是能等,怕只怕杜晶她……”
谢抟摆摆手说:“这你放心吧。她三天之内不会有生命危险。这样吧,今天晚上,九常和风筝忙你们的事,刘米跟谭辙去乱葬岗忙他们的事,明天大家都好好休息,明晚去救杜晶!”
第一百六十章 蠢蠢欲动
谢抟在兰山市的能力绝非等闲之辈可以比肩。
纵使是杜晶那样的富婆,想在兰山市找一个百年的乱葬岗也绝非易事,不到半天的功夫,谢抟竟然找到了俩。
所幸我跟谭辙虽然挂彩,但伤势都不太重,更何况有了上一回的教训,我俩这一次把鸡血圈洒得尽量大,把鸡血圈外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两三遍,确保没有漏网的坟堆,才将师姑奶奶召唤出来。
旺财外漏的肠道已经被重新封印,它趴在师姑奶奶怀里,乖巧的像是个通人性的宠物犬。
师姑奶奶亲自绕着鸡血圈看了一回,才点头赞许:“这一回还算不错。”
师姑奶奶将旺财放入鸡血圈中,用大开大合的舞蹈重新开启仪式,我们甚至能听到旺财像是进了鸡圈的黄鼠狼,高兴的嚎叫声传遍四野。
趁着这个功夫,我把二宝也召唤出来。
二宝的模样有些虚弱。一张白惨惨的脸上满是愁绪。
二宝垂着头跟我说:“米哥哥,对不起,昨天晚上,我……我太胆小了,我本来想出去救你的,可是我感觉到外面好吓人,我还听到雷公爷爷在打鼓,我不敢走出黑虎调魂旗……”
我笑笑说:“不是因为你胆小,而是因为昨晚的情形太过险恶。”
何家的密室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地狱,二宝虽说有些道行,可是那地方又是牛头马面、又是刀山火镰,让二宝这么个小孩子去冒险确实有些丧尽天良。
二宝的情绪还是不高,我就指了指鸡血圈说:“旺财在里面玩呢,你想不想进去耍耍?”
二宝看了看黑影重重的乱葬岗,摇了摇头说:“我不要去了。米哥哥,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看着他这么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我忍不住有些心疼。我摸摸他的小脑袋瓜说:“有啥需要我帮忙的吗?只管说,不用客气。”
二宝眼睛里亮晶晶的:“米哥哥,我跟你说哦,这两天我在黑虎调魂旗里睡觉的时候,我老是能听到一个老头儿跟我说话。”
“他让我帮他,还说可以给我任何我想要的东西……”
我一听,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那个老头儿是谁?他让你帮什么忙?”
二宝挠挠头说:“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不过他的声音好像是从你身上发出来的。最开始我还以为是米哥哥在跟我说话,后来才发现不是你。”
“他让我……让我……他要教我修炼的法门,说能快速提升我的道行。可是他的办法……他说的法门我以前听说过,我师父告诉我这种法门是魂魄之间互修互助,而且,更大的可能是让对方受益!”
二宝这么一说我就全明白了。那老头儿应该就是厄徒祖师!自从合晨鬼道魂飞魄散之后,他修为尽散,几乎丧失了全部的对我身体掌控的能力。这些日子以来他都行事低调,不显山不漏水的在我灵魂深处潜伏,没想到他竟然会把主意打到小孩子身上!
我赶忙双手拉住二宝,非常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爽双眼告诉他:“二宝,你听我说,那个老头儿是一个潜伏在我灵魂深处的恶魔,他阴险狡诈、坏事做尽,你千万不能受他蛊惑,绝对不能答应他的任何条件,听到了吗?”
二宝一笑,露出两个小虎牙,他非常郑重地点头答应我:“你放心吧米哥哥,我一定会保护你,不会让坏人欺负你,也不会听坏人的话!”
二宝虽然是个小孩子,内心纯净,但他并不傻。相反,由于他身前一直在修行,所以对世间的善恶黑白看得十分清楚。我对他还是十分放心的!
我又问二宝有没有吃那半块棺材菌。二宝拍着自己的小肚子,舔了舔嘴唇说:“米哥哥,我已经吃掉了!太好吃了,以后我还要吃!”
我轻轻在他脑门儿上弹了个脑瓜崩儿,笑骂道:“小馋猫,光记着好吃了!这东西对你的修为可是十分有用的,你有没有感觉到自己的道行有提升?”
二宝咬着下唇摇了摇头说:“好像没有!”
不应该啊!我正拧眉苦思,师姑奶奶从后面走过来说:“你以为棺材菌是什么?是王母娘娘的蟠桃吗?还能立竿见影?灵丹妙药只是帮助修行的辅助物,作用就跟催化剂一样,你可别指望吃了它之后长个百八十年的功力!”
师姑奶奶看着我似笑非笑地说:“你体内不是也有一颗商章大王的内丹吗?难道你吃了之后,修为立刻精进?还是说在后续的修炼过程中,你修炼的效率奇高,进步神速?”
她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怪不得我觉得自己的修为最近突飞猛进,还以为我是天纵英才,原来是因为商章大王的内丹!
这一次,狗遛得很顺利。
天亮的时候,师姑奶奶收了神通,鸡血圈里的黑雾悄然褪去,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旺财除了眼睛变成绿色,外表并没有其他变化,但看着它雄赳赳气昂昂地现在清晨的薄暮里,我总感觉它的气质与从前大不相同。
师姑奶奶让我们把鸡血圈的痕迹用土掩盖,然后一伸手把旺财揽在怀里。她一下一下捋着旺财后背上光滑水亮的皮毛,对我们说:“现在,你们还想知道何辉的蛊毒吗?在公平的基础上,我可以考虑让你们重新提出一个要求。”
而今眼目下,杜晶已经被俘,她爸爸的身份也基本曝光,何辉身上的蛊毒还重要吗?
我跟谭辙对视一眼,我摇头说:“算了,你就把何辉的事告诉我们就行了。”
并非是我不想占她的便宜,而是历史的经验表明,师姑奶奶的便宜从不免费。
师姑奶奶无所谓地笑笑说:“那好吧,我告诉你们。何辉中的是qing蛊!”
qing蛊!怪不得他会对杜晶那么死心塌地!原来这小娘们儿一直在扮猪吃虎!“这么说,何辉两口子身上的蛊毒都是杜晶下的,对不对?”
师姑奶奶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轻笑着说:“不对!”
第一百六十一章 痴儿妄女
师姑奶奶说:“何辉身上的蛊毒是杜晶下的不假,但何太太身上的蛊毒是何辉下的。”
“这怎么可能?何辉要是会蛊术,还会被杜晶下蛊吗?”
师姑奶奶说:“看在你们为了旺财的事情忙前忙后的份儿上,我就免费告诉你吧。何太太中的蛊毒已经很有些年份了。而且严格来说,她体内的不能算是蛊,只能算是虫。只需要把幼虫混进她的吃食当中,让她吃下去就行了,并没有那么麻烦。”
“何辉所中的蛊毒就不一样了。在我们那个年代,老苗寨里出来的女孩,十之八九都会下qing蛊。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那何辉的蛊虫是哪来的?我问过何心可,他们父女可是地地道道的汉族。”
师姑奶奶摊着手说:“那我就不知道了。等你们把杜晶救回来,你们可以去问她。”
另外,师姑奶奶告诉我们qing蛊是苗疆蛊术的精粹,除非是下蛊的人,旁人很难开解。不过就算让qing蛊留在何辉体内也没有什么妨碍,无非是限制他不对别的女子动情罢了。
天色大亮,旺财在乱葬岗磨砺了一宿,也尽够了。我和谭辙把东西收拾停当,就准备返回谢抟家。只是不知道,经过一夜的辛苦,赵风筝的红纸小人儿修补的如何了。
我们回到谢抟家的时候,九常正张罗着大家吃早饭。谭辙问他:“风筝呢?”
九常手里端的又是粥又是包子的,冲里屋努努嘴说:“忙了一晚上,去休息了。”
谭辙赶忙说:“她不吃早饭能行吗?我给她送点粥去吧。”
谢抟恰好洗漱完毕从盥洗室出来,一边用毛巾擦着嘴上的牙膏沫子,一边兴冲冲地跑到九常跟前:“我要的街角那家的豆腐脑买到了没有。”
他不等九常回答,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叫道:“哎呀,你买到了。不错,不错,我就知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脚踏实地。”
他从谢抟那里把豆腐脑接过来,然后特意走到谭辙面前说:“小伙子,我劝你,今时不同往日,你可别再献殷勤了,到时候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丢人事小,关键是影响心情!”
怎么就今时不同往日了?我们刚刚出去了一个晚上而已啊!还有什么热脸贴人家冷屁股?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谭辙刚想多问两句,谢抟却端着他的豆腐脑屁颠屁颠地跑了。
谭辙给赵风筝端了一碗粥,拿了个茶叶蛋,但是没过多久他又原样端回来了。我心说难道我们俩出去的这一夜真发生了什么事?
我问谭辙赵风筝怎么不吃。谭辙摇了摇头说:“风筝大概是累着了,已经休息了。咱们也赶快吃饭,吃完饭去休息吧。晚上不还要去解救杜晶吗?”
我见他兴趣缺缺,就大概知道赵风筝肯定不是累着了不想吃饭那么简单,于是也不再多话,去给九常打下手分餐。
吃了饭,我们好好睡了一大觉。醒来的时候,日落西山,谢抟正在院里打太极。
我站在门廊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就听到有人敲响了院门。谢抟的二十四式太极拳的最后一势收的十分圆满。
他拍了拍手跟我说:“外卖来了。吃饱了你们就勇敢的去吧!今晚将会是一场恶战!”
谭辙、九常也起床了,九常去洗脸,谭辙去拍赵风筝的门。
谁知谭辙刚刚举起手,赵风筝的房门“吱嘎”一声打开了。赵风筝看着他问:“干嘛?”
谭辙笑说:“吃饭了!”
赵风筝寡淡地说:“哦。”然后看也不看他,扭头从旁边走了。
我看谭辙十分尴尬地愣在原地,赶忙招呼他:“谭辙,愣着干嘛,快过来吃饭啊!”
饭桌上的气氛更加尴尬。赵风筝一直低着头吃东西,谭辙张了好几回嘴,话到嘴边,却又咽下。
我对赵风筝说:“你咋了?脑袋被枕头挤坏了?还是我们怎么得罪你了?”
赵风筝掀着眼皮看我一眼,冷冷一笑,表情跟我们初初认识她的时候一样:“我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不服单挑啊!”
这个臭娘们儿真当我怕了她吗?我几乎是拍案而起。我手上一用劲儿,扯到后背上火镰留下的伤口,疼得我龇牙咧嘴的。
谭辙赶忙拉住我说:“身上有伤你还这么不安分!赶快吃饭,吃完饭去救杜晶!”
他见我还是怒气不止,赶忙转移话题:“对了。我有一点不太理解,郑兼家的院子我们去过,他家后院是个乱葬岗啊!我们为啥不白天去,非要挑晚上去呢?”
谢抟用勺子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吃一口饭,喝一口汤,要多讲究有多讲究,慈禧太后都没他难伺候!
“因为你们昨晚上要去办事,白天要休息呀!”
“那我们可以明天早上去啊!”
谢抟品了品勺子里的汤,咂咂嘴说:“那么个地方,白天去晚上去没什么差别。相对来说,你们白天去还占便宜一些。谭辙和赵风筝使的都是阴山术,晚上劲儿大!”
听到此处,谭辙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赵风筝,见她只顾低着头喝塑料碗里装着的白菜萝卜汤,根本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忍不住低低叹了一口气,垂下头去继续吃饭。
汤饱饭足之后,我们简单收拾了一番就踏上拯救杜晶的道路。
谢抟将我们送到门口,九常说:“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谢抟摆手说:“世人痴妄,俗世盘根错节,一旦我迈出这一步,就会被卷进是非的漩涡。我自问没有与黑恶势力抗争到底的勇气,所以索性从头开始就不参与。像我这样喝茶打拳,潦倒一生,也尽够逍遥的了!”
但是不能强求。九常也不多说,冲门里的谢抟摆了摆手,领着我们三个大踏步朝前而去。
夕阳西下,人影像是揉发的面团一样在地面上拉长。上车的时候,有一片树叶飘飘荡荡从枝头落下,谭辙忽然说:“这个夏天快要过完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翻墙而入
我们一行人来到郑兼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谭辙的建议是悄悄的进去,找到杜晶就撤,尽量不要正面硬刚。
我的建议是直接从正门进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谭辙问赵风筝的意见,赵风筝看着郑兼家乌漆漆的大门说:“直接进。”
九常也点头说:“这地方诡谲莫测,想要偷偷摸摸进屋根本不可能。”
我们几人商议已定,就由我上前叫门。结果我的巴掌还没落到门板上,大门却“吱嘎”一声开了。张苏兰掐着腰从门里走出来,看我们一眼说:“等你们很长时间了。”
我哈哈笑了两声说:“没听说过还有小偷等着警察上门来抓的。”
张苏兰说:“逞这点嘴皮子上的功夫有什么意思?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能把杜晶救回去才是你们的本事。”
张苏兰说完也不看我们,扭头就往屋里走去了。我回头看了身后,只见赵风筝和九常都拧眉看着张苏兰的背影一言不发,而谭辙也正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九常和赵风筝当先一步进了院子。我们四个人跟在张苏兰身后往屋里走。走着走着,我不禁暗暗佩服起郑兼的装修品味来。
郑家的院子虽然不大,但是假山古树,绿草如茵,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池塘!
不对呀!他妈的郑兼家屁大点的院子哪里来的池塘?
我猛然惊觉的时候吓出一身冷汗,正要去拉走在前面的九常,张苏兰却自顾自经过一个假山的转角。
紧接着,我看到假山后面有红色的火光一闪,我跑过去看时却发现那地方就是个死角,三面都是石壁,而张苏兰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地上有一小撮黑灰,夜风一吹,飘飘洒洒的不见了踪影!
难不成张苏兰是个纸人儿?
我回头去看九常——我虽然与他不和,但是不可否认他是前辈,吃的盐比我吃的饭还多。
可是我身后哪里还有九常的影子?不光是九常,就连赵风筝和谭辙也不见了!
他们三个原本站着的地方变成了一道花墙,就跟大马路牙子上种着的那种圆叶的绿植没什么两样。
我跑过去仔细看了一遍,甚至用手摇了摇树墙的叶子,哗啦啦作响。
树墙是真的,可他们三个大活人去哪了?
我站在原地喊了几嗓子,从谭辙叫到赵风筝,甚至连九常的名字我都叫了,但是没有一个人搭理我。
抬头看了看天,月亮已经升起来了。月亮已经升起来了?我记得时间没有这么晚呀!
我这是在哪?我甚至都有些怀疑,我是在梦里吗?还是说张苏兰又找了一副奇怪的画,把我们诓进画里了?
也不对呀。画里的世界是没有声音的呀!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谭辙他们人又跑哪里去了?
我可谓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没法子,只能把黑虎调魂旗拿出来,召唤出二宝。
二宝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挠着头上的小揪揪说:“你好像是在幻境里。这个地方是法力强大的术士制造出来的。”
我问:“有没有办法从这里出去,或者找到谭辙和赵风筝他们?”
二宝摇摇头说:“米哥哥,我肯定打不过那个术士的,也找不到他创造出来的幻境的罩门,我没办法带你出去。”
我摸摸他的小脑袋瓜说:“那咱俩就先在这里面转转吧。找找有没有出路。说不定走着走着就走出去了!”
说起来容易,可是走起来哪有那么容易。我俩在这转悠了大半天,累得气喘吁吁的,可是越往前走环境却越偏僻。
到了最后,我俩竟然看到一座坟!这座坟地就是一个土堆,上面长着荒草,一块烂碑倒在荒草里。看起来有些凄凉。
二宝迈着短腿跑过去,手里的拂尘一甩,那块烂碑在半空中翻了个个儿,落在他手里。
二宝奇怪地叫了一声:“咦,墓碑竟然是用血写的!”
我一听,脑子里轰然浮现出一个穿着嫁衣的女人形象。我赶紧往前跑了两步问:“二宝,墓碑上的名字是谁?”
二宝把烂碑举到我面前说:“米哥哥,碑上的字看不清了!”
我低头一看,只见墓碑上的字写名字的地方不知被谁用利器戳的尽是窟窿,只剩下最底下“之墓”两个字还能看得清楚。
其实不用看名字我也知道,这就是埋在郑兼家后院乱葬岗里那个女鬼!我们现在已经在郑兼家后院的乱葬岗里了!
我一回头,果然就看见月色之下,郑兼家那道弧形的围墙!我们竟然从幻境里出来了!
我把情况简单跟二宝说了,二宝瞪着大眼非常吃惊:“米哥哥,施术的人好厉害!他竟然能让幻境和现实无缝衔接!”
我有点不太理解:“什么无缝衔接?”
二宝说:“咱们刚刚明明是从正门进来的,可穿过幻境之后竟然来到了他家的后院。从正门到后院的这一段路被幻境覆盖了,他制造出来的这一处幻境就像是一架桥!”
“我师父说,能制造幻境并且让人不知不觉进入幻境的术士有很多,但是进入幻境之后,还能让人在不知不觉间走出来的却少之又少!”
“我师父还说,幻境的困难之处在于出境!若是能在幻境之间自由进出,那绝对是万中无一的造境高手!”
听了二宝的话,我忍不住陷入沉思。据我对郑兼、张苏兰的了解,他俩应该都没有这样的本事,难道真的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还是说这俩人已经请来了不世高人?
此行本就困难重重,照目前这个情况来看,我们今晚确实是太过莽撞了!
“既然这样,谭辙和赵风筝他们三个呢?怎么不见人影?”
二宝说:“他们要么还在幻境里,要么已经出了幻境进入乱葬岗了。”
二宝话音刚落,我忽然听到院墙外面好像有动静。在这个特殊时刻,我绝不能轻易冒险,所以赶快拉着二宝躲了起来。
我俩藏起来的同时,“砰”一声重响,九常竟然从院墙外跳了进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鬼鬼祟祟
我们明明是从正门进来的啊!假的张苏兰领着我们直接进了幻境不是吗?
九常从院墙外跳进来又是怎么回事?这个九常到底是真是假,是好是坏?
我心里好像有无数个问号在盘旋。二宝悄悄拉了拉我的手,示意我要不要站出去。
我凝眉想了想,坚定地摇了摇头。
九常在一堆荒草里摸索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像是有只老鼠在草堆里钻来钻去。
不多时,九常脸上一喜,他双手扯住地上的某样东西猛的往上一拉。一个带着湿润的泥土的红色楔子被拔了出来。
九常双手握住红楔子,警惕地朝四周看了一圈,我赶快把头低垂到草堆里去。
等我再抬头的时候,九常已经将红楔子折成了两段。他用一种十分怪异的手法,把尖锐的那一半从断裂的茬口上插进了另一半中去。
九常在半空中虚虚画了一道符,单手一指,喊了一声“破”。赵风筝竟然从浓重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九常很高兴地走上去跟她说话,两人声音压的极低,我就算支棱起耳朵也听不清。
两人简单说了两句就又分开了。不多时,我就看见谭辙也从赵风筝出现的地方走了出来。
谭辙问赵风筝:“刘米呢?”
赵风筝与九常对视一眼说:“不知道。”
九常清了清嗓子说:“我们也刚汇合,没有看见他。”
谭辙显得有些急:“刚刚是怎么走散的?我怎么觉得这个宅子前院后院都这么古怪!咱们要赶快把谭辙找出来,否则,我怕他遇到什么危险!”
我看再趴着也没什么必要了,就捂着脑袋从地上站起来。
我特意在草堆里翻身向上,所以站起来的时候正好背对着他们三个。晃悠的脚步加上我压抑的低吟,再配上面部的表情和手上捂着头的动作,任谁看都觉得我是被人打晕了刚醒过来。
我听到谭辙在背后惊喜地叫我,我就装作一脸茫然的扭过头去,我使劲儿甩了甩脑袋,把眼神聚焦,然后又恰到好处地露出一副惊喜地表情:“你们……你们刚刚去哪了我靠?”
九常从谭辙身后走过来问:“你怎么了?”
我一脸无辜地看着他说:“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咋晕过去了。一醒来就这样了!”
九常点点头。赵风筝没有说话。
我赶快转移话题:“咱们怎么会到这的?咱们不是从正门进来的吗?我跟着地方也真他妈有缘,满打满算,我都进出三趟了。”
九常说:“这一回应该是有人故布疑阵,想要拖延时间。咱们救人要紧,赶快从这出去!”
我们一行四人也不再啰嗦,九常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罗盘,不知施了什么法术,罗盘上金色的指针像是发疯了一般“呼呼”转了起来。
九常念了个口诀,手指头在罗盘上一指,指针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指着一个方向一动不动了。
九常看了看前方道路上高矮起伏的坟丘,跟我们说:“走这边。”
我眉头一挑,状若无意地说:“你对这里还挺熟啊!”
九常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们跟着九常往前走了没多远。谭辙忽然绊到了什么东西,身子猛然一踉跄,要不是赵风筝及时蜡拉住他,他恐怕要摔一个狗啃泥。
赵风筝冷着脸说:“看路!”
谭辙深情款款地看着她,呵呵一笑:“谢谢。”
我却我谭辙绊脚地地方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那里是一座坟丘的边缘,直愣愣插着一截子黑糊糊的“木棍子”。
只不过,这根“木棍子”好奇怪,竟然还在顶端分了五个岔。
我以为又是九常玩的把戏,所以忍不住蹲下去仔细看。这一看不当紧,那根木棍子上的五个岔猛然向我抓了过来,我吓了一跳,一屁股蹲在地上。
紧接着,有另一只手臂从地底伸出来,一瞬间,泥土飞溅。
当时,我跟谭辙离得近,等我感觉到一阵腥风扑面的时候,再想闪躲已经来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快,我只感觉后领被人重重一提,整个人后仰着被九常拖行了五步远。谭辙由于是站着,情况比我稍微好一点。
赵风筝拉着他的手往后撤了七八步,他身子扭了好几下才站稳脚步。
几乎是同时,我看见好几个光影在我跟前一闪而过,就像是闪电一样又快又狠。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九常又猛地推着我往前一趴,一道人影像是蝙蝠一样从我头顶略过。
我趴着的时候背上的背包暴露在外,耳听得“刺啦”一声脆响,包里的东西呼呼啦啦散落一地。
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怪物?来无影去无踪也就罢了,手指竟然如此锋利!
等我缓过神来,谭辙和九常小心翼翼的扶着我站起来,他俩的眼睛却死死盯着不远的前方。
我把破烂的书包退下来,然后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抬头一看,只见面前有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儿。
那东西就像是个牵线木偶。
它的头和手臂都耷拉着,与身体连接的地方只是一根线,走起路来晃晃悠悠,嘎吱嘎吱作响。
九常拉着我们一步一步往后退,谭辙小声问这是什么怪物。
九常狠狠咽了口唾沫说:“尸妖,应该是尸妖!”
尸妖这种怪物我以前并没有听说过,不过看九常的神情就知道,这应该是一种顶顶厉害的玩意!
我手里握紧了黑虎调魂旗,眼见着尸妖又要发起另一次进攻,赶忙念动口诀,召唤二宝。
可是我的口诀只来得及念出来一个字,尸妖就已经摆着手臂晃悠到眼前。
他的脑袋瓜子几乎垂到胸口,颤颤巍巍的吓死活人,让你忍不住担心他的脑袋瓜子会不会掉下来!
多亏赵风筝及时出手。她的红纸小人儿已经被九常修好了,而且,这俩小人儿似乎改进了刀功,裁剪出来的身形憨态可掬。
这俩红纸小人儿一人跳到尸妖的一只手臂上,抱着尸妖连接在身体和手臂上的线就咬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你没事吧
没想到尸妖一抬手,就把两个红纸小人儿拽了下来,我都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它竟然把红纸小人儿放进嘴里嚼开了。
尸妖的动作有点大,往嘴里塞红纸小人儿地时候把脑袋甩在了身后。它的脑袋就像是挂在后背上的一个破气球,鼻孔朝天,眼睛直勾勾瞪着背后。
趁着这个机会,我晃动手中的黑虎调魂旗召唤出二宝,一阵阴风过后,二宝就在我面前露出真形。
二宝初见尸妖的形状也吓了一大跳。我对他喊道:“二宝,赵风筝的红纸小人儿被它吃了,快把它们救出来!”
二宝拉开架势一拂尘甩了出去,拂尘打在尸妖身上,“噼噼啪啪”冒起一阵火光。只不过火光过后,拂尘好像连个印子都没在尸妖身上留下来。
二宝又“啪啪啪”甩了几下,尸妖稳稳站着,也不闪也不动,只是用手捂着倒挂在背后的嘴。
二宝急着说:“米哥,这个尸妖铜皮铁骨,我打不动它啊!”
我也急得一头是汗,正不知所措,尸妖用手把头颅在脖子上放正。
直到这时我才看到尸妖的嘴大张着,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撑着他的上颚,一片短粗的红纸正在努力从它嘴里爬出来。
我靠,赵风筝的红纸人儿生命力还真顽强!
尸妖张着大嘴“呜呜哇哇”地叫着,手上发力使劲把红纸小人儿的胳膊腿往嘴里回填。
九常瞅准时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朵开的正艳丽的橘花,手上捻了个诀,手指头往花心里一探,竟然从盛放的橘花中抽出一根金黄色的丝线。
九常随手把丝线抛出去,只见半空里金色的影子一晃,丝线竟然像一条灵活的油蛇,刁钻地钻过尸妖的手指头缝,牢牢系在红纸小人儿的一条腿上。
九常扯着橘花一用力,金黄的丝线像是一枚坠着红缨的利剑一样从尸妖嘴里射出来。赵风筝凌空跳起,一把就将红纸小人儿抓在手里。
尸妖似乎也发了狂,“嗷嗷”狂叫两声,使劲用手指头把留在嘴里的另一个红纸小人儿往口腔深处戳。
谭辙恼了,符纸一张一张往尸妖身上甩,脸上的怒气森森,却一直咬着牙不说话。
只不过谭辙的符纸打在尸妖身上就像是在给他挠痒痒一样,尸妖只是用手背在身上轻轻擦了擦,冒着火星子的符纸就像是进了水的炮仗,“噗噗噗”放了几个闷屁,掉落在地上了!
尸妖强势攻来,我、谭辙两人无力招架,就地翻滚避开。赵风筝一滴血甩在半空,红纸小人儿翻身跃起,往鲜血旁边一凑,撅着小嘴,腮帮子涨得老高。
紧接着,红纸小人儿喷出熊熊烈火,烧的尸妖捂着双手躲到一边去了。
我瞧着那烈火与寻常火焰并不相同,蓝汪汪的,透着一股子翠绿,就像是坟地飘散的鬼火。
我忍不住赞叹:“好火!赵风筝,想不到你的红纸小人儿功力又精进了啊!”
赵风筝没有说话,九常踩着坟头高高跳起,在尸妖头顶上翻了个跟头,手里的那朵橘花一下子插进尸妖的后背上。
尸妖似乎很惧怕红纸小人儿的火焰,身上的衣服、头发都被烧焦,嘴里发出一阵一阵凌厉的怒吼声。
九常在橘花的花盘里轻轻一转,橘花竟然“扑棱棱”旋转起来。一时间花瓣如雨,满目金黄。九常正要进行下一步动作,没想到尸妖后背上的橘花茎竟然一下子弹射出去。
九常躲闪不及,橘花的花托正正打在他胸口。
与此同时,红纸小人儿就像是用尽了力气一般大口喘息,它嘴里的火焰一下子就断了。
尸妖挥着手臂在脸上一抹,它身上的鬼火也瞬间熄灭!它除了有些焦黑之外,并没有别的损伤。
我们好不容易占据了上风,一瞬间形势又急转直下,大家都有些傻眼了!
赵风筝大喊一声“跑”,然后当先一步,夺路而出。我大叫一声“二宝快回来”,然后掉头朝院墙那边跑。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我们的命运尚未可知,杜晶的事只能先暂时放在一边。当然,也不用说我们不讲义气,要是连性命都没有了,义气又从何谈起?
只不过,尸妖的移动速度大家有目共睹,就算刘翔在场也要甘拜下风。他只是一个纵跳,我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就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出现在身后。
我在前面跑,谭辙在后面跟,尸妖已在身后,那谭辙岂不是危在旦夕?
我来不及多想,大喊一声“谭辙卧倒”,然后挥着手中的黑虎调魂旗就是一棍。谭辙骤然刹不住车,一下子摔了个狗啃泥,而尸妖却提气往后一跳,轻松躲开我的攻击。
这么一来,谭辙更加危险了!而我也因为刚刚回头太猛,后仰着倒下去,根本来不及救他。
在千钧一发之际,赵风筝竟然掏出红脊弯刀割开手掌,然后用满是鲜血的手朝尸妖脸上一掌拍去。
尸妖的头颅跟身体只用一根线连着,被它脱下去的那个红纸小人儿就被它压在喉咙里。
赵风筝这一手血掌推过去,尸妖的嘴里都是血珠子。
九常在一旁看得直瞪眼,大声叫道:“风筝——”然后“嗖嗖嗖”打出好几枚暗器。
九常的那几枚暗器“叮叮当当”磕在尸妖咧嘴露出的黑色牙齿上,尸妖虽没有伤到分毫,脑袋却被暗器打的倒仰。
就是这么个功夫,赵风筝的手像是触电一般缩了回来!
不知为何,尸妖脸上开始露出夸张的表情,目眦欲裂,口鼻大张,一副十分痛苦的模样。
九常赶忙跑过来拉住赵风筝的手仔细检查一遍说:“你疯了?你难道不知道被尸妖咬上一口会有什么下场?”
赵风筝脸上仍然是万年不化的冰霜,在身上擦了擦手,淡定地说:“我没事。”
然后,她又低下头,对着谭辙问:“你没事吧?”
谭辙脸上地表情十分复杂,许久才轻声说:“没,我没事。”
第一百六十五章 驱赶
赵风筝眼见尸妖喝了自己的血,立刻双手捏决,冲着尸妖身体上挂着的头颅厉喝一声“着”!
只见尸妖嘴里猛地喷出一股妖异的蓝光,尸妖拼命的想用手把嘴捂住,可是蓝光见缝就钻,从它稀疏的指缝里露出来,照的尸妖身前的空地上都是一片蓝。
尸妖开始抓狂,像是疯了一样把手指头往嘴里伸,拼命的把嘴里的东西往外拉。
“他这是怎么了?发的什么神经?”
我凝眉细看,却是看出了一点门道。赵风筝的一个红纸小人儿被尸妖吞下了,那小玩意一遇到赵风筝的血就喷火。看尸妖这个状况,八成是红纸小人儿在它喉咙眼里烧开了吧。
九常慢慢从后面跟上来,看着抱着脑袋拼命哀嚎的尸妖说:“这孽畜到底还是欠了点火候,虽然已经修炼成铜皮铁骨,水火不侵,但是它的脏器却是脆弱的。这一把阴火怕是够它喝一壶了。”
我们看着尸妖挣扎了一会儿,竟然抬手在自己喉咙上开了个窟窿。
尸妖指甲非常锋利,我们听到一阵磨皮挫骨的声响之后,它就一把将喉咙眼里的红纸小人儿扯了出来。
红纸小人儿身上沾满了花花绿绿的液体,但是那个小家伙直挺挺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神气活现地立在尸妖对面与他对视。
尸妖喉咙漏了,连“呜呜嗷嗷”的嚎叫声都听着漏风。赵风筝乘胜追击,倒转刀头把红脊弯刀在手里一提,对准尸妖的喉咙就甩了出去。
尸妖的喉咙被刺了个对穿。它把刀往外一拔,逃也似的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之中了。
赵风筝十分淡定地走过去把红脊弯刀捡起来,我笑嘻嘻地拍她的马屁:“赵大师本事不赖嘛!看您这样子,如今功力又精进了,真是可喜可贺呀!”
赵风筝冷冷看我一眼,没有说话。她回头打了个呼哨,两个红纸小人儿一扭一扭地朝她走过来。赵风筝把两个红纸小人儿身上的污渍擦干净,然后就贴身收了起来。
这娘们儿功夫长了,脾气也长?就算是刚认识那会儿,她也不像现在这么高冷!
跟我的打趣相比,谭辙更多的是心疼。他在自己背包里翻了一阵没找到治疗外伤的消毒液和绷带,就扬起脑袋问我:“你带的药呢?”
我还哪有药!我的背包都被尸妖划破了,里面的东西散落的到处都是,我怎么知道药掉哪去了。
我跟谭辙一说,谭辙就开始一个草堆一个草堆的扒拉。
赵风筝有些动容,抬了抬留着血的手说:“不要找了,救人要紧,我没事。”
谭辙连脑袋都没有抬,言辞中带着少有的锋利:“那怎么行,你流了那么多血。你放心,刘米的东西就掉在这附近,很快就能找到,不会耽误事的。”
我看他呆头呆脑的样子,只好摇头叹息,帮他一起找。没办法,谁让我有这样一个兄弟呢?
最后消毒的药水没有找到,只找到了一卷绷带。赵风筝接过去把手掌一缠,举到谭辙面前摆了摆说:“没事了,走吧。”
郑兼家后院的乱葬岗并不算大,即便如此,想要从这里走出去也不容易。
好在我们还有九常这个狗头军师。从前我一直以为九常是个东洋鬼子,只会九菊一派那些害人的把戏,没想到罗盘他同样玩的转。
九常领着我们在乱葬岗里七拐八拐的好像是迷了路,别的不提,光是从同一棵歪脖子老树底下就走了七回。
第八回的时候我正想发火,却忽然听到一个虚弱的女人的声音传入耳畔。
我凝神细听,那声音好像在一句一句地叫着:“师兄……”
我脑袋里恍若有惊雷炸裂,这声音他妈的分明是我师妹刘焱焱!
可当我极目四望,甚至把犄角旮旯里都找了一遍,哪里有我师妹的影子?
谭辙过来拉住我说:“你中邪了?找什么?这地方稀奇古怪,咱们要紧跟着九常师叔,万一迷路就惨了。”
我用手捂住他的嘴,一边听,一边小声问:“你有没有听到一个女人在叫……师兄?”
谭辙挠着头说:“你不会真中邪了吧?这地方怎么可能有女孩呢?”
我又问了九常和赵风筝,他俩也异口同声地坚持说没有听到。
这俩人的态度让我生疑,可无凭无据的,我也不能拿他们怎样。
我们只好继续跟着九常往前走。
又走了大约有半个小时,身边的景物竟然一下子开阔了,刚刚在乱葬岗里感受到的那种来自地狱的压抑气息变得稀薄。我们竟然奇迹般的从乱葬岗里走了出来,站在郑兼家的堂屋门口!
九常摸了摸手里的罗盘,轻轻笑道:“谢抟这一回总算没有让我失望,想不到给的玩意这么管用!”
废话不多说,我直接冲上去踹门。
郑兼家里的灯虽然通明,但是堂屋门却是锁着的。
我在堂屋门上踹了几下,屋里连一丁点响动也没有。
谭辙有些疑惑:“屋里怎么像是没有人一样?他们不回是逃跑了吧?”
赵风筝没有说话。她把一个红纸小人儿顺着门缝放了进去,没多大会儿功夫,我们就忽然听见门里“卡巴”一声响,堂屋门应声被打开了。
屋里灯光大亮,堂屋正厅放着三个蒲团,呈三角形排列,郑兼和张苏兰一人坐了一个,正中间那个蒲团确是空着的。
在三个蒲团中间并排躺着两个人,一个是何心可,另一个是杜晶。
他们四个人好像完全感觉不到我们进屋一样即使我们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他们依然没有丝毫动静。
我和谭辙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们几个,我试探着在郑兼身上轻轻一推,那老头儿的身体竟然轰然倒了下去!
我他妈简直快吓尿了,这他妈是怎么个情况?
我回头看了看九常和赵风筝,然后过饿,去探了探郑兼的鼻息。
郑兼死了。鼻子底下连一口热气都没有。
谭辙去探了另外三个人的,除了杜晶还有一口热气,其他两个也都死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绝后蛊
我们把杜晶送到医院。医生给她做了个全面检查,却连一点问题都没有找到。
没办法,我们只好把谢抟请来。
谢抟把我们赶出病房,自己在里面捣鼓了半晌,杜晶才悠悠转醒。谢抟松了一口气,指着杜晶的脖子,呵呵笑说:“要不是那玩意儿护着你,你恐怕就跟那三个人一样下场了。”
何心可脖子里挂着个吊坠,看着像是颗珍珠,其实是她的护身蛊。
何心可笑笑说:“我也挺庆幸我能活过来的。”
我问她:“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郑兼他们怎么会死的?”
何心可不答反问:“何家密室里的骨灰坛子呢?你们带出来没有?”
赵风筝说:“打碎了。”
骨灰坛里是杜晶她爸爸呀!赵风筝这么直白,未免有些不近人情。我还记得当时的情形,赶忙解释说:“是密室里那群妖魔鬼怪干的,你不知道当时情况那个凶险啊,我们实在是能力有限。不过好在老爷子没受苦,你节哀顺变。”
骨灰坛是谭辙打碎的,不过当时他已经癫狂,对此事浑然不知。我们也没有打算告诉他让他徒增烦恼。
不过摔碎了骨灰坛之后,杜晶的爸爸在火镰的围剿之下势必灰飞烟灭。杜晶娘们儿不好惹,而杜老爷子魂飞魄散的锅又总要有人来背。
我以为赵风筝会生气,至少会伤心吧。谁知道她先开始笑,笑着笑着又开始哭。
我看着她的样子有些瘆得慌,小心翼翼问她:“你……没啥吧……”
赵风筝扯了一张纸,擦了眼泪,擤了鼻涕,红着眼眶说:“不管怎么说,也算是让他老人家解脱了。与其让他日日沉沦地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不如就这么潇洒解脱。”
我们几人默然无声。
赵风筝忽然说:“你们不是想知道我们杜家跟何家的关系吗?我告诉你们。”
杜晶的爸爸叫杜磊,是生在苗寨,长在苗寨的一个巫师。后来,出于对大山外的世界的向往,他偷偷逃出了苗疆。
杜磊在兰山市认识了何辉,那时候全国上下兴起创业的浪潮,两个憧憬着金银珠宝的年轻人满怀一腔热血要干一番大事业。
杜磊本事虽高,见识却少,人也不够圆滑。相对来说,何辉在这个社会上却能混得游刃有余。
起初,两个人小打小闹也赚了点钱,但总也没有大的发展。后来,两个人不知从哪赚了票大的,他们就拿这笔钱做本钱瞄准了房地产开发这块肥肉。
虽说生意上的事都是何辉说了算,但与虎谋皮,何辉心里对杜磊也十分忌惮。
最后两人在生意上发生了争执,何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想把杜磊干掉。
可杜磊是蛊师中的奇才,何辉下了几次手都没有成功。不仅如此,何辉的行为还引起了杜磊的警觉。
杜磊想要报复,不曾想何辉先发制人。他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了顶顶厉害的黑巫师,用独门秘术给杜磊下套,杜磊连蛊都来不及放,就被何辉控制住了。
黑巫师在杜磊身上下了咒,让他有法力也使不出来。何辉在杜磊面前狠狠发泄了一顿,正要了结他的性命,不曾想杜磊竟然说出了一个秘密。
杜磊确实有勇无谋,但并不代表他对何辉完全没有防备。原来他早就在何辉身上下了绝后蛊,要是两人相安无事,杜磊就每隔一段时间偷偷帮他压制蛊毒,要是杜磊出了什么事,那何辉的下场就是断子绝孙。
何辉听到消息的瞬间就慌了。他赶忙让黑巫师帮自己检查,可黑巫师对蛊术并不精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何辉又掉头去逼问杜磊解蛊的方法,但何辉是蛊师中的高手,练蛊时受了常人所不能受的磨难,什么场面没经历过?到死也不肯帮何辉解蛊。
杜磊死了以后,黑巫师本来建议要让他魂飞魄散的,可何辉顾忌着自己身上的绝后蛊,又不敢下狠手。
最后,黑巫师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他在何家地下建了地狱,把杜磊的魂魄镇在地狱下,让他永生永世受尽磨难,不得超生。这样做的好处是,万一何辉绝后蛊发作,真的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还能把杜磊的魂魄找来想想办法。
何辉提心吊胆的过了几年,他的小儿子终于还是溺水而死。他很害怕,却又无能为力。
但比他更害怕的是何心可。
何心可不知道从何处得知绝后蛊的事,决定想办法自救。
后来,有人给何心可提了个折中的办法,名叫换命!
这个方法的关键在于施绝后蛊的血脉要与被施术的人血脉相连。
怎么血脉相连呢?让杜晶怀上何辉的孩子。这个孩子身上留着一半杜家的血,一半何家的血。他依然会受绝后蛊的影响,不过所受的影响会减半。
也就是说,他会早死,但不会死的太早。
何心可要做的就是趁这个孩子尚未落地的时候跟他换命,这样就能延长自己的死期。
但这个方法治标不治本,何心可跟那个孩子一样,只能让自己所受的影响减半。要想完全解脱,她还需要进行下一步,跟杜晶再换一次命!
而且,何心可不能跳过中间的环节直接跟杜晶换命,因为她们两个人没有血缘关系。
何心可之所以煞费苦心让杜晶怀孕、让张苏兰帮她落胎,又千方百计的将她抓起来,就是为了摆脱绝后蛊的阴影。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恐怕杜晶自己也没有想到,最后的最后,竟然让杜晶捡了一条命,她自己却死在了郑兼家。
“那郑兼、张苏兰、何心可是怎么死的?不会是你杀了他们吧?”
何心可淡淡一笑,看着我说:“我要是有这个本事,我还会被张苏兰和何心可耍的团团转吗?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一睁眼,就在医院了,他们的死讯还是你们告诉我的。”
九常点了点头,开口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换命这样的法术……郑兼和张苏兰够分量吗?”
第一百六十七章 刘焱焱
何心可说:“除了他俩……还有一个人。”
我们问她另一个人是谁。何心可摇头说:“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带着黑面具,我看不到他的真面目。”
我有些奇怪:“这天气穿风衣?”
何心可很认真地点点头:“确实是风衣。不过……他的手指头好像有点奇怪。”
“怎么奇怪?”
何心可皱着眉头想了想说:“具体的我形容不出来,好像没有指甲盖,每根指头都是肉条。指甲盖的地方也是肉。”
这样的手指头还是第一回听说。九常却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看着窗外说:“是不是没有指纹?”
我一听没有指纹,立刻就想起林峒的老婆,她好像也是死在一个没有指纹的人的手里!
我试探着问九常:“怎么,您老认识这人?”
九常摇头说:“不认识。”我本打算多听两句的,没想到他只说了这三个字就闭口不言了。
赵风筝就问杜晶:“你为什么会跟何辉搞在一起?”
杜晶似乎对“搞”这个字有些反感,动了动眉头说:“我们两情相悦,为什么不能搞在一起?”
赵风筝冷哼一声说:“你跟你的杀父仇人两情相悦?”
杜晶心知骗不过她,索性不再多话,扭头看着窗外,声音寡淡:“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赵风筝无所谓地耸耸肩。谭辙赶忙说:“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杜晶说:“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我还能有什么打算?继续跟何辉过我的日子呗?倒是你们……”
杜晶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们,说:“郑兼、何心可、张苏兰都死了,你们打算怎么跟警察交代?”
赵风筝冷着脸说:“学你一句话。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杜晶自然是无所谓。我们话不投机,也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了。
我清了清嗓子,说:“杜小姐,我们已经把你救出来了,也算是尽职尽责了。往后,还希望你能越过越好,我们要走了!”
杜晶笑说:“这是变着法提醒我该收费了吗?”
我心说还算你有点眼力见,嘴上却笑呵呵地否认:“我们只是信守我们的承诺,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杜晶说:“放心吧,我没多想。该你们的我一分都不会少。另外,你们不考虑考虑……给我做个私人保镖啥的?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谭辙连忙摆手:“我们还有自己的事,不能多耽搁了,这就要告辞了。”
赵风筝跟杜晶无话,掉头就推门出去了,我落在最后面,等他们都出去之后,杜晶忽然叫住我。
“哎——”她没有叫我的名字。
“什么?”我回头看着她。
杜晶脸上带着笑容,眼睛里亮晶晶的:“谢谢你们,真心谢谢你们!”
我潇洒地摆摆手:“客气了。”
从医院出来之后,我们开始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谢抟说:“你还不去寻找解开死咒的法门吗?你可别忘了,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谢抟比我还要着急。只是我不知道,他是急着救我的命,还是另有所图。
想通了这些,我反倒不急了:“急什么。这里的事情总要解决完才行。”
谢抟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珠里的怒色一闪而过,不过他很快又呵呵一笑,恢复成以前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命是你自己的,我无所谓。”说完,就不再说话。
谭辙说:“还有什么事没了结吗?”
我说:“难道你们就不想知道那个黑衣无指纹的人的身份吗?反正我是很好奇的!”
赵风筝没有说话,谭辙摊着手说:“好奇有啥用,你能找到人家吗?”
九常说:“有一个人或许能给我们提供有用的线索。”
谭辙问是谁。九常看了看我,说:“贺子欣。”
贺子欣跟何心可是一伙儿的,她既认识郑兼,又认识张苏兰,会不会也认识另一个黑衣无指纹的人?
除了谢抟不愿参与,我们一致同意去找贺子欣。
出发之前,我想到杜晶刚刚说过的话。郑兼、何心可、张苏兰都死了,我们没有报警,但却是最后一拨出现在郑兼家的人,真的不会惹上什么麻烦吗?
九常摆摆手说:“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我不知道他为何如此笃定,但是我竟然真的放心了。连我自己都有些疑惑,我对九常的信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建立起来的呢?
接着,我们一行人就去找贺子欣,然而等我们来到林家别墅的时候却傻眼了。
贺子欣疯了。
我们问了林峒,问了林家的佣人。林峒对我还算客气,但是贺子欣的事情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林峒只知道贺子欣一觉醒来就傻了。没有任何征兆,查不出任何原因。
我试探着从贺子欣这里打听一些侧面的消息,可是贺子欣痴痴傻傻的,连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
无奈,我们只好从林家出来。
事情重新陷入僵局,我们几人都一筹莫展。赵风筝提议去找谢抟开解,九常摆手说:“知道的越多,越是不能多说,否则真的会遭天谴。谢抟许多时候不是不愿意帮忙,而是不能帮忙。”
我们这个念头只好作罢。
九常说:“算了,那个人由我来负责调查。你们三个去求求谢抟指点迷津,帮助刘米把死咒解开吧。”
赵风筝说:“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九常摇头说:“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办哩。你们去磨练磨练吧,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让风筝联系我,我给你们出主意。”
计议已定,我们就一起去找谢抟指点道路。只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还没有走到谢抟家的院子,谭辙忽然碰了碰我的肩膀,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小女孩说:“那个女孩是不是认识你?她冲你挥了好多次手了。”
我抬头一看,只见熙熙攘攘的马路牙子对面站着一个女孩,她妆容文静,举止优雅,端庄得体,我看了许久许久,才从她的眉眼中依稀辨别出她竟然是我师妹刘焱焱。
第一百六十八章 臭豆腐
谢抟给我指了一条明路。只不过,这条路并不好走。他甚至说:“那地方他也只去过一次,能不能找到全凭造化。”
我一听就蒙了:“要是找不到岂不是白跑一趟?你蒙我们呢吧?您老是谁啊?您有啥事是算不出来的?您就别逗我们了吧!”
谢抟笑说:“我这点子微末的本事,在人家面前根本不过眼。你们要是真有机会见了那个世外高人,自然就明白了。”
“至于白跑一趟不白跑一趟……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自己拿主意。”
我跟谭辙对视一眼。谭辙替我拿主意:“去。我们要去。刘米身上的死咒已经刻不容缓,我们明天就启程。”
此言一出,赵风筝和刘焱焱都表示要随同。
我想了想,对刘焱焱说:“师妹,现在师父下落不明,我这个样子……我本来应该先去找师父的,但是我的情况。不如你就先留在兰山市寻找师父的下落,等我回来之后,咱们再汇合。”
师妹摇头说:“爸爸曾经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说他暂时没有危险,还说让我先去找你,让你……让我跟你一起……”
我其实也接到一通类似的电话。只是那个电话我后来打了无数次,却再也无法接通了。
我知道此行艰险,所以耐着性子劝师妹留守兰山。可师妹坚持同行,还说我们本是同门,自该肝胆相照。甚至从眼眶里挤出两包泪,可怜兮兮地问我:“难道师兄你觉得我是个累赘吗?”
看惯了她撒泼打滚,大大咧咧,她猛地来这么一手软的,我还真是不习惯。无法,我只得点头答应。
第二日,我们便按照谢抟的指示启程去湖南。
九常有事要办,前一晚上已经离开了,只有谢抟把我们四个送到门口。
我们上车之前,谢抟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支支吾吾地开口:“那个……有件事我要跟刘米说一下……”
我还以为他有事相求,没想到他却把我拉到角落里说:“你这一回要是见到我说的那个人,记住一件事……在没有解开死咒之前,不要提跟你师父的关系……”
他顿了顿,又说:“最好连我也不要提。”
我有些诧异,想问他为什么,他却摆摆手,意思是:别问那么多。
我点头说知道了。没想到他又加了一句:“把我的话转告谭辙和风筝,也别让他俩犯了忌讳。”
这老头儿神神叨叨的,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我也不会跟他争辩,敷衍着说两句“记得了”,就小步跑着去坐车。
我们这次去的地方是湖南的一个小山村,交通不是很方便,需要先坐高铁,再坐火车,再换汽车,说不定还要换拖拉机和毛驴车。
下了高铁之后,谭辙、赵风筝还有我的手机先后“叮铃铃”响起来。
我一看,是一条短信:银行转账提醒我杜晶给我转了六万块钱。
我从来都是个俗人,做这一行的初衷也是觉得来钱快。所以收到钱之后自然是高兴。
我自己留下三万作为路上的花销,剩下的三万直接给我爸妈转了过去。
给我爸妈转过去没多久,我妈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我妈先问了我,问了我师父的情况。
我自然不敢跟她多说,就随口应付她我俩都挺好。
我妈就说:“你要好好跟师父学本事,出门在外,要勤快,不能懒惰,不要让人家瞧不起。”
我一叠声答应着。我妈又问起了钱。
我跟她说:“我前几天跟着师父接了一单生意,这是师父给的分红。”
我妈笑说:“一单生意挣这么多,指不定累成啥样了。”然后又忽然不笑了,小心翼翼地问:“危险吗?”
我故作轻松:“师父的能耐你还不清楚?累是肯定的,要跑腿呀。但风险是没有。”
我妈轻轻“嗯”了一声:“累了就歇歇。钱是永远也挣不完的,但身体是自己的,记住了?”
我说记住了。
我妈听我声音低沉,犹犹豫豫地问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笑说:“哪有什么事,就是昨晚熬了个夜,有点累,有点想你跟我爸了。”
我妈笑说:“你中秋能回来吗?”
我说:“有点够呛。师父又接了个活儿,我们去湖南哩。”
我妈“哦”了一声说:“那就春节吧。春节的时候,我跟你爸在家等着你!”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我却有种泪奔的冲动。我只好强忍着不出声。
我妈问我又咋啦?
我赶快说:“没,师父在叫我哩,我们要出发了。”
我妈就赶忙说:“那你快去吧,别耽误你师父的事。”
挂断电话之前,我终于还是没忍住,告诉她:“湖南这边多山,我进山之后手机就没信号了,这几天可能联系不上,你跟我爸别担心,我少则一星期,多则一个月就回去了。”
我妈连声说:“哎哎,好。忙去吧,快去吧。”
挂断电话之后,谭辙见我情致不高,就走过来安慰我说:“别想那么多,等咱们解开你身上的咒,你就回去看看阿姨和叔叔吧。”
我笑说:“你说的轻巧,我师父现在都没有着落,我做徒弟的怎么可能不管?”
谭辙似乎想到了七叔,低低“嗯”了一声没再说话。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就问他:“对了,你父母呢?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你爸妈?”
谭辙笑得有些不自然,说:“他们有什么好提的?就那样呗。”
我跟他开玩笑说:“你爸妈该不会对你不好,你自己私自逃出来的吧?”
谭辙反应很大:“当然不是。天底下的父母怎么会有对子女不好的?我爸妈对我……当然也是很好的。只不过,我从小跟着师父,跟他们二老没有那么浓烈的感情罢了。”
我师妹提着好几个塑料袋从远处跑了过来,我问她手里拿的什么,她笑呵呵地说:“是臭豆腐,不到长城非好汉,不吃臭豆腐白来湖南!我以前总想尝尝正宗的,今天也算有口福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有人在看着我
我们在高铁站稍作逗留就继续赶路。先是坐火车到了新化市,然后坐大巴车又赶到德仓县。
我们来到德仓县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大街上人影冷落,很是寂寥。
德仓县是新化市的边陲小县城,辖区内百分之八十的地方都是连绵大山,经济发展落后,到了晚上,根本不像大城市那样歌舞喧嚣。
说实在的,除了汽车站对面的一个门洞里还亮着灯,我们几乎在大街上见不到什么行人。
处暑已过,正午的时候或许还有些热乎劲儿,但是到了半夜,萧瑟的秋风一起,我们这四个穿着短袖的青年还是忍不住打了寒颤。
谭辙看见对面的一个门洞里有光,一个不知道在寒霜酷暑中矗立了多久、颜色都几乎褪尽的广告牌上写着“住宿”。
谭辙一边催着我们往门洞里走,一边说:“今晚上怕是要饿肚子了。不过我书包里还有几桶方便面。等一会儿咱们烧掉开水泡着吃吧。”
我师妹笑嘻嘻地跑过去拉住他的胳膊说:“谭辙哥,老坛酸菜的还有吗?我要先定着那个味儿的!”
泡面是大巴中途停车的时候在路边买的。山路难行,大巴车每走一段,就会停下来歇一歇。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有背着竹篓子的妇女跑到车上来,用夹着浓重方言的普通话问乘客要不要买泡面瓜子火腿肠。
谭辙看人家可怜,一出手买了八桶,四桶塞在背包里,四桶当时买了点热水泡着吃。可等我们泡好了之后才发现。方便面也有假货。而且可以假的这么离谱。
泡面的碗热水一冲就漏,里面的面热水一泡就散,一个弯一个弯的打着旋飘在热水上,没有一根超过三厘米的。
而且,更让人恶心的是这东西吃起来带着苦味,让我们忍不住怀疑炸面的油到底是从哪个地沟里淘换出来的。
谭辙下车想要找人家退钱,可那个妇女早就背着竹篓子跑没影了。
于是,泡面就没人吃了。好在我们在新化市火车站还买了些吃的,几个人就随便对付了几口。
谭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赵风筝,“呵呵”笑说:“有,还有一桶,不然你跟风筝一块吃,她也喜欢吃这个。”
那一桶老坛酸菜是在新化市买的,我们把假的桶面扔掉之后,一人分了一桶老坛酸菜,谭辙当时没吃,就一直放书包里了。
赵风筝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我不吃,让她吃吧。”
刘焱焱高兴坏了,抱着赵风筝一个劲儿叫“姐”啊“姐”的。
谭辙眉头轻轻皱了皱,没言语了。
赵风筝就又说:“心意我领了。”
谭辙猛地回头,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笑容。赵风筝看他一眼,嘴唇稍微动了动,就先一步跨进门洞去了。
门洞里一排开了五六个小隔间,只有一两个关着门,其余几个既没有关门,也没有开灯。
门帘子“哗啦”一响,一股劣质香水的味伴随着一阵有些沙哑的轻笑从里面传出来。
“帅哥,来玩会儿。”
我们一回头,看见门帘子里坐着一个女人,那女人翘着二郎腿,脚上的粉红色塑料拖鞋挂在几根染了红指甲的脚指头上颤颤巍巍的晃动,打着门帘子的手上夹着一根明灭的香烟,另一只手轻轻撩动着开了高叉的紧身旗袍。
我们吓了一跳,里面那个女人就滴滴嘎嘎的笑起来,又有好几个隔间里探出一张张抹得惨白的脸,或是带着媚笑,或是带着嘲笑,不过都统一的向我们招手:“来玩吧帅哥,可好玩了。”
谭辙吓得脸色有些发白,赶快把赵风筝护在身后,问:“你们这不是住宿的吗?”
其中一个女人挑着高音儿说:“呦,这个帅哥挺帅呀。我们怎么不是住宿啊。连住带玩不是更划算嘛!”
谭辙一时哑口,我赶快把刘焱焱护在身后,拉着谭辙说:“别废话,快走吧。”
我们转身往外走,这么一来,被我护在身后的刘焱焱就成了我的垫背,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其中一个隔间的门竟然“吱嘎”一声开了,一缕暗黄色的光将地上的黑影分割了一大块昏黄。
帘子一响,“哗啦”一声从里面泼出一盆水来。刘焱焱站在我的背后,本来就被这场景镇住了,这么一来更是吓了一跳,竟然跳着脚尖叫起来。
我赶快一把拉住她问:“怎么了?”
我看她脚面上湿漉漉一片。她的脸拧的跟麻花一样,一副痛苦恶心的表情:“水,这水是用过的……”
门洞里的女人顿时哄堂大笑。我再也不敢久留,拉上刘焱焱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跑出去很远之后,谭辙和赵风筝才从后面追上来。我问刘焱焱:“没事吧?”
她还是半仰着脖子朝天,连往脚面上看一眼都不肯,嘴里一个劲儿地说:“快找个旅馆,我要洗澡!”
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找到一个还算是干净的小旅馆,办理了入住之后,刘焱焱就发了疯一样冲去洗脚。
好在这个旅馆虽破,但是热水泡面还是有的,我们不至于纠结把一碗老坛酸菜分给四个人吃的事。
等我们吃的半饱,收拾妥当,已经是半夜一点多钟了。
我们赶了一天的路,早就人困马乏,恨不能贴在床上不起来,所以也没有多余的废话,分配好房间倒头睡觉。
我这一觉睡得不是很踏实,模模糊糊的做了许多梦,梦到我爸妈,梦到刘二胖,梦到谭辙、赵风筝,梦到我师父。
我依稀记得关于我师父的梦并不怎么美好,可当我惊醒之后,梦中情况如何,却已经忘了七七八八。
等我翻身下床喝一杯水,梦中的人、事,除了我师父,别的再也想不起来了。
我本想翻个身继续睡觉,没想到手机忽然闪了一下。
我点开一看,师妹给我发了条微信,她说:师兄,你睡着了吗?
我回复:没有,你怎么还不睡。
过了一会儿,微信又响了,师妹说:我睡不着,我感觉……有人在看着我。
第一百七十章 不要说
刘焱焱有一种不同寻常的能力。她能感受到埋伏在身边的眼睛。
她说有人在看着她,那人是谁?我稍微想了想,却半点头绪也没有。我只好告诉她:别轻举妄动,免得打草惊蛇,我出去看看。
我们四个人开了两个标间,我和谭辙一间,赵风筝和刘焱焱睡一间。我起床的时候动静有点大,谭辙从床上抬起一双睡得昏昏沉沉的睡眼问:“怎么了?”
我心想要是刘焱焱和赵风筝的房间被人监视了,那么我跟谭辙的房间很有可能也处于敌人的监控之下。
我一边穿上衣服一边说:“换了个陌生的环境有点睡不好,我出去换口气。”
谭辙不疑有他,嘟嘟囔囔的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话,又把脑袋埋在枕头里睡着了。
我尽量让自己的动作轻缓,穿着旅馆提供的一双蓝塑料拖鞋悄悄走出房间。
我们的房间与刘焱焱她们的房间相邻,我装作一边扣手机,一边在走廊里踱步的样子先在门口转了一圈,眼睛却趁着抬头、低头、转弯的机会四处观瞧。
夜已经深了,长廊寂寥,只有我塑料拖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啪嗒”、“啪嗒”的细碎声音以及不知从哪个房间传出来的“嘎吱嘎吱”的动静在走廊里回荡。
我将我们两间房的门口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我就给刘焱焱发微信:门口没有异常,会不会是有人安装了摄像头?
没过多久,刘焱焱就回复我:感觉不太像,不像是摄像头。怎么办……我睡不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想了想回复她说:你稍等一下,我找个小家伙帮咱们巡视一下。
刘焱焱只回复了一个字:好。
敌在暗,我在明。我只好装作有些发冷的模样把手蜷在嘴边哈了两口气,然后蹑手蹑脚地回了房间。
我的黑虎调魂旗装在随身的书包里,里面还塞了几件换洗的衣物。我装模作样的从书包里扒拉出一件长袖,然后随手握住了黑虎调魂旗。
我心中默默念动真诀,悄悄与躲藏在黑虎调魂旗里的二宝沟通。
我让二宝在四处巡视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身影。
二宝一口答应,屋子里有小小的人影一晃,我能感觉到二宝的魂魄从黑虎调魂旗里走了出来。
我重新躺回床上休息,过了不多时,二宝就回来了。他爬到床上,跪在床边,拉了拉我的手臂说:“米哥,我看过了,没什么人呀!”
我默默点了点头,说:“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可疑的小鬼?”我知道,有些术士专门养小鬼负责探听消息。
二宝摇头说:“好像没有呀,嗯——”他想了想,又说:“或许,已经撤走了?”
我心里大概有了计较,就发微信问刘焱焱:现在还有那种感觉吗?
刘焱焱过了一会儿才给我回复:没有了,好像感觉不到了。
我给她回复了一张笑脸,后附文字:或许被咱们吓跑了。不要想那么多,先睡觉吧,一切等天亮再说。
刘焱焱又回复了一声“好”,我俩就没有再聊。我让二宝回了黑虎调魂旗,自己也关了手机,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因为刘焱焱的缘故,我并不敢睡得太沉,担心万一有什么变故,我来不及去救。但是这一天实在累得够呛,合眼之后,迷迷糊糊的,我竟不知道从何时起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十分昏沉,竟然连梦也没做一个。等我悠悠转醒,天色早已经大亮,阳光透过破破烂烂的窗帘漏进来,在窗台、地板上散落一片片光斑。
谭辙不在房间里,我拿出手机正要跟他联系,他却一把推开门进来了。
谭辙笑说:“你这一觉睡得够沉啊!大家都起来了,这都快晌午了。”
我赶快翻身坐起,揉了揉眼睛说:“你们怎么也不叫我。这不是要耽误功夫了吗?”
谭辙给我扔过来一袋奶说:“咱们今天怕是走不了,我们打听过了,想去四合村必须要坐下乡的公交车,两天一趟,明天才有。”
我挠挠头说:“两天一趟能叫公交车吗?”
谭辙说:“不叫公交车叫什么。你赶快起来吧。今天这县城里有大集,咱们四处转转放松放松。从我认识你到现在,哪天不是紧张刺激?再这么下去,我都快神经衰弱了!”
我一边笑一边穿衣服:“你别把我说的跟倒霉催一样,我从认识了你,不也是每天活在恐惧里。咱们俩,谁影响谁还不一定呢!”
我穿好了衣服,赵风筝和刘焱焱正好推门进来。
赵风筝看我睡眼惺忪,勾着唇讥笑道:“怎么?没睡好?开始发愁死咒的事了?我还以为你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呢!”
我对着她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我是不是汉子都不要紧,你却是比汉子还汉子。”
我不想搭理她,扭头对谭辙说:“昨晚上睡得时候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情况?”
谭辙皱着眉说:“什么异常情况?没觉得呀?”
我看了看刘焱焱,说:“昨晚上……”
“哎呀——”刘焱焱忽然怪叫一声,引得我们三个都朝她看过去。
我问她:“你咋了?”
刘焱焱红着脸摇头:“没事,我没事。”她咬着嘴唇看了看大家,半晌又憋出一句话:“有一点小事,不过不要紧。”
奇奇怪怪的,真不知道搞什么鬼。
赵风筝低头看了一眼,脸上皮肉未动,不咸不淡地说:“去换身衣服吧。”
刘焱焱的脸更红了。小声对赵风筝说:“风筝,你能帮我去买包……买包……吗?”
赵风筝皱了皱眉头说:“我包里有,先用我的吧。”
刘焱焱苦笑两声说:“我用惯那个牌子的了,别的我用不太惯。”
赵风筝闻言倒没有再说什么,扭头跟谭辙说了一句,然后就跟着刘焱焱出去了。
没多久,我手机“叮铃”响了一下,我拿起来一看,是刘焱焱发的微信,她说:昨晚的事先不要说!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不要跑
刘焱焱的消息让我既惊且惑。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是在怀疑赵风筝?
刘焱焱跟赵风筝只是初识,我从没有跟她说起过赵风筝跟九常的关系,也没有说过九常跟师父的事。她为什么会对赵风筝有戒备心?
难道昨天晚上她俩睡在一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其实对于赵风筝,我也一直存了戒备之心。说起来我们只是萍水相逢,她的身份家室我们所知甚少。而我对她所有的好感都是源自谭辙。
现在她对谭辙也不如以往了。简单来说,又恢复成初见时的状态。而这一切的改变都是从那晚她修补红纸小人儿开始的。
那晚我和谭辙去遛狗,她跟九常躲在家里修补红纸小人儿。这叔侄俩不知道说了什么悄悄话,第二天一早赵风筝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莫非九常将她策反了?
还是说她从一开始就是在装。她装作与谭辙亲密,就是为了从我俩身上得到什么好处?现在她的目的已然实现或者将要实现,她终于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了?
我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万事小心。
等我洗漱完的时候,赵风筝正好提着一个黑色的小塑料袋子上楼。
谭辙招呼她下楼去逛一逛,她将手里的塑料袋一提说:“我把东西给刘焱焱送进去。”
我俩在楼梯口等了没多久,赵风筝就从房间里出来了。我见她孤身一人,忍不住问:“我师妹呢?她怎么没下来。”
赵风筝跟我说话的时候惜字如金:“肚疼,不下来。”
这怎么可能呢?刚刚还好好的。我进她们房间一看,刘焱焱正盖着薄被子侧躺在床上。她脸色十分难看,双手捂着小腹。
我走过去问:“你没事吧?”
刘焱焱睁开眼看了看我说:“肚子疼的很厉害。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我说:“要不要给你倒点热水?”并不是我不会说话,而是在这个时候,对于女生来说,任何甜言蜜语都不及一杯热水管用。
刘焱焱面色难看地摇摇头:“风筝刚刚还买了红糖,已经给我倒了水了。我没事,你们去转转吧。”
我看她床头上放着杯子,被子里热气腾腾、黑乎乎一片,只好说:“要不我在这陪着你吧,让他俩去逛。”
刘焱焱摇摇头。我跟她面对面,赵风筝和谭辙站在我身后,他俩的视线正好被我的后脑勺挡住。
刘焱焱冲我挤了挤眼说:“谭辙哥人生地不熟的,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安全。你放心吧师兄,我自己没事的。”
我几乎是秒懂。刘焱焱的意思是怕谭辙跟赵风筝单独在一起会有什么危险。
我慢慢点头:“那你有什么事第一时间打电话,我们不走远。”
我们三个离开了房间,我顺手帮刘焱焱带上了门。
出了旅馆,谭辙提议去县城的集市上走一走。他说他专门向旅馆老板打听过,今天是他们这的大集,集市上卖什么的都有,很热闹,不失为一个散心的好去处。
赵风筝没什么意见,我却显得兴趣缺缺,不过我看着谭辙一副积极地模样,生怕赵风筝把他卖了,所以也一步不敢落后。
集市离我们住的旅馆没多远,我们步行了十几分钟,果然就看见一条街的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地货品。
摆摊卖的东西有日常用的针头线脑,小吃点心,更多的则是一些具有少数民族风情的装饰品。
这些小东西有皮毛制品、羽毛制品、竹编、草编、绣着奇形怪状花草或动物的手帕、围巾。
我们看的眼花缭乱,就连冰山风筝都有解冻的征兆。
谭辙在一个地摊上选了一个绣着花草的布兜,摊主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一身鲜艳的民族服饰,皮肤黝黑,一张嘴,贝齿白净,就是普通话不太标准。
谭辙问了问价格,赵风筝不咸不淡地说:“够我买一身衣服的钱了。”
小姑娘灿烂一笑,立刻摸着布兜上的花样跟谭辙介绍:“我跟你说啊老板,一分价钱一分货,这都是我一蒸一线绣出来的,关是这一个布兜兜,我都做了半个月的蒸线。我们都是震的辛苦钱,比不得你蒙做办公室滴老板儿,一天就震得喽。”
她的普通话不甚标准,前后鼻音不分,索性我们还能听懂。
谭辙见赵风筝多看了布兜两眼,料定她喜欢,当即就要掏钱。赵风筝撇着嘴说:“你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了?”
卖东西的小姑娘麻利的把布兜一卷,从腰包里翻出来一个塑料袋装好了递给谭辙,然后说:“老板儿这话可不对,震钱不就是给婆姨花滴莫?老板儿滴钱不给你花给哪个花呦?我这个布兜兜可是只做了这一件滴哦,错过了就没得地方买去喽!”
谭辙一脸受用,一边红着脸看赵风筝的反应,一边翻着口袋给人家掏钱:“我们不是……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我在一旁看不过眼,损他道:“你笑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还普通朋友?”
谭辙抬着脚虚虚朝我这边踹了一脚说:“别胡说。”
正在这档口,不知从哪里忽然深处一条手臂,抓着卖东西的小姑娘的腰包就拽了下来。小姑娘身子一踉跄就往前扑了一步,幸好我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
我还没来得及问她“有没有摔伤”,小姑娘一开嗓,街头巷尾的人几乎都能听见:“抢钱啦!”
整条街的人都扭过头来看热闹,可是真正帮忙抓贼的却一个也没有。
我跟谭辙仗着身上有点功夫当先一步冲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冲前面的强盗大喊:“站住,不要跑!”
我倒是觉得,古往今来最没用处的词语莫过于这两个。每个追贼的人都要喊这两个词,可是我却从没有见过哪个贼人因为这两个词而止步的。
集市上的人本来就多,再加上我俩背上背的也有书包,所以跑起来格外不方便。只不过前面那个贼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吊着我们,一直跟我们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第一百七十二章 仓库
这条街长度有限,前面的歹徒跑了没多久,就一头扎进小巷子里去了。
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不敢贸然再追,只不过谭辙却像一阵风一样冲了进去。
我在后面喊了他两声,他都没有听到。眼看着他越跑越远,我只好大骂一声跟了上去。
我们在巷子里七拐八拐跑了没多远,忽然从旁边的小道上扑出来一个魁梧的大汉。
他手里拿着竹编的背篓往谭辙头上一套,手里的寒光在谭辙背上一闪。
我跟在后面看的心惊肉跳:“你们干什么?”
谁知他并不是冲着谭辙去的,而是冲着他的双肩包去的。那个魁梧的大汉割了谭辙的双肩包,然后转身就跑了。我有心往前面去追,可又担心谭辙被埋伏在附近的其他歹徒伤害。
我把谭辙头上的背篓取下来,谭辙一身的狼狈:“快追,师姑奶奶在书包里!”
师姑奶奶虽说不招人喜欢,但她怎么说也是谭辙的长辈,要是把她老人家弄丢了,恐怕是我们的罪过!
我们两个奋起直追,一分一毫都不敢怠慢。前面的歹徒虽然魁梧,但是灵敏性却不够,跑不快。我跟谭辙眼见就要抓到了,没想到那人竟然拐了个弯,一头扎进旁边的巷子里去了。
我跟谭辙追上去一看,不禁愣住了。只见歹徒拐进去的地方是个死胡同,两侧是三层的民居,正对面红砖砌成的院墙那么老高。
民居的窗户都关着,对面的红砖墙上也没有任何踪迹。歹徒呢?已经翻墙跑了?
我扒着墙上的砖缝想要从翻过去看看,奈何墙头太高,几乎跟两侧的民居一般高,我试了好几次,都爬不上去。
谭辙急得直跺脚,我说:“这他妈的又是哪里出来的妖魔鬼怪?”
我安慰他说:“你别急。我驼着你,你上墙头去看看。”
我在墙角蹲下,谭辙踩着我的肩膀,扒住砖墙上的豁口,他踩着豁口往上爬,眼看着就要够到墙头,我忽然看见墙头上有一个黑影闪过。
“快下来,谭辙,快下来!”
谭辙双手扒着砖墙上的缝,低头看着我问:“怎么了?”
我赶快喊:“墙上有人,你快下来!”
谭辙不敢怠慢,手脚并用往墙根底下爬,退至一半,又踩着我的肩膀跳下来。
谭辙问:“墙上是什么人?”
我摇头说:“我只看到人影晃了一下,看不见是什么人。不过这地方古怪的很,咱们不能冒险!宁可从长计议,也不能就这样再闯进别人的圈套。”
谭辙看着我的背后,两只眼睛忽然瞪得老大:“这……怎么会……”
我心知有异常,一扭头,竟然看见我们背后也矗立着一堵墙,身后的那堵墙跟我们面前的那堵一般高,红砖垒得层层叠叠。
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前后左右都是墙,四堵墙把我们俩夹在中间,遮天蔽日的,我俩的身形显得特别渺小!
“真他妈是邪了门了!咱们明明是从这个胡同进来的,怎么一扭头竟然变成墙了!”
有了刚刚的经验,我们不敢轻易爬上墙头去看,万一这边也埋伏了什么人,他们居高临下,就算轻轻推一把,我们从上面掉下来不死也要残废。
可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我俩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最终,我决定先把二宝放出来探路。
不过二宝是个灵体,功力有限,光天化日之下不能暴露太久,否则会有损根基。
二宝在附近匆匆转了一圈就赶快躲回黑虎调魂旗里,我问他情况怎么样。他说:“这附近没有人啊!”
“没有人?不可能啊!”我刚刚明明看到有人影在墙头上闪过。“二宝,你确定吗?”
二宝使劲点头:“确实没有人的!不过我感觉到附近似乎有一股力量,就像是个漩涡一样……”
二宝的话让我摸不着头脑。漩涡一样的力量是什么?
“我说不清具体是什么,就是感觉附近的阴气在流动,要是定力不够的魂魄,就会被吸着往漩涡那里走。”
“是人在作怪?还是有什么厉害的妖怪?”
二宝摇头说:“我不知道。米哥,我不能再待在外面了,我头晕,我想睡觉。”
我能感觉到二宝的精力十分不济,赶快捻诀送他离开,让他在黑虎调魂旗中沉沉睡去。
我跟谭辙正束手无策,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我拿起来一看,竟然是赵风筝打过来的。
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快把这里的情况跟她说了一遍。赵风筝听得一愣一愣的,咂舌说:“想不到这么小的地方藏龙卧虎啊!”
我跟赵风筝开了位置共享,她答应过一会儿就来救我们。
我跟谭辙蹲在墙根底下等待救援,正在这时,我们忽然听到一侧的民居里传出声音!
我俩兴奋的不行,开始大声呼喊,希望民居里的人能够听到我俩的声音。可是喊了好久也没有什么成效,我俩只好往后墙上踹。
我俩把民居的后墙踹得咚咚作响,可依旧没有什么卵用。
就在这时,民居里的说话声忽然变了,似是有一堆人在吵架,骂骂咧咧的,声音乱成一锅粥。
谭辙提议爬到二楼的窗口看看,我却有些犹豫。
我俩现在所处的环境十分特殊,光是身后凭空出现的那一堵墙就不寻常,我们若是轻举妄动,万一落入敌人的圈套岂不是自投罗网?
谭辙却说:“咱们这好在被四堵高墙围在中间,就像是瓮中之鳖,就算不乱动,顶多也算是坐以待毙。”
此时,民居里的吵闹声更加激烈,我们俯耳听着,竟然像是有人打了起来。
我俩也不再犹豫,这一回,我让谭辙托底,我自己顺着墙缝爬上二楼的窗户。
二楼的玻璃窗是老式的扇式窗,玻璃灰蒙蒙的紧闭着,从外面很难看到屋里的情况。
我把眼睛贴在窗户上,睁大了眼往房子里看。这栋民居外表看来分了三层,其实就是一个大仓库,里面一个麻袋摞着一个麻袋,不知道堆的是什么东西。
第一百七十三章你师妹不对劲
谭辙在底下一个劲儿问我:“里面是什么?”
我压低了声音说:“里面没人啊!是个仓库,没看到有人!”
可是没人的话吵架的声音是从哪来的?
就在这时,冷不丁从窗户底下露出一个脑袋。我的脸本来是贴在窗户外侧的,内侧的窗户上突兀地出现一张脸,吓得我三魂不见七魄,几乎从窗户上掉下来。
我使劲儿抓住窗户底下凸出来的窗沿,一动不动地盯着窗户里的那张脸。而那张脸也同样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窗户里的那个人脸色惨白惨白的,嘴唇却红的十分耀眼,两条眉毛像是被人修剪过的样子,黝黑整齐。
而且,我还注意到,那个人的皮肤上还有一种不同寻常的纹理。
谭辙见我呆愣着不动,又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情况,只好试探着问我:“刘米,你怎么了?”
我刚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话,里面那个人眼睛忽然瞪大,两条粗黑的眉毛一挤,我立时就又把嘴闭上,不敢说话了。
谭辙在底下急得直冒汗,他接连叫了我两声,见我没有反应,就不敢再轻举妄动。
我就像是面对着一条恶犬一样,每动一下都格外小心,我正打算从窗户上退下来,窗户上忽然又“呼呼呼呼”出现了许多张脸。
这些脸挨挨挤挤地聚在窗户上,奇怪的是每张脸的表情、模样、甚至是神态都一模一样!
一下子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我的头皮猛的炸了,我不敢再怠慢,手脚并用往下面爬。
谭辙一边伸手接住我,一边问:“出了什么事?”
与此同时,我听到窗户上有“咚咚当当”的声音,就像是有无数个脑门儿磕在玻璃上。
当我的脚终于落地,我心里才稍微踏实了一点。
我猛喘了几口粗气,拉着谭辙退到另一面墙的墙根底下。“脸,窗户上有许多脸!”
谭辙抬头朝窗户的位置看了一眼,笑说:“你说什么胡话,哪有什么脸?”
我急得直冒汗:“我他妈骗你好玩吗?窗户上趴了一层,全是一模一样的脸!”
“咱们不会又落入……什么妖术之中了吧?”
谭辙这么一说,我才猛然反应过来:这栋房子看着是栋三层的民居,其实就是一间大仓库。可是后墙上的窗户开在五六米的高空,那些人是怎么把脸贴在窗户的玻璃上的呢?
难道他们都是五六米高的巨人?还是说他们其实是飘在半空的?
这么在脑子里一过,我惊出了一身冷汗。头顶上撞击玻璃的声音不绝于耳,而且越来越急促,就像是有无数的人急切的渴望从窗户里逃出来一样!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可是这破地方前后左右都是高墙,除非我们插上翅膀,否则要怎么脱身呢?
“你俩在干嘛?”赵风筝的声音忽然传过来,我回头一看,只见她背着双肩包、凝眉向我俩走来。
“赵风筝,你是怎么进来……”我话还没有说完,一抬头,只见自己跟谭辙就站在一条普通的巷子里,前后的高墙都不见了!
谭辙也惊奇地喊:“我靠,刚刚还在的?怎么一下子就……”
赵风筝环视四周,皱着眉头打量他一眼,说:“你没事吧?什么东西刚才还在!”
谭辙连说带比划:“墙啊!电话里跟你说的墙!”
赵风筝莫名其妙:“哪有什么墙,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你俩站在人家墙根底下不知道在干嘛。还有,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
谭辙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赵风筝面无表情地说:“你们刚刚是遇上鬼打墙了吧?”
我俩好赖也是有点本事的,难道会连简单的鬼打墙都分辨不出来?谭辙还想再解释,赵风筝摆手说:“先回去吧。”
谭辙问:“那我的包咋办?还有那个姑娘的腰包。”
赵风筝摊摊手说:“你就算想找,有头绪吗?回去吧,师姑奶奶不是在包里吗?总有办法能找到。”
谭辙十分丧气,却还是跟着赵风筝往回走。而我却还对刚刚的事情耿耿于怀。
我呆呆地望着对面民居二楼窗口暗色的玻璃,心里忍不住嘀咕:刚刚的一切如果是幻像的话,这栋民居里住的到底是不是那些长得一模一样的脸的人呢?
谭辙在前面喊了我一嗓子,我才从怔愣中回过头来。
我跟谭辙刚刚只顾追贼,根本没心思记路,所幸赵风筝倒是个指南针一样的人物,她领着我们在这闭塞的小巷子里七拐八拐的竟然没有迷路。
非但如此,没过多久我们就又回到集市上了。
进入集市的刹那,喧嚣和叫卖声又开始在耳边此起彼伏,刚刚的小插曲就像是投石入海,只够荡起一朵很小的涟漪。
我们回到小姑娘的摊子跟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没想到小姑娘倒是看得开。她虽然还是有些沮丧,但还是笑着摆手说:“其实我腰包里塞嘞都是塑料袋袋,正儿八经还没开张,没挣到什么钱。”
跟小姑娘分开后,大家兴致缺缺,再加上谭辙丢了东西,谁也没心思再逛,于是我们就掉头回了旅馆。
只不过,回到旅馆的时候,桌子上的红糖水已经凉透了,刘焱焱却不在房间。我前前后后、仔仔细细找了一遍却都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这他妈真的是奇了怪了!她一个女孩子,人生地不熟的,身体有不舒服,能去哪呢?
我正要给刘焱焱打电话,没想到她竟然推门进来了。她脸色轻松,步调欢快,完全看不出身体有异常。
我问她去干嘛了。她说去买了药,吃了已经好多了。
赵风筝依靠在床头的立柜上,皮笑肉不笑地问:“买了什么灵丹妙药?”
刘焱焱从裤兜里掏出一板胶囊说:“就是这个,你也要吃吗?”
我看就是一般的止痛药,也没有再说什么,挥手让她离开了。可是等刘焱焱走了以后,赵风筝却忽然对我说:“你师妹有点不对劲。”
第一百七十四章 刺溜过去的人
我问她:“哪儿不对劲儿?”
赵风筝“呵呵”笑说:“自己没长眼睛吗?看不出她在装病?”
我心说:那你自己呢?她是没病装病,你呢,有病装没病。前后性格诧异这么大,不是精分就是脑子瓦特了!
赵风筝见我脸上露出不屑,轻轻皱了皱眉说:“你就不想知道她装病的这段时间去了哪?”
我笑说:“不是买药去了吗?你没见她买回来的药?”
赵风筝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说:“装睡的人永远叫不醒。”说完她扭头就走了。
我当然知道刘焱焱不对劲,但是相对来说,赵风筝才更让我保持警惕。毕竟一个是师妹一个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女人,你说谁亲谁近?
不过我心里也明白,评判一个人的好坏不能掺杂个人感情。但客观来说,我对刘焱焱至少知根知底。而赵风筝呢?
首先她跟着我们的目的是什么?不管是我身上的死咒,还是我和谭辙两人灵魂内隐匿的另一副魂魄,都跟赵风筝没有直接的关系。她凭什么跟着我们出生入死?
是因为她内心深处蓬勃的正义感?还是她对谭辙那种若有若无地好感?无论哪一个听起来都很扯淡。
过了一会儿,谭辙拿着几根红蜡烛走了过来。我问他干什么用,谭辙说:“风筝说试试帮我找一找师姑奶奶。”
我有点吃惊:“有把握找到吗?”
谭辙一边把蜡烛放在桌子上,一边跟我说:“不知道,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我们正在说话,赵风筝拿着几刀黄纸、几把剪刀走了过来。
我带着些戏谑的笑容说:“呦,赵大师要做法啦!”
赵风筝没理我。谭辙赶快说:“风筝咱们该怎么做?”
赵风筝说:“现在不行,等到天黑之后吧。另外,你去把二宝借过来。”
我分明就在旁边,赵风筝却故意让谭辙找我借二宝,我心知她这是生气了,故意给我难看,却也不点破,等着谭辙向我开口。
谭辙不知道我俩发生了什么,不过他还是觉出不对,就赶快打圆场:“这还用问,刘米肯定借的。”
我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那可不一定,你要是用的话我借没问题,别的什么人可就不一定了……”
谭辙扭过头给我使眼色,我心里暗骂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东西,却也不再开口让他难做。
赵风筝也不再跟我斗嘴,而是拿起剪刀开始裁剪起黄纸来。谭辙过去帮忙,我扭头出去了。
谭辙和赵风筝在我们房间忙和,我就去了赵风筝的房间找刘焱焱。
我也不跟她绕圈子,开门见山地问她:“你今天干啥去了?”
我原本以为她会辩驳,没想到她倒是干脆地说:“师兄,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是你只需要明白我不会害你就行了!”
我心里直叹息:你说的这么云山雾罩的,让我怎么相信你呢?不过她毕竟是我师妹,我不可能像对着赵风筝那样疾言厉色,所以只是点点头不再说话。
刘焱焱忽然问我:“我看到谭辙哥买了许多红蜡烛,你们在搞什么呢?”
我就把发生在集市上的事跟她说了,顺便也说了谭辙丢包、赵风筝要帮忙找姑奶奶的事。
刘焱焱并没有见过姑奶奶,闻言十分惊奇,拉着我打听师姑奶奶的事。
可是我所知也不多,就简单应付了她几句,又说起我们在巷子里遇到的四堵墙。
刘焱焱自幼跟着师父耳濡目染,见识还是有一些的,听我说着说着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我忍不住问她:“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刘焱焱摆手跟我说:“你先接着说,把事情说完。”
然后我就又把我跟谭辙如何自救、如何看到窗户上的脸、如何脱困的事情说了一遍。
刘焱焱听完之后,伸出一根手指比划了个一说:“强盗的真正目的不是摆摊的小姑娘,倒更像是你们二位!”
她又伸出一根手指头比划了个二说:“强盗好像有意把你们三个分开,不过他们是忌惮赵风筝的实力还是单纯的想把赵风筝从这件事里踢出来尚未可知。”
“他们为什么要把赵风筝从这件事里踢出来?”
刘焱焱说:“方便他们下手啊!也可能赵风筝在场他们不方便出手吧。这两种可能性不管是哪一种,都说明他们至少是认识你们的。至于再深层次的原因,我就不得而知。”
她又伸出一根手指比划了个三说:“你不觉得你们脱困的方法有些扯淡吗?为什么赵风筝一去,那两堵墙就消失了?”
我知道刘焱焱的隐喻,她是想说那两堵墙是刘焱焱弄出来的,所以她一来墙就消失了。
可是,“如果真的是赵风筝,她到底想干什么呢?想要师姑奶奶?”
刘焱焱摇摇头:“我虽然不知道师姑奶奶究竟是何方神圣,但她能寄身麻将之中,就说明她的功力不弱。这还不是最紧要的。我爸跟我说过,现代社会繁荣了经济和科技,但是道术却衰微到一个绝无仅有的低谷。像师姑奶奶那个年代的前辈,本身就是一笔宝贵的财富,他们掌握了许许多多失传的术法、不知名的宝贝。不说其他,单说她的那条叫旺财的狗,恐怕我爸也养不出来!”
我了然地点点头,心里却是有了另外一番计较。如果真的是赵风筝抢走了师姑奶奶,那她对我的黑虎调魂旗是不是也别有居心?还有二宝,她可是点名要二宝从旁协助的!我今晚怕是不能掉以轻心!
我们兄妹两个在屋里嘀嘀咕咕说了一下午,赵风筝倒是识趣的没来打扰。
到了日落时分,谭辙推门进来叫我们下楼吃饭。他说:“太阳差不多下山了,等咱们吃过饭,风筝就开始做法,到时候来帮忙!”
我点头答应,就跟着谭辙下楼吃饭。只不过,当我们走到我房间门口的时候,我恍惚看见一个小小的黄色人影顺着底下的门缝“刺溜”一下溜出来。
等我睁大了眼想再看,那个人影却不见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帮手
我跟谭辙说:“我刚刚看到一个黄色的……”
我话还没说完,谭辙就摆手说:“没事,放心吧。那是风筝剪出来的。”
我一脸的不可置信:“赵风筝到底想干什么?”
谭辙拍拍我的背说:“吃完饭你就知道了。”
我们下楼的时候,赵风筝已经在旅馆旁边的小饭馆等着我们了。我们随便点了几个小菜,四碗米饭,凑合着吃了一顿。
我吃饭速度快,狼吞虎咽就吃完了。我抽了张抿了抿嘴,跟他们三个说:“我出去转转,你们继续吃。”
“哎哎哎,晚上要办正事呢,你这个时候又跑哪去?”谭辙皱眉看着我说。
我连想也不想说:“我出去买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放心吧,耽误不了你的正事!”
刘焱焱咬着一根脆骨含糊不清的跟我说:“你早点回来,这附近不太平。”
赵风筝没说话,只是略带打量地盯着我,脸上似笑非笑的。
我出去转了一圈,没多久就回来了。回到旅馆之后,我直接推门进了房间,顿时,一股略带着草纸味道的旋风扑面而来。我定睛一看,差点吓尿了。
只见房间地面上全是黄纸,一张张裁剪成小人儿的样子,跟赵风筝惯用的红纸小人儿除了颜色没什么两样。
它们随意散落在地面上,就像是《玩具总动员》里的玩具一样,在我推门之前它们还肆意欢歌,我一推门,它们就又变回死物。
谭辙从我背后走进来,慌慌张张把门一关,说:“当心点,要是让别人看到这一地的纸人儿,指不定又要出什么事呢!”
我拍着胸口说:“你搞什么名堂?祭祀吗?”
谭辙看着一地地纸人说:“风筝想的办法,可以让这些纸人去帮忙找我的书包。”
我“呵呵”笑说:“你以为什么纸人儿都能动吗?赵风筝的红纸小人儿之所以能活动,是因为有魂魄附着在上面。你们现在剪了这么多纸人儿,又要从哪找这么多鬼魂儿供你们驱使?”
谭辙一脸吃惊:“这……风筝从来没跟我说过呀!”
我将床铺上的一摞纸人儿扫在地上,舒舒服服靠着床头一躺,说:“纸人儿要是动不了,跟黄纸有什么区别?她这个法子行不通。”
“你行你来!”我正跟谭辙灌输我的思想,赵风筝忽然推门进来,她的身后跟着刘焱焱。
谭辙赶忙说:“你俩是怎么了?最近怎么这么不对付。”
赵风筝随意的一挥手,地上的纸人儿像是被风吹起来一样自动让出一条道。赵风筝翘着二郎腿在我对面的床铺上一坐,两只眼睛盯得我直发毛:“你要是不行那就我来喽。”
我没说话,赵风筝就把她的两个红纸小人儿掏出来摆在床铺上。她用随身带的红脊弯刀在手上割了个口子,在每个红纸小人儿脑门各滴了两滴。
红纸小人儿就像是刚睡醒的娃娃一样揉着眼睛从床铺上坐起来。一蹦一跳地爬到赵风筝身上去。
刘焱焱是第一回见赵风筝施法,又惊又奇,一个劲儿地问赵风筝是怎么回事。
赵风筝趴在红纸小人儿耳朵上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两个红纸小人儿就手拉着手从她肩膀上跳到地板上。
它俩像小孩一样用手指点了点额头上的血迹,然后一个一个印在黄纸人儿的脑门儿。黄纸人儿就都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它们每个人的头顶都有一个红点,就像是红孩儿一样。
没多大会儿功夫,地上的黄纸人儿竟然都站起来了,它们一个个像是小娃娃一样聚集在两个红纸小人儿的身边,看着他们俩比比划划。
紧接着,红纸小人儿一声令下,黄纸人儿像是潮水一样,顺着窗缝、门缝、各种缝钻了出去。
我们简直看呆了,没想到赵风筝竟然还有这么一手!我甚至有些难以置信,她到底是怎样让地上的一堆纸人儿站起来的?
刘焱焱适时的跟我对视了一眼,她的眼神里除了震惊更多的是忌惮,她仿佛在说:“这女人的战斗力果然强悍!”
谭辙更是直截了当地问:“早知道你能找来这么多帮手,再跟人打架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赵风筝撇撇嘴说:“刘米有一句话说对了。要想让这些纸人儿像我的红纸人儿一样有灵性,必须有魂魄在后面撑着?咱们去哪找那么多孤魂野鬼呢?”
“我刚刚只不过是耍了点小手段,让这些小朋友帮忙找个东西传个话还可以,要是指望它们打架,咱们只怕要被人打死了!”
谭辙点了点头。赵风筝扭头看我一眼接着说:“把二宝叫出来吧。万事俱备,只欠你出手了。”
我有些警惕,寡淡地笑了笑说:“你都有这么多帮手了,还要二宝干什么?他就是个屁事不懂的小孩子,只会给你添乱。”
赵风筝讽刺我说:“平时跟谭辙一口一个兄弟,现在到了紧要关头却连二宝都不肯借。可见你把你的这位兄弟摆在什么地方。”
这臭娘们儿分明是在挑拨我跟谭辙的关系!谭辙就冲过来抓住我说:“别磨磨唧唧的,快把二宝交出来!你不想找到师姑奶奶啦?”
我无奈只好将二宝召唤出来。赵风筝跟二宝交代了几句话,小家伙就兴高采烈的从窗口飘了出去。我有心叮嘱几句,谭辙却过来拉住我问:“你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是真不愿意帮我忙?”
我心里盘算着赵风筝的企图,又担心二宝的安危。随便敷衍了他两句。谭辙见我这副模样,心知我有话不便出口,也就不再多问。
黄纸人儿已经派了出去,我们能做的也十分有限,只好坐在房间里等。
夜已经深了,赵风筝本来是要回房间去的,可是我害怕她耍什么花招,就说:“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一切都要小心行事,咱们四个还是不要分开,也免得被人家逐个击破!你们觉得呢?”
谭辙和刘焱焱都说没有意见,赵风筝正要说话,窗户上却忽然“砰砰”响了起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好多双眼睛
我们跑到窗口一看,只见窗户上有一个黄纸人儿在用脑袋“砰砰”撞玻璃。它虽然是纸做的,但是力道还不小。它额间的红点就像是磕出来的血迹一样。
谭辙赶快把窗户拉开,外面的黄纸人儿在窗棱上翻了个跟头,一下子栽进屋里来。
赵风筝把黄纸人儿捡起来一看,只见它胳膊腿全断了,只剩一个大大的脑袋连着身体,看起来就像是个胖乎乎的俄罗斯套娃。
不过我们谁都没有笑,赵风筝刚想说什么话,黄纸人儿的身体忽然卷了起来,就像是在痛苦挣扎、扭动的蛇,然后,随着“噗”一声轻响,黄纸人儿上冒起一股青烟,一股蓝色的火苗窜起来,黄纸人儿瞬间就成为一撮黑灰,窗户里漏进来的风一吹,什么都没有留下。
谭辙看着赵风筝问:“这是……怎么回事?”
赵风筝沉吟片刻说:“咱们被人盯上了。事情可能有变故。咱们快去看看。”
谭辙和赵风筝拉开门往外跑,我刚想跟上去,刘焱焱忽然从后面拉了我一下。用只有我俩能听到的声音说:“或许有诈。”
刘焱焱的意思是这件事或许从头到尾都是赵风筝在自导自演。我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谭辙回头看到我站在原处没有动,问我:“走啊!愣什么?”
“哦,”我顿了顿说:“让我背上包,抄上家伙。师妹,你身体不舒服,就在旅馆里等我们吧。”
刘焱焱一听却不乐意了:“不,我也要去,我也能帮忙。”
我怎么忘了,我这个师妹,从小就是个爱凑热闹的性格。我点头答应之后,刘焱焱才高兴起来。
我拿上我的双肩包、拉上刘焱焱一起下楼。
小县城的夜晚人影寂寥,大街上显得空空荡荡,一阵一阵的秋风吹得人有些瑟缩。
赵风筝领着我们朝一个方向跑,我忍不住问她:“你带我们去哪?”
赵风筝说:“自然是去找师姑奶奶。”
谭辙惊喜地问:“你找到师姑奶奶了?”
赵风筝脚步不停:“八九不离十。刚刚那个黄纸人儿是回来报信儿的。我跟红纸小人儿之间有特殊的感应。”
特殊的感应?是什么感应?你以为是在拍电视剧吗?你们又不是双胞胎,哪来的特殊感应?
赵风筝领着我们在街巷里穿行,有两回走进了死胡同,不过她很快又领着我们绕出来了。
又往前走了没多远,我注意到我们身处的地方正是白天的集市。
这里早就没有白天热闹的模样,只剩下遍地的垃圾。
我们沿着集市走了一段,赵风筝忽然指着不远处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说:“那是不是你的书包?”
谭辙一看,惊喜地点点头。他刚想跑过去,刘焱焱赶忙从后面拉住他说:“当心有诈!”
她话音刚落,我就隐约看见有两团黑影贴着地面“滋溜”一下飞了出去。
我忍不住指着那地方大叫:“那是什么东西?”
谭辙看了看疑惑地说:“你少神经过敏了,哪有什么东西?”
谭辙一边说一边往那边走,我的心都悬起来了。他走到书包跟前,一把就将书包捡了起来,然后“我靠”地叫了一声。
我以为他出了什么事,赶快跑过去。谭辙却甩着书包说:“这群人简直可恶,干嘛把我的书包弄得湿哒哒的。”
谭辙把书包上的水甩到了我的脸上,我一边躲,一边骂他:“不知道是什么水,你他妈别乱甩,一股子腥臭味。”
刘焱焱指着我的脸叫道:“这不是水,这……好像是血啊!”
我伸手在脸上一抹,手指头上果然一片猩红。我十分厌恶地撇着嘴说:“这他妈……谁这么恶心!”
赵风筝把谭辙手里的书包接过去仔细看了看,又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说:“这不是一般的血,这是黑狗血!师姑奶奶她……”
谭辙十分紧张地问:“她老人家怎么了?”
赵风筝说:“黑狗血是秽物,麻将牌让黑狗血泡过之后,师姑奶奶恐怕被封印在里面出不来了。”
谭辙急得赶忙在书包里翻翻捡捡,好在麻将牌并没有丢,不过却已是血迹斑斑,正面的“中”字物血迹混在一起,更显得刺眼夺目。
我撇撇嘴说:“血有那么多,你怎么知道是黑狗血?莫非你提前就知道?”还是说上面的黑狗血本来就是你泼的?
赵风筝淡淡地说:“我猜的。”
我笑说:“我还猜这上面是白狗的血呢!靠猜能行吗?”
赵风筝看我一眼,眼神里满是鄙夷:“那就看看谁猜的对喽。”
事实证明,赵风筝果然是对的。谭辙把麻将牌上的血迹擦干净之后,又往上面滴了一滴自己的血,可这一回,无论他怎么呼唤师姑奶奶,麻将牌里隐隐散发出些许红光,一闪一闪的,就像是有人在里面挣扎。可是挣扎了几下之后,麻将牌却彻底没了动静。
谭辙一脸懵逼:“这下该怎么办?”
说来也实在是走背字,我们此行湖南,开头不顺,还没有到达四合村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好在连师姑奶奶都折在里面了。
赵风筝平静地说:“只要把秽物洗净就没事了。不过,这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咱们先回去再从长计议。”
我们转身要走。刘焱焱忽然拉了拉我的衣角躲在我的背后。
我问她:“怎么了?”
刘焱焱从我背后露出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跟我说:“师兄,眼睛,好多双眼睛在看着我们。”
这大半夜的哪里来的好多双眼睛?刘焱焱别是在吓唬我吧!
“在哪?你能感觉到眼睛在哪吗?”
刘焱焱瑟瑟发抖地指了指我们正前方的位置:“就,就在前面,我能感觉到,他们在看着我们。师兄,他们人多,我有点害怕!”
我不光是看了看身前,我甚至把前后左右都看了一遍,可是哪有刘焱焱说的眼睛?我连半个人影也没有看到。
我刚想安慰刘焱焱两句,谭辙忽然指着前面说:“那是什么?”
第一百七十七章 叛变
我顺着他手指的地方一看,只见地面上挨挨挤挤站了一排,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它们个头儿低矮,排列的整整齐齐的。风一吹,竟然像是稻谷一样翻涌起来。
刘焱焱拽着我的领子,我都快被勒得断气了:“动了,动了,它们动了。”
不远处那些东西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而且眼见着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谭辙也有些慌了:“那些好像是……咱们剪的黄纸人儿?”
赵风筝点点头:“确实是。不过……情况有些不太对劲。”
那些黄纸人儿像是一群蚂蚁一样挨挨挤挤、一地都是。它们走的近了,我们甚至能看到前排的黄纸人儿额间点着的鲜红的血迹。
它们到跟前之后,在前的那一排黄纸人儿忽然“腾”的一下飞了起来,生扑在我们脸上。
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脸上就被黄纸盖住。那些黄纸小人儿好像刚从水里钻出来一样,身上湿乎乎的。我抬手想把黄纸撕下来,没想到手脚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住一样抬都抬不起来。
我能感觉到黄纸人儿一层一层的糊在我脸上,我的呼吸越来越粗重。我开始有窒息的感觉了。
我听到我师妹的尖叫声,接着,她开始去扯我脸上的黄纸。我这才想起来,师妹刚刚趴在我身后,黄纸人儿暴起的时候,她用我的身体挡住了大部分攻击。
师妹把黄纸从我脸上揭下来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拽我的书包。
我心里一惊,暗叫不好。我的所有东西可都在书包里放着!
我的手脚依旧不能动,嘴里大喊着让师妹去保护书包,可我脸上蒙着许多层黄纸,“呜呜啦啦”的一句话也说不清。
不多时,我感觉后背一松,书包脱开了。继而,手脚上的限制全部被解除,由于我一直在挣扎,所以在惯性的作用下我的身体猛地往前一倒,险些压在我师妹身上。
我手忙脚乱的把脸上的黄纸全部撕下来。跟师妹说:“书包,我的书包被抢走了。黑虎调魂旗在里面!”
