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批武大郎,开局大战潘金莲》 第1章 世纪大好青年! 义父,请将脑子寄存在这。 实在不想寄存,请接受以下设定: 这里不是宋朝!不是水浒世界!也不是地球! ----------------- “大郎,该喝药了......” 武从文迷迷糊糊的听见这么一句。 “嗯......又他妈是只有耳朵醒了......这叫床铃啥时候改了?” “大郎,起来喝药了!” 起床铃又响了一遍,声音很好听,只是语气似乎有些不爽。 “喝药?喝什么药?老子也没发骚......不,发烧啊!” 武从文的眼睛还是没醒。 “赶紧起来喝药!” 铃声彻底怒了。 “操!狗日的ai也敢跟老子横?!” 武从文也怒了,大骂一声翻身坐起,准备去砸了那从二手网站上买的智能音箱。 然后他就愣了...... 武从文确定自己无论是在现实中,还是在网络上,都从来没见过如此极品的美女! “还有......这梦......全息投影?” 武从文觉得自己还是没睡醒,下意识伸出手去。 “啪”的一声,手被打开了。 “我操!疼!梦里的高科技都这么牛逼吗?还他妈敢打主子!” 武从文觉得自己这似乎不是梦...... 潘金莲看着自家丑男人那呆呆傻傻的表情,细而长的秀眉深深蹙起。 嫁给这姓武的已经大半年了,每日里就是洗衣、做饭、蒸炊饼......其他任何娱乐活动......都没有...... “哼!爱喝不喝!” 想起这半年来受到的寡淡煎熬,她冷哼一声,将手里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放,起身站在床边恶狠狠瞪着自家没用的男人。 这一站可不得了,武从文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刚刚坐着还只觉得这全息投影只是脸蛋漂亮,现在...... 身高目测至少一米七往上! a4腰、大长腿、九头身! 减一分嫌瘦,增一分嫌肥! 端的是荆钗布裙,不掩天香国色!衣着虽简,藏不住曼妙身姿!粉黛未施,不耽误肌肤如玉! 再加上最多二十出头的年龄,配上轻嗔薄怒的小表情...... 妥妥的三年血赚!无期不亏啊! “老子肯定还没睡醒!这要不是做梦,自己一‘上班不交社保、辞职没有低保、回家没人做饭,需求全靠某岛’的光棍儿社畜,哪他妈有机会近距离接触这种档次的美人儿?!” “那还等啥?待会儿该他妈醒了!” 潘金莲看着脸上表情跟变戏法似的丑汉,心里更加烦躁。 “这个没用的东西,不行就是不行,装什么装?!” “啊!” 她正在心里骂着,冷不丁被弹簧似飞起的武从文一把抱住了腰肢,下意识就要挣扎,却又突然想到:这是自家男人啊...... 两辈子都没有过老婆的武从文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禁不住打了个激灵! 然后他就听见了一个嫌弃到了极点的声音。 “你又想干嘛?” 武从文一愣,心想:“咱们是夫妻啊!老公抱老婆还能干嘛?” 潘金莲看懂了他目光中的疑惑,脸上表情复杂难言。 武从文也读懂了,那表情里有委屈、有不甘、有鄙夷,还有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 “轰隆隆”犹如五雷轰顶! 汹涌如潮的记忆突然涌入脑海,疼得武从文惨叫出声。 谷树皮【指相貌丑陋】、三寸丁【指身材矮小】,有个弟弟叫武松,娶了个老婆潘金莲,戴了顶帽子姓西门,一碗砒霜命归天! 这,就是一个姓施的家伙,给“自己”安排的“精彩”一生...... 堪称古今中外第一大憋屈+大窝囊+大笑话! “不是做梦?老子是他妈穿越了?还是魂穿?对象还是武大郎?‘大郎喝药’时的武大郎?!!!” 一瞬间,武从文的心拔凉拔凉的。 可下一刻...... “算球!管那么多干吗?先把开局福利领了再说!” “毒妇怎么了?她美啊!” “出轨怎么了?她美啊!!” “谋杀亲夫又怎么了?她美啊!!!” “最关键的是,这是老子自己老婆!合法的!!!” 自我催眠成功,武从文的眼睛逐渐由绿转红,一双麒麟臂青筋暴起,猛地将怀里的老婆扔到了床上! “老子今天就让你个小娘皮看看,你男人我到底能干嘛!” 然后...... 然后他就发现他妈的不够高! 眼瞅着最多只有一米来高的床沿,自己却只露出了半个脑袋...... “大郎!你......” 潘金莲被摔得七荤八素,回过气后叫了一声。 这一声娇媚入骨,这一声诱惑惊慌...... 不知怎么的,一个从来都是直接跳过的片头名,没由来就蹦进了武从文的脑海。 “呸呸呸!这他妈就是老子自己的老婆!合法的!” 自我催眠般的再次强调,武从文手脚并用开始爬床。 “不要!” 潘金莲惊呼一声,下意识推搡。 下一刻,她突然不动了,甚至打心底深处生出了些许期待。 “今日的大郎好像和往日不同了呢!或许......这次真的可以呢......” 可惜,很快她就又双叒叕失望了...... “啊啊啊!施耐庵你个狗日的给老子滚出来!我他妈保证不打死你!谁他妈让你那么写书的?!” 已经做好冲锋准备的武从文仰面躺倒,内心疯狂呐喊。 血淋淋的现实告诉他,老婆说的真没错...... 自己还真就是个废物! “要不格式化重开吧?” 心态已经彻底崩了的武从文,情不自禁的将目光投向桌子上那碗黑色药汤。 “也不知道砒霜苦不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叮!检测到主人有自杀倾向,系统提前启动中......】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礼物走来了!他来了,他来了,他脚踏祥云进来了!” 武从文猛地听见这宛如天籁般的声音,一瞬间激动得恨不能原地起跳蹦个迪! “我就说!大慈大悲的老天爷绝不会像黑心老板一样不给交社保......不对!是不给穿越者必备福利!” 【叮!系统启动成功,请主人为其命名。】 “嚯!这玩意居然还能diy?那就叫......‘牛逼吊炸天系统’吧!简称‘牛吊系统’!” 【叮!系统命名成功,个人属性面板功能开启。】 姓名:武大郎 年龄:不详【特别提示:年龄对主人无意义,可忽视!】 身高:140厘米 等级:0【正常人不分男女均为1级】 经验值:0\/100 力量:5【正常男性平均为10】 灵活:5【正常男性平均为10】 精神:5【正常人不分男女平均为10】 技能:无 称号:无 “卧槽!0级是什么鬼?这武大郎难道都不算个正常人类?” “也是......这他妈所有属性都只有正常人一半,根本就是个进化不完全的产物嘛!” 武从文感觉自己的心情就跟坐过山车似的,看着那点儿可怜的数据,想死的心又有了...... 【叮!恭喜主人,获得新手礼包*1,祝主人此生不再憋屈,为所欲为!】 “这么爽?还为所欲为?!!” 武从文瞪大眼睛,一刻也没耽误的点开了新手礼包。 【叮!恭喜主人,获得经验值100】 【叮!恭喜主人,经验值已满足升级条件,是否选择升级?】 毫不犹豫选择【是】。 【叮!恭喜主人,成功提升至1级,获得自由属性点数50】 一股暖流传遍全身,整个人都仿佛焕然一新! 不但白天奔波留下的疲惫一扫而空,甚至能感觉到身体上的诸般隐疾都瞬间痊愈了...... “靠!升级还有这好处呢!这不相当于瞬间满血吗?和人干架等于多了一条命啊!” 武从文觉得心情激动到了顶点,立即开始琢磨怎么加点,然后他就发现自己高兴的太早了...... “50点啊!正常人1级才30点,老子加上原有的15点,一下就是65点!同级无敌啊!” 激动再上一个台阶。 就在此时,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叮!牛吊系统特别提示:自由点数可加在力量、灵活、精神三种属性之上,也可选择加在主人身体之上。】 【举例说明:宿主可选择增加身高,1点自由属性点对应1厘米身高。】 “我靠!这也可以!!!” 武从文想起刚刚费劲爬床的一幕,觉得身高非常重要。 “+1” “噼里啪啦”! “我靠!这也行?!” 武从文感觉自己全身都在等比例放大。 嘴里默念一个“大”字,他又在身高后面的“+”号上点了一下。 “噼里啪啦”! “我靠靠!” “大!大!大!大!大......” 武从文嘴里就跟安了个机关枪似的,瞪着血红的眼珠一连喊了十六个“大”字! 模样活脱脱一个白痴! “金莲!为夫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21世纪大好青年!” 第2章 征服s级美女潘金莲! “又是这样!” 潘金莲恨不得一脚把身边那个不靠谱的家伙踹下床! “唉!这病看来是治不好了......奴家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想到这,她缓缓闭上眼睛,一滴清泪自眼角流下,滑过鬓角滴落在了席上。 没由来,一个高大帅气的身影猛地闯进脑海。 白天出门抓药,关窗时竹竿不小心掉落,砸到了一位公子。 那一抬头间的对视...... 潘金莲感觉自己的心尖儿突然颤了一下。 “不行!我已经嫁人了!虽然不是自愿的,可......” 正竭力将那一丝丝的旖旎幻想自心头赶出,她突然又感觉到了一双火热而有力的大手。 “你还要干嘛?” 眉头紧皱,潘金莲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别瞎折腾了......唔唔唔......” 下一刻,她那双勾人的桃花眼猛地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丈夫。 理论知识绝对丰富的武从文,本想让老婆好好体验一番温柔,可只坚持了不到十秒就放弃了...... 不能怪哥太猴急,老婆的魅力太无敌! 前半生都在租房住的武从文,一瞬间感觉自己终于与新身体彻底完成了融合,曾经无处安放的灵魂也终于找到了归宿。 正所谓: 前尘往事皆成烟,新房初扫迎主来。 红烛落泪增喜气,泥炉火暖惹人爱。 欢歌笑语传千里,美酒流淌满桌台。 肆无忌惮人癫狂,愿伴此生不分开! 【叮......】 武从文似乎听到了一声系统提示音。 金莲哭了,蜷缩在丈夫怀里哭得肆无忌惮,觉得今日才真正嫁为人妇。 从前张府再好,总是寄人篱下。 如今小楼虽简,却是自己的家! 遗憾既消,此生何求?! “大郎!大郎......” 她轻抚着枕边人的黑脸,红唇微启间数不尽的柔情蜜意。 “莫哭!莫哭!” 武从文轻轻吻干妻子脸上的泪痕,情不自禁的紧了紧手臂。 “奴家高兴......” 潘金莲皱了皱可爱的琼鼻,用力往丈夫怀里拱了拱。 “就要擦你个坏人一身鼻涕~~” 听着老婆撒娇,武从文再一次感觉到了有老婆的幸福!哪有功夫去查看什么劳什子的系统? 谁说有些时候男人都想点根烟? 武从文表示自己就不想...... 【作者笔力有限,此处省略小诗一首、细节描写一万三千六百字......】 连一根小手指头都没力气再动的潘金莲,急中生智说起了日常琐事,想要用聊天转移身边坏蛋的注意力。 “大郎,奴家跟你说......”,潘金莲勉强往床边躲了躲,声音弱弱的说道:“今日去寻朱郎中,奴还有些不好意思呢!没想到那药还真......咦?大郎你好像还没喝啊!怎么就好了?” 武从文心头一动,猛地撑起身看向老婆,语带疑惑的问道:“那药不是......” “不是什么?” 潘金莲很奇怪丈夫的反应,红着脸解释一句:“是壮阳的方子......” “啥?” 武从文一愣,自己似乎是误会老婆了。 “也是......” 他低头看了眼床单上那一朵新鲜的梅花,万般念头霎时全通。 潘金莲没注意到丈夫表情,自顾自继续说道:“还是王干娘偷偷告诉奴家的,说可管用了!奴也是想着试试......” 不等她说完,武从文就皱着眉头打断道:“一个老寡妇懂个屁!以后少和她来往,不是什么好鸟!” 潘金莲疑惑的看看他,却还是很乖巧的“嗯”了一声。 “大郎今天这是怎么了?平日里可不这样,见谁都是笑呵呵的点头哈腰......” 心里这样想着,潘金莲很快又释然了。 “和以前不一样好!不然......” 想到这,漂亮的小脸又红了,重新往丈夫怀里钻了钻,继续呢喃。 “大郎,奴家今日闯祸了呢!” “哦?闯什么祸了?”武从文一边重新躺下,一边随口问道。 “上午出门时想要把窗关上,免得万一下雨打湿了屋子,没想到一不小心将撑窗的竹竿掉了下去,一下子砸在了一个路人头上,还好对方没有责怪......” 此时的她也不将那当成羞耻事件了,完全就是一副絮叨日常琐碎的语气,被砸到的某人也重新变回了路人甲。 可这话听在武从文耳中,却又是轰隆隆如同炸雷。 “操!着名的‘竹竿事件’已经发生了吗?” 刚沾着床的身体就跟弹簧似的又他妈弹了起来,把身边的潘金莲吓了一跳。 【叮!检测到主人正面临人生重大选择,任务功能开启。】 【选择一:十日内干掉西门庆,彻底消灭被绿的危险。奖励:短兵器精通。】 【选择二: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奖励:获得“忍者神龟”称号;获得铜钱1000贯;物品栏功能开启。】 这他妈是道选择题吗? ...... 躺在沉沉睡去的老婆身边,武从文凭空唤出系统,他要好好研究一下这个安身立命的宝贝。 【经验值获取说明:男人征服世界,女人通过征服男人征服世界,男人又通过征服女人显示自己征服了世界!】 【主人可通过杀死敌人以及征服美女获得经验值。经验值不仅可用来提升等级,还可在尚未开启的系统商城中兑换已激活物品。】 “我靠!这也太他妈邪恶了吧?!这不是逼着老子一边乱杀,一边祸害各路美女吗?!” 看着系统说明,这货在心里假惺惺的吐槽了一句。 结果还没等吐槽完,系统提示就跟着补充了一句。 【牛吊系统特别提示:杀死敌对生命体才可获得经验值,非敌对状态下无效;征服美女才可获得经验值,单纯占有无效。】 “呼!” 武从文长长舒了口气,不承认自己其实特别失望...... “咦?这怎么还有条未读消息?” 点开,这货眼睛瞬间瞪大。 【叮!恭喜主人,成功征服s级美女潘金莲,奖励经验值200点。】 “卧槽!征服美女给的经验这么多吗?!升一级才要100点啊!” “还有还有!自己老婆既然是s级美女,那是不是说明还有其他等级?” “s级就如此极品,那ss级呢?sss级呢?......x级又得是......” 强压着心头躁动,这货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惊喜。 牛吊系统并不复杂,一共有四大功能板块,分别是:个人面板、物品栏、部下功能、系统商城。 目前除了个人面板,其他功能都是灰的,还没激活。 “先升级吧!提高等级总不会错......” 一边想着,武从文一边连点了两下红色升级按钮。 两股熟悉的热流涌入身体,之前的疲惫一扫而光,精力简直充沛的都要溢出来了。 【叮!恭喜主人,成功提升至2级,获得自由属性点50点,获得升级礼包*1。】 【叮!恭喜主人,成功提升至3级,获得自由属性点50点,获得升级礼包*1。】 “我靠!这每升一级还有额外福利呢?爽!” 武从文大喜过望,顾不上加点先就点开了升级礼包。 【叮!恭喜主人,获得技能:黄金瞳】 【黄金瞳:可看到视线范围内其他人的简单信息。】 “不错的技能!就是......怎么越来越像打网游了呢?还能看见npc等级......” 抛开脑子里的无聊想法,武从文又点开了第二个升级礼包。 【叮!恭喜主人,获得技能:初级雷达地图】 【初级雷达地图:开启半径1公里雷达地图,敌对方显示为红色光点,己方为绿色,第三方为白色,注:可升级。】 “好东西啊!这他妈不就是上帝视角吗!” 武从文觉得这场穿越越来越像打游戏了...... 第3章 这还是那个矮矬子吗? “大郎~~今天你自己起床蒸炊饼好不好?奴家起不来了,身子就像散了架似的......” 鸡鸣天未亮,被生物钟驱使的潘金莲准时醒来。 往常都是她先起床和好面,然后才会叫丈夫起床,今天却第一次赖起了床。 迷迷糊糊睁开眼,武从文一眼就看见了昏黄油灯下云鬓散乱的美人儿。 电量满格的他,感觉精力充沛的直往外冒! 起床卖炊饼? 开他妈什么玩笑! 老子要还把那仨瓜俩枣看在眼里,对得起穿越者的身份吗?! 对得起牛吊系统吗?! 对得起绝色无双的老婆吗?! 潘金莲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眼神,顿时就被彻底吓醒了。 一双玉手用力向上扯了扯被子,红着脸软语相求:“大郎......这个月的房租还没交呢~~” 仿佛兜头一盆冷水,武从文又想起来了。 现在住的这二层阁楼可不是自家产业,而是租那王婆的! 怪不得书里的武大郎,自始至终都没敢和那拉皮条的老寡妇翻脸。 大概除了窝囊的性格使然,身为社畜的无奈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吧? “打工人难啊!” 武从文心里哀叹一声,心知还得在这阳谷县待上一阵子,只得先放过诱人的老婆,咬着腮帮子起身穿衣。 潘金莲以为丈夫生气了,赶忙凑过去抱住,小嘴儿凑到耳边小小声的说道:“大郎~~今日早些回来......” 武从文被说得心头一热,眼神爱意流转间在妻子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许再耍赖哦!” “呀!大郎~~~” 潘金莲臊得一直红到耳朵根,重新拉起被子盖住了脸。 武从文哈哈大笑着翻身下床。 面是昨晚就提前醒好的,原主的手艺也还在,武从文很顺利的赶在天刚亮前出了门,正是每天吃食卖得最好的时间。 扁担上肩,丝毫不觉沉重,一路走一路四处观瞧。 这个新世界的一切,对于武从文来说都是说不出的新奇。 阳谷县不大,却也算得上热闹。 集市上,贩卖瓜果蔬菜的小贩已经有了不少,当然也少不了他这样的各式早餐摊子。 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烟火气息直接拉满。 “大郎,这边!” 正感受着完全不同于后世的市井风情,武从文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 抬头看去,发现喊自己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身前摆着两个竹筐,里面装满了个头饱满的大白梨。 他立刻想起了对方是谁,日后帮忙捉奸的郓哥嘛! 《水浒传》里唯一一个与原主交好的npc。 “你怎么找了这么个烂位置?能有生意吗?” 武从文走到郓哥身边,却没放下担子,皱着眉头问道。 郓哥一愣:“咱们每日不都在这吗?咦!大郎,你好像比往日高了些......” 武从文没回答对方的“新发现”,转头看看不远处热闹的早市中心,又回头看看两人此时所在的街角,眉头皱得更紧了。 “为啥不去那边摆摊?我看还有空地方啊!” 郓哥更奇怪了,瞪着他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大郎,那边可是陈二狗的地盘,你找打啊?” 经他这么一提醒,武从文又想起来了。 那陈二狗是个泼皮头子,平日既卖些瓜果蔬菜,也向其他商贩收些保护费,算是这阳谷县城的市霸。 不过老子都他妈穿越了,还能让个地痞混混给欺负了? “走!去那边摆摊,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卖出去个屁!” 武从文满不在乎的招呼了郓哥一句,说罢也不等对方回应,便自顾自的挑着扁担向最热闹的方向走去。 郓哥却没动,盯着他的背影好一阵愣,仿佛不认识这个阳谷县第一大窝囊一般。 突然,他看见远处来了五个同样挑着担子的汉子,心头不由得大急,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敢叫喊出声。 武从文自然也发现了那群人,脚下却丝毫没停,抢先一步把炊饼筐放在了整条街最好的位置上。 “呦呵!这不是谷树皮、三寸丁吗?是不是早上没睡醒走错地方了啊?” 领头的陈二狗见有人敢抢自己的位置,本想发火,仔细一看竟是武大郎,心里一乐先开了句嘲讽。 “哈哈哈!” 他身后的四个跟班闻言立刻哄笑起来,笑声里全是戏谑。 “这地方写你名了?” 武从文淡淡怼了一句,一边掀开炊饼筐上的布帘,一边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眼前的家伙。 【陈二狗,2级。】 身板不错,个子比旁人高出大半个头,估摸得有一米八多。 长相也算周正,就是一双三角眼有些突兀,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 陈二狗眼见这狗一般的矮矬子满脸淡定模样,顿时感觉受到了侮辱,逼上前一步破口大骂。 “我操!谷树皮今天支棱起来了啊!怎么着?你那三寸丁长长了?” 原本吃瓜看戏的小贩和顾客闻言一阵哄笑,有些好事的还出声开始议论。 “稀奇了,今儿这谷树皮是怎么了?不怕挨揍!” “抽风了吧?有热闹看喽!” “这陈二狗一伙可都是狠人,还不得把这三寸丁再打矮两寸?” “嘿嘿,打扁了好!这矬货居然能娶到那么漂亮个老婆,真他娘是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 ...... 武从文好像没听见这些嘲讽,扭头看向了郓哥的方向,却发现那厮早已没了踪影。 “呵呵,塑料兄弟情啊!” 陈二狗见他不说话也不看自己,以为这窝囊货是被吓傻了,眼珠子一转露出抹淫笑。 “想在这摆摊也不是不行......让你家金莲娘子来给爷爷唱个曲儿,说不定爷爷一高兴......” 话还没说完,周围的哄笑声就已再起,声音比之前更大、更肆无忌惮。 “你找死!” 武从文眼睛猛地一眯,回头间嘴里冷冷吐出三个字,一直握在手中的扁担闪电抡出。 陈二狗和手下四个跟班正在肆无忌惮的大笑,根本没想到平日里任凭搓揉的武大郎竟敢动手,毫无防备之下登时被砸了个正着。 “咔嚓”一声扁担断裂! 陈二狗惨叫着打横飞出,在地上打了十几个滚方才止住,挣扎几下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喧闹的早市瞬间变得安静无比,所有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大脑全都陷入了宕机状态。 “这厮的骨头居然没断?不愧是2级的npc!” 武从文在心中赞了一声,主动冲进了混混群中。 要么狠,要么忍! 这是落魄的前半生教给武从文的生存法则。 穿越之后,外加还有系统,那就只有一个选择了! 只见他一抬手,硬生生接住根砸向自己脑袋的木棍。 那混混只觉手中棍棒仿佛砸在了一块石头上,整条胳膊都被震得一麻,虎口剧痛之下不由松了手。 武从文反手就是一棍,又是“咔嚓”一声响,对方小腿直接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 不过他终究是没习过武艺,背上紧接着就挨了一棍。 忍着疼回身一抡,两根木棍碰撞间齐齐断裂。 武从文前冲一步,抓住偷袭自己的那人胸口,一使劲直接将其举过了头顶。 “哗!”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齐声大哗,全都不可思议的看着无敌力士般的矮矬子。 剩下的两个混混正举着棍棒冲来,见到这一幕下意识一刹脚步,同样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眼神。 武从文却没打算放过他们,腰部发力,一把将手中的人凌空砸了过去。 “呀!这三寸......不,武家大郎啥时候变得这般厉害了?”一个卖菜的中年男人瞪大眼睛喃喃自语。 “这......这怕不是比他那传说中的兄弟武二还猛?”旁边一个卖粥的妇人点头赞同。 “莫不是被哪路神灵附体了?” “什么神灵附体?人家这叫深藏不露好吧!” 一个卖糕点的小媳妇,眼睛里已经有小星星了。 “对对对!看来人家武大以前就是不想跟这些泼皮一般见识!” “也是!那么小的个子,整日里挑着两大筐炊饼,力气能小得了吗?!” “唉?我怎么感觉这武大好像比往日高大了些......” ...... 看着躺倒一地、不住哀嚎的陈二狗一伙,围观的人群重新开始了议论,只是口风已经彻底转向。 那依旧五短的身材,此刻在他们眼中竟是显得无比高大! 武从文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一咧嘴问道:“我能不能在这摆摊?” 被他问到的那个混混眼见一口大白牙,顿时就跟见了鬼似的,瞬间忘了身上散架般的疼痛,一边往后缩一边颤着声音答道:“能能能!大郎以后想在哪摆就在哪摆!” 武从文扭头看向下一个...... 凡是被他盯上的,全都一个德行,一边往后躲一边连声服软讨饶。 武从文故意把陈二狗留到最后一个,一呲牙正要开口。 哪知这货更怂,一把就抱住了他的大腿开始嚎。 “大郎哥!我错了!我们以后就跟你混了!” 这一下直接把武从文给搞愣了,厌恶的抖抖腿,却发现这家伙抱得还挺紧。 皱着眉正要抬起另一只脚踹开,耳边突然响起了系统提示音。 【叮!牛吊系统任务发布。】 【选择一:接受陈二狗的投效。奖励:部下功能开启】 【选择二:不接受。奖励:获得铜钱10贯,物品栏功能提前开启】 武从文先是一愣,随即便是一喜。 这系统实在太她妈给力了,打个架也有好处! 第4章 竟然是6级...... 早市街边的一家小茶馆里。 武从文翘着脚躺在一张竹椅上,陈二狗蹲在边上认认真真的在剥瓜子仁儿。 一小盘甜瓜籽剥完,陈二狗拍拍手,抬头谄笑的问道:“大郎哥,茶不烫了,要不要尝一口?” 武从文没搭理端到嘴边的茶碗,继续眼盯前方出神。 陈二狗以为他是在看炊饼摊子,立刻拍着胸脯大声保证道:“大郎哥放心吧!他们几个都是卖货的老手,绝不会耽误生意的。” 武从文被打断了思绪很不爽,扭头瞥他一眼,直接把这厮吓得手一抖,差点没把茶碗掉地上。 武从文皱皱眉收回目光,他哪里会去关心生意? 这货是在那研究系统呢! 姓名:陈二狗 年龄:19 身高:184厘米 等级:2 经验值:30\/200 力量:20 灵活:40 精神:20 技能:无 称号:无 忠诚度:20 初来乍到还是要有个帮手,他果断选择了部下功能。 不过系统规定1点精神只能对应一个部下,名额还是很宝贵滴! “原来成为部下后才能看到详细属性,这20的忠诚度是不是低了点儿?这货不会是假投降吧!” 武从文一边思索一边伸手去拿茶碗。 这年代都是甜瓜籽,味道虽然甜甜的,吃多了也会口渴。 刚伸到一半,陈二狗就很狗腿的双手把茶碗递到了嘴边,就差直接喂了! “嗯,还挺会来事儿!眼头也活!” 武从文瞅了眼贱兮兮的陈二狗,赞许地点了点头。 “算球,也不能指望一上来就死心塌地,以后再想办法提升呗!” 无意识的抬手摸摸下巴上的胡茬,武从文点开个人属性面板,准备琢磨琢磨该怎么加点。 他昨晚并没把属性点数都加完,打算找机会看看西门庆后再做决定。 “呀!你干什么?!” 一声略带稚嫩的尖叫打破了早市的喧闹,武从文抬头一看,整个人“霍”地一下从竹椅上坐直了身体。 不远处,一个身穿华丽绸袍的帅哥正笑嘻嘻的打量一对父女,手里还装模作样的摇着一把折扇。 真是想到什么就来什么,西门庆! 武从文看着对方头顶上的红色信息,之前的意气风发霎时消散无踪。 “6级......” 西门庆今日难得起了个大早,这会儿是刚打那王婆子的茶楼回来。 自昨日起就从未曾消散过心头火气的他,路过一个鱼摊时瞧见那帮忙的小娘水灵,便伸手在对方脸上摸了一把。 被占了便宜的小女孩儿最多也就十三四岁,吓得尖叫一声躲到了父亲身后。 那鱼摊老板是个中年男人,虽把女儿护在身后,却是满脸惊恐之色,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这西门庆的色中恶鬼之名,整个阳谷县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西门庆原本只是顺手占点便宜,此时见男人这副窝囊模样,兴致登时高涨起来,看着这对瑟瑟发抖的父女,一脸的玩味。 跟在西门庆身后的一个家丁见状立时了然,上前一步大声说道:“李老实,我家大官人看上你闺女是她的福分!真进了西门府,一辈子不愁吃穿,岂不好过整天跟着你卖这臭鱼烂虾?” 男人闻言脸色愈加惨白,终于颤抖着声音哀求道:“大官人莫要玩笑,我家丫头还小,尚未及笄......” 不等他把话说完,那家丁便一脸淫笑的打断道:“要不你把老婆也一起送进府?母女俩一起伺候,大官人肯定觉得别有一番风味儿!” “哈哈哈!” 其他几个家丁闻言立刻哈哈大笑,西门庆则给了他个赞赏的眼神。 早市上的商贩百姓这回倒是没有跟着笑的,有人目露戚戚然,有人扭头不忍再看,还有些低下头去无声的骂了句什么...... 就是无一人敢站出来劝上哪怕一句。 武从文也没动。 不是不敢,而是压根儿就没打算管这场闲事。 他觉得这些人值得同情,却并不值得帮助! 自己被陈二狗一伙羞辱的时候,这些人都只是看热闹,甚至还有跟着起哄的。 更何况,一个五尺高的汉子,自家闺女和老婆被当街调戏侮辱,居然连个屁都不敢放,活着干啥?! 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 不过他的眼神还是牢牢锁定在西门庆身上,大脑飞速转动。 西门庆看乐子正看得过瘾,突然隐隐察觉到一股被人盯上的感觉。 循着感觉看去,很快就看见了武从文。 “我操!老子这是眼花了?那不是武大郎吗?这阳谷县的第一大窝囊居然有钱吃茶?” 西门庆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置信。 尤其是武大郎身边那人他可是认得,县城里有名的泼皮头子陈二狗嘛!此时居然一副狗腿子模样。 不过西门庆也没太放在心上,这些人在他眼里全都是蝼蚁一般的小人物,捏死他们就像捏死只蚂蚁般容易。 此刻的他,满脑子都是那道挥之不去的绝色倩影,瞬间便对眼前这还没长开的小女孩儿没了兴趣,挥挥手招呼手下离开。 临走前,这厮又朝武从文这边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武从文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丝笑容,心里“咯噔”一下。 “大郎哥去哪?” 陈二狗看着猛然起身就往外走,丝毫不顾被撞倒了桌子碟碗的武从文,一边拦住想要索赔的店伙计,一边大声问了一句。 武从文就像没听见似的脚步不停。 西门庆最后那个眼神,让他心底莫名生出股不祥的预感。 “竹竿事件已经发生,那事态发展的速度到底会有多快......” 武从文不敢赌! 迈出茶馆大门的同时,他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 姓名:武大郎 年龄:不详 身高:158厘米 等级:3 经验值:0\/100 力量:127 灵活:10 精神:10 技能:黄金瞳、初级雷达地图 称号:无 昨晚加了18点身高,剩下的147点属性值,除了把灵活和精神都加到正常人水平,全部加力量! 富则六边形战士,穷则专精一项! 指导原则:一切为了干死西门庆! “狗日的西门庆!敢打老子老婆的主意?” “看爷弄不死你!” 一边想着心事一边赶路,武从文冷不丁被路边闪出的一人拦住了去路。 “大郎这么着急要去哪?”郓哥满脸讨好的问道。 武从文心里正烦,冷冷吐出俩字:“让开!” 刚刚和陈二狗一伙打架的时候,这平日里和自己称兄道弟的家伙就如缩头乌龟一般,连个面都没敢露。 这让他直接就把这厮从好友列表里拉黑了。 哪知郓哥竟然毫不识相,追在武从文身边继续聒噪:“大郎可是要回家看你娘子?” “嗯?” 武从文闻言脚步一顿,猛地转头瞪向对方。 郓哥被瞪得心头一跳,却还是挤出一丝笑容,神秘兮兮的说道:“我刚刚看见那西门庆是打你家方向过来的......” 武从文眼角跳了跳,一把推开了还在那卖弄的郓哥。 “我和大郎一起回去啊?有事也是个照应!” 郓哥仍不放弃,继续追着。 “滚!” 武从文猛地暴喝一声,吓得郓哥一屁股跌坐在地,眼神惊恐的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 第5章 报官?信不信把你扒光了扔街上! 老婆不在家! 武从文心头不祥的预感更强了。 一咬牙,他放轻脚步向隔壁王婆的茶楼摸去。 武从文往日里总要到日上三竿才会收摊回家,因此王婆和潘金莲说话根本没有避讳。 “娘子昨日怎么没过来吃茶?” 一个略带尖利的妇人声音响起。 武从文听出正是那狗日的王婆,便一个闪身藏到了木门后面。 “前几日听了王干娘的话,昨日去寻那朱郎中了。” 潘金莲婉转动听的声音响起,语气中半是羞涩、半是感激。 “呦~~娘子还真去了啊?” 屋内,王婆先是故作惊讶的疑了一句,随即又压低声音问道:“可管用?” “这......” 潘金莲有些犹豫,虽然四下无人,但那闺房之秘又哪能随便与外人说起? 王婆见她犹豫,还以为是根本没用,心头立刻一喜,觉得西门大官人交代的事情大有希望。 也是! 那朱郎中就算被坊间传得再神,想必也治不好三寸丁! 那缺陷可是天生的,哪里是药石之力能解决的? 想到这,这老寡妇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袋中刚收的银锭。 手上传来的触感让她兴奋,立即便探头过去,附在潘金莲耳边做作的叹道:“娘子生得这般好,嫁予那武大郎着实是可惜了!” “干娘为何这般说?” 潘金莲抬头看她,满脸不解。 王婆自以为鱼儿已经上钩,故作推心置腹的继续诱惑道:“我家那死鬼虽然去的早,却也尝过夫妻乐事。可怜娘子大好年华,都白白浪费在那三寸丁身上了!” 这老货还故意在“三寸丁”仨字上加了重音。 这话说得就很露骨了,潘金莲意识到不对,却没敢就此翻脸。 她就是个普通妇人,胆子也不算大,这王婆又是自家房东,只得低下头红着脸轻声反驳:“我家大郎还好......” “好个屁!” 王婆听了这话,立刻摆出一副抱打不平的架势,语气忿忿的说道:“你家租我的房子也不短了,老婆子又不聋,哪一晚听见传出过响动?干娘是为你不值啊!” “日你娘个老骚货!看老子不剁碎了你喂狗!” 藏身门后的武从文听到此处,不由得怒火中烧,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剁了这老骚货。 可他终究还是忍住了,心里更想听听老婆会如何作答。 “呀!王干娘说的什么话?也太羞人了!再说我家大郎......不差的......” 潘金莲先是着急的反驳一句,说到最后想起昨夜的羞人,声音不由自主的低了下去。 老婆的回答,听得武从文是亦喜亦忧。 喜的是老婆肯为自己辩白,忧的是老婆居然没有当场给那老骚货一个大嘴巴子。 看来自己在老婆心目中的地位,还是有待提高啊! “什么不差?”王婆闻言立刻嗤笑一声。 她昨晚有事外出没回家,并没听到那响彻了半个晚上的交响乐。 “娘子且听我说,女人的好光景就那么几年,错过了可就再也找不回来了!不趁着年轻好好享受,等到年老珠黄之时,想后悔可也来不及了!” “王干娘,我家中还有活没做完,就先回去了......” 竹椅与地面的摩擦声响起,潘金莲低着头起身告辞。 “哎呀,娘子莫走,我不说了就是!老婆子老眼昏花,还得借娘子这双巧手呢!” 王婆急忙起身拉住潘金莲不让走,她的任务可还没完成呢。 “娘子以前在张府做过,定然见多识广,帮我看看这料子可还行?” 潘金莲不好太过得罪对方,又觉得或许也是好意,便顺势重新坐下。 伸手接过料子摩挲了两下,由衷赞道:“是很不错的好料子呢!价钱不便宜吧?” “呵呵。” 王婆先是得意一笑,随即引入话题道:“若是老婆子自己,哪里舍得买这等好绸缎?这是前日有贵客吃了我家茶好,随手赏的!” “呀!是谁这么大方,随手便是这般阔绰?” 潘金莲虽然出身贫苦,但自小在大户人家当丫鬟,好东西还是见过不少的,自然能看得出这绸缎价格绝对不菲。 王婆见她终于上道,立即神秘一笑:“是咱这阳谷县第一巨富,西门大官人啊!” 这老货既然说开了头,话匣子就收不住了,继续鼓动那三寸不烂之舌。 “娘子我跟你说,这西门大官人可了不得!咱们阳谷县的良田,十亩中倒有五亩是他家的!还在城里经营着药材生意,这街上的药铺有一家算一家,可全都是他家的产业!” “偏这西门大官人不但家中豪富,本人也是生得高大英俊,咱阳谷县的大姑娘小媳妇,哪个不在心底想着嫁给他?” 这王婆夸起金主来,还真是不遗余力。 门外的武从文听到此处,牙根痒痒得再也忍耐不住,飞起一脚踹开木门。 “咣当”一声巨响,惊得屋内两人齐齐一个激灵。 “大郎......” 潘金莲见到闯进门来的是自家男人,张开樱桃小嘴喊了一声,脸色有点惶恐。 王婆也被吓得心脏狂跳,可等看清来人是武大郎这个窝囊货后,立即变了脸色开口怒骂。 “你个三寸丁作死啊!踹坏了我家的木门,你赔得起吗?” 话音刚落,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这老货脸上就狠狠挨了一巴掌。 “啊!” 王婆惨呼一声跌倒在地,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任谁都能欺负揉搓一番的矮矬子,就仿佛第一次认识一般。 武从文不等她再次开口,又飞起一脚重重踹在那张恶心的老脸上。 杀猪般的惨叫响起,那常拉皮条的老骚货是鼻也歪了、眼也斜了,就连嘴里门牙都飞出去两颗! “大郎!” 潘金莲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赶紧伸手拉住还要再打的丈夫。 武从文担心挣扎起来伤了老婆,强忍怒气停了手。 没想到那王婆却又来劲了,手指武从文含糊不清的嘶嚎道:“你个贼杀的三寸丁敢打老娘?!看我不报官......” 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 因为她对上了一双眼睛。 “报官?我被抓走之前,保证把你这个老骚货扒光了扔到街上!” 王婆的身体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此时的她丝毫也不怀疑武从文会说到做到。 因为那狼一般的眼神中,汹涌的杀意丝毫没有掩藏。 第6章 只有十天 “大郎,我......” 潘金莲小碎步追在丈夫身后,半晌后才怯怯叫了一声。 始终一言不发的武从文突然停下脚步,猛地回头盯着她一字一顿的吼道:“下次直接给老子狠狠的抽过去!” 那不容置疑的语气,吓得潘金莲花容失色,心头狂跳间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回去收拾收拾,准备搬家!” 武从文冷冷撂下这句,转身离开。 潘金莲愣愣望着那个有些陌生的背影,心里却很奇怪的没有一点被凶后的不高兴。 ...... 和老婆分开,憋了一肚子火的武从文先回了趟家。 “十天,只有十天!看来这系统给的任务还真是有深意啊!” 两辈子加一起,武从文第一次感觉到了窒息般的紧迫感。 刚刚和王婆子翻了脸,事情便再没了转圜余地,必须尽快动手! 翻出家中积攒多时的积蓄,他重新返回了尚未完全散去的早市,城里各类铺子大多集中在那一片。 没想到那陈二狗竟还等在那里,见到武从文立刻就迎了上来。 “大郎哥刚刚去哪了?这是卖那两筐炊饼的钱。” 说着,这货就弯着腰双手捧上一小袋铜钱。 不等武从文伸手接过,郓哥不知从哪又窜了出来,大声嚷嚷道:“大郎刚刚是回家了!” 武从文彻底没了耐性,眼神不善的瞪他一眼。 这小子却还不自知,自顾自的继续嚷道:“我刚刚看见那西门大官人从大郎家的方向过来,昨日大郎家娘子......” 话还没说完,武从文猛地一探手掐住了他脖子,一使劲儿硬生生提在了半空。 这小子慌乱间双腿乱蹬,却猛地对上了一双凶狠如狼的眼睛,心头一颤间胯下就是一热。 武从文厌恶的皱皱眉,一甩手将这厮远远扔出,从陈二狗手里劈手夺过钱袋就走。 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半句话! “店家,铲子、镐头、长刃的杀猪刀各来一件!” 铁器铺子里,武从文将一大袋铜钱往柜台上一扔,直接开口要货。 他也算得上这阳谷县城里的名人,店老板自然认得这坨娶了鲜花的牛粪,抬头瞥了一眼懒洋洋的问道:“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不怪店老板多嘴,那铲子和镐头倒也罢了,平常人家也能用得上,可那杀猪刀......还指名要长刃的...... 这三寸丁难不成要转行做屠户? 武从文憨厚一笑:“长一点的切面顺手。” 那状态和半刻钟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店老板“哦”了一声不再多想,转身吩咐伙计去取货品。 这也就是武大郎,但凡换一个人来,他都得再多问上两句。 这刀具可不是闹着玩的,管制品! 真要惹出什么事来,他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换成这武大郎嘛...... 呵呵! 铁器铺老板还真不觉得这怂货能惹得出什么事来! 武从文抱着东西刚出铁器铺的门,陈二狗就凑了上来,好奇的问道:“大郎哥,你买这些东西做什么?” 武从文重新冷回了脸,张口想让这货滚蛋,话到嘴边却又改了主意。 “帮我个忙?” “但凭大郎哥吩咐!” “好,走,先请你吃肉喝酒!” ...... 阳谷县城外十里有一座植被茂盛的小山,本地人称呼叫做景阳冈! “大郎哥......” 山道上,始终一头雾水的陈二狗喊了一声,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嗯?” 走在前面的武从文头也没回,只在鼻子里哼了一声。 “咱......咱们来这景阳冈作甚?听说这里正......正闹大虫呢!” “怕了?怕就回去。” 武从文终于舍得回头看这货一眼,语气却还是淡淡的。 陈二狗觉得自己被鄙视了,狠劲上来一梗脖子喊道:“没卵蛋的才怕!” “那就走快点!现在还不到晌午,老虎还在家睡大觉呢!” 陈二狗一愣,虽然也觉得对方说的有理,可两腿还是忍不住有些抖。 又走了一阵,武从文终于在一块林子间的空地处停下,二话不说就开始用镐头刨坑。 同时指挥还在傻眼的陈二狗道:“我刨,你挖!” 陈二狗几次想要开口,都被对方身上那一股子煞气吓得憋了回去。 不过他很快就没力气胡思乱想了。 因为使镐头刨土的武从文,竟然比他这个铲土的速度还快,一下接一下,似乎力气永远也使不完似的。 那一双肌肉虬结的手臂,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汗珠,竟是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大......大郎哥,你挖坑不会......不会是想要捉......捉那老虎吧?” 不知干了多久,累得浑身散了架般的陈二狗,气喘吁吁的问速度丝毫未减的武从文。 武从文没回答,见他实在没劲儿了,便扔下镐头说道:“歇一会儿,吃点肉、喝点酒。” 说着,走到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打开了一个油纸包。 那里面是专门从城里带来的酱牛肉,还有几个瓷实的面饼。 陈二狗歇了一会儿,说话顺溜起来。 “大郎哥,你若是想用陷坑捉那大虫,可得挖深些,不然那畜生一下就跳出来了。” 武从文听了却像没听见似的,只顾吃两口牛肉,再灌一口用大葫芦带过来的米酒。 陈二狗犹豫一下,又开口道:“明天我把狗剩他们几个也叫上?人多挖得快......” 武从文终于抬眼看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有话就直说。” 陈二狗一惊,眼神不自觉的闪躲一下。 武从文笑了,把手里的酒葫芦朝他扔了过去。 “要不要喝口酒壮壮胆?” 陈二狗也真听话,仰头灌下一大口酒才咬咬牙问道:“大郎哥可是要对付那西门庆?” 武从文虽早有猜测,闻言却还是豁然抬头,眼中暴射而出的凶光丝毫不加掩饰。 陈二狗吓得手中葫芦落地,翻身跪倒在地,大声喊道:“大郎哥,我与那西门庆也有血海深仇!” 武从文杀气不收,眯着眼静待下文。 “我家本是花府雇工,我爹又会手木匠手艺,在城外也攒下了几亩薄田,不想大前年......” 陈二狗口齿便捷,很快便为他讲述了一桩陈年旧事。 第7章 那本书可比《水浒传》看得仔细 花家原本也是阳谷县大户,家主名叫花子虚,也是个西门庆般的浪荡子。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二人平日里也是称兄道弟,一起吃喝玩乐、一起寻花问柳。 有一次西门庆送醉酒的花子虚回家,恰好撞见了美艳嫂子李瓶儿,顿时起了色心。 那李瓶儿也是个不守妇道的,两人一拍即合、勾搭成奸。 自此西门庆便常邀花子虚喝花酒,灌醉了便偷溜到花府偷情。 纸包不住火,两人的好事终究还是被花府下人察觉,而那撞破之人就是陈二狗的老爹。 陈父打花子虚老子那辈就在花府做工,便将此事告知了主家。 花子虚哪肯白戴这顶绿帽子,当即带人打上门去。 不料那西门庆武功高强,反将花府众人一顿暴打,陈二狗他爹更是被打断了双腿。 花子虚吃了亏本想报官,但又觉得丢人,这一犹豫可就被心狠手辣的西门庆先下手为强了。 西门庆仗着官府有人,第二天便设计要了那所谓“好兄弟”的性命! 所付出的只不过是与县令将花府几代家资二一添作五而已。 不仅如此,西门庆事后竟然还将未亡人李瓶儿公然纳为了小妾! 事儿讲到这,武从文已经想起了这一桩《金瓶梅》中的故事。 那本书他可比《水浒传》看得仔细...... 花子虚家破人亡,陈二狗他爹这个撞破奸情的自然也不会好过。 西门家做的是药材生意,到西门庆这一代,附近几个县的药铺全都是西门府的产业。 腿断了想要治伤? 就俩字儿----涨价! 陈母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男人病死,只得变卖田产换钱。 可奇怪的是,平时没少有人惦记的几亩良田,居然打到骨折都没人肯买。 最后还是一个关系亲近的街坊看着孤儿寡母实在可怜,偷偷告诉他们,四里八乡的所有富户都得了西门家的警告,谁也不准买他陈家的房子和地! 陈母无奈只得去求西门庆,结果对方开出的价格,居然只有市面上的三成不到! 陈母愤而告官,却如泥牛入海般没有任何回音。 可陈父的病却耽误不得,结果就是地没了、房没了,人也没能救得回来...... 连番重击之下,陈母生了场大病。 好在陈二狗从小就生得高大,又练过两年拳脚,几番搏命后终于打服了城中的老泼皮,成为新市霸后收入还算不错,这才没让母子俩饿死街头。 他心底深处倒是想报仇,但面对庞然大物般的西门府...... “大郎哥别看我平日里无人敢惹,其实只不过是吓唬吓唬普通百姓,对上那西门庆,我......我却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陈二狗说到最后,整张脸扭曲得像个茄子,一个高壮的汉子居然哭得稀里哗啦。 武从文拍拍他的肩膀,将酒葫芦捡起来递给他。 “大郎哥!” 陈二狗灌下一大口酒,仿佛下定了决心般,红着眼睛喊了一声。 “其实县里很多人都知道,那西门庆早就盯上了你家娘子!大郎哥若是不先下手,下场恐怕比俺家还惨!” 武从文起身拿起镐头,面无表情的淡淡说了一句:“干活吧!” 尽管发现对方的忠诚度已经涨到了40点,他也还是不想冒险。 一来靠人不如靠己,二来以这陈二狗的实力,即便真心相随也着实帮不上太大忙。 至于他心里的打算? 自然是尽快升级! 不然吃饱了撑的上这景阳冈? 升级需要经验,经验值从哪来? 杀人? 开玩笑! 不管杀谁,就算是个十恶不赦的恶棍,完事也得立马跑路! 不过这也难不住他。 《水浒传》里最有名的桥段是啥? “武松打虎”绝对能排进前三名。 说不得以后要改成“武大郎打虎”了! 至于杀老虎有没有经验值拿? 系统表示“敌人”只是一种泛指,杀死一切有敌对关系的生命体,都能获得经验值! 至于你说老虎怕不是要比西门庆厉害? 武从文表示再厉害那也是畜生,一定要比人容易对付。 一直干到天擦黑,两人才堪堪弄出一个两米来深的大坑。 武从文看看天色不敢再耽误,他知道野兽通常是在夜晚觅食,生怕运气不好碰上了。 胡乱在坑底插了些削尖的木桩,又用树枝杂草掩住坑口,两人便一起下山。 紧赶慢赶,待回到阳谷县城时天也已经黑透了。 临别时,武从文把没吃完的牛肉塞给陈二狗,约莫还剩下多半斤。 陈二狗不到二十的年纪,毕竟还是少年心性,不但没推辞,还很高兴的嚷道:“我要带回去给我娘吃!” 他虽是混混头子,每日所赚银钱也不算少,奈何老娘身体不好,看病吃药花费甚大,这牛肉可是很少能吃得到的。 武从文笑笑没说话,又把没喝完的半葫芦酒也扔给了他,然后挥手告别。 陈二狗冲着背影喊道:“多谢大郎哥!我明日把葫芦带去早市还你。” 见武从文没再回头,他也便兴高采烈的朝家跑去。 “娘!娘!我回来了!” 离家门还有老远,陈二狗便大呼小叫了起来,却没得到任何回应,顿时心生警惕。 “平日若是回来晚了,娘肯定提着油灯在门口等自己,今天是怎么了......” ...... 武从文回到家中,潘金莲听到上楼的脚步声便迎了下来。 “大郎......奴家把饭做好了......” 她本想问丈夫为什么回来这么晚,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这个。 实在是打昨晚开始,原本软面团般的自家男人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哪里还有半点往日的窝囊模样? 抱着哄人赔罪的心思做了一桌子好菜,却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丈夫回家,不由得心下更是惴惴。 卖了一天力气,武从文心头戾气发泄了许多,此时见老婆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便也有些自责。 白天一直是那王婆在拿话试探,老婆虽然没有当场翻脸,却也并没受到勾引。 仔细想想,实在是没什么错。 自己要是一直不依不饶,反倒显得小肚鸡肠了! 不过要让他突然笑脸相迎,却也拉不下那个脸来,只能在鼻子里“嗯”了一声。 待上到楼上光亮处,潘金莲见丈夫满身都是泥土,虽然奇怪可也不嫌弃,转身就要去打水。 武从文却突然伸手拽住了她,然后在老婆疑惑的目光中,从怀里掏出了根凤头银簪。 “白天在街上见了觉得漂亮,便顺手买了,我家娘子戴上肯定好看!” 这货体内毕竟是个现代人的灵魂,就算穿越前既没结过婚也没谈过恋爱,狗血剧还是看过不少的。 这哄女人的手段虽算不上熟练高明,做起来却是没啥心理负担。 潘金莲“呀”了一声有些意外,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却是闪着光亮。 看着老婆满脸的惊喜,武从文心里也是高兴,柔声说道:“来,我帮你戴上!” “嗯。” 潘金莲乖巧的在梳妆台前坐下,心中虽然羞涩,更多的却是喜悦。 自家大郎以前虽然万事都顺着自己,却没什么情趣,可从没送过什么礼物,更别提什么仪式感了! 烛光下,武从文伸手拔下不知戴了多久的老旧铜簪,又解开那束发的布巾,一头如云秀发立时如瀑而下。 那一瞬的美景,看得他心头止不住一颤。 潘金莲重新挽好发髻,满脸欣喜的等着丈夫帮自己插上银簪。 看着铜镜里那如花般的笑靥,感受着发梢扫过手臂痒痒的触感,一低头,白皙修长的脖颈映入眼中,武从文情不自禁的俯身在老婆头顶深深一嗅。 淡淡发香入鼻,直沁心脾。 潘金莲“嘤咛”一声浑身发软,向后靠进丈夫怀里,一双藕臂同样情不自禁抱紧丈夫手臂。 温香软玉在怀,武从文不由得在心中感叹:“闺房之乐,无过于画眉梳妆者!古人诚不欺我啊!” 就在温存即将更进一步之时,窗外突然传进来一阵叫喊声。 “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救火啊!” 第8章 火场遇险,几百年前的人工呼吸 武从文被打断了兴致很不爽,却还是耐住性子向窗外张望了一眼。 这时代的房子都是木质,着起火来可不是开玩笑的,弄不好就是火烧连营! 起火的是城南方向,看起来火势不小,已经映红了小半边天。 “陈二狗家......似乎就住在城南......” 没由来的,武从文心头一跳。 转身冲同样趴在窗口张望的老婆说了一句“我去看看!”,也不等回应便匆匆跑下楼去。 阳谷县城不大,武从文全速奔跑之下,赶到城南也就只用了几分钟。 可惜火势早已经不受控制。 一路赶来,他已经从旁人口中确认,着火的正是陈二狗家。 “老子白天刚收的小弟,晚上家里就着火了,真就这么巧?!” 武从文看着冲天的大火,眉头紧皱。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调出部下面板,惊喜的发现陈二狗的名字竟还亮着。 正巧有人拎着桶水从身边经过,武从文想也不想劈手夺过,直接兜头倒下,然后在惊呼声中一头冲进了火场! “这人是谁啊?不是找死吗!” “是武大郎!” “没错,看身材就知道了......没想到这武家大郎竟然这般英雄!” “他去的是陈二狗家,两人白天还打过架呢!想不到这武大竟是这般不计前嫌!” 赶来救火的街坊四邻看到这一幕顿时议论纷纷。 有反应快的发一声喊:“大家伙赶紧都往二狗家泼水啊!” 众人反应过来,纷纷拎着各种家伙事儿朝这边聚集,暂时不去管其他家了。 武从文抬腿踹倒窜着火苗的木门,一阵灼热扑面而来。 他感觉原本还在滴水的衣裤正在被迅速蒸干,裸露在外的皮肤火辣辣疼。 憋着气不敢呼吸,武从文紧咬牙关沿着一条直线向前猛冲,目标正是地图雷达上的那个绿点! 踢飞挡在身前的一张窜火木桌,桌面带起的气流暂时吹散浓烟,武从文终于借势看见了目标,却并不只有一个人。 迅速聚合的浓烟中,他隐约看见一个老妇人趴伏着不动,后背已经着火,身下死死压着一个同样没动静的年轻人,看衣着正是自己要找的陈二狗。 顾不得多想多看,武从文冲过去一手扛起那老妇,一手提起陈二狗的腰带,转身就往外跑。 一根房梁却终于经不住烧,“哗啦啦”一声塌了下来。 ...... “房塌了!房塌了!” 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众人纷纷向后退,眼神中满是唏嘘。 “唉!那武大看来是出不来了......” “这火看样子就是从二狗家先烧起来的,根本就没得救!” “那厮也是莽,那么大的火怎么就敢往里冲?”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人群后方突然响起了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 “看见我家大郎了吗?谁看见我家大郎了!” 众人回头,却见一个头发散乱、满脸汗水的漂亮妇人正逆着人流朝火场方向挤。 不是潘金莲又是哪个? 武从文急匆匆的出门救火,她又如何能安心在家等待,便也前后脚出了门。 只是她步子慢,转眼就不见了丈夫踪影,待赶到火场附近,乱糟糟的更是茫然。 正寻找间,突听见房屋倒塌的巨响,人群随即便起了议论,其中似乎提到了“武大”二字,好像还陷入了火场。 潘金莲一颗心瞬间窜到了嗓子眼,疯了般开始一边喊一边向前挤。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她,下意识向两旁避让,顿时闪出了条路。 潘金莲虽急得五官扭曲,仍难掩面容姣好,尤其是那身段,奔跑间更显窈窕。 几个看热闹的泼皮顿时便起了歪心思,其中一个胆子大的,上前一步拦腰将她抱住。 这人口中劝着:“武家娘子别去,你家大郎出不来了!没看那房都塌了吗?”,手上却趁机不老实起来。 潘金莲顿时吓得六神无主,也顾不得被人揩油,拼了命挣扎着还要向前冲。 那泼皮只觉怀中温香软玉,一双爪子正要向宏伟处攀登,却听见火场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人群随即爆发出阵阵欢呼。 ...... 武从文一手一个刚想撤退,一根房梁落下,眼看就要砸中脑袋。 危急间武从文只来得及一侧身,避开头部,那窜着火的木梁一下砸中了被扛在肩上的陈母。 武从文受不住冲击,腿一软跪倒在地,耳边还听见一声清晰的骨骼碎裂声。 木梁滚落,封住了去路,武从文一咬牙从地上站起,飞起一脚踹了过去。 那木梁被火烧了小半,落地时又摔了一下,被这一脚直接从中踹断,打着旋朝两旁飞去,竟恰好为武从文开出了一条路。 可惜他刚跑了两步,没了大梁支撑的房子便轰然垮塌。 这一下可不是刚刚一根房梁,而是整个屋顶盖了下来。 武从文只觉眼前一黑,凭感觉向边上一跳,身体贴在了一个木头柜子上。 另一根横梁砸在柜顶,另一端落地,瞬间形成了一个狭小的三角空间。 也得亏他个矮,不然那么点儿地方还真不够他藏的。 武从文心知不能耽误,忍着疼用肩膀抵住着火的木柜向前全力爆发,直接把这玩意当成了开路工具。 这木头柜子倒也结实,一路乱撞竟然没散架。 不知向前推了多少步,武从文猛地感觉柜底被什么东西绊住了,再也无法向前分毫。 他心里却是一喜,猜测十有八九是大门口的门槛。 武从文憋着最后一口气后退一步,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向前撞去。 “哗啦”一声木柜碎裂,他也终于冲出了火场。 “快泼水!” 欢呼声中,有反应快的一声喊,众人立刻七手八脚的往三个火人身上泼水。 武从文一路憋着气,再加上高温炙烤,脑袋有些发晕,被冷水一激稍稍清醒,却顾不得喘口气就站起身来。 “大郎!大郎!” 潘金莲见丈夫没死,激动的嘶喊了两声,便“哇”的一下大哭起来。 那抱着潘金莲的泼皮却还在发愣,都忘了自己还抱着别人老婆。 武从文几步走到两人身前,一伸手抓住那人的手腕就是一掰。 “咔嚓”一声骨头断裂,杀猪般的惨叫瞬间响起。 潘金莲没了束缚,整个人向前一扑,撞进了丈夫怀里。 “大郎!大郎!你吓死奴家了!”一边哭还一边用手捶打丈夫的胸膛。 武从文正要安慰两句,却听身后有人大叫:“二狗没死,还活着!唉,就是二狗娘......咦?这脖子上怎么有刀伤?” 武从文一皱眉,拍了拍潘金莲后背将她推开,转身回去查看。 没去看陈母,刚在火场里他就感觉到对方已经没了,还是先顾活人。 陈二狗显然是被烟熏晕了,武从文第一反应就是做人工呼吸。 可刚趴下他就重新站了起来,实在是下不去嘴啊! 武从文重新折回潘金莲身边,冲着那还抱着手腕在地上哀嚎的泼皮踹了一脚,命令道:“起来!” 那人不敢不从,忍着疼从地上爬起。 “去!按我说的做!” 他把那人拽到陈二狗身前,接着命令:“一手掰开嘴,一手捏住鼻子,用嘴往里吹气!” 那泼皮一愣,不知所措的看向武从文。 武从文眼睛一瞪,“赶紧的!要不把你另一只手也给掰断!” 那人一哆嗦,赶紧趴在地上照做,可随即又重新抬起头来。 “这......我也不会啊!” 武从文彻底不耐烦了,踅摸了根着火的木棍,冲着这货的屁股就戳了下去。 “滋啦”一声响,惨叫伴随着焦糊,看得围观人群脸皮齐齐一抽。 “再他妈废话,老子就换地方了!” 那泼皮惨叫中一回头,发现武从文手中的火棍向边上挪了半寸,目标正是自己有眼无珠的部位,顿时吓得顾不上疼就扑在了陈二狗身上。 接下来一幕看得众人直咧嘴,有些妇人还用手捂住了自己眼睛。 实在是那画面太美! 这年头两个大男人嘴对嘴...... 武从文见那货动作虽不标准,却也是那么个意思,便去查看陈母的尸体。 大家伙见了他刚刚的勇猛,全都心中佩服,纷纷让开了位置。 “果然是刀伤!这位置、这深浅......绝对致命!也就是说人不是被烧死的!那这火......恐怕也不是意外吧?!” 看着陈母脖子上又深又长的刀口,武从文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喊道:“二狗醒了!” 武从文一转身,看见那大概是历史上第一个给人做人工呼吸的泼皮,正趴在地上干呕呢。 一脚把这个碍事的家伙踹开,武从文蹲到了陈二狗身边。 陈二狗咳嗽了好一阵才睁开眼,原本虚弱的身体在看清武从文的一刹那,一把攥住了他的手,用尽全身力气般的瞪大眼睛,咧嘴哭道:“大郎哥,我娘没了!是......西门......” 人后就彻底耗尽了刚积攒起来的最后一点力气,头一歪再次晕了过去。 第9章 爸比,你会唱小星星吗? 寅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也是一天中人最困的时候。 潘金莲睡得正沉,丝毫没有发觉自家男人出门。 昨晚回家后老婆哭了半宿,武从文却是一夜没睡。 陈二狗昨天那句话虽然没头没尾,他心里却已有了数。 自己......恐怕连十天都没有了! 赶在第一时间出了城门,武从文凭着记忆摸到昨天挖的陷坑附近,离得老远便停下了脚步。 第六感告诉他,陷坑里有动静! 心下一喜间铁镐交到左手,武从文弯腰捡起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头,蹑手蹑脚的向前靠近。 可惜还没挪两步,陷坑里的猎物便已察觉。 “嗷呜!!!” 一声虎吼响彻山林,似乎震得整座景阳冈都抖动了起来。 武从文只感觉心跳瞬间加快,大脑竟也被这一声极具穿透力的虎啸震得有些迷糊。 他心知此刻生死只在一线,牙齿用力一咬舌尖,借着剧痛恢复了些许清醒,发力将手中大石砸向了前方陷坑。 就在此时,一道黑黄相间的虎影猛地跃上半空,速度快得甚至划出道残影,直接就让石头砸了个空。 武从文心叫不好,下意识的一矮身,拼尽全力向侧方巨石滚去。 果然,那道虎影自空中落下,正砸在他之前所在位置。 武从文止住身形,顾不得抬头去看,晕头晕脑的就向巨石后面转去。 那老虎甫一落地便再次弹起,同时利爪前伸,“刺啦”一声将他后背的衣服撕了个大口子。 武从文顾不得查看受没受伤,奔跑间双手握紧铁镐木柄猛地转身,不待看清目标举起就砸。 这一下使尽了平生力气,拼的就是谁的速度更快! 那老虎一爪落地,另一只前爪却还在空中,五根尖利的骨刺长长伸出,若是挨上了当场就得开膛破肚! 武从文怒目圆睁,咬紧牙关就是赌命,看起来似乎会比老虎快上半分。 突然,他感觉镐头挂到了什么东西,心下大骇间一咬牙,整个身体都向上弹起,双脚离地全力下劈。 可惜这么一阻间便失了先机,被利爪抢先扫到了前胸。 武从文临死搏命,大吼一声再次加力,“咔嚓”一声打下一大截带着叶的树枝。 可惜那铁镐的木柄吃不住劲,竟也在空中就断成了两截,很不幸抡了个空。 “完球!” 武从文心里悲嚎一声,身体倒飞而出,觉得自己这回是死定了。 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撕裂感,落地后伸手一摸才知道,是一直揣在怀里的那把长刃杀猪刀替自己挡了一下! 更奇怪的是,那老虎不但没有乘胜追击,还发出了“嗷呜”一声惨叫。 原来刚刚那仅剩的半截铁镐木柄,堪堪扫到了这畜生的鼻尖。 老虎这玩意,浑身上下最脆弱的就是鼻子,比那什么豆腐腰还不禁打,一时间竟疼得在地上打了个滚。 趁此机会,武从文才终于第一次看清对手. 竟是一只身长超过两米的吊睛白额巨虎,肚子上似乎还有一些血迹,大概是被陷坑里的木刺扎到了。 “这尼玛怕不是只东北虎吧?!” 心里吐槽,武从文的行动可没受影响,右手握紧杀猪刀就扑了过去,想要趁着老虎受伤来一下狠的。 可惜他太低估了这野生老虎的战斗力,也太高估了自己的速度,才冲到一半便见那畜生突然一掀腰,长长的尾巴猛地扫了过来。 全速冲刺的武从文根本刹不住车,眼睁睁看着那铁棍一般的虎尾抽向自己腰腹,根本没有半分希望躲开。 生死一刹间,他只来得及将手中杀猪刀一竖,希望能够挡下些力道,不让自己当场骨断筋折。 也是他运气好到了极点,那虎尾还真就先扫在了刀上,瞬间就被锋利的刀刃生生切下一截。 “嗷呜”惨叫声中,那一扫的余力还是将武从文狠狠撞飞出去,手里的刀也拿捏不住,不知飞到了哪里! 后背狠狠撞在一棵矮树上,幸亏有枝叶缓冲,这才没让他当场撞昏过去。 不等武从文爬起身,那已经疼得发了狂的畜生就再次扑了过来,在空中便张开了血盆大口! 武从文再来不及起身,慌乱间伸手抓住身边的树干,用尽全力一扯,身体贴着地向树后滑去。 再一次躲过致命一击,左腿小腿却被利爪划中,登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武从文咬紧牙关强忍剧痛,行动却不可避免的大受影响,只能绕着矮树和巨虎周旋。 可那畜生断尾之后已经发了狂,扑了两下没得手后,竟然直立而起开始拍打矮树,三两下就拍得枝叶四散,眼看并不算粗的树干就要从中折断。 武从文一边躲避,一边终于开始后悔。 后悔不该如此托大冒险! 看来自己终究不是弟弟武松,没本事做那打虎英雄...... “咔嚓”一声响,矮树树干终于坚持不住从中断裂。 紧接着就是“嗷呜”一声虎吼,那身长两米多的吊睛白额疯虎,跃过断树扑了过来。 武从文腿上有伤,再也躲不过去,瞬间被扑了个正着! 被扑倒在地的他并没有束手待毙,看准时机双手死死掰住喷着腥臭的巨大虎嘴,不让这畜生一击致命。 至于拍向自己胸膛虎爪,却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大吼。 “畜生休伤人命!” 那吊睛白额巨虎听到声音,以为是仇人来了帮手,抬眼看时前爪失了准头,终于没有当场将武从文开膛破肚。 尖锐的破空声响起,一块大石飞来,巨虎待要躲避,却被武从文死死掰住虎嘴,脑袋上狠狠挨了一下。 趁此机会,武从文蜷起没受伤的右腿,狠狠踹在了老虎最软的肚子上。 也得亏他身材矮小,但凡腿再长点,都做不出这个动作。 吊睛白额巨虎连受两下重击,尤其是头上挨的那一石头砸得它发蒙,身体发力翻滚起来。 武从文双手死死掰着虎嘴不敢松手,整个人也随之不断翻滚。 后背每撞击一下地面,都疼得他恨不能昏死过去。 就这么一耽误,一个身高足有一米九的彪形大汉猛地自树林里窜出,手中举着一根哨棒,看准时机兜头就打! 这一下破空啸啸,足以裂金碎石! “咔嚓”一声,哨棒齐根断裂! 那吊睛白额虎被打得惨叫一声,身子一软,将武从文压在了身下。 武从文早已精疲力尽,被这足有五百多斤的虎躯一压,登时就喘不上气了,一直死掰着虎口的手也被迫松了开来。 一偏头,让过落地的虎头,双手无意识的在身体两侧乱抓。 突然,他左手碰到了一个不知什么东西,凭感觉像是个长条状的物体。 武从文也顾不得许多,死死抓住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身上老虎捅去。 “嗷呜~~” 吊睛白额虎一声惨嚎,四肢挣扎着想要爬起。 武从文瞪着血红的眼睛,右手抬起,死死抓住这畜生头顶的一撮皮毛,左手拼了命的一下接一下猛捅! 他已经感觉出刚刚抓住的是什么了,正是刚刚丢了的杀猪刀! 那一米九多的壮汉也扑到了吊睛白额虎身上,一手按住虎头,一手攥拳猛砸,口中还不断大喊:“别停!快捅!” 用不着他提醒,武从文也不会停手,还看准时机刀尖上移,一下捅进了那畜生的胸口,用力拧了一下刀柄才再次拔出! 紧接着杀猪刀再次上移,对准还在挣扎的老虎脖子就是一刀。 滚烫的虎血喷涌而出,淋了他一头一脸。 武从文被淋得喘不上气来,情急之下只得张大嘴巴,拼命大口大口的吞咽起了滚烫虎血。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感觉压在身上的老虎不再挣扎。 一阵强烈的脱力感袭来,武从文只感觉头晕目眩,就连系统提示音都没能听得清楚。 眼前耳边全是一首耳熟能详的儿歌......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第10章 为兄被仙人看上了! 不知何时,身上的老虎尸体已经被人掀开。 武从文听见一个粗豪的声音冲自己喊:“喂!死了没?” 虽然对方语气并不友好,他却丝毫没有在意,此人绝对算得上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语气差一点又怎么了?! 伸手抹了一把脸上虎血,正要开口道谢,却听见对方突然惊喜的喊道:“大哥!” 武从文一愣,用衣袖狠狠擦了一下眼睛,终于看清楚了眼前这人的样貌。 但见此人方脸阔口,眼似铜铃射寒星,眉如漆刷入双鬓,端的是相貌堂堂!肩宽胸廓,器宇轩昂,端的是身躯凛凛! 不是自己的亲弟弟武松武二郎,又能是谁? 武松其实一早就在心里有所怀疑,实在是那身材太有特点了,矮粗矮粗的...... 所以尽管武从文满脸都是虎血,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从小将自己拉扯大的亲哥哥! “二弟?” 武从文只来得及喊出这俩字,就被武松一把搂进了怀里。 “大哥!大哥!” 武松一边喊,一边竟就带上了哭腔。 哥哥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刚刚若是出了半点差池,必将悔恨终生! 武从文虽然没有他那么激动,但内心深处那份深入骨髓的亲情,还是让他不由自主的反手抱住了弟弟,眼眶竟也有些发酸。 兄弟俩又哭又笑了好一阵子,才终于稍稍平复下了心情,开始聊起正事。 “大哥为何会这么早上这景阳冈?” 武从文有心回答,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总不能实话实说,自己是为了赚经验值吧? 想了想,他只得指着不远处的陷坑编了个谎话。 “这些日子山中闹大虫,有不少人都上山挖些捕虎陷坑,我便也想碰碰运气......” 这话倒也算不得完全是假,武松便也没什么怀疑。 主要是他根本不可能想得到,会有人敢处心积虑的想要单杀老虎! 武从文担心他再追问,赶紧岔开话题:“二郎怎么突然回来了?” 他其实想问的是弟弟为何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 书里写的不是武松晌午时分到的景阳冈,在山脚下连喝了十八碗酒,傍晚时才独自上山的吗? 这时间对不上啊! “难不成因为自己的穿越,引发蝴蝶效应了?” 武松不知哥哥心中所想,实话实说道:“前几日得知大前年我打的那人并没有死,也就不必东躲西藏了。又听人说大哥自那清河县搬到了阳谷县,心里着实想念,便日夜兼程奔这这边来了。” 这些《水浒传》中都有记载,武从文心中自是有数。 自己这个弟弟从小便好勇斗狠,三年前在老家清河县和一泼皮斗殴,当场把人打得人事不知。 他误以为失手杀了人,连夜便逃了,三年来一直浪迹江湖,还在爱好收留江湖人士的柴进柴大官人家中躲过一阵子。 其实当年那泼皮没死也并非全是好事,原主搬家除了为了躲避始终觊觎妻子的张员外,此人怀恨时常骚扰也是个重要原因。 武从文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好奇问了一句:“二郎上山前没在山下吃酒?” 武松闻言一愣,疑惑的答道:“大哥为何会这么问?那山脚下的确有个酒肆,不过太早了还没开门。” “哦,那酒肆门前是不是有杆大旗,旗上写着‘三碗不过岗’?” “咦?大哥怎么知道?大哥去过?” “哦,听人说过。” “大哥,这老虎尸体怎么处理?” 武松莫名其妙了一番,便又问起了正事。 武从文经他这么一提醒,立即想起还有系统消息没看,于是便道:“再休息一下,然后咱俩想办法抬下山去。” 【叮!恭喜主人杀死吊睛白额虎,获得经验值175点,获得称号“打虎英雄”】 【叮!恭喜主人,经验值已满足升级条件,是否选择升级?】 “升级!” 【叮!恭喜主人升至4级,获得自由属性50点,升级礼包*1】 熟悉的暖流涌入体内,武从文感觉整个人瞬间就恢复到了最佳状态,就连小腿上的伤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了。 “我靠!升级还有这功能呢!以后要是故意压着等级先不升,岂不是等于多了几条命?!” 兴奋过后,他把新获得的50点全都加到了力量上。 刚刚与猛虎恶斗,让武从文再次体会到了力量的重要性。 加完点后,他又迫不及待的点开了升级礼包。 【叮!恭喜主人,获得奖励:系统商城功能开启】 【系统商城:可用经验值或黄金购买系统物品,目前激活物品:方便面、退烧药】 【叮!恭喜主人,由于系统商城功能已开启,配套物品栏功能开启】 【物品栏:可收纳系统及现实中的物品,除活物外,一切皆可收入】 武从文心中狂喜,两眼放光的欣赏着最新的个人面板。 姓名:武大郎 年龄:不详 身高:158厘米 等级:4 经验值:75\/100 力量:177 灵活:10 精神:10 技能:黄金瞳、初级雷达地图 称号:打虎英雄【面对野兽时,有一定战力压制】 “爽!不愧是杀了只着名老虎啊!真他妈赚大了!” 心情激动之下,武从文一个没忍住就实验了一把物品栏功能。 只见“刷”的一下,原本躺在地上的老虎尸体不见了。 与此同时,武从文眼前的物品栏里多了一个老虎尸体的图标。 “大......大哥,那......那虎尸怎......怎么突然就没了?!” 武从文正在那傻乐呢,猛地听见了武松结结巴巴的声音,显然是被惊到了。 武从文心道“不好!”,反应过来自己是得意忘形了,可转念一想,他又装模作样的猛然一挥手。 又是“刷”的一下。 巨大的老虎尸体又在武松的目瞪口呆中,重新出现在了原地。 又一挥手,再收起! 又又一挥手,再再放出! 又又叒一挥手,再再再收起! 又双叒叕一挥手,再再再再放出...... 武松彻底傻了,看着大哥就像在看妖怪一般! 武从文心里那个爽啊! 这才是弟弟看哥哥该有的崇拜眼神嘛! 清了清嗓子,他开口说出了刚编好的瞎话。 “为兄前些日子在这山中偶遇了一位白须老者,得他传授了不少本领,这收纳之术便是其中之一!” 这货撒起谎来,那是脸也不红、心也不跳。 不过武从文觉得自己也不算是撒谎,系统可不就是比神仙还要牛逼的存在吗? 第11章 怒杀王婆! 武松傻愣愣的消化了好一阵子,最后居然还真就信了。 实在是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还有就是,自己这个大哥从前是个什么模样,他这个做弟弟的还能不清楚? 人矮脸丑、胆小体弱、窝囊怕事...... 若不是得了神仙机缘,哪里能杀得了猛虎?! 又哪里敢独自上山挖坑抓老虎?! 武从文见弟弟信了,也是暗松口气,心里不由得又开始洋洋得意起来。 自己以后的秘密还多着呢! 这偶遇老神仙的说辞,简直就是个万能借口! 想到这,他突然心头一动,对着弟弟使用了黄金瞳。 【武松,6级+。】 “嗯?居然和那西门庆是一个等级?” 武从文先是心头疑惑,随即便想起了《水浒传》中关于两人武力的描写,也就释然了。 书里写那武松出差回来发现大哥暴毙,逼问出真相后先是一刀结果了嫂子,紧接着就拎着人头去杀那始作俑者西门庆。 西门庆当时正在狮子楼搂着粉头喝花酒。 一个是含恨持刀前来寻仇,一个却是酒至半酣只想逃跑,这两人竟还是斗了好几个回合。 期间那西门庆还曾一脚踢飞了武松手中的钢刀,可想而知功夫也是不弱,和武松同级别也算合理。 “不过这个红色小加号是啥意思?” 武从文看着“6级”俩字后面的那个加号,突然又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一咬牙尝试着将武松收为部下。 姓名:武松 年龄:25 身高:194厘米 等级:6+ 经验值:585\/400 力量:125 灵活:125 精神:30 技能:搏命【生死一线间爆发,短时间内战斗力翻倍】 称号:无 忠诚度:80 “好家伙!自己这个弟弟还是个均衡型选手,这个‘搏命’技能也挺有意思......” 武从文想到“打虎”和“独臂擒方腊”这两桩武松最有名的战绩,觉得这个技能还真挺贴切! 纵观《水浒传》,武松的武功在梁山上并算不得顶尖,却每每能在绝境中实现翻盘,应该就是这“搏命”技能的功劳了。 想着,他顺手就点下了武松等级后面的那个加号。 一瞬间,武从文隐约觉得弟弟整个人的气质明显一变。 再次点开武松的属性面板,发现他的等级提升到了7级,力量和灵活各增加了25点,变成了150。 “还真是均衡型啊!” 武从文感叹间,也进一步搞清楚了些升级方面的规则。 首先,只有成为自己部下的人,才能在经验值达标之后及时升级。 就比如武松,此前的经验值是585,超过了升级所需185点。 自己亲手杀了老虎才获得175点经验值,他这个帮忙的再怎么也不可能多过这个数。 也就是说,武松在此之前就已经可以升级了。 那为什么没升呢? 因为没人帮他点“加号”啊! 估计要等遇到了某个机缘,才能自行突破。 这么看来,成为自己的部下,好处还是大大滴嘛! 其次,部下的加点自己无法控制,应该是根据每个人的特点自动分配的。 最后,2级的陈二狗升级所需经验是200,6级的武松则需要400,那是不是自己到了武松那个级别,升级所需的经验也会翻倍呢? 武松明显也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除了身体状态有明显提升,就连停滞许久的武学念头,似乎也一下子通达了许多。 他以为这是刚才与猛虎抵死相搏的缘故,不但欣喜若狂,心下更是对一直秉承的行侠仗义更加笃定。 好人终有好报啊! 两兄弟各有收获,便欣喜的相携下了山。 路上,武从文又跟弟弟显摆,说自己半年前娶了个如花似玉的老婆。 武松虽然真心为哥哥高兴,却也有些不以为然。 就自家大哥这外形条件,还有以前那副窝囊的性格,能有个女人愿意跟他就不错了! 还如花似玉? 武松到最后实在是没忍住,在心里使劲儿的“呵呵”了两声。 武从文瞥见弟弟那古怪的表情,心里便跟明镜似的,忍不住暗骂道:“臭小子!待会儿就让你见识见识啥叫s级美女!” 愿望是美好的,可惜现实总是残酷。 两人回到家中,不等上到二楼,便听见家中有人说话。 “娘子怎么好好的就要退租?是不是昨日那天杀的武大逼迫你了?” “不是!不是!是我......自己的主意......” 潘金莲话说得没什么底气,实在是她也没搞清楚自家男人为何突然就非得要搬家。 “还说不是?!我就从没见过那么没用的男人!自己窝囊也就算了,那么丁点儿的力气就会往自家女人身上撒!” “王干娘莫要如此说我家大郎!” 潘金莲的语气有些许不悦。 “我说错了?!昨日居然还敢和老婆子动手!和那西门大官人一比,简直就如泡狗屎一般!你看人家西门大官人,不仅家财万贯,长得也叫一个风流倜傥......” “王干娘莫要再说了!” “为何不说?干娘是过来人,娘子可得听我的,莫要耽误了大好年华!其实那西门大官人早就仰慕娘子,几次请我带话,说想请娘子吃一杯酒、聊聊天......” “王干娘!” 潘金莲再也听不下去,大声呵斥了一句。 “奴既已嫁给了大郎,那便生是武家人、死是武家鬼!干娘莫要再说这些疯话!” “哎呀!娘子何必如此死心眼儿呢?人家西门大官人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和娘子说说话而已......” 武松耳力不输哥哥,自也听得清楚。 他是什么脾气? 一言不合就把人往死里打的主! 此时听到有人竟敢公然勾引自家嫂嫂出轨,顿时怒火勃发,抬脚就要往上冲。 哪料印象中窝囊至极的哥哥,居然比自己还快了一步,一个纵跳便冲到了门前,抬腿就“哐当”一声踹开了房门。 武从文气疯了! 昨天刚打了这个老皮条客一顿,今天居然还敢追到家里来。 这是不给自己戴结实了绿帽子誓不罢休啊! 王婆正在那唾沫横飞的做说客呢,被踹门的巨响吓得浑身一激灵。 待看清来人是武大郎,便心知自己刚刚的话十有八九已经被听到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恶人先告状了起来。 “你个天杀的三寸丁!冲谁吹胡子瞪眼睛呢?老娘还没和你算昨天那笔账呢!” “想退租?先把昨天踹坏的门钱赔了!我那门可是上好木料打造的,便宜点就算你十贯钱吧!” 潘金莲原本见到丈夫还有点不自然,突然听到王婆居然开口就报了个天价,脸色立刻就变了。 这不是讹人吗? 她正要开口争辩一番,突然看见自家男人竟缓缓从怀里抽出一把尖刀来,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王婆也是看得心里一突突,却还是色厉内荏的尖声叫道:“怎地?你还想杀人不成......” 话还没说完,武从文便一个箭步冲到她身前,一手揪住胸前衣领,一手就将杀猪刀高高举了起来。 王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张嘴待要大喊“救命”,却是已经晚了。 只听得“噗嗤”一声,泉涌般的鲜血喷了武从文一头一脸,有几滴还飞进了他本就血红的眼中。 【叮!恭喜主人,杀死1级普通妇人,获得经验值5】 第12章 夜入西门府,几度意外出 长长的杀猪刀被一点一点拔出,刀刃与肋骨摩擦,发出瘆人的“嚓嚓”声,在安静至极的房间里显得极为刺耳,骇得潘金莲腿一软跌倒在地。 “扑通”一声,已经气绝的王婆被武从文一脚踹翻在地。 这个为了钱不知害过多少良家女子的老贱货,到死都瞪着一双不敢置信的眼睛。 “大......大郎......你......你杀人了......” 潘金莲抬头看着自家男人,脸色一片惨白。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冲进房内,一把抢过武从文手里的刀,低沉着嗓子喝道:“人是我杀的!” 潘金莲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目光惊惧不定。 武从文伸手从弟弟手中重新拿回杀猪刀,语气平静的说道:“大丈夫处事,敢作敢当!一条不要脸的老狗而已,杀就杀了,哪用得着二弟替我顶罪?” 说罢,他把刀身在衣袖上正反擦了两下,冲老婆笑了笑说道:“这就是我常和你提起的亲兄弟,武松武二郎。” 接着又转头为武松介绍:“这就是我路上和你说的嫂子。” 武松本想替亲哥哥顶下杀人的罪名,不料却被拒绝了。 关键印象中老实巴交的哥哥还拒绝得如此平静,神情和语气都丝毫看不出半点波澜。 不过他本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放性子,心想左右不过再与大哥携手逃亡一次罢了! 遂不再多想,一撩衣摆跪下,冲着潘金莲就行了个磕头大礼。 “嫂嫂在上,请受武松一拜!” 潘金莲下意识想要还礼,却是手脚发软起不了身,只能坐在地上冲武松点了点头。 武从文嫌王婆的尸体碍眼,一挥手将其收入了物品栏中。 潘金莲以为自己眼花了,瞪大一双美目,红润的樱桃小口一张就要问什么。 武从文却抢先摆了摆手说道:“什么也不要问!昨日让你收拾细软,可都收拾好了?” 一边说一边上前将她从地上搀了起来。 潘金莲软软的靠在丈夫怀里,神色木然的点点头。 “好,你今天不要出门,咱们最迟明日便离开这阳谷县!” 不提潘金莲被打发去厨房弄吃食,武松一直目光灼灼的盯着武从文。 从刚刚的对话来看,自家大哥似乎对杀人跑路是早有准备! 武从文也不瞒他,简单讲了一下自己与这王婆,还有西门庆之间的纠葛。 武松听得勃然大怒,当场就要去宰了那西门庆。 武从文却笑着说道:“不急,等到天黑再动手。这大白天的杀人,咱们两个能跑得了,你嫂子怎么办?” 武松不说话了,自家大哥果然是早有预谋! ...... 当晚月黑风高,正是杀人放火的好天气! 兄弟二人身着黑衣,悄悄摸到了西门府的后墙边。 武松先将哥哥送上墙头,然后自己一个纵身也跳了上去。 作为阳谷县第一土豪,西门庆的府邸占地甚广,府内花园水塘应有尽有,屋舍雕梁画栋好不气派。 两人是算着时间来的,料想这个点西门庆应该还没睡,八成在某个妻妾房里快活。 二人避过巡夜的家丁,很快便摸到了一间还亮着灯的窗下。 “有动静。”武松低声说了一句。 武从文点点头,起身用手指轻轻戳破窗纸往里看去,然后就被定住了! “都这个点儿了这美少妇还不睡......” 心情无比激荡的武从文发动了黄金瞳。 【李瓶儿,a级美女,等级1】 “金瓶梅里的‘瓶’?”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的跳进脑海。 “大哥,你看什么呢?”身边的武松突然小声问道。 “小孩子别问!”目不转睛的武从文顺口答道。 武松:...... “大哥,那边的柴房里有动静,好像是磨刀声!”武松又用胳膊碰了碰哥哥。 武从文心里一惊,一脑袋火热霎时烟消云散,第一反应就是“莫非中了埋伏?!” 眼见四下无人,兄弟二人快速冲到柴房边。 武松个高,站直身体往窗户里一探,随即重新蹲下,低声道:“是个小丫头在里面磨刀。” 武从文点点头,压低声音说道:“这样速度太慢,目标也大,咱们分头行动,一间一间的找!”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二人在翻墙而入的地方汇合,却是谁都没有发现西门庆的踪迹。 “大哥,那厮今晚应该是不在府中,要不咱们明晚再来?” 武从文也只能点点头。 今天杀了王婆,这阳谷县是无论如何也待不下去了。 不过离开之前,不宰了西门庆又如何能够出了那口恶气? 虽然那厮到目前为止还没来得及给自己戴绿帽子,但行动却是已经有了。 那王婆绝对是收了西门庆的银子才会如此迫不及待。 再说,还有系统任务要完成呢! 心里琢磨着要怎样把那老寡妇的消失再瞒上一天,武从文翻墙时便有些心不在焉。 结果刚爬上墙头,便和一张脸撞了个对面! 淡淡的月光下,那张脸上包着白布,跟他妈白无常似的,吓得武从文好悬没叫出声来。 那张脸也被吓了一跳,一对三角眼瞪得老大,就跟见了鬼似的。 武从文惊醒过来,伸手掐住对方脖子就是一扯。 正给哥哥当肉梯的武松也发现了异状,抬手接住掉落的身体防止发出声响,在空中就要扭断对方脖子。 “等等!” 武从文却突然出声制止。 来人掉落时头上白布散开,他一眼就认出是陈二狗。 陈二狗早认出了武从文,落地后也不挣扎,再抬头已是满脸泪痕。 “大郎哥!我娘死了......” 他昨晚一醒便是这句,武从文赶紧追问详情。 “昨晚我一回家......” 陈二狗刚开了个头,黑暗中却突地响起了一个女声。 “你们是什么人?” 第13章 陈家夜斗,武从文惦记金瓶梅 武从文条件反射般拔刀,第一反应就是暴露了! 武松反应更快,不待来人再次出声,便一个箭步冲过去掐住脖子,闪身拖回了墙角。 “大哥,柴房磨刀那个!” 被擒住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眉眼精致、身形苗条,奇怪的是脸上并看不出丝毫惊慌。 武从文心里奇怪,直接发动了黄金瞳。 【庞春梅,a级美女,等级2】 “嚯~~2级,还是个练家子!就是这名字怎么觉得有点熟悉......” 正出神间,他感觉胳膊被人碰了碰,扭头发现是弟弟武松。 只见武松眼中闪着寒芒,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武从文摇摇头,拔出杀猪刀抵住了少女咽喉。 不等他问话,恢复呼吸的庞春梅却先开了口。 “你们是来寻仇的?” 武从文眼睛一眯,刀又向前抵了抵,白皙修长的脖颈瞬间被刺出了一点血珠。 庞春梅非但没有露出任何惧色,相反眼中还闪烁起了兴奋的光彩。 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我若想害你们,刚刚便大喊了!” 武从文不动声色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来寻仇的?” “若是寻常盗匪,不会将西门府翻了个遍还两手空空!” “你磨刀做什么?” “杀西门庆!” 庞春梅答的没有半点犹豫,无穷的恨意喷薄而出。 “为什么要杀西门庆?” “他害死了我叔父!” “为什么还没动手?” “他武功高我太多,需要等个机会。” “什么机会?” “等他糟蹋我的那一刻!” 看着对方略显疯狂的眼神,武从文似乎回忆起了什么。 一旁的武松和陈二狗却忍不住齐齐打了个冷颤。 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小丫头,好狠的心志! 武从文没再发问,却不是被吓到了,而是终于想起了这庞春梅是谁。 【叮!牛吊系统任务发布。】 【选择一:征服李瓶儿、庞春梅。奖励:获得称号“金瓶梅收藏家”】 【选择二:不接受任务。奖励:获得“不解风情”称号,获得铜钱100贯】 武从文笑了,扭头冲弟弟使了个眼色。 武松会意,一把扯住庞春梅衣领,纵身一跃出了西门府的院墙。 三人押着庞春梅躲进附近一片树林之内,又用带来的绳子将其捆好。 庞春梅全程也不反抗,目光始终牢牢锁定在武从文身上。 她看得出来,这个身高最矮的家伙,才是三人中的头儿! 武从文却不搭理她,而是先问陈二狗:“二狗,到底怎么回事?” 陈二狗正在用白布重新包扎头上的伤口,闻言浑身就是一颤,似乎整个人又回到了前一天晚上。 原来昨晚在巷子口没见到母亲,他第一反应就是老娘别出什么意外。 别看这厮平日里威风,可结下的仇家却也不少! 陈二狗放慢脚步,伸手抽出随身短棍,蹑手蹑脚摸到家门前,深吸口气猛地一推。 一个闪身跳到门边,同时凝神往屋内看去。 却见自家客堂正中坐着个翘着腿的中年男人,身后还站着两个年轻人,而自家老娘则是脸色难看的缩在墙角。 陈二狗见到这番情景,心头就是一阵恼火,待看清那中年男人的长相,眼睛登时就红了。 王福,西门家的管家。 当年就是这个王八蛋出面,逼着自家签下了贱卖田产的契书! “娘!你没事吧?” 陈二狗手握短棍迈步进屋,先就问了一句母亲。 等老太太神色有些惶恐的摇了摇头,他才强压怒火问了一句:“你们来我家作甚?” 王福早等得不耐烦了,先是重重哼了一声,才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二狗怎地这般见外?你忘了当年还是我在大官人面前说好话,才免了你家的欠债?” 这句不要脸到极点的话一出,立刻将陈二狗憋屈的两眼似要喷出火来。 陈母更是闭上双眼,无声的落下泪来。 当年那债是如何欠下的,傻子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面对陈二狗仿佛要吃人的眼神,王福却不屑的撇了撇嘴。 在他眼里,这陈二狗再牛逼也是蝼蚁一般的小人物,自己想要捏死他也费不了太多事。 陈二狗被王福这番表情刺激得眼皮直跳,手中短棍紧了又紧,终究还是没有发作。 如果是他自己,早两年就打上西门家拼命了! 可惜还有身体不好的老娘需要照顾...... 王福眼见陈二狗那副想怒又不敢发作的模样,嗤笑一声不再废话:“我今天来,是有一桩事情要你去做!听说你今天在那姓武的三寸丁手下吃亏了?” 陈二狗心头一凛,却是没有答话。 王福也不管他,自顾自用命令语气吩咐道:“你明日就去县衙告官,告那武大无故伤人,事后自有你的好处!” 听到这里,陈二狗已经明白了对方的目的。 “肯定不是这王福自己要害大郎哥,这货就是条跑腿的狗,真正的主使自然是那天杀的西门庆。” “至于目的?” “除了大郎哥的漂亮老婆,还能为了什么?!” 要说他内心没有片刻动摇那是假的,毕竟在这阳谷县地界,没人惹得起手眼通天的西门大官人。 但他是个重义气的性格,又恨对方害得自家家破人亡,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给那西门庆当狗。 王福见他半晌不答,彻底不耐烦了。 鸳鸯楼里新来的相好还等着自己呢! 只见他眉头一皱便即开口威胁道:“你要是不干,可有的是人愿意干!听说早上挨打的不止你一个,不过......” 说到这里,王福拉了个长音,随即加重了语气:“以后再去给你娘抓药,恐怕是又要涨价了!” “我日你娘的八辈祖宗!” 陈二狗瞬间暴怒得失了理智,怒吼着挥起手中短棍,打向了王福的那张肥脸。 对方一句话同时触了他两块逆鳞,一是拿世上唯一的亲人做威胁,二是重提当年他爹的死。 那王福虽然脑满肥肠的没什么战斗力,可身后的两个家丁却不是吃素的。 其中一人见状抬起手中棍棒上前格挡,另一人竟直接就从怀中抽出了一把锋利短刀! “二狗!” 陈母看见刀,虽被吓得脸色大变,胆怯之心却终究抵不过爱子之情,一边呼喊一边就扑过去拉扯。 “娘!你别过来!” 陈二狗担心老娘受伤,大喊一声就要冲过去阻拦,却被面前使棍棒的缠住了,一时不得脱身。 不过他毕竟常年与人斗殴,临敌经验要远胜过两个仗势欺人的家丁,很快就踹翻了使棍棒的,怒吼着冲向了另一个拿刀的。 那人见同伴没几下就被放倒,慌乱间急于挣脱抱着自己胳膊的陈母。 陈母虽然常年卧病,可此刻为了护子也是拼了老命,死死咬着牙不肯撒开对方握着刀的那只手。 眼看棍棒就要打到自己头上,那厮情急之下拼命一甩胳膊,终于挣脱了纠缠,手中短刀挥舞间却恰好自陈母脖颈处划过。 “娘!!!” 喷溅的鲜血看得陈二狗目眦欲裂,一瞬间全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住了一般。 持刀的家丁也吓傻了,还在滴着血的短刀止不住的颤抖。 他平日里欺男霸女的坏事做得不少,杀人却还是头一遭! 陈二狗再顾不得厮杀,一肩膀撞开对方,扑过去将倒在地上的老娘抱在怀中。 “娘......娘......你别吓二狗......” 陈二狗一边颤抖着声音哭喊,一边不知所措的试图用手去捂母亲脖子上的伤口。 可哪里又能捂得住? 滚烫殷红的鲜血染红了花白的头发,浸透了两人的衣裤,眨眼就在地上流了好大的一滩。 陈母软在儿子怀里,本已散乱的目光突然一凝,眼睛猛地瞪大,张大还在冒血的嘴想要喊些什么。 下一刻,“砰”的一声闷响! 陈二狗后脑挨了重重一棍,一下趴倒在了还没断气的母亲身上。 第14章 狮子楼喝花酒,西门庆yy潘金莲 武从文内心其实早有猜测,此时得了印证还是恨得牙根直痒。 不过他还是故意问道:“你为何一个人前来,不去寻我一起?” 陈二狗低下头答道:“我来是要杀人报仇,不想连累大郎哥......” 武从文闻言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旁的武松和庞春梅眼中也都露出了赞赏之色。 武从文此刻心底想的,已经不仅仅是要干掉西门庆了! “杀你娘的那人是谁知道吗?” 陈二狗摇摇头,“不知道叫什么,不过俺认得他那张脸!” 武从文点点头不再问他,扭头对着庞春梅诡异一笑。 “我怎么相信你的话?” 庞春梅被这个笑容搞得有点儿发愣,定了定神答道:“那西门庆正在狮子楼,你们可以去个人看看,便知我是不是诳你。” 武从文似乎没有半点怀疑,扭头对陈二狗吩咐道:“你留在这里看着她,顺便盯紧有没有西门府的人外出,我与二郎走一趟狮子楼。” 陈二狗毫不犹豫的点头领命。 庞春梅却突然插口道:“那西门庆平常都会喝到后半夜才回来,到时趁着酒醉才是最好的下手时机!狮子楼地处闹事,不好动手。” 武从文冲她笑笑,故意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庞春梅一愣,却还是老老实实作答。 武从文听她没有说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咧嘴一笑道:“呵呵,我也没打算在那动手!” 一边说,一边已经转身朝狮子楼的方向当先走去。 他的确没有打算在那杀人。 猫在咬死老鼠之前,怎么能不好好戏耍一番呢? ...... 空旷的街道矗立着一座华丽的三层酒楼,和周边建筑都黑着不同,它的顶楼不但灯火通明,还时不时传出一阵喧闹。 几辆马车停在路边,一个中年车夫正靠在车壁上打盹。 他闭着眼挪了挪身子,想换个更舒服点的姿势,突然感觉脖子被一只大手卡住,身体随之便飞了起来。 狮子楼一层是招待普通食客的大堂,二层是一间间独立包厢,顶楼据说是和隔壁鸳鸯楼联营的,专供阳谷县的豪富人家开特色party! 此时早已经过了宵禁时间,西门庆和本县的一群土豪纨绔却浑不在乎,每人搂着两个粉头兴致正高。 “昨日便叫西门兄喝酒,你怎地拖到今天才来?” 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瘦削男子笑着问道。 “是不是又看上哪家的小娘了?” 桌上众人一起哄笑。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座都和西门庆一个德行,欺男霸女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西门庆被群嘲了也不恼,反而大大方方的承认道:“的确是有一个小娘......” 话说了一半,他却突然顿住吊人胃口,转头喝了一杯粉头递到嘴边的酒才接着道:“你们可听说过咱们阳谷县的‘三寸丁’?” 立刻有人接话道:“卖炊饼的武大郎嘛!整个阳谷县谁不知道?那可是个妙人儿,长得还没我家狗高!” “哈哈哈哈!” 这回就连席上的一众粉头都跟着笑了起来。 西门庆却猛地把脸一板道:“你们可别小看了此人!” 众人一愣,一个三十多岁的肥胖男子讶道:“怎么?这厮有来头?不会吧?我前几日还看见他在街上被一伙泼皮戏耍呢!” 其他人也纷纷出声附和,甚至有人大声编排道:“我还见过那窝囊货当街钻人裤裆呢!” “哈哈哈哈!” 戏谑的笑声顿时更大了。 西门庆却始终板着脸不说话,众人察觉到不对,逐渐安静下去,齐齐盯着他看。 西门庆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道:“此人的厉害不是有来头,而是......” 说到这里,他故意拉了个长音,等吊足了众人胃口,才突然“噗嗤”一笑。 “而是娶了个绝色无双的老婆!” 众人反应过来被耍,不过谁也没见过潘金莲,立刻就有人不信的嚷道:“就凭那狗一样高的三寸丁?西门老弟可别消遣人了!” 西门庆回想着那天抬头间的一瞥,脸上立刻露出了沉醉的表情,语气无比认真的说道:“骗你们作甚?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那小娘绝对是咱阳谷县第一美人儿!” 众人心里还是不信,不过见他说的如此笃定,便有人凑趣道:“西门兄既然如此说,想必是尝过滋味了?快与我们说说!” 西门庆咂吧嘴了两下嘴,神秘兮兮的说道:“我跟你们说......那小娘姓潘名金莲,长得那叫一个国色天香,身材更是举世无双!尤其那皮肤......啧啧啧!嫩的一把就能掐出水来!” “嘶~~~” 桌上男人听他描述得诱人,一个个都是两眼放光,心驰神往间不由得齐齐吸了口气。 “赶紧往下说!你到底得手了没有?在床上具体是个什么滋味儿?” “我西门庆看上的女人,那还有能跑得了的?床上滋味儿嘛......嘿嘿......自然是花样多多、浪劲儿十足、让人回味无穷啊!” 西门庆这话自然是吹牛逼,不过他心里觉得自己得手也是迟早的事儿。 就那任谁都能踹上两脚的武大郎,自己看上他老婆那是他的福气! 真要是床上功夫好,自己就直接抢进府去,日夜不停的享用! 桌上男人们见他一副回味无穷的表情,全都被勾得心痒难耐,一叠声的催促他讲讲细节。 西门庆意淫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立刻满脸淫笑的继续瞎编。 “那一日,武大郎在厨房做炊饼,我悄悄摸进了他家卧房,正撞见美人儿换衣......我只那么伸手一勾,美人儿便乳燕投林般的扑将过来!我抱住那香喷喷的身子,随手那么一扯......” 西门庆正编到要紧处,突听见楼下响起一阵杀猪般的嚎叫,yy立刻就被打断了。 第15章 老子不吃牛肉! 众人也正听得入迷,被打断了兴致尽皆不爽,齐齐转头看向楼梯处。 耳听得“噔噔噔”的上楼声不急不缓,下一刻便见一个五短身材的黑汉冒出头来。 有人认出来人正是刚刚说起的武大郎,张嘴正要怒骂,却又看见随后跟上来个高大威猛的壮汉。 关键这壮汉手里还提鸡崽儿般的提着一个人,立刻就把脏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高居主位的西门庆自然也认出了武大郎,眼中惊讶一闪而逝,随即便露出了一丝阴险的坏笑。 “呦!这不是武家大郎吗?怎么有闲钱来这狮子楼喝酒?” 说着,他还冲邻座的一个年轻人挑了挑眉。 对方与他厮混多年,一见之下便即心领神会。 这是要下套啊! 只要这三寸丁受不住激点了酒菜,自然有法子让他好好吃一顿天价大餐。 到时武家破产,就拿老婆抵债吧! 想到此处,这人立即冲着敬陪末席的店老板大声喝道:“来的都是客!还不快给大郎兄弟另开一席?难道是担心大郎兄弟无钱付账吗?” 这种把戏,店老板和这群无法无天的家伙玩过不止一次,闻言便起身冲着侍立一旁的伙计打了个眼色。 武从文却不给机会,过去一把将店老板重新按坐下去。 眼睛盯着西门庆笑道:“听那开茶楼的王婆子说,西门大官人连着几日都在打听我家娘子。今日我就在当面,直接问我岂不方便?难不成是舍不得这几个酒钱?” 一边说,他一边走到刚刚说话的那个年轻人身边,一伸手拽住了对方衣领,猛地发力向后甩出。 众人惊呼声中,武松快步上前,一伸手掐住脖子,就那么稳稳提在半空。 嘈杂声戛然而止。 武从文施施然在空出的座位上坐下,一脸戏谑的看着隔壁的西门庆。 西门庆看着双手各提溜着一个人也毫不费力的武松,一时竟没敢说话。 其他人见他都不敢吱声,一个个更是噤若寒蝉,只有几个陪酒的粉头发出了小小声的惊呼。 “一群怂货!” 武从文在心里不屑的骂了一句,随手拿起桌上酒杯,将残酒随意往地上一泼,然后便把空杯伸到了西门庆面前。 西门庆眼皮跳了跳,再次看了眼如铁塔般峙若山岳的武松,终究没敢发作,咬着牙拿起酒壶给武从文倒酒。 酒满七八分,西门庆便即停下。 所谓七分茶、八分酒,这算是很标准的礼仪了。 可武从文今天就是来调戏这厮的,一瞪眼骂道:“真他妈小气!倒个酒都不舍得倒满,是看不起我吗?!” 众人立刻明白了这就是故意找茬来的,却又没胆子呵斥,就连小声议论都不敢。 西门庆一股怒气直冲脑门,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哼!” 就在此时,一直站在大哥身后的武松突然冷哼一声,双臂一用力,将手中的两个脑袋对撞,发出“砰”地一声闷响。 两具原本还有些挣扎的两具身体立时一耷拉,不知死活。 武松随手将两人扔在一边,然后双手环胸,斜眼盯向西门庆。 西门庆一滞,憋着的那口气登时就泄了,不情不愿的再次起身倒酒。 武从文轻蔑一笑,看似随意的问道:“咦?怎么不见花子虚花员外?今日没来吗?” “嗡”的一声,酒桌上瞬间便响起了议论声。 西门庆倒酒的手不自禁的抖了一下,溅出了几滴在武从文握着杯子的手上。 “你他妈往哪倒呢?!” 武从文怒吼一声,“唰”的一下将整杯酒都泼在了他的脸上。 “你竟敢......” 西门庆眼睛瞬间就红了,大吼一声就要翻脸。 武松一个箭步冲过去,两只大手如同铁钳一般,一左一右扣住他的肩膀猛地往下一按。 “咔嚓”一声,西门庆坐下的力道差点把屁股下的实木椅子撞塌,惊得几个粉头尖声惊叫起来。 西门庆脸色惨白,那一刻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他虽也有功夫在身,却只欺负过根本不敢反抗的老实百姓,哪里能和亡命天涯数载的武松相比? 这货倒也放得下身架,仅片刻后便挤出个笑容拱手赔礼道:“是在下不小心,望武兄海涵!” “我去!这都能忍?” 武从文不可思议的看着能屈能伸的西门庆,心想这还真他妈是个人物! “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心里这般想着,他不但没有回礼,反而旧事重提:“你还没回答我,那花子虚怎么没来啊?” 这下不但西门庆笑容僵在脸上,酒桌上的其他人也都是齐齐变色。 实在是那事儿太过龌龊了! 花子虚原也是在座小圈子的一员,只因娶了个美艳风骚的老婆,便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纵然西门庆事后百般遮掩,但在座的这群人却如何不知道内情? 不过他们既畏惧西门家的淫威,又是事不关己,没一个人敢站出来主持公道。 只是从那时起,这些家伙全都一边装作不知道,一边牢牢看紧了自家的娇妻美妾,生怕一不小心做了那花子虚第二! 此时被武从文一把揭开了屎尿罐,能不尴尬到极点吗? 不过那西门庆也真是好忍性,脸色数变之后,居然硬生生的再次压住火气,尬笑着试图岔开话题。 “大郎别光喝酒啊!吃菜,吃菜,这红烧牛肉做的不错。” 武从文心下简直佩服到了极点,却是不打算再跟他玩儿了。 只见他脸上的笑容骤然敛去,猛地暴喝一声:“操!老子不吃牛肉!” 说罢,一把掀翻了满是碟碗杯壶的桌子。 第16章 双手抱头跪下! 这下,西门庆就是再想继续装孙子也不可能了。 不过这厮反应也快,一个气沉丹田就坐塌了屁股下的椅子,身体顺势往地上一滚,竟是灵活异常。 武松反应慢了半拍,一脚踢了个空,等再次在混乱中找到目标,发现西门庆竟然已经窜到了窗边。 抬脚踢飞了一个挡路的家伙,他追过去时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被西门庆提前跳出了窗外。 武松没有丝毫犹豫的纵身而下。 直到此时,武从文才施施然的起身,走到窗边探头往外一看,发现发足狂奔的西门庆,速度居然比弟弟还快了些许。 “原来这货最强的是轻功啊!看来属性都点在‘灵活’上了!” 转身冲着乱作一团的众人森然一笑,武从文快步走向了楼梯。 他的属性都加在“力量”上了,灵活只有区区10点,可不敢学两人跳楼。 不过武从文也并不担心出什么岔子,西门庆除了往家跑,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这年头可没有二十四小时值班的警察叔叔! 再说,作为阳谷县第一土豪,西门府豢养的家丁护院绝对不会少,很可能比县衙的战斗力还要强一些。 情况也果然如他所料,地图雷达上代表西门庆的红点,移动的方向正是西门府,甚至连个弯都没舍得拐。 ...... 西门庆虽然仗着轻功先一步逃回了府,却也来不及再去叫门,只能一纵身翻墙而入。 武松仗着身高腿长,借着奔跑的惯性紧随翻入,速度同样丝毫不减。 西门庆逃回自己的地盘,顿时心中大定,一边纵声大喊“快来人!”,一边反身迎战。 他打的主意很简单,那就是自己先缠住对手一时片刻,等家丁到来一定要将这铁塔般的大汉生擒活捉。 西门庆横行阳谷县这么多年,还从未吃过今天这般大亏,不好好折磨一番对手,实在难消心头的那股恶气! 武松心中早有预案,一交手便直接贴身,同样抱着生擒对手的心思。 事发的太过突然,西门府的家丁护院大多已经睡下,仓促间只有几个值夜的先行赶到,却也只能手持各色武器围在四周大声叫嚣,一时间根本插不上手。 眼见援军越聚越多,西门庆心中却是越来越没底。 几个回合下来,他就再也不想着活捉对手了,只想要尽快脱离战团,让手下人来接替自己。 就算用人命堆,也要把这武功高强的铁塔大汉堆死! 自己平日里花钱养着他们,为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可惜武松的厮杀经验何等丰富?咬牙死死纠缠不放,为此不惜放弃了好几次打伤西门庆的机会。 ...... 武从文赶到时,西门府内已经嘈杂声四起。 陈二狗手持杀猪刀从树林里迎出,语气焦急的汇报:“大郎哥,他们都是翻墙进去的,咱们怎么办?” 武从文一边四下踅摸,一边问道:“可敢跟我冲进去杀人?” 陈二狗没有半点犹豫的喊道:“有什么不敢?我本就是来给我娘报仇的!” “好!” 武从文瞅他一眼,搬起大门旁的一块上马石,大吼一声就扔了出去。 “轰隆”一声,朱漆府门应声而开。 武从文发足便向里面冲去,陈二狗紧随而入。 冲了一段,碰到一个衣衫不整的大汉从身边跑过。 武从文眼疾手快,趁机不备一把揪住,劈手夺过那人手中朴刀,直接就抹了脖子。 【叮!恭喜主人,杀死1级敌人,获得经验值7.5】 “爽!” 武从文看着还差12.5就满了的经验槽,差点直接颅内高潮,丝毫没有因为滚烫的鲜血喷在脸上而有半点不适。 “大郎哥......” 陈二狗兴奋又带着点紧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武从文头也不回的命令道:“回去守住大门,一个人也不能放跑!” 说着将刚抢到的朴刀扔给他,自己换回杀猪刀后便向厮杀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陈二狗虽然很想跟着杀进去报仇,却也知道轻重,毫不犹豫的转身遵命。 武从文混在乱哄哄的家丁中赶到现场,在人群中扫了一圈,立刻盯上了后排一个看起来战斗力最强的彪形大汉。 那人全部心神都在眼前的打斗上,对身后完全没有防备。 武从文来到他的身后,瞅准时机猛地跳起,一手捂住口鼻,一手钢刀迅速割喉。 【叮!恭喜主人,杀死2级敌人,获得经验值20】 【叮!恭喜主人,经验值已满足升级条件,是否选择升级?】 系统提示音响起,武从文毫不犹豫的点击了升级。 【叮!恭喜主人升至5级,获得自由属性50点,升级礼包*1;升级所需经验值提高至200。】 他直接把新获得的50点属性全都加在了灵活上。 西门庆是6级,但力量明显远不如弟弟武松,武从文猜测这货应该是灵活属性非常高。 就凭自己之前和普通人一样的10点灵活,估计连对方的一根毛都碰不到。 紧接着又点开升级礼包。 【叮!恭喜主人,获得技能:一击必杀!】 【一击必杀:对敌人造成伤害时,致命几率提高50%】 “好技能!” 武从文心头大喜,立刻又盯上了身边的另一个西门家丁。 灵活提高之后弹跳好了不少,这让他更轻松的故技重施。 【叮!恭喜主人,杀死1级敌人,获得经验值7.5】 跳起、抹脖! 跳起、抹脖! 跳起、抹脖! 【恭喜主人,杀死1级敌人,获得经验值7.5】 【恭喜主人,杀死1级敌人,获得经验值7.5】 【恭喜主人,杀死1级敌人,获得经验值7.5】 就这么暗戳戳的又猥琐了三把,才终于被人发现。 “后面有人!” 一个西门府家丁嘴上大喊,身体却一个劲儿的往人群里缩。 这些人都是为了混口饭吃,想要他们多悍不畏死? 那绝对是想多了! 既然已被发现,武从文也就不再隐藏踪迹,大吼着一头扎进了人群。 他身高本来就矮,再加上60点的灵活,在人群中就如同一条泥鳅般滑溜异常。 劈手夺过一把长柄朴刀,177点的力量让他砍出的每一刀都虎虎生风,根本没人能招架得住哪怕一下。 一时间竟如虎入羊群般,没一会儿便杀得浑身上下都是血! 西门庆府上豢养的家丁大概有五六十人,被武从文连偷带砍的宰了十几个,剩余人等尽皆胆寒。 看着昏暗火光中犹如修罗恶鬼一般的敌人,这些人竟然直接一哄而散了! 武从文见状,却在心里大叫一声“不好”! 这他妈要是被跑出去哪怕一个,自己立刻就得跑路! 情急之下,他奋力掷出手中长柄朴刀,同时口中大喊:“双手抱头跪下!投降不杀!” 第17章 我知道宝库在哪! 所谓长柄朴刀,就是将普通朴刀绑在一根木头棍子上变成长兵器。 这玩意抡起来砍人好使,用来投掷却毫无准头可言,直接就偏离了目标足有半米。 武从文一出手就知道没了,赶紧抽出别在腰间的杀猪刀,来不及瞄准就甩了出去。 也是他力气够大,刀在空中划出一声厉啸,“噗”的一下扎进一人后心,直至柄没。 却不是他瞄准的那个...... 那人惨叫一声,又向前跑了两步才扑倒在地,却吓得其他人跑得更快了。 武从文心中大急,四下一踅摸捡起一杆梭镖,瞄准了最前面那人全力一掷。 这玩意显然更适合远程攻击,“唰”地一下透胸而过,余势不减之下,竟将其死死钉在了地上! 这一下总算把所有人都吓住了,全都停住了脚步瑟瑟发抖。 武从文再次大吼:“双手抱头跪下!投降者不杀!”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再有逃跑的,杀无赦!” 随着这声喊,所有西门府家丁再没半点犹豫,“噗通”“噗通”的跪地声不绝于耳。 还在和武松纠缠的西门庆见状吓得肝胆俱裂,一个分神被踹中了胸口,身体倒飞而出。 武从文却看出这厮是想趁机脱身,双腿发力窜了出去。 西门庆虽被踹得差点背过气去,却也趁机摆脱了纠缠,落地时脚尖一点,咬着牙再次腾空而起。 不过他终归是受了伤,身形不似往日那般灵活,被堪堪赶到的武从文一把抓住了脚踝。 武从文心道一声侥幸,手臂发力,狠狠的向下一砸! “砰”地一声闷响。 所有人的眼皮都忍不住跳了跳。 这尼玛一下子,怕不是要把人活活拍碎了?! 西门庆没碎。 他清楚今天这俩人就是要自己命来的,咬牙憋着最后一口气,甚至都没让自己晕过去。 不过他也就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不等眼前的星星消散,西门庆就感觉到右腿一阵剧痛。 惨叫声中,武从文抬起脚,再次狠狠落下。 “咔嚓”! 西门庆左腿膝盖也和右边一样,直接就瘪了下去。 ...... 供奉祖宗牌位的祠堂位于西门府正中位置,是一座独立的建筑。 整个西门府不但占地广大,周围百步之内都没有邻居,一圈都种着各类名贵树木。 这原本是为了炫耀权势财富和感谢祖先荫庇的设计,此时却成了武从文等人的最佳掩护,任凭里面人如何哭嚎,外人也听不到丝毫。 偌大的祠堂正厅挤了一圈人,或跪或躺,全都五花大绑。 就连已经奄奄一息的西门大官人也没能例外! “全在这?确定没有漏网的?” 武从文一边仔细擦手一边问道。 血一干,黏糊糊的让他很不舒服。 庞春梅再次扫视一圈,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武从文放下心来,冲守着门的陈二狗招招手问道:“哪个是王福?” 不等陈二狗答话,人堆里的一个胖子直接就吓尿了。 他早就认出了陈二狗,拼了命的往人多的地方缩,心里希望对方眼瞎别看见自己。 可惜其他人却不肯配合,齐齐往两边一让,直接就把他给晾在了原地。 陈二狗早就在等这一刻,紧了紧手中刀大步走来,却没先去揪那王福。 被他提溜出来的那人手臂反绑,只能扭动着哭喊求饶:“二狗哥饶命啊!都是那西门庆派我们去的!你娘......你娘也不是我杀的,是李有江!” 陈二狗把刀架在此人脖子上,眼睛却看着王福,面容狰狞到扭曲。 “可惜李有江已经被我大哥杀了,你们两个,谁也跑不了!” 说完这句,原本有些颤抖的手突然就稳住了,缓缓发力,如同锯木头般将刀下的脖子一点点锯开,眼睛始终盯着人堆里的王福。 那人瞪大的眼睛一点点失去光彩,嘴里冒出的鲜血开始出现泡沫,身体的挣扎也逐渐弱了下去,最后只剩一下一下的抽搐。 这一幕看得所有俘虏肝胆俱裂,王福更是仿佛看见了下一刻的自己。 武从文却在心中暗自点头:“不错!是个狠角色!” 陈二狗松开手中尸体,抬脚走向俘虏群。 王福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力气,挣扎着跪起就开始磕头,没两下就磕得额头血糊糊一片,看来是真用劲儿! 陈二狗一声不吭,脚步不停,一弯腰抓住了他的头发,用力往上一提。 王福剧痛之下福至心灵,拼命冲武从文喊道:“武大爷!我知道府里的银库在哪!求你饶小的一条狗命吧!” 武从文没动,陈二狗却停住动作,冷冷吐出一个字:“说!” 王福眼睛一亮,赶紧喊道:“我带你们去!” 后花园的假山前,王福哆哆嗦嗦的按下了一块石头。 “咔嚓嚓”一阵响动,假山石移动,露出一道黑色铁门。 王福用钥匙开了锁,转身冲着武从文谄笑道:“这就是大官......西门狗贼藏金银的地库......” 话没说完,就被武从文一脚踹下了黑漆漆的台阶。 陈二狗不用吩咐,便举着火把钻进铁门。 火光照耀下,一箱箱黄的白的,刺得人眼生疼。 武从文的眼睛却比火把还亮。 穿越前后两辈子加一起,他也从没见过这么多真金白银啊! 然后这货很没出息的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看看眼前的牙印,再看看层层叠叠、码放整齐的一大箱子金锭,武从文觉得上辈子见过的那些珠宝店简直弱爆了! 黄金嘛! 就是得大块大块的一大堆才过瘾! 大手一挥,“唰”的一下全部清空。 看着物品栏里的【白银两、黄金1000两】,武从文再也憋住不了,仰起头放声大笑! 王福眼睁睁看着一屋子金银眨眼就不见了,跟见了鬼似的一屁股跌坐在地。 一直握刀戒备的陈二狗也狠狠揉了揉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武从文傻子般笑够了,才蹲下身子语带期盼的问王福:“还有吗?” “啊?” 王福先是一愣,随即预感情况不妙,结结巴巴的答道:“没......没了......” “哦。” 武从文起身就往外走,路过陈二狗身边的时候做了个向下挥的手势。 陈二狗秒懂,狞笑着紧了紧手中刀。 【叮!部下陈二狗忠诚度提升至90,恭喜主人拥有第一个誓死追随的部下。】 伴随着身后的惨嚎声,武从文耳边响起悦耳的系统提示音...... “西门大官人,除了假山下的那个,你还有没有其他的藏宝库啊?” 回到祠堂,武从文蹲在西门庆面前,一边笑着提问,一边把短刀慢慢的、慢慢的往大腿里扎。 西门庆两个膝盖骨虽然碎了,却不耽误痛觉,惨叫间间牵动碎骨,差一点直接疼得晕死过去。 武从文哪有时间给他睡觉? 一瓢凉水泼在脸上,清醒值直接+100! “大官人就没收藏点儿古玩字画啥的?说出来,可以少挨几刀哦!” 短刀变换了方向,一点一点往外拔。 西门庆哭了! 一边哀嚎一边求饶:“武大爷!真没了!求求你饶我一条狗命吧!我......我也没得罪过大爷啊!” “是吗?王婆子和你的管家可不是这么说的。” 武从文笑容不改,换了个地方重新下刀。 西门庆一听这话,顿时面如死灰,知道自己今天是死定了,犹豫着要不要临死前少遭点罪。 就是这么一犹豫,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第18章 西门庆,死! “大爷,我知道藏宝贝的密室在哪!” 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在人堆里响起,虽然听起来有些发颤,却依然娇滴滴的。 武从文抬头一看就乐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偷见过的李瓶儿! “真是个聪明又果断的女人!” 武从文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眼神玩味的打量对方。 此时的李瓶儿纵使云鬓散乱,也难掩姣好的面容和曼妙的身姿。 “贱人!你敢出卖我!” 西门庆见自己一个犹豫就被抢了先,不由得破口大骂。 李瓶儿本来还在害怕,被他这一骂顿知没了后路,心一横挺直上半身冲武从文喊道:“好汉饶奴家一命,奴愿意一辈子为奴为婢、伺候好汉左右!” 武从文的眼睛更亮了。 李瓶儿一见那眼神就是心下一喜,知道自己今天十有八九死不了了,眼波流转间一个媚眼抛了过去。 西门庆见小老婆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和仇人眉来眼去,屈辱感直接上头,咬着牙大骂:“你个不要脸的荡妇!老子后悔没早把你......” 可惜还没等他骂完,武从文就一个大嘴巴子抽了过去,直接抽飞了半口白牙。 武从文甩了甩被震得生疼的手,扭头对庞春梅喊道:“春梅,你对这些人熟,把干过伤天害理事儿的人都挑出来。” 庞春梅的目光始终锁定在西门庆身上,见他受折磨心里正爽,突然听了武从文的吩咐先是一愣,随即便心领神会。 武从文见她这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由得心下暗道:“唉!这‘金瓶梅’里怎么看着就我家金莲是个傻白甜?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在宫斗里活不过两集......” 庞春梅多年潜伏以待时机,平日自然时刻留心,对府内情况可谓了如指掌,活干的效率非常高。 一番鸡飞狗跳后,有十四人被她揪了出来。 武从文也不去问具体恶行,割断李瓶儿身上那让人恋恋不舍的绳子后,把短刀递到她面前挑了挑眉:“去,挑一个。” 李瓶儿知道这算是投名状,可她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妇,若论水性杨花那是一等一的高手,这杀人嘛...... 不过她这妞儿终究不是凡人,很快便把心一横,接过刀闭着眼睛就捅进了一人的胸口。 滚烫的鲜血喷了一脸,李瓶儿尖叫着跌坐在地,手里还握着那柄兀自滴血的短刀。 武从文暗赞一声:“也够狠!”,从她手中拿回刀,将剩下的十三人一一为民除害。 这些可都是白花花的经验值啊!当然要亲自动手! 西门庆也不骂了,心想这是要灭门啊! 再顾不得下半身的疼痛,挣扎着翻身趴在地上,拼了命的用脑袋砸地。 “武爷爷!你是我亲爷爷!这府里的东西全是你的,我那几个老婆也是你的,就当......就当是给爷爷赔罪了!只求饶小的一条狗命啊!” 武从文一愣,听这话里的意思是......只要不杀自己,其他人随便? 其实他还真没想要灭门,倒是这番话给他提了个醒。 斩草不除根......徒留后患啊! 西门庆见他发愣,还以为是说动了,赶紧继续加码:“小的明天就卖房子卖地,卖的钱全都孝敬爷爷!” 武从文舒坦了,特别舒坦! 可是会放过西门庆吗? 呵呵! “春梅,你过来捅两刀......注意点别搞死了,一定要留口气儿给我!” “是!谢武大哥!” 庞春梅答应的很认真。 “西门庆!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她提着刀走到西门庆跟前蹲下,直视着他的眼睛,充满恨意的问了一句。 西门庆想起了什么,身子抖了一下,灰败的脸色中比刚刚更多了几分恐惧和后悔。 “我周岁没了娘、三岁死了爹,十岁那年被宗族霸了家产赶出门,独自流浪整整两年,多少次死里逃生活下来,才等到叔叔将我寻着。” “叔父待我视若己出,教我读书识字、教我刺绣女红......平日为人更是乐善好施,喜欢扶危济困,庞善人之名远近皆知!” “只因碍了你夺人田产,便被暗害沉入了河中!而后你个狗贼更是勾结官府霸占了叔父家产,还将我也抢入了府中为奴为婢!” “西门庆!你可知你害我叔父那晚,我就躲在河边草丛之中亲眼看着?” “从那一刻起,我便发誓做鬼也不放过你!” 庞春梅初时说的咬牙切齿,慢慢声泪俱下,最后一句又是怒目圆睁。 仿佛她短短十五年人生里的一切悲欢离合,尽在这寥寥数语之中。 西门庆后悔,后悔自己那点儿夺人妻女的小癖好。 他总以为蝼蚁绝无可能翻身,以至于现在...... 西门庆后悔得没错。 庞春梅收住哭声,狠狠一刀刺入他的大腿,紧接着刀柄一拧一拉,生生割下一大块肉来! 凄厉的惨嚎响彻祠堂,竟把还活着的西门府众人吓得集体失了禁,骚臭之气顿时弥漫了整个祠堂。 庞春梅笑了,一刀接着一刀,笑声逐渐疯狂...... 突然,她的手被人抓住了,一回头见是武从文,歉然一笑便要松开短刀。 武从文却没放手,反而握得更紧,就那么抓着向上移,一刀割断了已经叫不出声的西门庆咽喉。 【叮!恭喜主人,与人合力杀死6级敌人,获得经验值70】 【叮!恭喜主人,经验值已满足升级条件,是否选择升级?】 【叮!恭喜主人完成主线任务“十日内干掉西门庆”。获得奖励:短兵器精通。】 听着耳边接连响起的系统提示音,武从文很意外。 刚刚听庞春梅讲得动情,他本已决定成人之美,没想到系统还是把杀死西门庆的战绩记在了自己头上! 通过今晚的一系列厮杀,武从文早已搞清楚了系统计算经验值的公式。 1级普通人,力量、灵活和精神都是10点,总属性值就是30,提供的经验值无一例外都是7.5。 每高一级,属性值总数多50点,干掉的那个2级护院给了20点经验。 也就是说杀死一个敌人,获得的经验应该是其总属性数的25%。 西门庆是6级,总属性280,乘以25%就是70点经验值,1点也没少给! “好人有好报啊!” 武从文只能这么跟自己解释...... “多谢恩公成全!庞春梅铭记五内,此生愿为奴为婢以报大恩!” 就在他还在那傻乐的时候,庞春梅突然跪地连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全身趴伏在地一边哭一边嘶声喊道。 【叮!恭喜主人,成功征服庞春梅,主线任务“征服金瓶梅”完成度2\/3,请主人再接再厉!】 “我去!这也算是‘征服’?老子还以为......” 武从文看着满脸是血的庞春梅,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美女能不能收为部下?” 第19章 大扫荡 万能的牛吊系统下一刻就告诉武从文:一切皆有可能! 姓名:庞春梅 年龄:15 身高:163厘米 等级:2 经验值:70\/200 力量:10 灵活:55 精神:15 技能:隐忍【善于隐藏实力及内心想法】 称号:a级美女、金瓶梅【未激活,激活后效果:魅力翻倍】 忠诚度:90 “还不错,比陈二狗强,不但是个敏捷型,还有很赞的技能和称号!话说‘金瓶梅’竟然还是个称号?魅力翻倍是什么效果?怎么感觉有点儿邪恶呢......” “还有还有!记得当初征服老婆潘金莲的时候给了200经验啊!这回怎么没给?” 庞春梅半天没等到回答,悄悄抬起头瞟了一眼,发现心目中的“大恩人”正在那傻笑呢! 只是那笑容......怎么看着有点儿不正经呢? ...... 有瓶、梅两位美女做“内奸”,武从文开始了大扫荡。 首先便是李瓶儿供出的藏宝密室,入口竟然就在西门庆卧室的床下。 回想着自己曾经看过的小说和电视剧,武从文表示:其实自己没准儿......也能找得到...... “爷,这排架子上是古玩字画......那边是地契田契......” 李瓶儿的声音里再也没了之前的慌张,腻着嗓子为武从文介绍。 武从文根本不敢看她,只能放下手中瓷罐,用四处乱看来转移注意力。 很快他的目光便被角落里的兵器架吸引了,上面或竖或平的放着十几件兵器。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这可是小学生都耳熟能详的名人名言! 在武从文看来,这可比什么古玩字画有用多了! 其实主要是这货压根儿不识货...... 奋力摆脱夺魂蚀骨般的温香软玉,武从文快步走过去拿起把长剑,一用力抽出半截。 虽然照样认不出好坏,但剑身上反射的寒光却告诉他,材料和做工都很不错。 毫不留恋的将剑扔下,武从文一伸手又抄起杆长枪。 入手沉重,约莫得有二三十斤,枪尖狭长反射着油光,枪杆漆黑似是纯铁打造,握在手里还能感觉到微微的纹路凸起。 “狗日哩还是个兵器爱好者,保养的挺用心哦!”【此句建议用四川话朗读】 心里赞着,武从文目光扫视间大手一挥,密室瞬间清空。 李瓶儿“啊”的大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她可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神仙手段。 武从文却根本没工夫搭理她,甚至顾不上在物品栏里盘点一番。 因为他又听见了悦耳的系统提示音。 【叮!牛吊系统提示主人:部分物品可在商城内估价。】 “我去!居然还有这功能?得亏刚刚有杀错没放过!” 武从文眼望虚空,试着给一个看起来最漂亮的彩绘瓷瓶估价,然后...... 系统直接回了俩字----赝品! “靠!奶奶的西门庆眼光也不咋地嘛!” 不过他还是不死心的问系统:“就算是赝品,也是宋朝的赝品啊!就一点儿也不值钱吗?” 【对不起主人,系统商城只收购真品。】 “好吧......” 武从文死心了,接着试下一个。 【赝品!】 【赝品!】 【赝品!】 ...... 一直到第七个。 【宋·汝窑天青釉梅瓶,估价黄金173两,商城收购价黄金86.5两】 武从文的大脑宕机一秒后就开始了高速运转。 “1市斤约等于640克,又等于16两,也就是一两约等于40克。老子穿越前的国际金价大概是550元\/克,这个看起来丑到爆的破瓷瓶估价居然有380万!” “这么值钱的吗?就是这收购价直接打了个对折,狗系统回扣吃的也太他妈狠了吧!” 李瓶儿坐在地上看着他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咬牙切齿,心里虽然疑惑到了极点,却也不敢出声询问。 她太懂男人了,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撒娇,什么时候必须装透明...... 武从文撮了一会儿牙花子就想通了,系统商城好歹算是个销赃渠道不是? 于是他决定----不卖! 刚抄了西门庆家的银库也不缺钱,万一以后找到识货的买主呢? 大不了急用钱的时候再卖给系统呗,反正这玩意是秒成交的。 想通之后便又高兴了起来,一股脑把系统栏里的东西挨个估了价。 最后结算,真品一共12件,总估值黄金2076两! 武从文看见这个数字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在脑子里和之前那一箱子金锭做换算。 “再装两箱还有富余......” 这货瞬间冒出一个念头:“抢钱的感觉......真好!” 至于那些赝品也没扔,反正物品栏空位够多,万一以后遇到冤大头呢? 离开藏宝密室,武从文又开始扫荡其他地方。 西门家是做药材生意的,府中就有个不小的库房,这可是好东西,搬光! 粮库,搬光! 丝绸布匹,搬光! ...... 最后就连厨房这货都没放过,不但肉蛋蔬菜,就连锅碗瓢盆都搬了个精光,跟他妈鬼子进村似的! 鬼子进村......呸呸呸!蝗虫过境......也不对!算了,反正就是把一切觉得有用的东西都扫荡干净了之后,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剩下的人怎么处理? 对此,武松用实际行动表明了态度。 他蘸着血在墙上写下“杀人者武二郎”六个大字,然后就提刀看着哥哥。 武从文知道这个便宜弟弟是又想替自己顶罪了。 不过他哪里会占这个便宜? 直接把“二”字的两横用血连上,又加了一撇一捺,改成了“大”字。 武松一看就急了,冲着他大声道:“大哥!你带着嫂嫂天亮就走,我留下等到午后再去投官,这里所有的人都是我杀的!” 说着还用嗜血的眼神来回扫描人群,吓得西门府一干人等瑟瑟发抖。 “少废话!你是老大我是老大?一起走!” 武松听着哥哥不容置疑的语气,也不废话再劝,哈哈大笑道:“行!以我兄弟二人的本事,天下哪里去不得?俺与二龙山的两位头领是结拜兄弟,咱们护着嫂嫂先去那里落脚便是。” “二龙山?” 武从文一愣,下意识问道:“鲁智深和杨志?” 武松脸露诧异之色:“哥哥也知道我那两位结拜兄弟?” 武从文没有回答,而是在心中琢磨:“《水浒传》里的武松应该是杀了潘金莲和西门庆后被刺配孟州,途中结识张青和孙二娘夫妇,醉打蒋门神、大闹飞云浦后,被二人引荐投的二龙山。这怎么时间线全乱了?” 武松见他不答,也不深究,转而说到:“大哥,此去二龙山路远,嫂嫂体弱怕是走不快,若有官兵一路追捕......还是能拖得一刻是一刻的好!” 武从文回过神来,明白弟弟的意思是把西门府的人全都杀了,防止有人逃脱报官。 可别看他之前杀人不眨眼,此刻要灭门......却是怎么也狠不下心来。 西门庆的老婆、小妾倒也罢了,那些丫鬟仆役岂不无辜? 他这一犹豫,便有反应快的也琢磨明白了武松话里的意思,立刻开始哭喊着求饶。 “好汉饶命啊!我就是被买进府来伺候的,与那该死的西门庆无关啊!” 有人一开口,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哭喊求饶之声响成一片。 有几个与庞春梅交好的丫鬟见武从文始终不答,便转向她连连磕头,哭求帮忙说说好话。 复杂凄惨的经历早就将庞春梅练得心如铁石,此时却还是禁不住心有不忍。 可她又明白武松说的有理,只能把头转向一边,眼中却止不住露出一丝心软。 倒是陈二狗始终面无表情的站在武从文身后,手握刀柄只等命令。 武从文还在犹豫,李瓶儿却意外的开了口,说出的话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 “爷,奴觉得二爷说得对!咱们若想安稳,还是把这些人全都杀了的好!” 武从文惊讶的看向她,心想:“这女人好狠毒的心肠!老子可是还没说要带你走呢?就不怕把你也一起杀了?” 李瓶儿却似乎笃定他不会杀自己一样,指着人群中的一个三旬妇人说道:“那是西门庆的正妻吴月娘,她父亲乃是清河左卫的千户。若是留下一个活口,那吴铠必定率兵一路追赶......” 话没说完,被她指着的妇人便一边磕头一边大声哭喊保证。 “好汉饶命!我保证事后绝不报官,也不会告知我父亲,只求好汉大发慈悲留我等无辜之人条性命!我保证今后日日焚香诵经,为好汉一家祈福!” 其他人见状也都跟着磕头,求饶声伴着哭喊响成一片。 第20章 别瞎说!什么嫂嫂们? 阳谷县城以南的官道上,两马一车正在疾驰。 当先一人身高八尺,骑一匹枣红马开路。 另有一黑脸矮壮汉子骑着匹黑马,护在马车左右。 驾车的是个不到二十的年轻人,一双三角眼让长相显得有些阴鸷,神情中却隐有一股兴奋之色。 车内挤着三个妇人,居中那人的容貌明显压了两边一头,神色却最为惊恐。 这一行自然是武从文等人,马和车不用说也是从西门府顺的。 “大哥,前面一里有个庄子,咱们要不要歇息一下?” 武松纵马而回,问了满脸便秘表情的大哥一句。 武从文的确快坚持不住了,这货两辈子加一起也从没骑过马,此时屁股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样,大腿根估摸着肯定是磨破了。 不过他还是咬了咬牙道:“再坚持坚持,遭点罪总比被追上强!” 他终究还是没能狠下心来灭门,只是临走时把所有人重新捆了一遍,又用破布把嘴都给堵上了。 可西门家毕竟是阳谷县第一富豪,府中长时间无人外出,根本瞒不了太久。 若是换成别家,官府可能还会敷衍,但那吴月娘可是官家之女,她爹定然不会拖延。 武从文担心的没错,只是情况和他想的有些出入。 ...... 郓哥昨天挨了武从文的打,回去后难免记恨。 他家是种梨的,并不住在城里,所以每天都得早起赶着第一时间进城。 武从文等人回家接了潘金莲,恰好也赶在同一时间出城南走,两边就这么撞了个正着。 只是郓哥瘦小,夹杂在进城的人群中毫不起眼,武从文却骑着匹高头大马。 马从哪来? 郓哥可能认不出,但那辆马车他却认得! 想到昨天武从文的表现,这厮心中便有所猜测,进城后没有先去早市,而是跑到了西门府附近。 在府外的林子里偷看了半天也没见有人出来,这小子便壮着胆子翻进院墙,想着万一运气好,说不定能顺手牵个羊啥的。 第一次进西门府,加上心中忐忑,郓哥没一会儿就迷路了,晕头晕脑的摸到了祠堂边上。 武从文等人离开没一会儿,里面的人就开始用鼻子哼哼着求救。 一个人可能不行,但几十号人一起弄出的动静可不小。 郓哥第一反应是撞见鬼了! 紧接着就反应过来,这大白天哪来的鬼? 这厮也是好奇心重,竟就壮着胆子戳破了窗户纸往里偷看。 这一看不要紧,直接吓得他“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原来那一地的尸体压根儿就没收拾,浓烈的血腥味儿顺着破洞直往他鼻子里钻! 不知为何,这小厮的第一反应就是:“这都是武大郎干的?!” 里面的人时刻盼着有人来救,第一时间便察觉了动静,登时哼哼的更大声了。 其实郓哥此时若是直接逃跑,这些人也不知道是谁来过。 可好死不死,这厮又想起了昨天挨的打,更抱着巴结西门家的心思,竟壮着胆子推开了门。 这一下露了脸,他可就没了任何选择,除非把所有人都杀光了灭口。 ...... 武从文等人坚持到天黑,才终于寻了处破庙落脚,算算路程也就走了四十来里。 实在是这年头的马车根本没法和后世的汽车比,就算走官道也快不起来。 “大郎......疼吗?” 挂满蛛网的泥塑后面,潘金莲看着丈夫胯间的两团血肉模糊,心疼得直接掉下泪来。 武从文抬手帮老婆擦了擦眼泪,强撑着笑道:“没事儿!过两天就适应了。” 潘金莲一边把顺来的金疮药撒上,一边抽泣着说道:“要不明日大郎还是坐车吧?春梅妹子说她也会骑马的。” 武从文是真想答应! 这长途骑马真不是人干的事儿,太她妈受罪了! 但他不能。 不尽快提高骑术,以后怎么行走江湖?怎么保护妻妾? 嗯!好几个妻妾呢...... 武松逃亡经验丰富,庞春梅也曾独自流浪两年,生火做饭这种事儿,自然落在了这俩野外生存经验丰富的家伙头上。 陈二狗也在一旁打下手,倒是就剩下了李瓶儿一个闲人。 庞春梅忙得满手黑、一头汗,看不惯便阴阳怪气的刺儿了她两句。 哪知李瓶儿一听还就不乐意了,心想你昨天还是个伺候人的小丫鬟,今天居然敢教训起老娘来了?简直是反了天了! 两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吵了起来。 武从文被老婆搀着回来正撞见这一幕,登时就怒了。 “给老子闭嘴!你他妈还以为自己是西门府的少奶奶啊!” 李瓶儿被吼得一激灵,随即委屈巴巴的说道:“奴家也想帮忙,可......实在插不上手啊!” 这话倒是没说谎。 她出身虽然不高,但前后两任丈夫都是有钱的狗大户,哪有机会接触这些粗活? 武从文才不管这些,在场的就只有这妞儿一个“外人”。 想吃现成的? 做梦! “你们都歇着让她干!春梅你在边上监督!” “好嘞!” 庞春梅答应的特别兴奋,她就是看不惯这个不知廉耻的贱女人。 李瓶儿自然不情愿,却不敢反驳,便又祭出了屡试不爽的撒娇大法。 “爷~~~奴家是真的不会嘛~~~” 武从文立时感觉浑身骨头都轻了二两。 肋下猛地一疼,这货瞬间清醒过来,转头看向笑吟吟的潘金莲。 有老婆的男人都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做,武从文上辈子虽然没结过婚,却并不耽误有相关觉悟。 心里默念一声:“对不起了!”,板着脸上前一步,“啪”的就是一个耳光! “呀!爷~~~疼!” 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李瓶儿手捂着脸嘴上惊呼,眼中却是水波流转,声音也是说不出的发腻。 就在武从文原地发愣的时候...... 【叮!恭喜主人,成功征服李瓶儿,主线任务----征服“金瓶梅”完成。获得称号“金瓶梅收藏家”】 “我靠!这他妈也行?难不成这妞就是那啥体质?!” 短暂失神过后,武从文迫不及待的点开了奖励查看。 【金瓶梅收藏家:各项属性在体力彻底耗尽前不会衰减。】 “真人吃鸡啊!中枪掉血也不会影响行动那种?” 下一秒,【牛吊系统扫描到主人有误会,温馨提示:主人如果受伤,会和正常人一样影响行动!】 “明白!明白!就是好比老子跑一万米,只要没当场累死,就能一直保持冲刺速度呗!” 系统:...... 说是让李瓶儿一个人干活,其实也就只剩了点儿扫尾工作。 武从文仗着有物品栏,各种家伙什带的十分齐全,一群人很快就围坐火堆吃起了大餐。 有酒有肉、有主食有蔬菜,就连四匹马都为了尽快恢复体力,喂的全是上好粮食。 如果不看精神状态,这群人哪像是在逃亡,根本就是大户人家出门旅游嘛! ...... 话说郓哥自然没胆子杀人,只能动手解开了众人绳索。 哪知感谢没等着,得到的是西门家一众护院的喝问。 “你这小贼!为何会出现在此处?是不是和那武大郎是一伙的?!” 这群人被绑了一夜,也被吓了一夜,此时一个个都是两眼通红,看起来颇为狰狞。 郓哥就是个半大小子,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为了撇清干系,竟然连在南门看见武从文出城都说了。 西门庆既死,府中便是正妻吴月娘做主。 这妇人心思也是缜密,一面安排人报官,一面遣人快马去隔壁清河县向父亲吴铠报信。 ...... “大哥,前面有家酒肆,今晚要不要在那歇脚?” 武从文看看天色,点点头问道:“有住的地方吗?” “我问过店家了,只要给钱,他们便能收拾出两间自住的屋子。” “行,今晚就住那了!” 几天下来都没见到追兵,所有人便都放松了警惕,不想继续露宿野外。 武松找的酒肆名叫“三花酒”,店小二说这名字的来历是附近有座三花山。 终于能有屋子和床住,三女都很兴奋,匆匆吃过饭后便都回房间休息去了。 三个男人不着急,一边吃喝一边闲聊。 武松灌下一大碗酒后问武从文:“大哥,此地离二龙山还有三百来里,至少得走上七八天,嫂嫂们能受得了吗?” 许是喝得猛了,眼神有些迷离,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店小二听见“二龙山”三个字时,耳朵动了一下。 最后那句话武从文爱听,大嘴差点咧到耳朵根儿,却还在那强装纯洁:“别瞎说!什么嫂嫂们?你嫂子只有一个!” 一旁的陈二狗闻言,“噗”的一下把刚喝进嘴里的酒全都给喷了出来。 就武从文这两天看李、庞两女的小眼神儿,真当别人都他妈瞎啊?! 武从文立刻恶狠狠瞪了过去。 这货想解释又说不出口,干脆往桌子上一趴,装死以示抗议。 “完蛋玩意儿!这他妈才喝了几碗啊?” 武从文很不爽的踹了这厮一脚,下一秒自己也“噗通”一声栽倒在了桌面上。 第21章 又一个s级美女 “头......疼!这古代的酒后劲儿这么大吗?” 武从文迷迷糊糊醒来,想抬手揉揉太阳穴,却发现整条胳膊都动不了。 “嗯?手怎么抬不......我操!奶奶的碰上黑店了!” 瞬间睁开眼皮,刺目的火光又让他重新眯了眯。 慢慢适应之后,武从文才终于看清情势。 四周亮着火把,看样子好像是个山洞,有四个持刀的汉子看守...... 悄悄扭头看向两侧,发现其他人也和自己一样,被双手反绑在靠墙的木桩上,只是都还没醒。 武从文暗暗松了口气。 其他都好说,自己那三个“老婆”可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儿,这要是落在土匪手里...... “不对!弟弟武松呢?!” 武从文突然瞪大了眼睛,心中大叫不妙。 虽说在他心里妻子未必就如衣服,可兄弟绝对是手足! 更何况那还是他妈的亲手足! “呦,身体不错,醒的挺快啊!” 离他最近的看守十分警惕,听见动静便提着刀走过来。 “我兄弟呢?” 武从文不理对方语气里的惊讶和调侃,直接开口问道。 “你说那个浓眉大眼的大个子?嘿嘿......放心......嘿嘿......” 他这一笑,其他看守也都跟着笑了起来,笑声里有股说不出的味道。 武从文心头一紧,破口大骂:“笑你妈笑!我兄弟到底怎么了?!” “我操!都他妈这样了还敢骂人?” 被骂的那人顿时就怒了,大骂着举刀就砍。 眼看脑袋就要开花,武从文身上的绳索突然向下滑落,一伸手死死抓住了刀身,另一只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短刀,前冲一步架在了对方脖子上。 那人一脸惊恐的张大嘴巴,实在想不出这货是怎么挣脱的捆绑? 这手里的刀又是从哪变出来的?之前明明已经仔细搜过身了啊! 武从文对围拢过来的其他人视而不见,盯着眼前人冷声道:“你该庆幸自己刚刚用的是刀背,不然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说!我兄弟在哪?!” 那人感觉脖子已经出了血,僵直着身子答道:“好汉饶命!你兄弟没事儿,被寨主带走了!” “寨主在哪?” “在后山!” “带路!” 武从文刚说完最后俩字,就听见洞口方向有人喊:“大哥!大哥!你在哪?” 是武松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气喘。 “我在这!” 武从文答应一声,猛地抬手劈在眼前那人脖子上,身形晃动间又将其他三人一一打晕。 然后他就看见了弟弟,正一边与人赤手相搏,一边往自己这边退。 武从文眼睛一眯,发现弟弟的对手明显没用全力,更关键的是......那是个脸戴黑纱、身材曼妙的女人! 【方百花,s级美女,8级】 “我去!居然比武松还高一级!” 武从文心头更惊,握紧短刀就冲了过去。 “大......大哥......你先撑一会儿......让我......让我缓缓......” 谁知有了他的加入,武松不但没有趁势反击,反而退到一旁两手撑着膝盖喘起了粗气。 他这一撤,武从文登时就吃不消了,忍不住在心里恨恨大骂:“我操!这他妈是我亲弟弟吗?” 下一刻他就明白武松为啥“临阵脱逃”了。 刚刚对付几个小喽啰时不觉得,此时一用全力就发现迷药的药效根本就没彻底过去,十成本事最多也就能发挥出个七八分。 好在美女也和武松一样空着手,这才让他扛过了最初的慌乱。 然后武从文就发现手中的短刀越来越灵活了,很多招式压根不用过脑子就能自然而然的使出来,无论速度还是角度都有点恰到好处的味道,甚至时不时还能玩个花活救命。 “这就是短兵器精通吗?嘿嘿,系统出品果然精品!” 对面的方百花却是越打越心惊。 她先前根本没把这个矮粗的黑汉看在眼里,以为这就是个仆役跟班儿,没想到功夫竟然这般了得。 那一手短刃使得虽然没什么章法,一招一式却极为实用,最重要的是力气出奇的大! 当下打叠精神全力出手,很快便将武从文打得步步后退。 武从文虽然一时未露败相,却知道眼下形势并不能长久。 果然,他很快便听到了一片脚步声,料想是对手来了援兵,急得冲武松大喊:“你他娘歇够了没?!赶紧帮忙啊!” 武松也听见了响动,心知时间拖得越久对己方越不利,为今之计只有擒贼先擒王! 两兄弟一联手,形势立刻逆转,轮到方百花节节败退。 “不要脸!竟以多欺少!” 如果说她之前还存着点儿试探的心思,此时则是彻底变了颜色,娇叱一声在腰间一摸,手中立刻多了柄软剑。 武松被骂得脸一红,手上不自觉缓了半分。 武从文根本不管那些,手上丝毫不停,嘴上回骂道:“小娘皮也好意思骂人!你们使下三滥的迷药就光明正大了?” 嘴上骂的爽,紧接着就吃了大亏。 他的短刀最利贴身近战,本想死死纠缠住对手,却没想到方百花手中软剑只一抖,便如灵蛇般缠上了他的手臂。 紧接着“蛇头”在咯吱窝下一点,武从文整条手臂登时一麻,握着刀的手不自觉就撒开了。 武松见哥哥吃亏,再顾不得羞耻,大吼一声双拳猛砸对手面门。 方百花秀眉微皱间向后退了一步,错过了一招制敌的机会。 武从文见弟弟还空着手,顾不得查看腋下伤势,手一挥又从物品栏里甩出一把精钢长刀。 亲兄弟俩心意相通,武松伸手接住,顺势就是横着一劈。 方百花被眼前这戏法搞得一愣,脚下不由得慢了一分,眼看就要被砍中脖子。 却见她在最后关头猛地向后一下腰,刀尖堪堪贴着鼻尖划过,脸上黑纱飘然落地。 “好俊的铁板桥!” 武从文终见对方真容,忍不住借着赞叹掩饰内心的惊艳。 但见对方瓜子脸、柳叶眉、丹凤眼,五官虽不似老婆那般柔和,却自有一股勃勃英气,配合矫健中也不失柔软的曼妙身材,让人感觉到一种另类之美。 不愧是被系统评定为s级的美女啊! 武松却看不出半点怜香惜玉的模样,手中长刀一刀接一刀,刀刀不离对手要害,直接就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武从文也顾不上多看美女,捡起短刀重新杀上,力求尽快制住对方。 可惜方百花身法灵活,兄弟二人又都不在巅峰状态,迟迟未能得手,稍一耽误大批敌方援兵便赶到了。 武从文心下大急,正要让弟弟先去护住老婆等人,却听见援兵中为首的汉子语气焦急的大声喊道:“不好了大当家!山下来了大批官军!” 说着还直往武从文他们身上瞟,眼神极为不善。 方百花显然也和手下一般想法,美目一瞪怒斥道:“狗贼!竟敢勾结官府攻我山寨!” 武从文心念一动,大声问道:“来人旗上写的可是一个‘吴’字?” 没人搭理他...... 武从文无奈,奋力一刀将方百花逼退半步,举起手大喝一声:“方百花!你给老子住手!” 第22章 翻车了...... 方百花闻言脸色大变,咬着牙问道:“你如何知道我的真名?!” 所有人都愣了,武松趁机横移一步,护在哥哥身前。 武从文心想:“我咋知道的?系统告诉老子的呗!” 不过他没法实话实说,又见对方脸色不对劲儿,便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忽悠道:“你以为藏的够深,却瞒不过我!” 这句话说得方百花心下登时一沉。 自己孤身北上两年多,从未与人提起过真名,便是寨中兄弟,也只知道“三花娘子”的诨号。 难道是...... 惊诧间银牙暗咬,方百花伸手接过手下递来的一杆长枪,厉声喝道:“尔等果然和狗官兵是一伙的!” “我靠!没忽悠住?”,武从文见状暗叫不好,赶紧连连摆手:“老子可不是官府走狗!那些官兵应该就是来追杀我们的!” 方百花不信,却还是问了一句:“你让我如何信你?” 武从文又问了一遍之前的问题:“来人旗上是不是个‘吴’字?” 方百花扭头看向报信的手下,那汉子老实点头。 武从文赶紧喊道:“那便是了!来的应是清河左卫千户吴铠的人马。” 不料方百花听了脸色更加难看,咬着牙说道:“如此说来,你便是西门庆那狗贼了!” “what?!” 武从文傻眼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有一天被人认成西门庆。 关键美女那话还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冲着弟弟武松。 低头看看自己那五短的身高,武从文一瞬间便明悟了...... “我尼玛......感情在这妞眼里,自己连个知名反派都不配......” 不提他在那自怨自艾,武松一听这话就不干了。 “你才是西门庆!你全家都是西门庆!” “那你是谁?”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武名松,武二郎是也!” “哦,没听说过。” 武松彻底抓狂了...... 武从文伸手想要拍拍弟弟肩膀以示安慰,却发现够不着......只能换成了拍后背。 武松回头看向哥哥,眼神中的意思是:哥!这娘们儿侮辱我! 武从文也用眼神回复:别伤心,你这辈子没打成老虎,没名气也正常...... 两兄弟在那用眼神交流的时候,一众喽啰已经悄然将他二人围在了中间。 方百花示意先别动手,疑惑的问道:“你说自己不是西门庆,为什么坐着西门家的马车?” 武松一愣没答,武从文却有点儿明白对方为啥误会了,实话实说道:“抢的!” 方百花一愣,随即点点头自言自语:“以你二人的身手,倒也有可能......” 武从文好奇的问了一句:“你和那西门庆有仇?” 心里想的却是:以这妞的姿色,该不是和西门庆那色中恶鬼......真要是那样,可白瞎了! 方百花看着他的脸色,似乎猜到了什么,美目一瞪怒道:“阳谷西门庆勾结官府、欺男霸女、草菅人命、恶名远播,人人得而诛之!” 武从文情不自禁的长舒口气,眼见方百花眼中怒火更盛,赶紧解释:“我也和他有仇!那狗日的觊觎老子老婆,前几天被我给宰了!” “所以你们要逃去那二龙山?” 方百花口中虽然这么问,语气却还是有点不信。 武从文懒得再多和她废话,大声说道:“是真是假,待我杀散了官府追兵便有分晓!” 说罢转身冲一个喽啰大喝一声:“带路!” 那人看向首领,方百花美目流转间微微点头。 ...... 三花山不高,三花寨却地处要冲,地形还算险要。 并没多长的木质寨墙上,寨众各个腰板笔直、沉默不语,显然训练有素。 武从文脚踩木箱向寨墙外张望,只看见山下星星点点的火光连成一片。 他以前看小说,主角动不动就领兵好几十万,此刻才知道仅仅几百人就已经一眼看不到头了! 至于他是咋知道官兵具体数量的? 系统表示雷达地图有统计功能! 又看看代表友军的绿点数量,112...... “狗官正在打造云梯,最迟明早便会进攻。” 方百花不知何时来到了身边。 武从文扭头看去,发现对方换上了一袭紧身皮甲、肩挎雕弓腰悬箭壶、手中倒持一杆亮银枪,端的是英姿飒爽! 只不过...... “你奶奶的目光直接越过老子是几个意思?” 武从文心中大骂,又把头扭向另一边,发现自己即便是脚下垫了箱子,看弟弟也得仰着头...... 就在他暗暗吐槽外貌协会任何年代都有的时候,寨子外来了二十几个官兵,在距离寨墙二百来米处停下后,一齐扯着嗓子冲这边大喊。 “山上的人听着!大军到此只为缉拿姓武的杀人逃犯,尔等速速将人交出,否则破寨之后鸡犬不留!” 话音刚落,其中一人又补了句:“尔等窝藏朝廷重犯,还需罚银千两!” 其他人一听顿时反应过来,齐声鼓噪:“没错!如若不交,同样鸡犬不留!” 武从文发现墙上众人毫无反应,所有人的眼神中都透着一股淡定的坚决。 方百花更是像没听见似的,继续越过自己问武松:“你们真杀了西门庆?” 只是眼中的怀疑淡了许多。 武松对美女问话极为冷淡,眼睛始终盯着前方,只在鼻子里“嗯”了一声。 武从文再次被无视,心里不爽到了极点,伸手抢过身边一人手中的弓箭,双臂猛地发力一拉! “咔嚓”一声,弓臂断了...... 身边寂静,山下哄笑。 装逼翻车,这货脸上写满了“尴尬”俩字儿。 就在他琢磨着怎么找个台阶下的时候,一把看着就很高级的雕弓被一只玉手递到了眼前。 一扭头发现是方百花,眼神里终于带上了几分欣赏。 武从文轻咳一声接过雕弓,谨慎的试了试弓弦,发现果然比刚才那把破烂货够力。 再次搭上支羽箭一使劲儿,瞬间弓如满月! 方百花眼睛一亮,暗赞一声:“好气力!” 武从文微闭一眼瞄准,稳住后右手一松,弦响处箭去好似流星! 山下官兵早就发现了他的动作,哄笑间但见“嗖~~~”的一道寒芒闪过,再想跑却是已经晚了! 可惜下一刻,羽箭划出一道漂亮至极的弧线,直接越过了所有官兵头顶,狠狠扎进了五十米开外的地面...... “那个......你们看我射的远不?” 武从文一脸讪讪的找补一句。 方百花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伸手抢回雕弓,弯弓搭箭一气呵成。 “嘣”“嘣”“嘣”接连三声弦响,山下再次响起的哄笑声戛然而止。 看着三个咽喉中箭的同伴,其他人发一声喊转身就跑,比刚才的速度可快多了! 方百花却没放过他们,又是连射五箭,箭箭命中后心。 “好!” “大当家神射!” “大当家威武!” 叫好声轰然响起,就连武松都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武从文也跟着鼓了鼓掌,心里却在想:“系统啥时候奖励个“远程武器精通”啊?” 官军也不知是被镇住了,还是本就只是试探,接下来一整晚都没再有任何动静。 寨中众人却不敢松懈,轮换着在寨墙上守了一夜...... 第23章 祝家庄 只要提到华夏的大江大河,大家伙第一反应肯定就是黄河和长江。 其实《尔雅》中记载华夏古时有江、河、淮、济并称“四渎”,其中“江”是长江,“河”是黄河,“淮”是淮河,“济”是济水,古代皇帝祭祀时要尊“五岳四渎”,可见这四条大河的地位。 济水是古称,后来的名字叫大清河,清咸丰五年【1885年】黄河决口改道侵占了大清河水道,后世黄河山东段就是曾经的大清河。 这条四渎之一发源于河南,经山东入渤海,沿途很多地名都和它有关,比如济宁、济南,再比如《水浒传》中的清河县。 清河与阳谷相邻,同属东平府,之间只隔着一条界河,因此吴铠中午时分便收到了报信。 吴铠便是西门庆的第二任岳父,世袭清河县左卫五品千户,相当于一地守备司令。 只是这年头朝廷崇文抑武,即便禁军都过得很苦逼,更遑论地方上的厢军了。 因此他虽为“厅局级”高官,日子也是紧巴巴的,否则也不会让女儿吴月娘嫁给西门庆去做填房。 阳谷知县果如吴月娘所料,手中既无大队人马出城追剿,心思又都在如何谋夺西门家产业上头,随随便便就将西门府的人打发走了。 吴铠则完全不同,西门庆一死,西门家就是女儿吴月娘做主。 若想名正言顺的鸠占鹊巢,为西门庆报仇就是必须的,所以第一时间便聚集了手下向南追杀,算时间也就比武从文等人晚动身了大半天。 只是地方厢军嘛......你懂的...... 几天下来愣是没追上! 不过这些废物干别的不行,乱七八糟的道道却是门儿清,一路跟各方地头蛇打听,始终没有跟丢。 这一日追到梁山附近的独龙岗地界,便找上了当地最大的地头蛇祝家。 祝家是个家族式黑帮,老太爷祝朝奉生有三子,个个彪悍勇猛,又请得宗师周侗的徒弟栾廷玉为武习教师,实力颇为强悍。 又与东西两方的李、扈两家结成联盟,共同霸占着独龙岗这块地盘。 官军虽号千人,可历朝历代的厢军哪有实数的? 刨去那些连手中兵器都不知卖到哪去的老弱病残,就算把根本就打不了仗的充数泼皮都算上,青壮也就四百来人。 吴铠清楚自家实力,便亲自登门拜访。 祝家不同于梁山,乃是打着“保境安民”的旗号,走的是黑白通吃的路数。 老太爷祝朝奉不但亲自接待了吴铠,还第一时间吩咐手下全力打探消息。 独龙岗地界对祝家没有秘密,没多久便探知了武从文一行上了三花山。 祝朝奉坐在堂中太师椅上,听了手下回报后先喝了口茶,才缓缓开口。 “那三花山上有个三花寨,寨主是个女子,诨号‘三花娘子’,武艺极为高强。那姓武的凶犯十有八九是入了伙,千户还是要小心筹划才是。” 祝家经营日久,不但是当地最大的地主,更是以商养黑、以黑护商,几乎垄断了当地各类生意和通商,家资何止亿万? 吴铠这个朝廷五品武官只在大堂里坐了一个时辰,便被奢华的装修搞得浑身不自在,闻言赶紧拱手谢道:“多谢老太爷提点!” 顿了顿,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试探道:“只是晚辈手下人生地不熟,不知......” 他的年纪其实比祝朝奉小不了多少,又有官身,却直接自称“晚辈”,可见此时的风气和武人地位。 哪知祝朝奉还故意装傻,看似很豪气的一摆手,说出的话却是:“无妨!我这就命人给千户画一份三花山左近地图,望能助大人一臂之力!” 吴铠顿时被噎了一下。 他本意是想请对方出兵相助,以祝家庄的实力和威名,估计用不着动手便能逼得三花寨交人。 祝朝奉也不是故意不给面子,实在是那三花寨虽然不听号令,可再怎么说也同属黑道。 勾结官府对付同道这种事,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就在吴铠尴尬的寻思要不要再求一求的时候,大堂外突然响起一个粗豪的声音。 “爹!我们几次邀那三花寨结盟都被拒绝,着实不识抬举,孩儿愿领庄中人马,同千户大人一同前往!若是那三花娘子从了便罢,如若不从,便打破山寨擒回来问罪!” 吴铠听着声音一回头,见一身材高挑匀称、面白无须的年轻后生正一边说话,一边迈步而入。 “住嘴!贵客在此,怎地如此没有规矩!” 祝朝奉故意怒斥一句,然后笑着对吴铠解释道:“见笑了,这是老朽三子祝彪,年少不懂事,千户莫要见怪!” 祝彪还要再说,身后追来一人,伸手拽住他的胳膊一扯。 “三公子莫要鲁莽!” 祝彪原本想要发火,一转头发现是师傅栾廷玉,瞬间便没了脾气。 经他这么一闹,吴铠知道祝朝奉是铁了心的不肯出兵相助,只能忍着不再提起。 不一会儿地图送到,祝朝奉展开解说。 “千户请看,那三花山虽不甚高,寨中也只有百余名贼人,但进山只有一条路,且崎岖难行,不利大队人马展开。” 说着手指在山下的一处村庄位置停下。 “此村名叫张家村,那三花寨的贼匪多有村中青壮,平日里种地,遇到来往客商便摇身一变,化民为匪。” 说完这句,手指还重重的点了两下。 吴铠立时心中明了,再三致谢后携图告辞。 话说栾廷玉将祝彪拉至无人处,见他兀自不服,便耐心解释道:“梁山贼寇势大,虎视眈眈,此时正当求稳,三公子莫要横生枝节。” 这话说得隐晦,祝彪却清楚其中意思。 他觊觎那三花娘子的艳名非止一日,许多人都知道他的心思。 可偏又与扈家三娘子自幼定亲,真发兵抢了人回来,祝扈两家定然因此翻脸。 可此次是官军要剿三花寨,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祝彪又哪里肯轻易放过? 于是便假意敷衍走了师傅,独自前往庄口等候。 吴铠心里正失望,远远看见祝彪便是一喜,心中暗自计较。 “三公子可是有事?” 吴铠走到近前,故作疑惑的问了一句。 祝彪性格莽撞,不善掩饰,单刀直入道:“专门在等吴千户!” “哦?三公子等吴某何事?” “吴千户麾下虽众,却不熟地势,独自去打那三花寨恐怕不妥。” 也亏得这不爱动脑子的家伙,竟也知道先试探一句。 吴铠是什么人? 那可是和他父亲同辈的老官油子! 岂会被他个二愣子拿话套住,当下只是微笑不语。 祝彪等了半天也不见对方说话,忍耐不住直接表明了来意:“我可带亲近手下助大人打下三花寨,所求只有一桩!” “三公子但讲无妨!” “那匪首三花娘子归我!” “好!三公子何时出兵?” “天黑前必到!” “一言为定!” 第24章 武从文一掷退千军! 与吴铠约定好后,祝彪便开始暗中调集心腹手下,到傍晚时聚集了三百多人,人人皆配了马匹坐骑。 趁着庄中开饭,他便要带人偷偷离开。 不料行至庄口却迎面撞上一队人马,旗上写着一个“扈”字。 为首一个老者远远便打招呼:“贤侄这是要带人去哪?” 不等祝彪回答,老者马后便转出位女将,头扎精巧发式、身着黄金软甲内衬红衫、腰系狮蛮带、脚踩凤头鞋,面若海棠、身姿挺拔、双腿修长。 若是武从文再此,肯定会大赞一声“超模”! 女将策马前出几步,纤纤玉手一指祝彪问道:“三哥可是要出征?” 祝彪心知要坏,勉强笑道:“晚辈见过老太公!最近梁山贼人多有哨探,我爹让我带人出庄巡查。” 扈太公闻言笑道:“好好好,我今日前来正是要与你爹商议共抗梁山之事。” 那女将却不像老爹那般好糊弄,细眉一皱追问道:“驱赶几个探子需要带这么多人马?” 祝彪心知耽误不得,一边说着“今日定要拿住几个审问一番”,一边便要策马通过。 即将擦肩而过之时,那女将一甩手中长鞭,“啪”的一声抽在祝彪马前的地上。 战马被惊得“唏律律”一声长嘶,人立而起差点把祝彪掀下马去! “三娘!” 老者见状呵斥一声。 祝彪费劲勒住战马,心里大骂一声:“疯丫头!” 就这么一耽误,庄内便迎出一群人,为首的正是祝朝奉。 “三娘也跟着老哥哥来了?” 他先笑着打了声招呼,然后转头怒视儿子,沉声问道:“你要干什么去?” 祝彪心知今天算是拉倒了,低着头不敢说话。 吴铠带兵到来的事儿扈家庄也得了消息,扈太公略一琢磨便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儿。 心中不悦,面上却笑着打圆场:“走走走!一路赶来还未吃饭,咱老哥俩赶紧去喝两杯!” 祝朝奉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太扫儿子面子,只能狠狠瞪了祝彪一眼。 扈三娘也猜到了什么,冷着脸紧随父亲进庄,再没去看未婚夫一眼。 话说吴铠离了祝家庄后,直接带兵驻进了祝朝奉重点强调的张家村,倒也省了安营扎寨的麻烦,只是将村民祸害的不轻。 吴铠没心思约束军纪,左等右等不见祝彪,便知出了岔子。 只能一边大骂那嘴上没毛的后生不守信用,一边先派了二十人上山叫寨要人。 万一能吓唬住呢? 不料手下的兵油子竟然自作主张,开口向三花寨索要钱财,被方百花连珠箭射死了八人。 吴铠将逃回来的手下暴打一顿,却也不敢夜间进攻,只能等到第二天。 次日天亮,官军也不做饭,只逼着百姓献粮还得做饭。 甚至饭都熟了,还有人霸着村民的屋子没睡醒。 三三两两、嬉笑怒骂、乱乱哄哄,一顿早饭愣是吃成了午饭! ...... 被吴铠在心里大骂了一夜加一个上午的祝彪,心里也是既郁闷又烦躁。 十八九岁的年纪最要面子,无论如何也不愿失信于人,更何况还有曾经远远看过一眼的倩影,在脑海里不停的勾引。 但家里是父亲做主,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哪里轮得到他胡来? 就这么一直煎熬到第二天中午。 祝、扈两位老太公昨晚要先商量大事,便没有喝酒。 祝朝奉作为地主,第二天中午这顿礼数是无论如何也要补上的,推杯换盏和老兄弟喝了个酩酊大醉。 祝龙、祝虎两位兄长也都带队出庄巡视去了,祝彪终于寻到了机会,带着他那三百亲信快马出庄。 扈三娘作为女子,只陪着两位长辈小酌两杯便退了席,正要回客房休息一下,恰听到大队人马出庄的动静。 打听之下才知道走的是未婚夫祝彪,顿时怒火中烧,点起随身马队便追了出去。 ...... 吴铠精挑细选了二百最能战的手下攻寨,自己则在留在山下坐镇。 倒不是他贪生怕死,实在是太了解手下这群贼配军,自己若是不在,这群欺负百姓惯了的狗东西能把村子给点了! 武从文跟着三花寨的人在寨墙上吃过早饭,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官军进攻。 要不是雷达地图上的红点还在,他都怀疑敌人是不是被吓跑了! 一直等到中午饭口,官军才姗姗来迟。 当先三排举着大盾,后面跟着几架一看就是临时打造的粗糙木梯,总数约莫两百人。 看架势阵型倒是还算整齐,士气也算不错。 其实这主要是因为山道不宽,只能容十几人并排,阵型就算想散乱也没空间。 因此三排盾虽架得参差不齐,却也挤了个密不透风,寨墙上接连两轮箭矢都没能取得任何战果。 武从文觉得找回面子的机会来了,算准距离一弯腰,将脚下一根粗大的木头高高举过了头顶。 这一手看得墙上所有人目瞪口呆,离得近的还倒吸了口凉气。 那可是半棵树啊! 至少得三四个人合力才能扛得起来! 关键这还没进滚木礌石的攻击范围呢...... “去!” 武从文对自己的力量有信心,大喝一声砸了出去。 这回终于没再失手,粗木打着旋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准确命中了最前排。 盾阵防箭没问题,面对这玩意儿就跟纸糊的一样,瞬间就缺了一大块。 粗木落地后势头不减,弹跳着“呼啦啦”滚倒了一片! 没被砸中的官兵拼命往两边躲,把靠边的同伴挤下山道好几个。 伴随着接连不断的惨叫,这伙足有两百人的官军居然直接扔掉武器木梯,一哄而散了! “射!” 方百花抓住时机下令,寨墙上顿时箭如雨下。 武从文一击得手也嗨了,单手抓起一块块人头大小的石头,抡圆了胳膊就是砸,射程竟然丝毫不比弓箭差。 关键这玩意威力大啊!只要挨上就是骨断筋折...... 最终二百官军只逃回去五成不到,尸体几乎铺满了整条山道。 武从文第一次对这个世界的官军战斗力有了直观认识,根本就是一触即溃......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自己还是高估了对手。 接下来整整一下午,官军竟然再也没有发起过任何一次进攻。 “这便是大宋的正规军?怪不得不但打不过金军,就连被金军打残了的契丹人也能完虐这群废物!” 第25章 这便是大宋的官军?! 整个战斗过程虽然乏善可陈,武从文这个投名状却交得分量十足! 和山下死寂截然相反的欢呼声,表明所有人都已经彻底没了之前的怀疑。 看向他的目光数量,也第一次超过了弟弟武松。 方百花命人将早已做好的午饭抬上寨墙,竟然有不少肉食,每个人甚至还分到了碗酒,一时间气氛热闹无比。 “这位兄弟怎么称呼?俺叫张万来,敬你一碗!” 一个满脸虬髯的大汉端着酒碗来找武从文,身后还跟着十好几个。 武从文认出对方是方百花的亲兵头目,一举碗喊道:“来来来!大家伙一起!” 十几个陶碗碰在一起,发出“咣当”一片响,一口喝光后齐声大笑。 刚刚武从文展现出的神力,一下子就征服了这些刀头舔血的汉子。 他们可没什么颜控的臭毛病,所以围着他的人是越聚越多,倒是把形象上佳的武松给撂在了一边。 就连方百花也端着酒碗挤了过来,诚心诚意的赔了句罪。 “武公子,我也敬你一碗!之前的误会望你莫要见怪!” 武从文哪里会跟美女计较,笑呵呵的就要碰碗,可刚举起胳膊就尴尬了。 方百花之前下过令,大敌当前只为助兴,每人就只有一碗酒。 他的那碗,刚刚一口就给闷了...... 方百花见他表情滑稽,抿嘴一笑,直接把自己的酒倒过去半碗。 武从文大赞一声“爽快!”,一仰脖,又闷了! 见方百花也把酒干了,武从文抹抹嘴笑道:“既然误会已经解除,大当家是不是该把我等家眷放了?” 方百花脸红了一下,也不知是酒喝的急了,还是尴尬。 “武公子放心,我早已安排下去。只是不知官军还会不会来攻,就不让女眷们来这边冒险了。” 话音刚落,寨墙下就传来陈二狗的喊声:“大郎哥!大郎哥!” 那声音带着点儿哭腔,就跟没娘的孩子突然见到亲人似的,完全把边上庞春梅的喊声给盖住了。 两人上得墙来,陈二狗冲到武从文面前,二话不说就开始在他浑身上下一顿摸索。 一边摸还一边嘟囔:“大郎哥有没有受伤?大郎哥放心,嫂子们都好!就是大嫂和三嫂还有点儿头疼,二嫂就没让他们过来......” 被一个大男人当众抚摸,再加上那乱七八糟的“大嫂、二嫂、三嫂”...... 差点儿没让武从文当场社死,恨不能一脚把这货从寨墙上重新踹下去! 鬼使神差的瞟了一眼方百花,见她脸上表情似笑非笑,武从文老脸一红,赶紧转移话题:“那个......大当家也别公子公子的叫了,听着别扭。我姓武名植字......从文,家中排名老大,平日众人都叫我武大!” 他也是有点儿中毒了,随着穿越过来的时间越来越长,说话也愈加半文半白,顺口就是“姓x名x字xx”。 结果说到一半才想起自己一小说中的窝囊配角,哪他妈来的“字”? 施老头也没写啊! 幸好这货反应够快,顺嘴就把自己真名中的后两个字拿出来充数。 方百花不疑有他,还赞了一声:“好名字!” 一旁的武松却听得一脸迷糊,心想:“自己和大哥打小父母双亡,也没什么亲戚长辈,啥时候有过‘字’了?难不成是大哥娶亲时请人帮忙取的?” 接下来一边吃饭一边聊,双方终于彻底解开了误会。 原来武从文他们进的那“三花酒”并不是什么黑店,而是三花寨设在山下的一处眼线据点。 此地距阳谷县不过一百多里,西门家恶名远播,方百花经常带人打劫他家的商队。 昨天有手下来报,说山下来了三男三女,其中一人身材高大、器宇不凡,三个女眷也个顶个的漂亮,所乘马车上还有西门商号的徽标。 方百花误以为是那恶人西门庆携家眷出游,便命手下在酒菜中下药,将六个人全都放翻了掳上山来。 幸好几人闲聊时提到了二龙山,方百花担心杀错了人,这才决定先审问一番。 至于为什么只有武松被单独带走? 西门庆虽然名声不好,风流倜傥之名却是广为传播,六人中外形最符合的便只有二郎了。 甚至......在所有人眼里,陈二狗都比矮粗矮粗的武从文要更像个重要人物...... 不料武松亡命多年,江湖经验丰富,提前一步察觉到了不对劲儿,晕倒前硬生生呕出不少毒酒,所以上山后没多久便醒了过来。 审问间寻了个机会挣脱绳索,他本想来个擒贼先擒王,却不料那女山贼武功甚高,只得且战且退,顺便寻找大哥大嫂。 而武从文身为5级高手,比其他人先醒并不奇怪。 至于如何挣脱的捆绑? 别忘了这货有物品栏,凭空唤出把刀割绳子属于常规操作...... 众人聊得正嗨,突听见山下嘈杂声起,以为是官军又要进攻,赶紧各就各位。 可等了半天不见人影,一直盯着雷达地图的武从文,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 吴铠虽然也没指望能一击破寨,却怎么也想不到手下这群废物会败得那么快。 这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来时辰啊! 扣掉上下山,这他妈是刚一接战就完事儿了吗? 看着逃回来的手下连一半都不到,还一个个丢盔弃甲、两手空空的,他便知道这次碰上硬茬了! 自己手下是什么德行吴铠最清楚不过,真正能打两下的也就之前派出去那两百人。 现在直接没了一半儿,剩下的一半儿也都吓破了胆。 可他不能就这么撤啊! 别说这次是为自家报仇,就算是上头派的公务,要是敢就这么损兵折将的回去,自己这千户官也算是干到头了! 这却也难不住谁,像他这种老兵油子,类似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遇到...... 招呼来两个心腹军官,吴铠小声对二人吩咐道:“挑二十个胆大的去半山腰埋伏,剩下的人手......” 说到这里他便停住不再往下说了,只抬手做了个向下切的动作。 那两人显然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儿的菜鸟,立刻便心领神会。 其中一人还淫笑着说道:“属下定将最漂亮的小娘留给千户大人......” 不一刻,张家村哭声大起。 之前官军虽然也没什么军纪,但也只是干些抢鸡屠狗、占人房屋、调戏妇女的坏事。 此时军令一下,欺男变成了杀人,霸女变成了当街禽兽! 恶行一开便不受控制,兽性一起哪里还能抑制? 祸事很快就漫延至老人和孩子身上,最后更是发展成男的全杀!女的全奸!无论老少! 至于孩子,只能看下手之人还剩不剩点儿人性...... 第26章 一马当先武从文 山下的动静终于引起了所有人的怀疑。 不同于武从文只能通过雷达地图上的变化猜测,三花寨很多人可都是亲眼见识过官军兽行的,很快便猜到了什么。 这三花寨和北方的许多山寨庄园一样,都是依托周围村子存在的。 村民们为其提供给养,他们则护守一方平安。 这种守护既抵御匪患,又对抗官府苛税杂征,本质上和梁山、祝家庄一样,都是民间自发组织的团练武装。 因此三花寨里的人基本全是附近村子里的青壮,好几人家就在那张家村! “大当家!带我等杀下山去救人啊!” “大当家!俺要下山!俺老娘还在山下家里呢!” ...... 一直很有纪律的寨众很快便鼓噪了起来,却并没有人擅自行动,全都在向方百花请战。 武从文发现地图上代表中立第三方的白色光点开始减少。 他挤到方百花身边咬着牙小声说道:“狗日的官军开始杀人了!” 方百花再不犹豫,大声下令留二十人守寨,其余整队出击。 武从文要回自己和弟弟的马匹,吩咐陈二狗和庞春梅留下。 庞春梅闻言喊道:“我不!” 见武从文瞪向自己,立刻弱弱的求道:“我功夫不错的,寻常三两人不是对手。” 反倒是平时话多的陈二狗一言不发,不过眼神中的坚定表明了心迹。 武从文没时间啰嗦,只得叹一口气道:“二狗跟着,春梅留下。” 见庞春梅还要再争,赶紧小声解释道:“你嫂子不会武艺,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护着她们往山里跑!” 庞春梅虽然还是不情愿,却也知道武从文考虑的有道理。 她不是磨叽性子,小声丢下句“那你千万小心!”,便红着脸跑下了寨墙。 山下哭嚎声越来越大。 武从文和武松心知这伙官军是自己引来的,寨门一开便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陈二狗没马,却也咬牙狂奔在后。 “武兄莫急!当心有埋伏!” 方百花见状赶紧呼喊,却见武从文不但没有停下,反倒越冲越快。 她心中大赞一句“好汉子!”,只得率身后结成阵势的手下尽可能加速。 其实她完全是误会了! 武从文虽然着急,却也没那么急着送死。 实际情况是他根本控制不住马速...... 虽然几天赶路下来骑术长进不少,终归还是个菜鸟! 山路崎岖不平,马蹄子冷不丁踩到块石头,马腿一软差点把他直接掀翻。 武从文下意识双腿夹紧马腹,手臂搂住马脖子,结果劲儿使大了...... 马惊了...... 武松的骑术也不咋地,很快就落在了哥哥马后,江湖经验丰富的他突然察觉到前方有埋伏的痕迹,立刻大喊一声:“大哥小心!” 不过他也就只来得及提醒这么一句,下一刻就看见大哥胯下的黑马被一根绳子给绊翻了。 武从文只觉自己突然就飞了起来,好似腾云驾雾一般,一时间被吓得都没能叫出声! 眼瞅就要头朝下栽到地上,这货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以前体育课上学过的“前滚翻”。 条件反射般重心前移,同时低头、含胸、提臀、团身,双手先着地,然后依次是颈、背、腰、臀......“骨碌碌”如同一个肉球般向前滚了十几米。 动作虽然绝不算好看,好歹没被直接摔死,还顺便躲过了好几支来箭。 武从文终于止住翻滚,根本不敢等视力恢复,凭空唤出一杆长枪,晕头晕脑的就开始胡抡! “嗡!”“嗡!”“嗡!” 枪杆摩擦空气发出一阵沉闷之声,却啥也没碰着。 几个伏兵从藏身处起身,再次张弓搭箭,瞄准不远处那个傻缺就要发射。 武松见状大急,暴喝一声抖手甩出手中刀,正中一人后心。 其他几人听见同伴惨叫,手一抖全都射偏了。 武松纵马将一人撞飞,趁着战马减速跳下地来,伸手揪住一人胳膊,“日”的一下将他当成兵器也开始抡。 不过他可没被摔晕,手上是有准头的。 只听得“砰!”“咔嚓!”两声响。 前者是头颅碰撞的声音,后一声是“兵器”的胳膊断了! 其余几个埋伏的官军看见脑浆子撒了一地,吓得“嗷”一声转身就跑。 武从文终于从晕头晕脑中清醒过来,瞪着一对血红的眼珠子,跟个疯子般抬腿就追。 他没学过怎么使长兵器,直接就把手里的长枪当成根有铁头的棍子,瞄准后抡圆了就是一个砸。 一边砸还一边破口大骂:“让你狗日的偷袭老子!让你狗日的偷袭老子!” 等方百花带着大队人马赶到的时候,只看见了二十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都是这俩杀神干的?也......太她妈残忍了吧......” 这是所有人心中共同的想法,再看向武家兄弟的时候,眼神都多了几分敬畏。 方百花本来还打算斥责二人不要单独行动,看着眼前的景象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过就算她不开口,武从文也不打算再“开路”了。 心里着急归着急,但他也知道就自己那稀烂的骑术,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好运! 张家村的屠杀还在继续。 吴铠其实是抱着两头打算的,那二十人的伏兵既是前哨示警,弄好了还能杀乱山贼,自己就可以带队乘势破了敌寨。 可惜留在山下的这群废物,一经开抢便彻底没了秩序,压根儿就没听见同伴在半山腰的惨叫! 直到看见村外烟尘扬起,吴铠才大声吆喝着收拢人手。 等他勉强集合起了二百来人,打头的武家兄弟和方百花已经骑马冲到了村口。 然后他们就看见了让人目眦欲裂的一幕! 目力所及,房前屋后伏尸处处,看发式都是男子,看身形有老有少。 十几个年轻妇人衣衫不整,神色惊恐的被绳索捆在一团。 村落深处,男人的怒吼、女人的惨叫、老人的求饶、孩童的哭喊,混杂着鸡鸣犬吠响成一片,更有几道黑烟直冲云霄。 这,便是大宋的官军! 武从文坐在马上,一手抓着马缰,一手攥着长枪,手背和小臂因为太过用力而青筋暴起,浑身都在剧烈颤抖。 他不是害怕,而是悔恨。 悔恨自己为什么一个心软留下祸根! 本以为即便有祸自己也不害怕,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场塌天横祸会报在眼前这些无辜百姓身上! 方百花也恨得凤目充血,猛地一勒马缰,胯下白马嘶鸣着人立而起。 “杀!” 娇斥声中银枪一摆,刚赶到的寨众便结着阵势向前压去。 武从文被耳边怒吼声惊醒,一翻身下了黑马,脚一沾地便发足狂奔,只几步就超越了策马冲锋的方百花。 第27章 要战便战!恁多废话! 吴铠手下毕竟是正规军,终于赶在两军碰撞前勉强列好了阵势,却也只来得及射出一轮箭。 武从文奔跑间手中长枪舞动,拨开几支没什么力道的箭矢后,奋力向前一掷。 这杆长枪得自西门庆卧房下的密室,精钢为锋、熟铁为杆,在空中划出一声刺耳啸叫,直奔骑在马上的吴铠而去。 姓吴的好歹世袭武官,身上多少有些武艺,一个后仰滚落马下,堪堪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长枪掠过马背,狠狠扎进马后一人胸口,透体而出后势头不减,又扎进第二人腹部,接着是第三个人的大腿,最后才深深钉进了地面。 武从文临近接敌时脚下再次发力,加速间身体一侧,避过两杆长枪后肩膀狠狠撞在一面盾牌之上。 木盾碎裂,持盾之人胸口瞬间凹下去一个大坑,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便倒飞而起,呼啦啦砸倒了身后一片。 一柄精钢长刀凭空闪现,武从文奋力横扫,身体打着旋在敌阵中横冲直撞,所过之处尽皆一刀两断! 吴铠从地上狼狈爬起,扶了扶遮住眼睛的歪斜头盔,就要下令围杀这矮粗杀神。 一声马嘶声中方百花杀到,白马跃空、银光点点,所过之处鲜血飞溅! 武松故技重施,纵马撞飞一人,借势飞身下马,手中刀大开大合,砍瓜切菜般向大哥身边杀去。 三个杀神接踵而至,官军阵型顿时就乱了,根本没人再去听吴铠军令。 数十三花寨众结阵杀到,盾前枪后一路突进,犹如一头巨大的嗜血猛兽,疯狂的收割着生命。 陈二狗没和其他人练过配合,只能游离于阵型之外。 好在对面那群老兵油子哪里见过这等血腥阵势,没坚持片刻便一哄而散! 他倒是也没碰到什么危险,只用追杀逃兵就是。 吴铠见势不妙,爬上战马就跑,根本顾不上手下死活。 方百花待要追击,却被乱哄哄的逃兵阻了一下,再想加速就晚了。 她心急之下,将手中银枪往马侧得胜勾上一挂,摘下背上雕弓就要搭箭。 就在此时一道白光闪过,已经纵马逃出老远的吴铠突然惨叫一声,身子晃了两晃掉下马来,后心处插着一把短刀。 却是有人比方百花更快一步! 【叮!恭喜主人杀死4级敌人,获得经验值45】 系统提示音中,武从文一拳打飞挡在身前的最后一个敌人,奔到落马的吴铠身边,一刀砍下了这厮头颅! “吴铠已死!尔等还不速速跪地投降!” 只见他在人群中高举一颗戴着铁盔的人头,纵声大吼。 可惜他太高估了这伙官军的素质,投降也是要讲纪律的...... 已经溃逃的官兵看见长官已死,不但没跪下,反而发一声喊跑得更快了! 方向还四面八方的,毫无规律可言。 方百花见状及时下令:“散阵!两人一队追杀逃敌!” 依然保持阵型未乱的三花寨众得令,瞬间便如天女散花般散开,两人一组追杀逃敌。 方百花自己则重新取下马侧银枪,加速冲到逃兵前方后一个变向,银枪划过处,七八个腿脚快的官兵捂着喉咙栽倒在地。 跟在后面的大股官兵被这一手震慑,眼见前有杀神、后有追兵,只能纷纷跪地求饶。 不过还是有不少人从其他方向逃了。 方百花勒住战马,正要下令手下停止追杀,却突然感觉少了点什么。 “那个武从文呢?刚刚就属他冲得最快,怎么这会儿不见了?” 然后她就听见了武从文的喊声,声音高亢而凄厉。 “东北方向敌袭!快集合!” 武从文之前冲得太猛,一直凭着胸中一口气撑着,见局势已定便想缓缓。 谁知下一刻就看见无数红点,从边缘快速冲进雷达地图。 方百花大惊,来不及细想哪来的敌人,便大声下令:“退入村子!在村口结阵!” 三花寨众虽然一个个杀红了眼,却依然令行禁止。 依令分出十人看押俘虏,其他人终于抢先一步在村口结好了防守阵型。 然后他们就看见了烟尘中的数百马队。 打头那人方百花认识,怒火中烧间纵马出阵,染血的银枪向前一指,厉声喝道:“祝彪!你为何带人来此?!” 三花山距离独龙岗也就半日路程,祝家庄势大,方百花自然认识祝家三公子。 祝彪远远便看见了官军已败,本想乘机突袭,没想到三花寨人马反应会如此迅速。 不过他也没太可惜,眼前对手只有不足百人,还都是步兵。 自己手下可是有三百骑兵! 待看见方百花出列喝问,这厮瞬间眼露痴迷之色。 此时的方百花骑一匹白马,一袭紧身皮甲勾勒出曼妙身姿,外罩的白色披风上血迹点点,好似朵朵梅花,一张俏脸因为厮杀,红润中覆了层细密汗珠,更显美艳无双! 方百花见他眼神心中更怒,正要再问,武家兄弟一左一右骑马赶到了身侧。 祝彪见方百花身边突然多了一个高大英武的男人,没由来的妒火中烧,至于另一个矮子嘛...... 这货表示根本没看见! “祝彪!你可是和狗官军是一伙的?” 方百花再问,对方终于答话。 “三花娘子,你这可是杀官造反!我等大宋百姓自然和朝廷一伙!你若不想死,速速下马投降!” 说到最后,祝彪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抹邪笑。 方百花哪里不知这货心思,银牙一咬就要举枪。 就在此时,祝家马队后方又起一股烟尘,马蹄声中一个女声大喊:“住手!” 祝彪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透出明显的愤恨与不耐。 来人大概百十骑,为首女将正是扈三娘。 她直接驰到祝彪马前才一勒缰绳,同时大声喝道:“祝彪!你不听祝老太公严令,私自带人至此,真以为我不知你的那点心思?!” 祝彪被她一语道破龌龊,挂不住脸怒道:“我的事轮不着你管!别忘了你还没过门呢!” “你!” 这简直就是羞辱,还是当着数百人的面,扈三娘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只说了一个“你”字便说不下去了。 祝彪话一出口也后悔了。 两人的娃娃亲是人尽皆知之事,更别说两家还是世交,几十年的盟友。 不过要他当众道歉也不可能,只能用迁怒别人来转移话题。 “三花娘子!你等今日所为已经形同造反,再不投降,休怪我不讲情面!” 方百花根本不惧,一摆银枪怒道:“要战便战!恁多废话!” 话音一落,身后数十寨众齐刷刷的用手中武器敲击盾牌,同时虎吼:“死战!” 响声如同一人发出。 第28章 孤身闯阵 这下祝彪可就骑虎难下了。 三花寨战力强悍他早有耳闻,今日一见便知传闻不虚。 自己是私自出兵,如果折损太大,回去后如何向老爹交代? 只是美人当面,更有未婚妻也在,这要是灰溜溜的退走,三公子的脸往哪放?! 方百花没他那么纠结,扭头对身边的武从文小声说道:“武大哥先回去,你的功夫更利步战。” 这话说得很隐晦,并没直接说他骑术不行。 可武从文却很奇怪的没有丝毫回应。 方百花以为自己还是话说重了,没由来的心头一紧,正要再说点什么补救。 武从文却突然动了...... 这货在美女身边待了半天都没动静,自然不是无聊的发呆。 而是在盘点奖励,准备突袭! 他之前杀了西门庆后其实就能升级了,只是为了多一条命压着没升。 今天陆陆续续杀敌34人,其中还包括一个4级的吴铠,经验值攒到了640点。 再次留下240经验,武从文选择了连升两级。 姓名:武大郎 年龄:不详 身高:158厘米 等级:7 经验值:240\/200 力量:227 灵活:110 精神:10 技能:黄金瞳、初级雷达地图、一击必杀、短兵器精通 称号:打虎英雄、金瓶梅收藏家 期间5级升6级的时候,武从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己的实力好像比之前几次升级提高的都要多一点! 和各项属性数值无关,就是种纯感觉。 不过现在不是细琢磨的时候,天知道对面下一秒会不会就发动冲锋! 考虑到突袭需要速度,武从文加了50点灵活,另外50点还是加力量。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如果有人把耳朵贴近,就能听见这货在那嘀嘀咕咕。 “系统系统,请赐个战斗类技能吧......开!” 【叮!恭喜主人,解锁系统商城物品:压缩饼干、肠胃药】 “我尼玛......老子就要跟人打架了,你他妈给块压缩饼干管个蛋用!再来!” 【叮!恭喜主人,获得技能:投掷精通】 “欧耶!” 武从文爽了,虽然还是觉得差点意思,好歹比压缩饼干强。 又点开弟弟武松的属性面板,发现经验值也已经满了,同样点了升级。 姓名:武松 年龄:25 身高:194厘米 等级:8 经验值:35\/400 力量:175 灵活:175 精神:30 技能:搏命【生死一线间爆发,短时间内战斗力翻倍】 称号:无 忠诚度:85 可惜陈二狗刚刚只杀了两个官兵,离升级还差130经验。 做好一切准备后,武从文根本没理方百花对自己说了什么,不动声色的溜下战马...... 方百花只觉耳边刮过一阵黑旋风,身边的黑马还在,马上的黑矮汉却不见了。 定睛再看,武从文已经距离祝彪不足五步。 两军相距五十来米,祝彪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方百花和武松身上,对另一边的黑脸矮矬子从没放在心上,愣了一下才催马启动,却是已经晚了。 武从文也不是没想过策马偷袭,但想到自己那稀烂的骑术,还是决定不冒那个险。 不过227的力量配合110点的灵活,让他的爆发力惊人,只一瞬间便加到了极速,居然丝毫不比战马跑的慢。 眼见祝彪动了,自己却还差着几米,奔跑中手臂前甩,一把短刀凭空闪现,直刺祝彪面门。 可惜是刚刚得的技能,大概是需要点儿时间消化,飞刀一出手武从文就知道不够完美。 果然,祝彪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下意识就是一侧头,刀贴着脸飞过,带起一簇血珠。 武从文没能一招毙敌有些遗憾,却没耽误接下来的动作。 只见他趁着对手躲避,脚下再次发力向前一窜,三米的距离一闪而过,一拳轰在了祝彪战马脸上。 只听“咔嚓”一声,那膘肥体壮的红马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打横便倒。 竟是被这一拳生生把头骨给打碎了! 祝彪也不愧是6级的高手,赶在战马倒下前双脚脱出马镫,脚尖在马背上一点,身子腾空而起,与此同时手中长枪横着一扫。 武从文还是临敌经验太浅,被这一枪逼退半步,又失了第二次机会。 他没能乘机扩大战果,可就轮到对手发威了。 祝彪自幼习武,又师从枪棒大师栾廷玉,暴怒间枪舞如龙,招招不离武从文要害。 更糟的是,祝彪手下三百骑也反应了过来,策马就将他二人给围住了。 方百花见状大急,回头大喊一声:“全军列阵不动!” 随后银枪枪尾狠抽马臀,胯下白马长嘶一声向前窜出。 扈三娘敌友不明,她只能单枪匹马前去救援。 不过却有两人比她更快! 武松在大哥还没与祝彪交上手时就动了。 陈二狗也早一步发足狂奔,可惜两步之后就被方百花超过了。 祝彪远远看见这一幕,大声下令:“分出一百人迎战!”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活捉三花娘子,其余格杀勿论!” 都这时候了,这货竟然还没忘了那点儿龌龊心思...... 他这一喊难免分神,手上枪不自觉的慢了些许。 身陷重围的武从文知道这恐怕是最后的机会了,一咬牙向前猛冲,再不躲避攻击。 围攻的祝家庄众没想到他会突然拼命,大部分攻击都落了空,可还是有兵器从后扫中了他。 武从文只觉后背剧痛,却咬紧牙关只当没有,眼中只剩祝彪一人。 祝彪匆忙间刺出的一枪落空,被武从文抢近身后,长兵器便难以施展了。 不过他也不慌,暴喝一声“找死!”,枪杆顺势横扫,“嗡”的一声重重抽在武从文腰间。 武从文只觉眼前一黑,似乎五脏六腑都被抽碎了一般,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可他人却没飞,而是用胳膊死死夹住枪杆,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点击了“升级”按钮。 一股暖流涌过,伤势瞬间复原。 祝彪长枪上多了个人,灵活性立时大不如前,却见敌人已经重伤吐血,欣喜之下双臂一用力,将武从文高高挑起。 下一刻,武从文笑了,笑得祝彪毛骨悚然。 只见他胳膊突然一松,身体急速下滑间手中不知如何多了一把长刀。 祝彪大骇,再想撒手丢枪可来不及了,能做的只有闭眼等死! 眼看就要一刀两断,一条青色长鞭破空而至,唰的一下缠住了武从文握刀的胳膊。 原来是扈三娘终究念着自小情谊,最后时刻还是出手了。 可武从文哪里能让这妞儿坏了自己好事,忍着手臂剧痛再次加力,直接就把一丈开外的扈三娘直接从马上拽了下来! 不过还是受了这一鞭的影响,下刀方向偏了一偏,贴着祝彪的头皮划了过去。 这一刀,不但砍断了铁盔,连带着还有一大块带着头发的头皮! 祝彪疼得惨叫一声,下一瞬戛然而止。 原来武从文落地后顺势绕到身后,一胳膊勒住了他的脖子。 把刀架好,武从文纵声大吼:“都他妈别动!” 第29章 你他妈倒是问啊! 小少爷被擒,三百祝家马队不敢再动,群龙无首之下尽皆不知所措。 方百花、武松和陈二狗三人乘机冲到武从文身边,各持兵刃戒备。 扈三娘此时才从地上起身,日月双刀出鞘,指着几人大声喝道:“休要伤他性命!” 祝彪在这么多人面前失了面子,本想开口放两句狠话,可脑袋上实在疼得厉害,牙关打架间根本说不出句利索话。 武从文抓紧时间唤出系统,把新得的50点属性全部加了力量,又点开了升级礼包。 【叮!恭喜主人,解锁系统商城物品:巧克力、消炎药】 “我勒个去~~怎么觉得这鬼系统是在一步一步把老子往行军打仗上引呢?” 武从文对新奖励有些失望,更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方便面、压缩饼干、巧克力,这都是最好的军粮!退烧药、肠胃药、消炎药......这玩意除了民用,其实在战场上更有价值......” 方百花见武从文又开始习惯性发呆,忍不住用胳膊肘怼了怼这货,小声说道:“咱们得赶紧回归本阵!” 武从文惊醒,用力一推祝彪,大声喊了句:“谁他妈敢阻挡,老子先宰了他!” 众人自然不愿任由敌人将小少爷抓走,但又有谁敢擅自行动? 这要是害了三公子性命,一家老小都得陪葬! 所以只能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扈三娘,希望她能拿个主意。 扈三娘是个果断性子,当仁不让的上前喊道:“只要你们放人,今天的梁子就此揭过!” 武从文根本不搭理她,押着祝彪加快脚步,身前敌人只得纷纷避让。 “你们到底想要如何?” 扈三娘见状大急,纵马拦住去路。 “等我们回去再说,这么多人围着我们,谈个屁啊!” 武从文不屑的说道,手上用力,人质的脖子立刻就见血了。 祝彪大骇,冲着扈三娘怒吼道:“还不让开!你想老子死吗?!” 扈三娘脸色一变再变,咬了咬银牙还是让开了去路。 武从文见状心里一乐,顺手就埋了个雷。 “祝公子霸气!咱们老爷们儿之间的事儿,哪有女人插嘴的份儿?” 那语气,说多阴阳怪气就有多阴阳怪气。 祝彪自然听出这是反话讥讽,可人为刀俎,只能咬着牙不说话。 扈三娘皱眉看着几人退回村口后,才再次喊道:“现在能谈了吗?我保证只要你们放人......” 不等她把话说完,武从文就大声打断:“你说了算吗?现在可是祝公子的兵马最多!” 说完,还一脸戏谑的问祝彪道:“是不是啊?祝公子!” 祝彪冷着脸说道:“只要放了我,今天的事情就当从来没有发生!” 武从文咧嘴一笑,“只有今天吗?”,手上的刀又前后剌了剌。 祝彪感觉自己脖子又出血了,吓得赶紧大声喊道:“不不不!以后也再不敢与三花寨为敌了!” 武从文继续调戏:“那你不得发个毒誓?” 祝彪今天已经彻底丢干净了面子,索性破罐破摔,大声喊道:“苍天在上!我祝彪今日若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 “痛快!” 武从文大喊一声,却仍然没有放人。 “命令你的人,挨个把手中兵器都扔到两军中间的空地上!然后我就放人!” 他自己就是个发誓如同放屁的主,哪里会把筹码押在敌人的节操上?! ...... 张家村中打鼓坪。 武从文面对反绑着跪成一片的俘虏,眼神冷冽的让人不敢直视。 就是这些人,结结实实的给他上了一课! 此地不是自己穿越前的那个法治社会,心软的代价,就是那一地死状凄惨的无辜村民! “陈二狗。” “在!” “去随便挑几个宰了。” 方百花一愣,随即眼露些许不忍,却并没有出声制止。 武松手按刀柄站在哥哥身后,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陈二狗则是连个磕绊都没打,闻言直接大步上前,随便揪起一个最外边的就给宰了。 “好汉饶命啊!” “我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个媳妇儿......不是,三个月的媳妇......不是......三个月的孩子!和一个......一个一岁的媳妇儿!好汉就饶了我一条狗命吧!” ...... 这些一个时辰前还禽兽不如的兵痞,此时终于都反应了过来,哭声、求饶声响成一片。 武从文不说话,陈二狗也不停,第二个、第三个...... 这群地方厢军虽然废物,每年好歹也能训练个三五八天的,平均下来每人能提供10点经验值。 武从文在等着部下升级,俘虏可都快疯了! 这尼玛是啥路数啊? 灭口? 那你费这劲干吗?这一个一个的,得杀到啥时候? 逼问情报? 那你他妈倒是问啊! 一直等陈二狗杀到了第十四人,武从文才终于在所有俘虏的祈祷或咒骂下开口。 “谁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三花寨的?” 陈二狗听见老大问话,便把刚揪起来的第十四人放下了。 没想到武从文眼睛一瞪,冲回头的他破口大骂:“谁他妈让你停的?我下命令了吗?!” 陈二狗被吼得一激灵,转身就把刚扔下的那个倒霉蛋儿又给拎起来了。 这下俘虏们彻底疯了! 争先恐后的招供,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倒霉蛋,一时间声音竟奇迹般的整齐! “是祝家庄说的!!!” “哎呀!好汉我都招了,你咋还......啊!” 这回陈二狗长记性了,老大不说停,自己绝不自作主张。 一边的方百花终于看不下去了,走到武从文身边小声说道:“这些人说的应该是实话!祝家一贯与官府交好,替官军打探情报并不奇怪。” 武从文瞥她一眼,心说:“还用你给老子分析?啥瞎话能说得这么整齐?提前排练过还是咋地?” 心里一个三连问后,他终于叫停了坚决执行命令的陈二狗。 可转头又看见了那些跪在亲人尸体旁哭泣的村民,其中一个趴在母亲尸体上嚎哭的吃奶娃娃尤其刺眼! 他的心,瞬间重新硬了起来...... 比之前更硬! 更冷! 转身咬着牙对方百花说道:“请大当家安排人,将村民们都召集起来。” 第30章 黄口妇人敢提刀,余者皆不是男儿! 张家村本有老少四百余口,如今只剩下了一半不到。 武从文从这群眼神空洞的村民面前缓缓走过,每走一步就扔下一把刀。 “眼前就是杀死你们父母、糟蹋你们妻女姐妹的畜生!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报仇,有没有带卵蛋的先打个样?!” 说完转身正对众人,就那么不带一丝感情的看着他们。 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动。 只有个别人看向三花寨队伍里的几个同村人,似乎是希望得到一些指示,或者是别的什么...... “他们都是老实本分的普通百姓,你又何必逼他们呢?” 方百花不知何时来到武从文身边,低声叹了一句。 武从文纹丝不动,目光始终直视前方,只说了句:“你把他们保护的太好了,有血性的人,才有机会活着。” 语气很平淡,却冷得方百花浑身一颤。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很像一个人...... 就在两人对话之时,村民中终于有人动了。 一个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的女人突然弯腰捡起一把刀,一言不发的向那群俘虏冲去,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脑袋耷拉着的孩童。 她的目标很明确,径直冲进人群,对着一个军官装束的俘虏举刀就砍。 那军官脸色本就苍白,看清这个女人的长相后就更白了。 他本想大声求饶,眼神突然落在对方怀里抱着的孩子身上,即将出口的声音突然卡在了喉咙里,就那么眼睁睁看着钢刀狠狠剁下。 鲜血飞溅,女人眼也不眨,紧咬着嘴唇一刀接一刀,搂着孩子的另一只手也随之越抱越紧。 村民们眼神复杂的看着这一幕,他们都认识这个女人。 村里张木匠家的媳妇----周绣娘,父亲原是邻村的私塾先生,十里八乡难得认识字的俊娘子。 只是这些标签在今天,带给她的不再是旁人的赞叹和艳羡,而是排着队的畜生! 勤快憨厚的丈夫被一刀砍了,公婆为了护她也横尸当场,最后是刚满两岁的儿子...... 谁也没在意的小家伙,见到有人欺负娘亲,蹒跚着扑过去一口咬在坏人手上。 然后小小的身体就被高高举了起来,朝着墙狠狠一砸...... 那一刻,周绣娘就死了。 她不知砍了多少刀,但终究是个女人,又没习过武艺,那畜生虽被砍得血肉模糊,却始终没有断气。 周绣娘只觉手臂一阵阵发软,血红的眼珠蓦地瞪大,整个人扑上去一口咬住了对方的喉咙。 那军官本已迷离的眼睛瞬间瞪大,被捆绑结实的身体抽搐了两下,终于没了动静。 满脸是血的周绣娘猛地抬头向天,嘴里发出了死后第一次声音,似哭似笑、似疯魔如怨鬼! 她活过来了,却又只活过来了一半。 村民中又冲出一人,看身形是个绝不超过十岁的少年。 他朝着俘虏方向跑了几步,猛地想到自己还空着手,又转身回去摸了把刀...... “走吧。” 武从文淡淡的说了一句。 身边的方百花却察觉到他说话时微微摇了摇头。 紧走两步追上,她再次轻声说了句:“他们毕竟是普通百姓......” 看似是劝武从文,又好像是在说服自己。 武从文脚步不停,头也不回的突然扬声喊道:“黄口妇人敢提刀,余者皆不是男儿!” 方百花一愣,情不自禁的回头看了看,那群村民还没散去。 三花寨的队伍里只多了两人,其中一人也在回头。 “周婶,那黑脸的好汉写的是什么?” 周绣娘重新恢复麻木的眼中闪过一丝光彩,扭头看了身边少年一眼,嘶哑着声音答道:“杀人者阳谷县武从文!” “武从文就是那好汉的名字吗?” 少年紧接着问道,又回头看了一眼村外那个刚填平的大土坑,土坑边上竖着张门板,上面用人血写着九个大字。 周绣娘却不再回答,手臂再次紧了紧。 她不会把自己的孩子和那群畜生埋在一个地方!也不愿意和那些没卵蛋的可怜虫以后埋在同一个地方! 少年没听到回答,扭头看了周绣娘一眼,犹豫半晌才小声说道:“周婶,俺娘......俺娘也没了,俺以后就跟着你好不好?” 周绣娘还是不说话,少年又问了一遍。 周绣娘猛地转身,抬起手狠狠一巴掌抽在少年脸上,厉声喝道:“你是个男人!不到十岁也是个长卵蛋的男人!倒要让我一个女人护着?!” 少年被抽的嘴角出血,愣愣的看着逐渐走远的周绣娘,眼神慢慢变得坚定且凶狠,心里暗暗说了一句:“那就换我以后护着周婶!” ...... 且不提清河左卫死了千户官,又损了大半厢兵,东平府那边如何。 话说祝彪一回庄子,便被老爹打了一顿。 若不是带去的精锐马队没人挂,只是失了些兵器,绝对不会只罚他在祠堂跪一夜就了事。 不过自那天起,原本英武潇洒的祝三公子每天都得戴顶帽子,以遮掩头顶的“地中海”。 这让他不管看谁,都觉得对方目光说不出的古怪,在庄子里根本待不住,便每日都去官道旁自家罩着的酒肆喝酒消愁。 没两天便让他撞见了一件小事。 这天傍晚,酒肆进了三个外乡人,坐下后便要酒肉。 这种过路小店,每日准备的肉食有限,接连几天都被祝彪和一帮手下直接包圆,哪里会有剩余? 店伙计便解释说肉已卖完,只是仗着靠山在,语气有些生硬。 这可惹恼了三人中一个獐头鼠目的家伙。 他见邻桌十几人大碗肉、大坛酒吃得畅快,倒是没敢去找麻烦。 却是趁着解手的机会,去后院偷了店中报晓的公鸡,在无人处宰了后,竟还偷摸去后厨自己给煮了。 店伙计上酒的时候见到桌上竟然有鸡,心中便有猜测,跑去后院一看就炸了。 这年头没有钟表,能报晓的大公鸡就相当珍贵。 店伙计又仗着靠山在侧,直接指着三个偷鸡贼破口大骂。 他这一骂惊动了祝彪等人,两边便打了起来。 祝彪憋了好几天闷火,好容易得了机会,直接就下死手。 那三个外乡人也不是善茬,两个身材魁梧的拳脚不弱,那獐头鼠目的家伙更是轻功了得。 也是祝彪等人都喝了不少酒,竟就让他们跑出了酒肆。 哪料那最开始惹祸的家伙心中不忿,仗着轻功好竟又折了回来,窜进后厨掏出灶中柴火,直接把酒肆给点了! 这小店的房子木架茅草顶,山口风又大,瞬间火势便冲了天。 这下可把祝彪彻底惹疯了,骑上马带着手下只追着放火的家伙一人跑。 那人轻功再好也是两条腿,哪跑得过战马? 逃出二里开外被祝彪一枪扫倒捉了。 那人怕死,大叫自己是梁山泊的人。 他不说还好,一说祝彪更怒了,一顿拳打脚踢,差点儿没把这货当场打死! 第31章 含着泪把逼装完! 回到三花寨后,武从文等人没有立刻离开。 一是担心祝彪不守信用,再带人回来报复。 二来也害怕带着家眷半路被拦。 他不说走,方百花自然也不会撵人,不但单独辟出一处小院给这一家子居住,还严令手下不得惊扰女眷。 其实用不着她下令,手下那些寨众不会也不敢。 武从文的本事和心狠手辣,他们可都是亲眼见识的,那心里现在就都只有佩服,甚至是畏惧。 再有一件事,更是让他们直接把武从文奉若神明。 之前的战斗中,官军虽然一触即溃,三花寨这边无人战死,但受伤在所难免。 这年头外伤的后果严不严重基本看天意,所谓金疮药止血效果不错,对付感染就差强人意了。 武从文的“老熟人”张万来,很不幸的成了倒霉蛋儿。 三花寨人少,满打满算也就百十人,这张万来实际上就是山寨二把手,方百花的亲兵头目只是兼职。 这厮性如烈火,每临战阵无论进攻还是防守都是箭头,受伤是家常便饭。 这回运气不好,只是胳膊上挨了一刀,可后半夜就发起了烧。 武从文一大早悄摸儿的出了房间,见陈二狗早已等在院中,赶紧冲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轻手轻脚的关上房门,不想惊扰了还在熟睡的老婆。 露宿野外好几天,这货早就憋坏了,昨晚也不顾还借宿在别人家,愣是折腾了潘金莲大半夜! 招呼陈二狗出院往山寨前堂方向走,还没走远另一间房间的门就开了。 顶着两个黑眼圈儿的李瓶儿望着两人背影,咬着牙眼里全是幽怨。 “潘娘子昨晚那般讨饶,这个坏人都不知道换个地方......不换地方,换人也行啊!” ...... 来到三花寨大堂,武松顶着俩黑眼圈已经提前到了,庞春梅也在帮忙张罗饭菜,武从文还看见了昨日带上山的那个周绣娘。 奇怪的是所有人脸色都很难看,他便碰了碰弟弟问是咋了。 武松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三花寨二当家昨晚便开始发热,直到此时也不见退,怕是......” 他行走江湖多年,自然清楚外伤之后发热是个什么后果。 武从文一皱眉,虽然没学过医,一些常识还是懂的,估摸着十有八九是感染了! “走,带我去看看。” 饭也顾不上吃了,他一边跟着弟弟往后院走,一边查看起了系统商城。 【退烧药:售价1两黄金】 【消炎药:售价1两黄金】 “我尼玛!” 武从文脚步一顿,差点没把自己绊个跟头。 “一瓶布洛芬才他妈多少钱?一盒头孢才他妈多少钱?系统你个狗日的敢卖1两黄金?那他妈可是两万多块啊!!!” 他在心里骂声刚落,系统就给了回应。 【牛吊系统特别提示:系统出品,必属精品!疗效绝对有保证!】 好吧...... 武从文最后还是不得不含着泪买了一粒退烧药、一粒消炎药。 然后偷偷往手心里一看! 越看越他妈像布洛芬和头孢...... 张万来躺的是个独立房间,武从文到时满屋子都是人,方百花也在。 一进屋他就闻到股浓烈的酒味,知道伤口已经用烈酒消过毒了,顿时打消了“烈酒消毒”的装逼想法。 屋子里的人见到他,纷纷让开条路。 床边的方百花只是冲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武从文也不说话,伸手一摸张万来额头,凭感觉绝对四十度以上。 “这他妈救回来也不知道烧没烧傻!” 这货在心里嘀咕一句,转身对其他人大声骂道:“滚滚滚!都他妈围在这看猴儿呢?!” 其他人被骂了不敢吱声,方百花眉头一皱斥道:“你捣什么乱?张大哥他......” 也就是她现在对武从文的印象大为改观,否则非得直接开骂。 武从文斜着眼瞅瞅她,嘴角一撇,语气不屑的说道:“有啥大惊小怪的?小事一桩!” 说罢不等众人反驳,手掌平着往前一伸,大喊一声:“药来!” 话音刚落,一个碧绿色的小玉瓶“唰”的凭空闪现。 方百花呵斥的话都到嗓子眼了,又硬生生被憋了回去,就那么张大嘴巴呆立当场。 其他人更完蛋,竟有两个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们之前在战场上也见武从文施展过类似手段,却都以为只是某种技巧,此时近距离看见,确定这绝对不是戏法! 武从文满意极了,半眯着眼睛故作高深莫测:“我得仙人传艺,幸得仙丹数颗,可治百病!” 说着打开玉瓶盖子,倒出来两颗小药片。 众人听他说的稀奇,便都伸长了脖子观瞧。 但见这货手上的药个头小小,形状扁扁的甚为古怪,关键是那颜色,一颗鲜红似血,一颗碧蓝如玉。 这年头的药都是大黑丸子,如此颜色一看就不是凡品,不由得齐齐发出声赞叹。 武从文对装逼效果很满意,一边在众人眼前来回展示,一边故作豪气的说道:“纵使仙丹万金难求,也比不上兄弟情义!” 说罢转身掰开张万来的嘴,把记不清哪颗是哪颗的俩药一齐塞了进去。 众人见他动作干脆,丝毫没有心疼之色,顿时感动得齐齐跪倒在地大喊:“武大哥高义!我等没齿难忘!” 武松没跪,看着哥哥的眼神全是欣赏......呸呸呸!是敬服! 方百花比手下慢了一步,最终也还是单膝点地,随着众人喊了一声:“多谢武大哥高义!” 武从文下巴上扬,很无所谓的摆摆手道:“小事儿!都是小事儿!那个谁......你去找点白布,洗干净放蒸锅里大火蒸半个时辰,然后过来重新包扎伤口!” 被他指到那人,一刻也没耽误的转身就跑。 武从文则拉过把椅子往病床边一坐,还翘顺势起了二郎腿。 系统果然很靠谱,那不知是不是布洛芬和头孢的东西吃下去也就一刻钟,张万来就退烧了。 又过了一刻钟,竟然醒过来说要喝水! 这下屋外的人彻底服了! 先是欢呼一片,紧接着再次齐齐跪倒,一边磕头一边大呼:“神仙啊!” 武从文亲眼见了疗效,背着手站起,仰着下巴一言不发的从跪倒一地的人前走过。 这逼让他装的...... 连他妈自己都有点儿相信自己就是神仙了! 不过一离开众人视线,这货的脸就垮了下去。 虽说装逼的感觉很爽,可那到底是四万多块啊! ...... 当天晚上张万来就能下床了,坚持要人扶着去向武从文当面道谢。 结果一到小院就发现,这厮正领着一大家子围着桌子吃方便面呢! 既然已经打破了0氪障碍,武从文也就放飞自我了。 好在系统这回没太过分,1两黄金给了整整一箱...... 看着眼前男男女女挤作一团、你争我抢的模样,张万来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虽然看不见抢的是啥好东西,可这味儿......嗯!定是人间美味无疑!莫非也是仙人所授?” 武从文被李瓶儿一屁股挤了出来,抬手就想给一巴掌报仇。 结果一回头看见了满脸陶醉的张万来,只得尴尬的放下手讪笑道:“张大哥来了啊?怎么不好好休息?” 张万来挣开搀着自己的手下,冲武从文深深一躬道:“多谢武兄弟救命之恩!日后若有差遣,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武从文正要伸手去扶,突然瞧见这货偷偷咽了口唾沫。 “张大哥太客气了,要不......一起吃点儿?” 第32章 三家联盟现危机 武从文又在三花寨呆了五天,始终没见官军或者祝家庄前来报复,于是便想着离开。 主要是老婆潘金莲比他还急,这两天不断的催促启程。 原因很简单。 这个老色批也不知是不是前一段憋坏了,这些日子,一到晚上就可着劲儿的折腾。 开始两天潘金莲还挺高兴,小别胜新婚嘛! 第三天晚上可就吃不住劲儿了,是找尽了借口+百般哀求...... 最后,连让他纳个妾帮忙分担的话都说出来了! 武从文兴头上只当玩笑,可把隔壁听墙根儿的那位听得是心花怒放! 然后第二天晚上,仍然独守空房的这位骂了整整一晚上...... 不过在离开之前,武从文有些事情要和方百花聊聊。 “武大哥,你们要走?” 方百花虽然对这一天早有预料,语气里还是有着明显的不舍。 武从文点点头。 方百花犹豫着咬咬嘴唇,仿佛下定决心般再次开口道:“能不能......” 武从文很难得对美女板起了脸,摆摆手语气严肃的打断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倒是反过来想劝劝你,不如和我们一起走。” “去投二龙山吗?” 武从文点点头解释道:“之前一战杀了数百官兵,已经形同造反,又和那祝家庄结了仇,三花山实在不是栖身良所!” 方百花低下头,让人看不见脸上表情,半晌后才重新抬起说道:“武大哥的意思我明白,但恕我不能答应。” 面对武从文疑惑的目光,她叹了口气解释道:“山下如张家村那样的村子还有数个,寨中兄弟都是村中子弟,跟着我只为保境安民,让家人不受官匪欺压劫掠。” “平日里,三花寨也多受乡亲们照拂,所耗钱粮都由他们供给,我又如何忍心弃他们不顾?” 武从文也暗叹口气,知道对方说的有理,这实在是个难解的死结。 方百花见他表情,突然展颜一笑。 “武大哥一定要走,我也不拦,只是有个建议。此去二龙山尚有三百余里,路上未必太平,不如先将家眷留在寨中,你和武二哥快马前去搬一支人马来接,想必会安稳许多。” 武从文一想觉得很有道理,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并肩厮杀一场,彼此之间已经建立了深厚的信任。 方百花再次犹豫半晌,才又轻声说道:“若是二龙山不容,武大哥尽可以回来。” 说到最后,俏脸爬上两朵红霞,连个借口都没找就低着头跑开了。 武从文望着她的背影,心潮起伏间又是兴奋又是可惜。 回到小院和众人一说,潘金莲等人虽然不舍,却也明白如此最为保险。 只是本想被留下照顾三女的陈二狗说什么也不愿意,铁了心只跟着武从文,闹到最后甚至来了一出以死相逼的戏码...... 不提武从文三人骑马离开三花寨向东,祝家庄那边则不经意中暗流涌动。 那日与祝彪发生冲突的三人,正是准备投奔梁山的石秀、杨雄和时迁。 石、杨两人侥幸逃脱后,撒丫子跑了一夜,才敢在一家小面馆旁停下喘口气。 昨晚的饭只吃了几口,惹麻烦的肥鸡更是一口没来得及动,此刻闻着店里飘出来的面香,顿时觉得饥饿难耐。 可昨晚逃的狼狈,把行李丢了个干净,两人翻遍全身也没摸出一个大子儿。 他俩也顾不了许多,进店装腔作势的点了一桌子酒菜。 好在这里是先吃饭后结账,店伙计见他二人谈吐不俗,倒也没有怀疑。 开头狼吞虎咽,快吃完时两人就开始犯难了,难不成要吃霸王餐? 他俩倒不是不敢,实在是丢不起那人! 眼瞅着就算再一根一根挑着吃,面碗也就要见底,杨雄突然看见了一个熟人,便如看见救星似的大声喊道:“杜兴,你如何在这?怎么见到我也不打声招呼?” 那人也着实给面子,待看清他后竟然翻身就拜,同时语带惊喜的喊道:“恩人怎么在这?!” 杨雄哈哈一笑,终于舒了口气,上前一步将对方扶起。 石秀年轻,便主动开口问道:“这位兄长是谁?” 杨雄笑着解释:“此人姓杜名兴,祖贯是中山府人氏。因为面相生得粗莽,大家都唤他做‘鬼脸儿’。” “他早年到蓟州做买卖,为争一口气打死了同行之人,因此吃了官司。我那时是蓟州典狱,见他功夫了得起了惜才之心,便上下打点一番将他救了出来。想不到今天在这又碰到了!” 杜兴闻言连连拱手谢恩,然后问道:“恩人到此是公干吗?” 杨雄左右看看,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道:“我在蓟州杀了人,正要去投那梁山入伙。” 杜兴听了这话诧异不已,不过他自己就是个杀人犯,倒也没什么惊讶。 杨雄打量他如今穿着甚为周正,便故意问道:“贤弟如今在哪高就?” 杜兴连忙谦虚:“不敢!不敢!小弟当年幸得恩人救命,才得以从蓟州脱身。返乡路过此处,又承蒙那李家庄庄主抬爱,收我做了家中主管。” 杨雄一惊,与身边石秀对视一眼,然后试探着问道:“可是那与祝家、扈家结盟的李家?” “正是,恩人识得祝、扈两家?” 杨雄尴尬一笑,咬了咬牙实话实说道:“不瞒贤弟,我们之前在那祝家把持的酒肆中吃饭,一个同来的伙伴时迁偷了店里报晓公鸡......” 杜兴听了他的讲述,也不知是为了报恩还是显摆,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恩人不要慌,我保证将那时迁兄弟救出来还你!” 当下主动付了酒钱,又把石、杨二人带回了李家庄。 李家家主李应更偏江湖人士,诨号“扑天雕”,很豪气的把这事儿揽了下来。 其实他如此这般还有另外一层心思。 三家联盟中祝家势力最大,平日里少不得仗势欺人。 就拿出事的那家酒肆来说,位置上其实距离李家庄更近,祝家算得上是捞过界了! 如今被一把火烧了,也算是替他出了一口闷气。 李应让庄中先生随便代写了张拜帖,盖上自己印章后,便派家中一个副主管送去祝家庄。 然后他便拉着石、杨二人探讨起了枪法。 不多时,那副主管回来,却没见到时迁。 李应感觉失了面子,便板着脸问原因。 那副主管答道:“小人先见了祝朝奉,他见了书信倒是有意放人。可那祝彪随后闯进大堂,不但不肯放人,还大骂小的吃里扒外......” 李应听到此处,火腾的一下就上来了。 吃里扒外? 那是骂自家下人吗? 那是在骂自己! 但他终究知道祝家势大,强忍怒气叫来杜兴,让他再去一趟要人。 杜兴领命后说道:“小人愿去,不过还请庄主亲笔手书一封,不然恐怕祝家不会放人。” 李应觉得有理照做,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天快黑! 原来杜兴都没能进得了祝家庄,在庄外就撞见了祝彪。 杜兴知道这祝三公子脾气不好,救人的事儿还得直接跟祝老太公谈,一心报恩的他便把姿态放得很低。 李家长上午便派过人来,祝彪此时见到杜兴自然能猜到他的来意。 他这些日子本就窝火,昨晚虽然抓了时迁,却跑了另外两个,更是大感颜面无光,于是丁点儿面子也没给,直接就让杜兴滚蛋。 杜兴见蒙混过关没成,只得打着李应的旗号百般哀求。 祝彪却连李应的面子也不买,嗤笑一声骂道:“你那主人恁地不晓人事?早上派个泼皮来下书讨人,现在还来?他可知那时迁乃是梁山泊的贼人?!” 杜兴赶紧解释:“三公子误会了,那时迁并不是梁山之人,乃是从蓟州来投李家庄的。昨日放火都是误会,我家庄主说了,日后定然原样重建。万望三公子高抬贵手,宽恕!宽恕!” 说着便把李应的亲笔书信递了过去。 哪料祝彪接过后竟然看也不看,直接连着信封撕得粉碎,同时大骂道:“宽恕个狗屁!再敢啰嗦,真惹恼了我,连那李应也给抓了!” 老大受辱,杜兴勃然变色。 祝彪见了却嗤笑一声,命令手下一通乱棍将他打得鼻青脸肿。 杜兴挨了打,回去后自然添油加醋。 李应见了他狼狈、听了他哭诉,顿时大怒,大喝一声:“备马!” 杨雄和石秀赶紧劝道:“大官人息怒,休为小人们坏了贵处义气!” 这话不说还好,李应听了更下不来台,当下点齐庄中人马直奔祝家庄而去。 第33章 又碰上老虎了 武从文带着弟弟和成二狗离了三花寨,一路向东快马疾行。 有了上次教训,三人也不敢再轻易入住沿途酒家客栈,每晚都是随便寻个无人处露宿。 可不是每家黑店背后,都有一位人美心善的大当家的! 好在武从文有系统物品栏,各式物品带得那叫一个齐全,倒也没太受罪。 这一日不小心错过了宿头,眼见天黑还陷在一座山中。 带路的武松很不好意思,有些讪讪的跟哥哥赔礼:“大哥,这条路我只走过一遍,大概是记差了......” 武从文哈哈一笑,伸手怼了怼他的腰,安慰道:“记错就记错了,有啥大不了的?难道你还怕在这山中遇到女鬼不成?” 陈二狗拴好马回来正好听见这话,便凑趣道:“真遇见女鬼,也不知有没有三位嫂嫂漂亮?” 武从文作势欲踢,陈二狗向旁一跳躲开。 武从文踢了个空,笑骂道:“真碰上了就交给你,回头和我们说说漂不漂亮!” 武松是个严肃性子,看着两人打闹,摇头苦笑不已。 陈二狗正要再贫两句嘴,就看见自家老大脸上的表情突然变了,心里就是一突突。 心想不会是真有女鬼吧? 哆嗦着嘴唇正要问,却看见武从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武松也发现了大哥的异常,一边屏住呼吸,一边缓缓抽出了腰间长刀。 武从文自然不是装神弄鬼,而是在雷达地图上看见了一个硕大的红点,算距离只有几百米远。 他也不敢出声解释,缓缓挪到拴马的大树边,一纵身就窜了上去。 以他如今110点的灵活,很快便悄无声息的爬到了树顶。 朝着红点的方向望去,发现远处一块大石头上坐着位老妇人,身后草丛中一只斑斓猛虎距离她不到十米,已经弓起了身子。 武从文再想下树赶去救人肯定是来不及了,只能大吼一声,同时手臂前甩,一道寒芒闪过,直刺老虎后脖颈。 可惜终究距离远了,老虎的反应速度又远超人类,身躯只一扭便躲过了飞刀。 那畜生冲着武从文的方向呲了呲牙,竟又回过头去,根本不打算放弃早就看好的猎物。 武从文一边大叫:“有老虎!”,一边双手连甩,一柄柄飞刀激射而出,封住了那畜生的攻击路线。 树下的武松反应也快,大哥第一次发声的时候就已经冲了出去。 待武从文把物品栏里的短刀全部射完,他已奔到了距离老虎二十来米处。 “畜生休伤人命!” 武松大喝一声,想要将老虎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可惜那畜生智商颇高,瞬间判断出来人不好对付,目标还在那老妇人身上,想要叼住就跑。 老妇人听见响动倒是回了头,却似乎是被吓傻了,坐在那举止茫然的也不知道躲。 武从文正从树上跳下,见状大惊,人还在空中就再次奋力向前一掷。 他这次扔出的是那杆长枪,配合“投掷精通”,宛如一条黑龙划破夜空。 斑斓虎听见破空声就晓得威力,身在空中一个折转,暂时放弃了老妇人。 武从文这次的目标却不是它,长枪“噗嗤”一声扎进了老妇人坐着的那块大石,枪头一没而入,枪杆兀自颤动。 崩裂的碎石溅在身上,老妇人吃痛之下终于从大石上滚了下去。 同时失声大叫:“我儿救我!” 武从文落地时正好听见这句,脚下顿时就是一个踉跄。 “我尼......老太太你咋还骂人呢?谁是你儿子啊?!” 心里吐槽,脚下可没停,再次唤出把长刀在手,一边冲一边冲陈二狗喊道:“在这看好马匹!” 趁着老虎被一枪逼退,武松终于赶到畜生面前,将那老妇挡在了身后。 斑斓猛虎眼见到嘴的肥肉飞了,怒吼着就朝武松扑了过来。 武松不待气息喘匀,将手中刀一横,似乎是想招架。 那畜生不知吃过多少人,经验相当丰富,前爪猛地向下一拍,想要将刀按下去。 哪料武松这一下只是虚招,临接敌时猛地向边上一窜,手中刀顺势一剌。 “刺啦”一下就在虎身侧面剌了个口子! 那老虎反应也不慢,身子在空中尽力一缩,没让这刀砍实,鲜血飞溅间并没被伤及内脏。 可这剧痛刺激得它一落地便发了狂,张牙舞爪的就去追那罪魁祸首。 武松6级的时候就能空手打虎,现在升了两级,手中又有刀,哪里会怕这畜生?只是暂时避其锋芒罢了。 武从文杀到时,那老虎侧面的皮毛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片,动作也明显比不上开始时灵活。 武松见大哥到来,知道反击时候到了,大喊一声:“大哥,你攻他左边!” 说罢便向老虎的右侧冲去。 只是这畜生也不傻,眼见敌人来了帮手,虎吼一声转身就跑。 武松没防备,一刀劈出只蹭破了些许皮毛,犹豫着要不要追。 武从文可没犹豫,这畜生在他眼里就是经验啊! 双腿发力向前一窜,伸手紧紧攥住虎尾,然后双脚往土里狠狠一扎,硬生生把这一头要逃跑的猛虎给拽停了。 那畜生怒吼一声也不回头,尾巴拼命摇摆想要把他甩开。 武从文紧咬牙关,双臂青筋暴起,扭腰转身,拽着虎尾就是一个过肩摔! 这头斑斓虎虽然比景阳冈上那只体型略小,可怎么着也得有三四百斤,竟然被他凌空抡了起来。 老虎的四肢只来得及在空中胡乱扑腾两下,就“啪”的一声狠狠拍在地上! 趁着老虎被摔懵,武从文再次唤出长刀就要剁下虎头。 就在此时,“嗡嗡嗡”破空之声响起,一柄黑色板斧旋转着飞来,同时伴随着一声暴喝:“杀!” 武从文来不及细想,条件反射般的长刀横撩,心里大骂:“哪个狗日的想抢老子经验值!” 板斧被他撩飞,改变方向砍在旁边一棵树上,其势竟将腰般粗细的树干齐齐斩断。 武从文忍着手臂发麻,握紧钢刀用力往下一捅。 “嗷呜”惨叫声中,斑斓虎剧烈挣扎想要起身,可脖子被死死钉在地上,几下之后就没了声息。 【叮!恭喜主人,杀死斑斓猛虎,获得经验值125】 顾不上细听系统提示,武从文抬头望去。 只见一个黑影狂奔而来,黑暗中仅能看清两排反着月光的大白牙。 “我尼玛!鬼啊!” 就算明知不可能,武从文还是心尖儿一颤。 武松刚才反应慢了,此时一挺钢刀迎了上去。 眼见两人就要撞在一起,刚被吓傻的老妇着急大喊:“我儿不可与恩人动手!” 那黑影刚刚也是急火攻心迷了心智,被母亲一提醒瞬间反应过来,半秒都没耽误的向下一矮,直接来了个长长的滑跪...... 武从文刚松了口气,就听见一个粗野的声音嚎道:“恩公在上,请受俺李逵一拜!” 只是话里带着哭腔,混合着粗野的嗓音,怎么听怎么像鬼哭狼嚎! “等等......李逵?!” 武从文瞬间瞪大了眼睛。 第34章 黑厮!憨批!傻货!饭桶! 李应带人杀到时天色已经全黑,只是祝家庄寨墙上遍布火把,照得庄门一小片空地亮如白昼。 庄中早得了哨探回报,祝彪带着他那三百亲卫提前摆好阵势等候。 李应一勒马缰,指着祝彪怒声大骂:“祝彪小儿,怎敢毁谤老爷我?!” 祝彪却不动怒,故意摆出副惊讶的模样问道:“李大庄主何出此言?” 李应碰了个软钉子,纵然听出了话里的嘲讽之意,却还是强压了压怒气。 “你爹与我乃生死之交,两庄更是歃血为盟。你家但凡有事,要人给人、要物给物,我李家庄从来没有二话。今天我两次修书,只是向你家讨要一个朋友。你这小子竟然扯了我的书札,还口出狂言,是何道理?” 祝彪听他开始攀扯旧账交情,不屑的撇了撇嘴。 “我家与你结盟,只为共抗梁山反贼,你如今却要救他们,是想要造反吗?” 李应心下理亏,还是强辩道:“你说人是梁山反贼,有何凭据?” “那时迁自己都招了,你还在这胡说遮掩!再不带人退走,我连你也一起捉了送官!” 说着还一挺手中枪,直指李应。 李应登时就被气炸了,同样长枪前指,怒吼道:“你这口边奶腥未退、头上胎发犹存的小子竟敢口出狂言!” 祝彪被骂得脸色剧变,大喝一声:“你找死!” 拍马便冲向了李应。 李应也不憷他,挺枪迎战。 李应虽与祝朝奉同辈论交,年纪却只不到四十,枪法又得高人传授,与二十啷当的祝彪打了十七八个回合,竟然稳稳占了上风。 祝彪眼见不敌,拔马便走。 李应打的正爽,哪肯放过,纵马疾追。 不料那祝彪实是使计,背着身偷偷取出弓箭,突然翻身就射。 李应没防备,勉强一侧身,虽躲过了要害,手臂却被射了个对穿,大叫一声翻身落马。 ...... 老妇人拉着儿子给恩人磕头,武从文这才发现老太太眼睛看不见,怪不得之前见了老虎还反应迟钝。 浑身上下就只有牙是白的李逵人也实在,“砰砰砰”那是真用劲儿啊! 直磕得尘土飞扬。 一边磕还一边大喊:“恩人在上!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翻来覆去就这么两句,关键喊到后来竟带上了哭腔,看样子是真心孝顺。 武从文实在是受不了他那鬼嚎般的哭声,上前一步想要将他扶起,顺便打断。 不巧赶上对方正往下发力磕头,手上一沉心里顿时大叫:“不好!要他妈丢人!” 随即用尽全力往上一抬。 也亏得他个矮,刚刚没太弯腰,不然还真就出丑了。 李逵可没察觉到不对,还在向下发力。 武从文心头大骂,一咬牙暗喊一声“起!” 竟硬生生将他整个人给抬了起来! 李逵直接就惊了,他太清楚自己的分量和力气,眼前这矮汉竟能和自己旗鼓相当! 武从文从他眼睛里看见了兴奋,吓得赶紧撒手把人就给扔了。 自己可没什么特殊癖好...... 哪知这李逵也是个憨批,难得碰到力气上能和自己相较者,落地后竟然抬腿就想追! 吓得武从文浑身一个激灵,一句“不要!”差一点儿脱口而出。 好在知子莫若母,老太太不用眼看就知道自己儿子犯病了,赶紧出声呵斥:“铁牛!不可对恩人无礼!” 李逵的魂儿这才飘回来,惭愧之下又要跪下磕头。 武从文这回也不敢去扶了,躲得远远的只用嘴劝:“不用!不用!” “砰!”“砰!”“砰!” “兄弟太客气了!” “砰!”“砰!”“砰!” “哎呀!真不用......” “砰!”“砰!”“砰!” 然后,他就不劝了。 武从文算是看出来了,这憨批是傻的,自己不磕痛快了根本不会停! 然后,他就误判了...... 李母也不知道是了解儿子还是心疼儿子,很快就说了俩字儿:“行了!” 这李逵是真孝顺! 老娘一开口立刻就停,一秒都没带耽误的。 感情就是在那等命令呢! 武从文向来对孝顺孩子抱有好感,便亲自去把那柄板斧找回来还给李逵。 结果那比他还黑的黑厮,见他单手拎着自己兵器毫不费力,眼睛又他妈亮了...... 同在山中过夜,两边自然凑到一起。 武从文“变”出铁锅、瓷碗等物,又把之前剩下的半箱方便面扔给陈二狗,自己和李逵母子闲聊。 “俺背着老娘路过往西,到此处时老娘说她口渴,俺便去寻水,想不到就遇见了大虫!若不是两位恩公出手相救,俺铁牛就没娘了!” 李逵说起独自丢下母亲的缘由,最后两句竟又想哭。 武从文见状赶紧打断:“谁也想不到会出意外,倒也怪不得铁牛兄弟。” 武松也在一旁附和。 兄弟俩自幼没爹没娘,心里其实很羡慕眼前这个满脸虬须的黑大汉。 李逵却越劝越来劲,咧嘴哭道:“怎地不怨?这荒郊野岭的,俺应该时刻把老娘带在身边的!” 哭着埋怨了自己一句,他又转头眼望老娘:“俺自幼没爹,是娘一个人把俺兄弟俩拉扯大的,这回便是接她去享福,要是反而害了老娘性命......俺......俺......” 这厮不善言辞,俺了半天也没俺出个所以然来,竟一头扎进了老娘怀里嚎啕大哭。 这一幕说实话挺感人。 可惜李母身材瘦小,抱着儿子就跟小孩儿抱着头黑野猪似的,配上那杀猪般的哭声,直把武从文看得脸皮直抽抽。 幸好此时水开,陈二狗下了面饼后往锅里挤调料包。 李逵瞬间就不哭了,大脑袋从老娘怀里抬起,吸溜着鼻子问道:“啥味儿这般香?” 耳朵终于得了清净,武从文十分得意的显摆道:“此物名叫方便面!” “啥是方便面?” “呃......方便面就是......就是路上吃着省事儿的面。” “那为啥不叫省事面?” “我尼玛!你他妈十万个为什么啊!” 武从文被问得哑口无言,干脆招呼陈二狗先给这傻货盛一碗堵住嘴! 李逵虽然馋的口水老长,却还是先用筷子夹面喂给老娘,动作说不出的仔细温柔...... 直到老太太吃饱了,才顾得上自己。 也亏了有这一耽误,不然武从文他们每人连一碗也别想吃上。 这饭桶一开吃便如风卷残云,多半箱方便面几乎全进了他的肚子! 李逵端着锅喝下最后一口汤汁,砸吧砸吧嘴,看向武从文的小眼神赤裸裸写满四个大字----俺没吃饱! 武从文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连声说:没了!没了! 心里却在狠狠吐槽:“知道这玩意儿多贵吗?老子自己都他妈不舍得像你这么吃!” 不过他们三个都还饿着,只得又含泪花一两黄金买了箱压缩饼干。 结果李逵见又变出了新鲜东西,大脑袋立刻就凑了过来。 “哥哥,这又是啥好东西?” 那声“哥哥”喊的那叫一个自然又亲热! 武从文知道那是这个时代极亲近、尊敬的称呼,倒也不觉得肉麻,没好气的塞给他一块。 李逵学着样撕开包装,咬了一口只觉硬的像石头,味道却说不出的香甜,便一口吞了在嘴里使劲儿嚼。 武从文一看,自己也不吃了,就那么一脸期盼的看着他。 果然...... 半分钟之后,那黑傻货一边剧烈咳嗽、一边干呕,关键还用手捂着嘴不舍得浪费饼干渣子! 武从文眼泪都快笑出来了,赶紧递过去碗水。 “小口小口的喝,千万别着急往下咽,容易噎死!” 第35章 石、杨二人上梁山,议定兵打祝家庄 武从文一行在山中杀虎救李母的时候,祝家庄那边,祝彪一箭射落了李应。 李家庄客赶紧救援,杨雄和石秀两人更是拼死向前,终于把人抢了回来。 人马退回李家庄,彻底没了脸面的李应愤恨之下叫来了石、杨二人,表示自己已经无能为力,要他们另寻办法救人。 石秀和杨雄两人也没脸再留,便主动表示要去梁山求援,只是给出的理由却是为李应报仇。 李应自然明白二人心思,也不点破,还命杜兴取了些金银相赠。 经此一事,祝、李两家算是彻底撕破了脸,李应心知自家早晚得被祝家吞了,便也起了投靠梁山的心思。 话说昨晚祝彪敢那般嚣张,除了连日憋闷,更重要的是老爹和两位兄长都不在家。 祝朝奉中午时分启程,前去扈家庄拜访,祝龙、祝虎随行。 等三人得到消息,已经是第二天了,祝朝奉大惊失色之下立即告辞。 扈老太公也知事关三家联盟,便带着女儿同往,意思是寻机居中斡旋。 祝朝奉回庄后先把小儿子暴打一顿,然后亲自前往李家庄赔罪。 结果任两位老太公百般求见,李应只闭门谢客,李家庄客更是紧守寨墙,完全一副随时开打的架势。 两位老太公吃了闭门羹,无奈只能折回,寻思过两日再来赔罪。 只是他们心里都清楚,三家联盟已经不可避免的出现了裂痕。 ...... 李逵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吃饱喝足后便问起了三人去向。 武从文知道梁山与官府、祝家都是对头,便也没有隐瞒。 李逵一听,眼睛瞬间就瞪的牛大。 “狗日的祝家庄,竟敢勾结官府谋害忠良!待我回去告诉公明哥哥,定发大兵杀他个鸡犬不留!” 这货的怒气不是假的,脸上的胡子都气得根根竖起。 武从文知道他杀心重,那句“鸡犬不留”绝不是夸张,便笑着谢过好意。 李逵又破口大骂了好一阵子,这才又对武从文道:“要俺说,哥哥又何必舍近求远的去那什么二龙山?干脆和俺铁牛一道回梁山泊,公明哥哥仗义,定会替哥哥出了这口恶气!” 武从文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说,装模作样的犹豫一阵后,还是拒绝了。 李逵再三劝说,武从文只是不肯。 倒不是他看不起梁山,而是讨厌宋江那个人! 那厮一心只想招安,为此不惜以兄弟性命做垫脚石。 最可笑的是,自己到了却也没能落个好下场! 次日清晨醒来,众人又吃了顿压缩饼干后便要分手。 二龙山在东,李逵和老娘则是往西奔梁山。 武从文虽然嘴上嫌弃那黑厮能吃,却打心底里喜欢他直来直去的性子,便让陈二狗把自己那匹黑马牵来。 “此去梁山还有数日路程,老夫人年岁大了受不得旅途劳顿,这匹马你拿走,路上也能快些。” 李逵知道他们每人只有一匹马,一时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李母在旁听了,赶紧冲儿子喊道:“铁牛!万万不可收恩人这般大礼!” 李逵先回头恭敬的向老娘回话:“娘,铁牛省的。” 然后回头对武从文拜道:“哥哥好意铁牛明白!只是此地距离那二龙山更远,哥哥们没有马匹怎么能行?再说俺娘骑不惯马,还是坐俺背上安稳。哥哥放心,俺铁牛有的是力气!” 武从文见他一脸憨厚模样,心意更加坚定。 “啰嗦!这马是送给老夫人的,又不是给你的,你个黑厮给老子闭嘴!” 他训了李逵一句,又转身向李母笑道:“老夫人放心,我们三个年轻力壮,轮换着骑马也慢不了多少。大不了日后有缘再见,让铁牛把马再还给我就是了!” 说完不听母子二人拒绝,将吃剩下的半箱压缩饼干放在马背上,想想又花一两金子买了箱方便面。 至于巧克力? 武从文表示那玩意太贵,一两黄金只有一块,老子自己都不舍得吃...... “省着点儿吃!袋子里有水囊,一路提前安排好吃喝,别再把你娘一个人丢下了!” 母子二人还要再劝,武从文一转身哈哈大笑着摆手道别:“后会有期!” 三人少了一匹马,路上不免慢了许多,比原计划的晚了两日才赶到二龙山下。 武松提前上山报信,陈二狗替武从文牵着马缰缓步而行等待消息。 没一会儿便见远处尘土飞扬,一彪人马奔来,为首三人骑着马,一人是弟弟武松,另两人只看外形也能猜得出是谁。 ...... 话说石、杨二人上了梁山,首领晁盖开头还很重视,召集了大小头领一起迎接。 一番寒暄后在聚义厅内分宾主落座,晁盖便问起二人具体入伙缘由。 石秀脸色有些尴尬,将目光投向身边杨雄。 杨雄心知无论如何躲不过这一遭,便先从蓟州讲起。 众人听到他在蓟州典狱官任上曾搭救过不少江湖人士,尽皆佩服,又听说石秀是帮杨雄杀了奸夫才亡命投奔,同样很是认同。 杨雄官吏出身,惯会察言观色,见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才讲起路上遭遇。 “和我们一起的还有个兄弟名叫时迁,路过独龙岗时受不得酒家伙计讥讽,便偷了店中报晓公鸡,一时争闹起来。” “不想那祝家三公子祝彪正在店中,听说我等要投梁山,不但千般辱骂,还扬言要捉了送官。时迁兄弟气不过,便放火烧了那店,可惜对方人多,没能逃得脱。” “我二人路上碰见故旧杜兴,如今在那李家庄做管家,得他引荐见了庄主李应。” “李庄主敬重梁山泊好汉,两次修书去讨人,岂料那祝彪十分无礼,不但不肯,还放箭伤了李庄主!” 这厮不愧是官场老手,一番话避重就轻又添油加醋,反正全都是祝家庄的错。 可惜晁盖没那么好糊弄,听完之后一拍桌子怒道:“来人!将这二人推出去斩了!” 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有宋江慌忙起身劝道:“哥哥息怒!两位壮士不远千里来投,为何要斩?” 晁盖冷冷看着被捆住的石、杨二人,大声说道:“咱们梁山好汉,自从火并王伦之后,便以忠义为先、施仁德于民!兄弟们下山从不曾折了锐气,新旧上山的各个都是磊落豪杰。” “这两个贼痞竟然打着我梁山名目偷人鸡吃,连累我梁山受辱。今日先斩了这两个,然后点起军马再去平了那祝家庄!来人,速斩二人报来!” 他这一说,许多人便反应过来的确如此。 打着梁山旗号偷鸡摸狗也就罢了,还放火烧人店铺,实在下作。 宋江却仍旧劝道:“不然!哥哥且听我说!” “那时迁之名,我也有所耳闻,本就是偷鸡摸狗之辈,做下那等事也不奇怪,却又关这二位贤弟何事?” “再者,我每每听人说起,那祝家庄屡放狂言,说要与我为敌、破我山寨!如今咱们还未问罪,他们反欺到了门口,岂能再忍?” “还有便是如今我梁山人马众多,钱粮缺少,正好乘势打破此庄,所获钱粮料能支撑三五年!且非是我等生事害他,实是对方无礼在先!” “哥哥权且息怒,小弟不才,愿亲领一支军马下山去打,若不全胜,誓不还山!” 晁盖闻言皱眉不言,宋江所说除了第一条,其余他又如何不懂? 不等他作出决定,军师吴用突然起身说道:“公明兄所言不差,我梁山岂可自斩手足之人?” 他这一起头,一些与宋江交好的头领便纷纷附和,其中的戴宗更是大声喊道:“宁可斩了小弟,也不可绝了聚贤之路!” 晁盖眼望厅中纷乱,心中十分憋气。 戴宗等人还好,都是随着二把手宋江上的山。 可吴用...... 那可是同自己一起劫生辰纲的老班底! 晁盖又不愿意坏了兄弟感情,只得无奈的命人给石、杨二人松绑。 而发兵攻打祝家庄之事,本就是他先提起的,自然不能反悔。 其实晁盖本意是想亲自领军出征。 可宋江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求,说自己自上山后寸功未立,不敢坐享其成;又说小小祝家庄何劳大哥亲自动手,那不是牛刀杀鸡吗? 一番话把晁盖架在高处下不来,最终只能忍着气答应下来。 第36章 神秘访客 石秀、杨雄二人在梁山差点丢了脑袋,武从文却在二龙山受到了最高礼遇。 鲁智深与武松相类,都是嫉恶如仇,又狂放不羁的性子,在山寨众兄弟中两人关系最好。 得知武从文乃是武松一奶同胞的兄长后,他当即便要跪拜也叫大哥。 武从文初来乍到又有求于人,哪敢托大? 赶紧上前一步搀扶阻止。 又是老戏码,两人手臂一搭就较上了劲。 上次的李逵虽然壮硕但个子不高,武从文拼了老命将他整个人抬起,其实算是取巧。 这回的鲁智深可不一样。 个头比弟弟武松还高了半个头,足足两米有余,身材更是大了一圈,估摸至少得有二百大几十斤。 加上又是光头,活脱脱一个换皮肤的奥尼尔! 武从文拼尽全力之下,也就与之僵持了不到五秒便败下阵来。 若不是鲁智深及时收力,非得摔个狗吃屎不可! “不愧是倒拔垂杨柳的鲁提辖啊!这力量,少说得有400点上下!” 武从文丢了丑,却很奇怪的心里没有任何不爽,或许是对方那一身的正气让人生不出半点厌恶吧。 不过他也不能就那么受鲁智深大礼啊! 急中生智便当场和他论起了年龄。 鲁智深先说自己今年三十有六,武从文想也不想便胡诌自己小他六岁。 实在是狗日的牛吊系统在自己年龄那一栏只写了个“不详”...... 武松是哥哥养大没见过爹娘,也不清楚他的具体年龄,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二人叙过年岁,鲁智深便哈哈大笑着招呼同来的另一个汉子。 “来来来!这位杨志杨兄弟,乃是杨家将后人,江湖诨号‘青面兽’。他比俺小上三岁,是咱二龙山的二头领!” 其实不用他介绍,武从文也认出了这位是谁。 实在是脸上那巴掌大的青色胎记,太她妈标志性了! 杨志的性子明显不如鲁智深外向,武从文知道他是当官的出身,沉稳一点倒也正常,当下也是一番寒暄。 众人上了山,寨中已经备好酒菜,几个未曾下山迎接的头领一一与武从文见礼。 “操刀鬼”曹正、“菜园子”张青、“母夜叉”孙二娘都是开饭店的出身,一桌酒菜弄得极为妥当。 只是武从文看见桌上那皮薄馅大的肉包子,突然就有点反胃。 不同于曹正是开正经饭店的,张青两口子最有名的拿手菜可是人肉馅儿的包子! 不过几碗酒一喝,武从文就对那个一身非主流打扮的孙二娘好感大增。 一群大男人中,还就数这娘们儿最为豪放,不仅语气神态发自内心的热情,酒量竟也是最好,那一碗接一碗的差点儿让武从文抵挡不住。 这娘们儿喝到兴起,竟毫不避讳的当众解开了外衣系带,露出里面嫩绿色的纱质肚兜来。 划拳间一颤一颤,不禁让武从文想起了留在三花寨的李瓶儿。 酒喝得急了,脑袋有点儿晕,这货脑子里没由来的冒出个问题。 “也不知她俩谁的更......” 这个念头一起,顿时浑身燥热,不禁后悔万分。 在三花寨的小院里同住了好几天,竟然因为老婆在侧,硬是没偷着一口腥! 关键那李瓶儿任谁都能看出,不但没有丝毫拒绝的意思,还时时刻刻都在勾引! 路途劳累、酒喝的急,再加上一番胡思乱想,这货第一个便醉倒了...... 让武从文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醒来,鲁智深竟已将出发的所有准备都做好了。 “咱二龙山马少,此去路途不近,便只能带这些人手。不过大郎兄弟放心,俺与你们同去,定然不会出什么岔子!” 鲁智深指着校场空地上列好阵势的百余马队,有些不好意思,又很豪气的说道。 武从文却没去关心这两种本该对立的气质,为何会在一个人身上结合的如此完美,目光只盯着鲁智深胯下的马看。 那青马虽看起来比其他马匹高大一些,但对比鲁智深那庞大的体型,跟他妈头驴似的...... 鲁智深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坐骑看,顿时老脸一红的吭哧道:“那个......俺体格太大,寻常马匹驮不动,只能骑这大青骡......” “我尼玛......” 武从文一句粗话好悬没脱口而出。 “这尼玛原来匹是骡子?怪不得看着有点儿呆头呆脑的......” 心里吐槽,武从文赶紧转移话题道:“多谢鲁大哥高义!为了小弟这点事儿,居然亲自出.......马......” 结果说到最后俩字儿时,实在没忍住卡了一下壳,脸上表情顿时尴尬得像吃屎一样。 ...... 二龙山这边留下三头领杨志看家,祝家庄却突然造访了一位神秘人。 那日在李家庄吃了闭门羹,祝、扈两位老太公又接连几日遣人送去拜帖,结果全都如同石沉大海。 扈老太公心知事关重大,便在祝家庄住下,以便随时商量对策。 扈三娘知道这一切都是祝彪那厮惹下的祸端,心情不爽之下懒得理他,每日只是练功发泄怨气。 栾廷玉作为祝家庄的武习教师,时不时会指点她一二。 这天她在校场没看见栾师傅,便独自登门去请,结果发现对方大白天的居然房门紧闭。 扈三娘好奇心起,当即放轻脚步挪到门前想要偷看,结果没走两步就听见了栾廷玉说话的声音。 “圣公莫要再劝,且不提栾某早已没了早年心志,如今梁山贼寇虎视眈眈,我也断不忍此时离去。” “栾师傅在跟谁说话?莫非屋里还有其他人?”扈三娘心下奇怪,又向前走了两步。 屋里的客人似乎有些失望,过了好半晌才开口说道:“栾兄弟不愿随我南下,我自也不会强逼。只是......你我兄弟一场,非要弄得如此生分吗?” 栾廷玉听了这话也是默然,想到二人之前情谊,便有些动情的叫了一声:“十三兄......” 可接下来却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那人等了一会儿才长叹一声:“罢了!罢了!这次来就当是探访老友,此去你我兄弟不知是否还有再见之日。” 栾廷玉听他语气感慨中带着失落,没忍住低声说道:“十三兄,这祝家三公子始终对三花寨不死心,兄长还是尽快......” 话没说完,那人便摆手打断道:“此事我自有安排!放心,不会让栾兄弟为难。” 栾廷玉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对方突然笑着一扭头,冲着房门说了句:“小丫头还想偷听到什么时候?” 门外的扈三娘被这句话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后退,房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只见一人站在门口,头戴蓑帽,帽檐垂着纱帘遮住相貌,看身形是个男子。 扈三娘正要开口问对方是谁,那神秘人却又是一转头,冲身后的栾廷玉笑道:“这是你教出的徒弟?不错!不错!是块练武的好璞玉!” 说罢也不见脚下怎么动作,人竟就已经到了小院门口。 扈三娘下意识就要去追,却被栾廷玉一把拽住胳膊。 “莫要出声!” 扈三娘听他语气严肃,便打消了念头,却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栾师傅,那位前辈是谁?” 栾廷玉出神的望着远方,默然不语。 第37章 适逢其会救宋江 话说武从文离了二龙山,一行人马向西直奔三花寨。 眼看就要胜利在望,却在独龙岗地界被场大战拦住了去路。 一路行来,这厮骑术长进不少,一勒马缰停下后,几下就窜上了一棵大树树顶。 这种爬树远望的活,此时也就武从文能干。 要是让鲁智深来,众人怕不是得欣赏一出狗熊爬树的好戏。 武松见哥哥下来后脸色不对,便凑近了问道:“怎么了大哥?前面是哪方人马在交战?” 武从文寒着脸答道:“具体看不清,但混乱中有杆大旗,上面写的是个‘祝’字!” “祝家庄?!”武松一听也瞪起了眼。 和祝家有梁子的可不是武从文一人,性如烈火的武二郎反应更大,腰间钢刀已然出鞘。 鲁智深骑着骡子来到二人身边问道:“可要冲杀一阵?” 武从文想了想道:“我兄弟二人先去,鲁大哥带人兜个圈子,从北面抄他们后路!” 鲁智深知道己方人少,答应一声便去布置。 武从文唤出把长刀,双腿一夹马腹,和弟弟一起冲出了众人藏身的树林。 他刚刚说谎了,在树顶已经看清交战的双方是谁。 那面高高的“梁”字大旗,只有比祝字旗更加显眼。 身体趴伏在马背上,武从文咬着牙想道:“三打祝家庄这就开始了吗?眼前也不知是第几次?” 前方虽在混战,但两边斥候还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情况,只是眼见他们只有两个人,便谁也没在意。 祝家军显然更熟悉地形,除了正面对决的人马,战场两侧的矮坡上也有他们的弓箭手。 梁山军三面受敌,明显居于劣势。 待到纵马驰到近前,武从文终于看见了个熟人,头上带着顶帽子的祝彪正与另一个大汉一起对付一人。 那人使一杆长枪,虽以一敌二却还是明显占据着上风,只是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没法取胜。 武从文发动黄金瞳,发现那人居然是林冲,等级是10级。 武从文正要上前助林冲一臂之力,突听南边喊杀声大起,一彪骑兵自直杀“梁”字大旗,为首一员女将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扈三娘! 这下梁山军彻底四面受围,阵脚明显开始松动。 “梁”字旗中军,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男人大声吆喝了句什么,身边一人便率纵马迎了出去。 【王英,5级。】 “靠!原来是这货!” 为啥要单说此人呢? 因为那货也是矮粗矮粗的,远看和武从文自己的身材几乎一模一样...... “扈”字旗前,超模扈三娘一马当先,面对来将毫不减速,甚至连战马两侧的日月双刀都没出鞘。 王英看清扈三娘长相,竟然临阵目露痴迷之色,嘴里发出一声淫笑,抡起了手中比自己身高还长的如意风雷棍。 扈三娘身子一矮躲过攻击,双马错镫间左手刀出鞘,在敌人马屁股上轻轻一剌。 王英胯下战马吃痛,嘶鸣着人立而起,差点将主人掀翻在地。 王英大惊之下撒手扔了兵器,双手死死抱住马脖子,下一刻却只觉脖颈一紧,身体随后倒飞而起。 原来扈三娘一击得手后毫不停留,右手曾经让武从文吃过大亏的青色长鞭紧接着甩出,精准无比的缠中目标,借着马势一用力。 梁山骑兵见主将落马,正要上前抢救,却被扈三娘一手刀一手鞭逼退。 早有扈家骑兵翻身下马,三两下就把摔得七荤八素的“矮脚虎”捆了个结实! 武从文目睹全程,不由得在心里大赞一声,随即拨转马头朝“梁”字大旗冲去。 那旗下的黑脸书生应该就是主帅宋江,这要是被超模同志给活捉了,梁山军立刻就得大败。 且不说《水浒》宇宙历史会不会改写,这梁山军要是败了,他还回个屁的三花寨啊? 这方圆百里都他妈得姓“祝”! 宋江眼见王英只一招便被生擒活捉,脸上终于再也无法保持淡定。 此时他的身边可再没有其他武功高强的战将可用。 方形的配军刺青随着面皮抖动了两下,宋江再想逃跑却是已经晚了。 他生怕敌将也如对付王英一样,用手中那一丈来长的鞭子给自己来个远程攻击,丝毫不顾形象的全身紧紧趴在马背上,闭着眼喊出一句千古名言:“谁来救我!” 他怕的没错,扈三娘此时已经杀穿了阻挡,手中一丈青“啪”的一声向前甩出,目标正是宋江胯下战马的脖子。 远处林冲也看见了中军情况,大惊之下就要回援,却被祝彪、祝虎两兄弟死死缠住不得脱身。 梁山其他头领也都一样,要么被敌人缠住、要么离得太远,根本没一个来得及回救主帅。 青色长鞭准确无误的套住马颈,扈三娘手臂用力一拉,身体借势腾空而起,眼看就要活捉“及时雨”宋公明。 就在这危急关头,接连三道破空声响起,身在空中的扈三娘竭力闪身,虽避过了暗器,前扑势头却被打乱。 她在空中稳住身形后定睛一看,咬牙发现偷袭自己的竟然是个熟人! 武从文一路没人阻拦,可惜半吊子的骑术实在太烂,只能远远就甩出三柄飞刀。 得了“投掷精通”技能后,这货就打造了几十把小巧的飞刀,放在物品栏中随时取用。 扈三娘虽然没能一击得手,但宋江的马脖子也被缠住了动弹不得,情急之下便想下马逃跑。 谁知扈三娘落地的瞬间只是脚尖一点,身体便再次腾空而起,借着长鞭拉力速度甚至比之前还快。 可武从文哪能让她如愿? “唰”“唰”“唰”又是三柄飞刀甩出! 这回距离近了不少,终于逼得扈三娘不得不撒开手中长鞭。 武从文趁机冲到宋江马前,一刀砍断了缠在马脖子上的长鞭。 宋江惊魂未定,一边重新往马背上爬,一边仰头大喊:“多谢好汉搭救!宋江没齿......” 武从文根本连看都没看这厮一眼,重新加速向前冲去。 扈家军可不只有超模同志一人,刚刚一耽误间三百多骑已经冲了上来。 武从文收起长刀双手连甩,几个扈家骑兵应声落马,冲杀在前的武松顿时压力大减。 梁山中军兵卒也恢复了冷静,却只是将主帅团团围住,没有一人上前帮忙。 兄弟二人陷入敌阵,扈三娘趁机重新上了战马。 他眼见敌军主帅得了层层保护,心知战机已失,咬牙含恨的加入了围攻队伍。 这妞儿马上功夫甚强,片刻就让武从文和弟弟险象环生。 就在此时,一声暴喝响起:“贼将休要猖狂!” 第38章 及时雨?呵呵! 武从文甩完最后一柄飞刀,两手却没停下,还在那一边大声“呼呼哈嘿”一边吆喝一边接着捯饬。 扈三娘和一众手下又挡又躲了好一阵子才发现上当了。 这货趁机回头看去,原来是林冲正在纵马奔来。 只见这前八十万禁军教头飞驰间奋力一掷,手中长枪如龙而出,瞬间没入一人胸口,枪势不减之下又贯穿了第二个扈家骑兵。 不待两人落马,林冲已飞马赶到,伸手自敌兵后背抽出长枪,顺势一抖。 枪影重重间血珠飞溅,本在滴血的枪杆竟瞬间变得干净如新! 扈三娘见状也顾不得再去打那装神弄鬼的混蛋,一拨马头迎了上去。 可惜她的对手是林冲,两人马上战力压根不在一个档次,手中日月双刀只一合便被挑飞,随即便被枪尾扫飞,正落在武松马前。 武松眼疾手快,一提马缰便要纵马踩踏。 武从文想也不想的一探身,单手将扈三娘抓了起来,堪堪避免了一场“辣手摧花”的惨剧! 扈家军再怎么也是民兵,先是被林冲的冲阵气势震慑,此时又见主将被擒,登时就乱了阵脚。 可惜,这场局部胜利并没对大局产生正面影响。 扈家军是草台班子,梁山军也没好到哪去。 前方各股头领发现主帅遇险,纷纷回援。 关键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他妈把自己的部下扔在了原地! 梁山军本就处于劣势,现在又失了骨干头领的指挥和支撑,没当场溃散已经算得上是凶悍了。 可一口血气又能坚持多久? 眼看敌人就要全线溃败,正发力猛攻的祝家军后方突然杀声大起! 原来是鲁智深率领的二龙山人马终于赶到了。 膀大腰圆的花和尚冲到一半就弃马......不,弃骡步行,短距离冲刺的速度竟丝毫不比骑兵慢。 面对惊慌回头的祝家军后队,六十二斤的水磨镔铁禅杖在他手中就跟玩具一般虎虎生风,一扫就是一大片! 身后百余骑紧随而至,刀砍枪刺、纵马践踏...... 前一刻还胜利在望的祝家军,竟然连一分钟都没坚持到就崩溃了。 可惜各处梁山军没有号令指挥,有人想追、有人犹豫,更多人习惯性四处寻找带队头领,一耽误就彻底失去了战机。 除了扈家庄骑兵被陆续赶到的梁山大小头领一阵追杀,祝家军在两侧弓箭手的掩护下,撤退还算有序,损失并不大。 梁山众人不认得武从文是谁,却很多都知道大名鼎鼎的鲁提辖,相互通名寒暄倒也热闹。 尤其是林冲,刺配沧州的路上还被鲁智深救过,跪下就要行大礼! 宋江在一众喽啰的簇拥下来到近前,正好看见这一幕。 这位“及时雨”心底暗自皱眉,面上不动声色,翻身下马后冲武从文一拱手就要道谢,却被一阵鬼嚎打断。 “哥哥!是你吗哥哥!” 宋江尴尬一笑,解释道:“我那铁牛兄弟就是这般性子,众位恩公莫要笑话!” 说完这句一回头,冲着狂奔而来的李逵大声呵斥道:“你这黑厮!休得大呼小叫,惊扰了恩公,看我......” 话没说完,却见对方径直冲过了身边,一把抱住了武从文! 宋江没来得及出口的话被憋在嗓子眼儿,一张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刚想笑笑缓解尴尬。 偏偏那李逵仿佛此刻才看见他似的,一回身又抱住了他,一双大手浑身上下一阵摸索,口中一叠声的叫道:“哥哥没受伤吧?哥哥没受伤吧?” 宋江第二次被憋了回去,脸色更加难看,若不是现场人多,真想踹这没脑子的黑厮一脚。 李逵却丝毫没注意大哥脸色不对,检查一番发现没事儿后长舒了口气,扯着破锣嗓子自顾自的开始解释。 “俺在前面正杀的痛快,突然听说有贼军奔着哥哥来了,就赶紧往回跑!可惜离得有些远了,终究是没赶上......亏得哥哥出手搭救,不然哥哥岂不要被那扈家鸟贼掳了去!” 说着这货又一回头,伸出大手抓住了另一个哥哥的手臂。 众人见这黑货话说得颠三倒四,全都忍俊不禁,只有宋江勉强挤出了点笑脸。 武从文甩甩手想脱离魔爪,发现这傻货抓得还挺紧,直接抬腿踢了他屁股一脚骂道:“啥玩意哥哥、哥哥的?你就不能加个前缀分清楚?” 李逵瞪着眼睛想了会儿,一拍自己大脑壳嚷道:“哥哥骂的是!是俺听说有贼军奔着公明哥哥来了,幸亏武家哥哥出手......” 武从文见这货似要把刚刚的话重新啰嗦一遍,赶紧又踢了他屁股一脚打断道:“行了!行了!大家伙都明白你的意思了!” 李逵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然后就像是刚想起来似的,赶紧跟宋江介绍:“哥哥......公明哥哥,这便是俺之前和你提起过的武家哥哥,要不是他,俺老娘就被老虎吃了......” 啰啰嗦嗦又是一大通。 武从文也不打断,暗中观察宋江脸色,发现对方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心下便猜测到了什么...... 刚刚一战说好听点儿是打了个平手,其实就是两败俱伤,细论起来梁山吃亏更大。 宋江就算再着急,也只能下令后撤二十里休整。 武从文急着回三花寨接老婆,便向宋江告辞,对方却起了别的心思。 “各位好汉莫急,祝家庄人马虽退,难保不会重来。待我分点一支人马与你们同去!” 武从文听他把称呼从“恩公”变成了“好汉”,便猜到了几分心思,笑着拒绝道:“多谢宋头领好意,此去三花山不足半日路程,想那祝家方才兵败,短时间内应该无力再来。” 宋江一愣。 他这手“先施恩、再招揽”的把戏一直无往不利,没想到今天却碰了个软钉子。 而且看武从文的谈吐气质,也不像那种没脑子、听不懂话的人啊? 正琢磨着再如何劝劝之时,有手下来报,说军师吴用率兵来援。 宋江大喜,一把拉住武从文的手笑道:“武兄弟稍等,待我为你引荐位好朋友。” 少顷,一个头戴桶帽、身着麻布宽衫、面白长须的中年儒生当先步入大帐,身后跟着几个戎装汉子。 这人进帐后先冲宋江深施一礼,抬头间眼神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同时闪过一抹忧色。 武从文一看对方装束就知是吴用,脸上却装作完全不认识。 宋江不通报军情,先就拉着武从文的手上前介绍。 “军师请看,此乃二龙山好汉武植武从文,今天亏得他相救,我才没被那扈家人马掳去!” 他这话说得虽然诚挚,武从文却听得暗自皱眉。 “宋头领说得哪里话?一切都是我鲁大哥分派妥当,在下不过是个马前卒罢了!” 他说着,还转身从鲁智深的方向抱了抱拳。 鲁智深原本还没想那么多,听武从文如此说也反应了过来,直接皱起了眉头。 宋江被戳穿小心思,只得大笑着掩饰尴尬:“是是是!都是鲁大当家运筹帷幄!” 武从文与鲁智深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屑。 这一手看似高明,可惜遇上了他们两位。 第39章 三花山人去寨空,武从文六神无主 武从文穿越前虽然混得不咋地,好歹也换过若干份工作,单位里的勾心斗角就算再笨,也是见得多了。 鲁智深呢? 外表看似鲁莽,实则心思通透,可是梁山108将中唯一的悟道之人! 就这俩人精,宋江那点儿“捧二踩一”的小把戏,还真是用错了对象! 吴用眼见气氛尴尬,赶紧出声打圆场,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眼神却时不时与宋江交流。 武从文心中明了,这俩货看来已经勾搭上了啊! 于是再次出言告辞。 宋江见唬不住他,只得开口直言:“今日一战,众位好汉已与那祝、扈两家结仇,难保对方日后不会报复。不如入伙梁山,以诸位本领,宋某愿退位让贤,向晁大哥举荐为二把交椅!” “哈哈哈!多谢宋头领美意,我等只是适逢其会,当不得如此礼遇!” 武从文也不再与鲁智深交流,直接了当的拱手大笑道。 “况且此次只为接走家眷,入伙之事还容我兄弟几人商议后再议!” 嘴上拒绝得虽然客气,可这货心里却已破口大骂:“靠你奶奶的黑皮矮子!都到这时候了还不忘挖坑!” 随即又觉得不对劲儿,这话不是连自己也骂进去了? 武松此时也琢磨过味儿来,忍不住鼻子里冷哼一声,作势就要发作。 鲁智深却一把抓住他手臂,微微摇头。 一直安静得跟个小透明似的陈二狗,见状一步走到武从文身后,伸手按在了腰间刀柄上。 武从文见气氛不对,突然上前抱住了拉着自己手不松的宋江,一边拍打他后背,一边哈哈大笑道:“恭祝梁山好汉早日扫平祝家庄,待我等自三花山返程,必来讨杯酒吃!” 宋江个子也不高,被他这么一抱,顿时感觉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被勒得“咯吱”作响,面皮抖动两下忍着痛笑道:“既然如此宋某就不强留诸位了,今日大恩容后再报!” 武从文听他语气里隐有威胁之意,眼珠子一转笑道:“武某倒还真有一桩小事相求。” 宋江一愣,心想:“这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提醒自己别忘恩负义啊!” 却也只能挤出个笑容:“武兄弟尽管说,宋某无不从命!” 武从文朝弟弟和鲁智深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转身出帐集合手下人马。 武从文这才笑道:“适才捉住的那员女将,之前帮过兄弟的忙,还请宋头领善待一二,莫要害她性命。” 不等宋江答话,始终没意识到半点儿不对的李逵便大声嚷嚷道:“哥哥发话,自然不成问题!若是有人敢起什么歹心,须得先过俺铁牛手中板斧!” 武从文瞥这黑厮一眼哭笑不得,又把目光死死锁定在宋江脸上。 宋江心下憋闷,却也只得答应道:“武兄弟所命,宋某岂敢不从?” 武从文也不理他话里的机锋,哈哈大笑着告辞出帐。 众人离了梁山营寨一路向南。 武松骑在马上对身边大哥道:“早听过‘及时雨’宋公明的名号,不想竟是这般龌龊心思!” 一旁的鲁智深也重重“哼”了一声道:“实在是见面不如闻名!” 武从文还在后悔刚刚自己在心里骂错了话,闻言也冷哼一声:“若梁山一直是晁盖做主,我们入伙倒也无妨,总归是聚则势大。这宋江嘛......呵呵,去他大那蛋!” 武松和鲁智深先是点头赞同,随即同时不解的问道:“‘大那蛋’是啥蛋?” 武从文一囧,随即哈哈大笑着一抽马鞭。 马上就能见到老婆们,这些日子可把他给憋坏了...... 天黑时分,一行众人到了三花山下,却没望见山上有亮光,武从文心中顿生一股不祥预感 待步行至寨前,不但眼前漆黑一片,寨中更是安静异常。 武从文心里大叫一声“不好!”,撒腿就往里冲,武松、鲁智深等人紧随而入。 穿过校场,三花堂依旧漆黑无人,武从文脚不沾地的径直奔向寨子后方。 住了好些日子的小院大门敞开,回应他呼喊的只有树上蝉鸣。 武从文就像疯了般的挨个踹开房门,手中火把照耀下,看见的却只有一间间空无一人的屋子。 他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双腿发软间就要往地上出溜,被随后追来的弟弟和鲁智深一左一右搀住。 武从文扭头看向武松,嘴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眼中却透出期待奇迹的眼神。 可惜武松只是摇了摇头,满口钢牙也咬得“咯吱”作响! 武从文眼前一黑,瞪眼间狠狠一咬舌尖,野兽般嘶吼着吐出三个字:“祝家庄!” 鲁智深最为冷静,闻言摇头道:“不像!寨中没有打斗厮杀痕迹,倒像是自行离去的......” 武从文精神一震,甩开两人就往后山狂奔而去。 ...... 且说梁山这边。 宋江以优势兵力两战皆败,终于放弃了强攻的打算。 也是天助梁山,武从文等人刚走,就有六人来投。 来者不拒的宋江和吴用询问几人来历,竟就有了意外之喜! 原来这六人中有一人名叫孙立,乃是祝家庄武习教头栾廷玉的同门师兄弟。 这孙立原是登州兵马提辖,绰号“病尉迟”。 他有个弟弟名叫孙新,绰号“小尉迟”,与老婆顾大嫂一起,在登州东门外十里牌开设酒店、兼营赌场。 顾大嫂有两个表弟名叫解珍、解宝,乃是当地猎户。 前阵子登州城外闹大虫,知府大人发下文书,严令全州猎户限时捕虎。 解氏兄弟上山设下陷阱,苦守三天两夜后终于等到了那畜生。 他二人没有武松那般武艺,靠得乃是窝弓药箭,那畜生中箭后逃跑,竟然滚落山下,落到地主毛太公家的后园之中。 毛太公便让儿子毛仲义将老虎解送州府以邀功请赏。 解氏兄弟找到毛家,毛太公先用缓兵之计,请二人用早膳,然后才带他们去后园查看。 后园此时虽早已收拾停当,但仍被解宝发现了痕迹。 毛太公却既不承认,也不肯让二人搜寻。 解氏兄弟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猎虎,哪里肯吃这个亏? 当即便动手打砸。 可惜毛家庄早有准备,众庄客一齐涌出,两兄弟抵挡不住夺门而逃,临走时声称要去报官。 毛仲义将老虎送到州府领了赏,回家后闻听此事,便想第二天去州府请公差捉拿二人。 解氏兄弟回家后越想越气,第二天又去毛家庄讨说法,正碰上毛仲义出门。 那毛仲义也是狡猾,先用花言巧语将他二人诳进庄内,然后趁其不备命埋伏的庄客一拥而上,将两人绑了个结实。 毛家将解氏兄弟解往官府,反诬赖他们“混赖大虫、抢掳财物”。 毛太公的女婿王正是登州孔目,也就是掌管一州档案的文官。 可别小看这个小小的档案管理员,其主要职责除了管理刑狱诉讼、赋税账簿、监管仓库等各方面的档案,还负责官员书信往来、文件以及各类公告的起草。 端的是职权甚重! 王正提前在知府面前进了言,一番严刑拷打后,解氏兄弟熬刑不过、屈打成招,随即便被打入了死囚牢。 毛家翁婿又花钱买通牢头包吉,请他在狱中便结果解氏兄弟性命。 第40章 病尉迟自荐做卧底,宋公明三打祝家庄 登州死牢中有个狱卒名叫乐和,与解氏兄弟乃是姻亲,便暗中向两人表姐顾大嫂报信。 顾大嫂与丈夫孙新商议后,纠合登云山好汉邹渊、邹润准备劫牢,并打算事成后投梁山入伙。 不过他们想要干这种大事,必须得有官方内应,便把主意打到了兄长孙立头上。 顾大嫂谎称病重,将大哥两口子骗到家中,说明目的后晓以利害。 孙立一个掌管一州兵马军事的高官,哪愿意为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毁了前程? 可惜那顾大嫂嘴上恳求,实际上却拔刀以他妻儿性命相要挟,孙立最后只得就范。 次日,顾大嫂身藏贴肉尖刀,扮做送饭妇人进入狱中,与孙立里外夹攻劫了死囚牢,将解氏兄弟救出。 大错已成,孙立便也不再顾忌,让弟弟两口子与妻弟乐和护送老婆乐大娘子先走,自己与解氏兄弟、邹渊叔侄去将那毛家满门屠尽,然后星夜投奔梁山。 他得知宋江两打祝家庄不胜,便自告奋勇去做卧底,以为进身之阶。 孙立带着一伙人拜访祝家庄,谎称自己调防郓州,顺路来访。 祝家本就一向与官府交好,见他拖家带口的,又有栾廷玉这层关系,丝毫没有起疑。 既是计策,梁山方面自然要给足面子配合。 孙立一行前脚进庄,梁山人马后脚便又杀到叫阵。 孙立佯装大怒,主动请战,只几个回合就活捉了石秀。 祝氏三雄乘机杀出,撵着梁山溃兵屁股追了好一阵,还在混乱中又捉了“霹雳火”秦明和“火眼狻猊”邓飞,带回来与时迁关在一处。 这下祝家庄上下不但彻底没了怀疑,还窃喜自己得了如此强援! 孙立的表现也实在无懈可击,不但亲自上阵,还将家眷全部安置在庄中后宅,由弟媳妇顾大嫂看护。 至此彻底取得了祝家庄所有人的绝对信任! 祝家庄能在与兵强马壮的梁山军交战中占据上风,八成靠的是地利。 而孙立正经军官出身,没半日便将祝家庄兵力布置搞了个一清二楚,当夜便让解宝将暗画的布防图送出。 解氏兄弟猎户出身,借助山间地形隐匿行踪正是看家本领,丝毫没被庄中察觉。 梁山这边,也没把希望都寄托在卧底身上。 援军的到来不但提振了士气,更重要的是让吴用和宋江这对黄金搭档第一次合体! 吴用分析形势后献策,派杨雄再去李家庄拜访。 李应本就对三家联盟起了异心,又有管家杜兴从旁劝说,很快便下定决心投靠梁山。 其实促使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最重要原因,乃是扈三娘的被俘。 扈家庄本就在三家联盟中实力最弱,前日一战不但精锐马队折了大半,连武功最高的三娘子也被梁山活捉。 扈老太公虽然还没决定反水,却已经无力再支援祝家庄了。 吴用又派人拿着李应的亲笔书信跑了一趟,老爷子虽然没有明确答应,两不相帮的态度却展露的明明白白。 至此,三家联盟彻底瓦解,祝家庄成了孤寨一座! 李应带着杜兴拜见宋江,虽然没领多少人马,却带来了祝家庄周边的地形详图。 这下祝家庄的地形图有了,布防图也有了,互为羽翼的盟友更是没了,宋江当即点将发兵。 祝家庄这边,从开战起便连战连捷,上下不但士气高昂,也渐渐起了轻敌之心,丝毫不知灭门大祸已然临头! 祝朝奉得报后也不以为意,亲自率众登上庄中望楼观看敌情。 但见梁山军分作四部,东面五百人,以“豹子头”林冲为首,随阵的有林俊、阮小二。 西面五百人马,“小李广”花荣为将,背后跟着张横、张顺。 南面五百人马,领头的是“没遮拦”穆弘,李逵和杨雄紧随在后。 北面竖着“梁”、“宋”两杆大旗,大股人马暂时未动。 祝朝奉虽然奇怪对手是如何躲过哨探、陷阱攻到庄前,却也没太在意。 祝家庄地形险要,己方居高临下,兵力、粮草、器械尽皆充足,正面应战也不虚对手! 栾廷玉第一个请战,表示自己去战那名气最大的“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 师傅抢了先,祝家三子也不甘人后。 祝龙请命去战西面花荣,祝虎表示自己出南门迎战敌军。 祝彪见被师傅和两个哥哥抢了先,便叫嚷道:“我自出前门去捉那贼首宋江!” 祝朝奉见众将勇猛豪气,心下大喜间照样分派人马,还命人各自赏了壮行美酒。 梁山军这边虽得了地图布防,终究是山地仰攻,进军速度快不起来。 尚未进入弓箭射程,便见敌军四门大开,各自杀出一彪人马,混战瞬间开始。 孙立也在望楼上,眼见两边已然接战,不禁心中焦急。 虽然一伸手便能擒住不会武功的祝朝奉,可他此时身边只有弟弟孙新、妻弟乐和,以及解家老大解珍三人。 即便以人质相挟夺了寨门,也他妈守不住啊! 将原先计划在脑子里打了几个转,这厮便假装关心的奉承道:“三位公子勇猛无双,栾师兄更是万夫莫敌,今日梁山必然依旧大败亏输!老太公且回庄中歇息,料得不片刻便有捷报传去!” 祝朝奉七十多了,连日操劳下也的确精力不继,便对孙立拱拱手道:“那便劳烦孙提辖坐镇一二了!” 孙立故作轻松的笑着还礼:“老太公说哪里话?保境安民本就是孙某职责!您请放心,我前日已派手下解宝去郓州搬兵,大军到时,定杀得梁山贼片甲不留!” 祝朝奉再拜谢过,便由仆人搀着往庄中去了。 一边走还一边想:“贼杀的李家、扈家,等我汇合官军破了梁山,决不会放过你们!” 今日不见扈家来援,这老狐狸便已察觉到了不对。 只是任他人老成精,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州官军总管,竟然会是梁山贼的卧底! 孙立见这老不死的终于走了,便向妻弟乐和使了个眼色。 乐和会意,从怀里掏出面“孙”字大旗,用一根长杆高高挑起。 此时庄外厮杀正酣,没人注意到这小小的动静。 即便有人看到,也只会以为他们是亮出自己旗号,以表共同进退之意。 祝家庄丁不在意,庄中的孙新等人却早就在等这个信号! 第41章 乱从庄内起 邹渊、邹润叔侄俩早就等在庄中监牢附近,见了“孙”字旗立刻取出暗藏的大斧,笑呵呵的向牢门走去。 此时正打仗,庄中男丁人人持刀,几个看守丝毫不疑有他,一照面便全被砍翻在地。 二人打开牢门,早就等得不耐烦的石秀、秦明、王英等人立刻冲了出来,捡起地上兵器就杀向了南面后门。 而那时迁,被抓后不知挨了多少顿打,一脱牢笼便泄愤般的开始四处放火,不一刻便搅得庄中大乱。 顾大嫂在住处听见纷乱,便知己方已经发动,直接把嫂子等人一扔,手持双刀开始在祝府后宅大开杀戒。 祝家当孙立等人是贵客,住处就安排在正房附近。 祝朝奉被搀扶着还没回到房间,正撞见浑身血人般的这只“母大虫”。 顾大嫂心叫“天助我也!”,抡着刀便朝他们杀了过去。 两个护从连个武器都没有,一个照面便被砍翻在地。 祝朝奉见状大叫“我命休矣!”,转身便要去投院中水井。 可他年老体衰,哪跑得过这悍妇? 没两步便被从后捅了个透心凉! 顾大嫂一刀得手,随即抓住对方头顶发髻,另一手刀狠狠割下了首级! 四门外正在厮杀的两方人马,突见庄内火光四起、浓烟冲天,反应截然不同。 梁山军士气大振,原本因为仰攻而处于的劣势瞬间逆转。 祝家军则是攻势立止、军心渐乱。 南门祝虎正杀得兴起,突听身后纷乱声起,回头一看大惊失色,立即下令撤退。 可他不知道的是,一直被压着打的南路梁山军,其实是攻寨的主攻方向! 不然宋江也不会派出相比其他两路最没名气的穆弘为主将,却把李逵那杀神隐在后队。 这一切都是为了里应外合打下南门! 穆弘眼见敌军撤退,立刻解除了对黑旋风的禁令,那好悬没被憋死的黑厮,瞬间如出闸猛虎般狂呼大叫,抡起板斧杀人真就像阵黑旋风般,杀人如同砍瓜切菜。 可惜这货从来就不以速度见长,那祝虎又骑着马,两人距离不但没有拉近,反而越来越远。 穆弘绰号“没遮拦”,落草前是正经黑道,连当地官府的都头【公安局长】都受其差遣,依凭的除了心狠手辣,便是一手暗器功夫。 只见他也不随众追赶,从怀中摸出柄小巧钢刀甩手掷出。 祝虎急着往回赶,丝毫没有察觉背后偷袭,只觉后心一疼顿时掉下马来。 身边庄丁纷纷去救,却被终于杀到的李逵旋风般砍翻一片。 祝虎忍着疼正要起身,就觉耳边一声呼啸,大好的头颅冲天而起。 祝家军见主将被杀顿时溃散,嚎叫着向寨门涌去。 门里留守庄丁见状死命关门,两边一挤,顿时将狭窄的寨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西门外。 栾廷玉原本是要迎战大名鼎鼎的林冲,结果交战后才发现梁山军居然在旗号上使了诈,和自己对阵的不是林冲而是花荣等人。 可他手下这帮民间团练,想要做到令行禁止简直做梦,只得咬牙尽快击败当面之敌后,再去其他方向支援。 栾廷玉不愧是祝家庄第一高手,马上功夫更是绝伦,枪影重重间没有一合之敌。 花荣等人面对栾廷玉只敢游斗、不敢正面硬刚,没一会儿便败相尽显。 眼看就要大获全胜,庄内异变陡生,栾廷玉大惊之下只得下令撤退。 只可惜庄中精锐都在祝家三兄弟手下,他手下都是少经操练的老弱,撤退瞬间就变成了溃败,乱糟糟的人群立刻将他挤在了阵中动弹不得。 花荣绰号“小李广”,一身本事九成都在射术之上,怎会错过如此良机? 只听得弓弦响处五箭连珠,箭箭直奔栾廷玉要害! 可怜栾廷玉人在马上无遮无拦、马陷阵中难移分毫,勉强挥枪拨开两箭,肩膀胸口连中三招,惨叫一声掉下马来。 祝家溃军见主将落马心里更怕,根本没人上前搭救,反而争前恐后的踩踏而过。 这位师从大宗师周侗的枪法大家,竟是死的无比凄惨! 倒是兵出东门的祝龙,发现对阵的乃是林冲,心底发怯下始终紧守阵型、绝不冒进,变故起后反而从容撤回了庄内。 最后是兵出北门的祝彪,所遇情况正好与大哥祝龙相反。 大言放话要生擒宋江的这厮,也的确是三兄弟中武功最强的一个,一上来便是猛打猛冲。 可惜宋江就没打算在北面进攻,任凭他反复冲阵,只严令诸将只能防御、不得反击。 不过凡事有利就有弊。 祝家军是民间草台班子,梁山军也没好到哪去,等到看见庄内火起再准备由守转攻,祝彪已经率所有人马退回了庄内。 祝彪和哥哥祝龙在庄中汇合,稍一打听便知道发生了什么,恨得是目眦欲裂。 等在听说父亲被杀,更是恨不能把那狗日的孙立一家给剁碎了! 祝龙到底是大哥,性子要比弟弟沉稳得多,强忍悲痛居中稳定人心、调派兵力;祝彪则带着他那三百亲兵直杀最危急的南门。 南门外。 李逵挥斧砍倒一层还有一层,堵着门的溃兵仿佛永远也杀不完似的,急得这黑厮哇哇大叫。 庄内的祝家军眼见根本关不上大门,本来都要跑了,可好死不死,孙立等人正好从背后杀到。 这些人已经被吓破了胆,面对仅有十个的敌人,竟然没一个敢上前对敌,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拼了命的向后缩。 这一下,倒是把个大门挤得更他妈结实了! 关键是他们怕,孙立等人也怕啊! 这卧底当得爽是爽了,可要是不能及时接应大军进庄,等敌人反应过来,自己这几个人还不得被砍成肉泥啊! 尤其是孙立,此时眼睛都绿了。 他本就对利用同门师兄怀着几分愧疚,瞥见身后瑟瑟发抖的老婆孩子更是急得眼睛冒火。 世上的事情很奇怪,很多时候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眼看就要杀进到大门处时,身后突然响起了滚滚马蹄声。 孙立回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但见祝彪一马当先,身后数百骑个个脸上狰狞如同恶鬼! 他在厮杀时,将老婆孩子留在后方无人处,此刻却变成了距离敌人最近的两个。 “跑!快跑!” 孙立嘶声大喊,再也不顾面前的敌军,转身就要去救妻儿。 可此刻南门口挤得水泄不通,一时间哪里来得及? 祝彪听见孙立喊声,登时认出了他,嘴中发出声嘶吼狠狠一抽马鞭。 乐大娘子眼见一匹高头大马奔着儿子冲来,本已发软的手脚瞬间恢复了力气,嘴里一声凄厉长叫就扑了上去。 马到,人飞,一大一小两具身体如风筝般飘在空中。 “娘!我疼......” 哭喊的童声戛然而止。 一杆长枪洞穿而过! 第42章 乐和孙新阵前悔,武从文回马心头怒 乐和这些日子的话很少,他有些后悔。 他知道自己能谋到个不愁吃喝的差事,全靠姐姐、姐夫照顾,因此便对小外甥格外喜欢。 小家伙也从小就喜欢缠着他,总是喊着:“舅舅我要这个!舅舅我要那个!” 姐夫自家兄弟二人之间有什么恩怨纠葛,与自己又有什么相干? 非要蹚那趟浑水,不但害得姐夫丢了官职、姐姐担惊受怕,那么点大的小人儿便也跟着没了家,如今更是...... 乐和疯了,一肩膀撞开犹自狂呼大叫的母大虫,迎着那落下的小小身体就扑了过去。 战马撞碎骨头,他感觉不到疼。 长枪贯穿胸口,他察觉不到痛。 此刻他的眼睛里只有那张粉嫩嫩的小脸,和耳边不断回响的那句:“舅舅我想吃糖人......” 孙新终于冲出了人群,却丝毫不管浑身是血的马上祝彪,眼中只有妻儿。 “兀那乐和找死吗?竟敢推老娘......” 身材健硕的顾大嫂骂咧咧的爬起,感觉有一阵风从耳边刮过。 然后他就看见自己那个窝囊废男人,一肩膀撞开了大伯哥。 庄内道路狭窄弯曲,祝彪的战马本就跑不快,之前又连撞两大一小三个人,最后终于没能将孙新撞飞。 孙新号称“小尉迟”,一身功夫其实并不比哥哥差,只因不是长子,这才没能承袭父亲军职。 此刻怒发拼命,竟一把死死攥住了刺来的长枪。 祝彪枪上挂了一人,顿时无法施展,抖了两下也没能甩掉。 孙新嘴里喷着血沫冲孙立喊了句:“大哥!” 孙立惊醒过来,胡乱从地上摸了把刀,嚎叫着冲向了祝彪。 祝彪只得丢掉长枪,翻身下马间抽刀出鞘,与孙立对砍在一起。 孙立状若疯虎,一刀接一刀完全不顾生死,砍得祝彪步步后退。 如果多给他点时间,必能报了那杀妻灭子的大仇。 可惜祝彪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亲兵很快赶到。 孙新忍着胸口剧痛,再次飞身而起,拦腰抱住哥哥向前一纵,毫厘之间躲开了大队骑兵的冲撞践踏。 父亲的惨死似乎让祝彪一瞬间成熟了,重新上马的他没再去管那几个内奸,而是带着手下先对付门外的大队梁山军。 那才是最大的威胁! 正在厮杀的石秀等人也向两旁闪躲,任由祝家庄马队撞上了自家溃兵。 外面李逵已经杀到了南门口,猛然一股巨力袭来,脚下站立不住,粗壮的身体顺着斜坡向后翻滚,活脱脱一只掉下山的大野猪。 他身边的梁山军猝不及防之下,一个照面便被杀散,丢盔弃甲的就往回跑。 祝彪也不追杀,收拢所剩无几的溃兵后退进了庄内。 可惜顾大嫂等人眼见没了夺门机会,混在人群中趁乱逃了。 这悍妇为了逃命,还抡刀砍死了好几个挡路的梁山军。 倒是石秀,孤身返回一手一个拽走了孙立、孙新二人。 宋江得报己方一个寨门都没能拿下,失望之余只能率主力中军绕往南门。 那里是谋划中的主攻方向,所有攻城器械全都在那。 说是攻城器械,其实也就是几架云梯。 梁山被吹得再神,也就比其他山贼水匪强点儿,指望他们能弄出什么复杂的攻城器械来? 那绝对是想多了。 就是这几具粗制滥造的云梯,因为地形所限,同时派得上用场的也就不足一半。 祝家庄之前虽然损失惨重,但只防守一门的话,兵力还是绰绰有余。 稳住阵脚后居高临下,杀得梁山军伏尸满地! 宋江也发了狠,驱赶麾下一刻不停的猛攻,今天就是用人命堆,也得打下祝家庄! 他心里十分清楚,扈、李两家的投靠,最大的原因还是畏惧己方势大。 此次这么好的机会若还是败了,三家联盟立刻便会重建。 自己以后也就不用再打独龙岗的主意了! 武从文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带人出现在了祝家庄下。 他带着百余人在三花山后山找了两天,恨不得把每一块石头都翻过来看看,却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发现。 又在附近的几个村庄挨个询问,竟是无一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心越来越沉的他,最后只能把怀疑对象锁定在两个方向。 一是官府。 自己一战灭了一个千户所,逃回去的厢兵必然上报,官府再次发兵来剿也是理所当然。 二就是祝家庄。 祝彪上次在自己手里吃了大亏,怀恨之下报复也在情理之中。 武从文心里更倾向于后者。 道理很简单,若是官府前脚刚派出大军剿了三花山,梁山敢紧跟着就对不足半日路程的祝家庄动手? 真以为他们像小说里写的那般,动不动就敢攻打州府大城啊! 而且吴铠的情报当初就是祝家庄提供的,就算真是官军所为,祝家也必然脱不了干系。 想明白了这些,连续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也不睡的武从文,一秒钟也没耽误的上马向来路狂奔。 武松和鲁智深能理解他的心情,带着二龙山骑兵紧随其后。 三花山在独龙岗南边,武从文赶到时正是梁山军久攻祝家庄南门不下之时。 宋江得知武从文等人去而复返,以为他们是终于想通了准备投效。 心里正琢磨着如何让那黑矮子冲上去卖命当炮灰,没想到对方鸟都没鸟他这个一军主帅,直接奔着最前线就去了! 梁山军的大小头领全都与武从文见过,因此并没有人阻拦,就那么眼睁睁看他穿过大军一路向前。 不少人心头禁不住嘀咕:“这么积极的吗?!” 武从文向前奔了一段,恰好撞见再次败退下来的李逵。 那黑厮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反应过来后大喜过望,大叫着:“哥哥你也来了!”,就要上前拥抱。 武从文心里正烦,一闪身躲过,向前的脚步丝毫不停。 可走了两步他又突然顿住,一转身劈手夺过对方手中板斧,撂下句:“借我用用!”,便再次向前冲去。 李逵在后面傻眼,武从文经过刚才那一顿,也稍稍恢复点儿理智,开始观察眼前地形。 祝家庄建在一座山顶,四周虽算不得陡峭,却也无法展开太多人马,否则之前围攻也不会每个方向只派了五百人。 “怪不得刚才看见那么多梁山人马都在干看着。” 他观察的没错,祝家庄也正是凭借这种地利,才能被偷家后一点点扳回颓势。 眼见就要进入弓箭射程,武从文随便捡了两面被人丢弃的盾牌,一手一个往身前那么一合,就跟只大河蚌似的冲入了箭雨。 第43章 武从文单人破墙,不惜命孤身入庄 寨墙上,一根粗大滚木被几人合力扔上了云梯。 正排成一串儿往上爬的梁山军,见状纷纷惊叫着往下跳。 掉下去最多摔断腿,要是被这玩意砸中,不脑浆崩裂才怪! 其中一人动作慢了,混木砸在身上弹跳一下,再落下时正中云梯中段的接口处。 这云梯本就粗制滥造,吃不住力“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上半截被顶端铁钩挂在墙头,下半截坠落当场拍死好几个! 墙头祝彪刚喝了声彩,猛地看见远处冲来了一只“大河蚌”,虽然没看出对方目的,还是本能的大喊:“射!射死他!” 身边二十几个弓箭手得令,纷纷瞄准放箭,一时间射的那蚌壳\"咚咚\"作响。 武从文手中这两面藤条编成的圆盾防别的不行,防远程箭矢确实出奇的好用,即便被射成了刺猬一般,却丝毫不耽误前进速度。 祝彪愈发感觉不妙,亲自搬起一块大石砸了下去。 武从文透过藤条缝隙看得清楚,大吼一声双臂用力,硬生生将这块人头大的石头弹飞出去。 祝彪大骇之下待要再来,却见那“河蚌”猛地向前一窜,进入了攻击死角。 两个庄丁探出身去正要放箭,却接连两声惨叫栽下了寨墙,每人咽喉处都插着把飞刀。 武从文双手向上连甩,脚下再次发力,身子腾空而起,肩膀终于撞到了木制寨墙。 也就是这一刹,祝彪也终于看清了那“河蚌”是谁。 正是让自己这些日子恨得牙痒痒的黑皮矮子! 武从文哪管他怎么想,从物品栏中换出板斧,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珠子,抡圆了胳膊就是一斧头! 喧闹异常的战场上,一声木头碎裂的声音竟然丝毫没被盖住,清晰无比的传入了祝彪耳中。 这厮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打算,惊恐的大喊道:“杀了他!快杀了他!” 此时的武从文身处高墙底部,墙头的人若想射中他,必须把整个身子都探出去。 可惜又不是只有他们才有远程武器,梁山军这边的弓箭手怎会放过那么好的活靶子? 祝彪眼见手下接连中箭栽落,耳中听着一声快似一声的砍树声,心里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这祝家庄的寨墙其实就是两排原木中间夹着层沙土,防守方实际上是站在墙后搭起的木台上。 墙外坡陡,敌人用不了冲车撞木,想不到今天竟碰上个力大如牛的怪物! 寨墙再厚,时间长了也遭不住啊! 只要凿出一个窟窿,这防御就算是破了! 祝彪急得冲身边人大喊:“用石头砸!给我用石头砸!” 众庄丁反应过来,搬起一块块大石就往下扔。 武从文此时已经没了理智,只管闷着头干活,对头顶上方的落石丝毫没有反应。 眼看一块大石就要砸中他脑壳,一个铁塔般的壮汉狂奔而至,口中大吼:“休伤我兄!” 只见他将手中盾牌全力往上一举,登时弹开了砸来的石块。 鲁智深脚下比武松稍慢,终于冲后在另一侧同样高举盾牌,两人一左一右顿时撑出了一小块安全地带。 陈二狗则钻到盾下,拿着刀和武从文一起砍墙。 武从文余光扫到鲁智深手中兵器,眼睛就是一亮,劈手夺过后,用平头那侧全力向前一铲。 “咔嚓”一声,六十二斤的镔铁水磨禅杖的确比板斧好使,只一下就把伤痕累累的外侧原木齐根铲断。 武从文兴奋得怪叫一声,身子往下一压,瞬间撬下一大截腰般粗细的原木。 看着汹涌而出的沙石土块,墙上的祝彪急得哇哇大叫,墙下的武从文却是更加兴奋,对着缺口就是一顿猛凿! 有人问既然石头不管用,为啥不用火油? 这可是木头寨墙,不是砖石结构,放起火来是烧敌人?还是烧自己?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祝彪很快便下令上滚水金汁。 很快几个庄丁便抬着两口大锅上了寨墙,一口冒着滚滚热气,另一口散发出阵阵恶臭。 开水也就罢了,顶多把人烫个皮开肉绽,那金汁可是守城用的第一歹毒之物。 所谓金汁,就是烧开了的人畜屎尿。 这玩意不但能把人烫伤,其中的细菌更能让伤口迅速感染,只要沾上,绝对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盾牌手护着同伴,小心翼翼的把两口大锅架在墙头,发力就要往下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奇迹般穿过两面盾牌之间的狭小缝隙,“噗”一下扎进了一个抬锅的咽喉。 那人惨叫声中松手去捂脖子,铁锅顿时可就失去了平衡,满满的滚烫恶臭霎时泼了一墙。 凄厉的惨叫声中,梁山军轰然叫好。 “花头领神射!” “花头领威武!” “小李广”花荣一射建功,却并未停手,趁着墙头混乱“唰”“唰”“唰”就是一顿连珠射。 而武从文对这一切充耳不闻,只管埋着头一铲接着一铲。 突感手上一轻,他知道自己终于成功了。 手中禅杖一撬一拽,祝家庄寨墙立刻现出个明晃晃的破洞。 身后梁山军见状士气更高,立刻冲上来不少人和他一起疯狂扩大破口。 祝彪被惊得肝胆俱裂,大声嘶吼着命令庄内手下前去封堵缺口。 武从文双手如电,木屑纷飞间洞口迅速扩大。 就在此时,两杆长枪从里面飞刺而出。 陈二狗挥刀砍断刺向武从文的那个枪头,丝毫不顾冲着自己来的那支。 眼看长枪就要捅进他的胸口,身边武松大喝一声,手中圆盾飞速下砸,硬生生砸断了木质的枪杆。 武从文好像此时才反应过来,虎吼一声丢下禅杖,一手一个抓住两杆没了头的长枪,身子前倾往里一顶。 墙后的两个祝家庄庄丁只觉一股大力袭来,紧接着胸口齐齐一疼,根本来不及闪躲就被平头的枪尾捅穿了身体。 武从文脚下不停,竟然顺着这股前冲力道,一头冲进了还不算太大的破洞。 武松下意识想要紧随而入,却发现那洞口也就只有哥哥的身材才能勉强穿过,急得他连连怒吼。 武从文刚穿过寨墙,立刻就有无数把各式兵器向他袭来。 却见他双臂青筋暴起,攥着两支挑着人的枪杆往两边一抡。 尸体飞出砸倒一片,木杆横扫又是一片,只一招就吓得所有敌人胆寒着往后退。 “姓武的狗贼,纳命来!” 就在此时,墙头上怒吼着飞跃下一人,身体还在空中便抖出枪影重重,将武从文整个头顶都罩在了其中。 武从文一抬头,眼睛更红了,身体不躲不避,手中双杆直直向上,直接就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祝彪虽也是钢牙紧咬,却显然没有他那般死志,事到临头还是收招格挡。 这下可就失了先机,一落地就受到了武从文狂风骤雨般的攻击,左支右绌之下一身功夫竟然只能施展出来不到一半。 武从文虽占了上风,可惜从没学过什么枪法,一时之间也无法拿下对手。 一众祝家庄丁慢慢镇定下来,眼瞅寨墙缺口越来越大,举起各式武器再次冲了上来。 第44章 梁山军大掠祝家庄,矮脚虎求娶扈三娘 武从文手中两杆没头枪都被祝彪缠住,根本腾不出手来对付其他小虾米。 不过此时的他也顾不上这些,眼中只有祝彪一人。 老婆的失踪要正和祝家庄有关,也只有祝彪这种层次的才可能知道情况。 眼看几支长枪就要戳进身体,弟弟武松在最后关头救了他的性命。 原来陈二狗见老大钻进了寨墙,便也毫不犹豫的紧随而入。 只是那洞口实在太小,只钻了一半就被卡在了半空。 武松嫌他碍事,抓住腿硬扯了回来,随即自己一矮身往里钻去。 可那洞口实在太小,连陈二狗都钻不过去,更何况是身材更高大的他? 不过也不是没用,武松上半身悬在空中,手中刀乱舞间格开一把朴刀、砍断两把枪头,在哥哥身体两侧铸起两堵刀幕。 敌人见状立刻改变了目标,大叫着全朝这个只有手能动的家伙身上招呼。 墙外鲁智深虽看不见里面情况,却也知道危险,双手抱住武松耷拉在洞口的两条腿,发力往里一顶! 武松只觉胯骨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脸上却露出了狂喜的表情,身子向前飞纵间手上刀更快,下一刻已经站在了哥哥身旁。 这一下把洞口直接撑大了一圈,陈二狗一猫腰就钻了进去。 鲁智深本也想跟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材,嘴里大骂一声重新捡起了禅杖。 后方的宋江把这一切看得清楚,立刻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身边大小头领早就等得憋气,闻令立即发一声向前猛冲,中军主力也随之而动。 李逵那黑厮最急,可惜身形远不如林冲等人灵活,稍稍一慢就被挤在了最后,急得他是哇哇大叫。 宋江突然小眼一眯,在马上一探手抓住了他的衣领。 李逵满脸焦急的一回头,也不管哥哥不哥哥了,瞪着一双牛眼吼道:“哥哥揪我作甚?我要去......” 宋江也不客气,抡起马鞭就抽了这厮一下,口中大喝:“你敢不听军令?要造反吗!” 李逵也是真怕他这个公明哥哥,一缩脖子不敢再动。 宋江俯下身子,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李逵先是疑惑,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点点头转身狂奔而去。 随着己方援军不断涌入,武松也腾出手来,和大哥一起围攻祝彪。 祝彪哪是这兄弟二人的对手,又见大势已去,转身就要逃跑。 武从文却早就防着他这招,手中枪杆接连掷出,直奔那厮后心。 祝彪侧身躲过一杆,挥枪打开另一杆,头也不回的再次加速。 下一刻却腿上一软,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扑倒,回头发现小腿上插着把明晃晃的短刀。 武从文甩出一把飞刀后,唤出物品栏中那杆铁杆长枪,左右横扫间开出条路,几步就追到了身前。 枪尖抵住祝彪喉咙,武从文厉声喝问:“三花寨的人呢?!” 祝彪一愣,随即咬紧牙关一言不发,眼神却透出几分幸灾乐祸。 武从文也不跟他废话,枪尖往侧下方挪了三寸,一使劲儿将这货的肩膀死死钉在了地上。 祝彪惨叫刚发出了一半就戛然而止,脸皮抽搐扭曲,眼珠子猛地向外突出,仿佛下一刻就要蹦出来似的。 武从文跺在对方胯下的脚慢慢拧动,口中一字一顿的再次问道:“三花寨的人呢?!” 祝彪感觉有什么东西碎了,黏黏糊糊的东西洒了一裤裆,脸上的硬气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 武从文不理这厮拼了命的摇头大叫“不要!”,脚下稍挪,踩住了另一个球状物体。 “我再问最后一遍,三花寨人呢?!”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啊!求求你,不要......” 武从文多希望对方还是在嘴硬,但直觉告诉他不是。 脚下一用力,“噗嗤”一声蛋黄散碎。 惊天动地的惨叫声中,武从文另一只脚飞起,“砰”的一声,就像开大脚一般将“足球”远远开出! 从缺口攻入的梁山军杀到寨门,搬开堵门的层层土袋。 门开,城破! 祝龙死于乱军之中,庄内哭喊声响了整整一夜...... 次日上午。 堂外喽啰还在搬运尸体、点验财货,大堂之内却是喧闹异常。 宋江高居首位,下首两侧几十个大小首领正在嬉闹。 宋江轻咳一声起身,迈步走上身前一个木头高台。 众人见状纷纷跟着起身收声,只有武从文等人坐着没动。 宋江似乎也不在意,自顾自的一抱拳笑道:“昨日剿灭祝家贼窝,全赖众兄弟勠力同心,宋某回去后必将报予晁大头领知道,到时再论功行赏!” 身高也就比武从文高了二十来厘米的他站在木台上,意气风发之下竟也显得伟岸了几分。 众人抱拳吼道:“全赖哥哥指挥有方,军师运筹帷幄!” 只是出声不甚整齐,气势明显有些不够。 武从文还是没动,身边的鲁智深、武松则是脸上微微变色。 昨晚是谁立下了首功,人尽皆知,这帮鸟贼却是只字不提! 不过两人看看半点表情都没有的武从文,还是把火气压了下去。 宋江一走偷眼观察他们几人反应,见状眼皮微不可察的跳了跳,随即哈哈大笑着招呼众人坐下。 这时一个五短身材的胖子突然出列,翻身跪倒在地大声喊道:“公明哥哥,小弟有一事相求!” 武松抬眼一看是个熟人,正是当日被扈家女将活捉的“矮脚虎”王英。 只见他说完之后仍不起身,一颗大脑袋还在那猛磕如同捣蒜。 宋江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走下来亲自搀扶,口中还笑着责道:“王英兄弟有话但讲无妨,何必行如此大礼!” 王英却只是跪着不起,一双小眼闪动着贪婪猥琐的光芒,大声求道:“我前几日虽被那‘一丈青’捉了,却不曾有半分怨恨,只因心中对那小娘子仰慕的紧......” 话没说完,在场众人便都明白了这厮的心思。 说什么心中仰慕,无非就是看上人家了呗! 宋江自然也听得明白,笑着把他拉起:“我当是什么事?之前在清风寨曾许下你一门亲事,一直挂念在心。既然你自己找到了中意女子,今日便允了你!” 王英大喜过望,也不再跪着,顺势起身一叠声的感谢大哥。 花荣等一众宋江嫡系都跟着起哄道喜,林冲等梁山老人却暗自蹙起了眉头。 那扈家庄已经投效,只是担心有诈才没释放那扈三娘。 按说两家此时已是盟友,即便要结亲,也得问问人家父亲才行啊! 不过他们也都不愿为了这点小事扫了大伙兴致,便都闭嘴不言。 至于武从文,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言不发,满脸只有阴沉。 第45章 我知道三花山的消息! 见堂中无人反对,宋江便命人将扈三娘带来。 扈三娘来时还被绑着,面容憔悴,满眼都是绝望灰败。 如今祝家庄已灭,实力更弱的自家庄园必然不保,天知道破寨后会是何等下场? 刚刚一路行来,眼见祝家庄中惨状,猜也能猜得到几分。 宋江亲自上前为她松了绑,却没却没直接说出目的。 “你父亲、兄长前日已投靠我梁山,说起来咱们如今也是一家人了!” 扈三娘闻言一愣,脸上终于露出惊喜神色。 宋江见状暗喜,伸手牵住她手笑道:“那日在战场上见识了三娘英武,心中喜欢的紧。” 扈三娘被拉住手腕,又听他这般说,心中顿时一寒,生出股不祥的预感。 却听宋江接着笑道:“我从小就羡慕别人家有妹妹,只是没那福气。今日便想替老父收你做个义女,不知可有那个福气?” 扈三娘一愣,提着的心顿时一松,抬眼看看笑意盈盈的宋江,双膝跪倒拜道:“多谢宋头领厚爱,三娘敢不从命?” 宋江将她扶起,故作不悦道:“既如此,还叫宋头领?” 扈三娘反应过来,一躬身叫了声:“大哥!” 宋江哈哈大笑,一回身又拉过了王英。 “你既叫我一声大哥,为兄今日便替你做一回主!” 扈三娘再次一愣,心里的不祥再次涌起。 果然听到眼前这便宜兄长接着说道:“我这兄弟王英,虽武艺不及贤妹,却也是一条好汉。当初曾许下他一头亲事,至今未能兑现。今日贤妹认了我做兄长,为兄便做个媒,将你许配给王兄弟。在场众头领都是媒人,今朝便是良辰吉日,你二人便结为夫妇罢!” 扈三娘脸色骤变,看了眼前几天被自己只一招就捉住的男人,心里一万个不愿意。 尤其对方那毫不掩饰的猥琐眼神,更是看得她一阵阵作呕。 堂中林冲等人见这一幕也是微微皱眉。 而一向侠义心肠的武松和鲁智深,看着这近乎于“逼良为娼”的闹剧,更是怒目圆睁。 要不是见武从文始终没动,两人早就拍案而起了! 不知何时起,就连鲁智深都下意识的以武从文马首是瞻...... 扈三娘脸上神色变换不定,却始终没敢出声拒绝。 形势比人强,她很清楚自己若敢不从,眼前这笑意盈盈的宋大头领,还有周围那些高声起哄的梁山贼,恐怕立刻就会翻脸。 自己一条命不要紧,可父兄怎么办? 还有扈家庄中的老少乡亲...... “罢了!罢了!” 扈三娘只犹豫了片刻,便咬牙咽下凄苦,准备跪下认命。 就在此时,门口响起了一个难听至极的大嗓门。 “哥哥!哥哥!俺铁牛已把那扈家庄上下杀得干干净净,只逃了那扈成一人,特来复命请功!” 宋江心叫不好,自己怎么把这鸟黑厮给忘了! 果然下一刻便见扈三娘脸色大变,奋力挣脱了宋江的手,转身嘶吼道:“你说什么?!” 李逵认得她,一举手中板斧叫道:“原来这里还有一个,不小心跑了你大哥,如今可不能让你也逃了!” 扈三娘双眼充血,不闪不避的向他猛冲,口中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厉啸。 可惜刚跑了两步,就被人从旁架住了双臂,腿上更是一沉,低头看见是王英扑上来抱住了自己双腿。 王英一边大叫:“铁牛住手!这是我媳妇儿!”,一边用脑袋在那双笔直修长的美腿上又蹭又拱,脸上的表情猥琐无比。 李逵一愣住手,疑惑的问道:“啥?这娘们儿啥时候成你媳妇儿了?” 不等王英答话,宋江便冲过来对着他高声怒吼:“你不知道那扈家已经投靠我梁山了吗?谁让你杀人的!” 说着还冲这黑厮连使眼色。 李逵那智商哪能反应得过来,大脑瞬间宕机,想也不想的脱口喊道:“不是你昨晚交代的吗?怎地又忘了!” “住口!住口!哪个让你去了?!” 宋江急得脸红脖子粗,心里那个恨啊! 李逵这个脑筋从不转弯的家伙也怒了,瞪着眼睛骂道:“明明就是你让俺去的!还说明鸡犬不留!怎么现在又要变卦?难不成是你也看上了这娘们儿,想要娶她填房?” 宋江被这话憋得脸色青紫,厉声否认:“你这黑厮休得胡言!我如何肯要这妇人?刚刚已经把她许配给王英兄弟了!” 话音刚落,被几个人架住的扈三娘突然转身,红着眼冲他喊道:“谁要嫁那狗贼!本姑娘自有父兄,恨不得将你这出尔反尔的狗贼扒皮抽筋!” 宋江脸色大变,小眼一眯就要一不做二不休。 王英清楚宋江性格为人,见状赶紧起身抓住他手臂,大声喊道:“哥哥!这小娘已经许配给我了,待兄弟将她收拾妥当,再来给哥哥赔罪!” 扈三娘却丝毫不领情,挣扎着喊道:“你做梦!我死也不会嫁给你!” 王英一回头,脸上露出凶狠表情,咬着牙狠道:“那可由不得你!” 随即又显出几分淫邪,压低声音道:“看我待会儿怎么降服你这匹烈马!” 扈三娘心中一寒,挣扎间突然瞥见一人,立刻高声叫道:“姓武的救我!我知道三花山的消息!” 武从文原本对堂中这场闹剧没有丁点儿兴趣,脑子里乱糟糟的,从一开始就坐在那没动过分毫。 此时突然听见这话,整个人“嚯”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瞪着密布血丝的眼睛厉声吼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知道......” 扈三娘刚喊了一半,便被瞬间冲到身前的武从文掐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 架着她的两人被武从文气势所慑,下意识松开了手。 武从文单臂上举,不停的嘶吼:“你说什么?!”,吼出的声音都变了调。 身后王英见状大喊:“你这混蛋放下我媳妇儿!” 说着便要上前撕打。 武从文猛地回头,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狼一般红中带绿的眼神,吓得那厮瞬间顿住脚步,甚至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两步。 鲁智深和武松此时也冲到了武从文身边,一左一右将他护住,警惕的看着堂中众人。 扈三娘标准的超模身材,身高超过了一米八,被掐住脖子举起,脚却还没离地。 只见她一手抓住武从文手臂,另一只手往自己脖子上指了指。 武从文反应过来,揪住对方衣领往自己面前一扯,咬着牙吐出一个字:“说!” 重新恢复呼吸的扈三娘,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野兽眸子,心头止不住就是一颤。 武从文见她不答,眼神重新趋向疯狂,咬着牙低吼道:“你若是敢骗我,老子把你捏碎了!” 第46章 武从文一招秒王英,宋公明变脸如翻书 不知为何,面对武从文,扈三娘丝毫没了刚刚的拼命气势,甚至连求死的心都升不起来。 原本想要谈条件,一张嘴却直接把自己知道的情况来了个竹筒倒豆子。 “十几日前,我在这朱家庄里碰到了一个神秘人,是来找栾廷玉的。我听见那人邀请栾教习一同南下,好像是要去杭州。栾教习没答应,却提醒他祝彪在打三花寨的主意......” 武从文听她说到这里停下,沉声问道:“然后呢?” “我......我就听到这么多,然后就被那人发现了。” 武从文眼睛眯起,一直掐在对方脖子上的手缓缓收紧。 扈三娘赶紧喊道:“那人说他自有安排!我不知道三花寨发生了什么,不过一定和那人有关!” “那人长什么样?” “没......没看见......他戴着帽纱,不过看年龄四十多岁!” “栾廷玉如何称呼他?” “好像......好像是叫‘圣公’,后来又改叫‘十三兄’。” 武从文停下动作,脑中疯狂思考刚得来的几个关键信息。 “南下、杭州、四十多岁、圣公、十三兄......三花寨全体失踪,真的和他有关系吗?这人到底是谁!” 想了半天也没头绪,不过这是他迄今为止获得的唯一线索,无论如何算是有了点希望。 武从文把扈三娘的脸再次拉近,两人的鼻尖几乎就要碰到一起。 “跟我走!你提供的消息要是没用,我保证你会后悔今天活了下来!” 扈三娘虽然达到了目的,却没感到一丝丝高兴,眼前这个男人的话,简直让她冷到了骨子里。 武从文松开扈三娘,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 扈三娘猛吸了两口空气,赶紧跟上。 王英一看就不干了,一边追一边大声叫道:“你要去哪?” 扈三娘不理他,脚下加快。 王英也急了,猛冲一步揪住她手腕,厉声骂道:“你这贱妇!是要和野男人私奔吗?” 了解他的人都清楚这厮本性,那是个好色如命的家伙,原来在清风山落草时,便不知糟蹋过多少良家女子。 此时自认为已经是自己老婆的女人要跟别人走,这厮立刻口不择言起来。 扈三娘扭头怒斥:“谁是你老婆?我可没答应!” “宋大哥既已把你许配给我,我就是你男人!” “你混蛋!无耻!” “你个荡妇就是再骂,也得先和老子洞房了再说!” 武从文听这厮纠缠不休,转回头再次冷冷说道:“松开!” 王英刚刚被对方一个“滚”字吓退,心下深以为耻,闻言“唰”的一下抽出腰间佩刀,指着武从文骂道:“你他妈的......” 武从文眼睛一眯,猛地暴喝一声:“你找死!” 手中魔术般闪现一杆长枪,劈头就砸。 王英使枪出身,一眼就看出对方不懂枪法,表情不屑的横刀一挡,心里想着架住后就顺势砍断这混蛋握枪的双手。 心下计议已定,可下一刻便大变了脸色。 武从文那毫无章法的一砸倒是被他挡住了,却没被架住! 王英只觉一股巨力袭来,宛如泰山压顶一般,手中刀都没来得及下沉,就被砸得“咔嚓”一声从正中间断裂。 铁杆的长枪势头丝毫未减,砸得他身形直接一矮。 又是“咔嚓”“咔嚓”两声脆响,一声是肩胛骨碎裂,第二声是膝盖撞上了地面上的青砖。 武从文撒手松枪,右手猛地向前一甩。 惨叫声戛然而止,好色如命的“矮脚虎”王英仰天躺倒,咽喉处插着一把短刀! 这一下兔起鹘落,在场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直到此刻才齐齐发出惊呼。 上梁山前和王英同在清风山落草的燕顺、郑天寿,反应过来后同时拔刀,大叫着朝武从文扑去。 一旁武松飞起一脚,正中“锦毛虎”胸口,把这厮踹得倒飞而起。 另一边的鲁智深挥舞禅杖,只一招便拍飞了“白面郎君”。 同样来自清风山的花荣摘下背上雕弓,还没等搭箭,就见一道白光袭来。 下意识侧身躲闪,人没事儿,弓弦却“嘣”的一声断了。 武从文收回手,从物品栏中变出两把长刀,递给身边空着手的扈三娘,然后冷冷看着已经围住自己的梁山众人。 他之所以没继续动手,是因为发现对面分成了两拨。 一拨以穆弘、戴宗为首,兵器出鞘、怒吼连连,全都是宋江嫡系。 一拨以林冲为首,并有阮氏三兄弟等人冷眼旁观,尽是晁盖一边。 另有一个满脸络腮胡的黑厮,茫然不知所措的左顾右看,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武从文也不去捡地上的长枪,就那么背着双手,冷冷看着包围圈外的宋江。 “及时雨”宋公明脸色变换不定,一会儿通红、一会儿铁青,显然内心惊疑不定。 武从文能看出的形势,他这个工于心计的家伙自然也能看出。 他倒是真想下令,将那从来都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武从文剁成肉泥,却也明白在场之人未必全都会遵命。 更重要的是屋子就那么大,连花荣都保不住手中宝贝雕弓,那黑皮矮子要是甩自己几刀,就自己那三脚猫功夫,绝对没有半点躲开的可能! 就在他左右为难之际,李逵终于搞清楚了状况,“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大声求情。 “哥哥手下留情!武家哥哥救过铁牛老娘性命,俺愿意一命抵一命,替他赔那王英性命!” 宋江刚生出点就坡下驴的念头,却听这黑厮又喊道:“再说,刚刚也是那王英先动的手,俺哥哥算是还手!” 宋江被这厮画蛇添足的一句话,差点没噎得背过气去。 哆嗦着嘴唇顺了半天,才终于捯饬过来一口气,强忍着心头憋屈挤出个笑容。 “你们都干什么?方才武兄弟和王兄弟是比武切磋,即便一方失了手,也不可为此坏了兄弟情义!还不速速将王兄弟抬下去救治!” 众人一愣,看看地上早已没了半点气儿的王英...... 这他妈还有救的必要吗?! 吴用反应最快,立即大声喊道:“快快快!快去找医匠为王兄弟救治!” 宋江一系的戴宗也反应了过来,紧跟着出声附和。 与王英关系最近的燕顺、郑天寿,扭头看看一动不动的大哥花荣,又想想自己刚刚连一招都没能撑得住,也把头一低,装死去了。 第47章 武从文不鸟台阶,遇扈成豁然醒悟 台阶已经搭好,众人只等武从文往下迈一步。 这货却连半点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 奇怪的是,武从文所过之处,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闪开了去路。 背后宋江彻底没了面子,脸皮哆嗦着勉强压制怒火。 林冲正在后悔刚刚没有旗帜鲜明的站在鲁智深一边,瞥见他表情后再不犹豫,大步跟了出去,实际也挡住了武从文等人后路。 四人出了大堂,武松去集合二龙山人马。 林冲追出来后叫了声:“鲁大哥......” 随即便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鲁智深见状,哈哈一笑拍拍他肩膀,什么也没说。 林冲更加惭愧,不敢再去看对方,转头冲武从文拱了拱手道:“武兄保重!寻找家眷路上若用得着林冲,随时去梁山寻我,林某必然义不容辞!” 武从文拱手还礼,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林兄回梁山后需得小心晁天王安危,日后若有出征,务必护好晁天王性命......” 林冲听他话里意有所指,正要追问,却见对方突然两眼发直,似乎陷入了沉思...... 出了祝家庄,武从文还在发愣,坐在马上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 这可把看得陈二狗胆战心惊,一直紧紧跟在边上,随时准备救人。 待离了梁山军视线范围,扈三娘终于忍不住策马来到武从文身边,小声求道:“我想回家看看......” 武从文理也不理,就跟没听见一样。 扈三娘咬咬嘴唇,正要再大声喊一遍,突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三妹!是你吗?” “大......大哥?” 扈三娘猛地转头,看见不远处的树林里奔出匹马,马上那人可不就是大哥扈成! 霎时间泪水模糊了双眼,扈三娘再也压制不住感情,大哭着迎了上去。 兄妹二人见面,扈成啥也不说,先就把妹妹护在身后,双眼警惕的看着武从文一伙。 扈三娘知道哥哥误会了,三言两语解释清楚,随即便问起了家中情况。 扈成被妹妹问起伤心事,顿时恨得浑身发颤。 “昨夜那梁山贼寇李逵突然带人前来,父亲以为是友军,不但立刻下令开门,还亲自前去迎接。不想那天杀的黑厮,二话不说举斧就砍!” “咱们也和父亲一样丝毫没有防备,被梁山贼冲进庄子见人就杀......大哥拼了命的护着我逃走,也被那黑厮一斧砍死......我离开时,庄子里已经燃起了大火,没有几个活人了!” 说到最后,这个高大汉子痛哭出声,全身都趴伏在了地上。 扈三娘心底最后一丝侥幸破灭,也抱着哥哥哭得撕心裂肺。 “若不是大哥临死前交代我一定要来救你,我早就冲进祝家庄中拼命了!就算是死,也得拉几个垫背的!” 武从文被哭声打断了思绪,本来很不耐烦,听了两人对话又忍不住心下唏嘘。 “唉!都说宋是盛世,谁又知道这齐鲁腹地竟是草寇遍地。今日你打我,明日我吞你,官府根本无力剿匪!就如这梁山泊,实力壮大到一定程度后,朝廷就只能招安,然后再用他们去打别的反贼......” “等等!” “反贼?” “梁山招安后打的反贼......” “圣公......明教......方腊......方百花!” 武从文眼睛蓦地睁大,之前想破头也想不清楚的问题,和怎么串也串不到一起的零星线索,一瞬间豁然贯通! 一口兴奋之气直冲脑门,脑浆似乎都一下子沸腾起来,机械般一拽马缰就要策马向南。 突然眼前一黑,耳边最后听见的除了“嗡嗡”轰鸣,似乎还有人的惊呼声。 ...... “大郎......大郎......” “奴高兴......就要擦你个坏人一身鼻涕......” 黑暗中,一声声软语娇嗔在耳边响起,那是妻子的声音...... 武从文猛地惊醒,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焦急间他大声呼喊:“系统!系统!牛吊系统!” 【主人经验值已满足升级条件,是否选择升级?】 “是!” 【叮!恭喜主人升至9级,获得自由属性50点,升级礼包*1。】 黑暗中,武从文感觉各种知觉感官在迅速恢复,耳边又传来了系统的提示音。 【叮!牛吊系统任务发布。】 【选择一:南下救出家眷。奖励:体质突破药剂*1】 【选择二:任其自生自灭。奖励:获得“心硬如铁”称号,获得铜钱贯】 武从文睁开了眼睛。 “大郎哥,你醒了!” 耳边传来陈二狗惊喜的声音,一扭头,武从文看见这货眼泪正从眼眶里往下掉。 “哭个锤子!老子又没死!” 武从文抬手扇了他一巴掌,笑着骂道。 陈二狗摸摸后脑勺,咧嘴一笑:“是是是!大郎哥没死......” 武从文见他笑得灿烂,脸上还带着泪珠,也不禁心头一暖。 陈二狗突然想到了什么,爬起来一边往外跑一边大声呼喊:“武二哥!大郎哥醒了!” 不等他冲到门口,木门就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 就他刚刚那又哭又闹的动静,其他人早就听见了。 武松第一个冲进来,随后是鲁智深、扈三娘,最后还有晕倒前刚见过的扈成。 “大哥,你好点没有?可把二郎吓死了!” 武从文见扑过来的弟弟眼眶发红,也要学刚刚陈二狗的模样,赶紧拍拍他的脑袋笑道:“我没事!就是太累睡了一觉。” 鲁智深走到床边笑道:“武兄弟的确是累了,好几天不吃不喝也不睡觉。不过你这一觉也太长了,足足睡了三天三夜啊!” 武从文一愣,心想:“老子昏迷了这么久吗?” 随即他就想到了一个问题,连忙问道:“咱们这是在哪?” 武松和鲁智深对视一眼,谁也没回答。 武从文一看就急了,心想:“我操!别他妈是让老子猜中了!难道是又拐回了祝家庄?那里现在可是梁山的地盘,真要那样这人可就丢大了!” 正想着,一直跟在后面没出声的扈三娘开口了:“这里是扈家庄。” 武从文抬头看去,只见这位超模同志面若寒霜,身边的扈成则是一脸的悲恨。 原来那日武从文突然打马上栽倒,众人惊慌之下怎么叫也叫不醒。 要不是鼻子里还在喘气儿,大家伙都以为这货挂了。 不管怎么样得先找个落脚的地方,正好扈氏兄妹都想回家看看,一行百十号马队就呼呼啦啦奔祝家庄而去。 他们到的时候,梁山军还没撤,正一车车往外拉粮食。 负责扫荡的小头领认识他们,起初还以为这伙人是想来分一杯羹的,听说情况后也就卖了个顺水人情,把钱粮物资搬空后免了最后一把火。 只是庄内的男女老少却是一个也没剩下,前一天晚上就已经被屠戮一尽,真正是鸡犬不留! 武从文听了介绍,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长叹一声。 有时候,黑帮火并要比两国交战还要残忍! 第48章 秋风吹得人南去,丑鸭混进天鹅群 秋风萧瑟草青黄,马蹄南去人北望。 