师妹也急了:“你怎么把黑虎调魂旗放书包里啊?”
我他妈不放书包里放哪里?
我俩拔腿要追,猛然看见谭辙和赵风筝还被困在原地。他们手脚上裹了一大团的黄纸,几乎把他们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谭辙和赵风筝都仰面朝天,脸上糊了厚厚一层黄纸,看他们的样子十分痛苦,脖子上的青筋一条一条爆出来。
我看了看不远处的小巷子,昏黄的灯光下,无数的黄纸人儿聚在一起,组成一个半人高的小孩,而我的书包正被这个小孩拽着渐渐飘远。
我大骂一声跑到谭辙跟前,一边大声呼喊他的名字,一边把他脸上的黄纸撕下来。
谭辙和赵风筝在我和刘焱焱的帮助下很快摆脱困境,不过他们俩缺氧的时间有点长,都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刘焱焱看了一眼赵风筝,拉了拉我的衣服说:“黑虎调魂旗该怎么办?”
我冷笑着从裤兜里掏出我的手机说:“幸亏我早有准备!”
师姑奶奶被抢走的时候我就知道,幕后之人既然已经对谭辙动手,下一个很有可能就是我的黑虎调魂旗,所以,吃晚饭的时候我特意提前离席,打了个车去电子商场买了个小型的定位器。
这地方是偏远的县城,定位器也只有最老式的那一种,而且价钱不菲。我忍着割肉的剧痛买了一个,回去之后就找了个机会放在我书包的夹层里。防的就是出现这种情况。
电子商场的老板在我手机上安装了一个app,说是能够接收定位器的信号。我打开手机一看,我的书包正朝西北方向缓慢移动。
我们正要往前追赶,赵风筝忽然说:“二宝和我的红纸小人儿呢?怎么没看到它们?”
我不想搭理她,冷哼一声说:“这可就要问你了!”
我俩的关系剑拔弩张,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谭辙赶快拉住我说:“刘米,你别这样。”
我一把将他甩开,指着他的鼻子骂道:“谭辙,你他妈就是鬼迷心窍了!你难道看不出来是谁在搞鬼吗?”
赵风筝“哼哼”冷笑说:“你是说我呢?”
我指着被撕碎、散落了一地的黄纸,梗着脖子反问她:“你难道还想否认?黄纸人儿是不是你剪的吗?不是你控制的?现在它们调转枪头对付我们,你还敢说不是你在捣鬼?”
赵风筝张了张嘴,却一时无言,只好瞪着眼睛看着我。
刘焱焱在一旁说:“师兄,这一回不是风筝姐。”
我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心想:难道我这小妮子也被附体了?
刘焱焱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这些黄纸人儿只是借了红纸小人儿的灵气,只能在红纸小人儿的指挥下做一些简单的工作。绝对不可能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
我拧着眉问她:“你的意思是……”
刘焱焱说:“想让这些黄纸人儿有战斗力,就必须要有完整的魂魄附着在上面。师兄,你看看地上这些黄纸人儿的数量,风筝姐从哪找这么多魂魄呢?就算找得到,她怎么控制的了?”
刘焱焱这么一说,我倒有些反应过来了。脑子里似乎有一团光“呼”一下闪过去,想要抓却怎么也抓不住。
谭辙赶忙说:“先别说这些了,要是再不追,就算有定位器,恐怕也找不到了!”
大半夜的连个出租车都没有,我们只好大跨步往前跑。好在黄纸聚成的小孩走的并不快,我们累得气喘吁吁的,眼见着和它的距离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我忽然发现我们身处的小巷子不是别的地方,正是我跟谭辙被四堵墙困住的地方,两边民居上黑窟窿一般的窗户比白天更加渗人,就像是墙上张开的一张大口,随时要把过路的人一口吞下。
我小声提醒谭辙他们注意安全,话音刚落,耳边忽然响起悠悠地啜泣!
第一百七十八章 奇怪的师姑奶奶
啜泣声时高时低,幽幽怨怨的,就像是有个女人缩在墙角里哭。
我壮着胆子喊:“谁在那装神弄鬼的?有种给我滚出来!”
那人就又开始笑,声音尖利,就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擦黑板一样。听得我脑门儿都快炸了。
我捂着耳朵又喊了两声,平地里忽然刮起一阵旋风,将原本洒了一地的黄纸卷起来。我们慌慌张张地避到一旁,赵风筝皱着眉,沉声说:“这个……好厉害……”
她话音刚落,旋风急刹车一样停了下来,黄纸就像落叶一样飘飘洒洒地落了满地,紧接着,三四张泛着蓝光的符咒像是利剑一样“嗖嗖嗖”飞过来。
赵风筝拉着谭辙、我拉着刘焱焱往旁边一扑躲了过去,符咒“咻咻咻”砸在墙壁上,化成几团幽蓝的火焰,一下子就烧成灰烬了。
“你们没事吧?”问完这话,我才看见赵风筝胳膊上被划了一道口子,血“哗哗”往外流。
原来由于刚才符咒来势太猛,我们躲闪的有些匆忙,赵风筝一个不慎被勾住点皮肉,让人没想到的事,蓝符看着是一张纸,竟然比刀子还锋利,直接割开皮肉,在赵风筝手臂上留下一道狰狞的伤口。
谭辙大叫一声“我靠”,扑过去抓住赵风筝的肩膀一脸紧张地问:“你没事吧?”
赵风筝捂着手臂上的伤口,警惕地看着四周的环境,摇摇头,说:“我没事,她……要出来了!”
尖利的笑声越来越响亮,我们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清灰道袍的道姑正站在墙头上。她手里拿着一口窄柄的青锋剑,脚上穿一双厚底的佰纳鞋,神容冷峻。
谭辙先是一惊,然后又是一喜,激动地拉着我的手说:“是师姑奶奶,是师姑奶奶!”
我仔细辨认了一番,发现那个道姑长得跟师姑奶奶一模一样,只不过眉宇间透出一股戾气,而师姑奶奶则是没有的。
她到底是不是师姑奶奶?
谭辙激动地喊了两嗓子,可道姑根本无动于衷。他想走到墙根底下去,赵风筝一把拉住他说:“就算她真的是师姑奶奶,也绝非是我们从前认识的那个了。”
刘焱焱小声说:“看着她的样子,好像是被术士控制住了。”
我想了一会儿,往前走一步,客客气气地抱着拳说:“师姑奶奶,才一会儿没见,你怎么换了一身道士袍?旺财呢?怎么没见它跟在您老人家身边?”
那个道姑没有应声,反而一挥手,她的脚下竟然出现两个穿着一模一样道袍的小道士。
道姑站在墙头上拿剑舞了一会儿,两个小道士就像是忽然受了感召一样,举着手里的剑就朝着我们杀了过来。
我们这几个人当中,刘焱焱耍嘴还行,战斗力实在难以恭维,赵风筝又受了伤,手臂上的血到现在还没有止住,地上都已经湿了一片。
能依靠的就只有我和谭辙。
可是我所能倚仗的也实在有限。二宝不知所踪,装着黑虎调魂旗的书包也被抢走了,手里只有几张符咒勉强支撑。而谭辙的情况跟我也差不了多少。
我跟谭辙并肩迎敌,一道一道的黄符打出去,却都被两个小道童一一闪过。
小道童本来就是魂体,身姿轻盈,神出鬼没,再加上他们把手里的宝剑舞的虎虎生风,没拆几招,我跟谭辙就露出破绽,眼见着要败下阵来。
就在这时,我忽然感觉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我身子一踉跄,倒在一旁,紧接着就看见一道猩红的影子“刷”一下飞过去。
耳听得赵风筝念咒的声音传来,消失了一整晚的红纸小人儿已经与两个小道童缠斗在一起。
谭辙被小道童踢了一脚,伤在腿上,我走过去把他搀起来,拉着他躲在一旁观战。
赵风筝本来有两个红纸小人儿,可是这会儿只有一个现身。谭辙问她另一个在哪?
赵风筝专注地指挥着红纸小人儿应战,并不答话。
红纸小人儿虽然生猛,奈何对方以多欺少,有好几回,它都扭着小小的身体从刀锋口躲过去,险些被切成两半。
刘焱焱在一旁跺着脚说:“一个打不过呀!”
赵风筝手上的指诀忽然变了,她用手指在手臂上抹了一团血,然后朝着红纸小人儿甩了出去。
血珠在接近红纸小人儿的一刹那,猛地变成烈焰喷出,若不是两个小道童躲闪及时,几乎把它们烧成灰烬。
赵风筝又连续甩了好几下,一时间小巷子里火焰一阵比一阵高。红纸小人儿这才勉强拉平战局。
墙头上那个与师姑奶奶长得一模一样的道姑终于坐不住了!她像一团黑云一样生扑下来,红纸小人儿根本来不及喷火,就被她一脚踹出去。
道姑的模样十分凶狠,举着剑直取赵风筝面门。我大叫不好,连想都来不及想,手不自觉地伸到背后。
我的后背上绑了一截红绳,我在绳头上一拉,背后的黑虎调魂旗就落在我的手里!
我拿着黑虎调魂旗一声怒吼就冲了上去,道姑没有防备,被我用旗杆一棍打在后背上,半空中有闷雷轰响,她惨叫一声就摔了下去。
在场众人无不震惊。刘焱焱捂着嘴大叫:“黑虎调魂旗不是被抢走了吗?”
我“哼哼”冷笑:“我只说书包被抢走了。想抢本门至宝,哪有那么容易?这可是师父他老人家给我的!”
我早就知道有人打黑虎调魂旗的主意,所以早早在书包里放了定位器,又怎么可能任由黑虎调魂旗留在书包里被人偷?
我早就趁机把黑虎调魂旗卷好了系在我身上,刚刚不拿出来,不过是有些忌惮!
赵风筝虎口脱险,赶忙后退一步,对我喊道:“你先撑一会儿!”
赵风筝从身上抽出红脊弯刀,她把手臂上的伤口割得更大,血液顺着她的胳膊肘“哗啦啦”往下流!
谭辙急得抓耳挠腮,大声吼道:“风筝,你干什么?流这么多血,你会出事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千纸鹤
赵风筝铁青着脸说:“我只有用这个办法,才能把另一个红纸小人儿也召唤回来!”
我又用黑虎调魂旗跟那个道姑对了三拳两脚,却已经感觉体力不支,估计很快就会败下阵来。
正在这时,一股黑风由远而近刮来,我隐隐闻到空气中有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我还来不及细看,一团烈焰擦着我的耳稍喷出来,多亏刘焱焱在旁边拽了我一把,否则,只怕就要被烧成秃子了。
赵风筝把她的另一个红纸小人儿召回来了!
我听到赵风筝在身后喊:“快走,我来断后!”
我能听出她的话音里有不该出现的抑扬顿挫,料想她也受伤不轻。现下的环境也容不得我多想,我只好跟刘焱焱搀扶着谭辙撤退。
道姑跟她的两个小道童还想再追,赵风筝指挥着两个红纸小人儿一左一右齐齐喷火,像是两个煤气罐子似的把路堵的严严实实。
夜幕深沉,我们一行四人咬牙往前跑,慌不择路。
后面追兵凶猛,我甚至能听到那个道姑低沉压抑的啜泣声在我耳边回响,我听的脑瓜仁都快炸了!
刘焱焱一边跑,一边问我:“师兄,咱们该往哪跑?”
我他妈哪知道该往哪跑?这破地方人生地不熟,深更半夜的,想找个人问问都不行。再加上身后的一姑二道那么穷凶极恶,天地虽大,哪哪都没有容身之处。
“放心吧,死不了。”赵风筝忽然开口,声音冷漠至极。说她是安慰人吧,这话也太不顺耳了。
我对她刚起的一点好感瞬间又消失了,赌气道:“既然死不了,那咱们干脆就被他们抓回去算了!”
赵风筝冷哼一声说:“要被抓你一个人就够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谭辙赶忙拉住赵风筝说:“风筝,别胡说。”
赵风筝反问一句:“我说错了吗?他们想要的是黑虎调魂旗,而且看情形没有伤生害命的意思!”
她的话让我心下一动,忍不住暗想:敌我实力悬殊,他们要是真下了杀心,就凭我们这两下子,恐怕早就成死人了!赵风筝话糙理不糙,即使我们把对手逼到那种地步,他们还是没有对我们下杀手,看来对方确实没有杀人的意思!
不过他们杀人夺宝不是更方便一些吗?为什么不杀我们呢?
这个念头在心中一起,我自己都骂了一声“真他妈贱”。
我脑子里正乱糟糟一团,刘焱焱却拉着我的胳膊又问了一遍:“师兄,咱们该往哪边走?”
我抬头一看,只见面前是个三岔路口,三条幽暗的小路延伸向三个不同的方向。
其实现在这种情况,对于我们来说走哪条路都没有太大的区别。我们是逃命,又不是走迷宫,只要不是死路,我们跑到哪区别都不是特别大。
我正要说话,却忽然看见右手边的那条路上有道微弱的白光一闪,像是有什么东西扇了一下翅膀。
我毫不犹豫地指着那条路说:“就走这吧!”
他们三人倒是没有什么异议,就这样,我们四个一头扎进那条伸手不见五指的小路。
这条路很奇怪,即使我们打着手电,所能照亮的也只有脚下的地面。而每当我们遇到岔路或者有退缩的念头,我总能看见黑暗中有什么发着亮光的东西扑闪一下翅膀。
我问他们三个有没有看到,他们三人却都是一脸懵逼。
不知道在黑暗中穿行了多远,我们身边的景物豁然开朗,就连光亮都充分了些。我们能模模糊糊地看到身边的荒草、大树,甚至还能看见不远处几架绰约起伏的山梁。
我们竟然跑到了荒郊野外!
我看着四周的环境猛然从小楼林立,一下子变成荒山野地,把脑袋都快挠破了:“这他妈是哪?咱们不是在县城吗?怎么一下子跑这么远?”
刘焱焱撑着一颗大树“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脸潮红地骂我:“你还有脸说?刚刚不是你跑的最快吗?你瞅瞅你这带的是什么路?”
我他妈也是一脑袋浆糊,跟着白光跑了这么久,竟然跑到荒郊野地来了。
回过头去想想,那道白光出现的属实奇怪,别人都看不到,偏偏我能看到,而且,它还把我们往这种地方引,那光会不会是敌人设下的陷阱?
我有些犹豫了。
赵风筝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没有说话。谭辙赶忙问她:“风筝,你怎么看?”
赵风筝这才说:“既来之,则安之。”
“快看,那里有光!”刘焱焱忽然叫了一嗓子,抬手往不远处一指,我们果然看见一片昏黑之中果然有一团光影格外引人注目。
“咦,那光好像会动!”
那光确实会动。它就像是一只正在振翅的小鸟,扑棱着膀子慢慢往前飞。可它又不像是小鸟,个头比鸟小,动作虽慢,但是却显得比一般的鸟灵巧。
“那是……一只千纸鹤!”
我看的心惊肉跳的。这他妈是见鬼了吗?半空中飞着的分明就是一只千纸鹤,只不过好像是用黄纸叠成的,身上散发的光亮白里透黄。
赵风筝斜了我一眼:“更神奇的东西你又不是没见过,值得这么大惊小怪?”
其实她说的很对,不说其他,单是赵风筝那两张红纸小人儿,绝对是世上罕见!
千纸鹤朝着一个方向慢慢飞走,赵风筝也扶着谭辙往那边走。刘焱焱叫住他俩:“万一是敌人的圈套呢?”
赵风筝脚步不停,声音不咸不淡的:“到了这么个地界,就算发现是圈套,也已经晚了!”
自从赵风筝转了性,她的话总是让人不明不白的,刘焱焱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无奈地耸耸肩,招呼着刘焱焱跟了上去。
我们追着千纸鹤往前走了一段,只见前头绿树掩映,不见去路。我们正不知所措,没想到走着走着就在一排不知名的大树后寻到一条小径。
这真的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小径的尽头有三间带着小院的茅草屋,我们走过去一看,竟然是一处道观!
第一百八十章 找上门
赵风筝走过去拍门,等了没多久,一个不丁点高的小姑娘就从门里走了出来。她从里面探出一个扎着双马尾的脑袋,忽扇着一双大眼睛在我们中间看了一圈,问:“你们找谁?”
赵风筝一张冷脸,刘焱焱怕她说不出什么好话,赶忙笑眯眯地走上前答话:“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想也不想就说:“我叫清颉,你叫什么?”
刘焱焱把我们挨个介绍了一遍,然后说:“我们是来这玩的,可是天黑迷路了……我们能不能在你家道观里待一会儿,等天亮就走。”
小姑娘就说:“可以是可以。但你们要安安静静的,我师父喜欢清净。”
刘焱焱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巧克力糖,拿到她面前说:“谢谢你,小妹妹!你师父叫什么名字?”
清颉说:“我师父叫霍道人。”她一边说,一边把两扇门都拉开,把我们让进院子里。
我们鱼贯而入,只见院子虽小,却十分规整,西南角种了一棵桃树,亭亭如盖。
清颉看了我两眼,语气不善地问我:“你乱看什么?”
我赶忙笑着说:“看你们家小院挺整洁的,都是你打扫的吗?”
清颉撇嘴说:“那还用问?”
这小妮子跟我说话的时候又冷淡又严厉,就像是师父骂徒弟,让我觉得好没脸面。
我想了想,试探着问她:“小妹妹,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千纸鹤?我们刚刚好像见到一只发光的千纸鹤飞进来了!”
清颉瞪着眼睛满脸戒备:“你找千纸鹤干什么?”
刘焱焱见局势有些僵,赶忙笑着摸了摸清颉的头说:“我们只是好奇呀。我们还没见过会飞、会发光的千纸鹤呢!”
清颉撇撇嘴,指着赵风筝说:“你们骗人,那位姐姐的宝贝可比师父的千纸鹤厉害多了!”
清颉一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我们在场的人无不震惊。我看了看赵风筝,然后回头对清颉说:“你怎么知道……这个姐姐有……有宝贝的?”
清颉瞥我一眼说:“我怎么知道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到底还要不要进来借住,不进来我要关门睡觉了!”
不知道为什么,清颉在对着他们三个的时候虽然不都是柔声细语,但至少不像是对我这般态度恶劣,我甚至有种错觉:这小姑娘该不会是跟我有仇吧。
为了不自讨没趣,我索性不再多话。我们跟着清颉进了屋,在一张方桌前坐下。清颉提了个暖瓶过来,给我们一个人发了一个一次性的水杯,倒了口热水。
清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着眼睛对我们说:“我困了,要去睡。你们在这坐到天亮吧。”
刘焱焱又代表我们向清颉道了谢,就目送她出了堂屋门。
门外的声音安静下来之后,刘焱焱才压着嗓子问我:“你是不是哪得罪人家了?”
我一脸无辜:“天地良心啊!我都没见过她,怎么可能得罪她?”
赵风筝从方桌旁站起来去检查谭辙的伤势,好在谭辙只是皮外伤,并没有什么大碍。刘焱焱走过去对赵风筝说:“你呢?有没有事?”
我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俩,刘焱焱赶忙解释:“刚刚我都看到了,你的一个红纸小人儿变成白色的了……”
赵风筝摇头说:“只是身上有点褪色,我给它补补就好了,没什么大碍。”
别人或许不知道,我确是十分知道。赵风筝的纸人儿其实就是纸芯,原本就是白色的,不过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把它变成红色罢了。
她既然说没事,刘焱焱也没有再纠结。我们四个人一时静默无言,各自捧着一次性杯子喝茶。
一杯茶很快就见底了,暖瓶放在谭辙手边,他就提起来给大家添茶。他绕着桌子走了一圈,忽然说:“这场景……我好像有点熟悉……”
我笑说:“你别发神经了。这可是湖南的山沟沟里,你来过湖南吗?”
谭辙摇摇头说:“我不是说我来过这,只是说这个场景有点熟悉,就好像是在梦里见到过。”
刘焱焱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对他说:“你这种感觉我也经常有的。不过科学家解释说这是错觉!”
我虽然也觉得谭辙是神经过敏,不过还是对刘焱焱的话不屑一顾:“咱们这一行是能用科学解释的吗?”我又转头看着谭辙,问他:“还记不记得是个什么样的梦?”
谭辙皱着眉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感觉熟悉的场景就是大家坐在这么一间屋子里喝茶,我起身给大家添茶,其他的就想不起来了。”
我站起来在四周打量一遍,只见客厅正中央摆了一张供桌,上头供奉着三清的石像,并没有什么不妥。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霍道人把咱们引到这里,却又把咱们晾着不管,这算什么事?”
谭辙也点头说:“我看这个地方奇奇怪怪的,是有点儿邪门儿。咱们就在这等到天亮,然后赶快告辞。天亮了就有去四合村的公交车了,咱们不能再耽搁。”
其余两人也纷纷赞同。
正在这时,院门忽然“咣当”一声重响,好像有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上去。我脑子里的神经一下绷紧,两只耳朵都快要竖起来了。
我们四个一下子全部安静下来,互相对望着,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生怕发出丝毫噪音会错过外头的什么声音。
狂风好像开始在院子里肆虐,摇晃着院子里的树枝哗啦啦作响。与此同时,我隐隐约约听到似乎有人在院子里哭,说是哭声又像笑声,反正挺渗人的。
刘焱焱悄悄抓住我的衣服,小声说:“他们追上来了!”
堂屋的门也已经开始响了,哐当哐当的,就像是有人在拍门。
我们忍不住聚在一起,手里各自握紧了趁手的兵器,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两扇颤动的门,生怕道姑会带着两个道童冲杀进来。
正在这时,我们听到隔壁的房门“呼啦”一声开了,清颉的叫骂声在院子里响起:“叫什么叫,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四个不是人
我大叫一声“不好”,刚想出去把清颉拉进来,赵风筝拦住我说:“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门外的风声更加狂暴,与此同时,似哭似笑的嚎叫声也彻底转化成尖利的笑声。那声音就像是有极强的穿透力一样,即使我们捂上耳朵,也完全隔绝不了。
清颉暴怒,扯着嗓子一声大吼:“烦——死——了——”
紧接着有几声狗叫穆然响起,这狗叫声十分浑厚,“呜呜嗷嗷”的呼和声就像一头狮子。
女鬼的叫声一下子就被压下去了。一时间就连风也小了很多。
外面响起了激烈的打斗声,我们四个赶忙跑到门前窗边,透过门窗的缝隙往外看,可是外面黑咕隆咚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吵闹声渐渐平息。有人在外面“砰砰砰”拍门。
屋里的四个人面面相觑,还是赵风筝最先反应过来,她赶忙一把拉开了门,却见清颉披散着头发站在门外,两只眼睛肿着,一脸没睡醒地样子。
刘焱焱跑过去拉着她问长问短。清颉不在乎地说:“我没事呀!他们已经被我打发走了,最近一段时间应该也没本事欺负你们了,你们安心休息吧。明天早上就走吧。”
我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清颉,你就不问问我们是什么人?外面的鬼是哪来的?还有……”
“你不怕我们是坏人吗?”
清颉把一缕飘在前额的头发挂在耳后,反问我说:“那你们是坏人吗?”
谭辙赶忙摆手说:“不不不,我们都是好人。”
清颉摊着手说:“那不就得了。至于你们是什么人?我都认识啊。”他指着我们一个个说:“你是焱焱姐,你是风筝姐,你是谭辙哥哥……”
指到我的时候,她忽然冷了脸:“你是刘米。”
这小妮子是在装傻充愣?还有她对我的态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当真是得罪她了?
清颉打了两个哈欠就又回去睡觉了。
我们四个聚在方桌旁面面相觑。我们讨论了一下当前的处境。
谭辙说:“那个道姑到底是什么人?她是姑奶奶吗?”他的眼睛在我们三个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我身上。
我他妈还想知道呢!
赵风筝说:“不管她是不是,现在总归是来者不善。而且,看她的样子,恐怕也被人控制了,她背后还有人!”
她背后的人?是谁?我脑子几乎爆炸,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不过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想要抢夺黑虎调魂旗。”
我的手轻轻握了握旗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黑虎调魂旗是师父留给我的本门至宝,现在师父他老人家生死不知,黑虎调魂旗又屡遭黑手。想想只让人觉得悲从中来。
谭辙看出我心情不佳,轻轻在我背上拍了两下,安慰我说:“大家都在呢!一个来了杀一个,两个来了杀一双。”
我点点头,想到下落不明的二宝,忍不住看着赵风筝问:“还有二宝,二宝在哪?”
赵风筝没有说话。谭辙叹口气说:“我认为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去四合村,先找到谢大师说的那个人。谢大师说过他是世外高人,能解危困。”
谢抟确实让我们去四合村找一个高人。我们出发之前,他还告诉我们:“此行凶险,找到世外高人,能解一切危困。”
只不过前途茫茫,世外高人在哪里,他真的能把二宝救出来吗?
带着满腹的狐疑,我趴在桌子上慢慢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我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我跟谭辙、赵风筝、刘米也是像这样坐在方桌前,我们每个人面前都摆了一碗茶,热气氤氲的。
有一个老头儿负手背对我们而立,看他们身材背影,跟谢抟有五六分像,却又有四五分不像。
他也不回头看我们,声音淡淡的唱戏,“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唱的是什么。
我虽然不懂戏曲,却也能听出他水平太有限。为什么呢?他的唱腔完全没有平仄,就像是在念旁白,完全听不出戏中人或喜或悲的情绪。
我心中大惑,抬抬手跟他客气了两句:“这位大师,敢问我们四人怎么会在这?”
那个老头没有回头,一连说了四个错字。
我说:“大师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老头儿说:“你们一个不是人,两个不是人,三个不是人,第四个还不是人。”
这句话听的我一头雾水:什么一个两个不是人。这老头儿别不是故意骂我们呢吧。
老头儿说:“你们一个是妖,一个是魔,一个是鬼,一个是尸。”
这他妈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呵呵”干笑两声说:“大师跟我开玩笑了。别人我不知道,我自己是不是人我能不知道吗?”
老头儿就开始笑,声音洪亮,听的我心烦意乱的。我回头看了方桌旁的谭辙三人一眼,只见他们笔直的坐着,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我对着老头儿的态度更加谦卑,跟他鞠了个躬,客客气气地说:“大师,按照您的道理,我不是人是什么?”
老头儿身子微微转动,他要把脸转过来了!
就在这时,有人把我叫醒了。
我满心都是火,回头大声吼了一句:“你他妈有病啊,叫什么叫?”
等我清醒过来定睛一看,才发现小姑娘清颉正一脸惨白地站在我身后。
谭辙朝我肩膀上拍了一巴掌说:“你才有病,话不能好好说?瞧把人家小姑娘吓得。”
我也赶忙拍了拍脑袋,对着清颉又是作揖又是道歉:“对不起啊对不起,你看我,睡糊涂了。我真不知道是你。”
清颉“哼”一声转过头去,对着刘焱焱说:“鸡快叫了,天要亮了,你们该走了!”
主家赶人了,我们也不好死皮赖脸待着不走,所以就都凑过来跟清颉告别。
清颉把我们四个送到门外,扒着门框摆手道别:“焱焱姐,风筝姐,谭辙哥哥再见!”
被如此区别对待,我有些欲哭无泪。我正想再向小姑娘道个歉,清颉忽然扭头看着我,气哼哼地说:“这回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了吧?”
说完,“啪”一声把门关上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四合村
我们在一片树丛中拐了两个弯,一声鸡啼忽然从远处传来。
不知何时,薄雾渐起,遮掩了我们走过的小路。谭辙站在路口远望,白茫茫的雾气中什么也看不见。
谭辙忽然说:“如果我们顺着原路返回,我们还能见到清颉,还能见到道观吗?”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道观、清颉似乎是我们的一场大梦,现在天亮了、梦醒了,一切或许都被淹没在滚滚白雾之中了。
赵风筝摆摆手说:“咱们先回旅馆,拿了东西之后就去四合村,时间不多了,咱们不能再耽搁!”
说来也怪,我们返程的时候并没有昨天晚上的怪异感觉,大家顺着山林小径往前走了没多远,就看到县城的柏油马路。
我们站在路边拦了一辆进城的面包车,只跑了有十五分钟,我们就站在下榻的旅馆前面了。
我们简单吃了点豆浆油条,各自回房间收拾行李,结算了房钱,就在旅馆老板的指引下朝着去四合村的公交站牌而去。
所幸我们四个脚程不慢,跑到公交站牌的时候,拿着一沓叠的整整齐齐的钞票的售票员已经在扯着嗓子拉最后一遍客。
我们买票上车,车门就“哐当”一声合上了。
这辆车样式老旧,退了色的绿塑料靠椅破破烂烂的,满打满算总共十八个座儿,车厢里加上司机售票员却挤了三十多个人。
我们四个人闹了一夜,早就是人困马乏,恨不能抱着枕头躺到车顶上去,在挨挨挤挤的车厢里只觉得万分煎熬。
再加上一路都是山道,公交车晃晃悠悠地颠簸,一车的人就像是沙丁鱼罐头一样。饶是我平时不晕车,现在也被晃悠的嗓子眼鼓鼓囊囊的。
在车上熬了一上午,售票员扯着嗓门儿喊一声:“四合的下车!”
我们才恍然惊觉:原来到站了!
挤过人群下车的时候,我忽然听到身后有一个女人大叫:“你干什么呢?”
我们回头一看,却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昨天在县城集市上遇到的那个卖绣品的女孩正一脸凶神恶煞地抓住一个十分猥琐的男人的胳膊。那男人的手还插在谭辙的书包里没有掏出来。
我们走在前面的三个人立刻就冲上去把那个男人围上,那人本来就是趁着下车的混乱空档浑水摸鱼,却不想有人肯仗义援手。他又见我们人多,早就吓的脸色苍白。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搞什么?”
真他妈有意思,被抓了现行还好意思舔着个脸质问我们?
赵风筝虽然是个女流,却是个最不好说话的,她冷冷一笑,一步冲上前、一把抓住小偷的胳膊,稍微一用劲儿,小偷就哭丧着脸疼得哇哇乱叫。
正在这时,斜后方又忽然深处一个长满毛发的粗壮手臂。
这时候已经是秋天了,气温已经转凉,这人却依旧穿着短袖,手臂上疤痕像是一条狰狞的蜈蚣一样丑陋吓人。
那个大汉想去抓赵风筝的手臂,赵风筝灵活地避开了。那个大汉明显一惊,复又粗声粗气地说:“小妹妹,别自以为有两手功夫就他妈乱摸老虎屁股,到时候可别哭鼻子!”
赵风筝顺势抓住大汉想缩回去的手臂,借着力气往旁边一扭,大汉虽然没有叫出声,但是脸色明显已经变了。
赵风筝笑哼哼地说:“你也别自以为是个地头蛇就想随随便便欺负外乡人。我们是不是龙暂且不论,你们这些地头蛇也确实太水!”
大汉一张脸扭曲变形,张牙舞爪地骂着难听话。公交司机等的很不耐烦,“滴滴滴”地狠敲了好几声喇叭:“要打架下车打,我们还要发车哩!”
刘焱焱和谭辙都劝赵风筝息事宁人,赵风筝又狠狠在大汉手上捏了几下才一下把他的手臂甩开!
我们五个下了车,大汉透过车窗用手指头指着我们,意思是:这事咱们没完。
等公交车终于绝尘而去,那个卖绣品的小姑娘才一脸崇拜地看着赵风筝说:“小姐姐,你嘞功夫好厉害哇——”
赵风筝淡淡一笑没有搭腔,我赶忙笑呵呵走上前跟她搭讪:“美女,咱们真是有缘。昨天我们帮你,今天你又帮了我们。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也帮,我也帮,地球村才能和谐又安康!你说对不对!”
小姑娘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小白牙:“大哥,你是说相声滴不?”
我“呵呵”笑笑:“我们是这投亲的。可是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美女,你知道四合村怎么走吗?”
小姑娘说:“大哥,你们就叫我沐童童(音译)吧,我就是四合村哩,你们要去哪家投亲,我领着你们去吧?”
我们四人相互对视一眼,刘焱焱拍着手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有童童你带路,我们不知道要少走多少冤枉路。真是谢谢你啦!”
沐童童摆摆手让我们不要客气,然后就领着我们沿着小路往山上走。
沐童童说:“公交车只能走到这,剩下的路只能步行。不过好在路不远,小半天也就到了!”
小半天?
我的天啊!这他妈简直比西天取经还要艰险!
沐童童常走山路,体力好,教程快,一直蹦蹦跳跳的在前引路,我们四个可就惨了,一路上跟着她爬高上低,翻山越岭,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期间,沐童童又问了我两回:“投的哪门亲?”
我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支支吾吾地搪塞她:“我的这个亲戚是老一辈的人了,说出来你可能也不认识。”
我本来以为沐童童要说:都是一个村的,不可能不认识。没想到她却点点头,若有所思:“你的亲戚要是住在山上,我可能真的不认识!”
我们跟着沐童童在山里走了三个多小时,累得筋疲力尽的时候,终于看到不远处的山谷里有袅袅青烟直上九霄,沐童童高兴地指着那个地方叫道:“我们终于到村里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根毛
沐童童招呼着我们往前走,刘焱焱落后一步,她轻轻拽了拽我衣服的后摆,低声说:“有人在后面跟着我们。”
我不动声色地摆摆手:“不要打草惊蛇,先跟着往前走。”
刘焱焱不再说什么,反而拉上沐童童开玩笑地说:“童童,师兄说你会绣苗绣,你是苗族人吗?可是苗族人不都是住在寨子里吗?怎么你们住的地方是村子?”
沐童童看了看刘焱焱,又看了看我,“噗嗤”一声笑着说:“其实我不是汉族呀。”
我……“那你卖的苗绣?”
沐童童理直气壮地说:“我的手艺确实是跟着苗家大姐学的呀!正正经经的苗绣!”
谭辙问她:“是跟哪一位苗家大姐学的呀?”
沐童童吭哧吭哧憋红了脸,半天才说:“隔壁村姓苗的大姐,地道的苗姓人家的手艺!”
我们都被沐童童逗乐了。就连一贯严肃的赵风筝也有些绷不住。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走到一片林地的时候,我瞅准时机往旁边的大树后面一闪,刘焱焱心领神会,依旧跟着他们几个说说笑笑的向前。
我耳听得刘焱焱的说笑声慢慢有些远了,就悄悄从大树后面探出头来。
太阳已经落山,月亮却迟迟不肯升起,树林子里显得十分阴翳。有一个不大点的孩子迈着细碎的脚步小心翼翼地前行,看他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偷偷摸摸的小贼。
我趁他不备,一下子从树后面跳出来,张开双臂想一把将他抱住。
这小子大惊,回头一个窝心脚踹过来,掉头就跑。我实在是没有防备,被那个小子一脚掀翻。
别看他是个小孩,可力气却属实不弱,我胸口像是有团火在烧,火辣辣的疼。
好在我也抱住了那小子的一只脚,让他挣脱不得。那小子挣扎了好几下愣是没有把我甩开,就在这时,赵风筝也从前面不远处的树杈子上跳了下来。
赵风筝出手利落,三拳两脚就把那个小孩打翻在地。等谭辙、刘焱焱、沐童童慌慌张张从山坡底下跑上来的时候,那小子已经被我俩用藤蔓捆住了手脚。
刘焱焱一见是个小孩,就在我身上拍了一巴掌说:“人家还是个小孩子,你们俩干啥呀!”
我说:“你可不能敌我不分啊?这小屁孩跟踪我们,谁知道他有什么企图?”
那个小孩只是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肯说。
我在旁边抱着臂说:“他妈的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跟我嘴硬?”一边说,我一边朝他肩膀上打了两巴掌。
小孩倔强地瞪了我一眼,眼神顽强又不服输,却一句话也不肯多说。我火气旺盛,抬手想再给他一巴掌,刘焱焱赶忙拦住我。
她摸了摸小孩的头发,用一种慈母般的声音对他说:“小朋友,你告诉姐姐,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小孩看着她,眼神慢慢软了下去,甚至有泪珠在眼眶里转啊转的,然后他就低下了头。
刘焱焱的母爱更加泛滥了,她的声音也更加柔和:“你告诉姐姐,是不是有人强迫你的?你放心,只要你把实情告诉我们,我们是不会为难你的。”
男孩垂着头一声不吭,隐忍了一会儿又开始啜泣。
“别给我们来这套,没用啊!”我虎着脸吓唬他一顿。又跟他说:“你要是再不说话,我们就把你送派出所了!”
一听到派出所三个字,男孩一下子就把头抬起来了。我心说看来还是警察叔叔能量大,一下子就镇住场子了。
那个男孩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叫根毛,是隔壁寨子里的。”
我问他:“你为什么跟着我们?”
根毛就又不说话了。赵风筝看了我一眼,我就一把抓住根毛的脖子,朝他屁股上轻踹了一脚说:“不说?走,去派出所,有什么话让警察同志来问!”
“别别别——”根毛一脸委屈,眼神近乎恳求:“不要送我去派出所,我说,我都说。是大宏叫我跟着你们的。”
说完他又眼巴巴地看了我们一圈,最后把眼神停留在刘焱焱身上:“姐姐,你们不要跟大宏哥说,大宏哥会……会打死我的!”
我把他的头扭过来面朝我,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说:“大宏是谁?他为什么让你们跟着我们?”
根毛说:“大宏哥是县城的人,他胳膊上有一条疤。”
这么一说我们就明白了,原来大宏就是刚刚在公交车上偷我们东西的那个壮汉!
好啊,他偷我们的东西,我们不去找他们的麻烦,他还派小弟跟踪我们?看来我是小瞧他了,这么看来,他在这还是有一定势力的!
“他让你跟踪我们干什么?”我气不打一处来,说话的语气也就更加凶恶。
根毛说:“他没说,就是让我跟着你们。有什么动静随时向他报告。”
“你跟大宏是怎么联系的?”
根毛动了动右边的身子,示意了一下右边的裤子口袋。
我从他口袋里搜出一个十分老旧的诺基亚手机。毫无疑问,这手机虽然破破烂烂的,但是砸个核桃绝对没有问题。
我拿着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问他:“哪个是大宏的号码?”
其实手机里只存了一个号码,通话记录里也只有一个手机号,上面清清楚楚地标记着“大宏”。
刘焱焱就说:“他也是被人逼迫的,咱们把他放了吧。”
我把大宏的手机号存起来,然后把根毛的破手机又塞回他的口袋里说:“以后不许再帮大宏做坏事了,否则我们就把你送到派出所,让你吃牢饭。听到没有?”
根毛见我们又松口的意思,忙不迭地点头,甚至露出一个憨直的笑容。
刘焱焱帮他解绑,放他离开,我们就跟着沐童童继续往四合村进发。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了高高矮矮的民房。
在村口处,我们遇到一个扛着锄头,满脸皱纹的老头,沐童童走过去叫了一声:“沐老叔。”
沐老叔看到他时脸上还是笑着的,等把目光移到我们身上,脸色立时就沉了下去。
第一百八十四章 老龙窟
沐童童热情的向沐老叔介绍我们,沐老叔不等她说完,就冷着脸问:“你把他们带来干什么?”
沐童童赶忙解释说:“他们是来投亲的。”
沐老叔的眼神十分深邃,像是鹰一样能在我们身上刮下一层皮来。
沐老叔说:“你们是来投什么亲的?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沐老叔一句话就把我们给问住了。非是我们不肯告诉他,而是谢抟特意交代过:“不能随意透漏我们要找的人的信息。”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沐老叔“哼哼”冷笑道:“说不出来?看来你们投亲是假,只怕是另有所图吧?说,你们来我们四合村究竟想干什么?”
沐老叔威势逼人,沐童童也不敢轻易给我们帮腔。
面对沐老叔尖利的眼神,我只好笑着搪塞他:“沐老叔,我们要找的这个人住在山上,恐怕你不认得呀!”
沐老叔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烟点上,默默抽了两口,烟雾弥漫,掩映着他一双浑浊的眼睛晦暗不明。
沐老叔说:“你只管说,这四合村还没有我不认识的人!”
沐童童也在一旁帮腔说:“沐老叔是村里最受尊敬的人,在这附近都没有他不认识的人,你们想找谁都可以让沐老叔帮忙。”
我们有些心虚,摆着手跟他说:“不用客气,我们自己能找到。”
沐老叔却将眼一瞪,嘴里咬着烟屁股说:“你是不相信我,还是自己心里有鬼?今天不说清楚了,就不准进村!”
我们心里清楚,比起大宏那个愣头青,这个老头只怕才是真正的地头蛇。他要是给我们裹点乱,我们这一回怕是真的要白跑一趟。
实在没有办法,我只好咬咬牙,笑着说:“沐老叔,不是我们不告诉你,而是我们投奔的亲戚住的真的很偏远,他住在老龙窟,您老知道这个地方吗?”
沐老叔闻言立刻变了脸色,他“呸”一口把烟屁股吐出来,按着锄头把上面的火光狠狠摁灭,破口骂道:“放屁,老龙窟有你们什么亲戚?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我们四合村究竟想干什么?给我一字一句地说清楚!”
为了显示自己没有心虚,我笑得更开怀了:“沐老叔,我们骗你干嘛,我们真的是去老龙窟投亲的。”这年代,说真话反倒没有人相信了!
只是我没有注意到,沐童童的脸色已经变了,她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说:“米哥,老龙窟是死人住的地方,你们去那寻什么亲?你们该不会是记错了,或者是被……被人骗了吧?”
我们的消息是谢抟给的,谢抟能骗我们吗?但沐老叔的话可能不足以相信,但是沐童童应该不会说谎呀!
我们四个傻眼了!
“不是,叔,老龙窟真的没有人住吗?不应该呀!我们那个亲戚已经在那里住了好多年啦。是不是您记错了,要不然您再仔细想想?”
沐老叔“哼”一声不屑地说:“再想想什么?老龙窟里里外外都是坟包子,连半个活人也没有。依我看,你们不是来投亲的,你们是被人骗到这来的吧?我劝你赶快回头去问问骗你们的那个人,问他到底有何居心!”
沐老叔说完,也不再搭理我们,就扛着锄头进村子去了。
我们四人却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谢抟真的在骗我们吗?他欺骗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本能地抓起电话给谢抟打电话,可是电话“嘟嘟嘟”响了好几声却始终没人接听。
我心里隐隐有了一种又惊又怒的感觉。我疯了一样不停的给谢抟打电话,可是最初的几遍还是没人接听到了后来,对方直接关机了!
“我靠!”我简直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了。自从我卷入这些事中,这半年多来,我每日都活在恐惧、猜疑之中,可是我明明已经那么小心了,为什么还会被人欺骗?
谭辙走过来安慰我:“你别急。事情或许会有转机也说不准,即使老龙窟里的那个人真的不能帮你解除死咒,咱们也可以想其他办法。”
我想的却不是这个。
谢抟在兰山市也算是个人物,总不至于为了欺骗我们几个不入流的小毛孩子把自己的一世英名都搭进去吧?我只是在想他会不会有别的、更加深层次的目的。
早知道我们面对的绝对是一个千年老狐狸,不管是手腕还是心眼,我们都完全不是对手,他要真把我卖了也就算了,怕只怕连累了我这一帮兄弟。
刘焱焱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说:“怪不得临行前他要把咱们的行踪搞得这么隐秘,不准咱们随便透露行踪,原来是害怕咱们提前揭破他的骗局,不肯往这个地方来。”
沐童童负手站在一旁,她见我们脸上的表情十分失落,忍不住安慰:“俗话不是说得好吗?船到桥头自然直。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在发愁什么,但是别这么垂头丧气的。说不定没过多久就会有转机。”
我们四人都悄然无声。沐童童咬咬唇,接着说:“天色也不早了,你们今天怕是没有地方过夜。不然先去我家对付一晚上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我听了很感动。刘焱焱也过来拉着我的手臂说:“师兄,咱们呆在这也不是办法……”然后她又扭头对着沐童童说:“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打扰。”
沐童童摆摆手说:“不会,不会。”
我们跟着沐童童去了她家。沐童童家就是一座两层的茅屋,家里人口简单。有一个弟弟,有一个妈。
沐童童简单向家里人介绍了我们,她弟弟躺在床上睡着了,她妈妈看起来很好说话,朝我们很和善的笑了笑就张罗着帮我们准备晚饭。
我们走了一天早就饥肠辘辘,自然是千恩万谢的入了席。沐妈妈口音有些重,我们听起来有些费劲。她说:“家里没有什么好吃的,你们凑合着吃一些!”
刘焱焱笑着摇头,正要说话,我忽然听到院子里似乎有一丝响动。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不养狗的习俗
那动静虽然听不出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但是赵风筝浑身绷紧,刘焱焱也有些变了脸色。看情形来者不善!
我们他妈的简直是筋疲力尽呀!这还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完没了了?
连日来的打击已经让我一蹶不振,我都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味道。我把手里的竹筷子一扔,丧气地说:“这一回又是谁?我又是惹了哪个了不起的祖奶奶、祖爷爷?”
谭辙见沐童童和沐妈妈有些不知所措,赶忙在桌子底下拉了拉我,笑着说:“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你先别急。”
他一边说,一边十分警惕地站起来往外走,嘴上还安慰沐童童和沐妈妈:“我先出去看看,你们稍安勿躁哈。”
沐妈妈却一把拦住他:“你们不要出去,我出去看看。”
我们自己惹得麻烦,咋可能让沐妈妈替我们出头?更何况,如果来的是什么邪魔外道,沐妈妈也扛不住啊!
我跟谭辙赶忙上去拦,沐童童却莞尔一笑说:“我们村子里有时候会有些不太平,你们安心吃饭,我跟我妈出去看一看就行。放心吧,不会出事的哈。”
我们有些将信将疑:“你们村子……不太平?”
沐童童有些随意地说:“都是很古老的事情啦,具体的我也不怎么清楚,你们安心吃饭,然后好好休息吧。”
我们反复向她们确认不会有问题,才又惴惴不安的在餐桌旁边坐了下来。
沐童童和沐妈妈出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谭辙问起外面的情况,沐妈妈说:“有几条小虫子。你们晚上不要出门,不用管外面的动静,随他们折腾吧。”
我们见她们母女两人泰然自若,也就慢慢放下心来。我们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被沐童童领着上楼休息。
沐家条件有限,我跟谭辙分了一间房,沐童童、赵风筝、刘焱焱睡了一间,沐妈妈和沐家小弟睡在楼下。
我们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我几乎是沾枕头就睡着了。
只不过这一觉睡得不甚安稳,半夜的时候隐隐听到楼底下有狗叫声。
不过我实在是太疲惫了,朦朦胧胧记得睁了一回眼,又转头睡沉了。
第二天早上一觉醒来,我还没开口,谭辙就先问我:“昨天晚上你听到狗叫声了吗?”
听是听到了,但是我们昨天来的时候没见到沐童童家养的有狗啊。
吃早饭的时候我们问了沐童童,沐童童却一脸迷茫:“没有呀。”
我挠了挠头,心想难道我俩都听错了?谭辙想了想问:“你们家附近的邻居有养狗的吗?”
沐童童回头看了一眼端着两碗稀粥进来的沐妈妈说:“妈,咱们村子里有谁家养狗吗?没有吧?”
沐妈妈把碗放在桌上,摇头说:“没,没听说过!”
村子里连条狗都没有?不应该啊!狗是最常见的家畜,看家护院是一把好手,农村人家里大多都喜欢养一条。
“你们村里为什么都不养狗?难道你们有这样的风俗习惯吗?”
沐童童轻蹙眉头似乎陷入沉思,片刻之后她又摇了摇头说:“好像没见过,从我记事起,村里就没有人养过狗。”
这村子也太……奇葩了吧。
“对了。”沐童童把筷子分给我们说:“你们今天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老龙窟不用找了,为今之计只有先回去找谢抟再做打算。
“我们吃了早饭就要回去啦,昨晚上打搅你们啦。谢谢你们的招待。”
沐童童没有再劝,只是说:“咱们恐怕要快点吃饭。回县城的公交车大概中午的时候会到站,要是错过了,就只能等后天了!”
我们不敢怠慢,“呼啦呼啦”地扒拉着饭。刘焱焱看了一圈,有些好奇地说:“对了,童童,怎么不见你弟弟出来吃饭呀?”
沐童童的弟弟叫沐东东,我们昨晚上来到沐家的时候,那个小家伙已经睡着了。
不过这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了,沐东东难道还没有起床吗?
沐童童眼中的悲伤一闪而过,她勉强笑了笑说:“东东的腿……不过你们不用担心,过一会儿我给他送点吃的。”
沐童童虽然说得含含糊糊的,但是话里的意思我却已经听出来了:东东只怕是有些残疾。
想起昨天晚上见过的那个小男孩,他紧闭的双眸上眼睫毛像是两把小扇子一样微微阖动,样子很是可爱。
刘焱焱心中也有些吃味,咬了咬筷子,说:“东东的腿是怎么回事?是从小这样吗?”
沐童童赶忙摆摆手说:“东东以前特别听话懂事,可是去年……忽然有一天,东东就,就站不起来了。”
这么突然?
“那天早上我来叫东东吃早饭,他却说完全感觉不到腿的存在了。”
沐童童说到这里就垂下头去,不再说话。
我们听了都为她伤感,忍不住问:“没有去医院看看吗?医生都怎么说?”
沐童童苦笑一声说:“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哪有什么好医生?所以我现在卖苗绣攒钱,我只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带着弟弟去大城市治病,把弟弟的腿治好。”
我们听了十分动容,然而却又实在无能为力。只得劝她说:“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我们吃了早饭,沐童童又顺着原路把我们送回去。说来也巧,我们在等车的地方刚刚站定,公交车就开过来了。
我们上了车,眼见沐童童在车后挥手的身影越来越小,赵风筝忽然走到司机旁边说:“停车,我们要下车。”
谭辙说:“风筝,怎么了?有什么东西落在童童家了吗?”
赵风筝没来得及说话,司机却皱着眉头说:“车票不能退。”
我们自然不会为了几块钱的车票跟他争辩。等下车之后,赵风筝才说:“你们还真打算就这么空手而归?沐老叔和沐童童虽然说老龙窟是坟圈子,你们就不想自己去看看,找找线索吗?说不定谢抟没有骗你,咱们要找的人真的住在那呢!”
第一百八十六章 黑烟还是白烟
谢抟跟赵风筝的师叔九常是故交,如果我们之中有一个人是谢抟的内应,那么这个人必定是赵风筝无疑。
现在的情况是:赵风筝的话还能相信吗?
我心里迟疑着不敢轻易做决定。谭辙却拍着脑门儿惊喜地说:“风筝分析的不无道理。说来说去,老龙窟是坟圈子的情况是沐老叔和沐童童告诉我们地。咱们跟童童算不上亲密,那个什么沐老叔更是从头到尾都看咱们不顺眼。说不定他俩是编了个瞎话骗咱们的呢?”
谭辙已经被感情冲昏了头脑。我有些气恼,问他:“咱们跟童童虽然不算亲密,但也是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吧?人家好端端的骗咱们干什么?”
谭辙也有点生气了,他说:“那可说不准。有些时候,有些原因咱们根本想象不到。更何况,我真的不明白……”
“一个是曾救咱们于危难之中的大师,一个是刚认识了两三天的陌生人,该相信谁你心里没谱吗?”
我忍不住冷笑起来:“认识的时间长关系就一定可靠吗?论起来,咱俩可比你跟赵风筝先认识,到了关键时候,你不照样信她不信我?”
“你——”谭辙本就不善言辞,一下子就被我堵的说不出话来了。
刘焱焱见气氛有些僵,就赶忙说:“谭辙哥,你别生师兄的气。他这个人向来是话到嘴边、口无遮拦。其实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他是担心咱们几个涉险。”
我默默叹了一口气,垂着头不再言语。如果老龙窟真的是谢抟设下的什么圈套,我自己折了也就折了,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兄弟、师妹跟我一起犯险。
“但是,”刘焱焱又转过头来看着我,把话锋一转,说:“我也赞同风筝姐的意见。咱们确实不能这样回去。既然都来了,不管老龙窟有没有咱们要找的人,咱们都要去闯一闯。但凡有一丝希望,师兄——我们都不会放弃。”
我说是刘焱焱的师兄,其实跟她接触的并不多。刘焱焱这小妮子平时是个不着调的人,我也从没想过她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听的我心潮都有些澎湃。
但是,“要去我自己去,你们就在山下等。”
刘焱焱笑说:“师兄,如果谢抟真的设了个圈套等着咱们,你以为凭他的本事,咱们负隅抵抗有用没用?都已经到了山脚下了,别说是不上山,就是藏到蚂蚁洞里,我们还是逃不过他的算计。”
刘焱焱这么一番话说下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我都忍不住又生出一股子希冀来:或许,真的是沐童童在欺骗我们,老龙窟真的有能救我命的人呢!
他们三个见我表情松动,就开始聚在一起商量进山的路线、如何寻找老龙窟的事情来。
谢抟曾经说过,老龙窟是块风水宝地,位于四合村的尽头。
可四合村的尽头在哪?
沐童童家住在山谷中,附近零零散散地散布着几户邻居。而且我记得她曾经说过,她对山上的村民不熟悉。四合村的一部分区域在山上,可是在哪座山上,又在山的哪里呢?
我把这个问题提出来之后,大家纷纷陷入沉思。
我们自然可以找个附近的村民打听老龙窟的位置。但是我有预感,他们一定会像沐老叔和沐童童那样回答。到时候,他们再把消息透给沐老叔或者沐童童,不就等于打草惊蛇了吗?
刘焱焱忽然一拍脑门儿,欣喜地说:“你们注意到沐童童家的厨房了吗?”
我们不知所云,皱着眉看着她等她继续往下说。
刘焱焱说:“烟呀!他们做饭都是烧的柴火,家家户户的烟囱都要冒烟的呀!到时候我们只要观察哪里有烟,不就能大概知道哪里住的有人了吗?”
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我笑说:“士别三日,还真的应该对师妹刮目相看呀!虽然有点麻烦,但也算是一种办法!师妹,你是怎么想到的?”
师妹开玩笑地说:“我能跟你似的,脑子都是榆木做的,我可是聪明着呢!”
我们看了看时间,日近晌午,各家各户的炊烟就快要冒起来啦!事不宜迟,我们不能再耽搁了!
我们一行几人开始寻着刚刚走过的路往山下走,又有些担心脚程太快会赶上送我们出村的沐童童,因此一路上都走的十分压抑。
刚走了一半的路程,刘焱焱就兴奋地指着山谷里说:“看到烟了,有好几处呢!”
今日秋高气爽,也没有风,阳光洒向大地既不会刺眼,又不显得阴翳。不远处有几股白烟直上青云,虽然在碧蓝的天幕下有些浅淡,却足以让我们兴奋。
我们朝着炊烟的方向走了一会儿,忽然发现在与我们行进的路程呈三十度夹角的地方有一股黑烟冲天而起,格外惹人注目。
谭辙感慨:“这家人怕是捡了湿柴了,黑烟这么大。”
刘焱焱说:“也有可能是有人在求救呀!柴火对于山里人就像是口粮一样重要,他们肯定会准备很多,再怎么样,也不会用湿柴做饭吧。”
赵风筝的话却简明扼要的多:“直接说,该往哪个方向走?”
我看了看,摇头说:“看样子黑烟也是从山上飘起来的,而且离咱们更远一些,是不是更加符合村子尽头的设定?”
谭辙摇头说:“那可不一定。”
刘焱焱想了想,最终还是站我的队,说:“既然是村子尽头,住的村民肯定少吧?我觉得黑烟孤零零一缕,白烟却都挨的很近。”
谭辙看看赵风筝,他的意思很明白,我们三个都已经变态了,现在就看她如何站队。
赵风筝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就指着黑烟的方向说:“黑烟!”
少数服从多数,谭辙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于是我们四个又转了个弯,朝着黑烟飘起的方向走去。
山路难行,黑烟的方向更是崎岖。所幸冒黑烟的这户人家不知道在做什么饭,烟囱冒了一个小时才停。
而我们也恰巧翻过最后一道山脊,远远看见掩映在绿树深处的一座茅屋。
第一百八十七章 蛊蜂
我们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只见这里偏僻荒凉,附近只有一座茅草屋孤零零的立在山坳子里。
我说:“看来这里离四合村的尽头应该不远了吧?”四周明明寂寥无人,不知为何,我却将声音压的很低,基本上是哑着嗓子说话。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做贼心虚?
“这房子……有些古怪。”谭辙不知是不是被我感染了,说话的声音也压的低低的。
我问他:“哪里古怪了?”
谭辙挠挠头:“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房子有点古怪。”
赵风筝淡淡地说:“宅子讲究朝阳。难道你们没看出来这座房子阴沉吗?”
她这么一说我也有点看出来了。即使是日正当空,这座房子也完全躲在四周山林的影子里。连一个边角都没有直接出现在阳光下。
这他妈有点不符合建筑常识啊!难道房子的主人不怕潮吗?
我们正看着房子想的出神,刘焱焱忽然拉了拉我的衣服下摆。我一回头,看见她一张小脸煞白,连一丝血色都没有。
我问她:“你怎么了?不舒服?”
刘焱焱摇摇头,神经兮兮地四处望了望,用最细弱的声音告诉我:“我,我觉得有点不对劲,这附近,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们。”
刘焱焱的这项特异功能我是知道的,可就算是有人盯着我们,也不用这么大的反应吧?“在哪?”
刘焱焱指了指地下:“在地底下!”
我们三个都有些不可思议。谭辙直接说:“不可能吧?焱焱,你是不是最近精神太紧张,产生错觉了?”
刘焱焱摇摇头:“我不知道,可是我真的感觉到了。那种感觉很明显,那双眼睛就在地下很浅的位置,离我们……很近……而且……”说到这里她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谭辙忍不住问她:“而且什么?”
刘焱焱咬了咬干裂的上唇,说:“而且这双眼睛充满了杀气!”
这简直有点匪夷所思。什么样的眼睛会藏在地底下?但是刘焱焱的这种感觉一向很准,我认识她这么久一来,从没有失灵过,那么这一回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风筝沉默良久,终于说:“我建议,咱们还是快点离开这!”
她话音刚落,我忽然听到耳边响起“嗡嗡”的吵闹声。
不光是我,所有人都听到了。大家纷纷极目四望,一瞬间所有人都在问:“这是什么声音?”
是马蜂!
有一大群明黄身体、细腰的马蜂,扇动着翅膀像一架架轰炸机一样朝我们俯冲过来,场面十分壮观!
我们都被吓着了。慌乱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跑”,我们几个逃命一样朝着捂着脑袋四散奔逃。
马蜂像是轰炸机一样开足了马达在后头“嗡嗡嗡”叫嚣着紧追不舍,我们简直是慌不择路。混乱中,我们四个人就这么跑散了,等我跑到水边的时候,我根本来不及多想,一头就扎了进去。
河水冰凉,刺激着我的每一寸肌肤,我稍微有些浑浊的意识一瞬间就清醒了。
我在水下憋了一会儿,心里盘算着头顶的蜂群差不多已经散去,才一下子跃出水面。
我头上被马蜂蛰了一下,刚刚在水里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只感觉火辣辣的疼。同时被蛰了的地方又麻麻的,好像有虫子在里面爬。
我使劲儿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勉强保持清醒,然后朝着岸边走过去。
在水里行走的时候尤其费劲,再加上水底尽是淤泥,深一脚浅一脚举步维艰。
就在我靠近岸边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到脚边似乎有什么东西擦着我的脚踝划了过去。
我以为是一条鱼就没有在意,没想到那东西竟然撩起我的裤管钻了进去。
它贴着我的皮肤,我感觉滑滑腻腻的像是一条触手。而且那东西竟然顺着我的腿一直往上游动。
我吓了一跳,狠狠甩了甩腿想把它甩出来,没想到它竟然一下子把我的腿缠住了,猛地一使劲儿,我几乎在水里打了一个踉跄,“砰”一声栽了下去。那东西开始拉着我往水里拖,我像是一只溺水的旱鸭子一样没命的扑腾,中间喝了好几口脏水。
慢慢的,我感觉我能呼吸到的新鲜空气越来越少,我的胸腔像是灌满了辣椒水一样难受。我不停地咳嗽,可每一次咳嗽却又被水憋回去,引发更加剧烈的咳嗽。
我脑子一片混乱,除了恐惧几乎没有第二种感觉。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我猛然看见一片红光入水。“啪”的一声激起一小片水花,然后我感觉腿上的力道一松,我用脚在淤泥里狠狠一蹬,我整个身子“哗”一声跃出水面。
头发上的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流,遮挡住我的视线让我目不能视物。
一道凌厉的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犹如一道炸雷,惊得我浑身一阵:“还不快上来!”
我来不及多想,手脚并用往岸边冲,狼狈的像是一条落水狗。
等我爬上岸,坐在一片泥地里大喘粗气,我这才看清岸边站的女人是赵风筝,水里有一条蛇一样的东西、背上插着一片猩红在水里轻盈游弋,水面被它背上猩红的刀片分开一层层水纹,而它也在这一圈圈荡漾远去的水纹中消失不见。
我大惊:“红脊弯刀!”
水里那家伙逃走的时候竟然把赵风筝的红脊弯刀也带走了!
赵风筝抿着唇没有说话,我问她:“是不是你的红脊弯刀?”
赵风筝俯身来查看我额头上的伤,嘴里不咸不淡地答应:“你伤的不轻,眼睛倒还没有瞎。”
她不说倒也还好,她刚一提醒我,我就觉得剧痛汹涌而来。但我还是忍着不适问她:“你的刀就这么不要了吗?”
赵风筝倒是很震惊,她从身上抽出一把水果刀,在打火机上烤了一会儿,淡然地说:“弃我去者不可留。”
她拿着消过毒的刀向我逼近,见我有些犯怵,皱了皱眉,轻声说:“忍着点,这不是一般的马蜂,这是蛊蜂。”
第一百八十八章 蛊蜂蜂巢
赵风筝拿着刀在我脑门儿上比划了好一阵,我觉得伤口都快被她挖成窟窿了。疼得我二十好几一个大小伙子眼泪哇哇的。
最后,赵风筝挑着一坨血肉在我面前晃了晃,皱眉看着泪流满面的我,一脸鄙夷地说:“我还以为你是个英雄呢,没想到这么点事就哭哭唧唧的。”
我一边疼得龇牙咧嘴地擦眼泪,一边跟她顶嘴:“英雄就不会掉眼泪了吗?没有喜怒哀乐的不是英雄,是机器!”我看到她刀尖上一条血刺呼啦、蝉蛹一样的小东西在扭来扭去,就问它:“这是什么?”
赵风筝把刀尖在火上烤了烤,那个小东西愈发剧烈地扭动着、挣扎着,甚至发出一种“吱吱吱”的狂叫声。然后,她又从书包里掏出一大壶医用酒精帮我消毒。
赵风筝说:“这是蜂蛹啊,你没见过?”
见是见过,可是我他妈就是被马蜂咬了一口啊,这么大个蜂蛹是哪来的?
赵风筝说:“这是蛊蜂,它们被养蛊的人驯养、收放,攻击力特别强。这东西只能算作马蜂的杂交品种。不同于马蜂的是,这东西咬人的时候会产卵,虫卵孵化、成长的速度极快,而且幼虫也能产卵,如果任由虫卵在人体内繁衍,后果你自己想。”
我想想只觉得一阵后怕:“那谭辙和刘焱焱呢?他俩会不会有危险?”
赵风筝看了看四周的环境,面沉似水:“刚刚局面太混乱,他俩很有可能也受了伤……咱们要尽快找到他们俩。”
我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用手抹了一把血淋淋的额头,招呼赵风筝动身。
赵风筝看了我一眼说:“你能行吗?”
我略略一笑说:“走吧。”
我的手机进了水已经不能用了。赵风筝的手机虽然还在,但是却一点信号也没有。面对着莽莽丛林,我俩不禁困惑:该去哪找他们呢?
经过商量,我俩决定回到最初跑散的地方。好在我们离那里并不远,再加上我刚刚一路跑过来,踩断了不少植物。寻着这些痕迹,我们没费多少功夫就回到原处。
刚刚,就是在这里,刘焱焱感受到来自地底的、充满杀气的目光,紧接着我们就受到蜂群的攻击。难道,真的有人躲在地底下看着我们?
现在,蜂群已经散去,四周已经恢复了平静,扭头往下看的时候,能看到山坳子里那座位于阴庇处的房屋去同一个诡异的耄耋老人,透漏着一股子阴森的味道。
我根据四周植物的倒伏情况大致判断出谭辙和刘焱焱前进的方向,然后和赵风筝一起往前搜寻。
我们寻着踪迹大概往前走了有一公里,倒伏的植物却忽然消失了!
就像是搜寻野兽脚印的猎人遇到了悬崖,所有的线索都在一瞬间中断了。
“这他妈的……”我跟赵风筝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我挠着头,心里有一万只羊驼路过,恨不能把刚刚那群该死的马蜂的祖宗十八代都骂过来一遍。
赵风筝试着往前又走了几十米,却是一无所获,连半点人影踪迹都找不到。
难道是见鬼了吗?
就在我们不知所措的时候,赵风筝忽然按着我的头趴在地上。
我还没有来得及骂出口,赵风筝就脸色十分凝重地指着前面不远处说:“那是……个人头?”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看见乱草堆里有一个头颅露了出来。
那人仰面朝上,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口鼻处都有伤痕,看起来像是已经死去多时。
我回头跟赵风筝使了个眼色,然后撇下她独自上前查看,赵风筝犹豫了一下,手不自觉的把她的红纸小人儿捏在手里,用口型告诉我:“万事小心。”
我十分忐忑地走到那颗头颅面前,只见他是个五六十岁的男人,脖子以下都埋在土里,口鼻处好像还有黏糊糊的液体。
我见那颗头颅附近的土壤松软,草也枯死了大半,料想这人的身体应该就埋在土里。
四周并无异动,我就冲赵风筝招了招手示意她近前,然后随手掰了一根稍微粗壮些的树枝,想要把这个人脖子以下的身体挖出来看看。
我刚找好树枝,还没来得及动手,赵风筝一抬手就把她刚刚用来替我疗伤的水果刀掷了过来。
那东西贴着我的手背飞过去,“嘡啷”一声钉在旁边的树上,我一受惊吓,树枝就脱手了。
“你他妈……”我刚想说话,赵风筝冲上来一把捂住我得嘴。
只见赵风筝小心翼翼地蹲下去,用草叶子从头颅的鼻孔里刮下来一些粘液。她看了看,脸色就像是要下雷阵雨一样。
她拉着我退到草堆后面,然后拾了一块土坷垃扔了过去。
土块子砸在那个头颅的脑门儿上,一下子碎成许多块飞溅出去,发出一声像是熟西瓜一样的“砰”声。
继而,神奇的事情出现了!我竟然看到头颅的鼻孔里像是有空气在震动!
赵风筝明显也看见了,不过她的情绪明显比我平和许多。
再接着,我看到鼻孔和嘴巴里探出好几个黑乎乎的脑袋,它们的翅膀微微震动,那些竟然是刚刚攻击过我们的蛊蜂!
这几只蛊蜂明显是出来打探的,它们像是哨兵一样在外面转了一圈,眼见没有什么异常,就又顺着鼻孔和嘴巴钻了进去!
我吓得浑身都是冷汗,衣服本来就没干,现在更是觉得从头凉到脚尖。要是我刚刚手贱动了那具尸体,那我跟赵风筝现在……
赵风筝小声说:“看到了吗?那根本不是简单的尸体,他是被人故意埋在这的!他根本就是蛊蜂的蜂巢!”
如果真是这样,那土壤底下的尸体里岂不全是这样的蛊蜂?
要是他们一起出动,那我们简直要死无葬身之地!
“咱们该怎么办?咱们不能让这样的东西留在世上害人!”
赵风筝想了想说:“烧了!咱们还有一壶酒精,咱们再去捡柴火。一把火烧下去,一了百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遇险
我们先把附近的植物清理一遍,大致整理出一片隔离带,然后把柴火堆在尸体附近。
我们生怕会惊动蜂巢里的蛊蜂,所以动作十分轻缓,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躲起来戒备。
最后,赵风筝把一大壶酒精尽数浇在柴火上,酒精的味道有些大,蛊蜂被惊动了,有好几只打前锋的从尸体的鼻子和嘴巴里钻出来,赵风筝眼疾手快,一把火扔下去,没想到那颗头颅见火就着,附近顿时成为一片火海。
露出脑袋的那几只蛊蜂还没来得及发起攻势,立刻就被熊熊烈火吞噬了。
我和赵风筝在一旁照看着火势,生怕带来什么隐患。期间,有许多只蛊蜂不要命的想要逃窜,但是绝大部分都在大火的猛烈攻势下变成灰烬。
与此同时,一股黑烟冲天直上,伴随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熏得我和赵风筝睁不开眼、呼吸困难。
大火烧了有半个多小时,终于慢慢变成灰烬。原地被烧的黢黑一片,地上的头颅五官模糊,嘴唇上的肉都被烧化了,露着牙床,模样十分狰狞。
“里面会不会有余孽?”尸体只有头颅是露在外面的,身体全被埋进了土里,即使外面的土已经被烧焦,但里面的情况谁又说得准?
赵风筝说:“放心吧。大火一旦烧起来,蜂巢深处的蛊蜂都往外冲,这么一来反倒是死了个干净。即使有一小部分漏网之鱼,咱们用土把头颅埋起来!可保万无一失。”
我俩不敢再耽搁,恰巧旁边有一个烂泥坑,我俩就从烂泥坑里挖出许多淤泥盖在头颅上。
那颗头颅本来就只剩一个骨架,被黑乎乎的烂泥一压,竟然一下子陷了下去。我们趴上去一看,只见土下原本埋着的尸体已经被烧化了,只剩下几根黑乎乎的骨头。
我吃惊地问:“你那瓶酒精是化骨水吗?怎么把尸体烧的这么彻底?”
赵风筝一边往坑里倒烂泥,一边解释说:“蛊蜂在尸体里筑巢,已经把尸体的养分都吸收掉了,地底下其实就只是一个空架子,就连骨头都酥成渣了。”
我俩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用烂泥把地面的尸洞填平。
我俩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忙完这边的事,都瘫坐在地上大喘粗气。
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女人的呼叫声。山林里十分静谧,偶尔有清风吹着树叶发出细碎的“莎莎”声,这让那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清晰。
只听那个女人在喊:“师……兄……”
是刘焱焱!我一下子就从地上窜了起来。我叫上赵风筝,一边朝刘焱焱的方向跑,一边高喊“师妹——师妹——”
庆幸的是师妹没有受伤。不幸的是谭辙胳膊上被马蜂叮了好几口。
师妹领着我们见到谭辙的时候,他正背靠大树瘫坐着,手臂上肿了老高,意识有些模模糊糊的陷入了昏迷,嘴里不清不楚地说着胡话。
赵风筝脸色剧变,扑上前抓住谭辙的手臂,眼睛里似乎有火在烧,又似乎是极地冰寒。
刘焱焱在一旁哭诉谭辙是如何为了就她挺身用手臂遮挡蜂群,又是如何被蛊蜂咬伤的。
赵风筝一句话也不吭,试探着用手碰了碰谭辙肿起来的手臂。
她不碰还好,轻轻一动,我们甚至可以隐隐看到谭辙血管里有好几条蚕蛹一样的东西在钻来钻去。
我示意刘焱焱暂时安静,又低声问赵风筝:“能不能想办法把里面的虫卵弄出来?”
赵风筝的眼睛一直盯着谭辙没有移动,眉头像是搓衣板一样,她摇头说:“不行,时间耽搁的有些久了,我……”
赵风筝的气息有些喘不匀,她的声音在外人听来,有些像是哽咽:“我害怕虫子已经顺着血管钻进去了。”
“那谭辙最后……”我已经能预想到谭辙的下场了。
赵风筝默默地握紧了谭辙的手,点头说:“不错,他最后会变成另一个蜂巢!”
正在这时,谭辙忽然像是过电一样抽动了一下,声音虽然微弱,但是已经勉强能听到他在喊:“风筝,快跑,快跑,有马蜂……”
赵风筝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虽然只有零星几滴,我却清楚地看到了。
“风筝,怎样才能救谭辙?”
赵风筝忽然像是坚定了信念一样,一把将眼泪抹去,然后站了起来。她说:“你们好好照顾谭辙,我去找他!”
找他?找谁?
我被搞得一头雾水。赵风筝简明扼要地说:“蛊蜂是被人豢养的。那个会巫蛊的人肯定就住在山坳子里的那座茅屋里!我去找他,不管用什么样的办法,我也一定要把谭辙救回来!”
我赶忙说:“我跟你一起去!”且不说那人是晚上敌是友,单看他行事作风就不是个好说话的,要是赵风筝此行遇到什么阻碍,我多少还能帮点忙。
赵风筝摇头:“你在这看着谭辙,我自己去。”
我见她到了这个地步还这么固执,也有些生气:“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这么独断。你别忘了咱们烧了人家的蜂巢,人家怎么可能会轻易帮忙!”
刘焱焱也在一边劝:“风筝姐,让师兄跟你去吧。我会好好照顾谭辙哥哥的!”
赵风筝的眼神在我俩身上转了一圈,还是无比坚定地摇头:“你俩都待在这,我万一要是有什么好歹……你们记得,要想办法救谭辙……”
我们俩拗不过她,眼睁睁看她消失在一片茂密的丛林中,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刘焱焱也苦着一张脸,问我:“师兄,你说风筝姐……能救得了谭辙哥吗?”
这个……谁又说得准呢?
我们在在原地生了堆火,我做了个陷阱捉了一只野兔,从傍晚等到天色黢黑,林子里四处都是“呼呼啦啦”的响声。
刘焱焱有些害怕,我只好安慰她:“都是些小动物,没什么。”
到了大概八点多钟,赵风筝才终于一身疲累地回来了。
第一百九十章 威胁
我赶忙冲上去问她情况怎样,赵风筝脸上疲惫不堪,摇摇头没有说话。她去检查了谭辙的伤势,我把烤好的野兔递给她。
野兔是傍晚抓的,烤好之后刘焱焱勉强吃了条后腿,我只吃了一口,就撂下了——完全没有胃口。
此时赵风筝抓起野兔却大口大口的吃,或许是她吃得太猛,半只兔子下肚之后却又开始捂着嘴吐。
赵风筝脸上十分狼狈,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刘焱焱把水壶给她递过去,她抱起来“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
赵风筝丢下水壶又开始啃兔子肉,我看她脸上有些狰狞,眼神似乎能吃人。
我有些担心,试探着问:“你……怎么了?没什么事吧?”别不是被人家下了什么巫蛊吧?
赵风筝回头看了我一眼说:“我要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架,才能救谭辙!软的不行,我就来硬的,硬的不行,我就来不要命的!”
听赵风筝的口气,她已经视死如归,这时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或许,我们不需要跟他拼命!”
我们来到山坳子里的那座茅屋前的时候,夜已经深了。谭辙被我背着,“咿咿呀呀”地说着胡话,呼吸中带着一股熟悉的恶臭味。
赵风筝上去一脚踹开了茅屋的门,屋子里的灯亮了起来,刘焱焱拉了拉她的胳膊说:“咱们毕竟是来求人的,不要太冲动!”
赵风筝冷笑着说:“你以为咱们低三下四的,那个老头儿就会高抬贵手吗?”
屋里传来一阵阴森森的笑声,一个又黑又瘦的老头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的牙齿是黑色的,一双眼睛像是有毒一样,看人一眼,让人遍体生凉。
那个老头儿说:“小娃子,该说的话我都跟你说清楚了,你又来找我干什么?”
赵风筝笑说:“我的事说清楚了,你的事还没有说清楚。”
那个老头儿眉头微微一蹙,说:“你什么意思?”
赵风筝一转头,刘焱焱把怀里的一口小黑缸递给她,黑缸上盖着一张红纸,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个小小的红纸人儿。那红纸小人儿像是个调皮的孩子一样,用剪刻的十分精细的小手偷偷把黑缸的盖子揭开一个小缝,脑袋埋在上面悄悄往黑缸里打量。
赵风筝在红纸小人儿的屁股上轻轻一拍,红纸小人儿像是个小人儿一样捂住屁股,然后跟赵风筝对视。
赵风筝瞪着眼,红纸小人儿撅起了嘴,慢吞吞的从黑缸上爬了起来,不情不愿地跳进黑缸里去。
赵风筝笑说:“不知道你这黑缸里装了什么宝贝毒虫子,我这小儿还有些胆小不敢进去呢!”
那个老头儿的手明显握紧了,关节“咔吱咔吱”响,声音也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愤怒:“你们是从哪找来的?”
局势倒转,赵风筝倒是不紧不慢起来了,她回头看了一眼刘焱焱,淡淡地说:“我这妹妹可是很有本事的,就算是地里埋了双眼睛盯着她看,她也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
那个老头儿的恶毒的眼光一下子转移到刘焱焱身上,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瑟缩,轻微的向我身边靠了靠。
赵风筝这是什么意思?
只听她继续说:“想来你这东西是个宝贝吧?可惜还没有成型,否则也不会被我们轻易挖出来吧?”
那个老头心知我们抓着他的小辫子,虽然还强撑气场,但是语气已经有了明显的改变。
“你们不就是想要救这小子的命吗?我告诉你们要是我的宝贝有什么损伤,他就绝对别想活命!”
我把谭辙慢慢放下,从刘焱焱的书包里掏出一个酒精瓶子:“你他妈就说救不救吧?你要是再不答应,我们可就不跟你废话了。我管你这缸里是什么宝贝,一把火烧下去,我就不相信它是个金刚不坏的玩意!”
老头儿登时就急了:“好好好,我说!要想救他,也不是没有办法。”
他说到这就不说了,我跟赵风筝对视一眼,立时就要把“酒精”往缸里倒:“你以为自己是说相声的吗?他妈还带留悬念的?”
老头见“酒精”已然倾斜,恨不能冲过来抓住我的手:“我说,我说!要想救他,需要等我的蛊虫练好了之后才行!”
什么蛊虫?就是缸里这个破玩意?“你他妈是坑我呢吧?你信不信……”
“还有,还有一个办法!不过这个办法需要你们有人肯牺牲,而且只能救他半条命!你们愿意用吗?”
赵风筝说:“你只管说你的办法,用不用在我们!”
老头儿看了看赵风筝,又看了看地上面色青紫发黑的谭辙,猥琐地笑笑说:“你俩……是一对?”
赵风筝回头看了看地上双目紧闭的谭辙,咬着唇没有说话。
老头儿又说:“你需要用血来救他。我这蛊蜂嗜血,你用自己的血覆盖在他伤口上,就能把蛊蜂引出来。但是这种方法不能除根,每隔一段时间你就要引一次,如果你的血流干了,他也就死了。”
我暴怒:“你这是救人吗?一个救不活,你还要再搭进去一个?你不老实是不是?”
那个老头儿急得直跺脚:“我都跟你说过法子了,你们还想怎么样?你想要除根的法子,可以啊!把我们蛊虫还给我,等我练成了,不就不用她取血了吗?”
一边说,他竟然想上手来抢。赵风筝一转身就避过去了,我手里的酒精瓶子没有拿稳,洒了一些在老头儿的胳膊上。
老头儿举起袖子一闻,怒骂道:“好小子,你他妈敢蒙我?这是水!”
我们在烧蜂巢的时候,早就把酒精用完了,酒精瓶子里装的确实是水!
老头儿怒气冲头,伸手就往脖子里摸家伙。赵风筝冷冷一笑,说:“你还是别轻举妄动的好。我们虽然没有酒精,但是弄死个把没成型的小虫子还是有很多办法的,比如……”
赵风筝嘴唇快速阖动了几下,似乎是在念咒,黑缸里立刻就发出“吱吱唧唧”的哀鸣声。
第一百九十一章 是我的原因
老头儿也恼了:“现在办法也告诉你们了,你们把我的东西还给我,然后走吧!今天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我笑笑:“我们现在可是不知道你的法子管用不管用。这样吧,你的东西我们先帮你保管……”
我话还没说完,老头儿原本蜡黄的脸涨得通红,他一字一字地威胁我们:“你们可别太过分!”
我冷笑一声说:“我们光脚的还怕你穿鞋的?老头儿,话跟你说清楚。我知道这是你的地盘,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
我看了他一眼,接着说:“强龙不强龙的咱们先不说,但是咱们本事还是有一些的。至少能保证不会让你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我们全害死。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讲,我们四个可是一条心的,要是有一个出点事,另外三个也没这个心思苟活。所以,你就保佑我们四个全都平平安安的,否则,但凡有一个活口,我一定一泡尿滋你宝贝缸子里,大家同归于尽。”
老头儿气得都快爆炸了,我坏笑着说:“大爷,你还不知道呢吧,我从小到大可都没谈过恋爱,就是不知道你那宝贝怕不怕童子尿?”
老头儿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咬牙切齿地指着一旁说:“你们滚!不过你们给我记住,我的缸子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不管你们四个是什么样的身份、来历,我势必要让你们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赵风筝没有理他,把黑缸塞回刘焱焱怀里,缸里的红纸小人儿从顶上露出个脑袋,它眼巴巴地看了一眼赵风筝,赵风筝朝它一瞪眼,它又乖乖地缩了回去。
我和赵风筝扶着谭辙、刘焱焱抱着黑缸后撤,我们需要找一个僻静的地方给谭辙疗伤,谭辙的情况已经容不得我们多耽搁了!
刘焱焱提议去沐童童家,我想也不想就摇头否定:“路途遥远不说,咱们人生地不熟的,估计还没有找到沐童童家的门,就已经死在外头了。”
赵风筝说:“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就先找个平摊的河滩,先稳住谭辙的情况再做打算。”
想到那个老头儿说过的法子,我忍不住问:“那个老东西奸诈无比,他的法子咱们可以试一试,明天再去沐童童村子里问问,村子离这并不远,跟这老头恐怕难免互通往来,说不定有法子克制这些毒物。”
“如果村子里的人实在没办法……”我犹豫了一下,继续说:“咱们可以再去找清颉。她既然能救咱们一次,这些小虫子肯定不在话下。另外,风筝……”
这段时间出了许多事,我倒是很少用这么平和的语气跟赵风筝说话:“我的手机泡了水,已经不能用了,就麻烦你继续跟谢抟联系联系。你师叔跟他毕竟有些交情,他虽然冷酷,但是看在九常的面子上,总不至于见死不救。”
赵风筝沉默点头,我们就跌跌撞撞的往前走。等终于找到一个避风、平坦的河岸,赵风筝迫不及待地割开手掌取血,然后试图用自己的鲜血把谭辙体内的蛊蜂幼虫引出来。
然而,赵风筝的鲜血对谭辙并没有什么作用,我们足足等了半个小时,竟然一点效果都没有。
谭辙躺在地上不安地扭动着身体,我叫了他好几声,只能听到他孱弱的呢喃,可是他眼睛睁不开,话也说不清楚。我用手在他额头上一试,温度高的吓人。再这么下去,他会死的!
我急了,大力摇晃着他的身体:“谭辙,谭辙,你他妈给我起来你听见没有!你躺地上给我装什么孙子?你他妈忘了,你师父临死的时候让你跟着我混,让我照顾你,你他妈存心让我没脸,让我死了都没脸去见你师父是不是?”
刘焱焱见我有些痴狂,赶忙冲过来要拉我。
我狠狠一甩手臂,大声说:“你别管!这是我跟这个混蛋的事,他今天要是不给我站起来,我他妈追到阴曹地府也要问问他,抛弃兄弟是不是他妈男人干的事!”
赵风筝却是出奇的安静,确切的说是呆愣:“你这样糟践自己,谭辙就能醒过来吗?”
刘焱焱咬着唇开始小声啜泣,我心烦意乱,一拳锤在地上,声音冰冷的吓人:“一定是那个老头儿!他妈的,这个老不死的,竟然耍我们!把他的狗屁缸子给我,我就不信了,我非当着他的面一泡尿滋死这些狗日的玩意!”
我一把从刘焱焱怀里抢过缸子,掉头就跑。刘焱焱赶忙从后面拉住我,哭着说:“师兄,你别冲动,那个老头本事不小,你这么贸贸然过去,肯定要吃亏的!”
我一把将她甩开,深深吸一口气,两只眼睛通红:“谭辙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的,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他死?”
我转身要走,身后却传来赵风筝冰冷地声音:“应该……不关那个老头的事,是我的原因……”
四周猛然一静,我甚至感觉连空气都凝滞了。我有些不可思议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是你的原因?”
赵风筝坐在泥地里,双手撑着脑袋,呆愣愣地望着不远处的河岸,嘴巴张了张,又闭上。
我有些急了,恨不能冲过去质问她。刘焱焱也在一旁催促:“风筝,你倒是说呀!为什么是你的原因?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咱们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是也是出生入死,难道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跟我们说的吗?”
赵风筝把头埋在两腿之间,半晌才抬起头,重重吐了一口气,她看了看谭辙,伸手帮他把一缕挂在前额的碎发挂在耳后,眼神不再冰冷,似乎恢复了前一段时间的温情。
赵风筝说:“是我的血!你们知道蛊蜂为什么比寻常的马蜂毒那么多吗?因为它们伤人并不靠毒素,而是靠怨念。它们的蜂巢你也看见了,我想那个人死之前一定受尽了折磨,这样怨念才足够深。同样的,蛊蜂伤的不是肉体,而是摧残人的魂魄!”
第一百九十二章 希冀
赵风筝的话有些云山雾罩,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到正点上。我心里十分清楚,她恐怕还是不愿意说。
不过,她到底想隐瞒什么?她的血有什么问题?
赵风筝说:“老头儿的方法确实有用,但前提是这个人能为谭辙分担伤害,可是我不能……”
刘焱焱也有些急了:“什么叫你不能?你为什么不能帮谭辙分担伤害?你不愿意?”
赵风筝却不肯再说话了。有些秘密,她是要烂在肚子里的。
我心里清楚就算再怎么逼问也不会有结果,救不了就是救不了!可是,谭辙呢?
谭辙该怎么办?
“或许有一个人可以就谭辙。”赵风筝忽然开口,“只不过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来得及。”
刘焱焱问:“是谁?”
赵风筝看了她一眼,又看了我一眼,我说:“清颉!”
清颉虽然讨厌我,但是我能感觉的到,我们闯进她的道观绝非偶然,她也不是无意间救了我们。纸鹤是她放的,我们是被她引去的!
刘焱焱听了直摇头:“但是清颉在县城啊!咱们现在在穷山僻壤,这地方离她的道观十万八千里,谭辙……谭辙恐怕是撑不下去的!”
我摇头说:“你难道没有看出来,清颉不是人吗?就包括她的那座道观,都是幻境!”
刘焱焱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师兄,你在说什么呀?咱们可是真真切切见过她的啊!”
我随便找了块地方坐下来,看了看昏迷不醒的谭辙,眼睛里尽是疲惫。
刘焱焱跑过来拉住我的胳膊,哭着说:“师兄,咱们该怎么办,你倒是说话呀!”
我闭上眼睛,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你问我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最可怕的不是困难,而是有困难却没有解决的办法,这种情况叫绝望!天底下最绝望的就是眼睁睁看着朋友的生命在自己眼前一点点流逝,却无能为力!
“我去求那个老头儿!”我重新从地上爬起来,狠狠咬了咬嘴唇:“他不是要缸子吗,我认了,我给他,他想要我赔他的蜂巢,我赔!”
我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刘焱焱上来拦我,我把她推到一边。赵风筝说:“让他去吧。”
说实话,我特别感激赵风筝的这句话。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我去求老头儿的用处不大,但是我必须要去!
我不能就这么待着!我的行为更像是到了绝境之后的祈祷,我心中怀着隐隐的祈求,我受苦、经历磨难,或许满天神佛会被我感动,或许会在绝处给谭辙一些生的希望!
我的兄弟,就要靠这一点微薄的希望活下去了。
我开始哭。男儿有泪不轻弹的下一句是只是未到伤心处。刚刚在两个女孩面前我不能哭,我是这个团队唯一还能站着说话的男人,我是刘焱焱,或许也是赵风筝的精神支柱,一旦我崩了,我垮了,那么她们俩就彻底没有主心骨了。
我并不知道我哭成什么鬼样子,只知道我一边流泪,一边擦泪,可是眼泪却像是擦也擦不完一样。
夜深林密,路又不熟,不知道哪一脚没踩好,我顺着山坡就滚了下去。
起初的时候我还挣扎,肩膀被一块石头撞伤之后我就不再挣扎。
我任凭自己像是一块石头一样往下滚落,经过的石头、树枝纷纷在我身上留下印迹,我甚至想要这种苦难再多一些。
我把此时受的伤当做是上天对我的考验。我想上天一定是觉得我不够真诚,觉得我诚心不足。电视剧上不就是这么演的吗?我多受些苦,就越能得到神佛的悲悯,或许,或许我的兄弟就有救了!
我滚落谷底,下面是一滩烂泥。我浑身都疼,心里却有了些许欣喜。
我想我从这么高的地方滚落下来都没有死,是不是有神佛庇佑?好心的神佛既然连我这样的人都愿意庇佑,又怎么会忍心看着谭辙,那么一个好人就这么死去?
所以,谭辙会有救的对吧?一定会有的!
我在烂泥里躺着,看着满天繁星闪烁。
我又爬起来,往山坡上爬。爬了一半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在叫我。
我浑身的神经都紧紧绷了起来。刘焱焱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师兄——师兄——谭辙有救了!”
就像是有一道雷劈下来,我脑子里亮亮堂堂的,整个身体好像充满了电。
我手脚并用爬上山坡,刘焱焱被吓得惊声尖叫起来“啊——鬼呀!”
我冲上去抓住她的胳膊,激动地问她:“你说什么,谭辙有救了?”开口的时候,我才感觉出来,我的嗓子坏了,声音在短短半个小时内变得嘶哑,犹如老翁。
刘焱焱认出我之后,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师兄,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说:“你先别说这个,谭辙,谭辙好了吗?”
刘焱焱很激动地点点头:“有一条狗,有一个纸鹤带来了一条狗。”
果然是清颉!
刘焱焱有些气喘,说的也不清不楚的,我大致听明白了一些。清颉的纸鹤带来了一条黄狗,黄狗不知道做了什么,总之赵风筝说,谭辙没有危险了。
“好!好!好!”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刘焱焱想拉着我往回跑。
我俩跑回去的时候,谭辙依旧躺在地上,虽然还没有醒,但是脸色已经好了不少,赵风筝坐在他旁边,用水壶一点一点给他喂水。
我冲过去的时候,谭辙正好被水呛了一下,赵风筝赶忙把他扶起来,轻轻拍着他的背。
赵风筝一见我,就满脸嫌弃:“不是去找那个老头儿吗?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摇头说:“我没事,谭辙真的能痊愈吗?”
赵风筝点点头说:“清颉的狗已经把谭辙体内的蛊蜂都赶出来了,毒血也清理干净了,他修养修养就没事了。”
我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我问她:“你怎么知道来的是清颉的狗?咱们在道观的那天晚上你是不是见到了什么?”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大黄狗
后半夜的时候,谭辙醒了。赵风筝又喂他喝了点水,我又把兔子肉重新烤热,他吃了之后就又陷入昏迷。
天光大亮之后,谭辙看着浑身都是淤泥的我,问的第一句话是:“你怎么搞成这个鬼样子?”
我本来是想笑的,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眼泪却流了下来。
我们四个人稍作休整,就寻着来时的路回到沐童童家。
那时,沐童童正坐在家门口的树荫下做绣活儿,她一见到我们的模样,惊的几乎把手里绣了一半的布兜掉在地上:“你们……没回县城去吗?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我一手扶着谭辙,另一只手摆了摆说:“别提了,我们这不是想在你们这多玩两天吗?上了车就反悔了,结果一下车就迷路了。”
我指了指谭辙,有些心痛地说:“我这哥们儿还不小心摔山沟沟里去了,我们这一路千难万险,不过好在总算是活着见到你了!”
沐童童赶忙把我们让进屋里,又是搬凳子,又是倒热茶。
谭辙身上有伤,不能久坐,因此沐童童就安排他进房间休息,我们心里很过意不去,就说要给沐童童出房钱。
沐童童略微客气了几句,也就顺理成章的把钱收了起来。她知道我们还饿着肚子没有吃饭,就又慌里慌张地跑进厨房张罗午饭。
我们还要给她饭钱,这一回,她却说什么也不肯要。沐童童说:“论理你们在这住几天我不该找你们收钱,但是我确实……确实需要钱,所以我也不跟你们客套。不过饭钱什么的就不要再提了。”
我们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也看得出她是个很实诚的人,听她这么说,也就不再跟她客气。
沐童童做好饭之后,她妈妈就背着个竹篓从外面回来了。沐妈妈见到我们的时候也很有些吃惊,我把刚刚迷路那套说辞跟她说了一遍,她点点头,倒是没有再追问。
沐童童放下手里的东西跑过来,她从沐妈妈背上把竹篓放下,轻轻把盖子揭开,只见竹篓里睡了个小孩,怀里抱着一堆干草睡得很熟。
沐童童轻声说:“妈,你怎么让弟弟在外面就睡着了?要是感冒了该怎么办?”
沐妈妈摇头叹息着说:“我在田里拔草,让他坐在田埂子上玩,一个不注意他就睡着了。我在竹篓里塞了许多干草,应该不会感冒的。”
沐童童轻悄悄的把她弟弟抱出来,沐妈妈帮忙把他身上的干草拍落,然后就跟着沐童童一起把沐家小弟弟送上楼。
我们在楼下等了许久,沐童童母女才从楼上走下来。沐妈妈脸色不是很好,就连沐童童看着我们的时候也多了一份小心翼翼。
我跟赵风筝对视一眼,笑呵呵地走上前跟她们母女套近乎:“童童,你弟弟叫什么名字?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沐童童先是看了一眼沐妈妈,然后才不自然地笑了笑说:“叫康康,沐康康。”她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问我:“米哥,我问你们一件事……”
我已经大概知道她可能要问什么,心里虽然发虚,但还是强装很大方地笑笑:“什么事?你只管问!”
沐童童犹豫再三,终于说:“你们昨天晚上到底去哪里了?你们遇到了什么人?遇到了什么怪事吗?谭辙哥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焱焱不自觉的向我跟前挪了一步,我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笑说:“就是迷路了呀。怪事确实是遇到了,谭辙摔了一跤,不知怎么惹了一堆马蜂,那群马蜂可吓人了,你们见到他的伤口了吧?我从来没见过毒性那么强的马蜂!”
沐童童母女相互对视一眼,沐妈妈眉头一皱,试探着问:“你们有没有在山坳子里见过一座茅草屋?有没有遇见茅草屋里的一个老头儿?”
我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我不知道沐童童母女为何会有此一问,也不知道她们母女是敌是友,只好面上装作不动声色,心里打着鼓试探:“什么茅屋?我们没有见到呀?沐妈妈,您说的那个老头儿是您的亲戚吗?”
沐妈妈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笑着摇摇头:“不是,他是住在我们村子外面的一个疯老头儿,整天胡言乱语的,我怕你们误打误撞去了他那里,再被他吓着。”
我摇头说:“没,我们没走那么远。”
沐妈妈眉头一动,片刻又恢复如常:“那谭辙的伤是谁帮忙救治的?”
我回头看一眼赵风筝,赵风筝接口说:“是一条狗。它半夜跑过来救了谭辙。”
沐妈妈情绪有些激动:“什么样的狗?它是怎么救了谭辙的?”
我赶忙抢过话头说:“好像是一条大黄狗,它趴在谭辙身上不知道怎么咬了几口,谭辙身上的毒就清除了。”
“一条大黄狗?”
刘焱焱点头说:“是黄狗。沐妈妈知道是谁家的吗?”
沐妈妈再三确认:“你们确定是黄狗?”
我们有些奇怪,刘焱焱很确定地点点头:“是黄狗呀。”
“哦——”沐妈妈似乎长长舒了一口气:“我没见过什么黄狗。”她见我们还想继续追问,就摆手招呼我们吃饭。
刘焱焱指了指楼上说:“我去把康康叫下来吧?让他吃点东西再去睡。”
沐童童赶忙拦着说:“不用管他了,我会给康康留点饭,等他醒了再让他吃吧。”
有了这么一番对话,我们明显感觉彼此之间有了隔阂,在饭桌上也不像从前那样自如说笑,每个人似乎都紧守着自己的心门,不肯轻易对别人吐露。
等我们吃了饭,刘焱焱又给谭辙送了一些,我趁机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我们就在沐童童的安排下去房间睡觉。
一觉睡到大半夜,我忽然听到有哭声从不远处传来,呜呜咽咽的,听着有些渗人。许是最近实在太过紧张,我像是梦魇初醒一般惊坐而起,我回头一看,谭辙正瞪着两只大眼看着我!
第一百九十四章 消失的人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谭辙先问我:“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哭?”
我点点头,问他:“你怎么样了?感觉好一点了没有?”
谭辙刚要说话,我忽然听到楼下的木门响了一声,“嘘——”我示意他噤声,一边小心翼翼的从床上下来,耳朵趴在门上仔细听着楼下的动静。
楼下似乎有人在踮着脚尖走路,声音很轻蹙,我示意谭辙待在屋子里不要乱动,自己悄悄在门上扒开一条缝。
沐家的门年久失修,即使我动作再怎么轻缓,木门合页还是发出一声短促的“吱——”
楼下的脚步声立刻就顿住了,我也吓得不敢再轻举妄动,生怕惊动楼下的人。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外面的脚步声又开始响起来。我趴着门缝站着,一动也不敢动。
“噔噔噔”,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大概又响了十来声,有一个背对着我的人影拉开了对面房间的门,一个稚嫩的童声从屋里飘出来:“妈妈,我饿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看到沐妈妈的眼睛有点肿,刘焱焱没心没肺地问:“阿姨,你眼睛怎么了。肿的像个桃子一样。”
沐妈妈一顿,不自觉地摸了摸眼睛,笑笑说:“可能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刘焱焱又问起康康,提到要不要叫他下楼吃饭。沐妈妈脸色有些不正常,摆着手转过头说:“不用了,他还没有睡醒。”
吃了早饭之后,沐童童说有几个叔叔伯伯到家里来了。为首的是沐老叔,他跟沐妈妈点头打了个招呼,就领着三个老头儿自顾自坐在客厅的正中央,“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袋锅子。
沐妈妈给四个人倒了茶,问:“几个长辈来我们家有啥事?”
沐老叔把手里的烟袋锅在桌角上磕了磕,抬头看了我一眼,面带不虞:“你们几个怎么还不走?”
沐妈妈就小心地解释:“他们几个本来是来玩的,却不幸受了伤,所以在这里住着养伤。”
沐老叔倒是没有跟我们计较,眼神从我们身上瞥过去,落在沐妈妈身上:“咱们说些村子里的正经事,让无关人等回避回避。”
沐妈妈脸上的笑容一僵,很快又回头对我们说:“童童,你带着他们几个出去转转吧。”末了,她又加了一句:“把康康也带出去吧。”
沐童童似乎感觉到情势有些紧张,但她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就上了楼。
没过多久,沐童童就抱着康康下楼,康康被她用一条薄床单包着,双眼紧闭,眉头轻蹙,似是做了个噩梦一样。
我想从他手里把康康接过来,没想到沐童童客气地避开了:“我抱着就可以了。”
客厅里的其中一个老头用方言催促我们快点离开,我不自觉地抬头看了看屋顶,终究还是一言不发地领着赵风筝、刘焱焱,跟着沐童童一起出去了。
早饭之后,谭辙因为身上有伤,就上楼休息去了。我想过让刘焱焱把他叫下来,可是想到他的伤我又有些不放心。
谭辙的伤并非寻常马蜂留下的,沐童童母女在看过之后产生了诸多怀疑,狡猾事故如沐老叔,见过谭辙的伤势之后又会生出什么样的枝节呢?
索性就让他待在楼上吧。只是我想不明白,沐童童为什么也要装聋作哑呢?
沐童童领着我们在村里村外转了一大圈,我们向她打听了村里的风土人情,她好像有些心不在焉的,介绍很简短,我们想要追问的时候,她却表现的兴趣缺缺。
康康却一直没有醒过来,他安静地趴在沐童童背上,若不是偶尔动弹一下手臂,我们甚至以为这孩子早就停止了呼吸。
大约转了一个小时,沐童童累的够呛,沐妈妈却也不曾出来找过我们。沐童童就提议回去。
沐童童家得大门敞开着,屋里却静悄悄的。沐童童把康康放在厨房,然后开始发了疯一样找沐妈妈。
她在院子里叫了好几声,楼上楼下找遍了,房子四周也找了,可是全然不见沐妈妈的踪影。
而且,让我们胆战心惊的是;谭辙也不见了!
光天化日的,两个大活人能去哪呢?
答案不言而喻,他们俩一定是被沐老叔几人带走了!只是,沐老叔跟谭辙过不去也就算了,为什么连沐妈妈也要抓走呢?沐妈妈可是村里的人啊!
还是说,沐妈妈出卖了谭辙,她联合沐老叔一起抓了谭辙?
我脑子里似是有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赵风筝铁青着一张脸,不发一言。
我强压下心口的怀疑,对着沐童童的时候,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问她:“沐老叔家在哪?”
沐童童有些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是沐老叔抓走了妈妈和谭辙哥?没有理由啊!”
赵风筝走过来,冷着脸说:“你只用告诉我们那个老头家在哪就行了,别的你不用管!”
沐童童被赵风筝身上散发出来的凛冽杀气震慑住了,她后退一步,很快又镇定心神,看了看我们,说:“等我先把康康安顿下来,我带你们去!”
沐童童把康康背回房间放在楼上,刘焱焱有些担忧:“咱们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真的没事吗?而且,这孩子似乎也太……喜欢睡觉了。”
沐童童看着康康的眼神充满了慈爱,就像是一个母亲在看着承欢膝下的孩子一样:“我们康康就是个小猪。”
沐老叔家离得并不是很远,只不过他家大门紧闭,好像没有人。
赵风筝放出一个红纸小人儿进去搜寻。没多久,红纸小人儿就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了。
赵风筝问它:“没找到人?”
红纸小人儿“吭哧吭哧”喘着粗气,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赵风筝不由得开始重新审视起沐老叔家得宅子起来。我的功力虽不如他,却也慢慢看出一些门道:“这地方,好像有道术庇佑,似乎是修行的人居住的地方……”
赵风筝点点头:“看来,这个沐老叔不是一般的乡野村夫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偷听
沐童童领着我们在村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在村里的祠堂找到了沐妈妈。
祠堂里人很多,我们不方便现身。我脑子一转,想了个法子。我从口袋里掏出两张一模一样的黄符,趁着别人不注意,偷偷把其中一张叠成三角塞进一位看热闹的村民的口袋里。
沐童童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问:“你干什么?”
“我打探打探情报!”以前有二宝的时候这些事情他就能做,现在二宝那孩子不知下落,我就只有用些歪门邪道来探查一番了。
在我把黄符叠成的纸三角塞进村民口袋的时候,我又从他后领子上捡了一根头发。现在我把这根头发叠进另一张黄符里,叠成三角。
赵风筝忽然拦住我说:“这样的道术会有反噬,而且极其消耗元神,你想好了吗!”
我把包裹着头发的纸三角一口吞下,眼神都有些恶狠狠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已经失去了二宝、师姑奶奶,不能再没有谭辙,更何况沐妈妈要是因为咱们被牵连,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刘焱焱有些担忧地拉着我的胳膊:“可是,师兄……”
我安抚地看她一眼,沉静地说:“放心,我心里有数。”
我按照师父传授的咒语念了两遍,只感觉额头上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肿胀感,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额头里钻出来一样!
继而,我感觉额间开始出现一些蘑模糊的景象,好像是许多人在走路,画面很不清晰,声音有些嘈杂。
我又暗自将咒语念了一遍,一股巨大的疼痛感开始沿着我的太阳穴蔓延,就像是要把我的头颅撕裂一样。
刘焱焱许是觉得我身形有些晃动,赶忙用两手将我扶住。
渐渐的,我额间的景象有些清晰了,就像是90年代的国产电视剧,大体上能看谁是谁,但细看五官,就看不清了。声音也有了,不过噪音依旧很大,并不能完全听清楚。
没过多久,被我施法的村民就挤到队伍最前面了,虽然只能看到背影,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沐妈妈。
她十分拘束地站在祠堂中央,身后站着两个彪形大汉。祠堂正中央是供桌,供桌上摆着个披红挂彩、看不清五官的雕像,旁边还摆了一排又一排的牌位,上头的字一个也看不清,其余的就是些不甚紧要的瓜果贡品。
供桌底下放了三把黑漆圈椅,沐老叔坐在正中间,一左一右各坐了一个老头儿,都曾在沐童童家出现过。
沐老叔敲了敲烟袋锅,底下的人就安静下来。他抬起一只眼睛看了看沐妈妈,冷着声音说:“沐堂家的,自从沐堂死了之后,康康身上有……”沐老叔的话说了一半就听不清了,只能看见沐老叔的两片嘴像是打了马赛克一样有些浑浊的上下蠕动,我费了好大的精神才让自己思想集中,声音才又清楚起来:“村里的人对你们孤儿寡妇也算是照顾吧?”
沐妈妈点头:“都很照顾。”
沐老叔也点点头,接着说:“那就好,不管是从前还是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们,只管跟我说。”
这些都是场面话,沐妈妈自然是点头说好。
接下来,沐老叔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二嫂家的沐有发失踪的事,你知道吧?”
沐妈妈的脊背明显动了一下,她声音低低的,说:“知道。”
沐老叔抽了一口烟袋锅,白茫茫的烟像是浓雾一样飞起,他的脸整个模糊了:“你跟有发……你们俩……嗯?”他的话虽然说的不清不楚的,但是意思却表达的很明白。
也就是说沐妈妈跟沐有发有点啥呗?
沐妈妈被当众踢爆丑闻,反倒是把背脊挺直了,就连声音也坚定起来:“老叔,我俩清清白白,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沐老叔一左一右坐着的两个老头儿有些急,动了动嘴唇,想要说话,却又都扭着脸去看沐老叔,最后都没有开口。
沐老叔又“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烟袋,也不说话,祠堂里一时极其安静。
停顿了好一会儿,沐老叔才又说:“有发出事之前曾经找我来给他合八字,当时他虽然没告诉我女方是谁,但是……”他从腰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红纸往地上一扔,沉着脸说:“第一个是有发的八字,你看看第二个是不是你的!”
沐妈妈身后的其中一个男人就赶忙走上前去把红纸捡起来,展开了自己先看,看完了才递到沐妈妈面前说:“你瞅。”
沐妈妈头连动也没有动,直接说:“老叔,你也说沐堂走得早,这些年我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不容易,我想给自己找个后半辈子的靠山,想给家里找个顶梁柱……”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忍不住也感慨:沐妈妈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是骨子里的倔强却让人刮目相看。别说是她,就算换了是我,要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这么多副耳朵的支棱中,像被人扒光了一样把情史挂出来晾一晾,我都觉得羞愤。
更何况,在这偏远的山村,民风并不开化,以后面对熟识的相亲,要怎么活?
我这么一跑神,后面的话就漏过去了。等我再把注意力集中起来,沐妈妈的啜泣声已经十分明显了:“有发又没有成家,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沐老叔的手伸到口袋里掏烟叶子,又一点一点塞进烟袋锅里:“没人反对你们在一起。可是有发他死了,我昨晚上给他招魂的时候你也在,他连魂都没有了!这事情总要有个说法吧?”
沐妈妈没来得及说话,沐老叔扭过头去就着祠堂供桌上的烛火点烟,他“吧嗒”了两口,一扭头,竟然从手里洒出一大把的香灰来,嘴里破口骂道:“不长眼的小畜生,在老子面前班门弄斧,是谁给你的胆量敢在祠堂偷听偷看?当我们村里的人都是又聋又瞎的笨蛋吗?”
他这句话像是闷雷一样在我耳朵里格外清晰、响亮,我额间一暗,“噗”地吐出一口黑血!
第一百九十六章 刚强
赵风筝、刘焱焱拖着我跑路,沐童童在前面为我们开路,我们踉踉跄跄跑出很远,好在后面没有追兵。
沐童童领着我们回到她家,第一件事是冲进厨房,扒开角落里的一张薄被,沐康康直勾勾的眼神一下子暴露出来,把我们几个都吓了一跳。
沐童童扑上去抱住康康,小声的安慰着,康康头趴在沐童童背上,两只大眼睛定在我们身上。
沐童童小声地安慰了他几句,康康开口说:“姐姐,我饿了。”
沐童童把他抱起来,轻声说:“康康,忍一忍,等一会儿姐姐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菜!”
康康点点头,沐童童就抱起他,领着我们往外跑。刘焱焱问:“我们去哪?”
沐童童想了想说:“你们先跟着我去避一避风头吧,我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再待在这里恐怕也不安全。”
我们跟着她一路狂奔,越走越荒凉,最后竟然跑到树林子里来了。
刘焱焱有些担忧:“村里的人会不会追过来?”
康康从沐童童身上往下滑,沐童童往上提了提,摇摇头说:“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等咱们找到安全的地方,咱们吃点东西,我把康康送到亲戚家去,咱们再……再想办法。”说着说着她竟然流下泪来。
康康轻轻抱住沐童童的脑袋,把她揽在自己的怀里,奶声奶气地说:“姐姐,不哭。”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康康的双腿似乎比寻常人都要细一些,看起来非常瘦弱无力。
沐童童看到我的眼睛直勾勾盯在康康腿上,脸上带着不自在的笑容说:“康康身体不好……”
她说得很含蓄,但是结合这几天的情况来看,我们心里都清楚,康康的腿怕是不能行动。
赵风筝让刘焱焱将我扶好,走过去对沐童童说:“把康康给我抱一会儿吧。”
山路难行,林子里的路更是崎岖,沐童童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又在林子里穿行了一会儿,我们远远看到绿树中间有一个窝棚露出一个尖角,沐童童说:“这是以前打猎住的,比较简陋,但别人应该不会找来的。”
我们跟着沐童童进了窝棚,好在这里虽然简陋,但一应厨具齐全,还有一些不易腐坏的蔬菜米面能让我们充饥。
赵风筝把康康放在墙角的稻草上,刘焱焱也扶着我在墙边坐下,我只觉得心慌头疼,腿软似筛糠,站都站不住。康康看着我,笑笑说:“哥哥,放心,你的腿腿跟我的腿腿都会好的,不过要乖乖听妈妈和姐姐的话哦——”
没过多久,沐童童就做了些简单的饭菜端过来,只是这种情况之下,除了懵懂的康康,我们几人都没有一点食欲。
刘焱焱给我夹了一筷子鸡蛋,好心劝慰我:“师兄,你需要恢复体力,多少吃一点。”
我接过来点点头,放在嘴里嚼了两口,总觉得如同嚼蜡。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沐童童就背着康康出门了。出去之前,她细心叮嘱我们:“不要乱跑,我把康康送到亲戚家就回来跟你们汇合。”
刘焱焱叮嘱她一路小心,然后,就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一片丛林之中。
我们在窝棚里等了许久都不见沐童童回来,刘焱焱有些焦灼地问:“童童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了吧?”
我浑身上下还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脑袋瓜子疼得像是有一千只猫在抓挠,就用头撑着墙没有吭声。
赵风筝四处看了看,沉着声音说:“怕的不是她出什么事,而是我们会出什么事。”
刘焱焱浑身一紧,赶忙问:“你的意思是……”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风像剪刀一样“刷拉刷拉”刮着树干,我们三人躲在一棵苍老的榕树上,像是三只在风中相互依偎的老猴,脸上的沧桑似是带着无尽的悲凉。
在我们从窝棚里退出来没多久,一片火光跳跃着,像是一群兴奋的舞者,在黑夜中撕扯开一道口子,由远及近。
我们三人屏住了呼吸,眼睁睁看着那一团团火光冲进窝棚里,过了一会儿又走出来。
火光在窝棚外逡巡了片刻,终于还是在无奈离开。
我有些脱力地靠住大树的枝干,咬牙忍着想要大喘粗气的冲动。
刘焱焱担忧地问我:“师兄,你又难受了是不是?”
我摇摇头:“身体上的痛苦远远没有心里的恶心让我难以忍受。我……我们跟她虽然萍水相逢,但好歹也相处这么几天,也算是同吃苦,共患难,她为什么要这样……”
赵风筝没有说话,反倒是刘焱焱安慰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趋吉避凶是人的本性,咱们不能怪别人不仁慈,因为你无法用自己的道德准则要求别人。我的道理虽然牵强,但这样想至少会安慰自己,让自己好受一些。”
我有些吃惊。
在我眼里,刘焱焱一直是一个需要别人周全保护的小女孩,遇到困难会流泪,遇到危险第一个害怕。我怎么也没想到外表柔弱的她内心也会有如此强大的一面。
如果赵风筝说出这么一番话我不会吃惊,但是这话从刘焱焱嘴里说出来,真的是让我大跌眼镜。
赵风筝也忍不住看了一眼刘焱焱。这小妮子倒有些不好意思:“你们看我干嘛?是不是我的话不对?”
我摇摇头,赵风筝忽然说:“你留在这照顾刘米,我要去找一趟沐童童。谭辙生死未卜,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刘焱焱几乎脱口而出:“我也跟你一起去。”
赵风筝摇摇头:“你师兄需要你照顾。”
我摆摆手:“你们把我送回窝棚就行,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会自己照顾自己,不会有事的!让焱焱跟着你去吧。沐老叔是个人物,多一个人就多两只手!”
赵风筝不是拖泥带水的脾气,想了想就答应了。
她俩把我从树上放下,然后送我回了窝棚。窝棚里漆黑一片,我们也不敢照明,抹黑找到柴堆,我就躺了下去。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不速之客
我实在太累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窝棚里有只老鼠,吱吱叫着从我身边窜过去,我甚至能感觉到它的尾巴在我露出的脚踝上扫了一下。
我做了个梦,梦到了那个被做成蜂巢的可怜的男人。他的头骨被剖开了,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孔洞,一个挨着一个。忽然,有黑色的圆球状的东西从孔洞里凸起来,就像是一只只眼睛一样,还忽闪忽闪的。
我猛然惊醒,惊觉自己竟然出了一身臭汗,连衣服都汗透了。
在那一瞬间,我的脑子里有一个念头闪过:那个被做成了蜂巢的男人,该不会就是沐有发吧?
沐老叔曾经说过,沐有发连魂魄也没有了,如果他真的被练成了放蛊的阴器,恐怕就能解释的通了。
这么一来,沐妈妈就是冤枉的了!
四周黑漆漆一片,外面的风“哗啦呼啦”摇晃着窝棚的墙壁,窝棚里的那只老鼠受了惊,又惊慌失措地钻了回来,甚至顺着我的裤管,想要往我衣服里爬。
我试着抬了抬腿,可是我腿上一点力气也没有,根本抬不起来,我只好勉强用手指掂了掂裤管,那只老鼠被惊动,“刺溜”一下又钻出去了。
没过多久,赵风筝和刘焱焱就回来了。她俩的情绪都很低迷,刘焱焱试着把我扶起来,我努力了两次,只能摆摆手:“我好像……我的身体好像越来越糟糕了……我现在几乎完全使不上力气。”
刘焱焱听我地声音都很无力,急得都快要哭了。我轻轻笑着安慰她:“别为我担心,师父以前跟我说过,我能逢凶化吉的。而且,师父把你托付给我照顾,不亲眼看着你嫁人生子、幸福美满,我又怎么能闭眼,你说是不是?”
刘焱焱摸了摸泪,嗔怪我:“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嘿嘿”笑笑,把这个话题揭过去了。我问她们:“怎么样,找到谭辙了吗?”
赵风筝摇摇头,刘焱焱说:“我们去了祠堂,沐妈妈被关在那里。可是我们把四周都找遍了,也没有见到谭辙。”
我皱眉想了想,又问:“沐童童呢?有没有找到沐童童?”
刘焱焱依旧摇头:“没有。不过我们在祠堂里,偷听到负责看守沐妈妈的村民们说话,有人在村里见过沐童童。”
“沐童童说要把康康送到亲戚家,你们想过吗?她要把康康送去哪?你们在这附近见到过有别的村落吗?如果沐童童的亲戚就在本村,她家的事现在闹得满城风雨,谁还敢收留他们姐弟?”
刘焱焱叹口气:“可是她说了这么多谎话,到底有什么目的呢?沐妈妈还在祠堂里关着。”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
大家都为谭辙的境况忧心,即使在窝棚里安置下来,却也仍旧睡不好觉。过了很久,我还能听到赵风筝在翻身。
等到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刘焱焱把我叫醒。她用一只手捂住我的嘴,另一只手竖在唇边示意我噤声。
透过朦胧的天光,我看到赵风筝站在门边,她把门开了一条缝,从缝里盯着屋外的情况一动不动。
我瞬间就明白过来。我冲刘焱焱点点头,她把捂着我嘴的手放下来,我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她:“出了什么事?”
刘焱焱轻轻摇头:“具体不知道,不过我感觉外面好像有人!”
我们三个现在人困马乏,根本无力应对更多的危机。
不多时,外面竟然响起了清晰的脚步声!
只见赵风筝猛地拉开门,手往口袋里一抹,顺势就甩出一把刀来。
赵风筝的红脊弯刀已经在水边遗失了,这两天,她一直用一把磨得很锋利的水果刀防身。
我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只能看到赵风筝似是要先发制人!
赵风筝甩出刀后就倾身后退,像是一只猎鹰一般张开双臂护在我跟赵风筝身前!
屋外发出“当啷”一声脆响,料想是赵风筝的刀撞在什么坚硬的东西上。
继而,屋子的门被人一脚踢开,那座古怪茅屋里的古怪老头儿正一脸森寒地站在门外!
老头儿见到是我们三个,脸上露出一种十分诡异的笑容,他把手一伸,掌心的纹理像是沟壑一样起伏:“我的缸子呢?把我的缸子还给我!”
我背靠着柴堆,身上还是软绵绵的,嘴倒是挺硬:“你的缸子我们还给你了啊?就埋在你家茅屋后面的山岗子上!”
老头儿眼圈有些发红,大声骂道:“放屁!快把我的缸子还给我,不然,你们几个休想活着离开这!”
赵风筝冷笑着说:“放那么屁干嘛?有种的就把我们几个都杀了!”
老头儿怒不可遏,随手一挥,竟然从袖子里飞出两条一尺多长的蜈蚣。
那两条蜈蚣浑身甲片通红发黑,无数的触手密密麻麻的排在身体两侧,还没有落地的时候就胡乱动弹,看起来乌压压一片十分渗人。
两条蜈蚣刚一落地,就像两条灵动的游蛇一样朝我们冲过来。
我们没想到这个老头子竟然会出这样的把戏,也着实吓了一跳,刘焱焱更是捂着嘴惊声尖叫。
赵风筝手里没有趁手的兵器,只好随手抄起地上的两根烧火棍跟蜈蚣缠斗在一起。
只不过蜈蚣特别灵动,其中一条一扭一扭地躲过赵风筝的截杀直接冲我和刘焱焱而来。
赵风筝见势不妙,嘴里念动咒语,一个鲜红鲜红的小纸人儿飞将出来,朝着地上的两条蜈蚣就飞过去了。
红纸小人儿骑在蜈蚣背上,两只小手拉住蜈蚣的两根触角,就像是骑马一样。不过蜈蚣身子一翻,就把红纸小人儿盖在底下。
赵风筝大喊:“你们俩先走!”
刘焱焱从惊恐中回过神来,扶起我就往外跑。老头儿堵住门不让我们出去,赵风筝不知怎么用两根烧火棍夹住了大蜈蚣,一下子甩了出来,老头儿就地一翻,滚了过去,我和刘焱焱趁机夺门而逃!
第一百九十八章 什么人
刘焱焱搀扶着我跑得十分艰难,赵风筝暂时抵挡住老头儿的攻势之后也逃了出来。
我们在密林里穿行,踉踉跄跄的,有好几次我跌倒了,她们俩又把我扶起来。
好在老头儿的脚程也不快,虽然一直能听到他在身后喋喋不休地叫骂声,但是始终没见他追上来。
饶是如此,她俩也禁不住我这么拖后腿。在我又一次跌倒的时候,我感觉我的力气已经用尽了,浑身发软,一阵一阵出虚汗。
我冲他俩摆手:“你们先不要管我,快走,去救谭辙……我,我没事的,缸子在……在咱们手里,又有红纸小人儿看守着,老头……儿,头儿不敢杀我,快走……”
刘焱焱急得都快哭了,拼命拉着我想把我拽起来:“师兄,你别说了,快跑啊!”
我心知我是怎么也跑不出去了,继续跟着只能拖累她们,索性闭上眼睛,无力地摇头:“你们快走吧。你们活着才能救出谭辙,救出我,要是咱们三个一起沦陷,可就什么指望都没有了!”
刘焱焱一把拉住我的衣领,眼圈通红,眼神看起来有些吓人:“师兄,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我爸爸,我爸爸还等着你去救!只能你去救!”
师父?师父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刘焱焱为什么会这样说?难道他知道些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刘焱焱却猛然抽身而起,向着岔路的方向边跑边叫:“师兄,风筝姐,那个死老头子追上来了!”
我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图,正要大叫,但是赵风筝一下子冲过啦捂住我的嘴巴。
我瞪大眼睛盯着她,如果给我一面镜子,我一定能在自己眼睛里看到愤怒、怨恨!
我就这么挣扎着、无力地听着刘焱焱的声音越来越远,老头儿的声音越来越远。
过了好久,赵风筝才松开我的嘴巴,我几乎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冲她喊:“你他妈的怎么可以这样?”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师妹,你这一路都在猜忌她,都在防着她!可是你怎么能眼睁睁地去送死?”
赵风筝坐在一边,背靠大树,皮笑肉不笑地说:“你那个小师妹神通广大,没这么容易死!”
我恨不能揪住她给她一个耳光:“你这都是什么混蛋逻辑?”
赵风筝却不想再听我多说,一把将我拽起来,我甚至有些怀疑,她接下来要把我抗到肩膀上去。
好在她没有那么彪悍,只是用一只手臂撑住我,扶着我往前走。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我早就筋疲力竭了,只能任由她像是拖着一条死狗一样拉着我往前走。
我们往前走了没多久,赵风筝大约觉得我们已经摆脱了老头儿的追踪,就把我靠着大树放下。
我们这一夜都没有休息好,前一天傍晚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完了,不光是我,就连赵风筝的肚子都开始“咕咕”叫唤。
赵风筝举目四望,发现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忍不住叹气:“咱俩怕是要迷路了。”
我一心想着落入魔爪的刘焱焱,别过头去不肯搭理她。
赵风筝冷笑着说:“你难道就不想救你师父吗?”
我猛地睁开眼,盯着她问:“你什么意思?”
赵风筝似乎发现了什么,她没有看我,直奔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而去。
没多久,她就装了一兜的山枣回来。她拿了一颗在衣服上擦了擦,咬了一口,摇头叹道:“真他妈难吃。”
但是再难吃也还是要吃。
她嘎嘣嘎嘣吃了好几个,才给我递过来一把。
我没有接,接着问她:“你刚刚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索性将手里的山枣往地上一扔,皱眉打量着我说:“你师妹的话你刚刚没听见?只有你才能救你师父!”
我有点警觉:“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赵风筝始终是九常的师侄女,严格来说她跟谢抟才是一伙儿的,要是谢抟跟九常说了些什么话,九常能不告诉赵风筝?
我心里越发笃定,我师父的失踪跟谢抟那个老杂碎脱不了关系!
赵风筝摇摇头:“你不用防贼一样看着我。实话告诉你,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刘焱焱之所以会那样说,一定有她的道理!我问你,如果你师妹和你师父你只能救一个,你会救谁?”
我一时怔愣了。
赵风筝又嚼了个山枣,说:“如果是我,救哪个都行。他们是父女,活命的那个肯定会怨你,死去的那个必定要感激你!所以坏人你是做定了,救谁都无所谓。”
“如果我刚刚拉着刘焱焱离开,把你扔下,那么死的不光是你,还会有你师父。可是现在不同,就算要死,也只用死刘焱焱一个。你说哪个划算?”
我再一次哑口无言。
赵风筝接着说:“还有一句话,我知道你不爱听,但是我还是要说,你难道真不觉得刘焱焱有点古怪吗?”
我冷哼一声说:“我们师门的事就不劳您老人家操心了。”我又没有瞎,刘焱焱这一路地表现我都看在眼里。
她故意脱离队伍、说谎、甚至是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挑唆我跟赵风筝的关系……
我又瞥了一眼赵风筝,冷笑着问她:“刘焱焱的事情以后我会跟师父说,如何处置自有师父他老人家定夺。倒是你,你口口声声说别人有问题,你自己呢?你敢拍着胸脯子告诉我你自己没古怪吗?”
我本来想用激将法激一激她。赵风筝如果非要梗着脖子跟我说她自己坦坦荡荡,我会继续用言语激怒她,毕竟,人在生气的时候会口无遮拦。
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大大方方承认了:“我是有我自己的秘密。”
她这么坦诚,倒是把我说蒙了。好半天,我才反应过来。如果她跟我说谎,我自然会有激将法,可现在她坦荡了,我自然要换个策略。
我很快调整好表情,用有些沉痛地语气对她说:“风筝,刘焱焱就不说了,谭辙咱们三个出生入死……”
我本来是要打感情牌的,可话刚说了一句,酝酿好的情绪就被赵风筝打破了。
她忽然回过头,冲着大树喊了一声:“什么人?”
第一百九十九章 毒药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赵风筝飞身跳起,一把从一棵大树后面抓出一个小孩儿。
那孩子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像是在林子里摸爬滚打了好多天,看着我们的眼神有些怯生生地,又有些害怕。
竟然是我们进村时候遇见过的根毛!
赵风筝皱着眉头打量他,然后压着声音,冷冷问他:“你还跟着我们干什么?”
根毛低着头偷偷看了她一眼,摇头说:“我没有跟着你们。”
我背靠在大树上,有些吃力地抬了抬胳膊,根毛赶快跑到我身边来蹲下。我摸摸他的头,温和地说:“小兄弟,是不是你那个大宏哥贼心不死,又想让你帮他做坏事?”
根毛拉住我的胳膊,一副倔强的模样看着赵风筝说:“不是的。我肚子饿,是来林子里抓野兔子吃的。”
我抬头跟赵风筝对视一眼,继续问他:“饿了怎么不回家吃饭?林子里多危险啊!”
根毛有些骄傲地说:“我不怕,我从小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我有些失笑:“你才多大点啊,就从小!”
根毛“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赵风筝一把把他拉过去,在他身上搜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就不动声色地冲我摇摇头。
脑仁儿一阵痛感袭来,我忍不住抱着脑袋闭上眼睛,脸色十分难看。
根毛赶忙说:“你是不是受伤了?我带你们去我家休息吧。”
我还没来得及拒绝,赵风筝忽然说:“我们不去你家,你带我们去老龙窟吧。”
根毛好像受了很大的惊吓:“你们去老龙窟干什么?那里就是个老坟圈子。”
我也皱着眉,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神情也透漏出不满。
赵风筝说:“这个你不用管,你只管带我们去就行了!”
根毛还是摇摇头:“我不去,那是死人住的地方,我不敢去。”
赵风筝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子,威胁着说:“不去也可以,那就去派出所。你们这虽然偏僻,但是派出所还是有的吧?”
根毛被吓住了,咬着唇不肯说话。我看不过去,对赵风筝说:“你吓唬他干嘛?”
赵风筝也不看我,直勾勾盯着根毛,一字一字地说:“我是在吓唬他吗?我从来不吓唬人!”
根毛终于咬着牙说:“好好好,我带你们去!”
赵风筝松开了手,我“咳咳咳”地咳嗽了几声,根毛见状赶忙往大树后面跑。
赵风筝两步就追上了他,提住他的衣领子问:“你干什么?”
根毛挣了好几下没挣开,指着树后面的水壶说:“我想给他拿水喝!”
赵风筝不知道从身上哪个犄角旮旯里摸出一包仁丹。
这东西用简易的小塑料袋装着,里面是一粒一粒的黑色小药丸,价钱虽然便宜,却是清暑的良药,只是味道有些怪。
赵风筝把袋子用牙咬开,捏住根毛的下颌,把药丸一股脑灌了进去。她说:“知道我给你吃的什么吗?告诉你,一路上乖乖听话,不然可是没有解药的!”
这是,毒药?
根毛一脸惊恐,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他扣着嗓子眼干呕,赵风筝冷着脸说:“尽管扣,这东西没别的好处,入口即化,药力早就融进血液里了!”
我忍不住对根毛说:“你别乱跑,赵风筝不会伤害你的!”
根毛含着泪冲我点头,然后走到大树后面捡起地上的水瓶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把水递给我:“你喝点水吧。”
我笑着看了看他,心想就算装的再坚强,也就是个小孩子。
我就着瓶子喝了两口水,又把瓶子递给赵风筝。
赵风筝摇头说不喝。我心想,我又不是谭辙那个榆木疙瘩,你要是不口渴,爱喝不喝。
根毛不情不愿地走在前面引路,他或许是被赵风筝的话给吓住了,所以一直规规矩矩、小心谨慎,也不多说话。
我体虚气弱,走一会儿就要歇一阵,中间赵风筝顺手捉了一只肥硕的野兔,烤熟之后香飘飘的。
根毛围在野兔旁边,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偷偷擦着口水,却不敢轻易说要吃。
我从野兔上撕下一条后腿递给他,他偷偷看了一眼赵风筝,最终还是没忍住接过去了。
我问他:“老龙窟还远吗?”
他大口大口地咬着兔肉,吃的满嘴油画,摇头说:“不远啦。再走一个多小时就到啦。”
他又抱着兔腿啃了两口,抬起头问我:“你们去那个地方到底要干嘛?”他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瞪大了眼睛问:“是不是那里有什么宝贝?我听说那里有座大坟!”
我想了想,摇头说:“我去那里是为了治病。有人告诉我那里有一株草药,能治我的病。”
我的话半真半假,好在根毛是个孩子,很好骗。他甚至略微有些惋惜地看了看我,低头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根毛还是没有忍住,问我:“等到了老龙窟,姐姐真的会给我解药吗?”
我只好笑着点头:“放心吧。”
吃饱喝足之后,我的体力似乎恢复了不少,甚至不需要人的搀扶,也可以慢慢走路。我有些惊诧:难道真的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折腾了快一天一夜都没好转,吃了点野兔就恢复了?
往前走了一会儿,我趁着根毛在前面引路,悄悄问赵风筝:“你其实不必特意去老龙窟,你该去救谭辙!”
赵风筝看了看我说:“谭辙的魂魄跟你如出一辙,他师父临死之前,之所以让他跟着你,是因为只有你才能帮他解除厄运,所以你要是死了,谭辙也……”
“更何况,要说本事,你也算是有点吧,要是你能复原,去救谭辙也多两成胜算。而且,我总觉得……谢抟大师要咱们来到这穷山恶水之地,肯定有他的用意。”
我俩只顾在后面说话,稍不注意根毛竟然从前面消失了。
“啊——救命——救命——”
是根毛!是根毛在前面喊救命!
我跟赵风筝对视一眼,她不敢怠慢,纵身向前面追了上去,只是谁也没想到,她刚踏出一步,却惊呼一声掉进了陷阱里!
第二百章 红铃
我大惊失色,强撑着跑过去一看,陷阱有三米多深,底部似乎还铺的有碎石,幸亏赵风筝身形敏捷,看起来没有什么皮外伤。
我松了一口气,冲赵风筝喊:“你等一等,我找找看有什么东西能拉你上来。”
赵风筝脸色十分凝重,对我说:“你自己当心,那个根毛可能还在为大宏办事,只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赵风筝话音刚落,我就看见大宏摸着下巴,一脸猥琐笑容的从林子里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小铃铛,铃铛的舌头用一根手指堵着。
我有些担心,但是我心里十分清楚,等一会儿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对付这样的二流子就是要镇得住他。
他狠你要比他更狠!他坏你要比他更坏!
要是还没动手就漏了胆怯,下场一定很惨。
我死死握住双手,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脊背、喉头,让自己站的更直,说话声音更响亮。
“上一回在公交车上的教训还不够?还他妈敢跑到我面前来自讨苦吃?”
大宏笑起来的时候满脸都是褶子,模样更加凶恶:“你现在弱的像个瘟鸡,在我面前装他妈什么大尾巴狼?”
我也哼哼笑起来:“那你就只管过来试试!”一边说,我用双手抱臂,挑着眉毛看着大宏,一副等他过来自投罗网的表情。
大宏脸上犹豫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又想起了什么,一抬手,露出那只鲜红鲜红的小铃铛。
“今天我不陪你玩,让这个小玩意儿陪你玩会儿吧!”
大宏说着松开了堵着铃铛舌头的手指,手腕轻轻一晃,红铃铛开始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十分清脆却一点也不悦耳。
我脑子里像是有一只苍蝇在嗡嗡叫着,我的手脚都开始不听使唤的颤抖。
我开始倒在地上抽搐,身体上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不疼不痒,就是难受。像是有小虫子在我脑子里爬来爬去,我甚至能清楚地感知到虫子在我松软的像是豆腐一样的大脑皮层上爬过去,留下一圈圈弯弯曲曲的虫道。
赵风筝在陷阱底下察觉出我的不对劲,开始大声叫我的名字:“刘米,刘米,你怎么样?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水……”哈喇子从我口腔里喷出来,我像是个患了癫痫的病人,吐字也开始变得不清不楚:“水……是根毛的水!”
我已经想明白了,根毛曾经让我喝过他的水,大宏在根毛的水里做了手脚!
怪只怪我的警惕性太低了,想着根毛是个孩子就对他没有防备,没想到竟然会着了他的道!
大宏继续摇动手中的红铃,我竟然像是一个僵尸一样僵直地站了起来。
大宏摇铃的速度和频率越来越快,他的样子让我想起电视剧里看过的赶尸人!
继而,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大宏的方向跳动过去。
赵风筝在陷阱底下急得抓耳挠腮,她想要爬上来,可是陷阱四周被修的平平整整,连着力的点都没有。
我跟着大宏往前跳了很远,忽然感觉有一个小东西顺着我的腿肚子爬上来,钻进了我的裤兜里。
大宏的余光似乎也看到了什么,他跑过来围着我转了一圈,却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大宏凶神恶煞地警告我:“别他妈在我眼皮子底下耍什么花招!”
我舌头麻麻的,含糊不清地问他:“你到底要把我带到哪里?”
大宏拍了拍我的肩膀,嘿嘿笑着说:“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大宏继续在前面摇铃,我像是个僵尸一样跳动地跟在后面。山路难行,我的身体又虚弱,可我的双腿似乎早就不能感知疲累了,早些时候连走路都费劲,现在跳了这么远,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而那张红纸小人儿,自从钻进我的裤兜之后,就安静的像是一张红纸一样,没有任何动静了。
大宏把我领到一个半山腰上的山洞里,四周大树遮蔽,要不是有他引路,我恐怕一辈子也找不到这里。
“贡树大师,我回来了大师!”大宏站在山洞外喊了几声。
没多久,有一道亮光从山洞深处慢慢移动出来,出来的竟然是一直在追杀我们的老头儿!
贡树那犀利的眼光在我们俩身上转了一圈,皱着眉问:“怎么就抓了他一个?那个女人呢?”
大宏面对他的时候有些胆怯,小声说:“红铃只对这个小子有作用,对那个女人不起作用!”
贡树“呵呵”一笑,笑容却格外阴冷:“不是还挖的有陷阱吗?那女人没中计?”
大宏摇头说:“中计了。但是大师你想要活口,我就没敢在陷阱里藏致命的东西,只在底下铺了一层石头,可是那个女人功夫好,掉下去也没受伤!我害怕……害怕耽误大师你的事,所以就先把这小子带回来了。”
贡树的手在满头灰白头发中间挠了挠,竟然抓出一只古怪的小虫子。贡树的指甲很长,稍微一用力,小虫子就被掐死了。
贡树打量着大宏说:“你不是害怕耽误我的事,你是害怕打不过那女的,才把她留在陷阱里了吧?”
大宏脸色灰白,刚想解释,贡树摆摆手说:“不过你做的没有错!你要是贸然下陷阱跟那个女的动手,恐怕连这个傻小子也带不回来!”
大宏赶忙陪笑,双手奉上红铃,点头哈腰地说:“大师,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贡树把红铃接过来,摆摆手,大宏如蒙大赦,拔腿就跑没多久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贡树摇着红铃围着我转了一圈,又翻开我的眼皮看了看,笑说:“以前没细看,现在才发现你这小子来头不小啊!魂魄有魂魄的来头,死咒有死咒的来头,哦……”他吸了吸鼻子:“你身上还有妖味。你是个……什么妖怪?”
我心知人在屋檐下,死犟只有吃亏的份儿,赶忙笑着跟他套近乎:“贡树,是叫贡树大师吧?我哪是什么妖怪啊,我就是个不中用的黄毛小子!”
第二百零一章 重逢
我继续嬉皮笑脸地拍贡树的马屁,那老家伙是个兔子精,我那点花花肠子根本就瞒不过他,任凭我口水都快说干了,他也丝毫不为所动。
最后,贡树大概听够了我的废话,直截了当地说:“你把我的缸子还给我,我就放了你!你看怎样?”
我自然是清楚他心中的算计,就抿着唇没有开口。
贡树有些不耐烦:“你可想好了,我那缸子放在你那里可是半点用也没有,不如把他还给我换你一条活命,否则,你今天就算有十条命也要全部交代在这!”
我涎皮赖脸地跟他讨价还价:“大师,我跟你说,你的缸子是赵风筝,就是掉在陷阱里的那个女人拿去了!你辛苦抓了我跟我师妹有什么用?哎,我师妹呢?大师您德高望重,该不会跟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计较吧。”
贡树脸上的怒气一闪而过:“别跟我打马虎眼,那个死妮子像泥鳅一样滑不溜手,身边还有高人相助,怎么,她逃走之后没跟你们联系?”
我心下先是一喜,然后又一惊,瞪大了眼睛反问:“我师妹逃走了?那她去哪了?”还有她身边的高人,师妹真的有高人庇佑?那这个高人为什么一直不肯现身?还是说其实他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一时间心绪纷乱如麻,我隐隐想起赵风筝的话:你这个师妹没那么简单。
贡树的耐心终于用尽,他一把抓住我的衣服领子怒吼:“少他妈给我装蒜!你信不信,你若是不把我的缸子还给我,我有一百种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养蛊之人的本事我从不怀疑。“大师,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的本事?可是你的宝贝缸子真的在赵风筝那个死丫头那!不然你先把我身上的咒语解开,我给你想个法子把你的宝贝缸子要回来?”
我身体不能动,只能装模作样地滚了滚眼珠子,狡猾地说:“大师,我跟赵风筝那个死丫头有仇,所以即便你把我碎尸万段,她也不会管的。要想把你的宝贝缸子要回来,只有抓住那个死丫头的软肋。”
我心知赵风筝肯定在想法子逃出陷阱营救我,所以现在我也只能尽可能拖延时间。虽然我不知道赵风筝能不能找到这个山洞,但是多拖延一分钟我或许就能少受一分钟的苦。
“赵风筝有个姘头叫谭辙,就我们一起的,就是中了你蛊蜂的那个年轻人!你也看到了,她放出为了救谭辙,连性命也豁的出去。所以,大师你只要能把谭辙那小子抓过来,你的宝贝缸子肯定手到擒来。只不过……”
我故意吊着他的胃口满口胡诌,真一句假一句的跟他绕圈子:“谭辙被沐老叔抓走了,你要是想抓到谭辙,只怕只能向沐老叔要人了!”
贡树皱着眉听我瞎诌,半晌才“哼哼”冷笑两声说:“你朋友被沐老头抓走了,你是想借我的手把你同伴救出来吧?等我和沐老头打的两败俱伤,你们正好坐收渔利!”
我诡计被拆穿,略微有些尴尬,勉强笑笑辩解说:“你看你,多想了是不是,大师你的身手如何你还不知道?别说我现在中了你的符咒就是个残废,就算是完完整整站在你面前,三五个也不够你修理一顿呀!”
贡树却不吃我这一套,提起手中的红铃摇了摇,我浑身不受控制地一颤,只听他说:“你中的可不是什么符咒而是蛊虫。就那么一只小虫子混在水里让你喝下去,让你往东你不会往西!我也看出来了,你这小子油嘴滑舌一肚子坏水,我多找几只虫子撬开你的嘴就是了,没必要在这跟你白话!”
说话间,贡树已经催动红铃,我就像僵尸一样跟着他跳进山洞里去了。
山洞很深,四周黑乎乎一片,贡树手里举着火把,末端的火焰噼里啪啦燃烧着。
山洞低矮,地又不平,好几次我都踉跄了几步,最终还是崴了一脚,摔了下去。
贡树手中的红铃摇得急了两分,我体内像是受到感召一样“腾”一下跃起来。
我心里忍不住把贡树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个遍,这老匹夫可要折腾死我了!
又往里跟进了一二十米,我们来到一片开阔的空地,角落里挨挨挤挤地摆放了好几个罐子,正中间生着两堆火,火堆两侧各坐了一个人。
那两个人看个头十分低矮,听到洞外传来的声音后,都迅速扭过了头。
山洞里的柴火“噼噼啪啪”燃烧着,有些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的味道,一如我那颗被怒火点着的心!
根毛见贡树领着我跳进洞里来,一脸惊惧地从地上爬起来,讷讷地低着头站到角落里去了。
沐康康眼神有些躲闪,试着用两个手臂往一旁扒拉了两下,可他的腿使不上力,效果十分不明显。
贡树的注意力显然不在他们两个身上,他摇着手里的红铃不知道念了一句什么咒语,我浑身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我全身的骨头在一瞬间变得酥软,倒在地上成了一团烂泥,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贡树举着火把踱到角落里,我能清楚地听到陶器清脆的声响。
他打开了墙角的一个罐子!
火光映在他后背,他整个人却有一半埋没在黑暗中,而暴露在昏黄的火光中的另一半也显得阴翳而诡谲。
没多久,贡树就又走回来了。他的双手背在身后,笑容森冷,让我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慢慢靠近我,俯下身子,摊开双手,露出一只极其丑陋的虫子来。
这虫子头很大,身子很小。而整个头上,嘴却又占了将近三分之二的面积,乍一看,我几乎觉得这是跟长了一张大嘴的豆芽菜。
只不过,豆芽菜的大嘴不会一开一合,豆芽菜的嘴里也不会有两排锯齿状的獠牙!
贡树说:“这东西虽然又瘦又小,但是却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着,他要把虫子往我嘴里送,而躲在一旁的根毛却忽然大喊:“伯伯!”
第二百零二章 仇人见面
根毛跑过来拉住贡树的手一个劲儿地哭诉:“伯伯,不要啊,伯伯。”
我也被当下的一幕震惊了。心里忍不住嘀咕:好在根毛这个小屁孩还没有被他们带坏。
根毛拉住贡树的手哭个不停,贡树心烦的一把将他甩开:“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给我滚出去拾柴火去!”
根毛用小手揩着鼻涕,眼泪一把又一把的:“伯伯,你放了他吧,我以后每天都帮你拣柴火。”
贡树顺手抄起一根火把朝根毛扔过去,根毛往旁边一跳躲开了。贡树就开始双手掐诀念起咒语来。
根毛像是被带了紧箍咒一样抱着脑袋满地打滚,嘴里一个劲儿喊着:“疼,疼,好疼。”
我见根毛实在是可怜,忍不住想要出声喝止,但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下了。
看起来,根毛这孩子从小在贡树手里没少吃苦,他能活到现在,就表示贡树应该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杀了他。
可我要是一出声,事情恐怕就不一样了。贡树为了找回他的缸子,已经杀红了眼。越是我在乎的东西,就越会成为他要挟的资本。到最后,可怜的根毛会落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俗话说小不忍则乱大谋,我死死咬住嘴唇,克制住自己开口的冲动,最后,甚至闭上眼睛不去看根毛满地打滚的惨状。
一句话,我对根毛越冷漠,这孩子也许就越安全。
果然,过了一会儿,贡树不再念咒,而是铁青着一张脸骂道:“死崽子,这一回就让你知道你自己是个什么身份!还不赶快给我滚出去捡柴火?”
根毛像一条无助的流浪狗,瑟缩着跑出洞去了。一旁的康康见到此情此景,吓得用两只手扒拉着爬到洞穴深处,隐藏在黑暗中不肯出来。
贡树重新面对着我,然后捏着我的下巴把那只大嘴的豆芽菜塞进我的鼻孔里。
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我的鼻腔往里面爬,最初还是痒痒的,虽然不舒服但是还能忍受,没过多久,大约这虫子顺着面部的血管钻进钻进了我的眼眶,我的眼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痛起来。
我死死咬住牙,不让自己叫出声。贡树“嘎嘎”一笑,冷冷地说:“继续忍吧,痛苦的还在后面。”
他话音刚落就开始掐诀念咒,一瞬间,我感觉我的眼睛换了一种疼法。
刚刚是刺痛,现在是揪着疼。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我眼眶里发疯似的撕咬,想要把我整个眼球都吃掉一样!
最可怕的是我浑身都僵着,一动不能动,想要像根毛那样打滚发泄也不行。我只有将眼睛瞪到最大,幽深的山洞里填满了我凄厉的惨叫声。
贡树说:“我再给你个机会,你要是再不把缸子还给我,我就让虫子钻进你脑子里去。它可是个实实在在的食肉动物,在你脑子里啃几口,你这辈子就算交代了。即使不死,也要变成个傻子!”
到了这个地步,我也算是看明白了,也不再向贡树说软话,对着他破口大骂:“你这个老杂碎,有种的就杀了我!这么畏首畏尾的像个娘儿们一样!”
贡树气得不行,抄起烧火棍在我身上使劲甩了两棍:“我他妈让你嘴硬!我告诉你,你以为我真不敢杀你?你今天要是不说,我就把你做成蜂巢,让蛊蜂把你的魂儿也吃的干干净净!”
“既然你想好了,那就动手吧!不过我告诉你,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兄弟一定给你那个破缸子里灌满童子尿,到时候你也别想着用了,直接喝了吧!童子尿驱邪壮胆,配上你缸子里的毒虫子,正好治治你这一身的邪门歪道!”
“你!你!”贡树气得咬牙切齿,我却不再搭理他,将两眼一闭,一副任由处置的模样。
就在这时,我忽然听见洞外传来三声清脆的布谷鸟叫。隐藏在黑暗中的沐康康一下子躁动起来,窸窸窣窣地往外爬,嘴里小声地说:“爷爷,我姐姐,我姐姐来接我了。”
来人果然是沐童童!她口中说的那个亲戚竟然真的是贡树!这个外表天真无邪的小女娃娃竟然跟这个修炼邪恶蛊术的糟老头子是一伙儿的!
沐童童对我的出现丝毫不感到诧异,甚至于,我瞪着一双淬毒的眼睛盯着她的时候,她连头都没有扭一下。
沐童童就像是在花园里闲庭信步一样走到贡树身边,从手臂上放下一个藤条编成的篮子,言笑晏晏地说:“大师,你饿了吧?我刚刚做了点吃的,你吃点吧。”
贡树“嗯”了一声,沐童童就十分殷勤的把篮子里的饭菜端出来,招呼贡树和沐康康近前吃饭。
沐童童给贡树倒了一杯酒,笑盈盈地问他:“大师,我弟弟的腿……您不是说能治好吗?现在进行到什么地步了?”
贡树“刺溜”一声把酒喝了,缓缓说:“急什么?你忘了你弟弟之前什么样了?他能活到今天,你以为凭的是什么?”
沐童童又给贡树倒了一杯酒,狗腿地拍着他的马屁:“我怎么可能忘呢?没有大师您的神通,康康恐怕连话也不会说,也活不到现在。只不过,眼见着他也大了,我这不是着急吗?”
贡树把酒喝了,抓起筷子去夹菜,一边“吧嗒吧嗒”地嚼,一边说:“慢慢来,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接着,贡树回头看了我一眼,我见他轻轻一笑,从口袋里掏出红铃,在我面前一晃,我就觉得头晕脑胀,没过多久就人事不知了。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正醒来的时候根毛正坐在我旁边“喂喂”地叫我。
山洞里的火堆依旧噼里啪啦地烧着,回声响亮,更显幽深。
根毛见我转醒,赶忙把一壶水递到我嘴边。我紧闭着嘴不肯喝。
根毛大约知道我心里的顾忌,自己先“咕咚咕咚”喝了两口。
我见状,才终于张开了嘴。根毛别别扭扭的小声向我道歉:“我……我不是想害你们,我……大宏哥和贡树大师他们……我,对不起!”
第二百零三章 再出发
根毛支支吾吾的跟我道歉,我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根毛很高兴,又喂我吃了些馍馍。根毛怕我有顾虑,自己先在馍馍上咬了一口,然后瞪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我一小口一小口的把馍馍吃下去。
等我吃完了馍馍,根毛十分警惕的朝四周看了看,然后向洞外跑了出去。不过没过多久,他就又回来了。
根毛从裤兜里掏出一颗臭烘烘的黑药丸子递到我面前,我闻到这个气味有些作呕。
根毛赶忙解释说:“这个药能解僵尸蛊,你快吃!”
我心里有些踟蹰,根毛急了,压低了声音催我:“你快吃呀,过一会儿伯伯要回来了!”
我转念一想,我现在就是瓮中之鳖,任由人捏匾搓圆也毫无反抗之力,根毛要是想害我,只管把毒药往我嘴里塞就行了,何必这么麻烦?
我把心一横,张嘴就接过根毛手里的黑药丸。这东西不仅问起来臭,吃起来更臭,又腥又臭,让人作呕,但有句话说得好,良药苦口利于病。
我强忍着不适往下咽,咽了两回都没有咽下去,第三回的时候嗓子眼一股冲动上涌,我将头一扭,趴在旁边“哇哇”吐了起来。
我能动了!僵尸蛊解了!
根毛在一旁扶着我说:“僵尸蛊虫已经被你吐出来了,你试着动一动,应该没问题。”
我动了动有些僵硬发酸的脖子,虽然活动起来还有些费劲,但是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了。
我问根毛:“贡树呢?”
根毛摇头说:“他跟那个女的出去了,我不知道他们去哪了。你趁着这会儿没人,赶紧逃跑吧。”
我点点头,忽然看见康康从黑暗中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话,但是根毛对着他做了个凶恶的表情,康康吓了一跳,又缩写脖子躲回黑暗中了。
虽然睡了一觉,但是我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我扶着根毛的胳膊缓缓站起来,摇了摇有些肿痛地脑袋,朝洞外走去。
我们很害怕贡树会突然回来,所以即使艰难,但我们一步都不敢怠慢,大约在黑暗里穿行了一分多钟,我们终于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圆形的光圈。
我和根毛喜出望外,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大,恨不能变成一支箭,射到洞外去,沐浴在阳光下。
我快烦死洞里暗无天日的生活了!我一度以为自己再也不能活着看到蓝天白云!
我们俩个踉踉跄跄地冲出洞外,还没来得及呼吸上一口新鲜空气,我忽然感觉藏在口袋里的红纸小人儿突然躁动起来,我还没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就感觉脑袋后面有一阵疾风袭来。根毛大叫一声,推着我贴在一旁的石壁上,与此同时,赵风筝惊异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怎么是你们俩?”
她手里还拿着一根碗口粗细的棍子,想来若不是根毛急中生智,我俩很有可能就变成这棍下亡魂。
我气不打一处来:“合着我没死在贡树那个老王八手里,竟然差点死在你手里?”
赵风筝不知贡树是谁,我就跟她简单解释了两句,然后又反口问她:“这个地方这么偏僻,你是怎么找来的?”
赵风筝手捏印诀,念了两遍,我口袋里那张红纸小人儿就爬出来跳回她的手上。赵风筝说:“我虽然找不到你,但不管我的红纸小人儿跑到哪,我都能找到他们!”
我正想问一句:“你那俩红纸小人儿到底是何方神圣?”赵风筝却顺手把小家伙收进口袋,冲我们摆摆手说:“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离开这里,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我和赵风筝对这里的地形都不是特别熟悉,所以就只好跟着根毛离开。
等我们不明方向地跑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根毛靠着一棵大树,气喘吁吁地问我们:“你们要去哪?我把你们送到公交车站吧?你们赶快离开这!”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赵风筝十分坚定地摇头:“不,我们不能走!根毛。你是知道老龙窟在哪的吧?你带我们去老龙窟,其他的就不用管了!”
我看了看赵风筝说:“咱们还是先去找谭辙和我师妹吧。他们下落不明,我总是不能安心。”
赵风筝摇头:“我们只有找到谢抟让我们找的人,才能救你,才能救谭辙!”
“你怎么那么肯定?难道你跟谢抟还有联系?”进山之后,我的手机泡水毁掉了,他们三个的手机在这深山里信号极差,而谢抟的电话即使能够打通,也只有听不完的忙音!
只不过,赵风筝的话如此坚定,让我不得不怀疑她是否已经跟谢抟取得了联系。
赵风筝倒也不不回避,直接点头承认:“我是跟他联系上了。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咱们的情况,只不过他也知道你们对他的怀疑,他不想费力辩解,所以索性不接你们的电话。”
这个死老头子还真他妈的聪明的很啊!
我气得咬牙切齿,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那活神仙有没有告诉你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赵风筝对我的讽刺丝毫不生气:“只需要找到老龙窟,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赵风筝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根毛倒是很听话,扶着我朝另一侧的山上走去。
只是没过多久,我头疼的毛病又发作了。
只是这一回并不严重,根毛扶着我在大树旁边坐好,告诉赵风筝:“他贡树给他吃了蛊虫。我想贡树一定已经发现我们逃出来了,所以他催动蛊虫,想要逼我们回山洞去!”
赵风筝对蛊虫也是一窍不通,闻言皱着眉问:“有没有什么解蛊的办法?”
根毛想了想说:“咱们可以找一个蛊术高超的人帮忙,可是这十里八乡,没有一个人能够超过贡树。”
“或者咱们回到山洞,求贡树帮忙解蛊!”
这个办法肯定行不通。而且,我也觉得头疼并不严重,并没有达到难以忍受的地步!
第二百零四章 发作
我们稍作休整继续向前,虽然赵风筝对此行抱着很大的希望,但是我心里总是有些嘀咕。
人心隔肚皮,谢抟那个老鬼子时好时坏,亦正亦邪,我还真摸不准他的脉。
根毛领着我们一路往山上走,赵风筝时不时问问路况。只不过这孩子有些心不在焉,有两回还差点一头栽进山沟里。
我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根毛却直摆手:“没,我没事。”
我跟赵风筝对视一眼,心里忍不住暗暗警醒:这臭小子该不会又再跟我们玩什么心眼呢吧?
又往前走了没多远,眼见日正中天,赵风筝说:“快十二点了,咱们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吃点饭。”
根毛一听就变了脸色,惨白惨白的:“十,十二点了?”
赵风筝看了他一眼,也没说其他话,仰着脖子在附近的树上找野果。
我强撑着身体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温和地说:“根毛,你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是非善恶我就不跟你多说,想必你心里一清二楚。”
根毛看了看我,咬着唇点了点头:“我知道。”
我见他还算配合,就接着劝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能不能跟我说说,我也好帮你想想办法!”
根毛犹豫再三,终于开口:“我,我不能跟你们一起去老龙窟了……”
“哦?”我心里咯噔一下,追问他:“为什么?是不是贡树那个老杂毛又让你给我们使绊子?”
根毛赶忙摇头:“我,我要死了。我……”说着说着,根毛竟然大哭起来。
我跟他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一直以来,根毛都算是个坚强的小孩。我还从来没见他哭得这么惨烈过。
根毛的哭声不小,把在一旁摘野果的赵风筝也惊动了。她皱着眉头跑过来问:“怎么了?”
根毛一边用袖子擦着眼泪,一边“哇哇”哭。他到底还是个孩子,情绪一旦发泄出来就再也止不住。
根毛抽抽搭搭地说:“我,我其实。我,贡树他在我身上下了蛊……”
这我是知道的!昨天在山洞里,贡树曾经催动根毛身上的蛊虫,当时这孩子痛的生不如死。
难道贡树又催动了蛊虫?可是这个地方离贡树的山洞十万八千里,贡树的咒语也能起作用?
根毛说:“他在我身上种下的蛊虫叫做子午断肠蛊。要是没有解药,中午十二点和晚上十二点就会发作,蛊虫会钻到我肚子里,把我的肠子咬成好几节!现在快到十二点了,我……我要回去找贡树!”
赵风筝问:“你平时每天都去找贡树要解药?”
根毛抽抽搭搭地说:“大宏哥身上也有蛊虫,贡树每隔几天就会给他一些解药,大宏哥再分一点给我,吃完了之后再去找他要!”
赵风筝又问:“你的解药呢?吃完了?”
根毛摇头,还是一个劲儿地哭:“昨天我去拾柴火的时候弄丢了,找不到了!快要到十二点了,我就要死了,你们快走吧,从这里一直往上走,穿过一个山头就能看到一棵特别大的榕树,再往前走有一条小溪,沿着小溪往上游走,没过多远就到老龙窟了。”
赵风筝不再说话,我悄悄给她使了个眼色,问根毛:“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根毛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不过我听大宏哥说,贡树在练一个非常厉害的宝贝,不光能下蛊,还能解蛊,只是我不知道贡树把这个宝贝藏在哪了!”
贡树的宝贝蛊虫?我倒是知道藏在哪。我想了想,对根毛说:“咱们先去找贡树的宝贝,等解了你身上的蛊毒,咱们再去老龙窟。”
我转头看着赵风筝,问她:“你觉得怎么样?”
赵风筝叹了口气:“只能这样了。”
我们曾在贡树家附近的山上挖到一个黑色的缸子,由于不方便携带,赵风筝就让一个红纸小人儿负责看守,然后把缸子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
我们对山里的路不熟悉,好在赵风筝能感应到红纸小人的位置,所以,我和根毛就跟着赵风筝在山林里跋涉。
走了没多远,根毛忽然趴倒在地,捂着肚子开始打滚。
赵风筝看了看时间:正午十二点整!一秒不差!
根毛趴在地上叫得撕心裂肺,纵使赵风筝是铁石心肠,也不禁有些动容。
可是我俩对蛊虫都一窍不通,除了在一旁看着干瞪眼,再没有别的法子。
根毛气喘吁吁地摆手:“没事,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
果然,根毛大约叫了三分钟左右,他的肚子忽然就不痛了。
我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关切地问:“你要紧吗?”
根毛勉强一笑,笑容十分苍白,看着让人十分心疼:“不要紧。不过要是没有解药,过一会儿还会发作,最后……”
根毛的眼神暗淡了下去,接下来的话他不说我们也知道。
这一路上,根毛的蛊毒总共发作了三次,每次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发作的时间却越来越长。
等我们终于接近目的地,眼看着就要找到缸子的时候,赵风筝忽然小声对我们说:“后面有人跟着。”
我和根毛迅猛回头,只见不远处低矮的树枝晃了一下,发出“哗啦啦”的响动。
赵风筝偷偷冲我们摆摆手:“刘米,你先带根毛去找缸子,后面的尾巴我来解决。”
我点点头,带着根毛从一条小路匆匆离开,赵风筝则站在原处没有动。
赵风筝把其中一只红纸小人儿留在缸子里看守,她又与红纸小人儿心意相通,所以十分清楚缸子的具体位置。
可我就不一样了,我既感应不到红纸小人儿的方位,对这葱郁的树林子也不熟悉,所以带着根毛绕了好大一圈,才终于找到埋藏缸子的位置。
我指着一棵杨树苗底下那层松动的新土对根毛说:“缸子就埋在那里!”
根毛显得有些兴奋,两步就冲到杨树底下,撅起屁股就开始挖土。
那里的土壤本来就松软,缸子埋得又不深,没挖几下,根毛就兴奋地叫起来:“找到啦!”
第二百零五章 摊牌
根毛小心的把缸子上的土拍落,眼睛里像是有星星在闪着光。
他笑得连嘴都有些合不上:“就是这个,就是这个缸子!”
我说:“你知道这玩意怎么用的吗?怎么解蛊?”
根毛把笑容收敛起来,回头看着我,摇头说:“不知道。”
他的眼神不像从前那么清明,而是带了些深沉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说话的声音都好像变了不少。
根毛让我感觉他不再是刚刚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他像是一瞬间长了二十多岁,感觉比我还要成熟。
我试探着问他:“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去找贡树?让他帮忙解蛊?”
根毛勾唇一笑,摇头说:“你们不是要去找老龙窟吗?咱们去老龙窟吧。”
我不知根毛刚刚中了什么邪,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你的蛊毒?”
根毛紧紧抱着黑缸子不肯松手,不在意地说:“有了这个宝贝,一切都不要紧了。”
我捂着嘴轻轻咳嗽了两声,心中盘算着根毛的来历。
这小家伙不简单啊!具体哪里不对劲我也说不上来,但是自从他拿到缸子之后,我就感觉他像是变了个人,变得沉稳、陌生!
我心里沉甸甸的,脸上的表情自然也不痛快。根毛忽然问我:“你在想什么?”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也不想再跟他虚与委蛇,“呵呵”一笑,说:“你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了,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来历?”
根毛脸上一顿,两边的嘴角上翘,眼睛笑得几乎眯成了一条缝,样子憨憨的,就像个老老实实的小孩儿。
这他妈是翻书吗?说变脸就变脸!饶是我略略见识过人心险恶,也被根毛表情的无缝切换吓了一跳。
脸还是那张脸,只不过,他前后两幅表情之间至少有二十年的年龄跨度!
根毛说:“你说什么呀?我不就是根毛吗?”
我苦笑着摇头:“你是谁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你只需要告诉我,你为什么一直给我们挖坑?难道就为了贡树的这个缸子?”
我稍微平复了一下心绪,接着说:“现在想想,我和赵风筝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傻子了吧?我们俩被你耍了一次又一次,却还是选择相信你的鬼话,还是带着你找到了这个缸子!”
根毛终于不再笑了,我这时才发现,一个孩子竟然也可以这么严肃,绷着脸的时候会给人这么一种巨大的压迫感!
很难说:“你是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我想了想,说:“我见过许多无比狡猾的人,他们之中有的人演技比你还要高超,但是无一例外,我都对他们存着两三分的警惕。唯独你,也只有你,让我屡次三番放下戒心。我不得不说,你的傀儡挑的太好了,有谁会去防备一个看起来天真无邪、可怜兮兮的孩子呢?”
根毛反问了一句:“孩子?哈哈,孩子?”
我心里一动:“你难道不是小孩?”
“老子今年三十六岁,比你还要大一轮,你叫老子一声爹老子都当的起!”
听着这句操话从面前这个身高不足一米六、短手短脚的小孩嘴里说出来,我为什么感觉不到一丝别扭?
根毛他……他难道患有侏儒症?
我猛然想起在山洞的时候,根毛管贡树叫什么?叫伯伯?
“你跟贡树到底是什么关系?”
根毛“呵呵”一笑:“我没告诉过你吗?他是我爹的亲哥哥,是我伯父啊!”
“那大宏呢?”
“本来想着放过你们的,谁知道你们那么不长眼,敢偷我伯伯的东西!”他一边说,一边在缸子上拍了拍,缸子发出“空空”的声响。
我都快气乐了:“明明是你们伯侄两个作恶多端,竟然还反咬一口说我偷东西?想必四合村被做成蜂巢的那个人,也是你们的手笔吧?”
根毛摇了摇头:“猜错了!蜂巢是我伯伯做的不假,可是那个人却不是我们杀的!四合村被一个死鬼庇佑,我们的蛊术害是不到村里的人!”
“死鬼?是谁?”我心里隐隐有一种猜测,根毛口中的死鬼会不会是清颉的师父?
根毛笑笑说:“你打听那么多干什么?”
我无可反驳,又追问了几遍,根毛却始终不肯说。我皱眉想了想,只好说:“你既然不肯告诉我那个死鬼是谁,总该跟我说说是谁杀了四合村那个人吧?”
根毛笑得十分诡异:“那个人你也见过,不就是沐童童喽!我以前并不认识她,我也是听我伯伯说的。别看这小妮子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死在她手里的人可有两个了!”
我心说若论人畜无害,哪个能比得过你?嘴上却吃惊地问:“另一个是谁?”
根毛挑挑眉,耸耸肩:“你会猜不到?”
看来我猜的没错了!沐童童的父亲也死的不明不白的,看根毛这样地表现,沐童童杀的第一个人应该就是她自己的父亲了!
可那是她亲生父亲啊!那时候她才几岁?一个小姑娘竟然肯下的了狠心对自己父亲下杀手?这得是多黑的心肠?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杀人?”
根毛说:“当然是为了她那个残废弟弟呗。她想要伯伯治好沐康康的病,这就是她要付出的代价!”
提到代价两字的时候,根毛的眼睛里也闪烁起异样的光芒,我认得出,他大约已经对我下了杀心了!
我扶着身后的树一步一步后腿,心里火急火燎的:赵风筝这个人到底有谱没谱?到了这个时候怎么还不出来?
根毛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微微一笑,说:“你是在等人吗?”
第二百零六章 反噬
我心里“咯噔”一声,白着脸问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根毛把缸子抱在怀里,他胳膊短,一只手揽不住,需要用两个手扣住才行,他的模样有点滑稽,就像是个扛着大肚子的小孩儿。
根毛说:“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那个赵风筝干什么去了,你当我不知道?”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我跟赵风筝之间是有些默契的。根毛一路的表现她也看在眼里,尤其是听到根毛要找缸子的时候,她就更加起了疑心。
只不过,一来我们并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测,二来也是想探探根毛的底细,所以我俩就联合做了一场戏。
赵风筝装作被人跟踪的样子,其实是为了找个借口离开。
根毛大约也是在试探我,看到我的表情之后就知道自己所料不差,他警惕地看着四周,生怕赵风筝会出其不意、从天而降。
“我知道赵风筝的本事!我也没打算跟你们缠斗。现在我拿到了缸子,咱们以前的恩恩怨怨我就不再追究了!”
根毛一边说一边往后退,看他的架势,是准备溜之大吉了!
“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
我冷冷一笑,淡定地说:“那可未必,要是按照年纪来算,我怎么也比你这个不会老的老妖怪活得要久一些吧?更何况……”
我微微往前探出身子,一副探究的模样:“你怎么就能肯定缸子里有你想要的东西呢?”
“你什么意思?难道……”根毛脸色剧变,他根本来不及仔细考虑,一把就将缸子上的封口揭开了。
根毛根本就没想到,缸子里竟然会弹出一张红的发黑的纸人,就像是一把利剑一样直接扑向他的面门。
“啊——”根毛是个小孩模样,面孔只有巴掌大小,红纸小人儿伸开四肢正好能将他的整张脸覆盖住。
伴随着他凄厉的惨叫声震慑四野,林子里的鸟雀惊起,赵风筝从一棵大树上跳下来,施施然地走到我跟前来。
我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句实在话,缸子里情形连我也没有料到!赵风筝借故离开,埋缸子的地方又覆盖了一层新土,我还以为赵风筝已经提前将缸子调包,根毛手里的缸子空无一物!
可红纸小人儿怎么还藏在里面?赵风筝曾将其中一个红纸小人儿封在缸子里让它看守里面还没有成型的蛊虫,要是赵风筝把缸子里的蛊虫调包,怎么可能会将红纸小人儿留下?
赵风筝抱臂而立,看着根毛捂着脸疼得满地打滚竟然没有一丝动容。
之后,她随手掐了个法诀,红纸小人儿像是一阵风一样“嗖”一下飞回赵风筝手里。
我看的简直是目瞪口呆:乖乖,这小东西吃了炫迈了吗?马力十足啊!
而且我发现这个红纸小人儿上也有了一些变化。
从缸子里弹出来的时候,红纸小人儿通体发黑,现在它表层的黑色似乎已经脱落,颜色又变回从前的鲜红。
赵风筝用另一只手抚摸着红纸小人儿的身躯,那个姿势就像是在给狗捋毛。
赵风筝说:“我本来是打算把里面的蛊虫转移的,可是当我揭开缸子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个小东西……”
她在红纸小人儿的头顶轻轻拍了一下,看似责骂,却又饱含亲昵。
“它竟然把蛊虫吸收了……所以我就改变了主意!”
我目瞪口呆:“什么叫做……吸收了?”
赵风筝用下巴指了指满地打滚的根毛,淡然说:“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根毛一直捂着脸,嘴里不停地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透过他稀疏的指缝,我看到根毛脸上黑黢黢一片,尤其是眼睛的部分,两只眼珠似是被什么融化了一样。眼眶里黑咕隆咚一片,什么也没有了!
这他妈也太……毒了吧?
我话刚一出口,原本还乖乖躺在赵风筝手心里的红纸小人儿猛地抬起了头。
红纸小人儿就是片没有厚度的纸,顶多算是个二维物体,可我却能感觉到它不善的目光。
“根毛,根毛——”不远处传来两声惊呼,我们转头一看,贡树仓惶而来,他手里拿着一个葫芦,跑的满头都是大汉,脸上神色十分悲痛。
贡树扑在根毛身上查看他的伤情,呜呜咽咽地哭了一会儿,又猛然抽身而起,一双眼睛像是淬毒一样死死盯着我和赵风筝,他双目血红,手里的葫芦微微打颤,就像要把我俩一口吃掉一样。
“我在这大山里苦修数十年,眼见神蛊即将大成,没想到……没想到被你们捡了个大便宜!可怜我一辈子的心血,都给你们做了嫁衣,我怎么不恨?”
“这也就罢了。老头子我一生无依无靠,无儿无女,跟前就这么一个侄子尽孝,百年之后,还指望他送终,没想到一对招子竟然折在你们俩手里!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咱们新仇旧恨,今日定要有个交代!不要走,看我的法宝!”
贡树怒喝一声,抬手揭开葫芦盖子,我们还没看清楚状况,就听到“嗡嗡”的吵闹声由远及近,转瞬到了头顶!
“这他妈是……是蛊蜂!”这个死老头子手里竟然还有蛊蜂!数目虽然不多,但要是被这小东西碰一碰,恐怕就会像谭辙一样成为他的蜂巢!
赵风筝大喊一声:“抱住头,别被蛰了!”然后她咬破中指,弹出两粒血珠,同时将身上的两个红纸小人儿一起放了出去。
两个红纸小人儿飞到半空,不知怎么使了个劲儿,就从嘴里喷出大团烈焰!
蛊蜂怕烟又怕火,骤变突起,它们甚至连刹车都来不及踩,飞得靠前的几只一下子就被烤焦了。
后面那几只也扇动翅膀退出战圈,不敢再向前一步。
“给我杀!杀了他们!”贡树的情绪十分激动,站在后排大张着嘴巴叫嚣。
有一只蛊蜂受了惊吓,慌不择路,竟然一下子飞进贡树的嘴巴里去了!
贡树刚刚还张牙舞爪,这会儿却捂着喉咙倒地,不多时,就从嘴里喷出一口黑血来。
第二百零七章 公母
贡树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打滚儿,我和赵风筝深知蛊蜂的厉害,只敢站在一旁观看,并不近前。
贡树在地上痛苦哀嚎,手指甲几乎抓进地里,他嗓子眼不停冒血,挣扎了没多久竟然两腿一蹬,死了。
这他妈不合常理呀!蛊蜂虽然厉害,但是也没有这么立竿见影的效果,想当初谭辙被蛊蜂蛰的跟包子一样,也苦苦支撑了大半夜,怎么轮到贡树的时候,这么快就挂掉了?
赵风筝探着身子瞅了一眼,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眼,摇头说:“看他这模样是憋死的,估计是喷出来的血堵住了气管。”
我恍然大悟,点头说:“等一会儿把他烧了吧。要是让蛊蜂在他体内繁衍,恐怕用不了多久这附近的村子都要遭殃。”
赵风筝点点头,我继续说:“想不到这人一辈子作恶,到头来虽然不算是善终,却也没受什么罪。而且,咱们帮他火化尸骸,也免去他魂飞魄散的折磨。”
蛊蜂不仅吃肉,而且会蚕食魂魄!
赵风筝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皱眉看着我,问:“你的黑虎调魂旗呢?”
我这几日伤重,连黑虎调魂旗都耍不开,为了防止本门至宝遗失,我就把黑虎调魂旗卷好了绑在小腿上。
我把黑虎调魂旗解下来,问赵风筝:“你又打什么歪主意!”
赵风筝看了我一眼,并没有接旗,而是说:“你不是觉得让他这么死太便宜了吗?倒不如废物利用的好。你的控魂术练的怎样?现在可以使吗?”
“你的意思是……”
赵风筝“哼哼”冷笑着说:“贡树这老头儿心术不正,就算死了也不会安安生生去投胎,与其留着他祸害人间,倒不如把他的魂魄控住,练成神兵利器!”
就像是……二宝一样!只不过,不同的是二宝尸骸不全无法投胎,而贡树这老杂毛是被我们收服的!
贡树的为人我一清二楚,所以即使把他练成兵器我也不会跟白莲花一样浪费自己的同情心,而且他的本事我们有目共睹,要是能把收归麾下,必然是左膀右臂一般的存在!
只不过……
“这老杂毛不像二宝,它心思歹毒,恐怕难以驯化为我所用,要是一个不慎被他反咬一口,只怕咱们得不偿失!”
赵风筝沉思片刻,深以为然,不过贡树对附近村民的威胁实在太过巨大,最终她摆摆手说:“咱们先把他封存在黑虎调魂旗里吧,以后若是有缘能渡他,就将他炼化,要是实在不行,只好让他魂飞魄散!”
这个办法是再好没有的了。
只不过,我现在身体虚弱,没有足够的能力施展控魂术,赵风筝摇头叹道:“真是没用!”
我平白无故被她羞辱,心里十分恼恨,可我身体好的时候都打不过她,更何况我现在几乎垂危,她的其中一个红纸小人儿又不知吸收了什么邪恶力量,简直如虎添翼!
忍!忍字头上一把刀!咬碎了牙和血吞!
赵风筝一把夺过黑虎调魂旗。我们俩本源自一脉,而且不管我是不是承认,想当初,我的控魂术还是经她点拨才有小成。
赵风筝一手控魂术使得得心应手,将黑虎调魂旗在贡树面门上挥了三下,旗面无风自起,“扑棱棱”抖了起来,紧接着,一缕淡黑色的气体从贡树七窍喷出,在半空中汇聚成一个小小的人影。
赵风筝又把口诀念了一遍,那个小小的人影就像打碎的镜子一样猛然四分五裂,然后朝着旗面的边角飞起。
黑虎调魂旗将贡树的魂魄吸收之后,赵风筝把旗子扔给我。
我把黑虎调魂旗在手里掂了掂,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旗子似乎比从前重了一些。
我听到赵风筝对仍旧捂着眼睛嚎叫的根毛说:“怎么,你还不滚?难道要留下来给这老头子垫背?”
根毛已经瞎了,摸摸索索、连滚带爬地走了。
看着他小小的身影在林子里的大树上磕来磕去,我忍不住道:“这家伙招子已经费了,恐怕是很难在这荒山野岭活下去了吧?”
赵风筝不屑地说:“放心吧,你死了他也死不了。你别忘了,他可还有一个手下呢!”
是大宏!我想起来了,根毛曾经说过,他和大宏身上都被贡树下了子午断肠蛊,需要每天服食解药。
起初,根毛说这蛊虫是贡树用来控制他俩的,现在看来,这东西恐怕是根毛用来控制大宏的吧!
根毛体型瘦小,大宏膘肥体壮,要是没点歪门邪道,根毛纵使心计深沉,恐怕也很难让大宏对他言听计从。
根毛身上肯定有子午断肠蛊的解药!说不定,根毛自己也会放蛊!
天色不早了,我和赵风筝把贡树的尸体用干柴堆起来,然后一把火烧掉。
贡树的尸体已经被蛊蜂的蜂蛹占据了一部分,脖子、脑袋十分易燃,火烧过之后,只剩下一个空壳子,我用树枝捣了一下,就碎成渣渣了。
我们在烧尸的同时,赵风筝帮我检查了伤情。
她的其中一个红纸小人儿吸收了贡树缸子里的神秘蛊虫,不仅战斗力狂飙,就连解蛊的本事也无师自通。
我的身体状况比较复杂,除去灵魂深处附着的厄徒祖师、商章大王留下的死咒,还有沐老叔那一把香灰和贡树的一道蛊虫。
没想到赵风筝指挥着红纸小人儿在我身体上转了一圈,我的伤情竟然奇迹般的恢复了。
别的不敢说,至少沐老叔和贡树留下的伤已经痊愈了。
我试着活动了一下筋骨,觉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感觉贯穿全身。
我他妈好久没有这么轻松了!恢复健康的感觉真他妈好!
我向赵风筝道了谢,赵风筝摆手说不用。我揉了揉有些僵硬地脖颈子,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她:“你的红纸小人儿还分公母吗?”
赵风筝皱眉看着我:“什么意思?”
我挠挠头:“刚刚它帮我疗伤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一个女人跟我面对面站着!虽然有些模糊,但是我能肯定是你的红纸小人儿幻化出来的!”
第二百零八章 奇怪,奇怪
赵风筝没有说话,我追问了两句,她显得有些不耐烦:“我的事你少管。”
我被她一句话堵的说不出话来,就愤愤地坐在一旁看着大火把贡树的尸体烧成灰烬。
气氛一时沉闷下来,只有大火烧着干柴,噼噼啦啦作响。
过了许久,我开口问她:“哎,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赵风筝把余烬踩熄,挖了个坑,把贡树的骨灰搓进去埋起来,头也不抬地说:“找谭辙,找老龙窟,然后回家。”
我皱了皱眉头:“我师妹呢?就任她死在这大山里?那天我问过贡树,他没有抓到焱焱,焱焱应该藏在这密林深处的某一个地方。”
我顿了一下,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明白了。刘焱焱是我的师妹,跟你们又不沾亲带故,你们当然不用管她的死活!”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赌气地说:“找到谭辙之后,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和师妹过我们的独木桥,咱们一拍两散,自个儿顾自个儿!”
我这话本就是以退为进,没想到赵风筝倒是“呵呵”一笑,说:“好啊!”
我一下子就没了脾气。
等天色完全黑沉,我和赵风筝就在夜幕的掩映下悄悄进村。
这地方十分闭塞,通电的历史恐怕都屈指可数,所以一到晚上,家家户户关门闭户,连亮光都少见。
我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往村里的祠堂摸,归根结底,谭辙是和沐妈妈一起失踪的,就算他俩没有被关在一起,想来沐妈妈或许也知道谭辙的下落。
我正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赵风筝忽然轻轻拉了拉我的衣服。我还在对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所以没好气地说:“干嘛?”
赵风筝也有些无奈,瞪着我看了一会儿,见我完全没有服软的姿态,只好深深吸一口气说:“你别轻举妄动,我先让红纸小人儿进去探探路!”
其实我话刚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反应过激,现在她愿意给我梯子,我自然不会继续说难听话。我重重点了头,“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赵风筝念了几句咒语,两只红纸小人儿很快就从她口袋里探出脑袋。赵风筝趴在它俩耳朵上低低交代几句,那两个红纸小人儿没有脖子,小小的脑袋向下弯了两下算是点头,然后就一蹦一跳地冲进祠堂里去了。
我和赵风筝躲在暗处,直勾勾地注视着祠堂的方向。
祠堂里黑灯瞎火的啥也看不清,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高挑的屋脊和屋脊上一对一对的小兽。
我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祠堂……好怪呀!
赵风筝忽然从我背后探出个头,淡声说:“哪里怪?”
我吓了一大跳,好不容易平复下心境,才有些气恼地摇头说:“不知道,就是感觉有点怪。”
赵风筝捏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叹口气说:“不觉得有什么怪异的地方啊!平常的祠堂不都是这个样式的吗?”
她一句话如同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开:我终于知道这个祠堂哪里奇怪了!
“就是因为它跟平常见到的祠堂一样才会奇怪!”
赵风筝不解地看着我,我说:“按理说咱们都是北方人,惯常见到的都是北方的祠堂。南方的祠堂我似乎也见到过,但是说实在的,具体什么样子已经想不起来了。但是你不觉得奇怪吗?在湖南的大山里,竟然有一座北方建筑样式的祠堂?”
我没有学过建筑,但我也知道中华大地南北建筑风俗差异很大,原因主要是气候。
比如北方气候干燥少雨,屋顶的倾斜度一般会小一些。南方潮多雨,所以屋顶倾斜的角度会比较大,有利于排水。再比如湖南很多地方都有的吊脚楼,北方有这样的房子吗?
经我这么一说,赵风筝也恍然醒悟过来:“按照你的说法,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我摇摇头。原因或许很复杂,又或许很简单。这就好比一座古墓的陪葬品中,本该是一对的耳环却莫名其妙少了一只。
有些人猜测是下葬时被人顺走了,还有人猜测另外一只在女主人心爱的男子手里。查来查去,到最后翻开墓志铭一看:耳环是墓主人心爱之物,不想却丢了一只,只好单只陪葬。
猜不透,真的猜不透。
我正想得入神,赵风筝忽然在我后背轻轻一拍,指着祠堂门口那点红色的影子说:“那是……我的红纸小人儿?”
那确实是赵风筝的红纸小人儿,不过它实在是有些狼狈。
它好像在逃跑,两只小短腿吭哧吭哧地摆动着,模样滑稽又可笑。
“那是什么?”
我顺着赵风筝指点地方向一看,猛然发现红纸小人儿身后竟然有一条大黄狗!那条狗吐着猩红的长舌,迈开四蹄撒欢往这边跑。眼见它就要追上红纸小人儿了,赵风筝顺手捡起一块儿石子朝着大黄狗打了过去。
大黄狗身子往旁边一侧躲了过去,红纸小人儿也趁机扑进赵风筝的怀里。
我们俩见状撒腿就跑。我今天总算知道什么叫潜能无限。
放条狗在后面追,再墨迹的人也能跑出风一般的速度!
我和赵风筝谁也顾不上谁,生怕跑慢一步被那条大黄狗一口咬在腿上。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终于听不到追赶的动静,我扶着大树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赵风筝说:“咱们从村里跑出来了!”
我问她:“你另一个红纸小人儿呢?”
赵风筝把怀里的红纸找人儿掏出来一看,摇头说:“没跟出来,还在村子里。”
我问她:“会不会有危险?那条黄狗甚是凶恶啊!”
赵风筝说:“另一个没有危险,我能感觉的到!不过……”
我累得连喘气都费劲,索性扭过身子背靠大树,一下坐下去,问她:“不过什么?”
赵风筝说:“被黄狗追赶的这个是吸收了贡树神蛊的红纸小人儿。按理说它的力量更强一些,怎么反倒会被狗追的满街跑呢?另一个力量弱的却安然无事。”
第二百零九章 敌手
我忽然想起沐童童曾经跟我说过的一件事。初来四合村的那一夜,我和谭辙听到屋外有响动,还有狗叫声。
第二天一早,我们向沐童童打听村子里的情况,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过我们,村子里没有一户人家养狗。可刚刚那条大黄狗又是怎么回事?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赵风筝,赵风筝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有些怔愣地说:“刚刚那条狗,我好像在哪见过……”
我见她陷入沉思,一时也不好打扰,任由她想了一会儿,忽见赵风筝一拍手掌,皱着眉头说:“这不就是救了谭辙的那条狗吗?”
她说的是谭辙被蛊蜂蛰伤的事。那时候我并不在谭辙身边,只是后来听赵风筝和刘焱焱说过,有一条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大黄狗救了谭辙一命。
可是,如果这狗真的救过谭辙,为什么今天又要与我们为敌?
“你会不会看错了?”
赵风筝也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愣着神想了半天,才默默点头说:“或许是我看错了吧。”
我休息了一会儿,终于把气喘匀了,忍不住一拳锤在地上:想想也真他妈窝火儿,好不容易找到了祠堂,半路里竟然杀出一条大黄狗坏了我们的计划。
为今之计,只好在村外等着了,但愿赵风筝的另一个红纸小人儿能够带来好消息。
秋意渐浓,山里的夜晚气温降的很低,我刚刚跑了一身臭汗,冷风一吹,有些彻骨的寒。
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我把身体蜷缩在一起,背靠着大树,强忍着不让自己的身体发抖。
没过多久,我就开始察觉出不对劲来。我发现我的体温似乎在一点一点流失,浑身像是被蹂躏过一千遍一样酸痛,最难受的是,我感觉我胸前的皮肤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吐出来一样。
我把手伸进衣服里一摸,能明显感觉到胸口的皮肤高低不平,摸着像是个人脸一样!
有一张诡异的人脸正从我的皮肤下凸显出来,就像是撑着我的皮肉,要往外钻一样!
赵风筝似乎察觉到我有些不对劲,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没事吧?”
我几乎能听到牙齿打颤的声音,我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赵风筝摇头说:“你好像很不对劲,你怎么了?不会被什么邪祟附体了吧?”
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虽然自己看不到,但我能感觉的出来,这个笑一定比哭还要难看:“我感觉……我的死咒……又要发……发……发作了……”
赵风筝大吃一惊:“谢抟不是说咱们有一个月的时间吗?怎么这么快就又发作了?”
快吗?其实不快的。从我们离开兰山市已经有半个多月了。这半个多月以来,我虽然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要把注意力放在倒数时间上,但是我似乎依旧能听到秒针在我耳边滴滴答答、一刻也不停地走动。
就像是一个装着乳白色沙砾的沙漏,我眼睁睁看着白花花的傻子像是长流的细水一样脚步不停,却只能默默接受。
“这些天以来……咱们跋山涉水,我又中了蛊毒,我想……很……很有可能是蛊毒催动了死咒提前发作!”
“不过你不用太担心,短时间内我不会死的。它在我身体内盘踞了这么长时间,在它一寸一寸攻陷……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的时候,我也在一点一点琢磨它的脾气。我过一会儿就好了……”
我抱紧自己的双臂,同时把头深深地埋进自己的怀里,赵风筝把她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身上,我想了想,没有拒绝。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赵风筝的另一个红纸小人儿从村子里跑出来了。
赵风筝赶忙把它放到手臂上,还没来得及问它祠堂里的情况,一道沧桑的男声蓦然从背后响起。
“果然是你们!”
赵风筝如临大敌,猛地回头一看,当她见到沐老叔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时,一下子高度警觉起来,她还情不自禁的把我护在了身后。
沐老叔眯着眼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缩在大树根底下的我,冷冷一笑,说:“我看你这朋友乌云罩顶,情况怕是不妙!”
赵风筝冷笑一声说:“猫哭耗子假慈悲!废话少说,你找我们有什么事?不用拐弯抹角的!”
沐老叔两只手背在身后,眼珠子从我身上滚到赵风筝身上,将她上下一打量,“哼哼”笑道:“我只是想让你们尽快离开!你们要是再不走,可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我赶忙抢在赵风筝前面,放低姿态对他说:“沐老叔,我不知道你们村子为何不愿意与外界交往,但我们一行四人真的没有恶意。您也看到我的情况了,我身中死咒,幸得高人指点,才领着我这三个朋友跋山涉水来到这里求医问药。我们真的不是坏人。”
我挣扎着想从地上站起来,可是试了三次都没有成功,我只好继续蹲在地上仰视着他:“要是你们村子实在不欢迎我们,也没关系。我们离开就是了。只不过,沐老叔,我这三个朋友是无辜的,我们本是萍水相逢,后来机缘巧合才相识相知,他们为了帮我,甚至几度涉险,那个叫谭辙的年轻人您也见到了吧?”
我平静地注视着沐老叔的脸,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几乎是一瞬间,我就可以肯定:谭辙在他手上。
我稍作停顿,继续往下说:“要是可以的话您就发发善心,放了我这三个无辜的朋友,他们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您要是真的不能解气,就只管把我留在这里,我任杀任打,绝不还手!”
沐老叔平静地看着我那双热切的眼睛,他有没有读懂什么我不知道,不过他应该已经动了恻隐之心。
沐老叔指了指赵风筝,又指了指我,语气不善地说:“别以为两三句花言巧语我就会受你们懵逼,你们两个奶娃娃在我面前道行太浅,你们……”
沐老叔忽然顿住,然后开始重新打量我们他,一字一顿地说“你们身上怎么会有蛊虫?”
第二百一十章 北极星
我身上的症状就像是浪花一样,翻涌了一阵,复又归于平静,我强自稳住心神,拍拍屁股站起来,笑着抱抱拳说:“沐老叔的眼睛果然厉害。是这样的,我们在山里遇到个用蛊的高人,叫做贡树的,您认识吧?”
沐老叔抿着唇没有说话,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但是他的态度其实已经很明确了,他跟贡树恐怕不单单是认识那么简单,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贡树是个下蛊的高手,沐老叔的术数也十分凌厉,他们共处这么些年,恐怕早就斗得水火不容了吧。
我看他一双犀利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只好继续说:“我们跟贡树起了些嫌隙,他送了我点可爱的小玩意,不过我对这些虫啊蛊啊不感兴趣,就……去除掉了。大约是因为这,我身上才带了些蛊虫的气味。”
沐老叔“哼哼”冷笑着说:“你这后生口气当真不小,贡树那个老不死的手里哪有什么小玩意儿?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我心知这老头是个高人,早把我的斤两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就笑笑,没有说。
沐老叔接着说:“你身上的蛊毒已解,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她……”沐老叔抬手一指赵风筝,赵风筝有些懵逼:“我?”
沐老叔点头:“小娃子,别怪我不提醒你。蛊虫可不好玩,玩砸了可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赵风筝不怒反笑:“你觉得我像修炼蛊术的人吗?”
沐老叔盯着赵风筝看了一会儿,慢慢摇头:“看着倒也不像。不过……谁又说得准呢?”
有那么一瞬间,沐老叔的眼睛像是闪着光一样问:“你口袋里装的是什么?”
赵风筝的手在口袋里一掏,拿出两张平平整整的红纸小人儿。
起初没有对比的时候我还不觉得,赵风筝把这两张红纸小人儿放在一块,我才看出其中一张的颜色似乎显得略微深了一些。
不过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沐老叔就如临大敌一般后退两步,右手悄悄放在口袋上,左手指着那个颜色颇深的红纸小人儿说:“这不是单纯的道法,你用它做了什么?”
赵风筝把颜色略深的那个单独提出来晃了晃:“你说它?它跟蛊虫确实还有一段渊源。”
赵风筝回头看了我一眼,她的意思很明白:要不要跟沐老叔说实话?
我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到了这个地步,再对他遮遮掩掩的,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于是,赵风筝就把我们如何误打误撞找到贡树的蛊虫“缸子”,又是如何结梁子、遇险,怎样智斗根毛、化险为夷的事情说了一遍,贡树越听越激动,听到贡树被自己的蛊蜂害死,忍不住双目圆瞪:“他……真的死了?”
我点点头:“他的尸体已经被蛊蜂盘踞,我们害怕为祸乡里,所以把他的尸体给烧掉了。”
至于赵风筝用黑虎调魂旗将收降贡树魂魄的事,我只字未提。
贡树点点头,最后却又忽然“哈哈”笑了起来:“贡树老儿,老子跟你斗了一辈子,没想到你最后却被两个后生收拾了?这叫什么?这就叫苍天有眼!”
肆意发泄了一通,贡树看了看赵风筝手上地红纸小人儿,眯着眼睛说:“你们应该不会在此久留吧?”
这话是什么意思?害怕赵风筝用带了蛊毒的红纸小人儿作恶?
赵风筝对着他的目光不躲不避:“我们来这的目的你也知道,我们要找的是老龙窟,要帮我朋友治病,等他身体康复,我们立刻就走,绝不逗留!”
沐老叔又岂不知赵风筝使得是激将法?他“哼哼”冷笑两声说:“看来你们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你们不是要去找老龙窟吗?看到了吗?”
沐老叔指着北方最亮的那颗星星说:“跟着它走,要是有缘,你们就能找到,要是找不到,我也没办法!”
说完,沐老叔再没有别的话,扭头就走了。
“等等——”赵风筝追上两步把他拦下:“我还要向老叔你打听一件事。我们的朋友……就是呆在沐童童家的那位,您见过吗?”
沐老叔爽快地点头:“见过。不过他已经走了!”
“去哪了?”谭辙身受重伤,在这深山老林里举步维艰,又能去哪?这个老头子该不会是在骗我们吧!
沐老叔再一次指了指头顶的北极星:“跟着它走吧,总能找到的!”
“还有一个女孩,她在林子里走丢了,你……见过吗?”我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这林子那么大,想要找一个人真的如同大海捞针。
沐老叔摇头说:“我没有见过。不过我猜想,她应该跟你们那个姓谭的朋友在一起。”
我撇撇嘴,心说:你以为自己是半仙儿吗?
沐老叔却没再说话,而是背着手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他的心情似乎不错,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耳朵上别着的一根烟掉在了地上,他弯着腰,向后抬起一条腿把地上的烟捡了起来。
沐老叔把烟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个款式十分古老的打火机,“啪”一声把烟点着了。
我问赵风筝:“他不是一直抽烟袋吗?怎么又改抽卷烟了?”
赵风筝耸耸肩:“许是人家心情好吧。”说完先我一步,拔腿朝着北极星的方向去了。
我们折腾了一夜,筋疲力尽,但是谭辙和刘焱焱生死未卜,我和赵风筝都没有心思停下来休息。
我俩朝着北极星的方向一路向北,只觉得地势渐高,路也越来越难行。又往上爬了一会儿,赵风筝见我脸色苍白,就建议先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我看了看头顶巍峨的明星,摇头说:“我们只怕要快点走!如果等天色大亮,北极星隐没,咱们想找到老龙窟只怕就难了!”
赵风筝觉得我有些危言耸听,我沉思良久,才开口说:“北极星应当是找到老龙窟的唯一参照物,你要知道北极星的方位并不在正北方!”
第二百一十一章 迷路
我和赵风筝朝着北极星的方向继续向前,赵风筝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看得出来,他对我的话并不是那么相信。
其实我也的话也只是推测。
我只是有一种十分强烈的感觉,我们寻找老龙窟的道路不会一帆风顺。
这一趟上路难行,我们俩爬沟涉水,在山里绕了不知道多少弯。不过庆幸的是虽然艰难险阻,但每当我们觉得山穷水尽的时候,总会有柳暗花明又一村。
等我们费尽千难万险终于爬上一个宽阔的平台的时候,赵风筝忽然拉了拉我的肩膀。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抬着下巴指了指北方的天空。
我抬头一看,忍不住骂了一声:“我靠!”
我们深处的位置是在半山腰的一个大平台,四周草木葱茏,夜色之下,气氛显得阴森诡异。
而原本高悬在北方天空中的那颗闪亮的北极星,在我抬头的时候,竟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他妈的是见了鬼了吗?
我们爬山这个大平台之前,一直是跟着北极星走的。可这么眨眼的功夫,北极星就不见了!
这不是坑人吗?我们俩站在平台的入口处,三面都是郁郁葱葱的大树,我俩忍不住陷入迷茫:这我们该往哪走!
赵风筝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指南针,这东西是野外生存的必备器具,在很多危机时刻都有救命的作用。
她说:“咱们先跟着指南针走吧。这山里的地形应该不会那么精确,只要方向正确,应该差不了多少。”
然而,我们怎么也没想到指南针在这个地方竟然掉链子了!
赵风筝把指南针掏出来一看,只见表盘上指针像是自行车轱辘一样“呼呼呼”转圈。赵风筝在上面拍了好几下,可这玩意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大概明白点什么了:和电视剧里经常有这样的情节,到了关键时候,指南针要么一动不动,要么疯了一样狂转不停。这是因为附近存在强大的磁场,影响了指南针的功能。
怎么办?赵风筝显然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赵风筝比照着刚刚爬上来的方向指了指前方:“就朝这边走吧。”
这他妈也有点太草率了吧?总觉得不太靠谱。但是现在确实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我们朝着赵风筝指地方向又走了一会儿。身边的树木越来越高,风也越来越紧了。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我和赵风筝猛地一回头,好像看到有一道黑色的影子擦着树梢的乱枝“刷”一下就过去了。快的就像是一道闪电一样。
我有些怔愣,嘴张了一半却又合上。
赵风筝说:“你好像有什么话要问我?”
我摇头说:“我本来想问你那是什么,可我料想你也不知道,索性还是不问了。”
赵风筝“哼哼”冷笑着说:“你说得对,我确实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是我现在开始怀疑那个沐老叔是何居心了。”
她默默地把头转了一圈,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用很低很压抑的声音说:“这地方阴气非常重。姓沐的那个老头子恐怕是想请君入瓮,然后再来个关门打狗!”
“谁是狗?我可不是!”
赵风筝现在没心思跟我开玩笑,闻言也不反驳,而是聚精会神地盯着身后的某个角落:“我感觉……那里有个人影。好像是个鬼影子。”
听她一句话,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别说那么吓人。一会儿人影,一会儿鬼影。哪里有,我怎么没看到?”
赵风筝还来不及跟我回话,有一条胳膊猛然从旁边伸出来。我几乎是本能的一个鞭腿踢出去,那只手却一下子抽了回去。
赵风筝凝眉看着我,我指手画脚地跟他比划:“刚刚的手,你没看到吗?不知道哪里伸过来的一条胳膊!”
赵风筝刚刚是后脑勺对着我的,所以她没看到也很正常。
没想到赵风筝却小声说:“我没看到,但是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划过去了。”
她话音刚落,我感觉脚踝上猛然受力,我竟然摔了一个狗啃泥。
赵风筝想去拉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她赶忙把我扶起来,皱着眉问我:“你干什么?”
我看了看脚底下,除了蓬乱的杂草之外空无一物。刚刚是谁拉我的脚?
赵风筝看我怔愣不动,以为我撞邪了,她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两下示意我回神。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刚刚有人拉我的脚!”
赵风筝没说话。她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忽然她不知抽的什么风,一脚踢向正后方。
赵风筝说:“刚刚有一只手臂搭在我肩膀上。”
转瞬之间,我们被不知名的手臂攻击了三次之多。
这个鬼地方当真是稀奇。
就在我们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时候,我跟赵风筝竟然同时猛地向后仰倒,然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拉着我和赵风筝的脚踝往后拽!
我和赵风筝像是被人拉拽着拖行一样,幸亏我背了个双肩包,但是屁股着地的地方依旧是火辣辣的疼。
我们身上没有什么利器,根本不能挣脱桎楛。我挣扎着抬起头来往后一看,只见不远处矗立着一棵大树。
眼见着我们被拖行的离大树越来越近,赵风筝开始大声叫:“快想办法啊!”
我他妈能做有什么办法啊?
哪曾想,当我们快要接近大树的时候,我忽然感觉腿上的力道变成了两股,就像人的两只手,一手拉着我的一条腿,而且用力分开,朝着那棵大树撞了过去!
这他妈不是要我断子绝孙吗?
情急之下,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念了一句什么样的咒语,一张黄符从我口袋里飞出来。
那张黄符在半空中“砰”一下点燃,然后朝着我脚踝的地方飞去。
我脚踝上的“手臂”好像一下子触电一样收缩了一下,我借机踢腾了两下把它踢开。
那双手臂还想再来纠缠,我直接从口袋里掏出黄符甩出去。只听“轰”一声巨响,那两根手臂竟然被点燃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放火
我定睛一看,那东西根本就不是手臂,而是两根黑黢黢的树枝。
就在这时,赵风筝夜已经放出了红纸小人儿。两个红纸小人儿腾在半空,烈火喷出来,比我黄符的威力要猛上许多。
只听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叽叽叽叽”地狂叫,就像是指甲刮在黑板上,十分的渗人。
我和赵风筝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互相靠着后背,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环境。
树林里的风很大,冷风如刀,刮着耳根子就像是被人用大巴掌呼在脸上。
在这咆哮的寒风中,另有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不绝于耳。
我听得起了一身冷汗,却不知道在这幽深的林子里都藏着什么妖魔鬼怪,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忽然,不远的地方出现了一点星火悬在半空,那火光看起来像是个灯笼,飘飘忽忽由远及近,风一吹,竟然颤颤巍巍的。
这荒郊野岭的怎么会有一盏灯笼?是来了什么人?还是来了什么鬼?
我跟赵风筝全身紧绷,如临大敌,眼见着那鬼灯笼越来越近,心不由自主地提到了嗓子眼。
我伸手在口袋里摸了一张黄符藏在手心里,心想待会儿不管他是人是鬼,只要他敢露头我就朝他脑门儿上来一张!
赵风筝的两个红纸小人儿也一左一右站在她肩膀上,随时准备出手的样子。
然而,灯笼飘到离我们十来米的地方,竟然一下子不见了。就像是沉石入海,连个征兆都没有。
这下子我跟赵风筝就更紧张了。这他妈到底跟我们搞得什么鬼?
忽然,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摸了我的脸颊,那感觉好像是一片树叶。
我抬头一看,几乎吓得半死。
只见我头顶上挂着一个人,白衣长袍,袖带飘飘,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而刚刚剐蹭着我的脸颊的东西,就是他宽阔的袍袖!
只不过在这大半夜里,它猛不丁出现在我头顶,只让我觉得胆寒。
我惊叫着躲开,赵风筝手里不知什么时候藏了一根两寸长的树枝,一端是尖得,看起来十分锋利。
她一听见我的动静抬手就把树枝做成的暗器甩了出去,只听一声急促的破空声响,树枝像是离弦之箭一般弹射出去。
然而,头顶那人阔袖一挥,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袖子是被风吹起来的,还是自己挥动的,那根树枝立时就急刹而住、调转头来,朝着我俩飞过来。
好在我眼疾手快,把后背的书包往胸前一挡,只听“噗”一声闷响,那根树枝竟然有一半都没入我的书包里!
赵风筝大喝一声“妖孽休得猖狂”,我也把手里的符纸一张接一张的甩了出去。
那个被挂在半空中的人却连一丝慌乱也没有,就像是凌空舞蹈一般,衣袖飞舞,带着月亮寒光下的几分凄美,将我甩出的符纸全都挡下。
赵风筝见状,催动红纸小人儿发动攻击。
她的两个红纸小人儿,其中一个已经今非昔比,甚至不需要赵风筝鲜血做引,就能喷出烈火。
只见它们两个一上一下,就像是两团火苗一样在雪白的衣带间翻飞,而那个挂在半空中的人虽然不落下风,但是左支右绌,看起来也相当辛苦!
正在这时,其中一只红纸小人儿骤然发难,小小的身子在半空中弓成个大虾,像是使劲了全力一般喷出烈火。
火焰像是一条赤红色的巨龙一般来势汹涌,另一个红纸小人儿机巧的往旁边一冲,一头扎进树杈子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挂在半空中的那个人就惨了,那人像是纸做的一样,沾着火苗“轰”一下就烧了起来,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一撮飞灰飘洒下来。
我跟赵风筝怕着灰里有古怪,赶忙侧着身子避开。两个红纸小人儿就像两个开心的小孩子一样,一蹦一跳、邀功似的爬到赵风筝肩膀上。
我有些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泛着嘀咕问:“就这样,就……结束了?”
赵风筝没有说话,她看着四起的烟尘凝眸深思。我碰了碰她的胳膊,说:“问你话呢!”
她猛地瞪了我一眼:“别说话!”
我被她吓了一跳,心想这娘们儿该不会让鬼怪附体了吧?
我正想再试探试探她,没想到她忽然开口:“你……听到其他声音了吗?”
四周的声音很杂。有风声,有鬼哭狼嚎的叫声,还有……
我皱着眉仔细去听:是鼓声和呐喊声!就像是电视上演的古代战争一样,这四周的鼓声和呐喊声越来越重!