官道上,一支商队正缓缓南行,晨风吹起幔布一角,露出车上一捆捆成色上好的皮货。 四男一女骑在马上,各个挎刀背弓,却与其他护卫显得泾渭分明。 主要是这几人无论从身材还是相貌、动作还是气质都与旁人格格不入。 尤其是那位女子,虽做男装打扮,可俊美的脸蛋和凹凸有致的身材,还是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性别。 不过商队里的众男子尽管时不时偷眼打量,却没人敢凑上去搭讪。 且不说她始终面若寒霜、不苟言笑,就是身边的那几位,个个都是虎背熊腰、煞气外溢。 哦! 有一个除外。 始终居中那位倒是身矮貌丑,活像是只混进天鹅群的丑鸭子。 不过这只丑小鸭却有些变异,粗布麻衣挡不住浑身肌肉虬结,整日笑呵呵的脸上却总不经意间散发出杀气,让人一眼心惊。 更重要的是,这几人虽然声称以另一个面白俊俏的小哥为主,明眼人却都能看出,此人才是真正的老大! 这只基因突变的丑小鸭自然就是武从文了,身边四人分别是武松、陈二狗、扈成和扈三娘。 对了,扈成已经正式成为了武从文的部下,和陈二狗一样的那种。 得知妹妹是被武从文所救,又明白想要报仇还得指望对方,扈成认主认得是诚心诚意。 倒是扈三娘,武从文倒是也想收,可惜没能成功。 搞得他都怀疑要收美女部下,是不是需要先征服对方才行啊? “扈家姐姐!我这有包子你吃不吃?” 排成一字长蛇的车队正中,唯一的一辆载人马车上布帘掀起,从里面探出个十岁左右的小脑袋,手里举着两个还冒着热气的白面包子。 扈三娘一路行来对谁都是横眉冷目,唯独对马车里的这个小屁孩板不起脸。 她习惯性的先扭头看向武从文。 那货却咧嘴一笑调侃道:“看我做什么?人家小伙子喜欢的是你!” 扈三娘脸上一红,没好气的瞪他一眼,策马走了过去。 小男孩见她过来,眼睛都笑眯了起来,显摆似的再次一举包子。 “快给,还是热的呢!牛肉馅的,可好吃了!” 扈三娘也露出了笑容,毫不避讳的接过包子,还顺手在那颗小脑袋上摸了摸。 也就武从文那无聊的家伙,才会嘴贱的开那种无聊玩笑。 整个商队里就只有扈三娘一个女人,小孩子不和她亲近又和谁亲近! 五十多岁的老管事? 还是五大三粗的伙计护卫? 或者是那个矮粗矮粗的武家大郎? 当然,整个商队也只有这个小家伙,才会毫无顾忌的叫破扈三娘的女子身份。 其他人都得挨揍! “咳咳咳!” 小家伙笑着笑着突然咳嗽起来,小脑袋闪电般的缩回了车内。 “咳咳......扈家姐姐......咳咳......你快去一旁吃......咳咳......莫要传给你......咳咳咳......” 扈三娘听着车里一阵急过一阵的咳嗽声,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武从文突然出现在身边,伸手一拉她胳膊低声道:“走吧!那病传染!” 扈三娘很不高兴的甩开他手,临走时还狠狠瞪了一眼。 “我靠!冲老子撒什么火?那他妈可是肺结核,本来就传染嘛!” 武从文心里吐槽,也纵马跑开了。 他是真的怕被传染! “这小子接触过的东西,最好也别吃......” 这货被瞪了还不放弃,继续撩骚。 扈三娘彻底怒了,恨不得抽出鞭子,给这个没一点儿同情心的狗东西来一下! 武从文却跟没看见似的,劈手夺过她手里的包子,一张嘴,直接塞进去一个...... 这段时间吃干粮吃得他直反胃,早就眼馋小家伙的小灶了! 扈三娘先是目瞪口呆,紧接着怒气勃发,伸手就要去抢。 武从文扭着身子躲避,猛嚼几口把嘴里的包子咽下,紧跟着又把第二个也塞进了进去。 “你!” 扈三娘气疯了,伸手就要去挠他脸。 可想而知超模同志被气得有多狠,连普通女人打架的招数都使出来了,一点儿女侠应有的气质都不剩! 她身高臂长,眼看就要得手,武从文为了不被挠个满脸桃花开,下意识拼命躲避。 扈三娘不依不饶,一时间两人就像对亲密嬉闹的小情侣一般。 武从文很享受,但超模同志反应过来不妥后,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再下一刻,“啪”的一声长鞭出鞘。 武从文鬼叫一声,抱头鼠窜。 “我要杀了你!” 扈三娘脸红的都快滴血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扈成!你他娘的快来管管,你妹又发疯了!” 偏偏这不要脸的一边逃命,一边还不忘嘴贱。 冷不丁耳边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你个坏人!不许欺负扈姐姐!” 武从文一回头,发现那颗小脑袋不知什么时候又钻出来了,正冲着自己瞪眼呢。 “靠!这么丁点儿大就知道英雄护美了,长大了还他妈了得?” 许是喊得急了,小家伙又剧烈咳嗽起来。 扈三娘立刻就不追了,回头心疼的喊道:“小浩,快进去!外面风大!” 被叫做小浩的小家伙却没照做,竟变戏法似的又掏出个肉包子,冲扈三娘喊道:“扈姐姐别追了,我这还有!” 他没看见刚刚那一幕,还以为扈三娘是因为被坏人抢了包子才生气。 当然,就算看见了,这只有十岁的小屁孩估计也看不懂...... 扈三娘没接包子,反而板起脸来训斥道:“你又没吃早饭?” 小家伙被训得一缩脖子,兀自嘴硬:“吃了......” 扈三娘眼睛一瞪,瞬间提高了音量:“我看得清清楚楚,早上李管事明明就只给你拿了三个包子!” 小家伙不吭声了。 扈三娘却犹不解气,接着大声质问:“说!为什么不吃早饭?” “我......我胸口憋闷的厉害......吃不下......咳咳!咳咳!” 小家伙低下头有些委屈,说到最后又咳嗽起来。 扈三娘看着他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心一下就软了,伸手替他拍拍后背,柔声道:“姐姐不饿,你快进车里把包子吃了,不吃饭病怎么好呢?” 那语气,像姐姐,又像母亲,总之就是一副哄自家小孩的腔调。 “哦。” 小家伙答应一声,偷偷抬眼看了她一眼,飞快的缩回了头去。 这个小家伙姓史名浩,正是这商队主家的小公子。 当然了,武从文估计也不会是什么长房嫡子,否则也不会小小年纪就被扔到商队里头历练。 宋代商贾的地位虽不像日后明清两朝那么低贱,却也没什么排面,毕竟自古以来就是“士农工商”嘛! 更何况这小史浩还有病,那肺痨可是最经不得劳累颠簸的。 武从文一开始还奇怪这小屁孩儿为啥对超模同志这么亲近,后来打听出对方的身世,才打消了心底一点龌龊猜测。 史浩的家族是武林望族,如今众人所在的飞云商队就是史家的众多产业之一。 这里说的“武林”,可不是少林、武当、峨眉派的那个“武林”,乃是江南杭州的旧称。 有多旧呢? 秦汉的时候那么叫。 唐朝改为“钱塘”,到了宋朝被称为“临安”! 说这么多可不是为了水字数,而是想说明这个史家底蕴之深厚,从名称上就可见一斑。 那是从秦汉就开始发迹的名门望族! 这个史浩也的确如武从文所猜测的那样并不是嫡子,乃是偏房所生。 又从小多病,习文科不得举、练武拎不起刀,若不是母亲始终得宠,早就被家族彻底放弃了。 这次是他第一次随商队历练,其实算是一种赌博。 身体能扛过去长大,以后就为家族经营财货生意,也算是有个差事。 若是扛不过去...... 十岁的孩子第一次离开母亲,一路风餐露宿的身边只有群糙汉子,心下难免惴惴。 好容易见到个女子,便如溺水之人抓住根稻草一般,自然而然心生亲近。 扈三娘呢? 本就心善,家中又刚遭变故,好端端的一大家子如今只剩下自己和哥哥两个,一下子就把这个主动亲近的孩子当成了弟弟。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就不怕被那什么感染了?” 超模同志不知何时来到武从文身边,见他正在一边嚼着包子一边出神,没好气的怼了他一句。 武从文使劲儿咽下最后一口,正要再撩两句骚。 突听路边林中一声呼哨,再扭头时便见一队骑兵呐喊着杀出! 第49章 下临安路遇突袭,四打一竟非敌手 这伙人显然是早就埋伏在这,发动的时机也拿捏的恰到好处,等到商队过了一半方才杀出。 日常行路,护卫们大都在头尾两端,一下就被拦腰截成了不能相顾的两截! 武从文反应算快了,可还没等他拨转马头,当先一员面白无须的小将就已冲进了商队之中。 这人年纪也就十五六岁,马上功夫却是了得,手中枪只一合便将三个护卫刺落马下。 随后此人左手高高一举,五指张开间身后的骑兵瞬间便一分为二,分别向商队两头杀去。 竟是留下他单枪匹马,直奔武从文等人杀来! 来不及多想,武从文一夹马腹迎上前去,先抬手甩出两柄飞刀,紧跟着手中枪凭空闪现。 白面小将只一闪身就躲开了他的远程攻击,长枪一摆和杀到的武从文对了一招。 也不见他怎么用力,武从文就感觉一股怪力袭来,手中枪瞬间脱手飞出。 危急时刻,一根青色长鞭甩至,径直缠向那人枪杆。 白面小将面露轻蔑之色,任由枪杆被长鞭缠住,然后一抖,远处的扈三娘便惊叫着掉下马去。 大惊失色的武从文正要趁机和对方错马而过,却见对方好像只是一顺手的事儿,枪尾就扫中了自己胸膛。 他只觉胸口一闷,连疼都没来及感觉到,整个人就打马上倒飞而起! 武松拍马杀到,手中刀兜头就砍。 对方面色不改,枪杆在刀上一搭一转,武松的刀也飞了。 扈成及时赶到,长枪刺出点点寒光,将对方整个上身罩在其中。 白面小将毫不在意,手中枪只是简单的往前一刺,枪影瞬间消散。 扈成大惊之下只来得及避开要害,胸前鲜血迸射间也落下马来。 武松见扈成为了救自己生死不知,顿时怒火上头,大吼一声从马上跃起,就那么空着手扑向了敌人。 白面小将浑不在意,刚刚刺出的长枪只是往回一收,枪尾似慢实快的直击武松胸口。 武从文翻滚间脸色大变,这一下看似随意,却隐含风雷之声,若是捅实了,弟弟当场就得对穿! 顾不得身体还没停稳,武从文双手疯了般的一阵连甩,霎时间就把物品栏内的几十把飞刀甩了个一干二净。 白面小将终于微微变色,在马上矮身的同时长枪回防,枪影重重间将飞刀尽数打落。 直到此时,功夫和骑术都最差的陈二狗才赶到近前,一声不吭的掷出了手中长刀。 “别!” 这声惊呼是武从文发出的,急得声调都变了。 自己9级、弟弟武松8级、扈三娘和哥哥扈成都是7级,四人加一起都不是此人一招之敌,只有3级的陈二狗这不是找死吗! 果然,那白面小将连头都没回,背着身枪尾很随意的向上一挑。 偷袭的长刀没飞,而是在空中打了个转,“唰”的一下倒飞而回,速度甚至比来时还快! “二狗!” 武从文惊呼声中,一条长鞭抢先缠住陈二狗手臂猛地一拽。 刚爬起来的扈三娘虽然救了陈二狗一命,倒飞而回的钢刀还是“噗”的一声深深刺进了他的肩膀。 武从文心下一松,随即也不管趁不趁手了,物品栏中存着的长短兵刃逮住什么是什么,一股脑的当成暗器砸向了敌人。 白面小将连挥手中枪,很轻松的一一挡开,眼中却起了好奇之色。 他实在搞不清这个黑皮矮子是从哪变出的这么多东西? 要是换成武从文,一定会大骂一句:“人形兵器库啊!” 不过物品栏里存货再多,也不可能无穷无尽。 武从文的目的也不是伤敌,而是趁着对方格挡,一步步向刚刚被打落的长枪靠近。 那白面小将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意图,却是没有阻止。 “想在枪法上和自己一较高下?呵呵!” 武从文扔出最后一把腰刀,终于挪到了目的地,脚下一踢一卷,那柄用惯了的铁杆钢头长枪重回手中。 白面小将也玩够了,一夹马腹冲了过来。 武从文长枪在手、脚踏实地,吐气扬声间刺出了手中长枪! 白面小将调转马头,脸上怒色一片,他感觉自己被调戏了。 “之前交手,这黑皮矮子明明不会用枪,难道是故意戏耍我?!” 如果武从文能听见对方心里疑问,一定会告诉对方:“老子有长兵器精通,只是骑术不行而已!” 不过此时的他显然没这闲情逸致,握着枪杆的双手都在微微发颤。 “这长枪到底是马上兵器,步战终究在力量上吃亏!” 明知不敌,武从文还是抢先动了,要是让对方先动,借助马速的优势只会更大。 只是临动手之前大喊了一声:“二狗,护住马车!” “找死!” 白面小将见他竟敢主动攻击,怒喝一声催马,手中枪犹如暴风骤雨,隐带风雷。 武从文知道无论是拼速度还是比招式,自己都不是对手,在枪影相接的一刹那突然矮身前扑,熟铁枪杆直扫对手马腿。 白马似通人性,用不着主人动作便是自行一跃,四蹄腾空轻松躲过。 马上小将枪尖后扫,“刺啦”一下在诡计多端的敌人后背划出个大口子。 武从文疼得眼前一黑,牙齿用力一咬舌尖,借着疼痛恢复清醒,不待站稳便回头刺出一团枪影,直奔对手的马屁股而去。 如果让那白面小将再次调过马头,他很清楚自己绝对撑不过下一回合。 这一招果然有效,那白面小将虽然不见慌乱,可背身出招终究不便。 再加上武松等人也重新围了上来,一时间以四打一方才勉强斗了个不分胜负。 可惜对方终究有马,想要拉开距离并不难。 武从文也明白这点,一咬牙彻底放弃了防守,一招招只往敌人胯下战马身上招呼。 他在赌! 赌对方在优势明显的情况下,舍不得让自己伤了胯下战马。 他赌对了,却丝毫不值得高兴。 因为这说明两边实力差距太大,简直就不在一个层次上,对方是一丁点儿代价都不愿意付出! 不过趁此时机,武从文终于有多余精力发动了“黄金瞳”,下一刻却惊得目瞪口呆。 “竟然是他!” 第50章 吃他两个包子,今日便还人情 两头的厮杀声越来越小,武从文知道商队的护卫已经损失殆尽,不由得心急如焚。 他和弟弟武松、扈氏兄妹四人合力,竟丝毫都没能让形势有所好转。 看对方那游刃有余的模样,若不是顾忌战马受伤,甚至早就将己方一一挑翻。 即便如此,白马也逐渐起了速,眼看就要摆脱几人的纠缠。 情急之下,武从文突然一扬左手,口中大喝一声:“中!” 对方以为他又要发暗器,下意识挥枪格挡。 自开战起,武从文终于第一次看见了对手破绽,右手枪拼尽全力向前突刺马腿! 白面小将挡了个空,立刻便知上当,剑眉倒竖间长枪陡然提速。 竟是始终留着余力,之前根本就是在猫耍老鼠! 武从文那一枪倾尽了全力,根本没法半途变招。 却见他脸上一丝狠厉闪过,竟然主动将胸口向前一迎,手中枪去势不减! “大哥!” “不要!” 武松和扈三娘齐声惊呼,却丝毫无法攻入敌人枪影,只能徒呼奈何。 武从文清楚的感觉到对手枪尖刺入了自己身体,甚至很奇妙的知道距离心脏只剩下不到半厘米,鲜血喷射间浑身力量在迅速消散。 “升级!” 心头一声大吼,武从文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攥住对手枪杆。 “怎么可能?!” 白面小将双眼蓦然睁圆,不可思议的瞪向半点屁事都没有的敌人。 他很确定自己刚刚刺中了目标,甚至看见了迸射而出的鲜血。 可紧接着又眼睁睁看着被枪尖破开的敌人胸口,无比诡异的迅速愈合了! 人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是本能,这看似无敌的白面小将也不例外,眼前的不可思议让他都忘记了下一步动作。 武从文趁着对手这一愣神全身发力,硬生生将他拽下了战马。 可惜还不等他来得及高兴,就见对方身体在空中突然往下一沉,下一瞬竟借助枪杆弹力向上飞起。 武从文正要发力将对方再拽回来,却感觉手中抓着的枪杆突然高速旋转起来,连半秒都没坚持住就已脱手。 震惊之下他只剩下一个选择,就是和对手以命搏命、以伤换伤。 白面小将见对手一枪直直刺来毫无花巧,便知其心思。 本来他有十足信心自己能先一步结果对方性命,电光火石间却突然想到了刚刚那一幕。 “那样都没事儿,这回不会也......” 犹豫间手上一顿,战机便即失去,只得挥枪格挡。 武从文看着远处稳稳落地的对手,心中一阵沮丧。 “刚刚那种机会都伤不到对方一根头发丝,看来今天是丁点儿胜算也没有了......” 白面小将却没再进攻,用长枪遥指武从文喊道:“史家从哪请得你这等不要命的疯子?” 武从文不答,就那么直愣愣的盯着他。 “11级......是只和10级差了一级吗?怎么好像差了条鸿沟那么大!” 白面小将见他半天不答,很快没了耐心,凭空抖了个枪花暴喝一声:“不走只有死!” 武从文眼睛一眯,拄着地的铁枪就要抬起,只刚一动弹就“哇”的喷出一口鲜血。 一阵天旋地转,武从文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倒下。 刚刚最后那一下远比看上去凶险,两枪只一碰撞,他就被震出了内伤! 视力再次恢复,武从文发现弟弟几个已经来到了身边。 只不过四周敌人更多,一个个跨马持枪,将己方五人团团围在了中间。 不远处的马车旁,黑压压一群商队伙计蹲在地上,只有五十多岁的老管事和陈二狗还守在马车门前,五六个敌方骑兵正与之对峙。 战斗已经结束了...... 剧烈喘息中,武从文又听见了那白面小将的声音。 “史家出了多少银钱?我出双倍!只要你们现在离开!” 武从文笑了,抬手抹了抹下巴上的血沫子,一咧嘴笑道:“受人恩惠,岂能为了区区金银背信弃义。” “我敬你是条悍不畏死的好汉,莫要不知好歹!再不走你们今天都得死在这!” “你都说悍不畏死了,还用这话来威胁我?” 武从文语速很慢,嘴角还在不断往外冒血。 “你真不怕死?好!我今天便成全了你!” 白面小将不再废话,一抬手就要下令击杀。 武从文突然笑了:“呵呵,你并不是杀人越货的盗匪!就不怕放了我等,日后泄了行迹?” 白面小将眼神一凛,强作镇定道:“你胡说什么!我等不是为了劫财还能为何?” 武从文笑得更灿烂了,灿烂中带着几分不屑。 “你武功高强,很高很高!做事情却太嫩了!” 白面小将眼睛一瞪,张嘴就要说些什么。 武从文却抢先一步继续说道:“如果没猜错,你们真正的目标是这商队里的史家小公子吧?我猜的对不对啊?杨再兴杨小将军!” 白面小将脸色陡然大变,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武从文笑着一低头,从自己上衣下摆撕下一截布条,当成绳子将右手绑在枪杆上。 动作很慢,却很坚定。 “你主曹成与史家相争落于下风,便想抓住史家小公子作为筹码要挟。不过你们情报工作做得太草率了!这史浩只是个偏房所生的庶子,还是个出了名的病秧子,你觉得在史家里能有多大分量?” “哼!这用不着你管!” 杨再兴虽然语气依然强硬,可不断变幻的脸色却出卖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早就听见了马车中不断传出的剧烈咳嗽,被武从文这么一说,心里不禁便有几分相信。 可是大哥交代了任务,自己又带着这么多人马千里迢迢北上一趟,总不能无功而返吧? 武从文见他那样便有了数,继续说道:“这小史公子当筹码不够格,但打脸倒是绰绰有余了。” “你今天尽可以杀了我们将其掳走,史家若是不跟你们翻脸,老子就跟你姓!” “到时候,你们的财路也就断了......” 杨再兴沉默一阵,突然也笑了。 “你说这么许多,是想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让我退兵吗?那也太高看自己,也太小看我了!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到底走是不走?” 武从文用牙将布条打成的死结咬紧,扭头看向身边众人,笑着问道:“可愿随我拼死一战?” 武松、陈二狗和扈成三人紧了紧手中兵器,目光坚定。 扈三娘一双大眼中更是闪过了一丝异彩。 几人的反应武从文很满意,抬枪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对杨再兴笑道:“早上刚吃了那小子两个肉包子,今天就把人情还了吧!” 杨再兴眼神明了,不再说话,同样端起了长枪。 四周百余骑兵紧跟着举起手中兵器。 就在这时,武从文和杨再兴同时感觉到地面微微震动,不约而同的转头望去。 第51章 千古名将少年郎,不讲武德武从文 远远的烟尘扬起,隆隆马蹄声很快传入耳中。 杨再兴剑眉皱起,再看向武从文的眼神,已经变得不善。 “原来这厮说了那么多,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援兵!” 武从文虽然稀里糊涂,却不耽误心里大喜。 来人不管是敌是友,终归都是好事。 如果是友,今日说不定还能翻盘;就算是敌,情况还他妈能坏到哪去?! 下一刻,他脸上原本只是强装出来的笑意,就变成了真的。 来人已经进入了一公里范围,地图雷达上显示的亮点是绿色的。 友军! 杨再兴心里再恨,也来不及先收拾武从文等人了。 这新来的乃是骑兵,看速度眨眼便至,必须立刻调整阵型。 他刚下达完命令,耳中便听见一声高喊。 “贼寇休伤人命!” 喊声刚落,一员同样年轻的小将便自烟尘中纵马冲出。 杨再兴年少成名,见来人竟也与自己年龄相仿,瞬间便起了好胜心,大声喝令手下勿动,单枪匹马迎了上去。 来人见他出阵,奔驰间一勒马缰,举起手中枪扬声问道:“贼人可敢通名?岳飞枪下不杀无名之鬼!” 杨再兴还没答话,武从文却好悬没把自己下巴掉到地上。 “卧槽!今天是啥黄道吉日?来的居然全他妈是名留千古的大神!” 眯着眼睛仔细看去,但见那自称岳飞的少年身材高大,着一身布衣;额头宽阔,头戴布巾;国字脸上倒八眉,双目炯炯似流星。 好一个容貌俊朗,英气勃勃的少年郎君! 杨再兴本也勒停了战马,听见岳飞的话瞬间暴怒,厉啸一声纵马挺枪。 岳飞丝毫不惧,策马迎上。 两人都是使枪,一交手便即寒光阵阵、枪影重重,错马间隐有风雷、兵器碰撞时声震四野! 武从文却是越看越皱眉,心中大叫“不妙”! 从形势上,任谁也只会觉得两人势均力敌、不分胜负,唯独拥有作弊器的他知道,岳飞肯定不是对手。 因为大名鼎鼎的“岳王爷”,此时要比日后的麾下第一猛将低了1级! 倒不是说等级就代表一切,武从文自己曾越级杀敌。 而是之前的一番交手让他很清晰的意识到,10级和11级绝不是只差1级那么简单。 具体说,很像是不少网文里写的境界差! 这绝不是胡乱臆测,因为他已经用自己的方式做了验证。 在张家村活捉祝彪时,武从文已经是8级了。 从二龙山返回,先是在救宋江时连杀好几个扈家庄骑兵,随后又连宰6级的祝彪和5级的王英,再加上一大堆祝家庄丁,着实积攒了不少经验值。 后来在祝家庄外昏迷时花了200经验升到9级,之前与杨再兴对阵时又升到了10级,当时系统就提示他【升级所需经验值提高至400】。 这不是重点,因为那会儿的经验值余额正好还有405,正好能再升一级。 之前这货又是叫破杨再兴身份,又是慢慢腾腾的把手和枪杆绑在一起,还啰里吧嗦说了一大堆废话,还真就是在拖延时间。 只不过不是为了等待援兵,而是在研究系统。 第一将9级升10级的50点属性加好;第二把升级礼包开盒;第三嘛...... 准备把所有筹码都用光,不仅仅是为了疗伤,至少要和杨再兴在等级上打平吧! 可等他想要去点“升级”按钮时,意外发生了。 那玩意居然是灰色的! 那一刻,武从文心都凉了。 老子准备和人拼命! 你奶奶的告诉我无法升级? 关键还他妈不告诉原因,只提示个【暂不满足升级条件】! 冷静下来一琢磨,武从文便猜测每5级是一个坎,系统大概也设置了相应的条件限制。 5级升6级的时候,升级经验从100提高到了200。 10级升11级的时候,除了升级经验又提高到了400外,又加了个未知条件。 万事万物福祸相依,武从文相信一旦升级成功,自己的实力必将迎来一次质的飞跃。 具体效果看看杨再兴有多嚣张就知道了...... 可惜那都是以后的事儿,眼下完全就是“祸”,10级的岳飞绝对打不过11级的杨再兴! 至今未露败相,完全是因为枪法要比对手精妙。 “不能犹豫!” 武从文下定决心,趁所有人都在专心观战,飞身跃上一匹无主战马,挺枪冲了上去。 杨再兴的手下一阵骚动,纷纷大骂“不要脸”,可他这个主将却一脸的兴奋,高声喝令“不得阻拦”! “这尼玛是看不起我啊!” 武从文心里大骂,咬着牙恶狠狠想道:“马上就让你知道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马王爷有几只眼? 杨再兴知不知道不清楚,反正武从文很快就知道了! 以一敌二,杨再兴反而越战越勇,挥枪间怪叫连连,明显是打嗨了! 战作一团的三人身在局中,观战的可是看得清楚。 尤其是武松等人,一个个瞪大眼珠,惊讶不已。 自己老大武功是好,可骑术那是稀烂! 因此对敌之际多是下马步战。 可此时再看,根本就是个骑术精湛的高手嘛! 这几人要也是穿越来的,非得狠狠吐槽一句:“这货吃药了吧!” 武从文当然没吃药,不过的确是作弊了。 9级升10级的升级礼包,开出的技能是这货朝思暮想的“骑术精通”! 可惜,差着境界就是差着境界!一加一也不是什么时候都等于二。 这货的加入,不但没能改善战局,岳飞原本灵动的枪法,因为顾忌伤到他反而打了不少折扣。 战局急转直下! 少年岳飞此时便显出了名将潜质,毫不犹豫的虚晃一枪退出了战局。 武从文反应也快,趁着杨再兴被逼退半步,同样拨马就走。 杨再兴待要追击,却见新来的小将长枪高高举起作势前挥,看样子是要下令身后人马冲锋。 杨再兴见状大怒,张嘴就要下令部下同样出动。 就在此时,武从文突然大喊一声:“慢着!” 杨再兴一愣,见岳飞手中枪并没落下,便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是个极度骄傲的性子,对手不先群殴,自己决不能先坏了规矩。 至于刚刚的二打一,杨再兴表示自己打得很爽,些许不公平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杨小将军,今天必须拼个你死我活吗?两边真要对冲起来,可就是不死不休之局了!” 杨再兴不知虚实,这货可是知道。 雷达地图显示的明明白白,只他娘的有十来个绿色光点! 也就是说,岳飞根本就是故布疑阵,那股烟尘十有八九是把树枝绑在马尾巴上搞出来的。 这种小把戏,古人知道的不多,他还能猜不到? 别说《三国演义》里就不知道出现过多少次,很多网文作者都不屑用这个老梗了! 可惜啊! 他还是错判了杨再兴的性格。 要是服软讨饶,可能还有一丝停战的希望。 威胁? 这家伙可是日后三百骑就敢冲击数万金军主力的狠人! 第52章 武从文毫无底线,活神仙一招制敌 “战阵厮杀,恁多废话!要么接着与我单挑,要么便拉开阵势大战一场!” 武从文觉得这话有点耳熟...... 不过以他的脸皮哪会在意? “你今天已经没可能完成任务,不如就此作罢如何?就算是交个朋友嘛!” 这话已经有服软的意思了。 可对杨再兴这种骄傲到骨子里的家伙来说,远远不够。 只见他不屑一笑,眼睛只盯着岳飞。 岳飞见唬不住对方,又不可能让小伙伴们真的冒险,只得再次纵马冲了上去。 武从文这回也不敢再去添乱了,四下一踅摸,下马捡了把石子握在手中,准备随时提供远程火力支援。 战局果然如他之前所料,不到一刻钟便要分出胜负。 杨再兴侧身避过一枪,左胳膊顺势夹住了枪杆。 岳飞脸色微变,全身发力往回猛拽,可手中枪便如铸在座铁山中般纹丝不动。 杨再兴哪会放过机会,右手长枪闪电刺出。 这一刺位置选得极好,正是岳飞腰腹,就算松手撒枪也躲不过去。 眼看岳飞就要中招,一颗石子破空而至,发出尖锐的啸叫。 杨再兴偏头一躲,手上不禁慢了半分。 岳飞眼疾手快,同样一抬胳膊夹住了枪杆。 接下来就进入了比拼力气的环节,武功境界上的差距瞬间抹平。 “唰”“唰”“唰”又是三声响,武从文可没什么道德底线,毫不犹豫的趁机偷袭。 杨再兴一张俊脸瞬间由白转红,怒吼声中身子一倒,拽着岳飞滚落马下。 落地时脚尖一戳,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犹如利箭般射向岳飞。 武从文脸色大变,再抬手发石,却是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 眼看岳飞就要脑袋开花,那块石头突然在他眼前凭空炸裂。 “嘭”的一声巨响,碎石倒飞,竟无一粒朝向岳飞。 杨再兴只来得及一闭眼,等了半天却没感觉到疼。 “咳咳咳!” 等他再一睁眼,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站在不远处剧烈咳嗽。 “师傅!” 岳飞大喊一声松开枪杆,满脸焦急的朝那老人跑去。 看着后门大开的岳飞,杨再兴很奇怪的生不出半点从后偷袭的念头。 “杨家枪名不虚传!只是你的枪法似乎不纯,不知是跟谁学的?” 老人摆摆手拒绝了岳飞的搀扶,目光灼灼的盯着对面的杨再兴。 “哼!” 杨再兴冷哼一声翻身上马,一甩手将岳飞丢下的那杆枪向前掷去。 老人略显浑浊的双眼丝毫没有变化,任由来枪在眼前突然坠落,最后贴着自己脚尖扎入地面。 武从文敏锐的发现,杨再兴的眼神第一次凝重起来,不由得在心中猜测:“这老头到底是谁?” 匆忙之间,这货都忘了使用“黄金瞳”了! “呵呵,年轻人,你是想比试枪法吗?” 老人突然笑了,语气里却丝毫没有嘲讽。 杨再兴抿着嘴不答,一抖手中枪策马而来。 两人相距不过十几步,战马一眨眼就冲到了老人面前。 两人之间突然爆出一片枪影,只是似乎发动的有些早了。 下一瞬,武从文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只见那片枪影之中突然射出几道如有实质的光影,直刺老人面门。 罡气! 这杨再兴居然小小年纪就练出了内功罡气! 武从文张大了嘴巴,却连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直面这势不可挡一招的老人,却只是慢悠悠的抬手拔出身前长枪,然后很随意的往前一刺。 这一刺并无半点花巧,无论角度还是方向都很清晰,武从文甚至都能看清楚每一帧轨迹。 可就是这么平平无奇,甚至称得上缓慢无比的一枪,直接就让携带风雷的滚滚枪影霎时消散无踪。 一滴冷汗自武从文额头滑落,他却眨也不眨的任由眼中酸涩。 白色战马人立而起,马背上的杨再兴面如死灰。 锋利的枪尖就抵在他的咽喉前! 马蹄落地,枪尖依旧一丝不远,也不近一丝。 “我......我......我......” 武从文是真想大喊一句:“我尼玛,这是神仙啊!” 可即便只是心中的念头,都无论如何也想不下去。 杨再兴手一松,长枪落地发出“咣铛”一声,这个从没服气过任何人的骄傲少年,认输了。 老人脸色依然慈祥,慢慢收回长枪,交给身边的徒弟。 “你这枪法改得好,只是用错了武器。” 杨再兴就像没听见老人的话,整个人仿佛石化在了马上一般。 不过武从文知道他在听,很认真的听。 “杨家枪源于战场搏杀,后演化出两派。一派利骑战,偏重刚猛实用;另一派适合步战,更适合江湖厮杀。你这枪法脱胎于后者,却又在马上施展,虽改得颇为精妙,终究不甚契合。若是将长枪换成马槊,威力必将倍增。” 老人一番话不急不缓,却是在三言两语间便将杨再兴枪法的来历、优缺点和改进方法都说了个一清二楚。 别说杨再兴本人,就是全靠系统作弊的武从文,都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杨再兴终于不再是那张死人脸,表情无比严肃的一抱拳,语气恭敬的说了句:“谢前辈赐教!” 说罢,也不去捡拾地上长枪,一勒马缰掉头就走。 片刻间便带着手下百余骑,重新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武从文还在那发愣,老人突然笑着看向了他。 他猛然惊醒,赶紧抱拳躬身,不等出声便听见老人笑着开口。 “这位好汉的枪法,老夫倒是没看出门道,不知师承何人?” 武从文慌忙答道:“可不敢当老前辈称呼好汉,晚辈姓武名直字从文,东平府清河县人士,家中排行老大,大家伙都唤我大郎......” 也不知是为什么,武从文一开口就是答非所问,人家问他枪法从哪学的,他可倒好,直接把自己的身份交代了个底儿掉! 老人笑了,语气平和的开口道:“那老夫便称呼你的字吧。” 武从文继续躬着身答道:“从文遵命!” 老人见他这副模样,摇摇头道:“老夫只是痴长了些年岁,也当不得前辈之称!” 随即一抱拳回通姓名:“老夫姓周,单名一个侗字。” 他没报字号,其实这才是古人通名的正确方式。 “字”是家中长辈所赐,是用来解释“名”的,通常是平辈之间相互称呼,而且只能别人来叫,不能用来自称。 除非是面对长辈或者尊者,才会自称字号以表示尊敬。 武从文身子再次往下低了几分,叫了一声:“周老前辈!” 话音刚落,这货身体突然顿住,随即猛地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老者。 “周......周侗?‘铁臂膀’周侗?这尼玛不是小说虚构的人物吗?!” 心里疯狂呐喊,双腿却忍不住直发软,差一点儿没直接跪下去。 真不能怪他没出息,这周侗在后世的小说和民间传说中简直都他妈封神了! 但凡两宋期间的牛逼高手,恨不能全是他的徒子徒孙。 再加上刚刚风轻云淡间击败杨再兴的那一手,真真儿的活神仙当面! 第53章 老神仙倾囊授艺,与闻者各自不同 周侗知道自己在江湖上名声大,类似的情况遇得多了,便没太在意,只吩咐岳飞将武从文扶起。 说话间武松等人也来拜见,一个个都和武从文同样恭敬。 接下来就是救治伤员、盘点损失,之前在远处充当疑兵的十几个“友军”也赶了过来,全都是十来岁的半大小子。 其中一个被旁人叫做王贵的,不由让武从文多看了几眼。 这个岳飞儿时的玩伴、日后的部下,人品可是不咋地...... 飞云商队的五十几辆大车一辆没少,二百来个伙计大都安全,只是百余名护卫一个没剩。 尸体一共收拢了五十来具,其余的估计都逃散了。 马车里的小史浩受了惊吓,一直咳嗽不止。 这番模样,显然是没法继续赶路。 岳飞也是少年豪气,当即邀请众人暂去岳家庄休整。 老管家早被吓得六神无主,一切都凭武从文做主。 武从文巴不得和这两位救命恩人多亲近,答应的没有半点犹豫。 这两位是什么人? 老的是传说中的天下枪棒第一,小的更是所有汉人心中的千古意难平! 岳飞家并不富裕,勉强算得上是个富农,哪里供应得起这么多人吃喝? 索幸史家最不缺的就是银钱,老管事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更是慷慨得紧,大把银子撒出去,整个岳家村直接就联动了起来。 各家各户是有粮出粮、有肉出肉,啥都没有的,那就出人帮着忙活,倒是让这个几十户的小村庄发了笔小财。 史浩受了惊吓,勉强吃了几口便被老管家带到后堂休息,武从文等人还留在岳飞家的院子里边吃边聊。 在座的都是武人,话题很快便拐到了这上头。 周老爷子旧事重提,问起了武从文的枪法来历。 武从文见遮掩不过去,思索半晌后只能老老实实的说是自己瞎琢磨出来的。 他倒不是没想过再把“神仙授艺”的烂借口搬出来,只是实在没敢。 因为刚刚吃饭时,他偷偷发动“黄金瞳”看了老爷子的信息,结果显示...... 【周侗,2?级】 别说那个穿越后第一次见到的“?”,就是开头的那个“2”,就直接把他吓得好悬没当场背过气去! 一个11级的杨再兴,就让他这浑身作弊器的家伙生出无力匹敌之感,这二十多级又该是个什么境界? 怕是“宗师”俩字都打不住吧! 面对如此神仙般的高手,他完全生不出半点信口开河的心思,没把“系统”给招出来就算是心理素质过硬了。 即便如此,陪酒的那几个小子也都是满脸不信,只有岳飞脸色没什么变化。 “自己琢磨出来的?” 周侗也是一愣,随即缓缓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观你的枪法并无半点招式套路,全凭力量和速度取胜,似乎全是身体本能反应。” 武从文听他这么说,心里顿时舒了口气。 谁知老爷子的话还没说完。 “你的枪法虽然多有不妥之处,却每一下都简单直接。若真如你所说乃是天成,从文可真是练枪的奇才!”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武从文一定会趁势装一把逼,可面对周侗,却是难得的老脸一红,赶紧站起来躬身谦虚。 “周老前辈谬赞了!从文惶恐!” 周侗笑着招呼他坐下,沉吟了好半晌才开口说道:“按理说,此等天成功夫,世间套路都是束缚!但人力终究有穷,全凭自行领悟的话......” 老头话没说完,武从文便闻弦歌而知雅意,半秒钟也没犹豫的纳头便拜,口中大声喊道:“还请老前辈不吝赐教!” 其他人还好,全都羡慕这货的好机缘。 只有武松在肚子里暗暗吐槽:“和大哥在一起这么些日子,啥时候见他练过枪法?还自行领悟?净他妈胡扯!” 不过武从文是他亲哥,这货自也不能在此时拆台。 再说他自己虽然不练枪,但有机会听到威震武林的老神仙当面授艺,绝对是千金难求的好机缘! 周侗一辈子收徒无数,是个豁达惜才的性子,今天更是对武从文的武功路数起了好奇之心。 招呼武从文起身后,老爷子闭着眼睛沉思半晌后缓缓开口道:“我那些枪法套路就不教你了,没得束缚了天赋!今日便将老夫近年来的领悟演练一番,能体会多少看从文个人了。” 说罢便让岳飞取来一杆枪,同时招呼一帮小家伙道:“你们也都好好看着,能体会多少全凭个人!” 一枪在手,原本略显佝偻的老头便像换了个人似的,之前那个一招完败杨再兴的武道宗师,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所谓武道,首重实用。所谓花巧,皆为磨炼自身,其次才是临阵惑敌。” “拳由心生、兵自心起,万般万法,败敌为要。” “故临阵之际,能用一则不用二,万勿舍直取远!” ...... “凡拦、拿、滑、扎,撩、挑、绞、砸等等,亦不论何种兵器,均需炼至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劲合,又需做到因敌而异、因敌而变,切不可墨守成规、不知变通、又或是无力变通......” 周老爷子缓手启势,边练边讲,整套动作不急不缓,却又每一招都出人意料。 在场众人除了武从文,没人能猜得出下一式的一星半点端倪。 即便是他,也只是事后方才觉得似乎本就应该这样! 真不是这货有多么天才,完全是因为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 只要学过武的,多少都曾练过套路,突见之下难免在心中旧经验相套,冲突之下便会慢上半拍。 一套枪法短短十分钟,众人却都如看了半辈子那么久! 而且或多或少都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老爷子使的并不仅仅是枪法,似乎换成其他兵器也同样适用。 比如武松,他就从中看到了刀法;扈三娘则感觉似乎换成长鞭也行;岳飞更是直接眉头紧皱,直接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倒是武从文最先清醒过来,发现老爷子脸上有着几分不正常的潮红,赶紧上前搀扶。 剧烈的咳嗽声将众人惊醒,纷纷围了上来。 周侗笑着摆摆手,冲大家伙笑道:“无妨,无妨。到底是老了,身体不中用了。” 武从文眉头微微蹙起,没跟着其他人一起关心。 刚刚接触老爷子身体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一闪而逝的颤抖。 即便从没学过医,他也很清楚代表了什么。 眼前的老人看似硬朗,实则如同风中摇曳残烛、炉中将熄之炭...... 第54章 闲谈叙往事,老少各心思 周侗察觉到了武从文的异状,偷偷使了个眼色让他莫要声张,重新坐下后主动改变话题,问起了几人来历。 武从文也不隐瞒,从阳谷县讲起,一桩一件尽皆据实相告。 说的嗨了,竟连三花山下杀官兵的事情都没隐瞒。 周侗一辈子走南闯北见得多了,对此毫不惊奇。 岳飞等人虽然都是良家子,可正是热血年纪,纷纷高喊“杀得好”! 武从文又讲了自己为何南下,又为何会进入飞云商队,甚至还有对今早大战起因的猜测。 原来那日醒来后,他对众人说了心中猜测便要启程南下。 扈成听妹妹讲了之前经历,知道此人与梁山已经是敌非友,说不得自家报仇的希望全在对方身上,便尽心尽力的出谋划策。 扈家庄与此时的绝大多数灰色势力一样,除了种田也做生意。 像开酒馆、铺子之类的都是表面文章,私底下最大的财源其实是走私! 这时代最广为人知的暴利行业乃是盐、铁、茶、粮四大宗。 除了官府垄断经营的因素之外,更重要的是这四样都是消耗型的战略物资。 扈家涉足的就是私盐买卖。 当然,扈家庄不产盐,所以做的不是上游;也没那个本事把盐走私到北方辽金西夏,所以也不是下游;准确的说就是仗着地头蛇优势,做私盐在本地的分销商。 即便这样也赚得盆满钵满,不然也成不了一方豪强。 而为他们提供货源的,正是南方的史家。 正好飞云商队自北边南返路过,武从文便拿出两千两银子,让扈成前去打点一番。 还别嫌贵!要不是看在多年合作的份上,人家还不乐意带他们呢! 你要问为啥非得混在商队里?自己南下不行吗? 且不说一路上多有山贼土匪,别忘了武从文几人现在可是朝廷的通缉要犯! 不但在阳谷县犯了事,前些日子在三花山下可是一战灭了数百正经官军。 严重点说是反贼都不为过! 就那么大咧咧的不找个遮掩,是想上千里都昼伏夜行、露宿野外吗? 至于两千两是不是太贵了? 这货表示自己又没打算真给! 到地方后能偷就偷,偷不了还他妈不会抢吗?! 众人听他千里南下只为去寻家眷,全都大赞有情有义。 武从文又问起对方为何会及时来援。 一群小子中显然以岳飞为首,便由他解释了原因。 原来这帮小子昨天刚学了新招式,一下练得入了迷,直到傍晚时分才想起家中大人交代的活计还都没做。 岳飞小小年纪便颇有组织才能,带着所有人挨家帮忙。 十几个半大小子既分工明确,又个个不惜力气,一样样活计完成得是又快又好。 其中王贵爹妈交代的事情是砍柴,因为需要出村上山,岳飞便把这活安排在了最后。 这一下就让他们撞上了恰好赶到的杨再兴一行。 其他人见到对方有百多人,各个挎刀持枪,全都心生畏惧,唯有岳飞深深皱眉。 这小山下就是官道,这伙人大半夜的隐匿林中,目的不言而喻。 次日一早他没去找师傅练功,而是召集昨天的伙伴,说了自己想法。 一群小伙伴都正是热血的年龄,又随着周侗练了不短的拳脚棍棒,被岳飞几句话一激,便都嗷嗷叫着决定做一回大侠。 其实他们早就到了,就隐匿在远处的小山丘后面,只是领头的岳飞不是那有勇无谋的愣头青,硬是等到贼人大获全胜才下令行动。 他知道那才是对方最放松的时候...... 武从文听了事情经过,不但没怪他出手太晚,还很大笑着夸赞他有勇有谋! 不过心里想的却是:“奶奶的不愧是千古战神,小小年纪就这么牛逼了!” 一番热闹直到下午,众人散去后周侗单独拉住了武从文。 “从文看出来了?” 武从文对此一问早有准备,默然不语。 周侗见他这番做派不禁好笑,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洒然道:“生老病死,天道也!任你武道通天亦或是王侯将相,概莫能外!从文何必如此小儿女做派?” 武从文挤出一丝笑容,心里想的却是:“可惜系统商城里也没有能让人返老还童的药啊!” 周侗突然凑近,在武从文耳边低声说道:“之前听你说自己习武只有不到一年,这话旁人不信,老夫却是信的。” 武从文身子一震,莫名的有些心慌。 周侗假装没注意他的反应,继续说道:“岳飞是我关门弟子,也是天资最高的一个。只可惜老头子命不久矣,恐不能将一身所学尽数传授。希望从文今后如有机会,能代为照顾一二!” 武从文不解的看向他:“老前辈,我的功夫还不如小岳飞,这照顾两字从何说起?” 周侗脸上闪过丝忧色,重重叹了口气说道:“老头子一生阅历复杂,虽不敢说看人从不走眼,却也有些心得。” “我那关门子弟少年老成,心思秉性都是上上之选。这是好事,日后必成大器;却也是坏事,他日也必因此受困!” “我尼玛......” 武从文这一句感慨好悬没脱口而出。 这老头......莫非真是人老成精了不成?! 周侗继续道:“我观从文打骨子里不受框束,虽会因此性格多遇危难挫折,却更能将命运握于自己之手。日后我徒若遭大难,还望从文能尽力援手,老头子在此先行谢过了!” 说着竟然深深一揖。 这可把武从文吓坏了,赶紧上前搀扶,嘴里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话一出口这货就反应过来了,忍不住在心里大声吐槽:“奶奶的,这老东西也不是啥好鸟,居然跟我玩心理战!” 不过转念又一想:“这满大宋的武将人才,还有谁能超得过岳武穆头里去?就算这老头不说,老子也得不择手段的骗到手下啊!” 第55章 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抑武赂辽! 晚饭还是在岳飞家,只是他那些小伙伴没再过来凑热闹。 商队里的其他伙计也散在村中各家,当然银钱方面是给足了的。 入秋后一早一晚天凉,武从文等人便把桌子搬回了岳家客堂。 “老夫人,我来我来!” 武从文见岳母端着菜进门,赶紧起身去接。 他对这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四大贤母之一,是真心实意的敬佩。 岳飞的父亲岳和早亡,留下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全凭她一人养大,可想而知会有多难。 即便如此,当国家遭遇入侵,这位母亲还是义无反顾的将两个儿子都送上了战场,并留下了“岳母刺字”的千古佳话,称一句“伟大”丝毫不为过! 身后的陈二狗见状,赶紧上前一步想要代劳。 “去去去,胳膊都抬不起来了,也不怕把菜掉地上!” 武从文踹了他屁股一脚,笑着骂道。 岳母性子爽利,也不推辞,直接把盘子递过给他,然后转头笑眯眯的去看小儿子和扈三娘。 小岳翻只有五岁,正被扈三娘搂在怀里。 这妞是真喜欢孩子,捏着胖乎乎的小脸爱不释手,把一旁的史浩看得是羡慕嫉妒恨! 武从文顺着岳母的目光看去,习惯性的犯贱:“这么喜欢孩子啊?自己生一个呗!” 一句话直接把超模同志闹了个大红脸。 这种后世司空见惯的玩笑,放到这年头堪比直接耍流氓! 人家可还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呢! 这货见所有人都用异常的眼光看向自己,也反应了过来,赶紧吭吭哧哧的找补:“那个......我的意思是,三娘以后一定是个好母亲,对小孩子可真好!” 扈三娘狠狠咬了下嘴唇,抱起小岳翻起身就走。 武从文尴尬的摸摸鼻子,嘴里咕哝一声:“靠!人家孩子还没吃饭呢,也不怕饿着。” 众人也都尴尬得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背过脸去假装干自己的事儿。 古代没啥夜生活,众人吃完饭后便陆续回房休息。 武从文却到现在都没能习惯这年头的早睡早起,躺了一会儿便披了件衣服出门闲逛。 同住一屋的陈二狗听见动静,一言不发的跟在他身后。 一出门,武从文就看见十五岁的岳飞正在院子里练枪,精赤的上身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在白色的月光下时不时反射出亮光。 小院边角的井沿上,一身粗布麻衣的周老爷子拄棍而立,银发银须随风微拂,一派仙风道骨。 岳飞见他出来,立刻收枪行礼:“武先生好,待我练完这一趟再和您说话。” 武从文示意他继续,向周侗问了声好后也在井沿上坐了下来。 看着岳飞一路枪法舞得虎虎生风,武从文由衷赞了句:“鹏举天资真好!” 身边的周侗却是一愣,看着他疑惑的问道:“从文在说谁?” 武从文反应过来自己又说错话了,赶紧岔开话题:“周前辈,不知岳飞和今天那个杨再兴相比,谁的天资更好?我看他俩年纪差不多。” 周侗深深看他一眼,没再追问。 “我这徒弟刻苦是刻苦,便如今天就非要把白天落下的功课补上,但若论练武天资,比那个姓杨的小子还是稍有不如。” 说到这,老爷子抬眼望天,语气有些唏嘘:“那孩子本性不坏,只是走错了路,若是能善加引导调教,日后必成一代宗师!” 武从文见他眼神满是可惜,心中暗笑:“还真是光棍儿碰上了寡妇、和尚见到了经文,这老头见到练武的好苗子两眼都在放光!” “老前辈看我身边的几位同伴怎么样?” 周侗收回目光,笑着说道:“你那个弟弟也是练武奇才,只是年纪稍大了些,练的又是百家拳,如能从此专攻刀法,日后也必成大器。” 武从文心想,书里的武松后期的确是长使一把戒刀,这周侗果然目光如炬、名不虚传。 “姓扈的姑娘天资也很不错,年龄也不算大,日后的成就恐怕要超过二郎。” “至于那个扈成,天资有限,差不多到顶了。” 武从文听他对扈三娘评价如此之高,不由得好奇心大起,正要详细询问,却不想对方的下一句话直接惊得他目瞪口呆。 “反而是那个始终跟在你身后的陈二狗,莫看眼下功夫最差,习武天资却是所有人中最高的!” 周侗说完,见武从文目瞪口呆,又笑着补了一句:“当然,这其中不包括从文你。你的上限在哪,恕老夫眼拙,还真看不出来!” 武从文摇摇头抛开震惊,趁机开口求道:“那能不能请老前辈抽空指点他们一二?相信一定受益终身!” “那有何不可?只要他们肯学,老头子自不会藏私。不过......” 武从文听他拉了个长音,赶紧出言追问。 “唉!”周侗重重叹了口气。 “世人都道我宋人孱弱,所以才数百年不得夺回幽云祖宗之地!老夫年轻时也是这般认为,所以才会拼命习武。可活久了、见多了,到如今快要入土时才知大错特错!” 武从文听了这话,眼神不禁一亮,紧抿嘴唇盯着对方。 “契丹人昔年的确弓马娴熟,非是我日常农耕的大宋百姓可比。但如今其已南下近两百年,祖传本领早已丢弃殆尽,可我大宋军队依然不是敌手,何故?” 武从文听到此处,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道:“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抑武、赂辽!抑武则军心丧,赂辽而民气衰,破灭之道也!” “说的好!” “说的好!” 一老一少两声赞叹同时响起。 岳飞不知何时已结束了练习,静静站立一旁倾听。 武从文猛喘两口粗气,却是胸中仍有块垒未能尽抒。 那句改自苏洵《六国论》的话,仅仅是从军事和政策角度总结了宋军孱弱的原因,更深层次的东西却没触及。 武从文作为一个现代人,有些话不是不敢说,只是担心这时代的人理解不了,就算理解了也不会认同! 岳家军为啥所向无敌? 其成员多身负血海深仇,这是心理方面的原因。 将领身先士卒、纪律严明、赏罚公平,这是军事方面的原因。 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原因呢? 肯定有! 史料记载,岳飞在率军收复江北失地后实行了“均田制”,将部分土地分给了流民和军中将士。 流民有了土地,岳家军便不缺兵源;将士们有了土地,就会为了自家奋勇杀敌! 这便是经济方面,或者更直白的说是利益方面的原因! 武从文甚至认为这比前两条更加重要! 当然,这很可能也是岳飞日后蒙冤而死的最重要原因。 那他妈可是初级“土改”啊! 动的是统治阶级的命根子!也就是所谓的“国本”! 换句话说,这实际上是个政治问题。 触碰了这个禁忌,他不死谁死?! 第56章 月下蝴蝶翅振,天下变由心生 “如何破局,先生可肯教我?” 岳飞到底年纪小,看出武从文还有话没说完,便一躬身直接问道。 武从文看了眼周侗,见对方微闭双眼,心里吐槽了一句:“老狐狸!” 这周侗别看是个武人,可一生走南闯北,接触的人中既有贫苦百姓、贩夫走卒,也有兵丁将领、达官显贵,要说肚子里没点儿想法,打死他也不信! 面对少年岳飞那满怀期冀的眼神,武从文一瞬间想起了流传千古的“风波亭”和《满江红》。 如何破局? 他还真有办法! 不是他多天才,而是已经有一群人实实在在的实践过了! 周侗只剩条缝的双眼突然透出一丝精光,压着声音开口道:“此处只有我等四人,从文若有想法尽管直言,必不会传入第九只耳朵!” 武从文笑了。 既笑对方的谨慎和误会,也笑自己那无聊的顾忌。 老子一个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穿越者,怕个球! 只见他随手捡起根树枝,就着月光在地上写了四个大字,然后看着岳飞问道:“说说你的理解。” 岳飞低头看着地面,喃喃读道:“精忠报国......精忠报国!” 猛地抬头,他双眼炯炯的盯着武从文,语气激动的说道:“先生四字点醒岳飞!这正是我辈应有之信念!” 说罢又低下头,看着地上的四个字再次出神。 武从文一笑,伸出脚把那四个字抹平,然后在岳飞的不解中重新写了四个字。 “这四个字呢?” “尽忠报国......” 虽只一字之差,十五岁的岳飞却总觉得其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差别。 武从文没给他太多思考时间,缓缓开口问道:“精忠,忠于什么?尽忠,为谁尽忠?” 岳飞眼显迷茫之色,就连一旁的周侗也陷入了沉思,陈二狗依旧在武从文身后站的笔直。 武从文没打算当哲学家,很快便给出了答案。 “前者,忠于祖国、忠于民族!后者,忠于一家一姓而已!该怎么选?” 最后一句,他是用吼的。 岳飞浑身一震,脱口而出道:“当然是前者!” 武从文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尽管使了些心理学的小手段,但这个问题对中国人来说,根本就没有第二个答案! 孟子曰:民贵君轻。 秦末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两句深深刻在基因中的话,让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自古就从没把所谓的“皇帝”当成神圣不可侵犯的东西。 所谓“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或许“皇权”因为时代和生产力的局限,还被古人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必须,可坐皇位的人姓什么? 呵呵! 你以为哪里来的那么多改朝换代?! 扯远了,赶紧拉回来。 武从文仍然没给这一老一少太多思考时间,免得把脑子搅成一锅大酱汤,很快便抛出了一个“假设”。 “如果有一天,北方的异族打过了黄河、饮马长江,朝廷南渡后一味求和。如果那时你是前线领军大将,该怎么做?” 这个问题一出,岳飞和周侗震惊过后全都陷入了沉思。 只是老爷子脸上逐渐苍白,甚至隐有汗珠渗出,而少年则是时而皱眉、时而咬牙切齿。 武从文伸手拍拍周侗后背,笑着说道:“老爷子,您就别跟着凑热闹了!就算真有那么一天,您老到时候还能骑得了马、拎得动枪吗?” 周侗闻言眼睛一瞪,张嘴就想说些什么,可随即又闭上了嘴,摇头苦笑。 武从文没去安慰这个明显时日无多的迟暮英雄,转头直直盯着岳飞。 他是真怕自己今天的一番忽悠做了无用功,这小子日后还是会选择回临安送死! 或许是年龄终究尚小,三观还没彻底定型,少年人的一腔热血最终占据了上风。 “若真有先生说的那一日,岳飞当以身报国,百死无悔!” 岳飞说的慨然,武从文却很不满意,毫无间隙的追问道:“报国?报哪个国?是天下百姓的国?还是赵宋皇帝的国?” 这句话说的就太露骨了,一旁周侗脸色骤变。 岳飞却没听出太多弦外之音,还陷在武从文预设的思路里,毫不犹豫的答道:“自然是天下百姓!” “好!” 武从文狠狠一拍大腿,紧跟着问道:“如果你已率兵打到了旧都城下,后方的皇帝却一天之内连发十二道金牌催你退兵,你该怎么做?” “啊?收复旧都乃是千古大功,皇帝怎会催我退兵?” 岳飞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好像觉得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这孩子,彻底被忽悠瘸了...... “呵呵!” 武从文冷笑一声反问道:“怎么没有可能?怕你兵败丧师,怕你功高盖主,甚至怕你拥兵自立!你就说真有那么一天,你会如何选择?” 岳飞彻底混乱了,还没成熟的世界观俨然被搅成了一团浆糊,晕晕乎乎的答道:“我自当解释清楚,表明忠心......” 武从文听了这两句,心脏猛地一抽,强忍着突然出现的绞痛追问道:“要是没人给你机会解释,摆明了就是要杀你呢?” 岳飞抬头喃喃道:“怎么会?”,眼睛里全是迷茫。 武从文双拳紧攥,竭尽全力维持着呼吸,一字一顿的说道:“要是敌国议和的条件之一,就是必杀你这个唯一能在战场上击败他们的统兵大将呢?!” 岳飞目瞪口呆。 武从文忍了几次,还是没能忍住补了一句:“你那时已将敌军主力击败,如果议和成功,敌国暂时无力南下,皇帝和朝廷暂时可得偏安。你!会回去送死吗?!” “我......” 年轻的岳飞快崩溃了。 八十多岁的周侗心疼的看着关门弟子,却咬紧牙关没有出声。 武从文突然放缓了语气,轻飘飘的声音仿佛远在天边。 “偏安就是偏安,嘴上再喊日后北伐都是假的。异族占了中原,将我汉家百姓当做牲畜般奴役欺凌,等攒够了力气,终究还是要打过长江的,到时候就是亡国灭种......” “咔嚓!” 就是这句仿佛呓语的话,听得只有十五岁的岳飞心脏猛缩,硬生生将手中粗木枪杆单手撅断。 “不!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 随着少年喉咙中低吼出这句《后出师表》中的开篇名句,武从文终于仰天大笑了起来。 笑声惊醒了勃发怒气中的岳飞,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珠翻身拜倒,大声喊道:“先生教我!” 第57章 武神棍梦中呓语,奇葩宋城乡两重天 胸膛中的心脏重新恢复跳动,武从文发现自己的上衣已经全被汗水浸湿。 一股身体被抽空般的强烈疲惫感袭来,让他整个人都摇晃了一下。 狠狠吸进一口清凉夜风,武从文眼神迷离的如同陷入了梦境。 “我曾做过一个梦,异族占据了大半个华夏,每到一地便公然实行‘杀光、烧光、抢光’的三光政策,即便军人放下了武器,百姓匍匐在了地上,也丝毫得不到怜悯。” “霎时间乡村变成坟墓、城市化为炼狱。” “那些野蛮的异族将杀人当成乐事,将男人的头颅砍下,将女人的衣服扒光,将婴儿扔进沸水......” 随着武从文呓语般的讲述,身边三人的表情由迷茫变成了震惊,又由震惊变成了愤怒。 “朝廷呢?!” 年纪最小的岳飞双目充血,咬着牙问了一句。 “朝廷?皇帝和朝廷里的高官只想活命,甚至为了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不停与敌人议和,签下一份份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将百姓当做猪狗送到异族刀下!” 周侗、岳飞和陈二狗三个宋人,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澶渊之盟”,想到了丢失两百年的燕云之地。 武从文的呓语还在继续。 “于是被屠杀的人们开始反抗,他们想了很多办法,并一一尝试。” “有人选择直面仇敌、以命换命;有人兵逼朝廷停止内斗、一致对外;有人深入敌后、游击歼敌;甚至有人自毁名声打入敌营、传递消息......” “不仅是男人,女人、老人甚至孩子都拿起了刀枪,没有刀枪就用棍棒、石块甚至是牙齿!” “当所有不愿做奴隶的人们团结起来,天下就再没有任何人能够征服他们。那些前一刻还凶残无比的异族,下一刻也如畜生般瑟瑟发抖......” “不仅如此,当百炼成钢,这些英雄不但驱逐了鞑虏,更是开疆万里!自此国富民强、天下大同也不再只是传说!” 随着武从文的讲述,岳飞不由得心驰神往,眼神逐渐和陈二狗一样变得狂热,口中无意识的叫了声:“先生......” 武从文脱出思绪,一脸严肃的问眼前少年:“你,愿意成为那样的人吗?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岳飞没有丝毫犹豫的叩首拜道:“岳飞愿意!” 武从文再次深吸了口气,语气恢复平静:“刚刚给你出的题目,我的选择是......” 岳飞抬起头来,期盼着答案。 周侗似乎猜到了什么,缓缓闭上了双眼。 “回师逼宫,大臣主和诛大臣,皇帝要降杀皇帝!” “如果形势不允许回师,即便前有敌军后断粮草,也绝不认命!我会带着仍有血气的战士,不惜一切代价杀入敌后,发动所有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搅他个天翻地覆、日月无光!” “待日后壮大,杀绝所有入侵仇寇,杀光一切投降之人!” “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一家一姓与天下人相比,屁都不是!” 周侗猛地睁眼,没有去看武从文,而是看向关门弟子岳飞。 老人家眼神复杂,良久后缓缓闭上。 “第二条路无疑更难走,也更血腥,需要无数人为之浇灌生命。但斗争要有策略,要讲技巧......” 随后,武从文便把脑子里零散的记忆,用自己的语言组织起来,为岳飞解说了一番后世人尽皆知的游击战十六字诀。 当这位日后的华夏战神听到“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时,眼神越来越亮,再也不复之前的迷茫。 相比其他略显神棍般的忽悠,这实打实的兵法战策显然更容易理解,也更符合他的胃口。 ...... 休整三日后,商队重新启程,岳飞和一帮小伙伴送出十里,周侗没来。 实际情况是,老爷子自那晚过后就有意躲着他。 “好了好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难不成你还能把我一直送到临安?” 武从文见岳飞送了一程又一程,实在忍不住了劝道。 “先生......” 岳飞俊脸一红,表情中全是不舍。 武从文在马上探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眼下女真人已经在东北方崛起,那会是比契丹人更加危险的存在。而宋辽乃是世仇,朝廷必会联金攻辽。你回去记得一定要勤习武艺、精研兵法,以备日后有变!” 想了想又坏笑着补充了一句:“尤其是你师父,走南闯北的见多识广,一定得多榨出点儿油水来!” 岳飞品性端正,有点儿不习惯他这种说话方式,却还是从怀里掏出本小册子递给他。 “先生,这是师傅让我交给您的。” 武从文一愣,劈手抢过后翻开一看,眼睛立刻就亮了。 “好好好!替我谢谢周老前辈!” 那脸变的,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并不太厚的册子没有名字,记载的是周侗一生心得。 其中不仅仅有枪法,但凡拳脚身法、长兵短刃均有涉及。 尤其是最后几页的呼吸吐纳之法,更是让武从文心里大喊:“内功秘籍啊!” 这本纸张已经泛黄的小册子,他是早也看晚也看,马上也看吃饭也看,就连睡觉都紧紧搂在怀中不松。 转眼过了长江。 这一晚,武从文没有再像往日那样盘膝坐着练功,而是换上了那身曾在西门府穿过的夜行衣。 距离杭州两日路程有座莫干山,山上有个莫干寨,平日靠打劫过往商队为生。 宋朝有个很有意思的地方,那就是遍地都是山贼土匪。 这种奇葩情况源于自于一个奇葩的骚操作,那就是并不抑制土地兼并。 这种不同于以往任何朝代的政策,逼得大量人口涌入城市,造就了其繁荣的城市经济。 但凡事有利就有弊,以此时的生产力水平,即便萌芽了规模化生产,也无法消化那么多失地农民。 说白了,就是初级工商业提供不了那么多就业岗位! 于是城乡严重两级分化。 城里富户云集,这些不事生产就有大把钱花的家伙,整日游山玩水、吟诗作对、逛青楼听小曲儿,又催生了所谓的“文化巅峰”。 好在宋代对民间的管制颇为宽松,普通市民只要勤劳肯干,养家糊口不成问题,就是游手好闲的泼皮都能活的不错。 城外可就惨了! 能给大地主当佃户已经算是烧高香,连佃户也做不了的,只能活活饿死! 于是大量既没有田种,又进不了城做工的农民,其中身强力壮者便啸聚山林,以至土匪山贼遍地都是。 有后世学者做过统计,宋代的农民起义次数是历朝历代中最多的。 那为啥宋朝没有亡于农民起义呢? 因为人家还有另一个骚操作。 一地出现土匪,开始的时候地方官压根就懒得管,甚至还官匪勾结大发横财。 等到匪患实在压不住了,地方官也不慌,直接往上一报。 朝廷怎么应对呢? 更骚的来了----招安! 第58章 盘家底功高至一品,着黑衣开启飓风营救 别的朝代剿匪靠军队,人家宋朝靠的是银子。 尔等只要不公开打出造反旗号,不就是讨口饭吃吗? 老子给的比你想要的还多! 大把银子先撒一波,然后领头的封官,底下人摇身一变就是官军! “杀人放火受招安”的俗语就是这么来的。 别说,这招还真好使。 不信你看梁山,无论是晁盖还是宋江做大哥,打出的旗号不是“忠义”就是“替天行道”,有没有提过一句造反? 不但如此,哪个地方要是遭了天灾,朝廷也是这个法子,把灾民中的青壮统统招成官军,剩下的老弱妇孺可就造不成反了吧! 这造成了一个后果,那就是军队数量无比庞大。 林冲最大的名头是啥? 八十万禁军教头! 八十万啊! 单单一个汴梁城就有禁军八十万,全国各地加一起又得有多少? 往少了说也得过百万吧! 这么多军队国家养得起吗? 你以为那群饱读诗书的大人物们都是傻的? 谁说要养了? 史料记载,北宋禁军十五日一练,每年合练十天。 而且所谓训练,也就是按照阵图,跟着旗号走走队列而已。 这强度,恐怕连后世的小学生做广播体操都比不上,人家那还得每天都做呢! 那这么多人每天都干啥? 在军营里睡大觉? 想得美! 该干啥干啥去! 会手艺的进工坊打工,长相周正的给大户人家做仆役,有把子力气的扛大包、做挑夫,啥也没有的就去摆小摊卖炊饼...... 说白了,招兵对普通人来说最大的好处,就是有机会从一个活不下去的破产农民,改个户口变成一个城里人。 就这种军队,再加上以文制武的制度,战斗力可想而知。 有人要问,作者把宋朝军队说得这么不堪,为啥还能抵御了辽、金、蒙古那么多年? 还是那句话,皇帝和高官们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没有能打的军队万万不行。 诸多正史中记载的那些选兵的苛刻条件、先进精良的武器装备、乃至于相对高强度的训练,说的都是边军。 那才是大宋真正的武力所在! 话题又扯远了...... 说这么多只是为了告诉读者,武从文想要在抵达杭州之前找个贼窝还是很容易的。 如今的他是妥妥的10级,按周老爷子的说法,已经是江湖上一品高手的实力,再进一步就是初境宗师。 跟他一起行动的也都是高手,弟弟武松8级,江湖三品高手;扈三娘和扈成7级,江湖四品高手。 咱们的二狗兄弟差了点儿,只有3级,八流水平,所以只能留在山下看马...... 武从文一边借着山石树木隐匿身形,一边暗中调出属性面板查看,从这一刻起,就要正式进入“飓风营救”模式了! 姓名:武大郎 年龄:不详 身高:158厘米 等级:10 经验值:405\/400 力量:360 灵活:110 精神:10 技能:黄金瞳、初级雷达地图、一击必杀、短兵器精通、长兵器精通、骑术精通 称号:打虎英雄、金瓶梅收藏家 各位看官请注意,这货加了17厘米身高。 原因是他之前面对一米八多的超模同志,眼睛正对着人家肚脐眼,现在终于提高到了胸口位置...... 莫干寨不大,和三花寨差不多,也就百十人规模。 不过论纪律性可就差远了,夜里站岗放哨的也就俩人。 武从文都懒得摸到近前,远远的便甩出两把飞刀,同时命中两人咽喉。 武松和扈成两人闪身而至,及时扶住即将倒地的尸体,然后从里面打开了寨门。 一路畅通无阻,几个人就那么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寨主的房间。 要问他们怎么知道具体地点? 挑面积最大、装修最豪华的那间就是了。 床上的朱杰鼾声如雷,连门开的声音都没听见,倒是前几日刚抢来的小娘醒了过来。 黑暗中目不视物,她也不敢推醒身边的男人,身子一缩开始发抖。 武从文可没啥顾忌,见朱杰直到现在都不醒,抬手就是一个大逼斗。 呼噜声戛然而止,朱杰眼睛都没睁开就翻身坐起,嘴里大吼一声:“谁?!” 然后就被一只大手掐住了脖子,狠狠摔在地上。 屋内烛火亮起,那妇人满脸惊恐的缩到一边,此时门外才有嘈杂声响起,应该是终于有其他人被惊醒了。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闯我山寨,不怕死吗!” 跪在地上的朱杰听见动静,立刻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被身后的武松一脚重新踹翻。 武从文也不说话,拿起桌子上的刀缓缓起身。 “大哥!怎么回事......” 一个赤着上身的汉子,大喊着冲进一直没关门的房间,话没说完便被一刀砍翻。 武从文身形不停,闪身出门,走廊里随即便响起了一连串惨叫。 少顷,浑身是血的武从文重新回到房内,两手拎满了还在滴血的人头。 朱杰早就老老实实的跪好了,看着一股脑扔到眼前的头颅,胯下一热,直接就吓尿了。 “我问,你答。” 武从文坐回桌边,不带丝毫感情的开口。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朱杰颤抖着开始磕头,嘴里玩了命的求饶。 武从文眉头微皱间刀光一闪,朱杰的一只手掌离体而去,惨叫差点把屋顶都掀了。 又是“唰”的一刀,这货的右手也没了。 “我能问了吗?” 面无一丝血色的朱杰,咬着牙对抗剧痛,脑袋跟鸡啄米似的一个劲儿猛点。 “你怎么销赃?” “卖......卖了......啊!” 又是一声惨叫,朱杰的左手小臂又短了一截。 “我他妈还不知道卖了?再敢跟老子挤牙膏一样磨叽,看看你有多少地方够我砍!” 朱杰仿佛一下子就悟了,用不着再问就主动开口:“卖到临安城里,兴隆米铺的陈掌柜专干这个!” 不过他心头还是闪过了个疑问,牙膏是啥东西? “这个陈老板收了你的赃物后又怎么处理?” “这个......” 朱杰刚说了俩字就看见武从文眉头又是一皱,吓得赶紧大声喊道:“我是真不知道啊!人家吃饭的本事,怎会让我这种小人物知晓?” 武从文这回没生气,反倒饶有兴趣问道:“小人物?你的意思是那兴隆米铺很厉害了?” “没错,临安方圆百里的大小山寨,所劫之物全都是送去那里销赃。” “生意做的那么大,就半点儿蛛丝马迹也没露出过?” “这......小人是真的不知啊!” “呵呵,你不老实,看来这胳膊还是太长了......” 武从文冷笑一声,作势又要拿刀。 “爷爷饶命啊!小人是真不知道......” 武从文起身走到他身前,用刀尖戳了戳断臂创口,不急不缓的说道:“没关系,你慢慢想,我有的是时间。只不过你的血也不知道还能流多长时间?” 朱杰嘶嘶吸着冷气,终于一咬牙道:“听说是运往西边......” “具体哪里?” “大爷!这个小的是真不知道,您就饶了我吧!” “那姓陈的除了米铺老板,还有什么身份?” “啊?没......没听说过啊!” “真的吗?再想想,好好想想,不着急。” 朱杰一脸惊恐,心里却把眼前这货骂上了天:“狗日的你是不急,老子再等片刻可就没救了!” 武从文还真就不急,竟然重新坐了回去,还给自己倒了杯水。 “好汉爷爷!您给指条明路啊!” 朱杰是真急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的脸色就已经苍白的跟张纸一样。 “好啊!” 武从文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然后才慢悠悠的说道:“能消化得了那么多赃物,没有大靠山怎么可能?” “这......有靠山也不会让我等知道啊!我说了那是人家吃饭的本事......” 武从文把手里的茶杯重重一放,看着他打断道:“我看你那双脚挺大啊!伸出来我看看。” 第59章 到杭州辞别小史浩,呼延灼兵打二龙山 朱杰哪里听不明白这话的意思,拼了命的摇头。 “非得我过去是吧?” 武从文施施然起身,提着刀缓步走向他身后。 “你给我个痛快吧!” 朱杰彻底绝望了,鼓起勇气嘶声大喊。 “想得倒美。” 武从文轻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朱杰眼中已经没了一丝求生的希望。 就在他咬紧牙关等待那一下剧痛的时候,却听见武从文突然又说了句话。 “不就是摩尼教嘛,有什么神秘的!” 朱杰身体一僵,连从没停止过的颤抖都定了一下。 武从文笑了,从对方这个下意识的反应中,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叮!恭喜主人,杀死4级敌人,获得经验值45】 系统提示音响起的同时,武从文迈步出门,轻飘飘的扔下一句话:“放这个女人下山,其他全都宰了。” ...... 临安城东门。 史浩眼睛看着武从文,小手却紧紧拉着身边的扈三娘衣角。 “武先生,我家在城中多有房产,不如你们随我回家去住吧!” 武从文笑着摇头不语。 小史浩叹一口气,指指地上的木头箱子说道:“这是扈大哥当日给的旅费,今日便物归原主。” 说完又挥手招来了老管事,从对方手里接过一个小布囊,双手递到武从文身前。 “这是两千两银票,感谢武先生救命之恩!” 武从文连半点客气都欠奉,直接就接了过来,还顺手打开袋子口往里瞧了瞧。 这个没出息的举动,把一旁的扈三娘看得恨不得把脸捂上。 实在是太他妈丢人了! 武从文丝毫没在意旁人的鄙视,把布囊揣好后,手从怀里抽出来时多了三颗白色小药片。 “不能白收你银子,这乃是三颗包治百病的神药,你回家后一天吃一粒,记住一个月内不能喝酒!” 扈三娘脸上不屑的表情更甚,正要开口讥讽两句,却突然看见了武松那双瞪大的眼睛。 别人不知道这是什么,武松可是在三花寨见过。 当初只一颗,就把半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的张万来给救了回来,当天晚上就能来蹭方便面了! 至于陈二狗之前肩膀上的刀伤,因为没感染,武从文那个小抠就没舍得给狗系统送钱...... 武松为人沉稳,公信力明显比他那个不着调的大哥高多了。 扈三娘一看之下就重新闭上了嘴,心想这不会真是什么神药吧? 她看武松,小史浩看她,最后掏出个手帕珍而重之的把药包了起来。 “多谢武先生赠药!日后在这临安城中旦遇难事,尽可去史府找我。” 小家伙躬身作揖,不但动作标准,就连说出的临别语也是老成无比。 武从文一抱拳,“也多谢小公子了!就此别过!”,说罢转身上马。 史浩看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背影,眼圈突然泛红,转身对老管事轻声说道:“先去城外拜祭姐姐坟茔。” 老管事躬身应是,心里不由长叹一声...... 二龙山。 鲁智深眼望寨前黑压压一片官军,大手将木头寨墙捏的咯吱作响。 那顶盔掼甲的长髯将官,武艺远非自己对手,可惜终是吃了骑不得战马的亏,几次交手都未能将其拿下,以致今日坐困寨中。 那日武从文等人启程南下,鲁智深本来也要随行,却被劝住了。 武从文表示此次南下寻人,不知要去多少时日,二龙山不可长久无主。 鲁智深待要再说,武从文又笑着表示自己救回家眷后还得去二龙山落脚呢,这才将其劝住。 结果武从文那张嘴就跟开了光似的,鲁智深刚一回到二龙山就遇到了大股官兵来剿。 原来青州知州慕容烈接到上峰命令,限期清剿治下所有匪患。 慕容烈原本没当回事儿,这种走过场的官话哪一年不得收到几次? 不过他能做到一州知州,上面自然是有人的,很快就收到了京中东主传来的话,命他务必认真剿匪。 朝廷的政令可以当成放屁,东主的话可不敢怠慢! 再说此时的他也敏锐的猜测到了一些蹊跷,立刻便派州中兵马都统制率兵剿灭辖区内各处匪寨。 这位都统制可不是一般人物,乃是开国名将“铁鞭王”呼延赞的嫡派子孙,善使两条水磨八棱钢鞭,人称“双鞭”呼延灼。 呼延灼家学渊源,得令后广探敌情,定下先易后难之策。 待鲁智深回到二龙山时,青州境内大小山寨已经灭的灭、降的降,只剩下实力最强的桃花山、白虎山和二龙山三股人马。 这时呼延灼却突然改了策略,兵分三路同时进剿。 桃花山和白虎山实力稍弱,呼延灼只派手下副将率兵围剿,自己则亲率主力直奔二龙山。 “鲁达!我闻你本是渭州经略府提辖,只因酒后打死了人才流落江湖。今日如肯投降,呼延灼虽不能使你官复原职,却也会在慕容大人面前替你求情!” 呼延灼骑着马滴溜溜原地打了个转,朝寨墙上高声劝降。 “如若执迷不悟,大军发动,定叫你二龙山片甲不留!” 鲁智深仰天大笑,说出了一句如果武从文在此,肯定觉得无比耳熟的话。 “要战便战!恁多废话!” 心里想的却是:“攻城战你可骑不成马了吧?看我不抡圆了禅杖将你拍成肉饼!” 不得不说,这个原本耿直粗豪的好汉,和武从文那厮待了一段时间,也有点学坏了...... 话说以鲁智深、杨志为首的二龙山敢跟官军硬刚,另外两寨可没那等高手坐镇,只敢紧守山门。 可这一直龟缩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于是便想到了对外求援。 向谁求援? 青州地界上是没人了,只能去找济州府的梁山泊。 此时的梁山刚灭了祝、扈两庄,又把李家庄连人带货一齐收归麾下,也的确是兵强马壮。 不过这大功是宋江立下的,眼看着二把手的势力急剧膨胀,已经明显超过了自己这个老大,晁天王是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恰在此时,白虎山的孔亮前来求援,晁盖立刻感觉扭转局势的机会来了。 于是立刻点齐一众嫡系心腹,带上山寨半数精锐,气势汹汹的向东出兵。 第60章 大盗隐于市,豪客突登门 陈金宝是临安兴隆米铺的掌柜,平日里见谁都是笑呵呵的,即便对手下伙计也丝毫没有架子。 就这样一个名声、口碑都很好的人,谁又能想到暗地里竟是城中最大的黑道首领,临安方圆二百里范围内的所有贼赃,全都经由他手洗白。 “马老哥是店里老主顾了,你们多给饶上半斤!” 陈金宝打外头回来,见到老顾客正在买米,便笑呵呵的吩咐店中伙计。 “马五多谢陈掌柜了!改日一定请您吃酒。” 被他叫做马五的老汉赶紧躬身道谢,陈金宝笑眯眯的拱手回礼。 马五装了米后本都要走了,却又回过身来对陈金宝问道:“陈掌柜,老汉想求您一桩事,不知麻烦不麻烦?” 陈金宝顿住脚步,示意跟他一起回来的伙计先走,然后笑呵呵的答道:“马老哥但说无妨!什么求不求的?” 马五脸上浮起忧色,把身子躬得更低说道:“唉!还不是我那小闺女,前些日子来书说跟她娘已经探完了亲戚,即日便回。可算算日子早就该到了,却到现在也没见人!陈掌柜门路广,能不能求您帮忙打听打听消息?听说北面莫干山好像在闹山匪......” 陈金宝上前一步将他扶起,笑着答应道:“好说,好说,我这米铺隔几日便有车队往北边去,到时吩咐下面人多留意便是。” 马五一听对方答应,顿时大喜过望,又是一叠声的道谢。 回到后堂,之前一起回来的那个伙计把门关好,压低声音对陈金宝说道:“前几日那朱杰送来的东西中有几件首饰,我似乎见那马五的老婆戴过......” 陈金宝走到桌边坐下,轻飘飘的在鼻子里“嗯”了一声。 伙计不再多言,忙走过去给掌柜的倒水。 陈金宝刚把杯子递到嘴边,便听见敲门声响起。 “掌柜的,有豪客上门。” 陈金宝喝了口水,把杯子重新放下后才示意开门。 来的是前堂伙计领班,躬身行礼后说道:“掌柜的,店里来了几个客人,开口就要米一百石,还说价钱好商量。” 这人许是难得碰到大客户,脸上满是兴奋,却没发现掌柜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 “一百石?” “是啊!一百石!对方直接往柜台上拍了一叠银票,小的数了数,整整一千两!那领头的还说若是咱家米好,还会采买更多!” 陈金宝见手下没能领会自己意思,一皱眉喝道:“我是问他们为何要买那么多米!” 伙计被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的答道:“小......小的忘......忘记问了......” 陈金宝眼睛一瞪就要发飙,哪里还有外人面前那副好脾气模样。 就在这时,门外又响起了一个声音:“陈大掌柜为难个小萝卜头有啥意思?直接问我不是更方便!” 陈金宝被这冷不丁响起的声音吓得心一突突,随即涌起股怒火:“前堂的都是死人吗?!” 房里的两个伙计也被吓了一跳,随即看见一个矮个的黑脸汉子,正施施然的迈步进屋。 “大胆贼人!竟敢擅闯......” 那刚挨了训的前堂领班想要图个表现,第一个开口喝问。 声音戛然而止,一根青色的长鞭缠住了他的脖子。 “陈掌柜怎么不说话?”武从文问这话时,嘴角带着笑意。 最后一个进来的扈成回身关上了房门。 陈金宝见状眼睛微眯,起身抱拳问道:“敢问好汉是哪路英雄?来我兴隆米铺有何贵干?” 武从文脚步不停,手一抬,不知如何戏法般扔出个圆滚滚的布兜,“哐当”一声砸在桌面上,一股血腥味立刻弥漫了整个屋子。 “陈掌柜打开看看?” 陈金宝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什么,沉着声音问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武从文脸上笑容蓦地消失不见,暴喝一声:“我他妈让你打开看看!” 陈金宝被吼得一哆嗦,一直跟在身边的那个伙计却突然身形一闪,再出现时已经到了武从文眼前。 只见他右手成爪,直奔武从文咽喉,五个指甲盖泛出青黑色的暗光。 武从文连眼皮都没眨一下,身后的武松飞起一脚,后发先至的踹在来人胸口。 只听“噗通”一声,那伙计倒飞而去,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昏死了过去。 扈三娘见武松已经动了手,手臂轻颤间长鞭如同长了眼睛般收回掌中,之前被缠住脖子的那人慢慢萎靡在地。 陈金宝似乎被吓傻了,嘴角颤了颤没敢高喊,哆嗦着再次一抱拳。 “几位好汉......” 话没说完,他就觉眼前一花,下一秒整个人就飞了起来,“咔嚓”一声撞在房中梁柱上。 身体缓缓下滑,直到此时他才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 张嘴吐出两颗带着血的牙齿,陈金宝死死盯着正往椅子上坐的武从文,眯着眼睛不再开口。 “你他妈不说话是啥意思?东西不看、话也不说,你是瞧不起我吗?” 武从文坐定后再次开口,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笑容。 陈金宝都快哭了! 心想:“这你娘的啥路数啊?让我开口了吗?” “行吧!既然你不配合,那就老子先问。你从各地盗匪那收来的赃物,都卖到哪去了?” 陈金宝脸色骤变,一屁股坐到地上,颤抖着声音问道:“好汉此言何意?在......在下听不明白......” “听不懂啊?我就说让你先看看这是什么嘛!” 说着,武从文手一挥,桌子上那个滴着血的布兜直直向陈金宝飞去。 陈金宝吓得一闭眼,感觉脸被砸中,刺鼻的血腥味直冲脑门。 布兜落地后自动散开,露出里面一颗瞪大眼睛的人头。 “娘勒!” 陈金宝顾不得去擦脸上的污血,惊恐的大叫一声,双腿在地上一阵乱蹬,身体不住往后倒退,一副被骇到了极点的模样。 武从文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伸脚踢了踢地上人头,笑着问道:“别跟我说你不认识他。” “我......我不明白好汉的意思......我......” 陈金宝满脸见鬼的表情,两脚还在地上乱蹬,身体借势不断往后退缩。 武从文干脆蹲下,上身往前探着,依然笑呵呵的问道:“是吗?” “你......你......你别过来!就不怕......不怕我报官吗?” 陈金宝这句话音刚落,脸上表情丝毫没有变化,看似无意蹬出的一脚却突地向上抬起,带着风雷之音直奔武从文面门! 第61章 救家眷酷刑如变态,晁天王解围二龙山 这位兴隆米铺的掌柜,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一副不会武功,只是嘴硬的做派,想不到竟是个高手。 从这一脚的威势来看,武功比之前那个修炼邪功的伙计不知高了多少! 可惜对武从文来说根本不够看,只一抬手就挡下了这铺垫已久的一招,笑容不减间发力一掰。 “啊......” 惨叫声再次戛然而止,一把不知何时出现的短刀塞进了陈金宝嘴里,刀尖直接抵住了嗓子眼。 “陈掌柜叫晚了,你应该一开始就大叫的。这个时间点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这点儿动静前堂根本听不着。” 陈金宝不敢点头,只能用眼神示意自己服了。 武从文读懂了意思,毫不犹豫的把刀从他嘴里拔了出来。 “你是怎么看出我会功夫的?”陈金宝果然没有呼救。 他在临安城中混了这么多年,对自己的隐匿功夫十分自信,所以第一句话就问了这个。 武从文瞥了眼一旁的梁柱,笑着答道:“我对自己力量的掌控很有自信,刚刚那一巴掌打不死人,却也不是普通人能承受得住的。” 陈金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梁柱上有一道细不可察的裂纹,这才恍然大悟。 其实他还是不了解这货。 真实情况是,只第一眼,武从文就看穿了他的底细。 这货有“黄金瞳”啊!那行红字写得明明白白! 【陈金宝,5级。】 “好了,废话说够了,赶紧回答我的问题。” 陈金宝收回目光,同时闭紧了嘴。 “哦,我差点儿忘了,你脚上还有伤呢!来来来,我先帮你正正骨!” 武从文丝毫没表现出着急,一伸手抓起了对方刚被掰断的脚腕。 “嗯!!!!!” 短刀再次入口,陈金宝瞪着眼睛从鼻子里发出惨哼。 “哎呀,又忘了!我不会正骨。您忍忍,让我摸索摸索哈!” 断骨摩擦产生的剧痛,让陈金宝一瞬间汗如雨下,恨不能拿把刀将自己那只脚剁掉了事。 “唉?怎么还不行呢?您再等等哈!我先拿您另一只脚练练手。” 武从文一副今天必须得正骨成功的模样,伸手抓起了陈金宝的另一只脚腕。 “嗯嗯嗯!” 陈金宝都吓尿了,拼了命的用鼻子哼哼。 “咋地了?有话说?” “嗯嗯嗯!” “哦,那您早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你说了我才能知道嘛......” 扈三娘有点儿想捂耳朵,眼前这个可恶的家伙,感觉......更可恶了! “各地收来的赃物,一部分运到别处变卖,还有一部分就卖给这临安城内几家大户,都是合作多年的老关系!” 刀一离开嘴,陈金宝连半句废话都没有。 他的那条好腿可还在人家手里捏着呢! “城外的卖给谁?” “这......” “咔嚓”! “再敢废一个字儿话,老子就把你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掰碎了!对了,给你科普个小知识,人全身的骨头一共有二百零六块,够掰一阵子的。” “我去前边看看,怕二狗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没等陈金宝回话,扈三娘先受不了了,撂下这句夺门而出。 “看!我那同伴都等不及了,你倒是痛快点儿啊!” 武松:...... 扈成:...... 陈金宝:...... “咔嚓”! “啊......” “还有二百零三块儿!” “往西卖到清溪!” “咔嚓”! “我问的是卖给什么人!” “你杀了我吧!” “咔嚓”! “不杀。” “嗷......我真不知道啊!” “咔嚓”! “嗷呜......揽翠楼!揽翠楼的东家知道!我就是个收赃的,下面的具体交易真插不上手!” “揽翠楼的东家是谁?” “不知道,平时和我接头的都是黄掌柜!” 武从文起身,冲武松使了个眼色。 武松点点头,缓缓抽出腰间钢刀。 “你......我都招了啊!怎么......” 陈金宝满眼惊恐的喊道。 武松面无表情的继续向他靠近,和哥哥擦身而过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句:“熊熊圣火,焚我残躯!” 陈金宝眼中瞳仁蓦地一缩,随即恢复正常。 可那一刹间的变化,却被武从文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临出门时,这货还在肚子里喃喃自语:“妈的!下一句是啥来着?太久没看《倚天屠龙记》了......” ...... 鲁智深料想的不错,呼延灼步战的确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对方也不至于傻乎乎的只知道送死,发现不敌后立刻撤退,之后便只驱赶着手下兵丁攻寨。 鲁智深没抓住机会大为懊恼,一腔怒火全都撒在小虾米身上,六十二斤重的镔铁水磨禅杖抡起来,挨着的无不骨断筋折。 可惜官军实在太多,他一个人又能杀得了多少? 仅半日便累得手脚发软。 呼延灼这次带的都是州军精锐,远不是地方厢军可比,避开几个武功高强的山寨头领,时不时就能攻上墙头。 二龙山实力不算强,满打满算也就四五百人,其中能战的青壮不到三百,坚持到第三天便死伤殆尽。 眼看寨墙就要失守,突闻山下嘈杂声四起并迅速扩大。 墙头上即将崩溃的寨众顿时精神一震,在鲁智深、杨志等人的带领下鼓起最后一分力气开始反击。 眼看就要大获全胜的官军则是军心慌乱,很快便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鲁智深喘着粗气往远处一望,但见烟尘滚滚间一杆大旗破空而出,上书一个大字----晁! 竟然是梁山的人马突袭了官军后方! 眼看亲临前线指挥的呼延灼要掉头迎战,鲁智深立刻下令所有还能动的人集合,然后打开寨门杀了出去。 官军本就在突袭之下混乱不堪,再被两下一夹击,瞬间就崩溃了,丢盔弃甲之下,跑的是漫山遍野! 呼延灼见机的快,领着十几个亲兵纵马而逃,倒是没遇到什么阻碍。 这一战,梁山军大获全胜、缴获惊人。 单是各类兵甲器械就堆成了一座小山,粮草辎重更是不计其数。 鲁智深等人自然要当面向恩人道谢,晁盖也不客气,寒暄过后直接就提出了招揽的想法。 对此二龙山人等也早有预料。 真当晁盖晁天王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啊? 人家这么多人大老远的赶来,不图点儿什么怎么可能? 如今这梁山,已经是山东地界最大的一股非官方势力,天王晁盖在道上的名声也非常好,二龙山这边便有些犹豫。 其实主要是鲁智深犹豫,杨志、张青、孙二娘几个根本没有拒绝的意思。 今天官军虽然败了,但这篓子也捅大了,过不了多久肯定会有更多的官军前来围剿,不如趁现在手里还有筹码,赶紧投个好靠山。 鲁智深犹豫其实也不是为了自己,完全就是因为武从文。 之前在祝家庄,武从文当着宋江的面宰了王英,双方等同翻脸。 那宋江可是梁上的二把手,日后自己那兄弟回来,在梁山能有好日子过吗? 不过形势比人强,眼前这晁天王别看笑呵呵的一脸豪爽,可吃这口饭的哪个没有一副铁石心肠? 鲁智深很清楚,自己如果敢拒绝投靠,对方立刻就会翻脸! 再加上老相识林冲在一边不停劝说,鲁智深终究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第62章 逛青楼恰逢诗会,武大款银钱开道 临安虽还没有成为日后的都城,却一直都是隶属两浙路的杭州州府所在地。 其背靠江浙膏腴,兼有钱塘江与大运河水运便利,被称为“东南形胜,三吴都会”,端的是“富甲东南第一州”! 一条大道纵贯临安南北,北段两旁酒楼店铺鳞次栉比,路上行人如织,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乃是鼎鼎大名的北市坊。 高矮不一的木楼中,一座披绸挑灯的五层高楼最为引人注目,即便在热闹非凡的北市坊核心位置,也犹为鹤立鸡群。 出入其间的客人个个锦衣华服、出手阔绰,一看便知是临安城中一等一的高档场所! “你就别进了,留在外面放风。” 换了一身缎面锦袍的武从文扭头对扈三娘说道,还装模作样的摇了两下手中折扇。 “为啥?” 一身男装的超模同志脚都抬起来了,闻言不解的问了一句。 “这揽翠楼是什么地方看不出来吗?你个大姑娘进去不合适!” 武从文“啪嗒”一声合起纸扇,下巴冲三楼扬了扬。 那里正站着一排衣着暴露的女子。 扈三娘一愣,随即脸上一红,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 武从文嘴上说得正派,肚子里想的却是:“就你这身材相貌,换上这身男装妥妥绝世美男子,一起进去老子不得被人当成跑腿的跟班?” 刚往前走了两步,这货却又停了下来,转身冲兀自不忿的扈三娘招了招手。 “干吗?!” 超模同志气哼哼的问道。 “我想了想,把你一个人扔街上不安全,还是一起进去吧!” 扈三娘虽然不满他的言辞语气,却很明显高兴了起来。 说白了,她就是个乡下丫头,第一次见到这等繁华场面,心里怎么可能不好奇? 武从文之所以临时变化,是因为突然发现就算不带这妞,自己也仍然像个跟班儿! 身边的武松、扈成,那都是身姿挺拔、相貌堂堂的帅哥,就算是最不起眼的陈二狗,也比他这个人矮面丑的老大更像有钱人...... 不过他显然是低估了古代生意人的眼光和智慧,四人进楼没到十分钟,招呼他们的伙计就看出了哪个才是领头的,对他的态度明显有别于三人。 开玩笑! 人家是开买卖挣银子的,管你个高个矮、脸俊脸丑?只要肯花钱就是大爷! “一楼太闹腾,有没有清净点的地儿?” 武从文背着手,努力装出一副有钱人的派头,可四处乱看的眼神却暴露了他土鳖的本质。 这揽翠楼的伙计是什么人? 整日和各色人等打交道的人精! 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客人的需求,笑着答道:“客官来的不巧,今天还真没有哪里是清净的!” 武从文收回目光,疑惑的看向他。 对方却没回答,一躬身笑着反问道:“几位客官是北方来的吧?” “哦?怎么看出的?” “也只有北边的好汉,才能生的几位这般高大英武!” “嗯!会说话!赏你的!” 武从文明知是客套,还是忍不住心里舒坦,抬手扔过去一块碎银子。 伙计显然早习惯了豪客打赏,双手一伸稳稳接住,嘴里一叠声的道谢。 这谢倒是诚心诚意,脸上的笑也是发自内心。 因为银子一入手,他就知道至少有二两重! 要说这揽翠楼里的大方客人有的是,一掷千金的豪客也不稀罕,可那都是三楼往上才能见得到,他一个大堂迎客的低级跑堂,二两银子就已经算是笔不小的横财了。 当下态度更加恭谨热情。 “几位贵客听小的讲,今天正赶上每月的诗会,这临安城里的才子富商有一大半都来了!听说稍晚知州大人也会到场,再晚一会儿恐怕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这么巧?” 武从文惊讶的问了一句,随即看似顺嘴问了一句:“那你们东家不是得亲自坐镇?” “那是肯定!每月诗会这天,我们大掌柜都会亲自陪着知州大人。” “大掌柜陪着?东家不陪?” “呵呵,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不瞒几位说,小的在这揽翠楼做了好几年,还没见过东家呢!” 武从文听了这话,一脸十分感兴趣的模样问道:“这可稀奇了!难不成你们东家比知州大人还牛?” “还啥?这......牛是何意?” 武从文一囧,赶紧解释:“就是厉害的意思。” “哦哦哦,小的懂了。厉不厉害小的不知道,只是能在这北市坊开这么大买卖,东家恐怕......” 伙计说到这便不再往下说了,做了个抬头看天的动作。 武从文心里明白,这是东家背景通天的意思。 “诗会在几楼?带我们上去开开眼!” 他估摸着从对方口中也问不出更多消息,立刻改变了话题。 “几位贵客看起来还真是第一次来,这诗会可是有讲究的!” 伙计嘴里答着,脚下却没动。 武从文见状用折扇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笑骂道:“赶紧带路!一边走一边说,少不了你的赏钱!” 那伙计一缩脖子,笑嘻嘻的一边引路,一边给这帮土包子科普。 “这诗会分为两层,第一层在三楼,有兴趣的客人都可以观看参与。但若想博得彩头,必须得拿出真本事,作出首满堂彩的诗词来,才有机会更上层楼!” “这样啊,想必那彩头就是你们这揽翠楼里的花魁喽?” 伙计听了他这话,不易察觉的撇了撇嘴,估计在心里暗骂“土包子”。 武从文发现了对方这个小动作,抬手用折扇在他屁股上抽了一下。 伙计看在银子的份儿上也不生气,仍然笑嘻嘻的解释道:“揽翠楼的花魁只有丹绮姑娘一人,怎能上得四楼的人都得如愿?就是见上一面都难上加难,必得一举夺魁才行!” “哦?你的意思是,只有今晚诗会的状元才能一亲芳泽?” “贵客‘状元’两字用的好!用的妙!” 伙计先是满脸笑容的拍了句马屁,随即脸色一肃道:“不过一亲芳泽是不可能的,丹绮姑娘是清倌人!” 武从文把“清倌人”仨字儿在脑袋里打了个转才反应过来,就是“只卖艺不卖身”的意思。 说话间已经到了三楼。 武从文放眼望去尽是人头攒动,竟是比一楼大堂的人要多了一倍不止。 “给我们找个靠前的位置。” 武从文对身边的伙计吩咐道。 那伙计正要说“这可真不好找”,却见眼前银光一闪,下意识接住,入手就是一沉。 “好嘞!几位贵客稍等,小的去去就来!” 说完便拨开眼前人群,一溜烟的不见了踪影。 那可是五十两啊! 他在这揽翠楼大堂干了好几年也没碰过这么多钱。 今天别说找个靠前的位置,就是偷摸把这几位领上四楼看一眼,他都敢冒那个险! 大不了就是挨顿板子呗! 第63章 几百年前的现场演唱会 没一会儿功夫,那伙计便如条泥鳅般重新钻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统一服装的壮汉。 “几位贵客,请随小的来!” 小伙计冲着武从文点头哈腰,态度比之前还要恭敬。 那两个一看就是打手的壮汉,想来也分润到了好处,行了个礼就开始开路。 原本只是嘈杂的人群立刻开始纷乱,被扒拉得东倒西歪的观众里更是有人抱怨出声。 可等看清楚开路人的装束,立刻就把嘴又闭上了。 这揽翠楼可不是等闲地方,就算一个伙计寻常人也是惹不得的。 “你对这种地方挺熟悉啊!” 扈三娘看着施施然迈步的武从文,忍不住小声讥讽了一句。 “你以前没下过馆子吗?不管生意再好,只要舍得打赏,店伙计总会帮你找到位置的!” 扈三娘一愣,她还真就没这种经验。 她长这么大第一回离开独龙岗地界,以她扈家大小姐的身份,在自家地盘上哪有机会和别人抢位置? 别说,那五十两花的还真值,他们几人直接就被引到了最前排,不但有坐的地方,还配了一张不大的案几,上面干果茶水一应俱全。 武从文对周围那群敢怒不敢言的家伙视而不见,坐下后还冲隔壁桌的一个帅哥笑着点点头。 对方却没回应,上下打量一番他后,面带鄙夷的把头扭到了一边。 武从文也不在意,饶有兴致的观察起眼前的情景,直到此时他才彻底看清楚这三楼的布局。 整层楼的外面一圈人挤人,中间却是好大一片空地。 空地的中间搭了个高台,高台边缘竖着个四米多高的木架,两个伙计模样的人正踩着木梯往上挂一幅白布,上面似乎写了不少大字。 木板前方是张桌案,一个读书人打扮的年轻人正伏案疾书。 桌案边上,另有两个伙计举着张已经写好的宣纸,一位五旬老者提着杆拖把大小的硕大毛笔,正在平铺的白布上誊抄。 说话间白布已经挂好,不等两个伙计打梯子上下来,四周的宾客便开始大声朗读起来。 说实话,那白布上的字写得龙飞凤舞,要是没这些人翻译,武从文这个半文盲压根儿就认不出来几个! 一遍读罢,人群轰然叫好,纷纷夸赞这词写得好。 叫好声中,一个妙龄女子打木架后转出,身姿款款的往台子中间一站,目光流转间四周的嘈杂立刻止歇。 一声琴音自后方响起,其他乐器随即跟上。 待开场乐奏完,那妙龄女子分毫不差的轻启檀口,竟是将刚刚那首新作的词,现场演唱了出来。 那演唱的姑娘长相虽算不上多惊艳,一副嗓子倒是好得很。 即便是武从文这个不懂行的棒槌也听得如痴如醉,不由得在心中发出句感叹:“现场作词作曲的演唱会啊!” 一曲唱罢,人群轰然叫好,更有数不清的打赏雨点般朝台上扔去。 被现场气氛感染,武从文也掏出块二两多重的碎银子丢了出去。 又听了两首,他才终于听出点味道,今天的诗会大概是以“泛舟”为主题,所有作品都是围绕这个来写的。 这时代的诗词讲究格式、押韵,曲子的旋律大致与词牌名一一对应,而“泛舟”对应的词牌名多为《唉乃曲》,说白了就是同一首曲子现场改换一下歌词。 当然也偶有人别出心裁,用《踏歌行》、《蝶恋花》等相近的词牌来写“泛舟”,往往更能博得满堂彩。 不过倒也难不住几个唱词的姑娘,人家就是吃这碗饭的,这些常见的曲子早就烂熟于心、张嘴就来。 一开始的时候,武从文这个穿越网文看多了的家伙,还暗自琢磨是不是能做文抄公装一拨逼,可惜很快就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别管人家作品写得到底好不好,总之全都是韵律感十足,听起来就俩字----舒服! “这群哥们儿的文采,放老子那时代妥妥的大才子啊!绝对都是情书能收一抽屉的牛逼存在!” 这货绝对不会承认,最重要的原因其实是自己压根儿就听不懂。 大部分句子他最多也就是觉得很押韵、很有节奏感,至于内容具体写了个啥?其中哪一句又是出自哪个典故? 这货表示:妈的手头也没个“百度”可以查查啊! 不仅仅是他,就连身边三个只会舞枪弄棒的粗坯,也都听得如痴如醉,每首作品一亮相就开始大声跟着叫好,那巴掌更是一直拍到美女演唱完毕。 也不知是真听懂了,还是单纯的被气氛带动。 尤其是扈三娘,许是这时代的女子就爱有文化的读书人,看着流水般登台的一个个帅哥,兴奋得小脸通红,丝毫也不掩饰眼神中的崇拜。 自己带来的美女拼命为别的男人叫好,武从文慢慢就开始不爽了。 心态一变,很快就品出了别的味道。 这些作品听起来一个比一个文采斐然,可全都是空洞无物、无病呻吟。 怎么说呢? 改编成情歌歌词很棒,却没一句能让他记在心里,不自觉细细回味的! 尤其是人群的反应,仔细听内容全都是诸如: “那句是该多加一个字还是两个字?” “这个‘漫’字是不是改成言字旁的‘谩’字会更好些?” 之类的相互吹捧! 这便让武从文这个现代人不自觉的开始皱眉。 “这群百无一用的鬼书生,真能写得出千古名作也算事儿!净他妈在这些无聊的细枝末节上咬文嚼字!” 心里想着,嘴上便不自觉的冷哼出声。 这一哼,可就惹出了一番事端。 第64章 自如兄,来逛青楼你老婆知道吗? 武从文这段日子,每晚都按照周老爷子给的那本小册子打坐修炼,如今内功已有小成。 毕竟等级在那放着呢,底子好啊! 这声冷哼不自觉的带了些许内力,不但让附近人听到了,甚至极具穿透力的传到了台上。 老话说文人相轻,正在台上享受吹捧的那个年轻人,听见这声冷哼顿时一皱眉,冲着他一抱拳大声道:“这位兄台为何发笑?可是觉得在下词中有何不妥?” 话虽说得客气,语气却任谁都能听得出是不乐意了。 他这一问,立刻便有不少人出声附和,内容也很快就变成了嘲讽甚至指责。 武从文这一桌是被揽翠楼的伙计和护卫硬领到前排的,现场很多人早就心里不爽了。 看穿着,应该是不差钱的主。 看相貌气质,一个个五大三粗的完全和读书人搭不上边。 再看举止,有留心的早就发现,这几个货连叫好都从叫不到点儿上! 这身份岂不昭然若揭? 根本就是几个只有臭钱的土老帽嘛! 老老实实的附庸风雅便罢了,竟然还敢出声讥讽? 叔叔可忍,婶婶不能忍! 一时间,现场气氛竟有汹汹之势! 坐在一边武松可从来都不是个好脾气的主,见到有人敢对哥哥不敬,眼睛立刻就瞪了起来;扈成也皱起了眉头;陈二狗更是直接把手按到了腰间。 他们今天来这可不是单纯听曲儿的,长兵器带不进来,短刀可都是暗揣着的。 只有扈三娘脸色尴尬,瞪向武从文的眼神满是责怪。 那意思分明是:“老老实实听着得了,装什么读书人啊!” 武从文本主呢? 直接就乐了! “老子今天可不是来逛青楼的,正愁不知道怎么开头呢,你个2b文艺青年就自己撞枪口上了!” 正琢磨着怎么痛快淋漓的镇个场子,不想却被隔壁桌那个帅哥抢了先。 只见那人突然长身而起,朗声道:“诸位先请静静!” 此人似乎很有些名气,一句说罢嘈杂声立刻减弱,很多人冲他拱手道:“自如兄请讲!” “自如?这货不会是姓王吧?!” 武从文听见众人对这帅哥的称呼,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帅哥正跟那享受众人尊敬呢,听见这样一声,脸皮立刻抽搐了两下。 不过他也是好涵养,强忍怒气冲着武从文一拱手道:“这位兄台三番两次出声讥笑,想必定是看不上我等才学,可否一展佳作,也让我等开开眼界?” 一片附和声中,扈三娘拉了拉武从文衣角,那意思是:看看!这下丢人丢大了吧! 武从文没搭理这妞,笑呵呵的心里却是越来越兴奋:“我尼玛这又来了个捧哏的,看来今天非得让老子把逼装到天上去不可啊!” 可巧了,这位自如哥心里也是兴奋得紧。 他自负有才,只是因为家境不好才始终怀才不遇。 于是这临安城里每有诗会那是次次必到,为的就是借机博得才名,在众人的吹捧中还能顺便骗吃、骗喝,运气好还能骗点儿别的...... 他见武从文半天没动静,以为对方是怕了,却丝毫没打算放过这个大好机会,一抱拳朗声道:“这位兄台想来是看不起我等。也罢!在下便斗胆抛砖引玉。” “自如兄才高八斗!想必早有佳作!” “我今日便是冲着自如兄的才名来的,快快一展佳作,也让这几个土包子开开眼!” “正是!正是!让这几个北方来的粗鄙货色,好好见识一番临安第一才子的本领!” 自如帅哥满脸得意的再次拱了一圈手,然后便直勾勾的盯着武从文那张黑脸。 武从文坐在原位连屁股都没挪动一下,回身拍了拍已经把手伸入怀中的陈二狗,然后冲身边的自如哥做了个请的手势。 气氛都烘托到这了,不让人家上个台多不合适? 自己等会儿打脸打得也不够痛快不是! 自如哥见状也不客气,潇洒的一甩衣袍下摆,迈着四方步就上了台。 临安城里的文会数不胜数,但这每月一次的揽翠楼诗会可是个中翘楚,不但名气够大,运气好了还能捞到实打实的好处。 想到这里,他便不自禁的抬头瞟了眼四楼的一处珠帘。 他知道那后面是临安城中每个男人的梦中情人,今晚若是能趁机一鸣惊人,说不定真能成为那所有人都艳羡不已的幸运儿! 想到这,自如哥也不去桌案前提笔,直接背负双手抬眼看天,朗声吟出了一首早就准备好的《青玉案》。 碧波轻漾舟行缓,望天际、云舒卷。 满腹才情何处展? 孤帆远影,烟波浩渺,独对斜阳晚。 琴音渺渺随风散,心事悠悠付水间。 泛舟江湖寻归岸,何时能遇知音者,共话风雨话桑田。 “好!” “彩!” “自如兄不愧为临安第一才子!” “什么临安第一才子?我看应是江南第一才子才对!” 一首词方才吟罢,台下便是一片轰然叫好,其中更是夹杂着无数肉麻至极的吹捧。 自如哥听惯了类似吹捧,双眼看似一直眯着,其实始终盯着四楼的那处珠帘。 很可惜,珠帘后面的主人似乎并未心动,隐约间只能看见对方似乎端起杯喝了口茶。 这不由得让咱们的自如大帅哥十分气馁,满肚子窝火只想朝那个黑皮矮子发泄一通。 一低头,却先对上了台下扈三娘那满眼的小星星。 “嗯?这小娘似乎也不错......虽少了几分小家碧玉的婉约,不过那身段......” 扈三娘虽是一身男装,可那副超模身材,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真相。 再加上此时那满眼崇拜的小模样,顿时便让自如哥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安慰,顺便生出了些许“退而求其次”的心思。 武从文顺着他的目光一扭头,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奶奶的,当着老子面眉来眼去,当我是死人啊!” 不过他没法对扈三娘发飙,只能将满心不爽都发泄到了台上的自如哥身上。 只见他还是没起身,就那么大喇喇坐着冲台上问道:“看你年纪,家中应该已经娶妻了吧?” 自如哥闻言一愣,没搞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来逛青楼,老婆知道吗?” 众人本来聒噪了半天,见他终于开口,都安静下来想听听这土老帽会如何应对。 结果却听到了这么两句,顿时便再次炸了锅。 逛青楼在此时乃是风雅之事,哪里容得这般诋毁! 再说了,这年代人们结婚都早,在场的男人哪个没有家室? 武从文那话根本就是一杆子把所有人都扫下了船! 自如哥先是一愣,随即不屑一笑,看向武从文的目光就像在看二百五。 第65章 作诗?恕我直言,在座的都是垃圾! 面对差点把楼顶都掀翻的声浪,武从文丝毫没有尴尬,端起茶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才再次开口。 “逛青楼也没什么,风雅之事嘛!不过你老老实实掏银子也就罢了,非要拿这狗屁不通的玩意丢人现眼。难不成是家里老婆管得严,身上没钱想要吃白食?” “哄”的一声,整个三楼更炸了。 这话实在是太脏了!简直就是把人往死了恶心! 尽管在场很大一部分男人中,其实都是抱着这种心思,可你不能讲出来啊! 讲出来就是粗俗!无礼!恶心!十恶不赦! 台上的自如帅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就那么表演了半天变脸,才咬着牙说道:“这位兄台如此出言讥讽,想必是瞧不上在下文章,还请赐教!” 这句表面上保持风度,内里实则杠上了的话一出,所有人都立刻高声附和。 扈三娘一捂脸,恨不能踹身边这个黑矮子一脚。 “我承认你武功很强,但这舞文弄墨的事儿也是你能掺和的?看你今天怎么下台?还连累我们跟着一起丢脸!” 一直站在武从文身后的陈二狗突然冷哼一声,看向老大的眼神明明白白写着:“只要大郎哥点个头,我这就上去捅了那厮!” 面对震耳欲聋的嘲讽与谩骂,武从文一仰脖将杯中茶水喝干,整整衣袍站了起来。 “一群小垃圾!老子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装逼打脸!” ...... 话说晁盖收了三山好汉,回转梁山的半路上却遇到了一桩让他极度憋气之事。 原来河北涿州有个盗马贼名叫段景住,这段日子很不好过。 自从北边的女真人造反,辽国境内的气氛就越来越紧张,各地对战马这类的战略物资管制特别严,让他这种人没了生存空间。 断了生计的段景住便起了南投的心思,恰好梁山刚刚灭了祝家庄,正是名头最响的时候。 不过入伙得有进身之礼,于是他便冒险潜入枪竿岭,偷了金国王子的坐骑“照夜玉狮子”南下。 途经曾头市时,正撞见当地豪强曾家五虎,二话不说抢了宝马。 他本想赶往梁山告状,不料半路就碰到了晁盖的大军。 段景住顿时大喜,觉得可以省去来回麻烦,便带着手下拜营。 晁盖本来见到这北地来的好汉十分高兴,结果段景住一开口就犯了他的忌讳。 原来祝家庄之战是宋江打的,所以如今在梁山以外,“及时雨”宋公明的大名已经完全盖过了他这个真正的梁山之主。 虽然段景住很快改口说那宝马是献给“晁天王”的,晁盖还是心底不快。 不过所谓不知者不怪,他没法冲段景住发火,只能将怨气撒向那抢马的曾头市。 既然二把手宋江因为祝家庄而名声大噪,他这个大头领如果能灭了实力相当的曾头市,必能扳回一局! 到时候再看段景住,那宝马到底要献给谁? ...... 揽翠楼三楼。 汹涌的人群见到那个黑脸矮汉终于起身,便纷纷止住了谩骂。 只不过一个个脸上的表情却是明明白白:我们可不是给你面子,而是等着看你怎么出丑! 扈三娘想要伸手去拉,心想:今天已经够丢人了!你还要干什么?! 只是手刚动了一下却又停住了。 这会儿再把人拉回来,岂不是更丢人? 这么一犹豫,武从文可就迈步走到了木台之上。 只见他双手背在身后,目光缓缓的环视了一周。 众人对他这副装模作样的做派十分不满,本已停下的嘈杂声再次大了起来。 可奇怪的是,武从文的目光扫到哪里,那一片的人就突然闭嘴失声。 因为每一个和他对视的人,都感到了一股极强的压迫感,那双闪着寒光的眼睛仿佛就是在盯自己一个人。 武从文用眼神将谩骂再次压下,同样不去书案旁,站在台中央运起内功缓缓开口。 “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全场鸦雀无声。 在场的都是读书人,就算心里抱着成见,也没人敢对这首七言绝句说出半个不字! 这尼玛可是元代唐温如唯一一首流传千古的绝世佳作。 绝到什么程度呢? 武从文穿越前的那个时代,但凡写穿越小说的作者,就他妈没有不抄这首诗的! 揽翠楼每月的诗会可非等闲,过了今晚,这首旷世佳作必将传遍临安。 谁要是敢在此时昧着良心说出半个不字,那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站在武从文身边的自如哥都呆了,嘴里无意识的喃喃重复。 和这首诗一比,自己刚刚的那首《青玉案》,不能说是垃圾,简直就是垃圾! 就在满堂寂静之时,就在那誊抄的五旬老者也在发呆之际,四楼的珠帘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天籁般的女声。 “先生惊才绝艳!请屈尊登楼一叙。” “哗”的一声,整个三楼所有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是丹绮姑娘! 揽翠楼的唯一指定花魁! “这......好像是今年以来丹绮姑娘第一次主动邀人上楼吧?”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喃喃自语。 他身边一个年纪稍长之人立刻纠正道:“何止是今年?自去年中秋来到这揽翠楼,丹绮姑娘就没主动请人上过楼!即便是每月诗会的夺魁者,虽按规矩可以上楼,也只能隔着珠帘和她说几句话罢了!” 另一边的锦袍公子闻言嗤笑一声道:“诗会头名算得了什么?就连知州大人也只能偶尔和丹绮姑娘对酌一杯!” 台下的扈三娘原本正在震惊。 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台上那个平时看起来粗鄙不堪的家伙竟有如此才学,一首诗就把这满楼的才子震成了这般模样。 可眼中刚刚泛起一丝异彩,便听到了楼上有女子出声相邀。 “听旁人话里的意思,那应该就是这揽翠楼的花魁----丹绮姑娘?” 不知怎么的,一丝醋意猛地窜上心头,酸得她心尖儿直颤。 “那个色批一定会乐不得的上楼吧......” 细而长的绣眉刚刚皱起,就见台上的武从文突然仰天大笑。 第66章 一曲《满江红》,千般风流化飞雪! 一片惊叹、艳羡还有嫉妒中,武从文突然仰天大笑。 那笑声初听张狂,再听苍凉,仔细品味竟还能听得出些许怒意。 “这首诗好吗?” 武从文擦了擦笑出的眼泪,神色古怪的冲台下众人问道。 没人回答。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好,但没一个愿意在嘴上承认。 妈的!被这可恶的黑皮矮子装到了! 武从文见没人出声,又转过头去问已经退到木台边缘的自如大帅哥:“自如哥,你要去哪?你觉得这首诗做的好吗?” 柳自如本想悄悄溜下台去,不想在最后时刻被抓了包,脸皮顿时就是一抽抽,只能把已经都迈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拱了拱手勉强说了句:“兄台大才!” 武从文却不放过他,似笑非笑的追问了一句:“也就是说你也觉得这诗好?那你说说好到哪了?” “嗡”! 此话一出,台下顿时响起一片议论声,只是远不如之前嘈杂。 虽然所有人都觉得这货的做法十分欠揍,却还真就挑不出理来。 请人品评自己的作品本就是常事,今晚每个登台之人也都是那么做的。 总不能大家都做得,就人家做不得吧? 柳自如的脸都绿了! 咬着牙在肚子里破口大骂:“好你个黑皮矮子,今天是非得要踩着我搏名是吧?” 可他此时方寸已乱,脑袋里已经乱得跟团浆糊仿佛,哪还有本事点评这等千古佳作? 正在那绞尽脑汁该怎么应付两句的时候,却见武从文突然一抬头,冲着四楼大声问道:“丹绮姑娘说说?” 竟然直接就把咱们的自如哥给晾那了! 不提柳自如含恨溜下木台,四楼珠帘后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先生此诗构思精巧、意境奇丽缥缈,当可流传千古!尤其是首句中的一个‘老’字,道尽人在江湖、怅恨迟暮之情。只是......” 她说到此处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 楼下人群再次鸦雀无声,不少人心里都在想:“莫非此等佳作,在丹绮姑娘眼中竟然还有瑕疵不成?” 武从文也是一愣,心想:“我靠!这么有名的诗,你个小娘皮也敢挑毛病?” 丹绮姑娘没吊众人胃口,很快便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只是我观先生正值壮年,不知为何会发出如此感慨?” 人群齐齐舒了口气,一琢磨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这黑皮矮子虽已不是少年,可看起来也就三十上下,再怎么也说不上一个“老”字吧! 武从文则是在心里暗暗吐槽:“靠!我他娘的哪知道作者为啥会用个‘老’字?!” 不过事到如今自然不能露怯,再说对方这一问,还就鬼使神差的踩中了他的心坎,正好引出后面的转折。 只见他哈哈一笑并不回答,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这就是你们心中的千古佳作了?” 众人不知如何回答,最后还是丹绮姑娘代替所有人开了口:“难道先生对此等佳作还不满意?” “哼!” 武从文冷哼一声,十分不屑的说道:“这不过是我喝醉后胡乱发的感慨罢了!我自己都没觉得哪好。若不是今天的主题是‘泛舟’,我都想不起来曾经写过这几句醉话。” “哗”! 人群再次大哗,这逼让他装的...... “先生的意思是,您还有更让自己满意的佳作?”,丹绮姑娘的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惊奇,“不知丹绮有没有福气能得一见?” 听她这么一说,众人纷纷出声附和,不一定是真想欣赏什么佳作,更多的大概是希望看到武从文自己打脸。 所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真当灵感是大白菜啊!要多少有多少? 武从文自然猜得出这些人的心思,把手一背下巴扬天,冷笑着说道:“佳作自然有,只是恐怕不合现场诸位才子的胃口!” “哦?先生何出此言?” 武从文真心觉得这丹绮姑娘是个好捧哏,不让自己的任何一句话掉到地上。 “我在此地听了整晚,诸位佳作要么缠绵悱恻,要么婉转哀怨,辞藻华丽是华丽了,不过尽是无聊的小儿女做派!” “哄”的一声,人群顿时再也忍不住了,纷纷出声呵斥。 这话跟尼玛指着鼻子骂人有啥区别? 就连楼上的丹绮姑娘都没再开口。 武从文却不管这些,气氛都烘托到这了,不把这个天大的逼装完,怎么对得起观众? 只见他突然转身走到木台中央的桌案前,伸手拿起一只最粗的毛笔。 众人以为他是要挥毫,纷纷收声屏气,想要看看他究竟能写出如何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作。 武从文却并没如众人所料那般去蘸墨汁,而是将手中笔一转,再伸手一把抓住了底端狼毫,重重敲击在了桌面之上。 檀木笔杆和黄花梨桌面碰撞,发出的声响竟然隐隐带着一丝金铁交鸣。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随着武从文低沉的嗓音响起,众人心头无不一震。 这开头......也太激烈了点,完全和今晚气氛不搭啊? 不等众人有反应,更激烈的来了。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武从文原本睁着的眼睛已经闭上。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手中“鼓槌”节奏突然缓和,武从文眯着眼缓缓扫视四周。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一时间现场落针可闻,所有人都从这句中听出了味道。 有人感叹时光易逝,有人悲叹华发早生,有人不忿怀才不遇,有人悲苦不再少年...... “锵”! 金铁之声再起。 “澶渊耻,犹未雪!燕云地,何时复?” “嘶~~~” 此句一出,现场一片倒吸冷气。 澶渊之盟也是能讽刺的? 虽说天下人对此褒贬不一,真宗皇帝时候还为此下了“罪己诏”,但百年时光流逝,现如今的主流却是持肯定态度的。 再怎么说也和辽国打了个平手嘛! 约为兄弟之国便是明证! 区区每年三十万岁币,便换来了这太平盛世、百年繁华,多好的买卖! 在场的个别人乍听这句,甚至生出了报官的想法。 此等言论,即便够不上诽谤国策,一个讥讽朝政绝对没跑! 可后面两句,却是说得所有人哑口无言。 燕云十六州...... 祖宗之地,丢失两百年不能收回,这实在是所有宋人的心头痛、脸上疤! 武从文这一问,直问到了每个人的心坎之上,任谁也不能反驳。 鼓点猛地激烈,将众人惊醒。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鼓声继续加快,一下下直刺人心,武从文的声音也变得激昂而嘶哑。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咔嚓”一声,笔杆折断,木屑四散而飞。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 武从文猛地扔飞手中断笔,回头将那幅刚刚挂好的《青玉案》一把扯下,手臂绞动间丈许素缟猎猎作响。 “朝!天!阙!” 内力迸发,雷声滚滚、雪花纷飞! 第67章 来啊!互相伤害啊! 尿崩! 武从文爽了! 现场却有人真的尿崩了! 东南富庶、江南繁华,这临安更是大宋风流荟萃之地。 生活在此处的人们,早就习惯了风花雪月、儿女情长,纵使还有人记得燕云未复、澶渊之耻,却总觉得是朝廷无能、北人不勇! 归根结底,百余年的太平日子、锦绣繁华,让他们在心底深处认为一切都离自己很遥远。 远不如金榜题名、花间纵意来的重要! 没有人知道武从文是何时下的台,又是何时上的楼。 扈三娘呆呆的立在原地,再也想不起去看那姓柳的帅哥一眼,心潮澎湃间俏脸一阵潮红、一阵苍白,额头点点汗珠簌簌而下。 揽翠楼四层。 “先生大才!必将名扬千古!” “呵呵,些许文字组合便能千古?未免也太容易了些!” 武从文很不喜欢眼前这种隔着帘子对话的方式。 怎么着?看不起老子? 微微摇晃的珠帘后面,花魁丹绮明显愣了一下,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调整了一下情绪才笑道:“先生此言倒是有趣,丹绮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诗词呢!” 夜莺晚啼般娇柔婉转的嗓音,终究还是让咱们的文抄公同志没法彻底狠下心,只能在心里狠狠吐槽一句:“奶奶的,那两首千古名作要真是老子写的,狗才谦虚!” 对方见他没再接着抬杠,嘴角不禁微微翘起,嘴上却突然带着几分懊恼的说道:“哎呀!听了先生两首佳作,竟还不知先生姓名,丹绮着实失礼了。” 可惜武从文就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家伙,下一秒就又把之前的状态找了回来,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名字什么的只是个代号,说与不说都无所谓,姑娘的失礼并不在此!” 丹绮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心想这厮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刚刚不是都好了吗? 不过她的身份在那摆着,再有花魁之名,终也只是个以笑娱人的花瓶,咬了咬嘴唇还是只能低头:“请先生指正。” 武从文哈哈一笑:“人与人之间交往,诚意很重要。丹绮姑娘不觉得隔着这么个破玩意,太不尊重人了吗?” 说着还毫无顾忌的伸手指了指两人之间的珠帘。 这回不等丹绮开口,一直站在她身边的小丫鬟先不乐意了。 “大胆登徒子!我家姑娘的样貌是你想看就能看的吗?你懂不懂规矩?” 武从文冷笑一声:“规矩?谁的规矩?” 不待对方回嘴,鹰隼一般的目光直透珠帘,“我的规矩就是规矩!”,说罢霍地站起,转身就走。 “先生且慢!是丹绮没管教好身边人。碧云,还不赶紧向先生赔罪!” 丹绮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焦急。 今天若是就这么让对方走了,武从文的名声受不受损不知道,这揽翠楼店大欺客的名声可就算是坐实了。 武从文脚步根本不停,他今天又不是真来泡妞的,哪有耐烦和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搅缠? 眼看就要抬脚下楼,突听身后一阵“哗啦”声响,丹绮那好听的声音再次传来。 “丹绮向先生赔罪,确是奴失礼了,还请先生原谅。” 武从文知道对方终于撤掉了那烦人的破帘子,人家花魁又如此低声下气,自然也不好太没风度。 再说,这货本来也没想真走...... 收回下楼的脚,心里琢磨着怎么缓和下气氛,可一转身,这货直接就很没出息的呆住了! 眼前身着纱衣的娇柔身影正冲自己低头行礼,脖颈处没被遮住的地方嫩白如脂,一双玉手十指丹朱,更衬得葱白如玉。 “我勒个去!这就是ss级美女吗?还没看见脸就这么摄人心魄!” 瞬间发动“黄金瞳”,武从文一边惊叹一边拼了命的收摄心神。 “不能丢人!不能丢人!老子又不是没见过美女的人!咱老婆也是s级......” 想到老婆,武从文瞬间恢复了清醒,语气平静的开口道:“丹绮姑娘不必如此,没那么严重!” 丹绮闻言,尚未抬首心头便是一动。 从十六岁见客起,便是王公贵族,看见自己也从没一个能稳得住心神,这人的语气为何还能如此平静? “难道此人不好女色?不好女色......难不成......” 想到此处,这位揽翠楼的唯一指定花魁猛地一阵恶寒,却又实在忍不住好奇,起身、抬头、偷瞄。 只一眼,她就知道自己误会了。 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明显带着炽热,与其他男子并无太大区别。 硬是要说,大概是定力足够强,并没失态。 她惊奇,武从文更惊讶。 自己已经把期待感提得够高了,可看见对方的脸后还是忍不住两眼发烫。 “老天真他妈伟大!怎么能造出如此迷死人不偿命的尤物?” 心里疯狂感叹,武从文对丹绮身边那个噘着嘴的小丫鬟,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虽然也是个难得的a级,这货却表示:我的眼里只有你! 两人重新坐定,丹绮姑娘旧话重提。 武从文哈哈一笑答道:“在下姓武名植,不知姑娘芳名?” 竟是半点亏也不肯吃,语气里的意思分明是“甭拿你那花名糊弄老子”! 对面的丹绮姑娘脸色一暗,低下头轻声叹道:“既入了这烟花之所,便无颜再提本名,没的污了祖先脸面。” 武从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那问题的确过分了,赶紧转移话题。 “我听姑娘口音似乎是北方人,不知为何会来到这江南?” “丹绮幼时,家中长辈因事获罪,辗转到得此处,想是命里该当属于这江南。” 再次精准踩雷...... 武从文尴尬的只得“哦”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聊了。 好在对方虽是清倌人,不让冷场却也是打小培训的基本功,看出他的尴尬后立刻主动挑起了话题。 “先生应该也是北方来的,丹绮离乡多年,可否给丹绮讲讲?” 今天也不知是不是撞见鬼了,这个本来很得体也很简单的话题,却恰恰无比精准的反踩到了武某人的软肋上。 “我尼玛......这妞是故意报复的吧?老子满打满算也就穿越过来不到半年,知道个屁的风土人情!” 强忍着嘴角抽搐,可他没法实话实说啊! 只得讲了些南下路上的见闻。 这年头交通不便、讯息不畅,绝大多数人一辈子连远门都没出过,这些旅途经历倒是让丹绮姑娘听得津津有味。 美女听得认真,他这个讲故事的也有劲儿。 讲得嗨了,更时不时夹杂些从网上看来的传闻、趣事,甚至烂梗,逗得对方时而惊叹、时而轻笑,偶尔还脸红着娇嗔两句。 丹花魁听得过瘾,武从文却慢慢开始心烦了。 还是那句话,他今天可不是来泡妞的! 第68章 武从文一掷千金,晁天王中箭身死 “距离临安还有五天的时候,我们路过一座山,听人说山上寺庙中有位得道高僧,便想着前去请教一番佛法。” “武先生还懂佛法?” “略懂!略懂!我们几个到了寺里,赶巧正好撞见那位高僧正在讲法。我当时只第一眼,就觉得传言不虚!” “是高僧讲法讲的好吗?” “非也!非也!是高僧的眉毛太有特点了,雪白雪白的有这么老长!” “咯咯~~先生净拿丹绮开心!哪有人的眉毛能长那么长的?” “要不怎么说是得道高僧呢?说不定过不了几天就该飞升了!” “咯咯咯~~~” “等高僧讲完了法,我赶紧拉住他请教了一个困扰自己多年的问题......” “能困扰先生多年的问题,一定是了不得的大事!” “嗯,的确是大事!很大很大的事......” “哎呀!小姐你别打岔,赶紧让他往下讲!” 早也听得入迷的小丫鬟,伸手推了一下丹绮,不满她的打断。 武从文脸色突然变得严肃,把两人看得一愣,然后就听见他低沉着嗓子开口。 “我问高僧‘大家都说我长的丑,我真的很丑吗?’” 丹绮一愣,看看对面那张黑脸,心里想笑却又不好意思出声,顿时憋得俏脸通红。 武从文好像没看见她的表情,继续缓缓说道:“高僧听了我的问题,便端起一杯水,一下浇到了我的脑袋上。” “呀!不是高僧吗?怎么如此无礼!难道是有什么深意?” 这回轮到小丫鬟出声惊讶了。 武从文给她个赞赏的眼神,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便问高僧‘您的意思是,我每天都洗头就不那么丑了吗?’” “噗嗤!” 丹绮听见他拿自己的样貌打趣,没忍住笑出声来,赶紧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掩饰。 武从文只当不知,继续说道:“高僧听了我的问题连连摇头,咬着牙说道‘丑到端水水更流,举杯浇丑丑更丑!’” “噗”! 两位美女同时笑喷,丹绮更是把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喷了对面武从文一脸! 武从文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水,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问道:“丹绮姑娘也觉得我丑吗?也想给我洗洗脸?” 丹花魁那张小脸红的都快滴出血来了,慌忙间想要起身道歉,却笑得怎么也直不起腰。 武从文猥琐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心说:“妈的!美女就是美女,连口水都是甜的!” 笑声传到楼下,一些到现在还不舍得走的家伙立刻在心里暗骂道:“那狗东西还真有本事!这么久以来,还从未听过丹绮姑娘如此开怀大笑。看样子,今天这狗东西说不定还真能......” 武松三个男人也都是抬头看向四楼,眼神里全是佩服! 只有扈超模坐立不安,嘴里小声骂道:“狗男女!” 两女笑了好一阵子才止住,丹绮虽然明知对面那个男人在胡说八道,还是一边用手轻拍着胸口一边说道:“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首重才能,区区皮囊,小节而已!” 武从文盯着颤抖处有些发直,闻言瞪大眼睛讶道:“真的吗?姑娘真是如此以为的?” 丹绮姑娘俏脸再次泛红,仍然点头道:“当然是真的。只听说过女子以色侍人,倒是没听说过男人......借用先生的话,就是男人又不靠脸吃饭!” “好!” 武从文猛地一拍桌子,把对面两女吓了一跳。 不过接下来,更让她们惊讶的事情来了。 “我这长相从小不知受了多少嘲笑白眼,今天终于遇到了知音!所谓“千金易得、知音难觅”,既然遇到了怎能错过?今天必须得替你赎身,以后每日厮守!” “咣当”! 丹绮瞠目结舌,连手里的茶杯都掉地上了。 最后还是身边的小丫鬟先反应过来,再次瞪起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涨红着小脸怒道:“大胆登徒子!你......你......” 结果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武从文也把眼睛瞪圆了,满脸无辜的问道:“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人生得一知己多难啊!难道不应该在一起吗?” 小丫头彻底被这货的不要脸打败了,颤抖着手指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丹绮终于开口了。 “先生莫要调笑我一个可怜人了......” 武从文瞬间接口:“谁说我开玩笑了?我是认真的!” “先生......唉!先生替丹绮赎不了身的......” 武从文却寸步不让,“怎么?担心我没钱?”,说罢往怀里一掏,“啪”的将一大摞银票拍在了桌子上。 “这里是黄金2000两,够不够?!” 他今天是来办事的,怎么会不提前准备好道具? 这银票正是白天刚在城里新换的,此时还散发着阵阵墨香。 刚刚还怒目而视的小丫鬟,见了那一叠盖着“交子务”大印的楮皮纸,顿时目瞪口呆。 “发什么呆?还不赶紧去把你家东家叫来!” 武从文的话将她惊醒,赶紧转头去看自家小姐。 丹花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开口叹息道:“先生......” 武从文似笑非笑的打断:“怎么?难不成还舍不得这破地方?” “先生,这不是银钱......” “不试试怎么知道?” 武从文说完这句不再看她,转头冲小丫鬟命令道:“还不快去!” ...... 话说晁盖率军转向曾头市,未等靠近便被对方探知。 曾头市原本只是一处集镇,多年前来了一伙贩卖人参貂皮的外乡人,为首者名叫曾弄,仗着力大无穷霸占了此地,并改成了如今这个名字。 不知为何,当地官府对这伙外国侨民不但不加约束,反而处处维护,使得其势力迅速坐大,没几年竟建起了一座坚固异常的坞堡。 曾弄得报后没有被动防守,派四子曾魁带领人马出城迎战。 两边接战没多久,曾魁便佯装不敌,将追击的梁山军引入了伏击区。 晁盖首战不利,接连三日命人叫阵,对方却只是龟缩不出。 此战梁山军乃是临时起意,所带粮草不多。 正在进退两难之际,营中突然来了两个自称是东边法华寺里的监寺僧人,因为不满曾头市平日欺压特地来投。 两人表示知道一条小路可以绕到曾头市后方,晁盖求胜心切,不顾林冲等人劝阻,执意率军前去劫营。 结果果真中了埋伏,带去的两千五百精锐折损了一大半。 好容易冲出包围,回营的路上又中了史文恭的埋伏,不但又损失了五六百人,晁盖本人也被一箭射中了面颊。 更糟糕的是,那刻有“史文恭”三个字的箭矢,竟然有毒! 人马损失过半,主帅又受重伤,梁山军只能撤兵。 林冲和鲁智深等人留下断后,命轻骑护送晁盖先回梁山。 可惜等他们拼死击退了追兵赶上来后,晁盖晁天王已经毒发身亡! 林冲这才想起武从文当日的告诫,一时间悔恨难当。 第69章 东家姓史? 扈三娘在楼下正等得心焦,突然看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噔噔噔”的跑下楼,一边跑还一边大喊:“今晚诗魁武植武先生,要为丹绮姑娘赎身了!” 还聚在三楼的人群登时就“轰”的一声炸了锅。 有人高声斥责武从文“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有人小声议论要给花魁赎身得花多少银子。 扈三娘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对方嘴里那个“武植武先生”说的是谁,立刻气得柳眉倒竖。 “这个不要脸的色批!尽是嘴上好听,竟然要给这窑姐赎身!” 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抬脚就要往楼上冲。 扈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妹妹胳膊连连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就这么一耽误,那小丫鬟便穿过了人群,直奔一楼而去。 四楼。 小丫鬟离开后,武从文便悠哉悠哉的坐在那里喝茶,倒是对面的丹花魁几次欲言又止。 好在没过多久小丫鬟便返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 “在下姓黄,添为揽翠楼掌柜。今天客人实在太多,老夫没能早来拜见先生,失礼!失礼!” 那老者走到近前,拱手自报了身份,紧跟着便是连声客气,压根儿不提赎身的事儿。 他不提,武从文可没闲工夫磨叽,直截了当的开口道:“事情黄掌柜都知道了吧?这是黄金两千两,够不够?” 黄掌柜连看都没看桌子上的银票一眼,呵呵一笑道:“这个恐怕不行......” “怎么?不够?那你开个价!” “这位公子,不是钱的事......” 不等对方把话说完,武从文就很没礼貌的打断道:“你做不了主是吧?那就去把能做主的人找来!” 黄掌柜见他这副做派,立刻皱起了眉。 只见他敛去脸上笑容,伸手拿起桌子上的那叠银票,很随意的翻了翻后嗤笑道:“黄金两千两,公子还真是一掷千金啊!可惜,这点钱在揽翠楼连个屁也算不上!” “哦?” 武从文也不生气,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那再加上这个呢?” 话音刚落,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便被扔到了桌面上。 “啊!!!” 丹绮身边的小丫鬟突然一声尖叫,整个人被吓得连退数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桌面上那个圆滚滚的东西,赫然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黄掌柜脸色剧变,刚要开口,却被武从文抢了先。 “黄掌柜认识这人吗?”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武从文突然身形一闪,一把抓住正往楼梯方向退的黄掌柜衣领,眯着眼睛问道:“我问你认不认识这人!” 黄掌柜不答,眼神闪动间手腕一翻,五指成爪向武从文脸上抓去。 武从文嘴角浮现一丝不屑,抬手擒住对方手腕一使劲儿。 “咔吧”一声,直接就给掰断了! 这黄掌柜也是硬气,忍着剧痛再次出招。 又是“咔吧”一声脆响,他的另一只手也耷拉了下去。 黄掌柜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额头冷汗簌簌而下,却依然咬紧牙关没有出声。 武从文一边笑,一边看似很随意的一抬脚,后发先至的赶在了对方前头,然后狠狠往下一跺。 又是“咔吧”“咔吧”两声。 看着躺倒在地,还依然硬气耍狠的黄掌柜,武从文狞笑着再次抬起了脚。 下一刻...... “嗷呜!!!” 这五十多岁的老掌柜终于不充硬汉了,一边惨叫一边拼了命的摇头。 武从文踩在他两腿之间的脚不但没有抬起,还左右拧了拧。 “怎么样?黄掌柜想起来没?” 这下对方的眼珠子是真凸出来了,看起来就跟狠狠踩住肚子的蛤蟆似的。 武从文见都这样了,对方还是不回答,竖起大拇指赞道:“好!真是好汉子!你是在等人来救你吗?” 随着他这声问,三楼先是响起了人群惊呼,然后就是一阵呼喝打斗。 “没关系,我可以等。就是不知道你这蛋蛋等不等得了?” 说着,武从文脚尖微微发力,碾了碾下面两个软乎乎的球形物体。 “你到底是什么人?” 黄掌柜终于开口了,只是因为疼痛,说出的话有些含混不清。 “现在是我问你!” 武从文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脚尖猛地发力。 “嗷呜!!!” 又是一声狼嚎,黄掌柜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三楼的打斗声也停了,这揽翠楼常备的二十几个护卫打手,哪里够武松等人杀的? 武从文回到桌边,冲坐在凳子上瑟瑟发抖的丹绮姑娘咧嘴一笑,然后拿起了桌上的酒壶。 这青瓷酒壶是那种细高形状的,武从文蹲下身,把小拇指粗细的长长壶嘴往黄掌柜鼻孔里一塞。 “咳咳咳!” 黄掌柜很快就被呛醒了。 武从文笑着对他说道:“听!楼下厮杀声已经没了哦!也不知你顶不顶得到下一波手下前来?” 黄掌柜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笑脸,仿佛看见了一个魔鬼,咬着牙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唉!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我说了现在是我在问你!” 武从文缓缓起身,作势又要抬脚。 “别!我认识,他是城中兴隆米铺的陈金宝!” “下一个问题,陈金宝说他收来的赃物都送到你这了,请问你是怎么处理的?” “金银重新回炉,其他东西卖到黑市......嗷!!” “黄老板不老实哦!卖到黑市陈金宝自己不会吗?用得着再过你这一手!” “东西太多,不通过揽翠楼没人吃得下。” “卖掉的钱呢?” “自然是交给东家。” “谁是东家?” “这......嗷呜~~~史家!是城中史家!” 武从文一愣,沉着声音问道:“飞云商队的那个史家?” 黄掌柜一边吸着冷气,一边拼命点头。 “放屁!”,武从文突然暴喝出声,“陈金宝临死前都他妈招了!你还敢跟我胡扯?” 黄掌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大声喊冤:“好汉饶命!小人不敢撒谎啊!” 武从文很敏锐的察觉到了那一丝慌乱,突然压低声音说道:“熊熊圣火,焚我残躯......” 黄老板眼神一凝,不可思议的看向武从文。 武从文正要趁他心神不定时逼问,却听见楼下突然响起了一声暴喝。 “楼上的人听着!我们是临安府官军,速速扔掉武器投降,否则大军发动,定叫你等尸骨无存!” “我去!临安的警察出警效率这么高吗?才多大一会儿功夫了!” 武从文心里吐槽一句,就想把这黄掌柜带到别的地方再行审问,可一回头却发现...... 黄掌柜,死了! 第70章 线索断了 看着黄掌柜嘴角流出的黑色血液,武从文心里懊恼到了极点。 对方显然是在口中事先藏有毒丸,趁着自己刚刚分神咬破了封蜡,让他一步步查到的线索就此中断。 “妈的!信教的人都这么邪性吗?” 恨恨骂了一句,武从文起身飞快杀向了楼下。 为今之计,也只有先冲出官军包围再想办法了。 三楼的形势并不算糟,官兵来的虽快,可战斗力嘛......实在不敢恭维! 被武松和扈成两人守住楼梯口,黑压压一片盔甲鲜明,却只是嘴上叫的响亮,没有一个真往上冲的。 武从文拍拍弟弟肩膀,说了声“按计划从窗户走”,随即脚猛地往楼梯接驳处全力一跺。 “咔嚓”一声巨响,站满了官兵的木质楼梯瞬间坍塌,灰尘激荡间一片鬼哭狼嚎。 ...... 话说林冲、鲁智深等人护着晁盖灵柩回到梁山,众兄弟尽皆悲痛,宋江更是几次哭晕在了灵前。 宋江本就是山寨二把交椅,风头实力更是早已盖过晁盖,此时便顺理成章的成了老大。 不过他心里清楚,自己距离彻底掌控梁山还差最后一步,于是便当众发下毒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守灵期限一过,梁山泊人穿素衣、马着白孝,浩浩荡荡杀奔曾头市。 曾弄对这一战早有预料,提早便设下了防御。 他命人在东西南北四面各建了一座木寨,与曾头市主堡形成互为支援的犄角之势。 得到哨骑回报后,曾弄心知哀兵难敌,便下令各寨紧守山门,不准出击迎敌。 梁山大军抵达后,只休息了一晚便五寨同攻,可惜敌寨地形险要、修筑坚固,打了三天都没有进展。 曾弄觉得敌军锐气已挫,便想故技重施,趁着夜色在南北两寨与主堡之间的山林中设下了伏兵。 次日梁山军果然中伏。 可让曾弄没想到的是,梁山军不但没乱,反而奋勇厮杀。 混战中,曾头市首席教头史文恭不敌林冲,狼狈逃回;曾弄长子曾涂被花荣暗箭射中,死于吕方、郭盛二人戟下。 经此一败,曾弄才慌了手脚,一边再次下令坚守,一边派人向凌州官军求援。 在求援信中,他竟还写明了策略,告诉凌州知州要“飞奏朝廷,调兵选将,多拨官军,分作两处征剿:一打梁山泊,一保曾头市。” ...... 北宋虽然也有宵禁,但实际执行起来并不严格。 尤其是临安这种江南繁华大城,宵禁令更是形同虚设,坊市中的喧闹甚至能通宵达旦。 这倒是为武从文等人逃跑,提供了绝佳环境。 几人从三楼窗口跳下,包围揽翠楼的官兵猝不及防之下,转眼便被杀散。 等再反应过来,凶犯早就混入了四散的人群不见踪影。 既然敢去砸场子,武从文等人自然是提前做过功课的,没跑多远就钻进了一处小巷子,等再出来时,已经全都换了一身新装束。 之前落脚的客栈是回不去了,官府根据他们的相貌特征,很快就能查到那里。 不过这也难不住武从文,之前和小史浩分别时,对方不是邀请自己去他家住吗? 这货虽然没有答应,却暗暗把地方记了下来。 大摇大摆的找到地方,几人也不走门,寻了处隐蔽地方翻墙而入,可脚一落地武从文就愣住了。 白天来踩点的时候,这里明明是个很久没人住的闲宅,此时怎么会有一间屋子亮着灯? 最后进来的陈二狗身手不行,落地时打了个趔趄,顿时惊动了屋子里的人。 “什么人?” 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警惕的语气微微颤抖。 武从文听出是一起南下的李管事声音,顿时松了口气,便随口答道:“是我!”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一个小身影一边往外跑一边惊喜的大喊:“扈姐姐,是你吗?” 武从文看着满脸兴奋的小史浩,心想:“这小子耳朵倒是挺灵!不过刚刚说话的明明是老子好吧......” 李管事取了灯笼引众人进屋,小史浩一路都紧紧抓着扈三娘的手,这让武从文更加不爽了。 斜着眼瞥去,微光下发现对方的两眼有些红肿,明显是哭的。 众人坐定,武从文看着亲自奉茶的李管事,奇怪的问道:“这大晚上的,怎么就你们两个在这?也没个丫鬟仆役啥的?” 李管事把茶碗放下,一脸便秘表情的想道:“这问题应该我来问好吧?你们这大晚上的来干啥?还放着大门不走非要偷偷翻墙!” 挨在扈三娘身边的小史浩替李管事回答了这个问题。 “大宅太吵闹,下午从城外回来后,便和李叔躲来了这里。武大哥之前不是不愿意来这边住吗?怎么......” 武从文尴尬的摸摸鼻子,心里吐槽:“靠!你小子会不会聊天?” 小史浩机灵的紧,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转头吩咐李管事去收拾客房。 李管事却没遵命,反而走过去拉起他说道:“少爷,既然有客人,咱们还是回老宅住吧!” 小史浩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愣愣的问道:“为什么啊?我还想和扈姐姐说说话呢!” 眼看李管事还要再说,武从文突然冷笑一声打断道:“李管事在担心什么?我们要是坏人,你们能回得了这临安?” 这句话刚说完,他就看见对方“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众位好汉不管为何而来,还请看在我家少爷年纪还小的份上大发慈悲!老朽也攒了些银钱,诸位尽可全都拿去!” “我靠!这是真把我们当强盗了啊!” 武从文看着磕头不止的李管事,狠狠咬了咬腮帮子。 不过他心里倒是有些佩服对方的忠心,琢磨一下还是决定透一点底。 “李管事误会了!我们南下临安并不是冲着你家公子来的,而是为了救人。” 小史浩此时也听出了点味道,抿着小嘴往扈三娘怀里缩了缩。 “不管诸位来临安是为什么,只要不伤害我家少爷,有事只管吩咐!” 武从文见他还是跪着不肯起来,干脆放弃了继续解释的打算,直接问道:“那好,我正好有事想要问问。” “好汉只管问,只要老朽知道的,定当言无不尽!” “揽翠楼是你们史家开的吗?” “是!此事虽然隐秘,老朽却不敢隐瞒。” 如此干脆的承认,倒是把武从文给搞得有点愣。 “史家和摩尼教是什么关系?” “摩尼教?老朽倒是听过这个名字,好像是从海外传进来的。不过和史家有何关系......老朽确实不知。” 武从文看他模样不像说谎,心里便有些迷糊。 李管家见他不说话,想了想说道:“临安城中信那摩尼教的人不少,多是贩夫走卒之流,想要打听并不难。不知好汉找他们做什么?” 之前的所有线索已经断了,自己几人更是再次变成了通缉犯,武从文稍一犹豫便将南下的目的,和之前的猜测说了一遍。 小史浩听后义愤填膺,拍着小胸脯保证一定帮忙,李管事也表示定会尽力帮忙打听。 第71章 打破曾头震九霄,魔幻大宋临安城 李管事说谎了。 次日一大早,他便借口出门采买回了史府,避开所有人找到了夫人。 “你是说,上个月果真有百多人从北边回来?” 一个不满三十岁的美妇人蹙着眉头问道。 李管事半弯着腰,语气恭敬的答道:“是。码头上有不少人都是咱们李家以前的伙计,他们亲眼所见,还说那个人也在船上。” “往哪去了?” “清溪!” “清溪......北边......难道是她回来了?” 李管事没有回答美妇人的喃喃自语,安静的站在一旁。 “这事莫要声张,也不必把浩儿强带回来。” 美妇发了一会儿愣后开口说道。 “这......小姐,那些人来历着实可疑,我怕......”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该来的挡也挡不住......还有,你不是说他们之前给了浩儿几颗药吗?效果如何?” 听到这个,李管事脸上立刻显出喜色,兴奋的说道:“吃了一颗,似乎真有效果!” “那便是了,这些人至少对浩儿没有恶意。若是果真如你所担心的那样,未尝不是个机会!” “李恩明白!只是小姐......” 美妇人挥挥手打断了他下面的话,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疼浩儿,但他既然是李家的男人,便逃不过那副担子!” 李管事眼中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心疼,重重叹了口气。 美妇人见他如此,突然展颜一笑安慰道:“你也不必如此。浩儿虽然自小身体不好,但读书还是不妨事的。” 随即脸色又是一沉,压低声音说道:“史家安排浩儿去商队的心思所有人都懂,你一定要督促浩儿勤学苦练,长大后定要搏个功名。当年我李家但凡有一人为官,也不至于......” 话说到这,美妇胸口已经开始剧烈起伏,显然是恨到了极点。 同一时间,史府后宅也有三人正在谈论武从文。 “你的意思是,那几人并不是教中之人?”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端坐高堂,半眯着眼睛问道。 管家模样的男子躬身答道:“应该是。他们昨晚虽然提到了教中切口,但更像是在逼问下落。” 老者抿了口茶又问:“查清楚了吗?他们果然是从北边来的?” 管家悄悄瞥了眼另一个坐着的中年人,嘴上毫无停顿的答道:“已经反复查过,这些人是在郓州进入商队的,由独龙岗扈家引荐,扈家仅剩的兄妹俩也在其中。” “呵呵,有点儿意思。北边......还是随我史家的商队一起南下的......有意思!” “老太爷的意思是......”管家有些犹豫。 “派人去趟清溪。记得,只传口信。” 老者并没回答,说完便从太师椅上缓缓起身。 一旁的中年人赶紧站起搀扶,等从后堂转回来后,对还在等待的管家说道:“还有两件事立刻去办。一是送张贴子去钱塘县衙;二是把昨晚在场的伙计、护卫都处理掉,一群没用的东西!” ...... 曾头市。 梁山军连日攻打,曾家五虎中最小的曾升受不得激,不顾父亲严令率军出击。 正在攻山的梁山军,猝不及防之下顿时大乱,领军的李逵却是大喜,哇哇怪叫着不退反进。 曾升却没心思和他单挑,隔得老远便一箭射去,正中那黑厮肩膀。 还好鲁智深及时赶到,一番厮杀后不但救回了李逵,还把曾头市人马逼回了山寨。 曾弄虽然为此责罚了小儿子,却也从中看到了机会,当晚便派三子曾索和教习史文恭带队夜袭梁山军大营。 可惜宋江早有准备,提前设下座空营,待敌军发现中计,四面伏兵一齐杀出。 这一战曾头市损失惨重,曾索战死,史文恭只身逃回。 宋江趁势进军,一夜连拔四寨,直接杀到了曾头市堡下。 援军迟迟不到,曾弄屡败之下逐渐没了战心,便在众人的劝说下派五子曾升去梁山军大营请降。 可惜宋江此次出兵的目的很明确,不但一口拒绝,还扣下了作为使者。 满怀希望的曾头市众人,非但没能如愿,反而等来了梁山军更加猛烈的进攻,一时各起心思。 其中有个叫郁保四的,乃是曾头市斥候首领,趁夜向山下射书讫降。 宋江要杀的是曾家人,对其他人投降并不排斥,立刻派时迁前去接洽。 时迁外号“鼓上蚤”,最擅长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更有内应接应,很顺利就混进了坞堡。 一番计议之后,时迁带回了郁保四献出的曾头市地形和布防图。 郁保四这边则谎称侦察到梁山军的防守漏洞,建议再次趁夜劫营。 曾弄以为派去求和的小儿子已死,走投无路之下决定孤注一掷。 当夜曾头市精锐尽出,再中埋伏全军覆没。 二子曾密突围时被“美髯公”朱仝一刀劈死,四子曾魁被乱军踩成了肉泥,曾家五虎的师傅苏定被花荣一箭射穿了喉咙,武功最高的史文恭被刚上梁山的“玉麒麟”卢俊义活捉。 郁保四带着提前装扮好的一队梁山军诈开堡门,梁山军一拥而入,将曾头市上上下下屠了个干净。 宋江率军返回梁山,在晁盖灵前砍了曾升脑袋,更将史文恭当众剖腹剜心,正式成为梁山之主。 只是让这位始终一心招安的老兄没想到的是,曾头市被灭的消息传到汴梁后,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几日后便有一道诏书飞送西北。 ...... 不得不感叹史家的神通广大,仅仅在史家别院躲了一天,揽翠楼的血案就被定了性。 官方通报十分魔幻:揽翠楼掌柜黄万里监守自盗,幸得义士武从文等人慧眼识破,潜逃不成后畏罪自裁。 当从小史浩嘴里听到这个消息时,武从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尼玛......这也行?!老子不但没罪,还他妈成了义士?” 面对如此离奇的临安官场,武从文不敢再把希望寄托在小史浩身上了。 他一个十岁的孩子有个屁能量,还不是背后的史家牛逼? 而各种迹象表明,揽翠楼就是史家的产业。 自己把人家场子砸了,还能指望人家以德报怨? 这史浩要是正房嫡子倒还有可能,一个被扔进商队自生自灭的庶子...... 武从文肯定这里头一定有阴谋! 前天晚上动静闹的太大,临安城再待下去估计也打听不出什么消息,他决定立刻出城。 至于去哪? 从莫干寨的朱杰开始,便有一个地名被反复提及----临安城西面的清溪! 可就在他收拾妥当准备离开的时候,更魔幻的事情开始了...... 第72章 会所区 一大早,背着包袱的陈二狗刚一打开史家别院的大门,武从文就看见门口站了一群人。 当先一人身着粗布长袍,身后跟着七八个衙役打扮的壮汉。 武松的第一反应就是官府变卦了,一手按住腰间刀柄,张嘴就要喊出:“大哥快走,我来断后!” 来人刚刚正要敲门,手都举起来了却被闪了一下,脸上正在尴尬,察觉到武松的异状,顿时吓得后退一步。 武从文及时按住弟弟的手,拉了个长音问道:“不知您是......” 那人定了定神,竟然躬身一拜道:“在下薛别,添为钱塘知县,今日特来请武先生赴宴。您这是要出门?” “啥玩意?钱塘知县?这穿的比身后跟班还寒酸的货,是这临安城的父母官?也太他妈假了吧!” 武从文不理对方的疑惑,瞪大眼睛上下来回扫描。 薛别见状,讪然一笑道:“下官家中清贫,让先生见笑了。” 武从文一句“我靠!”差点脱口而出,穿越后终于见着比自己还不要脸的存在了! 更让他怀疑人生的还在后头...... 感觉眼前并不是个圈套,武从文把手里的缰绳递给陈二狗,随口问道:“薛大人要请我去哪赴宴啊?” “呵呵,这临安城里,能配得上先生身份才学的,自然是揽翠楼了!” “咳咳咳!” 武从文差点没被自己唾沫呛死。 “我尼玛,老子前天晚上刚在那杀了人,今天就要再去赴宴?要不要这么刺激!” 薛别仿佛没读懂他的反应,拱拱手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先生前晚在揽翠楼作出两首传世佳作,想来那里定是风水宝地!再有,揽翠楼的东家感念先生替他揪出内贼,定要重重感谢一番。” 武从文听出对方特意在“重重”两个字上加了重音,能明白意思,却猜不出由来。 薛别见他半晌不答,以为是在作态拿捏,赶紧上前一步低声道:“武先生,今晚赵大人也会到场。” 武从文强忍着没去问“赵大人又是哪个?”,说了句“我知道了”,伸手接过拜帖。 薛别见任务顺利完成,脸上全是喜色,又寒暄了两句便告辞离开。 重新关上大门,脾气最急的扈三娘立刻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武从文看看她,心想:“你问我?我问谁去!”,嘴上却答道:“晚上一去便知。” 武松立刻反对:“大哥,你真要去?我总觉得太过蹊跷,不会是个圈套吧?” 武从文没好气的白了弟弟一眼,嗤笑道:“真要是个圈套,哪用得着这么费事?直接派大队官兵来抓人就是了!”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倒是都觉得有道理,可还是心存疑虑。 武从文也迷糊,心想小史浩要是在就好了,可以问问他家里为啥要请自己吃饭?还有那个赵大人是谁?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一咬牙对众人吩咐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今晚二郎和我一起去揽翠楼赴宴,其他人留在这里随时准备接应。” 大家伙都觉得很有道理,只有陈二狗蹦出俩字:我不! 武从文明白他的意思,笑着一脚踹过去骂道:“你不个屁啊!真有事要跑,我俩还他妈得顾着你!” 陈二狗既不生气也不害臊,一梗脖子说道:“不用大郎哥顾着俺,俺给你俩断后!” “我尼玛......” 武从文又踢了他屁股一脚,心里却是有些感动。 华灯初上,北市坊依旧那么热闹,丝毫看不出两天前才发生过命案。 武从文路过一个卖折扇的小摊,突然想起自己之前那把丢在揽翠楼里了,便停下脚步问道:“老板,这扇子怎么卖?” 摊主见来了生意,赶紧笑着答道:“这位客官,您手里拿的这把二十个制钱。” 武从文一听就不乐意了,“欺负我不懂行是吧?我前两天刚在附近买过,才他妈十五!” 他倒不是在乎那五个大子儿,只是不爽被人宰。 摊主见他衣着华贵,身后还站着两个彪形大汉,赶紧点头哈腰的解释道:“客官莫急,您拿的这把的确比别的贵一些......” 不等对方把话说完,武从文就嗤笑一声打断道:“切!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奸商,被揭穿了就随便找个借口。今天你要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我不掀了你的摊子!” 摊主急道:“客官您先听我讲完啊!您手里拿的这把可不一般,上面题的诗乃是新作,就是前天揽翠楼诗会上一举夺魁的那首!听说是一位姓武的大才子所作。” “啥玩意?!” 武从文瞬间瞪大了眼睛,赶紧展开扇面仔细观瞧,上面果然是自己前晚剽窃......不!创作的那首《题龙阳县青草湖》。 “我去!不愧是江南,这的人真他妈有商业头脑!这才两天,就做成商品开始卖钱了!” 摊主见他模样,顿时松了口气,然后就开始吹嘘这首诗多么多么好!大家伙都说绝对能流传千古! 嗯! 这马屁拍得舒服! “啪”的一声合上折扇,武从文大声冲身后的陈二狗吆喝了一嗓子:“给钱!双倍!” 没错,这货还是没能拗得过陈二狗,把他给带来了。 主要是想来想去,觉得今晚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迈步走向揽翠楼,远远便看见门口有两个人在张望,一看见武从文三人,其中一个快步迎了过来,另一个转身跑进了楼内。 “武先生请,我家大人已在四楼等候多时了!” 武从文认出他是早上跟在薛别身后的衙役之一,便笑着点了点头。 揽翠楼还是那么热闹,只是今日大概因为没有诗会,一二两层的客人显得比上次更加喧闹一些。 跟着对方往楼上走,武从文突然想到一个好奇了很久的问题,便随口问道:“这揽翠楼的五楼是干什么的?” 侧着身引路的衙役闻言一愣,随即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武从文心里奇怪,暗自琢磨:“咋了?老子问错话了?” 却听对方突然凑近了低声答道:“小的也没上过五楼,不过先生今晚定能知道!” 武从文听了这话,顿时心底了然。 “靠!会所的vip区啊?!” 整个四楼只有一桌,就摆在前天晚上他和丹绮姑娘对坐的位置。 只是檀木小几已经换成了足够十几个人坐的大圆桌,却只稀稀落落的坐了六个人。 薛别还是早上那身粗布道具,看见武从文后第一个起身相迎,另有四人紧跟着站了起来。 只有一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老头,明显慢了其他人一步。 武从文心想::“靠!这人谁啊?这么拽!难道就是那个‘赵大人’?” 第73章 摸不着头脑的饭局 薛别亲热得有些肉麻,紧走两步一把攥住了武从文的手就不松开,然后就开始一套接一套的恭维话,好像武从文能来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来来来!让我为武先生介绍几位朋友。” 肉麻了好一阵子,薛别才像刚想起来似的,开始为武从文介绍其他人。 结果第一个就把武从文给听愣了。 “这位陈老板乃是临安粮行第一人,这城中的米行粮铺,十家中有八家都是姓陈!陈老板平时扶危济困,着实是善名远播!” “做粮食生意的?今晚这饭难不成是个商务局?” 尤其是听薛别的语气,亲热中还带着几分谄媚。 “不都说‘破家县令、灭门知府’吗?别说现在是宋朝,就是放到后世,一个省会城市的市长,也用不着巴结一个商人吧!” 心里疑惑,武从文却没表现出来,不动声色的接着听薛别介绍。 今天还真是个商务局。 有粮商、茶商、开酒楼的,还有一个经营漕运,也就是做物流的,全都是这年头最赚钱的买卖。 哦,不对,还差一个盐商,那才是最暴利的行业。 想到这,武从文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最后一人,也就是刚刚起身最慢的那个。 “这位史老乃是临安商界翘楚,平日里更是修桥补路善行无数,堪为临安第一大善人!” 薛别介绍此人的时候,语气都明显比之前恭敬了几分。 武从文又是一愣,忍不住仔细打量起对方,心想:“姓史?小史浩那个史家?” 对方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拱手道:“早听说武先生和犬子相识,南下时还救过犬子性命,今日才得拜见,失礼了!失礼了!” 武从文笑着回礼:“史老客气了,武某一路南下,还多亏了贵商队照拂,该是我谢您才对!” 嘴上客气,这货心里想的却是:“靠!小史浩长得眉清目秀,和这老家伙一点儿也不像啊!难道是他娘长得比较漂亮?” 史鹏哈哈一笑,随即改变话题道:“听下人说,武先生前日才惊八座,实在是让我这区区揽翠楼与有荣焉啊!” 武从文听他提起这茬,心头不禁更加疑惑。 之前这揽翠楼的东家是谁,所有人都讳莫如深,兴隆米铺的陈金宝更是到死都不肯说出来。 这会儿怎么承认的这么痛快? 今天这饭局到底是谁组的?目的又是什么? 史家?为了感谢自己救了他儿子? 规格好像又太高了点儿...... 心里虽然迷糊,但装逼这货最拿手,当下尽可能的少说话,摆出一副“我啥都知道,可我就是不说”的高深模样。 薛别继续充当主持人,招呼众人落座。 武松坐在哥哥边上,陈二狗却不肯入席,坚持站在老大身后。 武从文清楚他的脾气,便没多劝。 在座的要么是官要么是商,酒场应酬都是基本功,几桩奇闻轶事讲下来,气氛很快便火热异常。 武从文继续装逼,秉承着“少说多听”的原则,脸上始终保持着淡笑,偶尔才夹一口菜。 桌上的菜肴有点像后世的淮扬菜,样式精美异常,味道却偏清淡。 武从文是个标准的重口味,尝过几口便没了兴趣。 众人见他这般做派,悄悄对视一眼也都放下了筷子,一时有些冷场。 领着武从文上楼的那个衙役见状,快步走到薛别身边耳语了几句。 薛别脸显了然之色,冲史鹏使了个眼色。 不多时,一阵莺声燕语中,在座的每个人身边都多了位姑娘,就连武松都不例外。 这下武从文心里更迷糊了。 “好家伙,放眼看去全都是a级美女,这尼玛完全是一副巴结上级的架势啊!到底是咋回事?” 有了美女加入,桌上的气氛重新火热。 又几轮酒过后,几个生意人大概是放开了,言语间逐渐露骨。 “武先生来的实在不巧,今年的大潮刚过,倒是错过了那‘钱塘金潮’的盛景!” “唉!陈老板这话不对!大潮过了,还有每月的小潮嘛!难不成你是心疼那几片金叶子?” “极是!极是!金潮妙处不在‘潮’,而在有贵人观瞧!我等只管准备就是!薛大人,您说是不是啊?” “呵呵,薛某又有眼福喽!这可都是沾了武先生的光啊!” 武从文听得云里雾里,只能继续装深沉。 “靠!老子就是不说话,看你们还能试探到什么时候!” 正在心里吐槽,武松突然用胳膊碰了碰他,小声说道:“楼上有人刚刚下去!” 武从文微微点头,他也察觉到了。 两人正嘀咕,之前那个衙役又从楼下跑了上来,对薛别耳语几句后递给他一张纸条。 薛别看后脸色立刻变得有些难看,过了好半晌才挤出一个笑容道:“武先生见谅,赵大人刚刚派人传信,说有重要公务需要处理,明日再专门设宴给先生赔罪!” 武从文哈哈一笑,站起身道:“没事儿!没事儿!既然赵大人不来,武某就告辞了,感谢诸位款待!” 薛别一愣,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其他人更是露出些许惶恐。 只有史鹏脸色不变,依旧笑呵呵的说道:“武先生这就要走?前日丹绮姑娘听了先生大作,这两天可是一直念叨您呢!” 武从文心中冷笑,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吃了一晚上糊涂饭,回到住处,武从文更糊涂了。 扈家兄妹守着一院子的大小木箱正在瞪眼,见他回来立刻询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武从文心想:“你们问我,我去问哪个?” 随手打开一口箱子盖,火光照耀下满当当的都是银锭。 扈三娘见他还要去开第二个箱子,直接递过去一叠纸。 “不用看了,这是礼单。” 武从文接过来一张张翻看,心想“这是给老子送礼?” 心里疑惑,他抬头问扈三娘:“怎么没有落款?是什么人送来的?” 扈三娘摇摇头:“不知道!你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来敲门,一群人抬着箱子就往里进。我问他们是什么人,也没人回答,只说是奉命行事。我和我哥不敢做主,就让他们把东西都先放院子里了。” 武从文把眼一瞪,没好气的说道:“你俩傻啊!放院子里干啥?现在还得自己费劲往屋里搬!” 扈三娘一愣,随即也瞪起了眼睛。 “你才傻!来历不明的东西能收吗?” “为啥不能收?他们敢送,老子就敢收!” 说完这句,武从文扭头冲身后的武松和陈二狗喊道:“给我搬!” 第74章 临安城里各心思,收礼收到手抽筋 烛光下,武从文还在看那叠礼单,思维却已经发散。 “又是请客又是送礼,而且还是重礼......” “这肯定不是史家的面子,没见今晚史家家主史鹏也在吗?” “难道是把老子当成什么微服私访的大人物了?” “微服私访......钦差?!” “我靠!这宋朝的狗皇帝怎么也喜欢玩儿康辫子那一套......” “也好!老子正愁不知该去哪打听消息呢!” “不过......这摩尼教是要造反的,浮在官面上肯定啥也听不着.......” “看来,得搞出点儿大动静才行!” 事情还真让他蒙着了。 薛别散席后并没回家,而是直接去了知州衙门。 古代的官府和现代不同,都是前面办公后面住人的格局,杭州知州一家就住在州衙后院。 偷摸的从后门进入,赵霆早就在等着他了。 “薛大人以为如何?” 赵霆半眯着眼睛坐在那里,语气很平静。 薛别听他不叫自己的字,而是口称“薛大人”,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这狗东西现在就预备和自己撇清关系了?” 心里虽然忐忑加不爽,面上却无比恭敬,弓着腰回话:“下官觉得对方气度沉稳,可似乎又无意太过隐瞒身份,该当不难对付!” 赵霆小眼睛里光芒一闪,他从对方的话里听出了两层意思。 一是:事情不大,用不着太担心。 二是:我只是下属,真有什么事儿,你这个上官休想脱得了干系! 赵霆在心中冷笑一声,嘴上却同样保持平静:“何以见得?” “那姓武的答应赴宴答应的很痛快,席间虽然惜字如金,对揽翠楼的姑娘却是来者不拒。” “来者不拒?他不是没带人走吗?” “那是姓武的眼光高,史家已经答应让丹绮姑娘见客了。” 赵霆微微点头:“几家送去的礼物他也没有推辞,刚刚有人回报,已经全都搬进屋里了。” 薛别立刻脸现喜色,用力一拍手掌道:“着啊!看来也不是个一条心的!” 赵霆鼻子里突然重重一哼。 薛别立刻收敛了笑容,语带惶恐的低头道:“是下官忘形了!大人觉得还有不妥?” “若真是同路人,咱们早就收到消息了!” 薛别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半晌后才犹豫着问道:“会不会是咱们看走眼了?” 赵霆颇有深意的看他一眼,摇头道:“从北而来,身手不凡又颇具文采,世上哪来的那么多人才?!” “大人慧眼如炬!先是飞云商队,再是兴隆米铺,最后大闹揽翠楼,这三处可都是史家的产业......难道是冲着史家来的?这么一想,姓武的做事倒是颇有章法!” “哼,太有章法了!把我等都当成了傻子!” “大人的意思是......苦肉计?!” 赵霆瞥他一眼,重新眯起眼睛道:“北边的事情看来是定了,有些人也急了!你我终究只是流官,在这东南无根无基......” 薛别闻言浑身一震,脱口而出:“那可该当如何?!” 赵霆露出一丝冷笑:“想找替死鬼?却也没那么容易!” 第二天,武从文还是没能再次见到丹花魁,因为杭州知州赵霆设宴的地点不在揽翠楼,史家也没人出席。 陪客全是临安城里的各路才子,就着武从文的两首大作,整整吹嘘了一晚上。 回到史家别院,院子里再次摆满了大小不一的木箱。 只是这回没有黄白之物,装的全是古玩字画! 武从文躲在房里,正要给这些东西估价,陈二狗就来敲门说来了客人。 来人自称史府管家,再次云山雾绕的奉承了一番,临走时留下了一个小盒子。 武从文将那巴掌大的盒子打开后发现,里面装的是一张房契。 “呀!是咱们现在住的这里!” 扈三娘探头看清楚上面的字后,惊讶的喊了一句。 “瞅你那点儿出息!”,武从文没好气的白她一眼,“我白天都打听了,临安城里这么大的宅子也就卖五千两。昨天晚上收的那些都足够买十套八套了!” 扈三娘很不爽的瞪了回去,撇嘴道:“还好意思说我!一整天不干正事,就在那满城打听房价。我看你是乐不思蜀了!” 武从文一句“你懂个屁!”就要脱口而出,结果瞅见这妞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长鞭上,赶紧把话咽了回去,眯着眼道:“山人自有妙计!” “德行!” 第三天还是赵霆做东,陪客换成了临安城里的大小官员,薛别也在其中。 席间的话题又变了,所有人话里话外都在感叹为官不易、日子清苦。 武从文看看薛别那身已经换成丝绸材质的长袍,笑而不语。 当晚,院子里的礼物换成了地契,有城里的宅子,也有城外的良田。 第四天恰逢本月钱塘小潮,史家一大早就派人来约晚上的饭局。 与史家人前后脚,薛别也登门了,同样是邀请今晚共赏江潮。 “薛大人见谅,我与小史公子相识在先,他又是先到的,已经答应下来了......” 武从文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只是抬手拱了拱,屁股连动都没动。 几天下来,这货装逼装的是越来越有心得了! 薛别明显很失望,却也挑不出毛病,只能约了明晚后告辞。 午后,武从文没再留人看家,五个人婉拒了史家派来的马车,步行前往城南。 浙江亭,临安城内最好的观潮地点。 临安城乃是杭州州府所在,杭州又归属两浙路,浙江亭由此得名。 这一带明显是被净了街,平时成群结队的乞儿全都不见了踪影。 武从文停在一个卖糕的小摊前,一边掏钱一边看似随意的问老板:“怎么没见小辫子?” 摊主麻利的装了两包桂花糕,随口答道:“官府有令,今天不准他们到这边来。” 两人口中的“小辫子”是个乞丐,八九岁的年龄,顶着个与瘦小身材极不相符的大脑袋。 可能是生了芥藓之类的疾病,搞得头顶秃了好几道,远远看去剩下的头发就像数条小辫子,于是就得了这么个外号。 “哦,本来还想再请他吃块糕的,看来今天是没机会了。” 武从文随口笑道,把一包桂花糕递给了身后的扈三娘。 这妞和他一样,也吃不惯清淡的淮扬菜,却对当地的糕点情有独钟。 “呵呵,也就是客官心善,不然那小砍头的一辈子也别想吃着这等好吃食!”摊主习惯性的恭维了一句。 武从文瞥他一眼,笑了笑没说什么,把钱扔在了转身就走。 浙江亭名字带“亭”,实际上是座五层的木楼,正建在钱塘江畔,早有一大群人等在楼下。 没啥营养的寒暄一阵,众人进楼,跟在史鹏身后的一个家仆却去到了那处卖糕的摊子前。 第75章 浙江亭上观金潮,钱塘江边官商斗 今天明显是史家做东,陪客的除了之前那几位,又多了不少武从文没见过的新人。 史鹏一介绍,他才知道全都是临安城里的富户,家中不但各有生意,还在城外广有良田。 要不说商人心细,今天桌上不再全是好看不顶饿的花架子,多了不少大鱼大肉,只不过摆盘同样别具匠心。 武从文连煮了好几天方便面,此时丝毫也不顾及形象,吭哧吭哧的先就啃了一整条烤羊腿! 现场也没人敢笑话他,只是轮着番的敬酒。 这年头的酒都是真正的纯粮酿造,又以秘法在其中加了诸多配料,喝起来既香醇浓厚,又甘甜可口,武从文倒是喜欢得紧。 尤其是其中的杨梅酒,用端午节后新的杨梅入酒,几个月下来正是色泽艳丽剔透、味道浓郁清甜的时候。 经营布匹生意的吴老板见他喝得畅快,便凑趣的笑道:“在下家中还有几坛新成的荔枝露,回头便让人送到武先生府上。” 开粮行的陈老板立刻笑道:“老吴竟说空话,还什么回头?我这便吩咐家人送来几坛珍藏的‘桂叶鹿蹄’来!” 不等吴老板开口反驳,另一个骨架粗壮的男人抢先开口道:“那玩意儿有啥喝头?武先生一看就是练家子,我这就让手下人搬一坛子‘浪里麒麟’来,等会儿看完潮水,正好去史老大的揽翠楼痛快!” 他这话一出,满座立刻哄堂大笑。 武从文认得此人,姓董,做的是漕运。 只是对方口中的“浪里麒麟”是个什么玩意?完全听不懂,只能猜到应该也是一种酒。 史鹏笑着凑近解释:“那‘浪里麒麟’就是用虎鞭、鹿茸和落龙子泡出的酒。” 武从文“哦”了一声,还是迷糊。 前两样他知道,可这最后一个“落龙子”又是个啥玩意儿? 史鹏看出他的疑惑,想了想解释道:“那‘落龙子’生于海中,体形似龙又似马,传说上天入海、无所不能。” 武从文明白了。 原来是海马啊! 一旁的扈三娘虽然也还是没听明白这“落龙子”是啥,但虎鞭和鹿茸有何功效却是没有理解门槛,顿时红了脸颊。 她今天还是一身男装,虽然瞒不过在场的任何一个人精,不过这些人也都假装不知道,说笑起来并没什么顾忌。 宴未过半、酒方半酣,突听有人大喊:“来了!来了!” 武从文被众人请到观潮栏边,远远望见一条银白色的细线自入海口处起,不多时耳中便听见了轰隆隆如同春雷。 扈三娘挨在他身边,满脸惊奇之色。 随着银线越来越近,她想发些感慨,可惜肚子里墨水太少,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真好看!” 武从文倒也没资格笑话人家,这货心里喊的是:“奈何老子没文化,一句卧槽打天下!” 正感叹间,身后琵琶乍响,一回头看见位窈窕女子不知何时坐到了楼中,怀抱琵琶、手指翻飞。 即便对方头上戴着纱帘,武从文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是谁。 丹绮姑娘,揽翠楼唯一指定花魁! “这史老头还真是说话算话,看来是真下血本了!” 那晚诗会他就听人说了,这丹花魁从来不出揽翠楼,平时想见一面都难,更别说当众献艺? “欣赏”着即便坐着也藏不住的曲线玲珑...... 呸呸呸! 是天籁琴音! 武从文突又听见身后响起了几声惊呼。 他听出这回不仅仅是扈三娘的声音,其中还有弟弟武松三人的。 好奇的重新转回头,武从文就看见了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空中纸屑纷飞而下,被夕阳一照,反射出刺目的金光,竟是一大片薄如蝉翼的金箔。 水中银线恰到楼底,金箔正落在浪头之上,水花飞溅中金银交辉! 这还没完,楼下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阵鼓声,数百个不知何时到来的吴地健儿已经跃入水中。 这些人全都披散着头发,赤裸的上身画着文彩,手中各执一杆彩旗,正在争先恐后的向潮头冲刺! 江边已经聚满了百姓,纷纷议论:“今日为何如此阵仗?也不是大潮啊!” “估摸着是有哪位大人物来了......” 议论声中,游在最前面的一人已经冲进了潮头,浪花中身子一隐,随即高高跃出水面,整个过程手中的彩旗竟然没沾到一点水! 喝彩声轰然响起,武从文也忍不住问身边人:“这人是谁?好厉害的水性!” 漕运董老板闻言笑道:“此乃我漕帮之中第一好手郑子英!” 周围人也纷纷凑趣:“这是他连续第几次夺魁了?” “十七次!”董老板语气说不出的得意。 史鹏递给武从文一个檀木盒子,然后在他不解的目光中将盒盖打开,露出满满当当的金色叶片。 “此乃临安风俗,健儿们献技,便得有人打赏!” 说着抓起一把金叶子,抬手撒向了空中,算是给武从文打个样。 “我尼玛!原来这就是前几天提到的‘钱塘金潮’,是他妈真不把钱当钱啊!” 说实话,武从文真有点儿被惊住了。 略带机械的学着史鹏伸手入盒,抓了满满的一把,有样学样的往前一抛。 这些金叶子打造的极薄,形状应该也是特别设计的,被江风一吹不断翻滚,落下的速度既不快,又要比漫天的金箔稍快。 两者在夕阳的照耀下交相呼应,一时间好像漫天都是黄金飞花! 水中大队赶到,恰好赶上金叶子落水。 数百人在潮头浪间翻腾着身子变换各种姿态,一手接拾落水金叶,另一手的彩旗却无一面被水沾湿。 “这水性!要是组成水军,谁他妈能过得了长江?要是有合适的海船,就是横渡太平洋、发现新大陆都没啥问题吧?!” 就在武从文大发感慨之时,变故突生。 翻滚的潮头突然冲出一截断木,一个汉子只顾着抬头去接金叶子,冷不防被撞中了头部,吭都没吭一声就不见了踪影。 这还没完,那截断木被挡了一下,立刻在水中打横。 敢做这等搏命活的人,水性自然是极好的,可惜之前为了抢那些金叶金箔全都挤成了一团,瞬间就被断木扫中了一片。 惊呼声中,有几个挣扎着重新浮出水面,更多人却是再也没能重见天日。 与岸边的惊呼不同,武从文身边却是轰然叫好! “好!有五个浮起,陈老板,你可是输了哦!” “晦气!老董你也是好本事,竟能练得出这般好手!” “哈哈!过奖了!过奖了!都是儿郎们争气!” 武从文皱着眉一回头,发现身边这些人似乎对刚刚的惨剧早有预料,而且还开了赌局。 只不过赌注是轻飘飘的银票,赌具却是活生生的人命! 就在他被这群畜生气得手脚发冷的时候,变化再起。 不远处的江边猛起起一声响锣,随即便见那些正在争抢金叶、金箔的健儿纷纷向那边游去。 武从文奇怪的转头看向史鹏,却见对方没什么变化,其他诸位老板却是一个个脸色难看得很。 “史家主,那是......” 史鹏微微一笑道:“知州大人来了,不知今天能撒得几份?” 武从文听得更迷糊了,立刻把头转向另一边。 被他盯上的董老板黑着脸解释道:“那是水师告身。” 说完,语气恨恨的骂了一句:“这群养不熟的狗东西!不少还是我漕帮的......” 武从文明白了。 原来是一出“官商斗”的戏码啊! 自己今天选了赴史家这边的商贾宴,看来赵知州那边不高兴了,这是来搅局的。 你们商贾不是撒钱吗? 老子就撒公务员入场券! 不得不说,国人几千年来还是更看重权力。 金子再好,也总有花完的一天,可成了公家人,一辈子都能吃皇粮! 那他妈可是铁饭碗! 随着水中健儿靠近,岸边一排衙役开始往江里扔纸。 这种事显然不是第一次发生,那些先游到的根本不等纸张靠近水面,手中彩旗一举一卷,得手后立刻跃上了江岸。 “妈的!今天竟然撒了一百张,姓梁的可真舍得!” 最利益相关的董老板再次恨恨的骂道。 “呵呵,有意思了......” 武从文突然笑了。 趁所有人都没注意,“唰”的一下把盒子里没来得及撒的金叶子全部收进了物品栏。 第76章 一点儿被软禁的觉悟都没有 既然官方出了面,这场闹剧便演不下去了。 所谓“民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这些地头蛇再牛,也不敢公开与官府撕破脸。 下楼时,武从文又见到了那个率先冲入潮头的郑子英。 此时他怀里正抱着个头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儿,看模样和小史浩差不多年龄。 方才郑子英并没有去争抢那些水师告身,董老板显然是对他的忠心很满意,特意招呼过来赏了锭银子。 武从文以为这是规矩风俗,便也掏出十两银子递过去,还顺嘴问了一句:“这是你家孩子啊?几岁了?” 郑子英赶紧躬身行礼,笑着答道:“回大老爷的话,这是我家囡囡,今年十岁了!” 小姑娘也不怕人,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不住打量武从文。 武从文见她模样可爱,便又掏出十两银子递到她眼前,笑呵呵的说道:“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姑娘终于害羞,紧了紧手臂,把脸埋进了父亲怀里。 郑子英赶紧道歉:“小孩子没见过世面,大老爷莫怪!” 武从文哪会生气,把银子递给郑子英。 对方立刻推辞:“使不得!大老爷刚刚已经赏了!” 武从文不由分说的往他怀里一塞道:“按我老家那边的规矩,第一次见面必须要给孩子见面礼的!” 说罢用手指弹了两下小姑娘头上的羊角辫,笑着离开。 ...... 次日,武从文如约去赴赵知州的宴,出发前决定今晚开始搞事。 结果到了地方却发现这回做东的并不是赵霆,而是两浙路制置使陈建。 宋代官职体系很乱,行政区划分却比较明晰,按正式制度分为州和县两级。 后来为了加强中央集权,也为了防止地方官员结党揽权,又在州以上置“路”。 临安城就是建在钱塘县地盘上,钱塘县属于杭州,杭州上面就是两浙路。 对比后世的行政区域划分,县就相当于县,州相当于地级市,路大致相当于一个省。 朝廷初时在每个路设经略安抚使,掌管一路军政;设转运使,掌财赋。 二者是平级的。 随着时间推移,转运使的职权逐渐扩大,兼理边防、治安、钱粮、监察等项事务,成为事实上的一把手,便是制置使。 所以这位陈大人,就相当于是浙江省的省委书记、兼省长、兼财政厅长、兼检察院院长、兼公安厅厅长、兼军区司令...... 武从文一听他的身份就知道坏了! 这种层次的高官,满大宋也没有几个,绝对全都是能通天的存在。 自己之前的装神弄鬼糊弄赵霆和薛别可以,想糊弄他? 恐怕够呛! 实际情况也和他想的差不多,酒只喝了一圈,菜还没吃几口,始终没开口的陈建就发难了。 “武先生不知出身何地?又师从何人?” “完球!” 武从文一听对方口音,心里就是一声哀嚎。 这狗日的也是北方口音,自己想要瞎编恐怕是不行了。 不过这厮就是胆子大,甚至说一句“无法无天”都不为过,万般念头只在脑子里打了个转,就下定了决心。 只见他突然把眼睛眯的只剩下一条缝,然后用眼角余光斜瞥着陈建。 原本信心满满的陈大人看见他这副做派,心里立刻就是一突突。 “这般嚣张又无礼的模样......倒是很像那几个奸贼的党羽?” 不过他养气功夫了得,表面上丝毫不露端倪。 武从文既然开了头,也就没了退路,一边继续斜眼瞥人,一边微微露出冷笑。 不得不说,这段日子的锻炼是真有用,那模样还真他妈挺唬人的。 这俩人谁也不开口,其他人可吃不住劲儿了,赵霆还好些,薛别的脑门上已经见了汗。 就在气氛压抑到了极点之时,武从文突然开口了。 “陈大人也是从北边来的吧?怎么净问这些屁话!” 众人惊愕,那可是转运使大人,这人怎么敢张嘴就骂?! 陈建脸色慢慢变红,显然是被气到了,正想开口斥责,没想到又被对方抢了先。 “陈大人来这两浙路多少年了?不知有没有听过摩尼教这个名字?” “唰”! 陈建的脸色迅速由红转白,竭力稳着心神反问道:“摩尼教?本官自然听过,一个海外传来的小小妖教罢了,平日里骗骗愚夫愚妇,不知武先生提他作甚?” 武从文冷笑道:“小小妖教?那不知陈大人可知一个月前,曾经有人北上......其后又有更多人南下?” “啪嗒”! 陈建手里的酒杯掉在了桌面上。 同样脸色大变的薛别一咬牙,突然把手里的酒杯往地上一扔。 “咔嚓”一声瓷杯碎裂。 “哎呀!这还没吃几杯酒,下官就醉了,失礼!失礼!” 武从文脸上在冷笑,心里狂骂:“这尼玛反应速度......大宋好下属啊!” 他刚刚看见陈建的脸色明明已经变得更白,薛别那一打岔,借机恢复了正常。 “武先生何意?这临安本就是南北来往要道,本官公务繁忙,哪里会有精力关心什么人北上?什么人南下!” 陈建的话虽然说得滴水不漏,武从文知道自己猜对了。 一咬牙,他决定打出最后一张底牌。 只见他猛地睁开一直半眯着的双眼,淡淡的吐出两个字:“清溪......” ...... 武从文知道自己必须得跑路了。 直觉告诉他,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且复杂的阴谋。 而刚刚的晚宴,就是摊牌的时候。 自己的底牌已经打光,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对手的果决。 第二天鸡刚叫,收拾妥当的他们,再一次被送礼的人群堵在了门口。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抬箱子的不再是家丁仆役,而是换成了全副武装的官军! 武从文不是没想过昨晚就走,可惜夜里是要关城门的。 别看他这几天被官商两界铆着劲儿的巴结,收钱也是收到手软,其实在这临安城里依然是无根无基,哪有那个本事半夜叫开城门? 他没那个本事,可有人有! 就在武从文焦急等待天亮的时候,暗流涌动的临安城四门大开,数匹快马疾驰而出。 武从文也不是没想过杀出城去。 可眼前的官军足有上千人,这哪是来送礼的?分明就是软禁! 就算他们五个能拼死突围成功,又出得了临安城吗? 要是可以,这本书就他妈是玄幻小说了! 礼物是真的,十口木箱里没装别的,全都是黄澄澄的金锭,足足一万两。 “还好还好!这至少说明对方没打算立刻对自己下手,不然费这事干吗?” ...... “收了吗?” 杭州府衙,陈建问回来复命的属下。 “收了!只是......” 对方躬身答道,身上的重甲发出“哗啦啦”一片响。 “只是什么?” “看装束,他们似乎是准备好了想要出城!” 陈建眉毛一颤,咬着牙说道:“两件事!第一,把人给我看好了!第二,催促西边动作快点!” ...... 史家别院。 扈三娘一边来回踱步一边抱怨:“我就说那些人没安好心,平白无故的干吗要来巴结咱们?可有些人就是不听,现在成了案板上的鱼肉!” 扈成被她吵得心烦,皱眉呵斥道:“你少说两句!” 扈三娘柳眉倒竖:“我说错了?!本来是敌暗咱们也暗,现在可好,变成敌暗我明了!” 武松和陈二狗都了解她的脾气,只是板着脸守在一扇门前。 房门开了,武从文从房间里走出来,直接对陈二狗吩咐道:“去街上买匹白布回来。” 陈二狗躬身领命,不一会儿又折了回来。 “大郎哥,门口的官军不准我出去。” 扈三娘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看着武从文就要说什么。 武从文却没搭理她的意思,语气丝毫不见着急:“那就让他们帮忙去买嘛!” 陈二狗虽然搞不懂老大是啥意思,却不耽误服从命令听指挥。 接下来几天,扈三娘等人是越来越急,连武松都数次欲言又止。 武从文却是该吃吃该睡睡,时不时还使唤外头的官军,一会儿要吃浙江亭外的桂花糕,一会儿要喝北市坊的杨梅酒。 丝毫没有半点儿被软禁的觉悟。 第77章 于细微处观惊雷,诸般预备显神威 “吃吃吃,就知道吃!都被关在这五天了,你是猪啊!” 扈三娘终于爆发了,指着武从文的鼻子骂道。 武从文用力咽下嘴里的红豆酥,抬起手问她:“要不要尝一口?可好吃了!” 扈三娘气疯了,一把打掉他手里的点心,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 武从文目光有点发直。 扈三娘顺着这货的目光一低头,“唰”的一下长鞭在手。 武从文下意识的一缩脖子,大声喊道:“你着急有屁用?要不女侠帮大家伙杀出条血路?” 扈三娘那个暴脾气,见他竟然还敢拿话激自己,手中鞭瞬间甩出,将桌子上的瓷碟抽了个粉碎。 武从文看着散落一地的点心,满脸心疼的叹道:“白瞎了!挺贵的呢!” 眼看这妞就要进一步变身,武从文突然收起了玩笑,表情严肃的说道:“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扈三娘被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说得一愣,瞪着一双大眼睛问道:“什么差不多了?” 武从文故态重萌,冲她翻了个白眼道:“让你好好尝尝味道,就是不听话,怪不得啥也看不出来!” “你少扯开话题!看不出什么?又和我吃不吃这破点心有什么关系?” 武从文不再逗她,将目光投向其他人问道:“你们呢?吃出什么没有?” 武松和扈成对视一眼,同时摇头。 武从文叹一口气,站在身后的陈二狗却突然开口道:“味道不对!” 武从文眼睛一亮正要开口,扈三娘却抢先喊道:“味道不对?你是说他们下毒了?!” “我尼玛......” 武从文一句脏话差点脱口而出。 这妞是没长脑子吗?真要是被下了毒,自己这帮人还能在这活蹦乱跳? 武从文转头问陈二狗:“说说,然后呢?” “昨天也买了红豆酥,味道比今天的好......” 扈三娘见没人搭理自己,不爽的吼道:“就知道吃!你还有心思尝味道?” “闭嘴!二狗你接着说。” 武从文头也不回的呵斥一句,气得超模同志又开始喘粗气了。 “不仅仅是红豆酥,还有其他的东西,味道都比往日差了许多,这表明......” 不等陈二狗把话说完,武松一拍大腿解开了谜底:“城中有变!” 众人一愣,武从文一边起身一边笑道:“很快就没人看着咱们了!” 扈三娘一脸迷茫,刚想开口问个明白,就见武从文再次敛去笑容,以从未有过的严肃语气下达了命令。 “所有人把马牵到前院,随时待命!” 武松等人轰然应诺。 所有人都一直提着心,行李装备什么的早就收拾好了,不到三分钟就全部集中到了前院。 门外一阵骚动,却并没有人进来询问,大概得到的命令是:只要里面的人不跑,就不能动手。 武从文搬了把椅子坐在院中,闭着眼睛好像在等什么。 扈三娘几次想问,却都咽了回去,她还是知道轻重的。 没过多久,城中嘈乱四起,好像有人在喊:“不好了!有贼兵把城围了!” 喊声越来越大,扈三娘不可思议的看向武从文,一双美目瞪得老大。 “还真是城中有变啊!” 武从文瞥见了她的表情,嘴角一翘解释道:“总有人消息比旁人灵通,而流言又总是传播最快的。别管是真是假,听到的总会心中忐忑,做出来的东西自然味道会变!” 扈三娘眼神变得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凭几块点心就猜到这么多?这厮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啊?!” 就在她无比诧异的时候,院外马蹄声响起,紧跟着有一个声音大喊:“转运使大人有令......” 外面的话还没说完,武从文猛地睁开眼睛,双臂连甩间,两侧院墙上隐藏的弓箭手惨叫坠地。 “里面的人杀无赦!”门外来人终于把话说完。 武从文也同时吼出了一声:“冲!” 院门打开,一把椅子飞了过来,打头的官军瞬间被砸得头破血流。 紧跟着,他们就惊恐的看到五匹高头大马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数柄飞刀呼啸而至,五六个全副武装的官兵同时咽喉中刀,惨叫着扔掉了手中的长枪。 武从文一马当先,手中铁杆长枪横着一扫,堵在门口的官兵惨叫着倒飞而起。 在门外守了五天的宋军军官目瞪口呆,正要下令放箭,却被一条长鞭缠住了脖子。 下一刻,两只马蹄出现在他眼前,然后越变越大。 宅子里的人连续五天没有任何动静,早就让这些看守丢了警惕,猝变之下转眼就被冲出了包围。 院门两侧的弓箭手虽然没得到上官命令,却也知道不能再等,手忙脚乱的就要张弓搭箭。 可惜已经晚了,武从文骑在奔驰的战马上双手连甩,弓箭手纷纷惨叫着倒下。 这货把宅子里的铁器全都搜刮了个干净,就连炒菜的铁锅都砸成了碎片,此时可谓弹药充足! 眼见看押了五天的犯人突围而走,剩下的官兵你看我我看你,过了好半天才大喊着开始追赶。 这要是在战场上,他们早就各自逃命了。 不过现在是追击逃犯,这些人还是有点儿心理优势的...... 城里的骚乱越来越严重,到处都是乱跑的人群。 街道两边,不少百姓都在封门。 对他们来说,此时最可怕的不是城外的贼军,而是城中的泼皮甚至官军。 武从文一边纵马一边大喊:“乱军进城了!快往东门跑,西门已经破了!” 不少百姓听了,虽然不知真假,还是下意识跟着他往东门方向涌去。 追击的官军被人群一阻,顿时寸步难行,只能怒骂着驱散人群。 还没等他们做完,身后的西门方向真就爆发出一阵冲天的喊叫。 “贼军破城了!西门破了!快跑啊!” 扈三娘愣了,不可思议的看向身边的武从文。 武从文也在发愣,心想:“老子这嘴是开过光吗?说破城就真破城了!” 不怪他自我怀疑,从城内嘈杂声起到现在,这才不到半个时辰啊!城就破了? 这可是东南第一大城临安! 那城墙有五六丈,小二十米高啊! 就算上头没人防守,架梯子爬也得爬一阵子吧?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内部有人打开了城门! 下一刻,东边的喊叫声就证实了武从文的猜测。 东门也破了! 紧接着是南北两门。 如果说一门被破还有可能是意外,这四门同时失守...... 谁要敢说没有内鬼,武从文都能啐他一脸! 身后的官军不追了,在得知西门被破的第一时间便一哄而散,不少人甚至把手里的兵器都扔了。 武从文勒住战马,大声招呼所有人:“回去!” 可惜史家别院靠近城西,几人还没赶到便遇上了入城的先头部队。 来人足有数百,见他们五人都骑着马,虽然不是官军打扮,还是下意识就要发起进攻。 这些人虽然没有官军那般装备精良,但身上的气势却截然不同,一个个十分凶悍。 武从文不想与对方交战,一边调转马头后退,一边伸手入怀掏出一叠白布。 只见他在马背上迎风一抖,白布瞬间展开,上书一个硕大的“方”字,其下还有三个字略小----三花寨! “别误会!自己人!我们是三花寨方百花的手下!” 第78章 究竟是赌对了?还是赌输了! “三花寨?” 正准备动手的人群虽然都没听说过什么“三花寨”,却还是纷纷停下了脚步。 自己这边人马驳杂、山头林立,说不定还真是友军。 人群中一个头领模样的汉子越众而出,冲着他们大声问道:“你们怎么会在城里?” 武从文半点磕绊都没打,理所当然的胡扯道:“方头领派我等提前混入城内做内应,刚刚才杀散了一队官兵!” 想起刚刚还真的遇到了几个溃兵,那人立刻信了七八分,顺口问道:“你们现在要去何处?” “方头领交代的任务,尔等休要多问!” 武从文一瞪眼,气势竟然比对方还足。 那人虽然还有两分怀疑,可抬头看了眼白布上的硕大“方”字,还是挥挥手下令放行。 错身而过后,武松等人全都不可思议的看着武从文。 “快走!万一再碰上群不长眼的就他妈糟了!” 武从文来不及解释,低声说了一句继续加速。 史家别院。 武从文指挥陈二狗把那张写着字的白布挂在门口,又让武松和扈成用绳子吊起了几具官军尸体,这才略微舒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等了。 等着鱼儿自己找上门来。 “大哥,刚刚看见进城的人马也打着‘方’字旗,难道......” 武松凑近了低声问道。 “不知道!”,武从文回答的很干脆,“只能赌一把!” 话音刚落,隔壁邻居的院门“吱呀”一声打开。 “几位好汉,这些......这些......能否借老汉家两具?”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探出身来,神情畏缩的指了指地上剩余的官军尸体。 武从文认识对方,姓乔,是城中一家油铺的老板。 武从文心想:“不愧是做生意的,这反应就是快!”,面上却笑着说道:“乔老板哪里话?尽管拿去便是!” 此话一出,不但乔老板身后钻出几个男人,附近好几家的院门也都打开了,看样子之前全都躲在门后偷听。 武从文也不小气,不一会功夫地上的尸体便被一抢而光。 不过这些人也就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想要学武从文他们做一面“方”字大旗,是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 ...... 临安城是中午时分破的,一开始叛军的军纪尚好,只是勒令所有百姓待在家中不许外出。 可到了天黑,城中又一次响起了厮杀声。 “这怎么又打起来了?” 扈三娘已经彻底没了前几天的小脾气,凑到武从文身边奇怪的问道。 武从文瞅瞅她,心里想要活跃一下气氛,便故作戏谑的问道:“你猜?” “你......” 超模同志又想用鞭子抽人了。 武从文撇撇嘴道:“你听听声音都是从哪传来的?” 扈三娘一愣,赶紧屏气凝神,片刻后犹豫着说道:“好像是南边......” “那片有什么?住的都是什么人?” “官府的府衙!还有......都是城里的有钱人!” “记性不错!” 扈三娘突然被夸,心中莫名有些高兴,嘴上却不想承认:“那又如何?” “你傻啊!叛军进城是来看戏的吗?要抢钱,谁是最好的目标?” 扈三娘顾不得被骂,漂亮的大眼睛猛地一亮,脱口而出道:“官府府库和富商巨贾!” “对喽!被抢的怎么可能不挣扎一下?打起来也正常。” 一问一答间,厮杀声已经变成了哭喊,没多久又有火光亮起。 “不好!史家!” 扈三娘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大声惊呼。 武从文暗叹一口气,面上却故作轻松的安慰道:“放心,史家不会有事。” “为什么?”扈三娘瞪着眼睛问道。 武从文不想解释,开始安排分批守夜。 只是这一夜没人能够入睡,包括他自己。 外面的哭喊声越来越大,范围也不再仅限于城南。 “唉!终究还是变成了这样!” 武从文暗叹口气,心中不禁忐忑自己这次到底是赌对了?还是赌错了? 怒吼、狂笑、求饶、哭喊、惨叫,各种声音混杂着,响了整整一夜。 天亮后不但没有止歇,反而愈演愈烈! 门卫响起纷乱的脚步声,紧跟着一个声音响起:“当家的,这一片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官军尸体,兄弟们就没敢动手。” “真你娘的笨!这片宅子一看住的就是有钱人,这些人鬼心思多,谁知道是随便从哪找来的假尸体!” “可是......小的听说圣公提前在城里安排了不少内应,这里住的会不会......” “会个屁!咱们进城进的晚,好地方都他娘被分完了!凭啥别人吃肉咱们就只能干看着?!给老子上!出了事我顶着!” 躲在门后的武从文等人听到这里,全都脸色大变。 脚步声越来越近,所有人都握紧了手中兵刃。 “咦?这家挂了咱们的‘方’字旗!三花寨......没听说过啊?” “那么多山头,鬼知道是谁的人!算了,先去别家......” 武从文等人松了口气,下一刻又变了脸色。 砸门声响起,紧跟着就是男人的求饶、女人的哭喊。 扈三娘紧紧咬着嘴唇;武松更是怒目圆睁,紧紧盯着大哥。 武从文脸色铁青,垂下的双手已经紧握成拳。 救? 还是不救? 狞笑声响起,伴随着衣服被撕裂的声音。 “各位好汉行行好!我们都是本分人家......” “去你妈的!再敢打扰老子好事就宰了你!” “老爷!老爷!当家的!啊~~~滚开!” “哈哈哈!这娘们儿不错,够劲儿!” 是隔壁乔老板家。 扈三娘攥着双刀的指节有些发白,扭头看向武从文。 “当家的,这还藏了一个!呦!可真嫩!” “爹!娘!” “别!家里的东西随你们拿走,求求各位好汉放过小女吧!她才十四......啊!” “砰”的一声闷响,惨叫声中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在两家共用的墙壁上,震得灰尘簌簌而下。 “爹!你们别打我爹!啊~~~放开我!” “小妞还真嫩!把老子伺候舒服了,就放过你爹。” 扈三娘忍不住了,“唰”的抽出了背上双刀,却有一个人比她更快! 武从文双脚一点地,身体瞬间腾空而起,人还在半空,两柄飞刀急速射出。 惨叫声响起。 “什么人!快来人......啊!” 惊呼声戛然而止,一个头领打扮的汉子仰面栽倒,咽喉处鲜血喷溅。 又是四道身影越过院墙,厮杀声只持续了片刻。 看着抱成一团的一家三口,武从文叹了口气转身出门。 厮杀声再起,伴随着一阵阵惨叫。 “二郎、扈成,你俩堵住两边巷子口,决不能跑掉一个!” 浑身是血的武从文一把扯下门口挂着的“方”字旗,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忍住了撕毁的冲动。 “去东门!” 武松等人轰然应诺。 第79章 血战东门,出城! 临安城再不复往日繁华,一队队穿着各异的叛军还在入城,越过城门后很快便失去了建制。 这些人也许前一天还是吃不饱饭的贫苦百姓,此时却毫不犹豫的化身成了欺辱他人的恶魔,或许是在发泄一直以来的不满,或许是再也无需压抑本性中的早已存在的兽性。 叫笑着或踹或砸开一扇扇木门,然后给这座本就在哭泣的城市再添几声哭喊。 武从文强忍着不去看身边正在上演的惨剧,全身趴伏在奔驰的马背上,只想尽快逃离这座充斥着兽欲的东南第一城。 街道两旁的叛军都在忙着发财、快活,根本没人多看打着“方”字旗的他们一眼。 距离东门越近,呼喊声逐渐大了起来,武从文的脸色愈加阴沉。 转过街角,他还是看见了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无数百姓挤在城门附近,两排叛军挺着长枪守在城门洞口,反射着寒光的枪尖让人群不敢靠近。 人群外围,更多的叛军挥舞刀枪棍棒,大声吆喝着想要将这群人驱散。 可百姓们知道出城就是生路,又哪里肯轻易放弃?只是一边躲避,一边哭喊求饶。 “来者何人?速速停下!” 城墙上有叛军看见了武从文一行,立刻有头领大声喝道。 武从文毫不减速,高声喊道:“方头领命我等出城公干,尔等速速让开!” 谁知这次却没能糊弄过去,对方大声喝问:“哪个方头领?手令何在?” 武从文不再说话,狠狠一夹马腹,打算从人群中硬冲过去。 至于会不会殃及无辜百姓?却也顾不得了! 城墙上的头领看出不对,立刻大喊:“再不停下就放箭了!” 身边的百余名弓箭手闻言,立刻张弓搭箭等待命令。 “大胆!耽误了大事,尔等担得起吗?!” 武从文一边做着最后努力,一边继续加速。 那人看清了武松手中的“方”字大旗,犹豫着迟迟没有下令。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一个弓箭手大概是因为紧张,捏着箭尾的右手突然一滑,“嘣”的一声射出了长箭。 其他弓箭手也条件反射般的跟着松手,霎时间一片箭雨自城墙上射下。 其中不少人因为事发仓促,射出的长箭力道不够,直奔墙下人群而去。 惨叫声响起,原本挤作一团的百姓瞬间炸锅。 “杀人了!快跑啊!” 人群四散而逃,将原本在外围想要驱散他们的叛军士兵冲得东倒西歪。 武从文挥枪拨开几支力道不足的箭矢,眼睛一亮低吼:“趁现在,冲!” 城墙上的叛军头领不再犹豫,立刻下令再次放箭。 可惜他的手下明显称不上训练有素,慌乱间动作比平时慢了不少。 武从文等人趁此机会冲进了四散的人群,眼前就是乱了阵型的长枪手。 “天助我也!只要冲进城门洞,就有机会打开城门,到时候百姓们再一跟进,这些叛军就算想追也追不上!” 武从文心正在暗道“侥幸”,耳中猛地传入了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 心头狂颤间猛地转头,看见一个妇人趴伏在地,后心一支羽箭还在颤抖,婴儿的哭声正是从她怀中传出来的。 妇人并没有没死,挣扎着单手撑地想要爬起,一个男人突然出现,不管不顾的就要从她身上踩踏而过。 武从文想也不想的一勒马缰,左手飞刀命中男人背心,对方惨叫一声跌倒在了妇人身上。 婴儿的哭声猛地减弱,然后就是更多只脚。 纵马而回的武从文突然左臂一疼,在扈三娘的惊呼声中咬牙抡动长枪,赶在最后一刻砸飞了那几只脚的主人。 妇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掀翻了压在身上的男人尸体,双手将怀中的孩子递向武从文。 此时的她口鼻冒血,已然说不出话来,瞪大的眼睛里全是乞求。 劲风袭来,武从文回身格挡箭矢,在冲天的嘈杂声中仍然听见了妇人虚弱的哀求。 “救救我的孩子!” 箭矢越来越密,武从文肩膀又中了一箭。 “三娘!” 武从文忍着剧痛大喊一声。 “唰”! 一根青色长鞭破空而至,鞭梢缠住了女人手中的婴儿。 女人松手,眼中的感激缓缓消散。 武从文虎吼一声从马背上跃起,身形紧紧追随着空中那个小小的布包。 一阵悲鸣响起,从阳谷县就跟随他的那匹黑马倒地,身上的箭矢就如刺猬一般。 又中一箭,武从文终于冲进了城门洞。 弓箭的威胁暂时解除,情况却并没有好转。 甬道里的敌人虽然只有二三十个,奈何地形太过狭窄,对方挺着长枪猬成一团,纵使武松三人再勇猛、再不要命,一时之间也难以破解。 武从文顾不得去折断身上的箭杆,他很清楚如今每一秒钟都能决定生死! 城墙上的敌人正在往下冲,求援锣声已经响起,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更多的敌人赶来。 “让开!” 武从文大吼一声。 只见他一手一个叛军尸体,右手当先砸出,敌人一片大乱,紧跟着双手将另一具尸体举在身前,向前猛冲而去! 陈二狗反应最快,捡起一杆长枪向前猛冲,武松和扈成立即跟进。 长枪刺穿皮肉,被骨头卡住,武从文偏头让开一支透过来的枪尖,浑身力量再度爆发。 又进一步! 陈二狗到,手中长枪越过武从文向前猛捅。 再进一步! 武松和扈成到,惨叫声中对面力气陡然一泄。 武从文“噔噔噔”连进三步! 陈二狗抽回长枪,再捅! 对面彻底崩溃,武从文嘶吼着扔出了手中肉盾。 钢刀闪现,眼前的敌人齐腰断成两截! “快开城门!” 武从文手上不停,每出一刀便是一条人命! 有人跪地求饶,武从文哪有时间分辨真假,刀锋过处人头滚滚。 武松三人合力抬起包铁门栓,最后面的扈三娘却突然一声惊呼。 本想上前帮忙的武从文瞬间回头,双手连甩间最后几柄飞刀激射而出。 惨叫声中,武从文一拉抱着孩子的扈三娘,脚下踢起一具尸体。 趁着敌人攻势一顿,他故技重施再次举起一面肉盾。 “小心!” 扈三娘凄厉的叫声中,几支长箭从肉盾下射出,其中一支正中武从文大腿。 浑身力气一泄,武从文仰天倒下。 叛军发出一声欢呼,前排五人刚往前冲了一步,却猛地感觉腿上一阵剧痛。 倒在地上的武从文也不起身,就那么翻滚着向前,手中钢刀又是一挥,再次斩断五条小腿! 敌军纷纷后退,所有人脸上全是惊恐。 “咯吱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原本昏暗的甬道顿时照进几道光亮。 城门终于开了! 可下一刻,武从文看着城门外,心如死灰。 第80章 婴啼声中死战,乱军之中起分歧 临安城东大门。 隔着一条甬道,时空被分成了三段。 城里,欢呼震天。 城外,杀气凛凛。 只有夹在中间的甬道内安静异常,所有人的心里只有绝望...... 敌人的大队援军还是到了,只不过不是城内,而是在城外! 汹涌的疲惫感袭来,身上的力气仿佛突然从每一处伤口飞速外泄,武从文眼前一阵发黑。 用力一咬舌尖,眼前的模糊再次清晰。 武从文艰难的咽下一口血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喉咙深处吼出一个字:“杀!” 一声婴儿啼哭蓦地响起,狭长的甬道宛如一个天然扩音器,将声音传进了每个人耳中。 “所有人住手!” 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城外响起,止不住精神涣散的武从文,似乎觉得有些耳熟。 ...... “大郎!大郎!” 女人的声音在哭喊,武从文却怎么也听不清。 “好像是老婆的声音......老子是要死了吗?” “呵呵,穿越来的时候,听见的第一个声音就是这个,想不到走的时候还是!” “可惜,升级按钮还是灰的,看来这次是没救了......也不知道在这里死后又会去哪?” “是回到原本的世界?还是再穿越一次?又或者是......” “大郎!大郎!你醒醒啊!” “嗯,就是老婆的声音......妈的!好不容易穿越一回,‘金瓶梅’才享受了一个......不对!怎么好像有人在摸我的脸?” 武从文猛地睁开眼睛,虽然模糊一片,却还是感觉到有人猛地扑在了自己身上。 “嘶!疼!” “啊!大郎,奴不是故意......郎中!郎中!” 感觉到怀里柔软的身体猛地离开,再次疼得他龇牙咧嘴。 一阵鸡飞狗跳中,武从文的视线慢慢清晰。 “靠!老子没死!还真是老婆!” 武从文看着眼前已经哭成泪人的金莲,心头狂喜间想要伸手去摸摸她的脸。 他的手突然顿在了半空,因为又有一人冲进了屋子。 方百花! 看着眼前一身戎装的美女,武从文发誓自己要是能动,必须得把对方按倒狠狠打一顿屁股! 对方似乎看懂了他的眼神,满脸愧疚的挪到床前,怯生生的叫了一声:“武大哥......” 武从文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直到把对方盯得明显发毛,才用攒了半天的力气恶狠狠的说道:“给我找根竹尺!” ...... 就算系统商城里的消炎药管够,武从文还是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天。 那玩意再牛逼,也不能补血啊! 三天里,老婆潘金莲衣不解带伺候左右,庞春梅和李瓶儿两女同样忙前忙后。 奇怪的是,方百花自从那天之后就再没出现。 武从文问每天都来探望的张万来,对方每次都是一脸的古怪。 “扈姑娘,还是我来吧!” 厨房里,周绣娘拿过扈三娘手里的锅铲,语气尽力保持随意。 作为过来人,她能看出对方的沮丧,却实在没法子让恩人吃那黑乎乎的东西。 扈三娘的确很心烦,这几天自己压根挤不到那个人的床边。 “奇怪!以前不是看他哪哪都不顺眼吗?如今怎么......” 类似的念头不知道第几次涌上心头,她感觉自己的脸又开始发烧了。 周绣娘假装没看见超模同志的异样,自顾自的倒掉锅里的食材,重新放入新的。 如今的她,观察力依旧敏锐,却再无半点心思去想那些无聊的问题。 南下的百余人中,周绣娘是唯一一个心甘情愿,甚至满怀期待的存在。 因为她偷听到了方氏兄妹的谈话,这次南下是要杀官造反! 而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撑,就是为家人报仇。 天下所有当官的、当兵的,全都该死! ...... 临安城南,杭州府衙。 大堂中一男一女正在激烈争吵。 男的一身僧衣,身材高大魁梧,锃光瓦亮的头顶有六个戒疤,说到激烈处怒目圆睁,满脸的横肉都在颤抖。 乃是叛军大将邓元觉。 与他对峙的女子正是武从文念念不忘的方百花,只见她面对怒目金刚一般的邓元觉丝毫没有惧色,姣好的面容之上明显压着怒意。 “你再是教中圣女,也不能随意残杀教中兄弟!” “我持圣公手令整肃军纪,何曾残杀教中兄弟?” “整肃军纪?整肃个鸟!兄弟们一路血战而来,没有他们拼命,你有机会整肃军纪?!” “大家伙都是受不得官府欺压才起的事,为何进城后反倒要去残害百姓?” “哼!那些凡夫俗子不主动贡献财物以充军资,便是和狗官府一伙的!刀枪无眼,死几个有什么大不了的?” “劫掠财物便也罢了,当街侮辱妇人也是为了筹措军资?!” “兄弟们拎着脑袋拼命,进城乐呵乐呵又能如何!” “如此做派与山贼土匪何异?!” 邓元觉显然是被说得急了,脱口道:“山贼土匪?现在嫌弃兄弟们了?没有这些山贼土匪你姓方的能进得了这临安城?!” 主位上一直没开口的方腊听他如此口不择言,“啪”的一拍面前案几。 邓元觉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单膝跪倒大喊:“圣公息怒!俺老邓是被气糊涂了......” 方腊脸色数变,半晌后咬着牙吩咐左右:“传令下去,各部严格约束自己手下,如有再犯,定斩不饶!” 邓元觉先是一愣,随即面露喜色,大声应诺而去。 堂中只剩两人,方腊缓缓抬起右手,坚硬的实木桌面上是一个清晰的手掌印。 “我知你爱惜百姓,可打仗还需依靠底下将士。” “大哥!如此放纵军纪会失去民心的!”方百花急道。 “唉!你虽是教中圣女,毕竟离开了数年,想要服众还需要时间。” 方百花见哥哥避重就轻,张了张嘴还是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方腊见妹妹不再说话,声音更加柔和了几分:“我就你这一个亲妹妹,既然事已至此,你需得帮我,不可再起别的心思。” 方百花抬头看着哥哥那张明显憔悴了许多的脸,缓缓点头。 “去吧!我将几个战死头领的人马都交给你,整肃军纪的事情先放放。” 方百花脸色一变,急道:“大哥......” 方腊挥挥手打断她道:“我会亲自带人巡城,不会再那么乱了!” 武从文之前的猜测没错,之前出现在祝家庄的神秘人正是摩尼教的圣公,北宋末年江南大起义的发起者----方腊! 而方百花就是他的亲妹妹,多年前突然失踪。 妹妹去哪了? 方腊这个做哥哥的自然知道,但因为种种原因,多年来一直听之任之。 此次起事在即,他这才孤身北上将其带回。 因为方百花不仅仅是方腊唯一的妹妹,还是教中圣女,身份特殊。 兼之其自幼熟读兵法,尤擅练兵,方腊需要她回来帮自己。 要说这两人不愧是亲兄妹,北上都是单枪匹马。 那日方腊孤身去到三花寨,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进了寨,站岗的寨兵竟然毫无察觉。 兄妹二人见面后只几句话,方百花就知道这次是不走不行了。 哥哥面对自己的样子,可不是他的真正面目! 第81章 东南赋税已绝,秃驴可敢应战? 方百花领命而去的时候,武从文也在询问那天的具体情形。 这货现在终于能下床了,一边大口喝粥一边听庞春梅讲述。 “那日大娘子说饿了,我便去厨房找些吃食,从厨房出来正撞见那方腊。我正要喊,只觉眼前一花,脖子就被人掐住了!” “幸亏方娘子及时赶到,这才救了我一命。” “那方腊要方娘子跟他走,方娘子开始不肯,他便威胁说要杀光寨里的所有人......” “方娘子无奈答应,寨中兄弟不忍她独自离去,全都表示愿意一起南下。” 庞春梅讲到此处,一旁的潘金莲接过了话头。 “方娘子求她兄长再等几日,等到大郎回来将我们接走,可那方腊只是不肯。” “方娘子只得与奴家商量,劝我们随她一起南下,还说一有机会就会送我们回来。奴知道她是不放心我们三个女人独自留下,便答应了......” 武从文听这俩人话里话外都在替方百花开脱,心里高兴,嘴上却故意“哼”了一声。 潘金莲和庞春梅两女以为他是不高兴了,一时不知应该再说些什么。 另一边的李瓶儿却不像她俩那般傻白甜,早就看穿了武从文的心思,娇笑着开口道:“一路上方娘子都与我们同吃同住,到了清溪县后也让张万来大哥带人日夜守护,奴三人并未受苦!” 武从文瞅她一眼,心里笑骂一句:“就你个小骚货聪明!” 接下来的日子里,武从文每天晚上都要在心里大骂一顿“狗系统”。 “为啥‘南下解救家眷’的任务还没完成?!升级按钮为啥还他妈是灰色的?!”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每晚守着如花似玉的老婆,隔壁还有一个就差把“勾引”俩字儿写脸上的李瓶儿,这货却只能看不能吃。 浑身上下十几处伤口,平时稍微动作大点都会崩开...... 这个色批老老实实待在史家别院养伤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却是越来越乱。 临安城里还好,虽然骚扰百姓的事情仍旧时有发生,大体上却要比城刚破时好得多。 这里毕竟是方腊计划中的根基之地,总不能搞成一座空城。 临安城外,随着方腊军四处攻城掠地,各地方势力纷纷响应,其中有不满朝廷苛政、盘剥者,也不乏浑水摸鱼的存在,一时整个东南处处烽火。 方腊对这些小势力来者不拒,不分良莠的结果就是在百姓中的口碑迅速崩坏。 期待改变现状的人们发现,原本还能苟延残喘的日子,更加过不下去了。 想要活下去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加入叛军,先让自己变成抢劫别人的那一个! 一艘官船在大运河上掉头,同时数匹快马疾驰向北---东南赋税已断! 数日后,汴梁再出金牌信使,急调西军南下平叛! ...... 消失了很久的方百花终于出现了,却一开口就催促武从文带着家人出城。 虽然没有明说,武从文却猜得出原因,毫不犹豫的听话跑路。 可惜,这货第三次被人堵在了大门口! 带队的是个光头和尚,武从文不认识对方,却认出了此人身边的副将。 正是那天在东城墙上下令放箭的军官。 “圣女,圣公只命你来请武先生一人,你这是?” 邓元觉看着明显是远行打扮的武从文一行,嘴上说得客气,脸上却是冷笑连连。 “邓天王!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方百花也是急了,开口便用教中身份压人。 邓元觉却丝毫不买账,不但不给面子,还用戏谑的眼神打量着方百花身边的武从文。 “哈!我还以为能被圣女看上的男人是如何英雄人物?啧啧啧~~你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嘛!” 不等方百花开口,武从文就不干了。 心知今天肯定走不了的他,哪里忍得了如此讥讽,上前一步指着对方鼻子直接开骂。 “再他妈敢拿话捎带老子,今天就剁了你个秃驴!” 所有人都愣了,一时间现场静得落针可闻。 邓元觉面皮猛抖,也不管方百花就在跟前,怒吼一声抡拳就打。 武从文早就等着他了,见对方肩膀一动,蓄力已久的右腿闪电踹出。 不用腿不行啊! 对面那秃驴身高超过两米,用拳估计是够不着...... 邓元觉绰号“宝光如来”,修炼的乃是横练硬功,竟是不躲不避想要一脚换一拳。 可惜他没有“黄金瞳”,不知道对面那个黑皮矮子和自己一样都是10级。 更不知道对方把绝大部分点数都加在力量上了。 结果就是,武从文被一拳轰得倒退几步,他却直接被踹飞了足有十米! “哗啦啦”一片金属摩擦声,邓元觉带来的手下刀枪出鞘,跟着方百花一起送行的张万来等人也丝毫没有犹豫。 不同于对面散乱的阵型,被编成“三花营”的百余原三花寨寨众,一瞬间便结成了进可攻退可守的锥形阵列。 方百花横移一步,补上了锥形阵的锥头。 邓元觉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捡起掉落在地的浑铁禅杖就要找回场子。 本来还想配合一声怒吼,可惜那口气儿还没捯饬过来,张大的嘴巴没发出半点声音,看起来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武从文其实也不好过,身上的伤还没彻底好利索,刚刚那一下崩开了好几处伤口。 却见他嘴角上翘,手中闪现一杆铁枪,上前几步交到了方百花手里。 方百花一愣,脸上随即露出抹苦笑。 “这人还真是......还真打算让我和对方火并啊?!” 武从文笑嘻嘻的看着她,再转头,脸上已是一片狰狞。 “秃驴!在场的都是自家兄弟,动刀动枪的多不好。要不咱俩一对一的来一场文斗?” 邓元觉被他激得停在原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怎么?听不懂啥叫文斗?就是咱俩面对面站好,然后你打我一拳,我打你一拳,谁先倒下算谁输。法子是我提的,就让你先打好了!” 邓元觉脸上的颜色更丰富了,“咯吱吱”差点把牙咬碎。 刚刚对了一招,虽说对方用的是脚,可那力气...... 自己一拳对方估计能扛住,自己再挨一拳...... 可他在教中素以凶悍闻名,要是不敢应战,那一脸横肉往哪放? “怎么样?敢不敢?” 武从文一点放过邓元觉的意思都没有,一句话就把他逼到了死角。 就在形势骑虎难下的时候,远处有人高声喊道:“圣公到!” 第82章 婉辞拒招揽,北市遇故人 武从文终于见到了那个害自己千里迢迢南下的家伙。 “靠!竟然有15级!怪不得一个人就能逼得三花寨全寨南下!” 看着方腊头顶的红色信息,武从文一边在心中惊叹,一边冲对方拱手行了个礼。 方腊好像没看出现场形势,直接下令所有人都散了。 邓元觉虽然松了口气,临走前还是恶狠狠的盯了武从文一眼。 武从文却只是拿眼角斜着瞥去,差点把那秃驴肺给气炸。 方腊到了,今天这城肯定是出不了了,武从文便邀请众人进去说话。 进门时,他似笑非笑的对方腊身边的一个老头说道:“史老板,想不到咱们还有机会再见面。” 对方露出一丝苦笑,冲他拱了拱手道:“武先生文武双全,在下佩服!佩服!” 方百花没走,紧挨着方腊坐定。 方腊佯装没看出妹妹的心思,寒暄两句后直接了当的说出了此行目的。 “以武先生往日所为看,你我乃是同道中人,不知可愿共襄盛举?” “这是要招揽老子?”武从文听明白了对方意思,心里却不想答应。 这货穿越前虽然是个学渣,四大名着改编的电视剧还是看过的,方腊起义是个什么结果怎能不知? “跟着你干?妈的给你陪葬吗?!” 当然,心里这样想,嘴上肯定不能这么说,他又不想找死。 “承蒙圣公看重,在下荣幸之至!不过我就是个没出息的俗人,只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共襄盛举啥的,太抬举我了!” 方腊大概是没想到他会直接拒绝,脸色一下变得阴沉。 身边的方百花见状赶紧起身,盯着哥哥说道:“大哥,武大哥当日将家眷托付予我,是我没能履行诺言,害得他千里南下!望大哥不要为难他......” 话还没说完,方腊鼻子里就重重“哼”了一声。 武从文看着眼前那道倩影,暗叹口气开口说道:“感谢圣公连日来的照顾,在下虽然没什么雄心壮志,还是有几句话想说。圣公觉得有理便听,要是觉得没理,就当在下放了个屁好了!” 方腊听了这话脸色稍缓,示意他尽管直言。 只有方百花一脸焦急的冲着他连使眼色。 武从文对她的暗示视而不见,慢悠悠的开口道:“圣公起事,无非是不忍百姓被贪官污吏欺压盘剥。如今该杀的已经杀了,就算有侥幸逃了的,官职肯定也是保不住了!这东南今后若能由圣公做得几分主,想来百姓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尽管他并没有把话说得很明,在座的却全都听明白了意思。 就是劝方腊投降朝廷受招安嘛! 方腊虽然心头不喜,却也不好立刻翻脸。 毕竟武从文说的,乃是这年头造反者普遍的做法。 “武先生可曾想过,没了这批贪官,以后还会上任新的,百姓的好日子又能过得几天?” 武从文在心里嗤笑一声:“嘴上说的好听!你他妈真要是军纪严明,老子没准儿还真考虑考虑跟你干了!可就看你手下那帮人的德行,能他妈有前途才怪!” 心里吐槽归吐槽,他却能看出来,今天自己要是敢不答应,估计明天就没好日子过了! 就算方百花能护得了明天,能不能护得了后天? 当下话锋一转,起身冲方腊一抱拳道:“圣公英雄了得,在下也不能不识抬举!只是我和几位兄弟的伤还没好利索......” 他没把话说完,相信方腊能听明白。 要是这点余地都不给留,那就只能立刻动手了! 15级的方腊肯定打不过,但绑架他妹子做人质......反正那妞肯定不会反抗...... 没错,这货就是这么不要脸! “也罢!武先生安心养伤,此事容后再议!” 也不知方腊是性格豪爽,还是顾及妹妹面子,很干脆的没给武从文秀下限的机会。 送客出门的时候,方百花瞅了个机会低声对武从文说道:“我一定想办法送你们出城!” 语速很快,丝毫不带感情。 武从文一愣,心想:“这妞儿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淡?难道是看出了老子刚才的心思?靠!要不要这么聪明!” 武从文当然不会把希望都寄托在一个女人身上,就算对方是方腊的亲妹妹也不行。 临近傍晚,他招呼陈二狗跟自己出门,扈三娘突然从后堂追出来喊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武从文以为她是在家憋得烦了,可逛街就逛街,抱着个孩子干啥? 正准备发问,李瓶儿也从后堂追了出来,一边小跑一边喊:“把孩子留下!”,说着就要伸手去抢。 扈三娘下意识扭身避过。 李瓶儿急了,大声喊道:“去找奶就找奶,抱着孩子做什么?他还这么小!” 武从文忍不住了,疑惑的问道:“你俩这是闹哪样?” 没抢到孩子的李瓶儿一脸不忿,白了他一眼道:“出去给孩子找奶!” 武从文恍然大悟。 两女口中的孩子,就是当日在东门救下的那个婴儿。 几个月大的小家伙没了母亲,这些日子只能跟着大人们一起喝些米粥,经常半夜饿得嗷嗷哭。 可这货那张嘴实在是太贱了,顺口调戏道:“找奶干啥?你俩不是有吗?” 扈三娘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恶狠狠瞪了眼这个混蛋。 李瓶儿却丝毫也不在意,反而故意挺了挺身。 武从文眼睛一下就直了,“我尼玛!这规模......” 扈三娘到底是个黄花大闺女,见这对奸夫淫妇在那眉来眼去,也不想着出门了,把怀里的孩子往李瓶儿怀里一塞,转身跑进了后堂。 小家伙搞不清状况,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可爱的小模样惹得李瓶儿低头狠狠亲了一口。 临安城里的秩序已经基本恢复,热闹程度自然大不如前,不但街边的铺子许多都没开门,街上的行人也只有往常一小半。 武从文从西门逛到北门,又从北门绕到西门,始终也没见着有卖羊奶的。 返程时路过北市坊,倒是发现揽翠楼的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当然,进出的客人不再是以往的风流才子、富商巨贾,大部分都是一脸凶相的军中糙汉。 “奶奶的,这才进城几天?别的没学会,逛窑子学得倒快!” 这货在肚子里不屑的骂了一句,正要继续走,突然看见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第83章 临安城中失踪案,蛇虫鼠蚁各有神通 “有没有看见个十岁的小姑娘?大概有这么高......” “张老哥,今日见没见过我家囡囡?我和他娘找一天了......” 十几个汉子神情焦急,疯了似的拉住每一个路人求问。 武从文认识其中一个,是那日第一个冲上钱塘潮头的汉子。 当时武从文还顺嘴问了一句此人是谁,做漕运的董老板好像说是姓郑。 当日意气风发的精壮汉子,此时却变得两颊凹陷、双眼充血,嘴唇上火燎燎两个大泡。 心头一动,武从文迈步上前,拉住这人胳膊问道:“你是漕帮的?” 古铜色脸庞的汉子眼神疯狂,好似遇到根救命稻草一样反抓住武从文的手,满眼希冀的问道:“大老爷见过我家囡囡?”,说着腿一软就要往地上跪。 武从文用力将他拉起,沉声问道:“说说怎么回事!” 对方眼里的亮光迅速消失不见,挣扎着就要去问下一个人。 武从文拉住不让他走,转头吩咐陈二狗:“去把那些人都招到一起!” “大老爷放开我吧!我还要去找我家囡囡......”男人神情呆滞的求道。 武从文压低声音喝道:“想找孩子就跟我走!” 汉子一愣,眼睛重新恢复了几分亮光。 街边一家茶馆里,武从文扫视一圈,直接了当的发问:“孩子都是在哪丢的?什么时间丢的?孩子都多大年纪?这几天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说仔细点!” 围成一圈的十五个汉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没有七嘴八舌,而是全都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姓郑的汉子。 郑子英明显比之前冷静了许多,回想一阵后缓缓开口。 原来这些人都是漕帮的,城破后漕运断绝,丢了生计的他们只能结伴去江上打鱼。 昨日返程时遇到了巡江战船,一番检查下来耽误了不少时间,一到家就发现孩子不见了! “家里没有大人?” 郑子英苦笑道:“打鱼辛苦,我等浑家都是跟着一起上江的,家里只有孩子。” “你说一发现孩子没了就开始找,就没想过是小孩子淘气跑出去玩了?” “大老爷,我们几家的姑娘都十岁了,平日都在家中帮忙操持活计,断不会贪玩的!” “嗯?丢的全都是十岁的女孩儿?没有男孩儿吗?” 武从文听出了疑点。 “是,家里的小子只是被迷晕了,人都在。”,郑子英先是点头应是,随即神色有些犹豫的说道:“正是因为丢的都是姑娘,我们才会来来回回的在这北市坊附近寻找......” 武从文恍然大悟。 北市坊是啥地方? 临安城里秦楼楚馆汇聚之所,半大的女孩子丢了,父母最怕的就是被卖到了这些地方! “你刚刚说昨天回家时遇到了巡江战船,现在江上还有官军?” 郑子英苦笑摇头:“此时哪里还有官军?都是叛......圣公的手下在驾船巡江。” “你们董老板呢?没去找他帮帮忙?” “唉!大人有所不知,临安城破当晚,董老板一家就......” 武从文明白他的意思,继续问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你们可听说过城里还有其他失踪案?” 郑子英脸色陡然一变,紧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武从文心里一沉,追问道:“有多少?” 郑子英摇摇头道:“我等每日早出晚归的都在江上,也是今日上街找孩子时,才听说近日这临安城里多有孩童丢失,还......还都是十岁的女娃!” 武从文眼睛一眯,转头看了一眼门口方向,随即转回头来随口问道:“就算漕运断了,你们也不至于全家出动去打鱼吧?家中就没存些银钱?” 郑子英明白他问这话的意思,摇着头苦笑道:“大老爷不会以为那日潮头的金叶子,真能落进我们这种人袋中吧?” 武从文一愣,不解的看向他。 “大人不知也不奇怪,那所谓的‘钱塘金潮’,都是糊弄您这种北方来的贵人的!那些金箔、金叶子都得如数上交,若是有落入水中不见的,我们这些人还得凑钱补上......” 武从文目瞪口呆,一句骂娘的话想骂又不知如何出口。 不过他今天可不是平白无故来管闲事的,想了想还是硬着心肠说道:“孩子我可以帮你们找......” 众人都在浙江亭上见过他,知道这绝对是个有身份的贵人,心头的希望顿时燃起,一片道谢声中好几人直接就跪了下去。 武从文也不搀扶,看着众人眼睛说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众人顿时安静,齐齐看向郑子英。 郑子英眼神复杂的看着武从文,咬了咬牙说道:“大老爷请讲!” 武从文突然咧嘴一笑,故作轻松的说道:“别紧张,我要说的事情对你们来说并不难。” 众人不吭声,等着他继续。 “事成之后,我要你们送我一家过运河。” 众人舒了口气,这事儿对他们来说的确不难。 临安城被占不久,秩序远称不上恢复。 且不说干漕运的走私本属平常,就是不走黑市暗道,他们借着上河打鱼也能把人送过去! 当然,人数不能太多。 武从文见郑子英点头,笑着拍了拍手。 包厢门开,陈二狗拎着一个八九岁的癞头小乞丐进来。 对方一见武从文,脸上的惊恐之色顿时不见,挣开陈二狗的手屁颠颠的跑了过来,满脸堆笑的点头哈腰:“武大爷好!您找小的有何吩咐?” “小辫子,我有件事要跟你打听......” 他刚说了个开头,那小乞丐的笑容突然一敛,板着脸纠正道:“武大爷忘了?我姓汪!” 武从文“噗嗤”一笑:“好好好,姓汪就姓汪!那个......小辫子,过来坐!” 说着他也不嫌弃对方身上脏,拉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下。 小辫子一脸无奈,刚要张嘴再纠正一下,就见武从文把面前的筷子推到了自己面前。 “先吃两口肉!你一边吃我一边问。” 小辫子也不客气,用黑乎乎的小手抓起筷子,直接就夹了一大块肉塞进嘴里。 “最近城里有没有什么稀奇事啊?” 武从文等他吃了几口,语气随意的问道。 “呜......稀奇事日日都有......武大爷问的......问的是什么?” 这小子嘴里嚼着肉,含混不清的反问。 “比如说丢孩子。” “嗝!” 小辫子突然噎住了,飞快的抬眼一瞥,随即重新低头大嚼,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唰”! 手里的筷子不见了,小辫子抬头看着武从文,很肯定的说道:“真没听说过啊!” “是吗?那你抬头看他们做什么?” 武从文这么一问,桌上的一众漕工都反应过来了,齐刷刷的把目光盯向了小辫子。 小辫子用力咽下嘴里的肉,语气无比真诚的说道:“真不知道!” 武从文“哦”了一声,把筷子重新扔给他。 众人的目光再次黯淡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武从文看着继续狼吞虎咽的小辫子,冷不丁问道:“你就不怕哪天自己也被抓走?” 这话问得突然,小辫子顺口答道:“我又不是女......” 话没说完就反应了过来,蹦起身就往门外跑。 第84章 计划初受挫,祸事凭空起 武从文一伸手,揪着小辫子的后脖领把人重新按回座位,自己倒是站起了身。 一边转身往门口走一边说道:“再不老实交代,我可走了。” 小辫子看看四周狼一般的眼神,浑身打了个激灵,赶紧大声喊道:“我说!我说!” 武从文也不往回坐,就那么站着笑道:“这些人都是丢了孩子的,他们可是见过你了。要是敢骗人......” “不骗!不骗!这几日的确听说很多人家丢了孩子,还都是十岁的小女娃。” “只是听说?” “啊!就是听说......” “你每天天一黑就满城找剩饭剩菜,就没看见点儿什么?” “那个......没......” 武从文再次转身,轻飘飘的丢下一句:“交给你们自己问吧。” “别!我说!是一群和尚!” 武从文愣了。 他实在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 但凡小辫子说出别的什么人来,他都不会如此惊讶。 和尚? 偷女童? 这也太...... 随即,他脑子里就冒出了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形象。 “难道是他?他要那么多女孩儿干吗?就算要干那事儿也得挑年龄再大些的吧!” 郑子英等人已经把小辫子围了起来,七嘴八舌的正在逼问详情。 武从文走回去一把将这小子从人群里提了出来,冷着声音说道:“仔细说!” 小辫子显然是被吓住了,当下再不敢有丝毫隐瞒。 “我昨晚去码头那片转悠,想找些旁人不要的臭鱼烂虾,结果看见一群光头僧袍的家伙!他们不少人都扛着麻袋,虽然麻袋里头没什么动静,但看模样装的应该是人!前几日便在街上听说不少人家都丢了女娃......” “就昨晚看见了?” “大前晚也见了。” “也是和尚?” “反正都是光头。” “那些人往哪去了?” “这个真不知道,小的也不敢跟啊!” 武从文不再跟他啰嗦,转头看向郑子英问道:“你可知临安城里都有哪些寺庙?” 郑子英脸色已经激动的有些发红,当下便说出了五个地方,其他人纷纷嚷着要一家一家的去找。 武从文皱着眉说道:“这么多人,去了也找不着,还会打草惊蛇!” 郑子英在这帮漕工中显然很有威望,当下止住众人喧闹,冲着武从文抱拳躬身:“一切全凭大人吩咐,不管找不找得到人,我等都欠大人一个人情,今后但有吩咐,无有不从!” 武从文饶有深意的看他一眼,立刻开始分派任务。 “出四个人给我带路,今晚就把所有寺庙摸个干净!” “郑老哥,你发动人手四处打听,务必搞清都有哪些地方的人家丢了孩子!” “小辫子,你也去找相熟的同伴打听消息。别想偷懒,不然这些人一定会去找你!只要打听出有用线索,就赏你五十两!救出人后,再赏五十两!” 一众漕工轰然应诺,滑不溜秋的小辫子也不打算再跑了。 ...... 佛教在北宋时十分兴盛,但临安城里寸土寸金,寺庙的数量倒不是很多。 武从文回家把事情一说,武松等人全都义愤填膺的表示愿意出力。 他便吩咐武松、扈成、扈三娘各自负责一处寺庙。 陈二狗知道自己身手不行,这次倒是老老实实的留下看家。 为众人带路的漕工都是本地土着,很容易就找到了各处寺庙的隐蔽处,方便武从文等人翻墙潜入。 可惜,折腾一夜的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还是昨日那间茶馆,武从文直接花十两银子包了场,茶馆里面却只有三个人。 他摊开一张从方百花那搞到的临安地图,让让郑子英和小辫子在上面圈出其他丢孩子人家的位置。 看着画满红圈的地图,武从文问小辫子:“没画圈的地方,哪里住的人最多?” 所谓蛇有蛇道、鼠有鼠道,“丐帮”干别的事情不行,这种事情绝对熟,立刻就指出了两三处。 武从文盯着地图又看了一会儿,手指在其中一处点了几下。 “今晚去这!” 话音刚落,茶馆外面突然喧闹声大起,其中有一个妇人惊慌的声音喊道:“你们干什么!别打了!” 武从文豁然站起,炮弹般冲向门口。 北市坊大街上,五六个光头僧衣的汉子正在围殴一个年轻人。 几步之外,更多和尚围着三个女人,一边言语调笑一边动手动脚。 “操你姥姥!” 武从文红着眼睛一个蛮牛冲撞,两个正打的起劲儿的和尚腾空而起,嘴里喷着鲜血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一伸手,武从文揪住一人胸口,狠狠砸向了另一群和尚。 惨呼声响起,终于惊醒了众人,“哗啦啦”一片刀枪出鞘之声。 武从文却更快一步,再次抓起一人,就那么当成兵器在空中狂抡。 剩下的和尚担心伤到同伴,手里的兵器稍一畏缩,便被全部砸倒在地。 “大郎哥!” 满脸是血的陈二狗从地上爬起,一瘸一拐的跑到武从文身边,和他一起挡在三女身前,有些愧疚的叫了一声。 武从文没答,目光死死盯着前方一个骑在马上的魁梧光头。 邓元觉今天要去东门迎接结拜兄弟,路过北市坊瞅见了三个绝色美人儿。 特别是其中年龄最长的那个,身段丰腴的差点儿没让他把眼珠子瞪出来! 这厮虽然绰号“宝光如来”,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花和尚,尤喜成熟妇人。 他手下亲兵营虽然都是出家人,却全都和主子一样,起事前就无恶不作,现如今更是无法无天,根本就是方腊军中军纪最差的一拨。 主子一勒马缰,这些假和尚便即心领神会,根本用不着多吩咐...... 武从文瞪着邓元觉,邓元觉也在瞪他,不仅如此,嘴角还带着一丝冷笑。 他早就认出了潘金莲三女,在清溪县时就起了觊觎之心,要不是方百花护着,早就下手了! “哼哼!上次丢了面子,今天正好,老子要当着这黑皮矮子的面弄他女人!” 心里想着,邓元觉就要下令动手。 不想却被武从文抢了先。 “秃驴!上次没单挑成,今天敢不敢?!” 邓元觉已到嘴边的话被硬生生憋了回去,一句“我挑你妈啊!”差点脱口而出。 他是真没把握赢过武从文,尤其是力气,那可是实打实领教过的。 可他不能说啊! 现场那么多手下呢,要是拒绝岂不显得自己怕了对方? 武从文却不给他想出其他借口的机会,径直上前一步纵声吼道:“单挑!敢不敢?!” 第85章 阳对阴,硬碰硬,武从文死里求生 邓元觉脸都憋绿了,正骑虎难下之时,身后嘈杂声起,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由远及近。 “大哥怎的不去城门接我?咦?这位是......” 只见一个面容苍白如纸的男人纵马而来,身后跟着一列长长的车队。 待到离的近了,武从文看见车上全是一口口木箱,其中还有几辆塞满了年轻女人的囚车。 【郑彪,11级】 看着来人头顶上的红字,武从文眼皮微不可察的眯了一下。 邓元觉冲来人咧了咧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知道自己这个结拜兄弟武功高,是真想让他帮忙宰了武从文,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何好意思出口! 郑彪显然是个心思灵活的,很快看出了端倪,阴沉着脸问道:“这人和大哥有过节?” 邓元觉闭嘴不答。 郑彪一笑,很恶心的伸出舌头舔了下嘴唇,阴森森的目光转向武从文。 “圣女到!” 背后突然响起一声喊,武从文心头一松,知道今天这架是打不起来了。 对面郑彪脸上的阴森也蓦地不见,瞬间换上副笑脸。 马蹄声渐近,一身戎装的方百花纵马驰到武从文身边停下。 郑彪翻身下马,笑嘻嘻的拱手道:“见过圣女!百花妹子风采更胜往昔啊!” 只是那色眯眯的眼神,配上张惨白惨白的马脸,看起来跟他妈鬼似的。 方百花没有答话,望了望队伍中的囚车,面色寒若冰霜。 郑彪不以为意,张嘴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见方百花突然从马上俯身,凑到武从文耳边小声问道:“你怎么在这?不是让你安心等消息吗!” 郑彪看见这个很显亲密的动作,笑容一下就没了。 武从文敏锐的捕捉到了这点变化,心头一乐,故意也把嘴凑近方百花耳边说道:“在家憋得难受,出来逛逛。” 方百花被他吐出的气息弄得耳朵痒痒,俏脸一下就红了。 目光一直锁定郑彪的武从文发现,那厮脸上突然出现了几分不正常的潮红。 方百花有些慌乱的重新坐直身体,冲着对面冷冷说道:“郑将军请随邓天王去杭州府衙,圣公早已等候多时了!” 随着两人对话,百余名方百花的亲兵赶到了现场。 武从文一看就乐了,都他妈是三花寨的熟人,领头的正是常来蹭饭的张万来! 郑彪眯着眼问道:“圣女不一起去?” 方百花嘴角浮现一丝不屑,硬邦邦的说道:“本圣女还有要事在身,恕不远送!” 郑彪还没说话,一旁的邓元觉先忍不住了。 “方百花!我郑兄弟率数万军马来投,便是圣公也得以礼相待!” 张万来听他语气不逊,当即大声斥道:“大胆!竟敢直呼圣女名讳!” 邓元觉不屑的“呸”了一口,冷笑道:“狗屁的圣女!兄弟们苦心经营的时候在哪?要动手了倒回来摘果子!” 张万来“唰”的抽出腰刀,指着邓元觉喊道:“再敢对圣女不敬,教规处置!” 邓元觉大怒,双腿一夹纵马而出,抡起手中浑铁禅杖就要将张万来当场打杀。 方百花没想到这厮一言不合就敢直接动手,再想阻拦却是慢了一步。 眼看张万来就要命丧当场,只听“当”的一声金铁交鸣,邓元觉胯下战马唏律律人立而起。 危急时刻,武从文出手了。 反应过来的三花寨众瞬间结成战阵,将方百花和潘金莲等女护在了中间。 邓元觉手下的僧兵也不甘示弱,同样大喊着抽出兵刃,只是乱糟糟的毫无队形可言。 眼见厮杀一触即发,方百花焦急的大喊:“武大哥,赶紧回来!” 原来那货一枪逼退邓元觉后便站在原地没动,就那么孤零零的站在了两拨人中间。 武从文这次还真不是装逼,他也想退,可身体不允许啊! 刚才那一枪看似拉风,实际上自己吃亏更大。 邓元觉到底借着马力,兵器分量上又大大占光,武从文胸中那口气到现在还没捯饬过来呢! 不过他那纹丝不动的模样倒是挺唬人,邓元觉安抚住胯下战马后也不敢再次出招。 可惜武从文能唬得住心里本就没底的邓元觉,却唬不住11级的郑彪。 尤其是方百花刚刚那句“武大哥”,更是让他妒火中烧! “这位姓武的兄弟好身手!我来领教领教。” 阴恻恻的说了一句,郑彪双掌一翻迈步而出。 终于理顺气息的武从文此时想退也来不及了,一边暗运内力,一边微微弓身屈膝,做好了全力爆发的准备。 郑彪见他模样,眼中闪过一丝阴冷,身形蓦地化作一道残影。 武从文眉头一皱,积蓄已久的力量瞬间爆发,目标却是正看热闹的邓元觉! 对方一动他就看出来了,这厮强在身法,也就是灵活很高,和人家拼速度?估计两个自己摞一起也不是对手! 不过那秃驴不是你兄弟吗?我看你救是不救! 武从文赌对了。 自己的灵活虽然只有127点,但高达360点的力量让身体的爆发力极强,短途冲刺就像一颗炮弹。 邓元觉也是没防备,眼看就要被武从文一拳轰中小腹。 郑彪飘忽的身形猛地一凝,右手成爪直击武从文后心。 武从文也不傻,一命换一命的买卖哪里会干?在众人惊呼声中突然转身。 预想的碰撞声没有响起,无声无息中,武从文脸色变得青紫,郑彪脸上潮红一片。 武从文只感觉一股阴寒至极的气息顺着手掌钻进身体,霎时便游遍了全身,所过之处仿佛每一块肌肉和骨骼都被冻住了。 “血还在流!” 他刚庆幸了一句,就感觉小腹处一团微弱的暖流涌起,紧跟着胸口正中一阵极其爆裂的力量感突然爆发,向着四肢百骸疯狂的席卷而去。 只是这个过程非常痛苦,冷和热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仿佛在每一块骨头上激烈对抗,发出无数声让人牙酸的“咯吱吱”! 要不是有那团暖流居中缓和,武从文怀疑自己会当场骨骼爆碎! 他特别想大骂一句“狗系统!”,此时要是能点一下“升级”...... 郑彪实力到底高了一个档次,脸上潮红迅速褪去,身形一动就要后撤。 武从文知道决不能给对方发动二次进攻的机会,强行突破身体的僵硬挥出左拳。 郑彪冷笑一声,出右爪相抵。 这次碰撞声终于响起,拳爪相击的气浪将地上的灰尘瞬间扬起! 武从文感觉“冷”的力量瞬间占了上风,却更清楚此时决不能有一分一毫的耽误。 遮蔽众人视线的沙尘之中,武从文瞪着血红的眼珠,身体如炮弹般推着脑袋向对手下巴撞去。 “咯吱吱~~~” 他感觉自己每一条骨头缝都在摩擦,心里却在狂喜:“还能动就好!” “砰!”的一声闷响,两个身影极速分开。 烟尘散去,武从文和郑彪各自站立不动。 武从文只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之所以还没倒下,完全是因为整个人被冻住了。 郑彪呢? 胸口飞快起伏,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两种颜色不断交替。 “大郎!” “武大哥!” 几个女人的惊呼声响起,方百花的亲兵营也动了。 邓元觉哪肯让结拜兄弟吃亏,大喝一声率领手下僧兵同样往前冲。 眼看两边就要撞到一起,东门方向突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喊声。 “都住手!” 第86章 教中护法第一人,守株待兔反被算计 十余骑奔驰而来,当先一人纵声大喊。 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不见过分严厉,却是尽显威严。 方百花和邓元觉同时一勒马缰,各自的亲兵也瞬间止住了冲锋。 武从文身体动不动,只能转动眼珠看去,来人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 只见他身材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弱,面容也儒雅多过威风。 “方大哥!” 方百花满脸喜色的喊了一声,之前的紧张和冰冷全都消失不见。 不仅是她,就是丝毫不把圣女放在眼里的邓元觉,见了此人同样立即翻身下马,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方护法!” 男人冲二人拱了拱手算是回礼,下马走到郑彪身后,轻轻把手按在了他的背心。 郑彪脸上的颜色交替慢慢减缓,深浅也逐渐变淡,终于吐出口气恢复了行动能力,躬身谢道:“多谢方帅!” 男人脸色平静的看着他说道:“五年前我便说过,你这功夫不练也罢!” 郑彪也不答话,只是把腰弯的更低。 男人叹一口气,转身走到武从文面前,伸手搭在了他的胳膊上。 武从文只觉一大股暖流涌入身体,被冻住的身体迅速解化。 “原来是他!” 看着对方头顶的红字,武从文拱手谢道:“多谢方兄!” 男人笑笑也没多说,与众人寒暄几句后便招呼大家一起去见圣公方腊。 方百花临走前小声对武从文说道:“别再出门了!我尽快想办法送你们离开!” 潘金莲终于凑到了丈夫身边,一边搀扶一边哭着道歉:“大郎你没事吧?都怪我,不应该出门的!要不是方头领及时赶到,我......” 说到这里,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武从文抬手帮她擦了擦眼泪,柔声安慰道:“别哭了,我这不没事吗?” 潘金莲却哭得更狠了,自责的使劲摇头。 搀着他另一只胳膊的李瓶儿也被吓得够呛,同样哭着说道:“都怪我!是我非要出来找羊奶......” 原来昨天武从文没帮孩子找到羊奶,今天李瓶儿再也忍不了了。 说来也是奇怪,这个平日里满身都是风骚气的娘们儿,竟是个母爱极度泛滥的存在,同样喜欢小孩儿的扈三娘和她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昨晚武松等人折腾了一宿,全都在补觉,等不及的李瓶儿只能叫上陈二狗陪自己出门。 结果潘金莲和庞春梅两女听见了,便也想要一起出门逛逛,实在是在家里憋得腻了。 武从文耳中听着三女哭哭啼啼的絮叨,目光却始终追着那个远去的背影。 “方七佛!12级,方腊军中最能打的将军!” ...... 虽然受了些伤,武从文还是没有取消晚上的行动。 之前只是和姓邓的结了仇,如今又多了一个姓郑的...... “必须尽快离开临安!” 城南,一片低矮的棚户区,武从文躲在高处的阴影里纹丝不动。 一个黑影悄悄钻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已经寅时了,咱们是不是守错地方了?” “最有可能的地方有三处,咱们只能一个个守,今晚不行就明晚!” “哦!那我回那边去了。” “藏好别动!跑来跑去生怕别人发现不了是吧?” 对方很听话,不过略显粗重的呼吸声表明,她很不爽。 淡淡的体香钻入鼻中,武从文心里暗笑:“来都来了,还想跑?” 心里想着,这货嘴上再次低声说道:“再往里点儿,你脚都露出去了!” 扈三娘低头看了看,随即狠狠瞪了身边的色批一眼。 “再往里?再往里就贴到这个混蛋身上了!” 就在她准备跑回之前藏身地的时候,突然感觉肩膀被人搂住了。 黑暗中的俏脸“腾”地一下红了,张嘴就要骂人,却听见那个混蛋在自己耳边很小声的说了一句:“别动!来了!” 扈三娘下意识一转头,身子猛地一颤,张嘴就要惊呼。 武从文眼疾手快,一把死死捂住了她的嘴。 黑漆漆的巷子口,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身着黑衣、脸蒙黑布,只有一颗光头反射着淡淡的月光,乍一看就像凭空悬浮了一大盏微光灯泡! 冷静下来的扈三娘有心挣扎,却又不敢用力,本来就红的小脸就像要滴出血似的。 不过武从文这会儿还真不是存心占便宜,雷达地图上显示这人只是探路的! 来人身手不错,摸到一处人家墙边一跃而入,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武从文突然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怪味,就连扈三娘身上的香气都没能盖住。 院门被从里面打开,又有一个光头进入巷子,同样黑衣蒙面。 两人配合十分默契,前者去下一家,后者很快扛出一个长条形的麻袋,显然不是第一回合作了。 扈三娘扭头看向武从文,眼神里的意思是:“还不动手?” 武从文用眼神回应:“等!” 两人藏身的这一片有五条巷子,住了大约一百多户,不到半刻钟时间就有五条麻袋被扛了出来了,和他们之前掌握的信息完全吻合。 武从文把嘴贴到扈三娘耳边,很小声的说道:“你轻功好,悄悄跟上去,看看他们去哪。” 扈三娘也顾不上害羞了,轻轻点头。 武从文自己则等了两分钟才出发,心里暗暗发誓:“妈的!再升级一定得把灵活加上去,不然连跟踪的活都干不了!” 如今的临安城宵禁特别严格,天一黑街上就不见人影,那群黑衣光头却一改之前的小心谨慎,穿街过巷根本没有顾及。 这倒是让扈三娘轻松不少,一路顺风顺水的跟到了目的地,然后她就愣住了。 后到的武从文也很意外,盯着匾额上的“史府”两字愣了足足五秒! “怎么会是这里?不是应该......” 武从文没接话,他之前和扈三娘想的一样,猜测偷孩子的应该是“宝光如来”邓元觉的手下。 “也是......要是他的话,哪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可这史家偷孩子做什么?还只要10岁的小女孩儿......” 诸般念头飞快闪过,武从文犹豫着要不要偷偷进去看看。 其实也没犹豫多久,说他冷血也好、胆怯也罢,总之他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轻易冒险。 “去找方百花,让她立刻带兵过来。” 扈三娘没有犹豫,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白天刚和方腊军中的两员大将发生过冲突,武从文今晚就没让武松和扈成跟来。 之所以带着超模同志,主要是她的轻功最好,适合跟踪和报信儿。 扈三娘刚走不久,一直盯着雷达地图的武从文就发现那五个白色光点,又动了! “原来这史府只是个集散地......妈的!早知道再带个人来了,现在是跟还是不跟?” 武从文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跟吧? 等会儿方百花带人赶到,找不着自己咋办? 不跟吧? 万一史府里的孩子全被转移完了怎么办? 只犹豫了不到三秒,武从文就做出了决定,只要找到失踪女童的最终去向,错过了今晚也不打紧。 悄悄向着光点移动方向摸去,很快到了史府北墙外,然后他就愣了。 光点离开史府的位置,并没有门...... “地道!”武从文猛地反应过来,“这要是没有雷达地图,来再多人把史府整个围了也没卵用!” 半夜里的街道空无一人,连巡夜的士兵都看不见。 可武从文还是跟得有些费劲。 因为光点移动的轨迹是条直线,他时不时就需要绕开房屋等障碍物。 好在雷达地图的探测半径有一公里,勉强能够咬得住。 突然,地图的边缘出现了几个红点,紧跟着越来越多! 武从文霍然抬头。 白色光点移动的方向...... 红色光点包围的正中...... 居然是自己一直居住的史家别院! 第87章 夜半别院风波起,瓶儿急智慑敌酋 “中计了!” 这是武从文的第一反应。 紧跟着大脑就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史家别院。 哦,对了,现在应该叫“武府”才对。 因为史家之前已经把这里送给了武从文,当时的钱塘县衙也很高效的完成了产权变更。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时刻保持警惕的武松和扈成第一时间跃起,一个跑向后堂叫所有人起来,一个走到院中问道:“谁啊?” “官府查案!速速开门!” 武松一愣,心想:“官府?如今的临安城哪还有官府?” 不等他反应过来,大门就被人从外面粗暴的撞开,一大群举着火把的士卒涌入,看穿着都是全副武装的叛军。 武松怒吼一声长刀在手:“尔等是哪个营头的?不知此地乃是圣公特许我等居住的吗!” “圣公若是知晓尔等做的龌龊事,第一个砍了你们!” 一个光头排众而出,声音里带着丝毫不加掩饰的得意。 “邓元觉!休得血口喷人!” 武松认得对方,瞪着眼长刀前指。 “血口喷人?”,邓元觉冷笑一声,“薛大人,你来说吧!” 一个略显猥琐的中年男人自邓元觉身后转出,低着头不敢直视武松。 武松却认出了他,正是前钱塘知县薛别。 邓元觉伸出大手在薛别肩膀上一拍,阴着嗓子说道:“薛大人,圣公前日已经任命你暂理原务,这城里出了失踪案,不是正该你管吗?” 薛别被拍得浑身一抖,抬起头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失踪案?” 昨晚刚跟大哥一起暗查了几家寺院的武松,心头蓦地生出不祥的预感。 果然,薛别略带颤抖开口:“本官白日里接到百姓报案,说是家中多有女童失踪。经多方查访,确认失踪女童就在此地......” 不等薛别把话说完,邓元觉不耐烦的一脚将其踹翻,冲身后部下一挥手:“给我搜!” “我看谁敢!” 武松把刀一横,大声吼道。 他倒不是做贼心虚,而是家中还有女眷,真让这帮贼痞进去,天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此时众人也都醒了,金瓶梅三女抱着孩子躲在堂中,陈二狗和扈氏兄妹奔到了武松身边。 邓元觉冷笑一声:“你们是要造反吗?” “啥玩意?” 武松等人都愣了,一群反贼是怎么有脸说别人要造反的? 邓元觉大概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语病,顿时恼羞成怒:“给我上!有敢阻拦的,格杀勿论!” “住手!” 眼看厮杀一触即发,堂中突然响起一个女声。 却见庞春梅神色平静的迈步出门,对着一群如狼似虎的贼兵朗声说道:“昨日圣公亲自登门,特许我等住在此处。即便要搜,也得有正式公文才是!薛大人,你可有搜捕文书?” 薛别刚从地上爬起,闻言脸色一滞,心里大骂自己干嘛不在地上多他妈躺会儿? 自己大半夜的被人从被窝里抓起来,有个屁的公文! 就算是早有准备,那反贼头子方腊让自己“暂理原务”也就是随口一说,连他妈官印都收了没还,自己暂理个鸟的原务?! 不过他是秀才,邓元觉可不是,那家伙是兵!还是贼兵! “半夜追捕贼人至此,哪来的公文?赶紧让开!莫不是做贼心虚?” 庞春梅却丝毫不惧他的凶神恶煞,再次上前一步说道:“邓将军是领军大将!这城中治安不归将军你管吧?” 邓元觉眼睛一瞪,正要不管不顾的下令,庞春梅又开口了。 “圣公之前有令,方圣女整肃城中军纪并守护地方治安,何时换人了?莫不是邓将军想要军政兼领?这临安城到底是圣公说了算?还是你了算!” 邓元觉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眼中闪过一丝惧色。 庞春梅的话,前半段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可最后两句...... 直接吓出这厮一身冷汗! 再没政治头脑,是个人都知道上位者对权利看得有多重,对下属的僭越又有多警惕。 今天的事儿,硬要说成想要“军政一把抓”也勉强沾边。 最关键的是,整个叛军现在就是个草台班子,大事小情全凭方腊一言而决,老大要是心里起了怀疑...... 那可就不是僭越的事儿了,说一句想造反都不为过! 众人见他迟迟不敢下令,都把惊奇的目光投向了庞春梅。 尤其是薛别,他可是正经官僚,想不到眼前的小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竟然三言两语就把手握重兵的叛军大将给镇住了。 邓元觉脸色数变,终究还是不甘心被个黄毛丫头吓唬住,瞪着眼睛吼道:“说如此多废话,是心里有鬼吗?好好好!我的人不进去搜,让薛大人一个人进去搜总合规矩吧?” 说着,俯身在薛别耳边耳语了两句。 薛别眼睛睁大,一脸的不可思议。 庞春梅见状,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薛别收敛表情,笑着冲武松等人微微躬身道:“本官......本官就得罪了......” “等等!” 庞春梅又开口了。 “薛大人可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比如官印!” 薛别笑容一僵,扭头看向邓元觉。 庞春梅当然不知道这家伙的官印已经丢了,她就是想最后再挣扎一下。 只不过阴差阳错的赌对了。 “诸多借口!我看你们就是做贼心虚!来人,给我冲!” 邓元觉决定来硬的了,他实在是恨极了数次羞辱自己的武从文。 今晚只要抓到了切实证据,就算小小得罪一下圣公他也认了! 武松等人上前一步,将庞春梅护在身后,眼看冲突就要再次爆发。 “圣女到!尔等速速退避!” 是张万来的声音,庞春梅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邓元觉却正好相反,面皮狠狠抽搐几下,心里大骂手下那群自动停下的废物。 直接杀进去就完事了! 只要当场人赃并获,任谁也翻不了案! 可惜此时再想下令已经晚了...... 马蹄声响,两员女将一前一后冲进院门,身后跟着百余名亲兵。 “邓将军半夜至此,所为何来?” 方百花也不下马,就那么端坐高处,声音也是冷冷的。 邓元觉心里疑惑对方为何会来,嘴上却带着讥讽道:“圣女这么晚又为何来此?难道......” 方百花听出他话里意思,寒着脸喝道:“再敢胡言乱语,本圣女就斩了你!” 邓元觉根本不怕她,张嘴就想再说什么,却又被庞春梅抢了先。 “方圣女,方才邓将军说要进府搜查,我记得你前日刚与我提过,这城中整肃军纪、维持治安是圣公交付予你的差事!难不成是我记错了?” 原来跟着方百花一起进来的另一员女将正是扈三娘,刚刚趁着两人对话,冲着对面猛打眼色。 庞春梅等人都看明白了那无声的口型----拖! 第88章 方百花心急如焚,武从文调戏傻缺 “邓将军,圣公何时命你接替我的职权了?” 庞春梅的话就差直接划重点了,方百花又不笨,瞬间顺着这个思路发难。 当日方腊让妹妹先放下整肃军纪的差事,现场只有他兄妹二人,事后也没有正式命令下达,所以这城中治安细论起来可还是方百花该管! 邓元觉被问得说不出话来,张嘴喘了两口粗气,还是不肯放弃大好机会。 “我接到百姓报案,城中多有十岁女童失踪。我等起兵皆是为了护守地方百姓,自然不能坐视不管,一番追踪到了此处。你们如今百般阻挠搜查,莫不是做贼心虚。” 不等方百花说话,庞春梅便大声道:“你别左一个‘做贼心虚’,右一个‘心里有鬼’!说我们和失踪案有关,拿出真凭实据来!请问邓将军,向你报案的苦主何在?” 邓元觉一滞,他哪他妈去找报案的苦主啊? 就算找人冒充,现场也来不及啊! 自从方百花到来就抖如筛糠的薛别,此时却一咬牙凑到邓元觉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邓元觉只是性格鲁莽,又不是没脑子,眼睛登时就是一亮。 对面的庞春梅看得清楚,暗道一声:“要坏!” 果然,邓元觉转身看向方百花,皮笑肉不笑的开口说道:“闲言少叙,既然圣女到了,就请你带人进去搜查一番吧!” 方百花脸色一变,下意识抬头看向对面的庞春梅。 庞春梅却也没辙了,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薛别。 邓元觉脸上的笑意更浓,阴阳怪气的说道:“要不要我去把圣公请来?让他老人家亲自进去搜查?” 方百花脸色再变,始终盯着庞春梅的目光似乎在询问什么。 庞春梅暗叹口气,微微摇头。 邓元觉猛地大喝:“莫非圣女要包庇恶人!” 方百花银牙暗咬,冷冷吐出一个字:“搜!” 张万来没动,一脸忐忑的看向她。 方百花板着脸,语速很慢的说道:“手脚轻一点,勿要惊扰了府中女眷。” 张万来听明白了意思,叹一口气躬身领命。 武松等人也再没了阻拦的理由,只得让开了道路。 跟着方百花来的都是原来三花寨的人,一个个手脚的确很轻,动作也磨磨蹭蹭的敷衍了事,好半天也没查完几间屋子。 邓元觉也不催促,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等到张万来等人终于搜到一间位置偏僻的柴房之时,他才朝身边一个手下使了个眼色。 那人好像也是在等这一刻,趁着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张万来等人身上,带着几个人不声不响的向前走去。 “哇~哇~哇~” 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响起,方百花惊醒过来,一回头立刻喝道:“谁让你们进去的?都退回去!” 那几个光头僧兵闻言停下,齐齐回头看向老大。 抱着孩子的李瓶儿松了口气,悄悄把手从小包被里抽出,一边轻轻拍打安抚,一边在心里念叨:“乖啊~~~都是姨娘不好......” 邓元觉也不着恼,语气玩味的对方百花说道:“圣女干嘛这么大反应?我就是看你的人动作太慢,想让手下帮帮忙而已。” “用不着!” “哦?莫非是怕我的人看到什么?” “休要在那阴阳怪气!我方百花做事,向来问心无愧!” 话虽说得硬气,方百花的目光却还是不自觉的瞟了下柴房。 她心里也没底! 柴房不大,张万来等人很快便搜完出来,摇头示意没有任何发现。 方百花松了口气。 邓元觉却是脸色大变,脱口喊道:“怎么会!”,说着就要迈步向前。 方百花横移一步挡在身前,厉声喝道:“你要作甚!” 邓元觉这回却不像之前那么好说话,伸手就要推开她。 “大胆!” 方百花秀眉一竖,“唰”的一声抽出了腰间长刀。 邓元觉不敢和她动手,后退一步大声喊道:“我分明听见里面有动静!圣女难道和贼人是一伙的?!” 方百花心头一惊,拿不准对方是不是在诓自己。 就在这时,柴房里突然传出一个明显带着惊慌的声音:“邓将军耳朵挺好使啊!这都被你听见了!” 所有目光瞬间集中到了柴房的木门上。 “吱呀”一声,门开,一个矮粗的身影迈步而出。 邓元觉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大声质问:“不是说没有任何发现吗?现在如何!” 张万来也很疑惑,他刚才真的没帮着打掩护,柴房里确实没人。 武从文眼神更加慌乱,求助似的看向方百花。 邓元觉心头更喜,迈步就往前走,嘴里兴奋的嚷道:“里面还有人!不止他一个!” 武从文横移一步,摆出个戒备姿势,表情慌张的喊道:“就我一个人在!没其他人了!” 邓元觉嘴都咧到耳朵根了,扭头看着方百花,眼神说不出的挑衅。 方百花脸色铁青中透着一丝苍白,目光死死盯着武从文。 突然,她看见对方嘴角微不可察的翘了一下,赶紧眨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没看错,武从文的确在笑,还飞快冲她眨了一下眼。 方百花暗舒一口气,随即在心里恨恨的骂道:“这个混蛋!害我担心一晚上!” 可惜邓元觉并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小互动,见方百花不说话,趾高气昂的说道:“圣女,要不让我的人进去再搜一遍?” 不等方百花回答,恢复了惊慌表情的武从文抢先大喊一声:“不行!” “哼!莫非里面真有鬼?来人,给我冲!” “你真的要进?” 武从文这次是真的笑了,之前的惊慌消失不见。 “自然要进!” 邓元觉那个傻缺却没丝毫察觉,吼得更响了。 “你确定?” 武从文继续调戏。 “少废话!给我冲!” 武从文这次没再阻拦,让到一边开始拍打身上的泥土。 只一个呼吸间,冲进柴房的几个僧兵就退了出来,一个个面带震惊。 邓元觉根本没想到手下会出来的这么快,还在那鼻孔朝天的洋洋得意。 那几个僧兵见老大根本不看自己,脸色变得跟吃了大便一样! “喂!邓秃驴,你手下的小秃驴出来了!” 正在那yy马上就能整死仇人的邓元觉一愣,随即凶狠的看向出言辱骂的武从文。 然后这个傻缺就更愣了! “这厮为何不慌呢?” 他终于感觉到了不妙。 第89章 城中有地道,史家不倒翁 那几个僧兵疯狂的冲自己老大使眼色,差点儿蹦出来的眼珠子里写满了:你他妈快看我啊! 邓元觉看过去了,可惜以他的智商,哪里能读懂这无声的交流? 就算能读懂,武从文会给他机会吗? “方圣女,为了保证‘公平、公正、公开’,我建议你也亲自带人进去看看,里面的东西可有意思了!” 方百花虽然疑惑,可还是选择相信这个冤家。 “咦?我为什么要用‘冤家’这个词呢?” 方百花脸色微红,快步走进了柴房。 这次更快,连半个呼吸时间都不到,她便提着一个人退了出来,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一片! 将手中提着的人重重掼在地上,方百花目光冰冷的盯着邓元觉。 待看清地上那人样貌,邓元觉脱口喊道:“慧觉!怎么会是你?” 显然是认识此人。 不但他认识,在场的大部分人都认识,正是整日跟在邓元觉身边的亲兵队长! 不过这个叫“慧觉”的没法给主子解惑,因为他正仰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尚在起伏的胸口表示他还没死。 武从文知道此时决不能给邓元觉时间思考,突然接话问道:“应该是谁?” “应该是......” 话刚出口,邓元觉猛地反应过来,张大嘴巴不知该如何往下说。 武从文替他说了。 “应该是丢失的女童是吧?” 邓元觉此时脑子有点短路,居然顺着他的话头答道:“对对对!就是女童!” 武从文突然提高音量:“你怎么知道?莫非能未卜先知?!” 邓元觉勉强收拾住心神,强辩道:“我刚刚看见你把人带回来了!” “哦?带回来了几个?” “五个!” “你确定?” 邓元觉有点虚,眼珠子滴溜溜打了个转,最后还是一咬牙道:“确定!” 武从文笑了,转身走到柴房门前,一伸手硬生生将整个木门卸了下来。 “这......”邓元觉目瞪口呆。 火光照耀下,不大的柴房内部一览无余,空荡荡的哪里有人? 邓元觉恶狠狠的瞪向之前进去过的几个手下。 那几个僧兵却是满脸委屈,心说:“老大!我们给你使眼色了啊!你看不懂怪谁?” “邓将军好算计啊!弄个手下藏到我家里,然后提前带人埋伏在周围,是不是要给我栽个图谋不轨的罪名啊?” 武从文冷着脸,喝问还一脸迷糊的邓元觉。 邓元觉总觉得哪里不对,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明白其中关节,下意识顺着他的话胡搅蛮缠:“对啊!我的手下怎么会在你家里?一定是你暗中抓来的!” 武从文就像川剧变脸似的又笑了。 “咦?你不是一直带人守在我家周围吗?没看见我是怎么把人弄进来的?” 邓元觉突然想到了什么,脱口喊道:“地道!” “呦!这你都知道?这么说你是承认一直守在我家周围了!” 邓元觉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掉坑里了,一时不知该如何辩驳。 武从文却不打算继续调戏这个傻缺了,他要掀桌子! 只见他快步走到柴房,抬脚在一处角落重重一跺。 闷响中夹杂着木板碎裂的声音,地面塌陷,露出一个洞口。 “你说的五个失踪女童都在里面,只不过还有四个你的光头亲卫!” 所有人目瞪口呆间,武从文又冲方百花喊道:“方圣女,让你的人围住此地,在场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走!” 方百花瞬间反应过来,知道这是要防止有人溜走报信。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武从文邀请脸色难看的邓元觉:“邓将军要不要和我一起下去看看?这城中出了地道可不是小事......” 邓元觉似乎想到了什么,脸瞬间就白了。 方百花也听明白了话里的意思,寒着脸下令:“来人!去请圣公!” 邓元觉的脸色更白了。 武从文还不放过他,“邓将军,请吧!” ...... 方腊没来史家别院,而是直接去了史府,跟他一起的还有好几个心腹大将。 史家人在院子里跪成一圈,中间的空地上摆着十个人,五大五小。 大的都是黑衣,其中三个脑袋稀烂,只勉强能看出是光头。 小的都是年龄差不多的小女孩儿。 方腊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站在他面前的邓元觉低着头,汗水簌簌而下。 他不担心偷孩子的事情暴露,那在他看来根本不算什么! 他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邓元觉等了半天也没听见方腊出声,心里不由得更加惴惴,他太了解圣公大人的脾性了。 不敢偷看方腊,他悄悄瞥眼瞪向了史家家主史鹏,心里疯狂的骂道:“你个狗日的白痴!就不知道提前把地道口封上吗?那样也好有个借口推脱一二啊!” 史鹏瞧见了他的眼神,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冤枉:“我哪知道好端端的,突然大军就闯进府了?!” 站在方腊身边的方七佛暗叹口气,开口打破了紧张的沉默:“史老爷子,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人群中一个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耄耋老者缓缓抬起头,满脸愧疚的说道:“唉!家门不幸,老夫无话可说。” 跪在他身边的史鹏闻言,浑身就是一颤,却终究没敢抬起头来。 方腊终于开口了,只不过声音略带生硬。 “我与史老相识多年,与史家来往更是密切,事到如今,望您如实相告!” “多谢圣公顾念旧情,此次我史家虽是无心之失,可终究......” 老者没把话说完,和方百花站在一起的武从文却听出了点味道,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方腊顿了一顿,命人将他从地上扶起,还赐了座。 老者虽然还是一脸愧疚,却也没有客气,坐好后才再次开口。 “圣公与我史家相识多年,应知此地从前并不是史府!” 跪着的人群中有人猛地抬头,却被身边一位美妇死死拽住。 武从文眉头皱得更狠了,他认得那人,一起南下商队里的李管事! 第90章 一切都是交易...... “娘!娘!咳咳咳......你们放开我娘!咳咳咳......爹!求求你救救娘!” 小史浩哭的撕心裂肺,连原本已经好了的肺咳都要重犯,挣扎着想要冲向一个被家丁架住的美妇。 李管事埋着头,死死抱住他不让上前。 美妇脸色平静,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小史浩见父亲始终低着头不为所动,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下挣开了李管事,哭着冲向了母亲。 美妇双眼闪过一丝心疼、一丝留恋,然后作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 只见她原本平静的面容蓦地狰狞,飞起一脚将飞扑到身前的儿子踹倒。 “滚!我不是你娘!从你出生的那天开始,我就无时无刻不想把你掐死!” 初时语气狠决,其后满满的都是怨毒。 “娘......” 小史浩一脸震惊,呆呆的看着母亲,一时忘记了从地上爬起。 “我说了我不是你娘!若不是为了留得性命为李家报仇,我早就把你这个姓史的孽种掐死了!” 美妇的表情逐渐疯狂,转头看向端坐的史家真正掌舵人,咬牙切齿的说道:“只怪我行事不周!运道不好!没能一举扳倒史家,让尔等满门尽诛!” 老史远抖了抖白眉,抬眼与其对视。 “如此说来,这地道是你们李家从前开凿的了?” “是又如何?史远老匹夫!你能害我家人、夺我家产,还想让我把李家所有秘密都和盘托出吗?!” 史远不再看她,从小板凳上起身冲方腊深深一躬。 “多谢圣公许我史家自查,如今事情已经清楚,这府中地道乃是李家多年前私自开凿。犬子娶了李家余孽,不想她对当年事怀恨在心,今日竟想要栽赃害我满门!” 方腊眯着眼睛不答。 史远佝偻着腰等了半天没见动静,一咬牙再次开口。 “史家虽是被人陷害,可始作俑者毕竟是我史家娶进门的,终究脱不了干系。” 方腊语气玩味的问道:“你想要如何处置?” 史远一愣,随即一喜,大声道:“旦凭圣公吩咐!” 苍老浑浊的声音都瞬间清亮了几分。 方腊又不说话了,身边的方七佛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 低着头的史远咬了咬牙,“史家愿献出一半家产,以赎此无心之罪!” “好!毕竟是你家事,史老自行处置吧!” “谢圣公!” 史远缓缓直起身,脸色不见异状,语气却带着怨毒的一字一顿:“杖毙!” “娘!” 小史浩再次挣脱了李管事的胳膊,疯了般就要冲向母亲。 早有准备的武从文身形一闪,抬手劈中了他的后颈。 美妇眼中闪过一丝谢意,突然趁着身边家丁放松,一头撞向了院中水井的石沿。 惊呼声中,骨碎血溅,美妇的前冲之势却没停下,整个人纵入井中。 武从文把小史浩递给赶来的扈三娘,缓缓转头盯着方腊,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圣公是不是还得仔细查查,这地道还通向何处?” ...... 时间退回三小时前。 心急如焚的武从文发足狂奔,再顾不得隐藏行迹。 “什么人?站住!” 刚转过一处街角,他就听见有人突然大喝。 武从文不但没慌,反而脸露惊喜的一边跑一边答道:“是我!” “是武兄弟?你为何会在此处?不是让我们去史府找你吗?” 武从文不理张万来的疑问三连,直接冲到方百花马前才气喘吁吁的说道:“什么也别问!立即带人去我家,尽可能拖延时间!” 说完也不等对方答话,便再次转身狂奔而去。 只留下方百花和扈三娘在风中凌乱...... 可就是刚刚那一顿,让他的头脑清醒了几分,没跑多久便一个拐弯儿改变了方向。 去个屁的史府啊! 且不说能不能顺利闯进去,就算可以,不也会打草惊蛇吗? 凭着记忆跑到一家店铺门前,武从文毫不犹豫的破门而入。 里面没人,武从文冲进后堂,冲着一处地面全力挥拳轰出。 “咔嚓”一声,青砖碎裂。 武从文横移一步,一把掀翻了屋子里的木床,对着床底地面再次挥拳。 这次声音变成了闷响,碎裂的青砖“哗啦啦”向下掉去。 武从文顾不得去清理洞口,纵身而下。 要问他怎么知道这里有地道口? 因为十分钟前刚刚路过! 不仅如此,这地方他还认得----兴隆米铺! 地道又低又窄,却正合适武从文的身材,只需要微微低头,丝毫不会影响速度。 “慧觉你他娘的快点!这鬼地方连腰都直不起来,憋死老子了!” “催你娘勒!老子不得手脚轻点儿,动静弄大了不就打草惊蛇了?” “怕个球!老大肯定已经带人把地方都围住了,那黑皮矮子能往哪跑!” “要不你来?娘的,这上面好像被东西卡住了......” 一处地道出口,五个黑衣光头排成一字长蛇,最前面两人不停斗嘴。 落在最后面那人也憋屈的难受,正想也开口催促几句,突然听见背后有动静。 “怎么又有人来?难道是老大不放心我等,又派了援兵?” 心里想着,他下意识就想回头看一眼。 奈何肩膀上扛着麻袋,另一只手还举着火把,想在狭窄的地道里转身着实不易。 稍一耽误,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有人在快速奔跑。 “操!这是谁啊?在这鸟地方也能跑这么......” 终于勉强转过了身,这厮却再也没机会把话吐槽完。 “终于赶上了!” 武从文奔跑中甩出一柄飞刀,随即身子一矮,从死不瞑目的对手腋下钻过。 “谁?!” 排在倒数第二个的光头惊呼出声,随即便被一拳轰碎了脑袋。 那一声“谁”,也成了地道里所有人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正在鼓捣出口的家伙察觉到不对,正想从洞口处的木梯上跳下,就感觉自己的脚腕被一只手抓住了。 幽暗的密闭空间本就让人心藏恐惧,一瞬间这厮浑身的汗毛倒竖,嗓子眼好像被心脏卡住了,张大嘴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一股巨力将他拽落在地,随即脖子就被一只手掐死。 忽明忽暗的火光中,四个同伴的尸体躺了一地,其中三人的脑袋就像被锤烂的西瓜一般,脑浆溅的到处都是! 此情此景,这货连掐自己脖子之人长什么样都没来得及看清,就“嘎”一下自动晕过去了。 武从文扇了扇空气中的尿骚味儿,一皱眉头就想发力。 好在最后时刻想到应该留一个活口...... 第91章 世间若无公平,雷峰塔下我便是公平! 武从文的话,让整个现场鸦雀无声,甚至连史府上空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邓元觉豁然抬头,怨毒的目光中又有几分惊慌。 一直跪着的史鹏身子一软,歪倒在地。 只有老妖怪史远表情不变,仿佛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刻似的。 方腊心中有数,却故意板着脸问道:“武先生此言何意?” 武从文心头冷笑,面上却是一躬身,抱拳说道:“在下前日在城中闲逛,偶然听说有不少人家都丢了孩子,为了圣公名声考虑便想追查一番。” 方腊脸皮一抽抽,心想:“这尼玛理由找的......真像个理由!” 武从文好像没看见一般继续说道:“也是我运气好,今夜就找到了线索,原来贼人是通过地道偷运女童。不过城中百姓丢失的孩子可不止眼前这五个,望圣公一查到底、为民做主!” 方腊脸皮抽得更厉害了。 这厮说那番话的时候,故意在其中“名声”和“贼人”两个词儿上加了重音。 方腊虽是不折不扣的反贼,却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高级反贼,觉得自己做的乃是那为民请命、改朝换代的大事! 因此最看重的就是表面上的“名声”,最听不得的就是一个“贼”字! “查!掘地三尺的查!” 方腊是咬着牙说出这话的。 虽然他本来就没打算就此作罢,此时却总有种被人绑架了感觉。 史鹏尿了,“宝光如来”也再没了平日里无法无天的模样,倒是老史远仍然面不改色。 地道口是现成的,又有史家人配合,搜查的进度很快。 “禀圣公,现已查明地道横贯临安东西,两边直通城外!” 邓元觉浑身抖如筛糠。 老史远突然跪倒,花白的头颅狠狠磕在地上,大声喊道:“史家有罪!愿献出全部家产!” 方腊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出城!” ...... 临安城西。 北宋时临安城的规模远不如后世大,日后俨然成为城市标志的西湖,此时并不在城内。 西湖之畔,无数火把将整座军营照得灯火通明,一座古塔矗立正中。 方腊跨坐马上,闻着营中浓烈的酒气,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这是谁的营寨?” 没人回答他。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营中大旗上明晃晃的写着一个“邓”、一个“郑”。 方腊喘了几口粗气,转头问低着头的邓元觉:“你平时便是如此治军的?!” 邓元觉“扑通”一声跪倒,一边磕头一边求饶:“圣公恕罪!今日郑兄弟到了,一高兴便和手下儿郎多喝了几杯......” 站在方百花身边的武从文突然插口:“邓将军不是在城内缉凶吗?怎么又改成在城外喝酒了?” 邓元觉就像只被人突然掐住脖子的公鸡,瞬间不知该怎么往下编了。 “哼!” 方腊鼻子里重重一哼,语气冰冷的说道:“真当我是聋子和瞎子吗?是在忙着给各营将领送礼吧!” 武从文一愣,随即想起随郑彪一起进城的那些大车,还有囚车里的那些漂亮女人,顿时恍然大悟。 邓元觉的光头上已经见血,却丝毫不敢停下,嘴里只是叫着:“圣公恕罪!圣公恕罪!” 武从文目不转睛的盯着邓元觉,心想:“这下你个秃驴死定了吧!” 不怪他如此笃定。 如果说偷盗城中孩童、栽赃陷害自己这两件事,还不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隐瞒城防漏洞、放纵部下败坏军纪、私自笼络军中将领,这三样单拎出来哪一件都足够掉脑袋了! 可事情并没有如他所料。 方腊任由这秃驴磕了好一阵子,却始终没有说话。 武从文感觉不对劲儿了,心头不禁疑惑:“不是吧?这尼玛都能忍?!” 方腊终于开口了,说出的话却让武从文万万不敢相信。 “我知你是心忧结拜兄弟初来乍到,想要帮他一把,也算情有可原。” 武从文豁然转头。 这是问罪吗? 这明明就是开脱! 武从文死死盯着方腊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极力想从上面找到一分其他心思。 可他注定要失望了。 方腊直接改变了话题:“那郑魔王呢?不会还在城中吧?” 正在高喊“多谢圣公”的邓元觉,听了这话却是一愣,语气讷讷的答道:“郑兄弟日间受了些伤,正在......正在营中休养......” 说着还朝营中古塔方向瞥了一眼。 一直紧盯两人的武从文,发现方腊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之色,顿时浑身如坠冰窖! 通了! 一切都想通了! 方腊什么都知道...... 两眼肉眼可见的血红,武从文用绷紧每一寸肌肉的方式,来遏止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 决定已经作出,且不可更改! 身体如炮弹般射出,徒留夜空中的一片惊呼。 古塔厚重的黑色木门被一拳轰碎,飞溅的硕大黄铜门钉,在空中肆无忌惮的发出嘲笑。 嘲笑这个荒诞不经的世道,嘲笑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形败类! “放肆!” 方腊的脸色比之前难看百倍,怒吼一声飞身而起。 一道身影闪现,提前一步发动的方百花拦在了门前。 “你敢与我动手?!” 方腊不敢置信。 “大哥!” 方百花美目含泪,横枪而立。 塔中打斗声起,方腊沉声喝道:“让开!” “大哥!” 方百花又喊了一声,寸步不让,只是眼中已有几分死志。 方腊止住脚步,气得浑身发抖。 就在此时,古塔顶层木窗突然碎裂,一人自塔内跌落,另一道身影紧随而出。 惊呼声中郑彪率先落地,原本苍白的脸上通红如血。 武从文手持长枪向下疾冲,雪亮的枪尖直指郑彪咽喉。 方腊身形蓦地原地消失,再出现已经单手攥住了枪杆。 武从文喉间低吼,看都不看方腊一眼,枪尖前进一寸! 方腊两眼一眯,抬起左手拍向武从文头颅。 “大哥!” 方百花飞扑而至,一把抱住武从文,将后背留给了哥哥。 方腊左掌猛地一偏,几步之外的青石台阶寸寸炸裂。 武从文嗓子眼里爆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枪尖又进一寸! 方腊脸若寒冰,抓着枪杆的右手猛地一扭。 熟铁铸成的枪杆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嘎”声,飞速旋转起来。 武从文感觉手掌皮肉分离,却丝毫感觉不到痛,咬着牙用胸口向飞速旋转的枪尾撞去! “咔嚓”一声胸骨折断,圆锥形的枪尾刺破衣服、撕裂皮肉,深深撞进身体。 枪尖再进一寸,终于刺穿了畜生的咽喉! 所有声音消失无踪,武从文缓缓回头望向古塔塔顶,口中发出一声嗤笑。 “呵!雷峰塔......” 第92章 童媪相兵逼梁山,郑魔王罪有应得 金牌快马刚一入晋,便得知西军主力已经东出,信使顾不得喘口气,立刻换马掉头重渡黄河。 纵使西军多是步卒行军不快,收到汴梁急令时也已逼近了梁山。 大帐之中,童贯不顾金牌令使还在,将手中圣旨重重拍在案上,怒声骂道:“朝令夕改!徒耗军力!官家身边那些奸佞是在戏耍于我吗?!” 令使被吓得浑身一激灵,心里却丝毫不敢生出半分不满,赶紧跪倒解释。 “童相公息怒,日前得南方急报,两浙路有方腊贼起兵造反,竟已攻下了临安城,当地厢军皆不能守!整个汴梁谁不知道童相公最擅兵事,西军战力冠绝天下,官家这才急诏相公率大军南下平叛啊!” 这令使也是个会说话的,一番话既讲明了事情缘由,又大大拍了一番马屁,顿时让好大喜功的童贯舒坦不少。 不过童贯多年来一直心心念念的都是北伐封王,为此不惜舍弃汴梁的繁华安逸,在西北穷乡僻壤一呆就是十几年。 夙愿眼看就要成真,朝廷让他东进剿灭梁山倒也罢了,总归还在北方,可现在却又要他率军千里南下,如何会不气闷? 难不成朝廷每年花费巨资养着的其他军队都是摆设?! 但他毕竟出身宦官,名声又一向狼藉,权势富贵尽皆源自官家,如今金牌圣旨就在眼前,再不忿也只能从命。 让人先带信使下去休息,随即擂鼓聚将。 可说是聚将军议,一向独断专行惯了的童贯直接就开始分派任务。 还好在西军诸将门眼中,梁山就是股规模大了点儿的土匪,并不放在心上,因此没人出言争执。 童贯的命令也很简单,全军逼近梁山泊二十里扎寨,同时派人前去招降。 要说这童贯虽然是个太监,又名列北宋“六贼”之一,倒也不是全无本事。 他很清楚手下的西军不善水战,真要强攻梁山,必会大费周折。 ...... 武从文感觉喉咙发干,略一动弹胸口就是一阵剧痛。 伏在床沿上的女子察觉到动静立刻抬头,叫了声“大郎”便即泪如雨下。 “莫哭!莫哭!” 恍然间,武从文觉得时光仿佛回到了往日,忍着疼想要抬手去擦老婆脸上的泪珠。 潘金莲似乎也想到了,主动抓住他的大手,轻轻放在自己娇嫩的脸上摩挲。 “我睡了多久?” 潘金莲眼中还有泪水涌出,轻声答道:“三日......大郎,以后莫要再去冒险好不好?” 武从文笑笑,没回答老婆的哀求,转而问道:“郑子英他们......” “大郎放心,郑大哥等人都在府中。只是......” 武从文见她突然顿住,心里也是一疼,脑中浮现一个头扎羊角辫的小姑娘。 不堪忍受心头绞痛,武从文赶紧又问:“方百花来过吗?” 潘金莲眼中闪过一丝忧色,低声答道:“没有......” “扶我起来!然后去叫郑子英过来。” 到的不止郑子英,武松等人也都赶了过来。 武从文没赶他们走,人多点儿好,否则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原本精壮壮的一条汉子,此时已经彻底瘦脱了相,佝偻着腰再也不见半分往日神采。 “郑兄,孩子......” 武从文很清楚三天过去,对方一定已经知道了结果,可还是只说了个开头便说不下去了。 郑子英就像坍塌的积木一样软倒在地,心底最后一丝侥幸终于还是破灭了。 不知怎么的,看着彻底崩溃的郑子英,武从文突然想到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自己那天在浙江亭下,都没问出小姑娘的名字...... 挣扎着站起,武从文伸手去拉郑子英。 手上的感觉就像在提一块烂肉,软塌塌的根本无处着力。 武从文突然一把揪住对方头发,另一手扬起,狠狠抽在他脸上。 没人惊呼,也没人阻止,只有耳光的声音似乎还在房间里回荡。 郑子英看着武从文,眼神里有了内容,是疑问。 武从文点头。 疑问没了,却也没出现坚毅,只有无尽的死灰。 ...... 女童失踪案闹得太大,郑子英等人已经暴露,武从文之前从水路逃走的谋划便行不通了,只能待在家中一边养伤一边另想它法。 而这一等就是半个月,办法没想到,却等到了方百花登门。 而见面后方百花的第一句话,就是让他们立刻收拾东西准备出城! 武从文昏迷的三天里,发生了很多事情。 那晚方腊下令焚毁雷峰塔,然后带着所有将领连夜回城议事。 死几个老百姓家的孩子他并不在意,甚至郑彪死了他都不心疼。 只是经过此事,方腊心里很清楚------休整必须结束了! 除了嫡系人马,他其实对军队的掌控力并不足够,邓元觉敢对亲妹妹方百花屡屡不敬就是明证。 类似的事情若是再出几桩,这江南民心可就要散尽了,留给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武从文猜的没错。 做为筹谋多年的叛军首领,临安城的任何风吹草动,怎么可能逃得过他的耳目? 而做为江南武林翘楚,整件事情的缘由,他更是不用查都能猜得一清二楚。 刚刚来投的郑彪江湖绰号“郑魔王”,外界都以为是说他性格阴冷、行事凶残,尤喜残杀妇人。 只有方腊等寥寥数人,才知晓其乖张作风下暗藏的行为动机。 郑彪修炼的乃是一门邪功,需以妇人为炉鼎,初时进境很快,后期进阶艰难,且极易走火入魔。 当初方腊起事,郑彪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响应,就是因为正处于一品高手向初境宗师突破的关键阶段。 换成武从文的系统来判定,就是正从10级往11级升。 虽然成功了,却并不完美,走火入魔的代价就是有初境宗师的境界,却没有初境宗师的实力! 这也是为何武从文那天能和他勉强打成平手的原因。 要知道,当初武从文面对11级的杨再兴,同样是10级的他可是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郑彪修炼需要妇人做炉鼎,疗伤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必须活饮十岁女童的鲜血! 起兵之后倒是不愁抓不到人,问题就出在“十岁”这俩字上。 大一岁或者小一岁,看似差之毫厘,结果却会谬之千里,直接就能要了他的命! 乡下孩童,生辰八字只有父母记得,可刀兵一起、百姓逃乱,就算偶尔能捉到一两个保准的,也根本不够这个恶魔用的! 而这个问题在临安城就不存在了。 作为东南第一大城,临安的户籍管理是非常严格的,官府那里都有详细的登记造册。 邓元觉在书信往来中得知了情况,立刻回信大包大揽。 不过这种事肯定不能明目张胆的干,毕竟方腊军打的可是“为民做主”的旗号。 这才有了他手下僧兵趁夜偷盗十岁女童的事情...... 那天武从文冲进雷峰塔时,郑彪正在关键时刻,浑身上下连动都不敢动,身边也只有四个护法的喽啰。 否则哪里会轻易被武从文打落塔下,还任由他缓缓刺穿咽喉,连逃命都做不到。 第93章 力主招安宋公明,优柔寡断方圣公 梁山接连灭了祝家庄和曾头市,实力和士气都正如日中天,不想突然就来了个乐极生悲。 前来进剿的若是从前遇到的地方官军倒也罢了,就算再多这帮人都不会发怵,可这回来的可是西军啊! 大宋最精锐善战的边军! 不同于手下的惶恐不安,已经坐稳头把交椅的宋江倒是心中暗喜。 他是小吏出身,骨子里根本就没想过造反,上梁山也是被逼无奈,心里始终暗藏着招安的心思,晁盖死后更是几次借着酒后试探众人。 因此不但接待劝降使者之时非常客气,还特意支开了那些最有可能反对招安的手下。 宋江原本还想着能讨价还价一番,谁知使者一开口就下了最后通牒。 是战是降,必须一日内作出决定! 若降,两日内带人下山接受整编! 宋江都他妈emo了! 这是尼玛啥路数啊! 怎么轮到老子受招安,朝廷就不按套路出牌了? 可想到来的是大名鼎鼎的西军,他又实在没有勇气展示一下实力。 还是那句话,那可是常年和西夏蛮子厮杀的西军! 别实力没展示出来,先大败一阵,到时候能捞到的好处可就更他妈少了! 没办法,宋江只得塞给使者不少金银,表示自己立刻便与众兄弟商议。 他虽然算得上眼界开阔、头脑清醒,可梁山上有得是一根筋的家伙! 比如李逵...... 这个对“公明哥哥”最忠心耿耿的铁杆小弟,听说要招安,一秒都没带耽误的直接炸了! 只见这黑厮一脚踹翻面前案几,瞪着一双牛眼冲宋江喊道:“早也招安!晚也招安!招个鸟!” 宋江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吴用赶紧打圆场:“铁牛兄弟先莫要吵嚷,且听宋头领讲明缘由。” 李逵却压根儿不买账,几步跑到忠义堂正中,冲着他一顿咆哮:“那狗皇帝姓宋,俺家公明哥哥也姓宋,他做得皇帝,偏俺哥哥做不得?!要俺说,今日点齐人马杀光了眼前官军,明日再杀进东京汴梁,夺了那鸟皇位!” 这黑厮没文化,只知道如今国号“大宋”,便以为皇帝就是姓宋。 不过此时也没人有心思笑话,他这一起头,“赤发鬼”刘唐、“没遮拦”穆弘、“九纹龙”史进和阮氏三雄立刻跳出来附和,全是最早追随晁盖上山的旧部。 不过这几人都和李逵一样,只是嚷嚷着不肯招安,道理却说不出个一二三。 只有随后起身的鲁智深冲高居主位的宋江一抱拳,沉着声音说道:“如今满朝文武俱是奸邪,大家伙一齐蒙蔽圣聪。就好比我身上这件袍子,已经被染成了黑的,再怎么洗也洗不干净!兄弟们招安济不得事,只会受辱。非要招安,不如散伙,各自去寻出路罢了!” 宋江脸色难看已极,却还是忍了又忍,起身冲着众人深深一躬。 “众位兄弟!非是我宋江贪图功名利禄,实在抗拒朝廷大军无有生路!” 眼见堂下李逵又要吵嚷,宋江眼睛一瞪,厉声喝道:“兀那黑厮再敢胡搅蛮缠,坏我梁山兄弟情义,今日便斩了你!” 这话听着是在骂李逵,宋江的目光却是死死盯着鲁智深。 此时宋江的另一个铁杆,也是李逵的前大哥“神行太保”戴宗,也起身拉住了那黑厮不让他再说。 宋江见堂中安静不少,接着说道:“兄弟们上山各有缘由,却有哪个甘愿一生为贼?又有哪个不愿回归正途,甚至搏个封妻荫子?!” 说到这,宋江目光扫视一圈,最后落在鲁智深身上,沉着声音说道:“再者,前日打破曾头市,众兄弟应都知晓,那曾弄本是北边来的金国人!” “如今辽金两国交战正酣,我探听得知朝廷似乎有意与那金国结盟。到时大军北伐、收复燕云失地,岂不正是我等男儿报效国家、名留青史之机?!” 这话一出,立马将招安的事儿提升到了家国大义的层面上,就连鲁智深一时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当夜,“浪里白条”驾舟过岸,代表宋江递送降表。 次日,梁山军全体弃寨过湖,接受整编。 童贯不费吹灰之力完成任务,大喜之下让梁山人马独立成军,宋江仍为统帅,即日启程以为南下平叛先锋。 ...... 朝廷平叛的军队日夜兼程,方腊军这边却出现了分歧。 以最能打的方七佛、庞万春和方百花为首的一派,建议方腊乘宋庭反应不及、各地厢军尚未做好准备的机会,尽起大军倾力北伐、直捣汴梁。 而以邓元觉、石宝等实力派,加上陆续来投的一众小势力则建议四面出击,先拿下整个东南富庶之地再说。 争论逐渐演变成争吵,争吵又发展成人身攻击,整整三天都没形成决策! 方腊最后取了个折中之策,同时向东、北两个方向出兵。 其实这才是他内心的真正想法,目标是占据长江南岸,仿大理和西夏故事,与朝廷划江而治。 虽然过程磨磨唧唧,可一旦做出决策,方腊善于识人的本领就显出来了。 为了避免北伐派打上了头,他以擅长用兵的亲妹方百花为帅,带武力超群的庞万春、邓元觉等将向东,负责攻取秀州【今浙江嘉兴】一线的赋税之地。 自己则和文武双全的头号大将方七佛率主力向北,抢占长江南岸。 至于那些各怀心思的小势力,择其精锐充入东、北两路军,其余的被他派去南征,战绩不强求,打到哪算哪...... 方百花为武从文讨了个参谋军务的职位,打算乘机带他一家出城。 方腊原本是不想放武从文走的,这种人要么收归己用,要么直接干掉,就算看妹妹的面子,也得牢牢留在身边关起来! 他对武从文的印象很复杂。 最早听说了三花山下一战,他觉得武从文和自己一样,也是个敢于杀官造反的好汉子。 后来听妹妹总在耳边提起对方,他便猜到了几分小女儿心思,印象就开始复杂了。 因为武从文是有老婆的,自己的妹妹总不能给人做小吧?! 临安东门一战,他听说了武从文的勇武,印象的天平又开始偏斜。 虽说杀的是自己手下,可兵荒马乱的,对方又不知道打的是谁! 这才有了他亲自登门招揽。 可一见面,天平立马又歪回去了! 按说武从文能和他手下数得着的高手邓元觉打成平手,甚至略占上风,他应该更加高兴才对。 可惜...... 那厮长的实在是太他妈丑了! 矮粗矮粗的,长得还他妈黑,做手下很赞!可当妹夫...... 方腊都怀疑妹妹是不是瞎了眼! 再往后就更离谱了,当街殴打邓元觉,又和刚来投奔的郑魔王干了一架,这狗脾气...... 他都怀疑妹妹真要嫁过去,会不会被家暴! 最后就是女童失踪案。 武从文展现了才智,却也将“和自己不是一路人”这一点,展露的淋漓尽致! 第94章 终脱临安龙入海,话别离,雕弓如满月 方腊终究还是决定放武从文走。 女童失踪案已经传开,各种猜测中罪魁祸首众说纷纭,大部分都指向再开不了口的郑魔王。 可正面人物则十分统一,那就是拼死追凶的武从文! 经此一案,想招揽是不可能了。 如此民心所向,杀又杀不得,不放走只有软禁。 但方腊和武从文的接触虽然不多,却自认十分了解对方。 之前是有妹妹作为缓冲,现在妹妹要离开临安,自己若是敢软禁他,这货就敢再来一次“血战出城”! 武从文不理方腊内心如何纠结,只用了十分钟就收拾好了所有行李。 要问为啥这么快? 系统表示:我又没死!有物品栏好吧! 至于其他人为啥也那么快? 方腊猜的没错,方百花要是再不来,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的武从文已经打算再闯城门了! 临安东门外。 看着依依惜别的方氏兄妹,武从文的眼神同样有些复杂。 方腊起义的结局,他是知道的。 今日一别,这兄妹二人就算能再见面,大概率也是穷途末路了。 武从文很想找个机会把方百花强行带走,却清楚那样做只会让对方下半生都活在愧疚中,觉得哥哥的死都怪自己! 不远处的方腊突然握住了妹妹的手,眼神却瞥向武从文这边。 方百花也跟着瞥了一眼,随即迅速低头,脸上似乎有些红晕。 方腊抬手为妹妹紧了紧铠甲系带,转身上马离去。 他亲率的北路军也是今日开拔,大军还在东门等着统帅。 武从文虽然在穿越后经历了很多事情,却仍然改不了嘴贱的毛病,凑到方百花身边小声问道:“你哥刚才跟你说啥了?我咋看你有点脸红呢?” 方百花看也不看他,一抽马鞭绝尘而去。 “呸呸呸!” 被扬了一脸土的武从文,一边吐掉嘴里的泥,一边在心里吐槽:“靠!跑那么快干啥?肯定是偷偷骂我了!” 大军向东,方百花坚持亲自做先锋,搞得麾下众将莫名其妙。 只有邓元觉冷笑连连,武从文内心明镜。 果然,前锋行至临安东北百里的崇德县【今桐乡市崇福镇】时,方百花找到了武从文一家。 见面后只有一句话:“大军再过一个时辰拔营。” 说这话时,方百花面无表情、语气清冷。 武从文定定的看着她不说话,眼神挣扎。 方百花受不了这目光,缓缓低下头去,变了语气小声说道:“武大哥......你把三花寨的兄弟们一起带走吧!” 武从文仍不意外,连眼神都没挪动半分。 跟着一起来送的张万来先是一愣,随即翻身跪倒,颤声喊道:“圣女这是何意?为何......” 不等他把话说完,方百花便挥手打断,语气凄然的说道:“张大哥以后莫要再提‘圣女’二字了,切记!切记!” 张万来一个头磕在地上,大声喊道:“大当家!俺不走!” 方百花上前想要将其扶起,张万来只是不肯。 方百花蹲下身子,扶着张万来的肩膀说道:“兄弟们当日是为了我才南下,心里想的一直都是回家,我都知道的......” 说到这,语气里已经带了哭腔:“我更知兄弟们瞧不惯滥杀无辜!可......那终究是我兄长......”。 方百花突然双膝跪地,冲张万来重重一磕道:“是百花对不住大家!” 张万来慌忙去扶她,口中连说:“不可如此!不可如此!” 武从文突然蹲到二人身边,咬着牙说道:“跟我们一起走吧!” 方百花霍然抬头,眼中已有泪花。 武从文直视着她的眼睛,把话又说了一遍:“跟我们一起走吧!” 方百花脸上蓦然露出笑容,仿佛雨中花开。 “武大哥,我不能走......可是你能劝我,我很开心......” 武从文心里一疼,刚想再说什么,帐外突然响起一声急报:“探马回报,东北方有大股敌军来袭!” 方百花瞬间起身,口中大声下令:“全军戒备!准备交战!另,快马催促后军速速赶来,骑兵自两翼包抄敌军!” 张万来闻言,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往帐门跑。 方百花一把抓住他胳膊,低声喝道:“你们快走!切不可与官军交战!” 张万来一句“我不走!”脱口而出。 方百花美目一瞪,怒声喝道:“你敢不遵军令?!” 张万来愣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武从文突然抓住张万来的另一只胳膊,低沉着嗓子说道:“走吧!莫要让她为难。” 方百花深深看他一眼,突然解下背上那把雕花铁胎弓,往武从文手里一塞,转身出帐! ...... 晨曦中,大军向东北方向出营。 一刻钟后,一支百余人的队伍从东面离开,只是其中少了一人。 行出十余里,后方马蹄声响起,一彪骑兵大喊着追杀而来。 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光头,身后三百骑皆是秃头僧兵。 “狗贼竟敢临阵脱逃!看我今日不将尔等杀个精光!” 不待武从文下令,百余三花寨众便在张万来的指挥下原地结阵,长盾驻地、上架长枪,一副与敌拼命的架势。 却不想有人比他们更猛! 黑衣、黑马、黑脸膛,一骑跃阵而出,瞪着赤红双眼挥枪狂吼:“邓秃驴!临敌之际不遵将令,却来公报私仇!” 邓元觉刚要回骂,却见对面寒光一闪,一杆长枪破空而来。 手中浑铁禅杖匆忙一架,金铁交鸣声中铁枪去势偏转,“噗”的一声将他身边两个亲卫穿成了肉葫芦! 紧跟着又是几道寒光袭来,邓元觉勉强格挡两下,无奈翻身落马躲避,身边再次响起五六声惨呼。 黑马撞入敌阵,长刀扫处,当者身首分离。 武从文伸手抽回铁枪,舞动间再杀两人。 透阵而出! 武从文速度不减,纵马兜了个圈子折返,再次加速。 敌阵纷乱,回身正要迎战,后方却又响起杀声。 武松、扈成、扈三娘三人杀至,陈二狗落后一个马身,却也挥刀砍翻一个敌骑。 在他身后,还有怒吼着狂奔的郑子英等人。 武从文杀回,寒光闪处又是几人落马,随即枪影重重挡者披靡。 混乱中一个手下将坐骑让给邓元觉,那厮正往马背上爬,武松赶到,纵马直接撞击。 惊呼声中,武松飞身而起一招力劈华山。 邓元觉挺杖招架。 武松弃刀,借势将对手扑翻在地。 三花营结阵杀到,敌军彻底崩溃,开始四散逃窜。 邓元觉止住翻滚,嘶吼着一拳击出。 武松挥拳迎击,“嘭”的一声空中对撞,只觉整条手臂都没了知觉。 邓元觉再打。 武松咬牙再挡,对轰声中身体向后飞出。 邓元觉一跃而起,也顾不得去找兵器,劈手将一个经过的手下拽落马背。 看着飞速逃离的敌人,武松恨恨的吐出一口血水。 他们这边只五人有马,敌军若是想逃,根本无力追击。 武从文却没想过就这么算了! 下马双脚站定,取出雕弓箭壶,双臂用力间弓如满月。 “给我死!” 胸中淤积已久的闷气,似乎都随着这一声吼狂泄而出。 弦响似惊雷、去势如闪电,一颗毫无防备的光脑壳瞬间被洞穿! 【叮!恭喜主人,杀死10级敌人,获得经验值120】 【叮!恭喜主人完成主线任务“南下救出家眷”。获得奖励:体质突破药剂*1】 第95章 帮?还是不帮?又要帮谁? 久违的狗系统终于重新上线,武从文剩余的闷气顿时一扫而光。 “我尼玛!这狗日的主线任务终于完成了啊!老子要是猜的没错,那个“体质突破药剂”应该就是用来升11级的吧?” 就在他迫不及待想要点开奖励的时候,东北方向突然又一次响起隆隆马蹄声。 “我操!还他妈让不让人活?没完没了了是吧!” 一边大骂,武从文一边跳上战马就往回跑。 不跑不行啊! 老婆们还在马车里呢! 其他人也是脸色大变,纷纷跟着往回狂奔。 跑着跑着,武从文反应过来不对劲儿了。 “东面......那不正是自己要去的方向吗?来的会是什么人?” 想着他赶紧调出雷达地图,果然发现上面的光点都是白色。 “所有人原地戒备,我去看看!” 武从文喊了一声,然后不顾众人反对再次启动战马。 没跑几步,一杆大旗冲出烟尘,旗上是个大大的“林”字。 武从文心头一喜,大声喊道:“来者可是林冲林头领?!” 对面一声呼喊,大队骑兵立即减速,打头那人继续前冲,高声应答:“是武兄弟吗?你怎么会在此处?” 两人各自向前,片刻后终于看清了对方长相。 林冲满脸惊喜,武从文的脸色却有些复杂。 “《水浒传》里最有名的两股民间势力,终究还是对上了......” 不自觉回头望去,心里默默念着一个名字。 “武兄怎会在此?” 林冲驰到近前,又一次问道。 武从文转回头,挤出一个笑容答道:“我南下寻找家眷,刚刚才从临安城中将她们救出。” 林冲一愣,随即更喜,“武兄弟是从临安城逃出来的?可知晓方腊贼军虚实?” “贼军......” 武从文听见这两个字有些想笑。 这梁山才被招安几天啊?就骂以前的同行骂得如此自然了...... 林冲见他不答,便觉得是自己唐突了。 那方腊能折腾出如此动静,肯定是个有大本事的,兵力调遣这种大事怎会轻易容人窥探? 想到此,林冲在马上一抱拳:“武兄弟且带家眷继续先前,待我打完这仗再与鲁兄一起去寻你!” 说罢就要下令继续前进。 武从文一惊,拉住他问道:“我鲁大哥也来了?” 林冲点点头道:“鲁大哥正与贼军正面交战,我正要率马队奔袭敌军后方。军情紧急,便不与你多说了!” 望着远去的马队,武从文心头百转纠结。 “帮?还是不帮?” “又要帮谁?” “一边是处处维护自己的红颜知己,另一边是二话不说便下山帮自己的好兄弟......” 张万来的神情同样痛苦而纠结。 虽然此时已经归了武从文手下,虽然之前方百花有言在先,可让他眼睁睁看着官军去偷袭方百花后路,又怎么可能? 武从文先一步做出了决定, “张大哥!你们继续往前走,我回去看看!” 张万来眼睛一亮,他见识过武从文的本事,心底有一种迷之信任。 武从文冲他重重一点头,一勒缰绳向来路纵马而去。 此去,两不相帮,目的只有一个----方百花和鲁智深两人,谁也不能死! ...... 崇德县西南,两支军队正在交战。 梁山军本有突袭之利,却被敌军斥候提前探知,突袭战打成了正面强攻。 方腊军虽然应战略显仓促,士兵素质却明显强过对手,扛过第一波攻势后,反倒慢慢占据了优势。 方百花立于一处高坡,时不时便下达一道军令,不断对己方战线进行调整。 “左翼两营冲得太靠前了,命他们原地坚守、不得再进!” “命中军和右翼向前推进十步!后军原地不动,只用箭矢伤敌!” “传令兵可有回报?后军何时能够到位?” 身后一员偏将有些慌张,结结巴巴的答道:“回......回圣女,还......还没有.....没有后军消息......” 方百花回头看他一眼,心头暗叹口气。 这些人归到她麾下时日尚短,实在不如三花营的老兄弟好用...... 又过了一阵,方百花默默心算一下时间,下令后军停止放箭。 梁山军以为敌军箭矢用尽,士气立刻大振,在己方弓箭手的支援下发力猛攻。 方腊军中军逐渐不支,战线不断向后退缩。 梁山军眼见中路突破有望,士气更加高涨。 就在这时,战场北面的树林里突然冲出数百骑兵,当先一员大将在马上张弓搭箭,弦响处梁山军右翼统领史进中箭跌倒。 “拼命三郎”石秀见状大惊,丢下惊慌失措的手下赶去救援,陈达等人也紧随其后。 “庞”字旗迎风招展,方军大将庞万春又发两箭,随即收弓执枪,最后一次加速。 梁山军中又有两员战将应弦而倒,正是“病大虫”薛永和“打虎将”李忠。 石秀终于扑到了史进身边,抓住他的衣领就往后拖。 五百骑兵杀至,许多梁山军士卒看见主将正在后退,发一声喊转身就跑。 骑兵踏阵,便如风卷残云般将还没逃跑的梁山军一击而溃,“白花蛇”杨春、“跳涧虎”陈达死于乱蹄之下。 杀透敌阵的庞万春一勒马缰,手中枪瞬间换成铁弓,在人立而起的战马上朝着石秀就是一箭。 马蹄落地,他也不去观看战果,纵声大吼:“休要追杀!整队,继续向前!” 跟在庞万春身边的传令兵得令,飞速解下腰间牛角号“呜呜呜”的吹了起来。 宋人与北方游牧民族交战多年,战场上的习惯互有影响。 契丹人和党项人学会了披坚持锐、城池攻防,宋人也习惯了使用便于携带的牛角号传递简单军令。 高坡上的方百花眼望东南,眉头微微皱起。 左翼的庞万春已经破阵,右翼的邓元觉却迟迟没有出现。 虽说战场上配合没法太精确,可这时间差也太大了些! 她的担心很快变成了现实,战场右翼烟尘扬起,一队数百人的骑兵奔驰而来,目标却并不是梁山军。 “中军马队,随我出击!” 还是刚才那员偏将,愣了一下并没有立刻遵令,单膝跪地大声劝道:“圣女不可啊!咱们只有一百骑,根本不是......” 话没说完,便见寒光一闪,眼前的天地蓦地旋转起来。 方百花经过还保持着跪姿的无头尸体身边,大踏步走下了山坡。 第96章 救了一个又一个 武从文赶到时,林冲已经带人冲进了战场。 纵马驰上一处高坡,他双脚立在马背上极目远眺,却哪里又能看见想看的人儿? 武从文明白自己之前想的实在是太简单了。 上万人的战场极其混乱,很多地方两军士兵都已经纠缠在了一起。 打开雷达地图,密密麻麻的两边人马都是白色光点,武从文这才想到如今的自己不属于任何一方,正在拼死搏杀的全都是第三方。 无奈的关上外挂,武从文尽力收摄心神,开始认真观察起战场形势。 第一次以局外人视角观看如此规模的大战,他过了好一阵子才看出了点门道。 梁山军的右翼已经崩溃,方军左路正在从侧面围攻对手中军。 一支数百人的方军骑兵则在后方不断突袭。 不同于左中两路,方军的右翼却陷入了被动。 一彪梁山军骑兵正在往来冲杀,幸好有一支方军骑兵小队抵挡策应,这才没让己方步军溃败。 武从文有预感,方百花就在这支方军骑兵小队之中。 看明白了战场形势,他不由得深深皱起了眉头。 战场左侧的那支梁山军骑兵,无疑就是刚刚遇到的林冲麾下,而“豹子头”是10级,且是梁山马军五虎将二把交椅,方百花大概不是对手。 而梁山中军之所以能在两面夹击中没有溃败,武从文猜测稳坐梁山步军头领之首的鲁智深定在其中。 