紧接着,我看到我们面前的林子里,那盏灯笼又忽然亮起,好像有很多人在林子里行走,他们的脚步声重而急促,就像是有一队人马向我们包围了过来!
“小心!”随着赵风筝一声呐喊,她抱着我往后扑倒,我看到一根缠着黄裱纸的哭丧棒飞过来,像是夜幕下的一颗闪亮的流星,擦着我的脑袋飞过去,“砰”一声将我们身后那棵碗口粗的树木拦腰打断。
我的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但是还不等我反应过来,赵风筝一个鹞子翻身就腾空而起,十来个身影飘忽的人从林子里窜出来,跟她打在一处。
这十几个人有男有女,人人手里都拿着一样的哭丧棒,出手狠毒、招式凌厉。
而且,我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十几个人只长了两种脸。所有的男人都是浓眉大眼,方口阔额;所有的女人都是柳叶弯眉、樱桃小口。
甚至于他们眉毛弯曲的弧度都是一样的。
更为恐怖的是,这些人脸上只有一种表情,五官木木的,就像是画上去的一样,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他们是……纸扎人!
赵风筝见我在一旁怔愣,忍不住气得大喊:“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我手往口袋里一伸,随手把黄符甩出去。这些纸人虽然厉害,但是怕火!可以说是沾火就着!
只是不知是我水准不济,还是这些纸人的身形太过飘忽,我一连扔了七八张,却没有一张打中的!
第二百一十三章 入局
赵风筝也略略摸出了一些门道,她放出两个红纸小人儿,顿时漆黑的夜幕下又多了一条火龙肆意翻涌。
只不过红纸小人儿的火蛇虽然凌厉,但是地面那几个纸人就像是浑身上下都是眼睛一样。身法飘忽,游移不定,红纸小人儿连续喷了好几下,火苗子只擦着一个纸人的裙带,不过就这么一点火星子也已经足够了。
只见火苗像是掉在炸药桶里一样,“轰”一声窜天而起,映照的夜空都有一团光亮。
不过这团光亮就像是流星一样转瞬即逝,被烧着的纸人顿时化作飞灰。
我还没来得及叫上一声好,两个纸人就朝我夹攻而来,两根哭丧棒带着一股腥臭的风直扑我的面门而来。我后仰下腰堪堪躲过,还不等我抽身站起来,一个纸人已经举着哭丧棒直劈而下,我觉得我小肚子上火辣辣的疼,肚子里翻江倒海的,身体一下垮了下去。
我疼的龇牙咧嘴,纸人穷追不舍,眼见着两根哭丧棒又到了眼前,我手忙脚乱的从小腿上把黑虎调魂旗抽了出来。
黑虎调魂旗的旗杆是上等木材制成,但是被这看起来轻轻飘飘的哭丧棒打下来,竟然发出“乓乓”两声金属的重响,直震得我虎口发麻,胸口真气动荡不平。
不过我这黑虎调魂旗到底是道家至宝,哭丧棒与之刚一接触,旗面上就有雷纹若隐若现,就好像九天惊雷在浓云中翻滚一样。
与此同时,两个纸人好像浑身触电一般发抖,我趁此机会从口袋里摸出仅存的几张黄符甩出去,只听“砰砰砰”几声爆炸声响,两个纸人身上虽然留下了浅浅的烧焦的印迹,但是它们本身好像并没有受太大的影响!
真他妈见了鬼了!红纸小人儿的火焰可以把它们焚烧殆尽,我的黄符纸却变成了痒痒挠?
不过这个时候,我根本没时间多想,见黄符纸不成,只好举起黑虎调魂旗一阵乱舞。
只听闷雷的轰隆声不绝于耳,我跟前这两个纸人身上被我戳出了八九十来个窟窿。
这两个纸人脸上的表情纹丝未变,男的眉浓眼大,不怒自威,女的细眉小嘴,脸上的笑容就像是打了肉毒杆菌一样僵硬。
不过这俩纸人显然都已经丧失了战斗力,就连手里的哭丧棒都掉落在地。
我用黑虎调魂旗撑着地勉强从地上爬起来,一脚将两个纸人踹到,那两个纸人被我用脚踩得稀碎,再也不复刚刚那副神气活现的样子。
与此同时赵风筝的红纸小人儿又解决掉三个,当前的战场上,至少在人数上二对二打平。
赵风筝跳出战圈过来查看我的伤势,两个红纸小人儿与剩余的两个纸人斗在一起打得难舍难分。
赵风筝这两个红纸小人儿其中一个吸收了神蛊的精华,能够随心喷出烈焰,另一个则需要借助赵风筝的血液才能吐火。
不过这俩个小东西配合十分默契,一个利用自己矮小的身形在两个高大的纸人身旁钻来钻去,另外一个就腾在半空,瞅准时机放火。
敌人的纸人虽然厉害,但脑子似乎不如赵风筝的红纸小人儿管用,没过多久就被这两个小家伙耍的团团乱转、分不清敌我。
最后,其中一个纸人“死在”同伴的哭丧棒下,另一个则被红纸小人儿的烈焰烧成了渣渣。
我捂着肚子靠着大树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忍不住轻轻一笑,对赵风筝说:“我怎么感觉你这两个红纸小人儿不像是法器呢?”
被练成法器的东西虽然厉害,但一般都没有智商,只会依令而行。就比如我的二宝。严格来说二宝只是我豢养的小鬼,并不算我的法器。
当然,我也可以更进一步,借用黑虎调魂旗的力量将他炼化,届时,他的力量将会有飞跃式的提升,但与此同时,他的神识也会在炼化的过程中丧失。也就是说,那个时候的二宝跟黑虎调魂旗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而我,最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画面。
赵风筝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招手收回红纸小人儿,问了我一句:“你肚子怎么样?”
话锋虽然冷硬,但好歹是句关心的话。我摇摇头:“我没事。”
我话音刚落,忽然感觉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我回头一看,竟然是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手臂!
那之后,地面上又忽然钻出四条手臂,拉着我跟赵风筝拖行远去。幸亏我们有了之前的经验,红纸小人儿两口烈火就把它们烧的干干净净。
再之后诡异的灯笼再次出现在林子里,闪烁了几下之后,我又一次感觉脸颊上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我抬头一看,竟然又看到一个被吊在半空中的纸人。
他没有脚、衣袂飘飘,跟之前我们烧掉的那个别无二致!
我们烧掉它,又看见灯笼,然后再是鼓声、呐喊声,以及从树林深处冲出来的一群拿着哭丧棒、脸上的表情都一模一样的纸人。
红纸小人儿再一次放火烧了纸人,我跟赵风筝拖着疲惫的身躯躲在另一棵树下,神奇的是,在刚刚发生的第二次战役中,我再一次被哭丧棒打中小腹,好像连位置都一模一样!
再然后,循环往复……
当我第三次被打中小腹,第三次撑着黑虎调魂旗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不经意的一个抬头,我发现了一件几乎让我不知所措的事情!
天上的月亮!
我们初行夜路的时候,月亮躲在云层之后,夜幕中偶有闪烁的明星,但唯有北极星耀眼夺目。
可是现在,皓月当空像是玉盘一样!
问题是今天是月末,即使有月亮,也该如钩!可天空中那一轮又大又圆又明亮的东西又该怎么解释?
正当时,赵风筝竟然被纸人的哭丧棒打中小腿,她惊呼一声滚出战圈,我赶忙捂着肚子跑过去。
借着两个红纸小人儿与剩下的纸人缠斗的空档,我问了她的伤情,并把月亮的事情告诉了她。
赵风筝抬头一看,脸色穆然转冷:“我们入局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救援
我不知道我们入了什么局。但是我能够从赵风筝的脸色上看出,我们此时的处境不妙!
接下来的战斗仍然是循环之前的情景,我的小肚子被那些源源不绝的纸人闷了一棍子又一棍子,赵风筝的腿也一下一下被击中。
又打了两轮,我身上新添了棍伤一处,我也终于明白过来,在这场循环往复的斗争中,之前受的伤都会在之后的打斗中复制。
我和赵风筝心理都十分清楚,长此以往,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俩总归会死在这些纸人的哭丧棒下。
我们绝不能任由事态持续发展!
一阵寒风吹过来,哭丧棒上的黄裱纸“哗啦啦作响”,当我再次被哭丧棒打中小肚子躺倒在地的时候,我恍惚看到月亮也在抖动。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去。
“赵风筝,这个狗月亮是假的!恐怕也是用纸剪出来的!”
赵风筝的腿被哭丧棒打的站都站不稳。她强撑着身体,抬头看了看月亮说:“那咱们把就这个狗月亮一把火烧了!”
然而,说是这么说,月亮那么高,我们该怎么飞上去点火呢?
赵风筝瞪着月亮想了一会儿,皱眉说:“我需要你的帮助!这个月亮跟我们的距离应该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远。过一会儿,我需要你的帮助!”
红纸小人儿确实能够腾跃喷火,但是它本身太轻,风一吹就被吹回来了。所以,我和赵风筝要把红纸小人儿送到一定的高度,然后配合它自身的灵动性,才有可能把天上的月亮“烧掉”。
我和赵风筝的打算是,等到下一个轮回结束,我们利用灯笼出现的那点儿空余时间,我帮助赵风筝跳到一定的高度,然后由它将红纸小人儿送到月亮上去。
届时,一把火烧了那个纸月亮!
我们确定了思路之后,林子里明灯又起,新一轮的战斗随即打响。
我和赵风筝已经几乎筋疲力尽,就连两个红纸小人儿也有些吃不消,我们把所有的希望都赌在这次的突袭上,要是不能一鼓作气,我俩恐怕再没有力气抵挡下一场厮杀,哭丧棒可就真的成了夺命棒!
等两个红纸小人儿配合着烧掉最后一个纸人,赵风筝高喊一声,我立刻单膝跪地,双手内扣放在膝盖上,摆好给赵风筝垫步的准备。
赵风筝强忍着腿伤冲过来,一脚踩在我的手掌上,我本该使劲全身的力气抽她一把,没想到我力气刚发了一半,一股头疼、恶寒像是洪水一半席卷而来。
我一口血喷出来,整个人歪倒在地,赵风筝脚下受力不足,猛地向前扑倒,好在她就地翻滚,想来并没有伤到。
冷意像是海浪一样一股一股袭来,我抱着膀子,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死咒发作了!
赵风筝顾不得自己的伤情,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把我抱在怀里。
我牙齿打颤,连话也说不清楚:“你……你快走吧。我……我不行了。就算不死在这里,我……我也难逃死咒……”
赵风筝语气依旧平静,似乎还带着些波澜不惊的淡定:“你是谭辙的兄弟,他不在这,我这个做嫂子的怎么可能扔下你?”
我心里不知道有一种怎样的心情,心理好像有一团棉花堵着哭不出、放不下。
我深深吸一口气:“其实……你们……你们本不必来这,不必为了我涉险,我……”
赵风筝摇头:“我是听了谢抟的话才来的,他让我和谭辙同行,自然有他的道理。更何况,我来这也不是为你。”
就在我几乎要开启吐槽模式的时候,赵风筝又补充了一句:“我是为了谭辙。他要去哪我都会跟着。至于他是不是为你赴汤蹈火,我就不知道了。”
要不是有重伤在身,我几乎都想笑。
我的头疼在加剧,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往外钻。就像是有八匹马在我身体上反复倾轧,碾压!但是我都忍着。
赵风筝问我怎么样了。
我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告诉她:“我好多了。”
四周安静下来,不远的树林里又有灯火亮起。
我知道,新的轮回已经降临,不过我真的再没有力气爬起来战斗了。
我小声说:“谢谢。”
赵风筝皱着眉问我:“说的什么?大声点!”
我“呵呵”笑了起来。
有人在拍我的肩膀了,接下来,又有两只手抓住我的两条腿。
我被死咒折磨着、被他们拖行。抓着我腿的两条手岔开了,这他妈是要先拆我的祠堂。
我忽然有一种想笑的冲动。妈的几经周折,竟然落个蛋碎的下场,早知今日,还不如当初就被刘二胖他俩害死在村头的古墓里,那样,不管咋说,我还能得到点赔偿金。我爸妈的下半生大约也有了保障。
当初,当初,悔不当初。我甚至想,如果大年三十晚上,我安安生生在家看喜羊羊与灰太狼,后来这些惊险,会不会能够避免?
我正胡思乱想,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两声狗叫。
这狗一听就是刚满月,奶声奶气的,一点也不凶。
然后,我看到一个肥嘟嘟的身躯像一截火腿肠一样腾空跃起,身影一下子把纸月亮遮了大半。
再然后,小奶狗把纸月亮扑了下来,嘴里“呜呜”地“凶狠”嘶吼着把纸月亮撕碎。
我就像是做了一场大梦一样,死咒的痛苦虽然还在,但是小肚子的棍伤已经好了很多。
我睁开眼睛看了看,只见自己的裤裆离眼前的大树只有两寸远。我摸了摸,心里长出了一口气,还好,都在!
赵风筝领着一个男人朝我跑了过来,我略微扭头一看,哦,原来是谭辙。
我竟然有一种想趴在谭辙怀里大哭一场的冲动。我很想告诉他:你他妈怎么才来啊!你知不知道,刚刚只差一点点,我连祠堂都让这帮狗日的给拆了!
可是我并没有哭,因为我听到谭辙先说话了。他语气十分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刘米,我找到老龙窟了,你有救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失算
我有救了?其实我甚至都不敢抱有这样的期望了。
在被死咒折磨的这些岁月里,我明面上与正常人无异,每天该吃吃该喝喝,过得没心没肺。可是我内心的感触,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只有我自己知道。
“咱们先解决眼前的困境,其他的话以后再说!”赵风筝从地上捡起黑虎调魂旗塞到我手里,嘱咐我自保,然后她和谭辙并肩站在我身前。
谭辙带来的小奶狗撕碎了纸月亮之后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说来也奇怪,纸月亮好像是这个幻境的风水眼,被撕毁之后,四周的一切都归于平静。循环停止了,纸人也不见了。
我被谭辙和赵风筝挡住了视线,面前的情况看的不是很真切。但是我能听到有人哭,不,是有两个人在哭。
一个女人,一个男孩。
透过谭辙两条腿之间的缝隙,我看到对面的地上有一小片光影,看起来像是有人提了个灯笼。
我听见谭辙不知道在跟谁说话:“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三番两次跟我们过不去?”
有一个女人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宝贝乖儿子,看清楚这几个人了吗?帮娘把他们都杀了!”
一个略显稚嫩的小孩儿拍着手说:“好好好!我剜出他们的心肝给娘下酒吃!”
她话音刚落,我就听到小孩尖利的长啸,赵风筝腿脚有些不灵便,她负责照顾着我往后躲,谭辙并两个红纸小人儿迎头冲了上去!
赵风筝拉着我往后躲的时候,我看到对面冲过来的那个小孩:白面獠牙、双目赤红、一身的戾气!
他是……二宝!
“二宝!二宝!”我强撑着身体呼唤二宝的名字。
可是二宝一张嘴,冲着我露出獠牙狞笑起来。看着他的神情,眼睛里只有杀欲,已经完全不认得我了!
这还是曾经那个会拉着我的手,叫我“刘米哥”的小屁孩吗?
好好的一个懂礼貌的小孩子,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经我这么一喊,谭辙好像也认出了二宝,面对如此大的形象落差,谭辙显得有些难以接受。
就在谭辙怔愣的瞬间,二宝已经一拂尘甩过来,幸亏谭辙反应快,身子一侧躲了过去,不过有几根浮尘的须子还是刮到了谭辙的手,他的手上立刻留下几道血淋淋的痕迹。
赵风筝立刻冲着他大喊:“他已经不是咱们认识的二宝了,你要小心!”
谭辙的本事我是知道的。他自幼跟着七叔,虽然学到些强身健体的本事,但七叔舍不得他吃苦,真枪实弹的干仗他是不行的。就算是论术数,他也是入门最晚,学得最慢的一个。
果不其然,谭辙接连甩了几张黄符,都被二宝躲了过去,可二宝的浮尘谭辙却有些招架不住。
我看谭辙几乎难以为继,赶忙催促赵风筝过去帮忙。赵风筝指挥着两个红纸小人儿上前冲锋陷阵,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个小家伙明显有些精神不济,没有最初的凌厉。
谭辙带来的那只小奶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帮忙。它的样子看起来软萌软萌的,但是战斗力还是有一些的。
它不断弹跳起来,疯狂嘶吼着去抓二宝的脸,二宝不堪其扰,一拂尘甩过去,那只小奶狗就被甩到一旁了。
谭辙、赵风筝、两个红纸小人儿再加上那只小奶狗合起来才能跟二宝打成平手,我为战局担忧的同时,也深深觉得恐惧:二宝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战局有些焦灼,原本提着灯笼站在一旁看热闹的那个、跟师姑奶奶长得一模一样的妇人就“哈哈”笑说:“我的儿,让为娘助你一臂之力!”
话音刚落,我忽然感觉四周的气温低了好几度,有一种迫人的恐惧感从四面八方袭来。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对面的女鬼一甩头,竟然把头发披散下来。
她黑发如瀑,提着一盏红灯笼冲如战圈,不知道是怎么变换了个身法,就把一干人等全部扫翻在地。
女鬼站在二宝的身后,弯着腰含笑看着他,轻声说:“宝贝儿子,你跟娘说,咱们先杀哪一个?”
二宝把一根手指头含在嘴里,黑豆子一样的眼睛在倒在地上的一群人身上扫来扫去,好像是为难想要先杀哪一个。
我强忍着身上的痛苦奋力爬过去,苦苦哀求:“二宝,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刘米哥哥啊!这是你谭辙哥哥,她是你风筝姐姐,你都忘了吗?”
二宝完全不为所动。我想起我和谭辙帮他收骨的事,赶忙说:“二宝,我和谭辙还把你的尸骨收在兰山上,你说你尸骨不全不能投胎,你忘了吗?”
二宝的笑容慢慢定格,他打量着我的目光好似带了深究。他慢慢有些想起来了?!
女鬼显然也注意到二宝的变化,她不知道念了一段什么样的咒语,手里灯笼的火焰“轰”一下子窜的老高。
二宝刚刚有些清明的眼神一瞬间又僵直,脸色比之前更加铁青!
这个妖妇!她到底对二宝做了什么?难道是她手里的灯笼?
我悄悄低下头给赵风筝和谭辙使了个颜色。谭辙有些木讷,张了张嘴似乎在问我:“什么?”
赵风筝却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女鬼的手放在二宝头顶轻轻地抚摸着,二宝的眼神最后落在我的身上,他狰狞一笑,朝着我慢慢飘了过来。
等二宝走到我跟前,女鬼的注意力都放在二宝身上的时候,赵风筝借着谭辙的掩护双手掐诀,两个红纸小人儿忽然腾起。
他俩的套路简单明了,一个窜到左边吸引女鬼的注意力,另一个趁女鬼分神的时候猛然出手,一口烈火喷出来,女鬼手上的灯笼“轰”一声就烧了起来!
我们原本以为,女鬼手上的灯笼就是控制二宝的秘器,烧了灯笼之后,二宝就会变回原样。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灯笼烧着之后,二宝只是回头看了看一脸懵逼的我们几个。女鬼也“呵呵”笑起来:“你们还真以为我会傻得把罩门挂在手里吗?”
第二百一十六章 解咒
女鬼仰天长啸,然后蓦然飘起来。她就像是一朵乌云,遮天蔽日。
她的头发被风吹的乱蓬蓬的,一双眸子猩红,看的人不寒而栗。
紧接着,她张开双臂,她的头发就像是洪水一般从天上汹涌而下,几乎要将我们全部淹没。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洪亮的女声:“孽畜,不得放肆!”
这声音好似九天惊雷,震得一干妖物闻风丧胆。我看见二宝捂着耳朵瑟瑟发抖,女鬼也从天上掉下来,张皇四顾。
藏在暗处的女人又是一声断喝:“还不滚?非要拼个魂飞魄散是不是?”
女鬼听出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甩头,她的满头黑发像是利剑一样拔鞘而出,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笔直插过去。
这一手力道千钧,若是插在活人身上,只怕身体会被对穿。
然而,让我们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女鬼的头发飞入黑暗中之后,她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往回一带,她的整个身子轻飘飘的,就好像一张纸一样飞了出去。
女鬼用双手拉住自己的头发,就连二宝都跑过去帮忙,他俩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勉强跟黑暗中的人持平。
女鬼还没有反应过来,又有两道火符顺着她的头发从黑暗中飞出来。女鬼惊叫着想要甩脱,可她的头发被死死控住,竟连半分也挣脱不得。
只听“轰”一声响,女鬼的头发从中间的部分烧了起来,女鬼并二宝两个猛然脱力,后仰倒地摔出老远。
就在这时,原处的林子里响起清脆的铃音,我静心细听,认出这是摄魂铃。
女鬼拉着二宝恶狠狠咒骂一声,然后朝着摄魂铃飘来的方向纵身飞走,只一眨眼的功夫,他俩就不见了!
“二宝——二宝——”我匍匐在地爬了很远,可林子里哪还有二宝的身影?
说来也怪,自从女鬼带着二宝消失之后,我们身边的夜幕竟然像是雾气一样,被风一吹就散了。
天光大亮,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
清颉一如我们从前见到的那样,神色带着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肃然和冷清。她手里撑着一把土黄色的油纸伞,手里牵着一条大黄狗,慢慢从林子深处走了出来。
清颉从我面前走过,却连正眼都没看我一下。她径直走到谭辙面前,看着他说:“师兄,你们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你们该离开这里了!”
师兄?这他妈是个什么情况?
我很想盘问盘问,但是一张口,就只觉得浑身像是被肢解了一样剧痛,脑门儿像是被一群大象踩过了一样。
听到我的动静,谭辙和赵风筝赶忙围了上来,混乱之中,我听到赵风筝沉声说:“他的死咒又发作了!要是再不找到解决的办法,他恐怕就不能活着走出去了!”
清颉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我只隐约听到谭辙说:“师父让我带出来了……”
不久之后,我能感觉到有人在脱我的衣服,山风贴着我滚烫的肌肤吹过,我竟然有一些惬意。
然后,有人我感觉有人用针在扎我。好像又不是毫无章法的乱下针,似乎在我前胸和后背刺字,刺的是什么字呢?
我感觉不出来。
紧接着,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想往我血管里钻。撑得我的血管涨涨的,有一股暖流顺着我的血管在我体内来回窜行,就好像有只猫躲在我血管里抓老鼠一样。感觉很怪异!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从昏迷中悠悠转醒,我发现我身处在一间熟悉的屋子里,我身上盖着薄被,谭辙和赵风筝手拉着手趴在我的床边。
我试着动了动手指,有些酸麻,但是那种浑身撕裂的痛已经没有了。
谭辙睡得很轻,我稍微一动,他就醒了。
他有些惊喜地看着我问:“你醒了?你放心,死咒已解,你没事了,感觉怎么样?”
再一次认认真真打量谭辙,我心里百感交集,最后却化作一声长长地叹息:“放心吧,哥们儿还要再活个千儿八百年!”我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问他:“我们这是在哪?”
话刚一出口,我就忽然想起来,这屋里的陈设似乎是清颉的那间道观。难道我们已然回到了县城?
果不其然,谭辙还没来得及说话,清颉“呼啦”一声推门而入。她手里端着一碗黑黢黢的汤药,脸色比药碗还要黑。
清颉把手里的碗往桌上一放,发出“啪”一声重响,她的语气冷淡的就像是门外的秋景:“起来喝药!”
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谭辙赶忙按住我,他陪着笑走到桌边,端起药碗对清颉说:“刘米身体还没复原,咱们这再迁就迁就他!”
清颉撇撇嘴,到底没再说什么。
谭辙端着碗回到床边,用药碗里的小勺子舀了一口药汤,学着古装剧里的场景放到嘴边吹凉,然后才送到我面前。
看着这勺子满是他唾沫星子的汤药,我有些犹豫:到底喝还是不喝呢?
赵风筝站在床边,皮笑肉不笑,说的话也酸溜溜的:“赶快喝了吧,要不然,谭辙的一片真情可都在药里了?”
我尴尬笑笑,有些小意讨好地问清颉:“清颉妹妹,咱们这是在县城肯吗?”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清颉的臭脸实在对不起这句话:“你不知道我是鬼么?实话告诉你,我的这房子也是灵体,我想去哪,房子就能跟到哪!”
我有些不可置信,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么神奇的房子。
清颉有些不耐烦地深处首先在我眼前晃了晃,噘着嘴说:“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的话就赶快吃药,吃了药赶快走人!你身体已经好了,剩下的事情只能你自己解决,难道还想赖在我这吗?”
我想了想,还真有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想要问她,只是,我不知道这话问出口后,清颉会有怎样的反应。
“我可以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吗?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还是说……你做鬼之前咱们有什么牵扯?”
第二百一十七章 回程
离开四合村之后,我们就回了兰山市。
此行湖南,感慨万千。我们一行四个,本是为了解我死咒而来,现如今,我死咒已解,但是我师妹却在这莽莽群山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们帮四合村除了贡树那个大祸害,沐老叔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对我们的态度却也和缓不少。他知道我们有一个朋友在山里走失了,就发动乡亲们帮我们寻找。
沐老叔在村里的地位很高,一呼百应,他对村民讲明情由之后,村民便热情高涨地帮我们找人。
村里的人对这附近很熟悉,领着我们三个搜遍了附近的山头、山洞,也不见踪影。
在搜寻的过程中,赵风筝曾经试着跟沐老叔搭话,问他四合村与贡树的渊源。
据我们的观察,贡树此人蛊术高深,一般来说,这种会当凌绝顶的人物又怎么会无缘无故跟一群村民过不去呢?
沐老叔思虑良久,才皱着眉头摇头:“大概是因为天生不对盘吧。具体的原因我也不知道,他平日里放蛊,我倒也能应付,怕就怕他招来一堆毒虫猛兽。不过,好在我们有灵犬守护,这些年来,虽然偶有摩擦,但是好歹没有出过什么事。”
我趁机问他:“灵犬是什么狗?是清颉养的那个?”
沐老叔带着浅笑摇头:“我不认识什么清颉不清颉的,我不知道那条狗是哪来的!”
我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有些好奇地问谭辙:“对了,你那条狗又是哪来的?”
我们危难之时,谭辙曾经带了一只小奶狗,平时无事时,我见他就把那只小奶狗收在脖颈子后面。
其实说起来这样藏匿小动物的法子我也见过,我师父那只小花,谢抟那只大公鸡都是藏在脖颈子里。
只不过我提到那只小奶狗的时候谭辙有些奇怪,他拼命向我眨眼睛,我俩这关系,我能不明白他是啥意思?
我当即就不再往下问了,没想到沐老叔却比我还有兴趣:“这位小兄弟也有一条……狗?”他眼睛里有些放光,打量着谭辙的时候带着深深的探究:“怎么从来没见这位小兄弟牵出来过?”
谭辙脸上一红,有些不知所措。他不会撒谎,却又不知什么原因不想对沐老叔讲真话。
赵风筝赶忙替他解释:“火车上不让带宠物,所以他这次出门就没有带出来。”
沐老叔心中不知道怎么想的,默默点点头,不再追问。
论理是我把话头挑起来的,我自然该负责善后。为了不让沐老叔再把话头绕回去,我赶忙用其他话题岔开。
“对了,你们村里失踪的那个人找到了吗?你们本来怀疑是沐妈妈害了他,其实不是……”
沐老叔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疑惑地看着我:“你们知道怎么回事?”
我就赶忙把贡树做蜂巢的事又说了一遍,然后又把在山洞里听到的贡树和沐童童的对话也复述了一遍。
沐老叔显然也没想到幕后黑手竟然是沐童童,听完之后也忍不住咂舌唏嘘:“童童他……我们看着她在村里长大,没想到……我还真是眼拙了!不过……”他把话头一转,接着说:“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什么用了。她老娘已经上吊吊死了!也算是填了命了!这恩恩怨怨,也都一笔勾销了吧!不过,童童她现在在哪?”
我摇摇头:“不知道。她和她弟弟都消失不见了。按理说她弟弟行动不便,应该跑不远的。”
沐老叔看着这莽莽群山,感叹道:“这深山老林里最不缺的就是藏人的洞。再者说,这山里有什么好,保不齐,她已经带着她弟弟逃出去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再说下去就没什么意思了。我们就专心扒洞找刘焱焱。
只不过我们把这附近都找遍了,却连刘焱焱的影子也没有见到。我很气馁,拳头砸在身旁的大树上,树叶子哗啦啦往地下掉:“俗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现在死活不见,这叫什么事啊!”
赵风筝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没看过、电视剧吗?凡是跳崖、下落不明的,百分之九十九活得好好的,说不定再见面的时候她还会给你些惊喜!”
我知道她素来不喜欢刘焱焱,更知道一句话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所以就闷闷地没说话。
谭辙过来劝我说:“你先不要急,咱们回去问问谢抟大师!大师他一定能为你指点迷津!”
我不知道谭辙为什么突然转了性。从前,他虽然从没有公开支持过谢抟,但是也不曾像这般为他说过。
我有些疑惑,却也不愿再开口。面对赵风筝的时候我会跟她磨磨牙,可是面对我这个兄弟谭辙,我心知他不会害我,所以不好跟她斗嘴。
刘焱焱遍寻不获,我们只好离开。不过走之前我给了沐老叔一点钱,请求他如果有刘焱焱的信息,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在回去的高铁上,我找个机会问谭辙:“老龙窟到底在哪?你是怎么进去的?还有你那条狗,你从哪偷来那么厉害的一条狗?还有,那个清颉,她为什么要叫你师兄?”
谭辙皱着眉头不断去看赵风筝,不过赵风筝显然也不知内情,也没有袒护他:“这就咱们三个,我不问不代表我不好奇,怎么,你连我俩也要瞒着吗?”
谭辙捶胸顿足,半天才叹口气说:“我不能说,我答应人家我不能说。”
我穷追猛打:“你答应了谁?”
谭辙自知失言,咬着牙说:“我不能说!那人答应帮我救你,条件是谁问都不能说!”
我笑说:“你也太实诚了吧。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说,谁知道你有没有泄密?”
谭辙还是一口咬死不肯说。
赵风筝也无力摇头,替他开脱:“他不愿意说就别逼他了。我相信如果机缘到了,他一定不会瞒着我们的。”
她话音刚落,谭辙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谭辙看了看号码,脸色一下子变得冷凝,他跟我们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跑到厕所接电话去了。
是谁的电话,用得着这么神秘?谭辙这家伙,秘密也是不少呢!
第二百一十八章 热心
回到兰山市之后,我们先去找了谢抟。结果刚一进门,我们老远就闻到鸡汤的香味。
我们进堂屋的时候,谢抟正巧从厨房走出来,他一边把身上的围裙解下来,一边对我们说:“这一趟辛苦你们了!快洗手吧,鸡汤刚炖好,洗手吃饭吧。”
我眉头稍微皱了皱,低声问赵风筝:“你把我们的高铁信息跟他说了?”
赵风筝摇头说没有,又有些意味深长地跟我们说:“这才是人家的厉害之处啊!”
只不过我面对谢抟的心情有些复杂。我既感激他给我指了一条明路,解决了死咒,又十分痛恨他故弄玄虚。在我们遇险的时候,在我们最需要他帮助的时候,他的手机永远处于打不通的状态。
坐在饭桌上,我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他。不过谢抟先一步摇了摇头,说:“什么都别问,能说的我都跟你们说过了,不能说的问了我也不会多说。”
一顿饭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开吃,席间,谭辙只顾低着头夹菜,样子有些心不在焉。
我用胳膊肘撞了撞他:“吃完饭陪我去买个手机吧?”我的手机毁在四合村了,到现在已经很久没跟家里联系了,我估计我爸妈早就急疯了。
我看谭辙兴趣缺缺的,就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这么不乐意?还是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们。说来也奇怪,自从你在高铁上接了个电话,一路上都蔫蔫的,到底是怎么了?”
赵风筝舀了一勺子鸡汤,正要低头往嘴里送,听到我的话也忍不住抬起眼睛盯着他。
谭辙先抬头看了一眼谢抟,谢抟却正专心致志地啃着鸡腿,吃的满嘴流油,连腮帮子上都有一条柴鸡肉,似乎谭辙的心事完全没有他手里的一块肉重要。
谭辙勉强笑笑,摇摇头说:“许是累得了,没什么。”
谭辙的性格我再熟悉不过了。他不想说,我也不愿意逼他。
因此,这一顿饭本来就已经吃得很压抑了,有了谭辙的心事,气氛就变得更加沉重了一些。
吃了饭,我就立刻拉着谭辙去买手机。我问赵风筝是否愿意跟我们同去,她倒是拒绝的干脆利落:“你们好好培养培养感情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话里话外都带着一股子酸味道。
我本来也就是客气一下,她不去我是正中了我的下怀。我二话不说拉着谭辙出门,坐上出租车之后就开始逼问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谭辙这人实诚。但是实诚的人犟起来让人既无力又生气。他如果不想告诉我,哪怕编个谎话骗骗我也是行的,偏偏谭辙就是不会说谎的那位,我问了他好几遍,起初他都是支支吾吾说没什么事,我问得狠了,他就开始咬着嘴闷闷地不说话。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俩好几回,眼神既探究又惊讶,对我俩的关系在脑海里不知道脑补了多少种可能性,几次想张嘴说话,却又都咽了下去。
谭辙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我暖化了一路,却连一句话也没有掏出来。
回到谢抟家的时候,赵风筝正躺在庭院中的摇椅上闭目养神。
她听到脚步的动静,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悠悠地问:“回来了?问出什么来了?”
我刚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稍微一想才明白她指的是我从谭辙那里问出了什么东西。
她这幅样子倒是有点像谢抟,料定了我从谭辙嘴里扣不出有用的东西,一样的气定神闲,一样的让人讨厌!
我阴阳怪气地说:“你躺在这也不怕着凉?”
回到房间,我先给家里打电话报了平安,然后稍微犹豫了一下,又拨通了师父和师妹的手机号。
师父的手机里一直是忙音,有些缥缈的不真切,我那颗在磨难中渐渐磨出茧子的心像是万里汪洋中的一叶扁舟,不知该偏向何方。
刘焱焱的手机则是完全打不通。移动公司的小姐姐用标准的普通话、伦敦音告诉我师妹的手机没有开机。
到了晚上,谢抟的晚饭就简单很多,我忍不住吐槽:“我们这刚回来半天,待遇就从天上掉到地底下啦?”
谢抟“呲溜呲溜”地喝着碗里的稀粥说:“晚上少吃点,活得长!”
他顿了顿,把手里的粥碗放下来,发出一声轻蹙的响动。这声音成功引起我们仨的注意,我们仨一抬头,谢抟的眼睛正从我们仨脸上扫过,我知道他是有话要说了。
“说说吧,你们都有什么打算?”
提到以后的打算,我们却不由沉默了,我也捧着粥碗,似乎眼睛里只有粥碗里那几粒熬的软糯的香米。
谢抟见我们都不啃声,就指着我说:“刘米先说,你不是有话要问我吗?”
我白了他一眼:“你不是不愿意回答我吗?”
谢抟笑说:“愿不愿意回答是我的事,问不问是你的事。”
我无奈,心里把他从头到尾问候了一遍,才说:“接下来,我想去找我师父,找我师妹。等我找到他们之后,我就想回家了,找个工厂打工吧。”
我们这一路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光是死路都不知道走了多少条,我反而开始向往从前那种平淡、单调的打工生活。
我想起了某位名人说过的一句话:平平淡淡才是真,安安乐乐方是福。
我挑眉看了谢抟一眼:“谢大师,我师父和师妹的下落,还全赖你指点!”
谢抟摆摆手:“这些事本就是水到渠成,急不来的!”
他这一句话好像什么也没说,但却给了我一颗强效的定心丸:谢抟的意思是,我师父师妹都还安好,只是时机未到,所以不能营救?
我还在揣摩谢抟的话,他却已经转头去看谭辙。他对谭辙说话的时候声音明显有些低沉:“那么……你呢?”
“我?”谭辙舔了舔嘴唇,似是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谢抟说:“你不愿意别人为你涉险,但别人却心甘情愿为你赴汤蹈火,在这个世界上,茶冷了可以泼掉,别人的热心冷了,可就不容易暖回来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回家
谭辙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复又抬头说:“我家里……我家里出了点事,我要先回家一趟。”
回家?自从认识谭辙以来,我只知道他是被七叔抚养长大的,从来没听他说起过自己的家人。不过想想也是,谁不是爹生娘养的?谁又可能连家都没有呢?
赵风筝问他:“出了什么事?我们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谭辙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大事,不过我需要回家去看看。你们都去忙自己的吧,等处理了家里的事,我再去找你们!”
赵风筝眉头轻蹙,没再说话。我赶忙说:“我们还是跟你一起去看看吧。我想谢抟大师应该也是这个意思。”
谢抟“哈哈”一笑,否认说:“我可没有说过。”却也并不否认。
谭辙又推辞了两句,可我俩态度坚决,他“嘿嘿”一笑,点头说:“多谢你们了。”
我们确定了行程,就打算各自散去好好休息,只等天亮之后,就踏上去谭辙老家的路。
赵风筝、我、谭辙鱼贯出了堂屋门,刚跨过门槛,谢抟又忽然在后面叫了谭辙一声。
我一回头,见他脸上是从没有过的犹豫,不过转瞬,却又恢复了从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他说:“谭辙你留一留吧,我还有些话想跟你说。”
说好的行程,觉刚睡了一半却又出了变故。严格来说,我和谭辙的行程照旧,赵风筝暂时去不成谭辙家了。
半夜的时候,九常给赵风筝打了个电话。具体说了什么我们无从得知,只不过第二天早起,赵风筝告诉我们:“师叔遇到了点小麻烦,找我去帮忙,快则五六天,慢则七八天,我肯定去找你们!”
赵风筝问她:“九常师叔遇到了什么事?我们先跟你一起去帮师叔吧,反正我家里的事情也不急。”
赵风筝态度坚决:“不用!咱们各忙各的,随时保持联络就行。”
不得不说赵风筝是我们三个之间最具有领导气质的一个,许多事她都是直接拍脑袋决定。没法子,我和谭辙南下,赵风筝独自北上。
谭辙家在海市,他爸爸和七叔年轻时因故结识,据说七叔还曾经救过他爸的命。
后来谭辙出了事,又是七叔出手相帮。经了那一场变故之后,谭辙不适合继续留在家里,他爸就让他拜七叔为师,把他寄养在七叔家。
前几天,谭辙家里出了些怪事,谭辙的妈妈偷偷联系七叔,那时候她才知晓七叔已然不在人世。
谭辙的妈妈唏嘘感伤了一阵,就把家里的事告诉了谭辙,谭辙放心不下,这才起了回家的心思。
我们坐飞机来到海市,刚从机场出来,就看到一个大肚子中年男人冲我们的方向招手。
我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背后没人啊!这个大叔该不会是谭辙爸爸吧?
我心里暗暗咂舌:想不到谭辙一表人才,他爸竟然这么其貌不扬。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瓢崴啊!
谭辙一见到那个大叔,也跑上去跟他打招呼,那个大叔热络地接过我俩的行李,笑着跟谭辙说:“二老板,这是你朋友吧?”
谭辙给我们替我们做介绍:“这是刘米,这是虎哥。”
我跟虎哥握了握手,他就领着我们朝停车场走。趁着虎哥在前面跑,我悄悄问谭辙:“他怎么叫你二老板?”
谭辙挠着头笑笑说:“他是我爸的司机,总喜欢跟我开玩笑。”
司机?这俩字怎么那么扎耳朵?难道是我对司机这俩字的理解有误?还是说我身边这个傻憨傻憨的小子长期以来都深藏不扣,其实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我脑子还没有转过来弯,虎哥已经站在一辆锃明瓦亮的商务奔驰旁边冲我俩招手“快来!”
我滴个乖乖!等我真正坐在真皮座椅上,手脚似乎都没地方放。
谭辙见我浑身不自在,赶忙问我怎么了?
我用手捂着嘴,悄悄告诉他:“我还真没坐过这么好的车!”
谭辙捂着嘴笑得看不见眼。
我低声问他:“你们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谭辙想了想,简单跟我介绍了一下他家里的情况。
谭家一家四口,他爸爸谭磬侗,妈妈文隽,他还有个哥哥谭澈。
他家里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前几年赶上房地产的黄金时代,发了大财。
我简直惊得合不拢嘴。我他妈真的是跟土豪做了朋友啊!我激动的握住谭辙的双手,模样把他也吓得够呛,颤抖着嘴唇子跟他说:“兄弟,以后你可是我的亲兄弟啊!”
到了谭辙家,从那辆闪瞎眼的奔驰商务上走下来,坐着私家电梯上了二楼,屋顶的水晶吊灯、正中央的旋转木梯,还有一屋子民国风的家具简直看得我眼花缭乱。
如果给我认识的人按照贫富顺序排个队,谭辙肯定要排在第一位,就连兰山市那两家我原本以为的大户都要靠边站!
不过这家里虽好,对于谭辙来说却十分陌生。他跟我一样,就像是一个久不上门的客人,拘束的坐在红木沙发上,双手端着一个给客人用的玻璃杯,门外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就要扭过头去看看。
虎哥告诉我们:“你妈妈和几个朋友一起做脸去了,很快就能回来。”说完,他就离开了。
我们坐在客厅里刚喝了一杯泡的十分香浓的茶,谭辙的妈妈没见着,倒是先见着了他哥哥。
谭澈跟谭辙个头差不多,要说差别,谭澈面色更严肃些,理着板寸,走起路来十分威武霸气,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从军队出来的!
谭辙赶忙从沙发上站起来,勉强笑笑喊了一声“哥,你在家啊?”
谭澈皱着眉先看了看我,然后又把目光落在谭辙身上,他用一种打量的眼光从上到下将他审视了一遍,一开口,声音洪亮:“你回来干什么?不好好干你的小律师,整天就知道瞎跑,像你这样,以后能有什么出息?难不成以后还要靠家里给你接案子?让爸爸舍下老脸帮你去挣钱?”
第二百二十章 谭澈
谭辙脸上有点窘迫,一张脸红的跟猴屁股一样,却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我笑笑,伸手去跟谭澈握手,热情的跟他套近乎:“您是谭总吧?我听谭律师跟我介绍过你,说你事业有成,是我辈楷模。”
谭澈双手插在兜里,一点没有跟我握手的意思,脸上的表情带着不屑,语气也很轻蔑:“你是谁?”
我自然地收回悬在半空的手,脸上笑意不减:“我是谭律师的朋友。当初多亏了谭律师仗义帮忙,要不是谭律师,我……”
我本来打算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在谭辙的帮助下打赢官司、重获新生的受害者,没想到话还没有说完,谭澈却直接打断:“那你跟到家里来干嘛呀?”
“我……只是……”谭澈一句话就把我噎死了。我编好了的一肚子台词瞬间说不出来了。
谭辙只好解释:“他是我朋友,我只是想让他陪我回来看看。”
谭澈“哼哼”笑起来:“回自己家还要别人陪着?”
谭辙试着解释:“不是,我,我只是……”最终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什么也不说了。
如果对面是个陌生人,我才不管他有钱没钱,他这么个聊天方式和说话态度,我早就怼回去了。
可我们对面站着的是谭辙的至亲,我倒是能逞两句口舌之快,但对谭辙又有什么好处?
我忍了又忍,愤愤把话咽下去。
客厅的氛围一时陷入尴尬,我和谭辙默默喝茶,谭澈竟然也在沙发上坐下。佣人给他端过来一个十分精致的瓷杯,他端起来喝了两口,姿态又拽又欠揍。
好在没过多久,谭辙的妈妈文隽就回来了。她像以往我见过的那些富婆一样,妆容精致,保养得宜。
她一见到谭辙,明显感觉有些激动,坐在他身边,拉着他的手一个劲儿感慨长高了,也瘦了。
谭辙对文隽恭敬有余,亲密不足。文隽问了他许多生活上的事,他都认认真真地回答了,样子不太像是母子聊天,反而像是面试。
我是有些难以想象。如果我跟我妈说话的时候也像他们母子这样一板一眼的,那日子还怎么过得下去?
寒暄过后,谭辙隆重地介绍了我。文隽听说我跟谭辙是好哥们儿,还主动问了我的一些情况。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你跟我玩浑的,我也不会跟你客气,可你真要跟我客客气气的,我反倒有些拘束:“谭太太……”我纠结了好久,才想出这么一个称呼。
文隽摆摆手,笑说:“你跟辙辙是好兄弟,到这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不用客气,也不要生分,叫我阿姨吧。”
我回头看了一眼谭辙,从善如流地叫了一声“阿姨”。
我们三人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谭澈一个人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喝茶,闷闷地不说话。
茶喝了两三杯,谭辙试着进入正题:“妈,您让我回来是出了什么事?”
谭澈的眼睛从茶杯里抬了起来,先看了看谭辙,又扭过去看文隽。
文隽“哈哈”一笑,摆着手说:“没什么事,就是想你了。”
谭澈轻轻皱了皱眉头说:“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文隽摇头说没有,谭澈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睛打量着文隽和谭辙脸上的神色,仿佛要从他们娘儿俩脸上看出什么一样。
谭辙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索性端起茶杯把脸埋在一堆云雾中。
文隽轻轻皱眉,声音虽然还似是波澜不惊,但语气已经带了些怒意:“你这个眼神看着我干嘛?我想你弟弟了,让他回来住几天,不行吗?”
谭澈立刻就认怂了,叹口气说:“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
文隽不等他说完就厉声打断:“怕什么?就算有什么事,总落不到你这个做大哥的头上。”
谭澈的表情有些无奈,刚刚的气势荡然无存,颇为笨拙地解释:“妈,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见文隽的脸色依然没有缓和的意思,知道自己再待下去也是影响心情。只好放下杯子说:“公司还有一些事,既然回来了,就在家陪妈妈说说话,没有什么事,别出去乱跑!”
谭辙点点头说好。谭澈又跟文隽道别,然后就扭身出门了。
全程都没有看我一眼。
谭澈走后,谭辙又说:“妈,我知道哥不是那个意思,您别生气。”
文隽重重叹了口气,终于不再说什么了。
晚饭之前,谭辙的爸爸谭磬侗回来了。他的样貌很威严,跟谭澈有八九分相像,见了谭辙之后只说了一句:“回来啦?待几天?”
谭辙客气而又疏离地点头叫了一声爸,说了一句“待不了几天”。
谭澈没有回来,不过他特意让人捎回来几样点心,说是给家里添菜。
这点心虽然好吃,但我和谭辙都不喜欢吃甜食,所以只略微尝了尝,唯独文隽每样都吃了,还跟我们讲:“这是海市一个鼎鼎有名的老师傅做的,外面很难买到。不过这都是老派人的心头好,你们年轻人未必喜欢。”
一顿饭吃的束手束脚,好不痛快。好不容易结束了,大家又坐了一会儿喝了点茶水,谭辙才领着我去了客房。
我趁机问他:“阿姨有跟你说是因为什么把你叫回来的吗?”
谭辙摆摆手说:“没有。她说有事明天再说。”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怎么感觉你哥说话那么不好听呢?他是不是不欢迎我?”
谭辙赶忙说:“我哥就那样,他在部队待的时间长了,性子耿直,其实人是很好的!”
我试探着问他:“你跟他是不是有矛盾?”
谭辙蹙了蹙眉没有说话。我心中转念一想,立刻有些通透,心里暗暗骂自己:豪门恩怨见得还少吗?九龙夺嫡的历史何其惨烈,这点破事还至于再问人家?这不是拿刀子捅人家心口吗?
过了片刻,谭辙才悠悠说:“矛盾是没有的,不过是因为一些事,他大约不太想我回来。”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两鬼夜袭
谭辙的一句话就把我的好奇心给勾起来了,我赶忙问他:“是因为什么事?”
谭辙沉默着没有说话。他坐在床尾的小沙发上,低垂着头,房顶的灯光直射下来,把他的影子缩成脚下很小的一团,就像是一个老态龙钟的佝偻老头儿,看起来无尽感伤。
我想了想,有些肯定地说:“是不是跟你身体里的牛头怪物有关?”
谭辙依旧没有说话,桌上的热茶在慢慢冒着白烟,时间在惆怅的白烟里过得拖沓而又漫长。
许久,谭辙才点点头:“我很小的时候被妖邪侵体,我爸妈把我送到师父那里。师父费尽心血才压制住我身体里的妖邪,但是并不能完全根除。而且……”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的气息都很低迷,很颓丧:“而且,由于我的状况复杂不能跟家里人生活在一起,甚至要尽可能避免见面,不然,不管对我,还是对家里,都会带来灾难。”
这句话就像一道炸雷。在我看来,身体所受的损伤是次要的,心灵的创伤才是最深重的。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最幸福的是有父母的陪伴。相对来说,我比谭辙要幸运不少。
不过,“仅仅为了怕被连累,就不让自己的弟弟进家门,这他妈是什么样的畜生才能干出来的事?”
谭辙苦苦一笑,摇头说:“其实我呆在家里,最受害的是我自己。”他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站起来拍拍衣服,笑笑说:“所以说,咱们尽快把此间的事了结,然后就启程去寻找你师父,你师妹,还有二宝。”
谭辙走了之后,我简单洗漱一下,就去睡觉了。
睡到半夜,我忽然感觉有人在触碰我的脸。那只手冰冰凉凉的,在我脸上似一条尾巴一样轻飘飘地扫来扫去。
我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一下子就惊醒了!
一个女人坐在我床边,一头乱蓬蓬的黑发晃晃悠悠地挡着脸,嘴里发出幽怨的“呜呜”哭声。
我掀开被子就跳了下去,从书包里把黑虎调魂旗掏出来护在胸前,厉声叱喝:“何方妖孽在这里装神弄鬼!”
那个女鬼像一阵妖风一样“呼”一下飘起来,她用整个后背贴在天花板上,四肢和头发自然地垂下来,那副样子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我把一张黄符藏在掌心里,手持黑虎调魂旗,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女鬼,生怕她轻举妄动。
我俩对峙了足足有三分钟,那女鬼的耐性好像特别好,除了宽大的衣袍微微晃动之外,竟看不出其他动静。
我的耐心耗尽了,手心里那枚黄符像是利剑一样飞出去,只不过女鬼闻风而动,十分机警,身子往下一坠就躲过去了。
我心里又气又恼,连续扔了好几张黄符,屋里的家具都被我烧焦了,却也没有打中那个女鬼
这家伙练了凌波微步吗?身法竟然如此飘逸!既然这样,可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我挥舞着手里的黑虎调魂旗,口中念着法诀,一股戾气从黑虎调魂旗上迸涩出来,道行低位的小鬼们见了无不瑟瑟发抖。
女鬼一见形式逆转,吓得掉头就跑。我大喝一声:“哪跑!”提着黑虎调魂旗就追了上去。
我用旗杆当做武器一棍平抡出去,女鬼好像后背长了眼睛,脚底摸了黄油一般一下子飘出去老远。
女鬼撞在门上,不知道使了个什么样的术法,一下子就渗进门里不见了。
我岂能容她在我眼皮子底下溜走?我顾不得穿鞋,拔腿就追了出去。
这女鬼道行并不高,但是逃跑的功力却很精深,纵使我寻着她一路猛追,却还是只能时不时看到她的后背。
我刚要追出客厅,只感觉身后有一阵恶臭汹涌而来,我赶忙拉开门往旁边一躲,只见一个黑影像是一条疯狗一样擦着我的身子“咻”一声就飞了过去。
谭辙在后面追的气喘吁吁,我俩四目相对,几乎是异口同声:“你怎么连鞋都不穿?”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消失在前面的鬼影,一拍谭辙的肩膀,急忙说:“先去追,有话以后再说!”
只是我们俩这么一耽搁,前面哪里还有鬼的影子?
我他妈气得牙根痒痒。谭辙却往脖子后面一掏,把一只睡眼惺忪的小奶狗拿在手上催促到:“小毛蛋,快闻闻那个孽畜往哪里逃了!”
“小……毛蛋?”
谭辙一边把小毛蛋放在地上,小毛蛋沿着路边嗅了两口,就“汪汪”叫着朝前面跑去。
谭辙一边催促我们跟上去,一边跟我解释:“这是风筝给它起的名字!”
小毛蛋虽然个头不大,但是鼻子却很是管用,我们跟着它七拐八拐的,果然在一棵柳树后面发现了两个鬼的踪迹。
我和谭辙各自祭起法器,正要当头砸上去,那两个小鬼却又一溜烟不见了。
我愤愤地骂道:“真他妈的比泥鳅还滑,它们是吃了炫迈了吗,跑的这么快?”
小奶狗在前面“汪汪”叫着催促我们追赶,谭辙看了一眼小毛蛋叫唤的方向,拔腿就追:“往地下车库跑了!快追!”
小毛蛋腿短跑不快,谭辙就把他抱在怀里朝地下车库追赶。
谭辙家大业大,就连车也不是一般的多,看他家车库的情形,简直就是个小型的停车场啊!
地下车库里灯光昏暗,柱子一个挨着一个,又因为长年照射不到太阳,所以空气里很潮湿。
我跟谭辙在车库里小心翼翼地搜寻,小毛蛋安安静静地缩在谭辙怀里,谭辙催促它赶快找找两鬼的下落,可小毛蛋似乎不为所动。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我感觉后背发凉,小毛蛋忽然“哇哇哇”地叫了起来。
我跟谭辙猛地回头,只见角落里停着一辆气派的黑色轿跑。
难不成两鬼藏在车里?
我跟谭辙对视一眼缓步上前,刚走到车尾灯那,没想到车门“砰”一声被推开,谭澈满身酒气、摇摇晃晃的从车上走了下来!
第二百二十二章 梦仙
小毛蛋缩在谭辙怀里,一声也不吭了。谭澈醉醉呛呛地走上前,一说话,满嘴的酒臭味:“你们这么晚不睡觉,跑到这来干嘛!”
我和谭辙着急追鬼,出门的时候都光着脚,我甚至连睡衣都没穿,只穿了一个大裤衩。
谭澈的目光在我俩身上来回扫了一遍,有些不可思议地问我们:“你们两个搞什么?”
谭辙怀里抱着小毛蛋,心知他是误会了,却也懒得解释,他拍了拍小毛蛋,小毛蛋像是一只令狐一样顺着他的胳膊爬上脖子,在脖颈子后面转一个身,露出胖乎乎的臀还有一小截毛茸茸的尾巴,然后往下一窜,消失不见了。
谭澈看得目瞪口呆,瞪大了眼睛伸着手指着谭辙的脖子叫道:“哎,那个狗……”
他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身子重心不稳,一踉跄,整个人就往前扑倒。谭辙赶忙一把将他扶住,把他一条膀子架在自己脖子上。
谭澈迷迷糊糊的要推开他:“我可不是你们那一挂的!”
看他这幅醉鬼的模样,我都懒得搭把手扶他。夜风凄凉,贴着我的皮肉吹过,我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谭辙在前面催促:“走吧,先回去吧,明天再说。”
我没说什么,跟着他就走了。
这一夜再没有其他动静。
虽然折腾了半夜,但是我在别人家做客,并不好意思睡懒觉。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睡不着了。
洗漱下楼之后,我看见谭辙已经在客厅里坐着了。我“呦”一声聒愉他说:“起得挺早呀。”
谭辙冲我使了个眼神,朝门口那边努了努嘴,我一扭头,就看见谭磬侗拿着一条毛巾擦着脸上、脖子上的汗走进来,赶忙跟他打招呼:“叔叔早。”
不一会儿,文隽也从厨房里走出来说:“阿姨已经把早饭准备好了,收拾一下准备吃早饭吧。”
我看了看手机,这才七点不到,心里忍不住哀叹:我还以为自己已经起来的够早了!
我以前总以为有钱人都是早上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但今天才知道,好吃懒做的只是部分富二代、富三代,许多有钱人其实远比一般人要勤奋!
吃早饭的时候,谭辙问:“我哥呢?”
文隽给他盛了一碗豆浆,说:“公司有事,他上班去了。对了,你哥跟我说,昨晚上你们两个……”
话说到一半,她就意味不明地看着我俩。
一口热豆浆刚入口,我咽下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急得脸都绿了。
谭辙赶忙说:“妈,你别听我哥的。我俩昨晚上……是遇到点事。”
文隽给我夹了一根油条,“呵呵”笑着说:“妈懂,妈都懂。妈是新世纪的人,开明的很,只要你们以后能好好的,相互扶持,妈什么都看得开。”
我终于把嘴里的豆浆咽了下去,烧的我抓心挠肝的:“阿姨,真不是。我俩昨晚上遇到点东西,我俩……”
于是我就把昨晚上的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谭辙也在一旁附和。
文隽先看了一眼谭磬侗,然后才微微有些心惊地说:“你们俩没事吧?”
谭辙摇摇头:“那两个小鬼没多少道行,但是跑的比兔子都快。我们没抓住他们。”
文隽点点头说:“最近家里确实出现了一些怪事。我跟你爸晚上都睡不安稳,家里养的十数条金龙鱼,一夜之间只剩一个鱼头。”
我有些吃惊,金龙鱼那种土豪玩物,我只在照片上见过。这十几条一缸鱼,够我在二线城市买个小房子了!
谭辙说:“你们晚上做梦吗?”
文隽说:“净做些个乱七八糟的梦。前几天总是梦见一个花白头发、白胡子的人,他说自己是个大仙,路过咱们家,让咱们交点贡品。”
大仙?这又是哪来的妖魔鬼怪?真正的大仙哪里会打着大仙的名头招摇撞骗讨要贡品?
谭辙问:“是个什么样的大仙?”
文隽摇摇头说:“听声音像是个女的,可偏偏长了一把白胡子。她来去都是云雾,我又是在做梦,看不出别的什么!”
我看了看文隽的面相,她脸色红润,精神饱满,不像是怨鬼缠身啊!我扭头问谭磬侗:“叔叔,您也做这样的梦吗?”
谭磬侗大多时候都带着中年男人的沉默,我问他的时候,他才锁着眉头点点头,简单明了地说:“我俩梦到的差不多。”
谭辙又问文隽:“妈,你还做过别的什么梦吗?”
文隽叹了口气说:“这两三天又总是梦到一团黑气,是个男人的声音,翻来覆去就一句话,把东西交出来!”
什么东西?
文隽摊开两只手:“不知道呀。问他他也不说,说来说去就这一句话!其实……”她语气里略微有些起伏,“我们家比起真正显赫的虽然大大比不起,但是我和你爸也算见过些世面,也都算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就算别人真有什么宝贝,我们也不会私藏啊!”
她其实并没有过多解释,但我不由自主地选择相信她。我也说不出原因,只是感觉她身上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让人觉得信服。如果必须给这种东西起一个名字的话,我觉得可以是“气质”,一种电视剧里那些当红小花演戏不出来的大家闺秀的气质。
谭辙问她:“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情况吗?”
文隽摇摇头:“咱们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这些妖啊鬼的轻易进不来的,可这一回的事情实在让我不安心。”
谭磬侗脸上有些莫测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像难过,又不像是难过,没有接文隽的话,反而问起七叔的事来:“你师父是怎么死的?有没有留下过什么话?”
谭辙恭恭敬敬地说:“师父一生除魔卫道,最后也死在妖邪的手里。他去的很安详,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话。”
谭磬侗点点头。他已经吃完了早饭,用餐巾擦了擦嘴,留下一句“我出去一趟”,转身就走了。
文隽摇头说:“你师父跟你爸情同手足,他这是心里不好受。”
第二百二十三章 铜像
谭辙说了些宽慰的话,哄着文隽出门会友。我俩则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谭家最近发生的怪事。
谭辙又领着我去昨晚的地下车库查看了一番,我俩绕着地下车库走了一圈,并不见有什么异样。
谭辙沉吟半晌,指着东南方位的墙角断声说:“咱们把这儿砸开看看。”
“嗯?”可是谭辙所指的地方明明没有任何异常,我有些奇怪地看着他问:“你看出什么来了?这可是你自己家啊!无缘无故拆家就不怕你爸妈打你?”
谭辙已经从旁边的工具房找出了榔头铁锤,不由分说,就把地板砸了一个大窟窿。
谭家那个叫虎哥的司机听到动静赶忙跑下来查看,他那一脸的怒容在见到抡锤之人是谭辙以后立刻垮塌。他吃了一惊一样不知所措地笑笑:“小老板,我还以为是谁在这搞破坏呢!你这是干啥?”
谭辙停下手里的活儿,“额……”咬着舌头癔症了半天也没编出一个像样的理由。
我赶忙说:“还说呢。这地方大概是年久失修,地底下都空了,你小老板刚走到这,水泥地一下子陷了下去,漏出一个大坑,差点崴着脚。”
虎哥赶忙跑过来扶着谭辙问:“小老板,你没事吧?”
谭辙看了我一眼,有些心领神会,接着我的话茬往下说:“没事,我没事。刘米以前在路政上班,修桥补路的技术很不错,我俩闲着也是闲着,就想着把这个窟窿修整修整给填平。以免我哥晚上下班,一个不留神再磕着碰着。”
谭辙不愧是上过学的人,一点就透,眨眼的功夫就把我们这次行动的意义上升到舍己为人的高度。
虎哥笑得见牙不见眼,拍着谭辙说:“小老板,这种粗活儿怎么能让你做呢?你别管了,我明天就找两个泥瓦匠补一补就行了!”
谭辙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去买一袋子水泥吧,买回来之后咱们把这抹平了就行了!”
虎哥又推辞了几句,终究拗不过谭辙,急急忙忙去买材料去了。
我一边从谭辙砸烂的坑里往外掀土,一边说:“你这啥情况?这洞底下还有什么秘密不成?我看你急赤白脸的想把虎哥支走。”
谭辙见我手底下的家伙大开大合,吓了一跳,赶忙跑过来拉住我:“你轻一点,底下的东西不能弄坏!”
我靠,还真有宝贝?
谭辙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用低缓的语气跟我说:“当年,为了防止邪门歪道入侵,师父在我家四周布下了法阵。只要阵法还在,一般的邪祟就进不来。这事情关乎我家人的安危,绝不能轻易让别人知道。”
他跪在地上,开始用手从坑里把碎土渣子捧出来,继续跟我解释:“可是按照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来看,师父当年留下的法阵明显是被人破坏了。昨天晚上,那两个妖孽是从这个地方逃走的,我猜,应该是这里被人动了手脚。”
他话音刚落,我看到洞底的泥土里突出来一个疙瘩。谭辙的情绪也明显有些激动,他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不一会儿,就把土里的东西挖了出来。
这东西的模样十分古怪。黑黢黢的看不清楚模样,只依稀能辨认出它头上似乎长着两个巨大的角,手里拿着一柄钢叉。
“这是……什么?”
谭辙手里摩挲着头顶长着犄角的怪物皱眉不语,良久,才忽然吵吵着让我打灯。
这地下车库灯光十分昏暗,我只好把自己手机上的手电筒打开。
谭辙拿着那东西凑在手电筒上反反复复、仔仔细细观察了好几遍,却始终找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催促他说:“这东西好像是铜铸的,上面铜锈斑斑,咦,怎么有一股怪味,好像是铁锈的味道!”
“奇怪奇怪真奇怪!这到底是铜的还是铁的?”
谭辙叹口气说:“是铜的。那股味道不是铁锈,而是血腥味。”
是了,是血腥味!可这东西上怎么会有如此浓重的血腥味?
谭辙还没来得及解释,他的电话却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谭澈的号码。他把铜像交到我手上,示意我不要说话。
谭辙的手机音量开的很大,四周又是寂静一片,谭澈在电话里说的话我几乎听得一丝不差。
谭澈问:“你在哪呢?”
谭辙看了我一眼,说:“在,在家。”
谭澈“嗯”了一声。静默了一会儿才又说:“你那是不是信号不太好?我怎么听不清你说话?”
谭澈的话一字一句我都听得清清楚楚,他又怎么可能听不清谭辙的话?
谭辙咬了咬唇:“哦,我这边信号不太好。”
谭澈又说:“你不是在家吗?信号怎么不太好?你到底在哪?”
谭澈似乎在循循善诱地诱导谭辙说出他想要的答案。他说的话给我一种错觉:他其实知道我们在吗哪!却又不想让我们感觉出他在监视我们。
果然是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说话做事真有一套。
不过谭辙显然也有死扛到底的打算。他勉强应付了几句,就“喂喂喂”地嚷嚷着听不清!
你不是说信号不好吗?谭辙就顺水推舟来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谭澈气得倒仰,最后却还是无可奈何。只得在谭辙的推拒下挂断电话。
谭辙把铜像在口袋里藏好,然后催促我帮忙把坑填上。
我问他:“铜像怎么办?不放回去吗?”
谭辙一边把渣土回填,一边解释:“铜像已经不顶用了,再放回去也无济于事,咱们要先把情况查清楚,我只怕……”
他话说了一半就闭口不言。我听得心里痒痒,赶忙追问他:“怕什么?”
谭辙叹一口气说:“我怕……当年的情况重演,铜像法力被破只是前奏,更恐怖的事情即将爆发。这一回,又是敌暗我明,只不过,再没有师父的帮衬,我不知自己能不能和家人一起共渡难关。”
我听他说得悲凉,赶忙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七叔不在了,还有我和赵风筝,风风雨雨咱们一起面对!”
第二百二十四章 蛛丝马迹
没过多久,虎哥就载着一袋子水泥回来了。谭辙想了想说:“先把水泥搁着吧。”
虎哥一脸懵逼:“小老板,这地……这不修了吗?”
谭辙脸上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先一步扭头走开了,我回头看了一眼虎哥,赶忙跟了上去。
刚跑了两步,我的手机忽然“啪”一声掉在地上。弯腰去捡手机的时候,我清楚的看到脚下那块地面的水泥颜色与别处不同,似乎更新。
我叫住谭辙,他走回来一看,眉头不禁拧成一个川字。我们站着的地方离刚刚挖出铜像的地方并不远,谁要是在这里开一个垂直向下的口子,再朝着刚刚挖出铜像的方向平行挖过去,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取出埋在地底下的铜像、动了手脚之后再放回去,然后把土填平也不是什么难事。
谭辙问虎哥:“这块地面是怎么回事?”
虎哥挠挠头:“这我可不知道。”
我想了想,又问他:“那负责管车库或者负责打扫车库的是谁?”
虎哥想了一会儿,笑说:“小老板,不就是在路面补了个补丁吗,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这么大惊小怪呢?”
谭辙有些气恼:“我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哪那么多废话?”
虎哥笑着笑着就不笑了。他板着脸的时候,面相有些凶,跟这两天我们接触到的那个热情周到的虎哥判若两人。
他瞪着眼盯着谭辙看了一会儿,忽然又笑了,只不过,他的笑不再是友好善意,而是充满了鄙夷,仿佛在说:“你他妈算老几?客气两句叫你一声小老板,其实你在这个家里能说得上什么话?”
笑够了,他又说:“二少爷,谭总早上跟我说,让我这个点去接他呢……”
光从名称上,亲疏内外、高低贵贱分的清清楚楚。刚刚还“小老板”、“小老板”的叫,现在立刻改口叫二少爷,光是这样也就算了,对着谭澈不叫“大少爷”而叫“谭总”,是什么意思?
虎哥走了之后,我上前拍了拍谭辙的肩膀,安慰他说:“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不只有一副面孔。像你这样,明面上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律师,背地里是大房地产商家的阔少爷的事不多见,但像他这样看碟下菜的却不知凡几。”
谭辙摇摇头说:“我没有在生他的气。我只是在生我哥的气。走吧,咱们再找个人问问情况。”
谭辙的名头在这个家里还算好用,我们找到负责打扫车库的阿姨,几乎是有问必答。
只不过,这个阿姨人虽然老实,但不知内情,据她回忆,平时打扫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过车库里过施工的痕迹。
这倒是怪了,这块补丁虽然面积不大,但是应该不至于看不见啊!
这个阿姨面相老实,对答也很顺畅,应该不像是会说谎的人。
正当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阿姨忽然去而复返:“我想起来了,之前……大概是这个地方一直停了一辆车。”
车?
“那辆车好像在这停了一个月左右。”
这就说的通了。有人将地面挖开后,趁着晚上没人,在铜像上动了手脚,然后又迅速把地面回填,用水泥抹平,最后,他们找了一辆车停在补丁上,就算有什么异样,别人也看不见。
等一个月之后,地面的补丁已经不是那么明显了,再加上地下室的灯光本来就昏暗,阿姨自然不会注意!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你还记得是哪辆车吗?”
阿姨皱着眉想了想,肯定地说:“是辆银蓝色的宾利,是……大少爷的车!”
又是谭澈!谭澈到底在搞什么鬼?
等阿姨离开之后,我跟谭辙说:“看来你哥这池水不浅啊!你打算怎么办?直接逼问他,还是跟你爸妈告状?”
谭辙叹口气:“其实,截止到目前为止,咱们都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是我哥做的手脚。更何况,他没有理由这样做啊!你不知道这个阵法的严重性,它不仅能保护我家人免受邪气侵扰,而且,事关……事关……”
我追问他:“事关什么?”
谭辙犹豫了许久,才开口说:“还事关我们家族的命运,还有……我的性命!”
“你的性命怎么会跟法阵联系在一起?”话刚一出口,我就猛然想起了一件事。
刚刚那个铜像,我从前似乎在哪里见过!
曾经,我和谭辙、赵风筝被何心可关在地下室里,那里供奉着一个牛头的神位,后来谭辙受惊变身,也是变成了一个牛头怪物!
谭辙口袋里的铜像跟那个牛头怪物有八分相似,莫非……
谭辙知道我大约已经猜到事情的原委,沉默着没有再说话。
我说:“就是因为关系到你的性命,你哥才会对法阵动手脚啊!说句难听话,你要是活着,你们家的家产就要少一半,你要是死了……”
谭辙坚定地摇头:“不会的。”
“怎么不会?人心隔肚皮,你……”
“我哥不会的。我了解他!”
我有些想笑:“你几岁离家?现在几岁?这二十多年你们见过几回?这红尘中的人,哪个从前不是清清白白?可是在这红尘中滚过几番之后,谁还能保持初心不变?”
沉默,又是沉默。
车库外面忽然响起两声响亮的鸣笛,谭辙抬头一看,拉着我默默走到一边。
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在地下车库嗡嗡作响,虎哥开着那辆奔驰商务载着谭澈从坡道上开了下来。
虎哥殷勤地跑过去帮谭澈拉开车门,谭澈一身笔挺的西装从车上走了下来。他见到出现在地下车库的我们并不吃惊,挑眉看了我们一眼,说:“你们在这里干嘛?”
谭辙摆手说:“四处看看。”再没有别的话。
谭澈倒也没有多说,领着虎哥做电梯上楼。谭辙似乎并不想与他同乘,拉着我走步道上了地面。
谭辙说:“刘米,咱们先不要轻举妄动,看看我哥他……究竟想干什么再说。我爸妈那里,也先别声张了吧!”
第二百二十五章跟踪
谭澈在家里呆了一天上都没有出门。我和谭辙密切关注他的动向,一丝一毫也不敢放松。
到了晚上,谭磬侗没有回来吃晚饭,文隽亲自煮了一大桌子菜给谭辙吃。
文隽的手艺真是没话说,我舔着脸多加了两碗饭,吃得肚脐眼比下巴颏高了三寸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
谭辙碰了碰我的胳膊,小声跟我说:“你矜持点!”
这话很奇怪,仿佛他也不是这家的主人,而是来跟我一起做客的,非常生分。
话一出口,谭辙也意识到失言,他不自觉看了一眼文隽,一脸的羞愧。
文隽却好像没有听到话里的意思一样,笑容和蔼地跟我说:“喜欢就多吃点,你跟辙辙感情好,就也把这当自己的家!”
我笑着答谢,回头冲谭辙假意生气:“你看看阿姨多大气,哪像你,多吃了你们家一碗米,你就舍不得了!”
谭辙知道我是在帮他解围,讷讷笑着没有反驳。
除了我之外,谭辙和谭澈都吃得不多。谭辙的情况我不知道,谭澈却是一个劲儿看手机,不知道有什么事。
文隽问谭辙:“你怎么吃这么少?这些菜可都是你以前爱吃的!”
谭辙有些歉疚地摇摇头:“下午吃了许多点心,有点吃不下了!”
文隽点点头,脸上有些许的落寞。谭辙心里不忍,又站起来添了一碗汤说:“不过汤还是能多喝一碗的。”
谭辙虽然大口大口地喝了两碗,虽然他再极力掩饰,但是喝得多并不代表真的喜欢,这一点我看的出来,文隽自然也看得出来。
从前,谭辙是海市人,他口味清淡。后来,他跟着七叔远归故里,在七叔的家乡,食物偏麻辣,久而久之,谭辙也是无辣不欢。
他在外活了二十多年,已经不是地道的海市人了,这一点,文隽大约是忽略了。
吃了晚饭,文隽想让谭澈带着我们出去长长见识,说白了就是参与一些上流社会的交际活动,露露脸。
但是看得出,谭澈并不想带我们出去,我们也确实讨厌那些灯红酒绿的浮华,所以文隽只得作罢。
闲来无事,我俩就帮着文隽伺弄花草。文隽是个极有情趣的人,专门在后园子里修了个暖棚,里面种了各色花草。
文隽在一旁给花修剪枝叶,我和谭辙像两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在这朵花前面趴一阵,去那盆草旁边瞧一瞧。
暖棚靠里的位置种了两盆一人多高的铁树,枝叶层层叠叠,像宝伞一样,霎是喜人,只不过左边那一盆好像似乎生了病,最中间那一圈树叶全部变黄。
我问文隽是怎么回事,她有些吃惊地说:“这棵怕是活不成了。要是外围的枝叶变黄还有的救,这种情况怕是不行了。可能是水浇多了?马上要入冬了,水不能多浇。”
谭辙笑说:“我回头再给您买一盆吧。我尽可能买一盆差不多的,也好跟原来的那一盆配对。”
文隽却摇头笑说:“不用。养花的乐趣在于养,在于看着它从小小一株芽,慢慢抽枝、开叶……”
她忽然就不再往下说了,气氛有些尴尬,她又舀了一瓢水慢慢浇在植物根茎上,笑说:“不过只要是你买的,无论啥样,都是你的一片孝心,我都喜欢。”
谭辙点点头:“那我们抽空去花卉市场看看。”
又陪着文隽浇了一会儿花,谭辙就说:“妈,我们想出去转转,能不能给我们找辆车?”
文隽似乎很高兴,放下手里紫玉葫芦做成的水瓢,说:“车都在车库里,你看看喜欢哪一辆就开哪一辆。”
我俩辞别文隽,在地下车库的犄角旮旯里找了一辆不甚显眼的大众,取了钥匙,一同出门。
我们在外面漫无目的地闲逛,我看谭辙有些郁郁寡欢,忍不住说:“真不知道你在想啥。如果这事落在别人头上,肯定欢欢喜喜、高高兴兴地认祖归宗。你却愁云惨淡?”
谭辙想了想说:“如果这事落在你头上,你能跟他们亲亲热热像一家人一样吗?”
我一下子被噎住了。
谭辙的性子我知道,我的性子谭辙也十分清楚。
如果对方是社会上那些虚情假意的陌生人,我为了达成目的或许可以厚着脸皮跟人家“叔叔”长、“阿姨”短的装亲热。但是面对一腔热情的亲人,我是摆不出这么一副虚伪的嘴脸的。
在外面游荡了一会儿,估摸着文隽已经忙完了,谭辙和我就往回走。
走到某个岔路的时候,我们看到一辆亮瞎眼的法拉利像是一阵风一样飞了过去。
谭辙趴在窗户上多看了两眼,一把将方向盘打过来,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朝着法拉利消失的方向“蹭”一下就窜了出去。
是谭澈!
这么晚了,他开着车去哪?
我们开的是一辆十万块出头的大众,是谭家的阿姨平时买菜开的老爷车。谭澈开的是法拉利!
我们纵然把油门踩到底,若不是路上的红绿灯肯帮忙,我们两个估计连他的车尾灯都看不见!
我们跟着谭澈跑了二三十分钟,一辆破的不能再破的桑塔纳忽然从小巷子里窜出来,幸亏谭辙一脚刹车稳住了局势,要不然我们俩只怕就不能全须全尾的回去了。而谭澈那辆法拉利也无情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下了车,对面的桑塔纳司机在喋喋不休地谩骂,我有心给他点教训,谭辙拉住我不让我惹事。
看着四周如同菜市场一般脏乱的环境、狭窄的街道、低矮的亮着白炽灯的小商店,我忍不住低声问:“他大半夜跑这里来干嘛?这个地方跟他的身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啊!”
谭辙叹口气,许久才说:“要是风筝在这就好了。她有红纸小人儿,跟着我哥绝不是难事。”
我也悠悠叹了一口气:“要是二宝在,还哪里用的上赵风筝的红纸小人儿?那孩子,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想起被炼化成恶鬼的二宝,我总觉得心口堵得慌。
第二百二十六章 第三个
我们回到谭家的时候已近深夜。灯火辉煌的别墅里静悄悄的,连一丝声音都听不见。
谭辙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好像有些奇怪……”
是很奇怪。谭家别墅的走廊里安装的是声控灯,我俩的脚步在木质地板上“咯噔咯噔”作响,可是声控灯毫无反应。
我俩在漆黑的房间里摸索了一阵,谭辙忽然用手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示意我朝着一个方向去看。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片漆黑的客厅里,沙发上竟然坐了个闷声不响的人。
他背对我们而坐,沙发的靠背把她大部份身体都挡住了,只露出半个脑袋。
我和谭辙对视一眼,谭辙轻声叫了一声:“妈,是你吗?”
那人没有说话,连头也没有动一下。我甚至怀疑我俩是不是看错了,那不是人的脑袋而是谁放在沙发靠背上的半个西瓜。
谭辙尽可能的把脚步放轻缓,一边往沙发那里走,一边试探:“是哪位在家里工作的阿姨吗?”
那人依旧没有吭声。
眼见我俩就要走到她身后了,那个脑袋忽然慢慢歪倒了下去,就像是身体突发疾病一样,沙发的靠背很快莫过头顶。
谭辙大吃一惊,跑过去一看,沙发上哪有半个人影?
“你看——”我指了指沙发前面的茶几,只见上面放着个大盖碗,古青瓷的手艺,摆的端端正正。
谭辙上去揭开杯盖,腾腾热气冲天而起,一股腥臭的味道在客厅弥漫。
我和谭辙捂住鼻子后退了好几米,谭辙声音冷厉:“里面的水很热,应该是刚倒上的。”
我问:“阿姨和叔叔平时都有这种大盖碗喝茶吗?”那未免也太讲究了。
谭辙摇头:“没见过呀!”
他话音刚落,我回头竟然看见有一个女人的身影从他后面一闪而过。
“什么人?”我怒起而追,谭辙急忙跟上。但是那女人跑的太快了,身影在门前一晃就不见了。
“是昨晚上那个女鬼!快把小毛蛋放出来!”
谭辙探手往后领处一摸,叫一声“去”,只见一个奶凶奶凶、胖乎乎的狗“汪汪”叫着飞了出去,迈着他那四条小短腿,朝着女鬼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小毛蛋领着我们在回廊里找到女鬼的身影,我正要祭出黑虎调魂旗打她,她不知怎么一晃,又像火箭一样跑开了。
“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怪物?道行全修在腿上了吗?跑这么快!”
小毛蛋又领着我们分别在泳池边、花园口、地下车库拐角找到女鬼,但我没回都来不及出手,她就风一般逃走。
谭辙想继续上去追的时候,我一把将他拦下:“昨晚上是两个,今天只出来了一个,还一个劲儿领着我们逛花园?你不觉得不对劲儿吗?”
此种情形,让我忍不住想到三十六计中的一个经典计谋“调虎离山”!
谭辙也很快反应过来,我俩掉头就往屋里跑。想来,我们昨晚上已经把这两个孽畜惹毛了,他们今天是来报复的!
下手的对象既然不是我们,就肯定是谭辙的父母!
谭磬侗今晚不在家,卧室里就只剩下文隽!我和谭辙火急火燎地跑到文隽的卧室,“哐哐哐”砸了半天的门,里面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而且,不光是文隽房间里没有动静,整个别墅也都算静悄悄的。那些佣人、助理竟然没有一个人过来问一句。
他们就像是死了一样,不,整栋别墅就像是死了一样。
“怎么办?”
我六神无主的时候,谭辙已经开始踹门了。但是这有钱人家的木门比穷人家的铁门还要结实,谭辙连续踹了十来下,门上却连一丁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抵着门,这样踹不开!”
谭辙让我守在这里,自己跑到地下车库去找趁手的家伙。
过了许久不见谭辙回转,我在门外急得直跺脚!正想下楼去瞧瞧,忽然看见有一团黑影从门缝里挤了出来!
不由分说,我倒提着黑虎调魂旗一木昆子扫过去,那孽畜溜着门边像个老鼠一样跑开了!
这不正是我们苦苦追索的另一个小鬼吗?
我连想都没想,提着黑虎调魂旗就追了上去。只不过这小鬼逃跑的功夫我是见过的,几乎是两个跳跃腾挪,我就连他一根毛都看不见了。
我又没有小毛蛋帮我搜寻,正要放弃,那小鬼却又忽然从前面的拐角处露出半个脑袋。
他森冷着一张脸贴在墙壁上,就好像有一个面无表情的人在注视我。我冷不丁一看,几乎吓出一身冷汗。
“孽畜,哪里跑!”我大骂一声就追了上去,刚跑出两步远,一个激灵我就反应过来!
这鬼东西的套路怎么这么熟悉?这他妈该不会是把调虎离山又用了一遍吧?
可是,他们俩都用来演调虎离山计,文隽那里……
不好,还有第三个!
反应过来的我掉头就往回跑。小鬼似乎察觉出我已经识破了他的伎俩,一闪身就挡在我的面前。
这么一来,我几乎可以肯定,暗处一定埋伏着第三个图谋不轨的孽畜,而那第三个才是今晚这出调虎离山大戏的主角。
这小鬼的道行并不高,只是跑得快,现在又主动出现在我面前、自爆其短,这岂不是送上门的买卖?
我打出三张黄符封了他的退路,三下五除二就将那小鬼收在黑虎调魂旗中。
将这孽畜降服之后我又飞奔上楼,等我跑到文隽房门前一看,只见门缝里有亮光漏出来,橘黄色、很微弱。
我以为是文隽醒过来了,赶忙牟足了劲儿拍门:“阿姨,阿姨,你醒了是不是?快开门,我是刘米,你快开门!”
我正趴在门上叫门,谭辙终于拿着大铁锤赶回来了:“怎么了?”
“光,屋子里有光!”我指着门缝给他看,焦急地说:“可是我怎么叫门阿姨都没有反应!”
“闪开!”谭辙举起大锤朝着门锁狠狠砸下去。他这一锤几乎用尽了力气,“砰”一声重响,门锁附近木屑飞溅,房门应声而开!
第二百二十七章 追凶
文隽躺在床上,神态安详。她的床头点了三根橙黄色的的蜡烛,火焰很微弱,跳跳闪闪,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谭辙按了几下开关,灯没有亮。他低低咒骂一声,抬脚就往床边冲。
我一把将他拦下来,谭辙不解地看着我。我朝床头的位置努了努嘴,谭辙一抬头,只见烛光里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大脑袋、尖耳朵,毛茸茸的。
那个影子的手似乎放在文隽的脖子上,只要我们轻举妄动,他就会毫不留情的把文隽掐死!
谭辙和我并排站在一起,我俩几乎屏住了呼吸。
忽然,中间的那根蜡烛发出“噗”一声急促的轻响,烛焰一跳,瞬间熄灭,有一缕细烟缥缈而上。
与此同时,床上的文隽似乎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有一个微薄的人形从床上直愣愣坐起。
是文隽!可文隽明明好好躺在床上,神色安详!
我明白了,这个人形其实是文隽的魂魄!那个鬼影想要强行把文隽的魂魄从体内逼出来!那三盏灯是……魂灯!
如果三盏魂灯全部熄灭,文隽的三魂七魄将会全部离体!
“谭辙,快,快放小毛蛋!”
谭辙的手往后领一摸,不假思索的将小毛蛋放了出去。
小毛蛋乍一出现就显得十分激动,“汪汪”狂叫着朝床头飞去!
只听“噗噗通通”几声重响,不知是什么东西撞翻了床头柜,杯子、台灯落了一地。
床的黑影像是一阵阴风,呼啸着跳跃到门口,我和谭辙还没有反应过来,它已经擦着我俩的裤缝钻了出去!
床头的三盏魂灯“噗”一声轻响,就连已经熄灭的那根蜡烛都窜起明亮的火焰。屋顶的吊灯像是接触不良一般忽闪了两下亮了起来。
“猫,是一只大猫!”
谭辙叫得十分响亮,整栋别墅的声控灯似乎都亮了起来。别墅里恢复往日灯火通明的景象,就像是一下子从死气沉沉变回到生机盎然!
“快追呀!”小毛蛋已经“汪汪”叫着追了出去,我赶忙一把拉上谭辙,几乎让他打了一个踉跄。
我俩跟着小毛蛋追下楼,出门的时候迎面撞上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的保姆。她吓了一跳,拍着胸口念着“阿弥陀佛”,问谭辙:“二少爷,大半夜的,你们慌慌张张去干嘛?”
谭辙没工夫跟她解释,一边往外跑,一边大声吩咐她:“跟我爸打电话,让他赶快回来,你上去看看我妈!快去!”
谭辙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甚少有这么严厉的时候,保姆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却不自觉地被紧张的气氛带动起情绪,一时间,睡意全无,忙不迭地答应着往楼上冲。
就这样小毛蛋在前面追,我和谭辙在后面追,沿着小区门前的马路跑出去两三公里,小毛蛋忽然钻过马路边的护栏,顺着斜坡跑了下去!
我和谭辙一看这情形,一咬牙、一跺脚天涯海角我们也要追!我们倒要看一看,这个畜生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敢为祸人间!
斜坡底下是一片野林子,前几年,市里本来要在这建一个森林公园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项目被搁置了!
小毛蛋领着我们在野林子里跑了一会儿,忽然就开始在原地打转,冲着前面不远的地方“汪汪”叫。
我俩跟上去一看,只见一条一丈多宽的小河横亘在我们面前。
河水并不湍急,但是马上就要入冬了,即使是在南方,河水也还是有些凉。
我们沿着河水往上游走了一百多米,就看到河面上并排架着两根杨木,应该是附近的村民为了方便过河,架起来的独木桥。
谭辙抱着小毛蛋走在当先,我紧随其后。
过河之后,小毛蛋在河边这里嗅嗅,那里闻闻,我们沿着河岸往上游、下游各搜寻了约有五百米,却再也没有发现那只妖猫的踪迹。
眼看着鸡啼破晓,旭日东升,我俩人困马乏却是一无所获,就连小毛蛋都有些气息奄奄,走路都打哆嗦。
我摆摆手把谭辙拦下来:“别找了。这个畜生相当聪明,它知道咱们有小毛蛋帮忙,所以故意跳进河里,让河水把它的气味冲刷干净。”
谭辙气愤地说:“这只猫祸害的我家宅不宁,要是逮住它,一定把它掐死!”
我笑说:“我还以为你是个老好人呢,原来也有辣手无情的时候啊?你放心,它跑不了的,咱们先回去休息休息,到了晚上再来找它!”
回到谭家别墅的时候,谭澈已经回来了。他见谭辙进客厅,劈头盖脸就问:“你们究竟在搞什么鬼?”
谭辙没有说话,走过去看了看文隽,问:“妈,你没事吧?”
文隽看坐在灯下,光打的她脸色有些发白,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气虚:“我没事,好像是做了个梦。醒来就没事了。辙辙,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谭辙和我对视了一眼,我说:“你还是把实情告诉阿姨吧。”
谭辙点点头,把事情的大概简要说了一遍。只不过,隐去了地下车库中法阵被毁一事。
文隽听了暗暗心惊,不自觉地捂了捂嘴,小声说:“怎么会?当年七叔明明在家里……”说了一半又不说了。
谭辙仔细问了文隽的身体状况,才慢慢放下心来。
“桌上那个大盖碗呢?”我在桌子上看了一圈,却不见那个老青瓷的大盖碗,忍不住问。
谭辙皱着眉问:“什么大盖碗?”
谭辙扭头一看,桌子上果然空空如也,连忙将大盖碗的来历解释了一遍。
谭澈摇头说:“没看见,回来的时候就没见有什么大盖碗。”
文隽也摇头表示不知情。谭辙又在佣人里问了一圈,大家都说不曾见过。
这他妈就奇了怪了!鬼怪倒也罢了,那个大盖碗是实打实地摆在桌子上过,里面还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茶水,怎么我们出去转了一圈就不见了呢?
是猫妖走的时候带走了,还是被什么人给藏起来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小心思
文隽似乎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性,赶忙问谭辙:“辙辙,是不是那个大盖碗有什么问题?”
谭辙怕文隽担心,摆手解释说:“没,就是觉得那个大盖碗有些奇怪,以前从来没见过。”
谭辙在客厅里看了一圈,不见谭磬侗的影子,便问:“爸爸呢?你们没把家里的事告诉他吗?”
文隽摇头说:“你爸爸今天去外省开会去了,你哥已经把家里的情况跟他说了,他定了最早的航班回来。”
谭辙点点头。文隽脸上露出疲态,谭澈赶忙上前扶住她说:“妈,闹了一晚上,想必你也没有睡好,你再去楼上睡一会儿吧。”
文隽摆摆手,对谭澈说:“我没有事,家里、公司里还都要你操持,你就别守在家里了。赶快去忙吧。让你弟弟扶我上楼就行了。”说罢,她冲谭辙招了招手。
谭澈对着谭辙仔细吩咐了两句,才目送他们娘儿俩上楼。
结果刚上了两个台阶,文隽又忽然扭过头来冲我笑说:“小米也来吧,阿姨还有这事想问问你!”
我有些受宠若惊,回头看了看谭澈,只见他在跟厨房的两个保姆交头接耳,不知在低声说些什么,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文隽见我回头去看谭澈,知道我心中有所顾忌,赶忙说:“不碍事,来吧。”
我和谭辙陪着文隽上了楼,床头那三支蜡烛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不过屋子里还留有一股十分寡淡的蜡烛燃烧后留下的焦糊味道。
文隽坐在床边,问谭辙:“你师父当年在家里布的有法阵,按理说妖邪应该进不来的呀,怎么会……”
谭辙从身上掏出那个在地下车库里挖出来的古怪铜像,给文隽看了看说:“师父当年按照五行八卦的方位在家附近埋了十六个这样的铜像,可这一个被人动了手脚,相当于八卦阵缺了一个口子,这些妖魔鬼怪都是从那个缺口里进来的。”
文隽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是谁在处心积虑地害咱们?”
我有心把对谭澈的怀疑说出来,可谭辙似乎早知我的心思,我刚开了口,他却抢先一步说:“不知道,我和刘米会仔细查查的,妈你放心,这些都是小事。”
文隽果真放下心来,默默叹一口气,拉着谭辙的手,一双眼睛有些微微发红:“辙辙,妈妈知道这些年苦了你了!其实……那些事过去了那么久,你的命……你的情况早就改变了。你回家里来吧!现在你师父也不在了,你总在外面飘着,爸爸妈妈怎么能放心呢?还有你哥,他嘴上虽然强硬,但心里其实还是很担心你的!”
谭辙深深吸了一口气,笑着摇头:“妈,你们不用为我担心,我很好,我以后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却也没有答应要回归本家。
文隽知道他的性子,只得一声长叹,不敢再劝。
从楼上下来之后,我和谭辙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可闹了一晚上,家里的佣人还没来得及准备早饭,我和谭辙只好去厨房找些现成的东西吃饱了好睡觉。
可我俩刚走到厨房门口,还没来得及进去,就听到里面有两个女人在说话。
一个女人说:“我瞅着家里这几天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太太种的那两盆一人多高的铁树你还记得不?”
另一个好奇地问:“怎么了?铁树可是辟邪的好东西,据说夫人那两盆是从和尚寺里请回来的幼苗,从一咋那么高慢慢养起来的!”
那女人就神神秘秘地说:“死了!”
“不可能吧?前几天还好好的!”
“怎么不可能?大概是二少爷回来以后,我就发现其中一棵树芯里的叶子慢慢变黄了,这才两天,那棵树算是彻底死透了。刚刚我经过花房,听到里面好大一声响,我进去一看,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
“剩下的那一棵也倒了!”
“树好好种在大花盆里,底重头轻,最稳当不过了,怎么会倒呢?”
“那咋能知道?反正我进去的时候连盆子带树都躺在地上,一半的枝叶都断了,连花盆都摔得稀碎。”
“啧啧啧,太太好不容易把那两棵铁树养这么大,这么一来,倒是可惜的很。”
“这算什么?你难道没看出来?二少爷这才回来两天,家里哪一天太平了?前天晚上,他跟他那个叫刘什么……”
“刘米!”
“对,刘米的朋友吵吵闹闹一晚上,不知道瞎折腾什么。这昨天晚上又是这样!还说什么猫啊,鬼啊,大盖碗的!咱们家里啥时候用大盖碗喝过茶?”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自从二少爷回来,家里就鸡犬不宁的!”
我和谭辙站在门外听她们俩的墙根,心里又恨又恼!且不说谭辙之所以回来,恰恰是因为家宅不宁,她们两个颠倒了因果!就算谭辙真的有什么,那也是他们老谭家的事,跟你们两个烧火做饭的老妈子有什么关系?
我刚想冲进去把她俩臭骂一顿,谭辙却一伸手把我拦下。
只听那个消息灵通的女人继续说:“你来谭家的时间短,你可能不知道……”
她有些欲言又止。这反倒让另一个女人的好奇心吊到了嗓子眼,一叠声地催促她往下讲。
“咳,”女人好像经不住对方软磨硬泡,且她那点虚荣心也在对方一口一个“老姐姐”的称呼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把声音压的更低,说:“从前啊,我听说,有人给二少爷算过命。说二少爷是天煞孤星,不能在家里养活,否则不但自己活不成,还会让家宅不宁,父母兄弟都会死于非命!”
她还真是越说越过分了!我跟谭辙在一起这么久,他是什么星我难道还不知道?
我很想冲进去把她俩臭骂一顿,谭辙却拉着我走开了,轻轻一笑,说:“她们剧本还不错,就是演技还有待提高!”
谭辙这么一说我立刻就明白了:怕是有人不想让谭辙继续在家里待下去了吧?
第二百二十九章 小本买卖
我跟谭辙认识地时间虽然不算长,但这段时间我们几乎朝夕相处,他的为人我也能看出来几分。
在我看来,谭辙其实并不适合做律师。律师是一个极其需要与人打交道的本事的职业,也就是网上所说的情商。
谭辙的智商绝对没有问题,甚至算得上聪明,但是情商明显不足。很多事,他可能不会有的人那么会来事,一举一动尽显深意,但他心里透亮,毫不客气地说,一般的一般人的小心思,小计谋他看得一清二楚。
我俩在此处听了这么一番墙角,吃东西的心情自然毁了,只好掉头往回走。
刚走了没几步,我看见墙角有一盆枯萎了的大叶子绿植。
这绿植有些奇怪,叶子还绿着,却像是生了许多皱纹一样皱皱巴巴,显然是活不成了。
“咦,奇怪——”我趴上去一看,一股腥臭的味道扑鼻而来。
“我靠,谭辙,你们家都用啥浇的花?这么臭!”我捂着鼻子倒退了好几步。
谭辙骂我:“就你他妈事多。我们可是正经的有钱人家,当然用水浇花……”他一边说一边俯下身子去看,话还没说完,就捂着鼻子跳开了:“我靠,怎么这么臭!”
而且,这味道有些熟悉呀!
我想起来了!我跟谭辙一对视,在他眼里也看到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拐回去,去厨房找点吃的!咱们累死累活一晚上,拼死护着某些人的周全,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沾了他们多大光一样。到头来,别人还要在咱们背后搞小动作!”
谭辙皱着眉摇头:“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拉着他往厨房走:“什么算了,你才是这家里的二少爷!要我说,就是因为你一味委曲求全、忍气吞声,这些人才敢骑在你头上,今时今日要是换了你哥,看她们敢不敢在背后嚼这个舌根!”
谭辙被我拉着冲进厨房,进去之前,我故意弄出响动,给里面那两个人一个警醒!
那俩人没想到我俩去而复返,都吓了一跳,赶忙放下手里择了一半的菜,从一大堆青菜叶子上站起身,尴尬地对视一眼,不过年纪稍微大一些的那个女人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她笑呵呵迎上来说:“二少爷,刘先生,你们怎么过来了?”
她一说话我就听出来,这位大姐就是刚刚那出戏里扮逗哏的那一位了!
不过话说回来,人还真的是不可貌相!这两位站在一起,这个大姐笑起来眉眼弯弯更可亲一些,年纪小的那个反倒有些凶相。
但是谁又能想到,这一张可亲的面孔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会吐出怎样的毒汁呢。
我装作不认识她的模样,笑问:“这位是……”
那大姐笑了笑:“我姓马,他们都叫我马大姐!”
我心说这可是对马大姐黑的最惨烈的一次!我清了清嗓子,说:“马大姐是吧。我们饿了,来找点吃的。你们忙你们的吧!”
马大姐领着另一个大姐继续择菜,我和谭辙在冰箱里翻翻捡捡。
谭辙找了几块吐司放进面包机里,我给我俩各倒了一杯牛奶。
我瞟了一眼心不在焉的马大姐,转头跟谭辙说:“哎,你回头问问你哥,让他吩咐人仔细找找那个大盖碗。我看那东西像是地底下出来的,邪得很,只怕是不干净。”
谭辙“哦”了一声算是答应。
这怎么能行?他要是不配合,我这出戏该怎么往下唱?
我疯狂地冲谭辙使眼色,无奈,他只好配合地问我:“要是一不小心沾染上了,该怎么办?”
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奶,一口饮尽:“还能怎么办?普通人恐怕是招架不住的,必须要找个有道行的人化解。”
谭辙顺着我的话往下说:“你行吗?能化解的了吗?”
我将牛奶被子往桌子上一放,“啪”一声脆响,震得坐在小马扎上择菜的两人身上一震,说:“这点事有什么难的?不过做我这一行的,向来是破财挡灾,赔本的生意我可不干!”
谭辙又问:“那到底要多少钱呢?”
吐司烤熟了,“叮”得一声响。厨房里弥漫着一股诱人的甜香。
我先给谭辙拿了一块,然后自己也拿了一块。吐司片有些烫手,我在两个手里来回倒腾。
“比如,我是说比如,比如马大姐偷偷把大盖碗藏起来了……”说完,我特意回头看了一眼马大姐,没想到她倒是沉得住气,只是冲我微微一笑。
我接着说:“她现在求我帮她化解,那么一口价一万块。要是等我出了厨房的大门,再想来求我帮忙,恐怕就要翻一倍了!”
谭辙吃惊地说:“你这是坐地起价啊!”
我“呵”一声冷笑道:“咱们这一行讲究一个缘法,现在是我客门大开之时,与我结缘自然便宜。等错过了这个机缘,时移世易——你或许从外在看不出什么变化,但星象之时是,高深莫测,错了一分一毫,都可能有无穷无尽的变数——所以,再想与我结缘,代价自然就高些!如果信不过我,大可以去找别人啊!大千世界,道行胜过我的不知凡几,只要他们肯帮忙,就算愿意倒赔钱,与我又有什么相干?”
我这一通胡编乱造说得云里雾里,刚刚还认真择菜的两个人都忍不住回头来看。年纪小的那一个甚至还流露出些许崇敬的表情。
我心说人啊,有时候就该下些手段,不说得云山雾罩,整得玄之又玄,你们反倒觉得我没本事。
说话间,我们俩已经把吐司片吃下肚,拍拍手,跟马大姐她们两人告别。
马大姐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似乎是有些欲言又止,不过她最终也没有开口。
谭辙笑问:“刘大仙,接下来你预备怎么办?”
我无所谓地摊摊手:“先让他受着吧,等他受不了了,自然会来找我的!这笔钱我可是赚定了,谭少爷可别跟我这小本买卖抢生意!”
谭辙“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第二百三十章 拷问
我们吃饱喝足就回去睡觉,一觉睡到半下午,拉开窗帘一看,太阳已经老高了!
我下楼的时候,谭磬侗正坐在客厅喝茶,我跟他打了招呼,他示意我坐在对面。
我先问了句:“谭辙呢?”
谭磬侗摇头说:“还在睡。”说完之后又低下头喝茶。
客厅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又问:“辙辙……你们在外面,过得好吗?”
我点点头:“还算是有意义!”
什么叫过得好?要是像谭澈这样养尊处优,我们自然是过得不好。
但按照我的标准,有饭吃,有觉睡,虽然隔三差五还有性命之危,但有钱挣,还有兄弟互相帮衬,虽然辛苦,却也算自得。
谭磬侗点点头:“小伙子很不错。辙辙的事,你知道吗?”
他虽然不愿意明说,但我也猜得出辙辙的事指的是什么。我点头:“我们已经找到了化解的办法,七叔临去之前吩咐我们相互扶持,您放心吧!”
谭磬侗的声音依旧很平和:“看得出来,你是个很靠谱的朋友,我很放心。”
我们又简单聊了两句,谭辙才从楼上下来。他跟谭磬侗打了个招呼,谭磬侗放下手里的茶杯说:“你们聊吧,我上楼看看你妈。”
谭辙在我身边坐下,问我:“怎么样,你找到猫妖的位置了吗?你预备怎么办?”
我美美地喝了一口茶,故作高深地说:“等到晚上再说,山人自有妙计!”
谭家今日的晚饭比前两日还要丰富一些,谭辙特意去问了文隽,文隽笑说:“你哥要带你嫂子回来吃饭,说起来这还是你第一回见她。”
谭辙问起他这位未来嫂子的情况,文隽一边吩咐人把饭后的水果换成另一种,一边跟谭辙说了一大串地名头。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谭辙这位未来地嫂子出身名门,家底似乎比谭辙还要丰厚。
我对这些向来不感兴趣,听了两句,就上楼准备晚上要用的东西!
大概七点的时候,门外响起响亮的鸣笛声,谭辙给我发了条微信让我下楼,我到客厅的时候,正中央已经站了一位十分窈窕的女性。
她穿一身天蓝色的礼服,黑发如瀑,袅袅婷婷地抱着谭澈的一条胳膊站着,他们两人看起来十分郎才女貌、十分登对。
谭澈见我下楼也不刻意冷落,指着我对他女朋友说:“秋萂,这是辙辙的朋友,叫刘米。刘米,这是我女朋友,白秋萂。”
白秋萂嫣然一笑,落落大方地朝我伸出手,我们简单地打了招呼,她就将带来的礼物分给众人。
白秋萂对人事网来颇为精通,她送给文隽的一株兰草,给谭磬侗准备了一支红酒,谭辙的礼物最为贵重,是一块我叫不上名字的手表。
最让我吃惊的是,就连我也分到了一个十分精致的胸针,我推辞了两遍,她只说我跟谭辙亲如兄弟,也就算是谭澈的弟弟,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我只好收下了。不过我平时并不穿西装,所以这枚胸针,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
这里该说的也说了,该送的也送了,文隽就热情地请大家入席。
山珍海味流水一样送到餐桌上,除了谭辙和我像两个外人,其他人倒是相谈甚欢!
白秋萂一直殷勤地为谭澈布菜,而且,她似乎对谭澈的喜好十分了解,谭澈偶尔说一句“好吃”,她就高兴的跟个孩子一样,看起来似乎是个十分贴心的女朋友。
相对来说,谭澈就木讷许多,她既不殷勤、也不体贴,只有在话题谈到他身上的时候他才会搭两句话。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眼见外头的天色已经全黑了。谭辙给我使了个眼色,我俩就从餐桌上站起来。
谭辙说:“爸、妈,我们有点事……”
谭磬侗板着脸说:“家里还有客人,哪有提前离席的道理?还懂不懂点规矩?”
他的话说得略微有点重,白秋萂赶忙摆摆手,红着脸看了谭澈一眼,小声说:“叔叔,我也不是什么……客人,不必这么客气。辙辙,你们有事只管去忙吧。”
文隽“哈哈”一笑,点头说:“秋萂说得对。辙辙,你们忙你们的去吧,可不要回来太晚。”
谭辙向在坐的人道了歉,又特意向白秋萂道了谢,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对了,辙辙——”白秋萂忽然又叫住他:“以后就算是一家人啦,咱俩加个微信吧!”
一边说,一边从手机里找出微信二维码让谭辙扫。
谭辙犹豫了一下,便掏出手机加了她的微信。
我俩上楼简单收拾了一个背包,然后一起出门,奔着昨天晚上妖猫消失的河边而去。
幸亏我早上回来的时候我在沿途留下了记号,我和谭辙并没有费多大的功夫就找到昨天晚上的那座独木桥前。
谭辙问我:“咱们该往哪走?”
我从背包里掏出黑虎调魂旗,轻轻一晃,笑说:“昨天的那两个死鬼还记得吗?跑了一个,另一个被我困在黑虎调魂旗里了!他受制于猫妖,我就不相信他连猫妖的老巢都找不到!”
谭辙说:“他哪那么容易招供啊?”
我从书包里掏出一包朱砂,要说这玩意还真不好找,若不是这附近碰巧有个中药铺子,恐怕还没那么容易找到。
我将其中的一半分给谭辙,让他沿着河边洒成一个朱砂圈。
我在朱砂圈正前方点了一根红烛,然后念了个咒语,一甩黑虎调魂旗,把那个小鬼丢进圈里。
“孽畜,现在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要不要?”
那小鬼骤然离开黑虎调魂旗,还以为能够脱逃,只不过他刚踏出一步,脚下踩到朱砂圈,“嗷”地叫了一声。
我“呵呵”一笑:“这就受不了了吗?你若是不把你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说出来,我就用朱砂煅烧你的三魂七魄,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小鬼依然嘴硬,张牙舞爪地吓唬我,我一看这还了得,嘴里念动口诀,蜡烛上的火焰“蹭”一下窜起三尺高!
第二百三十一章 蔫蔫的小毛蛋
我给小鬼下了最后通牒:“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到底说还是不说?”
那个小鬼道行低微,朱砂燃起的烈焰虽然只是将他团团围住,但炙烤的威力已然让他开始不断嘶吼。
我一狠心,一扬手,又给他加了一把朱砂。
朱砂被风吹起来,所到之处,皆成烈火。火焰舔舐着小鬼若隐若现的魂魄,沾染的地方,冒起“滋滋啦啦”的白烟。
“我说,我说……”
小鬼熬不过刑,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那猫妖是个得了些道行的山狸猫。它不知道受了谁的点化,修出了一颗弹珠大小的内丹。
这猫妖平日里也本分,在这片林子里捕鱼捉鸟,日子过得很是逍遥。
有一回,不知怎的,它悄悄溜进了住在这附近的谭家别墅。在谭家的鱼缸里发现了十几条金龙鱼。
猫妖素日里吃惯了河沟的野鱼,鲜美却是鲜美,只不过那些野货怎能跟这些金龙鱼相比?
猫妖食指大动,一夜之间把这十几条金龙鱼嚯嚯干净。只不过,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猫妖竟然把内丹丢在了谭家,还浑身是伤地跑出了谭家别墅。
猫妖修养了几天,气愤不过,就使了个拘魂的术法在荒郊野地招了两个游魂。
这两个小鬼没什么道行,猫妖虽然失了内丹,但还是三下五除二就将他们收服。
猫妖不知道从哪弄了两块带着尿骚气的黑泥,逼迫这两个小鬼吃下。说来也怪,两个小鬼的道行虽然没有长进,但是移动的速度却陡然提升,来来去去像是个狸猫一样十分迅捷。
猫妖吩咐这两个小鬼重回谭家,一面搅得谭家家宅不宁,一面搜寻内丹的下落。可这么多天过去了,却一无所获。
昨天,猫妖与二鬼定下调虎离山的计策,让二鬼凭借速度优势缠住我和谭辙,猫妖则趁机潜进文隽的卧室。
它本来打算将文隽的三魂七魄拘起来,逼迫谭家人把内丹交出来。可没想到我和谭辙那么快就识破了他们的伎俩,猫妖没有内丹,根本无从抵抗,只得奔逃。
我笑道:“它一个畜生,还妄想比人精明?”
小鬼疼得龇牙咧嘴的,不过还是陪着笑奉承:“是,是,道长说的是。”
“不过,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说话间,我又抓了一把朱砂,意思很明显:你要是不乖乖听话,我们这朱砂管够!
小鬼忙不迭地答应:“一定知无不言!”
我点点头,问他:“一般来说,狸猫寿命偏短。想要成精并不容易。可根据你们的形容,这狸猫好像本事还不小?而且,按照你们所说,这只山狸猫是幕后主使,那你们跟我说说,它是怎么跟你们交流的?猫能说话吗?”
小鬼急忙辩解:“它并不会说话,只是喵喵的叫,但是只要我一看着它的眼睛,我的脑子里就会出现一个长着胡子的老太太,那个老太太能说人话,只是声音不好听!至于这猫是怎么成精的,我实在是不知道呀!”
我和谭辙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个小鬼不像是在说假话,所以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我接着问他:“你们是从哪个位置进入谭家的?”
小鬼支吾了一会儿,被我用朱砂一吓唬,立刻就说:“就是地下车库那个位置!我们也试过从其他地方进入,但都被一股强大的法力挡了回来,最后是那个猫妖给我们指了条明路,教我们从地下车库的位置潜进谭家!”
“猫妖怎么知道那地方能进入谭家?那个口子是不是猫妖扒开的?”我说的不是很清楚,但我相信小鬼肯定能够领悟。
小鬼连忙摆手:“这我不知道。不过据我们猜测,猫妖应该没有那么高深的道行能从谭家的防护圈上扒开一个口子。”
既然不是猫妖,难道真的是谭澈?
“那好,现在,你告诉我们,猫妖的老巢在哪里?”
那小鬼还有些忌惮,犹豫了一下才说:“告诉你们也可以,不过你们务必要将猫妖收服,否则,如果给它知道是我泄露了它的行踪,只怕我也难逃活命!”
我摇头痴笑:“傻货,你本来就已经死了!不过你要是跟我们说实话,我们指定能收了猫妖,到时候,你也不必再受它的钳制,岂不是逍遥快活?”
小鬼终于点头,指着北方说:“你们沿着河岸一路往北,大概走一公里的地方有一蓬乱草,狸猫的洞穴就在那堆草里!”
谭辙问:“用不用过河?”
小鬼摇头说:“不用不用!”
我破口骂道:“这个老畜生可真精明,明明不用过河,却偏偏迷惑咱们!等我抓到它,一定把他猫爪子砍下来晒成干喂老鼠!”
谭辙看了看深沉地夜色,轻声说:“这狸猫种种行径根本不像寻常畜生,恐怕早就成精了!咱们此行一定要小心!”
我把小鬼重新收回黑虎调魂旗中,和谭辙一起将附近收拾干净,然后寻着小鬼指点的路径一路往北,搜寻狸猫的老巢!
我们往北走了六百米,只感觉这里静谧无声,不仅荒草堆里没有老鼠爬行的窸窸窣窣的动静,就连天上也听不到有鸟类活动的声音。
谭辙环视附近的环境,忍不住抱住棒子:“这里阴气很重,几乎少有活物,想来,那只畜生把这附近都嚯嚯遍了!”
我点点头:“把小毛蛋叫出来吧。它是猫的天敌,有咱们小毛蛋在,谅那只畜生也不敢造次!”
谭辙从后领子里放出小毛蛋。它似乎有些没睡醒,懵懵懂懂地趴在谭辙脚面上。
我蹲下去拍了拍它的屁股,骂道:“精神点!这附近可是有狸猫出没,如果到时候你被一只狸猫偷袭了,传出去你还怎么在你们狗圈里混?”
小毛蛋也不知有没有听懂我的话,懒羊羊的打了个哈欠,晃了晃脑袋,还是有些精力不足。
谭辙忽然说:“情况好像有些不对。一般来说,处于危险环境中的时候,小毛蛋不该是这种表现的……”
第二百三十二章 横财
谭辙把小毛蛋抱起来,我们两人一狗又往前行了一段距离,果然就看见离河岸不远的地方微微隆起一个斜坡,上面荒草丛生,看起来确实是个藏身的宝地。
来到此处,小毛蛋的精神似乎活泛了起来,它用两只小短腿扒拉着谭辙的手,想要从下地。
但我们是在猫妖的地盘,实在不敢轻举妄动。谭辙用一只手托住小毛蛋的肚子,另一只手捋着它的皮毛轻轻安抚。小毛蛋这才安静下来。
我们小心的在荒草堆里搜寻了一遍,可根本见不着猫妖的老巢。
我挠了挠头骂道:“他妈的,该不会是那个死鬼骗咱们的吧?”
谭辙摇头说:“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不然,你再把他拘出来问一问!”
我掏出黑虎调魂旗,正要做法,小毛蛋忽然冲着不远处狂叫了起来。
我和谭辙朝着它吼叫的方向走过去,只见满地枯草,并没有什么异常。
“小毛蛋是怎么了?”
谭辙不知从哪里找了一根拨草棍,在草丛里敲敲打打地搜寻,一边跟我说:“不知道啊,它少有这样的时候。”
“我靠——”我扭个头的功夫,谭辙忽然叫了一嗓子。我扭头一看,只见他正趴在地上,小毛蛋从他手臂上掉落下来,扭着小短腿刺溜一下就跑没影了。
谭辙从地上爬起来,叫上我赶快去追。
可是这地方荒草成堆,小毛蛋那么小小一只,一时之间咋可能找到?
谭辙扯着嗓子喊了两声,不远处传来小毛蛋奶凶奶凶的狂吠。
我们循着声音跑过去一看,只见它四蹄并用,在一堆草堆上扒拉着。
我和谭辙跑过去一看,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谭辙把它抱起来,拍着它的尸比股骂道:“小家伙,别乱跑,小心猫妖把你当点心吃了!”
“咦?”我俩转身要走,我忽然看见这堆枯草有些松动,随手一拉,没想到竟然把一墩子草提了起来,底下竟然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窟窿!
一股猫骚味迎面扑来,熏得我头脑发晕!
“谭辙,你看……这是不是那个猫妖的老巢?”
谭辙把小毛蛋放在一边,打开手机上的光源往里面照射。
洞口十分狭窄,洞里又弯弯绕绕的,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
我说:“那个畜生该不会逃跑了吧?狡兔都有三窟,更何况它是一只成了精的狸猫?”
谭辙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说:“我觉得还是把那个小鬼找出来,问问他知不知道那畜生的下落吧!”
我正要做法,不远处的林中忽然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
我和谭辙委实吓了一跳。这大半夜的,还有哪个正常人会像我俩一样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会不会是猫妖使出的诡计?
我俩来不及多想,抱起小毛蛋就往北跑。
我们刚跑出没多远,就听见身后的声音更加洪亮,似乎有一个雄浑的男人声音说:“应该就在这附近!”
若是在林子里还好些,偏偏这河滩上尽是荒草,连个躲避的地方都没有。情急之下,我和谭辙只好就地一滚,借着荒草的掩护,躲了起来。
小毛蛋被我按在手掌底下,不知道它哪个地方不舒服,竟然毫无征兆地“汪”的叫了一声。
我眼疾手快,赶忙用手抓住它的嘴。不远处的两个人十分警觉地停止了说话的声音。他们似乎在搜寻,在等着小毛蛋再叫一声。
我和谭辙两人整个身子趴在地上,生怕发出一点动静泄露暴露行踪。
不远处的两个人安静地等了一会儿,见再没有什么动静,一个年青些的男人就说:“爸,咱们是不是听错了?”
他旁边的中年男子沉默良久,才终于说:“或许吧。”
年轻男人就有些急不可耐地说:“爸,是在这里吧?咱们赶快找找!”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他们好想在找什么东西。拨草棍划过草地,“呼呼啦啦”的响声不绝于耳。
“爸,你看是不是我这个洞?”年轻男人忽然喊了一声,中年男子压低了声音破口骂道:“兔崽子,生怕别人听不见吗?叫唤什么?”
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好一会儿都再没有动静。
我大着胆子悄悄抬起头一看,只见一老一少两个男人都趴在刚刚的狸猫洞前往里窥探。
他俩在找什么?
小毛蛋在我手里不停挣扎,我生怕他再弄出声音惊了外头的两个人,所以给谭辙使了个眼色,谭辙心领神会,一把将小毛蛋抓起,不等他叫出声,就把这小东西塞到后领子里去了!
外面那爷俩又在狸猫洞前捣鼓了一阵,中年男人就肯定地说:“应该就是这。挖吧。小心点,别碰坏了宝贝!”
年轻的男人答应一声,抓起铁锹就开始挖土。
这爷俩原来是有备而来,一人一把铁锹干的是热火朝天。
我十分好奇他俩到底在挖什么,有心顺着荒草爬上前查看,但又害怕被他俩发现。
我倒不是怕打不过他们。且不说我和谭辙都是学道之人,谭辙又自小跟着七叔学了些腿脚功夫,若真打起来,这父子两个还真不是对手。
只不过,若是我们打草惊蛇,到时候找不到猫妖的线索不说,恐怕我俩也要惹得一身骚。
我们耐着性子趴在草丛里等了五六分钟,年轻男人再一次激动地叫了起来:“爸,有了,有了!找到了!”
这一回,就连中年男子的声音都有些激动的发抖:“这么些个宝贝呀!给你在城里买两套房子也绰绰有余!”
宝贝?那个不是狸猫的老巢吗?怎么会有什么宝贝?还是说我们从最开始就弄错了。那个死鬼根本就是在撒谎?
那爷俩全程激动,手忙脚乱的把洞里的东西打包。我和谭辙趴在不远处,偶尔能听到瓷器清脆的撞击声,还有中年男子压抑的斥骂:“小心点!”“兔崽子,轻着点!”
那个年轻男子则一直在感慨:“爸,我们发财了!我们终于有钱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财宝
中年男人的语气中也不自觉带了喜气,他说:“包里装不下了,咱们先把这些带回去,等一会儿再来一趟!”
年轻男人有些不舍:“还能再装点!还能再装两件。”
中年男人打了他儿子一巴掌,骂道:“别贪!咱步行来的,东西多了太沉不说,要是包撑烂了,把这些宝贝磕着碰着,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剩下的还埋起来,过一会儿再来一趟!”
年轻男人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他们父子两个这才勉强作罢。
耳听他们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远,我和谭辙才敢从荒草堆里冒出头来。
我们俩跑到狸猫洞前一看,只见那地方明显凹下去一个坑,上面被严严实实盖了一层野草。
我和谭辙动手把覆盖在上面的荒草、浮土扒开,只见底下的洞窟有一米多高,最下面铺了一层软和的毛羽、柴草,上面堆着十来样宝贝。有已经变得乌沉沉的金饰,有带着土腥味、彩绘依旧艳丽的青瓷,还有触手生温、雕工精美的玉器。
我忍不住咂舌:“我的天呐,这么些个宝贝,我一辈子恐怕也吃不完。”
谭辙奇怪道:“你说这些东西是哪来的?这狸猫难道真的成精了?还能点石成金?”
点石成金我倒是不信的,不过这畜生有了两三分的灵气,恐怕智商不低于一个正常人。
谭辙捡起一个青瓷花瓶看了看,吃惊地说:“这花纹,你看看,熟不熟悉?”
我凑过去一看,忍不住骂道:“这花样子不就跟昨晚忽然出现、又离奇消失的大盖碗上的花样一样吗?那个大盖碗果然是这个畜生丢下的!”
谭辙沉思良久,摇头说:“想不通,还是想不通,它把大盖碗放我们家干嘛?”
我在那堆宝贝里扒拉来,扒拉去,随口说:“想不通就不想了呗。咱俩干脆把这些东西带回去分了,也算是补咱们这些日子担惊受怕的亏空!”
谭辙一把将我拉起来:“咱们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是哪来的,但看样子应该是那个畜生挖坟盗墓偷来的,这些东西是属于国家的,是要上交给博物馆的,更何况,咱俩要是沾了死人的东西,你就不怕又带来什么祸患?”
我一把将他的手甩开,不满地说:“发财又不让,还不让我意因意因吗?咦,这是什么?”
在这堆宝贝的最底下,有一张发黄的残纸,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看起来破旧不堪,很有些年头了。
我把那张残纸拿起来,上面的字多是繁体,还是文言文,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我看不懂,递给谭辙。
别看他是个大学生,对着手电筒上的灯光研究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我只好把那张纸夺过来,往兜里一塞,说:“回去再看!”
谭辙指着我生气地说:“你个贪得无厌的小人,你干什么?”
我不满地白了他一眼:“宝贝不让动,就这么一张破纸也不让拿,你是黄世仁啊?”
谭辙动了动嘴,却拿我没有办法,只得冷哼一声表示不服。
我们在狸猫的窝里翻了一阵,并不见有收获。谭辙便催促我:“赶快收拾收拾,等一会儿那两父子回来了,咱们只要跟着他们,或许能找到猫妖的下落。”
我不情不愿的把瓷器古董放回洞里,为了防止那两父子看出什么,我特意按照记忆中的模样摆放了一遍。
谭辙把土和荒草盖在上面,我俩就藏到一旁守株待兔!
只不过,我俩在那里等了大半夜,又冻又饿,却始终不见那两父子回来。入冬之后,即使是海市,夜里的温度也哇凉哇凉的。
我冻得直打哆嗦:“这他妈该不会不回来了吧?”
谭辙摇摇头:“不应该啊,那俩父子看起来是个贪财的,怎么也不会放着这么一大堆宝贝不要吧?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我俩胡乱猜测了一通,都不想再等,却又害怕那两父子突然回来,最后理性战胜感性,只得苦苦熬着。
一直等到旭日东升,林子里的露水把我们的衣服都沾氵显了,也不见有人回来。
我和谭辙实在是人困马乏,又觉得那俩人势必不敢大白天挖宝,所以就从草堆里爬起来,骂骂咧咧回了谭家。
谭家已经做好了早饭,文隽、谭磬侗、甚至是谭澈都在桌边等着。
文隽一见我们满身疲倦地踏进家门,就迎上来问:“你们俩这一整夜都跑哪去了?我和你爸一觉醒来才知道你们一晚上都没有回来!”
文隽精神很好,容光焕发。谭辙随便应付了两句,文隽想要追问,好在谭磬侗及时制止:“好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事情做,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是不是昨晚难得睡了个好觉,一大早又闲得慌?”
谭澈也板着脸对谭辙说:“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洗手吃饭!没看到一大家子都在等你?”
我和谭辙答应一声,赶忙去洗漱一番。从盥洗室出来的时候,马大姐正往餐桌上端饭。
文隽一边帮着盛汤,一边问马大姐:“朱姐呢?怎么早上起来之后就没见她?”
马大姐上菜的手一顿,有些犹犹豫豫地看了我和谭辙一眼,吞吞口土吐地说:“生病了,有些……有些不舒服。”
我心里奇怪,生病就生病,你看我们干什么?难不成还是我们把她弄病的?
谭辙多嘴问了一句:“朱大姐是谁?”
马大姐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就是昨天早上和我一起在厨房择菜的那一个。”
我和谭辙忍不住对视一眼,谭辙脱口问道:“她得了什么病?”
马大姐“呵呵”笑着说:“我也不知道……哦,火上还热着豆浆,我先去把豆浆端过来。”
马大姐说完就赶快跑走了。谭辙偷偷告诉我:“看来偷大盖碗的人有着落了!”
文隽招呼我们赶快吃早饭,我和谭辙迈步往餐桌旁走,谭辙看了一眼手机,忽然“咦”得一声。
我问他:“怎么了?”
谭辙在餐桌上看了一圈,笑着摇头:“没事。”
第二百三十四章 追赃
我们吃了早饭便回房间睡觉。我忍不住和谭辙感慨:“做咱们这一行,顶顶不好的一样就是日夜颠倒,出门办事多在晚上,据说这样时间长了,会秃顶……”
谭辙也是哈欠连天:“谢顶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我只想睡觉。这么一晚上冷风吹,我怕我都要感冒了!”
“对了,你刚刚收到了谁的消息?那么惊讶?”
谭辙摆摆手:“以后再跟你说吧。”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连中午饭都没吃。到了傍晚起床的时候,谭辙的声音果然有些嘶哑。
文隽急着吩咐人又是请医生,又是熬姜汤,顺道还将我们两个数落一遍:“你们俩大晚上不睡觉不知道瞎跑什么。我告诉你们,年轻了不知道爱惜身体,老了有你们的罪受。”
我俩唯唯诺诺地答应着。不多时马大姐短了两碗姜汤,谭辙喝了一碗,文隽非要我也喝一碗。
我痛痛快快地干了那碗姜汤,马大姐却有些犹犹豫豫的,站在那里也不走。
我问她:“马大姐,是不是有什么事?”
马大姐“呵呵”笑着,浑不似昨天早上那样盛气凌人的姿态。尴尬地说:“是有点事想……想请刘先生帮忙……”
我心里大约已经有了计较,却装作不懂的样子问她:“是什么事啊?”
马大姐搓着手,支吾了半天才说:“我这手上……这手……”她一边说一边将袖管拉起来,只见她枯瘦的胳膊上爬满了黑色的细纹,就像是血管一样从掌根的位置向上,一直延伸到袖管拉起来的地方。
文隽有些触目惊心,捂着嘴惊恐地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马大姐赶快把袖管放下来,哭丧着脸说:“我不知道呀……我一早醒来就成这样了,不疼不痒的,但是太吓人了……刘先生,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我冷冷一笑说:“这是沾了不干净的东西,最近拿了什么不该拿的吗?”
马大姐脸上愈发难看,摇着头,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拿什么……就是那个……就是昨天桌上的那个茶碗……”
文隽也变了脸色:“什么茶碗?是不是辙辙昨天丢的那一个?”
马大姐垂着头小声说:“或许是吧。我昨天一早起来,见茶桌上放了个大盖碗,里面还装了一碗腥臭的热茶,我以为是谁喝了茶忘了收起来,就把里面的茶水泼了,把大盖碗洗干净放厨房了!”
我“哼”一声说:“你是不是把里面的水倒在厨房门口的绿植上了?”
马大姐没吭声,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文隽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不过良好的教养让她轻易不会说出有失身份的话:“你怎么能这样?昨天辙辙和刘米问起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马大姐辩解道:“我把大盖碗放在厨房之后,那东西就不见了,我……我也有些担心,所以就没承认!”
“一派胡言!”我厉声斥责她:“从你拿走大盖碗到我们发现它不见总共也没多少时间。当时咱们又都在客厅,你怎么会知道大盖碗消失?如果是因为害怕那就更不对了,家里出了这么稀奇古怪的事,被你收起来的大盖碗凭空不见,你若是心中没鬼,怎么会不告诉我和谭辙?分明就是你存了心思,看那东西是个宝贝想要据为己有,所以才不敢声张!”
马大姐依旧一个劲儿地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谭辙却不想跟她废话,直接问:“那东西呢?现在在哪?”
马大姐摊着手一脸无辜:“真是不见了啊!”
“那朱大姐不是也病了吗?得的是什么病?”
马大姐摇头说:“我不知道。她今天早上跟我打电话,说自己病得有点起不来床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朱大姐家在哪?离这儿远吗?”
“朱大姐是葛庄村的,离这很近。”
我和谭辙回去收拾东西,然后让马大姐带着我们去朱大姐家看看。
葛庄村离谭辙家并不远,开上车,大约一二十分钟就看到点点灯火在夜色中闪烁。
马大姐领着我们进了村,在村尾的最后一道巷子里找到了朱大姐的家门。
来开门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脸憨厚,问我们找谁。
我们说明了来意,他还有些将信将疑。最后还是谭辙当机立断,大吼一声:“再不让我们进去,朱大姐就没命了!”
其实朱大姐的情况远不如谭辙说的那么紧急,但是谭辙要是不吓吓他,恐怕还要一直在这跟他耽误时间。
只是没想到,朱大姐的丈夫挺大一个老爷们儿,一听见朱大姐命在旦夕,立刻就慌神了。
着急忙慌的把我们往里面请,正巧碰上朱大姐披着大袄从屋子里走出来。
时近隆冬,但南方的冬天根本没那么冷,可朱大姐却把自己裹得像是个粽子一样,实在有些夸张。
她一见到我们,六十分诧异:“二少爷,马大姐,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把实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朱大姐奇怪地说:“我没有,没有见过什么大盖碗啊!”
“那你这病?”
朱大姐“咳咳”咳嗽了两声,紧了紧身上的大袄,说:“可能是发烧了。不碍事,我已经去村里的卫生所打了针了,睡一觉应该就没事了。”
谭辙问她:“那你皮肤上就没长什么奇怪的东西?”
朱大姐一惊,赶忙说:“有啊,你们怎么知道的?我身上长了一条条黑线,就像是血管一样。村里的大夫看不出是什么原因,我正打算明天去市里的大医院问问呢!”
她把袖子一拉,我们果然在她身上看到了跟马大姐一样的黑色纹路。
“你都这样了,你还敢说自己没动过大盖碗!”
朱大姐也急了:“二少爷,你没回来之前,我在你家干的好好的,你刚一回家,就说我偷了你们家的大盖碗!你不能这样啊!”
看她的样子完全不像撒谎,可她身上的黑色纹路又该怎么解释?
我们正一筹莫展,村子里忽然乱哄哄地闹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 谎言
朱大姐招呼她丈夫跑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她丈夫出去看了看,很快就回来了。
朱大姐的丈夫说:“是李屠户家,好像是李屠户疯了。他挠死了自己的儿子,现在正在村里发疯。”
我看见朱大姐听到这消息的时候额头上起了一层白毛汗,她忍不住裹紧身上的大袄,问:“李屠户咋会疯了?他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我忘了是昨天还是前天,他家有一头猪丢了,他们父子俩找了一晚上呢!”
朱大姐的丈夫说:“这我哪知道去?”
我却对李屠户的症状有些感兴趣:“你说他把自己儿子挠死了?”
朱大姐的丈夫说:“反正村里是这样传的。是真是假我就不知道了。”
谭辙也反应过来,赶忙说:“大哥,你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
朱大姐的丈夫爽快地答应了。我们跟着他出了门,刚跑了一道街,就看见前面闹闹哄哄地围了一群人。有人打着手电,有人举着探照灯,人群中间有人在嘶吼,声音无比凄厉,就跟猫嚼春一样。
忽然,人群猛地散开,一个中年男人将其中看热闹的一个村民扑倒在地,所有人都或拿着棍子、或拿着铁锹驱赶,还有人在喊:“李屠户这是中邪了呀!快去叫人,快去叫人!”
我和谭辙对视一眼,都看出那人群中发疯的李屠户不是别人,正是昨天晚上在荒郊野地挖宝的那个中年男子!
谭辙断喝一声,从后领子里掏出小毛蛋就甩了出去,小毛蛋像是离弦之箭一样,“汪汪”叫着扑上去。
李屠户本来已经用手指头卡住了身子底下那个村民的案脖子,见此情景竟然“喵呜——”一声跳了起来,
身手敏捷地不像常人,一下子就窜了一米高。
眼见小毛蛋和李屠户撕咬在一起,围观的群众都有些看呆了,这阵势,简直就像是猫狗大战!
小毛蛋体型虽然小,但丝毫不怵,相比而言,甚至更胜一筹。
在小毛蛋和李屠户打的正激烈的时候,我瞅准时机,倒提黑虎调魂旗,用旗杆一棍子闷在李屠户后心。
只听半空中闷雷声响,围观的群众甚至抬头看天,伸着手喃喃:“这是要下雨了?”
李屠户挨了一闷棍,连吭都没来得及吭,就瞪着一双大眼趴了下去。
围观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大家迈着小碎步上前查看情况。
一方面害怕李屠户死了说不清,另一方面又害怕李屠户暴起发难。
就在有人要去探一探李屠户鼻息的时候,李屠户猛然抬起头,伸手去摸后心,嘴里含混不清地问:“我这是……怎么了?”
众人见他转醒,赶忙把他扶起来,有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他,他一时有些目瞪口呆!
李屠户早年丧妻,靠着杀猪的手艺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可谁料想,到头来白发人送黑发人。
自己的儿子竟然惨死在自己的手底下。
李屠户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有人上前问他:“你到底是怎么了?”
李屠户哭哭嚷嚷地说不出个所以然,大家合力把他劝回家,我和谭辙也跟着过去看看。
来到李屠户家,他看见躺在客厅里的儿子的尸体和满地的鲜血,又倒在尸体上哭。乡亲们好不容易把他拉开,村里主事的人让我们先把李屠户儿子的尸体抬到别的房间,免得他触目伤心。
我也上去搭把手,可这么一看,我却看出不对劲儿来。
回到李屠户身边,有人又问他事情的详细经过。李屠户抹了一把老泪,说:“前天晚上,我家的猪丢了一头,我和我儿子一起去找。”
“最后,我们在河边发现了它,还在河里发现了一只狸猫。”
狸猫?我和谭辙忍不住对视一眼,这里面果然是有内情的。
“我们看那野猫可怜,所以就把它从水里捞了上来。本来想做个好人,没想到那个狸猫竟然是只成了精的妖猫!”
人群里哗然。“猫妖?真的假的?只在电视上看见过!”
有些年轻人甚至还直言不讳:“李大叔,你别唬人了,这都啥时代了,还有猫妖?你不知道吗,建国之后不许成精!”
村里主事的老人看了那个小伙子一眼,小伙子的家乡赶忙在他背后拍了一巴掌,骂他:“不知道就别他妈乱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村里主事的老人让李屠户礼物往下说。
李屠户泪眼婆娑:“那个孽畜好像是受了伤,我们把它救回来之后,它晚上竟然跟我托梦,它说它元气大伤,需要人血修炼,让我去帮它取血,我当然不答应,它就威胁我,要是我不同意,它就把我和我儿子都杀了!”
“谁也想不到,傍晚我去给它喂食,不知道怎么就着了它的道,接下来的事,我就不记得了。多亏乡亲们把我救醒,只是我可怜的儿子……”说完又开始哭。
我皱着眉说:“它既然给你托了那么可怕的梦,你为什么还要养着它?为什么不赶快杀了它或者把它扔了?”
李屠户一噎,连哭也忘了。顿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害怕呀!它是猫妖呀!我哪敢得罪它?”说罢,他回头看了一眼围观的人群:“乡亲们,难道你们不相信有猫妖吗?”
村里主事的老人叹一口气,围观的人群中年纪大的老人十有八九都在叹气。最后有人说:“村里早就有关于猫妖的传说,说是在村外的野林子里有一只成了精的猫,可是谁也没见过啊!”
村里主事的老人说:“带我们去看看那个畜生吧。”
李屠户领着大家出了屋子,在厨房的犄角旮旯里发现了一个黑乎乎的尸体。
李屠户惊叹不已:“这,这猫妖怎么被烧焦了?”
村里主事的人看了我一眼,语气中带着敬佩说:“不是烧焦了,是被雷击中了!”
围观的人都不在说话。主事的老人就张罗着大家帮李屠户收拾庭院,操办他儿子的丧事。
我趁机把谭辙拉到一边,悄声说:“李屠户分明在说谎!”
第二百三十六章猜测
谭辙听了我的话也忍不住点头。
如果真的像李屠户说的那样,狸猫洞里那批财宝又怎么说?想到那批古董,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马大姐拿了大盖碗之后身体就出了异样!朱大姐坚称自己没有见过大盖碗,却落得跟马大姐一个样!
那么那个大盖碗到底在哪?还有李屠户父子取了猫妖那么多金银财宝,身体会不会像朱大姐和马大姐一样爬满黑纹?
李屠户家里没有别的亲戚,所以村里的人帮着李屠户的儿子请了棺材、寿衣,鼓乐、灵堂,闹了一夜,天将亮的时候方歇。
我也趁着大家帮李屠户儿子穿衣的时候特意检查了他的身体,并没有发现奇怪的皮肤问题。
我和谭辙心中大惑不解,只等到天亮时分,大家都困得几乎睡着,我才拉着谭辙偷偷摸进李屠户的房间。
李屠户面朝里躺在床上,气息十分平稳均匀,我也不跟他绕弯,直接叫他:“李师傅,没睡呢吧?”
李屠户一动不动,似是睡着了。
我“呵呵”笑笑:“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要是能睡着,才更惹人生疑,是不是?”
李屠户像古装剧里沉睡初醒的样子,先动了动手指,才慢慢转过身,抬着婆娑泪眼看了我们一会儿,似乎终于从怔愣中反应过来。
“是你们啊?已经早上了。辛苦两位大师帮忙,该吃点饭了!”
我自顾自找了个凳子坐下,笑笑说:“您客气了。我有点事想请教请教您,不打扰吧?”
我不等李屠户接话,就直接往下说:“我们想知道你儿子是怎么死的?”
李屠户显然受惊了。他眼睛本来就有些暴突,盯着我们的时候更显得吓人。“我已经说过了,是被猫妖害死的,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呵呵,也不是有什么不妥,只是我有些疑问。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把猫妖降服的?”
李屠户的手情不自禁抓紧了床单:“你这话说的。我们咋可能降服的了猫妖?”
我也不跟他打马虎眼:“你要是没有降服猫妖,它又怎么肯把藏宝的洞穴告诉你?那可是它栖身的地方!”
李屠户脸上血色全无:“藏宝,你们怎么知道藏宝……”他一句话没说完,似乎猛然反应过来:“哦,我是说什么藏宝?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谭辙皱眉说:“李师傅,你跟你儿子深夜去树林猫妖洞穴取宝的事我们都知道。你们拿的包小,你怕一次装不完,万一摔着碰着白忙一场,还特意吩咐你儿子不要贪心!”
李屠户有些坐不住了。他很想否认,但谭辙把细节说的这么准确,如果不是能掐会算就一定是亲眼所见。
我不知李屠户在盘算什么,也不想跟他虚与委蛇,直接笑说:“我猜,是你家那把刀!”
谭辙也有些疑惑:“什么刀?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能降服猫妖的东西啊!”
我这么轻描淡写的一解释,谭辙立刻就明白了。
李屠户家是杀猪的,他家的杀猪刀不知道宰杀了多少生灵,戾气特别重。
我想那晚他家的猪走失,他们父子两个寻到河边,发现猫妖。
猫妖本来就丢了内丹,又在冷水里泡了一晚上,战斗力很不足,再加上李屠户父子有杀猪刀在手,不知怎么就把那畜生降服了。
我猜测,李屠户抓到猫妖之后应该是想要替天行道的,可猫妖何其狡猾,它应该是用自己的宝藏换了一条命!所以,才有了李屠户父子深夜盗宝那一出。
不过,我不明白的是,李屠户父子本该去而复返,把猫妖洞里的财宝全部取走的,为什么我们在那等了一晚上也不见他们再来呢?
我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一方面是想诱他帮我们解惑,另一方面,也是敲山震虎。
我等于是直白地告诉他:你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你别跟我们耍花招!
没想到李屠户皱眉看着我们,始终不肯开口。
我忍了忍,才把最后的底牌翻开:“你儿子……是被你杀的吧?你为什么要杀你儿子呢?”
李屠户的拳头猛地一紧,连牙齿都咬得咯吱咯吱响。我知道他已在忍耐的边缘索性就再添一把火。
“你儿子脖子上是有抓痕,看起来像是被挠死的,所以你就说自己是被猫妖控制之后失手杀了你儿子!其实不是这样的!”
“你儿子脖子上除了有抓痕,还有刀痕!据我看,那道刀伤才是致命的原因吧?”
李屠户开口想要辩解,我却已经拿住他的七寸,抢先一步说:“你是不是想说你被猫妖控制之后,才拿起刀砍了你儿子?”
李屠户深吸一口气,还是没说话。
我笑说:“你儿子身边放着的就是你那把杀猪刀吧?刀刃上的血是你儿子的!你儿子是死在这杀猪刀下。杀猪刀那么重的煞气,猫妖要是能拿的起来,还会被你们摆布吗?所以,你用杀猪刀砍死你儿子的时候,你还没有丧失理智。即使后续你被猫妖控制,也是在你儿子死了之后!我说的对不对?”
李屠户脸上竟然带了点微笑:“什么煞气不煞气的,你们大师说的话,我可不懂。他是我儿子,我怎么会故意杀了我儿子呢?我再说一遍,我是失手杀了他,但我被猫妖控制了,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一点村里的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我愣住了!没想到这这老东西竟然这么有定力!他这么一反口,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你们要是有证据,就尽管去报警!什么财宝啊,杀人啊,有了证据我都认。要是没有证据,你们还来诬陷我,得问问村里的人答应不答应。”
天亮了,太阳像是煤球炉里奄奄的煤球,虽然红霞霞的在烧,却没有活力。
从李屠户屋里出来,我和谭辙并排而走,心绪都很沉重。谭辙始终有些难以置信:“你说李屠户为什么要杀自己儿子呢?”
我想了想,说:“我不知道,不过可以猜一猜。”
第二百三十七章 抉择
杀人嘛,原因无非那么几大类。仇杀、情杀、为财杀人、误杀。
情杀应该是不可能的。至于为财杀人,我还从没听说过老子为了财杀儿子的。都是一炉香火传承,李屠户家又没有别的人,他俩虽然发了横财,却似乎并不具备为财杀人的条件。
误杀也不是没可能,但是看李屠户那副冷漠的样子,又是编瞎话,又是逃避责任,死的就好像不是他亲儿子一样,误杀的可能性似乎又降低了许多。
至于仇杀么。父子两个能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以命相搏?我想了想,除非这俩人不是亲生父子。
我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是也能大约猜测出来。猫妖为了活命,先是供述了自己的洞府,献上了一窝子的金银财宝。
要是李屠户贪财之后,仍不肯给猫妖一条活命呢?
猫妖会怎么办?
它那么神通广大,会不会知道什么丑闻?比如李屠户的儿子不是李屠户亲生的。李屠户的老婆曾经给他带了绿帽子?
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养育了多年的儿子到头来竟然不是自己的,李屠户心里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在那种环境下,是最容易过激杀人的!
当然,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猜测。实情如何,恐怕只有李屠户自己知道。
事后,我是说村里的事情了结之后,谭辙匿名给市文物局打了举报电话,把李屠户私挖古董以及狸猫洞窟藏宝的事情捅了上去。
文物局的专家一听到风声,就像是兔子一样摸到了李屠户家,不过,一番搜查,结果并不理想,那些财宝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一件都找不到了!
文物局以为是谭辙报假案,好在他们根据谭辙提供的线索,从狸猫洞里挖出了另外一半古董宝器,这才没有继续追究谭辙的责任。只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离开李屠户家后,我们本来打算叫上马大姐回谭辙家的。可刚走到朱大姐家门口,却迎头与朱大姐的丈夫撞了个满怀。
谭辙问他:“慌慌张张干嘛去?”
朱大姐的丈夫急得满头大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我媳妇,我媳妇……我得去找医生!”
我们暗叫不好,大步流星地冲进朱大姐家里。
一推开堂屋门,就闻到一股十分刺鼻的腥臭味,与此同时,听到里屋传来朱大姐撕心裂肺的吼叫声。
我们跑过去一看,朱大姐半个身子趴在床边,马大姐端着个痰盂在一旁伺候她,痰盂里腥臭的血液已经一指来深。
“我靠!这……怎么会?猫妖不是死了吗?怎么还会……”
我一边上去查看朱大姐的情况,一边大声说:“猫妖虽然死了,但是它的诅咒还在呀!要是找不到那个大盖碗,私藏过大盖碗的人都得完蛋!”
我话音刚落,马大姐猛然一声松了手,痰盂“哐当”一声砸在地上,里面的黑血洒了一地,腥臭味滚滚涌上来,熏得我几欲作呕!
马大姐也不顾地上的黑血,一下子就跪了下去,抓住我的裤腿开始哭。
我赶忙伸手扶她,接触她皮肤的时候,只感觉滚汤滚汤的,就像个火炉一样,而且微微战栗。
马大姐也开始发烧了!
马大姐一个劲儿地哭着求我和谭辙救她。我和谭辙一个扶着朱大姐,一个扶着马大姐,屋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你先起来啊!要是找不到大盖碗,你求我有什么用?”我有些不耐烦,声音也带了些严厉。
朱大姐也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一边呕血,一边哭哭啼啼地跟我说:“可我真的没有见过什么大盖碗啊!”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要是没见过大盖碗,又怎么会惹得这一身病?
我冷着脸没有吭声,马大姐大约是终于忍不住了,从地上爬起来说:“我……我知道那东西在哪!”
说到底还是这个马大姐把大盖碗藏起来了?可这又跟朱大姐有什么关系?
不过当马大姐跑向门口的时候,我才有些明白过来。
开始我以为马大姐是要逃跑,可她跑到门口却从门边的衣帽架上取下来一个黑色的,有些掉漆地皮包。
这个皮包是朱大姐经常背的,我在谭家就见过。
马大姐掀开皮包上的暗扣,从皮包的最深处扒拉出一个老青瓷的大盖碗,上面的花纹颜色鲜艳欲低,就像刚从窑里拿出来一样!
“这,这就是那个……那个东西……”马大姐捧着大盖碗朝我俩走过来,谭辙伸手想去接,我一把将他拉住。我凑过头去,就着马大姐的手仔细将大盖碗端详一遍。
上面的花纹颜色虽艳丽,但好像有些乌沉沉的,让人一眼看上去让人觉得心口发凉。
“这上头好像糊了一层胶,有些亮晶晶的。好像还有些粘手。”
谭辙仔细看了一会儿,有些奇怪地问:“这该不会是猫妖的口水吧?现在我有些想起来了,以前跟着我师父的时候,好像见过累死的情况,是一个人在荒郊野地捡了一个陶罐,上面也像大盖碗一样诗乎乎的,不过发病的症状不一样,师父说那是妖物的口水,沾着、碰着就会生病。那东西似乎没有这个猫妖厉害,当时那个人虽然不舒服,但并没有这么严重。”
“那当时七叔是怎么破解的?”
谭辙嘿嘿一笑说:“你问我其他法术我可能不知道,但破解这个法术的窍门我却记得一清二楚。很简单,把这东西摔了就行了!”
“摔了?”马大姐和朱大姐都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谭辙。
我哼哼冷笑说:“怎么?你们不信?你们要是不相信,我们也没办法。”
说起来,这畜生也算是会揣度人心。它知道大盖碗价值不菲,一般人不会轻易摔碎,贪财盗宝的人更不舍得。
殊不知化解的办法很简单,就看你能不能在财与命之间做抉择!话说回来,要是真遇见葛朗台那样的守财奴,只怕一家子的命都不够往里赔!
第二百三十八章 衰败
马大姐几经犹豫,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将老青瓷的大盖碗摔得粉碎。
只见一团若有若无的黑气从一堆碎瓷片上升起来,在半空中氤氲了片刻,谭辙跑过去把窗户拉开,冬天的冷风一吹,黑气便消散了。
说来也奇怪,摔碎大盖碗的效果立竿见影,朱大姐虽然还是表现得很虚弱,但已经不再呕血。
就连马大姐也说:“刚开始总感觉有一股压力压在胸口,闷闷的,不舒服,现在好了,感觉不是那么憋闷了……只不过可惜……”
她的眼光盯着地上的碎瓷片出神,嘴里微微叹着气:“这么一个好东西,怎么着也能买一辆好车吧。”
我和谭辙对视一眼,都没有接她的话茬。
天色已然大亮,该办的事情我们也都办好了,我和谭辙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朱大姐的丈夫就把我们送出了村子。
离开的时候,李屠户家已经开始操办他儿子的丧事了,老式的扩音大喇叭放在墙头儿上,咿咿呀呀唱着哀乐,无尽悲凉。
我问谭辙:“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谭辙若有所思:“猫妖虽然除了,但咱们还是不知道到底是谁破坏了家里的法阵,是谁在地下车库的那个牛头铜像上动了手脚。还有猫妖的内丹,会丢在哪呢?”
我感觉我们走进了一团迷雾之中,绕过了一个弯,还有无数的圈。
“对了,你跟赵风筝联系了吗?”
谭辙并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反问:“怎么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发黄的纸问他:“我想求九常师叔一件事。”
这张纸是我们从猫妖的洞穴里找到的,上面的古文字我几乎都不认识,我想九常见多识广,姓许能帮我翻译一下也说不定。
谭辙接过纸张仔细看了看,狐疑地看着我说:“这可是文物啊!你不把它上交到文物研究机构,自己留着干什么?”
我生怕他有什么疯狂举动,赶快把纸张夺回来,笑着解释说:“我就是好奇,好奇这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你放心,咱们让九常翻译翻译,等我研究透了,绝对把文物上交给国家,自己绝对不私留。”
谭辙皱眉说:“风筝他们最近好像也挺忙的,九常好像发现了什么线索,他们俩忙着追查,我昨晚上给风筝发的微信她到现在还没回复呢!”
谭辙一边说,一边象征性的把手机递给我看。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当啷”响了一声。
是条微信。
我调侃他:“刚刚还埋怨人家不给你回复微信,现在不是来了吗?”
谭辙埋头看了看消息,眉头几乎拧成疙瘩。我见状赶忙问他:“怎么了,是不是赵风筝遇到了什么麻烦?”
谭辙把手机递给我:“不是他。是我哥的女朋友。”
白秋萂?她?找谭辙有什么事?
我接过手机一看,只见白秋萂用十分客气的语气先问候了一下,然后问他见面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
谭辙赶忙解释:“她昨天就想约我见面,但是我没有答应,谁知她这么锲而不舍,一大早的又来问我。”
我笑说:“我觉得你这嫂子挺好的啊。又漂亮又知性,对你哥,对你,对你爸妈都很好。为什么不跟人家见面?看在人家送你手表的份上也该见一见吧。”
谭辙挠挠头:“主要是有点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要不你陪我去见吧?”
我赶忙把他的手机塞回去,摇头说:“得了吧。你们叔嫂情深,我去了干嘛?我才不去呢!”
谭辙却越想越觉得这方法可靠,死乞白赖地揪着我不放,我没有办法,只得勉强答应了他。
回到谭辙家,我们把朱大姐和马大姐的事情告诉了文隽,文隽略一沉吟,摇头说:“平时看着马大姐也可靠的,没想到竟然做这样的事,哎,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既然这样,就辞了不用了吧。”
文隽去找人打电话辞工,我和谭辙就坐在餐桌旁开始吃晚饭。
刚喝了两口豆浆,白秋萂却从楼上走了下来。
谭辙几乎呛住,一边咳嗽一边跟白秋萂打招呼。
谭澈也从楼上走下来,看到谭辙的狼狈样,忍不住冷了脸:“喝碗豆浆也能喝成这样?”
白秋萂帮谭辙打边鼓,推着谭澈去洗漱:“辙辙都这么大了,你怎么管的这么宽?咱们本来就起晚了,赶快去洗漱,过一会儿文阿姨要催咱们了!”
却对约见的事只口不提。
谭辙更加奇怪,悄悄对我说:“我怎么觉得她是背着我哥跟我约见的?”
我咬了一口油条,不置可否。
吃了早饭,我和谭辙就分别回房睡觉。这一觉又睡到日落西山,而且是被拍门声吵醒的。
我睡眼惺忪地开了门,门外站着一脸沧桑的谭辙。
我还没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却不由分说地拉着我下楼。
谭辙拉着我直奔文隽的花棚,我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却一直阴沉着脸,什么也不说。
到了花棚之后,我才知道谭辙失态的原因。
文隽的这个花棚是个阳光房,里面还特意整了一套光照系统,就是害怕有些名贵品种娇贵,冬天气温低,养不活,是专门让文隽用来养花的。
这地方我们前两天也来过。除了那棵死了的铁树,其他花草一派生机盎然。
可这一次,刚进门我就傻眼了。
就像是一夜入冬,花棚里所有的绿色都变成了焦黄。原本盛放的花朵就像是一夜之间被抽干了水分,除了褶子,别的什么都不剩了。
“这他妈的……怎么回事?”
谭辙摇摇头:“不知道。据说早上还好好的,我妈刚刚来给花浇水的时候就发现成这样了。”
我绕着花棚走了一圈,有些不可置信:“光照系统坏了?还是得了什么传染病?”
谭辙继续摇头:“无论是什么原因,都不应该成这个样子……这里就像是被整个烘干了一样。”
谭辙的样子呆呆的,我发觉他有些不对劲,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你怎么了?”
谭辙看着我,满目颓然:“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我?”
第二百三十九章 受伤
我一时有些没理解谭辙的意思:“什么因为你?你半夜跑花棚里给这些花花草草浇热水了?”
谭辙斜了我一眼,我才猛然想起他的命格。
七叔曾说过,他这一生都注定飘零,一但回家,只会给家人带来无穷无尽的苦难。
我推了他一把骂道:“你放屁!咱俩朝夕相处,我也没见你给我克死啊!”
谭辙默默地说:“也许吧。”
从花棚离开之后,谭辙告诉我:他已经和白秋萂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并特意、反复强调,他已经告诉白秋萂我会去。
我本来也想去瞧瞧这叔嫂见面能有什么惊天秘闻非得在外面说不可,谭辙这么三催四请的,也算是给足了我面子,我几乎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
我俩回到客厅的时候,文隽正在沙发上静坐,她的脸色很不好,看见我们过来却又瞬间恢复了神采。
文隽说:“我这几个晚上都睡了好觉,多亏你们哥儿两个!辙辙,你带刘米好好在市里转一转,痛痛快快玩几天。”
我笑着摇头说:“阿姨,我天生也是个不爱凑热闹的命,这点跟谭辙倒是臭味相投。”
谭辙则说:“妈,家里的事情基本处理的差不多了,我工作上还有许多事,这两天……”他看了我一眼,然后接着说:“这两天我们就要走了。”
其实他若不提醒,我都几乎已经忘了他是个小律师。可他那工作不是我小看他,别的律师一年能接五十个案子,他五十年也接不到一个案子。
只是谭辙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走,我自然不好拆他的台。
文隽的反应很激烈:“你要走哪去?这里才是你的家!你师父已经不在了,你还能去哪?”说到最后,她越发激动,甚至有些生气:“你哪也不许去!”
谭辙走上前握住文隽的手。我们回来这么多天,我第一次见他主动亲近文隽。“妈——”他叫了一声,语气中满是心酸。
我从来都是最有眼色的人了,这情况人家母子两个摆明了要说私房话,我跟谭辙和文隽打了个招呼,就独自上楼了。
时间还早,晚饭未好。谭家人本来就不多,谭澈和白秋萂、谭磬侗似乎都不在,家里更显得冷清。
谭家别墅三楼有一个空中花园,临着谭澈的房间。
我漫无目的地踱步上楼,在空中花园的小阳伞下吹了一会儿冷风,见残阳慢慢西沉,夜色逐渐拢上来。便转身下楼。
谭澈房间有个大落地窗,窗帘紧掩,里面黑沉沉的,起初我并没有过多注意,可是当我与落地窗擦身而过的时候,里面忽然亮起橘黄色的光。只不过这光亮只是闪了一下,又复熄灭。
“咦,”我心下奇怪,忍不住把脑袋按在落地窗上往里面看。趁着夕阳的余晖,我能看见一道后窗帘,一道纱帘在微微晃动,还能看到放在窗前的沙发的一角。
并没有什么灯光。
我正要离开,里面忽然传来好大一声重响。
我以为是谭澈回来了,就趴在窗户上往里面喊了两声:“谭总,谭总,你回来了吗?”
如此叫了几遍,里面并没有应声,我却忽然听到谭辙在楼底下大声叫我。
起初,我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认真听了两遍,果然是谭辙的声音,而且越来越大。
我慌慌张张地跑下楼,在楼梯口与神色慌张的谭辙相遇。
“我哥出车祸了!”这是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整个脑子都蒙了。谭澈出车祸了?那刚刚他房间的动静?难不成是有谁进了他房间?
谭辙见我怔愣,在我肩膀上拍了一巴掌急吼吼地说:“你还发什么愣?赶快跟我去医院看看情况!”
我猛然回神。文隽也已经拿着手包从房间跑了出来。
她神色有些慌乱,一缕碎发落在额角,平添两分沧桑。
谭辙开车载我们直奔医院,白秋萂正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哭,旁边有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妇女低声劝慰。
我和谭辙簇拥着文隽跑上前,白秋萂见状赶忙迎了过来。她一见我们的面,就哭得更凶了。
文隽心急如焚,偏偏白秋萂抽抽搭搭地说不明白。她旁边那个带着眼镜的中年妇女就开口说:“谭夫人,是这样的,谭总送秋萂回家的路上,撞到了路基……谭总正在里面做手术,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您别太担心。”
谭辙将那中年女人打量了一遍,带着询问的眼光问:“你是?”
那中年女人扶了扶眼镜,说:“我是白家的管家,我叫何君胜。”
我和谭辙点点头。我有些好奇地问:“车怎么会撞上路基呢?”
何君胜看了一眼白秋萂,白秋萂只顾捂着脸哭。何君胜就摇摇头说:“我也不清楚。”
白秋萂这才摸着眼泪说:“我们本来好好在路上走着,澈澈忽然打了方向盘,可是事后,我下车看过,车前面什么都没有啊!”
这就奇怪了。谭澈为什么会突然打方向盘?是看到了什么?还是突发了疾病?
我们心里犹疑不定,一大群穿着白大褂的人从走廊尽头匆匆赶来。
领先那个是个秃头,脖子里挂着个听诊器,一看到文隽,老远就把手伸出来:“谭夫人,我是这家医院的院长,谭总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您放心,我们一定抽调最好的专家,一定不会让谭总受委屈……”
林林总总就是这拍马屁表忠心的话,我听得毫无兴趣,好在他略微说了几句就把我们让进一个非常豪华的病房,让我们在此静候佳音,然后又交代小护士一定要照顾好文隽的情绪,就匆匆出去了。
我们在病房里坐卧不安,一直等到深夜,谭辙出去看了好几次,手术室门上的灯才终于灭了。
谭澈被医生从病房里推出来,我们一大堆人呼啦一下子全围了上去。
文隽问起谭澈的情况。院长表情有些凝重:“谭总的生命是没有什么危险的,只不过他的腿……可能……可能……”
第二百四十章 搬离
文隽急得都快晕过去了:“就是什么啊?院长你只管说,我们都挺得住。”
院长叹口气:“他的双下肢受到了强烈的撞击,以后走路可能会受影响。”
白秋萂脸上都是泪光:“院长,你一定要给澈澈用最好的药,最好的设备,不管花多少钱,我们都不在乎。”
院长点头如捣蒜:“是的,白小姐,这是肯定的。但是谭总受伤有些严重,我们已经组织专家会诊,但是也只能保证谭总以后行走无碍,却不能进行激烈的运动了……”
病房里一时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我回头看了一眼谭辙,只见他垂着头,脸上的表情看不清。
谭澈打了麻药,在病床上沉沉睡去。身边围了一屋子的人。
谭辙见文隽脸色很难看,知道她熬了一夜,十分辛苦,便走过去对她说:“妈,这里有我和嫂子照顾着,你回去歇歇吧。我已经跟我爸说过了,他已经坐了最近的航班回来。”
文隽拉着他的手,摇头苦笑:“你哥这个样子,我怎么可能睡得着呢?你说咱们家是怎么回事?最近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
谭辙又低下头,讷讷无语。
天亮之后,白秋萂的父母也来医院探病,他们老两口面色和善,白夫人一口一个亲家的叫着文隽,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宽慰的话。
半下午的时候,谭磬侗也回来了。只不过他不能在医院多呆。
谭家是风口浪尖上的人家,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八卦媒体几乎一拥而上,此时要是没有人出来主持大局,只怕不知多少饿狼在黑暗处等着扑上来分一口肉。
谭磬侗确认谭澈没有生命危险,又跟文隽说了几句悄悄话,然后就匆匆走了。
到了大概晚上的时候,谭澈的麻药劲儿过了,他在病床上悠悠转醒。
醒过来的第一句话是问:“我的腿?”
白秋萂平时看着温柔娴静,没想到关键时刻却也能撑得住。她轻轻一笑,虽有几分酸涩,但已全然看不出刚刚的崩溃:“澈澈,医生说你的腿受伤了,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你别担心。”
谭澈的眼神似乎是迷茫,又似乎是难以置信。他的眼睛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定在谭辙身上:“你告诉我,我的腿是不是废了?”
说实话,谭辙的表现还不如白秋萂出色。他勉强笑了笑,刚叫了一声“哥”,声音就开始有些哽咽。
文隽赶忙接过话去,说:“你说什么傻话,刚刚秋萂是怎么说的?你的腿没事的。你放心!”
……
谭家婆媳两个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让谭澈的情绪暂时稳定。文隽犹豫了好一番功夫,才终于开口问起车祸的情况。
谭澈显得很疑惑:“当时我在开车。忽然发现前面有个人。刹车已经来不及了,我只好猛打方向盘。对了,那人的情况怎么样?”
白秋萂有些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人啊!澈澈,你是不是看错了?”
谭澈的反应很大:“我怎么可能看错?那是个女人,年纪大概五六十岁,头发花白,穿了个黑色的呢绒大褂!当时我快要撞到她了,她扭过来的时候,我还看到她一脸惊恐!”
屋子里一片死寂。白秋萂并没有撒谎,车祸的现场并没有发现其他人,出勤的民静也证实了她的话。
“对了!”谭澈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我记得那个女人鼻尖上有一颗那么大的黑痦子!”
长了黑痦子的女人?到底是谭辙的幻觉,还是有什么妖魔鬼怪作祟?难道是那个该死的猫妖死而不僵,又跑出来为祸?
不可能啊!猫妖死在黑虎调魂旗下,我和谭辙都亲眼见过,它已经变成一块黑炭了!
文隽转过脸来看我和谭辙,似乎想从我俩这里找到答案。谭辙几不可查地冲她摇了摇头,意思是不知道。
我们又在病房里呆了一夜,好在这是个豪华套房,设施比寻常酒店还要齐全,文隽和白秋萂又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娇小姐,条件对于她们来说虽然艰苦了一些,但是她们也并不抱怨叫屈。
第二日一早,白秋萂的管家何君胜就提来一大锅现熬的骨汤,并好几样精美的小菜。
白秋萂亲自给谭澈盛了一碗,轻声劝慰:“这个对长骨头是最好的!”
文隽给我和谭辙也各自盛了一碗,说:“你们吃点东西就回家吧。这地方也不用这么许多人守着。”
谭辙先是沉默,后是摇头:“妈,我们不住在家里了。”
谭辙的声音小,只有我和文隽听到了。文隽的反应却很大:“你这孩子是不是又胡思乱想了?你不住家里能住哪?”
谭辙很倔强:“我和刘米搬到酒店去住。我刚刚已经在网上预订了房间,你放心,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文隽坚决不同意,谭辙说:“妈,我也很想在家里住。其实我很羡慕我哥,能在你们身边长大,但这是我的命,我反抗不了。这一回我在家呆了没几天,家里出的事还少吗?”
文隽没有说话。
谭辙接着说:“不在家里住并不代表不是家里的人。只要咱们一家人平安喜乐,又不是离得多远,这有什么要紧?”
我知道谭辙的性子,所以也帮着说:“对啊,阿姨,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谭辙,缺啥少啥,我们会跟您开口,绝不让自己受委屈!”
文隽长长叹了一口气,依旧没有说话。
白秋萂注意到我们这边的动静,扭头问我们在聊什么。
谭辙摇头笑说:“没什么,我让刘米回家拿点东西。哥,你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带的?”
谭辙的意思是让我回谭家一趟,把我们的行李收拾一下。他心里十分清楚,在谭家多呆一天,就会给谭家带来多一分的灾难。
谭澈摇头说:“没,没有。”
事情商量的差不多了,我跟大家伙儿打了个招呼,就离开医院回了谭家。
我和谭辙的行李并不多,来时两个双肩包,走时依旧是两个双肩包。正当我要离开谭家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第二百四十一章 盒子
我下楼的时候看到有一个黄色的影子顺着墙边“刺溜”一下窜了过去。
我还没有仔细看,那个小东西就跑上楼没影了。这他妈是个啥东西?是只……黄鼠狼?
可谭家这样的豪宅,还会有黄鼠狼这样的小贼流窜吗?
我挠挠头,心想大约自己连日疲累,看错了也是有的。
我拿着两个双肩包下楼,走到客厅的时候,又有一只小东西窜上了楼。这一回我看清楚了,是只大老鼠!
谭辙这是怎么回事?莫非真是家宅衰败的景象?竟然连黄鼠狼和老鼠都登堂入室了。
不对。这不对。老鼠的畏光,这光天化日的,不应该这么大大方方地跑来跑去啊!
有古怪!
我紧跑两步,跟着大老鼠上楼。可是那东西跑的贼快,刚跟到二楼就没影了。楼道里一派平静,牡丹花缠枝的地毯上连个老鼠毛都看不见。
我心里直犯嘀咕。都跑哪去了?不过脑海里隐隐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上楼……上楼……”
这个声音听起来有些沧桑,不过一下子就把我拉回有些久远的回忆。
是厄徒祖师。
最近,我都忙着四处奔波,解除死咒,几乎已经忘记了,我的灵魂里住着另外一个灵魂。他虽然屡次被镇压,但是总不安分。一直以来,我俩共生共存,相安无事。不过我不会忘了他的最终目的:他想要将我的魂魄蚕食,想要占据我的肉体重生。
这是我想了很久才想通的。
只不过,一直韬光养晦的厄徒祖师为何此时再度活泛起来。他又要有什么阴谋了吗?
厄徒祖师很快察觉到我的忌惮,脑海里的声音逐渐归于平静。
只是我有些心思不定:到底该不该听从厄徒祖师的指引上楼?楼上又会是怎么一番景象呢?
最后,好奇心终于战胜了理智。我一步一步踏上台阶,空旷的大屋里响起脚步踩在地毯上那种轻蹙的摩擦声。
楼上最主要的就是谭澈的房间。
可他的房间门窗紧锁,别说是黄鼠狼,就连老鼠都钻不进去。
看来是我多想了。
我正准备下楼,谭辙房间里忽然又传来一声古怪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掉落下来。我浑身一震,刚刚挪开的脚步生生顿住!屋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我蹑手蹑脚地趴在门上听,大约能听到里面传出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是有人在点着脚尖在走路。
屋里有人?
我猛然想起露台谭家的露台,从露台的落地窗上应该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
我赶忙绕到露台上,此时阳光正盛,透过厚厚窗帘上留下的缝隙,我能看到的屋里的东西并不多。而且太太平平的,没什么异样啊!
我试着敲了敲玻璃,谁曾想,屋子里的东西受了惊,“哗啦啦”几声脆响,好像有什么玻璃制品摔的粉碎!
我不敢耽搁,跑下楼找了谭家的管家。但是管家也没有谭澈房间的钥匙。
我有些不信,搬出谭辙的名头吓唬他,他就委委屈屈地说:“本来是有的,可是前些日子大少爷全都要走了!我们这真的没有备份钥匙。”
没有办法,我只好给谭辙打电话。我把情况跟谭辙简单说了一遍,谭辙忽而陷入沉默。
片刻之后,他让我等一下,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大概过了五分钟,谭辙的电话又打了进来。我听到他“呼哧呼哧”在喘,好像在跑步。他告诉我:“先把好门,别让里面的人逃走了!有啥事见面再说。”
大约半个小时以后,谭辙就出现在了谭澈的门前。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钥匙,上面还贴着一个白色的卡通人物的头。
谭辙把谭家的下人挥散,然后走上前去开门。我笑着说:“看不出来你哥还挺有童心的嘛,钥匙上都贴着卡通图片。”
门好像绊住了,谭辙费了好大力气也没有把门打开。他一边瘪足了力气扭门锁,一边跟我说:“不是我哥的。是我嫂子的。”
怪不得!
“我没敢跟我哥说。起初我是问我妈要的,可我妈也没有。恰巧让我嫂子听见了,她就把自己的钥匙给我了。”
“见面的事她怎么说?”我有些八卦。
“什么?”谭辙疑惑不解。我说:“就是她约你见面的事。本来该见面的,结果发生了……她有跟你说什么吗?”
谭辙摇头:“现在这个节骨眼,谁还有心思想这些啊?”
谭辙话音刚落,只听“卡巴”一声,谭澈的门被打开了。
谭澈是个极会享受的人,再加上有钱,房间非常宽敞,几乎占了整个三层的一半。
房间里的灯没有开,厚重的窗帘将窗外晴好的阳光拦下,屋子里有些昏暗,隐隐看到桌上、地上似乎有一堆一堆的东西。
谭辙把灯打开,我俩几乎吃了一惊。屋子里乱糟糟的,就像是个交过火的战场。
谭澈本来有一个博古架,上面放着些书、相框、还有好几个水晶的奖杯。
可是有两个奖杯都已经摔碎了,一地的残渣。
谭辙有些不可思议:“我哥前天早上还在,怎么刚过了两天,房间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底下身子从一堆零碎的东西中抽出一个青铜的盒子。盒子上挂着个奇怪的锁,盖子上面有好几团黑乎乎的东西,还有一股骚臭的味道。
“这是什么?”
谭辙从桌上找了块湿巾纸把上面的秽物擦干净,有些爱惜地拍了拍说:“这是爸爸以前找人给我们做的,上面挂的锁叫鲁班锁,要是不知道诀窍,很难打得开。”
他一边说,一边试着在那个奇怪的锁具上拨愣了两下,锁芯里好像有什么圆形的东西在滴溜溜转。
我问他:“这里面装的什么?”
谭辙摇头说:“以前我拿它装过钱,还装过爸爸给我写的一个保证书,保证周末要带我去游乐场。上面还特意注明不允许让他助理代劳。”
谭辙似乎想起了久远的事,脸上的笑容平静而满足。“至于现在装的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内丹
我问谭辙:“这东西能打得开吗?”
谭辙拨愣着上面的锁,锁芯发出“咔啦啦”的声音:“我试试……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打得开……”
谭辙话音刚落,只听“咔吧”一声,盒子上的锁应声而落,谭辙兴奋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开了!”
可是我们刚刚把锁打开,还没来得及把盒子的盖子掀开,角落里忽然有一阵“呼啦啦”的躁动,有两只黑不溜秋的大老鼠猛然从不同的方向跳了出来!
谭辙大吃一惊,转身将盒子护住,我手边没有趁手的兵器,只好赤手空拳跟它们搏斗。
可是我……我不敢啊!
我也不是怕老鼠。而是这东西不知道是从哪个下水道里钻出来的,身上的细菌病毒数不胜数,现在又发了狂,就算伤不了我,在我手上留了口子我也吃不消啊!
好在一旁的博古架上还有放着一座立起来的奖杯,五六尺高,黄铜做成的,最上面还有一颗锃明瓦亮的大星星。
我顺手抄起奖杯,那两只大老鼠也将将扑上来,我一木昆子一个,专朝它们脑袋上上抽,那两只大老鼠看起来凶恶、个头也不小,但其实没有什么道行,根本招架不住我这猛烈的攻势,倒头就被甩了出去。
我正得意洋洋,将奖杯在左手心里敲了敲,骂那两只不知死活的老鼠几句难听话,谭辙忽然在背后“我靠”地叫了一嗓子。
原来,有一只黄鼠狼还藏在暗处,它专等两个老鼠先下手遭殃之后趁势偷袭,看来这黄鼠狼多少有点脑子。
我救驾不急,只见谭辙把身子一侧,没想到黄鼠狼竟然在他胳膊上垫了一步,掉头又朝着盒子扑过去。
谭辙一手拿着盒子,另一只手探到脖子后面,随着“汪汪”两声狗叫,小毛蛋奶凶奶凶地冲了出来。
黄鼠狼被骤然而起的状况吓了一跳,本能地撒腿就跑。结果它的后蹄子正好蹬在铜盒子上,只听“哐啷”一声响,铜盒子应声落地,里面似乎有一个发着金黄色光芒的小球球掉落在地。
我的脑子忽然“懵”的一下,厄徒祖师用一种近乎贪婪、就像是饿狼看见肥羊、哈喇子拔着丝一样的声音告诉我:“内丹!内丹!”
我一时有些支撑不住,身子一歪,朝着博古架倒过去。我用手一撑,博古架上的最后几样东西也“呼啦啦”撒了一地。
谭辙紧张地跑过来问我:“你怎么了?”
我忍着脑子里“嗡嗡”的吵闹声摆手说没有事,指着滚落到沙发底下那棵发着光芒的小球球说:“东西……东西……”
谭辙回头一看,只见小毛蛋把黄鼠狼撵得满屋乱窜,狗叫声、黄鼠狼的叫声响成一片。
谭辙趁机想要去捡那颗发着光芒的小球球,我脑子里的声音几乎在嘶吼:“快去拿!快去拿!内丹!”
谭辙已经弯下腰,几乎将要从沙发底下把发光的小球球捡起来了,刚刚被我打翻的两只大老鼠中的其中一只却忽然醒了过来,“吱吱”叫着像是个火车头一样撞了过去。
“谭辙,小心!”我断喝一声,谭辙的小球球还没有到手,大老鼠却横空而出,这一人一鼠立时在屋子里追的不可开交。
厄徒祖师不停地驱使我去把小球球捡起来,我虽然不知道厄徒祖师的目的,但我清清楚楚地知道厄徒祖师不怀好意,我绝不能让他得逞!
我一手死死扒拉着博古架,一手狠狠朝脑门儿锤了几拳。谭辙一边在跟大老鼠玩你追我赶的游戏,一边爆粗口:“你他妈干什么呢刘米,快把东西捡起来呀!”
我却是有苦说不出。
好在小毛蛋毕竟不是凡种,黄鼠狼虽然灵敏,但还是没跑多久就被小毛蛋按在软和的梅花肉脚垫下。小毛蛋一龇牙,露出一副颇凶狠的模样,一口咬在黄鼠狼脖子上,黄鼠狼蹬着腿叫了几声,就不动了。
小毛蛋没有急着去帮谭辙,而是伸长了鼻子在地上闻了闻,然后寻着气味飞快地跑到沙发底下。
我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小毛蛋一张嘴,竟然把那个发光的小球球给吞了!
我脑海里响起一声暴戾地叹息声,然后归于一片清明。
我忽然想起,像这样发光的小球球我也曾经吃过一颗。那还是跟师父在兰山的时候,机缘巧合吃下的一颗商章大王的内丹!
谭辙终于把那只大老鼠打死了!屋子里恢复了平静。
我俩走到沙发旁,只见小毛蛋没精打采地趴在地上,谭辙有些担心:“刚刚还活蹦乱跳的,这会儿怎么?小毛蛋,谁让你乱吃东西的?你都不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就吃!”
我叹一口气,说:“那是颗内丹!是猫妖的内丹!那只小鬼不是曾说过吗,猫妖在偷鱼吃的时候,把没饭丢在你们家了?”
猫妖曾御过二鬼,我们抓了一只,在逼问之下,也问出猫妖的来历。等我们确认猫妖已经死亡之后,我就把那只鬼从黑虎调魂旗里放出来,超度了。
谭辙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我沉着脸看着他:“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我怎么知道这是猫妖内丹,而是猫妖内丹为什么会被封存在这个铜盒子里!”
“我想起初,猫妖不死。这些大老鼠、黄鼠狼道行不够,不敢造次,它们这些孽畜一感触到猫妖的死讯,心思立刻就活泛起来了!这几天的动静都是这些东西弄出来的!”
谭辙也有些心有余悸:“你说得对呀,猫妖的内丹怎么会在我哥这里?”
这些事我们想不明白,暂且不去多想。谭辙把小毛蛋抱起来,在它肚皮上逗了逗,可小毛蛋却依然奄奄的,不吭不响。
我见他面有忧色,就宽慰他:“你别为小毛蛋费心,我也是吃过商章大王内丹的,对我只有好处,你放心,小毛蛋没事!”
谭辙有些半信半疑,他将小毛蛋收在后领,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谭辙一看,抬头说:“是白秋萂!”
第二百四十三章 古怪
我一直觉得白秋萂其人有些说不上来地神秘。
我们见面的次数虽然不多,但是看得出来她爱谭澈,对文隽和谭磬侗也表现出一个讨喜的儿媳该具备的一切品质,甚至是对谭辙,她虽然还没有嫁入谭家,却把久不在家的谭辙当成小叔子看待。
白秋萂的一举一动都符合大家闺秀的风范,一言一行都让人觉得熨帖。
但是一连串的熨帖穿在一起,我却总有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谨慎和担忧。
在谭辙面前我不漏声色,但是其实我看得出来,谭辙对她似乎也十分警惕。
感觉这种东西真的是说不出来的奇怪。
我甚至有一系列的假想,如果谭澈是那个不认兄弟、企图谋夺谭辙那份家产地白眼狼,那么白秋萂就是站在他背后的狐狸。她看起来人畜无害,其实跟谭澈蛇鼠一窝,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目的不外如是。
甚至,相比于谭澈将欲望表现的红果果,白秋萂这种老谋深算才更加让人害怕。
我兀自遐想,甚至没听到谭辙在叫我。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谭辙正一脸探究地注视着我的脸:“你最近怎么总是想入非非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我随口搪塞:“我在想你什么时候才能跟九常取得联系,咱们在猫妖洞里找到的那张残纸还等着他破译呢!”
谭辙一下子就被我带偏了,面露忧色:“说起来,他们似乎是遇到什么麻烦了。风筝一直没回消息,电话也打不通。就连九常也是一样。”
我心里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谭家的事让他几乎焦头烂额,现在赵风筝又有些下落不明,我何苦揭这个话题让他伤怀?
我故作镇定地摆手:“哎呀,你这纯粹是泥菩萨担心瓷菩萨。赵风筝和九常那是一般人吗?他俩联手我不相信还有什么搞不定的!无非是多受些波折,没有大碍,你就放心吧!”
谭辙依旧惴惴不安,我赶忙追问:“对了,白秋萂怎么说的?”
谭辙说:“她又重提了见面的事,好像有什么话跟我说。”
我想了想,咬着牙说:“见。总要看看她想干什么。”
谭辙思虑良久终于点头,很快给他回了微信,末了还是不忘加上一句:“你要陪我去!”
我心说:我又不是你哥,见你嫂子干嘛非拉上我?不过却也只是撇撇嘴,答应了。
我俩从谭澈房间出来,吩咐谭家的下人进来把屋子打扫一下。
两个大姐推着清洁车进来的时候吓了一跳:“二少爷,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大少爷的房间可是从来不让进外人的!今天可倒好,碎瓷片,死老鼠扔了一地,还有这些个古董瓷器,这都是很值钱的!”
我一听就火了,谭家的这些下人都很谭澈一样眼睛长在头顶上,用鼻孔看人吗?
我将眉毛一竖,厉声道:“你们二少爷是外人吗?他一个当弟弟的想要进他哥的房间看看还需要你一个当老妈子的批准?再者说,这一地破烂是我们弄得吗?你看不见那两只老鼠还有一只黄鼠狼?我和你二少爷就是听到你大少爷房间有动静才进来的,没想到已经被这三只孽畜祸害过了,我们俩路见不平一声吼也算是为民除害,你不感激我们还反过来指责我们?你们大少爷就是这么调教手下的?”
有些抱不平地话谭辙不方便说,我却没什么顾忌。我也算看出来了,谭辙早就不被这个家所承认,就算他以后有机会回归本家,恐怕也只能买房子另住,所以也不必跟这些老妈子搞好关系。既然如此,还不如骂他们一顿,出出气!
老妈子被我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明显愣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又反映了过来:“这位刘先生,你说你们是进来抓老鼠的,可我们谭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你自己睁眼看看,吃穿用度,装修家具没有一样不是最好的,哪会有老鼠?指不定是哪个外来的人带进来的!”
我刚刚发泄了一通,火气好不容易压下去了,被她这么一激,又“蹭”一下窜起来,快把我的头发都烧着了!
“谁把老鼠带进来的?这话就不能问我们了吧!我和谭辙一不是谭家的佣人,不负责打扫清理看顾房门,二不是老鼠的头头儿,不负责天下老鼠的调度管理,你拿这话问我们有些不妥吧?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帮你们打死了老鼠,不让它们造成更大的破坏,等于间接帮你们隐瞒了错误,你们还不知足,还准备倒打一耙把屎盆子扣在我们头上?你们既然这么理直气壮,谭辙,迷倒不如把这事捅给你爸妈还有你哥,我倒要看看,帮理也好,帮亲也罢,理是谁有理,亲是谁更亲!”
这个刁钻的老妈子还想要跟我咋呼,旁边那个眉开眼笑的赶忙拉住她,一个劲儿向我俩道歉:“二少爷,刘先生,实在是对不起,芬嫂不是有意跟你们顶撞,她只是害怕大少爷会生气,你们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她已经跳出来做和事老了,那个叫芬嫂的也“哼”了一声不再多花话,谭辙就摆摆手,很有谭家二少爷风范地说:“算了,赶快清理干净吧。”
我们从谭家出来之后,就直奔医院旁边的咖啡厅而去,此时此刻,白秋萂正坐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魂不守舍的用手里的小银勺子搅拌着面前冒着徐徐热气的咖啡,眉头轻蹙,忧伤莫名。
白秋萂对我的出现并不意外,我们互相打了招呼,就各自落座。
白秋萂也不拐弯抹角,一双杏仁大眼直勾勾盯着谭辙,看得我心里都起毛,谭辙更是浑身像生了虱子一样不自在,不停地给我使眼色。
终于,白秋萂似乎看够了,开口说:“我觉得你哥……有点古怪!”
难道我们不觉得你古怪吗?我强忍吐槽的欲望,尽量让自己保持心平气和的状态,问她:“那你觉得他……有什么古怪呢?”
第二百四十四章夜惊
白秋萂很认真地说:“首先是你哥的脾气。他以前虽然刚强,但并不固执,也不像现在这么……得理不饶人。而且,他现在随时会发火,就像是个火药桶一样。”
我和谭辙对视一眼,心说:白秋萂该不会是看谭澈腿残废了,想要为脱手做铺垫吧?就算要脱手,这个铺垫也不该埋在我们这啊!
谭辙也说:“嫂子,我哥他是军人出身,脾气有时候会有些急,但他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发火,更不会像你说的……是个火药桶。”
白秋萂失笑说:“我知道你不信。你哥跟我说你这个弟弟从小就迷他,小时候他说你一句话甚至比叔叔阿姨还管用。”
谭辙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默默低头。
白秋萂接着说:“起初我也不相信他会变成这样,但是慢慢的,不由得我不信。你们毕竟跟他接触的时间短,不明白实际情况我不怪你。”
白秋萂叹了一口气,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小口,她姿态优雅,动作轻盈,说句不好听的话,让人赏心悦目。
她接着说:“我今天叫你来也没有其他意思。我的出发点是为了你哥好,有些看似细微的变化只有枕边人才能看得出来。我只是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只是想让他变回以前那个他。”
谭辙皱着眉,语气微冷:“白姐姐,人都是会变化的,就像河水会往前流,时间会往前走。如果你爱的只是过去的谭澈,可能会让你失望了。”
说实在的,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谭辙。并非是因为他生气,而是因为他从未这样生过气。他是一个含蓄内敛的人,白秋萂三两句话气得他连称呼都改了,这女的不知该说是厉害还是蠢笨。
不过也能理解。如果白秋萂之前地话只是开胃小菜,那么这就是正式通牒,说什么变回以前那个他,摆明了是要闹分手呗?
谭澈的腿已经断了,连专家都说再也不能恢复如初,还怎么变回以前那个他?
白秋萂自然听出谭辙的话外音,赶忙笑道:“我知道你误会我了。不过没关系,这几天晚上你也跟我一起留在医院照顾他吧,说不定你就能明白了。”
大家话不投机,也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谭辙去结了账,我们就各自顶着一张满怀心事的脸回了医院。
我们回去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午饭时分,推门进入病房的时候,正巧看见谭澈把一大保温桶骨头汤砸在何君胜身上。
白秋萂惊叫一声跑过去,一边连声道歉,一边急着从桌上拿起湿毛巾帮何君胜把身上的汤渣子、青菜、狗屁、胡萝卜擦掉。
幸亏冬天穿得稍微厚一些,否则只怕是要烫伤。何君胜依旧是那一张一板正经的脸,什么话也没说。
我和谭辙也当真吓了一跳,说实在的,自从我们来到谭家,谭澈有时候确实显得严厉、不好相处,却从没有这么暴戾的时刻。
谭辙赶忙跑到床边问情况,谭澈却将头一扭,冷着脸说:“没事。”
谭辙朝我看了一眼,我默不作声地冲他摇摇头,示意他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谭辙问起文隽,何君胜才开口说:“谭太太有点事,下午才能回来。”
谭辙点点头,又亲自郑重的向何君胜道歉,何君胜这才摇头说:“没事,谭总受了伤,心情不好,可以理解!我自己去洗洗就行了。”
白秋萂陪着何君胜去清洗,谭辙又问起谭澈暴起的原因,还特意追问了一句:“是不是何君胜说了什么不好的话故意刺激你?”
谭澈摇摇头说:“不是。”
我们看他对于这件事似乎既不想解释,也不想追究,也只得闭嘴不提。
如此,我和谭辙搬出了谭家,住进了酒店,谭辙有大部分时间都耗在医院。虽然谭家有钱有人,并不需要他做什么,但是谭辙说,他只是在尽一个兄弟应尽的义务。
而赵风筝和九常,依旧没有什么消息。
谭辙等的心急如焚,我就劝他:“不然你在这守着你哥,我先去找找她!”
谭辙依旧愁眉深锁,摇头叹息。过了许久,才又似是自言自语:“刘米,或许我真的该听师父的话。我不回家,对家人,对自己都好。”
我笑说:“你自己也不想想,咱们三个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哪天不是惊险刺激?难道也是你的原因?放轻松,别想那么多啦!”
谭辙又是叹气:“如果明天早上之前还没有消息,就只能麻烦你先去找找,等我把家里的风水阵法重新整好,我就去找你们!”
我惊疑道:“你知道怎么修整风水阵法?”
谭家的风水阵法被人坏了一座铜像,所以有了疏漏,其实只需要将那座铜像重新开光就行了。
可谭辙他知道怎么重新开光吗?
谭辙摇头说:“以前师父给这八座铜像开光的时候,我大概看过,依稀记得些步骤,只是……不甚熟练。我先摸索着吧。哎,要是师父在就好了……或者师姑奶奶也行。师姑奶奶一定知道怎样给这些铜像重新开光。”
自从遇见那个跟师姑奶奶长得一模一样的女鬼,师姑奶奶就失去了踪迹。直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师姑奶奶到底是被封印在麻将牌里,还是已经遇害,更有甚者……那个人该不会就是师姑奶奶吧?
我们本来已经打定了主意,可是谁也没想到,当天晚上赵风筝就打来电话了。
赵风筝的电话是打给谭辙的,当时他在医院,我在酒店,据谭辙转述,赵风筝和九常确实是遇到了一些麻烦,而且还不是小麻烦。
赵风筝那边的事情已经在善后了,她不日就会出发来与我们汇合,详细的情况到时候再详谈。
挂断了跟谭辙的电话,我以为今晚终于能睡个好觉,只是,我没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让人吃惊的事情是一件接一件。大半夜我正睡觉的时候,谭辙的电话又打来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重逢
电话响了几声把我吵醒之后,我刚说了一句“喂,怎么了?”谭辙却又把电话挂断了。
我有些气急败坏,正想骂人,谭辙又发了条微信给我:微信视频,你别说话。
这一句话没头没脑的,我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紧接着,谭辙的视频电话就打过来了。他在医院病房,镜头有些晃动,房间里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
也不是什么也看不见。病房里有一个很大的窗户,从窗口往下看是医院的一个花园,虽然比不了谭家的园子,但也算是小桥流水,草木葳蕤,颇有两分意趣。
此时,窗帘漏了个缝儿,如水一般的月光从缝隙中流泻进来,映照着窗前的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高高壮壮,虽然看不清面目,却能依稀从轮廓认出来,他就是谭澈!
谭澈竟然站在窗户边!
大夫明明说过,即使康复之后,谭澈也不能再做剧烈运动,这才三五天,他怎么就好了呢?莫非遇到了再世华佗?
不过,就算他遇到了医学史上的奇迹,他大半夜不睡觉,像个幽灵一样站在窗户边干什么?
还没来得及等我继续往下想,他竟然像是僵尸一样移动了起来。他走路活动都十分僵硬,身体就像是木料撑起来的一样,先是在窗户边来来回回走了三圈,然后一抬手,手里竟然有一把寒光闪闪的刀片反射着窗外的月光!
我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这他妈简直比看恐怖直播还要刺激啊!谭澈究竟想干什么?
不过就在我的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谭澈忽然一转身,身影几乎在一瞬间就消失在黑暗中了。
这他妈也太迅速了吧?这简直跟猫妖控制的小鬼一个步调。难道谭澈也被猫妖控制了?
可猫妖明明已经归西了啊!
我几乎是一脑袋的浆糊。谭辙躲在套间的门后边却也不敢轻举妄动。过了一会儿,屏幕忽然熄灭,我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谭辙出了什么事。
我正要翻身下床,谭辙发来一条微信:他又躺下了,看样子应该没事了!有事明早上再说!
这算什么?大半夜起来发一阵疯,然后再若无其事躺回去?是梦游?还是中了什么妖法?
这下子,谭澈或许能高枕无忧,我和谭辙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我急急忙忙地冲去医院。一进门,就听到谭辙爸妈似乎都在。
谭辙正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吃早饭,文隽在病床前照顾谭澈。
文隽忽然“哎呦”一声,从屁股底下摸出一把水果刀,有些惊悚地对谭辙说:“辙辙,是不是你把水果刀落在这了?多危险啊!”
谭辙看了看水果刀,又看了看我,苦笑一声点头,小声说:“我忘了,对不起。”
没过多久,白秋萂也来了。
她十分热情的跟在场的所有人打了招呼,不过经过了这么许多事,我总觉得她那看似单纯的笑容背后似乎隐藏了很多东西,感觉说不出的压抑。
白秋萂见谭辙一脸疲态,就主动提出让谭辙回去休息。
经过了昨晚的事情,谭辙哪里还敢擅自离开?
白秋萂就说:“你哥受伤的这几天,你几乎每天都呆在医院。总是待在这么压抑的问题人要出问题的。你今晚回去换一换心情休息一下,明晚再来接我的班?”
谭辙还是摆手:“这……许多事你怕是做不了,还是我留下吧,我没事,你们放心……”
他们正讨价还价,我的手机忽然“咿咿呀呀”地响了起来。
我一看,是赵风筝打来的微信电话,我跟谭家的人打了声招呼,就独自去走廊接电话。
赵风筝在电话里说她那边的事已经差不多了,她也定了票,很快就来和我们汇合。
我进去把赵风筝的话转述一遍,说完又加一句:“你女朋友的电话为什么不能打给你?明明每句话都是对你说的,却偏偏让我这个单身狗做你们两口子的传声筒。”
谭辙掏出手机一看才发现早没电了。而谭家人一听说谭辙的女朋友要来,就更不让他继续待在医院,一起上阵,轮番劝说,终于让谭辙低下了他那骄傲的头颅。
不过这俩人倒也是太奇怪,虽然表现的欢迎谭辙女朋友地到来,却没有一个人主动提出要跟赵风筝见面。
当天下午,我和谭辙从医院直奔机场接了赵风筝,然后三个人又一起杀去吃火锅。
锅香火热,酒长话多。我们三人自从认识边在一起出生入死,像今天这样凑在一起涮火锅、喝酒的时间当真微茫。
我们先问了问赵风筝的遭遇,她却似是有难言之隐。追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九常似乎顺藤摸瓜,发现了一个邪教的分坛,不过这帮亡命之徒心狠手黑、诡计多端,赵风筝和九常跟踪了几次,却被他们发现了马脚,特意做了个套儿,千方百计引了这叔侄两个上钩。
好在赵风筝有红纸小人儿护体,关键时刻大显神威,助她脱逃。可九常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在逃跑的过程中,叔侄两人被冲散,九常到现在行踪不明、生死不知!
气氛一下子落到冰点。谭辙问起赵风筝的打算,赵风筝闷了一口烈酒,两颊被酒气熏得出了胭脂红,眼睛一眯,满脸的杀气:“我问过谢抟大师,他让我先来与你们汇合。他说师叔暂时不会有风险,等咱们处理了这边的事情,再做计较。”
我冷哼一声骂道:“这个老头子就是喜欢故弄玄虚,每次都是这样,说一些云山雾罩的话,弄得人一知半解,把我们都当成傻子耍的团团转。他指不定在哪个地方看咱们的好戏呢!”
三个人絮絮叨叨吃到十一点半,然后才相互扶持着回了酒店。
本来以为今晚一定能睡一个安生觉,没想到啊没想到,大概是一点半的时候,白秋萂竟然从医院打来了电话!
“谭辙……你们快来,你哥哥他……你快来!”
第二百四十六章 合作
白秋萂的声音压抑急促,充满了紧迫感。我们的酒一下子醒了一半。
谭辙拿着手机的手略微有青筋暴起:“我哥怎么了?你说我哥怎么了?”
电话那边,白秋萂惨叫一声,就没了动静。手机“嘟嘟嘟”响起忙音。
谭辙按着音量键按到最大,“喂喂喂”地冲电话里叫了好几声,没有得到回应,他踉踉跄跄翻下床,光着脚跑去穿衣服。
我和谭辙搬进酒店之后,文隽找人给我们两个开了最好的房。本来是一人一间的,可昨天赵风筝回来了,谭辙只好把自己那间房让出来,和我挤一个床。
谭辙的紧张慌乱,把我的情绪也调动起来了。我一边飞快地穿衣服,一边跟他分析当前的情况。
可谭澈人在医院,住在最好的病房,能出什么事?我实在是想不通!
若说是他的病情出现了什么状况,可他伤的是腿啊!
幸亏我俩离医院并不远,大约十分钟就赶到了。
病房里灯火辉煌的,谭澈正倒在地上,白秋萂满手是血,红着眼眶似是哭过。我们进去的时候,她正想办法把谭辙往旁边的小窗上搬。
“哥!”谭辙急吼吼冲过去,大声问白秋萂:“嫂子,我哥这是怎么了?”
白秋萂说:“我也不知道,我睡到半夜,忽然感觉床边有一个人影。我吓了一大跳,仔细一看,竟然是你哥站在床边。我以为他的腿好了,刚想叫他,没想到他竟然举起了手里的刀……”
白秋萂说着说着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你哥他要杀我!”
听到此处,我们心里的震惊都不小。谭辙回头看了我一眼,白秋萂泪落如雨,捂着脸说:“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我,可是我说的是真的!你哥真的站起来了,是他自己走过来的!”
我们怎么不相信?毕竟前两天晚上,我亲眼见过他举着刀站在窗户边。
谭辙看了看地上昏迷不醒的谭澈,弯下腰将他抱起来说:“先帮我把我哥放回去!”
谭澈身高体壮,谭辙抱得很吃力,走了两步,我赶忙过去帮他扶着,又走了两步,一把水果刀从谭澈的手里掉落下来。
谭澈呼吸平稳,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谭辙有些不放心,按了呼叫器。
尽管是深更半夜,小护士和值班大夫还是“噔噔噔”跑来了。
小护士简要问了情况,白秋萂已经把泪擦干,抢先一步说:“我想把他叫醒喝点水,但是我怎么叫他都没反应!”
值班的大夫又进一步做了检查,最后得出结论:“病人应该是睡得比较沉,没有什么事。”
不光是白秋萂,就连谭辙都有些不可思议:“大夫,我们已经很努力叫他了,可我哥一点反应也没有,咱们真的不用再做其他检查吗?”
大夫把听诊器收起来挂在脖子上:“如果你们真的不放心,等天亮之后再去拍一个片子。”
大家这才放心。
白秋萂又让医生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口。医生问她是怎么受的伤,她解释一通搪塞过去。
等医生帮白秋萂包扎好,已经凌晨两点半了。
病房里再没有外人,我就问白秋萂:“事情发生之后你为什么不叫大夫?”
白秋萂看了一眼病床的谭澈,满目柔情:“澈澈不光是谭家的未来,还是我的未来,我不能再让他出事,也不能让他的名声有什么污点。事情要是传扬出去,那些八卦周刊不知道又会怎么写。”
谭辙又问:“何君胜呢?她不是陪你留下来了吗?怎么没见她?”
白秋萂摇摇头:“她也已经累了一天了,更何况,她还有一个年龄很小的儿子,能不让她在外面过夜就不让她在外面过夜!”
我们点点头。一时间两厢无话,屋子里静得针落可闻。
过了一会儿,白秋萂才忽然说:“暂时别把这件事告诉叔叔阿姨,也别跟澈澈说。”
谭辙皱眉说:“我爸妈那里可以瞒着,可是我哥……”
白秋萂说:“你把这些事告诉你哥之后,他会怎么想?而且……我真的觉得你哥最近很奇怪。我知道你们不相信,但是今晚,你哥真的站起来,而且走到我的床边了!”
白秋萂甚至有些语无伦次:“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用科学来解释的,但是我……你……辙辙,你和刘米对这些事应该是最清楚的啊!”
谭辙没有说话。
白秋萂有些激动地上前拉住谭辙的手:“你是他弟弟,你一定不愿意眼见着他一步一步沦陷的是不是?你一定想要救他对不对?”
谭辙有些动心了。
其实这些天以来,谭辙嘴上不说,但是我能感觉的到,他对谭澈也已经起了疑心。
先不说半夜梦游的事,谭家地下车库的地板是谁挖开的?铜像是被谁用那么隐秘的手法动了手脚?
除了谭澈,似乎不做他想。
可铜像事关谭家的安慰,谭澈岂能不知轻重?他不痴不傻,怎么会自毁城墙?
还有他房间铜盒子里的内丹。猫妖如此道行,全盛时期恐怕就算我和谭辙联手也要甘拜下风。他又是怎么把内丹从猫妖身上夺过来的?
而且,看猫妖后来做的那些事,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内丹被谁拿走了!
退一步讲,他就算真有本事拿走猫妖内丹,又怎么会知道掩盖内丹妖气、不让猫妖搜寻到的法子呢?
一切的一切都说明,谭澈的背后或许有一个厉害的人物在掌控一切,更有甚者,就连谭澈也已经被他控制了!
谭辙皱眉想了一会儿,虽然没有直接答应白秋萂合作地请求,却是问她:“你想要怎么办?”
白秋萂如释重负,她似乎有些开心地笑:“你不知道,能得到你的帮助,我有多开心!只要咱们齐心协力,澈澈肯定有救的!”
白秋萂看似自信满满,其实并没有什么主意,她反倒请求谭辙用道门中惯用的阴阳眼查探谭澈身上的状况。
可我俩是干啥的?要是谭澈身上有不对劲儿的情况,我们次见面就会有所察觉!
第二百四十七章 你干嘛?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转头问白秋萂:“你为啥那么相信我俩?相信以白家和谭家的实力,想找一个实力雄厚的阴阳先生应该不难吧!”
白秋萂点点头:“确实如此。不过,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澈澈,外人就算是再可靠,终究让人不放心。可你是澈澈的弟弟,再没有比你更让人放心的了!另外,其实我已经找了一个风水先生了。但那个先生前段时间有些急事,脱不开身,不过最近应该也快了……”
原来已经找了个压阵的了啊!
人或许就是这点子矫情味道。白秋萂没告诉我们之前,我们疑心她,我还故作大方地给她出谋划策让她找个高人。
结果她这么一坦白,我和谭辙成了替补,我心理反倒又开始膈应:俗话说一事不托二主,你都找了个主事的了,还找我们干什么?
谭辙多问了一句:“你找的是谁?”
白秋萂也没跟我们藏着掖着:“是在海市比较出名的一个大师,我妈妈跟我介绍的,叫坨铎,前些日子他忙着帮另外一家做法事,抽不出空,估计还要三五天的时间才能腾出手来。”
谭辙一皱眉:“你把哥哥的事情跟你家里说了?”
白秋萂摇头说:“澈澈的事,我哪敢跟家里透漏半个字?是我前些日子有些魂不守舍的,我妈妈一个牌搭子把坨铎大师好一顿夸,我就趁机要了个联系方式,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跟他的弟子搭上线的。”
我忍不住看了谭辙一眼,心说这样的大师我们不知道见过多少个,结果基本上都是坑蒙拐骗的行家里手,抓鬼的本事倒是惨不忍睹。
我忍着没说话。白秋萂又简单跟我们介绍了一下这个坨铎大师的情况。听她讲了两桩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英雄事迹,谭辙似乎油然而生一种崇敬的心情,他凑着白秋萂的话茬奉承了几句,手机就叽叽哇哇叫了起来。
是赵风筝。她一觉醒来,我和谭辙都不见了,所以打电话来问。
谭辙把昨晚上的情况简单跟他介绍了一遍,赵风筝在电话里一下就精神了,说什么也要来医院看看。
谭辙的电话漏音,白秋萂听说赵风筝是道门的行家里手,当然也想把她请来。她嘴上虽然不说,但是我心里清楚,在她眼里,我和谭辙不过是初出茅庐的愣头小子,勉强有两手把戏能撑个场面,多余的完全指望不上。
白秋萂愿意把坨铎的事情告诉我们,估计还是看在谭辙与谭澈的兄弟情义上。
不过我却知道,白秋萂之所以对赵风筝一腔热血一来是因为我和谭辙曾在她面前夸赞过赵风筝的本事;二来也是因为出于女人的八卦心肠,我就不相信,未来的妯娌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凭白秋萂是个怎样坐的住的大家闺秀,恐怕也想提前看看,自己未来要与之同住一个屋檐下、同烧一炉香火的女人是个什么货色!
而赵风筝想要来医院的心思就单纯太多。凭我对那个娘们儿的了解,以及我从她和谭辙电话里漏出来的一两句风声来看,这女人完全是被谭澈吸引了!她是想见识见识,一个腿骨尽断、白天形同废人的谭澈是如何在睡梦中站起来的!
这恐怕不仅是医学上的奇迹,就算在我们道门,也是闻所未闻!
赵风筝洗漱过后,匆匆忙忙而来。当时东方既白,街道和城市已经慢慢热闹起来了。
赵风筝和白秋萂互相见过,赵风筝一向冷脸,即使对着未来的嫂子也没有多余的话说,倒是白秋萂,她用一种略带羞涩、但又不过分亲昵的语气问了赵风筝许多话。赵风筝虽然憨直,但也知道轻重,话里话外虽然没有格外热络,但也觉不至于太累冷场。
赵风筝过了白秋萂的那一关,就抱着臂膀冲病房走过去。她绕着病房左三圈、右三圈,总共绕了六圈,却一个字也没有说。
白秋萂忍不住问她:“看出什么来了吗?”
赵风筝摇摇头:“有一点不对劲儿,但看不出是哪不对劲儿!”
我笑说:“任谁听了这里的故事都会觉得不对劲儿,你要是真有本事,就说出个子丑寅卯,要是没本事,就别在这故弄玄虚装大尾巴狼!”
其实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们三个在一起的时候,斗嘴斗惯了,这个时候当着她未来嫂子的面儿,我很不该让她下不来台!
赵风筝也像从前那样“哼哼”冷笑:“你们是听出不对劲儿的,我是看出来的!你们看这个人……”
她转手一指,指着病床上闭目沉睡的谭澈接着说:“你们看他的时候,一定看出他印堂上有黑气,最近走背字,诸事不顺,可是你们看得出他的黑气从哪来吗?”