且不说自己单枪匹马冲进战场能有多大用处,关键是救谁? 方百花还是鲁智深?! 方百花......还是......方百花......还是方百花...... 林冲抵达的很及时。 梁山军右翼的溃败,因为隔着中军,还没来得及影响到左翼。 眼看敌军右翼发现自己冲阵后已经开始慌乱,却不料被一小股敌骑坏了好事! 与领头的敌军女将只一交手,林冲就知道对方非己之敌,却也不是三两招就能拿下的。 他的任务是背刺敌军左路,实在没功夫与这一小股颇为灵活的敌骑纠缠,便强忍着对方骚扰强行冲阵。 方百花率军一阻之下,虽然为本方步军争取了些许变阵时间,却也无法从根本上扭转战局,不由得在心里大骂邓元觉失期误事! 林冲被人一直咬着屁股,始终加不到极速,而骑兵主要靠得就是速度,心头的怒火便越积越多。 终于在又一次透阵未果后,再也压抑不住火气反身迎战,想要先解决掉这股附骨之蛆。 方百花自然知道不是对手,立即下令转向,继续用游斗来争取时间。 可惜手下不是人人都有她那么好的骑术,队伍最后的二十多骑被林冲成功咬住了。 方百花不忍抛弃手下,伸手就去摘背上雕弓,想要远程扰敌,却是猛地摸了个空。 她这才想起,那把从小便跟着自己的雕弓,已经送给某个冤家了...... 战场上的一愣神,很多时候足以致命! 林冲见敌军主将突然停下,也不去多想是不是圈套,一夹马腹直冲而去。 回过神来的方百花再要拨转马头加速,却是晚了。 只见林冲突然抖手掷出了手中长枪,借着马力,这一枪如蛟龙出海,又如闪电破空,瞬间便飞射到了方百花面前。 先前方百花已经收了银枪,再想去得胜勾上摘下哪还来得及? 眼看长枪就要贯体,斜刺里一柄飞刀射来,在方百花胸前正与枪尖撞上。 一朵火花迸射,枪尖去势歪了少许。 方百花来不及细想,双脚脱镫向马下倒去。 “贼将受死!” 万军丛中,一匹黑马驮着一个黑矮子怒吼冲至,手中铁杆钢枪挥舞着直奔方百花。 林冲认出来人,赶紧大喊:“武兄弟来得正好!快杀了敌军主将!” 落地后的方百花也认出了来人,一双美目直愣愣的满是复杂。 “邓元觉已经被老子宰了!今天便要再杀一个!” 武从文口中怒吼,手中铁枪舞得跟风火轮似的,所过之处双方士兵纷纷退避。 眼看就要冲到方百花身前,胯下黑马突然马失前蹄,一头栽倒在地。 林冲见状大惊,立刻便要上前搭救。 却见武从文在地上打了个滚,手中长枪舞得更快,似乎是害怕有人乘机偷袭。 只是晕头晕脑之下,竟是朝错了方向,把整个后背露给了敌军女将。 林冲已经冲到跟前,却被枪影逼得无法靠近,更别说越过武从文去对付敌军主将了。 方百花趁机重新上马,离去时不自觉回头,眼中一抹柔情闪过。 “武兄弟快停下!敌人已经走了!”被拦住去路的林冲急得大叫。 武从文又抡了几圈才缓缓停下,枪杆拄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经过刚刚那一番闹,方腊军右路步军已经完成了变阵,收缩成一只最利防守的圆形刺猬。 林冲见事已不可为,下令骑兵脱离战团向西北方驰援。 武从文重新上马,嘴上大声问道:“林兄弟去哪?” 林冲瞥他一眼,有些没好气的答道:“支援中路,那里快撑不住了!” “我也同去!” 鲁智深的确撑不住了。 梁山军之前想要中路突破,因此他所在的中路军不知不觉间成了孤军深入之势,被敌军右翼一个侧击,再加上骑兵背刺,顿时成了瓮中之鳖。 若不是后方预备队已经发动来援,早就崩溃了。 林冲率队冲向方军骑兵,武从文却没像嘴上说的那样跟着一起,而是纵马绕着战场边缘大声呼喊:“鲁大哥!鲁大哥你在哪?!” 鲁智深正抵在交战一线,手中镔铁水磨禅杖虽然仍是虎虎生风,身边却只剩下“赤发鬼”刘唐和“青面兽”杨志还在并肩作战。 其余阮氏三雄、曹正、张青等人都已受伤退入了阵中。 “大哥!西边撑不住了!”杨志肩膀中了一刀,踉跄着后退。 鲁智深虎吼一声逼退两个敌兵,对他大喊:“你先退入阵中!” 杨志一咬牙,撕一条布扎住伤口,挺身再战。 “好汉子!” 刘唐抡着长柄朴刀大赞一声,只是整个头脸都是鲜血,就连鬓边那片朱砂胎记都看不出来了。 就在这时,鲁智深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恍惚间开口应了一声。 然后他就感觉面前敌军的攻势突然一减,再抬头发现一匹黑马自敌军侧后方飞速撞入。 “武兄弟!怎么是你?” 鲁智深看清马上是谁后脱口问道,语气里满是惊喜。 武从文冲得正嗨,闻言刚要答话,整个人突然向前栽去。 这一回可不是演戏,胯下黑马实打实的被敌军长矛手戳成了刺猬。 第97章 临阵突破武从文,死要面子玉麒麟 武从文被摔了个七荤八素,幸好长枪没有脱手,正要抡起来逼退敌人,突然感觉后脖领被一只大手抓住了。 正要挣扎,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是我!” 武从文听出是鲁智深的声音,一边舞动长枪格挡敌人兵器,一边任由对方拽着自己飞速后退。 “鲁大哥快退!敌人援军马上就到!” 刚退回梁山军阵中,武从文不等鲁智深发问,便抢先开了口。 鲁智深听了这话虽然一愣,却丝毫没有怀疑,果断下令缓缓后撤。 可眼下形势是两面被围,想要后撤还能保持阵型谈何容易? 鲁智深眼见刚退了几步,己方阵型就有了溃散趋势,一咬牙吼道:“二龙山兄弟!随我为大军断后!” 话音一落,百十个汉子齐声应诺,纷纷向他身边聚集。 武从文这才发现,来人全是熟面孔,正是当日随自己去三花寨接老婆的二龙山旧部。 眼见这些好兄弟人人带伤,武从文一咬牙猛地向前窜出。 惊呼声中,武从文手里不知从哪多了个小药瓶,奔跑中直接用牙咬碎瓶盖,一仰脖灌了下去。 【叮!恭喜主人突破宗师境,牛吊系统自动扣除400点经验,等级提升至11级,获得自由属性50点,升级礼包*1。】 完全不同于之前升级的感觉! 武从文感觉世界似乎都明亮了几分,对面敌人脸上的细微表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腿上明明没有加力,奔跑的速度却陡然加快,脚底与地面的摩擦感也真切可察。 对面两杆长枪刺来,武从文却恍然间觉得速度好慢,一侧身就轻松避了过去! 前冲之势不停,手中枪瞬间换成钢刀,一发力,刀锋似有波光流转,身周敌军的兵器纷纷折断。 兴奋得怪叫一声,武从文双手持刀全力劈出。 挡在前路的一面包铁巨盾没有任何阻碍,连带着后面的重甲士卒一起应声而裂! 武从文终于看清了,劈开对手的不是钢刀本身,而是刀锋之上的淡青色刀芒。 “罡气!当初在杨再兴枪上惊鸿一瞥的罡气,自己也有了!就是......有点耗费体力......” 武从文根本不顾上些许瑕疵,自漫天血雾中一穿而过,眼前就是敌军左翼的大旗! 三个重甲士卒大喊着冲来,旗下一员方军将领也横刀做好了厮杀准备。 武从文心里想着就地一滚去斩对手小腿,胸中的一股热血却告诉他:“直接碾压过去!” 战场上容不得犹豫,武从文遵从了身体本能,钢刀全力横扫。 一刀三断! 断的不仅仅是敌人手中的兵器,还有他们穿着重甲的身体...... 方军将领脸露惊恐,握着兵器的手都不自觉的开始颤抖,就那么站在原地竟忘了躲避。 武从文从他身边一掠而过! 天地开始翻滚...... 鲁智深瞪着血红的眼珠,正要带人冲上去接应,却听又一阵惨叫连连中,武从文自己杀回来了。 他发现武从文的脸色有些苍白,奔跑的脚步也有些许踉跄,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杀!” 鲁智深率百余名旧部向前猛冲,很快将武从文护在了中间。 敌阵乱起,一线的方腊军士卒察觉到不对,纷纷扭头去看,然后就发现己方大旗----倒了! “快撤!” 武从文只说了两个字,然后就靠在鲁智深身上恢复体力。 鲁智深二话不说,一把将他扛在肩膀上,转身下令。 ...... 林冲一勒马缰掉头,手中长枪兀自颤抖不停。 不远处的庞万春同样回马,二话不说重新加速。 两人同为10级,同样擅长马战,已经斗了二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 只是庞万春显得更加从容,手下骑兵飘忽不定,似乎只想延缓对手后军预备队的支援速度。 林冲毕竟出身正经禁军,很快就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在心里大骂主帅卢俊义胆小误事! 梁山军先锋官卢俊义还真不是故意拖延。 他率领的后军都是步兵,敌军骑兵在侧,哪敢放开了奔跑? 只要阵型稍微一乱,骑兵一个冲锋就得溃散! 虽说一旁也有己方骑兵,可万一没能缠住对手呢? 他武艺虽然高强,却只是地方豪强出身,从没上过正经战场,根本看不出此时潜在的危机。 方腊军从一开战就明显占据优势,却为何迟迟不发动总攻? 即便此时打成了一场乱仗,后军预备队为何仍不支援? 很快所有人就知道答案了。 战场两侧突然喊杀声大起,重新回到指挥位置的方百花令旗一挥,迟迟不动的后军预备队霎时发动! 原来庞万春和邓元觉的骑兵并不是底牌,两人麾下的步军才是! 主力赶到,方百花毫不犹豫的发动了总攻。 目瞪口呆的卢俊义此时又犯了个致命错误,懊悔不已的他单人竟然怒吼着杀向了庞万春! 刚撤下来的武从文正好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他妈号称梁山‘双花红棍’,倒是早点儿出手啊!” 不怪武从文如此恼火。 早在他找到鲁智深之前,就看见林冲和庞万春打起来了。 当时卢俊义要是和林冲联手,早他妈把庞万春打跑了,预备队也能及时赶到战场。 此时敌人援军已到,一线的部队肯定败退,正需要后军列阵以为接应。 你他妈这时候倒想起来单挑了?! “跑!绕到大军后方一里再集结列阵!” 武从文从鲁智深肩膀上跳下,冲他大吼一声,加速直奔后军大阵。 武从文预料的没错。 梁山后军看见漫山遍野溃败下来的友军,又看见友军后面铺天盖地的敌军,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腿肚子转筋。 下意识去找主帅,却发现主帅不见了! 庞万春显然比卢俊义会用兵的多,压根儿不给他二打一的机会,呼喝一声掉头就跑。 卢俊义追了几步追了个寂寞,气得林冲恨不得给他一枪! 卢俊义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上当了,一勒马缰正要掉头回去,却觉一个黑影冲到眼前,随即身体便从马上飞了起来。 武从文奔跑中将卢俊义一枪杆扫落马下,身体随即腾空而起,绝尘而去前恨恨撂下一句:“傻缺!” 勉强止住身形的卢俊义闻言大怒,正要开口喝骂,却见林冲带着麾下骑兵也走了,连看都没看自己这个大军先锋官一眼。 武从文纵马赶到后军阵前,看着即将崩溃的队伍纵声狂吼:“后退者,杀无赦!” 说着双手连甩,几个已经把身体都转过去的家伙惨叫着倒地。 “原地列阵!盾牌兵在前、长枪手在后、弓箭手向正前方齐射!” 口中继续吼叫,武从文纵马冲到大军后方,挥枪挑翻了几个还想跑的士卒,又拿出弓箭将几个跑远的家伙一一射翻。 要问这货不是不会射箭吗? 那是从前! 周侗的“铁臂膀”绰号是哪来的? 不是指他枪法无敌,也不是赞他力大无穷,说的乃是擅开强弓、箭术高超! 武从文得了周侗心得秘籍,除了勤炼内功外,最上心的就是箭法。 别问为啥,问就是系统没给这两样技能...... 话题扯回来。 武从文的血腥手段镇住了众人,本已散乱的阵型开始重新集结。 晕头晕脑的弓箭手也不去看目标,略带机械的遵令放箭,一轮便将正面的己方逃兵射翻一片。 剩下的梁山溃军一看这不完犊子了吗? 赶紧一边大骂一边向两侧拐弯。 林冲用不着指挥,便率仅剩的两百骑兜了圈子,最终停在后军左侧。 鲁智深没听武从文的,带着撤下来的右路军直接在后军右侧列阵。 在这两队人马的带动下,不少胆大敢战的逃兵也停下了脚步,纷纷集结在鲁智深周围。 然后所有人就看见巨滑稽的一幕。 被抢了马的卢俊义本也想跑,却又觉得太过丢人,一犹豫再想启动,正撞上己方射来的箭雨。 其他小兵都被射得抱头向两边鼠窜,咱们的“玉麒麟”却丢不起那个人,铁青着脸站在原地挥枪格挡。 动作倒是挺潇洒,可惜等到完事才发现,整个中路就他妈剩下自己老哥一个了! 跟着大家伙向两边跑? 结果心高气傲的毛病再次发病,怎么也迈不开腿! “真你妈傻缺!” 重新来到阵前的武从文嘀咕了一句,随即大声吼道:“往边上跑啊!摆你妈的pose呢!” 卢俊义脸都绿了! 虽然听不懂“pose”是啥意思,却很清楚那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武从文见他还是站在原地不动,瞬间没了耐心,再次高声喊道:“卢将军威武!卢将军霸气!卢将军单人独挡百万军,当为我辈楷模!” 卢俊义原本都准备抬起的脚猛地放下,匆忙间差点儿把自己绊个跟头,心里不由大骂:“我独挡你大爷啊!” 不过他不好意思骂出口,武从文可没顾忌,也不管对方看不看得见,眼睛一瞪骂道:“你个傻缺赶紧跑啊!真他妈当自己是张飞张翼德了!” 第98章 秀州城内思故人,检点收获解忧愁 武从文小时候读水浒,108将中最讨厌的有俩。 一个是用兄弟鲜血染红官袍的宋江,另一个就是号称“河北枪棒第一”的卢俊义。 前者不用多说,中国人就没几个喜欢的。 可为啥讨厌卢俊义呢? 第一,这货是宋江的铁杆,而且和宋江一样渴望招安,所谓“恨屋及乌”是也。 第二,这货出场太晚,却最终排名第二,很难不让人怀疑有暗箱操作。 这第三嘛......觉得这货既窝囊又白痴! 身为大名府有数的豪强,又师从周侗习得一身好武功,居然让老婆和管家在眼皮子底下勾搭成奸,还轻易就被谋夺了家产。 宋江和吴用给他下套,要是换个有血性的,宁可散尽家财也要买通官府、借兵围剿,即便最后战败身死,也不失武人血性。 可这货呢? 被迫落草勉强能理解,落草后居然对坑自己的仇人言听计从,让他妈干啥就干啥! 说到底,这就是个既没脑子又没胆子,大概率还是个重度斯德哥尔摩症患者! 就连忠心耿耿的仆人燕青,最后都受不了弃他而去。 不过宋江是真的看重这厮,这次又是这位“好大哥”救了他一命。 和方百花给自己安排的角色一样,卢俊义也是大军前锋,宋江亲率的主力在最后时刻赶到了。 方百花不愿与梁山军硬碰硬决战,宋江一路赶来也是人困马乏,双方便各自后撤脱离了接触。 战后盘点,梁山军这边共折了史进、石秀、陈达、杨春、李忠、薛永、欧鹏七位头领,一万前锋所剩不到三千。 武从文没心思为宋江卖命,甚至连见都懒得见他,直接找到林冲和鲁智深告辞,临走前问鲁智深要不要一起走。 见鲁智深脸色为难,武从文便知他讲义气,不忍心丢下兄弟,倒也没法多劝。 宋江本来还等着武从文前来拜见,结果得知对方连个招呼都没打就闪了,一张脸顿时要多阴沉有多阴沉。 不过他也没法做什么,总不能派兵去追杀刚刚帮过自己的“恩人”吧? 再者,和《水浒传》里写的不同,此次南下的宋江名义上是一路军统帅,其实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就是个马前卒的炮灰命! 好在,他还暗戳戳的知道,自己这个炮灰前头,还有106个炮灰顶着...... 武从文骑着林冲送的马一路追赶,终于在秀州城下追上了武松等人。 眼见天色已暗,众人决定进城休息一晚。 他们这一行百多人,秀州守军原本是不可能让他们进城的。 奈何武从文有钱,几片金叶子塞过去,一大群精壮彪悍的汉子,瞬间就变成了正经人家。 秀州城内已经人满为患,无数逃难的百姓挤满了街道。 武从文故技重施,用一千两现银直接买下了一家客栈。 店老板见他们人数众多,又个个杀气毕露,便没敢起黑吃黑的心思,很爽快的接受了这足足高出正常五倍的高价。 武从文倒也没把原本的客人赶走,只让他们挤一挤腾出了三间上房给女眷孩子休息,自己就和男人们在大堂、走廊等能躺人的地方打地铺。 不过他根本睡不着,一闭眼就能看见方百花冲自己笑。 索性调出系统,准备好好研究一下。 白天在战场上只来得及升到11级,连新获得的属性点数都没来得及加,至于奖励就更顾不上看了。 即便如此,他也足够惊喜了,完全就是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罡气外放、五感加强、对身体的控制力也直接翻倍! 尤其是最后一点,之前他的力量虽然达到了360点,可想要控制收力的时候经常使过劲儿,想要爆发时却又总觉得达不到极限,更别说将127点的灵活和力量完美结合了。 如果说升级前武从文对自己身体掌控力是1,那升级后直接就变成了2! 历经多场大战,武从文的经验值已经攒到1450,全部用来升级的话,可以直达14级。 还是老规矩,留下650点保命,选择升到13级。 接连响起的系统提示音宛如仙乐,冲淡了不少离愁别绪。 武从文决定先查看3个升级礼包,根据新获得的技能再决定加点方向。 【叮!恭喜主人,解锁系统商城物品:肉罐头、体力恢复药剂】 【体力恢复药剂:服用后可瞬间补满体力。售价:黄金100两】 【叮!恭喜主人,获得自由技能点数*1】 【叮!恭喜主人,获得自由技能点数*1】 【叮!恭喜主人,获得自由技能点数*1】 从10级升到13级,武从文一共获得了4个升级礼包,除了第一个开出了系统物品,其余三个都是从来没见过的“自由技能点数”。 不过这玩意也好理解,应该是用来升级原有技能的,很实用。 最让武从文兴奋的,还是那个体力恢复药剂。 白天他已经用实战检验了罡气的牛逼,可惜这玩意好用是好用,却极其耗费体力。 自己不过才用了五下,就他妈被累成了狗,差点儿站都站不稳! 这体力恢复药剂贵是贵了点儿,可配合“金瓶梅收藏家”称号,只要黄金管够,自己就他妈是台人形永动机啊! 技能方面武从文准备先升级雷达地图。 之前是初级的,探测半径只有1公里,着实有点儿不够用。 尤其是经历了白天的大场面之后! 两边拢共三万多人参战,仅正面步兵阵线的宽度就接近5公里,要是加上伏兵侧击、绕后的空间,整个战场跨度绝对超过了10公里。 所以之前的初级雷达地图,用来城市跟踪够用,用在战场上就聊胜于无了。 点击技能后面的升级按钮,初级升到了中级,探测半径直接*10,换算成覆盖面积就是400平方公里,估摸着装下场三五万人的大战不成问题。 武从文没继续升级雷达地图,而是把剩下2点自由技能点数加到了“长兵器精通”和“骑术精通”上,技能名前多了个“宗师级”的前缀。 既然来到了宋朝,怎么可能不和游牧民族过过招,这两项都是能搞多牛逼就搞多牛逼的本事! 当然,这货绝对不会承认是受了杨再兴的刺激和影响...... 盘点技能的时候,还有一个发现让武从文很兴奋,他发现自己的技能栏里莫名其妙的多了个“射术精通”。 起初他还怀疑自己记错了,结果翻遍了之前的所有系统消息,确定自己没获得过这个奖励。 那就只能是自己练出来的了......“铁臂膀”周侗的秘籍! 武从文高潮了,原来不靠系统也能获得技能! 兴奋过后,仔细一想也对,弟弟武松没有系统,不是照样有“搏命”技能吗? 还有那个狗日的杨再兴,一个“长兵器精通”绝对少不了! 很可惜的是,这个“非系统获取”的技能没法升级。 也不是不能升级,只是需要先搞到初级,然后才能升成宗师级,也就是说需要花费双倍点数。 武从文猜测,这应该是需要把“非系统获取”的技能先纳入系统管理体系...... 其实这货更想升级“黄金瞳”,只能看见敌人等级用处实在有限。 要是能看见敌人的具体属性,就能提前知道优劣势,那便宜可就占大发了! 可惜,系统表示“黄金瞳”是不可升级技能...... 搞完了升级礼包和技能,接下来就是加点了。 武从文不打算继续加力量了,因为迄今为止他还没见过能在力量上强过自己的人。 哦,当初鲁智深可以,可那时自己才8级,力量只有260,现在嘛......最多打个平手! 第99章 夜半秀州乱纷纷,挟守将,拒敌军 150点属性看起来不少,真到加的时候才发现根本不够用。 力量的好处武从文体验得很充分,因此特别憧憬把灵活也堆高的效果。 即便如此,经过反复权衡后,他还是决定分出宝贵的40点加精神。 原因有两个:一是怀疑罡气的持久力与精神力高低有关;二是这一趟南下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必须得拉起一支自己的队伍! 就眼下这百十人的班底,撑死了算个小型社团,打打黑社会可以,遇到大势力根本不够看。 总不能每次都让自己这个主公赤膊上阵吧?! 要拉队伍,就得有一票绝对忠心的军官,按这个时代的说法就是家将,按系统的说法就是部下。 而系统规定1点精神对应1个部下名额,现在的10点怎么看都太低了。 姓名:武大郎 年龄:不详 身高:158厘米 等级:13 经验值:650\/400 力量:360 灵活:237 精神:50 技能:黄金瞳【可看到视线范围内其他人的简单信息】 中级雷达地图【开启半径10公里雷达地图,敌对方显示为红色光点,己方为绿色,第三方为白色,可升级。】 一击必杀【对敌人造成伤害时,致命的几率提高50%】 短兵器精通 投掷精通 宗师级长兵器精通 宗师级骑术精通 射术精通 称号:打虎英雄【面对野兽时,有一定战力压制】 金瓶梅收藏家【各项属性在体力彻底耗尽前不会衰减】 看着最新的个人面板,武从文表示很满意! 顺手又点开了部下列表,武松、扈成和陈二狗三人跟着他杀了不少敌人,经验值“噌噌噌”涨得飞快! 而且因为没到10级瓶颈,等级都是第一时间提升了的。 目前武松是9级、扈成8级,其中武松距离升10级就只差100多点经验了。 倒是陈二狗最怪,居然升到了6级。 武从文很确定这小子没杀那么多敌人,这样一来原因就只剩下一个----自己练的! 这让他不禁想到了当初周侗的话。 “反而是那个始终跟在你身后的陈二狗,莫看眼下功夫最差,习武天资却是所有人中最高的!” 只有超模同志最可惜,杀敌数量一点不比哥哥少,却还在7级原地踏步。 “谁让你个小娘皮不肯被老子征服的!吃亏了吧?” 正在心里很猥琐的吐槽扈三娘,突然听见南城门方向纷乱声起。 如今耳聪目明的武从文瞬间从地上弹起,惊醒了睡在身边的弟弟武松。 “大哥,怎么了?” “南边有动静!” 武松立刻睡意全消,抬脚踹醒了扈成和陈二狗。 “把所有人都叫起来,做好出发准备,我出去看看!” 武从文交代一声,快步冲出了客栈大门。 喧闹声越来越大,南城门外有很多人在大喊着“快开城门!”。 一队官军正往南门跑,睡在街上的难民也被惊醒,反应慢的直接就被踩踏而过。 一时间男人的喝骂、女人的惊叫、孩童的哭声混杂在一起,场面混乱无比。 武从文混在官军队伍里,居然一路都没被发现,就那么顺利的上了城墙。 手扒墙垛往外一看,他发现城外比城里还乱。 乌泱泱一片丢盔弃甲的士兵挤在城门口,乱糟糟大喊着:“快开城门!” 远处还有更多的溃兵正在赶来,武从文借着稀稀落落的火把,惊讶的发现这些人居然都是梁山军! “白天不还好好的吗?这怎么......败得也太尼玛快了吧!” 武从文心里疑惑,目光极力寻找着鲁智深的踪迹。 结果鲁智深没找着,倒让他先瞅见了宋江! 只不过此时的“及时雨”早已没了平日里的气定神闲,上身趴在马背上、头盔不知丢到哪去了、脚上只穿了一只靴子,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在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将官,仅凭双腿居然就能跟得上战马,看模样似乎还有余力。 武从文猜测此人应该就是“神行太保”戴宗。 城下的人数越来越多,叫城声也越来越大,可城内官军哪里肯听?甚至一个守将模样的人还下令准备放箭。 宋江终于赶到,溃兵纷纷向两边避让,让他顺利来到城下。 “我乃南征军东路兵马都总管宋江!快开城门让我等进去,贼兵转眼便到!” 宋江在马上直起身子,冲着城头高声报出名号。 哪料城头守将不但不买账,还直接破口大骂:“贼配军!天亮时才过我秀州,怎地晚上便败回来了?莫不是已经降了方贼,这是前来诈城的!” 宋江被这话气得脸皮直抽抽。 他曾获罪被判发配江州,虽然半路就被梁山人马救了,脸上却留了个“囚”字黥墨,因此最恨别人叫他“贼配军”。 但此时有求于人,宋江也不敢发作,继续解释的语气中甚至带上了哀求。 可惜无论他怎么求,守将就是不肯开城门。 对此武从文倒也能够理解,这三更半夜的,天知道败兵里藏没藏着敌军细作? 不过这厮是个“帮亲不帮理”的主,宋江的死活他不在乎,鲁智深和林冲必须要救! 哦,对了,还有那个憨批黑厮。 只是瞅了半天,这仨人一个也没找到! “这三人都是死脑筋,八成是留下来断后了!” 武从文在心里骂了一句,纵身跳上墙垛,对着城下高声喊道:“城门绝不会开!你等就在城下列阵,背靠弓箭手支援,区区敌军追兵奈何不了你们!” 这一下暴露了行迹,墙上的宋军却并没人喝问,显然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手搞愣了。 还是守将反应快,见武从文一身布衣并未着甲,眼睛一瞪怒道:“大胆狂徒,竟敢混上城墙,定是奸细无疑!来人啊!给我抓起来!” 梁山头领中不少人都认识武从文,纷纷大喊他的名字。 宋江也顾不上和他有嫌隙,大声求道:“是武植武兄弟吗?请与那守将分说明白,速放我等脱离险境啊!” 武从文顿时在心里大骂:“狗日的!官兵都他妈要来抓老子了,还分说你奶奶个腿儿!” 眼见一群官兵已经将自己所在的城垛围住,个别心急的已经开始拿长枪戳来,武从文双脚发力猛地向上窜起。 众官兵只觉眼前一花,那被围的黑皮矮子居然没了! 如今的武从文不但境界提升了,灵活也是大涨,一跃就是三丈多远,落下时脚尖一点城垛再次腾空而起。 守将看出对方是冲自己来的,张嘴刚想呼救,就被一只大手掐住了脖子。 第100章 秀州城头的装x犯 秀州城头,晃动的火光中,宋军守将看见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笑了一下。 不等他想明白对方为何发笑,身体忽忽悠悠就飞了起来! “接住!别让他摔死了!” 惊呼声中,武从文朝城下喊了一嗓子,随即转身一指冲来的官兵,扬声大吼:“都他妈给老子停住!” 这一声由内力激发,霎时传遍四野,前排的官军甚至感觉耳朵都被震得“嗡嗡”作响。 见到官兵们很听话,武从文很满意。 “你们的顶头上司忠勇无双,已经主动出城拒敌了!尔等也不能怂!现在听我号令,所有人换上弓弩,看见叛军追兵到了直管放箭!” 几个基层的小军官都惊了!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那他妈是主动出城的吗?! 不过守将大人还有几个高级将官,都已被眼前这个武功高强的家伙扔下了城墙,群龙无首之下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关键是没人敢出声拒绝啊! 天知道那人会不会把出头鸟也扔下去...... 武从文见这群家伙都傻愣愣的不动弹,探身冲城下大喊道:“守将大人,你现在可是也在城外了,还不赶紧下令?” 那秀州守将虽然被城下人接住了,也还是摔了个七荤八素,好在脑袋没摔坏,反应那叫一个快,立刻抬头冲城上大喊:“都听城上壮士吩咐!弓箭拒敌,今日死战!” 反应不快不行啊! 这货此时身边全是红眼大汉,慢半分都怕被撕成碎片。 武从文见城上官军还是犹犹豫豫,立刻不耐烦了,从城垛上一跃而下,劈手夺过一杆长枪就开始挨个抽屁股。 一边抽还一边骂:“都他妈愣着干啥?照我说的做!又不用你们出城厮杀,连他妈放箭的胆子都没有吗?!” “赶紧的!磨蹭你娘呢!” “你们都是本乡本土的兵,老婆孩子、父母亲朋可都在城里呢!叛军要是破了城,他们的下场用得着我说吗?” “你给老子站直了!五尺高的汉子腿抖个屁啊!要尿裤子现在就给老子尿干净了,等会开打了再尿,老子就把你那话剁下来喂狗!” 武从文就这么倒提着杆长枪,一边喝骂一边打屁股,从东到西,又从西到东。 几个来回下来,终于让这群秀州厢军勉强排成了阵列。 他那些话故意喊得很大声,城外的梁山军也听得一清二楚。 这些人不久前还是啸聚山林的土匪,哪个身上没有几分血性? 尤其是那些大小头领,一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强人,之前是被敌人追蒙了,即便有想拼命的,也没那条件。 如今城墙上的官军都没跑,自己能比他们还熊吗? 宋江也不想着进城了,没看城中守将都被扔出来了吗! 一咬牙,他开始发号施令。 梁山军说到底还是一伙山贼,不同于正规军士兵只认带自己的军官,喽啰们只要是有座次的头领都能使唤得动。 更别说宋江这个大首领也在呢! 马蹄声响起,城下的梁山军也终于列好了阵势,虽然歪歪扭扭的,却也凑合够用。 武从文重新站上了城垛,对着还在往这边跑的溃兵喊道:“从两边绕城而走!有敢冲击大阵者,杀无赦!” 喊完也不等出结果,直接下令放箭。 一片箭雨射出,跑在最前面的十几个溃兵顿时便被射成了刺猬。 他让人放的是火箭,落地后形成了一条细长的火龙。 火光照耀下,同伴的下场被看得清清楚楚,后面的溃兵哪敢找死,用不着人教就自动向两边分开。 数百骑兵无声杀到,然后就他妈愣了! 庞万春原本的计划是一路驱赶败兵,让这些人去冲秀州城门。 守军只要一个心软开门,自己就能趁乱夺城。 就算守军不上当,大不了再加速追杀呗! 正好那时敌人也跑没劲儿了,宰起来更轻松! 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敌人倒是跑到秀州城下了,可惜却是列阵以待! 一勒马缰下令停止前进,庞万春忍不住怀疑:“这莫非是敌军的陷阱?” 不过他随即就推翻了这个念头。 开玩笑,谁见过用全军溃败来设陷阱的? 他是个会用兵的,很快就看出了门道。 城下的敌军阵型不甚严整,仔细看所有人都丢盔弃甲,一小半手里连兵器都没有。 城墙上的敌军倒是像模像样,而且应该已经放过一轮箭了,说明士气没问题。 “这是城中有高人啊!” 庞万春猜到了真相,然后他就看见了那个高人。 武从文还站在城垛上,一片火把照耀下想不显眼都不行。 庞万春是神射手,视力那是极好的,一眼就看清了那个装逼犯的长相,眼神立刻就复杂了起来。 他没怎么和武从文打过交道,对方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 血战东门、当街殴打邓元觉、破获女童案、当着圣公的面宰了郑魔王,哪一件单拎出来都不是小事! 换了别人早他娘死了,结果这货却还活的好好的! 究其原因,听说是和圣女有一腿...... 好吧! 庞万春承认这才是自己印象最深的一点...... 他不会傻乎乎的用数百骑兵去冲敌阵,就算对方只是个花架子也不行。 城墙上那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可不是假的,几轮箭下来就算赢了也得损失惨重。 南方缺马,自己手下这几百骑兵可都是宝贝! 当然,要他就此撤走也是不可能的,当即分出两百骑绕城继续追杀,其他人原地列阵。 庞万春不走,秀州城门就不敢开。 他们自己也知道自己就是花架子,无路可退之下还能拼一拼命,一旦有了生路,立刻就得逃命。 就算那条生路再细再小...... 至于那些绕城而逃的战友,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那些人一个也没能逃得了。 从崇德县一路亡命奔逃,到这时候早就虚脱了,没直接跑死都算这些人身体素质逆天。 就算有个别机灵的贴着城墙跑也没用,因为城墙上根本就没有守军支援掩护! 南城墙上有武从文坐镇,其他三面可没有,守军早就跑光了。 没跑的,也全都集中到了南门,那边起码人多能壮胆啊! 秀州城的危机还没解除,就在派出去追杀的二百骑兵返回来的时候,方百花亲率的主力到了。 第101章 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和方百花一起到的,还有鲁智深等人。 武从文猜的没错,他们就是断后的。 可他又没猜对,他们并不是主动留下来的,而是半路上被追急了临时组的队,且战且退客观上成了断后的勇士! 原来白天那场前锋战过后,两军各自后退扎营。 至于附近的崇德县小城,宋江倒是想进,可惜人家守将不让。 如果是朝廷正规军来了,那没啥说的,守将直接就得跪迎救兵。 梁山军嘛? 一伙刚收编的土匪,根本就是打头阵的炮灰! 野外扎营,宋江也考虑到了敌军可能会夜袭,提前做了一番布置,毕竟他自己就经常这么干。 但他忽略了两个问题。 一是对方百花的用兵才能估计不足。 在宋江想来,劫营嘛,肯定要等后半夜人都睡熟了才好动手,不料敌军居然反其道而行,天黑不久便出动了。 二是忽略了“地利”因素。 方腊军是本土作战,地形熟悉的不得了。 而梁山军都是北方山东大汉,乍到江南两眼一抹黑,就算广撒探马,对地形的掌握还是比睁眼瞎强不了多少。 所以方军都摸到了大营外两里,梁山军的哨兵都没能发现! 杀声起时,宋江刚他妈睡着,从被窝里爬出来,带着几个亲兵骑上马就跑,连衣甲都顾不上穿好。 他这一跑,大军没了统一指挥,只能仓促之下各自为战,没顶一会儿就炸营了。 炸营这种事儿吧,一旦发生,就算后世的精锐军队来了都得歇菜,更别说连正规军都算不上的梁山军了。 于是,白天还和对手打得互有来往的梁山军,转眼就变成了被随意猎杀的兔子,跑得是漫山遍野! 方百花为了保证夜袭质量,主攻方向放在了梁山军大营侧后。 而鲁智深和其他原晁盖系的头领,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全都被安排在营地前方,因此多了些反应时间,勉强保住了点儿建制。 可覆巢之下哪有完卵?他们也只能跟着大军一起跑。 鲁智深脾气暴,被追急了索性把心一横,老子他妈的不跑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所谓“什么将带什么兵”,百十个从二龙山带来的老兄弟都和鲁智深差不多脾气,迅速集结在老大周围准备拼命。 方军已经大胜,士卒们都忙着追杀逃敌,一时间竟然没有人乐意来啃他们这块骨头。 一些同样被追急了的梁山军一看,呦呵!终于找到组织了啊! 便纷纷向他们这里聚集。 过没多久,林冲和关胜带着好容易聚拢的一百多骑兵也过来了。 这下妥了! 有几百个结阵敢战的步兵,还有军中最精锐的百余骑兵在侧,那还等死干啥?边打边撤啊! 方百花率主力赶到后也没辙。 对手密集结阵,又有骑兵策应,己方的骑兵却全都被派出去驱赶逃敌了,而且最能打的庞万春也不在,除了用人命堆,一时半会儿还真拿这坨敌人没啥好办法。 方百花不想拿人命堆,因为她看出来对手并不是留下断后的,应该是凑巧聚成了一团,目的明显也是逃跑。 此番已经大胜,实在没必要徒增损失。 只要自己下半场计策成功,这伙敌人的下场总归都是一样的。 方百花对形势的判断很准。 鲁智深等人见敌人没有进攻的意思,那他妈还等啥?赶紧撤啊! 步骑两军你跑一段、我跑一段,居然阴差阳错的搞成了“交替掩护”这种高阶战法。 ...... 方百花和庞万春一样,看清眼前形势就愣了。 敌军这么厉害的吗? 没让自己趁乱夺城也就罢了,居然还能搞出背城而战的架势! 真这么牛逼,早干嘛去了?! “这是城内有高人啊!” 然后她就又和庞万春一样,看见了立在城垛子上的武从文。 武从文也看见了她,彼此对望的眼神一模一样复杂。 “难道真要和他\/她一决生死吗?” 方百花愣愣的看了好一阵,叹一口气下令后退五里扎营。 听到命令的庞万春,瞅瞅自家圣女,又转头望望城头上那个矮子,然后又回头看看圣女......眼神里全是八卦! 方百花假装没发现,心里却在大喊:“你快点问为何退兵啊!” 只要庞万春一问,她就会顺势给出合理解释。 其实哪里用得着解释,庞万春也是个会用兵的,自然知道战机已经消失。 自己这边是追击战,能浑水摸鱼最好,既然对方已经有了准备,那能做的就只有正面强攻了。 可击败了城外敌军又能如何? 自己这边连把梯子都没带,空手去爬城墙啊! 武从文知道方军不是真的撤走。 他就是从临安出来的,自然知道方腊定下的战略,东路军的目标就是拿下整个长三角。 此时后撤,一是扎营休整,顺便看看对手会不会弃城而逃;二是打造器械,准备攻城。 抬头看看天色,武从文下令打开城门。 守军非常听话,一是因为这厮凭一己之力保住了城池,威望实在太高;二是自家上司还他妈在城外呢! 秀州守将也不敢去找武从文麻烦,他手下就千把号人,进城的梁山军可是上万,翻脸不是找死吗? 其实武从文还是战场经验太浅,自以为洞悉了方军的心思,却没想到方百花其实还有一个选择----围住没撤到城下的林冲和鲁智深! 梁山军要是来救,正好围点打援,消耗敌军兵力;要是不来,那就把这股敌军精锐吃掉! 只是方百花早就认出了鲁智深,实在是那货的体貌特征太显眼了。 白天方百花看出武从文除了要救自己,还要救这个比邓元觉还要雄壮的和尚,心里便知道对方肯定是对他很重要的人...... 宋江很纠结。 按说武从文刚救了自己一命,可要他主动前去道谢却也为难。 倒不是拉不下那个脸,这厮就没什么脸皮,能屈能伸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主要是对方不但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同样也是全军将士的救命恩人,要是起了夺权的心思...... 其实宋江绝对想多了,武从文压根儿就没想留下! 武从文很清楚最多再过三个小时,天一亮方军就会围城,到时候就走不了了。 他可不想和方百花战场对决。 为了大宋?还是为了梁山军? 呵呵,这俩货配吗! 混乱中找到鲁智深几个熟人,武从文不对方开口,张嘴就问:“我要出城,你们跟不跟我走?” 鲁智深等人都愣了,只有李逵一脸惊讶的问道:“哥哥这是何意?哥哥是要出城吗?” 武从文点点头,又问了一遍。 林冲表情复杂,“我等已经归顺朝廷......”,说到这他看了眼鲁智深,又道:“鲁大哥若是想走,小弟自会想办法遮掩!” 不等鲁智深开口,武从文就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知道林冲话里没别的意思,只是以鲁智深的脾性,肯定是不会跟自己走了...... 第102章 离秀州,江边行贿 林冲不说那话还好,话一出口,鲁智深怎会抛弃他这个兄弟? 二人交情很深,早在汴梁时就认识了,细论感情,鲁智深对林冲比对杨志、张青等人还要深一些。 果然,“花和尚”犹豫半晌后冲武从文一抱拳:“我知你是为我好,可既已招安,又如何能够再当逃兵?只是可惜那班二龙山的老兄弟,如今没剩多少了......”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只见他猛地一咬牙,压低声音说道:“若是有二龙山兄弟想要离开,便求武兄弟一并带上!” 武从文知道他没说真实原因,目的无非是不愿让林冲感觉内疚,却也没法替他把话挑明,只能点点头答应下来。 结果鲁智深的人格魅力真不是盖的,一百多人竟然没一个愿意离开! 这其中除了曾是官身的杨志,是想要凭借此次南征功劳重回“正途”,其他人全都是单纯的不愿离开这个大哥。 武从文心底佩服,转头问还在迷糊的李逵:“黑厮,你跟不跟我走?” 结果这货瞪着一双清澈到愚蠢的大眼睛问道:“哥哥要带我去哪?” 武从文差点儿被气乐了,没好气的说道:“出城、向北、不在梁山军干了!” “啊?”,清澈的愚蠢更浓了,“那公明哥哥咋办?” 武从文忍不住踹了他一脚,“这么多人呢!你公明哥哥差你一个?” 李逵终于开始纠结了。 他是那种把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人,这一纠结,五官扭曲得就跟包子褶似的。 武从文不再说话,在心里默数:“三、二、一!” 伸手拍拍李逵的肩膀,转身就走。 他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这些熟人朋友能不能活下来,只能看各人造化...... 出城很顺利,守军没人敢拦他这个猛人。 再说了,出城的又不止武从文一家,城里有些资财的大户谁不北逃避难? 一路向北,天亮后逃难的队伍中多了不少百姓,越往北走人越多。 半路遇到一处军营,看站岗的士卒盔甲鲜明、气质彪悍,营内大旗上是个“王”字。 武从文猜测这应该是南下平叛的大宋西军,果然看卖相就和其他宋军不同。 不过已经日上三竿了,对方仍然没有丝毫拔营的意思,武从文不禁叹了口气。 此地距离秀州一天半路程,急行军的话都用不了一天,这支人马却不走了...... 是不知道秀州危急吗? 呵呵,人家要的就是这效果! 临时收编的杂牌军嘛,本来就是当炮灰的命,最好能和叛军拼个两败俱伤,那样就可以轻松摘果子了。 “这就是大宋最能打的西军?都他妈是一路货色!” 逃难的队伍越来越大,路边开始出现死人,越往北走越多,看穿着和模样都是饿死的贫苦百姓。 乱世人命不如狗,像武从文他们这样准备充足的是极少数,很多原本富贵的大户人家都得饥一顿饱一顿,更何况那些平常日子就艰难的普通百姓了。 对他们来说,背井离乡就是死亡之路! 好在长江终于在望,不料却又出了意外! 江边黑压压挤的全都是人,看样子都是想要过江的。 武从文吩咐众人原地待命,自己一个人骑马向前探听情况。 来到人群最后,他双脚站上马背,越过人海向前看。 却见千余持枪挎刀的官军排成了三排人墙,不许百姓们靠近渡口码头。 再往前看,江面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大船,粗略一数足有百条。 突然,江面上一团白烟升起,闷响随后传来,一条比其他船都要大许多的巨舰缓缓启动,方向正是南岸。 武从文眼神好,能看清船头“宋”字大旗旁边,还挂着一面略小的旗帜,上写了个“童”字。 “童?童贯?北宋那个有名的大太监?” 码头上一个文官打扮的男子听见响动,探身对身边一个武将说了句什么,对方随即大声下令。 几个传令兵飞马驰近人群,高声大喊:“所有人速速后退!违令者斩!” 士卒们得令,原本的推搡立刻变成了抽打,好在还只是用枪杆、刀鞘,没有见血。 可百姓们都是历尽千辛万苦才逃到这的,哪里肯轻易放弃过江? 有人哀求、有人怒骂、还有人起哄,场面一时更加混乱。 码头上的武将皱起眉头,又下了一道命令。 只是这次没用传令兵,直接敲响了战鼓。 一线士卒听见鼓声,立刻钢刀出鞘、枪尖向前! 惨叫声响起,人群四散奔逃,只留下几十具血淋淋的尸体。 武从文没逃,反而逆着人潮一路打马向前。 如果说对童贯那个不务正业的大太监,他脑子里还有些散乱概念,对方腊起义的所有了解就全部来自于两本小说。 一本《水浒传》,一本《倚天屠龙记》。 可惜这两本书里对方腊巅峰时具体打到了哪里,全都没有详细说明,这便让他认定只有过了长江才能绝对安全! 人潮退尽,独露出一人一马,官军中立刻有人大声喝骂:“大胆狂徒!再往前走可就放箭了!” 武从文自然不会傻乎乎的硬刚,闻言立刻高举双手,冲着对面大喊:“我叫武植,从临安来,有重大情报禀告童相公!” 带队的军官见他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倒也不敢直接动手,一边喝令他停在原地,一边派人去后方报告。 码头上的俩官听了报告,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好奇,竟然同时打马上前。 文官男子先开口:“你叫武植?可有身份凭证?” 武从文心里暗骂:“有你大爷的凭证!这年头又他妈没个身份证!” 不过他反应也快,一脸灿烂的答道:“正是在下,身份凭证在此!” 说着右手往背后一伸,再出来时多了个布包。 “在下的身份凭证都在里面,请两位大人检查!我这就扔过去哈!” 布包在空中画出一条抛物线,稳稳落在前排一个士兵脚下。 对面一文一武显然都是老油条,听到布包落地时的响动就猜到了什么。 果然,接过士兵呈上来的布包一打开,两人脸上立刻就有了笑容。 对视一眼后,那武将冲武从文喊道:“下马!慢慢走过来说话!” 武从文听话照做。 到得近前,不等对方问话,他突然刚想起来什么似的大叫一声:“哎呀!在下刚刚好像拿错了,身份凭证在这里。” 说着,他高举着双手一转身,露出屁股后面挂着的另一个小布包。 看大小、看样式,和之前那个一模一样。 有士兵过来解下,呈给上官。 一文一武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真懂事儿!还知道一人一个! 那个文官先开口了,“等着,我这就去禀报童相公。见不见,就看你的造化了!”,说完拨马跑向码头。 武从文直接就愣了。 “我尼玛......老子就是随便找个借口好吧?有个鸟的重大情报!你他奶奶的收了钱,不是应该听听老子想求什么吗?我又不会提啥过分要求,就是想过个江而已!” 第103章 独留江北成红人,方腊军败像已显 巨舰靠岸,一番忙乱,那文官通禀之后上了船。 “临安武植......” 装修豪华的船舱内,一个身材魁梧、面目阳刚的六旬老者若有所思,不久后脸带玩味。 “让他过来说话!” 武从文更懵逼了,直到上了船,心里还在疑惑:“两包金锭就能面见大名鼎鼎的权臣?这尼玛......也太便宜了吧?!” 很快他就明白自己幼稚了。 眼前这个丝毫不像太监的家伙,话虽说得不多,字里行间却一直在打听自己与蔡京的关系。 关键他也不认识蔡京啊? 对这个北宋末年的大奸臣,武从文所有的了解就是一个名字。 童贯见他一直不正面答话,便转而试探知不知道高俅? 武从文眼睛立刻就亮了,心说:“你要问这个,那我可不困了啊!” 好歹看过水浒,以及水浒的一系列衍生作品,他对高衙内他爹还是比较熟悉的。 国足祖师爷嘛! 童贯是什么身份,哪会和他促膝长谈,听他好像还挺熟悉高俅的,心里便有了数。 武从文见对方始终没问自己有什么重大情报,心里松了口气,便试探着请求能否过江? 童贯哪里会管这等小事,挥挥手打发他离开。 武从文一看不好,赶紧说道:“在汴梁时,高太尉曾交代有件礼物要送给相公。之前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正好!” 童贯顿时来了兴趣,便让他呈上来看看。 武从文表示东西在外面,自己去去就回。 其实他哪里知道,童贯和高俅虽然都被归为奸臣,其实相互之间的关系并不好。 究其原因,根子还是出在宋徽宗赵佶身上。 童贯是宦官出身,出人头地自然只能依赖皇帝,偏偏这厮志气挺大,一心想要沙场建功,为此倒也颇能吃苦。 而高俅虽然是个正常男人,却是皇帝身边的后起之秀,靠着一手好字和高超球技被看重提拔,并且一直都待在汴梁。 看出名堂了没? 两人的地位官职都来源于皇帝宠信,同是近臣派。 可宠信这玩意吧,就和人的精力一样,是有数的。 你多一点,我就少一点。 两人说白了就是既属于同一阵营,又互相争宠! 而且作为老前辈,童贯觉得自己都快七十了,还有心气儿在外拼搏,你个小x崽子却只会留在京城享福,心里着实看不起高俅。 现在对方居然要给自己送礼? 这让他既满足又好奇。 武松和潘金莲他们已经被带到了码头,只是四周都有官兵看守。 实在是他们人太多了点儿,而且男人们看起来个个彪悍。 不过这倒是让人更加笃定武从文不简单,逃个难还有这排场,绝壁是个大人物! 武从文哪有什么高俅的礼物?他连高俅长啥样都他妈没见过。 不过送礼嘛!礼物上又没写是谁送的! 武从文装模作样的钻进潘金莲所在的马车一通翻找,出来时抱了个檀木盒子。 这货在临安时收了不少礼,这便是其中一件。 再上船时,发现检查的值守军官眼睛明亮,武从文就知道自己选对了! 童贯果然很满意,把玩着礼物,脸上全是藏不住的笑意。 这是个唐代的兽首玛瑙杯,上口椭圆、杯体为角状,下半部分是个兽首,眼圆睁、面似牛、双角为柄,杯底是黄金打造的口鼻。 系统估价黄金5000两! 童贯如此爱不释手倒不是因为值钱,更值钱的古董他又不是没见过,完全是这东西送到他心坎上了。 这厮一直以名将自居,武将最爱什么? 宝刀、宝马、美女、烈酒! 前两样童贯不缺,第三样他用不着,那就只剩烈酒了。 所谓“葡萄美酒夜光杯”,说的就是好酒还得配好杯,这兽首玛瑙杯的造型又是典型的西域风格,让人看一眼就能不自觉的想到金戈铁马、开疆拓土......等等一大堆好词儿! 武从文见对方喜欢,趁势提出过江请求。 童贯有些不舍的放下玛瑙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武从文心想:“咋地?这他妈还不够?你个狗日的太监也太她妈贪了吧!” 如此想着,心底便起了杀机,决定这阉货要是不答应,自己就绑了他做人质! 半晌后,童贯终于开口,说出的话却让武从文有点摸不着头脑。 “武大人担忧家人安危的心情,本相能理解,这便派船送她们过江。至于武大人你吗......就在军中效力吧!你不是说自己从临安来吗?正好参赞军务!” 武从文心想:“啥意思?这是要用家眷做人质?可至于的吗?老子又不是啥关键人物!” 不过只要能让老婆们先过江,武从文就不想孤注一掷,反正他自己本来也没打算走。 还有一个老婆没救出来呢! ...... 分别自然又是一番伤感,潘金莲泪水涟涟,抓着丈夫的衣角只是不肯松开。 武从文也舍不得,这么漂亮的老婆才团聚几天啊? 最重要的是,这段时间自己不是昏迷就是养伤,要不就是晚上跑出去办事,硬生生没尝过“小别胜新婚”的滋味儿! 武松等人原本也要留下,却被他拒绝了。 武从文让他们过江后保护好嫂子们,并且以一个月为限,等不到自己就北上梁山泊。 那里现在是一座空寨,正好作为自己日后的基地。 ...... 事情并没有武从文预想的那么糟糕。 童贯没有丝毫为难他的意思,还时不时招他过去说话。 关于临安的情况只问了一次,接下来就开始和他谈论兵法。 武从文又没上过军校,只能把当初忽悠岳飞的那一套理论再次搬了出来,倒是让对方颇感新奇。 聊着聊着关系就近了,话题也不再限于兵法,天南海北的越聊越远。 和大多数穿越者一样,武从文曾经也是个资深网民。 互联网这种东西吧,上面就是啥都有! 虽然都是些皮毛,架不住涉猎面广啊! 直接就给童贯这个大太监留下了个“博学”的印象,于是招见的更勤了! 时间流逝,前方战报不停送来,这时童贯身边“红人”的好处就显出来了。 只要武从文想看,童贯便随他,反正也不是什么机密。 梁山军确实能打,竟然硬是守住了秀州城! 不过损失实在惨重,求援信是一封接一封,每一封里都会有几个阵亡头领的名字。 武从文每次看都提心吊胆,生怕看见鲁智深等人的名字。 西路的情况要糟一些,那边是方腊亲自坐镇,还有最能打的方七佛领军,隔几天就会攻陷一座城池。 不过各地官军大概是因为知道援兵已到,守城的意志大涨,再没出现过没开打就逃跑的情况。 大半个月过去,方腊距离长江还有老远,攻势却越来越缓,战略构想实际上已经破产。 武从文有预感,童贯要反攻了! 果然,方腊军主力在广德城下被西军大将姚平仲突袭,一番大战后虽然不分胜负,却再没了北上的可能,只得向东转进。 秀州城下的方百花接到哥哥命令,要她率一半兵力向西在湖州会合。 方百花一看便知这绝对是哥哥自己的意思,猜想方七佛已经被夺了指挥权。 作为己方最会用兵的大将,方七佛用兵绝不会如此拖泥带水! 要放弃东征,那就彻底点儿,集中所有兵力,或与敌决战、或退守临安,哪有再次分兵的道理? 但军令难违,她只能反复交代庞万春广撒哨探,察觉到情况不对立即撤退。 可惜庞万春并没有听她的话,久攻秀州不下,这员猛将憋了一肚子火,方百花一走反而加强了攻势。 就在这时,官军动了! 第104章 秀州探故人,重回临安城 武从文逃难路上遇到的那支西军,在秀州城下突袭了方腊军。 梁山军乘机出城,两面夹击之下方腊军大败,庞万春死于乱军之中。 武从文从战报中看到了这支西军将领的名字----王禀! 他知道此人,北宋末年的西军名将,日后孤军坚守太原八个月的悲剧英雄! 武从文知道,方腊军完了...... 果然,接下来几天前线战报雪片般送来,全是捷报。 方腊收到秀州消息后幡然悔悟,重新将指挥权还给方七佛。 方七佛不计前嫌,主动留下来断后,让方氏兄妹率主力退守临安。 南下西军三路合围,在德清以南围住了方七佛。 双方鏖战一昼夜,方腊军无一人投降,全军覆没。 只是在打扫战场时,官军并没有找到方七佛的尸体。 童贯自江边启程南下,各路宋军合围临安! ...... 童贯的心情非常好,大局已定、胜利在望,很快就能北返了! 心情一好,他就想到了武从文,便命左右去找他前来聊天。 那小子懂得多、会说话,着实是个妙人儿! 可惜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来,正要让人去催,之前派出去的随从回来了,报告的消息却让他意想不到。 武从文......不见了! 愣怔过后,童媪相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数匹快马飞奔向北,带着缉拿武从文全家的命令。 可仅过了半日,童贯就收到了前方奏报,说武从文在秀州出现了。 “往南去了......” 童贯有些意外,随即下令秀州官军就地捉拿,等着自己到了再行处置。 报信的手下没动,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童贯皱起眉头,不悦的喝道:“有话便说!” “秀州传来的消息说那武植只在城中露了一面,去梁山军大营待了一会儿便出城了,说是要去临安......” 童贯一愣,随即要过书信亲自观看,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古怪了起来。 武从文的确是奔着临安去的,在秀州露面是想看看鲁智深等人的情况。 探望的结果喜忧参半。 喜的是他最惦记的鲁智深、林冲和李逵三人都活着。 忧的是当初在二龙山把酒言欢的兄弟,如今就只剩下了一个半! 秀州一战,梁山军损失惨重,南下时三万多人,如今只剩下五千出头,五十二位大小头领战死,其中就有来自二龙山的施恩、曹正、张青和孙二娘四人。 秀州被围一个月,城中没那么多木头焚烧尸体,导致瘟疫横行,杨志不幸中招,此时已经病入膏肓了。 武从文劝鲁智深赶紧离开,别再给朝廷和宋江当炮灰了。 眼里早没了往日神采的鲁智深摇摇头:“二龙山的老兄弟就只剩下我和杨兄弟两个了,我怎能将他抛下。” 武从文叹一口气,知道没法再劝,只能把系统商城里唯三的退烧药、肠胃药和消炎药各留了十粒。 他不是学医的,不知道这些药能不能治得了瘟疫,就算是系统出品他也没太多信心。 离了秀州,武从文便不再停留,一路直奔临安,目标只有一个----救出方百花! 武从文赶到时,临安已被围成铁桶一般,官军已经开始攻城。 城内士气低迷,根本不敢出城应战,只是死守城墙。 之前童贯曾给了武从文一个随军参赞的闲职,此时却派上了用场,否则他连临安城二十里范围都靠不近。 攻打临安的统帅是王禀,其他大将都南下收复失地去了。 王禀不认识武从文,却熟悉那份凭证,知道这是童媪相身边的人,便对他很客气。 不过客气归客气,想要分权是不可能的! 好在武从文也没那心思,每日就是绕着临安城墙乱逛。 众人以为他是装模作样,其实他是在寻找机会进城。 不管是临安城破,还是方军突围,想要在十几万人的混乱战场上救人,都无异于痴人说梦。 想救方百花,只能提前进城找到对方。 至于找到后怎么办? 打晕也好、绑架也罢,这次可由不得那娘们儿了! 怎么进出城? 武从文能想到的有两条路,一是曾经想过却没用上的北面大运河;二是直通城外的地道。 他已经拿话试探过王禀了,对方并不知道有地道这回事儿。 这说明,地道暂时还是安全的,而且还能用! 武从文不相信方腊会把地道堵死,因为那可是一条极好的退路。 有人问方腊就不担心地道被城外官军利用吗? 开玩笑! 地道这种东西只能用来偷袭,打的就是个意想不到。 既然城内守军清楚地道的存在,只需派一队人守住出口,来多少人都是送人头! 别忘了那玩意窄的只能通行单人! 这也是武从文不敢从地道潜入城内的原因,一是怕暴露,二是怕被憋死在里头。 就这么在临安城外转悠了五天,怎么进城没想到,童贯到了。 和童贯一起到的,还有梁山军。 只不过这些好汉早已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一个个眼神灰败,就差把“上当”俩字儿写脸上了。 唯有宋江精神不错! 童贯派人来抓他,武从文也不反抗,径直前往。 他给童贯的解释是“想为童相公分忧,也想破临安、立大功”,结果对方还真信了,骂了两句便吩咐人松绑。 其实两人全都心知肚明,真正的原因,复杂的很! 童贯一到,王禀的攻势立刻加码,城内的方军很快就支持不住了。 武从文心急如焚,决定冒险从地道入城! 他敢这么做,有一张关键底牌,那就是还压着1级没升。 只要不被瞬间干掉,这等于是多了一条命! 老天作美,这夜乌云遮月,一身黑衣的武从文独自来到雷锋塔下。 望着眼前一片废砖瓦砾,眼前似乎又出现了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儿。 转身钻进树林,凭记忆寻到一块空地,武从文双手如铲,对着草皮用力一掀。 洞口还在,方腊军果然没有破坏地道。 再没丝毫犹豫,武从文纵身跳入黑洞洞的洞口。 双脚尚未接触到地面,数支弩箭射来,箭杆与空气摩擦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十分清晰。 “有埋伏!” 这是武从文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第105章 夜入临安遇故人,危难之际乱纷纷 上不着村下不着店,洞口又窄,武从文连转身都困难,更别说闪避了,只能凭感觉甩出几柄飞刀。 运气不错,金属碰撞的声音传来,只有一只漏网之鱼。 黑暗中武从文只觉一股劲风袭来,一侧头,冰凉的弩箭擦着脸庞飞过,带出串滚烫的血珠。 不等血珠冷却,又是两柄飞刀甩出,前方终于响起一声闷哼,武从文的双脚终于触地。 他知道此时再想逃出地道根本来不及,唯一的生路只有向前。 不待脚掌全部着地,足尖一蹬间身体全力前冲。 被飞刀射中的敌人还没倒下,便被冲至的武从文撞上,随即化身肉盾,一路倒退着撞倒了无数同伴。 武从文一手推着敌人尸体,另一手唤出把短刀,从肉盾腋下不断向前突刺。 地道狭窄,短刃比长刀好用。 也亏了他有物品栏,这才能像个人形兵器库似得因地制宜。 不过武从文很奇怪,打到现在自己至少杀了十几个,居然无一人发出惨叫。 “难道不是埋伏?” 念头刚起,手上一轻,杀到头了。 武从文撒开手中肉盾,就要回身给几个没死透的补刀。 狭路相逢、敌我未明,可不是心软留活口的时候! 可他刚转过身,便听见一道破空之声自背后传来。 “操!还有人!” 武从文来不及格挡,身体全力前扑,嘴里发出一声惨叫。 火光亮起,不远处的地道拐角转出一人,一手举着火折子,另一手端着把精巧的手弩。 常年伸手不见五指的地道似乎会吞噬光线,火折子只能照亮一步距离。 那人很谨慎,向前移动的速度很慢,走了十几步后突然停下了。 地上那个黑衣人的身上,没有箭! 武从文的确是装死。 不装不行啊! 他又不是无敌爽文里那种怎么也死不了的主角,没本事一路平蹚。 全黑的地道里又不是五感全失,看不见还听不见吗?听不见还感觉不到...... 算了!他一向认为自己一臭男人没什么第六感...... 不过以自己如今的等级和境界,居然丝毫没有察觉到前面还有敌人,对手的实力得多牛逼? 这就是武从文,穿越前就是一屌丝,贪财、好色、有热血、会冲动,装得了逼......也装得了死! 趴在地上的武从文一直盯着火光移动,心里不断默念:“再近点儿!再近点儿!” 光线停下的瞬间,他身子突然往后滑出,然后弓起身屁股一撅...... “嗯?好像不是高手......” 武从文感觉不对,却没时间多想,身体猛地向前窜出,一手控制住敌人,另一手的短刀刺向对方脖颈。 对方突然“哼”了一声,好像是个女人...... 的确是个女人! 这是手臂上的触感和鼻子里的幽香,告诉他的...... 刀尖贴着白嫩的皮肤停下,武从文觉得香气似乎有些熟悉。 “在哪闻过呢?” 敌人开始挣扎,同时低声喝道:“松手!” 武从文想起来了,把刀架在敌人脖子上,同样低声命令:“慢慢抬起头!” 微弱的火光下,一张千娇百媚的脸逐渐清晰,居然是揽翠楼花魁----丹绮姑娘! ...... 临安城中,原两浙路制置使府衙,场面说不出的古怪诡异。 十几位将军分站两列,一个个表情凝重,衣甲上的血迹还没干透。 就在他们身后,却有很多人正在忙着张灯结彩,将一朵朵红花、一匹匹黄绫高高挂起。 正中上首端坐着一个中年男人,虽然未着戎装,脸上却有一块没洗干净的淡淡血污。 “圣公,今日官军在东门攻势甚猛,守城器械消耗很大,特别是箭矢和檑木就要见底了,请圣公速速下令调拨补充!” 一个身材魁梧的将领满脸疲惫,对高坐主位的方腊说道。 方腊皱了皱眉并未回答,神情有些不满。 魁梧将领似乎没注意到他的脸色,继续说道:“另外兄弟们的损失也很大,急需补充人手!” 站在他上手的一个年轻人喝道:“杜微,你给我住口,一切自有圣公裁断,哪容得你咄咄相逼?!” 魁梧将领脸上闪过一丝不忿,却也没敢回嘴。 呵斥他的乃是方腊的侄子方杰,也是他的顶头上司。 对面一个身穿道袍的中年人开口打圆场:“方护法莫要发怒,杜将军也是心忧战局。” 方杰看了对方一眼,没再继续呵斥。 那道人又冲杜微叹了口气道:“唉!杜将军也莫要难为圣公。官军接连几日四门同攻,就连临江的北门都没放过,城中哪里还有多余人手......” 话没说完,一身丝绸长袍的方腊突然发飙:“官军!官军!你们都失心疯了吗?!那是赵宋贼兵!待我登基改元,咱们才是官军!” 众人看着他那狰狞且疯狂的面孔,心里不由冷笑:“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做春秋大梦呢!” 只有被训斥的道人不但不生气,还手捏了个法诀躬身道:“是贫道失言。还请圣公早登大位,也好提振军中士气!” 方百花本来也想开口劝说大哥,闻言又闭上了嘴,表情十分复杂。 方腊听了这话脸色稍缓,挥挥手示意众人散了。 ...... “还不放开我!难不成武大人还怕我一个弱女子不成?” 丹绮又挣扎了两下,脸色略有些绯红。 “呵呵,丹绮姑娘可不是弱女子,刚刚要不是我躲得快,就成你箭下冤魂了!” 武从文语气并不十分冰冷,脸上也带着几分玩味。 “哎呀!人家那会儿也不知道是你嘛!”丹绮突然撒了个娇。 武从文不为所动,突然喝道:“废话少说!你怎么会在这?” 丹绮嗔怪的白了他一眼道:“这还用问?当然是出城啊!这兵荒马乱的,奴一个弱女子留在城内可不安全。” “你怎么会知晓这地道的?” “武大人当日将事情闹得那般大,奴知道也不稀奇吧?” “别尼玛胡扯了!我就不信城内地道口没人把守!” 丹绮不屑的撇撇嘴:“武大人不会真以为史家花那么大心思,地道口就那么几处吧?” 武从文恍然道:“揽翠楼?” “你才想到啊?不是早就知道揽翠楼是史家的产业吗?快松开奴家,奴喘不过气了~~” 武从文没再问什么,缓缓起身,手上的短刀却始终架在对方脖子上。 “带我去揽翠楼!” 第106章 悔当初,多情郎 方百花没随众人一起离开,而是跟着哥哥走进了后堂。 “大哥,现在不是......” 方腊摆摆手止住了她的话,眼神中突然满是苦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真以为大哥失心疯了吗?” 方百花一愣,不解的望向哥哥。 方腊看着妹妹那张满是关心的脸,心里一阵后悔。 “早知今日,当初便不去寻你回来了......是哥哥害了你!” “大哥!” 方百花叫了一声,美目浮上一层水雾。 方腊勉强挤出一丝笑,随即冷声改变了话题:“事到如今,你不会以为教中兄弟还和以前那般齐心吧?” 方百花身子一震,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看着妹妹的样子,方腊脸上的表情变成了苦笑:“宋军势大,临安眼看就要守不住了,难保不会有人起什么心思。只有给所有人加官进爵,或许能稳一稳人心。” 方百花正要说话,外面有人禀报说包道乙和杜微求见。 方腊回话让二人过来,转身对妹妹说道:“一定又是来要人要物资的,东门也的确吃紧,毕竟那童贯的军帐就在东边。明日你分出一千人去东门吧,自己在城内另征集些青壮补充。” 方百花点头领命。 可等到包道乙和杜微二人进来,方腊又绝口不提调兵的事。 久居上位,他很清楚一个道理,手下的要求不能答应的太痛快,如此方能让对方感恩戴德。 奇怪的是,包、杜二人也不提这事儿,而是说起正在准备的登基大典。 “圣公,贫道以为大典还需提前。早一天封赏下去,儿郎们也能早一天振作!” 方腊不置可否。 包道乙习惯性的捏了个法诀躬身又道:“圣公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保重身体,您是大家伙的主心骨,可千万不能倒下。” 方腊心头大骇,眼睛不自觉眯了起来。 他之前在与官军交战时受了伤,可一直强撑着隐瞒,对方是怎么知道的? 可随即想起包道乙的武功在教中仅次于自己,能看出端倪倒也不算奇怪,神色便恢复了正常。 “贫道多年前侥幸炼了一炉丹药,如今就只剩下一颗了,但愿对圣公能有帮助。” 包道乙说着,从怀里掏出个暗红色的小葫芦。 方腊心底冷笑,却不好直接扫了对方面子,谢了一声让对方先送过来。 吃与不吃,还不是由得自己? 难不成对方还敢逼着自己当面服用不成! 包道乙果然没有表现出任何其他意思,将葫芦交给方腊之后便退了回去。 “包护法和杜将军还有事?” 方腊准备等两人一开口求兵、求物资,自己就立刻顺势答应下来。 对方表现的足够恭顺,自己也得给面子不是? 可包道乙却并没有如他所料,只是东拉西扯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杜微更是从头到尾低着头一言不发。 方腊感觉不太对,正要结束谈话,突感掌心一阵滚烫,正是刚才接葫芦的右手! ...... “我说揽翠楼的五楼那么神秘呢?原来如此!” 武从文押着丹绮一路到了地方,地道出口却并不在揽翠楼内。 穿过一条几十米长的暗廊,是一处夹墙密室,有一架木梯直通揽翠楼顶。 “总有些自命清高的大人物不方便走门嘛!奴已按吩咐带到了,武大人是不是可以放小女子离开了?” 丹绮姑娘答的很随意,语气不急不缓。 武从文笑道:“别急,我怎么感觉不对劲儿呢?今天的揽翠楼怎么这么安静?” “唉!临安眼看就要城破,哪还有人有心思过来寻欢作乐?” “也是!” 武从文点点头表示赞同,随即玩味的看着丹绮问道:“我是该把姑娘打晕呢?还是只捆起来就得了?” “呀~~武大人不守信用!不是说好了到地方就放奴家走的吗?” “哦?我啥时候说过这话?” “你......”丹绮顿时气结。 武从文嗤笑一声:“别尼玛演了!我现在把你放了,你回头把出口一封咋办?” “粗俗!” 丹绮没有辩驳,只是啐了一口。 “哈哈,老子本来就是个粗人!丹绮姑娘要是想早点出城,那就帮帮忙,我早点办完事,你也早点安全不是?” 武从文的话意有所指。 丹绮没表现出任何意外,娇笑着问道:“那武大人也得先告诉奴家,你要做什么大事啊!” “事儿不大,绑个人出城而已。放心,不是方腊!” “是方圣女吧?武大人还真是个多情种子啊!” 丹绮语带讥讽,美目却闪过一丝异彩。 “多不多情另说,就说帮不帮吧?” “武大人要奴怎么帮啊?奴就是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 话没说完,丹绮就看见武从文冲自己挑了挑眉。 “唉~~算了,就帮你一回吧!你要是瞎跑被抓了,还得连累我!方圣女自回来后就没回过住处,一直都待在南门外的军营里。不过今天奴离开时,听说城里的将军们都去圣公府议事了。” 武从文说了“多谢”,抬手就要去劈她脖子。 丹绮也不惊慌,不急不缓的问道:“你知道圣公府在哪吗?” 武从文一愣,手掌停在白嫩嫩的脖颈上,下意识问道:“不就是原来的杭州府衙吗?” 丹绮撇撇嘴:“早换到两浙路制置使府衙啦!” 武从文有点尴尬,有心想再将对方打晕,却怎么也下不了手了。 丹绮看着他的模样有些想笑,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突然说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 方腊一掌拍出,虽仍然携带风雷,速度却终不如巅峰时迅捷。 包道乙闪身轻松躲过,几枚银针激射而出,逼退了方腊的后续进攻。 方腊强憋着一口气再次出掌,同样被躲过,又是银针偷袭。 就这么一个追一个躲,始终没有身体接触,不远处的方百花和杜微倒是一招招全是硬碰硬,门外的院子里更是一片厮杀怒骂。 方腊脸色已经有些黑紫,明白不能再拖,鼓起余力全力出掌。 包道乙这次却没有像之前那样银针退敌,而是一闪身冲向了方百花。 方腊大惊,猛吸一口气握掌成拳。 不料对方乃是虚晃,身体在半空中突然一个转折,袍袖一甩洒出一团白雾。 方腊也不是白给的,咬牙闭气再次加速。 包道乙终于变色,身体一缩留下道袍飘在空中。 方腊忍着剧痛仍然瞪大双眼,吐气扬声间拳锋射出一道青色光芒。 拳罡瞬间撕碎道袍,重重撞上包道乙胸口。 闷响中包道乙倒飞而出,口中鲜血喷了一路,在烛火照射下形成了道诡异的彩虹。 方腊一招得手还想再来,却猛地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动作不由慢了半分。 包道乙后背撞碎屋内梁柱,枯瘦细长的手指向侧前方一弹。 “嘶嘶”的破空声犹如毒舌吐信,直奔方百花身前三寸而去。 其实他重伤之下发出的银针速度并不快,却算准了目标的心思。 果然,方百花见哥哥原地颤抖不已,拼着硬挨杜微一拳想去救援,方向却正是银针射来的地方。 方腊眼见泛着幽光的针尖就要刺中妹妹,抬手就是隔空一抓。 方百花的身体凭空一个加速,后背堪堪避过银针。 方腊眼前的一切开始重影,身体摇晃着便要摔倒。 包道乙强行从地上弹起,手中拂尘如鞭子般缠向方腊脖颈,同时吐着血冲杜微喊道:“趁现在!” 杜微也知生死成败就在此刻,穷尽毕生所学射出六把飞刀。 三柄飞向方腊,三柄奔着方百花。 第107章 阴谋与背叛,魔童现世 武从文和丹花魁一路疾行,很奇怪的没有遇到任何人。 按说战争期间宵禁很正常,他却总觉得不正常----太安静了!安静的诡异! 下一刻,他的担心就变成了现实。 街道两旁的房屋突然大开,无数手执兵刃的黑衣人冲了出来。 这些人显然训练有素,并无一人出声,也不在街道上聚集,奔跑中自动汇成数股长龙,直接奔着各自的目标而去,整个过程悄无声息。 幸亏武、丹二人之前一个要偷偷进城,一个要偷偷出城,全都穿着夜行黑衣,脸上还蒙着黑布,和这些人的装束一般无二,此时才显得并不突兀。 只有一个头领模样的黑衣汉子路过二人身边时,低声问了一句:“你们是要去哪的?” 武从文急中生智,同样压低声音回了一句:“方腊府!” 对方点点头不再停留,快步追上了大部队。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加速向前狂奔。 ...... 史府。 长房、二房、三房齐聚,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高坐主位的史家真正掌舵人。 管家在老史远耳边说了几句后直起身。 老史远眯着眼睛挥挥手,管家一言不发的离开。 作为长子和名义家主的史鹏犹豫半晌后,开口道:“爹,方腊府那边还没动静,咱们是不是太着急了?” 老史远抖了抖花白的眉毛,鼻子里“哼”了一声,吓得他就是一哆嗦。 “收了我史家许多好处,他们不做也得做!” 老爷子积威已久,史鹏赶紧顺着他的话说道:“那些贼坯子也想成事?真是痴心妄想!还是爹厉害,三言两语便让他们自相残杀。都死光了才好!咱们许的那些好处就不用给了!” 老史远抬手捋了捋白须,语气严厉中带着得意:“这是什么话?人无信而不立!许了就是许了,我史家岂能出尔反尔?回头烧给他们便是......” 众后辈同时低头称是,个别人想笑又都不敢。 一个史家第三代许是憋得狠了,竟从凳子上一头栽倒。 老史远不悦的哼了一声,吓得二儿子赶紧起身谢罪,那个不长眼的货正是他的种。 可老二刚弯下腰,就觉浑身一阵无力,也和儿子一样栽倒抽搐了起来。 众人这才察觉不对,想起身却同样浑身酥软。 老史远豁然起身,随即转头看了看桌上的茶盏恍然大悟。 自己的茶是单独煮的,用的乃是产量极为稀少的头茬明前龙井,问题只能出在这上头! 正要出声喊人,房门就被推开了,一个瘦弱的身影迈步而入。 “是你!” 老史远脱口喝道,脸上终于不再是平常模样。 来人开口,略显稚嫩的童音此时却显得异常阴森。 “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人都齐了!” 史鹏艰难的抬起头,瞪着眼睛骂道:“孽子!你怎敢......” 来人笑了:“爹,我娘死的时候也没见你发火。” 史鹏顿时语塞,眼中不自觉的闪过一丝复杂。 来人正是亲眼看着母亲成为替罪羊的史浩。 只见他脸上没有愤怒,而是一片平静,丝毫看不出只有十岁的影子。 史浩虽属长房,却是妾室所生,本来就不受待见,母亲又犯了“大罪”,自然没资格参与今天的家族核心议事。 不过这也正是他苦苦等待的机会! 史浩不再理亲爹,迈步向爷爷走去,一边走一边从袖口里抽出一把匕首。 老史远指着他声色俱厉:“畜生!你想做什么?!” 史浩继续向前,眼神平静如同老僧。 老史远脸上终于变了颜色,转身就想往桌子后面逃,嘴里同时大喊:“来人!快来人啊!” 可他都快九十了,腿脚哪有那么利索? 史浩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匕首毫不犹豫的捅进了后腰! 老史远身子一定,喉咙再发不出半点声音。 十岁的史浩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扶着他缓缓坐好。 “忘了说了,这刀上也有药,是我娘配的。” 老史远的眼睛慢慢睁大。 史浩很满意,退后几步,一俯身抓住了一个二十多岁年轻人的头发。 对方吃痛尖叫,原本还恶狠狠的眼神突然成了惊恐,因为一把匕首架在了他满是肥肉的脖子上。 “你欺负过我娘。”史浩平静的说了一句。 对方想求饶,却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史鹏替他喊了:“不要!那是你亲哥哥!” 史浩看向父亲,“没错,还是你的嫡长子。不过很快就不是了!” 说话同时手中匕首猛地横拉,滚烫的鲜血喷了一地。 议事堂里哭喊求饶响成一片。 史浩也不阻止,挑了个声音最大的就是一刀,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没人敢出声了,空气中骚臭弥漫。 “你也欺负过我娘。” 又是一刀...... “老匹夫,看着孙子们一个个死在眼前,滋味儿如何啊?” 史浩的双手已被整个染成暗红色,脸上也溅了几滴血,配上一张稚嫩的面孔宛如索命鬼童。 老史远身下已经流了一滩血,整张脸变得和须发一样白。 “你是在等王管家回来吧?呵呵,你等不到了。” 话音刚落,李管事带着几个汉子走进大门,抬手将一颗人头扔在了地上,正是刚刚离开的史府管家。 老史远看着几个来人感觉有些眼熟,很快恍然大悟:“杀漕帮董老板的不是方腊!” “没错,是我。那漕运本就是我娘家的生意,帮中不少人都还念着李家的好。” 老史远突然笑了:“哈哈!可惜你终究是我史家的种!” 史浩表情蓦地狰狞,很快恢复了平静,冷笑着走到父亲身前。 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打开后在父亲鼻子下晃了晃。 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后,史鹏恢复了行动能力。 史浩把短刀扔在他面前,依然平静的说道:“事已至此,父亲若是想继续做这史家家主,还得杀两个人。” 史鹏低着头不敢去看儿子,手却颤抖着伸了出去。 一刀一个,史家终于只剩下祖孙三个男丁了。 史浩从傻愣愣的父亲手里拿回匕首,走到瘫软在太师椅上的老史远面前,俯身、嘴巴凑近耳朵。 “老匹夫,四年前我姐姐死的时候,我便发誓会有今天!我会把你的头一点一点的割下来,扔进我娘投的那口井里祭奠!” 第108章 不好好苟着,还敢插嘴! 圣公府后堂。 院子里的厮杀已经结束,方腊亲兵的尸体铺满了地面。 紧闭的房门之内,包道乙吐出一口血水,挣扎着站直身体。 “圣公莫要怪我,贫道也是迫不得已。” 方腊抱着妹妹,怒极冷笑:“包道乙,你以为拿了我的人头就能活命吗?” “动静闹得太大,一颗人头自然不够,可若是再加上你搜罗的那些金银财宝,就差不多了!” 方腊冷笑不语。 包道乙阴恻恻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是一定要死的,圣女就未必......” 方腊色变。 方百花后背中了三刀,虚弱的伏在哥哥怀里,听了这话咬牙骂道:“叛贼!你做梦!” 包道乙刚想再说,一旁的杜微突然大声插嘴:“与他们废什么话!方腊,你若不老实说出藏宝地点,我便当面睡了你妹子!” 说到最后,这厮眼里全是淫邪。 “你敢!” 方百花厉声喝道,眼神里却不自禁的多了几分恐惧。 杜微狞笑:“不敢?你还当自己是圣女啊!” 说着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扯方百花的衣服。 教中垂涎她这个圣女美色的,可不仅仅只有邓元觉一个。 方腊奋起最后的余力一掌拍出,却被杜微轻轻松松就躲过去了。 “包老道,还不帮忙!一会儿我爽完了,你也有份!” 包道乙闻言发出声淫笑,一甩拂尘缠住了方腊双手。 方腊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那坚韧的西域天蚕丝。 方百花见杜微又向自己走来,一咬牙反手拔下插在背上的一柄飞刀,抬手就往自己脖子抹去。 杜微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顺势一拧,飞刀落地。 方百花哪肯受辱,立刻又要咬舌自尽。 杜微一抬手掐住她的脸,不让牙齿闭合,狞笑着说道:“想死?哪那么容易?等我俩玩腻了,再赏给下头兄弟,想必圣女的身子能拉拢不少人心!” 包道乙也激动得两眼冒光,大声催促:“赶紧的,没那么多时间耽搁!” 眼看妹妹就要受辱,方腊再也坚持不住,咬着牙大声喊道:“我说!” 杜微停下撕扯动作,兴奋的看向方腊。 “城外雷峰塔底有个密室!” 包道乙喝道:“放屁!你如何会将财宝藏在城外!” 方腊冷笑不答。 包道乙慢慢收起假装的怒容,笑着对杜微说道:“应该是真的。动手吧,动作快点!” 杜微哈哈大笑:“放心!有你享用的时间!” “你!” 方腊见对方不守信用,又去撕扯妹妹衣服,气得目眦欲裂。 方百花重伤之下手脚无力,些许挣扎哪里挡得住杜微,一滴清泪划过脸庞,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又黑又矮的身影。 “武大哥......” 老天似乎听到了她心底的呐喊,原本已经平静的门外喊杀声再起,下一刻紧闭的木门轰然碎裂! ...... 武从文远远便听到圣公府方向有喊杀声,虽然心急如焚,还是在奔跑中扔给身边丹花魁一把小巧的手弩。 “还你!自己出城吧!算朋友的话给我留个门!” 说完这句,脚下再次加速。 看着如利箭般远去的男人,丹绮咬了咬嘴唇,小声嘀咕道:“朋友......吗?” 转过街角,武从文圣公府的大门旁栓了一匹白马,心里不知是该紧张还是该松一口气。 包道乙在府门外留了十几个人,突然发现一个黑影急速冲来,领头的立刻举刀喝止:“来者何人!不许靠......” 话还没喊完,黑影便已冲到眼前,身体随即飞了起来。 火把映照下白光纵横,十几个士卒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身首分离。 武从文仰头喝下一瓶体力恢复药剂,罡气再次全力外放,遇人杀人、遇墙拆墙! “武大哥!” 方百花的哭声里,杜微被一拳轰飞。 武从文动作不停,紧随而去。 杜微惊恐之下举左臂去挡,又是“咔嚓”一声,落了个和右臂同样的下场,筋骨尽碎! 武从文还不放过他,又是一拳轰出。 这次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杜微的身体都没挪动分毫,只是胸口多了个碗大的血洞。 身后细微的破空声响起,武从文反手甩出几柄飞刀。 包道乙一击不成,撒开拂尘转身就跑。 武从文哪里肯放过他,抖手又是几柄飞刀封死去路。 包道乙只得改变方向,飞身去捡地上的破烂道袍。 他一身功夫五成都在暗器和用毒上,而那些家伙事儿都藏在道袍里。 眼看就要抓到一块残片,方腊终于挣脱拂尘,一掌全力拍出。 包道乙心神全在武从文身上,一个不防身体打横飞出,惨叫着撞在墙上。 方腊缓缓在原地坐下,喘了会儿粗气却始终不见有人来扶,抬头一看脸色更他妈难看了。 妹妹躺在那个黑皮小子怀里,痴痴的眼神里全是柔情,哪里还记得自己这个亲哥哥半分? “跟我走!” 武从文嘴上说得霸道且不容置疑,手上的动作却很温柔,正拿着个小瓶子给方百花一点点喂药。 方百花痴愣愣的任由他施为,先是下意识点点头,很快又改成了摇头,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有个哥哥。 方腊感觉好受了一些,深吸口气正要开口,却被武从文抢了先,说出的话更是让他差点原地背过气去。 “再不听话看我不打你屁股!” “我不能丢下我哥。” 方腊心情又好了点儿。 “切!你哥精着呢!我就不信他没有准备,没猜错的话,城里已经动手了!是不是啊?大舅哥!” 方腊好容易顺过来的一口气差点儿又散了,心里狂骂:“谁他妈是你大舅哥!要不要点儿x脸!” 关键是妹妹竟然丝毫也没有想要反驳的意思,反而很听话的看向自己。 方腊觉得自己伤势又加重了,沉默过后放弃了咬碎钢牙,冲妹妹轻轻点头。 一个极度破坏气氛的声音突然响起:“好你个方腊!居然早就有准备!原来你才是最奸诈的那一个!” 包道乙没死,本来靠着墙琢磨怎么逃跑,突然听到自己才是被算计的那个,一时没忍住骂出声来。 方腊脸露嘲讽,正要开口,结果又被抢了先。 只见武从文身形一闪到了包道乙身前,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拳。 “轰”的一声墙壁凹陷,血雾散去,碎砖缝里全是红的、白的稠状物。 “真尼玛话多!敢欺负老子的女人,不好好苟着祈祷老子把你忘了,还他妈敢插嘴?!” 听着武从文根本没控制音量的嘀咕,始终被他抱在怀里的方百花脸上,终于浮上两朵红霞。 方腊挣扎着想要站起,他有话要对这个臭小子说。 结果武从文又双叒先开口了:“我说大舅哥,你还是老实坐下休息吧!虽然再怎么也没机会翻盘了,能多撑一会儿也是好的。” 方腊发誓,自己要是没受伤,必须得揍这混球一顿,那张嘴太他妈臭了! 武从文不再搭理他,重新看向方百花问道:“走不走?别逼我动手啊!” 方百花看看哥哥,又看看抱着自己的男人,眼神极度复杂,颤抖着红唇说道:“我现在不能......” 武从文却根本不给机会把话说完,一低头吻上了已经恢复血色的娇艳红唇! 方百花“嘤咛”一声,双手情不自禁搂上了心上人的脖子。 武从文终究还是没舍得动手打晕,直接来了个更狠的! 第109章 去雷峰塔下看看,那有嫁妆 方腊决定拼着走火入魔、经脉尽断,今天也得揍这小子一顿! 太他妈气人了!完全没把自己这个大舅哥放在眼里嘛...... “咦?大舅哥......” 脑子里突然回放了一下这个词儿,方腊那口气突然就泄了。 “不知不觉......我也承认了吗?” 不过以他的性格哪肯在嘴上服软,咬着牙问道:“宋军只怕马上就要攻城,你要怎么出城?” “这就不劳大舅哥操心了!要有其他话要交代没?没有我可要走了!” 方腊见这个混蛋果真已经抬起了脚,狠狠磨了两下后槽牙:“有机会带着百花一起去雷峰塔下看看,是我对不起那些孩子!” 武从文听他提起这事儿,表情立刻冷了下去,看着他说道:“你不用故意说这些屁话!你是你、她是她,我分得清楚!” 方腊却没再发怒,反倒像是放下桩心事般对妹妹说道:“百花,跟他走吧!无论发生也别回来。” “哥......”方百花泪如雨下。 方腊狠心不再去看妹妹,瞪着武从文道:“记得去看!那里有我妹子的嫁妆!还有,百花必须是平妻!” 武从文停下脚步,将泣不成声的方百花搂得更紧,叹了口气对方腊说道:“突围吧!向南,别想着反攻,往大山里钻的越深越好!” 说罢腾出只手丢给他一个小小的玻璃瓶,然后大步出门而去。 尽管不齿方腊的为人,可对方终究是方百花的哥哥,他还是没能彻底狠下心来。 虽然那瓶体力恢复药剂未必就能解毒,看对方命硬不硬了! ...... 城中已经大乱,到处都是喊杀声,丹绮竟然没走,这让武从文很意外。 不过他从文那张嘴实在是贱,见面第一句话就是:“难得啊!丹花魁居然没跑!” 丹绮反唇相讥:“你以为世间只有你重情重义啊?小女子不才,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随即看看武从文怀里的方百花,撇撇嘴说道:“武公子还真是个要美人不要命的多情种子啊!” 面对如此调侃,方百花却没有丝毫反应,缩在武从文怀里神情呆滞。 武从文也没心思和她多斗嘴,抬脚就往揽翠楼方向走。 丹绮却伸手拉住了他,语气严肃中带着点儿焦急的说道:“城西的官军已经开始攻城,地道怕是走不了了!” 武从文停下问她:“然后呢?” 这倒把对方搞愣了,下意识问道:“什么然后?” 武从文看着她不说话。 丹绮眼睛一转笑道:“差点儿忘了,你怀里抱着圣女呢!要不咱们去南门试试?看守将会不会放你这个驸马出城!” 武从文转身就往北走,嘴里骂道:“别尼玛废话了!路上赶紧把备用计划说清楚!” ...... 这夜,临安城再次易主。 一群黑衣人突袭了东门,而本应守在那里的方杰却并没有出现,士卒里也没有老营精锐,全是起事后前来投奔的各路杂兵。 城外宋军似乎也早有准备,同时在四个方向发动了攻击,不让守军有余力支援东门。 梁山军仍为前锋,率先突入东门,随即便与方腊军展开了惨烈的巷战。 王禀故意等了一个时辰才率西军精锐进城。 可自古巷战都是最难打的,只要防守的一方肯死战,进攻一方便得付出巨大代价。 方腊军打得很勇敢,只是无论战斗技巧还是武器装备都比不上对手,相互之间还缺乏配合,貌似并没有统一指挥。 即便如此,王禀也没能如预想那般一路平推。 等他杀到原两浙路制置使府衙时,哪里还有敌酋方腊的踪影? 正要下令全城搜捕,突然有传令兵来报。 “禀王将军,有一支贼军自南门杀出,击溃城外我军后破围而走!” 王禀一惊,赶紧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时辰前。” 王禀顿时大怒:“为何早不来报?!” 他瞬间就能肯定,敌酋方腊必定在那支队伍里,而一个时辰前自己还没进城! 传令兵讷讷不敢言。 王禀见状叹一口气,不用对方回答他也知道原因。 童贯好揽权,军中无论何事均须先报到他那里,之后后才会酌情下传,即便是紧急的前线军情也不例外。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之前就因为这个,在和西夏人交战时不知错过了多少战机! 王禀不敢表现出丝毫对童贯的不满,只能恨恨的问道:“南门的人呢?连一个时辰都挡不住?” 传令兵闻言也松了口气,跪在地上答道:“贼军突然出城,我军猝不及防,苦战之际,背后江上出现十数艘大船,下来数百人从后突袭,城南军便溃了......” 王禀仰天长叹,知道这头功算是没了! 而且接下来的仗,有得打了....... ...... 丹花魁的备用计划很简单,就是出北门走水路过运河,武从文曾经想过的路子,只是没能实施罢了。 当夜过河自然是不可能的,运河上全是宋军战船,任何从临安方向来的船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当场被击沉或者俘虏! 不过临安整体呈南贵、中富、北贫的格局,北城墙是沿着大运河修建的,墙内墙外密密麻麻全是棚户区,住的大都是漕工、挑夫、脚夫之类靠运河吃饭的贫民。 在这种地方藏个把人太容易了,就是大军过筛子都不一定能找着! 丹花魁直接领着武从文和方百花去了一处“安全屋”,从外头看就是个破烂窝棚,内里却布置得井井有条,该有的东西一样不缺。 三人直接把门封死,一连三天吃住全在里面。 第四天上午有人敲门,短长结合很有节奏。 早换了一身粗布衣裳的丹花魁没有立刻开门,直到来人敲到第三遍,才隔着门对了几句切口。 方百花的状态很差。 她之前受的是外伤,虚弱是因为失血过多,体力恢复药剂正好对症。 但外伤好治、心病难医,几天过去精神始终很糟。 武从文将她背在背上,只披了块破布权做遮掩,跟着丹花魁一路来到了码头。 运河上的战船少了很多,对来往的船只依然实行管制。 说是管制,其实就是收钱。 他们上的是条漕船,离岸时先交了笔“下水钱”,向西没走多远转向北方时又被收了笔“出港钱”,然后就彻底没人管了 第110章 契丹姑娘 方腊不愧是历史上留名的人物,命的确够硬! 不过性格决定命运,武从文临走时的劝说并没有起到作用,这位圣公还想着卷土重来。 因此渡过钱塘江后没有向南,而是立刻折向西面重新过江,想要回清溪老家募兵再战。 要说方腊的想法也不算错,毕竟回到老窝地形人头都更熟,游击战打起来也更加得心应手。 可惜他能想到的,旁人自然也能想到,童贯更是揣摩人心的高手,早安排了重兵在半路等候。 一头撞上南墙,方腊仍不回头。 虽然仗着熟悉地形成功突围,仅剩的精锐老营却再次折了大半,终于在老家清溪西北的帮源峒被各路宋军彻底围死。 宋军总攻,临时拼凑的七万父老战死,方腊本人被西军有名的猛将姚平仲击杀,好歹没像正史上那样被活捉后解往汴梁。 这个时候,武从文乘坐的漕船已经一路沿着大运河到了镇江府,渡过长江“便是大名鼎鼎的扬州。 “你们不是还要北上吗?为何执意在此地下船?” 码头上,丹绮既问心中不解,又做最后的挽留。 武从文心说:“老子媳妇的陪嫁还没拿呢!哪能继续越走越远?” 丹绮见他不答,冲边上的马车努了努嘴,小声问道:“为了方姑娘?” 武从文还是不答,反问道:“丹花魁下一站要去哪?” 丹绮叹一口气,神色哀婉的答道:“风尘之人,走到哪算哪吧!” 武从文突然嗤笑一声:“都这么熟了,就别尼玛胡扯了呗!” 丹绮脸色不变,语气古怪的问道:“总听你‘尼玛’‘尼玛’的说,虽然不知道‘尼玛’是什么马,可总觉得是在骂人!” “你再岔开话题我可走了啊!天下这么大,估计也没什么机会再见,我就不说后会有期了。” 丹绮见他果真转身,咬了咬嘴唇说道:“奴接下来要去汴梁,应该有机会再见的。” 武从文立刻转身,脸上似笑非笑,哪里有半点要走的意思。 丹绮羞恼的一跺脚,啐了一声:“你这人......” 武从文笑道:“其实不用说,我也知道你要去汴梁,对不对啊?契丹姑娘!” 丹绮脸色骤变,双手下意识向腰间摸去。 武从文没动,语气玩味的说道:“我劝你别动手,你又打不过我。” 丹绮果然顿住,语气冰冷的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一个青楼头牌,居然有那么多忠心耿耿的死士效忠,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啊?” “武大人怎知我不是某位大人物的禁脔?” “呵呵,干吗那么自毁名声?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只是不想共患难一场,到头来还被人当成傻子罢了。” 丹绮强迫自己恢复冷静,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武从文不等她再开口,抢先说道:“不愿意承认就算了!不过我是个诚实的人,临走前告诉你个秘密,我并不是什么大人,一切都是场美妙的误会而已!” “你以为我会相信?” “不信拉倒!只希望以后有机会能真正精诚合作一把。” 武从文说完这句,转身就走。 这次是真走,跳上马车后还不忘朝对方挥了挥手。 丹绮目送马车远去,几次想要召唤手下追杀,心底却总有个莫名的声音告诉她:“不要那样做!” ...... 马车的布帘后,方百花突然问武从文:“你为何要揭穿自己的身份?” 她心里早就有武从文,进了临安后自然会打听那些过往。 在她看来,自家男人那个莫名其妙的身份着实好用,至少不应该自己主动戳穿。 武从文笑着回答:“还以为你要问我为啥揭穿她的身份呢!” 方百花不说话了。 她的确也好奇这个问题,甚至心底还隐隐有些醋意。 武从文也没指望她回答,自顾自的解释道:“我在童贯那露过底,他只要回汴梁和高俅一碰,就啥都清楚了!” 方百花知道那事儿,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你为何要揭穿丹绮的身份呢?” 武从文照例不好好回答问题,“我还以为你要问我是怎么知道她身份的呢!” 方百花气结,隔着布帘狠狠掐了这个混蛋一把。 武从文虽然疼的龇牙咧嘴,心里却很高兴。 终于又见到了几分昔日三花娘子的风采了,这说明失去至亲的伤痛正在慢慢愈合。 “哼!不愿意说算了!” 方百花看不见他的表情,发了声娇嗔准备开始赌气。 武从文自然不肯如她所愿,主动开口解释:“先回答你的问题哈!其实就是我这人心眼儿小,不愿意被人当傻子笑话。” 方百花果然也没打算真赌气,立刻追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她身份的?” 一句“你猜”差点脱口而出,武从文忍了半天才挤出句:“那得先从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说起。” “快说!” 方百花还是恼了,再次隔着布帘掐住了武从文腰间的软肉。 武从文不敢再逗,赶紧详细解释。 “首先,她成为花魁已经一年多了,居然还能保持清白,就算史家再牛逼,可为什么又要在她身上下那么大力气呢?” “其次,揽翠楼是什么地方你比我更清楚,明面上是青楼,实际上是临安城里最大的情报集散地和销赃窝点!这么重要的地方,有地道不稀奇,稀奇的是她一个红姑娘居然知道那种机密。” “第三,她不但知道,还能用上,出城的时机还把握得那么恰到好处。我从不相信什么巧合,只能是精心计算好的时间,因为临安城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还有第四,地道不能用了,她居然还有备用的出城方案,实施起来竟还那么顺利,一点儿岔子都没出!” “你这么聪明,还用我再往下说吗?” 马车里半天没有动静,显然是在思考。 思考过后,方百花问了一个差点儿让武从文从车上掉下去的问题。 “你是怎么知道她还保持清白的啊?!” 第111章 莫与醋坛讲理,此子必成大器 武从文特别想说自己是猜的,就怕方百花不信! 可他的确是猜的,天地良心,他和丹花魁百分之一万啥也没发生过! 虽然他心里其实很想...... 不过武从文穿越前就深深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任何时候都不要试图和女人解释!尤其是吃醋中的女人! “那个......咱们还是来聊聊我为啥猜她是契丹人吧!” 武从文能做的只有转移话题。 幸好方百花虽然有“野蛮女友”的潜质,终究是个古代女子,骨子里就懂得“不刨根问底儿”的道理。 “根据谁获利、谁就是凶手的原则,咱们先从她的收获分析哈!从收获能反推动机,知道了动机身份就不难猜了!” “她在临安的收获是什么呢?肯定不是钱!咱们一起上的船,她身上可没带任何值钱的物件儿。” “那不是钱又是什么呢?就只有临安或者说是江南发生的那些事情了!” “据我所知,大宋已经和北边的女真人达成了盟约,童贯的西军本来是准备北伐的。现在到了江南,且不说一来一回耗费的时间,就是重新筹措军饷器械,也得耽误很长一段时间。” “这种情况下,谁得利最大?” 听到此处,方百花脱口说道:“契丹人!” 武从文一拍巴掌赞道:“聪明!” 方百花被夸了很高兴,终于把玉手从他腰上收了回去。 武从文暗道侥幸,继续显摆道:“再想深一层,要是能想办法把平叛的功劳揽过去几分,是不是就能缓和宋辽两国的关系?没准儿宋朝皇帝一高兴,就不北伐了呢?!” 方百花这次没出声。 武从文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平叛?平谁的叛...... 武从文感觉当年在高考考场上都没现在这么烧脑,绞尽脑汁兼搜肠刮肚,憋了半天才想到了个新话题。 “其实吧,契丹人的计划成功了也没卵用!宋朝人对收复燕云十六州,是刻在骨子里的执念,任谁来说,北伐都是不可更改的决定!” 有一句话他没说出口,他觉得无论是“联金灭辽”,还是后来的“联蒙灭金”其实都不能说是错的。 如果仗打赢了,那就是“远交近攻”的英明之举,当年大秦就是那么干的。 所以说,菜!才是原罪! 方百花终于开口了,语气幽幽的:“所以......我哥哥起事,其实是拖了大宋的后腿......” 武从文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 怎么还越描越黑了呢? “其实不关你哥哥的事儿,是老赵家自己没把国家治理好!你想啊,老百姓但凡日子能过得下去,谁愿意拎着脑袋造反呢?” 这句话终于起了点儿作用,车厢里原本急促的呼吸声慢慢平稳了下去。 往南行了两日,路上碰到一支北返的西军,二人立即改成昼伏夜行,多花了一倍时间才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 折可存很烦! 因为白天城中出了一件大事,高悬城门的方腊首级,竟然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取走了! 童贯心急北伐,不顾大军疲惫,只休整了两日便启程北返,只留下他领一万人清剿叛军余孽。 折可存太清楚童贯的那点儿小心思了。 折家是老牌将门,自开国起便扎根西北,族中子弟遍布西军。 童贯这是在趁机削弱折家在西军中的影响力,减少北伐过程中可能出现的不同声音! “哼!没有我佘家子弟支持,你个阉人想北伐?做梦吧!就凭你那一万常捷军?” 想到恼火处,折可存抓起桌上的玉石镇纸,狠狠砸在地上。 一旁的亲兵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动静大了引火上身。 不由得折可存不恼,撤兵请调的奏折都写好了,还没来得及送出就出了这档子事儿。 光天化日之下,方腊的人头丢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自己奏折里写的“反贼余孽已清”就他妈是句笑话! 喘了会儿粗气,折可存看看地上的碎片,又是一阵肉疼。 那可是上好羊脂白玉雕的,老他妈值钱了!史家刚送给自己不到两天...... 西北贫瘠,折家虽然富贵,却没少见这等金贵玩物。 “傻站那当死人啊!不晓得收拾收拾!” 有火不能憋着,舍不得再砸东西,那就只能朝手下撒了。 亲兵吓得一哆嗦,惊慌之下左脚绊右脚,当场摔了个狗啃屎! 折可存更来气了,抬腿就要去踹这个窝囊货。 就在此时,门外有人来报,说史家家主求见,算是替这亲兵解了围...... “史先生深夜来访,可是有什么为难事?” 前厅,折可存命人上了茶,他对史鹏还是很客气的。 不是因为史家献城有功,而是冲着杭州第一大族的名头。 折家自己就是西北豪强,对这种地头蛇的能量最是清楚。 史鹏在椅子上欠了欠身,一脸恭顺的答道:“多谢折相公惦念,不过在下近日来,却不是为了自家。” 折可存不动声色,示意他继续说。 “今日有人劫走方贼首级的事,想必折相公已经知道了,不知搜捕可有进展?” 折可存闻言将手中茶盏往桌子上一顿,鼻子里淡淡“哼”了一声。 他虽也出身大族,却久在军中,不习惯这种云山雾绕的聊天方式。 何况听对方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来嘲讽自己的? 一个略显稚嫩的童音突然响起:“父亲怕是和旁人一样想岔了,我猜折相公只是想将方贼首级换个地方而已,毕竟临安有四座城门呢!” 正要发作的折可存一愣,这才注意到史鹏身后站着的那个孩童。 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跟着长辈来见世面的小屁孩儿呢! 史鹏的反应也很奇怪,竟连装模作样的呵斥都没有,直接笑着给折可存介绍。 “折相公莫怪,这是在下犬子,单名一个浩字。” 史浩也不等折可存有何表示,径直从父亲身后走到堂正中,躬身拜道:“史浩见过折相公。” 折可存盯着他看了半晌,脸上慢慢有了笑意,“小史公子说说吧!” 那语气,分明就是一副长辈考教晚辈的模样。 史浩也不怯场,站直身体朗声开口。 “方贼祸乱江南,尤其是这临安城被祸害的最狠,百姓人人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此贼首级在东门悬挂已久,折相公自不会厚此薄彼,也得让其他三门的百姓出出气才是。” “折相公将遣军中高手将方贼首级取下,本想即刻送往西门,却发现江南湿气重,首级竟然有些腐坏,便命人重新腌制一番。” 史浩转身朝父亲笑道:“父亲难道忘了,折相公不是把这活计交给我史家了吗?” 说到这,他抬手拍了两下,立刻便有一个中年男人捧着个木盒进门。 自有亲兵先行检查,呈给折可存只看了一眼,这位正当壮年的将军就哈哈大笑起来。 “临安果真是人杰地灵!恭喜史家主,贵公子日后必成大器!” 滴水不漏! 连他妈道具都准备好了! 最关键的是这孩子的年龄,怎么看都最多只有十岁! 折可存这句赞扬绝对是真心的! 只有史鹏笑的有些尴尬,看了眼站在儿子身边的李管事,眼神复杂无比...... 第112章 自此恩怨两清,再见各凭手段 折府门外。 史浩没上史鹏的马车,面对对方不解的眼神,他微微一笑道:“父亲自己去吧,孩儿相信您知道如何与新来的制置使大人打交道。” 说完,他为史鹏放下车帘,转身上了另一辆马车。 亲自充任车夫的李管事低声问道:“主人,折相公会放弃追查吗?” 那晚过后,他对小公子的称呼已经悄然发生变化。 马车里史浩的声音,依然是与年龄极度不符的冷静:“今天之前也许不会,过了今晚就不一定了。” “要是他不肯放手该当如何?” “呵呵,折家也和我等一样,在西北没少做那种事,会懂规矩的。” 顿了顿,史浩又补了一句:“倒也不太一样,折家有官身,我也要有!” 李管事闻言唏嘘:“夫人要是还在,一定会......” 话没说完他就住口了,马车里的史浩也陷入了沉默,半晌后才声音有些艰涩的问道:“李叔,人......到了吧?” 听到小主人话里的那个停顿,驾车的李管事无声叹了口气,“到了,在别院,要先去那边吗?” “不,出城,去雷峰塔!” ...... 武从文快急疯了! 他和方百花白天到的临安,一眼就看见了高高挂在东门的方腊人头。 方百花瞬间就崩溃了,要不是他死死拉着,当场就要杀上城楼。 尽管知道晚上才是最好的动手时机,可武从文哪里舍得让自己女人再煎熬一个白天? 于是强行将方百花带到西门外,先来个眼不见为净,然后嘱咐她去雷峰塔下等自己。 恢复了些许冷静的方百花知道他要干什么,拉着不让去,说可以等到晚上。 武从文笑着让她放心。 方百花其实也等不了,便咬着牙说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武从文伸手给她理了理鬓角,摇头说道:“你进不了城的。” 开玩笑! 方百花是谁? 摩尼教的圣女、方腊的亲妹妹、东征军的主帅,海捕画像就在城门口贴着呢! 进城?去自首吗?! 方百花也明白这个道理,只能紧紧抱着武从文,让他万事小心,实在不行就算了。 城进得很顺利,武从文又不在通缉名单上。 再说了,他怀里还揣着份童贯给的委任状呢!大摇大摆进城都没问题! 进入城中,武从文花钱雇了帮闲汉,又置办了一车酒肉,直接拉到了东门,谎称是来犒军的。 东门守将不疑有他,临安光复后这种事情很常见,都是城中富户想与军队拉关系,免得被扣上个曾经从贼的罪名。 武从文亲自抱着一坛子酒,说要让城墙上的军爷也解解渴。 也没人拦他,守将还派了几个人又搬了几坛酒跟着一起。 实在是没人想得到,竟然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去抢方腊人头! 13级的武从文,灵活已经加到了237点,再配合境界上的提升,一个纵跃便摘下了盛装人头的木笼。 接下来就简单了,以他如今的实力,一心想跑没人能拦得住。 更何况大部分守军根本就没反应过来,这货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当场抓不住人,之后的搜捕就更完蛋了! 武从文在临安呆了那么久,又曾经因为女童失踪案仔细研究过城内地形,想藏起来太easy了! 至于最容易暴露行踪的人头,往物品栏里一扔,宋军就是有他妈警犬都没辙! 当然,白天出城是不可能了,只能等到晚上走地道。 一切都很顺利,结果最后一步出了岔子,本该在雷峰塔下等他的方百花,不见了! 现场没有打斗痕迹,也不可能是扔下自己跑了。 武从文都没想过这种可能性。 “难道是迟迟等不到我,担心之下进城去找了?” 想到这,武从文转身就往地道口跑。 刚奔到跟前,伪装成草皮的地道口自己开了。 武从文屏气凝神,两手捏满了飞刀,准备出来的只要不是方百花,就先射他娘的! 月光下,一个小脑袋露了出来。 “武先生,许久不见。” 武从文放下已经抬起的手臂,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小史浩。 对方似乎和上次见面时不太一样了,稚嫩的面孔下藏着几分沧桑。 对,就是沧桑! 武从文很奇怪这些日子,对方身上究竟又发生了什么。 如果那股陌生的气质只是成熟,他能理解,任谁亲身经历母亲死于非命,也会快速成长起来。 可沧桑...... 武从文莫名有种感觉,方百花的失踪一定和这小子有关! 史浩没让他猜,直接就承认了。 面对武从文不解的眼神,史浩邀请他再入临安城,说到了地方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武从文很不喜欢对方现在的模样和语气,可惜自己女人在人家手上,实在是没有翻脸的资本。 至于抓了这个小混蛋做人质? 人有死志,任谁不能威胁! 他就从史浩的眼睛里看见了那种情绪。 ...... 熟悉的地方,史家别院。 方百花很安全,似乎是睡着了。 史浩一边将一个小瓷瓶在方百花鼻子下轻轻摇晃,一边语气平静的给武从文解释:“我母亲是调毒的高手,这药就是她亲手调配的。” 方百花剧烈咳嗽起来,武从文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她搂在怀里。 史浩没有阻止,继续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她也是太担心你了,我派去的人摸到她身后都没发现。” 武从文不搭理这个神神叨叨的小子,花一百两黄金买了瓶体力恢复药剂,慢慢给浑身酥软的方百花喂下。 看着方百花在榻上坐直身体,史浩终于露出些许惊讶。 “想不到武先生还是个解毒的高手!这碧萝曼陀即便是我自家解药,也得好一阵子才能起效!” 武从文不答,只是冷冷的看着这小子。 史浩却没看他,目光始终盯着方百花。 “方圣女,四年前你北上的时候我才六岁,小孩子长相变化快,认不出来很正常。可我娘的样子,你总不会忘吧?” 方百花低下了头,似乎不敢与史浩对视。 武从文想到了那个夜晚,眼前似乎又看见了那个死在自己眼前的美妇人。 他猜到了什么,但是无法确定,却又不耐烦在这鬼地方打机锋浪费时间,于是直接了当的开口道:“小子!有话直说、有屁快放!没时间跟你在这磨叽!” 史浩没反应,目光始终在方百花身上。 武从文刚想发飙,怀里的方百花突然拉了拉他。 “是我对不住你娘,只是那天的情况......” 不等方百花把话说完,史浩就冷笑着打断了她。 “我懂!圣公需要史家的支持,圣女要顾全大局,真相是什么根本不重要,更何况是李家的一个孤女了!反正李家已经衰败快二十年了,毫无用处!” 方百花已经把嘴唇咬出了血,脸上眼中全是愧疚。 史浩收起冷笑,重新恢复了平静。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这些年对李家落井下石的人多了,也不差圣女一个。” “今天请二位过来,一是想替我娘看看,她是不是真的瞎了眼,这么多年始终都把你当做忘年之交。” 说到这,史浩终于挪开了目光,双眼直视武从文,说出的话一字一顿。 “二是恩怨两清,从此互不相欠。凡是负过我娘和李家之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再见面各凭手段。” 第113章 春暖花开、喜事连连,潘娘子心头隐忧 南下时秋风萧瑟,再回返已是春暖花开。 远离官道的小径上,一男一女牵着马缓缓向北而行。 男人脸膛黝黑,女子尽管面色憔悴,却仍遮不住绝美容颜。 男人不但长得又黑又丑,个头更是只到身边女子耳侧,两人走在一起无论怎么看都实在不搭! “走累了就骑一段,到前面寻个镇子再买两匹马,以后换着骑!” 女人知道他是心疼自己,转头还了个笑容,一刹那比林间的鲜花还美。 “武大哥,你不用担心我。就像你说的,事情都过去了,人总要往前看才是。” 武从文虽然知道不应该,可还是控制不住眼睛发直。 方百花察觉了那两团火焰,俏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赶紧转回头岔开话题:“再说了,咱大宋缺马,哪那么容易买得到?还是不要冒险了。” 武从文的眼睛更直了,嘴角露出一丝坏笑道:“要不咱俩共骑一匹,走一段再换?” 方百花的脸蛋彻底成了一颗红苹果,轻啐一口翻身上马,一溜烟跑远了。 武从文哈哈大笑中也上了马,一边追一边大喊:“呔!你个磨人的小妖精往哪里跑?看老衲追上不收了你!” 那日在临安抢人头露了相,两人既不敢坐漕船走运河,也担心行大路被人认出,只能尽挑偏僻的小道潜行。 好在有美人相陪,武从文一点儿也不觉得慢! 至于食物,摸鱼、抓鸟、打兔子别有一番情趣,实在不行这货还有系统商城。 煮一锅方便面、加几盒肉罐头,犯懒的话还有巧克力和压缩饼干,甚至吃坏了肚子都有肠胃药! 小日子过的,跟他妈野营似的! 什么?系统商城里的东西太贵? 武从文表示:爷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 彻底离开临安前,两人伐木为棺,还给方腊雕了个木头身体,就安葬在雷峰塔下的地宫里。 武从文当时还很无聊的瞎琢磨:“这要是被几百年后的人发现了,会不会以为这就是白娘子?” 至于地宫里的财宝,这货一点儿也没给大舅哥留下陪葬。 他表示:“是你自己说的哈!这些全部都是给你妹妹的嫁妆!” 路过汤阴的时候,武从文本来还想去看看小岳飞的,可转念一想还是别给那小子招祸了。 他不知道,那天放了一晚上狠话的小史浩,已经帮他把屁股都擦干净了! 方腊的首级没丢,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通缉犯,这消息还是到了梁山后才知道的。 魔幻的消息还不止于此,武从文得知自己不但没成通缉犯,还他妈升官了! 加授武功大夫、杭州安抚使兼兵马都总管,赏金银一千两,锦缎十表里,御花袍一套,名马一匹。 这个戏法是怎么变的,武从文有些迷糊,难道童贯回京后没和高俅对口供? 当然,这些封赏也就耳朵听听,他是连根毛也没看着! 武功大夫听着唬人,其实就是个第二十七级的虚名武阶,北宋武臣官阶一共有多少级呢?五十三级! 至于杭州安抚使兼兵马都总管更他妈虚,纯粹就是个名号,屁的实权都没有! 值得一说的是,梁山二把手卢俊义也被封了个武功大夫,而一把手宋江是武德大夫,比这俩人还低了一级。 朝廷的心思,一览无余! 要问这些消息是怎么传到梁山的? 答案是鲁智深回来了,到的比武从文还早,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青面兽”杨志。 武从文留下的那些药还是起了作用,杨志并没有像水浒里那样病死,这也让鲁智深没像书里那样心灰意冷,一个人跑去临安六和寺悟道圆寂。 终于团聚,自有一番热闹、感叹,可武从文心底最想念的还是老婆潘金莲! 没办法,他觉得自己都快憋成苦行僧了,从第33章离开三花山开始,就他妈没开过张! 要是有人想问:一路北上不是有方百花陪着吗? 这货会流着眼泪告诉你,自己倒是不介意野战,可惜人家在乎! 而且方百花的精神始终没有彻底恢复,他也不舍得软磨硬泡...... 潘金莲也想自家男人,当仁不让的整整霸占了三天! 其实她还有个小心思,那就是眼见丈夫身边的女人越来越多,危机感油然而生。 论容貌,方百花和她不分伯仲;论风骚,李瓶儿能甩她十条街;论贡献,扈三娘一路跟着丈夫去江南救出了自己...... 算来算去,潘金莲发现别人唯一没法和自己比的,就是明媒正娶的身份! “以后那坏蛋就是再娶一百个,也都得是妾!老娘永远都是正房!” 虽然经常这么安慰自己,可她还是没法子安心。 正妻这个身份吧?怎么说呢? 也不是百分之百保险,不是还有“平妻”一说吗? 那还有什么呢? 潘金莲能想到的,就是孩子! 只要自己能第一个给丈夫生下儿子,那就是妥妥的嫡长子!任谁来也抢不走! 所以,尽管每晚都被折腾得死去活来,潘金莲都咬着牙硬挺。 她太了解自家那个色批了,以前是没机会,如今能忍得住不偷吃才有鬼了! 果然...... 武从文回来的第四天,李瓶儿就找机会来了个霸王硬上弓...... “大哥,咱们何时去汴梁啊?” 这天正吃早饭,武松顺嘴问了一句。 现在的武从文,是神清气爽、意气风发、红光满面、两眼放光、胃口大开...... 嗯,就先形容到这里吧。 “去汴梁干啥?” 武从文喝光碗里的粥,顺手递给坐在身边的潘金莲,示意她再给自己盛一碗。 在他这,可没什么女人不能上桌的陋习,反正梁山食堂里的桌子也够大! 武松被他反问得一愣,讶道:“大哥不去做官?” 武从文嗤笑一声:“那是个屁的官,连根毛的实权都没有,做它作甚?!” 鲁智深闻言赞同道:“武兄弟说得对!那宋老三说是楚州安抚使,公堂上连他张桌子都没有!” “对喽!”武从文咬了口馒头,含混不清的说道:“还有那个什么‘兵马都总管’,你让他在楚州招一个兵试试?立马就得砍了他!” 武松这一世没在官场上混过,不知道这些弯弯绕,听得一愣一愣的。 扈三娘突然插嘴:“那你接下来要做什么?不会就这么一直窝在温柔乡里吧?!” 武从文知道她在嘲讽自己,撇撇嘴心道:“咋地?羡慕了?早晚收了你个小娘皮!” 将潘金莲递过来的粥一口喝光,这货抹抹嘴说出了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北上!” 第114章 北上,干马贼去! 武从文没开玩笑,这是他反复思索和权衡之后的决定。 临安之行,让他明白并亲身体验了一个真理,那就是打铁还需自身硬!实力是一切一切的基础! 实力是什么? 权力、财富、名望...... 在这些华丽外衣之下,藏着的本真只有一个----武力! 没有武力,富可敌国你也守不住。 有了武力,权力只是一种附属品。 而名望嘛,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方腊要是击败了官军,现在就不是反贼了;要是能更进一步北伐灭了赵宋,那他就是“朱元璋”式的开国君主! 战场上打不过对手,那就只能是个失败者,谁会去和他讨论为啥起义? 活不下去? 活不下去就可以造反?! 雄心壮志?野心勃勃? 失败了就是不自量力! 是非黑白? 日后女真人、蒙古人南下,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之时,会和你讲道理、分黑白吗?! 武从文不是学历史的,穿越后也没有百度,但他知道宋军很快就会北伐,然后在战场上把底裤输光。 曾经的盟友女真人,在看穿了宋军的无能之后,立刻就会翻脸,然后就是那场上下五千年里,都绝对能排进前三的奇耻大辱! 世人多唏嘘赵家宗室在靖康耻里的悲惨遭遇,又有几个人能想到中原百姓有多惨?! 去汴梁做官? 斗奸臣、主中枢、兴改革、出奇谋,就算把皇帝都换了又能如何? 时间上来得及吗?! 武从文没有自大到想要力挽狂澜,至少得能自保吧? 山东可是在长江以北,女真人会因为他是主角就放他一马? 所以手里必须得有军队,一支能打胜仗的军队! 进,可以试试自己到底是不是位面之子。 退,可以据守一方,保全家人。 至不济,也得在这东亚怪物房里,成为有资格坐上牌桌的人吧! 兵从哪来? 大宋就别想了! 老百姓不到活不下去,是不会跟着你造反的,混得再好也就是个“梁山第二”。 向北就不一样了。 辽金正在交战,官方对地方的控制力正处于最低点。 而北方的汉人,在很大程度上已经胡化,打起仗来战斗力未必就会输给胡人! 既然能跟着契丹人打宋朝,女真人赢了能投降女真,甚至日后还能跟着蒙古人,那为啥就不能跟着老子?! 趁着辽国还没彻底垮掉,去北方浑水摸鱼拉起一支队伍,说不定日后还能招降点儿契丹人呢! 哦对了,还有草原上的蒙古人,此时还是一盘散沙吧?招募点儿做雇佣兵他不香吗? 怎么着也比去汴梁等死强吧! 既然话已出口,武从文干脆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然后开始忽悠。 他没把心里的想法讲透,怕这帮宋朝人听不懂...... 忽悠的核心要点有三条----抢钱!抢粮!抢人! 这么一说所有人秒懂。 也不看看这帮人都是啥出身? 除了武从文自己和“金瓶梅”三女,全他妈是土匪、反贼出身,不就是转行做马贼嘛? 简单!和老本行也差不太多! 还他妈没有祸害大宋百姓的心理负担! 不得不说,“北伐”是刻在每个汉人基因里的执念之一,只要成功触发,他们就会去找理由说服自己...... 准备工作立刻开始。 鲁智深被武从文派去了汴梁,就说自己病了,病的卧床不起,特地让结拜兄弟替自己谢恩、领赏外加辞官。 那什么杭州安抚使兼兵马都总管的虚职辞了,只留了个武功大夫的名头。 这是为了保证北上后,别有官军来梁山找麻烦,潘金莲她们还得留下呢。 之所以没让亲弟弟武松去办这事儿,是因为鲁智深的身份更合适。 鲁智深之前在临安辞官不受,朝廷转而封了他个“义烈昭暨禅师”的法号,算是有官方认可身份证的人。 当然,为了办成这件事,封赏里的金银、锦缎和名马就别想了,反还搭进去不少钱,最后只带回来了一套御花袍。 武松也没闲着,携带大笔金银下山,到处散布消息,说“原梁山泊第十三把交椅鲁智深,诚招旧日兄弟回家一聚!” 众人对这个安排很不解,觉得既多此一举,也白费力气。 武从文也不解释,只有他知道,宋老三和卢俊义很快就会被卸磨杀驴,跟着他招安的其他人则结局各自不一。 现在他们多了个选择,这些人可都是武功高强的好马贼苗子啊! 其他的准备工作就是买粮、买马。 武从文的系统只能应急,一两黄金一箱的方便面谁他妈吃得起? 马也很重要,这关乎北上之后的机动力。 马贼、马贼,没有马叫什么马贼? 不过这活干起来有点困难,宋江南下时把小半个山东的马都搜罗走了,连他妈骡子都没放过! 好在武从文有的是钱! 打出“高价收购”的广告,自然会有想赚钱,又神通广大的商人送货上门。 至于质量过不过关? 武从文表示:能骑就行!反正到了契丹人的地盘肯定还得换装! 作为新·梁山的主母,潘金莲当仁不让的承担起了会计职责。 以前在阳谷县的时候,家里的财政大权就是她的,此时倒也干得有模有样。 只是看着自家男人花钱如流水,着实肉疼坏了。 对此,武从文只能在心里嘚瑟:“娘子,你对方百花嫁妆的丰厚程度,一无所知!” 哦对了,还有一项非常非常重要的工作,而且只有武从文和潘金莲夫妻俩亲自完成。 那就是造人! 潘金莲的肚皮一直没动静,眼看又要分离,她简直比武从文还急! 三个月后,鲁智深回到梁山,不但带回了宋江和卢俊义的死讯,还带回了个意想不到的家伙----李逵。 这厮在《水浒》里被宋江临死前骗去,陪着他的公明哥哥一起喝下了毒酒。 不过这次情况完全不同了,因为老娘没死,他还得尽孝! 再有就是武从文这个“哥哥”,分走了这憨货一半感情。 据说已经毒发的宋江硬拉着他要灌酒,被这黑厮一脚踢飞,是摔死的...... 第115章 不敢杀人?那就等死吧! 风吹麦浪,一处破败异常的小村庄里,前一刻还在欢闹的气氛戛然而止。 十个身着绸袍、头戴裘帽的男人正在马上笑。 笑容中有兴奋、有戏谑,就是没有一丝丝狰狞,大概是觉得眼前的这些羊羔子不配吧? 为首一人下巴高扬,死死盯着人群中的红衣新娘,微微泛着淡蓝的眼睛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欲望之火,丝毫没把女子身边的新郎官放在眼里。 “狗一样的东西,谁给你们的胆子私相嫁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一个骑在驴上的长须男子疾言厉色,一双小眼却始终在那漂亮的新娘身上扫来扫去。 “李大人,求你替我们说说,给条活路吧!朝廷不是下令说,我们已经是大辽百姓了吗?” 安静的人群中走出一个老头,黑瘦的脸上既有惊恐,又抱着一丝希望,对着驴上那人“扑通”跪下连连磕头。 “百姓?有房有地的才叫百姓,就你们也配!住着千户老爷的屋,种着千户老爷的田,还想改规矩?” 被称作“李大人”的骑驴男子嗤之以鼻。 “李老头!别说我不帮你,千户姥爷能看上你家新媳妇,是你们全家的造化,说不定完事后还能带回来半袋子麦麸呢!” 蓝眼睛的头领突然插话:“说不定肚子里还能带回来个娃娃!” 此话一落,他身边的手下齐齐放声大笑,更有人捏着嗓子附和道:“一定能!大不了耶律千户玩腻了,老子再多弄几回!” 哄笑声猛地变大,却又突然间戛然而止。 所有人目瞪口呆中,蓝眼头领僵直的身体缓缓掉下马来,一支羽箭由他的后脑射进、从大笑的嘴里冲出。 “嗖嗖嗖!” 破空之声响起,又有三人翻身落马,剩下的家伙这才回过神来,慌乱间纷纷勒马掉头,可惜为时已晚。 马蹄响处,一个黑衣黑脸的男人一边纵马一边张弓搭箭,弦响间纵使敌人已有防备,却还是被他再次射翻一人。 剩下的六个裘帽胡人齐齐怪叫一声,听着像野兽,其中却夹杂着藏不住的惊恐。 不等他们策动胯下战马,从另外几个方向又飞来数支羽箭,箭箭命中要害! “你刚才说要多弄几回?” 仅剩的一个契丹人跪在地上,闻言抬头看了看眼前那个黑脸矮汉,心下一横咬着牙吼道:“你敢杀......” 话没说全,就见寒光一闪,刀已入鞘。 “好快的刀!” 那契丹人心头闪过这一句话,下一刻就感觉到了双手传来的剧痛,再也忍不住的哀嚎了起来。 更准确的说,疼痛不是从手上传来的,因为它们已经掉在地上了。 黑脸矮汉不再看他一眼,迈步走向了自始至终都很安静的百十号村民。 “呼啦”一声,人群终于有了反应,动作十分整齐的双膝跪下,随即整个身子都匍匐在了地上,嘴里颤抖着一叠声的道谢,声音里却充斥着满满的恐惧和恭顺。 黑脸矮汉脚步不停,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径直走到人群中央的红衣新娘跟前,话却是对着跪在她身边的新郎官说的。 “你敢不敢杀人?”语气平静,又透着十足的冰冷。 “我......我......” 一身洗的干净却不怎么合身喜服的新郎,虽然壮着胆子抬起了头,嘴却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刚刚那个契丹人说要多弄几次你老婆,你敢不敢去把他杀了?” 新郎刚直起的上身再次匍匐在地,身体抖得更狠了。 黑脸矮汉脸上闪过一丝嘲讽,直接转身。 再次来到手腕还在冒血的契丹人跟前,黑脸矮汉不带任何感情的问道:“你刚刚心里想弄几次来着?” 跪在地上的契丹人意识已经有些模糊,闻言还是吓得屎尿齐流。 黑脸矮汉厌恶的用手扇了扇味道,“不说,那我就当你想十次好了。” 契丹人两侧的戎装大汉闻言,二话不说就将他仰面按在了地上,又过来一个人扒掉了他的裤子。 “汉狗你敢!耶律千户一定会杀光你们为我报仇!” 对方似乎想到了什么,嘴里开始大骂着威胁。 黑脸矮汉笑了,一边笑一边极其缓慢的抽出长刀,“听到了吗?他说会杀光我们。你们猜猜,会不会先杀光你们?” 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没有回答,甚至连一点骚动都没有,黑脸矮汉眼中露出失望,“唰”的一下抽出最后半截长刀,然后猛地挥下。 “啊~~~” 惨叫声响彻村庄,那契丹人大腿上瞬间缺了一块巴掌大的肉。 “第一刀。” “唰!” “啊~~~” 另一条腿上同样的位置也少了一块。 “第二刀。” 黑脸矮汉的语气变得有些兴奋...... “嗯~嗯~嗯......” 契丹人的气息已经变得十分微弱,只从鼻子里发出若有若无的哼唧。 “第九刀。” 黑脸矮汉看着地上混合着尘土和血水的一小截肉棍,笑的有些开心。 “一样也是爹生妈养的肉体凡胎嘛!” 说着收刀入鞘,只是在那之前刀尖划过了那个契丹人的咽喉...... 黑脸矮汉和他的十几个手下已经不见了踪影,一群趴伏在地的村民还是没人敢抬头起身。 “啊!!你们这群贱种!居然敢勾结盗匪杀契丹大老爷,一个个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不知忘记了还是有意,骑驴的李师爷没受到任何伤害,甚至自始至终都没被那群杀神看过一眼。 人群终于骚动了起来,第一反应却不是阻止对方离开,而是极尽卑微的讨好恳求。 “您老行行好,人不是我们杀的啊!” “是啊大人,你也是汉人,给乡亲们留条活路吧!” ...... “你们这群狗东西想干什么?都给我滚开!再敢上前全都得死!” 眼见人群慢慢向自己围拢,李大人脸色大变,壮起最后一丝胆子厉声呵斥。 人群停下,最前排的身体后仰,死死抵住后面的人不让再进。 李大人眼里的轻松一闪而逝,随即连滚带爬的冲向了那头驴。 其实他哪是什么大人?就是个契丹人的包衣而已,早就被吓破了胆! 眼睁睁看着人疯狂抽打毛驴跑远,百十号男女老幼无一人敢去阻拦,至于地上的十具契丹人尸体,更是没人敢看上哪怕一眼。 尤其是那具双腿只剩下森森白骨的家伙...... ...... “大哥,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一处背山的洞穴里,一个身高至少一米九的魁梧汉子躬身问道。 被他问到的黑脸矮汉坐在块石头上,用小刀割下一片刚烤好的马肉,不紧不慢的蘸了蘸调料,然后动作十分优雅的放进嘴里,整个过程眼皮连抬都没抬一下。 魁梧汉子见状心里就明白了,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开,没多说半句废话。 火堆对面,一个身材异常高挑的女子突然骂道:“臭德行!穷讲究!” 黑脸矮汉嚼肉的动作一僵,脸皮狠狠抽搐起来。 “我尼玛......老子好不容易保持到现在的气质啊!碎他妈一地......” 不过一直紧绷的神经,也霎时间放松了下来。 第116章 会说话的牲口 李家村南。 武从文轻轻抚弄着座下黑马的鬃毛,眼望土丘下火光冲天的村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扈三娘有些焦躁,双手紧紧攥着刀柄,时不时看向武从文。 另一侧的方百花倒是很平静,她曾是统兵数万的大将,死人见得多了。 她心里有些唏嘘,当日张家村里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又回来了!只不知是好是坏...... 坡后,百十个汉子肃立各自马旁,静悄悄宛如挺拔标枪,远处间或传来的凄厉哭喊,同样没能让他们的眼神带有半点感情。 这一路,类似的场景太多了! 顺着风传来的哭声渐小,淫笑逐渐占据了上风,武从文左手牵住马缰,右手缓缓抬起。 “哗啦”一声响,坡下骑士同时上马,整齐得只发出了一次声音。 手臂前挥间,武从文猛夹马腹,心意相通的伙伴立即启动,没有发出任何嘶鸣。 火光冲天,浑身是血的李虎趴在地上,背上踩着一只脚,脚的主人正在哈哈大笑。 “狗日的撒离改,你真他妈胆大!就不怕千户回去砍了你的狗头?!” “呼哧~呼哧~怕个球!”被称作撒离改的契丹壮汉动作不停,上气不接下气的回骂了一句。 身下的女人挣扎了一下,他抬手就是一巴掌,疼得女人发出声惨叫。 “白天就成婚了,兄弟们不说,谁他妈知道是老子?” 李虎终于忍耐不住,双手撑地开始挣扎,再也感觉不到后背的刀伤。 “老实点看着!” 用脚踩着他的契丹人拧了拧皮靴,狞笑着呵斥一声。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居然还能留给咱们!” 哄笑声响起,充满了肆无忌惮的不屑。 被重新踩回泥里的李虎,张嘴啃了一口混杂着血水的泥土,双目瞪出了血。 他在后悔! 后悔白天没有拦住那个骑驴的李秉文......后悔没有亲手宰了那个没有反抗之力的契丹人! “敌袭......” 只喊了一半的告警,让踩着他的那个契丹人笑容瞬间僵住。 “哪来的敌袭?谁敢找死?” 这是他活在世上的最后一个念头,下一刻就被从烈火中冲出的一匹黑马撞飞了出去,不等落地又被一刀两断。 马蹄落地,前一刻还在女人身上肆虐的撒离改已经翻身握住了刀,却来不及举起就被一枪洞穿了胸膛。 厮杀只持续了半盏茶工夫,黑马猛地打了个响鼻,似乎在不忿自己还没过够瘾。 武从文拍了拍它的脑袋,问始终跟在身侧的陈二狗:“伤亡如何?” “无人受伤。” 陈二狗在马上躬了躬身,语气比武从文还要冷漠。 很满意的点点头,武从文一勒马缰掉头离开,从始至终都没看地上那个窝囊男人一眼。 ...... 策马缓行,武从文闭着眼睛似乎正在想着什么。 一个少年骑着匹与身形极不相符的高头大马驰到他身边吗,看长相绝对未成年。 “报告大当家,那个家伙一直跟着咱们,要不要......” 武从文睁开眼,却一撇嘴答非所问:“平时让你多吃点儿就是不听,看你瘦的,跟他妈鸡崽儿似的!” 少年傻笑着挠头,发现脑袋上有铁盔,又把手讪讪放下。 说完这句,武从文又把眼睛闭上了。 少年求助似的看向陈二狗,对方笑着摇了摇头。 回到藏身的山洞,少年又来报告。 “报告大当家,那家伙还跟着......我担心这样会暴露咱们的行踪。” “那宰了吧。” 武从文随口一句,决定了李虎的生死。 “这......”少年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怎么?你看上他了?”武从文突然笑了,语气玩味。 少年一愣,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能跟到现在也挺不容易的......” 武从文猛地收敛笑容,冷冰冰的喝道:“你只用回答是?还是不是!” “是!我挺看好他!” 身上同样沾了不少血的少年猛地一激灵,条件反射般大声答道。 “这么大声做什么?我耳朵又不聋。” 武从文突然又笑了,咧着嘴掏了掏耳朵。 周围哄笑声响起,少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耍了。 “带过来吧。” 武从文没再逗他,轻飘飘说了一句。 “是!” 少年闻言左拳在右胸重重一敲,随即逃也似的扭头就跑。 ...... 武从文看着跪在面前的李虎,脸上又恢复了冷漠。 少年踹了他一脚,低声呵斥:“说啊!” 李虎的目光有些呆滞,低着头小声求道:“我......我想入伙。” 不等武从文答话,少年抬手狠狠抽在他的后脑勺上,咬着牙往外蹦字儿:“好好说!大声说!” 李虎想起了无头的父亲、撞墙的老母......还有自己眼睁睁看着跳了井的新婚妻子,双眼蓦地血红,抬起头瞪着武从文,用尽仅剩的力气大吼道:“我要入伙!” 武从文丝毫没有生气,反倒露出了丁点儿笑容,语气不急不缓:“白天给过你机会了,你没抓住,机会通常只有一次。” “我要入伙!”李虎好像没听见,只会吼这一句。 “两个条件。”武从文慢悠悠的举起两根手指。 李虎表情狰狞的猛点头。 “第一,先跟上队伍,看见我们杀谁你就杀谁,只要拿到一个人头就算过关。” “第二,记住你这第二次机会是张珣给的,以后你的命就是他的。” 李虎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少年,没有任何犹豫的点头。 两人离开后,扈三娘凑过来低声问道:“是不是要掉头了?” 武从文惊讶的看着她,“咦?你怎么突然变聪明了?” “去死!” 扈三娘狠狠踹他一脚,转身就走。 “呵呵,是该回去收庄稼了!” 武从文自言自语,身后的陈二狗依然站的笔直。 进入辽地已经两个多月了,武从文一行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大辽在与女真人的战争中屡战屡败,主要由契丹人组成的精锐辽军损失殆尽,就连原本只负责地方治安的二三线部队也折损一严重,北方前线充斥着临时强征的汉人。 可这些前一天还拿着锄头的农民哪会打仗?即便只是据城死守,消耗速度也是惊人的! 再加上数量更加庞大的后勤民夫,辽国的劳动力严重不足。 可地总得有人种,不然前线的军队吃啥? 于是辽帝耶律延禧,便下了一道“释奴令”。 契丹人占据燕云汉地近两百年,汉化程度非常深,律法是不允许蓄奴的,但有一类人不在此列。 那就是南下打草谷时抓回来的宋人! 澶渊之盟后,宋辽两国虽大体上保持和平,契丹人的南下袭扰其实从未停止。 一百多年下来,被抓来的宋人越来越多,再加上繁衍生息,已经成了一个非常庞大的群体。 这些人不在官方的人口统计中,完全是契丹权贵们的私产,活的凄惨无比,连最基本的婚配权都没有,完全就是被当做会说话的牲口使唤。 “释奴令”要释的就是他们。 第117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夜幕里,武从文盘腿坐在一棵树下,专心致志的啃着一块肉干,时不时接过陈二狗手里的皮囊灌一口酒。 穿越后,他最爱的就是这一口。 纯粮酿造的低度米酒,颜色奶白奶白的,稍稍加点儿糖霜,喝起来香甜可口。 只要不往死里喝,还不用担心醉酒上头! 不远处,张珣也塞给李虎一块肉干,小声吩咐道:“学着别人的样子赶紧吃,吃饱了才有力气杀人!” 张珣就是当日在张家村敢杀人的那个孩子,今年刚满十一,身上却早没了少年人该有的稚嫩,还没完全长成的身体透着股彪悍。 李虎二十三了,却丝毫不觉得自己比对方年长,赶紧抬头想报以感激,却发现张珣已经走远,又扭头看看其他人,发现每一个的腮帮子都在动。 低头咽了口口水,看向肉干的眼神有些不舍。 李虎从来没吃过肉,哪怕是这种散发着浓烈腥气的也没吃过。 下一刻,他就把肉干塞进了嘴里,龇牙咧嘴的咀嚼了起来。 从全家死绝的那一刻起,李虎的心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报仇! 向谁报仇? 自己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所有契丹人! 扈成快步走来,不等站定开口,坐在武从文旁边的李逵就一脸兴奋的站了起来。 扈成看也不看这个仇人,躬身向武从文报告:“大当家,兔子出洞了!” 武从文收起只有自己能看见的雷达地图,缓缓起身。 其他人见状,立刻吐掉嘴里没吃完的肉干,快步走向各自战马。 ...... 耶律介是本地世袭千户,祖上曾做过太祖阿保机帐下亲兵,本人也上过战场。 几年前在护步达冈伤了腿,这才退出军队回到封地养老。 作为契丹人中的保守派,他不喜欢住城里的宅子,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自家庄园。 庄园好啊! 开阔、敞亮,兴致起了就能打猎,找不到猎物就让那些宋奴披上鹿皮假扮! 想到宋奴,耶律介便忍不住一阵烦躁。 朝廷下令释奴,释什么奴?不就是从自己这种功臣手里抢夺人口吗! 那都是自家几代人辛辛苦苦从南面抢回来的,然后又像养羊一样操心喂食、调教、配种、下崽儿...... 期间花了多少心思?费了多少银钱?朝廷一张纸就想抢走?! 那群宋奴也都是忘恩负义的狗崽子,自己给他们吃、给他们喝,如今竟要造反了! 哪个和哪个配种,从来都是主人说了算,女奴的头夜更加必须是主人的,这就是祖祖辈辈的规矩! 想改? 做梦吧!全部杀光也绝不可能! 心里不忿归不忿,耶律介倒也不敢真的公然对抗朝廷政令,只能在名义上给了这些宋奴自由身。 不过也就只是名义上而已,之前的规矩那是半点也休想变的。 至于多出来的赋税? 那些宋奴自己额外缴给朝廷吧! 等到要饿死的时候,那群牲口一样的贱种就该记起以前的好日子了! 一个家丁模样的契丹人纵马奔来,冲着耶律介一行礼:“千户,前方探马已经发现马贼踪迹,对方不敢交战,径直向山里逃窜!” “终于抓住了!”耶律介兴奋的一甩马鞭,“传令,前军给我咬死,今夜务必全歼!” 虽然退役了,他还是不改军中习惯,将家中庄丁训练的如同军队一般。 “什么马贼?这大辽国境内哪来的马贼?一定是那些汉人大族找人假扮的。” 之前耶律介就听说南边有不少契丹大户吃了亏,只可惜对方太过狡猾,每次都是打了就跑,组织了几次围剿都无功而返。 这让他更加笃定对方就是本地汉人大族搞的鬼,不然哪能那般熟悉地形? “真是一群永远也喂不熟的狼崽子!当年祖上开恩留了他们一条狗命,还给他们田地、让他们做官,如今倒想爬到契丹人头上拉屎了!等我抓住这群汉狗,审出来到底是哪家指使的,一定要带兵灭他几个坞堡!” 正在心里发狠,身后突然有人大喊:“不好!庄子起火了!” 耶律介猛地回头,果然看见自家庄园方向红透了半边天。 “不好!所有人掉头!” 耶律介大喊一声,掉头当先调转马头向来路奔去。 他到底是上过战场的老兵,从不相信什么巧合,瞬间就反应过来自己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不同于汉人,为了自保都把庄园建成了坚固的邬堡,契丹人的庄子可就只有一道简易的木墙,根本没什么防御力。 毕竟在大辽国境内,有谁敢打契丹人的主意? 现在就有了! 耶律介一路狂奔回来的时候,庄门已经被破,十几具尸体倒在地上。 “还能听见厮杀声......” 耶律介稍稍舒了口气,这说明自己回援的还算及时。 尽管如此,他还是带人一头冲了进去,自己一家老小可都在里面呢! 几具尸体突然动了,从地上爬起后迅速关上庄门,其中一人腿有些瘸,却丝毫没耽误事儿。 耶律介猛勒马缰,躲过了侧面射来的一支长箭,身后却响起了数声惨呼。 “中计了!” 他只来得及在心里吼出一句,下一刻就和一个魁梧汉子战在了一起。 对手使刀,耶律介也使刀,可仅仅一个回合他就知道自己今天死定了! 对方骑术不行,但刀法凌厉,力气更是奇大,第三刀就把他整个人劈下马来。 耶律介就地打了个滚,手臂止不住的颤抖,差点握不住手里的弯刀。 如今的辽军,兵器样式其实已经和宋军一般无二,可他还是喜欢使祖传的兵器。 两个敌人冲了上来,高举的钢刀却只用刀背对着自己。 “这是想活捉老子?做梦!” 耶律介咬牙起身,准备拼命。 下一刻,他才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力量。 方百花射出一箭,收弓、摘枪、纵马一气呵成。 可还没等她赶到战场,战斗就已经结束了,武从文倒持长枪,正好抽晕了最后一个老爷模样的契丹人。 “捆起来,弄醒。” 这货很装逼的掸了掸胸前灰尘,语气随意的吩咐了一句。 如影随形的陈二狗,立即在马上躬身应是。 ...... 空地上跪着黑压压一片男人,武从文大马金刀的坐在他们对面,背后是一排屋舍。 李逵一瘸一拐的前来报告:“全庄的女人都在屋里,哥哥看......” 武从文瞥了眼他问道:“腿怎么了?” 李逵那张丑脸立刻苦了起来,咬着牙恨恨的骂道:“奶奶的,在门口装死的时候被马蹄子踩了一脚!” 武从文“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摇着头说道:“工伤加头功,赏你排第一个。” 李逵先是大喜,随即再次苦起了脸,高声答道:“铁牛不敢!铁牛排哥哥后面!” 吼完这句,他扭头看向憋着笑的其他人,咬牙切齿的一字一顿:“谁敢和老子抢,剁了他!” “哄”的一声,众人再不忍耐,肆无忌惮的哄笑出声。 武从文也跟着笑,冲蹲在角落里的李虎招了招手,“既然这厮不识抬举,那就换你第一个吧。” 李虎愣了,一时没明白武从文的意思。 武从文见他不答也不起身,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就在即将完全消失的时候,李虎终于想明白了。 “我......这......” 李虎很犹豫,心里真的不敢干那种事儿,下意识就在人群里找起了张珣。 没找到,不仅是张珣,那两位武功高强的女头领也不在。 笑容彻底消失在了武从文脸上,说出的话也不再带有感情:“怎么?不敢?忘了这些契丹人是怎么对待你媳妇的了!” 李虎浑身一颤,双眼蓦地通红,一咬牙起身冲了出去。 因为蹲的太久,半路还腿麻摔了一跤。 武从文很满意的点点头,大声提醒一句:“别忘了规矩,汉人不能动!” 耶律介疯狂挣扎,可惜两条腿都断了,就算没被绑着也站不起来,只能嘶哑着嗓子破口大骂。 不过其他人可不都像他那么硬气,求饶声很快响成了一片。 “我不是契丹人啊!我也是汉人!求好汉饶过我媳妇吧!” “对对对,我也是汉人!好汉饶了我妹子吧!” “好汉,小的就是个记账的,求好汉饶过贱内吧!” ...... 武从文笑了。 用不着他吩咐,扈成便带着几个人把那些出声求饶的家伙,从人群里一个个揪了出来。 “真是个不错的开始......” 第118章 一家人就得齐齐整整 所有出声求饶的汉奴,都被单独聚集在了一起。 瘸腿李逵扔过去一把刀,咧着嘴笑道:“去,随便砍一刀契丹人,我就认你是汉人,不但不动你家里人,咱哥哥还重重有赏!” 这群人刚刚喊得声挺大,这会儿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动。 李逵尴尬自己笑早了,牛眼一立就要骂人。 就在这时,契丹俘虏中突然有人大喊:“我敢干!能饶了我不?” 李逵愣了,他从没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本就不怎么灵光的脑袋里感觉cpu都他妈快干烧了,赶紧求助的看向武从文。 武从文没有意外,示意把那人带过来。 “你叫什么?” “回好汉的话,小的叫萧离统。” “以后不准叫好汉,要叫主子。” “是,主子,奴才叫萧离统。” 武从文乐了,这真是个妙人儿,居然还他妈会无师自通。 萧离统见他笑了,立刻跟着陪笑。 武从文见状笑得更大声,萧离统亦步亦趋,一时间就像两个傻缺...... 武从文抬手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语气轻松的说道:“去吧,随便宰一个,你以后就跟着我了。” “谢主子!” 萧离统重重磕了个头,毫不犹豫的起身去拿地上那把刀。 陈二狗始终警惕的盯着对方,防备他突然反水。 没有狗血的意外,萧离统直接一刀捅死了耶律介。 老千户直到咽气,还瞪着一双不肯相信的眼睛。 既然开了张,甭管是谁干的,再做第二个就没那么难了。 三个汉奴同时冲出,一起去抢萧离统手里的那把刀。 其他人一看这还了得? 还活着的契丹人就那么二十来个,被别人抢先都宰完了自己咋办? 蜂拥而上,也不去抢刀,直接就是拳打脚踢。 打了两拳、踢了几脚,心头压抑了一辈子的屈辱和怒火彻底爆发,开始有人扑到契丹人身上用牙撕咬。 契丹人里有人求饶,大喊着自己也可以像萧离统一样。 汉人们一听,妈的敢跟老子抢生意? 于是下手更狠,招招都往要害招呼! 那些之前没敢出声求饶的汉奴也有些骚动,几个胆子大的也加入了围殴契丹人的队伍,武从文这边也没人阻止。 二十几个契丹人很快就成了一堆烂肉,所有汉奴跪地磕头,口中大喊:“谢主子!主子万岁!” 武从文起身,走到这群人面前大声道:“你们是汉人!不能叫我主子,可以叫好汉,或者叫大当家也行。” 几个机灵的立刻醒悟,磕着头大喊:“我愿意跟着大当家!”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跟武从文他们走,就像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抛家舍业一样。 就算那个家再破烂不堪,甚至那个家都不存在...... 所有动过手又愿意加入的人被集中起来,武从文走到他们身前问道:“最后再问你们一遍,真愿意跟我们走?” 所有人点头。 开玩笑!亲手杀了契丹人,不跟着走还能咋办? 武从文才不管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突然拍了两下巴掌,冲身后那排屋舍喊道:“出来吧!” 屋门开了,方百花和扈三娘当先走出,身后跟着张珣和李虎,在后面是乌泱泱一大群女人。 其中一些女人发现自家男人安然无恙,立刻开始哭哭啼啼。 武松和张万来他们却笑了,人人脸上一副恶作剧得逞的表情。 武从文走到椅子旁,一抬脚站了上去,冲着人群大声笑道:“我们也是汉人,怎会祸害自家姐妹?” 随即一正色,语气也变得严肃:“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武,文武双全的武!我麾下的军队叫武家军,专为解救汉人同胞而来!” “今天死了这么多契丹人,大家伙已经没了活路,一会儿领了粮食都往南跑,跑到大宋就是胜利!” 说罢不理下头“嗡嗡嗡”的议论声,下令开始放粮。 人是一种很复杂的生物。 耶律介虽然口口声声忠君爱国,本人也曾在战场上拼杀,可关乎到自家利益的时候,又不可避免的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比如说什么也不肯交出去的私奴,再比如庄园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粮食,他就不舍得献给朝廷。 武从文他们做的也干脆,所有人能背得动多少就给多少,剩下的一把火全烧了。 “你费这么多事干吗?” 扈三娘直到现在也没想明白,武从文为啥要搞那么多花样。 武从文就是喜欢逗她,斜着眼又是那句:“你猜!” 超模同志又想打人了。 一旁的方百花沉思着说道:“武大哥是在筛选兵源吗?” 不愧是曾经统军过万的大将,一下就猜中了武从文的小算盘。 不过武从文没有夸奖,反而在心里暗暗吐槽:“俩月天为被地为床,怎么还叫武大哥?啥时候能换个称呼啊!” 方百花没听到回答,抬头看了过去,然后脸就红了。 两个月朝夕相处,那眼神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扈三娘眼见两人竟然开始眉来眼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张嘴就要发飙。 武从文一看赶紧开口打断施法:“百花说的没错!三娘你也好好和人家学学,别整天就只会骑着马乱杀!” 超模同志更火了。 “天杀的狗贼!跟你有那么熟吗?就三娘三娘的乱叫,真不要脸!” 武从文再次及时打断施法,开始详细解释。 “首先,在那种情况下,能听见我那句‘汉人不能动’,并且能琢磨出话里的味道,说明脑子足够好使。” “其次,敢为了家人出声求饶,胆子也不算小。” “这种人才配跟着咱们!” 扈三娘恍然大悟道:“最后逼着他们亲手杀个契丹人,就是断退路!” “还不算太笨嘛!” “你可真坏!” “靠!咋说话呢?不这样还能怎么着?树块牌子公开招聘啊?!” 两人正斗着嘴,张万来走了过来。 武从文看他一脸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模样,立刻起身训斥道:“咋了,你也受伤了?受伤了还不赶紧老实歇着,走走走,我扶你去那边......” 方百花:“......” 扈三娘:“......” 张万来回头看了看,估摸着两女听不见了,才压低声音问道:“大当家,那些契丹女人咋办?” 武从文正色道:“出来混,要讲道义!” 张万来心里肃然起敬:“不愧是大当家啊!就是仁义......” 结果还没等他在心里感叹完,就听见了下一句。 “怎么能只杀男人呢?一家人就得齐齐整整的才好!” 张万来:“......” 第119章 最好的兵源和最好的炮灰 “你为啥不说话?咋地?有意见?!” 武从文斜瞥着张万来,来了个一问三连。 “没意见!没意见!只是......” 张万来的脸上有些犹豫。 “有话说有屁放!” “那个......就这么杀了有点可惜......” “你有想法?” 张万来连连摆手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是替兄弟们问的!” 武从文不说话,一副“我早已把你看穿,可就是不说”的表情。 “大当家您看哈!兄弟们这都出来好几个月了,是不是......” “你有本事把人带回梁山吗?” “这......太远了。” “那不就得了!谁要有本事不耽误正事儿,还能把人带回梁山,那想带几个就带几个。要是没那本事,趁早死了那条心!” 张万来承认老大说的有道理,可......自己也他妈不是那个意思啊! “不是,大当家,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让兄弟们在杀之前......” 不等他把话说完,武从文突然变了脸色。 这回绝不是逗闷子,是真的严肃。 “来之前,咱们虽然戏称这趟是来做马贼的,可不能真拿自己当成马贼!杀人可以,抢钱、抢粮也没问题,就是不能做那禽兽不如之事!” 张万来突然起身,冲着武从文深深一躬,一句“大当家仁义无双,属下知错了”就要脱口而出。 结果,武从文又给他来了个意想不到。 “这趟出来,每个人的口袋都快装不下了吧?有了钱还怕没有女人?我保证,日后兄弟们各个家里都会娇妻美妾成群,想不要都他妈不行!” 张万来彻底不想和他说话了,鞠了个躬转身就跑。 半路看见了自己那匹马,嘴又忍不住咧了起来,马背上挂着的那个大皮囊,可不就是快装不下了嘛! ...... 次日清晨,整整忙活了一夜的人群,呼啦啦一齐涌出了庄园大门。 耶律介虽然名义上是千户,可手底下哪里会有一千兵? 别说他没有,就是附近几个县加一起,也凑不出那么多人。 现在的大辽,整个南部就是个空架子! 至于宋军会不会趁虚来犯? 羊一般的宋人有那胆子吗?! 宋金已经结盟的事情,只有朝堂上的几个大人物清楚,辽国民间对此一无所知。 武从文瞄的就是这个时机! 自己现在人少,攻打城池别想,汉人大地主他也不会去碰。 自五代起,北方的汉人就开始遍地修建坞堡,他们平时在四周的田里耕种,有敌来袭就退进坞堡据守,和中世纪欧洲的那些城堡是一个意思。 武从文瞄准的是宋奴这个群体。 这些人都是各地契丹权贵们的私产,毫无一丝人权可言,生杀予夺全凭主人心情,生存环境最为恶劣。 把他们比作曾经美洲大陆上的黑奴,或者古罗马的那些奴隶战俘丝毫不差,甚至处境比他们还要悲惨。 这类人平时温顺的像绵羊,一旦有人能将他们胸中的怒火点燃,爆发出来的能量足以毁灭一个帝国! 就像曾经的斯巴达克斯一样! 当然,武从文没打算做斯巴达克斯,至少现在不行。 他要做的是点一把火,然后不断加柴加煽风,趁机从这些人里招募士兵,这可是最好的兵源----没有财产、没有家人、甚至没有希望,有的只是屈辱和仇恨! 耶律介的庄园就是武从文点的第一把火,几个月下来,他觉得铺垫已经足够。 ...... 宋奴里很少老人,因为大多活不到那个岁数。 要不是契丹人还想让他们繁殖,连孩子都不会有! 上千青壮男女抱团南下,第二个契丹庄园连一个时辰都没能坚持到,南下的人数瞬间扩大了一倍。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雪片般的告急文书飞送中京,大辽朝廷却束手无策。 连老窝上京都丢给女真人了,哪有多余的兵力南下平叛?! 朝廷无能,契丹权贵们只能自救。 现修坞堡固守肯定是来不及了,先跑吧! 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庄园怎么办?良田怎么办?豪宅怎么办? 一咬牙,固定资产带不走,人还不能杀吗?! 事情都是这帮卑贱的宋奴惹出来的,正好杀了解气,总比留给那群马贼强! 可惜这些契丹大老爷有一点没想到,那就是武从文他们为啥晃荡了几个月才开始动手? 类似李虎村子那样的惨剧不知发生过多少起,所有人一直忍着、憋着,为的就是让仇恨的火焰烧得再旺些! 以前没能力反抗也就罢了,宋奴们只能逆来顺受,现在已经有人打了样,高高在上的契丹人已经被宰了那么多,自己难道还要如同猪狗一般跪地待宰? 谁第一个动手的已经无从考证,反正就是不等武从文他们到来,十几个契丹庄园里的宋奴就提前造反了。 所有剥削,本质上都是少数人压迫多数人,当多数人开始反抗,等待极少数压迫者的只有死亡! 不过压迫者肯定也不甘心引颈就戮,于是各地的契丹大老爷开始串联,迅速达成一致后私兵开始集结。 这要是让天祚帝见了,非得将下巴惊掉,大辽居然还能凑出这么多由纯契丹人组成的部队! 可惜这些人醒悟的还是太晚了! 武从文一改之前的游击战法,领着滚雪球般的队伍一路向南横扫。 途经的城池只要闭门自首,一概不碰;汉人的坞堡,只要肯出“过境费”也不侵扰;只有契丹人的庄园一个也不放过,全都化作了一片白地。 等契丹人终于拼凑出一支三千人的私军,武从文的队伍已经从最初的一百多人,扩充到了五千人! 跟在他们后面的宋奴数量,更是多达数万! 武从文每破一地,都逼着宋奴杀死曾经的主人,然后将那些最健壮、最凶狠的收入麾下。 甚至那个萧离统,手下都有了五十几个契丹降兵。 决战在距离宋辽边境不足百里的平原上展开,萧离统打头阵。 契丹军的统帅叫耶律拔古,和之前的耶律介一样,也是个因伤退役的老将,区别是他是个万户。 面对五十几个契丹炮灰,老将军气得差点把牙咬碎。 “这群败类!居然投降宋人!全都该碎尸万段!” 两百契丹骑兵出阵迎战,得到的命令是务必全歼这伙契丹奸。 萧离统和他的五十几个手下冲的十分坚决,他们有一个算一个,手上全都沾满了同族的鲜血,早已没了退路。 对撞,松散的阵型让两边互穿而过。 契丹军勒马掉头,准备再次对冲,却发现对手丝毫没有那个意思。 萧离统得到的命令是直冲敌军本阵。 他当然也害怕,更不想当炮灰送死,好在武从文也没做得那么绝。 耶律拔古也没想到这群叛徒会这么勇,赶紧下令再出二百骑迎战。 没办法,只能派出这么多。 他虽然有三千人,可那是临时拼凑到一起的,匆忙之间哪来得及整合? 不过老将军认为这也够了,那群叛徒只剩下二十多人,自己以十倍的兵力迎战,担心个屁! 哪知萧离统在一射距离之时突然转向,哇哇怪叫着开始逃命。 附近的契丹军都是几十人一股,见到这一幕有人按兵不动、有人出阵拦截,阵型瞬间就乱了。 耶律拔古心里大叫一声:“不好!” 果然,下一刻他就听见了对面敌军冲锋的呐喊。 第120章 要么为我打仗,要么就地砍头 耶律拔古很诧异。 两军虽然在目视范围之内,可数百骑兵奔驰,所过之处早已尘土飞扬,对方怎么能将战机把握的如此之好? 他当然想不到,武从文压根儿就没看战场,这货有雷达地图! 此时契丹人最好的选择,其实是利用骑兵机动力强的优势先后撤,重新整队后再行反击。 到时候对面的步兵也跑没劲儿了,一个冲锋就能拿下战斗。 可惜,还是那句话,耶律拔古率领的并不是正规军,哪里做得到如臂使指? 武从文也做不到,所以他选择了最简单的打法,那就是提前告诉所有人,一旦冲锋就全力向前,所有人不得后退、不得转向,就一个字----冲! 武从文骑着马,一左一右跟着李逵和陈二狗,很快就和大部队拉开了距离。 首先遇到的是那一百多契丹骑兵。 他们正在向本阵方向跑,想要去追萧离统他们,不及掉头之下全都屁股冲着武从文。 武从文既不放箭,也不扔飞刀,整个人趴在马背上全力冲刺。 终于有几个敌人调转了马头,却被一杆大枪瞬间扫落马下。 武从文并不减速,直接透阵而过,他的目标可不是这些人。 李逵虽然也会骑马,可也就只是会骑而已,几个月下来骑术的长进十分有限,抡起板斧只砍翻了一个敌人,就自己掉下马来。 不过这厮的确是天生的厮杀汉,抡着两柄板斧见人砍人、遇马砍马,一张黑脸兴奋得冒着油光。 契丹人被打蒙了,等回过神来想要围杀这厮,敌军大部队杀到了。 毫无阵型可言! 五千人就像打群架的黑社会,嗷嗷叫着看见敌人就砍,遇不到就继续往前冲。 只是他们人数太多了,就像洪水一般,顷刻就将一百多失去速度的契丹骑兵淹没了! 耶律拔古正在高声喝令着整队,要硬拼也得有队列不是? 他可不想和宋人打一场乱战。 烟尘中突然冲出一匹黑马,乍一看马上似乎没人。 耶律拔古不愧是上过战场的老将,瞬间就作出了反应,一抽战马就迎了上去。 他虽然猜到了敌人趴在马背上,却想不到武功会那样厉害。 就如同武从文当日遇到杨再兴,6级的老万户连一个回合都没能坚持下来。 武从文趴在马上是为了加速,接敌的瞬间突然挺身,手中铁杆长枪化作一片枪影,每一刺都是罡气外放! 他心里很清楚,这一战能不能赢,能不能以最小的代价赢,就取决于自己能不能用最快的速度斩首成功。 武从文做到了,而且做到得很轻松。 下一步,夺旗! 武从文将一瓶体力恢复药剂咬在嘴里,双手舞动长枪继续那种挥霍式的打法,每一枪都是全力外放罡气,所过之处无人能挡一招半式。 陈二狗一路畅通无阻的策马冲到,和耶律拔古擦身而过的时候钢刀横斩。 举旗的契丹人好像看到了魔鬼,吓得既忘了迎战也忘了逃跑。 武从文咬碎玻璃瓶,瞬间满血满蓝的他一枪刺出。 掌旗兵的脑袋炸成一团血雾,手中的帅旗被一把抢走。 武从文一勒马缰,胯下黑马嘶鸣着人立而起。 恰有一个人头飞来,他一举手中大旗,顶端的尖刺命中目标。 “契丹主将人头在此!下马投降者不杀!” 斩将夺旗,胜负已定。 可战场上总是充满了意外,契丹军没有统一指挥的劣势,此时却又显出了好处。 契丹军没有立刻溃散,甚至都没人逃跑,所有人都第一时间去看自家主子。 可意外也就仅止于此了。 那些契丹老爷们并不比手下勇敢,只愣了一下,掉头就跑。 主子都跑了,底下人还等啥?整个契丹军阵瞬间崩溃! 可惜,他们还是跑晚了。 一直没出现的武松、扈成、扈三娘、方百花四人,各带五十骑出现在敌军侧后,这才是武家军真正的主力! 这两百人也不冲锋,每个人马屁股上都绑着一截树枝,尘土飞扬间根本看不出来到底有多少人。 方百花更是摘下雕弓,连珠箭专射衣着华贵者。 武从文杀到,高举着挑着人头的契丹帅旗冲入人群,一边挥舞长枪一边纵声大喊:“逃跑者死!下马者不杀!” 前有拦截、后有追兵,还有一个杀神在自己身边肆虐,契丹人动摇了。 再一看自家主人,咦?他妈的人呢? 再次射杀一个契丹千户后,方百花发现有敌人开始下马了。 就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样,契丹人很快呼啦啦跪了一地。 直到此时,那五千临时拼凑起来的宋奴大军,还没杀到地方。 不是他们不想,实在是半路就跑没劲儿了...... 刀枪如林、气势如虹,这一切很诡异的出现在了战后。 五千手持各式武器的汉人,把两千契丹人围在中间,在他们身后,是越聚越多的百姓。 跪在地上的契丹人没被捆绑,却没一个敢去想一想反抗。 震耳欲聋的嘈杂声,让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群宋人不会下一刻就一拥而上,把我们生吞活剥了吧?!” 武从文骑在马上,板着脸从俘虏面前缓缓走过,耳中响着穿越前不记得是哪部电影里的bgm。 那模样,要多骚包有多骚包! 情绪酝酿得差不多了,这货尽可能威严的大声吼道:“加入我的军队,从此为我打仗!不愿意的就地砍头!” 想象中纳头便拜的场景没有出现,一些俘虏们开始交头接耳。 “我尼玛!这是逼着老子杀俘吗?!” 武从文极力控制着脸部肌肉的抽搐,心里大骂。 身后突然响起一阵“叽里呱啦”,武从文一回头,发现是萧离统。 他这才恍然大悟! 虽说契丹人汉化很深,却不是每一个都听得懂汉话的,萧离统这是在给自己做翻译。 武从文赏了对方一个赞赏的眼神,他的确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契丹奸了! 再回头,果然看见所有契丹俘虏都听懂了,只是仍然没人说话。 武从文没时间也没耐心和他们磨叽,大喊一声:“铁牛!” “俺在!” “杀!” “得令!” 李逵的语气特别兴奋,他本就是个杀星,抡起板斧排头砍去,丝毫没有半点犹豫和不忍。 事实证明,无论是什么人,失去反抗意志后都不比绵羊强多少,契丹人虽然并没有被捆绑,却一个个只会往后缩。 一口气杀了几十个,李逵的板斧是越抡越欢快。 “最后一次机会,要么为我打仗,要么去死!” 翻译过后,契丹降兵就像被设定好了程序一般,从前排开始,如同风吹波浪般一层层把头磕在了地上...... 第121章 大家都很烦,只有武从文喜事连连 大名府。 大宋河北东路制置使宇文虚中,在府衙里坐立不安。 前一段时间辽国境内闹马贼他是知道的,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闹得那么大! 根据探子回报,尽管没有一座辽国城池被破,可大半个南京道的乡下全都被打烂了! 这本来是件好事,可如今竟然有数万人南下入境,这就让他头疼了。 自澶渊之盟后的两百年里,只有辽国军队南下打草谷,哪有大股辽国百姓投奔大宋的事情发生? 宇文虚中觉得自己身子骨弱,接不住这泼天的功劳! 可人家也没打算和自己商量,飞报的快马估计刚进汴梁,数万人的队伍已经过了河间府。 宇文虚中也不敢管,那可都是不要命的猛人,契丹人都被搞得灰头土脸,自己派兵堵着路不让过? 是嫌命太长了吗! 他都怀疑自己真敢那么做,这个大名府能不能守得住...... 身在汴梁的童贯也很烦。 他烦的是那数万辽国逃民,为何不从西边入境? 自己还兼着河北西路制置使的职务,宇文虚中接不住的功劳,自己能接得住啊! 不过童贯心里还是很高兴,北伐还没开打就有数万辽国百姓来投,这绝对是“旗未开便得胜”的好兆头啊! 和童贯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宋徽宗赵佶,他是朝中北伐派的总后台。 原因很简单,契丹人已经被女真人打得奄奄一息了,北伐根本就是去摘果子! 宋金两国海上之盟约定,南北夹击灭了辽国之后,燕云十六州就是大宋的。 丢失数百年的汉家故地能在自己手上夺回,这功绩,去封个禅一点儿也不过分吧! 收到宇文虚中急报的次日,童贯在早朝上奏请徽宗,不仅允许辽国逃民入境,还要责令地方官员妥善安置。 这本就是君臣二人提前商量好的,赵佶当即准奏。 朝堂上的主和派也很罕见的没唱反调,如今宋金盟约已成,北伐更是已经箭在弦上,这种情况下再去反对这种天大的“祥瑞”,是脑子里有水吗?! 主站、主和、皇帝三方一致,剩下的中间派还能干啥? 跪下高呼“天佑大宋、官家圣明”吧! ...... 北宋这个朝代吧,整个官僚系统就是为了内部稳定而设计的,所以官员打仗不行,处理地方事务还算有两把刷子。 圣旨一下,河北东路上下立刻就动了起来。 可等他们准备好安置这群逃民之时,却发现这数万人在大名府北边突然拐了个弯儿,向东奔着京东西路去了! 宇文虚中懵逼了。 怎么着?看不起我?不稀罕留在河北东路?! 可转念一想:算了,看不起就看不起吧,真留下自己还得出钱、出粮、出力!反正又不是本官赶他们走的! 于是又是一封奏报飞送汴梁。 然后就轮到宋徽宗赵佶懵逼了。 啥意思?这都进入大宋境内了,不是应该停下来等待朝廷赈济和安置吗? 这伙人到底是不是难民啊?! 赵佶猜的没错,这些人还就真不是纯粹的难民,里头藏着好几千领头羊。 武从文好不容易拐回来的人口,怎么舍得送给别人?必须得带回梁山啊! 至于养不养得起? 武从文表示:老子凭啥自己养?郓州的地方官是他妈摆设吗? 他猜得没错,朝廷旨意很快就下来了----着京东西路各州府妥善安置! 原因也很简单。 首先,把人再赶回去不现实,弄不好就是民变。 其次,不留在河北西路也好,那里是宋辽前线,万一难民里混有契丹人的奸细,很可能会影响即将开始的北伐。 最后,京东西路正好缺人。 梁山贼招安前大闹地方,南下时又裹挟了大量青壮,搞得本该富庶的山东之地大片良田撂荒。 就这样,武从文的所有战略构想,就以这样一种机缘巧合的方式初步达成了! 然后...... 这货就上瘾了! “妈的!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当强盗,这来钱是真快啊!” 武从文斜倚在床上,轻轻搂着老婆大发感慨。 “大郎,真的有五十多万两?” 潘金莲用手捂着小嘴,也是一脸惊讶。 武从文很严肃的纠正道:“是白银五十三万一千一百四十七两,黄金三万七千八百九十两!” “呀!我家大郎真厉害!” 武从文看着老婆那满眼崇拜的小模样,忍不住低头在她脸上狠狠“吧唧”了一口。 虽然老夫老妻,潘金莲还是瞬间羞红了脸,嘴里却叫声叫着:“大郎!不要!” 这一叫,直接把武从文的心都给叫化了,忍不住对准红唇就吻了下去。 潘金莲也不自禁的伸手搂住了自家男人脖子。 良久,唇分,武从文喘着粗气,却在极力克制进一步动作。 原因无他,潘金莲怀孕了! 算时间应该就是他北上前最后那几晚的功劳。 武从文两辈子没当过爹,刚听见这个消息时差点没乐晕过去。 总算他还有点儿心,知道这年头女人怀孕、生孩子,无异于在鬼门关上走一遭,因此就算几个月没沾荤腥,也还记得不能造次。 其实潘金莲好几个月没见自家男人,心里也是想得紧,可惜现在的武从文,地位再怎么也比不上肚子里的“嫡长子”! 没错!就是嫡长子! 她压根就没想过自己会生女孩! 看着丈夫那呼哧带喘的样子,潘金莲突然捂嘴一笑:“要不大郎还是去二娘那边吧。” “二娘?哪个二娘?”武从文一时摸不着头脑。 潘金莲白了他一眼,“哼!你抢回来的李瓶儿,李二娘!” “擦!”武从文心里暴汗,“那能叫抢吗?那娘们儿明明是自己跟老子走的好吧!” 心里吐槽,而且更想,可嘴上不能那么说啊!还是得装正人君子。 武从文紧了紧手臂,大义凛然的说道:“不去!今儿第一天回来,必须得好好陪陪你们娘俩!” 潘金莲身子重新一软,用力往他怀里钻了钻,柔声道:“大郎有这份心,奴家就很知足了!” “那......我等你睡着了再过去?” 潘金莲:“......” 武从文:“哎呀!别掐了,疼!” ...... 这一晚,李瓶儿发了狠。 眼见潘金莲有了,她心里那个急啊! 她倒没存着什么母凭子贵的心思,就是单纯的喜欢孩子。 从临安带回来的那个男婴,俨然成了她的亲生骨肉,别人多抱一会儿都舍不得! 连名字是她亲自取的,都没征求武从文的意见。 不过李瓶儿倒也没打算对孩子隐瞒身世,就取名叫做“临安”,寓意不能忘本。 第122章 群众里头有坏人! 温柔乡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休整几日后,武从文不得不出来干活了。 当然,他绝对不会告诉别人,自己和李瓶儿都到极限了...... 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收服两个梁山旧将----“小李广”花荣和“智多星”吴用。 这两人是武从文还在契丹时回的梁山,对此武从文并不意外。 《水浒》里,这两人一起吊死在宋江坟前,那是因为心灰意冷加无处可去。 现在鲁智深在梁山重树大旗,二人怎么舍得不回来看上一眼? 武从文北上时将鲁智深留下的目的,除了守水晶,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只回来了这俩,他还挺遗憾的,可想而知宋江那该死的东西把人心伤得多彻底! 吴用和花荣早就从鲁智深那里,知道了武从文的去向,不但心里佩服,还特别后悔自己回来晚了。 每一个汉人,甭管实际行动到底怎么做,心底终归都有一个北伐梦。 南下打方腊,损失兄弟他们会感觉憋屈、被人当枪使了。 北上击胡,战死了那叫光荣! 不同于两人的心悦诚服,武从文心里对他们的看法却大相径庭。 花荣不用说,一个神箭手在战场上的作用,绝对是战术级的,说什么也得收归麾下。 吴用嘛...... 武从文对这货的印象并不好,准确说是很糟糕! 作为晁盖最亲密的战友之一,这厮见了宋江后就他妈跟着了魔一样,一屁股就坐了过去。 叛徒说不上,但帮宋江挖晁盖墙角的事情,可没少干! 不过撵走肯定不行,这是武从文打造自己“广纳贤才、胸襟宽广”人设的一面旗帜,撵走了还怎么邀买人心? 可想到这厮干过的那些事儿,武从文就一阵头疼,这厮实在是太她妈擅长坑人了! 想来想去,只能忍痛浪费了一个部下名额,必须得随时掌控对方的忠诚度啊! 武从文可不想做晁盖第二...... 结果,一看到对方的属性面板,武从文就惊喜自己捡到宝了! 姓名:吴用 年龄:48 身高:172厘米 等级:6 经验值:115\/400 力量:20 灵活:35 精神:225 技能:临摹【可完美模仿他人笔迹】 称号:智多星【擅长揣摩他人心思】、逼上梁山【针对他人设计时,计谋成功率提高30%】 忠诚度:70 “我尼玛......” 武从文差一点儿脱口叫出声来。 “这......这尼玛就是个诈骗集团首脑的标准模板啊!” 武从文瞬间就做出了一个决定----半年内不把这货的忠诚度提到90以上,必须找个机会宰了! 这种人要是反水...... 武从文默默瞟了眼自己那可怜的50点精神,又做了个决定----自己一直压着没升的两级,必须全他妈加精神上头! 下一秒,悦耳的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 【叮!牛吊系统任务发布。】 【选择一:半年内将吴用忠诚度提升至90点以上。奖励:获得技能“收买人心”】 【选择二:立即杀死吴用。奖励:获得“防患于未然”称号】 武从文只兴奋了一秒,然后就更纠结了。 “狗系统也不提前说明一下具体效果,这尼玛让老子咋选?” 吴用看着武从文坐在那,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咬牙,关心的问道:“大当家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儿?” 武从文惊醒,同时也作出了决定。 “老子要是连个吴用都搞不定,以后也他妈不用混了!” 吴用见他突然冲自己一笑,浑身顿时打了个激灵,那笑容......怎么那么瘆人呢? 武从文从椅子上跳下,笑呵呵的走到吴用身前,一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吴用赶紧微微屈膝,好让对方搂的没那么别扭。 “吴军师啊!我刚刚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正需要您这样的人才去办!” 吴用听到“军师”二字,原本有些忐忑的心立刻一松,连带着骨头都轻了二两。 “大当家有事尽管吩咐!” “走走走,先吃早饭,咱们边吃边聊!” ...... 京东西路的官员,这段时间的心情就像在坐过山车。 先是天降横祸,数万难民不好好在河北东路待着,居然舍近求远来了自己地盘。 来了自己就得管,这可是朝廷认可的敌国逃民,是大宋强盛的标志、是官家仁德感召的祥瑞。 可安置难民这种事,自古就是出力不讨好的麻烦事。 需要土地、需要粮食、需要银子! 办好了应当应分,办不好就是无能,要是出了什么岔子,还得挨板子。 可等人真到了,他们又发现似乎没那么糟糕。 能千里迢迢从辽国跑回大宋,这些难民不说全部都是青壮,身板那绝对都是杠杠的! 大宋律法规定不准蓄奴,但没说不准养下人啊? 这些难民首先年轻力壮,吃几顿饱饭、休养个几天,便都是最好的劳动力。 其次,这些人是敌国逃民,在本地无根无基,弄回去还不是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就算弄死了,也不用担心有家属告官。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这些人不用花钱啊! 平时随便买回家个丫鬟、小厮,至少也得花个十几二十几两银子,这些难民? 给口饭就能让他们感恩戴德,没准儿还能博个“大善人”的名头呢! 于是,各地的狗大户们蜂拥而至,其中甚至掺杂了专做人口买卖的牙行,原本的累赘一下就变成了香饽饽! 这些金主为了多吃多占,很快就开始给负责安置的官员送礼。 这可把当官的高兴坏了,虽然收的钱大部分得孝敬上面,可落到自己口袋里的也足够吃到撑了! 一件原本的坏事,就这么变成了“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大喜事,过山车走到了顶点。 可惜等到了分人的那天,情况急转直下! 狗大户们派去分人的家丁,连难民营都没能进得去就被打了,其中说话难听的、行为嚣张的直接就掉了脑袋! 开玩笑,真当这帮人是任人宰割的绵羊啊? 也是这些官员和大户陷入了惯性思维的陷阱,把这些辽国逃民当成了以前遇到过的普通灾民。 灾民只要给口饭吃,的确是你让干啥就干啥,还得磕头谢恩,诚心诚意的高呼“青天大老爷”、“xx大善人”。 但眼下这些人,那是跟着武从文一路从辽国杀回大宋的。 虽然未必人人手上都沾了契丹人的血,但抢劫、放火的辅助工作可没少干,妥妥的马贼预备役! 就这种人,如果没人组织、没人领头,可能还不敢太放肆,毕竟人生地不熟的。 要是有呢?就没有这帮人不敢干的事儿! 恰好,群众里还真就有这种“坏人”...... 第123章 几百年前的群众运动 当初一入宋境地,武从文就把手下的老班底拆散了,每人带上五十个新兵,混进了数万逃民之中。 所谓的老班底,主要由两部分组成。 一是原三花寨的那批寨众,方百花在崇德县分别时,将他们交给了武从文。 方百花擅长练兵,这些人在三花山时就能熟练结阵,相互之间的配合也颇为默契。 不仅如此,他们的人生经历也是异常丰富。 先在山东当山贼,然后跑去江南参与了造反,甚至连临安这种大城都占领过,完事儿又千里迢迢重新走回山东,最后还跟着武从文去辽国浪了一圈。 先别说战斗力咋样,就说他们走过的路,那可是覆盖了小半个中国啊! 说句不好听的,没准儿比很多后世之人去过的地方都他妈多! 第二部分是原临安漕帮的帮众,领头的就是郑子英。 当初武从文插手女童失踪案,虽然最初的目的,是想利用熟悉水路的郑子英等人逃出临安,结果却越陷越深,最终还因为义愤强行击杀了郑彪郑魔王。 事情闹得那么大,连武从文自己都暴露了,差点被邓元觉设计陷害成功,更何况郑子英他们? 所以武从文事后为了避免他们被报复,便将那些家中丢过十岁女孩儿的漕帮帮众接进了史家别院。 而漕帮这种组织吧,十分古老、圈子也不大,因此成员大多沾亲带故。 当时临安城人心惶惶,便有不少其他漕帮帮众也想寻求庇护。 武从文对此是来者不拒,他在观潮时见识过这些人的本事,打水战绝对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日后要是成立海军,这帮人可都是基石啊! 这两拨人最初加一起有一百五十多人,北上一趟损失了三分之一,只有不到一百囫囵个回来。 不过经此一趟,这百十人的变化极大,武艺长进多少暂且不提,身上的气质全都如同脱胎换骨一般。 这几个月经历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又亲手做过什么,只有一同经历过的人方才知晓...... 而所谓的新兵,就是李虎那号的。 原本是宋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手上沾了契丹老爷的血,或真心或无奈的拿起刀,跟在了武从文身后。 这拨人的数量一直在变化,因为根本没时间训练,所以只能在大大小小的战斗中实战磨炼,随死随补充。 与耶律拔古最后一战时,他们的人数是五千,进入宋境时变成了六千。 数万辽国逃民刚进京东西路,朝廷的旨意就下来了,这表示安置工作进入了实施阶段。 接下来每过一县,便有几千人被留下,目的是将他们分散安置。 这也是应有之义,毕竟这些人如果始终抱成一团,不但哪里也安排不下,朝廷也不放心啊! 武从文就是在这个时候离队回的梁山,跟他一起的除了武松等人,还有一千投降的契丹人。 有人问这么多契丹人如何控制?武从文就不怕他们反水吗? 这货自然有自己的办法,简单而粗暴,就是一个字----杀! 先杀那些不敢对同族下手的。 击败耶律拔古后,武从文便不再招降契丹俘虏,而是将他们全都变成了验证人心的工具。 再杀投降契丹人中有地位、有威望的存在,挑选的方法也很简单----相互揭发。 任何一个国家、族群、组织乃至团队,其成员地位都会有高有低。 曾经在军队里担任过军职的,杀! 曾经在庄园里管过事的,杀! 人缘好、威望高的,杀! 至于会不会有相互隐瞒的情况? 武从文有“黄金瞳”,凡是等级超过4级的,还是杀! 理由嘛,就是有人告密。 这一来,人与人相互间的信任被摧毁,相互怀疑、防备之下还真就被出卖了一大批。 武从文也没工夫辨别真假冤屈,照单全杀! 至于会不会人心惶惶? 武从文表示自己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会不会缺乏凝聚力,从而影响战斗力? 武从文表示那都是以后的事儿。 只要自己赏罚分明、公平公正,这些问题以后都是可以解决的。 几轮下来,这些契丹人中再想出现一个有威望的人物,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了。 人数虽然少了一半,武从文却多了一千只能依附自己的契丹手下。 ...... 梁知孝站在须城县的城墙上,虽然身边站了大批全副武装的兵丁,却还是面色惨白、两股战战。 他是京东西路下辖东平府的知府,不过东平府是几年前才改的新名,大家伙还是习惯叫旧称----郓州。 把梁知孝吓成这个鸟样的,是城外那黑压压一大片乱民。 郓州下辖六县,一共安置了上万辽国逃民。 这些人几天前还是梁知孝的一笔大财源,此时却摇身一变成了他的催命符。 他治下各地的富户分好了蛋糕,几日前去难民营地领人,结果人没领到,却是捅了马蜂窝! 那些辽国逃民杀人后,高喊着“绝不再做奴隶”的口号冲出营地,也不打劫骚扰地方,从不同方向直奔郓州治城所在须城县。 “朝廷许诺安置,为何要将我等卖做奴仆?!” “贪官污吏!害民误国!” “我们要吃饭!我们要穿衣!我们要房住!我们要土地!我们要活路!” 听着城下一浪高过一浪的呐喊,梁知孝颤抖着声音问身边一人:“徐将军,城中兵马可堪平乱?” 对方乃是郓州兵马都统制徐平,闻言脸显难色,犹豫半晌才开口答道:“梁大人,末将观城外乱民乍看散乱,细瞧却颇有几分章法,真打起来恐怕......纵使胜了,也得损兵折将。” 梁知孝闻言便在心中一阵大骂。 徐平的话他根本不信,一群难民而已,还他妈的“颇有章法”? 骗鬼呢!根本就是这厮不愿出战! 不过他还真就想错了。 徐平虽然大本事没有,可毕竟久在军旅,眼力还是有几分的。 实际情况是,张万来带着几百人就在城下的人群之中。 这一万多曾经的宋奴,一路南下走了近千里,早就习惯了抱团。 此时再有了骨干组织,真打起来,不考虑武器装备上的差距,城里那些地方厢军还就真不一定是对手! 关键是这些人杀不得啊! 徐平虽是武将,却也久历官场,一眼便看出了梁知孝的心思,干脆直接把话挑明。 “梁大人,朝廷对这些辽国逃回来的百姓颇为重视,官家更是将其看做大扬国威的祥瑞,要是就这么杀了......” 他没把话说完,可要表达的意思却明明白白。 朝廷对这些人早有安排,可没让你把人卖给各地富户。 若是这群贱民无知认命也就罢了,现在人家明显啥都知道,还能硬说成乱民给杀了? 第124章 抢上瘾了 梁知孝听懂了徐平的意思,心里却是苦笑连连。 安排? 那需要粮食、需要衣物、需要房屋、需要土地、需要种子! 这一切归根结底都需要钱! 朝廷对此是有安排----所需中枢与地方各担一半。 可朝廷的拨款历来都是见者有份的唐僧肉,还没出汴梁城,就他妈少了一半! 到了京东西路,制置使府又截留三成,到自己手里的时候只剩下了两成。 上头都拿了,自己凭啥不拿? 再说自己不拿,下面人怎么拿? “你徐平没他娘的往口袋里揣吗?!现在倒来那话挤兑本官?!” 见了梁知孝的表情,徐平也是重重叹了口气。 这些官场上的规矩和惯例,他又如何不懂? 朝廷的拨款到了真正办事的人那里,连根毛都不会剩下。 至于事情怎么办? 向百姓摊派会不会?组织治下富户募捐会不会? 这次的事情原本更妙,需要赈济的难民被各地富户包圆了!连他妈地方上需要出的那部分也用不着了! 当然,钱还得收,然后倒着走一遍,一路向上孝敬到汴梁城! 这本是件所有人都能满意的大好事,怎么就变成了眼下这副模样? “要是让本将查出来是谁走漏的风声,非得活剐了他!” 心里正在发狠,徐平突然听见了梁知孝咬牙切齿的声音。 “徐将军,实在不行就劳烦你率兵出趟城。也不需全杀了,只要处置了几个领头的,估摸这些刁民也就散了。难不成还真有人不怕死不成?!” 徐平闻言与其对视一眼,心想:“这他娘的读书人是真狠!比老子这个当兵的还狠!” 不过他想想对方说的也有道理,毕竟真出事了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正要点头答应,却听边上突然有人大喊:“退了!退了!城外的人退了!” 梁、徐二人先是一愣,赶忙转头去看,随即便是一喜。 城外的乱民果然退了,而且退得井然有序...... 梁知孝长长舒了口气,紧跟着又开始犯愁。 经此一闹,再私下卖人是不可能了,只能按照朝廷的旨意安置这些刁民。 可朝廷的拨款已经分完了,吃进肚子里的肉再想让人吐出来? 别说其他人不愿意,自己都他娘的不愿意! 那办法就只剩下一个,就是硬往下压! 不过那可不是笔小数目,到时肯定又是接连不断的麻烦事儿! “算了!好歹今日这一关算是先过去了,以后的事儿以后再烦吧!都怪这群刁民!为何就不肯顺从一点?到底是北边蛮夷之地来的野人,丝毫不通教化!” ...... 梁知府的担心是多余的。 张万来带人离开,既不是撤退,更不是偃旗息鼓,而是转移战场! 那些狗大户不是想抓我们做奴仆吗? 那我们反抗一下是不是也很正常? 大宋的地主们可没有修邬堡的习惯,那毕竟是个烧钱的工程,立一圈木头寨墙,能对付盗匪就行了! 于是,以郓州治所须城县为中心,一处处庄园接连被破。 提前便被交代过的张万来,对目标的选择有两个标准。 一是地形不能险要,否则像祝家庄那样的,攻打起来损失太大。 二是只抢那些要买奴仆的地主富户。 之前在营地打人的时候,就安排识文断字的用小本本记好了,绝对不会冤枉好人! 注意,这里用的是“抢”,不是“抢劫”。 千万别小看这一字之差,区别可大了,一个不杀人,一个杀人! 其实这才是张万来他们这段时间,投入精力最多的一项工作。 这些曾经的宋奴,可是一路从辽国杀回大宋的,性子早就野了。 如果不严格约束,这帮货们绝对会把对付契丹人的那一套照搬过来。 粮要抢、钱要劫、人要杀,临走还得放他娘一把火! 武从文觉得那些狗大户虽然可恶,却罪不至死,还有就是毕竟同是汉人,总得给个改正错误、重新做人的机会不是? 最重要的是,武从文认为只有不死太多人,才能既把事情闹大,又不至于不可收拾。 郓州发生的事情,几乎在京东西路的其他州府同时上演,这本就是提前约定好的...... 与此同时,武从文本人出现在了须城县城内。 “卧槽!怎么会是他?!” 一身粗布衣衫的武从文突然瞪大了眼睛。 坐在对面的扈三娘,顺着他的目光看了半晌,疑惑的问道:“你看见鬼了?一惊一乍的!” 武从文龇牙咧嘴道:“说话就说话,你踢我干啥?” “哼!” 扈三娘把脸一仰,一副“老娘乐意”的模样。 她现在是越来越看这个家伙不顺眼了,逮着机会就想给他两下难受,也不知是为什么...... 武从文不再搭理她,转头对花荣说道:“计划调整,你和二郎对调,今晚由你带队。” 武松和花荣不知缘由,却也没有多问,一起点头表示收到。 “走吧,既然已经锁定了目标,此地便不宜久留,以免暴露行踪!” 说罢,武从文率先起身走向一楼,其他人纷纷跟上。 至于结账的活,自有忠实小跟班陈二狗去办。 一行人走出酒楼大门后分做两拨,武从文和花荣去了附近一家客栈,其他人径直出城。 还别说,就武从文那副尊容,再加上今天特意换上的这身行头,还真就扔进人堆就扒不出来了。 不过若说隐藏行迹,却也多少有些自欺欺人,因为刚刚和他同桌的那几位,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不管穿什么都引人注目的主。 且不说身材容貌都堪称男人目光磁铁的超模同志,就武松那一米九多的身高、虎背熊腰的身板,那是能藏得住的? 还有一脸钢针般胡子的李逵,是个人都得多看两眼。 就是扈成和花荣两位,也都是长身玉立的美男子,路过的大姑娘小媳妇哪个舍得不偷瞄? 非要找出第二个不起眼的,那就只有陈二狗了。 这小子结完账,重新回到了二楼,坐在原来那张桌旁,一边慢慢喝茶,一边透过窗户盯着街道对面的东平府衙...... 当晚,一伙江洋大盗潜入东平府衙后院,神不知鬼不觉的迷晕了一众衙役、仆人,将梁知孝一家老小捆了个结实。 一盆凉水兜头泼下,梁知府悠悠转醒。 待看清眼前情景后,立刻惊得浑身颤抖。 可他不敢叫,因为不但自己脖子上架着刀,一家老小每人都一样,就连两岁的小儿子都没例外。 唯一的区别是,除了梁知孝本人,其他家人都没被凉水浇醒。 “好......好汉......可是......可是求财?莫要伤我家人啊!” 梁知孝强装镇定,主动压低声音说道。 只是语气颤抖得结结巴巴,出卖了他此时真正的心情。 黑布蒙面的花荣差点笑出声来。 大当家临行前交代,尽量逼问出金银所在,没想到都没用自己开口,对方就主动提起了话头。 那还客气啥? “自然是求财,速速交代金银所在!” “在下书房的柜子里有银票,好汉派人去取便是。” 梁知孝听见对方要钱,虽然心疼却也稍稍松了口气,话也终于利索了起来。 哪知下一刻,花荣把刀往前一递,口中喝道:“大胆狗官!欺我不晓事吗?拿了银票如何花销?我等只要现银!” 梁知孝只觉脖子一凉,随即一股热流涌出,顿时吓得魂不附体,低声哀求道:“好汉饶命啊!是在下被骇得失了心智,一时没想到此节......” 不等他把话说完,花荣便打断道:“少废话!快说金银在哪?” 十分钟后,一个黑衣黑布蒙面的黑皮矮子钻进地窖,咧着嘴大手一挥,梁知府半辈子积攒的不义之财瞬间消失不见了。 第125章 知府大人丢了! 次日清晨,徐平急匆匆的来到东平府衙。。 他是来找知府大人商量对策的。 各县接连有庄园被抢,虽然盗匪只是求财不杀人,可徐平还是感觉压力山大。 作案的若是寻常盗匪,他都懒得搭理,毕竟这种事儿太正常了,每年郓州因此死的人不知有多少。 可这回作案之人太特殊了,是那些辽国逃民!前天还围攻了府城的辽国逃民! 那可是上万人,而且大多是青壮,天知道他们会不会抢着抢着就抢上头了! 徐平身为男子,不方便进入后宅,便坐在前厅等候,结果茶喝了好几杯,梁知孝还是没出现。 不仅如此,他还发现有几个知府衙门里的差役精神十分萎靡,心里便起了疑。 随便唤过来一个,皱眉问道:“怎地一大早就如此没精神,昨晚干吗去了?” 被徐平叫住的那人闻言有些惶恐,赶紧躬身答道:“回徐大人的话,小的昨晚值夜,哪也没去啊!” 徐平心中一动,追问道:“还有谁和你一般没有精神?” 对方思索片刻答道:“好像昨晚在府衙值夜的兄弟都是这般......” 徐平霍然起身,冲他厉声喝道:“快去后宅,看看梁大人一家情况如何!” 那差役也意识到了不对,撒腿就往后宅跑。 片刻后回来,脸色变得苍白难看,颤着声音回报:“徐......徐大人,后宅......后宅众人也和......小的一样!” 徐平心里一凉,一把抓住衣领他喝问:“梁大人如何?!” “知......知府大......大人不见了!” 徐平只觉眼前一黑,差点一屁股跌回椅子。 他对江湖上的手段多少有些了解,这哪是精神不好?这他娘的是中迷药了啊! 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徐平冲扶着自己的亲随吼道:“传我将令,立即封锁四门、全城搜寻知府大人!” 亲随见上官这副模样,自也知道轻重,转身便冲出了府衙大门。 此时梁家众人也知道自家老爷丢了,顿时乱做一团,一群女眷围住徐平哭天抹泪,梁知孝八十岁的老娘更是没说两句就腿儿一伸晕了过去。 徐平知道不能再待了,劝慰几句便借口亲自找人,逃也似的离开了东平府衙。 刚出大门,便撞见了急匆匆赶来的城门小校。 徐平急问:“今早可有可疑人等出城?” 他昨晚才见过梁知孝,所以断定对方若被贼人劫出城,只能是在今早城门开后。 对方显然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跪在地上直接答道:“回大人话,今日城门一开,便有支商队出了南门。” 徐平心下一凉,知道这厮既然提起这事,必然是认为那支商队有蹊跷。 小校也不敢隐瞒,主动开口解释道:“那支商队里都是精壮汉子,口音也有些古怪,不像是本地客商。” 徐平沉声问道:“其中可有能藏人的马车?” 小校期期艾艾的回答:“有......” 徐平大怒,飞起一脚将他踹翻,厉声吼道:“为何不仔细搜查?!” 那小校在地上打了个滚,灰头土脸的也不敢解释,只是一个劲儿的磕头。 徐平自然能猜到这厮肯定收了人家好处,可眼下不是追究的时候,咬着牙下令城中兵马集合,立即随自己出城追击。 不过他心里清楚,距离对方出城已经过了一个时辰,能追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一阵鸡飞狗跳,还不等徐平将人马集合好,南门方向突然传来喜讯----知府大人回来了! ...... 时间往前倒三个小时。 被捆猪似藏在车上的梁知孝,心里特别矛盾。 他既希望守城的兵丁尽忠职守,能发现并将自己解救出去,可是又担心真要那样,这伙贼人会狗急跳墙。 直到无惊无险的出了城,梁知孝才开始在肚子里破口大骂徐平。 “看来本官平日里太纵容那厮了!瞅瞅他带的都是什么兵!居然收了银子连检查都懒得检查一下,简直混账!” 他昨晚可是看得清楚,绑架自己的这伙人特征明显的不能再明显,除了领头的那个,其他几十人全是光头! 不仅如此,他们的口音也极为怪异,一听就不是汉人,有点儿像是北方来的契丹胡商。 气愤归气愤,梁知孝心里最多的还是疑惑。 这帮贼人绑架自己做什么呢? 求财? 自己已经把毕生积蓄都交出去了啊! 要命? 昨晚在府衙里来上一刀岂不省事? 难不成还想拿自己勒索朝廷?脑子没坏掉吧! 正胡思乱想间,梁知孝突然感觉马车停了。 “这是到地方了?” 来不及细想,他就感觉压在身上的麻袋被搬开了,又有人将自己身上的绳索解开。 虽然重获自由,可梁知孝一个文人,面对几十条彪形大汉,一丁点儿逃跑的心思都不敢生出。 然后他就见那个长相颇为英俊的贼人头领走到面前,笑呵呵递过来一个水囊。 “梁大人一路辛苦,喝点儿水吧?” 梁知孝惊疑不定,没有伸手去接。 对方突然变了脸色,冲左右大喊一声:“来两个人,帮帮梁大人!” 梁知孝确定了,这水囊里的水绝对有问题! 可惜小胳膊拗不过粗大腿,很快他便被强行灌了个肚饱。 一刻钟后,梁知孝便感觉浑身发热,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自己那张老脸,此时一定红得像猴屁股! 花荣看着他的模样,低声问边上一个光头大汉:“你那药没问题吧?可别把人给吃死了!” 对方正是第一个投降的契丹人萧离统,闻言赔笑道:“不会不会!小的以前是养马的,每年给马配种时,不知要用掉多少这药,绝对不会出岔子!” 花荣无语,心说:“我他娘的信你个鬼!给马吃的药和给人吃的,能他妈一样吗?!” 两人耳语间,梁知孝已经开始撕扯自己衣服了。 想象一下,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满脸潮红的当众脱衣,动作还那般妖娆...... 花荣感觉自己昨晚吃的饭都快吐出来了,赶紧挥挥手喊道:“再去几个人帮帮他!” 话音一落,立刻便有四个契丹人冲了上去。 三下五除二,先将梁知孝身上的衣服扒了个精光,然后拉胳膊的拉胳膊、拽腿的拽腿,朝着一匹母马的后方......就贴了上去! 第126章 威逼利诱梁知孝,武唐僧其心可诛 梁知孝真的想死! 可惜狠了几次心,都没能下得了牙去咬舌头。 于是他能做的就只有一边拼命哭嚎,一边竭力挣扎。 也不知这老贪官哪来的力气,四个壮汉居然竭尽全力都拉扯不住。 撕扯间终于将母马惹怒,后腿儿向后那么一弹...... 整个世界只剩下了惊天动地的嘶嚎! 就在这箭在弦上、千钧一发、亘古未有、难得一见......之际,附近的树林中突然传出一声暴喝。 “大胆贼人!休得猖狂!” 马蹄声响起,之前还嚣张无比的几十号贼人一哄而散。 虽然没人控制自己了,梁知孝却还死死抱着马屁股,生怕掉下来再挨一脚。 “梁大人?要不咱们先下来吧?” 泪眼婆娑中,梁知孝听见了一个温柔的声音。 缓缓转头,他看见一个黑皮矮子,骑在一匹高头黑马之上,正冲自己笑。 在对方身后,还有更多人,也同样在冲自己笑。 梁知孝又把脸埋了回去,开始无声抽泣。 “哎呀!想不到梁大人竟还有这般雅好,本官佩服!佩服!” 梁知孝的肩膀抽动的更厉害了。 “怎么?梁大人是不想旁人知道自己这般雅好吗?放心!本官保证,今天在场的这一百多人绝不会说出去!” 梁知孝终于哭出了声,一边哭一边求道:“能不能帮本官先下来?” 武从文猛地一拍脑门,做出恍然大悟状。 “原来梁大人是想下来啊!那你怎么不早说呢?你不说你想下来,我怎么知道你想下来呢?” “虽然你很有诚意的望着我,可是你还是要跟我说你想下来啊!不可能你说你想下来,我非不让你下来,你说你不想下来,我非要让你下来,大家讲道理嘛!” “你真的想下来吗?” 梁知孝疯了,不仅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疯了...... 扈三娘恨不得甩出鞭子将这货勒死,还得在脖子上狠狠多缠几圈! 武从文一点也没自觉,吧嗒吧嗒嘴似乎意犹未尽,然后才挥手下令道:“快去两个人帮梁大人......下马!” 说到最后俩字儿,这货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 下一刻,武从文猛地回头,冲扈三娘喊道:“那个谁!你先把头转过去,少儿不宜!” 接着缓缓转回头,脸皮不自觉的开始抽搐。 “我尼玛......那紫茄子一样的玩意儿是......” 梁知孝又哭了,蹲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那个......恩......恩公,能否给本官找件袍子?” 武从文这回没再膈应人,立刻下马脱衣,亲自将自己的外袍披在了对方身上。 可惜,他的袍子太短了,下摆只能勉强遮住梁知孝半个光屁股...... 看着依然不敢起身的梁知孝,武从文突然“咦”了一声。 “本官怎么看梁大人有些眼熟呢?” “想起来了!”武从文装模作样的思索半晌,猛地一拍大腿,“梁大人是不是在阳谷县做过县令?” 梁知孝终于抬头直视武从文,眼神里却全是迷糊。 “梁大人不记得了?本官姓武,也是阳谷县人,想起来没?卖炊饼的武大!” 梁知孝想起来了,实在对方着实是个名人! “三寸丁、谷树皮”嘛!本就曾是全阳谷县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就这么一个笑话,不但娶了个貌若天仙的老婆,还杀了县里首富西门庆!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仅仅过了一年,这个曾经的通缉犯,居然摇身一变成了官身。 武功大夫虽然只是个从七品的武职虚衔,可那不是关键,最关键的是据传闻,这厮是走的朝中童相公的路子! 于是,梁知孝心里杀人灭口的小念头,刚刚升起就被一泡尿给浇灭了。 “来来来,本官再为梁大人介绍几位好朋友。” 武从文暗中观察这厮的小表情,心知肚明之下仍然不肯放过他。 “这位是本官二弟,曾在秀州之战中立下大功,陛下敕封武功郎!” “这位扈成,也在秀州立下大功,陛下同样敕封武功郎!” “这两位就厉害了!吴用,南征东路军军师,陛下敕封武胜军承宣使;李逵,南征东路军先锋大将,陛下敕封武节大夫、润州兵马都统制!” 武从文在这“咔咔咔”的臭显摆,梁知孝却是越听越懵逼。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听了半天没一个实职,和自己这位一州知府根本没法比! 可这些头衔虚归虚,却也是实打实的官身,即便自己能横下心灭口一个,还能全都弄死了不成? 梁知孝明白,自己今天这把柄,算是落他娘的结实了! 想明白这点,他也不想再多废话,毕竟还光着半拉屁股呢! 于是直截了当的开口道:“本官多谢武大人救命之恩!日后若有用得着本官的地方,尽管明言!” 武从文一听就乐了,心想这厮还挺上道! 他假装惊喜万分的再次一拍大腿:“梁大人和本官还真是心心相印啊!你咋知道我有事相求呢?” 梁知孝又懵了,心里大骂:“鬼才和你心心相印!这厮到底懂不懂官场规矩啊?我就是客气客气,这怎么还顺杆爬呢?!再说了,哪有人一施恩立刻就图报的啊?还要不要脸!” 可话已出口,他也只能忍着气问道:“武大人有何事吩咐?” 这话里就带着讽刺了。 可惜武从文就跟没听懂似的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请梁大人写一封奏书,恳请朝廷将所有南下的辽国逃民,全部接到郓州安置。” 梁知孝霍然心惊:“这姓武的想干什么?!” 不自觉的眯起眼睛沉声问道:“武大人此举何意?” 武从文就像没看见他的表情,继续装模作样的一叹气:“唉!本官就是心软,听说那些人在各地备受欺凌,就快活不下去了,便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毕竟大家都是汉人嘛!” 说到这,同样眯起眼睛问道:“想必梁大人也和本官是一样的心思吧?” 梁知孝原本下意识就想拒绝,可一抬头对上了一双阴恻恻的眼睛,顿时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恰在此时,一阵风吹过,吹落了武从文身后一个大汉头顶的帽子,露出了一颗锃光瓦亮的秃头。 梁知孝瞬间明悟,感情眼前这个姓武的,和之前那群贼人根本就是一伙的! 武从文顺着他那直愣愣的眼神一回头,立刻高声怒骂:“狗东西,连顶帽子都他妈戴不好,还不赶紧给老子捡回来戴上!” 这一句看似在骂手下,梁知孝却无比肯定对方是在指桑骂槐。 可他不敢翻脸,心里反倒怕得要死。 短短的接触,他已经看清了武从文的嘴脸,这就是个毫无底线的家伙! 今日若是不答应,明日这厮就能把自己之前的丑态传扬出去,到时身败名裂,这官算是做到头了! 武从文重又换上一副笑脸道:“本官也知道这事儿难办,一点儿小意思不成敬意。” 说着递过去一张银票。 梁知孝又尴尬了,心想这厮还真是不懂规矩啊!哪有当着这么多人面送礼的? 不过想起自己的全部家当都丢了个一干二净,梁知孝还是控制不住的伸手接过。 看到这一幕,一旁的吴用脸皮猛地抽了一下。 武从文哈哈大笑,伸手拍着梁知孝的肩膀道:“梁大人果然是个敞亮人!这一千两只是首付款,以后每三个月还有同样数目奉上!” 吴用脸上的肌肉抽得更狠了,他终于明白新老大让自己仿画那些银票是干嘛使的了。 这他妈是连行贿都不舍得用真钱啊! 第127章 童媪相想啥来啥,武忽悠睁眼说瞎话 大宋京东西路,下辖五州、四府、四十三县,现在是越来越乱,每天都有富户的庄子被洗劫一空。 各地官府既不敢出兵,也无力围剿,只能一封接一封的上报朝廷,内容出奇的一致----状告辽国逃民野性难驯、祸害地方,恳请朝廷速派大军进剿! 在这些奏书中,唯有一封与众不同。 东平府知府梁知孝,深感逃民虽然行事无状,却终是宋人同胞,愿为国分忧、为官家解难,恳请朝廷下令将各地逃民解往本地,由东平府一力安置! 这封奏书一达汴梁,瞬间掀起轩然大波,中枢大臣们赞赏者有之,反对的也不少,但有一点很一致,就是对梁知孝的政治智慧嗤之以鼻。 原因很简单,这就不是个简单的民生问题,而是个十分复杂的政治问题! 近十万敌国逃民啊! 为何先前要分散安置? 不就是担心聚成一团容易生乱吗?! 现在你梁知孝调门起的老高,可出了事儿,就你那小身板扛得住吗?! 但京东西路其他各地的奏书不停送来,朝臣们倒是有政治智慧,可这兵实在是不能出啊! 北伐在即,若是真派兵剿了这伙乱民,岂不冷了辽地汉民的归附之心?!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时正在去往汴梁的路上。 武从文很清楚,自己做了那么多其实还不够,或者说还差最后一把火。 而这把火,只有人在汴梁的童贯能点! ...... 汴梁,童府。 童贯闭目靠坐,面前的案几上散着一摞密报。 自回京后,他虽对朝政一言不发,却不代表真的毫不关心。 尤其是京东西路的事情,更由不得他不关注。 道理很简单,那数万辽国逃民的安置,直接关系到北伐顺利与否。 办好了,自己北伐时更容易招降当地汉人大族。 办不好,那些人惊惧之下若是只图自保还好,若是铁了心帮助契丹人...... 作为权倾朝野的重臣之一,童贯想查什么还是很容易的。 在送回来的诸多情报里,他依稀看见了一只藏在幕后的黑手,而且还是个熟人! 闭目良久的童媪相突然笑了,唤来心腹董云只交代了一句话:“去东平府梁山县,把那个姓武的小子带回来见我。” 董云领命而去,可不到十分钟就又回来了。 童贯见他一副急匆匆的模样,皱眉先训斥了一句:“遇事如此慌张,成何体统!” 见对方第一时间躬身认错,童贯才缓和了语气:“仓促间让你跑趟梁山,可是有为难?” “没有!没有!为相公分忧是下官的本分!” 虽然否认的语气很急切,董云脸上的表情却透着十足古怪。 童贯看得奇怪,正要询问,董云先开口了。 “禀相公,下官不用去梁山了......” 童贯一愣,脱口问道:“为何?” “那武值就在府门外求见。” ...... 陈二狗站在武从文身后,两眼正在好奇的打量童府门前的一对石狮子。 如今的他虽然性格变得异常沉稳,可终究还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进城后只感觉眼睛都不够用了。 临安虽也是有名大城,整体风格却偏向温柔精致,哪里能比得了汴梁城的皇家气质? 倒是同样第一次来汴梁的武从文,虽然一路也很好奇,却没表现出惊讶。 “老大就是老大!这气度,简直就是......泰山啥啥啥而不变色来着?” 其实他哪知道,自家老大穿越前虽然只是个屌丝,高楼大厦却是每天都能看见,汴梁这点儿小场面根本不够看! 两人并没在童府门前等太久,便被领了进去。 也是他们运气好,刚到门口就碰见了出府的董云。 不然宰相门房七品官,今天还真就未必能进得去! 而这董云也不是别人,就是当初在长江边收了武从文一包金子的那个文官,也算是老熟人了。 进了童府,仆人将二人领到偏厅,交代他们在此等候。 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 武从文倒也不急,他知道童贯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同时也表达一下对自己之前不告而别的不满。 陈二狗也重新恢复了沉稳,一言不发的站在武从文身后,既不坐、也不出声。 茶水不知添了多少回,终于有个管家模样的过来领人。 武从文起身,陈二狗紧随其后,却被对方伸手拦住。 “我家相公只吩咐要见武大人一人!” 管家话虽说的客气,那副倨傲的模样却是明明白白。 二人是来办事的,自然不会和个狗眼看人低的下人计较。 武从文走后,陈二狗还是不坐,就那么直挺挺的站回了原位。 童贯所在的地方,应该是间书房,却又不太像,因为除了满柜子的书,墙上还挂了不少兵器。 “wish today!还尼玛文武双全嘞!” 有那么一瞬,武从文特别想伸手去摸摸这些东西上有没有落灰...... 童贯端坐椅上,双眼半眯半睁、表情似笑非笑。 武从文心里暗骂一声“装逼”,行动上却老老实实的一揖到地,嘴上更是直接认错:“武值错了!还请童相公恕罪!” 童贯被他不按套路的直接认怂差点逗笑,强忍着继续板脸问道:“哦?你所犯何罪啊?” 武从文听他称呼自己为“你”,而不是公事公办的“武大人”,心里顿时有数了。 “千不该万不该,下官当日不该不告而别,害得相公日日思念!” 童贯脸皮终于没忍住一抽抽,心说:“这厮太不要脸了!谁他娘的日日思念你了?!” 武从文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紧跟着大声说道:“其实下官也是突然得到消息,急着去给相公办事,一时疏忽忘了告辞。” 童贯气得一拍桌子,怒声喝问:“我何时吩咐你去办事了?你倒说说,却是何事?!” 武从文抬起头,一脸惊讶的反问道:“相公忘了?您亲口对我说的啊!说那兽首玛瑙杯看形制应是一对儿,可惜只得了一只。” 童贯一愣,自己好像的确在某次闲聊中顺口说过这话,可又和这小子偷偷逃跑有啥关系? 武从文继续胡扯:“那日下官偶然听人说,好像贼酋方腊手里也有一只兽首玛瑙杯,就想着一定是相公说的那个。” “唉!也怪下官太年轻,只想着一定得帮相公弄回来,却忘了和您说一声......” 说到这,只见这厮大手一翻,将一个木盒高高举过头顶。 第128章 一个人把便宜全占了 童贯自然明白这小子是在胡扯,一时却生不出揭穿的心思,对他递上的木盒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侍立一旁的董云及时缓解了尴尬气氛,上前一步接过木盒,然后放在了童贯面前,还很贴心的帮忙打开了盖子。 要问他为啥这么贴心? 这厮刚刚又收了武从文一包贿赂...... 童贯瞥了眼木盒中的兽首玛瑙杯,果然发现和之前那个一模一样。 废话,能不一样吗?本来就是一对儿! 只不过武从文当初只给了童贯一个,为的就是日后万一有事,还能拿这玩意儿再送一次礼。 他虽然没搞过收藏,以前却在网上看过一篇分析爱好收藏之人心理的帖子。 但凡是成双成对的东西,若一个也没到手便罢了,要是缺一个...... 那第二个的价值,绝对要远远超过第一个! 这无关东西本身的价值,纯粹就是人类的贪婪本性所致! 童贯再见多识广、再不缺好东西,依然逃不脱这一点。 不过他也没打算就这么放过武从文,表情似笑非笑的问道:“你倒说说看,是听何人说方贼手中有此物的啊?” 武从文一直偷眼打量,见到童贯表情就知道自己这次算是过关了。 可惜压根儿就没那个人,干脆很光棍儿的直接耍赖:“忘了!没看见脸!不记得了!” 童贯看他那副惫懒模样,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武从文也跟着笑,还顺势直起了腰。 “那你再说说,是如何从方贼手中夺得此物的啊?” 危机已过,武从文更加撒起谎来不脸红。 “那日下官孤身潜入临安城,想要悄悄盗走宝贝。却不想正好撞见方贼和手下自相残杀,那场面乱的,根本没人注意到我......” 武从文正胡扯的起劲儿,童贯突然插口。 “和方贼厮杀的,是不是个道人啊?” 武从文立刻做出惊讶状:“相公怎么知道的?莫非真是无所不知的神人?!” 他就是这么个货,该磕头磕头、该翻脸翻脸,迂腐的风骨?在他这儿不存在的! 不过这句马屁实在拍得有些过了,童贯纵使心里高兴,还是在鼻子里“哼”了一声。 武从文呢? 连半点磕绊都没打,瞬间就完美的表演了场啥叫“恍然大悟”。 “哎呀!下官现在才想明白,原来那一切都是相公您的谋划啊!这......这这这......真真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童贯哈哈大笑,一旁的董云忍不住在心里直竖大拇指。 笑了一阵,童贯又问:“那你是如何进的临安城啊?” 武从文没有半点犹豫:“下官不是在临安待过一段时间吗?知道城中有地道,当初就是带着家人从那里逃出临安的。” “你所说的可有凭证?” “临安史家可以为下官作证!我曾经救过他们家小公子。” 又问答了几句,童贯突然话锋一转。 “武大人也是好本事,竟做得那般大事,将整个京东西路搅得天翻地覆!” 武从文心道:“终于说到正题了!” 他此次来汴梁为的本来就是此事,即便对方不提,自己也会找机会说起。 只见武从文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脸,很严肃的冲童贯一抱拳。 “下官承蒙官家恩典、相公看重,却也明白这官职来路不正!如今大军北伐在即,下官也想为国效力,凭真本事博个真功名!” “所以你便私自带兵北上,劫回来数万逃民?” “禀相公,那些人全是历年来被抢掠走的大宋百姓,在辽国的日子猪狗不如,个个与契丹人仇深似海!如今得归故土,若能善加引导、勤加训练,定能练成一支悍不畏死的铁军!” “所以你就想将他们都集中在梁山县?” “正是!如果按照朝廷如今的安排,将他们分散安置,不但无法达成上述效果,这些人还必定会被各地官吏、大户欺辱。届时不但无法成为北伐助力,还会对北伐产生重大的负面影响!” 董云虽然听不懂啥叫“负面影响”,却不耽误在心里大发感慨:“这个武从文啊!难怪相公喜欢他!简直每一句话都说到童相公心坎里去了啊!” 童贯作为官家宠臣,放着汴梁繁华不要,心心念念的就是“北伐封王”。 谁能帮他达成这个执念,别说些许过错,就是大逆不道都不在话下! 还有一点,武从文在辽国逃民中练兵的想法,也和童贯的作风不谋而合。 童贯最心腹的常捷军都是什么人? 除了体魄过人还有一个特征,那便是家中有人死在党项人手里,个个都和西夏有着血海深仇! 董云甚至都不敢细想,这个武从文在兵事方面,简直就是个年轻版的童贯! 哦,对了,还是个非残缺版的...... 书房里落针可闻,只能听见童贯时而急促、时而粗重的呼吸声。 良久,童贯问道:“北伐后如何?” “但凭童王爷安排,下官绝无二话!” 一句“童王爷”,让童贯的眼皮止不住抽动,再次沉默良久后,咬着牙一字一顿:“本相知道了。” ...... 次日,回京后一向少在朝会上开口的童贯突然进言,摆明车马的支持“集中安置派”。 同时他还向徽宗建议,宜在这些辽国逃民中募集强健悍勇者编练新军,既能作为北伐助力,又可消弭聚而作乱之忧。 北伐恢复燕云,不但是童贯的执念,也是宋徽宗赵佶的愿望,更是大宋朝野绝对的政治正确。 最终,徽宗拍板准奏,朝臣们也很罕见的无人反对。 接下来就是讨论新军团练使的人选,童贯举荐了武从文。 不过这回可就没那么容易通过了! 虽然这只是个从五品的低级小武官,可毕竟是个实职,朝臣们各有亲信,如何能够不争? 于是各种推荐人选满天飞,论名头、论资历,武从文在其中毫不起眼,甚至劣势多多。 可他也有其他人比不了的优势,一是童贯力荐,二是徽宗居然对他有些许印象! 平方腊后,立功受赏者不少,可辞官不受者却没几个,惊奇之下赵佶还真就顺口过问了几人情况,其中就有这个武从文。 还有一个不能摆到台面上的因素也很重要,那就是“补偿心理”。 梁山人马在南征方腊时出力不少,损失也很惨重,可事后宋江和卢俊义二位首领却死的不明不白,这补偿多多少少肯定是要给一些的。 不然以后谁还乐意招安?! 《水浒》里,这个补偿最终落在了关胜、呼延灼等少数几人头上。 他们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逼上梁山前本就是官僚体系中的一员,最后不但官复原职,还各自升了一级甚至更多。 不过现在的情况却不一样了,武从文这只小蝴蝶的出现,改变了很多事情。 首先,方腊起事的时间提前了数月,前期的进展也更顺利。 这便让本该死在攻克临安之战中的方百花,不但没死还成了东路军的统帅。 不同于刚猛莽撞的庞万春,方百花用兵更加稳重,使得梁山军大部分时间都困守秀州,既少了很多血战,也少立了很多功劳,战后的封赏便没那么高。 武从文的身份又很特殊。 说他是梁山的人吧? 招安时没他。 说不是吧? 这厮又和梁山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与许多将领关系匪浅,甚至秀州之战的一半功劳都得算到他头上。 可谓是既有功劳,又不犯忌讳! 再加上童贯力荐、官家有印象,那还说啥? 所有便宜就都让这厮全占了呗! 第129章 每个人都戴着面具 武从文一大早便来童府等消息,搞得接待他的董云颇为无奈。 “武大人,其实你真的不必如此心急。童相公既然允了,便定会设法替你周旋。不过此事毕竟牵扯甚广,很难一蹴而就。” “嗯嗯,不急!我不急!” 董云无语,心说:看你那坐立不宁的模样,屁股就差把椅子蹭着火了! 又闲聊一阵,童贯终于下朝回府。 二人来到书房,门刚关上,童贯就皱着眉训斥道:“做大事者,怎能如此沉不住气?!” 面对童贯,武从文不敢像对付董云那般敷衍,一躬身实话实说:“童王爷容禀,不是下官沉不住气,实在是此事拖延不得啊!” “住口!北伐尚未开始,本相还没封王呢,怎可如此僭越!” 童贯虽然语气严厉的呵斥了一句,脸上的表情却丝毫不见愠怒,可见他自己也觉得心愿达成只是迟早的事儿。 果然,他下一句就缓和了语气:“你倒说说,为何拖延不得?” 武从文先告了个罪,语气急切的解释道:“相公您想啊,那几万辽国逃民是怎么回的大宋?一路杀回来的!早就变得野性难驯,这要是拖得久了,让这群家伙在京东西路杀红了眼......” 童贯突然有一种掉坑里的感觉,怒声问道:“你的人不是在其中控制局面吗?” 武从文顿时做无辜加惊讶状:“我的相公啊!人性历来是最经不起考验的,抢劫这活自古就是来钱最快的买卖,一旦做得久了,下官那些手下别说控制局面,八成自己都得眼红!” 眼见这厮一副急赤白脸的模样,童贯反倒平静了下来,就那么定定的看着他。 武从文有些心虚的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半晌后,童贯淡淡开口:“派人回去传信,让你的人驱赶各地逃民向梁山县聚集吧。” 武从文大喜:“朝廷同意了?” 童贯在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武从文赶紧收敛喜色。 “今日早朝已然议定,下旨还需些时日。” 武从文放心了。 他这次来汴梁,所求的就只是这么个结果而已。 正式圣旨有没有都无所谓,只要不耽误自己正大光明的练兵就行! 一年后,宋军北伐大败,女真人紧跟着就会南下,到时候谁还会记得自己这点儿屁事?! 心里这样想,自然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还得故意摆出一副紧张的模样小心询问:“那团练使的人选......” 童贯没有回答,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武从文心里有数了,紧跟着问道:“那安置百姓的钱粮......” 童贯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心里大骂:“做人怎能如此惫懒?我说了团练使是你吗?!怎么还敢舔着脸要钱要粮?!” 武从文故作惊讶道:“相公,朝廷不会不给安置钱粮吧?那可是小十万人啊!再说还得练兵......” 童贯怒声打断道:“什么钱粮?!朝廷的安置钱粮不是早就拨下去了吗?” “啥?” 武从文这次是真惊了。 他再怎么聪明、再怎么有外挂,毕竟从没在官场混过,哪里能想得到其中龌龊? 童贯想起武从文的出身,便即恍然,却也懒得给他解释,不耐烦的说道:“自己去问董云!” 武从文见他神色有些疲惫,便躬身告辞。 童贯挥挥手示意他自行离去。 武从文刚走到书房门口,突然听见童贯冷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先不要离开汴梁,官家要见你,日子没定。” 武从文伸出去拉门的手僵在半空,下一秒回头转身,脸上满是惊讶和不解,还带着几分惶恐。 “官......官家?要见下官?这......这是为何啊?” 童贯不答,只是面无表情的再次挥了挥手。 出了书房,武从文不禁皱起了眉头。 “宋徽宗要见我?见我干什么?”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如今的自己在大宋,就是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小人物,根本没有资格面圣。 最关键的是,童贯告诉自己这个消息的时候,为什么表现得那么古怪? 担心自己抢了他的恩宠?别尼玛胡扯了! 皇帝哪天不见人?他担心的过来吗! “这里头一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或者没想到的事儿......” “算球!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还是那句话,过不了多久就会天下大乱,任何阴谋诡计到时候全成放屁!” 武从文就是这点好,想不明白的从不过分纠结,特别是那些并不太重要的事情。 他眼下更关心的,是童贯刚刚说的安置钱粮,能薅的羊毛必须不能放过啊! 想啥来啥,这个念头刚起,就迎面撞上了董云。 “哎呀,董大人,我正要找你呢!童相公让我问你件事......” 武从文一把拉住董云,可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武大人请稍候,我先带太学的秦大人去童相公书房,稍后再来寻你啊!” 武从文这才看见董云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赶紧客气的请对方先忙。 只是他心里有事,并没听清那人姓什么。 不久董云回来,武从文把疑惑一说,对方就笑了。 “武大人,这事儿一句两句的说不清楚,我这还有一堆差事要办,回头找个地方详细与你解说。”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今晚我请董大人去镇安坊!” “镇安坊?”董云的表情有些古怪。 “怎么?不合适?”武从文一愣,脱口问道。 “没有没有,没什么不合适的,那咱们就定今晚!” 看着对方背影,武从文忍不住咧嘴一笑。 他当然知道镇安坊是什么地方,汴梁城里最高档的青楼嘛,和临安的揽翠楼一个意思。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大名鼎鼎的李师师就在镇安坊! 好容易来汴梁一趟,怎么能不去见识见识呢?正好公私两不误! ...... “那小子走了?” 书房里,童贯坐的笔直,董云微微躬身站在对面。 “走了,直接回了客栈。” “哼!装模作样!”童贯突然骂了一句。 董云笑着附和:“是有点过,他在临安时可没少得好处,在汴梁城中买处宅子落脚并不难。” 童贯语气转冷:“你觉得此人如何?” 董云也收敛了笑容答道:“有野心、有手段、运气也不错,只是不太懂官场规矩,刚刚还邀请我晚上去镇安坊呢!” 童贯缓缓点头,显然很赞同他对武从文的看法。 “哼!镇安坊算什么?那小子这些日子可没少往外撒银子!记得晚上好好敲打敲打他!” “是。” ...... 武从文回到龙亭客栈,仔细关好房门后转身对陈二狗吩咐道:“即刻赶回梁山,通知所有人,各项计划全面提速!” 陈二狗二话不说,拿起早就提前收拾好的小包袱,转身出门。 十分钟后,武从文站在窗边,眼望着陈二狗骑马离开的背影。 如果有人能近距离观察他的脸,就会发现那上面没有一丝表情,整个人散发出的气质,和之前在辽境之时一模一样。 第130章 原来如此 童贯让武从文可以提前动手,其实他早就那么做了。 在童贯面前,有一句话武从文没有说谎,那就是“抢劫”真的会上瘾,安置逃民的事情绝不能拖! 这次来汴梁之所以只带了陈二狗一人,没有别的原因,就是人手实在不够用了。 除了看家的李逵,其他所有人都被分派了出去,作为监军督促各地逃民陆续向梁山靠拢。 哦,武松领的不是这个任务。 兜兜转转,武二郎还是干起了自己都不知道的老本行,给梁知孝当都头去了。 只是《水浒传》中他当的是阳谷县都头,现在当的是东平府都头,不过顶头上司还是同一个人。 梁知孝就是曾经的阳谷县令。 吴铠死后,吴月娘没了任何依仗靠山,一个女人家根本无力守住西门家的产业,三下五除二就被这个父母官勾结县中其他富户,吃了个一干二净! 武从文之前在西门府仅现钱就抄了白银两、黄金1000两,可那并不是西门家最值钱的东西,最值钱的是那些药铺、良田等固定资产。 梁知孝也是个狠人,把自己的那份全部折了现,然后开始四处打点。 也是他运气好,竟然走通了梁中书的路子,那梁中书乃是太师蔡京的女婿。 凭着这层关系,仅仅半年,梁知孝就摇身一变成了东平府的一把手。 都头不是正经官职,应该归类为“吏”,各地主管就可以自行任命。 而武松本来就有官身,是朝廷正式封的从七品武功郎,当个都头都算是屈才了。 当然,武松去梁知孝身边可不是为了当官,而是为了贴身监视,这厮的位置现在太关键了。 ...... 陈二狗从北面离开汴梁的同时,一个头戴阔檐毡帽的汉子从南面进了城。 此人身姿挺拔、相貌堂堂,只是脸颊上一方被烙掉的金印破坏了帅气,却又更显几分沧桑。 汉子进了汴梁也不住店,径直穿街过巷,来到一处民宅之前。 正值午饭时间,院门开着,能听见内里妇人呼唤孩子吃饭的声音,只是不再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一位五旬老汉打酒回来,看见有人站在自己家门前不动,便上前询问。 汉子的声音有些嘶哑:“劳烦动问,可知这房子原来的主人去了何处?” 不知为何,老汉听了这话竟有些烦躁,不耐烦的说了句“不知”,便自顾自的迈步进门,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汉子微微皱眉,正要进去问个清楚,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妇人的声音。 “是林教头回来了吗?”语气有些不肯定。 汉子豁然回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答道:“吴婶,是林冲回来了。” ...... 天还没黑,武从文就到了童府门外等候。 不多久,一身便服的董云出来,冲他一拱手道:“武大人莫怪,今日事情着实有些多,劳烦久等了!” 武从文哈哈笑着搂住他肩膀,“不急不急,我也是刚到。董兄别再大人大人的叫了,多生分?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董云不太适应这种亲热举动,抖了抖肩膀没抖开,虽有些无奈却也不着恼,顺着他的话笑道:“那行,为兄痴长你几岁,以后便托大叫一声贤弟。” “这就对了嘛!走走走,听说那镇安坊生意好得很,去晚了怕没位置。” “哈哈,今晚要让贤弟破费了!” “好说好说,咱兄弟俩谁跟谁啊?!” 话虽如此,可今晚要谈事情,自然不能坐在人多眼杂的大堂,一个包厢是必须要有的。 不过这镇安坊也是真牛,民间戏称其为“汴梁城中第一楼”,居然不接受预定,就算加钱也不行。 当然,也可能是武从文身份不够,人家只是不接受他这种芝麻小官的预定而已。 不过这倒也难不住他,花钱雇了两个闲汉早早便去占位置,人到后再换一桌新酒菜就是了。 董云看见伙计一通收拾,问清缘由后自责不已,拍着脑门懊悔道:“是为兄疏忽,疏忽了!明日便为贤弟跟相公讨块腰牌,以后在这汴梁城里,看谁还敢狗眼看人低!” “那就多谢董兄了!来来来,千万别为这点儿小事儿坏了兴致。” 招呼二人的伙计显然认识董云,没一会儿便通知了坊中管事过来,好一阵陪酒告罪。 董云指着武从文训斥管事的:“这位是我兄弟,也是童相公看中的才俊,以后把你们的狗眼都放亮点儿!” 武从文没有狗仗人势的习惯...... 咦?不对!好像把自己骂进去了,该怎么说呢...... 算了,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各位领会精神哈! 不一会儿酒菜上齐,全是镇安坊里的招牌。 因为还有事情要谈,就先没要姑娘,不过武从文吩咐管事的预留十个最好的,时间就从现在开始计算。 那管事的一听,心说:“这是豪客啊!就是没有童府的那层关系,以后再来也得仔细伺候着!” 推杯换盏开场白,话题很快入正轨,武从文很虚心的求教道:“董兄,上午童相公说朝廷的安置钱粮早就拨下去了,小弟怎么一点儿也没听说过啊?” 董云轻捋颌下胡须,笑着答道:“贤弟没在官场呆过,不清楚这里面的规矩也属正常,且听为兄给您细细分说......” 黑!真他妈黑! 武从文听着董云讲解,眼睛是越睁越大。 他想到了贪污,却没想到居然能贪到那个程度! 近十万百姓的安置款,朝廷承担的那一半,到了具体办事官吏那连一毛钱都没剩下! 更别说嗷嗷待哺的百姓了! 网上不是说,北宋对付灾民难民啥的,全都是招去当兵了事吗? 可当兵也得吃粮啊!这...... 董云看出了他的疑惑,笑着解释道:“不是还有地方上该出的那一半吗?” 武从文脱口问道:“上头拨的都敢贪,还能指望他们自己掏钱?” 董云大笑着拍他肩膀,“贤弟啊!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朝廷拨的,和地方自筹的能一样吗?” 武从文无比好奇的求教:“董兄赶紧跟我说说,可急死我了!” 董云默默在心里给他又打上了一个“城府不够深”的标签。 “朝廷下拨的都有记录,而且自上而下每一级都要分润,具体到某个人,再多能多到哪去?这地方自筹的可就不同了......” 顿住,喝了杯酒,看看对方满是求知欲的眼神,董云继续解释。 “各地府库肯定没那么多钱,有也不能全出。我朝一向厚待百姓,也不抑制地方上富户多购田产,有事儿的时候,这些人是不是也得慷慨解囊、为国分忧啊?” 武从文懂了。 就是向下摊派呗! 而且恐怕还不止摊派那么简单...... 第131章 如何做,自己决定 “林教头,你莫要去怪那家人,毕竟谁也不想摊上那种......” 一条偏僻的小巷里,吴婶四下查看半晌,发现确实没人后才为之前那老汉解释了一句,不过话说了一半却又顿住了,脸色有些尴尬。 林冲能猜到对方心思,苦笑着解释一句:“吴婶莫慌,我身上的罪责已被赦免,如今已经没事了。” 吴婶一愣,随即明显长舒了口气,犹豫着问道:“林教头是来寻你家娘子的吧?” 林冲神色一黯,低头道:“吴婶莫要唤我教头了,林冲如今就是个平头百姓。” 吴婶叹了口气,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当初多好的一个家啊! 林冲重新抬起头,强忍着内心激荡,颤声问道:“吴婶,我娘子......贞娘究竟是如何去的?” 吴婶张了张嘴,话到口边还是变成了:“林教头还是去问锦娘吧。” 林冲知她说的是自己家中曾经的丫鬟锦儿,便问道:“吴婶可知她如今在哪?” 吴婶眼神复杂的吐出两个字:“高府。” 林冲一愣,脱口问道:“哪个高府?” ...... 送酒的伙计离开后,武从文才再次虚心求教:“董兄,人都去了梁山县,各地州县还会出粮出钱吗?” 董云动手为两人把酒满上,笑着反问:“圣旨既下,他们为何不出?” 酒已喝了一坛,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微红,武从文比之前更加放的开,一把搂住董云脖子笑道:“董兄就别逗我了!快说!快说!” 董云还是适应不了这种亲热,立刻放弃继续卖关子,苦着脸说道:“朝廷都拨款的事情,多好的机会?!不趁机捞一把怎么对得起自己?” 见武从文还没反应过来,他只得把话挑得更明。 “比方说啊!朝廷拨了10万两,地方是不是也该自筹10万两?可朝廷的拨款是一笔下来的,说10万就是10万,地方自筹的部分可是从下面散着来的,总数到底是多少谁知道?” “我明白了!” 武从文大喊一声,激动之下一紧手臂。 “疼疼疼!贤弟快放手!” 武从文一扭头,发现董云被自己勒得脸都扭曲了,赶紧松开胳膊。 董云揉着脖子责怪道:“贤弟是武将出身,为兄可经不住你那气力。” 武从文连忙自罚三杯赔罪,然后问道:“董兄看我想的对不对哈!比方说地方应该自筹10万两,但他们摊派下去的是20万两,多出来的那10万两,就进个人腰包了。” 董云嗤笑一声:“贤弟想多了,能给你10万?给一半你就谢天谢地吧!不过,你那‘摊派’二字用得好!传神!” 武从文摇头苦笑,心想:“是真他妈黑啊!” 哪知还没到头,董云紧跟着说道:“贤弟若是什么也不做,信不信连那5万两你也拿不着?” 武从文已经无力吐槽了,直接拱手求教:“还请董兄教我!” 董云微微一笑坐直了身体,之前的酒意一扫而空。 “贤弟没做过官,不知其中深浅。要明白官家是官家、圣旨是圣旨、做官是做官!” 武从文也收敛了醉意,站起身一揖到地。 董云很满意的点了点头,也不请他起身,就那么慢悠悠的说道:“武大人需得时时谨记,你乃童相公门下,无论到了何处都不能坠了相公府的威风!” 武从文弯着腰,董云看不见他的脸。 如果能看见,便会发现此时上面全是冷笑。 “什么不能坠了威风?这连称呼都变了,要表达的意思到底是什么还用明说吗?” 只见他猛地起身,无比严肃的对董云说道:“多谢董大人提醒!下官怎会不知自己能有今日,全赖童相公看重提携?日后必定事事均以童相公马首是瞻!” “哎呀!贤弟干吗搞得如此生分?为兄就是与你闲聊!来来来,喝酒,喝酒!” “哈哈!董兄还行不行啊?别一会儿喝多了没力气干正事儿!我那边还留了十个姑娘呢!” “贤弟是看不起为兄吗?再来一坛也无妨!” “对对对!是男人就不能说自己不行!不过就咱哥俩干喝没意思,人多了才热闹嘛!” “哈哈,贤弟说得的有理!人多热闹!人多热闹!” ...... 距离高府不远的一家茶馆里,吴婶轻轻从外面将包厢木门带上。 林冲站在桌边,表情有些复杂。 木桌另一侧,一人缓缓揭下头顶斗篷,露出一张最多二十岁的俏脸。 林冲张了几次嘴,最后才艰难的叫了一声:“锦儿......” 对面的女子也不起身,冷笑道:“林相公莫要乱叫,我如今是高张氏!” 林冲一滞,讷讷不知该怎么接话,一张脸憋得涨红。 张锦儿看着他,突然觉得如此陌生。 这个男人曾是自己的偶像,高大、英俊、有身份有地位、孔武有力又斯文有礼,满足了一个少女对异性的所有憧憬和幻想。 即便是有了那封休书,自己也还在不停的为他找借口。 直到那一天! “怎么?林相公就没什么想问的吗?真是那样,我便走了!” 林冲听着这冷冰冰,还带着讥讽的话语,心中一阵绞痛,双臂不自觉青筋暴起。 张锦儿看着他的模样,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起身就走。 林冲见状终于低吼出声:“贞娘到底是如何去的?!” 张锦儿霍然转身,眼中噙着泪水反问:“你猜不到吗?!” 林冲整个人都在颤抖,咬着牙说道:“我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哼!你莫要在这惺惺作态!你以为一纸休书是为了小姐好,却不想想岂不是正合了那高衙内的心意?!你真的要听?” 林冲将手撑在桌面上,眯着眼睛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说!” “好!我今日便将一切都告诉你!” “你被刺配沧州之后,那高衙内贼心不死,日日前来骚扰。我和小姐两个弱质女流,躲得了今日,躲得了明日吗?” “那天高衙内派人将小院整个围起,强行破门而入......小姐当日便悬梁自尽,我也被抢入了高府!要我给林相公讲讲,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从一个最低贱的下人成为高张氏的吗?” “咔嚓”一声,不见林冲抬手,木桌便被他生生按塌。 木屑纷飞中,张锦儿脚步没有挪动半分,眼中闪过一丝异彩说道:“今日高衙内要去镇安坊赴宴,如何做,林相公自行决定吧!” 说完这句,张锦儿转身就走,再无半分留恋。 林冲站在原地,便如石雕般一动不动,半晌后出门,脚步异常沉稳。 第132章 要不要提前弄死这货? 镇安坊的生意确实火爆,武从文和董云等了半天都不见姑娘过来。 已经喝得面红耳赤的董云怒了,起身就要去找管事的麻烦。 武从文是请客的一方,怎么能让客人为自己出头,赶紧拉住他笑道:“董兄消消火,千万别为这点儿小事儿坏了兴致,我去催!” 说着将董云按回座位,自己开门出去了。 一出门,武从文就明白人家应该不是故意怠慢自己。 他和董云来的早,当时客人不算多,现在店伙计们都是一路小跑。 自己所在的三楼还算好,全都是包厢,一楼可就热闹了,大概是开了戏台,时不时就爆发一片叫好。 路过楼梯口时,武从文好奇的朝楼下张望一眼,却一下就愣住了。 原来正有三位客人一边说话一边上楼,其中一位他认识。 对方也瞧见了他,立刻语带惊喜的喊了一声:“武大人!” 武从文见躲不过去,只能略带尴尬的应了一声:“丹姑娘也在啊?好巧......” 丹绮捂嘴轻笑,一身男装也遮不住风情万种,说出的话却让武从文更尴尬了。 “巧吗?我看未必!武大人好雅兴,走到哪都不忘来这种地方,撞上也属正常吧!” 武从文顿时在心里大骂:“你个小娘皮咋这么记仇呢?不就是之前戳穿了你身份吗?可老子啥也没干啊!” 就在他尴尬的不知如何接话之时,丹绮身边的年轻男子开口了。 “他乡遇故旧乃是人生幸事,丹姑娘不为本......不为我介绍一番吗?” 话虽是好话,可武从文怎么听怎么有一股酸溜溜的味道,不禁在心里暗笑:“又一个丹海王的战利品啊!” 不过有这一打岔,也算变相替他解了围,武从文赶紧侧身让开楼梯口,让他们先上楼。 结果,年轻男子一上来,眼神里的警惕立刻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安心。 “我尼玛......你狗日的小眼神儿是几个意思啊?!” 武从文一愣之下就反应了过来,心情顿时更不好了。 原来对方之前是站在楼梯上仰视,不好判断武从文身高,又因为背着光看不太清楚长相。 现在是平视,大概是觉得武从文的身高和长相都太对不起观众,根本不配做他的对手吧! 丹绮是什么人?那绝对是人精中的人精,很快察觉到了气氛的古怪,轻笑一声附在年轻男人的耳边说了句什么。 男子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冲武从文笑道:“原来是作出‘满船清梦压星河’的武先生!失敬!失敬!” 武从文正要自谦几句,又听对方问道:“只是听闻此诗一直没有取名,可否请武先生不吝赐教啊?” 武从文脸一抽抽,心说:“老子要是记得诗名,能他娘的拖到今天吗?!” 就在不知道该怎么糊弄过去的时候,又有人给他解了围。 “武兄遇到熟人了啊?” 原来是董云在包厢里迟迟等不到人,出来找他了。 武从文长舒口气,正要借着为众人介绍转移话题,一扭头却发现董云瞪大了眼睛,仿佛看见鬼似的。 “康......康王殿下......下官......” 不等董云颤声把话说完,丹绮身边那个男子突然上前一步,低声喝道:“莫要声张!” 董云闻言,将已经弯下去腰又往上直了直,临时变成了一个很别扭的拱手姿势。 可他的震惊哪能比得上武从文的万分之一? “康王?那他妈的不是赵构吗?!我操!居然能碰到这货?!” 武从文虽然有黄金瞳,却不能时时刻刻开着,不然看所有人头顶上都顶着一行信息,那不真跟玩网络游戏一样了?多他妈出戏啊! 赵构打发完董云,又转身对武从文小声吩咐道:“本王今日微服私访,武大人万万不要声张!” 他之所以对武从文如此客气,原因主要有三。 一是因为那首没有名字的诗。宋代文风鼎盛,能作出一手好诗词的人,还是很受社会尊敬的。 二是他今日正好刚刚在父皇那里听过武从文的名字。 三是武从文此时的小表情,明显是被吓傻了啊! 这让赵构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目光不自禁的瞟向丹绮,那眼神里的意思是:“看看,本王多有面子?一下就把你的老熟人给吓傻了!” 丹绮立刻掩嘴轻笑予以回应,低头间却微微蹙起了眉头。 赵构看不出来,身为资深间谍的她又如何看不出来,那武从文的眼神哪是被吓傻了?分明就是充满了极其复杂的情绪! 武从文此时的心情的确很复杂。 他知道赵构身份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要不要想办法弄死这货?省得这狗日的日后害死岳飞! 可转念一想:这货不管怎么说,也算个挺有些能力的皇帝,要是没他,女真人说不定就直接打过长江,一把就将宋朝给灭了! 就在武从文无比纠结之时,突然察觉有一道好奇的目光始终盯着自己。 循着感觉看去,发现原来是一直跟在赵构身后的那个小厮,正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看自己。 武从文之前以为对方只是个下人,就没太在意,此时仔细一看,立刻就看出了不对。 这哪是个小厮?分明就是个女扮男装的美少女! 黄金瞳瞬间发动,更是让武从文呆立当场。 【赵福金,sss级美女,3级】 众人很快便发现了他的异状,赵构更是横眉冷目,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又一声。 武从文恍若未觉,直到董云推了他一把,这才惊醒,赶紧收回了目光。 却已经把对面的小美女看得是面红耳赤。 丹绮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突然开口道:“赵公子,既然遇到了故人,不如今晚便凑成一桌如何?人多了说起话来也热闹些。” ...... 和临安的揽翠楼差不多,镇安坊周边也十分热闹,灯光烛火交织着喧闹嬉笑,一副如梦似幻的繁华盛景。 距离镇安坊几十步有一间小茶馆,很多在镇安坊醉酒的客人习惯在这里喝盏热浓茶,稍稍醒酒后再回家。 此时华灯初上,客人还没上门,略略显得有些冷清。 林冲坐在最靠近门口的一张桌旁,手里端着茶盏却迟迟不喝,阔檐毡帽遮掩下的双眼,直直盯着门外的街道。 ...... 与此同时,赶在城门关闭前最后一刻进城的一男一女,刚找好了住处安顿下来。 男人四十多岁,脸上有道长长的刀疤,似乎是新近受的伤;女人二十出头,长得很漂亮,一身粗布衣衫仍难掩窈窕身段。 两人只要了一间客房,关上门后脸上最后一丝笑容瞬间收起,变得冷冰冰毫无生气。 第133章 又一个想提前弄死的 丹绮的提议让所有人都很意外,包括武从文,他发现对面的赵构居然悄悄松了口气。 只有赵福金没什么反应,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显得有些兴奋。 夜幕下的镇安坊愈发热闹,包厢里却有些冷清。 赵构再是个无权无势的空头王爷,那也是王爷,董云哪敢造次? 而且以他的眼力,自然也看出了赵构身边的两人是女扮男装,所以那十个姑娘肯定是没法再叫了。 酒局嘛!没有陪酒的姑娘怎么热闹得起来? 至于武从文,这货也乐得省钱,镇安坊的姑娘可不便宜! 好在丹绮是应对这种场合的好手,只巧笑嫣然几句便打破了尴尬。 赵构几杯酒下肚后也没了架子,还显得很健谈,不住询问一些汴梁城外的见闻。 武从文不时偷眼打量赵福金,发现小姑娘同样满是好奇。 也是,这两位虽然身份尊贵,可也就是因为太尊贵了,所以规矩也多,从小便没出过京城,顶多去城外的皇庄来个一日游啥的。 董云常年替童贯在外办事,武从文这一年多来更是南南北北的折腾了半个大宋,两人在这年头绝对算得上是见多识广。 说到兴处,把对面的赵构和赵福金兄妹说得一愣一愣的。 “真的吗?那些人真的能在潮头里钻来钻去,还能让手中的彩旗不湿?” 赵福金轻捂小嘴,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写满了不信。 “那些都是常年在水里讨生活的汉子,水性是极好的,甚至有人能一下跃出水面一人多高!” “呀!真厉害!” 赵构的关注点和妹妹不同,稍稍沉着声音问道:“那些富商真的往水里撒金叶子?” 武从文心想这货还挺忧国忧民,正要答话却瞥见了丹绮,那小娘皮正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武从文假装没看见,继续回答赵构的问题:“那还有假?我当时也吓了一跳,心想这也太浪费了吧!” 说到这,他突然露出一个尴尬的表情,“不怕大家笑话哈!我当时一个没忍住,还偷偷藏起来一片作纪念......” 说着伸手入怀,再掏出时,手心里多了个东西。 赵福金眼睛一亮,赶在哥哥前面,起身一把抢了过去。 指尖微触,武从文居然感觉整个人都是一麻,心里不由得呐喊一声:“真软啊!” 赵福金没察觉到他的异状,把东西举在眼前仔细打量,果真是一片栩栩如生的黄金叶片。 这倒不是她没见过世面,皇宫里金叶子、金瓜子都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主要是武从文的故事讲得吸引人。 看了一阵,赵福金把金叶子递到赵构眼前,语气有些惊奇的说道:“哥,你看这叶子做得似乎比宫......家里的还要精细一些呢!” 赵构接过妹妹手里的金叶子,把玩几下咬牙道:“这群奸商!居然如此奢靡......” 话没说完,便被身旁的丹绮推了一把。 武从文以为她是要劝赵构别坏了兴致,没想到说出的话却是:“武先生所言不虚,丹绮当日也在现场,亲眼所见这种金叶子撒下去足足几百片!” 武从文一愣,心想这娘们儿是在拱火吗? 果然,丹绮突然脸露凄然之色,语气哀伤的说道:“还有一件事武先生没说,那些弄潮的汉子也不全是水性极好之辈,争抢这些金叶子之时,有好几人丢了性命!” 赵构年轻受不得激,闻言果然一拍桌子怒道:“这群蠹虫!竟然如此为富不仁,都该杀!” 丹绮继续拱火:“这算什么?丹绮在临安呆了一年,比这还过分的事情见得多了,那些人家中个个富可敌国,却又有谁有半点忠君爱国之心?” 武从文差点没忍住给她竖个大拇指,这小娘皮是想引导着大宋先安内、再攘外? 这间谍当的,真是尽忠职守、爱岗敬业! 可惜你就算能把赵构忽悠瘸了,又有个屁用?这货还不是后来的宋高宗,现在就是个闲散王爷。 要是能忽悠住宋徽宗还差不多! 想到宋徽宗,武从文突然反应过来丹绮今天为啥来这镇安坊了----李师师在这! 攻守异位,轮到武从文似笑非笑,丹花魁假装没看见了。 就在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董云突然开口了。 “呵呵,丹绮姑娘没去过西北,所以才会觉得江南那些为富不仁的商贾,就是天下间最可恶的人。岂不知比起西夏的党项人,这些人的所作所为根本不算什么。” 见自己的话吸引了众人注意,便讲了两件西北故事。 一件是西夏劫掠大宋百姓的惨状,一件是宋夏两军交战的惊险。 说到最后,转而大声痛骂辽国。 “若不是契丹人每每在我军就要取胜之时压境,我西军儿郎早就打到兴庆府、灭了党项叛贼了!” 党项人曾经臣服大宋,其后自立,很多宋人都视其为叛贼,因此董云才会有此一说。 赵构听得拍案而起,和他一起大声痛骂契丹人不是东西! 丹绮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却也没再旧话重提,否则挑拨离间的意味就太明显了。 武从文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却也只能在心中叹口气。 宋军北伐已是大势所趋、箭在弦上了,任谁也无法阻挡!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骂的好!契丹贼就是一群背信弃义的无耻小人!我辈正当奋发北上,待收回燕云祖宗之地,届时撮尔西夏何足挂齿!” 董云见又来了一个捧哏,大喜之下赶紧过去开门。 众人转头看去,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站在门口。 “哎呀!秦大人怎会在此?” “秦某在此会友,不想路过时听见董大人高论,一时没忍住,失礼!失礼了!” 两人在门口寒暄两句,正热血上头的赵构便出言邀请来人进来一起喝两杯。 丹绮眼里的哀伤更浓,不自觉的看向武从文,然后她就愣了。 这人的眼睛瞪得像牛,满脸都是震惊,仔细看还能看出一丝极力隐藏的杀意! 武从文的确是在竭尽全力的压制杀气。 来人他见过,就是早上跟着董云去见童贯的那人。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此人头顶上的红色姓名信息----秦桧! 第134章 各位准备好,我要开始装x了! “你还是回客栈等我,如果明早还等不到......便自己离开吧。” 男人最后一次转身,对跟在身后的妇人说道。 妇人坚定摇头,脸上依然没有半点表情。 男人叹了口气:“你不会武功,去了也帮不上忙。” 妇人看他一眼,不带一丝感情的反问:“正因我不会武功,独自离开后能活得下去吗?” 男人不再多言,转身走出巷子。 短暂的宁静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繁华喧闹。 夜色下,一座高楼最为显眼,灯火辉煌下三个大字----镇安坊。 长街尽头,一辆异常豪华的马车缓缓行来,开路小厮大声吆喝着驱赶挡路的人群,车后还跟着几个骑着马的家仆。 男人脚步突然顿了一下,强忍着不让自己看向街边的茶馆,那里突然传出了一股极为浓烈的杀气。 “继续?还是放弃?”男人有些犹豫。 可这种犹豫只持续了不到一秒,他便继续向前,直奔镇安坊大门而去。 ...... “这位是政和五年进士,现任太学学正,秦桧秦会之。” 董云将人领进门来,先为大家介绍。 秦桧明显认得赵构,先向他躬身行礼,却没叫破身份。 北宋的社会风气很有意思。 青楼这种地方,当官的、读书的都来得,那叫雅好;商贾也来得,那叫附庸风雅;就是皇家之人来不得,那叫有失体统! 虽然实际上也没少来,不过不能大摇大摆,必须得掩人耳目。 就比如宋徽宗想见李师师,就得偷偷挖条地道...... 介绍到武从文时,这家伙做了个出人意料的举动----直挺挺的伸出了右手。 秦桧压根儿不明白这是啥意思,这时代可没什么握手礼。 不过他看武从文笑呵呵的似乎并无恶意,以为是对方家乡的某种风俗,便也有样学样的伸出了手。 武从文上前一步握住,然后一使劲儿! “咔嚓咔嚓”一阵骨节摩擦之声响起,秦桧疼得差点儿没跪下。 武从文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手臂回收往怀里一代,俩人可就脸对脸了。 众人惊诧之际,武从文开口了:“久闻秦大人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不知秦大人可曾娶亲?” 秦桧知道他是童贯府的红人,即便心中恼火也不敢发作,只能一边吸着冷气,一边强挤出个笑容答道:“秦某早已娶妻......” “嫂子是不是姓王啊?” 秦桧一愣,下意识细看武从文表情,发现对方嘴角微微翘起,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他的出身虽然也不错,秦家却并不是什么高门大族。 而他老婆王氏则不一样,其祖父王珪在神宗朝高居宰执之位16年,兼有拥立哲宗之功,最后官拜金紫光禄大夫,封岐国公,妥妥的名门望族! 眼前这个姓武的,看起来年龄和自己差不多,莫非和自己老婆是......旧相识? 想到这,秦桧立刻忘记了手上的剧痛,眼神瞬间微妙了起来。 不等他开口,武从文身子突然前探,嘴巴几乎贴在了他的耳朵边。 “回去替我给你老婆传个话,一家人必须齐齐整整的!” 秦桧更迷糊了,啥玩意“一家人”?啥玩意“齐齐整整”? 突然,他想到了一种可能,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老婆王氏怀孕前,自己好像出京公干了一段时间,莫非......儿子也不是自己的?! 不过大汉奸之所以能成为“大”汉奸,抛开人品不提,本事和心性绝对是在线的,其中很重要的一项素质就是个“忍”字。 秦桧恢复正常的速度,完全出乎武从文的意料,正想继续调戏两句,董云开口了。 “哎呀,两位似乎甚为投缘。也难怪,我记得秦大人当年中的是‘词学兼茂科’,文采那是极好的。而武贤弟更是才名震动江南,一句‘满船清梦压星河’妇孺皆知,看来是惺惺相惜了!” 没办法,秦桧是他请进包厢的,这个圆场必须他来打。 秦桧不知道武从文的底细,自己在那瞎他妈脑补,董云可是奉童贯之命将这家伙查了个底儿掉,确定这两人之前绝不认识。 也不知道俩大男人为啥一见面就这般“亲热”? 现场也只有赵福金懵懂无知,一点儿也没发现气氛尴尬,闻言一拍手笑道:“是啊!是啊!两位都是大才子,不知能否再出佳作,也让我等一饱耳福?” 不等众人附和,武从文出乎意料的先开口了。 “好啊!正想一睹秦大人风采!” 嘴上这样说,心里想的却是:“妈了个巴子的!老子本来没想再当文抄公的,不过既然遇到了秦桧,那今天必须得好好踩踩这个大汉奸!” 众人轰然叫好,只有丹绮一人隐隐听出,武从文对这个姓秦的已经起了杀心。 现场作诗,对秦桧这种正经靠科举考上来的人来说并不难,可惜他虽然脸上恢复了平静,心却还是乱的,吭哧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搞得众人大失所望,秦桧自己更是恨不得就地刨个坑钻进去。 轮到武从文了,只见这货表面上风轻云淡,心里想的却是:“各位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装逼了!” “丹绮姑娘,劳烦您帮我记录。” 老规矩,绝不拿自己那笔烂字儿丢人现眼。 宋代文风鼎盛,镇安坊更是天下第一附庸风雅所在,每间包厢里纸墨笔砚都是齐备的。 见丹绮二话不说就去铺纸磨墨,赵构眼中闪过一丝不爽。 “本王费了那么多心思都没得手的女人,为何如此听这人的话?” 赵构的小表情落在武从文眼里,心里不禁暗爽一声:“first blood!让你狗日的和秦桧狼狈为奸!这把必须捎带上你!” 一回头,直视秦桧眼睛,武从文缓缓开口。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秦桧心猛地一沉,之前的猜疑更明朗了。 武从文却不再看他,目光转向顿笔抬头的丹绮。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丹绮重新低下了头,手却颤抖着无法下笔。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咣当”“咣当”两声巨响,秦桧和赵构屁股底下的木椅同时翻倒,整个人一前一后跌坐在地。 赵构心头一阵哀嚎:“这两人在临安一定有故事!本王的女神啊!” 秦桧更甚,心头泣血狂喊:“这对奸夫淫妇!怪不得当年洞房没有见红!!!” 武从文见这俩货一个死了爹,一个爹死了的表情,心里大爽:“double kill!” 第135章 还真把李师师炸出来了 “甲字二十八号。” 男人走进镇安坊,立刻就有伙计上来招呼。 伙计看他一身打扮不像是个有钱人,脸上还带着个长长的刀疤,心里便有些不屑,张嘴就要说“没空桌”了。 男人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报出一个位置。 伙计伸手接住抛过来的银子,一入手就知道是标准的十两官银,脸上立刻就堆满了笑。 “这位大爷请跟小的来,位置早就给您留好了!” 男人再不说话,跟着伙计走到一张空桌子前,抬头一看正对着楼梯。 伙计也不多问,没一会儿就亲自上了一桌子酒菜。 男人兴致并不高,把酒杯端在手里只是时不时抿上一口。 脑海里团闪过刚刚察觉到的那股杀气,他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正出神间,一人从楼上急匆匆的跑下,手里举着一张纸,嘴里大喊着:“临安武公子又出佳作!请诸位品评!” 原本嘈杂的一楼顿时安静了下来,有人窃窃私语:“临安武公子?哪个武公子?” “不知道啊!似乎有点儿耳熟......” “莫不是作出‘满船清梦压星河’的那位?” “他来汴梁了?没听说啊!” 议论声中,店伙计将手中写满字的宣纸交给了一位长衫人。 镇安坊这种地方吧,就不是寻常百姓能来的,甚至普通官员也承受不起昂贵的消费,客人主要分为两种。 一是富商权贵,二是名士才子。 前者统一的特点就是有钱,后者则是有才华。 镇安坊既需要前者的银子,也需要这些人来给自己撑场面;后者呢,镇安坊需要他们的好作品,既能吸引流量,又能显示自身风流荟萃的逼格。 这两者之间也相互喜欢。 后者希望能凭一首大作声名鹊起,被前者看中从而鱼跃龙门;前者也喜欢提携后者,来显示自己惜才爱才。 总之就是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长衫人接过纸后摇头晃脑的看了一阵,随即一挽袖子提起了一杆巨大的毛笔。 “唰唰唰”一蹴而就,自有小厮登高将白绫挂起。 不同于揽翠楼的展示架放在三楼正中,镇安坊就设在一楼大堂的墙边,所有人不用围成圈就能一眼看见。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有人读出声来,其后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念到最后已经是震耳欲聋。 “好诗!” 众人起身叫好。 “此诗借唐玄宗与杨玉环旧事,道尽了春闺怨念!不愧是能作出‘满船清梦压星河’的临安武先生啊!” “非也!非也!我读此诗,似觉‘闺怨’只是假托,应是别有隐情!” “是极!是极!此诗该当是以男女之情为喻,暗讽交友也应始终如一、生死不渝!” ...... 武从文亲自将赵构和秦桧扶了起来,嘴上却笑嘻嘻的不知是关心还是嘲讽。 这么一乐,就没注意丹绮拿着自己的“大作”独自出了包厢,回来后还故意没关房门。 等听到楼下传来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那妞给利用了。 果然,随着楼下赞叹的声音越来越大,一个声音突然从高处响起:“师师姑娘得闻佳作,愿献琴一曲以为答谢!” 武从文看向她,用眼神示意:“你个小娘皮真是好心思!激老子作诗为的就是这个吧?” 丹绮也用眼神回复:“是又怎样?不是还为你扬名了吗?你又不吃亏!” 武从文无奈,不过他脸皮厚,抄都抄了,咋地吧?! 倒是赵构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不管怎么说,今天的任务算是以一种奇怪又别扭的方式完成了...... 数月之前丹绮来到汴梁,入住樊楼后没多久便花名鹊起,隐隐有和镇安坊的李师师分庭抗礼之势。 作为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又处在这么个社会风气里,赵构自然也是风月场所的常客,对这位新晋花魁是一见钟情! 丹绮似乎也对这位闲散王爷青眼有加,时不时便会抚琴一首、对酌几杯。 不过两人看似打得火热,赵构却始终没能得偿所愿。 霸王硬上弓? 别开玩笑了,传出去还不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谁让此时的风气就是这般呢?顶级的红姑娘若不是自愿,任谁也不能用强。 赵构也是着了魔,日夜琢磨心上人的心思,最后还真让他抓住了重点。 丹绮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性格颇为好胜,对始终压自己半头的镇安坊李师师向来是很不服气的。 而那李师师的性子与丹绮截然相反,温婉不争,几乎从不出镇安坊半步,因此两人也始终没有机会见面。 想明白了这点,赵构便在丹绮面前夸下海口,说自己有办法能让两人见上一面,当面决出个高下。 丹绮听了果然大喜,话里话外暗示,如能得偿所愿,必有厚报! 至于有多厚? 她没说,全凭赵构自己跟那脑补...... 赵构这边吹完牛逼,回去就后悔了。 他就是个没太多存在感的闲散王爷,别人冲着他的身份见面都很客气,可真想实打实的办事儿? 呵呵,康王殿下还是要有自知之明! 请动李师师?这厮平时连镇安坊都很少去! 原因? 呵呵,懂的都懂...... 可丹绮催得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硬上。 不过已经心知结局的赵构,为了丢脸后不太尴尬,特别叫上了妹妹赵福金。 一是有妹子在场,估计丹绮不好当场发飙;二是万一父皇不喜,自己这个最得宠的妹妹就是最好的挡箭牌。 赵福金那边呢? 小姑娘正是最好奇,也是最叛逆的年龄,逛青楼?那必须得去啊! 也就只有这个从小就和自己关系好,年龄又相差不大的九哥敢带自己这么疯! 这才有了今日一男二女的镇安坊之行。 “师师姑娘既然肯见客,那......今天应该是没来......” 赵构暗暗松了口气,说实话他对李师师这位京城第一名妓也是好奇得紧。 都用不着他找借口,丹绮就主动提议一起去一楼看热闹。 包括武从文在内,又有哪个男人会对大名鼎鼎的李师师不好奇呢?自然是齐声答应。 只有秦桧一个人还在那魂不守舍...... 第136章 忧国忧民柳谦益,大言不惭搏出位 不远处的镇安坊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小茶馆里的林冲也缓缓站起了身。 然后他就看见了一个熟人。 一个曾经的好友,如今的仇人! 这个发现并没有让林冲有半点退缩,一边向门外走,一边将手伸进了怀中。 指尖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打了个激灵,数年来的种种一齐涌上心头,这一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报仇!也完成对自己的救赎! ...... 【李师师,sss级美女,3级】 看着被侍女搀扶着款款而下的千古名妓,武从文这个见惯了美女的家伙,都不自禁的瞪大眼睛陷入了失神。 对方脸上戴着轻纱,只露出鼻梁以上的小半张脸。 可一身气质,让人一见之下便目醉神迷,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只一眼就能让人深陷其中,想拔都拔不出来! 镇安坊一楼陷入了诡异的寂静,所有男人连呼吸都强忍着不敢太过粗重,不少人已经憋得满脸通红。 “师师久闻武先生才情无双,今日得见果然非虚,奴有福气呢!” 娇!柔! 武从文从没听过如此好听的声音,更没想过竟然有人能将这两个本应连在一起的字,生生分成两个词语。 这还没完! 李师师的声音中还带着几分魅惑,却又丝毫不染风尘。 矛盾,却又离奇的和谐,武从文想不出世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声音。 他缓缓转头,看了眼赵构身边的赵福金。 前一刻还在奇怪,同是sss级美女,为什么给人的感觉会有如此之大的差距呢? 一眼过后武从文就明白了。 虽然没看全李师师的样貌,可还是有了一个很清晰的对比。 赵福金大概是因为年龄和经历的原因,浑身上下透着十足的单纯,甚至时不时还会冒些傻气,根本就没能发挥出全部实力,至少是没达到上限! 哪里能和李师师比勾人? 这位千古留名的名妓,简直全身上下每一寸都是专为勾男人而生的! 男人也是贱,很多时候就是喜欢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就像女人天生喜欢亮晶晶的物品一样...... 李师师也很诧异,她从没遇到过能把目光从自己身上挪开的男人。 顺着武从文的目光看去,随即恍然大悟。 职业和经历决定了她的眼界和眼力,只一眼便看出对方不但是男扮男装,而且姿色绝不输给自己,只是......还没长开。 不过她不但不恼,反而还轻舒了口气。 身份决定了李师师必须要打造人设,如此绝世好诗现世,她是无论如何也得出来炒作一番的。 别以为“人设”和“炒作”是现代网红的专利,古人只是不知道这种叫法罢了,实际应用起来那是丝毫也不含糊! 放心是因为今天她的房中有客人,这位新冒头的大才子如果把持不住说错了话,怕是要遭。 不得不说,李师师是个心善的人,也不愿因为自己毁了别人的前程。 她正要再说几句后便献琴一曲,人群中却突然冒出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且慢!” 武从文惊醒过来,一边转头在人群中寻找,一边在心里大骂:“且你大爷的慢!谁要干啥了?你就且慢!” 其他人也和他一样,齐齐扭头寻找声音来源。 一些脾气不好的已经低声骂了起来:“这他妈谁啊?且什么慢?耽误老子听师师姑娘弹琴,屎给你打出来!” 出声那人却对效果很满意,高举手臂示意自己在这。 武从文看他身材挺拔、面如冠玉,心想:“这傻子难不成又是一个‘临安自如兄’?” 李师师并没有表现出半点不耐和不喜,语气平缓的对那人说道:“这位公子请讲,师师愿闻高见。” 那人脸上明显一阵潮红,见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很装逼的轻咳了一声开口道:“在下太学柳谦益,斗胆在此妄言,还请武先生莫怪!” 这本是句很平常的开场白,按惯例客气一下就要发表高论了。 可武从文哪会让人踩着自己表现? 风度什么的,在他这不存在的! 只见他根本没有回应对方,而是突然扭头问身边的秦桧:“秦大人,这是你的学生?” 秦桧还沉浸在自己的大草原里,猛地被问到,张口结舌的竟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武从文这就属于赤裸裸的看不起人了,那个柳谦益顿时满脸涨红。 人群中再次响起“嗡嗡嗡”的议论声,有些是在嘲笑柳谦益自取其辱,有些是在不满武从文目中无人。 武从文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第一时间打掉对方的气势,万一碰到个不要脸的胡搅蛮缠就糟糕了。 文学这玩意嘛,毕竟是个主观学科。 要是有人硬说乾隆的诗比李白的更有气势和意境,难不成还当场开个辩论会? 当然,一直不搭理对方也不行,过犹不及嘛! 只见他转回头笑道:“哎呀!不好意思哈!我是听你说自己是太学的学生,正好今天刚认识了太学的秦学正,一时没忍住就顺口问了一句,那个......你叫啥来着?你接着说,接着说!” 柳谦益脸更红了,甚至隐隐有转绿的趋势。 人家连自己的名字都没记住,太看不起人了! 他恶狠狠的一抱拳,正要开口,却又被武从文给打断了。 “武某其实就是个粗人,想必这位那个谁,肯定是有更好的大作,赶紧说出来,也让武某好好学习学习哈!” 话说得膈应人,这货心里打的主意更膈应人。 “老子这回抄的可是大名鼎鼎的纳兰性德,那货好像也就这首诗最出名,更是各种网文里的常客!就不信你狗日的能做出首更牛逼的!” 结果,对方的应对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使劲儿喘了几口粗气,柳谦益突然一纵身跳上了一张桌子。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双手高举、慷慨激昂。 “在下一介无名小卒,做不出武先生那般大作!可眼下大军北伐在即,朝野上下无不立志一举收复燕云故土!当此之时,你我读书人该当效仿唐时前辈,用手中笔、胸中学激励民心士气!怎可整日里儿女情长、卿卿我我?此乃小道也!” 话音一落,现场重归寂静。 这一番言论若是在别处说起,肯定能博得一片喝彩,哪怕喝彩之人心里根本就是不以为然。 可眼下这是什么地方? 青楼! 你他妈这么热血,来青楼干啥? 想在这里来个“振聋发聩”?! 不过眼下北伐就是最大的政治正确,大家伙就算心里明白这货就是在哗众取宠,也没法宣之于口。 谁让人家一上来就牢牢占据了道德制高点呢? 柳谦益见到众人表情,心里不禁得意,自己今天这一招还真是赌对了。 在场之人就算心里再骂,嘴上也得夸自己一句“忧国忧民”! 这名,是出定了! 运气好的话,没准儿还能传进官家耳朵里,到时候......嘿嘿嘿! 第137章 请不要相信,胜利会像山坡上的蒲公英...... 如果换作刚穿越那会儿,武从文还真就被柳谦益这番作态给忽悠住了。 说不定还会跳上桌子,搂着这厮的脖子大唱一首《满江红》! 就是罗文老师的那版...... 可惜,穿越这一年多以来,他经历了太多和平年代根本没机会经历的人和事,早就学会了凡事去看背后的东西。 别看眼前这个柳谦益口号喊得震天响,武从文通过他的一些小动作和微表情,百分百肯定真把这货扔到战场上,绝对立马就得尿裤子! 甚至都不用上战场,只要说一句让他加入军队,这货一准儿会不屑的表示:我辈读书人岂能去做那等粗鄙之事?那是贼配军的活! 不过看透归看透,年轻人还是要给个机会的,就算要打脸,也得让对方自己打才过瘾不是? 于是,不等人群有所回应,武从文突然高声赞道:“说得好!” 众人目光转向他,武从文一副捡到宝的表情,指着柳谦益大声说道:“那个谁......太学的柳谦益同学是吧?说得真好!你可能不知道,武某还有一个身份,就是陛下敕封的武功大夫,北伐如此大的盛事我辈怎能缺席?!” “这样,我明天就写个折子递上去,给柳同学也讨个军中差事,到时我二人一起随军北上,既为国奋战,也为自己搏个千里觅封侯!” 前一秒还满脸激昂的柳谦益,下一秒就呆住了。 “啥玩意?从军?我没那个意思啊!” 心中如此呐喊,嘴上正要找个借口,武从文又说话了。 只见他扭头指着董云向众人大声介绍:“这位是童相公府中的参军事,武某向他讨两个从军名额想必是小菜一碟!” “是不是啊?董大人?” 董云非常配合,他和那个柳谦益又没交情。 再说他随童贯久在军中,见多了这种只会耍嘴皮子的家伙,心里也是讨厌的紧。 当下高声应答:“武大人放心!您二位这等人才,童相公定然求之不得!” 这话一出口,桌子上的柳谦益脸顿时就白了。 我操!吹个牛皮咋还把自己搭里了?! 武从文还不放过他,又把头转向另一边,冲着秦桧笑道:“秦学正,太学生弃笔从戎,不坏规矩吧?” 秦桧还没走出青青大草原,下意识的摇摇头。 “好!”,武从文大喊一声,目光转回柳谦益,“那等军中调令一到,还请秦学正痛快放人啊!” 柳谦益的脸色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张白纸,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起来,晃得脚下的木桌咯吱作响。 所有人都看出来这货怂了,目光齐刷刷的盯着他,心中忍不住暗喜:“让你装逼!” 武从文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后面还跟了一句----现在该轮到老子装了!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整个人便腾空而起,直接飞跃过十几个人的头顶。 稳稳落在桌面之前,武从文用手臂搂住柳谦益的脖子,拉得他弯下腰和自己的眼睛平齐。 “怎么样啊?表个态呗!” 柳谦益快疯了,几次想要不管不顾的答应下来,可身体却十分诚实----根本不敢! 武从文脸上的笑容突然转冷,揪住柳谦益的胸口一把将他凌空举起,目光却在缓缓扫视下方的人群。 脑子里《鸿雁》的bgm自动响起,武从文用自己能发出的最富磁性的声音缓缓开口。 “北伐!是每个汉家儿郎心底与生俱来的光荣和梦想!” “北伐的梦想,不能仅仅停留在口号上,它需要奋战、需要鲜血、需要我辈用生命去浇灌!” “请不要相信,胜利会像山坡上的蒲公英一样唾手可得,但请相信,世上总有些东西值得我们全力以赴,哪怕粉身碎骨!” 静,落针可闻的安静...... 脑子里的bgm放完,武从文眨巴眨巴眼心想:“咋滴?没发挥好?当年看世界杯听见贺伟这段解说词的时候,老子可是热血沸腾、热泪盈眶的!难道是自己加的那些词儿画蛇添足了?” 突然,人群中不知是谁嘶哑着嗓子吼了一句:“好!” 第二声:“好!” 第三声......响成一片。 “北伐!” “北伐!北伐!” 叫好声过后,“北伐”二字直冲楼顶...... 如果有人刚来,一定会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这是镇安坊?汴梁城中第一青楼? 李师师悄悄回头,似乎隔着几层楼都看见自己房间里的那人动了。 赵福金激动的小脸通红,举起小拳头跟着一帮大老爷们儿嘶声高喊:“北伐!北伐!” 只有丹绮,眼中的哀伤再也难以掩饰。 武从文和她对视一眼,心里却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位无比敬业的契丹间谍,是注定完不成任务的。 武从文其实特别想告诉她,根本不必为此忧心,因为那场声势浩大的北伐,对辽国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 仅仅数千刚败给女真人的契丹残兵,就将二十万宋军杀了个丢盔弃甲...... 魔幻不?可笑不?离谱不? 武从文觉得要是哪个爽文作者敢那么写,估计都得挨打! 可那就是历史上真实发生的事情! 而且,接下来的事情还会更他妈离谱...... 目光不自禁的看向赵构,发现那小子此时也激动的跟随人群大喊。 “唉!现在看起来这么热血个青年,以后咋就变成那个熊样了呢?” 还有赵构身边的赵福金,红成苹果的小脸倒是让她更显几分娇艳,终于小小的展现了点sss级美女的风采,只可惜...... 武从文想到她在史书上被记载的那些凄惨和屈辱,不由得一阵心如刀绞! 想到这些,他突然没了任何兴致,暗叹口气准备把柳谦益放下。 对方早已不再挣扎,双脚落回桌面后也没有动作,只是两眼发直、目光呆滞。 武从文有些歉意的冲他笑笑,这货其实也没犯什么大错,想踩着自己博眼球而已,他还没那么小气。 “我随你同去投军。” “什么?” 武从文只看见对方的嘴巴动了,却因为现场太过嘈杂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 柳谦益的表情蓦地狰狞,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冲武从文大吼道:“我说我随你同去投军!” 现场突然安静,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他。 武从文拍拍他的肩膀:“年轻人,不要冲动。” 柳谦益一把打开他的手,紧咬嘴唇、瞪大双眼的样子虽然有些滑稽,目光却无比坚定。 武从文突然笑了,这一刻,他似乎看到了这个民族从来也不曾彻底沉沦的原因。 “救命啊!有刺客!” 一个公鸭般难听的声音猛地响起,是从镇安坊大门方向传来的。 所有人转头看去,发现一个浑身是土、头发散乱的华服男子,连滚带爬的闯了进来。 在他身后,一个头戴毡帽的汉子手持一柄匕首狂追而来。 再后面又是两人,各自高举长刀,正向毡帽男子后背劈砍。 武从文难以置信的看着当先两人,因为黄金瞳告诉他,头戴毡帽那人赫然是林冲。 不过被他追杀的那个“高槛”,又是什么人? 第138章 镇安坊内乱纷纷,豹子头临阵破境 事出突然,武从文有心帮忙,却隔着好大一片人群鞭长莫及。 林冲身体一侧躲过一刀,却无论如何再也躲不过第二刀,只得举刀格挡。 只是他手中的兵器实在太过吃亏,只一击匕首便被对方的长刀斩断。 幸好林冲对此早有预料,趁对方动作一滞飞脚踢去,正中对方手腕。 不过高槛也趁着这个机会,一头冲进了人群,惹起的一片惊呼中,直奔赵构等人的方向而去。 李师师眼见乱起,又想到自己房中还有人,便推了一把身边还在看热闹的小侍女。 对方反应过来,赶紧扶着李师师转身上楼,没走几步肩膀就被撞了一下。 看着擦身而过的男人,小侍女张嘴就想斥责,却一眼瞥见了对方脸上那道长长的刀疤,顿时吓得把话憋了回去。 李师师也看见了男人的长相,又见他上楼的脚步越来越快,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大变。 ...... 林冲眼见仇人消失不见,怒吼一声:“高衙内!纳命来!”,再也不顾眼前威胁。 正在人群间纵跃的武从文听见这声喊,好悬没一脑袋扎地下,心里很无聊的呐喊:“我操!林教头怒杀高衙内?《水浒传》里没这出啊?” 之前一刀劈空的那人举刀再砍,林冲身体向前一窜堪堪避过,后背却被刀尖划开了一道血口。 眼中只有仇人的林冲恍若未觉,一肩膀撞开挡路的人群,终于再次看见了高衙内。 只是他手里已经没了兵刃,只能右手成拳全力向仇人后心轰去! 高衙内此时已经逃到了赵福金身前,惊慌之下根本顾不上细看眼前是谁,伸手就要去推,嘴里还大声骂道:“给本衙内滚开!” 赵福金被吓傻了,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躲,身边的赵构和董云反应也慢了一拍,再想去拦根本来不及。 眼看赵福金就要被推中胸口,武从文终于冲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往怀里一带,同时转身用后背挡住了高衙内的去路。 赵福金原本一声尖叫已经到了嗓子眼,却突然感觉身子一飘,整个人随即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林冲这一拳含恨而发,隐隐携带风雷,人群的惊呼声都压之不住,若是砸实了必然骨断筋折、立毙当场。 只可惜又是身后追兵坏事,丢了长刀的那人飞扑而至,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口中同时大喊:“衙内快走!” 林冲的拳锋距离仇人后心只有一指远,却再也无法寸进。 趁此机会,高衙内绕开武从文,又去拉扯站在赵构身边的丹绮。 这狗日的人品也是真他妈败坏,净朝女人下手! 丹绮在赵构面前不敢暴露自己会武功,任由对方将自己拉了个趔趄,身体挡在了高衙内和林冲之间。 赵构就要去救心上人,却被身边的秦桧死死抱住了腰。 “滚开!” 赵构大喝一声,身体不断挣扎。 看得出来,他现在还是个热血青年,可以为了心爱的姑娘不顾危险。 秦桧就是个极度聪明的投机分子,哪里肯放过此等好机会,拼了命的大喊:“公子不可啊!危险!” 林冲眼看仇人就要再次没入人群,双眼蓦地血红,口中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挥拳轰向抱着自己腿的那人。 只是这一拳与之前又有不同,无声无息,拳锋之上却冲出一道淡淡的青光。 正好转身的武从文看到这一幕,顿时瞪大了眼睛:“罡气!靠!这货居然临阵突破了!” 没有任何悬念,抱着林冲大腿的那人头颅瞬间炸裂,就像一个西瓜被千斤铁锤砸中一般。 “啊!!!” 同样看到这一幕的赵福金吓得惊叫出声,赶紧把脸埋进了武从文怀里,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 林冲一拳毙敌,吓得另外一个追兵骇然止步。 林冲抬脚甩飞脚下尸体,狰狞着面孔向前又是一拳轰出。 只不过此时高衙内身后挡着丹绮,他这是打算一拳打穿两人。 武从文肯定舍不得丹绮就这么香消玉殒,可再想像拉赵福金那样时间也来不及,只能一手抱紧怀里的小美女,一手成拳隔空轰出。 两道青芒在空中相撞,一声闷响过后齐齐溃散,激荡的气浪将周围三步之内的人全部掀翻。 “武值!你......” 林冲目眦欲裂,不可置信的瞪着眼前的武从文。 武从文心里苦笑,却没法当众解释,只能朝他猛打眼色:“赶紧的再来一拳!我这回绝对不坏你的事儿!” 也不知林冲看懂了没有,反正是再次抬起了手臂,只是这一拳却是没能打出。 他毕竟刚刚突破11级,后背又有刀伤,之前的两拳已经是极限,第三拳刚一催动就觉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武从文心里大骂自己手贱,一个契丹间谍死不死关自己鸟事?! 正要上前查看林冲的情况,却听身后一个惊恐至极的女声响起:“有刺客!救驾!” 武从文骇然回头,只见李师师正浑身颤抖的指向二楼,脸上再也不复之前的从容淡然。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武从文发现一人正从二楼腾空而起,如同一只大鸟般冲向三楼。 来不及细想,武从文转身一把揪住正从地上往起爬的高衙内,吐气扬声间将其凌空掷出。 这一掷加持了全部内力,再加上360点的力量,高衙内就像一颗出膛的炮弹砸向三楼。 刀疤汉子正要再次跃起直上四楼,突然发现一个黑影急速向自己冲来,只得一个侧身避过。 “炮弹高”没打中目标,整个人撞进了三楼一间包厢,武从文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因为他看见了对方的脸,也看见了对方头顶的红色信息----方七佛! “原来他没死!还来了汴梁要行刺!” 想起临安城东门对方替自己解围的事,武从文瞬间就决定袖手旁观。 李师师惊慌之下喊了“救驾”,那方七佛的目标还能是谁? 与其日后被女真人抓走,还他妈不如现在就死球痛快! 至少不会往死里丢汉人的脸! 方七佛早就认出了武从文,此时又深深看了他一眼。 武从文没给出任何暗示,不过这就足够了,方七佛猛提一口气,再次向楼上冲去。 一楼的众人也都听见了过那声“救驾”,却一个个都不敢相信,更没人敢往楼上冲。 开玩笑! 官家会来逛青楼? 就算真来了,自己冲上去戳破,不是找死吗?! 一直趴在武从文怀里的赵福金终于反应了过来,仰起小脸焦急的求道:“武先生,求您快去救救......救救......” 说到最后却不又知该如何称呼,叫父皇?她只是单纯,又不是傻! 武从文正想找个什么借口推脱,比如自己受伤不能动啥的,顶楼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下一刻便有一人直直的跌落下来。 武从文看得清楚,这人正是方七佛,心里不由得暗叹口气。 “果然啊!” 第139章 又来了个熟人...... 武从文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宋徽宗出宫与情人私会,虽然是极其隐秘之事,却又怎么可能不带保镖? 甚至他都能猜得出那保镖是个太监,因为雷达地图上显示,镇安坊四楼的那两个白色光点,一直离得很近。 宋徽宗玩得再开,也不可能和女人亲热时,身边跟着个正常男人吧? 雷达地图上的光点开始向下移动,武从文却没听见楼梯有响动。 略一思索,他就反应过来了,这镇安坊中也有夹层地道! 方七佛显然也知道这一点,而且还很清楚具体位置。 只见他猛地从地上弹起身,冲到一堵墙壁前一拳轰出、紧跟着是第二拳、第三拳...... 烟尘飞扬间,砖石垒砌的墙壁出现了个一人高的破洞,后面的暗道夹层显露无余。 整个过程中,武从文就那么看着,怀里的赵福金也没再出声催促。 这个单纯的小公主可想不到这一幕有多么严重的后果。 聚集在镇安坊一楼的众人也都没动,一部分是还没搞清楚状况,个别聪明的也不敢上前阻止。 开玩笑! 那可是一拳就能打穿砖石墙壁的存在,自己上去是想找死吗? 武从文发现雷达地图上的两个白色光点停止了移动,暗叹方七佛今天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 果然,方七佛也不进暗道,就那么直挺挺的守在洞口之前。 那意思很明显,打不过宋徽宗身边的高手,那就把皇帝逛青楼的秘密给刨了! 有种你就把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杀了,不然天下第一青楼有密道直通皇宫的消息,明天就会传遍整个汴梁城! 当然,方七佛自己的下场也可想而知,这属于“舍得一身剐,非把皇帝拉下马”的节奏。 武从文有点佩服他了,不过也懒得去多管闲事。 不论皇帝还是方七佛和他都没什么关系,谁死不死关自己鸟事?! 他还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做----镇安坊大门已经冲进来了更多人,看模样都是家丁打扮,各举兵刃直奔倒在地上的林冲而去。 林冲和自己关系不错,自己刚刚还坏了人家的好事,必须得补偿! 武从文轻轻松开怀里的赵福金,大喊一声:“大胆狂徒!竟敢当众行凶,纳命来!”。 林冲依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胸口的起伏表明他还活着。 这是毫无节制使用罡气的后遗症,以他刚刚突破11级的实力根本无法支撑,这是累脱力了。 武从文前冲的同时双掌齐出,看似去打林冲,实际上却是替他阻挡新冲进来的高府家丁。 眼看冲在最前面的三人突然惨叫着后退,人群中有人高喊:“武先生,你打偏了!” 武从文心里暗骂:“就你小子他娘的聪明!”,人已经冲到了林冲身前。 俯身一把将林冲提起,口中再次大喊:“看你还往哪里跑!” 话音刚落,武从文的身体突然倒飞而起,口中惊恐的大叫:“呔!你这厮居然装死!” 和他同步,林冲也是腾空而起,方向正是大门。 想着刚刚对方在自己耳边说的话,林冲没有犹豫,人还在空中就抬手灌下了一瓶什么东西。 落地的瞬间,林冲只感觉浑身的力气全都回来了,暴喝一声击飞两个挡路的高府家丁,再次冲进了镇安坊。 “靠!真他妈死心眼儿!就非得今天宰了高衙内?” 武从文见状,无奈的在心里大骂。 他的本意是帮助林冲先逃走再说,以对方如今11级的实力,想找机会暗杀个纨绔还不是so easy? 此时此刻,武从文知道林冲是要去杀高衙内,可宋徽宗身边那个高手不知道啊! 果然,林冲刚跃上二楼,就闷哼一声跌落下来,连落地的姿势都和之前的方七佛一模一样。 看着挣扎几下都没能起身的林冲,武从文有心帮忙却又无计可施。 总不能把刚才那一招再演一遍吧?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不对劲儿! 高府家丁再次冲向林冲,当先一人举刀就砍。 武从文正打算不顾一切的出手,突有一人越众而出,纵跃间一支袖箭自袖口射出,正中那个高府家丁的咽喉。 “我靠!” 武从文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因为这人他认识,正是传说和李师师有一腿的“浪子”燕青! 想必对方一直就藏在镇安坊中,这胆子未免也太他妈大了...... 有燕青出手,武从文就不急了,那些高府家丁没一个是他的对手。 燕青又发一箭射翻一人,俯身扛起林冲就往外冲。 其他高府家丁被燕青的暗器搞怕了,嘴上吆喝得震天响,身体却很诚实,纷纷向两旁闪开一条去路。 武从文目送二人逃出大门,突然瞪大了眼睛:“她怎么在这?” ...... 丁权是汴梁巡检司的一个小小巡检,负责镇安坊一带的治安管理,大致相当于后世的派出所所长。 不过古时候也和现代一样,娱乐场所都是扎堆的,镇安坊所在的街道相当于是顶级会所一条街,他这个所长的手下数量足有五百。 今天丁权快急疯了,因为刚收到报案说镇安坊发生了凶杀案。 镇安坊是啥地方? 汴梁城中第一青楼!出入的不是达官显贵,就是名流才子。 但凡死上一个,别说自己这个官当到头了,能不能保住脑袋都得另说! 带着能第一时间通知到的所有手下,一路狂奔到目的地,丁权远远便看见一个妇人正快步冲向镇安坊的大门。 “拦住她!” 丁权大喝一声,狂奔的脚步再次加速。 职业经验告诉他,那个妇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一个女人去凶杀现场干啥?难不成死在里面的是她家男人? 绝不可能! 能来得起镇安坊的,家里的老婆怎会穿的如此寒酸?! 下一刻他就看见一个男人扛着另一个男人冲出了镇安坊,与先前那位妇人擦肩而过。 “头儿,要不要分出人手去追?”跑在身边的一个手下气喘吁吁的问道。 “追个屁!”丁权恼怒的骂道。 就算那两人真是凶手,也得先保证镇安坊里面那些爷的安全再说。 那个手下也反应过来自己犯傻了,赶紧扭头冲身后众人喊道:“都把铁尺给我收起来!换刀!” 第140章 演技堪比奥斯卡,父子同恨高衙内 “今天是尼玛见鬼了?!” 武从文忍不住在心里一阵哀嚎。 “这是提前排练好的吗?一个接一个来的全他妈是熟人!” 刚进门的妇人不是别个,正是当初执意留在方百花身边不肯北上的周绣娘! 只见周绣娘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一边胡乱挥舞,一边嘶声大喊:“闪开!都给我闪开!” 从架势上就能看出她并不会武功,却不耽误一帮大男人惜命,一个个非常听话的让出了一条路。 周绣娘冲到方七佛身边停下,将匕首横在胸前,扫视众人的眼神满是疯狂。 方七佛眼神有些复杂,低沉着声音问道:“你来作甚?” 周绣娘回头一笑,眼里的疯狂也变成了同样的复杂,咬着嘴唇答道:“我说了,就死一起吧!” “这俩人?” 武从文很无聊的在心里感叹一句,随即便见一大群官兵冲了进来。 “老子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在心里骂了一句,武从文再次花十两黄金,从系统商城里买了一瓶体力恢复药剂,然后猛地举手大喊:“老少爷们儿,一起上啊!凶犯就俩人,还有一个是女的!” 话没喊完他就冲了出去,搞得现场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就连丁权都在心里纳闷:“这人谁啊?老子该夸他勇敢?还是骂他傻缺呢?!” 周绣娘认出了武从文,脸上还来不及露出惊讶,就被扒拉到了一边。 武从文出拳,方七佛格挡......方七佛进攻,武从文防守...... 两人一个12级、一个13级,打起架来稍稍外放一下罡气,就是风雷滚滚、尘土飞扬,根本没人敢靠近五步之内。 “呼!赶紧走......” “哈!你莫管......” “呀!你们被人当枪使了......” “嘿!我只要报仇......” “给爷死!报个屁的仇,方百花还没死......” “纳命来!你说什么......” “吃我一拳!没听错,方百花在梁山......” “奸贼吃我一脚!你若是骗我......” “当众行凶还想跑!再尼玛废话,老子翻脸了......” “啊!狗贼功夫厉害!风紧扯呼!” “往哪里跑!哎呀......无耻之徒居然使暗器!” 劲风停歇、烟尘消散,方七佛抱着周绣娘撞破一扇窗户,逃出了镇安坊;武从文倒握一柄匕首,满脸浮夸的怕怕...... “老子这演技......要是能穿回去,都他妈能混好莱坞了!” 心里自我安慰一句,武从文踉跄着走向丁权。 戏没演完,他还得收尾。 “这位大人是?” 丁权有点儿懵,心说这话不是应该我问你吗? 不过他是个明白人,知道但凡能进镇安坊消费的,都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存在,赶紧躬下身赔笑道:“下官姓......” “无所谓了!赶紧带着你的人撤!” 丁权差点儿没被憋得背过气去,可还是强忍着郁闷问道:“这是为何?” 随即又指指地上那几具尸体说道:“此地确有命案......” 武从文一把搂住他的脖子,附耳说道:“你看看那边的是谁?” 丁权闻言顺着他下巴示意的方向看去,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基层执法者最重要的是啥? 办案能力? 别尼玛天真了! 是招子要亮! 尤其是混京城的,不把各家权贵都认清楚了,保证活不过三天! “康......” 丁权颤抖着嘴唇刚呢喃了一个字,就感觉脖子猛地一紧。 “找死啊!” 武从文的低吼虽然难听,丁权却投过去一个无比感激的眼神。 自己也他妈是被惊得失心疯了,这要是叫破了九皇子的身份,估计都活不过今晚! 不等他想好怎么应对,武从文就突然冲着人群大声喊道:“这位官爷说了,命案需要保护好现场,大家伙赶紧散了!官府还要将被害人的尸体带回去仔细检查呢!” 人群里不止一人早就认出了赵构,闻言立刻反应过来,纷纷高声附和:“对对对!我等莫要在此妨碍官府办案,先各自回府吧!” 眼看人群就要散去,事情就要得到完美解决,三楼突然响起了一声难听的公鸭嗓。 “不能走!本衙内差点儿丢了性命,不当场有个交代谁也不准走!” 武从文一愣,随即就乐了。 “我尼玛!咋把这货给忘了?本来还得费心思琢磨怎么搞你,现在好了,你他娘的自己找死,都省得老子再费心思了!” 众人寻声抬头看去,果然发现高衙内正从三楼的楼梯处探出半个脑袋。 这厮之前只顾逃命,面对面都没认出赵构,不然也不敢伸手去拉扯皇子身边的人。 人群里有和他高衙内相熟的,有心提醒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任由这个傻缺在那大喊大叫。 赵构的脸色也白了。 之前李师师那句“救驾”他也听见了,此时早就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己本就是个不得宠的小透明,这要是再撞破了父皇的丑事...... 想到这,不但心里后悔自己今天就不该来这镇安坊,看向高衙内的眼神也充满了恨意! 露出同样眼神的,还有躲在夹层暗道之内的宋徽宗。 妈的自己出宫找个乐子,先是听到了一首绝世好诗,然后亲眼见证了民心可用,事情到此为止堪称完美! 可紧跟着咋就急转直下了? 先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凶杀案坏了兴致,然后居然碰到了刺客! 所幸刺客被黄伴伴击退,回宫的路又被砸了个大洞,搞得自己只能不上不下的躲在空间逼仄的密道之内。 幸好有那个叫武从文的,不但接连打跑了两个武功高强的刺客,还很懂事的要替自己清场。 结果又他娘的冒出个杀千刀的傻缺坏事! “黄伴伴,外面大喊大叫的是谁?” 赵佶咬着牙问道,声音还得尽可能压低。 “回官家,是高太尉的螟蛉之子,汴梁城中诨号‘花花太岁’的高槛高衙内。” 老太监也恼怒那厮的嚣张跋扈,一点儿都没帮着隐瞒的意思。 他是赵佶的贴身太监,官家要是在宫外出了什么差池,自己就可以直接找根绳子上吊了! 密道之外,高衙内已经被家丁抬着下了一楼,嘴里还在不依不饶的飚着脏话,眼睛死死盯着武从文,居然还没认出赵构。 不过这也难怪,之前他被武从文当成武器从一楼直接扔上三楼,要不是先撞到了走廊的木窗,落地前又得了包厢内秀锦屏风的缓冲,小命直接就交代了! 武从文面对他那怨毒的小眼神儿,不但不生气,还极力憋着笑。 高衙内终于察觉到不对了,他要真是个傻子,也讨不得高俅的欢心。 毕竟他又不是高俅的亲儿子!高俅的干儿子也不止他一个! 第141章 朕憋不住了...... 高衙内盯着武从文看了半晌,又重新放下心来。 汴梁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自己都认得,各家的纨绔子弟更都全是熟人,既然没印象,想必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撑死兜里有俩糟钱! 有钱好啊!有钱才能榨出油水! 于是瞪着眼睛一指武从文骂道:“就是你个混蛋刚才扔的本衙内?!” “是又怎样?” 武从文懒洋洋的答了一声,还想迈步走出人群,他觉得那样做比较装逼。 谁知刚一抬脚就感觉胳膊被人拽住了,回头一看居然是赵福金。 小姑娘微微摇头,满眼都是关心。 武从文心里一荡,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微笑,顺便还挑了挑眉,意思是:“放心!看我的!” 赵福金自小长在宫里,哪有人敢对她作出如此轻佻的举动,又想起刚刚的怀抱,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高衙内见武从文居然把自己晾在一边,还敢和人眉来眼去,气得破口大骂:“你他妈的找死!本衙内今天不弄死你就不姓高!” 武从文正瞧小美女瞧得开心,被打扰了很不爽,转回头来不屑的说道:“你本来也不姓高!” 高衙内一愣,心想:“老子咋就不姓高了?我明明叫高槛好吧?” 人群里有脑子转得快的,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笑声点醒了高衙内,这才反应过来武从文是在嘲讽自己给高俅当干儿子,顿时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和干爹的关系其实很微妙...... 高衙内的亲生父亲是高俅的叔叔,这俩货其实应该是堂兄弟。 只因高俅膝下无子,高衙内才抓住机会不要脸的死命攀附,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少,却没一个敢提,因为都知道这就是高衙内的逆鳞! “给......给......给我弄屎他!”高衙内暴怒的对身边家丁下令。 因为劲儿使大了,嘴里一颗原本只是晃晃荡荡的门牙都给喷了出来,一漏风把“死”说成了“屎”。 一帮手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谁也不敢动弹。 开玩笑! 刚刚武从文和方七佛对打的一幕他们可都看见了,那阵势......捏死自己绝对跟他妈玩儿似的! 高衙内也发现自己牙丢了,抬腿踹了一脚手下,怒声道:“还扑快气把我的牙炒回来!” 被踹的那人顺势往地上一滚,其他手下见状纷纷跟上,一群人趴在地上好一阵摸索。 人多力量大,很快找回了那颗门牙。 高衙内也是被气糊涂了,接过来就往嘴里塞,也不知道咋鼓捣的,居然还真给安了回去! “噗嗤”! 武从文看着这滑稽的一幕,再也忍不住了,一点都不遮掩的乐出了声。 高衙内怒火上头,奋力挣开搀扶自己的手下,就要上前亲自动手。 结果刚抬起脚,他也想起了对方的厉害,腿一软重新跌回了手下怀里。 武从文嘴咧得更大了,还转头冲赵福金挤了挤眼睛,搞得小姑娘也没忍住笑出声来。 丁权本来不想出头,此时实在没法继续装透明了,挤到高衙内身边就想劝说两句。 高衙内正在气头上,斜眼瞥见他衣着只是个小小的巡检,一腔怒火顿时找到了发泄口,不等开口就一巴掌扇了过去。 丁权好歹是个“派出所所长”,身上也是有几分功夫的,真要想躲高衙内根本打不着。 可他不敢啊! 高衙内是什么人暂且不提,他干爹高俅可是太尉,正是自己直线最顶端的大boss。 高衙内一巴掌扇得自己手生疼,心头更怒:“狗东西!还不去把凶犯抓起来!” 人群哗然。 在场的有不少年轻的太学生,正是热血的年龄,眼见一个纨绔子弟竟敢当众殴打朝廷命官,纷纷高声斥责。 高衙内一瞪眼,冲着人群大吼:“都他妈找死啊!信不信把你们都抓大牢里去?” ...... “简直混账!”赵佶脸色铁青的低声骂了一句。 因为一楼有个大洞,夹层暗道里的烛火已经灭了,可即便在黑暗中老太监还是能清楚的感觉到主子的愤怒。 赵佶的愤怒不仅仅是因为高衙内的跋扈,还因为...... “黄伴伴......朕......朕想出恭......” ...... 镇安坊的客人们根本不受威胁,他们单独拉出来没人敢惹高衙内,但人多可就势众了,立刻齐声回骂。 眼看场面就要混乱起来,丁权只得再次上前。 他怕再挨打,不等凑近高衙内耳边就出声说道:“衙内且听小的一言,今日不宜久留。” 说着还微微扭头示意了一下。 高衙内跟着抬眼,终于看见了躲在人群中的赵构。 这厮也是被气糊涂了,完全没了平时的机灵,竟然脱口叫道:“康王殿下!” 赵构的脸色瞬间由白转绿,心里恨不得把这个混蛋碎尸万段。 在场认识自己的人不少,却全都很默契的假装没认出来,只有这个混账一口叫破! 高衙内喊的声音不小,本来乱糟糟的现场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像看傻逼一样的看着他。 高衙内也反应过来自己惹祸了,又不甘心就此认怂,一咬牙干脆豁出去了! 不就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吗?还他妈排名第九!怕他个鸟! “劳烦让让!曹某来迟了,万死!万死!”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从大门方向传来。 丁权手下的兵丁纷纷让路,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长须男子一路抱拳而来,身后还跟着个满脸厚厚脂粉的妇人。 高衙内是镇安坊的常客,一眼就认出对方是这里的大掌柜和老鸨子。 其实这两人一直都在,只是没敢出头,因为之前不是普通的客人闹事,那可是实打实的凶杀案! 直到高衙内开始不依不饶,他俩才偷偷从后门溜出,然后一路小跑回了正门,装作刚刚赶到的样子。 高衙内正不知该如何收场,一见二人终于找到了台阶。 “两个混账东西!区然才舍得露面!”一激动又有些漏风。 曹掌柜在心里撇嘴:“就你那满嘴漏风、话都说不清楚的熊样,可赶紧闭嘴吧!” 想归想,他可不敢说出口,还得赔着笑不断打躬作揖:“曹某该死!确是今日家中有事耽搁了,愿任凭衙内责罚!只是......能否改日?” 边上的老鸨也紧跟着附和:“哎呀~~衙内肚量如海,定不会与我们这些人为难,改日定然安排几位红姑娘给您赔罪!” 高衙内此时也萌生了退意,顺着话头说道:“看在李妈妈的面子上,本衙内今天就先不计较了!” 武从文一看,这是要偃旗息鼓?赶紧开口拆台:“人家镇安坊好好的开门做生意,是你自己突然闯进来的,怎么还倒打一耙呢?!” 曹掌柜和李妈妈齐齐看向他,心说:“这位爷!眼看事情都要了结了,您怎么还在这拱火呢?” 人群中的赵构也想哭,他巴不得赶紧散场,自己好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只有赵福金觉得武从文说的对,实情本就如此! 武从文自然不是正义感爆棚,他在这多耽误一会儿,林冲他们就能跑得远点儿。 ...... 夹层暗道里的赵佶也在怪他多事,因为实在忍不住了。 “黄......伴伴......朕......憋不住了......” “官家再忍忍,老奴这就背您上楼!” ...... 外厢一阵吵嚷,年轻的士子们高声支持武从文,丁权和曹掌柜两边劝和。 最终还是高衙内顶不住压力,准备改日再想法子找回场子。 他虽然不知道武从文的名字,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很自信在汴梁城中就没有自己找不到的人! 只是临走时实在拉不下面子,习惯性的对曹掌柜撂了一句狠话:“今天的事不算完!要赔罪让李师师亲自来!” 被老太监背着悄悄上楼的赵佶,听见这句大怒,激动之下一个没忍住。 黄伴伴只觉后背一阵热乎乎的...... 第142章 武大忽悠 如今的武从文,各项感官远超常人。 想起刚刚空气中的那股淡淡的尿骚味儿,他的嘴角就忍不住咧了起来。 “估计都不用林冲再动手,那个高衙内没准儿就被今天的事儿坑死了!” 心情一好,脚下愈加轻快。 ...... 镇安坊顶楼,李师师坐在桌边,一脸的愁苦。 今天的事情其实对她伤害最大。 首先是密道暴露,由此引发的后果究竟有多严重,她都不敢去想。 其次,一直被她藏在坊内的燕青暴露了,官家会不会起疑心? 正出神间,房门突然开了。 李师师以为是贴身婢女,心情不好的她正要斥责对方没规矩,结果一抬头就愣住了。 轻轻关上房门的来人转回身,赫然是今天大出风头的武从文! 武从文笑呵呵的看着李师师,心里暗赞一声:“居然没有惊叫!这心理素质,杠杠的!” 李师师的确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压低声音问道:“武先生为何去而复返?” 武从文听她没问自己为什么擅闯闺房,便知道是对自己的到来早有预料,于是笑着反问:“李姑娘何必明知故问?把燕青叫出来吧。” 李师师只是稍一犹豫,便一言不发的起身进了内里房间。 隔着晃动的珠帘,武从文看见她在一扇柜门上很有节奏的敲了几下,很快柜子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看着次第而出的燕青和林冲,武从文不禁暗道一声:“聪明!” 他猜到这两人会藏回镇安坊,却没想到居然敢藏进宋徽宗专用的密道里。 仔细想想也对,如今这密道就是个无人敢碰的禁地,绝对是整个汴梁城中最最安全的地方! 燕青曾在秀州城见过武从文,出了里间后先抱拳叫了声:“武大哥!” 倒是林冲,脸色复杂的没说话。 武从文知道原因,也没道歉的意思,语气淡淡的直接开口:“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杀高衙内。” 林冲看向他,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知道你还坏我好事?” 武从文也不说什么“不应伤及无辜”的屁话,嗤笑一声道:“为了杀那么个杂碎,值得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吗?他也配?!” 林冲闻言稍稍好受了一些,一开口却还是能听出有些不忿。 “武兄说得轻巧,那厮是太尉之子,要杀他哪那么容易?!” 武从文挑挑眉,“林兄忘了自己已经升......突破了?” 林冲一愣,脸色再次缓和。 武从文继续说道:“他总不能时刻都把一群高手带在身边吧?一个纨绔还没那么大本事!” 燕青显然也不太认同林冲今天的做法,闻言插口道:“是啊林大哥!你如今已经踏进了宗师境的门槛,想杀一个高衙内还不有的是机会?” 武从文又道:“报仇不是同归于尽,那是没本事人的做法,高手就得‘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必须得有逼格你懂不?” “说的好!” 燕青忍不住击节赞叹,下一秒却又神色古怪的对武从文说道:“武大哥,那两句诗不是这么用的吧?还有‘逼格’是啥?” 武从文老脸一红,恼羞成怒的骂道:“领会精神!” 骂完不再理会燕青,继续问林冲:“报仇之后有什么打算?” 林冲不是三岁小孩,明白武从文这句话里的意思,直截了当的答道:“林某早就想好了,如能侥幸留得一条性命,便重回梁山去找鲁大哥。” 武从文暗暗撇嘴,心说:“到底还是死要面子!投奔我就投奔我呗,谁不知道鲁智深是跟老子混的?” “哈哈,那鲁大哥肯定很开心!你可能不知道,吴用和花荣两位兄弟已经回了梁山,对了,还有李逵那个黑厮!” 武从文这句话看似是对林冲说的,目光却一直盯着燕青。 燕青多机灵一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的表情却很犹豫,目光不自禁瞥向一旁的李师师。 李师师眼神有些闪躲,缓缓低下了头。 武从文见状暗道:“靠!这俩人之间要是没一腿,老子都他妈敢改姓!不过......这俩人胆子也太大了,就不怕被宋徽宗发现?” 这货也是贱,心里好奇,直接就问了出来。 李师师很尴尬,红着脸低下了头。 燕青倒是十分豁达,抬手指了指自己左眼上的眼罩。 武从文恍然大悟。 燕青在临安的巷战中瞎了一只眼睛,哪里还有之前的帅气逼人? 明白过后,他又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想不到宋徽宗那老杂毛还挺他妈自信,也不想想人家李师师图你啥!图你老?图你上床不洗脚?还是图你有社保......呃!人家是皇帝,用不着那玩意......” 这货正在那无聊的八卦,李师师突然开口了。 “小乙,你还是随武先生去吧!整日藏在这镇安坊里不见天日,实在不是男儿所为!” 燕青的小名叫燕小乙,闻言也不说话,只是摇头。 武从文的队伍里也不差燕青一个,没必要非得拆散这对野鸳鸯,见状开口道:“留在汴梁也好,只是不能继续待在这镇安坊了!” 见燕青不解的看向自己,武从文板起脸道:“男人嘛!必须得有一番事业,那样才能真正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女人!” 这话说到燕青心坎里了,语气急切的问道:“武大哥可否教我?” 武从文心说:“肯问就好!就怕你不开口,那样老子还咋忽悠?” 此时不拿捏更待何时? 只见他也不说话,先自己搬了把椅子坐下。 李师师显然也和燕青一般心思,见状连忙起身给他倒了杯茶。 眯着眼睛咂了一口,武从文这才缓缓开口:“一个人如果想要创业,最好不要跨界。自己最熟悉什么、最擅长什么,就去做什么!” 燕青和李师师都没听懂,连林冲都投过去好奇的目光。 武从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瞪大眼睛问道:“都说这么清楚了,还没听懂?!” 三人齐齐摇头。 “燕青你招安前是干啥的?” “做卢院外的随从。” “我问的是在那之后!” “梁山啊!还能干啥?” “真笨啊!梁山是干啥的?” “啊?那个......替天行道?” “宋老三骗鬼的话你也信?!” “那......” “不就是山贼土匪嘛!有啥不好意思说的?” “哦,可是这和我要做的事儿有何关系?总不能在这汴梁城里打家劫舍吧?” “呵呵,你难道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地下秩序!” 第143章 港片是个好东西 “地下秩序?” 燕青、李师师和林冲三人齐声呢喃。 这四个字乍听之下新鲜,仔细琢磨似乎又能理解,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透。 “地下秩序,顾名思义,就是藏在官府律法之下的民间规矩!” 武从文这么一解释,三人就明白了,不就是各行各业的行规嘛! 看表情,武从文就能猜到三人心中所想,不过他也懒得解释两者之间的具体区别,直接开始普及操作方法。 “第一步,找一个现成的帮会,打服之后收归己用。” “第二步,以此为基础开始扩张,用最快的速度将汴梁城中所有的帮会都拿下。” “这样一来,这些人之前各自赚钱的买卖就都是咱们的,到时候要人有人、要钱有钱,事业就算是起步了!” 听到这里,燕青突然插嘴问道:“据我所知,那些帮会背后都是有靠山的,咱们怎么对付?” 武从文看他一眼,心说:“提问还知道先举手,挺守纪律啊!” “所以要快!别给那些背后的人反应时间!” 燕青追问:“可人家总会回过神来啊?” “那就拼谁的靠山硬呗!”武从文一边说一边看向李师师。 李师师很快明白,眼神复杂的低下了头。 其他两人也反应了过来,论靠山,天下还有比李师师更硬的吗? 不过李师师很快就想到了一个问题:总不能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总去找官家吧? 见李师师重新抬起头,武从文不等她开口就挥手打断道:“让他随便给巡检司打个招呼,具体的事儿由巡检司去办。” 所有人都明白这厮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林冲曾是公务员,多少了解一些汴梁城里的权力结构,出声反驳道:“巡检司只怕不够看,汴梁城里他们惹不起的存在太多了!” 武从文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巡检司只是咱们连结官场的纽带而已,解决问题还得靠银子!” 三人满脸不解,巡检司在汴梁就是个谁都能欺负两下的芝麻衙门,能当连结官场的纽带? 武从文一边回忆曾经看过的几部港片,比如什么《金钱帝国》、《五亿探长》、《四大家族之龙虎兄弟》、《跛豪》、《追龙》等等.......一边详细解释。 “谁都知道帮会既不入流也见不得光,为啥还有那么多大人物暗中插手呢?为了人多?他们又不想造反!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一样东西----银子!” “现在各个帮会整天相互打来打去的,这得少赚多少银子啊?如果把所有人都组织起来,统一定规矩、划地盘,然后各司其职,不但利润会成倍增加,老百姓也能少受点骚扰!” “去找巡检司谈个固定比例,每个月定时上供,再由他们继续向上送。注意,我说的是‘谈个固定比例’,不是一个具体的数目。那样咱们赚得多,他们收得也多,这就结成利益同盟了!” “要知道,这种同盟关系才是最稳固的!” 燕青突然插嘴:“那咱们为何不直接送,非要通过巡检司呢?” “你傻啊!其他衙门都可以得罪,唯独巡检司不行!你想想整日在街面上活动、还带着刀的都有哪些人?除了帮会,就是巡检司的那些衙役啊!不把他们绑上战车,时不时给你捣个乱你受得了吗?” 燕青恍然大悟,只剩下一个劲儿猛点头。 “只要把所有帮会都整合起来,再得到官方的暗中支持甚至只是默许,就能打造一套相对于官府律法的地下秩序!” 林冲的眼睛都有点儿亮了,李师师更是再顾不得尴尬,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武从文能理解她为何如此。 别看李师师现在被捧成“天下第一名妓”,似乎是众星拱月、地位超然。 可“妓”就是妓,本质上就是下等人! 等到人老珠黄、容颜不再之时,下场只怕比谁都惨! 特别是宋徽宗看上她之后...... 别以为那是什么好事,被皇帝看上确实有面子又无人敢惹,但也意味着没有机会再接触其他男人了。 风尘女子职业生涯结束之后的出路,无非有三。 一是从良给人做个妾室,这是最好的结果。 二是出家,下半生常伴青灯古佛,靠着自己给自己赎身后剩下的血汗钱艰难度日。 三是继续留在青楼,从一个被人伺候的红姑娘变成伺候人的老嬷嬷,所图只是一碗饭、一张床而已。 对于李师师来说,第一条路已经被堵死了。 赵佶是绝不会替她赎身的,赎身干什么?难不成接进宫里当妃子? 也不会允许她与其他男子接触,就算有一天玩腻了也不行! 第二条路李师师不想走,她有心仪的男子,怎么舍得出家? 最后一条自不用提,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现在武从文给她指出了第四条路。 秩序不秩序的,李师师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这套秩序能带给自己的保障和收益! 别看她现在身家丰厚,吃穿用度都是最最顶级的,但聪明的她很清楚,这一切都是虚的。 自己红的时候,想怎么花钱就怎么花钱,一旦过气一切都会消失不见。 带着积蓄离开镇安坊? 不在赎身那个关口被榨个干净,你以为东家是开善堂的?! 武从文说的事情如果能成,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首先东家不敢过分为难自己,就算净身出户,自己在镇安坊以外挣的钱没理由收回去吧?! 还有一点她想到了,却又不愿意深想,那就是燕青。 此时此刻的确是两情相悦、誓死白头,但以后的事情谁又能保证呢? 他会不会有朝一日也嫌弃自己不干净? 说到底,女人一旦沦落风尘,“自卑”二字就已经深深的刻入了骨髓。 燕青到底年轻,无论是跟着卢俊义、还是后来上了梁山,都是在乡野之地打滚,来汴梁的几个月也一直躲在镇安坊中守着心上人,对大城市并不熟悉。 林冲就不一样了,父亲是禁军提辖官,自己倒霉前也是禁军教头,算是土生土长的老汴梁,对京城市井十分熟悉。 他仔细思考了一阵后问道:“武兄弟,汴梁城中大大小小的势力数不胜数,各自有各自的营生,咱们真想全部抢过来怕是很难做到啊!” 武从文自然知道这一点,任何时代都没有哪个牛逼的帮会能够真正一统黑道,别说做不做得到,就那个高昂的管理成本都不划算! 只见他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缓缓开口答道:“自古擦边的买卖,无非黄赌......咳!那个......食,只要抓住这三样就足够赚的了!” 装逼装得有些上头,这货好悬没把“毒”给说出来。 第144章 藏在方腊背后的东西 “武先生“擦边”这个词用的妙极!让人一听就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李师师轻笑着赞了一句。 武从文点头回礼,他算看出来了,这妞儿是三人里最热心的那个。 下一刻,他突然严肃了起来,语气郑重的说道:“注意,这些生意全部从中低端开始,像镇安坊这种高端的场子暂时先别碰,阻力太大,等扎稳根基后再说!” 他如此郑重的提醒,是担心对方起步太顺利之下一个上头,过早惹上不该惹的人。 李师师显然对此很认同,先是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随即又微微蹙起了绣眉。 “武先生,师师还有两点不明,望您不吝赐教。” 武从文很豪气的一挥大手:“都是自家兄弟,有话就说!” 李师师愣了一下,她是女的,“兄弟”两字听起来有点儿别扭,心里却又莫名的感觉很温暖。 “其一,您刚说是暂时不碰镇安坊这种......那个什么“高端场子”,那以后呢?这些地方背后都是大人物,怕是不好相与。” “其二,官......他会愿意支持吗?” 武从文笑着答道:“师师姑娘提的这两点,其实是一个问题。归根结底就是官家会不会鼎力支持?你放心,一定会的!” “为何?”三人同时问道。 武从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起另一件事。 “你们都知道我曾在临安呆过一段时间,当地的官员和富商巨贾都对我百般拉拢,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三人齐齐摇头。 “一开始我也没想明白,后来才琢磨过味儿来,他们是把我当成官家秘密派往江南的钦差了!” 看着三人惊讶的表情,武从文继续解释。 “赵佶这个人吧,看起来没什么能力,但能坐上皇位的会是白痴吗?要知道,他继位前可不是板上钉钉的皇位继承人!” 李师师和林冲若有所思,只有燕青仍然懵懵懂懂。 武从文继续道:“世人都说这位皇帝喜欢任用奸佞小人,但除了个人喜好之外,我不信就没一点其他考虑!” “大宋自开朝就定下了‘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国策,这就必然导致一个后果,那就是文官系统的权利不断膨胀,相对的皇权就会比较弱势。” “可又有哪个皇帝不想大权独揽、言出法随呢?除非他真是个啥也不懂的白痴!” 这两句话说得就深了,林冲眼中也露出了迷茫,倒是李师师好像听得懂。 “江南远离权利中心,地方势力相比北方要强势得多,我看到的是地方官员与当地大族沆瀣一气,欺上瞒下。要知道,江南富庶,是大宋的粮仓和银库,真要按规矩来,每年上缴的赋税绝对不止现在那点!” “平时也就罢了,现在北伐在即,正是需要大笔钱粮的时候,官家想法子去收割一拨不难理解吧?而我就被误认为了那把‘镰刀’。” “你们再看看江南那些人是怎么应对的?连我的身份都没核实就开始不停的送礼,这是要稳住我这个‘疑似钦差’!接下来更狠,直接来了个方腊之乱,一把火把所有罪证烧了个一干二净!” 李师师捂住了小嘴,满眼都是震惊。 林冲更甚,瞪大的双眼中都微微有些泛红。 如果武从文说的是真的,那方腊造反就是个阴谋,战死在江南的那些梁山兄弟可就太不值了! 武从文并不是瞎说,甚至都不是猜测。 他事后反复琢磨自己的江南之行,终于发现了一个非常不正常的点。 临安城丢的太快了! 几乎是方腊军刚到城下,这座东南第一城就破了。 武从文自己冲过临安东门,又亲眼见到西军名将王禀连续攻城而不能破,最后还是靠着城里内讧才夺回的临安。 是起义军战斗力强? 为什么那么快就被西军击败! 原本的临安守军太垃圾? 就算只是把城门一关,然后什么都不做,起义军打造云梯也得花个几天时间吧! 唯一的可能就是,方腊破城的原因也和王禀一样----城里有内应! 怀疑一旦产生,诸多之前没注意到的蹊跷细节,便会接连浮现。 为什么自己刚到临安没几天,方腊就反了? 真就那么巧?! 为什么临安城破当晚,最先起火的会是城南? 一开始武从文以为是那一带集中着府衙和有钱人,起义军先抢府库和大户很正常。 可奇怪的是他事后发现,府衙建筑安然无恙,像史家那种大户更是连根毛都没少,遭殃的全是普通百姓! 那起义军当晚烧的是什么? 府库里除了银子和粮食还有什么? 账册! 江南官员和地方上勾结贪污的证据! 为什么以史家为首的本地大族,最后又出卖了方腊? 仅仅只是见风使舵吗? 会不会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方腊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江南如此混乱,北方或者说是汴梁就算情况好一点,估计也好不了太多。 宋徽宗为啥要重用蔡京、童贯、高俅等一帮世人口中的奸佞? 看看这三人的职务。 蔡京是宰相、太师,负责在朝堂上与文官集团斗法。 高俅是太尉,负责掌控京城的武装力量。 童贯在西军,负责控制这支大宋最能打的边军。 就像武从文说的那样,能当皇帝的,只要不是司马衷那样的白痴,怎么可能一无是处?! 以上这些具体猜测,武从文没说给林冲等人听,一是三两句话说不清楚,二是也没那个必要。 他最后只用一句话总结:“官家一定很乐意看到,在汴梁城中有一个直接对他负责的、有钱又有人的组织!” 这句话也不是忽悠,明朝有锦衣卫,清朝有粘杆处,凭啥宋朝就不能有类似的机构? 林冲和李师师对视一眼,齐齐说出了一个名字:“皇城司!” 武从文点点头,又摇摇头。 “没错,官家已经有了皇城司,但那是花钱的,咱们搞的东西却能给他赚钱!” 说完这句,武从文直接站起身,对燕青和林冲说道:“我看今晚天气不错,适合杀人放火,咱们先去找个小帮会练练手。” 还有一点他没说,皇城司虽然是个特务组织,但终究是公开的,有些事情不太方便做。 第145章 说干就干 丁权很烦,都快疯了,顶着俩黑眼圈在屋子里不停转圈。 昨天自己的辖区发生了凶杀案,死的还是太尉府的家丁。 他本来以为自己晚上也不用回家了,肯定得连夜查案,没想到很快就接到了上头的招呼----不准有任何动作! 丁权猜测是康王打了招呼,毕竟皇子逛青楼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可仔细一想又不太对。 康王虽是皇子,可平时没什么存在感,根本没那个能量。 再说谁没事儿闲的会去揭穿此事? 最关键的是,高衙内是什么人?无事都要生非的主! 这次被人刺杀,不但死了好几个手下,本人也吃了大亏,可能忍气吞声、自认倒霉吗?! 难道......刺杀高衙内的是康王手下?也没听说两人之前有什么龌龊啊! 想到这,丁权只感一阵毛骨悚然。 两尊大神斗法,自己一只小虾米夹在中间,一个运气不好就得被挤碎了! 提心吊胆了一整晚,今天刚到单位就又听到了一个坏消息,自己辖区内昨晚又发生了命案! 大兴赌坊的打手头目毛老四,昨天后半夜被人干掉了。 事儿不算大,但丁权不知道自己该查?还是不该查? 不查吧,毕竟出了人命。能在这汴梁城中开赌坊的,背景都不简单,事后追究起来,自己这小身板根本扛不住。 查吧,这事儿和镇安坊的案子会不会有所关联? 正纠结间,又有手下匆匆来报。 “丁头,桂香楼的马海死了!” 丁权一句骂人的脏话几乎脱口而出,自己这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为啥这些命案都出现在自己地盘上?还他妈扎堆发生! 多年的职业经验告诉他,杀马海的人和杀毛老三的很可能是同一拨。 强忍着晕倒的冲动,丁权咬着牙问道:“什么时候发生的?案发地在哪?可有人看见凶手?” “就在桂香楼一楼,半个时辰前有个蒙面人闯进去,一招就把马海宰了。” 丁权一愣:“马海功夫不错,怎么一招就都没顶住?凶手是偷袭?” “桂香楼的伙计说不是偷袭,凶手就是强行击杀!” 丁权一皱眉,下一秒脸色大变:“你带人去现场了?” 手下听他语调都变了,惶恐的答道:“是......是啊,这光天化日的,不去也不行啊!” 丁权恨不得给他一巴掌,瞪着眼睛大吼道:“立刻把人给我撤回来!” 手下不敢多问,转身就跑,出门的时候还摔了一跤。 丁权也不继续表演驴拉磨了,紧跟着出门,直奔上级巡检司衙门而去。 ...... 镇安坊内,燕青推开后院一扇柴门,人还没进去就兴奋的开始嚷嚷:“巡检司的人还真撤了!” 林冲下意识攥了攥手中黑布,目光看向武从文。 武从文笑着解释:“预料之中!在镇安坊重新开业前,棚板街这片不管发生什么,巡检司都不会管的。” 林冲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燕青毕竟年轻,不等坐下便迫不及待的问道:“这是为何?” “上头不让查呗!再说死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虾米,没人会在意。” 燕青似懂非懂,却明白了接下来要干啥。 “按武大哥的意思,咱们继续?” 武从文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说道:“本来吧,让他们狗咬狗最省事儿,不过咱们时间有限,还是在三天内拿下这一带的全部帮会为好。” “用不了三天,今天晚上就能杀干净了!” 武从文看了眼说话的林冲,心想:“这升了11级就是不一样哈!连行事作风都变得霸气了。” ...... 当晚,又有一家青楼、一家酒楼的打手头目被杀,依然是一击毙命。 可收到消息的丁权却是越来越放心了。 死的都是平日里欺男霸女的混混头子,明显是帮会之间在抢地盘,大概是有猛龙过江了。 虽说这条猛龙十分不给自己面子,可此时他哪还有心思顾这些? 之前他去找上司,结果对方和他一样,同样是惶惶不可终日,而且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上司又去找上司,折腾到天黑,才得了个准确的回复----不动! 第三天,丁权猜测中的猛龙露面了,据说是从镇安坊出来的。 这下丁权觉得自己恍然大悟了。 事情的链条很清楚:镇安坊发生命案,紧跟着同一辖区内一家赌坊、一家酒楼和两家青楼的打手头目接连被杀。 他都怀疑赌坊和酒楼都是枉死鬼,用处只是掩人耳目。 镇安坊这是被惹怒了在报复,怀疑发生在自己家的命案,是附近同行搞的鬼! 丁权坚信自己的判断,没看那四家背后的东家都没敢有任何反应吗? ...... 丁权只是个小人物,很多事情根本不可能知道。 镇安坊命案发生的当晚,高俅就被赵佶紧急招进了宫中,一头雾水的被好一阵痛骂。 这货跪在地上一脸懵逼,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官家火从何来。 直到赵佶骂累了让他滚蛋,高俅才从官家贴身的黄大伴嘴里得到了一点儿信息----棚板街一带的事情不准查! 高俅多聪明,一下就猜到了什么。 棚板街是什么地方? 汴梁城中高端场所的聚集地,能和官家扯上关系的只有一个地方----镇安坊! 一定是官家出宫找乐子碰到事儿了...... 急匆匆出宫后先给巡检司下令,然后就开始调查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查不要紧,最后居然查到了自己家头上! 当晚现场那么多人,消息根本瞒不住,高俅很快便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听着属下的汇报,他是越听越心惊,冷汗止不住的往外冒。 这事儿可大可小,丢官不至于,但官家的宠信...... 想到恼火处,高俅怒气冲冲的赶回府,把那个混账从床上拎起来就是好一顿暴揍。 可怜高衙内一晚上先是被刺杀,然后被人当成暗器一把扔上三楼,连牙都摔掉了一颗,不过这些加一起都比不上干爹打得狠。 那可真是拳拳到肉、鞭鞭见血! 这也是为啥接下来几天他都没去找武从文麻烦的原因,根本下不了床...... 也不怪高俅暴怒,因为赵佶比他更怒。 那一场惊吓搞得他好几天没脸见人,连早朝都停了,招见武从文的事情自然也就拖了下来。 武从文也不着急,每天睡醒了就往镇安坊里钻,一边充当狗头军师,一边享受李师师给自己弹琴唱曲儿,快活的那是不得了! 甚至觉得五天的时间差太短了! 赵佶也是实在喜欢李师师,只过了五天就忍不住通过新修好的密道,再度光临镇安坊。 结果美人儿见是见到了,只是李师师一见面就扑进他怀里开始哭。 这把赵佶给心疼的,一边哄一边问,哪里看得出半点儿官家威严? 李师师只是摇头不答,直到将漂亮的美目哭成了红肿的桃子,才在赵佶的百般追问下开了口。 “若不是想着再见官家一面,奴早已自行了断。今日过后,奴再无牵挂,可以安心的去了!” 赵佶一听就慌了,咬着牙问道:“可是高俅家的那个混账又来找麻烦了?”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 镇安坊是不敢欺负李师师的,其他人无冤无仇没有理由,唯一的嫌疑人就是高衙内! 第146章 枕边风的威力 见李师师又开始摇头不语,赵佶急了,搂着她问道:“那你说是谁!朕给你做主!” 李师师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凄然一笑:“没用的,官家怕是也无计可施......” 赵佶不信:“这天下有什么事是朕办不了的?” 李师师抬眼与赵佶四目相对,眼神里全是灰败的绝望,抽泣着说道:“官家整日待在宫里不知道,这汴梁城中已经传开了,说......说......” 赵佶听到这,心里猛地就是一突突:“莫不是朕偷入青楼的事儿传开了?” 心里害怕,嘴上连声催促李师师快说。 李师师紧咬红唇,直到渗出丝丝血迹,才哭着说道:“坊间传闻,说......说奴暗地里养野男人!” 赵佶只觉一股邪火直冲脑门,暴怒间冲口喝道:“谁传的!!!” 野男人?这他妈说的不就是自己吗?! 李师师把脸轻轻靠在赵佶胸口,继续用绝望的语气哭道:“这种事,哪里去找源头?奴只是一风尘女子,名声什么的不足挂齿,只恐官家威严会因此受损......” 说到这,李师师突然挣脱了赵佶的怀抱,倒退两步盈盈跪下。 “不如自行了断,想必谣言自会烟消云散!” 赵佶心头一阵感动,赶紧上前搀扶。 李师师不肯起来,红肿的美目再次流下泪来,哽咽着说道:“奴只求官家一件事......” “你说!你说!莫说一件,便是十件朕也答应!万万莫要再说寻死的话了!” 李师师顺势重新跌回赵佶怀里。 “奴有一远房表弟在这镇安坊中帮工,前几日不忿那些污言秽语,争斗间失手打死了几个泼皮。奴只希望自己去后,官家能网开一面,饶他一条性命。” 赵佶搂紧美人儿,恨声说道:“杀的好!你那表弟不杀,朕也要杀了那些以讹传讹的混账!” “多谢官家!如此一来,奴便再无牵挂了,今日再陪官家一晚,明日便用上次官家赏赐的那匹绢......” 赵佶不等她说完,便急切的打断道:“怎么好好地又说那些傻话?朕明日便给有司下旨,但凡再有人敢传说那等闲话,统统抓进大牢问罪!” 哄了好一阵,见李师师终于不再提自尽的话,赵佶这才故作不经意的问道:“你怎会有个表弟在坊里帮工?之前没听你提起过啊!” 李师师对此一问早有准备,她太了解身边这位官家了,就是个小心眼儿的男人。 当下从容答道:“奴那远房表弟名叫严乙,几个月前家乡遭了灾,走投无路之下便来了汴梁投我。” “奴不忍他饿死街头,便求妈妈在坊里安排了个打杂的活计,算是有口饭吃。不想奴这表弟倒是个知恩图报的,官家要不要见见他?” 眼见赵佶有些犹豫,李师师抿嘴一笑,凑近他耳边道:“官家放心,他一个乡下的野小子,不认得官家。” 赵佶尴尬一笑:“那便唤他来吧。” 李师师风情万种的白他一眼,叫来贴身婢女,当着赵佶的面吩咐道:“去叫小乙在一楼等候,说我等下有事吩咐他。” 婢女走后,赵佶装模作样的说道:“你让他直接过来就是,何必如此麻烦!” 李师师也不点破,拉起他的手出门下楼。 赵佶嘴上责怪,心里却对李师师的懂事非常满意。 镇安坊还在停业,偌大的一楼大厅空空荡荡,一个粗布短打的乡下汉子垂手站在正中。 赵佶躲在二楼俯视,对那人挺拔的身形没有准确感官,倒是一下就看见了那只瞎眼。 一道刀疤从左眉上起,纵贯眼球直至脸颊,让人一看便心生恶寒。 赵佶不但没有厌恶,反倒彻底放下了心。 就这么个长相,别说李师师,任何一个女子恐怕都会退避三舍! ...... 次日,镇安坊恢复营业,燕青的事业也终于走出了棚板街。 大兴赌坊今晚没有营业,大厅里却站满了人。 燕青高坐主位,目光冷冷扫视下方。 “我知道诸位兄弟多有不服,认为我只是用了下作手段才杀了你们以前的老大!我严乙也不来虚的,你们跟着我保管日子要比之前强上百倍!” 说完起身,一把掀开了一口木箱。 火光照耀下,白花花的银锭刺得人眼生疼。 人群开始骚动,所有人都目露贪婪,却又无人敢挪动脚步。 燕青很满意这些人的反应,而且毫不意外。 他是混过梁山的,山贼讲究什么? 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论秤分金银! 这些混混,比梁山上的兄弟们差远了! 只见他单手提起木箱,走到一人面前便扔过去一锭银子。 “每人先给5两,今日随我去灭了青鲨帮,回来后每人再给5两!受伤的10两,帮会负责为其疗伤!死了的50两,帮会负责照顾其家人!” “不敢去的现在就说,我绝不为难!” 没人不接银子。 青鲨帮算个屁,也就和自己之前的帮会实力差不多,现在自己这边可是四个帮会合在一起,这根本就是捡钱嘛! 燕青很满意,回到高台后,把手里的箱子口朝下高高举起,里面没发完的银子“哗啦啦”撒了一地! 看着台下众人激动的表情,燕青纵声大喊:“今后这汴梁城中,只能由我洪兴帮说了算!” “洪兴!” “洪兴!” “洪兴!” 台下的呐喊起初稀稀落落,很快就变得整齐划一,气氛也越来越狂热。 不用问,洪兴这么俗的名字,肯定是武从文起的...... 当夜,青鲨帮控制的广源赌坊遭到突袭,帮主何广被杀,帮众被新晋崛起的洪兴帮吞并。 次日上午,广源赌坊的招牌换成了“大兴赌坊二分店”,整个过程中巡检司不但不管,还派了一队衙役帮忙维持秩序。 接下来是大兴赌坊三分店、四分店...... 因为这些赌坊背后的靠山始终没有动作,洪兴帮的扩张速度越来越快,不少小帮会根本不用打就主动投降了。 那些头铁的,帮众已经上千的洪兴自己灭了一半,汴梁巡检司的衙役抓了另外一半。 而直接给巡检司下令的,估计没人想得到,居然是太尉高俅! 有上头的命令,怀里又揣得鼓鼓囊囊,这些衙役们的干劲儿甚至比不少洪兴小弟都要足! 这一切的背后,自然是白花花的银子。 一车一车运进巡检司,再一箱一箱运出来.... 很多人发现居然赚得比以前还多! 眼看李师师的棺材本就要见底,武从文很仗义的支援了十万两,然后在“小两口”的一再坚持下,勉为其难的占了洪兴三成股份。 然后他就接到了进宫面圣的旨意。 第147章 君臣奏对,果然问到了江南 汴梁是比较典型的中式都城布局,有外城、内城和宫城三重城墙。 其中外城比较特殊,打破了之前一直奉为圭臬的坊市制度,居民区和商业区之间不再那么泾渭分明,更有利于商业发展。 不过内城和宫城还是没变,毕竟皇帝居住和官员们办公的地方,总不能任由闲杂人等随意出入吧。 武从文是提前一天接到的通知,传旨的太监收了银子,还很贴心的给他普及了一番宫廷礼仪。 其实这些东西武从文也可以去问童贯,那可是正儿八经从宫里出来的大拿! 可是想了想还是算了,别为了省几个小钱儿,再把人家逆鳞给揭了...... 不过童贯还是很贴心的,知道他一直住在客栈,便派董云提前一晚将他接进府里住,免得第二天迟到。 次日天还没亮,武从文便跟着童贯一起出门,先乘坐马车来到宣德门,然后步行进入宫城。 自有小太监领着他去偏殿等候,童贯则和其他朝臣一起前往紫宸殿上朝。 武从文见给自己引路的小太监还打着灯笼,又抬头看看天,估摸着现在也就凌晨三点多的样子,心里忍不住一阵吐槽。 “妈的,以后要是老子当家,必须得把这上班时间改成朝九晚五!不然天天起这么早,也不知道容不容易得癌症......” 等候的地方说是偏殿,其实就是个小房间,里面点着蜡烛,几把椅子上已经有其他人落座。 武从文猜测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是等着今天被宋徽宗召见的,便主动上前攀谈。 那几人开始态度还挺好,可一听他的身份便即脸色大变,一副不屑与之为伍的做派。 “靠!老子吃你家大米了?还是睡你家媳妇了?” 武从文虽然也不稀罕和他们攀什么交情,但被人针对了还是很不爽。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这些人为何如此。 从童贯力荐自己担任新军团练使的那一刻起,自己就被自动划入了阉党。 再加上自己不是科举出身,而是凭借军功得的官职,那些苦哈哈考上来的家伙自然不待见自己。 偏偏这种自诩清流正统之人,在官僚体系中还占绝大多数! 没人说话,武从文就只能干坐着想事情,想着想着困意上涌,就那么坐着睡着了。 这让其他几人见了更加鄙夷:武夫就是武夫!一点儿也不知礼仪廉耻为何物!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武从文这一觉睡得特别香,还做了个美梦。 梦里他离开汴梁回了梁山,发现潘金莲给自己生了个女儿! 小丫头粉嫩嫩的,抱在怀里又软又香,自己是怎么亲都亲不够。 突然,闺女抬起莲藕般的小胳膊,用胖乎乎的小手揪住自己的胡子,“咯咯咯”的笑着朝自己撒娇:“爸爸,我要吃冰激凌!” 武从文一愣,感觉那三个字好遥远、好陌生,好半晌才捏着嗓子哄道:“乖啊,冰激凌太凉了,吃了肚肚疼,咱们吃巧克力好不好?” 小丫头眼眶一下就红了,不依的拽着胡子撒娇:“不嘛!我就要吃冰激凌!就要吃冰激凌!” 武从文无奈的用眼神向老婆求助,却发现潘金莲只是看着自己笑,不一会儿那张脸缓缓变成了方百花。 然后是扈三娘、李瓶儿、庞春梅......最后居然变成了丹绮和赵福金! 正惊诧间,他被人推醒了。 “武大人!武大人!官家传你见驾了!” 武从文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发现叫醒自己的是昨天传旨的那个宦官。 不好意思的冲对方笑笑,起身时又悄悄塞过去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 武从文终于见到了赵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货别管名声咋样,在历史上绝对是大大有名! 赵佶四十来岁,保养的很好,颌下三绺长须显得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武从文强忍着恶心跪下磕头,口中高呼万岁。 没错,就是恶心。 他阿谀奉承童贯的时候都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赵佶的态度倒是很和善,语气温和的说道:“武爱卿平身。” 待武从文谢恩后起身,又对身边的老太监吩咐道:“黄伴伴,赐座!” 武从文知道,他这是在回报之前在镇安坊的救驾之功。 要不是自己,这位偷偷逛青楼的皇帝,还不知道要在狭窄的暗道里躲上多久! “多谢黄公公!” 武从文这句道谢是诚心诚意。 一进书房,黄金瞳就告诉他【黄承恩,16级】。 想必当日在镇安坊,分别只用一招就击败了林冲和方七佛的高手就是这位! 再次谢恩后落座,赵佶先问了一下武从文的出身。 武从文心想:“老子就不信之前没人给你汇报过!” 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自我介绍了一番,就连在阳谷县杀死西门庆的事儿都没隐瞒。 想隐瞒也隐瞒不了,自己当时为了装逼,可是把名字用血写墙上了! 当然,添油加醋的把西门庆丑化一番是必须的。 什么哄抬物价、欺男霸女、草菅人命都不算什么,最关键的是说他勾结老丈人吴铠,打压欺辱为民做主的好县令梁知孝! 赵佶听得一愣一愣的,心说:“这事儿下头人倒是没提过,看来那帮混账还是偷懒了!” 武从文看表情就知道他信了七八分。 不信也没关系,有本事去东平府找梁知孝核实啊! 看那厮会不会绞尽脑汁的配合老子...... “如此说来,那个西门庆还真是该死!武卿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武从文一听皇帝给事情定了性,立刻高呼:“吾皇圣明!吾皇仁厚!吾皇威武!” 马屁拍多了,之前那点儿不适早就没了。 赵佶之前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对这种每天都听的马屁却是基本免疫,挥挥手道:“听说武卿的夫人后来又被劫到了江南?出手的还是那贼酋方腊?” 武从文心说:“来了!来了!老子就知道你要问到江南!” 面上却装作一副惊讶又佩服的样子,习惯性的先拍了句马屁:“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官家!” “臣当日着急去二龙山,投奔后来被官家封为‘义烈昭暨禅师’的鲁智深,一路带着家眷多有不便,就拜托三花寨寨主暂时照顾。” “不想那方百花居然是方腊的妹妹,等臣带人赶回来时,三花寨已经人去寨空。” “不瞒官家说,臣当时真的是心急如焚,多方打探后得了线索,这才一路寻去了江南!” 赵佶正了正身子,微眯了下眼睛问道:“听说武卿在临安多有奇遇,细细与朕说说!” 第148章 志大才疏宋徽宗,拐带公主武大胆 终于说到了正戏。 武从文也不隐瞒,将临安城破之前的诸般经历一一道来,连自己的那些猜测都如实讲了。 反正这些之前也和童贯聊过,算不得什么秘密。 只是有意无意的,他将有关丹绮的细节做了省略。 赵佶听到一半便从椅子上起了身,缓缓在书房里踱来踱去。 “武卿的意思是,江南诸路已经烂透了,就连方腊之乱也是有人在暗中推动?!” “臣只到过临安,其他地方的情况不了解。不过临安作为东南第一大城都是如此,其他地方想必也好不到哪去!” “以你所见,两浙路的情况究竟严重到了何种地步?” 武从文听了赵佶这句话,不但没有被重视的兴奋,反而在心中暗暗摇头。 这位徽宗皇帝,志向是有的,想要去动盘根错节的地方官场,可惜能力实在有限! 自己一个冒牌货,能知道这些已经是机缘巧合、外加运气爆棚了。 具体情况究竟糟糕到了什么地步?你问我,我他妈问谁去?! “臣斗胆乱猜,官家应该真的向江南派过钦差,想必要比我这个冒牌货更有发言权。” 赵佶停下脚步,看了他一会儿后重新坐下叹道:“武卿果然聪明,不怪童相公一力向朕举荐!” “朕的确派过钦差,可惜还没走到长江,就遇到了山匪,如今连尸骨都不知道在哪!” 武从文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身影,莫非那个杨再兴也是...... 赵佶见他不说话,突然话锋一转:“不知临安的那些混账,送给武卿多少好处啊?” 武从文回过神来,忍不住在肚子里大骂:“狗日的,居然把主意打到老子头上了!” 面上却诚惶诚恐的翻身跪倒,口中大喊:“冤枉啊官家!” “臣当日的确收了些钱财,可后来方腊不是来了吗?臣肯定不能从贼,历尽千辛万苦才逃出临安,是一个大子儿也没带出来啊!” 赵佶无语,心说:“朕还没说要你交出来呢,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一旁的黄承恩也是满心鄙夷。 这小子也是真不要脸!冒充朝廷命官骗吃骗喝还有理了?哪里冤枉你了?! 赵佶不耐烦的让他起来,被这么一闹,也再没了继续聊下去的兴致,很快便打发他离开。 退出御书房后,武从文脸上的谄媚和惶恐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鄙夷。 这位宋徽宗连自己在临安做过的那些事,全都打听得七七八八,没理由不知道自己私自北上。 可他居然连一个字儿也没问! 该说他眼里只有钱呢? 还是该说他对联金灭辽太有自信? 一路走一路想着心事,武从文突然察觉身前的引路太监回头看了自己一眼。 武从文霍然心惊,因为那道目光很不寻常,充满了古怪的好奇。 黄金瞳和雷达地图同时开启,抬头的同时已经做好了一招制敌的准备。 下一秒,他就愣住了,给自己引路的小太监,居然是赵福金! “嘘!” 赵福金见被发现,连忙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还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武从文哭笑不得,心说这丫头女扮男装上瘾吗? 不对!这回不是扮男人,是扮太监。 你还别说,以她的身形容貌,扮太监还真比扮男人逼真得多! 怪不得自己之前竟然没有发现。 武从文心有疑问,却又没法开口询问,只能一路提心吊胆的跟着她一路向前。 是真的提心吊胆,这要是半路被人发现了,还不得给自己扣个“拐带公主”的死罪啊! 好在一路无惊无险,出奇顺利的出了宫门、又离了内城。 赵福金长出口气,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回头笑眯眯的看着武从文。 “我说公主,你想出宫玩儿也用不着这样吧?像上次一样找你九哥不就得了?” 不等她说话,武从文就抢先开了口。 不抢先不行啊! 赵福金也不知道是咋长的,小小年纪居然颇具规模,小手连拍之下晃得人眼晕。 再加上那张满满纯欲风的脸,不找个话题转移注意力,武从文担心自己当场就得出丑! 赵福金丝毫没有察觉武从文的窘态,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惊讶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公主?上次我也没说呀!” 武从文心说:“这位日后命运多舛的茂德帝姬,还真是单纯啊!单纯的直冒傻气!” 嘴上却只能苦笑道:“公主,你管九皇子叫哥哥,是什么身份还用明说吗?”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赵福金一脸的恍然大悟,还抬起手在自己的小脑袋上敲了一下。 武从文脸一抽抽:“靠!有被可爱到!” 赵福金只懊恼了一秒钟,紧跟着就伸手拉住武从文的袖子不住摇晃,一脸恳求的说道:“你带我出去玩儿好不好?一直待在宫里好没意思啊!” 武从文被晃得心旌动摇,却还是没忘了再问最后一句:“你为啥不去找你九哥?” “那天之后九哥就被父皇禁足了,也不知道因为什么!” 武从文暗笑:“还能因为啥?儿子撞破老子好事,老子恼羞成怒了呗!” 赵福金又开始摇晃,武从文哪里还有抵抗力,点点头就要开口答应。 突然,他在还没收起来的雷达地图上,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公主。”武从文在心里阴险一笑,“带你出去玩儿没问题!不过,你得先陪我去个地方......” ...... 武从文猜的没错,宋徽宗的确恼恨赵构撞破了自己逛青楼,却也没那么严重。 他和这个第九子一年也见不上几面,犯不上太多尴尬。 御书房内。 赵佶打发走了今天要单独召见的最后一个官员,有些疲惫的靠在椅子上,黄承恩站在身后给他揉着太阳穴。 “黄伴伴,你觉得他怎么样?” 面对官家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黄承恩半点也没犹豫的笑道:“官家问的是武从文吧?老奴观此子不凡!” “哦?说说!” 赵佶对自己的心思被猜透,一点儿也没表现出不快。 “首先是此子的武功,年纪轻轻竟已是三境宗师,毫不夸张的说,绝对是世间少有!” “三境宗师?那不是就只比你低了三重境界?!” 赵佶有些惊讶的回头看他。 黄承恩知道官家对武道一知半解,笑着点头也不解释。 “你接着说,还有什么不凡?” “其次就是此子的心智,看似跳脱粗鄙,实则颇有城府。” “嗯?此话怎讲?” “官家查到的东西,他一字不漏;官家没查清的,您不问,他一字不提!” “这种人,要么是小心谨慎、不问不说,要么是极擅察言观色、临机应变。无论是哪种,都和他表现在众人面前的性格大相径庭!” “呵呵,你这一说,还真是如此!看来朕小看他了!” “官家......” 黄承恩按摩的手突然停了,语气也有些犹豫。 赵佶皱眉回头:“有话就说,与我隐瞒什么?” “是。”黄承恩应了一声,“老奴担心还有第三种可能,送到官家案头的消息,旁人那里也有!” 赵佶脸色大变,霍然起身。 他正要开口,房门突然被敲响。 一个惊慌的声音随即从外面传入:“不好了官家,五公主不见了!” 第149章 谁要杀我?重要吗? 赵佶被打断了思绪有些不喜,却又赶紧让门外的宫女进来问话。 五公主就是赵福金,打小就最受他宠爱,下头人绝不敢无缘无故的前来瞎报告。 见到来人满头大汗、神情惶恐,赵佶心里就是咯噔一下,连忙问道:“茂德如何不见了?” “禀陛下,奴婢今早伺候五公主用过早膳,五公主说乏了,便将我们都赶了出去。适才奴婢去请公主用午膳,这才......才发现公主根本不在房内!” 黄承恩眼见赵佶听得两眼冒火,赶紧上前一步安慰道:“官家莫急,五公主许是去找九殿下了。” 赵佶一听觉得有理,嘴上却恨恨的骂道:“这个逆子!把茂德都给带坏了!” 哪知跪在地上的宫女听了这话,身子抖得更狠了,颤抖着声音说道:“禀......禀陛下,奴......奴婢已经差人去......去过九殿下那里了,九殿下在,五公主......五公主却是没去......” “什么?!废物!” 赵佶怒吼一声,抬脚踹翻了宫女。 这下连黄承恩都有些慌了,思索片刻后一躬身道:“官家,眼下汴梁城中有不少辽国探子活动,为保周全,还是老奴去吧!” 赵佶喘着粗气催促道:“快去!快去!找到人直接带来见我!” 顿了顿又咬着牙补充一句:“把老九那个混账也一起叫来!” 赵佶是真恼火。 赵构撞破自己去镇安坊其实不太打紧,大家总归都是男人,即便是父子有些事情也能心照不宣,大不了来个眼不见为净。 可赵福金不一样,闺女撞破老爹逛青楼,这以后还怎么见面? 归根结底都赖老九那个混蛋,若不是他私自带妹妹出了一次宫,茂德那么乖怎么会有这些事情?! 黄承恩出马,汴梁城的皇城司立刻动了起来。 对此,高衙内是一无所知...... “衙内,那个武从文看样子是要去童府,咱们是不是等他出来后再动手?” 马车内,高衙内趴在软垫上,一个男子钻进来问道。 如果武从文在这,一定能认出此人就是当日紧追林冲中的一个,他的另一个同伴被暴怒的林冲当场捶爆了脑袋。 如果林冲在这,还能认出,他就是自己幼年的玩伴、多年的好友----吕器。 高衙内闻言也有些犹豫,稍一动弹却又感觉到屁股上火辣辣的疼,顿时不管不顾的失了心智。 “等个屁!姓武的今日见了官家,说不定明日就会离京,万一童贯安排人随行,还怎么动手?!” “那他身边那个小太监如何处置?” “真你娘的笨!一点儿也不如陆谦聪明!还能如何?一起绑了啊!武从文竟敢私下结交内侍,是他自己找死,都省的本衙内找借口善后了!” 吕器听他又提起了陆谦,心里忍不住一紧。 那陆谦也和自己一样,都曾是林冲的至交好友。对方已经为了帮高衙内陷害林冲丢了性命,如今自己...... 不过这种感觉也就在他心里一闪即逝,什么交情?什么道义?能换来荣华富贵吗?! ...... 赵福金跟着武从文缓步而行,一边好奇的四处打量,一边随口问道:“咱们这是要去哪呀?” 武从文收回目光,笑着答道:“童相公府。” “啊?!去那干吗?” 赵福金有些不乐意,她怕被童贯认出来,对方可是经常能进宫的。 “我今日能进宫面圣,全靠童相公举荐。现在见完了,不得过去打声招呼啊?” “那......那待会儿你自己进去就好,我在门口等你。” 武从文笑眯眯的扭头看她。 赵福金被看穿了心思,小脸一红低下头去,随即重新抬起,气鼓鼓的说道:“不过你得快点出来!我时间不多,还想出去玩儿呢!” 武从文不答,再次目视前方,看着雷达地图上的两拨红点,心说:“估计今天是没那个机会了!” 眼看“童府”牌匾在望,武从文突然伸手拉住赵福金就向前猛冲。 赵福金冷不丁被拉住小手,先是一愣,随即一羞。 有心甩开,却又有些不舍,小脸越来越红,柔嫩的手心也渗出了些许汗水。 恍惚间,她突然感觉自己的身子仿佛飞了起来,回过神后发现不是错觉! 不过武从文冲自己喊了什么却完全没有听着。 正要下意识尖叫,赵福金发现双脚已经着了地,轻飘飘的没有任何冲击感。 然后她就看见街道两边的巷子里各冲出了一队蒙面人,个个手持兵刃直奔武从文而去。 “啊!救命!” 迟来的尖叫终于响起,赵福金也不知怎么想的,抬脚就往武从文身边冲。 结果一个没留神脚下踏空,整个人滚下了台阶,眼睁睁看着两个蒙面人朝自己冲来。 赵福金挣扎着想往后退,脚腕却是一阵剧痛,刚起了一半的身子重重跌回地面。 眼看那两个蒙面人已经冲到眼前,她甚至能看清对方眼中凶狠的光,嘴里想喊却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 小姑娘彻底吓傻了,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下一秒,她听见耳边响起两声惨叫,随即有什么东西砸在了自己腿上。 伤处的剧痛让她清醒过来,猛地睁开眼睛,看见朝自己来的两个家伙都倒在了地上,后脖颈上各自插着一把匕首,血正在四处喷溅。 赵福金哪见过如此场面,一张小脸苍白如纸,甚至都没力气将压在自己腿上的那具尸体踹开,任由滚烫的鲜血染红了裤腿。 武从文有些诧异,他本以为来的是同一伙人,只是用了包抄战术而已。 结果飞刀杀了两人后,他立刻就发觉了不对劲儿。 西边冲出来那拨明显弱了气势,有几人甚至动作畏缩的想要转身逃跑。 可另外东边那拨则是没受任何影响,甚至出招更加凶狠凌厉。 “操!老子这是犯天条了吗?居然有两帮人同时想要杀我!” 武从文心里大骂一句,一杆长枪凭空闪现,上手就是罡气纵横。 街道狭窄,敌群密集,惨叫声瞬间响成一片! 西侧的蒙面人扭头就跑,只剩下了领头的一人。 武从文枪尾挑开一把长刀,枪尖顺势一抖,枪花闪烁着微微青光,将那人脸上的黑布一分为二。 对方也是高手,身形急退躲过致命一击,自发尖至下颌却被罡气划出一道淡淡的血痕。 不过这并不影响武从文认出他是谁,那日在镇安坊追杀林冲的两人之一。 “这一拨是高衙内的人!那一拨又是谁派来的?” 武从文心思电转,手上没有半点耽搁,一招“横扫千军”将身后敌人逼退,左手顺势前甩,五柄飞刀激射而出。 敌群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蒙面老者闪身而出,手中剑一转一搅,“叮叮当当”的响声中将飞刀尽数挡下。 武从文等的就是这下,从一开始他就盯上了这个9级的高手----两拨敌人中的最强战力。 老者的动作看起来很潇洒,实则有苦自知。 五柄飞刀都加了暗劲,让他的半边身体酥麻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武从文单枪直入,犹如蛟龙出海般一击洞穿了他的胸膛。 “不!” 一个凄厉的女声在远处响起,又戛然而止。 武从文顾不上许多,持枪的手腕一抖,老者胸前的伤口成了一个碗大的血洞,连带着黑色上衣寸寸炸裂。 倒在地上的赵福金看见这血腥一幕,吓得两眼一闭直接晕了过去。 尖锐的哨声响起,老者身后的蒙面人转身就撤,无一人有半点恋战。 武从文没追,赵福金还在,他担心敌人调虎离山。 整场厮杀仅仅持续了不到三分钟,雷达地图上显示童府内的大群光点还没赶到门前。 趁着这个空档,武从文提起一具尸体跑到赵福金身边,将倒在她腿上的那具掀开,然后一手一个抓住胸前衣服。 “给我变!” 心念一动,两人浑身上下的衣服消失不见,只剩下两具赤条条、白花花...... 下一秒衣裤重新出现,武从文阴笑着开始往两具尸体身上套...... 第150章 不需要证据才好啊! 童府的大门终于开了。 与此同时,一道青色身影破空而至,如同一只大鸟直接落在了童府门前的台阶之上。 咱们的主角同志呢? 正坐在地上抱着赵福金不住摇晃,嘴里急得声调都变了:“公主你醒醒!醒醒啊!微臣胆儿小,你可别吓我啊!” 童府的护院首领看着自家府门前那一地尸体,纵使他曾在军中呆过,也不禁一阵心里发憷。 二十几具尸体全是一击致命,其中一个老头更是胸口一个硕大的血洞,内脏血块溅得到处都是。 根本顾不上去搭理还在那飙演技的武从文,是转身就往回跑。 事情太大了,自己根本处理不了,必须第一时间通知童相公! 哪知刚跑了两步,就迎面和一人撞了个满怀。 董云不会武功,被魁梧的护院首领直接撞了个屁股墩儿,眼睛却死死盯着门口站立的那个老太监。 作为童贯的心腹和办事人,他对汴梁城中的重要人物都很熟悉,一眼就认出那人是官家身边的黄公公! 如果只有这个身份也还罢了,关键对方还有一个身份就吓人了----皇城司的实际掌控者! 一把推开前来搀扶的护院首领,董云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冲到门前对着黄承恩就是深深一躬。 “不知黄公公大驾......” 话只说了一半,就被黄承恩冰冷的眼神吓了回去,顺着对方的目光一扭头,瞬间魂飞魄散,两腿一软再次跌坐在地。 他刚刚一路跑来,只听见武从文在那嚎什么公主,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是赵福金! 这位茂德帝姬可和其他公主不同,从来都是官家的掌上珠、心头肉,看眼下的情况居然生死不知,这是把天给捅了个窟窿啊! 一瞬间,他就明白护院首领为啥那般表现了,这事儿自己也处理不了。 “快......快去请相公来!” 颤抖着声音冲身边护院吼了一嗓子,紧跟着连滚带爬的起身,想去查看公主的情况,却又不敢靠近。 脚步声响起,一大群圆领窄袖、腰悬银鱼袋的皇城司探卒从街道尽头冲来,瞬间就将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黄承恩终于开口:“武大人,公主应无大碍,你是不是先将人放开?” 武从文早就在等这句话,闻言抬起头一脸紧张的喊道:“啊!黄公公何时来的?公主真的没事儿吗?我这晃了半天人也不见醒啊!” 黄承恩心里暗自吐槽:“你小子这就演的有点儿过了啊!咱家这么个大活人站这半天了,就不信你一点儿都不知道!” 不过他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武从文是在演戏,只能一边弯腰去接公主一边说道:“武大人还是先将公主交给咱家吧!” 武从文见状没法继续拖延,只能松开抱着小美女身子的手臂,心里居然一阵强烈的不舍。 最终嘴上还是没忍住来了一句:“好好好,那你小心点儿啊!谁知公主有没有受什么内伤?” 黄承恩不再和他多话,接过公主后在手腕上一搭,就彻底舒了一口气。 和自己之前的判断一样,公主只是惊吓过度晕了过去,并没有受伤。 “到底是怎么回事?武值你来说!”身后一个声音突然喝问。 武从文一回头,原来是童贯到了。 童贯和黄承恩是老相识,两人只是相互点头示意,目光同时集中在了武从文身上。 武从文假装腿软的从地上艰难爬起,一脸惊魂未定的开始讲述事情经过。 “下官见过官家后准备离开,不料半路遇到了公主,非要和我一起出宫。当时下官是百般推辞啊!无奈公主威胁......不是......那个......反正最后就是和下官一起出了内城。” “我无奈之下一想,这把公主带去别的地方也不合适啊!正好要来童相公这里复命,所以......” 说到这,他偷偷瞥了一眼童贯,好在对方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哪知刚到门口,两边的巷子里就杀出了一群蒙面人!” “下官也顾不上搞清楚他们到底是冲我来的,还是冲着公主,只能竭尽毕生所能保护公主安全!” “谁知......谁知还是让公主受了伤......下官该死啊!该死!” 说着还冲皇宫方向不住的一百八十度鞠躬...... 童贯和黄承恩都是人老成精的狐狸,自然能看出他的浮夸,却也没法子揭破,憋得两张老脸一阵抽抽。 好在皇城司的探卒及时给两位解了围,躬身报道:“禀童相公、禀黄公公,经小人初步勘察,此地死者共有二十三人,均是身怀利器。” “看穿着是分属两拨,其中一拨十二人,胸口均有被烙去的刺青;但有一人穿着与另一拨相同,胸口也有同样伤疤。” 童贯和黄承恩同时皱眉,对视一眼后又同时挪动脚步,一起上前亲自查看。 “刺青都在同一位置,看轮廓应是契丹狼头,本官曾在边关见过。黄公公以为如何?” 黄承恩点点头道:“确是如此,咱家之前也曾在契丹秘谍身上见过类似伤疤,应该错不了。只是为何另一拨人中也会有此?咱家还没想透......” 童贯有意无意的瞥了武从文一眼,冲黄承恩十分郑重的拱了拱手。 “这便要劳烦黄公公费心了!此案发生在本府门前,我理当避嫌。” 黄承恩听他称呼自己“黄公公”而不是“黄大伴”,心里便明白了,这是要一查到底的节奏! 也是,无论事情真相到底如何,官家最宠爱的五公主如果真死在了童府门前,即便不是塌天巨祸也差不了太多! ...... 童府内。 童贯冷冷的盯着武从文,半晌不说话。 武从文低着头,心里暗道:“咋了?老子刚刚的戏演过头了?” 童贯见自己不说话,他居然也不出声,心里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将手中茶盏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发出“咣当”一声。 武从文抬起头,无辜的眨巴眨巴眼睛。 童贯差点被他逗笑,强行板着脸说道:“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吗?” 武从文继续扮无辜。 不过他也没觉得自己是在伪装,总归刺杀是实打实的吧? “哼!” 童贯鼻子里重重一哼,没工夫继续和他打哑谜。 “你错就错在,不该自作聪明的去给刺客换衣服!你以为黄公公是什么人?我都能看出的问题,他会看不出来?” 武从文突然咧嘴一笑:“童相公,看不看得出来是一回事,有没有证据又是另外一回事。” “幼稚!”童贯一拍桌子,“黄公公负责皇城司,直接对官家负责,用得着什么证据?” 武从文不但没害怕,还施施然的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看得童贯眼睛一眯。 “不用证据才好啊!这样刀把子就在官家手里,想砍谁就砍谁!” 童贯原本微眯的眼睛蓦地睁大,随即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第151章 到底是年轻人,吃不得亏 赵福金回宫之后依然没醒,甚至到了下午还发起了烧。 赵佶暴怒,责令大理寺和皇城司一齐行动,限期破案! 太医院的一群白胡子老头会诊后,结论和黄承恩一样:公主并未受伤,乃是惊吓过度所致。 只是几服药下去,情况不但没有好转,反而烧的越来越狠了。 黄承恩看着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的官家,心知此事算是没法善了了。 果然,心疼的看着又一碗药被艰难灌下,赵佶再也忍不住愤怒,转头喝问黄承恩:“调查可有结果?!” “官家。” 黄承恩应了一声, 用眼神示意边上还有人。 赵佶眉头一皱,迈步出了房门。 御书房内,黄承恩将一份调查报告呈给赵佶,然后半躬着身如实禀报。 “刺客共有两批,同时发动,案发地点就在童府门前。” “其中一批经查乃是太尉府家丁,皇城司抓住了几个活口,招供说是太尉之子高槛派他们去的。目标只是武值,事先并不知道公主也在。” “另一批刺客尚未抓到活口,不过根据留下的尸体细节判断,应该是契丹秘谍无疑。” 赵佶一边听一边看,他不是傻子,听到“太尉府”三个字后,就大概猜到了事情的起因。 还是之前镇安坊的那件事,高槛是在报复! 可契丹秘谍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 想到这,赵佶只觉一阵心惊,手心都微微有些潮湿。 道太尉府和契丹人有所勾结?! 黄承恩是个很合格的身边人,虽然看出了官家怀疑,却没有发表任何主观意见,只是很客观的陈述事实。 “据太尉府家丁供述,另一批刺客他们并不认识,事先也没得到有人会和自己一起行动的交代。” 赵佶突然将手中的报告狠狠揉成一团,沉着声音问道:“那穿着高府家丁衣服的契丹秘谍又是怎么回事?” 黄承恩的语气依然平静:“回官家,现场尸体中,有一人和其他契丹刺客穿着一样,身份却是太尉府的家丁。” 赵佶一愣,随即有些不满的瞪向黄承恩。 这个黄大伴还是那般脾气,从来都不说任何带有个人倾向的话,所有东西都得自己去猜! “黄伴伴,你觉得这两批刺客是一伙的吗?” 黄承恩听赵佶这么问,便知他已经起了疑心,却还是摇摇头如实答道:“老奴不知。” 赵佶又瞪了他一眼,然后一拍案几,怒声道:“无论如何,高槛当街刺杀朝廷命官都是事实!高俅教子无方,也难辞其咎!” “接下来如何?请官家示下。” 赵佶张嘴就要说什么,临了却又憋了回去,喘了两口粗气后才咬着牙说道:“你去一趟太尉府,告诉高俅不用进宫了。” 黄晨恩二话不说的领命,行礼后转身离开。 “等等!” 临出门,赵佶又突然把他叫住。 黄承恩止步回身,心里却是暗叹了一口气:官家胸中的那口恶气没消,看来还得有人倒霉! 可赵佶接下来的话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替朕拟旨,晋武值为拱卫郎,任归义军指挥使,全权负责新军筹备,归泾国公童贯统领。你从太尉府出来后,直接送去童府。” 黄承恩闻言一凛,心说官家这是要安抚童贯。 之前在朝会上,大臣们还在为武从文有没有资格做团练使而争执不下。 如今可好,官家不但一锤定音,还把团练使直接改成了指挥使。 可别小看这两个字儿的区别! 前者所辖的其实就是民间团练,地位比之地方厢军还有不如。 指挥使可就是正规禁军编制了,这个武从文可谓是一步登天! 相比之下,武阶上的连升三级根本就是无足轻重,反正都是虚衔。 ...... 高府。 高俅其实早就在等宫里的消息了。 下午皇城司的人一走,他就问出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弄死个区区从七品的武功大夫不算什么事儿,可好死不死的茂德帝姬也在! 如果说这还不算无法收拾,自家那个混账让人动手的地点可就太致命了! 童贯家门口!还有契丹秘谍搅合其中! 现在是什么时候? 北伐在即! 童贯是毫无疑问的大军统帅! 和契丹秘谍一起在他家门口杀人,要杀的还是童贯力荐的新军团练使候选人...... 先别管童贯怎么想,官家那边一定会对自己起疑心! 至于具体是什么疑心,高俅不敢想,能做的就是把那个逆子吊起来往死里打! 还他妈必须得小心谨慎的留一口气! 黄承恩的到来,让高俅心如死灰。 对方是什么人?官家的贴身太监。 他亲自来说明了什么还用问吗? 而黄承恩传达的那句口谕,更是让他差点儿当场虚脱。 “不用进宫了!” 这短短五个字,官家的态度一览无余。 “黄......黄大伴,求您回去后替我上奏官家,我......臣明日还是想进宫......进宫面圣......” 高俅还想最后挣扎一下。 黄晨恩面无表情的答道:“太尉的话本公公自会带到,不过官家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撂下这句,他再不去看高俅一眼,直接转身离去。 搞得高俅都没来得及让人准备厚礼...... 出了高府大门,黄承恩看似不经意的扭了一下头,随即挑帘进了马车。 车厢内,他脸上突然涌起一丝笑意。 “这个武从文,到底是年轻,一点儿也吃不得亏!” 想到这,伸手拍了拍车厢,冲外头驾车的小太监吩咐道:“慢点儿走,不急。” ...... 高府的一处屋顶之上,一身黑衣的林冲轻轻碰了碰身边的武从文。 “那人是不是发现咱们了?” 武从文随口答道:“那可是十六......六境宗师的高手,有所察觉很正常。别管他,快看,高俅来了!” 林冲闻言立刻放下心中所有警惕,凝神向下看去。 武从文瞥他一眼,心说:“要不是雷达地图上显示那老太监是个白色光点,老子早就跑了!” 想想又不放心,语气无比郑重的对林冲说道:“林兄,你可是答应过我的,先不对高俅下手!” 林冲目光继续凝视下方,攥紧拳头的同时轻轻点了下头。 下方屋内。 高衙内被双手绑着吊在梁上,身上的衣服一条一条的残破不堪,混杂着黑褐色的血迹不知是死是活。 “老爷。” 房内守着的老管家见高俅进来,躬身叫了一声。 原本如同死鱼般的高衙内也听见了,瞬间睁开青紫肿胀的眼睛,挣扎着叫了一声:“爹!孩儿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闭嘴!”高俅暴喝一声,“谁是你爹?!我可没生过你这种孽畜!” 高衙内心头一片绝望,被吊着的身体就如条濒死的蛆虫一般剧烈屈伸,嘴里用尽仅剩的力气嘶声大叫:“爹!爹!饶孩儿一命啊!” 高俅被他叫得心烦,抓起一旁的鞭子抽了过去。 高衙内有预感,这次真到了生与死的关键时刻,即便被抽得在空中滴溜溜乱转,嘴里的求饶也没停下。 高俅见这厮还越抽越精神了,突然将手中皮鞭一扔,转身冷冷的对老管家吼道:“去换铁鞭来,我要将这个孽畜当场打死!” 第152章 林冲心里的执念 老管家没有丝毫犹豫的转身出门,再回来时手里捧着个长条木盒。 趴在屋顶上的武从文,透过洞口看清盒子里的东西后,眼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所谓的“铁鞭”,并不是战场上用的那种钝器,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鞭子。 只不过是用一节节精钢连接而成,上面爬满了锋利的倒刺! 这一鞭抽下去,骨头会不会断不知道,骨头上的肉肯定是剩不下半点儿! 高衙内也看见了盒子里的东西,求饶声已经声嘶力竭。 眼看干爹不为所动,他也豁出去了,瞪着眼睛破口大骂:“高俅!你个老贼竟如此狠毒,怪不得生不出自己的种!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高俅气得浑身颤抖,也不用旁人代劳了,一把抓起铁鞭全力抽了过去! 一鞭,高衙内不骂了,取而代之的是惊天动地的惨嚎。 两鞭,惨嚎也没了,只有皮肉被撕裂的“刺啦”声。 三鞭,“嚓嚓”声是钢铁在摩擦骨头。 四鞭、五鞭、六鞭......高俅越抽越疯狂,瞪着血红的眼珠一鞭紧似一鞭...... 看着雷达地图上,代表高衙内的红色光点已经消失不见,武从文拍了拍林冲后背,小声说道:“走吧,已经死了。” 林冲没动,眼睛死死盯着状若疯狂的高俅。 武从文劝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再说,一刀杀了高俅也太便宜他了,要像高衙内死的这么惨才过瘾嘛!” 林冲缓缓转头。 武从文冲他一笑,一口白牙在月光下森白异常。 “放心!包在我身上!” 林冲重重点头,最后朝下看了一眼,缓缓起身。 武从文和他几个纵跃,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高府,都懒得去把揭开的瓦片复原。 ...... 月光照进狭窄的小巷,明暗交界并不明显,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 林冲机械的走在其中,整个人失魂落魄。 武从文知道他心里还是对没能亲手报仇有些不甘,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 林冲扭头挤出一个笑容,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却被武从文抢了先。 “今晚的事儿还没完呢。” 林冲一愣,不解的看着他。 武从文故意卖关子,笑着摆摆头:“跟我走!” 汴梁不愧是天下第一城,宵禁什么的根本没人执行,远处街道上的喧闹隐隐可闻。 林冲却已经什么也听不到了,眼睛死死盯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两个大字----吕府。 “这回让你亲自动手!” 武从文冲林冲挑挑眉,伸手替他推开了小院的大门。 院子里静悄悄的,却有一个黑衣人蹑手蹑脚正往外走。 吕器今天被毁了容,可那和下午收到的消息一比,简直不值一提。 皇城司的人找上门时,他心里还抱着万一的指望,在这汴梁城里就没有老大高衙内搞不定的事儿! 上午的时候他跑得快,没听见武从文叫“公主”,还不知道自己惹下的是滔天巨祸。 直到下午收到消息,说老大被高太尉打了个半死,这才彻底慌了神。 再派手下细细一打听,这才得知姓武的身边那个小太监居然是公主,顿时如同五雷轰顶,当即决定连夜跑路。 不跑干吗?留下来给高衙内当替死鬼吗? 他能肯定,那个狗日的高槛一定会那么做! 吕器也是个狠人,愣是没在家人面前露出半点口风,直到所有人都睡着了,才背起事先收拾好的小包袱准备出门。 他的打算是先找个地方藏一晚,等到明早城门一开就逃回老家,凭自己的一身功夫,就算当个山贼也比等死强! 可惜计划刚实施了一半就破产了...... 借着月光,吕器看清林冲那张脸,顿时惊得大脑一片空白。 对方为什么找来他很清楚,关键是为什么赶在这么个节骨眼儿上? 吕器觉得自己的运气简直背透了! 下一秒,他又看见了从林冲身后转出来的武从文,霎时间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哆哆嗦嗦的正要张嘴喊人,吕器就觉眼前一花,脖子瞬间就被人掐住了。 林冲上前接替武从文,拎着这个曾经的好友腾空而去。 ...... 一片低矮的民房间,有一处略显破败的小院,此时犬吠声此起彼伏。 周围的居民早就习以为常,安静的就像没有人住。 “林大哥,这里绝对安全,随便你怎么折腾都不会有人来问。” 火把照耀下,燕青对林冲说了一句。 见林冲面无表情的不答,便暗叹口气转身进了附近一间房。 武从文见燕青进来,笑着问道:“你搞这么个狗场干吗?能赚钱吗?” 燕青走到桌边坐下,伸手给自己倒了碗酒。 “武大哥这就有所不知了!所谓‘飞鹰走狗’,这上好的猎犬可是不少有钱公子哥的心头好!品相好、训练有素的,一条卖他个上千两都还得排队!” “有这么值钱?一千两够普通人家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汴梁城里的有钱人多了,那点儿银子对他们来说,还不够去镇安坊一夜的开销。” “那你给我说说,什么样的狗算是极品?” “这个你还真问对人了。虽然此地是咱洪兴帮刚抢下来的,可我之前在卢相公的庄子里就替他养过犬,对此略知一二。” ......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越聊越嗨,其实各自都知道这是给外面的林冲留出空间。 吕器裆下的裤子是湿了干、干了又湿,此时已经变得黏糊糊一片。 这还真不是怕死怕的。 落在林冲手里的那一刻,吕器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大不了就是一死,眼一闭忍忍也就过去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林冲会把自己带到这种地方。 听着阵阵犬吠,看着四周铁笼里那一双双泛着绿光的眼睛,他不敢去想自己会惨成什么样。 “你我儿时便已相识。” 林冲终于开口了,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无比干涩。 “长大后又同时入了禁军袭职,即便不是刎颈之交,也算是至交好友!为何如此狠心害我?” 吕器哪敢解释,只是不停的磕头求饶。 林冲再次沉默半晌,语气更加艰涩的问道:“我只想知道,我娘子......张贞娘是如何死的?” 当日锦娘只说了个大概,虽然明明知道千不该万不该去追问细节,林冲却无论如何也迈不过那道心头的执念。 第153章 林教头复仇,武从文献药 吕器见林冲果然问起了这事,知道今日再无生还可能,索性把心一横,抬起头狞笑道:“你真的要听?那好,我便细细讲给你!” 林冲身子蓦地开始发抖,牙齿却死死咬住嘴唇,强迫自己定在原地。 吕器此时只想激怒林冲,好让对方盛怒之下给自己来个痛快,语气竭尽所能的充满淫邪。 “那个张贞娘实在太不识抬举,一个被自家男人休了的破烂货,居然三番五次的拒绝太尉府衙内!可这汴梁城内,哪有高衙内弄不到手的女人?” “那一日,高衙内得人送了一坛子虎鞭酒,尽兴之后让我等将她藏身的小院团团围住,就那么火急火燎的闯了进去!” 说到这,吕器冲林冲挑衅的一笑。 “为了防止她自尽,我和几个兄弟也一起跟了进去,就在高衙内身边帮忙......” “别说,你老婆虽然上了点儿年纪,身子可是真白啊!” “嗬!嗬!嗬!” 林冲嗓子眼里突然发出一连串野兽般的嘶吼,身体猛地向前窜出。 吕器眼中闪过一丝得逞,下一瞬突又变成了极度的恐惧。 “啊!!!” 林冲终于发出了嚎叫,硬生生将吕器的一条胳膊撕扯了下来! 然后是另一条! 紧跟着抬脚从吕器的脚踝开始一寸寸向上踩去,每一脚都伴随着骨头粉碎的声音。 吕器昏死。 林冲伸手抓住他的天灵盖,一股内力注入后吕器清醒。 松手,林冲蓦地化作一道残影,在院中闪电般兜了一圈。 所有狗笼的铁门被生生扯下,上百只饿了数日的猎犬蜂拥而出。 在外来内力的支撑下,吕器的惨叫足足响了一个时辰...... ...... 吕器只是个小人物、小角色,他的失踪根本没人关心。 倒也不是不追查,只是官府下发的乃是通缉令! 现在汴梁城中所有大人物的目光都集中在皇宫之内,官家最宠爱的茂德帝姬过了一晚还是没醒,太医院传出的消息是高热反反复复就是不退。 赵福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汴梁城中势必要有一大群人丢官罢职。 作为直接当事人,武从文自然也得知了此事,连去童贯那里领旨都没顾上,第一时间就去狂拍康王府的大门。 赵构也是苦逼,正在府中惶惶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一方面他是真担心这个妹妹,两人自小关系就好,赵福金可没少在父皇跟前替自己说好话。 另一方面,他太清楚自家老子的脾性了,万一出事,一定会迁怒到自己头上。 关键赵构觉得自己冤啊! 妹妹出宫的确是自己带的,可谁能想到那丫头竟然一次就上了瘾,居然敢一个人化妆往外溜! 听府中下人来报,说武从文来访,赵构便下令将他带进来。 茂德是和这个混蛋在一起时出的事,自己要是倒霉,这小子也别想脱得了干系! 慌乱之下的赵构丝毫也没察觉到,其实他也和自己老子一样,都是那种有事习惯往别人头上推责任的主。 老赵家的种,大多都他妈一个德行! 两人一见面,顶着一对熊猫眼的赵构还没来得及发飙,武从文就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往外扯。 嘴里还一叠声的叨叨:“快快快!赶紧带我进宫!立刻!马上!” 赵构一脸懵逼,甩了几下没能甩脱,这才大声喊道:“进个屁的宫!父皇正恼着,根本不肯见我!” 武从文闻言猛地一顿,双脚已经离地的赵构被惯性一甩,差点扑倒在地来个狗啃屎。 赵构再没存在感也是个王爷,和武从文的关系也没亲近到那个份上,站稳后恼怒异常,张嘴就要喊人将这个无礼的家伙拿下。 可不等他出声,就见武从文突然直愣愣的把手伸到了自己眼前。 “臣有神药能给公主退烧,殿下想想办法,务必尽快送进宫里让公主服下,晚了就来不及了!” 作为一个穿越者,武从文很清楚持续高烧不退的后果,即便不会丢了性命,时间拖久了也得把脑子烧坏。 那么个天真、单纯、善良、漂亮的小姑娘,要是不幸成了傻子......武从文想想都觉得心疼! 赵构脑袋往后撤了一下,这才看清他掌心里的东西,是两颗形状古怪的小玩意,每颗一半白色、一半红色。 “这是何物?” 赵构没伸手去接,疑惑的问道。 “我不说了是药吗?!”武从文的语气很不耐烦。 “我是问你什么药!来历不明的东西你觉得能给茂德吃吗?” 赵构一把甩开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语气冷冷的问道。 武从文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自己太着急了。 不由得在心里自我批评:“唉!老子这是咋了?每次身边的女人出事,自己都像丢了魂儿一样完全没了分寸!” “咦!赵福金啥时候成自己女人了......” 心里想着,动作可没耽误,一弯腰躬身下拜。 “康王殿下恕罪!臣也是急了,不过这药的确能治公主的病!” 赵构也稍稍恢复了冷静,看着被他高高举起的两粒胶囊,疑惑的问道:“这药为何如此古怪?即便是道家所炼的金丹也不是这般模样!” 武从文见他仍然怀疑倒也理解,毕竟药不是别的东西,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只能把之前骗人的那套借口又搬了出来。 “殿下有所不知,臣之前曾在山中偶遇一仙人,不但得其传授了武艺,还赐给臣一小瓶仙丹。” 说着把手里的药往自己嘴里丢了一颗,也不用水直接呼囵个吞下。 赵构看着张大嘴巴朝自己示意的武从文,心说:这人怎么如此粗俗?到底是武人,即便能做得几首好诗,也还是个粗鄙不堪的贼军汉! 不过他心里倒是信了对方的诚意,正犹豫着要不要冒险一试,突然听见屏风后面传出一声咳嗽。 “武卿家,你且先去前厅等候,本王需得再想想。” 武从文没去看那屏风,行礼后退出了出去。 那声咳嗽他自然也听见了,知道屏风后面躲着的,肯定是康王府中的幕僚,人家自己人商量一番也能理解。 关键这药只能通过赵构的手送进皇宫,逼得太紧反而会害了赵福金。 可他绝猜不到,藏在屏风之后的竟会是个熟人! ...... 赵构进宫了,都没用他想办法,是被他老子主动招去的。 父子见面后,赵佶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偏偏赵构还不敢辩驳,因为赵佶从头到尾都没把话挑明,当日之事更是半个字儿也没提,搞得他也只能全程陪着装傻...... 等赵佶骂累了,他才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个玉瓶,打开盖子倒出一粒退烧胶囊。 “父皇,这是那个武值献上的灵药,说是能治茂德的高热。” 赵佶眼睛一瞪:“那个混账东西,惹了那么大的祸,居然还有脸献药?!” 昨晚那道封官的圣旨,可不是冲着武从文本人,那是安抚童贯用的。 见赵构讷讷不答,赵佶心头更火:“你也是个没脑子的!那混账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宫里那么多太医都束手无策,这么个小玩意就能管用?!” 赵构见本来已经平静下去的老子又怒了,顿时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自己也是失心疯了,怎么就被那个武从文忽悠住了? 不过话已出口,再往回收麻烦更大,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父皇息怒,儿臣自也想到了这一节,提前在府中一个发热的下人身上试过了。” 赵佶闻言一愣,心里到底还是担心闺女,沉着声音问道:“结果如何?” 赵构暗松一口气,一咬牙重重点头道:“药到病除!” 第154章 人真的很复杂 赵福金虽然一直昏迷,却不是完全失去了意识,断断续续的还能有几分知觉,只是睁不开眼睛罢了。 这次醒来,她迷迷糊糊的听见外头好像有人正在争论。 “官家,下官为医数十载,从未见过如此丹药。公主千金之躯,怎可以身试之?万万不可冒险啊!”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语气虽然嘶哑,却是中气十足。 “这......” 赵佶就是个耳根子软的,闻言又有些犹豫。 赵构不愧是日后能守住半壁江山的宋高宗,关键时候确有几分狠劲儿,把心一横大声反驳。 “那你可有法子治好茂德?!我可是问过旁人了,这高热之症若是拖久了,后果不堪设想!” 一头白发的老太医被噎得一滞。 说到底确是他自己无能,丝毫没能让公主好转半分。 但此事关乎身家性命,却是不得不争。 “九殿下,此药来历不明,贸然让公主服用,出了岔子该是谁人之罪?!” 一着急,老头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这就是要提前厘清责任,这药如果吃好了,顶天就是自己无能。 要是吃不好、甚至吃坏了,那可不能治老夫的罪! 赵构自然能懂他的意思,只是事到如今再也没了退路。 只见他先是大声反驳道:“谁说此药来历不明?这是父皇亲封的拱卫郎武值所献,他本人此时就在宫门外候着!” 随即转向赵佶扑通一下直接跪了下去,一边以额触地,一边语带哭腔的喊道:“父皇!儿臣愿意承担一切后果!要是茂德有什么事,我这做哥哥的便陪她一起去!” 昏昏沉沉的赵福金对其他听得都不怎么真切,只有“武值”二字清清楚楚。 “是他......又是他要救我了......” 蓦地,一个并不高大的身影闪入脑海。 那人挡在自己身前半步不退,面对百余名刺客夷然不惧,酣呼鏖战间英姿勃发......迷迷糊糊的小姑娘开启了自行脑补模式...... 房间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太医和内侍们惊讶的看着赵构,不约而同的心说:这位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九皇子,遇到事儿是真敢上啊! 赵佶也很感慨,平时再不看重这个儿子,到底也是自己亲生的。 “朕平日倒是太过忽视老九了,这孩子倒是骨肉情深,连殉死的话都说出来了!” 心里感慨,赵佶嘴上却怒声斥责道:“闭嘴!说什么胡话!” 语气虽然严厉,听在赵构耳中却是直接松了口气。 自己赌对了! 那个秦桧秦学正果真猜的没错,这药不管能不能治好妹妹,自己在父皇这里都能改观印象! 治好了皆大欢喜。 即便治不好,旁人特别是父皇也只会认为自己看重骨肉亲情,拼着性命和清誉不要,也不肯放过任何一丝治好妹妹的希望! 怎么算都是稳赚不赔! 还有那个武值,居然在来的路上建议自己一哭二闹三上吊...... 简直是无赖至极! “不过......万一真没治好茂德,自己事后来个一哭二痛三上吊......想必效果也不会差吧?” 见一个皇子都用性命赌咒起誓了,一群太医再也没法多说什么。 赵佶却还是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一直陪在赵福金床前的小宫女突然叫道:“公主!公主!快来人啊!” 她也是吓得急了,都忘了官家就在外面。 还在外间僵持的众人听见惊呼,一窝蜂的冲向里间赵福金的卧房。 还得说是年轻人,赵构虽然先得从地上爬起来,却是几步就冲到了所有人前头。 赵佶冲到床前,发现躺在床上的女儿身子微微颤抖,一张小脸通红如血,嘴巴一张一合的似是想说什么,顿时惊得魂飞魄散。 这一刻他不再是皇帝,不再去想什么后果,转头冲一边的赵构吼道:“把药给我!” 如果武从文在此,一定会感叹人真是一种复杂的生物。 此刻如此爱护自己女儿的一个人,竟会在日后把她第一个送进金军大营...... 赵福金似乎有了些意识,微微张开小嘴,主动吃下了那颗退烧胶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所有人都很紧张,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多出。 赵佶坐在榻上,让女儿半靠在自己怀里,一只手在她头顶不住摩挲。 一刻钟后,最年长的那位太医突然叫道:“退了!公主脸上的红退了!” 似乎陷入回忆的赵佶惊醒,这才感觉怀里的闺女果然没有之前那么烫了,赶紧伸手一探额头,脸上立刻露出了喜色。 赵构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下,突然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老太医也顾不得尴尬,上前一步对赵佶说道:“官家,还是将公主放下吧,那样更利于退热。” 赵佶抬头狠狠瞪他一眼,却还是听话的照做。 宫女为赵福金换了一块湿布,刚一搭上额头,赵福金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 宫门外的武从文得到消息,时间已经是傍晚了。 之后被召进宫中,皇帝就在公主的病榻前对他表示了感谢,尚还虚弱不能起身的公主,更是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武从文领赏后要走,公主突然挣扎着起身,当众吐露了情意。 皇帝哈哈大笑,当场赐婚。 武从文大义凛然的表示自己已经有老婆了,坚辞不受。 皇帝大怒,公主求情,并决绝的表示自己不介意做小。 皇帝无奈,表示只给他两个选择,要么娶公主,要么当场砍头。 武从文纠结一番后,勉为其难的表示可以接受平妻。 公主喜极而泣,有情人终成眷属...... 郑重声明,以上全是胡扯! 真实情况是,别说进宫,能有人想起来给他传个话,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回到童府,童贯倒没有责怪,甚至都没提一句公主生病的事儿。 “你小子也是运气好,这般结果连老夫都没敢想。” 见武从文在那翻来覆去的看圣旨,童贯决定给他泼泼冷水。 “明日一早,你便出京回东平府吧!” 武从文早有此意,却故意不解的问道:“为何这么急?” 童贯看出了他的装模作样,冷哼一声道:“你以为自己做下的那些事情,真就没有旁人知道吗?这汴梁城中的水太深,你把握不住,还是早早离开为妙。” 武从文一愣,总觉得最后那句话听起来特别扭,为了不让对方看出端倪,赶紧低下了头。 童贯还以为他是认怂了,缓和了一下语气吩咐道:“从文回去后,抓紧时间操练人马,最多明年开春,便随我北上收服燕云!” 听他提到北伐,知道结果的武从文不自禁的抬起了头,嘴巴动了一下,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童贯却误会了他的意思,语气再次变得不好:“所需花费尽可以从地方征调,这点儿本事你小子应该有!” ...... 次日一早,在汴梁孑然一身的武从文从北门出城,本应在城外十里处等候的林冲却不见踪影。 武从文丝毫也不意外,下马走进约定好的六角亭中,施施然坐了下来。 第155章 每个为国赴死的人,都应该是笑着的吧? “妈的!按照剧本,不是应该老子刚一坐下,和自己演对手戏的美人儿就翩然而至的吗?” 等了最少半个小时,屁股都被亭中石凳拔的冰凉,武从文还是没等到人。 就在他决定不再装逼,打开雷达地图看看情况的时候,远处扬起了一片烟尘,马蹄声随之而来。 一匹白马当先驰近,身后跟着十几个劲装汉子。 一袭紧身白袍的丹绮甩镫下马,动作潇洒利索,和平日里柔柔弱弱的花魁判若两人。 武从文端坐不动,看着她心想:“今天这个造型不错!剧本终于回到了正常轨道......” 结果丹绮只用了一句话,就成功破了他的防。 “你在这坐了多久?不觉得凉吗?” 武从文嘴角抽了抽,不自觉的挪动一下屁股,直接撕下了准备许久的伪装,恶狠狠的瞪着她。 “咯咯咯~” 丹绮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捂着嘴笑出了声。 武从文翻了个白眼,再没了任何与这妞打机锋的心思,直接问道:“找我干啥?林冲呢?” 丹绮止住笑,直接跳过了第一个问题:“有些话他不适合听,奴便让人将他引走了。” “切!你的人能引走林冲?”武从文不屑的说道。 如今的林冲可是11级,对方真要有那等高手,前天就不会派个9级的老头来杀自己了。 丹绮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笑着答道:“你还别不信,论武功,我手下无人是豹子头的对手,但若论骑术,你们宋人可还差得远!” 武从文心知对方说的是实情,心里却还是不免有些不忿,于是决定不顺着她的话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有话说,有屁放!” 丹绮被骂了也不恼,撇撇嘴讥讽道:“世人绝对想不到,能做出那等绝妙好诗的武值武先生,私下里竟会如此粗俗不堪!” 然后,武从文也用一句话就报了之前的破防之仇。 “我是男的,凉一凉没啥。你是女的,再多废话可容易落下病根儿!” 丹绮常年在青楼里打滚,怎会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你这人怎地如此小气?不就是派人刺杀了你一回吗?!” 武从文目瞪口呆,心说:“这妞的脸皮是咋长的?居然比我还厚!” 丹绮见扳回了一句,再次“咯咯咯”的娇笑出声。 武从文自感不是对手,决定直接掀桌子。 只见他板着脸站起身,一言不发的抬脚就往外走。 “你就不想知道我今天为何要来见你吗?” 丹绮轻飘飘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武从文立刻停下了脚步。 他本来就没想真走,一切都是策略。 丹绮见他重新坐回原位,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丹绮是想和先生谈一桩买卖。” 武从文无所谓的吐出一个字:“说!” “既然是买卖,我就吃点儿亏,先给出点儿诚意吧!高府里那个叫张锦儿的女人,我特意帮你的林兄弟救出来了。” 武从文嗤笑一声:“恐怕不是特意,而是顺手吧?” 丹绮被戳穿了也不尴尬:“当然,顺便也往高府里放了点儿东西。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看看,咱们这也算是第二次合作愉快了!” 武从文翻翻白眼,突然问道:“方七佛也是你的人吧?” “真聪明!”丹绮一点儿也没表现出意外,“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我又不瞎!那天方七佛两次偷偷用眼角余光瞥你,难不成是觉得你长得好看啊?” 丹绮脸上微微一红:“就因为这个?” “我也不傻!除了你们契丹人,谁没事儿吃饱撑的去刺杀大宋皇帝?” 丹绮辩驳道:“方七佛本来就恨大宋朝廷!” “呵呵,那他也得知道皇帝的行踪啊!不仅仅是行踪,就连密道的准确位置都一清二楚,他一个落魄逃犯有那个本事吗?” 丹绮微微皱眉,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武从文直接打断道:“还有事后如何藏身?居然连皇城司都找不到人!还用我再说更多吗?” 丹绮抿了下嘴唇,毫不避讳的盯着他说道:“前天的刺杀果然没错!你太聪明了!” 武从文哈哈大笑:“可惜你的人太菜!根本就是给我送人头!” 丹绮紧咬银牙,狠狠喘着粗气,紧身的上衣,让胸口的起伏更加显眼。 亭子外的十几个大汉显然训练有素,始终背身站在原地,对亭子里的对话没有任何反应。 丹绮好容易平复了些许,一抬眼发现了武从文那直勾勾的眼神,强忍着羞意冲他展颜一笑。 “武先生就不听听是什么买卖吗?” 武从文很不舍的收回目光,随口怼道:“是你一直东拉西扯,早直接说不就得了?” 丹绮又开始喘粗气了,心说这人还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再次压下气恼,丹绮决定不再废话。 “听闻武先生会随童贯北上,届时可否将一些消息通报予我?作为回报,条件任凭你开!” 武从文笑了,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条件随我开?那你们直接把燕云十六州都还给我好了!” “你!” 丹绮激动的一瞪美目,丝毫没注意到他话里的不对劲儿。 武从文说的是“还给我”,而不是“还给大宋”。 “武先生是在与我玩笑吗?” “你看看,这咋还急了呢?谈生意嘛,许我漫天要价,也许你落地还钱啊!” 丹绮彻底板起了脸,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道:“白银十万两!” 武从文夸张的叫道:“姑娘好狠,这是一刀直接砍在脚指头上了啊!” 丹绮没听懂啥意思,不过大概能猜到是嫌自己开价低了,咬着牙道:“二十万两!” 武从文摇头:“这也就是两根脚指头。” “五十万两,再加一千匹战马!这已经是极限了,武先生若是还觉得不够,那也只能作罢!” “成交!!” 丹绮懵了,面对武从文伸过来的手有点儿不知所措。 “这人怎么变得这般突然?是不是我把价码开高了......” 武从文笑眯眯的看着她:“怎么?丹花魁这么快就后悔了?” 丹绮一咬牙,虽然不知道对方动作的意思,还是下意识的把手也伸了出去。 武从文一把攥住她那只白嫩修长的玉手,一边上下摇晃一边大声说道:“合作愉快!” 丹绮又有些脸红,用力把手抽回来,强行板起脸说道:“还请武先生立个字据!” “啥?”武从文一脸惊讶。 丹绮嗤笑道:“武先生不会以为自己空口白牙的,丹绮就会相信吧?” “那算了!谈判失败!” 丹绮已经记不得自己的心态今天是第几次被搞崩了,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看向武从文的眼神明明白白的写着:“老娘想杀人!” 武从文突然敛去了嬉皮笑脸,缓缓摇着头说道:“丹姑娘,放弃吧,没用的。” 丹绮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你是觉得我大辽败局已定了吗?!” 武从文没回答,眼神中多了几分怜悯。 丹绮一滞,呼吸随之急促了起来。 武从文从石凳上缓缓起身。 “作为朋友,我劝姑娘一句,别回辽国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也别回汴梁,很多命运已经注定,非人力所能更改。”一边说一边已经走出了凉亭。 “你胡说!”身后传来丹绮嘶哑的怒吼,“事在人为!” 武从文停下脚步,转回身直视她的眼睛。 “辽国五京已失其三,精锐部队损失殆尽,连皇帝都出了两个,就算宋军不北伐,你们也已无力回天!” 丹绮不自禁躲开他的目光,原本挺拔的身姿似乎瞬间垮了下去,身体在微微颤抖。 武从文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轻轻对她说道:“如果你非要回辽国,就去找一个叫耶律大石的吧。” 丹绮先是不解的看他一眼,随即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轻启红唇一字一顿。 “我虽只是一介女子,却也决不会弃国家于不顾!” 说罢,大步与武从文擦肩而过。 “你要找的人都在前方10里处。” 跨上白马,丹绮并不再看武从文,说完这句一抽马鞭绝尘而去。 武从文定定望着南方,那高高扬起的袍袖和发带,宛如一朵逆风盛放的白莲。 耳中回荡着随风传来的一句笑语:“记住,我的名字叫耶律丹!” “呼!” 武从文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每个甘愿为国赴死的人,踏上征程的时候,都应该是笑着的吧......” 第156章 想老婆了 周绣娘的眼神有些闪躲,对此她自己都很奇怪。 从家破人亡的那一刻开始,她可从没有过如此感觉。 方七佛看出了她的异常,稍稍靠近后,投过去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 周绣娘勉强咧了咧嘴角,眉头依然紧皱。 方七佛暗叹口气,心知的确也给不了对方什么安全感,因为武从文自己同样冷淡得很。 不过他咬了咬牙还是主动对武从文开口道:“武兄弟,那日你说圣女......” 武从文正和林冲说话,闻言很不爽的打断道:“到了地方自己看!” 方七佛被噎了一下,忍了忍再次开口:“我曾听人说圣公的......” “见着人自己问!” 方七佛彻底不想再开口了,他又不是挨怼上瘾的贱骨头。 方七佛不爽,武从文更不爽。 他可不觉得自己欠对方什么! 之前在临安的些许交情,那天在镇安坊已经乘以十倍还回去了。 恩算完了,那就来算算怨吧! 这厮居然把周绣娘给拐跑了,那可是武从文收的第一个女兵! “奶奶个熊!老子的人是那么好拐带的?要不是看你和我一样都是13级,见面非得先捶一顿再说不可!” 心里骂着,这厮一转头立刻换上一副笑脸。 “林兄,咱们要不还是回汴梁搞辆马车吧?我看你怀里这位......姑娘情况可不太好。” 穿越过来这么久,武从文对这个时代的一些风俗也有了些了解。 被林冲搀扶着的那个张锦儿,头发是束起来的,这代表她已经嫁人了。 不过他之前听林冲说过两人之间的关系,觉得还是称呼张锦儿“姑娘”比较好。 林冲闻言看向张锦儿,对方很坚定的再次摇头。 林冲深吸口气,抬头对武从文道:“不用了,我和锦儿都不愿再回那个地方!” 武从文张嘴就想问:“那你不杀高俅了?” 话到嘴边硬生生憋了回去,同时暗骂自己“傻缺”,那不是冲这俩人的心窝里捅刀子吗? 转头看向另一个年轻人,武从文再次换上了另一副表情。 “你叫那个什么来着?” 对方闻言赶紧一抱拳回道:“在下柳谦益!” “哦,对对对,不过你来干啥?” “那日在镇安坊在下便说了,愿随武大人投军!” 武从文上下打量了一番他那小身板,不屑的撇撇嘴道:“投军你去汴梁的禁军啊!跟着我干啥?” 柳谦益理所当然的答道:“汴梁的禁军没机会参与北伐!” “哦?”武从文乐了,“那你咋知道跟着我就有机会?” “陛下昨日封大人为归义军指挥使。在下听闻这新建的归义军,全部是由前些日子的辽国逃民组成,自然是为了北伐而设的。” 武从文看他的眼神一下就变了,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这小子不错!思维清晰,还有股子闯劲儿,好好调教一番没准儿还真能成为不错的帮手!” 不能怪他变脸太快,实在是手下太缺柳谦益这种人了。 武从文手下能打的不少,但读书人就他妈吴用一个! 接下来不管是行军打仗,还是猥琐种田,都少不了读书人。 总不能指望李逵那种憨货去管后勤吧? “跟着我可以,不过你骑头驴是几个意思?” 柳谦益一囧:“在下家贫,只买得起驴......” 武从文一瞪眼:“没钱?没钱你他妈还去镇安坊玩儿?!” 柳谦益白净的脸庞更红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在下也是攒一个月银子才够去点上杯清茶,只希望能有朝中大人稍加青眼......” 武从文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小子那天如此慷慨激昂,原来人家本来就是去刷存在感和找机会的...... 不过他不但没不高兴,还挺欣赏。 年轻人嘛!头脑灵活是好事!敢想敢干更是难得的优秀品质! 欣赏归欣赏,武从文还是决定给对方点儿考验。 因为年轻人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激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天知道这小子到底能不能吃得了苦? 只见他伸手一指其他人道:“想跟着可以,不过我们都有马,就你骑头驴,我可没工夫等着你!你呢?能跟上就跟,跟不上就自己往梁山县赶。” “当然,半路后悔了掉头回去也没问题!” 说罢,也不等对方回答,翻身上马就走,其他人纷纷跟上。 柳谦益有点儿傻眼,嘴里喃喃的嘟囔道:“那个生病的女子不是空了匹马出来吗?和我换换不就得了?” 眼见众人跑远,他赶紧跨上自己那头毛驴,抬手狠狠拍了一下驴屁股,嘴里大喊一声:“驾!” 结果手下重了,毛驴脾气上来四蹄一撅达,直接将他掀翻在地。 肩膀上的小包袱散开,几块碎银子和几十个铜板掉了一地...... 说是不管柳谦益,武从文他们的速度其实也没快到哪去,实在是张佩儿受不得颠簸。 她的伤是高衙内打的。 那日在镇安坊,高衙内自然认出了林冲,回府后一腔怒火全都撒到了张佩儿头上。 若不是高俅回来的及时,说不定当场就把人给打死了! 众人一路往西北遇到第一个县城,武从文就进城花钱雇了辆马车。 古代的道路嘛,你懂的,一行人的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 也该着柳谦益倒霉,他那头驴时不时就要犯倔,不然还真有可能跟得上大部队。 之所以没干脆等等他,主要是因为武从文心情不好! 一路上,林冲虽然始终对张佩儿以礼相待,可从马车上抱上抱下的活,却只有他一个人能干。 再加上张佩儿那含羞带怯的小模样...... 还有方七佛和周绣娘。 这俩人倒是没任何亲密举动,甚至大部分时间都彼此板着脸。 可偶尔对视又迅速分开的小眼神儿...... 武从文表示自己又不瞎! 这货酸了! 准确的说是想老婆了! 第157章 吴用真心会来事儿 俗话说,多行不义必自毙! 武从文一路使坏,好容易赶回梁山却傻了眼。 他这趟汴梁之行连来带去走了一个月,再回来发现潘金莲的肚子已经鼓得老高,连腰都弯不下去了...... 幸好还有李瓶儿。 可很快他就会知道,一个想怀孩子的女人究竟能有多疯狂,那看向自己的眼睛都放绿光! 武从文不知道,其实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可惜,正事儿还是必须先办的,他只在山寨里待了一个时辰就去了军营。 所谓的军营,就在梁山泊岸边,以前是梁山军外围喽啰的驻地,招安南下后就荒废了。 武从文回来之前,这里便重新聚集了数千人,管事儿的是方百花。 也就只有她最适合干这个差事,不仅本身就擅长练兵,这支队伍的骨架本就是以前的三花营。 中军大帐里,方百花正靠在武从文怀里汇报工作。 这般亲密举动,两人在之前一路北上的时候就做惯了,也就只差最后那一层窗户纸没被捅破。 “如今营中一共有4915人,其中三花营的老兄弟68人,郑子英手下的临安漕帮26人,契丹降卒989人,其他的都是原来的宋奴新兵......哎呀~~别乱动!” 武从文果然住了手,却不是因为听话,而是因为疑惑。 “怎么少了这么多?我走的时候不是统计说有快七千人吗?” 方百花挪了挪身体,想要离这货远一点儿。 “少的主要是两块。一是跟回来的契丹兵病死了十八个,二是我裁撤了两千多新兵。” 武从文一愣,随即便是一阵后悔。 水土不服啊! 自己咋就没提前想到呢? 多好的炮灰,人人都会骑马,自己好不容易从辽国带回来的...... 虽然不是学医的,他并不知道“水土不服”到底是个什么病因,却模模糊糊的感觉,那玩意的症状好像大多数都是拉肚子。 要是没法子也就罢了,关键自己的系统商城里有“肠胃药”! 贵是贵了点儿,可也没说每人都分一颗啊? 搞一桶水,扔几颗进去搅合搅合,应该也能救回来不少...... “那为啥解散了两千多新兵?” 方百花重新被拉了回去,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答道:“那些人都有家人,留下也呆不安心。” 武从文冷笑一声:“家人?老子不把他们救回来,他们有个屁的家人!” 方百花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却还是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武从文突然起身,背着手走了两圈,冲门口的陈二狗喊道:“二狗,擂鼓聚将!” 一刻钟,武从文对这个速度很不满意。 不过让他有点儿意外的是,第一个赶到的居然是契丹人萧离统。 那家伙居然只用了不到两分钟就到了,进帐的时候还在提裤子。 接下来是张万来、李逵、扈家兄妹等一众随自己北上过的人,平时风风火火的鲁智深反倒和吴用一起落在了最后。 “看来这打过敌后游击战的,和没打过的就是不一样,残酷的环境逼得他们习惯了睡觉都睁着一只眼。” 见人终于到齐,武从文板着脸说道:“从今日起,每晚都会有次数不一的紧急集合。再有三通鼓未到者,杖五十!” 鲁智深脸上有些羞愧,吴用和花荣初来乍到,更是直接低下了头。 立过了威,武从文招呼众人坐下说话。 “我刚刚听了方将军的汇报,对大家前一段时间的辛苦很满意,不过也有些地方还需要调整。” 众人早就习惯了他说正事儿时的表达方式,闻言都没出声。 只有扈三娘偷偷撇了撇嘴。 她太了解武从文了,前半句都是废话,“不过”之后才是重点,根本就是对现状很不满意! 武从文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只是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继续说道:“调整主要有四个部分。” “第一,安置百姓和分配土地的事,由吴用全权负责。张万来,你带着你的人全部撤出来。” 张万来二话不说,起身领命。 吴用虽然对武从文此时说话的方式有些不适应,却很感激他对自己的信任,脸上闪过一丝激动。 “第二,扩军。将部队人数扩充到六千人,新兵以杀过人、有家人者优先。此事由鲁智深、李逵二人负责。” 众人闻言都有些不解,特别是方百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武从文直接抬手制止众人发言,紧跟着说出了第三条。 “第三,全民练兵。注意!我说的是全民!包括所有从辽国跟回来的男女老少,全部都是归义军!此事由张万来带着三花营负责。” “第四,在整个京东西路搜罗各种牲畜,包括牛、马、驴、骡子、猪、鸡鸭鹅,能买的都给我买回来。此事由扈成负责。” 众人都听傻了,这尼玛是干啥?咋好像明天就要打仗似的? 武从文看出了众人的疑惑,缓和了下表情说道:“好了,我四点讲完,谁有疑问现在就说。” 方百花第一个提出疑问:“从辽国跟咱们回来的百姓,到现在还有很多人在住帐篷,眼看天气就要冷了,不先建房子吗?” 武从文对她直接讨论细节的做法很满意,点点头道:“肯定不能全天训练,每天上午训练,下午盖房子。在训练中表现好的优先分配房屋!” 见有人先开了口,吴用第二个站了起来。 “武大人,咱们梁山左近虽然有不少弃田、空屋,却还是有许多百姓散居,这该如何处置?” 之前数万梁山军南下,带走的都是附近青壮,因此空出了不少田地和房屋。 当然,这些此时也大都被人占了。 武从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示意他坐下:“以后不用大人大人的叫,咱们都是兄弟!” 吴用闻言一拱手,就想改称“大当家”,他听很多人都这么称呼武从文。 可话到嘴边,突然福至心灵,猛地站起身冲着武从文就是深深一躬,嘴里大声喊道:“是!主公!” 陈二狗反应最快,立刻跟上大吼:“主公!” 萧离统只比陈二狗慢了一点点,叫的声音却是更大。 其他人反应不一,却也都没犹豫太久,一个个陆续起身,冲着高居主位的武从文叫了一声:“主公!” 武从文没有反驳,甚至都没起身。 “这个吴用真心不错!怪不得晁盖和宋江那么喜欢他!” 心里想着,武从文暗中唤出了系统,将帐中还不是部下的人一一点了【收服】。 第158章 倒霉蛋儿张万来 没出任何意外,帐中的十三个人,忠诚最低的花荣也有70点。 萧离统那个契丹奸,又一次让武从文感到了意外,这厮的忠诚度居然达到了90点! 招呼众人落座,武从文继续回答吴用之前的问题。 “花钱买下来。当然,有想加入咱们归义军的,咱们也欢迎!” 吴用点点头,又提出了第二个问题:“主公,近十万人要分屋分田,属下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武从文对他更满意了,不愧是曾经当过山贼的人,都没废话去问有百姓不愿意卖房卖地怎么办。 “你这问题问的好,这活的确不是谁都能干的,需得识文断字。” 武从文先夸奖了一句,然后笑着对他说道:“明天会有一个叫柳谦益的读书人到来,就让他跟着你吧!其他的人手嘛,你去找我兄弟二郎,让他给你在东平府挑一批能干的吏员!” 吴用又一次显示了山贼的基本素质,压根没去问那些人不想来怎么办。 接下来其他人也各自问了些问题,武从文一一做了解答,这一场会议一直开到了后半夜。 大帐再次只剩下了两人,武从文搓着手逼近方百花。 方百花的眼神有些慌乱,低着头说了一句:“明日还要练兵,我先回自己军帐了。” 说着就要夺门而出。 武从文一把揽住她的腰,紧跟着就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你哥可是已经把你许配给我了,不如今晚咱们就洞房吧!” 方百花俏脸通红,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满是情意。 武从文心脏狂跳,抬脚就往侧帐走。 方百花突然伸出双手捧住了他的脸,轻声说道:“我早就是你的人了,可你还没给过我一块红布。” 武从文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立刻开始四下踅摸,嘴里嘟囔道:“我这就给你找块红盖头哈!” 可这军营里哪里来的红布,总不能将铁盔上的红缨扯下来凑合吧?! 方百花见他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手臂再次向上搂住他的脖子,将红唇凑到耳边小声说道:“别找了......” 武从文眼睛瞬间一亮,紧跟着却又摇摇头道:“不行!那太委屈你了!” 方百花突然在他脸上轻轻一吻,随即身子一扭翩然落地。 武从文摸着脸正在那傻笑,突然看见她转身就要出帐,顿时就急了。 我靠!老子就是装逼立个人设而已,娘子你不能走啊!走了为夫今晚咋办?! 不等他迈步去追,方百花已经掀开了帐帘,指着门口站着的一人回头一笑:“夫君,奴等着你的红盖头。” 武从文瞅瞅重新合上的帐帘,又看看站在面前的李瓶儿,尴尬得差点儿用脚趾在地上抠出套四合院! “那个......” 他憋了半天刚一开口,李瓶儿就直接一个饿虎扑食飞了过来。 已经是三境宗师的武从文居然没能站稳,被扑得直接向后倒去。 “你个没良心的!居然就在山上呆了那么一会儿!老娘就那么不招你待见吗?!” 武从文感觉整个世界都乱套了,一边死死按住自己的衣服,一边惊恐的叫道:“咱们去侧帐!” “不!就在这!” ...... 三天后,武从文连哄带骗的把人送回了梁山,任谁连续三天三夜睡不了觉,也他娘的受不了啊! 校场上。 “向左~~~转!” “张万来!你他娘的还是队正呢!怎么还是左右不分?!吃饭用哪只手记不住吗?!” “大当家,俺本来就是左撇子,所以才总是搞错......” “从今天开始,用右手吃饭!” “啊?” “啊什么啊?!列阵的时候别人都用右手,就你他娘的用左手,碍事不?” “可俺以前也没误事儿啊?” “废他妈什么话!自己去领十五军棍!” “为啥?犯错不是只有五军棍吗?” “说话不喊报告五军棍!不叫教官五军棍!” ...... “二狗,大当家这几日是咋了?是不是李二娘又来了?” 张万来趴在地上,陈二狗正在给他屁股抹药。 “你咋不长记性呢?还叫大当家,叫顺嘴了当心还得挨罚!” “嘶~~~你轻点儿!到底是不是啊?我看大......教官今天眼圈儿又有点儿黑。” 陈二狗不答,把剩下的药往他屁股上一倒,起身说道:“自己提裤子,该干嘛干嘛去!” 看着大步离去的背影,张万来小声嘟囔了一句:“这小子,嘴是越来越严了!” 随即扭头冲边上两个偷笑的手下吼道:“乐个屁!没见过这么白的屁股啊!” 陈二狗给他上药的地方就在校场边上,反正都是大男人也用不着避讳。 张万来还真猜对了。 李瓶儿每隔十天就会下山一趟,虽然每次只能坚持三天,却也足够武从文抓狂了。 晚上睡不了觉,白天的训练又不能停,一腔悲愤总得有个去处啊! 搞得所有人现在只要一看见李瓶儿挎个小包袱,就开始在心里叫苦不迭,因为武从文第二天一准儿变身! 张万来刚挨过打,本来是可以休息一个时辰的,却咬了咬牙直接跑回了校场。 “报告!新兵张万来请求入列!” 武从文瞥他一眼,心说这回总算没再忘了先喊“报告”,板着脸回道:“入列!” “是!” 张万来如此拼命,不因为别的,完全就是丢不起那个人。 三花营早就从这个间歇性变态的老大手底下毕业了,只留下他自己一个倒霉蛋。 武从文回来后提出了一种练兵新法,他自己称之为“基础训练”,说白了就是这厮穿越前经历的军训内容,再结合从电视上看的那些新兵连训练内容。 一是队列训练,包括稍息立正、站军姿、前后左右转、齐步走。 二是内务训练,包括怎么叠被子、怎么摆东西、衣服多久洗一次、不得命令不准开饭等等。 三是体能训练,这个简单,就是每天跑操,每天一个十公里。坚持不下来的直接淘汰! 开始的时候,所有人对他这套东西都不以为然。 自古练兵虽然也练队列,可哪有这么细、这么严、时间这么长的? 关键是练这玩意儿有用吗? 军姿站得再好,正步踢得再齐,铺盖卷叠得再板正,上阵能杀得了敌军?! 不过两个月坚持下来,就有越来越多的人感觉到了这种法子的好处。 就拿最擅长练兵的方百花来说。 之前一个最简单的方阵,新兵至少得学半个月,稍微复杂一点儿的圆阵又得半个月。 两种阵型之间的切换,没有半年时间根本都没法看! 现在虽然要在“基础训练”上耽误一个月,可交到她手上的新兵,一是令行禁止,二是反应迅速,三是知道最基本的相互配合,再练起阵型来,简直就是事半功倍! 负责武艺训练的鲁智深、林冲等人也有同感。 以前总有人在训练中偷懒,能省一分力气就省一分力气。 还有就是每个人的悟性是有差别的,一个简单的突刺动作,总有人做得漂亮、有人做得拉胯,看上去乱糟糟的。 现在这些新兵便会下意识的去看身边人,尽可能的保持动作一致,用不上十天新动作就会练得整齐划一,远远看去就跟一群戏文里的傀儡人似的! 其实这一切,都可以归结为两个字----服从! 第159章 花钱如流水 近现代的练兵方法看似神秘,其实核心很简单,就是培养服从性! 有了服从性,才有基础进阶为纪律性。 而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在同等装备条件下,战斗力的提升是不可估量的! 如果再想进一步进阶的话,那就要靠认同感和信仰了...... 当然,这一切都有一个基础,那就是后勤保障得到位。 所谓“皇帝不差饿兵”,要是连饭都吃不饱,你训练方法再先进也是白搭! 在这一点上武从文是怎么做的呢? 住的营房自己盖,条件好坏赖不了别人! 服装统一配发,样式、材质、厚薄所有人都一样! 主要下功夫的是在伙食上。 这年代百姓们一天吃两顿,汴梁那种繁华大城里的人一天三顿。 可你别忘了归义军的兵以前都是什么人? 契丹老爷的奴隶!很多时候一天一顿都他妈吃不饱! 现在一天三顿雷打不动,每顿干的管够、午饭有肉、每三天敞开了一顿荤腥! 这待遇,别说普通百姓,就是那些小地主也比不上啊! 搞得那些没被选入伍的人,每天都乌央乌央的堵在大营门口,喊的口号就一个:“我们要当兵!我们要吃肉!” 其实武从文也没亏待这些人,一天三顿总是能吃饱的。 当然,这一切的背后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搞得吴用整天见谁都是愁眉苦脸。 关键光有钱还没用! 粮食好说,肯花高价总能买到。 可这年头上哪找那么多肉去? 这就显出武从文的先见之明了,扈成率领的采购商队,几乎把大半个京东西路长毛的、带腿儿的、能飞的、会爬的,能搞回来的全给搞回来了。 即便如此,梁山附近的野物也还是早就绝了种。 幸好还有梁山泊,湖里的鱼一时半会儿捞不完...... 什么?你说古代人不吃鱼? 这个的确有点儿道理,主要因为水产如果不下重油重盐的话,味道会又腥又臭。 不过这对归义军来说问题不算大,有肉吃还他妈敢挑肥拣瘦? 都不用上官动手,一个伙的弟兄就得先把他抢光,然后再群殴一顿! ..... “主公,你月初给的十万两银子已经见底儿了。” 这天吴用又来例行诉苦。 武从文一听这话,直接就蹦了起来。 “什么?!这他妈才月中,你个败家玩意儿咋花那么快?!” 不等吴用解释,跟在他身后的柳谦益就不干了。 “武大人,你知道现在一头猪卖多少钱吗?十五贯!” “啥玩意?妈的哪个奸商敢卖这么贵?之前不是才五贯吗?!” 柳谦益翻了个白眼,嗤笑道:“这还是那种没出栏的!现在整个京东西路还能剩下多少头猪?” 武从文指着他身后那群小吏骂道:“你们他娘的就不会跑远点儿去买?非得窝在京东西路?” 那群人可没有柳谦益那么大的胆子,低着头不敢吭声。 这些人就是从东平府“友好请来”的,要问为啥不找机会逃跑? 因为他们的伙食和归义军当兵的是一个标准,根本舍不得啊! 别以为这些小吏平时过得很好,除了个别位置能捞些油水,大部分人的日子其实也没比普通百姓强到哪去。 最重要的是,越是踏实肯干的,就越是轮不上有油水的职位...... 柳谦益用肩膀一拱吴用,上前一步大声道:“武大人也别乱拿人出气,路那么远运回来得掉多少分量你知道吗?那可就不是十五贯一头了!” 武从文尴尬一笑,把目光投向更好说话的吴用。 “吴军师,你那个银票还能再多画点儿出来不?实在不行培养俩徒弟也行啊!” 这回吴用没用柳谦益代劳,自己苦笑着答道:“主公,现在已经没人再收咱们的银票了,上个月就有钱庄找上了门......” “我靠,这么快?” 武从文小声嘟囔一句,随即不死心的问道:“出了京东西路也没人认?” “消息早就传开了,我估摸着现在就是拿到汴梁都没人认!” “好吧!”武从文不情不愿的叹一口气。 他早就料到假钞生意做不长久,却没想到这么快就玩儿完了。 “我今晚回一趟山寨,从银库里再提十万两出来,粮食和肉绝对不能断!” ...... 好不容易把这群“讨债鬼”打发走,武从文的脸拉得活像头驴! 短短三个多月,从辽国抢回来的五十几万两银子已经没了,在临安的诈骗所得也已经花了一半,这养兵练兵实在是太她妈烧钱了! “二狗!” 想到心头滴血处,武从文发泄似的大吼了一声。 “在!” 正在训练“新兵”的陈二狗听见喊声,一边大声答应,一边撒腿就向这边跑来。 “擂鼓聚将!” “是!” 陈二狗立刻领命,把正在受训的五十几号“新兵”扔在了原地站军姿。 ...... “281、282、283......” 端坐中军大帐之中,武从文在心里默默记着数。 “290!不错,比上次快了5秒!” 他对现在的集合速度很满意,这都是每晚紧急集合,附加当众打屁股的功劳。 见距离大帐最远的林冲也站好了,武从文没一个字儿的废话,直接点名。 “林冲!” “末将在!” “营中现有多少马匹?” “回主公,除萧统领的胡骑营外,共有523匹!” 林冲显然对情况烂熟于心,张口就答,没有半点思索。 武从文却很不满意,把眼睛一瞪喝道:“为什么这么少?每天那么多草料都吃狗肚子里了?!” 林冲一愣,随即躬身答道:“营中另有驴1103头、骡子725头。” “下回一次性汇报完!非得要我一项一项问吗?” “是!” 林冲大声遵命,私下却有点儿委屈,心说:“你问的是马,又没问驴和骡子......” 武从文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又问道:“之前让你统计各部会骑马的士兵数量,有结果了吗?” “回主公,各部报到我这里的共有313人。” “什么?!” 武从文又怒了。 “怎么才这么点儿?每天那么好的饭都白吃了?!” 林冲更委屈了,直接单膝跪地解释道:“主公,将士们虽说都是从辽国回来的,可以前都是最低贱的奴仆,哪有机会骑马?” 武从文再次一瞪眼:“没骑过,还没见过?!” 林冲觉得他简直就是不讲理,忍着气辩解道:“就这三百多人,还是按照主公的标准,只要不会从小跑的马上掉下来就算数......” 武从文不等他说完,直接大手一挥:“那就再降低标准!” 所有人都懵了。 再降?还他妈能往哪降?见过马的就算吗? 武从文接下来的话,直接就颠覆了他们的三观。 “把人绑在马上小跑一刻钟,只要不吐,下地还能站稳就算过关!” 我尼玛! 众人心中齐齐一声吐槽。 这他妈算标准吗?这种兵挑出来有啥用?! 武从文根本不理众人反应,直接一拍身前案几下令道:“从明日起,训练进入下一阶段!会骑马的士兵集中起来我亲自训练,每人配双马!” 林冲还没起身,闻言抬头讶道:“主公,马不够啊!” “不是还有驴和骡子吗?先凑合用着!” 所有人瞠目结舌。 第160章 武从文练兵出狠招,紫宸殿群臣互拆台 次日,校场。 刚跑完操的归义军士卒顾不得休息,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指指点点。 “你们看邱老七那怂样!昨日被选中时还跟咱们嘚瑟呢!” “哈哈!你看他被绳子绑着都他娘的两边歪,就这还想当骑兵?” 人群里除了嘲笑的,也有少数比较冷静,李虎就是其中之一。 “哼!你们这群憨货就知道笑话人,也不想想大帅为啥这么做?” 众人见说话的是他,纷纷把已到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 倒不全因为对方是屯长,还因为这可是个狠人,一路从辽国杀回来,手上至少十几条人命! 要不是这厮一上马就吐,昨天一准儿被选走了。 “李头,你说武大帅这是要干啥?” 一个骨骼粗大的汉子凑过来问道,不是谄媚,是真好奇。 李虎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继续盯着校场中间,咬着牙道:“还能干啥?想想咱们都是从哪来的!” 那人闻言一瞪眼,失声道:“北上?!” 他这一嗓子声音不小,引得附近人呼啦一下围了一圈。 “李头,你是说大帅又要北上了?” “俺看李头说的没错!不然训练骑马干啥?跑得快啊!咱们之前回来的路上不就是那样!” 听着身边乱哄哄一片,李虎终于收回了目光,冷着脸扫视一圈道:“叫屯长!大帅定的称呼,也是你们这群兔崽子能改的?” 众人纷纷应声,紧跟着继续催促。 李虎暗地里握紧拳头,沉着声音说道:“每天晚上的课都白上了?武大帅不是早就说了,咱们的目标是把北边的汉人同胞全救出来!那里原本就是咱们汉人的地盘!” “对对对!俺想起来了,大帅好像是说过这话。” “你对个屁!大帅每回都说,就你小子一上课就他娘的打瞌睡!” “那个......白天太累了嘛!还得跟着先生学认字儿......” 提到这个,不少人纷纷附和起来,看那模样认字好像比罚站军姿还难。 “瞅你们那点儿出息!”李虎怒了,“就他娘的二十来个字儿,学了俩月都学不明白!” 最先和他搭话的那个粗壮汉子一脸愁容。 “李头......不,屯长!那玩意儿太难了啊!俺一拿起树枝,手他娘的就不听使唤,脑瓜子里嗡嗡的......” 李虎没忍住踹了他一脚,又见很多人都是一般模样,叹了口气说道:“俺学着也难,不过再难也得学!” “大帅说得对,连一个伙弟兄的名字都认不全,万一有人在战场上丢了脑袋,别人都认不出你是谁!咋把抚恤送你婆娘手里?” 众人闻言沉默,只有被踹翻的那人挠挠脑袋,小声嘟囔道:“俺也没婆娘啊!” 这货虽是嘟囔,奈何天生嗓门大,引得不少人纷纷起哄说自己也没婆娘。 李虎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身影,心口猛地一阵绞痛。 下一刻,只见他一脸狰狞的看着众人,颤抖着眼角说道:“大帅还说过,以后打了胜仗,人人都会有老婆!想要几个,各凭本事!” ...... 武从文回头看了眼突然鬼呼狼嚎的人群,心里骂道:“这群兔崽子发什么疯?一个个都他妈吃春药了?!” 重新转回头,看着面前歪歪斜斜的千把号人,板着脸宣布了下一阶段的训练内容。 “从现在开始,所有人除了换乘,脚不准给我沾地!” “饿了,在马上吃!困了,在马上睡!就算拉屎撒尿,也都给我在马上解决!办法自己想!” 所有人目瞪口呆。 特别是方百花和扈三娘,两人终于明白武从文为什么不让自己参加骑兵训练了...... 见场面有要失控的趋势,武从文深吸一口气,猛地吐气扬声:“都给老子闭嘴!!!” 这一嗓子用尽了一半内力,震得每个人耳朵嗡嗡作响。 “难吗?” “比吃不上饭还难?” “比干活干到死还难?” “比胡人当着你面,杀你爹,欺负你娘、你媳妇、你妹子还难?!” 这三问,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撕碎人心,整个校场鸦雀无声。 “本帅陪着你们,你们不下马,我就不下!若有违反,一样扒光了打军棍!” 人群中的李虎双眼赤红,大脑飞速转动,拼了命的思考怎么才能治好自己一上马就吐的毛病。 ...... 汴梁,紫宸殿。 太尉高俅正在禀奏北方的最新军情。 “臣昨日得金国使臣通报,其大军自攻陷辽国西京,至今已休整数月,如今欲兵分两路南下燕京,请我朝依照盟约出兵北伐!” 殿中群臣闻言大惊,议论声顿时响成一片。 历来北国用兵都选在夏秋之时,如今已近十二月,女真人就不怕打到一半下雪吗? 赵佶昨日便得了消息,此时再听一遍还是感觉不可思议,忍不住出声问道:“鸿胪寺卿何在?太尉所言可是实情?” 刚从河北东路制置使调任鸿胪寺的宇文虚中出列,躬身答道:“回官家,确有此事!昨日鸿胪寺也收到了金国国书。” 消息得到确认,所有大臣都熄了侥幸的心思,转而开始议论该如何应对。 回朝后很少发言的童贯突然出班,冲龙椅上的赵佶躬身奏道:“官家,臣以为当好言回复金国,定要将出兵时间改至来年开春!” 此言一出,不少大臣都惊讶的看着他。 这个媪相可是对北伐最热心的,怎么今天却又退缩起来了? 赵佶也很惊讶,脱口问道:“为何一定要拖到明年?” 事发突然,他还没来得及和童贯商议此事。 殿中也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想听听童贯到底如何解释。 “禀官家,如此理由有二。一则冬季用兵,利守不利攻;二则此时西军尚在西北休整,集结、东出都需时日。” 童贯话音刚落,一旁的高俅突然开口。 “官家,童相公说的两条臣也想到了,昨日便与金国使者提起。可对方表示大军已动,无法更改!” 童贯猛地转头,恶狠狠的看向高俅。 他万万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背刺自己一刀。 赵佶皱眉,下意识在人群中寻找蔡京的身影。 找了半天不见人,这才猛地惊醒,自己早两年便让对方退休了! 朝臣中有反应快的,见“奸党”两员大将自己掐起来了,立刻自动分成两拨,有人支持童贯、有人支持高俅。 其他人见状跟上,一时间紫宸殿里闹哄哄吵成一片。 赵佶也被众人吵得上了头,一锤定音----即刻北伐! 散朝后,高俅故意走到童贯身前,一拱手皮笑肉不笑道:“恭喜童公得偿所愿!预祝童公旗开得胜!” 童贯心知对方这是在为几个月前那场事报复,可他毕竟也是宦海老手,脸色平静的拱手回礼。 高俅坐了几个月冷板凳,今天终于抓住机会出了口恶气,心中正得意。 见童贯此时的模样,不由得在心中狠狠吐槽:“这个老阉人还挺能装!本太尉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赶紧去北边喝风吃雪去吧!” 就在这时,赵佶身边的黄承恩疾步走来,冲童贯行了个礼道:“童相公,官家招你去御书房。” 高俅表情一僵,心说:“咱们这位官家,不会这么快就后悔了吧?” 第161章 御书房异想天开,归义军实兵演习 童贯心中也是希望之火重燃,可一见赵佶就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童卿,眼下朝廷钱粮吃紧,原本为北伐预备的钱粮,一趟南下平叛花了个七七八八,卿看......” 童贯闻言大惊,冷汗都下来了,急忙跪倒就要开口。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赵佶终究还是把话说完了。 “可否暂不征调西军?” 童贯在军中呆了二十几年,朝中无人比他更了解大宋的武备情况,此时再也顾不得上下尊卑,大声喊道:“官家万万不可!” 赵佶的脸顿时就垮了下去,心说:“不可就不可!还万万?!” 童贯哪还有心思照顾他的情绪,急声道:“官家,辽军虽然屡败于金军之手,战力却仍旧不容小觑。” “西军乃我大宋武力精华所在,臣对其也最为熟悉,若要北伐万万少不了西军!” “官家!北伐乃我大宋历代先皇夙愿,如今机会大好,决不可因轻敌功亏一篑啊!” 他此时也不想着再劝赵佶延后出兵了,唯一所求就是西军必须出战。 有一句话他想说,却又临时忍住了。 那就是----哪个王八蛋给官家出的馊主意?该杀! 宋徽宗这个人呢,之前就说了,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耳根子软! 不过这倒也不全是坏事,有些时候也代表这货听劝。 他很清楚,眼下的朝堂上最知兵的就是这个童贯了,所以北伐还是要多采纳对方的意见。 可想起户部的报告,赵佶不由得重重叹了一口气。 之前起心思整顿江南,根本目的就是搞钱。 结果呢? 钱没搞到,南下平叛还倒贴进去一大笔...... 一边看着磕头不止的童贯,一边盘算着兜里那仨瓜俩枣,赵佶皱眉半晌才再次开口。 “好吧,就依童卿所奏,仍调西军参与北伐!” 童贯闻言总算长舒了口气,结果紧跟着赵佶又开口了。 “不过童卿,此次北伐当以节省为要,能不打就尽量不要开战!” 童贯眉头一皱,抬头的瞬间又恢复了平静,故作不解的问道:“还请官家示下。” 赵佶很满意他的表现,摇头晃脑的说出了自己的策略。 “此次北伐有上中下三策!” “上兵伐谋!童卿北上后可广派使者,燕云本为我汉家故地,北地汉儿久盼南归,想必会箪食瓢饮以迎王师!” “其次伐交!童卿可谴使招降辽帝,只要其肯称臣,朕不吝裂土封王!” “其次伐兵!如若辽帝不肯降,童卿可勒兵十万巡边,寻机收服燕京。” “其下才是攻城,童卿万不可强攻燕京雄城,让那女真蛮子捡了便宜!” 童贯听懂了。 赵佶的意思很明确,所谓“上中下三策”简单说就是:招降、招降、威慑,能不打就不打,实在不行也不能攻城! 虽然被戴了紧箍咒,不过童贯也没打算反驳。 因为他心里的策略也是差不多! 如今的辽国,五京已失其四,几乎就剩下了燕京一座孤城。 在童贯看来,这场北伐根本就是一场武装游行,走到燕京城下基本上就算是赢了! ...... 京东西路,梁山县。 归义军的训练进入了第三阶段----步骑实战演习! 武从文确是个狠人,说到做到,愣是一个多月没下马,搞得李瓶儿都不下山了。 下山干啥?难不成来玩马那什么啊?! 当然,不是人人都有他这么牛逼,即便有那个意志力,很多人也没那个好身体...... 虽然不停的补充新人,可“汉军骑兵”的数量还是一天比一天少,到最后只剩下了五百多人。 别说汉军,就是那九百多契丹人,都被淘汰得只剩下一半,两边加起来正好凑够一千。 “真要这么练吗?” 方百花策马立在武从文身边,还是不死心的问了一遍。 武从文探身过去替她捋了捋秀发,语气平静的说道:“咱们上回北上,根本就没碰到正规辽军,大家伙的心都有些飘。在训练中受伤甚至死了,也总比在战场上被人当猪一样宰了强!” 方百花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再劝了,用脸蹭了蹭那只大手,勒马而去。 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武从文的表情立刻就变了,嘴里开始碎碎念。 “奶奶的,难道老子不知道心疼吗?这些兔崽子花了老子多少钱啊!” 真不能怪他小气,旁的不说,就这一个半月买药的花费,就比之前几个月加一起都要多。 24小时不下马啊! 两天下来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屁股和大腿内侧就全磨烂了。 疼不疼的先不提,拉屎撒尿肯定免不了要沾上。 古代守城有一种大杀器叫做“金汁”,就是烧开了的人畜屎尿,只要沾上必死无疑,其原理就是感染! 一个半月里,加上淘汰的总共两千五百多人,人均消耗“消炎药”三颗! 系统有多黑大家伙都知道,一颗药一两黄金!总花费黄金七千五百两! 这么说可能没什么概念,按照金价550元\/克计算,一两约等于40克,7500两就是一亿六千万! 再加上买马的钱、吃饭的钱、买装备的钱,这他妈和用钱堆出来的有啥区别? 关键这一千人还根本就称不上骑兵,至少一半只能叫伪骑兵!或者叫骑马步兵! 不乐意再默算成本,武从文强迫自己凝神细看雷达地图。 ...... “报!前方三里未发现异常!” 只是看着眼前的手下,方七佛就忍不住心里一阵冒火。 所有马匹都被分配给了对手,自己这边侦察只能骑驴! 关键侦查范围还被限定死在三里之内,远一点儿都不允许...... 虽然加入的最晚,方七佛还是很快就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成为了归义军步军统领。 不是因为武功高强,而是除了他没人有过指挥数千人作战的经验。 同样的理由,骑兵的统领也变成了方百花,以前只率领过几百骑的林冲,则成了她的先锋官。 “后军原地列圆阵,前军成六列长蛇阵通过前方谷道!” 忍了又忍,方七佛还是如此下达了命令。 “得令!” 前军指挥使鲁智深一抱拳,大步而去。 五营2500名身着布衣,腿、腰、肩膀上挂满沙袋的步军士卒很快列阵完毕,两侧最外是盾兵,往里依次是枪兵和弩兵。 之所以要挂沙袋,是因为东平府只给归义军配发了兵器,没给铠甲。 不是梁知孝胆子肥了,而是规矩如此。 铠甲,尤其是重甲,在任何时代都是管制最严,也最敏感的装备,大部分军队平时都是不着甲的,战时才会配发。 平时谁若是敢私藏一件,那都是谋反! 为了提前适应,武从文便让每个士兵训练时都挂上沙袋配重。 还有就是弩,这玩意儿倒没有铠甲管的那么严,毕竟平时需要练准头,不过每把制式军弩上头都有编号,用坏了也得统一回收。 弓管的就没那么严,要不你看武侠小说里的大侠有神箭手,谁见过神弩手? 这可不是因为使弓比较帅,而是民间就只能接触到弓! 宋军的远程兵种其实是弓和弩各占一半的,不过武从文坚持让所有人都用弩,数量不够就先用自制的简易版凑合。 这么做一是因为弩的射程和杀伤力远胜过弓;二是训练一个弩手要比弓手容易得多,因为可以持续瞄准。 看着前军队尾彻底消失在谷口,方七佛又一次忍住了更改命令的冲动。 第162章 两场没眼看的乱仗 方七佛心里十分确定,战斗必然会在此处爆发。 演习的区域毕竟有限,只有这里是典型的“两丘夹一谷”地形,最利于骑兵隐藏行迹并伺机突袭。 之所以说“丘”而不是“山”,因为在方七佛这个南方人眼里,梁山县乃至整个京东西路,除了泰山就基本没什么正经高山。 这种平原夹杂丘陵的地形,倒是和即将北上的河北平原有些类似,很适合归义军提前适应。 既然已经猜到了,按理说方七佛应该下令提前结阵。 但他很理解武从文的良苦用心,就是要让将士们提前适应真实的战场,投机取巧就没意思了! 毕竟北上后,可没什么演习区域的限制,时时处处都可能遭遇契丹骑兵。 默默计算着前军还需多久走出谷道,方七佛胯下的战马突然焦躁不安起来。 方七佛心道一声“终于来了”,立即大声下令:“敌袭!结圆阵,堵住谷口!” 后军2500人反应很快,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开始集结。 可前半段还好,待听到隆隆马蹄声响起,很多人心里一下就慌了。 后军指挥使杨志把嗓子都快喊哑了,还是看到不少士卒晕头晕脑的到处乱窜。 平时只需十分钟就能结好的圆阵,硬是过了一刻钟还是乱糟糟的活像个多边形! 骑兵终于从西侧的山丘后方转了出来,瞬间就是黑压压一大片。 方七佛纵马退入预留的缺口,杨志随即下令阵型合拢。 圆阵是最简单也是最基础的阵型之一,最利原地防守。 其结构也非常简单,就是最外围两排盾兵,其后三排枪兵,中间全是弓弩手。 马蹄声越来越大,原本就没安静过的阵型更加骚动。 杨志感觉特别丢脸,不断大声喝令所有人不许动! 站在方七佛身边的李逵最兴奋也最着急,不停原地蹦跳着往阵外看。 方七佛一皱眉,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一鞭子。 这下可不是装样子,直接就将那黑厮的后背抽出了一道血口。 李逵疼得一呲牙,转头就要骂人。 方七佛面不改色,冷冷的与之对视。 李逵瞬间就萎了,缩了缩脖子再不敢乱动,惹得他身边五十个部下无声咧嘴。 这些人可不一般,乃是武从文的亲兵。 武从文一共有一百亲兵,另外一半由陈二狗带着,被分配到了方百花麾下。 这厮选亲兵的标准很特别,不挑那种表现好的,也不挑那些武功高的,专要那些不服管的刺儿头! 选出来后,武从文亲自动手挨个揍上一遍----他空手,对方可以任选兵器。 然后这些人就服了...... 刺儿头们的世界很简单,就认谁的拳头大! 比如李逵,这厮看着又傻又莽,可从梁山开始就从不招惹那些自己打不过的。 至于拳头没自己硬的,就算是宋江,这厮偶尔也敢呲个牙...... 马蹄声越来越近,仿佛就响在每个人的耳边,冲锋的号角突然吹响。 仍未调整至最佳状态的圆阵更加骚动,就连杨志都有一瞬间的失神。 方七佛见状果断越级下令:“放箭!” 虽然早就提前给手中弩上好了弦,第一次齐射却还是参差不齐。 五百骑兵听起来不多,可只有面对面,才能体会那种骇人的威压! 一个成年男性骑在马上,直立上身的话高度接近两米,人和马加一起重量超过七百斤,冲刺速度超过40公里\/小时。 这是个啥概念呢? 打个不太准确的比方,两个半奥尼尔捆一块,以两倍电动自行车最高速度向你冲来,手里还抡着武器,就问你怕不怕?! 归义军步兵这边接近崩溃,骑兵那边也没好到哪去。 两千五百人密集列阵是什么样子? 以国庆阅兵为例,一个标准徒步方阵350人,2500人就相当于7个方阵拼在一起,根本一眼看不到头! 关键这玩意还浑身长满了刺儿,就好比让你骑着摩托生往上撞,就问你肝儿颤不颤?! 战斗就这么突然打响,结果乱得都他妈没法看! 骑兵这边,距离敌阵还有三十步就扔出了手里沾满白灰的石头,这是在模拟骑射。 之所以要这么玩儿,主要是因为骑射属于高阶技能,归义军里就没几个人能玩得转。 可惜出手的距离太远,一大半都没能够得着敌人,纷纷落在阵前的空地上。 步兵这边也没好到哪去,第一轮箭矢稀稀落落,去了头的弩箭只有极少数命中了目标。 关键是第二轮迟迟无法射出! 按照战前布置,五百骑兵应该分为两批,进行波次冲击。 结果第一下出手就丢了丑,心里一急把啥都忘了,所有人闷着脑袋只知道向前冲。 如果就这样倒也罢了,来个一波流没准儿也能取胜。 可惜人能咬牙坚持,胯下的坐骑却不行。 虽然步兵架起的长矛并没有金属头,顶端还装了根横木呈“t”字形,不过在战马眼里仍然是致命的威胁,至少有三分之一临时来了个急刹车。 这下可好,直接挡住了后面的战友,最终只有三分之一骑兵完成了冲阵。 步兵这边见状大喜,士气一下就起来了。 结果却兴奋过了头,大部分人都忘了第一时间去堵被撞开的缺口。 方百花也急红了眼,顾不得调整阵型,带着还能跟上的部下一头扎进了一处缺口。 可就是这二十几骑,硬生生撕裂了整个圆阵,直奔阵中央的步军大旗而去。 眼看骑兵就要获胜,李逵带着五十个部下嗷嗷叫着迎了上去。 可惜场面实在太乱,并没有更多人跟进方百花,这让她的速度已经大减,没能一举冲溃散这黑厮和他的部下。 骑兵失去速度是什么下场? 那就是活靶子,步兵人数上的优势立刻就显现了出来。 打到此时,战斗其实已经可以宣布结束了,步兵惨胜。 但现在是非常规状态啊! 两边根本就是以乱打乱,什么“挨了对手兵器即判定阵亡,需要自动退出战斗”的规矩,谁他妈还记得? 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红着眼跟那拼命,有些人身上都他妈快被白灰沾满了! ...... 另一场战斗也没好到哪去。 鲁智深刚率前队五百人走出山谷,就看见开始加速的骑兵。 总算这些人一直绷着神经,结阵的速度快了不少,可慌乱还是不可避免。 林冲也遇到了和方百花一样的问题,本该分成两个波次的进攻,冲到一半就自动合成了一股。 他倒也当机立断,抛弃所有战前布置,下令全力冲阵。 五百骑兵冲击五百步兵,虽然同样混乱,但结果是注定的。 步兵那边连五分钟都没坚持到,就被冲散了,任凭鲁智深挥舞着大木棒声嘶力竭。 按理说胜负应该已经决出,结果林冲麾下的骑兵杀兴起了,撵着溃兵一头扎进了谷口。 然后,就他妈的悲剧了! 谷道狭窄,后面的步兵看不见一线战况,听见厮杀声只顾往前冲。 这毕竟是演习,双方的武器都不致命,两边的士兵再不守规矩...... 直接就在谷口处挤了个水泄不通。 骑兵没了速度,甚至掉头都做不到,还能是啥下场? 直接来了个先胜后败! 第163章 一切从实战出发 归义军大营,哀嚎声此起彼伏,提前从东平府各地“请”来的郎中忙得不可开交。 中军大帐,武从文面沉似水,手下各将全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太他妈丢人了! 演习前所有人都信心满满,觉得此战必胜,可现在...... 仗打成那个鸟样,谁还有脸去争谁输谁赢?! 其实两场战斗,指挥方面都没什么大问题。 即便是前队被击溃的鲁智深,也是第一时间就退回了谷道之内,并迅速组织起了第二道防线。 之所以打得一团糟,完全是因为部队不适应实战的原因。 平时训练再刻苦、再玩儿命,真到战场上那一刻,十分本事最多也就能发挥出两三成! 原因无他,心理素质不达标! 这玩意儿光靠训练,能提升的着实有限。 “怎么都不说话了?之前不是一个个都反对这么干吗?结果如何?!” 武从文终于开了口,下方诸将顿时把头垂得更低了。 “方百花!” 武从文见没人出声,干脆直接点了名。 “在!” 方百花闻言出列,依然低着头。 “你是怎么练的兵?平时没让战马做过适应性训练吗?居然有那么多临敌给我踩刹车!” 不待方百花答话,同样面红耳赤的林冲主动出列,单膝跪在方百花身边。 “主公,都怪我等操练不严,非是方统领一人之过!” 他一开口,扈成、萧离统等骑兵将领纷纷出列跪倒,齐声为方百花辩解。 就连一向最爱跟武从文对着干的扈三娘,这回都没露出半点儿不忿。 方百花心中感动,却没觉得半点委屈,咬着牙大声道:“我是骑军指挥使,治兵不严皆我之过,愿领责罚!” 武从文一脚踢飞身前案几,瞪大眼睛咆哮道:“一个个都长本事了!团结友爱是吧?真他妈到了战场上,看你们谁有机会在这揽责任?!” 所有人齐齐跪倒,口中大喊:“末将有罪!” 方百花紧咬嘴唇,一双美目终于有些泛红。 武从文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暴躁来回走了不知多少趟,这才勉强压下心头怒火。 “团结是好事!不相互推诿也是好事!但不是你们现在应该做的!” 吼完这句,他急速喘了两口粗气,稍稍缓和了下语气道:“你们中有很多人都曾随我北上,大概觉得老子天下无敌了!可我要提醒你们,咱们上次根本就没遇到正规辽军!” 再次压了压情绪,武从文继续开口。 “这次演习还只是单纯的步骑对冲,就打成了这个鸟样。真到了战场上,敌人会这么傻乎乎的一根筋吗?” “骑射、骚扰、包抄、侧击、背刺,敌人能用的手段多了,到时该怎么办?” “汉人为啥两百年都打不过北方的胡人?就是因为胡人多骑兵!他们可以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咱们呢?打赢了也无力追击,打输了就他妈是全军覆没!” “我反复解释,咱们此次北上,面对敌军就是步兵硬抗,骑兵策应、追杀,这样才能有效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 “就现在这种情况,能做得到吗?还给我心疼手下士卒受伤?真到了战场,可就不是受伤那么简单了,一个也别想活着回来!” 方百花抬起头,眼中含着的泪水已经不见,目光中满是坚定。 武从文看着她,脸虽然还是板着,心里却忍不住有些心疼。 “休整三天,三天后继续演习!” 没人再反对,领命的声音差点儿冲破帐顶。 ...... 第二次演习只有5000人参加。 上一次虽然无人送命,却足足伤了千把号,几乎都是骨折之类的硬伤,三天时间哪里能养得好? 这次的的战斗仍然在原地点发生,情况却大为改观。 首先就是两边都没那么慌了,步兵及时结好了阵势,骑兵也没再一窝蜂的只管往前冲。 其次,心一不慌,平时的训练成果便能发挥,受伤的概率大大降低。 最终的结果: 方百花率领的四百骑兵小胜,杨志的后军却也成功守住了山谷入口。 林冲成功击溃出谷列阵的鲁智深前营500人,却没能攻入谷口,两边算是平手。 步骑军一共受伤300人。 ...... 休整五日后,第三次演习开始,双方参战总人数4700人。 这回武从文不再限定步军的侦查范围,同时将演习区域扩大了两倍。 战斗终于没再爆发在那处山谷,方百花选择了平原突袭。 方七佛麾下三千多人及时结阵,扛住了第一波冲击后,第一次顺利由圆阵转换为方阵展开了反击。 骑军也有长进,第一波200骑只是试探,发现无法破阵后迅速遁去,改为不停骚扰。 方七佛反击未能取得预期效果,只得缓缓向前方推进,期间虽然不断失血,却终究没有崩溃,最后有半数到达预定的终点。 步军获胜,当晚加餐,骑兵被强令站在边上看着! ...... 又三日后,第四次演习。 方百花率领的骑兵终于打出了“刮骨”战术,就是冲入步军前排后立即转向,犹如刮骨刀一样,一层层杀伤敌人。 最终,方七佛麾下的盾兵损失殆尽,被对手倾力一击冲散。 骑兵胜,当晚加餐,步兵被强令站在边上眼馋! ...... 第五次。 方七佛用计将方百花诱入山谷,两边弓弩齐下。 方百花大败,损失过半,无力再发动突袭。 方七佛留一营500人断后,其余部队向目的地疾行。 步兵胜! ...... 第六次。 方百花全力遮断战场情报,成功将方七佛变成了瞎子,而后设计将其堵在了谷道之内。 当骑兵成功爬上两侧丘顶时,武从文直接判定骑兵胜利! 然后,就没第七次了...... 因为整个归义军还能动弹的,就只剩下了不到一半。 尤其是战马,还能骑的只有两百匹,根本就没法再组织起一次演习。 不过众人也没闲着,各自总结之前的经验,开始演练对应战法。 步军这边造了不少简易的大车,一半随军行动,另一半由人推着假扮冲阵的骑兵。 效果出奇的好,只要能在“骑兵”冲到前布好车阵,就能百分百自保无虞。 不但如此,随着演练越来越熟,很快还能成功从防御阵型调整成攻击阵型,以大车为掩护缓缓推进。 骑军那边就简单多了,方百花想出的办法有两个。 第一是笨办法,就是苦练临敌转向,尽可能减少被步兵黏住的可能。 二是练习新的远程攻击手段,骑射一时半会儿学不会,那就改成马上投掷标枪,结果发现效果竟然出奇的好! 虽然那玩意做的再细再短,每个骑兵最多也就只能携带三支,可这玩意威力大啊!一寸厚的木板直接就能洞穿! 再有就是准头相对好练,毕竟投掷距离只有短短的十步【大约15米】,又用不着瞄准特定位置,命中率非常可观。 随着时间推移,之前受伤的士兵陆续归队。 就在两边摩拳擦掌,都准备给对方点儿颜色看看的时候,汴梁的军令到了! 第164章 抢都抢了,还能咋地? “步军后军指挥使杨志!” “末将在!” “命你率步军后军左、右、后、中四营留守梁山,另将200尚未伤愈归队的骑军调拨至你麾下!” “末将领命!” 归义军中军大帐,杨志虽然对不能随军北伐有些遗憾,却也还是毫不犹豫的接受了命令。 他很清楚武从文这是信任自己,才将家眷和大本营倾心托付。 “军师吴用!” “属下在!” “命你协助杨志留守梁山,切记新兵训练绝不能停。我会在寨中留下白银五十万两,归你全权调用!” 吴用闻言就是一愣。 在他想来,武从文应该财权交由主母潘金莲掌管才对,哪怕只是名义上的,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如此毫不拖泥带水。 这是什么? 这是绝对的信任! 文人嘛!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叮!恭喜主人,成功在半年内将吴用忠诚度提升至90点。获得奖励:技能“收买人心”】 耳边突然响起的系统提示音,让武从文心头狂喜。 之前吴用的忠诚度升到89点后就再也不动,眼看半年之期就要到了,搞得他都已经在心里放弃这个任务了。 没想到会在最后时刻莫名其妙的完成了! “难不成老子早该把财权交给他?想不到这厮还他娘的是个守财奴!” 在心里胡乱吐槽一句,武从文赶紧点开新获得的技能。 【收买人心:招降成功率提升10%,被招降者初始忠诚度提高10%】 “我靠!神技能啊!”武从文心头狂喊,激动得两眼都在放光,“这尼玛,简直就是为老子这趟北上量身定制的!” 帐中诸将见他突然陷入呆滞,虽然奇怪却也能够理解。 听说主母潘金莲即将临产,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征,换成是谁也得担心! 敛了敛心神,武从文目光逐一扫过即将随之北上的诸将,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胸中一阵激荡。 终于要和北方的胡人正式对线了,不知能有多少人活着回来...... 【各将领的职务和等级不在正文里详细介绍,免得大大们说我水字数。感兴趣的客气去看本章的“说说”,一共225个字,不感兴趣可以直接跳过哈~~~】 ...... 潘金莲已经无法起身,躺在床上紧紧攥着丈夫的手,眼中含泪却始终没说半句让他等等的话。 武从文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角的发丝,脸上挤出个笑容,眼里却是满满的愧疚。 这年头女人生孩子可不比后世,真真是打鬼门关前走一趟! 其实他完全可以拖几天再动身,因为很清楚宋军会在边境上耽误好几个月。 可惜账不能那么算,现在几万双眼睛看着,自己若是为了私事耽误上哪怕一天,对士气的影响都是不可估量的。 “春梅,你嫂子就拜托你了,凡事多与二娘商量,遇事不决就去找吴军师。” 武从文转头对一直陪在床前的庞春梅说道。 小丫头抿着嘴没说话,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一旁的李瓶儿紧了紧手臂,眼眶也有点儿泛红。 武从文冲她一笑,伸手逗了逗她怀里的小临安。 小家伙快两岁了,牙还没长齐,伸出小胳膊去搂武从文的手,嘴里含混不清的叫着:“爹......爹......抱抱.......” 武从文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一狠心起身就走。 “大郎!” 身后响起潘金莲明显压抑着情绪的声音,武从文脚步不由得一顿。 潘金莲并没有挽留,而是轻轻问道:“孩子出生了,叫什么名字好?” 武从文第一次没有装逼的45度望天,毫不犹豫的答道:“武越!小名就叫“北北”!” 言毕再不停留,大步而出。 守在门口的陈二狗,很罕见的没有第一时间跟上,眼神有些躲闪的瞥向屋内。 武从文假装不知,也不出言提醒,直接走出了大门。 陈二狗的神情有些落寞,深吸口气跟上。 他等的人儿,终究还是没有出来...... 政和四年十一月,归义军誓师出征! 大军离了梁山县,并没有直接北上,而是转向东北直奔东平府治所在地须城县。 东平府兵马都统制徐平,早已被知府梁知孝勾结府衙都头武松架空了,面对突然出现的三百归义军骑兵无所作为,眼睁睁看着城中武库被洗劫一空。 说洗劫也不准确,归义军有北上的调令,东平府本就该调拨兵器铠甲。 关键这货的做法不合规矩啊! 按规矩,应当先打报告,再给各级官员各送一份厚礼,然后在东平府最大的青楼......不,酒楼摆上几桌,最后能按清单给个五六成...... 看看,这多皆大欢喜啊?! 结果这货......哪他妈有直接上手抢的?! 更有甚者,那应当调拨的物资里,说破大天去也不可能包含战马吧! 武从文那个强盗,直接连徐平本人的坐骑都没给面子留下...... 这还不算完,从须城县开始,东平府下辖六县,除了早就被掏空的梁山县,其他五县挨个遭殃,武库被搬得直接都能跑耗子! 总算武从文没有做得太绝,粮食只带走了途中所需,库银更是分文未动。 不然东平府上下大小官员,直接就可以集体上吊了! 即便如此,武二郎一归队,东平府各地告状的奏章便如雪片般飞送汴梁。 不告状不行啊! 这种事必须得把该走的程序走完,不然窟窿谁来填?! 告状信送抵汴梁,群臣哗然,罢职问罪之声不绝于耳。 赵佶也是大怒,当朝大骂武从文混账,这是要造反! 可惜此时的归义军早已进了河北东路,距离前线只有一日路程,等问罪旨意送到童贯手里的时候,武从文已经到了好几天了! ...... “你好大的狗胆!知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形同谋反?!” 童贯这段时间的心情本就不好,接旨后直接把武从文叫去就是一顿臭骂。 武从文也不反驳,低着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 抢都抢了,还能咋地? 把老子这小四千号人都给宰了?! 不是他看不起童贯,就对方此时身边那几万河北边军...... 呵呵,且不说战斗力如何,都他娘的不一定听他指挥! 童贯为啥坚持要调西军? 除了西军的确能打,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在西北呆了小二十年,有人脉能指挥得动啊! 见武从文那副惫懒的模样,童贯是一气未平一气又起,把个快七十的老头气得手直哆嗦。 武从文见状也不敢太过分,真把对方气出个好歹也是麻烦。 “童相公,末将知道错了!末将罪该万死!愿任凭相公责罚!不过......” 童贯见他服软,本来稍稍消气,结果马上又听见了个“不过”,瞬间手又开始抖了。 武从文只当没看见,自顾自往下说:“不过末将也是没办法,总不能让兄弟们光着屁股上阵吧?” 童贯怒道:“一应军需不会找本相公要吗?怎么着?担心我亏待你?!” 武从文撇撇嘴,小声嘟囔道:“您也得有啊?这河北东路的州府又不听你的!” 童贯喉咙里“嘎”的一声,两眼一翻,终于晕了过去...... 第165章 校场小试 武从文知道自己玩儿脱了,赶紧往童贯身边凑,结果被董云一屁股拱到了一边。 “医官!医官!” 董云叫了两声童贯见没反应,扯着脖子就开始喊。 武从文那个没脸没皮的又凑了过去,将董云扒拉到一边,动手将童贯平放在地上。 掐人中那招董云刚刚已经用过了,这货直接上胸外按压! 人工呼吸? 各位想多了......主角表示这个真下不去嘴! “大胆武值!你......你他娘的轻点儿!” 别以为古代没有胸外按压,三国时的张仲景就在《金匮要略》中记录了相关案例,董云常年跟随童贯在军中,怎会不知道这个? 不过看武从文那力道......董云真怕下一下就把胸骨给按折了...... 要知道,老童贯今年可六十八了! 官家专门派给童贯的老太医进来时,武从文已经收工了,还扭头朝他咧嘴一笑。 这不是他臭显摆,主要是为了躲避童贯那杀人的目光。 可他拿太医当工具人,对方可不那样想,冲着他怒目而视。 “我靠!咋滴?不爽老子抢了你的工作?” 武从文不知原委,还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他不知道,这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医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反对给赵福金吃退烧药的那位。 也正是因为那次丢了脸,现在才会被打发到军中,能不恨武从文这个始作俑者吗? 一番折腾过后,武从文原以为自己犯的事儿就此糊弄过去了,哪知童贯一点儿也没忘。 “你给我站住!” 童贯斜靠在椅子上,中气不足的冲正准备开溜的武从文吼了一嗓子。 “童相公莫急,和这小子生气不值当的!”董云一边帮他顺气一边劝道。 看见武从文重新走回面前,童贯瞪着眼睛问道:“就算你抢兵器甲胄有理,那战马呢?你要那玩意干啥!” 武从文再不敢惹这老头生气,老老实实的答道:“末将麾下有八百骑兵,只是马匹还没凑齐。东平府地处后方,战马自然要紧着北伐前线嘛!” “八百骑?”童贯根本不信,嘴角一撇道:“你糊弄鬼呢?你哪来的八百骑兵?” 说到这个,武从文可就不困......不是,可就有自信了,提高语调答道:“童相公若是不信,明日可去校场一观!” “好!”童贯一拍椅子扶手,也提高声调说道:“明日你的八百人若真能驰骋无碍,本相公就替你上表辩解!” 武从文一听就乐了,赶紧打蛇随棍上:“那个......童相公,能不能再加一条?末将麾下的战马还是有些缺口......” 董云眼睛一翻,心说这货还真是不要脸。 童贯却是一口答应了下来:“可!只要能让本相公满意,缺多少本相公就给你补多少!” ...... 次日,大校场,林冲带着八百骑兵徒步列队。 方百花没露面,这年头可不兴女将,没得惹人非议。 童贯高坐帅台,疑惑的问武从文:“你的八百骑呢?” 武从文一指台下,大声回道:“童相公请看!” 不用童贯说话,边上的董云就一脸便秘的问道:“马呢?武大人,你可别说一匹马都没有?那你在东平府......” 不等他把话说完,武从文就开腔了。 “童相公、董大人,您二位有所不知,那东平府的马场平日疏于管理,养的马根本就未经训练!随便骑骑还行,想要演练骑兵阵型还需时日!” “那今日要如何演练?” 董云自然能听出这是睁眼说瞎话,不过也懒得和他纠缠,直接问道。 武从文等的就是这句,一扭脸冲童贯谄笑道:“童相公,您看能不能将河北军的战马先借我使使?” 被叫来看热闹的河北宣抚都统制刘延庆,一听这话脸色大变。 两宋缺马,尤其是能上阵的战马,可以说每一匹都是宝贝疙瘩,哪能轻易借人? 不等他说话,武从文就舔着脸冲他开口了。 “刘大人,您看能不能行个方便?就是借用一下,反正也骑不坏!” 说着凑到跟前,袖子里一张银票就塞了过去。 童贯见他公然行贿也不管,刘延庆偷眼一瞧也不想拒绝了。 这姓武的还真是大方,一出手就是两千两! 八百匹战马牵到场内,刘延庆嘴角泛起一丝嘲讽。 “这姓武的看来就是个靠拍马屁上位的草包,什么也不懂!这战马可是活物,那是随便换个人就能驾驭的吗?” 结果下一刻,嘲笑就僵在了他的脸上。 只见场中八百归义军自动分成两列,依次上前交接战马。 而那些畜生也是奇了,居然没有一匹尥蹶子的,一个个乖得就跟见到了多年的主人一般! 转头再看武从文,这厮早已没有了之前的惫懒模样,面色肃然的朝台下一摆手。 “上马!以营为单位呈两列纵队!” 随着林冲一声令下,八百人整齐上马,片刻就列好了阵型,看的台上诸将目瞪口呆。 “全体听令,出刀!” “哗啦啦”一片摩擦声中,雪亮的钢刀如林而盛, “以前营为先导,左、右、后、中四营依次跟进,劈砍训练,目标前方木桩,杀!” 话音一落,林冲亲率160骑呐喊着启动。 奔跑间阵型逐渐散开,虽不如之前整齐,大致仍呈两列纵队。 “这......居然还在加速!”童贯忍不住站了起来。 他久在军中,对很多细节十分熟悉。 劈砍训练看似简单,就是砍中地上竖着的木桩,可骑在高速奔跑的战马上可就不容易做到了! 因此除了少数好手,大部队演练都会在最后时刻减速,以增加命中率。 而场中的归义军骑兵,不但不减速,到了近前居然还在加速! 尘土飞扬间,一声声“杀”字极有节奏,每一声砍出都伴随着钢刀砍中木桩的声音。 因为没有减速,加到极速的战马配合锋利的钢刀,一轮过后就将人腰粗细的木桩摧残的摇摇欲坠! 不等众人震惊完,第二队160骑紧随而动,接着是第三队、第四队、第五队...... 所有人都惊了! 原以为武从文是将麾下好手都集中在了第一队中,没想到场中的八百人竟然都是一般水准! 得意洋洋的看向童贯,武从文一抱拳道:“童相公,末将的骑兵练得如何?” 童贯恋恋不舍的自场中收回目光,看着武从文居然咽了口口水。 武从文心里顿时就是一毛:“我靠!你个死太监想干啥?老子可没那爱好!” “从文果是奇才!这兵练得好啊!本相公甚是满意!” “谢童相公夸赞!这都是末将分内之事!” 终于等来了这句,武从文冲着童贯一躬身,随即直接跑下了高台。 然后就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和校场中的手下一起......跑了! 第166章 为数不多的熟人 别误会,武从文不是被童贯那句话吓跑的,是担心再待下去露馅儿! 归义军骑兵露的那一手的确惊艳,却也几乎是全部本领了。 不被河北军战马排斥,那是这些人几个月和马匹同吃同睡,身上满满的都是马味儿。 列队那是基本操作,每一个归义军从入伍的第一天开始,队列训练就是每日必有。 冲刺劈砍做的漂亮......这就是归义军骑兵唯三的攻击手段了! 还有两个是骑枪突刺和马上标枪。 不过前者和冲刺劈砍类似,都是近距离攻击手段,大概率不会被要求演练,而马上标枪......那就不是军中的标准训练! 即便是宋军,骑兵标准的远程攻击手段也是骑射,区别只是用弓还是用弩,距离靶子是远还是近而已。 归义军正好都不会......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刘延庆的副将。 “大人,咱们的战马......” 经手下这么一提醒,刘延庆瞬间反应了过来,姓武的混蛋为啥把马都骑走了?! 不小心忘了? 刘延庆表示自己又不缺心眼! “童相公!那些战马可是末将的,武将军这是何意?” 童贯冲他摆了摆手,浑不在意的说道:“刘统制担心什么?武从文难不成还敢不归还与你?” 刘延庆一想也是,天下哪有胆子那么大的人?这可是在自己的地盘上! 童贯嘴上说的轻描淡写,其实心里已经开始打鼓了。 以他对武从文性格的了解,那混蛋没准儿还真就打算那么干! 果然,刘延庆等了一天,也没见武从文把借去的战马主动送回来。 次日派人去问,得到的回复是:都骑出去训练了! 刘延庆虽然感觉不妙,却也没太担心,只是去童贯面前不轻不重的告了个状。 童贯继续和稀泥,还话里话外嘲笑他太过小气。 看着刘延庆离去的背影,童贯莫名叹了口气,心说:“你还真是没和姓武的小子打过交道啊!那个无赖要是能还......唉!” 第三天,刘延庆派去的人又没见到马,这位河北宣抚都统制终于坐不住了,直接带着亲兵找上了门。 结果武从文是真的不在营中,跟着骑兵一起外出训练去了。 刘延庆有心进营死等,却被守门的士卒挡了驾,说是“军营重地,外人未经允许不得擅入”! 刘延庆问需要谁的允许? 卫兵回答:“我家武将军!” 再问“你家武将军在哪?” 回答“带骑兵外出训练了” 好嘛!问题一下回到了原点! 反正就是马要不着、人见不到、军营也进不了...... 刘延庆哪吃过这种亏?当场就想硬闯。 结果守门的卫兵发一声喊,营中呼啦啦就冲出了三千人,个个顶盔掼甲、刀枪出鞘! 刘延庆就带了百十号亲兵,一时吓得面如土色。 那是真害怕,因为他从这些归义军步卒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叫做嗜血的兴奋。 好容易脱了困,刘延庆气势汹汹的第二次去找童贯告状。 老头子和他一起大骂了一番武从文,最后让他先回去等,自己一定替他出这口恶气! 又等了三天,武从文和童贯两边都没动静。 刘延庆一发狠,点起麾下一万兵就把归义军大营给围了。 武从文这回没有“外出训练”,单枪匹马的迎出了大门。 “哎呀!刘将军大驾光临,本将有失远迎!失礼!失礼了!” 刘延庆原本气势汹汹,结果见他一个人出来,莫名就觉得气势矮了一头,身后的大军就像是在给自己壮胆一般。 再听武从文这话,心里更是一滞。 那话啥意思? 你是将军,老子也是将军!带兵围住老子大营是想火并吗?! 刘延庆当然不敢火并,有宋一朝,对武将的防范极严。 只要动了手,甭管谁是谁非,一个“兵变”的罪名绝对跑不了! 强行咽下心头气,刘延庆板着脸说道:“武将军好大的架子,本将连来几次都没能见上你一面!” 武从文一拱手,笑着答道:“刘将军恕罪,归义军新建不久,都是新兵,比不得刘将军麾下精锐,自当勤加训练,不敢稍有懈怠啊!” 刘延庆又是一滞,心说:“你他娘的是在寒碜人吗?就之前校场上露的那一手,要是也叫新兵,老子手下的是什么?泼皮混混?” 不想和眼前这个牙尖嘴利的家伙再多废话,刘延庆直接挑明了来意。 “武将军不用顾左右而言他,之前借我河北军的战马何时归还?” 顿了顿,他实在没忍住的补了一句:“还是本就打算有借无还?” 刘延庆本以为此事自己说破大天去都是占理,武从文再怎么抵赖也没法颠倒黑白。 可他万万没想到,武从文面对质问,居然一脸迷惑加无辜。 “刘将军何出此言?我啥时候借你战马了?” “你......” 刘延庆一脸的不可思议,简直不敢相信世上居然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那日在大校场,上万双眼睛看着,武将军莫非硬要抵赖不成?!” 刘延庆是真怒了,指着武从文的手都在哆嗦。 武从文脸色不变,心里却在不屑的暗骂:“怂包!这个时候还在试图和老子讲理,一点儿军人的血性都没有!这种货色放老子手下,早他妈撵回家抱孩子去了!” 不过他也没工夫一直在这和对方逗咳嗽,慢悠悠的伸手入怀,掏出一份军令递了过去。 刘延庆喘着粗气打开一看,顿时喘得更厉害了。 “刘将军,这是童帅调拨给归义军八百匹战马的手令,本将还以为就是之前那八百匹呢!误会!纯粹是误会哈!” 刘延庆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武从文和童贯两人联手耍了! 不过他哪里肯吃这个哑巴亏?张嘴就想说:“童贯那个阉人答应你的,你就去找他要啊!那八百匹战马是本将的!” 哪知武从文就像预判到了他要说什么一般,似笑非笑的抢先加了一句。 “童相公作为北伐军统帅,不会连调拨几百匹战马的权利都没有吧?” 刘延庆不知该怎么说了,说自己就是这个意思? 心里再怎么鄙视童贯,他也不敢公然犯上。 “好好好!” 刘延庆咬着后槽牙,连说了三个“好”,随即脸色一沉,语气骤然变得充满阴气。 “北伐正需要武将军这般锐气!待到大军启程北上,本将定要向童相公讨要将军,来做我河北军一路的先锋大将!” 这话说得漂亮,却是个人都能听出其中的威胁之意。 翻译成大白话就是:以本将的官职,必然是北伐的一路统帅,到时候就把你调到手下,然后你就给老子送死去吧! 这就是公开不要脸了,甚至可以说是公开拿军国大事来报私仇。 武从文却好像没听懂似的,一抱拳高声喊道:“谢刘将军看重!本将定然奋勇作战、勇往直前、为陛下立功、为党国.....不,为大宋尽忠!” 刘延庆无语,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最后还是决定把话再挑明一点儿。 “武将军,先锋可不是那么好当的,稍有不慎就是孤军重围!望你好自为之!” 撂下最后这一句,刘延庆冲左右下令:“收兵回营!亲卫营随我去见童大帅,本将倒要问个明白!” 看着乱糟糟退走的一万河北兵,武从文不由得在心里冷笑:“就这种垃圾部队,那些战马放你们手里真他妈白瞎了!” 武从文之所以如此戏耍刘延庆,是因为对方是他前世记忆里为数不多的“熟人”。 这厮出身西军将门,可惜对外作战就没赢过,最擅长的就是逃跑和坑部下。 靖康元年,他以镇海军节度使之职率军守汴梁,城破,率万余军逃跑,被金军追骑所杀! 此人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大概就是生了个大名鼎鼎的儿子----中兴四将之一的刘光世! 回到营中,武从文招来陈二狗问道:“林冲回来了没?” “已经回来了,从北门进的营,河北军说是包围,其实压根儿就没人去那边。” “好!” 武从文阴险一笑。 “和老子比不要脸?你狗日的够格吗?!” 第167章 刘延庆帅营吃瘪,童媪相心喜二郎 童贯也是一脸懵逼。 归义军骑军指挥使林冲,刚从自己手里领走了八百匹战马,怎么刘延庆还会找上门来? 不过看着面前殊无敬意的刘延庆,童贯心知决不能表现出半点软弱。 “刘将军此来何意?这是要恃兵犯上吗!” 面对童贯冷冰冰的质问,刘延庆霎时醒悟,赶紧跪倒大喊:“末将不敢!” “不敢?帐外那数百人不是刘将军带来的吗?” “童相公万万不要起疑,那是末将的亲兵营,刚随末将去过归义军大营......” 不等他说完,童贯就冷冷的打断道:“然后就来本帅这里了?” 刘延庆只觉后背已经湿透,整个人趴伏在地叫道:“末将这就命他们散去!” 此时的北宋还处于稳定时期,“官大一级压死人”乃是铁律,远不到“有兵就是草头王”的时代。 童贯这位官家的宠臣,只需一句话,就能将他这个河北宣抚都统制一撸到底,硬安一个兵变的罪名当场砍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个老太监当年在西军打开局面时,这种事儿可没少干! “哼!” 高居上位的童贯突然冷哼一声,趴在地上的刘延庆就是浑身一哆嗦。 “下去吧!回去好生操练兵马,莫要再来试探本帅手中剑是否锋利!” 刘延庆闻言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逃出了中军帅帐。 结果一出去,他就发现自己带来的一营500亲兵已经被缴了械,不由得奇怪童贯这是哪来的兵? 正疑惑间吗,刘延庆突然发现人群中几人有些眼熟,仔细一看脸色大变。 那不是前几日拦着自己不让入营的归义军士卒吗? 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童贯老贼早就和那个姓武的小子穿上一条裤子了!这是设好套等着自己来钻呢!” 童贯要是知道他的想法,不知会不会大呼冤枉,说一切都是机缘巧合? 也不知道刘延庆会不会信...... “帐外领兵者何人?” 童贯揉着太阳穴问道,语气里满是疲惫,最近他总是感觉精力大不如前。 董云早有准备,躬身答道:“是那武值的弟弟,名唤武松。” “让他进来。” 武松是和林冲一起被派来领物资的,只是临行前大哥在他耳朵边嘀咕了好一阵子。 看着迈步进帐的武二郎,童贯眼睛先是一亮,随即又有些迷糊。 他本人就以高大魁梧着称,想不到眼前之人居然比自己还要威猛。 “此人怕是和那西军第一猛将姚平仲有得一比!不过......就武从文那矮子,能有这般威猛的兄弟?这两人真是一个爹妈生的吗?” 武松自也看出对方眼中的疑惑,不过类似的目光见多了早就习惯,浑不在意的躬身见礼:“末将武松,拜见童帅!” 元朝以前,华夏虽然也有跪拜礼,却只在特定场合使用,比如见驾、祭祀,平时多为作揖或叉手礼。 北方游牧民族,因为其底子是奴隶制,所以才哪哪都要跪地磕头。 朱元璋驱逐鞑虏后,华夏礼仪回归正朔,却也还是不可避免的受到前朝影响。 而最后到了清朝,跪拜才彻底成了日常动作。 那是因为在法理根子上,所有其他民族,甚至包括底层满人百姓,都是少数满人贵族的奴隶。 所谓“奴才”和“主子”,就是这么来的! 说这么一段,一是解释武松只躬身作揖并不是失礼,二是讲个小知识点。 童贯也不想着问罪了,招呼武松起身后和颜悦色的问道:“你是武从文的弟弟?如今官居何职啊?” 他当年在西北打造嫡系,搞出一万“常捷军”,选兵的第一标准就是身高,可见对这方面的偏爱。 武松骨子里高傲,面对童贯并不发憷,语气平静的答道:“归义军指挥使武值正是家兄。末将因秀州之战被封武功郎,现为家兄帐下亲随!” “哦?”童贯闻言脸显诧异,“如此人物怎可只为一亲兵?从文对自家人太严苛了!” 童贯自己武功算不得高,但眼力绝对一流,怎会看不出武松的不凡? 武松抬头看他一眼,再次抱拳道:“武松自幼父母双亡,是大哥辛苦将我养大,自然一切全凭大哥安排!” 若不是听出童贯话里并无挑拨的味道,以他的脾气只怕当场就会翻脸。 童贯闻言一拍大腿,高声赞道:“知感恩、轻荣辱,好汉子!” 武松听到此话,不由对眼前这位名声并不好的媪相生出了几分好感。 “不知童帅召末将前来何事?” 经武松这一提醒,童贯才想起正事儿还没问,不过心情大好之下也不想再多追究了,转而问道:“刚刚是你带人在帐外围了刘延庆的亲兵?” 武松闻脸上露出一丝轻蔑,大声答道:“刘延庆以下犯上,竟敢对大帅无礼,末将焉能容他?!” 童贯闻言更喜:“好!日后北伐,武将军定能沙场建功!” 这就是隐晦的做出承诺了。 可武松并没表现出任何激动,神色仍然平静的答道:“北伐收复燕云,正是我辈所望,武松敢不效死疆场!” 童贯简直爱死武松这个硬脾性了,笑着问道:“你今日是来领取军中所需的吧?事情办的如何了?可有人与你为难?” 这句话可不是随便问的,此时西军未到,童贯虽然名为大军主帅,却处处受制于当地州府和河北边军。 这些人明里不敢与他为敌,暗地里的掣肘却一刻也没停过,否则区区几百匹战马也不会拖了这么久。 北宋缺马不假,却也没像人们想象中缺得那么厉害,尤其是这与辽国接壤的边境之地,原本就有走私北方马匹的渠道。 这几年辽国被女真人打得只剩一口气,外流的马匹数量更是暴增,甚至连军中的战马都偶有出现。 如果有人问:战争时期,这种极度重要的战略物资不是应该管控得更严吗? 那就是幼稚了! 现实的真相是:越是打仗,尤其是打败仗,官方的管控能力就越弱,而敢发国难财的人,永远都不会缺! 今天林冲领走的八百匹战马,就是童贯多方协调才凑齐的。 北伐主帅当到这份上,也难怪他处处偏袒归义军,这基本就是他此时身边唯一的嫡系。 又和武松聊了几句,童贯让他回去唤武从文来见自己。 武松却回道:“家兄就在营中,正有事要求见大帅!” 第168章 我欲改命,奈何注定! 武从文进帐,童贯立刻换了另一副面孔,板着脸责问事情原委。 这恩威并施,正是上位者用得最溜的手段。 武从文早就猜透了童贯的心思,故意疑惑道:“童帅不是答应给末将配齐战马吗?何来此问啊?” 童贯现在一见他装傻就忍不住来气,一拍案几喝道:“八百匹战马不是拨给你了吗?为何还不归还刘延庆?” 武从文哪里会吃他的吓,满脸委屈的喊道:“童帅,八百匹哪够啊?末将的骑兵都是配双马的!” 童贯身边的董云只想捂脸,对这厮的无赖又有了新认识。 童贯气乐了:“这么说还是本帅的不是了?” 武从文赶紧躬身大喊:“末将不敢!” “不敢?!我看你胆子大得很!你可知那刘延庆高你多少级?大战在即,你是存心挑动内讧吗?!” 童贯语气严厉,武从文却不害怕,还偷偷抬眼瞧了一下对方脸色。 发现并不严厉后,才压低声音解释道:“末将也知童相公为难,这不才自己想法子吗?” 原本看热闹的董云听了这话,脸色登时就是一变,下意识扭头去看童贯。 果然发现童贯的脸色也很难看,不由得在心中暗叹一声:“这个武从文还真是聪明,简直就是把住了童相公的脉!” 沉默半晌后,童贯的语气恢复了不悲不喜,淡淡吩咐道:“这些时日你且安生些,不要再给本帅惹事儿了。” “谨遵将令!” 武从文语气倒是铿锵,答完后却没有丝毫要告退的意思。 “你还有事?”童贯有些疑惑。 武从文看看左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童贯不知他又要搞什么鬼,却还是正了正身子,招呼帐中其他人退下,只留下董云一人在旁。 武从文也不说话,从怀中掏出一截竹筒,上前几步亲自递到了童贯手中。 童贯眼神一凝,他久在边境,自然认得此物。先转动竹筒,发现顶端的火漆已经拆封,然后才沉着脸掏出其中物什。 竹筒里是一张卷起来的纸,上头密密麻麻的全是字,最下方有一个红色的狼头印章。 童贯眯着眼仔细观瞧,片刻后浑身微微发抖,一起身将纸和竹筒一起狠狠摔在地上,口中不停咆哮:“混账!混账!实在是混账!” 董云心里猜到了几分,赶忙上前捡起那张纸,只看了两眼就脸色大变。 他也不去看童贯,两步冲到武从文面前咬着牙问道:“此物你如何得来?” “我今早带骑军出营训练,偶然截获此物!” 武从文也是满脸阴沉,看似是在回答董云,目光却始终盯着童贯。 此时的童贯已经不再咆哮,站在帐中仰首望天。 “这其中所写的情况极为详细,便是尚未赶到的西军,兵力多少、何人领军、甚至行军路线均有记录。” 武从文绕过董云,走近童贯微微抬高了语调。 “末将虽然对这部分不知真假,但其中关于河北军的情报却是准确无误!” 然后他就发现童贯没有任何回应,居然缓缓转身坐回椅子上去了。 想到历史上记载的北伐结局,武从文一咬牙单膝跪地,冲童贯抱拳道:“童帅!末将以为当立即进兵北上!迟恐不及!” 童贯缓缓闭上双眼,坐在那便如泥塑一般。 武从文还想再劝,却见董云突然跪在了自己身旁。 “童相公!秘谍传讯通常‘三发一至’,此信大违常理,显见其急迫!如此重要的密信定然不会只派一人传递,只怕此时辽国已经收到了!” 童贯突然睁眼,冲着董云这个心腹咆哮道:“你意如何?也要劝我即刻进兵?可本帅此时拿什么北上进兵!” 武从文突然双膝跪倒,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大声喊道:“末将愿率麾下儿郎为大军先锋!攻不下燕京,请斩我头!” 此言一出,不仅童贯,就连边上的董云都满脸震惊。 该说这厮勇气可嘉呢?还是该骂他妄自尊大、不知死活? 武从文不是一时热血上头,而是恰好知道契丹人的应对,更清楚宋军如此按部就班的结局! 他想搏一把,试试能否改变历史的走向。 可惜...... 很多事情纵有偶然,更多的却是必然! 走出大帐,武从文脸色如常,一阵风吹来,扬起的尘土打散了头顶的发髻。 董云追出帐门,突然发现那个平时总是惫懒又狡黠的背影,此时竟然显得有些落寞,恍惚间甚至觉得他走得有些艰难。 将抬起的手缓缓放下,董云突然发现自己连发出一声叹息都做不到。 ...... 归义军大营。 武从文亲手解开捆绑的绳索,然后在对方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微微一笑。 “我们见过,在汴梁城外的六角亭边。既然杀了你也没什么卵用,便当送老熟人一个人情吧!” 被解绑的汉子紧闭双唇,锁着眉头并不起身。 武从文无所谓的拍拍他肩膀:“你要记得我做过的事。还有,回去告诉耶律丹,早做打算。” 汉子突然跪倒,重重朝他磕了个头,然后一言不发的起身就走。 刚到门口,突然听到身后武从文的声音传来:“就这么走了?” 汉子猛地转身,盯着武从文满眼的“果然如此”! 武从文却只是微笑的看着他道:“连个名字都不留?” 汉子一愣,随即便见武从文向自己伸出了右手:“正式介绍一下,我叫武值。” “在下耶律孛牙!日后定还将军一条性命!” ...... 宣和四年三月,西军至。 童贯遵循赵佶旨意,立刻向燕京派出了劝降使者。 此时辽天祚帝耶律延禧逃亡在外,燕京做主的是天锡帝耶律淳,或者说是拥立他登基的耶律大石和萧干。 耶律淳怒斥宋国毁约背盟,当庭斩了使者。 讯息传回,宋军大营骂声一片,都说契丹人果然不改蛮夷本性,居然不遵守“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 武从文却是对此毫不意外。 除了因为早就知道历史,还因为亲眼见识了宋军自己这边,抱着同样想法的也大有人在。 比如西军统帅,也是北伐军的副帅----种师道。 这位鲁智深口中万分敬仰的“小种经略相公”,原话是这么说的。 “今日之事,譬如盗入邻舍不能救。又乘之而分其室。且师出无名,事固无成,发踪之初宜有所失。” 翻译成大白话就是:邻居遭了强盗,不帮忙也就算了,竟还趁火打劫,这是师出无名,开始就错了! 这话并不能说不对,老赵家两次与虎谋皮也是深为后世诟病。 可你要看这话说时的语境啊! 二十万大军云集边境,眼瞅着就要开战,再说这话除了动摇军心,还有什么意义? 武从文也终于彻底搞明白了,北宋这次看起来势在必得的北伐,为什么注定会失败! 按说辽国那边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童贯这边就应该北上开战了吧? 结果这位在军中打滚二十几年的宿将居然还不死心,继续着既定的骚操作...... 第169章 最后的努力,竖子不足与谋! 招降辽帝不成,童贯又派使者前去游说易州守将史成,结果再次被送回了首级。 “童帅,末将愿领一支轻骑向北。一为骚扰辽军粮道,使其无法集结重兵于南线;二可向敌施压,尤其是震慑那些不肯归降的汉将!” 武从文实在咽不下这口窝囊气,没忍住再次请战。 还没开战,自己这边就先死了俩,尼玛送人头也没有这么送的啊! 结果还不等童贯开口,高居次位的种师道就开口了。 “早就听闻武将军麾下有一支精骑,不过以区区八百人就想北上建功,未免也太轻敌了吧?” 对种师道的嘲讽,武从文并不意外。 对方本就反对攻辽,资历又老,连童贯都敢怼,自己这只小虾米算个屁! 武从文对这位历史上名声不错的老将挺有好感,闻言也不生气,正要耐着性子解释一番,帐中排名第三的刘延庆却开口了。 “武将军是又想借我河北军与西军的骑兵吧?其后再来个有借无还!” 武从文一听这话就知道不好,赶紧去偷瞄种师道,果然发现对方脸色也变了,显然已经听说了之前战马的事情。 这一刻,他遭到了反噬,终于为自己之前的骚操作付出了代价。 种师道说的没错,就凭他那八百半吊子骑兵,孤军北上就是送死! 就在武从文咬牙切齿的不知该如何往下说时,主位上的童贯开口给他解了围。 “本帅离京时,官家曾有圣谕,战不可轻启,万事以伐谋为先!故此决意再遣使者前往燕京劝降,从文勿再轻言北进!” 这话看似是在斥责武从文,实则满满的都是回护。 在场的都是官场老油条,只听童贯叫出“从文”两字,便已明白了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全都决定给童贯个面子跳过此节。 可惜武从文这个当事人聪明是聪明,却毕竟年轻,又没在官场上历经打磨,居然没体会出这般高超的“语言艺术”。 只见他一脸焦急,声音也提高了不少。 “童帅!辽国已经杀了我两名使者,摆明了不肯投降,为何还要派人前去送死?再者,时间拖得越久,辽军越能从容调动兵力布置防守,对我军就越是不利啊!” 此话一出,帐中众将的反应可谓是精彩纷呈! 董云反应最快,站在童贯身旁冲武从文猛打眼色。 种师道等一干西军将领满脸不可思议,不少人眼里还有些犯迷糊。 刘延庆和他的手下则是一脸的嘲讽,眼中全是幸灾乐祸。 童贯一张脸拉得老长,眼角止不住的跳动,明显是在压抑怒火。 诡异的安静,终于让武从文察觉到了不妥,他却一咬牙决定再做最后的努力。 “童帅,各位将军,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永远不要奢望能在谈判桌上得到!只有把辽军打疼了,我们才有筹码......” “住口!” 不等他把话说完,童贯突然暴喝打断。 武从文的狗脾气也上来了,一梗脖子就要继续争。 刘延庆突然从座位上起身,手指帐中央的武从文骂道:“大胆武值!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从七品的拱卫郎,芝麻大的小官儿,若不是童帅恩典,都没资格进这军议大帐,居然还敢在此大放厥词!” 他一开腔,其他河北军诸将立即跟上,一时间喝骂声甚嚣尘上。 这些人倒也说不上狗仗人势,真论起来个个都比武从文的官阶要高。 武从文原本单膝跪地,见状豁然起身,冰寒入骨的目光逐一从这些人脸上扫过! 喧闹立止,所有人仿佛被一头嗜血凶兽盯住,瞬间全都失了声。 只有立在刘延庆身侧的次子刘光世,还能保持镇定与武从文对视。 “够了!” 童贯的声音再次响起,只不过再也没有压制怒火。 武从文收回目光,缓缓将脸转向他。 童贯面色铁青,抬手一指帐门喝道:“出去!” 武从文笑了。 先是嘴角翘起,随即笑容爬满了整张脸,一双眼睛也缓缓眯了起来。 蓦地,笑容敛去! 他环视帐中,一字一顿:“竖子不足与谋!” 面对贴脸开大,包括童贯和刘延庆在内,竟无一人敢发出半点声音,有些人还下意识屏了屏呼吸。 只有一直稳坐不动的种师道,望着那个大步而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饱含复杂的欣赏。 当日,武从文率三百骑离营,当夜未归...... 第二次出使燕京的,是鼎大名鼎鼎的马扩,就是促成宋金海上之盟的那位。 他倒是命大,没像前任那样丢了脑袋,只是被扣在了燕京不得返回。 这主要是因为金军已经在北边发动了进攻,辽军主力全在北线,便没再把事情做得那么绝。 与此同时,辽国根据南边传来的情报,对宋军虚实一清二楚,只派了耶律大石率奚、契丹骑兵两千人进驻涿州新城县。 童贯见马扩迟迟不归,终于明白劝降已无可能。 宣和四年四月,大军誓师北上。 种师道率东路军出白沟,辛兴宗率西路军出范村,童贯亲率河北军居中坐镇,二十万宋军开始向燕京进发。 ...... “那个混账小子又跑了?” 童贯骑在马上,板着脸问身边的董云。 “大军昨日一启程,从文便率归义军全军前出,算时间此时应在大军前方半日路程。” 董云尽可能让自己回答的语气显得柔和些,最后还是没忍住加了一句:“他也是报国杀敌心切!相公莫要怪罪了。” “哼!若不是想到这一节,本帅焉能留他?还任由他带走那么多军粮!” 童贯的语气虽然不好,董云却是听得一阵放心。 默然抬首望向北方,他的眼里有渴望、有希冀,还有一丝莫名的担忧。 ...... “全杀了!” 武从文站在门楼之上,看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不带一丝感情的下令。 ...... 此时的河北大地,已经没有了契丹庄园,除了城池就是零星散落的汉人坞堡。 一支运粮队正向西行进,规模不大、也没有牲畜,拉车的全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远处突然扬起一阵烟尘,大地的震颤随之而来。 慌乱中,一个干巴老头跑到领头的胖子身边,颤着声音问道:“主家,莫不是宋军来了?” 被问的那人年纪也不算小,发间已有白丝,一张胖脸倒是油光水滑。 “宋军?” 这人一边从运粮的车上跳下,一边嗤笑道:“那群狗怂还在南边磨叽呢!有那胆子跑到这里?” 干巴老头点点头,随即扭头冲身后人群大声喊道:“大家伙别慌!这定是辽人崔粮的马队!” 众人一想也是,立刻镇定的不少,却还是悄悄向车队后方退去。 那群辽狗如今疯了,打不过北边的女真蛮子,只会拿自己这些汉人出气,一个不爽被砍翻一两个,上哪说理去? 指望堡中的主家为自己出头? 可别他娘的白日做梦了! 眼见骑兵越来越近,领头的胖子心里也有些打鼓,不禁在心里大骂:“不就是偷了个小寡妇吗?狗日的就把这种送死的活安排给老子!” 心里再骂,却也只能出面招呼。 刚向前走了两步,他突然扭头冲刚刚那个干巴老头招招手喊道:“老李头,你和我一起!” 干巴老头正往车队后方的人堆里挪,闻言只得停下脚步,不情不愿的遵命掉头。 对面的骑兵几乎驰到了眼前,依然没有减速的意思,胖子心中却比之前更加安稳,因为他已经看清了来人都是契丹人相貌。 “咦?打头的那个怎么没梳辫子?” 心头疑惑刚起,但见寒光一闪,一颗肥胖的头颅冲天而起。 第170章 李家坞堡 武从文也不收刀,左手一探将被吓傻了的老李头提起,接着向后就是一甩。 跟在他身后的陈二狗接住,顺手将人按在了马背上。 这一下便如信号,身后的百余骑瞬间散开,几个呼吸就将运粮的车队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里谁做主?”武从文骑在马上问道。 一群骨瘦如柴的老头吓得瑟瑟发抖,全都低着头不敢答话。 武从文不耐烦的又问了一遍,突然听见身后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军......军爷,带队的主......主家刚刚......刚刚被......不,刚刚死了!” 一回头,武从文发现是刚才活捉的那个老头。 “把他放下来说话。” 陈二狗闻言照做,那老李头一落地便直接跪了下去。 武从文也不阻止,和颜悦色的问道:“老丈如何称呼?” 老李头有些不适应他态度的转变,依然战战兢兢的答道:“小老儿......不,小人贱名叫李马粪。” 武从文一愣,脱口道:“怎么叫这么个名?” 老李头赔笑道:“贱名好养活。” 武从文看着眼前至少六十往上的老人,实在没法把那句“贱名好养活”和他联系在一起。 “你们这粮是要运往哪里?” 老李头见他不像还要杀人的样子,说话终于稍稍利索起来。 “回军爷的话,是要送去西边的易州城。” “嚯!那路可不近!你们多久送一次?” 老李头脸色一苦,语气有些抱怨道:“这月已经是第二趟了!” “这么频繁?那易州城里有多少人马?居然吃的那么快!” “这......” 老李头突然惶恐起来,偷偷抬眼去看。 待发现武从文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才壮着胆子说道:“军爷,这个小人真不知道!我们每趟都是把粮食卸在城外就掉头回去,小人也没进过城啊!” 武从文感觉对方没有撒谎,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这易州城的守将还挺谨慎!” “你们从哪来?” “回军爷的话,小人们都是李家堡的。” “你们李家堡有多少人?一个月就送两回粮,家里还够吃吗?” 老李头隐隐猜到了对方的想法,却还是恨恨的答道:“哪里会够吃?契丹人近年来的搜刮越来越狠,全堡两千多口子早就断粮了!如今除了堡主一家,其他人只能挖些野菜勉强度日!” “哦?” 武从文瞪大了眼睛,一指大车上的粮袋问道:“那这些是哪来的?堡主自己家的存粮?” 老李头被吓了一跳,却又忍不住心里的愤恨,一边磕头一边解释道:“军爷啊!堡主哪会舍得送自己家的粮食?这些......这些都是堡中佃户来年的种子!” 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武从文听了这话还是一阵心惊,脱口问道:“没了种子,那你们明年怎么办?!” “明年?小人们哪知道还能不能活到明年?!就算运气好能活到那个时候,也只能去跟堡主借种子......” “那能还得上吗?” 面对武从文这个问题,老李头把两眼一闭苦笑道:“若是能还上,李家堡也就不会除了堡主一家,其他全是佃户了!” 武从文无语。 对方似乎是彻底放开了,睁开眼第一次主动开口道:“军爷可知为啥来运粮的都是小人这种快入土的老家伙?” 武从文看着他摇摇头。 “因为咱们都老不中用了!就算半路出了什么岔子,还能给家里省口吃食!” ...... 李家堡。 堡主李胜被两个丫鬟搀着上了门楼,两个儿子赶紧上前拜见。 “如此小事都做不好,还能济得什么事!” 李胜一开口中气十足,哪里像是需要人搀扶的样子。 大儿子性子弱,被老爹训得不敢开腔,只拿眼神去看弟弟。 李家老二对此早习惯了,微微躬身向李胜解释道:“爹,事情有些不对,您看堡外来的全是契丹人!” 李胜闻言也是一惊,甩开搀扶的丫鬟向堡外看去。 果然,墙下百十人个个都是契丹人打扮,乱糟糟叫骂的也全都是纯正契丹话。 仔细听了一阵,李胜转头问二儿子:“怎么回事?他们为何说我李家堡送去易州的粮食都是假的?” 李家老二立刻辩解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几车粮食是我亲手查验过的,绝对不会有假!” 李胜也是疑惑,今天这种情况之前从未有过,他也不信送粮的那些贱骨头会有胆子搞鬼。 那些老东西的一家老小,可都还在堡内呢! 就在他皱眉思索之时,堡外的契丹兵似乎是彻底没了耐心,领头那人突然张弓搭箭。 只听“嗖”的一声,羽箭划破空气,直奔墙头而来。 李胜下意识一缩脖子,突觉头皮一凉,登时惊出一身冷汗! 堡墙上的壮丁齐齐转头,目光全部聚焦在李胜身上。 这老货回头看了眼兀自颤动的羽箭,咬了咬牙还是没敢下令还击。 墙下放箭的那个契丹人纵马打了个圈,用半生不熟的汉话朝着墙头喊道:“堡里的人听着,再不给个交代,老子可就攻城了!到时候莫怪大军鸡犬不留!” 李胜定了定神,手扒墙垛探出头去,语气谄媚的喊道:“军爷莫要着急,此事定有误会!我李家堡年年纳粮,从没出过岔子啊!” 城下那契丹头领一听就怒了,瞪着眼睛大吼道:“难不成是我等诬赖于你?!来来来,且看看这些是不是你们李家堡的人!” 说完一挥手,便有手下将一串绳索捆绑的老头押上前来,打头的几人还抬着一具无头尸体。 李胜虽然年过七十,却是耳不聋、眼不花,早就看出这些是自家堡里的人。 他正要再次放低身段分辩两句,就见墙下人群里突然冲出一个黑大汉,大吼一声将一个圆乎乎的东西向堡墙上扔来。 所有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别看李家堡的规模不算大,这坞堡却是历经数代人不断加固加高,堡墙足有四丈,比大部分宋朝的县城城墙都要高! 现在居然有人能把那么大个东西生生扔上墙来,如何不让这些人惊惧? 待到看清那是何物后,更是有人被吓得叫出声来,倒是没人去注意那黑大汉似乎没梳契丹发辫。 “爹,是......是李、李、李驴儿的人头!” 虽然也是面如土色,李胜见二儿子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还是在心里大骂了一句:“废物!” “这位军爷,本堡愿意再缴一批粮食,算是补过了可好?” 李胜知道和这群契丹蛮子根本没理可讲,只能咬着牙认栽。 哪知城下那人还不肯罢休,冷笑道:“怕是没那么容易吧?” 李胜心里有数,立刻赔笑道:“自然还有谢罪银子奉上!” 那契丹人这才心满意足,点着头喊道:“算你识相!赶紧把东西送出来,这回本将要当场点验!” 第171章 打土豪、分田地,武家军万岁! 李胜还是犹豫。 北方的汉人为何要建坞堡? 就是因为胡人残暴且毫无信义,对汉人那是说抢就抢、说杀就杀! 自己这边一开堡门,对方会不会趁机杀进来? 李胜实在不敢赌。 “这位军爷,小人这就将东西送出去,要不您老带人往后撤撤?” 墙下契丹头领一听,立刻怒道:“怎么?信不过本将?再敢啰嗦老子就自己杀进去拿了!” 李胜一听赶紧求道:“军爷莫要着恼,要不小人将东西坠下墙去?” “真他娘的给脸不要脸!来人,准备攻城!” 李胜那两个儿子可不像老爹那般人老成精,一听这话腿都软了,是真怕那些契丹蛮子硬来。 李家老大胆儿最小,壮着仅有一点儿的胆子跟父亲建议:“爹,要不咱们就开门吧!” 李胜眼一瞪,张嘴就要骂,却瞥见二儿子也在一旁猛点头。 “你们这两个蠢货!那些契丹人连把梯子都没带,拿什么攻城?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一转头,这老货忍不住在心里叹道:“老夫娶了那么多房,怎么就只生出了这么两个没脑子的玩意儿!” “看来还得加把劲儿!也不知去年新纳的那个小蹄子,肚子里怀的是不是个带把的?” 心里骂,这厮嘴上却不敢和契丹人硬顶,只能继续求道:“这位军爷,您看这样可好?小人这就开门,您让外头那些李家堡的人上前来搬,如此也省的军爷们受累!” 那契丹首领果然只是虚张声势,听了这话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真他娘的啰嗦!就依你!” 说罢带着手下向远处退了一小段。 李胜虽然还是对距离有些不放心,却也不敢再多纠缠,咬着牙下令从自己粮库里取出几车粮食。 不过他同时也在心里打定主意,这笔账必须算到堡中那些穷鬼头上,待来年交租时连本带利都得给老子摊出来! 不多时,粗大原木纵横几层的李家堡堡门缓缓打开,一车车粮食鱼贯而出。 契丹人也没失信,果然只让那些解了捆绑的李家堡民上前搬运。 眼见没出什么岔子,门楼上的李胜稍稍松了口气,没注意到过来的人数似乎多了几个。 他正要催促快点往外运粮,然后赶紧把门关上,就突然听见两声凄厉的惨叫。 “快关门!” 李胜下意识大喊,然后就看见不远处的契丹骑兵已经启动了...... 坞堡被世人戏称为“乌龟壳”,意思就是壳硬肉软! 不到两百骑兵一冲进大门,堡内的抵抗立刻就结束了。 让人奇怪的是,进来的契丹蛮子居然没有乱杀,只是将所有人都集中在了堡内的广场上。 萧离统凑到武从文马前,点头哈腰的问道:“主公,小的刚刚演的还行吧?” 武从文用马鞭在他肩膀上敲了两下,笑道:“再接再厉!” 萧离统没听懂啥意思,却能看出那是夸奖,立刻美滋滋的跑去忙活了。 说是忙活,其实要干什么,每个归义军士卒都是熟得不能再熟,效率那是高得一批! 还不等几里外的步军赶到,所有工作便全部完工。 广场上,破衣烂衫的穷苦佃户挤做一拨,衣着光鲜的堡主一家跪成一片。 接过柳谦益递来的账本翻了翻,武从文很快就发现,自己把这些堡民称为“佃户”简直大错特错! 那些几辈子都还不完利息的债务,那一条条严酷到让人离奇的规矩,武从文在自己的知识储备里,只找出了一个词能与之接近。 那就是----农奴! 土地是堡主的、房子是堡主的,甚至农具都是堡主的! 收成的七成要交租、朝廷的赋税也要自己承担,两项加一起有多少呢?全部收成的1.2倍! 出生要交“出生钱”、长大要交“成人钱”、婚配要交“嫁娶钱”、死了都要给堡主交一笔“收尸钱”! 没钱怎么办? 好说,堡主会借给你! 只不过是高复利计息,驴打滚儿都不足以形容,根本就是“滚驴身上再他妈打滚”! 武从文翻看了大概三分之一本总账,居然没发现有一户人家把三代以前的欠债还完的! 所以这些人除了名义上不是奴隶,事实上比奴隶甚至还要不如! 人家奴隶最起码不负债啊! 而这一切换来的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坞堡的庇护,让这些人的一家老小能有机会活下去,不会变成更为悲惨的流民。 将所有情绪锁在心里,武从文将手中的账册扔下了门楼,落在了一座小山之上。 “李家堡的老少爷们儿!我们不是辽军,也不是土匪,我们的名号大家伙可能听说过,就是去年带着十万汉奴南归的武家军!” “不用怀疑!站在你们四周的,一大半都是那些当初的汉奴!剩下的都是被俘虏后,真心悔过的契丹好汉子!” 武从文说到这里,萧离统带头,所有契丹兵都将头上的帽子摘下,露出了下面光秃秃的脑壳。 那些所谓的契丹发辫,不过是缝在帽子上的假发罢了。 武从文抬手一指门楼下的纸堆,运起内力再次提高音量。 “这一堆,是李胜李堡主家里所有的账本、田契、房契、卖身契!我今天就把这些吃人的玩意儿一把火全都烧了!以后怎么办你们自己选!” 言毕,武从文从陈二狗手里接过火把,没有半丝犹豫的扔了下去。 提前淋了火油的纸山瞬间腾起火焰,飘散的黑灰很快聚成了一条直冲苍天的龙旋! 场面很静,静的好像没人在呼吸。 一声婴儿啼哭突兀的响起,宛如烈火烹煮的沸油中突然倒入了一瓢冷水,哭嚎之声瞬间响起! “爹!爹!!” “娘!!!” “儿啊!苍天有眼!” “万岁!青天大老爷万岁!” ...... 武从文适时举手高喊:“武家军万岁!” 下方的骑军将士第一时间加入,夹杂着哭声的呐喊迅速整齐了起来,很快化作了一片山呼海啸。 “万岁!万岁!武家军万岁!” 觉得情绪还不到位,武从文再添一把火:“明日分田!无分男女老幼,人人有份!” “万岁!万岁!武家军万岁!!!” 眼见狂热已够火候,武从文抬臂一指堡主一家,厉声吼道:“把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李胜扔进火里!” 人群应声而动,不仅是李胜,他的两个儿子、正妻和几房小妾,都被愤怒的堡民扔进了仍旧冲天的大火之中。 不知何时,武从文脸上的激动已经消失不见,不带一丝感情的下令:“全杀了!” 一左一右的陈二狗和李逵闻言,毫不犹豫的大步下城。 李胜全家一百一十三口,全部诛绝,现场无一人异议、无一人求情,超过七成是被堡民们撕碎的! 第172章 没有了恶鬼,人们还会去庙里烧香吗? 李家堡不大,堡民们平时并不在其中生活,只有遭遇敌袭时才会进入其中抱团自守。 三千归义军......不,现在应该叫武家军了! 三千武家军步军到达后,很容易就将这里的消息封锁起来,左近的其他坞堡一无所知。 当夜,柳谦益找到武从文哭诉。 “大人一句分田说得容易,可知做起来有多少事情吗?” 一起厮混了几个月,他早就摸清了武从文的脾性,私下里根本没有架子,和下属相处随意的很。 武从文正在盘点物品栏里新收的金银,闻言诧异的看向他。 柳谦益没注意到他的眼神,自顾自的掰着指头列举。 “清查田亩、统计人口、现场丈量、登记造册、出具契书......哪一项都是大工程,就我一人如何能做得过来?!要是把梁山的那般班书吏都调来还差不多......” 武从文见他越说越激动,赶紧挥挥手打断道:“停停停!谁让你做这些了?” “啊!大人莫不是在骗那些堡民?大人啊!您当知人无信不立......” 武从文见他又要啰嗦,气得抬脚将他踹翻在地,瞪着眼睛骂道:“老子啥时候说要骗人了?” 柳谦益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浑不在意的拍拍屁股上的灰,睁大眼睛回瞪道:“那是什么意思?啥都不做,不就是骗人吗?!” 武从文都被气笑了,指着他鼻子吼道:“老子几千大军北上,就为了一个李家堡?以后打破的坞堡多了,就算把梁山那边所有能认字儿的都给你调来,也他娘的不够用!” “啥?”柳谦益一脸震惊的问道:“大人要一直这么做下去?” “怎么?你觉得像李胜那样的混账不该杀?” 柳谦益突然正了颜色,再不见一丝嬉笑怒骂,郑重的冲武从文一躬身。 “大人!在李家堡为了立威无妨,可若日后都是如此,会让我大军在这辽地寸步难行的!” 武从文也收起了玩笑,眯着眼睛冷笑道:“寸步难行?我知道你说的是分田那事儿。可我告诉你,不分田才会寸步难行!” 柳谦益曾为太学士子,自有其相对完整的知识体系和价值观,并不像其他人那么好忽悠。 “诚然,历朝历代都有均田之举,大多是在开国之初。我朝收服燕云也算开疆拓土,在这新占之地均田倒也无不可。” “但大人可想过,此事一旦传开,日后再遇坞堡,其中豪强必定誓死抵抗、断无归降可能!届时我军每到一地均需强攻血战,岂不是寸步难行?” “更有甚者,这些地方豪强若是纠合起来,我军便是众矢之的!” 武从文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如果把一个国家的人分为上、中、下三层。 掌权的王族是上层。 非王族大臣和各地方的豪族就是中层,二者很可能还是共生关系。 下层就是普通百姓。 自古占领征服敌国最省时省力的办法,就是打掉上层、拉拢招降中层、压根不管下层! 武从文自认不是救世主,并不想舍易求难,可惜他很清楚这套理论根本不适用于现在。 “你来的晚,没赶上去年那次北上。我现在告诉你,当时都遇到了什么。” “那时我军只有百余骑,根本无力去动城镇和坞堡,因此目标很明确,就是乡野间的那些契丹庄园。” “打下来之后,一没杀汉人,二没分田地,只是带走了那些可怜的汉奴。” “可那些同为汉人的坞堡主是怎么做的?” “不但没有为我们提供过一点儿帮助,还纷纷为契丹人提供情报、粮食、武器、甚至兵源!” “还有,这次北伐你全程都在,童贯派出的那些招降使者下场如何?” “有人投降吗?有人箪食瓢饮以迎王师吗?甚至有人提供过一丝一毫的情报吗?!” “为何?!” 柳谦益默然不语,他清楚武从文说的这些都是事实,无可辩驳的事实。 武从文也没打算让他回答,直接给出了答案。 “燕云,或者说是被胡人占据的整个北方,已经沦陷超过二百年。” “生活在这里的汉人,早就形成了自己的生存逻辑!” “我管你是宋国还是辽国,就算是女真人的金国又如何?谁来了都一样,反正都得交税!” 柳谦益的神情已经有些恍惚,喃喃自语道:“那他们为何不归降我大宋?毕竟同种同源啊!” “问的好!” 武从文暴喝一声,惊醒了柳谦益。 “归降大宋,那些坞堡主能得到什么?” “大宋不用他们交税?不可能吧?!” “能给他们加官进爵?辽国也可以,甚至可以封得更高、更大!” “不过会失去什么,这些人可是一个个都清楚得很!” “首先是一个‘背主叛国’的恶名,算是背瓷实了。” “别惊讶!辽地的汉人早就把自己当做辽人了,至少是从没把自己当成过宋人!” “其次,别的不说,这些地方豪强手里的私兵不可能一直留着吧?大宋对这方面,可是防范最严的!” “要知道,这种私人武力,才是他们能在自己地盘上当土皇帝的基础。其他的什么疯狂敛财、定人生死、参政议政,甚至家族传承,统统都是需要武力来维护的!”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些堡民为什么不反抗?” “因为世世代代给主家当牛做马,总好过去给契丹人做炮灰、当奴隶吧?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看出门道没?” “契丹人就是传说里吃人的恶鬼,和他们一比,堡主豪强们就是那庙里的菩萨!” “要是恶鬼没了,人们还会去庙里烧香上供吗?” 柳谦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汗水顺着脸颊簌簌而下却全然不觉,二十几年来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一点一点的崩塌了...... 武从文端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嗓子冒烟的不适感稍稍缓解。 “和老子拼逻辑、比见识?你以为当年那《5年高考3年模拟》是他娘白刷的?!那么多年网上的浪白冲了?!短视频白刷了?!” 第173章 危险无处不在 这厮在那还没得意多一会儿,就发现柳谦益的眼神正在迅速恢复聚焦。 “大人还没回答我,分田人手不足的事儿该如何解决?” “咳咳咳!” 武从文差点儿没被正在喝的第二杯茶呛死。 “那个.......小柳啊!你当年高考考了多少分?” “高考?多少分?大人在说什么?在下听不懂啊!” “咳咳!就是你考进太学的成绩如何?” “哦,在下当年以甲等五十三名成为太学外舍生,半年后晋为内舍生,次年又晋上舍生。” “我操!”武从文不禁在心里狠狠感叹一声,“怪不得恢复的这么快,人家是他妈全国高考前一百!学霸中的学霸!” 他还在那感慨呢,根本没想到自己之前的问题,直接就把柳谦益给问兴奋了。 “其实在下两年前就参加了科举,解试取得头名、省试也位列前十,只可惜最后的殿试未能进入二甲,只得了个‘赐同进士出身’,这才未能授予官职,只能继续在太学厮混......” 他前头说得眉飞色舞,最后却转成了无尽的失落。 武从文后悔了,后悔自己就他妈不该提那茬! “我尼玛那可是三年一次的全国公务员考试啊!地级市状元、全省前十、全国前一百......你他娘的还在这给老子叹气,叹气自己没他娘考进前五十?!!!” “你他妈是在一个连一本都没考上的人面前凡尔赛吗?这他妈是在赤裸裸的拉仇恨知不知道?!!!” “大人,大人!你怎么了?你还没告诉我该怎么办呢!” 武从文特别想给那张满是无辜的脸来上一巴掌,可惜根本提不起力气。 “去步军里挑几个会写字儿的,你带着他们只负责记录和出田契。你之前说的那些具体工作,统统都让堡民们自己干,以三天为限自行上报,过期不候。” “这......不妥吧?要是有人趁机多占怎么办?” “一个原则,每个人头下面分到的土地面积必须一样。” “若是报上来的有重叠呢?” “那就谁都不给,他们啥时候自己商量好了,啥时候再给。” 柳谦益看出了武从文的有气无力,不敢再多啰嗦,只得顶着半脑门迷糊告辞。 “回来!老子让你走了吗?” 眼看对方就要出门,武从文才猛地想到还有一件事没有交代。 “大人还有何吩咐?” 武从文深呼吸几下,略略提了提精神,这才神秘兮兮的凑到柳谦益耳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了一番...... ...... 次日,有李家堡民带路,武家军很轻松的又攻下了两处坞堡,狂热再次上演。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这种狂热便如瘟疫一般,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在燕京以南、易州与涿州之间的广袤土地上分裂、扩散、蔓延! 比狂热传播速度更快的,则是一个传言。 话说天下龙脉皆发自昆仑,其中“主种族气运”那条就在东北方的莽莽大山之中。 传说哪个种族发现并占据了这条龙脉,就能吸取其他种族的气运,使自己迅速强大起来。 谁离他们越近,谁就会被吸得越狠,最后全族死绝! 因为所谓“种族气运”,乃是族内之人精血所化...... 这个传言,具备了一切利于传播的八卦属性----神秘、惊悚、简单易懂、符合大众认知...... 发明者武从文还知道一点----它能和接下来将会发生的诸多大事件,完美的相互印证! ...... 五月上,各地的消息终于传到了易州,其中就有“史家堡被灭”这一条。 而这个史家堡,就是易州守将史成家! 不过此时史成根本无力,也没法子出兵报仇。 易州城内本来就只有不到两千兵,面对来势汹汹的西路宋军,固守城池还嫌不够,哪有余力分兵? 更重要的是,燕京的使者秘密赶到了易州,表示知北院枢密事、兼诸军都统萧干不日将率数万大军南下,严令他在此之前不得横生事端,让宋军有机可乘。 看着身边仅剩的十几个自家人,这个亲手斩杀了宋使赵翊的大汉奸,硬是忍下了破家灭族之仇,任由武家军继续肆虐。 武从文是真没想到这个史成如此能忍,带着两百骑在易州东面五十里的一处林子里埋伏了一整天,也没等到守军出城。 “娘的,那个史成是属王八的,这都能忍得住?害得咱们白白在这耽误了一天!” 眼见天色渐黑,骑军左营指挥使扈成恨恨的骂道。 武从文计划落空也很不爽,却没有像扈成一样表现出来。 他自己都感觉很奇怪,每次只要一上战场,平时的嬉闹玩笑之心就会瞬间淡了许多,整个人变得如机器般冷酷无情。 “天一黑透,你就带着你的人离开。” 扈成一愣,下意识问道:“不再等等了?” 武从文摇摇头道:“十有八九不会出来了!我带亲兵营留下再监视一天。” 扈成有些犹豫的说道:“二狗他们只有五十人,太少了!万一史成那边......” 不等他把话说完,武从文就摆摆手打断道:“如今我军兵力太过分散,不能把宝贵的骑兵一直浪费在这!” “东边那几个坞堡也在等史成出兵,不过未必有太多耐心,说不定这两天就会有动作。” “之所以让你天黑才动身,就是要隐藏行迹,出其不意的打出致命一击!拔掉那几颗钉子,从易州到涿州之间就再无阻碍了!” 见扈成还要再劝,武从文笑着拍拍他肩膀道:“放心!我就是带人监视,打不过可以跑,量他们也追不上!” 扈成走后,武从文先带人换了个伏击地点,然后才分派了值班任务,自己守上半夜,陈二狗守下半夜。 一个多月来,武家军不停的转战,尤其是骑兵,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一天,体力和精神都很疲惫。 武从文也不例外,除了领兵作战,他还得主持策反、统筹协调分散各处的部队,很多时候都是靠体力恢复药剂在撑着。 今天虽然一直在埋伏,可这活不耗体力却耗精力。 其他人可以放松他却不能,就算有雷达地图这个作弊器在,脑子里那根弦也是时刻紧绷的。 下半夜被陈二狗替换下后,精神彻底放松的武从文,钻进随军帐篷就呼呼大睡了过去。 他猜得没错,史成没在下半夜偷偷出城。 可惜,武从文还是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这里毕竟是辽国的地盘,危险并不只来自于易州城! 第174章 投降?送公主吗?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听见帐外有些嘈杂。 惊醒中豁然起身,武从文下意识的叫了一声:“二狗!” 话音刚落,仅能容纳一人的随军帐篷就被人从外面掀开。 未脱甲胄的武从文顺手拔出战刀,突然感到一阵头晕,心里大叫:“不好!” “大郎哥!” 来人及时开口,是陈二狗的声音,只是听起来有些虚弱。 武从文来不及回答,立即打开雷达地图,下一秒心中稍定。 “不用管我,所有人密集结阵!” 一边喊,武从文一边仰头喝下一瓶体力恢复药剂。 帐外,火堆依然在烧,偶尔爆出的“噼啪”声在静谧的山林中传出老远。 五十名亲卫已经结成圆阵,只是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些苍白。 “大郎哥,咱们好像中毒了!” 陈二狗紧紧跟在武从文身边,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 “我知道!大家伙还剩几分力气?” 武从文前一句是回答陈二狗,后一句则是扭头在问众人。 “五分!至少五分!还能杀敌!” 亲兵营都是好勇斗狠的刺儿头,此时虽然心里惴惴,却也被激发了凶性,一个个咬牙切齿、怒目圆睁。 武从文点点头,伸手拽下腰间水囊递给陈二狗。 “每人都喝点儿,醒醒神!” 陈二狗虽然奇怪,却还是毫不犹豫的执行命令。 见最后一人将喝完的水囊扔掉,武从文冲远处黑漆漆的山林大喊:“何方英雄还不现身?再不出来,我们可要走了!” 回声激荡,对面毫无动静。 武从文不再废话,伸手一指西北方:“步战突围!” 五十亲卫没有半点废话,看都没看不远处始终没有声息的战马。 他们刚一动,远处的黑暗里便传来一个声音:“武先生临危不乱,佩服佩服!” 一丝笑容爬上武从文嘴角,身边的陈二狗则是眉头一皱,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我是该称呼姑娘丹绮呢?还是耶律丹?” 对面再次沉默,陈二狗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武从文抬手止住了阵型继续移动,语带嘲讽的喊道:“你也真舍得下血本!在这空旷的山林之中下毒,不知得比平常多下多少分量?” 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先生大才!仅凭数千人便搅得我大辽两州之地鸡犬不宁,些许迷药何足挂齿?” “唉!可惜你们人数太少,不然还真被你们得逞了!” “你果然厉害!” 黑暗中的声音有些诧异,随即重新变冷道:“可惜任你武功再高,终究还是着了道!我方人数虽少,要杀你们这些中毒之人,还是易如反掌!” “哈哈!”武从文朝天打了个哈哈,厉声吼道:“可以试试看!” 这番态度,反倒让暗处的丹绮瞬间就放了心。 她自认很了解对方,有底的时候一贯喜欢扮猪吃虎,只有在没底的时候才会虚张声势。 “武先生,丹绮这厢有礼了!” 一袭黑袍、头戴斗篷的丹绮自黑暗中缓步而出,身边跟着两个同样黑衣的汉子。 其中一人武从文还挺熟悉,正是之前放走的耶律孛牙。 只见他一路低着头,走到近前才脸带愧疚的抱拳道:“武将军,多谢当日不杀之恩!今日......在下斗胆劝先生一句,归降了吧!” 武从文一脸玩味的看着他,咧嘴一笑道:“耶律兄弟当日可想过投降?” 耶律孛牙闻言愧色更浓,重新将头深深垂下。 丹绮,哦不,应该是耶律丹突然笑着开口道:“那日在六角亭中,先生曾拒绝了我的提议,结果如何?” 武从文听了这话,纵使面皮再厚,也忍不住沉下脸来。 “呵呵,先生高义,可汴梁的那些大人物却没那份忠心,开出的价码可比先生低多了!” 见武从文还是不说话,耶律丹决定再加一把火。 “而且卖给我的情报,还要比先生能提供的更多、更细、更全!” “一群祸国殃民的混账!”武从文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 耶律丹笑了,笑得很开心:“我还听说,武先生在那童贯军中也不得重用,数次提议北进都被斥责。这般朝廷,值得武先生为之尽忠吗?” 武从文心里一惊,想不到如此机密的军议内容,也瞒不过契丹秘谍。 可想而知这大宋已经被渗透成什么鸟样了! 耶律丹见他表情心下一喜,趁机诱惑道:“先生不如随我北上燕京,以您之才,日后封侯封王也是等闲!” 武从文瞪大双眼,一副有些心动又有些不信的问道:“封侯封王?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 耶律丹突然感觉此时眼前的,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武从文,有些没好气的答道:“何须诓骗予你?汉人在我大辽位极人臣的可不在少数!” 武从文突然一笑,“哦?那给配个公主不?”,说着眼神在她身上不停上下扫描。 耶律丹俏脸一红,奇怪的是心下却并不如何着恼,雪白的贝齿紧咬红唇。 “不给配啊?那算了!一个公主都那么小气,还说什么封侯封王?” 耶律丹终于恼了,涨红着脸娇斥道:“宋国就能许你公主?哦,对了,那个茂德帝姬赵福金似乎对你念念不忘。可惜!你觉得自己有那个命吗?!” 此言一出,她身边的下属全都脸显古怪之色。 这话的内容没毛病,可那语气......分明就是小情侣吃醋了! 耶律丹很快也察觉到了不妥,赶紧正了正脸色道:“勿要逞那口舌之利,降与不降,干脆一些!” 武从文依然那副不着调的模样:“这咋还急了呢?行与不行你也给个痛快话啊!” “你!”耶律丹气结,正不知该如何教训一下这个混蛋,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道:“武先生是在拖延时间吗?” “呀!被你看出来了?” 武从文表情不改,就在所有人原地发愣的时候,身形蓦地消失。 耶律孛牙的刀只来得及抽出一半,整个人就飞了起来。 随即他就听见十几道破空声响起,是暗中的同伴放箭了。 不等身子落地,耶律孛牙竭力扭身去看,发现武从文只是随手一挥,自己主人身上的黑袍便像一面大旗般展开,将所有箭矢尽数卷入其中。 不等第二轮箭射出,武从文已经抱着耶律丹退入了阵中。 盾阵合拢,五十亲卫齐齐发出一声吼,中气十足的哪有半分中毒的模样? 第175章 还有最后一点价值 “丹花魁,你的手下不怎么在乎你的死活啊!这都敢放箭?” 武从文将耶律丹的双臂紧紧箍住,一脸挑衅的笑道。 耶律丹寒着脸道:“既为秘谍,生死早已交出,临阵岂有犹豫?” 武从文一愣,低头深深看向她的眼睛。 没有作假、没有故作镇定,清澈的眼神中只有坚决......等等...... 怎么突然惊慌起来了? “难道刚刚都是装的?哎哎哎,怎么还脸红了?” 武从文眨巴眨巴眼正在疑惑,就见耶律丹紧咬红唇低声喝道:“还不快放开我!你还想抱到什么时候?” 一股幽香钻入鼻中,他这才发现对方身上少了那件黑色外袍,紧身的劲装将曲线裹得玲珑有致,正与自己正面紧紧相贴。 瞬间脑子有些迷糊,武从文下意识说道:“那个......我松开可以,你不能乱动啊!” 耶律丹咬着牙不答,俏脸越来越红。 武从文正舍不得呢,见状立刻耍无赖道:“你不答应,我可不敢松手!” 耶律丹的脸都快滴出血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儿:“松手!我不动!” 武从文一句“我不信”差点儿脱口而出,最后还是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臂。 耶律丹被扣着脉门也不挣扎,低着头问道:“你刚刚说自己在拖延时间,你在等什么?” 武从文瞎话是张嘴就来:“等我的骑兵回来!” “你早就知道?”耶律丹豁然抬头,满眼的不可思议 武从文耸耸肩膀,继续装逼道:“身在敌后,怎能不处处小心!” 其实这厮到现在心里还在后怕,幸亏敌人用的只是让人骨软筋酥的迷药,若是是那种要命的毒药,自己的体力恢复药剂可就屁用没有了! 耶律丹可不知道他的心思,见对方果然没有丝毫中毒的迹象,不由得就信了个十成十。 “既然落入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她也是硬气,把眼一闭冷声说道,黑又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武从文看着那张略带刚毅的俏脸,实在没忍住,伸出一根手指挑了挑那扇“小刷子”。 耶律丹猛地睁开眼,黑又亮的瞳仁里有两团火苗在跳动,刚刚退去的红潮再次爬上脸颊。 武从文尴尬一笑,赶紧打岔道:“那个,你现在是我的俘虏,先让你的人放下武器走出来。” 耶律丹冷冷的答道:“绝无可能!” 武从文无奈道:“那你说咋办?就这么僵着?我跟你说,再拖下去吃亏的可是......” 话没说完,就见耶律丹突然纵声大喊道:“所有人,退!” 武从文暗骂自己一见美女就脑子短路,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雷达地图上的二十几个红点,没有一丝犹豫的快速远去,显然是提前演练过这种情况的。 “耶律孛牙!你敢抗命?!” 耶律丹冲着唯一没走的耶律孛牙厉声喝道。 武从文也懒得阻止了,饶有兴致的看着那厮会怎么做。 只见那个契丹汉子缓缓跪下,没有一丝悔意的喊道:“孛牙上次就该死了,今日便陪着公主一起上路!” “住口!你胡说什么?” 耶律丹娇斥一声,语气里带了几分惶恐。 “等等!” 武从文突然一使劲儿,将耶律丹重新拽近了一些,瞪着眼睛问道:“公主?你是辽国的公主?” 他发誓,自己刚刚问投降送不送公主?真的只是开玩笑...... 耶律丹把头扭向一边不看他也不回答。 耶律孛牙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虎吼一声就要往前冲。 武从文看也不看他,只伸出手摇摇一指,暴喝道:“给我站那!” 耶律孛牙也不知怎么了,立刻止住了脚步,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样。 “你是辽国公主?”武从文又问了一遍。 耶律丹突然扭回头来,平静的与他对视。 “没错,我乃契丹皇族、耶律淳之女,授命执掌飞狐招抚司!” 武从文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复杂,沉默半晌后,突然松开了扣着对方脉门的手。 “你走吧!” 耶律丹面显诧异,一双美目直视着他,脚下并没挪动。 武从文咧嘴一笑:“两军交战,杀一个公主并没什么意义。反正你已经离开了汴梁,就连秘谍的价值都不存在了。” 顿了顿,他回望对方的同时缓缓板起了脸:“看在曾经交情的份上再劝你一次,别回燕京了!没有任何意义!” 耶律丹突然躲开了他的目光,轻柔的语气中带着无奈与坚决。 “我是契丹人!” 武从文猛地吸进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挥手示意亲卫让开一条路。 ...... 武从文错了。 做为一位正宗的皇室公主、北辽天锡帝耶律淳的嫡女,在宋国卧底五载、立下无数功勋的耶律丹,还有最后一点剩余价值没被榨干。 看着病榻上已经不能起身的父亲,耶律丹心如死灰。 母亲萧普贤女立在一旁,只是垂泪,任由群臣大声争吵。 左企弓被说得急了,手指一人大声咆哮:“虞仲文!你休要血口喷人,我何时说过和亲不妥了?” 虞仲文并不像对手那般气急败坏,却也是一抱拳慷慨激昂:“那左大人是何意?如今我大辽两面受敌,此乃危急存亡之秋也!你为何要百般阻挠?” “只有你虞大人知道国家危急吗?可万事还需妥善谋划!” “你倒说说,长公主哪一点不符合和亲所求?” 左企弓平静下来,同样冲着虚空一抱拳道:“长公主身份尊贵,确是和亲的不二人选,但毕竟在南边做过秘谍。若是那些故事被女真人得知,恐怕会弄巧成拙!” 虞仲文顿时有些语塞:“你......那你来说,该当如何?!” 左企弓脸显一丝得意:“哼!陛下,不如仿效汉唐故事,选一适龄的宗室女子册封为公主......” 不等他把话说完,虞仲文便一脸不屑的打断道:“这就是左大人想出来的法子?金国那边多有我朝贰臣,岂会认不出真假公主?” 左企弓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漏洞,一张老脸瞬间涨得通红,口不择言道:“那也总比送一个曾在青楼......” “够了!” 一声暴喝猛然响起,伴随着“仓啷”的拔刀声。 “长公主为国尽忠数载,岂容尔等宵小诋毁!” 离家时只是寻常郡主,再归来已成大辽长公主,跪在父亲床前的耶律丹,听出这是舅舅萧干的声音,凄苦的心里升起一丝暖意。 “这世上终究还是有人记着我的好......” 可惜,下一刻。 “长公主忠心不二,又在敌国历练多年,正是最好的和亲人选!谁若再敢出言诋毁,休怪我手中刀无情!” 耶律丹就像溺水之人刚抓到一根稻草,却又被人生生夺取,一颗心瞬间沉入无尽深渊。 “原来根本没人在乎我......” 念头刚起,她就觉得手上一紧,抬起已经流不出泪的凤眼,发现是已不能言的父亲。 耶律淳的眼神中有一分愧疚、一分无奈,剩下的八分全是恳求。 “父亲还是之前的那个父亲,满心满眼全是祖宗社稷......” 耶律丹缓缓闭上眼睛,准备狠下心冲父亲点点头。 可眼前光刚消失的那一刻,黑暗中便蓦地出现了一张总是不着调的黑脸,耳边也响起了那人反复说过的话----别回辽国了! “除了父亲,这世上大概只有他,对我有那么一丝怜惜吧?” 一滴血珠从紧咬的红唇间渗出,耶律丹突然有些后悔。 “太师大石林牙到!” 一声通报唱喏突然响起,嘈杂的殿中瞬间安静,耶律丹内心的希望又稍稍重燃。 “那个人曾提到过这位堂兄!” 殿门开启,久未维护的门轴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耶律丹缓缓回头,看着向自己走来的那位素有贤名的堂兄。 耶律大石是从涿州前线星夜赶回的,满身的疲惫肉眼可见。 只见他一路没理任何人,直奔耶律淳榻前而来。 “陛下!皇后!” 耶律大石先冲耶律淳和萧普贤女各施了一礼,随即对着耶律丹大礼拜了下去。 耶律丹再次闭上了眼睛,内心的火焰终于彻底熄灭。 第176章 武从文的北伐,刚刚开始 宣和四年五月十五。 耶律淳谴使北上,欲向完颜阿骨打称臣请降,被拒。 但随行和亲的长公主却被扣下。 五月十六,金军突然停止进攻。 次日,得胜口和居庸关两处的辽军三万人秘密南下。 同日,一直被软禁在驿馆之中的宋使马扩,迎来了一位神秘访客。 ...... “如此大事,只凭你空口白牙,本使如何能信?” 马扩,字子充,狄道【今甘肃临洮】人,宋代传奇外交家,宋金海上之盟的直接参与者。 此时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杂役打扮的五旬老者。 “马相公所虑有理,可如今形势如此,如之奈何?” “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马扩在心里不断默念这四个字,警惕的内心不禁有些动摇。 来人见他闭着眼不说话,缓缓开口道:“如果辽国局势如何,马相公当知,我主与数位同僚亦是汉人......” 不等他把话说完,马扩突然睁眼问道:“为何不投女真?” 对面嗤笑一声道:“马相公不会仍以为宋金之盟还是秘密吧?我国南京依约当归大宋,岂有舍近求远之理?” 马扩眯起眼睛不答。 对方继续道:“值此危急之时,契丹人对汉臣防范甚严,恕在下不能在此久留。只问马相公一句,这几日在城中所见如何?” 马扩几日来的疑惑顿解。 自从到了燕京,自己和一众随从便被软禁在这驿馆之内,几日前看守却突然放松了管制,这才得以在城内行走。 “马相公可在城中见到大股人马?” “不曾!” 马扩挤出两个字,心中的念头却更加清晰了一些。 “呵呵,燕京城内已无兵马!便是涿州和易州前线也只各有两千军!” 来人说着起身,将一份书信交到马扩手中。 “言尽于此,我主只待王师到来!” 望着消失的背影,马扩火急火燎的拆开火封,看完里面的内容后却又静坐沉思了起来。 良久,他招来心腹随从,将一条腰带郑重的交给对方。 “急送军中!万万不可耽误!” 心腹二话不说接过,一边往腰上系,一边低声问道:“如何出城?” “走东门,自有人接应于你!” 心腹再不说话,深施一礼后转身离去。 眼见对方就要出门,马扩突然急奔两步拽住他。 “大人还有何吩咐?” “如遇意外......” 马扩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艰涩。 “属下追随大人多年,自然醒得!大人放心!” 马扩松开对方衣角,缓缓拜了下去...... 五月二十四。 童贯接到燕京密信,一时犹豫不决。 心腹董云掀帘入帐,童贯听到动静,闭着眼睛递过去一份绢布。 “臣马扩冒死探知......契丹、渤海、奚、汉四军中,仅三百骑历经战阵,且......辽人防范甚严,此消息未辨真假,望童帅多方核查......” 董云猛地将绢布合上,看向童贯道:“相公......” 童贯还是闭着眼,沉着声音问道:“你以为如何?” “真假难辨!但辽军兵力吃紧不会有假......” 不等他把话说完,童贯猛地把眼睁开,一拍面前案几大声道:“传我帅令,着东西两路军各遣精骑前出,各军明日起疾进,直逼燕京!” ...... “大哥,后营彭大昌伤了头部要害,没救过来......” 满身血迹的武松走到哥哥身边,咬牙切齿的禀报。 武从文眼角抽了抽,沉声问道:“将士们伤亡多少?” 武松低头答道:“这狗日的吴家堡用了火油,两营共阵亡将士九十六人,伤一百四十五人,其中重伤者七十!” 武从文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听了具体数字还是一阵心头滴血,忍不住狠狠朝空中抽了一下马鞭。 “前军后营由你暂领。记住!将士们的尸首务必焚烧后带回去!” “是!” 武松躬身答应一声转身就走,武从文突然在背后问道:“李逵呢?” 武松脚步一顿,转回身没敢抬头。 “这个杀才!” 武从文咬着牙骂了一句,挥挥手让弟弟离开。 武松临走前偷偷瞥了一眼哥哥,心中有些疑惑。 其实他的担心纯粹多余,武从文虽然一直严格约束军纪,却并不是心软。 折腾了一个多月,河北之地的坞堡主早就都得知了武家军的凶名,提前准备之下,攻打的难度直线上升。 别以为那些堡民会和武家军里应外合,在这个信息传递不畅的年代,底层百姓能知道的消息,都是老爷们想让他们知道的! 所以在真正得到好处之前,在很多堡民心里,武家军就是一群嗜杀的恶魔。 对这种人,敌后作战的武从文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慢慢来,很多时候杀一儆百是很不错的震慑。 看着弟弟远去的背影,武从文打算去伤兵营看看。 心里正盘算着这次买药又要花多少钱,他突然听见一个大呼小叫的声音。 “别走!有紧急军报!” 不用分辨,武从文就知道来人是扈三娘。 如今也只有她,才会这般和自己说话没有称呼。 也是奇了怪了,这妞就像有什么心理障碍似的,既不像大多数人那样叫“主公”,也不像一些亲近之人那样叫“武大哥”,整天就是“你”、“喂”、“那个谁”...... “疯丫头!你又不是传令兵,干吗抢手下人的活?” 武从文勒住战马,看着满脸是汗的扈三娘,顺嘴训了一句。 却不想对方竟没像平时那样和自己怼两句,而是一脸焦急的喊道:“右营斥候急报,易州城东北发现大队辽军,人数上万!” 武从文一惊,脱口问道:“真的?看清了吗?!” 扈三娘抬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如实答道:“消息是何家堡的堡民送来的,我已经派人前去核实了!” 武从文定了定神,沉声道:“把人叫回来,不用核实了!” 说完这句,不理扈三娘不解的眼神,扭头对陈二狗喊道:“传令各部,立即向李家堡集结,得令后片刻不得耽误!快!” 陈二狗闻言应一声诺,没有一丝耽误的大声招呼亲卫骑集合。 望望绝尘而去的陈二狗等人,扈三娘小心翼翼的凑到武从文身边。 “怎么了?那支辽军明显是奔着易州城去的,那边离我们还远啊!” 武从文眉头紧锁,扭头瞪她一眼道:“哪那么多废话!还不快去召集你的人!” 扈三娘秀眉一挑就要张回嘴,突然发现了武从文眼神里的凝重。 她性子虽急,却是个知道轻重的,心里的委屈霎时消散不见,很听话的打马而去。 武从文没看任何人,望着前方的目光似乎没有焦点。 刚刚那一刻,他终于想通了宋军此次的北伐,究竟是怎么败的! 战前拖延、进军畏缩,自己都在北边大闹一个多月了,三路主力居然还在路上...... 终于他妈的耗到了敌军援兵南下! 心头仿佛堵了一块大石,让他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就连耳边响起的系统提示音都没心思仔细去听。 【叮!牛吊系统特别任务发布:率军消灭辽国正规军1000人。奖励:体质突破药剂*1。此任务为循环任务,可反复完成。】 【牛吊系统特别提示:此任务中的“消灭”,包含“杀死”和“招降”。如出现降而复叛,任务进度将被倒扣,请主人注意。】 武从文知道,对于自己来说,北伐从这一刻才真正开始! 第177章 老子打的就是精锐! 李家堡的位置,正好在易州、涿州两城正中,这是当初特意挑的。 “骑军不带任何辎重,军议后便随我星夜南下。” 曾经的李家大宅里,人还没到齐,武从文却没时间再等了。 “方七佛!” “末将在!” 曾经的摩尼教头号护法,此时已经彻底对武从文服了气。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觉得对方的手段要比自己和方腊高明得多! “你在此地最多等上一天。一天后,不论归队了多少人,必须即刻南下!” “是!” 方七佛是经历过大战的,知道在真正的战场上来不得丝毫心软。 “柳谦益!” “属下在!” “我把话说到前头,一天后你和你的人,必须随方指挥使一起南下!” “这......”柳谦益有些犹豫,“将军,其实我们可以留下的,这里的百姓会护着我们......” 不等他解释完,武从文抓起桌上的茶盏就劈头盖脸砸了过去。 “废他妈什么话!这是军令!再跟我讨价还价,老子现在就砍了你!” 吼完这句,武从文再不看他,目光扫视堂中诸将。 “谁还有疑问?现在说!” 众人同时起身,轰然应道:“末将领命!” “好!军令已定,都给我动起来!” 方百花故意落后几步,将一块帕子递给柳谦益,柔声说道:“别怪他,他是看重你们。” 柳谦益双手接过手帕,一边去捂额头伤口,一边笑道:“多谢方指挥使,谦益自然明白!” 结果笑容牵动了伤口,顿时疼得他直咧嘴。 方百花笑着摇摇头,迈步欲走。 “方指挥使!”柳谦益突然叫了一声。 方百花止步回头,问他道:“还有事?” 柳谦益有些犹豫的说道:“那个......嫂子,你能不能再劝劝将军,咱们都走了,这些堡民怎么办?” 方百花被他突然改变的称呼叫得有些脸红,可还是很认真的说道:“劝也没用!他常说一句话,‘有血性的人,才有机会活着’!咱们走时会把兵器留下,以后如何,就要看他们自己了!” 武从文看着列队堡外的八百骑兵,从他们身前一一走过,不时伸手正正头盔、紧紧铠甲、拍拍肩膀、捶捶胸口...... 所有人都很激动,紧抿着嘴唇一副甘愿赴死的表情。 他们以为这是一种无声的临战动员,却不知道武从文其实是在收部下。 这厮如今积攒的经验值简直爆棚,即便花费了一半在系统商城里买药,剩下的也足够一路升到16级,只是缺少体质突破药剂而已。 不过武从文还是一直将等级压在13级,就是备着战场保命用。 说他怕死也好、没魄力也罢,反正这厮就是这么个人,惜命的很! 今天他却破例升了一级,主要是为了那50点自由属性。 马上就要面对正规辽军,武家军的骑兵中,可有一半都是契丹人! 这要是在战场上临敌反水...... 哭都找不着坟头! 姓名:武大郎 年龄:不详 身高:158厘米 等级:14 经验值:1520\/400 力量:360 灵活:237 精神:100 技能:黄金瞳、中级雷达地图、一击必杀、短兵器精通、投掷精通、宗师级长兵器精通、宗师级骑术精通、射术精通 称号:打虎英雄、金瓶梅收藏家 新得的50点全部加了精神,部下的数量上限也从50提高到了100。 这要把所有契丹籍士兵全收了肯定不够,但是伙长以上的军官数量正好。 至于升级礼包送的1点自由技能点数,武从文选择了升级“长兵器精通”,因为这玩意和骑术是绝配! 当然,这货绝不会承认还是受了杨再兴的影响,可见当初那一战对他造成的心理阴影究竟有多大...... 拍拍最后一名骑兵的肩膀,武从文翻身上马,八百骑齐齐紧随。 “全体都有!东南方向,出发!” 夜间行军自然诸多不便,速度也根本快不起来,但武从文没时间了。 历史上这次北伐的具体细节他自然不可能知道,但心里就是有种强烈的预感----时间紧迫,一分一秒也浪费不得! 方百花从后方追了上来,低声问道:“为何选择东路?” 武从文知道这位曾经的摩尼教圣女,不是那种只会执行命令的纯粹战将,心里有疑问绝不会憋着。 他很喜欢对方这一点,会思考、有独立见解、又能坚决执行命令的人,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统帅。 自己麾下的战将很多,可具备这种统帅素质的目前就只有三个,方七佛、方百花和弟弟武松。 “根据各方汇总来的情报,如今辽国的统军大将只有耶律大石和萧干,二人一南一北分别与宋军和金军作战。咱们要突袭,自然要奔着敌军主帅去!” 方百花显然早就想到了这点,可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耶律大石身边的必然是辽军精锐,咱们避开他不是更容易获胜吗?东西两路但有一路取胜,南线辽军都得全线后撤。” 武从文扭头看她一眼,脸上突然露出狂傲之色,仰头大笑道:“精锐?老子打的就是精锐!” 方百花看着身边这个男人,心神不禁飘到了曾经的临安城,眼中爱意流转间数不尽的痴迷。 ...... 宣和四年五月二十五。 东路宋军主帅种师道,命西军大将杨可世率骑兵前出开路,步军主力仍旧缓缓向北推进。 他的命令是骑兵前出一日路程,随时与后方保持联络,如遇敌军不可强攻硬战,缠住对手等待主力到后围歼。 老将军的谨慎不是没有道理,虽然会耽误进军速度,但胜在稳妥。 可惜他忽略了两点。 一是军心士气。 自北伐以来,辽军始终龟缩在涿州城内,宋军一路没有遇到任何抵抗,还真像一场武装游行。 这让大军的自信心爆棚到了极点,认为收复燕云的不世大功就在眼前。 有信心是好事,但过了头,便成了骄狂! 而骄兵必败...... 二是对先锋大将杨可世的误判。 在这位西军老将眼中,同样出身西北将门的杨可世应该和自己是一条心的。 可他忘了一点,童贯作为官家楔入西军的一颗钉子,在西北经营了近二十年,明里暗里拉拢了多少西军将领? 而每个人被拉拢的程度有多深,恐怕只有被拉拢者本人才知道。 杨可世这回就选择了执行童贯的命令,一离大军便疾行北上,想要夺下北伐头功! 第178章 掩袭兰甸沟 五月二十六。 杨可世率麾下五千骑抵达白沟河,距离涿州城不到百里。 “将军,河上仅有一桥,大军渡河根本快不起来,而此处地形最利半渡而击,不可不防!” 随军副将,也是杨可世的族侄杨嗣业有些担心。 “哨骑可有回报?”杨可世皱眉问道。 作为西军宿将,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莽夫。 “第一拨已经回来了,对岸五里未发现敌军踪迹。” 杨可世思索片刻后下令:“先派五百人下马过河,在桥头列阵。再派五百骑两侧列阵,阵型向前推进两里!” 杨嗣业也觉得这番安排足够稳妥,反正大军早晚都要渡河。 “将军,末将亲率本部先行过河!” 杨可世对这位勇猛的侄子很满意,点点头道:“去吧!万事小心!” 五百西军下马过桥,迅速在对岸列了个最利防守的圆阵。 他们虽是骑兵,但常年在沟壑纵横的西北作战,步骑转换本就是常事,所以这阵列得倒是有模有样。 紧随其后是五百全副武装的骑兵,过桥后迅速列于桥头两侧。 杨嗣业一声令下,圆阵变为利于推进的方阵,然后和侧翼的骑兵一起缓缓向前推进。 马上的杨可世手搭凉棚,见对岸并无异常,下令主力渡河。 四方哨骑来往,整个过程没出任何意外。 杨可世松一口气,随即心头涌起一股激动。 河北地形与西北不同,一过白沟河,向北直到涿州城就再也无险可守了! 想到激动处,不禁大手一挥:“全军北上!” 大军刚动,杨嗣业又来到舅舅身旁。 “将军,哨骑回报,前方十里有一谷地名曰兰甸沟,咱们是不是从旁绕开?” 杨可世正在意气风发,闻言不屑的说道:“这河北之地一马平川,那区区小土包和咱们秦凤路的相比,也能叫山?!” 杨嗣业虽然觉得舅舅说得有理,可还是建议道:“末将觉得还是应当谨慎些,即便要过山谷,最好也还像之前一般,由末将带五百骑当先探路。” 杨可世被他一再扫兴十分不爽,皱眉训斥道:“咱们是开路轻骑!按你说的那般,何时能到涿州城下?” 娘亲舅大,杨嗣业自小跟着舅舅,见状不敢再说,却还是坚持亲率本部五百骑打头。 杨可世无奈,只能答应。 看着侄儿打马远去的背影,这位西军悍将不由得暗叹口气。 “傻小子!那姓武的归义军早就北上了,咱们在这按部就班,只怕忙活半天全为旁人做了嫁衣裳!” 杨嗣业是个有主见的,回到前军后立即加速,想要与主力拉开距离,成为事实上的探路先锋。 “将军,后方主力也起速了,紧紧跟在咱们身后!” 听到亲卫的话,杨嗣业不知为何,心头突然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但事已至此,只能一咬牙下令道:“传我将令,继续加速,务必与主力拉开距离!” “这......”亲卫有些犹豫。 大军全速进谷,阵型势必散乱,一旦遇袭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杨嗣业能猜到属下心思,气得眼睛一瞪,甩手就是一鞭子。 抽完也不用对方去传军令了,一举手中长枪纵声吼道:“全军加速!” 兰甸沟两侧的山的确不高,和武家军在梁山县演习的那处山谷有些像,不过长度却要远远超出。 入谷一刻钟,五百骑才堪堪行至中段。 杨嗣业在马上回头,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却很清楚后方主力已经入谷了。 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他只能不断大声催促手下,可惜谷内道路狭窄,根本快不起来。 眼见前方有一处大弯道,杨嗣业来不及再派哨探前出,一咬牙当先冲了过去。 转过弯道,眼前豁然开朗,被侧方小丘遮挡的是一片开阔地,尽头又是一处转弯。 杨嗣业的心脏剧烈跳动一下,前方的道口仿佛突然变成了一张血盆大口! “快......” 刚开口喊了一个字儿,他心里的担忧就变成了现实。 地面开始震颤,沉闷的敲击声似乎每一下都踏在杨嗣业的心头。 一回头,他发现自己麾下的五百骑正好全部进入了开阔地。 再回头,一排敌骑已经冲出了弯道。 “敌袭!” 杨嗣业的喊声里满是绝望,因为他看清对面来的是人马具装的重骑兵! 两侧山丘突然一波箭雨,根本来不及集结的宋军骑兵瞬间大乱。 无数辽军重骑排着整齐的队列冲出了弯道,最前面的两排已经加到了极速。 喊杀声冲天而起,杨嗣业只来得及挥枪格开一击,整个人便被硬生生撞落马下。 五百散乱不堪的宋军骑兵,没有给敌人造成任何阻碍,像被重锤砸中的西瓜一样瞬间四分五裂! 辽军重骑毫不恋战,如同一股狂暴的铁流,席卷而过。 兰甸沟北侧,宋军骑兵就像一条被迎头砸中头部的长蛇,整个蛇身立刻抽搐起来。 有人呆立当场、有人掉头就跑,更多的则在四处乱窜。 杨可世比侄子更加绝望,杨嗣业好歹还算有点儿反应时间,他则直接就被混乱的部下挤得动弹不得。 慌乱间,杨可世又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下令撤退。 在这种狭窄的地形中,被突袭的一方若是搏命硬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撤退? 听在士兵们的耳中,自动就被翻译成了“逃跑”! 队伍更加混乱,甚至有心狠的宋军开始向挡路的同袍挥起了屠刀。 本已冲势渐止的辽军重骑,突然感觉前方压力一轻,胯下战马重新开始加速。 排在第一线的他们,开战前本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此时乍见生机顿时狂喜,嘶吼着一往无前。 溃败! 彻头彻尾的溃败! 五千宋军骑兵,逃出谷口的只有不到一半,而且个个毫无斗志,只顾打马狂奔。 不少人甚至将手中的兵器都扔了! 杨可世是最后一拨撤出来的,身后十几步就是辽军前锋。 此时的他已经提不起半点反身迎战的勇气,被十几个亲卫护着只想逃离这处修罗场。 辽军重骑只有二百,追出谷口便自动向两边分开,为身后的轻骑让出道路。 耶律大石一马当先。 在主帅的激励下,千余辽骑策马疾追。 前方就是白沟河,杨可世远远看见唯一的桥上挤满了人,不断有己方将士连人带马掉落河中。 不少宋军逃兵甚至纵马跳入河中,然后被湍急的河水冲走,惨嚎声响彻天地。 杨可世彻底绝望了,他觉得自己今日必将葬身于此。 “大石林牙已死!降者不杀!” 突然,一阵夹杂着汉话和契丹话的喊声,从辽军后方响起。 正在兴头上的追兵闻言一愣,下意识到处寻找帅旗。 “耶律”大旗还在! 可就这么一耽误,追击的势头便不可避免的慢了下来。 第179章 背刺打成了正面决战,辽军真正的实力 武从文几乎是和耶律大石同时到达的兰甸沟。 区别是,耶律大石侦查靠哨骑,而他侦查靠雷达地图...... 中级雷达地图的探测半径是10公里,足够他安安稳稳的吊在敌军身后,反正谁也不会把哨探的重点放在屁股后面。 辽军一停,武从文就猜到了耶律大石的计划。 看着雷达地图上显示的地形,他不由得感叹对方的确是个会用兵的。 半渡而击是常识,耶律大石却弃之不用,偏偏将伏击地点选在了十里外的山谷。 这样一来,成功渡河的宋军定然松懈,毕竟谁也不可能始终紧绷着神经。 最让武从文佩服的,是耶律大石只派了两支百人小队在两侧的山丘上埋伏,与其说是伏兵,更像是监视对手行动的探子。 如此一来,辽军的战法就只有一种,那就是正面突袭! 用一千多人突袭五千人,武从文都不知道该说耶律大石太自信?还是太自大! 战斗的结果告诉他,以上两者都不是,关键是宋军太他妈草包! 五千人居然就那么毫无防备的一头扎进了谷地,被狭窄的地形搞成了绵延数里的一字长蛇! “这他妈是西军精锐?大宋最能打的部队?” 武从文表示新建的武家军,第一次演习都没他娘的这么白痴! 更让他不可思议的是,五千宋军居然连一点儿抵抗动作都没做出,直接就他妈崩了...... 这让武家军原计划中的两面夹击,直接变成了强行背刺! 好在武家军骑兵练得最好的就是直线突击,也算是阴差阳错的扬长避短了。 耶侓大石同样犯了个错误,他没想到背后会有敌人,所以并未在兰甸沟北口留兵防守。 但凡谷内的宋军能抵挡得一时片刻,从数里之外出发的武家军,都能一击爆菊! 可惜...... 好端端的一场背刺突袭,硬生生打成了他娘的追击战! ...... 耶律大石止住手下骚乱,再想继续追杀却发现宋军主将已经趁机冲上了白河桥,不由恨得两眼通红,咬牙切齿的冲身边亲兵喊道:“吹号!全军反身迎敌!” 那名亲兵取下马侧牛角号,鼓起腮帮子有节奏的吹响。 拖后的两百辽骑立即掉头,迎着武家军骑兵就发起了冲锋。 虽然兵力明显居于劣势,这些人的士气却完全没有问题,因为对手是孱弱不堪的宋人! 武从文心里也憋着一口气,若不是眼看辽军就要追到岸边,他才不会提前暴露行迹,搞得现在要和对手正面硬刚。 最后确认了一遍部下里契丹人的忠诚度,武从文同样下令吹响了冲锋的号角。 “有我无敌!杀!” 武从文越众而出,只一个呼吸便将胯下战马催到了极速。 这不是在逞匹夫之勇,而是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破阵。 原因很简单,己方身后还有两百契丹重骑呢! 如果被辽军轻骑黏住,形势就变成武家军被前后夹击了。 “二狗!”方百花一摆手中银枪,阻止了陈二狗跟进的企图,“保持阵型!” 陈二狗刚刚只是下意识的动作,被这么一吼清醒过来,虽然还是担心,却也咬着牙遵从军令。 骑兵对冲,速度就是一切。 辽军因为是反身迎战,速度比对手慢了一大截,领队的辽将直接放弃了临敌骑射,尽可能的带领手下加速。 至于只身前出的武从文,根本没人将他放在眼里。 方百花算着距离下令:“举枪!” 武从文突然自马上直起上身,手中枪横在了身侧。 下一秒,枪身化作一道光影,外放的罡气好似一弯弦月凌空斩出。 密集列阵的辽军骑阵,好似被一头隐形的怪兽咬了一口,瞬间缺了一大块! 缺口中央正是那领队的辽将...... 漫天血雨中,武从文长枪再舞,如同一台人形绞肉机,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失去主将的辽军阵型大乱,武家军恰好杀到,八百骑一冲而过,速度未减分毫。 两百后军虽然本就是为主力争取时间的棋子,可被对手一击而破,还是让耶律大石目瞪口呆。 “密集列阵!密集列阵!” 这位辽国最后的名将毫无畏惧,嘶哑着嗓子纵声大吼。 辽军骑兵展现了自己的训练有素,在持续加速中很快完成了阵型的收缩。 武从文咬碎了口中的体力恢复药剂,本想故技重施,却半天也没找到哪个是耶律大石,只得将目标锁定了敌军大旗。 近了! 武从文已经能看清对面敌人脸上的细微表情,铁杆长枪再次横斩而出。 下一瞬,紧密排列的敌阵突然从中裂开,闪出条仅容一马通过的狭道。 一招落空,武从文大惊失色,终于见识了精锐胡骑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纵使拥有宗师级的骑术,他还是一头扎进了对手预设的陷阱,左右两侧无数兵器袭来,仿佛永远没有止歇...... 看到这一幕的方百花凤目充血,第一时间下令:“投枪准备!目标左侧敌军!” 武家军将士得令,先将夹在腋下的骑枪挂在马侧,然后伸手去取背后的投枪。 这一套平时无比熟练的动作,在这个关键时刻却做得混乱无比。 有人接连几下都没能将骑枪挂好,有人动作僵硬的怎么也拽不出背后投枪。 万幸没人在慌乱之下脱手,否则在如此高速的冲刺中,无论长短枪掉落,对身后战友都将造成灾难性的影响。 武从文双枪在手,咬着牙左右格挡,身上不断被敌军兵器划出一道道血口。 属性面板已经唤出,随时准备点击“升级”按钮...... 方百花恢复了冷静,对眼前、身后的情况视而不见,心里不断计算着最佳投掷距离。 辽军没有放箭,对于他们来说,提速远比射一轮箭重要。 “放!” 方百花大喝一声,同时掷出了手中短枪。 数百支投枪腾空而起,在空中的轨迹远不如训练时整齐,力道也差了许多,最后的命中率更是低的可怕! 尽管如此,方百花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投枪不比弓箭,以这玩意的分量,只要挨上至少是个重伤。 不少敌军忍不住躲避,密集冲锋之下难免和边上的人发生碰撞,尽管只有不到二十人落马,阵型却被成功打乱了。 咬牙坚持的武从文突觉压力一轻,袭来的兵器似乎稀疏了一些。 来不及高兴,胯下战马突然发出一声悲鸣,整个人随即向前栽去...... “举枪!杀!” 随着方百花的一声怒吼,两军终于迎面撞上。 刚刚那一轮投枪,让双方的速度都没能达到极限,即便如此,撞击发出的声音还是沉闷而爆裂。 密集的阵型,让双方士兵都没有太多躲闪的余地,拼的就是谁快、谁准、谁更不怕死! 前两项辽军略占优势,最后一项则是武家军更胜一筹。 速度的加持,让锋利的枪尖可以毫无阻碍的穿透铠甲。 粗大的枪杆,造成的伤害一击就足以致命。 即便没被刺中要害,只要被冲击力撞下马来,也绝无生还的可能。 第180章 血腥战场,胜负将定 武从文最后一刻甩脱了马镫,落地的姿势要比当初在三花山下漂亮了不知多少倍...... 两杆长枪不知飞到了哪里,唤出把战刀,仅凭感觉向前一招横斩。 又是一声马嘶,疾冲而来的一匹战马前蹄尽断,巨大的马身却因为惯性将他撞得倒飞而起。 武从文只觉自己每一块骨头都在悲鸣,狂喷的鲜血不仅不痛苦,还让他感觉一阵畅快! 可惜,浑身的力气也在飞速消失...... 这一刻,他终于真真切切的明白了,个人勇武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是多么的渺小而又无力。 两军陷入混战,双方不约而同的丢弃了骑枪,抽出战刀杀在一起。 双方的速度都已基本消失,辽军的数量优势逐步显现。 陈二狗就像疯了般只攻不守,跟在他身边的亲卫营越来越少。 弯刀砍来,陈二狗只一侧身,用肩上的兽头披膊硬抗一下,手中刀闪电般从对手喉间划过。 鲜血喷溅,淋了他一头一脸。 另一把弯刀紧随而至,被护在他身侧的部下舍命挡住。 下一瞬,这个部下便被第三把刀砍断了手臂。 第四把、第五把......敌人攻击仿佛永无止歇。 陈二狗身边只剩下了两人,一人在右、一人在后,三人还在全力向前。 因为他们的主帅在那个方向...... 看着雷达地图上不断消失的绿色光点,武从文的心都在滴血,无比后悔自己的冒失! 自己的骑兵每一个都是宝贝,北上一个多月都没损失几个,今天一战便折损了这么多。 最关键的是,辽军的两百重骑还没加入战场...... 方百花比武从文更急,因为她能亲眼看到己方的损失。 这种缠战,占便宜的永远是人多的一方,如此下去失败只是时间问题。 她能做的,就是和林冲一起带着骑军前营左冲右杀,尽量将分散的己方士兵重新汇聚起来。 但辽军又不是傻子,怎会让她轻易如愿? 在号角的指挥下,越来越多的辽军加入了围杀...... 花荣引以为豪的射术根本没有机会施展,无穷无尽的敌人让他连弓都摘不下来。 林冲迎面刺死一个奚人骑兵,抬手将一瓶药水倒入口中。 这是战前武从文为每位将领配的体力恢复药剂。 枪上青芒再现,林冲大吼一声扫落两个敌人。 方百花眼前一空,终于看到了己方后营。 两营汇合,花荣的压力也是一轻,立即摘下了背后铁弓。 远处正在吹号的辽兵咽喉中箭,捂着脖子栽落马下。 辽军运转一滞,武家军两营趁机开始加速,向扈三娘的右营冲去。 始终观察战场局势的方百花突然拽住林冲,大声喊道:“去助二狗!” 林冲一抬头,也看见了十几步外的陈二狗,毫不犹豫的纵马冲去。 武从文发现自己实在是太他妈天真了! 拼着一身伤,连喝两瓶体力恢复药剂,终于砍倒了敌军大旗,却发现远处很快又立起了一杆新的! “耶律大石早有准备!” 心头明悟,却满是苦涩。 他知道,今天这一战......可能要败...... 白河桥南。 数百宋军停止了逃跑,甚至已有两百余骑聚到了杨可世身边。 “列阵桥头,不可放一人过来!”杨可世惊魂未定的下令。 一个部下脱口问道:“将军,咱们不过河夹击吗?” 杨可世眼角一抽,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过河?这桥才多宽?一次能过河几人?!” 部下不敢再说,低着头跑向桥头。 桥北战场再往北。 两百辽军重骑正在行进。 之前一路冲刺,短时间人能恢复过来,战马却不行。 因此领军的辽将就算再急,也不敢过早下令加速。 ...... 方百花已经汇聚了三营,速度也恢复了不少,伤亡率大大降低,可惜仍然无法摆脱辽军的纠缠。 陈二狗身边已经没了任何一个部下,要不是老大给的那瓶保命神药,他也早就倒在了重围之中。 可他毫不在乎,眼中只有几步外的武从文。 武从文早就发现了这个忠心耿耿的小弟,却始终狠着心不去管他。 此时的他无比冷静,知道此战若想反败为胜,只有找到并杀死辽军主帅耶律大石! 陈二狗胯下的战马终于坚持不住,悲鸣着一头栽倒。 提前有准备的陈二狗腾空而起,挥刀砍断了一支刺来长枪,却再也躲不开另一支。 眼看就要刺中那个疯子般的敌人,辽军骑卒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容。 下一瞬,一支枪头从他前胸冲出,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刺出的武器也无力的掉落在地。 林冲纵马而过,挑起敌人的尸体砸向前方。 一个辽骑大叫着落马,林冲双脚脱镫,身子向上跃起,顺势用枪杆抽中了马臀。 战马嘶鸣一声狂冲向前,和另一个辽骑撞了个正着。 通道终于打开,林冲伸手抓住陈二狗的腰带,单手舞着长枪发足狂奔。 始终处在重围之中的武从文劈手甩出战刀,趁着面前敌人闪躲,扔出两瓶体力恢复药剂。 这是他物品栏里最后的两瓶,窒息的战斗让他根本腾不出一丝时间再去系统商城里购买新的。 陈二狗和林冲都亲身体验过这东西的神奇,接住后直接就往嘴里灌。 三个伤痕累累却体力充沛的高手背靠背,瞬间组成了一个无往不利的铁三角。 武从文终于有机会喘一口气,第一时间打开部下面板,凡是名字后面有加号的统统点击! 一瞬间,武家军的战力陡然增强,方百花成功救出了重围之中的扈成部。 可惜,局部的小胜利,并不能改变整体战局。 两百辽军重骑兵,终于赶到了战场! 在任何一支军队里,重骑兵都是金子般的宝贝。 他们的实际战力或许不是最强,但有些任务只有他们才能完成,地位堪比后世的战略级武器! 这样一支部队的统帅,自然是军中最最顶尖的人物。 耶律和真就是这样一个人,勇猛、无畏、冷酷无情! “保持阵型!” 混乱的战场就在眼前,耶律和真还是没有下令加速。 他很清楚自己只有一次冲锋的体力! “保持阵型!举枪!” 超过四米的骑枪如林而起。 ...... 方百花放弃了营救萧离统部,尽管双方的距离只有一步之遥。 “向左转向!一直转!向西脱离战场!” 冷酷的命令里,细听还有绝望。 萧离统的骑军中营完了......这场战斗也败了...... ...... “起速!平枪!” 辽军重骑终于等到了主将的命令,两百支特制骑枪同时放平。 “保持阵型!加速!” 隆隆的马蹄声开始变密,决胜的时刻即将到来。 方百花侧头看着北方,心里能估算出己方会损失多少。 突然,她的眼睛猛地瞪大,更北的方向竟然扬起了烟尘! 第181章 形势逆转,武从文发疯 整齐的辽军重骑开始骚动。 骚动很快变成了混乱,有人继续前进、有人止步、甚至还有人开始掉头。 “敌后有人突袭!”方百花瞬间便作出了判断。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道选择题,是乘势夹击这支辽军重骑?还是继续与眼前的敌军轻骑交战? 方百花想起了武从文经常说的一句话----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没有太多犹豫,她转瞬便做出了决定。 “右转!夹击敌军重骑!” “呜~呜呜~~” 后方的辽军号角响起,这是全军追击的命令。 方百花知道自己赌对了,契丹人果然更加重视宝贝重骑兵! “加速!” 血迹斑斑的白袍扬起,方百花一往无前。 今日即便输了,也要拼他个两败俱伤! 耶律大石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这不是说他不该放弃围杀而下令追击,毕竟人数已经不足一百的萧离统部,和己方两百重骑相比,孰轻孰重是个人都不会搞错。 他的错误在于,不该让自己身边的亲兵吹响号角。 混乱的战场上,超过两千人往来冲杀,即便是“黄金瞳”也始终没法锁定他这个辽军主帅。 现在可好,武从文循着号角声望去,一眼就看清了耶律大石头顶上方的红字! “原来那厮一直藏在战场边缘,怪不得自己眼睛都快找瞎了也没找着!” 接下来,他的战斗目标一下变得简单且清晰了起来,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辽军始终占据上风,因此士气没有任何问题,得令后反应很快。 可坏就坏在太快了! 一下就把耶律大石这个boss单独晾了出来! 再次把个人属性面板提前调出,武从文如同一支离弦之箭,猛地脱离了“铁三角”。 迎面一骑冲来,他不躲不避,暴喝声中一拳轰出。 敌人的战刀只挥到一半,胯下的战马就被正面轰中胸口,连人带马超过八百斤,居然就那么倒飞而起,瞬间犁开了一条直通耶律大石的通道! 武从文也不好过,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右臂骨骼尽碎,甚至清晰的听到了两腿骨折的声音。 拼着最后一丝清醒点击了“升级”,他再次启动! 耶律大石刚毅的脸上终于流出了恐惧,对面那个疯子还他妈是人吗?! 其实他还犯了一个错误,就是始终以为敌军中的那员白袍女将才是主帅,否则他要玩“斩首”可比武从文要容易得多。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谁他妈见过一军主帅孤身冲阵的事儿? 敢死队和刺客都他奶奶的不会那么缺心眼儿! 耶律大石的亲卫反应很快,有两人从马背上飞身而起,挡在了主帅身前,手中长枪同时刺向来敌。 武从文今日第一次施展飞刀绝技,前冲间甩手就射。 刀刀命中,却没有杀死敌人,甚至没能造成重创。 两名亲卫身上穿的都是重甲,即便被刺穿,入肉也不是很深。 武从文对此早有预料,不然之前也不会一直不用这手,他的目的还是抢时间。 因为只要稍稍一个耽搁,其他敌人就会跟上,耶律大石身边可是有足足几十个亲卫! 两个4级的亲卫都是肩膀中刀,手上的动作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被武从文一把抓住了枪头。 360点力量和内力同时爆发,这两人直接就变成了两把肉身狼牙棒! 左手棒横扫逼退敌军,右手棒狠狠砸向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也是个狠人,手中弯刀向前斩出,直接将那个忠心耿耿的亲卫拦腰砍成两截! 武从文手上一轻,立刻就知道不好,他实在想不到对方手里竟有如此宝刀,咬着牙左手回抡。 耶律大石再挡,又是一刀两断。 不过他的反抗也就到此为止了,毕竟武力和武从文差得实在太远,不但等级只有8级,而且估计大部分属性都在精神上...... 这就不是个战斗型的npc! 两招落空,武从文却成功的欺进了耶律大石身前,只一招就掐住了这厮的脖子。 “大石林牙在此!谁敢乱动!” 开战前特意学的这句契丹话,终于派上了用场...... 战场另一侧。 方百花又一次下令投枪。 这也是没有办法,武家军的骑枪早就丢了,此时手里的短兵器,根本无法对全身重甲的重骑兵造成致命伤害。 投枪就不一样了,这玩意的长度和重量大概是步兵枪的三分之一,借助马速扔出,就是后世的防弹衣都不一定能挡得住。 已经适应了战场的武家军这次没再丢人,命中率终于达到了日常训练的水准。 当然,这也和敌军原地不动有关。 重骑兵就是这样,冲起来所向披靡,可一旦停下,甭管是重新启动还是原地掉头,都和半身不遂的老太太没啥区别,简直就是骑在马上的活靶子! 眼见平时损失一个都得心疼半天的部下,一眨眼就倒下了一大片,耶律和真眼珠子都快瞪出血了! 可惜他的情况并不比手下好多少,扔掉特制骑枪、拔出腰间战刀的动作,看在花荣眼里就跟慢动作似的。 这么近的距离,“小李广”都不用瞄准,仅凭感觉一箭射出。 重骑兵的铠甲再牛逼,也总有薄弱处,花荣射的就是耶律和真的眼睛。 钢质面甲没有起到一丝作用,这一箭直接射进了唯二的窟窿眼儿里! 不过这厮也是真猛,闷哼一声,抬手就去拔箭,也不知是不是要现场表演一个“夏侯惇拔矢啖睛”。 可惜扈三娘没有给他那个机会,同样开战后始终没机会施展的鞭法出手,隔着数人直接缠住了耶律和真的脖子。 接下来就是当初对付宋江的那招,借着马力瞬间就将耶律和真拽下马来。 自幼和妹妹一起习武的扈成心领神会,一提马缰纵马就踩! 重甲防刺不防砸,只一下就将这员契丹猛将的肠子都踩出来了! 一击得手,方百花却并不恋战,下令大军转向,擦着辽军重骑的边缘飞奔而过。 辽军轻骑紧随而至,没有再追方百花,而是将仅剩的三十几个重骑兵护在了中间。 方百花终于看见了改变战局的友军----百余名宋军打扮的骑兵。 为首一员年轻小将先开口问道:“我乃大宋东路骑军先锋杨嗣业!敢问将军何人?” 方百花勒住战马,先下令重整阵型,然后才示意身边的扈成答话。 扈成知道这是因为方百花的身份太敏感,策马前出喊道:“我乃归义军骑军指挥使扈成,多谢杨将军出手相助!” 杨嗣业闻言羞得满脸通红,一时不知再说些什么。 第182章 我这人不怎么讲信用...... 杨嗣业之所以能出现在辽军背后,说到底还是武家军的功劳。 之前在谷中,他仅一个照面就被辽军重骑撞下马来,五百手下也被瞬间冲散。 好在遇袭的地点是谷中唯一的开阔地,紧随而至的辽军轻骑也顾不上对这支前锋斩尽杀绝,这才让不少人留得一条性命。 不能怪辽军托大,因为按照常理,这支小部队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力,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重新组织起来。 原因很简单,士气已经归零,心态更是彻底崩塌。 而一支军队没了这两样东西,就和一群绵羊没啥区别,结局无非两种,要么逃、要么降! 是随后赶到的武家军给了他们第三条路。 这些人一看己方不但还有援兵,出现的位置还在敌军屁股后面,不禁重燃了些许信心。 敌军不就是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吗? 现在轮到他们被人突袭了,还他娘的是背刺! 杨嗣业也的确是员将才,最后居然真被他组织起了百余骑。 武从文也想不到,之前自己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的那股溃兵,居然成了关键时刻的胜负手! 耶律和真的重骑刚刚起速,杨嗣业就率兵赶到了,直接从背后发动了冲锋。 现实里的战斗不是游戏,防御力惊人的重骑兵能凭借自身超厚的血条,扛过第一轮打击后还能进行反击。 现实是高速冲击的轻骑兵,手里的马枪能够很轻易的破开重甲,打出致命一击。 杨嗣业很清醒,采取的是打了就跑的战术。 失去速度的具装重骑,就像一个个动作迟缓的铁罐头,想再次加速可难了! 紧跟着方百花就到了,居然在没有提前商量的情况下,和杨嗣业打出了一场堪称完美的配合。 要不是辽军轻骑就追在方百花身后,杨嗣业只要再来一拨冲击,那两百辽军重骑一个也剩不下...... 这一系列操作有很大运气成分,而且很幸运的成功了,却并没有彻底改变敌我力量对比。 辽军仍有一千三百余骑,而且聚成了一团。 而方百花和杨嗣业两边加一块,也就只有五百多人。 如果杨可世能率军重新过河,两边的兵力倒能旗鼓相当,可惜他既没有这个心思,也没有这个勇气。 万幸,武从文那个冒失莽撞的武家军主帅,在最后时刻还是成功了! ...... “命令你的人放下武器!” 两军阵前,武从文押着耶律大石,身边围着萧离统的骑军中营,再外便又围着耶律大石的亲兵营。 耶律大石神情刚毅,闻言嗤笑道:“做梦!契丹只有战死的耶律,没有投降的......” 话没说完,武从文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他的确没想现在就弄死对方,但不代表会客客气气。 “废什么话!你们姓耶律的,投降女真人的还他妈少吗?” 这位日后的西辽开国皇帝,左脸瞬间就肿了,虽对武从文怒目而视,却是无言以对。 的确,如今大辽五京已失其四,投降的宗室数不胜数,耶律家哪里还有什么气节可言? 不过那是面对彪悍善战的女真人,实在打不过降也就降了,可宋人嘛...... 耶律大石到现在也不认为今天是战败! 武从文能猜到对方的心思,心里也是无可奈何。 就宋军到目前为止表现出来的战斗力,也怪不得人家骄狂...... 杨可世五千骑兵啊! 再加上自己背后偷袭的八百骑,居然被两千人打成了这个鸟样! 而且他还知道,这并不是宋军战斗力的下限! 宋军的下限,就是他妈的没有下限! 耶律大石见武从文陷入沉默,心里不由一动,突然大声喊道:“宋国背信毁盟、君昏臣聩,将军英雄了得,何不投了我大辽?我主必不吝王爵,日后列土封疆也未可知!” 武从文回过神来,先瞥了眼不远处的杨嗣业,然后看着耶律大石笑道:“呵呵,你心理素质真好!” 耶律大石一愣,没听明白啥意思。 武从文翻翻白眼:“夸你呢!” 耶律大石:“......” 武从文突然把脸一板,大声喊道:“我要是现在宰了你,然后立刻撤退,你觉得你那些手下追得上吗?” 耶律大石脸色骤变。 武从文也不理他,继续喊道:“我东路军十万主力距此只有半日路程,过了这白沟河可就直抵涿州城下了!” 他这话以内力激发,对面的一千多辽军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一阵骚动。 耶律大石见状大急,别看己方此时兵力占据优势,却是群龙无首,再被这厮说几句,没准儿真就散了! “战又不战!杀又不杀!你究竟想要如何?!” 看着咬牙切齿的耶律大石,武从文好整以暇的答道:“我不是说了吗?让你的人放下武器。” “绝无可能!”耶律大石斩钉截铁。 “那就撤过兰甸沟,我军保证不会追杀,今日之战到此为止,来日再分胜负!” 耶律大石目光闪烁一下,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武从文看着他,突做恍然大悟状:“哦,忘了忘了,还有你呢!” 耶律大石感觉自己被调戏了,恨得牙根儿痒痒。 武从文根本不在乎他的心情,自顾自的继续开条件:“撤过兰甸沟后,让你的人拿一千匹战马来赎人!” 耶律大石咬牙道:“我如何信你?” 武从文很真诚的答道:“我这个人吧,不怎么讲信用,所以特别害怕别人也不讲信用。你要是不答应,咱就一拍两散!我宰了你,然后立刻率军撤退,最终结果如何,就交给老天吧!” 所有人目瞪口呆。 他们是真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居然能把“不讲信用”说得如此坦然......又清新脱俗...... 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耶律大石居然答应了! “不愧是能在历史上留名的角色啊!的确是个狠人!” 武从文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对话是说给别人听的,有些东西只有眼神近距离交流的两人,才心知肚明! ...... 接下来的事情没出任何意外。 辽军撤走,很快送来了一千匹战马。 武从文点验无误后,很守信用的放了耶律大石。 杨嗣业全程没有发表半点意见,只是看着那一千匹战马眼神复杂。 那些宝贝在半天之前,还都是西军的财产,短短时间就接连转了两手,如今成了归义军的东西。 “杨将军,咱们就此别过吧!” 武从文对他挺有好感,临走之前特意过去打了个招呼。 “武将军不过河吗?” 杨嗣业一愣,脱口问道。 “哼哼!”武从文用鼻子笑了一声,看着他问道:“我这四百人过了河,也就是四百人而已,能起得多大作用?” 杨嗣业瞬间涨红了脸,羞惭的低下头去。 武从文拍拍他的肩膀,留下最后一句话:“白沟桥西面四里处有个浅滩,杨将军要小心防备!” 第183章 主公善自省,大幸也! 宣和四年五月二十八。 种师道率领的东路军主力,和一万南下辽军同时抵达白沟河,两军隔桥对峙。 同一天,武从文率四百残军与方七佛会合。 “怎么损失这么大?” 方七佛看着只剩下一半,且人人带伤的骑军,脸上既有惊讶也有心疼。 他虽是步军指挥使,可骑兵中的很多人都是从他手下送出去的。 方百花抿着嘴,低头不语。 方七佛关心的问道:“圣女没受伤吧?” 方百花摇摇头,担心的看向中军大帐。 武从文一入营就把自己关进了那里,陈二狗和李逵带着亲卫营守在门口,任谁也不准靠近。 方七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暗叹口气道:“到底怎么打的,和我说说。” ...... “操!” 武从文一脚踢飞案几,还不解气,冲过去凌空又是一拳。 “狗日的耶律大石!老子要不是还想留着你干女真人,非他妈把你活剐了!” 木屑纷飞,案几断成两截。 “狗日的杨可世!别他妈落老子手里,不然非把你剁碎了喂狗!” 半截木案落地,武从文冲过去就是一顿狂跺。 “老子也是傻缺!居然想着去救那群废物!” 跺碎了半截木案,他又扑到另一半上抡拳狂砸,一边砸一边怒吼:“你他妈是不是傻缺?是不是傻缺?是不是傻缺?!” 骂到最后还不解气,居然一低头张嘴啃住了一块木板。 那些宝贝疙瘩训练出来有多难,他太清楚了,当初可是带着一起吃喝拉撒不下马的! 如今一战就折了五成,伤筋动骨啦! “咔嚓”一声木板碎裂,武从文也不管满嘴剧痛,抬手就开始狂扇自己耳光。 “叫你逞能!叫你逞能!还斩将夺旗?你他妈的就是个傻缺!害死了那么多弟兄!” 他恨啦! 自己居然傻缺的放弃了最牛逼的战场大杀器----雷达地图! 这玩意就是上帝视角,拥有者完全可以凭借它,集中优势兵力攻击敌军最薄弱的地方。 即便打不过,也可以及时下令跑路。 可自己呢? 孤身陷入敌阵后,这么好的东西直接成了摆设,除了看看现场直播,啥他妈也做不了! 白沟河一战,两边加起来不到三千人马,就他妈打成那个鸟样,以后上万人、几万人、十几万人的大会战呢? 自己一个人,就算升到100级,又他妈管个蛋用! 门口的李逵听见动静不敢回头,只能扭头小声问身边的陈二狗:“二狗兄弟,武家哥哥这是......你们前两天到底是咋打的?” 陈二狗闻言脸皮抽了一下。 没直面过那场战斗的人,根本没法真正体会那种残酷。 眼神不自觉扫过附近的亲卫,陈二狗眼角跳的更厉害了。 亲卫营原有一百人,他和李逵各领一半,如今...... 就剩下李逵手下这五十人了! 眼见陈二狗不答,李逵正要开口再问,却听见帐内武从文一声暴喝:“擂鼓!聚将!” 李逵被吓得一激灵,撒腿就跑。 鼓声响起,本就盼着这一刻的武家军众将,第一时间奔向中军大帐。 看着满地的狼藉,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全都默默站好。 没有任何开场白,武从文直接开口道:“白沟河一战损失惨重,我负主要责任!” 林冲一听立即出列,躬身抱拳道:“主公何出此言?此战非战之过!” 扈成、花荣、萧离统也跟着出列附和。 就连一向最爱和武从文抬杠的扈三娘,也大声嚷嚷道:“要怪也是怪那杨可世太无能,与你何干?!” 只有方百花站定不动,看向那人的眼神里满是心疼......还有欣赏。 武从文却丝毫也不领情,刚刚压下去的火气“腾”地一下又上来了。 “都给老子闭嘴!” 他习惯性的还想去踢案几,一抬腿却踢了个空,差点儿没把老腰给闪了。 “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把罪过都赖在别人身上,永远也别他妈想有出息!” 众人默然,话虽骂得难听,却没法子反驳。 方七佛的眼里也有了光彩,虽然不太想承认,却真切的感觉到自己这回是真跟对人了! 武从文剧烈喘息几口,平复下情绪再次开口。 “此战,我有三大错!” “一错料敌不明,误判了辽军的战力、战心,冒然以劣势兵力与敌正面交战。” “二错误判友军,想当然的以为杨可世能纠缠住辽军,冒然下令全军突袭。” “三错主次不分,身为主帅本应居中协调、随机应变,我却冒然突入敌阵,去逞那匹夫之勇!多少将士是为了救我才陷入重围,枉丢了性命!” 如果说之前还有人认为他是故作姿态,现在算是彻底信了。 这三点都不是敷衍了事,的的确确是经过认真思考之后的总结。 方七佛再也忍不住心头激动,迈步出列喊道:“主公善自省,武家军之大幸也!日后必成大事!” 【叮!部下方七佛忠诚度提升至90,恭喜主人再添一名誓死追随的部下。】 听着耳边突然响起的系统提示音,武从文这才发觉方七佛对自己的称呼发生了改变。 之前对方一直称呼自己“将军”或“大帅”,如今终于和其他人一样变成了“主公”! 调出部下面板,武从文发现不仅是方七佛,帐中所有人的忠诚度都有提高。 最显眼的是方百花和扈三娘,忠诚度直接到了99,距离弟弟武松和陈二狗的100只差一步。 “为啥还差一点儿呢?难不成......” 心情转好之下,这货又开始发散思维,之前的郁闷不知不觉间一扫而光。 接下来的军议就进入了正常节奏,参加过白沟河之战的众将纷纷发言,一干步军将领也听得很仔细,偶尔还会问上一嘴。 战后总结,本就是武家军的惯例,这是从实战演习起就形成的良好习惯。 作为骑军主将的方百花,最后做了一番总结。 第一,部队缺乏实战历练。 演习终究是演习,和真正的战场没法比;之前经历的也都是小规模战斗,对手也不是正规军,所以这次一开战便露了怯,十分战力最多只打出了六七分。 这点没任何办法,只能真刀真枪的一点点磨炼。 第二,训练方法需要改进,主要是枪法和刀法。 前者林冲是教练,后者主要是方百花在教。 平时看起来挺好,一对上真正的精锐胡骑,立刻便显出了问题。 对手的招式没那么好看,却简单、直接、有效! 往往武家军将士还在抖枪花,人家已经一招直奔要害了! 武从文一直在单打独斗,并没看见这一点,却不耽误他十分认同。 林冲和方百花的功夫都更偏重一对一,用在战场上难免显得繁复。 不是说威力不行,而是士兵里能有几人有他们那般天赋? 所以必须去繁就简,能把简单直接的几招练到纯熟,甚至练成本能,在战场上就足够用了! 第三,各营之间还是缺乏配合。 训练时大家都知道抱团的重要性,演习中也还做得不错,可真一开打很快就变成了各自为战,各营之间基本没有配合、策应,远不如对手默契。 方百花说完三点,始终不怎么发表意见的萧离统,居然很罕见的补充了一条。 “主公,小的以为当尽快扩军。如今的四百人太少了,再打大战很难有所作为!” 武从文很给面子的出声夸了一句,心里却在大骂。 “老子也想扩军啊!可他娘的去哪招那么多会骑马的?就这八百人费了多少劲儿,你狗日的不知道吗?!” 第184章 武从文暗中交代,杨嗣业无人搭理 武从文觉得这是一次关键的大会、及时的大会、成功的大会、胜利的大会...... 好了好了,不扯淡了,他就是最后宣布了几个决定。 “骑军暂时合并成前后两营,每营两百人。” 众人没有异议,都觉得理所当然,就剩下这么点儿人,还要啥自行车......不,还分啥五营? 新的人事任命才是重点! “骑军前营指挥使方百花,扈成、花荣副之。” 这个大家也没意见,方百花本就是骑军主将。 “骑军后营指挥使萧离统,林冲、扈三娘副之。” “嗡”的一声,大帐里差点儿直接炸锅。 契丹人做主将?! 萧离统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武从文不说话,冰冷的眼神扫视众人。 “还好!出声的都是步军将领......” 方百花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声喝道:“肃静!” 大家伙这才反应过来,纷纷看向武从文,然后就都安静了。 武从文也不解释,继续板着脸往下说。 “骑军后营暂不参加战斗,作为教导队负责训练新兵。步军指挥使方七佛!” “末将在!” “一日内从步军中挑选四百擅骑者,交给萧指挥使!” “是!” “另外,从今日起,所有步军必须学会骑马!五日后还不会骑的,单独成军!” 方七佛眼神一凛,若有所思,嘴上却毫不犹豫的领命。 ...... 散帐后,武从文将林冲单独留了下来。 “主公,末将愿听萧指挥使......” 林冲能猜到武从文的用意,抢先开口。 “你知道个屁!” 不料话刚说了一半,就被武从文粗暴的打断了。 林冲被骂得一愣,却不知为何心里反倒舒坦了不少。 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林冲,武从文没好气的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安排吗?” 林冲张张嘴没说出话,他实在没想明白。 武从文就那么看着他不说话。 林冲的大脑开始疯狂运转,吭吭哧哧的说道:“萧指挥使作战勇猛,其部下也......” 武从文再次打断他道:“白沟河一战,萧离统和他麾下的契丹人,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忠诚。这一点,以后不要再有任何怀疑!” 林冲点头,这一点的确没什么可说的,事实就摆在那。 “不过......” 武从文突然压低了声音,语气也变得十分严肃。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可不防!” 说着,还做了个向下切的手势。 林冲眼神一凝,重重点头。 武从文却突然笑了,伸手搂住他的手臂,凑近了说道:“林大哥,你明白为啥让你和扈三娘给他当副手了吗?” 林冲恍然大悟。 如今的武家军中,以方七佛和自己的武功最高,而扈三娘...... 嘿嘿!对武从文的忠心还用怀疑吗? 武从文见林冲终于彻底消了之前的些许不爽,便拉着他坐下详细解说。 “你也看到了,咱们汉人的骑术还是没法和胡人相比,那是自幼的童子功,没办法!” 林冲点头赞同。 “这辽国肯定是不行了,就算大宋打不下燕京,北边的女真人也绝不会罢手!” “到时候肯定有不少契丹人不愿意投降女真仇敌,咱们不趁机搜罗点儿,对得起自己吗?” 林冲再次恍然大悟,脱口道:“所以主公才放了那耶律大石!” “一个将灭之国,犯不着和它死磕,趁机捞好处才是王道!到时候骑兵的兵源不就有着落了?” 林冲脸显兴奋之色,低声道:“萧离统就是那千金的马骨!” “对喽!” 武从文猛地一拍巴掌。 “不过关键位置上可不能没有咱们自己人!你和三娘平时负责训练、拉拢,若是发现有异心的......” 这回不用武从文提醒,林冲自己就做了个向下切的动作! 搞定了林冲,武从文又去找了扈三娘。 这妞可没有“豹子头”好对付,幸好武从文忽悠“超模同志”的经验绝对丰富...... 扈成看着面红耳赤,却又怒气冲冲的妹妹,不禁在心中感叹:“这可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 五月二十九,白沟河。 种师道自持兵力数倍于敌,遣人过桥劝降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都没让宋使入营,号角声中列阵北岸,当着两军数万人的面怒斥宋国背信毁盟。 种师道无力反驳,一时间两军士气此消彼长。 “事到如今,勿再多言,今日有死而已!” 耶律大石吼出最后一句,抽出腰间宝剑,亲手砍了宋使的脑袋。 要问为啥不是那柄宝刀?各位想想武从文的为人...... “万胜!” “万胜!” 一万辽军嘶声怒吼着,主动对数倍于己的敌军发起了进攻! 宋辽相持百年,步军的装备几乎一模一样,耶律大石命一千重装步兵分成两队,轮番冲击白河桥。 对岸宋军虽然士气不高,却也是常年与西夏军作战的西军精锐,死死守住桥头寸步不让。 既已开战,种师道便也熄了旁的心思,眼望前方的“血肉磨盘”,心里越来越安定。 “哼!和我军拼消耗?大石林牙不过尔尔!” 老帅心里冷哼一句,扭头下令一万人列锋矢阵,随时准备反击。 战至中午,耶律大石命令先前的一千重步兵撤下,换了另外一千人继续进攻。 种师道则将桥头兵力增加到五千,只待辽军力竭。 宋军大阵后方。 杨可世、杨嗣业舅甥二人被关在营中,表现却截然不同。 杨嗣业焦躁的走来走去,突然冲向帐门。 “止步!再向前,格杀勿论!” 看守的士兵长枪前指,领兵之人大喝出声。 “种将军,求你代我禀报大帅,务必防备西面浅滩!” 种家世代将门,族中子弟遍布西军,负责看守的宋将名叫种辑,乃是种师道帐下的亲兵。 只见他眼露不屑,冷笑道:“白沟河虽然不宽,却是水流湍急,哪里有什么浅滩?!” 杨嗣业急道:“两日前我亲自带人去看过,白河桥西四里处确有一处河弯水缓,轻骑涉水而过不成问题!” “胡说八道!你若真有那般小心仔细,焉能败得那么容易?想要立功赎罪,也找个好点儿的理由啊!” 杨嗣业不理对方话里的嘲讽,继续放低姿态求道:“真假如何,派人一探便知,只求将军代罪将禀报大帅一声!” 种辑是半点也不相信,留下一句“前方交战正紧,岂能凭你一句话就轻易分兵?”,转身而去。 杨嗣业连声哀求,却再也无人与他搭话。 “别白费力气了!” 一直坐在地上没出声的杨可世突然冲外甥喊道。 “咱们如今是戴罪之身,你自己想想这两天都说了几次了?可有人搭理你?” 杨嗣业突然转身冲到舅舅身前,急声问道:“舅舅身上可有金银?” 杨可世一愣,随即面露苦笑:“莫说没有,便是有,你小子觉得有用吗?” 杨嗣业还想再说,突然听见远处一阵嘈杂,顿时脸色大变。 第185章 真就这么巧! 种师道看着滚滚而来的辽军骑兵,猛地想起了那个叫做杨嗣业的年轻人。 两天前,大军一到,他就下令将杨可世及其麾下将官全部拿下,期间便有一员年轻小将大喊“西边有浅滩”。 当时种师道以为对方是信口胡言、只为脱罪,根本没放在心上。 虽然事后出于谨慎也派人前去查探了一番,得到的回报却是压根儿没有那个地方。 如今想来,肯定是那帮兔崽子偷懒了! 心里决定此战过后,必须把那几个玩忽职守的斥候砍了,种师道却不得不先面对眼前的恶劣局势。 过河突袭的辽军足有三千骑,其中更有三百具装重骑。 守桥的宋军重步兵虽有五千之众,注意力却全在北方。 北宋缺马,想要以步制骑,只能不断加重、加厚铠甲。 一副标准步人甲的重量是34.8公斤,穿上这玩意想要临敌变阵谈何容易? 而步兵被重骑兵侧击是个什么下场,白沟桥南岸就活生生上演了这一幕。 五千重步兵好大的一片,自然不可能被三百重骑一击而穿,不过辽军根本不需要那么做! 是人都会怕死,如果训练足够,或者将军足够强悍,尚能拼死一搏。 可惜,这两点宋军都不具备。 左军将领先逃,大军左翼随即崩溃,部分逃兵开始冲击中军。 对面的辽军重步兵立刻强攻,中军很快也崩了,溃兵将大军主将一起带走。 仅剩的右军一看,这还等啥?撒丫子跑啊! 辽军重骑重新获得了加速的机会,就那么硬生生一冲到底! 南岸一空,辽军步兵趁势过桥。 种师道下令本来预备反击的一万人冲锋,务必将过河的辽军挡住,可惜却被己方溃散下来的重步兵挡住了去路。 辽军轻骑迂回侧击,又是一个冲锋就击溃了这一万人。 老帅面如死灰,嘶吼着下令亲兵营断后,其余各部缓缓退向后方大营。 “种帅先走!末将率军断后!” 亲兵营统领一把抱住他,大声喊道。 种师道虽已年过七旬,一身功夫却不减当年,奋力挣开后一马鞭抽了过去。 “混账!此时帅旗后退,你是要找死吗?!” 口中怒骂,他心里却是一阵悲哀:“种家......后继无人啦!”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种师道随即拔出腰间佩剑,纵声狂吼:“种家儿郎!随我杀敌!” 种字帅旗前移,五千中军随之呐喊,战鼓也被隆隆敲响。 宋军各部士气稍振,向后逃的脚步慢了下来。 ...... 耶律大石听到对岸厮杀声突然变大,瞬间作出决断。 “全军过河!一往无前!” 牛角号声响起,五千辽军步卒呐喊着向白河桥前进。 已经过河的三千辽军步卒整队完毕,对准种字帅旗发起了冲锋。 种师道的亲兵营有两千人,全是姓种的本族子弟,乃是这数万宋军中战力最强悍的精锐。 不但成功顶住了三千辽军的冲击,场面还略略占优! 可种师道却很清楚,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 因为其他各军根本没有时间结阵,就算拼死挡住了辽军铁骑,只要对岸的敌人生力军过河...... “传令各军,立即射杀溃兵!” 老帅当机立断,传令兵也毫不犹豫。 中军令旗变换,各支还未溃散的宋军阵中很快腾起一片箭雨。 西军不是没打过仗的菜鸟,知道什么时候不能有丝毫心软。 没头苍蝇般的宋军逃兵被成片射倒,连带着驱赶他们的辽军轻骑也被射翻了不少。 效果很明显,没被射死的宋军逃兵不敢再去冲击己方军阵,开始向战场两侧逃跑。 辽军轻骑也没冲阵,宋军最强的就是弓弩,那样做只能送死。 可惜,宋军右翼的局势并没有根本性的改观,反而瞬间陷入了绝望。 因为他们看见了开始加速的具装重骑,是之前击溃桥头友军的那群杀神! ...... 耶侓大石察觉到己方攻势有减弱迹象,不由得心急如焚。 种师道有一点没想错,辽军的确没法和宋军拼消耗。 南下的三万援军,几乎就是大辽的全部家底,击败宋军之后还得重新北上抵挡女真呢! 最后回头看了眼北方,耶律大石终于下定了决心。 “全军加速过河!” 看着变成一字长蛇阵的部队,耶律大石不禁在心里喃喃自语:“哨探没有回报,姓武的混蛋应该没那么巧......” 这个念头还没想完,西北方向突然响起一声悠长的号角。 耶律大石有一瞬的呆滞,下一刻拔剑嘶吼:“停止过河!撤!撤回来!” 河对岸的种师道也听见了那声号角。 虽然不知来的是谁,老帅还是第一时间下令:“右军坚守!左军向东支援!” 突然变幻的战鼓声,遮盖了河北岸的号角,已经加到极速的辽军重骑没有听到命令。 撞击! 右翼宋军瞬间崩溃! 种师道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就差那么一刻!” 老帅颤抖着声音下令:“左军向中央收缩,列于中军之后。” 那声音似乎比之前突然苍老了许多,再也听不出中气十足的感觉。 ...... 一支千人骑兵冲出烟尘,锋矢阵的箭头耶律大石很熟悉。 还没过河的五百亲卫密集列阵,死死挡在了他的身前。 后方折返的步卒发足狂奔,已经彻底没了阵型。 恍惚间,耶律大石似乎感觉敌人没有加到极速。 “那个混蛋是在等!等己方送死的人再多一些......” 不成阵势的步兵,面对高速冲锋的骑兵,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人数再多也是羔羊! 耶律大石特别想绝望的闭上双眼,可心头的那股执念却支撑着他没有那么做。 “吹号!后军桥头列阵!亲卫营随我冲杀!” 没有人阻止,没有人劝说,五百辽军甚至都没变阵。 前排扔掉了兵器,双手抬起巨盾;后排放平了长矛,两人合抬一杆,开始奔跑。 两军距离二十步,计算相对速度,两秒多一点后就会撞在一起。 骑兵阵中腾起一片黑影,那是武家军的投枪。 步军嘶吼出声,没有一个人躲闪。 矛落,方形的步兵阵变成了空心。 然后,骑兵转向了!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命令,一切仿佛都是提前计划好的...... 第186章 大丰收 武家军的骑兵仿佛天边划过的流星,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可造成的影响,却是决定性的。 辽军步兵,无论是过了河的、还是没过河的,全部开始北撤。 岌岌可危的宋军猛松一口气,立即开始收缩阵型、调整部署。 已经绕到宋军后方的辽军轻骑,放弃了背刺,护着三百重骑兵向西面奔去。 大战结束,辽军未能一举击溃宋军,宋军也失去了继续北上的能力。 和勇气...... 三十五岁的耶律大石正当壮年,此时却眼望北方摇摇欲坠。 这一战有惊无险,若论战损比,绝对堪称大胜! 可这位大辽最后的名将却很清楚,己方已经陷入了绝境...... “报!” 一骑狂奔而至,不及下马便大声报出军情。 “兰甸沟遇袭,谷内辎重尽失!” 耶律大石只觉眼前一黑,喉头猛地一股腥甜。 全身肌肉绷紧,双眼努力瞪大,他将已到嘴边那口血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等视力恢复,耶律大石冰冷冷的下令:“胆敢谎报军情,杀了!” 来人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神色惊恐的就要张嘴。 却见寒光一闪,耶律大石身边的亲卫已经一刀砍下了这个冒失鬼的脑袋。 “休整一晚,明日决战!” ...... 兰甸沟西北,一支四百人的骑兵正在行进。 耶律大石被骗了,武家军哪里还有一千骑兵? 那滚滚的烟尘,不过是马尾巴上绑着树枝而已。 扈三娘策马来到武从文身边,用鞭梢捅了捅他。 武从文上身的铠甲早就脱了,腰肋被捅得一阵酸麻,不由狠狠瞪了她一眼。 超模同志满不在乎的问道:“刚才为何不趁势冲杀一阵?那队辽兵根本挡不住咱们!” 武从文暗骂一声“好战分子”,一边关上系统面板,一边反问道:“然后呢?” 扈三娘早就习惯了他这种说话方式,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说道:“你是说桥头那些撤回来的辽军?他们阵势未成,肯定也挡不住咱们!” 武从文摇摇头道:“那五百人是耶律大石的亲兵,摆明了就是上来送死的,一定会拼了命纠缠住咱们。” “那又如何?”扈三娘不屑的反驳。 “桥头撤回的辽军,但凡有个两三百人列成阵势,咱们就冲不动!” 扈三娘根本不信,张嘴还要再说,另一边的方百花开口了。 “三娘,那些辽军背水而战,根本没有退路,必定誓死相搏。咱们就算胜了,损失也绝不会小。” 不知道为什么,扈三娘有些躲着潘金莲等女,却对方百花十分亲近,具体原因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不过这个犟头还是不服,想了想又道:“那咱们也可在桥头游弋,南岸的辽军休想过河!” “呦~~”武从文突然拉了个长音,一脸惊讶的叹道:“咱们三娘同志也会动脑子了!” 扈三娘看他那副贱兮兮的样子,心里就是一阵冒火,恨不得抽上两百鞭子才解气。 武从文却猛地把脸一板,沉声问道:“再然后呢?你猜猜南岸的宋军,会不会配合咱们夹击辽军?” 扈三娘被搞得一愣,随即想起了几天前的战斗,气势一下就泄了。 武从文看着那条已经举起的长鞭重新放下,心里长长舒口气,同时暗骂一声:“疯丫头!” 一旁的方百花看着他那劫后余生的表情,忍不住抿嘴偷笑。 扈三娘还是不服,小声嘟囔道:“那咱们几百人跑这一趟作甚?就为了投一轮枪,杀百十个契丹人?” 武从文假装没听见,他当然不会告诉对方,自己还真就是为了那百十个辽兵。 三天前那场大战,虽然打得无比惨烈,却也只杀了四百多辽军。 其中那两百拼死为耶律大石争取时间的辽骑,阵亡了一大半;最后和杨嗣业前后夹击,又干掉了一百辽军重骑。 也就是说,和耶律大石的主力决战,武家军死了四百,却只杀了对方不到两百人,交换比超过了二比一! 要不武从文那么恼火呢?吃大亏啦! 今天方七佛率步兵突袭兰甸沟,将耶律大石囤在谷内的粮草辎重抢了个精光,可惜也只歼灭了五百辽军。 因为耶律大石只留了那么多人守水晶...... 看出门道没? 距离“率军消灭辽国正规军1000人”的系统特别任务,还差90多! 武从文就是想要那个任务奖励,他急着升级! 突破11级的好处,他可是太有体会了,根本就是提升了一个境界。 突破16级又会怎么样呢? 武从文一下就想到了赵佶身边的黄承恩,一招就击败了方七佛和林冲的那个老太监。 那厮就是16级! 扈三娘见那个坏蛋不理自己,也不想再主动开口,气的小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方百花看着想笑又不好意思,只能把矛头对准武从文。 “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所有辽军哨探位置的?居然一个也没漏掉!” 武从文再次被打断思绪,既不敢不爽,也没法实话实说,眼珠一转笑道:“我从前在山中遇到过一个老神仙,这事儿没和你讲过吗?” 方百花闻言翻了个白眼。 “这人......每到对付不过去的时候,就拿这招敷衍人!” 扈三娘却“噗嗤”一下笑了,她看见终于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吃瘪,立刻没心没肺了起来。 一个嗔,一个笑,全都是s级的大美女,看得武从文是一阵食指大动! “奶奶的!老子还真是个圣人!居然到现在都还没收了这两个小妖精......” “不对,用小妖精形容这俩人不合适......小美人?也不合适......算球!反正迟早找机会办了她俩!” ...... 也难怪武从文有心情起色心,实在是这一趟收获太他娘的丰盛了! 不提第一轮特别任务完成,系统奖励到手,就说方七佛那边的收获,就足以让他兴奋得当众扭屁股。 如果有必要,他甚至不介意一边扭,一边脱衣服! 足够一万多辽军吃半个月的粮草,只有三千多人的武家军够吃多长时间? 还有三千匹战马,那可是实打实的战马,经过训练的! 这是三天前耶律大石从杨可世手里缴获的,现在又成了武家军的战利品。 要知道,可不是什么马都能叫战马的。 肩高、体格、耐力、性格、服从性等等等等,毫不夸张的说,那绝对是百里挑一的标准! 不然当初武从文为啥要想方设法从刘延庆手里坑马呢? 就是因为武家军当初在梁山骑的那些,根本就不能叫战马!只能用来代步! 现在好了,加上之前用耶律大石换的一千匹,如今武家军终于可以做到人人有马,还都是可以上阵厮杀的精良战马! 第187章 南柯一梦!何去何从? 在见到柳谦益之前,武从文本来是打算狠狠抽他一顿的。 那厮终究还是没听自己的命令随军南下,而是带着十几个手下留在了李家堡一带。 敌后作战,军纪必须要严!这个坏头不能开! 可等到见面之后,武从文却一句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 曾经丰神俊朗的太学学霸,此时眼窝深陷、脸色灰败、印堂青黑,一副眼瞅就要咽气的模样。 “坐下说吧!” 武从文暗叹口气,指了指帐中的椅子。 “不能坐,属下站着就好,一坐下就起不来了......” 柳谦益的回答有气无力,身体摇摇晃晃。 “为什么不遵军令?” 武从文还是问了一句,语气却丝毫不见严厉。 “大人稍后再问罪,属下有紧急军情禀报!” 柳谦益用力晃了下脑袋,语气急切。 武从文不等他再往下说,就主动开口问道:“是要说西路军于易州城南五十里被围吗?” 柳谦益有些发直的眼睛猛地瞪大,脱口道:“大人知道了?” 武从文叹一口气,起身将他按坐在椅子上,责备的说道:“你就为了这个一路赶来?这事儿随便派个人就能说清楚!” 柳谦益屁股一挨到椅子,浑身的气力似乎一下就泄了,眼皮止不住的打架。 “大人知道了就好!知道了就好......让我歇一会儿......就一会儿......” 武从文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他身上,看着那张瘦了至少两圈的脸,默然不语。 他自然知道对方为什么非要留下,是放不下涿、易两州的那些堡民。 自己让他不用操心分田细节,可这位敢于孤身北上从军的士子,又如何能够真的放下? 但凡划界、分粮、出具契书、平息争端.....哪一件不是千头万绪? 就靠他带着十几个勉强认识些字的大头兵,没活活累死就算他身体棒了! 这位曾经在镇安坊慷慨激昂的太学士子,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不是嘴炮。 他在透支自己的生命,所为只是想让那些可怜的汉人堡民能过得好一些,王师北上的更容易一些。 也让自己在这两州之地,根基扎得更深、更稳一些...... 对此,武从文除了感激,还能说什么? 可惜啊! 除了武从文自己,任谁也不会知道,这片汉人两百年来做梦都想收复的故土,终究是南柯一梦...... 一场还得再做二百四十六年的梦! 二百四十六年后,一个姓朱的乞丐,才带领汉人重新夺回了这片魂牵梦萦的故土! 武从文突然觉得预知历史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一种极度孤独的痛苦...... 掀开帐帘,夜风夹杂着夏天独有的泥土芬芳钻入鼻端,武从文贪婪的深呼吸了几口。 “大郎哥!” 一直守在帐外的陈二狗躬身喊了一句。 武从文扭头看着这个最早跟随自己的部下,突然笑了,笑容中眼神逐渐坚定。 “我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这个世界的历史对老子无效!” “我有忠勇的将士!有誓死追随的百姓!还有他妈的作弊器!” “最重要的,老子已经在这里有了家人!很多很多,而且会越来越多的家人!” 他突然想到了潘金莲肚子里的孩子,小家伙应该出生了吧? 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二狗!” “在!” “去通知所有营以上的将领,立即去方七佛帐中军议!” 武从文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大帐,补充一句:“不要擂鼓,让他好好睡一觉。” ...... 宣和四年五月三十。 西路宋军在易州城以南五十里处被围,北辽“四军大王”萧干,率秘密南下的两万军日夜围攻。 六月初一,宋军主将辛兴宗率先逃亡,五万西路宋军随之崩溃。 同日,武家军突然出现在涿州城下。 武从文又一次开挂,率一百精骑凭借雷达地图,提前截杀了全部辽军哨探。 涿州守军根本来不及关闭城门,先被武家军骑兵突袭占据南门,随后被方七佛的步军攻入了城内。 六月初三,涿州城失陷的消息传到白沟河,耶律大石彻底陷入了绝境。 此时辽军随身粮草已经用尽,箭矢等器械也所剩无几,却迟迟打不过白沟河。 就在耶律大石进退维谷之际,对岸的宋军却撤了! 原来种师道并没得到涿州城的消息,西路军的溃败却传到了他的耳中。 弹尽粮绝的耶律大石死里逃生,亲率两千轻骑过桥疾追,在古城追上了种师道。 两军激战一个时辰,辽军步兵赶到。 士气全无的宋军再败,扔下无数粮草辎重南逃。 耶律大石终于回了一口血,让全军饱餐一顿后,才下令继续追击。 六月初四。 种师道一路收拢残军退至雄州,欲与北伐中军会合。 坐镇城内的童贯却拒绝他入城,下令在雄州城下与辽军决战。 ...... 南边的消息不断传到涿州城,让武家军众将应接不暇、又不可思议。 “这......西军乃我大宋精锐,小种经略相公也是当世名将,为何会败得如此之快?!” 众人里,鲁智深对此最难接受。 想当年拳打镇关西之时,鲁提辖对这位“小种经略相公”可满口都是敬仰。 毫不夸张的说,种师道和他叔叔“老种经略相公”种谔,就是大宋武人心里的信仰。 现在,信仰崩塌了! 武从文也想仰天长叹。 历史上此次北伐的细节,他不了解。 可这一次,自己先是搅乱了涿、易两州,又两次直接率军相助,最后还打下了涿州城,断了耶律大石的后路。 就这样,宋军居然还是败了!败得和历史上一模一样! 此时的武家军突然陷入了绝境,攻下涿州城一下变得毫无意义。 宋军一败,涿州就是座孤城,等着耶律大石回军来打吗? 事实证明,根本都用不着等到耶律大石回师! 就在雄州之战还没开打的时候,燕京的天锡帝耶律淳,就下达了生命中的最后一道命令。 常胜军都管押郭药师领兵一万南下,夺回涿州、打通耶侓大石后路。 武从文似乎只剩下了一个选择,那就是放弃涿州城,全军即刻南下。 无论雄州之战结果如何,宋军赢了,北伐还能继续;败了,武家军也可以找机会撤回宋境。 可他偏偏独断专行了一把,做出了个所有人想都不敢想的决定! 第188章 疯狂的归义军,郁闷的郭药师 六月初四。 率军追至雄洲城外的耶律大石,根本没给宋军任何喘息之机。 他先在阵前怒斥宋国败盟毁约,然后趁着双方士气此消彼长发动了攻击。 种师道此时身边只剩下五千人,背靠城墙勉力支撑。 本该出城支援的河北军却迟迟没有动静,只在城墙上放箭以为支援。 两军战至傍晚,突然天现异象,风雨冰雹交加,耶律大石果断派出重骑兵横击城外宋军。 西军惨败,种师道被几十骑亲卫拼死护着逃亡。 还不等耶律大石决定是不是要乘势攻城,十万河北军居然在主将刘延庆的带领下,弃城逃跑了! 辽军铁骑一路追杀,至莫州【今河北任丘】方止。 徽宗朝第一次北伐彻底失败...... 被裹挟逃到莫州的童贯做了两件事。 一是向汴梁急报,将战败责任全部归咎于种师道和辛兴宗。 二是向北派出秘使,联络金人。 十数日后,汴梁圣旨送达莫州:“闻种师道等兵败,惧甚,诏班师。” 种师道罢职、辛兴宗下狱、雄州知州和诜、高阳关守将侯益等人同罪。 童贯虽然只是被斥责,却实际上失去了兵权,前线宋军被刘延庆掌控。 在此期间,武从文和郭药师打了一仗。 准确的说,是本该被攻打的武家军,主动撵着前来攻打的常胜军屁股锤了一顿! 所谓的“常胜军”,其实是一支全由辽东汉人组成的杂牌辽军,最初的名字叫做“怨军”。 六年前,渤海人高永昌杀辽东京留守萧保先,自称大元国皇帝,占据了辽东。 天祚帝耶律延禧派宰相张琳讨伐,在沈州被支援高永昌的女真兵所败。 于是天祚帝授燕王耶律淳为都元帅,招募辽东饥民人成军,取“报怨于女真”之意,谓之“怨军”。 郭药师就是其中的一位首领。 一年前,东南路怨军首领董小丑作战不利被处死,其手下郭药师、罗青汉、董仲孙等举兵哗变。 天祚帝派耶律余睹、萧干率军平叛,大军一到,郭药师立即杀了罗青汉等同僚,表示愿意投降。 耶律余睹想要杀光怨军以绝后患,萧干不同意,执意招安。 这一番经历充分说明了郭药师是个什么人,反复无常、心狠手辣,且无情无义! 就这么一个人,指望他跟宋军死磕? 耶律淳也是临死前糊涂了! 武从文穿越前,恰好在某本网文里看过这厮的黑历史,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种人不是不能合作,不过必须提前打个预防针,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老子不好惹,别妨碍老子北上! 没错,武从文的选择就是北上! 一直北上到女真人的屁股后面! ...... 郭药师很郁闷,他是真没想惹那支神秘的归义军。 之所以说它神秘,主要是因为其行事作风和战法、战绩。 别的宋军只想不战而胜,别说辽地汉儿,就是姓耶律的契丹人都恨不得全部招降。 归义军可好,上手就打汉人邬堡,丝毫不顾及后果和名声! 别的宋军恨不得全部抱成一团,生怕做了那出头鸟,即便一天只走十里也在所不惜。 归义军可好,几千人就敢孤军深入,还把涿、易两州搅了个天翻地覆! 别的宋军即便兵力数倍于敌,也只敢被动防守。 归义军可好,几百骑兵就敢正面硬撼大辽第一名将耶律大石,据说还他娘的打赢了! 就这么一群疯子,郭药师脑子有水才会主动招惹! 能从一个快饿死的饥民混到今天这一步,郭药师觉得自己靠的就是两样东西。 野兽般天生对危险和机会的直觉! 还有什么都敢做,且毫不犹豫做绝的铁石心肠! 道义?底线?尊严? 在他这里不存在的,那玩意儿能当饭吃吗?能换来荣华富贵吗? 别人看到的是辽军北拒女真、南败大宋,似乎中兴有望。 郭药师看到的却是大辽将亡! 女真人是自己停止进攻的,据说按照金宋盟约,燕京该归大宋攻取,那群蛮子也不傻,犯不着为别人去作嫁衣裳。 而大宋别看屡战屡败、丢盔弃甲,奈何人家底子厚啊! 被灭了十万人,转眼就能再聚十万接着北伐! 大辽呢? 就是最后一口气儿撑着,什么时候亡?只取决于耶律淳什么时候咽气! 如此大变局,是坐以待毙?还是乘势而起? 用得着选吗?! 唯一需要选择的,就是降北还是投南而已! 女真人强悍,自己过去顶天了就是第二支“怨军”,甚至连给人家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 投靠大宋就不一样了。 就宋军那拉胯到极点的战斗力,自己这一万人过去,还不得被当成祖宗供起来?! 所以此次南下,对郭药师来说就是游龙入海、虎入山林,王霸大业的起点! 打宋军? 也不是不行...... 投降前展现一下实力也是好的嘛! 打归义军? 自己又他娘的没想真拼命! 奈何那姓武的就像是被自己睡了老婆,躲都躲不开,似乎非得锤自己一顿不可...... “混账!疯子!废物!” 郭药师挥舞着鞭子四下乱抽,嘴里也不知骂的是谁。 大帐里凡是被他看见的东西都难逃厄运,裹了铁刺的牛皮鞭挨着就是四分五裂。 前来禀报军情的士兵瑟瑟发抖,却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只能在心里祈祷自己别那么倒霉。 可老天大概是没听到他的哀求,终于还是被一鞭子抽中了脑袋。 头皮瞬间裂开,鲜血喷涌而出,疼得他一个没忍住惨叫出声。 结果郭药师更怒了,冲过去就是没头没尾的一顿乱抽。 “狗日的还有脸叫唤!两千五百人挡不住一千人!老子抽死你个废物!” 惨叫声很快就没了,跪在帐外的后军统制张令徽面色惨白,额头汗水簌簌而下。 帐中猛地传出一声暴喝:“来人!把这个没用的东西拖出去剁碎了喂狗!” 卫兵还没动,张令徽就是一激灵,胯下热乎乎的瞬间开始滴水。 帐帘大开,一具血糊糊的人形物体被抬走,郭药师紧随而出。 “哎呀!张兄弟跪这干啥?快起来,快起来,赶紧给我讲讲那归义军到底是何模样?具体战法又是如何?” 张令徽忍着裤裆里的难受,挤出笑脸开始解说。 “那归义军不远不近的一直跟着,时不时擂鼓冲锋,可等我军一列阵便即折返。” “就那么搞了几次,兄弟们实在没忍住追了出去,结果归义军骑兵突然出现,一下就把我军阵势冲散了。” “归义军步军乘势压来,后军......后军就溃了......” 说到后来,张令徽装出来的笑脸不自觉消失,一副后怕的表情。 “奶奶的一群疯子!咱们都绕着走了,摆明了不想招惹,狗日的竟然不依不饶!” 郭药师骂了一句,手中还在滴血的鞭子凌空一抽,发出“啪”的脆响,吓得张令徽又是一个激灵。 一旁始终没出声的前军统制甄五臣突然插口。 “那归义军到底想要作甚?打契丹人、打河北汉儿邬堡,现在又来打咱们,这是想和所有人都结仇吗?” 郭药师冷哼一声道:“人家这是在警告咱们!” 众人不解的看向他。 郭药师冷笑道:“之前不是得报说,归义军还在涿、易两州留了一支人马吗?姓武的意思就是‘涿州城可以给你,不过别打旁的主意’!” 甄五臣先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解的说道:“那他留在涿州岂不是更好?或者去打下易州城也不算难,为何要北上呢?难道还想孤军攻下燕京不成?!” 郭药师不说话了,他就算有一万八千个心眼子,也实在想不透武从文的意图。 第189章 枪杆子里出一切! 如果武从文就在当面,一定会对郭药师很装逼的说一句:“爷爷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你也猜不明白!” 北上的理由很简单。 女真人目前还处于起势的阶段,巅峰期是在彻底消化了立国两百年的大辽之后。 那么美味的一块肥肉,武从文怎么能让那群蛮子吃独食儿呢? 有人要问,此时的女真人那么强悍,他抢得过吗? 这应该是有点儿误会,或者说是陷入了某种结果主义的误区。 女真人真要是那么无敌,为啥还要和大宋结盟? 要知道,大宋可是在天祚帝出逃之后、大辽彻底灭亡的前一年才出兵北伐的,之前所有军事方面的作为就是陈兵边境,牵制了一部分辽兵而已。 结果还被耶律大石看出了虚实,只在南线留了几千人马防守...... 所以女真人所求的非常简单,就是钱粮物资! 钱好说,女真人之前就是一群穷棒子,活不下去了才造的反,这几年劫掠下来金银那是绝对不缺的。 粮食是关键。 有个冷知识大家伙可能不知道,有宋一朝,全球都处于小冰河期,比明末还冷一些的小冰河期,粮食的产量可想而知。 莫说辽国自己也困难,就是有余粮,也不会痛痛快快的资敌啊! 打不过,逃跑之前还不会放火烧粮吗?那又不费什么事儿! 打仗很大程度上打的就是后勤、就是粮食,没吃的女真人再能打有屁用?燃烧小宇宙吗?! 那他们的粮食缺口从哪来的? 这个等下再说。 还有一项重要的东西就是战争物资,譬如盐和铁。 别小看这两样东西。 人不吃盐就没力气,而在海盐技术成熟之前,北方的产盐地少而集中,主要就是两淮、运城和沧州。 看出问题没? 全部在大宋手里! 连辽国每年都要从大宋进口大批食盐! 再说铁。 北方倒是不缺铁矿,辽和西夏这两个胡人政权在冶铁技术上也很有建树,大名鼎鼎的冷锻法就是西夏人的看家本领。 可惜产量不够啊! 战乱对冶铁这种技术行业的影响又是最大的,所以铁产量的大头还是在大宋手里。 再加上此时流行重甲,要破重甲又需要重武器,比如骨朵和狼牙棒,这些可都是极其费铁的! 一群十年前还山沟里的女真蛮族,去哪里搞得到足以灭国的盐铁粮食? 纯靠缴获?别尼玛扯淡了! 除了南面的大宋还有谁能提供?! 搞清楚了这些,很多事情就能搞明白了。 还记得曾头市吗? 就是用毒箭射死晁盖的那个。 曾家父子是女真人,为啥能在大宋腹地占据城镇,当地官府不但放纵不管,还在其遇到危险之时出兵相助? 因为那他妈就是个榷场! 女真人和大宋交换物资的交易所! 女真人提供战马、人参、毛皮等特产,大宋提供粮食和盐铁...... 女真人为啥灭辽之后那么快就南下攻打大宋? 宋军的拉胯只是理由之一。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发现,辽国也他娘的是个穷光蛋,真正的有钱人是南边的宋国! 有一点不知大家注意到没有,山西地形多山少平原,按理说并不适合耕种,为啥自古就是人口稠密的富庶之地? 就是因为拥有盐铁之利! 大名鼎鼎的河东,也就是山西南部,自古就有“盐池铁山”,是中国最早的工业基地之一。 而山西的位置又紧邻中原与河北,可以很方便的输入粮食。 这下明白女真人为啥接连两次南下,都要分一路军攻打太原了吧? 甚至汴梁之战都要很大程度上为山西之战让路。 别以为古人不懂战略,眼里只有金银和土地,各种战略资源的产地,同样是其优先的攻击目标! 扯远了!赶紧拐回来...... 武从文北上的决定看似疯狂,其实有着自己的战略目的。 首先,他要和女真人抢人口。 那些不愿投降仇敌的契丹人,已经很大程度上胡化的北地汉人,还有那些曾经依附契丹人的小胡族、小部落...... 没错,说的就是更北边的蒙古人! 任何一支游牧民族起家的时候,都是野蛮嗜杀的,别以为女真人的屠刀只针对契丹人! 这些可都是武从文目前最缺的优质兵源! 其次,真要能在北边闹出点儿大动静,灭辽之后的女真人很可能不会那么快就南下,也算是间接帮了大宋一把。 虽然打心眼儿里看不上老赵家,甚至恨不得他们赶紧去死,好给机会自己取而代之,但武从文还是希望能尽可能避免中原遭受屠戮。 他和那些百姓又没仇。 最后,也是武从文任谁都不会告诉的一点。 此次北上,他要借机练出一支精兵,一支无比强悍的精兵!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比所有人都清楚,眼下的东亚怪物房,还远没有养出那只最强的“蛊王”。 自己想要过得好,甚至仅仅想要有尊严的活下去,武力才是最最根本的东西! 枪杆子里出政权,武从文想把这句话改改。 枪杆子里才能出尊严、出活路、出所有所有的一切! 他觉得系统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才会升16级的时候给了个“语言精通”的新技能...... 还有一点郭药师肯定想不到,武从文非要打他一下,除了“警告”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杀他那一千人。 常胜军再是杂牌部队,也是正规辽军,同样适用系统任务。 要问武从文之前不是已经得了一瓶“体质突破药剂”吗? 他把那瓶给弟弟武松了,因为对方率一营人马留在了李家堡。 柳谦益的坚持让武从文意识到,之前在涿、易两州打下的些许根基,不能那么轻易的丢弃。 此次北上,最重要的就是机动力,而武家军里实在没有骑马天赋的士兵,正好凑够一营500人。 武从文把他们交给了弟弟武松,这是他最信任的人。 当然,保命的东西必须得给,他可就这么一个亲弟弟! 骑在马上,武从文又一次点开了部下面板。 姓名:武松 年龄:26 身高:194厘米 等级:11 经验值:135\/800 力量:240 灵活:240 精神:50 技能:搏命【生死一线间爆发,短时间内战斗力翻倍】 称号:忠义无双【忠诚度不会下降;对忠义之士的吸引力增加100%】 忠诚度:100 11级果然是个门槛,武松终于增加了一个“忠义无双”的称号,也算是被夺舍了“打虎英雄”的补偿吧。 翻了翻部下列表,武从文决定下一瓶“体质突破药剂”给方百花。 作为武家军的骑兵主将,她这段时间也干掉了不少辽军,等级已经成功升到了10级。 姓名:方百花 年龄:21 身高:168厘米 等级:10 经验值:236\/800 力量:90 灵活:240 精神:150 技能:百鸟朝凤【枪法天赋,枪法学习速度及临战威力增加20%】 练兵【训练部队效果增加50%】 称号:摩尼教圣女【个人魅力增加10%,对摩尼教众吸引力增加100%】 忠诚度:99 武从文最后才点开自己的属性面板,是越看越开心,越看越对这次北上有信心。 姓名:武大郎 年龄:不详 身高:158厘米 等级:16 经验值:720\/800 力量:385 灵活:262 精神:150 技能:黄金瞳、中级雷达地图、一击必杀、短兵器精通、投掷精通、宗师级长兵器精通、宗师级骑术精通、射术精通【可升级】、语言精通 称号:打虎英雄、金瓶梅收藏家 从14级升到15级时获得的1点自由技能点数,武从文点给了“射术精通”,让这个非系统获得技能变成了体系内技能。 原因无他,这厮觉得自己以后要是减少亲自冲锋陷阵,这个真正的远程攻击技能,大概就是自己最重要的杀敌手段了。 第190章 耶律淳的死讯 “主家,过了前面山口就是桑乾河,再往北就进新州地界了。” 李马粪骑在马上,一张老脸看起来似乎比之前圆润了不少,身材也不复曾经的骨瘦如柴。 “这条路你走过几次?不会认错?” 走在武从文另一侧的方七佛皱眉问道,神情有些紧张。 不能怪他如此,大军早已绕过了燕京,算位置甚至已经在居庸关以北,这可是敌后的敌后了! 李马粪被问得有些忐忑,可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小老儿随主家商队来过十几趟,路肯定是不会认错的!就是......” 方七佛见他犹豫,一瞪眼问道:“就是什么?!” 李马粪被吓得一激灵,赶紧说道:“就是不知道新州那边如今是个什么模样,毕竟好几年没来了......” 武从文见这老头又开始发抖,笑着岔开话题道:“你们李家堡的商队还到过这么远呢?” 李马粪心说这话之前不是问过了吗?嘴上却是不敢不答。 “回主家的话,其实也不是咱们李家堡的商队,是易州史家的......这新州有榷场啊!能和北边草原上的蛮子换马。” 这老头年龄大了,称呼总也改不过来,到现在还是习惯叫武从文“主家”。 方七佛明白武从文打岔的意图,也就不再继续多问,而是一抱拳道:“主公,还是由属下前去探路吧!” 他这么一说,边上的方百花等人也是齐声请命。 在他们看来,武从文这是老毛病又犯了,居然把自己这个大军主帅当成斥候使! “别担心!我武功高,就算碰到麻烦也能脱身!” 面对众人的劝说,武从文的态度很坚决。 结果这话说服没说服众人不知道,可把李马粪给听得肚子里乱骂。 “你他娘的武功高能跑回来,我可咋办?!” 他有点儿后悔了,后悔不该贪图那二十亩地逞能北上。 可转念又想到了家里的小孙子,这老头立刻就不再纠结了。 自家当了几辈子佃户,有机会拼一把翻身做老爷,就算将自己这把老骨头扔在这又如何? 其实所有人都多虑了,武从文这趟探路根本就不会有任何危险,因为这厮有外挂! 雷达地图一路开启,前方二十里有没有埋伏一目了然。 真正让他担心的,是北面的桑乾河边有没有金军驻守。 武家军一路轻装而来,能晚暴露一刻都是好的! 山道说是隐秘,其实内里颇为平坦,毕竟是常年走私的通道,要过大车的。 约莫走了半个小时,一绿一白两个光点突然冲进地图边缘。 武从文一愣,心说:“绿色的......难道是熟人?那白色的又是啥意思?” 扭头冲陈二狗交代一句,他也不去骑马,发足就向前方急奔。 ...... 郭药师跪在帐中,低着头不敢说话。 耶律大石眼望北方,心头一片灰暗,用力闭了闭眼睛,他这才沉着声音开口:“郭将军是如何夺回涿州城的?” 郭药师仍不抬头,闻言大声答道:“末将奉命南下,一路数次与宋军恶战,损失了数千儿郎方才夺回这涿州城!” 耶律大石心中冷笑,语气平静的追问道:“哦?那支宋军如今何在?” “这......”郭药师偷瞄一眼耶律大石的脸色,随即一咬牙道:“那支宋军不知为何,竟出城与我野战,失利后弃城遁逃。末将担心涿州城再度有失,便没有派兵追赶!” 耶律大石清楚对方没说真话,却无法当面揭穿,只能装作信了。 “那支宋军颇为狡诈,郭将军定要小心行事,莫让对方钻了空子。” 郭药师终于抬起头来,一脸惊讶的问道:“大帅不留在涿州?” 耶律大石定定的看了他半晌,这才缓缓摇头道:“宋军已败,涿州短时间不会再有战事,本帅要回燕京一趟。” 郭药师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重新低下头大声道:“末将定会小心,望大帅早日返回涿州坐镇!” 耶律大石突然没了任何兴致,心头疲惫间勉力说道:“那便有劳郭将军了,如有军情,速速报往燕京!” 六月下,耶律大石率军北返,过了涿州后仅带数名亲随急奔燕京。 ...... 山谷聚音,马蹄声很快传入武从文耳中。 计算着距离,武从文在最后一刻闪入道旁山林,同时将背上铁弓解下。 一骑冲出弯道,来人全身趴伏马上,后背插着一支羽箭。 武从文看见对方头顶信息,不由得一惊:“怎么会是他?!” 正诧异间,又有一骑追出弯道,马上骑士正在张弓搭箭。 “我操!今天见鬼了,又他妈是熟人!” 武从文心头大骂,手上却毫不犹豫的一箭射出。 “嘣”“嘣”两声弦响,武从文射出的箭后发先至,先一步射中了前面那匹马。 本就口吐白沫的马匹立刻栽倒,险之又险的躲过了背后来箭。 后面那人脸色一变,却毫不犹豫的再次开弓,瞄准的还是摔倒在地的目标。 可惜只是一个愣神,就被暗处的武从文抢了先,又是一箭将他胯下的战马也射翻在地。 那人在地上一阵翻滚,刚止住身形就被一把刀架在了脖子上。 此人也是当真悍勇,抬手就去抓刀身。 武从文暗骂一声“疯子”,反手一刀背敲在他后脑勺上。 直到此时,前面那人才从地上挣扎起身,冲武从文一抱拳道:“多谢好汉相助......咦?怎么是你?” 武从文收起刀,一边向他走一边笑道:“我还想问你呢!董兄不在童相公身边待着,跑到这干啥?” 原来此人不是别个,正是童贯身边的心腹----董云! 董云没回答他的问题,一边挣扎着起身,一边瞪着眼睛喊道:“快!快派人急报童相公,耶律淳死了!” ...... 山谷南侧。 “我已经派人南下了,你就安心养伤吧!” 武从文一边帮董云上药,一边不急不缓的说道。 他早就知道耶律淳最近会死,那也是宋军第二次北伐的原因。 董云也不着急了,好奇的问起了之前那个问题。 “从文为何会到此处?这已经是金国地界了!” 武从文反问道:“你先告诉我,你为啥会在这?” 董云面色一滞,眼神有些闪躲:“童相公派我出使金国,相约南北夹击燕京。” 武从文毫不掩饰的冷笑一声:“夹击燕京?是花钱买下燕京吧?!” 董云脸色骤变,脱口道:“你如何知道?” 武从文懒得解释,转而问道:“你为何会被契丹人追杀?” 董云见他转移话题,强压下心头震惊,随口答道:“那是辽国公主身边的亲卫,自然是不欲让我将辽帝死讯传回南边。” “你说什么?!” 武从文听到这句,正在包扎的手猛地一紧,疼得董云倒吸一口凉气 第191章 敢不敢和我一起去抢人? 耶律孛牙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杀了我吧!” 武从文扔掉手里的水瓢,拍拍手问道:“我为啥要杀你?” 耶律孛牙没有不解、也没有犹豫,迷茫的眼神中透出一股坚定。 “我之前说过,日后定会还你一条性命,就今天吧!” 武从文耐住性子笑道:“你是这么理解还我性命的?” 耶律孛牙挤出一丝苦笑:“还能如何?我也就剩这条命了。” 武从文把脸一板,沉声道:“至少死之前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吧!” 耶律孛牙看过来的眼神突然变得凶狠,咬着牙道:“想让我出卖大辽吗?做梦!” 武从文突然上前一步,抬手“啪”的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耶律孛牙被抽翻在地,既没怒骂、也不起身,就那么闭着眼直挺挺躺在地上。 武从文差点儿被他这副做派逗笑了,咬着牙说道:“你他妈知道老子要问啥吗?你就跟我搁这表演视死如归!” 耶律孛牙还是不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武从文不再和他磨叽,直接问道:“耶律丹为啥会在女真人那里?” 耶律孛牙猛地睁开眼睛,身体挣扎着想要坐起。 武从文抬脚将他踹翻,没好气的骂道:“躺着吧!省的起来再和老子呲牙!” 耶律孛牙挨了踢也不着恼,垂着头好半晌才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能去救出长公主吗?” 武从文蹲下,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那你得先和我说说她为啥会在女真人那里!” 耶律孛牙好像没听见他的话,眼神似乎陷入了回忆:“长公主......她......她心里其实......其实是念着你的......” 武从文心脏莫名一疼,随即硬起心肠,猛然喝道:“先回答我的问题!” 耶律孛牙被吼得恢复了清醒,扭头躲开武从文灼灼的目光,却还是老老实实的给出了解释。 “陛下送长公主北上和亲......” “和谁?” “金主完颜阿骨打......” 武从文眼角不自禁的一抽,脱口问道:“她自己愿意?!” 他可是知道的,那个金太祖阿骨打虽说只有五十来岁,可明年就他妈要挂了! 耶律孛牙苦笑着摇头:“她是公主,愿不愿意的又能如何?” 武从文恨恨的骂道:“这个傻子!还有那个耶律淳,死了也不干点儿好事,居然把自己亲闺女送给一个糟老头子!” 耶律孛牙听他言语辱及大辽皇帝,条件反射般一瞪眼,张嘴就要喝骂。 可还没等骂出口他突然愣住了,一把抓住武从文的衣襟,语气急促的问道:“你说什么?陛下......陛下......” 武从文也是一愣,诧异的问道:“你不知道?耶律淳死了!” 耶律孛牙仿佛一下子失了神,抓着武从文的手也不自觉的松开。 武从文却反手抓住了他的胸口,就那么凌空提了起来,皱着眉问道:“你们不知道耶律淳的死讯?” 耶律孛牙无意识的摇摇头。 武从文心里着急,抬手又是一个耳光,然后冲他大声吼道:“那你为何追杀宋使?” 耶律孛牙被抽得回过神来,不禁冷笑道:“宋使来找金人还能为了什么?必定是相约夹攻大辽,我自然要截杀他!” “耶律丹知道这事儿吗?” “就是公主安排的!”耶律孛牙说完这句,神情猛地变得悲哀,“其实我知道,公主是想借此让我寻一条活路......” 武从文缓缓起身,在原地踱了几圈后突然站定,盯着耶律孛牙冷声问道:“我要去把耶律丹抢回来,你敢不敢一起?” 耶律孛牙自动忽视了“救”和“抢”的区别,挣扎着跪直身体,然后重重叩头。 “万死不辞!” ...... 耶律丹枯坐帐内,两眼无神的盯着帐门发呆,双手无意识的绞着一方白绫,上面密密麻麻的似乎写满了字。 “怒发冲冠,凭栏处......” 耳边似乎回荡着当日在临安揽翠楼听到的这首词,耶律丹脑海中却不断浮现一路北上看见的东西。 离开燕京时,她本是满心愤恨。 自己为国尽忠数载,多少次死里求生,好容易回到了故国、见到了父母,换回的却是那般对待! 耶律丹感觉自己就是一件货物,一件海域最后一点儿用处、却又无足轻重的货物! 可一路看到那些骨瘦如柴的男人、眼神呆滞的女人、连啼哭都有气无力的孩童......还有那道路两旁的累累白骨...... 她突然就释然了。 相比那些可怜的百姓,自己至少还有表面上的体面,至少......不用像他们那样如猪狗般死去...... 就算是自己为大辽,为大辽的百姓做最后一件事吧! “可......” 耶律丹绞动白绫的手突然停了,纤细的手指缓缓攥紧。 ...... 武从文附在陈二狗耳边嘀咕一阵,直起腰后看向耶律孛牙。 对方在马上躬身抱拳。 三人身后,是两千五百名全副武装的将士。 董云突然冲出人群,神色惶急的喊道:“从文意欲何为?” 武从文看看他,没有回答问题,而是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董兄要走,自去取马匹干粮!如果不走......” 说到这,他已经转回了身,双腿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耶律孛牙随后跟上。 陈二狗看着二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谷口,深吸一口气喊道:“此刻起,全军听我号令!” 一干武家军将领抱拳躬身,两千五百将士齐声应诺。 “出发!” ...... 完颜阿骨打斜靠在主位之上,一手按着腰间金刀,另一手轻轻抚弄着座下虎皮。 这是他年轻时猎到的一只白虎,体型足有寻常猛虎两倍有余。 相比那虚无缥缈的“黄龙之说”,完颜阿骨打更相信这才是自己天命所归的明证! 大帐之内正在激烈争吵,闹的还是这段时日以来的老话题。 南下?还是西进? 人群中,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正在振臂疾呼,喊到激烈处威猛的面容更显狰狞,配合着比其他人都要雄壮一圈的身躯,显得气势惊人。 “那燕京就在眼前,勇士们再往前一步就能攻下,我不明白为何不打?!” 话音一落,立刻有一群年轻将领大声附和:“兀术王子说得有理!燕京就在眼前,为何不打?!” 坐在最靠近完颜阿骨打位置上的完颜撒改突然起身,凌空一抽马鞭吼道:“还有没有规矩!勃极烈大会定下的大事,也是你们几个崽子能多嘴的?!” 完颜兀术被训斥了也不害怕,显然是已经上了头,瞪着眼睛就要张嘴。 坐在他身后的完颜吴乞买见状,赶紧起身拉住他,笑着开始打圆场。 “孩子们都长大了,撒改你也别老把他们当成以前的奶娃娃,这勃极烈大会以后还不是他们这群小老虎的?” 被这么一打岔,完颜兀术的那股火气也过去了,咬着牙不再出声,却也不肯道歉服软。 完颜撒改盯着笑眯眯的吴乞买看了一阵,又回头看了看仍然面无表情的大汗,终究没再揪住不放,气呼呼的坐了回去。 首位的阿骨打脸上闪过一丝不正常的潮红,突然手指兀术喝道:“给我滚出去!” 完颜兀术不敢和父亲对着干,憋着气行了一礼,转身出了大帐。 撒改身后的粘罕见他自始至终都没认错,不由在鼻子里重重一哼。 站在粘罕对面人群中的斡离不见状,立刻怒目而视。 兀术的离开不但没有让气氛得以缓和,反倒使大帐之中陷入了瘆人的安静。 完颜阿骨打也不说话,缓缓靠回椅背,脸色由红转青。 