按照我平时的习惯,肯定要跟她抬上两句,但今天我不想再下她的面子,所以很知趣地笑笑,没有吭声。
赵风筝那眼睛在我们三个脸上扫了一圈,那副模样就像是在教授三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学生:“他额上的黑气来源很复杂。夹杂着一丝妖气,还有血腥气,似乎从后背起!”
我和谭辙对视一眼,深以为然。想不到赵风筝果然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我们是昨天会面的,时间也比较仓促,谭辙只是把谭澈受伤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猫妖的事情,因为已经解决,所以并没有跟她提起,我们在谭澈屋里发现猫妖内丹的事情自然也没有说!
可她怎么就从谭澈身上看出一丝妖气了呢?我怎么就看不出来谭澈身上有妖气?
至于她说的“从后背起”,我更是糊涂了。
谭辙也有些好奇:“你是说我哥后背有什么……”
赵风筝是个大大咧咧的女人,话没说完就要上手:“把他翻过来看看就行了!”
我和谭辙上去帮忙,白秋萂有些急了:“哎,你们……”
结果,谭辙刚刚碰到谭澈的手臂,他竟然猛地睁开眼,皱眉问:“你干嘛?”
第二百四十八章 传说
就算赵风筝常在鬼圈里混,被这么生生一吓,也有些炸毛。
面对谭澈,在没有查清楚事实之前,为了免生枝节,还是瞒着他比较好。谭辙赶忙解释:“哥,我们就是想帮你把铺盖整一整。对了……”他指了指赵风筝说:“这是我女朋友。”
赵风筝并没有一个新媳妇初见大伯子的羞涩,谭澈自然也没有大伯子初见新媳妇的客套。他的眼光只在赵风筝身上瞟了一下,就很快划开。
赵风筝刚刚伸出、想要跟他打招呼问好的手掌尬尬地停在半空,又若无其事地放下。
谭澈用眼神询问白秋萂,白秋萂作为整件事的策划和参与者,自然不会把我们卖了。她抬手把头发挂在耳后,笑笑说:“辙辙难道还会害你吗?”
谭澈的目光一下子卡在她手臂上,看着露出的白纱布挣扎着要坐起来:“你手臂上怎么了?”
白秋萂赶忙把手臂藏到身后:“没,刚刚不小心磕着了,没事的,你放心吧。”
谭澈目带探究,却终究没再说什么。
谭辙趁机说:“哥,你这衣服几天没换了?把衣服换一换吧?”
谭澈低下头闻了闻,我站在他斜后方,探着脖子往他衣服里看,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谭澈从来都是个爱干净的,他身子虽然不方便,但病号服基本上两天换一次。谭辙这么一说,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我身上有味道了?”
他把大家轰出去,让白秋萂替他换衣服。我们对视一眼,只得出去。
不过好在白秋萂暂时是我们这个战线上的人,就算是为了谭澈好,有什么情况她也会跟我们互通有无。
只不过,等白秋萂拿着一堆脏衣服走出来的时候,结果让我们大失所望。
“没有什么异常?”谭辙都有些不敢相信。
白秋萂摇摇头:“确实没有什么不妥的。或许是因为我没有道行?我是真的看不出来!”
这就奇怪了,难道赵风筝看走了眼?
我有些幸灾乐祸地看了看赵风筝,意思很明显:说的那么厉害,没想到跟我和谭辙我不差多少。
赵风筝给了我一个白眼,没有多说什么。
没过多久,谭家的人一个接一个都来了医院。有送饭的,还有探病的。大家见到白秋萂胳膊上的伤,都表示了自己的关切,白秋萂也按照大家提前商量好的,把事情捂得严严实实。
白天,趁着吃饭的空档,谭辙把猫妖的事情也向赵风筝和盘托出,赵风筝一下子陷入沉默。
她分析道:“这猫修炼成精也就算了,可那么多的宝贝是哪来的?不过,我倒是想起我妈跟我说过的一桩怪事。”
我和谭辙毕竟不像她在道学上这么根正苗红,听她这么一说,都支起耳朵洗耳恭听。
赵风筝说:“从前,有一只野狐狸,它无意之间闯进了一个道士的古墓。这个道士是被古代的一个帝王供养着的,除了降妖驱鬼的法术,最拿手的就是烧炉炼丹,毕竟酒足饭饱那个啥。追求长生不老一直是古代帝王孜孜追求的终极目标。”
“这道士生前竭力炼丹,很得器重,本来是最有指望练出长生不老药的一个,却偏偏天妒英才,丹药练了一半,不知道那道真气没有归元,一朝梦醒,嗝屁朝凉。”
“半成的丹药谁也不敢妄吃,皇帝悲痛之余,就把他烧出来这些东西都填了棺材。一同陪葬的还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也该是这些丹药不该默默无闻地长埋地下,好巧不巧,让这个野狐狸挖开天门,直到黄隆,溜进地宫。”
“这野狐狸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许是饿急了饥不择食,竟然把这些丹药一股脑吃下肚。没想到长生不老倒是没指望,却因缘际会打通了经脉,让这孽畜得窥天道,修炼小成。这个孽畜在古墓里住了几十年,道行精进,不但躲过了三灾五劫,反而炼化成一颗内丹。”
“据说这孽畜最终还得成人形,为祸一方,好在我祖上是行侠仗义的好道士,功力么天下无双,路见不平这么一声吼,就把这孽畜收服了问明了这孽畜的来路之后,就取了它的内丹,超度了它!”
我听得啧啧称奇,却也不忘下她的面子:“说的跟真的一样,我可是从来没听过妖孽还能化成人形的!你当自己是写呢?”
赵风筝也不害臊,一挑眉说:“文学夸张懂不懂?就算是略有夸张,但这件事绝对是真的!实话告诉你们,我还见过那孽畜的……”
我的脑海里一下子像是炸了锅一样,我觉得从未有过的清明,就像是脑容量被扩充了一倍:“你见过什么?”
赵风筝瞪我一眼,皱眉说:“我怎么觉得你眼里闪闪发光的是贪婪?”
我赶忙往后退一步,脸上笑眯眯的:“没,你胡说什么。你快说,你见过那孽畜的什么?”
赵风筝淡淡一笑,嘴巴紧的跟门缝一样:“没什么。”
我还想再追问,她却把话头一转,问我说:“你们不是从那猫妖的洞穴里找到一页黄纸吗?拿来我看看!”
我把身上收着的黄纸给她看,她透着阳光左看右看却瞧不出什么:“看着像是古书上撕下来的,不过上头的字怎么那么奇怪?一个也不认识。算了,你好好收着吧。等找到我师叔或者见到谢抟大师,再让他们看看!”
我把黄纸收好。赵风筝告了个假,独自朝厕所去方便。我见这里再没有旁人,想了想,终于还是没忍住,拉了拉谭辙问:“你觉不觉得我刚刚……有些奇怪?”
谭辙一脸莫名:“没觉得呀!你怎么了?”
我赶忙摇头:“没,没什么。”
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我们也不敢让白秋萂留在医院守夜。我们仨把给谭澈当夜门神的事情揽了下来,文隽、谭磬侗看着赵风筝的眼神终于带了些喜色。
不过,白秋萂又不愿意在这紧要关头独自回家,我们无奈,只好答应让她一同留下!
第二百四十九章惊起
在病房里蹲守了两天,谭澈再没有什么异常,我们也曾试图找机会查验他的后背,可他似乎特别警惕,就算是睡着了,我们只要稍有动作,他也会立刻醒过来。
如此偷偷摸摸地行动了几次,谭澈看着我和赵风筝的眼神都有些变了意味。
他以不想给我们添麻烦为由,提出不让我和赵风筝继续在医院留守,我们自然是百般推辞,到最后,他几乎有些恼了。
文隽也查出我们的行为有些古怪,抓着谭辙问了两次,谭辙无奈,只好很含蓄地说谭澈或许沾染了霉运,所以才事事不顺,而这霉运的源头很有可能出自后背,至于其他的话,一概没说。
文隽自然是相信谭辙的,再加上谭澈最近确实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所以竟然跟我们站在统一战线。
等谭澈最后一次提出让我和赵风筝离开的时候,文隽旗帜鲜明地站在我们这边,和我们一起力陈利弊,坚决要求谭澈打消那些念头。
谭澈似乎陷入非常被动的境地,他坐在床看着围成一圈的我们,眼光从愤怒转变为失望,继而是苍凉,最后他索性仰面朝天躺倒下去,头磕在床头上,却也无知无觉一般,双眼馒麻木地盯着天花板。
我忽然有种很同情他的感觉。在他看来,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经众叛亲离,会不会觉得他自己残废了,所有的人、包括他的父母未婚妻都站在他的对立面,支扌寺他的弟弟?
不管怎么说,我和赵风筝总算是留了下来。不过谭澈的戒备心更重了。
大多时候,他都呆愣着不说话,也开始拒绝白秋萂帮他换洗衣服,白秋萂无奈,跟他吵了一回,谭澈竟然摔了个杯子,吼着让她滚。
白秋萂捂着脸跑了出去,与进门的谭辙撞了个满怀。谭辙二话不说就追了过去,谭澈抓起桌子上的另一个杯子,也给摔了!
病房里的气氛几乎落到冰点,说实在的,再待下去我也觉得尴尬,正打算找个机会跟谭辙商量商量,我回酒店待命,不成想事情当天晚上就有了转机。
当晚,我们睡得正熟,谭澈又起来活动了。
第一个发现异样的是白秋萂,她偷偷把我们叫醒,我、谭辙、赵风筝再一次见识到这个医学史上的奇迹。
窗帘漏了个缝儿,不知是月光还是灯光从缝儿里洒进来,谭澈手里握着一把刀,在窗户前像个麻木的游魂一样晃来晃去。
他在干什么?
我脑子里恍然有一个念头闪过去:“月亮,是月亮!”
谭澈半夜惊起的次数不多,但似乎有一个共同的规律,那就是月亮。他每回惊起都是明月高悬!
他是需要靠着月亮的光芒才能站起来?还是说他半夜惊起是为了吸收月亮的光芒?
我们四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白秋萂尽量压低声音问:“他手里的刀是哪来的?”
有了前次的教训,谭辙偷偷把病房里所有的利器都收起来了,平时削水果用的是一把折叠式的弹簧刀,不用的时候谭辙都是收在身上的!
我们把目光齐刷刷汇聚在谭辙身上,谭辙一脸委屈地摊开手:“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慌里慌张去掏兜,一摸之下,脸上煞白。
弹簧刀不见了!
谭澈手里拿着的,还真是谭辙的刀?可这把刀一直被谭辙带着,谭澈是怎么拿到的?什么时候拿到的?
我们这里一闹,动静就有些大,一下子把谭澈都给惊动了!
谭澈一回头,正瞧见我们一伙儿趴在墙角。
谭澈猛然受惊,提腿就跑。他那副样子,哪里像是受过腿伤的?
谭澈手里提着弹簧刀,拉开门逃跑,走廊里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我们看得清清楚楚:这人正是谭澈!
“别跑!”我们鱼贯而出,朝着谭澈消失的地方奋力追击,我、谭辙、赵风筝还好,常在荒郊野外讨生活,体力自然不一般。白秋萂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平时也去健身房,但身上没有正经功夫,跑了没多远就气喘吁吁。
谭澈顺着走廊一路跑过去,转了两个弯就消失不见,我们跟上去的时候,只看到逃生通道的铝制放火大闸门“砰”一声关上。
逃生通道后面是步梯,里面装的全是声控灯,我和谭辙瞧着黑黢黢的步梯不禁有些犯怵,站在楼梯口“吼吼哈嘿”狂叫几声。又是拍墙又是跺脚,上下几层楼道的灯都亮了,偏偏我们这一层的灯不亮。
借着楼上楼下传来的光,我们看见头顶的白炽灯已经碎了。
谭澈这是要打伏击吗?楼道里黑咕隆咚,他在暗,我们在明,若是被他打一闷棍,才真的是有苦说不出。
不进去了,说什么都不进去了。
我和谭辙正要退出去,不成想门后面猛然伸出一根大棍,劈头盖脸就打了下来。
我靠,谭澈这货脑子都不拐弯吗?真打的这个伏击的主意?
不过也怪我俩防备不周全,谭辙躲闪不及,还是被他狠狠闷了一棍。我见状顺势将木昆子一把抓住,往前面一带,正常人此时就该顺着力道摔出去了,可谭澈毕竟当过兵,伸手十分了得。他抬腿撑住楼梯扶手,竟然扎了个一字马,稳稳立住没有倒下。
正当时,赵风筝也挤开谭辙闯了进来,她眼见谭辙吃亏,哪里还管对方是不是大伯哥,抬手就是几根暗钉,“嗖嗖嗖”像是利箭一样飞射出去。
饶是谭澈功夫再好,也有些招架不住,虽然没被暗器打中,却也不甚光彩地仰面倒了下去。
我暗叫一声好,趁势上步,一把抓住谭澈的后领,使劲一提。
谭澈穿的是病号服,原本就不太结实,我力气稍微大了点,就从他后背上撕下一整块布条。
步梯上下几层的感应灯“忽闪忽闪”跳个不停,我看到谭澈后背上光洁白净,果然看不出任何奇怪的地方。
也就是我这么出神的瞬间,谭澈一个鹞子翻身跳起来,夺路而逃!
第二百五十章 找牙
谭辙受了点伤,我和赵风筝就让他在楼梯口待命。正巧白秋萂从后面追了上来,我们就把谭辙托付给她照顾。
步道里比较闭塞,声控灯又是叫一声亮一会儿,我和赵风筝追的时候小心翼翼,既要防着脚下失足,又要防着谭澈躲在暗处忽然给我们一闷棍。
往下追了好多层,步道里黑黢黢静悄悄的,完全没有谭澈的踪影。我和赵风筝正商量着要退回去,楼道里的声控灯忽然熄灭,一缕幽蓝的光从我俩头顶照射下来。
我和赵风筝抬头一看,只见谭澈竟然后背贴着天花板,自上而下直愣愣俯视着我们,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像是鬼火一样的蓝光。
赵风筝破口骂道:“你到底是何方妖孽!”说时迟那时快,赵风筝一抬手,两个红纸小人儿就像是利箭一样飞了出去,一时间,两红一蓝三缕光芒在天花板上开始了追逐大战。
说来也奇怪,赵风筝的红纸小人儿贴在天花板上的样子与谭澈一般无二,我甚至有些怀疑,谭澈竟然也是个纸人?
赵风筝的红纸小人儿道行不浅,尤其是颜色偏深那一个,谭澈明显不是对手,斗了有一个回合,便败落下来。谭澈也不恋战,挥手将两个红纸小人儿挡开,抽身就跑。
他沿着天花板像是壁虎游墙,很快就爬到放火安全门那里,然后,他竟然从门缝里钻了出去!
这个谭澈果然是个纸人儿吗?可我们明明跟他交过手的啊!
我们二话不说就追了出去,可是拉开门一看,深夜的走廊里空荡荡的,时不时传来几声病人的痛苦呻吟,哪里还有谭澈的影子?
赵风筝气得跺脚,我好心劝她:“犯不上生气,天长日久呢!咱们先回去吧。”
忙了一晚上,我俩也不想再爬楼梯,就沿着走廊找了个电梯上楼。
等电梯的空挡,谭辙给我打了个电话,告诉我们谭澈已经回去了,正在病床躺着!
我和赵风筝大吃一惊,问他:“你哥是什么时候回去的?是怎么回去的?”
谭辙有些茫然:“不知道。我们回到病房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病床躺着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要轻举妄动,等我和赵风筝上去再说。”
谭辙受了伤,白秋萂又没有什么本事,万一惹怒了谭澈,他俩恐怕招架不住。
“叮”一声脆响,电梯到了。我挂断电话,和赵风筝一起上了电梯。
深更半夜的,电梯里竟然有一个人。严格来说,他并不是一个人,他是一个鬼啊!
我和赵风筝看清楚之后明显怔愣了一下。赵风筝看了我一眼,意思是:还要上去吗?
我无所谓地撇撇嘴,意思是:咱俩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难道还用怕他不成?
我俩大大咧咧上了电梯,那个鬼抬起一张苍白的脸颊看了我们一眼,又低下头去。
他好像在找东西。
我不禁有了好奇心,问他:“你在找什么?”
那个鬼似乎没想到我会跟他搭话,顿了一下,一开口,嘴里的牙只剩当门的四颗了。
我靠。看这鬼面相还年轻,死的时候年纪应该不大,满嘴的牙齿怎么掉这么多呢?
那个鬼“哦”了一声,有些局促地搓了搓身上有些发皱的病号服:“我在找我的牙……我的牙……”
他一边说,一边张大了嘴让我们看。其实他的嘴有啥好看的,里面尽是血窟窿。
我奇怪地问他:“你怎么在这找牙?”
他挠了挠头:“我不知道,我只记得上电梯的时候我牙口还齐全,可是我醒过来以后,就死了,嘴里的牙就没有了。”
“叮”得一声,电梯到了,我们急着去看谭澈的情况,自然也顾不上帮这个小鬼找什么牙齿。
赵风筝催促着我走下电梯,我回头看了那个小鬼一眼,没忍住,多劝了他一句:“你死都死了,还在乎那几颗牙齿干什么?你要是有这样的执念,只怕以后投胎转世都难。听我一句,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跟家里告个别,去投胎吧。”
电梯门重新合上,赵风筝不放心谭辙,已经撇下我先回病房了。我紧跑两步跟上去,一进门,就看见谭辙正龇牙咧嘴地坐在沙发上,赵风筝正托着他的胳膊帮他正骨。
我问了谭辙的情况,谭辙咬着牙说没事。赵风筝冷哼一声说:“没事你叫唤什么?他打你的时候不知道躲吗?”
谭辙一个劲儿点头称是,却也不回嘴。我见他这个样子,知道他没有大碍,就慢慢踱到床边,看了看已经陷入昏睡的谭澈。
“他是怎么回来的?”
白秋萂抹着眼泪摇头:“不知道,我们回来的时候他就躺在这了!”
我看谭澈面色平静,一点看不出刚刚奔波操劳过的样子。说句实话,看他睡得这么安详,我都有种他从未下过床的错觉。
只不过……他的病号服确实是烂了。他虽然平躺着,但是有一两条碎布片被压在腰间。
我试着叫了谭澈两声,他没有丝毫反应。
前几日,他脑子里的弦蹦的紧紧的,就算睡着了,也恨不能睁着一只眼睛。我和谭辙屡次三番想要查看他的后背,结果每次都是刚一碰到他,他就醒了。
今天……
手停在半空,又慢慢握成拳头——我有些犹豫。
其实,刚刚打斗的时候,我已经看过谭澈的后背了。而且,我心里总是应该期待着赵风筝出丑的,可不知为何,我却又总想着把谭澈的后背再翻过来看一看!
犹豫了好几回,我终于下手了。
起初我举动还很轻微,生怕惊了谭澈的梦。可我将他翻了个身,让他脸朝下趴着,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心里奇怪:谭澈今天是怎么了?防御系统关闭了?
只不过,还没等我把这个问题想明白,我就发现了一个更大、更恐怖的问题。
谭澈的后背!他的后背上有东西!是一张脸!花花绿绿的脸!
竟然是文身!
第二百五十一章 热闹
在场的人都看见了!
谭辙扶着受伤的手挤上来问:“我哥文的是什么?他什么时候有的文身?是不会随便文身的?”
后面一句话问的是白秋萂。亲近如谭辙,也不可能随随便便见谭澈的后背。可白秋萂不一样,她是谭澈的枕边人,谭澈身体上的变化应该没人会比她更清楚。
白秋萂却像是见了鬼一样,捂着嘴吃惊地说:“不知道……我不知道……前几天都是我给他换的衣服,可是我没见过啊!”
她似乎是怕我们不相信,又强调一句:“我真的没见过!”
我刚刚跟谭澈交手的时候也看见了,当时他后背确实没有文身!
赵风筝对着谭澈的文身皱眉沉思良久:“我觉得这个文身好像在哪见过?”
大家的眼神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你在哪见过?这是什么?是有什么好古怪?”
赵风筝看了许久,终于还是摇头:“暂时有些想不起来了,很眼熟,但是我真的想不起来了!不过我可以肯定,这东西绝不是名门正派该有的。”
我也仔细看了那副文身,只见那张脸青蓝发黑,獠牙特别醒目,一看就不是善茬。
天气有些冷,白秋萂害怕谭澈会感冒,帮他翻过身,盖好了被子。
谭辙又奇怪地说:“我哥今晚上安静的有些过分。往常咱们这么折腾他,他恐怕早就醒了。”
赵风筝耸耸肩:“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刚刚跑的太累了。二是他在装睡。不过不要紧,打一顿就知道了。”
赵风筝是个愣脾气,一边说一边就要上手。谭辙赶忙一把拉住她:“风筝,你别冲动啊!这是我哥!”
赵风筝活动着胳膊,就像是大拳之前的热身:“我也是为了你哥好,早日把事情查清楚,你哥不就少了一桩事吗?刘米,你说对不对?”
我自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哎呦这个办法当真好,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赵风筝,你智商见长啊!”
赵风筝瞪了我一眼,白秋萂赶忙说:“你们别胡来。辙辙,澈澈可是你哥!赵姑娘跟你的事虽然还没有正式定下来,但弟媳妇打大伯哥恐怕不太道义礼法,就算你以后进了门儿,今天的事情能轻易翻过去?”
赵风筝看谭辙从旁边给她使眼色,只好撇撇嘴作罢。
谭澈这一觉睡到日晒三竿。就连文隽都有些好奇:“澈澈这是怎么了?他可是从来不睡懒觉啊!”
我们几个互相对视一眼,又都埋下头去喝粥,没有一个人多话。
吃了早饭,我见谭澈依旧沉睡,料想短期之内他应该不会轻举妄动。于是,我跟谭辙打了个招呼,先回了趟酒店换身干净的衣服。
走到医院大门口的时候,我发现那里乌央央挤了一堆人,起初我并没有在意,医院嘛,生来死去之地,每天不知道有多少故事。
我不愿意去凑那个热闹,就特意避开正门,绕了点路,从侧门离开。
等我换好了衣服回到医院,正门处的热闹还没有散,几十口子人吵吵嚷嚷的,有打白幡的,有有撒纸钱的,还有两个上蹿下跳,吵的脸红脖子粗,拉着路过的医患瞧热闹、求评理的。
医院正门处原有一道低矮的墙,上面用烫金的大字题着“某某某医院”的大名,现在也被一块白布遮住,挡了个严严实实,白布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大字“海市医院顾正阳草菅人命”。
有两个抱着相框的老人坐在正门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一口一个“我的儿”,“你死的好惨”一类的烂俗话。
这个叫顾正阳的大夫怕是摊上大事了。我心里暗自嘀咕。
只是这里的事情与我无关,我每日想着自己的事情都头疼的要死,哪里还管得了别人?
我依旧绕到侧门,正要进去,却跟一个头顶没毛的老头儿撞了个满怀。
“我靠,这他妈怎么走路的?”我本来不想骂人的,但是那个老头儿也太没素质了些,撞了我,二话不说就逃跑了!
不过,看着那个老头儿的背影,我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奇怪,在哪见过他?
我一时有些想不起来了。又往前走了没多远,我一跺脚,猛然记起来:这老头儿是个大夫呀!抢救谭澈的那天晚上,院长几乎把医院有头有脸的大夫都叫到一起会诊,当时好像就有他!
名字我倒是记不住了,只是依稀记得他姓顾!姓顾?顾正阳吗?不会这么巧吧?
如果真是顾正阳,这老头儿八成做了亏心事。要不然,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从侧门逃跑?
这些做医生的,出了事不知道正面解决,就只会一味逃避!我相信,这是绝大多数普通老百姓在听到医患纠纷时的第一反应。
或许也正该我管这档子闲事,我晃晃悠悠进了住院部的大楼,又遇见刚刚坐在正门外捧着遗照的老两口。
说来是真巧,遗照上的人我竟然也见过。不对,我没有见过他的人,我只是见过他的魂!
这不正是昨天晚上在电梯里晃荡着满地找牙的小伙子吗?
原来这场纠纷竟是因他而起?
道门中人讲究一个缘字,今日的事,我若是没有遇上也就算了,偏偏我屡次三番跟这官司里的人擦肩而过。我想,这就是道祖说的缘,我不能再袖手旁观!
眼见着那老两口骂骂咧咧朝着侧门跑去,我料想他们必定是得了什么风声去追捕顾正阳。
我想了想,要想管一管这件闲事,恐怕还要先把来龙去脉摸个清楚。
事情倒是不难打听,我往医院正门口一站,压根不用费神打听,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进我耳朵里。
正门口那俩人像是唱戏一样,把事情的原委讲的绘声绘色。
两天前的半夜,朱文俊突发恶疾来到海市医院看诊,接诊的正是顾正阳。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可在医院呆了半夜,活生生一个大小伙子竟然没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毕竟人有旦夕祸福,命运这回事捉摸不定,谁也不敢说他顾正阳把人治死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二宝
朱家人去太平间认领尸体的时候,医院派了好几人跟着。朱家人起初还没有在意,后来他们想进一步检查尸体的时候,医院的人有意无意地拦着。
这下子,朱文俊的婶婶瞧出不妥来了。她让其他亲友缠住医院的人,自己趴在尸体上仔细一看,朱文俊后脑门上竟然有一个血窟窿。
再进一步检查,他们发现朱文俊满嘴的牙都是粘上去的,左边的门牙还少了一块。
这下子朱家的人不干了,他们闹闹嚷嚷地说医院草菅人命,说这是医疗事故。
朱家人吵着要追究当晚参与急救的医生的责任,还在医院大门外扯横幅闹了起来。
朱文俊的牙?满地找牙的鬼?电梯?
这三个关键信息连起来是什么意思?我隐隐感觉到有一道光明划破黑夜,正义即将来临!
我急匆匆跑去昨晚见鬼的电梯查看情况,大白天的,医院生意火爆,电梯门前大排长龙,别说是想在电梯里找一颗断牙,就是想在里面转个身都难!
我心说:得了,就算有什么证据也都找不到了。
我有些灰心,回到谭澈病房的时候未免显得垂头丧气。
谭澈已经醒了,正坐在床头和骨头汤,他听到房门响动,警惕地抬起眼睛看了一下,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这一眼饱含恶意,让人不寒而栗。
谭辙过来问我:“你换个衣服这么久?”
我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付了两句。谭辙见我精神恍惚,就追问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我把医院门口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赵风筝不屑地冷哼一声,自然而然地站队:“现在这些医院真该好好整治整治,不然吃亏的永远是底层群众。”
白秋萂把最后一勺子骨头汤灌进谭澈嘴里,从旁边抽了张纸巾给他抿抿嘴,笑说:“我觉得咱们应该先搞清楚来龙去脉,才好下定论吧。”
赵风筝是个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女侠,却也不是不讲道理,她听了白秋萂的话,虽然不甚赞同,却也没有说什么。
我却忽然想到一件事,刚忙把赵风筝拉到一边。谭辙见我神神秘秘的,也凑过来要听。
我们嘀嘀咕咕说了半晌,把一干事情敲定,白秋萂竟然也挤了过来。
不过她对我们的事情不感兴趣,她只是想告诉我们,坨铎大师已经得空了,明晚就能跟我们相见。
最后,白秋萂还总结性地发了一句感慨:“澈澈的事情终于就要有个说法了!希望坨铎大师能大显神威,让澈澈少受些苦吧!”
到了晚上,等喧嚣了一夜的医院终于安静下来,我叫上赵风筝悄悄出了门。
白秋萂问我俩大半夜去干嘛,谭辙赶忙帮我们打圆场:“他俩去找点东西,很快就会回来的!”
白秋萂看了看谭辙,又看了看我们,和蔼一笑,不再说话。
我和赵风筝出了病房,直接朝着朱文俊徘徊的电梯奔过去。
电梯门一打开,朱文俊果然还在。他跟昨天晚上一个样,讷讷的在电梯里找牙!
我叫了他的名字。他有些惊恐地抬头:“你,你怎么认识我?”
我把白天在医院外面见到的情况简单跟他说了一遍,他那张苍白的脸穆然低垂:“那是我叔和我婶。我从小无父无母,是我叔我婶把我养大的。”
这么说来,朱文俊的身世当真可怜。赵风筝有些冷,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催促我:“喂,不是说帮忙找东西吗?还找不找?不找我回去了!”
我赶快拦住她,一叠声地说好话:“大姐,我们还指着你呢,你可别撂挑子啊!”我拉着她进了电梯,按下负三层的按钮,把电梯停在住院楼的最底下一层。
电梯“叮”一声开了门,我找了块板子放在电梯门口,不让电梯门关上,然后指着电梯边缘与地面中间细窄的缝隙说:“我想朱文俊的门牙恐怕就是掉进电梯夹缝里了,你快让红纸小人儿下去找找!”
朱文俊一听说我们在帮他找门牙,不禁有些雀跃:“你们愿意……愿意帮我?太好了,谢,谢谢你们……”
只不过他是阴魂,赵风筝甫一召唤出红纸小人儿,朱文俊就吓得缩到电梯角落里:“我的天呀,这是啥?别……别让他们过来……”
赵风筝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冷笑着说:“瞧你那点子出息!”
赵风筝念咒将红纸小人儿驱赶到电梯的窨井里,闭上眼睛默念经诀。
医院的地下三层绝不是什么好去处,大半夜的阴气极重,纵然是我都有些发怵。
我们在电梯里等了大约有三分钟,电梯里的灯忽然闪了一下,也就是在这灯光暗下去的一瞬间,我仿佛看到走廊尽头处站着一个小男孩。
不过电梯里的灯很快亮起来,我定睛细看的时候,那个小男孩已经不见了。
赵风筝猛然睁开眼,十分警觉地看着我问:“似乎有什么东西来过了?你刚刚有没有感觉到?”
朱文俊依旧缩在电梯角落里没说话,我点点头:“好像看见了个鬼影子,不过转眼就不见了。”
而且……那个鬼影子还有些眼熟。
赵风筝“哦”了一声:“许是咱们多心了,这里可是医院,每天生来死去的不知道有多少,有个把游魂野鬼是再正常不过了,没必要大惊小怪。”
大惊小怪倒是没有,只不过有些期待,又有些失落:刚刚的那个小孩儿会是二宝吗?
“轰——”我们脚底下忽然传来猛烈的撞击声,我感觉电梯的轿厢都狠狠踉跄了一下。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赵风筝,赵风筝眼中带着凌厉的冷光,嘴角尽是冷笑:“看来这小小的电梯里,倒是热闹的很啊!”
她话音刚落,地底下的撞击声不绝于耳,我担心底下的东西会把轿厢撞翻,就赶忙拉着赵风筝出了电梯。
我问她:“底下是什么东西?”
赵风筝摇摇头说:“咱俩肩并肩站着,你看不见底下的情况,我难道看得到?不过……我相信出不了什么事!”
第二百五十三章 楼梯
不得不说,赵风筝对红纸小人儿的认识还是很客观的。
电梯底下“咚咚咚”响了一会儿,两个红纸小人儿就又从电梯夹缝里钻了出来,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一小截断裂的牙齿。
朱文俊脸上明显有喜色,却又不敢近前。等红纸小人儿把断齿放到赵风筝手里,
赵风筝转头又丢给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我的任务完成了吧?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要回去睡觉了,两天没睡踏实,困死我了!”
朱文俊对赵风筝千恩万谢,赵风筝摆摆手上了电梯,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手里拿着朱文俊的断齿,有些感慨地说:“现在你的牙齿也找到了,你该放下心中的执念,安心离开医院了吧?”
朱文俊哭丧着脸说:“牙齿是找到了,大师……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你能不能帮我……帮我把牙齿补回去?”
我皱眉说:“你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你家里人肯定把你的尸体运回家了,我上哪给你补牙去?”
朱文俊咬了咬唇,低下头去,情绪似乎很低迷。
“不过你放心,我明天就把你的牙齿还给你叔叔,嘱咐他帮你把牙齿补回去!”
朱文俊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的神色很复杂,想了好久,才又点点头:“那谢谢你了!”
我跟朱文俊道了别,看着他的魂魄消失在半空中,才慢慢叹了一口气。我瞧他不像个坏人,年纪轻轻就送了性命也实在可怜,只能希望他来世投个好人家的胎,少受些苦了。
我把朱文俊的半颗牙齿用卫生纸包起来贴身放好,准备等到明天找个机会还给他的叔叔。
此间事了,我实在不愿意再在地下室徘徊,转身按了电梯,默默等着轿厢落下来。
地下室的灯光有些昏暗,走廊深处踢脚线的位置装着安全通道的提示灯,灯光翠绿翠绿的,看起来有些诡异。
“叮——”轿厢停稳,电梯开门,走进去的一瞬间,我瞥见走廊深处似乎站着一个小孩。
我以为我看走眼了。稍微一想,不对呀!
电梯徐徐关门,我猛地扒住,探出头来一看,只见翠绿翠绿的提示灯旁边确实站着个小孩。
一米来高,脸上的模样、表情俱看不清楚。身形倒是有些眼熟。
是二宝!一定是二宝!
我拼命扒开电梯门,二宝后背倚着墙,翠绿的灯光打在他身上,把他的衣服都映成了翠绿色,看起来十分怪异。
“二宝——”我一嗓子喊出来,地下室里回音效果特别好,附近的声控灯全都亮了起来。
二宝受了惊,回头看我一眼,我见到一种古怪的笑容从他长着獠牙的唇齿间露出来,我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二宝——”我拔腿就追,二宝掉头就跑。不过他是个鬼,说是在跑其实是在飘。
“站住,别跑!”我追的越快,二宝飘得越快,跑着跑着,他忽然面向墙壁停了下来。
二宝回过头看了我一眼,冲我龇牙咧嘴做了个十分凶狠的表情,然后一头扎进墙壁里,消失不见了。
我“噔噔噔”跑过去一看,只见二宝消失的地方是两扇木门。这木门刷着黄漆,没有包边,样式很老旧,木头茬子也一根一根炸彭着。
这木门半腰的位置各有一扇玻璃,左边那块还烂了个角,有一股凉凉的风穿过玻璃上的窟窿吹在脸上,格外醒神。
木门后面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我试着推了推,好像从里面挂了锁,哗哗啦啦响,却推不开。
我气愤地朝门上踢了两脚,木门的玻璃上忽然显现出二宝的身影。
其实很奇怪。二宝就像是站在离木门很远的地方,从玻璃上往里看,就像是在看门上的猫眼。
其次,二宝附近是黑糊糊一片,唯独他的影子似乎自带光明特效,就连脸上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二宝静静注视着我,狰狞的表情收敛了,如果不是嘴角凸起的獠牙和额头笼着的一层青光,他看着就像是个正常孩子一样。
他好像在等着我。他在等我进去吗?
我情不自禁地推门,这一回,我听见哗啦一声响,里面的锁好像掉在了地上,木门“吱嘎”一声开了。
我走进去一看才发现,门里面其实就是个楼梯间,方寸大小,一层一层的台阶向下延伸,二宝站在底下的楼梯拐角处,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个样!
“二宝——”我又叫了一声。二宝的表情动了动,看起来就像是在强忍怒气。
我“噔噔噔”跑下楼,二宝又不见了。一转头,他竟然又出现在下一个楼梯转角的地方。
他的脸色更奇怪了,应该说有些矛盾。
我感觉他想发怒,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又强压怒气。就像是电视里的桥段那样:邪恶的力量附身,一边嘶吼着“某某某,我要杀了你”,一转脸又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说“某某某,你快走,我快控制不住我自己!”
电光火石之间,我明白了过来!
楼下有诈!二宝残存的理智想要提醒我?
跑!往回跑!我二话不说扭头就往楼梯上跑,同时,在我转身的一瞬间,二宝的影子消失不见。楼梯上变得黑黢黢一片,说句好不夸张的话,低下头,我连自己都看不见!
我不敢回头!
我摸摸索索挪到墙边,扶着墙,一步一步往楼梯上走。
我身后开始响起二宝声嘶力竭地哭喊声:“刘米哥哥——刘米哥哥——救救我——”
不能听,不能回头!我在心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
大概上了十一层台阶,我忽然摸到了木头门,有往前走了几步,我摸到了玻璃,冰冰凉凉的,对于我来说却比火炉还温暖。
是那两扇木门!
奇怪的是玻璃上也是黑黢黢的,我把额头抵在上面,虽然可以感觉到破洞上漏进来的风,却丝毫看不见门外的景象。
早知道,玻璃的反光能力、透光能力都很强,我什么也看不见,只能说明这里丝毫没有光!
第二百五十四章 得救
我的冷汗一下子把后背都浸湿了:我他妈该不会要被困在这里了吧?这是个什么鬼地方?
我使劲晃着那两扇木门,只听到门锁叮当作响,却不见门开。我慌慌张张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亮屏幕之后,光源照亮脚下方寸之地。
我把手机贴在玻璃窗户上往外看,可外面还是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
我把整张脸贴着窗户,拼命的拍,两三下就把玻璃全拍碎了。冷风像是宣泄的洪水一样涌进来,我心中一喜,想把手从玻璃窗上探出去,可玻璃明明打碎了呀,我的手却伸不出去。
我摸到的是一堵墙,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总之我胳膊伸不出去!
玻璃明明打碎了呀!
我几乎有些疯了!我不管不顾地大喊大叫,把另一个玻璃也打碎!可是无济于事!
这鬼地方竟然连回声都没有……
我也尝试着给谭辙、给赵风筝打电话,可手机没有信号!连一丝信号也没有!
叫嚷了一阵,我有些绝望了。我回头去看向下延伸的台阶,我的心里莫名生出一股子希冀来。
这楼梯到底通向哪里?我走下去会不会有活得希望?
我情不自禁地迈出一只脚,可不知怎么,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二宝那张想要发怒却又拼命隐忍的脸。
不!我不能下去!
我惊恐地退回到门边,让自己的后背紧紧贴着木门。在这个未知的地方,只有那两扇木门是我全部的希望!
“大师,你在里面干什么?”
背后忽然响起的声音吓得我胸口“砰砰”跳起来,我猛一回头,只见朱文俊那张惨白惨白的脸出现在其中一个玻璃窗的位置上。
我勉强镇定下来,皱眉问他:“你怎么还没走?”
朱文俊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本来是要走的,但是听到这里有声音,我很好奇,就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然是大师!大师,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啊!”
朱文俊一转身,魂魄飘飘忽忽地离开木门,我站在门里看着,竟然觉得与他离得很远,就像是从猫眼里看着一样!
先走?“啊,回来,朱文俊!回来!”我有些急了,手脚并用踢打着木门,叮叮咣咣一顿乱响。
朱文俊一转脸,很快又飘了回来:“大师,还有什么事吗?”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那个……你有没有办法把我弄出去?”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嗯,我被困在这了!”
朱文俊惊讶地张大嘴巴,他的牙齿几乎都掉光了,看起来像有些滑稽。他有些不可置信:“大师你道行高深,怎么会出不来呢?”
我以为他在讽刺我,可接下来他的举动着实让我大跌眼镜。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挥了挥手,门上的锁链子“哗啦”一下应声而落。
我轻轻一推,两扇木门“吱嘎”一声开了!
朱文俊皱眉看着我说:“这不是打开了吗?”
“你……你用了什么办法?你既然有这么厉害的本事,干什么还要装出一副懦弱的样子?你之前都是在欺骗我,对不对?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朱文俊一脸无辜:“没有啊,大师,我连头七都没有过,那有什么厉害的本事。只不过这个锁很好开啊!”
我平静地打量着朱文俊,他脸色虽白,但是坦坦荡荡,不像是有什么阴谋诡计。这下倒是奇怪了!
难道是这扇门有古怪?
想着想着,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朱文俊看我脸色不对,关切地问我:“大师,你没有事吧?”
我紧走两步从门里出来,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阴风,木门“砰”一声紧紧闭合。我透过门上已经烂掉的玻璃窗往里看,门里是黑黢黢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朱文俊又叫了我两声,我有些胆寒,冲他摆摆手说:“没事,咱们走吧!”
遭此一劫,刚刚看着还诡异渗人的翠绿色逃生通道提示灯,此时看起来却格外可亲,我逆着提示灯的方向往回走,拐了一个弯,就看见走廊尽头的电梯。
我长舒了一口气,转头对朱文俊说:“今晚谢谢你了,兄弟。天差不多就快亮了,你赶快离开这里吧!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我一定记在心上,明天就去找你叔叔婶婶!”
朱文俊自然是千恩万谢,眼见时候不早,他也不再多留,转过身,飘飘悠悠地远去了。
回到谭澈的病房,我刚想开门,没想到房门竟然从里面打开,白秋萂从里面走出来,几乎跟我撞上。
她的表情先是吃惊,再是喜悦:“你跑哪去了?这么长时间不见踪影,打你电话也打不通。谭辙和风筝都去找你了!”
我自然不会跟她说实话,含含糊糊应付两句,又给谭辙和赵风筝各发了条微信报平安,就问起谭澈的情况。
谭澈今晚没有什么异常,安安稳稳地睡在病床上,连身都没有翻过。
不多时,谭辙和赵风筝就先后回来。他俩见到我之后说得第一句话都一模一样:“你跑哪去了?”
当着白秋萂的面,我也没有多说,稍微给他们使个眼色,他俩就心领神会不再追问。
我看了看手机,已经凌晨三点。大家便各自收拾收拾睡觉,一夜无话。
第二天,我们起得很晚,文隽和谭磬侗相携来到医院,他俩见我们仨大梦未醒,不免有些唠叨。
文隽还好,谭磬侗却是板起脸把谭辙教训了一顿:“才回来几天,懒惰的本性就暴露了?你这个样子,怎么撑得起一个家?”
谭辙老老实实地低头听训,在一旁喝汤的谭澈却不小心打翻了汤匙,汤水洒在被子上,白秋萂张罗着要找小护士换一床干净的被褥。
吃过早饭以后,我跟谭辙、赵风筝打了个招呼就出了门。本想去医院门口找找朱文俊的叔叔婶婶,没想到还没下楼,就远远瞧见护士站那里有一个小护士正指着我跟旁边一个穿保安制服的人说话。
第二百五十五章 鬼域
我直觉他们在找我,果然,那个穿保安制服的人跟小护士反复确认之后,就大剌剌地朝我走了过来。
“喂,你叫什么名字?”保安走到我跟前问我,语气有些不善。
我自忖没有干过什么违法行为啊?“我叫刘米,是谭澈的朋友。”
小护士“噔噔噔”跑了过来,趴在保安耳朵上小声说了几句话。保安挑眉看了我一眼,态度立刻就和善起来:“是这样的刘先生,昨天半夜您去过地下室吗?”
原来是昨晚的事!医院里到处都有摄像头,想必他是追踪着监控找到我的吧。
我点点头,主动交代:“去过。昨晚上睡不着觉,就随处走走,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保安笑笑说:“也不是。我从监控上看到您半夜在负三层的走廊里晃荡,还大喊大叫的,我怕您遇到了什么麻烦事。您没有……那什么吧?”
我赶忙摆手:“没有,没有,昨天我是……”作为道门中人,见鬼并非难事,但是摄像头却难以捕捉到鬼影。
所以,现在想来,我昨晚上对着一团空气又闹又叫的,恐怕真的会被别人当成神经病吧。
“哦,”我轻轻一笑,说:“是这样的,昨天我们在病房陪护,实在闲得无聊,所以就玩真心话大冒险,所以我就……”
我装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后面的话也没有往下说,不过我相信,凭借保安大哥的脑洞,他应该把后续的故事脑补完整。
保安果然恍然大悟一般不住点头,但最后还是板起脸来跟我说:“照理说,你们的正常娱乐活动我们不该反对,但是刘先生,这里毕竟是医院,咱们活动的时候要注意点影响。而且,你昨天还在医院的负三层,在地底下,深更半夜的,你就不害怕吗?”
他的话藏头露尾的,说得云山雾罩,但我已经从他脸上那一副“你懂的”的表情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我立刻表现出一副知错就改的良好形象,又是作揖,又是道歉:“好的,好的,谢谢,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保安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到了,碍于谭澈的面子,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转身要走,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们的电梯为什么下不到负四层?”
保安有些疑惑:“什么?”
“我是说,你们的电梯只到负三层,为什么没有负四层的按钮?”
保安一脸茫然,旁边的小护士也摇着头说:“住院部只有负三层,没有负四层!”
我有些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呢?我昨天晚上……我,我明明找到了下去负四层的楼梯间啊!”
保安一脸凝重地看着我:“你在哪找到的?我们在这工作了这么长时间,从没有见过什么下去负四层的楼梯间!”
“就是……就是两扇木门,就是两扇刷着黄漆的木门!上面各有一个小玻璃窗户,样式比较老,经常出现在老电视剧里的那种木门!”
小护士看起来很年轻,以一种审视老年人的眼光打量着我:“你说的是上个世纪的电视剧吗?我怎么没见过?”
保安年龄大一些,他显然是知道那种样式的木门:“你说是多久以前的医院呀!那个时候都还不时兴贴瓷砖,医院的墙上还都是刷的绿漆,我们医院翻新之后早就没这种地方了,你是在哪看到的?”
听着听着,就连我也感到怪异起来。谭澈的腿伤了有一段时间了,我几乎把这医院转了个遍,确实没见过那么老旧的门!
可我昨天晚上见到的难道是假的?
“刘先生,刘先生?”保安和小护士见我怔愣,赶忙叫了我两声。
我回过神来,笑着摆手说:“啊,没,没什么,我记错了,这是我昨天做的一个梦。”我在脸上抹了一把,装作十分疲倦的样子说:“这几天太累了,我都有些分不清啥是梦,啥是现实了。不好意思啊!”
保安和小护士对视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简单客套了两句就各忙各的去了。
可是我却不能放下心来。
我发微信把谭辙叫了出来,然后和他一起挤上电梯,下到负三层。
走廊还是昨晚那个样子,只不过安全出口的提示灯没有亮。我和谭辙顺着提示灯找了一会儿,果真没有见到昨晚那两扇黄色的木门。
谭辙笑说:“你到底在这找什么?”
我把昨天晚上遇到二宝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谭辙先是震惊,冷静下来之后,开始帮我推理:“你会不会是记错了?你再仔细想想,你是在这见到那两扇木门的吗?”
我急得直跺脚:“你自己看看,这地方总共巴掌大小,我记性再差,能差到哪去?”
我俩苦思冥想,却始终找不到合理的解释。谭辙就说:“咱们给风筝打个电话说一下吧,她见多识广,或许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们给赵风筝打电话说明了情况,赵风筝沉吟片刻,才有些不确定地问:“你说门上挂着锁,开锁放你进去的是二宝,放你出来的是朱文俊,俩次都是鬼?”
我肯定地点头。赵风筝在电话里的声音很低沉:“我想你可能是遇到传说中的鬼域了。鬼域就是鬼出没的地方,与活人出没的阳间有交叉,但是活人是进不去,也出不来的,除非有鬼魂引路。”
我们又问起鬼域是怎么产生的,赵风筝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鬼域应该是自然出现的,二宝或者说控制二宝的那个人或许是偶然中发现医院里有鬼域,所以指挥着二宝做局,想要将我困死在里面。
不过幸好二宝尚存善念,才没有把我一步一步引向鬼域深处。也多亏朱文俊好奇心强,多看了一会儿热闹,否则,昨天晚上我就算不死,也要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
我心有余悸,看着身边的两堵高墙也变得惴惴不安。谭辙有心留下来找一找传说中的鬼域,我赶忙劝他打消念头。
我俩沿着旧路返回,走了没多远,正好遇上刚刚在楼上见过的那个保安。
第二百五十六章 偶遇
保安主动问我们:“刘先生,你们在这干什么?这里……”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指着我有些吃惊地说:“这是你昨天晚上……刘先生,你该不会在这遇到什么事了吧?”
我装模作样地笑笑:“没有,我能有什么事,这不凑巧走到这了吗?”
保安神神秘秘地捂着半张嘴,低声跟我说:“刘先生,我跟你说,你们不要在这多停留。我问过我们队长……”
我一听这是有故事啊!我立刻来了精神。
保安表情凝重,慢慢说:“以前,这个医院是有地下四层的。而且楼梯口好像就是开在这附近。”
谭辙皱眉问道:“后来呢?以前的门呢?”
保安摇头说:“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医院把地下四层全部封闭,把那道门也给砌上了!”
我想了想,问他:“以前地下四层是干什么用的?不会是太平间吧?”
现在满街都是高楼大厦,为了扩充空间,高效利用土地,开发商大多会整出地下好几层,但是在二十年前,人民的生活水平不高,建筑行业的技术也不好,就算要建地下室,顶多建个负一层、负二层就很了不起了,像海市医院建到负四层的实在为数不多。
保安摇头:“不是,不是太平间。具体是干什么的,我们队长也不知道。只知道大概是十多年前,医院出了很大的事,死了……总之就是很大的事,医院好多领导都被处分了。从那时候起,地下四层就被封闭了!”
我们本来想多打听两句的,可那个保安队其中内情也不是很清楚,我见实在是问不出别的情况,只好拉着谭辙匆匆告辞。
我这个人,向来都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但是谭澈遭难,谭辙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我也不太愿意拉着他牵扯进太多事。
上到一楼后,谭辙要回病房蹲守,我跟他说还有点私事要办,就跟他在电梯里分手。
临走之前,谭辙特意交代我:“你别在外面耽搁太久,晚上要一起去见坨铎大师的,可别忘了!”
我笑着跟他打包票,然后就径直朝着医院正门走去。
我口袋里装着朱文俊的半颗牙齿,本来打算找到他的家人,交到他叔叔婶婶的手上,也算是了却了他一桩心事。
没想到我匆匆忙忙来到大门前,却发现昨日的热闹已经不见了。
条幅没有了,哭天抹泪要求讨回公道的人也不见了,门口人来人往,热热闹闹,每个人都匆匆忙忙,就像是从前看过许多回的景象一样。
这……朱文俊的家人去哪了?朱文俊的事解决了?
我摸了摸口袋里装着朱文俊牙齿的小纸包,心里一片茫然:我该去哪里找朱家的人?我对朱文俊的承诺又该如何兑现?
当然,我可以找医院的人询问朱家亲属的联系方式,可朱文俊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如果有人贸然打听他家的事,岂不是惹人怀疑?
我有些垂头丧气,找医院门口摆摊的叔叔大爷试探着问了两句,他们却都说不知道。
只有一个摆摊看车的阿姨告诉我:“早起见着几个人,好像是昨天闹事的那一家。不过,还没等他们把条幅扯起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散了。”
我继续追问:“他们人呢?都走了吗?”
阿姨磕着瓜子仔细想了想,摇头说:“有几个走了,有几个好像……好像被几个人带着进医院了。”
带进医院了?难道是医院的人要耍什么阴谋诡计,逼得他们就范?
不对不对,如果真的是这样,朱家的人一定会同仇敌忾,说不好还会跟医院的人闹起来。怎么会由着他们把人带进医院?
难道是谈妥了?
我心里十分清楚,像医院这类单位,处理这种医疗纠纷自有一套章法。朱家的人那样闹事,一来是为了给朱文俊讨个公道,二来,说白了也是索赔。
现在,医院既然主动抛出了橄榄枝,就说明两边已经有了和谈的指望,剩下的就是讨价还价的问题了。
我有些沮丧地走回医院,还没回到谭澈的病房,我忽然脲急。
我按照一个保洁阿姨的指示在拐角处找到了厕所,刚一进去,就听到有人在隔间里打电话。
听声音是个大叔,声音不大,好像故意压低,他一口浓重的乡土味,嘴里隔三差五蹦出来两个脏字。
听着听着,我猛然反应过来:这人该不会就是朱文俊的叔叔吧?
我慌慌张张地提上裤子,小心翼翼走到隔间旁边,凝神细听。
我跟朱文俊的叔叔只有一面之缘,也只是偶然听他说了几句话,从声音上自然是无法分辨。可他话里话外都在说“赔偿啊”、“价钱啊”,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这几天,海市医院难不成还有第二宗命案吗?
“哗啦——”里面的人冲了水,我心知他就要出来,赶忙踮着脚尖窜到小遍池旁,装模作样地系着皮带。
朱文俊的叔叔从厕所隔间走出来,看也没看我一眼,一边把手机往兜里装,一边往外走。
我赶忙叫了一声:“大叔,你东西掉了。”
我把口袋里的纸包拿出来,紧跑两步追了上去,摊开手,对朱文俊的叔叔说:“大叔,你看是不是你的东西?”
朱大叔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里的纸包,摇头说:“不是我的,我没有这个。”
我赶忙把纸包打开,将里面的半颗牙齿漏了出来,说:“不是你的吗?可我看到是从你口袋里掉出来的呀!你刚刚往裤兜里装手机的时候,从你裤兜里掉出来的!”
朱大叔看见纸包里的牙,先是轻蔑一笑,正要挪开目光,忽然又好像想起来什么事,瞪大了眼睛盯着我手里的东西看了又看:“这。这是什么?是牙?”
朱文俊嘴里地牙少了半颗,这事还是朱大妈发现的!看来,朱大叔已经反应过来了!
我装作犹豫地模样点点头:“好像是吧,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半颗!”
第二百五十七章 隐情
朱大叔神色有些惊慌,接东西的手都有些颤抖。他把朱文俊那半颗牙拿在手中,嘴里不停地嘀咕:“怎么会,怎么会在这出现,难道是,是小俊显灵……”
我继续装腔作势,笑笑说:“叔,你说什么呢?什么显灵不显灵的?”
朱大叔一把将牙齿握住,脸上一笑,褶子挤在一起,显得十分憨厚:“没,没什么。”
厕所外响起“啪嗒啪嗒”的皮鞋声,大约是有人过来了。
我心里十分清楚,有些话我不该多嘴,可我跟朱文俊的缘分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掰扯清楚的,他不仅是有缘人,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面上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想要为朱文俊做的够多,而仅仅把牙齿还回去显然是远远不够的。
朱文俊的叔叔和婶婶一定想要知道他真正的死因吧!他们一定想要为朱文俊查明真相吧!
有一股冲动在我胸腔里跳跃!我想,我需要做些什么,我必须要做些什么!
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朱大叔笑着跟我道了声谢,扭头就要走!
可是我该怎么做呢?我该如何委婉地告诉朱大叔朱文俊的牙齿是在电梯里发现的呢?
朱大叔已经走到厕所门口了,再不想想办法就要来不及了!
情急之下,我三两步就超过了他,他以为我还有什么话要说,很自然的扭过头来。在他扭头的一瞬间,我脚步不停,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说:“电梯、电梯、电梯!”
朱大叔有些怔愣,挠着头问我:“什么?”
我知道他已经听清楚了,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回过头跑了出去。
我跑出厕所的时候,正巧遇到一个穿着十分体面,带了一副金丝边眼睛的中年男人进来。
这人我也见过,谭澈住院以后,他曾经代表医院领导来慰问过,好像是医院的一个什么主任。
离开厕所后,我听到里面传出朱大叔的强横声音:“怎么,我上个厕所也要被你们看着?”
医院的那个什么主任陪着笑说:“大哥,这你可就错怪我了,时间紧急,我们不也是想尽快把事情解决嘛!”
抬头看看天空,虽然有些冷,但是云淡风轻,是个好天气呀!
回到谭澈病房的时候,还没进门,我就听到里面在争吵。
听声音,是谭澈和谭磬侗。
谭澈歇斯底里地怒吼:“你们看我残废了,所以就要放弃我了是不是?”
谭磬侗的声音低沉中压抑着愤怒:“你在胡说些什么?你自己心里不顺畅,就要拿别人撒气?看看你这个样子……”
谭磬侗笑起来:“我这个样子怎么了?我自作自受,我让你看了吗?你们不愿意看可以出去,可以不看!”
文隽也语气严厉地训斥他:“你怎么跟你爸爸说话的?”
谭磬侗吼道:“我还能怎么说话?我知道,你们一直在怪我,你们一直在恨我!恨我毁了你们最亲爱的小儿子,恨我夺走了他的一切!我知道,我都知道……”
谭辙的声音也有些急:“哥,你胡说什么?你不知道爸爸妈妈说的是气话吗?”
谭磬侗又笑,不过笑着笑着声音里就带了悲怆:“我说什么难道你还不知道?我本来想把这一切慢慢还给你的,但是你既然现在就想夺走,你就拿走吧……”
白秋萂厉吼道:“你还不快闭嘴,你到底发的什么疯?叔叔阿姨年纪这么大了,你说这些话不是存心惹他们生气吗?”
谭澈半哭半笑:“你不知道的,你不知道的,哈哈,你不知道的……”
我在门外听得一脑袋浆糊,正想避避风头,忽然察觉身后有个人向我移动过来,我回首一掏,幸亏没有掏着,竟然是赵风筝!
赵风筝朝着步梯通道那里努努嘴,我赶忙跟着他走过去。
我小声问她:“这是怎么了?”
赵风筝神秘地跟我说:“豪门恩怨,一朝爆发……”
我试探着问:“听谭澈话里话外的意思,这是还有什么重口味的猛料没有爆出来呀。怎么……”我给赵风筝使了使眼色:“谭辙就没有背着我跟你讲讲?”
赵风筝嗤之以鼻:“你们俩就只差穿一条裤子,睡一张床了,我在谭辙面前恐怕都要往后站吧,你还好意思舔着个脸来问我?”
我心里十分受用,嘴上“呵呵”地客气两句:“你毕竟是他女朋友,还是不能跟你比的,不能跟你比!呵呵……”
我俩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谭辙也唉声叹气地走了过来。他一看到我俩在这地方开小会,就了然地说:“你们……都听到了?”
赵风筝撇撇嘴:“听到了又怎么样?你们家的密事自然只有你们家里人最清楚,我们这些外人就算听了一两句,也是云山雾罩,所以,你很不必担心!”
赵风筝这是生气了呀!
我作为谭辙的好兄弟,在此紧要关头,要是不加把火,怎么对得起我们俩的兄弟情义:“怎么着?你还没进门就想人家把你当成少奶奶供着呀!你可别骄傲啊,信不信,我兄弟分分钟找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解雇了你?”
谭辙一听这话就急了,一拳锤在我胸口,急急忙忙地跟赵风筝解释:“不是,我,风筝,我不会……我……”
看他急得抓耳挠腮的样子我就好笑。赵风筝白了他一眼,哼一声说:“行了,赶紧说,你跟你哥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谭辙叹了一口气,挠了挠头发,脸上有些尴尬,又有些为难,终于他还是摇摇头:“都过去了,很久以前的事了,我都不记得了!”
赵风筝一听这话,气得双手一掐腰,鼻子里重重吐出一个“哼”字,扭头就走了!
我挨了谭辙一拳,正捂着肚子嗷嗷直叫唤,看他在赵风筝这里吃瘪,顿时感觉哪哪都顺畅。
我笑得没心没肺:“我该不该说你这是活该呢?哈哈——哎呦——”
谭辙回头瞪了我一眼,扭头跑出去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坏了
我们回到病房的时候,谭磬侗和文隽已经离开了,白秋萂抹着眼泪,拉着谭澈的手低声劝慰。
他们俩见到我们进来,白秋萂忙着擦眼泪,谭澈则抬起头,用一种异常仇恨的眼神看着我们。
我和赵风筝对他的仇视自是不以为然,谭辙又是无奈,又是痛心,显得相当矛盾。
到了晚上,白秋萂要领着我们去找坨铎大师,谭澈这里不能没人照顾,所以就从谭家叫了两个人过来暂时顶替。
来的这两人有一个是虎哥,另一个长得很壮实,肌肉虬结,面相却很和善。不过我们看着眼生,就连白秋萂与他似乎都不太熟悉。
那人瞧外表比虎哥还要大一些,虎哥在他面前也一口一个“哥”地叫。
不过,那人跟谭辙却很熟,进了门,就给了谭辙一个大大的拥抱。
谭辙也显得很高兴,拉着那人的胳膊跟我们介绍:“这是冯叔叔,小时候交过我武术,身上的本事很好的!”
我们依着谭辙的辈分跟姓冯的大叔问好,谭辙就问道:“爸爸妈妈怎么特意让冯叔你跑了一趟?”
冯叔“哈哈”笑着说:“听说大少爷受伤了,我早就该过来看看,但是这些日子你爸妈派我去外地出了趟差,昨晚上刚回来。刚刚在你家吃晚饭,白小姐打电话说要找两个人暂时照顾一下大少爷,我想着反正闲来无事,还不如过来给大少爷站岗。”
冯叔在谭辙胳膊上拍了两下,将他上上下下大量一遍,眼窝里的笑容藏都藏不住:“顺道也过来看看你,辙辙,咱爷儿俩可是两三年没见过了,你可想死你冯叔了!”
谭辙“嘿嘿”笑说:“这几年实在是不得空!”
冯叔用宽厚的手掌在他头顶上摩挲了两下,笑骂一句:“臭小子,再忙也要常回家看看,你爸爸妈妈都老了,说句难听话,子欲养而亲不待,你现在不多尽尽孝道,到头来后悔都来不及!”
他这一句“后悔都来不及”说得很奇怪,像是在说子欲养而亲不待,又像是有其他的含义。
白秋萂在一旁催促:“咱们该走了,据说这个坨铎大师脾气古怪,咱们要是迟到了,恐怕让人家不高兴!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日子还长的很呢!”
我怎么感觉白秋萂也是话里有话,话中带刺呢?
转头的时候,我不经意间看到了谭澈的脸色,我竟然在她脸上看到了一抹诡异的冷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自从这个冯叔叔进门之后,病房里的气氛就变得更加古怪了呢?
谭辙无耐,只能跟冯叔叔告别,临走之前,他特意交代:“叔,我哥就暂时交给你了,你帮我好好照顾他!”
冯叔脸上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放心吧,大少爷交给我,管保万无一失!”
离开医院以后,早有一辆宾利等在楼下。我们三个依次钻进车厢,白秋萂跟司机报了一个十分陌生的地名,车子就平平稳稳地驶向了大马路。
我们走街串巷,在城市里穿行了大约十几分钟,车子终于在一座十分破落的小区门前停下。
这地方看起来就像是上个世纪的弄堂,道路狭窄闭塞,灯光昏暗,垃圾遍地。刚一下车,赵风筝就踩了一脚烂泥!
白秋萂解释:“这里是上个世纪的建成的学校家属院,地理位置虽然不错,但是年深日久,早就破败了。现在还在这里住着的,要么是一些安土重迁的老教师,要么是图位置便利、租金低廉的上班族。”
赵风筝一边踱着脚,想要甩掉鞋上的烂泥,一边有些不耐烦地问:“那个大师……家在哪?”
白秋萂指着幽深的巷子说:“在最里面那一户,车开不进去了,巷子里的灯也坏了,所以只好委屈大家步行过去了!”
谭辙笑着摆手:“没关系,快带着我们进去吧!”
司机从后备箱里拿出来好几大包的东西,白秋萂顺手接了过来,说:“你就别进去了,在这等我们吧!”
司机点头答应。我主动提出想帮白秋萂提东西,顺便揭开袋子往里面瞅了瞅。
白秋萂赶忙解释:“这些都是大师要求带过来的。有澈澈平时穿的衣服,还有黄裱纸、木头、土什么的,总而言之,大师说都有用处。”
赵风筝把手机上的灯打开,我们跟着白秋萂往巷子里走,往前走了五十米,拐了个弯又走了五十米,入目便是一堵高墙。
晦暗的月光下,墙上似乎毛茸茸得长满了触手,赵风筝用手机的灯光一照,我才发现那些触角是已经干枯了的爬山虎的藤蔓枝叶。
白秋萂指了指二楼上亮起的一盏橘黄色灯光,小声说:“我们到了。”
谭辙看了一圈也没找到楼梯,忍不住问:“咱们该怎么上去?”
白秋萂一边拨号一边说:“先别急,我跟坨铎大师打个电话问问!”
电话响了半天才接通,里面传出一个略略有些青涩、沙哑的声音:“你们先在楼下等着!”
我靠!这他妈都已经上门了还摆这么大的谱儿?我倒想看看这家伙是何方神圣!
白秋萂一把将我拦下来:“咱们还是别轻举妄动,大师或许正在接待客人,咱们等一会儿就等一会儿吧!”
赵风筝冷笑一声说:“听这小子声音,年纪应该不大,我倒是好奇,他到底有何神通竟然让这么多人都敬若神明!”
白秋萂笑着摇头:“坨铎大师的声音听起来年轻,但其实他已经很年迈了!或许这是大师修行的功法也说不定,也可能……是返老还童的先兆呢?”
返老还童?我心里嗤笑一声:天龙八部看多了吧,世界上哪有什么天山童姥?
我们本以为很快就能见到坨铎大师的庐山真面目,谁也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半个多小时,到最后白秋萂都有些受不了了,她正要跟坨铎大师再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忽然一拍脑门儿,叫道:“坏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疑心
我们纷纷回头看着白秋萂,只见她一脸惊慌失措:“坨铎大师特意吩咐要带些生面条的,我怎么给忘了?”
谭辙说:“没事,反正大师这会儿也不得空见我们,你们在这等着,我去买。”
白秋萂赶忙拦住他:“天黑路难走,你对这附近又不熟,我给司机打电话让他去买吧。”
白秋萂给守在巷子口的司机打了电话,司机应下来,电话里便传来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
我们四个又在冷风里等了二十多分钟,我们三个还好,白秋萂几乎冻得直哆嗦。
我抬头看了看楼上,只见如豆的灯火在四处寂寂的小巷子里,仿佛是唯一热闹的所在。有一个佝偻的背影颤颤巍巍走到窗前,举起一大团黑乎乎的影子挂在高处——竟然是一件衣服!
我有些生气:“大师恐怕不是在接待客人,而是在洗衣服吧,他晾的也不是衣服,而是咱们!”
谭辙拽了拽我,小声说:“别胡说,这房子应该不是很隔音,咱们的话难保不会被他听见。既然来求他,还是不要让他心里有什么膈应才好。”
我看了看大家都有些难看的脸色,强忍了忍,不再说话。
我这边刚消停下来,巷子口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一个人,手里提着的塑料袋哗啦啦作响。
白秋萂脸上一喜,快走两步迎了上去,问:“买到了吗?”
司机深吸了几口气,说:“这个点了,附近的超市都没有鲜面条了,我只能买了点挂面。”
白秋萂接过来看了看,点头说:“挂面就挂面吧,辛苦你了。”
司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还没有开口说话,旁边的两扇木门“哗啦”一声打开了,橘黄色的灯光洒出来,只照亮我们脚下方寸之地。
有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头儿从里面走出来,一开口,声音倒是没有那么苍老:“辛苦各位等我了,进来吧!”
白秋萂惊喜地迎了上去,伸出手说:“大师,幸会幸会!”
坨铎大师抬着两只手,笑着摇头说:“白小姐,老汉儿我怕是不能跟你握手了,我这……”
我们低头一看,只见他枯瘦的手上水渍未干,两手的泡沫。白秋萂赶忙笑着把手缩回来,摇头说不碍事。
坨铎大师请我们上楼,白秋萂挥手让司机退回车里,自己先一步跟了上去,赵风筝紧随其后,我和谭辙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落后了一步,互相对视一眼,赶忙匆匆跟上。
坨铎大师家的楼梯很闭塞,宽度仅容一人通行,到处都很破旧,却打扫的很干净。
我们上了二楼,坨铎大师让我们在两张对放的长条包紫红色皮革的老式沙发上就坐,“呵呵”笑了两声说:“今夜跟白小姐约了见面,可是到了时间,你们还没有准备好来见我,我寻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就把衣服洗洗吧,没想到这刚洗了一件,你们就妥当了。我这……”
坨铎大师摊了摊两手的泡沫,有些难为情地说:“不如你们再稍等片刻,等我把另一件衣服也洗出来吧。”
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们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跟他客气:“您先忙,您先忙!”
坨铎大师笑了笑,转头佝偻着腰慢慢挪去了阳台,我的思绪却不能平静,一直在思索着他的话。
我们分明已经在楼下等了一个多小时,坨铎大师却说我们没准备好来见他,我心思一动,他说的莫非是面条?
我的妈呀,如果他真的连我们少带了生面条的事都知道,那简直也太神了吧?就连那个神神道道的谢抟,恐怕都要甘拜下风!
这一回,坨铎没有让我们多等,阳台上的水声“哗啦啦”响了十来分钟,坨铎大师就擦着手走回来了。
白秋萂赶忙站起来,说:“大师,您让我们准备的东西我们都准备齐全了,您要不要看一看?”
坨铎摇摇头:“不用。”他抬手一指,指着白秋萂跟谭辙说:“你俩跟我进来,外人就在客厅等一等吧。”
我赶忙说:“大师,这事情还分什么内外吗?”
坨铎大师点头说:“事主家里的人都算内人,其他人还是不要纠缠太多,于己于人都不好。”
我本来想问:“你怎么知道谁是内人,谁是外人?”话到嘴边,却有忍住了。
坨铎大师背着手走在当先,谭辙和白秋萂提着东西跟在后面。他们走到一扇黑漆大门前,坨铎大师“吱嘎”一声拉开门,我若无其事地探着头去看,只见房间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谭辙有些犹豫,白秋萂却已经大剌剌走进黑暗中了。
坨铎大师走在最后面,他进去之后随手就把门拉上了。
我回头看了看赵风筝,见她板着一张脸,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样子。
我说:“你咋了,看着怎么不高兴?”
赵风筝瞪了我一眼,“哼”一声说:“不关你的事!”
女人真是麻烦!!说变脸就变脸!
不知道他们三个在小黑屋里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总而言之,我和赵风筝在客厅里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小黑屋的门才又“吱嘎”一声打开。
第一个出来的是谭辙,后面是白秋萂,最后是坨铎,我本想趁着这个功夫往里面看两眼,坨铎却似是将我一举一动都看得明明白白,在我的目光可以看到屋里情况之前,他“啪嗒”一声关了屋里的灯,小黑屋又变成一片漆黑,坨铎紧走两步出了房门,一扭身把我的视野全部挡住,我又往前走了两步,他却“砰”一声把门带上了!
一步一步把我的目光锁的死死的,我当真是一丁点内容也没有看见!坨铎的所作所为,甚至让我都开始怀疑:他莫非是故意放着不让我看见?
莫非这小黑屋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我的好奇心反倒被吊的高高的,越来越想进去看看了!
谭辙和白秋萂似乎都很满意,一个劲儿的向坨铎大师道谢,唯独赵风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第二百六十章奇怪
坨铎大师把我们送下楼后就关上了房门,我们四个并排往巷子外面外走,我问起坨铎大师的能耐,就连谭辙也赞不绝口。
“大师果然是大师,这下子,哥哥肯定有救了!说起来,嫂嫂,全靠你,要是没有你,哥哥不知道还要经受多少磨难。我哥,我,甚至是我们整个谭家,永远都会记得嫂嫂你的大恩大德。”
谭辙的话说得既酸又腐,偏偏白秋萂很受用,感动得眼泪涟涟。我实在觉得肉麻,忍不住打断他们,问:“坨铎大师把你们叫进去到底说了什么?”
谭辙很认真地说:“说了很多,以前的事,近来的事,还有以后的事……”
我捏着下巴笑说:“呦,这几十分钟不见,您老人家倒是深沉起来了哈,还整出个昨天,今天,明天?那你倒是说说以前的什么事?近来的什么事?以后的什么事?”
谭辙摆摆手说:“以前的事就不说了,过去了的不提也罢。最近的……比如咱们远道回家,猫妖作乱。至于以后的事,自然是说如何让我哥重新振作!”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谭辙对以前的事讳莫如深,好像是个禁忌一样。不过他既然不愿意说,我也不追问那么多。我只问他谭澈的事该怎么办。
白秋萂接过话来说:“风筝之前说得很对,澈澈所有的不幸都源自后背,简单来说,都是他背上那块刺青惹来的麻烦!”
我们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赵风筝,谭辙还不忘小意讨好她两句:“我之前就说过,风筝的道行是我们三个之中最高的!”
不过赵风筝显然不领他的情,轻轻“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赵风筝当众落了谭辙的脸面,让他难免有些尴尬,白秋萂见状赶忙把话题岔开:“澈澈的事回去再说也来得及,不过,辙辙,后来大师单独跟你说了什么?我看你俩鬼鬼祟祟的,是不是你哥哥的事……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
谭辙赶忙摆手:“没有,没有,大师只是跟我随便说了几句,跟哥哥无关,嫂子你放心,哥哥一定能好起来的!”
白秋萂将信将疑,我抱了抱胳膊,抱怨道:“得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别在这风口站着了,冻都洞死了!”
“遭了——”白秋萂忽然站住脚,一脸惊疑地看着我们:“我的包落在大师家里了!”
来的时候,白秋萂除了提着大包小包一大堆做法事的东西,还拿着一个白色的爱马仕的手包。
我偷偷在淘宝上搜了搜价格,相同款式的手包,淘宝上最便宜的也要二十多万。
白秋萂要回去取包,我们自然都说要跟着,她却摆手拒绝:“你们稍等我一下吧,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的。”话毕,她也不等我们再说话,转头跑进巷子深处去了。
白秋萂走后,寂寥的巷子里只有我们仨迎风而立,冻得瑟瑟发抖。
谭辙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递给赵风筝,赵风筝冷着脸说:“不要。”
谭辙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我觉得你是不是不太高兴?”
赵风筝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假笑,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高兴?我高兴的很呢?”
谭辙就算再笨,也该知道赵风筝是真生气了!可他那副迷茫的表情,分明就是在问:“我哪惹你了?”
谭辙扭头来看我,我无辜地摊摊手说:“跟我有什么关系?要怪就怪那个大师!”
“大师他怎么了?”
我看了看赵风筝,只见她紧抿双唇,既不说话,也不看谭辙,我就知道我猜对了。
“你还记得坨铎大师请你们进内室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内人可进,外人不可进。我也就算了,赵风筝是什么人?那是你们家的准儿媳妇啊!”
赵风筝柳眉一竖,想要发火却又十分矜持地忍了忍,只是小声地呵斥我一句:“刘米,你胡说八道什么?找死啊?”
我说:“我怎么胡说八道了?如果没进门的不算内人,那为什么白秋萂能进去,你就不能进去?同样是准儿媳妇,这差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还是说……这个知过去,晓未来的大师看出了点什么?比如……看到赵风筝以后进不了你们谭家的门?”
谭辙一下子火了,很大声地骂我:“老米,你再胡说八道我翻脸了!”
我耸耸肩,不再说话。赵风筝也没再说话,她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也完全不似往日凌厉:“我只是担心……哎……”
谭辙很激动地抓住她两个手臂,说:“你不要担心!我这辈子是非你不娶的!你进不了谭家的门不要紧,因为我也进不了啊!我和老米现在还住酒店!老米,你说是不是?”
谭辙疯狂跟我打眼色,我只得很坚定地点头:“是是是。谭辙分析的对。”我见赵风筝依旧郁郁寡欢,只好多劝一句:“那个,赵风筝,你别听我在这乱分析,我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你听谭辙的哈!”
赵风筝又是叹气。谭辙急得抓耳挠腮:“你不信我是不是?我……阿嚏——”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赵风筝赶忙把他手里的衣服给他穿上,平静地说:“我不是怪你……算了,为了一句捕风捉影的话,实在不值得费心思,把衣服穿好吧。”
他们两口子转瞬之间又重修旧好,还顺便喂我吃了好大一顿狗粮,我正摇头叹惋,白秋萂便从黑暗深处跑了出来。
我们四个再没有多余的话,大家夹着膀子匆匆跑回车上,一拉开车门,暖洋洋的空气浸透了车载香水的味道熏得人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下来。
司机挂了倒挡,车子慢悠悠后退,可后轱辘还没转两圈,倒车提示音就“滴滴滴滴”越响越急。
司机把方向盘回正,往前走了几米,又挂上倒挡,然而,这一回依旧没退多远,倒车提示音就又响成一片。
司机探着脑袋往后看,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真是奇怪……”
第二百六十一章 头上长犄角
白秋萂先问了一句:“怎么了?”
司机已经拉开车门下去了:“没事,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我去看看!”
汽车的发动机“嗡嗡嗡”作响,声音狂躁而奔放。司机很快就跑回来了,“啪”一声拉上车门,挂挡倒车。
“滴滴滴”倒车的提示音像是疯了一样!司机这下子蒙了:“不该呀,我去看过了,后面没东西啊!”
我坐在后排,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夜色苍茫,一片昏沉。
谭辙说:“是不是倒车的红外线装置坏了?”
司机摇头:“不会吧?刚刚还好好的。我再下去看看,可能是有什么东西挡着红外线了吧。”
司机下车没多久,一声有力的“我靠”就排山倒海而来。
我和赵风筝各自守着一边车门,闻声推开门就下了车,谭辙紧随其后,白秋萂坐在副驾驶上也想下去,赵风筝拦着她说:“你先在车上待着,不要下去!”
我的脚刚一落地,就闻到空气中好大一股子腥臭味。这种腥味不是鱼腥,而是血腥。
司机正一脸惶恐地蹲坐在地,挺大一个老爷们儿,竟然吓得站都站不稳。
谭辙跑过去把他扶起来,赵风筝小声跟我们说:“小心,这里戾气很重!”
司机指着车尾灯的地方,话都说不顺溜:“那,看那!”
我们的眼光齐刷刷看过去,只见左边车尾灯底下有个小小的手掌印,黑糊糊的,就像是刚刚被烧过一样。
我凑近点仔细看了看:确实被烧过,上面还残留着一股焦糊的味道。
司机哆哆嗦嗦地说:“这个,咱们是不是遇到……遇到那东西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宽慰他说:“没事,你先回车上去,跟白小姐说,钥匙不要下车。这里交给我们。”
司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上了车。我环视一周,车灯晃过的地方有细小的尘沫飞扬,就像是夏日围绕路灯乱舞的虫蝣。
“二宝,是你吗?二宝?”我冲着四周叫了几嗓子,谭辙赶忙跑过来拉住我问:“是二宝?你确定?”
我微微摇头:“我也只是猜测,首先那个手掌印是个小孩的,其次,二宝前两天就出现过,我总感觉这孩子人性未泯,想要告诉我什么事。”
赵风筝对谭辙说:“小毛蛋的鼻子灵,你干脆你把它放出来让它找找。”
谭辙点点头,抬手往后领一掏,他一下没拿稳,小毛蛋差点掉在地上。
我说:“小毛蛋看起来怎么有气无力的?”
谭辙试着用手指头捅了捅小毛蛋的肚皮,小毛蛋“哼哧哼哧”喘了几口粗气,翻个身,又换了个姿势趴在谭辙手臂上,一动也不动。
“小毛蛋这是生病了?”我有些惊疑。
谭辙也有些急:“最近为了我哥的事,每天忙的昏天黑地,我也好几天没见过它,谁知道它咋就变成这样了?”
“咦——这,这是什么?”小毛蛋不动还好,翻了个身之后,头上就露出两个珊瑚一样的角。
相较于我的惊奇,谭辙脸上的表情可谓是惊喜:“这是……风筝,你看……这是……”
赵风筝素来是一副冰冷面孔,此时也略带了三分暖意:“是,是,是!”
我搞不懂他们俩在打什么哑谜。谭辙轻轻捋了捋小毛蛋身上的毛,小毛蛋抬了抬腿,不知是舒服还是难受。
谭辙告诉我:“这才是小毛蛋本来的样子,最初……最初我得到它的时候,它就是这个样子!”
最初?小毛蛋什么时候有过头上长犄角的最初?
我猛然想起,我是没见过小毛蛋最初的模样的。那时,我和赵风筝在迷雾诡阵中与女鬼厮杀,千钧一发之际,谭辙救命于危难,他带来了小毛蛋。
后来,我死咒发作,生死不知。
不过,我清晰地记得,在昏厥的过程中,有人用针刺我的前胸、后背。再后来,我醒了,死咒解了,而小毛蛋,好像一直都是这个样!
“当初为了就你,我只能把小毛蛋的两只角锯下来。这两只角,是小毛蛋修为的精华所在,每只角都有一根像针一样粗细的芯,我抽出角芯,从你前胸后背分别刺如,这才化解了你的死咒,不过也正因如此,小毛蛋失去了大部分的功力……”
“这些,我……我怎么不知道?”
谭辙笑说:“你只管好好活着就是了,知道那么多有什么用?好在,现在小毛蛋的角重新长出来了,我瞧着虽然没有从前那么大,但好歹是个好苗头,说明小毛蛋又要神气起来了!只是,它头上的角为什么会突然长出来?”
谭辙停顿了一下,忽而又恍然大悟般惊叫道:“是不是那颗内丹?猫妖的内丹!不是让小毛蛋吃了吗?”
谭辙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还真有可能是这么回事,不过这小东西无精打采的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猫妖的内丹跟它配型不成功,产生了排异反应?
赵风筝忽然“嘘”一声制止我们:“别说了,他……好像要出来了……”
巷子里忽然刮起了一阵风,不知道从哪里飘起三四片已经开始腐烂的落叶,像是几个邪恶的小精灵一般踩着风蹦蹦跳跳地上了车顶。
谭辙把小毛蛋收在后领,然后回头给我使了个眼色,我心领神会,手默默伸进口袋,捏住一张黄符,黄符上的朱砂摩挲着手指的感觉很特殊,就像是牵着一个厚实的、布满老茧的手,给人一种笨拙的安全感。
树叶在车顶围成一个圈,就像是四个手拉手跳舞的小丧尸,我瞅准时机将黄符甩了出去,随着“砰”一声闷响,车顶爆起一股白烟,刚刚还十分欢快的枯树叶直挺挺倒了下去。
我颇为得意地看了看谭辙和赵风筝,似乎在向他们炫耀:何必大惊小怪,哥们儿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谭辙还好,赵风筝颇为不屑地冷哼一声:“你以为这就完了?”
她话音刚落,落叶围成的圆圈中间忽然出现了一个小孩的身影!
第二百六十二章 落败
是二宝!
他蹲坐在车顶,龇牙咧嘴,模样比之前看见的更加凶恶,我能感觉到他的戾气更重了!
他的脚底下,与车顶接触的部分“滋滋啦啦”冒着白色的烟雾,就像是什么东西被煎熟了一样。
车里的白秋萂发出刺耳的尖叫声。谭辙赶忙大声喊了一句:“别出来,在车里待着!”
赵风筝眉头紧锁,声音低沉:“已经成了气候了!”
二宝狰狞地嘶吼一声,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赵风筝顺势将两个红纸小人儿甩了出去。两个红纸小人儿一上一下将二宝困在半空,二宝伸手去抓,两次都抓了个空。
赵风筝双手换了印结,两个红纸小人儿躬起腰蓄力,我赶忙伸出手去阻拦:“赵风筝,你干什么?”
赵风筝身子一侧就躲开了,嘴里叫一声“着——”两个红纸小人儿便腾空喷起熊熊烈焰!
多亏二宝及时刹住脚,但还是被其中一道烈火烧了手。
二宝疼得猛甩了好几下,叫声凄厉,直上九霄。
时值深夜,四处寂寥,这里住的人虽少,但还是有好几处窗户亮起了灯。
赵风筝一击不中,还要发动第二次进攻,我实在心疼二宝,扑上去想抓赵风筝的手。
赵风筝功力本就比我好,三推两躲就闪了过去,我索性挡在她面前,让她看不清战斗形势。
赵风筝烦不胜烦,一脚踹上来,我躲闪不及,被她踢中下巴,疼得我半天没缓过神来。
赵风筝摆脱了我,还想继续追击没想到二宝已然张着血盆大口到了近前,赵风筝招架不住,就地滚了两圈,才勉强从虎口脱险。
只是二宝的身形就像风一样,赵风筝退到哪他转眼就到了跟前。
两个红纸小人儿想要阻拦,却被二宝一手抓住一个仰起脖子往嘴里填。
“二宝——不要!”我和谭辙大惊失色。我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也顾不上下巴酸痛,抬手就甩出好几张黄符。
符纸凌厉而去,只不过二宝压根就不将这几张符看在眼里,他把手中的红纸小人儿随手一丢,反手就抓住飞来的黄符,就像吃树叶一样塞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
我的天啊!黄符是鬼魅的克星,纵使他道行精进,不惧怕符纸的威力,但像二宝这样能把符纸生吞下肚的也实在让我汗颜。我默默用手握紧后腰上别着的黑虎调魂旗: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二宝,我……
好在,赵风筝已经有了喘息之机,只见她挺身而起,招手掐诀,两个红纸小人儿立刻恢复了战斗力。“噗——噗——”喷出两股烈焰,二宝始料不及,被烟火熏了眼睛,“哇哇”哭了起来。
二宝是个小孩子,声音虽凄厉,却十分稚嫩尖细,刺的我两个耳朵生疼。
“你们在干什么?是不是拐小孩儿的人贩子?”
“快,快报警!”
不远的窗口忽然传来两夫妻的对话,我心知糟糕,要是把警察招来,只怕今天晚上的事情无法善终。
我刚想提醒赵风筝快些收手,没想到二宝却先一步抽身逃走。
附近的窗口又多了好几个人头儿,他们探着脑袋,打着手电往我们这里看,吵吵嚷嚷的要把我们送进警察局。
谭辙赶忙冲过去拉上赵风筝,我们三个人狼狈不堪地逃回车里。
白秋萂手里抓着一瓶防狼喷雾,一听到车门的动静就“啊——”一嗓子大叫出来。
谭辙赶忙安慰她:“别怕,是我们!快开车!快走!”
司机自然不愿再停留。一脚油门轰起来,车子“嗖”一声窜出去好远。
车头“砰”一声撞在一棵歪脖老树上,大家也不敢下车查看,急急慌慌地掉了个头,像是一条战败的猎犬,涌进大道,消失在一片车流之中。
在大马路上跑了好长一段时间,白秋萂才勉强稳定心神,只是说话的声音还有些发颤:“刚刚,是,是什么情况?”
谭辙故作轻松地说:“没事,遇到了一个小鬼,我们已经把他打发了,放心吧!”
白秋萂将信将疑地点点头。谭辙又问我和赵风筝:“你俩没事吧?”
我捏了一把汗,摇头说:“死不了。”
赵风筝“哼”一声说:“我差点被你害死了,你知不知道?”
我心里发虚,赶忙陪笑:“不是,顶多算是有惊无险!也没有那么夸张!”
赵风筝仍旧怒气不止:“你还好意思舔着个脸说有惊无险?我问你,你刚刚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二宝已经成了气候,咱们要是再不把他收了,以后早晚是个祸害!”
我说:“二宝好歹叫你一声姐姐,你那两个小宝贝儿的力量我又不是不知道,一旦出手,只怕二宝连一魂一魄也留不住!”
赵风筝气得咬牙切齿:“感情归感情,妖孽归妖孽!要是你死了以后变成个恶鬼,我也照烧不误!”
车里的火药味浓烈,谭辙见我俩几乎要吵起来,赶忙开口做和事老:“好了好了,事情都过去了,咱们就不要再纠结了!不过,风筝,我看你那两个小人儿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赵风筝没说话,我心里依然记恨那两个三寸丁差点烧了二宝,所以就冷哼一声不屑道:“有什么不一样?不就是两个窗花吗?老老实实在窗户上待着多好!”
赵风筝横眉冷对:“你说什么?”
谭辙赶忙拉住她:“我是说真的!我记得他们俩原本是一强一弱,可刚刚看他们喷出的火焰,好像不分伯仲!”
赵风筝说:“那是自然,他俩本来就是同气连枝,一个得了好处,增强了道行,另一个也能受益。只不过,这个过程并非一蹴而就,而且,也需要我从中调和。他俩的道行现在尚未完全平衡,再过几天,你且看看,他俩就连颜色也会变得一样了!”
说起这些,赵风筝不禁有些自得,白秋萂跟司机却听得云里雾里,司机自知身份,只是专心开车,并不多问,白秋萂却好奇地多问了几句。
第二百六十三章 失踪
面对白秋萂的疑惑,赵风筝只是随便应付了两句便不肯再多说,白秋萂略微有些尴尬,不过她很快就释然了。
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走廊里静悄悄的,白秋萂穿的高跟鞋踩在乳白色的地砖上,回声清脆且有节奏。
我们四个走到谭澈的病房前,白秋萂扭了扭锁,门竟然被从里面锁上了。
白秋萂轻轻敲了敲门,低声叫了两声:“虎哥?虎哥?”
没有人应声。
白秋萂看了我一眼,稍微加大了音量:“冯叔叔?冯叔叔?你们睡了吗?”
依旧没有人应声。我把耳朵贴在门上凝神细听,白秋萂有些焦急地问我:“怎么样?”
我皱眉着摇摇头:里面太安静了,安静的根本不像有人的样子。
谭辙开始大力地拍门,一边拍门,一边叫虎哥和冯叔叔的名字。白秋萂则掏出手机打电话。
房间里忽然传出来若有若无的歌声——是铃声!谭澈的手机铃声!
谭澈其实是最敏感、最浅眠的人了,前几回我们想趁他睡着偷偷查看他的后背,可总是刚一碰到他,他就醒了。
可今天是怎么回事?屋里的电话声响了半天,连个人声都没有?
“坏了!”我忽然想起一种可能性:“谭澈只有两回睡得特别熟,可以说是雷打不动,就是他半夜惊起的时候!该不会……”
谭辙摆手:“就算我哥睡得比较死,还有虎哥和冯叔叔,他们俩不应该……”
赵风筝打断他的话,面无表情地说:“要是你哥再像之前那样,他俩不会是出事了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
那一晚,谭澈的恐怖力量我们有目共睹,虎哥和冯叔叔不是道门中人,就算再能打,恐怕也……
“虎哥——”“冯叔叔——”“开门,快开门——”
我们情绪激动地砸门,手底下没轻没重的,就连护士台的护士小姐也被惊动了。
我们把屋里的情况简单跟护士小姐说了一下,她知道谭家和白家不是好惹的,万一谭澈出了事,只怕整个医院都吃不了兜着走。
护士小姐二话不说就跑回了护士台,很快就把备份钥匙取来。
谭澈的病房虽然能从里面上锁,但医院出于病患安全的考虑,并没有加装门栓,而且又把门锁设计成并不能从里面锁死的样式,只要有钥匙,就能从外面打开。
我们一群人惊慌失措地冲了进去,只见病房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搏斗的痕迹!
虎哥躺在病床底下人事不省,谭澈和冯叔叔已经不见了踪影!
屋里顿时乱作一团!
白秋萂哭着跟家里打电话,谭辙拉上值班的护士去调走廊的监控、向领导汇报情况。我去找人抢救虎哥,赵风筝作为一个女人,此时此刻,她正尽着一个妯娌应尽的本分——劝慰白秋萂。
只不过,赵风筝是面冷心热,这种事她做得并不老练,白秋萂哭三嗓子,她才生硬地劝一句:“你别哭了!”
谭辙很快就回来了!我有些惊异:“监控看完了?这么快?”
谭辙摇头:“走廊里的监控出了问题。什么线索也没拍到。”
我问:“其他的呢?其他的监控怎样?”
谭辙有些无力:“其他的需要慢慢看,保卫科的人已经在做了。”他有些颓丧地坐在一旁的小沙发上,一筹莫展,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我:“虎哥呢?他怎么样了?”
我摇头说:“虎哥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不过医生说他陷入了昏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
赵风筝走过来问:“今晚的事,你们怎么看?”
谭辙没说话,我说:“还能怎么看,事实已经很明显了。恐怕是谭澈又暴走了,打伤了虎哥,劫走了冯叔叔。”
屋子里有片刻的宁静,只能听到白秋萂小声的啜泣。
赵风筝忽然摇头说:“也不能这么早下定论!如果真的是谭澈,那么他劫走冯叔叔干什么?”
我们大惑不解,就连白秋萂也忘记了哭泣,我们齐刷刷看着赵风筝,谭辙问:“你的意思是……”
赵风筝皱眉说:“我只是猜测,现在有两种猜测。第一种就像刘米说的那样,是谭澈劫走了冯叔叔,至于原因我们暂时不清楚。第二种则恰恰相反,是冯叔叔打伤了虎哥,劫走了谭澈,至于原因我们也不清楚!”
“这……哪一种听起来都有些不可思议!”
我问谭辙:“你们不是见过坨铎大师了吗?他到底跟你们说了什么?”
谭辙也有些无奈:“他说了会帮我哥,只是时机还不到,需要我们耐心等,到时候自然水到渠成!”
白秋萂满脸是泪,她慌慌张张地掏出手机,一边哭,一边说:“我跟坨铎大师打电话,我现在就跟他打电话!”
可是电话打出去之后,却始终没人接听!
白秋萂接连打了好几遍,电话里一直是忙音。谭辙拦住她,说:“先不要打了,等天亮我就去找他!”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楼底下的引擎声响成一片,来的人中有谭磬侗夫妇、有白家的人,还有敬茶。
敬茶勘测了现场,问了问情况,并没有什么新的收获。按照他们的意思,一部分人去调取医院所有的监控查找出入医院的全部可疑人员,另一部分人去调查冯叔叔,包括他的家庭、社会关系……总之能查的都要查。
当然,虎哥那里找了专人看护,只要他醒过来,我们第一时间就会知道。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谭辙稍微吃了点东西就去找坨铎大师。
我有些不放心,想跟他一起去。
谭辙摆手说:“不用,大师本来就说让我单独去找他一趟。”
我忍了几忍,实在没忍住,把他拉到一旁,问:“坨铎大师让你去找他干什么?”
谭辙小声说:“你还记得我们家那一座被破坏的铜像吗?法阵被破了,大师答应我帮我为铜像重新开光,但是此事事关我们家的兴衰,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那坨铎大师又是怎么知道的?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太平间
谭辙到达坨铎大师家的时候,坨铎大师已经出门了,手机也关机了。
他先给我们打了个电话简单说明了情况,又问起我们这边各项事情的进展。
我们这边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冯叔叔和谭澈依旧下落不明。虎哥也还在昏迷,甚至连什么时候能醒都不知道。
敬茶也去仔细排查了冯叔叔的人际关系,但并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医院里的监控——除了走廊里坏掉的那个——其他地方但凡对找到谭澈有帮助的,敬茶也都仔细看了一遍,然而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这俩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出了病房的门,就再没有踪影了!
敬茶连夜开会讨论过,最终得出结论:他俩很有可能并没有离开医院!确切地说,他俩很有可能并未离开住院大楼!
想清楚这件事之后,敬茶迅速安排人手排查,为了防止引起恐慌,医院也专门安排护士和医生以查房的名义一个病房、一个病房地搜索。
可是忙碌了大半天,一无所获。
我忽然想到一个地方,他俩会不会在负四楼?
可是当我把这个想法提出来之后,立刻遭到医院保卫科的反对,有两个年轻的小同志甚至说:“你胡说八道什么?这栋楼什么时候有负四层?”
我把目光挪向那天在走廊里遇到的保安,他有些不自觉地扭过头去。保安队长是个上了年纪的壮大叔,他清了清嗓子,说:“不可能。那地方早就被封死了,除非他俩能穿墙,否则绝对下不去。”
负责这个案子的敬茶大队长想了一下,谨慎地点点头:“入口在哪?还是带我们去看看吧!”
保安队长点点头,领着我们一堆人下了电梯。
我们一行人来到负三层的走廊,保安队长似乎也找不到具体的方位,他指着走廊上的一片白墙说:“下负四层的楼梯口大概就在这个地方,但具体在哪,我也不知道。”
敬茶大队长在附近的墙面上搜索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痕迹。
保安队长说:“当年把这地方的楼梯口封死之后,医院应该是将整面墙重新粉刷了一遍,所以找不到墙粉拼接的痕迹。”
敬茶大队长支着下巴想了想,问:“为什么要把负四层封死?”
保安队长摇摇头:“这个我不知道。我来医院当保安的时候,这地方就已经被封死了,我也是听别人说起过,才知道这医院底下原来还有一层。”
我插了一句嘴:“还有没有其他的通道能下到负四层的?”
保安队长继续摇头:“没有。”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至少据我所知,没有。”
走廊里安静下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墙上,大家都希望能够从这里找到什么线索。
看着看着,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楼梯不应该是上下贯通的吗?这应该是设计师在建造房屋的时候设计好的,好像还没听说过谁家的负三层的楼梯和负四层是分开建造的!”
保安队长看了我一眼,脸上有些不耐,却还是摊了摊手,说:“那你就要去问这座大楼的设计师了!”
我提出的这个假设被排除了。
不过既然下到了负三层,敬茶大队长还是领着我们四处转了转。他指着走廊另一边的一排房间问:“这些房间是干什么的?”
保安队长赶忙解释说:“大部分是仓库,也有一间是……是太平间。”
敬茶大队长点点头,转身冲身后的同事问道:“这里都搜过了吗?”
一个圆脸的敬茶小声说:“都找过了,没有什么发现。”
敬茶大队长走到一处门前,使劲儿推了推,没有推开。保安队长赶忙说:“您稍等一下,我叫人过来开门。”
保安队长打了个电话,没多久,就有一个老大爷跑了过来,他身上挂了一大串钥匙,走起路来叮叮当当作响。
老大爷开了门,敬茶大队长先一步走了进去。我们也跟着鱼贯而入。
这间屋子阴气很重,靠着里面的墙放了个大铁柜子,铁柜子上又分隔成一个一个的小方框,每个方框上都安了一个小把手,就像是在铁柜子上装了许多的小窗户。
保安队长说:“这里就是太平间。”
那铁柜子上的小方框就是停尸柜,每一个小把手后面都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敬茶大队长负手而立,环视一周,吩咐说:“把这几间屋子再仔细细细搜一遍。”
圆脸的敬茶笑说:“这地方除了铁柜子啥也没有,一眼就能看遍,这……这还怎么仔细?总不能把里面的尸体都拉出来吧?”
敬茶大队长冷了脸:“你说搜过了?怎么搜的?每个停尸柜都拉开看了吗?别的不说,就看这一个停尸柜的大小,塞的下两个人塞不下?”
圆脸的敬茶被当着大家的面一通训斥,又囧又难看,虽然没有再反驳,但是脸上却是一副不服气的表情。
敬茶大队长转身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又说:“干啥工作都不仔细,你要知道,因为你的不仔细,很有可能断送两条无辜的人命!仔细再搜!”
圆脸的敬茶立刻原地立正,标标准准地敬了一个礼。
敬茶在负三层搜索,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回到谭澈的房间。只不过还没进门,手机就响了,我一看,是谭辙。
我正准备接电话,谭辙却拿着手机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咦,你怎么回来了?”
谭辙摇头说:“别提了,等了大半天,连个人影也没见着!我在那等着也不是个办法!”
赵风筝说:“那就先歇一歇吧,从昨天早上到现在,几乎没怎么睡过,你看看你的眼睛,通红通红的。”
谭辙摇摇头说:“我没事。倒是你,该去休息休息,这里也不需要太多人盯着,你赶快去睡一会儿吧。”
我实在不想看他们两个在我面前秀恩爱,撒狗粮,再加上这两天一夜没睡觉,我实在是困得不行,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你俩继续腻歪,我是顶不住了,先睡会儿!”
第二百六十五章 转醒
我这一觉并没有睡得太久,就被一阵嘈杂的手机铃声吵醒。
我熬的时间长,睡得时间却短,心里烦躁又恼火儿,刚想拉过被子蒙头再睡,忽然听到谭辙惊喜地叫声:“大师,你回来了?”
听到大师两个字,坨铎那张老脸就一下子从我脑海中跳出来。
坨铎!是坨铎回来了!
我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谭辙还在打电话,“嗯嗯啊啊”地应答着坨铎的话。
说着说着,谭辙忽然转身下了地,用更加惊喜地声音问:“大师,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哥他真的无碍?他,他现在在哪?”
电话里乌拉乌拉的听不清楚,谭辙却喜得嘴都要咧到后脑勺了:“好的,好的!谢谢,谢谢大师!”
坨铎大师不知道又跟谭辙说了几句什么话,谭辙一个劲儿地点头答应。
挂断电话之后,一屋子人都围着谭辙问:“怎么样了?大师跟你怎么说的?”
谭辙很认真地说:“坨铎大师说我哥没什么大碍,有惊无险,而且很快就能化险为夷!”
白秋萂一脸激动地抓住谭辙的手:“真的?坨铎大师真的这么说的?他有没有说澈澈在哪?咱们怎么样才能走找到他?”
谭辙摇摇头:“这个……坨铎大师没说,他只说让我们静候佳音!”
谭辙话音未落,病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那个圆脸的敬茶出现在门后,眉开眼笑,一看就是有好消息:“找到了!我们找到谭总了!”
一屋子的人都沸腾了起来,白秋萂又哭又笑地说:“在哪?敬茶同志,你们在哪找到澈澈的?”
圆脸的敬茶擦了擦脸上的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是在负三层的那个太平间里,多亏我们大队长让仔细搜查,否则,还真不好说……”
谭辙也问:“我哥呢?他现在在哪里?”
圆脸的敬茶说:“谭总在昏迷中,医院已经安排他去做体检了,具体的情况恐怕要等检查结果出来之后才能知道!”
谭辙问清楚了谭澈的具体方位,大家便一拥而出,跑去探望谭澈。
我心里想的则是:卧槽,这个坨铎大师还真他妈准啊!
我和谭辙落后一步,我碰了碰谭辙的胳膊,说:“走啊!愣着干什么?”
谭辙看了我一眼,又回头去看圆脸的敬茶,问道:“冯叔叔呢?就是跟我哥一块消失的那个人,他在哪?”
圆脸的敬茶眼中的光芒忽然暗淡下来:“他……他死了!”
冯叔叔死了?
谭辙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我知道,那个姓冯的人跟谭辙的感情非同一般。
圆脸的敬茶继续说:“至于你哥哥消失一案,恐怕也要等他清醒之后才能定案!”
谭辙点点头,又郑重道了谢,就赶忙拉着我去找谭澈。
谭澈的伤其实无碍。医生给他做了全面的检查,又挂上葡萄糖,到晚上九点多的时候,谭澈就醒过来了!