众人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儿,一个接一个的将目光投向主位。 完颜阿骨打不动声色的压下胸口翻滚,突然冷着脸大喝一声:“都给我滚!” 第192章 夜入金营 完颜阿骨打寝帐,兀术跪在地上,满脸的不服气。 “没大没小的东西!还不给你伯父磕头谢罪!”阿骨打喝道。 兀术不敢违逆父亲,只得不情不愿的冲撒改磕了三个头,却故意将声音弄得很大。 阿骨打眼睛一瞪,抬手给了他一鞭子,再想喝骂却是一阵咳嗽。 撒改见状赶紧起身将他扶住,一边往床边走一边说道:“算了算了,咱女真人不讲那些虚的,孩子们有脾气是好事!不然不就成了南边那些软蛋了?” 阿骨打坐到床上还不解气,劈手将鞭子砸向兀术,怒吼道:“滚!” 完颜兀术一言不发的从地上爬起,转身就走。 阿骨打看着他年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这个第四子虽然不听话,性子却最是像他! 撒改轻抚阿骨打后背,一边替他顺气一边说道:“老二你也是!人多吵几句嘴算个什么事儿,值得发那么大脾气?” 阿骨打叹一口气道:“大哥别替那混小子说好话!越大越没规矩!” 撒改笑道:“那是小老虎断奶了!好事儿啊!” 阿骨打微皱眉头,随即舒展开来,扭头问撒改道:“大哥,你和我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撒改笑容不改,随口道:“你是大汗,自然一切旦凭你来做主!”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倒是觉得,你现在好好保重身子骨才是应当!” 阿骨打哈哈一笑,拉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下。 “就是练功出了点儿岔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哥这是和我生分了啊!” 撒改瞥一眼阿骨打的脸色,同样笑道:“瞧你说的!既然你问,那我可就说了。” “咱兄弟俩有话直说!” 撒改沉吟片刻,一把拉住堂弟的手开口道:“不管你怎么说,哥哥都听你的,只是不应该总这么悬着!” 阿骨打也反手加了几分力,叹声道:“弟弟我就是难以决断啊!那耶律延禧留着,总归是个祸患!” “这倒是没错,可那个软蛋一路西逃,要抓住他不知要何年何月,咱们总不能一直这么拖着啊!” 阿骨打再叹一口气,似乎对此也很头疼。 撒改再次偷眼观瞧,沉吟着说道:“这辽国虽说眼看就完亡了,可那些契丹人、奚人却未必个个都服气。咱们即便不南下也不西进,也得先想法子收服这些人才是。” 阿骨打脸显喜色,急忙道:“大哥想来是有主意了,快和我说说!” “之前那个燕京的耶律淳不是送来个公主吗?我看你一直也没动。我家粘罕正好还没续弦,不如赏给他吧!” “大哥的意思是通婚?” “做给那些契丹人看的罢了!省得他们整天跟咱们捣乱!” 阿骨打心里冷笑,一时不语。 撒改只觉一颗心在胸膛里“砰砰”乱跳,一咬牙道:“要不二弟你自己收了也行,老那么晾着也不是事儿......” 不等他把话说完,阿骨打突然哈哈大笑:“大哥说的什么话?我这当叔叔的还能和粘罕那小子抢女人?就这么定了,那什么辽国公主就赏他了!” 撒改心底一阵狂喜,只觉昏暗的寝帐都突然亮堂了不少,赶紧起身替儿子谢恩。 看着掀帘出帐的堂兄,冷笑逐渐浮现在阿骨打脸上。 “出来吧。” 只见他也不回头,就那么冲着空荡荡的寝帐说了一句。 牙床的幔帐后缓缓转出一人,大概四十来岁年纪,面白无须,像饱读诗书的汉人多过女真战将。 “大汗。” 那人走到阿骨打身前,施了一礼。 阿骨打收起表情,不带一丝感情色彩的问道:“都听见了?说说。” 那人同样不动声色的直起身,回答的干脆利落:“大汗今晚就应去找那耶律丹。” 阿骨打不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他。 那人的目光丝毫没有闪躲,沉着声音说道:“谙班勃极烈想得很通透!” 阿骨打眼神一凝,缓缓点头道:“知道了,你去吧。” ...... 武从文和耶律孛牙两人出了山口,没骑多远便看见了成片成片的死尸,其间还夹杂着零星的木桩。 每个木桩上都插着一具尸体,削尖的顶端从尸体的嘴里刺出...... “这些都是附近的牧民,女真人为了安全一个没留!” 耶律孛牙咬着牙解释一句。 武从文没说话,突然看见前方的尸堆里有个小小的形状,又向前走了几步才看清楚,原来是个两三岁的小人儿。 只不过脑袋已经没了...... 胸中那团火再也遏制不住,抓着马缰的手臂青筋暴起。 裹着布的马蹄落在地上悄无声息,武从文却只觉得太慢,很想快点穿过这片修罗场。 又骑一段,前方出现一片树林。 耶律孛牙见武从文直接就要进去,不由担心的说道:“我来时没走这林子,不知里头有没有女真人的哨探。” 武从文毫不减速,只淡淡的说了一句:“里面没人。” 耶律孛牙虽然不敢相信,却还是一咬牙跟了进去。 人家都不怕,他觉得自己也不能怂! 其实他真是瞎操心了,雷达地图就是侦查神器,方圆十公里范围有没有人,绝对不会出半点差错。 这片树林颇大,武从文估摸着藏下自己那两千多人没有任何问题。 到了林子尽头,两人弃马爬上一棵大树,武从文将一张牛皮地图扔给耶律孛牙。 耶律孛牙明白他的意思,接过地图后举在半空,借着淡淡的月光和远处的金军大营对照。 这玩意就是他自己不久前刚画的,所以只两眼便调整好了方向。 武从文扭头看了眼地图,最后一次确认:“看清楚了?” 耶律孛牙很肯定的点点头。 “回去把人带到这片林子里待命。” ...... 武从文感觉自己正在玩一款潜入游戏,只是游戏人物的属性被调到了变态级! 巡逻的敌人只是一个转身,他就窜出了十几米远,还没发出半点声响。 原本是最难对付的暗哨,他却很容易的从对方视线死角摸到跟前,然后一把扭断敌人的脖子。 女真人大概是觉得这片草原上除了自己,不可能再有其他生命存在,所以寨墙扎的并不高,武从文寻个空档很容易就跳了过去。 进了金军大营,他的压力反而轻了不少。 刚换上的金军服饰虽然不太合身,在背光处却并不显眼。 给他造成最大麻烦的,就是几条养在军中的猎犬。 不过这也难不住他,两盒肉罐头扔过去,那几只畜生立刻就什么也不顾了...... 第193章 当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耶律丹无比厌恶身上这件大红袍,却又不得不每天都仔仔细细的穿好,然后静静的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她心里很清楚,却又无论如何也不愿承认,那一刻对自己来说...... 或许才是最好的结果! 在那见不得人的烟花之地待了五年,耶律丹都从没见过那种赤裸裸、丝毫不加掩饰的目光! 那是一种野兽看待美味猎物的目光,恨不得下一刻就把自己生吞活剥的眼神! 她知道那不是错觉,因为曾亲眼看见过不止一个儿时的玩伴,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被野兽围住,然后凄惨的哀嚎...... 如果不是身上这件大红嫁衣,自己一定会和她们一样......甚至更惨! 现在,这一刻终于到了...... 虽然因为练功出了岔子,五十三岁的完颜阿骨打已经多年不近女色,可此时还是忍不住一阵惊艳。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观瞧这位据说是大辽最美丽的公主。 女真人一心灭辽,和亲什么的根本就是笑话,当日接受耶律丹也只是本来就没想继续进攻罢了,算是不要白不要! 因此耶律丹被送来的那天,只是在大帐门口远远拜见了一下,然后就被完颜阿骨打抛到了脑后。 “怪不得那群浑小子整天往这座帐篷偷瞄!” 完颜阿骨打心里暗骂一句,很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来。 他只是对那方面的心思淡了,又不是不能近女色,此时竟然感觉胸中那股烈火又熊熊燃烧了起来。 以完颜阿骨打的年纪和阅历,容貌什么的根本激不起这种欲望,吸引他的是对方身上的气质。 勃勃英气之中,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完颜阿骨打对这股味道很陌生,又似乎曾经在哪见过。 想起来了! 是少年时随长辈前往大宋见过的那位美人儿! 用宋话怎么说来着? 对!叫大家闺秀! 完颜阿骨打站在帐中,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女真人几百年来被欺压、被奴役,雄峻的战马、金子般珍贵的山参、东珠,还有神物般通人性的海东青,居然从契丹人手里换不来仅能果腹的粮食! 就那样,族里的勇士还得为契丹人打仗! 伤了、残了能换回一把铁钱,死了也只是再多一卷裹身的草席! 这还算幸运的,更多的勇士根本就是尸骨无存! 所以自家每年都会派人冒死渡海,去和南边的大宋国交易。 宋人虽然也奸诈,却总比强取豪夺的契丹人好得多。 那年自己十七岁,少年心性偷偷混进了商队。 正值春暖花开,粉红色的桃花开出了白色的院墙之外,朱红色的圆门突然开了,走出一位美丽的少女。 直到现在,完颜阿骨打还能清楚的记得,她穿着碧绿色的纱衣,一把圆圆的小扇子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 她看见了自己。 自己当时的模样一定很傻、很愣。 所以她才会先是惊慌、再是好奇、后来又笑,笑得眼睛弯成了一道美丽的月牙...... 老族叔后来告诉自己,那笑容是嘲笑、是鄙夷、是看不起自己这些北边来的蛮子! “老族叔真可恶!” 想到这里,完颜阿骨打脸上闪过一丝怨恨的狰狞。 也不知是在恨老族叔打碎了少年的幻想,还是恨那美人儿看不起自己! 自己没再回去过,返程时刻意绕过了那条巷子。 可那一弯月牙、一抹笑,和那随风零落的桃花瓣,却时常出现在梦里..... 现在,完颜阿骨打又看到了那个笑容! 眼睛没有弯成月牙,那笑却是一模一样! 有惊慌、有好奇、还有鄙夷和嘲讽...... 最最重要的,是这一切的下面,还有一丝极力隐藏的恐惧! 一瞬间,完颜阿骨打觉得萦绕心底几十年的念头,突然通达了! 哼! 女真人不是蛮子、不是野人、更不是谁的奴隶! 女真人要握紧手中的刀、夹紧胯下的马,用铁与血征服一切,做这世间最强悍、最高贵的霸主! 财富、土地、女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女真人的囊中之物! 胸口一阵气血翻腾,完颜阿骨打却毫不在意。 他有一种感觉,今晚过后,一切都将不一样了!多年的顽疾必将一扫而空! “我要领着大金的铁骑灭辽!灭宋!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 “所有曾经的轻蔑、嘲讽、鄙夷、厌恶......统统都将变成一样东西!那就是深深的恐惧!” 耶律丹很想闭上眼睛,自己不是已经认命了吗? 可她又不愿意那么做,她要看清楚眼前这个即将结束自己一切的男人! 她不是养在深宫从未出的娇花,不是看见只老鼠都会惊叫连连的宗室贵女。 她看过风、见过雨、经过生、历过死,她是大辽天锡帝耶律淳的嫡长女!是大辽飞狐招抚司的执剑人! 她是耶律丹! 完颜阿骨打眼中的火焰更炽烈了,因为他从那双眼睛中又看到了别的东西。 骄傲!刻进骨髓里的骄傲! 这让他更加兴奋,只有摧残、折磨、征服最骄傲的女人才有成就感! 就像自己攻下第一座辽国城池后做的那样...... “自己把衣服脱了!别让我动手!” 完颜阿骨打说出了进帐后的第一句话。 耶律丹没动,努力睁大眼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 完颜阿骨打自以为邪魅的一笑,向前进了一步。 耶律丹藏在袍袖下的双手忍不住一紧,还是没有闭眼。 完颜阿骨打没再向前,而是冷冷的说道:“手里藏着什么?拿出来!” 耶律丹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慌乱,咬紧了贝齿。 完颜阿骨打身形蓦地消失,下一瞬出现在耶律丹身前,一只大手同时攥住了两只白嫩如玉的皓腕。 他愣了一下。 对方手里不是想象中的匕首,而是一块白色的绢布,上面密密麻麻的似乎是字。 “还给我!” 耶律丹的泪珠终于掉落,身体开始疯狂的挣扎。 完颜阿骨打劈手夺过那方白绫,反手狠狠抽在她脸上。 耶律丹惨叫一声向后跌倒,随即挣扎着爬起,再次冲向完颜阿骨打。 完颜阿骨打只是很随意的一抬手,指尖点在对方眉心。 耶律丹只感“嗡”的一声,一股狂暴而炽热的气流钻入额头,瞬间向四肢百骸扩散,整个身体剧烈颤抖着再也难动分毫。 第194章 改变历史的希望 完颜阿骨打展开那方白绫,上面写的果然是字,似乎是三首诗词。 作为女真人中数百年一出的天才,完颜阿骨打会说汉话、识得汉字。 “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 “呵呵,还是首宋人写的酸词儿!怪不得那群废物连你们都打不过,原来他们的男人都把心思花在这狗屁不如的玩意儿上了!” 完颜阿骨打只念了两句,就冷笑出声,满脸的不屑。 “嗯?这首还不错......怒发冲冠、壮怀激烈......有气势!这也是宋人写的?” 完颜阿骨打再往下看,眼睛突然一亮,抬眼问道。 耶律丹稍稍缓过来一点儿,身体却还是没有气力动,闻言咬着牙道:“还给我!” 完颜阿骨打翘翘嘴角不理她,自顾自继续往下看。 “澶渊耻,犹未雪!燕云地,何时复?” “嗯,该是宋人写的无疑了,想不到宋人里头也不全都是废物嘛!” 再往下看,很快到了“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这句,完颜阿骨打突然哈哈大笑。 “夸早了!夸早了!写这狗屁东西的宋人只会说大话,还吃肉喝血?他们有那个胆子吗?!” 耶律丹紧闭的红唇渗出一滴血,顺着嘴角缓缓流下。 一直竭力压制不去想的那个既不风流也不倜傥的身影,终于还是清晰了起来。 “别的宋人有没有那个胆子不知道,他一定有!” 此念一起,心头便是一阵翻江倒海。 “这背面还有一首。” 完颜阿骨打没去注意对面眼神的变化,随意的将手中白绫翻了过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如遭雷击! 完颜阿骨打又想起了十七岁那年看到的身影,也是拿着扇子...... 初见......画扇......故人心! 胸口翻涌猛地变烈,一股腥甜直冲喉头。 完颜阿骨打缓缓将手中白绫攥成一团,强行将血咽了回去,最后一刻瞥见了白绫一角写了个“武”字。 “他是谁?姓武?!” 耶律丹觉得对面那个老家伙的声音突然变了,再也不复之前的霸气和尽在掌握,取而代之的是重伤野兽般的低吼。 她笑了。 “不愧是我心里的男人!不用露面,都能将这个老恶棍气个半死!” 完颜阿骨打感觉被侮辱了,喉间不自禁发出“嗬嗬”低嘶。 耶律丹笑容更盛,终于变成月牙的双眼射出如有实质的嘲弄。 完颜阿骨打感觉对面的“她”,慢慢和十七岁那年的“她”重合了...... “啊!!!” 低吼突然变成了暴喝,完颜阿骨打紧攥的拳头突然爆出一团火焰,将那方白绫瞬间烧成了灰烬。 “烧吧!烧吧!” 耶律丹笑容不改。 “那些字早就深深的刻在了心里,我会把它们带进坟墓!带到另一个世界去!” 完颜阿骨打读懂了那个笑容,眼皮剧烈的跳动两下,突然咧嘴笑了。 “哈哈哈!” 那笑声初时狂暴、慢慢转低、最后变成了阴森。 “你那么想男人吗?好!等下我享用过后,就把我的儿子们全都叫来!” 耶律丹脸色瞬间惨白,完颜阿骨打看了很满意。 “再不够,还有我的合扎谋克!他们可有足足一千人!” 耶律丹脸色由白转红,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右手猛地拔下头顶凤簪,朝着自己的脖子就刺了下去。 完颜阿骨打怎会容她自尽,一拳凌空击出,紫中泛红的气浪瞬间撞飞了金簪。 下一瞬,耶律丹白皙修长的脖颈便被一只大手掐住,整个人向后倒飞而起,重重摔在了地上。 一张恶鬼般狰狞的老脸出现在眼前,绝望的耶律丹死命去掰对方的手臂,那样自己还有最后一丝希望----咬舌自尽! “你要是敢死,我便即刻发兵南下!” 完颜阿骨打双手如铁,哪里是耶律丹一介女子能掰得动的? 耶律丹眼中满是决绝,挣扎不停。 “你就算是死了,我也会命人把你剥光,扔给全军将士!” 完颜阿骨打也被激发了全部兽性,发誓要在这场两个人的战争中赢! 耶律丹眼中死志不改,伸手去抓他的脸。 “待我攻下燕京,不仅要屠光全城,还要将你父耶律淳的尸体挖出来挫骨扬灰!” 耶律丹猛地顿住。 完颜阿骨打心知胜利在望,狞笑道:“没错,那个亲手把你送来的父亲已经死了!” 耶律丹拼命摇头,已经变红的双眼写满了不信。 “呵呵,你以为派人追杀宋使的事情我不知道吗?你以为宋使为何急匆匆的离开?就是收到了耶律淳的死讯!” 耶律丹眼睛里最后的光开始黯淡。 完颜阿骨打看出对手的意志正在瓦解,决定再加最后一把火。 “耶律淳一死,谁还能挡我女真兵锋?你不是契丹长公主吗?不是为国为民才自愿北来的吗?不想看到燕京城鸡犬不留、契丹人亡族灭种吧?!” 耶律丹眼里的光彻底消失,这位始终没有想过屈服的契丹长公主,终于还是闭上了眼睛。 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一张无形的命运之网,自己连要如何挣扎都想不出来...... “姓武的!来生......来生再也不做人了!做人......太苦了!” 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滴在厚厚的羊绒地毯之上,倏忽间消失不见。 完颜阿骨打知道自己赢了,不但赢了当下,还赢了三十六年前的那个梦魇! 大片织物被撕裂的声音响起,却没有预想中的感觉...... 身上陡然一轻,耶律丹猛地睁开了眼睛! 完颜阿骨打一刀挥出,紫红色的刀芒瞬间将眼前之人从中斩断。 漫天血雨中,一团紫气破空而来。 完颜阿骨打来不及收刀,左手拳迎上。 “砰”地一声闷响,还在空中的两截尸体彻底炸成了碎屑。 “是他吗?” “是他!” 躺在地上的耶律丹虽然还没看清来人长相,心里却无比笃定那就是他! 武从文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似乎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自己和眼前的敌人。 【完颜阿骨打,21级】 这几个红字就像世上最强力、最牛逼的兴奋剂,让他再看不见任何其他。 因为那代表了改变历史的希望! 燕京还没破,天祚帝还没死,耶律大石还没逃,甚至......这厮没准儿连继承人都还没确定! 自己要是能在这提前杀了完颜阿骨打,女真人会不会乱? 到时候自己的武家军可就不是喝汤了! 辽国这块肥肉,谁吃最大的那一口还不一定呢! 武从文是越想越兴奋,越兴奋出手就越快...... 他很清楚,机会稍纵即逝! 第195章 步步算计,绝招尽出 陈二狗突然感觉体内一阵热流涌动,恍惚间明显感觉自身实力提升了一截。 他自然不知道这是升级了,除了武从文以外,这时代没人能想到还有等级这玩意儿的存在。 不过陈二狗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因为最近这一年多已经体会过好几次了。 缓缓抬起右手,他向一直候在身边的方百花和方七佛点了点头。 二人对视一眼,各自离去,林冲等人随之而动。 所有人都没有过丝毫怀疑,心里都能猜到陈二狗一直在等的是什么,因为全都体会过那种神奇的感觉! 这也是他们忠诚度涨得如此之快的原因之一。 自己那位主公,虽然经常不着调的吹嘘自己曾经遇到过神仙,时间久了大家伙却是越来越信。 不信不行啊! 随时把东西变没、还能再变回来的手段,那些吃下去立竿见影的神药,还有说让谁变强谁就能变强的神预言...... 这些时不时就能亲眼见识的神奇,怎能不让人多想? 甚至在夜深人静之时,很多人都曾偷偷想过:“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天命所归’?!” 这种念头只要想一想,就能让人忍不住浑身战栗! 他们不知道,这种暂时不敢宣之于口的念头,何时会破土而出...... 最后检查一遍马嘴上绑着的布条,所有人翻身上马。 守财奴般到处搜刮战马的武家军拿出了全部家底儿,除了400正经骑兵,其余2100步兵也是人人有马代步。 这些骑马步兵骑战本事不够,冲一轮后下马步战还是做得到的。 与此同时,金军大营的西北方向,一支装备极其简陋的人马也做好了突袭的准备。 ...... 武从文拼命了! 手中金刀每一招都是奔着以命换命! 他不能让完颜阿骨打有任何机会,缓过任何一口气! 对方哪怕只是有机会大吼一声,立刻就会有无数的女真士兵杀来。 到时候自己就算真是神仙,也难逃一死。 这里真不是玄幻世界,个人武力再高、再有绝世神兵,面对数万大军也只是蚍蜉撼树,连逃走的可能性都不存在。 面对斩至脖颈一寸的刀锋,武从文恍若未觉,手中刀直奔对手咽喉而去。 完颜阿骨打无奈,只能回刀格挡,紫红色的刀罡只在武从文脖子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两刀碰在一起,却诡异的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各自外放的罡气交锋,激起一阵气浪。 完颜阿骨打眼神凝重,他认得对方手里的那把刀,因为和自己手里的一模一样。 他那把金刀,是当年在护步达冈追杀辽帝时缴获的战利品。 据说是唐时突厥人大汗的遗物,辗转流入了契丹人手中,成为了历代辽帝的贴身神兵。 为何来人手中也有一把? “此人必是契丹人无疑!很可能还是皇室中人......” 这不由得让对耶律家的恨意更浓,连带着迁怒还倒在地上的耶律丹,暗暗发誓定要让这个贱人受尽折磨而死! 武从文刀刀不停,每一刀都是真气全力外放,紫色的刀罡纵横披靡,逼得完颜阿骨打赶紧收摄心神、全力应对。 他最初的计划真的只是想偷袭一把,能得手最好,不行的话转身就跑。 然后凭借雷达地图和敌人在大营里躲猫猫,顺便看看能不能制造点儿混乱。 至于救出耶律丹,那是袭营大军到了之后的事儿...... 可是和完颜阿骨打对那一拳的瞬间,他就改变了主意。 只要对手短时间内没有援兵,自己就有机会以小博大! 因为那一拳让他清楚的感到,21级的完颜阿骨打和16级的自己之间,并没有碾压级的境界差! 甚至连原因他都知道。 因为那一拳的感觉自己曾经经历过----在临安时遇到的郑彪! 明明有11级,却只能发挥出不到10级的水准...... 走火入魔! 武从文敢肯定眼前的完颜阿骨打也和曾经的郑魔王一样,强行破境的时候走火入魔了! 周侗老爷子送给他的那本小册子上提过,世上武功也和世间万物一样,除了极个别绝世孤品,虽然有阴有阳,练到一定程度终究还是要阴阳调和。 即所谓“孤阴不长,独阳不生”是也! 郑魔王当年就是“孤阴”伤了根本,所以才需要十岁女童的鲜血续命。 完颜阿骨打则正好相反,一身真气至刚纯阳,却没有一丝生机,满满充斥着全是死气! 武从文有种感觉,即便今天杀不了完颜阿骨打,对方也绝活不过明年。 因为这厮的问题可比当初的郑彪大多了,基本上是神仙难救! 除非他也有系统,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完颜阿骨打又一次临时改变了招式,被迫再次和对手换了一刀。 碰撞仍然无声无息,他不由得在心里大骂帐外的都是死人吗?居然没一个进来帮忙! 其实完颜阿骨打很清楚,跟自己过来的那四个忠心耿耿的合扎谋克一定都死了,其中一人还是自己亲手一刀两断的...... 这厮只是在发泄心中的不满和恐惧罢了! 没错,就是恐惧! 他现在已是即将吞灭大辽的一国之君,岂能和一个不知名的刺客以命换命? 完颜阿骨打并没有意识到,或者说是不想承认,自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率领数百亲兵,就敢直冲数万辽帝中军的女真第一勇士了! 他早已没有了曾经破釜沉舟的勇气...... 不过完颜阿骨打也没想过逃。 他也有着自己的骄傲,不两败俱伤,已经是底线了。 至于开口呼叫支援,这倒是没啥心理负担,因为觉得那也是自身实力的一部分...... 幸好他有骄傲,因为那才是武从文最担心的! 完颜阿骨打要是铁了心想走,自己还真没啥办法。 毕竟人家再他妈走火入魔,也至少有19级的实力在那放着,自己一16级的小趴菜顶多趁机占点儿小便宜...... 还好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在他的算计之中,咬着牙一刀接一刀,好似狂风骤雨、又如惊涛骇浪,逼得完颜阿骨打连开口喊刺客的空隙都没有。 当然,代价不可避免,他真气的消耗速度数倍于敌。 这也是完颜阿骨打不打算逃的另一个原因。 武从文能搞清楚对手的实力,比他高了整整5级的对手自然也能! 这位有实力、有本钱、又一直在赢的女真枭雄,无比笃定自己很快就能像一直以来一样,大获全胜! 因为他能明显的感觉到,对手的真气在衰减。 只是...... 【金瓶梅收藏家:各项属性在体力彻底耗尽前不会衰减】 拥有这个系统称号的武从文,在彻底耗尽真气前,根本就不会出现那种情况。 所以,一切都是他故意的。 武从文在等,等一个能彻底决定战局的机会。 完颜阿骨打感觉对手招式的威力突然急剧减弱,这是力竭的征兆。 心头大喜间一刀全力劈出,他决定结束战斗。 突然,他看见对手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不祥的感觉随之而起,却再也来不及收招了。 武从文没再像之前那样以攻代守,第一次横刀格挡对手的进攻。 本已微弱的紫芒瞬间大盛,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了紫红色的刀罡,仔细看两把金刀的刀锋并没有接触在一起。 第196章 等的就是这一刻! 罡气相交,无声无息、却又气浪翻滚,刚刚挣扎着起了一半身的耶律丹被震得重新躺倒。 武从文嘴角溢血,左手缓缓抬起,按在刀身的另一端。 完颜阿骨打只觉一股凌厉至极的真气袭来,也将左手按在了持刀的右手之上,同时忍着胸口翻滚全力催动真气。 “拼内力?呵呵......” 完颜阿骨打心中冷笑,在他看来,对手就是拼死一搏、回光返照而已! 然后他就发现武从文脸上的笑容更诡异了。 “哼!还想唬老子!” 完颜阿骨打觉得已经彻底看穿了对手的底牌,自己只要再加一把劲儿,就能以雄浑的内力将其轰成一堆渣渣! 武从文也在心里冷笑:“老子等的就是这一刻!” 要不是同样没法说话,他特别想装逼的问一句:“老子是因为有挂,你在等啥?” 下一刻,武从文咬碎一直含在嘴里的体力恢复药剂,即将耗尽的真气和体力瞬间补满! 完颜阿骨打脸色大变,他没想到对手居然还有余力反击。 不过他也没有太过担心,对面这个黑矮子的实力明显不如自己,这一定就是最后一搏了! 可惜啊! 武从文不但作弊了,还他妈是主角! 反击的真气不但没有衰减,反而越来越强,恐惧终于在完颜阿骨打的脸上具象化了。 他突然想起了大萨满曾经提过的一种古老秘法,可以在短时间内激发一个人的全部潜能。 虽然后果是力竭而死,可自己怎么能和这么一个卑贱的刺客同归于尽?! 别说完颜阿骨打想岔了,就是武从文自己都有点儿迷糊...... 怎么就升到17级了?经验值明明还差190点呢啊! 下一瞬他就想明白了,是老英雄周侗送的那本小册子! 更准确的说,是最后那几页的呼吸吐纳之法! 自从得到那本宝贝秘籍之后,武从文虽然也是日日练习,却总觉得远远不如系统好使。 道理很简单,勤学苦练就像爬楼梯,得一步一个脚印;而系统嘛,就像是坐电梯,经验够了一点“升级”按钮,直接就到了! 而所谓的内功心法,说白了就是循序渐进的锻炼、调理体魄和经脉。 对于普通人来说,内功是基础,招式是辅助。 而对于武从文来说,系统才是基础,内功和招式都更像是辅助消化系统所得的工具。 他就是再勤奋,消化的速度也赶不上系统给好处的速度。 这倒也不难理解,毕竟不是一个维度的东西嘛! 此时,武从文才知道自己之前都想错了,勤学苦练并不是可有可无的! 今天这一战,绝对是他穿越后最凶险的一战。 之前即便是深陷千军万马之中,好歹还有“临阵升级”这个堪称能起死回生的保命神器。 可这一回,武从文距离升级还差190点经验...... 也就是说,失败就是死路一条! 所以他才一改往日的“只管莽”,精心算计着每一步,小心翼翼的不敢有半点行差踏错。 即便如此,完颜阿骨打毕竟比他高了一个境界,就算因为种种原因实力受到了压制,也不是武从文能够匹敌的。 靠着系统给的各种技能、称号,特别是神药,双方差距又缩小了一点,却也还是没到拉平的地步。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将近一年的苦练和坚持有了收获,武从文第一次不依靠系统,升级了! 17级! 虽然没跨境界,却足够了! 趁着完颜阿骨打稍稍愣神,武从文终于找到个机会第一次开口。 “愣啥呢?帮忙啊!” ...... 金军大营已经在望,其中却还是只有零星的灯火。 “敌军没有防备!” 出发后自动接过指挥权的方百花,瞬间作出了判断。 和她有同样想法的,还有步军主将方七佛。 黑暗中,两人根本没有机会交流,却同时下达了命令。 方百花:“松马嘴!加速!” 四百骑兵齐齐解开了马嘴上绑着的布条,随着呼吸顺畅,嘶鸣声响起,战马奔跑的速度陡然加快。 林冲、扈成等骑军将领汇聚到方百花身边,组成了锋利的箭头。 在他们身后,是二百契丹族骑士。 方七佛:“乙字方案!保持阵型、全军加速!” 李虎紧了紧把自己绑在马上的绳子,大声冲自己那一营兄弟吼道:“乙字方案!兄弟们,杀啊!” 喊杀声冲天而起,眼前的金军大营终于有了反应。 ...... 用不着武从文提醒,耶律丹也能看出眼前的形势,知道是生是死就在此刻! 强撑着散架般的身体,她终于抓住了之前掉落的凤头簪,挣扎着冲向完颜阿骨打。 眼角余光瞥见冲来的耶律丹,完颜阿骨打再也顾不得压制体内隐疾,一咬牙全力爆发。 胸口的那团火猛地炸开,瞬间钻入四肢百骸,折磨着他的每一寸肌肉和经脉。 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张嘴吐出时却已化成了一团亮红色的水雾! 狂暴的气浪以完颜阿骨打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冲去。 只差一步的耶律丹又一次被震得倒飞而起,口喷鲜血的同时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的金簪掷向了完颜阿骨打脖颈。 气浪愈加猛烈,三人所在的寝帐就像一个被吹破的气球,突然炸开,发出一声巨响! ...... 完颜撒改被巨响惊醒,抓起身边弯刀就往帐外冲,一边跑一边大喊:“粘罕!粘罕!” 帐外已经乱了,无数女真人来不及穿戴铠甲,就提着武器冲出了帐篷。 只有少数值夜的士兵还算镇定,正在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将领指挥下压制混乱。 完颜宗翰听到了父亲的呼喊,立刻纵马跑过去大喊道:“父亲快上马!有敌袭营!” 完颜撒改虽然心头疑惑,却知道现在不是细想的时候,一把托住了正在下马的长子。 “你要指挥大军,不能没有马!” 完颜宗翰也不矫情,知道只要自己守住营盘,父亲就是安全的。 ...... 女真人太大意了。 他们以为杀光了方圆几十里的所有人,自己就是绝对安全的,所以寨墙建得马马虎虎。 林冲和扈成二人加速出列,手中飞爪用力一抛。 战马转向,“嘣”的一声绳索拉紧,提前被破坏了门栓的粗制营门瞬间就被拉开了! 方百花一马当先,四百高速冲刺的骑兵一拥而入! “完颜阿骨打已死!快跑啊!” 四百铁骑一边冲锋,一边纵声大吼这句提前准备好的谎言,用的还是女真话。 大营外围的女真士兵不辨真假,心里却难免慌乱,抵抗顿时更弱了几分。 方百花见状大喜,银枪挥舞间率部直杀中军大帐! 耶律孛牙画的地图,她也是提前看过的。 四百骑兵一阵风般冲过,侥幸没死的金军士兵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看见更多的敌人纵马杀来。 “大汗死了!快跑啊!” 一阵很不标准的女真喊叫响起,这些人却哪里还能顾得许多,终于一哄而散。 两千骑马步兵死死趴在马背上,只将长枪紧紧夹在腋下,埋着头就是一个冲! 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只有冲到战马再也跑不动了,自己才能下马步战。 第197章 是生是死?各安天命! 【叮!牛吊系统特别任务进度提醒:率军消灭金国正规军3000\/1000人。奖励:体质突破药剂*1。】 第三次响起的系统提示音再悦耳,也压不住武从文心头的郁闷。 他算到了一切,甚至连完颜阿骨打有护身宝甲都有预料,却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也会临阵突破! 另一个没想到,本来是自己来救耶律丹的,最后居然变成了对方救了自己。 要不是她最后关头射出的那只金簪,分散了完颜阿骨打的一丝注意力,自己绝扛不下对方那狂暴的一击! 可惜,就凭耶律丹那4级的身手,怎么可能伤得了完颜阿骨打?! 凤头金簪刚一接近对方脖颈,便仿佛撞上了一道结界,瞬间反弹了回去。 武从文面对着一个艰难的选择:是救耶律丹?还是救自己? 完颜阿骨打绝不会给他两全的机会! 作出决定只用了半瞬,武从文抬手射出一柄飞刀,同时身体猛地向前窜出。 高手对决,胜负生死往往只在一瞬之间,完颜阿骨打的刀锋紧随而至,原本紫红色的罡气已经变得赤红。 武从文仅凭感觉反手挥刀,目标是完颜阿骨打的脖颈。 对方身上有护体宝甲,他怕自己这未达巅峰的一刀破不了防。 岂料完颜阿骨打这次没像之前那样闪躲或者格挡,似乎不再惧怕和他同归于尽。 “没的赌!” 武从文很清楚自己绝没有对手快。 可他不能躲,躲了挨刀的就是耶律丹! 算球!是生是死?各安天命! “大不了老子再他妈穿越一回!这次没准儿是个帅哥......” 紫色刀罡溃散,从耶律大石手里缴获的金刀发出一声悲鸣,寸寸炸裂! 赤红刀罡乍亮,前进势头不减,撞上了武从文汇聚在背后的紫色真气。 如同热刀切入黄油,武从文的最后一点防御没起半点作用。 “可惜......就差一步......” 借力加速的武从文,终究还是没能抓住那只凤头簪! 万幸的是,之前射出的飞刀将它撞了一下,刺入耶律丹身体的位置从左胸变成了右胸。 “心脏不在那,也许不致命......” 刀气入体,武从文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下一瞬,如有实质的刀罡突然化作星星点点,依然狂暴的冲入了武从文体内...... 方百花挑飞一个火堆,四散的木柴落在附近的帐篷上。 护在她身侧的林冲挥枪,将一个冲来的女真人刺死,飞奔的战马又撞飞了另一个。 跟在林冲身后的骑兵将一个小陶罐扔出,碎裂声中火油四溅,碰到着火的木柴便呼啦啦烧成一片! 方百花举目四望,始终没有看到要找的身影,不由得心急如焚。 金军主帐已过,可那里却是空的,没有半个人影! 女真人不愧当世武力霸主,遭到如此突袭,居然没有丝毫炸营的势头。 除了武家军所过的那条直线,其他地方的金兵居然已经开始整军了! 后面的骑马步兵早已失去了速度,方百花却只能不断下令骑兵继续加速。 这四百骑兵,是唯一还有冲击力的,绝不能停下! ...... 完颜兀术冷笑一声,下令亲兵随自己冲锋。 “这群契丹人真是废物!居然连骑马的本事都扔了!” 作为年轻一代中的第一猛将,他的确很多地方都极像父亲,比如勇猛无畏、比如迷信武力...... 然后他就吃了大亏。 方七佛发现一个年轻的女真将领,只带着十数骑便敢向自己的大阵冲锋,不由得心头火起。 “你来指挥,我去去就来!” 他扭头冲身边的鲁智深喊了一句,下一秒飞身而起。 完颜兀术看见了对面敌军的表情,让他诧异的是没一个人脸上有恐惧,甚至朝向自己的长枪还稍稍调整了一下角度。 正惊诧间,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眼前,他下意识挥舞手中狼牙棒去砸。 没有着力感...... 完颜兀术心头大骇,紧跟着感觉胸口一疼,整个人从马背上倒飞而起。 两个亲兵怪叫着冲上,下一秒就变成了两具骑在马上的无头尸体。 方七佛练的是南派功夫,硬桥硬马中不失矫健轻捷,用武从文的话说就是灵活很高! 只见他足尖在马背上一点,身形再次腾起,手中刀继续锁定最初的目标。 完颜兀术撞在一个亲卫身上,顺手将那人拉到了身前。 刀至,青色罡气破开重甲,那个女真亲卫连惨叫都没发出便一命呜呼。 刀至柄没,方七佛没感到任何阻滞感,立刻弃刀向旁一闪。 寒光划过,亲卫的头颅冲天而起,完颜兀术也砍了个空。 后方大队金军冲近,方七佛也不恋战,毫不犹豫的向己方大阵退去。 完颜兀术露出半个脑袋,闪烁的目光中有凶狠、有后怕,还有几分凝重...... 鲁智深抢前一步,挥舞手中六十二斤的水磨镔铁禅杖只一击,便将两个女真人连同胯下战马一齐斩成两段。 身体旋转间,禅杖另一端的月牙,铲中了第三匹战马的脖子。 马上骑士向前栽倒,正好撞上势头不减的月牙,身体直接断成了两截。 两位主将如此勇猛无敌,让步卒们本就高昂的士气顿时更上层楼。 密集的长枪齐齐刺出,直接将仅剩的几个女真骑兵捅成了马蜂窝! 方七佛回归本阵,鲁智深也退回了第一排。 “突刺向前!” 随着军令下达,两千多名武家军步卒组成的锥形阵呐喊着启动,很快和完颜兀术手下的那个猛安【即一个千人队】迎面撞上。 女真人果真悍勇,挥舞着各式兵器不躲不避。 可惜,他们绝大多数都没有着甲,单薄的上衣无法提供哪怕一丁点儿防御力...... 武从文眼前一黑,仿佛万虫蚀骨般的痛苦让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人终于扑到了耶律丹身上。 “还知道疼!没死就好......” 他咬着牙搂住身下的耶律丹就地一滚,耳中传来完颜阿骨打野兽般的嘶吼。 “不是突破!这厮是彻底走火入魔了!” 重新恢复视力的武从文终于看见了对手的模样,心里却没有半分高兴。 此时的完颜阿骨打,一张脸赤红如血,头上的发辫已经散开,脖子和头上粗大的血管凸起,好似下一刻就要爆开一般,活生生一个披头散发的恶鬼! 什么样的野兽最危险? 濒死搏命的! 眼前的完颜阿骨打就是那只只想撕碎猎物的狂暴野兽! 更恐怖的是,黑压压一大群小兽正在嚎叫着冲来。 而武从文自己,底牌已尽! 第198章 死里逃生 武从文受的是伤,并不是体力和真气耗尽,所以再喝体力恢复药剂没有任何意义。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跑! 不跑干啥?留着等死吗?! 那群正在冲来的女真人,应该是完颜阿骨打的精锐亲兵,个个都是4级以上的高手,数量更是足有好几百。 武从文一手搂紧耶律丹,一手朝完颜阿骨打甩出三柄飞刀,他要为起身争取点儿时间。 结果丝毫没有意外,完颜阿骨打只是一挥手,三柄灌注了真气的飞刀就像纸片般炸碎在了空中。 武从文不停,又是三柄飞射而出。 完颜阿骨打嘶吼一声,再次震碎两柄,最后竟然一伸手凌空抓住了第三柄,反手射了回来! 武从文等的就是这个,搂着耶律丹一闪,身后响起惨叫,冲在最前面的女真亲兵中刀栽倒。 完颜阿骨打对此恍若未见,身形暴射而出。 武从文再躲,闪开了这野牛般的一撞。 他早就看出来了,完颜阿骨打强在力量和内力雄厚,灵活最多也就只有200。 “感谢万能的读者大大,一直撵着屁股让我加灵活,要不今天非交代在这不可!” 武从文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继续东跳西跃,怀里抱着一个人丝毫不影响速度。 也是他运气好到了极点,完颜阿骨打虽然每一击都刚猛无比、威力无穷,可变招间总有些迟滞,似乎是有些失了心智。 不过武从文的处境并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危险。 因为数百女真亲兵就要冲到了! 一咬牙,武从文决定赌一把。 单手用力,将怀里的耶律丹奋力扔出,方向正是冲来的女真亲兵。 完颜阿骨打追到,双拳轰向武从文胸口。 忽明忽暗的火光下,完颜阿骨打的合扎谋克们眼见刺客将同伴砸来,本以为是想阻挡自己一时片刻,不约而同的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可下一瞬,他们发现来人飞的很高,直接越过了所有人的头顶,不自觉高举的长短兵器全部落了空。 那一扔,让武从文再也没有机会躲开完颜阿骨打的攻击。 不过他也没想躲,同样双拳轰出,额头暴起的青筋和对手一模一样。 又是无声无息,红色和紫色的罡气同时崩散,激起的气浪将最前排的十几个合扎谋克震翻在地。 武从文喷出一口鲜血,借着这一击之力倒飞而起。 人在空中,眼前一片漆黑,他勉强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唤出了个人面板。 视线有些模糊,武从文凭感觉开始猛点其中一个“+”。 很幸运,他点对了。 每点一下,全身的骨骼似乎就轻盈一丝,对肌肉的控制力也强了一毫。 身子开始下落,武从文咬着牙踢出一脚,足尖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借着这一分力继续向后滑。 视力终于恢复了些许,武从文第一眼看见的是即将落地的耶律丹。 忍着疼伸手一抄,美人儿重新入怀,前冲的势头还剩下一点儿。 第二眼,看到的就是飞在空中的完颜阿骨打。 在他脚下,是一个已经没了脑袋的女真士兵。 “操!狗日的真他妈狠!连自己人都杀!” 武从文肚子里暗骂,落地后就地一滚,双足发力一蹬。 就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再次呕出一大口血。 “轰”! 完颜阿骨打凌空打出的一拳差之毫厘,在武从文身后几寸距离轰出一个浅坑。 武从文被四溅而起的碎石崩得龇牙咧嘴,心里却是安定不少。 “奶奶的,老子就不信312点的灵活,还跑不过你个狗日的!” 完颜阿骨打一拳接一拳,却距离武从文越来越远。 心头更定,可下一刻,武从文就傻眼了。 迎面又是一群女真士兵,看装备样式,也是完颜阿骨打的合扎谋克! 前有阻拦、后有强敌,自己抱着一个人还身负重伤,武从文感觉自己闯不过这一关了。 就在他心如死灰之时,身后乱声突然大起。 完颜阿骨打豁然止步,一双赤如血珠的眼睛暴射出两道精光。 跟在他身后的亲兵纷纷转身,黑暗中到处都是伴随着战马嘶鸣的喊杀声。 “不是契丹话!” 完颜阿骨打稍稍恢复了些理智,胸中的怒火却是烧得更盛。 武从文反应神速,一边折返向后,一边调出雷达地图。 只一眼,他就看见第一批合扎谋克身后是一大片白色的光点。 第三方人马! “似乎还是友军......” 念头一闪而过,武从文却又突然顿住脚步。 他发现自己原本要逃的方向,有一小片绿色的光点。 自己人! 怎么选还用得着想吗? 再次转身,武从文抖手射出数柄飞刀,同时大喊:“我在这!” 结果话刚一出口,他就苦笑连连,因为自己的声音嘶哑而无力,直接就被淹没在了震天的厮杀声中。 眼前的一个女真将领挥刀格开两柄飞刀,紧跟着侧身,用肩头护臂兽硬抗下第三柄,嘴里哇哇大叫着继续前冲。 跟在他身后的士兵已经乱了,却无一人回头,所有人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大汗! 武从文心头震撼,脚下却没耽误,又一个转折向旁边跑去。 他要让开这些疯子,犯不着和他们拼命。 混乱中一骑当先,白马赤红、银枪染血、娇斥连连、仿若杀神! 是方百花! 武从文自以为没人能听得见的呼喊,却真真切切的传入了她的耳中。 不等武从文再开口,一左一右又有两骑冲出黑暗,紧紧跟在方百花侧后半个身位。 区别是,其中一人长枪纵横,竭力在为主将劈开前路;另一人却和方百花一样,双刀挥舞间目光四处搜寻。 是扈三娘! 更多的武家军骑兵杀出,直追死不回头的女真人。 “哈哈!老子真他妈是天选之子!” 武从文咧开大嘴,却只能在肚子里放声大笑。 两女同时看见了他,反应却又是截然不同。 方百花眼中闪过一丝安心,狂喜之色溢于言表。 扈三娘呢? 这妞也高兴,下一秒却满眼都是怒火。 超模同志看见自己一直念着的那个混蛋,怀里居然紧紧抱着个女人! “混蛋!色批!狗东西!” 扈三娘用眼神高声怒骂,身体却很诚实,一拉马缰调转了方向。 武从文哪有时间解释,满脸兴奋的疯狂挥手。 方百花驰近,横马挡在他身前。 扈三娘却恨不得抽出长鞭,狠狠的抽上一顿! 陈二狗赶到,一言不发的飞身下马。 武从文也不矫情,抱着耶律丹跃上马背。 “转向!” 武从文竭尽全力的嘶吼出声,一捧血雾伴着命令喷出。 扈三娘看得清楚,不由得心中一软,终于想起了战前的交代。 “那个混蛋本来就是来救她的......” 第199章 还不能撤! 武家军骑兵虽然对主公的命令很不解,明明敌人就在眼前,为啥要临敌转向? 但是严格的训练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让他们毫不犹豫的执行了命令。 扈成伸出长枪,陈二狗借力而起,稳稳落在他身后。 大军转向,擦着女真人群的边缘交错而过,有些马术娴熟的武家军将士还趁机带走了几条性命。 完颜阿骨打被亲兵围在中央,眼望正在远去的对手,脸上肌肉剧烈的抽搐几下。 下一刻,他猛然回头,眼中的怒火更盛。 劈手夺过一刀一盾,完颜阿骨打纵声大吼:“杀!” ...... 方七佛心急如焚,他明显感到己方大阵的速度越来越慢。 不愧是只用数年就能灭辽的天下强军,女真人的彪悍真不是盖的! 无数几乎赤裸上身的敌人前赴后继,如同飞蛾扑火般一层层撞碎在阵前。 这种牺牲并非毫无价值,他们用生命为同袍争取了着甲的时间。 要知道,这一切都是在己方袭营成功的前提下发生的。 然后就轮到武家军流血了! 敌人从四面八方杀来,虽然没什么严整的阵型,可个人武力却高的离谱。 方七佛觉得任何一个着甲的女真士兵,其武艺都不弱于己方的营指挥使! 即便是自己和鲁智深,想要杀死一个全副武装的金军,都得稍费一番手脚。 “还好!对方未成阵势......” 发现正面又被冲开了一处缺口,方七佛被迫放出了手里的最后一支预备队。 “铁牛,带你的上去!切切不可脱离本阵!” 早就憋得两眼通红的李逵闻言怪叫一声,都不去招呼自己的五十部下,就如一头发狂的蛮牛般冲了出去。 “这个杀胚!不会反坏了大事吧......” 方七佛眼皮跳了跳,还是任由那群和李逵一般模样的家伙从身边冲过。 大阵的前进决不能停! 只要停下,就是群狼噬虎之势! 李逵的确好用,两柄板斧虽然在人群中不能横扫,可直上直下也是挡者披靡。 一个女真谋克【百夫长】正兴奋的哇哇大叫,突然瞥见一个黑影直朝自己冲来。 心里冷笑,他手中盾向上举起,另一手的战刀向前猛刺,动作标准而实用。 刚刚此人就是用这一招破开了缺口。 可惜他这次遇到的对手是李逵! 滴血的战刀只刺到一半,头顶的盾牌就被一斧两断。 连惊恐的时间都没有,这个女真谋克只来得及瞪大了眼睛。 板斧势头不减,头顶的铁盔和一身重甲就像纸糊的一样,就那么被活生生将敌人劈成了两半! 滚烫的鲜血淋了李逵一头一脸,却刺激得这黑厮更加兴奋。 左斧再劈,又是一个! 脚下不停,再劈......终于冲出了战阵。 李逵更兴奋了,面孔狰狞间抡斧横扫! 五十个部下一路没捞着敌人,嗷嗷叫着全力猛追,无一例外的冲出了大阵。 一片短暂的真空,后方武家军乘机修复了缺口。 李逵和他的部下仍然不停,如同推土机般继续猛冲。 身后的步军大阵重新加速! 一时被打蒙了的女真人很快反应过来,同样怪叫着蜂拥而上。 李逵的部下开始出现伤亡,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回来!快回来!” 不远处的鲁智深看见这一幕,疼得目眦欲裂,却只能死死咬着牙关不能前出。 他可不是李逵那种疯子,很清楚此时最重要的就是保持阵型。 真要是散了阵,己方这点儿兵力根本不够敌人塞牙缝的! 一支狼牙箭无声无息的划破夜空,正中李逵左肩。 那黑厮正杀的兴起,突厥肩膀一疼,左手板斧拿捏不住瞬间脱手。 一个金兵被飞出的板斧砸中胸口,前冲之势一顿,却有更多人越过了他。 李逵被这一箭射得清醒几分,一扭头发现还跟在自己身后的部下已经不足半数。 退是不可能了,这黑厮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立刻大喊:“原地结阵!” 他那些部下其实是武从文的亲兵,所用武器和其他步军不一样,都是一刀一盾。 连李逵那个憨货都反应过来了,其他人自然不会更傻,立刻一边收缩、一边用手中盾结成一个圆阵。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又有几人倒下。 更多的女真人杀到,瞬间淹没了李逵等人,和后方的武家军步兵大阵迎面相撞。 已经被迫变成方阵的武家军,前进的速度再次慢了下来。 阵中的方七佛眼睛瞪出血,死死锁定着远处敌军中的一员将领。 就是那个银盔银甲的家伙,刚刚暗箭伤了李逵! “再近一点儿......再近一点儿......”方七佛心里不断计算着距离。 他手里已经没有预备队了,要破眼前僵局,只有将眼前那个金军指挥官一击必杀! “再进十步......只要再进十步......” 方七佛强压着亲自去堵缺口的冲动,目光一瞬不瞬。 突然,他看见那个女真将领身体连晃,然后翻身滚落马下。 敌军背后杀声大起! “是我军的骑兵杀回来了吗?” 方七佛猜对了。 武从文一手搂好身前的耶律丹,一手挥枪,只靠双腿控马仍然所向披靡! 身上的伤势依然没有好转,却不耽误咬牙上阵。 17级就是这么豪横! 还有刚刚获得的1点自由技能点数,他按原计划加给了“射术精通”。 刚刚那两箭中一支,就是他以“宗师级射术精通”射出的,另一支是花荣。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不是只有他才懂,暗箭偷袭也不是他的专利...... 武从文很清醒,他知道自己如果此时下令撤退,尚未完全混乱的金军必然追杀,到时候骑兵能逃得掉,步军恐怕凶多吉少。 再说,还有那只突然出现的神秘“友军”...... 武从文一边紧盯雷达地图,大脑一边飞速运转,杀人的动作丝毫没有耽误。 眼角余光瞥见一个与旁人装束不同的敌人,正是刚刚落马的那个女真将领。 根本没有思考,武从文纵马而过之时顺手挥枪,之前一直没有出现的紫芒再现。 【叮!恭喜主人,杀死7级敌人,获得经验值82.5】 “嗯?” 武从文的思绪被系统提示音打断,实在是这次给的经验值太多了。 下意识回头,他看见一行正在迅速消散的红字----【完颜银术可,7级】。 “我靠!老子这是运气好到爆啊!居然顺手就宰了一个名人!” 第200章 梦想中的强军模样 完颜银术可,女真名将。 若不是其非完颜阿骨打嫡系一脉,名气绝不会低于大名鼎鼎的金兀术! 看看这厮在历史上的战绩。 初为使,探知辽国虚实。 后为将,率军攻打黄龙府;从完颜斜也克辽中京,又与完颜娄室合兵屡败辽天祚帝,率军破居庸关逼降燕京。 灭辽后,随粘罕两围太原,最终破城;第二年又南下参与了攻克汴梁的那场战斗。 可以说这厮几乎参与了所有金国前期的大战,而且每每独当一面,比后来才崛起的完颜兀术牛逼多了! 就这么一号人物,居然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武从文手里,还他妈是顺手宰的! 以上这些绝不是水字数,实在是这厮死的太重要了! 女真前期不缺战将,所以对金军的影响尚不清楚。 但对武从文个人的影响却是无与伦比的!直接戳破了他心底始终暗藏的那层畏惧! 畏惧什么? 女真人已经崛起,很快就要抵达巅峰,要说没点儿“天命所归”武从文是不信的。 今晚这么好的机会,居然都没能杀得了很快就要自己挂了的完颜阿骨打,这不得不让他的心头再蒙阴影。 自己真的能够对抗天命,改变历史吗?! 现在一下子通达了,自己能杀得了完颜银术可,就能再杀粘罕、金兀术,甚至完颜阿骨打的死没准都和今天这一战有着莫大关系! “天命?老子就是天命!” 主将的死,让悍勇的女真人也不禁惊慌失措,再想结阵根本没有可能。 武从文带着骑兵肆意冲杀,方七佛也第一时间下令冲锋。 本来感觉死定了的李逵又兴奋了,他觉得自己之前那不叫“莽撞”,而是有“先见之明”! “杀!” 手中的板斧不知丢到哪了,这黑厮抢过一杆狼牙棒,抡的虎虎生风。 他那仅剩的十几个手下也都是疯子,居然直接散了阵势,一个个单枪匹马的杀入了人群之中。 金军崩溃! 武从文高声喝令不许追杀,率军转向西北。 他要杀完颜阿骨打一个回马枪! 骑兵开道,步兵结阵狂奔。 遇到小股敌军都不用步兵动手;偶遇大队,骑兵绕开,步兵结阵冲击,骑兵兜个圈子或横击、或背刺,也是一击而破。 武从文没走直线,雷达地图就像“预警机”一般,让他可以率军专挑敌军的薄弱处打。 在背刺完颜阿骨打之前,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尽可能将已经组织起来的金军重新打散! 至于会不会贻误战机? 雷达地图告诉武从文,那支神秘“友军”非常强悍,与金军中最精锐的合扎谋克交战丝毫不落下风,始终纠缠不休! 只是战法看起来似乎有些古怪的熟悉...... 完颜撒改已经彻底安心了。 他的营地在东边,并没有受到敌人突袭,麾下将士已经整军完毕。 可他却拒绝了长子粘罕率兵出战的要求。 “这五个猛安是咱家这一系真正的本钱!日后是龙是虫靠得可不是别的!” 对父亲的话,粘罕有些皱眉,最终却还是默认了。 ...... 武从文终于看见了那支“友军”的真容。 两千毡帽皮衣的骑兵! 这些人分成两队,一队不近不远的列阵,另一队也不与金军接战,只在高速奔跑的战马上绕着圈的放箭。 完颜阿骨打的合扎谋克,也是吃了没有战马的亏,只能结成一个圆阵仅用弓箭还击。 “这打扮......这战术......我尼玛!这是蒙古人?!” 武从文强压下心头的疑惑,举目望向缩成一团的金军。 没有找到完颜阿骨打...... “难道那狗日的自己爆体而亡了?” 速度不能停,武从文决定试探一轮。 “投枪准备!” 计算着距离,武从文高声下令。 “左转!” 武从文的命令,恰到好处的让麾下骑兵躲过了一拨箭雨。 “放!” 借着马速,数百只投枪腾空而起,划出道道漂亮的抛物线扎入金军圆阵。 没有惨叫,却有大片女真人倒下,圆阵瞬间出现了一个缺口。 “友军”非常敏锐,都没用命令,奔射的一千人就瞬间四散,给已经启动的另一千人让开了道路。 金军圆阵正在飞速合拢。 一片箭雨射至,却只有不到十个人倒下。 距离近了,武从文终于看清,“友军”射出的箭矢很准,可惜威力太差。 箭头不是铁的,而是打磨锋利的骨刺! 一个女真士兵眼窝中箭,闷哼一声向前栽倒,背后的战友毫不犹豫的踩踏而过,他至死都没有喊叫。 “要遭!” 回头凝望的武从文,和一直跟在身边的方百花同时惊呼出声。 女真人还是赶在最后一刻合拢了缺口,那支疑似蒙古人的“友军”一头撞上了铁墙。 下一刻,更让人目瞪口呆的情景出现了。 最前排的“友军”丝毫没有减速,就那么连人带马撞了上去。 “铁墙”不可避免的向内凹陷,缺口再次出现。 第二排“友军”仍不减速,马上的骑士却突然高高跃起,挥舞着各色兵器扑入了敌阵之中。 战马没停,继续高速撞击铁墙。 缺口彻底打开,后续骑兵一拥而入! “左转!调头!” 武从文大声下令,心头却是震撼无比。 他没想到居然能有军队如此不要命! 这可不是一两个人在拼命! 要知道人越多心思就越杂,配合的默契度会几何级的下降! 然后,他又又看到了更加震撼的一幕。 被冲破阵型的女真人没有一个逃跑,甚至都没人慌乱,竟然只用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将敌人黏住了! 长短兵器齐上,又有着让人看起来莫名舒服的小配合。 本以为胜局已定的骑兵瞬间成片倒下。 圆阵收缩,冲入的骑兵一个不剩! 不是他们不够英勇,也不是他们武艺不够高强,实在是手里的武器不给力...... 弯刀砍在敌人身上,只留下一道白印;长矛刺中敌人,同样无法破甲;战马冲撞,人挤人之下根本没有空间。 他们真正输在了“器不如人”四个字上! 战斗还没结束。 冲阵的骑兵迅速向两旁散开,之前奔射的一千人已经集结完毕,向着金军圆阵再次发起了冲击! 这才是天下强军! 武从文梦想中的模样! 已经不足四百的武家军骑兵终于转回了方向,他们的主帅第一时间高高举起了手中长枪。 “全军听令!随我杀敌!冲!” 没有人犹豫,他们也看见了刚才那一幕,胸中的热血已然沸腾。 方百花在左,林冲居右,陈二狗、扈成、扈三娘三人在后,花荣、萧离统各自持弓在手,羽箭已经搭好。 战马再次加到了极速...... 第201章 斩将!夺旗! 耶律丹还在昏迷。 一路血战而来,武从文没机会找地方安置她,更没办法交给其他人照顾,最后只得用绳子将她牢牢捆在胸前。 号角自金军阵中响起,四面八方呼应之声接连不断。 武从文对此充耳不闻,眼中只有正中心的那面金色大纛。 他不是昏了头脑,而是清楚真正的强军必须经历最残酷的生死磨炼。 他也不是莽撞,而是知道自己的援兵会比敌人先到一步。 有机会! 但也只有一次! 一举逆天改命、搅动天下局势的机会! 金军不动如山,武家军一往无前。 武从文放弃了骑射,将胯下战马催到极速,双手持枪竭力前刺。 紫芒大盛,当面的铁墙寸寸龟裂,却没有倒塌。 左右护法长枪挥舞,龟裂更深。 一片黑影俯冲而下,那是武家军最后一轮投枪。 马到、墙塌、血雾腾起! 圆阵另一侧,武器简陋的骑兵同时杀到。 撞击! 一样悍不畏死的撞击! 女真人的圆阵瞬间被挤压成了两个一端相连的椭圆形。 冲天的杀气激荡起狂风,吹得金军阵中火把忽明忽灭,照得金色大纛如云中日、似浪中舟,时隐时现又猎猎翻滚! 武从文距离目标只剩一步之遥。 他终于又看见了完颜阿骨打,那个雄壮的男人就躺在大纛之下。 不用系统,也没有怀疑,武从文就是知道对方没死。 下一刻,完颜阿骨打睁开了眼睛,在族人最需要他的时候醒了过来。 守护四周的亲卫率先欢呼,声浪飞速扩散,女真人士气大振。 两支冲阵的骑兵同时停了下来,再难寸进! 武从文首当其冲,五支长矛从不同角度同时刺来,胯下战马躲无可躲。 悲嘶声中,武从文腾空而起,脚下的战马用生命的余烬撞飞最后一名敌人。 两道宿命般的目光在空中相交,各自主人的表情一般无二,丝毫不见半分感情。 武从文长枪下指,完颜阿骨打赤手相迎! 战场上所有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彼此。 紫、红两色罡气盘旋纠缠,如同一道龙璇逼得旁人无法靠近。 武从文上身的夜行黑衣猛地鼓起,随即寸寸炸裂,血液从每一个毛孔激射而出,瞬间形成一团血雾,将他和胸前的耶律丹笼罩其中。 一丝狰狞的笑容闪过完颜阿骨打面庞。 突然,他看见捆在武从文胸前的耶律丹睁开了眼睛。 那眼神如此熟悉,曾经的记忆汹涌而来。 紧握枪尖的右手松动。 武从文进! 完颜阿骨打彻底松开了右手,左手成拳击向半空。 武从文不避不挡,双手紧握枪杆再进! 耶律丹突然拔出胸前金簪,反手刺向完颜阿骨打。 有什么东西终于碎了......盘旋的赤红罡气化作点点星光。 枪至、拳空、金簪脱手、鲜血飞溅、洞穿而过! 武从文单膝跪在地上,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战场一瞬间凝固了,天地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叮!恭喜主人,杀死传说级敌人完颜阿骨打,获得额外奖励:经验值1000点、体质突破药剂*1、“威震女真”称号......】 后面的系统提示音,武从文就听不见了,因为冲天的嘶吼声如炸雷般重新响起。 女真人疯了! 他们看着曾经神一般的首领矗立不动,彻底失去了理智。 所有人都放弃了正在面对的敌人,野兽般嘶吼着冲向杀死大汗的凶手! 武家军也疯了! 他们要救出自己的主帅,那也是自己的神! 疑似蒙古人的友军爆发出一阵欢呼,蜂拥向前! 方百花杀到,胯下白马被人群阻挡,索性飞身而起。 点点寒芒射过,两个合扎谋克后颈中枪,鲜血迸射间脚下继续前冲。 陈二狗同样跃在半空,手中长枪全力横扫,两个敌人被砸飞,木质的枪杆从中断裂。 扈成护在妹妹身旁,扈三娘扔掉双刀,腰间长鞭激射而出,缠住了武从文的手臂。 花荣放弃了近身搏杀,整个人立在马上五箭齐发。 萧离统一枪槊穿敌人,大吼一声将其高高挑起,身后的部下刀枪齐上,瞬间将那人砍成了碎块。 武从文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双手仍然死死攥着长枪,恍惚间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冲纵马冲到。 “砍倒大纛!砍倒它!” 武从文将好容易积攒的一点儿力气尽数爆发,嘶哑着嗓子吼道。 林冲一带缰绳,胯下战马掉头,青芒闪动间三个金军倒飞而起。 其中一人撞上大纛,却只让粗大的木杆颤动了一下。 胯下战马发出悲嘶,前冲势头顿减。 林冲双目赤红,脑海中闪过一张笑脸。 弃枪,他拔出腰间战刀,反手狠狠剁在马臀之上。 战马吃痛,嘶吼着用尽最后一分生命高高跃起。 “咔嚓”! 连人带马撞上木杆。 女真大纛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悲鸣,轰然倒塌! 身体被拽至最高点的武从文正好看见这一幕,心情激荡间再次嘶吼出声。 “杀!” 步军终于赶到,方七佛、鲁智深和李逵三人冲在最前面,形成了一个无往不利的锥形箭头。 破开敌群! 紧随其后的武家军步军已经没有了阵型,嘶吼着狂奔而上! 女真人崩溃了,却没有一个人逃跑。 他们散落在数不清的敌人之中,如同一只只濒死的疯兽左劈右砍。 仍然有百余人聚在混乱的战场正中央,肩膀抵着肩膀,将他们的神围在中间。 武从文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眼前一黑,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身边人喊的什么,他已经听不到了,能做的就是唤出个人面板,艰难的点了一下“升级”。 “呜呜呜~~~” 听力恢复,武从文听见女真人倒塌的大纛下传出声声号角。 没有激昂、没有急促,有的只是决死的悲嚎! “撤!” 武从文穿越后第一次真正感到了心慌。 升级成功了,身上的伤势却并没有痊愈...... 雷达地图告诉他,整个女真大营都疯了! 之前一直没有动静的东边,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点也在狂奔。 一把扯下胳膊上的长鞭,武从文甚至都来不及多说一句,身体再度腾空而起。 手中枪连刺,挡在方百花和陈二狗之间的两个女真人倒下。 他却没有下落,借着枪刺之力继续向前。 格开一把弯刀,武从文落在头戴金盔的友军首领马前。 “跟着我!杀!” 他喊的是契丹语,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转身就走。 金盔老者一愣,随即大声下令。 跟在他身边的一个年轻人飞身下马,手中弯刀狠狠拍在马屁股上。 雄峻的战马吃痛,撒蹄冲出。 武从文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火红,右手长枪刺穿一个敌人,左手猛地抓住飘扬的马鬃。 “跟着我!杀!” 身后千余铁骑如雷般应和。 狂风卷过,顽石碎裂,武从文纵马而过,一刀枭首。 来不及回望,身上再添几处新伤的武从文纵声大喊:“向左!脱离战场!脱离战场!” 第202章 老子不让你死,你就死不了! 近十万人的女真大营彻底乱了,无数火把从四面八方只朝着号角响起的方向汇聚。 黑暗中,三股人马却向着相反的方向,无声无息的一路狂奔。 那支装备简陋却彪悍无比的骑兵,很快成了开路先锋,跟着首领纵马飞驰。 而他们的首领,却跟着一个陌生又如神明般的身影一路前进。 零星的女真散兵根本没机会出声,便被滚滚而来的巨浪吞噬。 被武家军步兵丢弃的战马找到了,虽然已经逃散了许多,也勉强够两人一骑。 “上马!走!” 武从文感觉自己的声音已经嘶哑到很难听清,眩晕感不断袭来。 “是因为血流得太多了吗?今天的血的确流的太多了......” 大军陡然加速,彻底没入了黑暗之中。 ...... 飞狐口。 就是武从文之前带着老李头探路的那处山谷。 武从文解开胸前绳索,想对怀里的人儿说些什么,又没有力气开口。 今晚这一战变化太快,和最初预料的完全不一样。 结果肯定是好的,付出的代价却也巨大。 四百骑兵折了一半,两千一百步军也只回来了一千四百,尤其是林冲...... 伸手拍了拍耶律丹,没有回应。 武从文一低头,脸色大变! 只见那个同自己合力完成最后一击的人儿,此时双目紧闭、面色黑紫。 颤抖着手一探鼻息,虽然微弱、好歹还有,武从文稍稍放下心来。 对方若是死了,今晚的仗可就算白打了! 周围人说些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内心满是惶恐和愤懑。 陈二狗第一个看出了问题,立即大声让众人散开。 方百花的反应也不慢,伸手一拉扈三娘,目光流转间尽是担忧。 仅剩的十个亲兵背身围成一圈。 满脸是血的李逵不敢回头,只用眼神询问陈二狗。 陈二狗恍若未见,就那么直挺挺的站着,用眼神警告其他人离的再远一点。 将耶律丹放平在地,武从文已经发现了问题所在。 对方身上唯一的伤口,正有一股股黑血流出。 掰开耶律丹仍旧紧握的右手,武从文看见那支凤头金簪的簪头,隐隐还有蓝光流转。 “有毒!这妞早就准备好了......” 武从文心头一颤,赶紧掰开她的嘴,灌进一瓶体力恢复药剂。 几乎彻底消失的心跳稍稍强了一些,随即迅速减弱。 武从文把心一横,伸手撕开了耶律丹胸襟。 伤口已经彻底变黑,汩汩而出的黑血让人触目惊心。 大脑一片慌乱,武从文直接俯身用嘴去吸。 没有味道,他却感觉脑袋一阵阵眩晕。 不是之前的脱力感,这是毒性极强的表现。 十几口下来,黑血只是颜色稍稍变淡,武从文脑袋晕得更厉害了。 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掌抚上了他的脸。 武从文凝了凝眼神,看见耶律丹在冲自己笑。 一股无名火气直冲脑门,他特别想伸手狠狠打几下对方的屁股。 自己三番两次让她别回去!别回去! 这个傻妞就是不听! 耶律丹没有在意那凶狠的眼神,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柔。 “你真的来救我了......” 气若游丝,却蕴着数不尽的欣喜。 只这一句,武从文所有的怒火都散了。 耶律丹的嘴唇微微闭合,再也说不出话来,眼神中的欣喜开始变为安心和满足。 武从文脸色一变,恶狠狠的吼道:“老子让你死了吗?!” 耶律丹似乎想要摇头,眼神却逐渐涣散。 “妈的!老子说不让你死你就死不了!” 武从文强提一口气,打开了系统。 飞速点开两条任务完成的提示消息,两小瓶液体出现在他手中。 “系统大大,一定得管用啊!” 武从文仰头灌下其中一瓶,一俯身吻上了耶律丹的嘴。 抚摸黑脸的那只玉手猛地一僵,随即搂紧。 耶律丹感觉到了无比的满足。 “此生......再无遗憾了吧......” 远处的扈三娘踮着脚尖不断张望,仗着身高腿长看了个真真切切。 然后,这妞就抓狂了! “混蛋!畜生!色批!不要脸!” 一连串怒骂自心头涌起,就是不愿意承认其中最大的一股情绪,居然是......酸酸的! 唇分。 耶律丹睫毛颤动,猛地睁开了眼睛。 “自己没死?!” 武从文仰头又灌下一瓶。 耶律丹只感觉脸庞发烫,赶紧再次闭眼。 期待中的吻没有发生,耶律丹感觉脸更烫了,仿佛火烧一般。 看着怀里美人儿脸上的黑紫飞速褪去,武从文大大松了口气,终于感觉自己身上的伤也在迅速痊愈。 “这体质突破药剂就是牛逼!怪不得是完成特殊任务才能获得的好东西!” 心情一放松,他思绪又飘到了别处,脸上刚刚涌起的欣喜,霎时消失不见。 ...... 找到毡衣金盔的友军首领,武从文发现那些之前还彪悍无畏的友军士兵,此时竟然散乱的躺倒在地,只是紧紧挨着自己的战马。 对方先是冲他行了个礼,动作是右手抚胸躬身,然后嘴里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 武从文心里更加确定这支友军应该就是蒙古人,这个动作他穿越前在不少影视作品里见过。 跟在他身边的萧离统突然小声开口:“主公,他在夸赞你的勇猛无敌。” 武从文诧异的扭头问他:“你能听懂?” 萧离统躬身答道:“小的之前曾随......曾经北上和鞑靼人做过生意。” “鞑靼!” 武从文默念这个词儿,心里终于确定对方就是蒙古人。 “你帮我翻译,一字一句的翻译!” “是,主公!” 接下来,武从文便和眼前的蒙古首领交流起来。 让所有人惊奇的是,仅仅几句过后,他就不再需要萧离统做翻译了,嘴里说出的蒙古话也越来越纯正! 这是“语言精通”技能发挥了作用。 一番交流下来,武从文搞清了对方的来历。 据那个自称合不勒的蒙古首领说,他们来自遥远的北方,两年前收到大辽皇帝的旨意,要他们南下帮助打反叛的女真人。 他们本来是不愿意的,毕竟路途太远。 可很快就有许多南面的族人北逃,有一些进入了他们部落的领地。 从这些人口中,他们听说了女真人的残暴,很多同族被整部落的杀光,连女人和孩子都不放过! 勇士们群情激奋,附近几个部落联合推举他带队南下复仇。 “蒙古人此时就这么团结了吗?” 武从文心头疑惑,随口问道:“你们离的很远吗?走了多久?” 合不勒想了想答道:“我们南下要穿越大漠,一路走了快一年。” 武从文心说:“千里迢迢南下,怎么会连具体走了多长时间都搞不清,这货明显是不想细说,担心自己部落的位置暴露吗?” 于是他便再次出言试探:“那可是够远的,你们部落具体在哪啊?” 对方眼里果然闪过一丝警惕,含混的答道:“我们住在北边的一条大河边。” “什么河啊?” 武从文假装顺口的追问。 对方这次倒没再犹豫,直接答道:“用我们的话说,叫斡难河。” “我操!斡难河?!!” 武从文的眼睛瞬间瞪大。 第203章 一起结安答 “老人家可是姓孛儿只斤?” 武从文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内心里却已是惊涛骇浪。 合不勒已经五十多岁,草原上人的寿命短,他被称为“老人家”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只见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并没有回答武从文的问题。 倒是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年轻人惊喜的问道:“这位巴特尔识得我们?” 武从文知道蒙语中“巴特尔”就是“英雄好汉”的意思,便笑着点头猛戴高帽:“漠北乞颜部的威名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这话夸得就太过了,此时的乞颜部只是漠北诸多蒙古部族中比较有名的一支,要说威名能传到漠南绝对是扯淡! 可那个年轻人显然心思比较单纯,闻言立刻喜形于色。 武从文看似在回答他的问题,目光却一直盯着合不勒。 合不勒心思电转,却始终想不到有什么不妥,又见他目露询问之色,便笑着介绍道:“这是我最小的儿子也速该。” “我操!” 武从文用尽全部力气才做好表情管理管理,不让脸上的肌肉有丝毫抽动,语气尽量保持平和。 “也速该兄弟今年多大了?可有娶妻生子?” 也速该明显没有父亲那么多心思,闻言骄傲的答道:“我今年二十一岁,已经有四个儿子了!” “这么厉害?我比你大一些,到现在还没孩子呢!” 武从文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飞速运转的大脑越来越迷糊,总觉得有点儿乱。 “哈哈!” 也速该被夸了很高兴,伸出肌肉虬结的手臂拍了拍武从文的肩膀,大笑着说道:“那巴特尔可要加把劲儿,我那长子铁木真都五岁了!” 脑子里“轰”的一声。 武从文再也隐藏不住眼里的杀气,赶紧低下了头。 “就是那个黄金家族!绝对不会错了!” 合不勒的名字他没听过,也速该却记得清楚,铁木真那个被塔塔儿人毒死的老爹! 斡难河、乞颜部、孛儿只斤氏、也速该、铁木真...... 这要是还能搞错,武从文觉得那些历史学家都得去死! 只是...... “时空绝对他娘的错乱了!” 他虽然不是学历史的,也算不上多牛逼的历史发烧友,可有些东西脑子里还是有些概念的。 大名鼎鼎的成吉思汗绝不可能出生在“靖康之耻”前头,两个时间点之间至少差了几十年! 武从文不知道的是,他此时所在的时空,的确不是穿越前那个世界的提前。 那个时空的历史里,也速该并不是合不勒的儿子,而是孙子,是其次子把儿坛把阿秃儿的第三个儿子。 不过以北方游牧民族混乱的婚姻观,老子抢了儿媳妇的戏码,倒也并不算稀奇。 还有父亲死了,继承家业的儿子把父亲的小老婆也一起继承的事儿呢! 以上这些都是他心里的猜测。 最重要的是,武从文不是读者大大,不知道作者一开篇就写明了:这里不是宋朝!不是水浒世界!也不是地球! 把眼前这爷俩弄死的念头一闪即逝,因为他知道那根本没啥卵用。 且不说眼下的武家军有没有那个余力做到,就算成功了,真正的目标铁木真也不在啊! 弄死他爹和他爷爷有个鸟用? “巴特尔!巴特尔!” 年轻的也速该见武从文低着头好半天没有动静,奇怪的喊了他两声。 武从文惊醒,一抬头对上了合不勒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 万般念头流星般划过脑海,武从文瞬间做出一个决定。 “老人家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眼神恢复正常,武从文严肃的问道。 不等合不勒回答,也速该又一次抢着说道:“我们要回家了!” 合不勒突然瞪了小儿子一眼,同样严肃的解释道:“勇士们死的太多了,我们已经无力再战。” 此时的蒙古人,父子之间并没有汉人那般森严的上下观念,也速该对父亲反应的不解全都写在了脸上。 武从文对父子二人之间的眼神交流视而不见,很理解的点了点头道:“的确,这里离你们住的地方那么远,你们能千里迢迢来帮忙打这一仗,我们已经很感激了!” 这回不等也速该再抢先,合不勒就摇着头说道:“该说感谢的是我们!女真人杀了我们那么多无辜的族人,我们南下本就是来报仇的!巴特尔杀了女真人的大汗,便是替我们复了血仇,所有蒙古人都该感激巴特尔的恩情!” 说着,这位年过五旬的老人就要跪地叩谢。 武从文能看出对方不是虚言做作,赶紧上前一步将这两父子搀住不让跪倒。 他也没说什么“不敢当”之类的屁话,而是笑着转移话题:“两位也别‘巴特尔’、‘巴特尔’的叫了,我姓武,叫武值,你们可以直接喊我名字!” 父子俩对他的直接干脆很有好感,见状也不再矫情,哈哈大笑着行了个抚胸礼。 对此武从文倒是没再阻止。 也速该年轻藏不住心事,起身后直截了当的说道:“武阿哈勇猛无敌!也速该十分佩服!不知能不能和你结为安答?” 武从文一愣,心说:“咱俩结为安答,那老子岂不成了成吉思汗的干大伯?” 合不勒见他没有立刻答应,心里顿时有些误会。 但他人老成精,立刻开口道:“我合不勒也愿和武兄弟结为安答,生生世世永不背叛!” 武从文傻眼了! “我靠,老爹和儿子都要和我结拜,这老子该咋选?” 也速该似乎没察觉到任何不妥,在一旁大声叫好。 合不勒看出了武从文的疑惑,笑着解释:“我们漠北的蒙古人,没有南方这么多虚礼,咱们三人各自结拜,不涉及其他!” 武从文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脑子里不由飘过穿越前看过的一部电影里的经典台词:从今儿起,咱俩各论各的,我管你叫哥,你管我叫爸...... 金顶大帐门前,数百被剥了盔甲的合扎谋克黑压压跪成一片,每个人都低着头,染血的发辫垂在脸颊两侧。 随着帐中一声令下,数百把高举的弯刀齐齐斩落。 人头落地,没有一人发出声音,无头的尸体也没有一具歪倒。 帐中众人对这一幕视而不见,争吵声很快重新响起。 争论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谁来继承汗位? 其实这本不该是个问题。 按照女真人的勃极烈制度,身为谙班勃极烈的完颜吴乞买是绝对的法理继承人。 可惜完颜阿骨打死的太过突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这让手中没有什么兵权的完颜吴乞买底气并不那么足。 女真人崛起的时间实在太短,勃极烈制度的传统还远不到扎根的程度,至少不是无可撼动的铁律。 武力仍然是一切的核心,没有武力,法理、制度什么的连个屁都不如! 可要是不按照勃极烈制度顺序继承,就存在一个问题----到底是父死子继?还是兄终弟及? 第204章 帐内各自心思,营外匹马单枪 所谓的勃极烈制度,简单说就是一种比较原始的集体领导制度,即重大国事由少数几个大贵族共同商议后做出决定。 最初的勃极烈会议成员有五人,地位由高到低为: 都勃极烈,即大汗,或者也可以叫做皇帝。 谙班勃极烈,即皇储,汗位的法理继承人。 国论勃极烈,即国相,负责处理内政事务,类似加强版的中原丞相。 阿买勃极烈,国相的第一助手。 昊勃极烈,国相的第二助手。 五人中都勃极烈或者说大汗,名义上拥有最高权威,可以管理一切事物。 可人的精力总有极限,前期开疆拓土之时,大汗主要负责的是军事事务,即掌控兵权,内政几乎全权交给国相处理。 为了防止国论勃极烈权力过大,五人中有两个是被安排分他权的。 发现问题了没有? 名义上排名第二的谙班勃极烈,既不掌握军权,也不负责处理内政,根本就是个什么都能参和一把,又什么都说了不算的尴尬角色! 这样的继承人,如果有强势大汗明旨背书,继位当比较顺利。 可一旦出现今天这种情况,弊端就彻底暴露了...... 没实力啊! 说白了就是既没兵!也没钱! 扯远一句。 这种安排,会不会是完颜阿骨打故意的设计? 谁不想把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 可前期打天下的时候,为了尽可能团结更多的力量,不得不搞了这样一个利益均沾的玩儿法,让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有机会登顶。 然后不给权力......也不给积攒班底的机会...... 扯回来,今天的情况就是根本没人提完颜吴乞买那个谙班勃极烈的头衔,他自己不好、也没实力强势发声。 那轮到什么说话? 如果太平时节,控制了文官队伍的完颜撒改更占优势,可现在是战时。 武力! 只有武力才有分量! 可若论武力,问题又来了。 完颜阿骨打的儿子们,和完颜撒改一系又是旗鼓相当! 主要是完颜撒改生了一个好儿子,其长子粘罕绝对是女真二代中最会用兵的大将。 强到完颜阿骨打都无法压制他统兵作战!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无论怎么选,接下来的问题还会更加复杂! 如果父死子继。 那最有资格继位的就是完颜阿骨打的嫡长子完颜绳果。 可惜他在年初攻打辽西京的战斗中身负重伤,不但至今未愈,还很明显的命不久矣。 如果这位嫡长子继承不了汗位,那完颜阿骨打的其他几个有名有姓的儿子就谁都有资格! 如果兄终弟及。 那身为完颜阿骨打亲弟弟的完颜吴乞买,显然比只是堂兄的完颜撒改更有资格,更何况他还是实打实的谙班勃极烈。 问题又绕了回来,吴乞买没有兵权...... 就算让完颜撒改登基,可他也没有兵权,他这一系的兵权都在儿子粘罕手里。 虽然儿子不大可能和老子争夺汗位,可问题又来了,完颜撒改死了之后呢? 要不要把汗位传给这个当年委屈了自己成全的老子的儿子? 这尼玛又变成父死子继了啊! 完颜阿骨打的儿子们会想不到?!能愿意?! 他们手里的兵马加起来,可不比粘罕的人少! 完颜阿骨打的战死,突然间就将刚刚崛起的女真一族推到了分裂的边缘,稍微有不慎就是内讧! 争吵很快升级,并且直接跳过了互相谩骂和人身攻击。 此时的女真人虽然已经建国,却还远没学会中原王朝的温文尔雅和袖里乾坤,所有人还是更习惯直来直去,大有一言不合就撸袖子开干的架势。 吹胡子瞪眼睛根本就是示弱,拍桌子砸板凳都算是文雅。 就这么说吧,大帐里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已经把刀抽出来了! 没办法,这就是一群强盗,而任何强盗集团的初级阶段都是这个德行! 港岛的那些社团,以前不也是一个谈不拢就拎刀砍人吗? 到了新时代,这才被迫公司化,开始学人西装革履的坐下来装斯文...... 这就是女真人的传统,而且这个传统的力量是如此强大,以至于几百年后他们第二次崛起的时候,还是这个德行! 勃极烈会议,不就是后来的五大臣制度吗? 即便到了四大贝勒议政的时候,努尔哈赤也不得不在四人中安排一个侄子阿敏,以示自己没有一家独吞之意。 而所谓的八旗,更是直接参照的猛安谋克制度。 不得不说,这种法子特别适合军事动员和武力扩张,算得上是近代之前最牛逼的军国主义制度。 就连后来的蒙古帝国,也很大程度上参考了这一套东西。 忽里台大会就是勃极烈会议;军政合一的千户制,就是猛安谋克制度的变种。 好了好了!又他奶奶的扯远了! 讲这些,是为了方便大家理解日后女真人的种种决策。 小的还有一个私心,就是和大大们探讨一下如何破解这种强盗组织逻辑。 【不感兴趣的大大们可以直接跳过以上内容哈!小的会在本章弥补相对应的500字。】 话说大帐之内眼看就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直默不作声的完颜吴乞买突然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大哥啊!可怜你尸骨未寒,头都还没能找回来,我们这群不成器的东西就要自己打起来了!我们......我们不配做女真人的子孙啊!” 他是不得不说话了,再不说话大汗之位就要飞了! 而且还不仅仅是做不成大汗那么简单,任谁登上了汗位,能放过他这个曾经的法理继承人? 就算没啥威胁,看着也膈应不是?! 之所以到现在才开口,他就是在等,等众人把气氛烘托起来、底牌都亮出来。 果然,前一刻都已经把刀抵在对手胸口的众人,闻言立刻安静了下来。 实在是完颜吴乞买的话说的太他妈艺术了! 首先,他隐晦的点出完颜阿骨打是死无全尸,寻回大汗的头颅才是当务之急。 这话谁能反驳? 阿骨打的儿子们?谁反对谁就是不孝。 完颜撒改一系?信不信阿骨打的儿子们当场就能把他们都剁了,还没人能说出半个不字! 其次,他直接把自己和所有人都归为了一类,都是不配做女真人的不肖子孙。 这就叫打不过敌人,就和敌人站在一边...... 最后,也是最隐晦却最重要的一点。 你们这群东西都被权势迷了心智,只有我还保留着本心,大家伙说说谁更适合继位? 脾气最暴的完颜兀术反应却是最快,第一个跪倒在地,双手举天狂吼道:“不报此仇,不配为人!我完颜兀术在此立誓,谁能夺回父汗头颅,我便奉他为主!谁若反对,我便第一个剁了他!” 这话是如此高大上、伟光正,其他人有心反驳却无法开口。 “好!好孩子!” 完颜吴乞买随即跟上,跪行至兀术身边,同样双手举天。 “谁能夺回大汗头颅,便是女真之主!若有反叛,全族共讨之!” 完颜阿骨打的其他儿子们一看,这没法再犹豫了啊! 纷纷跪倒,有样学样的跟着发誓。 其他中立派紧随其后。 撒改父子对视一眼,心知今日事已不可为,只得跪倒。 一时间大帐之内吼声如雷:“谁能夺回大汗头颅,便是女真之主!若违此誓,全族共讨之!” 就在这群强盗集团头目在那煽情的时候,帐外传来一声急报。 “报!敌军下书,营外约见!” 跪在地上的众人被打断了演戏很不爽,先是一愣,随即纷纷起身,一边大骂、一边抄起刀就要冲出去砍人。 完颜吴乞买想到了什么,也不去拦阻众人,而是大声喝问传令兵:“来人可说约见何事?” 传令兵被眼前的阵仗吓得有些慌,闻言全身趴在地上答道:“说是商讨归还大汗头颅事宜!” 众人止步。 这要是吓跑了敌使,让完颜阿骨打的脑袋无法归位,自己还不得第一个被当成替罪羊啊?! “走!随我出营!今日必要夺回大汗头颅!” 要论反应,自然还是本就有了准备的完颜吴乞买最快,一边喊,一边已经大步冲出了帐外。 完颜撒改反应慢了一拍,见居然又被这厮抢先一步,顿时恨得牙根痒痒,却也只得随着人流出帐。 女真营门外十步。 一人一骑,对耳边冲天的号角充耳不闻,对眼前蜂拥而出的女真人视而不见。 第205章 还!有!谁! 武从文看着涌出营门的大群女真人,脸上不由得露出不屑的嗤笑。 昨晚他已经试过对方的成色,试的还是最精锐的合扎谋克,那可是完颜阿骨打的亲兵。 说实话的确精锐,可要说什么“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绝对是他妈吹牛逼! 他觉得要是再给自己一年半载,将武家军实打实的扩充到一万人,在同等装备条件下不说一定能赢得了对方,打个平手根本不成问题。 冷兵器时代,又不存在什么降维打击,都是一个脑袋扛两个肩膀,只要训练充足又不怕死,who怕who啊! 完颜吴乞买领衔的女真诸将本来气势汹汹,可一个照面就落了下风。 古代一步大致1.5米,十步有多远呢? 也就15米! 有资格出营的女真大将小二十人,站定之后两边基本就是脸对脸了。 关键武从文是原地一动不动,女真人却是突然止步,看起来就像人多的一方怕了他一个人似的! 武从文就是故意选的这么个位置,小小的心理战罢了。 至于有人问,他就不怕对手不讲武德的万箭齐发吗? 呵呵,他还真就不怕! 因为这厮很鸡贼的把完颜阿骨打的脑袋挂在了马前! 造型看起来很拉风,实际上的意思却是:“有种就放箭!射不射得死老子不一定,你们大汗的脑袋肯定得变成海胆!” 完颜撒改跑得气喘吁吁,他是打定主意不能再让吴乞买出风头了。 可惜啊! 他都六十多了,怎么可能跑得过小了自己快二十岁的对手? “敢问来者何人?速速将我大汗的圣体归还!不然......” 完颜吴乞买又一次抢在所有人之前开口,说出的话不坠威风,也没有太过咄咄逼人,端的是艺术气息满满。 不愧是女真人中少有的读书人。 可惜他今天碰到的是武从文,一个从来就不按规矩出牌的家伙! 不等对方把话说完,武从文便直接开口打断道:“不然如何?” 完颜吴乞买登时就被噎住了。 也是啊!对方单枪匹马就敢来到自家门口,可见胆子有多大!威胁对这种人来说管个屁用! 不料武从文竟然不肯放过他,嗤笑着大声喊道:“呵呵!我能在你十万军中杀个七进七出,还摘了阿骨打的人头,你们谁能奈何得了我?!” 这霸气的反问声传四野,对面的女真人齐齐变色。 不仅如此,武从文嘴上装逼的同时,还伸脚踢了踢挂在马前的人头,这可把对面一群人看得是目眦欲裂! 完颜兀术年轻气盛,哇哇大叫着就冲出了人群。 武从文坐在马上纹丝不动,直到对手冲到面前,身形才倏忽间一闪。 10级的完颜兀术倒飞而起,落地后众人才看见他胸口有一个硕大的脚印。 武从文落回马背,摘下完颜阿骨打的人头高高举起,纵声大吼道:“今天谁能单挑赢了我,阿骨打的人头双手奉上!” 吼完一指自己的脑袋,又补了一句:“再加上我这颗脑袋!” 对面鸦雀无声。 武从文眼神突然一凝,很随意的一抬手,两柄飞刀激射而出,女真营中瞬间响起两声惨叫。 “我劝你们管好自己的小弟,再有张弓搭箭的,我便当场爆了这颗狗头!” 女真诸将再次齐齐变色,刚从地上爬起的完颜兀术再次红着眼睛往前冲。 武从文轻蔑一笑,原本空着的右手突然闪现一杆长枪,下一瞬枪尖已经抵在了兀术喉间。 “小子!想单挑回去骑马拿兵器,省的说我欺负你!” 完颜兀术一张脸憋得绛紫、额头青筋暴起、头两侧的小辫子恨不得怒得竖起来,可脚下却再也不敢向前挪动分毫。 “奶奶的,这小子就是金兀术啊?是现在就顺手宰了?还是以后留给岳飞刷经验呢?” 脑子里胡思乱想,武从文突然把眼一瞪,暴喝出声:“滚!” 完颜兀术只觉咽喉处一股热流冲进,瞬间窜遍全身,脑子里“嗡”的一下,竟然一屁股跌坐在地。 武从文哈哈大笑,将铁杆钢枪收回。 笑声中,对面的女真诸将个个咬牙切齿,却没有一个愿意做那“兀术第二”。 笑声渐止,武从文扫视前方,一字一顿的喝问:“还!有!谁!” 至此,这厮今天的装逼达到了巅峰。 在他身后两百步,列队整齐、却始终一声未发的武家军和蒙古军,齐齐高声重复:“还!有!谁!” 刚刚还在暗恨被抢了风头的完颜撒改,此时却是无比庆幸自己慢了吴乞买一步。 这尼玛羞辱......是骑着脸输出啊! 不仅如此,他还被远处那如雷般的怒吼惊得后退一步,不自觉错到了儿子粘罕身后。 要说他年轻时也是族中出名的勇士,可惜这些年一直负责后勤,早没了年轻时的勇气和锐气。 突然,他发现身前的长子动了一下,惊得赶紧伸手死死拉住。 粘罕回头看向父亲,满是怒容的脸上杀气升腾!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完颜撒改没法出声劝说,只是冲着儿子猛摇脑袋。 他人虽老了,可脑子一点儿也不糊涂。 自己这个长子擅长用兵,个人武力却不是顶尖。 对面那个疯子,可是能在万军丛中斩杀女真第一高手的猛人,强出头不是送死吗?! 别以为这一段是在刻意贬低女真人,事实上这种平时看起来天杀星下凡般的强盗,可要比正常人更加懂得啥时候该认怂! 就好比那些整天以黑道自称的家伙,真正与人动手之前都会先来一阵推推搡搡,目的就是试探对手的反应。 对方要是后退,他就知道你怕了,直接就会变本加厉,甚至痛下狠手。 你若是不退,他们反而开始和你报字号、扯大旗,甚至下三滥的拿家人威胁。 此时的女真人自然不是寻常混混能比,可说到底也是个成了气候的强盗集团,本质上都一样! 不然他们为啥要联宋灭辽? 一是远交近攻;二是实力不够;三嘛......还不是怕被群殴?! 真正可怕的其实是两种人,杀手和激情杀人者。 前者就是奔着要人命来的,出手前都不会让你看出来。 后者嘛!逼急了,脑子里根本就没有“后果”俩字儿! 女真人刚开始反辽的时候,就属于后者。 被契丹人逼得没了活路,咋死都是死,还有个鸟的可怕? 所以说,如果放在女真人起兵之初,武从文绝对不敢如此装逼! 可话又说回来了,那会儿他又为啥要打女真人呢? 狗咬狗两个都死了最好! 第206章 魂兮归来!跟我回家! 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对面动静,武从文知道今天稳了。 只见他突然收敛了所有情绪,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现在可以谈谈了!” 女真诸将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又是完颜吴乞买硬着头皮前出一步,答道:“阁下要如何谈?” 武从文看着他头顶上的名字,知道这是下一任的金国皇帝,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完颜吴乞买对这个长辈经常用来赞许晚辈的动作有些恼火,却又不敢发作,只能当做没看见。 “我可以把完颜阿骨打的脑袋还给你们,条件是换回我方所有勇士的遗体!” 虽然已经提前知道了武从文的意图,后方的武家军和蒙古人还是忍不住一阵心神激荡。 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自古便讲究“何须马革裹尸还”。 叶落归根? 那是有钱有地位的贵族老爷们,才有资格玩儿的奢侈品。 今天,武从文竟然要用金国皇帝的人头,去换战死的将士们! 这一刻,每个人都愿意为那个人去打仗!战死为止!死在任何地方! 完颜吴乞买也很诧异。 他想过对方会要求自己撤兵、要换战马盔甲、甚至金银财宝...... 就是没想过居然要换一堆死人! 诧异过后,一道精光在他眼中一闪而逝。 和他露出同样眼神的,是人群中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儒雅女真将领。 两人感觉到了同样的威胁。 眼前这个对手,是个可怕的敌人! 这笔交易对女真人来说,不存在任何思考的必要,甚至很多人在心里暗骂对手白痴。 当然,女真人的崛起不是偶然,此时的他们可谓是人才辈出,并不止两人有着长远眼光。 只是一时之间没能想到罢了。 可这又如何? 谁敢说出“不换”的话来? 脑袋在脖子上呆够了吗?! 交接很顺利,女真人全程没有异动。 实力永远是谈判和交易的基石。 此时双方的实力可能并不对等,但掌控局势的却是武从文! 武从文不仅要回了武家军阵亡将士的遗体,还有近千蒙古人的。 对此,合不勒和也速该非常感激,他们身后的勇士更是齐刷刷下马跪倒一片。 看着林冲那残破不堪的身体,武从文心中一阵绞痛。 说实话,受网络自媒体的影响,他起初对林冲这人并不感冒。 总觉得对方就是个怂货,明明武功高强,却连老婆被人调戏了都不敢反抗! 可在经历了穿越后的一系列事情之后,他才终于亲身体会了现实的残酷。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面对一个小县城的土财主,自己都得小心谋划。 最后真正靠的,一是系统,二是弟弟武松回来了! 扪心自问,要是换成各位自己,如果得罪了本地公安局长的儿子,作为普通人的你能有多大反抗余地? 林冲之前是什么身份?体制内的一个小军官。 对手是什么身份?国防部长的儿子! 现代人未必就不清楚两者之间到底有多么难以逾越的鸿沟,可事情没落到自己头上,自然可以躲在屏幕后头信誓旦旦。 甚至,很多人都未必真的清楚那是何等塌天巨祸。 林冲当然可以逞一时之快宰了高衙内。 可然后呢? 认罪伏法?还是带着老婆一起亡命天涯? 就算选择后者,两家的父母亲人呢? 《水浒传》里没写,不代表林冲和张贞娘就没有家人啊! 难不成俩人都是孤儿?或者是像孙悟空一样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高俅能放得过他们?! 所以说,整部《水浒》里最让人耳熟能详的一句话是啥? 绝对是“逼上梁山”! 好就好在一个“逼”字上头! 目光从林冲身上挪开,武从文缓缓扫视。 那铺了满眼的尸体,每一具生前都有父母亲人、都有自己的故事,甚至还有自己心爱的姑娘...... “我为什么要北上?” “为什么非要打这一仗?” “女真人明明还没南下,或许在这个时空根本就不会南下呢......” 明知不应该,武从文还是止不住的,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产生了一丝怀疑。 不过下一瞬,他就重新硬起了心肠! 他坚信自己没有做错! 对付强盗,只有打! 对付无端的杀戮,只有以杀止杀! 武从文蓦地仰首望天,任由眼角泪水滑下,吼得声嘶力竭。 “魂兮归来!跟我回家!” ...... 燕京。 完颜阿骨打被神秘军队阵斩的消息还没传开,耶律淳的死却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不久前大败宋军的振奋一扫而光,燕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名义上,耶律淳之妻萧普贤女以皇太后的身份临朝摄政,可实际权力掌握在一南一北急速赶回的耶律大石和萧干手里。 这两人忠心方面没有问题,可人这种动物,一旦涉及到权力分配,暗地里的龌龊根本无法避免。 最重要的是,燕京的很多大臣,从耶律淳咽气的那一刻起,就再也不像之前那般坚定了。 趁着混乱,一直羁留燕京的宋使马扩,就是在这些人明里暗里的帮助下,逃了出去...... 消息传到南边,童贯和刘延庆很难得的达成了一致,都感觉机会来了! 两人各自上表,请求再次发兵北伐。 汴梁的赵佶和一众大臣也都觉得机会千载难逢,立刻下令各地调集物资、援军,向北方前线开拔。 宣和四年七月。 大宋再次集结了二十万大军,以刘延庆为都统制率军二次北伐。 而之前丢了大脸的童贯则被安排坐镇后方,负责规划、调拨钱粮物资。 这个安排,让这位曾经最被官家信任的军方代言人意识到,自己失宠了...... 马扩的逃走,让耶律大石等人意识到了危险,立刻在燕京城内掀起了一次大清洗,最终太尉李处温父子被处死,罪名是“潜通童贯”。 这俩人倒不算冤枉,但燕京城里,或者说整个辽国,暗通宋、金的各级官员又岂止他们一家? 这根本就是场杀鸡骇猴的把戏! 结果就是燕京城安稳了一些,其他地方暗流涌动,尤其是各地的汉官人心思变。 比如涿州的郭药师。 说起这位曾经莫名其妙就被武家军锤了一顿的家伙,这段时间过的也着实苦逼。 涿州城倒是兵不血刃的拿了回来,算是完成了朝廷交待的任务,可惜到手之后发现那根本就是座空城! 武从文走的时候,把城里的粮草物资搬了个精光。 耶律大石北返的时候,从宋军手里缴获的海量物资也没给他留下一星半点儿。 放在以前,郭药师还能从地方上搜刮一番,各地的坞堡主多多少少都会孝敬一些。 可现在...... 那些翻身把歌唱的穷棒子,把粮食看得比命都重要,哪里肯往外拿? 再说,就算他们愿意,也没人组织这活儿啊! 以前主事的坞堡主都他妈被砍干净了! 郭药师倒是组织了几次下乡征粮,结果却一头撞上了铁板。 那些征粮时群龙无首的穷鬼,见到小股常胜军便一拥而上,碰到大队的直接就缩回了坞堡。 常胜军强攻,付出巨大代价后眼看就要破堡,背后突然杀出一支军队,打的还是让他们心惊胆战的旗号----归义军! 第207章 各方都有事做 郭药师坐在新椅子上,总觉得屁股有些硌得慌。 那姓武的离开涿州城时,扫荡得真叫一个彻底,连凳子里的铁钉子都没放过! 搞得他只能让人重新打造一些必备家具,还只能用很考验手艺的纯榫卯结构。 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木匠的手艺再好,用砍人的钢刀也弄不出一块平整的木板...... 跪在堂中的部将刘舜仁满脸愤恨,却并没有吃了败仗应有的羞愧。 也是,打自己的是归义军啊! 顶头上司张令徽之前不也被打得丢盔弃甲吗? 高居主位的郭药师面沉似水,同样看不出愤怒。 作为一个六年前树皮都吃不上的饥民,人命什么的,在他眼里根本连屁都算不上。 他此时考虑的是日后的前途大事! 作为一个胆大又谨慎的矛盾综合体,郭药师不可能不调查那支归义军的来历。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作为宋军中唯一能让契丹人吃瘪的军队,归义军居然是支彻头彻尾的新军! 主将名叫武值,据说曾在宋国平定南方叛乱时立下大功。 其兵源更是传奇,就是去年南逃的那些宋奴! “看来去年大闹河北的那支武家军,就是宋国派来的......” “这可奇了怪了!宋国有那等远见,又有这等人才,之前怎会败得如此之惨?” 不怪他纳闷儿,这个问题就连契丹人和武从文自己也没想明白...... 堂中诸将都熟悉主帅的性格脾气,见他不说话谁也不敢出声。 只有和郭药师关系最近的甄五臣,凑近一步试探道:“大哥,咱们是不是出兵打他们一下?” 郭药师闻言看他一眼,脸上的表情丝毫不见变化。 其他人一看有人带了头,纷纷开口跟上:“就是啊大哥!听说那什么归义军的主力都北上了,就留下这么支小股人马还敢如此猖狂,简直就是不把我常胜军放在眼里!” 按说军中应当称呼职务,好听点儿也该叫一句“大帅”,可这些人全都管郭药师叫“大哥”。 这是因为郭药师曾经杀了自己的顶头上司罗青汉等人,所以私下对契丹人封的官职非常忌讳。 同样的道理,在他的手下,也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怨军”这个老番号,嘴里说的都是契丹人新改的“常胜军”。 郭药师那双阴鸷的眼睛扫视下方,既没出声也不见其他什么动作,却立刻就让众人闭上了嘴。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身边的甄五臣,语气轻飘飘的开口道:“五臣说说。” 甄五臣没有半丝犹豫,躬身答道:“咱们即便是要投宋,也不能太窝囊了,否则不好要价!” 郭药师轻轻点了点头,目光不动。 甄五臣接着解释:“我已派人打探过了,那归义军的确已经北上,只留下了一营五百人马,绝对不是咱们对手!” 郭药师再次看向下方问道:“刘延庆的前锋到哪了?” 负责南边情报的张令徽躬身答道:“还没到雄州呢!” 郭药师一愣,脱口道:“这么慢?我问的是前锋!” 张令徽不屑的撇撇嘴:“哪有什么前锋?刘延庆的二十万大军死死抱成一团,看来是被契丹人打怕了!” 其他众人闻言顿时哄笑一片。 郭药师也不禁摇了摇头,随即把脸一板,语气阴沉的说道:“就这种货色,也能把你们打得两次大败,还有脸笑?” 张令徽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心里暗暗吐槽:“奶奶的!说得好像不是你手下的兵一样!再说,那些宋兵能和那什么归义军比吗?那可是硬刚大石林牙也不落下风的强军啊!” 郭药师不理他的反应,再次沉思半晌后突然开口道:“这次五臣亲自领军,咱们......” 话没说完,堂外突然来报。 “报!城外有人求见,自称是归义军使者。” 郭药师眼神一凝,把没说完的话憋了回去。 众人不敢打扰他,就连甄五臣都紧紧闭上了嘴巴。 “有请!” ...... 武州,宣化府。 武从文在飞狐口等了三天,也没等到金军的进攻,便知道了对方短时间内没工夫搭理自己。 这只是件小事,却扎扎实实的给他上了一课。 在他原本的概念中,自己杀了女真人的大汗,对方肯定会进行疯狂的报复。 可对方并没有那么做,而是缩在近在咫尺的大营里一动不动。 说龟缩不动也不准确,因为每天都有不同方向的来人赶到大营。 武从文略一琢磨就明白了,女真人是在开大会,目的自然只有一个----决定谁是新一任的大汗。 原来在权力交接面前,什么血海深仇全得往后放放,就连完颜阿骨打的葬礼都至今未办! 你可以说这是人性的贪婪,也可以说这是一个政权成熟的表现。 女真人有事要忙活,武从文自然不能就在一边看热闹,人家又没请他观礼...... 于是,他便带着所有骑兵再出飞狐口,继续北上。 随行的还有蒙古人,他们是要北返回家了。 这么多人,又都是骑兵,动静自然不小。 女真人也派出了哨探想要跟踪,结果被武从文两个回马枪杀了个一干二净。 这货有雷达地图,手底下又第一次能指挥这么多骑兵,就是这么豪横! “武安答,我们要走了!你以后要是打不过女真人,就派人去漠北,我一定带人来帮你!” 也速该狠狠搂了一下武从文,在他耳边大声说道。 这个年轻粗豪的蒙古汉子一向直来直去,临别的话说得没有半点儿拐弯抹角。 武从文在他的话里听不出半点虚伪和客套,心里也有些感动,大力在他背后拍了拍。 一旁的合不勒见状笑道:“也速该说得对,武安答有事就去北边找我们,乞颜部一定帮忙!” 他这话说得响亮,诚意却是远不如儿子实诚,语气里透出股久经世事的圆滑。 武从文倒也没有在意,人家是一部族长,若是跟个小年轻似的毫无心机,乞颜部也发展不了这么大。 走过去也和合不勒拥抱一下,武从文便让到了一边。 合不勒父子并肩来到耶律丹马前,单膝跪地行礼道:“尊贵的燕国公主,我们走了。大辽如有召唤,请您派人北上斡难河,我蒙古人一定鼎力相助!” 耶律丹抬手虚扶,语气很郑重的回道:“多谢合不勒汗!契丹人和蒙古人永远是最好的朋友!” 合不勒很高兴的双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口中称谢。 望着蒙古人远去的马队,耶律丹有些忐忑的问武从文:“这样真的合适吗?” 武从文笑笑:“你是天锡帝正式册封的燕国长公主,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有这个权力,也有这个身份!” “哦。” 耶律丹小声应了一声,垂下头去,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第208章 脱胎换骨柳谦益 耶律淳曾经是天祚帝亲封的燕王,被迫登基后也没忘记本分,送女儿北上和亲前便赐了个“燕国长公主”的封号。 耶律丹虽然聪明、也不缺历练,可毕竟年轻、更没在权力中心沉浮过,只隐隐察觉到武从文的安排有些不妥,却实在想不透其中关节。 想了一阵还是想不明白,她便偷眼去看武从文,却发现对方正在一张羊皮上写写画画,根本没瞧自己。 武从文画得很专心,时不时还会闭目沉思,似乎是在回忆和琢磨。 其实这都是别人以为的,真实情况是这货在那对照雷达地图呢! 此次北上的目的,一为虎口夺食;第二,就是为了正在画的这玩意儿。 汉人丢失北方二百多年,虽然库存中也有地图,可与此时的实际情况相比终归是大大过时了。 山川不会移动,河流呢? 想想黄河吧! 秦汉时期,平均每26年决口和改道一次,后来逐渐频繁。 到三国及五代,更是平均10年就会来上一次。 就说北宋时期,也在1034年和1048年两次决口,分别形成了横陇河道和商胡埽河道?。 北边的小河小江自然不会像黄河那样肆虐,可两百年斗转星移,发生点儿变化是肯定的。 还有地貌。 这个更好理解,同一座山,十年前植被茂盛,大军无法通行;十年后可能就变得光秃秃的,人马器械通行无阻。 更别说两百年间会新建多少城池、关隘、集镇、榷场...... 好容易来一趟,不搞一幅最新的高清地图回去多浪费? 以后再北伐这玩意儿就是宝贝,绝对抵得上五十万大军! 画好最后一笔,将地图和炭笔收好,武从文跃上马背一挥手。 “打出契丹大旗!向东出发!” ...... 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士子,郭药师更加肯定之前的猜测,那支狗日的归义军绝对是宋国楔出的钉子! 柳谦益今天穿的是久未上身的太学士子服,站在堂中丝毫不惧的与郭药师对视。 儒雅混合着彪悍干练的气质,让郭药师一眼就看出不同寻常。 说他是辽国的汉家士子吧?穿着谈吐不像。 说他是宋国的读书人吧?又和之前见过的那些不同,身上没有丝毫文弱酸腐。 总之就是四个字----卓尔不凡! 不得不说,郭药师的眼睛是真毒! 北上仅仅数月,柳谦益便像换了个人似的,再也不是那个只会在镇安坊里搏眼球、寻出路的太学士子了! “宋辽如今乃是敌国,先生就不怕我宰了你祭旗?!” 寒暄过后,没能在言语上占得丝毫便宜的郭药师,决定吓一吓对方。 柳谦益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既看不出讥讽,也没有分毫畏惧。 郭药师发现自己曾经屡试不爽的绝招,今天居然落了空,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再往下说了。 柳谦益也没让他尴尬,风度翩翩的一拱手道:“闻听郭将军久有归宋之意,如今又何必虚言恫吓?” 此言一出,堂中众人齐齐变色。 常胜军想要投降大宋早就是公开的秘密,可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啊! 面子不面子倒在其次,这玩意儿要是提前让契丹人知道了,免不了又是一番麻烦。 要知道,燕京可不是大撒把,常胜军中可是有契丹人监军的! 郭药师脸色不变,甚至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就那么阴恻恻的盯着下方。 柳谦益丝毫没被这眼神吓住,再次露出温和又不失刚毅的笑容。 “柳某虽出身汴梁太学,可在这燕赵之地待了许久,不免沾染了些北地习性。久闻辽东民风比之此地更加彪悍,莫非郭管押和诸位将军还不如柳某直接吗?” 郭药师此时的正式职务是“都管押常胜军、涿州留守”,柳谦益把对他的称呼从“郭将军”改成了“郭管押”,意思就是“要抠字眼儿的话,咱们就好好掰扯掰扯”。 常胜军众将闻言,原本瞪得牛大的眼睛里,瞬间露出些许尴尬。 有种明明被嘲讽了,却没法子反击的憋闷...... 郭药师突然笑了,却只是嘴角翘了翘,表情显得更加阴森。 “如此大事,柳先生能做得了主吗?” 柳谦益毫不犹豫的答道:“不能!” 郭药师脸上的笑容一僵,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心说:“尼玛归义军的人都这么牛逼的吗?耍老子玩儿呢!” 正要一拍案几给点儿颜色看看,却见柳谦益不慌不忙的又开口了。 “柳某只是归义军旗下一介无名小卒,自然做不了如此大事之主,可我家武指挥使却不一样。” 郭药师被憋得难受,再也顾不得继续装逼,皱眉嘲讽道:“据我所知,那武值也就是个二十四阶拱卫郎,区区从七品的小官,有那本事做主?” 柳谦益回了个不屑的眼神,笑着反问:“郭管押在辽国是几品官?比你品级高的又有多少人?” 郭药师又被憋了一下,却是没法子反驳。 汉人在辽国再受重视,那也是下等人! 燕京城里大把的契丹人或者奚人,可能手里没什么实权,身份地位却绝不是汉人能比的,没准儿就是个超品的宗室。 柳谦益也不穷追猛打,自顾自的开口解释:“郭管押既然连我家武指挥使的品阶都知道了,自然也能查到其出身。这说话管不管用,还得看背后站着的是谁不是?” 郭药师又是无力反驳,他甚至感觉对方比自己更像个直来直去的北人。 人家说的是大实话,品阶官职什么的看起来重要,可真正办起事来,看的还是谁的背景够大、够硬! 武从文的确品级不高,可综合各方情报判断,那厮绝对是童贯的嫡系。 不仅如此,还有一点更加重要,那就是归义军实在能打! 尤其是和其他窝囊废宋军一比,简直就是宋国的战力天花板! 这种自己有本事,还背景深厚的人,日后加官进爵还不是板上钉钉的吗?! 至此,这位心思深沉的怨军首领,再也没了和对方斗嘴的心思,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和兄弟们的确有归正之意,只是苦于无人引荐。柳先生有何指教,旦请直言!” 柳谦益瞬间收起一丁点儿初露的峥嵘,恢复了最初的模样态度,冲着郭药师一拱手。 “我家武指挥使可手书一封,直送童相公案前,代为传递两家通好之意。” “武指挥使不是北上了吗?” 郭药师今天第一次彻底变了脸色,脱口问道。 柳谦益笑而不语。 郭药师察觉到自己失态,连忙收敛心神。 “那个武值武从文早就把什么都料到了吗?还提前做了安排......真神人也!” 这是个枭雄,细枝末节在他这儿不值一哂,很快便哈哈大笑着一挥手:“哈哈!柳先生大才,今日必得一醉方休!来人,开席!” 柳谦益最后那一句话,才是他今天一直在等的。 第209章 配合默契 涿州城南十里。 武松眼望北方,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止不住的焦急。 在他身后坐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妇人,手里不紧不慢的绣着一只虎头鞋。 见武松第三次转头看向自己,妇人这才开口道:“武将军放心吧,出不了事的。” 武松虽然才单独领军不久,性子却飞速变得沉稳,闻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妇人察觉到他还是担忧,便开口转移话题道:“派往南边的兄弟,这两日可再有什么收获。” 武松明白她问的是什么,只是摇头没有说话。 妇人低头咬断手中线,抬起头很难得的笑道:“武将军可是还对我的计策不放心?” 武松也是个干脆性子,闻言直接点头道:“周娘子的心思我能明白,可这截杀朝廷信使的事一旦暴露,恐怕......” 妇人似笑非笑的打断道:“恐怕什么?连累你大哥?” 武松再次点头。 妇人哂笑道:“二郎还真是个直人!你大哥要是有你这般心思,也不会北上了。” 武松一愣,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自家大哥是个什么心思,他这个做弟弟的又怎会不知? 可心里清楚归心里清楚,有些事情却万万不能说出来! 再次把目光投向北方,武松突然兴奋了起来,也顾不上骑马,直接迈步就冲出了树林。 柳谦益在马上摇摇晃晃,直到武松冲到跟前才突然哈哈大笑,哪还有半分喝醉的意思? 武松被耍了也不恼,一转身亲自为对方牵马,边走边问:“事情办得如何?” 柳谦益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下巴上扬来了一句:“都搞定!” 武松无奈摇头。 任谁和自家大哥待久了,都会学得一嘴莫名其妙的新词儿。 柳谦益见对方没被自己的语气逗笑,心下有些不爽,又开始自吹自擂:“那个郭药师还想把我灌醉了套话,狗东西不知道爷以前是常混镇安坊的吗?一个个都给他们灌趴下了!” 这厮虽然没醉,显然也是喝嗨了。 跟着迎出的妇人听见这句,皱眉问道:“就这样?” 柳谦益吹牛吹得正爽,突然看见对方,眼中竟然闪过一丝畏惧,赶紧收敛表情答道:“周娘子也来了啊?那哪能呢,该透出去的话一句不少!” 那个被两人都称为“周娘子”的妇人不是别个,正是曾经的张家村人,后来又跟方七佛一起刺杀过皇帝的周绣娘。 周绣娘点点头,表情重新恢复了平静。 柳谦益翻身下马,凑到她身边小声问了一个武松刚刚就想问的问题:“周娘子,咱们这么做真的好吗?” 周绣娘斜他一眼,反问道:“怕了?” 柳谦益酒壮人胆,一梗脖子喊道:“没卵蛋的才怕!” 说完才察觉到不妥,对方可是个女子......赶紧转移话题道:“不过这事儿根本瞒不住啊!” 周绣娘似乎没觉得有任何不妥,语气平静的说道:“武将军不会再回汴梁了,瞒不瞒得住又有什么关系。” ...... 宣和四年,八月初。 河北的归义军突然举兵攻打易州城。 易州城内兵不过千,只能紧闭四门、据城死守。 看着城外黑压压足有数万的敌军,守将史成脸色像死了爹般难看。 不对! 他爹已经死了,就死在城外这支归义军手里。 所以史成既没胆子出城野战,也不可能开城投降,能做的只有向东、北两个方向派人求援。 城外的归义军人数虽多,却并不急于攻城,而是不紧不慢的打造各类攀城器械。 这反而让城内的守军更加心惊肉跳,这分明就是不动则已、一动必破的节奏啊! 可让他们诧异的是,围城两天之后,归义军发动的几次进攻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看起来声势骇人,实际刚进入弓弩射程就撤了。 对此史成也不奇怪。 归义军主力北上的消息他也知道,要不是手中兵力实在太少,早就出城去给自家坞堡报仇了! 如今城下的明显就是那群造反的乱民,这番模样有啥稀奇的? 不过他自幼从军,虽算不上什么名将,基本的眼力还是有的。 城外敌军虽然不像样,可撤退的时候却是颇有秩序章法,关键就是那支始终没动过的五百中军在镇场子。 史成知道那是归义军留在河北的精锐,这数万乱民肯定也是这支部队召集起来的。 虽然五百人不多,可惜史成自己手下也没比对方多多少。 自己要是敢出城直取敌人中军,只要那五百人顶住不溃散,那些不济事的乱民很快就会化身群狼,靠人命堆,也能把自己这几百人全堆死! “呜呜呜~~~” 正在城墙上一筹莫展的史成,突然听见东面一阵熟悉的号角,随后便发现城外敌军的大营嘈杂了起来。 “难道是援军来了?这......是不是有点儿太快了?” 和身边众人的兴奋不同,史成反而有些暗暗皱眉。 从自己派出求援信使起,到今日满打满算也就三天,怎么算时间都不对啊! “大哥,咱们要不要出城冲杀一阵,两下夹击必能大败乱军!” 身边的胞弟出言请战。 史成略一沉吟,开口道:“再等等!” 众人知他素来谨慎,虽觉得机会可惜,却也没有再劝。 让援军先和敌人打一仗也好,等形势明朗了,己方再杀出城去捡便宜不迟!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曾经力压四方的大辽的确气数已尽了。 这要是放在从前,各军怎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自打小算盘? 当然,这也是因为援军来的方向是东边而不是北边。 东边来的肯定是涿州怨军无疑,坑了也就坑了! 要是换成北边来的契丹军,这些人绝对不敢这么干。 隔着城外敌军大营,易州城内看不见远处实情,不过凭喊杀声判断,战况定然十分激烈。 这场大战从午后一直打到傍晚,易州城外的敌军基本全部赶往东边支援,喊杀声却是越来越近。 这代表着什么,史成怎能不知? “开城!随我杀出!” 觉得时机已到,史成一声令下,带着早就集结好的城内守军杀出了东城门。 一路未遇阻碍,易州军兵不血刃的越过了归义军大营。 又冲一段,终于迎面撞上了一支部队。 此时天色已暗,生性谨慎的史成下令原地结阵。 因为他发现来人队列十分整齐,并不像刚刚血战过的样子。 对面冲出一将,离得近了,史成才看清对方身上穿的是辽军铠甲。 不等他开口询问,对方先就怒声吼道:“我乃常胜军郭管押帐下甄五臣,你们为何才来?” “我军远道赶来救援,你们可倒好,就躲在城里看热闹是吧?如今乱军已经跑了,你们自己追去吧!” 说完这句,甄五臣一拨马头转身就走。 史成心虚,见状赶紧去追,一边追还一边大声解释:“甄将军莫要着恼,实在是城外敌情未明,在下未敢轻动啊!” 甄五臣看起来也没想真走,没几步就被史成给追上了。 此时两人距离援军大阵已不足十步,史成终于看清,这支援军精神抖擞、衣甲干净,哪里有半分刚打过一仗的样子? “大事不好!” 这个念头刚在史成脑中浮起,被他拽住马缰的甄五臣突然阴恻恻的一笑,同时手起刀落。 第210章 各方动作 不远处的易州军看见自家主将突然被砍了脑袋,一时间全都愣住了,根本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不用他们想了,因为对面的“援军”,只晚了一秒便呐喊着发起了冲锋! 没有悬念,甚至都没有交战,几百易州军直接就投降了。 野外交战,敌我兵力十比一,自家主将还没了,这他妈还有打的必要吗? 不痛快点儿投降,等着变肉泥呢?! ...... 宣和四年八月上。 归义军围攻易州城,数日未能克。 郭药师率军救援,易州守将史成率部出城夹击。 血战后归义军败走,史成等一干易州守将不幸阵亡,常胜军进驻易州城。 这是燕京得到的战报。 真实的情况是,这根本就是一出戏,归义军和常胜军联手演给易州军的一场双簧。 郭药师兵不血刃得了易州城,为投宋增加大大的一个砝码,还和归义军化敌为友,可谓赚得盆满钵满。 代价是涿、易两州除了府城,其余土地人口尽归归义军,双方化敌为友、互不侵犯。 最好笑的是,送往燕京的战报合情合理、无懈可击,风雨飘摇的大辽朝廷还不得不勒紧裤腰带给了一笔赏赐。 当然,这笔金银一送到,便被二一添作伍分得明明白白。 虽然钱没多少,但归义军是必须要,因为这代表了郭药师的诚意,和己方的脸面、地位。 而郭药师也不心疼,相比携两州之地投宋后获得的收益,这点儿金银算个屁啊! ...... 坐镇后方的童贯,终于长长松了口气! 北伐封王始终是他的执念,官家的宠信更是万万不能丢的东西。 所以这第二次北伐,他无论如何也得做出点成绩。 可惜如今没了兵权,童贯能用的只有外交手段,还是老一套----谴使招降。 可连续派出的几拨使者都如石沉大海、一去不回,连他妈个死讯都没传回来,搞得再想派人北上,都没人敢去了! 这种情况倒也没引起他的怀疑,因为上一次除了马扩,其他劝降使者也都被辽人砍了脑袋。 只是想不到对方皇帝都死了,居然还这么头铁! 正一筹莫展之时,北边的使者却神奇般的主动来了! 其实也不能说是北边的使者,因为来人是那个消失许久的武从文的部下。 当初的不遵军令和不告而别,本来让童贯对武从文那个家伙恼恨得很,此时却是恨不得抱住狠狠亲上一口! 如果武从文就在当面的话...... 实在是那混小子送来的东西太重要了! 镇守涿、易两州的辽国守将郭药师,居然愿意投降大宋! 再也顾不得汴梁的命令,童贯收到信后立刻启程北上,在雄州城追上了还在磨蹭的刘延庆大军。 ...... 刘延庆把童贯出门,脸上的恭敬霎时消散一尽。 狠狠咬了下腮帮子,他一脚踹翻堂中木架,任由上面摆放的名贵瓷器碎了一地。 北伐封王,谁不想? 刘延庆好不容易捞到眼下这个独自领兵的机会,却不想童贯那个老阉货居然还不死心! 这是非要横插一脚啊! 连带着,他在心底把不懂事的郭药师也给恨上了。 “不长眼的东西!搞不清如今是谁做主吗?居然直接去找童贯,根本就是没把本帅放在眼里啊!” 肚子里骂得狠,其实是因为他清楚自己根本没辙。 童贯再失宠,也是北伐大军名义上的主帅,插手此事名正言顺! 而只要童贯插了手,那最大的功劳就谁都抢不走。 想到此处,刘延庆不由恨得再次拔出腰刀,发疯般的四下一通乱砍。 不过封王大功就在眼前,又让他如何能够甘心?! 稍稍冷静一些,阴鸷慢慢爬上双眼,这位像政客多过武将的刘延庆,暗暗生出一条毒计。 他也是个果决之人,一咬牙呼喊亲兵去找次子刘光世过来。 ...... 儒州。 一个金军谋克【百人队】正在村庄里肆虐。 准确的说,是其中的十个女真人在肆意淫乐,人数是他们十几倍的契丹兵只能帮忙站岗,关系近的才能帮着放放火,顺手发点儿小财。 契丹占据北方数百年,此地早就变得汉胡杂居,这个大村子里住的百姓既有契丹人,也有汉人。 村口放哨的一个年轻契丹兵差点儿把牙咬碎,不断传入耳中的女人惨叫,不由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家人。 “狗日的畜生!” 这人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小小声的骂了一句。 站在他身边的同伴听见了他的嘀咕,赶紧踹了他一脚低声喝道:“闭嘴!你忘了头儿是怎么死的了?!” 年轻人身子一颤,似乎想起了曾经的噩梦,下意识低下头去。 过了半晌没再听见身边动静,他有些奇怪的抬头去看,眼睛蓦地瞪大。 刚刚还又骂又救了自己的同伴,此时咽喉处插着一把短刀,奇怪的是并没有喷出鲜血。 下一瞬,他就发现自己眼前出现了一张脸,然后眼前就是一黑。 陈二狗伸手接住尚未落地的火把,转身在空中画起了圆圈。 按照老大给的地图,这已经是最后一个金军哨兵了。 大地开始震颤,可惜在村子里快活的女真人丝毫没有察觉。 在其他方向放哨的金军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可惜已经晚了。 黑暗中冲出一支骑兵,瞬间分成三股,两队分开包抄,一队直冲村内。 一个契丹哨兵临死前特别奇怪,今天乌云遮月,这群敌人也不打火把,是怎么看清路的呢? 战斗没有任何悬念。 外围的假金人只死了不到十人就跪地投降了。 十个真女真十分强悍,光着屁股还在反抗。 然并卵,打头的几个敌人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一个照面就把他们杀的一个不剩! 火光下,村里的人分成了四拨。 契丹降兵跪成一团,几个在村内为非作歹的被单独摘了出来。 百姓们挤成一团,瑟瑟发抖,最外围是那支神秘的军队。 其实也不算神秘,因为他们一上来就打明了旗号----一面“耶律”,另一面上写一个大大的“燕”字! 降兵中有识字的老兵,心里不由疑惑:“燕?燕王的队伍?可燕王不是早就登基了吗?怎么还用这个旗号?” 耶律淳已经嗝屁的消息虽然已经传开,可他们这种最底层的大头兵却还是还不知道。 按理说,女真人应该特意告诉他们的,毕竟这也算是绝了这些契丹降兵其他心思的好机会。 可完颜阿骨打不是也挂了嘛! 一众女真高层都在忙着推举新大汗,谁有心思操心这等小事儿? 这些老兵油子之所以还有功夫琢磨这些,是因为他们心思通透着呢! 见来人没有第一时间赶尽杀绝,便知道自己十有八九死不了了。 下场嘛,也不难猜,无非就是招降。 这些人没猜错,武从文很快又开始演讲了。 只是这回的演讲非常非常短...... 第211章 公主金印,金匣密诏 武从文的演讲有多简单呢? 简单到只有一句话。 “金人残暴、杀戮无度,今大辽燕国长公主奉天子诏,驱逐女真、救民水火!” 接下来就轮到耶律丹出场了。 她要做的也很简单,先展示一下燕国长公主金印,然后振臂大喊:“驱逐女真、救民水火!” 千余武家军将士立即同声附和:“驱逐女真、救民水火!” 村民们会是什么反应? 刚刚被祸害却无力反抗的时候,心底便已经有了决定。 树上被吊死的父亲还没解下,被活活钉在墙上的兄弟还没咽气,没了半边脑袋的儿子就躺在眼前,村里的水井已经被母亲、妻子赤裸的尸体填满...... 你说他们会怎么选? 那些契丹降兵? 之前能投降女真人,现在为什么不能再投回来? 武家军煽动情绪可谓是驾轻就熟,之后的操作更是熟门熟路。 老规矩,把那些单独摘出来的契丹狗腿子往人群里一扔,瞬间就变成了一堆碎肉! 谁不动手? 不给面子吗?! 于是,武家军的队伍再次壮大,继续向东进发。 跟不上队伍的老人和孩子怎么办? 女真人已经帮他们杀光了...... ...... 飞狐口以北,金军大营。 汗位的争夺已经到了最后阶段,虽然不再像前几天那般经常就能见血,可气氛的紧张、压抑却是与日俱增。 完颜阿骨打的儿子们已经退出了竞选。 实在是因为谁也不服谁! 其实这只是表面上的原因,真正的底层逻辑大家伙都知道,却没人会说出口。 如果真让完颜阿骨打的某个儿子继了位,那“父死子继”基本就成了定势。 第二任大汗死了之后,只会把位置传给自己的儿子,那其他兄弟可就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兄终弟及”就不一样了。 因为“兄终弟及”的底层逻辑是“有能者居之”,换句话说就是任谁都有机会登顶。 这支庞大势力退出汗位争夺后,会支持谁呢? 意见很统一,反正不能是完颜撒改! 道理很简单,那就是他曾经最大的优势,现在却成了最大的劣势,那就是他生了一个好儿子! 完颜撒改这些年一直负责后勤,相当于掌控了国政事务。 以前有完颜阿骨打压着,他手里的政事权和儿子粘罕手里的军权,实际上是强制分离的。 现在头顶上镇压的大山没了,再让他当上大汗,这两项权力立刻就会合二为一! 粘罕打仗的本事众所周知,关键是年纪只有四十出头。 他爹多大岁数了呢? 比完颜阿骨打大十岁,今年六十四。 也就是说撒改死的时候,长子粘罕很可能还不到五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自己有能力、有声望,再加上老子留给他的政治遗产,要是说他不会做第三任大汗,傻子都不信! 那可又变成“父死子继”了啊! 所以就算选个白痴上位,完颜阿骨打的儿子们也不会让完颜撒改得逞! 同样的道理,撒改就算想支持长子粘罕上位也不行。 大家伙在意的不是什么身份,而是他这一系手中政事权和军权的结合! 此时的完颜撒改也是骑虎难下、两头为难。 其实他早就知道事已不可为,但是没法子退啊! 因为那可不仅仅是放弃汗位那么简单,而是关乎自己这一系身家性命的大事! 作为常年处理政事的老油条,完颜撒改绝对是女真人中最有政治头脑的一个,别人都能想明白的道理,他能不懂? 不管是谁接替了汗位,都不会有完颜阿骨打曾经的那般威望,必然会极其忌惮自家的权势。 打压是必然的,一个不好就是灭门! 所以对于他这一系来说,眼下的形势是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陆续赶来的其他小势力呢? 有些是完颜阿骨打亲手提拔的,这些人无疑会站在其子嗣一边,阿骨打的儿子们支持谁,他们就挺谁。 还有一些是真正的中立派,说白了就是完颜阿骨打起兵之初团结的那些女真小部落。 他们没什么明确的自持目标,有些凭心情、有些看感情,大多数则是事不关己、谁上都行! 这时,完颜银术可的战死就成了一个非常关键的点。 作为女真人中的旁系大将,他不仅是中间派的头面人物之一,还是撒改一系和一众中间势力的纽带。 常年给完颜粘罕当副手的银术可,无疑是站在撒改一系这头的,而他的战功和威望,足以影响一大批中间派。 可惜他就那么莫名其妙的被武从文顺手给宰了,这就让撒改一系几乎彻底失去了中间派的支持! 事情至此就比较明朗了,完颜阿骨打的儿子们支持谁,谁就最有可能登上汗位。 其实这些人也没什么选择余地。 他们最希望的肯定是推一个没实力的人上台,这样既便于控制,也利于日后抢班夺权。 可惜别人也不是傻子,那样做的心思就太过明显了。 再有就是,女真人现在毕竟还处于爬坡阶段,大辽虽然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了,却也还不到松劲儿的时候。 第二任大汗必须拥有一定的能力和声望,好让女真人能继续团结起来。 于是,完颜吴乞买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首先是身份。 吴乞买是阿骨打的亲弟弟,“兄终弟及”就应该是他,再说按照勃极烈制度,他还是正儿八经的法理继承人。 其次是能力。 吴乞买虽然既没有阿骨打那样卓越的军事才能,也没有撒改那般丰富的政事处理经验,但他两头都占啊! 论武,完颜吴乞买常年跟在哥哥身边,也算是久经战阵。 论文,完颜阿骨打为了制衡堂兄撒改,时不时也让他参和一下政务。 这就让他成了一个很全面的均衡型人才。 第三是性格和人缘。 完颜吴乞买从来都很清楚自己地位的尴尬,所以始终以温和示人,各方对他的印象都很不错。 这一点很重要,在关键时刻,大家伙至少在心理上不会排斥他做大汗。 至此,事情就只僵在了一个点上,那就是完颜撒改一系不敢退! 眼看纷争就要再起,一个始终都处于透明状态,却又极具分量的人物站了出来。 说这人有分量,不是因为他有一个很传奇的名字----谷神,而是他的身份地位和所作的贡献十分特殊。 首先,完颜谷神是中立派,而且一贯没有任何势力倾向,因此他说出的话大家都认为是中肯的。 其次,完颜谷神为人缜密多智,通晓各类祖先法度,女真人称其“萨满”,以为“通神人的智者”。 最后,他深受完颜阿骨打的信任,授命于三年前创造完成了女真文字。 可别小看这一点,文字在任何时候,对于任何民族都是最最重要的头等大事,关乎一个族群繁衍的根本。 所以当完颜谷神拿出金匣秘诏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公开表示怀疑。 第212章 宣和四年八月 历史还是顽强而倔强的回归了原有轨迹。 完颜谷神当着所有人的面,公布了完颜阿骨打的遗诏。 内容很清晰,也很符合各方利益。 谙班勃极烈完颜吴乞买,顺序继承都勃极烈位。 昊勃极烈完颜斜也,升为谙班勃极烈。 完颜蒲家奴,新任昊勃极烈。 增设乙室勃极烈,由完颜粘罕担任。 完颜斜也是阿骨打和吴乞买的亲弟弟,由他升任新一届谙班勃极烈,就是表明女真人仍旧遵循“兄终弟及”的规矩,底层逻辑就是汗位有能者居之,大家都有机会。 完颜蒲家奴是阿骨打的堂兄弟,属于中立派且战功赫赫,他成为勃极烈之一,没人有异议。 最后,完颜撒改一系的利益也照顾到了。 别小看这个新设的乙室勃极烈,“乙室”在女真语中又叫做“移赉”,意思是“第三”,乙室勃极烈就是国相的第三助手。 完颜粘罕作为撒改的长子,手里本就有兵权,现在又有了参与政事的名头,一定程度上满足了撒改一系“军政合一”的诉求。 众人琢磨良久,这才一齐上前核对印信,然后齐齐跪倒,恭请完颜吴乞买继位...... 当晚,完颜谷神枯坐帐内,年仅四十二岁的他一夜白头。 自己今天拿出的东西是真的,可真假与否重要吗? 写下诏书的完颜阿骨打还没下葬,甚至都没发丧。 时值夏季,天气炎热,只能以腐烂的牛羊肉掩盖气味...... 他更清楚,女真人的内斗并没有消失,只是推迟了! 完颜斜也只比吴乞买小了一岁,常年冲锋陷阵的他身体还远不如哥哥好,根本没可能登上汗位的。 最重要的是,这个方案各方利益都照顾到了,却独独委屈了阿骨打的儿子们----没有一人哪怕成为勃极烈的一员。 若说他们辈分太小,可粘罕呢? 完颜谷神清楚,从自己拿出金匣密诏的那一刻起,自己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宣和四年八月下。 金国汗位议定,完颜吴乞买继位。 涿州的郭药师终于和宋国接上了头。 已经向东杀到平州的“燕国长公主”,旗下已经聚集了一万多人马,正在掉头西返。 北方大地正在酝酿一轮新的大混战! ...... 完颜吴乞买下达的第一道诏令,就是为太祖完颜阿骨打复仇。 其实他本不想用“复仇”这个词儿的。 作为女真人中少有的深谋远虑者,吴乞买很清楚“复仇”就代表承认阿骨打是被敌人杀死的! 而眼下女真人最应该做的,其实是一鼓作气彻底灭辽。 但他初登大位,还是各方妥协的结果,根本就没有掌握话语权,更别说像当初的哥哥那样一言九鼎了。 吴乞买根本不敢表现出半点先不给阿骨打报仇的意思,那样自己肯定会被众人喷死。 说不定某天晚上就会莫名其妙的丢了脑袋! 女真人选定了两个复仇目标,契丹人和蒙古人。 那晚武从文全程说的都是契丹话,麾下骑兵也有大半都是纯正的契丹人,所以他们自然而然的就被当成了辽国余孽。 自然,这也是武从文故意的,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蒙古人就更好理解了,合不勒率领的两千骑可是纯的不能再纯的蒙古人。 另外,大辽虽然始终未能真正占据草原,却是蒙古各部无可争议的宗主国。 漠南的很多蒙古部落,也曾派兵加入辽军与女真人对战,所以被列为复仇目标,并不算冤枉。 于是飞狐口北的金军一分为三。 一部以完颜粘罕为帅,领军一万扫荡北方草原。 一部以完颜兀术为帅,领军一万向东剿灭已经初成气候的“辽燕国长公主”。 中军主力仍旧不动,一边窥视辽国燕京,一边防备西逃的天祚帝残军。 其实完颜吴乞买本来是想亲自领军去打耶律丹的,他特别需要这场胜利。 他太需要一场胜利来稳固汗位了! 如果真能为完颜阿骨打报了仇,自己的继位就真正的名正言顺。 可惜完颜阿骨打的儿子们也是这么想的,共推四王子兀术为帅。 吴乞买无奈只能答应,不想却造成了两个根本没有想到的后果...... 完颜兀术和父亲的性格很像,勇猛、善战、性格暴虐! 这也是阿骨打最喜欢他这个儿子的原因。 可这回就是最后那“暴虐”二字,坏了大事! ...... 燕国长公主耶律丹...... 算了,不扯淡了! 武从文手下兵马虽已过万,可战斗力实在堪忧。 一是因为始终流动作战,部队缺乏训练。 二是因为成分太过复杂,且素质良莠不齐。 按出身,这一万人里有俘虏后投降的原辽军,也有各地活不下去的百姓。 按民族,有北地汉人、契丹人、奚人、甚至还有少量的女真人。 别奇怪,这些都是被编入契丹籍已经一百多年的熟女真。 辽太祖耶律阿保机攻灭渤海国后,收编了南方的女真族。 后来契丹人又把这些人中的强宗大姓骗至辽东半岛,强行编入契丹籍,就是熟女真。 如今这些人其实过得最惨。 一百多年过去,真正的契丹人还是没把他们当成同族,以完颜部为代表的生女真,却把他们看做背叛祖先的叛徒! 武从文军中的,就是那些侥幸逃出辽东的熟女真。 这些人有战力的没战心,比如那些先投降金军,再投降回来的原辽国正规军,三姓家奴能指望有啥忠心? 而有战心的没战斗力,比如那些家破人亡的各族百姓。 虽说北人彪悍,拿起刀就是战士,可没经过系统训练的就是一盘散沙,连个最基本的阵型都排不好。 这也是武从文一路都不去碰那些坚城的原因,一打硬仗就露馅儿了嘛! 然后完颜兀术就帮他一下子解决了这个问题。 这厮一路东进,所过之处鸡犬不留。 他恨啊! 既恨这些辽人杀了最疼爱自己的父汗,又恨资历尚浅的自己错过了大汗之位。 “要是父汗没死,只要再过得几年,我一定能争一争那个位置!” 每每想到此处,完颜兀术心里的火气就根本压不住,亲自抄起武器就是一个杀! 而且杀的花样百出,各种变态手段层出不穷。 大军还没走出新州,东边各地的百姓便像躲瘟疫一般,扶老携幼的向东逃命。 之前金人虽然残暴,好歹不会斩尽杀绝,可如今......那是一点儿活路都不给留啊! 如此一来,完颜兀术更怒了,亲率前锋骑兵一路追杀。 ...... 武从文率军折回到蓟州,迎面撞上的是一副人间地狱的场景。 正当青壮的逃难百姓个个瘦骨嶙,男女比例极不正常,老人和孩子更是几乎绝迹。 这些人经历了什么,还用问吗? 看看路边那些还没长成,而明显被煮过的骸骨就知道了...... 武从文下令大军就地扎营,并在营门口支起十口大锅,一刻不停的熬粥。 数不清的难民蜂拥而至,却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能抢到一碗。 武家军大营西北。 看着雷达地图上始终没有动静的蓟州城,白等了半个晚上的武从文不但不恼,还忍不住一阵心头窃喜。 “看来城中守军应该大部分都是投降的辽军,带他们的将领也是个有良心的。不然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不出城突袭一把?或许有机会......” 正在那暗自琢磨,他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马蹄声。 “操!这他妈谁啊?!不知道隐蔽俩字儿咋写吗?!” 不怪他恼火,自己在这埋伏,金军虽然没有出城,可也一定在时刻关注城外的动静。 大军要是被那个冒失鬼搞暴露了,以后再想拿下蓟州城可就难了! 心里打定主意必须狠狠收拾来人一顿,可等到见面后,这货瞬间就狠不下心了。 来的是扈三娘...... 超模同志丝毫没注意到武从文脸上表情的精彩,一见面就火急火燎的喊道:“大事不好!那个耶律丹跑了!” 第213章 安大全的故事 说来也奇怪。 扈三娘明明是最早认识耶律丹的,可两人就是如同水火一般互不相容。 准确的说,是扈三娘死活不待见对方。 反倒是曾经吃过耶律丹飞醋的方百花,慢慢和对方相处得越来越融洽。 “难不成这妞也吃醋了?要真是那样......嘿嘿......” 武从文丝毫也不着急,还有功夫在心里瞎想。 因为他一瞬间就断定,超模同志肯定是搞错了! 跑? 耶律丹能往哪跑? 难不成重新去投女真?! 扈三娘莽归莽,脑子可不笨,见他不但不着急,脸上还露出一丝坏笑,立刻就明白了什么。 “你不信?!” 超模同志美目一瞪,咬着牙说道:“我亲眼看见她带着一队人出营向东了!” 见她说得如此肯定,武从文也不禁一阵迷糊。 “出营向东?东边是难民营啊!她领人去那干啥?慰问送温暖?” 心里疑惑,武从文扭头对边上的方百花交代一句:“我去看看,你来领军。等到天亮要是还没动静,就悄悄回撤,尽量别让城里发现。” 方百花不知道他的心思,先点头领命,又轻声安慰道:“你也别着急,她定然不会走的!” 武从文心里一乐,很猥琐的暗暗想道:“这俩人关系这么好了吗?那以后是不是有机会......” 方百花何等聪明,瞬间就看透了什么,狠狠剜了他一眼。 ...... 武从文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半路遇到了扈成。 超模同志虽然谎报军情,却阴差阳错立了个大功。 实际情况比耶律丹跑了还要糟糕,事情的起因是一个叫安大全的都头。 武从文对这个人有些印象,主要是对方做的那些事想不引人注意都不行。 安大全是顺州的汉人,因为家里是打铁的,就被女真人抓去了矿场做了奴工。 所谓奴工,就是干活不给钱的工匠,说白了还是奴隶。 区别只是女真人承诺,打造够一百把刀就放他回家。 后来武家军突袭了矿场,告诉所有被解救的奴隶有两条路,一是加入从军,二是自行回家。 所有人都选了,只有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既不选一也不选二,居然非要留在矿场等女真人回来。 负责的士卒一听就怒了,觉得他是铁了心要给女真人当狗,当场就要砍了他。 没想到这个安大全还是个练家子,三两下就把对方给放倒了。 然后他也不跑,就那么一手铁锤、一手铁夹的守在炉子后头。 武从文正好路过,发现喧闹后便亲自过去询问。 安大全说自己已经打出了九十五把刀,离女真人要求的数量就差五把,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武从文问他为啥不现在就回家? 安大全说:“我看你们不会在这久留,你们一走,女真人必定回来报复,我家还有老爹老娘,经不起折腾!” 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其他人也不是想不到。 可突遭大变之下,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哪里还能想得起这茬? 就算想到了也不敢说,更别提持械反抗了! 武从文当时就觉得这人不简单,却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原因很简单,自己要是依了安大全,其他人也要留下来怎么办? 一旦引发连锁反应,自己还玩儿个屁啊! 来这一趟就为了杀那百十个矿场看守吗? 可要是杀了武从文又舍不得,因为他觉得这是个人才。 于是武从文就和他做了个约定,要他先赶回家看看,反正离的也不远。 如果父母平安无事,就再回来继续给女真人做狗。 如果家里出事了,还是两条路,或者来找自己投军,或者独自逃命也行。 这条件可以说相当宽厚了,安大全哪里有拒绝的理由? 武从文自然不会留在原地等他一人 如今的武家军讲究的就是一个流动作战,说不好听点儿就是一伙流寇! 安大全再是人才,武从文也不可能为了他让大军陷入险地。 半个月后,安大全追了上来,还带了十几个兄弟。 安大全那天说谎了。 他并不是什么普通百姓,而是附近一伙山贼的头领。 不过也不算是完全说谎,因为他家里真是打铁的。 只是因为受不得女真人欺压,才和他爹一起带着同村的男女老少躲进了山里,算是另一个版本的“逼上梁山”。 可山里没吃没喝,仅凭打猎养不活那么多人,安大全只能带着一帮青壮时不时下山打劫。 他们不忍心对附近的乡亲下手,便把矛头对准了那些投靠女真人的富户。 每次也不多抢,只要够山里的亲人吃一个月的就行,而且下次还会再换一家。 可就是这种在这年头十分迂腐的“仁义”,让他们很快就被女真人盯上了! 他们盗亦有道,那些被抢的土豪可不那么认为。 金军杀到,简陋的山寨根本挡不住,村民们只得突围。 这场名不见经传的小小突围战打得十分惨烈! 安大全他爹带着村里的老人留下来坚守,安大全带着十几个同伴往山下冲。 两拨人这么做无异于送死,目的只为一桩,就是让其他青壮护着女人和孩子能有机会逃进深山。 安大全身高力大,又自幼习武,侥幸杀出了重围,跟着他的同伴却一个也没能逃得掉。 浑身是伤的安大全没跑多远就昏死过去,再醒来已经身在矿场了。 很讽刺,救他的是金军,到处抓壮丁的金军。 带队的女真人也不是心善,而是上头给的任务实在完不成,这方圆百十里哪里还有青壮? 于是安大全就很幸运的成了那个凑数的,只要回到矿场的时候还有一口气在,那就得算一个人头。 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可就不关他的事儿了! 安大全很不幸,摊上了这么个乱世,就算奄奄一息也得干活。 他又是幸运的,因为会一手铁匠手艺,很快就被分配去打造兵器。 话说世上三般苦:撑船、打铁、磨豆腐。 可这话是针对太平年间的,乱世人命不如狗,打铁再累也总比那些光着腚下井的人强吧? 安大全的手艺很好,经他手打造出的兵器成品率极高,很快便被负责管理矿场的女真人看上了。 北方的游牧民族有一点好,就是很看重手艺人,历史上到处屠城的蒙古人,都是不杀工匠的。 当然,这个看重也是相对的,奴隶还是奴隶,只是比随时都能宰了取乐的普通奴隶宝贵一点罢了。 矿场负责人也是个有头脑的,为了提高这些奴工的效率,便告诉他们只要完成一定的指标,自己便会放他们回家。 安大全不是傻子,心里根本不相信这番鬼话,却还是老老实实的照做。 因为他心里始终抱着一个万一的指望,那就是回家! 深山老林里,那也是家! 或许娘没死,和乡亲们一起逃过了金兵的追杀。 甚至他还幻想着爹也活着......万一和自己一样幸运呢? 第214章 耶律特奴的故事 安大全的幸运没能延续。 那日他回到山里,心立刻就死了一半。 简陋的山寨明显是被放火烧过了,不仅如此,空地上还有一根根被烧成黑炭的木桩,每一根上都贴着一具勉强能辨出人形的尸体。 捆绑的绳子早就烧没了,从形状看,很大一部分被烧的时候还没死。 安大全多希望自己的父亲不在其中,可其中一具尸体上残留的小刀彻底打碎了他的奢望。 那是自己十岁时打造出的第一件铁器,父亲一直宝贝般的带在身上...... 安大全安葬了这些父老,进山找了两天,没找到母亲,却撞上了十几个村民。 原来金兵当日并没有放过逃进深山的村民,破寨后立刻分了一队人马去追。 女人和孩子跑不快,很快就被咬住了踪迹。 安家村的村民也是彪悍,立刻再次分出了一批青壮意图引开追兵。 金兵果然上当,追着这些人杀了大半,最后发现进山进得太深才放弃。 十几个幸运儿死里逃生,却怎么也找不到失散的亲人了。 安大全在矿场呆了两个月,心里很清楚在这没吃没喝,且野兽横行的深山里,一群手无寸铁的女人和孩子绝对没有活下来的希望。 又找了两天,彻底死了心的他才带着十几个同村兄弟下了山。 从那一刻起,所有金兵就是他的仇人! 安大全很清醒,他知道仅凭自己这十几个人根本没法报仇,唯一的选择就是投奔那支到处专杀女真人的队伍。 武从文能记得他,不是因为之前在矿场的那个小小约定,而是这家伙的特立独行。 明明箭法很好,可安大全每次打仗却总是冲锋在前,更愿意用近身肉搏来杀死敌人。 那厮也的确能打,很快就凭军功升了都头,手下带着两个屯各五十人。 就这么一个人,怎么会惹祸呢? 原因说来离奇,安大全和兄弟们当初在山里苦苦寻了许久都没找到的亲人,居然没死! 安大全等人死心离开之后不久,躲到大山很深处的村民便试探着下了山。 深山里缺衣少食,根本待不了人,短短两个月最初进山的村民便没了一大半。 可惜幸运没有一直眷顾这些幸存者,他们刚一下山就撞上了大股难民,直接就被卷入了其中。 完颜兀术来了! 自古施粥这种事吧,也是有门道的。 就和逃难一样,能活下来的大都是那种身强力壮,或者说是心狠手辣的人。 因为这种人更容易抢夺到食物,也更容易挤到最前面。 虽然武从文特意下令要照顾老人和孩子,却也没法子完全杜绝不公平。 没办法,乌央乌央十几万难民,武家军能维持住大致秩序就已经很不错了! 好在安家村人与众不同,他们当过“山贼”、打过金军,深知抱团的重要性。 否则这支大部分都是女人和孩子的队伍,在每天都会大批大批死人的难民中也挺不到蓟州。 也是巧了,武家军第一天施粥,安大全那一都人马正好被派去维持秩序。 然后他就听见了无比熟悉的呼喊声。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朝中有人好办事”在任何情况下都适用,安家村幸存的几十人立刻就被特别对待了。 接进军营不可能,但优先救济没人能说出来啥。 安大全手下的兄弟也很仗义,纷纷拿出了自己的干粮。 这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好事儿,可得到消息的耶律丹却瞬间就嗅到了危机! 既然安大全能找到家人,那其他人呢?他们的亲人会不会也在这群难民之中? 将士们一旦反应过来这茬,瞬间就得炸锅! 现在可是在敌后,队伍一乱敌人打过来怎么办? 就算没有敌人趁火打劫,将士们找回来的家人们怎么安排? 把那些老人孩子也编入军中? 那还打不打仗了?! 耶律丹很果断,立刻下令停止施粥并关闭营门。 可安大全的事情就发生在营门口,一传十、十传百,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武家军大营。 将士们很快也反应了过来。 眼见自己的亲人可能就在外头,而且很可能明天就会饿死,谁能忍得住? 虽然耶律丹严令各部不得乱动,并带着一百武家军老兵不停巡视各处,还是没能挡得住意外发生。 原因很简单,命令的执行要靠各级军官,可要是抗命的就是军官呢? 这次带头的是一个投降的原辽军营指挥使。 耶律特奴是儒州契丹人,家里是世袭的千户,二十岁时就和父亲一起随天祚帝征讨女真。 护步达冈大败,耶律延禧逃遁,他父子二人和很多契丹人一起成为了俘虏。 女真人对他们还不错,不但没杀,还让他们继续统领本部残兵。 从那时起,耶律特奴就成了一员金将。 他父子二人因为作战勇猛,颇受看重,打下老家儒州后,女真人还给他父亲升了官。 不但麾下人马扩充到了三千,家里的封地庄园也扩大了好几倍! 至此,他们家的好运气似乎全都用完了。 年初金军攻中京,耶律特奴的父亲不幸战死,他本人也身受重伤,不得不回到后方养伤。 带着父亲的骨灰回到老家,耶律特奴却发现自家的庄园缩水了一半。 不过他是敢怒不敢言,因为强占自家土地的是个残疾了的女真谋克。 谋克是军职,就是百夫长,换算成地方职级就是百户官。 若论职级,已经承袭父亲遗产的耶律特奴是千户,比对方高了不止一级。 可人家是正经女真人,和自己这种假女真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好在耶律特奴感觉自家也不算太吃亏,土地财产少了一半,也要比投降大金之前多得多。 就在他打算忍气吞声过一段富家翁日子的时候,武从文来了。 千户官耶律特奴带着五百亲兵,成了抢他家地的女真百户的下属。 一场大战,耶律特奴第二次成了俘虏,没什么心理压力的带着手下重新变回了辽军...... 燕国长公主什么的,耶律特奴并不在乎。 不是不信。 托女真人的福,他们为了打击辽人的军心士气,大肆散播辽国皇帝送长公主北上和亲的消息,搞得北地人尽皆知。 耶律特奴是不在乎。 当兵的嘛,给谁打仗不是打? 投降嘛,投降谁不是投降? 大辽要真能翻盘,自家没准儿还能趁机再发达一把! 实在不行,大不了再投降回大金就是了...... 抱着他这种想法的辽人降兵不在少数,或者说根本就是普遍现象。 今天营门口的事儿耶律特奴也听说了,心里蓦地就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原因并不玄乎,而是他比其他人都更清楚金军统帅完颜兀术的脾性! 第215章 林牙扎拉 耶律特奴父子以前就是完颜兀术的部下。 他太清楚这位顶头上司的性格和行事作风了,绝对的暴虐嗜杀! 耶律特奴就曾亲眼看见对方带人屠城,数万男女老幼一个不留,而且虐杀的手段花样百出! 至于屠村,更是家常便饭,所以完颜兀术的军中从来不缺肉吃...... 白天的时候,耶律特奴听见营外有人哭诉,说金军过处鸡犬不留,无论是村庄还是庄园,只要不是女真人,统统杀光! “那个恶魔会放过自己家吗?” 耶律特奴不敢细想。 熬到半夜,他终于忍不住了,叫上十几个忠心的亲兵就冲出了营门。 耶律丹很快得到了消息,想也不想的带人就追了出去。 她再没领兵经验,也知道这个坏头绝不能开! ...... 武从文听完扈成的讲述,立刻放下心来,也不着急往回赶了。 大营那边要真乱了起来,扈成怎么可能讲得如此气定神闲? 还有功夫时不时拿眼睛去瞪妹妹...... 伸手招过扈成,他附在对方耳边如此这般这般了一番。 扈成脸显惊讶之色,犹豫了半晌后问道:“这能行吗?” 武从文眼睛一斜:“行不行的,不得试试吗?赶紧去!” 扈成不敢再问,打马离去。 扈三娘丝毫没有谎报军情后需要愧疚的觉悟,盯着武从文问道:“咱们不回大营吗?” 武从文看着她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恨不得拽到自己马上狠狠打一顿屁股,恶狠狠的说道:“回什么大营?跟我走!” ...... 蓟州城守将完颜迪古很烦躁,烦躁来源于内心的恐惧。 金国作为一个正在上升期的新政权,内部军法是很严格或者说是严酷的。 一个月前辽逆的大军过境,自己吃了败仗后,只能放任对方在辖区内肆虐后离去。 如今那群混蛋居然又杀回来了,简直就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可他还是不敢出城,蓟州城原本有两千兵马,之前的一战损失了两千,如今这三千人也就勉强够守城。 完颜迪古有女真人的骄傲和尊严不假,可他不是傻子。 自己就算倾尽全力出城野战,也绝不会是城外那支辽军的对手。 原因很简单,自己手里的三千人里,只有五百真正的女真人,其他全是辽国降兵。 对手打出的可是“大辽燕国长公主”的旗号,天知道那些契丹人会不会临阵反水! 其实完颜迪古也不是没有办法,而且他觉得自己的法子非常可行。 敌军第一次过境的时候只有不到一万人,如今整整翻了一倍。 人多不仅代表着战斗力的增强,还意味着后勤压力随之倍增。 北方久经战乱,百姓逃散大半,对方就是将城外扫荡得再干净,也绝找不到多少粮草! 这也是他放任十几万难民绕过蓟州城不管的原因。 “你不是辽国长公主吗?你不是救民水火吗?好啊!我看你有多少粮食去喂这十几万人?!” 完颜迪古的策略虽然残忍狠辣,从军事角度看却无疑是正确的。 武家军的确极度缺粮,不然也不会只支起十口大锅施粥。 武从文北上前的确带了不少粮食,可全都留在了飞狐口,毕竟四百骑兵就算一人双马,也带不了多少东西。 至于他的物品栏,那玩意也是有限制的好吧! 不然他还打个屁的仗,利用“无限运输功能”到哪都能富甲天下。 准确无误的打在了武家军的七寸上。 只要他完颜迪古坚守不出,武家军就只能离开,如今的他们根本没有能力攻下蓟州这种坚城。 但是完颜兀术来了,其前锋已经过了顺州,很快就会杀到眼前。 完颜兀术不但堵住了武家军的去路,同时也让完颜迪古的计划再也无法继续实施。 作为女真人,完颜迪古很清楚这位四王子的为人。 自己之前曾经战败,现在要是还敢什么都不做,到时候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如果自己的顶头上司完颜斜也还在,对方还会有所顾忌,可完颜斜也不是去西边开会了嘛! “必须要打一仗!哪怕是败仗也行!大不了就是丢官去职,脑袋大概率还是能保住的......可那个可恶的林牙扎拉......” 想到这,完颜迪古不由狠狠瞪向了不远处的一个契丹将领。 契丹源于东湖,曾经是宇文鲜卑的一支,发达前根本没有姓氏,国姓“耶律”原本也只是迭剌部耶律家族的家族名。 立国后,绝大部分契丹族人都自己给自己取了国姓“耶律”或者后族姓“萧”。 对此,真正的耶律宗室也不在意,反而认为这是被族人认可的好事儿。 “林牙”其实不是真正的姓氏,而是辽国的一个官职,朝中设有大林牙院,掌文翰之事。 很多契丹人平常就以“林牙”代替姓氏,比如耶律大石就常被人称呼为大石林牙。 林牙扎拉就属于这种情况,正式的名字应该是耶律扎拉,只是和耶律大石不同,他和契丹宗室可没有半毛钱关系。 林牙扎拉心里也苦。 完颜斜也离开蓟州时,并没有明确指定谁是留守主将。 按官职排序,应该是他这个万户做主,可完颜迪古是女真人啊!而自己只是个契丹降将...... 他倒没有争权的心思,可对方却因此处处防备甚至刁难自己,让他的日子很难过。 比如之前那一战。 林牙扎拉认为失败完全就是完颜迪古指挥不当造成的,而且还是故意的! 当时自己领两千前锋与敌胶着,后方的三千主力就是不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部队被击溃。 完颜迪古的心思林牙扎拉能猜到。 一是故意损耗自己的实力,好让他的地位更加稳固。 二嘛,就是防备自己临阵倒戈。 其实林牙扎拉根本没有背叛的想法。 他是个颇有战略眼光的人,当初战败被俘的时候,就看明白了大辽必亡,女真人的崛起已经势不可挡。 既然当初投降了,那如今无论是从个人操守,还是长远考虑,林牙扎拉都没有再投回去的想法。 直到如今,他的心思还是没变。 区区一支万余人的杂牌军,根本没可能翻得了盘! 损失了两千嫡系之后,林牙扎拉感觉完颜迪古对自己的态度好了不少,这次坚守不出的策略就是两人共同商议的结果。 本来执行的好好的,可对方的心思突然就变了,非要找机会出城打一仗,就算明知必败也在所不惜。 “混账东西!敢情打了败仗损失的还是老子,你根本不心疼是吧?” 肚子里虽然咒骂,林牙扎拉心里也很清楚对方为何改变主意。 他虽然没接触过四王子兀术,但看完颜迪古被吓得那个熊样,就能猜到几分。 关键是一旦战败,对方是女真人大概能保住一条性命,自己呢? “如果不打......自己手下还有几分实力,四王子会不会投鼠忌器?” 林牙扎拉正在暗地里盘算利弊,突然有人来报。 “哨探回报,城外辽军大营突然起火......” 不知为何,林牙扎拉心里突然就是咯噔一下。 反观完颜迪古则是一脸兴奋,不等来人把话说完便急匆匆的问道:“可探明了原由?” “据报是辽军大营里面先乱的,咱们的哨探离开时,营外不远的难民营地也乱了起来!” 完颜迪古抚掌大笑:“终于来了!” 说完这句,他再也不去看林牙扎拉的反应,直接喊道:“传令全军,随我杀出城去!” 第216章 伏击 蓟州城西门大开,一支两千人的军队冲了出来。 此战在完颜迪古眼里就是去摘桃子的,根本用不着隐藏踪迹。 他甚至觉得己方动静闹得越大越好,说不定用不着交战敌人就被吓崩溃了。 完颜迪古这不是臆想,而是实打实的战场经验。 上万人的大营一旦乱起,根本不是短时间内能弹压住的。 人数曾经占据绝对优势的辽军,之所以在短短几年就被打成如今这副德行,类似的情况那是经常发生的。 因此完颜迪古心里已经形成了思维定式,认为这支敌军也好不到哪去! 至于上一次的战败......那是自己玩儿脱了嘛...... 1700原辽军降兵仍是前锋,林牙扎拉带着他们冲在前面,完颜迪古则带着300女真人在后压阵。 林牙扎拉虽然已经在城头看见了远处的火光,心里还是有些不托底,担心这是对手引诱己方偷营的诡计。 他完全没有想到武家军会在半路设伏,因为己方的哨探既然能顺利回城,就不可能发现不了大股伏兵。 他哪里会想到武从文是个开挂玩家,这厮选择的藏兵地点距离回城的必经之路很远。 半径10公里的中级雷达地图,足够他第一时间发现敌军出城,然后再带人靠近也丝毫不迟! 林牙扎拉似乎隐隐听到了敌军大营的喧闹,不由得一阵暗喜。 “没想到这次还真被完颜迪古那个白痴赌对了!只是......乱得这么狠吗?居然能传出这么远?” 兴奋过后,林牙扎拉突然惊醒。 “不对!声音是从后方传来的!女真人没那么多!” 可他也只来得及惊醒而已,借着金军自己的动静,武从文不但顺利发动了伏兵,而且已经冲到了金军眼前。 战斗毫无悬念。 等了大半夜的武家军出现得犹如鬼魅,毫无防备的金军没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崩溃了! 武从文再次施展“大换装术”,胡乱套上一件女真铠甲混入了逃兵之中。 要问他为啥不带人提前换装? 开玩笑! 黑灯瞎火的,被友军误伤了咋整? 至于他的目的是啥? 反正不是趁乱夺城。 真正的战场不是影视剧,也不是小说。 留守城内的敌人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是绝对不会给逃回来的败兵开门的。 也没哪个有经验的将领会傻乎乎前去叫门,那么做被城里射成刺猬也是白死。 放箭的守兵不但无过,只要城池不丢还是大功一件! 完颜迪古没脑子不假,却不是个懦夫,遭到突袭后没有直接跑路,而是带着手下拼死向前。 他很清楚,要是再损失了林牙扎拉的1700人马,蓟州可就真守不住了。 不得不说,此时的女真人是真的强悍。 300人被一轮突袭损失了一半,可剩下的另一半竟没有一个逃跑的,即便被冲散了也个个奋勇向前。 然并卵,武从文目标就是这些人。 从一百来个红色名字里,找到boss还是很容易的! 完颜迪古发现一个手下明显故意放缓了马速,立刻冲着他大骂:“混蛋!给我冲!” 结果那人还是磨磨蹭蹭的没有加速,始终躲在与敌交战的同伴身后。 完颜迪古大怒,纵马而至扬起了鞭子。 “你这个懦夫!还算是女真......” 话只吼了一半就没声了,因为他突然发现对方脑袋两边没有发辫! 完颜迪古再也没机会说出任何一个字儿了,只有4级的他,连格挡的动作都没做出,就被一刀砍掉了脑袋! “完颜迪古已死!降者不杀!” 武从文将完颜迪古的脑袋高高挑在枪尖上,一边放声大喊,一边纵马杀敌。 剩下的女真人终于挺不住了,纷纷调转马头向回跑。 可精心策划了这一切的武从文哪能让他们跑得了? 之前一冲而过的武家军骑兵,早就兜了个圈子堵住了后路。 陈二狗率兵阻拦、花荣在后方连珠疾射,再加上一个在敌群中四下乱砍的武从文,仅剩的几十个女真人很快就被杀了个干净。 投降的机会只有一次,抓不住就只能死! 武从文哪有功夫慢慢劝降? 这话也不对,他还是要劝降的,只不过目标是林牙扎拉。 金军最后只逃了百余人,林牙扎拉和一千手下一起成了俘虏。 不主动投降是他的骨气,可战败被俘吗...... 这有啥可丢人的? ...... 武家军大营。 混乱早已停止,其实那根本就是一场戏。 扈成带回了两个指示。 第一,耶律特奴不能杀。 第二,告诉所有将士们一起演场戏,如果成功,自己一定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于是大家伙就排着队开始鬼嚎,还小心翼翼的点了一把火。 至于营外的难民,那是吓得! 别看白天这群当兵的挺和善,还施了粥,可说到底也是兵! 这年头百姓,尤其是难民,对军队的恐惧是天生的,天知道这些当兵的会不会突然变脸? “扎拉将军,我是该叫你林牙扎拉呢?还是该叫耶律扎拉?” 武从文亲自给林牙扎拉松了绑,笑着问道。 有些奇怪的是,始终如影随形的陈二狗并没有如以往那般站在他身后。 “哼!败军之将,要杀要剐随你便,何须多言?!” 这厮还想最后表现一下气节,其实心里早就打定主意投降了。 投降这种事嘛,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心理障碍什么的?不存在的! 对手之前没杀自己,此时还摆出了这么大的阵仗,为的是啥还用猜吗? 不过直接跪地投降太丢人,也不利于争取日后地位,这几劝几拒的戏码还是要演的。 武从文很配合,笑着一指帐中主位道:“要杀要剐我说了可不算,得由长公主殿下决定!” 耶律丹也是“老戏骨”了,闻言缓缓拿起面前金印,一边起身一边说道:“久闻扎拉将军忠义,之前投金也是情非得已。我以大辽燕国长公主的名义起誓,将军今日如能反正归辽,往昔之事一笔勾销!” 她只是起身,并没有走向林牙扎拉,因为手里的金印根本不能细看! 那晚武从文第一次和完颜阿骨打交手的时候,始终处于下风,哪有机会去找什么金印? 耶律丹也不可能把那硬邦邦的玩意始终带在身上。 所以这一路上用来证明身份的“燕国长公主金印”,压根儿就他妈是个赝品! 还是个做工极其粗糙的赝品...... 第217章 是真是假重要吗? 武家军中军大帐之中。 林牙扎拉没再说什么“要杀要剐”的话,甚至都没去看一眼耶律丹举起的金印。 呵呵...... 还是那句话,这玩意是真是假重要吗?! 别说没有哪个傻缺敢凑近了分辨真假,甚至有相当一部分辽人,打心眼儿里相信这就是真的! 而且必须是真的! 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燕京和亲的决定的确给大辽换来了喘息之机,让自己有机会调兵南下击败了宋军。 却也的的确确极大打击了己方的士气,让北方前线将士们的意志再不像从前那般坚定。 如今,却又成了辽人抗金的一面大旗! 倒不是说大辽在人们心中的地位有多么崇高,实在是女真人做得太过分了! 辽国再腐朽,好歹也是个立国超过两百年的正经政权,再盘剥百姓也是有底线的。 女真人呢? 之前就说过,他们此时还处于崛起阶段,换一种说法就是政权初创。 建国可不是简简单单立个字号就完事了。 第一步,抢地盘。 第二步,建立并推行典章制度。 第三步才轮到抚民、安民! 现在的大金国还处在第一个阶段呢,可想而知其统治区的百姓过的会是什么日子? 就女真人的那副强盗揍性,那些不久前还是敌国的百姓,能受到怎样的对待? 毫不夸张的说,在女真人眼里,他们比之畜生还不如得多的多! 马是战略物资,每一匹都是宝贝疙瘩。 牛是重要的生产资料,也得好好照顾。 羊是值钱的财产,更不能说杀就杀。 鸡鸭猪狗虽然没那么重要,可谁会刻意针对它们,撵着屁股非得杀光? 只有人! 留着浪费粮食,杀了既能抢东西、还能他妈的提供情绪价值! 要问:人不是能创造财富吗? 答案:留下部分青壮就行了啊! 林牙扎拉心里很矛盾,非常非常矛盾! 和武家军中大部分辽人降兵的心态其实一模一样,他知道自己必须投降,除非想要殉国。 话说回来,自己为啥要为大金殉国呢?女真人又不是自己祖宗! 可他同时又很清楚,大辽是绝对没有翻盘希望的,彻底亡国只是时间问题。 自己要是背金投辽,名声彻底毁了暂且不说,日后有没有机会再次投降女真人可不好说! 所以现在投降也就只是临时保住命而已。 可是...... 武从文恰到好处的再次开了口,直接点破了林牙扎拉的第三层心思。 “扎拉将军,我知道你其实是看不惯女真人所作所为的,不然之前也不会给完颜迪古出了那么个主意。” 这声调柔和的一句话,听在林牙扎拉的耳中却如雷炸裂。 “他怎么会知道?!难道蓟州城中已经混进他们的人了吗?或者说是有人已经投靠了他们?而且......地位还不低?” 虽然对方一直低着头看不见表情,武从文却清楚感觉到了对方情绪上的变化。 “我操!还真让老子蒙对了!” 他在蓟州城里有个屁的内应,纯粹就是在诈对方罢了。 既然如此,武从文也不管对方到底是怎么自行脑补的,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 “你要真想对付我们,其实还有更好的办法,只是不忍心那些逃难的百姓而已!” 林牙扎拉终于抬起了头,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武从文。 他心里的确还有另一个计策! 放任十几万难民过境,最多只能消耗敌军的粮食而已,要是对方心狠,连这点儿效果也起不到。 可要是派兵驱赶...... 十几万犹如惊弓之鸟的难民一旦炸了锅,冲不进蓟州城的高墙,还冲不破敌军的木寨吗? 真要那样,敌军就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屠杀! 杀死一切胆敢冲击大营的难民。 到时候自己如果心善一点儿,可以作壁上观;如果心再狠一点,强力驱使那些难民...... 林牙扎拉之所以没那么做,是因为他是辽人,城下的难民也是辽人;他是契丹人,城外的难民里也有很多契丹人! 他不忍心啦! 林牙扎拉一直以为这条毒计只有自己能想到,现在才知道眼前这个人也想到了! “那为什么此人没有驱赶这些难民攻城呢?那也是战场上惯用的手段啊!”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和武从文曾在冥冥之中达成过一种默契,尽全力保全辽人百姓的默契! “驱逐女真、救民水火......原来这话不仅仅是一句口号......” 林牙扎拉至此再不犹豫,翻身跪倒。 “长公主在上,罪将耶律扎拉愿意重归大辽!” 不知有心还是无意,武从文并没有让开位置,就那么直挺挺的挡在耶律丹身前。 帐中响起一片恭贺。 耶律丹亲自降阶扶起林牙扎拉,好一阵温言赞许。 武从文也笑着说了一句:“欢迎耶律扎拉将军回家!” 林牙扎拉一怔,他总觉得对方说话的方式有些别扭,可“回家”二字的的确确触动了自己心底最疼的那块角落。 “家?辽人哪里还有家......燕京吗?” 武从文对他情绪的变化视而不见,很快就下达了新的命令。 自己的计划还差最后一步呢! 命令很简单,却有些古怪。 他下令所有营以上军官到大帐议事,并说明不得着甲。 林牙扎拉是个果断之人,既然已经作出了决定,心态调整得很快。 “看来这支辽军也不像传说中那么简单啊!这燕国长公主应该也只是个傀儡,真正做主的是这个姓武的!” “姓武......汉人吗?契丹人的长公主为什么会跟着一个汉人?难道......这个长公主也是假的?!” 想到这,林牙扎拉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人员很快到齐,包括被五花大绑的耶律特奴。 武从文没有坐在耶律丹下手自己的位置上,而是站在耶律特奴身前,沉着声音问道:“你可知罪吗?” 跪在地上的耶律特奴没有回答,低着头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武从文心里有数,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你昨晚冒着军法死罪出营,可找到了家里人?” 耶律特奴豁然抬头,脸上的肌肉止不住的抽动,眼神仿佛择人而噬的恶狼。 武从文一笑,郑重其事的说道:“你放心,我的规矩和别人不同,你犯的罪过再大,也祸不及家人。” 耶律特奴一愣,眼中闪过欣喜若狂、难以置信、不明所以等等复杂的感情。 “我昨晚就说了,今天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所以你不用怀疑我在骗你。照实说!” 耶律特奴突然把头重重磕在地上,带着些许哀求的哭腔喊道:“大帅,我知道自己违抗了军令,甘愿领死!” “可我昨天是真的好像看到了家人,求您看在我曾为你奋勇作战的份上,帮我找找他们!只要......只要能给一口饭让他们活下去就行......” 说到最后,这个身经百战的契丹汉子已是声泪俱下。 武从文自然不会杀他,否则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不过他也没有给对方松绑,反而掏出一块布团吧团吧塞进了对方嘴里。 “好!我答应你了!不过想救家人就一切听我的。” 第218章 娘,你别让别人吃我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武家军营门悄悄打开,一群身穿便装的男男女女走了出来。 黑暗中,陈二狗领着几个人正在等候,听见动静立刻凑了过去。 “都查清楚了吗?”领头的武从文低声问道。 陈二狗点点头也不答话,直接拉过了身后一个男人。 武从文对那人笑道:“安大全,事情都是你惹出来的,今天这事儿要是办好了,我就饶了你。” 身材魁梧的安大全,此时就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紧张的搓着手答道:“谢大帅!大帅放心,绝对不会出岔子!” 武从文点点头,摆摆手示意身后众人跟上。 难民营距离武家军大营约莫两里远,此时黑乎乎死一般的寂静。 不是这些人太懒,非要睡到天光大亮才肯起床,实在是躺着不动更能节省体力,能多活一会儿...... 其实很多人都已经醒了,或者说根本就是饿得一夜都没睡着,静静躺着只等天亮后施粥。 说是难民营,不如说是十几万人的聚集地更加准确。 用树枝和枯草搭起来的窝棚虽然遮风挡雨都不够,却也只是稀稀落落的奢侈品,大部分人都是席地而卧,一家人抱作一团勉强取暖。 也亏了此时只是八月底九月初,天气还没彻底转凉,否则就凭这些人的状态,一晚上过去不知要冻死多少人! 一行人在安大全的领路下沿着难民营的边缘一直往前走,时不时还要小心翼翼的绕过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难民。 有些难民察觉动静后睁开了眼睛,可也就是木然的看他们一眼而已。 更多人的人则是连眼睛都懒得睁,睁眼也是要消耗力气的。 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天边已经微微泛起鱼肚白,安大全终于在一块大石头前停了下来,并用眼神示意到地方了。 这里距离难民营的最边缘也有百十步,一行几十人停下也没引起任何不安。 众人一路走来全都有所猜测,此时不由得疑惑:“这地方会有人吗?离其他人这么远不怕半夜被野兽吃了?” 他们随即便反应了过来,十几万难民附近,哪里还会有什么野兽?就算是老虎,也早他妈就被连皮带骨吃个精光了! 再说,对于一些弱小,饿疯了的同类要比野兽更加可怕...... 大石头后面突然传来一个稚嫩的童音。 “哥,我饿......” 只说了三个字便戛然而止。 依然被五花大绑的耶律特奴突然激动了起来,却还是极力屏住呼吸,不敢弄出半点儿动静。 正在暗自琢磨的众人被惊醒,一起看向武从文。 武从文一言不发的靠近大石,无声无息的探出半个脑袋,其他人赶紧跟上。 半人高的大石头后面,一个女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这不是个死人。 女人头发散乱,不过还是能看出契丹发式,腹部微微隆起,显然不是吃饱了或者怀孕了,应该是揣着什么东西。 借着微光,众人看见她脸上有血,只是已经干涸成了一块块黑色,显然是曾经受过很重的伤。 离她几步远的地方有两个孩子,一大一小,大的是个男孩,约莫六七岁,正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儿正在喂着什么。 刚刚那句话应该就是小女孩儿说的。 林牙扎拉扭头看向耶律特奴,发现对方整个人正在止不住的发抖,心里便明白了什么。 暗暗叹一口气,他转回头凝神看去,发现原来那个小女孩儿正伸出小舌头,不停在舔小男孩儿手里的破碗。 “那碗里能有东西吗?” 就在林牙扎拉心里忍不住泛起这个疑问的时候,那个躺着不动的契丹女人突然说话了。 “老大,你过来......” 声音虚弱到气若游丝,要不是周围安静,他都听不见。 小男孩儿似乎也没听见,继续慢慢转着手里的碗让妹妹舔。 又过了半晌,女人似乎攒够了力气,再次开口:“老大,你带着妹妹过来。” 这次的声音大了点儿,女人的眼睛却还是闭着的,也不知是没力气睁开,还是不愿意睁开。 小男孩儿终于有了反应,却没有听母亲的话,而是再次抱紧了怀里的妹妹。 “老大,你俩过来......”女人又叫了一遍。 小男孩儿的身体似乎有些发抖,低着头回道:“娘,等一会儿天亮了,我就去排队,今天一定能抢到一碗粥的。妹妹昨天在林子里捡了很多柴,就在那边晾着呢,今天就能烧了。” 小男孩儿一口气说了许多话,累得有些气喘,却还是死死的抱着妹妹。 女人的眼皮有些颤动,却还是没睁眼,只是接着叫道:“老大......你带着妹妹过来......” “娘......”小男孩儿终于带上了哭腔,“我今天一定能抢到粥,不行......不行我就再去求求那位好心的大婶儿......” 女人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眼角一滴泪水终于滑落,却还是那句话:“你带妹妹过来。” 小女孩儿终于意识到了危险,一边往哥哥怀里缩了缩,一边怯生生的叫道:“娘,我不饿了,你......你别把我换给别人......” 大石头后的众人一震,都明白了什么,方百花几女眼圈一红齐齐掉下泪来。 耶律丹更是无意识的抓住身边武从文的胳膊,指甲深深嵌入了皮肉。 躺在地上的女人终于睁开了眼睛,却空洞洞的没有一丝光亮。 “都是娘不好......娘没用......老大,你......你把妹妹带过来,听话......” 小男孩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拼命摇头,哭着求道:“娘......你别把妹妹送走,我......我不饿,我不用吃饭的......” 女人再次摇摇头:“老大,你要活下去,活着找到你爹......找到你爹......” 说到此处,她的语气里也终于带上了哭腔,再也说不下去了。 耶律特奴再也忍不住了,嘴被堵住就想用鼻子发出声响。 武从文眼疾手快,一把捂住,用眼神示意他再等等。 小男孩儿继续拼命摇头,哭喊道:“我不饿,我真的不饿!妹妹也不饿......” 说到这,他用尽全身力气摇晃怀里的小女孩儿:“是不是?你快说啊!” 两三岁的年纪原本应该什么也不懂的,小女孩儿却似乎很清楚自己即将面对什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用稚嫩的声音求着母亲。 “娘,我不饿,我再也不说饿了!你别让别人吃我!” 女人眼中流泪,尝试着挣扎了两下,却终究没能起身,只能继续躺在地上说道:“不吃......不吃,娘怎么会让人吃你呢?娘......就是给你找个好人家,能吃上饭的好人家......” 小女孩儿又往哥哥怀里缩了缩,哭得含糊不清:“娘骗人!弟弟......弟弟就被别人吃了......” 耶律特奴血红的眼珠蓦地瞪大,“嘣”的一声居然硬生生挣断了身上的绳索。 第219章 只有报仇! 武从文的动作更快,却没有再去拦耶律特奴,而是一闪身挡在了地上的女人身前。 耶律特奴从大石头后飞跃而出,将一双儿女死死搂进怀里,嘴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哭嚎。 其他人也想现身,脚下却如生了根一般无法挪动分毫,不少大男人也发出了阵阵压抑至极的悲泣。 ...... 蓟州城下。 全体武家军列阵整齐。 在他们身后,军中所有大锅一字排开,一袋袋军粮正在往锅里倒。 “将士们!你们的家人也许就在身后,可敌人在侧,我武从文没法子让你们一一前去寻找。不过今天所有人都能分到一碗粥,绝对不会饿死。” “但是军中粮食只够一天,今天破不了蓟州城,咱们就和他们死在一起吧!” 武从文在阵前纵马,运足内力一遍遍喊着。 所过之处,所有人齐声怒吼:“破城!破城!” 再也不分汉人还是契丹人,也不分百姓新兵还是辽军老兵。 耶律特奴和安大全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全军,每个人心里都只有两个念头。 一是自己的家人很可能也还活着,一定要找到他们! 二是决不能让自己的家人当着自己的面饿死! 大军距离城头只有三百步,虽然在大部分金军弓弩的射程之外,可城头的那些床弩却完全能够得着。 但是蓟州城上却没有射出一箭,只能听见少数女真人的喝骂之声。 纵马三个来回,一万五千武家军的怒吼已经变得十分整齐,后方十几万难民也跟着呐喊了起来。 “破城!破城!” 直冲云霄的声浪似乎要把蓟州城墙直接撞塌。 林牙扎拉纵马出列,向前奔了一百步后停下。 “我乃林牙扎拉,已重归大辽燕国长公主麾下!此时城外尽是我辽人父老,被女真人一路残杀死伤无数,你们的家人或许也在其中!城中大辽儿郎,随我杀女真!救父老!” 城头安静的诡异,一支羽箭突然射下,直奔林牙扎拉而去。 不等林牙扎拉挥枪格挡,一柄飞刀后发先至,在空中将其撞落。 林牙扎拉没有后退半步,举起手中长枪纵声嘶吼:“大辽儿郎!杀女真!救父老!” 城头突然爆发出一阵暴喝,随即杀声四起。 武从文大声下令:“攻城!只杀女真!余者不问!” 一万五千武家军齐齐发动,根本不分主攻和辅助。 简陋的攻城梯还没搭上城头,蓟州城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 两日后,完颜兀术杀到。 一万金军全是骑兵,其中更有一千王牌铁浮图,从城头看去黑压压的无边无际。 根据情报,这是金军的全部主力,其他的步军仆从,全被甩开了两日路程。 武从文知道决战的机会只有一次,果断下令全军出城,背靠四门列阵。 看着挂满蓟州城头的女真人首级,完颜兀术狂性大发,顾不得休整便直接发起了攻击。 西城墙上射下的箭雨稀稀落落,没有对冲阵的一千铁浮图造成任何伤害。 撞击! 盾牌碎裂的声音和骨头断裂的声音夹杂在一起,令人毛骨悚然。 没有任何悬念,一千王牌铁浮图毫无阻碍的冲破了四千人的方阵。 坐镇中军的完颜兀术却没有任何喜色,狂吼着下令五千拐子马出击。 铁浮图所过之处没有活口,一条条血胡同触目惊心。 按照往常经验,至少损失了三成的敌军此时应该彻底崩溃了,四散而逃之下就轮到己方轻骑肆意追杀。 女真人的计划是,铁浮图透阵而过之后就会和敌军拉开距离,然后视情况决定下一步行动。 如果敌军溃散了,他们就转向脱离战场;如果敌军还能坚持,他们就掉头再冲一遍。 敌军大阵和城墙之间的距离足够他们从容作出选择。 可惜他们今天遇到了第三种情况。 武家军没有溃散。 不但没有溃散,还好像没看见同袍的死状一样,嗷嗷叫着反身就追。 铁浮图虽是骑兵,可杀透四千人大阵终究损失了速度,人马具装的情况下再想加速哪有那么容易? 屁股后面的敌人已经没了阵型,却每个人都在用最快的速度在奔跑,似乎根本没有恐惧之心。 如果他们看过《生化危机》,一定会觉得身后这些人的状态很眼熟,那就是一群丧尸! 女真铁浮图拼尽全力的加速,却没法在短距离内快过敌人的两条腿。 更可怕的是,那群丧尸有思维,追上敌人后并没有去攻击马上骑士,而是挥刀砍向了裸露的马腿! 具装重骑号称古代的“装甲部队”,可那也只是形容,并不能像坦克那样无懈可击。 没有任何防护的马腿,甚至比人腿还好砍,借着奔跑的速度直接就是一刀两断! 铁浮图落地,彻底成为了一个个待宰的铁罐头,可武家军士兵却没有一人去对付他们,全部继续前冲。 第一排铁浮图终于加起了速度,并且成功转向侧方。 可第二排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等他们摆脱了纠缠之后,发现自己已经抵近了坚固高大的城墙。 有人转向,却被同伴挡住了去路;有人试图掉头,可一时半会儿哪能做得到? 人数少了几乎一半的武家军杀到,在停下来的铁浮图中肆意挥砍。 完颜兀术的心在滴血! “自己应该先派拐子马骚扰、引诱敌军的......” 其实他并不能算是犯了轻敌的错误,因为正常情况下,这个时代没有任何一支四千的步兵,能在一千铁浮图的冲击下不溃散。 因为人都怕死,谁能真正做到不惧死亡? 眼下的这支武家军就做到了。 原因就是前两天收殓的那些骸骨! 不用或许,一个伙的兄弟找到了家人,却还是抱着光秃秃、煮得发白的骨头仰天嚎哭! 自己没找到的家人呢? 他们不敢想,心里却无比清楚。 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些天杀的女真人! 报仇! 所有人的心里只有这两个字! 不亲手杀一个女真人,自己就算死了,也没脸去见被吃掉的父母、姐妹、儿女...... 就死在这吧! 至少不会再做那种让人发疯的噩梦! 耶律特奴已经顾不得身边还有没有部下,血红一片的眼前只有妻子怀里那个小小的骷髅头。 眼前的女真人已经丢了马槊,正将一杆狼牙棒高高举起。 可铁浮图杀敌靠的是冲击力,手中武器的速度此时显得是那么迟缓。 耶律特奴一刀横斩,面前细细的马腿却没断。 原来他手里的战刀已经卷了刃,卡在骨头里不得寸进。 耶律特奴嘴里发出一声狼一般怒嚎,想也不想的一拳挥出。 “咔嚓”一声脆响,被砍断一半的马腿瞬间折断。 女真人的狼牙棒砸了个空,栽倒的马身却将耶律特奴重重压倒在地。 第220章 血战蓟州西 五千拐子马终于杀到,最前排的金军却勒缓了马速。 他们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冲。 所有敌人都已经和己方铁浮图搅在了一起,继续冲阵是杀敌?还是伤己? 后排的同伴看不见状况,因此并没减速,顿时和前排的友军挤成了一团。 完颜兀术隔着己方五千人马看不见战场,却能从混乱中猜到几分,立刻咬着牙下令。 “呜呜呜~~” 沉闷的牛角号声响起,前出的拐子马立刻依照军令统一了思想。 五千骑再次加速,瞬间杀入了混乱之中。 就在这时,蓟州城头响起了战鼓,有节奏的变化清晰传达着军令----东、南、北三门立即支援西门! 完颜兀术脸上闪过一丝冷笑。 “想合围我?你们来得及吗?!” 他得意的没错,蓟州是大城,步兵想从一处城门赶到另外一处,至少需要大半个时辰。 要是结阵而行,那需要的时间就更长! 在此期间,五千铁骑早就把西门的那点儿残兵杀光好几遍了。 更何况,完颜兀术身边还有四千人没动呢。 就凭这四千人,就能够轻松击溃任何一路行进中的敌军。 完颜兀术觉得对手的统帅根本就不会打仗!异想天开的就像一个白痴! “妈的!也不知道这几州的守军都是干什么吃的?这种敌人都打不过!” 完颜兀术在心里骂了一句,随即下令向南北两面再派哨骑,务必随时掌握敌军的具体动向。 他觉得自己今天赢定了,而且还是大胜,一战就能夺回蓟州城的那种大胜! 金军根本不怕打一场野战,怕的是对手缩回去据城死守,那样自己就得按部就班的打造器械攻城。 蓟州西门的厮杀声越来越小,却始终没有消失。 “吹号!再催完颜胡虎带着铁浮图给我撤出来!” 完颜兀术大声下令,紧跟着恨恨的骂了一句:“那个混蛋就知道抢功,近身肉搏他留着干什么?!” 他是真的心疼又着急。 就算杀光了西门的敌人又如何? 四千步兵换一千铁浮图,怎么算都是自己大大吃亏! 完颜兀术是真的冤枉部下了,不是完颜胡虎不想撤,而是根本撤不出来! 西门外的武家军就像疯了一样,根本不管背后的攻击,只是死死咬着身边的金军铁浮图。 五千金军轻骑人数虽多,却对和己方彻底纠缠在一起的敌人没有太多办法。 人挤人的混战插不上手,拉开距离反复冲击又会误伤友军,他们只能用弓箭精确点杀。 作为曾经的抗金前线,辽国在蓟州城里囤积了大量军需物资,城破后都成了女真人的战利品,现在又都归了武从文。 所以西门的武家军将士大都身着重甲,有些身强力壮的还穿了两层,对弓箭的抗性那是相当的强! 宋代铠甲是历史上的一个巅峰,甚至搞得战场上击打类钝器横行,就是因为防御力太强,劈刺类武器很难破防。 耶律特奴后背至少插了十几支箭,却还是抡着大斧不停劈砍。 他的战刀早就扔了,也记不清是从哪捡到的这把长柄大斧,竟是出奇的好用。 抡圆了一斧头下去,铁罐子般的女真铁浮屠,就像被包在棉被里的西瓜,红的白的溅得哪哪都是! 不过他也到极限了,几十斤的重甲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手脚一阵阵发软。 “爹!我再也不饿了,别把妹妹送人......” 因为脱力而昏沉的脑袋里突然传进一个声音,一个他连着两天做噩梦时听见的声音。 耶律特奴恨不能把牙咬碎,瞪着一双实际上什么也看不清的血眼,再次奋力举起了大斧。 斧落、头碎,胳膊上传来的震动让他稍稍清醒了一些。 “爹!爹!” 那个声音再次传来,却只是一遍遍叫着爹。 耶律特奴豁然抬头,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却清楚无比的听出那就是自家大儿子的声音。 “是平儿!平儿怎么会上墙?难道城要破了?!” 低头四望,到处都是血肉横飞。 “杀!” 耶律特奴嘶哑着嗓子大吼,大斧横劈砸飞了一个敌人,身子向前一纵,贴上了一个部下。 对方立即转身,两人背靠背相互支撑,手里的武器再度高高举起。 耶律平被人抱着往城墙下拖,细细的四肢剧烈挣扎,嘴里不停大叫。 他是偷偷跑上来的,此时城内基本没有正规军,城墙上站着的都是百姓,看守得并不严格。 耶律平也不是来添乱的,只有七岁的他知道自己父亲就在这道高墙外头。 自己必须要找到父亲,然后告诉他“娘不行了”! 耶律平其实对那个父亲并没太多印象。 耶律特奴被女真人俘虏的那一年,大儿子才刚刚出生,接下来的日子几乎都在为女真人打仗,父子俩真正相处也就是在回家养伤之后。 哨探不断回报,南北两面敌军距离战场已不足三里。 其实根本用不着汇报,完颜兀术已经能看见远处的敌军了。 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对方的阵型看似严整,可他一眼就从敌人行军的速度看出,这绝对是一支训练不足的新军! “完颜骨都!”完颜兀术大喝一声。 “末将在!” 立即便有一员年轻的女真将领在马上躬身应道。 “命你率两千骑向南迂回,绕过当面敌军后兵分两路,务必不让一个敌人逃进蓟州东、南两门!” 完颜骨都领命而去。 重新转回头的完颜兀术感觉前方的厮杀声又弱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心中不断默念:“再等一下!再等一下......” 今日不但要一战定乾坤,破城后还要鸡犬不留! 蓟州是坚城,居然说丢就丢了,要说城里没有敌人的内应,打死他都不信。 突然,战局变了。 始终没什么动静的蓟州西墙突然落石如雨,砸得城下正在混战的人群惨叫连连。 “混蛋!” 完颜兀术大骂一声,两眼恨得冒火。 此时西城墙下己方人数是敌军的数倍,这种无差别攻击自然更加吃亏。 不等黑着脸的他想好如何应对,蓟州城的西门突然大开,呐喊声瞬间响彻天地。 完颜兀术霍地在马上立起,却根本看不见详情,不由得心头一颤:“难道敌军还藏了伏兵?” 第221章 人人皆抱必死之心,天下谁人可挡! 冲出蓟州西门的,的确是武家军的伏兵,安大全带着城内最后的一百人投入了战斗,城中再也没有一个武家军。 只是他们身后还跟着无数百姓。 安大全放弃了常用的巨盾,而是双手持一把巨斧,把自己当成了开路先锋。 城门口堵得死死的,不清出一片空地,里面的人根本冲不出来。 他这一都百人都是新兵,战斗力却十分强悍,因为兵源都来自曾经的山贼。 安大全自己做过山贼,所以对这类人非常感兴趣。 这些人之前没当过兵,厮杀经验却丝毫不弱,至少个个都是见过血的。 城外的女真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番混乱后才反过劲儿来。 然后就轮到安大全他们倒霉了。 女真人的战力和战心都十分强悍,最前边的都已经下马步战,更是让战斗力上又了一个台阶。 安大全毕竟人少,一百人很快就损失过半,战线不断向后挤压。 跟在他们身后的百姓虽然人数众多,可战斗力实在不行,往往两三个围住一个敌人也拿不下来。 不过这些在逃难路上都死了家人的百姓没人退缩,挥舞着各式武器只想杀一个仇人。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临死前拼着最后一口气抱住了敌人,然后张嘴咬上了脖子。 那个女真人下意识扔掉手里的武器,拼命想要推开。 这个全家死绝的汉子早已气绝,双手十指却死死扣住敌人铠甲的缝隙,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嘶吼声中,被他抱住的女真人,脑袋不知被什么东西拍碎了半边。 其他百姓一看,毫不犹豫的有样学样,任由敌人的武器刺入身体,拼了命想要抱住敌人,然后让身边人来解决。 一线女真人伤亡大增,安大全终于止住了后退。 更多的女真人下马,自动集结成一个个小阵,百姓的拼命战术立刻效果大减。 安大全身边只剩下三十个部下,已经被敌人反推回了城门口。 形势更加危急,后面的百姓被堵在城门洞里出不来,没了帮手的他们伤亡陡增。 西城墙上,一个五旬老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忘记了发抖,眼见城下密密麻麻全是女真人,一咬牙飞身而起。 没人能听清他嘴里吼的是什么,或许是某个亲人的名字吧...... 不等落地,人已经被长枪穿透,下坠之势却丝毫不减,重重砸在一个女真小阵之中。 女真人被砸得腿一软,纷纷跪下,阵型瞬间散了。 正被他们屠杀的百姓蜂拥而上,嘶吼着刀枪齐下,很快将这十几个女真人淹没了。 更多的百姓跳下城头,用自己的身体代替已经砸完的石头。 他们已经忘记了恐惧,脑中只有那累累的白骨,眼前只有那些吃人的恶魔! 安大全身前的敌人被砸倒一片,已经没了理智的他乘机抓起一具女真人的尸体,举在身前嘶吼着猛冲。 空间闪开,红了眼的百姓蜂拥而出,形成一道洪流推着他一路向前。 完颜兀术听着战报,脸上终于出现了震惊。 第一次,他对今天这一战的胜负生出了些许动摇。 “女真人绝不会败!这些卑贱的辽人只是一时血勇,只要击败了城外的正规军,他们就会重新变成绵羊!” 自我催眠式的调整情绪,他决定发动最后一击。 “薛里花豹!你带五百人攻击敌军北面援兵,务必缠住他们!” 完颜兀术吼出一道命令,同时也吼出了胸中的一股闷气,脑袋恢复了些许清醒。 他不觉得战局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反而时机刚刚好! 看着领命而去的部下,完颜兀术“唰”的一下拔出了腰间战刀。 “勇士们!随我向南,杀!” 最后的一千五百女真人同声应和,跟着自己的主帅策马狂奔。 完颜兀术的目标是从北门支援而来的四千武家军。 他觉得凭手下的一千五百铁骑,一举击溃行进中的四千步兵不会有任何悬念。 只要对方溃散,自己也不会追杀,那是提前派出的完颜骨都的任务。 想必他们已经赶到了目的地,至少堵住这些溃兵不让进城还是没问题的。 等自己再掉头击溃从北而来的敌军,这一战就结束了! 可惜情况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顺利。 从南门支援而来的四千武家军是沿着城墙行进的,这就让金军完全没有侧击的空间。 侧击之后怎么办?一头撞上城墙,变成铁浮图第二? 不过完颜兀术也没太担心,就以敌军此时已经跑成长条状的阵型,即便正面冲阵也完全没有问题。 不到两里的距离,骑兵即便不用极速也只需要不到五分钟,四千武家军根本来不及重整阵型。 完颜兀术自开战以来第一次这么畅快,一冲而过! 并不紧密的武家军前排没能顶住,后方的士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狂奔的战马撞飞了。 “转向!转向!向南转向......” 命令只下达了一半就顿住了,脸色大变的完颜兀术来不及再出声,手里的战刀闪电般砍向身边的传令兵。 那家伙已经将号角举到了嘴边,却莫名其妙的丢了脑袋。 武家军没有崩溃! 看着身后正在快速收缩的敌军,完颜兀术只能下令掉头。 击溃不了这支敌军,自己来这一趟的意义是什么? 就为了杀他千把人?! 北边的敌人援军要也是这般坚韧怎么办? 任由眼前这些人赶到西门战场? 不过他也没太慌张,主动权始终在自己手里! 再次冲阵,成功了,却没有上次那般轻松。 武家军虽然少了一千多人,阵型却更加紧密,女真人开始出现了伤亡。 完颜兀术没有失去理智,断定再来一次敌人必将崩溃。 他赌错了! 只剩下两千多人的武家军不但没有崩溃,还把他黏住了! 没能再次一冲到底,完颜兀术终于感到了心慌。 “吹号!吹号!命令西门战场撤出一千骑赶来支援!” 完颜兀术有些失了方寸。 女真人在蓟州西门的确有些兵力过剩,可陷入混战的部队哪有那么容易撤下来? 就算敌人不纠缠,传令、整队、重新启动也都需要时间。 这次,武从文比女真人快了一步,蓟州城北侧提前响起了骑兵冲锋的号角。 第222章 双方都在犯错 时间倒回蓟州城头战鼓响起之时。 东、南、北三门的武家军同时向西而去,目的却并不是支援西门战场。 甚至包括蓟州西门外的血战,都是为了掩护武从文亲率的两千铁骑! 完颜兀术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情报工作做得不够扎实。 武家军北上以来都是流动作战,既然流动,那就必须得有强悍的机动力。 所以这一万多人不能说全是骑兵,但人人都会骑马,而且有马! 不然你以为这么长时间过去,武家军为啥只扩充到了一万五千人? 要是敞开了来者不拒,拼凑几万人根本不是问题! 还有,武家军一路抢光了几个州的女真人,为啥还会那么缺粮? 因为他们全部都有马!而且和人吃的一样都是粮食! 在完颜兀术的固有概念里,这支人马当初袭击女真大营时只有几百骑兵,短时间内就算不停扩充,正经骑兵也多不到哪去。 骑兵又不是大白菜,给匹马就行! 这是他犯的第二个错误,没意识到耶律丹这个燕国长公主的号召力到底有多大! 武从文手里的骑兵几乎都是原辽国降军,那里面可是有不少正经骑兵的。 他犯的第三个错误,就是一路屠杀而来,帮助武从文完成了最后的力量整合...... 在东门外列阵的四千人只有一半是真,其中两千其实是百姓冒充的。 有雷达地图在,武从文很容易就能提前确定金军的主攻方向。 剩下的两千人去哪了? 答案是武从文带着这支真正的骑兵就藏在东门内侧。 城头战鼓响起,武从文带着他们迅速出城。 东门外的四千步兵向南绕去西门,他则带着这两千骑向北兜了个圈子,以避开女真人的哨骑。 之前就说过,雷达地图就是战场外挂,战场规模越大,这玩意的威力就越强。 因为古代通讯手段落后,参战的人数越多,战场通讯的效率就越低,除了预备队,基本只能按照战前部署来按部就班。 关键是掌握预备的主帅也了解不了全局啊! 至少没法实时了解! 偏偏拥有外挂的武从文就可以! 西门百姓参战的时候,武从文已经开始清剿女真人的斥候了,这又是雷达地图的另一个用处。 派精锐部队断掉敌军斥候的退路,很容易就能做到战场遮蔽。 甚至都不用杀光每一个敌军斥候,只要让他们暂时没法回去报信就行。 因为一场战争的胜负,往往就取决于最关键的那么一小段时间! 别说杀往城南的完颜兀术不知道这两千骑兵的存在,就连被他派去城北的五百骑都没发现。 不过雷达地图也不是万能的,这玩意能让武从文实时掌握战场动态,却没办法让他料敌先机。 武从文也犯了一个错误。 他安排城东的四千人走蓟州城南,为的就是让完颜兀术将主力投向城北。 集中优势兵力打敌人最薄弱的一面是常识,他觉得完颜兀术肯定会那么做。 那样自己就能更早的背刺对手! 武从文虽然对己方的士气有信心,却不敢耽误一点儿时间。 此时女真人的战斗力他可不敢有丝毫小瞧,天知道会不会有哪一支己方部队提前崩溃。 只要出现那种情况,就是满盘皆输! 结果他猜错了,或者说是错估了对手的野心和狂妄,竟然试图一口吃掉所有武家军! 幸好几支诱敌的部队都够争气。 ...... 完颜兀术面如死灰。 此时在北面响起的冲锋号角,绝不会是己方的! 从西门战场撤下来的部队没有那么快,派去城北的那五百骑就更不可能了! “撤!撤下去!” 完颜兀术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自从十三岁跟着父亲第一次上战场起,他从来没有过这种体验。 那是一种预料到失败的恐惧! 首先遭殃的是从西门战场撤下来的一千女真人。 他们还在整队,就被两千敌军铁骑背刺了。 一冲而过! 女真人也终于体会到了被敌人一冲而过的感觉。 两千武家军铁骑成锥形阵,以武从文的亲卫营为锥头,一击破敌。 “加速!继续加速!” 武从文挥枪挑飞一个敌人,纵声大吼。 跟在他身边的陈二狗亲自吹响了号角,各部齐声呐喊,没有一人追杀逃敌。 之前城南的武家军没时间整队,此时的完颜兀术同样没有。 正和步兵胶着的他们被一击爆菊! 几个月真正的战场厮杀,已经把武从文炼得心硬如铁,丝毫不去考虑会不会误伤正和敌人纠缠在一起的己方步兵,下令继续加速。 不少武家军步卒被己方战马撞倒,可敌人死的更多! 女真人都骑着马,武家军骑兵根本用不着花心思分辨敌我,凡是和自己一样高度的统统砍翻! 武从文盯上了完颜兀术,这次不用有任何顾忌,他决定不再给岳飞那小子留刷战绩的对象了。 完颜兀术各方面都很像父亲阿骨打,包括对危险野兽一般的直觉。 他甚至莫名的就知道,自己被那个杀死父亲的高手盯上了! 没有任何犹豫,完颜兀术直接抛弃了自己的部下,整个人趴在马背上狂抽马鞭。 可惜武从文有黄金瞳,这货就算钻到马肚子下面也是白搭! 枪出如龙,武从文刺翻最后两个挡住的女真人,抖手射出两把飞刀。 混乱的战场上,他可没时间去取弓箭。 两柄飞刀裹着一层淡淡的紫芒划破空气,一柄刺入战马后腿,另一柄刺入了战马的脖颈。 这不是武从文失了准头,他瞄的就是那里。 作为一军统帅,完颜兀术身上的铠甲必定是最最精良的,即便是带着罡气的飞刀也未必能够远距离刺穿。 跟随了完颜兀术多年的宝马悲嘶一声,居然硬挺着又冲了几步才猛地栽倒,将主人向前甩出。 武从文大喜,催动战马加速,就要冲上去生擒活捉。 没错,他改主意了,活捉敌军主将的效果肯定要比阵斩好得多! 一个女真骑兵纵马挡住去路,武从文大喝一声长枪横扫,连人带马一起砸飞。 完颜兀术重新出现在视线里,还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又有两人拼死冲来,长枪闪动间接连落马。 一个猛安打扮的女真将领突然将手中刀插入马臀,战马吃痛间高高跃起,带着主人一起撞向武从文。 对方很有经验,没有选择撞人,目标是马。 武从文骑的黑马虽然也是良驹,动作却哪里能有人那样灵活,极力躲避之下还是被撞了个正着。 武从文只觉胯下一沉,只得飞身而起,左手刀闪现,凌空砍下了敌人的头颅。 不等身体下落,武从文在最高点全力掷出了手里的长枪,枪杆摩擦空气,发出一声厉啸。 他又改主意了,不能活捉死的也行! 又是一个女真猛安,毫不犹豫的纵马撞飞了完颜兀术,代替他被一枪洞穿。 武从文嘴里发出一声怒吼,身体下坠间双手连甩,五柄飞刀激射而出。 女真军法:主将有失、诸将皆斩! 又是两个兀术亲兵飞身而起,替主子挡下了四刀。 唯有一柄漏过,刺中了还飞在空中的完颜兀术。 第223章 摧枯拉朽 武从文落地,三把狼牙棒一齐砸到。 他侧身躲过一把,手中刀架开第二把,看都没看第三把。 陈二狗纵马杀到,一手持枪挑飞狼牙棒,另一手还牵着武从文的那匹黑马。 只见他枪杆顺势一扫,硬生生砸断了那个女真谋克的脖子,同时将手里的马缰向前甩出。 武从文牵住缰绳翻身上马,挥刀砍死一个敌人,再看完颜兀术,却发现他已经在一群亲卫的保护下跑远了。 心里暗道可惜,武从文立刻调转马头,冲护在身侧的陈二狗喊道:“吹号!大军不停,向东!向东!” 陈二狗毫不犹豫的收枪,举起牛角号便有节奏的吹了起来。 武从文重新换上一杆长枪,圈马护在他身边。 主帅逃了,还在负隅顽抗的女真人很快崩溃。 武家军骑兵也不去追杀四散而逃的敌人,按照命令整队向南。 完颜兀术逃跑的方向也是东边,不是他运气不好,而是只有这一个选择。 西边是敌人骑兵,北边是敌军步兵,南边倒是没人,却无遮无拦,他可不想变成敌人的靶子。 只有东边有活路,那里有他之前派出的两千骑兵。 完颜兀术觉得只要能和那支部队会合,自己就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可惜他忘了自己之前下达的命令中有一条,就是让这两千人迂回后立刻分兵,分别堵住东、南两门。 武从文也不是要去追他,自从上次在白沟河边吃了大亏,这货就再也不敢脱离大军去做那孤胆英雄了。 身为一军主帅,并且还有雷达地图这种牛逼外挂,他很清楚自己和大军待在一起能做的更多! 武从文的下一个目标也是那两千女真骑兵,至于撵在完颜兀术屁股后面,他发誓就是个巧合...... 两千骑兵启动,步兵也没原地停留,迅速集结起了还能行动的两千人继续前去西门支援。 那里快挺不住了。 城里的百姓还在不断往外冲,有些人没分到武器,手里就举着根木头。 这些人勇气绝对不缺,但百姓就是百姓,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他们不懂配合、也没有阵型,全凭一腔血勇以命搏命。 牺牲也不是没有效果,成功救出了几百个精疲力尽的武家军战士,其中就包括重伤昏迷的耶律特奴。 这四千西门守军原本的主将已经阵亡,八个营指挥使也就只剩下耶律特奴一人,此时负责指挥的是安大全。 他此时的状态也很糟糕,身上的双层重甲已经残破不堪,脑袋上的铁盔早不知丢到了哪里,披头散发的样子犹如地狱修罗。 好在家人的出现让他始终保留着一分理智,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死打硬冲。 看着身边越来越少的战友,安大全心急如焚。 百姓们虽然人数众多,且悍不畏死,可战斗力实在不行,大多数连一丁点儿战斗技巧都没有,往往几条性命也换不掉一个敌人。 此时最好的选择其实是收缩防守,密集的阵型能最大程度上弥补百姓们的不足。 可他没法那么做,只有不停的进攻才能继续和敌人纠缠在一起,让他们没机会脱离战场。 安大全已经听见了己方骑兵的号角,知道绝不能在最后时刻功亏一篑。 “老少爷们儿,杀!” 嘶吼一声,安大全用肩膀撞开一个敌人,救下了两名百姓,然后头也不回的大喊:“跟着我!跟着我!” ...... 冲锋的号角再次响起,完颜兀术绝望了。 南门外的骑兵只有一千,还乱哄哄的没有结阵。 这也怪不得他们,他们的任务本来就是阻止敌人溃兵进城,自然是越散开越好。 女真人也果真彪悍,面对疾速冲锋的敌军居然没跑,就那么嗷嗷叫着迎面而上。 这要是换成宋军...... 算了!宋军根本就打不了这种仗! 可惜,骑兵对冲也和步兵一样,散兵线对抗密集结阵,根本就不在一个量级。 说一冲而过都是夸奖,武家军根本就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加速!继续加速!” 武从文没有一点儿追杀逃敌的想法,他要抢时间。 用不着绕去东门,雷达地图显示最后一股敌军正在前方不远处交战。 战斗的另一方自然就是从东门南下的那两千武家军,此时正结成一个圆阵,和一千女真骑兵对射。 完颜骨都的做法没错,骑兵不和结阵的步兵硬拼,不断利用高机动骚扰才是正确选择。 反正他的任务是不让敌人逃回城里,自然要选择伤亡最小的打法。 可惜武从文来了,完颜兀术也来了...... 甚至完颜兀术的出现,对这支女真骑兵的打击还要更大! 因为这厮已经彻底失去了再战的勇气,不觉得这一千人能挡得住已经杀疯了的敌人。 主帅从眼前掠过,半点儿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就把完颜骨给看傻了。 他只是傻愣,其他女真人可就是慌了! 主帅已逃,自己该怎么办? 虽然也有强悍的想要拼命,可架不住身边的同伴还在犹豫。 武从文深知此时的战况非常微妙,搞好了手到擒来,搞不好就会被拖住。 雷达地图告诉他,西门那边可撑不了多久! “花荣!” 武从文暴喝一声,同时手中枪换成了弓箭。 花荣高声应答,加速中也摘下背上的铁弓。 两个宗师级神射手同时放箭,一前一后直奔对面的女真将领而去。 敏锐的战场直觉,让完颜骨都躲开了第一支带着淡淡紫芒的羽箭,还来不及高兴就被第二箭正中了咽喉。 精良的战甲没有起到丝毫作用,这个女真人中出名的勇士捂着喉咙栽落马下。 “轰”的一声,本就慌乱的女真骑兵一哄而散! “吹号!继续向东!” 武从文心下大喜,毫不犹豫的下令。 动作慢的,或者是反应慢的女真人被铁骑淹没,其他女真人跑得更快了,恨不得将胯下战马活活抽死。 林牙扎拉回头看了一眼远去的己方骑兵,兴奋的大喊一声:“兄弟们!全速向东!” 他知道,这一战,己方赢定了! 完颜兀术不敢再绕城逃跑,借着一千部下阻挡的那一下,带着十几个亲兵继续东逃,彻底放弃了蓟州城下的部队。 武从文没去管他,心里清楚自己今天就算没能杀得了对方,这个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金兀术”也算是废了! 两千骑绕到蓟州东门,之前假扮武家军的两千百姓已经等在了门前,每个人手里都牵着一匹养精蓄锐的战马。 武家军换马,继续向北。 第224章 武家军骨血已成 安大全倒下了。 这个雄壮的汉子,在招架一柄狼牙棒时手臂一软,然后“嗡”的一下眼前就黑了。 一击得手的女真人脸显兴奋,对面这个敌人不知杀了己方多少人,终于死在了自己手里。 他正想举棒再补一下,却突然手上一沉。 原来跟在安大全身后的一个百姓,死死抱住了满是尖刺的棒头。 女真人狞笑一声,手中木柄一抽一搅,然后就看见对手的整个上半身都变得稀烂。 可得意只持续了一瞬间,他发现还是抽不动。 对方没有放手! 另一人向他扑来,这个女真人没办法只能撒手,闪电般抽出弯刀向斜上方挥砍。 鲜血飞溅,滚烫的内脏扑了他一头一脸。 看不见东西,这个女真人哇哇大叫着胡乱挥刀,突觉手臂一轻,下一秒才惨叫出声。 一个汉人百姓刚刚砍断了敌人的胳膊,紧跟着就被一杆长枪洞穿了胸膛。 第三个百姓冲上,一刀砍下了断臂女真人的脑袋。 地狱般的战场,让这些几个时辰前还没见过血的百姓飞速蜕变,体内隐藏的战斗基因被彻底激活。 可惜,能活下来的总是少数,下一秒,这人便被另一柄狼牙棒砸碎了半边身子。 尸体倒地,正好盖住了一旁的安大全。 更多的百姓扑了上来,有些嚎叫着拼命,有些一言不发的扑到安大全身上。 更多的女真人杀到,血肉横飞。 一个十七八岁的武家军士兵冲了过来,这是跟着安大全投军的最后一个同村兄弟。 一刀砍断一只手,身体微侧撞上一个敌人。 敌人没被撞开,瘦弱的他反而飞了起来。 不过他对此早有预料,飞出的方向正是自己的大哥。 人在空中,单刀横扫,撞上一柄长枪,刀飞。 落地,胸口被洞穿,他却瞪着眼睛死死抓住了枪杆。 两边刀枪齐下,没有胜负,一齐化为碎肉。 一个女真小阵杀到,散乱的百姓根本招架不住,一片片倒下。 无数狼牙棒砸下,砸在安大全身上的肉盾之上。 刚刚醒来的耶律特奴带着几个人杀到,劈手砸出手中斧,砍中一个敌人的面门,俯身抓住安大全的一只脚,转身就跑。 两个部下不退反进,为他挡住后路。 右胳膊重伤使不出力,耶律特奴大吼一声,左手将安大全向城门方向奋力甩出,毫不犹豫的转身再战。 此时蓟州西门是开着的,他决不允许一个女真人杀入城内。 为他争取时间的部下已经全部倒下,耶律特奴胡乱捡起一把战刀,单臂狂吼:“杀!” 面前的女真人没有冲上来,耶律特奴以为自己眼花了,却没耽误向前猛冲。 从背后砍倒一个敌人,他这才察觉女真人的后方似乎是乱了。 “援兵......援兵!援兵到了!兄弟们,杀啊!” 早已迷糊的脑袋瞬间清醒,耶律特奴扭曲着一张看不出模样的脸,举刀狂吼。 南门的两千武家军终于赶到了。 结成锥形阵的他们,如同一枚突然出现的铁钉,狠狠钉进了女真人的后背。 不过西门的金军人数占优,短暂的混乱过后立刻反击。 不少女真人重新跨上了战马,顾不得加到极速就开始撞击敌阵。 只要让这枚铁钉停下来,对己方的威胁就会失去大半。 他们成功了,付出两百多骑的代价,终于撞散了铁钉的锥头,让对方前进的势头彻底停止。 西门外第三个混乱的战场出现了...... 北面突然响起一阵号角,是骑兵冲锋的号角。 被两面夹击的女真人士气大振,疯狂大叫的他们,丝毫不怀疑来的是己方援军。 “一定是兀术王子!今天进城后,必须得杀个痛快!这群卑贱的......” 一个女真谋克狂喜着暗想,结果下一秒就笑不出来了。 他终于看清,从滚滚烟尘中杀出的,不是自己人! 两千武家军铁骑全速撞入了战场,西门的女真人瞬间崩溃! “吹号!以都为单位追杀逃敌!不能放过一个女真人!” 最惨烈的战场一掠而过,武从文两眼赤红,怒吼着下令。 其实不用武家军骑兵追杀,一南一北赶到的步兵已经彻底堵住了女真人所有逃跑的路线。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由谁吹出来的牛逼,在事实面前就他妈是个笑话! 武家军没有收到任何接受投降的军令,手中的武器一刻也没停止,可还是有数不清的“女真勇士”自顾自的跪地投降! 蓟州大战结束。 金军惨败! 武家军惨胜! 武从文却知道,自己领军北上的最大目标已经实现。 一支无所畏惧、有能力战胜任何对手的强军,骨血已成! ...... 这一战,武家军参战兵力一万六,包括刚投降的林牙扎拉部在内,一共损失六千七百余人,超过总兵力四成。 其中西门四千人,最后只剩下不到三百,阵亡率超过九成! 这是个极其不可思议的比例。 要知道即便是现代军队,阵亡率达到百分之三十也会彻底失去战斗力。 这个战斗力不仅仅是指人数的减少,而是剩余士兵会因恐惧、士气低落以及指挥结构的破坏而难以继续作战。 支撑他们的除了仇恨,还有战死在西门外的两万百姓! 没错,西门战场敌我双方的交换比,实际上达到了恐怖的一比八! 事实证明,还没有随时间流逝而消散的仇恨,的确可以让人做到完全不畏生死! 当然,女真人的损失也很大。 参战兵力一万,且全是骑兵,其中包括一千最精锐的王牌铁浮图。 西门战场投入兵力六千,结果阵亡一半,剩下一半全部被俘。 南面战场投入三千五百人,武从文只是将其击溃,并没有追杀,因此逃走了七成,包括主帅完颜兀术。 北面的损失最小,五百只负责骚扰援军的骑兵反应最快,基本上全逃走了。 看出问题没? 此时的女真人的确强悍,西门战场的阵亡率达到五成也没崩溃。 可是,当发现败局已定之后,这群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就会毫不犹豫的逃跑或者投降! 强军是强军,可也只是一群战力和士气都正处于顶峰的强盗,根本没有死战到底的意志。 那种意志可不是靠着野蛮和残忍就能支撑起来的,需要发自人性最底层的信仰才能产生! 要问武家军有吗? 答案是蓟州城下的这支武家军有! 仇恨和保护家人也是一种信仰,一种最为原始的信仰。 哪怕只是短暂拥有,也足够让他们战斗到最后一个人! 这一晚,蓟州城内的哭声响了一夜。 第二天天一亮,所有情绪都化作了滔天的怒火! 三千被俘女真人的命运,在他们来时对沿路平民举起屠刀的那一刻,就已注定! 第225章 收获 蓟州城,西门外。 三千女真俘虏跪成一片,被五花大绑的身上不着寸缕。 哦,也不是彻底一丝不挂,武从文给他们每个人都留了一条内裤。 什么?有人问宋代有内裤吗? 武从文表示: 首先,再说一遍哈,这里不是宋朝。 另外,就算是条兜裆布,那也是内裤,他就喜欢这么叫! 之所以还给这些女真人留了块遮羞布,是因为观刑的还有女人和孩子。 随着武从文一声令下,五百颗人头同时落地,还没彻底干透的大地再次被鲜血染红,鲜红下透着黑褐色,显得诡异的妖艳。 行刑队五百人,全是武从文的亲兵,这些人不但是军中精锐,很多都快升级了。 俘虏也是敌人,照样能够提供经验值。 面城列阵的武家军很安静,将士们的眼中虽然冒火,却一个个全都紧咬着牙关。 城门口和站满了城墙的百姓同样没人喧哗,只有零星的抽泣声。 又是五百颗人头落地,女真俘虏终于开始骚动。 这群强盗彻底死了侥幸的心,不少人决定临死前发泄一把。 武家军还是没出声,即便被战友抬着观礼的重伤员也是一样。 亲身参与过那场大战的他们,只当仇人是在临死哀嚎。 百姓们就不一样了,他们可没有那么好的纪律,见这群混蛋要死了还敢叫嚣,纷纷高声喝骂。 比谁的声音大? 当然是人多的一方赢了! 更恐怖的是,百姓们的怒吼很快就统一了起来。 “砍头太便宜这群畜生了!活剐了他们!” 不知是谁起的头,身边人一听纷纷跟上,很快就得到了广泛响应。 “活剐!活剐!” 女真人不叫了,一个个浑身发抖,有些胆小的已经尿了。 此时的他们,只希望自己能死个痛快。 武从文笑了,他故意不让人提前把女真人的嘴给堵上,为的就是这一刻。 扭头给了陈二狗一个眼神,对方会意,立刻上前招回了亲兵营。 正在怒吼的百姓一看,呦呵,这还等啥? 冲啊! 剩下的两千女真人瞬间就被人海淹没,再次出现时,连个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无数百姓双手捧着一块不知名物体,跪在地上仰首哭喊着亲人的名字。 听着耳中不断响起的系统提示音,武从文非常满意。 【叮!牛吊系统特别任务进度提醒:率军消灭金国正规军\/1000人。奖励:体质突破药剂*1。】 【叮!牛吊系统特别任务进度提醒:率军消灭金国正规军\/1000人。奖励:体质突破药剂*1。】 ...... 百姓们杀死的金军居然也被系统计算进了任务数据里,看来只要是因武从文而死的金军都算数! 任务数据最后停在了\/1000人,武从文已经攒了24瓶宝贵到堪比神迹的“体质突破药剂”,多出的那一瓶是干掉完颜阿骨打奖励的。 这次北上,他现在突袭女真大营时搞了5瓶,蒙古人杀死的金军倒是没算到他头上。 后来一路西进,干掉的零星女真地主也不算,却消灭了两万多正规金军。 当然,其中绝大部分都不是女真人,而是其他民族的“伪军”。 蓟州城一战最过瘾,连杀带俘虏,干掉了七千金军全是正儿八经的女真精锐,其中甚至还包括一千最最精锐的铁浮图! 这一千人可是人均3到4级,简直就是行走的经验值! 不提经验,光是这一千人身上的装备,就是一笔泼天的财富,盔甲、兵器、马铠加一起,每套两百两银子都打不住。 关键有钱你也没地方买去,这玩意打造起来太费时费力了,产量低的很。 其实铁浮图最值钱的还是战马,那可不是普通轻骑兵骑的那种普通货,每一匹都是宝贝疙瘩。 想想看,一套铁浮图装备的重量超过140斤,还得保证能够短距离冲刺,仅负重力一项就得优中选优。 因此限制这种顶级具装重骑的,其实不是装备价格,而是堪用的战马和精锐的骑士! 可惜了,这两样武从文都落不到手里。 战马不用说了,对付铁浮图第一步就是砍马腿,一匹完整的都剩不下。 至于骑士,在现阶段妄想招降女真人? 那可真是妄想...... 扯回来,扯回来。 武从文之前兑现了4瓶体质突破药剂,一瓶用来给耶律丹解毒,另外三瓶分别给了方百花、鲁智深和方七佛。 其中方七佛的经验值还不够升到16级,武从文还是给他留了一瓶,没准儿啥时候就有机会用到呢? 也就是他北上之前消灭的辽国正规军太少,只够兑换一瓶给自己用,不然高低也得给弟弟武松留两瓶...... 蓟州一战,也让武从文自己的经验值达到了升级条件。 老规矩,留出足够再升一级的经验值保命,这货迫不及待的点击了升级按钮。 突破20级大关到底是个什么效果,武从文早就迫不及待了! 【叮!恭喜主人突破超凡境,牛吊系统自动扣除1600点经验,等级提升至21级,获得自由属性50点,升级礼包*1。】 “超凡境?” 武从文有些错愕,却不耽误他把新获得的50点自由属性继续加在精神上,之前升的那3级也是这个选择。 原因无他,武从文发现物品栏的承载力,也是和精神属性相关联的。 经过长时间摸索,他已经搞清楚了物品栏的承载规律。 数量方面没什么限制,就算把一万种东西存进去都行,系统限制的是重量。 物品栏的初始容量是5000公斤,每增加1点精神,增加100公斤。 蓟州之战前,武从文的精神属性是300点,对应的物品栏容量是公斤,也就是将近8吨。 如今的他已经深刻体会到,打仗打的就是后勤,后勤中最重要的就是粮食,没有吃的一切都是白搭! 而一个士兵平时如果想要保证训练量,每天消耗的粮食是1至1.5公斤,战时乘以1.5甚至翻倍。 武家军战前有人,每天光吃饭就要两万多公斤粮食,武从文的物品栏就算全部装满,也就只够一天半! 要是打仗,还他妈不够一天...... 而且这只是人,武家军还有一万多匹马呢,那玩意的食量可是人的4-8倍。 当然,他不可能奢侈到纯用粮食喂马,但打仗之前的几天,至少要喂三分之一的精料,也就是粮食! 现在知道武从文为啥没法子养活那么多难民了吧? 因为武家军自己都他娘的不富裕! 他们要流动作战,机动力就是第一位的,谁见过流寇随时带着一支庞大辎重队的? 要不也不会有“就粮于敌”这种说法了,说白了就是走到哪抢到哪! 既然这样,武从文为什么还要加精神来提升物品栏容量呢? 那就是另外一笔账了。 第226章 不走也不留 现在的武家军没有根据地,流动作战中没有条件对食物进行深加工,可不代表以后永远没有! 一公斤麦子磨成面粉,单位重量能够提供的热量就会成倍增加,打下来的麦麸也不会浪费,正好用来喂马。 如果把这些面粉再次加工,就会变成更好的军粮。 牛吊系统里能买到的其他东西不好做,可压缩饼干武从文觉得现有技术完全没有问题。 加油、加盐、加糖,炒熟后压实,即便比不上现代压缩饼干,也差不了太多! 这玩意可就牛逼了,一个士兵每天只用吃上几块就能保证体力。 还有肉。 一个人纯吃碳水,和就着肉一起吃,每天消耗的食物重量不可同日而语。 其中起关键作用的就是脂肪! 现代人都觉得猪肉不健康,可对于古人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热量来源。 保存也简单,后世成为高档食材的火腿,最早就是被当做军粮发明出来的。 用盐腌上,挂起来发酵、风干,不但保质期长,重量还会缩水。 武从文大致计算过,如果自己只带一支万人精兵,在后勤准备做足的情况下,仅凭自己的物品栏,就能持续奔袭或者作战半个月。 如果过程中能够部分就地取材,时间还会更长! 如今的他觉得个人力量和灵活都已经足够了,接下来主要就是堆精神,除了扩容物品栏,还能增加部下数量,可谓是最划算的买卖。 姓名:武大郎 年龄:不详 身高:158厘米 等级:21 经验值:1872\/1600 力量:410 灵活:287 精神:350 技能:黄金瞳、中级雷达地图、一击必杀、宗师级短兵器精通、宗师级投掷精通、宗师级长兵器精通、宗师级骑术精通、宗师级射术精通、语言精通 称号:打虎英雄、金瓶梅收藏家、威震女真【对女真人产生心理压制,目前效果+10%】 武从文加点完毕,身上神奇的感觉仍然没有消失。 他之前已经经历过两次境界突破了,当时的感觉虽然神奇,却远没有这一次来得强烈和持久。 这和他事先预料的完全一样,5级是一个小门槛,10级一个大门槛。 同时也让他感觉一阵后怕,当初对战完颜阿骨打是多么侥幸。 要不是对方自身出了问题,并不是21级完全体,自己根本就不会有一丝丝活下来的可能,更别说取胜了! 武从文甚至有种感觉,牛吊系统很可能也会迎来一次蜕变....... 果然,当他点开新获得的升级礼包之后,系统给的奖励再也不是之前的自由技能点数,而是给了一个新技能,很特殊的技能。 【叮!恭喜主人,获得技能:指挥精通】 【指挥精通:部下对军令的理解度和执行度增加20%。】 “爽!老子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以后的发展方向就是国战,如何发挥军队的战斗力才是重点!” 武从文一边暗叫,一边把预留的1点自由技能点数给用了。 【叮!恭喜主人,“指挥精通”技能升级到“宗师级”,效果提升至40%。】 这还真不是他特意留的,而是其他技能都已经升满了,根本没地方用。 【叮!......】 还没等他高兴完,系统就再次给了他一个“惊喜”...... 扈成有些奇怪,扭头看看妹妹,发现那个“傻妞”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 又把头转向花荣,见他同样攥着手里的小瓶子若有所思。 花荣与扈成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看向陈二狗,然后发现对方正满眼担心的看着策马跑远的武从文。 ...... 蓟州城里,州府大堂气氛热烈。 虽然昨日一战损失很大,可毕竟是打了胜仗,众人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开会的人员陆续到齐,就连重伤的安大全和耶律特奴也被人用担架抬了过来。 两人昨天都经历了火线提拔,一个升任军指挥使,一个成了营指挥使,都有资格参会。 虽然昨日武家军的兵力损失了四成,可所有人都清楚补充起来并不困难,十几万难民里头绝大部分都是青壮,昨天一战又基本上都见了血,养好了身体就是最好的兵源。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的忠诚度不会有任何问题,既和女真人仇深似海,又对救了自己的武家军感激涕零。 会议还没开始,大家伙议论的都是下一步去哪? 大部分人认为应该是向西南方进军,因为蓟州城实际上距离燕京并不远,只要击败西南面的金军防线,就能打通与燕京的联系。 到时候女真人对燕京的威胁也就瓦解了一大半。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高居次位的武从文始终没有说话,而且脸色越来越难看。 还是女人心细,方百花和耶律丹最先察觉到了异常。 当然,咱们的超模同志是没这个细腻心思的...... 方百花脸上浮现几分担心,耶律丹则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已经是耶律丹亲卫首领的耶律孛牙还没意识到不对,满脸兴奋的凑近主人问道:“长公主,你说咱们什么时候南下?等到解了燕京之围,看朝中那些混蛋们会是个什么模样!” 耶律丹还没说话,坐在下首位置的武从文突然冷冷开口道:“谁说要南下了?” 耶律孛牙一愣,脱口问道:“咱们不去燕京?” 他这一嗓子声音很大,堂中众人都听见了,顿时住嘴,齐齐看向板着脸的武从文。 耶律丹悄悄踢了耶律孛牙一脚,这货立刻反应了过来,有些尴尬的笑道:“不去燕京也行,咱们就留在蓟州城,南边的仗就让燕京自己打吧!” 不少人一听也觉得有理,他们对燕京那帮人可没什么感情,更称不上好感,没必要非得去给他们拼命。 再说了,昨日一战损失很大,恢复元气也需要时间。 哪知武从文声音更冷:“谁告诉你要留在蓟州城了?”,说话的同时眼睛都不自觉的眯了起来。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发怒的前兆。 耶律孛牙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丝毫不管武从文的语气和表情,不自觉的上前一步问道:“那咱们要去哪?” 坐在他身后的耶律丹没再阻止部下这个很失礼的举动,细细的柳眉皱得更深了。 武从文眼角微微跳动,明显是在极力压制情绪,毫不避让的凝视耶律孛牙。 堂中彻底安静下来,气氛一时压抑到了极点。 耶律孛牙同样寸步不让,与武从文对视的眼神逐渐凶狠。 武从文用鼻子缓缓呼出一口气,咬着牙吐出两个字:“向西!” 耶律孛牙的眼睛瞬间瞪大,从嗓子眼里低吼出声:“蓟州的百姓怎么办?” 武从文似乎在这场目光的交锋中败下阵来,缓缓闭上眼睛,说出的话却让所有人冰寒彻骨。 “愿意跟咱们走的一起,不愿意的......” 不等他说完,耶律孛牙就彻底爆发了。 “不愿意的如何?!任他们自生自灭?!” 武从文猛地睁开眼睛,浑身蓦地闪现一层赤红光晕。 耶律孛牙却丝毫不惧,再进一步,愤怒的眼神中夹杂着不可思议。 第227章 蓟州的辽人瞎了眼 始终站在武从文身后的陈二狗突然上前一步,挡在了耶律孛牙身前。 已经11级的他,眼神比以往更加冰冷,让人看一眼就会不自觉浑身发颤。 耶律孛牙却丝毫没有退缩,目光直接越过陈二狗,依旧紧紧盯着武从文。 花荣、扈成等武家军老兵不约而同的踏前一步,看向耶律孛牙的眼神已经变得凌厉。 虽然同样不忍心,但这些辽人百姓在他们心里可没那么重要。 如今的武家军将领大致可以分成两类,一是扈成这种纯粹的宋人,二是林牙扎拉这类北上后加入的辽人。 “放肆!把这个混账东西押下去!” 一声暴喝猛然响起,声音的主人却是林牙扎拉。 这个在女真人手下也能混到高位的契丹人,政治经验比所有人都要丰富得多。 这话看似是在呵斥耶律孛牙,实则是在救他。 武家军到底是谁在做主,现场的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 燕国长公主? 那就只是面大旗罢了...... 守在门口的亲卫营士兵早就按耐不住了,只是武从文没发话,他们也只能忍着。 现在听到林牙扎拉的话后,虽然还在等待命令,手却已然按上了刀柄。 “为什么?!” 耶律孛牙此时的眼中只有武从文,咬牙切齿的再进一步。 陈二狗再也等不了了,暴喝一声:“拿下!” 亲卫终于得到命令,毫不犹豫的冲入大堂。 已经除了武从文之外什么也看不见的耶律孛牙,感觉肩膀被人按住,下意识双臂一震,两个去扭他胳膊的亲卫顿时打了个趔趄。 “你找死!” 陈二狗暴喝一声,语气还是冷冰冰的,抬手就是一拳。 耶律孛牙浑然不觉,只凭本能抬手作了个格挡的动作。 “咔嚓”一声,耶律孛牙倒飞而起。 这还是陈二狗收了力,不然就不是骨折那么简单了。 更多的亲卫冲了过来,一人抓住耶律孛牙的一只脚就往外拖。 耶律孛牙好像被那一拳打醒了,语气转为了哀求。 “大帅!那些百姓里有契丹人也有汉人,他们昨天刚刚帮助我们打败了女真人,他们都为我们流过血啊!” 蓟州府衙的大堂是青砖地面,被断了手的耶律孛牙死死抠住砖缝。 “咱们一走,女真人就会杀回来,这些可怜的百姓会是什么下场你知道吗?他们会被杀光的,连老人和孩子都不会留下一个!” “直娘贼!你找死啊!” 扈成再也看不下去了,冲上去就是一脚踹在他脸上,鲜血流了出来,让那张扭曲的脸更加狰狞恐怖。 他的心思和林牙扎拉一样,都是想让耶律孛牙先离开。 这厮嘴巴一直不停,根本不给武从文开口解释的机会,继续闹下去只会白白丢了性命。 耶律孛牙却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断掉的胳膊也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疼痛,指挥着双手死死抠住地面。 武从文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两眼直勾勾的却没有任何焦点。 耶律孛牙继续哀求:“大帅!就算百姓们都愿意跟咱们走,也没有那么多粮食啊!这一路上要死多少人你想过吗?” 扈成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已经抬起的脚重新放下,一咬牙冲发愣的亲卫吼道:“赶紧拖下去!” 又上来了两个亲卫,两人一只脚拼命拉拽。 毛骨悚然的摩擦声响起,听在耳中令人忍不住牙酸。 耶律孛牙十指如钩,依旧死死抠住地面,在光滑的青砖上抠出一道道血槽。 “你不是辽人!所以根本不在乎辽人百姓的死活!蓟州的辽人瞎了眼,竟然为你打仗!” 他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失去了任何一丝侥幸的希望,凄厉的怒吼响彻大堂。 武从文面如寒霜,一言不发,任由耶律孛牙辱骂。 “你不是人!你是魔鬼!是把蓟州辽人扔给女真人肆意杀戮的魔鬼!” “蓟州的辽人会诅咒你!他们枉死的冤魂会在地狱里世世代代诅咒你!!!” 所有人都被惊呆了,被那凄厉的叫声惊呆了,被地上那十道血淋淋的血槽惊呆了,蓦地想起那晚在难民营中听到、看到的惨剧。 “放开他!” 扈三娘再也忍不住了,冲过去一把推开了亲卫,然后转身跪在了耶律孛牙身边。 “我要留下!给我两千人,我带着他们留在蓟州!” 武从文看着她,放在腿上的双手开始颤抖,身上散发出腾腾杀气。 他想张嘴,张开嘴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西进,可他没法解释! “为什么?” 一个复杂到极点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是耶律丹的声音,如同落在武从文肩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豁然起身,脚下的青砖发出一声呻吟,寸寸龟裂。 “为什么?!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们为什么!燕京丢了!大辽亡了!” 堂中瞬间安静,只剩下被震得簌簌作响的屋顶瓦片。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 一直没说话的方百花最先反应过来,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是大宋......” 武从文根本压不住情绪,不等她问完就厉声打断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是宋军!是女真人!” 吼完这句,武从文突然仰面朝天,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哭腔吼道:“是他妈刚刚被我们打败的女真人!” 他没说谎,消息是系统告诉他的。 就在城外,系统突然发布了一个任务。 【牛吊系统特别任务发布:从女真人手中夺回燕京城。奖励:神秘礼包*1。】 武从文知道历史上的燕京是女真人打下的,抢掠一空后又高价卖给了大宋。 本以为在这个时空自己做了那么多,结果应该会有不同的...... 自己孤军北上,冒死杀了完颜阿骨打、搅乱了整个金军后方、牵制了那么多女真军队,北线的辽军难道不应该更加坚挺一些吗? 哪知道历史的轨迹还是那样的顽固而坚挺! 宋军肯定会有第二次北伐,这点不用有任何怀疑。 也就是说,燕京的辽军击败了宋军,然后转过头就败给了实力大大削弱的女真人! 他不是学历史的,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这一战细节和过程到底是怎么样的他不知道。 但他真的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得出这么个结果! 这让他怎么解释? 自己都想不通的问题怎么解释? 难道告诉所有人自己有系统?是他妈的系统告诉自己的? 他恨啦! 第228章 到底谁赢了? 武从文长长吐出一口气,强自按捺住心头怒火,将一个小瓶子扔给亲卫。 “把这个给他灌下去,然后去叫医匠来,就在这治伤。” 说完这句,目光缓缓扫过堂中众人,慢慢说道:“都安静的听我给你们解释。” “第一,别问我消息是从哪来的。就算要走,大军也得准备,时间足够斥候探明消息了!” “第二,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咱们即将面对什么?会有什么选择?” “南下去燕京不可能了,留在蓟州呢?女真人会任由我们钉在他们背后吗?!” “只要女真人消化完燕京,必定会调集所有兵力来打我们,到时候蓟州就是另一个燕京!” “我们守得住吗?!” 所有人都沉默了,包括失魂落魄的耶律孛牙。 如果武从文说的是真的,那他猜测的情况就一定会出现。 到时大军合围,整个蓟州就是一座巨大的坟场,而蓟州城就是其中最大的那个坟头! 只有趁着女真人还没杀到立即向西,才有那么一丝可能冲出包围,能跑出去多少......算多少吧! 三天后,斥候返回,带回来的消息让所有人绝望。 消息的来源是武从文的老熟人。 ...... 董云是童贯派到金国的使者,童媪相早就预料到了第二次北伐的结局。 八月初,郭药师秘密降宋,被任命为恩州观察使并知涿州诸军事,麾下诸将也各有封赏,隶属于刘延庆部。 至此,燕京南门洞开,二十万宋军加速北上,耶律大石率两万军凭借卢沟河防守,两军一度激战于料石冈,胜负未分。 郭药师向主帅刘延庆建议,趁北线的萧干未回,以轻骑突袭燕京,必能得到城内汉人响应,夺取燕京易如反掌。 刘延庆采纳了这个建议,命郭药师率本部骑兵为先锋,与宋将杨可世、高世宣一起突袭燕京,其子刘光世率部以为后援。 郭药师部将甄五臣率了解燕京情况的常胜军50人,夹杂在入城的城郊居民中夺取了迎春门。 大军一拥而入,很快便占据了燕京的七个城门,分别派将领2人率兵200防守。 计划至此非常顺利,燕京似乎已经拿下。 可就在这个时候,宋军的骚操作开始了。 先是进城的宋军一不攻打内城,二不安抚城中百姓,迫不及待的开始了酗酒和劫掠,还扬言要尽杀城中的契丹人和奚人! 注意,这可不是喝多了的士兵瞎说,实打实是上峰的命令! 燕京城在辽国治下超过两百年,城中的契丹等非汉人有多少? 一旦开始反抗,立刻就让入城宋军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内城的萧普贤女一看,呦呵,还有这死里逃生的好事儿呢?立刻派人向北突围去找萧干。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其实宋军还是大大占优,只要刘光世的援军抵达,燕京城就拿下了。 可直到萧干从抵御金军的北方防线调兵回援,刘光世的援军也不见踪影。 入城宋军苦战三昼夜,仅郭药师、杨可世及数百士兵侥幸得脱,高世宣等大部分将士战死城内。 这他妈还不是最魔幻的! 萧干随即率军继续南下,与耶律大石会合。 当夜,卢沟河北“四野火亮”,对岸的刘延庆以为是辽军大举来攻,竟然下令烧营撤退。 大部分宋军打仗不行,逃跑可是一等一的好手,撤退很快就变成了溃逃。 最魔幻的来了,辽军都没想到对手会那么怂,直到第二天天亮,才发现对岸竟然已经空了! 耶律大石果断率军渡河追击,宋军自相践踏死者百余里。 大宋朝廷自神宗朝所积蓄的军资彻底丧失殆尽! 听完董云的讲述,武家军众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这尼玛......编故事也不敢这么编啊! 武从文听出,刘光世的离奇消失才是这次北伐失败的关键,但他对背后的真相并不关心。 他关心的是,女真人是怎么那么快就打下燕京的? 按董云的说法,女真人从发动到攻下燕京,一共就用了四天! 他妈的四天啊! 从前线跑到燕京城下也得用三天! 以辽军打宋军时展现的战斗力,怎么想也不应该啊! 燕京发生了什么,董云不知道,但他一直在金军之中,对女真人的行动十分清楚。 宋军惨败消息传到的当天,他就按照童贯的交代和女真人达成了协议。 女真人出兵打下燕京以及周边各州,然后再卖给大宋...... 协议的具体内容董云没说,武从文也懒得问,因为他知道最终方案还得报汴梁同意才行。 初步协议达成的第二天,早就陈兵以待的金军开拔。 一路以完颜迪古乃为帅,攻得胜口;一路以完颜斡离不为帅,攻居庸关。 结果完颜迪古乃率军刚走到古北口,就恰巧发生了一场地震,直接震塌了一截关墙,辽军不战自溃。 接下来就更简单了,金军还没走到燕京城下,辽国知枢密院左企弓、虞仲文等人就率百官出城投降了! “我尼玛!地震......继汉光武帝刘秀之后的第二个大魔导师吗?” 武从文心里吐槽,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看来就算自己提前宰了完颜阿骨打,此时的女真人还是天命所归。 这仗赢的,比他妈闹着玩儿还轻松! 突然,武从文似乎想到了什么,瞬间脸色大变! “时间!” “完颜兀术之前一路烧杀,却在最后几天突然加速......算时间正好就是金军南下攻辽的那一天!” “是巧合吗?” 武从文从来不相信世上有巧合那种事! “难道完颜兀术的真实目的,就是牵制住自己没法南下支援燕京?” 他越想越觉得对,不由得怀疑起蓟州城下的那场大战,到底是自己赢了?还是女真人赢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武从文来说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果这一切都是女真人计划好的,那距离他们发兵包围蓟州可就不远了! 甚至...... 此时的女真人已经做好了北上的准备! 想到这,出了一身冷汗的武从文立刻问董云:“你是怎么碰上我手下斥候的?” 董云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的解释了一番。 “为郭药师和童相公搭线的,就是你留在涿州的弟弟武松,我和童相公当时就猜出你已经率军北上了。” “另外,突然出现在北边的辽军,打的是‘辽燕国长公主’的旗号。” 说到这,他还笑着看了一眼武从文身后的耶律丹。 “你二人本就认识......” 不等他继续说完,武从文就语气焦急的打断道:“所以你往北走,女真人是知道的?!” 董云一愣,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你离开金军大营的时候,女真人南下了吗?” 第229章 要拼命了 董云的脸色也很难看,先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武从文沮丧到了极点。 晚了!终究是......已经晚了! 董云一个宋人都猜到了,女真人会是傻子吗? 亏得自己还一直沾沾自喜,天真的以为女真人并不知道打他们的是谁...... “我离开的时候,还有五千女真人没有南下......” 随着董云说出这句话,武家军其他众将全都想明白了。 圈套! 蓟州城一战,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圈套! 为的就是拖住自己,好让南线金军没有后顾之忧的攻下燕京。 现在女真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接下来会做什么? 会继续任由自己这支残军在背后兴风作浪? 攻下燕京的女真人肯定已经掉头北上了,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 可笑自己这群白痴,居然还在原地白白浪费了三天...... 没人去迁怒耶律孛牙,因为那天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呵斥他,所有人都打心眼里不理解武从文的决定! 武从文低着头,大脑飞速运转,疯狂思索着破局的办法。 向西已经不可能了,女真人的主力在那边,很可能已经东进。 向南? 女真人留了五千人没动,那就是给自己预备的。 五千人不多,可只要据关防守,自己绝对没有突围的可能。 燕京辽军经营多年的防线,只要兵有战心,哪里说破就能破得了? 向北是长城,小部队也许过得去,大部队绝对不可能。 向西? 虽然距离女真人的老巢越来越近,但还是有回旋空间的。 可蓟州的百姓怎么办? 自己最初的计划虽然会死很多人,好歹也能活下来一些,向西却是丝毫没有一点儿活路! 董云见他脸色难看,忍不住凑过去低声劝道:“从文也不必太过忧愁,实在不行就打出大宋的旗号,如今宋金乃是盟国......” 武从文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是苦笑连连。 盟国? 呵呵! 宋军那拉胯到极致的战斗力,想必早就勾得女真人起了异心,两边很快就要变成敌国了! 再说,自己杀了完颜阿骨打,又在蓟州城下干掉了一万金军,这个仇是一面破旗能挡得了的吗? “等等!大宋......背盟......” 武从文好像想到了什么,扔下董云快步走到地图前,凝神细看。 西边他很熟悉,因为刚从那逛游回来。 “过了景州就是平州,平州......张觉!” 武从文终于想起来了。 平州守将是张觉,后来叛金归宋,成为金军背盟南下直接导火索的那个张觉! “董兄,你这回北上,就只是为了找我吗?”武从文猛地回身问道。 然后他就看到董云的脸色变了。 武从文更有谱了,就那么盯着他一瞬不瞬。 董云被他盯得发毛,不自禁的低头避开。 武从文却没那么多时间和他磨叽,直接低声吐出两个字:“张觉......” 董云蓦地抬头,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董兄,蓟州几十万条人命,此时就在你的手上!” 董云脸上一阵犹豫,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 “好!” 武从文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然后冲耶律丹身后的耶律孛牙吼了一嗓子。 “耶律孛牙,给老子滚过来!” 耶律孛牙今天的心情糟到了极点,悔恨一直在啃噬着他的骨头。 低着头走到武从文面前,他直接就跪了下去。 武从文不搭理他这副死样子,咬着牙骂道:“你小子不是能说吗?现在就给你个任务!” 耶律孛牙二话不说开始磕头,带着哭腔喊道:“万死不辞!” 武从文突然有些心软,又莫名有点儿想笑,伸脚踢了踢他挂在胸前的两条胳膊。 “没了手还能骑马吗?” 耶律孛牙疼得一呲牙,继续磕头大吼:“能!” “好!我给你一千人,带着所有伤兵和蓟州百姓向西,去平州!” “啊?” 耶律孛牙终于不再磕头了,不知所措的看着武从文。 武从文没工夫和他解释,直接说道:“一切都听董云董大人的,他路上会和你解释!”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的补了一句:“要是再他妈敢犯浑,老子一定活刮了你!” ...... 蓟州城很快就动了起来。 离开的宣传和准备几天前就开始做了。 逃难而来的十几万百姓非常配合,他们才到蓟州不久,还来不及对这里产生归属感,再离开也没什么心理障碍。 很多原蓟州城的百姓也愿意走,几年前他们也曾亲眼见识过女真人的残暴,前几天又有那么多金军死在蓟州城下,用屁股想想也知道女真人回来了会干什么。 当然了,也有一部分人心存侥幸,认为女真人不会赶尽杀绝...... 武从文没时间做更深入的思想工作,同时也对这些人的心理报以理解。 毕竟任谁有安稳日子过也不会想要折腾,更何况还不是小折腾,而是抛家舍业的大折腾! “耶律兄放心吧!我娘她们会照顾好孩子的。” 脑袋裹得像个粽子似的安大全,伸手拍了拍耶律特奴的肩膀。 几天前的那场生死大战,早就让以前那点儿因为民族不同而产生的隔阂彻底消除了。 耶律特奴道了声谢,眼睛却始终盯着后方。 安大全暗暗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这个兄弟。 其实两人本可以和家人待在一起的,因为他俩都是重伤员。 伤兵营虽然也是独立成军,可毕竟不用冲在一线,想办法照顾一下家人还是能做到的。 不过耶律特奴说自己只是一只胳膊骨折了,又没断,不耽误上阵杀敌。 被他救过性命的安大全听说后,也坚持不进伤兵营,他要待在这个新认下的兄弟身边。 因为他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死亡的气息! 蓟州城大战结束后,身受重伤的耶律特奴再遭重击----他的妻子死了。 耶律特奴把责任都归在了自己头上,因为妻子是饿死的,绝食! 就因为自己的一个眼神,一个不信任的眼神...... 蓟州城外,武从文也在看着黑压压的百姓,心里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最终能活下来。 至于坚持留在城内的人,他看都没看一眼。 把希望寄托在女真人的仁慈上,那就听天由命吧! 人群逐渐走远,武从文深吸一口气,调转马头。 “从现在开始,没有军令所有人不得下马!” “饿了,给我在马上吃!困了,给我在马上睡!就是拉屎撒尿,也自己想办法给我在马上解决!” 熟悉的命令又一次从他嘴里说出。 只是上一次是为了训练,这一次,是要拼命! 第230章 奇袭古北口 古北口。 前段时间的那场地震其实很小,只震塌了一小段关墙,而且还没完全倒塌,在关前形成了一个斜坡。 骄狂的女真人自然不会费力修补,仍是原样保留着。 关墙上的火光忽明忽暗,照得关下模糊不清。 “混账东西!还不赶紧开门,要爷爷们等到啥时候?!” 一个女真人抬头怒骂,一身铁浮图战甲“哗哗”作响。 关墙上的守兵也是女真人,被骂了也不敢回嘴,反而一叠声的道歉,好声好气的让对方再等等。 猛安谋克制度让女真人的战斗力得到了极大提升,副作用就是族内的等级也森严到了严苛的程度。 整个大金国也就不到五千铁浮图,能被选进去的无一不是最厉害的勇士,单拎出来比一个普通谋克的地位都要高。 关外那人不依不饶,嘴里骂的越来越难听,身后众人也一起跟着叫嚣,听口音全是纯正的女真话。 好在守关的将领到了,他是个猛安,倒是不憷对方,冲着墙下大喊:“你们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 对方好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抖了抖身上的战甲反问:“你眼瞎吗?看不见我穿的是什么?” 守将也怒了,脱口喊道:“那你说说为什么会从北边来?!” 关墙上下一片安静,刚刚还牛逼哄哄的铁浮图也不喊了,两眼冒火的盯着墙上。 守将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蓟州大战的消息虽然被严密封锁,可作为猛安的他又怎会不知? 为啥会从北边来,还用问吗? 这不是关键,关键从北边来的铁浮图只能是四王子的部下。 那可是四王子! 自己一时嘴快嘲讽,不仅仅是在对方的伤口上撒盐,还是当众在打四王子的脸! 关外那人没再说话,让身边同伴解下自己腰上的腰牌,直接扔上了关墙。 守将看清楚腰牌之后更加后悔,果然是四王子的部下。 想来是蓟州之战逃出来的败兵,在山里躲了几天才敢露面。 对方再是败兵,也不是他能得罪的,更不敢擅自行使军法。 关门缓缓打开,外面的三个铁浮图当先进城。 守将提前等在门边,看清来人的确是女真人相貌,不由放下最后一丝戒备,刚想开口找补两句,旦觉寒光一闪,整个天地都旋转了起来。 武从文一击得手,挥舞着钢刀就往关墙上杀,身后十几人瞬间列成圆阵,以另外两个铁浮图为前锋,死死守住城门。 关内守军这才反应过来上当了,却已经被武从文杀上了城头,狼牙棒挥舞之间清出了一大片空地。 武从文脚下一卷一挑,地上一根火把来到手中,立刻在空中开始疯狂画圈。 关墙的守军知道他这是在发信号,怒吼着一起冲来。 武从文单手挥舞狼牙棒,一时逼得敌人无法近身。 有女真人开始放箭,却被他身上那精良厚重的铁浮图战甲统统挡下。 关外马蹄声响起,越来越近。 一些敌军放弃了攻击武从文,想要转身回到自己的岗位,那里有各种守城器械,能挡得城外敌军一刻算一刻吧! 可惜武从文哪里能让他们如愿,扔掉火把就开始甩飞刀。 当然,他不可能阻止所有敌人的行动,不过也并不耽误这次偷城的结果。 女真人的悍勇帮助了武家军,直到方百花率军杀到了古北口南门,也没一个敌人逃跑。 然后他们就再也没机会逃出去报信儿了。 “杀!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随着武从文下令,八百守军无一幸免。 “扈成,你带一千人留下,其他人立即随我出关!” 武从文在赌,赌自己的推测是对的,赌金军的狂欢还没结束。 他赌对了! 走古北口南下的金军先到燕京,进城后立刻就开始了狂欢。 自去年十二月南下开始,他们已经在辽军防线对面熬了整整十个月,早就他妈的憋坏了。 正处于巅峰状态的女真人,在战场能做到悍不畏死且令行禁止,可一旦仗打赢了,那就谁也阻止不了他们发泄压抑的欲望! 强盗军队的底层逻辑就是这样,必须靠现实利益的强刺激才能维持士气。 像后世那支无敌之师那样不扰民? 呵呵,谁敢下那样的命令,第一个就得被砍了! 完颜迪古乃的命令是“三日不封刀”,至于燕京周边的地盘,他只是让投降的辽国大臣前去招降。 然后情况就不受控制了。 燕京城里人头滚滚、血流成河,要不是完颜迪古乃强力弹压,手底下的那帮牲口能把城都给点了! 他想收拢军队,按照计划率军北上。 可还没发泄过瘾的士兵哪里愿意?立刻开始了骚动! 完颜阿骨打提前死掉的弊端开始暴露,没有了这位天神一般的女真首领,新继位的完颜吴乞买根本没那个威望让所有人令行禁止。 别说士兵们没爽够,就是完颜迪古乃自己也不想再回没什么油水的蓟州。 妈的!为什么别人就能南下吃肉,自己就得苦哈哈的掉头北上? 大军的主力都在东面,十几万人还拿不下一支小小的辽军残部? 于是完颜迪古乃就给新任大汗吴乞买上了一封奏报,内容很简单、意思很明确:将士骚动、难以镇制,宜继续南下,扫荡各州! 什么意思呢? 翻译成大白话就是:将士们都不愿意北上,我也管不了,所以我带着他们继续南下去happy了! 接到奏报的完颜吴乞买气得浑身直哆嗦,却又无可奈何。 他太了解初生的大金国此时是个什么状况了,更了解自己目前尴尬的地位。 完颜迪古乃既是实力派也是中立派,又刚在自己继位的事情上出了大力,所以自己根本没法翻脸不认人。 再说,也没那个能力啊! 完颜吴乞买只得临时调整部署,又从身边调了一万人东进,和前期派出的三万人马一起围剿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燕国长公主”。 这已经是他能调派出去的兵力极限了,因为西边还有一个更大的威胁----一直不知所踪的天祚帝耶律延禧! 现在明白完颜阿骨打之前为什么要屯兵飞狐口外了吧? 就是要找到耶律延禧这个大辽末代皇帝,然后追上他!干掉他! 到时候,辽国才算是真正的彻底亡国。 至于燕京的耶律淳,第一那是宋国的任务;第二,一个临时登基的伪帝而已,不足为虑! 只是阿骨打有两处失算。 一是没料到宋军居然那么无能,有自己在北牵制辽军主力的情况下,两次北伐共计四十万大军,居然全被只剩一口气的燕京打得丢盔弃甲! 二是没想到突然冒出来个武从文,不但让自己莫名其妙丢了性命,还打着“燕国长公主”的旗号搅乱了整个北方! 第231章 夜袭燕京东 所谓的“南下happy”是真正的嗨皮。 女真人和童贯达成的协议,虽然是“帮助打下地盘后卖给大宋”,可这群强盗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履约? 自然是要趁机捞一把的! 于是各路金军得到的命令是,攻下燕京后派投降的原辽国知枢密院左企弓、虞仲文等大臣南下招降,军队随后跟进。 跟进做什么? 反正不可能是维持治安。 于是,宋军两次都没能占据的燕京南部各城,前脚刚刚投降,女真人后脚就开始了抢劫。 抢劫的目标不仅仅是财物,还有人口,统统向北边驱赶。 女真人要卖给大宋一片空城白地! 等这些地方的辽人反应过来上当,可惜已经晚了,一时间燕京以南的哭声掺杂着狞笑声通宵不绝。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武从文率军抵达了燕京城。 还是老办法,诈城。 十几个武家军扮成求援的信使,在城下大喊“蓟州的辽军南下了,上万人正在攻打古北口。” 留守燕京的金将叫完颜赤花,是个猛安,听到消息后虽然嘴里大骂,心里却没什么怀疑。 他是知道蓟州城的那支辽军的,没想到居然这么大胆子,自己没去围剿,对方反而主动前来招惹! 完颜赤花不担心对方能打下古北口,就那里的险要地形,再加上一千守军,绝对万无一失。 他恼怒的是这群找死的东西,耽误自己发财了。 留守燕京可是个肥差,南边过来的所有人口财物都得先集中在这里,虽然吃不到头一口,骨头上的残肉也足够他吃到撑了! 女真军法,战场缴获的五成是不用上交的,如今可是还在战争期间! 不过对古北口的求援,完颜赤花也不能置之不理,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军法里的惩罚也是极其严酷的。 城门打开,求援信使表现的很正常,没有任何异动,领头的三人被带到了完颜赤花面前。 他自然需要亲自询问详情之后,才能决定派多少人支援。 金军此时的确已经懈怠到了极点,面前的三人虽然十分面生,完颜赤花也丝毫没有感觉不对。 女真人的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任何组织都会有亲疏远近之分。 能被留在古北口那鬼地方喝风吃屁的,自然不会是嫡系,全是和完颜部关系比较远的小部落,他觉得自己没见过也正常。 “敌军有多少人?你们一个猛安还守不住那么险要的地形,还要来向我求援?” 完颜赤花下巴微微扬起,语气里满是傲慢。 来人的女真话很正宗,这也是完颜赤花没有丝毫怀疑的另一个原因。 “回大人的话,敌人足有上万,个个都像不要命似的,一到关下就开始猛攻,所以我们猛安才让奴才来报信,好让大人有个准备......” 领头的信使陪着笑,语气十分谦恭。 完颜赤花很满意,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今天太晚,明天天亮派两个谋克和你们回去。” 信使丝毫没嫌人少,点头哈腰的不停道谢。 完颜赤花不耐烦的摆摆手,让人把他们带下去休息,自己屋里还有好几个辽国公主等着享用呢,哪有心思在这多磨叽? 转身离开时,他多看了其中一人两眼,心说:“这货怎么这么矮?看来是那个猛安家里的亲戚,才被趁机派离了战场......” 完颜赤花眼里的关系户,自然就是武从文了。 他的女真话说得那叫一个地道,根本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至于其他几个报信的使者,乃是武家军里为数不多的“熟女真”,就是从辽东逃出来的那些可怜虫。 之前在古北口下的也是他们。 后半夜,始终盯着雷达地图的武从文突然起身,早就等得不耐烦的纷纷跟上。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无声息的拉开了房门。 门口站岗的两个女真人并不是很警惕,都靠在墙上迷迷糊糊的打瞌睡。 然后他们就再也没有醒过来的机会了。 武从文冲身后摆摆手,十几个部下鱼贯而出,同时他也按下了萧离统的升级按钮。 十几个全副武装的金军行走在街道上,城门处突然传来一声询问。 “什么人?” 武从文用一口地道的女真话答道:“这个点儿还能干啥?换岗啊!” 对方十分警惕,继续问道:“怎么不打火把?” 武从文用很不爽的语气抱怨道:“出来的急,忘了!” “怎么来的这么早?” 南门的守军还是不放心的追问,却听到来人的语气已经不耐烦了。 “问问问,问你妈啊!不乐意换岗,老子这就回去!” 被这么一骂,守兵反倒放下心了,笑着说道:“黑灯瞎火的,你们突然冒出来老子不该问问清楚?” 武从文加快了脚步,背在身后的左手悄悄张开又攥紧,这是准备好动手的信号。 说话间,一行十几人又走近了一些,终于被城门口的火光照得影影绰绰。 守军再次察觉到不对,大声问道:“怎么只有这么点儿人?” 按规矩,后半夜前来换岗的应该是一个谋克一百人。 武从文不慌不忙的说道:“我们谋克让我们先来,他带人随后就到!” “停下!等你们谋克到了再说!” 对方根本不信,此时金军的军法十分森严,根本不可能出现那种情况。 武从文哪里肯定,突然骂道:“就他妈你事儿多!赶紧滚蛋,记得把酒肉留下!” 一直和他答话的守兵一愣,脱口道:“什么酒肉?” 话一出口突然有些慌,急忙补了一句:“哪里来的酒肉?!” 金军军法森严,站岗执勤的时候是不允许饮酒的。 武从文脚步不停,压低语气骂道:“操!你狗日的想吃独食咋地?” 军法归军法,在这大后方,还是大半夜的,执行起来根本没法太严格。 而且相比其他人在城里快活,夜里守门又是个苦差事,私藏一些酒肉就是个公开的秘密。 可再公开也是他妈的潜规则啊!哪能说出来? 被戳破了秘密,那个女真人不由得有些恼火,心想:“这他娘是哪个谋克的傻子......不对!” 之前一直跟着对方的思路在走,他直到此时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此时燕京城内只有两个猛安两千人,大多彼此相互认识,来人的声音很陌生!自己不认识! 这人疑心刚起,来人就走到了面前,借着火光他终于看清对方的长相,果然不认识! 可惜已经没机会示警了。 武从文蓦地原地消失,下一瞬已经出现在了守军群中,不知怎么出现的钢刀只一挥就砍断了两人的脖子。 跟在他身后的十几个人也同时发动,一言不发的向前扑去。 燕京东门有一百女真守军,自然不可能一个照面就全被干掉,凄厉的报警号角很快响起。 “快开城门!” 武从文大喝一声,劈手掷出手中钢刀,直奔城墙上吹号的女真人。 号角声戛然而止,却已经足够惊动城里的大军了。 武从文手中长枪闪现,转身杀入城门洞,罡气外放之下城门边的最后两个金兵惨叫倒地。 厚重的城门打开,城内也终于有了动静。 第232章 斩首 城中此起彼伏的号角,是在相互询问发生了什么。 从城门处狂奔回到城内一侧,跟着武从文进城的部下已经倒下了两人,从城墙杀下来的女真人正在疯狂进攻,想要重新关闭城门。 武从文猛地跃起,身在空中长枪连刺,全力出手之下两个女真人的头颅瞬间爆开,白的红的溅了周围人一头一脸。 但女真人丝毫没有退缩,仍然嗷嗷叫着往上冲。 武从文越过己方单薄的防线,手中铁枪全力横扫,将敌人齐齐逼退一步。 身后的部下趁机重组防线,可惜人数实在太少,根本没法彻底堵住城门洞。 一个女真人刚吹了两声牛角号,咽喉处就多了一柄飞刀,号声再次戛然而止。 身陷重围的武从文为了这一下,左胳膊被一刀狠狠劈中,幸好有铁质护膊挡了一下,才没被一刀两断。 武从文咬牙将偷袭自己的那人砸飞,牙齿用力咬碎了口中的药瓶。 体力恢复药剂下肚,胳膊上的伤势在飞速复原。 他必须尽量延缓城内金军到达的时间,一百人还能勉强挡得住,再多点神仙也没办法。 可惜女真人也不是傻子,很快就有一人跑远几步再次吹号,身前还挡着两个持盾的同伴。 城内的号角开始回应,很快就能听见大队人马奔跑的声音。 武从文看看雷达地图,一咬牙吼道:“守住!”,然后往城内方向腾空而去。 几个起落,武从文看见了最前面的一队金军。 “有敌军偷城!” 他用女真话大喊一声,然后趁着对面敌将愣神间一枪前刺。 长枪脱手,在昏暗中划出一道白光,瞬间将那个女真谋克连人带马钉在地上。 女真人大乱,有些去抢救上司,有些嗷嗷叫着往前冲,还有些反应快的朝着空中那个如同鬼魅的黑影放箭。 又耽误了一会儿。 武从文脚尖在街边的房檐上一点,身体再次飞起,双手连甩间女真人手里的火把纷纷熄灭。 黑暗中敌军乱做一团,顿时挡住了随后赶到的援军。 可惜通往东门的道路不止一条,武从文就算已经21级了,也没法挡住所有敌人。 好在,大批绿色光点已经冲到了燕京东门之外。 “女真人要屠城了!快跑啊!” 武从文躲开几支来箭,趴在一处屋顶放声大喊,用的是契丹话和汉话。 暂时没啥卵用,更多的女真人杀到了东门。 可惜,武家军前锋已经进城了! 方百花一马当先,手中银枪带着点点青芒,迎面撞上了敌军。 骑兵打步兵,单以冲击力论绝对碾压,一个女真谋克小队瞬间就被冲垮了。 有耶律丹在,燕京的地图早就被武家军众将牢牢记在心里,进城之后沿着几条主干道直扑内城。 武从文呢? 借着城内嶙峋的屋舍,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的向内城摸去。 完颜赤花刚刚睡着,便被突然响起的报警号角惊醒。 在八个辽国公主身上奋战了大半夜的他瞬间清醒,翻身下床就去抓一旁的战刀。 可不等脚沾地,小腿就是一软,另一只脚又被绊了一下,整个人像个赤裸裸的大肉球般,骨碌碌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兵器架倒下,上面挂着的铠甲掉落,正好砸在他后脑上,顿时一阵眩晕。 手脚并用的往起爬,手指突然碰到了刀柄。 完颜赤花的眼睛已经红了,顺手拔出腰刀就是一挥,将惊叫着乱跑的一个赤身少女拦腰砍成了两截。 屋里的惊叫声更大,完颜赤花却再也顾不上呵斥了,一手提刀、一手拎着铠甲,就那么光着腚冲出门去。 内城东门,一个女真谋克带着手下一百人正在城门外犹豫不决。 完颜赤花迟迟不到,他也拿不准到底应该留下来原地防守?还是赶赴东门支援?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由远及近,一边跑一边大喊:“敌军攻打东门!快去支援!” 这个女真谋克看清来人是己方打扮,丝毫没有对他的身份起疑,只是有些奇怪对方为啥往回跑? 不等他开口询问,来人就主动喊道:“快让开!我要去禀报赤花将军!” “哦,原来是回来报信儿的。” 脑子有些不好使的女真谋克恍然大悟,下意识让开道路。 来人丝毫不停,旋风般从他身边冲过。 “操!从东门一路跑回来还能这么快......” 不等他在肚子里吐槽完,就听见东面响起了阵阵马蹄声。 “不是说敌人还在攻打东门吗?怎么这么快就进城了?” 心里虽然不解,却不耽误他开口下令:“关门!” 话音刚落,他身后就响起了两声惨叫。 豁然回头,这个女真谋克惊讶的发现城门处血肉横飞。 “是刚才那人!” 他只来得及冒出这个念头,一支羽箭就从张大的嘴巴里冲了出来。 黑夜里,站在火光下的他正是花荣最好的靶子。 失了指挥的一百女真人陷入混乱,能想到的只有围攻城门口的武从文。 武从文也不傻,自然不会和这么多敌人硬拼。 他武功虽高,也不是一百披甲战兵的对手,这里真不是玄幻世界! 趁乱冲出人群,武从文继续向内城里面跑去。 有女真人反应过来,赶紧跑去关门,结果推了几下却是纹丝不动。 低头一看,原来是几具己方尸体卡住了,七手八脚的想要清理,敌人已经杀到。 陈二狗挥枪刺死一个敌人,狂奔的战马撞飞第二个,身后的亲卫营紧随而至。 内城乱作一团,根本没人在意一身金兵装扮的武从文。 这厮又一次做了孤胆英雄,实在是这一战就是以快打乱! 武从文的运气很好,刚跑到皇宫门口就发现了此行的目标。 白天刚见过的金军主将完颜赤花,此时正在几个亲兵的帮助下往身上套铠甲呢。 估计是为了抢时间,这货连里衣都没穿,就那么光着腚硬套,也不知道磨不磨得慌! “将军!有人偷袭东门,快去支援啊!” 武从文故技重施,一边跑一边大喊。 完颜赤花正火急火燎,闻言不由暗骂:“报警的号角早就响了,老子还能不知道?用得着你再来报信......” 突然,他觉出不对劲儿了,因为抬头间发现向自己冲来的身影有些熟悉。 “这么矮......操!” 完颜赤花的眼睛蓦地瞪大,张嘴想喊却是晚了! 武从文始终盯着目标,见他脸色一变就知道暴露了,抬手就甩出了一柄飞刀。 完颜赤花口中喷血,想要抬手去拽留在嘴外的刀柄,却是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武从文冲到,在一群还没反应过来的女真人面前,一刀就砍下了完颜赤花的脑袋。 “轰”的一声,完颜赤花的亲卫炸了,嗷嗷叫着拔出武器。 武从文哪里会给他们围攻的机会,劈手抓住完颜赤花的人头就跳上了一旁的屋顶。 第233章 系统升级了 “完颜赤花已死!降者不杀!” 武从文在黑漆漆的屋顶一刻也不停顿,嘴里不断大喊。 他这么喊根本不是想要敌人投降,因为很清楚此时的女真人根本不会投降! 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扰乱敌军心智。 他成功了,附近的女真人失了主心骨,一个个只想为主帅报仇,弓箭射得那叫一个欢快。 可惜火光照不亮高高的屋顶,以武从文的灵活,全速移动之下谁能射得着他? 再说,下面的女真人也没时间了,陈二狗和花荣率领大队武家军骑兵杀到! 黑夜里,军令传递全靠号角,燕京城内的金军各部却发现,本该发号施令的内城方向突然没了声息。 方百花刚刚杀散南门的敌人,立即率军杀奔东城,麾下人马一路不停大喊:“女真人要屠城了!不想死的快跑啊!” 城中已经被各种虐杀了几天的幸存百姓终于爆发,绝望的冲出了各自藏身的地方。 然后他们就看见街上果然有一队队女真人,只是...... 怎么看起来一个个比自己还慌呢? 那还等什么?报仇啊! 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燕京城再次化作修罗地狱,只是这一次杀人者和被杀者掉了个个...... 东方微明,武从文耳边终于响起了悦耳的系统提示音。 【叮!恭喜主人完成系统特别任务:“从女真人手中夺回燕京城”。获得奖励:神秘礼包*1。】 【叮!是否查看神秘礼包?】 武从文毫不犹豫的点了“是”。 系统之前都是提前说明奖励内容的,从来没有如此神秘兮兮过,他早就好奇的要死了。 结果...... 【叮!牛吊系统开始升级,升级所需时间30天,倒计时开始720:00:00。】 【719:59:59】 【719:59:58】 【牛吊系统特别提示:主人占据燕京城期间,倒计时持续,如失去对燕京城的控制,倒计时暂停;升级完成前,部分系统功能关闭。】 “我尼玛!”武从文傻眼了。 他本来是想钻系统个空子的,打下燕京后立即撤走,没想到系统比他更流氓,直接就把他扔坑里了! “系统系统,部分功能关闭是啥意思?已经获得的好处还在不?” 武从文第一句问的就是这个。 可惜,牛吊系统没有任何回应。 “牛吊系统?还在不?” 又问了一遍,依然如故。 武从文还不死心:“系统大大?请问您老还在不?” ...... 十分钟后。 “去你奶奶个腿儿!” 武从文终于死心了,怀着忐忑至极的心情开始做实验。 个人面板......打不开。 物品栏......不见了。 系统商城......没反应。 把手伸到眼前握了握......还好,力量还在! 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对准远处一个女真俘虏的脑袋......嗯,砸中了! 深呼吸一口气,武从文忐忑无比的尝试打开雷达地图...... 嘘!还好还好,这个大杀器还在......黄金瞳也一样。 武从文终于大致搞清了“部分系统功能关闭”是什么意思,简单说就是系统本身打不开了,但之前通过系统获得的好处都还在。 换句话说,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自己将要面对如下情况。 第一,没法升级,无论是自己还是部下。 第二,没法从系统商城里买东西。 第三,存在物品栏里的东西都白瞎了,暂时取不出来。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中,自己必须牢牢守住燕京,一旦丢了系统升级就会暂停,眼下的情况将会无限期持续...... 武从文很郁闷。 虽然系统升级后的效果他很期待,可那也是以后的事儿了,眼下的燕京是真不能留啊! 他本来的计划是立刻离开燕京的,然后利用骑兵的高机动力配合雷达地图,和女真人躲猫猫、打游击。 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把敌人牢牢拖在燕京一带,为去往平州的部队和百姓吸引火力。 要留在燕京...... 武从文不用想都知道自己将面临多大的压力。 之前苦苦支撑的耶律淳就是榜样,那货可是生生把自己给熬死了! 而且,武从文还没有对方那么雄厚的本钱。 人家好歹还有几万大军,还有地势险峻、且经营了数年的北方防线。 自己呢? 就是孤零零的一座燕京城! 孤城不守,这是古今中外所有兵法中都反复强调的事情,自己有那个本事特殊? 武从文没啥信心。 “等等......牛吊系统好像从来没坑过我啊!每次任务完成后都是收获满满,难道......” 武从文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固守燕京是不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至于原因,只是自己还没想到罢了...... 他决定认可这个心理安慰,关键是不认可也不行啊!事情已经这样了,除非不想要牛吊系统了...... 其实,武从文还有另一个选择,对自己绝对有利的,而且很容易做到的选择。 立刻南下! 燕京往南就是涿、易两州,骑兵全力行军也就是两天的路程。 尽管会迎面撞上南下的金军,但凭借己方全军有马的机动力,付出些代价冲过去还是没太大问题的。 就算涿、易两州守不住,自己还可以继续南下,一口气跑回大宋,甚至干脆带着这一万多人回山东去球! 很安全,很稳妥,可......代价也很大,只不过不需要自己亲自承担罢了! 女真人抓不住自己,一定会把怒火都撒到逃往平州的百姓头上。 近二十万人的大迁徙,根本瞒不住。 还有就是,武家军之前在涿、易两州打坞堡、分田地,当地的百姓对自己感恩戴德,自己又何尝对他们没有羁绊? 要把金军引过去祸害地方吗? 最后,武家军还有两千步军藏在飞狐口呢!难道也要把他们丢弃? 在武从文最初的计划里,飞狐口是大军南归的退路,只是没想到北上后一切计划就全他妈变了...... 这么一想,燕京是非守不可了。 既然已经作出了决定,武从文当即下令擂鼓聚将。 说是开会,其实就是他一个人在单方面布置任务。 第一,派人北上召回扈成。 既然已经决定固守燕京,古北口守不守就没意义了,还会分散兵力。 同理,派人向东去飞狐口报信,让方七佛率军择机向燕京靠拢。 武从文相信方七佛的能力,认为他一定有办法搞定。 第二,立刻盘点燕京城内的各类物资,分派守城任务。 最后,派信使南下去找童贯,请对方速速发兵来援! 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自己在十几万金军的包围下,终究是难以持久,暂时回归大宋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第234章 要把燕京变成一座巨大的坟场! 曾经的辽国皇宫大殿,没人说话,武家军众人神色不一。 以耶律丹为首的契丹人,表情十分复杂。 武从文的几项布置,明显是要固守燕京,这一点他们自然非常赞同。 只要燕京还在,大辽就没亡国! 至于皇帝,再立一个就是了,耶律家的宗室还是很多的。 可向宋国求援...... 是要投宋吗? 辽人对大宋的鄙视和仇恨是根深蒂固的! 和宋军打了两百年,对方一次也没赢过,这就让他们打心眼里看不起宋国。 仇恨则是因为宋国背盟,与女真人合起伙来打自己,心里不恨是不可能的! 可要让他们反对,也没人张得开嘴。 形势明摆着,燕京就是一座空城,没有外援根本不可能守得住。 还有就是,耶律淳还活着的时候,就数次谴使与宋议和,甚至不惜向宋称臣。 这已经是既定国策了,心里也就不存在迈不过去的坎。 至于军中的北地汉人,就没更啥心理负担了! 以前他们没觉得自己和宋人是同族,现在可不这么想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 武从文一直在观察众人的反应,见始终没人出言反对,这才放下心来。 如果内部意见都不统一,接下来的仗可就难打了! “提前把话说清楚,咱们留在燕京不是为了别的,就是要死死吸引住女真人的视线,给去往平州的百姓争取时间!” 此言一出,大殿里的气氛瞬间由沉默变得肃穆,耶律丹脸上的复杂也消失不见。 是啊!当初不想西进,不就是不愿意丢下那些可怜的辽人百姓吗? 现在武从文一个宋国的汉人都甘愿冒险,自己还在怀疑什么?! 想到这里,这位回国后便备受煎熬的大辽燕国长公主,看向那个男人的眼神终于再次变得柔和了起来。 ...... 次日天亮,武家军召集了全城百姓,又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处决了所有被俘的女真人。 武从文很满意,因为局面很快就失控了! 此时燕京城里的人员很复杂,既有老燕京人,也有被女真人从南面驱赶到此,等待北运的各地百姓。 这些人的爆发很好理解。 用文字来解释既麻烦又苍白,还是打个比方吧。 另一个时空里几百年后的南京城,如果天降一支神兵夺回了城市,还把侵略者统统俘虏了...... 被各种屠杀了数日的百姓会是个什么反应? 反正燕京城里的女真人,是连块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千把人根本不够分,燕京百姓很快又把目标对准了那些辽奸家眷。 左企弓、虞仲文等主降的大臣去南边劝降了,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们的家人不是还在吗? 于是,这些投降后先被女真人抢了一波的辽奸,这下连家人的性命都没保住! 杀戮一旦开始就很难停下,杀光了辽奸家眷的百姓,紧接着就把矛头对准了宗室皇族。 在百姓们的朴素认知里,好好一个大辽落得如今这副下场,肯定是这群皇亲国戚们的罪过! 最后还是耶律丹出面,把能找到的宗室接进了内城,这才勉强保住了一小撮人的性命。 然后她就病倒了。 虽然耶律丹也曾经十分厌恶这些对国家毫无贡献的蠹虫,可这些人终究是和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更重要的是,经此一遭,大辽皇族的颜面彻底扫地,其统治的根基也彻底崩塌了! 想象一下吧! 这些曾经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耶律家后人,先是男的被女真人肆意残杀取乐,贵女被女真人肆意凌辱折磨,然后又被自家百姓杀死,以后还有恢复统治地位的可能吗? 那一刻,一生都在为大辽付出、奋斗,妄图以一己之力恢复大辽往日荣光的耶律丹,心死了! 而这一切的背后,不难看出那个男人的影子......那个救了自己的,和自己纠缠不休的,天神一般的男人...... 燕京城里的混乱持续了两天,直到金军抵达才停止。 然后百姓们就发现自己已经没了退路,只有守住燕京城,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没有丝丝毫被逼迫的感觉,所有人都自发自觉的加入了协助守城的队伍。 女真人上一轮的屠杀,就是最好的动员! 武从文下令,所有老人和孩子全部退入内城,武家军上墙,男人在中间,女人在最后。 无话可说! 所有人对这个安排都无话可说!只有打心眼里的服气! 拼了吧! 被像狗一样屠宰也是死,曾经的经历告诉他们,绝不可抱有一丝丝侥幸的心思! 燕京城里开炉冶铁,所有能找得到的铁器开始源源不断的化作兵器。 战刀啥的太费材料,那就打造最省铁的枪头,随便找根直溜点儿的棍子一套,戳出去照样能杀人。 武家军专门抽调了一千人做教官,外城所有百姓,无分男女全部只练一招----突刺!只攻不守的突刺! 标准也简单到了极点,力量、准头什么的都无所谓,两两对练,只要做到刺出手中枪,而且不躲不避刺过来的就算合格。 武从文要把燕京变成一座巨大的坟场,不是埋葬敌人,就是埋葬自己! ...... 最先到达的女真人是完颜迪古乃部,这位之前还运气好到爆棚的女真悍将,此时却恨得两眼冒火。 燕京城是他的部署负责守卫的,如今丢了绝对是大罪。 如果夺不回来,那他也就活到头了! 可是他再着急,也得耐着性子打造攻城器械,总不能让大军徒手爬墙吧? 因为着急赶回,从南面劫掠的奴隶还没赶到,三万女真人只能亲自动手,足足花了两天才打造出百十架云梯。 第一次攻城,金军搞出的阵仗十分骇人,嗷嗷叫着四门同攻。 可惜武家军都是经历过大阵仗的,在蓟州城外和女真人野战都打赢了,如今据城防守还会怕了不成? 一通弓箭外加滚木礌石,只用了半个时辰就把准备粗糙的女真人打了回去。 看着不断退下来的部队,完颜迪古乃面如死灰,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不过此时的女真人不愧是正处于巅峰状态,任何一个大将在战场上都没有私心,完颜迪古乃就算再着急,也不会用部下的性命来换取自保的机会。 他直接叫停了进攻,驱赶新到的奴隶日夜不停的打造攻城器械。 武从文夺取燕京七天之后,女真人的援军到了。 第235章 粘罕来了 宣和十年十月初,金国大将完颜粘罕率三万军赶到燕京城下,加上原有的三万人,金军一时在燕京城下汇聚了六万大军。 本以为必死无疑的完颜迪古乃很意外,完颜粘罕带来的圣旨中只是斥责了自己一番,并严令必须夺回燕京城。 死里逃生的完颜迪古乃感激涕零,不但痛快的将指挥权交给了粘罕,还表示明日攻城,自己将亲自带队! “迪古乃将军不必如此心急,我观营中器械尚未齐备,还是不要急于一时。” 完颜粘罕亲自扶起对方,语气平静的说道。 迪古乃也就是表个态度,闻言立即躬身领命。 粘罕见他十分听话,又温和的笑道:“我看你两眼通红,想来近日没休息好,赶紧下去养精蓄锐吧,来日破城还需仰仗你的勇武呢!” 这话听得迪古乃心头一暖,不由得更加坚定了拼死赎罪的决心。 看着迪古乃出帐的背影,完颜粘罕原本带着笑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素以治军严格着称,对迪古乃这种先是抗命拒绝北上,后又大意丢了燕京的人,哪会如此和颜悦色? 真要让他做主,对方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阵前军法从事! 可临行前大汗交待的很明确,迪古乃不能杀,要让他戴罪立功。 “戴罪立功?”粘罕忍不住冷笑出声,“不就是想要拉拢中间派吗!” 想到吴乞买那张貌似忠厚,实则阴沉的脸,他就忍不住一阵憋气。 自己刚刚率军扫荡了草原,不等休整就被派到了这里,因为什么心知肚明。 “不就是不想让我参和剿灭耶律延禧的事儿吗!” 气闷归气闷,粘罕也是无可奈何。 父亲争位失败,自家这一系遭到打压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再郁闷也得忍着! “哼!看我夺回燕京之后,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暗暗赌气发誓的粘罕根本没有想到,燕京一战,会打成后来那个惨烈的样子。 ...... 粘罕到达后的第三天,累死了数千奴隶之后,各类攻城器械终于打造齐备,真正的攻城战开始了。 燕京作为辽国最后的都城,之前几年一直在按照标准的军事堡垒进行改造,城外壕沟、护城河又深又宽,城头巨型床弩数量众多,城内武库里甚至还有不少小型投石机。 因为之前是不战而降的,因此这些东西都完整的保留了下来,从没想过燕京会得而复失的女真人,也没有刻意去破坏,如今全都便宜了武从文。 前些天完颜迪古乃的进攻看着唬人,其实根本没有章法,仅仅只用木梯和木板搭了几条通道出来,架上城头的云梯数量少得可怜。 他就是想试试看能不能吓住城内的守军,虚张声势的成分更大。 所以才会那么轻易就被武家军击退...... 如今换了粘罕做主,这厮又是个稳重的性子,各项准备工作做得十分齐备。 辽金战争打了快十年,大部分时间是金攻辽守,女真人因此积累了丰富的攻城经验。 他们首先出动了大批盾车、木鹅,冒着城头箭雨,用两天时间填出了一个宽大的攻击面。 这个阶段看似进攻的一方只能挨打没法还手,其实伤亡并不大。 因为普通弓弩根本伤不了这些结实的器械,能造成伤亡的只有少量床弩和投石机。 可这些玩意又不是现代火器,火力密度和准头都很有限,而且干这活的还不是女真人。 金军中的辽国降兵压阵,从附近抓来的百姓推车,两天下来女真人一滴血都没流,反而消耗了不少城内的武器。 攻城第三天,女真人终于出动了五个猛安,发动了第一轮试探性进攻。 按照粘罕的经验,辽军的战斗力很拉胯,眼前这支敌军虽然曾经大闹北方,可终归还是由辽人组成的,再厉害能厉害到哪去? 他觉得有很大几率一击破城。 结果他失算了。 武家军的反击坚决而猛烈,几轮箭雨就将充当炮灰的百姓杀了个一干二净,连带着还射死了不少投降辽兵。 如果说衣不蔽体的奴隶是裸奔,那些投降的辽军也没好到哪去,单薄的皮甲在居高临下的箭矢面前,防御力基本可以忽略,唯一顶用的就是手里的盾牌。 对于射杀平民,武从文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对大宋的百姓都没有过多的感情,更何况这些辽人? 现在是在打仗,过分的仁慈只会害死自己,害死那些忠心耿耿的部下! 再说,城外的那些人是无辜百姓,城里的就不是吗? 城破之后,所有人的命运都不会有任何区别! 女真人上来了,身上的重甲让城头的弓弩威力大打折扣,经常能看到一个女真人身上插满了箭,还在嗷嗷叫着冲锋。 武从文下令停止放箭。 城里的武器虽然充足,却也不能随便浪费,他一开始就是准备打一场持久战的。 女真人冲近了城墙,一部分人列队开始用弓箭压制城头,一部分开始架设云梯。 女真人开始攀城,武从文一声令下,城头床弩轰鸣,伴随着两轮箭雨,立刻就将城下的女真弓箭手压制住了。 滚木礌石齐下,刚爬到一半的女真人纷纷惨叫着摔落。 完颜粘罕料到了仗不好打,却没想到燕京城的反击会如此猛烈且有章法。 “看来兀术那小子在蓟州城下败得不冤,这的确是支难缠的对手!” 心里想着,他将目光投向了边上的完颜迪古乃。 完颜迪古乃明白他的意思,二话不说领着亲卫营奔出了中军大阵。 攻城要讲究方式方法没错,但很多时候气势更加重要,如果不能在首日一鼓作气,攻城就很可能变成旷日持久的消耗战。 能成为一路军主帅,完颜迪古乃绝非浪得虚名,其麾下的五个亲兵谋克都是女真人中的精锐,即便身着重甲也还是人人动作灵活。 城头的武从文自然注意到了这支生力军,立刻下令南城所有床弩进行集火。 反正此时这些射速很慢的大家伙,因为仰角问题对正在攀城的敌人也造不成什么伤害。 床弩这玩意看起来就像大号的弓弩,似乎没什么使用难度,其实绝对堪称这个时代的尖端武器,武家军中很少有人会使用。 不过武从文是什么人?穿越前看的那些战争电影,虽然其中大部分的情节都是扯淡,可还是有不少有用东西的。 比如提前在城外标定射击单元...... 第236章 一战击杀迪古乃 早在完颜迪古乃率军抵达之前,武从文就命人在城外标定了一系列的距离标尺。 当然,这些标志物不可能是很显眼的石头堆之类,女真人又不是傻子,太显眼了肯定会提前清理。 武从文选定的都是一些无法清理的东西,比如壕沟,比如为守军进出城预留的通道。 从城头看下去,准确的距离不好估算,但瞄准某几个固定区域还是很容易的。 完颜迪古乃的五百亲兵组成一个乌龟阵,越过了第一道填平的壕沟,城头没有任何反应。 前进到第二道壕沟之前五步距离。 “放!” 随着武从文一声令下,城头令旗挥舞,几十架床弩齐声怒吼。 被护在圆阵正中的完颜迪古乃听见一阵炸裂的弦响,便知道是什么东西,却不由得在心里冷笑。 “哼!那破玩意笨重的紧,射射攻城器械还行,想瞄准我们......” 得意的嘲讽还没在心中说完,他的脸色就变了。 他想大喊“散开”,却连张开嘴的时间都没有,就听见了身边一阵凄厉的惨叫。 此时他的亲兵圆阵刚刚越过第二道壕沟,城头的弩箭便恰好射到,看起来就像他们自己主动撞上去一般。 守城的床弩需要十几个人操作,射出的与其说是弩箭,不如说是一杆杆粗大的长枪! 女真人手中包铁蒙皮的巨盾,在这种武器面前就像纸糊的一样,连一丁点儿作用都没起到。 密集的阵型中瞬间被溅起一团团血花,不少弩箭都是一穿两过! “散阵!散阵!” 完颜迪古乃终于喊出了声,身边的五百亲卫立刻散开,空留下几十具被死死钉在地上的尸体。 有些人一时还没断气,双手徒劳的抓住木杆,口中惨叫连连。 完颜迪古乃一咬牙,身形闪动间战刀飞舞,将几个叫得最大声的家伙一一砍死。 这些人的惨叫已经影响了士气,不少正在攀城的士兵都在偷偷回头。 武从文张弓搭箭,“嗖”的一声好似流星赶月。 完颜迪古乃身经百战,敏锐的直觉让他在最后一刻向旁边一闪,羽箭落空。 城下的他和城头的武从文,脸上同时露出一抹冷笑。 一个亲兵扔出了手中盾牌,完颜迪古乃伸手接住,顶在身前开始疾冲。 只要冲到城墙之下,敌人的弓箭就没有任何威胁了。 事情似乎很顺利,身前的士兵纷纷让路,让他不需要丝毫减速,很快就看见了架起的云梯。 只要再进五步,自己就将进入射击死角。 又是一声破空声响,完颜迪古乃知道这是城上那人又出手了,因为弦响和其他的都不一样,绝对是猛将才能拉开的硬弓。 可惜再硬的弓那也是弓?还能射穿特制的巨盾不成? 他将手中盾向身前左侧微微挪动,同时做好了弃盾的准备。 再有一步就安全了,到时自有跟上的亲兵为他举盾。 手上一沉,完颜迪古乃咧嘴呲牙,挡住了...... 可这却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念头! 小小的钢铁箭头之上,隐隐裹着一层红色流光,撞上巨盾之后竟是没有半分阻碍。 熟牛皮被一层层撕开,木板之前的铁皮也只是让它的速度稍稍减缓,木板后的手臂最先遭殃,坚硬的臂骨裂开,箭头入体。 那层淡淡的红芒突然炸开,在完颜迪古乃的胸口炸出一个拳头大的血洞,内里的脏器瞬间变成了一团碎屑。 【完颜迪古乃,7级】 看着缓缓消失的红字,武从文心里无比可惜。 这尼玛可是7级的敌人啊!82.5点经验......真他妈浪费! 没错,第一箭他就是故意射偏的,目的就是引诱完颜迪古乃上当。 没有了随时可以补充的体力恢复药剂,武从文没法再像之前那样浪,宝贵的内力可不能挥霍! 南城墙下似乎安静了那么一瞬,随即便混乱了起来。 女真人强悍不假,可也是爹生妈养的,恐惧依然是与生俱来的天性。 今天进攻的全都是完颜迪古乃的部下,粘罕的人都还没动。 现在主帅突然死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迪古乃的亲兵,一窝蜂冲上来架起了盾阵。 武从文扔掉手中铁弓,弯腰搬起一块巨石。 城下的女真弓箭手看出他要干什么,纷纷放箭。 陈二狗一手一面圆盾,死死挡在主帅身前。 这些女真弓箭手可没有武从文那么牛逼的实力,箭矢“叮叮当当”的全被挡下。 武从文对此毫无反应,眼中只有那个层层叠叠的乌龟阵! 这一刻,他恍惚又回到了当初的三花寨。 自己那时还不会射箭,只能砸石头、扔木头...... “给我开!” 口中不自觉的暴喝一声,磨盘大的巨石呼啸而下,在空中还带着剧烈的翻滚。 “噗嗤”! 没有盾牌碎裂的脆响,也没有肉体和石头碰撞的闷声,就像一脚跺碎了一片蟑螂,伴着漫天的血雾碎肉,响起的声音诡异且毛骨悚然。 女真人崩溃了。 如果说前一刻他们还是震惊,这一幕就直接让他们肝胆俱裂! 这尼玛还是人吗? 咋感觉杀自己就跟他妈拍苍蝇似的呢?! 强盗就是强盗,一旦碰到比自己更加血腥残忍的存在,立刻就会变得比丧家之犬还不如! 后方的粘罕看得清楚,心也不由得颤了一下,仿佛那块巨石砸在了自己身上一般。 一狠心,大声下令放箭。 亡命奔逃的溃兵瞬间倒下一大片,其余的都快疯了。 身后是敌人追杀的箭矢,眼前是自己人无情的杀戮。 牛角号声响起,他们这才反应过来不能冲击本阵,撒腿就向两边跑。 女真人的第二次攻城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说“草草”是指持续的时间太短,过程可一点儿都不潦草! 本想一鼓作气的粘罕,第一次攻城就派出了五千真正的女真人,结果一个照面就被打崩了,逃回来的只有一半...... 最让他糟心的是,大部分人还不是死在攻城上! 攀城战看似危险而惨烈,其实也就是死了几百人,大部分伤亡都是在逃跑的路上。 城头的敌军从背后射杀了一半,自己下令......射杀了另外一半...... 好在他的果断保住了大军士气,没让那些没种的败兵将恐慌带回来。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自己的狠辣根本没有卵用! 武从文占据燕京第十五天,也是粘罕攻城的第三天。 抬头看看天色,再不甘心,完颜粘罕也只能下令攻城部队撤下来。 连攻三天,数次杀上城头,可燕京城仍然岿然不动。 第237章 搏命 连续三天的攻城,完颜粘罕手下的各支部队都已经参加过攻城战,却无一例外的全部铩羽而归。 倒也不全是坏消息,他能够明显感觉到,城内的各类器械已经快要见底了。 武从文毕竟是第一次打守城战,各类物资的调配经验严重不足。 再加上武家军将士也是第一次,箭矢、石头啥的根本不知道节省,仅仅三天就把城里的库存玩完了大半。 金军那边还有一个好消息,十几座巨大的攻城塔终于完工了。 武从文占据燕京第十六天,战斗的惨烈程度上了一个档次。 盾车开道,幸存的百姓和辽国降兵推着巨大、笨重的十几架怪物随后,缓缓靠近燕京城墙。 更要命的是,之前的三天里,金军已经把东、西、北三面的壕沟也填平了,武家军被迫分兵四面防守。 面对基本由粗大原木组成的攻城塔,城头的床弩也失去了威力,能对付这玩意的只有投石机。 可惜这时代的投石机,准头方面实在没法看,即便有提前标好的标尺,也只能不太离谱。 而且机械这种东西吧,精准度完全取决于各部件之间的配合,发射几次之后,零件与零件的连接处松动,打不打得准就完全要看老天爷赏脸了。 金军攻城塔靠上城墙用了一个时辰,在这两个小时里,城里的二十架投石机仅仅摧毁了两部。 火油倾倒、点燃,提前就有防备的金军在攻城塔上抹了厚厚一层烂泥,火攻的效果很有限。 近身肉搏不可避免的开始了,武家军的伤亡陡然升高。 战斗打到午后,城中的百姓开始登城了。 一个武家军士兵带着十个男人,面对金兵就是一个以命换命。 武艺高强的女真人一斧横扫,三五杆粗制滥造的长矛瞬间没了铁头,可他们的主人依然闭着眼睛向前猛刺。 一个女真人被撞下城头,另一个乘机冲入人群。 百姓们来不及收回武器,瞬间被巨斧砍倒两个,其他人不知道配合,没有第一时间收缩阵型,又被第三个女真人近了身。 血肉横飞,却没一个人后退。 这些百姓虽然不会打仗,但退缩的下场却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因为就在十天前,他们才亲身体会过! 更多的百姓冲上了城头,最后是用尸体挡住的进攻。 南城墙上尸横遍野,死人摞着死人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 占据燕京第十六天,东、西、北三面城墙也遭到了进攻,守军伤亡直线上升。 第十七天,南城墙已经守不住了,武从文带着五百亲卫营从东杀到西,又从西杀到东也依然无济于事。 第十八天,南城墙失守。 完颜粘罕舒了口气,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残忍。 号角响起,武家军退向城内,南门洞开。 一个女真猛安带着部下冲进城内,所有人嘴里都如野兽般在嘶嚎。 他们也快坚持不住了,巨大的伤亡,即便是以此时女真人的坚韧也已经到了极限。 ...... 平州向东的营州城。 耶律特奴将一面圆盾绑在头顶,嘴里咬着钢刀,仅用一只右手奋力攀爬。 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块落下,正砸在圆盾中央,耶律特奴只觉眼前一黑,身体却凭着本地窜上了城头。 安大全一箭射死还要再砸的敌人,扔掉弓箭就冲上了木梯。 从开战起,他就一直时刻关注着这个兄弟,因为对方的眼里根本没有活下去的欲望。 他虽然体型魁梧,却常年在山中打猎,动作异常灵活,没几下就窜到了木梯顶端。 耶律特奴两眼发直,嘶吼着狂抡战刀,一时逼得敌人无法靠近。 但这种情况终究无法持久,很快就有一个女真人用战斧架住了他手里的刀,随即欺身近前,一柄短刀直刺耶律特奴胸口。 千钧一发之际,安大全窜上了城头,手中战刀脱手掷出。 那个女真人不愿以命换命,向后退了一步。 安大全落地,双手持盾向前猛冲,撞飞了一个假女真,将耶律特奴护在了身后。 又有两个武家军爬上城头,却很快就陷入了重围。 “耶律兄!醒醒!快醒醒!” 安大全从敌人手中夺过一把刀,一边格挡进攻一边大叫。 耶律特奴的视力还没恢复,依然摸着黑胡乱挥舞手中刀,几次差点儿砍中身前的安大全。 更多的敌人冲了过来,登城的其他武家军已经全部倒下,安大全也被逼退了数步,重新变成耶律特奴在前他在后。 安大全死死护在登城云梯之前,冲耶律特奴大喊:“撤下去!先撤下去!” 耶律特奴根本听不见,就像一只被对手弄瞎了眼的野兽,只顾挥舞利爪。 安大全急了,从侧后方一刀劈向他的脖子。 耶律特奴凭借本能侧身一躲,瞬间冲出的冷汗让他清醒了少许,视力也开始慢慢恢复。 然后他就看见了那个重新杀过来的女真人。 “啊!我要杀了你!” 耶律特奴不退反进,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珠朝前扑去。 “操!疯了!” 安大全大骂一声,紧随而去。 女真人大斧下劈,耶律特奴突然一低头,手中战刀去势不减。 战斧砍中他头顶绑着的木盾,碎屑纷飞。 战刀捅进了女真人的身体,战斧的力道瞬间减弱,终于贴着耶律特奴的后脑勺停了下来。 又有两个敌人冲了过来,抡刀就砍。 安大全抖手甩出手里圆盾,砸飞一个;身体冲到,拼着硬挨一刀,撞飞了另一个。 被耶律特奴捅穿了腹部的女真人没死,一手拽下他头顶的半拉木盾,另一手短刀刺向他的脖子。 耶律特奴双腿用力再次前冲,张嘴咬上了对手的脖子。 女真人双眼蓦地瞪大,终于露出了恐惧的目光。 “咔嚓”一声脆响,女真人终于软倒,耶律特奴却仍不肯放过他,举起右拳狠狠砸在对方脸上。 “还我玉燕!把玉燕还给我!” 耶律特奴疯了,巨大的悔恨让他彻底疯了,一块血淋淋的软骨从他嘴里滑落,喊声宛如地狱里嚎哭的恶鬼。 安大全被敌人围住了,接连被砍中两刀,嘴里再想喊却连发声的机会都没有,更多的敌人冲了过来。 耶律孛牙杀了上来,两只胳膊还没长好的他,在大臂上各绑了一把战刀,身形转动间就像一具人形割草机。 两个亲兵爬上了城头,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武家军终于攻上了营州城墙。 安大全压力顿减,纵身抱住了发疯的耶律特奴,间不容发的躲开一柄巨斧。 “想想孩子!你死了他们怎么办!” 一边在地上翻滚,安大全一边在耶律特奴耳边大喊。 “孩子!” 耶律特奴瞬间就不挣扎了,张嘴喷出一口滚烫的鲜血。 第238章 陷阱!反击! 燕京城南门。 女真人就像嗜血的群狼,嚎叫着从城门洞里涌出,然后一路狂奔。 以他们的经验,燕京城已经陷落了,接下来就是屠杀,毫无顾忌的一边倒屠杀! 街道两边的屋顶突然射出一阵箭雨,几个倒霉蛋被射中了没有防护的脖颈,一头栽倒。 密集的人群被绊倒一片,后面的女真人却毫不犹豫的踩踏而过! 然而,丝毫不在乎同袍死活的他们突然停住了,即便后方的人再挤,也不肯再向前半步。 不远处的街角,转出了黑压压一支军队。 说是军队也不准确,因为其中有身着铠甲的士兵,也有只穿布衣的百姓。 相同的是,每个人手里都举着一杆长度超过四米的长枪,就像一只竖起防御的刺猬。 转出来的人越来越多,刺猬很快就变成了一条长满了尖刺的巨蟒! 蟒头的尖刺放平了,开始冲锋。 碰撞! 鲜血飞溅! 女真人就像被巨蟒狠狠咬了一口,瞬间就缺了好大一块。 凶残的他们没有被吓退,反应过来后就开始了反击。 挂满了尸体的长枪纷纷折断,蟒头很快就被碾碎。 可是后面的蟒身不断化成新的蟒头,不断再被碾碎,却依然顽强的向前突进。 狭窄的街道被蟒身堵得严实,巨蟒战斗经验不足的劣势被最大程度的掩盖,决死奋战的勇气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发挥! 一换一! 燕京南城的每一条街道都有一条巨蟒,更后面,还有更多整装待发! 完颜粘罕放弃了入城,转而登上了南城墙,然后心就颤抖了起来。 不是恐惧,是心疼! 第一批入城的都是正经的女真精锐,此时却在和一群半兵半民的家伙换命。 女真人少,哪经得起这般消耗? “圈套!这一定是敌人的圈套!好狠!” 完颜粘罕反应过来,腾地一下怒发冲冠,恨不得立刻抓住敌军主将碎尸万段。 下一刻,他就看见了目标。 女真人不是傻子,战斗经验丰富的他们不会被动拼消耗,很快就有人爬上了屋顶,准备先清除敌人的弓箭手,然后再居高临下的射杀敌军。 女真战兵人人披甲,武家军的弓箭效果不是很好,可要是让女真人占据了两边屋顶,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 己方巷战的队伍中大部分都是百姓,他们只有单薄的布衣,对弓箭没有一丁点儿防御力。 这种情况武从文自然有所预料,燕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人,能挤满街道就能站满屋顶! 想要完全阻止女真人上去自不可能,毕竟那么高的城墙都挡不住,所以武从文组织了一队轻功好的精锐四处支援。 花荣射落一个刚露头的敌人,然后“嘣嘣嘣”又是三箭。 武从文如今的箭法丝毫不弱于他,同样箭箭要命! 高低两处的厮杀持续了大半个时辰,女真人还是一点点占据了上风。 号角声响起,武家军开始撤退,金军死死咬住。 很多屋顶上的百姓见状,纷纷嘶吼着纵身跳下,用生命阻挡女真人的前进。 城墙上的完颜粘罕眉头稍稍舒展,有些不屑的冷笑:“节节抵抗吗?我看你们这股血勇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想到这,他对身边的亲兵说道:“下令辽兵进城!” 既然是消耗战,那就没必要让女真勇士牺牲,还是让那些辽人送死去吧! 看着亲兵飞步而去的背影,完颜粘罕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回头。 视线尽头,似乎连绵的屋舍有一处断层。 起初他还以为是横向的街道,所以并没放在心上,可就在刚刚那一刻,猛地醒悟不对! 嘴刚张开,命令还没冲出喉咙,完颜粘罕就听见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然后就是第二声...... 火药在宋时已经被应用在了战争中,女真人对这玩意也不陌生,只是没太放在心上罢了。 实在是此时的火药配方和工艺都不过关,属于雷声大雨点小的那种样子货,听说南边的宋军最爱用。 现在,武从文给女真人好好上了一课! 再垃圾的武器,只要应用得当,也能获取巨大的战果。 再原始的火药那也是火药,干别的不行,炸房子还不行吗? 正在屋顶上一边追一边疯狂放箭的女真人,第一次体验了坐飞机的感觉! 当然,也是他们人生中的最后一次...... 刚刚还在后撤的武家军一阵欢呼,反身再战! 内城方向,冲天的战鼓终于敲响,待命的巨蟒呐喊着发动。 武从文今天要让入城的女真人全军覆灭! 失去了孩子的父亲,失去了父亲的儿子,失去了妻子的丈夫......终于有了一个能和仇人以命换命的机会,所有人赤红着双眼拼命向前。 强盗军队的临界点终于到了,前一刻还凶残如魔的畜生,下一刻就像被打断了脊梁骨的落水老狼,哇哇大叫着恐惧调头就跑。 战鼓声一变,节奏陡然加快! 每个女真人都想起了山中亡命逃窜的猎物,只不过自己此时就是其中的一员。 自相践踏! 这可不是宋军独有的专属技能,被打崩了的金军照样也会! 进城的金军超过一万,崩溃十分钟就死了五千,其中九成都是被自己人踩死的。 巨蟒化作了仇恨的海浪,铺天盖地的冲向南城墙。 占据了城头的女真人开始放箭,海浪一层层粉碎,却依旧奋勇向前! 一半溃兵拥挤在城门洞,另一半脑子比较灵光的开始向城墙上跑。 一支火箭腾空而起,完颜粘罕脸色瞬间苍白。 “把城墙上的木桶扔下去!都扔下去!” 他早就发现南城墙上遍地都是火油,却没太在意。 火油是守城的常规武器,这么久打下来,撒在地上一些并不奇怪,还有那些没用完的...... 可惜,此时的南城墙上下声浪滔天,完颜粘罕的大喊只有身边最近的人能听见。 火箭开始下坠,武从文收起弓箭,转身跳下城墙。 内城南门缓缓打开,一千山寨版的铁浮图鱼贯而出。 之所以说是山寨版的,因为并没有马铠...... 火箭准确无误的射中城头一个木桶,里面装的不是火油,而是火药! “轰隆”一声巨响! 爆炸瞬间点燃了地上的火油,火势飞速蔓延,引燃了更多木桶。 这些木桶里有些是火油,有些还是火药! 完颜粘罕被气浪掀翻在地,几个亲兵拼死扑到,抬起他就往还没收起的攻城塔里跑。 城中情景消失在眼中的最后一刻,完颜粘罕彻底绝望了。 因为他也看见了铁浮图...... 第239章 快杀!晚了就来不及了 燕京城是典型的中式布局,纵贯南北的中轴线是一条笔直宽敞的大道,之前最惨烈的巷战就发生在这里。 此时,厮杀已经变成了追杀,身着战甲的武家军士兵夹杂在手持长矛的百姓中,撵上女真人直接就是一刀。 缺乏战斗经验的百姓,其凶狠程度丝毫不弱于他们,嘴里似哭似嚎,紧紧攥着简陋的长矛就是一个捅。 木杆折断了,他们也不去捡地上到处都是的武器,就那么飞扑上去张嘴就咬。 就是这群逃命的畜生,十几天前砍掉老人的头颅、剖开孕妇的肚子、将婴儿活活扔进火堆...... 可谓是丧尽天良!恶事做尽! 现在终于遭到了报应,每个百姓都恨自己少生了两条胳膊、两条腿,没法一下多杀几个报那血海深仇! 南城门前,收到命令想要进城的辽人降军,和死命想要逃出城去的胆碎女真人挤成一团,将宽大的城门洞堵得死死的,最中间的倒霉蛋已经被挤成了肉饼。 有女真人反应了过来,他们对城里的敌人已经胆寒,可面对这些投降的辽奸却还有几分优越感,立刻开始举刀杀人。 这些辽奸都懵了! 不是让我们进城吗?这是咋了! 被砍翻百十人后,终于有脑子灵光的反应过来了。 “我操!女真人这他妈是败了啊!” 转身想要跑,却被身后的同伙挡住了去路,只能任由女真人从身后把自己砍翻。 终于有人狠下了心,再次转身同样举起了武器。 “兄弟们!女真人不把咱们当人,拼了!杀啊!” 越来越多的辽奸临阵反水,和意图夺路而逃的女真人撕咬在了一起。 看着雷达地图上密不透风的红点,武从文果断改变了命令。 “萧离统!” “在!” “你率两百重骑南门列阵,让敌人投降!” “是!” “其他人都有,转向!从东门出城!” 他这也是无奈之举,重骑兵再牛也毕竟不是坦克,没法子做到字面意义上的碾压,肯定会被堵在南门。 “只希望城外的金军别那么快恢复镇定吧!” 心里火急火燎,武从文却还是不能加速。 重骑兵的攻击距离很有限,他这支“伪铁浮图”的战马又不是专用的,跑快了用不着赶到战场,自己就累趴下了。 燕京城外。 完颜粘罕长出了口气,他同样看到了一丝避免崩盘的希望。 攻打燕京的金军有六万人,其中四万真女真,两万辽国降兵。 攻城十几天,女真人损失了近六千,辽兵死了快一半,今天进城的女真人又有一万,结果一个也没出来。 如今在城外没动的还有两万多正经女真人,只要恢复了镇定,就凭敌人那点兵力,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可古人云,兵败如山倒。 恐惧这种东西胜过世间任何瘟疫,其蔓延速度极其恐怖,恢复起来也极其困难。 完颜粘罕现在也要抢时间,要抢在敌人铁浮图杀到之前让大军恢复士气。 因此他下达的第一道命令,就是让自己的亲兵去做督战队,不准堵在南门的辽兵后退半步! 如果城中的敌人主力一泄而出,局势就再也没有任何翻转的可能了...... 燕京城内。 萧离统带着人一遍遍大喊:“跪地投降不杀。” 可惜他们喊的是汉话或者契丹话,大部分女真人根本听不懂。 混杂在百姓中的武家军士兵很快也跟着开始喊,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停。 他们早就杀红了眼,不敢违抗军令,还不敢抓紧时间多杀几个吗? 百姓们一听:“啥?要放过这群畜生?不杀了?” 那怎么行? “老少爷们儿!赶紧杀啊!晚了就赶不上了!” 一时间喊杀声更大,屠杀的效率更高。 女真人听不懂,那些辽奸能听懂啊! 有反应快的立刻用半生不熟的女真话大喊:“投降!不死!” 他们不是好心要救女真人,而是再这么挤下去自己也他娘的跑不了。 女真人听懂了,犹豫着要不要投降。 但敌人的杀戮一刻也没停止,看样子也没有要纳降的意思啊?! 可世上的事儿往往就是那么匪夷所思,敌人杀得越狠,投降的速度反而越快,人人都担心自己动作慢了会无辜枉死。 东、西、北三面城墙上的金军也在撤退,他们倒是没那么惊慌,却也不敢走城门,只能从哪爬上来的再原路爬下去。 进城? 开他妈什么玩笑! 满城的敌人,个个凶神恶煞,借他们八百个胆子也不敢去找死! 武从文带领八百重骑赶到东门的时候,城墙上已经空了。 早有百姓为他们打开了城门,八百重骑鱼贯而出。 时刻观察着雷达地图的武从文下令吹号,一刻不停的吹号。 南门外的金军骇然转头向东,本就忐忑的心情更毛了,士气不升反降。 完颜粘罕恨得牙根直痒,他能听出敌人距离还远,可手下两万大军不是人人都能反应过来啊! 亲兵谋克已经被他派出去了,此时身边没有可用人手,一时间只能干着急。 沉闷的马蹄声响起,钢铁巨兽般的铁浮图出现了,完颜粘罕却只整理出五个猛安【千人队】。 武从文根本不去考虑能不能打得过,距离一到立刻下令加速。 八百“铁浮图”缓缓加速,过程中敌人没有射来一支箭。 “保持队形!保持队形!” 武从文和一众将领不停大吼,极力维持着队列的整齐。 武家军毕竟是赶鸭子上架,真正的铁浮图也不是穿上重甲、骑上马就算是的,需要长时间的严格训练。 完颜粘罕也很惊讶,对方的队形居然有模有样,难道他们原本就有重骑兵? 他随即就推翻了这个疑惑。 这支敌军的来历他很清楚,说白了就是一群流寇,怎么可能有重骑兵? 女真人吃掉了大半个辽国,攒了几年也只攒出了不到五千铁浮图,可想而知这玩意有多难练。 马蹄践踏地面的声音越来越重,完颜粘罕也终于看清了敌军的情况,不由得瞪大双眼。 金军自己的铁浮图是三人一组,彼此以铁索相连。 而眼前这支敌军,居然所有人都连在一起,区别只是将铁索换成了绳子! 作为沙场宿将,他立刻想明白了对手的用意,可惜已经晚了。 全身重甲的武从文一马当先,就像领头羊一般牢牢掌控着部队的方向和节奏,已经加到了极速! 在他身后,每隔十几步就有一员将领冲在所有士兵之前。 武从文长枪横扫,并不密集的敌军枪阵瞬间缺了一块。 方百花娇斥一声,手中银枪化作漫天虚影;扈家兄妹分居左右,学着武从文的样子奋力横扫;花荣稍稍减缓了马速,手中弓极速连射! 对重骑兵威胁最大的长枪阵千疮百孔,碰撞终于到来。 第240章 胜负手 一冲而过! 两个女真猛安脆弱的就像一张纸,都没能让敌人的速度稍稍减缓。 武从文提前选定的进攻方向可不是随随便便的,目标就是敌人的中军大纛! 八百重骑跟随他沿着一条直线疾速冲杀! 难题扔给了完颜粘罕。 跑?还是不跑? 跑吧? 本就没从混乱中彻底恢复的大军,立刻就得被打崩。 不跑? 他是真没信心能活下来...... 这位女真崛起初期有名的人物,终究还是选择了迎难而上,带着身边最后两个整队完毕的猛安冲了上去。 只是,他故意避开了对面那个杀神一般的敌军主将。 粘罕是真不想找死! 那可是在万军丛中斩杀大汗阿骨打的猛人,自己对上估计连一招都坚持不下来! 好在他的目的也不是击败敌人,而是希望能用两千条性命让对手停下速度。 此时的女真人也当真凶悍,见到主帅亲自带头冲锋,胸中的血性瞬间就提了起来。 可惜,很多事情的结果不是仅凭勇气就能改变的。 具装重骑的战斗时间最多也就二十分钟,而且一旦失去速度就会成为活靶子,为啥还会在战场上那么流行? 就是因为战斗力彻底消耗完之前,他们就是无敌的,尤其是在一马平川的地形上。 随着武从文一声令下,号角声响起,武家军将士纷纷砍断了彼此相连的绳索。 战前他们每个人就都知道,自己的使命并不是杀敌,而是一冲到底,彻底打乱敌军阵型。 迎面相撞,近百武家军被撞下了战马,不过敌人的伤亡更大。 武从文没去做孤胆英雄,任由完颜粘罕在不远处擦肩而过。 粘罕很幸运,或者说很鸡贼,选择了一个很刁钻的角度避过了大部分攻击,成功冲出了敌阵。 他的目的达成了一半,敌人没有停下,不过也损失了大半速度。 武从文不管伤亡,嘶吼着继续加速。 忠心耿耿的将士跟着他,也不再去管队形,用尽一切办法重新提速。 侥幸没死的女真人开始掉头,在完颜粘罕的带领下衔尾疾追。 女真人的战斗技巧开始展现,在狂奔的战马上命中率依然很高,而且箭箭射向敌人胯下的战马。 后排的武家军纷纷摔倒,然后就再也爬不起来了,伤亡陡增! 拥有雷达地图的武从文清楚的知道一切,却只能咬着牙继续向前。 战场就是绞肉机,伤亡无可避免。 完颜粘罕的目的达到了,金军主阵中的号角开始接连响起,这说明越来越多的部队已经从混乱中恢复。 武从文丝毫不管局势的变化,率军一头撞进了敌军主力阵中。 黄油遇到了烧红的热刀,最前排的一个金军方阵瞬间瓦解! 完颜粘罕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损失太大了! 还是那句话,女真人崛起的时间太短,人口很有限。 即便是吸收了部分东北的其他族群,所有能战的青壮也不会超过三十万。 关键不能把所有适龄男子都送上战场啊,一个族群总需要留种繁衍! 今天这一战...... 不是自己这一系损失惨重,而是整个女真人伤筋动骨啦! “吹号!城外各部一齐发动!务必全歼敌人!” 完颜粘罕不愧名将,敏锐而果决。 他已经看出了胜负手,就是杀出城外的这支敌军重骑! 这几百人不但是敌人的精锐骨血,对手的主将也在其中。 只要能围杀这支部队,双方士气瞬间就会逆转! 他不知道一直表现得隐忍且老谋深算的对手,为何会在此时这般冒失,但绝不会放弃这个千载良机! 女真人的士气还是没能恢复,但毕竟人多,随着战马体力的下降,武家军重骑的速度开始减缓,形势不可避免的慢慢滑向胶着...... 南城门的混乱还在继续,一小部分女真人知道投降也是必死,还在抵死反抗。 不仅如此,随着时间推移,没了任何生路的他们也被激起了凶性,战斗反而激烈了起来。 “契丹男儿!我以大辽长公主之名赦你们无罪!驱逐女真!救民水火!” 蓦地,一个高亢而激昂的女声响起,战场仿佛安静了那么一刹。 “大辽万岁!长公主万岁!” 不知谁先起的头,声浪迅速蔓延,很快变得铺天盖地。 被夹在最中间的辽兵反了! 他们其实早就在犹豫,只是缺少那么一个契机而已。 耶律丹的到来,终于让他们做出了选择。 萧离统脸色复杂,却还是适时下令铁浮图冲锋。 一个横击,城内仅剩的几百反抗瞬间消散。 “大辽男儿!随我杀出城去!驱逐女真!” 耶律丹并不只是露个面而已,她决定亲手结束这场燕京大战。 有辽兵开始掉头,更多人开始向两边散开,为杀神一般的铁浮图让开条路。 耶律丹一身白衣,策马向前,身后是吼声震天的百姓。 更多的辽军开始掉头。 ...... 充当督战队的粘罕亲兵,还在南门外杀人,毫不犹豫的杀死所有想要后退的辽兵。 他们丝毫没有支援自己主帅的想法,因为粘罕给他们下的是死命令。 只要驱赶辽兵堵住南门,敌军主力就出不了城,最终的胜负就翻不了天! 挤在南门外的辽兵很迷茫,城内出了变故他们能猜到,却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 早已被打断了脊梁骨的他们,根本没想过女真人会败,直到身前的战友转过了身,对自己亮出了獠牙。 完颜粘罕的亲兵谋克瞬间由杀人者,变成了被杀的,连反应时间都没有。 近万狗都不如的辽兵突然反水,城内的敌人好似突然泄闸的洪水狂涌而出。 许多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看见的只有一个白衣如雪的身影。 “驱逐女真!长公主万岁!!!” 完颜粘罕面色难看,“就差那么一点......” 看着包围中几乎就要失去所有速度的几百残敌,他知道今天这一战自己终究还是赢不了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是败了。 兵力数倍于敌,损失也数倍于敌,不是败了是什么?!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场战斗还远没有结束,女真人还会败得更惨!真正意义上的惨败! 燕京城西面,有敌来袭的报警号角突然响起。 紧随而至的就是敌人冲锋号! 完颜粘罕面如死灰。 这次他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了。 “敌人为何还有援军?难道是提前埋伏在城外的伏兵?不可能!攻城攻了这么久,敌人不可能藏得住!” “到底是谁......” 完颜粘罕觉得自己只是心里想想,都已经带上了哭腔。 第241章 中兴?只是一场幻象...... 粘罕最后的判断没错,来的的确不是武从文提前布置的伏兵。 血红色的晚霞之下,两面大旗冲出天际。 一面上书“耶律”,一面是个大大的“方”字旗! 女真人绝望了。 就像一个冲进别人家里的强盗,正准备大发淫威,突然看见屋子的男主人端着枪回来了,手指还扣在了扳机上! 零星的追击战又持续了三天,金军主帅完颜粘罕仅以身免。 宣和四年十一月初,武从文占据燕京第十九天,燕京之战正式落下帷幕。 此战双方参战总兵力七万五千人,其中金军六万,包括女真兵四万,辽兵两万;武家军正规战兵一万五,外加数十万百姓。 最终结果: 金军几乎全军覆没,逃走的不足千人,战死三万多,被俘两万,六千辽兵阵前反正。 武家军战兵伤亡过半,仅剩七千出头;燕京百姓伤亡近十万,绝大多数都是前期城墙攻防战时战死的。 对了,完成最后一击的援兵是两支,其中一支是方七佛率领的飞狐口步军,另一支让人非常意外,居然是耶律大石! 他的到来也终于揭开了燕京城破的真相。 古北口失陷消息传回燕京的当日,太后萧普贤女便被吓得连夜逃出了燕京城。 这位只是名义上临朝摄政的大辽太后,虽然平时没什么存在感,可一旦没了,燕京城里的三大势力顿时便没了粘合剂。 以耶律大石为首的宗室派大多倾向去投天祚帝;以萧干为首的奚人却想退往奚王府【奚族故地,景州西部】立国;左企弓等汉臣则是一言不发,心里暗自打算金兵一到就投降。 金军正自古北口急速南下,燕京城内却差点爆发内讧,契丹、奚军列阵相拒。 最后还是耶律大石妥协了,带着愿意跟随的军队离开燕京城,找到萧普贤女后向西而去。 耶律大石讲到这里有些卡顿,偷偷拿眼去看耶律丹。 这位天香国色,如今又威名赫赫的燕国长公主却始终面无表情,似乎对母亲的结局毫不关心。 坐在次席的武从文暗叹口气,用不着耶律大石细讲,甚至都不用猜,他就能知道最终的结局。 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也都是天无二日、国无二主,这就是人性的贪婪! 耶律延禧能饶过耶律大石,却绝对不会留下萧普贤女,就算她只是一个毫无威胁的女人也不例外,谁让她曾经临朝摄政呢? 找到天祚帝后,耶律大石劝说他暂避女真人的兵锋,应当率军前往西北军事重镇可敦城。 那里自辽开国以来便受历代辽帝的重视,专门设有建安军节度使司,还是大辽西北路招讨司的驻地,即使到了此时也仍然相对安定,有军两万余,战马数十万匹。 可是耶律延禧这人怎么说呢? 只要打了败仗肯定第一个逃跑,丁点儿也没有杀身成仁的决心和勇气,可偏偏又不愿意偏安,总想着反败为胜! 恰在此时,完颜粘罕率军扫荡草原,激起了漠南蒙古各部的仇恨,谟葛失部率军来投。 这下好了,连得两支援军,耶律延禧立马感觉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自己又他妈的行了,决定东出夹山与金军决战,一举收复失地! 新任金国大汗完颜吴乞买为啥一直按着主力不动? 等的就是这货自投罗网! 结果可想而知,奄遏下水一场大战,辽军再败,天祚帝再次逃亡。 吴乞买哪能放过他,当即派大将完颜娄室领兵疾追。 耶律大石就是在这个时候,率五百残兵彻底抛弃了天祚帝。 女真人的注意力都在天祚帝身上,根本没在意这支没什么威胁的残兵败将。 按另一个时空的历史发展,耶律大石应该逃向一直心心念念的可敦城,然后在那里整合力量后再次西去,最终建立西辽。 可惜在这个时空里,他没有那么做的条件! 他再战功赫赫,终究也只是个普通宗室。 这个时代讲究血统和威望,两者缺一不可。 已经人心丧尽的天祚帝不足为虑,即便侥幸也逃到了可敦城,耶律大石自认都能和他争一争。 可偏偏又横空出世了一个燕国长公主耶律丹! 论身份血统,耶律丹是正经皇室嫡脉,女子的身份也不是阻碍,大名鼎鼎的萧太后珠玉在前。 论威望,耶律大石所有的军功都是在宋军身上刷的,而耶律丹则是实打实在蓟州击败了女真人! 而且还有传闻说,女真大汗完颜阿骨打也是死在她的手中...... 这让他怎么争? 想在可敦城立足,就必须想办法带上这面大旗! 至于方七佛,那就简单了。 收到武从文传去的讯息后,他立刻率军撤离了飞狐口,向东的路上恰好碰见了耶律大石。 两人都是用兵的行家,商量后一致决定暂时不去燕京。 一是因为很可能没有金军快,二是两人手下那三千来人也起不了太大作用,不如隐蔽在燕京周边伺机而动。 他俩也是好忍性,一直熬到那日燕京南城失守。 武从文为什么会在城外一根筋的死战不退? 就是因为在雷达地图上看见了这支援军! 当然,他当时只以为来的是方七佛,没想到居然还有曾经交过手的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的加入,仿佛化学反应中的催化剂,名将+明主的组合,再加上辉煌的战绩,瞬间就让燕京成为了辽人心中的圣地! 各地活不下去的百姓扶老携幼,部分不愿再给女真人当炮灰的辽军也纷纷反正,从四面八方向这里汇聚,刚刚经历过战火的燕京城很快便聚集了百万人口,军队数量也超过了三万。 与此同时,平州方面也传来了好消息。 镇守平州的原辽国降将张觉,没有难为二十万蓟州百姓,不过也没有提供太多帮助。 他只是让开了一条路,让这些人自己去攻打西面的营州城。 打下来了,就暂时在那落脚,打不下来...... 耶律孛牙成功了,在二十万百姓的配合下强攻营州城得手。 立国两百多年的大辽,似乎一下子喜事连连,突然就让人看见了中兴的曙光。 可惜,这一切只是表面,真正的局中之人才知道,此时的形势宛若烈火烹油,火热之下隐藏着巨大且致命的危机! 危机并不来自女真人。 金军主力即便回师,也未必再会来攻。 因为按照宋金盟约,燕京是大宋的地盘,为了几个赎金犯不为他人着火中取栗,女真人又不傻! 一切的根源就两个字----粮食! 持续了数年的战争,早就把燕京打空了、周边打烂了。 眼看就要入冬,城里的存粮勉强够三万大军过冬,可城里城外的百万难民怎么办? 而且闻讯赶来的难民越来越多,第一场雪降下之前,如果没有外部补充,这些人半点活下来的可能都没有! 武从文和耶律大石都很清楚,燕京,待不住了...... 第242章 十年约,等君来 武从文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向大宋求援。 只要下雪前能有一批粮食从南边运到,这些百姓就有活下来的希望,这也是他为什么早早就派人南下联系童贯的原因之一。 武从文甚至都不敢去想御寒的衣物,因为时间根本来不及。 耶律大石的想法就更简单,他只想说服耶律丹随自己西进,争取在下雪前能穿越大漠抵达可敦城。 占据燕京第二十九天,耶律丹单独召见他。 武从文赴约,连跟屁虫陈二狗都没带。 见面后的气氛,并没预想中的尴尬,耶律丹亲自下厨做了几个精致的小菜,还温了一大壶酒。 两人此次重逢,除了最开始的几天,后来的关系一直很微妙。 耶律丹是什么人? 出身皇室、赴宋卧底,人世间的尔虞我诈几乎伴随一生,怎会看不出武从文是在利用自己? 可她无法反对,也不能揭破,因为武从文做的事情恰恰正是她想做而做不到的。 “那日在浙江亭,便知道你喜欢江南的酒。” 耶律丹用手试了试温度,探身为武从文斟了一杯。 “可惜燕京没有,只能用这烈酒代替了。” 武从文一愣,随即意识到什么,赶忙低头去看。 桌上摆了六个小碟,果然是那天在临安揽翠楼初见时,桌子上的四样菜肴和两样干果。 耶律丹见他想起来了,不由抿嘴一笑,仿佛梅花初绽。 武从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着说道:“想起来了,那天咱俩之间还隔着一道帘子呢!哦,对了,还有一个小丫鬟!” 耶律丹似乎也陷入了回忆,有一瞬间失神。 “那天的菜也是你亲自做的吗?” 武从文有些没话找话。 耶律丹回过神来,却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提了一个要求。 “还记得那天讲给我的笑话吗?能不能再讲一个?” 武从文起身给自己又倒了杯酒,再次喝光后假装思索。 耶律丹也不催,就那么眼眸弯弯的看着他。 “那天,我还问了高僧一个困扰自己多年的问题......” “你的问题还真多!” 耶律丹笑着打岔,宛如当初。 武从文也完全陷入了回忆,同样像那天一样突然把脸板了起来,低沉着嗓子开口。 “我问高僧‘我一直得不到自己心爱的姑娘,该怎么办才好?’” 耶律丹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低下了头。 武从文接着讲:“高僧指了指旁边树枝上一只艰难爬行的蜗牛。我恍然大悟,立刻问道‘您的意思是只要像蜗牛一样坚持不懈,终有一天一定会成功的是吗?’” 耶律丹重新抬起了头,双眸盈盈如水。 武从文不想讲了,他觉得自己很傻缺的选了个很傻缺的笑话。 耶律丹笑着催促:“讲完。” 深吸一口气,武从文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那笑靥上挪开。 “高僧突然抡起木鱼锤砸了我一下,‘笨蛋!你得先像它一样有间像样的房子!’” 耶律丹像当日那样捂嘴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终于落下泪来。 “武大哥,我好想和你一起盖那间房子......” 武从文的心脏狠狠被针扎了一下,脱口就要说:“你可以的!只要......” 可话不等出口,他就看见耶律丹冲自己缓缓摇头。 “武大哥,你做的那些诗里,知道我最喜欢哪首吗?” 眼前的人儿自始至终没有提及宋使到来的话,这让他明白对方心意已决,劝说的话怎能再出口来? “是那首《满江红》......待从头,收拾旧山河......” 耶律丹脸上重新绽放笑容,笑中带泪。 “以前那些诗都是给别人做的,今天能为我写一首吗?” 武从文内心一声痛苦的呻吟,止不住闭上了眼睛。 耶律丹笑着在等,等到的却是摇头。 “从今后,再不写诗了!” 耶律丹笑得更美,轻声道:“有武大哥这句话,丹绮知足了。” 武从文听她重新说起曾经的艺名,猛地睁开眼睛。 今日见面后第一次,耶律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痛苦的哀伤。 “多希望自己真的是丹绮,便能像那镇安坊里的师师姑娘......” 武从文只觉一阵热血上头,隔着桌子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咬着牙说道:“等我十年,必去接你!” 耶律丹反手握紧,眼中毫不掩饰坚定:“不等了,就是今天!” 武从文没明白什么意思,只觉浑身一阵燥热。 “武大哥不觉得今天的酒有什么不对吗?” 耶律丹微红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笑靥,缓缓起身。 武从文愣怔不语。 “武大哥听过我弹琴,还没见过我跳舞呢。” 耶律丹今天穿了一身契丹女子传统的长袍,轻扬玉臂间身姿旋起,长袍下摆微微扬起,仿若一朵绽放的梅花。 武从文痴痴的看着,甚至忘记了收回桌子上的手。 舞姿越转越快,头顶发冠掉落,一头盘扎的发辫散开,在空中旋舞。 武从文将壶中残酒一饮而尽,豁然起身上前,一把将她揽住怀中...... 红烛火暖,伊人早去。 武从文呆呆的坐在床边,手中轻托着一方白绫。 点点嫣红、寥寥数笔、以雪为底,好一幅傲雪寒梅图。 梅枝旁,六个秀丽中带着刚毅的小字---十年约,等君来! ...... 武从文占据燕京第三十天,辽燕国长公主耶律丹离城西去,耶律大石和一万契丹军随行。 寒阳初升,燕京城里的百姓发现,城头已然换上了宋旗。 尽管休息了一晚,董云的脸上还是写满了疲惫。 蓟州城一别,这位曾在江边受过武从文贿赂的媪相红人,可谓是马不停蹄。 快马赶到平州密会张觉,随即自营州入海,折返宋境回报童贯,不等事有结果又再次孤身北上。 殿中气氛又沉又闷,不但人数少了一半,还全都默然不语,只有董云一个人的声音在劝慰。 “诸位要理解童相,许多事情非独木可支,形势所迫之下,也是没有办法!” 还是没人说话,所有目光都在武从文身上。 “是童相的意思,还是汴梁的意思?” 武从文终于开口,却是一语直指核心。 董云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叹息道:“这重要吗?从文放心,营州的那两营人马随时可以登船!” 武从文眯起了眼睛,冷冷的问道:“二十万百姓呢?” 董云也沉默了,半晌后才声音干涩着说道:“他们是辽人......” “咔嚓”一声,武从文硬生生捏碎了木椅扶手,声音更冷。 “辽人?大宋是只要地不要人吗?!” 董云的心脏猛地一颤。 武从文话里的那“大宋”两字,看似没有任何问题,却是个人就能听出没有半分敬畏。 那感觉...... 就好像在说他国一样! 第243章 一路走来,处处死结 压下心头慌,董云勉强笑道:“从文,燕京以南的百姓应该还是能够保全的......” 不等他把话说完,从涿州赶来的武松再也忍不住了,飞身跃起的同时一把抽出了半截佩刀。 “狗官!我大哥孤军北上,多少场血战才替朝廷夺回这半壁燕云,如今你们居然以上百万百姓的性命为要挟!再敢多说一句,信不信我立刻削平了你?!” 他算是听明白了,这是有人想要抢功啊! 武松这么一吼,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纷纷对董云怒目而视。 李逵那个憨货别的意思没听出来,“要挟”两字还是能听懂的,跳起来哇哇大叫。 “谁敢要挟我武家哥哥?惹恼了俺铁牛,带人杀进汴梁城,夺了那狗皇帝的鸟位!” “都给我住口!” 武从文大喝一声,立刻镇住了场面。 不想董云却突然爆发了。 “你以为我不想救他们?”董云抓起身前茶盏,狠狠摔在地上,“我眼看着他们一路风餐露宿,眼看着他们用人命填平了营州城外的壕沟,你们居然以为我不想救他们!” 狠喘了两口粗气,他还是没能平复激动,“可童相幕府不是汴梁朝廷,他做得了主吗?!” 吼完这句,董云突然冲到武松身前,用手指着他的鼻子吼道:“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正在路上的粮食哪来的?那是军粮!军粮!私调军粮是多大的罪你知道吗?还要削平了我?来啊!你砍啊!” 武松眯了眯眼睛,紧握刀柄的手却缓缓松开。 他不是没脑子的莽夫,心里再恨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董云的确已经尽力了。 董云又把怒火转向了武从文:“你当初就不该让他们向西!就算死在南下的路上,也比现在要好上百倍、万倍!” 武从文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心中只有无奈和愤怒。 其实他最初北上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要试试能不能改变历史,让大宋独自收复燕云,不用去求女真人。 如果成功,既能练出一支强军,也能不让女真人看透宋军的虚弱。 凭借这泼天的军功和实打实的军队,自己在这号称“文治历朝第一”的北宋,升官发财、妻妾成群、成为实权派、青史留名......统统不在话下! 可惜,宋军那拉胯到极点的战斗力,让他的美梦碎了个一干二净! 从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北宋根本没可能独自收复燕云了,自己必须早做打算。 所以他选择了继续北上,绕到女真人的背后去。 目的同样很简单,就是趁乱拉队伍、捞好处,顺便削弱女真人的实力,看看能不能避免日后那场悲惨的耻辱。 不过他在辽地没有根基,没有名望,只能打出耶律丹那面大旗。 计划很顺利,自己甚至杀了完颜阿骨打、攻下了蓟州城! 可那一场场血战,却让他和追随自己的辽地百姓之间,产生了割舍不断的羁绊。 否则你以为就凭耶律孛牙那一番哀求和痛斥,就能让他改变原本的计划?! 接下来形势的发展就彻底脱轨了...... 在蓟州等了三天,等到的是燕京失陷、辽国已亡的消息。 从那一刻起,武从文就面临着三个要命的死结。 为了给蓟州城的二十万百姓找一条活路,他不得不冒险南下突袭燕京,为的就是吸引女真人的注意力。 事情异常顺利,先是燕京城一鼓而下,然后又靠着将士们的誓死奋战和燕京百姓的支持,打赢了燕京之战,暂时解除了女真人的威胁。 第一个死结算是凭自身努力解决了,可第二个死结随之而来。 那就是武从文手下这支军队的性质。 武家军只是自己人内部的叫法,对外一直打的都是“大辽燕国长公主”的旗号,和金军交战没有任何问题,可要投宋却绝不可能。 就北宋那软蛋样子,接收郭药师这种辽国降将可以,但收留传说杀了完颜阿骨打的耶律丹...... 老赵家有那个胆子得罪女真人吗?! 再有就是军中大部分契丹兵将也不愿意投降宋国。 事情陷入了僵局。 投宋,自己人不干,人家也不要。 不改旗号,燕京将要面对的就是宋金两国没完没了的围攻! 这个死结,是耶律丹帮他解开的,办法是带着不愿降宋的契丹兵将出走。 燕京终于换成了宋旗,可还有最后一个死结解不开。 那就是粮食! 连绵的战火让燕京周边残破到了极点,根本没有足够过冬的粮食。 如果没有外部输入,一个冬天下来燕京至少要死几十万人! 粮食从哪来? 北上抢女真人? 野战打不打得过暂且不说,女真人自己也他妈缺粮,这几年一直都是靠宋国从海路输血。 南下抢大宋? 武从文又不脑残,真要那样他还北上干啥?! 所以实际上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由大宋赈济! 其实这也本就是大宋应该做的。 武从文是有编制的,武家军也是有番号的,他收复了燕京就是大宋收复了燕京,赈济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可世上的很多事情,根本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汴梁不愿意把收复燕京这么大的功劳给武从文,更不能容许他待在燕京! 为此不惜以上百万条人命相威胁...... 武从文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董云一字一顿:“我出钱,让他们登船!你一定有办法!” 董云的愤怒瞬间消散无踪,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去哪?” “京东西路,梁山县!” “不可能!”董云脱口喊道,“汴梁绝不会允许他们入境!” 武从文看着他,语气不容置疑:“换防部队一到,我立即率军离开燕京!” “去哪?” 董云的声音突然有些发颤,还真是全被童相公猜中了! “归义军回梁山,就地解散,我去汴梁。” 董云眼中闪过一丝震骇,内心挣扎不已。 “不行!你不能去!” 两个声音突然同时响起,居然是武家军中一向最为冷静沉稳的方百花和方七佛。 武从文仿若未闻,死死盯着董云。 董云的眼角开始剧烈抽动,无比艰难的张开嘴呻吟了一声:“从文......” 武从文突然笑了,笑得很灿烂。 “董兄,是不是女真人开出了条件,要我脖子上这颗脑袋啊?” 第244章 再临汴梁,升级后的新系统 宣和四年十二月。 漫天的大雪之中,两人两骑正在向南缓缓而行。 “董兄,还挺得住吗?不行就回马车里去暖和暖和。” 全身缩在毛皮大氅里的董云闻言,没好气的说道:“眼看就要到汴梁了,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武从文看他一眼,又扭头瞥了瞥身后一支百人骑兵,不屑的撇撇嘴道:“我真想跑,还用得着绑架你?” 董云翻翻白眼,一句“那你赶紧啊!”差点儿脱口而出。 武从文看着他那滑稽的表情,没忍住笑出声来,见对方变了脸色,赶紧安慰道:“安啦安啦!我就不信童相公......哦不,如今应该叫童王爷了!我就不信童王爷还保不住我这条小命。” 董云像看傻子似的看了他半晌,终究还是没说话,只重重叹了口气。 很多东西他只能暗示,根本没法直说的。 武从文也不再逗他,仰起头看天,任由片片雪花落在脸上。 这一场大雪啊! 从草原到长城,从长城到燕京,再从燕京到黄河以南......似乎冥冥之中在预示着什么...... 同一时间,平州城头。 张觉站在大雪里,手中握着一张小纸条,上面有十个字----如有事,勿投宋,径往梁山。 “莫名其妙!还真把自己当成神仙了?!” 心里虽然嗤笑,他还是很谨慎的晃着火折,将这张纸仔仔细细的烧了个干净。 ...... 武从文第二次走进汴梁,无波无澜。 没有城门锣鼓,没有御街唱名,甚至连个迎接的小吏都没有,只有街边卖吃食的小贩好奇的多看了两眼。 “嚯~~这么多骑兵跟着,看来是个大人物啊!可以前怎么没见过呢?” 龙亭客栈。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武从文落脚的地方又是这里,这可不是他选的! “小杨将军,让兄弟们一起进去暖和暖和吧?这雪一路都没停,实在冷死个人!” 随他,或者说是押送他回来的军官不是别人,正是曾在白沟河一起打过耶律大石的杨嗣业。 杨家是西北将门,可惜接连两次北伐惨败,叔叔杨可世成了背锅侠,连带着他也从一个营指挥使降成了都头,还被派了这么个辛苦差事。 杨嗣业闻言表情有些复杂,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多谢武将军挂念,不过末将还需先去殿前司交令,待回来后再拜见将军!” 他倒是不觉得这趟差事辛苦,能有机会和武从文一路同行反而很兴奋。 且不说之前的救命之恩,燕京一战究竟是怎么回事,旁人不清楚,他这种前线将领怎会不知? 只是作为老牌将门出身的他,对一些龌龊的潜规则心知肚明,自己率兵一路南下,哪里是护送?分明就是押解! 武从文也不在意被拒绝了,笑着拍了拍对方肩膀,转身走进客栈。 客栈里很空,应该是提前清理过,很可能就只住了他一个“客人”。 武从文假装没看出来,直接冲一个店伙计招呼道:“小二,上酒上肉,要热、要快啊!这天儿可真他娘的冷!” 模样颇为伶俐的伙计应了一声,快步跑向后厨。 董云见状暗暗摇头,心说这皇城司的人真不咋地,也不知道提前做做功课,演得一点儿也不像! 正常的店小二这个时候,应该是大声冲后厨吆喝的。 武从文瞥他一眼,不客气的开始撵人:“你不回家,还跟着我干啥?一路上还没腻歪够啊!” 董云早就习惯了这厮的做派,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这都已经进了汴梁城,再想干什么也来不及了! 武从文还真不是在开玩笑,董云一路上时刻陪在身边,恨不得睡觉都在一个帐篷,让他少了很多绝对的私人空间。 要问他为啥需要私人空间? 还记不记得这厮最初为啥要留在燕京? 系统升级成功了! 而且真正升级成了牛逼吊炸天的系统,名字再不是半带戏谑般的存在。 有多牛逼呢? 反正武从文从燕京想到汴梁,都没研究明白! 要说系统的变化其实也不大,就是增加了一个新功能而已----科技树! 科技树有四个分支,分别是冶炼、炸药、器械和基础科学。 引导方向太明显了,就是让武从文发展火器,然后对所有敌人进行降维打击。 系统这回也没有遮遮掩掩,很大方的把所有内容都展现了出来,只需要一项项点亮就行,还能挑着点! 点亮的方法很简单,一共有三种。 第一,用升级礼包开出的技能点数。 第二,用经验值。 第三,用黄金。 点亮后的效果和之前获得技能很像,武从文拿【炸药】树中的第一项【完美黑火药】做了个实验,瞬间就学会了其中包含的所有内容,跟他妈被灌顶了似的。 要知道那可不仅仅是一个配方而已,其中包含了不同特性的成分配比、原料提纯的办法和如何颗粒化。 当时搞得武从文差点反悔不去汴梁了,有了这种超越时代的大杀器,统一地球不是梦! 可惜,事情怎么可能那么简单? 他只高潮了十分钟,就发现了一个要命的问题。 光自己会有个屁用啊!总不能每一把枪都得自己亲自手搓吧? 系统倒是附送了全套资料,可这个时代的人得他妈能看得懂才行啊! 化身老师、传播知识? 武从文倒是不介意成为伏羲一样的文明使者,或者孔子一样名留千古的文化圣人,可他没法给学生灌顶啊! 每一项黑科技有多复杂?里头包含了多少知识知道吗? 还是以【完美黑火药】为例。 最为人耳熟能详的“一硝二磺三木炭”只是黑火药的最初形态,即便是武从文此时所处的时代都早就淘汰了。 实际上黑火药中的硫磺是燃烧剂、硝酸钾是助燃剂、木炭是稳定剂,三者之间的质量比在11.85%、74.64%、13.51%的时候,燃烧最充分。 如果把硫磺的配比增加到70%,就可以用来爆炸开矿,但不适合推动弹丸;增加木炭的比重,火药就倾向于和缓燃烧,安全性高。 提纯不讲了,有些复杂,武从文只是想想就头疼。 最后是颗粒化,方法很简单,大概就是加水或者加高浓度酒精,弄成细泥状后搞成小颗粒,然后晒干。 这玩意大概就是黑火药的终极形态了,所以才叫“完美黑火药”。 可想要再进一步可就难了。 无论是苦味酸,还是雷汞、硝化纤维、硝化甘油,都不是将自然原料进行简单配比混合就能生产出来的。 你得先搞出“三酸两碱”吧? 还得是那种能够大规模制造的技术! 【炸药】这棵树,一直到【黑索金】为止,即环三亚甲基三硝胺,再往下就没有了,估计是系统有所限制。 比如武从文就没找到c4...... 想要造出一把能上战场的枪,这才只走出了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有了火药得做成子弹吧?除非只想搞出最原始的那种前装货。 这玩意倒是不用单独解锁,枪械技术里有附赠,而且只有两种,一是纸壳定装弹,二是金属定装弹。 后者不用想了,武从文研究了系统简介后发现,没有近现代的高精度机械设备,这玩意纯手工根本就搞不成。 系统给他举了个最简单粗暴的例子。 在武从文穿越前的那个时空里,后来号称“世界工厂”的祖国,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生产的子弹质量都不过关! 第三步才轮到造枪。 【器械】树上有各种详细的图纸,还有各个零部件的具体制造方法,可也只是方法而已,这玩意更他妈复杂! 比如枪管,先得搞定材料那一关,这玩意又在【冶炼】树上。 不仅仅是用什么钢这一个问题,还有如何规模化生产...... 有人说可以用青铜,抛开成本不提,那玩意得加重、加厚,更适合用来造炮,所以历史上才会有“手炮”这么个词儿。 这还没完! 枪机得用弹簧钢吧? 想提高精度得刻膛线吧?刻膛线得有高硬度合金钢吧? 奶奶的可比【炸药】树复杂多了! 这只是军事类的技术,还有民用类的,大名鼎鼎的“蒸汽机”就属于民用科技...... 知道武从文为啥从燕京想到汴梁都迟迟没敢下手了吧? 这么复杂的三棵树,他这个穿越者只是看看,都他妈烦得直薅头发! 最重要的是,如果不想变成人肉生产机器,就得普及技术,那就轮到第四棵树登场了...... 第245章 蔡相公老了 武从文开始的时候是不想关注【基础科学】的,因为人性都是贪婪的,只想开挂爽,不乐意慢慢种田。 可反复研究了系统的新功能之后,他不得不接受一个很不爽的现实,大概......可能......也许......这才是最牛逼的新功能...... 如果不想事事亲力亲为,变成古代版的黑窑工,那就必须得培养人才。 研发人才和技术工人都得培养! 后者他不是很担心,穿越快三年了,武从文早就不敢小看古人,很多时候他们的手要比另一个时空的现代人巧得多。 原因也很好理解,这时代可没有现代机器,绝大部分东西都需要手搓,动手能力自然强。 前者可就麻烦了! 这时代的绝大部分技术都是经验的产物,并没有形成系统,至少没有形成整体的、大规模的、有利于传播的系统。 【基础科学】树解决的就是这个问题。 有多基础呢? 武从文只看了一眼就无语了,居然是从【简化字】开始的! 他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骂娘,从这开始搞,要他娘的搞到那年那月去? 可后来仔细想想他就明白了。 文字是一切文明成果的载体,而简化字能极大降低文字的学习难度,提高知识的传播效率。 毫不夸张的说,这个【简化字】才是【科技树】这个系统新功能的基础! 【简化字】之下就比较简单了,一共就五个分支----数学、物理、化学、地理、生物。 而每个分支只分初、中、高三级。 反复研究了系统简介后,武从文觉得当务之急是要点亮初级数学、初级物理和初级化学三项...... 可惜,这只存在于他的想象,或者说是做梦更加合适,因为他根本就没那么多技能点数。 升级完成后的系统显示,燕京大战中干掉的敌人依然有经验,即便如此武从文也只够升到23级。 换句话说,他最多只能获得两个自由技能点数。 倒是也可以用黄金去点科技树,只是那个价格...... 就在武从文又一次陷入纠结的时候,饭菜被送上来了。 不得不说,朝廷虽然变相软禁了他,可给的待遇还是不错的。 武从文刚刚只简单说了“要酒要肉”,可端上来的却是一大桌,样式看起来还很精致。 武从文不禁多看了上菜的小二两眼,对方突然小声解释了一句:“是洪兴的严帮主吩咐的。” 武从文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原来是燕青啊! 看来那小子混得着实不错,连皇城司的人都能收买。 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武从文拉住要走的小二低声说道:“能不能安排我和严帮主见上一面?我总得当面感谢一下照顾啊!” 对方脸显难色,纠结了半天也没说话。 得! 武从文也不想难为对方,他还要在汴梁待一阵子,不怕没机会见面。 当晚,御书房。 赵佶自己揉着额头,黄承恩侍立一旁,很奇怪的并没有上前伺候。 “黄伴伴,你说朕该如何处置那个姓武的?” 赵佶的语气说不出的疲惫,显然是被刚刚那群大臣吵得心烦。 “老奴不好多嘴,一切还得官家自个儿拿主意。” 赵佶听出他语气和平常有些不同,不禁瞥了他一眼。 “你也觉得朕做错了?” “老奴不敢!” 赵佶明显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重新闭上眼睛,缓缓说道:“你整日跟在朕身边,什么事也不曾瞒你,你应当知道朕也是迫不得已!” 黄承恩眼眉垂得更低,轻声道:“官家圣明!” 赵佶重重一拍面前案几,恼火道:“看来你是真觉得朕做错了!” 黄承恩“扑通”一下跪倒,以额触地连说“不敢”。 赵佶看着他,想起了往日情意,半晌后长长吐出一口气:“你跟着我多久了?” 黄承恩趴在地上答道:“自官家出生起老奴便伺候左右,如今已有四十一载了。” “四十一载......四十一载......” 赵佶呢喃了两声,突然略略提高了音量:“此间只有你我主仆二人,难道就不能和朕说说心里话吗?” 声音虽大,语气中却满含唏嘘。 黄承恩心里也有些感动,缓缓抬起头来,身子还趴伏在地。 “官家,老奴是个半截人,也不懂什么国家大事......可......” “说!”赵佶再次压低了音量。 “官家,收复燕云是历代先皇未竟之志,那姓武的小子即便有什么错,功过相抵也就罢了......” 黄承恩还是没有把话说全,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赵佶叹一口气:“你还真是什么也不懂啊......” 黄承恩眼中少见的一丝光彩散去,正要重新低下头,却听见门外有小太监禀报。 “禀官家,五公主求见。” 黄承恩低头的动作猛地顿住,眼中突然又浮上了一分异彩。 “茂德......” 赵佶微微蹙眉,随即越皱越紧,最后硬起心肠说道:“告诉她朕今天累了。” 一直无比小心谨慎的黄承恩突然直起上身,略带焦急的喊了一声:“官家!” 赵佶定定的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摇头。 黄承恩好像突然吃错了药,居然又说了一句:“老奴听闻蔡相家的五公子性子很软,身体也不大好......” 赵佶有些纠结的看着他道:“朕知道你宠茂德,可蔡京......” 黄承恩似乎豁出去了,极其罕见的打断了赵佶的话:“蔡相公今年七十六了......” 话还是没说全,赵佶却明白他的意思----蔡京那个老家伙已经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这一场主奴对话很隐秘,并没有第三人知晓,却说明了一个问题----武从文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已经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这个时空的历史走向。 虽然很小...... 赵佶这天终究没见赵福金,不过却破天荒的连夜召见了皇城司的秘谍。 更破天荒的是,他没有像平常那样由黄承恩转告,而是亲自询问。 “他反应如何?有没有见过别人?” 进宫报告的不是别人,居然是白天刚和武从文说过话的那个店小二。 原来这人才是皇城司派到龙亭客栈的主事,而不是武从文以为的掌柜。 “回官家的话,武从文没见过任何人,吃完饭便把自己关进了房间。小人亲自去查看了几次,他只是躺在床上发呆,有些......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 这人隐瞒了武从文要见“严乙”的事情,因为担心把自己收受贿赂的事情给牵出来。 黄承恩不着痕迹的看他一眼,也没说话。 赵佶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看来也知道怕了,朕还以为他真是胆大包天呢!” 第246章 他们也配?! 武从文就这样被关了三天,别说见到自己想见的人,就连押送他回来的杨嗣业和董云都没能再见着。 “我日你姥姥个宋徽宗!你他妈这是打算把老子软禁到死吗?老子可没那么多闲工夫和你耗!” 他本不是那么没忍性的人,这回却真有点儿熬不住了。 这回来汴梁,一是形势所迫,二是另有目的,武从文还真没耐性在这干耗! 就在他开始琢磨要不要杀出汴梁的时候,终于来人了,却是个让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人。 “武大人为何这副打扮?” 黄承恩平静的问道,从表情里看不出丁点儿心思。 武从文有些尴尬的看了眼身上的夜行衣,然后脸不红心不跳的答道:“没啥!就是无聊换衣服玩儿呢!” 黄承恩无语。 他见过把说谎当成喝凉水的,真没见过这般睁眼说瞎话的! 不过他没工夫和这小子打哑谜,今天出宫极其隐秘,可是不能多留。 “武大人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祸吗?” 武从文心里冷笑,面上却无辜的眨巴眨巴眼睛,摇头表示不知道。 黄承恩是什么人? 这辈子见过的人比他吃过的盐还多,怎能看不出这厮是在装傻,却也不想多废话。 “有心计好啊!有心计才能活得长一些......只是这功力......还得再练练!” 心里吐槽,黄承恩嘴上却直截了当。 “咱家替官家问你,为何要打女真人?” 武从文回答的也很干脆:“碰巧了!我也不知道燕京城里的是女真人!” 黄承恩一噎,恨不得破口大骂:“鬼才信你!” 忍了半天才又问道:“占了燕京之后也不知道?” 武从文毫不避让的看他一眼答道:“知道,可总不能伸着脖子任人来砍吧?” “那燕国长公主又是怎么回事?” 武从文也不意外,早就知道这事儿根本瞒不住,理直气壮的答道:“驱虎吞狼罢了!用辽人打女真人,占便宜的终归是我大宋!” “你不知道金国是我大宋盟友?” “呵呵!”武从文突然冷笑一声,“我只知道燕京该归我大宋所有,谁抢我就干谁!” 黄承恩眼睛一眯,极力掩饰四射的精光,再次问道:“那为何放走耶律丹?!” “第一,我吃不下她!第二,留着她,该头疼的是女真人!” 黄承恩极力压制气息,又问:“那营州的百姓如何说?” “替大宋、替官家收买人心!” 黄承恩突然笑了,笑得有些暧昧:“咱家要恭喜武大人了。” 武从文很意外,心想:“这么容易就过关了?” 结果对方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呆坐当场。 “官家有意招你为驸马!武大人也不用准备什么,等着就好。” “啥?” 武从文脱口而出,眼睛瞪得牛大。 黄承恩皱眉问道:“怎么?武大人不愿意?”,语气虽轻,却隐含凛凛杀气。 武从文根本不管,也皱起了眉头问道:“是哪个公主?” 黄承恩虽然恼火他的无礼,语气却缓和了下来:“五公主茂德。” 武从文脑中瞬间浮现出赵福金那张绝美的脸,却还是摇摇头问道:“黄公公,官家不知道我已经娶妻了吗?” 黄承恩脸显古怪:“那又如何?” 武从文也有点儿懵,不确定的问道:“那公主嫁过来?” 黄承恩理所当然说道:“自然是正妻!” “那我娘子怎么办?”武从文不易察觉的皱起了眉。 “休了就好。” 黄承恩这句话说得轻飘飘的,仿佛天经地义,听在武从文耳中却是翻江倒海。 “休了?” 黄承恩发现武从文你这两个字是咬着牙问出的,不由得目露惊奇,看着他也不说话。 武从文没有掩饰逐渐浮起的冷笑,再次问道:“我要是不愿意呢?” 黄承恩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冷,定定的看着他不说话。 武从文毫不避让,回看的目光也是越来越冷。 “武大人可知这是你唯一的活路?” 黄承恩嘴上问道,心里却是大骂对方“不知好歹”! 武从文神色不变,依旧冷冷的吐出两个字:“不知!” 黄承恩豁然起身,冷冷又深深的看了他最后一眼,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武从文知道今晚肯定是走不了了,压着心头怒火准备鱼死网破! 他倒要看看,姓赵的到底要如何处置自己? 他可不是岳飞!没有甘愿赴死的愚忠! 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了,经历的种种让武从文早就不再是曾经的那个社畜小白。 而北方的种种他是亲历者,一场场大战、一幕幕人间地狱,也早就把他练得心如铁石! 几万几十万人就死在眼前,和那些相比,汴梁城中的这些腌臜龌龊算他妈个屁! 为了百万曾忠心追随自己的百姓能活下去,他可以妥协,却有个限度。 再说,就汴梁城中这些狗屎不如的魑魅魍魉,也他妈的配?! 次日晨鸡刚叫,天还没来得及亮,进入汴梁后的第二位客人就到了。 看着盔甲整齐的武从文,董云眼角止不住的跳动。 “你要干什么?!” 董云极力压制,却还是没忍住低声吼了出来。 武从文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语气森然:“你不该来!既然来了,我就等到明天吧。” 董云心尖儿一颤,随即又是一暖,缓和了语气道:“从文,休要冲动。” 武从文冷笑不语。 董云看着他的模样,突然激动了起来,再次怒吼道:“早就说了不让你来汴梁!你非要来!如今奈何?!” 武从文突然收起了臭脸,微微扬起下巴笑道:“来了又能如何?” 董云眼睛蓦地瞪大,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武从文继续笑道:“咱俩之间,就别说那么多屁话了吧?” 董云闻言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他的手颤声道:“从文,不可啊!其实......” 不等对方把话说完,武从文就轻轻拿开他的手,施施然在椅子上坐下。 “其实官家对你已经很宽厚了,这还是......” 武从文替他把话说了出来:“这还是童王爷替我求来的是吧?” 董云眼神复杂,轻轻点头道:“还有其他人......” 武从文彻底收敛了气势,笑着问道:“都有谁啊?放心,我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对我好的自然心里有数。” 董云听他这么说,稍稍舒了口气说道:“有康王殿下、太常少卿李纲李相公等人,还有......” 说到这,他突然压低了语气:“还有黄公公!” 武从文这回是真的有些意外了。 第247章 道心不能崩 李纲替自己说话,武从文并不意外。 这人他有印象,初中历史课本里都写过,是北宋末年主战派的领袖,组织领导了第一次汴梁保卫战。 其他朝臣的名字他没听说过,估计也都是有骨气的主,整个北宋朝堂,总不能都是混账东西吧? 唯一一个让他意外的是......秦桧! 再一想到替自己说话的还有赵构,这厮第一反应不是感激,而是“这俩货现在就勾搭上了吗?” 另一个让他意外的是黄承恩,那老太监前几天晚上可还对自己横眉冷目来着! 最重要的不是这个,重要的是作为宋徽宗身边最亲近的人,黄承恩代表的是谁不言而喻。 武从文就纳闷儿了,既然皇帝自个儿都有心向着自己,还搞这么多幺蛾子干吗? 难道是真看上自己,非要招成女婿不成? 凭啥? 凭自己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算了,不吹牛逼了! 武从文对自己的外貌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董云看出了他的疑惑,先起身开门左右仔细查看了一番,然后又仔仔细细的把门关严关紧。 武从文见对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好笑,可同时心里也是暖暖的。 对方显然是要给自己解惑,而且要收的内容一定非常机密! “知道为什么不让郭药师去燕京,而是留他在涿易两州吗?” 董云表情严肃的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武从文好像抓住了什么,却还是感觉有些模糊。 他长进的再快,也终究没有混过权力中枢,对一些深层次的潜规则还是不够了解。 或者说,他能想到,却在潜意识里不想承认。 董云见他不答,又换了个问题:“知道为什么我朝始终拿不下西夏吗?” 武从文眼睛眯了眯,那个东西更清晰了一些。 董云叹了口气道:“不说前朝,便是童相,在西北的二十年里就有数次灭夏良机!可惜......最终还是一场空,一场反复拉扯的迷梦......” “朝中有人掣肘?” 武从文心里其实已经明白了,却还是问了一句。 “是!但不是全部!” 董云语气突然变得愤恨,愤恨中带着说不尽的无奈。 武从文深吸口气,缓缓吐出两个字:“官家!” 董云看了他一眼,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官家和朝臣们不是傻子,当然知道灭辽后女真就是敌国的道理,当初联金灭辽时也不是没人反对。” 武从文张了张嘴,却被对方摆手示意先别说话。 “知道童相为何屡次劝降燕京都不成功吗?辽人能投你,为何不能投宋?” 武从文闭嘴不言,他知道对方其实是在自言自语。 果然,董云的语气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因为汴梁的条件是契丹皇族全部移居汴梁!” 武从文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低声问道:“担心对方诈降,骗钱骗粮?” 董云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不仅仅是不信契丹人......” 不等他把话说完,武从文就接话道:“是不相信所有人!” 董云有些诧异的看他一眼,脱口道:“你知道啊?那还犟什么犟?!” 武从文冷笑不答。 董云似乎也没打算等他回答,神色逐渐变得复杂:“也不是什么人都不信,而是只信文臣......” 武从文再次插口道:“因为文臣手里没兵!” 董云沉默半晌,挤出个笑容道:“其实也是情有可原,两国边界必定囤重粮重兵,朝廷怕啊!” 武从文也笑了:“怕陈桥故事重演!” 董云表情蓦地大变,脱口喝道:“从文慎言!” 武从文笑了,笑容很张狂,笑得却有些苦涩。 他终于彻底明白了在另一个时空,北宋末年发生的那些离奇事儿,其根本原因到底是什么了! 得国不正的家伙,看谁都像是贼! 那些文官其实也不是不被怀疑,只是老赵家认为他们没能力成事而已! “从文。” 董云直勾勾的看着武从文,声音很苦涩。 “你北上立了大功,却也成功把自己逼上了绝路!打了女真人?坏了两国邦交?呵呵!汴梁真正害怕的,是你手里的军队和在辽地的威望!” “除非你死!不然就算被贬成庶民,也没人能放心!” “可又杀不得你!不是害怕诸将心寒,也不是担心有违不杀大臣的祖制,真正的原因是你的那些部下!” “杀你一个容易,那些人怎么办?只要有一个人逃去河北吼一嗓子,燕云恐怕就要得而复失了!” “这个道理,童相明白、李纲李相公明白、满朝诸公都明白,官家会不明白?” 董云顿住,狠狠喘了口气。 武从文替他把没说的话的补全道:“所以就想了个让我娶公主的法子。” 董云点点头道:“按祖制国法,驸马不得领兵!这样既能解除你的兵权,又能避免你的部下造反,毕竟这也算是天大的恩宠了!可你......” 说到这,董云又是连连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武从文心里冷笑:“这群古人真他妈鸡贼!肚子里的弯弯绕比他妈山路十八弯还多!可惜啊可惜!老子一穿越者,还有牛吊系统这种逆天的大杀器,就他妈为了当个狗屁驸马?!” “从文!” 董云缓了缓神,语气里全是苦口婆心。 “如何处置你的圣旨还没下,这就是官家还在给你机会!再说,五公主不但天香国色,更是官家最宠爱的帝姬,这桩婚事也不算委屈你!” 武从文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丝毫变化。 董云见状,咬了咬牙,将声音压到最低,嘴巴几乎凑到了他的耳朵上。 “我知你有大志向,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如暂且答应下来,日后再徐徐图之......” 武从文缓缓后退一步,目光直视对方双眼,一字一顿的问道:“抛妻弃子!这算小节?” 董云一愣,十分难以理解的暗示道:“真娶回了家,哪个会去管你谁大谁小?我听闻五公主似乎对你颇为中意,性子也是出了名的温婉,必不会让你为难的!” 说老实话,董云这已经算是掏心掏肺了,该说不该说的全都给挑明了。 武从文心里很感动,可惜他终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穿越前后两辈子加一起,潘金莲是他的第一个女人,给了他除了父母以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家! 为了狗屁的形势所迫,就让他弃之如敝履? 呵呵,这群自以为高贵的npc可真是想瞎了心! 抛开道德感不提,就仅以自私论,遇到事情就能放弃必须坚持的东西,武从文觉得自己的道心直接就得崩碎! 就在武从文打算说出自己最终决定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不仅董云突然打了个寒颤,武从文自己都不禁一个激灵。 刚刚思考的太投入,竟然没察觉有人走到了门口。 看着陡然脸显杀气的董云,武从文冲他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低声问道:“谁?” “武大人,是我。” 店小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武从文和董云的脸色没有半点放松,他俩都知道对方根本就是皇城司的人。 “什么事?”武从文沉着嗓子问道。 “有客来访。” “是谁?” “这......小的不敢说,您亲自见见就知道了。” 第248章 姓武的,你可真行! 怪不得店小二不敢说,来的居然是赵福金,宋徽宗赵佶想要嫁给武从文的五公主! “武大......武大人,福金这厢有礼了~~” 天色刚亮,小姑娘一身严实的裘毛大氅,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张脸来。 许是外面太冷,一张小脸冻得有些红,更显得粉雕玉琢般可爱。 “武值见过五公主!” 武从文面上平静,内里却尴尬得直撮牙花子,只得借着躬身行礼掩饰。 这尼玛......自己刚刚还在董云面前大义凛然呢,没想到转眼正主就到了! 赵福金下意识想要上前去扶,可脚下刚动就反应了过来,不由羞得俏脸更红,语气带着三分羞涩七分紧张的说道:“武大人快快请起!” 武从文直起身,已经调整好了心情,脸色平静的问道:“五公主一大早来访,不知有什么事?” 赵福金不敢与他对视,闪躲着眼神答道:“前日闻听你回汴梁了,怎地没有进宫?” 武从文一愣,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心想:“这妮子难道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赵福金被他那直接的目光盯得脸更红了,不禁微微垂首,双手绞着大氅边缘的白色茸毛,小声解释道:“我听人说武大人在燕云立了大功,孤军收复燕京。既回京,父皇必然要召见的呀!” 武从文看得有些呆,心里感叹:“看来赵佶是真疼这个闺女,把她保护的很好,丁点儿口风都没露进她的耳朵!” 随即,他猛地想到了另一个时空里对方的结局,心脏不由得一阵绞痛:“人啊!真他娘的复杂!爱和自私,到底什么才是最根源的本性?!” 赵福金见自己说了半天,对方却从头到尾只客气的打了一句招呼,便鼓起勇气再次抬头,樱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脸更红了。 武从文的眼神有些迷醉,开始在心里大喊:“老子有老婆!老子有老婆!” 喊着喊着,脑海里鬼使神差的浮现出燕京那一晚的旖旎...... 赵福金见他还是不说话,强忍羞涩叫了两声:“武大人......武大人......” 武从文回过神来,无比尴尬的笑了笑。 赵福金微张小嘴,细碎的贝齿轻轻咬了下嘴唇,用蚊讷般的声音说了一句:“前日父皇问我......问我......对武大人观感如何......” 武从文眼神突然一凝,心说:“赵佶这个老王八蛋想干什么?准备逼我就范?!” 赵福金被他突然变化的脸色吓了一跳,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转身就跑,嘴里小小声说道:“你哪天进宫,记得......记得要来看我......” 武从文心突然就软了,下一瞬又变得坚硬如铁,上前一步抓住了扬起的大氅下摆。 赵福金大羞,走也不是、骂人也不是。 武从文并不放手,而是摆出一副无奈的模样道:“在下想求公主一件事。” 赵福金一呆,下意识问道:“什么事?” 武从文重重叹了口气,故作艰难的说道:“在下想请公主替我求求官家,能不能解了我的禁足?” 看着窗外怒气冲冲的背影上了马车,董云恨不得回头踹那个不要脸的家伙一脚! 他刚才全程都在偷听,对武从文的无耻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这个混蛋!居然连这么好的小姑娘都骗?!董兄,你心里是这么想的吧?” 面对董云那像要吃人的目光,武从文替他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董云更想踹他了,咬着牙低喝:“你想去哪、想见什么人,跟我说不就完了?用得着这样吗?!” 武从文尴尬的笑笑,心说:“这事儿还真不能和你说!” ...... 下午的时候,武从文还真就被解了禁,还是公开下旨的那种...... 关键来下旨的,是黄承恩。 传完口谕之后,老公公凑近武从文,用极不符合他气质的语气骂道:“姓武的小子!你可真行!” 武从文心虚的不敢接话。 黄承恩继续咬牙道:“你可知道五公主是怎么和官家闹的?” 武从文就像腰上安了个弹簧似的,立刻开始鞠躬,一边鞠一边说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黄承恩看着他咬了咬牙,低声问道:“想通了?” 武从文不说话,继续借着鞠躬道歉装傻。 黄承恩突然板起了脸,语气阴森的说道:“五公主是我看着长大的,旨意下了之后武大人要再敢三心二意......咱家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手段!” 说到最后,不仅仅是语气,这个老太监身周的空气仿佛都凝结成了冰,冷得武从文牙关打颤。 ...... 御书房。 赵佶听了皇城司的汇报,气得脸色铁青,侍立一旁的黄承恩脸色比他还难看。 “这个混账!”赵佶突然抓起桌上用了多年的镇纸,用尽全身力气砸了个粉碎,“明知道......居然还敢去那种地方!” 黄承恩顾不得满地的碎屑,直挺挺的跪伏在地喊道:“官家息怒,老奴这就去把他抓回来!” 赵佶一听更怒了,冲他吼道:“你去做什么?你怎么去抓他?!” 黄承恩一愣,也反应了过来,一咬牙道:“老奴去候着等他出来!” 赵佶怒气不减,同样咬着牙吼道:“好!抓到人给我往死里打!只要不死不残就行!” 镇安坊。 不怪着急主仆俩那般恼火,这边赐婚的圣旨都他妈拟好了,被赐婚的对象却跑去逛青楼了! “武大哥,可真有你的。官家昨日才和我说过你和五公主的婚事,你今天竟然还敢往奴这里跑!” 李师师闺房,汴梁第一花魁捂嘴轻笑。 她从前都是管武从文叫“大人”的,如今也跟着燕青一起改口叫“大哥”了,看来两人果真好得蜜里调油。 武从文不理她的调侃,笑着打趣一旁的燕青:“你小子混的不赖嘛!皇帝老儿果然是连这种事儿都交给你了。” 燕青脸上带笑,握着茶盏的手却猛地青筋暴起。 武从文发现了这个小动作,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嘴巴,二话不说的起身一躬到地。 李师师似乎没察觉到不对,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只是眉宇间略有些僵硬。 燕青起身避开武从文这一礼,有些艰涩的说道:“武大哥不必如此,路是我自己选的,怪不得谁......” 武从文直起身,表情郑重的说道:“最多半年,你们定可离开汴梁!” 燕青和李师师同时一怔,不明白这“半年时间”是从何而来。 第249章 朝廷不管我管! 武从文摆摆手,制止了想要发问的两人。 “别问,我也没法解释,总之半年后你二人必定会有一个机会离开这里。到时或去梁山,或改换姓名浪迹天涯,都随你们。”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切记,机会只有一次,务必抓住!” 二人见他说得如此郑重其事,心头便是一凛,同时点头表示记住了。 武从文没再坐下,而是再次躬身行了一礼。 燕青和李师师同时上前去扶,口中说道:“武大哥这又是做什么?” 武从文见他俩如此默契,不由得会心一笑,感觉真好。 有意无意的向窗口方向瞥了一眼,武从文收敛了笑容道:“我不能待太久,咱们长话短说,今天来见你们有三件事。” 燕青和李师师再次异口同声道:“武大哥请讲!” “第一桩,来和老朋友道个别。” 李师师脸色微变,脱口问道:“武大哥要离开汴梁?” 武从文点点头。 燕青也反应了过来,有些担忧的说道:“此时离开,朝廷那边......” 他和李师师夫妻一体,消息都是互通的,所有事情他都知道。 武从文嗤笑一声:“能奈我何?!” “好!大丈夫当如是!” 燕青两眼放光,沉着嗓子叫了一声好。 李师师偷眼一瞥,袖子里的双手紧紧绞在一起。 武从文接着往下说:“第二件事,拜托二位发动人脉为梁山买粮,越多越好,价格不论!” 燕、李二人表情瞬间变得严肃,却没任何犹豫的点了点头。 “第三件,帮我做一本名册,汴梁城里所有工匠都要录入其中。做好后,想办法送去梁山!” 和上一件比起来,这第三件事可谓微不足道,但给两人带来的震撼却要强的多。 如果说私自囤粮有想要造反的嫌疑,这工匠...... 难不成还要打破汴梁城,取而代之?! ...... 龙亭客栈。 店里灯火通明,却不见一个人影,安静的气氛配上摇曳的烛火,诡异感直接拉满。 武从文迈步进门,似乎对这一切毫不在意,径直上了二楼。 伸手推开自己房间的木门,很平静的冲屋内端坐的一人打了个招呼:“来了啊?” 黄承恩眼皮跳了跳,似乎对自己一番布置没起效果很不爽。 武从文也不管他,自顾自进门,落座后埋怨道:“您老不是在镇安坊外头等着吗?怎么又跑这了?” 黄承恩看着镇定自若的武从文,沉着脸说道:“若不是你进入镇安坊不到半个时辰就出来了,你以为咱家会在这里等你?” 武从文瞥他一眼,心里有些好笑,咧嘴道:“早知道就多呆一会儿了,能让大名鼎鼎的黄公公在外头候着,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待遇。” 黄承恩眼皮跳得更厉害了,不想和他继续斗嘴皮子,直截了当的问道:“你去找师师姑娘和严帮主做什么?” “拜托他们帮梁山买粮。” 武从文回答的干脆利落,他不想给燕青、李师师留麻烦,以黄承恩的谨慎,事后必然会调查。 黄承恩被他的诚实和直接搞得一愣,随即立起眼睛喝道:“买粮?你想造反啊?!” 武从文嗤笑一声:“造反?归义军已经解散了,我拿什么造反?” “小子,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的归义军散没散以为旁人不知道吗?” “您老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买粮是给难民的。” 黄承恩一滞,半晌后才放缓了语气道:“咱家承认,营州的事情的确是朝廷做得不妥,但你私自接敌国百姓入境,罪过可也不小!” 武从文听他亲口说出朝廷有错,终于收敛了脸上的玩世不恭,进门后第一次正眼看向对方。 “黄公公,那些人里一大半都是汉人,我大宋收复燕云,为的不就是他们吗?” 黄承恩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他如今的身份虽然特殊,是人人争相巴结的对象,可到底是出身底层,对民间的疾苦比那些大人物要有更多的同情。 “我北上一趟,多少落了点儿金银,应该能让他们撑到明年秋收了。” 武从文看他不语,立刻开始扯淡。 你以为这厮为啥要回来一趟,为的就是和黄承恩说这句话! 翻译成人话就是:“我在北边是发了笔小财,可也只勉强够买二十万难民的口粮,所以您老替我给官家带个话,小的没能力造反!” 黄承恩对此倒是没有怀疑,二十万衣食无着的辽国逃民的确是头吞金巨兽。 想到这,他的眼神突然有些复杂,再次和缓了语气问道:“你能撑得住吗?” 武从文有些意外,不过赶紧打蛇随棍上:“撑不住!黄公公能不能帮我在官家面前说说好话,让朝廷支持点儿?” 黄承恩无语,心说:“这小子真是个没脸没皮的无赖,咱家今天是来兴师问罪的啊!” 不过心底倒是反对武从文又生出了些许好感,叹口气说道:“咱家只是个宦官,按律不得干政......” 武从文舔着脸道:“您老也说了是按律嘛!这世上的事儿哪有那么绝对的?至不济也能帮小的敲敲边鼓嘛!” 黄承恩心里刚升起的那点儿好感瞬间就没了,恨不得抬腿踹那张黑脸一脚。 摆摆手打断还要再啰嗦的武从文,黄承恩低声说道:“其实你只要做了茂德的驸马,这些许小事儿官家必定......” 不等他把话说完,武从文突然从座位上起身,眯着眼喝道:“黄公公!那是二十万条人命!” 黄承恩也来了火气,已经多少年没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 “小子!官不是你这么做的!你以为这世上的事情只讲一个“理”字吗?” “做官?!” 武从文冷笑出声,抬手从腰上解下一个锦袋,从里面掏出一方铜印,缓缓放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 黄承恩豁然起身,冷着声音问道:“你要辞官?” 武从文直视对方,目光不躲不闪:“那些都是随我在蓟州城下血战的同胞,朝廷不管,我管!” “大胆!”黄承恩暴喝一声,“你凭什么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想造反啊?!” 武从文突然很想笑,很想反问一句:“就大宋这窝囊样,有资格说这话吗?” 但他好歹还有理智,明白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继续装出一副混不吝的模样喊道:“黄公公管这叫造反?如果那样,我还真就反了!” 黄承恩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一掌拍死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可末了,他却突然“噗嗤”一笑,指了指桌上的铜印不屑的问道:“就你个区区从七品的拱卫郎,还学关云长‘挂印封金’?” “嘿嘿,我倒是想封金,可惜官家没赏赐!” 武从文也不着恼,将“赏赐”二字说得格外重。 黄承恩又是一愣,终于明白眼前这小子想干什么了。 第250章 武从文挂印辞官,紫宸殿喧闹翻天 皇家可以下嫁公主,驸马官职再低都不是问题,提前升升官就是了,但绝不可能和一介庶民结亲! 想明白了这一节,黄承恩再也忍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喝道:“小子!你别不知好歹!娶五公主难道还委屈你了不成?!” 武从文脸色丝毫不变,平静的说道:“我有发妻。” “休了!” “绝不可能!” “你找死!” 黄承恩彻底怒了,浑身散发出森森杀意。 武从文平静的看着他,迈步走向墙边的木柜,竟是丝毫没受影响。 黄承恩眼中闪过几分诧异,目光紧紧盯着他。 武从文缓缓打开柜门,里面赫然挂着一套将铠,刀砍斧劈的痕迹纵横交错,虽然已经擦洗干净了血迹,仍散发出尸山血海般的杀气,瞬间就将黄承恩散出的那点儿气息冲了个一干二净! 背对着黄承恩,武从文一边缓缓穿戴,一边平静的问道:“黄公公是六境宗师吧?” 黄承恩眼神一凛,没有答话。 他曾见过武从文与人动手,知道他也是个高手,能察觉自己的实力并不奇怪。 可如此准确的说出自己的境界...... 武从文也没打算等他回答,自顾自的继续问道:“您觉得自己能对付几个女真悍卒?” 黄承恩眼皮跳了跳,感觉自己被小看了。 “我有个兄弟,功夫虽不如你,却也是二境宗师。为了砍倒女真人的大纛,孤身冲入敌阵,最后力战而死!” 武从文想起了林冲,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缓缓转过身,他一边绑紧胸前扎带,一边看着黄承恩说道:“十个!只要十个全副武装的女真甲士就能耗死你!” 黄承恩感觉很奇怪,对方的话很难听,自己却居然生不起半点气来。 “如果敌人再多一倍,二十个女真甲士就能让你撑不过十个回合!” 武从文系好最后一条扎带,开始套护膊。 “蓟州城下,就是你刚才提到的二十万敌国百姓,面对那样的敌人死战不退。他们没有铠甲、不会武功、甚至都吃不饱肚子......他们得用几条、十几条命才能杀死一个敌人!” “他们只是想活下去,他们有什么错?!” 武从文拿起铁盔抱在怀中,深吸了口气平复情绪。 “你可以说他们不是宋人,说他们之中有契丹人、奚人、甚至是熟女真。但老祖宗有一句话说得好,‘华夏入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是我们这些不肖子孙丢了北方两百年,生生把他们变成了敌国之民!” “不信你睁眼看看,如今还有匈奴人吗?还有突厥人吗?” “他们现在都和我们一样说汉话、写汉字,愿意和我们站在同一面战旗之下!我们为什么不能接纳他们?不接纳他们,我们如何在幽云故土立足?全杀光吗?!” 不知不觉间,武从文又一次激动起来。 黄承恩虽然是个太监,却也读过书、看过史,尽管不能完全赞同对方的观点,却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武从文强压着情绪,沉声说道:“你们今天可以逼我抛弃发妻,明天就能逼我放弃这二十万百姓......呵呵,此时此刻你们不就正在这么做吗?” 说到这,他再也压抑不住愤怒,两眼似要喷出火焰,周身的气息也不再隐藏,突然放声大吼。 “你们为什么要把他们卖给女真人?!” 黄承恩骇然变色,不自禁的倒退一步脱口喊道:“谁告诉你的?!” 作为整日跟在官家身边之人,很多极其隐秘的事情他都知道,却怎么也想不出武从文是从哪听说的那件事。 武从文就像一头发狂的狮子,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珠继续吼道:“还用人告诉我?留在燕京的百姓不是已经送给女真人一半了吗?!” 黄承恩再退一步,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武从文戴上铁盔:“如果大宋真容不下他们,我就带着他们重新北上。死在战场上,总好过被人当做猪狗卖了!” 黄承恩呆呆的看着擦肩而过的武从文,甲片摩擦发出的声响,仿佛每一下都敲击在他的心头。 武从文迈出房门,突然顿住脚步,头也不回的说道:“如果还要有那一天,希望这满朝的聪明人,能像那些北地百姓一般有点儿血性!” 黄承恩在原地站了很久,眼神最终落在那枚铜印上。 他突然很想笑,不屑的笑。 那方大小官员看得比命还重的官印,此时看在眼里是如此可笑,一块破铜烂铁而已! 他没去追武从文,因为知道追不上。 他也没想去问武从文怎么出城,以对方刚刚显露出的实力,区区汴梁城墙根本挡不住他! 此时黄承恩的心里只有一个问题:武从文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 汴梁朝堂炸了! 所有人都在痛骂武从文。 文臣们骂得最狠。 挂印辞官? 读书人那么干是有风骨,你个小小的从七品武官也配?! 武将们也跟着骂,可心里却很虚。 北方前线的真相没人提,可不代表没人知道,那事儿在一定高度的小圈子里根本不是秘密。 宋军打不过辽军,辽军又被金军锤得跟孙子似的,武从文呢? 那他妈可是两次暴揍金军的猛人,战绩可查! 万一那群狗屁不通的文官一个脑残,上奏要派兵征讨...... 我尼玛谁敢去捋虎须? “谁他妈爱去谁去,反正老子不去!”这是所有武将的真心话。 别说,还真就是怕什么来什么,提出这个建议的人他们还没法骂,因为是所有武将的顶头上司----太尉高俅! 这厮早就官复原职了,或者说压根儿也没被撤过职,之前只是失宠而已。 能做到他那个位置,一件“义子犯了点儿生活错误”的小事,自然没法彻底扳倒他。 赵佶又是个出了名的耳朵根子软,高俅事后百般逢迎、装可怜,最后还真就被他挽回了“心”...... 至于勾结契丹人刺杀朝廷命官那事儿,反正辽国现在都他妈亡了,最后也就是轻飘飘的一句“查无实证”了事。 以高俅的心机手段,事后不难查清来龙去脉,自然也能看得出那一系列事情中的关键人物是谁,不恨武从文才有鬼了。 这次好容易抓到了机会,那还不可着劲儿的落井下石? 好在此时的汴梁朝堂上,还有李纲等一批正直的大臣,骂归骂,面对这种祸国谗言还是敢坚决抵制的。 说到底,武从文也并没犯什么罪不容诛的大错。 未得皇命私自离京是不对,可人家辞官了啊! 一个平头百姓离开京城回老家,有什么不行的? 要说拒婚扫了皇家面子,赐婚的旨意不是还没下吗? 至于之前一直争执不休的“破坏盟约、擅起边衅”,李纲等清醒派本就持反对意见,主张“功过相抵”。 再说了,武从文和金军交战的时候,打的是“辽燕国长公主”的旗号,认真掰扯起来女真人也不是那么理直气壮。 最重要的是,李纲等人惜才! 两次北伐打成那个熊样,大宋的脸都被丢尽了,如今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一个能打的将才,但凡有点儿良心的大臣还是愿意保护的。 还有就是,女真人提出的要杀武从文的条件,其实在很大程度上起了反作用。 “破坏盟约、擅起边衅”是不是事实? 是! 这个罪名可大可小,甚至可好可坏,往好了说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往坏了说就是“不尊号令、心有反志”! 可偏偏女真人自作聪明的提了那么个条件。 在战场上打不过武从文,想派个使者说两句狠话就让大宋自己杀了能打的将军? 此时还是北宋,泱泱大国的架子还没倒,不像后来被人打断了脊梁骨的南宋,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朝堂上吵翻了天,赵佶气得直接甩手闪人,然后接连几天都没上朝。 一是被烦得受不了,二是丢不起那个人! 他想招驸马的事情,在小圈子里根本不是秘密,结果驸马很不给面子的跑了...... 最后就是童贯,他的身份最特殊。 作为武从文公认的后台靠山,他心里对那混账东西的自作主张很不爽,却又不得不死命维护。 自己的嫡系亲信都护不住,以后他也不用混了! 这一切纷纷扰扰,都和武从文没关系了,此时的他归心似箭,只想快点回到梁山。 第251章 闺女好啊! 在御书房里摔了两天东西,把能砸的一样不剩之后,赵佶还是不解气。 尤其是赵福金哭哭啼啼的不停求情,让他心头更是恼火,干脆走密道出宫躲清闲顺便散心去了。 闺房里,李师师的柔情似水果然一下子就抚平了赵佶心中的燥怒,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就着美人儿的玉手饮下一杯酒,赵佶一边不老实,一边看似随意的问道:“那姓武的逃跑前来过你这里?” 李师师心中一凛,面上却故作嗔怪的白他一眼:“是啊!你不是差遣严乙看着呢吗?” “哈哈!”赵佶借着大笑掩饰尴尬,“哪里有差遣人看着你?那严乙不是你自家表弟吗?” 李师师撇撇嘴道:“那个臭小子!早就和我不是一条心了!” 这话赵佶爱听,搂着李师师纤腰的手不由紧了紧。 “那姓武的小子来找你做什么?” 又喝了几杯,赵佶旧话重提。 李师师心道:“果然来了,还真让武大哥料中了!” 于是按着武从文的吩咐实话实说:“哪里是来找我的,是来找严乙帮忙买粮。” 这话其实黄承恩早就跟赵佶汇报过,此时听李师师也这么说,他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有些做作的摇头骂道:“那混账东西倒是会找人!” 李师师见他心情不错,便壮着胆子说道:“我听他说是要买粮食给那些逃难的百姓过冬,倒也是个软心肠的。” 赵佶鼻子里重重一哼:“软心肠?我看他是胆大包天!” 赵佶虽然明知李师师知道自己的身份,却从不在她面前称“朕”,都是“我”来“我”去的,大概是很喜欢这种调调。 李师师挪开了些身子,用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样故作不解道:“怎么胆大包天了?大宋的律法不许人辞官不做吗?” 赵佶被噎了一下,过了半晌才咬着牙说道:“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福金那丫头也是没出息,这两天还一直哭哭啼啼的给那个混账求情,生怕我责罚狠了!” 李师师心说:“武大哥也真有本事,居然把个小公主迷得神魂颠倒。” 面上却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哎呀!奴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官家恕罪!” 说着就要起身跪倒。 赵佶可以想怎么自称就怎么自称,她却不敢放肆,“伴君如伴虎”这么浅显的道理她要是不懂,也活不到今天。 赵佶最受不得她这副受惊小兔子的模样,心头顿时爱怜大起,赶忙连称“无妨”,还端起桌上一杯酒递过去笑道:“就罚你一杯酒吧!” 李师师却没接,面露一丝愧疚道:“奴来月事了,这几日饮不得酒。” 赵佶一愣,满腔的欲望被憋得难受,脸色毫不掩饰的难看起来。 李师师有些慌,可还是暗自咬牙撒了个娇:“官家过两日再来好不好?” 赵佶还不死心,又问了一句:“真来月事了?” 李师师心中冷笑,脸上却摆出一副生气的模样嗔道:“正好让你个坏人多忍忍,省得好久也不来看奴一次!” 自从那日听武从文说了“半年之约”,她就在心底打定主意再不让眼前这个恶心人的老家伙碰自己。 至于借口,她一个名满汴梁的花魁,若是连这点手段也没有,就不用混了! 既然李师师不方便,赵佶也就没了多留的兴致,很快便急匆匆的回宫泻火去了。 这货别看是皇帝,却是个标准的种马! 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他被女真人俘虏之后,还在北边生了一大堆后代...... 也不知到底是不是他的种? ...... 就在赵佶奔波于密道之中的时候,武从文也终于赶回了梁山。 天色已晚,武从文没和急匆匆赶来的众将多说,打发走了他们便直奔后宅。 那里才是他此时最想见的人! 潘金莲早就得了丈夫回来的消息,却强忍着没去打扰,抱着孩子等在房中。 武从文也没让她失望,散会后第一时间便来了。 推开房门,武从文只往里走了两步就突然顿住。 他很纠结一个问题:是先抱老婆?还是先抱孩子? 这厮两辈子加一起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根本没有经验啊! 潘金莲本来已经站起了身,见丈夫突然停住脚步,便觉腿上一软,重新跌坐回床上,把怀里的小家伙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好嘛! 这下不用纠结了,武从文几步冲上前去,伸手从老婆手里接过了孩子。 结果这厮根本就不会抱,架着膀子跟他妈抱着颗地雷似的! 小家伙哭得更狠了,武从文只能用眼神向老婆求救,表情尴尬无比。 潘金莲抿嘴一笑,伸手去接,心里的忐忑稍微放松了一点。 武从文小心翼翼的把孩子还给老婆,这才敢重新恢复呼吸,这么短短十几秒,就出了一后背大汗! 孩子果然还是和娘亲,潘金莲接过去哄了两下,小家伙就止住了哭声,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刚刚抱自己的那个陌生人。 武从文眼睛都不自觉的笑成了一条缝,忍不住低头在那张红润白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还不敢太用力。 潘金莲心又放下了一点儿,有些欲言又止。 武从文万般不舍的抬起嘴唇,顺势在老婆脸上也亲了一口。 潘金莲大羞,用肩膀撞了他一下,低声道:“孩子还在呢!” 武从文哪管那些?一伸手搂住了她的腰。 潘金莲身子有些发软,一下靠进了那个想了不知多少日夜的胸膛。 武从文搂着她坐到床上,没忍住又去逗弄孩子。 小家伙是宣和三年十二月初出生的,到现在正好一岁多,正是最可爱的时候。 性格也好,被“陌生人”的胡子扎得有些痒痒,却也不再哭闹,反而“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一笑可不得了,简直要把第一次当爹的武从文心给笑化了! 潘金莲终于确定他是真心喜欢孩子,这才带着几分歉意的叫了一声:“大郎!” 武从文心思都在孩子身上,没注意她的语气,随口应了一声。 “对不起!” “嗯?” 武从文这才不解的抬起头,发现老婆眼里居然带上了泪光。 “哎呀!这是怎么了?哭什么啊?” 他再也顾不得孩子,用力搂紧了老婆。 潘金莲低下头,低声道歉道:“奴......奴没能给你生个儿子......” 说着,泪水终于滚落下来。 武从文一愣,随即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大声笑道:“这有什么对不起的?闺女多好啊!” 潘金莲以为他是在安慰自己,可还是泪眼婆娑的抬起头,却发现武从文的目光已经又转到了孩子身上,两眼放着光! “闺女好!闺女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嘿嘿~~嘿嘿嘿~~~” 武从文傻笑着自言自语,没忍住又俯身“吧唧”了一口。 潘金莲这才相信他是真的喜欢闺女,因为这个冤家对自己都没露出过这般眼神!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稀罕了好一阵子,直到睡着的小家伙被奶妈抱走,武从文一刻也没耽误的直接化身成狼! 就像刚穿越的那天晚上一样! 第252章 盘家底儿 这一晚,没有任何人和事来打扰。 可怜潘金莲也没捞着一星半点儿时间休息,就连原本想让丈夫给孩子取名字的事儿,都没顾得上提! 生了孩子的潘金莲身材丝毫没有走样,甚至还略略丰腴了些,直接就把武从文给爽透了,同样感觉回到了刚穿越的那天晚上! 不对! 比那晚还爽,因为老婆这回只求饶、没喊停...... 第二天上午,武家军的大小将领陆续前来探听消息,可全都稍一停留就闪人了。 没人是傻子,都能看得出今天是别想见到主公人了! 除了性子大大咧咧惯了的超模同志。 也不对! 超模同志也不傻,不爽的真实原因很多人都看出来了...... 武从文也是真不想出屋,就算看着老婆给闺女喂奶都是绝顶的享受! 可惜潘金莲不让,吃过午饭就把他赶了出去,说是不能耽误正事儿。 下午议事,地点就是曾经的梁山聚义厅。 武从文扫视堂中众人,都是熟悉的面孔,只是超模同志的眼神为啥像是想吃人? 他假装没看出来,眼神飞快跳过对方,很快又发现了不对。 “周绣娘怎么没来?”武从文皱着眉问道。 武松看了眼对面的方七佛,对方低着头似乎没看见。 暗叹口气,武松只得起身答道:“周娘子身体有些不适......” 武从文自然不会信这个巨烂的借口,沉着声音拆穿道:“是不想来吧?” 方七佛的身体似乎颤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抬头。 柳谦益突然起身,语气很不好的说道:“周娘子的确身体不适,是心病!” 武从文被怼了一下,心说:“周绣娘和大宋官军有仇,她有情绪老子能理解。你可是正经太学毕业生,跟着凑什么热闹?” 柳谦益不理武松给自己连打的眼色,盯着主位的武从文继续问道:“大人为什么要放弃涿、易两州?放弃那里的百姓?” 武从文虽然心里有愧,却还是受不了他这副语气,冷着声音说道:“我现在不是什么大人,辞官了!” 柳谦益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问题,可还是咽不下心里那口闷气,只勉强告了声罪。 武从文也懒得和他多计较,继续冷着声音说道:“去把我辞官的消息告诉她,让她立刻过来开会!” 话音一落,柳谦益没动、武松没动,一直低头装透明的方七佛跳了起来,就跟屁股底下安了弹簧似的。 看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武从文差点儿笑出声来:“这俩人......唉!” 扈三娘看着他那古怪的表情,忍不住重重一哼,惹得身边扈成赶紧拿脚踢了踢她。 武从文心里那个恨啊! 感觉自己是彻底没面子了,不由得暗暗大骂:“你个小娘皮!老子早晚收拾了你!” 会前插曲完毕,开始说正事儿。 武从文急需了解自己这个小集团眼下的具体情况,搞清楚这些,他才能确定下一步的计划。 首先是军队方面,目前有正规战兵人,主要分六块。 第一是留守梁山的杨志部2200人。 第二是从涿、易两州撤回的武松部1000人。当初武从文给弟弟留了一个营500人马,武松自己后来又招了500新兵。 第三是一直藏在飞狐口,后来给了完颜粘罕致命一击的方七佛部,2000人。 第四是从营州渡海回来的耶律孛牙部500人。这支部队原本有1000人,攻打营州城时损失了一半。 第五是武家军中最最精锐的主力,在蓟州和燕京两场大战中活下来的7000余人,全都是步骑全能的老兵! 最后是燕京大战后加入的,被耶律丹带走了,没走的也大多不愿意南下入宋,最终追随武家军南下的只有两千多人,基本都是家人都死绝了的燕京百姓。 黄承恩有句话说的没错,明人面前不用说暗话。 武从文当初在燕京表示要解散部队,可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鬼他妈才信! 其次是人口。 梁山所在的京东西路,就是后世的山东北部,自古就是人口稠密之地。 但是北宋还没亡呢,本地百姓自然不会认武从文这个小小的归义军指挥使。 所以这里说的人口是指他两次从北地带回来的难民。 第一次是十万宋奴,全部都是汉人;第二次是从营州渡海而来的二十万辽国百姓,各族都有。 其实还有一部分,就是从燕京连哄带骗回来的一千多辽人工匠,这是武从文暗中下的命令。 最后是财政状况。 这个就糟糕到极点了! 金银武从文倒是不缺,北上一趟发的可不是点儿小财,另外还有方腊的宝藏压箱底儿呢。 可惜金银财宝不能当饭吃,现在最缺的是粮食! 一年前安置在梁山的十万宋奴倒是种了一季粮食,可惜官府给他们拨的土地面积很有限,几个月前收获的那一茬,也就刚勉强能养活起自己。 新到的二十万人,在今后的一年里纯纯就是二十万张嘴,武从文还得想办法给他们解决土地、房屋、种子等等等等,扎扎实实是一头吞金巨兽! 当然,武从文很清楚,这些跟着自己从血与火中滚过来的三十万人,就是绝对忠于自己的基本盘,可以为自己的任何决定赴汤蹈火! 了解了大致家底儿之后,武从文只下达了一个指令:对三十万百姓进行重新编组,开春后老人、女人和孩子耕种,所有青壮男子全部参加军事训练。 对这个决定,参会众人反应不一。 所有北上过的人都认为理所当然;一直留在梁山的吴用、杨志等人则有些震骇,搞不清武从文这是想要干吗? 不过他们都是造反的出身,倒是没太大惊小怪。 会后,武从文单独留下了两个人,周绣娘和耶律孛牙。 先没搭理故意迟到的周绣娘,武从文直接了当的问耶律孛牙:“要走还是要留?” 耶律孛牙明白他的意思,翻身跪倒:“长公主派人给我送信了,让我全心全意的跟着你!” 武从文一皱眉,大声喝道:“我是问你自己!” 耶律孛牙被吼得浑身一抖,却没有一丝犹豫的答道:“我想留下!请主公放心!” 武从文笑了,伸脚踢了踢他的胳膊,问道:“伤好了没?” 耶律孛牙想起当初痛骂武从文那事儿,尴尬的咧嘴嗫嚅:“好了,好了。” 武从文却不是想要敲打他,直截了当的问道:“你以前在飞狐招抚司的同僚,如今有不少都投了女真人吧?” 第253章 时不我待 耶律孛牙对这个问题有些不明所以,但他是个干脆利索的性子,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 “能联系上吗?”武从文又问。 耶律孛牙有些明白了,想了想才答道:“联系不上全部。” 武从文对他这个反应很满意,也不避讳一旁的周绣娘,直接吩咐道:“你立即从军中退出来,然后从各部秘密挑选五百人,重组飞狐招抚司......嗯,得改个名字......就叫......锦衣卫吧!” 耶律孛牙对这个命令并不意外,他是秘谍出身,自然深知这一行的重要性。 而且能干回老本行,他心里甭提多高兴了! 武从文接着吩咐:“锦衣卫成立后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想办法联系你以前投金的熟人,过一段时间有个重要情报要通过他们透露给女真人。” 耶律孛牙很兴奋的领命,可随即又苦起了脸:“主公......那个......” 武从文没好气的踢他一脚,骂道:“有话说有屁放!” 耶律孛牙又挨了一脚,反倒更开心了:“干我们这行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钱!” 武从文还以为是啥大事儿,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 “列个预算单子给我,以后需要钱也直接管我要!对了,知道啥叫预算吧?” 耶律孛牙挠挠头:“大概明白,就是写明白准备都把钱花在什么地方是吧?” 武从文不禁点头,心说:“这干过秘谍的就是不一样,脑子活!” 赶走了欢天喜地的耶律孛牙,武从文这才把目光投向周绣娘,原本的笑脸瞬间板了起来。 周绣娘开始被留下的时候还有些不服,此时却是心里“咚咚”直打鼓。 她虽没干过秘谍,却也能明白那绝对是极其机密的事情,刚刚自己可是全听见了,再敢有旁的心思,下场还用猜吗? 想明白这个道理,周绣娘再不犹豫,像刚刚的耶律孛牙一般翻身跪倒,低声认错道:“属下知错了!” 武从文就那么冷冷的看着她,半晌后才缓缓开口:“我知道你恨!恨我听汴梁那些狗官和狗皇帝的话!” 周绣娘豁然抬头,看向武从文的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 武从文叹一口气,回望着她低声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周绣娘双眼蓦地睁大,目光却还是有些不确定。 武从文继续道:“我听说你在涿州出了不少好主意,可见是个聪明人,应当能理解我的苦衷。” 周绣娘不说话,紧咬的嘴唇渗出丝丝血迹。 “朝廷两次北伐丢盔弃甲,早就暴露了自身的虚弱。女真人狼子野心、贪婪无度,绝不会放过这大好时机!” 周绣娘松开了紧咬的贝齿,眼神逐渐变得明了。 武从文继续说:“你也北上过,虽然没到蓟州和燕京,却也亲眼看见了北地百姓惨状。你不想这大宋的百姓也变成那样吧?” 周绣娘猛地一个头磕下,语气坚定的说道:“主公不用说了,属下都明白了!” 武从文心里高兴,却还是语气坚定的保证道:“你放心,张家村的仇我绝不会忘,必有一日让赵宋皇室付出代价!” 周绣娘重新抬起了头,虽然泪流满面,眼神却是异常坚定。 武从文却又突然笑了,语气八卦的问道:“说说你和方七佛是咋回事儿?还没挑明呢?” 周绣娘漂亮的脸上瞬间泛起红晕,可很快又消散无踪,苍白着嘴唇说道:“我和方大哥没什么,我配不上他!” “唉!” 武从文重重叹一口气,想劝又知道只会白费力气。 周绣娘有心结,或许一辈子也过不去的心结。 武从文永远都忘不了那天在三花山下张家村看到的一幕,对方的心在那一天就已经死了...... 打发走了两人后,武从文带着陈二狗去了张锦儿那里。 昨天回到梁山已经是晚上了,他不好前去打扰,其实心里也是有点儿发怵。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对方。 ...... 张锦儿一身白衣,面色平静。 武从文却从那平静之下看出了“心死”二字。 这种状态他并不陌生,在辽地的时候见得多了。 “林娘子......” 武从文按照这年代的习惯叫了一声。 正背对着他倒茶的张锦儿闻言动作一顿,语气平静的说道:“武大人休要如此称呼,奴只是林家的丫鬟,林家娘子只有我家小姐一个。” 武从文突然感觉胸口闷闷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林冲跟着自己回到梁山后,立刻就投入了练兵场,直到北上也没回过家几次。 武从文特别想破口大骂,骂他磨叽!骂他不解风情!骂他...... 张锦儿却是依旧平静,将茶盏放在武从文面前后,缓缓坐在了对面。 武从文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张不开嘴,甚至眼神都不敢和张锦儿对视。 最后还是张锦儿先开了口:“林大哥与我说过,大人曾答应他会杀了高俅,不知是真是假?” 武从文豁然抬眼,进门后第一次与张锦儿对视,脱口道:“你别做傻事!” 他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张锦儿展颜一笑:“奴曾为了活命委身那高衙内,可见是个怕死的,又怎么会做傻事呢?” 武从文重新躲开眼神,颤抖了半天嘴唇,最终只说出一句:“对不住!” “大人何出此言?” 张锦儿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平静得让武从文心里发冷。 “林大哥是武人,为国尽忠乃是本分。奴还要谢谢大人呢,是大人让他重新做回了那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汉!” 说着,张锦儿居然起身缓缓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向武从文叩了个大礼。 武从文像屁股被烫了一样想边上跳起,不敢受这一拜。 “你......你快起来......这是干什么?” 张锦儿没有半分纠缠的起身,还是那副平静的语气:“大人请回吧,奴乃不洁寡居之身,不便久留贵客。” 武从文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踉跄着脚步只能感觉到心口绞痛。 “二狗。” 他突然叫了一声,声音却仿佛远在天边。 “二狗在。” 陈二狗轻轻应了一声,他能理解武从文此时的心情。 “调一队人来,日夜守护!” 陈二狗躬身领命,转身欲走。 “慢着!” 武从文却突然又叫住了他,心神似乎稍稍恢复了些。 “去找周绣娘,把刚刚的事儿告诉她,她知道怎么做。” 陈二狗心下恍然,行了一礼后快步离去。 这一晚武从文没回潘金莲那里,也没去找眼巴巴盼望的李瓶儿,把自己一个人关了起来。 有些事情不能再拖了! 第254章 【完美前装滑膛步枪】 摇曳的烛火下,武从文半靠在椅子里,闭着眼睛点开了牛吊系统。 从21级升到如今的23级,武从文从新获得的升级礼包里成功开出了两个自由技能点数,之前点亮【完美黑火药】用了一个,剩下的一个他决定也用来点科技树。 如今他所有的个人技能都是宗师级,即便是最重要的“雷达地图”,现有的10公里探测半径都暂时够用了。 武从文主要犹豫的是到底该点【初级枪械】,还是该点【初级机床】? 没有前者,他根本不知道枪械的具体结构;没有后者,他就算知道怎么造枪,也只能纯手搓! 最后一咬牙,武从文还是选择了【初级枪械】。 手搓就手搓吧,先得解决有没有的问题,才能去谈其他啊! 【叮!牛吊系统恭喜主人成功点亮【初期枪械】科技,相关内容已解锁,附赠【完美前装滑膛步枪】10把,每把配【完美前装纸壳弹】10枚。】 海量的知识瞬间涌入脑海,即便以武从文现在的身体素质也是一阵头晕,差点儿就没听见系统的后半句话。 “啥玩意?还有样品送?!” 武从文立刻就高潮了,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高潮,前列腺一紧的那种...... 忙不迭的从物品栏中取出一把【完美前装滑膛步枪】,武从文激动得浑身都在发颤。 “艺术品!” 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东西,武从文情不自禁的赞叹出声。 这是一把细长且精致的步枪,全长约1.2米,整体乌黑的枪管在烛光照耀下泛着森冷却又迷人的光泽,仿佛蕴含着随时可以取人性命的力量。 枪托与枪柄由上等实木雕琢而成,武从文摸了一下,手感极佳,微微凸起的纹路似乎还有防滑作用。 拿起做了个瞄准的姿势,很舒服,十分符合人体工程学。 让武从文有些意外的是,枪管前端居然还配了一把可折叠的枪刺,长度达到了40厘米。 轻轻将其打开,只听“咔”的一声,枪刺很完美的卡死在通条下方,用手搬了搬没有丝毫晃动。 武从文凑近一看,顿时惊呼一声:“我靠!居然是大名鼎鼎的三棱军刺!” 他随即做了个向前突刺的动作,很完美,无论重量、长度、还是线条都很舒服! 放下枪,武从文又拿起了桌上附送的子弹。 这东西就比较原始了,并不是他最熟悉的金属子弹,而是包裹成一体的纸壳弹。 毫不犹豫的拆开一个,发现内部结构很简单。 圆锥形铅质弹头的底部是个凹洞,其中塞了一块软木,往后就是颗粒状的黑火药。 之前涌入脑海的知识让武从文很清楚其工作原理,就是火药燃烧后产生的高压燃气推动软木塞,软木塞膨胀挤压铅弹底部的凹洞,使其变大与枪管密封。 “天才的设计!” 武从文感叹一声,重新拿起一颗子弹准备全流程试验一下。 搬开燧发枪机,打开火门。 用嘴撕开纸壳弹底部、将一些火药倒入药池。 将子弹从枪口塞入,因为直径比枪管略小,所以过程很顺畅。 用通条捅两下将子弹压紧,抽出通条。 然后就可以瞄准击发了。 全部程序熟练操作大概需要20秒,虽然还是慢,但能将装填火药和弹丸这两步合二为一,对于前装枪来说已经很高效了。 武从文知道,如果想更进一步提高装填效率,就必须得弄出可靠的“底火”,也就是“雷酸汞”,那是一个单独的科技点...... 梁山校场。 武家军众将都在交头接耳。 李逵:“武家哥哥手里拿的是啥?这长枪也太短了些吧?后头咋还带弯儿?” 花荣笑话他道:“铁牛真没见识,这应该是突火枪,之前见西军使过!” 李逵眨巴眨巴眼:“就是那种大炮仗?动静倒是不小,可没啥鸟用啊!” 宋朝已经出现了最初级的管状火器,只是实用性真心不行,吓唬人倒是效果不错。 一旁的武松听他口无遮拦的埋汰自己大哥,顿时不高兴了,踢了他一脚骂道:“你懂个屁!我大哥得过仙家机缘,手里都是宝贝!” 这话说得骄傲,可一转脸也变得没啥底气,犹豫着问武从文道:“大哥,仙人真又给你托梦了?这玩意儿真有你说得那般厉害?” 武从文翻翻白眼,将一套铁浮图战甲在半扇猪肉上绑好,然后抄起一旁的火枪,大声吆喝道:“都躲远点儿!免得误伤!” 他就是一点好,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永远知道当下该做什么。 众人无语,心说:“误伤?原来这玩意儿没啥准头啊!” 武从文没察觉到自己话里的语病,见所有人都躲得老远,很不爽的骂道:“都他妈离那么远干吗?站过来看着怎么操作!” 众人更无语了,只想说:“不是你让我们躲远点儿的吗?现在又来骂人......” 不过没人敢在校场上炸毛,全都很听话的聚到了他身边。 结果武从文又开始骂人了:“把路堵上干啥?都往边上闪!” 众人只得忍气吞声的向两边散开,只有扈三娘忍不住了,张嘴就想怼他两句。 还好时刻注意妹妹动静的扈成手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武从文昂首挺胸,一步一步往远处走,心里还是很激动的。 这也是他两辈子第一次打枪啊!能不激动吗? 十步、二十步......一百步......武从文还在走。 一直没敢吱声的李马粪终于忍不住了,小声喊道:“大帅,还走啊?” 这老头也是个人才,别看叫了这么个贱名,这辈子的经历绝对堪称丰富! 种过地、走过商、年轻时还在燕京的匠作坊里干过,打造的正是火器! 只可惜这年头的火药武器太过原始,在战场上没啥鸟用,不然契丹人也不会把他裁撤回家...... 武从文在燕京搜罗各类工匠时,特别询问了谁会打造火器,结果这个根本不在视线里的涿州老头,第一个举起了手。 武从文扭头看他,和颜悦色的问道:“李老觉得太远了?” 这厮还是很尊重技术人才的,毕竟以后还要靠他们卖命...... 李马粪习惯性的点头哈腰:“大帅,小老儿从前造过火铳,倒是能打很远,可是超过二十步就没啥准头了啊!您手里这杆虽然看起来精良无比,可也打不了这么远吧?” 武从文心里暗暗点头:“这老头还是懂行的,人才啊!” 于是有些嘚瑟的吆喝了一句:“您老就瞧好吧!” 以李马粪的性子原本不敢再多嘴,可这回想了想却还是壮着胆又劝了一句:“大帅是要多填火药吗?那可容易炸膛!” 不等武从文回答,扈三娘终于挣开了哥哥的手,很不爽的喊道:“喂!我也曾见过人放铳,你手里那破玩意儿要是真炸了,可别连累大家伙!” 扈成翻翻白眼,彻底不想管这个虎妞了。 他这个当哥哥的,怎能不知妹妹的心思?明明就是关心人家,偏生不会好好说话...... 怪不得主公到现在也不肯收了她! 第255章 和超模同志打赌 武从文从昨天开始就没得过这妞的好脸色,此时再也忍不住了。 “我要是在两百步外打中了靶子,你怎么说?” 扈三娘哪里受得了这般激?立刻便上套了。 “你要是能打中,想怎样就怎样!” 话音一落,场面瞬间安静。 这话本身没什么问题,可说的人不对啊! 一个姑娘家对一个男人说“想怎样就怎样”...... 偏偏神经大条的扈三娘还没反应过来,仍然在那一脸挑衅。 武从文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心想:“还有这好事儿呢?”,赶紧板上钉钉道:“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许反悔!” 扈三娘满脸不屑:“本姑娘会反悔?!” “好!” 武从文大喊了一声,“噔噔噔”跑出了二百步开外。 众人跟上,继续围在他旁边。 武从文站定,取出一枚纸壳弹,按部就班的装填完毕,故意放慢了速度让众人看清。 众人见他举起了枪,下意识的齐齐后退一步,有人还堵上了耳朵。 只有方百花反其道而行之,上前一步按住了他的手。 武从文看她一眼,笑着调侃道:“怎么?你也想和我打赌?” 方百花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她可不是傻大姐扈三娘,哪里猜不到这家伙的龌龊心思。 可嘴上还是开口劝道:“要不算了吧,这东西确实危险。我们在临安的武库里就缴获过火铳,装药多了的确容易炸膛。” 武从文见她对自己如此没有信心,不但没有不爽,心里反而越来越兴奋。 装逼嘛! 没有这些观众配合,咋能爽到位呢? “要不咱俩也打个赌?嗯......赌注就和三娘那丫头一样?” 方百花的俏脸终于红了,狠狠横了他一眼退开。 她知道武从文的本事,即便出了岔子估计也不妨事,让他吃个亏、丢个丑也好,免得整天不着调! 武从文见最后一个“反派”退场,信心满满的再次举起了枪。 他不是对自己有信心,而是对牛吊系统有信心,介绍上说了有效射程300米,那就绝对不会只有299米! 闭上一只眼睛、三点一线、扣动扳机。 枪机上的燧石击中药池上的铁片,撞起一片火花。 颗粒化的黑火药燃速很快,随着一团白烟升起,火枪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嗯!从后坐力判断,威力应该是足够了!” 武从文心里想着,迈步就往靶子那边跑,他急着查看自己的战果。 一大群人跟着跑,他们也好奇啊! 刚刚那动静,感觉威力的确是不小! 结果...... “那个......第一次没经验......咱再来一次哈!” 绑在猪肉上的铠甲分毫未伤,明显是脱靶了...... 他刚刚全部的心思都在瞄准上,没注意稳定性,扣扳机的时候手抖了一下。 “呵呵!” 笑声是扈三娘发出的,而且意思就是那个“呵呵”。 武从文难得的老脸一红,心里暗自咬牙:“奶奶的!老子今天非得收拾了你个小娘皮不可!” 重新站定,他先用通条清理了一下枪膛。 很干净,浸过油的纸壳燃烧得很充分,没留下什么残渣。 再次装弹完毕,武从文深吸一口气第二次举起了枪。 闭上一只眼睛、三点一线、稳住! 扣动扳机。 又是一声巨响,透过烟雾,武从文隐隐听见了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 “打中了!” 这厮兴奋的大吼一声,撒丫子就跑,众人再次跟上。 结果...... 打中是打中了,可惜没能打穿...... 目瞪口呆的武从文恨不得骂娘,尴尬得差点儿用脚趾在地上抠出套三室一厅! 和众将的失望不同,李马粪突然拨开人群,冲到了靶子前。 只见他伸手一扒拉,已经变成一片饼状物的弹头直接就掉了下来。 扈三娘再也忍不住了,“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武从文却没搭理这妞,他也意识到了什么。 李马粪捡起地上的弹头,手指用力捏了捏,随即满脸惊喜的大叫道:“大帅,有门儿!有门儿啊!” 武从文脸上的沮丧也消失不见,大声喊道:“是弹头太软!” 他也想到了问题所在。 系统给的子弹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米尼弹,弹头是铅做的,因为这种材料很软,容易被软木塞撑变形,从而贴紧枪膛。 可这也有劣势,就是穿透力不够! 直接打在人身上没问题,甚至因为变形,入体后造成的伤害还会更大。 可这年头是有重甲的,比如眼前的铁浮图战甲,甲片就是冷锻钢打造的,硬度特别高,铅质弹头根本穿不透,撞上就是一块铅饼! 不过这个问题根本难不住李马粪,只听这老头兴奋的大喊:“对对对,就是太软!这个好说,把前半截换成铁的就行,不费啥事儿!” 武从文也想到了这个办法,不过他关心的不是这个,一把揪住李马粪问道:“这种子弹咱们自己能造吗?” “能!能啊!根本不难!” 李马粪毫不犹豫的答道,可随即又变了脸色。 武从文见状心里就是一突突,心说:“您老别玩儿先扬后抑那一套啊!这玩意要是不能自造,系统送的样品可很快就得变成烧火棍了,毕竟每把才给配了十发子弹,连训练都不够......” 李马粪迎着武从文仿佛要杀人般的目光,吭吭哧哧的说道:“小老儿之前不是造过火铳嘛,根本没这么大威力。这不漏气的子弹不难造,可这火药好像也和我之前见过的不同......” 武从文听到这里,顿时松了口气,大手一挥道:“无妨!我有新的火药方子,保证不比这个差!李老,您老会造火药吗?” 这厮兴奋之下,对李马粪愈加客气了。 “会是会,可只会点儿皮毛。不过不要紧,咱们从燕京带回来的人里有专门干这个的,一准儿能学会!” “走走走!咱爷俩快去找人!” 武从文说着拉起李马粪就跑,直接把一大群人扔在了校场上大眼瞪小眼。 而他这一走,就是三天不见人影! 第256章 别收利息了,连本金一起收了吧! 三天时间,武从文硬是带着几十个火药工匠,纯凭手搓出来了颗粒化的完美黑火药。 也不由得让他对这个时代的工匠刮目相看! 制造完美黑火药的难点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原材料的提纯。 武从文本以为这年头的古人根本做不到,结果却让他大开眼界,原来有那么多土办法能搞定啊! 比如硫磺。 这玩意的原料很常见,甚至药铺里都有得卖。 取二斤麻油烧滚后加入半斤青柏叶,待柏叶枯黑后捞出。 将一斤打碎的硫磺加入滚油之内,待油面上黄泡起至半锅,撤火。 将混合物静置于冷水盆内,倒去硫磺上的黄油,实现固液分离,便可得到纯净的硫磺?。 硝酸钾的提纯更简单。 挖点儿硝土,就是粪坑附近那种表面长有白色晶体的土。 表面那层晶体收集起来,加水溶解、过滤泥沙、加热蒸发浓缩、冷却后析出的就是纯净的硝酸钾晶体。 多挖的土也不会浪费,用水化开、加入草木灰、过滤、加热蒸发浓缩、冷却结晶...... 反倒是武从文以为最简单的木炭最难搞。 不但对木材有特殊要求,最好用椴木、柞木、榆木等。 切条、晾干、闷烧,整个过程差不多要一个月时间,而且根本得不到纯净的木炭,总有些成分没法彻底碳化。 武从文没耐心等一个月,最后是直接带人抢了县城。 城里的有钱人冬天都要烧炭取暖,用的还是高质量的精碳! 颗粒化也简单,之前说过方法,这里不再重复。 三天后,这厮才带着几十个工匠回了梁山,这些人之前都是和其他难民一样住在梁山泊之外的。 命人在后山单独开辟一块地方建屋建墙,武从文还调了一营500老兵专职护卫。 奶奶的,这玩意绝对是这个时代的“高科技”,保密工作可得做好了! 安置妥当之后,武从文又揪住了李马粪,递给他一杆火枪。 “李老,您老看看,能照着打造出来吗?” 其实不用他问,李马粪这几天也一直都在琢磨这个问题,闻言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武从文眼一瞪,心说:“这老头是啥意思?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怎么总喜欢搞这先扬后抑的套路?!” 李马粪没注意到他的不爽,轻轻抚摸着枪身说道:“能是能,就是很慢,也造不了这么好。” “说具体点儿,难点在哪?” 李马粪早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立刻开始解释。 “先说这材料。大帅你看,这枪管用的绝对是百炼钢无疑,比那铁浮图甲片的用料还好!打造起来费时费力,产量还低。” “这还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钻孔!这枪管又细又长又硬,内壁还光滑无比,想要钻出一根至少得一个月!” “而且期间不能出任何差错,稍有不慎就得钻废了!” 武从文点点头表示理解,立刻问道:“其他部件呢?难造吗?” 他脑子里倒是有全套的知识,可惜没那工夫一一传授,只能尽量采用这个时代原有的工艺。 好在李马粪这次没再说丧气话。 “其他的都不难,就是那打火的叫什么......哦,对了,弹簧钢也不难造,方娘子那把软剑的材料就行!” 武从文知道他说的是方百花,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心思已经飘到了别的地方。 “看来那什么【初级机床】还是得点啊!不然一个月钻一根枪管,等屁吃呢!” “还有那个【初级炼钢】也得点,不然原材料根本供应不上!” “我尼玛......这是要老子倾家荡产的节奏啊!”他心里一阵哀嚎,烦躁无比。 于是决定先去把三天前的赌注收了! “嗯,至不济也得先收点儿利息!” 北上一年,武从文几乎每天都游走在生死边缘,很少有时间琢磨龌龊心思。 现在暂时安稳了,所谓饱暖思淫欲......算了,不扯淡了! 简单说这货就是起色心了! ...... 扈三娘神经再大条,可也不是傻子,那天离开校场后就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接连几天一直躲着。 可连着三天都没见那个混蛋有任何动静,这不禁让她一边放松了警惕,一边又在心底暗暗生气! “混蛋!本姑娘就那么没有魅力?” 结果就那么迷迷糊糊的被武从文撞了个正着...... 扈家兄妹合住的独立小院里,扈三娘手里拎着长鞭,一边往后退,一边色厉内荏的威胁道:“你要干什么?再往前我可要叫人了!” 武从文一边防备她手里的鞭子,一边恶霸似的坏笑:“你叫吧!叫破喉咙也没人答应!”,同时向前的脚步丝毫不停。 扈三娘被他这句不要脸的话气得牙根痒痒,张嘴就想喊自家二哥。 武从文这个时候的脑子特别机灵,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抢先开口道:“我刚来的时候,看见你哥出去了,还把婆子丫鬟们都叫走了......” 扈三娘一愣,随即咬牙咕哝了句什么,好像是在骂扈成。 武从文继续向前。 扈三娘身子一抖,条件反射般的甩出长鞭。 “我靠!真打啊?” 武从文大骂一声,身子向旁边一躲,随即发现那一鞭根本没什么力道。 心里明白了什么,这厮立刻热血上涌,怪叫一声扑了上去。 扈三娘来不及收鞭,惊呼一声被抱了个正着,远胜超模的身材瞬间僵住了。 武从文那个色批哪会客气,手脚立刻不老实起来。 超模同志修长健美的身子突然又软了,还微微颤抖起来,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 本来只想收点利息的武从文,感觉到怀里惊人的弹性后,只用了0.01秒就决定把本金一起收了! 因为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这厮过了一会儿瘾后,很不爽的一把将美人儿打横抱起。 扈三娘惊呼一声,身子就像腾云驾雾似的离了地,手臂也不自禁的搂住了那个坏人的脖子。 武从文终于得了回应,心头更加火热,快步向前一脚踹开了房门。 扈三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将通红的小脸埋进了坏人的怀里。 武从文将美人儿轻轻放在榻上,一刻也没耽误的就扑了上去。 “呼~~~” 终于够到嘴了...... 这厮忍不住从鼻子里长长呼出一口气...... 扈三娘感觉到一股灼热的气息,下意识微张贝齿。 结果下一刻,那个不要脸的家伙就趁机把舌头伸了进去! “嘤咛”一声,扈三娘的手臂猛地紧了紧,很快开始了回应。 心心念念了好久的傲人身材终于能一寸一寸的仔细检查,武从文的动作渐渐狂野了起来。 扈三娘也是同样,不服输的性子让她丝毫不肯落于下风! 直到...... 第257章 珍惜眼前 扈三娘猛地按住要解系带的大手,闭着眼睛拼命摇头。 箭在弦上,武从文哪肯放弃? 他一边锲而不舍,一边咕哝道:“这可是你答应我的......我靠,这玩意这么操蛋吗?怎么解不开啊!” 扈三娘突然有点儿想笑,却又羞得眼皮都红了,咬着嘴唇耍赖道:“谁答应你了?” 不过论耍赖,她怎么可能是武从文的对手? “呦!你忘了?前几天在校场上......” 不等他把话说完,扈三娘就下意识的伸手去捂他的嘴,紧闭的双眼也睁开了。 武从文心里一乐,趁机一把扯断了怎么也解不开的系带。 原来是内里有个铜制的小挂钩啊! 扈三娘彻底慌了手脚,赶紧又用手去捂,却发现那只怪手已经转移了阵地。 终于明白自己不是对手,扈三娘只得再次言语反抗:“那天你也没赢啊!” 武从文根本不受干扰,一边继续动作,一边随口嗤笑:“你想耍赖?告诉你,在我这没用的!” 扈三娘身子更软,却还在嘴硬:“我......我哪里耍赖了?你明明......明明就是没赢......” “那你说说,我哪里没赢?靠,你弄这么多挂钩干啥......” “你......你虽说打中了,可......可没打穿啊!就是没赢......哎呀,都撕坏了!” “咱俩打的赌是打不打得中,可没说打不打得穿......我去,这怎么还有?”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你就是没赢!” “没赢就没赢!那又怎么样?” “没赢你就不能欺负我!” “我就欺负了,怎么着吧?” “你......你无赖!呀......” 扈三娘不想抵抗了,因为第一道防线已经彻底失守。 “嘶~~” 武从文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被超模同志掐的,而是惊叹造物主怎么能创造出如此完美的艺术品! 他已经不想再继续贫嘴了,根本顾不上...... 就在这个关键又关键的时刻,门外突然响起了扈成的喊声:“主公!主公!” 武从文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脑子里一时都想不出怎么骂人! 扈三娘却是瞬间浑身僵硬,一把将他紧紧搂在自己身上,嘴里喊出的声音都快哭了:“门......” 武从文这才想起,自己刚刚火急火燎的根本没顾上关门,这他妈全走光了啊! 胡乱伸手扯过一件衣服,也不管是谁的了,就那么硬生生塞进了两人之间。 其间又是一手的惊人弹力...... 扈三娘终于放手,顺势一脚踹在那个坏人的屁股上。 武从文摔了个狗啃屎,再一回头,发现榻前的幔帐已经落下了。 他这才狼狈的爬起身,怒火冲天的冲到门口,指着院中的扈成张嘴就骂:“你妹啊!” 扈成一愣,心想:“我知道那里面是我妹子啊?” 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脸上的悲戚丝毫未减,低下头沉着嗓子:“主公,林娘子她......” 原本还怒气勃发的武从文瞬间愣住,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林......娘子......林......怎么了?” 三天前的那种绞痛再次袭来,疼得他说话都是断断续续。 “林娘子......自尽了......”扈成的声音很艰难。 武从文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身体似乎想要发抖,却无论怎么也动不了分毫。 “人......” “没了。” 武从文强迫自己迈步向前,手里闪现一套铠甲,就那么一边走,一边往赤着的上身套。 ...... 林家小院,侧厢房。 一身白衣的张锦儿安静的躺在榻上,苍白如纸的脸上没有生机,也没有表情。 众人让开条路,让武从文走到跟前,他隐隐看见张锦儿的脖颈处,有一条遮掩不住的勒痕。 满脸泪水的周绣娘哭着说道:“我......我就是打了个盹......” 武从文有心安慰两句不怪她,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视线模糊中,躺在床上的那张脸,慢慢与林冲那张总是带着心事的脸重合了。 “或许从林冲妻子被高衙内看上的那一刻起,这一家人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吧......” 武从文突然有些明悟,缓缓闭上了眼睛,两滴泪水自眼角滑落,划过脸颊却是无比冰冷。 “许张锦儿入烈士陵园,与林冲、张贞娘合葬!” 他先是竭力平静语气,随即咬牙一字一顿:“我武从文在此立誓,不杀高俅誓不为人!” 闻讯赶来的武家军众将闻言齐齐跪倒,誓杀高俅的吼声震彻天地。 七日后,张锦儿下葬,武从文亲自在石碑上林冲和张贞娘的名字旁,刻下了她的名字。 这处墓园在梁山后坡的一块向阳处,是武从文离开燕京时特别交代建造的,如今还在完善,正中央的高大石碑刚刚立起。 众将散去许久,武从文仍然立在林家三人的墓碑前,眼神没有焦点,似乎陷入了回忆。 潘金莲抱着孩子陪在身边,小家伙今天很乖,直到现在都没哭过一声,乌溜溜的大眼睛总是看向不远处那块高耸的石碑。 “金莲,孩子还没取名字吧?” 武从文突然问道,目光却没挪动。 潘金莲轻轻“嗯”了一声。 “就取一个‘英’字吧,记住这些为国捐躯的英雄。” “好。” 潘金莲答应一声,担心的看着丈夫。 武从文还是没回头:“你们回去吧,我再陪陪林兄。” 潘金莲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拒绝道:“我们娘俩陪着你。” 武从文劝道:“孩子还小,回去吧。” 潘金莲这回没有犹豫:“这里都是小英子的叔伯婶婶,无妨的!” 武从文终于扭头,看向老婆的眼神满是感激,目光最终落在闺女身上,瞬间又变得无比温柔。 “好。” 他轻轻吐出一个字,伸手揽住了潘金莲的肩膀。 “林兄,来日地下相见,再与众兄弟痛饮!” 这一刻,武从文感觉自己终于彻底与这个时代完成了融合,心底再也没有一丝格格不入。 陵园门外,周绣娘等在那里,眼睛还是红红的,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动不动的方七佛。 “不怪你,她早就想好了,谁也看不住的。” 武从文抱着闺女走到她身前,轻声劝慰。 周绣娘微微顿首,声音有些沙哑:“我知道的,她其实......其实就是在等主公回来。” 武从文有些诧异的看向她。 周绣娘毫不躲闪,双眼直视他道:“锦儿妹子就是要问主公那句话。得到了答案,这世上也就没任何牵挂了。” 武从文明白了她指的是哪句话,郑重的点点头。 “绣娘,珍惜眼前人吧!” 武从文说完这句,迈步离开。 周绣娘愣了半晌,缓缓转头看向树下的方七佛,眼神复杂。 第258章 卖家当,艰难起步 那句“珍惜眼前人”,武从文既是对周绣娘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片神州大地很快就会战火连天,“东亚怪物房”可不是瞎叫的。 汉人丢掉的北方,接连滋养出契丹、女真等游牧民族,最后更是养蛊养出了史上最强的“蒙古铁骑”。 自己如果不想做那乱世之中任人宰割的鱼肉,主动投身其中是唯一的选择。 刀枪无眼......难道要学那林冲,有朝一日后悔莫及吗? 潘金莲对自家男人要娶方百花和扈三娘两女早有心里准备,她又不是瞎子、聋子,更不是傻子。 不过这个时代,有本事的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所以她倒也没什么心理障碍。 虽然有些微微泛酸,她还是主动为武从文那个不要脸的家伙张罗了起来。 其实武从文也不是真的那么不要脸,把所有事情都丢给老婆,实在是还有正事儿要忙活。 再次把自己关进小黑屋,武从文打开了系统物品栏,他要卖家当了! 女真人野蛮原始,对那些精美的艺术品不屑一顾,只对真金白银感兴趣,所以武从文这趟北上抢的也都是金银。 相比较,方腊这个摩尼教主就文雅多了,藏在雷峰塔下的宝藏里有不少好东西。 瓷器字画、宝石珊瑚、象牙玉雕,数不胜数! 江南在宋代本就是经济发达所在,临安更是东南荟萃之所,那位便宜大舅哥着实划拉了不少好东西。 还有冒充钦差时,临安那些贪官、富商送的,武从文一件一件交给系统鉴定,最后发现居然八成都是真货。 他原本是打算在现实中找买主的,比如卖给汴梁的那些有钱人,实在是牛吊系统太她妈黑了,手续费直接收一半! 可惜一直也没找到机会,如今急需用钱,只能忍痛让系统占便宜了。 官釉八方弦纹盘口瓶,系统估价黄金900两,收购价450两。 白玉彩沁凤凰,系统估价黄金818两,收购价409两。 绿松石嵌金象牙杯,系统估价黄金1418两,收购价909两。 ...... 最值钱的居然是一幅长63厘米,宽28.7厘米的行草字帖----王羲之的《丧乱帖》! 系统估价黄金两,收购价两! 武从文看到系统显示的数字时都他妈傻了,揉着眼睛数了好几遍位数...... 确认无误后,这货立刻开始在心里换算,以每克黄金550块计算,这副全文只有62个字的纸片子,系统估价居然达到了六亿五千万! “我靠!还真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啊!没想到这个毫不起眼的东西居然这么值钱!” 武从文一边疯狂感慨,一边在心里有了些明悟。 他原本特别不想用黄金去点科技树。 一是因为太贵,最基础的初级科技,点亮一个差不多都是十万两起! 这么说大家伙可能没什么概念,换算成现代单位就是3.125吨! 在另一个时空里,2000年初我国的黄金储备是359吨,那可是开采和冶炼技术大进步之后的21世纪! 3.125吨还只是初级科技的价格,比如想要点亮【中级枪械】,价格直接就翻倍了,变成6.5吨。 而【中级枪械】是什么呢? 就是最原始的后装枪,打一发拉一下的那种。 想连发? 那是半自动枪械,属于【高级枪械】,点亮价格再翻倍,要13吨黄金...... 二是黄金属于不可再生资源,武从文担心把这个时空的黄金都给花光了可咋办? 他虽不是学经济的,却也知道没了黄金这种货币锚定物,造成的损失和影响绝对难以估量! 而经过这一晚上,他有点儿明白了系统的逻辑----用黄金买科技、用古董和艺术品换黄金。 在牛吊系统这里,黄金是可循环的,人家就是赚个中间商差价而已! 想明白了这一点,武从文再不犹豫,把物品栏里存的那些宝贝一股脑全给卖了,一共得了黄金两。 咬咬牙,他又从之前攒下的黄金里拿出了一部分凑足了二十万两,直接点亮了【初级机床】和【初级炼钢】。 【叮!牛吊系统恭喜主人成功点亮【初期机床】科技,相关内容已解锁,附赠【完美初级机床】1套。】 【牛吊系统特别提示,主人物品栏载重余额不足,请尽快清理,或选择合适的场地直接提取。】 “我勒个去!这系统还怪人性化的勒!还能不经过物品栏直接提取出来......” 武从文一脸便秘的表情赞道。 为啥这样? 因为从前变出把刀啊、枪啊啥的都好说,这要是凭空变出一堆重达几吨几十吨的机床...... 这是真要让人把自己当成神仙的节奏吗? 虽然暂时没法提取出实物,却不耽误武从文在系统里查看全息实景模型。 他曾经在一些年代剧里见过老式机床,眼前的东西和那些建国初期的产物相比,明显还要原始了很多,却也足够精巧。 配合着被灌顶的相关知识,武从文在系统里上了一下手,发现还挺好用! 武从文最关心的枪管钻孔问题,据系统估算大概需要15天。 虽然还是慢,但比纯手工的成品率要高得多。 而且因为采用了水力动力源,所以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的干! 武从文紧跟着又点亮了【初级炼钢】,不出所料,系统仍然附送了一整套炼钢设备。 不过这回牛吊系统就没提什么物品栏空间不足了,直接就让他找一块合适的场地提取。 也好理解,仅仅高炉和平炉两项,就不是他那可怜的物品栏能装下的。 “看来必须得放弃在梁山打造秘密工业基地的打算了,这两样东西都需要河流作为动力源,只能建在梁山泊以外......” 第二天一大早,武从文就迫不及待的开始了行动,却没把系统的赠品直接拿出来。 道理很简单,拿出来也没人会用,总不能一座钢铁厂+一座机械加工厂,就只有他一个工人吧? 他又开始薅头发了,要培训出一个合格的产业工人,识字是最基础的。 可惜他已经没钱再去点亮【简化字】了...... 没办法,武从文只能一切从头开始。 梁山县原本就有一座官办的小型铁器工坊,集冶炼和粗加工于一体的那种。 武从文直接找到梁山县令,表示自己要出钱买下来。 自古盐铁都是官营,县令自然不肯也不敢答应。 但那也只是表面功夫,只要钱花到位,就没有这帮人不敢干的! 再说了,别人不知道归义军散没散伙,这梁山县的父母官还能不知道? 真惹恼了武从文这个军头,哪天给他来一次盗匪夜袭...... 在这件事上,东平知府梁知孝也出了不少力,那厮如今也算是半只脚踏上贼船了,不帮着打点和隐瞒也不行啊! 当然,该送的银子还是不能少的,而且梁知府现在学精了,只要现银不要银票...... 第259章 奇葩百出的婚礼 连人带厂把梁山县的官营铁坊收入囊中之后,武从文立刻组织人开始搬迁。 工业基地的选址很有些讲究,必须具备以下三个条件。 第一,挨着流入梁山的五丈河,而且还要选择水流比较湍急的地段。 在没搞出蒸汽机之前,这就是动力源。 第二,场地必须尽可能平整,这年头搞基建的效率可没法和后世相比。 就平整土地这一项,天然条件不好的话,那都是个浩大的工程。 第三,尽可能靠近梁山。 武从文要用军队和三十万跟随自己南下的百姓,把这个工业基地团团包围起来! 能保密多久,就保密多久! 圈地、拆迁、建设厂房,这些工作他直接扔给了吴用和柳谦益,为此专门拨给了他们两营一千人马,还授权他们可以随时调用民力。 此时的梁山,丝毫不存在劳民伤财的问题,因为这些南下的难民在分到土地之前,根本就无事可做。 不仅如此,所有人得了消息后都抢破了头想要来干活,因为能吃饱。 虽然燕青和李师师的效率很快,第一批粮食已经运到了梁山,却还是杯水车薪。 三十万百姓必须严格实行粮食配给制,而每个人每天的配额,也就只能保证饿不死人罢了。 为此,武从文早就取消了回来后下达的第一条乱命。 还所有青壮男子都进行军事训练? 呵呵,他还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说回工业基地。 在整个建设过程中,武从文不但全程参与,还化身发明家和老师,利用系统灌输的知识,对各项原有的设备进行了最大程度的改良。 他要用最短的时间,培养出一批初步合格的工人,然后才能拿出系统附赠的“高级设备”。 为此他完全放弃了军事训练,将那活完全交给了各级将领,由弟弟武松和方七佛两人掌总,一个负责骑兵,一个负责步兵。 至于原本的骑军统领方百花。 一是她心肠太软,训练时总是不够严苛。 第二嘛......她不是马上就要嫁人了嘛! ...... 时间匆匆如流水。 宣和五年三月,正值春暖花开之际,武家军小集团双喜临门! 一是“梁山兵工厂”出品的第一把火枪试制成功。 武从文很不要脸的把这还略显粗糙的前装步枪,命名为“武一式步枪”! “武”是武从文的“武”,“一”就是第一个型号的意思...... 第二件喜事,就是武家军的大当家武从文,又他妈结婚了! 之所以要用“结婚”俩字,是武从文特别要求的。 因为中国古代正式的婚姻制度是“一夫一妻多妾制”,所以按理他这回只能叫纳妾。 可武从文哪里肯委屈几女,就拿出了这么个谁都听不懂的新词儿! 其实也就是掩耳盗铃罢了...... 婚礼的程序很正式,三媒六聘一样不少。 只是“请期”那一步是暗箱操作的,婚礼的具体日子根本就是武从文提前定好的。 还有就是最后一步“亲迎”,程序没啥问题,只是过程比较搞笑。 武家军营以上军官都住在梁山上,全是邻居,武从文就是从一个小院走到不远处的另一个小院,接了新娘再走回来。 赶路的时间,还没有这货上下马的时间长...... 梁山聚义厅。 这里已经被临时改成了礼堂,红烛摇曳、彩灯高悬,大小将领也没了尊卑,嘻嘻哈哈的不停起哄! 武家军集团的最高文官吴用是证婚人,柳谦益则临时充当婚礼司仪。 一通文绉绉不知所云的证婚词后,婚礼终于进入了拜天地的环节。 武从文坚持要和三位新娘子一起拜堂,省得头疼谁先谁后...... 怎么是三位新娘呢? 因为除了方百花和扈三娘,还有一个李瓶儿! 武从文不愿意厚此薄彼,坚持要给早和自己有了夫妻之实的李瓶儿补一场正式的婚礼。 其实他本来想把潘金莲也拉进来的,因为自己穿越的时候两人已经是夫妻了,这货觉得自己没赶上婚礼很遗憾...... 可惜潘金莲死活不肯。 表面上的理由是没有再成第二次亲的道理,实际上她有自己的小心思。 正室就得有正室的范儿! 大郎不管再娶多少个,自己都是名正言顺的正妻,怎能和其他人混为一谈? 武从文脸上一整天都带着傻笑,这可是他两辈子加一起第一次结婚! 还一次性娶了仨...... 一拜天地,除了新娘太多有些搞笑外,没什么特别的。 到了第二步“拜高堂”就有问题了。 武大郎和武松兄弟二人的父母早亡,方百花、扈三娘、李瓶儿三女的情况居然也是一样,这场婚礼根本就没有“高堂”可拜。 最后还是武从文自己想了个主意,并且一锤定音。 没有高堂就拜血亲,没有血亲就拜干亲! 所以武从文的“高堂”就是老婆潘金莲,方百花的“高堂”是方七佛,扈三娘的“高堂”是扈成,李瓶儿的“高堂”居然是武松! 这下明白武从文为啥不选弟弟武松了吧?就是为了照顾李瓶儿。 扈成是扈三娘的亲哥哥,方七佛也是方百花的族兄,只有她一个人根本找不到任何沾边的亲人,心里能不难受吗? 于是武从文就出了个主意,让李瓶儿认弟弟武松当干弟弟。 谁知两人一论年岁,武松居然比李瓶儿要大两岁,只能做了她的义兄。 至于哥哥娶了亲弟弟的干妹妹这笔乱账...... 算了!想那么多干屁吃! 这一步还有个插曲,那就是充当武从文“高堂”的潘金莲并不是一个人,怀里还抱着个一岁的小武英! 这种亲闺女接受亲爹跪拜的鬼主意,自然也是武从文那个奇葩想出来的...... 这还没完,等到“夫妻对拜”缓解,李瓶儿居然抱着三岁的武临安! 这回倒不是武从文的主意,而是李瓶儿坚持的。 武从文的这几个老婆里,就数这娘们儿的胆子最大,既然“拜高堂”都已经乱了,也不差这点儿小事儿。 其实武从文明白她的心思。 北伐前两人着实疯狂了好一阵子,至今“李娘子一挎小布包,武大帅第二天保准变身”的段子,还在军中广为流传呢! 可就是那样,李瓶儿都没能怀上,估计这辈子再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她这是想正式给“小临安”一个名分,告诉所有人以后这就是她的亲骨肉! 三岁的孩子已经略略懂点事儿了,武临安却很乖,在娘亲怀里一动不动,亮晶晶的大眼睛盯着爹爹一直看。 咳咳! 小的知道各位读者大大接下来想看啥,可惜洞房环节真没法写,只能送大家伙一句成语----狡兔三窟! 嗯,就是成语本身的意思,只是那只兔子着实有些累坏了...... 第260章 北方乱起,张觉投宋 就在武从文这边事业初步进入正轨,个人也喜事连连的时候,北方的局势却让人眼花缭乱。 女真人近十年都在打仗,虽然这伙强盗本来采用的就是以战养战的策略,可金银财宝攒了不少,粮食却十分短缺。 没办法,蝗虫过境,生产基础全部崩坏,减产是必然的! 再加上金军规模一直在膨胀,这些人可都是完全脱产的,近年来都是一直靠南面的大宋输血。 如今辽国已灭,大宋自然不会再海运粮食等物资北上,女真人一下子就断了来源。 本打算在燕京大抢一把美滋滋过冬的,却又被武从文坏了好事,一下子就陷入了缺吃少喝的困境。 不过这也难不住女真人,没有人性的畜生是不会让自己挨饿的,没有粮食,还不能吃人吗?! 从燕京讹诈的几十万“两脚羊”就成了过冬的口粮,几座大城中的血肉模仿日夜不停...... 女真人的血腥残暴,在引起北地恐慌的同时,也激起了部分辽人降将的不满,平州的张觉就是其中之一。 宣和五年初,女真大将完颜娄室在应州新城【今山西省怀仁县西】东60里处,追上并俘获了辽天祚帝耶律延禧,立国两百余年的大辽正式灭亡。 金主完颜吴乞买并没有停止征伐,他深知金国此时的困境,庞大而血腥的战争机器一旦停下,累积的各种矛盾就会立刻爆发! 他把下一个目标对准了率部逃回奚王府的萧干。 奚人也是一个古老的北方民族,属东胡一支,一说起源鲜卑,也有人认为他们是夏朝人的后裔。 他们最强大的时候曾与契丹分庭抗礼,入辽后地位也基本和契丹人平起平坐,高于北地汉人和其他少数民族。 和耶律大石一起拥立耶律淳为帝的萧干,小字回离保,就是末代奚王。 之所以说是“末代”,因为这厮脑袋瓜子实在不够用! 换成其他人,侥幸逃回老窝还不赶紧苟着,要多低调就多低调,恨不能让女真人把自己忘了才好。 这货可好,回去后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建国称帝! 女真人这哪能忍? 完颜吴乞买腾出手后立即发兵征剿,统军大将正是在蓟州战败的四王子完颜兀术。 他倒是想借战败的机会夺了兀术的兵权,可惜没那个实力。 完颜阿骨打新丧,自己刚继位不到一年,对内部一帮军头只能怀柔。 别说完颜兀术,就是在燕京城下全军覆没的完颜粘罕,吴乞买也只能好言安慰,该让人家继续统军还得照旧! 奚王府在景州西部,夹在蓟州和平州中间,实力倒是不强,但完颜兀术缺粮啊! 之前武从文离开的时候,照例将蓟州能搬的全搬走了,完颜兀术的大军别说就地筹粮,就是“两脚羊”都抓不到多少,很快就把主意打到了东边的平州。 一时间,女真马队蜂拥而入,平州地界霎时化作人间炼狱。 如此还不够,完颜兀术又派在燕京投降的左企弓、虞仲文等人入平州城崔粮,本就对女真人残暴不满的张觉,彻底被逼上了绝路。 完颜兀术这哪里是崔粮?分明就是崔“人”! 一怒之下,张觉派人在城外的一片栗树林中宰了这帮辽奸。 至此,他再无退路,一边整军备战,一边渡海向大宋递送降表。 接下来大宋的骚操作就开始了! 按理说,如果不想和女真人翻脸,就不应该接受张觉;如果接受,就要做好应对。 结果呢?汴梁那群白痴两边都没选,而是自以为聪明的选了第三条路----只想占便宜,不想付出任何代价。 张觉得了南边的好消息,立刻屯兵润州近郊,准备迎击金军的同时,派人联系萧干。 哪知萧干也是个白痴,居然杀了使者,表示绝不与叛辽之人为伍! 得知张觉反了,完颜兀术立刻分兵,以麾下大将完颜阇母为帅前去征剿。 完颜阇母是完颜阿骨打的异母弟弟,兀术的堂叔,也是一员久经沙场的老将,一出手就接连两次击败了张觉。 张觉无奈退守平州,并向大宋求援。 宋兵未至,金军先到,却在平州城下撞到了铁板。 女真人的恶名早就传遍了北方,平州百姓知道城若破,所有人都得成为金军口中的“两脚羊”,自发登城死战。 金军久攻不下,军中粮草断绝,完颜阇母被迫撤兵。 张觉抓住机会,在兔耳山设伏,大败金军。 他立刻向大宋报捷,以为宋军援兵只要一到,平州就算是稳了! 万万没想到,一直到金军再来,张觉连跟宋军的毛都没看见,只等到了平州节度使的虚衔、泰宁军的番号,和五万两银子、三万匹绢的犒赏...... 完颜吴乞买可没有汴梁和萧干那么白痴,立即命完颜斡离不率援军东进,汇合完颜阇母残部再伐平州。 完颜斡离不这个名字大家可能比较陌生,说起此人的汉名可就如雷贯耳了----完颜宗望,太祖阿骨打的次子,另一个时空里靖康之耻的始作俑者,俘虏徽钦二帝的金军统帅之一! 这么一个猛人,张觉哪里会是对手? 偏偏他可能因为之前的胜仗自信心爆棚,竟然率主力出城与金军野战。 结果平州城东一场大战,泰宁军大败,张觉在十几个亲卫的保护下逃往燕京。 当时燕京做主的是燕山路宣抚使王安中,这人算是个有节操的,却又不太多...... 完颜斡离不本以为打败了张觉,平州城便唾手可得,不料再次遭到了城内军民的誓死抵抗,一时无法破城。 无奈之下,他便派了一小队人马前去燕京讨人。 王安中最初是不愿交人的,一边把张觉藏在甲仗库里,一边谎称“没有这个人”。 女真人哪里肯信?直接威胁要开战。 说来实在搞笑,就那几百人的叫嚣,还真就吓住了城高、壕深、兵饱、粮足的燕京王安中! 那厮见瞒不过去,便杀了一个长相类似张觉的死囚,企图蒙混过关。 哪知金军中有人认识张觉,大喊:“这不是张觉!” 女真人一听:我操!这他妈是把老子们当白痴耍啊? 当即就鼓噪着要攻城。 这下王安中吃不住劲儿了,表示自己做不了主,哀求女真人宽限几日,自己立刻快马飞报汴梁。 城外的女真人也是心里打鼓,他们再自大也很清楚,就自己这几百人攻你妈的城啊?! 便也装模作样的“勉为其难”了...... 第261章 人心丧尽 其实王安中此时已经放弃张觉了,因为他心里很清楚汴梁会是什么态度,说白了就是矛盾上交,不想担责任而已! 果然不出他所料,汴梁的回复很快到了。 圣旨文绉绉的拗口无比,翻译成大白话就简单了。 赵佶说:还能怎么办,你打得过女真人吗?打不过只好牺牲张觉同志啦!反正他只不过是个降将...... 算算时间,汴梁朝堂根本就没有任何犹豫和争论。 接到圣旨,咱们这位有点儿节操却又不多的王大人,立即便把一心投宋的张觉押了出来。 最搞笑的是,这厮大概是想给己方的软弱找个台阶,竟当众数落了一番张觉的罪状。 啥罪状? 无非就是“擅起边衅、破坏邦交”那一套! 想当初,武从文就差点儿因为这套说辞被定了罪。 区别只是,武从文的归义军还在,而张觉......平州军已经打光了...... 直到此时,张觉才想起当初武从文派人送来的那十个字----如有事,勿投宋,径往梁山。 可惜一切都晚了! 临死前,他只能破口大骂:“如果说老子有什么罪过的话,那就是相信了你们这些鼠辈!” 女真人心满意足的带着张觉首级北返,可叹平州军民还在坚守...... 完颜斡离不命人将张觉的人头挂在城下,意思是:“大家看看吧,好好看看,这就是叛逃的下场!” 平州人的心死了,城破,鸡犬未留。 北地辽人的心也死了,张觉的人头告诉他们:“这,就是投宋的下场!” 同样是投宋降将的郭药师,得到这个消息后心冷成了一坨冰,不由自主地自言自语:“假如金人也要我的脑袋,不知道官家给还是不给?” ...... 宣和五年三月。 就在武从文大婚的时候,王安中或许是意识到之前的所作所为,已经让自己无法在北地立足,便上表恳请去职南下。 王安中的奏折到了汴梁,赵佶大概也他妈醒酒了,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件丢人现眼的蠢事,终于批准了童贯北上的请求。 其实童媪相本来就不想回汴梁。 北伐封王是他一生夙愿,虽然过程不那么光彩,好歹也算是心愿达成了,他还是很想替大宋牢牢占住这块地盘儿的。 可老赵家有一项天赋技能,那就是平衡之道! 收复燕云的大功归了你,怎么可能再让你留守? 万一你他妈也来个“黄袍加身”咋办?! 就算童贯是个太监,根本不可能做皇帝也不行! 武从文“逃”出汴梁的时候,童贯又求了一次,表面上是为了请罪避嫌,内里还是念着燕云之地。 可现在,他是真不想北上了! 和朝堂上那帮自以为是的白痴不同,童王爷是接触过基层的,对很多事情洞若观火、心里有数。 如今的北地人心已经崩坏,谁去都难收拾那个烂摊子,他横不愿晚节不保! 但官家有旨,不得不从,童贯只能领旨谢恩,带着董云等一干亲信启程北上。 宣和五年四月,武从文一次性娶了三个老婆之后一个月。 完颜兀术率军攻破奚王府,萧干率残部南逃,进入宋境。 燕京的王安中不敢出城迎战,又一次把皮球踢给了汴梁。 一来一回小二十天,等到赵佶下旨常胜军出兵的时候,郭药师已经不用北上了,因为萧干已经进了涿州。 萧干的奚军临死拼命,郭药师的常胜军士气低落。 刚一碰面,张令徽、刘舜仁部就大败而回,萧干率军逼近涿州城。 已经北上的童贯,行文严厉斥责了王安中和郭药师,严令他们全力围剿。 童贯的到来,稍稍恢复了郭药师的信心,因为当初他投宋就是这位媪相牵的线,心里觉得大宋似乎有改正、雄起的迹象。 于是在五月,郭药师亲率主力迎战,大败萧干。 奚军北逃,被燕京的王安中出兵拦住去路。 萧干为其部下白得歌所杀,首级献于宋。 六月。 郭药师又败奚军残部于峰山【滦州境内】,生擒阿鲁太师,缴获了辽太宗耶律德光的尊号宝检及涂金印,彻底解除了辽国残余势力对大宋的威胁。 至此,大宋“联金灭辽”的策略彻底达成,似乎迎来了中兴...... 梁山。 武从文终于把系统赠送的“初级机床”和“初级炼钢设备”拿了出来。 其实还是有点儿早,几个月的时间根本培养不出合格的产业工人,但他等不了了! 耶律孛牙的锦衣卫已经开始运转,北方的情报源源不断的传来,武从文心里很清楚,距离女真人南下不远了! 原因不是那些纷纷扰扰,而是女真人撑不住了。 之前就说过,像他们那种强盗集团,或者说是最原始的军国主义国家,根本不能停止对外扩张。 没有了外部输入,只会破坏不知道建设的女真人自己就得崩溃。 而南边的大宋是如此富有,又如此孱弱和白痴,不抢他们抢谁?! 刚在温柔乡里快活了俩月的武从文,不得不再次化身老司机......不对,说错了,是老师傅,带着李马粪等一干工匠一点点摸索新设备的操作方法。 好在他有“宗师级指挥精通”。 虽然牛吊系统对这个技能的介绍是“部下对军令的理解度和执行度增加40%”,但武从文发现对手下的这帮“学徒”似乎也有效果。 再加上他如今已经把自己的精神加到了450点,在管人方面也有奇效,这才没化身为“小学一年级上册的父母”! 不过武从文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是史上最苦逼的穿越者了,整天让四个天香国色的老婆独守空房...... “主公,快试试这新造的火枪如何!” 试射场上,李马粪满脸显摆,就差写上“快夸我”仨字儿了。 这老头如今也被武从文收成了部下,早就改口叫“主公”了。 武从文闭上一只眼往枪管里看,借着阳光发现果然内壁要比之前光滑了不少,看来这系统出品的机床就是好用啊! 站定、装弹、瞄准.....突然把枪又放下了。 “你来试射!” 武从文冲捂着耳朵的李马粪招招手。 李马粪没听见他说什么,放下手不解的问了一句:“主公说啥?” 武从文翻翻白眼,大声喊道:“我说你来试射!” 李马粪一愣,接过枪犹豫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道:“要不......我再找个人来?” 这年头的技术还是原始,之前就出现过好几次炸膛的事儿。 武从文恨得想打人:“就是你!你他娘的是兵工厂厂长,你不来谁来?” 李马粪有些不情愿的苦着脸。 武从文更火了,咬着牙又补了一句:“从今天起,每把枪出厂之前,都由你这个厂长亲自试射三发!” “啊?!”老头快哭了。 他虽然对自己的产品有信心,可凡事总有个万一嘛! 自己还想多活两年呢...... “啊个屁啊!就这么定了!” 看着对方那都快尿裤子的模样,武从文立场坚定。 李马粪哆哆嗦嗦的举起枪,扣动扳机前忍不住把贴着枪杆的脸稍稍挪开了点儿。 “砰”的一声巨响,浓烟中这老头长长舒了口气。 武从文对新枪的性能很满意。 一是有效射程从之前的50步提高到了100步;二是穿甲效果也比之前强了不少。 “继续努力!争取早日达到样品的性能!” 武从文拍拍李马粪的肩膀,大声提出殷殷期许。 老头这回是真哭了,抹了把被熏黑的脸,顿时变成了一只老花猫。 第262章 史上最惨穿越者 武从文当然知道自己的期许是不可能完成的。 自造的步枪无论是材料还是加工精度,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可能比得上系统送的样品。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子弹本身也有问题。 铅弹包铁解决了穿甲性能,却解决不了火药性能,以这个时代的工艺,实在没法保证原料纯度的稳定性。 这就意味着每批原料造出的火药,性能都有差别,根本没法达到最佳配比。 不过他已经很满意了。 一百步的射程虽然还比不上宋军最强的神臂弩,但威力却不可同日而语。 冷兵器再牛逼,最多也就是贯通伤,弩箭做得再粗能粗到哪去? 火枪就不一样了,只要能穿透铠甲,弹头进入人体就会翻滚,形成的空腔效应绝对致命! 别被影视剧骗了,真正被枪打中躯干的人绝对不会只是残血,咬着牙还能继续战斗。 举个例子,前胸中弹一个眼儿,后背的出口就是碗大个洞,翻滚的弹头所过之处,所有内脏都得被搅碎了,还咬个屁的牙! 除非是打中胳膊或腿且一穿而过,还得侥幸碰不到骨头,让弹头在体内没机会翻滚。 还有一点更重要,那就是训练一个火枪手,要比训练一个弓弩手容易得多! 后者没有个几年时间休想练成,就算能够持续瞄准的弩手,也得至少半年。 因为弩箭必须命中要害才能致命,而准头从来都是最难练的。 火枪手呢? 第一,对使用者的臂力没太多要求,端得动枪就行,用不着上弦。 这还意味着持续发射能力大大提高,唯一的限制就是枪管的使用寿命。 第二,不用瞄的太准,只要能打中躯干就行。 再说了,前装滑膛枪也没什么准头,靠的是火力覆盖。 第三,使用者的载弹量大大提高。 一支弩箭多重?一颗子弹才多重? 被主公夸了,李马粪却半点儿也高兴不起来,还在想着自己能活多久...... 武从文看着这个本性奸猾的老头,笑笑不想继续耍他了。 “都活这么大岁数了,你咋还这么死心眼儿呢?”武从文幽幽地说道。 李马粪一愣,心说:“死心眼儿?我靠!小老儿还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夸我呢......” 不过他的确心思灵巧,立刻用一副期待+讨好+崇拜的眼神看着武从文。 武从文差点儿没笑喷,凑到他耳边小声指点道:“你就不会提前让别人先试射一下?” 李马粪眼睛瞬间就亮了,立刻举一反三道:“对对对!从炼钢到打造零件,再到最后组装,老子随便揪出一个人来打两枪!要是不想被炸死,就他娘的都给老子做好自己的活!” 武从文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着感叹自己真没选错人! 实验完了最新火枪,武从文又问起了火炮。 牛吊系统里有单独的造炮技术,同样分为初、中、高三级,武从文却不想花钱去点。 在他的想象中,火枪和火炮应该差不太多,都是管状发射器嘛! 甚至火炮可能还要比火枪更容易造一点,毕竟加工精度用不着那么精确。 结果现实给了他狠狠一巴掌。 “主公,那个火炮还是不行。” “直接铸造出来的砂眼太多,很容易炸膛。” “像火枪一样钻孔又太费时费力。那种高硬度的钻头钢产量又少,根本禁不住那么浪费啊!” 武从文暗叹口气,自己属于拔苗助长,能鼓捣出火枪,却没法子提升这时代的整体科技水平。 不过他还是不死心的问道:“那青铜炮呢?” 在他那可怜的技术储备里有点儿印象,好像拿破仑麾下的法军,用的就是青铜炮。 李马粪答道:“那个倒是成功了,只是太贵了啊!最小的那种青铜炮,光是用料就得70两银子,那什么成品的造价直接就超过200两了啊!” “这还仅仅是炮,炮弹的造价又高的吓人,简直就是在往外打银子!” 武从文听了对方的话也很无奈。 说白了还是技术不行,做不到规模化生产的情况下,单价自然高的吓人。 不过他深知火炮的重要性,咬了咬牙说道:“还是得继续研究,能用铁的最好,实在不行青铜炮也不能停!” 沉吟片刻后,武从文下达了任务:“最小的那种青铜炮,先造出20门。炮弹的话,每门配备50发。您老辛苦,带着大家伙继续研究怎么降低成本哈!” 两人口中那种最小的青铜炮,大致和大名鼎鼎的拿破仑6磅炮相仿,含炮架全重450公斤,口径93毫米,大约是“武一式”步枪口径的5.2倍。 射程方面,目前达到了400步,相当于原版拿破仑6磅炮的60%水平。 青铜的强度远不如钢铁,加工起来难度较小,精度方面更好把握。相比原版,主要差在火药上,今后还有很大提升空间。 炮弹方面,开花弹就别想了。 一是黑火药爆速太低,威力不够;二是没有雷酸汞就造不出碰炸引信,火绳式引信的可靠性和精确性根本达不到实战要求。 同样的道理,武从文想搞出康格里夫火箭弹的想法也失败了,爆炸时间没法精确控制。 不过牛吊系统的科技树里倒是有这个技术,属于器械下的一个分支,终极形态是多管火箭炮。 武从文估计肯定有相应的解决办法,只是自己想不到罢了。 李马粪任务接受得很痛快,只是明显能看出非常肉疼。 这老头穷惯了,接受不了武从文这么大手大脚的花钱。 见他这样,武从文也不禁嘟嘟囔囔:“奶奶的,好像老子就是败家子儿,不知道心疼钱一样!” 他的确心疼,因为物品栏里的小金库眼瞅就要见底了。 三十万张嘴要吃饭,燕青和李师师搞来的粮食越卖越贵。 三十万人要住房,就算一家人只挤一间破草棚子,那也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还好衣服不用太愁,山东要比北地暖和,三十万难民身上的破衣烂衫暂时还能顶一顶。 最后是军备,这才是花钱的大头。 一万五千战兵不能放羊,必须得保证最基本的训练量,一个人吃的饭至少顶五六个难民。 还有兵工厂,这玩意根本就是资金密集型产业,用吞金兽都不足以形容。 武从文不是没想过搞点赚钱的买卖,可惜他穿越前就是个三流大学毕业的文科生。 别说穿越者赚钱的三大神器----玻璃、肥皂、水泥,就是怎么搞出白糖和精盐,这厮都他妈不会! 系统里倒是有相关技术,价格也不贵,每项只要998,不对,是黄金一万两。 可惜他现在根本拿不出来啊! 正为穷得快当裤子发愁,不远处突然想起了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爹!爹!” 武从文立刻就不愁了,大嘴立刻咧到了耳朵根儿。 第263章 潘金莲训夫 试射场入口,几个卫兵挡在两个美妇身前,其中一人怀里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一双小手在空中使劲儿挥舞。 “哎呀我的宝儿啊!你怎么来了?” 武从文笑着迈开腿,几步之后就不由自主的变成了小跑。 潘金莲早就习惯了自家男人这副女儿奴的样子,可还是忍不住抿嘴偷笑。 作为武家军的主母,试射场的卫兵自然不敢拦她,可此地危险,他们还是尽职尽责的挡在身前,直到武从文跑到,两人才闪身让开。 武从文对两人感激的笑笑,眼神随即又转回了闺女身上,一伸手抢了过来。 小武英只感觉自己飞了起来,不但不怕反而兴奋的“咯咯”直笑。 武从文脑袋瞬间就短路了,胳膊一使劲儿就将小小的人儿抛了起来。 虽然这是父女俩常玩儿的游戏,潘金莲还是看得一阵心惊胆战,生怕这个不靠谱的家伙把女儿给摔了。 倒是已经快两岁的小武英更兴奋了,在空中挥舞着胳膊笑得更大声。 如今的武从文是啥身手?再说他就算把自己摔了,也舍不得摔着闺女啊! 双手举高,触到咯吱窝的瞬间向下一个缓冲,稳稳接在怀里,大嘴凑上去就要吧唧一口。 结果闺女却很不给面子,小手奋力推开那张大脸,嘴里叫道:“飞飞!飞飞!” 小家伙现在最多只会说俩字儿,还得是叠词儿。 武从文自然能听懂闺女的意思,却故意装作生气的模样:“哼!你都不让我亲,不给飞了!” 小武英根本不怕,蹬着小腿儿撒娇道:“爹爹,飞飞!爹爹,飞飞!” 武从文再也装不下去了,恬不知耻的把脸凑过去:“那你亲爹一口!” 小武英没再捣乱,搂着他的脖子狠狠吧唧了一口,然后迫不及待的继续要求扔高高。 武从文被啃了一脸口水也不舍得擦,哈哈笑着再次将闺女高高扔起、接住、再扔...... 潘金莲满心欢喜,却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扭头看了眼被李瓶儿牵着的武临安,发现虎头虎脑的小家伙满眼都是羡慕。 她便上前一步抢下女儿,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丈夫。 武从文自然能明白她的意思,笑嘻嘻的弯腰大喊:“临安,来!” 武临安眼睛一亮,挣脱了母亲的手,小身子猛跑两步向上一跃,双脚稳稳当当的落在武从文放低的双手之上。 “起!” 武从文装模作样的大喝一声,手臂用力上举,就那么生生将已经四岁的武临安托了起来。 武临安平衡力很好,身子都没打个晃,武从文原地转起了圈,他的身子也跟着飞速旋转,竟然还是那般稳稳当当,原本严肃的小脸也终于兴奋了起来。 当然,比小家伙更高兴的还是李瓶儿,眼睛都笑成了一弯弦月。 父子俩的这番操作可把小武英羡慕坏了,在母亲怀里挣扎着大叫:“要要!要要!” 武从文哈哈一笑,双手卸力,让武临安骑在自己脖子上,伸手又去接闺女。 他当然不敢和宝贝闺女玩儿那么危险的游戏,武功再高他也不敢,只是把小武英抱在了怀里,大嘴忍不住连亲了好几口。 小武英笑着躲避他那扎人的胡子,一边抱住武临安的腿往上爬,一边兴奋的大喊:“哥哥!高高!” 武临安很疼这个妹妹,赶紧弯腰去拉她的小手,生怕摔了。 任由两个小家伙在自己身上一通折腾,武从文这才一手一个抱好,笑着让他俩和李马粪打招呼:“叫爷爷。” 武临安很懂事,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李爷爷好!” 小武英词汇量没那么丰富,只会奶声奶气的叫:“爷爷!” “唉!唉!” 李马粪连声答应,一双老眼都快笑没了,手在身上摸了摸,然后变戏法似的掏出两块巧克力。 这还是武从文之前给他的,这帮工匠有时候忙起来根本顾不上吃饭,算是福利也算是一种奖赏。 这老头也不知道在身上藏了多久,这会儿毫不吝啬的掏了出来。 没办法,谁让人类幼崽这种生物杀伤力太大呢? 小武英冲他甜甜一笑,乌溜溜的大眼睛闪着光,抢过来就往嘴里塞。 武临安却先看了看母亲,见李瓶儿微微点头,才开心的接了过来,还没忘说声:“谢谢李爷爷!” 武从文这才顾得上问两个老婆:“你们怎么过来了?” 李瓶儿胆大,没好气的白他一眼道:“你都几天没回家了?俩孩子闹着要找爹!” 武从文讪讪解释一句:“嘿嘿,这段时间事情的确比较多......”,不自禁的紧了紧了怀里的一双儿女。 潘金莲也没放过他,一边抢过女儿手里巧克力剥开,一边埋怨道:“你不回家,害得二狗也跟着忙活,弄得春梅这两天魂不守舍的。” 武从文更不好意思了,下意识想要挠挠头,两只手却都被占着,只能站在那尬笑。 作为从阳谷县就跟着自己的老班底,那俩人相互有意思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而且也是乐见其成。 再说这俩人要是成了,也不耽误他之前获得的“金瓶梅收藏家”称号。 系统的说明是“征服”,并不是“占有”...... 见武从文只是傻笑不说话,潘金莲四处张望了一下问道:“咦,怎么不见二狗?” 作为武从文最忠实的跟班,陈二狗平时总是寸步不离左右的。 “哦,北边来人了,我派他去接一下。” 武从文随口答了一句,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聊。 锦衣卫名义上耶律孛牙是统领,可他怎么能放心把这么重要的情报组织都交给他一个人? 让最信任的陈二狗也参与其中是必然的。 潘金莲对家里以外的事情并不是很关心,刚刚也就是随口一问,紧跟着继续埋怨。 “你不回家看孩子也就罢了,百花和三娘你也不关心!” 武从文被老婆训得不敢抬头。 这货的命中率着实不错,婚后没多久方、扈两女就同时有了喜。 女人第一次怀孕最需要丈夫的关心和陪伴,这事儿咋说都是他理亏! 这也是平时话最多的李瓶儿今天如此安静的原因,武从文这段日子净往她那跑了! 就在试射场上演“潘金莲训夫”大戏的时候,刚刚提到的陈二狗策马狂奔而来,脸上的表情很不好...... 第264章 千年前的九一八! 陈二狗一进试射场就看见了武从文等人,离得老远便一勒战马。 快步走到近前,他还不及向潘金莲等人问安,武从文怀里的武临安就主动叫了一声:“陈叔!” 小武英则更加直接,探着小身子大叫:“抱抱!抱抱!” 要不说这小丫头招人稀罕呢,可知道和谁亲近了! 陈二狗也是真喜欢这俩小家伙,收起脸上最后一丝忧虑,伸手就把两个小家伙一起接了过去。 小武英“吧唧”亲了他一口,“咯咯”笑着喊道:“爹,扎!叔叔,不扎!” 武从文立刻瞪起了眼,假装生气的嚷道:“你个小坏蛋!以后别管我再要糖了啊!” “咯咯咯~~~” 又笑闹一阵,潘金莲早看出陈二狗有心事,便抱着孩子先回家去了。 李马粪也是老人精,见状也笑着告辞。 眼见众人走远,武从文收起笑容,转身看向陈二狗。 陈二狗从怀里掏出一封密信,躬身递了过去。 武从文只一眼就脸色大变,手中信封瞬间就化成了纷飞的碎片! ...... 宣和五年九月。 平定了后方所有隐患的女真人,终于把目光对准了大宋,以“背盟收留叛将张觉”为借口起兵南下! 而他们起兵的日子,对于别人可能很平常,对武从文来说却有着极其特殊的意义。 九月十八! 金军兵分两路,东路以完颜斡离不为帅,自平州攻燕京;西路以完颜粘罕为帅,自故辽西京【大同】攻太原。 九月十九,童贯命郭药师率常胜军北上,两军在燕京以北的白河相遇。 郭药师一年来接收了大批军需物资,常胜军早已换装完毕,看起来兵甲鲜明、步伍整肃,女真人起初也很忌惮,并没敢立即渡河。 完颜斡离不向东望日而拜,其后号令诸部向前。 两军在宽达三十余里的战场上鏖战一天,到天黑时常胜军疲态略显。 此时若有一支援军到达,哪怕人数不多,常胜军都能提振士气、坚持下来。 只要再坚守两天,女真人的锐气也就尽了,双方很可能打成拉锯战。 可惜宋军没有! 虽然燕京的确缺兵少将,可也绝不至于一兵一卒都派不出去,也不知道童贯是怎么想的?! 眼见天色渐晚,后方却不见一个援兵,常胜军诸将不禁想到了张觉。 自己在前线打生打死,天知道宋国会不会把自己也给卖了?至少也是借刀杀人! 于是郭药师麾下大将张令徽率先撤退,整条战线随即崩溃。 郭药师率残部逃回燕京,却没见到童贯。 一问之下才知道对方一得到自己战败的消息,便出城向西逃跑了! 郭药师的心至此算是彻底死透了,当即拔出战刀架在了燕京留守蔡靖的脖子上。 “你要做什么?” 蔡靖哪想到这个满身都是血战痕迹的家伙会突然发难,根本没有防备,身边的亲卫转眼便全被制住了。 “做什么?”,郭药师狞笑道:“汴梁官家昏庸无道,童贯贪生怕死,根本不拿我等北人当人!为今之计,只有降金方可保全一条性命!” 蔡靖目瞪口呆,不过他是个有节操的,抵死不肯投金。 郭药师眼中杀意大盛,终究还是忍住了。 燕京城内还有两万宋军,杀了蔡靖,万一这些人闹起来,凭他手里的几千残军恐怕控制不住局面。 这个打死人堆里爬出的家伙着实狡诈,干这种出卖同僚的事情也是把老手,立刻假借蔡靖的名义将转运使吕颐浩等人骗来,一同关押。 完颜斡离不率军追到,曾经力拒六万金军的燕京城一箭未发,直接开城投降了。 至此,大宋河北之地门户洞开,黄河以北只剩少数二线部队,且对前方情况毫无准备。 ...... 完颜粘罕的西路军就没有东路军那般顺利了。 九月底克朔州【今山西朔州】,十月上破代州【今山西代县】,兵逼忻州定襄郡。 童贯明知金军已经大举南下,却还是派马扩和辛兴宗以访问为名去试探金人意图,仍想要靠谈判解决问题。 完颜粘罕怒斥宋国背盟收留张觉,不但将宋使赶回,还随行了使者去太原下战书,极尽恫吓之能事。 别说,女真人的这一招还真就好使! 如今的童贯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半点没有了曾经的气概,不但对金使厚礼相待,还故意装傻道:“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先告诉我呢?” 金使心说:“傻缺吧你?!我二十万大军两路南下,难不成还要提前和你打个招呼?” 心里骂归骂,能兵不血刃当然还是最好,便劝童贯马上割两河之地谢罪。 从金使的这个反应就能看出,女真人此时的心思其实并没有那么大,也就是想南下抢一把而已,什么兵临汴梁、灭亡大宋,根本就想都没敢想! 可惜宋人不争气,两路的应对都是匪夷所思! 恭恭敬敬的送走金使之后,童贯竟然想要离开太原、逃回汴梁。 太原知府张孝纯都他妈傻了,拉住他的袍袖厉声谴责:“金人背盟,大王应号令天下兵马全力抵抗,现在弃之而去,是把河东丢给敌人啊!河东一入敌手,河北怎么办?” 在金使面前奴颜婢膝的童贯,此时面对属下却是火力全开,用力甩开他的手怒斥道:“本王受命为宣抚,不是来守疆土的。你定要留我,还设将帅有何用?” 张孝纯一介文官,身无力、下无兵,哪里挡得住一心逃跑的童王爷? 只得拍手顿足叹道:“童太师一生威望甚高,事到临头却畏缩恐惧、抱头鼠窜,有何面目再见天子?!” 三日后,童贯逃走的消息传到前线,定襄守军士气崩溃,当日城破。 十一月初,完颜粘罕兵围太原,但他的进兵之路也就到此为止了。 山西乃是西军老巢,纵观北宋,大家耳熟能详的杨家将、折家将、种家军皆出自这里。 当年宋太祖赵匡胤曾三伐北汉,打的就是太原,到死都没能成功,可见其民风彪悍。 童贯虽然逃跑了,太原军民却没放弃,在知府张孝纯与兵马副都总管王禀的带领下据城坚守。 金军久攻太原不下,河东、陕西的四万宋军来援,在汾河的北边战败,被杀一万多人。 可太原还是不降! 第265章 武家军备战,宋徽宗禅位 说回东路。 九月底,中山宋军三万人北上支援燕京,他们还不知道那里已经丢了。 金军仓促之下分兵南下阻挡,蒲察、绳果【不是那个完颜阿骨打的长子完颜绳果】率三百骑先到,在狭窄险要处与宋军实战搏杀,全军覆没。 这一小股先锋的死不是没有意义,为金军大部队争取了时间。 术烈速、活里改的军队相继赶到,宋军大败,被杀两万多人。 已成一座空城的中山无奈投降,金军顺势堵住壶关隘口,山西与河北的宋军彻底断绝了联系。 郭药师的投降,让女真人了解了宋军的虚实和布置;宋军战斗力的拉胯,又让他们的自信心爆棚。 原本只想夺取燕京的完颜斡离不,野心瞬间膨胀,果断决定继续南下。 他命郭药师率1000骑兵为先锋,并且严令所过州县不得擅自诛杀。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此时的完颜斡离不已经不想抢一把就回了,而是决心彻底占据河北! 郭药师不知为何,突然就有些心虚,便借口自己兵力太少,恐难当此大任。 完颜斡离不心下冷笑,立刻给他加了1000女真骑兵,说是归郭药师调遣,其实根本就是监视! 女真人对他这种到处投降的家伙,怎么可能不加以防备? 郭药师没办法,只能率军为南下先锋。 结果无能的宋军,很快就把他心中的隐忧给打消了。 郭药师轻骑南下,一路竟然丝毫未遇抵抗,直到真定才遇到了五千宋军。 要知道,真定可是大宋的传统地盘,还在联金北伐前的宋辽边境以南。 五千宋军一触即溃,郭药师攻克信德府,完颜斡离不率主力进驻邯郸,兵临黄河。 ...... 梁山聚义厅。 武家军众将传看密信完毕,个个面色难看。 自己百战得来的燕云之地,就这么丢了?! 不仅仅是燕云,还有河北...... 武松恨得怒目圆睁,一拳砸在身旁的案几之上。 如今的他已经12级了,含愤出手之下,青色罡气瞬间就将碎裂的案几绞成了木屑。 “大哥......”武松吼了一声,却不知该如何往下说。 他想大骂汴梁那帮昏君聩臣,却知道那毫无意义。 他想怒吼一句“清君侧”!却又想到此时异族压境,浑不是内讧的时候! 一口浊气憋在嗓子眼儿,憋得他几欲发狂! 一贯温文尔雅,还会时不时犯点儿中二病的柳谦益也是怒不可遏,一巴掌拍在身旁的茶盏上。 瓷碎,血流如注! 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因为心也在滴血。 涿、易两州苦心经营了一年,自己认识那里的每个百姓,甚至脱口就能叫出许多人的名字...... 小腹已经隆起的方百花开口了:“大帅准备怎么做?” 她是个守规矩的性子,在正规军议上从不称呼武从文为“夫君”。 扈三娘就没那么好脾气了,月份身形和方百花类似的她,已经抽出了腰间的长鞭,坐在那一下一下的甩着。 武从文已经从最初的情绪中平复下来,咬着牙吐出两个字:“出兵!” 方百花没接话,一旁的方七佛闻言略略皱眉道:“没有朝廷旨意,我等擅自出兵就是谋反啊!” 现场没人怀疑他是胆怯,这厮就是造反出身,哪里会怕这个? 话说回来,武家军里就没有正常出身的人! 梁山旧人原本也是反贼,从北地跟回来的更是早就打过女真,如今故土再次沦陷,恨不得立刻提刀北上。 只有一个柳谦益是正统太学出身,结果这厮比谁都激动...... 见武从文看向自己,方七佛继续说道:“汴梁的旨意还不是关键,我军若是先动,恐怕又是孤军敌后。”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才再次开口:“之前在北地,我军可以就粮于敌,可如今......” 话没说完,所有人却已经听懂了,一时全都陷入了沉默。 说到底还是粮食问题! 武家军上次可以靠打劫各地的女真庄园过活,这次打劫谁去? 大宋百姓? 还是北地辽人? 武从文却是在心中苦笑连连。 所有人都以为出兵抗金就是北上,谁能想到根本就没那个机会! 等大军做好准备,女真人恐怕已经打到汴梁城下了...... “不管汴梁如何,大军立即备战!各营将士限一日内归队,辎重营限三日内备好半月军粮!” 武从文一锤定音。 他今天开会并不是要征求意见,只是通报情况罢了,该怎么做心里早就有了决定! 武家军立刻动了起来。 轮流归家的将士辞别了亲人、穿起了征衣、磨利了武器。 辎重营开始征调百姓,日夜不停的赶制军粮。 武家军如今的军粮已经标准化了,类似系统出品的压缩饼干。 各种谷物被水力驱动的石磨磨成面粉,与盐和猪油等物混合炒熟,然后反复压实包以油纸,手掌大的一块就能顶上一天。 当然,这玩意是随身应急的,有条件的时候还是要埋锅开火。 就在武家军上下紧锣密鼓之时,最新的情报送到了。 内容在武从文的预料之中,却看得众将目瞪口呆! ...... 宣和五年十月中,中原突降大雪,竟比往年早了一月有余,黄河立即开始结冻。 犹豫要不要南下的完颜斡离不顿感老天都在帮忙,却还是没能下定决心,甚至还担心河对面的宋军反攻。 于是他便命人趁夜将几百头羊的后腿倒挂在树上,下方放一面鼓,悬着的羊一挣扎,前蹄便不断敲击鼓面。 这本是防止宋军偷袭的法子,结果一夜过后,金军目瞪口呆的发现,河对岸的十几万宋军居然逃了个一干二净! 金军渡河,却没有立刻南下,完颜斡离不还是觉得情况太过诡异了。 不成想,黄河防线崩溃的消息传到汴梁,竟然直接把赵佶那个怂货给吓晕了! 这位以独创瘦金体闻名后世的徽宗皇帝,惊恐地拉住蔡京长子、领枢密院事蔡攸的手颤声道:“金兵竟如此神勇,十几万大军据天险都不能守,使其长驱直入!” 说着一口气没上来,竟然当众从龙椅上跌了下来。 群臣赶紧灌药急救,贴身大伴黄承恩也慌了手脚,背起赵佶就往后宫跑。 到了晚上,赵佶终于苏醒过来,却还是说不了话,伸手索要纸笔。 黄承恩呈上后,赵佶写道:“皇太子可即皇帝位。” 于是,二十六岁的太子赵桓受父禅让登基,改来年年号为靖康。 第266章 眼花缭乱两军计,一日数变东京城 汴梁新君继位的消息传到金营,完颜斡离不的第一反应就是退兵。 在他想来,这尼玛是觉得老皇帝不行,准备换个新皇帝和我拼命啊! 结果他刚露出一点退兵的意思,郭药师更加了解宋国内情的降将董才赶紧一起劝说。 郭药师拉住完颜斡离不的袖子说道:“南朝未必就有准备,二王子兵行神速,可乘此破竹之势急趋汴梁,定可一战定鼎!” 董才更不要脸,从另一个角度诱惑道:“汴京富庶及宫禁中事非燕山可比,其内金银如山、绢帛似海、美女如云!我大金勇士天下无敌,破城后统统唾手可得!” 他这话一出,帐中一干女真将领直接就高潮了,贪婪的精光直往外冒。 不过郭药师显然要比董才更懂完颜斡离不,见他仍在犹豫,再次开口劝道:“就算打不下汴梁城,我军也可耀兵城下、虎视南朝、以示国威,归之未晚矣!” “对对对!”董才也反应过来了,立刻出声附和,“到时让汴京送粮、送钱、送女人,大军也不算白白南下一趟!” 这俩人这也是没办法。 汉奸嘛! 最怕的就是新主子失败,那样自己的恶名可就白背了啊! 两人一唱一和,终于说动了完颜斡离不,当即下令直扑汴梁。 同时派人向西通知粘罕,催他尽快打下太原前来汇合。 ...... 金军动向传回汴梁,新继位的钦宗赵桓也是怂货,立刻就麻爪了。 不少没骨头的大臣也劝他“往襄阳南狩”,说白了就是弃城逃跑! 赵桓颇为意动。 太常少卿李纲冲上大殿,对着他大喊道:“道君皇帝把宗社授给陛下,您却打算弃而去之,这合适吗?” 这位主战派的领袖也是急了,不称赵佶为“先皇”,直接改叫“道君皇帝”。 赵桓也被他的气势所震慑,默然不答。 主张逃跑的宰相白时中、李邦彦见状,立刻跪地大喊:“官家!汴梁城外一马平川、无险拒敌,根本守不住啊!” 意思就是:趁着女真人还没到,赶紧跑吧! 李纲气得须发皆张,指着两人厉声喝道:“这天下的城池哪个能有都城坚固?而且宗庙、社稷、百官、万民都在这里,怎能丢弃!” 两人也被他这副模样震住了,一时张口结舌。 李纲又转向赵桓:“官家,今日之计,应当整顿军马、团结军民、坚守都城,等待天下勤王之师!” 赵桓似乎被说动了,犹豫着问道:“谁能担任统帅,指挥抗金?” 李纲答:“白时中、李邦彦虽然未必熟悉军事,然而身为宰相,抚慰将士、抵抗金兵,乃是两人的职责!” 白时中一听就怒了,心说:“我操你姥姥的李伯纪【李纲的字】!好话都让你说了,结果却要我来顶缸!” 于是也顾不上先从地上爬起,就那么跪着大喊:“李纲莫非不能率兵出战吗?” 小人就是小人,软骨头就是软骨头,这种人天生就以为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 下一秒李纲就用实际行动打了他的脸。 只见李纲没有半分犹豫的冲赵桓跪倒叩拜,语气坚定的说道:“陛下如不嫌我懦弱无能,让臣负责军事,臣愿以死相报!” 正在这时,一个内侍急慌慌的跑来报告,说皇后朱氏已经准备好了动身出城。 怂货就是怂货,本来已经有些回心转意的赵桓一听,脸色立刻就变了,从龙椅上一跃而起大喊:“朕不能留在这里了!卿等不要留我,朕要与皇后一同启程!” 李纲见状一咬牙,冲到殿门口从禁卫腰间抢过一柄佩刀。 赵桓吓得一哆嗦,好悬没尿了一裤子,颤声道:“卿......卿想干什么?” 李纲撕破左袖,用钢刀猛地一剌,顿时血流如注。 赵桓被这一幕惊得跌坐回龙椅,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 “看来这李纲不是要对朕不利......” 李纲又扯下内衣白衬,铺在地上以手蘸血,一挥而就。 赵桓和殿中众臣看着李纲手中高举的血书,境界骇然,一时无人出声。 内侍将血书呈给赵桓,上面的字迹甚至还在晕染。 李纲跪在原地,高喊血书内容。 “其一,正己以收人心!” “其二,听言以收士用?!” “其三,蓄财谷以足军储?!” “其四,审号令以尊国势!” “其五,施惠泽以弭民怨?!” “此为《御戎五策》,陛下若能纳谏,汴梁定保无虞,大宋定能中兴!” 言毕,李纲一边流泪一边磕头。 老赵家耳朵根子软是遗传,赵桓心下也有些感动,便又稍稍安定了些,颤着声音说道:“朕今接受卿的请求留下来,治兵御敌之事,由你全权负责,万万不可稍有疏忽!” 随即下诏御驾亲征,并任命李纲为尚书右丞,全权负责汴梁防务。 说是御驾亲征,其实就是不逃跑而已,老赵家除了开头的两位,就没有敢上战场的主! 就这赵老二还来了个临阵脱逃,落了个“高梁河车神”的千古雅号...... 赵桓比他那位先人差得还远,当天晚上就又变卦了。 宰相白时中、李邦彦根本没有死心,连夜进宫再劝,这位钦宗皇帝很快决定天一亮就动身出城。 第二天早上,忙了一夜的李纲上朝途径午门,看见禁卫军整装待发,皇上的乘舆也准备好了,便知道官家又改了主意。 于是大声质问禁卫军:“你等究竟是愿意留下守卫宗庙社稷,还是愿意随皇上逃跑?” 这些平日里只是样子货的禁卫军闻言,表现得要比大宋皇帝和重臣有血性的多,齐声答道:“我等父母妻子都在这里,愿死守京城!” 李纲热泪盈眶,当即进宫堵住赵桓,半劝半逼道:“陛下已答应留下,怎么忽然又要启程?!” “六军父母妻子都在汴梁,人人愿以死守城。陛下强迫他们护驾出走,万一中途四散回都,谁来保卫陛下?!” “况且金兵已经很近,探知乘舆尚未走远,用健马快追,怎么抵挡得住?!” 软耳根赵桓一听,的确是这么个理儿,便又下令召回皇后。 为了稳定汴梁人心,也为了断绝所有人的逃跑之心,李纲立即晓谕全城军民:“圣上主意已定,决心守城,敢有再说离开京师、扰乱人心者,斩!” 禁卫六军一听,立刻山呼万岁,声浪直冲天际! ...... 镇安坊。 半年之期早就过了,燕青和李师师却没有埋怨武从文。 在帮武家军买粮的同时,武从文也把从北边得到的情报送了一份给他们。 两人不是不晓事的,明白这世上没人是算无遗策的神仙,有所偏差在所难免,“大变”这不就来了吗?! 可二人却又有些犹豫了。 汴梁上下百万军民全都愿意誓死坚守,自己难道要苟且偷生吗? 有人问,这皇后都出不了城,燕青和李师师怎么有机会?这不是被逼无奈的吗? 那就“呵呵”了! 李纲和赵桓管得了别个,却唯独管不了一人----太上皇赵佶! 咱们这位徽宗皇帝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临了还没忘记相好的李师师,想要把美人儿一起带走。 第267章 割地、赔款、称臣、送人 李师师第一次在赵佶面前做回真的自己,冷冰冰的一言不发,不屑的目光中满是嘲讽! 燕青站在她身旁,看向那老王八蛋的目光里闪烁着杀意。 赵佶霎时全明白了,想要愤怒,却提不起一丝底气。 这位前大宋官家,甚至不敢和汴梁第一花魁对视一眼! 如影随形的黄承恩全力戒备,却也只是戒备而已。 面对两位誓与大宋京都共存亡的年轻人,他根本提不起半分出手的心思。 赵佶灰溜溜的钻回了密道,跟在身后的黄晨恩还神色复杂的回头看了一眼...... 强逼南门守军开了门,赵佶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冲上浮桥,看得城墙之上骂声四起。 赵佶这会儿哪顾得上追究,逃跑的脚步更快了,也不知道是因为着急?还是没脸见人? 浮桥狭窄,队伍很快就乱了,这些人已经抛弃了最后一丝做人的尊严,比那惊弓之鸟还要不如! 在越来越高的骂声中,赵佶的亲卫有往桥上爬的、有抱怨的,有号哭的,个个生怕自己被丢下。 童贯一看这还得了,担心耽误久了引来李纲,到时候可就跑不了了啊! 他可不是孤身逃离太原的,还带走了数千常捷军,就是他在西军时招募的那批和西夏人有血海深仇的少年。 这些人在汴梁无根无基,能依靠的只有童贯,因此只听他一个人的命令。 童贯下令放箭射杀一切挡路之人,常捷军毫不犹豫的照做,只一轮便射死了一百多人! 李纲正在北城组织城防,得到消息赶到后,赵佶的车驾已经跑远了,他也只能徒呼奈何。 人没出城的时候他还能拦一拦,现在总不能派兵出城追赶吧? 赵桓得知此事后表面上什么也没说,心里却是恨上了李纲。 “好你个李伯纪!死活要朕留下犯险,太上皇出城你就不管是吧?看来这朝堂之上依旧全是前朝旧臣啊!” 不过他再想改主意也晚了,因为金军的前锋到了。 宣和五年十一月初五,完颜斡离不率六万大军抵近汴梁, 充任先锋官的郭药师投宋时曾到汴梁受封,接待的官员在城外牟驼岗请他打过马球。 因此他知道此地乃是宋国天驷监所在,养有军马两万余匹、饲料山积,便引导完颜斡离不在此地驻兵。 可惜大宋自来缺马,好容易攒下的家底一朝丧尽! 看守牟驼岗的只有两千宋军,看见金军来攻撒腿就跑,没进城就被追兵杀了个一干二净...... 汴梁城高壕宽,金军打造攻城器械需要时间,完颜斡离不便派了个使者拖延时间。 其实他绝对是想多了。 此时汴梁城内只有一帮从没打过仗的京都禁军,哪有胆子出城突袭? 不但如此,赵桓还下令以极高的规格恭迎金使入城。 正不断在心底给自己加油打气的汴梁军民一看:我操!爷们儿在这舍了性命不要,正准备拼死守城呢!那狗日的皇帝居然和女真人眉来眼去上了! 再联想到昨日赵佶出城南逃的事儿,胸中一口血气顿时泄了一半。 他们还真没想错,赵桓见了金使后表现的要多不堪有多不堪,就他妈差跪地求和了! 金使都懵了,心说:“二王子就是派我来拖延个时间啊!这怎么看样子好像打都不用打,汴梁就能拿下了呢?” 这哪还会客气,“私纳张觉”的借口只是随口带过,便直接开始提条件。 第一,宋国交出童贯、王安中、谭稹、詹度等人。 第二,要求宋国赔偿黄金五百万两、白银五千万两、牛马万头、绸缎一百万匹。 第三,两国以黄河为界,黄河以北的土地全部归金。 第四,宋国向金称臣,两国约为“伯侄之国”。 第五,宋国派亲王和宰相入军营充当人质,以保证履约。 金使话音刚落,紫宸殿登时就炸了锅。 这他妈都不是狮子大开口了啊!根本就是闭着眼睛说梦话! 第一条没啥,只要女真人不要自己就行,可那排在第一位的童贯已经跑了啊!自己这边上哪交人去? 女真人也是没做功课,那一长串人名就是随便提的,凡是和“张觉事件”沾边的统统都给列上了...... 还有那赔款,亏女真人开的出口,大宋一年的岁入总共也没那么多,就算想给,仓促之间到哪去凑? 割地更是,一个燕云故地就让宋人梦了一百多年,如今竟要拱手送上整个黄河以北吗? 更何况太原可还在呢!女真人这是战场上打不下来,想靠一张嘴硬要啊! 第四条倒是无所谓,大宋之前就给大辽做过“弟弟”,现在给大金当“侄子”倒也不是完全没法接受。 至于最后一条,和第一条一样,反正当人质的又不是自己! 殿中主战主和两派大臣吵翻了天,龙椅上的赵桓却是眼神闪烁。 他是真不想打啊!半点儿打赢的信心都没有! 在这厮的心里,自认为基本的逻辑还是有的,大宋最精锐西军打不过辽军,辽军又打不过金军,现在女真人又长驱直入汴梁城下...... 这打他妈个粑粑啊! 割地、赔款、称臣、送人...... 只要自己能坐得稳皇位,又都算得了什么?还能耽误自己吃喝享乐不成?! 李纲正和几个懦弱同僚吵得面红耳赤,突然瞥见赵桓脸上的意动,顿时惊得魂飞魄散。 他第一反应就是跪地死谏,却又清楚效果恐怕不大,心一横冲到面露嗤笑的金使面前,指着鼻子高声怒骂。 “忘了祖宗的蛮夷,竟敢口出这般无耻之言!宋金两国曾在海上歃血,互为盟友,同心伐辽。如今契丹方灭,尔等便随意找个借口背盟南侵,其行径与无信禽兽何异?!” 只第一句,金使便被骂了个满脸涨红。 此人名叫吴孝民,不是女真人,乃是投降的辽地汉人,李纲的话句句戳在他的心窝子上。 说来好笑,辽国虽是契丹政权,却自来以华夏正统自居,尤其是出仕的汉官,更是从小便拿这个自我催眠。 《春秋》有云:诸侯用夷礼则夷之,夷而进于中国则中国之。 如果说契丹人汉化已久,勉强算是华夏一员,可女真人就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了! 那他妈就是一群野人,地地道道的蛮夷,任谁再睁眼也说不出那种瞎话! 金使脸色变化,李纲却还没骂完。 第268章 各地勤王兵起,汴梁城头血气 “回去告诉你主子,汴梁城中军民百万,皆愿为国效死!且大宋立国百六十年,政通人和、上下同心,皇命一下,不日便有百万勤王之师云集!尔等若不早退,定会葬身汴梁城下!” 金使吴孝民的脸白了,倒不是被李纲几句话就吓住了。 他是担心,担心回去后没法交代。 之前那五条议和条件,可不是完颜斡离不的意思,是他看见宋国皇帝懦弱临时加了码。 要真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兴起,反激起了宋人的死战之心,女真人能饶得了自己? 作为刚刚投降金国的辽地汉官,他太清楚像汴梁这种巨型城市,其中之人若是铁了心的死守,别说六万人,就算再多一倍也打不下来! 不死心之下,吴孝民又把目光投向了龙椅上的赵桓。 “那个大宋的新君好像没那么硬气......” 然后他就发现对方的脸色比自己还精彩,青一阵白一阵的。 吴孝民没有高兴,反而心里咯噔一下,终于明白了过来 李纲的那一番话看似是在骂自己,又何尝不是在骂赵桓? 己方占优且战未开打,陛下若是就此服软、向蛮夷低头,岂不是比那禽兽还有不如?日后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赵桓也的确听出了弦外之音,只得好言打发走了金使,心里却更恨李纲了...... 三日后,金军开始攻城。 与此同时,汴梁发出的勤王诏书陆续送达,和各地厢军才匆忙开始备战不同,一万三千武家军已经开出了梁山县地界。 这次杨志坚决不肯再留守后方,上次没赶上北伐,已经让他把肠子都悔青了。 最后是方百花站了出来,表示有自己和扈三娘在,定能保证梁山不失。 武从文稍一犹豫便答应了,在他的印象中,此次金军南侵基本就是在汴梁周边肆虐,根本没打到山东。 现在有了自己的加入,山东只会更加安全。 之所以动作这么快,不是武从文那么着急给老赵家卖命,而是他很清楚姓赵的德行和宋军的不堪战,能据城死守就算有种了,绝不会去管城外百姓的死活。 能早一天击退女真人,中原百姓就能少受一天苦! 他的判断没错,完颜斡离不一边挥军攻城,一边还有余力分兵就地筹粮。 说是筹粮,实际就是烧杀掳掠,所过之处鸡犬不留。 侥幸逃脱的难民将金军的残暴传到了各地,立刻激起了百姓们的愤怒,很多地方都自发组织了团练民兵赶往汴梁勤王。 可笑的是,这些人的动作居然要比很多吃皇粮的厢军还快! 武从文提前行动还有一层目的,就是不受朝廷监军的挟制。 他才不会傻乎乎的直接冲上去,跟士气正盛的金军死磕。 他要和另一个时空的教员学习----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 汴梁攻防战,几乎是一开始就直接进入了白热化,金军首日就数次攻上了城头。 之前就说过,大宋能打的就只有西北边军,汴梁禁军看着光鲜,其实别说和西军比,就是比之许多二线厢军都不如。 地方厢军就算也不操练,至少得为各级军官当佃户种地,好歹有把子力气。 汴梁禁军呢? 大宋的国都可没地给他们种! 为了谋生,这些人要么化身小商小贩、要么给达官显贵为奴为仆,若论察言观色、溜须拍马很多人是把好手,临阵杀敌? 呵呵...... 即便其中偶有林冲那般有本事的,想想他的下场吧,林家可是世袭的禁军武官啊! 有血勇是好事,却代替不了战斗技能,往往两三个攻上城头的金兵背靠背,就能杀出好大一片空地。 好在汴梁城墙异常高大,城中储备的各类守城器械也异常充足,不计成本的撒将下去,到底还是有效果的。 再加上李纲虽是文官却不怕死,领着临时组建起的卫队身先士卒,凭着满城血勇终于顶过了金军的三板斧! 开战第四天,城头宋军减员严重,汴梁百姓开始登城了,其中就有洪兴的帮众。 燕青是打过仗的,一年多来也训练出了一支精锐帮众,战斗力甚至比普通禁军还强,这也是他能迅速称霸汴梁黑道的本钱之一。 但和金军一接战,他就真切体会到了差距。 黑道就是黑道,抢地盘的时候再猛,也就是街头斗殴的水准,一对上真正的强军,立刻就现了原形。 强弓硬弩在他们手里根本没准头,偶尔几箭也很轻松就被对手的盾牌挡下。 花几条人命砍中敌人一刀,却发现根本破不了甲,等反应过来要使钝器的时候,上千洪兴帮众已经损失一大半了! 李师师也没藏在镇安坊里旁观,不但拿出私房钱犒赏军士,还组织了许多姐妹帮着照顾伤员。 ...... 开战第七天,金军力疲,攻势稍缓,守军的情况却更加糟糕。 正规军早已站不满城头,无数只坐布衣的百姓夹在其中。 李纲的卫队也损失殆尽,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却一步也不肯离开城墙。 拉不开强弓,他就擂鼓助威;挥不动战刀,他就举着一面大旗来回奔跑激励士气。 “将士们!尔等家人都在城中,死战!死战!” 完颜斡离不在城外看见一个干瘦的身影跑来跑去,手中举着的“宋”字大旗所过之处,守军纷纷士气大振,竟开始有人抱着己方勇士跳下城墙。 “放箭!给我射死他!射死他!” 完颜斡离不纵声怒吼,声音里居然夹杂了一丝恐惧。 一队女真弓兵结阵前冲,在盾牌手的保护下靠近了城墙。 “嘣”的弦响好似只有一声,两百支长箭冲天而起。 李纲手中的战旗霎时千疮百孔,危急时刻一个身影猛地冲到,将他死死压在了身下。 李纲晃了晃脑袋,发现救自己的是一个独眼青年,满脸血污也掩不住清秀的相貌。 “李大人快下城!这里太危险了!” 燕青拽过一面圆盾护在身后,冲着李纲大声喊道。 李纲眼中的感激一闪而逝,随即怒吼:“谁敢言退,即刻诛杀!” 言毕一把推开压在身上的燕青,再次举起了那面残破不堪的“宋”字战旗。 燕青用力捶了下地面,一边爬起一边大喊:“来人!护住李大人!护住李大人!” 几个洪兴帮众冲了过来,护着李纲一起跑,只是有两人手中的盾牌根本就是一块门板。 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这玩意儿别看简陋,可防护面积大啊! 只要不被床弩之类的远程重武器射中,效果竟然比制式的盾牌好很多。 几个禁军也冲了过来,其中一人也举着一面战旗,跟在李纲身后边跑边喊。 只可惜没跑几步,就被两支箭同时射中,一箭被铁盔挡住,一箭却直接穿透了脖颈,还没倒地就已经气绝。 燕青那只独目彻底红了,冲过去一把接住即将倒下的大旗,原地挥舞着大喊:“弓箭手!来一队弓箭手!” 十几个宋军弓手冲了过来,全部将上身探出了城垛,放箭后却只有一半退了回来...... 第269章 城头血战,宫内议和 燕青舞动大旗,卷住了几支来箭,却还是有一支直奔面门而来。 下意识一闪身,利箭擦过脸颊,带起一捧血珠。 他毫不在意,大喊:“再来些弓手!再来些弓手!” 又有十几人赶到,射出的箭却全被金军盾牌手挡下了。 两百女真弓手组成的箭阵再次发威,一个齐射城头就倒下了一大片。 没办法,守城一方看似很占便宜,其实也有弱点,那就是处处都得防守,比不得攻城一方可以集中兵力想打哪里就打哪里! 眼看那两百女真弓手连连发威,俨然成为人命收割机,城头的宋军却只能徒呼奈何。 他们人数是占优,可没法子集中火力,零星的还击根本起不到太大作用。 这一段城墙很快就被清空,金军再次登上了城头,城下的那两百女真弓手也停止了射击,继续去追举旗奔跑的李纲了。 燕青见敌人上来,不怒反喜,终于不用只挨打还不了手了! 先登的是个女真谋克,燕青身形闪动间一个矮身,手中战刀从下向上撩向他的裆部。 几日血战下来,他早就抛弃了曾经的那些花架子,每次出手都是怎么实用怎么来。 金兵身上的重甲,普通刀枪根本破不了防,用重兵器去砸动作又太慢,很容易被对方挡开,只有下盘是最好的弱点。 普通宋军都是砍腿砍脚,燕青却能仗着灵活攻击敌人裆部,那地方可比腿致命多了...... 李师师已经麻木了,机械的从身上撕下一条布,用尽全力扎紧一条断腿,喷涌的鲜血这才缓缓止住。 可等她一抬头,却发现那个最多只有十四五岁的孩子,已经没了呼吸。 来不及悲伤,李师师伸手扯下刚绑上去的布条,也不解开就往另一个人的断臂上绑。 两天两夜了,她别说睡觉,就连抬头往城墙上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开战第十二天,金军终于停止了攻城,派了个使者要求进城。 城头无数弓弩对准了金使,只能上官一声令下就对方射成刺猬。 可他们没等到命令,永远也等不到命令! 躲在深宫大内的皇帝陛下再次派出了内侍,当着满城人的面,点头哈腰的把那人请进了城...... 这次来的还是老熟人吴孝民,气焰还是像上次那般嚣张,甚至底气还更足了,好像接连十二天攻城不克的不是金军一样。 要问这厮为啥这么有底气? 因为完颜斡离不这次把条件说得清清楚楚,他只用可着劲儿的吓唬就行了! 要问完颜斡离不为啥那么有底气? 因为他从开战起,就从没在城头看见过大宋皇帝陛下的半点儿身影! “还望贵使转告二王子殿下,贵国的议和条件实在太高,便是倾尽汴梁城也拿不出那么许多啊!” 赵桓这次也不在龙椅上坐了,亲自站在吴孝民身前,腰微微弯着,就差跪地哭求了。 为了不让上次的事情重演,他甚至提前吩咐内侍在宫门挡驾,不让李纲那块臭石头再来坏事儿。 吴孝民见他这副怂样,心里更有底了,仰着下巴斜眼看去:“我家元帅说了,想要讨价还价也可以,不过这样一来一往太误事,让你们派个能做主的出城去谈!” 赵桓一愣,脱口问道:“能做主的?贵使指的是......” 吴孝民继续瞥着他也不说话,只是冷笑连连。 赵桓反应过来,身子止不住打了个激灵,心说:“金人不会是想让朕自己去吧?” 吴孝民见火候差不多了,便不再吓唬他,慢悠悠的开口道:“至少得派一个亲王和一个宰相!” 赵桓登时松了口气,竟然觉得对方格外开恩! 就在他心里琢磨派谁去好的时候,紫宸殿外突然传进一个他最不想听见的声音。 “官家!微臣愿往!” 赵佶眼中的厌恶一闪即逝,转头看向正往殿里闯的李纲,假意露出一副不舍的表情说道:“爱卿身负守城重任,国家安危,系于一身,岂可离开?还是让高俅去吧。” 满身血污的李纲闻言一愣,心说:“官家怎么又想起高俅来了?” 蔡京、童贯、高俅,这三人乃是徽宗赵佶的亲近心腹,新君继位之后自然不会再用他们,这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更何况太上皇还没死呢,这几人就更得靠边站了! 要说李纲也是久历宦海之人,本不该如此缺乏政治敏感,实在是连日不眠不休,让他的精神着实不济,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官家这是要借机清理太上皇的旧臣啊!” 出城议和,无论结果如何,出面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事后根本逃不脱替罪羊的结局。 殿中的高俅听官家点了自己的名,都他妈快哭了!有心拒绝,却又不敢。 金使吴孝民知道大名鼎鼎的高俅,却不知道他已经被撤了太尉之职,便出言表示认可。 搞定了议和的宰相人选,现在还缺一个亲王,赵桓一时之间想不到合适的人选。 大臣嘛! 派谁都行,食君之禄,就要为君分忧。 可这兄弟...... 老赵家的种都不要脸,却要面子,不想担那“手足相残”的骂名。 也是倒霉催的,康王赵构也不知是哪根筋没搭对,极少上朝的他突然在宫外求见。 赵桓眼睛瞬间就是一亮,心说:“来得正好!就是你吧!” 赵构懵懵懂懂的进了紫宸殿,还不等行礼问安,就被哥哥一把拉住了手。 “九弟啊!民间有云:‘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时值国家危难,九弟定要替为兄分忧啊!” 赵构还是那副懵懂的模样,眨巴眨巴眼问道:“皇兄这是......” 赵桓好容易逮住一个,也不磨叽,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个大概,然后就直勾勾的盯着赵构。 赵构面皮一阵抽搐,眼神有些飘忽,似乎是去看什么人。 赵桓攥着他胳膊的手又紧了紧,赵构立刻收回目光,一咬牙翻身跪倒。 “既然金人一定要求亲王为质,臣为宗社大计,万死不辞!” 这话说得慷慨激昂,紫宸殿上众人一时尽皆侧目。 就在此时,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人,“扑通”一下跪在殿中,一边叩头一边声泪俱下。 “臣秦桧,添为太学学正,亦有为国效死之志,愿随康王殿下同赴金营!” 第270章 秦桧冒头,赵桓议和,武从文到! 按说秦桧此时只是个区区正九品的小官儿,根本没有资格入朝议政。 可一来太上皇赵佶跑后,许多大臣托病不愿上朝;二来他一直以来的表现都是坚定的主战派,数次上书言战,得了李纲的看重,这才有了破格上朝的机会。 众大臣对这个小人物原本没什么印象,此时却是刮目相看! 别人都对女真人畏之如虎,把赴金营议和当成送死之旅,此人竟然主动要求前往,也不知该说他勇气可嘉,还是脑子进水...... 赵桓原本对逼迫亲弟弟“出城送死”有些愧疚,秦桧的主动一下子就扭转了气氛,仿佛议和也变得慷慨激昂起来,自然也是大加赞赏,当即升他为职方员外郎【从六品】。 计议已定,李纲表示己方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商讨,要求金使吴孝民暂且下去休息。 可对方却十分傲慢的拒绝了,表示:“二王子交代了,大军每日所耗甚巨,必须立等回复!” 憋了半天的李纲一听就怒了,冲过去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李纲虽是一介文人,却接连十几日在城头血战,早已养出一身煞气,直接就把吴孝民这个辽国降官吓得两股战战。 可他还是咬着牙硬挺,最后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看李纲。 吴孝民也是没有办法,和所有文官一样,这厮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来之前就看出主子完颜斡离不有了退兵之意,所以自己这趟出使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李纲见他那副模样,气得当场就要去拔殿前卫士腰间的佩刀,却被赵桓喝止了。 这位大宋新君对外软的像面条,对自己人就完全是另外一副面孔,不但嘴上呵斥,心里也对李纲更加不满了。 人家金使怎么了?不就是想快点带人出城议和吗? 这正合朕意啊! 还有,这里是什么地方?紫宸殿! 你居然又敢拔刀?这是真不把我这个官家放在眼里啊!想造反吗?! 李纲无奈,只得拉住赵桓的胳膊往后殿去。 赵桓更恼了,刚想再斥责几句,突然想到如今汴梁城内的兵马全都在对方手中,赶紧又把气咽了回去。 到了后殿,赵桓本以为李纲还想要劝自己不要议和,正琢磨着如何辩驳,却听对方直接开了口。 李纲低声对赵桓说道:“如今各地勤王之师尚未赶到,暂时议和也无不可。但议和的条款要恰当,否则会招来大祸,金人贪得无厌,定会提出极其苛刻的条款,宗社安危在此一举。” 听到这里,赵桓也不自禁的点头认可。 即便是懦弱的他,也觉得金使方才提出的条件有些过分了。 李纲见状心下稍安,继续说道:“只要我朝举措适当,金人就会见机退去。若是迫于敌军威势,对其所求全部答应,对方就会轻视我们,后患无穷!” 见赵桓再次点头,李纲终于说出了真正的想法。 “高俅柔懦,恐怕有误国事,官家当择一刚正果敢、能言善辩之人同行,务必要与金人据理力争!” 赵桓恍然大悟,心里却不以为然。 他只求金军速速退去,哪管议和条件具体高低? 但这烦心事又不能直说,便反问李纲道:“爱卿以为谁可担此大任?” 这话还真就把李纲给问住了。 汴梁城中善辩之才不少,却大多没有胆气;主战派一边倒是有不怕死的,心思灵巧却又不够。 赵桓见他说不出来,心中暗自冷笑,清了清嗓子说道:“朕看那个秦会之不错,能做太学学正,想必口才也差不了。” 李纲心下一动,也觉得秦桧不错,却还是有些犹豫道:“只是他身份过于低微,难当正使啊!” 他的本意是换下高俅,不然到了金营,还不是谁的官大谁说了算? 赵桓已经不耐烦了,皱眉道:“正使自然是朕的九弟,高俅与秦桧都是副使!” 李纲一想倒也是,便不再多言。 ...... 汴梁城外。 金军大营也是一片愁云。 连续攻城十二天,金军折损也已近万,那高大雄峻的汴梁城墙却还是岿然不动。 粮草方面他们倒是不愁,汴梁周边富庶,抢回的粮草吃上半年也不成问题。 据曾登上城头的士兵描述,汴梁城一眼望不到尽头,其间街道纵横交错,城内军民云集、士气高涨,即便破了城墙该也不会放弃。 再有,大宋都城也不是只有一道城墙,里面还有内城,城墙比之外墙还要高大坚固! 完颜斡离不其实已经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地。 继续攻城吧? 能不能打下外墙尚未可知,就算破了,攻入城内也难免一番血战,自己这五万多人全填进去也不一定能够。 就此撤走? 几千勇士可就白死了! 而且大军一来一回,也会把此次南下所得耗个七七八八,实在得不偿失。 长期围城? 据探马来报,宋国各地勤王的部队将至,到时内外夹击,谁胜谁败也就难说了! 说一千道一万,就是此次南下攻打汴梁的兵力不足! 想到这里,完颜斡离不就是一阵恼火。 他曾派人传信西路军,让他们尽快前来汇合。 可完颜粘罕那个废物居然这么久了,连座小小的太原城都打不下,致使自己孤军深入。 打不下太原就打不下吧,他又请粘罕分兵阻断道路,不可让宋军中最能打的西北边军勤王。 哪知对方居然充耳不闻,只顾挥军攻打太原城。 据报,宋国名将种师道率十万西军已经过了黄河,正日夜兼程赶往汴梁! 纷繁的局势,让这位女真二王子有些疏忽,没注意到派往东北方向的斥候已经很久没有回报了...... 黄河北面。 武从文看着雷达地图上最后一个红点消失,缓缓抬起了右手。 身边十几个传令兵纵马而去,很快三千轻骑便出了藏身的树林。 武家军离开梁山县后先是向西,然后沿着黄河南岸一路前进,行至曹州宛亭县【今菏泽东明县】时突然分兵。 方七佛率一万主力步军继续沿河而进,武从文则亲率三千精锐骑兵向西渡过了黄河。 刚从北地回来的时候,一万五千武家军基本都是骑兵,历次缴获甚至让他们人人都有双马。 可战马这种东西不但能吃,还贼他妈娇贵,小小的梁山县根本养活不了那么多。 无奈之下,武家军只得精挑细选出六千匹留下,其他都给卖了换粮! 北宋缺马,合格的战马就更缺,这些直接从战场上缴获的北地战马绝对是稀罕物。 不但不愁销路,用来换粮还比直接用金银购买划算得多,这才勉强保证三十万难民没一个在冬天冻饿而死。 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武从文一过黄河,立马24小时开启雷达地图,沿途扫荡一切可疑目标。 金军南下的颇为仓促,在黄河以北根本没留什么部队防守,少数斥候很轻松的就被一一剿灭,没能逃脱一个活口。 三千武家军骑兵很快到了黄河岸边,毫不停留的立即开始渡河。 此时河面早已封冻,女真人过得,武家军自然也过得! 黄河南岸刘家村。 这里本是一个大村,人口过千,此时却已不见一个宋人,只有两千金兵驻扎。 方七佛一路大张旗鼓,早就引起了女真人的注意,完颜斡离不便派了两个猛安在此驻扎,以阻挡京东西路方面来的这支宋军。 第271章 勤王首战 驻扎在刘家村的金军将领,正是曾击败三万中山宋军的活里改。 只是这员女真宿将的注意力全在黄河以南,对已经是自家地盘儿的北岸没有太多防备。 昨天斥候回报,说东北方向的一支宋军已经逼近,人数过万。 活里改不以为然,算着时间直到今早才整军备战。 而且他还不打算据寨防守,准备主动出击! 在他想来,宋国最能打的边军都不堪一击,这支二线的地方部队还不是手到擒来? 甚至都不用交战,很可能一看见己方大军,自己就他妈溃了! 之前在河北遇到的那些宋军就是这样,这次一定也不会例外...... 两军对阵,活里改终于收起了一点儿轻视 因为他发现对面的敌军阵型颇为严整,面对己方两千铁骑,竟然也看不出有任何骚动。 不过警惕也就仅止于此了,他对麾下的战力有着绝对的信心! 这也是因为此次武家军出兵,打的是“归义军”的旗号,不然女真人对“武”字大旗还是心有余悸的,绝不至于如此轻敌。 强盗就是这样,对比自己更狠、更能打的人是极其尊敬的。 一年前在北方突然崛起、又突然消失的那支武家军可不是盖的。 一战破营,杀死大汗阿骨打! 向西横扫伪、儒、顺、檀、蓟、景、滦、平、营九州! 蓟州一战,败四王子完颜兀术;燕京城下再败西路军元帅完颜粘罕! 短短数月之内,就杀了数万女真勇士! 虽然当时武从文顶着的是辽燕国长公主的名头,可自始至终打出的都是“武”字大旗,绝对已经成了女真人的噩梦。 事后女真人自然要千方百计打听对方的来历,不难搞清这支军队中有宋人的影子。 若不是宋国自己白痴,把这支强军生生拆了,女真人哪敢这么轻易就南下? “前军冲阵,后军随我压阵!”活里改直接下达了命令。 在他想来,一个猛安足以击溃对面的宋军了,自己留下的一千人大概只能用来追杀逃敌。 金军发动,三百铁骑呈锥形前锋,其余七百人随后组成第二、第三攻击波。 武家军步兵平时练得最多的就是以步制骑,这批士兵又大多是从骑兵重新转职回步兵的,因此对金军的这番小阵仗根本就是嗤之以鼻。 都不用方七佛多言,前军主将鲁智深便在最恰当的时机,下达了放箭的命令。 武家军都是用弩,武从文不想浪费时间训练弓箭手,反正用不了太久就会全军换装火枪。 一千支弩箭腾空而起,划出一道很平直的抛物线,迎面撞上金军骑兵。 女真人对付远程攻击还是很有经验的,因为自攻辽以来,对手最厉害的攻击手段就是这个。 一旦近身......呵呵! 三百女真骑兵动作整齐的来了个“镫里藏身”,同时用随身小盾护住战马和自己的头脸。 这种战法以往很有效,对手射不中人,射中战马身体短时间也没有太大影响 这三百人只顾冲锋看不清前方形势,后头的活里改却是瞬间脸色大变。 对手射出的箭矢很密集,还在空中就能判断出落点一定十分集中! 弓弩对着甲的士兵其实伤害不大,只要不倒霉得被射中要害,挨上一两下问题不大。 更重要的是,弓箭手绝对是个技术兵种,可不是有把子力气能拉得动弦就行的。 没有成年累月的严格训练,即便阵型排得再密集,射出的箭也是歪七扭八、参差不齐,飞行一段时间后就会散得很开,根本射不中高速移动的目标几箭。 而眼前的这支宋军...... 活里改想要提醒己方前锋注意,可哪里来得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手仅仅一轮,就让三百勇士组成的密集阵型缺了一大块! 更恐怖的还在后头,他发现对手的第一轮齐射,其实只是试探,顺便测量距离。 左、右、后三个方阵同时齐射了第二轮,三千支长箭瞬间就吞灭了己方剩下的前锋! “吹号!命令前军散开!全速冲锋!” 活里改能做的只有这个,现在让剩下的七百人掉头回来,只能成为敌人的活靶子。 其实用不着他下令,前军已经那么做了。 领军的猛安也是战场老兵,经验丰富得很,早在武家军第一轮齐射过后就下达了同样的命令。 冷兵器时代,甚至在马克沁机枪出现之前,步兵面对高速冲锋的骑兵时,远程攻击根本没法彻底解决战斗。 俗话说的“临敌不过三发”就是这个意思,那还得是训练有素的军队才行。 眼看己方前军剩下的五百骑即将撞上敌阵,活里改果断下令全军出击。 从对手远程攻击的手段来看,这绝对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强军,五百骑根本不可能破阵。 他只要不想抛弃前军撤退,不抓住这最后的时机,就只能打成“添油战”了。 武家军的长矛放平,后排的弩手开始收缩阵型。 撞击! 金军骑兵因为阵型分散,没法集中冲击一点,连武家军的第一排盾阵都没能突破。 鲁智深怒目圆瞪,吼声中满是兴奋,挥起水磨镔铁禅杖,迎面将一个已经减速的女真骑兵连人带马拍飞。 发泄了一下之后,他也不再继续去逞个人血勇,大声下令:“向前,刺!” 已经补充完整的枪阵一齐突刺,前排敌骑瞬间倒下一排。 三排盾手同时起盾,用肩膀抵着向前,后方矛手再刺! 活里改没有白痴的正面冲击,开始的时候是他太轻敌,想要一招定乾坤。 骑兵对付列阵步兵的标准战术是绕阵游斗,等找到破绽后再发起攻击。 而这种破绽并不难找。 想想几千上万人组成的大阵,想要调整一下方向会有多难? 说到底,步兵面对骑兵劣势极大,基本只有正面才有攻击力和防御力! 鲁智深的左右两翼是杨志和李逵,如今那个黑厮也懂得遵守纪律了,尤其是在武从文和方七佛面前。 别看他平时脑袋缺根弦,其实聪明着呢!可知道跟谁可以犯犯浑,哪个万万不能惹了! 中军号令响起,左右两翼立即开始向中间收缩。 活里改见状冷笑,下令继续向北,准备绕到敌军左翼的左翼再发起攻击。 这就是骑兵的优势了,碾压性的机动力可以让他们任意选择攻击方向和地点。 步兵就吃亏了,调整个方向都需要很长时间。 要知道,那可不是简单的向左向右转就行了,原本在前方的盾牌手想要调到左边,整个方阵必须同时行动! 所以古代打仗才要讲究步骑协同,说白了就是防守一方在变阵的时候派出骑兵牵制敌人,为己方变阵争取时间。 “可惜你们没有一个骑兵啊!” 活里改心里大喊,正要下令转向,却感到胯下战马突然骚动了起来。 不仅是他,其他女真骑兵也察觉到了不对,纷纷转头看向北方。 一支黑压压的骑兵赫然在目! 第272章 全阉了! 几千匹战马奔跑的动静是很大的,活里改本不该这么晚才发现。 可惜他也正带着自己的骑兵在狂奔,己方动静完全掩盖了敌军的接近。 像这种战场防备敌军偷袭的活,本应是四方哨探的职责,可惜碰到了开雷达地图挂的武从文! “杀!” 武从文眼见敌军人少,果断下令疾速冲锋,自己则带着五十亲卫骑直取敌军大纛。 活里改凶性大发,一边下令转向,一边带着五十个亲兵当先迎击。 他不信懦弱的宋人,玩骑兵能玩得过自己。 可他很快就后悔了,因为突然看见了一面“武”字大旗,和一张做梦都忘不了的脸! 武从文突袭女真大营、斩杀完颜阿骨打的那次,活里改也在,很“幸运”的见过这位杀神。 今天是第二次,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武从文钢枪一挥,毫无花巧,迅捷的速度却让对手避无可避。 金军主将活里改,连一个照面都没过完,就像只蚂蚁般丢了性命。 三千铁骑踏过,活里改的尸体连同他的一千部下,瞬间就被碾成了齑粉! 步军散阵,立刻围住了最后的几百敌人。 长矛巨盾组成的包围圈越来越小,最后有两百个女真骑兵下马、跪地、投降一气呵成。 别以为这群强盗就是悍不畏死,那是他们占据优势的时候,像今天这种情况,一个个很果断的变得比兔子还乖! ...... “脱下衣甲!” 武从文坐在马上,直接用女真话下令。 二百女真俘虏很听话,动作麻利的开始行动。 对方的这个命令很正常,不让俘虏卸甲才是脑子有包! “继续脱!脱光!” 可武从文的下一个命令,就让他们有些接受不了了。 现在可是十一月中,大雪都降下大半个月了,在野外脱光光还不得被冻死? 可他们也就只能在心里接受不了,行动上却乖的不得了。 不乖不行啊! 敌人只要一轮箭下来,自己就不用等到冻死了...... 看着烂泥地里赤条条跪着的二百女真人,武从文脸上露出一丝阴森的冷笑。 “全阉了!” 这句话他说了两遍,一遍用汉话、一遍用女真话。 两百女真俘虏当时就吓尿了,有心反抗,奈何被困得结实,能做的只有破口大骂。 武家军士兵却没有丝毫意外和怜悯,甚至觉得就敢如此! 一路行来,经过的城镇、村庄,伏尸处处,宛如人间地狱! 被吊起来的男人、被钉在树上的老人、被烧成焦炭的孩子,还有那些浑身赤裸也没能活下来的女人...... 惨叫声足足响了一刻钟,喷血的下体被混着冰碴的烂泥胡乱一糊,止血效果竟然相当不错。 当然,会不会感染死掉,就只能看他们命硬不硬了! 武从文这么做,不单纯是想折磨这些毫无人性的强盗。 他要把这两百人放回去,告诉汴梁城下的完颜斡离不,那支曾经让女真人闻风丧胆的武家军,回来了! ...... 汴梁城外,金军大营。 完颜斡离不正烦躁间,亲卫进帐禀报,说汴梁使者已随吴孝民到来,正在帐外等待召见。 完颜斡离不一愣,脱口便问来的是谁? 亲卫如实一答,完颜斡离不更他妈懵逼了! 他派吴孝民过去,其实就是随手的一步闲棋冷子,没想到宋国还真把亲王和宰相给送来了! “难道自己那些狮子大开口的条件,对方居然有心答应?” 虽然有些不可置信,他还是第一时间召见了赵构一行,为了震慑来使,还特意召集了各军将领,并交代他们全副武装。 这招果然好使,高俅还没进帐就被吓得两腿发软,进帐后被女真人一吼,直接跪倒在地,涕泪横流。 嗯,这句话有点儿文绉绉的,翻译成大白话就是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流的意思! 此时的康王赵构倒是颇有几分胆气,虽然心下也是惴惴不安,却还能勉强保持镇定,冲着丢人现眼的高俅大喊道:“我等出城和议,此男子事!相公不可如此。” 其实他这话也是在给自己壮胆,顺便转移一下注意力,免得前列腺憋不住...... 这番做派倒是让高居主位的完颜斡离不大感意外,心说:“这宋国的亲王倒是挺有种的......不对!宋人莫不是弄了个假货来框我?” 想到这,他便冷着声音开口道:“久闻中原讲究什么‘君子六艺’,那射箭也是其中之一。你是宋国亲王,想必也是从小练习的,就给我们表演一下吧!” 赵构听了,也顾不上对方语气好像在呼喝一个奴仆,心里反倒舒了口气。 他之前还担心这帮女真野人会想出什么离奇的法子折辱自己,没想到只是射箭而已。 所谓君子六艺,就是礼、乐、射、御、书、数。 恰好自己的箭法还算不错。 没办法,他就一没什么存在感的闲散王爷,平时的娱乐活动很有限。 吟诗作赋,他没那个天赋,而且经常和文人厮混,也担心惹人非议。 书法作画,有他那个“艺术家”老爹在,也不敢班门弄斧,搞不好就是一顿斥责喝骂。 飞鹰走狗,那是汴梁城中纨绔子弟的做派,他觉得自己好歹是个皇子,那么玩儿太她妈跌份儿。 泡妞...... 皇子亲王是不能随便勾搭女子的,婚姻大事根本由不得自己做主! 寻花问柳...... 呃,这个更不行,万一和老爹撞车了咋办? 所以啊! 赵构其实也挺可怜的,平时唯二的娱乐也就是饮酒和射箭了! 帐外标靶设好。 按礼节,作为主人的完颜斡离不应当请赵构先射的,他却故意直接点了帐下一员小将的名。 那人约莫十四五岁,也是皇族出身,这次是跟着南下历练的。 不过此时的女真人尚武,这个年龄的男孩很多已经上阵厮杀了。 三发全中! 皇族小将得意的看向赵构。 赵构下意识瞥了眼身后人群中的秦桧。 对方不动声色的冲他点了点头,眼中竟然闪过一丝兴奋。 大家以为赵构突然上殿只是巧合? 那可就太天真了! 徽宗赵佶临敌禅位给儿子,这事儿后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更何况当时的人? 日后能成为南宋“高宗”的人,怎么会没有一点儿野心? 他一看:“呦呵?这他妈皇位传承还能这么玩儿?” 再加上一个极善钻营,又酷爱冒险的秦桧从旁撺掇,当时就起了心思! 想要逆天改命,就必须做大事、扬大名,出使金营就是最好的机会! 所以赵构碰巧上殿问安了,秦桧也他妈慷慨激昂了...... 第273章 形势逆转 赵构举起女真人扔过来的弓,拉开试了试还挺顺手,握持处裹着皮毛倒也防滑,就是模样丑了点。 但他此时哪有嫌弃的资格,深呼吸几口气稳住心神,张弓搭箭一气呵成。 “嘣”的一声弦响,上好雁翎为羽的长箭稳定性很好,划出一道弧线稳稳命中靶心。 “好!” 安静的场中只有一人叫好,引得所有人一起向他看去。 秦桧脸上浑不在意,心中却是激动万分。 赵构旗开得胜之下信心大增,接连又是两箭全中。 秦桧继续叫好,兴奋得脸都红了。 完颜斡离不微微眯眼,之前的怀疑更重了,觉得这个赵构定是“将家子弟”假扮的,不可能是生长深宫的皇子。 可他还没来得及发作,营门方向就冲来一匹快马,马上骑士纵声大叫:“东北军报!” 此时女真人的规矩还没那么严,一切都以战争为先,因此也没人阻拦这个传令兵,任由他奔到完颜斡离不身前五步方才下马。 “禀元帅!东北方急报,活里改部今早与一万宋军交战,活里改战死,两千人全军覆没!” “哗”的一声,人群登时就炸了,各人反应却是令人费解。 得知己方吃了败仗,女真人的反应很正常,有震惊的、有不信的,还有人直接怒吼着要出兵报仇。 宋国这边呢? 呵呵! 高俅直接就吓尿了,生怕女真人宰了自己泄愤。 赵构呢?虽然强自镇定,眼神中却明明白白写着恐惧,心思和高俅一模一样。 使团三把手秦桧表现的稍好,他比那两人多想了一层。 己方赢了一阵,只要女真人没野蛮到当场杀人泄愤的地步,自己想要在谈判中立功的机会可就更大了啊! 秦桧赌对了。 完颜斡离不果然没有要杀他们泄愤的意思。 其实他派活里改驻兵东北,本就有前哨的意思,遇到敌军能击溃最好,做不到也能提前为大军示警。 只是想不到竟然会全军覆没! 完颜斡离不正要命人先将赵构等人押下去看管,突然发觉来报的传令兵似乎有话还没说完。 他心里莫名的咯噔一下,也顾不上赵构等人了,立刻开口追问。 那人明显犹豫了一下,惹得完颜斡离不厉声大吼:“快说!” 身为大军主帅,他深知敌后情报的时效性,很多时候片刻功夫就能决定大军胜败生死。 传令兵被他一吼,再不敢耽误,颤着声音说道:“宋军放回了我军两百俘虏,只是......只是......” “说!” 完颜斡离不恨不能一刀砍死这个磨叽的家伙。 “只是那两百人都是光着回来的......而且......” 完颜斡离不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脚将人踹翻,紧跟着拔出战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传令兵被吓得把眼一闭,豁出去大声喊道:“他们都被敌人割了那话!” “啊!气煞我也!” 大名鼎鼎的女真二王子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仰起脖子就是一声长啸。 其他女真将领也是一样,一个个都仰起脖子鬼哭狼嚎起来。 这尼玛太侮辱人了啊!是对女真勇士赤裸裸的侮辱! 一时间,整个女真大营似乎都变成了野狼窝。 赵构眼前一黑,勉强坚持着没有一屁股坐地上,却感到胯下一阵温热,热乎乎的顺着裤腿直往下流。 已经被吓尿了的高俅,这回更是直接拉了一裤兜...... 完颜斡离不嚎了一阵,虽然还不解气,却是稍稍恢复了些理智,一把将那传令兵从地上揪起,眯着眼睛问道:“那支宋军打的什么旗号?” 传令兵见元帅的鼻子都快贴到自己脸上了,哆哆嗦嗦的答道:“放回来的人说,敌军打的是‘归义军’旗号。” 那两百已经做不了男人的女真人,一直都在和打着“归义军”旗帜的方七佛交战,没看见骑兵打着的那面“武”字旗。 “归义军?” 完颜斡离一愣,心说:“没听过啊?宋国啥时候出了这么一支能打的部队?归义军......这名字怎么好像有点儿耳熟......” 他也是被气蒙了,反应一时有些慢。 其他女真将领也都在犯迷糊:“不是说宋国最能打的是西军吗?这怎么又冒出个‘归义军’来?” 女真人懵逼,赵构几人可不懵。 归义军不就是武从文的部队吗? 去年年底为了如何处置那小子,整个汴梁可是吵翻了天! 赵构和高俅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秦桧的胆子却要大得多,眼中猛地闪过一丝阴狠。 那日在镇安坊,姓武的混蛋一番似是而非的话,惹得自家后宅好一通鸡飞狗跳...... 想到这,秦桧一咬牙冲出人群,跑到赵构身前一边伸手扶他,一边冲着女真人大喊:“是血战燕京的归义军来了!是我大宋战神武从文来了!再不速速退兵,定叫尔等尽数灭于汴梁城下!” 还不等女真人有反应,被他扶住的赵构就差点儿吓晕过去。 “狗日的秦会之!你他妈是嫌金人不够怒是吧?还是嫌咱们死的不够快?这会儿是他妈吹牛逼的时候吗?!” 女真人的反应却很出乎他的意料,竟然瞬间安静了下来。 燕京的那个姓武的! 原来是他! 大宋这边只知道燕京和蓟州两场大战,却不知道金太祖完颜阿骨打也死在武从文手里! 对那种猛人+狠人,这群强盗想要发狠,却一时之间根本狠不起来,实在是没底气啊! 完颜斡离不察觉到气氛的诡异,他不愧是当世名将,眨眼便作出了应对。 “传我帅令!全军拔营向东,今日定要野战败敌,砍下那姓武的狗头!” 他很清楚“士气可鼓不可泄”的道理,此时六万大军深入敌后,一个不慎就是全军覆没的结局。 看看麾下这些人的脸色吧,明显已经起了畏敌之心! 众将被他一吼,纷纷醒悟过来:“是啊!那姓武的之前都是依仗高大坚固的城池才能击败我军,如今可是野战,六万大金勇士还打不过区区万把人吗?!” 士气恢复,女真众将大声领命,转身就要各自回营点兵。 就在这时,营门方向又有一骑狂奔而来,口中大喊:“西面探马回报!宋国西军已至,距汴梁不足百里!” 完颜斡离不只觉眼前一黑,狠狠稳住身形,咬着牙改变刚刚下达的军令:“传令各军回营,无军令不得擅出!违者,斩!” 应该说这位女真崛起初期的名将还是清醒的。 这个时候就不要再吹什么牛逼说要杀谁杀谁了,先自保吧! 女真众将也不是白痴,同样明白这个道理。 前有汴梁坚城、西有宋国精锐边军、东边还有一支战绩可查的武家军。 说好听点儿目前的形式叫“强敌环伺”,说不好听就是已经被“包了饺子”! 第274章 七十二岁的小种经略相公 汴梁以西八十里。 七十二岁高龄的种师道骑在马上,脸上略带病容,两眼比两年前更显浑浊。 北伐兵败,对这位人称“小种经略相公”的老人打击很大,不仅毕生威名一朝丧尽,还被童贯弹劾成了兵败的背锅侠。 回到老家后不久便生了场大病,至今未能痊愈。 收到勤王诏书时,他已辞去了所有官职,正在豹林谷隐居休养。 可得知京师有难,这位老将立刻招集族中子侄,启程向东。 当时他已交了兵权,只能去找另一员西军大将姚平仲,要他和自己一起东进勤王。 姚家也是西北豪族,姚平仲更是号称“西军第一猛将”,闻言却有些犹豫。 他倒不是怯战,而是更倾向于先解太原之围。 说到底,山西才是西军的老窝,窝都没了,还勤个屁的王?! 不过这番心思没法直说,又慑于种师道的威望,最后只能勉强答应同行。 不过他的秦凤军只有步骑七千,便建议稍缓动身,再多招集些兵马。 姚平仲的考虑也有道理,经历两次北伐大败,西军早已伤了筋骨,区区七千人就算赶到汴梁恐怕也是杯水车薪。 种师道却道:“兵贵神速!汴梁乃我大宋中枢所在、宗庙之地,断不可有半分差池!” 其时壶关通道已断,两人无法绕到河北去抄金军后路,只能率军先从孟津南渡黄河,然后过洛阳、出虎牢,直面完颜斡离不的主力。 大军行至汜水【今郑州荥阳境内】,姚平仲再次建议道:“贼势正锐,相公当依汜水天险稍微停留,以谋万全之策。” 种师道明白他的心意,也清楚这番话有些道理,却还是拒绝了。 他对众将说道:“我军兵少,如果迟疑不进、暴露实情,只不过自取其辱。如今我军大张旗鼓前进,金人怎能测我虚实?京城军民得知我军前来,士气自然振奋,还用怕金贼吗?” 当然,作为经验丰富的老将,种师道肯定不是只会莽。 他在沿途遍贴告示,宣称种少保率领西兵百万前来,一为振奋士气,二为迷惑敌军,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自然最好! 可惜东路金军主帅完颜斡离不也不是善茬,近十年来连战连胜的女真人更是骄狂到了极点,硬撑着不肯退兵。 在他们想来,“百万西军”肯定是吹牛逼的,加上随军运输补给的民夫,十万之数应该比较准确。 要论战力,曾是手下败将的手下败将的西军,恐怕不是己方六万勇士的对手。 他们还想再等等。 结果还真就被女真人给赌对了! 完颜斡离不自然不会干等着,立刻开启了和宋国使团的谈判。 高俅早就被吓破了胆,赵构也仅能勉强维持表面镇定,全程几乎都是三把手秦桧在发言。 此时的他,还没蜕变成日后那个纯软骨头,倒是敢和女真人据理力争。 完颜斡离不也不再坚持之前的条件了,他心里也他妈打鼓啊! 当天晚上,秦桧和金使吴孝民一起返回汴梁城,带去了女真人的最新条件。 原本的第一条不再提了,女真人是纯粹的实用主义者,几颗人头不要也就不要了。 赔款和称臣的条件不变,割地方面倒是退了一步,改为要求宋国割让太原、河间【今河北河间】、中山【今河北定县】三镇。 完颜斡离不还另外提了一个条件,那就是要赵桓换一个亲王来。 他越来越觉得赵构是个冒牌货! 赵桓一听新条件,立刻就想答应,女真人的让步已经很大了啊! 时刻注意他反应的李纲,瞬间就看穿了这位皇帝陛下的心思,赶紧开口阻止道:“官家莫急!金人条件变得这么快,定是城外起了变故,许是有勤王大军即将抵达,此时该当静观其变!” 话是好话,只不过李纲说的时候有些心急,语气便显得有些生硬。 赵桓也觉得这话有道理,心中却对李纲更加不满了,暗暗决定日后定要寻机处置了这个僭越的家伙! 两日后,种师道率军抵达。 金军这才发现对方只有七千战兵,顿时后悔没在半路截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进了汴梁城。 援军的抵达极大提振了汴梁军民的士气! 一来是“小种经略相公”的威名甚大,二是普通百姓哪有分辨军队多寡的本领,还以为进城的援兵有十几万人。 整日躲在大内不敢外出半步的赵桓也是这般心思,大喜之下立刻下令开上安门,让李纲亲自去迎种师道上殿。 结果兴奋不到三秒,等种师道禀明了实际兵力后,这货的脸立刻就垮了下去,一双小眼又开始滴溜溜乱转。 过了半晌,赵桓才有气无力的问种师道:“今日之事,爱卿意下如何?” 种师道答道:“女真人不懂兵法,岂有孤军深入他国境内而能全身而退的道理?” 赵桓根本不受激励,吭吭唧唧的说道:“两国已经议和了。” 种师道大惊失色,连忙追问议和条件。 李纲咬着牙说了金人条款,老将军立刻跪地苦劝:“三镇乃是边防重地,怎能割让?三镇一失,河北怎么办?河东怎么办?金军随时都能再次南下,兵锋几日便可再临汴梁城啊!” 话说赵桓今年才23岁,他爹赵佶也才41,是在阴差阳错之下仓促继位的,对天下大事哪有什么概念? 一听种师道这话也感觉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些不妥,却又实在没有和金军死战的勇气,一时彷徨无计。 这时,少宰兼中书侍郎张邦昌察言观色后出班建议:“官家何不先假意答应金人部分条件,待各路勤王军云集后再行定夺?” 赵桓眼睛瞬间就亮了,脱口道:“好啊!好计!朕就派爱卿出城与金人交涉!” 张邦昌身子一抖,都他妈快哭了,心里不由得大骂:“我操!这尼玛咋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可计策是自己出的,他实在不好拒绝,只能哭丧着脸应了下来。 赵桓招金使上殿,吴孝民之前不管真假,在宋国君臣面前从来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这回见了种师道,立刻就变了脸色。 “小种经略相公”的威名他也是听过的,不但收起了傲慢,还第一次对赵桓行了个不太标准的跪拜之礼。 赵桓顿时觉得倍儿有面子,笑着对种师道说:“这是因为种相公你才这样啊!” 龙颜大悦之下,当即便拜种师道为检校少傅、同知枢密院、京畿两河宣抚使,诸道兵马全部由他统帅。 就连随他一起来的姚平仲,都被升官成了兵马都统制。 这番操作看似正常,其实不然。 老赵家的种干别的不行,平衡之道那是天赋技能,真正的心思是要分李纲的权! 第275章 姚氏父子贪功劫营,金兵反手将计就计 武从文把两百女真太监放回去,自然不是单纯为了泄愤和恶心人。 他是想以此激怒金军,让其分兵来攻,那样便可以逐个击破。 武从文对自己手下的这支军队有信心,同等兵力下,绝不会输给女真人! 可惜他失算了,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半个人影。 派出哨骑向西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种师道率领西军到了。 武从文可不是啥也不懂的赵桓,猜也能猜到种师道的援军数量不会太多。 西军在北伐时损失惨重,如今太原又在被西路金军围攻,再厚的底子也顶不住啊! 静观其变不是他的风格,立刻便亲自带着一队斥候向西侦查,如果能找到女真人的破绽,不介意再打他一下。 结果让他很失望。 金军没再攻城,紧守牟驼岭大营不打也不走,好像是跟汴梁耗上了。 武从文也不着急,时间拖得越久就对女真人越不利,总能找到机会的! 机会很快就来了。 宣和五年十一月二十四,姚平仲的父亲姚古率熙河兵五千赶到,趁夜兜了个圈子,从汴梁东门进城。 姚古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说还有数支援军也快到了,汴梁城下很快就会勤王大军云集。 赵桓一听,登时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痛了、腰子也不虚了。 不但不再提议和的事儿,还起了出城野战的心思...... 要不说老赵家的种善变呢?! 姚平仲之前慑于种师道的威名唯唯诺诺,此时有了和种师道同辈的父亲撑腰,胆气立刻就壮了,心里便起了争功的心思。 于是父子俩入宫向赵桓进言,说此时宋军兵强马壮,将士们也都摩拳擦掌,正是一举出城击溃金军的好时机。 临了,还暗戳戳的点了一句,说种师道似乎不想与金军作战。 赵桓耳朵根子本来就软,这回更是和姚平仲心思暗合,立刻就答应了。 他早就受够了这种整日担惊受怕的日子,巴不得金军早日离开,至于是用钱还是用兵,心里并不在意。 不过赵桓总算还没傻到家,还知道要找种师道和李纲前来商量一番。 李纲这人吧,忠心方面没得说、骨头也硬,可终归是个文官,细论用兵算是半个门外汉,一听之下便也有些意动。 种师道却是个老成持重的性子,表示自己弟弟种师中的一万西军不日便到,那时再决战更有把握。 赵桓一听觉得也有道理,便又决定暂缓出兵。 种师道一走,姚平仲却又折了回来,再次劝说。 “陛下,兵贵神速、机不可失啊!若是等到种师中大军抵达,金军必定有了防备,出城突袭的法子可就不灵了!” 赵桓一听,又他妈觉得有道理了,主意再变...... 当夜,好容易回家睡上一觉的李纲突然被人叫醒,匆匆穿衣到堂中一看,竟是官家身边的内侍来了。 小太监没带圣旨,只传了一道口谕:姚平仲已经率兵出城劫营,卿速速起兵支援! 李纲当时就傻了,顾不得披甲,拔腿就往城门方向跑。 他再不知兵,也知道出城夜袭是大事,各种准备都需要时间,现在才通知自己哪里来得及?! 果然,还没等他跑到城门口,便隐约听到城外牟驼岭方向喊杀声大起。 李纲顾不得埋怨,立刻下令守城部队集结,尽快出城支援姚平仲。 可这三更半夜的,人马集合哪有那么容易? 还不等聚到三千人,他便听见城外的杀声越来越近,其中似乎还夹杂着哭喊。 李纲心头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匆匆爬上城头一看,果然发现姚平仲败了...... 目力所及,满眼都是追杀宋兵的女真骑兵! 李纲心头似在滴血,狂吼着奔下城墙,就要率领没集结好的守兵出城救援,却被赶到的种师道一把抓住。 老将军是被城内城外的嘈杂声吵醒的,找人一问立刻大惊失色,想要集合部队备战,却被告知大营已经空无一人。 他这才想起,自己带来的七千人马可都是姚平仲的部队,自然要听对方的命令一起出城,自己现在已经是个光杆司令了! “老元帅!城外都是我大宋儿郎啊!你拦我作甚?!” 李纲已经失了理智,瞪着血红的眼珠冲种师道大吼大叫。 三千整装完毕的宋军也一齐大喊:“愿随李相公出城死战!” 不少人还对这位曾经无比崇拜的小种经略相公怒目而视,燕青就是其中一个。 一直待在城墙上的他,早已换上了一身宋军制式铠甲,是从战死的同袍身上扒下来的。 种师道的心也在滴血,他何曾不想出城救援? 姚氏父子固然贪功冒进该死,可那一万两千忠勇的将士何罪? 那可都是放着家乡太原不去救,甘心跟着自己千里勤王的西北儿郎啊! 可他知道不能...... 久经战阵的老将军一眼就看穿了眼下的局势。 “李相公万万不可中了金贼的诡计!女真人马快,如何能让这许多人逃回城下?他们这是想引诱我军开门,好趁机破城啊!” 李纲不是傻子,被种师道这么一点,立刻就反应了过来,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任由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哭声、喊声、狞笑声,响了一夜...... 直到天光放明,藏在城外不远处的大队金军伏兵再也藏不住了,城下的女真人才结束了这场猫戏老鼠的游戏。 马队只来回一次冲锋,就将早已精疲力尽的几百西军一扫而光。 其实趁夜劫营并不能算错,那本就是战场上常用的法子。 姚家父子错就错在太急于立功了,没有做到知己知彼,把自己前半生和西夏军作战的经验,硬生生往金军身上套! 女真人是什么来历? 十年前这帮人还都是深山老林里的猎户,夜里防备野兽几乎是从小就养成的本能! 更何况此时孤军深入、敌兵在侧,说夸张点儿,天黑以后的警惕心甚至要比白天还他妈强! 不然你以为当年燕京大战的时候,拥有雷达挂的武从文,为啥自始至终都没想过出城夜袭呢?! 实际情况是,汴梁城门刚一打开,就被埋伏的女真暗哨发现了。 一万两千大军出城、整队,那是需要时间的。 于是,完颜斡离不不但有充足的时间布置好“口袋”,静等宋军自己往里钻,甚至还有心思和余力分兵,想试着看能不能趁乱偷城。 第276章 这,就是大宋的官家?! 汴梁城头。 守城的宋军,原本还对不出城营救同袍颇有微词,此时才个个目露余悸,心说:“还是小种经略相公高明!一早就识破了敌军诡计!” “呜呜呜~~~” 远处一阵号角声响起,城外的敌军不但没撤,更多的金军主力反倒从牟驼岭方向滚滚而来。 女真人再围汴梁城! 完颜斡离不骑马立于大纛之下,望着眼前的汴梁城,嘴角露出不屑的冷笑,轻轻挥了挥手中马鞭。 传令兵纵马而去,不久后金军大阵从中分开,两千余双手反绑的西军俘虏被押到城下跪成一片。 城头守军猜到了这些人的下场,不由得心有戚戚。 不仅如此,金军又推出了两辆大车,上面各自竖着一个高大的十字木架。 两个宋军大将打扮的人被押上了木车,正是姚古、姚平仲父子。 女真人用绳索将他们吊起,然后当着两军数十万人的面,就在城下一射之地挥动铁锤铁钉,将二人的手脚活生生钉在木架之上! 姚家父子倒也硬气,咬碎了牙不肯发出惨叫。 操作的女真人见状,故意将铁钉钉歪,几乎将二人的手掌挤碎! 劫营大败、坐看同袍惨死,本就让城内守军士气低落。 此时眼见金军再次围城,敌军又在眼前如此残忍的折磨己方战俘,接二连三的打击几乎让汴梁守军的心理防线崩溃。 人就是这样。 面对同样的情况,有些人想的是“豁出去拼命”,有些人却会心存侥幸。 女真人再残暴,也总不至于把满城的人全都杀光吧?万一自己命大,就是那个幸运儿呢? 就在这时,女真人又添了把火。 又是一声号角响起,一队女真谋克【百人队】向前冲出,人人手里提着已经出鞘的战刀。 每人从俘虏群中随机揪出一个,就在城下一字排开。 随着号角声止,战刀挥下,一百颗人头落地。 这队女真谋克杀完俘后也不退回,就那么大喇喇的站在原地,齐声冲城头大喊:“再不开城投降,这些人就是尔等下场!” 言毕哈哈大笑。 后方黑压压的金军大阵随即跟上,或以刀敲击盾牌、或用长枪猛顿地面,口中一齐发出低吼:“杀!杀!杀!” 城头宋军更骚动了,不少人的眼神已经开始闪烁。 危急时刻,种师道纵声大喊:“大宋的儿郎们!城中有我等父母亲人,金人暴虐,城破之后无人能够幸免!随我死战!” 李纲也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夺过身边的一杆战旗高高举起,又一次在城上奔跑起来。 “大宋儿郎!死战!死战!” 这无比眼熟的一幕,顿时让很多人想起了几日之前,胸中的各种情绪瞬间化作了血气上涌。 李纲所过之处,“死战”之声不断响起,很快汇聚成了滚滚惊雷。 种师道适时下令:“擂鼓!” “咚!咚!咚!” 城头战鼓越敲越响,守军呐喊声更大,双方气势逐渐拉平。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内侍突然爬上城楼,趾高气昂的大喊种、李二人快来接旨。 发现自己的声音根本没人能听见,气得他立刻喝令停止敲击战鼓。 突然消失的战鼓声,让所有城头守军都是一愣,齐齐扭头看去。 一个禁军营将怒气冲冲的跑上城楼,高声怒骂道:“谁让你们停的?!找死啊!” 那个内侍被他身上凌冽的杀气骇得倒退一步,随即想起了自己身份,用那刺耳难听的公鸭嗓叫道:“圣旨到!尔等想要造反吗?还不快去找李纲和种师道前来接旨!” 说着,还扬了扬手中的一卷黄布。 禁军营将一口气憋在了嗓子眼儿,眼中闪过一丝畏惧,咬着牙跺了一下脚,转身去找种、李二人了。 城外金军突然发现城头没了动静,莫名其妙之下竟然也忘了继续喊,几十万人的战场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种师道和李纲也发现了城头鼓停,正急匆匆的往这边赶,半路碰见了那个禁军营将。 听对方说了缘由,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一丝忧虑。 ...... “查姚氏父子贪功冒进、擅自出城浪战,致使大军战败,罪不容诛!” “另,查李纲、种师道二人怯战不出、坐看友军兵败,着罢去官职,察观后用!” 汴梁城头,只回荡着一个刺耳难听的声音,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 跪在地上的种、李二人止不住颤抖,内心更是冰凉一片! 赵桓这是要推卸责任,要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啊! 种师道缓缓从地上起身,既没有叩谢天恩,也没有去接内侍手中的圣旨,就连身边的李纲说了些什么也没听见。 七十二岁的老将军扭头看向城外,看看那满地西军儿郎的尸体,又看看木架上咬着牙不肯呼痛的姚家父子,突然仰头喷出一口鲜血! 李纲手脚并用的起身,一把抱住了仰天栽倒的老将军,周围将士也涌了过来。 种师道却什么也听不见了,脑海里只回荡着一句怎么压也压不住的话:这,就是大宋的官家?! 圣旨的内容越传越远,整个汴梁城墙议论声大起,随即又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宛若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有人不解、有人彷徨、有人愤怒,更多的则是不知所措。 消息也传到的城外,个别离城墙近的金兵能听懂汉话,立刻飞马回报,一边跑一边大声宣扬宋国圣旨的大致内容。 很快,远处的金军大阵笑声四起! 几千西军俘虏愣了,齐齐扭头看向两位主将。 “出城劫营不是陛下的旨意吗?怎么如今......” “啊!!!” 手脚被铁钉刺穿都没叫一声的姚氏父子,突然张口长嚎。 那嚎叫声中有后悔、有不甘,更多的却是无尽的愤恨! 这,就是大宋的官家?! “啊!!!!” 两千西军俘虏也嚎了起来,他们从主将的声音里听出了冤枉。 “啊!!!!!” 汴梁城头的火山终于爆发了,数万军民心里却不知要嚎些什么。 相信圣旨上的话? 他们又不傻! 李大人怯不怯战,一直躲在深宫里的皇帝不知道,他们这些并肩血战了半个月的人还不知道吗?! 种相公怯战? 怯战之人会千里迢迢赶来勤王?! 姚家父子擅自劫营? 就算是真的,可在华夏人的骨子里,为国赴死之人,即便有错,也是英雄! 那到底是谁错了?! 大家伙想骂一句“昏君”,可几千年来皇权至上的思维根深蒂固,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敢...... 所有人的情绪都需要有一个发泄口,于是那个传旨的太监就成了唯一的对象! 人群开始向城楼集中,喊杀声越来越大。 刚刚还趾高气昂的内侍吓得面皮煞白,连滚带爬的就要逃跑。 城楼上的人都在关心老将军,一时倒是没人顾得上拦阻,竟让他成功逃回了内城。 第277章 金军问罪,条件翻倍 那太监回去后自然不会说什么好话,添油加醋之下,就差直接说守城将士想要哗变了。 钦宗赵桓脸也被吓白了,心里更加笃定在这汴梁城里谁也靠不住,必须议和! 恰在此时,有人来报,说城外有金使要求入城。 赵桓差点儿兴奋得直接高潮,立刻下令恭迎金使进城,为了不再出岔子,还特意派少宰李邦彦带五百殿前班值前去保护。 于是,几十万人剑拔弩张的战场上,就出现了诡异到不可思议的一幕。 金使吴孝民单人匹马立于城下,语气嚣张的大喊“开门”。 城头上的大宋宰相李邦彦身边有十几万大军,却是极尽谦卑的哀求对方缒城而上。 他虽然胆小懦弱,脑子却绝对不傻,数万金军就在城外,城门一开,要是趁机冲进来...... 吴孝民自然明白对方的担心,就是故意难为人,目的是进一步打击守军的士气。 就在城头守军已经忍不住想要私自放箭射死这个混蛋的时候,吴孝民终于松口了。 一个箩筐被绳子绑着,从高大的汴梁城头缓缓放下,吴孝民抬腿站了进去。 李邦彦倒是心细,不敢让其他人帮忙,只用自己带来的殿前班值往上拽人。 ...... 赵桓本打算说两句场面话就答应议和条件的,却不想女真人又改了主意。 “第一,杀了李纲、种师道,把人头送到城外谢罪!” “第二,赔偿黄金一万两、白银一万万两、牛马两万头、绸缎两百万匹!” “第三,以黄河为界,往北土地全部归我大金!” “第四,宋国向我大金称臣,大金是‘父’、宋国是‘子’!” “第五,派肃王赵枢出城为质,换回之前那个假康王!” 金使吴孝民嚣张的声音回荡在紫宸殿上,可惜如今这里再也没有了李纲和种师道! “这......敢问贵使,这议和条件为何比之最初还要高了许多啊?” 赵桓哪里还像个一国之君,哆嗦的声音甚至都带上了哭腔。 吴孝民斜眼看着他道:“哼!这能怪得了谁?两国议和期间,尔等竟敢背约劫营,难道不该受到惩罚吗?!” 赵桓登时语塞,张嘴就想把之前推卸责任的那一套进行到底。 谁知吴孝民根本懒得去听,一挥手打断道:“勿要多言!就是这个条件,若不答应,大军即刻攻城!” 随着李纲和种师道的罢官去职,主和派也受了牵连,此时的紫宸殿上已经没有硬骨头了,全都眼睁睁看着金使无礼。 赵桓求助似的看向李邦彦,希望他能开口帮着说句话。 李邦彦是主和派的领袖,自然也希望议和赶紧达成,只得陪着笑脸求道:“贵使容禀,贵国之前的议和条件,我朝便是倾尽所有也无法满足,更何况现在还翻了一倍?” “我朝......我朝......” 他有心想说“拿不出来”,又怕对方真个翻脸,因此“我朝”了半天也没“我朝”出个所以然来。 吴孝民自然知道对方肯定拿不出那么多钱财,但此时己方占尽优势,自然要狮子大开口嘛! 这样即便宋国君臣还价,自己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只见他突然一摆手,打断了还在那吭哧的李邦彦,盯着赵桓说道:“其他先不说,先把第一条做了吧!” 其实这才是完颜斡离不交代的第一要务。 李纲和种师道一死,还是他妈的宋国自己杀的,说不定这汴梁城都不用再打,自己就他妈崩溃了! 好在赵桓还不算白痴到家,并没有立刻答应。 一来他也清楚种、李二人的重要性;二来大宋祖制不杀士大夫,种师道虽是武人,却是西北将门,也算是士大夫序列。 见赵桓犹豫,吴孝民眼睛一瞪厉声喝道:“昨夜偷袭,此二人作为宋国大将必定也有参与!连这个都不答应,尔等是一点诚意也没有吗?!” 赵桓的脊梁骨早就断了,现在就怕金人翻脸,立刻便起了答应的心思。 他正要张嘴,殿外突然冲进一个神色惶恐的小内侍,一边跑一边大喊:“不好了官家!太学学子和不少百姓正在宫门聚集,一起高声为李纲和种师道二人鸣冤!还有......还有更多人正在赶来!” 赵桓大惊失色,连忙起身问道:“有多少人?” 小内侍跑得气喘吁吁,喘着粗气答道:“不知道!黑压压的一眼看不到头,少说也有十几万!” 赵桓吓得一屁股跌坐回去,两只小眼睛里全是惊恐。 他是真害怕,并不是做样子给吴孝民看的。 虽然一直躲在内城没出过宫,赵桓却也不是对外界的消息一无所知。 听说城中很多百姓都是帮着守过城的,这种见过血的刁民一旦发起狂来,没准儿真敢杀进皇宫! “金使......”赵桓这回是真哭了,鼻涕眼泪一齐往下流,可怜兮兮的对吴孝民道:“您看......” 吴孝民也是暗暗心惊,想不到种、李二人的威望竟然如此之高。 知道事已不可为,他便退而求其次道:“不杀二人也行,但这官是绝对不能再做了!” 赵桓大喜,一叠声的答应。 吴孝民见他答应得痛快,却是仍旧冷笑连连:“我素知南朝狡诈,莫不是想要敷衍于我?明里罢了二人官职,暗地里仍旧留用?” 赵桓赶紧表示绝对不会。 吴孝民却是大手一挥道:“为表诚意,二人明日必须登城,亲自向城外我军诵读谢罪表!”” “啊!” 此言一出,满殿君臣一起惊呼出声。 如此条件,以李纲和种师道的性格为人,怕是比直接杀了他们还无法接受! “若是连这也不答应,其他议和条件也不用谈了!我这就出城,尔等就等着大军攻城吧!” 吴孝民不打算再退让了,临行前完颜斡离不就有交代,能逼着宋国君臣杀了种、李二人最好,若不成,也要让两人身败名裂。 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最大限度打击汴梁城中的军心士气。 赵桓不敢再和对方讨价还价,点头答应下来,并当场召李纲和种师道前来。 至少得先把宫门外的十几万人劝散喽啊! ...... 李纲对大宋忠心耿耿,接诏后第一时间赶来。 刚在城头吐血的老将军,也被族中子侄抬来了。 宫门外的军民士子看见两人无事,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欢呼过后又开始大骂官家昏庸、奸臣当道。 种师道和李纲心里感动,却还是苦口婆心的劝说众人散去,表示值此国家危难之际,汴梁城自己万万不能先乱了! 好容易平息了危机,二人入宫觐见后便遭了当头一棒。 李纲还好,只是满眼的失望和不可思议;老将军则是气得手指赵桓,浑身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278章 李伯纪阵前谢罪,汴梁城战心崩溃 宣和五年十一月二十六,晨,汴梁城头寒风凛冽。 站满了每一块青砖的汴梁军民,对城外整齐列阵的金国大军视而不见,目光全在城下的两个人身上。 李纲今天没有披甲,也没着朝服,只穿了件单薄的青衫长袍,甚至连儒冠都没戴。 他收回已经迈出的脚步,转身苦笑着最后一次劝说:“老将军何苦来哉?” 七十二岁的种师道却是衣甲整齐,腰悬长剑、手抱战盔,冲着李纲凄然一笑没有答话。 风吹动他颌下的白须,却吹不动头顶梳得一丝不苟的白发。 李纲看出了那个笑容背后的东西,长叹一声转身开始登城。 跟在种师道身后的几个晚辈本想上前搀扶,却被他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我还没老到登不了城!” 汴梁城头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那两个熟悉身影再次出现在城楼之上,在众人看来是一种胜利。 昨日的宫门请愿终究是起了效果,官家还是能听得进话的,分得清谁忠谁奸。 只有离城楼近的人才能惊讶的看见,只有四十岁的李相公竟然满头白发,明明昨日见他,还只是略有斑驳而已啊! 李纲步伐坚定,却似乎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随着他从怀中缓缓取出一卷白绫展开,城墙上下突然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领着大家伙血战城头的李相公再发高论,激励军心士气! “罪人李纲,狂悖无德,枉受圣贤教诲,有负陛下圣恩。” 炽热的目光瞬间凝住,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身影。 “吾自宣和以来,屡屡妄议国事,擅开战端,毁坏盟约......” 李纲的声音有些颤抖,天地仿佛也在跟着颤抖,不敢相信这荒谬的一幕。 “致使战乱大起,天下流离,生灵涂炭......” 汴梁上下内外,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眼睛越睁越大。 “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 站在李纲身后的种师道,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一滴浊泪不可遏制的自眼角流下。 李纲的声音更抖了,却在落针可闻的城头愈加清晰。 “今当友邦之面以此书谢罪,愿彰吾朝之诚意,能换两国之和平......” 李纲身子晃了晃,无声的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继续念了下去。 “换阖城百姓不受战火之苦,天下万民重归安宁。” “轰”的一声! 不是来自城头,而是城外金军大阵爆出的哄笑。 城头宋人想骂,却又不知骂谁! 骂城外金军?还是宫内的皇帝?又或是口吐荒唐的李纲? 打击还没结束,荒诞还没演完,须发皆白的种老相公上前一步,站在了李纲身旁。 城头的军民意识到了什么,一腔怒火却又不知如何发泄,齐刷刷跪地大喊:“种相公!不可啊!” 城外,被折磨得只剩一口气的姚氏父子猛地睁开双眼,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声大喊:“老大人!不可!” 早已认命的两千西军俘虏也开始了骚动,一边挣扎着想要起身一边大喊:“老大人!不可啊!” 就在这时,一队女真骑兵驰出大阵,冲到城下一射之地纵声大喊:“还差一个种师道!再有拖延,一通鼓过我军便杀一千人!三通鼓后,大军攻城!” 话音方落,金军阵中果然响起了战鼓。 种师道感觉每一个鼓点都敲在自己心头,强忍着胸口翻涌,却没去掏怀中的白绫,而是缓缓拔出了腰间长剑。 他是将军、是老兵、是种家的后人! 宁愿死,也不会去受那般屈辱! 始终盯着城头的完颜斡离不一眯眼,猛地抬起了手。 金军战鼓陡然止歇,惨叫声中两千西军俘虏瞬间少了一半。 种师道骇然抬头,手中长剑拿捏不住,“仓啷”一声掉落在地。 李纲一把抱住老将军,神色痛苦的拼命摇头。 城楼上的宋军再也忍不住了,一人突然从地上跃起,大声吼道:“两位相公,带我等杀出城去吧!” 众皆惊醒,纷纷起身、高举着手中武器大喊:“杀出城去!和金贼拼了!” 被派来监督的内侍向后一个踉跄,白净无须的脸上更加惨白。 城外金军第二通鼓突然结束,又是一千颗人头落地。 种师道再也坚持不住了,仰头喷出一口鲜血,直挺挺向后就倒! 城头惊呼一片,刚刚的一口血勇消散大半。 城下哄笑大起,完颜斡离不脸上冷笑尽显,右手再次抬起。 一字排开的投石车齐齐发动,冲天而起的却不是攻城巨石,而是两千颗西军头颅! 鲜血洒满了长空,扭曲的五官看在城头之人眼里,似乎还在诉说着主人的不甘和恐惧。 汴梁城的士气彻底崩溃了,有些东西叠加在一起,要比任何攻城武器都要致命! “攻城!” 完颜斡离不最后一次挥手,大吼着下令。 女真人压根儿就没打算议和,破城灭宋才是他们想要的! 李纲眼前一阵阵发黑,却既顾不得后悔上当,也顾不上继续呼唤种师道,就那么抱着老将军嘶声大喊:“备战!备战!” 可惜已经没人再听他的了,所有人都茫然无措的站在原地。 敌军的号角唤醒了种师道,猛地睁开眼睛却怎么也起不了身。 汴梁城外的壕沟早已填平,扛着云梯的金军直冲城下,看样子根本不用等到后方的攻城塔抵达,便能一举破城! 燕青清醒过来,挥舞着战刀大喊:“拼了!弓箭手!弓箭手!” 可惜和他一样的人太少了,云梯竖起,期间城头一箭未发。 “来一个人!快来一个人!” 燕青搬起滚木一端,也不知是冲谁在吼。 终于有一个洪兴帮众反应了过来,手忙脚乱的俯身帮忙抬起另一端,半道却突然腿软手滑,巨大的滚木没能扔下城头,反而砸倒一片自己人。 燕青仗着轻功纵跃躲过,张口想骂却又不知该骂什么,已经有人往城下逃了。 他痛苦的闭上那只独眼,随即又猛地睁开,目光投向城内方向。 他后悔了,后悔没听武从文的,没有带着心爱之人逃离汴梁! “师师在哪?城破之后她会如何?”燕青不敢往下细想。 突然,城外响起一声悠长的号角,仿佛混沌天地中的一道微光。 “是北边......不是金军的牛角号声......是援军到了!” 万念俱灰的燕青猛地振作,转身扑上了城垛。 “咚!咚!咚!” 北方,天地相接之处,一面“宋”字大旗跃然而出。 “援军!援军来了!” 更多人扑到了城头,不少逃跑的也停下了脚步。 第279章 宿命对手的初遇 “勤王大军已至!随我死战啊!” 形容已似暮年的李纲,嘶哑着嗓子纵声大吼。 “大宋儿郎!随我杀敌!” 终于挣扎站起的种师道老泪纵横,花白的胡须上还有血迹未干。 更多人回到了原本的岗位,捡起了刀枪、搬起了木石。 完颜斡离不眼神震骇,咬牙切齿的看向北方。 那边的斥候都该死!剥皮抽筋也难解他心头之恨! 北方敌情未明,他只得下令暂缓攻城,并扭头冲身边的四弟喊道:“你带本部铁骑前去阻拦,绝不能让对方靠近中军大阵!” 完颜兀术沉声答应,带着亲兵纵马而去。 蓟州战败,让这位桀骜不驯的女真四王子倍感憋屈,时刻想着一雪前耻。 可心态失衡之下,好像所有事情都在和他作对,率军攻打个小小的奚王府都屡屡受挫。 最后还是二哥出手,才帮自己解决了张觉。 从那之后,完颜兀术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低调的不得了。 此次南下更是时时处处谨遵号令,让进便进、让退便退,从来没有半句废话。 他很清楚,攻破奚王府的那点儿小功劳根本不足挂齿,只有灭宋这等大功,才能洗刷自己身上的耻辱! 当然,这位素来以勇猛着称的女真四王子也没有变得胆怯,亲自领着两千亲卫骑当先迎敌,让麾下大将完颜阇母率八千主力随后跟进。 作为沙场宿将,完颜兀术很快便判断出了敌军的实力。 人数虽然过万,战斗力却绝对不强,这一点从散乱的阵型上就能轻易得出结论。 天性中的果敢让他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牛角号声响起,两千女真骑兵追随主将直冲敌阵! “宋”旗之旁,一面略小的旗帜上写一个“宗”字,旗下一位老将大声下令:“原地结阵!岳飞!率你部骑兵出击,为大军结阵争取时间!” 一员红马红袍的小将抱拳领命,长枪一挥,带着三百骑冲出大阵,直奔两千女真骑兵杀去。 完颜兀术眼睛一眯,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 “区区三百人也敢与我两千骑对冲?如今任谁都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吗?!” “一个不留!杀!” 完颜兀术双眼猛地睁大,怒吼着下令。 “保家卫国!杀!” 十九岁的岳飞同样举枪怒吼,身后袍泽齐声应和。 在另一时空整整纠缠了半生的两个人,在这个时空终于第一次交手! 完颜兀术这次使的是自己最擅长的兵器----四十八斤的螭尾凤头斧,舞动间虎虎生风。 岳飞用的则是自幼苦练的沥泉亮银枪,手一抖寒光闪闪。 两人驰近,完颜兀术见当面小将面嫩,不屑之下就想连人带马一斧砍成两节;岳飞看出对面该是金军大将,长枪一抖便要擒贼擒王。 金铁交鸣响起,岳飞手中枪宛如灵蛇盘树,在沉重的长斧上一搭一挑,又如蛟龙吐水,枪尖猛地爆出点点紫芒。 完颜兀术只觉手中大斧突然一歪,下一瞬脱手而去,心头大骇之下条件反射般往后一仰。 飞在空中的长斧砸翻了一个女真骑兵,岳飞手中的长枪贴着敌人的鼻尖划过。 紫芒暴涨,完颜兀术脸上一疼,鲜血飞溅中金盔冲天而起。 此时武从文如果在场,一定会惊讶的发现,三年前还只有10级的岳飞,此时竟然已经18级了! 要知道,这小子可没有系统,也没人帮他点“升级”...... 这天赋,不愧是老英雄周侗最喜爱的肝门弟子! 岳飞心里大叫一声“可惜”,却没耽误时间再补一枪。 敌我兵力悬殊,他必须保证己方的速度,一分一秒也耽误不得! 金军终究人数大大占优,宋军又不是人人都像岳飞那般武艺高强,只一次对冲就损失了三分之一。 不过女真人的速度也不可避免的慢了下来,岳飞趁机率军兜了个小圈,重新咬了上来。 完颜兀术死里逃生,再不敢与敌将单挑,而且如今的他已经成熟,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一千人随我回马,围住敌军骑兵!其余人继续冲击敌中军!” 随着完颜兀术大声下令,女真骑兵立即分成两队,一半回身迎战,一半继续向前。 岳飞紧记使命,再次率军转向,避开了对手的拦阻。 两千人分兵哪有那么容易,女真骑兵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小段混乱,被岳飞抓住时机再次杀入阵中。 这下女真人也不用分兵了,一旦形成衔追击之势,以这支宋军骑兵的勇猛,还冲个屁的阵! 完颜兀术大怒,咬着牙下令,全军务必围歼这一小股搅局的敌人。 岳飞一身红袍极为显眼,长枪闪动间紫芒点点,所过之处女真骑兵纷纷落马,带着部下左冲右突,一时竟有所向披靡之势。 可惜他们人数实在太少,又不能和敌人拉开距离游斗,伤亡也在迅速攀升。 终于,不远处的宋军大阵响起一声号角----结阵已毕! “左转!左转!” 岳飞举枪大吼,跟在身边的同村伙伴王贵却明显有些迟疑。 他兼任军中司号,战场上军令传达全靠他腰间的那支牛角号,这一犹豫立刻误了事。 岳飞心中大急,也顾不得出言责备,枪尾一挑将王贵腰间军号挑在手中。 四个女真骑兵趁机杀上,齐齐高举狼牙棒劈头便砸。 危急时刻,另一个同村伙伴汤怀纵马杀来,手中枪架开三人,微侧肩膀硬扛了一击。 只见他闷哼一声,身子向旁歪倒,下一瞬又强行稳住,死死护在两个兄弟身前。 王贵终于反应过来,口中大叫一声,长枪闪电连刺。 两个金兵中枪坠马,汤怀虎吼一声震开最后一柄狼牙棒,反手就是一捅。 “呜~呜~呜~” 号角响起,仅剩一百出头的宋军骑兵立刻左转。 岳飞一马当先,手中枪大开大合之下又不乏灵活巧变,很快便带着部下杀出了重围。 完颜兀术看着远去的敌人,恨得脸皮猛抖,却还是忍住了没有下令追击。 他们既然想去送死,那就成全了罢! 一回头,下令再冲宋军大阵。 王贵偷眼去看岳飞,发现对方脸上满是阴沉,心虚之下略微落后了一个马身。 可他却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左转是汴梁方向,那里的敌人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尽头,去了不是送死吗? 此时更应该右转退回本阵啊! 金军今天是要寻机攻城的,所以大部分人都把战马留在了后方。 因此完颜兀术的八千后队全是步兵,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支百余人的宋军骑兵绕阵而过。 完颜斡离不不可思议的看向北方,他不明白自己四弟的一万人,为何还能让敌军有漏网之鱼,直接冲到了这汴梁城下! 第280章 纵横驰骋万军中,舍身报国少年郎 一百多骑自然掀不起多大风浪,但对整个战局的影响却绝非人数能够说明。 汴梁城头。 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让守城军民的士气跌落到了谷底,种师道和李纲两个人再怎么声嘶力竭,也仅仅只能避免当场崩溃而已。 “强敌当面、外无援军、内有昏君佞臣,这汴梁城还能守得住吗?” 这是所有人心底的疑问。 现在,前两项担忧突然就被打破了。 城下那队宋军骑兵人数虽少,却是往来驰骋、挡者披靡,冲杀于万军丛中好似闲庭信步! “女真人也不过如此嘛!” “我大宋的援军终于到了!” 所有人都想起了之前的守城战,金人连攻十二天,不是照样拿不下老少爷们儿吗?! 操!有本事你他妈就再攻十二天,看看最后谁能熬得过谁?! 至于大内里的皇帝陛下...... 已经没人记得他了! 金军也是吃了大意的亏,完颜斡离不有两点是真没想到。 第一个没想到,是宋军为何会突然出现? 自己派往北边的斥候虽然不如其他方向多,却也不至于一个也没发现敌人并回来报信,那可是足足一万多人的大军啊! 唯一的解释就是,己方的斥候全部被对手提前收拾了...... 第二个没想到,是这支宋军骑兵居然这么猛,素以彪悍敢战着称的兀术居然都没能拦得住他们。 要知道,他可是派给兀术整整一万人啊!其中的骑兵就有两千! 到底是敌人太厉害?还是兀术太无能? 完颜斡离不已经没心思细究了,他必须立刻扭转局势,不然这接连几天的谋划布置可就统统白费了! 金军号角响起,四个骑兵猛安一齐出动,对那支趁隙肆虐的宋军骑兵四面合围。 同时,完颜斡离不下令攻城部队重新发力,甚至还又派了五千人前去支援。 到了他这个境界,对战场的感知和判断力极高。 汴梁城头的士气正在恢复,却还没恢复到必要的高度,自己还有机会! 再拖一拖,即便自己围歼了来援的宋军,最好的时机也会错过,战局又会回到从前,拿下汴梁就没有半点希望了。 如果说对战场的感知和判断,完颜斡离不是来自丰富的经验,岳飞大概就是天生的直觉! 四千铁骑合围,女真人的战术素养不可谓不高,战斗技巧不可谓不强,却硬生生被他抓住了不是破绽的破绽,总能险之又险的破局而出。 汴梁城下,一百骑带着四千人乱跑,很快就搅乱了金军的布置,甚至一定程度上阻断了女真人对攻城部队的支援。 “这人究竟是谁?!难道又是那个姓武的部下?!” 完颜斡离不看着战场,心头冒火的同时又不禁暗自心惊。 在他想来,宋国虽大,可除了那支武家军,没人能够让自己这么狼狈! 这个念头一起,他便不禁将目光投向了北方,为自己的四弟担心起来。 如果自己猜得没错,那边可是足有一万武家军,同等兵力下,四弟兀术能打赢吗? 斡离不的担心,完颜兀术也想到了,因此没有直接发动攻击,而是小心翼翼的先行试探了一番。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好像担心错了,眼前的一万宋军虽然已经结了阵,可怎么看都不像支强军的样子! 一支部队能不能打,不一定非要交上手了才能知道。 阵型是否严整、士兵是否镇定、士气是否高昂、应对是否从容,这些都是能看得出来的! 完颜兀术和武家军交过手,这点儿最基本的判断力绝不会错。 他试探性的率军绕到了敌军大阵侧面,对手变阵,动作却迟缓且混乱。 他再向北绕,对手更跟不上了。 完颜兀术甚至看见有宋军自己人撞在一起,呼啦啦倒了一片。 “不是那姓武的部队!” 他终于作出了判断,随即高声大喊:“吹号!命令完颜阇母直接进攻!” 就在宋军调整防守的时候,完颜阇母率领的八千步卒也赶到了。 不得不说,此时的金军确实强,无论是将领的能力,还是士兵的战斗技巧,又或是各部之间的配合都处于巅峰状态。 步兵的冲击力自然没有骑兵那么大,可惜一万宋军正在变阵,原本朝向南边的阵列已经没有最初的时候严整了。 三个猛安组成一个“品”字形攻击波,只一击就突破了宋军的防守。 亲自担任锥头的完颜阇母大喜,立刻下令吹号,命令压阵的五千人分别从两翼包抄。 他要一口把眼前的宋军全部吃掉! 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完颜兀术,不过他并没有从北面发动攻击,反而带着骑兵向后撤了一段。 围三阙一这种基本策略,女真人也是懂的。 不过这支万余人的宋军虽然战力不强,战心却是十分坚决,即便被突破了南面防线,也没有一个人逃跑,反而嗷嗷叫着奋力反扑。 一时间,宋、金加在一起两万多人在汴梁城的西北方向爆发了惨烈的厮杀! 金军主帅完颜斡离不胸口憋闷,他知道今天想要攻下汴梁是不可能了...... 内外两支宋军的士气,都已经到了不会崩溃的高度。 而在冷兵器时代,只要一支军队的士气不崩,想要击败他们是很困难的,就算兵力相差悬殊也不行! 可是要让他彻底放弃也不可能,至少得把城外这支宋军给灭了! 既能解心头之恨,也能打击汴梁守军的士气。 你们不是在等援军吗? 好啊! 我就见一支灭一支! 看你们能挺到什么时候?! “擂鼓,命令攻城的部队撤下来,全力围歼城外宋军!” 想到就做,完颜斡离不立刻下令。 杀声冲天的战场上,小范围军令用号角,因为便于携带,可以随时吹响;大的调动则用战鼓,不但鼓声穿透力强,还能区别于纷杂的号角。 “向东!向东!兄弟们,随我杀向金军大纛!” 岳飞发现攻城的敌人正在撤退,只用了一秒便猜到了女真人的意图。 他准备做最后一搏了! 一万对五万,己方不会有任何胜算,除非汴梁守军出城支援。 但直觉告诉他,那种情况不可能出现...... 是以死报国的时候了! 第281章 舍身救徒,老英雄单人独挡万军 汴梁城头。 旁人看不出,打了一辈子仗的种师道一眼就看出了岳飞的打算和决心。 老将军想痛苦的闭上双眼,却又不舍得错过哪怕一瞬! 那个火红的身影,仿佛让他看见了少年时的自己,也是那么的血气方刚、也是那样的无惧无畏。 “可惜了......”种师道的心在滴血。 他看见岳飞的时间并不长,却已经足够断定这是块璞玉。 不! 此子已经不能用“璞玉”来形容了,俨然已是块耀耀生辉的宝石! 可惜...... 敌我太过悬殊,活不下来了...... 老将军不是没想过杀出城去,可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岳飞太果断了! 同样没想到岳飞如此果断的还有完颜斡离不,他震惊过后突然发现,此时自己身边居然没有多少人! 在之前的战斗中,他习惯性的靠前指挥,不知不觉间居然脱离了中军百十步,跟在身边的只有两个亲兵谋克。 完颜斡离不当然可以后撤,退入中军之前谅对手也追不上自己。 可大纛怎么办? 一起后退?将士们一定会认为自己临阵脱逃。 留在原地?大纛一倒,对大军造成的打击恐怕更大! “此子到底是谁?!今日不杀他,来日必成大患!!” 完颜斡离不瞬间就作出了判断,随即下令正面迎击,他同样不缺拼命的勇气。 而且两百对几十,依旧优势在我。 眼见女真大纛不退反进,岳飞也知道碰上了劲敌。 他可不是那种无脑拼命的莽夫,最后的决死冲锋也是算好了的,不是没有机会! “杀!” 师傅送他的沥泉亮银枪虽是神物,平时能做到滴血不沾,此时却也是通体粘稠,杀人杀得实在太多了! 枪尖消失已久的紫芒乍然流转,却明显不如之前耀眼,他的体力早已到了极限。 岳飞紧咬牙关,已经能看清对面金军主帅的长相了。 缓缓抬起长枪,汇聚了全身上下每一丝力气,机会只有一次! 完颜斡离不一身重甲、外罩皮裘,手中一把长柄双手刀也在蓄力,其上青光波动。 他性格低调,不爱与人斗狠,所以世人都知老四兀术是女真猛将,很少有人知道他才是阿骨打几个儿子里武功最高的! 两人全都脱离了本军大队,相距还有十步,战马对冲就是一眨眼的工夫。 岳飞胯下的枣红马却突然栽倒...... 已是八境宗师的他都已经力竭,何况一刻未停奔跑的战马? 终究没能坚持到最后一刻! 完颜斡离不一刀抡空,再想变招也来不及了,只能咬牙继续向前。 骑兵对冲,可没机会给你掉头。 不过他也不担心,阵前坠马,自己身后的两百铁骑必然会将对方踏成肉泥! 就在这时,宋军中一个毫不起眼的身影突然腾空而起,手中枪只一扫就将刚收回刀的完颜斡离不打下马来! 两边的惊呼声同时响起,各自拼了命打马去救自家主将。 那宋骑却根本没看落马的完颜斡离不一眼,飞在空中继续向前,长枪连刺间对面女真骑兵纷纷凭空落马,却又没看见任何异彩。 宋骑下落,普普通通的一杆长枪横扫,又一层女真骑兵连同胯下战马一齐倒飞而起! 落地,枪尾向后一撅,岳飞的身体向后急速飞去。 “师傅!” 空中的岳飞嘶声大喊,喊声中是无尽的惶恐。 更多的女真骑兵冲到,那宋骑立在原地,刺、拨、扫、挑......一招招毫无花俏。 所有敌人根本没机会近身便纷纷坠地,无主的战马一匹匹从那宋骑身边奔过,似乎都没察觉到主人已经不在了。 宋骑动了,向前,目标女真人的大纛! ...... 岳飞落地,恰好落在刚刚爬起的完颜斡离不面前。 刀枪齐动,势均力敌! 再碰,岳飞竟然落了下风。 他的确是油尽灯枯了,若不是一口血气撑着,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 更何况,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去杀敌军主将的心思,只想冲到老师身边! 跟随完颜斡离不冲锋的女真骑兵左右分开,绕过了那个好似不可逾越的杀神,他们的第一要务是救回自家主帅。 岳飞身后的宋军也是一样,两支人马终于撞上,瞬间淹没了岳飞和完颜斡离不。 ...... 晚一步发动的女真中军马快,似乎会比那孤单单的身影更早一步抵达目标。 宋骑突然凭空消失了,再出现已在金军大纛之前。 手中枪横扫,木质的枪杆宛如锋利的刀锋,毫无阻碍的一斩而过。 金军大纛轰然倒下! 战场似乎安静了那么一两秒,随即轰然炸响。 宋军士气大振,汴梁城头的齐声呐喊、城外的奋勇杀进。 金军各部则反应不一,近处的疯了,誓要夺回大纛,远处的却惊疑不定,士气大跌。 女真中军骑兵杀到,最前排的甚至都忘了挥动武器,直接纵马撞了上去。 那宋骑蓦地仰天长啸,声音苍老却又高昂,战盔掉落、发髻散开,一头白发冲天而起。 是老英雄周侗! 金军兵潮突然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堤坝,血红色的碎浪漫天飞舞,却是无法再进分毫! “走!” 周侗头也不回的大喊,气息鼓荡间身上的骑兵铠甲四散崩裂,只剩一件粗布麻衣。 巨浪不断拍击,老英雄岿然不动。 岳飞重新骑上战马,一把抓住了还要再冲的汤怀,红着眼睛嘶声大吼:“走!” 同样刚刚爬上战马的完颜斡离不眼神复杂,一时不知该追那仅剩二十八人的宋军骑兵,还是先去解决那个单人抵挡万军的老人。 无论是老人舍身赴死,还是宋军骑兵方才对战局的精准把握,无不明明白白的告诉他,那个红袍银枪的小将绝非凡人。 今日若不杀他,日后必为大患! 只可惜他再也不仅仅是昔年父汗帐下的一员悍将,而是六万大军的主帅,凡事必须以大局为先。 只一犹豫,岳飞等人便已起速,他也用不着再纠结了。 “杀!杀死他!” 完颜斡离不纵声大吼,带着剩下的百余亲卫骑冲向了周侗...... 岳飞强忍着心头绞痛没有回头,带着二十七骑杀向汴梁城北。 老师绝不能白白牺牲,今日定要将这汴梁城下搅个天翻地覆! 第282章 突袭!最佳的时机! 黄河北岸。 武从文右手轻抚战马鬃毛,目光紧紧望着面前的冰面。 刘家村战后,他便带着全军跳到了黄河北岸,女真人对这里的防备最空虚。 所谓“出奇制胜”听起来高大上,说白了就是想办法在最合适的时机,出现在敌人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然后发起致命一击。 尤其是以弱对强的时候,这更是获取胜利的不二法门。 为此,他亲自带队,凭借雷达地图小心翼翼的扫荡了黄河北岸的全部金军斥候,准备神不知鬼不觉的率军摸到汴梁城下发动突袭。 结果武从文带着斥候队刚把活干完,主力部队还没赶到,搅局的家伙就出现了! 当时还真把他给吓坏了,第一反应就是背后来了金军援兵。 等看清那一大片光点都是绿色的之后,武从文才松了口气,随即主意就改了。 且不管这支“友军”到底是啥来头,有人打前站,自己可就不着急了啊! 不然你以为宗泽那一万大军,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汴梁城北的? 多说一句,宗泽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被称为名将,用兵的本事其实真不咋地! 武从文为啥要让主力大军躲得远远的,自己先带小股精锐扫荡敌军斥候? 几千上万人行军的动静有多大? 都不用被敌人斥候的眼睛看见,赶路的脚步声都他妈能传出二里地! 结果宗泽就那么带着一万人的大军一路往南莽,连个探路斥候都没往出派...... 接下来的战局却大大出乎武从文的预料。 就是这支在他看来连最基本的战术素养都没有的部队,居然和同等数量的金军打成了平手! 要知道之前北伐的时候,大宋最精锐的西军可是连辽军残兵都他妈打不过啊! 尤其是那率先出击的三百骑兵,居然硬生生挡住了两千女真铁骑,不但为主力争取到了结阵的时间,其后还一路杀向了汴梁城下! 由于雷达地图的半径有限,武从文看不到那支宋军骑兵之后的情况,但也足够他认定对方是一支罕见的强兵了。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岳飞,就是这支骑兵的统领。 “大帅,方七佛距此还有五里。”陈二狗飞马驰到武从文身边禀报。 武从文一动不动,好像没听见一样,看向前方的目光一瞬不瞬。 那支宋军坚持不了多久了! 这是他从雷达地图上得出的结论。 宋、金两军看似势均力敌,可雷达地图是有统计功能的,上面显示绿色光点消失的速度,远远快过代表敌人的红色光点。 “看来那支宋军的确人人悍不畏死,可惜战斗力实在不是对手......” 心里想着,他却没有丝毫提前出击的意思。 今天的突袭必须同时满足两个条件,一是金军战至精疲力尽,二是己方全军抵达攻击位置。 三千骑兵突袭一万尚有余力的敌人,纵使能够获胜也是后继乏力,汴梁城下可是还有更多敌人呢! 一战伤筋动骨,甚至拼光了家底儿,以后怎么办? 他可没有为老赵家殉葬的觉悟! ...... 汴梁城北。 长期疏于训练让宋军战斗力实在不行,这不是仅凭一腔血勇就能弥补的。 之所以打到现在还没崩溃,完全是因为这支部队里的士兵,个个都和女真人有着破家灭门的血海深仇! 南下前,完颜斡离不的确有命令“沿途不得擅杀”,可对于一支没有人性的强盗军队来说,如果这种命令有用,也就不会被称为畜牲了! 想想被他们占领的辽地是番什么模样吧,大宋百姓不会更加幸运...... 金军南下,挡者披靡,各地守军大都一哄而散,却总有一些人想要、也敢于拼命,因为他们的家人全部死于女真人的烧杀抢掠。 如果没人组织,这些人就是散兵游勇,掀不起什么风浪。 就在这个时候,宗泽出现了。 他本是大名府的通判,金兵还没到,知府和兵马都总管就弃城南逃了,不愿逃跑的他就成了职位最高的官员。 宗泽率本地厢军死守城池,虽然最后兵败突围,却成了河北抗金的一面大旗。 不愿投降的各地败兵、想要杀敌报国的各村乡勇纷纷前去投奔,很快便汇聚了一万多人。 当然,这其中也有金军着急南下,无暇顾及他们的原因。 岳飞便是在这个时候,和同村伙伴一起投军的。 在这支仓促成军的敌后部队里,往日的很多规矩都被打破了,岳飞很快便凭借超凡的武艺“代领”了骑军指挥使。 得知汴梁被围,宗泽立即率军启程南下勤王。 之前就说过,金军这次南下汴梁根本就不在最初的计划里,所以后方十分空虚,宗泽一路都很顺利,居然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直到兵临黄河,老将军才感觉到不对劲儿了。 这都快到汴梁城下了,怎么连一个金军斥候的影子都没看见,实在太她妈反常了啊! 不过大军都到这了,总不能被这点儿莫名其妙的就给吓退了吧? 老将军也是性格刚猛,抛开一切杂念督军疾进,居然真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在最关键的时刻杀到了汴梁城下! ...... 完颜兀术也是吃了经验主义的亏,一上来就是“围三阙一”的常规打法,完全没想到这支宋军杀人不行,却没一个想过逃跑。 等他反应过来,再想发动致命一击,中军方向异变陡生。 正在厮杀的士兵纷纷回头南望,然后就发现中军大纛不见了! “难道是败了?大元帅阵亡了?” 这是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却又难以遏制的想法。 本已摇摇欲坠的宋军方阵趁机反弹,一时竟有反攻的架势。 幸亏完颜兀术理智尚在,他很了解二哥的本事,绝不可能败给懦弱无能的宋人! 在他的强力弹压下,部队终究没有崩溃,可之前血战建立的优势却已荡然无存。 “将士们,随我向前!杀!” “宋”字战旗下,六十三岁的老将军宗泽纵声大吼。 他也看到了汴梁城下的变故,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毫不犹豫的下令大军冲锋。 反正现在两军已经纠缠在一起,女真人的骑兵没了用武之地,己方阵型乱一些倒也无妨。 完颜兀术一边喝令各部镇定,一边让人用号角询问中军情况,却迟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下他也毛了,心说:“二哥不会真败了吧?” 就在这时,南面突然扬起一阵烟尘,其中隐约可见战马奔腾,打头的竟是之前交过手的那员宋军小将。 混乱嘈杂的战场,让完颜兀术没法根据马蹄声和地面的震动判断来人数量有多少,不由得心里更慌。 “二哥真的败了?” 虽然立刻下达了骑兵迎战的命令,他内心的动摇却是更狠了。 就在这时,中军方向的战鼓终于响起,一度消失不见的大纛也重新竖了起来。 完颜兀术长舒一口气,原来只是虚惊一场,对面的必是宋军疑兵无疑,大概就是之前从自己手上逃脱的那一小股人马。 心中大定,他正要下令骑兵冲锋,身后方向突然嘈杂声大起。 完颜兀术豁然回头,发现刚刚还在围攻宋军的部队已经乱了。 一阵急促的号角响起,那是冲锋的号角。 跨过混乱的战场,急如骤雨的马蹄声中,一面“武”字大旗破空而出! 第283章 以碾压之姿登场 完颜阇母懵了,都忘了下达备战的命令。 宗泽也懵了,自己后方也没有援军啊?! 可两边的士兵没懵,一方欢呼如雷,一方撒腿就跑! 但是两条腿的人哪里跑得过四条腿的战马? 之前的混战,为武家军骑兵提供了最好的掩护,直到战马全部加到了极速才被敌人发现。 一冲而过! 真正的一冲而过! 三千武家军铁骑就像烧红的钢刀切过黄油,连速度都没损失半分! 主将完颜阇母的大喊大叫,吸引了武从文的注意力。 稍稍调整了点方向,纵马而过时长枪向前一指,武从文直接就把这个完颜家辈分颇高的老将挑上了半空。 握枪的右手随便一抖,红光乍现。 “向前!” 武从文大声下令,没多看身后那团碎肉一眼! 心里一个声音告诉完颜兀术:“快下令掉头!能杀一个敌人算一个!” 可身体却很诚实,这位在另一个时空大名鼎鼎的“金兀术”...... 跑球了! 两千骑兵群龙无首,再次被对手一冲而过。 “向前!继续向前!” 武从文再次大喊,永远紧紧跟在身边的陈二狗亲自吹响了号角。 三千战力丝毫未损的铁骑,跟着他们的主帅,一往无前! 老将宗泽终于反应了过来,立即下令散阵追杀。 要不说他的军事才能有限呢? 看看岳飞是怎么做的! 本已决定拼死冲锋的他,察觉对面起了变故的瞬间,就决定了下一步的行动。 “掉头!向北!紧跟援军!” 然后他就看见了那面“武”字大旗。 “是先生!” 岳家村虽然消息闭塞,可从军后岳飞还是零星听到了一些武家军的事迹。 此时此刻,他莫名的就能确认,突然出现的这支援军,就是当年月下教导自己的那位武先生! ...... 完颜斡离不也是目瞪口呆。 他不明白自己的四弟为什么突然就败了! 是因为之前自己的大纛倒下? 不至于啊! 诸般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这位金国初年最牛逼的名将之一,很快就作出了决断和应对。 刚刚收拢的三千骑兵出击,其余各部立即收缩,原地结阵防守。 武从文杀到,三千对三千! 没有任何花巧,两支骑兵直接对撞。 可惜一方气势如虹、一方惊疑不定,一方有备而来、一方仓促应战,一方速度巅峰、一方马速刚起...... 没有任何悬念,金军骑兵完败! “左转!追杀敌军骑兵!” 武从文透阵而出,第一时间就看见了已经快要结阵完毕的金军步兵,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命令。 他带着的这三千人可不是重骑兵,硬冲步兵大阵是要吃亏的。 被一击而散的金军骑兵正想重新集结,怎么也没想到敌人竟然毫不停留的就杀了个回马枪。 这下也不用再想其他了,直接跑吧! 三千武家军骑兵兜了个圈子,几口就吃掉了反应最慢的一千敌人,然后在号角的指挥下开始分兵。 扈成和萧离统各带一千骑掉头,围着金军的步兵大阵绕圈,让其不敢妄动。 武从文则带着花荣麾下的一千骑继续追杀。 收起长枪,摘下雕弓,武从文连珠疾射。 “宗师级射术精通”配合“宗师级骑术精通”,让他骑在奔驰的战马上依然箭无虚发。 花荣虽然骑术稍逊,可这厮箭术太牛逼啊!杀敌的效率没比武从文差多少。 当然,其他武家军骑卒就差强人意了。 这些人虽然全部来自北地,有汉人也有契丹人,可骑射实在是门高技术活,天赋和长时间的训练缺一不可。 此时的武家军骑兵根本玩不转! 不过他们也有高招,而且方法很简单。 所有人都朝着敌人最中间齐射,就靠覆盖面积杀人...... 大阵中央的完颜斡离不心都在滴血! 女真人是渔猎民族,东北的白山黑水之间也没有大片大片的草原,骑兵并不是他们的种族专精。 所以真正合格的骑兵并不太多,大部分族人都只是能骑马而已,真正交战时都是下马步战的。 说白了和武从文是一种玩儿法,就是一群骑马步兵,顶多算是骑马重步兵! 现在...... 能被称为名将的人,果决一定是必备的素质,金军阵中很快就响起了有节奏的鼓点----所有人不惜一切代价向中军靠拢! 与此同时,两万多人的金军大阵也开始缓缓向北移动。 在他们四周游弋的扈成和萧离统,立刻用号角询问武从文是否展开进攻,以延缓金军的行动。 武从文扭头看看汴梁城,下令两人率军继续监视即可,避免一切不必要的损失。 完颜斡离不也在频频看向汴梁城,生怕城门突然打开。 此时,若是汴梁城内能突然杀出一支宋军,和城外的骑兵配合,自己不死也得脱层皮! 汴梁城内,李纲和种师道的确打算那么做。 好容易凑了万把人,两人正准备下令开门,圣旨到了----任何人不得出城,违者以谋反论处! 机会稍纵即逝,最终,完颜兀术的一万大军逃回来不到一半,被武从文撵着屁股宰的三千金军骑兵只剩下三分之一。 完颜斡离不没有立刻下令撤退,他还想再和眼前这支阴魂不散的武家军掰掰手腕。 四万对三千,即便再加上之前出现的那支宋军,完颜斡离不也想不到己方有任何打输的理由! 然后,他就知道武从文带着骑兵在自己边上溜达啥了。 方七佛的一万步军终于到了,宗泽带着五千残部紧随而至。 两军对阵,完颜斡离不仍然觉得自己能赢。 四万对一万五,为啥会输? 很快他就会知道到底为啥了,十门金灿灿的青铜炮被推了出来! 现在知道方七佛为啥行动那么迟缓了吧?就是为了这十门宝贝疙瘩! 和大家伙的固有印象不同,青铜根本不是黯淡无光的绿色,那是在地底下埋久了生的锈。 李白《将进酒》里有一句“莫使金樽空对月”,其中的“金樽”指的其实就是青铜酒杯。 这玩意新鲜的时候,颜色很接近18k金,在太阳底下一照,简直能闪瞎人眼! 这种极具视觉冲击力的造型,一开始的确吓了完颜斡离不一跳,可很快也就镇定了下来。 因为这种东西他之前见辽军使过,只不过是铁的。 威力怎么说呢? 动静吓人,跟打雷似的,可杀伤力嘛...... 呵呵!别说投石机,连大型床弩都比不上,还他妈容易自爆! 第284章 超越时代的武器 汴梁城下,两军相距四百步。 一支只穿布衣的武家军步卒,正在阵前忙活。 打开木箱,将纸壳的一体炮弹底部撕开,然后整个从炮口塞入,再用一根顶端裹着布的木棍捅实,最后将每枚炮弹配发的引火药包撕开、倒入药池。 整个过程用时不到一分钟。 这还是操作过程中出了一些岔子,真要是熟练之后,速度还能提高很多! 完颜斡离不看着对面一阵捣鼓,虽然不认为那看着挺漂亮的“大号炮仗”能有什么卵用,却还是决定立刻进攻。 那玩意的动静还是挺吓人的,没见过的士兵难免受到影响。 因为原本是打算寻机攻城的,所以女真人今天没带重骑兵,那玩意在攻城战里派不上用场。 不过那也没关系,完颜斡离不手下还有一支炮灰部队。 “郭将军,带着你的人冲锋,我会派人随后跟进!”完颜斡离不扭头对边上的郭药师说道。 郭药师自然不愿意,对面的敌军阵型严整,直接硬冲不说是送死也差不了太多。 但他不敢违抗军令,降将就要有降将的觉悟,这个时候自己不上谁上? 一千常胜军骑兵率先启动,完全是以重骑兵的战法直接冲阵,三千步卒紧跟在后。 ...... 岳飞刚见武从文时是激动的,热血上涌间只想跟着对方驰骋疆场。 待两军站定,看着对面金军阵中重新竖起的大纛,他又不禁悲从中来。 他想告诉武从文,师父就战死在那面大纛之下,自己要报仇! 可对方的表现让他开不了口。 武从文目不斜视的看着对面,自始至终没和身边的岳飞说一句话。 虽然对麾下这支亲手打造的军队有信心,但这毕竟是第一次与女真大军进行野战,己方兵力还处于绝对的劣势,心下多少还是有些没底。 这一战过后,又不知道会有多少兄弟埋骨于此! 岳飞将目光从武从文身上挪开,扭头去看其他人。 然后他就发现所有人都和武从文一样,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既看不到咬牙切齿、怒目圆睁,也看不到恐惧畏缩、左顾右盼,人人全神贯注的眼中只有一样东西----敌人!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战场。 随着宗泽的部队一路行来,岳飞没遇到过任何敌人,今天其实是他第一次真刀真枪的上阵。 之前带着三百骑往来冲杀、所向披靡,一半靠的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另一半靠的是初上战场的血勇和锐气。 还有,老师周侗无言的保护...... 现在,武从文给他补上了最后一课! 真正的战场没有温情脉脉、没有儿女情长,有的只是铁与血! 真正的决战,没有时间给你诉衷肠,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可能决定胜败生死! 目光投向前方,岳飞的眼神已经变了,变得和武从文一模一样。 ...... 郭药师发动的时候,武家军炮兵正在那吭哧吭哧瞄准呢。 这是个技术活,花费的时间可要比装弹长得多! 没办法,这年头的普通士兵连字都不识,更别提什么数学知识了。 指望他们心算什么“三角测距”? 那绝对是他娘的想多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实打实的开几炮,然后根据实际落点提前标好几个固定标尺。 可惜在今天这种情况下,肯定没那个机会。 所以他们能靠的就只有三样东西----经验、直觉,还有一点点运气。 不过现在好了,金军的进攻直接帮他们解决了瞄准的问题,直接把炮口放平就行! 这种被不要脸的武从文命名为“武一式步兵炮”的青铜炮,有延迟和瞬发两种发射方式。 嗯,这么说是为了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科技感更足。 其实前者就是插一根药碾子,后者则是把一头火红的木棍直接怼进药池。 400步大概就是600米,骑兵算上启动和加速的时间,跑过这点距离也用不了两分钟,还延个屁的迟啊!当然要用后者...... “让你的人用手堵住马耳朵!” 武从文第一次和岳飞说话,依然没有看他。 岳飞一愣,条件反射般的遵命。 然后他就听见一连串真真宛若惊雷的巨响! 火炮附近的武家军早有准备,一个个堵耳张嘴,却还是被震得脑瓜子嗡嗡的。 宗泽军列于武家军方阵之后,虽然离得较远,却还是被吓得心惊胆战,甚至有人一屁股跌坐在地。 他们不是没见过火炮,毕竟这个时代要论玩儿火器,抛开武家军不提,宋军绝对领先全球。 可他们没见过这种火炮啊! 历史上管状火器大量出现是在南宋初年,在那之前所谓的“火炮”其实指的还是投石车,只不过把发射物换成了能爆炸的火药包。 所以史籍中那玩意还有一个更响亮的名字----霹雳车。 宋军这边都被惊住了,更何况真正承受打击的金军? 十枚实心铁弹高速飞行,肉眼根本看不见轨迹,杀伤力却是实打实的,所过之处真的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郭药师只感觉一股劲风自耳边划过,隔着铁盔护耳都能听见那恐怖的啸叫声。 让他奇怪的是,自己并没有听见任何惨叫。 下意识回头一看,这厮登时吓得浑身发硬! 因为要冲阵,郭药师的一千骑兵排的是密集阵型,所以炮弹只要不是倒霉到正好打中马与马之间的空隙,基本不会浪费任何一分动能。 十条血肉胡同! 非形容词的血肉胡同! 一千冲锋的骑兵大阵就像被铁梳子梳过了一样! 这还没完,十枚铁弹打穿骑兵后速度只是稍减,一头撞上了后面同样密集列阵的三千步兵。 又是十条血胡同! 炸了! 常胜军骑兵和步兵一起炸了! 没被打中的骑兵立刻勒马,步兵更是直接一哄而散! 郭药师没有一点办法,再说就连他自己的第一反应也是逃跑。 这尼玛是什么大杀器?是人能对抗得了的吗?! 完颜斡离不也没有喝骂,能做的只有目瞪口呆。 看着在中军阵前接连腾起的十团沙土碎石,他不敢去想那玩意要是打到阵中会是一番什么场景! 事情还没完。 火炮的轰鸣就是命令,三千支弩箭腾空而起,落下时正撞上混乱无比的郭药师骑兵! 更恐怖的还在后头。 一击得手的武家军炮兵士气大振,清理炮膛、装填弹药一气呵成。 只不过这次要发射的,换成了散弹...... 第285章 一锤定音 散弹的射程短、准头低,只适合近距离使用。 不过现在这些缺陷都已经不是问题了,混乱得连掉个头都能挤在一起的敌人,简直就是最完美的靶子。 打起来比训练时的草人、木靶还他娘的舒服! 指甲盖大小的弹丸铺天盖地,犹如一道金属风暴般撞上了目标。 骑兵身上的皮甲就和没穿一样,根本没起到任何防护作用,赤裸的战马更是直接变成了筛子。 十发散弹的战果,竟然比之前那一轮三千支弩箭还要大! 第三轮炮击,再次换上了实心弹,目标换成了后方的金军大阵。 之前的两轮已经顺带完成了实弹测距,武家军炮兵只用稍稍调高炮口就行了,很简单、很轻松。 “轰轰轰轰!” 又是一连串的炸响。 四百步的距离转瞬即逝,血肉胡同再现! 只是女真中军排列的更加密集,战果也就更大。 第一次面对这等恐怖武器,女真人不愧天下强兵,居然硬挺着没有崩溃。 不过也就只是暂时罢了...... 汴梁城头,所有人看着远处突然腾起的烟雾,先是不明所以,紧跟着就目瞪口呆的发现,正在冲锋的金军突然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咬了一口。 安静! 极度的安静! 包括李纲、种师道和内城派来夺权的殿前班值在内,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轰隆隆”的雷声终于传来,进攻的金军同一时间崩溃了。 种师道常年在前线与西夏作战,各种稀奇古怪的武器全都见过,却从来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神奇又恐怖的东西! 站在他身边的宰相李邦彦两条腿打着哆嗦、整张脸皮都在颤抖,一双睁大的眼睛里却全是贪婪...... 这厮是被赵桓派来夺权的。 开始的时候他还不敢登城,直到听见城外没了厮杀声,才壮着胆子上来。 ...... 第四轮炮击,还是实心弹,四百步的距离散弹用不了。 武从文很贪心的在心里念叨:“要是能造出开花弹就好了,一炸一大片啊!老子就不信女真人还能像现在这么坚挺!” 这个念头刚起,他就听见对面金军吹响了撤退的号角。 “我操!这就跑了?不是应该他娘的再挨上几轮才对吗?!” 这货实在太贪心了,四轮击退数万金军,炮兵今天的战果已经很他妈逆天了! 这也就是火炮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上,对人心理的震慑起了决定性作用。 真论威力,实心弹对人员的杀伤力能有多大?更何况数量还只有区区十门...... 骂归骂,武从文一秒也没耽误的下令骑兵出击。 他心里其实很清楚,下一次再和金军对阵,效果绝不会这么好了,今天必须得从对手身上咬下一大块肉! 宗泽提前有过交代,让岳飞骑兵暂时听武从文的调遣,反正就剩那二十几骑,留在身边也没什么大用。 第一次配合,武从文担心岳飞听不懂武家军的号令,今天第一次扭头看向他交代道:“你和你的人紧紧跟着我,我去哪你们就去哪!不得擅自行动!” 岳飞神情肃然的大声领命。 金军是主动撤退,因此阵型并没有乱。 当然,完颜斡离不也必须要留下一支人马断后。 最好的人选自然是郭药师的常胜军,就算全军覆没也不会太心疼! 郭药师脸色灰败,有心拒绝却又不敢,只能咬着牙率部留下。 哪知对手根本就没搭理自己,三千骑兵绕阵而过,直接去追女真人了。 被人无视的屈辱感? 一个屡屡投降的人哪有那种优良品质?郭药师巴不得所有人都把自己给忘了才好呢! 可惜武家军还有步兵...... 完颜斡离不心后悔不迭,自己是咋想的?竟然派一支降将降兵断后? 无奈之下再派两千骑兵留下,这已经是他手里所有的骑兵了。 若论真实战力,女真骑兵肯定要比武家军强一些,毕竟都是打了快十年仗的老兵。 奈何他们现在已经没了士气,生怕对手再召唤出那种“妖法”,让自己不明不白的就变成一摊碎肉。 这些人可不知道武家军的大炮现在已经变成了摆设...... “命令扈成、萧离统各自率部从两侧包抄,中军随我冲阵!” 武从文大声下令,陈二狗下一秒就吹响了号角。 女真人鼓起最后的勇气开始加速,两千对一千,人数纵使占优,却还是一触即溃! 越是小规模的战斗,个人的勇武就越能发挥作用。 看看武从文身边的将领阵容吧,他本人就不说了,23级的他简直就是人形收割机,打到现在甚至连滴汗都没出。 18级的岳飞、13级的陈二狗、11级的花荣...... 听着身后己方勇士的惨叫声越来越小,完颜斡离不心如刀绞,却只能不断催促大军加快撤退的步伐。 武从文身后,方七佛率先解决了战斗,四千常胜军根本没有抵抗。 对他们来说,投降这种事儿,干几次不是干啊?!投降谁不是投降啊?! 靠背叛起家的郭药师终于遭到了报应,被张令徽、刘舜仁这俩“兄弟”阵前给绑了,对他忠心耿耿的甄五臣也被那二人联手杀了。 解决了郭药师,武松立刻率本部两千步军支援大哥。 本就被包围的女真骑兵一看,知道彻底没了生机,二话不说也下马投降了。 别以为这群强盗的骨头有多硬,这类人只是占上风的时候残忍罢了,没有任何胜算的时候,膝盖软得比谁都快! 这场短促、激烈、数次反转的战斗,至此便以一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结束了。 所有人眼中野战无敌的金军败走,出场便一锤定音的武家军几乎没有损失! 时间刚过正午...... 武从文遥望雄伟的汴梁城,心想这下自己应该改变历史了吧? 可现实很快就会告诉他----没那么容易! ...... “在下武值,早就听说过宗老将军在河北的威名。” 汴梁城下,等待城门开启的档口,武从文冲着宗泽抱拳躬身,姿态放得很低。 对这位在他那个时空入选过中学历史课本的忠臣,他还是很尊敬的。 每每想起这位老人临死时高呼的那三声“过河!过河!过河!”,只要是个华夏人,就没有不心生敬意的。 “武将军过誉了,将军才是威名赫赫!” 宗泽是义乌人,尽管在北方做官多年,却还是保留着浓浓的南方口音,这话还真不是客气。 黄河以南的地方他不清楚,武值武从文在黄河以北,那可真真是大名鼎鼎! 两次北伐中唯一的亮点、真正夺取辽国燕京的功臣、敢在宋金两国还是盟友的时候就和女真人开战的猛人,关键还他妈打赢了...... 就这么一主,抛开资历不谈,夸一句大宋第一名将丝毫不为过! 武从文从来都不是一个谦虚的人,也没那么多功夫和人无聊的互吹,见宗泽很客气、气氛很融洽,便直截了当的道出了心思。 “宗老将军,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您老能不能给个面子?” 话说得很客气,听在宗泽耳朵里却是“咯噔”一声。 老头心说:“咱俩才刚见面吧?虽说刚刚也算是并肩作过战了,可这一上来就要好处......” 武从文不理他那强装平静的表情,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 只见他用手一指边上的岳飞,笑着说道:“我和鹏举是早年旧识,三年前便有约定,若是日后国家有难,定要联手报国。” 听到这,宗泽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扭头看向岳飞。 岳飞也是一脸懵,心说:“三年前说过这话吗?我怎么好像没印象呢?” 武从文不理两人反应,终于说到了重点:“不知老将军能否割爱,让我俩全了三年前的约定?” 第286章 冷了人心 宗泽心说:“这人也......哪有这样上来就要人的啊?!” 岳飞这种人才,只要不是瞎子都会看重,他自然不愿意放人。 但是对方刚刚救了己方大军,他也不好直接拒绝,只得岔开话题道:“哦?我倒还不知将军和鹏举乃是旧识,那武将军为何之前不去找他?” 战斗结束后的武从文仿佛变了一个人,也不冷冰冰一张扑克牌脸了,看着岳飞的眼神都在放光。 这尼玛可是千古名将啊! 但凡穿越到北宋末年的家伙,哪有放过这小子的道理? 于是他很夸张的一拍大腿,嚷道:“嗨!这不是金兵南下的太突然吗?没来得及啊!想不到这小子就去投了老将军。” 宗泽明知对方在胡扯,却也找不出他话里的漏洞,不禁再次看向岳飞,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问道:“鹏举,武将军刚刚所言,你可愿意?” 武从文也看向岳飞,眼神可就没那么和善了,满满的全是威胁:“你小子敢说半个‘不’字试试?!” 岳飞毕竟还年轻,突然间成了两边争抢的香饽饽,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打心底里,他肯定是想跟着武从文的。 抛开三年前的交情不说,对方之前在北方的事迹,还有今天一战展现出的实力,妥妥的大宋中流砥柱啊! 但他又是个知恩图报的忠义性格,自己先投了宗老将军麾下,对方也待自己不薄,破格提拔自己做了骑兵统领。 若是一有了更好的去处,就毫不犹豫的背主他投,他也就不是岳飞了! 两难之下,这小子干脆把头一低,装死去了...... 可惜若论不要脸,宗泽哪里是武从文的对手? 只见他再次一拍大腿,语气兴奋的嚷嚷道:“看!鹏举这是默认了啊!那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 宗泽目瞪口呆,随即反应过来,心一横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连声拒绝。 老头舍不得啊! 武从文正要继续耍无赖,一直紧闭的汴梁城门终于“吱呀呀”开启。 宗泽松了口气,立刻笑着岔开话题道:“武将军,咱们先进城再说吧!” 说完也不等武从文答话,一夹马腹向前跑去。 武从文很不爽的看着老头的背影,一伸手抓住了正要跟上自家主帅的岳飞,咬牙瞪眼的问道:“你刚刚为啥不说话?不想跟我?!” 岳飞脸露为难,正要开口解释,突闻城门方向嘈杂声大起,其间夹杂着阵阵怒骂。 武从文也听见了,只得暂时作罢,一边打马向前,一边在心里暗暗发誓:“臭小子往哪跑?不管用什么法子,老子今天也必须把你弄到手!” 心里发着狠,他已经纵马来到了大军之前,看见城门处一群盔明甲亮的士兵刀枪出鞘,如临大敌的将一群文官护在身后。 文官中为首的是个五旬老者,长髯飘飘,卖相相当不错,身穿一袭紫袍,好像还是个一品大员。 “是他?” “黄金瞳”发动,武从文的眼神立刻变得玩味起来。 “原来这厮就是李邦彦啊?怪不得长得这么傻缺!” 他之所以认识这厮,原因很简单。 因为李邦彦和另一个叫张邦昌的大投降派,名字里都有一个“邦”字,所以武从文穿越前读“靖康之耻”那段历史的时候,对这俩货的印象就比较深。 “贼鸟厮!爷爷们刚在城外血战一场,帮你们打退了金军,现在居然不让进城?信不信我大军发动,灭了这鸟汴梁?!” 嘈杂声中,李逵的骂声最为明显,那破锣嗓子谁也压不住。 武从文听了这话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下马,就那么沉着嗓子问道:“城内谁做主?为何不让进城?” 他这一开口,包括李逵在内的武家军将士立刻安静了下来。 武从文的威望无人可比,武家军又素来纪律严格,主帅说话没人敢插嘴打扰! 一旁正在安抚部下的宗泽对此颇感讶异,他也是统兵之人,知道这年头当兵的都是什么德行。 尤其是这种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人,脑子里的血气可还没退干净呢,说要砍谁,那可真不是随便说说的! “这姓武的小子好高的威望!这归义军好严的军纪!怪不得能一战击退金军,看来真不是仅凭那什么‘火炮’的威力......” 宗泽能看清局势,人群中的李邦彦可没那本事。 之前还被眼前大军的气势吓得两股颤颤,这会儿一见场面静了,立刻又他妈雄起了。 “大胆!尔等何人?竟敢口出无状,要造反吗?!” 武从文差点儿被气笑了,手中马鞭一指就要开骂。 宗泽见状赶紧一把拉住他,抢先开口赔罪道:“这位大人容禀,将士们刚刚血战一场,难免血气未退,言语中若有不当,还望大人海涵!” 他之前只是个正六品的大名府通判,哪有机会见到位高权重的当朝宰相,所以并不认得李邦彦。 宗泽这一赔罪,李邦彦更他妈来劲了,鼻子里重重一哼道:“若不是念着尔等勤王有功,必得严惩!” 他倒也不是纯粹的草包,还知道不能做得太过分,言语中便给自己搭了个台阶。 话说,他要真是草包,也爬不到如今这个位置...... 宗泽也算是宦海沉浮的老手,一听就明白了对方意思,赶紧乘机求道:“大军一路疾行而来,又与金人一场大战,正是人困马乏。望大人怜见,先让将士们入城休整一番。” 他本以为之前只是言语上起了误会,自己的这个要求对方肯定会满足,毕竟很合理,也很合乎人情。 哪知...... “陛下有旨,尔等就在城外扎营!” 李邦彦身边的一个小官替上司答道,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放心,亏不了你们,安心等着朝廷犒赏吧!” 武从文终于被气笑了,心说:“老子差你那点儿犒赏啊?” 宗泽也是听得目瞪口呆,反应过来赶紧继续求道:“这位大人容禀,军中有不少将士受了重伤,至少让他们先进城医治一番吧?” “多话!稍后自有人出城送药!” 这句满满都是不耐烦的回答一出,城上城下安静的犹如鬼蜮一般。 武家军将士没听见主帅说话,全都闭着嘴冷笑连连。 他们倒不着急进城,刚刚金军可谓一触即溃,武家军损失微乎其微。 宗泽的部队本要鼓噪,可见身边的武家军安静,便也一个个咬着牙强忍怒火。 城墙上的汴梁守军则是齐刷刷看向城门楼,又羞又恼得满脸通红。 若不是援军及时出现,今天很可能城就破了啊! 看着城下那些满身血迹、伤痕累累的袍泽恩人,他们的心也是拔凉拔凉的。 本来都被气笑了的武从文见了这番场景,突然心头一动,随即吐气扬声道:“我等得了勤王圣旨,一路顶风冒雪、血战连连,如今居然连城都不让进,天下哪有这番道理?就不怕冷了人心吗?!” 这话以内力激发,声传四野,城上城下听得清清楚楚。 刚刚说话的那个小官被骇得面如土色,向后一个踉跄差点儿摔个屁股墩。 第287章 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李邦彦毕竟久居高位,别看面对女真人的时候恨不得一天尿八百遍裤子,在自己人面前可又重新变回了那个威风凛凛的大宋宰相! “武值!” 只见他手指武从文大喝一声,随即眯起眼睛阴恻恻的问道:“我记得之前你曾上奏朝廷,说归义军已经解散,如今这支部队是从哪里来的?” 正奋力往城门外挤的李纲听见这句,顿时惊得差点儿一头栽倒。 李邦彦的问题听起来轻飘飘的,可背后的意思却是恶毒到了极点! 归义军有没有解散,汴梁城怎么可能不清楚? 要知道京东西路可没多远,梁山县的消息也不可能瞒得密不透风。 只不过大家伙,甚至包括之前的徽宗赵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还要靠这小子镇制几十万北地难民。 毕竟真把姓武的逼急了,就算他不造反,那几十万没了活路的北地难民谁来镇制? 一旦闹起来,就是泼天大祸! 可是现在,李邦彦这个混蛋居然把那层窗户纸给捅破了,这不是把武从文往绝路上逼吗?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李纲再顾不得什么读书人的斯文,手脚并用的扒拉开人群,一边向前挤一边火急火燎的打着圆场。 “武将军定是接到勤王圣旨后,重新集结的部队!毕竟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老兵,从文一声令下,动作快点也不奇怪!” 李邦彦话一出口,其实也意识到了不对,本想随便找个话茬岔开,可一听见李纲的声音却又突然改了主意。 如今的他,和李纲可谓势不两立。 区别是,李纲只当二人之间单纯是政见不合,而在他心中,就是你死我活的权利斗争! 刚刚在城头之上,李邦彦也亲眼见了武家军的能打,这样一支强军若是被李伯纪收了人心,和战两派的最终胜负可就难说了啊! 武从文认识李纲,见他开了口,便把已到嘴边的话暂时憋了回去。 之前从燕京回到汴梁的时候,对方是在朝堂上替自己说过好话的。 作为一个恩怨分明的人,他对这位历史上的悲剧英雄,无论于公于私都抱有巨大的好感,必须得给面子。 结果李邦彦见武从文没再说话,居然以为他是怕了,气焰顿时更加嚣张。 “哼!蓄养私军,形同谋逆,本相看你有何话说?!” 如果说之前那句,还能说是李邦彦气急之下口不择言,此话一出,可就是摆明了不死不休。 当然,在所有人的眼中,要死的那个肯定是武从文。 大宋面对外敌再他妈怂,收拾自己人可是花样多多、毫不手软的! 只不过这个“所有人”里,并不包括武家军的人。 这支军队太特殊了,高级将领要么是反贼,要么是受招安后被耍,重新又弃官不做的家伙,心里哪有半点儿对朝廷的敬畏? 基层的军官和士兵更别说了,绝大部分压根就不是宋人! 李邦彦有一句话没说错,这支武家军完完全全就是武从文一个人的私兵! 只不过此“私兵”非彼“私兵”而已...... 李逵那黑厮脾气暴归暴,但有眼力价,武从文在的时候从来不敢搞事儿。 反而是平时看起来颇为稳重的武松,骨子里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这世上能镇得住他的,也就只有哥哥一人。 此时眼见武从文被人扣上一顶谋逆的大帽子,哪里还能忍得住,“仓啷”一声拔出战刀,指着对面的李邦彦冷冰冰的喝骂。 “我等千里迢迢前来勤王,刚刚解了这汴梁之危,你这狗一样的东西竟就诬赖我大哥谋反?!你再敢说一句试试?看我不削平了你!” 这话说得霸气,城上城下无人觉得不对,反而感觉骂得十分解气。 敌军围城,汴梁危急,忠义之士抛家舍业前来勤王,血战之下伤痕累累,朝廷不大加赞扬也就罢了,居然连城都让不进! 人家争辩两句,居然还反诬陷人家谋反...... 做人怎能无耻到这种程度?! 李邦彦被当众这般辱骂,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不断交替,却很奇怪的生不起半点儿呵斥回去的勇气,看着武松那双毫不掩饰杀气的眼睛,吓得胯下好悬一个没憋住。 不仅是他,便是站在武从文那头的李纲和宗泽,都是心头猛一突突,想要劝说却是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嘴。 还好此时,被族中子侄搀扶着的种师道终于也赶到了。 “李左丞!京东西路距离汴梁不远,归义军又是年初才解甲归农的,得知金兵南下后立即归队有何不可?!” 这话看似是在责问李邦彦,其实还是在打圆场。 但那李邦彦还是放不下脸面,低声咕哝一句:“那姓武的之前已经辞了官职,也无权聚集、调动兵马......” 种师道被其他气得差点再喷一口老血,厉声喝道:“老夫来之前也已辞官归隐,照李左丞的意思,我也是谋反了?!” 李邦彦被这话噎得满脸通红,怨恨的看了眼老帅,咬着牙挤出一句:“无论如何,那也不能进城!这乃是陛下的旨意!” 半天没说话的武从文突然笑了,“嘿嘿!好!好啊!说得好!的确是我错了,我这就带人离开!朝廷若要问罪,只管去梁山找我就是!”,说完一勒马缰就要掉头。 他当然不是认怂了,而是压根儿就没想留下来。 留下来干啥?给老赵家当炮灰吗? 李纲和种师道下意识就要挽留,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眼下两边闹得太僵,武从文暂时离开也好,过后再慢慢缓和不迟。 眼见武从文要走,李邦彦那厮却立刻就急了。 他之所以亲自出城,可不仅仅是要阻挡大军入城,还有一个更大、更重要的目的没达到呢! “慢着!把俘虏留下再走!” 武从文闻言狠狠一拉缰绳,胯下战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就那么凌空重新转向了城门。 马蹄落地,武从不带一丝感情的看着李邦彦,终于明白了这厮百般刁难的目的。 那姓李的傻缺见武从文很“听话”的止步,还以为他是怕了,立刻胆气大壮,眼珠子一转又加了一句:“还有之前发炮的器械也一起留下,朝廷征用了!” 在这货看来,武家军刚刚击败金军,靠的就是那不知叫什么名字的利器。 那东西在平地上都有那般威力,要是架在汴梁城头那还了得! 李邦彦虽然一心只想议和,可能多一件威力巨大的保命神器,又何乐而不为呢? 胸中的火在烧,烧得武从文微微眯了眯眼睛:“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第288章 畜生凭什么投降? 武从文骑在马上,语气依然平静,熟悉他的人却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他早通过“黄金瞳”认出了立榜样,就是故意问的。 李邦彦被这句很不合上下尊卑的话说得有些恼火,忍着怒气排众而出,沉着嗓子重复了一遍:“本相让你把刚刚阵前发炮的器械交出来!” 武从文缓缓在马上俯下身子,一边凑近那张令人作呕的嘴脸,一边抬起左手,伸出小拇指在耳朵里掏了掏道:“不是这句,上一句。” 李邦彦被这个极具侮辱性的动作彻底激怒了,瞪着眼睛大声喝骂道:“大胆!与本相答话居然敢不下马,没有规矩的东西!” 察觉身边的弟弟武松眼角一跳就要发飙,武从文挥挥手制止了他,说出的话却是让现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你他妈谁啊?老子认识你吗?” 李邦彦一愣,根本想不到在这大宋除了皇帝,居然还有人敢这么和自己说话。 这姓武的以为自己是女真人啊?! 他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指着武从文的手不断哆嗦,气得说不出话来。 跟李邦彦一起出城的那群官员一看:我靠!立功的机会来了啊! 纷纷抢前一步大声呵斥:“这是我大宋尚书左丞李相公,你个小小的从七品拱卫郎怎敢如此无礼?!” 武从文表情还是没变,一边居高临下的扫视这群苍蝇,一边继续用平静的语气问道:“李相公?没名字啊?还是名字见不得人?” 李邦彦气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真想拂袖而去,奈何此行的目的还没达到,只能强忍着怒火打算秋后再来算账。 只见他学着武从文之前的样子一抬手,制止了乱糟糟的下属,沉着声音说道:“我乃尚书右丞李邦彦,奉陛下旨意全权负责汴梁内外一切防务,你是要抗旨吗?”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要告诉武从文:你虽然是勤王的外军,可现在也归我管,不听话就是抗旨! 武从文突然笑了,笑得既诡异又不屑。 李邦彦被他笑得一阵毛骨悚然,色厉内荏的吼道:“你要造反吗?!” 一旁的李纲大惊,赶紧凑过来拽了拽武从文的裤脚,低声劝道:“武将军,大局为重啊!切不可为争一时之气种下祸根!” 武从文对这位青史留名的老将还是很尊敬的,闻言先是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再次扭头看向李邦彦。 只见他缓缓抬起右手,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来,看我口型。” 李邦彦一愣,也不知为何,竟然真就很听话的竖起了耳朵凝神细听。 然后他就听见一字一顿的四个字儿:“去!你!妈!的!” 同样想要再居中劝说的李纲、种师道二人,差点一跟头栽地上。 这姓武的小子到底是胆子太大?还是不知轻重死活呢? 李邦彦简直要怒发冲冠了,哆嗦着嘴唇道:“你......你说什么?!” 武从文用看傻逼一样的眼神看着他,继续用手指着自己的嘴说道:“没听懂?那我换一句。来,再看我嘴型,我!交!你!妈!” “反了!反了!来人,给我拿下!” 李邦彦再也忍不了了,张嘴狂喊,脖子上的青筋都要气爆了。 “唰啦啦”一阵金属摩擦声,护着李邦彦出城的一百殿前班值一起抽出了半截佩刀。 可也就到此为止了...... 李纲和种师道眼见事情要糟,大惊失色之下正要开口替武从文求情,却突然看见那小子的眼神变了。 那目光并不见有多冰冷凶狠,可被扫过之人却统统寒彻骨髓,几个胆小的殿前班值甚至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这威压不仅来自于23级的武从文自身。 之前还憋着要发飙的武松等武家军众将,此时反而没了动静,平静的眼神中却分明写着大大的一个“杀”字! 老将军宗泽心神震骇,下意识看向自己的部下岳飞,却惊讶的发现对方的眼神居然也和武家军众将一般无二。 李邦彦突然感觉胯下又是一紧,赶紧第二次死命憋住,下一刻却是头皮一疼,整个人随即向上飘了起来。 他想惨叫,却猛地对上了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发不出半点儿声音,两腿之间终究还是一热。 所有人都惊呆了,自己看到了什么?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李大宰相,居然被人抓着头发提在了半空! “你要抓我?”武从文语气戏谑的问道。 李邦彦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浑身上下抖如筛糠,裤脚还在往下哩哩啦啦...... “你想要那些女真俘虏?”武从文又问,“要他们干什么?是不是想要放回去讨好完颜斡离不啊?” 李邦彦的瞳孔有些微缩,他不明白对方为何能猜到自己和官家的心思。 这个细微的变化被武从文捕捉到了,心里也确定了答案。 他突然吐气扬声:“大宋的皇帝陛下,和这位叫李邦彦的宰相大人,要把我军刚刚血战俘虏的女真人放回去!兄弟们,你们答应吗?” 汴梁城下仅仅静了两秒,这是声音传递的时间。 两秒钟后,一万三千武家军将士齐声怒吼:“不答应!” 然后是五千伤痕累累的宗泽军:“不答应!” 最后是汴梁城头:“不答应!” 怒吼声还在向城内扩散...... “好!” 武从文再次开口,内力加持之下竟然硬生生压过了山呼海啸。 “传我军令,所有女真俘虏立即斩首,头颅就地垒成京观!” 汴梁城内外瞬间安静,随即爆发出更加热烈千倍万倍的欢呼声! “杀!杀!杀!杀!” 什么“杀俘不祥”? 那纯粹是酸文人的臭矫情! 对于百姓和士兵们来说,有人抢了我的土地、烧了我的房子、杀了我的父母、侮辱了我的姐妹...... 我为什么不能杀回去?! 投降? 打不过把刀一扔,说不打了,我们投降,我们要回家。 连畜生也要回家,可我的家呢? 畜生凭什么投降?! 畜生只配去死! 投降了也得死!!! 一身单薄青衫、头发花白的李纲沉默了,心里觉得有些不妥,却真的很想跟着大家伙一起呐喊。 强撑着身体的种师道目光复杂,心底重重叹一口气。 宗泽不自觉的躲闪目光,又一次发现岳飞的眼中闪动着狂热。 只有武松、扈成等一干武家军将领没什么反应,他们是一点儿也不奇怪。 砍头算个屁! 你们见过批量制造太监吗? 自家老大这回之所以没那么做,估计是顾忌城里还有女人和孩子。 就女真人那帮狗日的杂碎,有什么资格让我们的女人和孩子去看他们的赤身裸体? 那他妈不是便宜他们了吗?! 第289章 人间太苦,下辈子不来了 武家军令行禁止,命令执行得坚决而迅速。 一千三百多个女真俘虏很快就被押到了汴梁城下! 武从文看向还被自己提在半空的李邦彦,似笑非笑的问道:“李邦彦是吧?想不想和他们一起啊?” 李邦彦早就放弃了挣扎,再说他也没那个能力,直到现在还是浑身绵软没有一丝力气呢。 被这么一问,他下意识哆嗦着嘴唇呢喃道:“我......我......” 武从文突然把眼睛一瞪,另一只手狠狠抽在他脸上,厉声骂道:“我你妈我!说!想不想?!” 位高权重多少年的李邦彦李相公,左脸立马就被抽得肿了起来,后槽牙都被直接扇飞了出去。 可他哪敢不答,半秒都没带犹豫的大声嚎道:“不想!不想!” 只是因为脸肿,声音大舌头吧唧的。 武从文很满意,拎着这货的头发在空中摇了摇,直接把李邦彦当成发令旗了。 一千多武家军士兵早已就位,得令后一齐挥刀,动作整齐得好似一人! 女真人的哭嚎、求饶、叫骂声瞬间消失,一千三百五十六颗人头滚落在地,断口处喷溅的血雾竟在空中形成了一道朦胧的彩虹! 这一幕太有冲击力了,不由得让现场又一次陷入安静,随即再次爆发出欢呼。 只是这一次的欢呼声中,夹杂着不少哭声。 这还没完,武家军手里还有四千常胜军俘虏呢! 习惯性改换门庭? 呵呵,他们这次可选错人了! 对这种逮谁降谁、半点忠诚度都谈不上的家伙,武从文的态度只有一个----杀! 你就说武从文留着他们干啥吧? 改造后收为己用? 还他妈不够费事儿的! 从那些追随自己千里南下的北人百姓中招兵他不香吗?再不够还有大宋的良家子呢! 一时间,汴梁城下人头滚滚,和金军打过仗的人欢呼雀跃,躲在内城没见过血的家伙则一个个面如土色、屎尿齐流。 轮到常胜军将领的时候,张令徽和刘舜仁先是大喊冤枉,发现不管用后开始破口大骂,可惜再怎么也不耽误结局----一刀两断。 武从文眼神好,远远看见最后一个郭药师的脸色非常平静,顿时便起了几分好奇。 “慢,把他带过来。” 虽然此时身处汴梁城下,手里还提溜着一个碍事儿的大宋宰相,依然不耽误他把自己想做的事情从容做完。 郭药师没有丝毫反抗,很顺从的被带到了武从文面前。 两人之前从没见过面,却不耽误清楚彼此的身份。 郭药师抬头看看骑着马手里还提着一个人的武从文,眼中终于多了一分好奇。 武从文对这个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家伙也有些好奇,笑着问了一句:“你不服?” 郭药师嘴角咧了一下,随即耷拉下眼皮,很平静的答道:“成王败寇,没什么不服的。” 武从文懒得和他绕圈,直截了当的问道:“你本是辽将,降宋后复叛我能理解,可为什么要投降女真人呢?” 郭药师仍然低着头,语气有些玩味的反问道:“为什么不能投降女真人?” “你是辽东人吧?女真人没在你的家乡杀过人?放过火吗?” 武从文真不是在起高调,他是真挺好奇。 郭药师闻言,终于缓缓再次抬头,露出的眼神和说出的语气却宛如已死之人一般。 “武将军吃过人肉吗?” 武从文一愣,脑海中蓦地回忆起蓟州城外的难民营。 郭药师似乎也没想等他回答,自顾自的再问:“武将军吃过自家爹娘的肉吗?” 武从文的瞳孔猛地收缩,立在他身后的武松等人也同时色变。 “哈哈哈!我吃过!哈哈哈!” 郭药师突然狂笑起来,期间夹杂的“我吃过”三字嘶哑且癫狂。 “那年辽东大旱,我和我爹先一起吃了我娘,然后我爹又要吃我,我却趁着他睡着了先下手为强,把他给吃了!哈哈哈!那一年我十二岁!哈哈哈!” 李纲、宗泽等一干大宋官员神情骇然,只有见多识广的种师道稍稍好些。 郭药师疯狂的声音还在继续,“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都不娶妻生子吗?就是怕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儿子给吃了!” 说完这句,他突然双臂发力,“嘣”的一声挣断捆绑的绳索。 陈二狗抢前一步就要动手,却被武从文拦住了。 只见郭药师抬手一指不远处那片常胜军的无头尸体,瞪着一双宛如恶鬼般的血红眼珠吼道:“那些人,个个都和我一样,都是靠吃自家亲人才活下来的!” “世人都骂我怨军没有道义,是畜生,是禽兽!你们凭什么?!你们这群没吃过人的家伙凭什么骂我们?!” “你们知道人饿急了会变成什么吗?见过连草根树皮都没得吃的人是什么样吗?” “是我们辽东人不勤劳吗?是我们辽东人种不出粮食吗?是契丹人在大灾之年抢走了辽东人最后一粒活命的粮食!” “辽东人为什么不能叛辽?!” “叛宋?” “是谁把辽东人扔给异族欺压凌辱的?宋人北伐,有想过要收复辽东吗?” “辽东人为什么不能叛宋?!” “降金?” “女真人杀的人,哪有辽东每年饿死的人多?” “辽东人为什么不能降金?!” “道义?” “辽东人被逼得吃自家爹娘、姐妹、儿女的时候,道义在哪?!” “辽东人整村整村死绝的时候,道义又在哪?!” “辽东人只想活下去!怨军只想活下去!我们有什么错?!” 所有人都沉默了,汴梁城内外安静的可怕,天地之间只剩下郭药师一个人疯狂的控诉...... 武从文松开了手,像丢垃圾一样扔掉了手里的李邦彦,翻身下了马来。 他一步一步走到郭药师面前,伸出手按在对方肩膀上,轻声说道:“下辈子别做人了。” 郭药师的情绪突然就恢复了平静,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下头。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抬起胳膊,用双手拿起武从文按在自己肩头的右手,缓缓放在了头顶。 “人间太苦,下辈子不来了。” 第290章 算是白死了! 牟驼岭,金军大营。 完颜兀术跪在大帐中央,不忿的盯着二哥身边一人。 他承认自己又一次抛下大军逃跑有罪,受到什么样的惩罚都没话说,可撤军北返却万万不能接受! 主位上的完颜斡离不脸色有些难看,冲自家四弟皱眉喝道:“你看什么看?撤军是我的主意,与谷神无关!” 完颜兀术冷哼一声,眼神依然不善。 他根本不信二哥这话,原因有两点。 第一,今日虽然在汴梁城下吃了大亏,但大军主力尚在,就这么撤军实在让他无法接受。 第二就纯粹是心底的成见了! 那日决定汗位归属,就是眼前这个把名字都改成汉名的家伙,拿出的那份所谓遗诏起了关键作用。 在完颜兀术看来,老子死了,儿子继承家业天经地义,哪有让给外人的道理?! 就是这个完颜谷神,让自己兄弟这一系丢了大位。 完颜斡离不自然清楚四弟的心思,叹了口气说道:“宋国西军的种师中来了。” 完颜兀术一愣,下意识问道:“有多少人?” “一万人。” 兀术的眼睛立刻又立起来了,恨声道:“区区一万人能济得什么事?” 斡离不再也忍不住了,一拍案几吼道:“有武家军在,你打得下汴梁城吗?!” 完颜兀术顿时语塞,一口气憋得他胸口似要炸开。 完颜斡离不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有点儿长他人志气,便又缓和了语气道:“谷神带来了西路军的消息,粘罕攻打太原很不顺利,他的大军不到,此次打下汴梁已经不可能了!只能日后再找机会。” 完颜兀术虽然不得不承认二哥说的对,却还是不甘心道:“那之前的议和条件也不要了?” 完颜斡离不无奈的叹道:“你觉得宋人还会答应吗?” 完颜兀术捏着拳头用力一捶地面,正要开口骂句什么,帐外突然传来军报。 “禀大帅!斥候来报,汴梁城外的武家军撤了!” 斡离不先是一呆,随即豁然起身,盯着进帐的传令兵大声喝问:“你说什么?!” 那传令兵跪在地上一抬头,语气兴奋的大声喊道:“武家军撤了!” “核实了吗?谎报军情可是死罪!” “千真万确!有三批斥候先后前去探查,最后回来的人说,那武家军已经撤到汴梁以西三十里外了!” 完颜斡离不眼睛一亮,正要开口说话,突然感到胸腹处一阵翻江倒海,身子晃了晃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大帅!” “二哥!” 完颜谷神离的最近,而且早就察觉二王子有些不对劲儿,时刻防备之下第一时间便冲过去一把将他抱住。 完颜兀术也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冲向了二哥。 完颜斡离不急促的喘了两口粗气,伸手一指那个正要去找医匠的传令兵,低声吼道:“拦住他!” 完颜谷神立刻反应过来,松开手臂腾空而起,终于在大帐门口挡住了那人。 那人是斡离不的亲兵,担心着急之下就要喝骂他让开。 完颜谷神二话不说,一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拉到自己跟前低声说道:“大帅受伤的事情绝对不能泄露!” 