只不过,他已经完全不记得昨晚的事情了。谭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讲了一遍,他先是有些不可思议,然后怒气逐渐在脸上蔓延。
他盯着谭辙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脸,对敬茶说:“是老冯,一定是老冯那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绑架了我!”
谭辙赶忙拦住他:“哥,事情还没有查清楚,现在下定论为时过早!”
谭澈转头看着他,眼睛里冷光大盛:“还有什么没查清楚的?我一个瘫子,难道还能绑架他?还是说,你跟他是一伙儿的,故意替他隐瞒,帮他说话?”
谭澈自己并不知道,当他睡着以后,攻击力有多恐怖!
亦或许,他明明知道,却装作不知道。
谭辙被谭澈当众一吼,脸上疲态尽显,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白秋萂赶忙过去拉住谭澈:“你别激动,有什么话慢慢说。”
谭澈一把将她甩开,看着她的目光带了几分打量:“你,你也跟他一伙儿的?”
白秋萂急急忙忙地解释:“我当然是站在你这边的!”
谭磬侗久不开口,这个时候却跳出来打圆场:“敬茶同志,我儿子既然已经找到了,查案的事情也不必急在一时,这一天一夜,也实在是辛苦你们了,辙辙,你带敬茶同志,去喝些茶,休息休息。”
兄弟阋于墙,这自然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家族私密,谭磬侗这是想关起门来自己解决。
我作为一个外人,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敬茶出去之后,我给赵风筝使了个眼色,也从容出了病房。
我和谭辙、赵风筝招呼着跟敬茶同志们吃了点东西,医院的人就打来电话说:虎哥醒了。
我们一路狂奔回到医院,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希冀。
冯叔叔已死,谭澈自己又不清不楚的,虎哥可能是唯一一个知道当晚发生了什么事的人了。
是冯叔叔绑架了谭澈?还是暴走的谭澈绑架了冯叔叔?
然而,虎哥却让我们大失所望。
据虎哥说,当晚,他正睡得昏昏沉沉的,脑门儿上却被人狠狠闷了一棍。
只是这一棍,角度有些歪,力度也不够狠,虎哥只昏迷了一小会儿就醒了。
屋子里没开灯,到处都是黑黢黢一片,不过他听到病床附近有动静。联想到自己刚刚挨得那一闷棍,他担心谭澈有危险,就挣扎着翻下床,手脚并用的往病床旁边爬。
只是,虎哥刚爬到病床底下,还没有来得及抬头,后脑勺就又被人闷了一棍。这一棍可是闷得结结实实,虎哥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昏死过去了。
敬茶问他:“你有没有看到打你的人?”
虎哥摇头:“没有。”他头上午有伤,摇头的时候滋味必定难受,疼得他双手捧着脑门儿,牙关打颤。
“不过……肯定是老冯!”虎哥咬着牙说。
敬茶皱眉问:“为什么这么肯定?”
虎哥说:“当时房间是锁着的,屋里只有我们仨,谭总的腿坏了,下不了床,偷袭我们的人除了老冯,还能有谁?”
却原来也是主观臆测,说了等于没说!
第二百六十六章 欲盖弥彰
从虎哥的病房里出来,我提议去找到谭澈的地方看看,圆脸的敬茶有些为难,谭辙只好让他父母给他领导打了个招呼。
圆脸的敬茶接了个电话之后,就领着我们去勘察现场。
负三层的太平间是发现谭澈的第一现场,也是冯叔叔死亡的第一现场,敬茶已经在门口拉起了警戒线,接管了停尸房的钥匙,暂时禁止无关人员出入。
圆脸的敬茶跟看门的同志打了个招呼,就抬起警戒线请我们入内。
刚一进去,我便感受到一丝诡异的气氛。是戾气!
太平间虽然是存放尸体的地方,但尸体大多是病死或者是意外死亡,甚至是自杀。这里阴气重是正常的,有些怨气也不是怪事,但有戾气却是不应该呀!
我回头看了一眼谭辙,谭辙不动声色地冲我点点头,显然,他也看出来了!
而且,最奇怪的是,这地方我们之前也来过,那时候并没有察觉出戾气啊!
圆脸的敬茶没有注意到我和谭辙的交流,他随手指了指对面墙上中间那个位置的停尸柜,说:“姓冯的那个就在这……”
谭辙快步走上前,圆脸的敬茶知道他的意思,抬手抓住把手,一用力,就把冯叔叔的那个停尸柜拉了出来。
冯叔叔的尸体已经被初步检查过。他神态还算安详,但是脸上血迹斑斑,头顶有一个很大的血窟窿。
谭辙转头问:“同志,请问冯叔叔的死因查出来了吗?”
圆脸的敬茶说:“初步推断是撞击,高空坠落。更加准确的情况还需要进行进一步地检测。”
谭辙有些难以置信:“高空坠落?怎么……怎么可能呢?”
圆脸的敬茶往左边指了指,沉声说:“你们跟我来就知道了!”
圆脸的敬茶把我们领到左下角的那个停尸柜旁边,一把将沉重的柜门拉开,一股浓重的戾气扑面而来,原来太平间里的戾气是由此散出的!
圆脸的敬茶冲我们摆了摆脑袋,示意我们往里面看。
停尸柜里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清。圆脸的敬茶点亮手机上的灯,白灿灿的灯光投射出去,被停尸柜四壁光亮的金属材料反射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
停尸柜的最深处竟然是个黑窟窿!
圆脸的敬茶说:“最里面是道暗门。我们第一次搜查的时候没有发现其中的关窍,第二回,我们在队长的指示下,把里面的尸体搬了出来,仔细搜查的时候,才发现最里面那道铁皮其实是可以开关的!”
谭辙有些难以置信:“我哥他们……就是在这里面……被……被发现的?”
圆脸的敬茶轻轻点了点头,问:“你们……要下去看看吗?”
我和谭辙几乎异口同声:“好的!”
圆脸的敬茶显然没想到我们会给出这样的答案,他之所以问我们,其实是客气一下,也有让我们知难而退的打算。
圆脸的敬茶一脸诧异地看着我俩,笑笑说:“这……这可是停尸柜呀!你们就不害怕?”
我和谭辙相视一笑,我说:“我们俩天生胆大!”
我和谭辙倒退着往停尸柜里爬,我在前,谭辙在后。圆脸的敬茶有些抵触,再三犹豫,终于开口:“我……我就不下去了吧?我在这等着你们。”
密室底下情况未明,且戾气深重,若是圆脸的敬茶也跟着下去,我和谭辙难免要分神照顾他。现在他主动回避,我俩自然乐的清闲。
停尸柜的尽头有一个向下的斜坡,半米高,半米宽,金属制品,两侧有把手,就像是游乐场的滑梯,与皮肤接触的时候冰凉冰凉的。
顺着斜坡滑往下滑的时候,我用手机往旁边照了照。手机的光亮有限,我能看到的范围不大。
我先落地,谭辙紧随其后,我俩打着手机贴着墙在密室四周转了一圈,大约估摸出这地方大约三米长、三米宽、三米高,潮气很重,温度比外面低,弥漫着戾气。
谭辙还在滑梯的斜下方发现一大摊血迹,血迹胖是敬茶同志们用熟石灰圈出的一个人形。想必这里就是冯叔叔坠亡的地方。
谭辙打量着这间密室,疑惑道:“这房间总共三米高,怎么摔得死人?”
我跺了跺地上的硬化地面,摇头说:“摔得死的。头朝下。”不过,我也有一个疑问:“这地方这么潮湿,怎么不长苔藓呢?”
谭辙想了想说:“会不会是因为这里太冷了?”
这里确实很冷。我出门穿得并不单薄,但是在这地方几乎冻得打哆嗦。不过,耐寒的苔藓也不是没有,这地方也不至于寸藓不生吧?
还有一个问题。“你说这里的戾气是哪来的?”
谭辙哑然。
密室并不大,除了血迹之外再没有其他痕迹。我们简单看了看,便出去了。
从停尸柜里爬出来的时候,我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谭辙跟在我后面,他见我爬了一半就不动了,忍不住用手拍打我的小腿:“爬呀,发什么愣?底下冻死了!”
我回过头,看到谭辙举着手机趴在滑梯与停尸柜的连接处。
我问他:“密室里冷,停尸柜里冷吗?”
谭辙有些不明所以:“你什么意思?”
从停尸柜里爬出来以后。圆脸的敬茶还等在旁边。
我拍了拍身上的浮灰,十分严肃地告诉他:“敬茶同志,我记得您跟我说过,第二回来太平间搜查的时候,是先把停尸柜里的尸体拉出来,然后才发现密室通道的?”
圆脸的敬茶想了想,很肯定地点点头:“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是有问题的!
停尸柜是用来存放尸体的,肯定装的有冷气,而且能保温。可有密道那一个后壁是可以打开的,而且我们刚刚也亲身感受过,里面的温度并不低。
这样的停尸柜怎么存放尸体?就算是医院的领导不知情,负责管理太平间的工作人员怎么可能不知情?
明知道这个停尸柜不能用,还故意找了一具尸体存放进去,这是什么行为?
典型的欲盖弥彰!
第二百六十七章 再闹
敬茶连夜传唤了医院的相关负责人,可是看太平间的老头儿已经不知所踪。保安队长领着我们去了他家,可也是人去楼空。
让他给跑了!
保安队长跟我们介绍说:“他叫老黄,具体叫什么名字很少有人知道。老黄来医院比我还要早,据说他来的时候还有一段传奇故事!”
不光是我和谭辙,就连敬茶们也都来了兴趣:“什么传奇?”
保安队长说:“当年的那件事……死了很多人,原来看太平间的老头儿也死了。住院部重建以后,医院接连找了好几个看太平间的人,可是他们接连出事,不是心脏病突发,就是遇到意外,总之,全死了。”
“后来好像是老黄自告奋勇找了院里的领到,本来,院领到不太同意,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又同意了。老黄上任之后,却也没出过什么事,没病没灾一直到现在。”
我问他:“当时同意让老黄入职的领到还在吗?是哪位领到?”
保安队长挠挠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人事部的领到吧。”
敬茶同志对保安队长提供的信息很重视,郑重感谢之后就去向领到汇报。
时间已经很晚了,侦查工作也不可能再继续。我和谭辙这两天两夜都没有好好休息,商量了之后,决定回谭澈的病房睡觉。
谭澈的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再留在医院也没有什么用,再加上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谭家的人已经在考虑给他办理出院手续、回家调养。
只不过他身上的那个纹身,始终是个祸患,要是不尽早把这件事解决,谭辙始终不能安心。
我们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赵风筝给我们找了些东西裹腹,谭辙见谭澈不在,就问起他的情况。
赵风筝噘着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说:“我怎么知道?你那个哥跟你离心,看我也不顺眼,我干嘛有事没事往他跟前凑?”
谭辙赶忙安慰她:“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腿伤未愈,心情也落到低谷,咱们只能多多体谅,谁让他是咱哥呢!”
赵风筝倒有些不好意思,白了谭辙一眼,扭头就走,负气地分辩:“他才不是我哥。”
走了两步,却还是扭过头来,说:“你嫂子推着他去散心了,你不用担心。”
吃过饭以后,谭辙给敬茶打了电话,询问案件的进展情况。
敬茶看在谭家的面子上大开方便之门,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知无不言。
不过医院人事部的老领到已经退休了,最近两天又了外地的女儿家。敬茶同志通知他尽快回来,他也很配合,表示第二天早上就能到家。
我想了想,问谭辙:“先抛开凶手不谈,你有没有想过……你哥这个案子作案人的目的是什么?”
谭辙点头说:“我想过,可是想不明白。死的是冯叔叔,我哥毫发无伤,目前来说,好像看不出有什么目的。难道……他的目的是冯叔叔?”谭辙脸上有一瞬间惨白如纸:“不,不可能……”
我猜测他应该是想到了什么,就试探着问:“是不是有什么隐情?还是说你猜到了凶手的目的?”
谭辙的眼神躲躲闪闪的,摆着手说:“不,没,我没有。”
我点点头:“你要是想起什么,随时再跟我说吧。”
我相信谭辙是个有分寸、理性的人,很多事等他想通了自然就会跟我开诚布公,一味地逼迫反而让我们兄弟离心。
我站起身来,谭辙问我干什么去,我活动了几下筋骨,说:“出去转转,这几天闷坏了,要是再憋着,恐怕要闷出病来。你要不要去?可以叫上赵风筝一起。”
谭辙摇摇头:“还是算了,你别去太远,保持联系!”
我没有再说什么,一个人离开医院,去街面上散心。
走到医院大门口的时候,我再次见到了朱文俊的家人!
这一回,他们闹得比之前更凶,不光围堵了医院的正门,甚至用人墙挡住了急救通道,救护车“呜哇呜哇”地咆哮着被堵在人墙外,吵吵嚷嚷一大帮子人都在看热闹。
有人劝:“医院的责任你们找医院,你们堵住急救通道不是要耽搁人命吗?”
一个中年妇女——大概是朱文俊的婶婶,扯着破锣一般的大嗓门嚷嚷道:“医院害了我侄子的命,我可怜的文俊啊,你小时候父母双亡,我和叔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从这么小小一个养大成人,没想到你命这么苦,年纪轻轻就死的不明不白,让我和你叔百年之后有什么脸去见你爸妈呀!”
朱文俊的婶婶哭得肝肠寸断,一旁看热闹的人也都动容。
医院的工作人员劝慰她:“大妈,且不说事情还没有定论,就是真的证明了你侄子的死跟医院有关系,你也不能堵在这闹啊!”
朱大婶像泼妇一样一蹦三尺高:“怎么没定论?要怎样才算是有定论?我告诉你们,我们已经找敬茶同志把电梯里的监控调出来了,要不是你们医院不尽心,我侄子怎么可能从担架上掉下来?”
朱大婶转头看着群众,痛哭流涕:“你们不知道呀,我侄子摔在电梯上,脸先着地,满嘴的牙掉的一颗不剩!这些个黑心肝的混蛋医生竟然把他的牙又给粘上,骗我们说我侄子是心脏病死的!谁信啊!”
“多亏我们长了个心眼,发现了蛛丝马迹,没想到你们医院那些坏良心的领导又想用那么一点钱堵我们的嘴!现在我们找到证据了!电梯里的监控就是证据!就是你们医院害死了我侄子,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们老两口就碰死在这!”
我听得暗自心惊。朱文俊的断齿是我找到的,电梯也是我提醒朱大叔注意的,没想到他们真的找到了线索?
莫非朱文俊的死真的另有隐情?
我和朱大叔照过面,自然不敢在这久留,要是被他认出来拉着作证,只怕我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第二百六十八章 偶遇
我有些狼狈地逃回谭澈的病房,一路上都在想,当时我把朱文俊的断齿还给朱家大叔之后,又提点他们去电梯里搜寻线索的举动是否正确。
按理说,朱文俊救我于危难,不管出于天地大道还是个人恩情,我都应该帮他查明死因,可是刚刚在大门外看到朱家叔婶的样子,我心里又隐隐有一种后悔的感觉。
朱家的这两位长辈明显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我走到了谭澈的病房门口。门没锁,谭辙兄弟两人地争吵声从门缝里传出来。
谭澈在吼:“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以为你能瞒住我,可是我都知道!”
谭辙的声音很平静:“哥,你别胡思乱想好不好?”
谭澈开始笑,笑声却有些恐怖:“我胡思乱想?哈哈……究竟是我胡思乱想还是你胡作非为?我为什么会被姓冯的劫持到那里去?”
谭辙打断他:“哥,一切都还没有定论,事情不一定是冯叔叔做的!”
屋里传来“砰”一声重响:“你当我是傻子吗?我他妈都成个残废了,难道我能拖着他爬回去?那是什么地方你难道不知道?姓冯的一向把你当做儿子一样看待,你离家以后,他就向爸爸辞职,你这刚回来几天,他后脚就回来了!你敢说这不是你们的阴谋?”
谭辙停顿了一会儿,问:“我不明白你的话。哥,那地方是什么地方?你知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你他妈少给我装蒜!你要是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会让姓冯的把我劫持到那里?你们不就是想报复我吗?不就是为了当年的事吗?”
我心下一震: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谭家的人都讳莫如深,谭澈却偏偏耿耿于怀,甚至怀疑谭辙跟冯叔叔勾结!还有,听谭澈的口气,那个地下室,那个地下室……当年的事情难道就发生在这个医院里?
“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的奸计得逞的!我不会的——”最后一声嘶吼几乎用尽了谭澈所有的力气,我身在门外,都能感觉到屋子里的气氛剑拔弩张!
其实,按道理说遇到这种事情,我应该自觉回避的,可是谭澈的事情几乎进入僵局,要把所有的事情捋清楚,好像又绕不开当年的事,最难受的是谭辙那个闷葫芦对当年的事只字不愿多说!
偷听是我不对,可我……实在没办法,就当我是为了谭辙好吧。
“你怎么不进去?”我正听得聚精会神白秋萂忽然提着一篮子新鲜水果从我身后走出来,我吓了一跳,不过面上丝毫不敢显露,扬起手里的手机,笑了笑说:“我这刚想进门,就收到朋友的微信,又得出去一趟。你这是……”
白秋萂抱着果篮说:“澈澈说想吃荔枝,这个时候不应季,我专门找人去买的。进来尝尝吧,估计不会太好吃。”
我赶忙摆手:“不了,我这人啊,一吃荔枝就上火。你们去吃吧,我这……得赶紧出去一趟。”
我匆匆告别了白秋萂,头也不回地走了。
偷听的初衷虽然是好的,但是被人抓了个现形,毕竟是不光彩的!
走到拐角的时候,我又遇到了赵风筝。她手里提着个包,是谭辙的。
我问她是怎么回事,她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别别扭扭地说:“是衣服,谭辙的衣服。”
我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有媳妇就是好啊,还能帮着回酒店去拿换洗的衣服,我可就惨了……衣服臭了还要自己回去换!”
赵风筝把谭辙的包一把抓紧,面色不善道:“你也知道我俩是男女朋友啊?我帮他拿衣服还不是天经地义?再者说,我一个女的,怎么能随随便便帮你拿换洗的内依?”
竟然是内依?怪不得赵风筝这幅表情。我低头笑笑,赵风筝脸都红到了脖子根,可她倔强地昂着头,狠厉地质问我:“笑什么?有那么好笑吗?”
我赶忙摆手:“不,不好笑。你赶快把内依送进去吧,说不定等一会儿还要帮他洗内依,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话一说完,我就知道赵风筝要暴走,所以根本就没给她机会,撒腿就逃跑了!
不得不说,我今天实在是不宜出门。刚躲过白秋萂、赵风筝,进电梯的时候却又偏偏遇到那个圆脸的敬茶。
他是来找谭澈了解情况的,我简单跟他打了招呼,正准备进电梯,忽然又想起一桩事。
“对了,敬茶同志,我,我能不能问您一件事?”
看在谭家的面子上,敬茶同志们对我一直都很客气,甚至,我在他们这里找到了人生前二十多年没有过的来自国家公职人员的尊重。
圆脸的敬茶想都没想就点头说:“有什么事,你问。”
我看了看四周有些嘈杂地环境,深深觉得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把圆脸的敬茶拉到步梯通道,这里幽僻少人,十分适合说悄悄话,不过也有一个缺点。
步梯通道没有窗户,防火门又十分厚重,所以这里光线昏暗,所以我们不得不时不时发出几声巨大的响动来唤醒头顶的声控灯。
圆脸的敬茶笑笑说:“你这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非要在这说。”
我装作懵懂的模样说:“医院大门口是怎么个情况,您知道吗?怎么瞧着像是这医院里出了事一样。”
圆脸的敬茶“嗨”一声说:“就这事啊,是这样,前几天医院死了个病患,可他家里人不干,这不闹上了吗!我们局里接到医院的报警电话也来了两次,可那家人不太讲理,一哭二闹三上吊,谁有啥办法?让他们闹去吧,无非就是想让赔钱呗!你问这些干什么?”
我赶忙说:“这不是好奇嘛!赵风筝您认识吗?就是谭家二少爷那个女朋友!女人嘛,就是喜欢听个绯闻呀啥的,越乱她们反倒越能八卦。这不,见到外面的阵仗,非得让我去打听。我哪有这功夫啊,可是也不成啊,她的话可不就是谭家二少爷的话么?我跟那谭家二少爷说得好听点是兄弟,其实还不就是给人家跑跑腿,被人家使唤使唤。”
第二百六十九章 帮凶
圆脸的敬茶被我一顿连忽悠带骗,倒是有些半信半疑。我心里十分清楚,就算他怀疑又怎样?谭家的名头太响,就算想巴结,也要看轮不轮的上。
而且,就算他守口如瓶又怎样?有谭辙这块活招牌竖着,我要是连这点消息都打听不出来可就算白活了。
圆脸的敬茶只是稍微迟疑,就一五一十地说了。
之前,我对朱文俊的事情只能算作知道一半,圆脸的敬茶这一回和盘托出,只让我觉得惊掉下巴。
自此,我也懂得了两个道理,一是凡是不能看表面,二是做事不能太冲动。
朱文俊确实是个孤儿,他叔叔婶婶也确实承担了些许的抚养义务,但他们两口子付出的极为有限,甚至,他们只是贪图朱文俊父母留下的遗产。
某一天,朱文俊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他瞒着朱家叔婶来了医院。医生给他初步做了检查,觉得他情况下有些不妙,建议他留院观察,并要求他的家属到场。
朱文俊自己去办理了住院手续,身上的钱又不多,只好跟家里联系。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朱家婶婶请到了医院。
朱家婶婶来了医院之后,对朱文俊非打即骂,态度十分恶劣,又是骂他事多,又是骂他耽误了自己接孩子。
医院把朱文俊的病情向她详细说了一遍,可她却觉得朱文俊在无病呻吟,医院的大夫在没事找事。
吵吵嚷嚷闹了半天,也不肯让朱文俊接受进一步的检查。
朱大婶只顾缠着医生、护士在走廊里吵闹,谁也没有注意到,原本在病塌上躺着的朱文俊不知何时陷入了昏迷。
还好相邻病床的病人察觉出朱文俊的脸色不对劲,连吼带叫地找了个医生过来看,这一看不得了,朱文俊的瞳孔都有些散开了!
医生护士乱成了一锅粥,一回头,哪里还有朱家婶婶的影子?那女人早就脚底抹油逃跑了!
朱文俊只办了住院手续,检查费、医药费都没有交,按照意愿的规章制度是不能给他开药、抢救的。
可这个时候,人命大于天,值班的大夫顾正阳当即决定自己垫付医药费,要求医生护士全力配合抢救。
其实经过刚刚朱家婶婶那场大闹,所有的人心里都憋了一肚子火气,可是这些火气在一条活生生的人命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等等?”圆脸的敬茶说到此处,我顿时生出疑惑:“不是半夜来的吗?朱文俊不是半夜突发恶疾,来的医院吗?”那天在医院门口,我亲耳听到朱家的人是这样说的!
圆脸的敬茶摆手说:“朱家的人也一直坚称朱文俊是半夜来的,把自己大闹医院、耽误抢救的事情撇的一干二净。但是我同事专门去看了医院的监控,他中午的时候就已经进了医院,要不是他婶婶那么闹,估计也不会出这么严重的事。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一时语塞,顺口胡诌:“赵风筝跟我说的呀。他们女人听来点八卦还不容易?你接着说,后来呢?”
圆脸的敬茶说:“后来,医生们虽然抢救了好几个小时,但是仍然回天乏术,朱文俊当天半夜就死了。”
原本,朱家人是不敢闹的。可医院通知他们收尸的时候,朱家婶婶发现朱文俊的头上有伤,牙齿也全是粘上去的。
在利益的驱使下,朱家的人利用朱文俊的死大做文章,甚至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当天的值班大夫顾正阳头上。
只不过,朱文俊的婶婶自知理亏,事情经不起查问,所以并不敢大闹,医院稍微赔点钱,他们见好就收。
本来事情就该了解了。可朱大叔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些消息,非要我们敬茶详查事发当晚电梯里的监控视频!
敬茶同志们起初并没有把朱大叔的话放在心上,可这老两口属实难缠,竟然在敬茶局门口一哭二闹三上吊,再加上他们也找了点关系,最终领到决定把电梯里的监控调出来看看。
这么一看不要紧,原来,当天晚上在电梯里出过事故!
当天,朱文俊发病以后,医生护士合力将他抬上担架准备往手术室送。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当天医院职工的专用电梯全部坏掉。
万般无奈之下,医院只好拦下一部病人和家属用的普通电梯,并且把人全部赶下去,快马加鞭的把朱文俊往手术室送。
也阂该医院倒霉,朱文俊本来在担架上躺的好好的,谁曾想电梯走到一半,他竟然毫无征兆地翻了下去,一口的牙全部摔碎!
“怎么会……从担架上摔下去?这是什么意思?”
圆脸的敬茶神神秘秘的,将声音压的更低。步梯顶上的声控灯忽然熄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圆脸敬茶的一张圆脸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看起来有些可怖。
我大力的在地上跺了一脚,声控灯应声而亮,圆脸的敬茶接着说:“那段视频我看过……怎么说呢?很诡异!相当的诡异!本来朱文俊已经昏迷了,可就是从担架床翻下去了,就好像……”
他离我近了一些,呼出的气扑在我脸上,我浑身的神经都在缩紧,大冬天起了一身白毛汗,鸡皮疙瘩一个一个都立了起来。
“就好像有人把他掀翻的一样!”
朱家的人拿到这份证据,气焰立时高涨,不但撕毁了已经跟医院谈好的和解协议,更是狮子大开口,否则就扬言要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圆脸的敬茶絮絮叨叨把事情讲完,还忍不住咂咂嘴:“这世界上,有时候还真是好人难做。前几年因为扶摔倒的老人被讹诈的彭宇,这又是顾正阳。他希望就别人的命,却不曾想把自己都搭进去了。何必呢?不过,说起来,朱家的人是怎么知道电梯里曾经发生过事故呢?真是让人费解!”
他的话如一盆凉水兜头泼下。是呀,如果我只是把朱文俊的牙还回去,没有冲动地提醒朱大叔,事情是不是就不用发展到这个地步?
我俨然是个帮凶!
第二百七十章 重新开光
我向圆脸的敬茶提议,想亲眼看一看朱文俊出事时电梯里的监控,圆脸的敬茶呵呵笑笑,说:“这案子不是我负责的,相关的证据材料我也拿不到。”
“这样啊……”我心情有些失落。
圆脸的敬茶觉查出我情绪的变化,又怕因此会得罪谭家,赶忙又加了一句:“我试着帮你问问吧,不过结果如何,我可是不敢保证的!”
我心里十分清楚他这话不过是托词,只是不想大家面子难看。不过我也并不拆穿,赶忙道了谢,就借口有事与他道别。
离了医院,我并未远走,在楼下的小花园里蹉跎了一会儿,实在是受不住冷风,却又不想参和到谭辙兄弟间的陈年旧事。
我内心正苦苦挣扎,谭辙却忽然从背后叫我:“你在这干什么?”
我冲他一笑:“你说呢?”
谭辙心知我刚刚听了他和谭澈的墙角,忍不住轻轻叹一口气,说:“等我回来吧,等我回来你陪我聊聊。”
我故意装作不知情的模样问他:“聊什么?打情骂俏去找赵风筝,我可没有那份闲工夫。”
谭辙笑骂道:“你他妈跟我装什么?我和我哥的事你当真不想知道?”说完作势要走。
我赶忙拉住他,陪着笑说:“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呵呵,呵呵,无伤大雅。对了,你这是要去哪?”
谭辙拍了拍手里提着的书包,小声说:“去找坨铎大师。他答应替我给铜像重新开光。我心里想,家里出了这么多事,也未尝不是因为阵法被破的缘故,要是我把阵法补全,姓许哥哥的运势也会好一些。”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赵风筝回酒店帮他拿换洗的衣服是假,帮他把牛头铜像取来才是真!
不过这可恶的赵风筝,竟然连我一起瞒了,这不是摆明了要挑拨我们兄弟感情嘛?
我心里既酸且愤愤不平,一抬眼就看见赵风筝正从走廊里向这边过来,我赶忙故作亲密地拍了拍谭辙的肩膀,说:“好兄弟,我等你回来!”
我本以为这两句深情告白总能唤起谭辙内心的兄弟情义,顺带着让赵风筝吃一回醋,没想到谭辙一把将我的手打开,一脸嫌恶地说:“你有毛病吧?怎么病得这么突然?”
谭辙挠着脑袋走远了,剩下我和赵风筝话不投机,热闹就这么散了。
谭辙这一走,直到晚上都没有半点消息。期间,赵风筝给他打了两个电话,不过都提示关机。
纵使赵风筝平日里是个气定神闲的大仙儿,这会儿也急了。她一会儿这里坐坐,一会儿那里站站,时不时又都要去门口看看。
最后,赵风筝还是没忍住,碰了碰我的胳膊,以一种商量的口吻、实则是质问的态度说:“谭辙怎么去了这么久?咱们要不要去找找?”
我扣着手机,漫不经心地说:“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能出什么事?人家是去办正经事的。现在这社会,开个会都要求把手机关机或者调成震动,做法事是多郑重的大事呀,怎么能做允许手机一会儿一响呢?你且淡定吧!”
我好说歹说,赵风筝还是揪心。我只好说:“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就去跟白秋萂商量商量,让她派个车送你去坨铎大师那里看看情况。”
赵风筝一挑眉,点头说:“这倒也是个主意。”
只不过她还没走到病房门口却又退回来了。我“哼哼”笑道:“怎么?又改主意了?”
赵风筝朝病房的方向努努嘴,若无其事地说:“在闹呢,我等一会儿去吧。”
她说的闹,指的自然是谭澈。
自从谭澈受伤,他的脾气就越来越暴躁。自从他跟冯叔叔失踪了一回,脾气非但没有摁住,性子反而越发多疑起来。
平日里对着谭辙和白秋萂发脾气也就算了,就连我和赵风筝这两个外人,也吃了他好大一顿派头。
因此,我和赵风筝都心照不宣,宁愿在护士站陪小护士拉家常唠嗑,也绝不轻易再往他跟前凑。
“这回又是因为什么?”
赵风筝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具体不知道,就听到他说什么出院啥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早上的时候他就因为我这事情闹过一回,不过被谭磬侗和文隽压了下去,这怎么……一天都不到,又闹起来了?
我们这边还没把话题拓展开,电梯门“叮咚”一响,谭辙大跨步从里面走了出来。
赵风筝简直是喜形于色,就只差飞奔过去了。“你这一天都干嘛了?打电话关机,发微信不回!”
谭辙赶忙解释:“手机没电了!”
“事情办的怎么样?”
谭辙点点头,眼睛中难掩笑意:“办好了,我已经把铜像重新埋回去了!对了,我哥怎么样了?”
我笑说:“你还指望他立刻恢复如初吗?”我朝病房的方向努努嘴,小声说:“正跟你嫂子闹呢!”
谭辙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轻轻叹口气,低声问:“又闹什么?”
我把赵风筝听来的关键词告诉他,顺便劝了一句:“要我说,他想出院就让他出院吧。你们家那么阔,就算想把主治大夫请回家日夜照料也不是不可能。更何况,他已经回复的差不多了,勉强让他就在这,只能让他心情郁结难舒,更不利于养病了!”
谭辙摇头说:“现在还不能让他出院,再等两天吧。”
这一回,不光是我好奇,就连赵风筝也忍不住问:“为什么?”
谭辙小心地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用手捂住口鼻,垂下头,低声对我俩说:“坨铎大师说了,明晚来医院帮他驱邪解厄,大师说,他背上的纹身……不能再拖了!”
我心中一震:“他要来医院?要在医院做法事?”
“坨铎大师说,非医院不可!”谭辙没有给我问为什么的机会,先一步摆摆手说:“等我先去安抚我哥,过一会儿,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们吧!”
我和赵风筝对视一眼,默默点头。
第二百七十一章 容器
不知道他们两兄弟是怎么谈的,谭辙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怒气冲冲的。
我上前多问了两句,谭辙摆摆手说:“我哥越来越固执了,非要出院不可。我没办法,只能把我爸妈搬出来。还好,他还肯听我爸妈的话。”
我有些将信将疑:“他肯留在医院到底是因为肯听你爸妈的话,还是因为受你爸妈的威压!”
谭辙尴尬地笑笑说:“不管是因为什么都好,只要他肯在医院多留一天,等坨铎大师把他的事情平了,他自然会明白我们是在帮他。”
我皱了皱眉头,轻声说:“我……我总感觉这样不太好!我最初认识他的时候,他虽然总是摆着一副臭脸,但也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更没有这么暴躁。可是最近,相信你也发现了,他跟最初那个豪门贵公子越来越远了。最近,我总是在想,咱们打着为他好的名义把所有事情都瞒着他,强硬地要求他完全按照咱们的要求去留,甚至动辄搬出你爸妈这两尊大佛来压他,是不是……把他越推越远,让你们兄弟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差?”
谭辙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头,无力地说:“那咱们能怎么办呢?”
我心知这些日子以来谭辙也是劳心劳力,看他好像每天都有用不完的精力跑来跑去,实则内心已经疲倦到极点。我也不愿意再说些不合时宜的话来刺激他,但是站在兄弟的立场上,有些话我势必要说。
“我觉得……你对你哥的态度应该好一些。你难道没有发现吗?以前不管你哥怎么吵你,你都平静地接受,现在,你的情绪也开始暴躁了……”
谭辙穆然愣了一下,皱眉说:“那我该怎么办?一直隐忍吗?”
我知道剧情按照这个说话方式发展下去,该吵架的就是我们了,但我还是要说:“我并没有要你委曲求全,我也没资格要求你委曲求全。我只是说,你或许可以选择另一种方式来处理这件事,你应该跟你哥敞开心扉,二不是一味隐瞒。这就像是早恋,早恋对孩子的身心有好处吗?但是如果家长一味的以粗暴的方式干预,我相信只能适得其反。”
谭辙深吸一口气:“不行。现在还不能说。一来,我们不知道那个纹身对我哥的影响程度有多大,你也看出来我哥近期性情大变,如果是因为纹身已经完全控制了他的思想,我们贸然行事只会打草惊蛇。二来,咱们也该考虑考虑,我哥身上的纹身究竟是怎么来的。按照那个纹身的邪恶程度,一般的纹身师父绝对纹不出来。”
我有些吃惊地看着面前的谭辙,心中有一丝疑惑闪过:“这些事……是你自己想的,还是谁告诉你的?”
谭辙说:“是坨铎大师告诉我的!先不说这个了,咱们先找个地方让我吃点东西吧,饭桌上我再慢慢跟你们说。”
我们找了个小馆子点了两三个菜,谭辙要了一大碗米饭。
我和赵风筝都已经吃过晚饭了,所以就坐在旁边一边扣着手机,一边等谭辙先把肚子填饱。
谭辙看起来是饿很了,风卷残云地吃了两碗米饭,把一桌子菜收拾的干干净净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筷。
赵风筝适时给他添了一碗凉茶,我把手机往桌面上“啪”得一扣,看着他问:“说说吧,你和你哥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谭辙喝了一大口茶,又用赵风筝递过去的纸巾擦了擦嘴,这才打开了话匣。
大约十几二十年前,谭辙还在上小学,屁大点的毛孩子总是喜欢跟在谭澈后面哥哥长、哥哥短地叫,兄弟俩的感情十分要好。
有一回,谭澈生了重病住院,谭辙放学之后就让冯叔叔带着他去医院探病。
当时,文隽和谭磬侗工作繁忙,谭辙身边只有虎哥照顾。谭辙记得清清楚楚,当他拉着冯叔叔的手来到病房的时候,谭澈不在,虎哥也不在。
冯叔叔去找值班的护士打听谭澈的下落,临走前特意交代谭辙要待在病房里等。
谭辙年纪尚小,在病房里左等右等都不见冯叔叔回转,他心里一急,就拉开门去外面找。
当时谭澈的病房在三楼,正对着楼梯口,谭辙从病房里出来之后,就看见有一个模糊的影子顺着墙根“刺溜”一下进了步梯。
谭辙以为是他哥哥,就迈着小短腿往前追,他自己也记不清下了多少级台阶,只记得步梯上越来越昏暗,甚至连路都看不见了。
谭辙本来打算扭头回来的,但是忽然听到从下面传来谭澈的声音。
“辙辙,辙辙……”连续叫了好几声,谭辙这才一边答应着一边往楼底下走。
再后来,谭辙记得自己打开了一道门,又钻进了一道小门,在小门里他见到了一个背对着他的人,那个人的面前是一座一人多高、阴森恐怖的铜像,那个铜像好像有两个尖尖的犄角,双手高举,面目狰狞。
谭辙当时就吓晕了过去。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也不能算是完全清醒,只能算是有意识——他听到冯叔叔在叫他的名字,感觉冯叔叔在抱着他跑,感觉到了光亮,感觉到了温暖。
“后来呢?”
“后来我就变成这样啦。”他摊摊手,一脸无奈。
赵风筝问:“是你哥引你去的,是不是?”
谭辙摇摇头:“我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可是最近我忽然记起了一些事,也想明白了一些事。”
“当年,应该是有人摆下祭坛,我魂魄里的那个怪物,应该就是那人召唤出来的!怪物出世之后,急需一个盛放的容器,这个容器最初是我哥哥,不过我哥哥显然不适用,他的魂魄不能承载怪物的能量,被硬生生从身体里逼出来了,我看到的影子,听到的声音就是他的魂魄,不过,他并非是为了引诱我涉险,我猜,他只是想向我求救,谁知,阴差阳错的,竟然让那人找上了我……”
第二百七十二章 聋与傻
谭辙的话就像是一记重锤落在桌面上,我和赵风筝立时鸦雀无声。
按理说,我是最能感同身受的人,但是我却说不出一句安慰他的话来。
“而且,”谭辙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默默地说:“我小时候,那些已经慢慢模糊的回忆最近忽然又清晰了起来。”也赵风筝有些不确定地问:“你……什么意思?”
谭辙看着我俩说:“那件事不是发生在别处,就是……”他用手指了指窗外的方向。
我和赵风筝回头去看,只见深沉的夜幕下,悬挂在楼顶的“海市人民医院”的霓虹灯管亮得刺眼。
我“腾”一下就站起来了,不可置信地说:“在这里?你确定?”
谭辙十分肯定地点点头:“我确定!而且就在我哥现在所处的那栋住院部大楼!”
赵风筝也有些激动:“你是说……当年有人在大楼里设了祭坛?设在哪里?”
我一脸铁青:“是不是在太平间的那个密室里?”
谭辙皱着眉仔细想了想,最终还是摇头:“应该不是。我记忆中,那个密室好像并没有滑道。哎,你说……这楼里会不会还有一间密室?”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那些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再提起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谭辙也点点头:“咱们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帮我哥摆脱纹身的控制。说句实在的,这些年我在外飘零,里里外外全靠他一人支撑,他已经很辛苦了!”
他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起来。谭辙拿起来一看,一声跟我们说了两个字“敬茶”,然后才接听。
饭店有些吵,我和赵风筝并不知道敬茶跟谭辙说了些什么,只看见谭辙脸上渐渐有了喜色,先是连着问了两遍“真的吗”,然后又很激动地致谢。
挂断电话之后,赵风筝心急地打听:“怎么了?”
谭辙一边从盒子里抽了两张纸巾擦嘴,一边站起来说:“看太平间的那个老黄,他的领导探亲回来了!”
我们三人丝毫不敢怠慢,急冲冲结账出门,打车的时候,谭辙又想起一件事:“风筝,不然你留在医院里看着我哥吧,天色晚了,我怕我哥再暴走,有你在,至少有个照应。”
赵风筝有些不情愿,指着我说:“为什么不让刘米留下来?”
我赶忙说:“因为咱们三个人当中就属你本领高强啊!谭澈要是有啥动作,我和谭辙那点子微末地功夫哪里是对手?还是你就在这里更让人放心!”
我这几句吹捧让赵风筝很是受用,她撇着嘴“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下来。
我和谭辙火急火燎地跑到敬茶局,圆脸的敬茶把我们带到一个小会议室,老黄的那个老领到正端着个杯子坐在那里喝茶,旁边有个穿着很得体的中年人坐在一旁陪护,看他们两个的样子有七八分想象,我想这俩人八成是父子。
我们入座之后,敬茶跟我们介绍,那个老头儿正是原海市医院人事部主任,姓叶,叫叶友德,旁边的是他儿子,叫小叶。
敬茶向叶友德问起老黄的事,叶友德有些耳背,他儿子给他扯着嗓子转述了两遍他才听清。
叶友德说:“老黄叫黄超。他以前是海市医院的医生,后来因为一些事情被医院解聘了。后来他主动来找我,说是想帮医院看守太平间,糊糊口。我看他一个人挺可怜,也没有工作,就跟院领到沟通了一下,让他去了。”
谭辙问他:“黄超是因为什么事情被解雇的?”
叶友德皱着眉,侧着耳朵说:“啥?吃什么下肚?”
谭辙只好加大了音量又问了一遍,叶友德这一回点点头说:“哦,没怎么呵护。”
小叶抱歉地冲我们俩笑笑,然后亲自趴在叶友德耳朵上,大声说:“人家是问您呀,黄超是因为什么事情被医院解雇的?”
叶友德回头在小叶头上拍了一巴掌,气汹汹地说:“你那么大声干什么?我不知道吃什么下肚!”
圆脸的敬茶也有些无奈地说:“谭少爷,你也看到了,叶老爷子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了,不过我们之前已经给他做了笔录,事情都了解的差不多了,不然就让老爷子回去休息,你有什么疑惑,来问我吧。”
小叶代替叶友德不断地冲我们鞠躬道歉,他这么客气,我和谭辙反倒是不自在起来。谭辙只好说:“老爷子年纪这么大了,能为我们提供帮助,我们已经很感谢了。”
小叶点点头,转身把叶友德扶起来,说:“爸,咱们回家吧。”
叶友德撑着凳子站起来,扶着小叶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圆脸的敬茶重新请我们坐下,给我们俩一人倒了杯普洱浓茶,这才说:“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谭辙想了想说:“黄超为什么会被开除?”
圆脸的敬茶顿了一下说:“这个谁说得准啊,医生这个行业,也算是高风险!”
我想了想问:“你们打听出医院以前发生过什么事了吗?”
圆脸的敬茶笑了笑,说:“什么什么事?医院发生过什么事吗?”
谭辙想要继续追问,我轻轻碰了碰他的衣角,谭辙心领神会,不再开口。
从敬茶局出来,暮色已深。如此干冷无风的夜晚,星光却也寥落。
谭辙长叹一口气:“本来以为会有什么收获,结果白跑一趟。”
我摇摇头:“怎么会。咱们至少知道了黄超以前是医院的医生。你有没有想过,他就算再落魄,随便开个小诊所也能谋生,为什么偏偏去守太平间?还有,按照咱们所知的情况,医院那件大事发生在黄超守太平间之前,这跟黄超被医院解雇的时间应该差不了几天,两件事情之间就没有什么联系?”
“而且”,我脸上带着讥讽的笑容,默默说:“刚刚咱们在敬茶局的时候,难道你就没发现,叶友德其实是在装聋,而那个警察则是在装傻吗?”
第二百七十三章 到手
谭辙猛然一惊,说:“你的意思是……他们俩其实都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那他们为什么不告诉咱们?”
我笑笑说:“他们越是隐瞒,就越说明当年事情严重。”
谭辙收住脚,掉头就往回走,我赶忙拉住他:“你干嘛去?”
谭辙说:“我要回去问清楚。我哥的事情一天不解决,我就一天不能安心。”
我拦着他说:“就算是回去,你能问出什么?说句难听话,看在你家老爷子的面子上,人家敬茶同志对咱们还不够客气吗?既然到这种地步他都不肯说,人家一定是有自己的难处。别人在方便的时候给咱们大开方便之门,咱们就不能再得寸进尺!的确,你进去以后,用你家老爷子的身份以势压人,我相信,到最后他肯定顶不住压力,可他一旦违反纪律,又该怎么跟领到交代?”
谭辙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沉默半晌,轻轻点头:“你说的很对。那咱们现在……现在该怎么办?”
我顺手拦下一辆出租车,等把他推上车后座儿,我才说:“其实就算知道当年的事,对你哥又有什么重大的意义吗?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帮你哥解厄。其他的……就算他们真的不想说,我们难道就猜不出来?叶友德透漏的那一点信息也够咱们猜想的了。”
谭辙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你能猜得到?”
我高深一笑:“细节自然是猜不到,但是大概的情况也可以试着猜一猜。”
谭辙追问,我给他使了个眼色,一抬头,目光在出租车的后视镜里跟司机撞了个正着。司机若无其事地扭过头继续开车,谭辙心领神会也不再追问。
等我们回到海市医院,我才把我的猜想说了出来:“你魂魄里的东西……我虽然不敢肯定,但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谭辙有些心虚地笑笑,我心里清楚,看来我是猜对了。
我继续说:“那东西并非出自人间,当年一定是有人在医院地下室做法、摆祭坛把他请上来的。那人本来是想用你哥做容器接盛,但没想到,被你阴差阳错的坏了事。那东西失了控,在医院闹出了事,最后不知怎么就钻进你的魂魄里去了!”
谭辙点点头:“你这么一说,倒也有几分道理。其实不瞒你说,我也有过大致的想法,不过不够大胆,猜想的不如你全面。”
我“哼”一声说:“那你有没有想过当年摆下祭坛的人是谁?”
谭辙几乎不假思索:“是黄超?”
我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而且,当年他摆下祭坛的地方应该就在医院负四层,出事以后,医院把负四层封死了,把黄超也开除了!不过,我有一点想不明白,咱们跟黄超也见过面,我看他并不像是道门中人。而且,他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
谭辙摇头说:“这个恐怕只有等抓到黄超之后才知道了。”
我笑笑说:“恐怕,就算找到黄超,咱们也不一定能知道这些内情了。”
今天晚上,敬茶已经表明了态度。想来当年的事情太过重大,有关部门已经把那件事列为绝密,轻易不会再让人提起,就算真的抓到了黄超,他的秘密也会被尘封在一堆破旧的档案里吧?
我问谭辙:“你不是说坨铎大师明晚要帮你哥驱邪吗。你们有什么计划?”
谭辙笑说:“大师没具体说,明晚他会来医院,到时候听他的吩咐就行了。”
我们回到病房的时候,谭澈已经睡熟了,白秋萂在套间里打电话,赵风筝正撑着脑袋坐在沙发上扣手机。
我们把情况敬茶局的情况告诉赵风筝,赵风筝打了个哈欠,一脸不满地说:“你们俩还能出去转转,我就只能缩在这,哼,凭什么功力深厚就要吃这种亏?”
谭辙温声安慰她:“你放心,等明天晚上事情了结了,我带你在这里好好转一转,你想去哪都行!”
赵风筝脸上这才有些松动,嘴上却依旧不饶人,“哼”一声说:“谁稀罕你带着转?我自己没长脚吗?”
白秋萂正好从套间里走出来,听到我们在说话,她先看了一眼谭辙,然后压低声音问:“风筝要去哪转转吗?我明天找个人陪着你吧?”
赵风筝摆摆手,简单扼要地拒绝:“不用。”
连日来十分操劳,也或许是因为事情终于要有结局,我们三人的心态情不自禁地放松,所以这一觉睡得酣畅淋漓,一直到日晒三竿方才转醒。
白秋萂正伺候着谭辙喝骨头汤,文隽在一旁絮絮地说这两日天气好,过年的时候想要全家人一起出国旅游等等。
我简单洗漱,自觉不是谭家的人,很不该在这里碍眼,耽误他们一家几口培养感情,便找了个借口溜出房门。
赵风筝本来也不想继续待在那里,但是还不等她开口,谭辙悄悄拉了拉她的手,她便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我出了医院大门,本来想去看看朱家的热闹,没曾想门口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秩序:白条幅没有了,闹事也没有了,看热闹的也没有了。
我找旁边摆小摊的大姐问了一嘴,才知道朱家的人今天早上就没出现。
我心里一惊:他们该不会出了啥事了吧?
我心烦意乱地回了医院,走到护士台的时候,听到里面的两个小护士在“巴拉巴拉”地说闲话,言语之中偶尔露出一个“朱”字,立时便勾起我的兴趣。
我摆出一张笑脸斜靠在白色的桌沿上,笑眯眯地问:“护士小姐姐,今天怎么没见朱家的人来闹事?”
小护士白了我一眼说:“他们没来你还不乐意啊?”
谭澈身份特殊,再加上我天生讨喜,这些日子已经跟这几个小护士混熟了,便舔着跟她们开玩笑:“哪能啊,这不是好奇嘛,就打听打听。”
旁边的另一个护士“哼”了一声说:“还有什么可闹的,想要的都已经到手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准备
我把笑脸贴上去,说:“他们得了什么好处了?”
小护士嗤之以鼻地说:“医院赔了好多钱,让那两个不知餍足的人满意了,他俩才肯罢手!”
我呵呵笑道:“人家毕竟一条人命,赔点钱不也是应该的嘛。”
小护士把手里的小本本往桌子上一拍,“啪”一声又响又脆生:“你知道什么呀。朱文俊本来就活不成的。他是心脏病,心源性猝死,这种病,基本上三分钟人就过去了。就算是他人在医院也救不活。”
“朱文俊身体不舒服来医院就诊的时候,接诊的大夫就建议他进一步详细检查,他要是听医生的话,肯定能活命,可他婶婶来了之后,又吵又闹,连朱文俊输液的针头都给拔了。朱文俊的病情这才给耽误了。而且,像朱文俊这样的病人,是最不能受刺激的。偏偏他那个后妈一样的婶婶忒不是东西,吵的朱文俊病重不治。”
另一个小护士也抱不平:“说起来顾大夫才是最冤枉的。我听人说啊,朱文俊当时其实已经咽气了,是顾大夫说自己是个医生,绝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病人在自己面前凉掉,所以才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抢救他,要不然,朱家的人连医药费都没交齐,谁抢救他!结果呢?现在把自己都搭进去了!所以说啊,神马好人好报都是假的!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我十分敏锐地抓住她话里的关键词:“顾大夫?你是说顾正阳大夫?他怎么了?”
小护士气哼哼地说:“顾大夫是当晚负责抢救的人,朱家人这么闹,他那还能在医院呆的下去?昨天院里就下了通告,把他开除了!说起来,这事情跟顾大夫有什么关系?我听说啊,当晚朱文俊从担架上翻下来,是因为……因为遇到了鬼!”
我神情一紧,旁边的小护士也抓着衣领一件紧张地说:“你可别胡说啊,大白天的,别吓唬人。”
另一个小护士把声音又压低了一些,瞪大了眼睛描述地绘声绘色:“我是说真的!小张你知道吧?当晚她值班,她也在电梯里,她亲口告诉我的。担架本来好好的,忽然像是被谁掀了一下,就翻了!”
小护士揪着衣领子五官都快皱到一起了:“你别吓人了,我晚上都不敢值班了。”
旁边的小护士拍了拍她的手,笑说:“我跟你说,你这么胆小可不顶用,老话儿说得好,神鬼怕恶人,你要像朱家那两口子一样,保管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欺负你!”
传呼器“滴滴滴”响了起来,小护士把她的手拍开,一脸嫌恶地说:“你别恶心我了,像他们两口子那样的,早晚遭报应。”说完,她把传呼器一按,扭头跑向病房去了。
听了这俩人的话,我的心情几乎降到冰点。回到谭澈病房的时候,文隽已经走了。白秋萂也推着谭澈下楼晒太阳去了。
谭辙和赵风筝两人并排站在窗口,谭辙指着窗户外地远景不知说了句什么,赵风筝嫣然一笑,小女儿的情态自然流露。
他俩见我进门,赵风筝的脸瞬间收紧,谭辙走过来问我:“你咋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把事情和盘托出,谭辙和赵风筝都听愣了,谭辙还气哼哼地说:“你说你办的叫什么事?”
谭辙见我神色郁郁,忍不住拍着我的肩膀说:“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在这件事上,顾正阳大夫虽然有点冤,但也不能说完全没责任。至于朱家的大叔大婶,反正我是相信人间正道是沧桑!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我“呵呵”笑说:“迟到的正义那还叫正义吗?”
谭辙被我噎的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才重重地叹一口气。
我无奈地摆摆手说:“反正朱文俊也找到他的断齿了,应该已经去投胎了。我也算是做了件好事,不能说功过相抵吧,也可以说行善积德。罪孽嘛,能减一点是一点。对了,晚上的事情还早早做准备了吧?”
谭辙看了眼门外,确定安全之后才把身体往我们这边侧了侧,压低声音说:“我已经买了安眠药,等晚上吃饭的时候加在他饭里。”
我心里始终惴惴不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我觉得还是别用这种手段了吧,他毕竟是你哥。你把事情跟他说清楚的好。”
谭辙坚定地摇头:“要是以前,我肯定会告诉他。可我哥最近越来越偏执,越来越听不进去别人的话,疑心也越来越重,我们把计划告诉他的话,只会节外生枝。”
这样真的好吗?我回头看了看赵风筝,赵风筝微蹙眉头,刚想开口,谭辙抢在她前面说:“对了,还有,咱们得计划先别告诉白秋萂。”
显然,在谭辙眼里,白秋萂也是一个不安定因素。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文隽又亲自来医院送饭。谭辙接过保温食盒里的粥分别盛在小碗里端给我们喝。
谭辙给谭澈也端了一碗,但是谭澈没有接,他看着谭辙的眼神并不友好,白秋萂赶忙接过来,笑说:“澈澈现在越来越孩子气了,吃饭非得我喂不可。”
白秋萂舀了一勺子,放在嘴边吹凉了才送到谭澈面前。
谭辙没有喝,而是先回头看了谭辙一眼,说:“过了今晚,我就能回家了吧?”谭辙还没来得及回话,谭澈就又补充了两个字:“二少爷。”
谭辙脸上地表情一僵,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白秋萂赶忙接过话茬,笑说:“当然可以啦,大少爷!”
吃过晚饭没多久,谭辙坐在病床上看了一会儿电视,就开始不停的打哈欠。
别人说打哈欠会传染真的是一点不假。看着他接连打了两三个,我竟然也开始留着眼泪打哈欠。
赵风筝用胳膊肘在我后腰上狠狠一撞,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会儿清醒了吗?”然后,她又用仅有我俩能听到的声音警告我:“给我打起精神,晚上还有大戏要唱!”
第二百七十五章 护法
到了大概八九点钟,谭澈完全睡熟了,谭辙接了个电话就出门了。没多久,我和赵风筝都收到他的微信消息:出来。
我和赵风筝蹑手蹑脚地出门,一抬头就看见谭辙在墙角那里跟一个老头儿聊天。
谭辙向我们招手,他旁边的老头儿一扭脸,我们认出是坨铎大师。
我们走上前向坨铎点头致意,坨铎给我们回了个浅淡的微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坨铎的笑容有些僵硬,有些不自然。他年纪已经不小了,脸上地褶子一抓一大把,他笑的时候脸上地褶子就一块挤,但那些褶子就像是橡胶做成的,挤着的时候有些费劲儿,放松的时候弹性又太好,就像是蓬松的布丁,“duang”一下子就复原了。
这他妈是个什么情况?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我猛然想起我跟这老头子总共见过一面,还是在他家里。坨铎的家在昏暗的小巷子里,照明工具就只有一盏白炽灯,我能看清楚才怪!
坨铎大师扭头对谭辙说:“就按照咱们商议的来吧。我先去准备!”
谭辙答应了一声,坨铎也不再看我们,转身就下楼去了。
等他走后,谭辙才跟我们说:“大师的意思是要在密室里开坛做法,让我在里面护法。”
我有些愣:“什么密室?哪里的密室?”
谭辙指了指脚底下,说:“停尸间里的啊!那里有很重的戾气,可以用来压制我哥身上的恶灵。”
我说:“他怎么知道医院底下有密室的?谭辙,你就不觉得奇怪?”
谭辙皱眉说道:“是我告诉他的。大师需要找一个戾气重的地方开坛,我就想到那个密室了。”
我有些无奈地叹一口气:“谭辙,我觉得这件事,你是不是需要再考虑考虑?”
谭辙摇摇头:“刘米,虽然你不说,但是我一直能感觉出来,你对坨铎大师心存怀疑。不瞒你说,我也怀疑过他,可是后来的事实证明,他应该是可以信任的。他知道我小时候发生的事,甚至那晚咱们去找他,起初白秋萂忘记带面条,大师一直推着不跟咱们相见,后来,咱们刚把生面条准备好,大师就让咱们上楼了,这能是巧合吗??你敢说你有这样的本事吗?”
我皱眉说:“这不是本事大小的问题,这是可靠不可靠的问题。天底下有本事的人太多了,但是每一个都值得信赖吗?咱们这一路走来,吃过的亏还少吗?”
谭辙情绪有些激动:“如果坨铎大师真的要对我们家不利,他为什么还要帮我们把铜像法阵修补完整?”
我笑说:“刘米,你太单纯了,你太容易被人欺骗了,如果他不在适当的时候出手相助,又怎么能够取得你的信任?怎么让你放心地按照他的计划行事?怎么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谭辙瞪着眼睛说:“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我是单纯,但是最基本的分辨善恶的能力还是有的!”
我有些无奈了,长叹一声,无话可说。赵风筝拉住谭辙的手,温声说:“你别激动。刘米他平时虽然人贱嘴臭,但相比于一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杀出来的坨铎大师,他还是值得信任的吧?”
谭辙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脸上疲态尽显:“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你们知道吗,我哥他……他时间不多了。”
“什么意思?”
“如果不及时帮我哥拜托他背后的纹身,恐怕用不了多久,他的躯体就会被邪灵控制,到时候回天无望,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了!”
这些话是谭辙从来没有说过的。我沉默不语,赵风筝说:“是谁告诉你的?是坨铎吗?”
谭辙摇摇头:“最开始是白秋萂先发现的。她帮我哥换衣服的时候发现他背后的纹身已经凸起来,那张恐怖的脸越来越立体,越来越逼真。就好像,就好像……”
赵风筝有些急了,拉着谭辙追问:“就好像什么?”
谭辙憋了半晌,才说:“就好像人皮底下有一张脸,在不断挣扎着撑起皮面,要从里面钻出来一样啊!”
我们俩一时陷入沉默,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我们从来不知道,原来事态的发展已经远超我们的设想。
“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谭辙摇摇头:“我哥是谭家的核心人物,是我们整个家族的顶梁柱,任何与他有关的负面消息都不宜扩散。”
赵风筝默默看着他,谭辙被盯的心里发慌,只好说:“起初我没打算瞒着你们的。只不过,白秋萂她,她……”
我轻声一笑:“她不信任我们,所以就不允许你把消息泄露给我们,是不是?”
谭辙瞪着大眼跟我对视,那副表情就好像在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谭辙其人,什么都好,只是太过迂腐,墨守成规,说的好听点是重信守诺,说的难听点其实是不知变通。
我微微摇头,一副不愿多言的样子。
谭辙赶忙说:“你们不用担心,等一会儿我跟这坨铎大师进去,帮他护法,你们在外面等着我们就好。”
我和赵风筝几乎是异口同声:“那怎么能行?”
谭辙赶忙解释:“这是坨铎大师的意思。密室狭窄,咱们都进去怕也装不下,而且密室的出口只有一个,你们把那里看看守住,难道害怕他一个老人家会害我不成?”
我心知谭辙心意已决,苦劝无用,只好说:“你想清楚了吗?密室里那么重的戾气,却找不到来源,可以说是凶险之地,你确定要去闯那龙潭虎穴吗?”
谭辙十分坚定地点头:“我已经想好了。他是我哥,无论如何我都要救他,就算只有一线希望我也要尝试,哪怕……哪怕让我替他去死我也在所不惜。”
赵风筝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啪”的一声格外嘹亮:“你胡说八道什么?”
谭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赵风筝气鼓鼓得,盯着他半晌才说:“你注意安全,我和刘米在外面帮你们护法!”
第二百七十六章 夜探
坨铎大师做法的事,我们既没有明确地告诉白秋萂,却也没有刻意瞒着她。
不过,她像是提前知道一样,十分配合。我稍微一想,也就释然了:坨铎大师是她找来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么浅显的道理她岂会不明白?
谭辙用轮椅把沉沉入睡的谭澈推近地下三层的停尸间。这里是冯叔叔死亡的第一现场,截止目前为止,冯叔叔的死还没有个说法,这里本来是被敬茶封锁地,但事出有因,谭磬侗又给敬茶那里打了招呼,所以我们下去的时候,负责看守的人员已经借故撤离。
密道狭窄,谭澈又睡得跟死猪一样,我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塞进去。等他顺着滑道落在密室里,谭辙早等在那里将他一把拉住。
我和赵风筝也先后钻进去看了一遍,密室里的血迹已经干了,灯火通明,戾气浓重,与之前别无二致。
谭澈闭目靠在墙壁上,谭辙和坨铎大师正聚在一堆低声说话,似乎在为开坛做最后的准备。
他们嘀咕了一阵,谭辙走过来问我:“白秋萂呢?”
赵风筝指了指滑道外面,接话说:“在外面守着呢!她本来也要下来,但是这是停尸间,她一个女流之辈,进出不方便,我们让她在外面等着了。”
我瞥了她一眼,心说:你自己不也是个女流之辈?
谭辙点点头,对我们俩说:“那……这里也没其他事,你们也先去外面等着吧。”
赵风筝点点头,含情脉脉地看着谭辙,扁了扁嘴说:“那你小心点。”
谭辙默默点头。我有些不放心,看了一眼站在密室中间的坨铎大师,低声问谭辙:“你们……不是要开坛吗?怎么不见你们准备开坛的法器?”我顿了顿,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说:“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我和赵风筝去准备。”
谭辙摇摇头:“坨铎大师说暂时不用。没关系,要是有什么需要的话,我们会跟你们联系!”
我将信将疑地点点头,轻道一声“小心”,然后就跟赵风筝一起从滑道上爬了出去。
我们从停尸柜里爬出来的时候,白秋萂正等在外面。她脸上惨白,不知道是被太平间里的冷气吹的,还是被吓得。
她见我俩出来,赶忙迎上来。她把赵风筝扶起来,帮她拍了拍胳膊上蹭到的灰尘,赵风筝并不喜欢别人跟她如此亲近,条件反射的往旁边躲了一下。
白秋萂浑似不觉,赶忙问:“怎么样了?澈澈怎么样了?”
赵风筝说:“坨铎大师已经准备开坛了,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我看白秋萂脸色不好,就劝她:“咱们都等在这也只能干着急,不然你先回去吧,我和赵风筝守在这就行。”
白秋萂摇摇头:“不,我想在这等澈澈出来。”
赵风筝皱眉沉思了一下,也劝她:“要不你还是上去等着吧。这里是太平间,我和刘米是修道之人,有罡气护体,自然是不害怕,但是你……这里阴气重,在这呆的时间长了,肯定不会有啥好事。”
白秋萂看了看赵风筝,又看了看我,权衡之后只能点头:“那好吧,我回楼上等着,要是有什么事,你们一定要打电话告诉我。”
赵风筝轻轻点头,说:“放心吧。”
白秋萂走后,我看着赵风筝轻笑一声说:“看不出来嘛,你还有什么护身罡气?”
赵风筝白了我一眼:“我只是不想她在这,别扭。”
太平间门口有一把红漆木靠椅,赵风筝一把拉过来,大剌剌坐了上去,眼睛一闭,不再搭理我。
我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赵风筝眼睛一瞪,说:“有话就说。”
我说:“这个坨铎大师好像在故意避着咱们两个。上一次在他家,他单独把谭辙和白秋萂叫进了房间,这一回又独独留下谭辙护法。我总觉得他是在刻意回避咱们两个,好像……好像不太希望咱们两个见到他做法开坛。”
赵风筝撇撇嘴:“是你神经过敏吧?每个人行事各有一套规则,尤其是做咱们这一行的,规矩禁忌数不胜数,不同的门派就有不同的规矩。坨铎这样的还算好说话的。我还见过一个人,做法的时候需要脱光衣服。那场面,啧啧……”
赵风筝咂咂嘴,满脸的嫌恶,就好像那些辣眼睛的画面被她尽收眼底一样。
我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不行,我还是放心不下。”我想了想,坚定地说:“我……准备去坨铎家里看看!”
赵风筝“腾”一下从靠椅上坐起来:“你疯了?你想闯坨铎的家?他道行可是很深的。家里说不定有什么厉害的角色镇守,你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把你自己搭进去。”
我摇头说:“你放心,我有分寸,我就是进去看看,不会乱动他的东西,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更何况,不是还有你吗?万一有什么事,我会跟你联系,让你去救我的!”
赵风筝“哼”一声冷笑道:“你可别指望我。我忙得很,谭辙在里面不知道啥时候能出来,我非要等到他平安出来才能放心,才没心情去救什么猫三狗四的。”
我咬着牙狠狠啐了一口,骂道:“赵风筝,你够狠!”说完,也不听她继续啰嗦,扭头就走了。
我之前坐着白秋萂的车去过一次坨铎大师的家,虽然不算熟门熟路,但是好歹能凭着印象摸到街区,只是这里四处黑灯瞎火、阴风阵阵的,着实有些渗人。
我在小巷子里来来回回转了三圈,才终于看到坨铎大师家门口的那棵老树。
四下里寂静无声,楼上黑咕隆咚一片,我朝四周看了看,心道幸亏这附近的人大多数都搬出去了,否则,还真不容易下手。
在家的时候,我爬树也是一把好手,再加上在外面历练了这么久,手脚的功夫很是有长进,所以根本就不费什么力气,就攀着大树,爬上了坨铎家的阳台。
第二百七十七章 房间
翻窗而入的时候,我失手打碎了一块老式水蓝色玻璃,碎片哗哗啦啦落下来,格外脆生。
我本来以为这附近没有人的,怎么也没有想到,东隔壁楼上的玻璃窗户“啪”一声打开了。
我吓得伏在窗户底下,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妈的,简直是开玩笑,如果被别人发现我私闯民宅,再把敬茶招来,我恐怕是百口莫辩。
不过,幸亏那扇窗户响过之后再没有别的动静,也没有从黑洞洞的窗口里探出一个脑袋狰狞地环视一周,粗着嗓子问:“谁?”
我静悄悄的从窗户下抬起头向外眺望,直到此时我才发现,坨铎家的窗户视野相当广阔。
这里是老街区,巷子纵横,房屋错落,但是站在坨铎家的阳台上,刚好可以巧妙地避过所有房屋的遮挡,直接看到社区入口处那家小超市外面悬挂的大红灯笼。
坨铎家阳台上的门虚掩着,屋子里乌漆嘛黑什么也看不见。我刚走了两步,就一脚踢在一个小方凳上,脚指头疼得我几乎叫出声来。
我不敢轻易开灯,只好掏出手机将手电筒打开,借着手机上微弱的灯光,我把这里环视一遍。这里依旧是前次来时的模样,一应家具破旧但也算整齐。两个卧室的门都被关起来了,不知何年何月贴上去的印着倒“福”的年画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我试着推了推门,其中一间应该是坨铎睡觉的地方,并没有什么异常。另外一间,也就是上一回坨铎领着谭辙和白秋萂进去的那间屋子,门上了锁,我试了好几下都没有推开。
这屋子里有什么秘密?
很多时候,别人越是遮掩,自己反倒越是想要查个水落石出。
这道门是老式的单扇木门,门头上有一个一尺高的窗户,我把刚刚踢到的方凳搬过来垫脚,然后爬上去,想要通过那扇窗户看到屋里的情况。
只不过,我的手指头刚一碰到门头上的窗框,一个金属片就“叮当”一声掉落在地上,我捡起来一看,竟然是一把铜黄色的钥匙。
一把钥匙开一把锁,这把钥匙恰好就是这扇门上的锁。
把门打开的一瞬间,我甚至有些怀疑:难道这把钥匙是坨铎故意放在这的?
他明知到我要来,所以提前把钥匙放在这。那屋里是个什么情况?已经做好了陷阱严阵以待?这他妈该不会是个空城计吧?
说实在的,我迟疑了。握着门把手的手僵持了半分钟,我实在缺少直接推门而入的勇气。
我松开了手,甚至往后退了一步,不过我转念又想:万一这只是坨铎的习惯呢?小时候,村里的治安比较好,老一辈的人总是害怕丢钥匙,所以他们都喜欢把钥匙放在门口隐秘的地方,或者是门框上,或者是门口的破烂花盆底下,也有直接在墙角挖个坑,把钥匙埋起来的。
坨铎会有这样的习惯吗。
我内心的好奇与冲动再一次被点燃。我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门。
屋子里一片昏沉,我举着手机一看,这里竟然空无一物!
他妈的,这……这算怎么回事?我他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吓得都快脲了,谁曾想到,这里竟然空无一物?
门后、屋顶、我甚至连地砖都敲了一遍,连根毛都没有找到?
上一回,坨铎大师把谭辙和白秋萂叫进来的时候,这里也是这个样子吗?还是说,坨铎早知道我要来,故意把这间屋子清空,就是为了用这种方式嘲笑我?
我都有些哭笑不得了。他妈的,果然是个老狐狸!
“滴——”手机短促地响了一声,是白秋萂发来的一条微信:这边估计快结束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我回复:马上回去。
今夜真的是诸事不顺、一无所获。我气愤的把门摔上,负气似的把钥匙丢在地上,转身向阳台走去。
顺着那棵大树爬下楼,我掸了掸身上的土,正要离开,却忽然想到一件事。
我扭头看了看隔壁楼上的那扇大开的窗户,它就像是深渊巨口,静静埋伏在一片黑暗之中,等候猎物从旁经过,然后一口脱下,渣都不剩。
我忽然有个奇怪的念头:我想,去看看那扇窗户后面的世界。
这附近的民居大都一个样,上下两层,一楼狭窄闭塞,既不通风又不透光,一般用作是杂物间,二楼住人。坨铎家门前有棵大树,所以进进出出并不费劲,可他邻居家就没有这么便利了。
好在我爬树翻墙的本事并没有落下,再加上老旧的民居砖缝大,能扒能踩,我才勉强爬上二楼,从洞开的窗户翻身而入。
只不过,这一户阳台上的门是锁着的,我试着在附近找钥匙,没找到。
那时候,我简直有些魔怔了,我一心想要把门打开,甚至完全没有想过后果,时候想起,我都有些后怕。
万一这家里有人或者这根本就是坨铎设下的另一个陷阱,我该怎么办?我完全没有想过。
我用了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破门。
好在门锁实在不结实,我撞了两下,竟然开了。
老式木门移动时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在这寂寥的深夜显得格外清晰。一股阴冷的风从对面直直吹过来,我呼了一口气,白烟滚滚。
这他妈是有多冷?这间屋子果然有古怪!
屋子里空空荡荡,四角散落着红白黄三种颜色的细沙,我走过去仔细看了一遍,竟然是白灰、朱砂、硫磺。
白灰用来养尸,朱砂用来镇魂,硫磺用来驱邪。这屋子的主人想的甚是周到。
我暗自从后腰抽出黑虎调魂旗,朝着其中一个紧闭的房门走过去,“啪嗒、啪嗒、啪嗒”……
等等,我走路的声音好像有些不对劲。
我伏在地面上,用手机的光亮仔细探照,只见灰扑扑的地面别样暗沉,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将光亮完全吸收。
这他妈都是什么古怪玩意?
我一边暗自嘀咕,一边慢慢伸出了手……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不对劲
就在我的手即将触碰到地面的时候,那层黑色的东西就像是遇到磁铁的铁砂一样,一根一根整整齐齐地立了起来。
我吓得汗毛直立,手像是触电一样缩了回去。我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却也找不到什么趁手的工具。无奈之下,我只好用鞋子在地面上摩擦,只见那一层黑乎乎的东西被碾得粉碎,底下露出一层用猩红颜料写成的符咒。
我明白了。
这应该是个遮阴困鬼的阵法。如果我所料不错,里面那间屋子里应该封印着厉鬼!坨铎明面上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师,怎么会在这隐秘之处设坛养鬼?看来这老头子果然有古怪。我倒要看一看,他背着我们到底干了多少藏污纳垢的事情。
我一手紧握黑虎调魂旗,一手掐着法诀,小心翼翼的朝着房门走去。
我试着推了推门,竟然纹丝不动。我在门缝四周摸索了一圈,猛然发现门框的四个角上都钉了一道一寸宽、两寸来长的木制灵符,那灵符颜色漆黑,闻起来有一股血腥味,料想应该用公鸡血浸泡过。
我把耳朵贴在门上,能清楚的感觉到这扇门寒意逼人,就像一块硕大的冰雕。
我刚想把头抬起来,没想到门里面竟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敲门声。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三长三短三长。我虽然上学不多,可还清清楚楚记得,高中入学教育的时候,一名穿制服的敬茶叔叔曾经教过我们,这是国际通用的用来求救的声音!
里面关着的难道是个人?
我吓得几乎仰倒,反应过来之后,我好忙拍着门冲里面喊:“里面有人吗?是不是有人?”
没有人接话,敲击门板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地传来,在这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清晰“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是不是有人,你说话?”
难道手脚都被绑起来了?嘴也被堵住了?还是说里面的那位根本就是个哑巴?
手忙脚乱的,我就想把门框四个角的符咒掰下来,可我刚把左下角的那块弄得松动,门里面敲击的声音忽然猛烈起来,节奏虽然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力道明显感觉不一样,如果刚刚是个温顺的小猫,那么现在它就像是一个有些狂暴地野兽。
我的理智一下子就清醒了!这门不能开!
仔细回想刚刚的感受,我觉得有些不对劲。我平时虽然也莽撞,但并不是个无所顾忌的人,可是今天却好像显得极为冲动,屡次三番想要做出超出理智的事情。
我今天晚上是怎么了?
我慢慢后退,让自己静悄悄地远离那扇木门,任凭里面的东西把门板敲的砰砰作响。
不行,我不能在此处停留,我要离开这!此时此刻,这是我脑海中唯一的念头!我心里十分清楚,如果继续逗留,恐怕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还会做出什么不受控制的事情来!
打定了主意,我正准备悄悄撤离,屋子里的人似乎察觉到我的心意,敲门声更加激烈,就连节奏也已经错乱了。与此同时,一个小孩子凄惨的哭声从门里传来:“刘米哥哥……刘米哥哥……”
是二宝!里面关着的是二宝!这声音虽然有些走样,但是我能清清楚楚地听出来,这声音就是二宝的!
“二宝,二宝——是你吗?我是刘米哥哥,你怎么样了?”
“刘米哥哥——刘米哥哥——”二宝在里面只是一个劲儿的哭,哭声撕心裂肺,不忍卒听。
“你等着,我这就救你出来!”此时此刻,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已经占据了我的大脑,我感觉我大脑里只剩下两个字:“破门!”
我把黑虎调魂旗当做撬棍,从左下角那块松动的符咒动手,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块木片子掰了下来。
接着是右下角!
也许是我用力过猛,我的手刚一碰到右下角的符咒,手指头就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似的,刺痛袭来,钻心的疼。
我迅速收回手,血珠子滚滚落下,猩红刺眼!
我手里本就拿着黑虎调魂旗,当我手指头上的血滴触碰到旗杆的一瞬间,黑色的旗面猛然抖落,上面闪耀的金光就像是浓云中翻滚的惊雷,我身体似乎被惊雷击中,狠狠打了个寒颤,一团浆糊一样的脑浆瞬间分明,这一回我彻底清醒了!
我低头细看,只见右下角的符咒上生着一根倒刺,那根刺隐蔽而尖利,就像是被人故意竖起来的一样,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
“刘米哥哥——刘米哥哥——”
二宝翻来覆去只会说这么一句话,我心里紧张他的安慰,紧紧攥住黑虎调魂旗,大声对他说:“二宝,你先暂时待在这里,你放心,我很快就会来救你的!很快!”
二宝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单纯的小弟弟了!更何况,里面的情况如何,我半点不知,这么冒冒然闯进去,只怕二宝救不出,反倒会把自己折进去!
果然,二宝听到我的回答之后,变得更加狂躁。他手脚并用,甚至用整个身子往门上撞,我离门三尺,几乎都能感觉到木门在震动,门框上的灰尘噗簌簌落下来。
我也来不及把掉落的符咒重新钉好,转头飞也似的逃到阳台,顺着来时的路下了楼,拔腿就往巷子口跑。
直到看见车如流水一般的大马路,我才敢撑着一旁的电线杆子喘口气。
我回头遥望坨铎大师住所的方向,黑夜如漆,灯火不明,什么也看不清,我心里有了些许猜测,但更多的却是疑惑。
不管怎么说,今晚之行虽然没有完全达成目的,也没有顺利营救二宝,但是好歹还是有些收获。
我站在大马路牙子上拦了一辆出租车,刚把目的地告诉司机,赵风筝的微信就又发了过来。
赵风筝问我:你怎么还没回来?
我说: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到。
赵风筝很快回复:你快回来,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第二百七十九章 消失
我问赵风筝:哪里不对劲?
赵风筝回复:废话少说,赶快回来。
我心知赵风筝从来不在这些事情上开玩笑,也不敢耽搁,当即催促出租车司机加大马力回医院。
一路上风驰电掣,没用多久我就回到负三层的太平间。赵风筝开了通往密室的停尸柜,探着脑袋往里面看。
我走过去准备从后面在她背上拍一巴掌,没想到她如此机警,单手往后一背,不偏不倚,正捏住我的手腕。
“痛,痛,痛……赵风筝快放手,你再不放开,我可就要骂了!”
赵风筝转过身来使劲一推,我整个人后退了好几步。她满脸愁容:“这个时候了还闹什么?”
我活动了几下酸痛的手腕,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赵风筝指了指通往密道的停尸柜,面色沉重:“你听听,里面怎么没一点声音?他们在里面这么久,会不会出什么事?”
我把耳朵贴在停尸柜上,只能听到机器“嗡嗡”响,别的声音一概听不见。
我心中也是十五个吊桶打水,忍不住把在坨铎家的所见所闻以及我的猜测一股脑告诉她。
赵风筝咬牙说:“不能吧?这……怎么可能?”
我冷笑说:“我跟他们数次交手,他们的能耐我最清楚,不会错,肯定是他!”
赵风筝沉声说:“如果真的是他,只怕谭辙兄弟两个……”她穆然抬起头,眼神无比坚定:“我下去看看,你在这等我。”
说完她就要往停尸柜里钻,我一把拉住她说:“咱们一起下去,我对下面的环境比较熟悉,我打头,你殿后。”
说完,也不等赵风筝反应,当先一步钻进停尸柜里。
这地方我已经来过三趟,每回的心情都不一样。我顺着停尸柜钻到底,熟门熟路地推开暗门,然后双手扶着滑梯的扶手滑了下去。
密室里的灯还亮着,只不过人都不见了。
赵风筝情绪十分激动,她绕着密室跑了一圈半,恨不能把砖缝都给撬开。可这地方总共巴掌大小,一眼就能看遍,要真想藏三个大活人,还当真不易!
赵风筝一个劲儿问我:“怎么办?咱们该怎么办?坨铎这个老不死的狗东西,千万别让我抓到他,否则一定把他碎尸万段!”
我安慰她说:“骂有什么用?找到人才最关键。这破地方统共这么点大,你又一直在外面把守,他们怎么会无缘无故消失?只有两种可能……”
赵风筝急切地说:“都这个时候可,你就别卖关子咯,还不说。”
“第一种可能是坨铎骗过你的眼睛,把他们俩掳走了。你确定刚刚没有离开过吗?有没有上过厕所?”
赵风筝斩钉截铁:“没有!我一步也没有离开过!第二种呢?”
我将这里打量了一圈,说:“第二种可能就是这里有密道。”
赵风筝立刻就弯下腰开始找,用手指头在地上一寸一寸的扣击,而我则负责在墙面上搜索。
这么巴掌大点的地方根本用不了多久就被搜索了一遍,可是,我们根本找不到有密道的痕迹。
“还有一件事,你难道没有发觉吗?这里戾气很重!”
赵风筝说:“你想说什么能不能直接说?”
我心知她救人心急,也暗骂自己不该不分轻重,赶忙说:“不好意思,习惯了。我和谭辙第一次来地时候就发现了,这里戾气重,却找不到戾气的根源。我想,只要咱们找到戾气是从哪里散出来的,就能找到谭辙了!”
赵风筝说:“我让红纸小人儿试试!”说着她将两个红纸小人儿从口袋里放了出来,不知道对着那两个小东西说了些什么话,红纸小人儿步调欢快的从赵风筝手里跳了下来,弓着小身子在房间里四处闻。
两个红纸小人儿根本没有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戾气的来源,然后它俩就开始在原处蹦来蹦去。
赵风筝赶忙跑过去,趴在地上仔细研究了好大一会儿,才说:“我看不出有任何异样,你来看看!”
我的道行还不如赵风筝,虽然用术法也能看出一团团戾气从此处喷涌而出,但是着实看不出这块地有什么古怪。
我摇摇头,赵风筝忧心忡忡地说:“咱们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密道就在这里,但是凭咱们两个的本事,还没有办法把密道打开。他们消失有一段时间了,要是再不把谭辙兄弟两个救出来,只怕是凶多吉少!咱们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不但如此,我们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坨铎的目的。
是想要谭辙兄弟地性命?我觉得不太像。据我们掌握的情况,坨铎跟我确实有仇,但是也不至于奔着谭辙两兄弟去呀!
而且,如果他真的是要害谭辙,根本没必要绕这么大的圈子,干这么些脱苦子放屁的事。谭辙单独去找过他两回,凭借他的本事,只怕谭辙有去无回。
“白秋萂?咱们去找白秋萂!”
我一边说一边往密道外爬,赵风筝跟在我后面不解地问:“找她?找她能有用吗?”
我手脚并用地往外爬:“首先,这个什么坨铎大师是她找来的?其次,白秋萂明面上跟咱们是一条心,可是你仔细想想,很多事如果不是有人通风报信,谭澈、甚至是坨铎大师,怎么可能算无遗策?”
“最明显的就是初次去拜访坨铎的时候,你还记得吗?白秋萂当时忘了带面条的事?我一直在想,我见识虽然不广,但除了谢抟,还当真没见过算卦这么灵验的人。如果坨铎真的如我所猜,是那个人的话,他根本就没有算卦的本事!这一切的一切或许只是个圈套,什么忘带面条,纯属白秋萂跟坨铎演的双簧!目的就是为了取得咱们得信任!”
“白秋萂……白秋萂她……”停尸柜里回音效果好,赵风筝的声音显得十分厚重:“她是为的什么?”
“这个只怕只有问她才知道了!”
可白秋萂哪是那么容易就范的呢?
第二百八十章 我能
白秋萂果然矢口否认。
白秋萂是个很聪明的女人,软硬不吃。我们来软的,她就硬扛着死活不承认;我们来硬的,她就开始哭,把一个软弱女子的娇柔表现的淋漓尽致。
赵风筝和我几乎束手无策。我只好反复地说:“你就算不在乎谭辙的生死,难道也不在谭澈?他们俩现在很危险!我再说一遍,他们的处境极其危险!”
白秋萂满脸热泪,一把拉着我的手臂苦苦哀求:“我知道他处境危险,我也知道你们不是一般人,可是你们真的要相信我,我跟坨铎一点关系也没有。坨铎虽然是我找来的,可后来的事情都是谭辙在跟他联系,就算真的有什么阴谋,我也没有机会参与呀!你们听我说,只要你们可以把谭澈救出来,你们想要什么我都给!”
赵风筝在暴怒的边缘:“你这话的意思一切都是谭辙策划的?就算谭家父母怪罪下来,也跟你无关是不是?”
白秋萂摇着头:“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哪里还能想那么多?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他们两个救出来!我什么指望都没了,全靠你们了!”
她扑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不知内情的,恐怕真的会被她给骗了!
赵风筝脾气上来,一拳头砸在旁边的小柜子上。说起来,贵宾室的东西质量就是好,赵风筝力道千钧,那么点的小桌子竟然只裂了一条缝!
白秋萂被吓住了,她捂着嘴后退三步,模样更加可怜兮兮:“你们……你们这是在威胁我?是想屈打成招?”她了然一笑,倔强的把脸上的鼻涕眼泪都擦干净:“我知道了,说来说去,恐怕是谭辙那里出了什么变数,做法失败了吧?你们怕自己担责任,怕谭辙担责任,就先给他找一个背锅的?”
这女人简直水泼不进。其实我、谭辙、赵风筝的脾气比较像,刀来剑往我们从不含糊,但就是招架不了这种胡搅蛮缠的泼皮无赖。我虽然自恃有些小聪明,会耍两句嘴皮子,可真要遇见这种人,也不比他们俩强到哪去。
赵风筝急得想打人,我赶忙拉住她:“你别冲动!做事要多想想后果!”
赵风筝一股子邪火无处撒泼,全撒在我身上:“有什么后果?像你这样前怕狼、后怕虎,什么事也做不成!”
我死死拉住她不敢放手:“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她恐怕早就跟坨铎达成了共识,她早就知道坨铎的计划,她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再跟她耗下去,谭辙和谭澈都没命了!”
我转过头看着白秋萂,一字一顿:“我就不信,没有她白秋萂,咱们两个道门中人还找不到一只见不得天日的臭老鼠!”
赵风筝听了我的话,恶狠狠地瞪了白秋萂一眼,转身摔门而去。我紧跟她的步伐,不过在离开之前,我给白秋萂留下最后一句话:“老祖宗留下的话我觉得都有大道理,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与虎谋皮……不好意思,底下的不记得了!”
与虎谋皮,焉其有利?
赵风筝怒气冲冲地走在前面,我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停下脚步。
“我想到一个地方,咱们或许能去找找看!”
赵风筝怀疑地看着我:“哪?”
“地下四层!”
赵风筝说:“那地方已经被封了……”她的话说到一半,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是说走廊?你那晚去过的地方?”
我点点头。太平间密室里另有密室,但是凭借我们之力难以开启,就算是打了110,只怕就算敬茶能强行进入,谭辙两兄弟也性命不保。
我想来想去,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负四层。那天二宝曾经引我去过步梯,如果我所料不错,那地方应该就是通往负四层的。
我和赵风筝一路狂奔下楼,夜半无人,我们很顺利的就找到了大概得位置。
只是面对着墙壁,我们俩不知所措。
我跟赵风筝说:“你现在这等着,我去找一把大锤,咱们把这砸开!”
赵风筝一把拉住我:“不行,如果真的如你所说,这条通道在现实世界里早就不存在了。就算把这面墙砸开,也找不到你说的步梯!”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要我去坨铎家把二宝放出来,让他再领着咱们进去一趟?”
“咱们确实需要个引路的鬼!”
这里是医院啊!想要找个死鬼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不行,当然不能随随便便找一个!你要知道,咱们虽然能用道术拘来小鬼开路,但是鬼进了那地方,就如同泥牛入海,脱离了咱们道术的控制,又岂会听咱们摆布,帮咱们开门?我们需要一个可信的鬼,必须确保他能把我们领进去、也愿意把咱们领出来!否则,就算救了谭辙,咱们也会在困死在那!”
“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赵风筝沉吟良久,始终没有开口。就在这时,头顶的声控灯忽然“砰”一声炸开,碎片稀里哗啦地掉落一地。与此同时,一声咆哮不知从何处传来,响彻云霄,像狼嚎,又好似鬼叫。
赵风筝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她指着我的身后,只说了一个字:“看!”
其实根本不需要扭头,我已经能感觉到一股逼人的寒气汹涌而来。我回头一看,只见戾气浓的像墨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奔腾席卷,迅速把这狭窄的空间占领!
“这……这是什么?”
赵风筝说:“有什么更加……更加恐怖的空间被开启了,这些戾气是从那里涌出来的,刘米,咱们要快点,我害怕谭辙他们……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我也知道要快点,可是这么大一堵墙挡着,我们该怎么快?
赵风筝从口袋里掏出那两张红纸小人儿,我问她:“这俩小东西能帮咱们开门?”
赵风筝摇摇头,她看着我的眼神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她的声音很轻,但是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们不能,但是我能!”
第二百八十一章 好久不见
一时之间,我没有搞清楚赵风筝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风筝没有给我追问的机会,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别傻站着了,来帮忙!”
我有些不知所措:“赵风筝,你到底想干什么?”
赵风筝没有理我,她将两个红纸小人儿贴在掌缝中,双手合十,小声念了一段咒语,然后她小心翼翼的把两个红纸小人儿卷在一起,正要往嘴里塞,又忽然问我:“会用离魂咒和不动明王咒吗?”
我大惊:“你到底要干嘛?”跟在师父身边的时候,师父专门让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学习画符。
赵风筝盘腿坐下,指着身子底下的方寸之地说:“在我身周画一圈离魂咒。”
她是想离魂?我曾听师父说起过这种道术,但是阳人离魂本就是有违天道大伦的事,更何况这种道术需要一定的道行才能修习,而且,最重要的是……离魂术最难的不是离魂,而是回魂!
“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道行高深,玩的转离魂术,回魂的时候你该怎么办?难道想做一辈子的游魂野鬼?”
赵风筝见我磨磨唧唧不愿意行动,干脆从地上爬起来,左手捏着卷起的红纸小人儿,张嘴咬破右手食指,用指尖热血在地上笔走龙蛇,画了一圈离魂的咒语。
我一把拉住她:“你疯了?你不要命了?”
赵风筝回头瞪我一眼:“你看看这附近的戾气,还有多少时间让你浪费?咱们要是再不行动,谭辙还有命活吗?你不是他的兄弟吗?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这根本就是两码事!我不能为了救谭辙,就选择牺牲你!就算真的有人要牺牲,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能躲在你后面苟且偷生?”
说话间,赵风筝已经用符咒画了一个圈,符咒圈像是带线的气球一样,还带着一截尺来长的尾巴。
她盘腿在圈里坐下,看着我,十分认真地告诉我:“你放心吧,我跟你们……是不同的,我有办法回魂。”
说完,赵风筝把红纸小人儿塞进嘴里,闭目不言,不多时,她微微张开口,喷出一道稀薄的白烟,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一个模糊的像是水中倒影一般的赵风筝慢慢站了起来,而她的肉身则纹丝不动地留在了原处。
赵风筝的魂魄沿着符圈外撇出的尾巴慢慢被引出来,她飘行极慢,短短一尺的距离,竟然用了一分多钟。
等赵风筝的魂魄站在我跟前的时候,她又厉声对我说:“还愣着干什么?快点画一圈不动明王咒保护我的肉身,以免被别的小鬼趁虚而入,霸占我的肉身!”
事已至此,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只好叹一口气,学着赵风筝的样子咬破食指,在离魂咒的外围又画了一圈不动明王咒。
赵风筝慢慢飘到墙根前,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我只感觉墙上起了一层雾气,迷蒙之间,我再次见到了那晚见过的那扇破旧的木门。我甚至能感觉到从已经破碎的小玻璃窗里吹出来凉丝丝的风。
赵风筝走在当先,一把将木门推开,我不敢怠慢,紧随而入。
进门之后,便是黑黢黢、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说实在的,如果是有深渊恐惧的人看到那层层叠叠延伸向黑暗深处的阶梯,只怕都要犯病了!
不过,这一回有赵风筝引路,我安心不少。我们转了一道弯、下了大约三四十个台阶,终于看见有幽微的光芒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赵风筝已经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我行动不如她快,落后一步,等我跑过去的时候,她已经被一道金黄色的光芒弹射出来。
“风筝——”我大叫一声想要跑过去扶她,却忘记了她现在是灵体,只需要稍微一用力,就“蹭”一下子从地面上直挺挺地竖了起来。
赵风筝指着前面的灯光说:“地上有符圈,我进不去,别管我,快去救谭辙!”
我不敢怠慢,使出吃奶的力气跑了过去,果然看见地上用一种红的发黑的颜料画了三圈稀奇古怪的符咒,我试着用脚把那些符咒擦去,但效果并不明显。
赵风筝在我身后急得直跺脚,大吼:“别管那些没用的,快点去救谭辙啊!”
我这才反应过来,跳进符咒圈一看,谭辙正紧闭双目盘腿坐在角落里,符圈正中间有一个简易的法坛,谭澈和坨铎面对面而坐。
谭澈上身没有穿衣服,身上被人用紫黑色的颜料写满了符咒。他手里捧着一个铜像,铜像的样式我没有看清。
我也来不及去管其他人,直接从后腰上抽出黑虎调魂旗,跑到谭辙跟前晃着他的身体大叫他的名字。
谭辙的脸上笼着一层黑气,头顶好像长了一双大角,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双大角在不断升高,就像是从谭辙身体里钻出来的一样!
我一连叫了他好几声,谭辙丝毫没有反应,一旁的谭澈和坨铎也没有动静。
我听到赵风筝在外面喊:“用你的黑虎调魂旗,敲他的天灵盖,快!”
我答应一声,倒提旗杆,正要动手,赵风筝又补充一句:“别太用力!小心别伤了他!”
我大声答应,正要动手,谭辙忽然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神十分冰冷、陌生,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就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狡猾恶鬼!
谭辙张了张嘴——后来我反思自己,若是稍微有些耐心,或许有机会能听到他的话!
我一咬牙一跺脚,把赵风筝的叮嘱全然抛在脑后,朝着他的天灵盖狠狠来了一闷棍!
谭辙头顶的大角一下子就消失了,身后的谭澈大叫一声喷出一口热血,他手里捧着的铜像立时爆炸开来,化作飞灰。
谭辙猛然清醒,捂着脑门儿大骂我:“刘米,你有神经病啊?你这一棍子有多疼你知不知道!”
我激动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不过还不等我俩叙旧,身后的人也骂道:“刘米,你他妈的,坏我好事!”
情急之下,坨铎根本来不及伪装他的声音。这声音我太熟悉了,真的是好久不见呀!
第二百八十二章 刘二胖
刘二胖!坨铎就是刘二胖!
想当年,如果不是因为刘二胖,我根本不会坠落古墓,更不会卷入这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事情中!如果没有这些遭遇,说不定我现在正在南方的某个城市打工,赚够了钱就回家娶媳妇生孩子!
都是因为这个刘二胖!
只不过,一年前,刘二胖东窗事发之后,他就逃走了,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还以什么坨铎大师的名义?
气急败坏的刘二胖像是疯狗一样向我扑了过来,我抱着不明就里的谭辙闪到了一边。
二胖一扑不中,很快调整姿态准备再来一次,我趁机把谭辙往旁边一推,先发制人,抡着手里的黑虎调魂旗就冲了上去。
我虽然跟着师父学了一些道术,但是腿脚上的功夫却需要从小练起,我跟刘二胖算是半斤八两。
我俩对拆了三拳两脚,我凭着手上的黑虎调魂旗占了些便宜,一棍子抡在他面门上,没想到他皮肉撕裂,满脸的褶子都被扯了下来,终于露出刘二胖那张胖脸!
原来是带了人皮面具!我记得刘拴柱的易容术出神入化,他们俩一起从村里消失,现在狼狈为奸,也不是什么怪事!
刘二胖似乎被我彻底激怒了,他咆哮一声,不知从哪里招来一个人影。密室里戾气浓重,黑雾也缭绕起来,遮住人的眼睛,让我们不辨东西。
“快走!”我深切地感觉到刘二胖的恐怖,也顾不得其他,大叫一声,朝着法阵外冲了出去。
谭辙也反应过来了,他大步流星紧跟其后。冲出法阵之后,我正想回头告诉他“赵风筝”也来了,没想到一眼就看见谭辙背后有一团黑云紧追不舍。
眼看着那团黑云就要缠上谭辙,我还来不及大喊一声让他趴下,不知道又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冲出来另外一股强劲的力道与那团黑云撞在一起。
只听“砰”一声巨响之后,浓烟慢慢消散,赵风筝背对我们捂着胸口矗立在我俩面前。
谭辙跑上去扶她,没想到竟然扑了个空。他一脸惊慌地看了看赵风筝,又看了看我,失声问:“怎么回事?风筝是怎么回事?”
赵风筝转身就像翻个,脚不动,整个身子动。谭辙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赵风筝是在空中飘着的!
“风筝,你你不会?你是死……你……”谭辙踉踉跄跄的,连站都站不住,说话都打哆嗦。
我赶忙在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别他妈瞎想,先从这出去再说。赵风筝本领超群,且死不了呢!这只是灵魂出窍!快跑!”
谭辙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赵风筝,赵风筝郑重点了点头,他才又开心起来。
我们三个人慌里慌张的往外跑,可是跑了没几步,谭辙却又急刹车:“我哥!我哥还在里面!”
我心说你自己都大难临头了,还有功夫操心别人!
谭辙掉头往回跑,我一把拉住他骂道:“你他妈不要命了?你看不出来吗?这都是坨铎和白秋萂下的套,说不定连你哥也知道,就等着唬你这个二傻子呢!”
谭辙摇着头说:“不,不可能,我哥不会害我的!他不会!”
这个他妈的大傻子!我恨不能一巴掌把他打醒!
谭辙看着我,十分坚定地说:“刘米,真的,我要救我哥!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哥!你带着风筝快出去!我没事的!”说完他又往回跑,我急得直跺脚,心里又恨又恼!
“刘米——”赵风筝忽然开口:“去帮帮他——拜托你——”
“靠!”我大喊一声,立刻朝着谭辙追了过去。
符圈里的光线很昏暗,我们能看见谭澈耷拉着脑袋坐在法坛前一动不动,却怎么也找不到刘二胖的身影。
“哥!”谭辙喊了一嗓子就想跑过去。我一把将他拉住:“别过去!”
谭辙刚想开口,我一把将他的嘴捂住,小声说:“你自己看!”
恍惚间,谭澈好像自己站了起来,开始还摇摇晃晃的,走了两步之后就很稳当了。
谭辙欣喜若狂,大叫着“哥”就想往前冲。我再次拉住他,骂他:“你是不是傻?你忘了你哥已经瘸了吗?你难道还看不出来,那个根本不是你哥!”
自从我知道坨铎的身份之后,很多事我都想明白了。
刘拴柱在我们也是阴山门下的高人,他在我们村里潜伏多年,直到失踪之前才暴露了自己的真正实力。
他总共有两样拿手的绝活儿,一样是易容变装,另一样就是纸人儿!
之前在医院,谭澈明明已经瘸了,却还可以行动自如,甚至是挥刀杀人,现在想想,要么是纸人儿,要么是刘二胖易容的。
有几回我们只是远远看着谭澈在窗户前、屋子里走动,并没有跟他接触,想来应该是纸人儿。最后一次我们跟他交手的时候,刘二胖应该使用了易容术!
而眼前这个徐徐走来的谭澈,应该无外乎这两种情况!真正的谭澈很可能就藏在某个犄角旮旯里!
我俩如临大敌,谭辙悄悄把手伸向脖子后面——只不过小毛蛋情况不明,也不知道能不能出来帮忙。
眼见谭澈已经走到跟前,我也把黑虎调魂旗握在手中,没想到身后忽然有破风声响。要不是谭辙眼疾手快,将我俩一起扑倒,真不知道背后忽然竖起来的纸人儿会不会一巴掌把我俩的脑袋削掉。
刘二胖这个天杀的狗贼竟然使了一招声东击西!
我们虽然险险躲过背后的偷袭,但是由于事起突然,谭辙力道太大,我俩向前扑倒的同时,我也把黑虎调魂旗脱了手!
黑虎调魂旗“咕咕噜噜”往前滚了一段,黑暗之中,忽然伸出一条手臂将它捡起来。我大叫一声“不好”,谭辙顺势就把小毛蛋从脖颈子后面拽出来甩了出去!
小毛蛋显然已经调养好了身体,一招饿虎扑食飞了过去,一口咬在那条从黑暗之中伸出来的手臂上。
只听刘二胖大叫起来,他手上一松,黑虎调魂旗又落在了地面上。
第二百八十三章 失踪
我不敢怠慢,一个鲤鱼打挺就跳了起来,像风一般冲上前去。
刘二胖贼心不死,还想去抢黑虎调魂旗,我见势不妙,一脚把旗子踢开,一边跟刘二胖缠斗,一边大喊:“谭辙,把旗子收好!”
谭辙答应一声,黑暗中却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小毛蛋冲着谭辙的方向发出数声嘶吼,气势如虹,戾气冲天,就像是一头雄狮,生生把刘二胖那些纸人儿的气势给压了下去。
我心中暗惊:小毛蛋数日不见,道行竟然高深至此,想来,那枚猫妖内丹果然法力无边。
小毛蛋蓄力冲了上去,根本没过多久,它就把那两张纸人儿给撕得粉碎。谭辙激动地冲我叫起来:“刘米,找到我哥了!别恋战,快走!”
我骂道:“我靠,你个没良心的家伙,你说得轻巧,我快撑不住了,还不过来帮忙!”
没了黑虎调魂旗的帮助,再加上刘二胖尽了全力,我才真切地感觉到,我跟他的差距已经不是一星半点了!
谭辙冲小毛蛋喊了一声,小毛蛋就像一个炮弹一样从黑暗中发射出来,直冲刘二胖而去,一口咬不中,又蓄力再咬,我也趁机脱身。
我跑到谭辙旁边,只见他手里拿着黑虎调魂旗,背上背着昏迷不醒的谭澈,捏了一把汗说:“还好哥们儿命大!”
谭辙背着他哥哥往外跑,头也不回地骂我:“还他妈有心思贫嘴?还不快逃跑!”
我俩互相帮扶着逃出符圈,谭辙叫了一声:“小毛蛋!”小毛蛋就像个快乐的二傻子一样兴冲冲地跳跃出来。
谭辙站在符圈外扭头看了一圈,我拉着他喊:“看什么?等死啊?”
谭辙冲我吼道:“风筝呢?她不是应该在这等着咱们呢吗?怎么不见了?”
我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赵风筝?可这里面积虽然不大,但是光线却很昏暗,我扯着嗓子喊了赵风筝好几声,都听不到她的回应。
谭辙又气又急:“风筝她能跑哪去?”