那人一愣,随即也反应了过来,却担心的看了看还在呕血的主帅。 完颜谷神把嘴凑近他的耳边说道:“你一会儿出门去找医匠,就说是四王子受了点儿小伤,需要简单包扎一下!” 那人连连点头,落地后就要往外跑。 完颜谷神皱眉低喝:“慢慢走!” “啊?哦!” 那人也是失了方寸,此时才彻底镇定下来,深吸口气就要缓步出帐。 就在这时,被兀术抱在怀里的完颜斡离不突然又出声叫住了他。 “慢!不忙去找医匠,先派人再去探查,务必确认武家军的确走了,不是诡计!” 完颜兀术急的大叫:“二哥!” 斡离不轻拍他的手臂,缓缓站起身来说道:“我的身子骨,我自己知道。” 随即,他脸上突然露出几分心有余悸,轻声叹道:“今日阵中那个老者,真神人也!嘿嘿,若不是他的目标乃是我军大纛......嘿嘿!” ...... 汴梁城下。 金使吴孝民又一次单人独骑前来叫门,看都不看不远处的宋军一眼。 岳飞持枪立在宗泽身边,和所有人一样对他怒目而视,仿佛只等主帅一声令下,便会冲上去将这厮剁成肉酱! 他终究还是没和武从文走,原因是宗泽死活不让。 在老将军看来,武从文今日的作为出气是出气了,却也彻底断了日后的路,岳飞跟着他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而岳飞性格忠义,宗泽坚决不放自己离开,他也不好强走。 再说,他打心底其实也并不赞同武从文今天的决定。 如今正值国家危难之际,纵有千般不公、万般委屈,也不该弃大义于不顾、率军离开! 汴梁城门很快就开了,出城迎接的又是李邦彦。 这位之前先是趾高气昂、后被收拾得像狗一般的大宋宰相,这次还不等走出城门洞,便语气恭敬的大喊道:“恭迎金使!” 吴孝民脸上露出不屑的冷笑,终于扭头看了宗泽那边一眼,眼神里全是挑衅。 宗泽气得浑身发抖,胸口似有巨浪翻腾。 岳飞怒睁双目,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握枪的右手恨不能把枪杆捏碎。 “宗帅!” 岳飞心智再成熟,也只是个十九岁的少年,忍不住扭头喊了一声。 似乎只要老帅回应一句,他便先杀金使、再灭奸臣,然后率兵杀进城去! 想自己拜别母亲,带着村里同伴投军报国,一场血战下来,三百骑军同袍只剩下二十七人,一万步军兄弟折了一半,活着的也是人人带伤,却...... 却得到了个这番对待!这么个结果! “师父啊!” 想到为救自己尸骨无存的周侗,岳飞仰天发出一声长啸! “这就是大宋的朝廷?!这就是大宋的宰相?!这就是大宋的官家?!您老人家和那些好兄弟......算是白死了!!!” 这一刻,他突然又觉得武从文做得对!走得好! 吴孝民收回目光,仰着下巴打马进城,实际都快被吓尿了。 像他这种背辽投金的家伙,哪有什么胆气可言? 是真害怕这群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宋军,一个忍不住冲过来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李邦彦却是很不满的朝岳飞的方向瞪了一眼,再扭头又瞬间变成了奴颜婢膝,弯着腰给吴孝民引路:“吴大人,您请,您快请!” 第291章 老赵家最残次的种! 当天夜里,紫宸殿上。 金使吴孝民终于“勉为其难”的松了口,将议和条件恢复到了最初的模样。 只是第一条“索要罪臣”实在无法实现,改成了宋国献上宗室贵女一千人! 其实这就是个扯淡的条件。 老赵家虽然坐了一百多年的皇位,可年龄合适的宗室女子哪有那么多? 完颜斡离不真正的心思其实是和亲。 宋国送一个公主过去,那些割地赔款之类的条件,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说成是陪嫁,也算是给老赵家稍稍留了点脸面! 可万万没有想到,老赵家的人居然那么不要脸,只盼着议和达成、金军退兵,压根儿就没往旁处想,竟然直接就他妈答应了! 当然,老赵家也没打算实打实的履约,这时候聪明的细胞又他妈重新占据高地了...... 次日,宣和五年十一月二十七,天刚亮。 一直龟缩在内城的殿前班值突然冲出,开始挨家挨户的踹门砸窗。 其中一队更是冲进了汴梁城里的各家青楼楚馆,看见年龄合适的女子就抓,就连背景神秘的镇安坊也没放过! 所幸李师师自开战起就在城墙下照顾伤员,这才幸运的躲过一劫。 城里的动静很快传到了城墙上,坚守在此的汴梁军民一个个目瞪口呆,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自己把脑袋别在腰带上和金军血战,半个多月连城墙都没下过,现在居然有人闯进自己家中祸害....... “操你妈的!老子是为谁在拼命啊?!” “走走走!家都被祸害了,还守个鸟的城啊!” 守城的军民很快就炸了,无数人扔掉武器就要回家。 可惜如今的汴梁,做主的早就不是李纲和种师道了,各营将领也全部换了新人,逼着手下的士兵堵住了进城的各条去路。 禁军士兵们虽然打心眼儿里不愿意干这种生孩子没屁眼的恶事,可严苛的军法和无人挑头,再加上根深蒂固的皇权至上思维,一时间也没人敢去违抗军令! 昨天,就在昨天,对峙两边的人们还在并肩杀敌、生死相依,此时却...... 这些可怜又可悲的人们哪里知道,在皇帝陛下和达官显贵的眼里,他们这些和金军血战十数日的屁民,根本就是随时都可以抛弃的蝼蚁! 还在懵懵懂懂自相残杀的蝼蚁...... 种师道和李纲跪在宫门请见,可任凭脑袋磕出血,那道门也没有半点要开的意思! 呵呵,已经彻底决定议和的赵桓怎么可能会见他们? 也不知是没脸?还是不想再听啰嗦...... 这个老赵家基因最他妈残次的种,在一帮主和派的忽悠下,甚至因为害怕女真人再变卦,当天就将第一批财货和女子送进了金军大营! 而这一切,就是在城头军民的眼皮子底下、城门外宗泽勤王军的面前进行的...... 礼尚往来,得了肃王赵枢的完颜斡离不,当即依约放回了赵构。 这一看似很有“诚意”的举动,实则包含祸心! 满城军民看着一车车财物,还有那数百哀哭不止的姐妹,就他妈换回了老赵家的一个王爷,他们会怎么想? 他们该怎么想?! 大概也猜到了此时的汴梁就是一个随时都会爆炸的火药桶,赵桓在李邦彦等主和派大臣的建议下,创造性的搞出了个“城禁”! 简单说就是把夜里的“宵禁”延长了一下时间,全天二十四小时,没有皇宫和各衙署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出门走动。 违者就地正法! 在这帮白痴想来,和女真人的第一笔交易都完成了,这议和就算还没彻底达成,也是在进行中了。 既然如此,干脆来个快刀斩乱麻,用最快的速度凑齐议和所需,尽快把城外的金军送走。 之所以骂这些人是白痴,是因为根本就没有任何底线的他们,却又太高估了女真人的底线...... 宣和五年十一月二十八。 得知两国已经议和的种师中,下令大军拔营,越过汜水向汴梁挺进。 此时已经下雪一个多月,他手下这支东拼西凑的人马一路风餐露宿,早已疲惫不堪,也急需入城休整。 小心戒备之下一路无事,两日后眼看汴梁城在望,很多人不自觉间放松了警惕。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动静的金军突然出现了。 五千铁骑突袭,两万步军紧随其后,将这一万西军就围在汴梁城下! 驻扎在城门不远处的宗泽军出击营救,遭到早有准备的金军铁骑一阵冲杀,被迫重新退了回去。 得到消息的赵桓大惊失色,急忙让人去找金使询问缘由。 吴孝民来得很快,态度却极为傲慢。 “前次你方背约夜袭,就不准我军还以颜色吗?” 见宋国君臣脸色难看,他又补了一句:“现在可是大白天,我军堂堂正正出战,可比你们要脸多了!” 这话就是指着鼻子骂人了,可惜紫宸殿上早没了有骨头之人,竟没一个敢开口还嘴的。 种、李二人再次跪求宫门,想要率军出城援救。 这次赵桓倒是没再躲着不见,却也只让种师道一人进宫。 这不是种师中来了嘛,他总要给种家点面子...... 不过想要出兵救援? 呵呵,那就想多了...... 种师道满脸灰败的出了宫门,拖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上了城头。 看着越来越少的西北儿郎,还有开战后第一次出现的金军铁浮图,这位几乎只剩一口气的老将,恨不得纵身跳下城墙。 种家的血,流尽了! 西军的血,也流尽了! ...... 种师中战死,一万西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入宫中。 一直被主和派大臣忽悠的钦宗赵桓,让那帮祸国殃民的傻缺终于知道了,到底谁他妈才是傻缺! 赵桓下旨,为加速筹集议和所需,汴梁城内所有三品以下的官员,必须全部“认捐”! 当天夜里,第二批财货、女子运出汴梁东门,就在满地无人收殓的西军尸骸间,与女真人完成了交接。 只不过这次哀泣哭喊的再不是烟花女子,变成了汴梁城内各家的官宦小姐...... 宣和五年十二月初一。 东、南两个方向,各自又赶到了三支勤王部队。 女真人铁蹄纵横,汴梁城毫无反应。 这六支勤王军要么是地方厢军,要么是各地民间义勇,纵使勇气可嘉,战斗力却实在不行。 仅仅一个上午便被金军逐个击破,金军追杀的狞笑,和勤王军将士的惨叫,直到天黑方止! 汴梁城仍然没有动静...... 哦,也不能说没有动静。 第二天,也就是宣和五年十二月初二,赵桓口谕,将“认捐”的范围扩大到了二品大员。 第292章 老赵家的另一项天赋技能 宣和五年十二月初二至十二月初五的三天时间里,汴梁周边又有十几支宋军被击溃。 这些或奉命、或自发赶来勤王的部队,仍然没有得到汴梁城的任何支援和策应。 战斗力本就不足的他们,加上没有统一的指挥,女真人杀起来简直比日常打猎还要简单! 猎物至少会跑,这些傻乎乎的大宋人却只会朝着汴梁城硬冲。 更可悲的是,这些人根本不知道,就算自己舍命冲到了目的地,也不会有人放他们进城! 看看东门外的宗泽军吧! 连日来,数次忍不住出击,换回的却是再次伤亡过半。 伤兵再不得进城,重伤的哀嚎而死、轻伤的很快被拖成了重伤...... 汴梁内城。 每一封城外军报传来,赵桓就被吓尿一回,然后就开始对内疯狂加码! “认捐”变成了抄家,范围也终于扩大到了所有官员富户,包括李邦彦这种官居一品的主和派大臣,和同样姓赵的宗室...... 到了十二月初八,以天下第一繁华的汴梁城为中心,出现了极度诡异、极度荒唐、又极度可笑的局面。 城高墙厚的汴梁城内,数万守军龟缩不出。 汴梁城外五十里,各地陆续汇聚的十几万勤王军踟蹰不前,阴差阳错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 而被夹在这两者之间的金军,虽然只有三万多人,却整日耀武扬威、纵横驰骋,攻击、杀死一切敢于靠近汴梁城的活物。 到了晚上,汴梁城城门大开,一车车财物补给、一群群年轻女子准时被送入金营...... 宣和五年十二月初十。 在汴梁城里刮地三尺的宋钦宗赵桓,终于凑够了买命钱,迫不及待的派李邦彦出城恭送女真人撤军。 这位同样被抄了一次家的主和派宰相,完成了交割手续后,突然跪地大哭,鼻涕眼泪齐下的求女真人放回自己最疼爱的庶出小女儿。 完颜斡离不很给面子,交人的时候还附送了一床毛皮褥子...... 嗯,这种大金国最忠实的“朋友”,值这个价! 宣和五年十二月十一,金军启程北返。 大摇大摆、一路欢歌,各种大车一直连到了天际,根本看不到头,还有那或高或低的女子哀泣...... 下午,收到消息的各路勤王援军齐聚汴梁城下。 当然,他们也是没资格进城的,只配在城外的烂泥地里扎营。 紫宸殿中,李纲和种师道终于见到了赵桓。 这厮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虽然宫中上百年的历代积蓄被一扫而空,但偌大个大宋,饿着谁也饿不着皇帝陛下啊,生活质量是不会下降滴! 说来也是好笑,种、李二人之前被边缘化成那种样子,甚至被逼着登城谢罪,身上的官职却是一点儿也没变。 而且金军一走,两人立刻就又回到了权力中心。 是赵桓良心发现、幡然悔悟了吗? 呵呵,那可真是想多了! 这乃是老赵家的另一项天赋技能----平衡之道! 平衡也不能说不对,有些时候的确是必要的。 比如立国之初用文官集团平衡骄兵悍将,用科举取士平衡世家大族,用天子门生平衡官僚集团。 但凡事都要有个度,玩儿过头了就会变成争权夺利,变成无意义的内耗。 比如之前徽宗赵佶用一蔡京、高俅等“六贼”,去抢夺传统官僚集团手中的权利,结果就是党争,朝廷运转效率大幅下降。 用童贯去夺西北将门的军权,结果就是西军的战斗力急剧下降。 用北官去查江南,结果就是方腊一把火,烧光了所有账目...... 钦宗赵桓更他妈白痴,女真人都他妈兵临城下了,这位老赵家最残次的种还在到处玩儿平衡,甚至玩儿出了新花样、玩儿出了新高度,就太她妈二百五了! 金兵刚到的时候,这货站主战派这边重用李纲,却仍旧信任主和派,让他们每天上朝议政。 金兵打不下汴梁城,这货又一屁股坐到了主和派那边,收了主战派的兵权,却又不罢官撤职。 你说真要议和就议和到底呗,结果金兵刚一撤走,这货又他妈想起主战派了,立即召见种、李二人问计。 问计就问计吧,关键这货还他妈不听...... 李纲提出妥善安置各地勤王兵马,不可冷了忠臣义士的报国之心。 结果赵桓表示:老子现在穷的都要当裤子了,没钱,自生自灭吧! 种师道建议:仿“澶渊旧事”,派军队“礼送金兵出境”,寻机在黄河岸边“半渡而击”。 结果赵桓只听见了前半段,大声拍手叫好,对于最后的“半渡而击”...... 次日一早,赵桓命种师道为帅、李纲副之,率两万汴梁守军出城追击金军。 在城外冻了一夜的各部勤王人马,得到消息后欢声雷动,纷纷表示愿意同往! 已经病得只能将自己捆在马上的种师道老泪纵横,就在汴梁城下誓师出征! 十几万大军浩浩荡荡追杀而去,虽然晚了一天出发,还是在黄河岸边追上了女真人。 这还真不是完颜斡离不骄狂大意,实在是战利品太她妈多了,根本走不快啊! 就这么干巴巴的说,大家伙可能没什么概念,咱们用数据说话。 和约中规定宋国赔偿的实物是黄金五百万两、白银五千万两、绸缎一百万匹。 按一辆大车载重千斤计算,要装下这些需要多少辆大车? 答案是一万多辆! 也就是说每三个金兵就能分到一车! 这还没完,和约中还有一条“宋国赔偿牛马万头”,可汴梁是座城市,去哪找那么多牛和马?就算把驴都算上也凑不够数啊! 无奈只能折成金银支付,结果女真人又开出了个天价...... 大宋尽管号称历史上最富有的朝代,也绝不可能一下子付清这笔天文数字般的赔款,女真人也没那么多时间等。 怎么办? 你以为送进金营的那些女子是干吗的?女真人提出的议和条款里也没那一项啊? 答案很简单,也很屈辱。 是用来抵债的! 根据年龄、样貌、身份,价格从20两到200两银子不等...... 就这么一支队伍,你指望它能走多快? 武家军从黄河北岸杀到汴梁城下用了大半个时辰,金军走了一天一夜,先头部队才将将过河! 第293章 黄河岸旗挑黄绫,越雷池罪同谋逆 种师道率军追到黄河岸边的时候,面对的是两万多严阵以待的金军。 完颜斡离不对宋军来追一点儿都不意外,相反,不来才无法理解呢! 这么一大笔泼天的财富,没有一个女真人相信宋国真会让自己安安稳稳的运回北方。 金军阵后,一眼望不到头的辎重大车还在过河,厚实的冰面就是天然的桥梁。 为了防滑,女真人强迫那些被抓来的宋人民夫脱掉鞋子,就那么赤着脚拉车,河面上士兵的喝骂与百姓的哭嚎响成一片。 老帅性格中的持重再次占了上风,硬着心肠下令原地列阵。 种师道不是畏战,而是对敌我双方的战斗力有着清醒的认识。 自己手下的宋军虽然数量是敌方的好几倍,士气也高,可大多没什么战斗力。 两万汴梁守军是见过血、打过仗的,可惜被赵桓的一番骚操作搞得个个家徒四壁、妻离子散,能跟着自己出城北上,就已经算是忠君爱国了! 那些各地赶来勤王的部队倒是没这个问题,可惜要么是没上过阵的三流厢军,要么是连身皮甲都没有的民间团勇,人数再多也不济事。 “若是端孺【种师中的字】的一万西军还在......” 老帅身子在马上晃了晃,强行稳住后将目光投向了宗泽的部队。 那三千来人,其实才是他手中仅有的王牌。 宗泽军中。 “老大人,种帅为何还不下令进攻?” 岳飞纵马来到宗泽身边,冷着脸问道。 宗泽看他一眼,并没有生气,而是叹息一声道:“鹏举啊!你的心乱了!” 岳飞微微皱眉,不明白老大人为何会这么说。 宗泽指指对面的金军,耐心的解释道:“金军早有准备,以逸待劳。我军人数虽众,各部却互不统属、战力堪忧。如今只有等!等到金兵撤过河时半渡而击!” 其实以岳飞的天赋才能,如何看不出这些,只是心里憋屈罢了。 种师道的确也是这么想的,他要等,等着金军撤退过河。 反正女真人总不能永远和自己在这耗着吧?总会有机会的! 可惜! 老帅还是不长记性!或者说是主动忽略了赵桓是个什么德行! 眼见天色渐暗,所有车辆过河完毕,完颜斡离不下令大军开始分批后撤。 种师道终于等到了战机,憋了一天的宋军各部也是摩拳擦掌。 就在这时,北边一队骑兵策马奔来,为首之人纵声大喊:“圣旨到!种师道接旨!” 老帅心里“咯噔”一下,蓦地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下一刻,他就看见了来人中那个无比熟悉的紫袍。 李邦彦!又见李邦彦! 种师道硬咽下喉头一股腥甜,劈手抢过传令兵手里的号角,就要亲自吹响!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李邦彦远远的便抢先大喊:“陛下有旨!大军班师!不可与盟国交战!” 他一开口,身边跟着一起的殿前班值齐声重复,立刻便把圣旨的内容搞得人尽皆知。 宋军开始骚动,有人费解、有人愤怒、更多的则是不知所措。 李邦彦策马奔到种师道身前,板着脸一举手中黄绫:“种老相公,接旨吧!” 种师道呆呆的看着面前圣旨,终于再也忍不住,仰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手中的号角也滑落在地。 惊呼声四起,本就骚动的宋军大阵更乱了。 李邦彦却看也不看老帅一眼,带着人纵马出阵,直奔对面的女真人而去。 完颜斡离不本已下令断后的大军备战,看见这一幕,就算他脑洞再大,也猜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 对面不是都要进攻了吗?时机也选得恰到好处!这怎么又不动了? 冲出这百十骑有啥用?敢死队? “二王子殿下切莫让人放箭啊!陛下派我前来恭送贵军北返!” 之前还冷冰冰心硬如铁的李邦彦,此时声音又变得谄媚无比。 若是完颜斡离不能看清这厮脸上的表情,一定会大赞一声:“好奴才!” 可惜他看不到,所以根本不信,一挥手下令放箭。 箭雨腾起,还不等下坠,打头的李邦彦便已动作麻利的滚落马下。 裤裆又他妈湿了...... 箭落,就在李邦彦身前两步处形成一道屏障。 “来人止步!再敢向前,杀无赦!” 女真厉喝声响起,却不难听出浓浓的色厉内荏。 可惜李邦彦更他妈怂,就那么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大金二王子殿下容禀啊!是我朝陛下派我来的,绝无他意啊!” 这回斡离不听清了,又见他果然没再向前,便高声回应道:“宋国皇帝派你来干什么?两国盟约已成,尔等又派兵追赶,是要重启战端吗?” 李邦彦一听更急了,也顾不得爬起来,就那么继续保持着跪姿答道:“我朝陛下就是怕有误会,这才派在下前来相送,愿两国永以为好之诚意,天日可鉴啊!” 完颜斡离不将信将疑,大声喝道:“那你还不让大军撤走?如此这般让我如何相信宋国皇帝的诚意?!” 李邦彦一听,心说这还不简单? 爬起来就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大叫种师道来见他。 可惜老帅此时已经昏迷,十几万大军失去了统一指挥。 李邦彦大喊着发号施令,却根本没人听他的,各部将士拒绝后撤! 李邦彦急得差点再尿一遍裤子,眼见有个别刺儿头已经跃跃欲试,突然间福至心灵。 只见他再次折返,回到之前落马的地方命人竖起一杆旗来,将带来的圣旨高高挑在空中。 李邦彦指挥身边殿前班值一齐大喊:“有胆敢越过此旗者,以谋逆论处、就地正法!” 十几万宋军噤声,眼睛似要喷出火来,却无人敢带头抗命。 完颜斡离不一看,果断下令道:“趁宋军心乱,速速撤过河北!” 眼见金军动了,宗泽身边的岳飞再也忍耐不住,大吼一声就要单人追杀。 老将军早有防备,一把拽住战马缰绳,高声喝令左右按住岳飞。 岳飞被拽下马来,血红着眼睛怒吼连连:“我要过河!过河!!!” 宗泽心神震颤,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就在这时,“轰隆隆”十声炮响,黄河北岸杀声大起! 宗泽猛地睁眼,不可置信的看见一面“武”字大旗迎风招展! 第294章 冰面打靶,单方面屠杀! 武从文一枪挑飞当面敌军,纵马撞入金军阵中。 三千骑紧随而至,犹如泄闸洪水一般,瞬间淹没了黄河北岸的两千金军。 刚踏上冰面的完颜斡离不差点儿一头栽下马来,心里大声哀嚎。 “怎么又是这个姓武的?!他不是已经走了吗?!这厮当真是我女真人的克星吗?!” 半渡而击!标准的半渡而击! 这厮不愧当世名将,这般绝境不但没有击垮他,反而激起了骨子里的凶性。 “大军加速过河!各部上岸后各自为战,目标只有一个,死死缠住敌军!” 随着进攻号角吹响,先前还小心翼翼的金军再也顾不得防备身后,一个个撒开腿就往对岸冲。 可惜,此时的黄河虽然已经上冻,人马可以通行,但那河面是冰啊!是冰! 慢慢蹭着走没事儿,你跑一个看看? 滑不死你! 前边的人摔倒,后面的刹不住车撞上,一时间黄河冰面乱成一团,哪里还有半分组织可言! 完颜斡离不刚刚也是被气糊涂了,很快意识到自己出了个昏招,赶紧下令重新结阵,就在这黄河的冰面之上...... 武从文没有带人乘机进攻,他也怕滑啊! 干掉了所有北岸的金兵之后,他下令将河边的大车连成一片,金军想上岸必须先翻过这道屏障。 金军重新启动,万幸身后的宋军还是没有动静,就那么傻呆呆的好像一群看客。 “快到了......快到了......敌军人少,好像只有三千......挡不住我们的......” 完颜斡离不在心里不停的念叨,好像是在自我安慰。 然后,他就听见了一阵“隆隆”战鼓。 “完了!” 完颜斡离不有自己抹脖子的冲动,因为他看见了武家军的步兵...... 要问武从文为何会这么巧出现? 因为这原本就是他的计划! 不会有人真以为他带着一万三千大军,从山东风尘仆仆的赶来,就为了在汴梁城下打一仗就撤吧? 以这厮的性格,会干那种赔本儿的买卖吗?! 此次出兵,武从文真正的目标有两个。 一是孤军深入的几万金兵,不一定要全歼,能杀几个算几个! 这第二嘛......就是老赵家赔给女真人的那些金银财货了! 那你妈是多少钱啊? 够他妈点亮多少科技树? 能他妈便宜女真人吗?! 所以这厮向西撤了一段之后,就率领全军跳到了河北,反正黄河已经上冻,到处都能渡河! 至于女真人的斥候? 呵呵,他们还能一路跟回梁山吗? 武从文有雷达地图,可以无比精准的确定过河时间。 ...... 顶着武家军的弩箭和投枪,金军前队终于冲到了岸边。 只要爬过那道并不算太高的车阵,就能和敌人拼命了! 除此之外已经没了别的生路的女真人一往无前,恍惚间,不少老兵似乎回到了当年的护步达冈。 “当年辽军几十万,不一样在我两万女真勇士的决死冲锋下溃不成军吗?今天肯定也是一样!”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这句本是编造出来吓唬别人的大话,此时此刻却被每一个女真人当成了真理,不停的在心里自我催眠。 然后,他们就听到了一阵熟悉的炸响..... “砰砰砰砰!” 车阵后白烟腾起,冲在最前面的女真人瞬间栽倒一片。 “妖......妖法!宋人的妖法又来了!”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呼,前一秒还一往无前、满脸决死的女真人瞬间崩溃,掉头就跑。 甚至没人察觉到,今天的动静根本就和前些日子汴梁城下的不一样! 武家军的步兵及时赶到了,那十门大炮可没那么快,还在后边吭哧吭哧的移动呢。 不过他们还有“武一式步枪”,虽然数量也只有五十把。 分量很足的“完美黑火药”爆燃,产生的高温燃气推动软木塞,使弹头和枪膛完美贴合,没有一丝泄露。 改良过的弹头前端是钢,无论撞上铠甲还是盾牌,近距离都和纸片子没啥两样。 甚至因为阻力,弹头后段的铅制主体变形,进入人体后立刻翻滚,造成的巨大空腔别说是人,就是头大象都能一枪撂倒! 一击得手,和之前的炮兵一样,武家军火枪手立刻士气大振,清膛、装弹一气呵成,速度甚至比平时训练还要快了一些。 也不用瞄准,在刺溜滑的冰上根本跑不快的敌人,简直都不能说是靶子了,闭着眼睛都不会脱靶! 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声,嗷嗷叫着逃命的金军人群,瞬间又被咬掉一块。 清膛、装弹、射击!清膛、装弹、射击! 武家军越打越熟,越熟越快,女真人越死越多。 完颜斡离不离得远,震惊之后很快清醒过来,扯着嗓子大喊:“对面不是那天的炮!不是那天的炮!勇士们,冲啊!生路只有前方!” 头脑清醒的他比所有人都要慌,己方大军一旦士气崩溃,南岸的宋军还会不敢进攻? 把希望都寄托在那面小旗挑着的所谓“圣旨”之上? 女真人要真那么幼稚,早就他妈的灭族了! 随着一阵刺耳的弦响,金军后阵腾起一片黑云,慌不择路逃命的前军倒下一片,终于听见了“不许后退”的号角。 前后都他妈是死,女真人的凶性再次被激发起来,在各自谋克【百夫长】的带领下,掉头再次龟速冲锋! 不是他们做样子,而是在刺溜滑的冰面上就只能跑这么快。 然后他们就很不幸的撞上了刚到的大炮...... “轰轰轰”,一阵完全不同之前的炸响,女真人感觉自己又他妈上当了! 而且不讲武德的武家军,一上来就他妈使了散弹...... 女真人今天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赶上了一个最利于火炮发挥的战场。 若是换成平地,别说骑兵,就是步兵的两条腿撒开了跑,如今的火炮也打不了几发。 如果黄河不结冰,金军就只能坐船渡河,虽说一旦挨上就是个“小团灭”,可以如今火炮的准头,那还真就是个小概率事件! 可现在他们是在滑冰......只能龟速前行...... 一片片倒下,前赴后继的速度,很可怜的根本没有炮弹装填快! 不过此时的金军中老兵很多,这些打老了仗的强盗,战场经验还是很丰富的,很快就在铁与血中想出了应对的办法。 “结盾阵!结盾阵!结三层盾阵!” 一个女真猛安【千夫长】率先大喊,其他人很快反应过来,随身的盾牌很快就连接在了一起,而且不是三层,而是足足五层。 武家军火炮再响,无数指甲盖大小的铁弹命中目标,效果却是大打折扣。 女真这种强盗集团,在什么地方最舍得花钱? 当然是军事装备了! 实木盾牌上面包铁再包革,最外面还裹着层硝制过的毛皮,对动能不足的圆形散弹还是很有几分防御力的。 而且就算第一层挡不住,后面已经结阵的女真人,也会顶着同族的人肉盾牌继续向前。 所以呢? 武从文下令,换实心弹! 第295章 火器面前,众生平等 把女真人的龟甲阵放到一百步距离,这样有没有膛线都一样,炮弹根本来不及飘,想打歪都难。 依然是瞬发引信,几乎就在火炭怼进药池的瞬间,比成年男性拳头略大的圆形铁弹急速出膛。 这玩意就不是几层盾牌能挡住的了,肩膀挨着肩膀的女真人,甚至没让任何一丝动能被浪费。 乌龟壳直接就碎了! 血肉胡同再现! 武家军弓弩手趁机发射,四散而逃的金兵成片成片栽倒! 金军弓箭手冲上来了,顶着武家军的驽矢列队齐射。 目标----对面那十门“喷火炮仗”! 可惜,武家军也有盾牌手,不但有盾牌手,还有车阵。 大车上摞得像小山一样高的木头箱子,挡住了绝大部分来箭,而且防御力相当惊人。 那里面满满当当装的可全是真金白银! 剩下的金军箭矢也全部被盾牌挡住了,因为武家军的盾阵真的很密,只用给后面的炮兵留个小缝瞄准就行...... 毫不夸张的说,战斗打到现在完全就是单方面屠杀----武家军屠杀女真人! 完颜斡离不快被打哭了,女真人少,真禁不起这样损失啊! 别说他,就连很多武家军将士自己都很懵逼。 火炮以及火枪,他们自认为已经很熟悉了,因为平时可没少见。 武从文安排日常训练的时候,并没有考虑什么保密因素,故意把火器营和其他部队混编,为的就是让所有人提前适应那巨大的动静,省的真打起来被自己的家伙什给吓住了。 大家伙一开始的确被镇住了,甚至很多人变着法的想要加入火器营,尤其是单人使用的火枪,拿手里简直神仙都怕啊! 可过了没多久,他们就不那么想了。 都是上过阵的老兵,这些人精很快就看出了火器的弱点。 首先是速度太慢了。 火器营的那帮家伙每天就只训练一套动作,射速比不上强弩,更是连弓的脚后跟都看不见! 而且因为步骤太多,一紧张还容易出错。 比如就曾出现过在计时考核的时候,有人把压弹和清膛用的通条给打出去的...... 其次就是准头不行。 因为密封性能很好,所以“武一式步枪”的射程很远。 可惜终究没有膛线,距离超过五十步【约75米】,那子弹就他妈不知道飘哪去了,根本谈不上任何命中率。 最后就是太金贵。 据说一把“武一式步枪”的造价,比等重的银子还他妈贵! 不仅贵,这玩意还娇气。 连续射击十次就得停下来降温,否则就容易炸膛。 连续射击五十次,就得把枪管、枪机等零件全部拆下来,用油彻底清洗干净,不然累积的火药残渣会让子弹都装不进去。 而且必须用桐油,最次也得是菜籽油。 你就说这么一个玩意儿,一帮大老粗能喜欢?不嫌弃就不错了! 可今天过后就没人再敢嫌弃了,有些东西真的是真正用的时候才能看得出来! 那需要二十个人伺候的火炮,平时在训练场上瞄个准都费劲。 可用来打女真人的龟甲阵是真他妈好使! 只要距离不是太远,几十上百人挤一块黑压压的一片,还用瞄准吗?想打不中都他妈难! 而且一炮下去,再硬的乌龟壳都能砸碎了。 散弹更他奶奶的凶残,只要有机会怼脸输出,那真真是一打一大片! 再说火枪,上面说了那么多让人看不上的缺点,可一俊遮百丑,这玩意的优点实在太他妈突出了! 面对重甲步兵,即便是需要用脚上弦的神臂弩,如果不是直接命中要害,凶悍的女真人都能硬抗几下。 弓箭就更不用说了,经常能看见有全身重甲的敌人,被射得像刺猬一样还能活蹦乱跳。 敌人手上要是再拿面盾牌,有可能连块皮都破不了。 可换成“武一式步枪”呢? 作为人类历史上最缺德的弹药,尼米弹面前众生平等! 而且千万别被影视剧给骗了,主角只要不是脑门挨上一枪,就还能活蹦乱跳的,那他妈是情节需要。 真实情况是,接近两厘米直径的尼米弹,一枪就能把人的大腿炸断! 滚烫的鲜血撒在冰面上,在结成冰之前就像润滑油,人踩在上面更滑了、更慢了、连盾牌都举不好了。 于是,很多子弹甚至能一穿二、一穿三...... 女真人的尸体越堆越高,在武家军的车阵前很快堆成了一条血肉掩体。 “放低炮口!用实心弹把女真人的尸体给老子轰开!”张万来兴奋的大吼大叫。 他就是当初被火器威力忽悠住的一批人之一,仗着资格老,击败了无数对手抢下了火器营指挥使的位置。 这货在今天之前都很郁闷,一直觉得自己是上当了。 先说日常训练吧,每天基本就是重复那几个简单的动作,单调枯燥到让人发疯。 然后再说行军,笨重的火炮即便有骡马拖拽,走起来也跟他妈乌龟爬似得,兄弟部队要是不迁就,估计前边仗都打完了,自己还他娘的没到战场呢! 上次在汴梁城下,还没开几炮金军就撤了,因为是主动撤退,所以火器营真正取得的战果并不大。 直到今天! 张万来终于真正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扬眉吐气”! 爽!痛快! 不过他要是知道武从文此时的想法,一定会吐血三升。 在旁人眼中悠哉悠哉观战的武从文,此时却不停的在肚子里咕哝。 “这小炮威力还是不行啊!看来必须得加紧研制重炮,要是有那玩意,直接咔咔咔照着冰面一阵轰,所有女真人都他妈得下河喂鱼!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看看仍在前赴后继的金兵,武从文突然喊了一嗓子:“张万来!给老子过来!” 正在那大呼小叫的张万来压根就没听见,最后还是陈二狗跑过去踹了他一脚。 这厮也不生气,小跑到武从文面前一脸兴奋的就要显摆。 “火炮还能再打多少轮?” 不等他开口,武从文就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这货的笑容就那么水灵灵的僵在了脸上。 “我草!老子咋把这茬给忘了?!” 背上瞬间一层冷汗,张万来还是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按规定,再打十轮就得停下来降温了。” 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不过现在天冷,多打几轮应该无妨!” 武从文很满意的点点头,看来这家伙平时训练还是很用心的,上了战场也没算彻底得意忘形。 “火炮立即向敌中军延伸!” “是!” “方七佛!” “在!” “步军前出准备接敌!” “是!” 第296章 最好的战机 之前说的那么热闹,可惜武家军的火器数量实在太少,真正解决战斗还是得靠短兵相接。 不过武家军也不怕这个,步军兄弟看着火器营过了半天瘾,早就心痒难耐了,接到命令后立即拉开车阵、列队向前。 对面的女真人一看,那种恐怖到无法抵挡的武器终于消停了,也都嗷嗷叫着加速冲锋,想着这回总有机会拼命了吧? 结果他们又想错了...... 知道什么叫“半渡而击”吗? 正常情况下进攻一方得先下船,然后在烂泥滩涂上挣扎一段,在此期间基本就是只能挨打不能还手。 今天呢? 倒是不用下船,也没有能陷住人的烂泥地,可是得滑冰啊! 拼命的时候脚下无根是什么下场? 女真人今天就活生生给大家来了个现场表演。 眼看对面长枪朝自己捅来,想躲,脚下一滑;想格挡,脚下一滑;想以命搏命的反击回去,脚下又他妈一滑...... “收枪!刺!” 踩在岸边冻土上的武松,不断重复着单调的命令,感觉今儿这仗打得和平时训练也差不多一样轻松。 没几个回合,女真人憋了半天的血气就散了一大半。 武家军的火炮也没闲着,让他们直接瞄准两百多步外的女真中军有些没谱,但一步步延伸过去却是不难! 炮口抬高一寸,着弹点向前推了六十来步。 再抬高一寸,近了。 再高一点点......命中! “撤!撤回南岸!” 完颜斡离不终于认命了,嘶哑着嗓子下达了命令。 他之前还想着拼命,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得决死冲上北岸,因为那的确是唯一的活路。 现在终于认清了现实,就算对手没有那种能放妖法的大炮仗,自己也不可能突破防线。 于是,他又觉得大概......可能......也许......不仅仅只有向前一条生路。 中军一撤,正在自杀冲锋的金军彻底崩溃了,仅剩的那一点点血勇霎时消失不见,掉头就往回跑。 武家军能放过他们吗? 嗯,这个问题根本不用回答。 这次收割的主力换成了弩箭,火炮还在追杀敌中军,“武一式步枪”的数量实在太少,火力密度不行。 金军铠甲的正面防护力不错,背后可就差强人意了,强弩能够很轻松的射穿。 仅仅五轮齐射,金军逃兵一个没剩。 加上之前战死的,开战不到一个时辰,五千女真前锋全军覆没! ...... “宗帅!此时只要全军压上,就能把金军全部堵在冰面上,一个也活不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岳飞浑身被捆,倒在地上兀自奋力挣扎,口中嘶吼如同杜鹃泣血。 老将军骑在马上,长眉微抖,内心也在剧烈挣扎。 他当然能看出形势,可又比年轻的岳飞有更多顾虑。 宰相李邦彦还在大吼大叫,喝令任何人不得妄动,还有旗杆上那卷随风飘荡的圣旨...... 他不得不为麾下数千儿郎的日后考虑,一旦被扣上了抗旨谋逆的罪名,下场会是如何? 宗泽不知第几次将目光投向中军,希望那里能响起进攻的号角。 可惜,种师道再也没有机会下达命令了。 这位年过古稀的老人,自到汴梁后连遭打击、数次呕血,此时终于过了极限,已经活生生被气死在了阵前! 南岸宋军各部均有骚动,却都像宗泽一样不敢擅自出击,都在等着有人带头。 直到,第一个金兵踏上了南岸的土地...... 完颜斡离不长长松了口气。 刚刚,他真的感觉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黄河北岸。 武从文看着最后一个金兵撤离冰面,满眼的不可思议。 “我操!那可是十几万人啊!就算是十几万头猪,也能把那两万女真人拱死在岸边!” 攻守易形,自己若是下令追击,就变成金军“半渡而击”了...... 抬头看看已经差不多完全黑下来的天色,武从文不得不苦涩的承认,自己百般算计,加上诸多机缘巧合才得来的大好歼敌时机,就这么错过了! 南岸,完颜斡离不的日子也不好过。 因为今天本是要过河回家的,所以他是提前把所有辎重都先运过河的,现在好了,连根毛都没剩下。 不仅仅是从汴梁讹来的海量金银财货,也包括所有随军粮草...... 所以留给他的选择只有一个----拼死夜袭! 不这么干还能怎么着? 黄河岸边无遮无拦,夜里的寒风吹上一宿,饿着肚子又连顶帐篷都没有的女真人,估计等到明天天亮,连一半也剩不下来! 当然,完颜斡离不是不敢过河偷袭武家军的,他脑子又没进水,送死也不是那么个送法。 趁夜偷袭南边的那群怂包嘛......成功的希望还是很大的......之前那么好的机会他们都不敢动,没准...... 真会一哄而散呢! 这么一想,完颜斡离不又觉得自己的计划也不算太冒险。 “兀术!” “在!” “命你率两千铁浮图直杀敌中军!” “得令!” 看着大声领命的完颜兀术,完颜斡离不还是有些不放心。 自己这个号称“女真新一代第一勇士”的四弟,近一年来的表现着实有些名不副实,已经有过两次阵前逃跑的前科了。 想到这,斡离不眯着眼睛补了一句:“大军生死在此一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兀术自然明白二哥的意思,心下也是有些羞惭,一咬牙抽刀割破了左臂,瞪着眼睛吼道:“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完颜斡离不点点头,随即下令:“各部准备,大军三更时分发动!” 众将慨然应诺,纷纷回营准备去了。 “谷神。” 完颜斡离不看着远去的人群,低声叫了一句,声音再也没有了刚刚的慷慨激昂。 “大帅。” 完颜谷神应了一声,语气也有些戚戚然。 “你立刻快马离营,向东,想办法去找粘罕!” “这......”完颜谷神有些犹豫。 完颜斡离不扭头看他一眼,语气诚恳的说道:“今夜即便能成,大军也坚持不了太久。只有粘罕的西路军来援,战局才有转机!” 想了想,他又忍不住叹息一声道:“如果今夜不成......就不用回来了。记住,其他宋人全都不足为惧,只有武家军是我女真大敌!” 号称“女真第一智者”的完颜谷神也是个果决性子,冲着他深深一拜。 斡离不重重一拍他的肩膀,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远处一个亲兵边跑边喊:“报!南面宋军来使!” 完颜谷神脸色大变,斡离不更是身子猛地一晃。 两人心中同时想到:“莫不是宋军猜到我军要夜袭,有了准备?” 第297章 无耻的权利斗争 有时候,从地狱到天堂就是那么匪夷所思。 金军的确失去了夜袭的可能,因为不远处的宋军大营抢先一步灯火通明。 不过他们不是探知了金军的动向,也不是有高人料到了女真人的夜袭,完全是被自己人给搅和的。 到访的是大宋宰相李邦彦! 这位女真人最忠诚的老朋友,不仅带来了宋皇赵桓的亲切问候,还带来了大批的粮草物资。 当然,被搜刮一空的汴梁城是拿不出这些东西的,只能从各支勤王军中征集。 于是,这些千里勤王的宋军,不但没得到朝廷一毛钱的犒赏,反而要把自备的钱粮物资平白送给金军一半! 宋军大营,种师道临时搭建的简陋灵堂上,各部勤王军的首领齐聚,各个脸色悲愤。 能奉诏赶来勤王的人,不论脾气秉性如何,也不论心底的打算究竟是什么,杀敌报国之心必定是有的。 可现在,这一腔热血也冷得差不多了。 “种老相公,您老在天之灵明鉴,非是末将贪生怕死,实在是受不得这番鸟气!今日来给您磕个头,回营后便带兄弟们走了!” 一个满脸虬髯的粗壮汉子突然冲出人群,冲着种师道的牌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说完这句话,起身就要走。 宗泽前冲一步,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语气焦急的劝道:“王将军不可啊!此时金军未退,我等万不能自乱阵脚!” 那姓王的汉子本不是朝廷命官,就是京西北路的一个地方富豪,变卖家产后聚了三千义军前来勤王。 他之前被金军攻击的时候得过宗泽帮助,因此对这位老将军很是敬重,虽然心中悲愤,却也不敢过分挣扎。 “宗老将军,不是我不晓事,兄弟们抛家舍业赶来这汴梁,杀敌报国没有二话,可那城里的官家.....” 说到这,这人的语气更加愤怒:“朝廷不但一粒米粮也不曾补充,如今还把我等自带的粮食送给了金军大半!” “宗老将军,那是金军!金军啊!兄弟们是来给金军送粮的吗?!” 宗泽闻言也是一阵气血翻涌,喘了两口粗气后还是勉强开口劝道:“明日天一亮,我便亲自回汴梁去找李纲李相公,定要请得他来主持大局!” 那人闻言却是冷笑连连:“宗老将军,我不是不信你,可你进得了汴梁城吗?” 宗泽无言以对,慢慢松开了拉着那人的手,却还是苦劝道:“那你也不能现在撤军,一旦军心动摇,女真人趁势杀来......还是......明天再走吧!” 那人憋了半天,终于狠狠一跺脚,咬着牙答应道:“好!那就等到明日!” 在场的众人中,和这人一般心思的不在少数,只是忍着嘴上不说罢了。 临时充当守灵卫士的李嗣业一直低着头,握着刀柄的手却是越攥越紧,一双眼皮止不住的跳动。 他早先本该跟着童贯逃离汴梁的,却偷偷留了下来,为的是什么? 杀敌报国! 可现在,他已经没那种想法了,从得知朝廷将太原割让给女真人的那一刻就不想了。 若不是种老相公还在,他早就回山西去了。 朝廷不要西北,西北人却不能不要! 如今老相公没了,李嗣业也没了任何牵挂,只等守完这一夜灵,明天一早就单人匹马奔西而去。 就在十几万宋军即将分崩离析之时,不远处的金军大营却是欢声笑语。 完颜斡离不已经取消了夜袭的计划,饿了一天的女真士兵正在生火做饭。 这大宋人真他妈够意思,送来的不但有粮食,还有酒有肉,真他妈是大大的良民! “李大人!” 刚刚搭起来的大帐之内,完颜斡离不对李邦彦的称呼也变了,相比之前客气了不少。 “两国盟约已成,你们为何还要派兵在北岸阻拦?是想背盟违约吗?!” 李邦彦早料到对方会有此一问,赶紧微躬着身答道:“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啊!那归义军早就被裁撤了编制,此次乃是擅自出兵,吾皇日后必会严惩其谋逆之罪!” 这话说的,直接就把完颜斡离不的话头全给堵住了。 人家都把姓武的定性为叛逆了,自己还能说啥? 如果有人问,这李邦彦好歹也是能做到宰相的人,怎么会如此白痴? 呵呵,谁要真以为这厮到现在还看不清形势,那就只能是自己白痴了。 作为一以贯之的主和派首领,李邦彦此时根本就是骑虎难下。 金军如果败了,那岂不是说明自己一直以来的主张都错了? 即便官家不处理自己,一旦让主和派重新得势,自己和自己的追随者全都得靠边站! 在权力斗争中,很多时候对与错根本就不重要! 重要的只有结果对自己是否有利! 完颜斡离不沉默了半天,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问道:“那李大人说说如今该当如何?我军总要过河啊!” 李邦彦对此倒是不以为然,很有底气的说道:“我明日便亲自回城面见官家,讨一封圣旨让那归义军让开道路!” 完颜斡离不像看白痴一样看了他半晌,最终却也只能点点头表示认可。 他不信武从文会听汴梁的,却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好在完颜谷神已经出营西去了...... 次日天亮。 至少三万勤王宋军拔营离开,看得金军眼皮直跳,不少人都向完颜斡离不建议趁机发起进攻,彻底解决背后的威胁。 完颜斡离不很心动,不过终究没敢那么做,他害怕对岸的武家军会趁机过河。 挨到午后,风尘仆仆的李大宰相回来了,不但带回了圣旨,还有赵桓亲自签发的十二道金牌! 这厮也是鸡贼,知道自己在武从文那里没有面子,便派了一个殿前指挥使过河送信。 半个时辰后,信使回来了,不过不是一个人。 一匹黑马、一个黑汉,就那么立在黄河冰面之上,仿佛眼前人影幢幢的金军大营根本不存在。 信使进了金营,下马时两腿发软,直接瘫倒在地。 李邦彦感觉有些丢人,上前一步大声呵斥。 那人却看也不看他,哆嗦着对面前的完颜斡离不说道:“那......那武从文说......说要让完颜元帅出......出营说话。” “废物!本相是让你过河送信的,你反倒给那姓武的做起了信使。你现在就回去告诉他,完颜元帅何等身份,哪有功夫见他?让他立刻遵旨撤军!” 李邦彦色厉内荏的继续吼,冷不防被身后的完颜斡离不一把掐住了脖子。 第298章 给你们三条路 几天前汴梁城门的一幕再现,李邦彦又一次被人像鸡崽儿似的拎在了半空。 只不过这次动手的换成了完颜斡离不。 只见他像丢垃圾一样,将大宋的宰相大人扔到了一边,冷着脸迈步就往营门走。 完颜斡离不不能不去。 此时金军的士气其实已经低到了极点,面对武家军更是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自己若是连单枪匹马前来叫阵的敌军主将都不敢见,这仗也就不用再打了! 女真众将纷纷跟上,只有完颜兀术悄悄叫来一个亲兵,吩咐他偷偷聚集五十个箭法最好的神射手。 至于这番小动作完颜斡离不发没发现,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营门外,完颜斡离不恍惚间感觉这个场景有些熟悉。 父汗驾崩的那日......好像...... 这个发现,让他还没开口脸色就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又是李邦彦,这个不要脸到极点的家伙又一次充当了女真人的马前卒。 只见他骑马奔到完颜斡离不身前,远远指着武从文大声喊道:“大胆武值!竟敢违抗......” 结果不等他把话说完,一直没动的武从文突然一挥手,尖锐的啸叫声中,一道红光闪电射来。 李邦彦惨叫一声落马,双手捂着大腿不停的翻滚哀嚎。 武从文又是一挥手。 第二柄飞刀瞬息而至,贴着李邦彦的喉咙钉在地上。 李大宰相立刻就不嚎了,两眼惊恐的看着对面。 “从现在开始,你再敢发出半点声音......” 端坐马上的武从文缓缓开口,语气不见如何凌厉,却听得所有人汗毛不自觉竖起。 “老子就立刻让你变成太监!” 李邦彦条件反射般的一手捂裆、一手捂嘴,生怕不小心弄出点儿动静。 他丝毫也不怀疑那姓武的是在吓唬人。 “武将军阵前邀见,就是让我看你耍威风的吗?”完颜斡离不开口了。 不开口不行了,再不开口,气势可就全部归了对面。 武从文在马上抬了抬屁股,不屑的看着他,语气说不出的平静。 “今天找你,是想给你和你的部下一个活命的机会,想不想听?” 完颜斡离不觉得自己应该愤怒的,却很奇怪的丝毫也提不起一丁点儿,咬着牙开口道:“宋金盟约已成,你率军拦住我军去路,到底为何?!” 武从文笑了,笑得很轻蔑。 看来这群不可一世的女真人,心态已经被自己打崩了,连他妈正面回应都不敢。 完颜斡离不终于有一点儿恼怒了,也不知是恼怒武从文的态度,还是恼怒自己的懦弱,终于眯着眼问道:“武将军有什么条件?” 武从文笑得更灿烂了,点着头道:“这就对了嘛!我说我的、你说你的,这还怎么谈?” 完颜斡离不咬紧牙关不再说话,他反应过来了,自己只要开口,不管说什么都他妈是错的。 武从文也不管他的反应,自顾自开口道:“三条路” “第一条路,咱们再打一场,看看你们过不过得了黄河。” “第二条路,咱们就这么耗着,无论你想在哪过河、什么时候过河,我武家军都恭候大驾。” “第三条路,我可以放你们过河,不过有条件。” “你想选哪个啊?” 完颜斡离不心下暗惊,他的确想过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换个地方偷偷过河。 反正现在黄河全线冰封,哪里都是坦途。 对方能猜到自己的这个想法不奇怪,奇怪的是,完颜斡离不竟然觉得对方百分之百能够做到,绝对不是在说大话。 一张嘴张开合上......张开又合上......完颜斡离不最终还是恨声问道:“什么条件?” “呵呵。”武从文又笑了,还抬手比划了一个大拇指,“果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完颜斡离不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心说老子用得着你夸吗? 不过他还是决定不再开口了,而且在心里大骂自己就是不长记性,明明知道怎么说都是错的嘛...... “条件有点儿多,听好了。” 武从文再次开口,声音中的笑意蓦地全部消失,变得不带一丝感情。 “第一,放下武器、脱掉铠甲,所有人光着屁股过河,我军保证不会攻击。” 完颜斡离不眼睛一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二,在滚回老家的路上,路过每一处被你们屠杀过的村庄,所有人三拜九叩,然后把脑袋夹在裤裆底下通过。” 完颜斡离不眼中精光暴射,金盔两侧的小辫子都差点儿气得竖起来,手指着武从文就要开口喝骂。 “第三!” 武从文抢先暴喝出声,浑身杀气陡现,惊得完颜斡离不胯下的战马唏律律人立而起。 “在做前两点之前,所有人,我说的是所有人哦!自己把自己裤裆里那玩意儿给割了,然后吃下去!” “你找死!” 这声暴喝不是完颜斡离不吼出的,而是一直暗戳戳藏在人群里的完颜兀术。 随着这声怒吼响起,女真众将身后突然腾起一阵箭雨,直奔对面的武从文而去。 武从文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手中铁杆钢枪突地闪现,在身前猛地一挥。 一阵耀眼的红光乍现,五十支狼牙箭仿佛突然撞上了一道屏障,瞬间一齐炸碎在空中。 他敢来,怎么可能不防着女真人耍不要脸,因此选的距离恰到好处,正在弓箭射程的边缘。 能够着,却又恰恰势头将尽...... 完颜兀术目瞪口呆,还没来得及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就猛地听见一声炸雷在耳边响起,身子随即猛地向下一沉,整个人重重栽倒在地。 女真人群大乱,有人哀嚎,有人条件反射般拔出了战刀,却又不知下一步要干什么。 武从文收回手,施施然灌下一瓶体力恢复药剂。 他刚刚甩了个手雷过去。 枪和炮都造出来了,怎么可能少了这玩意儿? 当然,现如今的手雷实战效果并不太好,问题出在两个方面。 一是引信问题,点火式引信不但用起来麻烦,可靠性也低。 二是黑火药的威力不够,装少了没劲儿,够劲儿了个头又太大,既不好携带也扔不远。 所以这玩意就造了点儿试验品,并没有大规模装备。 不过这一切缺点在武从文手里都不是问题。 这厮有物品栏,再大的个头都不耽误。 药捻子不靠谱那就剪短,23级的他很轻松就能及时扔进人群。 和完颜兀术一样被炸下马的女真将领不止一个,他们胯下的战马则被炸得浑身是血,不过没人能说武从文不讲武德。 因为先不要脸偷袭的是自己这一边。 武从文又从物品栏里取出了一颗椰子大小的手雷,没再扔出,而是在手里抛上抛下的把玩。 就这也把对面的女真人吓得够呛,纷纷下意识向后退。 这尼玛妖法还能纯靠人力施展,那尼玛还打个屁啊! 完颜斡离不在人群最前面,倒是没受到太大波及,好容易安抚住胯下战马,就想开口说点儿什么。 武从文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暗箭偷袭,你们用实际行动拒绝了我的好意,那就全都死在这吧!” 说完这句,武从文一勒马缰,掉头驰向了北岸。 第299章 最荒谬的对峙 看着冰面上那个远去的背影,完颜斡离不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个嘴巴。 他终于反应过来了,对方今天来哪里是要谈判?分明就是要摧毁己方最后一点儿士气! 看看身后这些己方将领吧,还有哪个敢再带队冲锋...... 武从文今天过来,当然不是纯粹就为了装个逼,他是想要激怒女真人,让对方尽快和自己决战! 原因很简单,他太了解老赵家是个什么德行了! 给女真人送补给这种不要脸的事儿,他们能干得出第一次,就他妈能干得出第二次! 武家军从山东出来,一路隐藏行迹,哪有机会买粮? 特别是跳到黄河北岸之后,这里被女真人糟蹋的大片大片白地,更是有钱都花不出去。 要不是昨天缴获了金军提前运到北岸的粮草,他们已经快断粮了...... 武从文的担心一点都没错。 当夜,白天刚挨过打的李邦彦,又带人押着一批酒肉送进了金营,简直比亲孙子还他妈孝顺! 这批东西不再是从各路勤王军手里抢的了,是从汴梁运来的。 李邦彦不傻,他怕被自己人给打死! 赵桓是真缺心眼,只盼着女真人赶紧离开,又一次送来了十二道命令武从文退兵的金牌! 武从文呢? 这厮本想过河送信的殿前班值扒光了,然后把那二十四道金牌帮他身上送回来,后来发现那金牌是纯金的...... 隔河对峙第三天,金军还是没动。 完颜斡离不果真名不虚传,一身养气功夫极为了得,硬生生忍住了侮辱挑衅。 女真人背后的勤王宋军又走了两万,剩下的人数已经不足最初六成了。 当夜,女真人偷偷拔营,悄悄向东走了三十里,然后摸着黑爬上了冰面。 前锋斥候过河很顺利。 结果大部队刚走到河中间,对岸就亮起了一片火把! 都不用开炮、开枪、放箭,女真人立刻连滚带爬的就往回跑,不少人滑倒后被同伴活生生踩成了肉泥...... 天亮,不敢进攻也不肯撤退的宋军才发现敌人不见了,赶紧拔营去追。 可真正上路的只有七成部队,数万心灰意冷的勤王军趁机撤走了。 又过了两天,金军再次趁夜拔营。 这回完颜斡离不学聪明了,派了一支小部队往东,还故意搞出了点儿动静。 主力则晚了半个时辰出发,向西,准备赶回最初的位置过河。 可惜啊可惜! 武从文那个变态有雷达地图,这种调虎离山的小伎俩对他无效。 而且这厮还利用时间差抢先做了布置,不仅把女真人放近轰了几轮,还在冰面上埋了不少炸药包。 虽说黑火药威力不足,但埋在碎石堆里爆炸,照样是一炸一大片! 完颜斡离不想死心了,现实却又让他不能死心,不过河怎么办?就在黄河以南安家过日子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十几天里,他只能咬着牙和武家军玩起了“我动你猜”的游戏。 只不过每次输的都是他,因为这货绝想不到,自己的对手根本就是个开挂玩家,再赌一百次也他妈是个输! 虽然一直在赢,武从文却坚持不下去了。 粮食剩的还有,武家军士兵都是北方人,也不怕黄河岸边的寒风,可之前救下来的那些女子却是挺不住了。 这些被当成货物赔给金军的可怜人,很多人出城时穿的就不多,一入金营更是...... 武家军行军打仗,也不可能随身带着第二套御寒的衣物,哪里会有多余的分给他们? 黄河,这条华夏先民的母亲河边,在靖康元年的除夕前夜,又降下了一场鹅毛大雪...... 武家军只剩下了两个选择。 要么撤军,要么放金军过河决战! 武从文选择了后者,他还想最后再搏一把。 除夕夜,这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武家军营中却是静悄悄的。 被救下的女子在帐篷里缩成一团,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呻吟。 她们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那些救了自己性命,又把仅有的御寒厚衣脱给自己的武家军将士,就要和天杀的女真人拼命了! 自己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再给他们添乱。 帐篷外,一万三千武家军将士以营为单位列队整齐,人人盔甲上身、刀枪出鞘,面色肃然的看着自家主帅。 武从文骑马立在营门,望着灯火通明的对岸一言不发。 看着虚空中的雷达地图,他心里知道,自己最后一搏的计划......失败了! 封冻的黄河,既是女真人的天堑,又何尝不是武家军的? 武从文原本的计划,是要等金军再次趁夜过河,这次自己不拦了,就在北岸和敌人决战。 一万对两万,他也有信心正面战而胜之。 可惜...... 女真人也不知是不是被打怕了,压根就没一点儿要过河的意思! 其实只有武从文一个人清楚,这并不是自己之前玩大了,而是...... 看着雷达地图上,正往女真大营里进的长长一队光点,武从文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撤!” 宣和五年除夕夜。 酒肉入金营劳军,女真人彻夜畅饮。 寅时,武家军拔营退兵。 ...... 靖康元年正月初一。 女真斥候过河,确认了武家军的确退了。 完颜斡离不看着一辆辆空空如也的大车,阴沉着脸紧咬嘴唇,心里却在一边破口大骂、一边不可思议。 “操你姥姥的武从文!老子六万多人南下啊!如今只剩下不到两万,就他妈捞了这么点儿好处!结果......全他妈便宜你了是吧?!!!” “还有!那狗日的到底是怎么把那么多金银财货都带走的?这装东西的大车还在啊!” 完颜斡离不早就料到被武家军抢走的东西肯定全乎不了,却没想过会分币不剩,实在是数量太庞大了! 自己之前抓了好几万奴隶运着都他妈费劲啊! 这姓武的到底是怎么一夜之间全给弄走的? 他不知道,武从文是有系统的人。 嗯,就是有系统,不仅仅是物品栏! 那厮的物品栏空间全用来装粮食了,这玩意也是梁山如今最缺的紧俏物资。 至于金银......嘿嘿!不是还有那么多科技树没点亮呢吗? 第300章 快乐剁手党 宋钦宗赵桓把汴梁城的地皮刮薄了三尺,一共给女真人凑了黄金410万两、白银4250万两、绸缎100万匹。 加上其他乱七八糟凑数的东西,总重量将近1500吨,远远超过了系统物品栏的载重量! 不过武从文也有办法。 既然带不走,那就花了呗! 系统兑换价,8两白银兑换1两黄金,4250万两银子就是531.25万两黄金。 丝绸的价格则让武从文有些意外。 按照这个时空的市价,一匹丝绸的价格大概2贯铜钱,也就是2两银子。 100万匹丝绸折成黄金应该是25万两。 可系统的回收价居然很罕见的超过了市价,高达50万两黄金! “难不成宋朝的丝绸质量要比后世的好?还是因为这玩意儿也算是古董?” 武从文心里嘀咕,手上可一点儿没耽误,好不容易逮住一次能薅系统羊毛的机会,怎能放过?! 让他有点可惜的是,女真人那帮大老粗根本不懂艺术,什么瓷器、字画统统不要,只他妈认金银丝绸...... 那玩意要算单位重量的价格,可他妈值钱多了! 而且赵桓那怂货,想必也不敢拿赝品糊弄那帮女真祖宗。 “可惜啊!可惜!” 于是,这厮一边贪心不足,一边开始化身土财主,在牛吊系统里大肆挥霍起来。 【起爆药】,即以雷酸汞为基础的安全化合物制造方法,附赠“三酸两碱”的批量制法,点亮价格20万两黄金。 买! 【黄色炸药】,即苦味酸,点亮价格30万两黄金。 买! 【火棉】,即硝化纤维,点亮价格40万两黄金。 买! 【黄色火药】,即“温热法”安全生产硝化甘油,并用硅藻土吸收硝化甘油的工业化制法,点亮价格80万两黄金。 呃......这个买不了,系统提示必须先点亮【中级数学】和【中级化学】后才能购买。 没关系,看看这俩多少钱......每个才40万两黄金? 呃......还是买不了,系统提示必须先点亮【初级数学】和【初级化学】,每样价格20万两黄金。 且,所有基础科学分支下的科技树,必须先点亮最前置的【简化字】才能开始点亮,价格也是10万两黄金。 奶奶的!这么麻烦的吗? 没关系!统统都买! 关于火药的科技树,武从文就点到了【黄色火药】为止,因为接下来的tnt他就算点亮了也没用。 以现有的技术水平,一时半会儿根本没那个条件实现量产,懂得全套技术也没用。 算算花费,一共黄金300万两。 再看看余额,还有711.25万两,连他妈三分之一都没花到! 这个时候,武从文无比想要感谢老赵家的八辈祖宗! 同时他也终于明白了,为啥无论是游牧民族,还是后来的欧洲人都那么热衷抢劫了。 来钱是真他妈快啊! 可要比老老实实种地快多了! 那就接着买买买! 前装滑膛枪也不用再造了,直接上后装线膛枪吧! 【中级枪械】,附赠金属定装弹技术,点亮价格20万两黄金。 买! 【中级炼钢】,进一步提高生产效率,能单独提炼少量副产品,并包含简单的合金钢制造技术,点亮价格50万两黄金。 买! 【中级机床】,相比初级机床,效率和精度提高,点亮价格20万两黄金。 买! 【高级炼钢】、【高级机床】,这个先不买了,没合格的工人,买了也是白搭。 再看看民用科技。 【制盐】、【制糖】、【玻璃】、【肥皂】、【水泥】、【香水】、【织布】、【毛纺】等等等等工业化制法,点亮价格每项10万两黄金。 统统都买!这些以后都他妈是能下金蛋的老母鸡啊! 还有【初级物理】、【中级物理】、【初级地理】、【中级地理】、【初级生物】、【中级生物】。 买!买!买! 最终花费,黄金650万两!余额341.25万两! 武从文终于停止了挥霍,不是要买的东西都买完了,而是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把所有钱都花光。 原因有二。 一是之前在梁山创立兵工厂的经验告诉他,点科技树虽然价格不菲,可真正花钱的大头却绝不是这个。 建工厂、养工人、做配套,购买甚至自己开采原材料,哪一样都需要钱! 就拿武家军现在装备的“五一式步兵炮”举例,制约产量的根本不是技术,而是熟练工人的数量和原材料供应不上。 二是不能吃独食。 将士们跟自己辛苦出来一趟,顶风冒雪、浴血厮杀,还不给发军饷吗?回去后不给奖赏吗? 受伤甚至战死的,不得发一笔丰厚的抚恤金? 总不能一直都用精神胜利法啊! 真敢那样,谁还会为自己卖命?! 等着挨黑枪吧! 而且,系统科技树里【军事器械】下面,还有一个单独的分支叫做【造船】,这玩意也是头吞金的巨兽! 武从文之所以先没去碰,主要是因为暂时还用不上,但总有一天会用到的,也必须用到。 他要给那玩意留足准备金! 还有【高级数学】下面也有一个特别的分支,名字叫做【金融】,这玩意总有一天也要用到。 而且不用去看系统介绍,武从文都能想到,这玩意最花钱的地方不是点亮价格,而是那海量的储备金! 就在武从文快乐的做一个古代版剁手党的时候,没有了任何阻碍的完颜斡离不却没有选择过河北上。 觉得事情总算结束了的李邦彦,壮着胆子去问原因。 完颜斡离不轻飘飘的回答说,大军紧张戒备了这么久,总要休息一天才好上路。 咱们这位宰相大人干别的不行,察言观色那是看家本领,一眼就看出对方在说谎。 可他也想不到还会出什么意外,只能强迫自己相信完颜斡离不没骗自己...... 汴梁城西,汜水河。 与黄河一样封冻的冰面上,杨嗣业全身趴在飞奔的战马上,后背插着两支羽箭。 马蹄打滑,他也不敢有丝毫减速,双手紧紧搂着马脖子,将嘴凑到战马耳边小声呢喃道: “老伙计!千万要帮我这一次!” 黄骠马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话,四肢奋力一撑,硬生生稳住了身形,长嘶声中竟然再度加速。 追在身后的十几骑女真人目瞪口呆,其中两人张弓欲射,胯下战马却猛地滑倒在地。 不知第几次死里逃生的杨嗣业没有回头去看,全部心神都在前方。 “快点!再快点!” 第301章 粘罕南下 靖康元年正月初二。 民间习俗,这一天要“归宁”,即已嫁的女子携丈夫、子女回娘家拜年。 《诗经·周南·葛覃》中便有“害浣害否?归宁父母”之句。 李邦彦昨晚没回汴梁,就住在宗泽营中。 他既不敢回去见赵桓,怕对方责问金军为何还不北返;也不想回家团圆,因为家中不但没有丝毫过年的喜庆,反而正在办丧事。 那个被他跪求女真人放回的小女儿,在除夕夜趁着旁人忙乱,悬梁自尽了。 她的娘亲,也是李邦彦最宠爱的侧室,也追着女儿去了。 李邦彦连日“奔波”,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很疲惫,昨晚却也没能睡好。 他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感,白天的自我安慰能骗得了一时,又如何能够真正让他安心? 这位平日养尊处优的大宋宰相,天刚亮就起了床,趴在营门口远眺女真大营,还是没发现有丝毫拔营的迹象。 “难道女真人今天也不打算走?他们在等什么?就不怕那姓武的再杀个回马枪?” 这心里的三连问自然不会有答案,李邦彦再也耐不住煎熬,准备再去一趟金营询问原因。 “来人,备马!” 他这话刚出口,还不等随从领命而去,就听见大营西面嘈杂声大起。 李邦彦此时便如那惊弓之鸟,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心惊胆战,立刻狂奔着前去查看情况。 晨雾中,一个孤独的身影纵马狂奔,用凄厉但嘶哑到极点的声音喊道:“快开营门!紧急军报!” 守门的军官听得心惊胆战,却又不敢擅开营门,只能一叠声催促手下去禀报上官,身边也是议论声一片。 “速开营门!” 结果那报信的士兵刚跑了几步,便迎面撞上了匆匆赶来的宗泽。 金军没走,连李邦彦都寝食难安,老将军又如何能够安心?一早就发现了这边的动静。 营门拉开,杨嗣业纵马撞了进来,来不及下马就开始到处寻找宗泽的身影。 “小杨将军,怎么是你?” 宗泽认识这位西北名门之后,也知道他在十几天前独自离营西去的事情,只是暗地里把那事压了下去,没有上报朝廷。 算是一个老人对有血性后辈的一种保护吧! 此时他见杨嗣业居然又回来了,还是这么一副模样,心里顿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祥预感。 杨嗣业循着声音看去,挣扎着下马,落地时腿一软打了个趔趄。 宗泽疾步上前扶住,张嘴想问却发现根本出不了声。 杨嗣业顾不得稳稳心神,一把握住老将军的手,瞪着眼睛低声嘶吼道:“西路金军放弃攻打太原,出壶关南下了!” 他之前之所以没有在众人面前说明,是担心造成恐慌,导致军心直接崩溃,此时见到宗泽也没必要隐瞒了。 狂奔而来的李邦彦正好听见这句,心神震骇之下腿一软,整个人瘫软在地,胯下不知第几次热成一片。 宗泽也是大惊失色,回过神后立即纵声大吼:“全军备战!速去联络各部友军,立即向当面之敌发起进攻!” 西路金军放弃围攻太原南下,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要挡住他们!必须挡住! 而要做到这一点,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像之前的武家军那样,在黄河岸边据冰面而守。 但想要做到这点,就必须先解决掉当面对完颜斡离不! “可是......” 宗泽下意识扭头看向远方,眼神迷茫中带着无尽的苦涩。 最初的十几万勤王大军,或心灰意冷主动,或粮草已尽被迫,都先后离开了。 如今像自己这般还留下来坚守的宋军,已经不足五万了...... 且!没有统一的指挥! “我们能击败对面的完颜斡离不吗?” 老将军心里不想承认早就有的答案,只能这么问自己。 杨嗣业却不知道如今的形势,靠在宗泽怀里缓了口气,有些艰难的开口道:“宗老将军,快派人想办法过河,一定要把消息告知武将军!” 完颜粘罕的西路军是东出壶关南下的,第一个撞上的就将是武家军。 宗泽闻言脸色更加难看,张了张嘴竟不知如何解释。 杨嗣业看出异样,挣扎着站直身体,急声问道:“宗老将军,出了什么事?” 宗泽苦涩摇头:“河北岸的归义军......已经撤了......” 杨嗣业满眼的不可思议,随即怒发冲冠的喊道:“这是为何?他们如何敢撤?!” 在他心中,归义军绝对是大宋如今的第一战力,也是唯一的希望。 尤其是其首领武从文,更是个无比坚定的抗金派。 想当初宋金还是盟友,他都敢率军大闹女真后方,怎么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撤兵? 难道也和之前的自己一样,彻底心灰意冷了? 宗泽不愿让他误会,赶紧开口解释道:“此事怪不得武将军。你走的当日,汴梁官家便连发十二道金牌严令其退兵......” 杨嗣业更不可思议了,颤抖着嘴唇说道:“怎么会......汴梁那群......怎会如此糊涂?” 宗泽想到这事儿也是满腔怒火:“哼!还不仅仅如此!武将军得旨后不但没退,还主动邀战金军!可惜......” 说到这里,宗泽不禁恶狠狠的回头,盯着还瘫在地上的李邦彦,咬着牙低吼道:“可惜武将军率军硬挡了金军十几日,最后等到的又是十二道金牌!” 杨嗣业追着宗泽的目光也看了过去,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李邦彦浑身一抖,想要起身逃跑,胯下却又是一热。 “所以归义军就撤了?”杨嗣业这句问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可刚一出口,他自己就后悔了。 抗旨是泼天大罪,说句形同谋逆丝毫也不过分,整个归义军已经赌上了全部身家性命! 更何况是二十四道退兵金牌,其严厉程度简直亘古未有! 除非想要造反,否则武从文和归义军又能如何? 自己哪有资格怪他们?谁有资格怪他们?! 哪知宗泽再次摇了摇头:“没撤!” 杨嗣业豁然回头,惊讶且不解的看着他。 宗泽满脸悲愤,同样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归义军孤悬河北,除夕之夜粮尽!退兵!” 杨嗣业再也忍不住了,仰天发出一声嘶吼:“昏君!” 一滩烂泥般的李邦彦已经尿无可尿,胯下猛地一麻,这回喷出来的是他妈的前列腺液...... 不过他也明白此时已到生死存亡之际,竟不知从哪来了一股力气,手脚并用的向后猛爬,嘴里叫出的已经不似人声。 “我回汴梁去搬救兵啊!” 第302章 二虫临朝 李邦彦是不跑不行。 对方连“昏君”都骂出来了,他丝毫也不怀疑,自己再多留一秒就得被剁成肉泥! 杨嗣业的确就是那么想的,猛地向前冲去,一脚从后面踹翻了李邦彦,拔出战刀就要往下剁。 李邦彦身边的殿前班值都吓傻了,竟然没一个人敢动。 眼见就要一刀两断,突然“嘣”的一声响,被一杆长枪架开了。 杨嗣业身上有伤,战刀拿捏不住脱手飞出。 “老将军!你......” 杨嗣业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珠,不可思议的看向宗泽。 宗泽上前一步,挡在他和李邦彦中间,神色挣扎的说道:“小杨将军......这厮手里有兵符!” 杨嗣业不听,虎吼一声纵身扑上。 宗泽弃枪,一把抱住了他,大声喊道:“没有兵符,大军无法统一号令,如何与金军交战?!” 杨嗣业身子猛地一震,终于想起了这事儿。 躲在汴梁城里的那位,早就把兵权交给了眼前这个祸国殃民的混账。 此处宋军虽多,却互不统属,有原汴梁城内的禁军,也有各地赶来的勤王军,没有兵符根本无法统一指挥。 憋屈到了极点的杨嗣业一咬牙,终于下了一个决心。 只见他飞起一脚,猛地踢在宗泽刚刚扔掉的长枪之上。 长枪在空中打了个旋,“嗖”的一声,贴着李邦彦的脖子狠狠扎进了地面。 “交出兵符!敢说半个不字,老子活剐了你!” 李邦彦脸色煞白的躺在地上,彻底软得动弹不了,根本已经说不出话来。 他此时只想逃跑,哪敢拒绝? 只是被吓得彻底软成了一滩烂泥,胯下已经喷出了屎来,根本动弹不得。 不过他更知道此时绝对半点也耽误不得,哆嗦着冲旁边的随从喊道:“兵符在我怀里,快掏出来给宗老将军!” 一干随从有些犹豫。 他们再没常识,也都知道这大军兵符岂能私相授受?那他妈可是形同谋反啊! 李邦彦见没人动,急得破口大骂:“都他妈快点儿啊!想我死吗?!” 还是没人动。 杨嗣业等不了了,挣开宗泽冲过去,一把扯开了李邦彦的上衣,翻出一个错金铜虎。 寒风入怀,李邦彦激灵灵打了个颤,翻身就往后爬。 杨嗣业不再管他,回身跪倒,双手将兵符举到了宗泽面前。 此时营内大军已经集结完毕,老将军再不犹豫,伸手接过兵符高高举起。 “全军出营!” 三千宋军轰然应诺,早有人提前拉开了北营门。 这支从河北赶来的勤王军,虽然人数已经不到最初的三分之一,也对朝廷失望无比,和女真人拼命的意志却丝毫没有衰减。 他们的家人全都死在金军手里! 可就在这时,北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沉闷的牛角号声。 是金军的号角,进攻的号角...... 宗泽脸色大变,随即一咬牙纵声吼道:“死战!死战!” 三千人齐声应和,“死战!死战!”,出营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 宗泽一把抓住正要上马的杨嗣业胳膊,大声吼道:“向西!向西去追归义军!他们刚走一天,应该追得上!” 杨嗣业虽然年轻,却是自小从军的老兵,知道事情轻重,二话不说抱拳领命。 一个亲兵牵着战马到来,宗泽一边翻身上马,一边又对杨嗣业喊道:“去我侧帐放出岳飞,你二人一起去!” 说完这句再不停留,纵马而去。 ...... 黄河南岸,金军大营外。 完颜斡离不扭头对一个亲兵说道:“见到西路军后,让他们南下直扑汴梁!不用管眼前这些宋军!” 那人接过他扔过去的腰牌,在马上行了个礼,勒马而去。 完颜斡离不收回目光,大声喊道:“兀术!” “在!” “命你率铁浮图当中冲击,务必杀透宋营!” “是!” “其余各军,随我掩杀!” ...... 黄河南岸。 武从文刚刚率军过了河,位置正是首战的刘家村。 “二狗,你带一百骑向东先行,沿途看看能否买到些御寒的衣物。别问价格,能买的全买回来!” 陈二狗二话不说领命而去。 在北岸行军两天一夜,又有不少被救的女子和民夫冻死。 不仅是她们,不少武家军士卒也都被冻伤了,都是心软将自己棉服送出去的人。 陈二狗带人走后,武从文不自觉的回头看向汴梁方向。 “按历史,明年女真人就会二次南下,不知道那场惊天惨剧会不会再次发生......” 如今的他,已经对能否改变这个时空的历史轨迹产生了怀疑。 想自己凭空组建了武家军,并且参与了这北宋末年几乎所有战争,自认为打得还算不错,可该发生的大事却一样也没少。 “我真的能力挽狂澜吗?”武从文不自禁的喃喃自语。 随即,他便坚定了目光。 “一定能!再给我一年时间,武家军至少能扩军一倍,先进的火器也能造出更多,区区女真人绝对不是对手!” 正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后方突然响起一阵疾骤的马蹄声。 武从文一惊,连忙打开雷达地图,没发现有任何红点后才松了一口气。 将影响视线的雷达地图关上,提前安排在大军后方的斥候已经奔到了近前。 武从文纵马迎上,不等对方开口就大声询问发生了什么。 斥候也不下马,一勒马缰报道:“禀大帅,后方30里追上两个宋将,说是要见您!” 这斥候是个契丹人,匆忙之间忘了自己现在也是宋军的一员了。 当然,这也和武从文平时刻意弱化宋庭的存在有关,搞得整个梁山人人只知武家军,不知大宋。 “来人可说了为何来追?” 武从文嘴上虽然这么问,心里却已经涌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斥候摇头:“那两人只说有紧急军情,定要面见大帅。” 武从文心里“咯噔”一声,纵声大吼:“全军停止前进,原地备战!” 下完这道命令,他也不管身边人的反应,一夹马腹向西奔去。 ...... 汴梁。 紫宸殿上乱做一团,童贯和李邦彦正在激烈的互喷。 童贯:“尔等应对失当,简直一群饭桶!” 李邦彦:“童道夫【童贯的字】!你有何脸面在此大放厥词?金兵前次来攻,你又去了哪里?” 童贯:“我奉太上皇旨意护驾南狩!如何有错?倒是你,哄骗官家一味求和,如今怎样?” 李邦彦这段日子实在是已经把脸丢尽,不禁有些语塞。 刚被女真人放回来不久的太宰张邦昌怒了,指着童贯的鼻子破口大骂。 “童道夫!临阵脱逃就是临阵脱逃!还有脸提什么南狩?我和康王殿下在金人营中为国为质的时候,你个阉人和太上皇在哪?” 童贯自知理亏,却没有退让的余地,立刻调转矛头喝道:“大胆!竟敢对太上皇不敬!” 张邦昌语塞,李邦彦立即跟上:“如今是官家做主!” 这话一出,紫宸殿上安静了一瞬,随即附和声大起:“对!如今是官家做主!你个阉人哪有资格多话?!” 龙椅之上,并排而坐的赵家父子脸色一般的难看,却谁也不去看对方一眼。 第303章 死到临头,还在内斗! 赵佶是除夕那天回到汴梁的。 这厮被童贯护着离开汴梁后,一路向东南狂奔到了泗州【今江苏淮安一带】,随时准备逃过长江。 后来听说宋金议和已成,金军撤兵北返,立刻又起了心思。 之前的禅位说到底乃是迫不得已,既不敢留在汴梁冒险,又不想背负弃守京都的千古骂名,只能把亲儿子扔出来顶缸。 结果没想到赵桓还真就把汴梁城给守住了! 甭管是用什么法子吧...... 甚至得知儿子与金人的议和条件后,赵佶心里还有些暗喜。 那般丧权辱国的合约,换个角度想,自己岂不是有机会重新夺回大权吗?! 和年轻的赵桓不同,赵佶到底当过二十多年皇帝,政治经验要比自己那个白痴儿子多得多,看问题也要透彻得多! 如今天下事实上已经大乱,什么东西最根本、最关键? 是军队!是武力! 自己手里有什么武力? 童贯麾下的八千常捷军。 新皇手里呢? 原本是要远远超过自己的。 可那小子太白痴,居然先是抄了将士们的家,后又抢了各部勤王军的粮,直接搞得天怒人怨、军心尽失! 不仅如此,最后居然还把唯一能收拾军心的李纲给贬出了汴梁,简直就是自断根基! 要问这些消息,远在泗州的赵佶是怎么知道的呢? 因为有黄承恩在他身边。 赵佶禅位是禅位了,皇城司可没交出去...... 于是,这老不要脸的又在童贯的护送下,原路狂奔了回来! 入城后,情况果然如他所料。 汴梁城内,人人戴孝、户户白绫、怨恨四起、骂声不绝! 唯一还听朝廷指挥的,也就是内城那万把殿前班值了。 但据皇城司密报所说,这些人压根就没参过战,换句话说就是没见过血,真打起来绝不是童贯手下八千常捷军的对手! 没有这一番内幕,你以为童贯怎么敢和满朝大臣对骂的? 此时的形势: 新皇赵桓大义名分占优,手里却没有能打的军队。 太上皇赵佶名不正言不顺,却有武力可以依仗。 只不过这爷俩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名声都已臭到了极点! 就在这个时候,宗泽兵败黄河南岸,金军再临汴梁城的消息传到了紫宸殿上。 前一秒还在坐观手下相互厮杀的父子俩,下一秒就像屁股底下被人塞了块火炭,“嗷”一声同时蹦了起来。 新皇赵桓的第一反应是赶紧二次议和。 太上皇赵佶的第一反应则是赶紧二次南逃。 要不说这俩是亲父子呢? 再不要脸的事情,既然干了第一次,那第二次根本就再没有丁点儿心理负担了! 御阶下方,刚刚还恨不得撸袖子干死童贯的主和派大臣们,也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这群货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刚被自己排挤出汴梁的李纲...... 要让他们去领兵守城,还真没一人有那个胆子! 很快,这群不要脸的家伙又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前一刻还被自己骂成猪狗不如的童贯。 如今这紫宸殿上,也就只有这个阉人有领兵作战的经验了...... 童贯的第一反应也和自己主子一样,能逃第一次就能逃第二次。 反正自从北伐兵败,这位曾经把“北伐封王”当成毕生理想的有志太监,就已经变了一个人。 脸面? 那是啥?有用吗?能吃吗? 但他随即就想到了一点,这次要是再跑,今生今世真的就不用再想重回汴梁了! 发现自己成了所有人目光的焦点,这位曾经领过兵的媪相大人,心底残存的一丁点儿羞耻之心蓦地爆发,眼神缓缓带上了几分狂热。 深吸一口气,童贯猛地转身朝向龙椅高台,翻身跪地就想慷慨陈词一番。 这个举动却吓得赵佶魂飞魄散,一边在心里大骂童贯白痴,一边尖声厉喝:“不可!” 童贯一口气被憋在嗓子眼儿,愣了一愣,随即也反应了过来,自己的确不能出头。 “这群王八蛋是看上了自己手里的八千常捷军啊!真要把仅剩的这点家底儿拼光了,自己和太上皇岂不要任人宰割?!” 和这两人一起反应过来的还有李邦彦,几乎和赵佶前后脚,也跪地喊了一声:“万万不可!” 这厮考虑问题的角度,在另一个维度。 童贯领兵? 这狗阉人可不是李纲那个傻货,一旦掌握了兵权可没那么容易交出来! 到时候新皇赵桓下场如何他不知道,但自己的结果一定很凄惨! 恶人就是这样,干坏事的时候有一万种借口,其实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有多恶心! 作为上次议和的主要推动者和执行者,事后朝廷要找替罪羊,除了自己,哪还有更好的人选?! 赵桓这会儿也聪明了一回,很快就和李邦彦心意相通了。 这要让自家老子重新夺了权,自己这个曾经当过皇帝的家伙,还会有第二种下场吗? 自古皇权之争,哪有什么骨肉之情? 在那个位置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当事人不愿,两个姓赵的反对,紫宸殿一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不好了......不好了!金军已到城下了!”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内侍连滚带爬的撞进殿来,声音里都是哭腔。 赵佶和童贯同时身子一垮,瘫坐在地。 “完了!这下想跑也跑不了了......”这是二人共同的想法。 赵桓只觉胯下一热,颤抖着声音朝殿中问道:“众位爱卿,谁有应对的法子?” 没人出声。 赵桓眼前一黑,猛吸了口气回神,冲下御阶一把抓住了李邦彦。 “李爱卿......如之奈何?” 李邦彦都快哭了,他如何听不出赵桓话里的意思? 不就是想让自己再去金营议一次和吗? 可他不敢去啊! 上次能拿钱买平安,这次拿什么? 自己的脑袋吗?! 一咬牙,这厮“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喊道:“官家!微臣......微臣上次其实就是个跑腿儿的,真正立下议和大功的是康王殿下和张相公啊!” 刚刚还和他并肩作战的太宰张邦昌差点儿没晕过去,恨不能一脚踹死这狗日的! “我操你祖宗的李邦彦!你他妈死道友不死贫道是吧?” 可不等他想好怎么拒绝,赵桓就像抓住根救命稻草似的大喊大叫道:“对对对!快去找朕的九弟来!” “朕......朕封他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封张爱卿为大宋太师!你二人速速出城议和!” 第304章 看谁先崩 刘家村西十五里。 岳飞和杨嗣业两人站在那里仰头上望,目光里满是希冀。 武从文面沉似水,虽然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胯下的战马却已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前蹄不停焦躁的刨着地面。 他该愤怒吗? 他应该愤怒。 那么好的形势,完颜斡离不的东路军基本已经被自己打残了,居然还能逆转! 可他的心情又不仅仅是愤怒,还有说不出的苦涩。 “女真人不是应该八月份才二次南下的吗?到年底攻破汴梁......怎么会改成了现在?” 自己一直以来心心念念想要改变历史,可当改变突然降临的时候,却又如此的猝不及防! “南下的西路金军有多少人?” 武从文终于开口了,声音连他自己都感觉阴沉的可怕。 杨嗣业本就有伤,又连续数日不眠不休的赶路,此时早已到了极限。 若不是岳飞在身边撑着他,早已倒下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被武从文的语气骇得浑身一个激灵,声音艰涩的开口答道:“八万!” 武从文眯起了眼,声音更冷:“八万?太原城里的宋军,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他们全部撤走了?” 杨嗣业明白武从文的意思,脸色突然变得有些激动。 “武将军,太原孤城困守三个月啊!城内粮草早已尽绝,已经开始吃人了!” 吃人......又见吃人! 武从文心中苦涩,却不知该如何发泄。 有些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根本没法对任何人说。 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太原城在金军的围攻下坚守了八个多月。 也就是说,此时那里还远没到极限。 可能怪他们没有出城拖住金军吗? 能守住城池,不代表还有余力出城野战。 武从文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可这么一来,压力就全部来到了自己这边。 汴梁城里姓赵的? 呵呵...... 信他们,还不如信一条狗! “传我军令!” 武从文毫无征兆的转头对身边的亲兵喊道。 对方闻言在马上坐直了身子,目光里全是坚定,仿佛任何命令都会毫不犹豫的执行。 岳、杨二人也是精神一震,看向武从文的目光却略有不同。 杨嗣业激动得浑身颤抖,丝毫也不怀疑武从文会见死不救。 岳飞的眼神中则夹杂着一丝忐忑。 不过武从文是谁?怎么可能会让他失望? “传令方七佛!” “派步军右军后营500人继续护送百姓、辎重赶往梁山。” “方七佛亲率步军前军五营并火器营过河向西,阻断一切河北方向的金军辎重、援军。” “武松率步军左军五营在南岸沿黄河向西推进,如遇金军就地坚守。” “鲁达率步军右军四营为总预备队,留守刘家村。” “传令扈成,率全部骑军六营速来此地与我会合。” “给我重复一遍命令!” “是!” 那亲兵是最早跟着武从文北上的老人,很清楚大帅的脾气秉性,应了一声立即开始重复军令。 “命令方七佛派步军右军后营500人继续护送百姓......” 一遍之后居然分毫不差! 杨嗣业身子一软跪倒在地,弯腰去扶他的岳飞则满眼都是敬佩,再也没有半点之前的怀疑。 他自认武功高强,麾下曾经的三百骑也是精锐,对阵女真人也不落下风,此时却才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 什么叫做天下强兵! ...... 汴梁。 城外金军铺天盖地,已将偌大的城池围了个水泄不通。 完颜斡离不和完颜粘罕两位元帅骑马立于中军,眼中散发着狼一般的绿光。 女真人这回是孤注一掷了! 历史没有偶然,那些看似偶然的背后,其实都是必然。 女真人为什么刚一灭辽就会背盟攻宋? 亲眼看见了宋军的孱弱是一方面,强盗民族的本性是另一个原因。 但这些都不是根本,根本原因很简单、也很直接-----日子过不下去了! 金辽战争打了十年,北方早就打成了一片白地。 大片良田撂荒、百姓流离失所、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没有几年时间根本恢复不了元气! 辽国还在的时候,南边的大宋会通过海路给盟友输血。 辽国灭了,这援助自然也就没了。 女真人自然可以任由那些原辽国的百姓自生自灭,甚至杀了做口粮,但老家的族人呢? 他们生活的地方更加苦寒贫瘠,要不是活不下去,十年前也不会提着脑袋造反! 不擅生产经营的女真人,去年一个冬天已经把之前抢到的积累吃了个一干二净,甚至已经开始死人了。 今年的情况更糟,大雪来得比去年还要早了一个多月! 按照另一个时空的历史轨迹,今年他们虽然没能攻下汴梁,却连抢带讹的弄回去了大批钱粮,着实过了个肥年。 可在这个时空,女真人南下所有的战利品统统都便宜了武从文,还搭上了东拼西凑的南下物资! 这让他们怎么过冬? 真要是就这么回去了,别说老家那些还没迁出来的族人,就是二十几万百战精兵都熬不过这个寒冬! 女真人在赌博! 赌自己在粮尽之前能打下汴梁! 四处劫掠、就地筹粮? 不好意思,一个多月前,完颜斡离不刚干过一遍,现在想抢都找不到目标! 可汴梁城高墙厚,之前六万大军强攻半个月都没能打下,这回可以吗? 两位完颜元帅根本没有信心,不过不代表他们没办法! 女真人如今算是把老赵家的秉性摸透了。 宋国求和的使团已经出城半天了,两位完颜元帅硬是谁也没去见,就那么晾着。 这次的大宋正使还是康王赵构......哦,对了,现在他多了一个更牛逼的头衔----天下兵马大元帅! 副使也还是张邦昌和秦桧,赵桓还是很信任这套老班子的。 女真人真的就是在吓唬宋人,十万大军不停鼓噪,却没一个人靠近城墙射程。 过去干什么? 他们也是刚到,连把梯子都没有,拿脑袋撞墙吗? 可惜,就是这番无比拙劣的演技,还真就把宋人给吓唬住了! 使团里。 赵构再也没了上次的“气定神闲”,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跟在他身边的狗头军师秦桧,也没了上次的“运筹帷幄”,脸色难看的像刚被人戴了绿帽子。 张邦昌更不堪,这货没出城就开始在肚子里大骂李邦彦不地道,出卖起自己这个政治盟友来半点犹豫都没有! 好啊!都拿老子当炮灰是吧?那就别怪老子无耻了...... 汴梁城墙上。 还是之前的那些守城禁军,却已经没了之前的那种精气神儿。 那位举着战旗狂奔的李相公不在了,身边并肩作战的左邻右舍不见了,城墙下也再看不到箪食壶浆的城内百姓! 这城,还能守得住吗? 内城皇宫。 赵家二虫各据一方,打死也不见面。 就连在紫宸殿里扯淡的大臣,都他妈越来越少了! 世上没人是傻子,所有人都知道,如今的汴梁城,早已不是曾经的汴梁城了! 军民一心? 家都被抄干净了送给女真人,还有几个百姓愿意为了老赵家拼命? 固守待援? 朝廷刚用实际行动把勤王大军统统撵走,谁他妈还会再来? 看清了吗? 此时此刻,武家军、金军、汴梁,三方各有难处,其实都已经到了极限! 可谁会最先崩溃呢...... 第305章 千古名将就是千古名将 靖康元年正月初三。 天色渐黑,金军收兵回营,就驻扎在汴梁城下。 担惊受怕了一个下午的宋国使团终于见到了女真主帅。 赵构强装镇定,却不敢去看完颜粘罕一眼,只敢对斡离不赔笑。 “完颜元帅,两国盟约刚成,贵军为何再度兵临城下啊?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不等斡离不开口,长相更为凶恶的粘罕便一拍桌子大喝道:“尔等还有脸面说误会?!” 就这一句,直接就把张邦昌给吓尿了。 这厮跪坐在地也不敢动弹,一弯腰俯首拜道:“大金天军容禀啊!一切都是那武值个人所为,吾皇连发二十四道金牌令他退兵,奈何那武值抗旨不遵,我朝定会追究其谋逆之罪!” 完颜斡离不的脸色也很难看,粘罕刚刚那句话,表面上是在吓唬宋人,内里又如何不是在嘲讽自己? 不过有外人在,他也不好发作拆台,只能冷着脸一言不发,任由粘罕表演。 只见粘罕又是狠狠一拍面前案几道:“早听说宋人狡诈,果然不假!一面议和,一面又在黄河北岸设伏拦截,你们在唱双簧耍我们吗?!” 张邦昌浑身抖如筛糠,一边叩头一边大叫:“绝无此事!绝无此事啊!这回出城前吾皇便有交代,只要天军退兵,我朝定在一个月内将那武值的人头奉上谢罪!” 粘罕冷笑:“一颗人头就想换我十万大军退兵?” 张邦昌一听有门儿,立刻喊道:“大元帅有何要求尽管提!我朝定当穷尽所有满足!” 这一番窝囊相可把身后的秦桧气坏了,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他倒也不是什么硬骨头,没打算和金人硬刚,只是恼怒张邦昌太过白痴。 这他妈谈判还没开始呢,你就把自己这边所有的底牌都撂出去了,等下还怎么讨价还价? 没想到那声也就比喘气略重一点儿的冷哼,却被完颜粘罕给听见了。 在一众女真贵族当中,完颜斡离不的性格相对温和,所以才和完颜谷神的关系很好。 粘罕则是那种最传统的女真悍将,残忍心硬,立刻恶狠狠的瞪了过去。 这下可把秦桧吓坏了,只觉得被那道目光盯得两腿发软。 “这位宋使有意见?” 完颜粘罕冰冷的语气中带着几丝玩味。 秦桧身子一抖,还来不及开口找补一下,就听见对面猛地暴喝。 “来人!把这人扒光了和军中烈犬关在一起!我看他的骨头还硬不硬?!” 几个女真卫士一拥而上,两人架住胳膊,第三个上手就去撕扯秦桧的袍服。 秦桧没想到对方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吓得面如土色,牙齿打颤连求饶都求不出来。 结果这番表现看在赵构眼里,却是暗暗大赞:“秦会之果然硬臣!汴梁城中若尽是这种人,大宋也不至于沦落至此啊!” 他这边感叹着,那边的秦桧已经被三两下扒了个精光,然后被拽住胳膊腿儿抬了出去。 直到帐帘合上,众人才听见他那杀猪般的嚎叫...... 赵构也不硬装了,腿一软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只是没像张邦昌那样磕头。 完颜粘罕很满意效果,继续冷着脸吓唬:“大军明日攻城,定要抓来那宋国皇帝问问清楚!” 他本以为这话够狠,却发现对面的两人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这不奇怪。 对于此时的赵构和张邦昌来说,金军攻不攻城和自己有个屁的关系,自己能不能活下来才是关键! 这反应却激怒了粘罕,一边缓缓起身增加气势,一边刻意咬着牙说道:“大军攻城前,就把你二人宰了祭旗!” 然后......他就满意了。 嗯!不错!屎和尿都下来了! “两国曾是盟友,又刚达成和约,大元帅不可如此啊!” 赵构也不矜持了,一秒都没耽误的学着张邦昌开始磕头。 “盟友个屁!和约个屁!今次我亲率二十万大军南下,岂能空手而回?!” 这句话直接就暴露了两个问题。 第一,此时的女真人还没变得太无耻,只敢把八万人吹成二十万。 这要是换成大宋,都他妈敢号称百万! 不然你以为“八十万禁军”是咋来的? 第二,粘罕还是急了,直接暴露了自己同样急于谈判的心思。 不过此时的赵构和张邦昌哪有那个心思多想,能做的只有磕头求饶。 这可把完颜粘罕给郁闷坏了,心说:“这俩货缺心眼儿吧?咋这么不上道呢?老子都他妈把话头扔过去了,你他妈倒是谈啊!” 一直没说话的完颜斡离不暗叹一声想要开口,他和宋人打过交道,有经验。 哪知粘罕一看就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抢先喝道:“不想我军攻城也行,派个人回去报信,让你们的皇帝陛下亲自过来解释!” 完颜斡离不闻言差点没气晕过去,心说:“你他妈这是提条件吗?靠谱点儿行不行啊?” 骂归骂,他心里却像明镜一般。 撒改一系和阿骨打诸子一系的争斗始终都在,粘罕这是逮住机会就往死里打压。 不过斡离不兵败在先,又不好在宋人面前暴露女真人内部的矛盾,便只得闭口不言。 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个阴差阳错之下的小小插曲,直接改变了整个战局! ...... 武从文没去黄河岸边,他很清楚那里的宋军纵是人数占优,也绝对挡不住金军。 对于这一点,岳飞和杨嗣业心中同样有数,便也没有劝说,只是在心里还抱着点儿万一的侥幸。 可惜这点儿侥幸的希望很快就破灭了。 三千骑兵向西南行进不久,便遇到了零星的溃兵,一问之下,果然确认了宗泽兵败的消息。 “将军,十万金兵聚于汴梁城下,我军该当如何?” 武从文不减马速,扭头看了发问的岳飞一眼,眼神中对他这略显生分的称呼有些不满。 岳飞也有所察觉,有些不好意思的又叫了一声:“武大哥。” 武从文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开口解释。 “我军人少,平地决战定然不是对手。你还记得我当年教你的兵法吗?” 岳飞一愣,脱口道:“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武从文再次满意的点点头,赞道:“就是这样!” 岳飞还是有些疑惑:“可金军都聚在汴梁城下,我军如何施展?” 武从文反问道:“你可知十万大军每日耗粮几何?” 岳飞只是稍一思索便报出了个数字。 武从文眨眨眼,有些不可思议,还有些没能难住对方的尴尬。 岳飞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在宗老将军军中协助过后勤,略略推算出来的。” 武从文暗自感叹:“千古名将就是千古名将啊!这尼玛天赋......就差无师自通了!” 不过他不甘心就这么被对方镇住,张嘴就想继续问下一个问题。 结果还没等出声,岳飞就突然语带兴奋的喊道:“我知道了!西路金军星夜南下,定然不会携带太多粮草,只能分兵四处劫掠!咱们的目标就是这些人!” 武从文被一口气憋得难受,不自觉的在心里笑骂:“这小子还他娘的会举一反三......” 岳飞见他半天不出声,有些着急的问道:“我说的对不对啊?武大哥!” 武从文竭尽全力的板着脸,头也不点了,只在鼻子里“嗯”了一声。 跟在武从文战马另一侧的杨嗣业眼神有些羡慕,他到现在都还没彻底想明白呢...... 第306章 城内的白痴,城外的菜人 汴梁,内城,皇宫。 听了求和使团传回来的话,赵桓的脸色比死了亲爹还难看。 不对! 他现在恨不得亲爹真死了! 回来后除了正式上朝,其余时间老死不相往来的赵佶,无比精准的踩着点儿出现了。 没办法,赵桓才继位几天?整个内宫基本还全都是他爹一朝的老人! 而亲爹出现的意思,赵桓也很清楚。 在这种宫斗事儿上,这厮的脑子可一点儿也不缺! “想让朕出城是吧?最好被金人给扣下,那样你就可以重新登基了!” 想到这,一直在战与和之间反复横跳的钦宗赵桓,又一次改变了立场。 “打!女真欺人太甚!我大宋煌煌天朝,岂能任人如此欺辱!” 一干主和派大臣一听,全都吓了一跳,心说:“你他妈说得容易!打?拿什么打?” 不过他们也不好直接反对,总不能说:“陛下,您就委屈委屈,出城去给金军当个人质吧!” 一旁的赵佶也没说话,实际上今天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 他很清楚,自己往这一站,想说想做的就已经说完做完了! 赵桓都快气哭了,心说:“你们都什么意思?都他妈巴不得朕早点儿驾崩是吧?!” 他该愤怒吗? 的确应该。 可他忘了一件事,打从自己下令查抄城内所有官员家资的那一刻起,所有官僚体系的成员,便已经在心底抛弃了他...... “孙博!你是兵部尚书,你来说,外城禁军可守得住城墙?” 恼恨之下,赵桓也不文绉绉的称什么爱卿了,直接叫起了大臣的名字。 孙博吓了一跳,心说:“你他妈别问我啊!我这个兵部尚书是怎么当上的,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但皇帝问话又不能不答,这厮只得吭吭哧哧,结果半天也没吭哧出半个屁来。 其实不用别人回答,赵桓心里也知道守不住。 他又不是真傻,自己之前干的缺德事儿,早就把满城军民的心给冷透了。 要不是内城墙挡着,每天晚上都少不得一窝一窝的刺客...... 人群中的童贯悄悄抬头,和上位的赵佶对了个眼神。 赵佶微微点头,童贯会意,一挺身就想出列请战。 可惜他们的这番无声交流,根本没能逃得过赵桓的眼睛。 这厮立刻在心里大骂:“靠!朕就是真的出城去见金人,也不能让你俩领兵啊!落到金人手里还不一定死,落到你俩手里,不定哪天就他妈得意外暴毙!” 心里一急,赵桓的脑子突然灵光了,猛地想起一件事来。 “孙爱卿,朕突然想起,爱卿早年间曾和朕提起过一个人,说那人道法通神,能施六丁六甲之法,撒豆即可成兵!” “啊?我说过吗?!” 兵部尚书孙博只感觉自己的cpu都快干烧了,好容易想起了往事,顿时在心里破口大骂起来。 “我操!你他妈傻逼吧!老子当年烧你太子冷灶时吹的牛逼,你他妈也信?老子自己都他妈忘了啊!” 不过这话的确是他当年亲口说的,也没法子矢口否认,只能再次吭吭唧唧道:“呃......那个......臣......好像.......可能......大概......是说过......吧......” 赵桓恨不得把这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家伙给掐死,却又不得不死死抓紧这唯一能想到的救命稻草。 只见他用一种吃了春药般的兴奋语气喊道:“快去把那人找来!朕......朕要亲自拜他为国师,请他为国效力!” 孙博都快哭了,自己当年真的就只是随便吹了个牛逼啊! 如今上哪给你找这么个人去?! 别说是他,就连一直没吱声的赵佶都想骂人了。 “我操!你老子我虽然号称‘道君皇帝’,可也不傻啊!炼炼丹,搞点儿壮阳药吃吃就得了!” “还你妈‘六丁六甲’?!还你妈‘撒豆成兵’?!你咋不干脆把三清祖师、玉皇大帝请下来得了?!” “老子以前咋没看出来,自己这儿子竟然是个白痴呢?!” 可让赵佶奇怪的是,一群大臣个个低着头,居然没一个有开口的意思。 他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又把已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汴梁城外,金军大营。 赵构三人缩在一顶四面透风的帐篷里,模样一个比一个尿【读音:sui,一声】! 秦桧是被吓的。 刚刚那几条畜生舔遍了自己全身,真怕哪条一个兴起,一口咬掉点儿突出体外的零件儿啥的...... 赵构和张邦昌则是饿的。 倒不是女真人故意不给他俩饭吃,而是给的东西实在没胆子吃! 那一碟子肉......指甲盖儿还在呢...... 阵阵肉香透过破洞传进帐篷,却闻得三人一下下作呕。 女真人正在狞笑,天寒地冻的,能喝上一口热汤,啃上一口离骨肉,简直就是最满足不过的美事儿! 至于明天还有没有“菜人”和“两脚羊”吃,管那么多作甚?! 可这些底层的士兵不想,两位完颜元帅却不能不想。 距离打造出最低限度的攻城器械,至少还得两天,可明日的早饭都已经没米没肉下锅了! 无论是攻城,还是逼宋人投降,都需要时间,怎么熬过去? 二人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外出“打草谷”的部队身上,但愿他们能多点收获回来吧! ...... 汴梁东南六十里。 一个金军猛安正在围攻一座小型城镇。 他们不想跑这么远,可之前已经把近的地方都抢光了,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他们也不想攻城,就算是矮的不能再矮的土墙也不愿意。 可这里距离汴梁太远了,周围村子的百姓有充足的时间躲进小城里。 “冲!给我冲!那些宋人根本不会打仗,破了城先宰一百头两脚羊犒劳儿郎们!” 带队的女真猛安一刻不停的催促。 打下这里后,他们还得赶去另一个地方。 这屁大点儿的小城,就算塞满了人能有多少?还不够十万大军塞牙缝的! 不到两人高的土墙上,穿着各式衣服的男人们根本不敢露头,只能猫着腰拼命往下扔石头。 要不是金兵连把梯子都没有,只能搭人梯爬墙,早就失守了! 城门前,十几个金兵合力抱着一棵刚砍的大树,当做攻城锤一下下撞着斑驳的木质城门。 门里,一个小吏打扮的中年人正在大声指挥着百姓。 健壮的女人们挖土,老人和孩子把土往麻袋里装,最后再由强壮的男人扛起来,贴着摇摇欲坠的城门垒好。 这样多垒几层,就算城门破了,恶魔一样的金人也冲不进来。 徒手爬墙效果实在不好,金军很快就把重点都集中在了城门处。 换了棵更粗更长的树,三十几人合抱,七八下后终于撞破了城门。 城外欢呼声起,金兵一拥而上,有人架盾掩护,有人手脚并用的往外刨土袋。 城内有人哭了,很快就被喝骂声打断,更多的人加入了挖土、装袋、垒墙的队伍。 麻袋用完了怎么办? 各家的箱子、柜子,甚至是棺材都被抬了过来,装上土后比麻袋更结实! 可惜,垒墙的速度再快,也终究比不上拆墙...... “咚”的一声闷响,是大树撞击土袋的声音,最里侧刚垒好的一层震了一下,随即“哗啦啦”开始倒塌! 几支箭从缺口处射了进来,几个男人惨叫着一头栽倒。 女人和孩子的哭声再度响起...... “呜呜呜!!!” 一阵牛角号声响起,城内的百姓绝望了。 这应该是金人全面总攻的信号吧! 负责指挥人群的小吏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右手悄然握住了怀里的匕首。 他不忍心看见熟悉的乡亲们被...... “不对!” 这人猛地睁开了眼睛。 “不对!外头乱了......有喊杀声!有马蹄声!到底是谁来了?!” 第307章 那支军队,又回来了! 眼看城门已破,正是金军士气最高的时候,可同时也是他们最松懈的时候。 两千铁骑一扫而过,猝不及防的他们没有半点反抗余地。 从杀人的强盗变成待宰的羔羊,仅仅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而从待宰的羔羊变成四下乱窜的兔子,更是只用了一眨眼的功夫! 女真人的确处于战力最为巅峰的阶段,却也不用太高看他们。 强盗就是强盗,永远也变不成信仰坚定的战士! 你见过死刑台上不尿裤子的悍匪吗? 别看作恶的时候比谁都凶,临死的时候比谁都怂! 这里的信仰并不仅指各种宗教或者主义,保家卫国、救民水火、血亲复仇等等等等,都是信仰! 兔子想跑怎么办? 一千武家军骑兵早就布好了天罗地网,能跑掉一个,就算有雷达地图的武从文输! 城内欢呼声起。 无数百姓冲了出来。 武从文把还没死的两百来个女真人扔了出去。 这些人毫不犹豫的就将他们撕成了碎片! 根本用不着动员,更用不着武从文使什么手段逼迫。 因为他们每个家里都有人死在金军手里,前一刻自己也差点死在女真人刀下! 武从文把缴获的金军武器留下,战马带走,赶赴下一个战场...... 天亮。 完颜斡离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昨天派向东边和南边的筹粮马队没有一路返回,甚至连半点消息都没有。 那些可都是他手下的人,因为路熟,知道哪里之前抢过一遍了,哪里还有油水。 要知道,女真人内部也是分派系的。 主要就是太祖阿骨打一系,国论勃极烈完颜撒改一系,中间派一系。 文官方面。 长期负责内政后勤的撒改一系实力最强,新任大汗吴乞买和主张汉化的完颜谷神联手,也就只能勉强与其抗衡。 完颜阿骨打这一脉的力量主要在军队里,这也好理解,对外扩张时期,自然是以武力为尊。 阿骨打死后,其在军队里的主要力量被几个儿子继承,尤其是次子完颜斡离不,更是号称新一代的“女真战神”。 第二股最大的势力则是中间派,以完颜斜也、完颜蒲家奴等一干女真老将为首。 这些人追随阿骨打征战多年,感情深厚,心里大多更倾向支持其子嗣。 完颜粘罕作为撒改的长子,则是其在军方的代言人。 他本人也争气,擅长用兵且战功赫赫,与斡离不并称女真二代里的双子星。 至于新任大汗吴乞买,虽然在阿骨打死后得到了一部分中间派的支持,可毕竟继位时间太短,距离彻底掌控军政大权,要走的路还远。 他的上位,本就是各方平衡的结果。 可这种微妙的平衡正在被打破。 撒改老了,精力越来越不济,能力最强的儿子又一心统兵,根本帮不上老子的忙。 占据大义名分的吴乞买则在完颜谷神的配合下,联合一众中间派步步紧逼、疯狂夺权。 如今撒改一系对朝政的掌控正在迅速衰弱。 军队方面更乱。 阿骨打一系原本占据绝对优势,可惜在最近的一年多时间里连遭重击。 先是其本人突然战死,武力传承的时候难免有所流失。 然后是四子兀术在蓟州城下战败,被武从文打了个全军覆没。 兵力上的损失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威望受损,精气神儿似乎也被打没了大半,其“女真幼虎”的威名都快成他妈个笑话了! 此次南下攻宋,阿骨打系的扛把子斡离不又损失惨重,最忠心也最精锐的六万嫡系折损了大半。 要不是粘罕之前也在燕京城下被武从文打了个全军覆没,后来又没能按计划攻下太原,大金国的武力大权就已经归他了! 可以说,完颜斡离不此时手里的两万人就是他最后的本钱,甚至可以说是阿骨打系最后的本钱。 那是无论如何不能再受损失的! “三千人.....怎么会有危险?如今汴梁周围还有什么人能够威胁到三千女真勇士?!” 完颜斡离不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可对他这种性格冷静且稳重的人来说,这种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显然作用有限。 完颜斡离不心中始终有个隐忧...... 就在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的时候,一骑斥候狂奔而来,嘴里大声喊道:“紧急军报!东南方向发现宋军!” 完颜斡离不心里“咯噔”一下,似乎隐忧已经变成了现实。 不仅是他,同样文武双全的完颜粘罕也在时刻关注局势,两人同时拦住了这个斥候,又不约而同的大声问道:“打的什么旗号?!” 那斥候被两位大帅的这副架势吓了一跳,几乎是从马上滚下来的,不等落地就颤着声音答道:“敌军打的是‘归义军’旗号,不过......” 粘罕脾气更暴躁一些,见他说话犹豫,气得把眼一瞪,一脚将其踹翻,厉声喝道:“不过什么?说!” 那人就是他的手下,即便被踹得胸口发闷也不敢再有丝毫耽误,忍着疼答道:“军中还有‘武’字旗!” 完颜斡离不面皮不自觉的一抽抽,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彻底落地了,却不是放心。 完颜粘罕的神色却是有些兴奋。 燕京之败是他生平大耻,如今终于找到了复仇的机会! 突然,他眼角余光扫到了那个斥候脸上的表情,顿时气得又是一脚。 “废物!这次是平原野战,我女真勇士怕得谁来?!” 原来那个斥候也曾参加过燕京大战,是跟着粘罕侥幸逃脱的几百骑之一。 这是被武家军打出心理阴影了啊! 只是完颜粘罕没有发觉,或者说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反应恰恰说明了一个问题----他也没信心再和武家军打一场城池攻防战。 作为从小到大的竞争对手,完颜斡离不很敏锐的看出了这点,下意识想要出声提醒他不要轻敌,可最终却只是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 武松率军一路大张旗鼓,为的就是主动暴露,目的不言而喻。 武从文和汴梁城下的两位完颜大帅都交过手,对二人的心理把握得相当准! 这俩货都在自己手里吃过大亏,得知自己又杀了回来,不管出于什么考虑,都绝不可能忍得住。 十万金兵聚成一团,只有一万多人的武家军肯定打不动,除非全员换装了火器。 可惜梁山兵工厂刚开张没多久,张万来的火器营只有“武一式步枪”五十把、“五一式步兵炮”十门,在地形合适的情况下造造杀伤还可以。 别说碾压,就是想起决定性作用都是扯淡! 要想取胜,或者说逼迫女真人退兵,就只有一个办法。 诱敌分兵,各个击破! 第308章 真有那么傻的傻缺? 汴梁城西。 三千武家军骑兵藏身一片树林之中,每个人都在抓紧一切时间休息。 马不停蹄的奔袭了一夜,虽然战果斐然,体力的消耗却也已经到了极限。 无论是战马还是战士。 武从文盘膝坐在树林边缘,看似正在闭目养神,其实眼前是一幅硕大的雷达地图。 半径十公里的地图边缘,三千队形严整的绿色光点正在向西行进,紧紧挨着黄河。 他相信汴梁城下的金军已经得到了消息,同时坚信对方一定会分兵来袭。 武从文在赌,赌来的敌军不会太多,毕竟他们还要围城。 雷达地图的作用彻底体现了出来,并且被他发挥到了极致。 依靠这个,战场情报单方面透明的情况下,只要弟弟的三千人不被一口就吃掉,自己就能完成突袭,再从女真人身上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岳飞和杨嗣业也坐在武从文身边,虽然极力想要学着他的样子,却怎么也平复不好心情。 杨嗣业一瞬不瞬的盯着武从文的脸,生怕一个跑神错过了什么。 岳飞也差不多,只是还有余力用眼角余光去看其他人。 陈二狗、扈成两人他之前就认识,花荣和那个叫萧离统的契丹人也已经熟悉了。 “不愧是百战之将,大战在即还能如此从容!唉!早知道当年就跟武大哥走了......” 岳飞看着几人很轻松的或坐或卧,且呼吸说不出的平稳,不由得在心中暗自羡慕感叹。 突然,他察觉武从文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心神也跟着猛地一震。 随即,他又发现一切重归平静,自己的心脏却还是狂跳不止。 “算时间,女真人应该出现了......” 武从文的心情有些复杂,却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二次汴梁之战还会是那个扯淡的结果吗?” 如今的历史轨迹已经改变,却不代表他对一些事情彻底失去了先知先觉。 “算了!不经滔天鲜血淬炼,我族如何觉醒蜕变?!” 相比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如今的武从文已经不知不觉间完成了蜕变。 蜕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让他自己有时都不认识的人。 ...... 同一时刻,武松也在皱眉。 按照大哥的交代,和他自己的推断,女真人应该出现了! 可现实却是没有,前出斥候的消息一直没断,并不存在意外的可能。 “难道是大哥猜错了?”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自己第一时间推翻了。 他不是谁的提线木偶,也曾统兵在北的经历,让他对形势有着自己的判断。 “金兵得知我军来援,不可能无动于衷!” “按眼下的速度,我军再有大半天就能杀到汴梁城下。金兵即使再有信心,也不可能丝毫不做应对......” “如此一来,可能性就只有一个了,汴梁城下有变!” 武松猜对了。 可具体情况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猜到! ...... 汴梁城下,金军大营。 “斡离不,你与眼下这支武家军刚交过手,要比旁人熟悉,就请你率军前去阻拦吧!” 和旁人不同,从小就和对方明争暗斗的完颜粘罕,并不称呼斡离不为“二王子”,从来都是直呼其名。 完颜斡离不微微皱眉,他明白对方的心思,却找不到理由反驳。 对方势大,又是千里南下来援,强势一点很正常。 他是个重大局的性子,只是稍一犹豫便点头应是,不过还是开口提了个条件。 “粘罕,武家军中有种很神秘、很厉害的武器,我前次就吃了大亏。要对付那东西,最好不过骑兵冲击,只是我手里的骑兵损失太大......” 不等他把话说完,完颜粘罕便直接打断道:“我分五个猛安的骑兵助你!” 他的目的就是让斡离不出战武家军,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区区五千部下并不算什么。 完颜斡离不不再多说,在马上抚胸道了个谢后就要离开。 可就在此时,一直没有丝毫动静的汴梁城门却突然开了! “莫不是城内宋军也得知了武家军来援的消息,想要出城夹击?可这动的是不是太早了点儿?” 这是两人共同的第一反应。 不过完颜斡离不还多想了一层:“不对!城里的宋军绝没那个胆子!或者说是赵宋皇帝没那个胆子!” 他和城里的宋人交过手,太了解对方的德行和状态了。 可对方为何如此一反常态,任他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到。 营中号角四起,一队队金兵出营列阵,本该率军离开的完颜斡离不也暂时不走了。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更加无法理解的一幕。 只见汴梁西城墙上的守军全都不见了,大开的西城门外,正有人源源不断的涌出。 只是这些人......竟没一个身披铠甲、手执刀枪,人人穿着道袍,一个个打幡的打幡、摇铃的摇铃、打鼓的打鼓...... 偶尔几个拿着长剑,仔细一看还他妈是木头的! 突然,就在女真人的懵逼之中,西门楼上突然乐器声大响,一个紫袍道人正在手舞足蹈...... 刚纵马奔出营外的两位完颜元帅,见状不禁同时脸皮猛颤,一句女真脏话差点儿脱口而出! 最后还是新来的完颜粘罕反应快了一步,手中马鞭猛地向前一挥。 “给我杀!” 隆隆战鼓响起,牛角号声紧随而至,五千女真骑兵脱阵而出,另有五千重甲步兵列队跟随。 七千七百七十七名出城道士脸色骤变,不约而同的在心里大喊大骂。 “我操!不是说好了有天兵天将下凡的吗?!不是说好了金人会吓得四散而逃吗?!” “这尼玛......” 不过这些人却没第一时间就逃跑,也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昨天一晚上的洗脑效果太好。 其实正在冲锋的女真人也心里打鼓。 这年头的人都他妈迷信,北边的游牧民族更是笃信鬼神。 “这宋人莫不是真会什么妖法?”这是他们共同的心里话。 实在是任谁也想不到,这世上真有那么傻的傻缺存在! 金军这边底气不足,因此冲锋的声势看起来浩大,可加速的却远比平时慢了许多。 道士这边呢? 紧张之下手脚发抖,阴差阳错之下居然把手里的铃铛摇得更响、脖子上挂的小鼓捶得更密。 如此一来,对面的女真人底气就更不足了...... 可惜,两边的距离就那么远,金军再磨叽也总会冲到地方。 于是,天兵天将没来,任何意外也没发生...... 战马撞上,人依然会飞;弯刀砍过,依然鲜血飞溅;狼牙棒砸下,依然脑浆崩裂! 第309章 高人...... 汴梁城下。 完颜斡离不和完颜粘罕两人简直就像见了鬼。 就在前一秒钟,他俩还心头忐忑,生怕宋人真有什么自己理解不了的手段。 可下一秒...... 两人就更他妈懵逼了! 就这?就他妈这?! 我尼玛看来鬼神是站在自己一边的啊!居然让宋人临阵脑子短路了! 这还等啥? “传我军令!大军即刻攻城!”两位完颜元帅异口同声的大喊。 攻城器械还没齐备? 用得着那么麻烦吗?有几架梯子就足够了啊! 同样目瞪口呆的传令兵反应过来,狠抽马鞭就往大营方向跑。 他们想的和两位大帅一样----这么好的机会,还要啥自行车啊?! 西城墙上,兵部尚书孙博都快哭了。 这尼玛郭京果然不靠谱啊! 他觉得脖子上的脑袋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可让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是,一旁的尚书左丞李邦彦居然还不死心,竟一把抓住郭京的手臂哭求道:“国师,这......这......国师可还有退敌的办法?” 孙博差点一脑袋栽下城墙,心说:“李相公唉!您可别闹了!还看不出来这他娘的就是个假货吗?!” 哪知刚丢了大脸的郭京却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微皱着眉头,表情担忧中却又带着几分果然如此的高人气场。 “早听闻女真人窃居了东北方的龙脉,气运强悍,今日一见果真如此!看来需得本国师亲自出城做法,才能请得动天兵降凡!” 李邦彦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闻言立刻换上了一脸兴奋,一叠声的催促郭京赶紧出城施法。 孙博心里有数,偷偷拽住郭京的袍袖,一个劲儿的猛打眼色。 那意思就是:已经露馅儿了,你可别他妈装了!仔细耽误了大事! 郭京却没给予同等回应,神色自若的朗声笑道:“孙大人且宽心,忘了当日的‘空杯来酒’、‘空盆来蛇’了吗?” 孙博一愣,心说:“就你那小把戏骗鬼啊?老子去龙亭那一片,半贯钱看他妈八段儿!” 可还不等他再劝,就见郭京突然一抬胳膊,宽大的袍袖中突然钻出一条碧绿色的小蛇来,直接盘上了孙博的手臂。 基于人类对蛇本能的恐惧,孙博条件反射般的撒手后退,差点儿没一屁股跌坐在地。 郭京哈哈大笑,一边往城墙下走,一边大声喊道:“来啊!将陛下赏赐的金箔抬出城去,贫道今日便要阵前炼制法器,败敌军、擒敌酋!” 西城门内,原本聚在这里看热闹的大臣已经跑了个精光,只留下张叔夜一人还在。 他本是济南知府,也是之前诸多勤王军中的一路,昨日兵败黄河南岸,被麾下残部护着逃到了汴梁城下。 守军原本是绝不会开门的,可一万年也不会巡一次城的李邦彦,当时不知抽的什么风,竟然恰巧路过。 这张叔夜曾经也是京官,一度官至礼部侍郎,只因得罪了徽宗朝的六贼之首蔡京,才被排挤出了汴梁。 作为新皇赵桓的心腹,凡是先皇赵佶看不上的人,都是李邦彦要拉拢的对象,又见他身边还有些兵马,便破天荒的网开了一面。 张叔夜年少时就喜好谈论兵事,为政一方后裁汰厢军老弱、亲自监督操练,麾下战力相比一般地方军要强很多,不然也逃不到汴梁城下。 此时他也知道了外头的情况,正大声呼喝城下宋军登城备战,偏偏正撞上下城的郭京。 眼见有人要上城墙,郭京立刻下令身后道童一字排开,将登城马道堵了个结实。 “大胆!” 郭京大喝一声,颌下长髯飘飞、双目炯炯前视,竟有一番不怒自威的气势。 “本国师正要亲自出城做法退敌,尔等何敢坏事?!” 张叔夜却不吃他那一套,分开众人便要喝骂这个神棍滚开。 就在此时,城门楼上突然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所有人谨遵国师法旨,有敢坏事者,以谋逆论处!” 张叔夜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都到这个时候了,学富五车的李相公为何还会信这神鬼无稽之说? 就在他犹豫之际,李邦彦的喊声再度传来:“张嵇仲【张叔夜的字】!那是陛下亲封的国师,你要抗旨吗?” 张叔夜不是武从文,脑袋顶不动这顶大帽子,只得恨恨的让开了道路。 郭京得意的一昂首,挥舞着袍袖下令开门。 此时城外的七千七百七十七个“假道人”已经被屠戮一尽,而金军的攀城云梯还没抬到阵前,女真骑兵担心城上放箭,便先向后退出了射程。 就在这个短暂的空档期,汴梁城门又开了。 女真人更懵了。 啥意思?嫌自己刚刚杀得不够过瘾,这是要再送一波人头? 然后他们就像见了鬼一般的发现,这次出来的只有三个人! 当先一人负手而行,身穿八卦紫金袍、脚踩皂底登云靴,长须飘飘、面容清濯,倒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仙风道骨。 身后两个道童发髻高盘,合力抬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箱。 三人在城门外十步处站定,两个道童将手中木箱放下,朝那道人躬身一礼后转身回城。 包铁城门关闭的声音惊醒了女真人,个别作势就要纵马前冲。 那紫袍道人突然单手一扬,一团火焰凭空腾起,惊得那几个女真人下意识一勒马缰,胯下战马唏律律人立而起。 城门楼上的孙博目瞪口呆,一句“我操”差点儿脱口而出。 他现在也不确定城外的那个郭京是不是骗子了,实在是刚刚这一手逼格太她妈满了啊! 两位完颜元帅也被震住了,一时没有命令下达,心里也想看看这个道人究竟要干什么?! 只见郭京放下手臂,不急不缓的转到那口木箱之后,伸手掀开了盖子。 此时如果有人能够从上空俯瞰,一定会发现箱子里满满都是黄灿灿的金箔。 这是赵桓搜罗了内库仅剩的残余,才勉强凑了这么点儿赏赐...... 城内城外,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寒风似乎都暂时停止了呼啸,场面一时诡异的安静。 郭京缓缓闭上双眼,嘴里突然大声念道: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显神灵!” “三清道祖赐真火,助我炼器退敌兵!” “乾坤袋,来!” 只见他再次一抬胳膊,手中莫名其妙的就多了个布袋,然后就开始一把一把往里面装金箔。 对面的女真人忍不住眼皮直跳,却又不敢擅动,不约而同的看向后方两位主帅。 完颜粘罕和完颜斡离不两人心里也有些打鼓,一时犹疑不定。 女真人信奉萨满教,族内的大萨满也有诸多鬼神手段。 汉人毕竟强盛千年,宋国再弱也是中原正统,有些奇人异士也不奇怪...... 可若说就此被吓得退兵,倒也不至于。 作为女真人的核心高层,他俩自然不会像普通族人那般愚昧,今天便是大萨满亲至,也挡不住十万雄兵! “传我军令!攻城!” 两人不约而同的大声下令。 再让对面那个道人玩儿一会儿,自己这边的士气还真有可能就被玩儿没了啊! 可还不等身边的传令兵愣过神来,那个被所有人忌惮的“高人”先动了。 只见他猛地收紧袋口,然后把半布袋子金箔往肩膀上一扛...... 撒腿就跑! 第310章 宋人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如果花荣在这,一定会大骂一声:“我操!这货和戴宗练的是同一门功夫啊!” 只见郭京贴着城墙一路向南,两条长腿倒腾得都出了残影,速度竟然比全力冲刺的战马还要快上几分,转眼便不见了人影...... 被耍了! 两位女真大帅差点儿同时喷出一口老血。 完颜粘罕先回过神来,劈手狠狠给了还在发愣的传令亲兵一鞭子,喷着吐沫星子怒吼:“愣着找死啊!给我传令攻城!” 号角响起,昨夜赶制出来的二十几架云梯刚好送到,也不用放下了,女真人直接扛着冲向汴梁城墙。 城门楼上,李邦彦又尿了,想跑却腿软的根本爬不起来。 他身边的孙博稍强一点儿,冲动下只想拔剑自刎,可手刚碰到冰凉的剑柄就勇气全消,再也提不起半点儿力气...... 郭京为啥不许城墙上再有旁人?就是怕跑路的时候有人放箭! 城墙下的宋军看不见城外情况,只能听到城外敌军进攻的号角,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比宝贵的时间就这么被耽误了...... 直到金军云梯搭上了城头,李邦彦才稍稍恢复了点儿力气,四肢着地的就往城下爬。 孙博冲过去扶起他,张嘴要喊,却被对方一把死死捂住。 “找死啊!先下城!”李邦彦从嗓子眼儿里吼道。 孙博瞬间就反应了过来,此时喊人登城,把路一堵,两人可就下不去了啊! 这厮能当上兵部尚书,虽然武功不咋地,好歹有几分力气,一咬牙将李邦彦往自己肩膀上一扛,结果...... “我操!咋这么骚呢?这尼玛热乎乎的是......呕!” 一阵恶心上涌,这厮腿一软,和肩膀上的李邦彦一起顺着登城马道骨碌碌翻滚而下...... 张叔夜终于看出不对了,再次大喊着宋军登城。 可惜他没有兵权,没法做到令行禁止,等到好容易聚集起了几百人,金军的先登部队已经出现在了城头! ...... “武大哥,算时间金军早就该到了,此时还不出现,定然是汴梁城那边出了变故!” 年轻的岳飞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儿,神色难看的冲武从文喊道。 武从文睁开双眼,缓缓从地上起身。 “派人传令武松、鲁达,让他们得令后立即过河,向西去与方七佛会合!” 早已肃立的传令亲兵躬身领命,转身奔向战马。 岳飞有些不解的问道:“武大哥是要故技重施,隔黄河阻击金人?” 武从文点点头。 岳飞表情便有些着急:“不去救汴梁?” 武从文看他一眼,反问道:“汴梁连两天都守不住?” 岳飞一愣,神色立刻缓和了下来。 “也是!” “汴梁城高墙厚,城内军民百万,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攻破?” “看来自己是关心则乱了......” 想通之后,他又问道:“那咱们现在是不是也北上过河?” 武从文没再看他,一边快步走向战马,一边沉着嗓子说道:“不,咱们去汴梁!” ...... 汴梁西墙失守,女真人开始往下冲,想要一鼓作气攻入城内。 张叔夜绝望了,打算带着两个儿子就死在这西城墙下一了百了,也算没有白读几十年的圣贤之书。 昨日跟随他进城的有三百人,其中便有他的两个儿子。 张叔夜将这三百人一分两半,一部交给长子张伯奋和次子张仲熊,另一部由他自己亲领,结成圆阵分别堵在西城门两侧的登城马道底部。 张叔夜和两个儿子都站在最前排,部下受其激励皆愿效死。 金军蜂拥而下,却因马道宽度所限,只有最前排的十几个人能够接敌,一时间竟然冲不下来。 不过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战场经验丰富的女真人很快就找到了破局之法,居高临下的一轮箭雨下来,三百宋军便少了一半。 “大哥!” 次子的悲嚎传入张叔夜耳中,疼得他心肝俱碎。 “儿郎们!今日此地,便是我等埋骨之所!” “死战!死战!” 所有部下齐声怒喝,肩并着肩不退一步。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突然怒吼声起。 “张大人,我等前来助你!” 吼声方落,张叔夜就感到压力一松,这才有余力回头看去。 这一看,失去幼子都没落泪的六旬老人,瞬间泪如雨下。 是刚刚四散的宋军,还有穿着破烂布衣的普通百姓。 他们虽然已经对老赵家彻底失望了,却没人是傻子! 真让金军攻入城内,自家老小会是什么下场,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 短暂的混乱过后,很多人都听见了那高昂的“死战”怒吼。 那一刻,所有人仿佛都回到了两个月前,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举着旗来回奔跑的瘦削身影。 有人带头,一呼百应! 越来越多的人停下了逃跑的脚步,重新拾起刚扔掉的刀枪,转身杀了回去。 ...... 城外,看着再也无处下脚的汴梁西城墙,还有猬集在城下无处可去的己方士兵,完颜粘罕眼中的兴奋已经消失不见,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对于任何一座城市来说,城墙失守或城门被破,都意味着大局已定,城池易手已成定局。 当年多少座辽国大城就是这样,无论之前抵抗的多么激烈,到了这一步都会士气崩溃,接下来只能任由女真勇士肆意屠戮。 为何这汴梁却能例外? “不对!” 完颜粘罕猛然想起了一个特例。 “燕京城!当年的燕京城就是这般模样!大军甚至都已经攻入了城内,可结果......” 霎时间,完颜粘罕的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当年的一幕一幕。 每一条街道、每一间屋顶、每一寸土地都被反复争夺,尸体摞着尸体、鲜血淹没了脚踝,无数儿郎就那么死在了疯狂的人海之中...... “当年守城的是那个姓武的......也是宋人......” 蓦地,完颜粘罕后背猛地一层冷汗。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宋人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汉人! 曾经横压天下千年的汉人! “懦弱的汉人,打不过契丹人的汉人,真的有朝一日会重拾往日强悍吗?” 完颜粘罕感觉自己的心脏在一下下猛缩,彻骨的寒意冰封了每一寸肌肤。 完颜斡离不也是目瞪口呆,却很快就回过了神来。 他也和武家军交过手,虽然同样被打得灰头土脸,却没经历过燕京之战那种全军覆没的绝望,因此体会不到粘罕此时的心情。 这么僵持着不是办法,时间拖得越久就对己方越不利,因为营中已经快断粮了。 他要变阵,手都抬起来了,却猛地反应过来正在攻城的都是粘罕的部队,自己根本指挥不了。 第311章 攻守易形,修罗战场 完颜粘罕突然感觉自己被人推了一把,豁然转头看去,浑身的冰封霎时化作一层白毛汗。 完颜斡离不也被他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定了定心神,一边继续用力摇晃,一边大声喊道: “粘罕!不能与眼前之敌一直纠缠,我军当立即分兵去占其他几面城墙!” 粘罕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额头汗水簌簌而下,眼神却逐渐变得凶狠。 他突然伸手抓住斡离不的手腕,用力将其从自己肩膀上掰开,然后转头冲身边传令亲兵下令。 牛角号声响起,西城墙上的金军接到命令,立即在各部军官的带领下,顺着城墙向南北两面杀去。 随着人群散开,之前没法子登城的金兵重新动了起来,越来越多的登上了城墙。 城墙下的张叔夜看出了敌军意图,一边奋力厮杀一边纵声大吼:“金兵要占南北两城,速速分兵堵截,决不能让他们打开城门!” 马道处狭窄,大部分宋军其实并没法与敌接触,被挤在最后面的人掉头就跑。 汴梁外城的其他三面城墙同样无人驻守,骗子郭京的命令是所有城墙都不能有人。 之前听到西门乱起,这三处的宋军还以为是城破了,惊慌之下根本没人上城,都在四处乱窜。 直到西门的友军赶到才恢复了镇定,重新鼓起勇气与想要下城的金军厮杀。 随着时间推移,登城的金军越来越多,城内加入战场的汴梁军民也是一样。 厮杀惨烈到了极点。 两个月前宋军守城,即便有城墙依仗可以居高临下,可受限于战斗技能不足,也就堪堪能和金军打个平手。 交换比更是达到了惊人的二比一。 如今地利易形,变成了女真人居高临下,汴梁居民的死伤顿时更加惨重。 碍于地形,大部分金军都无法与敌接战,却也没有闲着,不但用弓箭肆意射杀,城头那些本是用来守城的滚木礌石、热油瓦罐也被一股脑的砸了下来。 修罗场! 汴梁四门之下宛如血腥的修罗场! 守城军民一片片倒下,再被同伴践踏而过、尸骨无存。 可无人退缩,更没有人逃跑,所有人都在用血肉之躯硬抗,死战不退! 好在城墙上面积有限,囤积的各类物资数量有限,很快就砸完了。 城中军民也以鲜血和生命为代价迅速成长,无数门板、铁锅等物被百姓们送了上来,顶在将士们的头上防箭。 女真人的远程攻击手段失效,只能顺着马道往下硬冲。 宋军虽有血勇,却终究代替不了长年累月的训练,搏杀技能欠缺之下,往往要用几个人才能换掉一个金兵。 不过他们可以拼命,也不缺拼命的勇气。 前赴后继,就是用人命填,也誓死不让金兵攻下城墙。 人越死越多,尸体堵塞了唯一的下城马道,女真人不得不分出人手清理。 可很快,马道下的尸体也垒成了山,彻底堵住了金军下城的路。 天色渐暗,宋军在靠近城墙的空地上架起了篝火,没有木头就用死人,做好了一切彻夜死战的准备。 以“耐苦战”着称的金军却停止了进攻,全部退到了城墙之上。 他们实在打不动了。 之前就说过,金军只赶制出二十几架云梯,向城头补充人手都还嫌不够,哪里能够让人再爬下来轮换休息。 因此所有登城的金兵不但打了整整一天,也饿了整整一天,早就又饿又累得手脚发软了。 城内也不好过。 汴梁是座人口超百万的大城,凡大城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物资严重依赖外部输入。 金军之前虽然撤走了半个月,可汴梁周边已经被抢成了白地,城内的物资并没有得到太多补充。 幸好城内军民万众一心,家家户户全都拿出了最后一点存粮,优先供应前线的将士。 粘罕和斡离不两人登上城墙,只一眼就看得头皮发麻。 只见汴梁城内火光处处,犹如白昼,人声鼎沸,好似群蚁。 无数房屋被推倒,人群一拥而上,所得砖木碎石统统运往前线,在每一处街道筑起层层壁垒。 且每一处壁垒之后,都站满了士兵。 这些人或许战斗力不够强,期间还夹杂着很多布衣青壮,却是个个眼神坚毅、士气高昂! “这汴梁城......真的能打下来吗?” 完颜斡离不第一次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站在他身边的粘罕似乎又一次陷入了不愿想起的回忆。 “当日的燕京城,也是这般......” 但他心里更清楚,自己这回根本没有退路! 上次打不下燕京,自己可以退走,现在呢? 就大营之内还剩的那点儿粮食,最多也就再吃个三四天,此时撤退,儿郎们饿着肚子能走多远? 就算能侥幸活着回到北方,空手而归的他们又拿什么熬过这个冬天? 两人默默退下城墙,刚落地便心有灵犀般对视一眼。 ...... 二次兵围汴梁的第三天,金军一分为三。 四万人分驻汴梁四面城墙,四万人驻扎城外,剩下的一万人则被派出去筹粮。 完颜粘罕亲自为筹粮部队编组,严令每队不得少于千人、相距不得超过二十里,一队遇袭,周边各部必须第一时间全力支援。 这次外出筹粮的之所以是粘罕的人,原因很简单,真正的女真勇士已经所剩不多了! 粘罕在燕京城下被打得全军覆没,嫡系家底儿元气大伤,为了迅速恢复实力只能大量吸收外族兵。 所以他手下的八万西路军中,真正的女真人其实只有两万,一万单独成军作为嫡系,另外一万分散在其他部队里充当基层军官。 这也是粘罕始终没能打下太原城的重要原因,部队的战斗力根本不在巅峰。 反观完颜斡离不这边,虽然最初南下的六万人只剩了不到两万,却都是实打实的女真人,之前损失的大部分都是伪军。 昨日派出去抢粮的几支部队没能回来,再加上武家军一部突然出现在东边,让两人心里都很清楚,此时外出抢粮绝对是个危险活,弄不好就会被那姓武的各个击破。 真正的女真勇士可不能那么消耗! 这两位的担心很正确,一路隐藏行迹向汴梁靠拢的武从文,等的就是这一刻! 第312章 女真人的隐忧 初生的大金国看似强盛无比,不仅刚刚完成了灭辽伟业,还一路打到了大宋京城,似乎灭宋也在眼前。 其实内里却如烈火烹油,早已到了极限! 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女真族青壮人口的大量损失。 从完颜阿骨打起兵反辽算起,至今不过十年时间。 在此之前,女真人一直都是契丹人盘剥的对象,人口十分有限。 九年前的护步达冈之战后,辽金攻守易形,女真人的日子才开始好过了起来,但人口的增长也很缓慢。 毕竟大部分壮丁都常年在前线打仗,留在老家的女人也没法子自己怀孕生娃啊! 为了尽可能的增加人口,完颜阿骨打还创造性的将一些古老的习俗,以正式律法的形式固定了下来。 比如继承制度。 在汉人的概念里,父死子继天经地义,兄终弟及都被认为有违礼法。 可在女真人那里,兄终弟及算个屁!必要的时候陌生人都有继承权! 比如女真军法规定,一个人只要能在战场上把战友的尸体背回来,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对方所有财产。 而且这个“财产”的定义也和汉人的理解不一样。 在汉人这,财产就是财产,无非就是土地、房屋、存款、余粮,最多再加上被继承人生前谋生的产业。 女真人可不是这样,除了上述那些,还包括妻妾子女! 注意,这里可不是说继承人要赡养她们,而是直接就变成自己的了! 别人的老婆就是你的老婆,别人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甚至别人的老娘都能变成你的老婆...... 即便如此,十年的时间也还是太短。 此时的金军之中,即便加上更北边的各族野人,真正的女真兵也就十万左右,其他的全是伪军! 比如投降的北地汉人、契丹人、奚人、蒙古人,甚至高丽人...... 这十万真正的女真兵除了充当各级将领的嫡系亲兵,大部分都散在各军之中担任基层军官。 现在知道武从文在蓟州和燕京打的那两仗,为啥把女真人疼得发疯了吧? 因为那两场都是歼灭战! 伪军死就死了,大不了再招,但其中的女真兵,那可真就是死一个少一个...... 而此时的武从文,瞄准的就是女真人的这个弱点。 在他穿越前那不多的军事知识中,印象最深的就是伟大教员的一句话: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女真不是人少吗? 那我就一切以歼敌有生力量为核心目标,就算是零敲牛皮糖,也要杀一个算一个! 其实这也是武从文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他毕竟来自现代,骨子里就比这个时代的人多了几分对生命的敬畏和看重。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毫不犹豫的放弃蓟州和燕京,却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几十万灾民保下来的原因。 ...... 金军这次筹粮筹的很顺利,接连屠了几十个村庄和两座小县城,那支让他们提心吊胆的武家军,却始终没有出现。 统兵的完颜兀术很不死心。 他之所以低三下四的向粘罕求来这趟差事,最大的目的就是再会一会那支武家军。 作为女真人年轻一代的翘楚,号称“女真幼虎”的兀术无疑是骄傲的。 什么二哥斡离不?什么粘罕? 曾经统统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直到碰上了那支武家军...... 蓟州城一战,兵力占优却被打得全军覆没,自己更是抛下大军独自逃生。 前些日子在汴梁城下,更是被武家军三千骑兵一击而溃,第二次临阵脱逃。 兀术觉得那姓武的简直就是自己的噩梦、魔障,不灭了对方,自己今生今世都无法翻身! 他有一种预感,武家军就在自己附近,而且只有那三千骑兵,步兵不在。 自己手下这一万人虽然战力算不上顶级,运用得当还是很有可能达成心愿的。 而且兀术还有一样最大的底气,就是悄悄带出来的最后一个嫡系猛安。 他有绝对的信心,这一千全部由女真勇士组成的骑兵,即便单独对上三千武家军骑兵也有一战之力。 只要能缠住对方,粘罕那厮拨给自己的一万老弱就算战斗力再不行,只要能及时合围,难道还吃不下三千人?! 于是兀术并没有遵照二哥斡离不的命令,全军押运劫掠所得返回,而是同时放出了两个诱饵。 五千人押运此次收获返程,另外五千人则继续四下劫掠。 无论对手咬哪个钩,兀术都会第一时间带着提前藏好的一千铁骑扑上去、缠住,然后大军合围! 他发誓,这次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必须全歼那三千武家军骑兵! 可惜他的对手是武从文,有外挂的武从文! 完颜兀术自以为是的计划,在雷达地图面前根本就是个笑话,用一句现代军事术语形容,那就是战场单方面透明! 他要是一直将一万多人聚在一起,手里只有三千轻骑兵的武从文还不好下嘴。 可对手居然傻缺到自己分兵,那他娘的还客气啥? ...... 汴梁城南六十里,一处至少能住数百人的村庄寂静无声,连声狗吠都没有。 今夜云层颇厚,月亮藏在其中很久才会偶露一牙,又立即消失。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却挡不住刺鼻的血腥味儿,大小不一的尸体铺满了房前屋后。 完颜兀术坐在村口的一块大石头上,“呸呸”两口吐掉了嘴里干巴巴的饼渣。 站在一旁的亲卫见状,赶紧递过去一个水囊。 兀术接过,狠狠灌了一口。 “妈的!这宋人的饼也不知是什么做的,又硬又难吃,还他妈扎嗓子!” 虽然打小长在军中,但他毕竟是阿骨打的儿子,吃穿用度也没受过太多苦。 只是如今军中的肉干早就吃完了,此时为了隐藏踪迹也不敢生火,连只两脚羊也烤不成。 抬头看看云层之后的月影,兀术在心里推算了一下时间。 距离分兵差不多三个时辰了,他不禁有些皱眉。 尽管提前交代了押运粮草的部队要放慢速度,可此时距离自己也至少有三十里了,再往前走三十里可就回到汴梁城下的大营了啊! “难道武家军的那支骑兵根本不在附近,是我猜错了?” 完颜兀术对之前的判断有些拿不准了,却从没怀疑过自己放出的诱饵不够香。 以他的经验和对武家军行事风格的了解,能百分百肯定,只要对方在附近,就绝不可能忍得住! 就在他心里越来越焦躁的时候,北面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完颜兀术豁然站起,低声冲亲卫下令:“全军准备!” 语气里全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终于等到了啊!” 亲卫飞奔而去,村子里很快嘈杂声起,间或几声战马嘶鸣。 马蹄声越来越近,黑暗中终于冲出一骑快马。 又近了些,兀术终于看清了来人长相,脸色却蓦地难看起来。 这不是自己派出去的斥候,是押粮军中的骑兵,看发式,应该是个刚剃头没多久的契丹人。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来不及细想,那人已经奔到了跟前。 兀术等不及对方过来,几步冲上前去,一把抓住那人胸口喝问:“你来做什么?!” “禀四王子,汴梁城方向火光冲天,似是发生了变故!” 第313章 四王子回来了 “坏了!” 完颜兀术只用了0.001秒就反应过来自己上当了. “原来姓武的一直都在!自己还他妈傻乎乎想给人家下套呢!” 这厮虽然打从出场之后就一直表现的很矬,可那是因为碰上了武从文这个主角。 平心而论,这货的个人能力还是很强的,再怎么说也是女真新一代中的佼佼者,另一个时空中“搜山检海抓赵构”的女真大元帅! 完颜兀术的猜测特别正确,武从文等的就是他给自己下套,然后将计就计。 你不是分兵想抓老子吗? 好啊! 我既不打你押运赃物的前军,也不打你拖在后面继续劫掠的后军。 埋伏起来准备随时出动的中军? 呵呵,老子也懒得招呼! 一千人怎么够杀得过瘾? 那他的目标是什么? 答案是汴梁城下的金军大营! 时间往前倒...... 完颜斡离不中午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兀术把一千亲军骑兵带走了。 要说这也没啥奇怪的,出外勤嘛,带上最能打的嫡系部队很正常。 可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四弟了啊! 蓟州战败后看似成熟了很多,也稳重了很多,但心里其实一直憋着口气,时时刻刻都想找机会报仇,也给自己找回面子和信心。 说到底,完颜兀术骨子里是个骄傲的人,决不允许那种奇耻大辱一直顶在自己脑袋上! 但宋国的那个武值是什么人? 这个仿佛突然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家伙,打从一出道开始,和大金国交手就没败过,甚至都没吃过亏。 要知道他打的都是什么人啊? 兀术、粘罕、自己...... 就没一个无名之辈,全都是大金最顶级的战力! 甚至连父汗都...... 想到这,完颜斡离不立刻向南派出了传令亲兵。 目的倒也不是要把四弟叫回来。 这去都去了,啥都还没碰上就灰溜溜的回来,阿骨打嫡系一脉丢不起那个人! 他是要提醒+严令四弟不得分兵。 在斡离不想来,一万一千大军聚成一团,姓武的就是再牛逼也打不动......的吧? 金军不是白痴,那是整整打了十年仗的战场老手,基本的战场侦查怎么可能不做到位? 神出鬼没的武家军骑兵抓不到,行动缓慢的步兵还能看不着? 那可是一万人,女真斥候又不瞎...... 之前得知一万武家军步兵又到了黄河北岸,他还在心里好一阵嘲笑。 “怎么?还想故技重施?之前我手下只有两万多人,没法子分兵,现在可是有十万大军!加上黄河冰封,处处都能过河,你堵得住一处,还能堵得住两处、三处吗?” “只要有一路军过了河,反过去包抄,到时可就别想走了!” 正是因为这点,女真人才没有分兵去找武家军的麻烦,而是集中全部兵力攻打汴梁。 这里才是此次南下的最主要战略目标。 时间转眼到了傍晚,眼看天色渐黑,完颜斡离不却又终于忍不住了。 说白了,他心里还是没底,实在是在那姓武的手里吃过太多亏了...... 按计划,兀术应该率军押着今天的收获回来了。 此时大军毕竟是在敌后,还有那支神出鬼没的武家军在侧,打草谷也不能走得太远,大不了明天再换个方向抢呗! 插一句,女真人的这个想法也从侧面说明了一件事。 那就是北宋当年选都城选得有多白痴! 汴梁,也就是后世的开封,地处平原、四方无险,实在不是个好防守的地方。 首先北方的敌人可以很容易的长驱直入,直接兵临城下。 这一点女真人已经做到了。 其次,被围之后的守城也很困难。 打城池攻防战,敌军兵力可以无限展开,相对而言,守军的兵力将不可避免的被摊薄。 打消耗战,敌军可以毫无阻碍的私下劫掠,城内的物资很可能耗不过对方。 宋军若想取胜,甚至只是逼退敌军,只能靠勤王军野战败敌。 可话说回来,要是能在城外的大平原上击败敌军,还会让人家一路打到首都吗? 闲话说完,转回正题。 完颜斡离不眼见兀术没有按时返回,立刻就知道那小子在玩儿火。 而且不用问他也知道对方的策略......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派出传令兵,并且带上了自己的金策令箭。 在斡离不看来,兀术的计策绝不会成功。 姓武的要是这么好对付,己方也不会屡屡在其手下吃大亏了!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武从文等的就是这一刻...... 岳飞跑了。 慌不择路的逃离了武从文身边。 他虽然明白“慈不掌兵”的道理,可还是看不了对方审问敌人的手段...... 冰天雪地里,三个女真俘虏被分开了审问,相互之间的距离确保谁也听不见其他人说了什么。 三个契丹族士兵几乎同时把药揣好,冲身边的同伴点了点头。 对方会意,松开了捆绑黑驴的绳子。 这三头毛驴是武家军之前从老乡手里重金买来的。 还记得东平知府梁知孝吗? 那厮好歹也是汉人,当时经受的只是精神折磨。 这次换成了女真人,那就精神攻击和物理攻击一起上了! “嗷~嗷~嗷嗷嗷~~” 健硕黑驴一阵叫,红着眼冲向目标冲去。 “不要啊!我说!我全说啊!” 这仨被活捉的女真传令兵显然不是什么信仰坚定的革命者......串戏了!串戏了! 不是什么心志坚定之辈,在最后时刻一起崩溃了,时间不分先后。 而且这一开了口,也就没啥心理负担了,个个争先恐后,生怕自己比同伴说的慢...... 顺利拿到情报的武从文很满意,不由得回头向南望了一眼。 “嚯!原来那个想要给自己下套的傻逼是金兀术啊!奶奶的,等老子抓住你,非让你从头到尾好好爽一把不可!” 心里嘀咕一句,武从文手一挥,一面很能代表身份的大旗,就被他从物品栏里取了出来。 这是当年蓟州大战时缴获的战利品,反正也不占什么份量,这货就一直收着了。 今天果然派上了用场! ...... 子时【大概凌晨十二点左右】,一支千人骑兵抵近了汴梁城外的金军大营。 火光照耀下,一杆大旗当先而行,放哨的女真人松了口气。 保险起见,那人还是从藏身处跳了出来,大声问道:“来者何人?” 呼号的寒风中传来一声骂:“你他妈的眼瞎了?看不见四王子的大旗?” 话很难听,那女真哨兵却彻底放下了心。 “是纯正的女真话......” 这么想着,他也不敢怠慢,立即冲还藏着的同伴招招手,故意大声喊道:“快去禀报,四王子率军回来了!” 然后一边大步向前迎去,一边远远的就开始赔笑:“夜里太黑,小的没看清。你们怎么先回来了?不是去打草谷的吗?车队呢?” 对面那个声音再次传来,“还不是大帅派人去找我们,严令连夜也得回来!车队还在后边呢,也快到了。” 说话间两边已经走近,这个暗哨还是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大旗下的来人都是己方打扮,忽明忽暗的火光下,几张脸也是典型的女真人特征。 第314章 系统赠品还没用呢! 消息层层传达,一直到了完颜斡离不的帐中。 他也没有歇息,四弟一刻没回来,他哪里睡得着? 听到兀术率一千骑兵先行返回,斡离不便有些皱眉。 “这个兀术!那狗脾气又上来了,莫不是还想来找我理论一番?” 这厮想到的是这个,还没察觉到危险。 然后...... 然后他就没时间再多想一步了...... 大营南面突然嘈杂声大起,是喊杀声! 完颜斡离不的表情僵在脸上,下一刻也顾不得披甲,一脚踹飞前来报信的手下,就那么披着件皮裘冲出了帐外。 一边跑还一边大吼:“敌袭!备战!备战!” 其实哪用得着他喊? 几万人的女真大营早就乱了,所有人都听见了南面的喊杀声。 只是一个个也都和他差不多,除了少数值夜的,全都他妈的光着身子、空着手! 马蹄声轰鸣,那是骑兵在奔驰。 盔甲整齐的金兵在向南边跑,他们要缠住夜袭的敌人,为同伴争取反应时间。 可这些人却大多扑了个空,根本没有撞上敌军骑兵。 金军的战斗经验很丰富,其中的女真兵更是各个身经百战,即便事发突然,选择的方向和路线也很讲究。 敌军夜袭,最大的目标是什么? 一是中军大帐!二是粮草大营! 听声辨位之下,他们需要选择的路线并不是很多。 可他们很快就懵逼了,敌人好像一伙生瓜蛋子,一直都在大营南部往来冲杀。 这是要干什么? 一场夜袭就为了杀点儿人? 还是妄图造成营啸?! 真要是那么干,可就太白痴了啊! 己方是什么军队? 整整打了十年仗的精锐之军! 猝不及防之下还会吃点儿小亏,被打崩炸营? 也太他妈看不起人了啊?! 匆忙集合起亲兵的两位完颜元帅也很疑惑。 敌军的这次夜袭,前期无疑是成功的,这么好的机会居然...... “不对!” 完颜斡离不率先反应了过来,豁然扭头看向了东边的黑暗处。 粘罕的反应也不慢,他也被武从文干翻过,同样不信对方今晚会突然拉稀降智。 “南边只是佯攻!敌军主力应该在......” 不等他在心里把这句话想完,刚刚冒起的念头就成了真。 ...... “你俩跟着扈成,突进敌营后向南,和萧离统会合后立即撤退!” 飞奔的战马上,岳飞和杨嗣业一句也没多问,一勒马缰向扈成的部队靠去。 之所以把这两人派过去,武从文是不太放心扈成。 这位最早追随自己的部下天赋实在有限,不但等级升到12级后便停滞不前,杀敌再多经验也不怎么涨了,领兵的本事也算不得顶级,一旦与敌交战就容易上头,打着打着很容易迷路...... 而他麾下的这一千骑兵,在此次突袭战中的作用又太重要了,容不得出半点差池。 武从文这回的目标是什么? 不是敌军主将! 再怎么说汴梁城外的金军也有四万人,凭自己手里的三千骑兵就想斩将夺旗? 那他妈游戏难度......不,游戏ai......也不对! 就是这他妈仗也太好打了! 硬来也不是没有一点儿希望,不过手下这三千家底儿至少得撂在这一大半...... 武从文可舍不得! 既然目标不是完颜斡离不和完颜粘罕,那又是什么呢? 自然是女真人的粮草辎重! 他多贼啊?! 早在黄河北岸拦截斡离不的时候就发现,金军的粮草所剩无几了。 废话! 人家一路南下抢的,还有从汴梁讹来的粮食,不是都被自己一窝给端了嘛! 要不是老赵家傻缺,每隔两三天就他妈资一回敌,那两万金兵说不定都能饿死在南岸! 不幸中的万幸吧,汴梁那群混账还没算傻缺到家,每回也就只送两三天的量。 北上过河没问题,想掉头再打汴梁城? 没门儿! 至于南下支援的粘罕部? 呵呵,都不用派人具体打探,他猜也能猜到根本不可能携带太多粮草! 所以现在金军最大的软肋就是粮草! 要不然也不会派兀术那个傻缺外出抢劫了。 而但凡行军打仗,粮草辎重都是重中之重,存放地也肯定有重兵防守。 不彻底搅乱敌营,引开对手大部分的注意力,怎么可能得手? 那边的萧离统部一千骑,还有扈成所部,都是武从文放出的棋子。 目的只有一个,为自己亲率的一千骑兵吸引火力! 计划很成功。 猝不及防且步步落后的金军彻底乱了,最先组织起来的精锐也都撵着萧离统和扈成的屁股围杀、狂追,辎重营似乎暂时性被忘记了。 至于武从文怎么在黑暗中精准的找到敌军辎重营? 呵呵,这货有雷达地图。 看看哪个地方的红点围成一圈,且一动不动就行了! 当然,计划也不会那么顺利。 守卫辎重营的敌军足有五千,且已备战完毕,看起来似乎不会给夜袭的敌军任何可乘之机。 可惜他们遇到的是武从文,开了外挂的武从文! 这厮的战场外挂可不止有雷达地图,还有牛吊系统赠送的其他宝贝...... 看到这,很多看官大概已经想到了,这厮之前点亮科技树得到的好处可还没用呢! 金军的辎重大营是单独成军的,四周都有木栅,算是个小型的营中之营。 渐近的马蹄声告诉守军有敌来袭,早就贴着寨墙做好了准备。 他们甚至不用击败来敌,只要守住营寨一时片刻,让敌人短时间冲不进来就行。 到时自会有大军来援,说不定还能将敌人反包了饺子。 黑暗中,武从文突然加速,一马当先的脱离了队伍。 一阵箭雨射来,女真人还是着急了,箭矢全部落在了他身前十几步处。 武从文突然猛勒缰绳,战马低嘶一声转向。 借着这股劲儿,武从文单手猛抡手中枪,枪尖上挑着的罐子依靠强大的惯性和离心力高高飞起。 火把的照耀范围有限,对面的金兵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飞在空中的罐子,等到看见的时候已经晚了。 西瓜大小的陶罐极速下坠,准确无误的砸中了木质营门! “轰隆”一声巨响! 雷酸汞在碰撞发生的瞬间爆炸,引燃了内部瓷实的黄色火药。 那可是“黄色火药”,用硅藻土吸收硝化甘油得到的黄色火药! 其爆速为8000米\/秒,威力是完美黑火药的16倍,比名字更唬人的苦味酸【黄色炸药,威力是完美黑火药的14倍?】还他妈牛逼! 一团刺眼的金光闪现,甚至腾起了一团小小的蘑菇云。 粗大原木做成的营门就像纸糊的一样,瞬间就被炸碎了,且根本没能吸收掉多少能量。 火焰和冲击波炸进营内,夹杂着爆速飞行的木屑和石块。 守在营门后方的百余金兵,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一股脑炸上了半空! 金光消散,滚滚铁骑杀到,守卫辎重营的金军崩溃了...... 第315章 岳飞初领军 完颜斡离不和完颜粘罕两位大帅,已经提前收到了辎重营的号角示警,只是谁也没有第一时间下达派兵前去援救的命令。 在二人想来,五千人据寨而守,不说万无一失,坚持一段时间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恢复各部的镇定,不让敌军继续浑水摸鱼,造成更大的伤亡。 可下一刻他们就后悔了。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惊得二人心尖儿同时一颤,那团耀目刺眼的火光更是看得两人心胆俱裂! “那是什么?!” 完颜斡离不还要稍好一些,毕竟曾经亲眼见识过武家军的火炮。 可......那动静无论如何也没有此时看到的这么大啊! 紧随而至的冲天火光惊醒了二人,不约而同的亲自带人狂奔而去。 己方可就剩那么点儿粮草了啊! 要是再被一把火烧了,数万大军明天就得断粮! 可惜他们还是晚了一步,就是奔着烧粮而来的武从文,怎么可能没有万全准备? 今天一整个白天武家军可没闲着,找个背人的地方炼点儿动物油脂还是很容易的。 至于炼油的材料......那就更简单了! 一罐罐火油砸上去、两颗原始手雷一扔,齐活! 当然,这也是金军所剩的粮食实在不多,用不着点太多处火头。 再加上其中又有大量的战马草料,这玩意儿可是最好的易燃物! 两位元帅的离开,让原本就没恢复镇定的各部金军更乱了。 本来还想着今晚必有一番苦战的萧离统和扈成,很惊奇的感觉压力突然一轻。 这还等啥?赶紧撒丫子跑啊! 他俩可还记得主帅战前的交代,看见敌营火起后立即撤退,丝毫也不恋战。 成为众矢之的的武从文也很从容,干完活后毫不犹豫的率军冲入了黑暗,一点儿也不眼馋辎重营中乱窜的金军。 武家军今晚的目标压根儿就不是杀敌! 就这样,两千武家军骑兵先撤,依仗着雷达地图的武从文带着最后一千人左拐右拐,竟然奇迹般的没有遇到任何一支敌军。 当然,这种情况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救火才是金军此时的第一要务! ...... 意识到上当的完颜兀术目眦欲裂,狂吼着下令大军立即出发。 好在他身边的这一千人早有准备,随时都准备开拔,并没有花费什么准备时间。 一千骑纵马狂奔,很快就追上了前方三十里的辎重队,同时也终于看见了北方的火光。 完颜兀术一路狂跳的心再次一抽抽,他知道自己这回惹大祸了。 愤怒叠加害怕,让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抛下辎重队的五千人,率轻骑先去援救汴梁城外的主力。 重新恢复了静默的三千武家军骑兵正在缓缓而行,武从文骑在马上还在考虑如何再打兀术那小子一下。 可下一刻,他就通过雷达地图发现对手分兵了。 “我操!那金兀术难不成真被气疯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第一时间是怀疑敌人是不是在使诈,可只用了一秒就排除了这个担心。 从那一千红点的移动速度看,绝对是骑兵无疑。 而且还是全速狂奔的骑兵! “我尼玛......三十里虽说不远,可照这个速度,到地方战马也没劲儿了啊!” 骂归骂,武从文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立刻下达了命令。 扈成和萧离统的两千骑留下设伏,自己亲率一千骑继续向南,只不过要兜个大圈子。 前者,武从文出人意料的任命岳飞为帅,并亲自交代扈、萧二人务必严守军令。 虽然打心眼里看不起金兀术,但对方好歹是在历史上留名的人物。 战略上要藐视敌人,战术上却必须要重视! 这是他始终牢记的一句话,也是他穿越前为数不多的军事知识之一。 岳飞是新人,本来是镇不住扈成和萧离统的,奈何武从文威望实在太高,他的命令没人敢不遵守,甚至都不敢打丁点儿折扣。 还有一点儿也很重要,那就是扈成的态度。 萧离统是个聪明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身份的尴尬。 武家军说到底是宋人的军队,自己这个契丹人就是再受重用,骨子里也隔着一层。 如果扈成犯倔,他不但不会追随,还会苦口婆心的劝说一番,这就是他这个聪明人的生存之道! 扈成呢? 本性就没啥野心,对自己能力的认识也足够到位,统领一千人几乎就是极限了。 而且主公也没亏待自己,从一开始让自己带的就是最精锐的骑兵。 还有一点很重要,或者说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自己有妹妹扈三娘! 只要妹子给主公诞下一子半女,扈家在武家军中的地位就谁也动摇不了! 最后就是岳飞的个人能力实在令人服气。 之前在女真大营里分兵的时候,他就数次向扈成提出建议,每次都精准无比,让他那一千骑不但无惊无险,还顺手拿了不少人头。 那小子好像天生就是为战场而生的! 扈成甚至有种感觉,对方领军的本事,似乎并不比主公差...... 凭借雷达地图,武从文率军妙到毫巅的与完颜兀术擦身而过。 数年征战下来,他的战场经验早已丰富无比,一眼就能判断出距离多远能不被对方察觉。 实际情况也是如此,兀术一路狂奔,己方大军的马蹄声完全掩盖了周围的动静。 武从文率军再进,突然转向奔东,算相对速度正好能撞上五千押运赃物的金军步兵。 他为啥要亲自领兵来干这活? 因为只有自己才能依靠雷达地图做到绝对精准! 兀术的前中后三军其实并没有太拉开,如果不能一击致命,自己的分兵就不是妙招,而是昏招了。 五千金军步兵的统领很纠结。 前方隐隐传来的喊杀声告诉他,四王子似乎是遇袭了! 自己是分兵前去救援呢?还是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继续保持原速呢? 至于停下来扎营等待天亮? 他压根就没想过。 那不是摆明了告诉所有人自己啥都知道,就是故意见死不救吗?! 自己虽然是粘罕元帅的部下,旁人管不到自己,可那毕竟是老大汗的亲儿子,真要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算了,还是装作啥也不知道吧!反正四王子身边的一千骑都是精锐,应该不会有啥大危险吧?” 就是这厮的一念之差,让武从文今晚的所有目的,全部达成! 第316章 再突袭 黑暗中,一支规模极其庞大的队伍正在艰难前行,其间夹杂着阵阵女人的悲嚎和男人的狞笑喝骂。 金军此次南下劫掠走得并不远,所到之处其实早前已被扫荡过一遍了。 所以他们抢到的粮食并不多,最大的收获其实是那一万多头“两脚羊”...... 越往前走,这支金军的统帅就越忐忑,越来越清晰的厮杀声告诉他,前方的四王子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要不要派点儿人过去意思意思?万一真能救出四王子,自己也算立了一桩功劳......” 可还没等他作出决定,脸上的犹豫就瞬间凝固住了。 “敌......敌......敌袭!” 再给一万次机会,这厮也绝不会想到自己会遇袭。 因为前方的完颜兀术就是他的开路先锋。 兀术遇袭,就说明敌人已经暴露了,哪还有余力攻击自己? 就算兵力足够,这么近的距离怎么可能绕得过来? 所以说经验主义害死人啊!武从文今晚就扎扎实实的给他上了一课! 金军辎重队拉得很长且毫无防备,突然出现的铁骑轻而易举将其一截两段。 “左右分开!保持速度!一往无前!” 武从文狂呼下令,花荣毫不犹豫的领兵右转。 五千金军太过分散,本就没能力对抗加到全速的铁骑冲击。 队伍里的“两脚羊”受惊之下,有些挤成一团瑟瑟发抖,有些却是开始亡命奔逃。 这些被抢来的宋人女子,每一百人被绳索捆成一串,原本是为了防止她们逃跑,现在却成了金军的催命符。 有金兵挥刀去砍那绳索,可慢了一步就被勒翻在地,身边的同伴也被勒得挤成一团。 武家军骑兵一冲而过,惨叫声惊天动地! “大宋百姓,原地勿动!” 武从文开始呼喊,身边的将士们紧跟着附和,不少女子反应了过来,哭喊着原地蹲下。 虽然这个过程很短,但五千金军再也没有机会聚集结阵了。 狂奔的战马上,武从文看准目标一枪掷出。 寒光如龙,摩擦着空气发出瘆人的啸叫,前方敌群中衣甲最显眼的那个身影应声而倒! 冲刺骑兵欢呼声起,瑟瑟发抖的步兵霎时崩溃。 纵马而过,新取出的长枪顺势一挑,将敌军主将钉死在地上的长枪飞旋而起,宛如死神镰刀般划过人群。 鲜血飞溅中,获得经验值的系统提示音不绝于耳,武从文杀疯了! 金军彻底崩溃! 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连滚带爬的只想冲进黑暗。 那原本仍然忌惮、恐惧的黑暗,似乎才是眼下唯一的生路。 别说,他们还真就走狗屎运赌对了。 武从文这一战的目的仍然不是杀敌,而是彻底摧毁金军的最后一点补给! “往东跑!南边还有金人!一路千万不要停!” 下马的武家军将士一边割断女人们之间的绳索,一边大声呼喊着交代。 他们不能停留,没法子对这些姐妹负责到底。 想活下去,只有靠她们自己命大不大了! 这也是武从文不带岳飞来的另一个原因。 眼下这支武家军,尤其是骑兵之中,大部分都是原辽地来的北人...... 大火腾起,没多久就顺着车队烧成一线,宛如一条匍匐在黑暗中的火龙。 逃散金军丢下的粮食,武家军将士每人背了一点儿,空余的物品栏收了一部分,剩下的一把火全烧了! 现在是打仗,数万女真大军在侧,武从文就是再舍不得也必须下这个狠心。 不久后,岳飞他们也回来了,只是一个个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武从文就有些纳闷儿,根据雷达地图上的统计功能,他们的损失并不大啊! 总共也就伤亡了几十人,算得上大获全胜了。 “难道是哪个大将出事了?” 这个念头一起,武从文的心脏顿时狂跳起来。 林冲的阵亡让他着实难受了一阵子,尤其是后来张锦儿的殉情,更是让他无法接受。 尽管武从文很清楚“一将功成万骨枯”是绝对无法避免的代价,可他感情上还是接受不了。 年轻的岳飞下马走到他面前,一抱拳道:“幸不辱命!只是......” 武从文强压着紧张一言不发,两眼直勾勾盯着他。 岳飞被他盯得有些发毛,脸色更红了,不自觉低下头吭哧道:“只是被那金军主将给逃了。” 武从文:“嗯。” 岳飞:“......” 武从文:“然后呢?” 岳飞:“什么然后?” 武从文眨巴眨巴眼睛:“没了?就这?” 岳飞:“啊?就......就这些啊!” 武从文恨不能飞起一脚踹死他,心说:“就这点儿屁事儿值顾你小子吭哧半天?他妈的吓死老子了!” 他当然不能那么做,还得伸手拍拍肩膀好言安慰。 眼前这位是谁啊? 抛开穿越前就有的民族感情不谈,这小子绝对是个天生的军人。 就拿刚刚的那场战斗来说,虽然是敌明我暗的伏击战,而且己方还是二打一人数占优,可那好歹也是一千最精锐的老女真啊! 歼敌七百,自身伤亡只有五十多,就算是换成武从文自己,估计也打不出这么夸张的交换比! 扈成此时也凑上来安慰岳飞,萧离统更是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大声笑道:“我就说主公不会责怪吧?跑就跑了呗,反正兀术那小子又不是第一次跑了!” 这厮多精啊?早就看出来自家主公极其看重眼前这小子,哪还不抓住一切机会拉近关系。 这话把武从文也给逗乐了,哈哈大笑道:“对对对!我看那小子干脆改名得了!你们都记住啊,以后战场上再见到,都给我叫他‘完颜跑跑’!” 哄笑声起,岳飞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笑着笑着,武从文突然感到脸颊一凉,猛地抬起头来,又有两片夹杂着湿意的雪花脸上。 笑容瞬间凝固! 众人也察觉到了他的异状,却都不明所以。 岳飞那双灵动的眸子也蓦地瞪大,突然向前伸出手去。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雨夹雪又大了许多,逐渐连成了一片。 “武大哥!” 岳飞叫了一声,声音里夹杂了些许颤抖。 武从文没有回答,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任由还在变大的冰冷不断拍打脸颊。 半晌,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撤!” 第317章 父子比贱 靖康元年正月初六凌晨,天现异象、雨雪交加。 汴梁城外的大火没能燃尽,黄河以南的武家军被迫撤走。 岳飞一张俊脸绷得紧紧的,内心虽然无尽愤恨,却也不得不认可武从文的决定。 大军野外机动作战,最怕的就是这种极端天气。 被打湿的衣物无法御寒,只需要一个晚上人就会失温冻死! 还有,其他各地的勤王军,如果还有的话,也会被恶劣的天气和路况阻住去路。 汴梁,从这场雨雪降下的那一刻起,真的变成一座孤城了! 不过他心里还存着一个万一的指望,大宋这边困难,汴梁城外的金军也同样困难,现在就看谁能坚持的久了。 汴梁守军好歹在城内,还有房屋可以御寒,应该......会比金人坚持得久吧......... 武从文可没他这么天真,知道武家军之前的所有辛苦注定都打了水漂! “对这个时空的大宋,我能做的就只能到这里了......” ...... 汴梁。 天刚亮,完颜粘罕和完颜斡离不两位大帅就亲自登上了城墙。 女真人已经没退路了! 虽然老天爷帮忙,让他们从大火里勉强抢出来一些粮食,却也只够吃最后一顿的。 说的再明白一点儿,吃完刚刚那顿早饭,数万金军已经彻底断粮了! 彼此对望一眼,粘罕和斡离不同时缓缓抽出战刀,准备下令做最后一搏。 城墙下的汴梁居民也做好了死战的准备,人人握紧了手中的刀枪,在心底发誓,天杀的金人要想进城,只能踩着自己的尸体过去! 金军弓箭手列队完毕,箭矢已经上弦。 城下各式“盾牌”举起,层层叠叠、密不透风。 战力最强的女真兵聚集在每一处马道顶端,人人身披双层甲,只要还有一分力气,就会向前不止。 身披步人甲的宋军站在了最前排,手中武器全部换成了沉重的钝器,长枪就交给身后的乡亲们了。 进攻的号角声起,宋军的战鼓紧随而至。 金军开始动了,宋军方阵收得更紧。 就在这时,内城方向突然来了一群人,离的老远就开始大声呼喊! 完颜斡离不动作一顿,眼中随即闪过惊喜,一把拉住了身边的粘罕。 他虽然听不清来人喊的是什么,却隐约认出那是女真人的老朋友! 正准备死战的汴梁军民听得清楚,纷纷扭头去看,人人眼中喷着火焰。 李邦彦的眼中似乎只有金军,对身边的一切视而不见,护着他的殿前班值更是挥舞起刀枪马鞭,大声喝令众人让路。 人群中的燕青下意识扭头看向张叔夜,希望听到一声命令。 和他一样的人还有许多,个个压抑着怒火。 可惜,张叔夜只是咬碎了牙齿,却终究一言未发。 人口百万的大宋京都汴梁,最后的一次翻盘希望,就这么看似不经意的失去了...... 金军大帐。 完颜粘罕表面凶狠,心里却在一边打鼓,一边不可思议。 “宋人居然答应了!怎么能答应?怎么可能答应?” “他们是白痴吗?!” 完颜斡离不竭尽全力的板着脸,用此时能发出的最冰冷的声音说道:“给你们三日时间筹款!三日一过,大军发动,汴梁立成齑粉!” 李邦彦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求道:“大元帅开恩啊!前次议和,汴梁已经倾尽所有,实在拿不出那么许多金银了啊!” 完颜斡离不相信他没说谎话,本来也就是做做样子。 打了这么久交道,他早就把那群始终躲在内城的家伙看透了,这招绝对好使! 装模作样的一番沉吟,斡离不终于退了一步。 “无有金银绢帛,也可像上次那般以美貌女子抵数。” 李邦彦闻言面皮抽了一下,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他就听见对面突然加重了语气。 “不过......” 完颜斡离不拉了个长音,眼睛缓缓眯起做凶狠状。 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算是表演给瞎子看了,因为对面的“女真人老朋友”根本就没敢抬头...... “三个条件!” “其一,第一批酒肉女子必须立刻送来!” “其二,这次必须有真正的宗室女,别再拿些低贱宫女凑数!” “其三,为免尔等再像上次那样背盟违约,需让你朝皇帝亲自前来递送降表!” 李邦彦大惊失色,终于抬起头来想要再争取一下。 可被满帐的女真战将一瞪,立刻就他妈萎了,一边磕头一边哭着表示自己一定转达到位。 ...... 当日午后,第一批物资送到西城墙下。 为了能让大车出城,李邦彦甚至以圣旨强令守城的军民动手,将早已用土袋堵死的西城门洞清理干净。 若说一车车绢帛酒肉,只是让城内军民的士气不再,那数千被自己人捆绑成串的年轻宫女,便是让所有人的心劲儿彻底丧尽了。 女真人的狞笑声中,原本已经立下死志的人们开始退走,他们已经不想再为这样的朝廷出力。 金军很讲“信用”,收到第一批好处后并没有趁机入城。 这给了内城那帮杂碎+白痴一种错觉----二次议和应该能成! 可到底哪个皇帝去金营请降呢? 老赵家这对父子又开始勾心斗角了。 李邦彦是新皇赵桓的心腹,从女真人那回来后自然要先向他禀报。 于是当儿子的就偷偷将金人的条件改了几个字,把“皇帝”改成了“太上皇”。 哪知赵佶也不傻,自己都他妈禅位了,请降这种事儿还找老子干啥? 却又不好明着拒绝,只能装作受惊过度、痼疾缠身,连床都下不了了! 赵桓一看:我操!你他妈这么玩儿是吧?老子也会! 当着一众大臣的面就要往地上躺...... 李邦彦见了也是一声“我操”,心说:“你父子俩在这比贱,遛傻小子呢?!” 反正已经给女真人当了不止一次狗了,还要啥脸? 这厮咬着牙冲上前去一把揪住了赵桓的衣领,语气无比诚恳的劝道:“陛下!金人虽然残暴,却是最重诺言,绝不会伤害陛下的!您看臣去议和了这么多次,不都好好回来了吗?” 其他主和派大臣也都纷纷跪下附和。 说是附和,其实就是变相的逼迫。 原因很简单,既然这父子俩必须去一个,那去谁不是去啊? 再有,之前赵桓为了凑齐议和的赔款,可是把这些大臣们的家都给抄了,必要的时候小小报一下仇也很合理吧? 赵桓心里把李邦彦和这群人的祖宗八代骂了一万遍,可最终还是不得不妥协。 九五之尊? 呵呵! 没了大臣们的支持,连个屁也不是! 第318章 靖康之耻事实上的开始 靖康元年正月初六夜,宋钦宗赵桓率大臣多人前往金营。 女真人表现的还行,没有立刻变脸,只是两位完颜元帅都躲着不肯见他,只派了个亲兵过来索要降表。 赵桓都把自己豁出去了,怎么可能不提前有所准备? 立刻亲自从怀里掏出一卷黄绫奉上。 可没过多久,那亲兵又回来把那封降表直接往地上一扔,大声喝道: “我家大帅说了,早闻大宋以文立国,竟然拿这等狗屁不通的东西来糊弄人!必须要用那什么四六对的偶句来写!” 说完狠狠踩了地上的黄绫一脚,转身就走。 随行的几位大臣无言,赵桓却叹了口气表示:“事已至此,就不必计较了......孙爱卿,就请你再拟一份吧。” 被点名的中书舍人孙觌一听,气得狠狠一跺脚。 敢陪着赵桓前来的大臣,无论人品和政治立场如何,胆气多少还是有点儿的。 不过也就只有那么一点儿而已,一番作态之后该写的还是得写...... 宋朝的这帮文臣干别的不行,耍笔杆子那是看家本领,没一会儿就洋洋洒洒的重写了一篇。 恭恭敬敬的交给看守的金兵,哪知对方居然一去不回。 提心吊胆的一夜没睡,直到第二天女真人才给了回信儿----还是不行!写的什么狗屁玩意儿?!宋人就这点儿文采?! 孙觌只能再改,改完后给所有人传看,反复斟酌。 结果,还是不行...... 就这么来来回回折腾了四次,方才让对方满了意。 其实女真人也不是满意了,而是想放赵桓回去了! 因为两位完颜元帅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自己还是不够了解宋人...... 在女真人固有的观念里,两军交战,抓住对方老大就算是赢了! 之前灭辽时不就这样吗? 辽国就算五京全失,可只要天祚帝耶律延禧没抓到就不算完! 而耶律延禧一死,各地的辽人立刻就老实了。 他们本以为宋人,或者说是汉人也是这样...... 只能说他们这群膻臭未消的野蛮人,太不了解在这片土地上屹立千年的人们了! 赵桓入金营这件事,不但没让城内军民崩溃,反而重新激起了他们的斗志。 皇帝陛下终于露面了!还甘冒奇险,独闯敌营! 看来大家伙之前都错怪陛下了,陛下怎么可能是昏君? 错的、坏的一定是陛下身边的那些奸臣! 于是,原本很多已经逃回家的人再次返回了前线,再次决心与敌血战到底。 这些可爱、可敬、又可怜的人们啊! 根本不知道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靖康元年正月初九,被女真人软禁了三天的钦宗赵桓被放了回来。 其车驾所过之处,无数汴梁军民欢声雷动。 赵桓也被感动得嚎啕大哭,这不是装的,而是发自内心的感动,他想不到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惦记自己的安危。 可惜,这看似美丽的双向奔赴,实际上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误会...... 刚一回到皇宫,这厮立刻就忘了一切,迫不及待的下旨在全城大刮金银。 在金营里担惊受怕了三天的他,此时只盼着女真人赶紧退兵,为此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汴梁军民又被耍了一次,冰火两重天的转换只用了不到半天时间...... 内城再一次四门大开,无数全副武装的士兵又冲了出来,再一次挨家挨户的踹门而入,而且比之前做得更狠! 这一次,童贯带回来的几千常捷军也参与到了其中,是太上皇赵佶亲自给他下的命令。 这老登也很清楚,要是不尽快满足金人的条件,下一次被送出城的就该是自己了! 刚刚重燃信心的汴梁居民彻底崩溃了,立即逃散了大半,许多关键的要道甚至直接空无一人。 城墙上的金军趁机下城,之前几经血战都没能寸进的他们,这回兵不血刃的就正式进入了汴梁城。 各处城门被紧急清理,城外的金军也顺利进城,坐拥百万之众的大宋京都,至此彻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赵氏父子闻讯更慌了,一面恳求金人宽限时日,一面挽起袖子一封一封的下旨督促搜刮,凡是“办事不力”的官员统统都要重罚! 祖制不是不让杀大臣吗?可没说不让杖责啊! 至于受刑不过半道死了,那就只能怪自己身体不好了! 最先遭殃的自然是百姓。 大内圣旨:百姓五家为保,互相监督,如有隐匿,即可告发。 就连福田院的贫民、僧道、工伎、倡优等各种人,也全部都在搜刮之列。 然后是百官,虽然不会像普通百姓那样家破人亡,很多人却也被搞了个家徒四壁。 最后是宗室。 女真人不是要宗室女吗? 以前舍不得,也丢不起那个脸面,现在还有啥可顾忌的? 值此国难当头,连天子都被金人折辱,不正是尔等世受国恩之辈毁家纾难之时吗? 先是丧偶的寡妇,再是未出阁的少女,最后连人妻都没放过,通通打包送给了金人...... 就连还在金营之中为质的康王赵构府都没放过! 可惜汴梁城之前已经被刮过一次地皮了,这回直到正月下旬,也才搜集到金16万两、银200万两、衣缎100万匹,距离金人索要的数目相差甚远。 在此期间,汴梁风雪不止,百姓无以为食,将城中树叶、猫犬吃尽后,就割饿殍为食,再加上疫病流行,饿死、病死者不计其数。 境况之惨,非笔墨所能形容...... 之前一直表现得很克制的女真人却在此时突然翻脸,不但接连派人入内城催要赔款,还以“办事不力”为由杀了好几个负责搜刮金银的宋国大臣。 并且扬言再凑不齐议和金银,便要纵兵亲自入城来取,更威胁要攻破皇城、活捉徽钦二帝。 赵氏父子急了,赶紧派李邦彦为使,将已经搜刮到的金银财物先送入金营交割,顺便哭求对方再宽限些时日。 要问金人为何如此克制,连翻脸都不敢翻得彻底? 那是因为已经撤到黄河北岸的武从文并没有闲着,也没有率军返回梁山...... 第319章 靖康之耻进行时 时间倒回靖康元年正月初六夜。 武从文率三千疲惫不堪的骑兵绕道向北过河,与方七佛的一万步军会合。 他原本是想让大军原地休整,顺便静观其变的,可随即就收到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消息。 汴梁城防已破,赵桓亲入金营讫降。 “我操!这宋钦宗是他妈近亲繁殖的低能儿吗?还真他妈白痴到自己送上门啊!” 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么一码子事儿,武从文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 不过他同时也知道,自己必须要再做些什么,否则之前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自己知道另一个时空的靖康之耻,所以大骂赵桓白痴,可这个时空的其他人不知道啊! 在旁人看来,皇帝陛下亲赴敌营,别的不说,这胆气还是有的,其代表的意义不亚于御驾亲征! 万一那货在金军大营中再有个好歹,别说口碑瞬间就会逆转,史书上都得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没办法,在中国人的概念里,以死殉国绝对是一等一的死法,别管你是咋死的,死之前干了多少缺德事儿! 真要那样,自己就他娘的坐蜡了。 什么浴血勤王,谁会记得? 什么寡不敌众,谁会在乎? 后世的史书上只会记载:武汉奸畏敌不前,坐视国破家亡! 武从文不是背不起这个骂名,而是凭啥要为老赵家的一群白痴背这个骂名?! 至于日后取代老赵家夺天下?那更是想都别想了! 可让他不顾一切的率军南下去和金军决战? 那也没门儿! 他又不傻,就算直接回梁山,也不会带着兄弟们去送死。 金军此时已经得了补给,再骚扰已经没了意义,留给武从文的就只有一条路----北上! 对于他的这个决策,无人异议。 就连刚加入的岳飞和杨嗣业都很清楚,就凭己方的一万多人,想要击败南边的十万金军根本就是白日做梦。 北上,断底后路,围魏救赵,是唯一可行的选择。 至于能不能达到“攻敌必救”的目的,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正月初七。 休整一夜的武家军顶着风雪开拔北上,目标邯郸。 女真新占河北,未及消化便举兵南下,并没有留下什么守卫部队,之前宗泽军都能一路畅通无阻,此时更是无法阻挡武家军的脚步。 沿途的朝歌【今河南淇县】、浚州【今河南鹤壁】、汤阴、相州【今河南安阳】等地尽皆望风而降,甚至有不少曾经降金的宋军重新反正。 至正月下旬,一万武家军并三万归附义军兵临邯郸城下,三千杂牌金军不敢出城迎战,一面据城坚守、一面派人向南北两面报信求援。 邯郸,作为曾经的赵国都城,如今也是河北大城,更是南下金军的前进基地。 一旦被破,南下的十万金兵便被断了归路,说一句瓮中之鳖也不为过。 此时汴梁如能继续坚守,要不了多久女真军心就将大乱,到时胜负如何真就难说了! 这就是两位完颜元帅为何保持克制的原因,他们是怕贸然纵兵入城会激怒百万宋人,一旦陷进去被缠住,到时想撤都撤不回来了。 可惜,老赵家已经被吓破了胆,哪里还管四方消息?一心只想着求和,倾尽所有的把瘟神送走。 ...... 李邦彦押着前期搜刮所得入了金营,已经合作了多次的斡离不还好,和他没什么交情的粘罕可就傲慢无礼到极点了。 不但对其百般羞辱,甚至命人将他的两个妾室拖进大帐,就当着他的面侮辱。 这下李邦彦也彻底崩溃了,对金人新加的条件半点也不辩驳,只求对方能够高抬贵手,恩赐两位妾室自尽...... 回去后,李邦彦原话向赵家父子传达了女真人的最新条件: 第一,既然凑不够金银绢帛,便以他物相抵。 凡祭天礼器、天子法驾、各种图书典籍、大成乐器、以至百戏所用服装道具均可。 还不够就用城中妇女、诸科医生、教坊乐工、各类工匠折价。 第二,光给宗室女不行,必须要送真公主和亲,并且点明其中必须要有茂德帝姬赵福金! 女真人已经从李邦彦口中彻底打听清楚了武家军的底细,甚至连赵佶曾经有意招武从文为驸马的事情都说了。 金军在战场上奈何不了武家军,便很无耻的要拿武从文的女人下手! 最后,金人要求徽钦二帝必须再赴金营商谈,而且这次一个都不能少! 姓赵的爷俩哪里敢去?只能先把前两条给办了。 于是内城兵马再次倾巢而出,配合各级官员按照籍册挨家捕捉。 其中以吏部尚书王时雍掠夺妇女最为卖力,人送外号“金人外公”。 开封府尹徐秉哲也不甘落后,为讨好金人,他将本已蓬头垢面、已显羸病之状的女子涂脂抹粉、乔装打扮,整车整车地送入金营...... 至于公主,这就只能赵家父子亲自动手了。 不过直接绑了送去肯定不行,万一出两个性子烈的自尽可就坏了,赵佶这一脉的真公主总共也没几个。 尤其是赵福金,平时古灵精怪的她,骨子里极为刚烈。 那可是女真人点名必须要送的礼物! 于是彻底没了人性的爷俩,便想出了一个恶心到了极点的主意。 二人先是派人谎称金人索要后宫嫔妃,自己为了保全百姓不得不从,但临行前要办个简单的家宴,算是忍辱践行了。 赵福金等公主不疑有他,个别聪明的感觉不对却也不敢不从,只能抱着侥幸的心理赴宴。 席间气氛凄凄惨惨戚戚,赵佶、赵桓父子数次痛哭流涕,连说自己愧对列祖列宗。 赵福金心肠最软,伏在母亲明达皇后刘氏怀中泪流不止,数次出言恳求父亲和兄长开恩,不要将众嫔妃送给金人。 从小长于深宫的她再单纯,也能猜得到这些人被送出后的下场会是什么。 可怜的她哪里知道,从小最疼最宠自己的父亲和大哥,今天真正的目标其实正是她自己! 几杯苦酒下肚,赵福金很快便感觉天旋地转,若有所感的她朝旁边一看,宴中的姐姐妹妹很多已经不省人事。 “父皇......皇兄......你们......” 这便是她倒地前最后的念头。 【最后提一句,以上这些虽然因剧情有所演绎,但每一桩每一件都是靖康耻中真实发生的事实!】 【被民间赞为“大宋最美公主”的茂德帝姬赵福金,就是被老爹和哥哥灌醉了送入金营的。】 第320章 洪兴白虎堂,马彪! 眼见最后一位公主倒下,刚刚还在痛哭的众嫔妃立即收声,赵佶、赵桓两个男人更是装模作样的掩面而走。 一群太监冲入房内,先上绳索、再套布袋,抬起人就往早已准备好的车驾方向跑。 谁也没发现,或者说是谁也没去注意,跟在赵佶身后的黄承恩离开前,朝内城西门外的方向望了一眼。 ...... 作为南下金军最重要的前进基地,邯郸城不但壕深墙厚,城里更有一个猛安的真女真。 他们驱赶着两千仆从军,两千仆从军驱赶着数千投降宋军,投降宋军又驱赶着无数城中百姓,倒也把个邯郸城防得滴水不漏。 武家军一路疾进而来,哪有什么攻城器械? 好在有沿途收拢的三万义军帮忙,却也用了三天才将城外护壕填平。 实在是天寒地冻,没有趁手器具,便是简单挖个土都艰难。 好容易清理出攻城道路,也打造了几十架云梯,可接下来的攻城还是困难重重。 别以为只有汉人才会用计,城内守军一直在向城墙泼水,几天下来早将邯郸搞成了一座冰城,即便顶端有倒钩的云梯也很难搭建结实。 好在武家军也没想强攻城墙,之前的一番作为不过是掩人耳目。 精赤着上身的张万来,最后一个钻出地道口,早在守候的手下赶紧给他披上裘衣。 尽管如此,浑身是汗的他仍然被一阵寒风吹得冰入骨髓,身体止不住的打颤。 武松见状立刻脱下自己的大氅也给他披上,沉声问道:“可准备好了?” 张万来扬了扬手中一根引线,咧嘴点了点头。 武松伸手拍了拍他,扭头对身边的亲兵道:“传令备战!” ...... 汴梁内城西门外。 几辆马车摸着黑鱼贯而出,直奔不远处的火光而去。 那里是最新一批要送给金人的物资,不少前来交割的女真人正在肆意大笑。 “听说宋国这次要把公主送来,也不知是真是假?” 一个女真十夫长一脸淫笑。 被他问到的女真谋克踹了他一脚,笑着警告道:“那是送给两位大帅和亲的,和亲是啥你懂不?” 十夫长也不生气,撇撇嘴道:“和亲我有啥不懂的?小时候就听老辈人讲过,不就是汉人把公主嫁过来嘛!” 女真谋克又踹了他一脚,“知道就好!你小子可别打啥歪主意!” 十夫长装模作样的叫屈:“这我还不懂?头一口肯定是两位大帅的啊!” 随即,丝毫不加掩饰的淫笑再次爬上了他的脸。 “听说里头有个最漂亮的,号称宋国第一美人儿,也不知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关你鸟事?!怎么着?你还想尝尝不成?!” “嘿嘿,那可没准儿!说不定两位大帅玩儿腻了往下赏呢?之前那什么宋国王爷家的女人不就是......啧啧!可真水灵!” “去你娘的!宋国贵女人多,还能轮到你小子喝口汤,那公主才有几个?也是你能惦记的?” “嘿嘿!小的肯定不行,不过谋克大人你可是粘罕元帅身边的亲随,说不定......嘿嘿!到时候可别小气,也让兄弟们在边上看看啊!” 这俩人就在那旁若无人的肆无忌惮,丝毫不顾边上宋人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正调笑间,远处的黑暗中突然响起一声尖锐喊声:“快来人啊!有刺客!” 女真人没几个听得懂汉话,却第一时间就判断出那边出事了。 不过他们也不在乎,宋人死不死关他们屁事,也能劳得动女真大爷出手? 负责和金人交接的宋庭官员却不能不管,赶紧呼喊附近的宋兵前去查看。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突然又有尖利的太监喊声响起:“不好了!五公主被人劫走了!” 刚刚说话的那个女真谋克,是完颜粘罕身边的亲兵,懂得几句汉话,一听之下脸色大变。 只见他“唰”的一声抽出腰刀,一边撒腿往那边狂奔一边用女真话呼喊:“有人抢公主!都给我上啊!” 他们这回来,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宋国公主,可万万不能给弄丢了! 黑暗中,有人想点火把,一个蒙面人抖手打出两颗飞蝗石。 惨叫声中火折子落地,可远处奔来的火把却越来越多。 “老大快走!我和兄弟们去挡住追兵!” 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大喊一声,带着十几个蒙面人迎了上去。 刚刚发石的那个蒙面人也不犹豫,调整一下肩膀上扛着的布袋,转身没入了黑暗。 厮杀声很快消失,火光照耀下那个魁梧大汉仰面躺在地上,脸上的黑布已经被扯下,腹部两处刀伤还在往外冒血。 汴梁巡检司的丁权脸色苍白,一脚踩在那人胸口,厉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人呢?!” 魁梧大汉有一瞬愣怔,却紧紧闭着嘴不肯出声。 丁权其实认识他,只是不知为何,打心底里就想遮掩一番。 女真谋克刚刚查验完所有驴车,发现只有其中一辆是空的。 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他一把揪住身边的另一个宋庭官员喝问道:“少的是谁?!” 那人刚刚也跟着他一起查看来着,被吓得一边瑟瑟发抖,一边艰难的吭哧道:“是......是茂德公主......” 女真谋克一听,只感觉天都塌了! 刚刚还和手下说起这位宋国第一美人儿,那可是两位元帅点名必要的人物,其余什么都能丢,就这个万万丢不得! 想到严酷的军法,女真谋克眼都红了,大叫一声挥刀砍下了那宋官的脑袋。 “今天不把宋国公主找回来,在场的人通通都得死!” 他用的是汉话,显然就是吼给现场宋人听的。 丁权身子一抖,再也顾不上其他,一咬牙狠狠一刀扎在魁梧大汉的腿上。 “说!你们要把五公主劫去哪里?!” 魁梧大汉还是不答,甚至都没丁点儿呼痛。 丁权知道自己的生死就在一线,咬着牙低吼道:“别以为我不认得你,洪兴白虎堂堂主马彪.....” 被他称作马彪的魁梧汉子还是冷笑,眼神中再也没了平日见到官差的谄媚。 丁权彻底把心一横,拔出钢刀再次向下狠狠一挥。 鲜血飞溅中,马彪的右腿齐膝而断,疼得他终于忍不住嘶吼起来,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丁权还想再问,突然感觉自己的后脖颈被一只大手掐住,带着浓烈血腥味的弯刀随即架在了喉头。 “别杀我!我知道这人是谁,是洪兴帮的人,我还知道他们的总坛在哪!” 嘴上喊、身子颤,胯下已是热乎乎一片。 不过他倒是没说假话,作为每月接收孝敬的定点联络人之一,这厮自然对洪兴帮熟得不能再熟。 那女真谋克停下刀,气急败坏的大吼道:“快带我去!找不到人,老子剁碎了你!” 丁权正要答应,只剩下一条腿的马彪突然暴起,快如闪电般向他扑来。 丁权吓傻了,就那么直挺挺的纹丝未动。 突然间寒光一闪,原本架在他脖子上的弯刀横斩。 无头单腿的身体仍然撞上了丁权,竟然将他撞翻在地。 晕头晕脑的睁开眼,丁权看见了地上那颗还在打旋的头颅,头颅上的那双眼中满是不屑,嘴角似乎还带着丝笑...... 第321章 来世要早些遇到 女真人果然没有说谎,真的把丁权剁成了碎块儿。 那厮咽下最后一口气前,还在试图求生,拼了命的大叫:“我知道洪兴帮的后台是镇安坊,他们一定是把人藏到那了!我带你们去......” 镇安坊中亮如白昼。 女真人、殿前班值、常捷军、开封府衙役全部到齐,几乎将整座木楼都拆了。 幸好老赵家第一次刮地皮的时候,镇安坊中的姑娘、小厮、账房、老鸨便已死的死、逃的逃,不然今天必得血流成河。 即便如此,也有七八个动作稍慢的衙役被金兵砍死,吓得旁人更加卖力,很快就在砸墙的时候发现了一处密道。 镇安坊下。 耳听上方人声渐近,一身黑衣的燕青忍不住紧了紧李师师的手。 李师师猜到他要干什么,反手紧紧握住,在黑暗中拼命摇头。 这条徽宗赵佶私下出宫的密道,虽然被暗门隔成了好几段,其间还有数条掩人耳目的岔路,可认真搜查根本藏不住人。 燕青心里着急,却不敢弄出太大动静,只能把嘴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我轻功好,能引开他们的。” 李师师另一只手趁机搂住他的脖颈,也将红唇凑近燕青的耳边拒绝道:“不!” 燕青大急:“这样谁也跑不掉!” 李师师语气坚定:“那就死在一起!总之不要再分开!” 燕青无法,轻叹口气道:“是我连累你了。” 李师师笑了,即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燕青仿佛也能看见那如花笑靥。 “武大哥是英雄,几次率军攻打金人,汴梁百姓都得感念他的恩情。你我......能救下他的女人是福分,没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燕青注意到了她话语里的停顿,突然停止了挣扎,猛地搂住了她的腰肢,低声将话给补全了。 “你我夫妻二人能死在一起,此生足矣!” 泪水涌出,李师师双手紧紧搂住了自家男人的后背,把头埋在对方胸口,极力压抑着欢喜的哭声。 燕青也紧紧抱住了她,却没发现对方悄然从袖口里摸出了一根银针。 “夫君,你一定能带公主逃出去的。来世,你我夫妻一定要早些相遇啊!” 心里说完这句,银针狠狠刺下。 燕青只觉脖子被什么叮了一下,紧跟着便是天旋地转。 李师师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起身推开一扇暗门,奋力将燕青和赵福金二人拖了进去。 这是一间很小的密室,她这些日子就藏在其中。 仔细从外面关好暗门,李师师从内襟撕下一块干净布料,就着泪水将脸认真擦洗干净。 整整衣服、理理发髻,李师师迈步向前,轻轻推开了地道尽头的暗门。 ...... “轰隆”一声巨响,邯郸南城墙的一截猛地向上鼓起,紧跟着寸寸碎裂。 黑烟混合着泥土,遮掩了大半火光,却挡不住强大的冲击波! 张万来的火器营可不只是练习开枪放炮的,爆破工兵的活也学过一些。 之前的三天里,他们利用填平城外壕沟的人群作掩护,偷偷挖了一条五十步长的地道,成功将一具棺材埋到了城墙之下。 棺材密封的很好,里头塞满了黑火药,为此几乎将剩下的炮弹全都给拆了。 密闭的空间,颗粒化的黑火药,直接就将裹着冰的邯郸城墙炸开了一个缺口! 【别怀疑作者是在瞎编,历史上太平天国攻打南京用的就是这招。】 早有准备的武松立刻发动,几乎是在硝烟散尽的第一时间便率军冲到了地方。 城内金军还在懵逼中,压根儿没有反应,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三千武家军冲进了城内。 武松第一时间兵分三路,两路左右分开攻打城墙,自己亲率一千人直杀城中太守府。 战鼓响起,鲁智深所部紧随而动,不给敌军任何喘息之机。 城内一千女真兵分为两部,五百人在城墙上督战,五百人在城中太守府充当预备队。 城墙上的女真兵虽然回过了神,编制却被其他溃散的部队冲得大乱,一时半会儿无法发挥出全部战力。 两千武家军顺利杀上城墙,驱赶壮丁冲击投降的伪军,伪军奔逃又开始冲击仆从军。 仆从军多是北地辽人,又有女真老兵夹杂其中,倒是颇有几分战斗力,一时没有溃散。 可惜鲁智深很快也上了城墙。 身高两米有余的他最喜欢、也最擅长在这种地形作战,六十二斤的镔铁水磨禅杖抡起,磕着就死、碰着就亡! 敌人仓促之下射来的箭矢既没准头,也没力道,统统被他身上披着的双层重甲挡下,只能看见一群群金兵惨叫着坠下城头。 武松一路狂奔,直到距离太守府百步之外才看见敌人。 女真守将大吼一声策马奔来,身后跟着已经结成阵势的五百女真精兵。 可惜他遇到的是武松,步战天下罕有敌手的武松。 只见武二郎突然加速,瞬间就脱离了本阵,奔跑中猛地一沉肩,躲过狼牙棒的同时左手盾向斜上方一砸。 战马悲嘶声中轰然倒地,武松右手刀闪电一劈。 那女真猛安身子还在半空,双脚被马镫绊住无法闪避,想要抽刀格挡,却哪还来得及? 已经卡在15级有些日子的武松看也不看这人,脚下毫不停留的继续前冲。 部下冲到,同样没人搭理那个女真猛安,全力去追自家主将。 女真猛安落地,剧烈的碰撞终于使其伤口崩裂。 自左肩起斜斜向下,至右胯处一分两半! 武松左手盾上抬,右手刀横斩,当面兵器全部挡开,整个人狠狠撞入敌阵。 左手回收,圆盾护住胸口、脖颈,身体飞速旋转间刀气纵横,一时竟杀出片环形的真空地带! 武松突然感觉停滞许久的修为,隐隐有要突破的迹象,立刻想起了临行前大哥的交代。 恰好此时后援杀到,趁着压力一轻,他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玻璃小瓶。 顾不上去开盖子,武松学着哥哥曾经的模样直接用牙一咬。 瓶碎、药水入喉,整个人瞬间燥热难当。 武松忍不住仰首虎啸,一刀劈出紫气纵横! 第322章 无悲无喜李师师 火光下,李师师孑然独立,寒风中衣袂飘飘,美的不可方物,美的一群女真畜生都不敢上前亵渎。 “谋克大人,地道里是空的,没人。” 之前那个十夫长回来禀报,领头的女真谋克点了点头,目光始终被李师师吸引,不舍得挪开片刻。 李师师似乎对周围目光无感,听到这话后颔首浅笑道:“诸位大人之前的话,小女子在下面都听到了,你们似乎在找什么公主。” “呵呵,这里是什么地方诸位应该知道,哪个公主会来这种地方?” 那女真谋克刚刚也听现场的宋人介绍过,知道这里曾是汴梁城中最高级的青楼,公主即便要藏也的确不大可能藏在这里。 但他没法子放弃啊! 要是就这么回去了,以粘罕大帅的脾气,被鞭子抽个半死都算是幸运,弄不好就得被掉脑袋。 李师师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心,语气不急不缓,却恰好抢在了对方前面。 “敢问这位将军要找公主做什么?她长得有我美吗?” 这话一出,女真谋克立刻先点头后摇头,一张黑脸居然没忍住红了。 这也难怪。 站在他面前的是什么人?公认的汴梁第一花魁! 用心施展手段之下,便是老不要脸的徽宗赵佶都顶不住,何况这没见过啥世面的女真蛮子? 李师师轻笑抬手,用袖子遮住了半张脸,却更显妩媚无双。 “小女子为躲避战乱,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许久了,到今日实在没了活路,这才主动现身。将军何不将我献给你家元帅,想必也能算作一桩功劳。” 那女真谋克一愣,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之色,随即又放松了表情。 他很清楚,这等尤物不是自己能有资格享用的! 可他还是有些犹豫,这美人真能代替得了宋国公主吗? 李师师眼中蓦地闪过一丝异彩,开口说出了最后一份筹码。 “好叫将军得知,小女子还有一桩天大的厚礼献给你家元帅,保管让你立下泼天大功!” ...... 汴梁城外。 金顶帐中的气氛十分诡异,刚刚的欢闹早已消失不见。 一个满身泥水的士兵跪在地上,满是疲惫的脸上还有几处已经结痂的伤口。 离他不远,一身素白纱衣的李师师跪坐在大帐正中,散开的裙摆在她身后围成一个半圆,身前的矮几上静静躺着一张古琴。 满头秀发如瀑而下,如果此时有人能自下而上看去,便能发现那张低垂的绝美脸庞之上无悲无喜,隐隐藏着一分释然。 完颜粘罕半眯着眼,看似还在李师师身上打转,实则余光紧盯斡离不。 完颜兀术手按刀柄,瞪着粘罕的眼神毫不掩饰凶狠。 三人之下的一众将领则神色各异,有人面露嘲讽、有人故作凶狠,更多的则是眼神闪躲。 完颜斡离不终于开口了:“拖下去,砍了!” 话音一落,两个早在候命的亲兵冲进大帐,架起地上那人就往外拖。 “元帅饶命啊!宋军足有数万,还会妖法,邯郸城只有三千人,实在守不住啊!” 这人嘴上喊得凄惨,身子却不敢挣扎,只能用靴底死死蹭住地面争取时间。 斡离不腮帮子动了动,眼睛猛地眯起。 两个亲兵跟随他多年,立刻明白元帅是真的怒了,赶紧一左一右用力,将那人架得双脚离地。 随着帐外一声惨叫,完颜斡离不突然哈哈大笑。 “姓武的这次可打错了算盘,以为攻下一座邯郸城就能逼得大军撤兵?殊不知汴梁已是我囊中之物,想要邯郸给他便是!” 自从粘罕到来后,便很少说话的完颜谷神突然开口。 “哈哈!斡离不元帅所言极是,待攻破这宋国京都,十万大军向东可取京东两路、向南可兵临长江,即便是向西,也可破洛阳后北上回攻太原!倒要看看那武家军守着座破城有什么用?!” 他虽不以军功显赫,人缘却是极好,与不少将领的私交都很不错,这一发言,立刻引得一片附和。 完颜粘罕却猛地睁开了眼,直勾勾的瞪着他。 邯郸是东路军的地盘,守军也是斡离不的部下,如今被人抄了后路,斡离不自然需要担责。 即便无法因为这点儿小事儿扳倒对方,也得狠狠剥下斡离不一层面皮,让他的威望大大受损。 可那个该死的谷神,看起来是顺着斡离不给自己找补的话头在说,但“向西回攻太原”那句实在太狠了,直接就把自己也拉下了水! 那话里暗含的意思就是:东路军丢了邯郸固然丢脸,你西路军几个月打不下小小的太原城就光彩了吗?! “哼!” 粘罕越想越气,猛地起身就往外走,身边一干嫡系将领紧随其后。 斡离不安坐不动,甚至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可他没想到粘罕走到大帐门口的时候却突然停下,回身一指跪坐在地的李师师道:“把她送到我帐中,今夜我要了!” 完颜谷神闻言脸色大变,颌下的胡须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是女真人中有名的汉化派,一向主张“马上可以打天下,治国还得学习汉人”,自然是对中原的各种文化极为向往,其中就包括了文人风流那套做派。 这李师师号称汴梁第一花魁,传说平日交往的都是汉人中鼎鼎有名的文人墨客。 有这个buff加成,再加上自身卓绝的美貌和气质,只第一眼就让完颜谷神惊为天人,不由自主的起了爱慕之心。 这般神一样的女子,怎能容许粘罕那糙汉像对待旁人那般糟蹋? 那不但是在暴殄天物,也是在打他完颜谷神的脸! 完颜粘罕就是故意的,他恨完颜谷神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就看出对方对这个女子有意。 他外表看起来粗豪,心思却是极细,不然也当不了一路军主帅。 那可都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不仅仅是靠了父亲的庇护。 他见自己的挑衅无人应答,不禁心中一声冷笑:“我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随即摆出一副急色的模样,大步朝李师师走去,嘴里还大声淫笑道:“小美人儿!也别等了,现在就跟我走吧!本元帅可是等不及了!” 完颜谷神先前还想着顾全大局,先忍一忍再做打算,这一下可就再也没法子了。 只见他豁然起身,几步冲到粘罕身前拦住,板着脸道:“师师姑娘带来入汴梁内城的密道图,这是为我大军立下了天大的功劳,岂能如寻常女子般对待?” 粘罕今天就是要打他的脸报复,听了这话心里反倒更高兴了,脸上却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怎么?谷神也看上她了?别急,等我玩儿两天就给你送去!” 完颜谷神一张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咬着牙就要翻脸。 突然,他感觉长袍的下摆被人拽了一下,一回头对上了一双隐含泪光的美目。 第323章 百死无悔! “将军。” 红唇微启,微仰着头的李师师轻轻唤了一声。 那张绝美的容颜略显苍白,颤抖的睫毛透出三分焦急、三分无助,剩下的尽是绝望。 “奴本就是以色侍人的伶人,将军不可为奴坏了同袍情义,奴......奴不配......” 绝杀! 冠绝京都多少年的花魁一旦全力施展,对付这帮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女真蛮子,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充斥着男性荷尔蒙的大帐之中,白衣如雪的娇柔花朵即将枯萎,说出的话却又是那般识大体、顾大局...... 不但完颜谷神瞬间决定今天必须硬刚,便是帐中的其他女真将领也都心旌动摇,一股屌丝保卫女神的冲动油然而生,恨不能立即冲上去暴打粘罕一顿! 操你姥姥的!就你狗日的想要欺负老子的女神是吧? 砍不死你!!! 完颜粘罕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儿,左手下意识抓住了腰间刀柄。 “还不够......” 李师师神色不变,心中默默一句。 只见她缓缓从地上起身,四散的裙摆宛如正在急速闭合的花瓣,像极了正在枯萎。 “铮~~~” 有意无意间,纤纤玉指扫过琴弦,虽然只有一抹清音,却是如泣如诉。 “刚刚只弹了一首曲子,奴就最后再为诸位将军跳一支舞吧!” 李师师柔声细语,双手已经缓缓抬过了头顶。 没有伴奏,所有人耳中却仿佛全都钻进了从未听过的仙乐。 衣袂飘飘,如白莲绽放、似红梅盛开。 李师师越转越快,目光扫过,看似没有焦点,每个人却都感觉她是在看自己。 泪珠纷飞,好像洒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舞毕,李师师大步而出,帐外士兵纷纷让路。 ...... 靖康元年正月二十五夜,金兵自密道入皇城,守军逃散,内城遂破。 混乱中,黄承恩护着赵佶想逃,却被蜂拥而入的金兵所阻,不得已重新退回后宫。 此时大内除了赵氏父子和一众嫔妃,便只有数千太监宫女,黄承恩却还是不想就此放弃。 “两位官家!” 这位仿佛几日间老了十岁的黄大伴跪倒在地,冲瑟瑟发抖的赵氏父子郑重其事的磕了个头。 “大内还有数千宦官,他们虽和老奴一样都是无根之人,却也懂得宁死不辱的道理。” “老奴恳请两位官家再下最后一诏,斩尽宫中嫔妃贵女,然后率臣等杀出,也不算辱了太祖、太宗的威名!” 话音一落,刚刚还在惊慌奔逃的太监立刻停住了脚步,纷纷向赵氏父子身边聚集,其中甚至还有许多宫女。 一时间竟然聚集了不下百人。 可现场唯二的两个真·男人,却眼神惊恐的看着黄承恩,仿佛这人比近在咫尺的女真人更加可怕! “你......你......怎可......怎可......” 赵佶抖如筛糠,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赵桓比他爹稍好一些,起码还能说句囫囵话,可惜内容却是...... “金人所图不过财帛女子,即便捉了我父子二人入营,当也不会加害。朕......朕上次不就好好的回来了吗?” 赵佶被儿子这么一提醒,仿佛瞬间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刻也不结巴了,连声附和道:“是极!是极!金人还是重诺的,当不会加害我父子二人!” 跪在地上的黄承恩看似没动,所有人却都能感觉到他整个人瞬间垮了。 缓缓闭上双眼,再睁开,重重叩头三次,然后起身走向不远处的喊杀声。 在他身后,十三人追随,有男有女。 ...... 邯郸。 【叮!牛吊系统特别提示:汴梁陷落,隐藏任务“扭转乾坤”失败。】 【叮!牛吊系统新任务发布】 【选择一:撤军返回梁山,并与金国议和。奖励:获得“乱世自保”称号。】 【选择二:南下击败金军,重新夺回汴梁。奖励:无!】 睡梦中的武从文豁然惊醒,只感觉一阵阵头晕。 系统刚刚给出的信息量太大了! “隐藏任务?这狗系统还有隐藏任务?我咋不知道?!” “奖励‘无’是咋回事?这是暗示老子不要选吗?” 尽管对汴梁失陷早有准备,此时的武从文还是一阵阵的气闷,只能用胡思乱想来转移愤怒,不然他担心自己会被原地爆炸! 穿越到这里三年半了,即便从第一次北上算起也过了快三年,自己做了这么多事,还是没能阻止那奇耻大辱的发生。 他不甘心。 耳边仿佛听见了百万汴梁百姓的嚎哭! 史书上的记载只有寥寥数语,武从文的脑中却闪过数百年后的那座江南大城...... “大郎哥,你怎么了?” 门外响起陈二狗的声音,大概是武从文粗重的呼吸声惊醒了他。 武从文回过神来,目光逐渐坚定,稳稳的从榻上起身。 “二狗,传令军议,营以上军官全部参加!” 太守府大堂。 巨大的牛油蜡烛噼啪作响,百余人齐聚,却只有武从文一个人的声音。 “刚得急报,赵佶、赵桓父子降金,汴梁城已彻底失陷,百万同胞正被金人肆意屠戮!” “嗡”的一声,堂中议论大起。 别说那些刚投效的各级将领,便是那些武家军的老人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不过没人质问这个消息从何而来。 武家军众将是早习惯了自家主公的各种神奇。 那些新投效的,就算心里怀疑也不敢问。 在他们想来,能够屡屡击败强大的金人,武家军必然有着自己的情报渠道,而这在哪个势力都是最高机密,不是寻常人有资格打探的! 武从文抬手,众人收声,所有目光汇聚一点。 “本帅决定,弃守邯郸,全军南下与金人决战!” 所有人一震,武家军老人个个目露精光。 “此战凶险,敌众我寡,胜负未知!武值不勉强大家,如有不愿追随者,可自取钱粮散去,我在此发誓绝不追究!” 寂静无声,无人交头接耳。 岳飞突然出列,在堂中空地跪倒,朗声道:“末将誓死追随大帅!百死无悔!” 杨嗣业紧随而出:“末将誓死追随大帅!百死无悔!” 武家军众将相互看看,一起微笑着走到二人身后单膝跪下,全程没人说话。 “在下全家都死在金人手里,手下弟兄也是个个如此,只要能报仇雪恨,刀山火海没有二话!” 一个头系白孝的粗豪汉子越众而出,在岳飞身边跪倒。 “我等乃是军人,军人当死于边野,何须马革裹尸?末将誓死追随大帅!百死无悔!” 一个原宋军军官紧随而出。 “我也愿往!誓死追随大帅!百死无悔!” “誓死追随大帅......” “誓死追随大帅......” “百死无悔......” “百死无悔!” ...... 没有人选择离开。 若无这等胆气豪情,之前也不会投奔武家军了! “好!” 武从文心里没有一丝目的达成的欣喜,眼睛反而莫名的有些发酸。 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的脸,他大声赞道:“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真男儿!” 说罢拔出一柄匕首,左手攥住狠狠一剌,鲜血飞溅间转身跪倒。 “苍天在上、厚土在下、列祖列宗有灵,我等今日歃血盟誓,保家卫民、恢复山河、百死无悔!若违此誓,天诛地灭!身不入祖坟、魂不归故里!” 众人只觉胸中烈火在烧,烧得热血沸腾,一齐拔出随身兵刃割破左掌。 “苍天在上、厚土在下、列祖列宗有灵,我等今日歃血盟誓,保家卫民、恢复山河、百死无悔!若违此誓,天诛地灭!身不入祖坟、魂不归故里!” ...... 靖康元年正月二十六。 邯郸城外雨雪交加,四万三千武家军启程南下。 “传令花荣,不得与敌斥候交战,任其探明我军动向。” 武从文一反常态,不但没有凭借雷达地图扫荡金军斥候,还下令一路大张旗鼓。 他就是要告诉金军----我来了!你们这群杂碎给老子收敛点儿! 第324章 耻辱,屠城,闹剧 汴梁城外,一场盛大的“牵羊礼”正在举行。 徽宗赵佶、钦宗赵桓二人领衔,其后亲王、宗室、嫔妃、皇后、太皇太后被绳索捆成一串,最后是一品以上朝臣和他们的家眷。 所有人赤身裸体、仅披一张羊皮,由数名女真骑兵牵着,四肢着地从皇城西门一路跪爬,穿越半个汴梁从西门而出,直至城外三里的金顶大帐。 沿途金兵狂笑,百姓木然。 有些性烈女子不堪受辱,想要自尽,立刻就被拖出队列,当众侮辱...... 金顶帐中,最上首的完颜粘罕和完颜斡离不分立左右,当中供着完颜阿骨打的牌位。 赵佶、赵桓父子先入,三拜九叩之后递送降表,发誓永远臣服。 完事后两人被留下,在阿骨打的牌位两侧跪好,看着其他人分批进帐,各自再走一遍流程。 男人还好,只要闭眼咬牙,忍忍也就过去了。 女人们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礼毕后,女真人就当着赵氏父子的面,将她们现场分配给各级将领,就连尚未及笄的幼女也没放过。 两个枉长了那话的老爷们儿,全程不但毫无挣扎、反抗,便连一句求情都没有! 只是不断向两位完颜元帅磕头,痛哭流涕的祈求能留自己一条狗命! 粘罕和斡离不还真就没杀这俩货,只是宣布将其废为庶人。 如此识相又好用的东西,他们怎么舍得浪费? 一时间,偌大的金营淫笑、惨叫四起,当日白天便有上百人被折磨致死,夜里又有几十人寻机自尽,其中就有钦宗赵桓的皇后朱氏。 以为这就完了? 女真人发泄过后明着告诉所有人,昨天那场只是简单办办,北返后还有一场更正式的! 大小将领满足了,底下的士兵不可能人人有份。 怎么办? 完颜粘罕和完颜斡离不两位大帅宣布:汴梁城内,三日不封刀! 三天。 九万金军轮番进城,汴梁化作人间炼狱...... 粘罕和斡离不时时关注河北动向。 二人坚信,士气已经彻底恢复到顶点的九万大军,天下没有敌手! 这一回,他们要以逸待劳,就在这汴梁城下,面对面击败最后一支能战、敢战的宋军! 他们要让天下宋人都看到,女真人天下无敌,低贱懦弱的宋人只配匍匐在女真人脚下做狗乞活! 女真人对此战有多自信呢? 他们连胜利后的计划都想好了。 灭了武家军,便放心大胆的以汴梁为中心大肆劫掠一番,然后收获满满的回老家去。 当然,好容易打下的地盘也不能就此放弃,得为下一次南侵打下基础。 怎么做呢? 粘罕和斡离不不是已经把赵家父子贬为庶人了吗? 那宋国也就不存在了! 二人要立一个新皇帝,一个不姓赵的,只给女真人当狗的傀儡。 这里还出了一个小插曲。 纵观金军南下以来,表现最好的无疑是李邦彦,不愧是女真人最好的老朋友。 要立新皇,他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但完颜粘罕不同意。 在他看来,李邦彦的确合适,可惜和完颜斡离不的关系太好了。 女真人内部的权力斗争始终都在,撒改一系也从未放弃过登顶的念想。 粘罕绝不允许南边出现一个与阿骨打系亲近的势力,就算这个势力再弱、再怂也不行! 可不立李邦彦立谁呢? 粘罕想来想去,想到了一个人。 一直在营中为质的张邦昌! 论身份,李邦彦是原宋国的尚书左丞,张邦昌是尚书右丞,地位相当,都是宰相。 论对金态度,李邦彦是主和派,张邦昌同样也是。 论功劳,李邦彦为“议和”往来奔波、不辞辛苦,张邦昌也不差,不仅一直入营为质,还数次为金军出谋划策,帮忙分析赵家父子的脾气秉性。 论人品,李邦彦一心卖国、卑躬屈膝,张邦昌同样只求活命、浑身的奴才相! 这么一比,张邦昌比李邦彦差在哪了?立他妈谁不是立啊! 完颜斡离不兵少,按女真人的规矩传统,话语权就弱。 加上大战在即,为顾全大局,斡离不没怎么坚持也就同意了。 得知此事的张邦昌,起初还痛哭拒绝,甚至玩了一出装病+绝食的戏码。 可惜武家军步步逼近,女真人哪有时间和他磨叽? 散发着浓烈血腥气的弯刀往脖子上一架,这厮的病立刻就好了。 不过这个老官油子倒也不傻,壮着胆子提出光自己答应可没用,必须得由诸位大臣联名拥戴,自己再装模作样的三推三让才能成事。 完颜粘罕哪有那般耐性,作势就要砍了他。 还是完颜谷神及时开口劝说,表示这就是宋人的规矩,不走完这一套标准流程,张邦昌即便登上那位置也坐不稳。 因为李师师那件事,粘罕自觉心底那口恶气已经出了,甚至感觉自己稍稍有些过分,便决定给对方一个面子。 “立刻召集百官,今天必须把事儿办完!” 最后撂下这句,粘罕转身就走。 完颜谷神也知道时间紧急,不可能完全按照宋人的规矩慢慢折腾,便也没有再劝。 当日,金人勒令百官到紫宸殿集合,关门后派兵把守。 范琼率先发言,告诉众人要立张邦昌为帝。 这个范琼是什么人呢? 是赵桓将李纲撤职后,亲自任命的汴梁四壁都巡检使。 也是他,在城破之后亲手持剑,替金人驱逼徽钦二帝及后妃出城的。 到场的大臣们早就被满城的血腥吓破了胆,哪敢反对,只唯唯称是。 只有一个不知怎么混进来的太学生陈东反对,指着众人的鼻子大骂无耻! 范琼恐他惑众,厉声训斥他滚回学舍反省。 陈东愤怒的扑上去与他撕打。 范琼不敌,连连呼救。 可殿中的百官虽然怕死,却多少还要点儿脸,根本没人出手帮他。 范琼急了,大声呼唤殿外金兵来救自己。 金兵闯入,拔刀就要将陈东当场斩杀。 一直装死的张邦昌赶紧大喊着阻止,心说:“今天要是死了人,老子可真就得遗臭万年了!” 所幸这些女真兵来之前得了特别交代,今天一切都要听张邦昌吩咐,这才临时收了刀,将依旧大骂不止的陈东一顿毒打后拖了出去。 人称“金人外公”的王时雍率先在拥立书上签名,给其他人做了个榜样。 拥立书送回金营,金人又逼着一干赵姓宗室也都署名同意。 轮到康王赵构的时候,和他关在一起的秦桧拒绝,不但大骂张邦昌祸国乱政,还大喊要换皇帝也该选赵氏子孙。 这可把完颜构直接就给吓尿了,赶紧冲过去捂他的嘴,同时心里大骂:“你狗日的生怕老子死的不够快是吧?!” 一番闹剧过后,在靖康元年正月的最后一天,金人扶立宋国原宰相张邦昌为帝,国号“大楚”。 并强迫以赵佶、赵桓父子为首的赵宋宗室公开叩拜,以示自愿让国。 次日。 武家军过黄河,逼近汴梁。 第325章 他们是来拼命的 二月初二,民间俗称“龙抬头”。 四万三千武家军列阵汴梁城外。 九万金军分成两部,一万人驻守城内,八万大军出城迎战。 屠杀暂时停止了,幸存的汴梁百姓却不知道,这是不是只是暂时的。 武家军阵前。 武从文盯着雷达地图看了一阵,勒马转身,纵声大吼:“今日一战,有我无敌!诸君,死战!” 各营将领拔刀应和:“有我无敌!死战!死战!” 将士们高举武器:“有我无敌!死战!死战!” “擂鼓!进攻!” 隆隆战鼓声中,对面的金军全都不可思议。 他们没想到,远道而来的武家军居然敢主动发起进攻! 完颜斡离不更是诧异:“他们居然没再使那种大炮仗!难道是已经用光了?” 想到这,他不禁对胜利更多了几分信心。 完颜粘罕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一年多,燕京战败是他此生的耻辱! 根本没和斡离不商量,他便直接下令麾下两千铁浮图出击。 几次败给武家军,这已经是女真人手里最后的家底儿了! 同时还有一万拐子马出击,向武家军战阵两侧迂回。 标准的骑兵打步兵战术! 同一时间,武从文下令下令吹响号角,前出的九千步军听见后立刻停下结阵。 没办法,步兵对抗骑兵,能依靠的只有密集结阵,想在行进中交战根本不可能。 张万来回头看向中军,高台上一面红色大旗指向正南偏西。 “兄弟们,跟我向西五十步!向西!” 火器营应声而动,保持着队形向西跑去。 大炮虽然没了炮弹,可他们手里还有六十把火枪! 其中更有十把最先进的后装线膛枪,虽然每把只有十发子弹,但是精度高啊! 金军铁浮图的威力是牛逼,可缺点也很明显。 一是速度慢,毕竟人马均披重甲。 二是发动后无法大范围调整方向。 女真人毕竟不是蒙古人那种真正的游牧民族,为了弥补骑术上的不足,铁浮图只能三人一组以铁索相连,起速后哪还能步调一致的转向? 凭借雷达地图,武从文很容易就能判断出他们的攻击路线,并且有足够的时间调整部署。 火器营落位,铁浮图距离三百步。 “武二式步枪准备,间隔五组,瞄准正中敌军,两发速射!” 武家军的射击训练从没停止过,练出十个神枪手还是不难的。 系统奖励的十把后装线膛枪此时摇身一变,成了这个时空里第一批狙击步枪! 撞针击发底火,雷酸汞爆炸点燃硝化纤维,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无烟火药”。 金属弹壳保证了气密性,黄铜弹头瞬间被加到极速,在膛线的作用下旋转着冲出枪口。 圆锥外形加上高速旋转,使得弹道非常稳定,两百五十步外几乎指哪打哪! 在这种几乎是一战水平的步枪弹面前,任何铠甲都是摆设,甚至因为体外撞击会使弹头变形,入体后形成的空腔还会更大、更可怕! 武家军神枪手没打马上骑士,瞄准的是战马胸部。 中弹的战马瞬间栽倒,铁索将两侧的同伴拽翻,又把身后的铁浮图绊倒。 拉栓、抛壳的同时完成上弹、旋转推栓、瞄准、扣动扳机。 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十把步枪当然不可能挡得住两千骑兵,却能叠加种种条件让对方的速度慢下来。 五十把前装滑膛枪开火了,集中瞄准最大股的敌群。 白烟腾起,铁浮图一片接一片的栽倒,冲锋的速度更慢了。 ...... 金军拐子马先到,可面对武家军丝毫没乱的阵型,身为轻骑兵的他们也不敢硬冲,只能转向再顺手放一轮箭。 效果很不好,大部分都被武家军的盾阵挡下了。 粘罕还是轻敌了,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应该先让轻骑兵骚扰一阵,等到打乱对手阵型后,再派铁浮图出击的。 说到底,这位女真名将打心底里,太急着洗刷燕京城下战败之耻了! “后撤装弹!” 张万来大声呼喊,他的任务暂时告一段落。 “兄弟们,随我出击!” 已经升为营指挥使的李虎大吼一声,当先冲出正面盾阵。 铁浮图到,马上金兵一边加速一边放平了马槊。 “趴!” 李虎猛地暴喝,整个人瞬间趴下。 在他身边,五百部下同时俯身,左手盾尽可能护住蜷缩的身体,抬着头,死死盯住自己的目标。 马与马之间的铁索划过了李虎头顶,马上金兵猝不及防之下也刺歪了。 “砍!” 李虎手中刀全力挥出,细细的战马后腿一刀两断。 悲嘶声中,速度本就不快的铁浮图又一次成片栽倒,被甩出去的金兵还没来得及回神,便被如林的长枪捅成了马蜂窝。 后续金军重骑冲到,李虎的大部分手下没机会砍出第二刀。 马蹄践踏,护身盾牌几乎没有作用,下面的勇士也再没机会站起。 只一个照面,五百人便只剩下不到一百...... 可他们的牺牲却换来了金军铁浮图的彻底减速,再也没有能力冲破武家军步兵的三层盾阵。 “兄弟们,向前!” 武松虎目含泪,嘶吼着身先士卒。 肩膀顶着巨盾向前,手中长枪刺出、收回、再刺出、再收回...... 金军号角急速响起,斡离不麾下的两万步军出击! 与此同时,那一万拐子马不再游斗,整队后对准武家军侧翼发起了进攻。 武从文等的就是这一刻,三千骑兵一分为二,前往截击。 战场东侧,武从文一马当先,第一个撞进敌群,白光纵横间金军轻骑纷纷落马。 陈二狗紧紧跟随,手中枪左挥右刺。 再后面,一千五百铁骑结阵冲杀,很快就彻底撞停了五千敌军。 战场西侧,岳飞率一千五百骑横击敌军,也成功护住了己方步兵的侧翼。 战鼓声变,武家军三万中军动了,很快开始奔跑。 完颜粘罕目瞪口呆,他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对手居然刚一开战就投入了全部兵力! “这是来拼命的......”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燕京城下,眼神不自觉露出一丝惊恐。 完颜斡离不也是心惊胆战。 他之前和武家军交过手,对手怎么说呢? 是支精锐强兵,可那打法......只他妈的能用“猥琐”俩字儿来形容! 车阵、冰面、炮仗、弓弩...... 反正就是能不接触就不接触,能不肉搏就不肉搏! 以至于给斡离不造成了一种错觉,武家军的近战能力是短板。 现在他知道自己想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这就是群疯子,一上来就毫不留手拼命的疯子! 而且他能猜得到对方为什么这么干,粮草! 自己在汴梁城下耗了三个月,武家军也差不多陪着耗了三个月,而且一直在运动作战,随军能带多少粮草? 自己能从傻缺的宋人那里获得补给,武家军呢? 也没听说他们劫掠过百姓啊! 想到这,斡离不下意识向远处的另一杆大纛望去。 那是粘罕的位置,两人是分开指挥的。 “白痴的粘罕,我军背靠汴梁,只要不贸然决战,拖也能把对手拖死!现在可好.......” 第326章 两边都想一击致命 一里外的粘罕似乎感觉到了斡离不的目光,瞬间恼羞成怒。 “混蛋!竟敢嘲笑我......” 抬手招过身边亲兵,扔过去一个腰牌道:“去找斡离不,命令他立刻全军出击,本帅要一举击溃敌军!” ...... 武松还在向前推进。 鲁智深部在左,杨志部在右,和他共同构成了一个“品字形”的锥形攻击阵。 这九千人都是武家军老兵,战斗力极其强悍,打得刚冲到地方的两万金军步兵步步后退。 三部之间的空隙,在河北新收的一万新军也很勇猛,一个个酣呼向前。 这些人的战场技巧虽然欠缺,但两侧都有友军掩护,只用考虑眼前的敌人就行,一时倒也没怎么暴露缺点。 被武从文和岳飞截住的金军拐子马已经失去了速度,眼见地方步兵铺天盖地而来,担心被缠住后全军覆没,被迫后撤,想要拉开距离后重新加速。 武从文哪能让他们如意?率军死死纠缠。 岳飞不愧名将,没有雷达地图的他仅凭战场嗅觉,便作出了和武从文一样的选择。 两万新军终于杀到,即将完成合围的前一刻,武从文和岳飞同时率军撤退。 没有足够空间的金军拐子马无法加速,想反过去缠住武家军骑兵又做不到,武从文和岳飞不约而同的亲自断后。 最终只能眼睁睁被数倍于己的敌军步兵包围! 失去速度和空间的骑兵,战斗力连步兵都不如,因为骑在马上目标又大又明显啊! 就算下马步战,结不成阵势的他们,也不是阵型齐整的敌人对手,很快就成为了被单方面屠杀的对象。 ...... 完颜斡离不对粘罕的命令很恼火。 “老子是你的部下吗?凭什么对我发号施令?!” 恼归恼,他还是识大体、顾大局的,强忍着不爽下令麾下一万七千步兵出击。 战场形势瞬间逆转! 前一刻还占尽优势的武家军,只感觉突然被一柄重锤迎面狠狠砸了一下。 斡离不手里的两万人是什么成分? 你以为东路军每次战斗,斡离不会派哪些人去当先锋?又会派哪些人断后? 再说得简单点儿,女真人会自己充当炮灰吗? 综上所述,东路军中的杂牌仆从早就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八成都是真女真! 这些生在冰天雪地,长于深山老林,刚成年就从军,打了十年硬仗、胜仗的家伙,战斗力的确强悍。 不但各个膀大腰圆、武艺高强,相互之间的配合也是十分默契,一个照面就将前一刻还占尽优势的武家军撞停了。 僵持一阵后,甚至还有反推的迹象。 斡离不的东路军之前在武家军手里屡屡吃瘪,其实并不能反映他们的真实战力。 换谁第一次被炮轰都他妈得懵逼! 任谁在滑不溜秋的冰面上也他妈脚下无根啊! 今天呢? 平原野战,正面对决,拼的是实打实的硬实力,丝毫也没有半分花巧! 况且他们不但人数占优,刚加入战斗体力也更充沛。 九千武家军老兵还好,人人经历过战火,战斗经验丰富;打败过女真人,心理和士气都没有问题;到了梁山后的一年中也每天保持高强度训练,各种战术配合非常娴熟。 新加入的三万河北新军就不行了。 他们或者是曾经的河北宋军,或者是临时举起的民间义军,不管哪种情况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极度缺少训练! 这些人中或许有武艺高强者,个别甚至还是有名的江湖豪客,但几万十几万人的大会战,讲究的是令行禁止、战阵配合,个人勇武发挥的余地其实很有限。 即便论个人勇武,打了十年仗的女真人也未必就差了,整体实力更是碾压。 好在这些人并不缺乏拼命的勇气。 或者说是仇恨更加准确! 他们每个人都有亲人死在金人手里,就连曾经投降了的宋军也不例外。 你以为金兵作恶杀人的时候,还会先问问目标是不是伪军的家人亲戚? 甚至这些人中的很大一部分,全家就只剩自己独个了...... 坐镇中军的方七佛面如止水,没有任何反应。 说是中军,其实也就只有一千人,武家军一上来就全部投入了战斗,就像牌桌上的一把梭哈,想再做点什么也没了筹码。 武从文的表现也很奇怪。 以目前的形势,他最应该采取的行动是率骑兵绕到敌军后方,至少也要在侧翼发起进攻,以缓解己方步军的压力。 但他没那么做,直接率全部骑兵返回了大纛之下。 完颜粘罕冷笑连连:“班门弄斧!小孩子把戏!” 自跟随太祖阿骨打起兵至今,他已经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十年。 从谋克做起,升为猛安、再到副将,最后独当一面统兵数万。 游击、野战、攻城,什么仗他都打过。 伏击、强攻、追杀,什么情况他都遇过。 逆风局、翻盘仗、以寡击众、敢死突击,什么危险他都经历过。 作为这一代最强女真人中的佼佼者,说一句战场经验无比丰富实至名归! 就这种人,会看不出武从文打的什么算盘? 不就是想把局面彻底搅乱,然后突击斩首吗?! 呵呵,可惜这一招女真人太熟悉了,甚至早就在战场上用过。 想当年在护步达冈,两万女真人对阵辽军四十五万【号称】,最终能获胜用的就是这招。 不惜一切代价将敌军主力全部拖入混战,太祖阿骨打再亲率敢死精锐千人,直冲辽帝大纛。 大纛一退,辽军以为皇帝跑了,随即军心溃散、争先逃亡,以至全军覆没。 那一次,他就是阿骨打身边的亲兵之一! “我可不是那没胆子的耶律延禧,麾下的儿郎也不是无能的辽兵” “想玩计谋?好啊!本帅奉陪!看谁玩得过谁?!” 想到这,完颜粘罕冷冷下令:“再去传令斡离不,别再给本帅打什么折扣!命他全军出击,亲率骑兵直杀敌军大纛!” 完颜粘罕冷冷下令,说完也不去看传令亲兵打马而去的背影,目光死死盯着远处那杆“武”字大旗。 再次接到军令的完颜斡离不脸色铁青,身边的兀术更是气得哇哇大叫。 “欺人太甚!我这就带人去砍了那狗日的粘罕,他还真把咱们当成自己属下了啊?!” “胡闹!给我回来!” 完颜斡离不一甩马鞭,缠住了弟弟的手臂,冷着脸训斥道:“强敌当面,怎可自家内讧?!再敢胡闹我先砍了你!” 兀术差点被拽下马来,稳住心情后愤怒的喊了一声:“二哥!” “住嘴!” 斡离不不等他下面的话出口,抢先暴喝一声。 兀术被憋得两眼通红,眼泪都差点委屈下来,恨恨的又喊了一声:“二哥!” 看着弟弟的模样,斡离不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缓和了语气劝道:“粘罕的布置也没错。” “敌军居于劣势,姓武的还敢将骑兵撤出战场,显然是在蓄力,想要寻机直杀我军大纛。” “既如此,我们不妨反其道行之,先去打他的中军。” “即便不能一击成功,也能绝了他的心思!” 完颜斡离不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实际上已经暴露了底气不足。 什么叫“即便不能一击成功”? 说白了不就是没信心正面击败武从文吗?! 心思有些纷乱的他更没注意到,之前还表现得怒火冲天的四弟兀术,眼中不易察觉的闪过一丝得意...... 第327章 王对王,三千对三千 耳听金军号角响起,眼见斡离不大纛移动,武从文立刻明白了对手的心思。 “先发制人吗?此时的金军果然不好对付!” “不过......” “呵呵,那就拼一拼吧!” 四万打九万,自己这边还有三万人是战斗力不强的新兵,武从文再自大也没有太多胜利的底气。 毕竟参战人数越多,个人能起到的作用就越小。 可三千对三千? 那就不好意思了! ...... 战场中央。 形势几经变化,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金军开局不利,所产生的影响无论怎么夸大都不过分! 开战前,三万河北新军心里其实是很没底的。 虽然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可毕竟是以寡击众,对手还是罕有败绩的女真人。 不是所有人都热血一上头,就会失去所有判断力的。 这也是武从文一开始不派他们出击的原因。 可两千铁浮图被早有准备的武家军步兵击败,直接就让两边的心理拉平了,甚至是逆转! 那可是铁浮图啊!女真人的最强战力! 三万河北新军一看:我操!原来女真人也不是不可战胜的啊?自己这边好像还更牛逼一点儿! 那尼玛还怕啥? 杀啊! 明知必败和笃信必胜,所能爆发出的战斗力是有根本区别的,这就是三万河北新军能一举吃掉一万拐子马的原因。 骑兵对步兵的优势是什么? 人和马加一起个大吗?可别扯淡了! 一是可以穿更重的铠甲,因为有马可以代步省力嘛!比如重骑兵。 二是碾压性的机动力,骑兵可以随意攻击自己想攻击的点,还能依仗速度带来的冲击力杀敌。 可惜这两点,一万金军拐子马都他妈的没有! 拐子马这名字听起来唬人,其实就是轻骑兵,装备的铠甲根本没比普通步兵好到哪去,更别说和重步兵比了。 又他妈失去了速度,哪还有什么机动力? 步兵只要不怕死的贴身近战,不但完全能搞定,还有很大的优势! 也正是因为明白这点,粘罕才立即就派了两万步兵出击。 不那样做,第一波派出去的宝贝骑兵可就要全军覆没了啊! 可惜他的反应还是慢了半拍,派出去的也是战力不强的杂牌军,没能扭转局势。 武家军的士气达到了最顶点! 所以粘罕才会强行命令斡离不出击,目的就是扭转颓势。 这里他存了个私心,不能所有的仗都他妈自己打,让斡离不站一边儿捡便宜! 斡离不麾下的一万七千女真老兵果然强悍,一个照面就扭转了战局,武家军开始吃不消了。 毕竟真正能打的只有最先出击的九千老兵,三万河北新军差得太远。 不过这些步军兄弟顶住了! 武松、鲁智深、杨志率领的老兵自不用说,正面对抗女真精锐也不落下风。 而那三万河北新军,最初的慌乱过后,也打疯了! 没人逃跑! 而只要不逃,在冷兵器时代就不存在一支军队对另一支军队的降维打击,说白了就是战斗力并没有代差! 都是一个肩膀扛两个脑袋,谁他妈怕谁啊? 武功不如你,我以命换命行不行? 战场经验不如你,我只进不退行不行? 战阵配合不如你,我只和战友肩并着肩行不行?! ...... 完颜斡离不的大纛动了,开始加速。 金军士气大振。 底层士兵可没那么强的派系色彩,高高在上的主子爷别说身先士卒,只要能和自己一起拼命,那就够了! 武家军的战鼓声骤变,将士们纷纷回头,发现武从文的大旗也动了,速度比金军的大纛还快。 “兄弟们!杀啊!” 兴奋中带着安心的吼声此起彼伏,武家军同样士气大振。 谁说汉人懦弱?谁说汉人早已丢了尚武精神? 只要上位者能与将士们同在,每个人都能战斗到最后一刻! “武”字大旗率先掠过战场,女真大纛还没到。 正在厮杀的金军步兵,虽然明知己方统帅也在赶来,心底却还是不由自主的一滞。 “看看人家的主帅,咱家的主帅为啥不能先到?是他妈没人家马快吗?!” 别小看这点儿小小的细节,在战场上起到的影响是巨大的。 近十万人犬牙交错,每个人都看不到战场全貌,只能从鼓角声中和战旗变化上,获得可怜的一点儿信息。 这就是两军胶着之时,哪一边的援军先到,哪一边就能赢的道理。 形势再度逆转,原本居于劣势的武家军步兵瞬间开始反攻。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斡离不,武从文本来就比他距离战场更近。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武从文比他更坚决! 斡离不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经晚了,能做的只有尽力击败对手。 可惜,他遇到的是武从文,手里的兵力同样都是三千。 对撞! 两边都毫无花巧,甚至连临敌放箭都省了,只为保持速度。 武从文一马当先,左侧跟着14级的陈二狗,右边跟着18级的岳飞,当真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女真骑兵想用密集阵来对抗这三个杀神,可惜连一个照面都没挡得住。 骑兵毕竟不是步兵,高速冲锋的时候相互间总有空隙。 顶在最前面的武从文今天用的是大戟,为的就是可刺可砍,扫荡起来的效率要比长枪高得多。 只见他临敌之际一个横扫,迎面的那个女真猛安,连带着身边的两个手下,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连人带马斩成了六截! 岳飞和陈二狗罡气外放,死死护住他的两翼。 武从文长戟再扫,大开大阖,所到之处人马俱碎! 武家军铁骑杀到,预想中的碰撞并没有发生,因为他们的主帅已经开出了一条血路! 一击而破,三千女真骑兵就像被巨斧劈中脑袋的野兽,嘶嚎着一分两半。 武从文看到了女真大纛,甚至看清了大纛下完颜斡离不和完颜兀术两人的脸。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在另一个时空大名鼎鼎的金兀术,好像已经被武家军打出了条件反射,似乎是下意识的一带马缰,瞬间落在了二哥身后。 完颜斡离不也是脸色苍白,眼前的一幕不禁让他想起了之前遇到的那位老人! 无可匹敌,好像只要对方想,就没有达不到的目标..... “只是,今天这姓武的目标......到底是大纛?还是我?” 这个念头只是闪电划过。 无论是性格使然,还是眼前的形势,都不会给他太多时间纠结。 一个女真骑士突然转向,高速冲刺中不可避免的撞上了身边的战友。 人仰马翻,那人却在最后一刻高高跃起,手中狼牙棒狠狠砸下。 是斡离不的亲卫首领! 第328章 斩将夺旗,粘罕的应对 武从文刚挥出一戟,将挡路的敌骑连人带马斩断。 只剩最后一步,他不能让任何一个敌人的战马撞上自己。 身在空中的女真大汉,狰狞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在他看来,敌人绝对来不及变招! 可下一瞬,他的表情就凝固住了。 只见大戟在空中一个诡异的转折,看起来要多轻松有多轻松,大戟的主人甚至还有多余的精力瞥了自己一眼。 再下一瞬,用尽全力的狼牙棒倒撞而回,“砰”的一声,将他的脑袋砸了个稀碎! 完颜斡离不目眦欲裂,心中再也没有实力差距的考量,长柄巨斧闪电挥出,带着如有实质的青芒砍向武从文。 借着与狼牙棒的碰撞,武从文手中的大戟回弹,变成了直直前指,在青芒中央只一点,便将其击得粉碎。 青色碎光飞散间,两骑错马而过。 长戟纹丝未动,侧面小枝划过大纛木杆。 战场仿佛安静了一瞬。 完颜斡离不骑在马上,手中长斧还保持着砍出的状态,只是向前的速度越来越慢。 “咔嚓”一声脆响,紧跟着是一连串的“噼啪”声。 儿臂般粗细的大纛在倒下的过程中,寸寸碎裂! 与此同时,长柄巨斧坠地,大金国东路军元帅完颜斡离不,轰然坠马! 【叮!恭喜主人杀死13级敌人,获得经验值157.5点】 【叮!恭喜主人,杀死传奇级敌人完颜斡离不【汉名完颜宗望】,获得额外奖励:经验值500点、“威震女真”称号效果提升至20%】 三千武家军骑兵破阵而出,随即左转,兜了个圈子重新对向了女真人。 女真骑兵却像突然失去了魂魄一般,还在缓缓减速,所有人都在转头看向后方的那面“完颜”大旗。 还有大旗前那具曾经宛如天神般的尸体...... 他们该愤怒的!该爆发的! 那是他们一直追随的主帅、战神、心底的信仰! 可此时此刻,所有人都莫名的生出一股寒意,一股只想逃跑,甚至必要时可以下马投降的寒意! 什么“主帅死,护卫皆斩”的军法? 什么“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豪情? 统统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 自己曾经杀死过的那些生灵,仿佛在虚空中化作了一尊恶鬼,正张开血盆大口冲自己嘶吼。 不! 不是虚空!不是幻象! 那尊恶鬼就在身后,真真切切的就在身后! 就在那面“武”字大旗之下,就是那个手持长戟的战神! 所有人的脑子仿佛一齐陷入了宕机状态...... 逃?留? 还是下马...... 可惜武家军没有给他们做出决定的时间。 那尊恶鬼再次一马当先! 还是逃吧! 更可惜的是,脑子反应过来了,身体上的行动却没能跟上。 “杀!” 铁蹄踏过,寸草不生,女真人像被铁锤砸碎的陶罐一般四分五裂。 久经战阵的他们,作恶多端的他们,武艺高强的他们,一片片倒下...... 完颜粘罕目瞪口呆。 “斡......斡离不的大纛倒了?!” 他甚至都没敢去想对方是不是死了。 “全军出击!” 完颜粘罕下意识就要喊。 他必须要立刻做点什么,否则战局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可军令已经冲到了嘴边,他又突然惊醒了过来,强行将最后两个字从“出击”换成了“前压”。 一身冷汗彻骨,粘罕喘着粗气,无比庆幸自己没有在恍惚间铸成大错! 对手的目的是什么? 现在已经不用猜了,就是斩将夺旗! 别人也许不清楚,一直把斡离不当成最大对手的粘罕不可能不知道,那个男人究竟有多强?! 仅仅一个回合,还是同等兵力下的骑兵对冲,居然......居然就...... 粘罕极力让自己不去想一个问题-----换成自己会怎么样? 不远处的号角声起,沉闷而威严。 完颜粘罕心神俱震,身上的气势肉眼可见的在恢复。 “女真人战无不胜!更何况敌寡我众!” 心里最后一次心理安慰,粘罕沉声下令:“左军三个骑兵猛安出击,不要与敌军骑兵交战,绕过战场,威胁敌步军后方!” “右军一万步军出击,支援中路战场。保持阵型,注意与中军之间的距离!” “其余各部,向中军大纛收缩,随我缓缓前压!” 一连串命令从他口中说出,语气越来越沉稳。 ...... 武从文眼望南方,神色凝重。 “不愧是史书留名的粘罕!这么好的机会,居然都没能逼他入局!” 回头看向一眼望不到边际的中路战场,他深吸口气大声下令:“向北!护卫大军后方!” 完颜粘罕的应对,瞬间就破解了武从文之前的诸般操作。 如果粘罕不动,他可以率军背刺战场中的金军。 如果粘罕全军出击,就到了他放手一搏的时候,也是他所有布置的最终目的。 可惜,粘罕作出了最优解! 他的大纛只要向前,完颜斡离不战败的影响便被消解了一大半。 只是倒下一个副帅而已,女真人绝不会就此崩溃。 一万步军一旦冲入中路战场,武家军刚刚取得的些许优势必被逆转。 关键还无法阻止,因为粘罕同时还派出了三千骑兵! 武从文所率的骑军虽然接连取得了两场胜利,可自身的损失也不可避免,此时只剩两千出头了。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体力已经不再充沛,绝对没有可能在硬冲一万步兵,即便对方在行进中也不行。 一旦被黏住拖入混战,三千女真骑兵从后包抄,结果只有全军覆没! 那直接去打敌人骑兵呢? 武从文敢断定,对手绝不会再和自己对冲决战。 只要带着自己兜上几个圈子,打都不用打,累也把武家军骑兵累死了! 果然,武家军骑兵刚一掉头,三千金军骑兵就开始追,脱离了本方步兵,却又不肯全力加速,就那么不远不近的吊在后面。 武从文亲自断后,随时准备率军反身迎战。 女真人没犯错误,一路规规矩矩的跟到了战场北面。 可一到地方,他们就不老实了,开始沿着战场边缘往来奔驰。 此时的中路战场,两方加起来有七八万人。 七八万人参战的战场有多大? 横亘数里,一眼望不到头! 女真骑兵可以在宽大的武家军背后,任意一点发动攻击。 武家军骑兵只有三千,不跟着跑根本防不住,只能追着来回移动,不断消耗着胯下战马所剩无几的体力。 第329章 死战 中路战场。 一万女真生力军终于杀到,形势再变。 金兵见来了援兵,心中大定,士气开始回升。 武家军之前的优势本就不大,气势立刻就被压了回去。 战局重新陷入胶着。 九千武家军最先投入战场,厮杀到此时不但伤痕累累,体力也已到了极限。 尤其是正中的武松部,他们还额外承担了一轮金军铁浮图的冲击,损失最为严重。 武松杀的浑身是血,麾下盾阵早已不复存在,仅剩的千把人彻底和敌人纠缠在了一起。 “跟着我,向左!” 武松一盾砸飞一个敌人,右手刀紧随前劈,将另一个金兵齐肩砍断。 再进两步,距离前方陷入重围的十几个弟兄又近了一点儿。 二十个亲兵紧紧护在他的左右,只这两步距离倒下两人。 “滚开!” 武松飞起一脚,狠狠踹在敌人胸口,战刀再度横斩。 只是这一次没能像之前那般顺利,卷刃的刀口没能一斩而过,被敌人的骨头卡住了。 这已经是他不记得是换过的第几把战刀了,体力也即将耗尽,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再外放罡气。 可武松根本没机会去掏怀里的药,因为一柄骨朵正迎面砸来,只能勉强收回圆盾去挡。 “砰”的一声闷响,厚厚的蒙盾牛皮终于到了临界点,四分五裂,后头的木板也发出“咯吱吱”的悲鸣。 出手的是一个女真猛安,满脸是血的他也是武功高强。 武松弃刀,双手合力顶着摇摇欲坠的木盾往前冲。 那女真猛安没他力气大,被撞得向后一个趔趄。 武松趁机扔下已成碎片的盾牌,虎吼着一拳砸出! 就在这时,一支长矛从旁刺来,直奔武松脖颈。 武松招式已老,身体来不及躲闪,只能放弃杀敌,左手闪电伸出,一把抓住了矛尖。 鲜血迸射间武松猛地发力,“咔嚓”一声撅断矛头,反手甩出,正中偷袭对手的眼窝。 惨叫声中,武松再也没有余力继续向前,刚被他撞回去的那个女真猛安却稳住了身形,再次一骨朵砸来。 武松能做的只有尽力偏一下脑袋,骨朵砸中肩膀。 吞肩兽向下瘪去,巨力依旧未消,砸得他单膝跪倒。 女真猛安趁机再砸一锤,这人的确战场经验丰富,目标还是脑袋。 武松只觉整个上半身都是木的,根本抬不起胳膊抵挡,危急时刻双腿猛地发力,身子瞬间向上拔高一截。 躲过了脑袋,却躲不过胸口,“咣”的一声火星四溅,护心镜救了他一命,整个人还是被砸得倒飞而起。 两个亲兵冲了上去,却被那女真猛安一骨朵一个敲碎了脑袋。 武松重重落地,呕出一口鲜血,刚恢复知觉的右手下意识去摸腰间皮囊。 那里是哥哥战前配发给每位将领的“神药”。 武松不是第一次喝那玩意儿了,效果神奇的不得了,一瓶下去气力全满! 可他的手刚一伸进皮囊,脸上的表情就僵住了。 入手只有一把玻璃碎片,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碎的。 保命的“神药”没了,武松却没想过退却,挡在身前的兄弟又倒下两个。 “我操你祖宗!” 武松怒吼着奋力起身,在地上胡乱摸了把刀再度杀上。 仅剩十四人的亲兵已经陷入重围,那个女真猛安更是凶狠,挥舞着铁骨朵仿若杀神。 可惜他这回的对手是武松,没被偷袭的武松会让他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杀神! 一刀劈死一人,肩膀撞飞两个,武松瞬间就替亲兵打开了背后的缺口。 “退!退回去!”武松狂吼。 没有再去救援的必要了,之前要去救的那十几个袍泽已经没了...... “将军先走!” 亲卫屯长第一次抗命,怒吼着一刀劈出。 与他对阵的是那个女真谋克,只见对方仅仅抬手一格,便将他的战刀崩飞。 虎口崩裂,亲兵屯长却恍若未觉,瞪着眼纵身前扑,想要和对方同归于尽。 脸上闪过一丝冷笑,女真谋克不闪不避,手中骨朵向下猛砸。 千钧一发之际,武松终于冲到,一把抓住亲兵屯长的脚腕向后猛拽。 铁骨朵砸空,武松战刀前劈。 女真猛安脸上露出冷笑:眼前这个宋人很厉害,可惜早已伤痕累累,根本不是巅峰状态。现在看来连脑子也坏掉了,距离这么远就出刀,能砍得中谁? 这是他心里的想法,并且无比笃定自己这次必能杀死对方! 只见他身形往后退了半步,很轻松的让过来招。 可下一瞬,这女真猛安的脸就凝固了。 紫芒乍现,冲出刀尖,鲜血迸射间一刀两断! 来不及欢呼,武松再陷重围,而且再也发不出罡气了。 仅剩的十几个亲兵背靠着背,将自家主将护在中央,拼命抵挡四面八方的攻击。 女真人也打疯了,千夫长的战死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凶性。 武松单刀拄地,急喘了两口粗气,眩晕感刚一消失便又拔刀加入了战团。 类似的惨烈厮杀在每一寸土地上演,很多地方还要更加血腥。 尤其是那些河北新军,他们没有武家军老兵那般娴熟的配合,只凭着一腔血勇死死支撑,很多地方的人已经打光了。 ...... 武家军中军大纛。 “右翼快打光了,咱们还不出击吗?” 方七佛身边,一个浑身包裹严实的部下焦急道。 只是声音尖锐,一听就是女人。 方七佛缓缓摇头。 “主公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那人再问,语气稍稍恢复了些许冷静,声音却变得低沉。 始终紧盯战场的方七佛终于忍不住微微扭头,用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 “绣娘,我明白你的心思,不过主公有主公的想法,咱们要相信他!” 那女子闻言一愣,终于彻底恢复了冷静,却依然紧紧咬着嘴唇脸色难看。 这人正是本该留在梁山的周绣娘,不知什么时候混入了军中。 方七佛语气有些复杂:“你不该来的。” 周绣娘却展颜一笑:“不,我必须来!这次报了仇,我便......” 说到这里,她突然俏脸一红,躲开了目光。 方七佛身子一震,猛地瞪大双眼,颤抖着嘴唇说道:“绣娘,你......” 周绣娘不去看他,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 方七佛脸上狂喜一闪而过,重新看向战场的目光比之前更加坚定。 “擂鼓发令!各部向中央收缩,继续进攻!” 第330章 一切都是为了这最后一击! 是的,武家军还在进攻,从开战的第一刻起,他们的战术就从没变过。 进攻!不断的进攻! 死也也要死在进攻的路上! 战场南面,金军大纛。 完颜粘罕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八万打四万,兵力两倍于敌,不但迟迟看不到胜机,还折了一路军元帅。 这让渴望一雪前耻的他,无论如何无法忍受。 按照目前的形势发展下去,最后即便能赢也是惨胜! 和宋人拼消耗? 就女真人那点儿人口,根本就是找死! 粘罕不得不作出改变了。 斥候传来情报,武家军中军只有一千人没动,而且还是步兵。 “姓武的应该没有余力了......” 粘罕心里想着,终于下定了决心。 “传我命令,全军出击!” 女真人的大纛终于又动了,冲天的号角声中,完颜粘罕亲率最后一万五千中军投入了战场。 战场北面,三千女真骑兵也不再兜圈子,整队后直杀武家军骑兵。 他们真正的任务根本不是中路战场,就是要在这关键时刻缠住敌人骑兵,不让他们再去搅局。 ...... 武从文笑了,他也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岳飞!” “在!” “这里交给你了!” “武大哥放心,定不辱命!” 方七佛也笑了。 武从文真正的计划只有他和寥寥数人知道。 “擂鼓!准备出击!” 传令亲兵如飞而去。 周绣娘仍然皱着眉,她还是想不明白武从文的计划。 这里只有一千人,即便杀进战场又有什么用?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啊! 下一刻,马匹的嘶鸣声响起。 周绣娘看着纷纷冲向坐骑的士兵们,瞪大了眼睛问方七佛道:“这是辎重营拉扯的驽马啊!根本上不了阵!” 方七佛笑道:“也没说要骑着它们冲阵啊!” 周绣娘豁然省悟:“主公的目标还是金军大纛!” 不等方七佛回答,飞奔而来的两骑已经给出了答案。 那是武从文和形影不离的陈二狗,两人脱离了骑兵,直奔这边而来。 周绣娘想要再看方七佛一眼,可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觉后颈猛地一疼,紧跟着天旋地转。 方七佛动作温柔的将她平放在地,深深看了一眼后猛地起身。 “兄弟们!走了!” ...... 武家军骑兵的箭头换成了岳飞,狠狠和三千女真骑兵迎面相撞。 他没用锥形阵,而是摆了个密集排列的方阵,目的只有一个----死死缠住敌军,也不让他们有机会搅局! “轰”的一声巨响,人仰马翻间,双方骤然失去速度。 扈成、花荣、萧离统各率本部,不顾兵力上的劣势,咬牙死战。 战场东侧,一支千人马队飞掠而过,领头的正是武从文。 在他身后,紧紧跟着陈二狗和方七佛。 武从文为什么要在中军留下一千人? 在女真人看来这很正常,总要留人守护大纛、金鼓吧! 可留其他部队不行吗? 为什么要留下一千战力最强的武家军老兵? 因为这是留着做最后一击的人马! 这一千人虽然是步兵,但不代表他们不会骑马。 别忘了武家军的日常训练中有专门的一项,那就是全员都必须学会骑马,哪怕是用绳子把自己捆在马上。 这为了提高部队机动力的做法,终于在最关键的时刻派上了用场! ...... 完颜粘罕的大纛冲进了战场,金军士气再度大振,本就占据优势的他们很快就显出碾压之姿。 苦战良久的武家军步步后退,更多地方的人打光了,整体防线事实上已经崩溃。 “哼!困兽之斗!” 粘罕嘴上冷哼,心里却在佩服。 打成这样居然还没崩溃,眼前的这支敌军实在是硬! “今天必须斩草除根,否则日后必是我大金国的心腹大患!” 心中发狠,他做出了最后一次分兵的决定。 一万人兵分两路,每路骑兵一千、步军四千,从东西两侧合围。 至此,他的身边只剩下了最后五千人。 不过粘罕并不担心,因为这五千人全是女真精锐老兵,足够保证自己和大纛的安全了。 武家军之前的收缩给对手让出了空间,完颜粘罕派出的两路军很顺利的完成了合围。 刚刚凝聚起的一点儿力量迅速耗尽,武家军再次开始后退,那不是主动的后撤,而是被女真人平推的。 完颜粘罕感觉胜利女神在向自己招手...... 突然,他听见西面一阵急促的号角响起。 是示警的号角! 是自己刚派去西面包抄的部队! ...... “给我留三百人,必定挡住敌军!” 刚和五千金军错身而过,方七佛便大声对身边的武从文喊道。 武从文没有丝毫犹豫的点头答应,继续催动战马加速。 随身牛角号吹响,三百骑右转跟着方七佛,兜了个半圆调转方向。 他们的对手是一千狂追不止的女真骑兵...... 死死盯着雷达地图,武从文不断调整着七百骑前进的方向。 他要绕开一切能绕开的敌人,将全部能量释放在最后一刻! 近了!已经看见了金军大纛!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武从文心中大喊,最后一次调整大军行进方向。 粘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冷笑一声下令:“中军收缩,结防御阵!” 他远远看见来人只有几百骑,顿时松了口气。 凭这点儿人就想冲破自己身边的五千精兵?简直是白日做梦! 即便如此,他也没想过主动出击。 他知道姓武的武功高,才不会给对方单挑的机会! “老子可不是白痴的斡离不!五千人看你怎么杀过来?!” 这会儿,粘罕又忘了之前正是他自己逼着斡离不去取武家军大纛的了...... “二狗!” 飞奔的战马上,武从文大喊一声。 陈二狗应了一声,瞬间加速,身后一百骑紧随前出。 这是骑术最好的一百人,胯下坐骑也是零星缴获的正经战马,有能力冲阵! 金军阵中箭雨腾起,陈二狗和所有人一样全身趴伏在马背上,手中圆盾前伸,死死护住战马头脸。 箭矢射到,却只能伤着战马前胸,一时无法致命。 对面金兵见状,赶紧调整射击角度,瞄准了马上的骑士。 第二轮箭雨落下,一百武家军人人中箭,却没有一人落地。 他们每个人都用绳索将自己死死捆在了马上! 他们的身体盖在战马背上,金军的这轮箭矢只能射中马屁股。 剧烈但不致命的疼痛激发了战马的野性,痛嘶声中猛地前窜,速度更快! 第三轮...... 女真人已经来不及射出第三轮箭了,他们发现武家军发现的太晚了。 混乱的战场上,只有开挂的武从文才能找到最合适的攻击路线。 撞击! 硬生生的撞击! 一百轻骑自然撞不开五千人的大阵,却足够撞出一个缺口,直至死去的战马耗光最后一点动能! 六百骑紧随而至,撞得更深了一点。 用不着命令,还活着的武家军齐齐下马,用最快的速度结成了一个锥形阵,用他们最擅长的战斗方式向前推进。 震惊过后,反应过来的女真人蜂拥而上,疯狂啃噬着狂暴却孱弱的猎物。 武从文一反常态的没有冲杀在前,而是被部下死死护在锥形阵正中。 又进十步! “再近一点......” 武从文默默计算着距离,手中弓箭连珠疾射。 第331章 再进十步! 武松背上再中一刀,刀锋虽然没能砍开重甲,却也撞得他踉跄倒地,口中再次呕出一口鲜血。 身边最后一个亲卫扑了上来,用身体护住了自家主将,瞬间被三柄长矛洞穿。 武松虎吼一声,想要奋力起身,可那一口气力怎么也续不上。 又一个女真猛安杀到,血淋淋的狼牙棒兜头就砸。 “砰!” 一声枪响,女真猛安整个人猛地向后仰去,铁盔飞起,露出缺了半个的脑袋。 张万来打完最后一发子弹,早已上好的刺刀紧跟着前刺,捅穿了面前的敌人。 “杀!” 十来个火器营士兵同声怒吼,按照平时的训练组成一个小小的攻击阵型,紧紧跟在张万来身后。 武一式步枪加上刺刀,长度超过一点五米,足够当成短矛使用。 对面兵器刺来,张万来向旁边一拨,紧跟着一刺。 合金钢锻造的刺刀锋利无比,毫无阻碍的刺穿了对面的皮甲。 入体后张万来再猛地一拧枪柄,对面的敌人瞬间就没了力气,软软的瘫倒在地。 身后的战友冲了上去,张万来一弯腰抓住武松的一只腿,掉头就跑。 一边跑还一边大喊:“重组阵列!重组阵列!” 周围武家军开始聚拢,却有更多的金兵冲了上来。 为同袍争取时间的火器营士兵只剩下了四个。 武松胸口剧烈起伏,虽然大口大口喘着气,却仍然聚不起半点力气。 危急时刻,一声如炸雷般的怒吼响起。 “二郎勿怕!哥哥来了!” 身高两米有余的鲁智深挥舞禅杖,身上的重甲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三个金兵意图阻拦,刺出的长矛只一碰撞就齐齐折断,紧跟着人也被扫上了半空。 左、中两军会合,终于重组了阵型,金军向前的势头暂时被顶住了。 ...... 战场东面。 方七佛一马当先,率先撞入一千女真骑兵群中。 长柄大刀横扫,当面之敌纷纷落马。 金军减速了。 长柄折断,方七佛松手,拔刀再战。 三百部下冲到,被绳索捆成人马一体的他们没有畏惧、不会坠马,人人只顾杀敌。 郑子英上身挺得笔直,人在颠簸的战马上左摇右摆,却不耽误他一手一刀疯狂挥舞。 砍死一个,又砍死一个,战马猛地向前栽倒。 一柄狼牙棒砸来,这个曾经的漕帮汉子根本没有察觉,连疼都来不及就是眼前一黑。 战马翻滚,将他死死压在地上,千骑践踏而过。 这三百人终究不是正经骑兵,马上厮杀不是强项,只能凭着一腔血勇拼命。 方七佛很清楚这点,纵马直杀敌军大旗。 每一支部队都有大旗,这是混乱战场上唯一的标志,所有士兵的指路明灯和心灵寄托。 金军骑兵还在前进,根本没有心思和眼前的敌人纠缠。 他们很清楚这伙人就是决死断后的,不能让他们得逞。 “加速!加速!不要恋战!” 明显感觉到队伍慢下来的女真猛安焦急的大吼,身边亲卫将随身牛角号都快吹冒烟了。 方七佛原本已经盯上了他,却又临时改了目标。 自己最大的目的不是杀敌,甚至不是斩将夺旗,而是要拖住眼前这股敌军。 手中刀猛地掷出,裹着耀眼的紫芒穿越了战场。 自从加入武家军,方七佛大多数时间都在代替武从文居中指挥,亲自上阵杀敌的机会并不多,因此修为增长的速度远比其他人慢,如今依然卡在15级上。 可这个实力也够了,至少眼前的金兵没一人是他半合之敌。 战刀划过一人喉咙、斩断一柄马槊,去势依旧不减。 女真猛安发现不对,想要挥舞手中狼牙棒去挡,却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身边亲卫被洞穿了咽喉。 号角中断,所有金兵齐齐一滞,不自觉的扭头看向军旗。 方七佛没有半点欣喜,空着手继续纵马向前。 女真猛安张弓搭箭,“嘣”“嘣”两声连珠疾射。 方七佛侧身让过一柄马槊,手出如电攥住槊柄,借着马力将敌人拽下马来。 可那女真骑兵也是彪悍,口中喷血却仍旧死死抓着武器不肯松手。 方七佛闪身再次让过一把弯刀,想要挥舞马槊这才感到手中一沉。 箭至,方七佛身体后仰躲过,胯下战马却悲嘶一声栽倒。 原来又有一个女真骑兵仗着骑术高超,在马上矮身砍断了马腿。 方七佛身在半空,手臂发力猛振,抓在手里的槊柄紫气萦绕,终于将那碍事的女真人振飞了出去。 右脚脚尖在栽倒的马背上一点,方七佛就要腾身而起,收回的马槊已经完成了蓄力。 可他没能成功,在这个关键时刻发现自己的左脚被绊在了马镫上。 他终究是南方人,虽然也会骑马,骑术却远不如北方骑士,在这关键时刻误了事。 而就是这一瞬间的耽误,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就足以致命。 不等方七佛发力挣断马镫,右肩便被一箭射中,一口气泄掉的同时马槊脱手而去。 又是一骑杀到,马上金兵也看出方七佛武功高强,没有试图挥刀去砍,而是直接纵马撞了上来。 方七佛避无可避,只能在最后时刻强提一口真气硬扛。 “砰”的一声闷响,方七佛整个人飞上了半空,口中鲜血狂喷。 想要伸手去取腰间皮囊里的药,却又被第二匹战马撞中...... 一个武家军士兵看见这一幕,眼睛都红了,反手将一刀剁在战马后臀。 战马吃痛,嘶鸣着腾空跃起,那人一把抱住了倒飞而回的方七佛。 方七佛再次呕出一口血,瞪着眼睛大吼:“扔我出去!” 那人一言不发,借着战马还在前冲的势头双臂发力。 方七佛再度飞起,这次却是向前。 只是他没注意到,帮了自己一把的部下,缓缓在马上歪倒,腰间插着两支长矛...... “挡住他!” 女真猛安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句,便被飞来的方七佛一拳砸中了面门。 准确的说,砸中他的不是拳头,而是外放长达一尺的紫色罡气。 “砰”的一声好似西瓜炸裂,红的白的四溅而起,无头的尸体都被带得飞上了半空。 方七佛去势不减,一头撞上了执旗的金兵。 又是一团血雾腾起,木杆寸寸断裂,军旗飘然而落。 方七佛身在空中,掌心紫芒再次冲出,将金军战旗轰成了碎片。 战场仿佛安静了一瞬,女真人随即疯狂。 没人再记得先前的命令,齐齐掉头杀向战场中央。 女真军法,主将战死,扈从皆斩,所部也都要受罚。 他们要报仇!要泄愤!要给自己找一条生路! ...... 武从文身边只剩下三百人,还需要再进十步! 第332章 那金色的太阳 “快去!这是命令!” 浑身浴血的岳飞怒目圆睁,冲着身边的杨嗣业厉声大吼。 杨嗣业眼角狂跳,整张脸都在抽搐。 两千对三千,不但数量居于劣势,体力也远远不如对手。 更重要的是,为了缠住敌人,己方半点战术也无法施展,只能硬来。 这种形势下,岳飞居然还要分兵! 但他知道这是对的,必须这么做! 因为中路主战场已经坚持不住了! 两翼的河北军已经被人群淹没,尽管到现在也没有一人逃跑,喊杀声却越来越小。 一旦两翼彻底完蛋,此战便再无悬念。 “走!” 杨嗣业终于狠下心来,带着五百骑掉头而去。 他们要强冲中路金军,为整场战斗的胜负再争取一点时间! ...... 武从文终于动了。 六百名部下用自己的生命,终于将他送到了目的地! 腾空而起,长枪拖在身后,枪尖上挂着一个直径半米的铁疙瘩。 身体冲到顶点,腰腹发力,武从文双手握着枪杆向前全力一甩。 枪尖指向斜上四十五度的瞬间,两侧锋利正好割断绳索,巨大的离心力将铁疙瘩急速抛出! 完颜粘罕清楚的看见了这一幕,嘴角冷笑连连。 “真以为自己是神仙啊?这么远的距离......” 还不等在心中把这句嘲讽想完,冷笑就变成了惊恐。 粘罕发现那东西好像真能扔到自己身前! 下意识一夹马腹,手中马鞭狠狠抽下。 他不知道姓武的扔过来的是什么东西,直觉却告诉他非常危险! 胯下万里挑一的宝马救了他一命,几个纵跃便远离了大纛,沿途不知撞翻了多少亲兵。 眼见那东西开始下坠,粘罕嘶声大喊:“射!射下来!” 大纛下的亲兵反应过来,纷纷张弓搭箭。 能做粘罕亲兵的,都是女真人里最厉害的高手,人人箭法精湛,仓促之下也是发发命中目标。 可惜,飞来的东西外壳是铁的,虽然不厚,却也不是弓箭能够射穿。 “叮叮当当”一片响,箭矢全部弹开,铁疙瘩的来势没有半分改变。 【叮!恭喜主人,成功提升至26级,获得自由属性点50点,获得升级礼包*1。】 悦耳的系统提示音响起,武从文却根本没有听见。 他甚至都没精力吐掉嘴里的玻璃渣子,全部心神都锁定在那唯一的希望之上。 那的确是唯一的希望,从战斗开始到现在,所有的一切、无数条人命才换来的唯一一次机会! 完颜粘罕心脏缩成了团,一边大骂手下无能,一边条件反射般的一箭射出。 青芒萦绕,箭如流星,后发先至...... 这一箭正中目标,而且是目标表面的一处凸起。 下一瞬,完颜粘罕和所有女真人,这辈子第一次近距离看见了太阳! 天地之间闪亮了一瞬,金色的光芒灼伤了所有敢于直视的眼睛,火光所至,一切都不复存在。 这就是武从文为此战准备的终极杀手锏,为此用光了系统附赠的所有材料。 铁壳是专门打造的,薄薄一层,上面有十八个凸起,均匀分布,保证不管以什么姿态落地,总会有一个被撞到。 这些凸起都是活动的,下方装着起爆用的雷酸汞。 炸邯郸城墙时都不舍得用的苦味酸、硝化纤维、硝化甘油,被武从文一股脑全部塞了进去,丁点儿都没剩下! 为什么必须由他亲自动手? 不是不放心别人,看看这个制作方法吧,但凡有一丁点儿磕磕碰碰,都他妈得提前自爆! 也就拥有物品栏的武从文本人能用。 也只有临阵升至26级的他,才有足够的力量扔得够远,还有“宗师级投掷精通”技能保证精准度。 效果好的出乎预料,这里面也有完颜粘罕的一份功劳。 那傻缺要不放箭射中引爆点,也不会提前爆炸。 众所周知,炸弹在地面爆炸和空爆,那效果差得可老远了! 十几万人的战场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那朵越升越高的蘑菇云,无论是金军还是武家军,都暂时忘记了当面的敌人。 然后,女真人就发现己方的大纛没了!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雷神降世! 这绝对是神明发怒了,降下天雷来惩罚人间的罪恶! 金军崩溃了,崩溃得彻彻底底,所有人都扔掉了手中的武器,亡命狂奔。 尽管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逃...... “万胜!” 伤痕累累的武家军将士齐声大吼,仿佛瞬间恢复了所有力气。 他们疯了! “杀啊!老天也看不下去金人的罪孽了!杀光他们!” 此时此刻,就算是武从文也无法再去控制局面,所有武家军都在追杀逃敌,无论老兵还是新军。 没有人还能保持冷静,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光眼睛所能看得见的所有敌人! 完颜粘罕是极少数还能保持一丝冷静的人,原因不是他的心智有多坚定,而是之前听斡离不说过,武家军中有一种威力极大的“炮仗”。 当时他还在心里嘲笑对方,以为斡离不是在给自己之前的失败找借口。 火药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粘罕见识过,那玩意炸起来的确声势惊人。 可也就只是声势罢了,真实威力其实很有限,离得稍远便只能吓人一跳。 现在他信了,甚至在心里大骂斡离不给自己打了埋伏。 “狗日的不是说那玩意只能射出弹丸伤人吗?也没说能爆炸啊!还......还他娘的如此厉害!” “这......这是人间能够出现的东西吗?难道真是神明的武器?” “难道......难道上天真的不再眷顾女真人了吗......” 心头乱颤,脑中混乱,粘罕失了魂魄般被人流裹挟着乱跑。 整个汴梁城下,只有一支五百人的马队还有些许理智,趁着混乱中无人顾及,不声不响的绕去了汴梁北门。 时刻关注局势的武从文自然发现了他们,却只是愣了片刻,随即看着眼前的雷达地图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岳飞!” “末将在!” 刚刚赶到武从文身边的岳飞单膝跪地,头却始终仰着,看向武从文的目光中满是狂热。 “给你两营骑军,一路向南追杀,务必带完颜粘罕的脑袋回来!” “遵令!” 岳飞的眼睛更亮了,灼灼射出的目光已经不能用狂热形容。 “方七佛!” 武从文紧跟着大喊。 这次却无人应答,周围寂静无声。 武从文心头狂颤,一边茫然四顾,一边嘶哑着声音问道:“方将军在哪?” 所有人还是沉默。 一个虚弱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方将军阵亡了......” 武从文豁然回头。 第333章 还有谁? 刚被战友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郑子英浑身是血,躺在担架上只能勉力挺起上半身。 “你说什么?” 武从文直愣愣的看着他,嘴里喃喃问了一句,似乎想从对方嘴里再听到一句截然不同的回答。 郑子英想起自己昏死前看到的一幕,两行热泪滚滚而下,哽咽着说道:“方将军单骑夺旗,没能冲出来......” “七佛兄!” 武从文仰天长啸,眼前浮现起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当年在临安街头,自己还卡在10级不得寸进,却要独对邓元觉和郑彪两大高手。 虽然当时表现的无比硬气,真打起来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是方七佛的及时出现救了自己一命。 那也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后来在汴梁镇安坊,自己算是还了当年的人情,随后对方就跟着自己回了梁山。 练兵、北伐、勤王,这个身材瘦削、平时话不多到没什么存在感的汉子,却一直都是自己最得力的臂膀。 自己对他的信任和倚重,甚至超过了亲弟弟武松,只要分兵,从来都是让他独领一军。 而对方也从来没让自己失望过...... 武从文心底深处清楚,那其实不完全是信任,而是一种依赖,一种弟弟对兄长般的依赖。 在武家军众人眼里,自己是老大、是主公,可没人知道,自己穿越前其实也只是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被现实无数次毒打、一事无成、整日挣扎在社会的底层。 穿越给了自己重新开始的机会,系统给了自己狂妄的资本,可深埋心底的那一分孤独,却无法对任何人言说。 父母,再也见不到了。 家,再也回不去了。 自己是一个孤独的外来者,需要一个寄托、一个依靠、一个自己还活着而不是在打游戏的证明。 自己为什么那么依赖潘金莲? 论风情万种,她比不上李瓶儿。 论事业上的帮助,她不如扈三娘和方百花。 论经历纠葛,自己和耶律丹似乎更像一对欢喜冤家。 即便论美貌,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也不是没见过能和她相提并论,甚至更美的女子。 仅仅因为两人成婚在先吗? 不! 因为她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见到的第一个人,给了自己一个叫“家”的地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家! 让自己那无处安放的、彷徨迷茫的心,有了一个可以停留的港湾,有了一个必须要保护的对象。 方七佛也是一样,他就像一个不苟言笑却又敦厚温润的兄长,永远默默的站在自己身边,仿佛在说:“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天塌了哥哥和你一起顶!” 这位兄长又是可爱的,在战场上杀伐果断,是个连李逵那个浑人都不敢有丝毫违逆的狠人,居然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像闷葫芦,又像个胆小的孩子...... 想到这,武从文猛地惊醒,冲着身边的陈二狗厉声喊道:“快!快去把周绣娘绑了!决不能让她犯傻!” 周绣娘一直偷偷藏在方七佛身边这事儿,作为一军主帅的他怎会不知? 只是一直想要成人之美的装傻罢了...... 断了一条胳膊的陈二狗瞬间醒悟,二话不说跳上战马,就那么吊着绷带纵马而去。 武从文呆呆看着他远去,脑中一个声音不停在问。 “我为什么要来汴梁?为什么要打这一仗?直接回梁山不行吗?” “这里的人我又不认识,是死是活关我什么事?靖康耻发不发生又与我何干?” “我做的这一切......到底是对是错?” 扈成见他突然摇摇欲坠,担心的走近轻轻叫了一声:“主公......” 武从文猛地惊醒,眼神惊恐的看向他,嘴唇颤抖着问道:“还有谁?还有哪个阵亡了?” 扈成脸显悲色,垂下头低声答道:“还有军指挥使杨志,营指挥使花荣、李虎、安大全、崔震、谢明、谢朗兄弟......” 听着那一连串熟悉的名字,武从文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 ...... 完颜兀术逃进汴梁,立即下令封闭四门,并让所有猛安前来见他。 之所以没有直接北逃,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自己唯一的活路! 南下的东西两路军前后加一起有十四万,如今就只剩城内这一万人了,自己要是敢抛下他们独自逃命,等着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 完颜吴乞买绝不会错过这么好的借口! 女真四王子的名头还是很管用的,城内的混乱很快就平息了下去,十个猛安也毫不犹豫的遵命前来拜见。 他们虽然都是粘罕的部下,可此时大帅兵败、生死不知,当然要听四王子的了! 和兀术一起逃回汴梁的还有完颜谷神,只是他进入东门后并没有停留,带着随身的十几个亲兵直接去了粘罕府。 那里有他的执念。 所谓的粘罕府,其实就是老赵家原来的后宫,前几天刚刚换了主人。 至于刚登基的“大楚皇帝”张邦昌,那厮有资格和主子抢地方吗? 一路无人阻挡。 粘罕的亲信都跟着出城决战了,皇宫里的太监宫女也早已死了七七八八。 浑身是血的完颜谷神盔歪甲斜,哪还有平时的半分淡定从容。 也是! 这他妈都啥时候了?哪他妈还有闲情逸致学着汉人的模样装斯文?! “师师!” 完颜谷神一脚踹开房门,眼前所见让他不禁愣了片刻。 没有想象中的不堪,那魂牵梦绕的人儿还在,就那么静静的坐着,神情依然不悲不喜。 “城外败了?” 美人儿淡淡开口,没有丝毫避讳。 完颜谷神一阵火起,可下一秒就自动熄灭了。 都他妈这个时候了,还要什么脸面? 再有对方说的也没错...... 见他继续发愣,李师师也不起身,放在桌子上的手继续把玩一根银针。 完颜谷神终于回过神来,急声道:“我来救你,快跟我走!” 李师师缓缓摇头,再次淡淡开口道:“你不该先来找我。” 完颜谷神感觉自己的脑子实在不够用了,一时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李师师突然露出一抹意味难明的浅笑,轻轻吐出两个字:“赵家......” 完颜谷神豁然惊醒,心中大骂自己真是被吓昏了头! “那你......”他还是有些舍不得。 李师师笑容一盛,眼睛似乎都笑成了一条缝:“将军放心,奴又跑不了。” 看着那个女真人跑远的背影,李师师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眼神瞟向了东南方向,把玩银针的手指蓦地发白。 那是镇安坊的方向...... 第334章 撤兵?还要放人? 靖康元年二月初三。 汴梁城下肃杀一片,两万武家军整齐列阵,没带任何攻城器械,仍然让城墙上的金军瑟瑟发抖。 虽然经过一夜时间,他们已经不像昨天那般惊慌了。 很多人也已经想明白了,昨天看到的并不是什么雷神降世,肯定是敌人手里的某种新式武器。 可他们还是肝儿颤啊! 以昨天的所见的威力,炸开这汴梁城墙简直跟他妈玩儿一样! 人家没准备任何攻城器械就是明证! 因为根本就用不着嘛! 别说普通士兵,就连完颜兀术也是止不住的两股战战,为了不让旁人发现,不得不让亲兵将自己团团围住。 让他恐惧的源头并不是昨天的记忆,而是城下武从文的目光。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 冰冷!嗜血! 完颜兀术发誓自己绝不是错觉,那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神,只有野兽对猎物的杀戮渴望。 疯狂! 不知过了多久,兀术终于找到了一个最合适的形容词...... 这个发现,让他准备了一晚上的说辞半个字儿也说不出口,只能直接使出了杀手锏。 一大群人被押上了城头,当先两人身穿黄袍。 只是那黄袍似乎不太合身,松松垮垮的好像套在了两只猴子身上。 “说!” 兀术低吼一声,似乎为了缓解紧张,下意识狠狠踹出一脚。 好死不死,这没轻没重的一脚正踹在赵佶的大腿根儿上,只听“咔嚓”一声,股骨头直接断了。 杀猪般的嚎叫响起,叫得比被女真人扒光了扮羊的时候还他妈惨! “仓啷”一声弯刀出鞘,兀术咬着牙低吼:“再他妈磨蹭,老子剁碎了你!” 惨叫瞬间就消失了,和疼痛相比,还是性命更加重要一点儿。 “武爱卿,救我!” 赵佶满脸冷汗,趴在城墙垛上高声嚎叫。 兀术差点气疯了,抬腿又是一脚,只是这次拿捏了力道,生怕把这不要脸的老货给踹死了。 这次不用对方再开口,赵佶的脑袋瞬间灵光,赶紧改口:“朕......朕命你立即撤兵!” “哗!” 原本寂静肃立的武家军方阵猛地大哗。 所有人都没想到,城楼上的皇帝陛下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撤兵? 老子是来勤王的啊! 死了那么多人就是为了来救你的啊! 你他妈现在居然让我们退兵?! 所有人心头都腾地一下怒火冲天。 那些朝夕相处的,昨天早晨还在一口锅里吃饭的兄弟们......白死了!!! 完颜兀术很满意,满意得出乎预料! 这个狗怂赵佶还真他妈贴心,自己只是想让武家军后撤三十里再做计较,这货却直接就让他们撤兵...... 更让他想不到的还在后面。 躲在赵佶身后的赵桓见老爹已经拔了头筹,为了立功保命,居然也不甘“爹”后的也主动喊道。 “还有还有!朕命你立即释放所有俘虏......不!不是俘虏,不是俘虏!两国已经议和,那些都是友军,是友军!” 一着急,这货差点儿在主子面前说错了话,吓得冷汗连连。 兀术都他妈惊了! 自己连撤兵都没敢想,这货居然还让那姓武的释放俘虏? “我操!真他妈是条贴心的好狗啊!回去后要不要把玩儿腻的妃子还它两个?” 心里得意,兀术下一秒却又重新把心提了起来。 因为他猛地发现城下的武从文根本没有反应。 是那种真正的没有反应,脸上还是那副让人冷到骨子里的表情,连半丝愤怒的情绪都看不出来。 “他......他想干什么?他......敢干什么?” 心里这样问着,其实是在极力的自我安慰。 因为这厮的真实想法其实是:“这姓武的什么都敢干,他没打算放过任何人!” 武从文的确没有愤怒。 两只被打断了脊梁骨的野狗罢了,去听他们叫了什么岂不脏了耳朵? 抬抬手,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带上来。” 还吊着一只手臂的陈二狗纵马冲出方阵,只靠双腿控马,仅剩的那只好手牵着另一匹战马。 马上坐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女子,正是周绣娘。 从昨天开始,陈二狗就寸步不离她的左右。 周绣娘的马后还绑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是一个同样五花大绑的男人,只是浑身上下赤条条的一丝不挂。 两人两马来到武从文身边站定,城墙上的人终于看清楚了,那个光着屁股的家伙,居然是大金西路军主帅----完颜粘罕! “哗!” 这下轮到城墙上的女真人大哗了。 侮辱,这是赤裸裸的侮辱! 要知道,汴梁城里的一万人可都是原本的西路军,都是完颜粘罕的部下。 大骂声中,十个女真猛安全都冲到了兀术面前,挥舞着弯刀要出城救人。 兀术脸也绿了。 没你这么侮辱人的啊! 自己好歹还给赵家父子套了件黄袍,姓武的居然比自己狠他妈多了! 不过他心里同时却也有些窃喜:粘罕这次就算侥幸不死,脸也算丢尽了,回到北边也再对自己造不成半点威胁。 “都给老子闭嘴!” 兀术突然暴喝出声,指着那十个猛安厉声问道:“出城?你们谁有本事领军出城?!” 世界瞬间就安静了。 是啊!谁有本事领军出城野战?或者说哪个有胆子出城野战? 八万打四万都他妈败了,而且是全军覆没,两个主帅一个死、一个被活捉,谁他妈还敢和城外那支军队打仗? ...... 武从文对城头上的闹剧充耳不闻,转头对身边的周绣娘说道:“要死,也要先给七佛兄报了仇再说。” 周绣娘很平静的与他对视,双眼古井无波,“给我松绑吧,我不会寻死的,方大哥的仇,不是一个粘罕能够抵消。” 始终平静的武从文突然愣了一下,随即心头一动起了几分好奇、几分期待。 面对他询问的目光,周绣娘也是一笑:“所有金人都要陪葬。”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还有张家村的仇......” 第一句,武从文还没太大反应,听到那最后一句也笑了,笑容中有一种看见同类的欣喜,也有几分悲哀和心疼。 割断捆绑的绳索,武从文将短刀递给了她。 周绣娘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缓缓下马。 “呃~呃~呃~” 完颜粘罕见那个女人向自己走来,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嘴里只能发出一连串无意义的音节。 他的下巴早就被卸掉了,免得说出什么不和谐的话来。 虽然还能站着,其实全身的经脉早就被武从文亲自出手打断,现在连自杀的本事都没有。 陈二狗抢先一步走到粘罕身后,揪住他脑袋后面的辫子向后猛拉,既让城上的女真人看得再清楚一点儿,也方便周绣娘等下下刀! 这里插一句,此时女真男子的发式和后来满族的不太一样。 前半拉没啥区别,都是光溜溜的髡头,这本就是所有北方游牧民族的标准发型,主要是因为无法经常洗头而形成的传统。 不一样的在后边,满人是脑后一撮加一条小辫子,此时的女真人则是两条。 说白了就是“金钱单鼠尾”和“金钱双鼠尾”的区别。 别说,这种发型拽起来还挺他妈方便! 周绣娘走的不快不慢,站定后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短刀架在粘罕的脖子上直接一剌! 第335章 城上城下,来回大脚 城上城下寂静无声。 别说女真人,就是武家军将士都没想到,周绣娘居然会这么干脆,一句废话没有。 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粘罕、完颜宗翰、小名鸟家奴...... 就那么瞪着一双死鱼眼,喉头“嗬嗬嗬”的往外冒血。 兀术也忍不住了,是真的忍不了了。 杀粘罕可以,甚至心里还会感谢武从文,可你他妈让一个女人动手...... 这他妈也是在打自己的脸!打所有女真人的脸!打整个大金国的脸! 打的piapia的! “啊!姓武的,老子和你拼了!吹号!吹号!全军出城决战!” 没人应和,也没人动...... 刚刚还嚷嚷着要出城的十个女真猛安,全都像看傻逼一样看着兀术。 个个脸上都写着同一句话:“操你姥姥的兀术,老子刚刚就是做做样子给手下人看的,你他妈还当真了啊?!” 这种反应奇怪吗? 一点儿也不奇怪。 这些所谓的悍将都是什么人?十年前都还是深山老林里的野人! 要说哥们儿义气肯定有,可要说忠君爱国? 呵呵,问问他们知道那四个字儿怎么写吗?! 强盗就是强盗,大部分时间可以表现的很残忍、很硬气、很忠诚,可真到了真正的生死关头,一个比他妈一个怂! 反正武从文穿越前就没听说过,有哪个穷凶极恶的毒贩子,在被架上死刑台的时候还能保持视死如归的派头! 完颜兀术也不例外,这货也就是做做样子,不那样做他也怕被手下人给砍了! “嗯,效果很好!看来这些王八蛋都和自己是一样的心思。奶奶的,骂名不能全让自己一个人背喽!” 不过光这样也不行啊!最重要的还是得找一条活路! 这尼玛打又不敢打,想谈对方又不接招,兀术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演了...... “等等!老子手里的筹码不是还在呢吗?我操!差点儿被姓武的吓忘了,姓赵的皇帝一家可还都在自己手里呢啊!” 突然回过神来的兀术精神一震,目光缓缓转向赵氏父子。 “嘿嘿,老赵家还真他妈懂事儿,提前搞出了俩皇帝,这不就他妈是为了这会儿准备的吗?!” 赵佶、赵桓父子刚刚也被吓傻了,根本不敢相信武从文竟然对自己的喊话充耳不闻。 充耳不闻也就算了,竟然还直接杀了女真人的大帅! 这......这......他想干什么?就不怕女真人发怒报复吗? 正想着,来人就发现完颜兀术的目光看了过来,还在自己父子俩身上扫过来、扫过去,好像在挑选什么。 “噗嗤!”“哗啦!” 这俩怂货瞬间吓得屎尿齐流,排名不分先后...... “听说那姓武的是老皇帝提拔的,会不会更念一点儿好?可老皇帝已经把位置让给儿子了,说起来那个小的才是正儿八经的宋国皇帝......到底留哪个好呢?” 完颜兀术一阵纠结。 武从文可不会干等着他磨叽,立刻做了一件更加惊掉人眼球的大事! 只见他下马走到还没咽气的完颜粘罕身前,一刀剁下了那厮的脑袋。 【叮!恭喜主人杀死11级敌人,获得经验值132.5点】 【叮!恭喜主人,杀死传奇级敌人完颜粘罕【汉名完颜宗翰】,获得额外奖励:经验值500点、“威震女真”称号效果提升至30%】 根本没去在乎系统的提示音,武从文揪住一根小辫子向空中一抛,左脚站定、右脚向后高高摆起...... 如果现场还有穿越者,一定能认得出来,这是足球场上守门员标准的开大脚姿势! “砰”的一声闷响。 完颜粘罕的脑袋高高飞起,直奔城头的完颜兀术而去。 条件反射般伸手一挡一爪,兀术很意外的没有感觉到任何力道,就那么稳稳的把人头接在了手里。 “我操!这他妈是一点儿脸也不给留啊!” 完颜兀术终于受不了了,哪还顾得上挑挑拣拣,哪个离自己最近就宰哪个吧! 今天显然不是宋徽宗赵佶的幸运日,先是被一脚踹断了腿,现在又成为了那个不走运的倒霉蛋儿。 被押上城头的可不仅仅是赵佶、赵桓父子俩,老赵家有名有姓的宗室全都在,见了这一幕立刻哭成一片。 只有死里逃生的赵桓例外,脸上全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完颜兀术也想学着武从文的样子还以颜色,可惊慌之下没注意自己和城墙间的距离,“球儿”是踢出去了,右脚也狠狠撞在了青石墙垛上,差点儿把大母脚趾头给干碎! 强忍着钻心的剧痛,强行装逼的兀术正想开口讲两句。 结果就看见城下的武从文弯腰把徽宗赵佶的脑袋摆好,后退两步,右脚脚尖在地上磕了两下,然后前冲、摆腿...... 又是“砰”的一声闷响,竟然把赵佶的人头又给踢回来了! 兀术没去想对方怎么敢?脑子里盘旋的是另外两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他这回咋不用手先扔起来了?” “还有,踢之前脚尖在地上磕两下有啥讲究?” 武从文也就是听不见这货的心里话,不然一定会很认真的回答他。 老子这回扮演的是后卫!球场上只有守门员能用手! 至于为啥要磕两下? 呵呵,习惯动作!老子高中踢球的时候的习惯动作哈! 城头那群姓赵的不哭了,一个个满眼惊恐。 城下那个姓武的是什么意思? 那可是太上皇啊! 就......就那么用脚踢回来了?! 这......这是一点儿敬畏之心都没有啊!是根本没把皇权当回事儿啊! “你......你.....大......大胆!你这是大......大不敬!你这是诛九族的谋逆!” 两个和赵佶同辈的宗室突然开骂,而且还越骂越顺溜。 这俩老不死的自然不是有多硬气,不然之前自己老婆女儿被金人玩弄的时候,也不会连个屁都不敢放。 他们这是聪明! 觉得这样可以讨好女真人,能让对方看在自己懂事儿的份上不杀自己! 至于武从文? 骂骂又能怎样?反正那人在城下,也够不着自己! 两人这一带头,很快就有更多“聪明人”加入了队伍,一时间汴梁城头骂声大起。 可笑的全是宋话! 可武从文真的拿他们没办法吗? 听着越来越大的骂声,武从文抬手掏了掏耳朵,突然冲城头喊了一声:“兀术!” 兀术一愣,凝神看去,莫名其妙的就读懂了对方看过来的眼神,立刻也用眼神来了一番期待已久的交流。 武从文:你不就是想谈判又不好意思主动开口吗? 兀术:是啊!怎么?能谈? 武从文:先宰了那几个聒噪的家伙,否则免谈! 兀术:好嘞!您就请好吧! 第336章 又见京观! 二十几颗血淋淋的人头被扔到城下,汴梁城头终于重新安静,只留下阵阵屎尿飘香。 人群中的赵构同样瑟瑟发抖,感觉自己胯下那话往外流的已经不是尿了...... 心如明镜的他偷偷瞥了眼城下,无论如何也无法把那个身影,和当年在镇安坊一起把酒言欢的人联系在一起。 恍惚间,他听见不远处的另一个恶魔开口说话了。 “请武将军放归我军勇士,我率他们北返,宋金两国盟约依旧,未付清的赔款可以暂缓!” 完颜兀术先开了个天价,做好了落地还钱的准备。 哪知武从文连回答都懒得回答,直接抬起了右手。 武家军大阵后方一阵骚乱,五千金军战俘被押了出来。 兀术眼睛蓦地瞪大,颤抖着手指向城下武从文:“你......你要干......” 不等他把话说完,武从文右手猛地挥下。 早准备好了的五千武家军士兵一起动手,齐刷刷五千颗人头落地! 兀术眼前一黑,差点一跟头栽下城去,愤怒的眼神似乎在说:“不是说好了开始谈判的吗?你这一句话不说就开始杀人是几个意思?” 武从文看懂了他的眼神,轻飘飘的终于开了尊口:“给你个机会重说。” 兀术心头一万头草泥马奔过,咬了咬牙还是想再争取一下。 “武将军,那议和条约是两国反复协商后正式达成的!你们皇帝盖了玉玺的!” 武从文又不说话了,第二次抬起右手,又是五千俘虏被押到城下。 金军俘虏刚刚是没想到武家军会直接杀俘,所以没怎么反抗,这一批可就不那么配合了。 不老实的直接被打断了腿拖着走,挣扎是不敢了,嘴却不肯闲着,破口大骂“做鬼也不放过你”...... 城上的兀术也是又气又急的哇哇大叫,却只能看着武从文第二次把手挥下。 骂声立止,又是五千人头落地。 “我军昨天抓了四万俘虏,你还有六次机会。” 武从文听不出多少杀气的声音传入耳中,包括兀术在内的所有人却感觉寒意透骨。 “两国前议作废,仍依攻辽旧约划界!请武将军放归我军勇士,我立即率他们北返!” 完颜兀术终于退了一步,而且是一大步。 人群中的赵构松了口气。 所谓攻辽旧约,就是两国开战前蜜月期时的约定。 女真人不但黄河以北的土地不再要了,连之前让给大宋的燕京一线也要还回来。 他觉得这个条件很有诚意了,绝对可行! 可惜武从文不这么认为,第三次抬起手来。 兀术怒目圆睁,冲着城下嘶声吼道:“姓武的!你还要怎样?!别得寸进尺!” 武从文充耳不闻,按部就班的将手挥下。 一万五千具尸体已经堆成了山,砍下的脑袋被单独垒起,摆成了十五个巨大的京观。 时隔两个多月,汴梁城下,京观再现! 只是这回再不会有狗腿子给金人收尸了...... 完颜兀术的心在滴血,城下死的虽然不全是女真人,却也有很大比例。 女真人少,这都不是伤筋动骨了,这是元气大伤啊! 他虽然经常会有私心,可那都是女真人内部的争权夺利,对外还是如假包换的女真四王子! 忍着吐血的冲动,兀术突然看见武从文又把手给抬起来了。 “我操!你他妈的要干啥?!我还没说话呢啊!” 心头狂喊,他这次先听见了武从文的声音。 “还有五次机会,想好了再说。” 原来武从文只是伸开了五指,没想杀人。 可下一刻...... 还没等兀术松完一口气,又有五千俘虏被押了上来。 他误会了,就不许武家军将士也误会啊? 他们也以为主帅要再杀一批呢...... 这第四批俘虏也不挣扎了,也不乱骂了,之前那些同伙的下场他们全都看在眼里,哪里还敢聒噪? 怎么办?求饶吧! 求武家军肯定没戏,只能求城墙上的自己人。 “兄弟们!救救我们啊!” “是啊!救救我们吧!我不想死啊!” “四王子!四王子!你想想办法啊!我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母呢!我死了她可咋办啊?!” 哭喊声惊天动地,一如曾经的汴梁城中...... “聒噪!” 武从文皱眉骂了一句,右手猛地挥下。 武家军将士继续误会,再有五千人头落地! 兀术疯了,他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根本没有任何谈判的筹码! 赵氏皇族? 姓武的像是在乎他们的样子吗? 可笑自己还把他们押上城头,还想让他们喝令对方退兵,根本就是白日做梦! 自己就算把姓赵的全部杀光,那姓武的看样子也绝不会眨一下眼睛,说不定还会拍手叫好! 更严重的是,今天的事情一旦传回北方,自己就算活着回去了,也绝对没有活路! 吴乞买绝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借口,一定会杀了自己以削弱父汗嫡系一脉的势力! “既然不给活路,那就一起毁灭吧!” 两眼蓦地血红,兀术双手举天就要喊什么。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突然拉住了他,将刚刚涌起的那股豪情硬生生给打断了。 是从一开始就没开过口的完颜谷神。 “四王子,冷静啊!” 兀术恶狠狠的瞪过去,眼神似要杀人。 完颜谷神好像并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情绪,语气诚恳的继续劝道:“四王子,那姓武的就是想要激怒咱们,千万不能上当啊!” 兀术似乎恢复了些许理智,紧抿着嘴唇静待下文。 完颜谷神松了口气,赶紧解释道:“昨日一场大战,那武家军也是损失惨重,不愿退兵也情有可原。” 说到这,他轻蔑的瞥了眼那群赵家人。 “当初在黄河岸边,这宋庭的圣旨就管不了他,何况现在?姓武的早就不遵赵家的皇命了!” 他这句话说的很大声,一干赵家宗室全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禁齐齐一震,身体抖得更狠了。 “这......这金人说的是真的吗?好像......好像真是那么回事儿啊!” “那......那这姓武的什么意思?要......要造反?” “内有胡虏、外有反贼......岂不是死定了?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兀术可不关心一干姓赵的怎么想,听了完颜谷神的话后恍然大悟道:“也是!姓赵的之前表现得如此不堪,的确已经失了人心。姓武的不认他们也正常!” 完颜谷神一边点头一边又补了一句:“还有一点,粘罕之前已经废了这些人的身份,他们已经不是宋国皇族了!” 兀术一愣:“我操!自己咋把这茬给忘了?狗日的粘罕,害得老子现在连个讨价还价的筹码都没有!” 这货和完颜谷神心有灵犀,不约而同的忘了,当初那个决定可是所有贵族大将一起作出的,现在却成了粘罕一人的罪过。 心里一边骂,兀术一边眯起眼睛看向那群姓赵的。 “那这些人的确已经没啥价值了,不如......” 一干赵氏宗族似乎看懂了他眼里的意思,顿时吓的第二次屎尿齐流。 完颜谷神却再次拉住了他,低声劝道:“先别杀他们,留着以后或许还有用处。” 兀术不解的看向他,问道:“那你的意思?” 他的强项在军事方面,面对如今的情况脑袋实在不够用,这句话问得可谓是诚心诚意。 “赵氏丢了民心,姓武的可以不在乎他们的死活,但不能不在乎世上悠悠重口!” “什么意思?” 完颜谷神眼中闪过一丝阴毒,低声吐出三个字:“读书人!” 第337章 这就是女真人 汴梁城下,同样屎尿飘香。 别以为那些金军俘虏就是什么不怕死的硬汉子,当死亡近在眼前,也是一样的怂! 没人怀疑武家军会手软,因为那群杀神已经宰了整整两万人。 两万人是什么概念? 列成阵势一眼都望不到边,分散开来勉强能把天下第一巨城汴梁整个围住! 昨天大战,两军鏖战一个白天,加一起也就战死了六万多人...... 武从文暂时没再下令杀俘,就那么耐心看着城头的表演。 自始至终,他都没担心过对方会鱼死网破。 真有那胆量和血性,昨日金军崩溃的时候,汴梁城里就该出来救援了! 至于完颜兀术? 呵呵,能指望一个屡屡临阵脱逃的家伙突然转了性,又他妈有胆子出城送死了?! 说实话,汴梁城拿不拿得下来他并不在意,反正牛吊系统之前的任务也没有任何奖励。 或许拿不下来,对他来说还要更加有利一点儿...... 没过多久,城头再次响起嘈杂,有哭声也有骂声,既骂女真人,也骂武从文。 “呵呵,女真人里有高人啊!居然能想出这个法子!” 武从文看着被押上城头的一群大臣,心里不禁赞了一声。 “太上皇!太上皇啊!老臣来晚了!来晚了啊!您怎么就这么去了,大宋没了您可怎么办啊!” 李邦彦挣脱女真人并不存在的束缚,扑过去一把抱起了赵佶的人头,嚎啕大哭。 这货聪明,只是哀嚎,话里没有涉及任何人,既没去怪罪金人,也没提及城下的武家军。 可其他人就没这个脑子了,只想到了事情的第一层。 女真人让自己这些人过来干什么?肯定是为了对付城外的武家军啊! 很快,一个自认为脑子最快、最灵光的家伙就跳了起来,冲到城墙边就开始破口大骂。 “武值!你个无君无父的奸佞!竟敢逼死太上皇,简直罪该万死!” 看官服,还是个从二品的高官。 有他这么一带头,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一个个不甘落后的跟着大骂。 显然都提前听说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其中几个傻缺骂着骂着居然掉起了书袋、卖起了文采,骂得那叫一个引经据典、辞藻华丽,听得武从文是一阵头晕脑胀,不明所以。 于是他第五次抬起了右手......然后挥下! 五千人头落地,世界终于清净了。 这些主和派的官员干别的不行,察言观色、揣摩人心绝对个个都是好手中的好手,金人脸上丁点儿的表情变化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我操!看起来自己怕金人,金人却怕城外那姓武的,自己要是再骂下去,非得变成弃子不可!” 有些聪明的甚至在心里骂起了李邦彦:“怪不得你他妈不跟着大家伙一起骂,原来早就猜到这点了啊!那你狗日的不提前和我们说一声?!” 兀术瞪着完颜谷神,那眼神好像在问:“你他妈这招也不好使啊!” 完颜谷神也是心里打鼓,他也没想到武从文会如此油盐不进。 他到底想干什么?! 眼看城外的俘虏就快死完了,这货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大声冲城下问道:“武将军,你到底想要什么?有话不妨直说,何必如此?!” 武从文这次倒是干脆,没再挑逗女真人的神经,直接开口提了条件。 “刚才骂过我的,都砍了吧。” 噗嗤嗤! 汴梁城头第三次屎尿齐喷! 城头上的那些大宋官员要是有骨气、有胆量,之前也不会去当主和派了,城破后也不会没有反抗就成了俘虏,更不会被押上城头来做工具人! 这些“聪明人”很清楚,看金人此时怕城外军队怕成的那个样子,绝对会毫不犹豫的牺牲自己。 结果他们猜错了。 完颜谷神不但没答应武从文的条件,反而心头大喜。 “看来自己赌对了!” 这么想着,他勉强皱起眉头做愤怒状,手指城下沉声问道:“武将军逼我们杀了这些人,就不怕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吗?” “啰嗦!” 武从文毫无表情的骂了一句,第六次抬起了右手。 “你......你要干什么?!别......” 完颜谷神再也装不下去了,颤抖着声音喝问。 手落,又是五千人头落地。 “你叫谷神?” 武从文眼也不眨,似乎对他饶有兴致。 完颜谷神还在发愣,晕晕乎乎的就要回话,却猛地被人抓住后脖领甩了出去。 兀术再也忍不住了,扔飞了完颜谷神后大声喊道:“我答应你!立刻杀了这些人!只求武将军能让出一条道路,放我等城内之人北归!” “先做了再说。” 武从文轻飘飘的一句话,汴梁城头便是一阵人头滚滚。 那些既没种又没原则的主和派宋臣,其实没有猜错自己的结局...... “武将军,我已经按您说的做了,您看......” 此时的兀术早已没有了开始时的丁点儿硬气,语气要多卑微有多卑微。 武从文心里冷笑:“就这么放你们走?想他妈屁吃呢!我华夏的土地,岂是你们这些强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一勒马缰掉头,只留下最后一句话:“想谈可以,自己出城来找我,不然就在城里等死吧!” 完颜兀术和完颜谷神俩人都他妈傻了! 不应该是城上城下你来我往、讨价还价一番的吗?咋就成了单方面的碾压了?! 其实俩人知道原因,只是不想承认。 归根结底,自己和手下的一万军队,已经被昨天那场大战吓破了胆,根本生不出半点再和对手交战的心思。 ...... 当天夜里,完颜兀术和完颜谷神两人摸黑出城,步行进入了武家军大营。 按理说两人应该留一个在城内的,可惜谁也不放心谁,最后只能一起来了。 其实但凡有丁点儿办法,这俩人谁也不想来的,可惜城里那十个猛安不答应,逼着他们去给自己求一条活路。 用他们的话说:“之前宋人皇帝都敢来咱们这边谈判,你俩连姓赵的怂货都不如吗?!” 那一刻,两人才反应过来,武从文就是故意的! 就是要他们把姓赵的曾经做过的丢人事儿,能还的一件一件都给还回去! 果然,两人刚进武家军大营没走多远,就被武从文的亲兵给拦了下来。 领头的陈二狗冷冷的说道:“脱光衣服,爬进去!” 完颜谷神抹不开自诩的文人面子,浑身发抖的还想争辩两句,边上的兀术却已经开始自己动手了。 这货面对武家军已经不知跑过多少次了,早就不要脸了,哪还在乎这点儿屁事? 陈二狗见还有一个不动,眼睛一眯拔出了半截腰刀。 完颜谷神应声而动,速度比兀术还他妈利索。 这就是女真人! 牛逼的时候啥都敢干,势弱的时候也啥都肯干,上下千年从来如此! 十几年前,阿骨打能在辽帝的鱼头宴上跳脱衣舞...... 几百年后,努尔哈赤也能在李成梁帐下跪着叫爸爸...... 第338章 这是在下的荣幸! 当夜的密议,只有四人参加。 女真一边自然是完颜兀术和完颜谷神两个。 武家军这边,则是武从文和周绣娘! 刚一进帐,武从文不悦的呵斥道:“怎么光着就进来了?真没礼貌!” 兀术俩人都快哭了,心说:“不是你让我俩脱光的吗?怎么这会儿又来骂人?” 不过这话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可不敢说出口,甚至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二狗,给他们找两件衣裳,真他妈难看!” 武从文继续骂。 陈二狗显然早有准备,走到大帐一侧装模作样的翻了翻,扔过去两条女人的裙子。 “不好意思了二位,就只有这个了。” 他这话本是强忍着笑的,结果下一秒就变成了目瞪口呆。 完颜兀术和完颜谷神俩人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爬过去抓起裙子就往下身套。 腚都他妈光了,还差男扮女装? 还是那句话,反正也没别人看见! 动作麻利的遮好了下半身,光着膀子的两人开始四下张望,显然是在找椅子准备落座。 刚被惊了一下的陈二狗很不爽,暴喝一声:“跪着!你们也配坐?!” 结果对方的反应再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只见完颜兀术和完颜谷神没有丝毫犹豫,动作十分整齐的在武从文对面跪下,连个屁都没放。 也是,女人都扮了,还差装个孙子? 陈二狗很钦佩的摇摇头,转身出了帐门。 他一点儿也不担心安全问题,且不说很清楚自家主公的实力,就看这俩货的表现,有那个胆子吗? 密议正式开始,具体内容没有第五个人知道。 ...... 次日。 完颜兀术在城头威胁要纵火焚城,武家军被迫退兵二十里。 当夜,汴梁内城。 囚禁赵姓宗室的一处宫殿突然起火,无一人逃生。 城外,武家军大帐。 陈二狗转身出帐,继续守在门口。 周绣娘掀掉头顶的黑色斗篷,递给武从文一份名册。 “我亲眼看着女真人动手,之前也让那些人交叉核验过身份,对方没耍花招。只是......” 武从文一边随意翻看着那本名册,一边随口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少了一人!” “嗯?少了谁?” 武从文抬头,发现周绣娘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便好奇的问道。 “赵福金!” 武从文一愣,脑中蓦地浮现一张单纯到有时会冒傻气,却又美到了极点的脸。 见他没说话,周绣娘主动开口解释。 “据女真人说,他们自始至终就没见过赵福金。” “当初粘罕和斡离不两人曾点名索要这位宋国最美的公主,结果在送去金营的半路上被人劫走了,之后一直没能找到。” 武从文“啪”的一声合上手中名册,冷着声音问道:“你觉得是真是假?” 周绣娘思索片刻道:“应当是真的,他们连赵家的旁支都一个没留,藏个公主没什么意义。” 武从文皱眉不语,他总觉得这事儿有蹊跷。 “对了。”周绣娘突然想起了件事,“我好像在完颜谷神的府中看见了一个熟人。” “谁?” “镇安坊的李师师。” 周绣娘曾和方七佛一起在镇安坊刺杀过赵佶,当时李师师也在现场,只不过一直戴着面纱,只露出小半张脸,所以她无法确认。 武从文却嚯的一下站起身,失声道:“怎么会是她?她怎么还在汴梁?” 周绣娘不敢确认,武从文却百分百肯定她绝不会看错。 像李师师那种sss级的天下绝色,怎么可能被人看错! “你立即再去一趟汴梁,让二狗陪你一起,务必把李师师给我带回来!” 看着武从文那着急的模样,周绣娘虽然立即躬身领命,脸上却止不住的露出几分古怪。 武从文看出她在想什么,苦笑一声解释道:“别瞎想!师师姑娘和燕青兄弟才是一对儿!” “他俩都是我之前留在汴梁的暗桩,咱们梁山之前吃的粮食,很大一部分都是通过他们才买到的!” “你之前不大参与具体事务,所以才不知道这事。” 周绣娘脸色立刻变得严肃,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武从文背着手在帐中走来走去,忍不住心潮起伏。 “那两人为什么还在汴梁?不是提前派人通知过他们吗?” “以李师师的手段和洪兴帮在汴梁经营起的势力,怎么会找不到机会出城?!” “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自己不想走!” 想明白这一层,他不禁在心里大骂自己太粗心,也太过想当然了。 武从文记忆中的《水浒》里明确写了,燕青南征方腊归来去找李师师,然后两人就私奔了,从此彻底消失。 而在这个时空里,前半段都对,只是后半段因为自己的出现改变了。 自己却因为惯性思维,想当然的以为两人是为了不被别人提起过往,依然选择了隐姓埋名。 武从文突然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既是自责,也是阻止脑子去细想李师师为何会在完颜谷神府里...... ...... 汴梁。 刚刚离开不久的周绣娘去而复返,吓得完颜兀术和完颜谷神心惊胆战。 “自己也没犯什么错啊!莫不是......莫不是对方变卦了?” 不怪俩人瞎想,这回来的不仅有周绣娘,居然连陈二狗都来了。 二人可是知道陈二狗是什么人的,永远和那人形影不离,绝对是亲信中的亲信! “周娘子,不知......” 兀术的声音有些发颤,被打断了脊梁骨的狗一般都是这副模样。 周绣娘不等他把话说完便直接打断道:“我来要一个人!” “要人?要什么人?” 兀术只敢在心里奇怪,嘴上坚定无比的说道:“可以可以,别说一个,就是十个百个也可以!” 一旁的完颜谷神本来也在奇怪,突然发现周绣娘和陈二狗一起看向了自己,心头就是一跳,顿时涌起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 “我之前在谷神将军府上看见了一位故人,是李师师姑娘,还望谷神将军能给分薄面。” 周绣娘说的很客气。 她是女人,太清楚像李师师那种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杀伤力,为了不出什么岔子,甚至都没敢提那是武从文要的人。 可即便如此,完颜谷神的脸也瞬间涨的通红。 “你他妈骗鬼啊!真是你的故人之前怎么不说?明明就是那姓武的想要!” 对一个男人来说,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另一个男人索要,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大的侮辱吗?! 有一瞬间,完颜谷神甚至起了拼命的心思。 他能想到的,完颜兀术自然也能想到,赶紧一把抓住了完颜谷神的手臂,朝他猛打眼色。 这厮虽然也曾在暗地里觊觎过李师师的美貌,却终究不如完颜谷神那般迷醉,知道该怎么选。 完颜谷神一言不发,脸色逐渐由红转青,最后涨成了猪肝色,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仿佛一头崩溃边缘的大野猪。 陈二狗突然向前迈了一步,罡气猛地外放,浑身上下紫气萦绕。 他昨天可是砍了不少女真人俘虏,喝下武从文给的“体力恢复药剂”后,也已经突破了15级的门槛。 然后...... 然后完颜谷神就萎了,脸也不红了、心也不跳了,就连呼吸也恢复了正常。 “恭喜周娘子!贺喜周娘子!府中居然有您的故人,那也是在下的荣幸!” 第339章 大战落幕,好戏开锣 次日天刚亮,赵氏宗族全部葬身火海的消息,就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传遍了全城。 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全都目瞪口呆。 老赵家有一个说不准是不是奇葩的规矩----凡直系宗室不得离京! 说得冠冕堂皇点是“不忍骨肉分离”,其实就是圈养在眼皮子底下好监视...... 这下可他妈好,皇帝家直接灭门了! 当然,聪明人哪儿都不会缺,只一眼就看出了其中必有猫腻! 着个火能把人全部烧死? 那可是三千多口啊!连各家的女眷都没逃出来一个! 难不成三千多人都他妈住一起了?! 这绝逼是人为的! 可女真人为啥要干这事儿呢? 老赵家的人再他妈作死到人心丧尽,那也是公认的大宋皇族啊! 即便不留手里当成护身符,也没道理赶尽杀绝啊? 那群蛮子就不怕激起天下公愤吗?还想不想活着离开大宋地界了? 