我也六神无主,只好强作镇定安慰他:“赵风筝可能在入口那里等着咱们,先别说废话了,咱们先上去再说。”
谭辙虽然只能选择相信,我俩就让小毛蛋在前开路,朝着楼梯跑了上去。
楼梯上十分昏暗,谭辙背着个人走得跌跌撞撞。有好几次,我都想要替他背一会儿,他都咬牙拒绝了。
好在,不知为何,刘二胖迟迟没有追上来。
我俩好不容易爬上了楼梯,却还是找不到赵风筝的影子。
木门紧闭,铁锁高挂。
谭辙把谭澈靠墙放好,急得直跺脚:“风筝呢?她……她会不会出什么事?”
我心里也似是滚油煎了一般难受,却也只能安慰他:“你别急,赵风筝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怕比咱们俩加一块还要强一些。”
谭辙还是淡定不下来:“我怎么能不急?这里是龙潭虎穴啊!不行,风筝说不定被困在楼下了,我要下去找他!”
我一把将他拉住:“你冷静点!刘二胖虽然没有追上来,但是难保他又憋着什么阴谋。你再贸贸然冲下去,我哪里还有命再救你一次?”
谭辙就像是一头犟驴,我只好说:“赵风筝真的不在这里!不相信的话你可以问问小毛蛋,它的鼻子最灵!”
谭辙当然信得过小毛蛋,他低下头摸了摸它的脖子,问它赵风筝的下落。
小毛蛋哼哼唧唧地低下了头,就连尾巴也不再才摆动了。
小毛蛋的意思是:不知道!
谭辙几乎是瘫坐在地。我不知道怎么劝他,只好把事情尽量往好的方面美化。
“据我猜测,赵风筝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先离开这了!”
谭辙猛地抬起头,就像是在黑夜中遇到了指路明灯。
我指了指木门外面。木门上半腰的位置原本是两块玻璃,之前碎了一块,黑乎乎的窗洞里还露着习习凉风。
木门外面的走廊里,安全出口的指示灯光亮有限,但还是能看到地上有两层用血迹画出来的符咒。
我指着符咒的位置,对谭辙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吧?之前我跟着二宝来过一趟,我跟你们说过的。这个门……活人是打不开的,赵风筝为了救你,魂魄出窍,肉体就留在那两层符圈里。可是你看,那两层符圈还好好的,但是赵风筝的肉体却消失了。”
谭辙一脸莫名:“你想说什么?”
我耐心地解释:“那两圈符咒里面那层是离魂咒,外面那层是用来保护赵风筝的肉体,避免其他鬼魂侵占。现在这个情况只能说明,赵风筝已经回魂了,她自己离开了!或许她遇到了什么紧急的事,但是,至少说明,她是安全的!”
谭辙将信将疑:“真的吗?”
我镇定地点头:“我像是在骗你吗?”
我真的很怕他抓到我的逻辑漏洞,拆穿我的骗局。是的,我只是在骗他!
我不知道赵风筝去哪了,但是我知道赵风筝一定不是自己离开的,她现在也未必安全。
外面的那层符圈能防止任何阴灵接触到赵风筝的肉体,当然也包括她自己的魂魄!
所以,可以肯定的是:第一,赵风筝已经离开这个空间了;第二,赵风筝的肉体被人搬走了!
可这些话,我是不能告诉谭辙的。
“你先看看你哥的情况,咱们耐心在这里等一等,赵风筝知道咱们被困在这,她办完手头的急事,一定还会再回来的!”
谭辙不是个特别机灵的人,他特别容易相信别人的话,这是缺点,也是优点。
谭辙招呼小毛蛋去守着楼梯口,防止刘二胖搞突袭,然后自己跑到谭澈身边试了试他的鼻息。
我问他:“你哥怎么样了?”
谭辙苦笑着摇摇头:“咱们给他灌得安眠药还没过劲儿,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我笑说:“那就好。之前你哥每逢暴走,第二天早上都睡得跟死猪一样,也未尝不是白秋萂给他下了安眠药,以便于刘二胖冒充,或者用纸人儿冒充!”
第二百八十四章 再遇
我和谭辙在木门后面等了差不多快一个小时,赵风筝始终没有回来。
这里没有电话信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说句实在的,我俩几乎崩溃。
后来,我实在忍不住了,只好趴在玻璃窗上胡乱喊叫。可这里跟现实世界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任凭我喊破喉咙也没有人搭理我。
我喊累了,就瘫在地上,谭辙走过来问我:“你说,风筝到底跑哪去了?她……”
“嘘——”不等他说完,我一把捂住他的嘴制止他:“你听!”
四周安静的瞬间,我们俩同时听到头顶上有珠子滚落的声音。就像是有人在楼顶玩弹珠,噼里啪啦十分清脆。
谭辙瞪大眼看着我,小声地解释:“我听人说起过这种声音其实是建筑物里的钢筋热胀冷缩,这是正常现象!”
我摇摇头:“你说的现象我知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咱们这是在哪?”
据医院里的人说,住院部的负四层在现实意义上早就不存在了,我们俩之所以能来到这里,其实是借助了魂魄的力量打开了一道神秘的大门,在某种意义上,这里其实是我们通常所说的“阴间”!
这里与现实世界存在本质上的区别!
那么问题来了,阴间也是混凝土水泥建造的吗?也会有温度变化,也会发生热胀冷缩?
谭辙有些犹豫地问我:“要不然咱们上去看看?”
我笑说:“怎么上去?”
这地方到处漆黑一片,就算是用手机上的灯光照明,可见的范围也十分有限。我俩拼命把手机举过头顶,也看不见天花板。
谭辙想了想说:“不然你把我驼起来,咱们两个叠在一起,应该能够得着顶!”
我凝视头顶那片深渊一般深沉的黑暗,隐隐感觉黑暗中有什么东西也在凝视着我。
一想到那种感觉,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我狠狠打了个寒颤,坚定地摇摇头:“可别。不管上头有什么,是什么,我都不想知道。”我与他对视,十分认真地告诉他:“谭辙,自从踏入道门,我认识最深刻的一个道理就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知道的越多,麻烦越多!”
谭辙大概也觉得我说的话在理,缓慢地点点头,笑说:“你说得对!咱们还是老实待着,别没事找事了!风筝下落不明,咱们从这里出去之后还要去找找她!”
我俩闹腾了一阵子,都累了。身上也累,心里也累,于是就都在谭澈旁边席地而坐。
看了看昏迷不醒的谭澈,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我刚刚去救你们的时候,我看见你哥坐在法阵中央,刘二胖,也就是那个坨铎在他身上做法……”
我停顿了一下,捏着下巴将谭澈反反复复打量一遍,疑惑地说:“说起来,你哥身上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那个老黄……几十年前就把你哥拉到这来,时至今日,这个刘二胖还是一个劲儿打你哥的主意!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谭辙扶了扶谭澈的脑袋,摇头说:“我看不出我哥有什么特别的啊!对了,他的后背!”
谭辙手忙脚乱的把谭澈翻了个个儿,把他的衣服拔下来,用手机的灯光一照,只见他后背光洁如玉,完全不像是有过纹身!
“好了!我哥背后的纹身不见了!”谭辙欣喜若狂,要不是被困在这,他恐怕都要跳支舞庆祝庆祝了!
我用手在谭澈背上使劲儿搓了搓,他的皮肤上除了残留着的一丝浑浊的黑气,并没有什么别的异样。
欢喜过后,冷静下来的谭辙开始仔细思考:“这个纹身……会不会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
我摇摇头:“应该不会。咱仨都是道门中人,当时都亲眼见过这个纹身。那些小把戏就算能骗得过咱们两个,赵风筝又岂是吃素的?”
“可是,就算是把纹身洗掉,也不可能这么干净,连一点痕迹也不留啊!”
我长出了一口气,静默良久,才把猜测说出口:“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白秋萂的阴谋,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你哥应该也是完全被蒙在鼓里的,那个纹身,或许就是个附着在你哥身体上的妖物,用来混淆视听,帮助白秋萂和刘二胖进计划的!咱们的当务之急,一是从这里出去,二是要搞清楚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白秋萂的目的!刘二胖的目的!”
我话音刚落,谭辙赶忙补充了一句:“还有第三是要找到风筝!”
谭辙这家伙重色轻友,三句话不离赵风筝,狗粮糊的我满脸都是。可现在赵风筝下落不明,我又不能打击他的积极性,只好无奈地点点头附和:“是的!找赵风筝第二条,搞清楚他们的目的放在第三条,满意了?”
谭辙满意地点点头。“对了,还有一个问题,刘二胖是怎么把你们带到这里的?”
谭辙茫然地摇摇头:“具体的我不知道,进入密室之后没多久我就昏迷了,醒来之后就见到了你!”
我点点头说:“照这么看来的话,密室里应该也有一个像这道木门一样的出入口,只要有魂魄指引,也是可以出入的!我猜想,那个入口很有可能是老黄建的,负四层被毁之后,入口也像这道木门一样被封起来了!只是不知道,刘二胖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呢?难道说……”我浑身一震:“他跟老黄有勾结?”
就在这时,我看到木门外面有个人影一晃而过,我好忙跑过去,通过烂窗户往外一看,只见有一个影子正在慢慢飘远。
“喂——前面的鬼!说你呢!回来!”
前面的鬼影子一扭头,我靠,竟然是朱文俊!这家伙怎么还在这里?
朱文俊也认出了我,飘飘悠悠地晃了过来,可是走了一半,却又不肯再往前了:“大师,又见到你了,你怎么又被关在那里面了?”
我尴尬地笑笑:“这事情说来话长,不过,你怎么还在这里游荡?”
朱文俊幽怨地摇摇头:“也是说来话长。对了,需要我救你出来吗?”
第二百八十五章 脱险
我心说你他妈不是废话吗?要不是被困在这里走不出去,我们俩吃饱了撑得在这吹冷风?
朱文俊有些不好意思地指着地上的符圈说:“可是我……过不去啊。”
走廊比较狭窄,符圈几乎横跨了整个走廊,朱文俊是个死鬼,在不动明王咒的威慑下,他根本不能靠近。
这不就等于我们把自己给堵死了吗?
这他妈该怎么办才好?我和谭辙在里面急得直打转,朱文俊也试着接近符圈,可他每往前多走一步,脸色就难看一分,试了好多回,还是过不来。
纠结了好一会儿,朱文俊又说:“大师,天快凉了,我……我恐怕不能久留了。”
不行!好不容易等来个救星,要是还出不去,岂不是要我们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多待一晚上?就这这时,走廊的拐角投来一束橙黄的光线,皮鞋与地面摩擦的“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心中一喜,暗叫一声有办法了!朱文俊先找个活人附身,然后用水把地面的符圈弄花,毁了符圈之后,他就可以帮我们开门了!
可是朱文俊只是一个刚过头七的小鬼,道行低微,连最简单的鬼附身都不会,无奈,我只好耐着性子传授他窍门。
很快,巡逻的保安就打着手电筒走了过来,朱文俊瞅准实际,按照我传授的方法附着在保安身上,他成功附身之后,就摊着两只手傻笑。
我怒道:“还笑?快点帮忙啊!难道真想等太阳出来之后灰飞烟灭?”
朱文俊挠了挠头,傻笑说:“我第一次附身,开心嘛!你们稍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
朱文俊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桶水,“哗啦”一声冲在地上。
符圈是用血画就的,这种事损气耗力,我当然不舍得出太多血,所以地上只是薄薄一层,被水一冲,就毁了七七八八。
朱文俊把水桶一扔,又弃了保安的肉身,很快就把木门拉开。
谭辙背着谭澈走在前面,我紧随其后。许久不曾这般自由自在的呼吸,我感觉浑身的毛孔都格外舒爽!
我跟朱文俊道了谢,正要离开,朱文俊却又支支吾吾的把我们拦下了。我忍不住问她:“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断齿不是找到了吗?还呆在这干嘛。”
朱文俊泫然欲泣:“我……我叔叔婶婶他们……他们只是想用我的断齿做证据,跟医院闹,要求医院赔钱。他们拿到钱之后,就不再管我了。我叔叔把我的断齿随手扔了,就连骨灰也还留在殡仪馆,无人认领,无人安葬。我没有地方可去,所以想来求你帮忙……”
说到此处,他又垂下头,默然无语。
我心中已经大致清楚了,问他:“你是不是想让我给你做个道场,让你超生?”
朱文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我已经不想再转世了。做了这一辈子人,我觉得做人太辛苦,我想跟在大师身边修行,大师,求你收下我吧!”
他一边说一边就往下跪。我赶忙把他扶起来,安慰他说:“你觉得做人不容易,难道做鬼就容易吗?你死了这么几天,见到的鬼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相信对阴间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也有一定了解吧。”
朱文俊默默垂下头,没有吭声。
我继续说:“你想要修行,想要上进本来没有错,但是你以为那些不去投胎,在门道中修行的孤魂野鬼真的潇洒吗?他们受人嗦摆,好一些的勉强可以得一个正果,差点的,甚至堕入魔道,永世不得超生!”
“你今生今世遇到几个恶人,饱尝人间冷暖,就自暴自弃,觉得世道不公,为人不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轻易言弃的投胎机会是多少鬼怪求之不得的?而且,你以为这一辈子的悲惨命运完全是你叔叔婶婶造成的吗?你叔叔婶婶为人不善,确实罪恶,但归根结底还是你自己不知进取,懦弱可欺!你二三十岁的人了,有手有脚,现在的政策又这么好,就算去工地搬砖也饿不死吧?何必非要留在你叔叔婶婶身边?你不敢反抗,主动把自己的命运交在别人手里,以至于到了最后,明明可以捡回一条活命,却偏偏又被耽搁!更有甚者,死了之后连入土为安都不能够!古人常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自己说说,你走到如今的地步,怪得了谁?”
朱文俊被我一番话说得垂头不语,缩着肩,想哭又不敢哭,一副受气模样。
谭辙于心不忍,过来劝我:“你别说他了,他已经够惨了!”
我看着他这幅窝囊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我是想骂醒他啊!与其一味逃避,还不如放手反抗!这一次他叔婶欺负他至此,他忍了,你信不信,下回别人欺负他,他还是不敢反抗!不管做人还是做鬼,千万不要总想着从下次开始改变,如果真的下定决心从新做人,那就从现在开始,从这一次不受欺负开始!”
我又转过头看着朱文俊:“我刚刚已经交了你附身的法门,虽然不熟练,但是你多加练习,肯定没问题!你就好好想想该怎么利用现有的能力让自己入土为安吧!只要你把这件事达成了,如果你还想修行,再来找我!”
朱文俊还是闷闷的不说话,我叹一口气,放缓语气说:“言尽于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天快亮了,你走吧。我们也要走了!”
说完,我就拉着谭辙头也不回地走了!
好不容易进了电梯,谭辙把谭澈靠墙放下,扭头对我说:“人家帮了咱们,你还说话那么难听,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忘恩负义?”
我生气地说:“难道你觉得我是在害他吗?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就算能帮他这一次,总不能以后他受了欺负都来找我吧?我有心无力啊!他要真是个扶不起的刘阿斗,我也不必在他身上话费心思!”
说话间,电梯门“叮”一声缓缓拉开,谭辙还来不及把谭澈背起来,就听到电梯外面有人喊:“找到了!找到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母子
白秋萂激动地冲进电梯里,看着昏迷不醒的谭澈,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澈澈,澈澈你怎么了?”
谭辙小声地解释说:“我哥没事,安眠药的药效还在,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醒的!”
出乎我们意料之外的是,白秋萂一脸惊异地盯着谭辙,近乎声嘶力竭地吼叫:“你们……你们给你哥下了安眠药?你们想怎样?这一晚上,你们把他带到哪去了?”
我心说这娘们儿演戏给谁看?我们给谭澈下药的事她难道不知道?坨铎帮谭澈做法驱邪的事她难道不清楚?一切的事情都在她的算计之内,她现在装的跟朵白莲花一样想干嘛?
白秋萂话音刚落,文隽和谭磬侗就慌慌张张从外面跑了进来。他们两个脸色有些不对,似是蕴藏怒火。
谭辙奇怪地问:“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谭磬侗没有吭声,文隽先跑过来看了看谭澈地情况,确认安全之后才沉着脸说:“先把你哥送回病房再说。”
我帮着谭辙把谭澈背回病房,谭磬侗已经从外面找了好几个医生进来说要给谭澈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谭辙摆手说:“爸,不用麻烦了,我哥没事的,你们放心。”
谭磬侗阴沉着脸,没有搭理谭辙,反而转头吩咐医生护士把谭澈送进检验科室。文隽轻声补充了一句:“还是检查一下才能放心。”
谭辙无话可说,我冷眼看着,隐隐感觉谭家的局势或许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
趁着谭澈被送去体检的空闲时间,谭辙走到角落里给赵风筝打电话。手机里传来好几声“嘟嘟嘟”的忙音,我和谭辙的心都高高提起。
终于,电话接通了。谭辙兴奋地冲电话喊:“风筝,风筝,你在哪呢?”
电话里的杂音很大,好像有强风在呼呼地吹,没有人答话。
谭辙心急火燎的又叫了好几声赵风筝的名字,电话里终于断断续续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我……哈哈……有一个……”
我们皱着眉头凑在电话跟前,竟然听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就连声音,也听不出是不是赵风筝的。
谭辙又试着跟电话里的声音交流,问她在哪。电话却很突兀地挂断了。
谭辙慌了。他抖着手又一次把电话打过去,这一回,回答他的是一个冰冷、客套的女人:“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我和谭辙面面相觑,谭辙魂不守舍地问我:“你说,风筝会去哪?”
我还没有回答他的话,就看见文隽从不远处袅袅婷婷地走来了。我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谭辙,谭辙扭头一看,赶忙迎了上去问:“妈,你有没有见过风筝?她跟我们走散了!”
文隽眉头轻蹙,明显不悦。默了一会儿才说:“你哥哥刚检查完身体,你难道就不关心关心他?”
谭辙解释说:“我哥应该没有什么大碍,现在最要紧的是风筝,妈,风筝昨天晚上为了救我们,不知道被谁掳走了!”
文隽深吸了一口气,说:“你不说我也要问的,你昨天晚上把你哥带哪去了?你为什么要给你哥下药?还有,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谭辙一脸懵逼,我适时接口:“阿姨,前些日子白小姐帮谭总找了个高人,我和谭辙昨天晚上跟高人一起帮谭总做法驱邪,怎么,白小姐没跟您说吗?”
文隽轻笑了一下,算是皮笑肉不笑吧:“秋萂简单提过。不过……”她转头看着谭辙,满眼责备:“就算是要帮你哥驱邪,也不应该给他下药!还有,你的电话为什么一晚上都打不通?”
谭辙只好说:“妈,我们昨天在医院地下室,手机都没有信号,而且,我们……”
不等他说完,文隽却摆摆手表示不想再听:“你们那些事我不懂,也不想知道。你哥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些日子你们也累了,辛苦了,收拾收拾回去歇歇吧。”
谭辙摇摇头说:“妈,我们不累,你放心,再者说,我哥他……”
文隽又说:“你哥这里有秋萂看护,你放心吧。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说完,她再没有别的话,扭头走了。
谭辙伸着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他这幅神情,我只感觉心酸。
我不知道白秋萂在他们老两口面前进了什么谗言,竟然让这两个人对自己的亲生儿子怀疑至此!
不过我也不得不佩服白秋萂的手段,这一切的一切分明是这个女人搞出来的,到了最后,她却恶人先告状,又摆了我们一道,让我们在谭磬侗和文隽面前百口莫辩。
我和谭辙辛辛苦苦、任劳任怨,到头来却落得个里外不是人!
谭辙叹了一口气,默默垂下头去。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扭头冲我无奈一笑,眼中尽是心酸:“你看到了吧?我们这样的家庭,有什么好?没有事的时候或许还好,一旦有什么波折,触及我哥的核心利益,就……”
我宽慰他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往心里去。”
谭辙摇摇头:“不会的。其实呢,我从小在师父膝下长大,师父于我亦师亦父,他才是我的家人!我对我爸妈来说,就像是门甩不掉的亲戚,他们对我好,肯给我花钱,对我客气,但是永远不会把我当成家人!”
说实在的,以前我还挺羡慕谭辙的,家里有钱,看起来家庭关系和睦,但是经过这么一遭,我深切地感觉到,这样的家庭能同享福却不能共患难,不要也罢。
谭辙又笑了,笑着笑着又不笑了。沉默良久,他才说:“算了,咱们收拾东西回酒店吧。等找到了风筝,咱们就离开!”
我问她:“你那个嫂子给咱们下了这么大一个套子,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她的目的?你现在这等着,我出去买点东西!”
谭辙叫住我:“找到风筝才是最重要的!别的,就随他们去吧!”
我坚定地摇头:“不,就算死也要做个明白鬼,我一定要知道!”
第二百八十七章 回魂
说实在的,忙了一夜,我早就筋疲力尽,但是截止到目前为止,刘二胖像个幽灵一样在外游荡。
在密室的时候,刘二胖虽然没有穷追不舍,但是我隐隐感觉白秋萂也仅仅是被他利用的一枚棋子,不管白秋萂的目的如何,绝对不会是刘二胖的最终目的,刘二胖一定会卷土重来的!
另外,赵风筝也还没有消息。我虽然平素跟赵风筝不太对付,但若要让我在心里给这一干人等排个位置,赵风筝肯定排在谭家那些人前面。所以,谭澈、白秋萂的安危我可以不顾,但是赵风筝的生死我一定不能不管。
所以,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我找了家超市,买了一包速溶的苦咖啡,我不喜欢喝这玩意,但现在是特殊时刻,我只能用它提神。
喝了苦咖啡之后,我又转道去了一趟电子商城,找地方买了一个小巧的录音笔!
付款之后,我就匆匆忙忙返回谭澈的病房。病房里一个人也没有,我正准备给谭辙打电话,忽然听到走廊里熙熙攘攘好像有很多人在说话。
我赶忙把录音笔打开,慌里慌张地塞进一个角落里,然后装模作样地整理自己的东西。
白秋萂推门进来看到我的时候显得很诧异:“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把收拾好的东西随便塞进一个塑料袋里,皮笑肉不笑地说:“收拾东西回酒店啊!累死累活十几天,过河拆桥也就算了,怎么,我自己的东西也不能带走吗?”
白秋萂后面还跟了一群人,看样子像是谭家公司的职员,其中有两个还提着鲜花和果篮。
白秋萂脸上一僵,赶忙让道一旁,她身后的人也都纷纷侧开身子留出一条通道。
我也不想跟她多费唇舌,提起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刚一出门,就听到白秋萂在屋里说:“你们先坐一坐,谭总去做出院检查了,很快就会回来!”
离开医院以后,我本想给谭辙打电话的,没想到他的电话先打了过来。
“喂,刘米,你在哪?风筝回来了!”谭辙的声音里难掩兴奋,我完全可以想象,电话那边的谭辙只怕已经兴奋的要跳起来了吧!
“你在哪找到她的?她有没有事?”
谭辙说:“我们现在在酒店,你快回来吧,见面再细说!”
挂断电话之后,我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酒店,一推开门,就看见赵风筝正躺在窗边的靠椅上,两条腿交错地搭在对面的长桌上。
我们为了她心力交瘁,她倒好,在这悠哉悠哉。我跑过去,气不打一处来,阴阳怪气地说:“赵小姐好大的本事啊!说走就走,说回就回,合着我们哥俩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多余为你担心了!”
赵风筝撇着嘴冷笑一声说:“你要是有我这本事,你也可以来去自如啊!”
谭辙笑呵呵地过来当和事老:“风筝是因为被人抢走了肉身,逼不得已才去追的!”
“谁?”我心思百转,隐隐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却又有些不敢相信:“老黄?”
赵风筝挑眉看我一眼,有些不可思议地说:“你知道?”
我摆摆手:“瞎猜的!不过老黄他人呢?”
赵风筝放下腿,从椅子上坐起来,说:“被我追上之后自杀了!”
自杀了?人死如灯灭,一切都烟消云散了。不过,他怎么会自杀呢?
赵风筝摊摊手说:“那你只有去去地府问他了!另外……谢抟大师跟我联系了……”
我有些吃惊:“跟你联系干什么?”那个老东西平时神神秘秘的,想跟他联系都联系不上,这一回竟然会破天荒主动跟赵风筝联系?
赵风筝解释说:“谢抟大师主要是想告诉我们谭澈身上的秘密!老黄和刘二胖之所以先后在负四层布下法阵,是因为他们是想借用谭澈的特殊体质释放地狱的一尊神明!谢大师说只有谭澈才是最好、最适合的容器。二十年前,老黄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谭辙突然出现,谭辙不是适宜地容器,所以才会落下病根。”
谭辙有些不可思议:“我哥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体质?有没有办法化解?否则这一辈子岂不是都要提心吊胆?”
赵风筝说:“谢抟说,你哥的体质有一部分的因素与命格有关,只要你哥结婚,让命格的姻缘宫圆满,就不能再作为容器了!”
这倒是容易!谭辙当即表示会跟文隽联系。文隽现在虽然对我们有戒心,但白秋萂本来就是谭澈的未婚妻,两人此时完婚,百利而无一害,更何况这段婚姻还事关谭澈的命格。就算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文隽和谭磬侗也会同意的!
谭辙出去打电话了,屋子里只剩下我和赵风筝两人。
我将赵风筝细细打量一番,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赵风筝翻了个白眼,倒身又躺了下去,不咸不淡地说:“那就不要问了!”
我被她一噎,努力平复了好久,才勉强陪着笑脸跟她套近乎:“别这样。你道行这么深,难道就不该提携提携我们这些道行不如你的?其实我的问题很简单,你……是怎么回魂的?”
为了进入负四层,赵风筝献身离魂。我之前就说过,离魂容易,回魂难!回魂与附身不同!离魂是将自己的魂魄从肉体上剥离,就等于是死了一次!
试问,死了之后再复活,谈何容易?
除非是一些道行极度高深的名仕,能够灵魂出窍、仙游三山五岳,一般人灵魂出窍之后,首先肉身会开始腐烂,其次魂魄难以与肉身融合!
赵风筝似乎早就知道我想要问什么,闻言连头也没有抬,说:“这是我们老赵家的不传之秘,从来都是父子相传,怎么,你有兴趣认我当亲妈?”
我被她气得七窍生烟,却又不能掐着脖子逼她解惑,一时间忍得脸红脖子粗,谭辙走进来一看就问我:“你怎么了?吃辣椒啦?”
第二百八十八章 猫纸山
我虽然气氛,但还是有分寸的。赵风筝的事现在还不能嚷嚷开。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原因,我只是觉得我应该这么做。
我摆手说:“没事。对了你跟你爸妈说的咋样了?他们同意让谭澈现在结婚吗?”
谭辙脸上明显有了笑意:“他们决定考虑考虑,我想再去医院找他们一趟,把事情的严重性跟他们说清楚。”
赵风筝已经知道了白秋萂倒打一耙、谭家父母翻脸不认人的事,闻言只是冷冷哼一声说:“他们要是不相信你,任凭你磨破嘴皮子也没用。”
谭辙一时语塞,扭头看向我,指望我帮他解围。
我十分理解谭辙的心情,但在这件事上,我跟赵风筝还是能达成共识的,而且我总觉得谭辙想的过于乐观。谭家父母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他们口中的考虑考虑大概只是不想撕破脸皮的推辞。不管怎么说,谭辙是他们亲生地儿子。
不过,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我还是说:“去跟他们说清楚也好,毕竟是你亲哥,这件事关乎你们家族的存亡!”
谭辙笑着看了我一眼,意思是谢谢我替他说话解围。
我把话锋一转,接着说:“不过,咱们累了一晚上了,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你哥恐怕也折腾的够呛,就算你不需要睡觉,你也要考虑考虑你哥的感受。咱们傍晚或者晚上再过去吧,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
笑话一样,我刚把录音笔放在谭澈的病房里,这么会儿功夫,能录到什么有用的声音?卖东西的人拍着胸脯跟我保证这玩意儿大容量电池,录一天一夜都没有问题,而且高音准低音甜,保质保真!
谭辙扭头去看赵风筝,似乎是在征求她的意见。赵风筝气鼓鼓地说:“你们爱去就去,反正我是不去!”说完,扭头回自己房间了!
谭辙心知赵风筝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也自忖她因为这个决定气的不轻,所以赶忙追出去安慰她。
我无所谓地摊摊手,往床上一躺,就像是一摊烂泥一样,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的,恍惚间,我做了一个梦。而且,奇怪地是这个梦我以前好像做过。
当时我、谭辙、赵风筝、刘焱焱四人被一个跟师姑奶奶长得一模一样的女鬼追杀,在一个纸鹤的引领下我们进了清颉的家,在清颉家里借住的那晚,我做了这个梦。
我们四人合围坐在方桌前,有一个老头儿背对着我们咿咿呀呀在唱戏。
我像前次一样问了一个问题:“这位大师,敢问我们四人怎么会在这?”
这个问题出口的时候,我已经有种熟悉的感觉:这个场景我在哪见过,这句话我不知什么时候说过!不过当时是在梦里,并没有想起曾经做梦的事。
那个老头没有回头,像那晚上一样,一连说了四个错字。
我说:“大师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老头儿还是说:“你们一个不是人,两个不是人,三个不是人,第四个还不是人。”
我又继续追问,那个老头儿说:“你们一个是妖,一个是魔,一个是鬼,一个是尸。”
我心里寻思:他们三个是什么情况我不知道,许被妖魔鬼怪变化而成的也说不准,但我自己是不是人我能不知道吗?
老头儿就开始笑,声音洪亮,声震四野。
我心里虽然不乐意,但是仍旧抱着不懂就问的心态,客客气气地问:“大师,按照您的道理,我不是人是什么?”
老头儿身子微微转动……
梦醒之后我才回忆起来,上一回我这梦做到这里,正要看清老头子庐山真面目的时候却被清颉叫醒了,这一次却不是。老头儿的身体转着转着竟然定版了,就像是电影看到一半忽然卡了一样,就只差老头儿身子正中间出现一个白点组成的圈圈了!
那老头儿身子没动,声音却又忽然响起来了:“刘米,我只能到这了……你们以后……”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就像是半导体的信号不好一样。
我干着急:“您说什么?大点声儿!”
“……猫……纸……山……”
我听他最后说了这三个字,然后我抽风一样惊坐而起。
谭辙本来在床边穿鞋,被我猛然吓了一跳,大骂一声“我靠”,然后整个人向后倒去。
谭辙捂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气势汹汹地质问我:“你抽的什么风?”
我痴痴呆呆地坐着,答非所问:“猫纸山?”
谭辙眉头一皱,问我:“什么?什么猫纸山?什么意思?”
我摇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意思!是啊,猫纸山是什么意思?”
谭辙拿手指头在我眼前晃了晃,担忧地说:“你该不会是傻了吧?”
我没心思跟他开玩笑,有心把梦里的情况跟他说一遍,但忽然又想起那老头儿的话:“你们一个是妖,一个是魔,一个是鬼,一个是尸!”
如果这老头儿的话是真的,那么面前的谭辙还是谭辙吗?我记得桌子前面有坐着的四个人分别是我、刘米、谭辙、赵风筝、刘焱焱,我们四个各自对应的是什么角色?
谭辙见我又不动了,赶忙在我身上拍了拍:“老米,你要是有什么事一定不能瞒着我们,咱们人多力量大,一起想办法肯定能解决!你可别吓我!”
我回过神来,茫然地看了他一眼,连我自己都能感觉到,我那一眼有多么陌生。
谭辙似乎也感觉出我眼神的不一样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老米,你……你到底怎么了?”
我忽然又捂着嘴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他一个劲儿骂他傻子:“被我吓着了吧!哈哈哈!你怎么这么不经吓!”
现在终究不是打破砂锅的最好时机!至于那一句猫纸山,我想我已经隐约有了点猜测。猫指的应该是我们遇到的那只猫妖,纸是我们在猫妖洞穴里找到的黄纸,山……山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呢?
谭辙把我从床上拉起来,我俩收拾收拾就要往医院去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偷听
走之前,谭辙特意去跟赵风筝打了个招呼,赵风筝一个劲儿装睡,连一声也不啃。
谭辙没法子,只得说:“那你再睡一会儿,我们去去就回,回来请你吃大餐!”
我俩迈步出门,谭辙即将关上房门的时候,我听到赵风筝在里面嘟囔了一句:“谁稀罕你的大餐!”
谭辙轻轻一笑,把门给带上了。
我俩很快就到了医院,谭澈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白秋萂拿了个芒果坐在一旁扒皮,听到我们进来,连头也没有抬。
谭磬侗和文隽也在。大家好像商量好了一样在等着我俩自投罗网。
谭辙清了清嗓子,把里面的人挨个叫了一遍。文隽点点头,说:“来啦?坐吧。”
谭辙客气了几句,一屋子的眼睛都移到我身上来。我懂他们的意思:谭澈结不结婚都是他们的家务事,我这个外人需要回避。
我尴尬地笑笑,说:“叔叔,阿姨,我的手机充电器好像落下了,我来找找。”
我朝着放录音笔的地方走过去,弯下腰,从沙发底下把录音笔拿了出来。
小桌子上“叮当”一声脆响,白秋萂放下手里的刀,忽然开口:“需不需要帮忙?”
我骤然受惊,录音笔“啪”一声又掉下去了。
白秋萂把手里的芒果也扔下了,她朝着我这边走过来,起初脚步急促,慢慢放缓:“怎么了?没找到?”
我心里暗暗咬牙,从沙发底下抽出一根白色的数据线——做戏做全套,这是我提前就放好的,以防万一!
我把数据线举起来,笑说:“不用了,找到了!”
白秋萂仔细盯着我,盯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点头:“好,那不送了。”
白秋萂下了逐客令,屋里的人除了谭辙竟然没有一个人有动静。
我心里暗骂:妈的,让老子呆在这,老子还嫌晦气呢!我心中有气,没跟任何人打招呼,扭头就走出去了。
从医院出来之后,我就收到谭辙发来的微信:对不起啊老米,你先回酒店,我很快就回去!
我没有回复,打了个车回酒店了。
回去之后,赵风筝正悠哉悠哉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怀里还抱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大果盘。红的樱桃,紫的葡萄,黄的芒果。
我一看见芒果就来气,也不管她愿意不愿意,愤愤的从里面抓出一大块,把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两排牙齿上,把芒果嚼得稀碎。
赵风筝阴阳怪气地说:“这不是去捧谭澈臭脚的刘大师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怎么?给人家提鞋人家嫌你笨啊?”
我重重地“哼”一声,没有说话。赵风筝似乎心情大好,看着个广告都能笑得合不拢嘴。
我俩在酒店看了两期的综艺节目,直到天黑透了谭澈才意兴阑珊地回来。
我学着赵风筝的口气说:“家人欢聚一堂就是有说不完的话哈!怎么样?谭二少爷,你哥答应提前结婚了吗?”
赵风筝的脸色虽然依旧不好看,但是她装作翻身的样子让出了小半张沙发,让谭辙坐下来。
谭辙点点头,许久才说:“同意了!”
他神色疲惫,但不是困倦,而是心累。赵风筝始终是不忍心,音调缓和了三分:“他们给你气受了?”
谭辙很勉强地咧嘴一笑,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没有。”一连说了三个没有,笑着笑着就不笑了。
我本来憋着一肚子火,打了一肚子腹稿,等着谭辙回来以后好好奚落他,可是看着他这幅样子,千言万语却化作一句话:“咱们去吃饭吧!”
谭家人虽然不地道,但好在还是舍得花钱的。我们三个在酒店的食宿费用都记在谭磬侗的账上。
我记得这酒店里有一种规格最高的海鲜自助,2998一位!要是在平时,我肯定是舍不得的,但现在有人买单,妈的不吃白不吃,专挑贵的吃。
我们仨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狼吞虎咽地吃了半个多小时,回到房间的时候,一起开了个小会。
下一步该怎么办?
谭澈结婚之后,这里的事情也基本告一段落,接下来何去何从,我们确实该好好计划一下。
要救二宝、找师父、找师妹、找九常、找阴山秘籍、解除我和谭辙身上噩运……
一大堆事,千头万绪,不知道从何下手。说来说去也没个定论。
到最后,还是赵风筝一拍桌子,豪气地说:“散会!先睡觉!”
睡觉是睡不着的,睡觉只是个逃避的借口,就像洗澡一样。
不过临散会之前,谭辙递给我一个录音笔,我一挑眉毛,把录音笔接过来,说:“你拿到了?”
谭辙点点头。我犹豫了一下,又把录音笔递了回去:“还是你拿着吧,本来就是你家里的事,可能涉及你们家族的秘密,你听了之后给我们传达一下会议精神就行了!”
谭辙没有接,说:“你听我听不都一样吗?你听吧。”
我本来就是句客套话,听到谭辙这样说,就顺水推舟:“那也好。”
白天睡得多了,晚上也就睡不着了。我正好插了耳机躲在被窝里听录音。
录音笔记录了谭澈病房里一整天的声音,大部分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废话,要么就是沉默,我用二倍速听了好久,才终于听出了重点。
大概是午休之后吧,有个男人进了谭澈的病房。当时病房里只有谭澈和白秋萂两个人,白秋萂先叫了一声“孙律师”,然后又说:“你们聊,我先出去。”
姓孙的律师没有说话,谭澈接口说:“不用,你也留下吧。”
这两男一女在病房里密谈了个把小时,我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听了一遍,心里默默感谢自已小学语文的阅读理解学的到位,才终于把这三个人说出来、没说出来的意思全部弄清楚!
原来白秋萂这么费心巴力地整了这么一出,竟然是为了一份遗嘱!一份谭澈亲自立下的遗嘱!
在原来的那份遗嘱里,谭澈把自己名下的所有财产全部留给了谭辙!
第二百九十章 离开
不得不说,白秋萂那娘们儿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
她不知从何处知道了谭澈遗嘱的内容,她想不通、不甘心、甚至是嫉恨!明明她才是枕边人,但是谭澈为什么会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一个久不回家的弟弟?
白秋萂很清楚谭澈的为人,谭澈的决定很难更改,除非他知道自己做错了!
谭澈知道吗?他不知道。所以白秋萂的任务是帮助他,让他知道!
谭辙回到谭家之后,谭家发生了许多事,有些是是天意,也有一些是白秋萂故意搞出来的。她要让谭家所有人都相信,谭辙是个灾星,只有让他远离谭家,谭家才能平安兴盛!
最出乎白秋萂意料之外的,应该就是谭澈的伤。但是白秋萂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非但如此,她还打算将计就计,利用谭澈的伤来计划一个兄弟阋墙的阴谋。
白秋萂找到了刘二胖,不,也许是刘二胖主动找上的白秋萂。总而言之,他们两个各怀鬼胎,几乎不谋而合!
白秋萂在我们和谭澈中间做起了双面间谍。明面上看,她积极主动地帮助谭澈驱邪,背地里,她却答应帮助谭澈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把我们的所有“异常举动”一五一十地告诉谭澈。
谭澈起初应当是有疑心的吧,但是我们“步步紧逼”,谭辙的行为也越来越出格!再加上白秋萂的添油加醋,谭澈开始慢慢相信谭辙有“野心”!
一个身体残疾的人,在偌大一个家族里,感受到来自健全同胞兄弟的深深的威胁!
其实只要他静下心来理智想一想就能知道,谭辙根本不可能取代他。并非是我看不起谭辙,他根本不是个做生意的材料,他单纯、善良,而这两种优良品质,对于一个成功的商业大亨来说是掣肘。如果让他执掌谭家,恐怕用不了多久,谭家就会亏空的一毛不剩。
谭磬侗不会把谭家交给谭辙的!
但是谭澈已经被困境、忌惮蒙蔽了双眼,他看不到这些事实。又或许他曾经试图睁眼看,但是白秋萂想办法把他眼前的迷雾又给糊上了。
谭澈开始变得偏执、暴躁,他想要反抗,想要以此来捍卫在家中的地位。
这个节骨眼上,谭辙又做了一件错事。古人说,治洪在疏不在堵,谭澈有心结,我们应该想办法帮他化解,可是谭辙却联合谭磬侗和文隽一起镇压谭澈的反抗!他们三人站在谭澈的对立面、告诉他你必须怎么怎么样,你不能怎么怎么样!
围追堵截的下场是决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谭澈内心动摇了,他第一次想要更改遗嘱!
而刘二胖做法事件,则是让谭澈下定决心更改遗嘱的导火索!
我不知道赵风筝事前是如何说服谭澈按兵不动、将计就计的,也不知道她在事后又是如何让谭澈相信:做法事件根本就是谭辙和刘二胖联合起来定的计谋,目的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彻底搞垮,让他在这个家无立锥之地!
但是我想,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刘二胖虽然是赵风筝找来的,但是她最开始就说过,她只是听说刘二胖手段高明,能够帮人消灾解厄!
而且,之后跟刘二胖密切联系的人是谭辙,白秋萂甚至完全从刘二胖跟前抽身。她只要在谭辙去找刘二胖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提醒谭澈两句,他们兄弟两个恐怕想要不起嫌隙都难。
果不其然,谭澈中计了!不,应该说我们所有人都中计了!小小女子,竟然把我们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这其中甚至还有在商界沉浮多年的大鳄!
她的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纵观全局,其实谭辙也有错。他跟谭澈是亲兄弟,有什么话不能敞开了说?谭辙打着为谭澈好的旗好,一味地隐瞒事实,并用强硬的手段要求谭澈服从自己的安排!
如果他什么事都跟谭澈提前沟通,又怎么会让白秋萂钻了空子,两头使坏?
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没什么用了。
我挑挑捡捡的把录音听完,已经是凌晨三点。我“哗啦”一声拉开窗帘,只见明月高悬、星光惨淡。
我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一如星光虽然会被埋没,可它们依然会在云层深处兀自闪烁,光芒丝毫不减!
第二天早上,我把录音笔里的内容和我的猜测原原本本地告诉谭辙和赵风筝。赵风筝起初没有说话,谭辙也在沉默。
我补充说:“你要是不相信我说的,可以自己听一听!”
谭辙笑笑说:“你的话我有什么不相信的?”接着又是沉默。许久之后,他才接着说:“我哥他……他还是一如从前。他是个很好的人,很好的哥哥!”
谭澈是个坏人吗?不是的。我们刚回到谭家的时候,谭澈并不热情,甚至还不如白秋萂亲切。有谁人知道,那张冰冷的面皮下,隐藏着一张遗嘱,一张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他弟弟的遗嘱?
后来,他并没有变坏,他之所以更改遗嘱,只是被坏人蒙蔽了双眼!好人就不会被谎言蒙蔽吗?好人也会!
被谎言蒙蔽双眼的好人就理所应当变成了坏人了吗?当然不是。在谭辙心理,他应当永远是那个遮风挡雨的大哥!
赵风筝问:“要不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爸妈?”
谭辙低下头,又摇摇头:“不了,难道我还真跟我嫂子争我哥的资产吗?”
谭辙的芥蒂不是对准谭澈,而是对准谭磬侗和文隽!
谭辙自幼离家,看着谭澈承又欠膝下,看着谭磬侗和文隽把所有的爱都给了谭澈,他心理必然不平衡,久而久之,就成了隔阂。
在那样的背景下,谭磬侗和文隽做错了吗?没有。可是人的情感不讲对错。
“随它吧。”谭澈站起身,慢慢伸了个懒腰:“咱们也该离开这了。咱们该走了!”
我笑说:“不等你哥结婚了吗?”
谭辙摇摇头:“咋们不等了吧?”反正也不会有人在乎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围殴
谭家人有一个很明显的优点,就是有行动力。
既然谭白两家的婚事已经商定,第二日一早,谭澈就领着白秋萂去民政部门扯了结婚证。
本来就是为了救急,所以一应理数能免则免,反正目前只是领证,后续还要挑个好时候补办婚礼。
半下午的时候,谭辙领着我和白秋萂回谭家辞行。届时,文隽正拉着白秋萂坐在客厅说话,谭澈陪着笑坐在一旁,看着白秋萂满目柔情。
客厅的电视开着,放的是一部合家欢的电影,应情应景。桌子上摆着热气袅袅的香茶,瓜果点心装了两三盘子。
谭辙叫了一声“妈”,文隽慢慢地应了一声,然后在白秋萂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说:“来坐吧,你哥上午刚结了婚,你还没向他们道喜呢!”
谭辙立刻笑起来,对谭澈和白秋萂说:“哥、嫂嫂,恭喜了!”
谭澈默默点头,白秋萂咧嘴笑着应了,笑容得体地摆出长嫂的架子说:“二弟,说起来你也不小了,也正经该收收心,成个家了。”
谭辙回头看了一眼赵风筝,笑说:“我们俩……不急呢!”
白秋萂脸上依旧是笑盈盈的,却不说话了。
谭辙把来意表明,文隽有些吃惊:“转眼就要过年了,你哥的婚礼也该操办了,你怎么还要走?这回又是去哪?”
谭辙摇摇头:“我们还有些事要办呢!不能再在家里呆了。哥哥的婚礼我恐怕……也不能参加了。”
文隽把谭辙拉到身边,心肝儿肉的说了好一会儿话,又要给谭辙收拾行李,又吩咐人给谭磬侗打电话让他回来见面。
谭辙都推拒了,就连谭澈要找人送我们去车站,谭辙也没有松口答应。
我们在谭家耽搁了半个多小时,文隽这才亲自把我们送出门在。
坐上出租车之后,我问谭辙:“甘心吗?”
谭辙抬头,一脸茫然:“什么?”
我笑说:“你解决了家里的麻烦,解决了你哥的灾厄,到头来自己却一场空,落一个……扫地出门的下场,这跟为他人做嫁衣有什么区别?难道你就没有一点不甘心吗?”
谭辙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笑着说:“有什么甘心不甘心的。咱们还是想想接下来去哪吧。”
赵风筝想了想说:“咱们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千头万绪。不如去找谢抟大师吧……”
我笑说:“找他有什么用?他还能帮咱们指点迷津啊?”
谭辙接口说:“碰碰运气吧,如果能得他三两句指点,只怕好过咱们像是无头苍蝇一样满世界乱窜!”
我说:“离开之前,我想先去刘二胖的藏身之处去看看。”
谭辙说:“是为了二宝吗?”
上一回,刘二胖伪装成坨铎大师设坛,我趁机去他住的地方查探,结果在他家旁边的楼房里发现一个封印恶鬼的法坛。里面封印着的很有可能就是二宝。
后来刘二胖事发潜逃,敬茶去他住的地方附近搜查了一个遍,法坛已经被毁,刘二胖也不知所踪。
可我一直没机会亲自去现场看一看。今天早上的时候,我又琢磨起这件事,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后来,我终于想到,刘二胖既然用那么厉害的法坛封印二宝,就说明他已经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操控这个孩子。
我不知道刘二胖和刘拴柱师徒两个到底对二宝做了什么,竟然让他一点点变得穷凶极恶!但是我几乎可以肯定,刘二胖想要带走二宝,恐怕绝非易事。二宝会不会还留在那个法阵里?
我把我的想法跟谭辙、赵风筝简单说了一下,他俩虽然觉得不太可能,却也都没有反对。
我给出租车司机重新报了地名,司机一个搂手就把方向盘打死,掉了个头,向着刘二胖家飞奔而去。
万万没有想到,我们竟然会把刘二胖堵个正着。
刘二胖住的房子早就被敬茶查封了,可他旁边哪一栋——也就是封印着二宝那一间却没有被裁缝查封。
我们刚爬上去,刘二胖竟端着一碗泡面施施然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更何况我们这种宿仇。我悄悄把黑虎调魂旗从后腰抽出来握在手里,冷笑着说:“这一回,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往哪跑!”
刘二胖把泡面盒子随手一扔,里面的汤水四溢,墙上满是鲜红的辣椒油。他恶狠狠说道:“我他妈今天还就不跑了!我倒要看看你们三个小杂碎能耐我几何!”
此言一出,双方立刻剑拔弩张、各亮法宝,我把黑虎调魂旗护在胸前,谭辙从脖颈子里一把将小毛蛋拽出来,就连赵风筝的红纸小人儿也从她口袋里蹦蹦跳跳翻着跟头立在肩头。哪怕多说一句,双方几乎就要打起来了!
刘二胖“哈哈”大笑:“师父啊师父,你徒弟今天可就要给你报仇了!”
我一听这话头不对,立刻嗤笑说:“你这可是倒打一耙了!你跟刘拴柱两人屡次三番找我们的麻烦,多次定下毒计加害我们,我们没去找你们师徒算账,你现在却要来找我们报仇?还有,刘拴柱那个老杂毛怎么了?就算是死了,冤有头债有主,谁杀了他你去杀谁,找我们干什么?”
刘二胖冷笑一声说:“事到如今你还跟我装什么蒜?我师父难道不是死在你们三个手里的吗?可恨我学艺不精,这一回让刘米坏了计划,否则,你——”他伸手一指谭辙,两只眼睛几乎爆出火星子:“恐怕早就下去给我师父垫背了!”
谭辙怒目圆瞪:“这么说你跟白秋萂狼狈为奸,就是为了报仇?”他深深吸一口气,极力压制住心中的怒火:“别说我没拿你们师徒怎样,就算我真的害了你师父,你有什么仇恨尽管来找我就行了,为什么要祸害我的家人?”
刘二胖近乎癫狂地笑着说:“我师父犹如我的再生父母,只杀你一个怎么能解我的心头之恨?我本来是要让你全家陪葬的!本来是要你全家全部给我师父陪葬的!”
第二百九十二章 圈套
谭辙一脸懵逼地说:“你是不是有毛病?我之前都不认识你啊!”
刘二胖哼哼笑起来,他扭头看着我,也不说话。我说:“我虽然不敢确定,但是我想之前我们在四合村的时候,一直藏在背后对我们放冷箭的,就是你们师徒两个吧?”
刘拴柱和刘二胖叛逃出村以后,刘拴柱就收了刘二胖做徒弟。这之后,他们师徒二人始终贼心不死,一直想找机会抢夺黑虎调魂旗。
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控制住了二宝,甚至那个跟师姑奶奶长得一模一样的女鬼,都是他们的傀儡。
刘二胖看着我的表情,笑说:“想明白了?”
我他妈想明白什么了?
“刘拴柱到底怎么了?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刘二胖骂道:“敢做不敢当?当日,我去老龙窟伏击你们,我师父因事等在山地下,可是我下山的时候,我师父就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难道不是被你们暗害了?可怜我师父英雄一世,竟然栽在你们三个杂碎手里!”
谭辙一脸莫名其妙,我走上前,笑说:“刘二胖,你有脑子没脑子?当时我们仨都被困在山上,那么险峻的形势,我们几乎死在那!这是你亲自操作的啊!难道你不知道?我们上哪害你师父去?”
刘二胖愤怒地指着我说:“那个叫清颉的死丫头难道不是跟你们一伙儿的?我师父功力高深,试问除了那个死丫头,还有哪个是他的对手?”
清颉的本事我们是见过的,曾经一声断喝吓退女鬼,更是三招两式让刘二胖没有招架之力,她绝对有实力让刘拴柱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难道真的是清颉?
“而且,我师父的仇家不就是你们几个吗?对了,还有你那个师父刘弊三!”
赵风筝“哼哼”冷笑:“就算是清颉杀的你师父,冤有头债有主,你找她报仇去啊,找我们干嘛?”
“清颉难道不是受你们指使吗?你们三个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现在你明白了吧?我本来只需要把你哥带进密室,不让你趟这趟浑水的,可是不甘心,我要报仇!我要你亲眼看着我神功大成,然后再亲眼看着你所有的亲人都死在我的手下!只可惜……”
刘二胖十分懊悔。我嗤笑一声说:“说白了还不是欺软怕硬?他哪是清颉的对手啊,所以就挑软柿子捏呗!”我扭过脸看着刘二胖,故意刺激他:“不过你放心,你师父他老人家都不是清颉的对手,你有几斤几两,他心理能不清楚?所以即便你嚷嚷着孝顺要报仇、实际贪生怕死走过场,他也不会怪罪你的!”
刘二胖显然被我刺激到了,他握紧手腕,手指头“咯咯”作响!
赵风筝却忽然说了一声“奇怪”。
我扭头看着她问:“什么奇怪?”
赵风筝想了想说:“说不上来,只是听他说又有人失踪,觉得有点奇怪。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你师父,我师叔,还有他师父,这三个人应该都是道行高深的人吧?怎么说消失都消失了?并非是我自夸,放眼天下,能打得过我师叔的人应该也没有几个,他怎么会无缘无故消失了呢?”
我好忙补充了一句:“还有我师妹刘焱焱,她也失踪了!”
刘二胖也觉出不对劲来,他紧皱眉头,喃喃自语:“也失踪了?都……失踪了?怎么会……”他穆然抬起头,一双眸子如冰一般冷:“你们说的是真的?确定没有骗我吗?”
谭辙十分肯定地点头说:“我们有什么理由欺骗你?”
刘二胖慢慢在屋子里踱步,他的脚步踩在黑黢黢的地面上,发出轻而缓慢的“沙沙”的声音。
刘二胖走到阳台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缓缓说:“照你们看来,他们还有可能活在这世上吗?”
我点点头:“我师父是第一个消失的,他消失之后曾经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我想他暂时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只不过,不知道被困在何处!”
刘二胖挑眉看着我,烟雾从他嘴里喷出来,他的眼神晦暗不明。只听他说:“他后来又跟你联系过吗?”
我摇头说:“没有。师父只是让我不必着急,时机到了,自然会有他的下落。我师父从不打诳语,说出的话肯定是有准的。所以,我想,如果刘拴柱真的跟我师父困在一起,咱们只需要耐心等待转机!”
“这样啊——”刘二胖慢慢点头,然后他转过身去,沉默片刻,忽然问:“你养的那个小鬼,叫什么二宝的,你想把他救回去吗?”
我心里一紧,赶忙问他:“二宝呢?是不是被你封印在里屋?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怎么会把他搞成这个样子?”
刘二胖没有回头,轻轻一笑,说:“我……没做什么呀!”
我刚想追问,刘二胖忽然一脸冷笑地扭过头来,他倚着阳台上的栏杆而立,左手飞蹦出四五个纸做的飞镖。
那东西看着轻飘飘的,但是来势汹汹,力道惊人!
我们三人全无防备,大叫一声“小心”,然后各自散开。
谁曾想,我们刚刚躲开这几枚,接下来的飞镖却已飞到眼前。没法子,我们三个只能就势翻滚进房间。我落在最后,顺手把阳台的木门“砰”一声关上。
关上木门的一刹那,我听到门上发出“啪啪啪”好几声脆响,就像是钉枪在门外叫嚣。
紧接着,门外的刘二胖一拳打破了门口的玻璃,一抬手就把他的烟屁股扔了进来。
我看见一道带着火星子的线条旋转着飞进来,落在满是黑色粉末的地板上。
“轰”一声闷响,就像是点燃了铺了一地的杨树毛,火焰瞬间从阳台门口烧到里面的墙根,屋子里有一股焦糊的味道,火焰瞬间又熄灭了。
刘二胖在门外“哈哈”大笑:“你不是想救二宝吗?那我就成全你!”
坏了!这个狗日的刘二胖,又他妈中了他的圈套!
第二百九十三章 重逢
地面那一层黑色粉末烧光之后,露出地板上用猩红颜料写成的符咒。只不过符咒在一瞬间变得焦黄,继而迅速变黑,显得狰狞恐怖。
几乎是在一瞬间,整个房间的温度急剧下降,我们说话的时候,可以清楚看到从口鼻中喷出的白烟。
我们三个瞪大了眼睛呆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四周寂静得有些可怕!谭辙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了?”
赵风筝警惕地看着四周,满目惊恐地说:“刘二胖那个狗东西把什么厉害的东西放出来了!”
她话音刚落,里屋那扇木门就开始剧烈地晃荡着,门板子“啪啪啪”乱响,声音十分急促。
我见势不妙,大喊一声“跑”,并且当先一步朝着阳台的窗户跑了过去。
挨着阳台的墙上一门一窗,门已经被刘二胖锁死了,窗户也被他打碎了,我们现在只能从满是玻璃碴子的窗户洞里钻出去。
我知道事态紧急,所以一刻也不敢耽搁,纵身一跃,本想从窗口直接跳出去,但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一头撞了个大疙瘩,“砰”一声重响,脑袋都差点开瓢了。
“我他妈……”这是怎么回事?我捂着脑袋哀嚎着从地上爬起来,谭辙赶忙过来扶住我说:“你怎么回事?被空气弹回来了?”
我他妈也摸不着头脑啊!我明明是奔着窗口跳的,怎么会像是撞在墙上一样?幸亏我头铁,不然今天只怕要交代在这了!
赵风筝站在最后面、盯着破烂的窗户一动不动,片刻之后恍然大悟一般说:“你们试着摸摸那扇窗户!”
谭辙将信将疑地伸出手,在接触到窗口的一刹那满脸震惊:“这……摸起来是实体的,这……难道医院负四层的情况又出现了?”
赵风筝摇摇头说:“怎么可能?这栋房子还存在着呢!咱们大剌剌走进来,刘二胖又大剌剌走出去。依我看,你摸到的其实不是窗户,而是墙。”
我和谭辙一脸莫名,我皱眉看着赵风筝说:“窗户怎么可能不是窗户?你傻了吧?”
赵风筝没有搭理我,而是继续跟谭辙解释:“是咱们的眼睛欺骗了咱们。鬼打墙知道吧?是里面的鬼东西用障眼法影响了咱们的视觉。其实房子还是这个房子,窗户也在墙上,只不过咱们现在看不到!”
谭辙问:“那咱们该怎么办?”
我却已经听出来了,我伸出双手,像是摸象的盲人摸象一样摸摸索索走到墙边,冷笑着说:“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视觉被影响了,但是触觉还在!用手摸呗!窗户肯定是在墙上,用手摸肯定能摸得出来!”
门板还在“砰砰”作响,这屋里虽然明亮,但我们三个就像是睁眼瞎一样在墙上慢慢摸索,如果这时候进来一个人,恐怕一定会觉得滑稽可笑。
“我摸到了门!摸到了!”谭辙忽然惊喜地叫了起来,我和赵风筝赶忙跑过去。
谭辙摸到地地方看起来就是一面墙,斑斑驳驳的,上面甚至还用蓝色的油笔画着一个唐老鸭,看着已经有些年头了,笔触十分幼稚,看起来是个小孩画的。
我把手放在墙上,感觉果然不一样,摸起来竟然是木头的!还带着一个把手,果然是个门!
我在门上摸索了一会儿,手上忽然一疼,不知道被什么扎了一下,竟然流出血来。谭辙眉头一挑,说:“门开了!咱们能从门出去了!”
我还来不及阻止他,就已经清楚地听到“吱嘎”一声短促的开门声!
可门外竟然是一片漆黑!
“咦?门外面是怎么回事?天黑了吗?”谭辙一边说,一边迈步走了出去。
赵风筝没有说话,直接跟了上去,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就是说不上来!
谭辙走在前边,他甚至抱住了膀子:“门外面怎么比屋里还冷!奇怪,门外不是阳台吗?怎么感觉阳台变得宽阔不少!”
我脑中警铃大作,冲他俩一声暴喝:“快出来!你们走错了,那里根本不是阳台!”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所在的房间总共有三扇木门,有两扇通往里面的卧室,另一扇通往阳台。
还有,通往阳台的那扇木门是朝里拉开的,通往卧室的那两扇木门是朝外推开的!
谭辙刚刚是做了个推的动作!我们不是在阳台,而是在其中一间卧室!
我上一回来打探的时候就知道,这两个卧室的其中一个是用来困住二宝的法坛!我们身处的是哪一个不言而喻!
“谭辙——”
谭辙一脸怪异地看着我。我朝他摆摆手,轻声说:“不要动,千万不要动。”
我看到了二宝,二宝就在谭辙身后。他赤面獠牙,一脸狰狞,花花绿绿的汤水从他嘴里流出来,哩哩啦啦滴落在地上。
谭辙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他没有回头,只是放缓了声音问我:“门板……好像不响了!”
“趴下!”在说出这两个字的一瞬间,我已经把手里的黑虎调魂旗甩了出去!
二宝已经张开血盆大口扑向谭辙的脖子,幸亏他反应灵敏,否则只怕小命难保!
黑虎调魂旗在半空中猎猎作响,打了一个回旋,贴着二宝的头皮飞过去,又“呼呼呼”地飞回我手里。
这一招我是从电视上学的,已经偷偷练了许久,据说传自非洲,不过人家扔的是回旋镖,我扔的是黑虎调魂旗,人家猎的是野兽,我猎的是恶鬼!
赵风筝眼疾手快,一把薅住谭辙的头发,他俩连滚带爬地出了房门,身上的冷汗已经把衣服湿透了!
二宝看着遁逃的谭辙,却没有生气。他把舌头伸出来,舔了舔满嘴的獠牙,一开口说话,就像是指甲划过玻璃一样让人直起鸡皮疙瘩:“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二宝本来是个小孩,还没有变声,声音带着儿童特有的尖细,这么一笑,说不出的诡异。
“刘米哥哥,嘿嘿嘿嘿,又见面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噬鬼
你可以想象的到吗?客厅阳光明媚,卧室却是伸手不见五指。
我和谭辙呆愣当场,不知该怎么应对,幸亏赵风筝还算沉着冷静,她当机立断从口袋里放出那两个红纸小人儿,一边对我们吆喝:“傻了吗?快去找出路!”
我和谭辙这才回过神来,只不过我们还来不及有所动作,二宝已经像是一阵风一样越过赵风筝绕到我身后,我感觉后脖颈子有阵阵阴风吹过,想也不想就向前扑倒。
幸亏我心明眼亮,下一刻我就听到身后传来的破空声响以及二宝恼怒地嘶吼!
谭辙也吓了一跳,顺手就把小毛蛋甩了出去。
二宝一击不中,正要再扑,赵风筝也已经放出了红纸小人儿跟二宝缠斗。
一时之间,房间里乱作一团,小毛蛋像条饿狼一样狂叫,红纸小人儿腾在半空,瞅准时机一口一口地喷出烈火,赵风筝也没有闲着,她仗着一身的功夫,倒也能跟二宝斗上两个回合。
我和谭辙暂时得以脱身,手忙脚乱的在四面墙上摸索,期待着能找到逃出去的门路。
赵风筝本事不弱,再加上吃了猫妖内丹变得凶狠无比的二宝、吸收了巫师精魄修为精进的红纸小人儿从旁助阵,纵使是我师父和九常联手也不会落下风,可是在二宝跟前竟然讨不到半点便宜。
赵风筝一击不中,倒是被二宝扣住命门,多亏小毛蛋瞅准时机扑上去撕咬,赵风筝才侥幸脱身。
赵风筝有了前次的教训,再次出手的时候就谨慎许多,她只等二宝跟小毛蛋、红纸小人儿打得难舍难分才上手。
这一回赵风筝倒是结结实实在二宝胸口锤了一拳,只不过二宝还没有吭声,赵风筝却先叫了起来!
“啊——”
谭辙紧张地扭头问:“风筝,你怎么了?”
赵风筝看着白皙的手背,眉头紧锁:“咬人!他的胸口会咬人!”
这怎么可能?难道二宝胸口还长了一张嘴?
我们正诧异,二宝身上忽然又伸出一只枯瘦的胳膊!
这只胳膊就像是从二宝身体里伸出来的一样,而且明显是一个成年人的手臂,长度跟二宝的身量完全不符合!
这只手臂一把抓住正欲喷的一个红纸小人儿。红纸小人儿被他紧紧握住躯干,就像是一个小孩一样疼得四肢胡乱踢腾!
二宝控制住其中一个红纸小人儿,局势急转直下,小毛蛋和另一个红纸小人儿很快就被掀翻在地。
二宝狰狞地仰天长啸,一回头,满眼戾气,我甚至可以看到一股股的黑烟从他嘴里喷出来!
“我知道了!我知道二宝是怎么回事了!二宝噬鬼,用鬼魂来修炼!”赵风筝忽然叫了起来。
噬鬼?我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我想起来了,我师父曾经跟我说起过阴山派的一种秘术,这种秘术简单来说就是鬼吃鬼,跟吸星大法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吸星大法吸收的是功力,噬鬼术吸收的是魂魄!
据说这种秘术极损阴德,被吞噬的魂魄会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也就是我们所说的魂飞魄散!
但噬鬼术表面上是让鬼修行,实际上也属于控魂术的下支。因为让鬼吃鬼的最终目的是养鬼为我所用,小鬼越来越强大的同时也表明养鬼者的道行不断精进!
只不过二宝明显已经脱离了刘二胖的控制,否则刘二胖不会把这么厉害的法器封印在这栋小楼里。这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难道刘二胖在炼化二宝的过程中操作不当,让二宝走火入魔了?
想一想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噬鬼术失传已久,刘拴柱虽然是阴山传人,也未必完全领会噬鬼术的奥义!就算他手里拿着阴山秘籍,这么高深邪恶的法术也不是能轻易练成的!
我思绪翻飞的空档,二宝已经一步一步向我们逼近,我们仨就像是笼中之鸟一样被逼到墙角。
我壮着胆子说:“二宝,你难道不记得我们了吗?你忘了是谁把你救出来的!是谁替你收埋尸骨?是谁容留你在黑虎调魂旗中让你修行?忘恩负义可不是好孩子!”
二宝听了我的话,眼珠子先是瞪得圆圆的,然后又耷拉下来,撅着嘴巴,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可怜兮兮地说:“刘米哥哥,我想起来了,我现在好痛苦,你能不能再救救我!”
我登时一喜,神色都有些放松了:“好二宝,你真是个好孩子!我该怎么救你?你告诉哥哥!”
二宝眼泪汪汪的,若不是那一张凶神恶煞的脸,我还真以为又回到了从前,二宝会拉着我的裤腿跟我撒娇。
二宝说:“刘米哥哥,你们一定可以救我的!只要……”他就像是变脸一样“嘿嘿”一笑,奸诈的嘴脸表露无疑:“只要让我吃了你们的魂魄!”
这他妈的!小兔崽子玩我呢!
赵风筝冷着脸说:“没用的!你不能再把他当成一个小孩了!他吃了大人的魂魄,已经有了大人的思维,严格来说,他已经不是二宝了!”
二宝“哈哈”大笑起来,就连声音也变得粗狂,这根本就不是个小孩的声音!他说:“刘米哥哥、谭辙哥哥、风筝姐姐!你们好好看看,我不是二宝是谁?你们快来疼疼我啊!哈哈哈——”
听这么一个穷凶极恶之徒用二宝那稚嫩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让我感觉心里直作呕,我狠狠吐一口唾沫骂道:“好你个老不要脸的,他妈一把年纪装什么嫩?你他妈是我的二宝吗?你连二宝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
“是吗?”二宝用一种极其阴沉的语气说出这两个字,我感觉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快要凝滞了。他抖了抖身体,又一只手臂从他身体里伸了出来!
这只手臂明显是个女人的,细长白净,皓腕上带着一个青玉的镯子,手指甲上涂着大红的指甲油!
这只手臂有些眼熟!我怎么好像在哪见过?
那只手臂慢慢朝我伸过来,然后用一根手指头托住了我的下巴!
第二百九十五章 收服
这手臂根本就是那个和师姑奶奶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的!
这样的二宝让我想起了《倩女幽魂》里那个身上满是人头的黑山老妖!难道二宝已经成为了另一个黑山老妖吗?
面对这样的二宝,我承认我慌的一批,但是我又清楚地知道,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要镇定!
“想必今天我们是插翅难逃了吧?”我苦笑着说。
二宝的脑袋转了一圈,幅度大的有些夸张:“这还要多亏那个刘二胖啊!本来是为了困住我而做下的法阵,没想到竟然给你们用上了!”
二宝说话的语气沉稳老练,甚至还带着一丝狡黠,与他稚嫩的脸庞根本格格不入。
“你们都是道行精深的术士,魂魄对于我可是大有好处!我几乎都有些等不及了,我等不及要把你们的魂魄通通吃下肚!我一定会功力大增!到时候,上天入地,就再没有对手了!哈哈哈哈哈……”
我撇嘴一笑,说:“是吗?只怕我们仨骨头太硬,你咽不下去吧?”
二宝冷眉一横,正要发难,我先一步从背后抽出黑虎调魂旗,一杆子打在他那条学白的胳膊上!
二宝惨叫一声,就像是受了惊的八爪鱼,所有的胳膊一齐收了回去!红纸小人儿、小毛蛋机警地逃窜到一旁,我们总算是暂时得到喘息之机。
我想起来了,这黑虎调魂旗是道家至宝,本就是邪祟克星,再加上二宝曾经寄身其中,被这杆旗差遣,是这杆法器下的一员猛将,二宝见了他就像是见了旧主一样,自然更加敬畏!
我乘胜追击,“刷刷刷”将黑虎调魂旗横扫三下,二宝惊声尖叫着步步后退,一下子就退到墙根那里。
二宝发了狂一样高举着手臂厉声尖叫,声音刺耳,用鬼哭神嚎来形容真是一点也不为过。
我们三个被这魔音震得心神不宁,赶忙捂着耳朵缩在角落里。
二宝彻底发怒了,一条条手臂像是雨后春笋一样往外冒,他个子矮,又有些婴儿肥,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个插了很多根筷子的土豆。
他像一阵风一样转眼就冲到我们跟前,我们三个本来是靠在一起的,但是二宝速度太快、攻势太猛,我们根本来不及反应,队形就被冲散了!
我们各自祭出法宝,却连最基本的平分秋色也做不到。二宝虽然惧怕黑虎调魂旗,但是俗话说得好,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他速度太快,我根本打不到他!
情急之下,赵风筝冲我和谭辙大喊:“你俩先拖住他!”
赵风筝做了一个十分奇怪的手势。道门中人在施法的过程中会配合使用一些手势,我入门的时间虽然短,但是也跟着长了不少见识,形形色色的手势也见了不少,却唯独没有见过这样的手势!
赵风筝做完手势,抬手指着其中一个翻飞的红纸小人儿,喝了一声:“回!”那个被选中的红纸小人儿就像是被抽了魂儿一样立刻变成了一片没有生命的纸,就像是一片枯黄的落叶,打着旋荡荡坠下来。
赵风筝就地翻滚,一把将红纸小人儿抓在手里,说时迟那时快,二宝的手臂已经到了她身后。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小毛蛋一个饿虎扑食冲上去,这才勉强让赵风筝化险为夷。
“赵风筝,你他妈疯了吗?”我破口大骂。
赵风筝抓着其中一张红纸小人儿回到墙根,恶狠狠地说:“少他妈废话,一定要撑住!”
我不知道赵风筝要干什么,但是都到了这个时候了,除了相信她,我别无选择!
“好!今天老子就拼上命搞这一回了!”
我心里明白,二宝的实力无人能敌,他唯一忌惮的就是我手里的黑虎调魂旗,要想拖住他,我只能让手里的黑虎调魂旗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我改变策略,只攻不守,不要命一样将手里的黑虎调魂旗舞得虎虎生风,配合着发狂的小毛蛋和另一个翻飞喷活的红纸小人儿大展拳脚。
当然,只攻不守的缺点也很明显,短短两分钟的时间,我身上已经被二宝伤了五六处,不过我都咬牙硬生生挺住。
“赵风筝,你他妈再不快点,就只能替我超度了!”我话音刚落,二宝找准时机避过黑虎调魂旗,一脚踹在我胸口,我像是一块破布一样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墙上!
我听到赵风筝在我耳边喊:“站在原地不要动!”
生死存亡之际,谁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赵风筝不让动,我和谭辙果然一步也不敢动!
奇怪的是,二宝竟然没有追打过来!
我定睛一看,只见对面墙壁上贴了一张人形的红纸——正是赵风筝那张红纸小人儿!
赵风筝把红纸小人儿贴在墙上,底下有七团火光。
那七团火苗是七张燃烧的符纸,高低错落,按照北斗七星的位置排列!
二宝在墙壁面前愣住了,就像个小孩一样对着墙壁上的红纸小人儿叫妈妈!
然后他就像是着了魔一样慢慢走了过去!
“妈妈,妈妈……”
二宝到底是个孩子,再加上他从小在道观跟着师父长大,根本没有享受过母爱!我不知道赵风筝在那张红纸小人儿上面做了什么手脚,也不知道二宝从那上面看到了什么……
等等,我想起来了!这样的情况我遇到过两次,一次是在老家村头的破猪圈里,一次是在墓地!
墙上的红纸小人儿材料十分特殊,能够将人的魂魄吸引进去,并困在其中!
二宝就那么一步一步地上了墙,走进了那张红纸里!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赵风筝原地暴起,扑了上去,一把就将红纸小人儿从墙上揭了下来!
赵风筝把红纸找人儿递给我说:“二宝非比寻常,这个局恐怕不能完全制住他,你快把他的魂魄送回黑虎调魂旗!只有这件法器,才能镇住他!”
我不敢怠慢一把夺过红纸小人儿。我感觉那张纸微微发烫,中间好像气泡一样跳动着……
第二百九十六章 变性
我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这他妈……该……该怎么办?”
赵风筝气得几乎吐血:“笨蛋!念引魂咒!星移斗转!”
我把那张红纸小人儿贴近黑虎调魂旗,旗面上滚动的金色纹理像是嗜血的饿狼一样发出低沉的吼叫!
我犹豫了!
赵风筝骂道:“念啊!”
我深吸一口气,说:“黑虎调魂旗是妖邪克星,你这红纸小人儿虽然是法器,但恐怕敌不过这旗面上的罡气!”
赵风筝怒吼:“我的东西不用你管!念你的咒语!”她话中带刺,十分狠厉,比平时又多了几分杀气!
红纸小人儿上开始冒气白烟,刺啦啦作响,我甚至看到小人儿的肚脐眼上绽开了好几条细纹!
我一咬牙、一狠心,把红纸小人儿紧紧按在黑虎调魂旗上,旗面像是一只宽大的手臂,将红纸小人儿一下子缠绕起来、紧紧裹住!
黑虎调魂旗里发出异常惨烈的尖叫声,似百鬼哭嚎、群魔乱舞!
四周的环境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能感觉到墙面在抖动,门窗像是被撕扯着一样变了形,谭辙吓了一大跳,他伸手把赵风筝护在身后,惊恐的对我说:“我靠,这地方还不会要塌了吧?咱们赶紧找出路离开!”
我说:“你急什么?二宝被咱们收服了,他的那些手段自然烟消云散,这里不是要塌了,而是要恢复原型了!”
我话音刚落,二宝布下的诡阵被破,房间已经变成了原来的样子,门是门,窗是窗。夕阳洒落,阳台那一地玻璃碎屑满是金光!
黑虎调魂旗慢慢平静了下来,我紧紧握着旗杆,能够感觉到旗面里有一道熟悉的气息在四处飘动!
我们大难不死,但愿会有后福!
一张破烂的纸从黑虎调魂旗里滑落下来,它原本是红色的,现在似乎遭了雷击,显得黑糊糊的。它就像一片枯黄的树叶,荡啊荡的坠落人间!
这个红纸小人儿彻底被毁了!
赵风筝的脸色十分难看,谭辙紧张地抓住她的胳膊问:“风筝,你没事吧?”
赵风筝兀自面无表情的往前走,胳膊被谭辙拉住了也浑似不觉。
谭辙扭头看看我,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赵风筝“噗”地吐出一口污血。
“风筝!风筝!”
我俩都蒙了!谭辙更是激动地大叫起来。
我本以为赵风筝吐血之后,会像烂俗的电视剧一样仰面倒下去,可是她赵风筝毕竟不是一般人。
她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血,头也没有扭,大步走了出去,声音寡淡,不带丝毫情感:“我没事!”
我和谭辙对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谭辙尴尬地笑笑,说:“不知道又抽的哪门子风!”
我看着地上的那张红纸小人儿,思绪万千。
赵风筝本来就是个性情寡淡的人,我们刚见面那会儿,她也是冷若寒冰!
不过后来我们一起出生入死,结下了过命的交情,她对我们的态度才慢慢好转。不过,性情所致,她始终都不热情!
不,也不是!赵风筝对我们、尤其是对谭辙也热情过,就是那一回!
我还记得那一次,赵风筝的一个红纸小人儿受了重创、几乎毁掉,那之后,赵风筝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对人热情了起来!
那段时间,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活泼的就像是个十七八岁的调皮女孩子!
当然,好景不长!后来,九常又用秘术帮她把红纸小人儿重塑,她这才神奇般的回复正常!
这一次,难道又像上一回一样?
我看了看地上残破不堪的红纸小人儿,九常还有本事帮她吗?
只不过,我心底还有一个疑问:难道赵风筝的性格真的受红纸小人儿的影响?可是红纸小人儿再厉害也就是一张纸啊!它怎么可能会影响人的性格呢?
我和谭辙不敢怠慢,紧跑几步追上赵风筝。谭辙陪着笑容,试探着跟赵风筝聊天,可赵风筝始终面无表情地往前走,连一个眼神的交汇都没有!
天色已经晚了,我们缠斗了一天,早就筋疲力尽,所以还是决定在海市多留一晚上,等明天早上,再决定下一步的行程!
我们找了个小馆子吃饭,赵风筝抱着一碗米饭狼吞虎咽,全程没有跟我俩说过一句话。吃完饭把碗一丢,就说:“我困了。”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说完,她也不看我俩,扭头就回酒店睡觉去了。
我和谭辙面面相觑。谭辙默默放下手中的碗筷,叹了一口气问我:“该怎么办?”
我笑说:“冰山美人儿,不是挺好的吗?正对你胃口,你当初不就看上人家这个冷冰冰的性格吗?”
谭辙皱眉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我是说真的,我……我总是觉得风筝身上隐藏着什么秘密,好几次我都想问她,但是我知道她什么都不会说。”
我夹了一筷子蘑菇,说:“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道行比咱们俩大老爷们儿加起来还要高深!她的背景简单的了吗?”我又夹了一筷子青菜,就这米饭“呼啦呼啦”扒了两口,噎的直翻白眼。
谭辙推过来一杯凉白开,我“咕咚咕咚”顺了两口,勉强把米饭压下去,接着说:“我想,她家里情况的复杂程度,恐怕不亚于你这个豪门贵公子吧!”
谭辙咬着筷子想了好一会儿,忽然神采飞扬的跟我说:“有了!咱们去找谢抟大师吧!他道行高深,一定能帮得上忙!
我嗤之以鼻:“你得了吧!那个死老头子脾气又臭又硬,他会轻易帮咱们的忙吗?你简直就是在痴人说梦!”
谭辙说:“事到如今也只有死马当成活马医了!不然,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他干脆跟我摊牌:“好歹兄弟一场,你就说去不去吧!”
我拗不过他,只好连声答应:“好好好!去去去!”
谭辙面色稍缓,这才把筷子丢下,扭头去柜台结账。
可是一想起谢抟,我心里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怎么会这样呢?
第二百九十七章 捐赠
我们三人一路舟车劳顿来到兰山市,看着火车站东北角矗立的大钟,我心中别有一番滋味。
想当初,我第一次来兰山是跟师父一起,转眼一年过去了,我经历了几多沧桑,师父和师妹却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谭辙见我脸色不对,心知是我触景伤情。他出言宽慰我:“你师父和焱焱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我默默点头。
赵风筝手搭着凉棚看了一圈,皱眉说:“真不明白,非要来这干嘛?”言语中颇为不耐。
赵风筝心绪不宁,我和谭辙也一直不曾向她说起到此的真正缘由。我们害怕,按照赵风筝现在的脾气,如果知道我们是来找谢抟帮帮,抗拒之下,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谭辙陪着笑容,说:“刘弊三师父、刘焱焱、九常大师,甚至还有刘拴柱,他们四个失踪了,我和刘米还是觉得应该向谢抟大师打听打听他们的下落。”
赵风筝冷哼一声,不屑地到问一句:“他会帮忙吗?”
我看着一脸无奈的谭辙心里默默叹气:我也知道那个老头子不会轻易帮忙,可是不来试一试,我这兄弟又怎么会死心呢?
我们三个人叫了一辆出租车,报了目的地,直奔谢抟家而去。
谁也没有想到,谢抟那个老家伙竟然给我们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
谢抟死了!
我们匆匆赶到谢家的时候,有一男一女正在清点物品。
那俩人穿着都比较正式,男的里面穿了件蓝衬衣,外面套着一件七八成新的黑色薄棉袄,手里拿着个小本本,女的说一句,他点点头记一行。
他俩见我们走了进来,女的朝我们挥了挥手说:“哎,你们是什么人?到这来干什么?”
我们报上身份,只说是谢抟的故交。谭辙又问:“你们二位是?”
女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谢大师无儿无女,也没有其他继承人,临走之前把家里家外的所有东西都捐给我们孤儿院了!我们今天过来时为了清点物品,择日拍卖,马上要过年了,有了这笔捐助,就可以给孩子们都买件新衣服了!”
谭辙满脸陪笑点头,我却是大吃一惊:“都捐了?这院子……这家产?一张纸都没有留啊?”
谢抟是附近出了名的大师,手段高,收费也贵,这老家伙攒了不少家底,没想到临走之前竟然这么敞亮,竟然全都捐给了孤儿院。
那个男的忽然想起了什么,打断我们说:“也不是,谢大师还有一张纸没有捐,就供在他灵位前!”
女的也猛点头:“是,是,谢大师特意说明,其他东西都捐给孤儿院,唯独这张纸是捐给那个谁?叫什么来着?”她皱着眉回头去看那个男的,那个男的赶忙接口说:“叫刘米!”女的赶忙拍手确定:“是叫刘米!”
我都乐了:就他妈一张纸,还用得着捐给我?要捐也捐点值钱的东西啊!
我向两人亮了身份证,女人看了看说:“哦,那你去取吧,那张纸在谢大师灵堂上呢!”
谢抟这老家伙不知道怎么想的,留下遗言愣是不让火化,专门在殡仪馆租了个小厅,把遗体摆在水晶棺里供人瞻仰!
我们匆匆忙忙赶到殡仪馆,只见前面设有供桌,四周都摆着鲜花,谢抟躺在正中央,面色十分安详。
我们仨人上了香,依次凭吊,殡仪馆的管理人员问:“你们谁是刘米?”
我答应了一声,管理员就指了指供桌上的一个黄表纸糊成的信封说:“去拿吧。”
我去拿信封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供桌上的一个花瓶,花瓶“砰”一声摔得稀碎,花瓶里有水,水洒了一地,一直流到谢抟的水晶棺底下。
管理员骂骂咧咧跑过来,指责我怎么也不小心点!
谭辙又是作揖,又是道歉,管理员才黑着脸说:“算了,我一会儿拖一拖。对了,我不知道孤儿院的人跟你们说过没有,谢大师留过口信,这信要去桃树底下才能拆!”
我把那黄表纸糊成的信封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絮絮叨叨地说:“真麻烦!”
赵风筝跟着我们跑了一天,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恰在这时,她冷漠开口:“听大师的话!”
桃树倒是不难找,这殡仪馆的小花园里种了好多棵桃树。
我们特意找了一棵粗壮的,虽是隆冬,枯树无叶,但是枝丫能将我们三个全部罩住。
我抬手把黄表纸撕开,没想到半空里“轰隆”一个炸雷,头顶的桃树枝“轰”地烧了起来。
我吓得打了一个机警,手上一哆嗦,信就掉到了地上,一根烧着的树枝好巧不巧落在上面。
就连赵风筝都吓得花容失色,大喊着让灭火。
我们仨也顾不了那么多,“咚咚咚”的用脚往上面跺,火倒是踩灭了,我们仨的脚丫子也都遭殃了。混乱中,也不知道被踩了多少下。
我用两根手指把烧残的信纸提起来,外面的黄表纸已经烧光了,信纸也被烧毁了七七八八。
上面有些灰,谭辙鼓起嘴去吹,我一把将他推开说:“吹什么?再吹就烧光啦!”
我们将信纸展开,上面黑糊一片,后面的内容已经全部烧光了,前面的内容只能看见三个字:……猫……纸……山……
又是这三个字!我梦中听到的那三个字!
谢抟是想让我们研究从猫妖洞穴里捡出来的那张黄纸?
那张黄纸我倒是放着,可那上面的字我们一个都不认识啊!怎么看?这他妈不是难为我们吗?
我们仨正一筹莫展,忽然听见殡仪馆小厅门前有一个老头儿在大声喊:“着火了!着火啦!”
谭辙叫道:“好像是谢大师那里!咱们快去看看!”
真的是谢抟的尸体烧着了!
小厅里的长明灯掉地上摔炸了,电流顺着地上的水渍传到水晶棺上,水晶棺里线路短路,一下子就烧起来了!
谢抟这老家伙还没有进火化炉,竟然先被水晶棺烧了一次!
第二百九十八章 过年
难道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现在我终于有些明白谢抟的良苦用心了。以前,我总以为谢抟这个老家伙故弄玄虚,该说的话不说,该说透的不说透。可如今看来,不是他不想说,而是得窥天道的人,要谨守口禁,稍不留神,就会祸从口出。早知道,老天想收拾一个人,就像今天冷不丁一个晴天霹雳,分分钟连渣滓都不剩。
没多久,殡仪馆的领导也跑过来了,一边抖着手上了三柱香,一边斥责看守的工作人员。
谢抟已经故去,后事也都安排妥当,我们三个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所以只是稍作祭奠,就告辞离去。
离开火葬场之后,我们三个都有些迷茫,一下子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谭辙问赵风筝的意见,赵风筝一脸酷酷的表情,冷声说了两个字:“随便。”
谭辙又扭头看我,我想了想说:“我要回师父家里看看……”
虽然知道师父不可能在家,但是心里还是隐隐抱着些希冀,心里想着一开门,师父正坐在堂屋的桌前喝茶,杯子里冒着腾腾热气,师妹乱着一脑袋色彩缤纷的头发慌慌张张跑出来,一边提鞋,一边碎碎念着上班又要迟到的话。
谭辙知道我的心思,就说要陪我一起去。赵风筝却说不去。
谭辙登时便手足无措了,我赶忙笑着说:“算了,你别陪着我了。我也就是回去看看,没别的事。你们两个先去找个住的地方吧?在微信上给我发定位,我去看看,然后就去跟你们汇合。”
赵风筝面无表情地说:“你们去吧,我去找住的地方。”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就走了。谭辙有些踟蹰,想去追,却又有些顾忌。
我低声说:“去追呀!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培养培养感情。”
谭辙看着赵风筝决绝的背影,苦涩一笑,摇头说:“算了。我……说实在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了……我想,她也在逃避我吧。”
我问他:“那你……还爱她吗?”
谭辙十分坚定地点头:“爱,无论如何我都爱。”
我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俩打车回了师父的老宅,只见大门上挂着的锁头已经锈迹斑斑,门板上也积了厚厚一层灰,看起来已经许久没有人来过了。
“叮”谭辙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他拿起来一看,是赵风筝的微信消息。
赵风筝发了一个快捷酒店的地址,仅此而已。
谭辙叹了一口气,他们俩的事我也不好插嘴,也就什么也没说。
我俩把师父家里简单收拾了一下,看起来总算不像是个荒草丛生的废宅,谭辙一看手机,竟然已经到了傍晚。
我俩找了一辆出租车,根据赵风筝发来的地址,朝着快捷酒店开进。走到一半的时候,谭辙提议买些食物带回去做晚餐,于是,他就给赵风筝打了个电话。
忙音响了好久,始终没有接听。
谭辙失魂落魄的,嘴里却强笑着:“或许,或许她睡着了。咱们先回酒店把她叫起来吧。”
我自然没什么意见。放下电话之后,谭辙一直呆呆地看着车窗外后退的风景,不再开口。
到了快捷酒店之后,我们在前台查询到赵风筝开房的信息。
她开了两间房,离得并不远,她把其中一个房间的钥匙放在了前台。奇怪的是,赵风筝竟然不在房间里,她的行李也不翼而飞。
谭辙有些慌了,掏出电话一遍一遍地打,起初还有忙音,打了几遍之后,人工智能竟然提示对方已关机。
赵风筝就这么悄然无声地走了!
谭辙颓然坐在地上,手机就扔在他脚下。我于心不忍,劝他说:“赵风筝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了?”
诚然,对于谭辙来说,他宁愿赵风筝只是平平安安地不告而别,但是我心里清楚,如果赵风筝是出事被人绑走了,谭辙至少还可以心存希望。
但事实总是残酷无情的。在谭辙的一再要求下,酒店的经理终于答应调出下午的监控录像。谭辙双眼盯着屏幕,一动不动地寻找着赵风筝的身影。
监控录像清清楚楚地记录下来,大概一个半小时之前,赵风筝如来时那般,带着她的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酒店。
谭辙握着鼠标的手慢慢蜷了起来。我低声安慰他:“你别多想。她就是这么个独来独往的性格。或许她遇到了什么事,不想让咱们绞缠进去,所以才不告而别的!等她把手头的事情办完,她自然会跟咱们联系的。”
谭辙近乎木讷地点点头,过了好久,他才轻轻地说了一句:“该吃饭了,咱们去吃饭吧。”
那一晚,谭辙喝了好多酒,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喝醉了的谭辙更加沉默,他拿出手机,一遍一遍的给赵风筝打电话,手机里的人工智能一遍一遍地重复: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打到最后,谭辙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他的哭声并不大,呜呜咽咽的,听起来却像是心碎的声音。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谭辙正坐在窗户边发呆。我问他:“你总不能一直这样吧?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谭辙摇摇头说:“没想过,你呢,怎么打算的?”
我已经在刷牙了,满嘴都是雪白的泡沫,含混不清地说:“马上就要过年了,我打算回家一趟,去看看我爸妈!”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你今年回家吗?”其实他不用说我也已经知道答案了。
果然,谭辙摇头说:“以前我都是跟师父一起过年的,现在他不在了,我也不知道该去哪。”他停顿了一下,皱眉说:“我就趁着这个时间出去转转吧,去散散心。”
我提议说:“不如你跟我一起回家吧,你别多想啊,就是邀请你跟我回家过年,可不是让你跟我回去见家长!”
谭辙这才抽动嘴角笑了笑:“你少自作多情了!”
没有反对也就是同意了。我赶忙漱口,用毛巾在嘴上胡乱一抹,抓起手机说:“那我就订票啦!”
第二百九十九章 送礼
第二天一早,我和谭辙收拾行李回家过年。整理东西的时候,我从背包的最底层翻出了那一张暗黄的残缺古籍。想到谢抟的话,我忍不住把那张纸对着太阳仔细研究。
在阳光的照射下,文字的一笔一划都显得格外清晰,但让人懊恼的是,这上面的字就像是鬼画符一样,我们一个也不认识。
谢抟究竟想让我们从这张古籍上发掘出什么样的信息呢?
临近年关,车票紧张,好在谭辙在铁路部门有熟人,打了声招呼,就搞来了两张车票。
我啧啧称奇:“想不到你这么有本事啊!”
谭辙当时正在跟他那个铁路部门的熟人打电话,我虽然背对着我,还用手捂着话筒,但我还是听到有只言片语从他那边飘过来:“谢谢了,谢谢,还有……另外那件事……就拜托你了!”
另外的事?另外的什么事?我一头雾水。
谭辙的电话已经讲完了,他转过头来也不看我,只顾低头摆弄手机。
我问他:“你啥时候认识的铁路上的人啊?”
他苦笑着说:“借了我大哥的名头罢了。”只这一句,说完之后就没有下文了。
我只得点点头,恰逢广播通知列车进站,谭辙就借机揭过话题,催促我上车。
就这样,我俩顺利坐上了返乡的火车。兰山市离我家并不算远,眼看着车窗外的地势慢慢变矮,浓郁的水乡氛围在愈发凛冽的寒风中慢慢变淡,家长便近在眼前。
我并没有把返乡的消息告诉我爸妈,当我和谭辙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出现在家门口,围着围裙、两手面粉的我妈登时就红了眼圈。
她一边迎上来数落我“回家也不知道提前打招呼”,一边把我爸叫出来。
我爸刚刚大约在烧灶火,头上围了个半旧的毛巾,手里还拿着一根燎得黑黢黢的烧火棍,那架势,很有些一夫当关的味道。
我把谭辙介绍给我爸妈,我爸妈先是一愣,然后互相对望一眼,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了。
我赶忙解释:“谭辙算是我同门师弟,他过年没地方去,我就拉他来咱们家过年,图个热闹。”
我爸妈心知是误会了,立刻就笑起来,然后十分热情的把谭辙往屋里让,又是泡茶,又是给我们烧水洗脸。
谭辙把提前备好的礼物取出来,他给我爸买了一斤上好的明前龙井,给我妈买了两斤燕窝。
我妈绷着脸假意训斥:“你是小米的师弟,就跟弟弟也没什么两样,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还买这么贵重的东西干嘛?以后可不许再买了!”
我赶忙笑说:“妈,你别跟他客气,他是个大款!有钱的很!”
我妈笑着在我背上打了一巴掌,骂了一句:“整天也没个正行。”然后就嘱咐我好好陪着谭辙说说话,自己就慌慌张张解了围裙拉着我爸去买些好菜。
我爸妈出去以后,我和谭辙坐在客厅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视,闲聊的时候,谭辙话里话外满是艳羡:“以后我真要多来你家几趟,阿姨和叔叔真是热情。”
我俩正聊着闲篇,院子里忽然响起朱大娘的声音,我出去一看,只见朱大娘正拉着泡泡站在院子里。她一看到我,就笑呵呵地说:“小米啥时候回来的?”
在这个村子里,朱大娘是为数不多的心善、热心的人,我永远也忘不了,刘田根领着一大帮村民来我家闹事的时候,她和泡泡是如何帮助我的!
我赶忙说:“刚到家,屁股还没坐热呢!大娘你来找我妈啊?”
朱大娘点头说:“我前天见你妈穿了件大红袄,看着又漂亮又排面,我想问问她在哪买的,这不,眼看就要过年了,我也去买一件,好歹也算是个体面衣服了!”
我笑说:“那你晚些来吧,我妈出去买菜了!”
朱大娘攥着泡泡的手说:“行。”答应完了还不忘数落我:“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可要在家好好陪陪你妈,你在外面不沾家,她为你真是操碎了心!”
我连声应下。朱大娘转身要走,我忽然想起一桩事,又赶忙把她拦下。我跑回房间,从背包里掏出两个大盒子,说:“大娘,我也没什么大本事,寻思着给你和泡泡带点小礼物,不值啥钱,你可别嫌弃。”
朱大娘从我手里揭过盒子,摸着塑料包装,笑得见牙不见眼:“你这孩子,跟你大娘还……还客气?咦,这是面膜吧?”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憨厚地笑笑说:“我这老皮老脸,也不知道有用没用!这得不少钱吧?”
我赶忙说:“钱是次要的,不过我买的时候人家柜台小姐可跟我说了,用了之后绝对可以年轻十岁左右!我给你和我妈都买了一套,好用的话,咱再买!”
我又把另一个盒子递到泡泡手里,笑说:“泡泡,这是个书包,你看看喜不喜欢!”
泡泡似乎更加害羞内向了,他咬着嘴唇扭扭捏捏躲到朱大娘身后,只露出一双大眼睛看着我,眼神有些……复杂……
朱大娘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把泡泡从身后拽了出来,斥道:“这孩子越来越扭捏,快,米哥给你买了新叔包,你该不该说声谢谢?”
就在朱大娘把泡泡拽出来的那一瞬间,我看见他脖子上有一排血红的牙印!
我一把拉住泡泡的衣服,急切地问朱大娘:“泡泡这……是怎么回事?”
朱大娘在泡泡头上轻轻拍了一下,说:“不知道是让谁咬的,估计是跟同学打架了,问他也不说。我昨天给他抹了点碘酒,这怎么……好像越来越红了?”
这怎么可能是普通的咬伤?这伤口隐隐散出一股黑气,一般人看不到,却瞒不过我和桃子的眼睛!
谭辙也蹲下去,拉着泡泡问:“小朋友,你跟刘米哥哥说说,这是怎么弄得?”
谭辙是个生人,泡泡一时胆怯,更是躲在朱大娘身后不肯露头。朱大娘也瞧出不对劲来,试探着问我俩:“这伤口……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第三百章 再现
我蹲下身去,视线与泡泡平齐,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问:“泡泡,你实话跟米哥说,这个牙印是谁咬的?”
泡泡咬着下唇,满脸惊惧,几次想要挣开我的手躲到朱大娘身后。
朱大娘也扭住泡泡的一条胳膊,哄着他说:“泡泡,你乖,你跟你米哥说,你这到底是谁咬的?”
泡泡忽闪着两个大眼睛,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却始终死死咬住嘴唇,不肯说话。
朱大娘也是个急脾气,她见泡泡死活不开口也急了,愤愤的在泡泡后背上甩了一巴掌,厉声斥问:“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快说!”
泡泡咧着小嘴“哇”一声哭了:“是老鼠,是老鼠咬的!”
在上个世纪,老鼠被列为三害之首,除了因为它们偷吃粮食、破坏庄稼以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它们会传染许多疾病。
朱大娘吓得脸色瞬间就变了:“你个傻孩子,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谭辙赶忙说:“大娘,这可不是小事,你赶快带泡泡去医院打针吧!”
朱大娘慌慌张张地带着泡泡走了。谭辙皱着眉头轻声对我说:“我总觉得……那不像是老普通的老鼠咬的!”
我陷入沉思没有吭声,谭辙斟酌了一下,接着说:“你难道没看到?上面有一层很重的黑气!”
我又不瞎,当然看到了!
“我想,我知道他的伤口是谁咬的!”我忽然说了这么一句,着实把谭辙也给惊着了。
谭辙追问详情,我就把曾经和师父一起夜遇老鼠妖的事情说了一遍。
想起那一次的情形,我真是狠狠捏了一把汗,当时要不是有小花在场,我和师父恐怕都不能全身而退!
谭辙捏着下巴好奇地问我:“你的意思是你们村有一个姓刘的拐子,他们家有一个白皮老鼠精?那你看清那只老鼠的腿了吗?拐不拐?”
“我靠,谁他妈给你开玩笑?放出离开家的时候我就不放心,我还让我爸妈专门养只猫。没想到那畜生现在还敢咬人了!”
我俩正说着话,我爸妈俩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进了门儿,我爸不知道跟我妈说了句什么话,我妈的脸虽然是绷着的,但是眉眼都带着笑,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我爸看见我们,赶忙收敛情绪,说:“不知道小谭喜欢吃什么,就一样买了点,今天我下厨,咱多炒几样菜!”
“小谭”满口答应,顺便还拍了拍我爸的马屁:“我早就听说叔叔的手艺好,今天可是有口福了!”
我妈趁势就说:“是是是,你叔的手艺好,咱家以后做饭的活儿都让他干!”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我爸嘴上说着“我都干了,你干什么?”身体却很诚实地提着菜进了厨房。
我妈顺手把挂在晾衣绳上的围裙取下来,要给我爸系上,我爸却嫌弃上面的粉的、红的花,挣扎着不肯带。但是他始终拗不过我妈,最后只得小声抱怨一句:“我一会就把它取下来!”
我爸在厨房忙着做饭,我妈就坐在厨房门口的马扎上择菜,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唠着家常。
我忍不住问我妈:“我和师父走之前不是让你们养猫吗?你们养哪去了?”
我妈叹一口气说:“养不活。最开始,我从你姨家带回来一只小猫,跟雪团子似的,可好看了。但是刚养了两个月就丢了。”
我爸就接话说:“那几天可把你妈心疼坏了,一有空就在村里挨家挨户找猫,可是到底也没找着。”
我妈把芹菜叶子上的土轻轻摔了摔,继续说:“后来又养了一只,结果又是只养了三个月,从拳头那么大一点,养的白白胖胖的,会喵呜喵呜地抓个小老鼠,可是没过几天,竟然被一群小孩打死了!哎——”
我立刻就火了:“谁家的小孩这么可恶?”
我妈赶快把话题揭过去:“不管是谁家的小孩,咱们总不能因为一只猫就拿人家怎么着吧?不过毕竟是亲手养大的,我看着心疼,就让你爸把那只小猫埋了。”
我爸把淘好的菜下锅,热油锅里立刻就“滋滋啦啦”响成一片。我爸盖好锅盖,用满是花的围裙擦了擦手,有些惋惜地说:“从那以后,你妈就不让喂了。不过说来也奇怪,咱们村儿里的风水似乎不适合养猫,这左邻右舍,不管是大猫小猫都养不活。”
我和谭辙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恐惧:猫是老鼠的死敌,村里出现这种情况肯定和那只老鼠精脱不了干系。
我继续问我妈:“最近……刘拐子家有没有啥动静?”
我妈“呵呵”笑了两声,说:“人家可是富贵了。车也买了,生活也改善了。刘拐子出门的时候,脖子里都带着这么粗……”我妈用两个指头蜷成了一个圈,有些夸张地说“……的金链子!”
我爸在一旁补充说:“只不过,听说他孙子好像是病了!”
我脑中灵光一闪,赶忙问:“病了?什么病?”
我爸摇头说不知道:“好长时间没见过那孩子出门了,据说是在家养病。哎,小小年纪也是可怜呐。”
我若有所思,我妈见我神情不对劲,就把手里的菜丢下,走过来问我:“你是不是有啥事瞒着我们?”
我赶忙笑着摇头:“没有啊。你们整天想啥呢?”
我妈知道我在撒谎,就扭头去看我爸,我爸冲她轻轻摇了摇头,意思是:你就不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我妈果然不再追问。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谭辙那个马屁精把我爸炒的每一道菜都快吹上天了,我爸很是受用,小尾巴都有些翘,端着碗扒拉着米饭,笑说:“你要是喜欢吃就常来,这都是家常菜,我拿手!”
我妈在一旁看着我爸,但笑不语。
到了晚上,等我爸妈都睡着了,我才蹑手蹑脚的把谭辙叫醒。
其实谭辙知道我们晚上有行动,所以根本就没有睡,我刚走到他旁边,他就醒了。
我俩带好东西出门,怎么也没想到,刚把门打开,就看到墙头上趴着一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