根本讲不通嘛! 突然,个别聪明人想到了一件事。 城外那支武家军围城的第一天,据说杀了足足三万俘虏。 当天金人可是把所有宗室都拉上城墙了啊!不用问都能想到是什么用意。 更重要的是,当天下城的宗室里少了一个----太上皇赵佶! 那天西城墙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了,想到这就没人再敢继续往下细想了。 别管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皇帝一家都他妈死绝了,还会差自己一家吗? 不等这些人想明白今后该当如何自处,更大的惊喜接踵而至。 刚到午后,在城里龟缩了好几天的金军突然杀出西门,直奔二十里外的武家军大营而去。 城西杀声骤起,完颜兀术的突袭居然成功了。 武家军猝不及防之下被突破了营寨,关押的一万俘虏被劫。 战况至此突然逆转,被激怒的武家军开始反攻,不但击退了金军,还一路追杀到了汴梁城下。 城内的完颜谷神下令打开城门接应,却被突然杀出的一支武家军骑兵抢了城门。 兀术见事不可为,率军向北逃窜。 城里的完颜谷神一看:我操!主将都他妈跑了,就自己手里这两千人顶个屁用?赶紧也跑吧! 两千留守金军在他的带领下从北门窜出,武家军顺势进城重新夺回汴梁。 至此,前后两次、历时三个多月的汴梁之战落幕。 此战金军分两批南下,兵力总计十四万,最终逃走的只有两万。 东路军六万人几乎全军覆没,元帅完颜斡离不战死。 西路军八万人仅剩一万,元帅完颜粘罕被俘后当众处死。 幸好四王子完颜兀术在最后时刻冒险突袭,虽然未能反败为胜,却成功救回了一万俘虏,算是为女真人保留了几份元气。 击败南侵金军的主力武家军也是损失惨重。 从梁山出发时一万步军、三千骑兵都是从北边回来的老兵,装备好、训练足、战场经验也丰富,战斗力十分强悍。 再加上武从文这个挂逼,前期无论是首战刘家村、突袭斡离不、黄河阻击战,还是截杀筹粮的金军,几乎都没有什么损失。 但在汴梁城下的最后一场决战中,九千步军率先出击,自始至终顶在第一线,承担了女真人绝大部分的攻击,最终活下来的只有不到四千人。 三千骑兵往来冲杀,硬撼数支女真骑兵,损失也达到了一半。 做最后一击的一千骑马步兵,随方七佛断后阻击的三百人,除了重伤昏迷的郑子英外,全体战死。 跟着武从文决死突击的七百人,短短百步距离也倒下了一大半! 那一战后,还能囫囵个没缺胳膊少腿的武家军老兵,算上重伤的也就只剩下了五千多人。 不仅如此,更有方七佛、杨志等二十一位营指挥使以上军官阵亡...... 三万河北新军同样损失惨重,战力不强的他们战心却不差武家军老兵分毫,伤亡过半也没有崩溃,这放在常规宋军中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不过此战过后,活下来的也都完成了蜕变,假以时日必是天下强军! 就是这些百战余生的汉子,进入汴梁城后,对眼前的景象仍然不忍直视。 大宋的京都、昔日繁华的天下第一城,已化成炼狱一座! 满城的断壁残垣,遍地的尸骨如山,若不是积雪未化,早就爆发瘟疫了。 怎一个惨字了得! 武从文强忍着派兵追击金军的冲动,亲自带头收殓死难同胞的尸体。 很快,幸存的汴梁百姓也开始主动帮忙。 那些死去的人里,有他们的父母、儿女、家人、邻居...... 一时间,满城恸哭、家家戴孝,对造成这一切的凶手,所有人的恨意达到了顶点! 金人自不必说,所有人都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不过两国交战,大家伙对金人的残暴早有预料,而那些曾经助纣为虐的汉奸,所有人心里对他们的恨意甚至更大! 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赵氏皇族。 汴梁本来可以守住的,全城军民曾不顾一切的与金人血战,勤王大军更是曾经击退了金人的第一次围城。 可老赵家的那群杂碎干了什么? 逼走李纲、气死种师道、不让勤王军进城、一心只想与金人议和。 为此不惜刮地三尺、强抓民女送给金人玩弄...... 要知道,她们的父兄,可正在城墙上与金人誓死血战啊! 这是皇族该干的事儿吗?是人能干出的事儿吗?! 即便如此,金军第二次围城的时候百姓们仍然没有放弃,就算城墙已经失守,也发誓血战到底! 可惜...... 老赵家那帮杂碎又把之前干过的腌臜事重新干了一遍,甚至干得更狠!更不要脸!更没人性! 就这样一群人,配称皇族?配受万民供养? 曾经那个深植每个人心底的“宋”字,此时是那么可笑!那么刺眼! 时间或许能够冲淡这一切,就像另一个时空里曾经发生的那样,一个表面上抗金、骨子里一样只想着偷生的赵家人,甚至还能在大江以南日日享受、夜夜笙歌! 因为猪狗不如的升斗屁民们,根本没有任何话语权! 他们的遭遇,最终只不过是史书上短短的几行字罢了...... 但是! 这里有武从文! 一个本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的家伙! 靖康元年二月初八,武家军收复汴梁的第四天,遇难百姓尸骨收殓完毕的次日。 汴梁西门外,就在那片与女真人反复血战的土地上,武家军举行了一场盛大仪式。 参加的不仅有城里的百姓,还有汴梁周边被金军糟蹋得家破人亡的人们。 当着这上百万人的面,武从文干了几件对于这个时代惊天动地的大事! 第340章 有杀错!没放过! 第一件。 武从文命人将这几日收殓的遇难者遗体集中在了一起,架起无数柴堆宣布统一焚烧。 本来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更讲究的是入土为安,火葬是有些难以接受的。 可当武从文宣布将在此地建设墓园,以安葬这些遇难者的骨灰之后,所有人都震惊了。 自古以来,只有王侯将相、达官显贵才有资格建墓安葬。 寻常百姓能有口棺木就算家境殷实了,大部分穷人死后就是草席一裹扔去乱葬岗的待遇! 武从文对现场的反应很满意,决定继续加码。 “武家军不仅要在此地建一座‘汴梁之战死难同胞墓园’,还要在园中竖一座英雄纪念碑,将所有曾与金人血战之人的名字都刻上去!” 深吸一口气,武从文鼓荡全部真气,一字一顿、声传四野。 “他们都是保家卫国的英雄!应当享受万世香火!” “哗”! 人群炸了,有人哭了,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爹!您听见了吗?有人说您是英雄!” 一个脸上刀伤未愈的汉子仰天长啸。 “儿啊!你没白死!以后都有人记得你的好!” 一个老妇泣不成声。 “大郎,给你爹磕头!你爹是英雄!还有,也给武大帅磕头!他说你爹是英雄!” 一个女人颤抖着按住儿子的小脑袋。 “哥,你是英雄!你放心走,我会孝顺咱爹娘的!” 一对半大兄妹一边哭一边磕头。 “还有!” 武从文再次开口,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见场面稍稍平静静,武从文要干第二件事了。 “我还要在英雄纪念碑前铸造四座跪像,让它们永生永世向牺牲的英雄、向死难的百姓、向天下人忏悔!” 散在人群中的武家军士兵重复着自家主帅的话,确保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第一座!丧师辱国、弃民南逃的徽宗赵佶!” 现场彻底安静了,每个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要给皇帝立跪像......这......这这这...... 不等众人消化,武从文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二座!” 有些人已经隐隐猜到了结果,却还是无法相信。 “卑躬屈膝、害民降敌的钦宗赵桓!” “啊......” 终于有人惊呼出声,直感觉价值观都崩塌了...... “好!” 不知是谁,突然开口,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往那个方向看去。 “好!” 又是一声,在另一个方向。 “好!好!好!” 更多的人愤怒呐喊,声浪越来越大! 赵氏父子是个什么德行,整个汴梁城就没有任何一个人不清楚的。 要是没有这俩狗日的,金人绝打不进汴梁! 自己的家人怎么会被金人屠杀?! 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做梦! 让他们跪着!跪一万年!永世不得超生! 听着百姓们冲天的叫好,武从文突然忘了所有的算计,心中只有激荡。 谁说这个时代的汉人百姓没有血性? 谁说古时候的百姓视皇权为不可侵犯的神物?丝毫也不敢亵渎? 放他妈的屁! 自古以来,华夏子孙从来就不缺血性!从来就不缺反抗精神!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民贵君轻! 天下有德者居之! ...... 这些都是深深刻在每一个华夏子孙骨子里的东西! 火山般的热情中,只有一小群被单独看押的人在瑟瑟发抖。 这些人里,有一小撮是真的读书把脑子读傻了,打心眼里笃定皇权不可亵渎;更多的却是一种“兔死狐悲”的心理。 这姓武的想干什么? 连俩皇帝都敢这么弄,对其他人还会手软吗? 武从文很快就告诉了这些人答案。 “第三座!” 人群瞬间安静,这回都没用武家军将士维持秩序。 “枉读诗书、不思报国、一心只想投降保命的原尚书左丞李邦彦!” 人群瞬间沸腾,这个没啥说的,必须有! “第四座!” 再次安静。 “贪生怕死、甘心当狗、妄称伪帝的原尚书右丞张邦昌!” 说实话,这最后一个相比之前仨人有些勉强。 因为这厮大部分时间都在金营里充当人质,并没有机会干出太多恶行。 武从文把他加上,更多的是出于其他方面的考虑。 一是政治正确的需要。 大宋还没亡呢,你就敢称帝?还是仗着女真人撑腰! 这他妈都已经不是投敌了,是他妈叛国!汉奸里的战斗机! 二是主和派都得死,这叫立规矩! 他就是要告诉天下人,面对异族入侵,不思抵抗的人不仅要死,还得遗臭万年! 三是给那些仍旧心怀宋室之人一个安慰,让那些人在必要的时候能有个台阶下...... 百姓们可没这些弯弯绕,情绪已经被点燃的他们,这会儿觉得武从文说啥都是对的! 于是武从文决定趁热打铁。 一声令下,黑压压数千官员被押了出来。 这就是武从文今天要做的第三件事----公开审判! “原尚书左丞李邦彦,犯叛国罪,处凌迟!夷三族!” “原尚书右丞张邦昌,犯叛国罪,处凌迟!夷三族!” “原吏部尚书王时雍,助纣为孽,为金人掠夺汉人女子极其卖力,犯叛国罪,处凌迟!夷三族!” “原开封府尹徐秉哲,助纣为孽,搜刮百姓不遗余力,犯叛国罪,处凌迟!夷三族!” ...... 除了李邦彦和张邦昌这俩货的罪行之前已经说过,其他被押上来的人都被一一宣布了罪行、罪名、判决结果。 其实这就是个仪式感,蛊惑人心的仪式感,顺便给百姓们洗洗脑。 因为每个人的罪行里,都有“助纣为孽”四个字,至于“助”的是哪个“纣”? 当然是老赵家了! 这些人都是奉旨办事嘛! 那四个字每念一次,百姓们对老赵家的恶感就更深一分! 至于罪名,统统都是“叛国罪”,判决结果统统都是“凌迟+夷三族套餐”! 武从文就是要用这种无比血腥的手段告诉天下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别卖国!都别他妈当汉奸! 不然只有全家死绝的下场! 牵连无辜?不人道?不人性化? 靠!这他妈是古代,所有人都只会觉得这么干才他妈正常! 这时代的人可不会有什么圣母心...... 至于会不会有漏网之鱼? 拥立张邦昌的签名是现成的吧? 完颜兀术和完颜谷神跑之前,也按要求列了份详细的名单。 为了防止女真人使诈,武从文进城后还组织城中百姓来了三天三夜的交叉指认。 别说,还真从女真人给的那份名单里挖出了不少雷。 有做过恶的汉奸被漏掉,也有被故意诬陷的好官,比如张叔夜...... 经过这三道手续,武从文可以拍着胸脯保证:绝对的有杀错!没放过! 第341章 这些都是武从文 开始行刑前,武从文来了一番巡视,从每一个即将被凌迟的罪犯面前走过。 这一举动看似正常,其实另有目的。 他要单独见几个人。 “李大宰相,咱们又见面了。还是在这西门外,今天我可能进得了城?” 在李邦彦面前站定,武从文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还顺手替他安上了被卸掉的下巴。 他可还没忘记当日这厮不让大军进城,还试图在自己面前装逼的事儿呢。 虽说那天当场就把脸打回去了,那也不能忘!逮住机会必须好好再出一口气! 这就是武从文,你就说这货有多记仇吧! 李邦彦这种人哪来的骨气,早就被吓成了一滩烂泥,要不是背后的木桩撑着,早就出溜到地上了。 “能进!能进!武......武将军,不武大人、武大爷!您饶小的一条狗命吧!” “饶你一命?”武从文脸上的笑容蓦地敛去,抬手指着不远处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焚尸木台,冷声问道:“那谁去饶这几十万无辜百姓的性命?” 李邦彦浑身一抖,可惜下半身已经再挤不出半点屎尿污秽了,只哆嗦强辩道:“小的......小的冤枉啊!那......那都是陛下的旨意,小的只是奉旨办事啊!” 武从文听了这话突然又是一笑,凑近他低声说道:“所以姓赵的全家都死了啊!” 李邦彦眼睛瞬间瞪大,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的眼睛,“是......是你?!” 武从文一边点头一边伸手再次卸掉他的下巴,冷笑着说道:“你很聪明!那天在黄河岸边没敢自己过河下旨,不然就活不到今天了。”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你也很蠢!那天要是死了,也就是一刀的事儿,倒是免了今天的千刀万剐。” “呃~呃~呃~” 下巴被卸,李邦彦嘴里只能发出一阵无意义的音节,身体开始剧烈挣扎。 “蝼蚁尚且偷生,你怕死我能理解,或者逃跑或者闭嘴不言也就是了。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为了议和、为了讨好金人绞尽脑汁、不辞劳苦,那种事儿做了很光宗耀祖吗?” 李邦彦不动了,也不知是没了力气,还是终于有那么一丝丝悔悟。 武从文坚信是前者。 这种没有任何底线的无良文人,心里只会在乎自己,最多再加上家族能不能大权在握和荣华富贵,千万别试图以为他们还是人! 对付这种人该怎么办? 武从文丢下最后一句话转身就走:“怀州李家,一个人也不会剩下!你的跪像,会永生永世跪在汴梁城外任人唾骂!” ...... “高俅,还记得曾经的禁军教头林冲吗?” 武从文找上的第二个人是高俅。 “呃~呃~呃~” 和其他人一样,咱们这位“国足祖师爷”的下巴也被提前卸掉了。 武从文抬手,“咔吧”一声给他接上。 “武爷爷!小人冤枉啊!我......我可没投过降,也没参与过议和啊!” 这货比李邦彦更怂,一开就叫“爷爷”,丁点儿节操也欠奉。 倒也不奇怪,他本就是陪玩儿的宠臣出身,有节操也出不了头! 不过这句冤枉倒是不假,因为徽宗赵佶禅位后,这货直接就被边缘化了,想加入主和派一边,人家也不带他玩儿啊! 武从文没心思和他胡搅蛮缠,一个耳光抽了过去,厉声喝道:“我问你这个了吗?!” 高俅那张老脸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一张嘴掉出了满口的牙齿。 “那......那小畜生已经......已经被小人亲手打死了,林......林教头的仇......” 作为曾经的太尉,武从文和林冲两人的交情他怎么可能查不出来? 甚至连干儿子谋刺公主那事儿,他事后都查出根本是被武从文设计了。 否则当初怎会在朝堂上第一个提出要派兵征剿武家军? 可笑现在,曾经的杀子大仇又变成了求饶的借口。 “武爷爷,害林教头一家的是犬子......不,那小畜生根本也不是我生的,您不能怪我头上啊!” “再说......再说那小畜生已经被我亲手打死了!真的,活生生抽死的!死的可惨了!” 看着对方那极力撇清的丑态,武从文想笑,却又怎么也笑不出来。 眼前浮现林冲和张锦儿两人的脸,武从文冷冷打断道:“小畜生?你敢认个畜生当儿子,那就要有承担一切后果的觉悟!” 高俅“嘎”的一声噎住,两眼尽是恐惧。 “我曾经答应过两位朋友,一定会要了你的狗命!不仅是你,还有你全家,都得死绝!” 说完这句,武从文飞起一脚踢碎了他的下巴。 这也是武从文,答应朋友的事情绝不会忘! ...... 如果说李邦彦和高俅俩人装孙子求情只是抱了万一的指望,其实心里是明知必死的,那这第三个家伙就是真的感觉自己冤枉。 “呃~呃~呃~” 秦桧的状态比其他人稍好一点,眼巴巴看着武从文走近,立刻开始剧烈挣扎起来,拼了命的弄出点儿动静。 很幸运,武从文还真就在他面前停下了。 只是......秦桧怎么感觉对方看自己的眼神那么怪呢? 武从文没有给他安上下巴,似笑非笑的说道:“我问,你只用点头或者摇头。” 秦桧毫不犹豫的猛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你觉得自己冤枉?” 秦桧点头。 “因为觉得自己一直都是主战派?” 秦桧点头。 “那你为啥要在拥立书上签字呢?” 秦桧傻眼了,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这尼玛不让说话咋解释啊?” 秦桧心里吐槽一句,紧跟着就开始大骂起了赵构。 “狗日的赵构!老子当时就说不签,你非让我签!我签......” 还没等他骂完,武从文就再次开口了。 “有人逼你签的?” 秦桧猛点头! “完颜构?” 秦桧第二次傻眼,“啥玩意?完......完颜构?这尼玛啥名字啊!” 不过此时自己和一家老小生死只在一线间,这厮的脑袋是无比的灵光,毫不犹豫的继续猛点头。 心里还自我安慰的补了一句:“别说!以康王后期的表现来看,完颜构这名字还真他妈挺贴切的!” “问你一个问题。”武从文再问。 秦桧点头。 “如果没有完颜构逼你,你会签吗?想好了再回答,机会只有一次,别想着骗我啊!” 武从文问得郑重,秦桧却依然半点也没犹豫,拼了命的猛摇头! 武从文笑了,露出一口有些瘆人的白牙。 “恭喜你!答对了!” 秦桧都快尿了,如果还能尿得出来的话。 可是他没有半点高兴,反而心脏狂跳。 他能看得出来,武从文绝逼看出自己是在说谎! 可对方为啥还说自己答对了呢?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武从文突然把嘴凑近了他的耳朵,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道:“写一份认罪书,以后听我安排。如果答应,我就安排死囚把你一家换下来。” 秦桧心脏猛地一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却还是没有丝丝毫的犹豫,那头点得差点把脖子甩断! 武从文冲他意味难明的最后一笑,转身没再继续去找其他人。 这还是武从文! 能够忍住不杀秦桧,代表他已经成熟了,也代表他已经彻底融入了这个时代...... 第342章 布置 行刑开始。 汉奸们的惨叫不但没有引起任何同情,反而让百姓们回忆起了亲人惨死在金人手下的情景。 叫好、欢呼、哭喊、狂笑...... 诸般情绪混杂在一起,整个场面已经陷入了狂热。 武从文决定添最后一把火! 架满了遇难者的柴堆木台被一座座点燃,看押待死汉奸的武家军士兵不知何时已经悄然退开。 哭声渐大,所有人突然意识到,那些惨死的亲人,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丝痕迹消失了,是真的彻底离开了自己! 火山终于爆发! 没有人带头,几乎是所有人同一时间的共同选择。 人潮狂涌,瞬间淹没了那些还没来得及被行刑的汉奸。 近千官员,加上他们生活在汴梁的家人足足两三万人,就那么被狂暴的人群生吞活剥,连根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 邯郸。 一路狂奔的一万五千金军,逃到这里终于松了口气。 武家军应该是追不上了! 完颜兀术和完颜谷神两位主将似乎也是这么想的,不但第一次率军入城休息,还不知从哪找了些酒肉犒赏各级将领。 宴会很热闹,可就在最热闹的时候,兀术和谷神悄然离席,紧跟着上千甲士就冲了进来,见人就杀! 不远处的一间偏房,房里没有点灯,黑暗中两个身影默默对坐。 最后一声惨叫消失,一个黑影沉着嗓子开了口:“剩下的人都可靠吗?” 另一个黑影同样嘶哑着声音答道:“姓武的够狠,却也帮了咱们的大忙。那些人回去后,除了跟着咱们,哪还有活路?!” 问答结束,小屋重归寂静。 半晌,宴会大堂火起,越来越大的火光将偏房逐渐照亮,之前对话的黑影也显出了真身。 完颜兀术又问:““只杀谋克以上的够吗?”” 完颜谷神想了想,斩钉截铁的答道:“够了!那日他们畏战不敢出城,真捅出去一个也活不了!” 完颜兀术明显松了口气,突然发现对方的眉头依然皱着。 心里一紧,他连忙开口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遗漏吗?” 完颜谷神看了他一眼,伸手入怀掏出一叠布,缓缓摇头道:“姓武的太厉害了,真是什么都想到了,日后......” 兀术晃了下神,劈手抢过那叠布,攥住边缘狠狠一抖。 是一面军旗,正中央一个硕大的“武”字跃然而出。 兀术眯起双眼看向对面,狠声道:“只要过了这一关,日后定有报仇的一天!” “但愿吧......” 这句话谷神没说出口,只在心中默想。 他很清楚此时眼前的女真四王子已经疯了,自己只要一句说错,就根本走不出这间屋子! ...... 汴梁,内城,御书房。 秦桧跪在地上,额头死死抵着地面,丁点儿抬头的胆量都没有。 如今的他,应该已经是个死人了,在身前那人兑现承诺之前,是随时可以消失的。 武从文合起手中帛书,揉吧揉吧扔在了地上。 “秦大人,我以为你是个很聪明的人。你说,我是猜对了?还是猜错了?” 秦桧身子一抖,颤声哭道:“小人不懂,还请大人明示啊!” 武从文轻“哼”一声道:“哦?不够聪明可就没有价值了啊!” 秦桧彻底放弃了挣扎,四肢着地向前爬去,捡起那封帛书,再次团吧团吧塞进了嘴里。 武从文露出一个笑容,就那么静静看着他表演。 用尽全力把嘴里的东西咽下,秦桧顾不得差点被噎死,一边磕头一边哭喊:“求大人再赐一方绢帛,小人这就重写!” 武从文不说话,找了把椅子施施然坐下。 秦桧抬头四下一扫,发现案几上端端正正摆着自己想找的东西。 连滚带爬冲过去,他也不敢坐,抓起笔就开始写。 这货是正经科举出身,曾中词学兼茂科、任职太学学正。 换算成武从文之前那个时空,大概相当于北大文学院的资深教授,那文采是绝对不用怀疑的。 “刷刷刷”一蹴而就,然后恭恭敬敬的又跪了回去...... “嗯,这才对嘛!秦大人还是聪明的!你降的是金人,又不是我!” “对对对!”秦桧一边磕头,一边大声应和:“小人该死,之前......之前是笔误写错了!” “呵呵,正常,正常!今天早上在城外念的罪行书可不就也写错了,里面怎么会有秦大人的名字?秦大人明明早就携带密旨离京南下了啊!” 秦桧猛松一口气,只感觉两腿间的括约肌都差点儿没绷住。 武从文抓起一份早就写好的圣旨扔在地上,笑着说道:“秦大人也太不小心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都给丢了?” 秦桧扑过去一把捧起地上的圣旨,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 这玩意不但是一家老小的保命书,也是自己日后的荣华富贵书! “秦大人准备啥时候走啊?” 武从文换了个姿势跷二郎腿,看似随意的问道。 秦桧却不敢不小心应对,毫不犹豫的答道:“武大人让小人什么时候离开,小人就什么时候离开!” 武从文很满意,太满意了,满意的有点儿过头...... 人太聪明了也不好! “哦?秦大人暂时还不想走啊?也是,辛苦了这么久,是得好好歇两天!” 秦桧心头一紧,嘴上却附和道:“是是是,小人......小人.......” 他没搞清楚武从文的心思,可不敢乱说话。 武从文脸上露出一丝阴笑:“还记得当年在镇安坊,我曾向你问起过尊夫人吗?” 秦桧用尽全力忍住了抬头的冲动,更是不敢让身体有一丝颤抖。 武从文看着他接着说道:“我和尊夫人是旧识,好多年不见了,你把她送过来住两天吧!” 秦桧磕头如捣蒜,大声高喊:“小人遵命!几天都行啊!” ...... 看着秦桧离开的背影,武从文冲身后说了句:“出来吧。” 屏风之后转出一人,还是那身黑色斗篷。 “怎么样?你觉得他能成事吗?”武从文问道。 周绣娘没有掀开头顶帽子,看不见头脸,语气淡淡的答道:“此人城府极深,心肠也狠,又有主公的诸般布置,定能成事。” 武从文瞥她一眼,心说:“这不是你出的主意吗?怎么又成我的布置了?” 还不等他把疑问问出口,周绣娘先疑问了。 “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主公最后的那个安排,属下实在想不出是何用意。” 武从文笑了,却没回答,只是给她下了个任务。 “提前找几个死囚,等那王氏进宫后,想办法让她怀上身孕!” 周绣娘也没再问,躬身行了一礼后悄然离去。 “呵呵,秦桧!王氏!你俩这对狗男女,在这个时空的确还没来得及干坏事,可老子又怎么可能让你们有好下场?就看这颗雷到时候爆不爆了!” 这也是武从文。 经历了这么多事儿后的确成熟了,可很多骨子里的东西依然改不了,比如异时空的某些执念...... 第343章 别无选择 送走了周绣娘,武从文的淡定从容瞬间消失不见。 汴梁之战带给了他巨大的声望,也逼得他不得不做出一个重大选择。 继续忠于宋室? 还是立即开启自立之路? 说白了就是做君还是做臣! 其实,这并不是道选择题,因为武从文根本没得选,或者说早就用实际行动作出了选择。 从弄死老赵家所有男丁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动手了! 击败金军、杀死金国两路军元帅、收复首都汴梁,这是多大的功劳? 说是再造大宋也丝毫不为过! 可功劳大到他这个份儿上,臣子也就算是当到头了。 另一个时空里,岳飞岳王爷的功劳还没到这一步,结果怎么样? 老赵家号称不杀大臣,却偏偏杀了忠心耿耿的他。 其实岳飞忠不忠心并不重要,功劳太大才是死因! 后来的于谦于少保,功劳倒是和此时的武从文差不多,结果又如何? 表面上是瓦剌留学生复位才杀的他,其实就算没有那事儿,于谦也不可能会有善终。 原因无他,古代集权制权力结构的底层逻辑是排他性的,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是也! 当臣子的功劳大到足以威胁皇权,有没有谋朝篡位之心根本不重要,这种威胁的存在本身才是重点。 想保住一条命,历史经验有两条路。 一是退。 光退还不够,必须一退到底,别说做功臣、权臣,连人都他妈不能做! 秦时的王翦,唐时的李靖、郭子仪就是这么干的,不但上交了兵权,还用花天酒地、贪财好色来自毁名声。 就是要告诉皇帝:小的已经废了啊!您老饶我一命吧! 即便这样,也不一定能活,还得看皇帝的心胸和心情...... 二是进。 就是顺势更进一步、取而代之! 这种情况就太多了,周之诸侯、楚之刘邦、汉之曹家、隋之李家,甚至老赵家自己就是这么干的。 只不过赵匡胤当年并没有那么大的功劳,硬抢人家孤儿寡母的江山,属实太不要脸了些。 也正因如此,看似对臣子宽宏大量的宋,其实是对臣下防备最严的朝代。 主要手段就是以文制武、松懈军备。 即便如此,你看宋朝以后还有功高臣子造反成功的吗? 刚露头就被嘎了!根本不会给你茁壮成长的机会! 就这种情况、这种现实,你说武从文有得选吗? 好吧..... 以上这些都是借口,真实原因是:这厮作为一个穿越者,还他妈是个有系统的穿越者,怎么可能耐得住不过一把皇帝瘾? “二狗,燕青夫妻到梁山了吗?” 武从文一边向后宫方向走,一边问身边的陈二狗。 陈二狗有些无奈,这个问题主公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问起了。 “大郎哥,这才过了三天,他们估计还没到梁山呢!” 武从文“哦”了一声,随即又问道:“跟二郎交代清楚了吗?” 陈二狗更无奈了,“大郎哥,不是你亲口交代二郎哥的吗?” “哦哦哦!”武从文神情有些恍惚。 陈二狗见状犹豫了一下说道:“不过看燕青和李师师两人的意思,好像不太愿意去梁山......” 武从文就像突然被人踩了尾巴一样原地蹦起,瞪着眼睛吼道:“不行!必须先关他们个一年半载的!” 想了想又道:“你亲自回去一趟,告诉你金莲嫂子,一定想办法让这俩人生个宝宝!” 陈二狗无语。 “去啊!愣着干啥?现在就出发!” “大郎哥!这话您也和二郎哥交代过了......” “啊?是吗?” “是!我亲耳听见了!” “哦,那好吧......” “大郎哥。” “咋了?” “到地方了。” ...... 看着陈二狗故意避开的背影,武从文不禁苦笑连连。 那天第一眼见到李师师,他就知道坏事儿了! 听完了事情经过后,更是恨不能当场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李师师的那双眼睛让他害怕,讲述一切时的那种平静让他心如刀绞! 那是只有已经死去的人才会有的眼神和平静。 李师师的确出身不好,入了教坊司也的确再谈不上什么清白,更曾是赵佶那个老混蛋的禁脔...... 可她依然有着自己的骄傲和底线! 她可以为了生存委身权贵,可以为了大义留在汴梁这个伤心地,为了朋友也可以甘冒奇险...... 却不代表可以忍受主动将自己送给女真人! 这样一位奇女子,即便对武从文没有大恩,武从文也决不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 “希望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可以抚平伤痕吧......” 心里叹一口气,武从文回过神来,紧跟着又再次苦笑。 眼前,还有一件同样头疼的事儿! 抬手轻轻敲了两下房门,里面没有回应。 武从文没有再等,直接将门推开。 屋内没有点灯,可凭他的目力,仍然能看清坐在桌边那人脸上的表情。 没有表情,眼神空洞的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武从文走到墙边取下一支蜡烛,点燃后轻轻放在桌上,自己也顺势在对面坐了下来。 突然出现的火光似乎刺痛了赵福金的眼睛,瞬间流下泪来。 武从文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如果选出一个他现在最不愿意面对的人,那绝对是赵福金。 尤其是当对方问出第一个问题之后。 “师师姑娘怎么样了?” 这的确是个很善良的姑娘,只可惜投错了胎。 无论是今生还是前世...... “我安排人送他们去梁山了,先拜托我夫人照顾。” 不过她能开口总归是件好事,也免得武从文继续尴尬的沉默。 “都怪我!要不是为了救我,她和严大哥也不会......” 武从文不想再提起此事,岔开话题道:“他不姓严,而是姓燕,真名叫做燕青!” 赵福金愣愣的看过来,眼神终于有了些许神采。 武从文的语气很严肃,他必须要恢复燕青和李师师这对苦命夫妻的身份。 而且,眼前的赵福金也是他目前唯一能够诉说这些的对象。 因为李师师和燕青夫妻经历了什么,她都是知道的...... “燕青原是梁山军的头领之一,与师师姑娘早就相识。二人两情相悦,约定待燕青征方腊归来后便一起离开汴梁,只是因为皇城司看得紧,才一直没有机会。” “燕青小名叫燕小乙,便化名严乙一直留在镇安坊守护心爱之人,以待时机。” “金军第一次围城前,他二人本有机会离开的,只是......” 不等他解释完,赵福金突然打断道:“都是茂德父兄的罪过,先是害得有情人不得眷属,后又冷了满城军民的心!” 第344章 越不认识自己了 武从文诧异的看向赵福金,发现对方眼中居然闪烁着几分恨意。 “你......”他下意识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狠了狠心,武从文终于继续道:“今天早上在城外......” 不等他把话说完,赵福金突然泪如雨下,抽泣道:“我知道......” 武从文狠狠心,继续开口:“赵氏乃是皇族,需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武大哥。” 赵福金泪眼婆娑的叫了一声。 “从他们在酒中下药,要将我送给金人的那一刻起,所有骨肉亲情便烟消云散了,可......可我终究也姓赵......” “那些事与你无关!当年的赐婚圣旨虽然未下,可我早已把你当成没过门的武家人了。”武从文说的斩钉截铁。 赵福金脸颊飘上一抹红霞,睁着一双红肿的大眼睛问道:“那你当初为什么要走?” “唉!”武从文叹一口气,“一是我早已娶妻,做不到喜新厌旧。二是还有几十万南归的百姓等在梁山,我不能抛下他们独自留在汴梁享受!” “那你现在......” 赵福金下意识问了一句,可话说到一半就意识到了不妥,脸上红霞更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武从文强忍着情绪,最后瞥了眼雷达地图,关闭后绕过了桌子,在赵福金身边站定,轻轻揽住了那双有些瘦弱的肩膀。 赵福金身子一抖,随即整个人靠进了他的怀里,终于“哇”的痛哭出声。 武从文手臂搂得更紧,等对方情绪稍稍平复后,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卷黄绫。 “前两天手下人整理宫中档案,发现了这封没发出的赐婚圣旨。等到诸事稍稍安定,我便娶你!” 赵福金仰起头,呆呆的看着他。 武从文笑笑,将那卷黄绫塞到了她的手中。 赵福金接过,紧紧攥住,仿佛攥着一根救命稻草,直到指节都有些发白。 武从文轻轻抚摸着怀里那颗小脑袋,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道:“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没办法一直陪着你。听话,不许再不吃饭了!” “嗯!” 赵福金轻声答应,重新把小脸埋进了他的怀里,像一只温顺的小猫。 ...... 走出两道院门,武从文突然停下脚步,脸上先是闪过一丝冷峻,随即又被复杂代替。 他真的喜欢赵福金吗? 答案是肯定的,sss级美女,又有特殊身份加成,哪个男人会不喜欢? 他也就是个俗人! 可大概也就仅止于此了。 相比于对潘金莲的特殊依恋,与方百花、扈三娘的患难与共,他对这位大宋公主的喜欢,更多的是一种雄性本能的驱动。 根本算不上是爱! 可世人不会这么想! 这是讲究名分的古代,爱与不爱谁会在乎? 燕青和李师师夫妻为什么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去救赵福金? 是因为二人把武从文当成朋友,当成值得尊敬的英雄。 朋友和英雄的女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到女真人的手中! 所以,武从文必须要娶赵福金,他需要对方的身份,就像当年的耶律丹一样! 甚至,他和耶律丹之间的纠葛还要更深一些,两人毕竟共同经历了许多事情。 武从文突然发现,自己越来越不认识自己了,已经越来越深的迷失在了这个世界之中...... ...... 泗州。 董云将视线从案几上的圣旨上挪开,抬头看向堂下站着的秦桧,眉头紧锁。 之前童贯护着徽宗赵佶出逃,最远便跑到了这里。 后来虽然返回了汴梁,那俩货还是留下了一千常捷军、一千禁军,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万一金人再杀个回马枪呢?提前预备个落脚的地方总不是坏事儿! 董云作为童贯最信任的心腹,便被留下来统兵。 别说,事情还真就被那俩货猜中了,只可惜没来得及二次出逃...... 如今汴梁虽然失而复得,可赵氏皇族却死了个一干二净,一时间天下无主,自然是谁手里有兵谁声音大。 因此现在这泗州城是董云说了算! “秦大人,算时间您应该早就离了汴梁,怎么此时才到?”董云目光灼灼。 秦桧也不慌,这厮的心理素质历史上早有明证。 “金人二次南下,派出大批马队四下劫掠,为了躲避乱兵,秦某只得藏身农家。偏僻地方消息闭塞,前几日才得知汴梁方面的消息。” “那你为何不回汴梁,来泗州做什么?” “金人残暴,虽被归义军武相公击退,却残害了所有宗室!秦某受先皇、先太上皇重托,使命未了怎能回还汴梁?!” 董云脸上闪过一丝玩味,沉声道:“哦?秦大人的意思是,归义军有异心?你不放心他们?” 秦桧恰到好处的露出几分不悦,皱眉斥道:“董将军何出此言?武相公率军血战金人、收复京都,立下的乃是不世奇功,秦某怎敢妄自揣度?!” 董云心中冷笑,嘴上却疑惑的问道:“那秦大人来找我是何意?” 秦桧闻言也在心中暗骂:“装!接着装!姓武的特别交代我来找你,我就不相信你俩不是一伙的!就算不是一伙的,也必有串通,现在反倒要来问我?” 不过他可不敢把这话说出来,只得继续陪着董云“装傻”。 “早闻董将军忠义无双!又追随童相公参赞军务多年,端的是文武双全!值此国家危难之际,秦某虽有遗诏但孤掌难鸣,故来请求将军共举大事!” 秦桧说着,冲堂上端坐的董云一揖到地。 董云没有立刻答复,低头仔仔细细的又看了一遍案几上的圣旨,眼神痛苦而复杂。 半晌后,他站起身来,走到堂中扶起秦桧。 “秦右丞快快请起,下官当不得这般大礼!” 秦桧狠狠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这第一步算是踏出去了。 没有董云手里的兵马支持,自己就算到了江南,单枪匹马的也不可能完成武从文交代的任务,更别说达成心底的远大抱负了! “秦右丞可有详细计划?咱们总不能直接带兵过江吧?” 两人落座,董云主动居于下首,侧着身子和秦桧说话。 姓秦的不愧是历史留名的人物,很快就适应了新身份,根本不和董云客气。 “先皇和先太上皇的遗诏董大人也看了,这重担原本是交给康王殿下的,可惜金军破城后康王殿下也未能幸免,如今只能由你我二人勉为其难。” 秦桧说的这可不是废话,而是必须要作出的提前声明。 意思就是:我这可不是僭越哈!是实在没办法了!而且遗诏里把这点也说得明明白白。 董云也很懂事,连声称是。 第345章 变局的开始 “金人虽退,其所过之处却已早成焦土。京畿、河北重建,乃至重整三边军备,都需要大笔钱粮!江南乃我大宋赋税重地,必须保持稳定!” “不仅如此,还要保证始终尊奉朝廷,以待新皇出世!” 秦桧显然早有计划,一番说辞纯熟无比。 董云开始还频频点头,听到最后一句却不禁皱起了眉。 “新皇出世?” 秦桧郑重点头,“我大宋祖宗之法,凡赵姓宗室不得离京。但这也仅指皇室嫡脉,各地还是有旁系血脉的,说不得也只能勉强为之了。” 董云眉头皱得更深,紧紧闭着嘴没有接话。 姓赵的旁系? 那他妈有资格继承皇位吗?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旁系的种可他妈多了,到底立谁不立谁呢? 到时候还不得打出狗脑子啊! 想到这里,他不禁对心中那个疑问更加笃定了几分。 “董大人,董大人!” 秦桧连叫了两声,终于惊醒了董云,深吸口气点点头表示认可。 秦桧也是松了口气,继续说道:“你我先到临安,只要能安定人心,其后一切都好说。” 董云犹豫道:“仅凭你我二人......虽有遗诏,怕也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啊!” 他这话说的隐晦,真实意思是:江南那些大家族可没那么好拿捏,那遗诏只能代表你的身份,我带兵过江算怎么回事? 秦桧也是人精,自然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只见他突然露出个略微诡异的笑容,伸手入怀又掏出了一卷黄绫递了过去。 “我靠!这怎么还有?” 董云下意识一边接过一边暗骂一句,可下一刻却是目瞪口呆。 这居然是半份圣旨! 之所以说是半份,因为内容很清楚----任命xxx为杭州节度使,总领江南各路兵马。 关键那“xxx”是空白的! 也就是说,这他妈是一份空白圣旨! 不仅是一份空白圣旨,还他妈是一份前无古人,后恐怕也不会再有来者的任命! “杭州节度使”还好说,大宋的所谓节度使就是个虚衔,和唐朝时候独揽辖区内军、政、财权的节度使根本不是一回事儿,基本就是个虚衔。 可最后那个“总领江南各路兵马”可就太惊天动地了!相当于半个“天下兵马大元帅”啊! 当然,被任命之人也得有那个本事掌控全部军队才行...... “这......这这这......” 虽然之前多有疑惑、猜测,可看到这份空白圣旨的那一刻,董云根本忍不住的心头狂颤。 秦桧对他的反应很满意,笑着说道:“董大人有了这份圣旨,可有信心和秦某同往?” 董云眼睛一热。 别误会,不是感动的想哭,是心动的感觉。 秦桧见他还不说话,又加了一把火,“像这样的圣旨,秦某手里还有九份......” 董云霍地一下站起身来,走到秦桧面前单膝跪下。 “愿唯秦相公马首是瞻!” ...... 话分两头说。 完颜兀术带着一万五千残兵狼狈逃回北方,完颜吴乞买的第一反应就是宰了这货! 吴乞买的汗位得的侥幸,撒改一系和阿骨打儿子们一系始终都是他的心头大患。 一天不想办法将这两大山头铲除,许多中间派也不会死心塌地的投靠,他屁股底下的位置就一天坐不稳。 现在好了,十四万大军南下,分别由这两派统领,结果全都大败亏输,不趁机问罪更待何时? 这本就是尚武的女真人的传统! 最重要的是,这两大山头的头面人物粘罕和斡离不都他妈死了,还顺便带走了各自的嫡系精锐,这下连武力上的阻碍都没了! 就在完颜吴乞买以为胜券在握,打算毕其功于一役的时候,一个让他绝对意想不到的人物站出来表示反对。 完颜谷神,中间派大佬,女真人中人缘最好的存在,和各方势力都说得上话,也是他吴乞买能够继位的头号功臣! 形势瞬间逆转,或者说是力量对比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斡离不虽死,可完颜阿骨打有十六个儿子,这一系元气虽伤,可实力犹在。 而自己这边呢? 由于完颜谷神的“叛变”,中间派有差不多一半站到了对立面,真要打起来还不知道谁输谁赢呢! 而且吴乞买也不是个昏君,他本就是个顾全大局的性子。 如今南征失败、女真人元气大伤,可不是内斗的时候! 不过这么好的机会,什么都不做肯定也不可能。 既然没法一劳永逸,那就先干掉一个是一个吧! 倒霉蛋儿是谁呢? 自然是撒改系了! 作为大金国第一任,并一直任职至今的国论勃极烈,完颜撒改本人的影响力主要在文治方面,掌控了大部分政策制定权和具体施政权。 时人流传:不见国相,事何从决? 他这一系在军队中,基本靠长子完颜粘罕一个人撑着。 现在粘罕死了...... 于是,大汗吴乞买有意、兀术代表阿骨打系支持、谷神串联中间派配合,曾经如日中天的撒改一系瞬间就没了。 直系血脉被屠戮一尽,领地、族人被各派瓜分...... 别以为只有中原王朝才会政治斗争,只有汉人才会内斗! 这种刻板印象的形成,主要是因为汉人政权喜欢记史,记得还贼他妈详细! 一番操作猛如虎,结果看似皆大欢喜,实则埋下了动荡的种子。 或者说都不是埋种子了,因为种子还需要时间发芽,准确的说应该是直接就埋了一棵大树! 众所周知,三角形才是最稳定的结构,如果有一个角特别突出的话,那就是稳定而强大。 阿骨打时期。 大汗系、撒改系、中间派三足鼎立,保证了女真人内部的稳定。 而阿骨打本人的强悍,让大汗系有能力掌控全局、凝聚人心,这才有了堪称蚂蚁吞象的灭辽伟绩! 吴乞买刚继位时。 阿骨打系力量衰退+分散;中间派有了吴乞买汗位的加成,不但实力大涨,而且团结得更加紧密;撒改系则维持原状。 还是三角形! 现在好了,撒改系没了,大金国就剩下前任大汗的儿子们,和现任大汗两派了! 这是大金国内斗的开始,也是衰落的开始...... 第346章 宠闺女没底线! 时间真是一种很神奇的存在,能够抚平很多伤口,可在平静如水的表面之下,也在酝酿很多事情。 而这些事情累积得多了,便会聚成暗流,默默等待着爆发的那一天。 汴梁之战三年后,旧历靖康四年,临安弘光三年,金天会五年。 积雪方融,河东路即便是官道,也显得泥泞不堪。 “三娘,这地方怎么这么破啊?一点儿也不好玩,早知道不来了!” 一列特殊的队伍里,五六岁的小女孩儿骑在匹高头大马上,有些扫兴的冲身边一个身形极为高挑的妇人嚷嚷道。 那高挑妇人一身皮甲,掩住了曼妙的身姿,半遮面的头盔,让人看不清她的容貌。 听了小女孩儿的话,高挑妇人那双乌黑灵动的大眼睛猛地一立,恶狠狠的说道:“你还说?仔细你爹打烂你的小屁股!” 哪知那小女孩儿丝毫也不害怕,小嘴一撇道:“要打也是先打我哥的屁股,他先来的......” 话没说完,胯下白马突然踩中了一个积水的泥坑,猛地向斜前方一栽。 小女孩惊叫一声,眼看就要被甩下马去,那高挑妇人想要出手去救却是来不及了。 惊呼声中,一只稚嫩却有力的小手闪电而至,一把揪住了小女孩儿的衣领,竟就那么凭空提在了半空。 白马也没摔倒,久经训练的它向前蹿了一步,挣扎几下便稳住了身形,还回头看了眼小主人,顺便打了个响鼻。 “臭大白!走个路都走不好,昨晚上白偷偷喂你吃豆子了!” 小女孩儿被吓了一跳,不满的娇斥一句,随即转过头去甜甜一笑,撒娇道:“哥!” 出手的是个男孩,准确说应该是个小男孩儿,因为看模样身形也就七八岁的样子。 只见他宠溺一笑,顺势将妹妹拉到了自己的马上,就放在身前。 小女孩儿往哥哥怀里靠了靠,“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队伍里的其他人,一群半大小子呼啦一下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表达着关心。 小男孩脸上表情一收,看向他们时已经换成了张冷脸,仿佛笑容只是留给妹妹一个人的。 说来也奇怪,围过来的一帮孩子年龄最小的也有十岁,竟一个个都对这个比自己小不少的家伙极为畏惧。 小女孩儿见众人一副畏缩模样,先摆了个看不起的表情,然后一抬手捏住了哥哥的脸。 “哥,你笑一笑!笑一笑好看!” 小男孩儿脸上的面皮被扯得老长,这酷是无论如何也扮不下去了,咧着嘴只有苦笑。 一群小孩儿见状纷纷捂嘴偷笑,却又不敢笑出声。 高挑妇人可没他们的顾忌,“噗嗤”一下乐出声来,先伸手打了一下小女孩儿的屁股,然后才对小男孩儿道:“临安,你是该多笑笑。整天板着张脸,跟个小老头似的!” 小男孩儿更窘了,脸还被妹妹扯着,只能含糊不清的答了一声:“知道了,三娘。” 就在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句:“看!太原城!看见太原城了!” 一群小孩儿立刻忘了刚刚的热闹,纷纷从马上踮起脚尖去看,其中一些人的眼中还闪烁着略略复杂的异彩,浑不似这个年龄该有的感情。 小女孩儿年龄最小,个子也最矮,被人挡住了看不见远处,急得哇哇大叫:“哥!哥!快举我上去!” 小男孩儿无奈,只得双臂用力,在妹妹腰上一托,让她稳稳站在了马背上。 可下一秒,小女孩儿便怪叫一声,小身子全力往下缩,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到处乱看,似乎在找躲藏的地方。 马蹄声近,一个粗豪的男声响起:“我看见谁了?到底怎么回事儿?” 人群分开,两个普通骑卒装扮的男人驰近,当先那人紧紧盯着小女孩儿,语气很严厉。 小男孩儿看向来人的眼睛亮晶晶的,嘴动了动想叫什么,却又及时忍住了。 其他孩子也和他反应差不多,一个个眼神说不出的崇拜。 只有那个小女孩四处乱瞟,终于看见了边上的高挑妇人,大眼睛一亮,竟“嗖”的一下从哥哥的马上窜到了她怀里。 男人没忍住“哎呦”了一声,见没出什么意外才重新板起了脸。 可他那声惊呼哪能躲得过鬼精灵的耳朵,脸上的表情立刻就没之前那么怕了,一边往高挑妇人怀里缩,一边喊道:“是三娘带我来的!” 高挑妇人一愣,紧跟着气绝,忍不住就想在她小屁股上再拍一巴掌。 结果还没等她动手,男人突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高挑妇人眼睛一立,恶狠狠的瞪向他,悬在半空中的巴掌终于落了下来。 小女孩儿偷眼一瞥,脸上最后一丝害怕也消失不见,小身子再次一窜,竟又从高挑妇人的马上窜了出去。 男人见状脸色大变,嘴里“哎呦”一声赶紧伸手去接。 银铃般的笑声洒满半空,小女孩儿准确无误的落进男人怀里,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 “爹~~~” 这一声甜得发腻的撒娇,瞬间便击破了男人所有的伪装,大嘴凑过去狠狠亲了口小脸蛋儿,发出“吧唧”一声。 “爹~~~”小女孩儿咯咯笑着又叫了一声,然后好奇的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呀?” “哈哈,你个小东西还想瞒过你爹?第一天就发现你了!” “呀!爹真厉害!” “哼!还往你三娘身上赖!你个小坏蛋!” “就是三娘带我来的嘛!”小女孩儿继续嘴硬,“我一路上可乖了,不信你问三娘!” 说着,还冲一旁的高挑妇人做了个恳求的表情。 这下,连跟着男人一起来的那人也忍不住了,咧开嘴无声的笑了起来。 被爷俩都叫做“三娘”的高挑妇人,自然就是超模同志扈三娘了。 说来也巧,她本名就叫“三娘”,嫁给武从文那厮之后恰好也排名老三,孩子们称呼她为“三娘”也是正理。 可偏偏每次那个混蛋听了都要取笑一番,好像听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搞得一帮相熟之人也都跟风瞎乐。 “好了好了!” 见媳妇有要发飙的迹象,武从文赶紧岔开话题。 “小坏蛋,爹这回也是偷偷来的,在旁人面前可别乱叫,该露馅儿了!” 扈三娘瞪了偷笑的陈二狗一眼,忍不住冲父女俩翻了翻白眼。 自家这个男人啊!宠起闺女来简直没有底线! 这次同来的队伍中,认识他的大有人在,可你看谁敢叫破这厮身份? 就连羽林营里的这帮小孩儿都一个个牢牢谨记交代,也就是小武英了,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这当爹的还得哄着...... “还有还有!” 扈三娘想起这点就停不下来,瞥了眼马上的丈夫,肚子里暗暗骂道:“她闺女就说了一句‘我爹好矮’,这厮第二天居然就长个了!” 第347章 夜访王府 太原,州府大堂。 商谈的气氛还算融洽,只是内容依然老生常谈。 见对话实在没什么营养,太原节度使张孝纯干脆聊起了家常。 “杨将军此次来,可回家看了?老夫人身体可还好?” 杨嗣业见对方提到母亲,立刻起身离席,语气恭敬的答道:“感念张相公挂念,上个月才与母亲通过书信,家中一切安好。” 杨家本是西北将门大族,杨嗣业追随武家军后并没有将家人接出,老母一直留在太原城。 也正是有这层身份和关系,三年来汴梁每次派来的使者,都是以他为首。 张孝纯“唉”了一声,故作责备道:“杨将军好容易回来一趟,怎能不先回家拜见一下令堂?” 杨嗣业重新落座,看向对方语气平静:“晚辈职责在身,怎可因私废公?” 张孝纯听出他话里有话,脸色尴尬了一下,再次岔开话题道:“武相公果然御下有方,令人叹服!” 杨嗣业不易察觉的微眯了下眼,提高了些音量道:“山河破碎,燕王殿下每日殚精竭虑、夜不能寐,做下属的怎能不思为国分忧!” 短短两句话,堂内火药味顿浓。 两人一个称呼武从文为“武相公”,另一个坚定称呼朝廷封爵,各自代表的立场已经很明白了。 一旁陪坐的王禀见气氛要糟,赶紧出声打圆场:“去岁西夏来攻,多亏燕王遣人送来的兵器铠甲,这才没让党项人占到便宜。一直未能当面道谢,着实惭愧,还望杨将军回去后一定代西北百姓谢过!” 杨嗣业看了王禀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异彩,起身抱拳应下。 三人又闲扯了一阵后散去,仍然像前几次那样没任何实质性的结果。 实在是一方没法明说,另一方便顺水装傻。 送杨嗣业离开时,王禀忍不住多看了他身后一名护卫几眼。 他总觉得这人有些面熟,仔细一想却又很确定不认识。 当夜,王禀府。 家中下人突然跑来禀报,说汴梁使者杨嗣业来访。 王禀已年过六十,多年来习惯早睡,闻言连忙从榻上起身。 他倒不是多巴结杨嗣业,而是心头满满的全是疑惑。 三年来,汴梁的使者不知来过太原多少次,可每次都是规规矩矩,从没有过私下拜访的情况。 就好像是生怕惹人怀疑似的! 今天这是怎么了? 皱着眉头穿衣出门,他发现儿子王荀已经等在门口。 “父亲,这杨嗣业一反常态深夜来访,莫不是......” 父子俩都是行伍出身,说话向来没有读书人那么多弯弯绕,可这回王荀却是欲言又止。 王禀闻言眉头皱得更深,没有去接儿子的话。 王荀见状一咬牙,压低了声音问道:“莫不是和两月之后的那件事情有关?” “住嘴!” 一直沉默的王禀突然暴喝出声,瞪向儿子的眼神极为复杂。 王荀对父亲一向又敬又怕,立刻低下头不敢再出声。 父子二人来到会客前堂,发现一身将铠的杨嗣业昂首肃立,身前倒坐着个普通骑卒打扮的人正在低头喝茶。 儿子王荀一愣,父亲王禀却是一惊,一双依旧锐利的眼睛不自觉眯了起来。 那人放下手中茶盏,抬头起身,笑着冲王禀打了声招呼:“王少保别来无恙啊?” 正是一直扮做杨嗣业护卫的武从文。 王禀目光凝固,下意识大声喝道:“所有人都下去!荀儿,你去守住大门,五十步内不许有人!” 王荀没见过武从文,心头疑惑间正想领命而去,却听见坐着那人突然笑道:“早闻令郎忠勇,当年金军围城时三月不曾下过城墙,端的是位好汉子!我想,今天的事情他也应该听听,您觉得呢?” 王荀闻言脸上立刻露出一抹得色,却不是因为对方后半段话。 当年随父亲血战金人、死守城池,才是他这辈子最得意的事。 见王禀还在犹豫,武从文笑着又道:“素闻王少保为人谨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对这句有些暗讽的话,王禀老脸先是一红,随即涌起几分傲气,哈哈大笑道:“燕王殿下都有气魄甘冒奇险,在下也不能太小家子气了!” 武从文语气淡淡反驳:“都是我汉家疆土,有什么冒不冒险的。” 王禀心中暗骂一句“真能装!”,嘴上讥讽道:“那燕王殿下为何不亮明身份,却要藏身军中呢?” 武从文摆出一副奇怪的表情道:“我藏了吗?今日在州府大堂,我可没戴面具,是王少保自己没认出来的。” 若论不要脸和睁眼说瞎话,这厮可是一等一的高手。 王禀下意识就要反驳,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对方这话还真没毛病! 今天在州府,别人不知道武从文长啥模样认不出来,自己可不是。 两人早在平方腊时就认识,对方还在自己军中呆了不少日子,绝对算得上熟悉,只是...... 想到这,他不自觉上下打量起了对方。 武从文一看就明白了他的心思,将手抬到胸口比了比,乐呵呵的问道:“是个头不对吗?” 王禀很尴尬,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好在武从文根本没打算等他的回答,便自己开口解释道:“我练的那个功夫有些古怪,自己也没想到练到高深处还能长个!” 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给自己身高变化编的借口,这些年来对谁都是这么说的,时间长了连自己都他妈快信了...... 一旁的王荀却是听得眼睛发亮,他想不到武从文如此身份,居然还能这么洒脱的拿自己身高调侃。 他很羡慕。 一直以来,自己的性格受父亲影响也有些古板,但骨子里,他同样渴望那种不羁。 老将王禀却是暗暗心惊:走到这一步的人,居然还能如此随意的拿自身缺陷调侃,这心机...... 想到这,他打算缓和一下气氛,于是换了个话题。 “听说燕王殿下这回把羽林营也带来了。” 武从文笑着点头,“是啊,小家伙们都长大了,该见见世面了。这天下,终有一天是他们的!” 王禀浑身一震,听出了对方话里的玄机。 可早已形成的价值观让他无法现在就作出选择,咬了咬牙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长公主殿下......” 这五个字一出,儿子王荀顿时大惊失色,右手下意识按上了腰间的刀柄。 “父亲这是要彻底摊牌了吗?” 心里想着,他突然发现对面的杨嗣业瞟了自己一眼。 只是瞟了一眼而已,浑身上下连动都没动! 这不禁让他瞬间羞得面红耳赤。 第348章 天下局势 武从文没有顾左右而言他,他早就在等这一句。 只见他毫不躲避的直视老将军的眼睛,语气平静而又坚定的说道:“两个月后,长公主守孝期满我便娶她!” 王禀激动了一瞬,随即强压着情绪叹道:“武大人如今已经贵为燕王,为何还要更进一步?!” 武从文却还是笑、还是平静,“燕王是因为收复燕京之功,与其他无关。” 王禀下意识辩驳:“那童贯......” 不等他把话说完,武从文直接抬手打断:“当年的那场北伐王少保虽然没有参加,可内容实情到底如何想必也是知道的。” “你我皆是战场上下来的军人,就没必要当着明人说暗话了吧?” 见对方冷着脸不说话,他突然一指王荀大声道:“长公主早有明旨,凡为国开疆拓土者皆可封王!我看贵公子就很有希望!” 被突然说到的王荀先是一愣,随即眼睛猛地瞪大,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他不是毛头小子了,已经年近四旬的人不是随便什么话都能骗住的。 可武从文这话......他却坚信不疑!而且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 王禀的心情也是同样,目光和心神不自觉飘向了西方,那是西夏国的方向! 良久,王禀猛地一抱拳。 “燕王殿下,王某一直没机会,今日便在这里当面感谢您这些年对西北的支持和帮助!” 说着就要跪倒。 武从文抢前一步将他扶住,语气严肃的说道:“你我都是汉人,脚下也是汉土!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保家卫国何分彼此?老将军不用因为那件事情谢我!” 王禀豁然抬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 自己刚刚的话已经算是表明心迹了......可对方为何不接? 蓦地,他脑中重放了武从文刚刚说的那句话,万般念头瞬间通达! “你我都是汉人......都是汉人......都是汉人!” 嘴里喃喃自语,声音越来越高,王禀那双布满伤疤的大手缓缓和武从文握在了一起,越攥越紧。 武从文承认自己今天来有赌的成份,却有九成的把握能够赌赢! 眼前这位老将是什么人? 在另一个时空苦守太原九个月的王禀! 皇帝投降了还在坚守的王禀! 抗旨拒不割让河东的王禀! 弹尽粮绝才兵败城破,和儿子王荀一起投汾河而死的王禀! 这种人会愚忠那个抛弃了西北军民的赵家? 谁能帮他保住家园,他就会站在谁一边! 谁若是再能帮他灭了西北人的世仇,他便会奉谁为主! 而这个世仇,就是和大宋纠缠拉锯了近百年的西夏党项人。 在女真南侵之前,如果要汉人选出一个最想击败灭国的目标,西夏的优先级甚至还排在辽国前面。 原因有二。 一是渊源。 党项本是汉臣,先后臣服于唐朝、五代诸政权和北宋,自立属于叛国。 而在中国人的心里,叛徒、还是和敌人结盟的叛徒要远比敌人本身更可恨! 二是因为党项人反复无常的无耻作风。 这货打从立国那天开始,就从没老实过,是年年犯边、岁岁劫掠,手段极为残忍。 宋军反击,这货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缩回去凭借地形和宋军耗着。 不仅如此,这货还和契丹人是一对儿默契极佳的好基友,一开战就向辽国求援,让辽军出动去捅宋军的菊花。 作为回报,北宋和辽国起了冲突,这货也会第一时间跳出来拖宋军的后腿。 不然当年宋金结盟灭辽,为啥只征调了一半西军? 就是防着这块狗皮膏药! 而最深受其害的就是与西夏接壤的西北秦凤【今陕西南部】、河东【今山西】两路,与西夏军作战的主力也是西北人----秦凤路出人、河东路出钱又出人! 近百年下来,西北各家各户几乎都有男丁死在战场上,两边可谓仇深似海! 三年前金军南侵,西夏便蠢蠢欲动想讨便宜。 只是因为女真人败得太快,只三个月便被打得几乎全军覆没,这伙狗皮膏药受到震慑才又缩了回去。 可贼哪有死心的一天? 击退金军的大宋并没有迎来中兴,反而陷入了混乱和事实上的分裂。 根本原因就是赵氏皇族都他妈死绝了,只剩下一个刚成年的公主独撑大局。 可惜那只是个公主! 在传统的男权社会,除了武则天一个,谁还见过第二位能掌天下的女皇帝? 即便是辽国的萧绰和后来的慈禧,也都是凭借太后的身份实际掌权的,说白了还是依附在男性皇权之上。 就是唯一的女皇武则天,那也是在国家稳定的情况下和平夺权,起于战火的一个都不存在! 赵福金和她背后的武从文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根本就没提登基即位的事儿,只是在汴梁称“长公主”,对外宣称开府监国。 对此,各地反应不一。 黄河以北,因为是武家军从金人手里夺回来的,自然尊奉长公主。 可惜经历了战火摧残,这些地方连百姓吃饭都成问题,支持只能停留在口头上,还等着朝廷救济重建呢! 汴梁城和周边地区也是一样,这里既是对长公主最忠心的地方,也是被女真人祸害得最狠的地方,活着都难! 往南走,淮海各地官员的态度就暧昧了。 他们表面上尊奉长公主,也按时交税纳粮,却从来没有足额过。 汴梁想往那里派官员?门儿都没有! 再往南过了长江,情况就更糟了。 江南自古就是本族世家大族强势的地区,再和那些南逃的官员一结合,直接就不承认长公主的身份,表示不知道是从哪随便找来的野种! 汴梁之战结束仅仅半年,江南各地就冒出来十几个所谓的“赵氏旁支后裔”,然后就彼此互称别人是假的、是叛逆,直接打成了一锅粥。 那场面,旁人不清楚,武从文那个穿越者可是熟的不得了,根本就是南明的翻版嘛! 三年过去,优胜劣汰、弱肉强食,如今只剩下临安的弘光朝廷【自称康王后裔】、福州的隆武政权【自称钦宗后裔】、蜀地成都府的永历朝廷【自称肃王后裔】三家。 其他地区。 京东东西两路【今山东地区】最稳定,因为没受战火波及、又是武家军的老巢,所以也最为富庶,是长公主府的主要赋税来源。 汴梁西边的西京河南府【今洛阳地区】、京兆府【今以西安为中心的关中平原】和淮海地区差不多,始终和汴梁若即若离,有赋税,但不多。 最后就是武从文此时来的西北两路了,情况更他妈复杂。 从老赵家将这里割让给女真人的消息传到那天起,西北人的心就冷了! 虽然没有宣布叛宋自立,却也不再向汴梁缴纳赋税钱粮。 当然,就算他们想,也没有那个能力。 因为这三年来,这块贫瘠土地上的人们,始终在独自抵挡西夏人的进攻! 第349章 万事虽未俱备 以党项人的尿性,一见大宋自己残废了,怎么可能忍得住?! 汴梁之战结束后不到半年,这伙没皮没脸的家伙就发动了进攻。 西北人虽然彪悍,西军虽然也一直都是大宋最强的精锐,可惜此时已经元气大伤。 二十万西军先是被调走一半随童贯北伐,结果几乎全军覆没。 紧跟着又独立面对完颜粘罕的西路军,屡战屡败之下损失惨重。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忠勇的西北人还是竭尽全力,前后两次凑了近两万精锐去汴梁勤王。 结果呢? 一个子弟也没等得回来,等回来的只有朝廷抛弃西北的消息! 可以说,党项人大举进攻的时候,整个西北能打的就只剩太原守军了。 可惜,这些在八万金军面前誓死不降的汉子,就算加上轻微残疾的,也就勉强不过万人。 如何对抗数万西夏大军? 西北人的选择是全民皆兵! 家家送子、户户出粮,节节抵抗、寸土必争! 可精神没法子代替一切,多由新兵组成的新西军战斗力实在不足,各类军需物资也极度短缺,在交战中屡屡战败。 到了靖康元年年底,太原城再次被围,只不过围城的换成了党项人。 而且这一次,情况比上次还要糟糕得多。 之前金军围城时,太原城内的各类物资还算充足,这次却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 情况惨到什么程度呢? 每张弓只有六支箭、两个人能分到一把刀、三个人有一面盾、十个人都凑不齐一套铠甲,绝大部分新兵都只能拿根棍子上阵...... 即便这样,太原城内,上到六十岁的苍头老者、下到十一二岁的半大娃娃,全都站上了城头! 西夏军狂攻三日,城内粮尽,蛇虫鼠蚁全部尽绝。 西夏军再攻三日,北城墙失守,王禀率最后兵力反攻,太原城摇摇欲坠...... 就在这最后的时刻,武家军出现了! 犹如神兵天降,岳飞、杨嗣业率一千骑自杀党项中军大纛,武松率两千悍卒下马结阵、一往无前。 城外西夏军大乱,正在攻城的士兵纷纷逃亡。 王禀父子趁机率部杀出,内外夹击之下大败敌军,太原之围遂解。 那一战,还真不是武从文故意拖到最后才出手的。 汴梁之战固然大获全胜,武家军自己也是伤亡惨重,加上河北新军,也就只剩两万来人,骑兵更是只有不到一千五百! 河北之地要收复吧? 燕京一线要重建防线吧? 两万人够个屁用! 虽然时间已经过了半年,可黄河两岸数百万灾民要吃饭,更要保证春耕,武从文哪有多余的粮食扩军? 这四千人是他东挪西凑了很久才聚集起的部队,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武家军的到来,不仅仅解了太原之围,还带来了大批兵器铠甲,和不算太多的粮食。 这些正是西北最缺的东西,不由得让各级文武大为感动。 不过他们心中同时却又不免惴惴,因为担心对方会赖着不走。 可领军的武松却惭愧的表示,自己必须立即率部撤回,接下来的仗只能西军自己打了。 张孝纯和王禀闻言,顿时惊疑不定。 党项人虽退,但仍然占据了大片西北土地,凭如今西军自己的力量,很难将他们彻底赶出去。 再者,他们也不相信对方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不趁机插手西北! 武松看出他们疑惑,便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信是武从文亲笔写的,那手烂得不堪入目的字儿别人也模仿不了。 他在信中先表明了自己的动机: 西北也是汉土,抵御外辱义不容辞! 然后又解释了自己的难处: 河北之地一马平川、无险可守,自己只能北上燕京,在那里重建防线,不让女真人再次南下,所以对太原的帮助就只有眼下这些了。 不过他也在信中承诺: 自己以后还会继续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主要是兵器方面,实在是武家军自己也极度缺粮。 见对方看完信后默然无语,武松苦笑着补充道:“如今国家危难,各方都很艰难,这点儿粮食还是我大哥从送往燕京的补给里硬挤出来的,诸位莫要嫌少!” 张孝纯和王禀等人哪会嫌弃,所有人都感激得热泪盈眶。 汴梁和太原之间的交情,就此建立。 后来武从文也没有食言,大批武器铠甲源源不断的送入壶关。 正是在这些的支持下,西北人才能在两年之内将西夏人彻底赶了出去。 而两家的关系也因此越来越好,以至于达到今天这种地步。 没有这个打底,就算武从文自恃武功天下无敌,自己敢来,他也不敢把闺女儿子也带来啊! 对于武从文只给武器不给粮草,西北人也很理解。 战乱过后,什么最难恢复? 不是商业、不是手工业,甚至不是城市的繁华,而是农业! 因为这玩意的生产周期太长了,不管你多着急、多拼命,地里的庄稼也是雷打不动的一年只能收两次。 武器就好说了,就算不生产新的,死在汴梁城下的十几万金军,他们留下的武器装备闲着不也是闲着? 还有一点很重要,也是其他势力不太清楚的。 汴梁之战后,武从文抽空回了趟梁山,把之前在牛吊系统里兑换的那些设备都给卸了出来。 什么? 光有设备没用,合格的工人从哪来? 还记得当初这货从汴梁逃婚时,拜托燕青夫妻的是哪三件事儿吗? 其中一项,就是让他们收集整理一份尽可能详细的工匠名单! 网络上有种说法,说北宋是典型的“以一国养一城”。 这话虽然夸张了些,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根据。 汴梁作为北宋的首都,人口最多的时候超过一百五十万,那是何等的繁华? 经济学上有个名词叫做“虹吸效应”,说的是资本和技术会自然而然的向经济发达的地区集中。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汴梁集中了大宋最多的手艺人,而且水平都是最牛逼的! 道理很简单,只有在这种大城市他们才能找到活嘛! 而且人一多就得卷,不卷就他妈得被淘汰饿死! 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这份名单有啥用呢? 武从文那个不要脸的,通过耶律孛牙笼络的那一半飞狐招抚司,将这份名单透露给了另外一半投降女真的飞狐招抚司...... 然后南下的金军就替他把活儿给干了...... 要问女真人那么听话的吗? 开玩笑! 别以为北方的游牧民族就他妈傻? 在某些地方,他们的思想比南边的汉人更加先进! 比如对工匠的重视。 蒙古人崛起之后,所过之处动辄屠城,唯独不杀有手艺的工匠,不但不杀,还会好吃好喝的养起来。 反观南边的汉人,几千年搞了个“士农工商”的排位,整天嚷嚷着奇技淫巧上不得台面。 也不知是真的读书把脑子读傻了,还是根本就是心眼儿坏? 扯回来!扯回来! 武从文把这些工匠全部送去了梁山,用不着逼,这些在汴梁饭都吃不上的人,一个个都他妈抢着去! 不让去都不行! 这些人可能不识字,但是有实践基础啊! 这个时代,还有比他们更好的技术工人坯子吗? 于是,到了靖康三年,以梁山泊为中心,范围涵盖整个梁山县的工业聚集区已经初具雏形了,甚至开始向周边辐射开来。 别小看这特别原始的工业区,工业化的力量是划时代的、是碾压农业社会的。 高技术产品的产量可能还不行,比如火枪火炮...... 但初级产品却是爆发式增长,比如非合金类钢铁...... 加上三年的时间,武家军控制区的农业生产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万事虽未俱备,武从文却已等不了东风了! 第350章 复杂矛盾的张孝纯 “老爷!” 一个王府下人突然冲进了前堂,面色惶急、语气说不出的惊慌。 王禀心中一凛,强自镇定道:“什么事?慢慢说!” 那人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的答道:“张......张相公来了!” 王禀没有表现出意外的神色,却是猛地转头看向武从文,欲言又止。 武从文更淡定,笑着对他说道:“老将军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王禀眼神亮了亮,深吸口气郑重说道:“张相公那边.......” 见他还是欲言又止,武从文微笑着点了点头,却是没有给出任何承诺。 王禀心中暗叹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王府门前。 两队人马正在对峙,可彼此对望的眼神却很复杂,显然相互都是认识的,有些还十分熟悉。 张孝纯负手立在两边中央,一身大宋官服整整齐齐。 王禀府的老管家躬着身正在解释:“张相公,听闻您深夜来访,我家老爷正在更衣,稍后便到。您看......是不是先让儿郎们收了刀兵?都是乡里乡亲的,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可就不好了。” 张孝纯听他唠叨了半天也没反应,听到最后一句终于转过了眼神。 正在为主家拖延时间的老管家被这一眼骇了一跳,实在是这眼神......太过平静了......平静的让人心惊肉跳。 “王少保恐怕不是在更衣吧?府中不是早就来了客人吗?” 张孝纯开口了,语气依然平静。 老管家却是眼中蓦地射出两道精光,一直弯着的腰也瞬间挺直,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变得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 王家世代将门,家中下人也不是寻常之辈,比如这平日里见谁都和和气气的老管家,就是战场退下来的老兵。 他这般反应也不奇怪。 如今的西北,文有张孝纯、武是王禀,几乎就是两家共掌权柄的格局。 权力斗争也好、各自提防也罢,两家互下暗子根本不是秘密,局内人都是心知肚明。 可再心知肚明,这事儿也不能摆到明面上来说。 如今张孝纯直接点破王府有客,就是摆明了告诉王府:你们府内的事儿,对我来说没有秘密! 这无异于直接撕破了脸! 张孝纯感觉到了对方气势的变化,却丝毫也不在意,再次将目光转向大门上方的“王府”匾额,轻轻开口道:“那上面的字,还是我去年亲手描的红。” 老管家一怔,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唏嘘,满身煞气瞬间就散了。 眼眶突然有些发酸,老管家咬了咬牙正要开口,朱红色的大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须发已经斑白的王禀迈步而出,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戎装中年,正是扮做护卫骑卒的武从文。 王禀似乎没看到府门前的剑拔弩张,轻轻开口道:“张相公,进去说吧。” 张孝纯没动,目光死死盯着武从文,脸上缓缓露出几分讥讽。 “燕王殿下如此藏头露尾,不是大丈夫所为吧?!” 话音一落,正在对峙的几百道目光“唰”的一下集中过去,个个不可思议。 这人是燕王?!燕王...... 武从文没有先答张孝纯的话,而是先以目光回礼。 每个被他扫过的人,都不自觉的低下头去,却又忍不住用余光偷瞄。 “都是汉家好儿郎,岂可自家刀尖相向?” 武从文的语气并不严厉,也没有越俎代庖的下达任何命令。 可对峙的两边却不约而同的放低了手中兵器,各自看向自家主将。 王禀暗叹口气,先开口道:“都收起来吧!” 王府这边的百余人闻言,没有丝毫犹豫的归刀入鞘,眼睛却紧紧盯着对面。 张孝纯带来的节度使府卫队没收到命令,不敢擅自做主,却都眼巴巴的看向他。 张孝纯对一切视而不见,目光依旧是紧盯武从文,再次开口问道:“燕王已经位极人臣,为何还要更进一步?” 王禀脸色大变,这话说得太直白了! 武从文按住想要开口的他,语气平静的反问了一个问题。 “三年过去了,张相公可有把握灭夏?” 张孝纯身子轻颤了一下,最后还是很诚实的答道:“不能。” 他明白对方问这句话的用意。 西北两路本就贫瘠,又被女真和党项接连祸害了两轮,土地人口空前流失,别说灭夏了,能挡住敌军年年寇边还要靠着汴梁支持! 武从文又问:“如果汴梁从今年起,不再向太原运送补给,张相公守得住西北吗?” 张孝纯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愤怒的吼道:“你在威胁我?拿西北的百姓威胁我?” 武从文摇摇头,“武值干不出那种腌臜事。三年过去了,曾在太原城下大败的西夏军都恢复了元气,北边的女真人也快了。” 张孝纯脸色再变,颤声道:“金人又要南下?” 武从文再次摇头,语气无比坚定:“我绝不会给他们那个机会!” 张孝纯沉吟一阵后问道:“燕王是要攘外先安内?” 武从文毫不犹豫的点头,“张相公,大宋以往与西夏交战,从来都是占据上风,为何如今力不从心?” 张孝纯不语。 武从文自问自答,“以前是举全国之力经营西北,如今还有那个局面吗?” 张孝纯沉吟半晌,突然提高了音量问道:“燕王为何不能做那中兴之臣,辅立宋室?!” 武从文毫无顾忌的嗤笑一声,“然后等着赵家再卖一次吗?” “你!”张孝纯瞪大了眼睛,手指颤抖的指向他。 武从文突然也爆发了,抬手一指南方,厉声喝道:“看看南边那三个都是什么货色?三年了,可曾有一个提过一个字的北伐吗?!” 语气又突然转为嘲讽,“不是武值看不起他们,但凡有一个派兵过了长江,我也佩服他们算条汉子!” 音量再次提高,“把希望寄托在那种货色身上,张相公是嫌赵氏卖国卖的还不够吗?!” 张孝纯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不停变化,却是始终没有再开口。 武从文说的这些他何尝不懂?只是心底那一份价值观的执念让他不愿意接受罢了。 武从文也没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 他对张孝纯的感觉很复杂,比王禀复杂多了。 因为对方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就很矛盾。 金军围太原,他身为一介文人,和守将王禀一起誓死守城,即便汴梁投降把西北卖了,他也依旧坚守到了最后一刻。 不能说没有气节! 可太原城破之后,王禀父子投河殉国,他却降了金人,还做了张邦昌伪齐政权的左丞相。 按说这种人应该是有些气节但又不多,有底线却又不是没法突破,面对如今势大的自己,应该比王禀更容易投靠才对。 可根据多年汇总的情报来看,这人是那种历史上很常见的文人。 投降外敌可以,那叫“择明主”! 可面对内部的政权交替,却像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第351章 君为国魂、将为国胆、兵为国刃! “张大人!” 武从文直接改了称呼,不再尊称对方为“张相公”了。 他对张孝纯这种人,有耐心,但不多! “西北儿郎,有谁受过赵家恩惠?抛洒热血又换来了什么?” “天下大势,浩浩汤汤,谁若做那阻挡历史车轮的石头,下场只有粉身碎骨!” 张孝纯下意识想要反驳,却突然感觉不对,眼角余光一扫,发现身边所有下属的眼神不知何时都已经变了,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颤抖了几下嘴唇,他终于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事后赵氏如何?” 武从文淡淡答道:“天下人自有审判!” 张孝纯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一滴浊泪自眼角滑落。 半晌后睁眼,一揖到地。 跟他一起来的属官、亲卫见状,一齐拜倒。 王府之人有样学样,一时间府门前的街道上跪成一片。 这其中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王禀。 见武从文看向自己,老将军微微一笑后正色,“燕王可知老夫为何归顺吗?” 武从文见对方似乎想和自己打打机锋,顿时来了些兴致。 “为何?” “燕王还记得方才老夫问过羽林营吗?” 武从文笑了,他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王禀突然单膝跪倒,大声道:“世人多道将门显赫,却不见多少孤儿寡母!燕王殿下能重建汉时羽林,收抚军中孤儿,必不会忘了我等粗人!” 武从文脸色一肃,朗声道:“君为国魂、将为国胆、兵为国刃!武值今日在此立誓,为国奋战者,生生世世,永不相负!” 王府门前静了一瞬,随即山呼海啸。 “万岁!万岁!万万岁!” ...... 河北。 本该是草长莺飞的时节,官道两旁却显得有些缺少生气。 倒是没有田地被撂荒,可就是给人那种感觉。 “爹,这里的人怎么这么少啊?咱们去年回梁山,地里的人可多了!” 小武英耍赖,空着自己那匹漂亮的白马不骑,偏要缩在父亲怀里。 可她这一句无心童语,却直接点明了问题所在。 就是人少! 当年金人占了河北,有两件事从头干到尾,一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第二就是向北边抓人。 十年灭辽,战火早就将辽国故地烧成了一片废墟,人口损失大半,急需奴隶补充。 而且他们抓的都是青壮,三年时间河北根本恢复不过来。 武从文在身前那颗小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答非所问道:“什么‘地里的人’?地里能长出人吗?” 小武英急了,一边伸手去扯他的胡子,一边大声辩驳道:“爹坏!我说的又不是那个意思!” 武从文也不躲,任由闺女扯住一缕胡须,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贱兮兮的继续逗弄:“那你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人少嘛!” “什么人?” 小武英快急哭了,刚想耍赖却突然反应过来,声音甜甜的喊道:“是农民伯伯!” “对喽!咱们吃的粮食都是农民伯伯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咱们得尊敬他们!” 武从文大声夸了一句,低头在那小小的头顶狠狠亲了一口。 “呀!爹,疼!” 河北是武家军自己的地盘,再用不着乔装,武从文一过黄河就亮明了旗号。 不仅如此,他还一路都穿着整齐的将铠,上面的金属凸起时不时就会硌着闺女。 这倒不是他烧包,而是政治需要。 曾经击退金人的燕王殿下每年都来巡视河北,既能振奋人心,也能显示存在感! 至于为啥要过黄河进入河北,那是因为这厮搞定了西北两路之后,又掉头去了趟洛阳。 河南、京兆两府夹在汴梁和太原之间,本就相对其他地方更加尊奉汴梁战公主,现在西北降了,这两块地方就像熟透了的果子,顺手就能摘下。 当然,武从文必须亲自去一趟,这叫给面子! 官道尽头突然响起一片锣鼓,黑压压一群人越来越近。 “坐好了,爹要加速了!” 武从文冲怀里的闺女喊了一声,随即一夹马腹冲了出去,形影不离的陈二狗紧随其后。 扈三娘也想跟上,马鞭扬起却又想起了什么,在马上转头大声喊道:“临安,跟上!” 那音量,显然不是喊给武临安一个人听的。 武从文的声音远远传来:“临安,你也来!” 眼巴巴看着父亲和妹妹腻歪一路的武临安,闻言眼睛一亮,夹腿挥鞭,瞬间就窜了出去。 “刘大脑袋!去年就为这事儿骂过你一顿,今年还敢搞这一套?!” 武从文勒马骂道,虽然板着脸,语气却透着十足的亲热。 人群之前领头的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拄着一只木拐,右边裤腿空荡荡的。 他见武从文一口就叫出了自己曾经的外号,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丢下木拐就要跪倒叩拜。 身后的人群见状,纷纷也要跟着跪倒。 武从文马鞭一指,语气不悦的喝道:“这才退役几年,你就忘了军中规矩了?” 刘大脑袋那条独腿本已弯了一半,听了这话瞬间挺直,仿佛条件反射般左拳狠狠锤了一下右胸。 武从文下马,抱着闺女快步走近,抬手狠狠锤了一下对方的肩窝子,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刘大脑袋被捶得龇牙咧嘴,身形却是纹丝不动。 “好!看来以前那点儿功夫没撂下!” 刘大脑袋傻笑,眼泪却止不住的流。 武从文撇撇嘴骂道:“哭个屁!咋地?断了条腿就变娘们儿了?!” 刘大脑袋用袖子狠狠抹了把眼睛,继续傻笑。 武从文单手颠了颠怀里的闺女,大声吩咐道:“叫刘叔!” 小武英别看平时调皮得不得了,关键时刻还是很给老爹面子的,甜甜一笑大声叫人:“刘叔好!” “哎哎哎!” 刘大脑袋乐得鼻涕泡都出来了,手忙脚乱的浑身上下乱摸,嘴里只会答应那一个字儿。 武从文奇怪道:“你在那找啥呢?” 刘大脑袋讪笑着答道:“这是咱武家军的小公主吧?我这还是第一次见,没......没带见面礼啊!” 武从文哈哈大笑:“不用!不用!这丫头野,回头你带她拿弹弓打几只鸟就行!我记得当年你干那活可是把好手!” 小武英一听这话,眼睛瞬间就亮了,挣扎着就要从父亲怀里下来,嘴上兴奋的嚷嚷道:“刘叔,带我去打鸟!我要去打鸟!” 刘大脑身后的一大群百姓,见自家里正竟然和大名鼎鼎的燕王殿下如此熟悉,一个个是既崇拜又觉得与有荣焉。 第352章 退役老兵的安排 说话间扈三娘和武临安也骑马赶到了,武从文便招呼二人也过来打招呼。 刘大脑袋其实不是武家军老兵,而是河北新军中的一员,在汴梁城下丢了一条腿后退役,所以从来没见过扈三娘。 可这并不耽误他恭恭敬敬的称呼王妃,只是目光不敢去看那张漂亮的脸一眼,倒是对虎头虎脑的武临安上上下下好一阵打量。 他不可能知道武从文的家事,还以为这就是大帅的亲儿子,只感觉大帅的种果然是人中龙凤! 武从文也不可能揭破,热闹一阵后步行着和大家伙一起回村。 刚刚人多还不觉得怎样,进村后走访了几户人家,他的脸便越来越沉。 一直跟着的刘大脑袋明白他的心思,笑着劝道:“大帅,你别看眼下这日子苦是苦了点儿,可大家伙有盼头啊!大帅给每家每户都分了地,日子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凡是参加过汴梁之战的老兵,都习惯称呼武从文为“大帅”,而不是更加尊贵的“燕王”。 武从文深出口气,问道:“每年要交几成粮?” “五成啊!一直都是五成!” “五成......”武从文喃喃重复,声音低沉。 刘大脑袋安慰道:“大帅别看咱们都是乡下人,却也不是不晓事的,这不是北边还在打仗嘛!等彻底灭了女真人,日子不就好过了!” 武从文也没太过纠结,心里也清楚这是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三年时间太短,远不够被战火摧残过的地方恢复。 再加上南北陈兵需要扩军,百姓们的负担不可能不重! 可这五成税......百姓们何时才能喘过气来? “不能再拖了!我华夏的百姓虽然通情达理、吃苦耐劳,可他们不是生下来就为了过苦日子的!” 武从文对自己心中的计划更加坚定了。 一转身语气郑重的对刘大脑袋承诺道:“三年!告诉乡亲们最多再忍三年!” 刘大脑袋激动的两眼发亮,大声道:“大帅!要打女真人了?还需要兵不?我们村有不少小子已经长成了!” 武从文伸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当夜武从文就住在刘大脑袋家里,随行的将士却都露宿村头。 有村民要招呼他们去自家住,却被很客气的拒绝了。 见实在劝不动,大家伙便来找里正出面去请。 结果刘大脑袋告诉他们:不入民宅是武家军铁打的军法!若非自己曾是武家军中的一员,大帅也不会住进自己家,这算是探访老战友! 汴梁之战后,不少伤残不能继续从军的老兵被迫退役。 武从文便定了一个政策,全部安排到各地去当里正,也就是村长。 别看这些人都是大老粗,当个村长还是绰绰有余的! 首先,他们都见过血,身上那股子气势就能镇得住场子,即便残疾了,真动起手来,等闲两三个人也不是对手。 其次,他们受过军事训练,能守纪律就知道怎么立规矩,说白了就是具备一定的组织能力。 最后,这些人离开前都被送到梁山参加了为期半年的识字班,在绝大多数人都大字不识一个的乡下,绝对算得上是高级知识分子了! 另外,说是“识字班”,其实叫做集训更加准确,因为在那半年里可不只是认字儿那么简单。 武从文的这个安排,既是给这些人找一条出路,同样也给他们安排了任务。 最主要的有三条: 第一,监督分地的公平和赋税缴纳的比例,决不允许有人趁机中饱私囊! 汴梁会每月派出快马前往各地,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收集每一个退役老兵的密信。 只要发现状告或者异常,核查官员和剿匪大军随后就到! 第二,扫盲! 所有人都带回去一本简易版的识字手册,内容简单,要求也很简单。 任职的地方,不论男女老少,最低要求是能写“从一到十”,外加自己的名字! 第三,农闲时组织军事训练。 这一项怎么说呢? 就是名字起的高大上,实际内容就是在村口一敲锣,全村人用最快速度聚集起来站好队就算合格! 如果再有余力,那就练练简单的向左向右转,顶多再加上个齐步走。 万一村里还有几个调皮捣蛋又好学的后生,那也可以教教简单拳脚。 说白了就是千万别和后世的大学军训比,饭都吃不饱,哪他妈有那个功夫和财力?! 不过也千万别小看这个,说练兵是扯淡,真实目的其实是在潜移默化中提高基层的组织力和纪律性。 游牧民族为啥兵民比例能那么高? 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需要定期迁徙,这种全族统一都要参加的行动,会在不知不觉间锻炼组织力和纪律性。 反观农耕民族在这一点上就差一些,生产方式决定了生活习惯,也决定了他们更加注重分工和小规模合作。 这些工作,原辽国境内的涿、易两州做的最好,因为这里算得上是武家军的老堡垒了! 当年武从文随童贯北伐,就是在这两个地方最先开始了打土豪分田地,后来率军北上,也专门把弟弟武松留下来巩固成果。 所以这里的群众基础特别好! 武松当年在这里招了不少兵,武家军被迫南返离开的时候,也有不少百姓跟着一起回了梁山。 比如李马粪,虽然如今已经贵为“梁山军工集团”的最高主官,也把梁山当成了自己的第二故乡,可骨子里还是认为自己是涿州人。 这两地的老兵,相比后来才加入的河北新军,在武家军中待的时间更长,受的影响也更深,做事自然更用心也更有章法。 武从文的队伍一进入这里,行进的速度便陡然慢了下来。 没办法,熟人太多,去哪家不去哪家?一个搞不好就要伤人心的! 不过这可把小武英给高兴坏了! 老爹每天和一帮老兄弟喝酒吹牛,他就跟着村里的孩子们下河摸鱼、林中捉鸟、地里撵兔子,每天都造的跟个你猴儿似的...... 就这么一路走走停停,直到靖康四年三月初,一行人才终于到了燕京城。 “二叔!” 远远看见武松,小武英立刻也不管老爹了,窜上自己那匹白马就猛抽马鞭。 武松也是眉开眼笑,立刻就把本要迎接的哥哥抛到了九霄云外,跳下马就往前迎。 一边跑还一边喊:“慢点儿!慢点儿!” 结果小武英纵马直接奔到了他面前两步才猛地一勒手中缰绳,白马嘶鸣着人立而起。 武松“哎呦”一声,前窜一步伸手去拉马缰,嘴上喊道:“小心别摔了!” 小武英却“咯咯咯”的笑着喊:“二叔!我厉不厉害?” 第353章 不能再拖了 武松小心翼翼的安抚好白马,这才哈哈大笑着夸道:“厉害!厉害!我家女将军天下无敌!” 谁说这兄弟俩一点儿不像的? 在宠孩子上简直一模一样,甚至至今还没娶妻的武二郎,比他哥武大更没底线。 连“女将军”都是张嘴就来! 也是小武英太会哄人儿,直接从马背上就往二叔怀里跳,被接住后先就狠狠“吧唧”了一口。 武从文骨子里是现代人,这个时代的什么女子规矩?根本不存在的。 在他的纵容,甚至是刻意引导下,小武英丝毫没有半点儿所谓的“礼法规矩”,搞得潘金莲整天唉声叹气,一些老古板大臣整日里在背后偷偷吐槽“疯丫头”。 武从文没有加速,等着武临安也纵马冲了出去。 武临安比妹妹规矩多了,远远便下了马,走过去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二叔。” 武松也没有丝毫区别对待,抱着侄女大步上前,一弯腰,另一只手把侄子也抱了起来,顺便在他脸上也狠狠亲了一口。 “呦呵!你小子又沉了啊!个头也长高了!” 武临安虽然不是大哥的亲生骨肉,却是自己当年亲手在临安东门拼死救下的婴儿,怎么会有亲疏之分。 大队人马走近,武松先恭恭敬敬的向三嫂子问好,这才发现哥哥的脸色不太好看。 扈三娘和他也是老交情了,下江南时便是同伴,见状连忙过去把两个小家伙接了过来,顺便使了个眼色。 超模同志虽然性子大大咧咧,如今好歹也是当了娘的人,心思也细腻了不少。 武松会意,上马赶到了哥哥身边。 “我刚去过太原,那里虽然残破,却也比这燕京强上百倍。” 跟自己亲弟弟,武从文也不客气,一句话直入主题。 武松也严肃了表情,点点头道:“燕京周遭百姓的日子确实难过!” 武从文默然不语。 他之前的话并不是责怪弟弟治理地方不利,因为心里很清楚换谁来都是一样! 原因很简单,没有那个基础条件。 当年逼着女真人签了条约,虽然成功拿回了燕京一线,说是要构筑北方防线,可现实哪有那么容易?! 汴梁一战过后,武家军满打满算也就剩下两万来人,分守四方之下,派到北边的能有多少? 无奈之下,武从文干脆放弃了边境,连古北口、居庸关、得胜口等几个最重要的关隘都没派一兵一卒,命令武松将一万兵马全部聚集在燕京城。 说白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北方防线,曾经的大辽都城燕京,其实就是武家军钉在最北边的一颗钉子! 女真人要南下劫掠? 可以,我坚壁清野! 想要向南深入? 就问你怕不怕燕京守军断了退路! 在这种政策之下,除了燕京周边三十里范围,再远一点儿都是荒无人烟,后勤全靠后方输送。 这也是河北大地三年都没恢复过来的一个主要原因。 有人问在当地屯田岂不是更划算? 的确是这样,可时不时南下骚扰的女真人也会有的抢啊! 武从文宁可咬牙硬挺,也不会让女真人从自己手里得到半分好处! 至于燕京周边的百姓? 别怪武从文心狠,他曾经给过机会的。 可从当年拒绝跟随武家军南下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而且,实际情况是这里也没剩多少人了。 金军第一次攻占燕京的时候就开始向北劫掠人口,第二次南下时也干了同样的事情,仅剩的那点儿人要么进入已成军事堡垒的燕京城讨生活,要么南下进入涿易两州寻活路。 反正这两个地方也都需要人,越多越好! ...... 武从文很快就消失了,连扈三娘都不知道自家男人去了哪里。 小武英别看平时调皮,其实心里透着呢,可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了。 也不嚷嚷着找爹,拉着哥哥武临安就开始逛起了燕京城。 原辽国皇宫。 这里稍微值钱点儿的东西早就被拆光了,失去了金属部件装饰的古代房屋,怎么看怎么是浓浓的破败感。 一间孤零零得有些突兀的密室,陈二狗负手立在门前,百步之外才有武松的亲兵站岗。 密室之内,武家兄弟对面而坐。 武松汇报完最新的情况,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家大哥。 他总觉得大哥这回来和前几次不一样,心头隐隐有种兴奋感----难道是到时候了? 武从文闭着眼睛沉思半晌后缓缓开口。 “太原已降,我留了杨嗣业在那。这事儿你知道了吧?” 武松点点头,眼中光彩更盛。 武从文一行走的慢,这消息早就提前传到了燕京。 “还有河南、京兆两府,汴梁也已经派遣了官员前去。” 武从文接着说,武松更激动了,终于没忍住问道:“大哥,是要动手了吗?” 武从文没让弟弟失望,点了点头。 武松豁然起身,激动的喊道:“大哥,弟愿为前锋!” 这两年他眼看着小股金军隔三差五就来逛荡一圈,自己却只能忍气吞声的紧守城池,早就快被憋疯了。 武从文笑着招呼他坐下,“自然跑不了你,古北口那边怎么样了?” 武松强压着激动,沉声道:“各项情报早已摸清,只要发动,该有七成把握!” “七成不够!”武从文皱眉道,“三年时间太短,大军粮草是最大的问题,必须速战速决!” 武松知道大哥说的没错,却还是面露难色。 虽然诸般布置一刻未停,但古北口毕竟是金军驻守的要地,总不可能有百分百的把握吧? 武从文突然话锋一转,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那些家伙最近来过吗?” 武松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哥哥问的是什么,眯起眼睛答道:“下个月就是大哥与长公主的大婚,那些家伙就像闻着了味儿的老鼠,来的更勤了!” 武从文笑了,“来得好!” ...... 临安。 到底是江南温暖之地,三月初城中已是繁花似锦。 “秦相,蜀王的人还没到吗?” 问话的是弘光朝廷的太尉董云,相比三年前明显苍老了许多。 坐在他对面的尚书右丞秦桧闻言,慢悠悠的品了口盏中香茗,放下后才脸露讥讽道:“那些鼠辈,看来是铁了心要偏安一隅了。” 董云眉头皱得更紧,忧心忡忡。 秦桧见状笑着劝道:“太尉大人勿忧,本就没指望他们。” 顿了顿手指南方,“闽王那边要不是实在撑不下去了,也不会派人前来。” 董云摇摇头,“不是指望他们帮忙,而是担心他们趁机生事。” 秦桧重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生事?那可再好不过了!” 董云一愣,随即恍然,眼神复杂难明。 第354章 江南闲扯 三年前,秦桧和董云两人突然带兵南下,渡过长江后直奔临安,着实打了江南各方势力一个措手不及。 甩出先皇、先太上皇的遗诏,他们就是长江以南职位最高的官,还有重建中央、另立新皇的权力! 谁赞成?谁反对? 反对的干掉! 赞成的有赏! 怎么赏? 封官赐爵啊! 别忘了秦桧手里还有九张空白“遗诏”呢! 尚书右丞和太尉两个位置有人了,其他官位可都还空着呢! 对进入中央没兴趣? 好说!封疆大吏感不感兴趣?! 那可是多少人,尤其是本地世家大族世世代代梦寐以求的东西啊! 原来的江南官场自然有人不干想要反抗,可惜决策链条实在太长,效率嘛......根本就他妈的没有效率! 为啥这么说呢? 那就必须简单讲讲江南的发展史了,尤其是几次跨越式的发展,因为只有了解了这个,才能真正搞懂这里头的势力组成和权力结构。 【先声明一下哈!对江南开发史不感兴趣的大大们可以直接跳过,后面有最终的结果,不耽误大家伙理解。】 华夏对长江以南的开发很早,周天子就在这里分封了诸侯。 插一句,那会儿的分封可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样。 周天子:“小熊啊!江南那地方不错,一年三熟呢,封给你了!” 【其实楚国王族应该是芈姓熊氏,姓用来标志父系血脉,氏用来标志母系血脉,春秋之后才姓氏合一的。咱们这里简单点,就简称楚国王室姓熊哈!】 实际情况是。 周天子:“小熊啊!我看江南那地方不错,一年能三熟,给你张任命书,你带人去给老子抢回来!” 不仅是楚国,曾经同样牛逼过吴国和越国也是这种情况。 于是一帮人从中原出发,带着一家老小南下开始抢地盘。 他们虽然文化水平高,武器装备也牛逼,奈何人太少啊! 人家江南那地儿又不是没人住,能任由你抢? 再加上北方人到了江南烟瘴横行之地水土不服,难搞啊! 怎么办? 团结就是力量,抱团才能活下来! 嗯,先活下来再说...... 这里说的团结可不是光指自家人团结,是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干掉那直接动刀的,赶走那誓死不降的,奴役那软不拉几的,剩下最后也最多的本土犹豫派怎么办? 拉拢啊! 拉拢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联姻!搞成一家人不就得了?! 华夏祖先还是很牛逼的,一番操作下来效果很好,却始终无法解决一个基本矛盾----外来集团和本土势力的博弈! 现如今繁华富庶的江南,一开始的时候可不太适合人类生存。 “湿热”两个字就断了最初的文明发展,人在那种环境下容易生病啊! 在基本没有医疗的远古,生病差不多就意味着死亡。 人都活不长,谈何发展? 这种恶劣的生存条件,决定了长江以南的先民也要抱团,因为抱团才能提高活下来的几率。 现在两股同样抱团的势力的确相互妥协了,可离真正的彻底融合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本土势力:你以为你儿子娶了我家闺女,你闺女嫁给我儿子,咱俩就真成一家人了? 放屁!真要那样,你那王位让给老子坐坐呗! 熊家:你以为我儿子娶了你闺女,你就有资格当王了? 放屁!王位上坐的只能姓熊! 楚国最鼎盛的时候,地盘面积天下第一,人口也不逊色北方诸侯,为啥始终都无法北上呢? 因为姓熊的一出兵,各地的本土势力就他奶奶的叛乱! 别说这些本土势力,北方诸侯慢慢把熊家都看成了南蛮子...... 这是华夏祖先对江南的第一次大开发。 ...... 第二次是秦始皇。 统一天下后,几十万秦军南征,一直打到了南海边。 这又是另一条路子,不再发任命书了,直接以国家力量武力征服! 可惜,秦二世而亡,这种尝试刚开了个头就结束了。 南征军主帅赵佗封闭三关、割据自立,重新走回了第一条路。 然后又是新一轮的外来集团和本土势力的对抗、博弈。 汉朝建立初期也是一样,什么淮南王、长沙王......走的也是当年周天子发委任状的那一套。 ...... 第三次是汉武帝。 收复闽越、加强中央集权,又走上了秦始皇当年曾经尝试的第二条路。 这本来是个很好的机会,可惜汉朝有个北方强敌匈奴,因此国家的重心始终都在北边。 ...... 第四次是汉末三国。 大批北方世族南迁躲避战火,算是非自愿的走出了第三条路,即民间自发的开发江南。 可这些人同样要面对一个老问题----如何与本地势力相处? 此时两边的势力对比已经发生了根本性转变。 曾经的外来者,经过千百年时间早已和最初的本地人彻底融合,形成的新一代本土势力文化也不低、装备也不落后。 反观新来的北方人,因为是逃难,所以都他妈是散装着过来的。 咋办? 还能咋办?妥协呗!伏低做小呗! 毕竟“谁拳头硬谁老大”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从这时起,长江以南的本土势力开始占据了上风,那些千百年形成的大家族实际掌控着江南。 要不是他们自己也不够团结,北方人根本就进不来,进来了也只能是免费劳动力! ...... 第五次是五胡乱华。 司马家的混账丢了北方、丢了中原,造成了第二次大规模南渡。 大批人口、大量北方技术的涌入,却也让长江以南迎来了又一次的大发展。 ...... 第六次是唐末、五代十国。 情况和上一次一样,南方持续从北方吸血。 当然,这种说法并不准确。 准确的说,应该是南方接纳了大批活不下去的北方难民。 ...... 第七次,在这个时空还没发生,那就是宋室南渡建立南宋...... 南方人最初是因为自然条件,后来是因为习惯和传统,再加上远离权利中心而造成的事实上放任,就造成了这里的人抱团。 抱团造就了一系列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他们强大到足以左右皇权、左右朝政、左右国家! 可凡事都有两面,抱团的正面是团结,反面则是封闭和排外。 再加上江南的大家族又不止一家,所以他们能达到的最高成就,也就仅止于“左右”了! 华夏历史上北方南下统一的很多,自南而北统一的就只有一个朱元璋。 有人说这是因为北方人善战。 放屁! 南方人不勇敢吗? 那“无湘不成军”的说法是哪来的?! 查查抗日历史,川军又死了多少人?! 还有人说是水土不服,南方人北上后适应不了寒冷的气候。 也是放屁。 北人南下就不存在水土不服了? 也有人说是因为南方没有骑兵,冷兵器时代武力上太吃亏。 这倒是有点儿道理。 不过北方有多少次自己打的“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惨得只剩下半口气,怎么就只有一次北伐成功呢? 还有人拿地理说事儿,说从南到北没法步步为营,更是扯淡! 南方还有长江天险呢,还有水网交错呢,怎么能说地利是北方独有的优势呢? 个人认为,根子还是出在“地方势力”太强上! 第355章 世家大族 不同于北方的“经常性洗牌”,南方战火相对较少,尤其是那种毁灭性的战乱。 这就造成了很多南方的世家大族,甚至能延续千年不败。 这些大家族的正面作用是有利于地方稳定,其对本乡本土的治理也更用心。 坏处也很明显,最主要的有两点: 一是垄断资源和上升通道,不依附他们别说出头,连活下去都难! 二是内斗多,本土家族和外来势力斗,本土家族相互之间也斗。 说白了就是更加注重家族利益,从而天然的排斥中央集权,使得国家没法集中力量办大事! 这种情况直到新中国建立后才被彻底改变。 一是百年战乱严重削弱了曾经的那些大家族,自下而上的革命又彻底摧毁了他们存在的根基。 二是百年屈辱彻底打醒了中国人,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团结的重要性,是全国范围内的大团结,不是一家一姓、一城一地的小团结。 三是科技的发展,让南北沟通的效率大大提高,时间和空间上的压缩,让“土皇帝”成为了一种没有现实基础的妄想。 赶紧扯回来哈!估计不少大大要骂死我了! 此时的江南就是这样...... 汴梁的老赵家直系都死光了,多好的机会啊?! 谁会甘心尊奉一个黄毛丫头?自己做主他不香吗?! 于是,一大堆赵氏后裔就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然后就像养蛊,相互之间打来打去,最后只剩下三家。 其中和北方外来势力结合的最好的临安,成了实力最强的那一个。 ...... 临安,史府。 三人围坐圆桌,头上全都带着斗篷,似乎不想轻易让旁人看清自己的容貌,和房间里的烛火通明格格不入。 不过一开口,苍老的声音倒是和身上的打扮很配,充满了腐朽的气息。 “史家主,我们林家的态度很明确,全力支持临安北伐!” 顿了顿,先说话的老者进一步保证道:“临行前,家主特意交代我一定把话带到,林家以妈祖起誓,福州绝不会出兵!为表诚意,三关守军可以削减三成。” 史鹏还没回应,另一个老者先嗤笑一声插嘴道:“呵呵,你们是怕临安趁机南下吧?” 林姓老者被说中心事,一拍桌子骂道:“姓杜的!我们两家打起来了,对你有什么好处?莫不是想要趁机顺江而下?!” “哼!我杜家才懒得掺和你们那些烂事!” 杜姓老者嘴上说得轻松,可不经意间露出的几分蜀中口音,却表明了他心里并不是那么平静。 史鹏见两人又要吵起来,赶紧出声打圆场道:“二位都消消火,消消火!咱们史、杜、林三家这些年里虽有冲突,可面对北边却是唇亡齿寒,万不可自家先伤了和气。” 第一个开口的林姓老者显然最不愿意翻脸,闻言立即附和道:“史家主说的有理!大局为重,今天便不和你计较。” 见姓杜的还想出言讥讽,史鹏眉头一皱抢先说道:“自古北方一统后必要南下,我两家败了,蜀地虽占着地利,又能守得几年?” 杜姓老者见另外两家似乎站在了同一阵线,只得压下火气不再吭声。 史鹏见气氛有所缓和,继续说道:“姓武的小儿狼子野心,立了个不知从哪找来的所谓长公主,一月后又要把人娶了,想做什么已经昭然若揭!” “你我皆为宋臣,世受皇恩,必不能坐视此等国贼篡逆!” 说到这他顿了顿,见其他两人都点头表示认可,这才继续说道:“故我朝有意北伐,一路出镇江、一路出鄂州,十万大军过淮南、会猎于故都汴梁!” 此言一出,姓林的脸显喜色,姓杜的却皱起了眉头。 “史家主,你刚刚强调故都汴梁是什么意思?” 林姓老者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也收了喜色,一双老眼直勾勾的盯着史鹏。 史鹏抬手捋了一下胡须,语带得意的笑道:“汴梁本就是大宋故都,谁能收复,谁自然便是正统!” 其他两人齐齐变色,随即又收敛了情绪。 杜姓老者一抱拳,“那就预祝临安马到功成了!” 林姓老者也有样学样,“林家也是一样,预祝史家再立新功!” 史鹏见两人没上当,心里暗骂一句“老狐狸!”,立刻改变了策略。 “不过这北伐讨逆的大事,也不能全由我临安一家承担,二位是不是也要出些力?” 林、杜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暗道:“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不知史老的意思是?” 杜姓老者先开口了,他知道史家针对的主要是自己这一方。 “成都出兵五万,北上攻打兴元府!”史鹏不再废话,说完这句后转向了林姓老者,“三关守军撤走五成,负担我北上大军半数粮草!” ...... 久违的史家别院。 当年的十岁孩子,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十七岁的俊朗少年,只是曾经的那份阳光早已不在,细看眉眼尽是阴鸷。 “事情办得如何?” 史浩斜靠在油灯下,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手上的书本。 已经年近七十的史鹏垂手肃立,仔细看腰还有些弯。 “条件他们都答应了。” “没扯皮?”史浩终于抬起头来,看了自己的那个父亲一眼。 史鹏挤出一个笑容道:“怎么可能不扯皮,那两家也不是好相与的。” “但是最后还是全都答应了是吧?” 史鹏听出了儿子话中的异常,有些不解的看了过去。 史浩突然咧嘴一笑,露出的森白牙齿在昏黄灯火的映衬下说不出的瘆人。 “咱们史家有敌人,他们何尝不是一样?这么好的机会,怎能放过?!” 史鹏蓦地瞪大眼睛,还是不敢确定的问道:“你是说......北伐......” 不等他说完,史浩一边起身一边淡淡打断道:“北伐还是要有的,不然怎么让那几家栽个跟头?” 史鹏下意识躲开儿子的目光,讷讷着不敢再说。 史浩看了他一眼,微微躬身行了个礼道:“父亲快去休息吧,我要更衣去当职了!” 史鹏知道自己儿子这是下了逐客令,答了声好转身就走。 他是一刻也不愿意多和这个儿子面对面相处,离开的脚步说不出的仓惶。 一直出了别院大门、坐上马车,史鹏这才大口大口喘起了粗气,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滴答而下。 第356章 爸爸去哪了? 六年前的那件事,不但没让史家伤了元气,反而因为少了一干尸位素餐的纨绔直系,从而腾出了不少位置。 作为长房长子的他名正言顺的接过了家主之位,大刀阔斧的提拔了一大批旁系俊彦,整个家族的活力一下子就被激发了。 紧接着又和平叛后留守的折可存搭上了关系,借着清算方腊余孽的机会,干掉了好几家老对手。 所得的浮财自然要洒出去,可那些搬不动的产业,却全都归了自家! 到折可存北返之时,史家已经是名副其实的两浙路第一家族了。 潜心消化了三年,机会再度降临。 北方惊变、皇室灭门、国贼现世,整个大江以南都面临着一个重大选择。 是继续尊奉汴梁?还是割据自立? 绝大部分各地豪族都选择了第三条路----观望! 史家最初也是那么做的,静观其变,可得知秦桧、董云二人渡江南下后的第一时间便做出了新的选择----旗帜鲜明的予以支持! 不然你以为秦、董二人是怎么顺利进入临安城的?就凭两人手下那三千兵马? 呵呵! 表面上,史家是看中了对方手里的圣旨,想要抢先占据大义名分。 实际上,他们更看重的是实力同样强大的北方官僚集团! 赵氏毕竟享国一百六十多年,内部治理也算是功绩,威望还是有一点儿的,尤其是在没被金人糟蹋过的南方。 大宋也毕竟大体稳定了上百年,崩溃得也是莫名其妙、猝不及防,各地的官僚系统根本就没来得及受到影响,依然保持着正常运转。 这些人,实力不容小觑。 最重要的是,这些占据着职位、把控着行政权力的地方官员,往往都不是本地人! 这里不得不表扬一下老赵家,他们干别的不行,有一桩事情倒是办的极好! 那就是彻底、深入的推行了科举制度! 科举虽然有种种为人诟病的缺陷,可这种通过考试而选拔官吏的制度,的的确确打通了第二条华夏人才的上升通道,在制度设计上给了底层一个向上攀升的机会。 在科举产生之前,底层想要出人头地,唯一的渠道就是军功。 可战争却不是年年都有的,搞不好还容易玩儿脱,最后变成了改朝换代! 科举源于隋朝【也有一说产生于汉朝】,鼎盛于明清,真正的完善和发展则是在唐朝和宋朝。 其中唐代采用的还是科举、察举并行的人才选拔制度,而世家大族作为既得利益者,自是天然排斥科举,又在权力结构中占据绝对优势,很容易就能垄断本就不多的科举名额。 这才有了黄巢“打进长安比考进长安容易多了”的说法! 唐末动荡,北方世族遭到毁灭性打击,又经历了五代十国的彻底洗牌,到北宋建立时基本上被摧毁殆尽。 这为宋代科举的彻底、深入执行提供了条件。 赵家也是吸取了前人的经验,一门心思的贯彻科举,可以说是他们对华夏历史最大的贡献! 扯这么远,是为了让各位大大们,能够更容易理解此时江南的权力结构。 由于战乱较少,相对稳定的长江以南,仍然保留了不少像史家这样传承数百年的大家族。 他们掌握了大量土地和财富,族中子弟也有更多机会读书入仕,很大程度上掌控了地方庶政。 这种情况中央自然清楚,也必须防备,所以委派了大量通过科举选拔的官员到各州、府、县任主官。 为了防止这些人投靠,或者与地方势力勾结,还规定必须异地为官,并且定期轮换。 这就是流官制,说白了还是中央与本土势力在争夺权力。 此时的江南,权力结构的地基是各地的大家族,金字塔顶端还是之前的那些朝廷命官。 而后者作为外地流官,在本地无根无基,为了避免被架空,对手中的权力和军队把得非常紧,时时刻刻防备着前者。 史家接纳秦桧和董云,就是引入了第三股势力,咱们姑且称之为“南渡派”。 南渡派手里的圣旨,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皇权,天然克制江南原有的朝廷命官。 而且南渡派可不仅仅只有两个人,很多因为种种原因不愿意尊奉汴梁的官员和家族,看见秦、董二人站稳了脚跟,也陆续南渡。 这样一来,权力重新洗牌,之前的朝廷命官被干掉,代替他们的秦党毕竟是纯新人,不和本土势力妥协根本啥都干不了。 而以史家为代表的江南本土世家大族,最想要的妥协是什么? 进入朝堂!插手权力中心! 这在以前是万万没有机会的,别说皇帝防着这个,朝廷命官也防着啊! 现在看明白了吧? 一番操作下来,江南世族更上层楼,成为了事实上的统治者! 在这个过程中,最先与秦党合作的史家,不但切走了最大的一块蛋糕,还顺便把很多不对路的本土势力踢出了局,成为了最大的赢家! 而在幕后策划这一切的,并不是史鹏这个家主,而是六年前血腥清洗了史家的十七岁少年郎! 世上从不缺聪明人,见史家得了好处,其他地方纷纷有样学样,这就是为啥江南会一夜之间冒出那么多赵氏后裔的根本原因...... “老爷,咱们现在去哪?”与马夫同坐的管家出言问道。 按道理,作为史家核心一员的他,应该称呼史鹏为“家主”的,却偏偏要像小门小户那样叫“老爷”,绝对属于不敬! 不过史鹏并不在乎,也不是不在乎,是早习惯了。 回过神来,史鹏声音疲惫的答道:“进宫!” 进宫并不是要去见皇帝,那小屁孩儿就是面旗子。 ...... 燕京。 武从文已经消失好几天了,连“疯丫头”武英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儿,整天缠着二叔武松要找爹。 武松只能变着法的糊弄,逼急了也开始玩儿消失。 搞得燕京城内突然多了一景----骑着白马的小姑娘打头,屁股后面跟着一大帮半大小子,一群人整天纵马炸街,嘴里嚷嚷着要找节度使大人。 按说武从文之前也经常性的不着家,外出巡查一走几个月都是常事儿,为啥这回小丫头这么敏感呢? 因为这回不只是爹不见了,就连三娘也是一样! ...... 古北口。 这个曾经被武家军使诈拿下的关隘,如今可比当年热闹多了。 宋金虽然仍是敌国,可并不耽误相互之间做生意啊! 当然,明着来肯定不允许,不过可以走私啊! 古北口就是最大的交易窝点儿...... 第357章 老子打的就是黄袍 “呦!这不是聂掌柜吗?我算着你这两天就该到了!” 一个女真谋克乐呵呵的打招呼,显然是和目标人物极熟悉的。 被他叫做“聂掌柜”的人是个胖子,一脸肥肉走起路来都在上下乱颤,闻言哈哈笑着走过去,袖子一抬就递过去个小布包。 女真谋克手指捏了捏,脸上的表情顿时更加亲热了,甚至还伸手搂住了聂掌柜的脖子。 “哈哈,还是聂掌柜懂规矩,不像有些南边来的商队,净变着法的坑人!” 聂掌柜也反手搂住了对方,只不过个头太矮,只能搂住对方的腰。 那场面......嗯,有些让人眼皮直跳...... “嗨!我们汉人有句俗话----林子大了啥鸟都有!说的就是总有人会不守规矩嘛!” 笑着回了一句,聂掌柜紧接着问道:“猛安大人在不?这会儿可得空?” 古北口驻扎着三千金军,按说有三个猛安大人,可那女真谋克却很清楚对方问的是哪个。 因为这三千人里,只有一千是女真兵,其他两个猛安也敢称大人? “那你可得等等了,猛安大人有客。” 聂掌柜一听,顿时苦了脸,“那得多久啊?我这一趟可得尽快过关!” 对方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凑近了低声问道:“有好货?” 聂掌柜轻轻点头。 那女真谋克瞬间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瞪着眼骂道:“那你不先想着兄弟点儿?” 聂掌柜翻翻白眼,撇嘴怼道:“你确定自己敢要?” 女真谋克瞬间再次变脸,下意识就想张嘴问些什么。 聂掌柜目露紧张,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低声喝道:“闭嘴!” 女真谋克不但没生气,还再次正了正表情,拉开对方的手急声道:“我这就去禀报猛安大人!”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聂掌柜却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先让我的车队入关啊!” 女真谋克一拍脑门,连道“忘了”,然后毫不犹豫的下令打开关门。 混在护卫队中的武从文看着这一切,不禁在心里暗自点头。 “兄弟......呵呵,看来锦衣卫把关系经营的不错啊!” 没错,被自家闺女找疯了的武从文,就混在这支走私商队里。 正琢磨着心事,冷不防被边上一人捅了下腰。 武从文浑身一激灵,恶狠狠的转头瞪眼。 一身男装的扈三娘,眉梢闪过一丝恶作剧得逞的笑,随即板起脸低声问道:“你扔下闺女儿子,就为了亲自来这看一眼?” 武从文懒得搭理她,翻了个白眼道:“不爽你可以回去!” “想得美!我说了你去哪我就去哪!” 刚说完这句,扈三娘突然反应过来,用一副不可思议的语气问道:“你还要往北?!” “猜到了就好!带着你累赘,明天赶紧跟着别的商队回去!” “我不!你别想甩下我!” 这话还没过三句,扈三娘的声音就开始兴奋了。 武从文是真不想带她,缓和了语气开始摆事实讲道理:“这里人多,乱哄哄的好糊弄。出了关,还能藏得住?” 扈三娘立刻反驳:“我离开汴梁之前,特意跟绣娘学了易容术,你仔细看看,还能认得出我是女人吗?” “屁的易容术!撑死就是化个妆!” 武从文心里暗骂,嘴上却道:“脸能变,身材能变?你自己低头看看,能藏得住吗?” 说着,还用目光从上到下一寸寸慢慢开始扫描。 扈三娘下意识一低头......果然看不见脚尖...... 她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抬头去看那坏蛋目光最后落到的地方,化了妆的脸蛋儿“腾”一下就红了。 “流氓!” “嘿嘿......” “我就不走!” “唉!咋这么不听话呢?” “你再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算了,跟着就跟着吧!” “真的?” “嗯,现在能看了不?” “去死!” ...... 打闹间,刚离开的那个女真谋克急匆匆的跑了回来,拉住聂掌柜就走。 看着这一幕,武从文无声的翘起了嘴角。 关隘地方不大,没多一会儿聂老板就回来了,连口气都没喘就大声吆喝着车队重新启程。 这番操作惹得其他商队纷纷侧目。 可守关金军不但对此没有丝毫怀疑,还来了个百人队帮忙推车,看起来似乎比聂老板自己还要着急。 还不仅仅是帮忙推车,出关后这队真正的女真兵也没有返回,而是一路向北护送,阵仗前所未有的大! 说是护送,还真就是护送,一百女真骑兵远远的散在车队周边,丝毫没有要靠近的意思。 带队的就是之前在关内和聂掌柜接头的那个谋克,同样远远躲着。 临行前猛安大人可是特意交代他了,只保护安全、保持距离、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问! 印象中,猛安大人可从没有过如此郑重其事。 这不禁让他在心里暗自嘀咕,肯定是这次走私的货物不同寻常! 不寻常到什么程度呢? 自己没有资格知道到底是送给谁的,多打听一个字儿都得没命! 见女真人始终不敢靠近,聂掌柜找了个机会,第一次来到了武从文身边,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校长!” 能让武从文藏身,聂掌柜自然是锦衣卫的人。 不但是锦衣卫的人,还是武从文亲自担任教官的高级谍报班中的优秀毕业生。 不是武从文好为人师,实在是这时代的秘谍虽然自有章法,可他脑子里那些电视剧里看来的后世招数,还是能起到不小有益补充的! 至于“校长”这个不伦不类的称呼,完全就是为了满足某些人的恶趣味。 “怎么?想不明白?” 武从文对自己教出的每一个学生都很熟悉,早就看出了对方极力隐藏的疑惑。 聂掌柜也不啰嗦,直截了当的点头承认。 “学生实在想不明白,咱们之前都是卖一些梁山产的新鲜玩意儿,最多就是些夹杂点儿刀枪盔甲,销路也都很好,这次为何......” “为何要卖火枪是吧?” 见对方说到最后有些犹豫,武从文干脆替他问了出来。 聂掌柜狠狠点了下头,表情无比严肃。 武从文笑了,却没有回答,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见着古北口来的客人了吗?” “看见了,对方没什么遮掩。” “什么级别?”武从文又问。 “看腰间的羽毛数量,该是黑袍萨满!” “呦!级别不低啊!”武从文有些夸张的叹了一句,“看来是闻着味儿了!” 聂掌柜却没他那般轻松,语气有些紧张的说道:“女真人的黑袍萨满只有三人,突然出现在古北口一个太奇怪了!学生担心......” 见他欲言又止,武从文笑着将他没说出来的话给补齐了:“担心他们的大萨满也来了?” “是!传说黑袍萨满从来不离黄袍大萨满左右的......校长,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您还是回去吧!几个装神弄鬼的家伙,翻不起什么大风浪!” 武从文对自己学生的关心还是很感动的,不过很多事情对方不该知道,自己也没必要解释。 “呵呵,老子打的就是黄袍!” 牛皮哄哄的撂下这句,武从文一夹马腹向前冲去。 古北口向北不远就是蓟州,这个时常出现在梦里的地方,终于又回来了! 扈三娘早就习惯了自家男人的德行,却还是撇了撇嘴,一打马鞭跟了上去。 所有参与过那场大战的人,都对这片土地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 第358章 怎么那么像在调戏小姑娘呢? 在找到此行的目标之前,武从文还是得保密身份,所以也就只能稍稍发泄一下,纵马奔到商队最前方便勒马停下。 他这略显出格的举动,自然引起了女真人的注意,可他们很快就没心思关注这点儿小事儿了,因为前方不远处突然尘土飞扬,显然是有大队骑兵在奔驰。 “结阵!备战!” 领队的女很谋克厉声喊道,心里恨不得去死。 虽然此时已在大金国境内,遇到敌人的可能性很小,可自己丢掉小命的危险可一点儿也不小啊! 大汗与四王子不和早已不是秘密,双方已经剑拔弩张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 自己这回护送的东西如此重要,谁敢保证其他人没有得到消息? 知道了会不会半路来抢? 惊疑不定间,远处突然分出了一支千人骑兵,全速向南冲来。 “来者何人?快停下!再不停下可就要放箭了!” 女真谋克厉声大吼,仔细听都能听出声音里的颤抖。 可“来敌”却丝毫不停,当先一人抢先拉弓放箭。 女真谋克大惊失色,条件反射就要下令还击。 就在最后一刻,他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儿,射来的箭矢发出了尖锐的唿哨声。 “是鸣镝!还是骨制的鸣镝!” 这女真谋克也是个老兵,知道骨制的鸣镝代表了什么,那是皇族才能使用的,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愣神间,来箭已到面前,再想躲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 正要闭目待死,破空而至的鸣镝突然向下猛坠,好似在空中硬生生转了个弯,狠狠扎进胯下战马前蹄的一寸处,箭尾的翎毛还在剧烈颤动! 战马受惊,人立而起,差点儿将他掀翻在地。 即便这样,女真谋克还是没忘了大声下令:“收弓!都给我收弓!” 就这么一耽误,对面骑兵又近了许多,放箭的打头之人终于能被看清个大概。 只见她身着紧身皮甲、外罩火红裘衣,纵马起伏间一头细碎的发辫高高扬起,竟是个女人! 跟在她身后护卫此时也高声喊道:“索伦公主驾到!还不下马叩拜!” 女真谋克心里一惊,却没有下令照做。 你说公主就公主啊?老子又没见过! 相比可能的大不敬,还是眼下的小命更重要一点儿! 扈三娘也纵马赶到了武从文身边,凝目望着越来越近的马队,嘴里不由发出一声惊叹:“这什么索伦公主还是个美人儿呢!” 她如今的等级也已经到了13级,目力要比寻常武者好得多。 武从文的眼神儿只有更好,顺嘴赞同道:“嗯!身材也赞!”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坏事儿了,余光一瞄,果然看见了老婆那要杀人的目光,赶紧亡羊补牢般找补了一句:“不过比起我家三娘来,还差的远呢!” “哼!” 扈三娘重重一哼,满口银牙咬得咯吱作响。 自家这个坏蛋什么都好,就是走到哪在这方面都不老实。 去趟江南,把人家方腊的妹子给拐跑了,应该也算是公主吧;说是北伐,人家契丹长公主被他迷得五迷三道;就去了汴梁两次,号称大宋最美的茂德公主也没放过,这不,两人下个月就要大婚了...... 简直就是个专业泡公主的流氓! 说话间,来人已经驰近,一千骑兵将整个商队团团围住。 护送的女真谋克自始至终没有什么动作,看得武从文是直摇头。 “看来这女真人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打又不打、跑也不跑,实在不行下马表示没有敌意也行啊!真是好的不学,歪门邪道学得倒快!” 他猜得没错,那女真谋克早就确认了对面的身份,保持现在这个状态就是在耍心眼儿。 咱至少显示一下“宁死不屈”的气节不是? “大胆!竟敢对公主无礼!想造反吗?” 那索伦公主身边的随从还真就被骗过了,一脸愤怒的呵斥。 女真谋克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在马上一抱拳道:“末将军令在身,不敢有丝毫懈怠,还请将军拿出身份证明!” 这厮还他妈装上瘾了...... 那随从就是个公主身边的侍卫,严格说都没有军职,却被对方称呼为“将军”,不由得心里一阵舒爽。 不过他总算还没“淳朴”到家,没敢在主子面前表现出来,佯装瞪眼就要喝骂。 “等等!” 一直没说话的索伦公主突然开口制止了随从。 那声音,嘹亮空灵,宛如林间鹿鸣。 “真好听!” 离得不远的武从文听的清楚,不由得在心里大赞了一声。 不仅是他,就连身边的扈三娘都不自觉的两眼放光。 那随从本就是做做样子,得了命令立刻闭嘴。 “你很好!军中就该这般警惕!” 年纪最多十五六岁的索伦公主应该是真的单纯,夸赞的语气诚心诚意。 不仅夸奖,还伸手从腰间摘下一块腰牌,也不用随从去送,就那么直接扔了过去。 那老油条谋克抬手接住,装模作样的检查了一番,然后脸色大变的滚下马来。 “拜见索伦公主殿下!奴才实在该死,竟冲撞了主子!” 此时的女真人和几百年后一样,社会结构还是落后的奴隶制,除了完颜皇族,其他人都是奴才。 他这一跪,身后一百士兵也有样学样,纷纷下马。 女真人都跪了,商队里的汉人就算心里不乐意,也只能跟着照做。 “呼啦啦”一片问安声中,只有武从文和男装的扈三娘还骑在马上。 想让他们给女真人下跪? 那可真是想多了! 至于身在敌后要隐藏身份? 只能说某些人理论知识虽强,但真不是实际操作那块料! 至于另一个某些人,则是本性如此,顶多某些人怎么干,她就跟着照做...... 这下不等身边随从喝骂,索伦公主一眼就看见了如同“鹤立鸡群”的两人,手中马鞭一指,抢先一步娇声喝道:“你们是谁?见了本公主为何不跪?!” “是真好听啊!这嗓子......也不知道是咋长的!” 还有心思小声嘀咕一句,武从文一仰下巴,语气傲娇的说道:“我是汉人!为何要跪?你又不是我家的公主!” 扈三娘本来还在心中崇拜自家男人有骨气,可一听这话好悬没一头栽下马去。 三年暧昧、三年夫妻,她可是太了解这货了! 骨头嘛,肯定是硬的。 可这语气...... 怎么听怎么像是在调戏小姑娘! 第359章 老子泡妞也没你这么快 “大胆!” “你找死!” 这回不仅是索伦公主身边的随从,就连一路护送的女真谋克都厉喝出声。 当然,那厮心里想的是:你奶奶的自己找死,可别连累老子! 气氛骤然降到冰点。 跪伏在地的聂掌柜向身边人使了个眼色,随即故作踉跄的从地上爬起,高举起双手向前一边跑一边高喊。 “公主殿下莫要发怒,这人是在下新招的伙计,第一次来咱们北边,不懂这里的规矩!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他计较!” 商队中的伙计见状,也跟着一起求饶,却都趁机起了身。 面对突然发生的骚动,女真人自然有所警觉,大叫着“所有人不许动”。 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那些人并没有向自己靠近,而是一个个向拉货物的大车畏缩,顿时松了口气,注意力重新集中向那两个不肯跪的家伙身上。 武从文知道这趟商队里的很多人都是锦衣卫假扮,再次大声开口道:“我们是来做生意的,你们女真人就是这么待客的吗?!” 这句看似在讥讽女真人不守规矩的话,却听得聂掌柜一愣。 锦衣卫的培训中便有“暗语”一项,潜入敌后用到的更是频繁,武从文这句话他瞬间就听懂了。 意思就是告诉他们别动手! 心里虽然着急,但纪律性已经深入聂掌柜的骨髓,高举的右手手指条件反射般有节奏的动了几下。 商队伙计见状,纷纷又把已经伸入车底的手缩了回去。 “你这汉人,嘴还挺硬!” 索伦公主一甩马鞭先制止了手下的动作,紧跟着反唇相讥。 “强者为尊,这是天地间的古老法则,我比你强,你就得对我臣服!” “呵呵。”武从文笑了,“你怎么知道自己比我强?是要仗着人多吗?” 边上的扈三娘悄悄翻了个白眼,她知道那个坏蛋又开始给人家小姑娘挖坑了。 年轻的公主果然受不得激,提高了音量怒道:“本公主今天就亲自出手收拾你,省的你以为我仗着人多欺负人!” 话音方落,恰好空中掠过一群飞鸟,只见她快如闪电的张弓搭箭,鸣镝响处其中一只应声而落。 一片喝彩声中,索伦公主得意的看向武从文。 武从文又乐了,冲着她一伸手喊道:“我没有弓箭,把你的借我用用。” 索伦公主一愣,实在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大胆。 抬手制止了随从的喝骂,竟真就甩手扔过去了随身雕弓。 武从文一手接弓、一手接箭,瞄也不瞄便向天上射去。 骨制的箭头本该在空气的穿流下发出鸣叫,这一次却是无声无息。 索伦公主瞬间瞪大了眼睛,她知道这是箭的速度太快的原因。 “我那把弓的力道绝没有那么强,怎么会这样?” 心头只来得及疑惑这一句,她那双漂亮的凤目便再次瞪大。 碧蓝的天空中,箭矢准确无误的射中目标,却是去势不减,继续向上再次射中了一只正在俯冲的猛禽! 原来那群飞鸟不是无缘无故而来,是被一只游隼追赶到了这个地方。 作为生长在白山黑水之间的孩子,她太清楚那东西有多难射了。 世间万物,若论速度,游隼绝对没有敌手,特别是捕猎俯冲之时,人眼甚至都很难看清它的动作。 武从文一副说不出的淡定模样,抬手将弓箭扔还给对方。 开玩笑! 已经逼近30级大关的他,如今的【射术精通】已经突破了“宗师级”,达到了“神级”境界,射个雕还不是轻轻松松? 只是他没考虑到一点,赞扬一个人箭法高超的最高称号“射雕者”,射的那也是雕,而不是游隼! 雕有多大?游隼才他妈多大? 这一手神乎其技的箭法震住了所有人,没一个女真骑兵再敢叽叽歪歪。 “怎么样?是谁赢了?” 索伦公主还在发愣,听见对面问话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雕弓,不知为何脸突然就红了。 贝齿轻咬了下嘴唇,她突然抬头,将手里的雕弓又扔了回去。 “送给你了!” 声音依然好听,却没了之前的傲气,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若有若无的羞涩。 武从文也愣了,下意识伸手去接,却冷不防半道杀出一只玉手,被截胡了! “他用这弓太轻,我倒是用着正好!” 扈三娘的声音传入耳中,武从文瞬间回神,讪笑着就想附和两句。 可对面的索伦公主却不干了,大声喊道:“我是送给他的!关你什么事?!” 语气里既有不悦,也有着急。 武从文自然要站在老婆一边,连忙开口道:“这弓我用着确实太轻,那个......不太适合我哈!” 想了想,实在没忍住又补了一句:“要不......要不你再送点儿别的?” “唰!” 老婆不善到了极点的目光如约而至,这货赶紧闭嘴。 “不对!” 武从文突然察觉到了异样,立刻向四周看去。 “我靠!怎么这么安静?为啥所有人都不说话呢?” 原来所有人都安静的屏住了呼吸,这还不算,看向他的目光出奇的诡异。 不远处的聂掌柜心头苦笑,“我滴个校长唉!你知道女真人家的姑娘,送一个男子自己的贴身物品是什么意思吗?” 可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没法跑过去解释,只能站在原地干着急。 武从文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扈三娘就更不知道了,她的心思还都在自家男人身上呢,连周围气氛的诡异都没察觉。 不过武从文也没疑惑太久,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喂!那把弓不能给他,那是我送你的定情信物!”索伦公主大声冲他喊道。 “啥?”武从文心里猛地一阵窃喜,可更多的还是懵逼。 这......这尼玛也太直接了吧? “你为啥喜欢我啊?”这货愣愣的问。 这回真不是装的! “你是我见过的箭法最厉害的人!所以我喜欢你!” 索伦公主语气坚决中透着股理所当然。 “就......就这?草率了点儿吧?”武从文还是懵逼。 “你喜欢我吗?” 索伦公主好像没听见他的话,似乎这个问题非常重要。 武从文能咋办? 他承认自己不是啥正人君子,男人该有的好色一丁点儿也不少。 可咱俩从见面到现在有十分钟吗? 你......你居然就说喜欢我? 老子泡妞也没你这么快啊! 第360章 真·女真公主 前一刻还愤怒不已的吴克尧开始头疼了。 他是索伦公主随从首领不假,可也是对方的堂兄。 之前的愤怒是因为对面那个家伙不识抬举,居然敢拒绝妹妹! 我们鄂伦春最美的月亮看上你小子,那是你的福气,可以不算数,但你不能不接受! 没错,他们鄂伦春人的逻辑就是这么霸道...... 头疼是因为妹妹的身份实在特殊,已经不能再按照古老的习俗行事了! 可是妹妹似乎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那个......咱俩才认识多大一会儿?是不是......是不是......” 武从文趁着老婆还没发飙,赶紧抢先开了口,却“是不是”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说。 但他万万也没想到,对面的小美女居然又一次不按常理出牌。 “我们认识吗?那你说说我叫什么名字?” “呃......” 武从文被噎住了,他总不能告诉对方自己有“黄金瞳”,早就知道她叫什么了吧! “咯咯咯~~”对面的小美女突然笑了起来,好听的声音随即传入耳中,“记好了,我叫完颜尼雅!” “靠!臭丫头耍我!” 武从文在心中恶狠的狠吐槽一句,想用这种方法让自己脱离出懵逼状态。 嗯,没成功。 这货蒙头蒙脑的下意识也开了口:“我姓武......” “唰!” 后背瞬间冲出一股冷汗,让他止不住猛打了个激灵,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 使尽全身解数保持镇定,用无比自然的语气继续说道:“口天吴,知道是哪个字吗?” 小美女没察觉到异常,似乎感觉被瞧不起了很不爽,撇撇嘴道:“少看不起人!我识得汉字,知道是哪个‘吴’!” 武从文见补救的还算及时,暗自松了口气,随即便起了一阵报复的心思。 “那就好,我姓吴,名叫老公!” 这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恶趣味,这时代还没有“老公”这个词汇,就连老婆扈三娘都不明白这俩字儿是啥意思,只觉得有些怪。 “吴老公,吴老公。” 完颜尼雅重复了两遍,一夹马腹向他走来,一边走还一边甜甜的问道:“吴大哥,你这是要去哪啊?” 武从文有种恶作剧无人欣赏的挫败感,语气有些敷衍的答道:“蓟州城。” 完颜尼雅眼睛一亮,欢喜的叫道:“你也去那里啊?我刚从那里来呢!” 武从文还有事情要办,再次敷衍道:“哦,那可真巧......我们还有货物要送,咱们就此别过吧......” 这话刚一出口,对面小姑娘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一撅小嘴霸道的拒绝:“不行!” 护送对方女真谋克心里一突突,赶紧壮着胆子上前一步说道:“公主殿下,我们运送的这批货物很重要,不能耽搁的。” 完颜尼雅瞥了他一眼,不屑的说道:“关你什么事儿?你们要去蓟州城自己去就是了,我又没邀你同行!” 女真谋克暗松一口气,顿时放下心来。 自己的任务是护送这批重要货物去蓟州城,至于商队里的一个小小护卫......谁在乎啊? 嗯,他就在乎! “那个......这位好汉,您看?” 这厮立即转向武从文,态度说不出的谄媚。 开玩笑!这索伦公主明显是看上对方了,虽然大概率成不了好事,但提前巴结一下总没有坏处。 烧冷灶的道理,可不是汉人才懂的! 武从文不露声色,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公主这是何意啊?” 完颜尼雅很明显是个没心机的,毫不犹豫的答道:“我们要去迎接蒙古公主,吴大哥和我一起吧!” “蒙古公主?”武从文心头一动。 下一秒就作出了决定,可嘴上却故意迟疑道:“可吴某职责在身,怎能半途而废?” 索伦公主一听,半点也不废话,直接在马上喊道:“你们这商队是谁做主?” “是我!是我!小人是这商队的掌柜。”聂掌柜赶紧答应。 “你过来!”索伦公主大声命令。 “好!好!” 聂掌柜赶紧上前,一边走一边偷偷看向武从文。 武从文面无表情,攥着马缰的手指却突然连续弹了几下。 聂掌柜有些懵,却还是走到索伦公主马前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问道:“敢问公主叫小的过来有何贵干?” 对方也不啰嗦,马鞭一指武从文道:“这人我要了,你们自己去蓟州城吧!” “这......”聂掌柜立刻脸露为难。 虽然已经得了校长指示,但还是得做戏做全套。 完颜尼雅美目一瞪,想说什么又忍住了,从怀里掏出块金锭扔了过去。 “他不是你花钱雇来的吗?这个赔你!” 聂掌柜伸手接住金锭,顿时两眼放光,腰都弯成了九十度,语气变得要多贪财有多贪财。 “遵公主命!遵公主命!” 他这番表演没有丝毫破绽,一旁的扈三娘可不干了,张嘴就要阻止。 武从文自然了解老婆的性格,抢先一步大声问道:“公主殿下,这一趟要多久能返回蓟州城?在下还得随商队一起回去呢!” 小姑娘面对他立刻又换上了一副笑脸,脆生生的答道:“多则三五日,少则两三天就能回去了!” 武从文听罢,立即笑着对聂掌柜说道:“掌柜的,既然公主殿下有令,我就跟着走一趟?也耽误不了几天,您可一定要等我回来了再走啊!万万不可将我一个人丢下!” 这话看着是冲聂掌柜,其实是说给扈三娘听的。 超模同志也不笨,立刻明白了自己男人的意思,虽然心里不爽,终究还是忍住了什么也没做。 倒是索伦公主身后的吴克尧翻了翻白眼,暗自决心接下来几天一定要看好自家妹子,决不能让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 “吴大哥,你的箭法是怎么练的啊?怎么会那么准?” “吴大哥,你们那里的人也每天打猎吗?” “吴大哥,你射箭有什么窍门吗?能不能教教我?” 一路上,完颜尼雅片刻不离武从文左右,像只百灵鸟似的叽叽喳喳小嘴不停。 武从文也把出了泡妞手段,三两句就把小姑娘逗得笑声连连,很轻易就将她的底细套了个一干二净。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热情大胆,又单纯得过分的完颜尼雅还真是正宗的不能再正宗的女真公主。 她竟然是完颜阿骨打的女儿,是不是最小的一个不知道...... 第361章 索伦三部 广阔的白山黑水之间,除了女真人自然也有别的部族,鄂伦春人便是其中的一支。 只不过汉人对他们之间的区别不是很了解,便统一都把他们称为“生女真”。 完颜阿骨打起兵反辽,自然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不仅仅是因为女真族人少,也是为了避免后方出乱子。 什么样的团结最保险? 自然是联姻了! 于是阿骨打在征服了鄂伦春人之后,便娶了他们的族长。 大大们没看错,就是鄂伦春人的族长,也就是完颜尼雅的母亲! 宋朝时,住在深山老林里的鄂伦春族,还是母系社会。 鄂伦春是音译,原本的含义是“驯鹿人”,也有说法是“林中人”或“山北野人”。 不管是哪一种,都表明了他们生产方式的落后,和生存环境的恶劣。 而这些也造就了鄂伦春人的彪悍善战! 前期的时候,女真人自己就很能打,所以并没有征召人数很少的鄂伦春人从军。 可三年前南征失败,女真勇士元气大伤,这才开始陆续征召他们。 不仅仅是鄂伦春人,还有达斡尔人和锡伯人,他们加在一起,在几百年后还有一个更加大名鼎鼎的名字----索伦三部! 后金建立的满清入主中原后,传统的八旗兵迅速腐化、战斗力锐减。 到了康熙征讨准格尔时,甚至有了“索伦兵不到,不得开战”的说法,其强悍可见一斑。 不过这种强悍战力的保证,却是基于一种极其严苛到残忍的办法。 满清皇帝认为,索伦兵的强悍源于其生活环境的恶劣和日子的贫苦,每日挣扎在生死线上,不强悍根本活不下来,不拼命就得饿死! 所以,绝不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于是,不管索伦三部的男人立下多大军功,侥幸活下来的也必须得返回原籍居住,甚至得不到半点赏赐...... “嗨!射箭嘛,哪有什么窍门儿?无非就是勤学苦练罢了,熟能生巧嘛!” 姓武的脸皮天下无双,不要脸的谎话那是张嘴就来。 这话道理是没错,可他的箭术哪里是练出来的?分明就是靠着系统奖励好吧...... “勤学苦练......熟能生巧......吴大哥你真厉害!说话好有学问!这两句是你们汉人那边的成语吧?” “哪里!哪里!你还知道成语呢?”武从文被夸得有些飘。 “哼!别小看人!我虽然一直住在大山里,阿妈也给我请了先生呢!” 小丫头情绪跳脱,翻脸比翻书还快,刚发了句娇嗔,下一秒就忘了,语气重新恢复了欢快。 “吴大哥箭法这么好,应该在你们汉人里很有名吧?” “嗯,也不算太有名。” “怎么会?我们鄂伦春人中最好的猎手,箭法也比不上你呢!” 武从文感觉虚荣心的满足感再度爆棚,小姑娘的情绪价值提供得很到位。 可再下一秒,对方的话就让他心头狂跳。 “听说南边有个姓武的大坏蛋正在和我们打仗,你为什么不去给他当将军呢?是他不要你吗?” 强装作若无其事的和对方对视了一眼,武从文从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中只能看到好奇,这才重新放下心来。 于是随口敷衍道:“当兵不赚钱啊!那么点儿军饷实在太少了,哪有走商赚的多?” 他本以为对方会反驳自己,没想到小姑娘居然很赞同的点了点头道:“也是,我们族中的勇士去打蒙古人,便赚不到多少钱,还得自备弓箭马匹!” 武从文一愣,心说:“难道这时候的女真人,就对北方少数民族压榨的这么狠了吗?” “咳咳!” 一阵明显是故意的咳嗽声突然传来。 武从文扭头看去,发现原是一直跟在自己两人身后的吴克尧。 他俩一路上倒是聊嗨了,搞得这位“大舅哥”始终紧张兮兮,任凭妹妹怎么赶也赶不走...... 吴克尧却没看他,目光紧张的盯着完颜尼雅,那眼神很明显----在外人面前别乱说话! 小姑娘察觉到了哥哥的目光,却是不屑的撇了撇小嘴。 见兄妹俩又要拌嘴,武从文赶紧岔开话题:“吴兄弟,说来也巧,咱俩还是本家呢!” 武从文这些年的样貌始终没有任何变化,看起来和三十出头的吴克尧差不多年纪,因此称呼对方为“吴兄弟”。 当然,对方的实际年龄很可能没那么大,只是脸上风霜痕迹太浓,长得有点儿着急罢了。 吴克尧的汉话没有妹妹好,闻言一愣,没明白武从文那话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完颜尼雅则是一脸古怪。 武从文也有点儿懵,犹豫着问出了一路上都很奇怪的问题。 “只是不知吴兄弟为什么起了个我们汉人的名字?” 吴克尧这回听明白了,可还不等他开口,完颜尼雅就先忍不住了,“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吴大哥,我哥哥可不姓吴!”完颜尼雅一边笑得喘不过气来,一边还不忘给武从文解释,“他的全名是玛哈依尔·吴克尧,‘玛哈依尔’才是姓,‘吴克尧’是名字,鄂伦春语的意思是‘用弓箭射熊的人’。” 武从文这才恍然大悟自己闹笑话了,一脸尴尬的抱拳道歉。 吴克尧翻翻白眼不想搭理他。 作为族中第一勇士,他其实对堂妹完颜尼雅也有着别样的心思。 鄂伦春人习俗原始,生活环境也封闭,所以堂兄妹结合并不是什么禁忌,反而是很平常的事情。 按照传统,最强勇士和最美公主成为夫妻根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可惜现在情况变了...... 十七年前,那个长相英俊,又武功高强的女真人一出现,便夺走了族长的芳心,两人很快就有了尼雅。 这下,尼雅就再也不仅仅是鄂伦春人的族长继承人,她还是女真大汗完颜阿骨打的女儿! 正宗的大金国公主,吴克尧自己都自动绝了心思,又岂是武从文一个狗屁汉人所能觊觎的? 偏偏按照鄂伦春人的传统,男女婚配又极其自由...... 想到这,吴克尧看武从文的眼神愈发不善了。 武从文被他瞪得莫名其妙,索性不再搭理,转头继续去套小姑娘的话。 “索伦公主......” “别叫什么公主,直接叫我尼雅!” 小丫头对这家伙的屡教不改很不爽,再次大声纠正。 武从文刚刚只是下意识忘了这茬,闻言立即改口:“尼雅,去接蒙古公主的不应该是正式使臣吗?怎么会派你过去?” 这个问题他憋了很久了。 完颜尼雅闻言,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语气不善的说道:“我就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美人儿,我四哥先看上了,那吴乞买偏偏要抢?!” 第362章 女真人的内部矛盾 “咳咳咳!” 吴克尧又开始咳嗽了,只是这次的声音更重。 迎亲的队伍里可绝大多数都是女真人,妹妹不但直呼大汗名讳,还说得如此大不敬,这要是被有心人告了密,后果不堪设想! 完颜尼雅却满不在乎,自顾自的继续给武从文解释。 其实这件事武从文也知道一点儿,此时套小姑娘的话只为了补充一些细节。 大金立国实在太短,女真人数又少,许多地方不得不倚重辽国投降的班底,比如情报机构。 曾经由耶律丹掌控的飞狐招抚司,在大辽灭亡后一部分投靠了武从文,更多的则是投降了女真人,成为了金国情报机构的主要班底。 两边本就是熟人,再加上耶律孛牙大把银子洒下去,金国那边对武从文基本没有秘密。 三年前南征失败,女真人的日子很难过。 强盗集团嘛,拿手的是破坏,怎么建设还得多学! 再说,搞发展得有原始资本啊! 金银什么的女真人不缺,契丹人几百年的存货都归了他们,可是除了金银他们什么都缺! 在另一个时空里,一切问题都被老赵家很贴心的帮忙解决了,这里可没那种好事儿! 人口问题暂时也不严重,几个月时间从大宋的河北地区抢了不少。 可粮食呢? 没有粮食,那些宋人奴隶抢回去就不是劳动力,而是一张张吃饭的嘴。 还有战士,南征军的覆灭影响太大了! 大举南下是不敢了,怎么办? 只有两条路----东北和西北。 东北就是加倍压榨那些少数民族。 比如鄂伦春,不但每年要上缴的赋税多了几倍,从不出山的勇士也被强征了不少。 不过这边只是小头,还拿鄂伦春举例,全族加一起也就几千人,再压榨能有几滴油水? 那大头在哪? 答案是西北方向的蒙古人,他们不但有成群的牛羊,还有出生和长大都在马背上的天生骑兵! 再加上当年完颜阿骨打的死,也有蒙古人的参与,连借口都是现成的。 虽然他们其实也不用找什么借口...... 这些年,女真人一直在对草原上的蒙古人用兵,南征战败后更是跨过了大漠,大有赶尽杀绝之势。 就是赶尽杀绝,金军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可历朝历代,草原人最难征服的点在哪? 不是他们难打,而是找不到人! 茫茫草原、大漠,蒙古骑兵行踪诡异、飘忽不定,抽冷子还会来下子反击。 细算下来,女真人是赚是亏还真不好说! 没办法,中原王朝最强大的汉、唐、明三代都破解不了这个难题,女真人即便此时战力还很强悍,就能例外得了? 随着蒙古人越退越远,金军的攻击距离也随之越拉越长,效费比不可避免的越来越低,到后来实在打不动了! 打不动了怎么办? 也有法子----分化、拉拢、收买! 这点儿脑子,女真人还是有的。 于是,距离女真人最近的克烈部就成了第一个拉拢的对象。 拉拢的手段也很老套,还是联姻! 当然,要让牛皮哄哄的大金国嫁过去公主是不可能的,只能是克烈部送公主过来。 也是蒙古各部自己不团结,靠南的部落受到攻击,北边的同族不但不支援,还看准一切时机趁火打劫...... 克烈部的首领王罕也很无奈。 自己的领地最靠南,虽然水草丰茂,又接收了大量漠南逃来的同族,从而使得实力在蒙古各部中最强,但架不住女真人年年来打自己啊! 怎么办? 打不过还能咋办?投靠呗! 要上供牛羊,给! 要征调勇士战马,给! 要公主......牛羊战士都给了,一个公主算个屁! 反正得了大金国的支持,这些东西都能从其他部落那里加倍抢回来! 于是,王罕最漂亮也是最宠爱的小孙女,就被送过了大漠...... 说回女真这边。 三年前率残兵逃回北方之后,完颜兀术就缩回了东北老家。 名义上是心灰意冷、远离权利中心,事实上是要抢占女真人的老巢休养生息。 灭辽之后,大批女真人南迁,毕竟契丹人的地盘更温暖,远不是苦寒的深山老林可比。 但不可能都走完,总得留下一些看守龙兴之地吧?! 而这些留下,或是被留下来的,都有两个共同的特点。 一是更耐苦寒,因为曾经生活的地方更靠北。 而耐苦寒也意味着更善战,弱的都被自然淘汰了嘛! 二是不受朝廷待见。 真和中央的贵族关系好,也不会被留下来看家...... 这些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小部落人数虽少,却是女真人的真正武力根基所在! 完颜吴乞买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他当然明白,可惜没法子跟兀术争。 总不能自己这个大汗窝在深山老林里,把更温暖的南方留给对方吧? 真敢那么做,跟着自己的那些中间派立刻就得造反! 那些人可没那么多心思,也不需要考虑那么深远,能过好日子是最大也是唯一的诉求。 再说了,完颜吴乞买就算真不顾一切的那么做了,他也争不过兀术。 在最初的女真完颜部里,有两股势力最强,一是阿骨打的父亲完颜劾里钵一脉,二是撒改的父亲完颜劾者一脉。 当年阿骨打初起兵,撒改第一时间射死辽将耶律谢十响应,两部合流才屡败辽军,最终在护步达冈一战定乾坤。 不然你以为撒改一系凭啥能那么牛逼,隐隐能和阿骨打这位开国皇帝分庭抗礼? 撒改系被灭,在很多女真老人的眼里就是卸磨杀驴,这黑锅由谁来背? 自然是坐在汗位上的完颜吴乞买了! 至于传统支持阿骨打的部族,也更认兀术的身份。 吴乞买虽然是阿骨打的亲弟弟,可在大家伙的眼里,弟弟再亲也比不上儿子。 吴乞买早自立门户了,阿骨打的儿子们才是最正宗的一脉! 完颜兀术虽然窝在老家,眼睛却一直盯着外面。 最初和克烈部的王罕接触,并达成和亲意向的就是他! 也不是这货比吴乞买高明,而是因为他只用考虑事情是否对自己有利就行。 而吴乞买要考虑的东西却要复杂得多,比如什么时候和亲对大金国更有利。 结果这位金国大汗在得知兀术开始和蒙古人谈和亲的消息后,立刻就被气了个半死。 他怎么可能看不透兀术的心思和这里头的门道? 对方已经控制了老巢,如果再得了蒙古人这个外援,自己的汗位也他妈不用坐了!早晚被人干掉! 于是,留给他的选择只有一个----截胡! 这下可就捅了马蜂窝了! 在很多人看来,你个当叔叔的不但抢了侄子的汗位,还把侄子逼回了苦寒的老家,这还不够,如今竟然还要抢侄子的女人...... 简直他妈的不是人! 抱着这种想法的,不仅仅是那些观念传统的大小部族,还有一股举足轻重的势力...... 第363章 新娘到了 作为兄妹,完颜尼雅自然和同父异母的哥哥兀术更亲,得知这件事后大为不忿,便从家里偷偷跑了出来。 这种事儿如何能瞒得过她母亲,却很奇怪的没有派人将她抓回去,反而派了一队族中勇士保护,吴克尧便是这群人的头领。 尼雅母亲的想法其实也简单,鄂伦春人不能永远窝在深山老林里,一直过着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悲惨日子。 当年和完颜阿骨打......真的就纯粹是看上了对方的一表人才吗? 两千马队向西北一路行进,很快到了晚上,吴克尧忍不住去找真正的迎亲使者。 自家妹子就是来捣乱的,只不过身份太过高贵,所有人都对她尊敬有加,这才显得她才是正主似的。 “韩大人,前方还没有消息吗?” 韩卫是辽国降官,祖上乃是大名鼎鼎的汉臣韩德让,就是那个被辽国皇帝抢了未婚妻的家伙。 他的未婚妻名声更响,大名萧绰、小名萧燕燕,世人都称“萧太后”! 当然,韩家传到他这一代也没落了,投降前只是个小小的礼部侍郎。 不过吴乞买醉心汉化,对礼制什么的极为看重,这迎亲的活韩卫正好专业对口。 至于为啥不派级别更高的官员? 因为降金的原辽国礼部尚书,在随左企弓、虞仲文劝降张觉时,被对方一起宰了...... 作为降官,但凡是个女真人韩卫都不敢惹,闻言立刻满脸堆笑的答道:“回主子话,还没有消息,大概是蒙古人离的还远。” 吴克尧第一次离开部族,还没染上女真人的陋习,对韩卫的谄媚做派很看不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他难熬啊! 看妹子的架势,今晚恐怕也不会和那姓吴的分开,晚上...... 晚上最他妈危险啊! 吴克尧都快哭了...... 他果然没猜错,迎亲队伍埋锅造饭,篝火旁,完颜尼雅不住斟酒,把个武从文伺候得跟大爷似的! 偏偏那姓吴的好像很习惯这种场面,丝毫没有惶恐的表现,享受的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用罢晚饭,更让吴克尧担心的终于来了,妹妹非要拉着姓吴的去自己帐篷休息...... “尼雅!您是公主!不能和男人住一间帐篷的!” 吴克尧极力压制着火气劝道。 完颜尼雅瞥他一眼,不高兴的怼道:“那我俩不住帐篷,去林子里睡行吗?” 这下别说吴克尧,就连武从文都听的目瞪口呆。 “这尼玛......少数民族的妹子都这么开放的吗?刚认识不到一天就要半夜钻小树林?” 他不知道,这其实根本就不算什么...... 好说歹说,终于劝住了自家妹子的新想法,临送两人进帐前,吴克尧偷偷拉住武从文,咬着牙威胁道:“你晚上要是敢配合,我就宰了你!” 武从文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该骂还是该闹,只能伸手重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这哥哥当的......可真够糟心的!” 这句感慨不是夸张,因为他发现吴克尧竟一晚上都守在帐门口,片刻也不肯离开。 现在可是三月啊!虽然寒冬已过,可这大草原上的夜里还是很冷的...... 想象中的旖旎并没发生,孤男寡女是分开睡的,一夜无话。 第二天,迎亲队伍继续启程,中午时分接到了消息----前出的斥候遇到了送亲的蒙古马队。 队伍当即停下,开始原地扎营。 这是必须的,代表女真人在这场联姻中是强势的一方,对方是主动把女儿送上门的! 一直等到傍晚时分,送亲的队伍终于赶到,五百骑兵护着一辆简陋的马车。 当然,这个“简陋”是对看惯了汴梁城内豪华的武从文而言,对于蒙古人来说,这已经很奢华了! 一番礼仪并不算太复杂,最后身穿传统皮裘的蒙古公主从送亲马车上下来,步行走上了女真人这边提前准备的迎亲马车,以示双方交接完成。 完颜尼雅就是奔着蒙古公主来的,自然拉着武从文挤到了最前面,倒是让他也有机会能看清新娘子长什么模样。 【克烈·乌韩,a级美女,等级3】 武从文盯着对方头顶那行红字,眯着眼似乎在琢磨什么,冷不防被身边的完颜尼雅拉了一下。 一扭头,对上了一双有些不善的眼睛。 “哼!你也觉得她长得好看吗?我看不怎么样嘛!根本没有我漂亮!” 武从文顿时哭笑不得。 好在吴克尧第一时间替他解了围,伸手拉了一下妹妹,低声喝道:“小声点儿!别被旁人听见了!” 完颜尼雅不是那种刁蛮不讲理的性格,没有和哥哥顶嘴,却还是撇撇嘴嘀咕道:“本来就没有我长得漂亮嘛!” 武从文差点儿被这孩子气的话逗笑,心说: “这蒙古公主的确没你长得精致。圆脸、还有些许婴儿肥,却也透着一股那什么......对,后世常说的‘国泰民安美’。” “再怎么说也当不得一句‘不怎么样’的评语吧?” 不过这厮深知“不能和吃醋中的女人犟嘴”的道理,立刻收束回了发散的心神。 结果这一回神,立刻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蒙古公主身穿的皮裘虽然一看就是上等货色,可颜色却灰突突的没有半分喜庆,反观一身火红狐裘的完颜尼雅,相比之下更像个新娘子...... 天色已晚,自然不能连夜赶路,两拨人合二为一,就在女真人扎下的大营中办起了盛大的篝火晚会。 此时无论是蒙古人还是女真人,都没有南边的汉人那么多规矩,新娘子也大大方方的参加,就坐在正中央的主位上。 完颜尼雅身份高贵,位置自然靠前,也不像昨天一样给武从文斟酒割肉了,一晚上都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看。 草原姑娘也没半分羞涩,发现后也时不时与她对视,让一旁的武从文甚至都能感到空气中“噼里啪啦”的火花带闪电...... 晚宴的气氛很快火热,两拨可能几个月前还曾在战场上你死我活的汉子,几碗酒下肚竟就开始勾肩搭背,有些还围着篝火跳起舞来。 “我要和你喝一碗酒!” 完颜尼雅毫无征兆的突然起身,端着铜制酒碗就往蒙古公主面前走,搞得坐在她另一边的哥哥吴克尧措手不及,没能及时拉住妹妹。 她身份尊贵,又是个女子,其他人都没当回事儿,自顾自的该干什么干什么。 武从文耳聪目明,坐在原位也不动,反正任何细节他都能看的到、听得清。 见完颜尼雅在身前站定,蒙古公主乌韩也不怯场,同样端起一碗酒站起身来。 两人碰了一下,同时一饮而尽。 完颜尼雅故作一副亲热状,凑近了对方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乌韩公主眼睛蓦地睁大,表情十分诧异。 唯一听清对话内容的武从文差点儿笑喷,因为完颜尼雅问的是:“你为什么不嫁给我哥哥?偏要去嫁一个几十岁的老头?” 第364章 袭营 “这个傻丫头!两国和亲,哪是一个女人能做得了主的?真是天真的可以......” 武从文心里感叹,端起面前的酒碗抿了一口。 嗯,有点儿酸,不合他的胃口! 一旁的吴克尧却听不见妹妹说了什么,生怕小丫头惹出什么祸,再顾不得规矩不规矩,赶紧起身去把她拉了回来。 完颜尼雅回来后,小嘴儿撅的老高,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武从文笑着问她怎么了。 这丫头恨恨的嘟囔:“我问她话,她居然不答,真没礼貌!” 武从文笑喷。 接下来直到散席,小丫头都没再高兴起来,只是一碗接一碗的喝酒,显然还在替四哥兀术不忿。 北方苦寒之地出来的人普遍好酒,吴克尧也不例外,不知不觉就把“半夜站岗”那事儿给忘了,喝了个酩酊大醉! 武从文将完颜尼雅抱回帐篷,虽然过程中搂搂抱抱的占了不少便宜,不过到地方这货却没有趁机干点儿更出格的。 他从见到蒙古公主的那一刻起,心里就在琢磨要怎么做点儿文章。 “和蒙古人结盟?做梦吧!怎么可能让你们如愿!” 在黑漆漆的帐中呆了一阵,确定外头彻底安静了,他才缓缓起身,离开前顺手给熟睡的完颜尼雅掖了掖被角。 可就是这个颇显绅士风度的动作,让他失去了去干坏事的机会。 毛皮毯子下,一双藕臂猛地伸出,一双柔软却又有力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下一秒,一具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火热的身躯贴了上来。 “吴大哥,你别走!” 武从文一惊,随即反应过来对方刚刚大概是在装醉。 “我不走,出去方便一下就回来。” 心里着急有事,他只能用一种哄小孩儿的语气哄着。 “方......方便?什么意思?” 小丫头显然没听懂。 “靠!你不是说自己学过汉话吗?” 心里吐槽一句,武从文只能无奈的直说:“就是去尿尿!” 哪知完颜尼雅不但没松手,双臂抱得反而更紧了,小嘴凑到他的耳边笑嘻嘻的嘟囔道:“就在帐篷里尿呗!黑漆漆的还怕我看见啊?” “我靠!要不要这么开放啊!” 武从文强忍着耳朵上的阵阵热流,肚子里哀叹一句,试图以此来转移注意力。 女孩儿将头埋进了他的肩膀,还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呢喃着继续说道:“我们鄂伦春人的习俗,每到月圆之夜,无论是谁都可以和喜欢的人......” 话没说完,武从文猛地起身,就那么将她抱了起来。 “呀!吴大哥......” 女孩儿的第一声有些惊慌,下一句却是说不出的甜腻腻,双手搂得更紧。 别误会! 武从文虽然不是啥正人君子,却也不至于突然变得急色。 只见他双腿发力,一个纵跃便已冲出了帐门,同时口中厉声大喊:“敌袭!快起来!有敌袭!” 临时营地中,一队值夜的士兵听见声音正往这边跑,高声询问发生了什么。 这些人是专门留在夜里巡逻的,并没参加晚宴喝酒。 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没有惊醒任何人,营地里的鼾声仍然此起彼伏。 武从文有雷达地图不假,可他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开着啊!那样可真成打网游了...... 所以等他察觉到地面震动的时候,敌人已经很近了。 来不及解释,武从文直接冲来人大喊:“北边!至少一千骑兵!” 就这么一耽误,下一刻这些值夜的哨兵脸色骤变,他们终于也感到了地面轻微的震动。 果然是有大股骑兵正在接近! 怀里的完颜尼雅已经被吓醒了,语气惊慌的问道:“吴大哥,怎么办啊?” 她的性格虽然有着北方姑娘的豪气,可从小一直都被保护的很好,从来没经历过这种危急的情况。 武从文脚下不停,一边大喊“敌袭”,一边越跑越快,方向正是战马集中地。 此时的情形,挡是挡不住的,保险点儿就是先跑掉再说。 大营里的喊声越来越大,其他方向的值夜哨兵也察觉到了不对。 可惜他们人数实在太少,只有两个谋克二百人。 “吴大哥,我哥还没出来!” 被武从文抱上一匹战马,完颜尼雅终于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哭着担心从小保护自己的哥哥。 纵身跃上另一匹马,武从文大声喊道:“先走!” 结果还没等手中的马鞭抽下,他就看见完颜尼雅已经纵马窜了出去,方向正是刚刚来的那边。 此时马蹄声已经震耳欲聋,敌人最多再有两三个呼吸就将冲入大营。 “靠!一点儿也不省心!” 不知为何,这一刻的武从文没有考虑之前的诸多心思,下意识骂了一句纵马追去。 “轰”的一声巨响,这是大营木栅倒塌的声音。 “呼嗬嗬~~” 游牧民族特有的吼叫声猛地响起,伴随着女真人的惨叫声。 百余名率先赶到北边的女真哨兵首当其冲,瞬间便被淹没在了铁蹄狂潮之中! 不过他们的牺牲也不是没有意义,争取到的些许时间终于让一些酒醉之人醒了过来。 只不过迷迷瞪瞪冲出帐篷的这些人全都空着手,根本没什么战斗力...... “哥!哥!你在哪?” 完颜尼雅的帐篷在大营靠南的位置,暂时还没受到波及,让她抢先一步赶了回来。 “尼雅!快走!” 吴克尧突然从一间帐篷后面转了出来,身后跟着十几个族人。 他们也没比其他人好多少,一大群人手里只有两把刀。 “哥!咱们一起走!” 完颜尼雅见到哥哥,大喊一声就要下马。 吴克尧疾冲而来,一把托住了妹妹的身子,瞪着眼睛大吼:“快走!” 只这两句对话,喊杀声已经到了眼前。 吴克尧抬手在马臀上狠狠一巴掌,扭头冲刚赶到的武从文大喊:“护住她!” 话音未落,已经转身冲向了来骑。 这个时刻防备妹子干傻事的鄂伦春汉子,即便宿醉身手也依然矫健,奔跑中一个腾跃就将一个敌人扑下马来。 跃上落在抢来的战马上,吴克尧没有逃跑,伸手取下马侧挂着的弓箭抬手就射。 他是族内有名的猎手,匆忙间也是箭无虚发。 又有几名敌人落马,跟着他的另外几个鄂伦春战士趁机上马。 可他们的反击也就到此为止了...... 一队足有百人的骑兵狂飙而来,瞬间淹没了这一小撮反抗力量。 “哥!” 完颜尼雅哭喊着就想要勒马掉头。 武从文眼疾手快,纵马冲过时一探手,将她生生从人立而起的战马上抓了过来。 完颜尼雅挣扎,武从文没工夫去劝,直接一个手刀砍在了她的后颈上。 胯下战马毫不减速,迅速冲进了黑暗。 “有意思......有阴谋啊......” 耳听得喊杀声越来越小,武从文脸色平静的嘀咕了一声。 原因很简单,雷达地图告诉他,营地南边没有任何敌人...... 第365章 是兀术派你们来的吧? 袭营只从一个方向进攻,并不派人在外围截杀的情况不是不可能出现。 但原因要么是偷袭一方的兵力不够,要么是其目的并不是赶尽杀绝。 今天晚上的情况明显不属于前者,因为来敌足有一千骑,而营地里迎亲的女真人和送亲的蒙古人加一起也不过两千五百,人数上并不是很悬殊。 敌人为什么不赶尽杀绝呢? 心软? 别扯淡了,看杀人的那股狠劲儿,像吗?! 这样一来,原因就只有一个了----对方有着明确的目标。 什么目标? 营地里最有价值的目标只有一个----蒙古公主! 一边在黑暗中纵马狂奔,一边迅速想清楚了这些,武从文还是决定先跑了再说。 他武功虽然堪称无敌,可这里毕竟不是玄幻世界,30级的大高手落入千军万马之中一样得凉凉...... 突然,二人身后响起马蹄声,有人追上来了。 “只有一个人?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 武从文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故意放慢了马速。 马蹄声越来越近,追兵丝毫没有怀疑自己上当了。 目标是两人一马,跑得越来越慢是应该的! 淡淡的月光下,来人突然自马背上腾起,犹如一只黑色大鸟飞在空中,嘴里发出一声怪笑。 武从文在马上回头,脸上带着惊恐,搂着完颜尼雅的左手悄悄放出一丝真气。 完颜尼雅感觉小腹处一股热流涌入,立刻从昏迷中醒来,然后就看见一张大网自空中罩下。 “吴大哥......” 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句,她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黑色大网罩住两人,下摆顺势缠住了马腿。 飞奔的战马四腿一紧,嘶鸣一声栽倒,惯性带着两人在草地上翻滚起来。 武从文双臂收紧,将美人儿整个护在怀里,用自己的后背承受了所有伤害。 黑衣人飘然落地,本该是很潇洒的一个动作,却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怪异。 怎么个怪异法呢? “靠,死人妖!” 武从文这句打着激灵暗骂的话,说明了一切。 黑色长袍下,来人也不说话,一双大长腿迈着标准的猫步向两人走来,看得武从文又是猛地一个激灵,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老子当年见到大太监黄承恩都他妈没这种感觉!” 心里暗骂,武从文摆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手脚奋力挣扎。 “别挣扎了,这网是白山玉蛛丝做的,越挣扎越紧,一会儿就勒进肉里了!” 黑衣人终于开口,声音是男人无疑,可和妖娆的体态相比完全就是两个人。 “放开我们!你知道我是谁吗?我阿妈一定会杀了你!” 完颜尼雅的性子倒是很烈,只是话说的有些幼稚。 果然,她的威胁没有丝毫威慑力,反而惹得对方桀桀怪笑。 “索伦公主嘛!鄂伦春最美的月亮!不过你觉得自己还有活着回去的可能吗?” 对话间,黑衣人已经走到了跟前,矮身蹲在了两人身边。 “你是女真人!知道公主是谁还敢如此大胆?” 不等完颜尼雅开口,武从文突然喊道,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咦?”黑衣人有些意外,下一秒就笑了起来:“你倒是聪明,这么快就想到了。” 随即目光重新瞥向完颜尼雅,阴笑着说道:“怪不得能把咱们的公主殿下迷成这个样子!” “既然知道她是索伦公主,还敢如此大胆!你不怕死吗?!”武从文大喊。 只不过那声音和语气,怎么听怎么有股色厉内荏的味道。 黑衣人看也不看他,不屑地骂道:“我们女真人的事情,哪轮得到你一个宋狗多嘴?” “你真是女真人?”武从文怀里的完颜尼雅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美人儿问题还挺多!”黑衣人显然不想暴露真实身份和目的,“等我享用了你后,看你还有没有力气好奇。” “你......你敢!” 完颜尼雅单纯不假,脑子却不傻,立刻听出了对方的意思。 “哈哈哈!” 黑衣人对她的花容失色很兴奋,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一只枯瘦如鸡爪的手缓缓伸出。 “别碰我!”完颜尼雅尖叫起来,可在空旷的草原上显得如此无助。 黑衣人对这种场面似乎特别兴奋,恶心的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 “是完颜兀术派你们来的吧?” 黑衣人的爪子,在距离完颜尼雅身体仅一寸的地方突然顿住,噬人的目光直射刚刚说话的武从文。 完颜尼雅也愣住了,小脑袋一时没反应过来。 对方怎么会是自己四哥派来的?四哥不是最疼自己的吗? “你话真多!” 黑衣人咬着牙挤出一句,瞬间五指如钩,闪电般抓向多嘴的武从文。 “不要!” 完颜尼雅尖叫着挣扎,想要替武从文挡下这一击。 可黑网勒得太紧,她连动弹一下都不可得,哪里能够如愿? 眼看黑如蘸墨的五指就要插进武从文的脑袋,一声凄厉的惨叫蓦地响起。 黑衣人“腾腾腾”倒退几步,左手死死掐着右手手腕,却依然阻止不了鲜血喷溅,双眼满是惊恐的看向对面。 武从文施施然从地上起身,先将怀里的小美女放好,然后才笑着冲对面说道:“你真不配合,非得要逼我。” “你......你是怎么挣脱的?白山玉蛛丝坚韧无匹、水火不侵,你......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见黑衣人还在纠结这个问题,武从文抛了抛手里的匕首,笑着答道:“你对高科技一无所知!” “啥?”对方显然没听懂。 武从文撇撇嘴,懒得和他解释什么叫做合金钢,什么叫做材料学...... “你真是我四哥派来的?” 完颜尼雅突然问道,其实对方刚刚的反应,已经明白无误的告诉她答案了。 黑衣人听见这话,目光蓦地一凝,飞身就向两人扑了过来。 那个宋狗已经猜到了真相,今天必须杀人灭口,不然就算活着回去,四王子的手段也会让自己生不如死! 完颜尼雅彻底打消了最后一丝侥幸心理,娇叱一声空手迎上。 未等两人交手,黑衣人突然一甩袍袖,一股白烟直奔完颜尼雅头脸。 “唉!真不省心......” 武从文无奈的叹一口气,看似随意的向前迈了一步。 这一步似慢实快、似近实远,倏忽间已经到了完颜尼雅身前。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一股烈风平地而起,霎时吹散了白烟。 黑衣人袍袖再甩,身体突然折转方向,到底还是小命更重要一些...... 第366章 招供 武从文早就看破了对方的心思,护体罡气吹散白烟,右手很随意的一甩。 “神级投掷精通”发动,刚刚那柄匕首激射而出。 黑衣人一窜之力将尽,身体下落间右脚在地面一点,便要再度向前窜出。 可就在他脚尖刚刚接触地面的一瞬间,后脚跟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整个人“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本来跟腱没全断的,结果你自己非要使劲儿,看看,全断了吧?” 武从文信步走到他身前,语气欠揍的说道。 本已蜷缩成一团的黑衣人突然暴起,嘴里嘶吼连连。 武从文脸色不变,双手齐挥,又是两柄飞刀射出。 左脚、左手鲜血喷溅,黑衣人重重跌落地面,终于发出凄厉的惨嚎。 “嗯,现在老实了吧?四肢都废了。” 身后完颜尼雅跑过来,看看地上的黑衣人,又看看装逼的武从文,小脸上既有惊讶也有崇拜。 “你杀了我吧!” 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大喊,被斩断了经络的四肢一抽一抽。 武从文好整以暇的蹲下,笑眯眯的看着那张脸,“想死?哪那么容易?” 话音刚落,伸手在对方胸口一扯。 黑袍撕裂,里面竟然还是一件黑袍。 借着月光,完颜尼雅指着上面的纹饰,瞪大眼睛叫道:“你是黑袍萨满!” 黑衣人见身份已经彻底暴露,一丝死志在眼底闪过。 “你真的想死?死了可就什么也没了啊!” 武从文突然开口,手上却没有任何动作。 可就是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正准备咬牙的黑衣人突然就顿住了。 刚刚的动作是下意识的,是几十年严苛训练形成的条件反射,中间这一停......可就再没那个勇气和决心了! “来,张嘴。” 武从文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语气就像哄小孩儿。 黑衣人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真就乖乖的张开了嘴。 “哪颗牙是毒药啊?” 武从文看似在问,下一秒却叹了口气道:“算了,还是全打掉吧。” 话音刚落,便一巴掌抽在了对方脸上,满口的白牙和着血水飞溅而出。 黑衣人都他妈懵了,心说:“我没打算不说啊!” 武从文似乎读懂了他的眼神,不屑地耻笑道:“别用那种小眼神儿看我,这是为了你好。万一等会儿又一个想不开咋办?” “现在好了,再没机会自杀,多保险啊!” 说完这句,武从文伸手拍了拍对方凹陷下去的脸颊,笑道:“好了,说吧,你知道我们想问什么。” 最后的“我们”两字咬得很重。 黑衣人怨毒的看着他,紧紧闭着嘴。 只是没了牙齿的支撑,那模样看起来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呦呵?又硬起来了啊?那你刚刚跑啥?” 这看似充满调侃的一句,却是直击黑衣人的心灵。 是啊,从自己逃跑的那一刻,什么视死如归就已经是句笑话了! 不过他还是没开口。 世间有些东西,可比死要可怕多了! 武从文一笑,也不问了,站起来转身就走。 完颜尼雅有些呆呆的跟在他身后,犹豫着问道:“吴大哥,你是怎么知道......” 话没问完,有些事情心里纵使信了八九分,却还是不愿意承认。 武从文一边走一边转身对她一笑,“诈他的!” “啊?!”小姑娘一愣,张口结舌的不知该怎么往下问。 武从文走到之前坠马的地方,弯腰捡起了地上那张黑网,转身又往回走。 完颜尼雅就那么愣愣的跟在他身后,总感觉眼前的吴大哥和之前不一样了。 重新走到黑衣人身前,武从文从地上捡起一把匕首,随手一挥便从黑网上割下一条丝线。 黑衣人这次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得目瞪口呆。 自己当成至宝的白山玉蛛丝,在对方那柄匕首面前,竟然和普通丝线没任何区别...... “这叫刀具钢,是用很多种金属按比例冶炼而成的,世上没它切不动的东西。” 武从文顺口科普,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 “我劝你直接招供,省得白受皮肉之苦。”武从文好心好意的劝道。 对方不答,干脆闭上了眼睛。 “还觉得委屈了?你们搞暗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其他人的感受?” 武从文见状问道,语气越说越冷。 黑衣人蓦地睁眼,含糊不清的喊道:“你是宋......” 不等他把话说完,武从文突然将罡气注入手中丝线,然后狠狠扎向对方胯下。 黑衣人只觉下身一麻,似乎并不怎么难受,却让一身力气瞬间泄了个干净,咋也没法把话说下去。 下一瞬,武从文将手中重新变软的丝线轻轻那么一提! “嗷!” 空旷的原野上,一声仿佛是从灵魂深处爆发的惨叫响彻天地,惊得完颜尼雅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抱紧了武从文的胳膊。 结果这个动作触动了已经绷直的丝线,黑衣人嚎得更惨了。 “这个把戏叫做‘乱弹琵琶’,我劝你直接招了吧。” 武从文老神在在的说道,最后还顺手弹了一下“琴弦”。 “嗷~~~~” 这回听清了,黑衣人的惨叫绝对是发自灵魂深处的。 “要不这样。” 武从文又弹了一下。 “嗷呜~~~” “我弹一曲《将军令》,你要是能坚持到最后,我就不问了,还放你走,怎么样?” “嗷~~我招!我招!嗷~~~” 武从文放松了“琴弦”,有些不爽的说道:“你好歹坚持一会儿啊!那曲子可好听了!” “好听你妹啊!” 黑衣人心里狂骂,也不用武从文再问,主动直接的来了个竹筒倒豆子。 “四王子派我们联络蒙古乞颜部,他们不想克烈部和我大金联姻结盟!” “我们提供迎亲马队的消息,他们派人趁夜突袭!” “乞颜部......”武从文眉头微皱,随即先放下心头疑问,先问最关紧的问题。 “来的全是蒙古人?” “不是,蒙古人只有五百,另外五百人是四王子的人!” 武从文正要再问,突然感觉手臂一疼,原来是完颜尼雅的指甲隔着衣服嵌进了肉里。 完颜尼雅没注意他的目光,颤抖着嘴唇问道:“你们知道我在迎亲马队里吗?” 这个问题似乎比之前所有都难回答,黑衣人咽了口吐沫才艰涩的答道:“知......知道。” 完颜尼雅泪如雨下。 武从文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第367章 阴谋 月明星稀,朦朦胧胧的草原上,完颜尼雅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儿,曾经如百灵鸟般好听的嗓子都变得有些沙哑。 黄袍大萨满座下只有三位黑袍弟子,从他们嘴里说出的话不由得她不信。 一切都是阴谋,从一开始就是阴谋...... 完颜兀术想与蒙古人结盟,可对方却更看重完颜吴乞买。 任他身份如何高贵,对方终究是名正言顺的女真之主。 既然得不到,那就毁掉,这便是兀术的作风。 漠北的蒙古人并不只有克烈一部,他们只是其中比较大的一个部族而已,大多数蒙古人都不愿意和女真人停战。 他们认为克烈部王罕的做法就是向仇敌屈膝,是背弃蒙古各部的可耻投降,长生天定会降下惩罚! 比如同样强大的乞颜部...... 再次听到乞颜部这个名字,武从文的思绪不可避免的飘到了几年前的那个晚上,还有深刻在前世记忆中的一个名字! “那孩子今年应该有十岁了吧?是不是该被也速该兄弟带出去定亲了......” 兀术暗中联系上了乞颜部,和他们约定联手在半路劫走新娘,也就是王罕的孙女克烈·乌韩。 一旦成功,兀术可以阻止吴乞买获得外援,顺便还能打击他的声望,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有什么脸面发号施令? 乞颜部得到的好处则更多。 首先,当年完颜阿骨打的死他们也有份儿,就算所有蒙古人都投降了,乞颜部也不可能投降女真人! 其次,从送亲孙女上路和亲的那一刻起,王罕就已经失去了人心,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要知道,不愿和仇敌媾和的蒙古人可不止乞颜部一家! 和亲成功了还好,王罕有了女真人做靠山,大家伙敢怒不敢言。 可要是失败了...... 到时冒死抢回和亲公主的乞颜部,就成了所有蒙古人心里的英雄,声威必将大震,要吞下已成过街老鼠的克烈部轻而易举。 乞颜、克烈两部合一,孛儿只斤家统一漠北的夙愿便近在眼前了! 什么?抢亲不道德,有损声誉? 对不起,蒙古人的道德观念与汉人可不一样,抢亲本来就是他们的传统,甚至会成为美谈在各部之间广为流传! 比如铁木真的母亲,就是他爹从塔塔尔人手里抢来的新娘...... 在这桩各取所需的交易中,兀术看起来得利太小,可他哪里肯吃这个亏?于是便把主意打到了索伦三部身上。 完颜尼雅就是药引子! 索伦三部是个很奇怪的存在,有着自己的生存之道。 自身彪悍善战,却始终秉承着封闭自守的原则,坚决不愿参与外部的纷纷扰扰。 所以他们表面上和兀术亲近,实际上并没有提供太多实质性的帮助。 可要是三部之首的鄂伦春的族长继承人死了,那群没脑子的野蛮人愤怒之下,大概率会出兵复仇。 只要他们打破祖制大规模出兵,能依靠的有谁? 呵呵,害死尼雅的完颜吴乞买吗?! 于是兀术先找机会将吴乞买“截胡”的事情透露给了完颜尼雅,对方果然上套。 单纯又性烈如火的小丫头立刻偷偷跑出了部落,准备去找不要脸的完颜吴乞买问个清楚。 问问他为什么抢了自己哥哥们的汗位还不够,现在居然连四哥的新娘也要抢?! 提前的一番布置发动,尼雅的母亲,也就是现任鄂伦春族长居然隔了两天才知道女儿不见了。 不得已只能派出族中第一勇士吴克尧带人去追,说是追,其实就是保护。 尼雅的身份太特殊了,下一任族长的人选只能是她! 在蓟州城见到吴乞买之后,完颜尼雅是好一顿怼,偏偏对方顾忌她的身份,和她背后的索伦三部,只能忍着、哄着。 可蒙古公主已经上路了,就算还没上路,两族联姻这种大事又哪是一个黄毛丫头发几句脾气就能改变的? 完颜尼雅也不是真傻,心里清楚自己无法阻止这事儿,却又咽不下心里那口气,便有了随行接亲的事情。 不得不说,兀术对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摸得太透了! 事情发展到这里,几乎每一步都在他的计划之内,只要完颜尼雅死在那场夜袭之中,一切就将堪称完美! 可惜,就在最后一步,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变数出现了----武从文! “你为什么参与进来?”武从文故作奇怪的问道,“萨满教作为女真人的国教,不应该是两不相帮的吗?” “这......”黑衣人明显有些迟疑。 武从文没工夫和他磨叽,作势又要去“弹琴”。 “别!我说,我说!是大萨满派我来的,大萨满也不赞同和蒙古人联姻!” 黑衣人立刻就怂了。 “呵呵,恐怕没你说的那么简单吧?”武从文冷笑,“你们的大萨满是不是已经站到兀术一边了?” “这个......就不是我能猜测的了,大萨满是神仙,心里怎么想的谁能知道?” 黑衣人说出的话虽然模棱两可,但那语气却是明明白白----您猜的对!就是那么回事儿! 武从文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冷笑着不再说话。 黑衣人松了口气,心中也在冷笑:“终于骗到了这个恶魔一回,大萨满的谋划又岂止是帮四王子那么简单?” 就在他心中暗自得意的时候,武从文冷不丁问了一个问题。 “大萨满是不是也到了蓟州城?” “啊......” 黑衣人下意识惊讶一句,随即紧紧闭上了嘴,一副“任你把我弹死也绝不开口”的表情,那叫一个视死如归...... 武从文却笑了,对方的表现已经变相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视死如归? 呵呵,从开口招供第一个字儿开始,那四个字儿就已经不存在了,所有的表现都不过是表演罢了! 可惜,这货的一切小心思注定都是徒劳的,因为武从文压根儿就没打算放过他。 三年时间里,有多少身经百战,熬过了一场又一场血腥厮杀的忠勇将士,就死在了萨满教刺客的手里,这个仇怎么可能不报?! “你......你干什么?你不守信用!你......问的我都已经说了啊!” 见武从文突然将匕首抵在了自己脖子上,黑衣人立刻哆嗦着大喊大叫。 “我说过你招了就放过你吗?”武从文冷笑的反问。 黑衣人一愣,对方好像还真没说过那种话,全都是自己理所当然的臆想。 臆想着对方会看在自己配合的份上,饶自己一命。 不等黑衣人再开口,武从文突然俯身凑近他的耳朵,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飞快说道:“还记得那些死在你们龌龊手段之下的武家军将士吗?我替他们送你上路!” 黑衣人眼睛蓦地瞪大,突然又想起了自己之前的那个怀疑。 可也就到此为止了,脖子上一凉,随即一热,那是滚烫鲜血的温度。 “嗬~嗬~嗬~” 气管被切断,胸腔里的空气传不到声带,他的嘴里只能发出一阵无意义的响动。 第368章 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缓缓起身,武从文随手甩了一下匕首,几滴血珠飞溅,镀了保护层的刀身霎时干净如新。 还在抽泣的完颜尼雅没注意到的是,刚近距离杀了人的武从文,身上竟然也十分干净,半点血迹也没沾上。 “别哭了。”武从文轻抚她的头顶,语气温柔的安慰道:“生在帝王家,这种事情总是难免的。” 完颜尼雅泪眼婆娑的抬头,突然扑进他的怀里,再次痛哭出声。 “吴大哥,都是我不好!是我太任性,才落入别人的圈套,还......还害死了吴克尧哥哥......” 武从文突然有些心疼,却也只是有些而已,只一瞬便硬起了心肠。 他用手轻轻拍着小丫头的后背,语气坚定的说道:“吴大哥答应你,一定替你报仇!” 完颜尼雅身体一僵,再次抬起头来,眼神迷茫的问道:“报仇?怎么报仇?” “你说怎么报仇,咱们就怎么报仇!” “我......我不知道啊......” 小丫头明显是想到了什么,却一时狠不下那个心。 她的心思哪能瞒得过武从文,不过这货心里却是暗暗松了口气,完颜兀术暂时还不能死! “其实你哥哥不一定就死了。” 武从文要做的只是在对方心里种一颗种子,所以点到为止,立即转移了话题。 小姑娘立刻止住了哭声,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有不信,更多的却是希望。 希望对方说的是真的。 武从文笑着给她分析:“蒙古人的目标只是抢回公主,他们没必要冒险帮着兀术将营地里的人赶尽杀绝。” “要杀你们的其实只有兀术的人,可他们的主要目标是你,你只要没死,他们未必就敢下死手!” 完颜尼雅的眼中燃起一丝希望,颤抖着问道:“真的吗?吴大哥?” 武从文从小姑娘的表情里就看出她没听懂,只能耐着性子继续解释。 “只要你人没事儿,就算逃回家把真相告诉了你母亲,她也未必就会和兀术彻底翻脸。” “可吴克尧他们要是都死了,那可就是解不开的生死大仇了!” 完颜尼雅终于听懂了,眼睛顿时就亮了。 武从文却在心里暗叹一声:“真好骗啊!” 其实在他想来,吴克尧等人绝对是凶多吉少。 那么混乱又杀红了眼的战场上,哪有那么多理智可言? 只是自己必须先安抚住完颜尼雅,因为对方对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很重要。 不能怪武从文冷血,他只是见多生死之后成熟了。 要说无辜,要说可怜,被自己一直敬爱的四哥利用又出卖的完颜尼雅,的确无辜、的确可怜。 可那些惨死在女真人屠刀下的百姓们不无辜?不可怜吗?! 他们何尝没有父母、没有妻儿?他们又招谁惹谁了? 为了消灭女真人那伙贻害千年的强盗集团,什么样的事情不能做?! “吴大哥,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去救人吗?” 完颜尼雅急切的问话,打断了武从文的思绪。 “不能去。”武从文摇摇头,“别说咱们就两个人,找到了也救不出吴克尧他们,你只要一露面,他们反而危险了!” 完颜尼雅只是单纯,脑子并不笨,相反从小就被当成下一任族长培养的她很聪明,立刻就明白武从文说的有理。 没错!兀术的手下只要找不到自己,就不敢对吴克尧他们下手! “那......那咱们要怎么办啊?直接回部落吗?” 小姑娘虽然不笨,可骤遇变故还是有些六神无主,下意识将神勇无敌的武从文当成了依靠。 武从文见她完全上了套,微微一笑道:“咱们去把蒙古公主抢回来!” “啊?为什么啊?” 小姑娘感觉脑子有点儿跟不上对方思维的跳跃,下意识问道。 “不能让兀术那个混蛋如意啊!他要做什么,咱们就破坏什么!” 完颜尼雅眼睛一亮,“对!抢回蒙古公主,拿她和兀术那个混蛋换人!” 得!在武从文有意识的拐带下,曾经关系亲近的四哥,现在已经变成“混蛋”了...... “没错!”武从文赞道,“万一,我说万一哈!咱们也可以把蒙古公主交给吴乞买,让兀术那个混蛋什么也捞不到!” “嗯!” 完颜尼雅的小脑袋重重一点,随即却又重新苦了脸。 “可......吴大哥,咱们就两个人,要怎么抢人啊?” “嘿嘿!”武从文阴笑一声,“兀术那边是有防备,蒙古人可不一定有!再说,抢一个人和救一群人能是一样难度吗?” ...... 蓟州城,一场蓄谋已久的绝密交易正在进行。 “聂掌柜,这里为何只有枪,没有弹药啊?” 一个长相富态的女真人将手里的“武一式步枪”放回箱子,皱着眉问道。 三年时间,各方势力相互渗透,许多东西都已经不是秘密,何况武家军的火器已经在战场上露过面了。 聂掌柜笑呵呵的保持躬身姿势,“这批货有多大风险你们应该清楚,所以这次的条件得变一变!” 那女真人脸色一变,不悦的喝道:“条件不是早就谈好的吗?你们是要临时加价?” 聂掌柜脸上笑容不变,“放心!价钱不涨,甚至还能再便宜点儿,我家主人要的是别的东西。” “要什么?” “辽东地区的独家经营权!” “什么意思?” “就是以后只有我们家的海船才能在辽东的港口靠岸。” “这......” 那女真人有些犹豫,这个条件不是他能做得了主的。 聂掌柜自然明白他的难处,笑着伸出一根手指向天上指了指。 “您可以向上汇报。只要答应了我家主人的条件,每支火枪五十发子弹立刻就能交付!” 那个被派来对接的女真人虽然也是常年走商,却仍旧保留了女真人的某些特征,最受不得别人威胁,忍不住沉声威胁道: “聂掌柜就不怕......” 不等他把话说完,聂掌柜直接打断,虽然还是笑眯眯的,语气却比他更硬。 “你们可以试试!” “哼!你别忘了,这是我大金国的地盘!” “你也别忘了那是火药!只要我手下一点火,轰隆一声就什么都没了!” “嘿嘿,你的手下有那么不怕死吗?” “怕死?怕死也不敢来做这趟买卖!你要知道,我们干了这一票后,就注定再也回不去原来的家了!” 那女真人一愣,心说还真是那个道理,随即心头又是一动。 “聂掌柜,你不是江北人吧?” “呵呵!”同样是胖子的聂掌柜仰天打了个哈哈,“看破不说破,咱们以后还要做买卖呢不是?!” 对方突然就放心了,学着汉人的样子一抱拳,“聂掌柜等等,我立刻向上面禀报!” “小人等着您的好消息。” 第369章 也速该,你可真怂! 蓟州西北,一支数百人的蒙古马队正在狂奔。 这些人个个毡衣毡帽、背挎角弓、腰插弯刀,胯下骑着战马,身边还跟着另外两匹,竟是一人三马。 此处是大金国腹地,他们刚刚做了大事,必须尽快逃离。 一天一夜之后,这群蒙古人终于停了下来。 人能熬得住,马却必须得停下来吃料饮水,就算是空跑也终究不是永动机。 他们也不立寨,卸下驮马背上的简易帐篷,原地一扎就能过夜,端的是吃苦耐劳到了极致。 领头的汉子不用干活,叫来一个随从问道:“都清理干净了吗?” “断后的人刚回来,咱们过来的痕迹都已经清理干净了。凭女真人的那点儿本事,给他们三天也找不到咱们!” 汉子点点头不再说话,转身走进了一顶刚搭好的帐篷。 不是他轻敌,女真人是渔猎民族,论起在大草原上玩儿骑兵,还真是不够看的! 而蒙古人就不一样了,一辈子生活在马上,每年还要数次搬家追逐水草,为了躲避敌对部落的恶意,隐藏行迹那是看家本领。 可惜他们不知道,女真人是没本事找到他们,却有两个人一直远远的跟着。 武从文甚至都不用费劲去寻找什么蛛丝马迹,半径已经升级到百里的“高级雷达地图”足以搞定一切。 一百里是啥概念? 行军打仗的时候,万人大军放出的斥候,活动范围也不会超过三十里。 这货根本就是个开了单方面全视野的作弊玩家! 当然,鉴于还有一个完颜尼雅在身边,武从文得时不时停下来装模作样一番。 一会儿说这里的草有被践踏的痕迹,一会儿又说这片有淡淡的马尿味儿,其实都他妈是胡扯。 不过这番浮夸的表演,还真就把人给骗住了,搞得人家小姑娘是越来越崇拜...... “蒙古人停下来了,估计是挺不住了要扎营过夜,咱们也等等,等到晚上再往前摸。” 看着雷达地图,武从文放慢马速对完颜尼雅说道。 “好!”完颜尼雅答应的无比痛快。 看来之前的洗脑非常成功,小姑娘丝毫也没怀疑,离得这么远,这货是怎么知道蒙古人停下来的。 “等下我一个人去,你就留在这里等我。” 武从文虽然一路都在耍心眼儿,可真到了冒险的时候还挺照顾人。 “不!我要和你一起去!” 一直表现得很乖巧的完颜尼雅,这回却不干了,下意识拒绝。 也不知道是觉得自己被瞧不起的不爽,还是单纯的不愿心上人独自冒险。 嗯,看来洗脑还是没有完全成功,还没到这货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地步...... 不过对付这种恋爱脑的小丫头,此时的武从文可谓办法多多,也不和她讲道理,张嘴就是哄。 “听话!” 这拉着长音的俩字儿一出,原本还一脸坚决的完颜尼雅瞬间就醉了。 “我......我想和你一起去嘛......” 看着她那又羞又委屈的小模样,武从文知道可以开始讲道理了。 “我一个人目标小,得手后还得靠你接应呢!” “啊!真的吗?怎么接应啊?” 小丫头此时的智商已经为负,一脸傻傻的问道。 “你箭法不是好嘛!如果有人追我,你就躲起来射他们,黑咕隆咚的对方搞不清咱们有多少人埋伏,就不敢追了啊!” “哦,那好吧,你小心啊!实在不行就算了。” 得,还是哄单纯小姑娘那一套...... 蒙古营地,黑漆漆的一片。 五百人分成两拨,一半人和衣倒在地上呼呼大睡,另一半分散在四周站岗,嘴里还在用力咀嚼着肉干。 没有遮挡的草原上,亮光能传出很远,为了隐蔽他们没敢生火。 帐门前,也速该看着随从手里的一盘肉干,皱着眉问道:“还是不吃?” 随从摇摇头,满脸无奈。 “给我吧!” 也速该伸手接过盘子,黑暗中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掀开帐帘,一点光亮投了出来,帐篷里倒是有一盏不大的油灯。 “乌韩,听话,你必须要吃点儿东西!” 昏暗的灯光下,也速该一脸的怜惜,也和某人一样用哄小孩儿的语气说道。 一身皮裘的克烈·乌韩抱膝坐在地上,一抬头露出那张漂亮的脸蛋。 克烈部一直都是草原上比较富有的部族,也只有他们才能养出这等美人儿。 “也速该爷爷,你就放我回去吧,我不能逃的!” 乌韩脸上都是泪痕,声音中有哀求,也有一丝隐隐的绝望。 也速该眼角跳了跳,他被那句“也速该爷爷”刺激到了。 他虽然和对方的爷爷王罕是安答,其实今年也只有二十六岁,和对方年龄差距并不是很大。 而且对方曾经也从不叫他这个称呼...... 见也速该沉着脸不说话,乌韩重新低下了头,抽泣着说道:“部落里死的人太多了,我的两个叔叔、四个哥哥,还有......还有两个弟弟都死了,不能再打了......” 如果说刚刚只是心痛,听了乌韩的这句话,也速该就是愤怒了。 “是女真人先来杀我们的!蒙古人哪怕只剩下一个孩子,也要和他们战斗到底!” 乌韩并没有被对方的怒吼吓到,重新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你就算把我抢回去也没用,我爷爷还会重新把我送回来的。” 也速该浑身一震。 对方说的这点,他如何会想不到?只是一直在刻意避开这个问题罢了...... 蒙古女子性格爽直,话说到这乌韩也不再藏着掖着。 “我从小就喜欢你,一直想着长大后能嫁给你,可事到如今你还能娶我吗?” 也速该很想大喊一句“我能!”,可理智却告诉他不行。 他的沉默已经告诉了对方答案,乌韩凄然一笑,又一次低下了头。 “你如果娶了我,不用女真人来打,我爷爷就会和你开战,到时候蒙古人自己打自己......” 说到这里,乌韩再也说不下去了,肩膀剧烈抽动起来。 就在这时,帐帘突然被掀开,一个黑影就那么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也速该,你可真怂!要是换了我,天王老子也不能阻止我娶自己心爱的女人!” 第370章 武大忽悠准备上线 “什么人?!” 也速该豁然转身,腰间弯刀已经“仓啷”一声拔在手中。 “怎么?五年不见,你就不认识我这个安答了?” “你是......” 也速该觉得声音有些熟悉,却和记忆有些对不上号。 武从文再进一步,终于让帐中灯火照亮了自己的脸。 “武......武安答?” 也速该认出了那张脸,语气却仍旧不太确定,实在是身材太不像了。 武从文心中苦笑,只得又将那套已经说腻了的鬼话搬了出来。 “个头不对是吧?我练的那套功法有些古怪,没想到这年纪了还能长个。” 说着,抖手扔过去一个小牛骨做的扳指。 也速该接过,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自己当年送出的结拜信物。 “武安答,真的是你!” 也速该惊喜的喊了一声,收起弯刀,也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小巧的飞刀。 武从文有些意外,也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自己当年送给对方的东西。 他没想到也速该居然会一直带在身上。 那会儿自己还没点亮科技树,这飞刀只是最普通的生铁打造,并不是现在用的那种高级合金钢。 要知道,对方可不像自己一样有物品栏! 一瞬间,他对自己的计划有了些许动摇。 不等武从文继续往下细想,对方已经飞奔到了身前,直接来了个熊抱,语气激动喊道:“好安答!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感觉到对方的真心实意,武从文暂时放下了杂念,笑着反问:“你是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女真人的地盘儿?还是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大帐里?” 也速该伸手在他肩头狠狠锤了一下,笑着答道:“都有!都有!” 不知道为什么,从确认武从文身份的那一刻起,他心底就莫名的多了几分底气,解决一切难题的底气。 非要解释,大概是当年对方单骑震得十几万女真大军不敢寸动的那一幕,太过霸气了吧! 让他下意识就认为,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难得住这个男人! 武从文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头看向了还坐在地上的乌韩公主。 对方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哭泣,正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显然已经认出了这就是女真公主身边的那个汉人。 也速该反应过来,赶紧开口道:“武安答,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 不等他把话说完,武从文就笑着解释道:“不用介绍了,我们昨天就见过面了。” “啊?”也速该有些发愣,一时没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武从文收回目光,笑着开玩笑道:“你小子不仗义啊!袭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害得我差点儿被你的手下砍死!” “昨晚你也在女真营中?”也速该更惊讶了,“你不是......” 话说到这,他突然顿住,终于反应了过来。 武从文笑着点头,“听说女真人要和你们蒙古人和亲结盟,我怎么能不来捣个乱?” 也速该明知他在开玩笑,还是急道:“不是我们蒙古人要结盟,只是克烈部一家的主意!” 武从文哈哈大笑,狠狠回了他肩膀一拳。 “我当然知道!曾经万里南下击杀完颜阿骨打的乞颜部,怎么可能向仇人投降?!” 一旁的乌韩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武从文这话听在她耳中说不出的刺耳,怎么听怎么都像是在讽刺自己。 也速该也发现了乌韩的异样,连忙转移话题:“武安答,三年前我们得到消息太晚了,没来得及南下帮你打女真人,实在是问心有愧!” 武从文能听出对方这话没有虚伪,笑着摆摆手道:“不怪你们!你们离得那么远,等得到消息,我这边的仗早就打完了。” 也速该见他没有责怪,立刻兴奋的说道:“我的安答天下无敌,没有我们帮忙,照样将敌人打了个屁滚尿流!听说一战就杀了几十万女真人!” 武从文大笑着摇头,“真是话过三人口、蚂蚁变大象!女真一共才有多少人口,我要真杀了他们几十万人,现在还有金国吗?” 也速该也笑,他自然不会那么没有常识,刚才就是开玩笑罢了。 可武从文的下一句话却直接让他有些石化。 “其实几个月下来,也就杀了十二万人而已。” “十二万......还而已?!”也速该的脸有些抽搐。 金国对南征大败的具体消息封锁很严,对外一直都说只是小败,所以漠北的蒙古人并不知道细节。 不仅是也速该,乌韩也惊讶的重新抬起头,满脸的震惊。 十二万人是什么概念? 整个克烈部才多少人?就算把还在吃奶的男娃娃都算上,也没有十二万男丁! 武从文对自己装的这个逼很满意,笑着对两人说道:“所以说,女真人没那么可怕,刀砍在脖子上一样会死!” 也速该深以为然的猛点头,若有所指的说道:“武安答说得好!可惜我们蒙古人不够团结,所以才打不过他们。” 一旁的乌韩公主,被这哥俩的一唱一和弄得记不清第几次低下头去。 武从文见状暗笑:“看来自己这位安答,也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憨直嘛!” “对了,你阿爸身体还好吗?” 当年三人互结安答的那笔烂账虽然实在算不清,但问候一句还是应有之义。 哪知也速该听了却是脸色一暗,低声道:“我阿爸不在了。” 武从文一惊,连忙询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锦衣卫暂时还顾及不到遥远的漠北,因此他对那边的消息知道得很有限。 “五年前的那件事被女真人查出来了,这些年一直追着我们打。已经有十几个参与的小部落被灭了族。” “我阿爸去年不小心中了埋伏,也被女真人杀死了。” 武从文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 也速该却洒然一笑,“我们乞颜部绝不会和女真人停战,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个男人倒下!” 武从文不想再继续这个有些沉重的话题,看着他的眼睛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也速该不假思索的脱口说道:“当然是把乌韩带回漠北,我要娶她!” 蒙古人的婚姻观念相当原生态,一切以繁衍生息为要。 别说是娶结义兄弟的孙女,就是娶自己的后妈都很正常! 乌韩听他又是这话,哽咽着喊道:“也速该,我不能......” 话说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你们刚刚的对话,我在帐外都听见了,乌韩公主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武从文突然开口。 也速该见好安答居然不替自己说话,瞪着眼睛就想反驳。 武从文摆摆手打断他,“乌韩要是回了漠北,王罕的脸往哪放?不是硬把他往女真人那边逼吗?” 这货为啥坚决不带完颜尼雅一起来? 因为今天压根儿就没打算动武! 没错! 武大忽悠准备上线了...... 第371章 局势 “也速该,你这次冒险南下最大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抢回心上人?还是不让克烈部和女真人结盟?” 武从文的话毫不客气,直指人心。 也速该和乌韩公主都不是单纯的蠢人,同时沉默。 “如果是前者,那我开始说的就没错,也速该你就是怂!把人绑起来强行带走不就得了?我就不信她真舍得把自己饿死!” 一旁的乌韩听了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要是后者,那你就是笨!连一个女人都能明白的道理,你却不懂!” 也速该想要反驳,却不知该怎么开口,有些事情他哪会不懂...... 武从文不管那些,直接把窗户纸彻底捅破。 “你一旦把乌韩公主带回去,固然能赢得不少人心,可后果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自己没过门的妻子被人抢了,还大摇大摆的带回了家,完颜吴乞买要是不出兵报复,他屁股底下那汗位也就不用坐了!” 说到这,武从文声音压低。 “别说是吴乞买,就是与你合作的完颜兀术,也会一起出兵攻打你!” 不理也速该骤变的脸色,武从文语带嘲讽的继续。 “阴谋之所以叫阴谋,就是因为见不得光!吃里扒外的名声可不怎么好听!” 也速该后背霎时出了一层冷汗,再也顾不得追究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和兀术合作的了。 “至于王罕。”武从文继续加码,“从他送自己孙女南下的那天开始,就已经没了退路。要是不想被所有人抛弃,只能紧紧抱住女真人的大腿,一起出兵攻打你!” 也速该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止不住大口喘着粗气。 乌韩更是吓得“哇”一声哭了出来。 帐外值守的卫兵听见了,却没人敢进来查看,首领和乌韩公主的关系他们全都知道,谁会傻傻的来触霉头? “武安答,那我该怎么办?” 也速该的声音无比艰涩,他知道对方说的不假,是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你们信得过我吗?”武从文问的很郑重。 乌韩止住了哭声,看了眼也速该,然后和他一起重重点头。 “好,那我就说说我的计划......” ...... 汴梁。 长公主府没有设在曾经的皇宫大内,赵福今讨厌那里,不愿触景生情的想起那晚的噩梦。 潘金莲轻轻关上房门,伸手扶了下肚子。 守在门口的方百花见状,赶紧上前扶住她,有些愧疚的说道:“姐姐,都怪我嘴太拙,害得你连日辛苦。” 潘金莲抬手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水,看了眼肚子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方百花,低声笑道:“你还说我?自己不也一样,非要在这守着!” 方百花羞赧一笑,“我身子粗笨,不碍事的!” “你呀!总是这样。”潘金莲无奈摇头,随即叹了口气道:“其实瓶儿做这事儿比咱俩都要拿手,偏偏不愿出头。” 方百花心里知道原因,但有些话潘金莲说得,自己却说不得,只得转移话题道:“长公主怎么样了?” 一提这个,潘金莲更是叹气,“唉!都怪那个坏人!非要这个时候跑出去,把福金一个人抛下。” 方百花下意识就想替某人美言几句,可又想到长公主的处境,不由得也是长长叹息一声。 两人相互搀扶着去到前厅坐下,这段日子她们一直都是住在长公主府的。 “百花,南边的军报你也看了吧?真的不要紧吗?” 潘金莲本就只是个普通的小户女子,这些年随着丈夫地位的提高,自己也在拼了命的努力,只为能够跟上丈夫的步伐,至少不要被抛的太远。 方百花性格稳重,平日在家中从不多话,此时见潘金莲当面问起,才低声安慰道: “姐姐放心,岳将军已经南下,还有绣娘姐姐从旁协助,出不了大事的。” 潘金莲还是担心,拉住她的手道:“百花,家里就你一个知兵的,你可不要骗我。” 察觉到潘金莲的手很凉,方百花知道她是真的担心,反手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暗暗渡了一丝真气过去。 “姐姐莫要多想,真有事他也不敢这个时候离开不是?您还是小心保重身体为要。” 潘金莲感觉身子一暖,不由稍稍松了口气,可下一刻又转而担心起了丈夫。 “眼看着日子就要到了,可他却一点儿消息也没有。百花,你说不会......” 不等她把话说完,方百花就笑着打断道:“这个姐姐就更不用担心了,他什么时候吃过亏?” 潘金莲莞尔一笑,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迷离:“那家伙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的呢?” ...... 就在潘金莲和方百花两女讨论南方局势的时候,南方的目光也紧紧锁定着汴梁。 韩世忠看着新开进营盘的五千兵马,心头却没有一丝喜悦。 武从文这只外来的小蝴蝶,穿越后奋力扇动翅膀,自认遗憾没能改变历史大势,却早已在悄然间改变了很多人命运。 在另一个时空里,韩世忠在金军第一次南下时,随梁方平守卫溶州(今河南浚县)黄河桥。 梁方平溃逃,他奋战突围,焚桥后退入汴梁,参加了第一次都城保卫战。 完颜斡离不攻城不克,各地勤王军又越聚越多,不得已讹了巨额赔偿后满载而归。 韩世忠因守城军功得到晋升,由此开始发迹,后又劝进赵构得了从龙之功,终于走上人生巅峰。 可在这里,完颜斡离不是被武家军击败后撤军的,又在黄河岸边被武从文抢了南下获得的所有好处。 决不能空手而归的他,只能请求西路粘罕南下,很快就开始了第二次围攻汴梁。 宋庭哪有时间论功行赏? 不仅如此,在另一时空里“礼送”金军北返的宋军,在黄河南岸反遭金军突袭,几乎全军覆没。 韩世忠正在其中。 他原本想要逃回汴梁的,可老赵家那对傻缺父子只顾着争相投降,既没想着派兵接应,也忘了要下令开城接纳溃兵。 从黄河岸边侥幸逃回的人里,只有张叔夜“幸运”的被李邦彦撞到,又“侥幸”的和对方是旧识,这才被放进了城内。 韩世忠没他那么幸运,只能带着手下残部一路向南,由此开启了另一种人生。 第372章 人心各异 是金子总会发光,外号“泼韩五”的韩世忠“运气”也足够好。 秦桧、董云南下,临安小朝廷建立,像他这样手里有兵的北方将领,正是两人重点招揽的对象。 恰好又与秦、董两人都有旧交,被提拔的速度倒也不慢。 韩世忠出身西北,是王禀的部下,当年还曾随军南征方腊,和董云是老相识了。 而汴梁之战时,秦桧虽然大多数时间都跟着赵构在金营为质,但“素有大志”的他很关心那些能打的人物,所以也听过他的名字。 江南“诸皇”混战,韩世忠凭借一身真本事屡立战功,很快便成了一方重将,最终独领一军屯驻镇江。 和他差不多情况的,还有武从文的老熟人----刘光世。 返回府邸后,韩世忠依然面沉如水,浑不似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模样。 “夫君有心事?” 一位美妇人先伺候他换了常服,又奉上茶水后才轻声问道。 韩世忠看了眼那张绝美却又不掩飒爽的脸,发自内心的爱怜一笑。 美妇见他不说话,便也不再询问,就那么默默陪在身边。 韩世忠却知她心思通透,喝完盏中茶水后,忍不住重重一叹。 “夫君若是觉得能对妾身说,那便说说,免得憋在心里难捱。” 美妇语气随意,起身重新为他添满了茶。 脾气火爆,又一身毛病的韩世忠偏偏就吃这套,感觉自己在对方面前可以全身心放松,于是再也藏不住心事,长叹一声。 “红玉,你说汴梁那位要是个男子该多好!” “妾一介女流,不懂什么国家大事,只知道你是我的夫君。无论夫君怎么做,妾都会陪着你。” 韩世忠原本要去端茶的手突然顿住,看向妇人的眼神若有所思。 就那么愣了半晌,终究还是跨不过心中那道坎,心烦意乱之下重重一拍案几。 “都他妈怪那个姓武的!为什么非要娶长公主不可!” 美妇抿嘴一笑,调侃道:“夫君从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韩世忠顿时就尴尬了,承认也不是,呵斥又舍不得,半晌后憋出一句:“那是从前!” 美妇心里暗笑,心知自己今天说的已经够多,便转到了韩世忠身后,温柔的搭上了他的肩膀。 “夫君穿了一天铠甲肯定累了,妾给你捏捏吧。” “唉!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别整天妾啊妾的,我可从来没把你当成过妾!” ...... 蓟州城。 完颜吴乞买将手中瓷杯狠狠摔在地上,碎片飞溅间,表情说不出的狰狞。 坐了几年汗位,即便是极擅隐藏心事的他,也免不了再不像曾经那样时刻谨小慎微了。 其实这也怪不了他,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忍受自己女人被抢的羞辱。 更何况克烈·乌韩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女人那么简单,关乎到自己能否得到蒙古人这个强援! “大汗息怒,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乌韩公主!” 一旁的完颜斜也出声劝道。 “这个白痴!”完颜吴乞买心里暗骂。 对方既然把新娘子抢走了,还能让你再给找回来? 再说了,就算是找回来,自己还他妈能娶吗?! 心里骂归骂,吴乞买表面上却表现的很感动。 原因很简单,对方是中间派的头面人物,尤其是完颜谷神倒向兀术之后,更是成了自己和中间派系之间最重要的连接纽带。 更重要的是,对方还是自己手下最能打,且绝对忠诚的将军! 绝对的忠诚,源于利益的绝对一致。 完颜斜也作为吴乞买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是现任的谙班勃极烈,汗位的法理继承人! 完颜吴乞买是兄终弟及继的位,完颜斜也自然会拼死维护这个规矩。 “五弟啊!兀术昨天突然到了蓟州城,你以为仅仅只是巧合吗?” 完颜斜也一愣,瞪着眼睛问道:“四哥,你的意思是......” 吴乞买冷笑一声道:“反正我从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巧合,我怀疑那事儿就是兀术那小王八蛋干的!” 完颜斜也眼睛“腾”的一下就红了,拔出随身战刀就往屋外走,嘴里恶狠狠地骂道: “兀术那个混蛋竟敢干出这种事儿,我这就去召集人手砍了他!” “老五!”吴乞买赶忙喝止,语气无奈的埋怨道:“你脾气总是这么急!那只是我的猜测,咱们又没有证据。” 完颜斜也立刻停住脚步,喘着粗气嚷道:“你是大汗,要杀他还要什么证据?之前那小子一直躲在老家,咱们没机会,这回算他自投罗网!” 吴乞买听了这话,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终于等到这句话了!” 可他下一秒却又恢复了一贯的犹豫模样,叹了口气说道:“唉!再怎么说那也是二哥的儿子,我......” 完颜斜也大声打断道:“四哥你就是心软!” “且不说三年前那小子葬送了十几万儿郎,就是这几年他藐视王庭,处处和您对着干,生生分裂了咱们女真人,就罪该万死!” 完颜吴乞买听他前半段还越听越兴奋,可到后来却是猛地一惊。 太文绉绉了! 什么“藐视王庭”,什么“分裂女真”,这是他一个莽汉能说出来的? 太他妈不符合人设了! “这厮背后有人......”吴乞买越想越不对劲儿,得出结论后霎时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他的城府要比对方深得多,故意摆出一副还在犹豫的模样。 完颜斜也见状,没忍住催促道:“四哥,只要你下一道皇命,我今晚就带人灭了他!” 确定了! 吴乞买心思电转,瞬间便将之前的谋划全部推翻。 他的性格还是太谨慎了,这既是他能够登上汗位的最大原因,也是始终无法成就大事的症结所在。 完颜斜也的性格则完全相反,有些话既然已经出了口,在他看来便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就在他张嘴准备再逼一逼的时候,敲门声突然响起。 吴乞买一惊,立刻沉声让人进来。 今晚原本是要做大事的,因此特意交代了不许打扰,这必然是出了天大的事情。 “启禀陛下,索伦公主回来了,还带着和亲的蒙古公主。” 一个内侍进门后跪地禀报。 吴乞买醉心汉化,登基后不但学着汉人的样子用起了宦官,还让他们称呼自己为“陛下”而不是“大汗”。 这也是许多女真元老看不惯他的原因,太着急了。 不过吴乞买此时哪有心思考虑这个,只愣怔了一瞬便厉声大叫:“快让她来见我!” 内侍从没见过他这般模样,答应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就跑。 吴乞买一转身抓住了还在发愣的完颜斜也手臂,从怀里掏出一块金铸令牌塞过去。 “老五你立刻回去召集部署,拿着这块令牌封闭蓟州四门,不论发生了什么都决不许放任何人进城!” 完颜斜也一脸兴奋,“四哥想好了?今晚动手?!” 吴乞买没时间解释,连声催促道:“勿要多问,快去!快去!” 时也易也,刚刚得到的消息,让这位极擅权谋的女真大汗再次改变了主意。 再也不会有比今晚更好的机会了! 第373章 当面对质 蓟州,城主府。 虽然完颜吴乞买继位以来一直大力推行汉化,可毕竟时间太短,女真人仍旧保留着很多古老的习惯。 比如奴隶制。 因此他们更习惯将原蓟州府衙称呼为城主府,意为这里是某个贵族的封地。 当然,现在这里已经被征用成了大汗的临时行宫。 完颜兀术大步而入,看起来没有丝毫防备。 避在宫廷侍卫中的武从文看着这位“老朋友”,眼神满是玩味。 不知道对方如果发现自己也在,还能不能如此胸有成竹...... 一个侍卫头领拦住了兀术的去路,神情不满的说道:“殿下,进宫面圣不得擅带刀兵,还请......” “唰!” 不容他把话说完,兀术已经拔刀在手。 侍卫头领后退半步,右手下意识按在了腰间刀炳上,却是没敢拔出。 “还进宫面圣?”兀术嗤笑一声,“好好的女真勇士不当,非要去学那酸臭的宋人做派!” 侍卫头领脸色大变,兀术这话指桑骂槐的意味太明显了! 兀术不屑地瞥他一眼,突然把手中战刀调了个方向,将刀柄向前递了过去。 “给你!堂堂女真大汗,居然连刀都怕,也真是稀奇!” 侍卫头领脸色再变,终究还是忍住了,躬身双手将刀接了过去。 兀术再不看他一眼,抬腿就继续往里走。 “慢着!你们不能进!” 侍卫头领再次开口,这回不是对兀术说的,而是拦住了他身后的两个随从。 “你找死!” 不等随从开口,兀术瞪着眼睛暴喝一声,快如闪电般的一伸手,竟又将刚刚交出的战刀夺了回来。 可对方能成为大汗身边的侍卫头领,自也不是善茬,对已经架在脖子上的刀视而不见,沉着声音说道: “四王子殿下要带随从入内也不是不行,不过必须让他们脱下盔甲。在陛下面前,哪有这般顶盔掼甲的道理?!” 原来兀术身后的那两名随从是全副武装,甚至连头上兜鍪都戴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的确不合规矩。 兀术见没能唬住对方,闪烁着眼神故作不屑道:“罢了!本王便一个人进去,我可不像某些人,连两个随从都怕!” 藏在不远处人群里的武从文,见那货这副“倒驴不倒架”的模样,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还有那两个捂得严严实实的随从,尽管看不见长相,他却能清清楚楚的猜到来历,还知道他们为啥不敢卸下盔甲...... 侍卫头领听他字字句句不忘嘲讽大汗,再也忍不住了,正要出言呵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放肆!兀术你可还将本汗放在眼里吗?!” “吱呀”一声,侍卫头领身后的木门打开,一队同样全副武装的士兵冲了出来,将兀术主仆三人团团围住。 大金国的皇帝吴乞买随后迈步而出。 完颜兀术却丝毫没有惧色,皮笑肉不笑的行了个女真传统礼,大声叫一句:“见过四叔!” 可就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瞬间便将完颜吴乞买精心营造的气势散了一半。 对方和他不论君臣而论叔侄,虽然不太合规矩,可吴乞买若是强行硬掰,反倒显得自己太过小肚鸡肠、没有气度了。 说到底还是那个原因,大金立国时间实在太短,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老一辈很多还都健在,要立新规矩哪那么容易? 这一幕,看得武从文也不由得暗自点头。 “这小子还真是成熟了啊!果然失败是最能锻炼人的......那就让他一直失败下去好了!” “兀术,你可知罪?”吴乞买被憋了一下,大声喝道。 他和兄长阿骨打不同,没怎么上过战场,骨子里的威势不够,为了扳回一城,只能单刀直入。 “兀术不知,还请大汗明示!” 兀术心知今晚恐怕就要摊牌,也不再玩什么心眼儿了,直接改回了称呼。 只是那“大汗”俩字,叫得语气说不出的轻浮。 吴乞买自然听得出来,怒火勃发之下厉声喝道:“你勾结蒙古,破坏和亲,该当何罪?!” “破坏和亲?”兀术冷笑,“不知我破坏的是与哪家的和亲?” 吴乞买一滞,不知该如何接话。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贴身内侍见状,顿感表现的机会来了,立刻抢前一步指着兀术呵斥。 “大胆兀术!答陛下的话竟敢不用敬语!还敢当着陛下的面装糊涂,你破坏的当然是与克烈部的和亲!” 可惜这货若论揣摩上意、溜须拍马的本事一等一,对军国大事却是个妥妥的小白。 果然,下一刻兀术就哈哈大笑,“原来是蒙古的克烈部啊!” 笑声转冷,他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勾结蒙古人,破坏与蒙古人的和亲,大汗刚刚那话不觉得可笑吗?!” 吴乞买恨不能一脚踹死那个多嘴的内侍,却不能在兀术面前露怯,于是不再废话,沉声冲身后说道:“尼雅,你们出来吧,今天就当面与他对质!” 兀术早就得了尼雅回城的消息,自然有所准备,可听见吴乞买的话还是一愣。 “你们?难道除了尼雅还有其他人回来了?” 心里想着,下一刻他的眼睛蓦地瞪大,满是不可思议。 尼雅从内堂走出,手中还牵着一个裘装女子,赫然是克烈部送来和亲的乌韩公主! “兀术!你还有什么话说?” 完颜尼雅性子直,也不再喊对方“四哥”了,瞪着眼睛直呼其名。 兀术却没受什么影响,一脸惊喜的大喊道:“尼雅,你回来了?太好了!可把四哥吓坏了,派出不少人手找你!” 完颜尼雅有些傻眼,要不是那件事情板上钉钉绝不会有错,她还真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误会。 想到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完颜尼雅涨红了一张俏脸,厉声骂道:“兀术,你可真不要脸!事到如今还在假装!要不是我命大,早就被你派去的人给杀了!” 兀术一脸诧异,“尼雅,你是不是被什么人给骗了?四哥真要想杀你,你逃得掉吗?” 到了现在,他还是抱了万一的指望,想要尽可能哄骗住完颜尼雅。 索伦三部的支持对他来说太重要了,至少也不能彻底翻脸! 第374章 大萨满 完颜尼雅快气疯了,指着兀术的手都有些颤抖。 “我是不应该逃得掉!可惜你派去的黑袍萨满太轻敌,以为杀我易如反掌,结果被我找到机会反杀了!” 兀术听她提到“黑袍萨满”,心知彻底瞒不过去了,便也收起了脸上的虚伪,冷声反问道: “那你身边的乌韩公主是怎么回事儿?别告诉我你还能从蒙古人手中把人给救出来!” 完颜尼雅见他果然提起了这一桩,眼神不自觉向远处的人群瞥了一下。 随即她收摄心神,按照提前排练好的台词说道:“哼!休要在这东拉西扯,你派去的黑袍萨满追上我时,身边就带着乌韩公主!” 兀术猛地瞳孔一缩。 这是那晚整个计划执行中唯一的岔子! 他与乞颜部原本的约定是,夜袭成功后,两军合力先抢走乌韩,然后对方要帮自己击杀完颜尼雅。 结果那群蛮子不守信用,达成自己的目标后居然直接就撤了! “难道不是蒙古人不守信用,而是觉得自己在骗他们?” 想到这里,兀术的后背瞬间被一股冷汗浸湿。 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 完颜尼雅的话自然是武从文教的,至于那晚夜袭过程中的细节,自然是也速该告诉武从文的。 别以为蒙古人真就那么单纯的可爱,他们同样有着自己的狡猾! 女真人的大汗吴乞买,是他们的仇敌,难道四王子兀术就不是吗? 所有女真人都是! 这本就是一笔与虎谋皮交易,也速该怎会那么实诚? 自己南下的目的就是抢回乌韩,既然目的达到了还继续冒什么险? 万一女真人半路翻脸怎么办? 就算女真人不翻脸,能顺手给他们下点儿绊子又何乐而不为?! 武从文就是抓住了这一点信息差,为完颜尼雅编造了这通暗含杀机的说辞。 而这其中的杀机,不但完颜兀术上套了,吴乞买也是一样。 之前听完颜尼雅讲述过程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危机,只是时间太紧张来不及追究。 此时又听她提到了“黑袍萨满”,索性决定一并解决了吧! 只见他突然开口,声音阴恻恻的说道: “兀术你也不用抵赖,我这就派人去请大萨满来,当面问问他老人家,到底是不是手下的黑袍擅自行事!” 听到吴乞买这话,兀术只感觉胸膛中的那颗心脏都快蹦出来了。 “吴乞买这话是什么意思?黑袍萨满擅自行事......这是既逼大萨满表态,又给对方预留了退路啊!” “难道......难道大萨满是两头下注?!甚至已经......” 想到一直以来,大萨满虽然表示支持自己,却始终不肯公开表态,兀术是越想越觉得就是那么回事儿! 就在这叔侄两人各怀心思的时候,一声禀报突然响起。 “大萨满到!” 下一刻,根本不用命令,原本围着兀术的士兵纷纷向两旁避让,给一位盛装老者让开了道路。 女真人笃信萨满教,许多人打心眼里将大萨满看做不可亵渎的神人,这种反应实属正常。 看着那一身以明黄为主色调的破布条,还有那五颜六色的头冠,人群中的武从文无声的笑了。 【完颜颇剌淑,20级】 从始至终,这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当然,武从文毕竟不是神仙,事情的发展不可能每一步都在他的计划中。 面对自行发展到这一步的此情此景,他不介意再等等。 看看热闹说不定还能有意外收获呢? “大萨满!” 不仅是完颜兀术,就连完颜吴乞买这个金国大汗也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个传统礼。 老者一直走到两人中间才停下,侧身面对这叔侄俩,沉着声音问道:“刚刚是谁要去找我,我现在来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完颜吴乞买眼神一凝,心底一股怒火骤然升腾。 对方这话完全就是针对自己的,偏向谁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不过大萨满在全体女真人心里的地位实在太过崇高,他也不敢直接翻脸,低下头强忍火气道: “大萨满,索伦公主尼雅被您座下黑袍追杀,我去请您老人家来,是想查明是否是其擅自行事?” 他一开口就玩了个花招,直接把事情给定了性。 可大萨满是什么人? 人老成精的存在,根本不上当,直接改变了话题。 “哼!”他先是重重一哼,随即语气严厉的斥道:“你俩既是君臣、也是叔侄,不想着如何强大我族,整天勾心斗角想着杀死对方,配坐今天的位置吗?!” 这话说得难听,可以他的地位、辈份,却是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兀术终于稍稍松了口气,心想:“看来大萨满还是向着我的。” 完颜吴乞买却是怒火越烧越旺。 从很早开始,在东亚这片土地上无论哪个族群、哪个政权,君权和神权都是一对明争暗斗的敌人。 北方的少数民族为什么无一例外的向往汉化? 汉人政权结构中,君权相对神权的绝对强势,绝对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毕竟活生生的例子就在身边,哪个皇帝或者首领,愿意头顶上还有一个虚无缥缈的太上皇?! “大萨满,您这话可就有失偏颇了吧?!” 完颜吴乞买再也忍不住,沉声开口。 “与蒙古各部和亲停战,这可是勃极烈大会议定的事情!如今兀术为了一己私心,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怎能说是本汗主动与他争斗呢?!” 吴乞买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早晚都要翻脸,那便没有比今天更好的机会了! 兀术那小子三年来一直窝在东北,好容易乌龟出壳来了蓟州,阴差阳错的成了自投罗网。 要是错过了这个机会,让他重新缩回老家,再想解决可就难了。 还真是巧了,完颜兀术也是这么想的! 自己一直窝在冰天雪地的深山老林里能有啥前途? 时间拖得越久,吴乞买的汗位就坐得越牢。 不如趁着自己这次的失误还没传开,一不做二不休! “吴乞买!你还有脸提勃极烈大会?!撒改和粘罕死后,你趁机安插自己的亲信接替,那玩意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大胆!你个小混蛋竟敢对勃极烈会议不敬!” 吴乞买快气疯了。 当年诛灭撒改一系,两家都有份,你小子他妈捞的好处也不少,现在倒成自己一个人的罪过了! 可这种没法摊到明面上的事儿,谁他妈先说就算谁的,嘴慢的只能干吃哑巴亏。 索性他也懒得再多啰嗦,直接大声下令:“来人!将这个大逆不道的家伙给我拿下!” “你敢!” 完颜兀术面对周围战刀出鞘的士兵,竟然并不如何害怕。 而随着他这一声暴喝,殿外突然响起了阵阵喊杀声。 第375章 宫变 蓟州城不是首都,没有高大的内城墙,外面的喊杀声逼近的飞快。 完颜吴乞买脸色大变,一边向后疾退,一边厉声大吼:“杀了他!杀了他!” 他为什么觉得今晚是绝好的机会? 因为自己在城内的武力占据绝对优势! 作为臣子,完颜兀术只被允许带一个谋克的护卫入城,就算全是精锐也翻不起什么大风浪。 可听外面的动静,这哪里是一百人的声势?至少有上千人! 换句话说,兀术在城外的军队,进城了! “完颜斜也......” 吴乞买再次想起了之前的那个猜测,这回算是彻底确定了。 堂中禁卫足有百人,得了大汗的命令立刻朝兀术三人杀去。 兀术身边的两名随从却比他们更快一步,护着主子向大门方向冲去。 事发仓促,禁卫军没机会去换长兵器,雪亮的钢刀看着唬人,但砍在对方的重甲上却只见火星飞溅,一时根本造不成任何致命伤害。 反观兀术三人,人手两柄铁骨朵所向披靡,显然是早有准备。 宋代冶铁技术大发展,尤其是冷锻法出现之后,重甲对刀剑等短锐器的防御力大增,反倒是更原始的钝器近距离搏斗更好用。 因为即便破不了甲,冲击力也能砸断骨头、震碎内脏,这也是北方少数民族钟情狼牙棒之类兵器的原因。 并不是他们造不出质量过关的刀剑,这类武器耗费的铁料反而更少。 “换锤!” 眼看兀术三人就快要冲到门口,之前拦住他们检查的那个侍卫头领一边高喊着下令,一边也从背后抽出了两柄小锤。 这玩意对重甲兵来说是常规装备,每个人都是随身携带的。 可惜他的反应还是慢了一步,“轰隆”一声响,城主府前堂的大门被从外面撞开,数百全副武装的士兵涌入,瞬间就将要追杀的目标裹了进去。 是兀术的援兵到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堂中乱做一团。 原本挤在一处的仆役、婢女尖叫着四散而逃,混在他们当中的武从文趁机靠近了目标...... “杀!” 没有任何鼓动,没有丁点儿废话,完颜兀术嘴里冷冷吐出一个字。 手持军中制式装备的士兵应声而动,紧密排列的长槊齐齐向前刺出。 刚刚弃刀换锤的宫廷禁卫,面对碾压性的装备差毫无还手之力,瞬间惨叫着倒下了一层。 别被某些影视剧骗了,好像面对全身重甲,除了钝器以外的所有兵器都是摆设。 咱们不去讨论所谓的细节、数据,就说一点,真要是那样,为啥宋代以后的军队不全员装备斧头、铁锤呢? 事实情况是,防御力更好的盔甲只是让刀剑这类短兵器变成了防身副武器,长枪、马槊这类重型刺杀武器仍然是战场主力! 道理很简单,自身重量叠加长杆带来的冲击力,配合锥形的破甲设计,捅在身上啥铠甲也挡不住。 而且其尖端大概率会自然滑动到甲片之间的缝隙处,直接就是个对穿。 要问为啥不用没有缝隙的板甲? 抛开成本方面的考虑不提,那玩意儿的灵活性实在太差了! 不信自己找几块厚纸板,剪裁一下绑在身上试试,走路都他妈别扭,别说跑了。 也就只有在中世纪欧洲那种小国林立的情况下,才会出现那么奇葩的东西。 因为参战人数少嘛!又用不着大范围机动! 放中国试试? 动辄成千上万人的厮杀,正面打不死你,还不能绕到你背后下手? 等你转过身来,老子早他妈捅你好几下了! 什么?后背也是铁罐头? 想过那得多重吗?有几个变态能扛得起来? 偶尔碰上几个,再换钝器不就得了?! 话题又绕了回来,为啥不直接全员装备钝器?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你武器再牛逼,打不到人有个毛用! 把重斧、重锤也加上长柄? 那他妈得多重?得多用多少宝贵的钢铁? 因此综合各方面考虑,以及长期实战的检验,即便是在中世纪的欧洲,长杆刺杀类武器仍然是战场上的主力! 又扯远了,赶紧扯回来哈。 完颜吴乞买做为大金国正儿八经的皇帝,保护他的自然不会只有堂中这点儿人手。 只是驻防城主府外的人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这才让兀术的部队冲进来一半。 等他们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就和敌人杀成了一团。 可惜先机已失,一时半会儿哪能突破留下断后的敌阵,根本没机会及时救驾! 眼看兀术和他手底下的叛军距离自己已经不到十步,没怎么亲自上过阵的吴乞买却丝毫不见惊慌。 只见他突然伸手入怀,再掏出来的时候已经多了把火铳。 对,就是火铳,没有膛线的、仍然使用黑火药的第一代“手枪”。 时刻盯住目标的兀术脸色第一时间大变,他是在战场上见识过火器威力的,劈手抓过一个还在厮杀的手下挡在了身前。 “砰!” 枪响。 头盔碎裂,入体后变形的弹丸直接炸飞了半个脑袋。 随着吴乞买开枪,仿佛发令一般,他的身后瞬间又冲出了百十人。 其中五十个手持大盾建立防线,另外五十个竟人人端着一把“武一式步枪”。 砰砰砰砰...... 炒豆般的枪声接连炸响,前一秒还势如破竹的兀术部下瞬间倒了一片。 兀术一直冲杀在最前面,躲过了吴乞买那一枪,却再也躲不过这轮步枪齐射,尽管用部下的尸体充当肉盾,肩膀还是挨了一枪。 步枪的威力远比手枪大,这么近的距离,射出的子弹是能打出贯穿效果的。 “杀!” 强忍着剧痛,兀术嘶声厉吼。 其实根本不用他下令,他的那些手下已经发起了决死冲锋。 这些人都是参加过三年前汴梁之战的老兵,知道火器装填需要时间。 见连续两轮都没能得手,吴乞买的脸色终于变了,转身就往后跑。 能被选为大汗侍卫的人也不是等闲之辈,挺枪持盾死守防线,用血肉之躯为身后的火枪手争取装弹时间。 砰砰砰砰.... 又是一轮齐射,这么近的距离压根不用瞄准。 血雾升腾中,兀术又被穿透肉盾的弹丸打中了左腿,再也坚持不住扑倒在地。 可他的那些手下,就像没有感情、不知死亡为何物的机器人一样,但凡还能动的,仍然在向前冲! 就在这时,刚刚仿佛消失了的大萨满突然出手了。 第376章 兀术弑君 蓟州东门。 第二批兀术军刚进城,身后就传来一声闷响,带队的军官骇然回头,发现城门已经关上了。 “是陷阱!” 他只来得及叫出这一句,便被城墙上洒下的箭雨射成了刺猬。 下一秒,杀声大起,道路两旁的房屋内涌出无数全副武装的士兵,迅速列成了阵势。 ...... 蓟州府衙前堂。 一直被徒子徒孙护在中间的大萨满蓦地原地消失。 正在紧张装弹的几个禁卫军突然感觉双眼一阵刺痛,惨叫声中手中火枪“哐当”落地。 “这是宋人的火器!吴乞买勾结宋人,不配再做大汗!” 身在空中的大萨满丝毫没有垂垂老矣的样子,中气十足的暴喝声中,甩手又是一把细如毫毛的钢针射出。 吴乞买的手下刚拿到火枪不到两天,即便日夜操练装弹也算不上熟练,突遭惊变之下动作更慢,甚至有人慌乱间将纸壳弹掉到了地下。 大萨满带来的徒子徒孙一齐行动,洒出的白色药粉不但遮挡了禁卫军的视线,凡是不小心吸入之人全部掐着脖子倒地,脸色肉眼可见的变黑,口鼻涌出鲜血。 “兀术!” 大吼声中,大萨满甫一落地便再度弹起,竟又跃回了原位,零星几枪盲射全部落了空。 此时城主府外的禁卫军已经冲了进来,断后的叛军显然已经全军覆没。 眼见形势即将再度逆转的兀术一咬牙,没受伤的右腿猛地发力,如炮弹般向前冲去。 已经瓦解的防线没能挡得住他,侥幸没有中毒的火枪手也再没机会装填弹药了。 吴乞买脸色苍白,心知兀术就算断了一条腿自己也不是对手,逃跑的脚步更快。 兀术的部下根本不管来自身后的攻击,一言不发只管向前,拼死缠住了想要掉头护驾的禁卫军。 兀术瘸着一条腿追进城主府后堂,速度居然丝毫不慢,很快就追上了吴乞买。 吴乞买大惊失色,咬着牙回身就是一枪。 他刚刚已经重新装好了弹药,却一直没有发射,就是留着在关键时候保命用的。 在这个危急时刻,就看出两人之间的差距了。 完颜兀术面对近在咫尺的枪口,竟然不躲不避,自小便跟随父亲上阵的他怒目圆睁,要和对方赌命! 反观完颜吴乞买呢? 从前一直跟着撒改混的他没怎么打过仗,被对方那同归于尽的气势吓得,居然一枪打偏了! 子弹擦着兀术的脸颊飞过,左耳瞬间没了,却不耽误他一拳轰在了吴乞买后心。 没机会惨叫,吴乞买身子向前飞出,口中鲜血狂喷。 兀术似乎已经忘记了疼痛,身子再度向前窜出,一把揪住吴乞买脑后的鼠尾,拔出匕首狠狠一割! ...... 营州码头。 一队商船正在靠岸,岸上迎接的女真官员丝毫没察觉面前之人脸色不对,也没发现船的吃水深度与往日不同。 他正忙着数钱呢! “李掌柜这回怎么这么大方?可比之前多了至少五成啊!” 这厮在掌管码头的职位上干了三年,过手的钱财无数,稍稍一捏就能知道布袋里的是金是银?份量几何? 不等李掌柜开口,身后一个随从便抢先笑道:“大人有所不知,这海上的生意,很快就要全归我们飞云商队一家了!到时还需大人您多多照顾啊!” 女真官员一愣,没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这些年大金国是怎么熬过来的,他最清楚不过。 巨大的粮食缺口全靠南边海路走私,重要性比汴梁通过陆路走私的诸多稀罕货可要大多了。 这么重要的生意怎么可能只交给一家来做? 万一出点儿什么岔子,可是要动摇国本的! 可他又不敢细问,天知道上头那些大人物之间有什么猫腻,多嘴的人死的最快! 这边打哑谜的时候,十几艘大海船已经靠岸完毕,比平日宽了许多的木板也搭上了栈道。 船舱门开,早已准备好的水手立即开始卸货。 负责记数的小吏也是老手,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儿:这些人下船后为啥不返回去再搬呢? 要知道平日要卸完一船粮食,至少得折腾几十趟! 不等他开口询问,一个刚下来的船夫突然脚滑,肩膀上的粮袋猛地向他砸来。 这玩意的分量可不轻,顿时砸得小吏惨叫出声。 跟在后面的水手嘴里“哎呦”一声,赶紧上前去扶,结果匆忙间忘了自己也扛着东西,又是两大包粮食重重砸下。 “你他妈眼瞎啊!老子剁了你!” 小吏再次惨叫,缓过气后破口大骂。 “唉?我好心好意过来帮忙,你这厮咋张嘴就骂人呢?” 这船夫也是个愣货,直接就不干了,手一松,本来已经搬起来的粮袋重新落下。 “嗷”的一声,小吏眼珠子差点儿没被砸出来,厉声大喊道:“来人!快来人啊!” 附近几个金兵闻言快步走来,一边走一边作势就要拔刀。 这下其他水手不干了,纷纷向这边聚集。 其实刚刚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看得清楚,根本就是个小意外,只是双方都他妈嘴臭,这才升级成了冲突。 其实那几个金兵也就是作势吓唬吓唬,并没真想拔刀。 可啥叫群体性事件? 就是人一多就容易上头,一个不好就能打起来! 两边都担心自己人吃亏,于是越聚规模越大,很快就将整个码头的人都吸了过去。 那负责马头的女真官员见状皱眉,可刚收了对方的好处也不好立刻翻脸,骂骂咧咧的就要过去喝令两边分开。 可他的视线刚刚一转,一双小眼睛瞬间睁圆。 十几艘海船上,下来的再不是扛着大包的水手,而是全副武装的士兵! “敌......” 震惊间刚刚喊出一个字,嘴巴就被人从身后狠狠捂住了,随即脖子就是一凉。 那个“敌”字根本没人听见,混乱的人群还在相互推搡。 推搡很快升级,就在金兵忍无可忍拔刀的那一刻,前一秒还群情激奋的水手突然一哄而散。 “杀!” 已在码头边缘结成阵势的武家军士兵发一声喊,成排的长枪向前突刺! 在码头执勤的金兵都是二线部队,身上穿的也只是轻薄皮甲,毕竟常年在水边干活儿,穿厚了掉海里可就上不来了。 让他们对付全身铁甲的敌人? 怕不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太长了! 怎么办? 跑呗! 可刚刚还抱头鼠窜的那群船夫,一个个不知道从哪得了刀枪,同样结成了严整的阵型...... 第377章 初具雏形的南北贸易链 女真立国之初就是个军事帝国,这决定了国内的所有资源都会优先用于军事方面,包括从外部走私进口的。 如今蒙古已经退到了漠北,再打下去效费比太低,这也是高层各方势力都急于与其停战的原因。 北面,女真人几乎已经达到了极限征服范围,再往北就是荒无人烟的西伯利亚了。 别说这个时代,就是后世的俄罗斯也没有能力真正开发。 东边倒是还有一个地方没有完全拿下,那就是朝鲜半岛。 但是那里的高丽国已经称臣,对大金可谓予取予求,可比直接占领、统治划算多了。 最关键的是,那犄角旮旯实在太她妈穷了,地形还复杂,没有太多油水可捞,所以他们也没兴趣继续投入兵力。 至于再往东,就女真人那点儿可怜到原始的航海技术,想要渡海作战绝对是想多了...... 那么他们还能向哪发展呢? 答案只有一个----南面的中原! 那里才是真正的膏腴之地。 历史上他们也的确是这么做的,灭辽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南下攻宋。 除了在联盟攻辽时发现宋军太她妈拉胯之外,这个内生动力恐怕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不过现在嘛...... 攻守易型了! 虽然金军还是会每年南下打草谷,但那其实已经不是扩张,而纯粹就是骚扰,真实目的是给汉人放血,延缓他们北伐的时间。 没错,女真人心里很清楚,无论是报复自己之前南侵时犯下的罪行,还是中原王朝强大之后传统,北伐都是必然的! 因此,做为与中原接壤的最前线,蓟州就是金国最重点的投入地区。 营州离蓟州很近,又有之前辽国留下的完备设施,种种原因叠加之下,这里就成了如今大金国最大也是最重要的对外港口。 或者说是走私港口更加准确一点,因为无论是汴梁还是临安,明面上都是禁止与女真人做生意的,堪称古代版的贸易禁运。 但政策是政策,到了任何时代,走私这种事情都无法彻底禁绝,因为利润实在是太他妈高了,总有人甘心去冒那杀头的风险。 比如一船粮食,从江南走私到金国,刨除一切成本,纯利至少五倍。 返程时再装上毛皮、药材、东珠等北方特产,运回江南再翻一番! 面对这种超高的利润,汴梁和临安采取了截然不同的应对办法。 武从文的策略是,亲自下场! 女真人的钱不赚白不赚,难道要让一帮黑心商人吃得肚圆吗? 而且那群汉奸肥了之后,还会成为隐患。 所以汴梁这边的走私商队,背后的东家其实都是锦衣卫,幕后的大老板就是武从文自己。 既能赚钱,又能打探情报,甚至安插钉子,何乐而不为啊! 临安一方则截然相反。 朝廷? 别尼玛搞笑了! 当年宋徽宗在的时候都无法彻底控制东南,几拨钦差大臣都莫名其妙的半路失踪,更何况是现在? 对这种情况,武从文可是有亲身经历的...... 于是,走私贸易巨额利润,临安朝廷是屁点儿也见不着,撑死了掌权的秦桧、董云等人能收到点儿孝敬。 江南最大的走私商是史家,这就是各大家族为啥拼了命要争第一的原因----各种赚钱的买卖,老大总是要切走最大一块嘛! 哦,对了,飞云商队如今名义上是史家的产业,实际上已经完全被交给了李家人掌控。 因为现在史家真正的家主是史浩,这小子虽然姓史,内心里到底想姓什么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几天前,也就是武从文偷偷离开燕京城的时候,山东海域爆发了一场规模不大的海战。 宋代已经可以进行远洋贸易了,但由于技术限制,航线还是要贴着海岸线。 平日山东驻军对江南的走私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顶天了收点儿过路费,而且还不白收,提供的服务那叫一个周到。 不仅淡水、蔬菜、肉罐头等等后勤物资应有尽有,水手累了有青楼酒肆、病了有药铺医馆,甚至偶尔船队里人手不足,山东港口还很贴心的提供打短工的水手...... 最重要的是,只要是从北边返程的商船,都可以买到梁山出品的各类产品。 诸如玻璃、肥皂、香水、糖果等等非战略物资,那可都是好东西,而且价格“公道”,运回南方的利润一点儿也不比金国的那些农产品低! 甚至有些脑子灵活的江南商人,已经发展出了转口贸易。 他们专门从北方收购羊毛,运到山东卸货,付点儿“小钱”来个代加工,再把毛衣、毛呢、毛毯等物运回江南,那可都是利润超高的抢手货。 多少被南下金军祸害成流民的中原百姓,就是靠这个才让全家活下来的。 可以说,北方的金国、中间的汴梁,和临安代表的江南,虽然在名义上都是敌国,实际私底下已经形成了一条稳固的贸易链,甚至是产业链! 因此飞云商队一开始发现山东水师的战船靠近时,并没有任何意外和惊慌,甚至不少人还在甲板上热情的挥手打招呼。 直到对方开炮了...... 两灭金军,武从文缴获了海量的金银,虽然大部分都拿来买粮赈灾了,却还是让这货又点亮了几项科技树。 比如【航海】分支下的【初级造船】和【初级航海】。 发展海上力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抛开其吞金兽的属性不谈,木头需要自然阴干才能造船,大量远洋水手的培养也需要时间,这些都不是短短三年就能完成的。 但搞几条炮艇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炮艇啊! 对上这个时代的船只,别说是商船,就是正经战舰都是降维打击,比陆战还要降维的降维打击! 道理很简单,在陆地上还能冲上去拼命,在海上你咋搞? 凭块头大硬撞?贴上去火攻? 那你得问问“武二式舰炮”给不给这个机会。 那玩意可是后装、有膛线、发射开花弹的大杀器! 所谓“武二式舰炮”,就是“武二式步兵炮”的等比例放大版。 【中级枪械】提供图纸,【中级炼钢】提供合格材料,【中级机床】解决气密性和膛线问题,再加上“雷酸汞”解决了碰炸引信,“硝化纤维”解决了高能炸药。 一系列新技术的化学反应,最终造就了远超这时代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第378章 相互算计 “完颜吴乞买背弃祖先,勾结仇敌宋人,无故屠戮同族,不配再做大汗!现已被我诛杀,尔等还不速速放下武器,俯首认罪?!” 蓟州城主府,完颜兀术拖着一条断腿返回前堂,手中高举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还在厮杀的人群听了这声大吼,下意识停下了动作,齐齐看了过去。 头颅的脸上虽有血污,却仍能清清楚楚的看出,那就是大汗完颜吴乞买! 兀术的手下显然更加训练有素,趁着对手愣神迅速集结在了主帅身前。 他们的人数已经不到三十,且个个带伤,却人人眼中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只不过......那光芒不是胜利在望的喜悦,更像是还在渴望杀戮的嗜血...... 大堂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终于吴乞买的禁卫军都在沉默,每个人的内心都在飞速盘算着自己该如何选择。 这个时候,他们需要一个带头人,替自己做出决定的带头人。 完颜兀术前一刻还是叛逆,此时又成了弑君者,显然不具备这个条件。 于是,所有禁卫军的目光同时看向了大萨满,包括兀术。 对方之前的表现和事先约定一般无二,他感觉大汗之位已经在向自己招手了! 即将大功告成的狂喜,让他丝毫没注意到,本该也在堂中的完颜尼雅和克烈·乌韩两女,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大萨满也不孚众望,缓缓走向了兀术,只是脸色严肃的可怕。 伸手接过人头,大萨满小心翼翼的擦干了上面的血迹,是吴乞买无疑。 兀术难掩激动,眼睛里欲望的火焰越烧越旺。 “噗通!” 大萨满突然跪倒在地,将吴乞买的头颅抱在怀里嚎啕大哭。 “大汗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你走了女真人该怎么办啊?!” 兀术有些发愣,似乎嗅到了某种不寻常的味道。 堂中的禁卫军被哭得有些激动,不自禁握紧了手中武器。 兀术感觉事情不对劲儿了,后退一步指着大萨满叫道:“你......你刚刚不也说吴乞买不配......” 不等他把话说完,大萨满突然原地跳起,一手抱着人头,另一只手向他一指,厉声喝道:“兀术谋逆弑君!罪大恶极!儿郎们,杀了他!” 兀术恨得目眦欲裂,嘶吼着下令:“杀了这个老混蛋!” 虽然先一步得到命令,禁卫军却还是比兀术的手下慢了一拍。 仅剩的三十个兀术部下就像提前排练好的一样,二十人一言不发的列阵向前,另外十人去捡地上的火枪。 “杀!” 禁卫军被长枪捅翻一排,终于反应了过来,怒吼着开始反击。 可惜他们发动的仓促,根本没有队形,一时间落尽了下风。 大萨满的徒子徒孙也有几十人,他们的反应倒是快,可刚向前冲了两步就猛地停住。 一支黑洞洞枪口,正指着大萨满的脑袋! 曾经惨痛又羞耻的经历,早就磨灭了女真四王子身上最后一丝莽撞,随时保持警惕和预留后手,才是他能活到今天的原因。 “颇剌淑【大萨满的名字】!”兀术眯着眼睛冷声说道:“你只要敢动一下,我就打烂你的脑袋!我可不是吴乞买那个废物,保证不会射偏!” 大萨满果然没敢动。 他的武功虽高,可两人此时相距不过五步,见识过火枪威力的他知道自己绝对躲不过去。 “为什么?” 兀术咬着牙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大萨满闭口不答,一张满是褶皱的老脸虽然古井无波,内心却在飞速琢磨脱身之策。 兀术似乎也没想等他回答,突然阴森森的一笑:“是不是完颜斜也?” 花白的眉毛抖了一下,大萨满没想到他会这么聪明,一语道破了自己的计划。 “怪不得你刚刚不擒贼擒王,反而画蛇添足的去对付吴乞买身边的火枪手,原来就是等着我去杀他!” 事到如今,大萨满也没法继续装聋作哑了,沉着声音开口道:“兀术,你和吴乞买争斗多年,让金国分成两部不得团结,你们都是女真的罪人!” “罪人?”兀术怒极反笑,“当初你要是站出来支持我二哥,这大汗之位又怎么轮得到吴乞买?” “我父汗是战死的,他是女真人的英雄!是大金国的缔造者!他的汗位理应传给儿子!” 大萨满嘴角也露出一丝冷笑,“你还有脸提起你父亲?勃极烈制度也是你父亲定下的,吴乞买作为谙班勃极烈,继承汗位天经地义!” 兀术恍然大悟,“所以这些年你表面上支持我,其实真正支持的是完颜斜也,因为他是现任的谙班勃极烈。” “没错!勃极烈大会的地位不容动摇,那是我女真人得以强大的根本!”大萨满斩钉截铁。 “哈哈哈!”兀术突然狂笑了起来,笑得眼睛都红了,“嘴上说得好听,骨子里全是私心!不就是勃极烈大会,才能给你们这些完颜家的旁支掌控权利的机会吗?!” “是又如何?!大金国本就是所有人一起打下来的,仅靠你们一家成得了事吗?凭什么父传子、子传孙?!” 大萨满也怒了,根本不承认自己有私心。 兀术却突然从愤怒转为不屑的嘲讽,“我说过继位后要废除勃极烈大会吗?无非就是完颜斜也那个笨蛋,比我更合适当你的傀儡罢了!” “住口!” 大萨满被一语道破天机,顿时怒不可遏,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这是发动的前兆。 “别动!” 完颜兀术大喝一声,作势就要扣动扳机。 这明显是在威慑,大萨满是他此时手里唯一的人质,怎么舍得就这么宰了? 说到底,还是不想鱼死网破...... 可惜想不想由不得他做主,某人决定帮忙推一把! “等下我说跑,你俩千万别犹豫,拼了命的给我往后堂跑!” 武从文低声对身边两女说了一句。 乌韩毫不犹豫的点头,她身边的完颜尼雅却还在发愣。 这也不能怪她。 自己今天是来告状的,希望大汗做主惩罚兀术,至少逼他将可能还活着的吴克尧等人放了。 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再怎么说她也姓完颜,眼睁睁看着自家人相互残杀,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武从文没时间和小姑娘磨叽,直接给乌韩递了个眼神。 对方会意,轻轻点了下头。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俩人其实才是一伙的...... 第379章 同归于尽 城主府前堂的厮杀突然停了。 残存的禁卫军虽然人数占据绝对优势,却缩成一团没有再战的心思。 “什么?大萨满也想让大汗死?” 他们显然是被兀术和大萨满的对话影响到了,心头不由得浮起同样的震惊。 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惊天秘闻被自己知道了,还有保住性命的可能吗? 眼看十把火枪就要完成装弹,大萨满正犹豫着要不要拼死一搏,后背突然一阵劲风袭来,身子条件反射般向旁边一侧。 兀术深知对手的实力,神经时刻高度紧绷,终于...... 绷断了...... “砰!” 手指微微一动的速度,远比一个大活人的躲闪要快,大萨满虽然尽力偏头,可惜兀术射的是胸口。 血花飞溅,这么近的距离,即便是20级的护体真气也挡不住热武器。 尼米弹入体,高速翻滚的变形铅弹,形成了巨大的空腔效应,直接在大萨满的胸口炸出了一个大洞! “大萨满!” 徒子徒孙们惊叫嘶吼,一齐向兀术扑去。 砰砰砰砰...... 十把火枪终于装弹完毕开火,可惜只有十把! 最后一个黑袍萨满用弟子的身体做肉盾,冒着黑气的五根手指,如钢钩铁爪般直抓兀术面门。 兀术这几年躲在老家,不仅仅是在联络各方势力,也在精研武功,和三年前相比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即便和专精单打独斗功夫的黑袍萨满相比也丝毫不弱。 可惜此时断了条腿,一身本事大打折扣,只能劈手砸出没了子弹的火铳,转身就跑。 “兀术!你往哪里跑?!” 黑袍萨满抬手劈飞火铳,紧追不舍。 混乱中,一个喊声并不是很显眼。 “快跑啊!他们分出胜负后一定会杀人灭口!” 原本瘫软在地的仆役、侍女们一听:我操!真他妈有道理啊!那还等啥? 在求生欲的驱使下,个个奋力爬起、一哄而散。 完颜尼雅除外。 震惊、伤感、绝望、还有些许后悔交织在一起,她的内心矛盾复杂到了极点。 乌韩却不管那么多,伸手抓住完颜尼雅的腰带,脚下发力狂奔。 作为草原儿女,别看乌韩长得苗苗条条,一身功夫底子那是相当不错,竟就那么生生提着一个大活人健步如飞。 剩余的萨满门徒,此时正和没机会再装弹的兀术部下杀在一起,根本没人去关注她俩,让二人很顺利的冲进了后堂。 此时先一步逃入后堂的兀术已经被追上了,毕竟瘸着一条腿,拼速度无论如何不是黑袍萨满的对手。 漆黑的五指再次抓出,直奔兀术后颈而去,看那架势是要硬生生抓断他的脖子。 生死时刻,兀术拼了命的向前一扑,黑袍萨满指尖一滑,最终只抓住了对方的后衣领。 “刺啦”一声,两相角力之下,兀术外袍后襟被整个撕下,露出了内里贴身的软甲。 黑袍萨满顾不得甩掉手中破布,另一只手闪电探出,誓要一击毙命。 栽倒在地的兀术已经避无可避,脸上却露出一抹冷笑。 “啊!” 惨叫声响起,却不是兀术发出的。 他之前虽然中了两枪,一枪左腿、一枪左肩,右手可还完好无损,无论灵活还是力量并没受到太大影响。 刚刚趁着倒下时的身体遮掩,悄悄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就是之前割下吴乞买人头的那一柄。 翻滚、转身、右手猛地挥出,锋利的刃口瞬间划过对手手腕,直接将黑袍萨满的左手整个砍了下来。 眼见一击得手,兀术心知绝不能给对手喘息之机,再不顾断腿上的剧痛,腰部、双腿齐齐发力,闪电般从地上弹起,匕首直奔黑袍萨满咽喉。 可对手也不是白给的,刚刚只是有些大意,临死爆发下竟硬生生用右手攥住了刀刃。 鲜血飞溅,兀术的那把贴身匕首虽然锋利无比,但黑袍萨满护体罡气暴发,又有还没来得及扔掉的衣袍碎片挡了下,没让兀术一刀两断。 保命成功,黑袍萨满毫不停顿,左臂凝聚罡气,闪电般刺向兀术咽喉。 被匕首切断的臂骨断面整齐如刀,若是扎中目标绝对是个对穿! 在这生死一瞬之间,就看出百战余生的沙场宿将和所谓武林高手之间的差距了。 黑袍萨满纵使也断了一只手,可整体实力还是远在兀术之上,若论单打独斗也是经验丰富。 可惜他没上过战场,不明白在数万人厮杀的战场上,以伤换伤是常规操作,以命换命在必要的时候也是可选项! 来不及变招的兀术不躲不避,瞪着血红眼珠左拳轰出,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他会同归于尽吗? 当然不会,真要有那个骨气,几年前也不会屡屡临阵脱逃了! 可黑袍萨满不知道啊! 兀术表现出的气势,让他不由得不信。 其实他也不是怕死,只是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的人,求生就是本能反应。 断臂微挪,和兀术轰来的拳头撞在了一起。 外放的罡气先一步相撞,旗鼓相当的两团青芒同时溃散,握紧的拳头和断骨迎面撞在一起。 惨叫声响起,黑袍萨满的整条左臂被砸得寸寸碎裂,剧痛使他不自觉放松了攥着匕首的右手。 高手对决,生死只在一瞬间,兀术怎么会给他丁点儿喘息的机会。 感觉到松动的匕首猛地向前,一刀捅进了对手的咽喉! 反杀! 兀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不仅仅是完成了反杀,他还感觉到一直卡住的修为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 “六境宗师!” 兀术内心一阵狂喜,真没想到今天会因祸得福。 脑中又闪过眼下的形势,吴乞买死了,大萨满也死了,此时城内只剩下自己和一直没露面的完颜斜也。 “完颜斜也......”兀术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冷笑,“只要本王和大军会合,就凭那个废物,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 想到这,他再也忍不住仰头狂笑! 笑声戛然而止,兀术的yy也就到此为止了...... 因为他突然看见了一张脸,一张无比熟悉的、无数次出现在恶梦中的脸!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让完颜兀术选一张印象最深的脸,武从文绝对排名第一,比对爹妈的印象还深! 以至于根本没有丝毫纠结对方的身高不对...... 第380章 你知道他是谁吗? “四王子,别来无恙啊?” 武从文听见了背后的脚步声,可还是笑着问了一句。 兀术压根不关心正在奔来的两个身影,他的眼中只有武从文一个。 “真的是你!” 兀术眼睛蓦地瞪大,似乎想到了某种可怕的可能。 大局已定,武从文也不在乎是否会暴露身份,上前一步抬起了脚。 兀术下意识想要反抗,却发现那看似慢悠悠的一脚自己根本躲不开,就那么眼睁睁的被踹翻在地,然后又被踩住了胸口。 “吴克尧是不是还活着?” 武从文并没有忘记之前的承诺。 被乌韩架着,刚在他身边站定的完颜尼雅听了这话,终于从情绪中清醒了过来,目光带着渴望看向满脸是血的兀术,希望能从对方口中得到自己想听的答案。 兀术突然狂笑起来,笑得鲜血在空中喷成了一团血雾。 “哈哈哈哈!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那只黄雀,结果全都被你骗了!哈哈哈哈......原来我们都是傻子!哈哈哈哈......” 兀术一边笑,一边挣扎着想要起身。 武从文稍稍用力,重新把他踩了下去。 今天的结果是他谋划的吗? 有那么一点儿因果,可要说全是他的功劳,那就太抬举了! 不过他没理由自己拆自己的台,在敌人眼中牛逼一点儿有啥坏处? “我吴克尧哥哥是不是还活着?!” 完颜尼雅却没心情看对方发疯,她是个感性的人,此时此刻最关心还是哥哥的安危。 兀术似乎从疯狂中清醒了一点儿,突然躺在地上手指完颜尼雅,厉声喝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完颜尼雅骇然心惊,转头看向武从文。 小姑娘很单纯,却也很聪明。 虽然已经和兀术反目成仇,可自己这位四哥有多厉害她很清楚,就连母亲都时常感叹对方很像父亲,是个心狠手辣的枭雄! 如今能把这般人物逼疯,面前这位“吴大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武从文毫不躲闪的与她对视,却丝毫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 自知已经穷途末路的兀术,此时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哪里还去察觉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只想在临死之前尽力发泄一下胸中的闷气。 “他姓武,名叫武值!你这个背叛祖先的贱人,居然和我女真人的生死仇敌混在一起,你......” 武从文脚下加了一分力,兀术的骂声戛然而止。 完颜尼雅的眼睛瞪得更大,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她猜过很多种可能,甚至想过对方是宋国的奸细,可...... “武值?就是那个三年前击败南征大军,亲手杀了二哥斡离不的汉人将军?” 甚至有一次她偷听母亲和族中长老密议,说自己的父亲也是被这个姓武的汉人杀的! 突然,完颜尼雅感觉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了。 迷茫的眼神重新聚焦,却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男人。 “女真人是女真人,索伦三部是索伦三部,不是一会儿事儿。” 武从文眼神温柔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语气平静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再不复一贯的嘻嘻哈哈。 完颜尼雅内心的矛盾似乎突然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不由自主的想道:“是啊!我们鄂伦春人又没有南下打过汉人,自己和他又有什么仇怨?” 至于父亲的死...... 完颜尼雅刻意回避了这个问题。 前堂传来的厮杀声渐渐变小,那里已经快分出胜负了。 武从文不再耽搁,对完颜尼雅微微一笑,“吴克尧他们如果还活着,只能关在兀术城外的军营里,咱们去找找就是了。” 说完,放开那只冰凉的小手,转身、抬脚、狠狠跺下! ...... 完颜斜也焦躁到了极点。 原本万无一失的计划没出任何岔子,可结果却很糟糕。 完颜兀术这回来蓟州带了一万人,全都驻扎在城外。 自己按照计划,先分批秘密的放进来一千,等到城主府方向杀声大起才彻底打开了城门。 对方没有怀疑,甚至没有防备,伏击正常发动。 可问题出就出在自己完全低估了那九千人的战斗力! 领军主将被第一时间射杀,兀术的军队没有慌张;几轮箭雨射杀无数,兀术的军队也没有动摇;己方伏兵尽出,数倍兵力围杀,兀术的军队不但没有崩溃,还一路向前反推! 兀术那小子到底是怎么训练的手下?! 这些人为什么能如此悍不畏死?! 他们不是三年前从南边败逃回来的残兵吗?真要这么厉害,怎么会被懦弱的汉人打得大败而逃? 如果武从文在这里,一定会替他解开疑问...... 当然,这也只是完颜斜也心中的一个小疑问而已,他现在最关心的并不是这个。 如果这么好的机会被自己搞砸了,他不敢想象后果。 完颜斜也之所以会和大萨满合作,除了内心的野望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太清楚大萨满的厉害了! 吴乞买不是对手,兀术也不行,唯一能压制对方的,只有开国大汗完颜阿骨打! 可惜自己的二哥已经死了...... 至于自己?最好的结果就是安心做一个提线木偶! 可要是连个傀儡都做不好,对方还会按照约定帮自己登上汗位吗?! 自己是谙班勃极烈,是汗位的法理继承人? 别尼玛搞笑了! 女真人要真讲究这个,兀术那小子这些年也没法子和吴乞买分庭抗礼! 这货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自己已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变成了蓟州城里身份地位最高的人,也是实力最强的存在。 而那个让他怕到甘心当狗的大萨满,再也没机会出现了...... 蓦地,城主府方向的天空突然炸开了一朵红色烟花,照得已成修罗场的蓟州城更加血腥诡异,照得完颜斜也面无血色。 下一秒,疯狂夹杂着惊恐的吼叫响起:“点火!快点火!” 他这一代女真人就没有没上过战场的,区别只是多与少而已,对危险的直觉几乎是种本能。 与大萨满的约定里并没有放烟花这一项,难道是那个老家伙失手了? 那胜出的是哪个?吴乞买?还是兀术? 无论是谁,对他来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如果不想死,办法只有一个----杀光所有人! “谙班勃极烈,咱们的人也在前面......” 不等手下把话说完,已经彻底疯了的完颜斜也一刀砍下了他的脑袋。 “给我点火!违令者死!” 他终于被彻底压垮了,挥舞着钢刀四下乱砍。 手下被他疯狂的模样吓住,没人再敢不从。 堵在城中主道上的队列突然散开,十几个大木桶翻滚着冲向正在厮杀的人群,侧面“噼啪”燃烧的药捻画成一个个急速旋转的光圈。 轰!轰!轰...... 惊天动地的炸雷骤响,刺目的火光腾起,街道两旁的房屋瞬间倒塌,爆炸中心更是尸骨无存! 第381章 北伐,开始了! 火药可不是武家军独有的玩意儿,宋代已经广泛用于军事领域。 当年燕京大战的时候,武从文就用辽军储藏的火药设过陷阱。 硝烟散去,一片狼藉,之前仿佛不知死亡为何物的兀术军也终于开始恐惧了。 这种恐惧不仅仅来源于巨大的伤亡,还有三年前那深入骨髓的记忆----汴梁城西的那一轮红日! “杀!杀光他们!” 完颜斜也顾不得抹一下被熏黑的脸,咧着一口大白牙疯狂喊道。 他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甚至......还能反败为胜! 可他身边的士兵却没有那种心气儿,甚至士气比之前还要低落许多。 冲上去? 开他妈什么玩笑?! 后边的人再他妈点几个火药桶咋办? 谁他妈愿意像之前那些和敌人拼命的战友一样,被自己人炸得连块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见自己的命令没人听,完颜斜也再次挥起了手中的屠刀。 可这一回,任凭他怎么砍、怎么杀,都没有半点效果。 大不了老子离你远远的还不行吗? 抱着这种同样的心态,完颜斜也这边的阵型反而自己乱了。 “杀!” 一阵疯狂的怒吼响起,却是残余的兀术军发出的。 恐惧过后,他们又想到了更加可怕的事情。 三年前是怎么回来的?回来后又过的是什么日子?一旦四王子败了,自己这些已经不算是人的家伙,会是什么下场?! 在身体残缺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注定没有未来了...... 混战再度爆发,只是这一次却立即分出了胜负。 完颜斜也一方兵无战心,兀术军人数虽少,却人人没了求生的想法,个个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 一面倒,单方面的杀戮迅速扩散到了全城。 已经彻底疯狂的兀术军不但杀敌,连城中百姓也不放过,似乎所有活物都和自己不共戴天! 当年蓟州之战过后,为了躲避女真人的报复,大部分百姓都跟着武家军向东逃往了平州,然后又渡海南下到了梁山县,成为武家军最重要的人力基础。 他们的选择是明智的,女真人夺回蓟州后果然屠城,将留下的几万人杀了个一干二净。 所以城里居住的百姓全是新人,都是从老家迁来的正经女真老族...... 城主府的战斗早已结束,活下来的禁卫军却丝毫没有兴奋的感觉。 大汗死了、大萨满死了,就连叛逆兀术也死了,自己这些人还有活着的可能吗? 杀吧! 想求一条活路只有杀戮,杀光所有想杀自己的人就可以了! 至于具体谁想杀自己? 哪有机会分辨,都杀光了最保险! ...... 看着雷达地图上更加混乱的红色光点,武从文忍不住咧开了嘴。 这一趟过来真是划算啊! 本来只想杀一个大萨满的,却阴差阳错的成了女真内乱的导火索...... “跟紧我!” 武从文回头对身后的两女喊了一句,再度加速向北城门冲去。 乌韩自然言听计从,完颜尼雅虽然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也还是跟上了步伐。 “武大哥,咱们是要出城吗?” 乌韩语气兴奋,因为她发现前方的城墙上居然空无一人。 其实论辈分,她应该管武从文叫“爷爷”的,因为武从文和也速该是结拜兄弟,也速该又和她爷爷王罕是结拜兄弟。 不过她更愿意跟着心上人也速该称呼,蒙古人也讲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 武从文没有回答,在距离城墙三十步外停了下来,郑重其事的对两女说道:“在这等我,记得堵住耳朵!” 说完也不等对方答话,便如鬼魅般窜进了黑漆漆的城门洞。 现在整个蓟州城都打成了一锅粥,守卫四门的部队也被卷了进去,哪还有人看守城门? 武从文从容不迫的在包铁大门前停了下来,然后从物品栏中拿出了好几个炸药包...... 正在厮杀的女真人听见城北一声巨响,却根本没人在乎,还是顾着眼前的自相残杀更重要一点! 数不清的绿点冲进城内,打头的正是陈二狗和扈三娘。 两天前他们跟着完成“交易”的聂掌柜出了城,却并没有走远,一直藏在蓟州城附近,等的就是这一刻。 “相公!你在哪?!” 扈三娘纵马冲入北门,也不像平时那样称呼“坏蛋”了,声音说不出的焦急。 虽然按照最初的计划,蓟州城门被炸开只能是某个坏蛋干的,这说明他很安全,可身为妻子她又如何能不担心? “三娘,为夫在这!”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前方街角处一个身影背着手缓步转出。 扈三娘大喜,一抽马鞭冲了过去,举着火把的陈二狗紧紧跟随。 火光下,那张日思夜想的脸清晰无比,却突然变得怎么看怎么讨厌,看得扈三娘恨不能抽上一鞭子! 自认为摆了个很潇洒poss的武从文,看见老婆前一秒还满是惊喜的表情,下一刻就变得横眉冷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果然,再下一秒,横眉冷对就变成了咬牙切齿,手里的鞭子也终于扬了起来。 超模同志看见了他身后的两个小美人儿...... “这个混蛋!亏得老娘还一直担心,他可倒好,艳福不浅啊!” 心里虽然恨得痒痒,那一鞭终究还是没抽下来。 一方面是必须要在人前给自家男人留脸面,另一方面,她其实也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那个混蛋本来就是被女真公主拐走的嘛...... “不对!不应该只有一个的吗?这怎么又多了一个?” 再再下一秒,反应总是慢半拍的超模同志又察觉到了新的不对劲儿。 手里的鞭子终于还是没忍住,狠狠的抽了出去! ...... 靖康四年三月十五日。 早已被渗透成筛子的古北口遭武家军突袭,三千金军无一逃脱。 统兵大将武松马不停蹄,连夜率麾下轻骑直奔蓟州。 适逢女真内乱,燕王武值孤身破开北门,接应大军入城。 时隔一百八十八年,蓟州城重归汉土! 同日,五千武家军分两批在营州港登陆,向东连克营、平两城,兵逼景州。 金国谙班勃极烈完颜斜也率蓟州残部出逃,在景州遇阻后被围,仓惶逃入景州城内。 北伐,就在这样一个谁也想不到的时候,开始了...... 第382章 多么令人怀念的一幕啊! 为什么说这一次的北伐谁也没想到呢? 因为靖康四年三月十五,这本该是武从文和长公主赵福金大婚的日子! 他用这个早就昭告天下的日期,用一场牵动天下人心的婚礼,耍了所有人。 完颜吴乞买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移驾蓟州? 可不仅仅是为了迎接和亲公主,蒙古人还没那么大的面子。 真实目的其实是南北配合,兵逼汴梁! 所有人都清楚武从文娶赵福金的目的,也知道两人成婚后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女人不可能当国,但可以把江山当做嫁妆! 姓武的成了老赵家的女婿,顺势登基也勉强说得过去,总比什么借口也没有的生抢要强! 所以江南的三个朝廷要联合出兵,就是要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告诉天下人----老子不认! 他们都另立朝廷了,又怎么会在意秘密联络一下女真人? 再说了,就算他们不联络,吴乞买也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姓武的精力都在篡位上,南边那群家伙再一先动手,他还有多少精力顾及北方? 自己只要击败了武家军,哪怕没能一举灭了对方,一直都不稳固的汗位还会再有问题吗? 兀术? 呵呵,那个白痴到时候还拿什么和自己争?! 你打不过的敌人被我打败了,都用不着动手,瞬间就会变成孤家寡人。 兀术也不傻,吴乞买能看到的东西他自然也能。 还是那句话,蒙古公主没那么重要,没资格让他一反常态的乌龟出壳。 所以在那场内乱中,吴乞买开始表现的相对克制,兀术才是破釜沉舟的一方! ...... 景州城下。 三万武家军将不大的城池围得水泄不通。 注意这个数字,从营州港登陆的郑子英、扈成部五千,武松所部燕京军一万,除去必要的留守部队,另外两万人是从哪来的? 答案是鲁智深、萧离统的一万五千步骑,还有张万来的五千火器营,几乎就是跟在武从文一行的屁股后面秘密北上的。 武从文为啥要在河北耽误那么长时间? 除了一路拜访老战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利用雷达地图沿途扫荡敌国探子! 哦,对了,火器营如今已经改了个更霸气的新名字----神机营! 人数为啥只有五千? 没办法,梁山军工集团再有黑科技加持,三年时间也实在太短,产能只有这么多。 “开始吧,早点杀完好攻城!” 武从文坐在马上,语气很随意,声音却很大。 城墙上一阵骚动,却没人答话。 武从文也不在乎,悠哉游哉的看着五千女真俘虏被押了上来。 这不禁又让他想起了三年前在汴梁城下筑起的京观...... 真怀念啊! 城头乱声更大,完颜斜也再也没法继续装哑巴了。 “燕王殿下!” 结果这货一开口就露了怯,从前都是蔑称对方为“武贼”的。 城下动作不停,完颜斜也语气更急了。 “宋金两国已经停战三年,你为何......” 不等他把话喊完,武从文缓缓举起的右手猛地落下。 “咔嚓!” 情景终于再现,五千颗人头齐齐落地。 哭天抢地中,又有五千俘虏被押了上来。 反正武家军在蓟州抓的俘虏足有数万,武从文兜里的本钱多得很! “燕王殿下!你不能这样!” 城头的完颜斜也已经带上了哭腔。 武从文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耳朵,不屑的说道:“你要是再说没用的屁话,我可没工夫等你。” 短短一句对话中,第二拨五千人已经摆好。 武从文把手指从耳朵眼里掏出,顺势挥下。 “咔嚓!” 又是五千人头落地,红色的鲜血已经染红了大地,血腥味儿甚至飘到了城头 这回不等完颜斜也再说话,第三批被押上来的俘虏就不干了。 “饶命啊!小的不是女真人,我是契丹人啊!” 有人起了头,其他人立刻跟上,求饶声很快响成了一片。 “小的也不是女真人,小的是汉人!和军爷一样都是汉人啊!” “对对对!我们也不是女真人,都是因为活不下去才到军中混口饭吃,军爷饶命啊!” “小的是被狗日的女真人强抓的壮丁,没想给他们卖命啊!” ...... 武从文笑了,他等的就是这一幕,这群家伙要是反应再慢点儿,自己还得想办法给点儿提示...... 第三拨五千俘虏摆好,哭喊求饶声更大了。 武从文假装被吵到了,满脸不高兴的纵马过去,一边溜达一边大声问道:“你们都不是女真人?” “小的不是!小的是汉人!纯纯的汉人啊!” “小的也不是,小的是契丹人!” “小的是奚人!” ...... 武从文点点头,再次开口道:“不是女真人的站起来!别想着冒充啊,查出来剥皮拆骨!” “哗啦啦!” 话音一落,超过一半的俘虏争先恐后的起身,只是腰却怎么也挺不直。 汴梁之战刚刚过去三年,就算每一个女真人都铆足了劲儿的生,也补充不了人口,再说还得等孩子长大不是? 所以,此时的金军之中,充斥着大量的他族士兵。 这还是吴乞买身边的禁军精锐,要是换成各地的二线部队,非女真士兵的比例会更高! 看着这些人的怂样,武从文有些皱眉:“以后要怎么处置这些伪军呢?脊梁骨断了的人,可没那么容易改造......算了,先物尽其用了再说吧!” 想到这,他沉声下令:“给他们松绑!” 站在俘虏身后的武家军士兵毫不犹豫,用原本准备砍头的大刀割断了绳索。 他们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精锐,根本不担心这些手无寸铁的俘虏耍什么花样。 这倒把俘虏们给搞愣了。 咋滴?这就过关了?只哀求几句就把自己给放了? 武家军......真是大好人啊! 呵呵,他们真是想多了,武从文怎么可能这么仁慈? “看见你们身边的女真人了吗?杀了他们!你们今天就能活命!” 肉麻的歌功颂德蓦地一停。 “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其实大部分人都不是傻子,早料到没那么容易保住性命,可还是忍不住你看我、我看你。 女真占据北方十几年,积威已久。 让他们投降没问题,可要是反手就去杀曾经的主子...... 你好歹给把刀啊! 见没人动弹,武从文一瞪眼睛暴喝出声:“我数三个数,还没动手的,杀!” 喊完这句,他右手高高举起,伸出了第一根手指。 结果那个“一”字还没出口,人就动了。 谁说没刀就不能杀人的? 第383章 老熟人 人性就是这样。 有些事没做的时候千难万难,可一旦真动了手,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别以为这些加入了金军的伪军,日子就有多么好过。 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几百年后都不例外,何况现在? 战时冲锋在前做炮灰,平日洗衣做饭当仆役。 军饷? 以女真人此时的财政状况,做梦去吧! 能给口馊饭吃就不错了! 想到平日里受的那些欺辱,被抓来当兵时家中的惨状,所有人都疯狂了,一拳一脚尽往面门上招呼。 发现该死的女真人一时半会儿咽不了气,不知是谁带的头,扑上去如野兽般开始用牙撕咬猎物的喉咙...... 景州城头的骚动早已停止,变得静悄悄一片,从灵魂深处冒起的恐惧,让每一个女真人连喝骂都忘记了。 其中也包括完颜斜也。 这么多年,女真人的手上沾了多少血、做了多少恶,他们自己比谁都清楚。 一旦镇制反抗的武力优势消失,恐怕死亡都是一种奢侈! 更重要的是,就算以后的事情先不去想,此时景州城内的非女真士兵可是占了绝大多数,这些人为了活命,会不会...... 想到这一层,完颜斜也再也不敢耽误,整个人扑到城墙上就开始大喊。 “燕王殿下,我愿意投降!只求饶得我等一条性命!” 那声音,如泣如诉,要不是怕城垛挡住脸,这货直接就能跪下。 别觉得他这反应太夸张,早在昨晚的那场内乱中,这位大金国谙班勃极烈的心理防线其实就已经崩溃了。 那会儿武家军可还没进城呢! 武从文勒马回身,望着城头咧嘴一笑:“你也可以不投降试试!” 说完冲身后一挥手。 仿佛事先排练好的一样,早已准备停当的“武二式步兵炮”瞬间开火,三炮齐发。 轰轰轰! 三团耀眼的火光在城头腾起,惨叫声中血肉横飞。 亏得张万来还知道要避开完颜斜也...... “各炮调整角度!目标,景州城门!” 硝烟散去,这厮纵声大吼。 “别打了!我这就开城投降!” 完颜斜也听的清楚,半秒也没敢耽误的大声哭喊。 掀开扑在自己身上的两个亲卫,这货一边从地上爬起,一边厉声大骂:“都他妈愣着干啥?快去开城门啊!” 靖康四年三月十六,景州城降,大金国谙班勃极烈、汗位的法理继承人完颜斜也被俘。 ...... 日期往前倒回一天。 老熟人刘延庆看着正在向北开拔的大军,眼神止不住的闪烁。 根据探子传回的消息,汴梁的那场大婚丝毫没有要取消的迹象,临安“北伐”的军令终于送到了前线。 说是北伐,其实刘延庆的心里很清楚,临安哪有能力北伐? 别说能力,就是胆子,那也是没有的。 那可是武家军啊!一战灭了十几万金军的武家军! 尽管临安这些年一直对当年那场大战封锁消息,可像他这种手握实权的高层怎么可能不知道真相? 所以,这次北上根本就不是要去打武家军,而是找个借口吞并一些两淮流域的小势力。 三年前,本可以成为中兴之臣、进而权倾朝野的武值武从文,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给徽钦二宗铸了两尊跪像,其取赵宋而代之的野心昭然若揭! 这让仍旧心怀大宋的天下义士如何能够答应? 于是江南和巴蜀地区率先竖起叛旗,纷纷拥立一群来历不明的赵氏后裔另立朝廷。 他们敢这么做,是因为有地利可以依仗,不怕同样伤了元气的武家军打过来。 再往北的两淮可没有长江天险,也没有崇山峻岭! 于是这些地方的官员和大族,便采取了一种模棱两可的应对态度。 即承认长公主府,但不遵汴梁政令;上缴赋税,却又每年都不足额;养兵自守,既不听调也不听宣。 说白了就是事实上的武装割据! 汴梁方面对此竟也默认了,并没有派兵征讨。 这在刘延庆这种老江湖眼中,就是武力不足之下的变相妥协。 三年下来,两淮一线俨然成了汴梁和江南之间的战略缓冲带。 想到这几年的经历,刘延庆的心里便既复杂又憋闷。 当年北伐兵败,还差一点儿坑死投诚的郭药师,朝廷以丧师之罪将他贬至筠州【今江西高安县】安置。 当时刘延庆虽然憋闷却也不太在乎。 刘家是西北大族、世代将门,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花钱上下打点一番,这事儿很快就会过去,稍稍得个由头便能起复。 事情的发展果然也如他所料,不到半年,自己便从一介庶民重新成了镇海军节度使【辖区在长江以北,大致是今天的浙江省北部、江苏省南部】。 可就在刘延庆满心希望的等着下一步重归西军的时候,金军南下了。 这厮虽然私心重,打仗也不行,倒也不是个完全的坏人,得讯后立即率部启程勤王。 不过当时他手下的都是地方厢军,战斗力嘛......你懂的,距离汴梁还有百里就被金军击溃了! 而后汴梁大战,金军北逃,论起来刘延庆就算没有功劳也算是有苦劳。 可惜,击败金军的是武从文...... 第一次北伐时,还是个不入流小官的对方就狠狠坑了他一把,要不是童贯偏帮,两边当时就干起来了! 可虽然没有真动手,这脸却是已经彻底翻了。 刘延庆以己度人,认定了姓武的绝不会放过自己。 他又深知武家军的战力,不敢像其他江北势力那样割据自守。 适逢童贯、董云南下另立朝廷,急需他这样有实力的北人支持,便顺势南下投了临安。 刘延庆这种老西军出身,又家学渊源的人,与契丹、女真对阵不够看,打打江南各地的民团还是没有问题的,很快就成为了军中支柱。 和韩世忠、刘琦、张俊并称弘光朝的“中兴四将”,独领一军屯驻舒州【今安徽安庆地区】。 按说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可要比原来在西军中高多了,荣华富贵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毕竟西北两路都是众所周知的贫瘠之地。 可惜北边还有个武从文! 胆小的人往往自私,自私的人通常心思多,心思多则意味着很多事情会比旁人看得更加通透。 若是金人占了江北,南北两边还有可能划江而治,因为面对异族,江南各地能够最大程度的同仇敌忾! 可现在占据汴梁的是姓武的,他可是汉人,手里还有个四不像的长公主府,要是不想着一统天下就他妈见鬼了! 查查史书,就算是魏晋南北朝,或者是唐末五代十国时期,北方的各家势力也没有不想着统一的,那就是刻在那片土地上人们骨子里的执念! 江南呢...... 反正刘延庆是没听说过有自南而北统一的先例,哪怕一次都没有! 第384章 李白首 刘延庆自然不可能知道,两百多年后,还真就出了一个姓朱的乞丐,在华夏历史上第一次完成了由南而北的统一伟业。 “父亲,探报传回,韩世忠所部还没完成渡江,其前锋也没走出镇江地界!” 刘光世纵马奔来,低声对还在出神的父亲报告。 刘延庆回过神来,鼻子里冷哼一声骂道:“那个泼皮表面看着粗鄙,心里倒是精明的很!这是不愿意打头阵啊!” 刘光世继承了父亲的全部精明,甚至青出于蓝,闻言第一反应便是:“那咱们......” 刘延庆明白儿子意思,略一沉吟摇头道:“庐州【今天安徽合肥】那边已经谈好了,不能耽搁!再说,咱就算北进到那里,也只刚刚与镇江一线拉平。” 刘光世虽然觉得父亲说的有道理,却也还是有些犹豫。 “可咱们到了那里,距离长江便有三百余里。若是韩世忠仍旧拖延不肯向北,咱们可就成了孤军了!” 刘延庆看了儿子一眼,突然叹一口气改变了话题。 “平叔【刘光世的字】,我老了,刘家以后就得靠你了!小心谨慎是没错,但坐以待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 刘光世一愣,有些不确定道:“父亲的意思是......” 不等他把话说完,刘延庆便点了点头,“汴梁那姓武的一旦成了事,必定第一时间南下,没有接连不断的军功,他根本没法镇制各方反弹!” 见儿子还是没懂,他不得不把话再挑得更明一些。 “镇江南北水网交错,不利北兵作战,往西的鄂州【今武汉地区】又离临安太远,你说姓武的会先打哪里?” 刘光世恍然大悟,正要开口,又被父亲抬手打断。 “自古‘守江必守淮’,咱们不但要趁着汴梁无暇南顾拿下庐州,还要继续北上打下寿州【今安徽省淮南市】,到时才能依凭淮河天险与武家军周旋。” 刘光世下意识又问:“那寿州?” 刘延庆带着点儿苦笑着摇摇头,抬眼望向北方,“咱们刘家的根基毕竟不在南方,能经营一个庐州已经很不容易了。寿州......那里离汴梁更近,怕是......” ...... 刘延庆的战略眼光还真不是盖的,只是有一点儿他猜错了。 早已秘密南下的岳飞,已经提前几天率兵出击,方向却不是正南,而是东南方向的楚州【今江苏淮安】。 和临安经营两淮一样,汴梁这三年也没闲着,沿途的泗州【大致在今江苏宿迁地区】也早就被渗透成了筛子,大军过境丝毫没有阻碍。 周绣娘秘密南下,干的就是这事儿。 至于楚州,这里其实并不是岳飞的最终目的地,只是没法子绕过而已。 原因很简单,这里有一块绕不开也打不得的硬骨头! 李纲,第一次汴梁保卫战的最大功臣,不但仗没打完就被老赵家卖了个干干净净,还在斡离不北撤的第一时间就被赶出了汴梁。 最初的差事是“提举亳州明道宫”【亳州,就是今天的安徽亳州】,结果还没走到地方,第二道贬斥的圣旨就追上了。 这一次直接被罢了所有官职,指令其往建昌军【今江西南城】安置。 李纲是那种传统的士大夫性格,换句话说就是有点儿愚忠! 有官职在身不会违抗,这下成了平头百姓,虽然愤懑之余却也得了自由,心灰意冷之下直接转向东南,准备回老家无锡【就是今天的江苏无锡】避世隐居。 稍稍插一句哈,李家原本的祖籍是福建邵武,在李纲祖父那一代迁居无锡。 走到楚州的时候,女真兵败的消息传来,李纲大喜之下当即决定不走了,希望等到重诏自己回朝的圣旨。 结果事与愿违,等到的着竟是噩耗不断! 先是赵氏满门男丁一个不剩,接着击败女真的最大功臣武从文,竟然在汴梁城外给赵家父子铸了两尊跪像...... 才四十多岁就已经满头白发的李伯纪,顿时就怒了,这在他看来即是大逆不道! 至于后来的长公主府,李纲虽然心知人不会有假,可心里同样不以为然。 当年赐婚的圣旨都要下了,结果姓武的直接来了个逃婚,现在怎么回事儿?突然又想通了? 根本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于是老家也不回了,直接留在了楚州,准备等着“武贼”领兵来攻,自己再打他个楚州保卫战! 尽管当时他只是个没有任何官职的白身,可在汴梁遭受的种种不公,一方面让人扼腕,另一方面却也造就了他的赫赫威名。 华夏自古崇敬为国尽忠的英雄,如果这个英雄再有浓重的悲剧色彩,那便足以名流千古! 比如宋之岳飞、明之于谦...... 而李纲在此时的名望,丝毫不比这两位还没出现的悲剧英雄差。 楚州当地的官员,全都巴不得大名鼎鼎的李相公站出来主持大局呢! 结果备战完成了,为国赴死的人心也统一了,可左等右等,姓武的不但没来,还转而将有限的兵力和钱粮全都投向了北方。 不但再次收复了燕云,还帮着西北赶走了党项人! 一切种种,不由得让这位北宋末年有名的主战派,越来越怀疑起了自己之前的判断。 姓武的到底是窃国巨贼? 还是上苍降下挽救华夏的英雄? 而随着长公主三年守孝期将满,和姓武的大婚之期越来越近,这位被世人尊称为“李白首”的忠贞之士,内心也陷入了越来越深度的纠结。 这几年,南面一直有人在联络他,可在李纲看来,那些家伙比姓武的更加不堪百倍! 长期在中枢任职的经历,让李纲很清楚江南的实际情况。 金人南下前的太平时节,那里就对朝廷阳奉阴违,如今更是过分。 长公主好歹是正儿八经的徽宗血脉,那帮混账呢? 不知从哪找个野种,往脑袋上扣顶帽子也敢称帝?! 撕开那层自欺欺人的遮羞布,和还没正式篡位的武值相比,谁更高尚?谁是叛逆? 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按照他心里的真实想法,两边都该死! 可现实情况是,南边要“北伐”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北边势必出兵抵挡,甚至不排除乘势“南征”的可能。 而以楚州的地理位置,很可能成为两边交锋的战场,自己到时该何去何从? 或者继续闭城自守? 别说李纲没那个割据的心,就算是有,也再没那种可能了! 就在这个时候,北边的使者,三年来第一次找上了门来。 更让李伯纪意外的是,来的还是个女人...... 第385章 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辱 楚州府衙后堂,一间僻静的小屋里,两人对坐。 李纲的手指无意识的抚过颌下白须,那是三年前在汴梁城头留下的屈辱印记。 当初听闻赵氏皇族被一把大火全部烧死的消息,他虽然不愿意承认,可内心的的确确有那么一瞬间痛快! 满城军民死战、无数老少捐躯,换来的却是赵家人的无耻背叛,这让他如何不恨? 可紧跟着汴梁城外铸跪像的消息传来,他又觉得姓武的小子太过分了! 再怎么说那也是君夫,岂能如此大逆不道? “周娘子,“他忽然开口,声音像是久未饮水之人般艰涩,“三年前武从文两救汴梁,堪称忠勇无双!更是用十几万金人的头颅铸下赫赫声威,本该成为中兴柱石的。可如今他要南下,流的可都是我汉家儿郎的血。“ 周绣娘藏在黑袍下的手指蓦地攥紧,掌心刻着半个“绣”字的玉佩,虽然早已被她抚平了断口棱角,还是硌出丝丝痛感。 这是在方七佛那残破的衣甲里,找到的唯一一件遗物,另一半葬入了衣冠冢中。 疼痛让她清醒,回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李相公忠义,这些年来赋税从未拖欠,我代长公主殿下表达谢意。” “哼!”李纲冷哼一声,“上缴朝廷赋税天经地义,却不是给他武值的!” 周绣娘对他的语气毫不在意,平静的反问道:“长公主乃赵氏如今在世间的唯一血脉,暂时监国有何不妥吗?” 一句话憋得李纲脸红脖子粗。 赵家的其他人,无论男女全都死绝了,赵福金开府监国的确没什么问题。 即便临安那帮无耻的家伙也无法否认这点,只能诬赖赵福金是假的。 “长公主监国自无不妥,可姓武的何德何能?竟敢心存觊觎?他那点儿心思,真当天下人都是傻子吗?!” 半晌后,李纲才恨恨的说道。 周绣娘也不着急,有的是功夫和对方空耗口舌,故意摆出一副难以理解的模样道: “当年徽宗有意赐婚,虽然未发明旨,可汴梁城中谁人不知?李相公当时就在中枢,难道不知吗?” 她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李纲更是快被气疯,心说:“当年姓武的小子逃婚那事儿你咋不提呢?现在又反悔了?还不是狼子野心!” 但周绣娘并没有给他再次开口的机会,突然话锋一转:“李相公,凭心而论,就算没有燕王,您觉得南边那些人就会承认长公主府吗?” 顿了顿,她嘴角流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冷笑,“若是没有燕王,他们恐怕早就打到汴梁了吧?!” 李纲默然无语,他清楚对方说的没错...... 周绣娘还没说完,冷笑突然变成了不屑,“当然,他们也就只会打到汴梁为止,绝没那个胆子渡过黄河!” 李纲的脸再次涨红,有心反驳,可一辈子的原则却让他没法子睁眼说瞎话。 “当年党项大军已经打到了太原城下,汴梁自己粮食都不够吃,南边可曾支援过一星半点儿?” “是燕王和长公主带头节衣缩食,硬从牙缝里挤出了一批军粮,才让将士们能够北上驰援!” “也是北方的父老万众一心,宁可自己挨饿,也要撑着大军收复燕云!” “他们是为了什么?为了女真人不能再南下烧杀!为了华夏疆土不再被异族践踏!” “这些,就是燕王和长公主三年来做的事,难道还不够吗?!” 周绣娘一句高过一句的声音,如同一柄柄重锤,不断敲击着李纲本就有所动摇的心。 这位实际年龄还不到五十,容貌却已如风烛残年的老人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门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报!城北三十里发现敌军前锋!” 李纲霍然起身,腰间佩剑撞在桌角上铮然作响,“这是要用强吗?” 周绣娘为表敬意随之起身,语气却丝毫没弱,“李相公当知,是南边先动的手,我方难道要坐等来攻吗?” 李纲看着对面的周绣娘,脸色变得越来越痛苦,仿佛呻吟般的问道:“燕王殿下难道真的忍心我汉家儿郎自相残杀?” “不愿!” 周绣娘答的斩钉截铁。 “这都是临安那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混账逼的!” 她见对方已经悄然将“姓武的”改成了“燕王殿下”,心里便对此次的任务有了底,果断决定打出底牌。 只见她声音突然压低,“李相公可知,燕王如今并不在汴梁。” 李纲浑身一震,下意识惊道:“难道是他亲自来了?” 周绣娘摇摇头,“在李相公心里,也是那般看待燕王的?” 李纲一愣,缓缓瞪大了双眼,他想到了什么。 果然,周绣娘下一秒说出的话,彻底击溃了对方心底的防线。 “燕王殿下早已秘密北上,半月之前,数万大军分两路启程向北!” “哐当!” 李纲只觉一阵头晕目眩,一个站立不稳撞上了桌角。 “原来他要北伐......” 面对李纲的喃喃自语,周绣娘重重点头,“燕王殿下始终认为,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辱,女真人才是我华夏真正的大敌!” “那和长公主的大婚?” “呵呵。”周绣娘冷笑一声,“那本是欺骗金人,让其放松警惕的策略,没想到连南边的那群白痴一起给骗了!” ...... 泰州【今江苏泰州】。 看着眼前紧闭的城门,韩世忠居然猛松了一口气。 “撤军!” “将军,这......”一旁的副将怀疑自己听错了。 韩世忠一马鞭狠狠抽了过去,大声喝道:“没听见军令吗?传令全军开拔,向北绕过泰州城!” 他可不是个好脾气的,决不允许有部下挑战自己的权威。 副将脖子一缩,不敢再问,打马而去。 韩世忠看也不看那人,转身叫过一员银袍小将,沉声吩咐道:“再兴,你立即率本部轻骑直奔楚州,务必护住李相公周全!” 杨再兴眼中闪过一丝兴奋,高声领命。 韩世忠见他这副模样,赶紧补充道:“你到了楚州,只管骚扰武家军攻城,不让他们破城即可!在我大军抵达之前,切不可与敌决战!” 杨再兴一愣,眼中的兴奋变成了不忿,却也没敢反驳。 韩世忠没多解释,挥挥手让他立即动身,思绪已经飘得老远。 “武值......这是你先动手的......” 他是武人,即使再对临安的决策不满,心里终究有着武人的坚持和底线。 对手竟然敢对闻名天下的李纲李相公动手,倒是省得自己继续左右为难了。 一勒马缰,韩世忠再也没有回头。 至于临安交代的恐吓任务? 见鬼去吧! 那群只会耍嘴皮子的文官不是能干吗? 那就自己拿下泰州城好了...... 第386章 楚州城下双雄会 楚州城头。 甲胄整齐的李纲,和仍旧一身黑袍的周绣娘并肩而立,一起看向城下对阵的两支人马。 “杨兄别来无恙。”岳飞横枪立马,身后同样仅随一千轻骑。 他忽然瞥见对方战袍下摆绣着朵歪斜的莲花。 那是曹成旧部的标记,杨再兴归顺韩世忠两年竟未拆去。 “少废话!“杨再兴银枪前指,“今日你要么引军退去,要么就与我大战一场!” 这两人虽然只在多年前见过一面,彼此却并不陌生。 南北对峙,谁都知道两淮诸城只是缓冲,怎会不相互打探情报? 而对方军中能打的将领,自然是情报搜集的重点。 岳飞自不必说,当年随宗泽勤王,在汴梁城下独闯金军大纛,少年英雄之名便已鹊起。 其后更是追随武从文一战击败十几万南征金军,威名传遍天下! 相比之下,杨再兴的名气就小多了,还有个随曹成叛乱的污点。 不过自从归降韩世忠后,其每战必为先锋,东征西讨屡立战功,端的是镇江军中最能打的将军! 眼看曾经在自己手下不是三合之敌的岳飞,如今已经成了独领一军的大将,心高气傲的杨再兴要说没有羡慕和嫉妒,那绝对是骗人的。 岳飞此时也就二十多岁,虽然生性沉稳,毕竟血气方刚。 想起当年败在对方手下的事情,不免有些手痒。 但千古名将之所以是千古名将,对自身的控制力绝对是必备素质,很快就压下了心底的冲动。 “杨兄可知韩将军为何一路缓行?” 不等对方答话,岳飞便自问自答道:“他是敬重李相公为人,更不愿我汉家儿郎自相残杀!“ 作为韩世忠最看重的心腹,杨再兴自然知道自家主将的心思,可听了岳飞这话,却更加恼火。 “你还有脸说这话?李相公忠义之名传于天下,尔等何敢率兵来攻?!” 岳飞知道他误会了,却又没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解释,只得反驳道:“此次可是临安先发兵北上的,难道只许我军看着?” 杨再兴俊脸一红,强辩道:“那还不是因为武贼要行大逆不道,我军奉诏讨贼天经地义......” 楚州城头。 周绣娘似乎没看见城下的剑拔弩张,反倒是身边的李纲急得不得了。 “周娘子,我虽与韩将军素无来往,却也听说过其人忠勇。你为何不将燕王北上之事如实告知?李某想来韩将军必会以大局为重。如今两军真要是打将起来,损的可都是我汉家骨血啊!” 周绣娘微微一笑,轻声安慰道:“李相公放心,岳将军乃是燕王殿下最看重的大将,必不会做那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李纲好悬没呵斥出声,心说:“女人就是女人,见识还是短!难道不知这世上有种情况叫‘擦枪走火’吗?那杨再兴要是先发起进攻,岳飞还能只挨打不还手不成?” 周绣娘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再次开口道:“我猜韩将军临行前,必然交代过不许主动与我军交战。” 李纲脱口道:“那也保不准啊!” 周绣娘突然笑了,看着对方的眼睛道:“那就要看李相公您的了。” 李纲一愣,瞬间苦笑。 有些坎儿,不是那么容易过去的。 杨再兴果然不敢任性进攻,但这不代表他不敢动手。 城下,银袍银甲的杨再兴突然纵马向前,口中大喊:“休要逞那口舌之利,先与我大战三百回合再说!也让我看看你这些年可有长进?” 岳飞身边一员副将见状便要迎战,正是同样性烈如火的汤怀。 可他刚刚一夹马腹,便感觉战袍被人抓住了,一回头看见发小眼中同样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还是那句话,岳飞毕竟年轻,性格中的棱角尚未完全磨平,也想报一报六年前输给对手的耻辱。 “张宪!”红袍红缨的岳飞一边策马向前,一边头也不回的大喊,“你暂且代我掌军,切记不可与敌厮杀!” “仓啷”间金铁交鸣,岳、杨二人齐齐心里一惊。 杨再兴是千古一遇的武学奇才,当年一招败给年迈的周侗后更是刻苦磨炼,此时已是半步超凡之境。 满以为岳飞绝对不是自己对手,若能趁机生擒了他,敌方大军岂不是不战自溃? 没想到对方竟然丝毫不落下风,武功进境比自己还快! 他哪里知道,岳飞这些年也没闲着。 武从文深知再有天赋也得真刀真枪的磨炼,因此时不时就让他领着小股游骑去金国地盘上晃荡一圈。 谁规定只有女真人才能南下打草谷的? 自身天赋,加上杀敌经验,再有武从文的“体质突破药剂”管够,岳飞这些年可谓是丁点儿时间也没浪费! 两人最初还只是试探,打着打着便不由自主的上了头,战马交错间青芒阵阵,彼此用尽了全力。 这可把城上的李纲看得胆战心惊。 老相公这几年也没闲着,南北两边的情报也没少收集,自然知道正在厮杀的两人都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那可都是汉家的希望啊! “周娘子......” 李纲喊了一声,声音有些发颤。 周绣娘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没再继续制造压力,主动开口道:“燕王殿下北上前便有交代,楚州若降,仍可交由李相公执掌。若李相公不愿留在楚州,也可赴汴梁入阁。” 李纲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缓缓摇头。 “李某老了,自当归隐。” 周绣娘却突然似笑非笑的说道:“燕王殿下说了,就是这一桩不能答应。” 李纲再次一愣,眼神复杂的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江南如何?那也是我汉家子民......” 周绣娘目光蓦地变得凌厉,“若降,一视同仁!若战,风卷残云!” 李纲只感觉心底什么东西碎了,痛苦的呻吟道:“燕王就不能......” 周绣娘知道距离彻底突破对方心防只差一线,不等李纲把话说完便提高了音量打断。 “李相公,您错了。燕王所求,并非一己之私利,而是天下太平。南北分裂,只会让外族有机可乘。您难道愿意看到金人卷土重来,或是西夏趁虚而入?” 李纲沉默,仿佛一瞬之间又老了十岁。 半晌后突然对身边亲兵说道:“取纸笔来。” 城下斗将还在继续,隐隐风雷城头都能听得清楚。 李纲手腕颤抖,墨迹晕开如同泪痕。 他知道这封降表写成之刻,便是自己一生信仰崩塌之时。 突然,逐渐模糊的眼前浮现出三年前汴梁城头的一幕幕,然后是来这楚州路上看见的无数流民。 “那些百姓能活下来,尽是汴梁的功劳......” 笔锋突然变得凌厉,手腕也不再颤抖,漂亮的草书一蹴而就! 第387章 斗将 楚州城下。 岳飞和杨再兴的战斗已经白热化,两人都是用枪的高手,招式精妙之余每一次出手都饱含杀机。 杨再兴带来的一千骑大声鼓噪,拼了命的喝彩助威。 在他们看来,自家主将神勇无敌,便是韩大帅也不是对手,眼下战局虽然胶着,但最后必然能够取胜。 反观岳飞的部下却很沉默。 这倒不是他们没有信心,而是眼光要比对方强得多。 要说步兵,南北两边还真不好说谁能强过谁去,可若论骑兵嘛...... 岳飞手下这一千亲卫骑兵,都是随他常年出击北方的精锐,日常面对的可都是善骑的游牧骑兵。 很多人已经看出来了,眼前的战局看似势均力敌,但自家主将三十招内必胜! 原因很简单,岳飞的骑术更好,胯下战马也要比对手神骏。 杨再兴自然不会和部下一样没有眼光,身在局中的他能够更清晰的感觉到胜负手。 但他也不慌张,因为自己也有对手没有的杀招。 杨再兴归降韩世忠之前是曹成的部下,曹成是什么人?标准的江湖人士。 杨再兴差不多也是同样出身,自幼便混迹绿林,身上会的小把戏多着呢! 别小看这些江湖把戏,关键时刻是能要人命的。 又斗了十几个回合,岳飞算准对手马力已经到了极限,突然一个力劈华山,枪法再不像之前那般飘逸灵动,竟然直接当成了沉重的大刀来用。 杨再兴明知对方心思,却是避无可避,只得横枪硬挡。 “哐当”一声,两杆精钢枪杆相交,砸得火花四溅。 岳飞收枪再抡,杨再兴有心变招,时间上却根本来不及,只得继续招架。 “破!” 岳飞也知机会难得,大喝一声,紫色罡气全力外放。 杨再兴也不示弱,双手平举钢枪,口中暴喝一个“开”字,同样用尽了全力。 再撞! 两道罡气同时亮了一瞬,普通人都能看见那四射飞溅的点点紫芒。 杨再兴虽是防守,却也丝毫没落下风,可惜胯下的战马却没他那般实力,悲鸣一声四腿尽断。 下盘失了根基,杨再兴真气瞬间一泄,双手拿捏不住枪杆,眼看就要被一击砸碎头颅。 惊呼声中,岳飞突然变招,长枪一转改砸为挑,同时仅凭双腿控马,擦着对手的身体一冲而过。 杨再兴身体尚未落地,右手便已闪电甩出,一柄小巧的飞刀裹着层淡淡紫芒直奔岳飞后脑。 “将军小心!” 岳飞的部下看得清楚,却哪里来得及救援,只能惊呼着提醒。 可就是这短短的四个字,也没有那柄飞刀快,声音还没传到耳中,岳飞就感觉后脑一震。 身体条件反射前扑,紧跟着头顶就是一凉,精钢打造的将盔打着旋的向前飞去,上面一把飞刀直至柄没。 这一幕不仅将城下的岳飞军吓得惊呼出声,城墙上的李纲也是看的后怕不已。 在他看来,城下两个年轻人都是人中之龙、新一代的翘楚,不管折了哪一个都是汉家损失! 心急之下也顾不得招呼其他人,一个人转身就往城下跑...... 岳飞勒马回身,发现杨再兴半跪在地上,手中扣着两把飞刀,却是引而不发。 他是个豁达性子,在马上一抱拳朗声道:“多谢杨兄弟手下留情!” 杨再兴虽然好胜,却也是个直脾气,一边从地上起身,一边抱拳回礼道:“是你先手下留情的,用不着谢我。” 岳飞看着他不服的模样刚想说话,便听到对面又开口了。 “不过你也休想让我服你,你不过是仗着马比我好罢了!” 岳飞一听,心说:“这是还没打服啊?” 于是向身后一摆手喊道:“牵一匹马给他,咱们再来战过!” “用不着!”杨再兴还不干了,“有本事就下马和我步战!” 看来这厮也不傻,知道刚刚落马可不仅仅是战马的原因,对手的骑术也要比自己强得多,就是纯嘴硬罢了。 岳飞眉头微皱,却又紧记此行的目的,对方愿意继续单挑最好不过。 只见他翻身下马,等着杨再兴捡回长枪,两边摆好架势就要再度厮杀。 就在此时,楚州城门突然开启,一位银须银发的老者纵马而出,口中高喊:“两位将军快住手!” 岳飞长松一口气,立刻收枪肃立。 杨再兴却是愣在当场。 天下闻名的“白首相公”,他虽没见过又怎会不识? 如今武贼大军在侧,对方为何会单骑出城?不怕对方趁机捉了他去吗? “难道......” “见过李相公。” 待李纲纵马驰近,岳飞持枪躬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 李纲看着那身熟悉的红袍,思绪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汴梁城头,定定看了岳飞好一阵才在马上回礼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岳将军风采更胜往昔,我汉家未来可期啊!” 岳飞有些惶恐的侧身避过对方行礼,谦虚道:“李相公如此赞誉,晚辈愧不敢当。” 李纲看着那张年轻却满是坚毅的脸,心中满是感慨,不由得对自己的决定更加坚信了几分。 转身再看银袍小将,李纲也是越看越喜欢,笑着赞道:“久闻韩元帅帐下也有一员少年英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杨再兴条件反射般的也行了个礼,脸上却看不见丝毫喜色。 “李相公为何大开城门?可是敌军逼迫过甚?李相公且宽心,韩元帅大军不日便到,只需......” 不等他把话说完,李纲的脸色就变得有些尴尬,也有些愧疚。 “小杨将军。”李纲摆手打断道:“老夫已决意......决意......” 话到嘴边,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说决意投降? 他拉不下那张老脸。 决意重归汴梁? 楚州也从没说过要反叛朝廷啊! 不过杨再兴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张俊脸瞬间铁青,心中满是愤怒。 自己孤军北上,韩元帅抗旨绕过泰州不打,都是为了救对方。 可如今...... 想到这里,性烈如火的他再也忍不住转身就走,都没和李纲有半个字的道别。 看着大队骑兵远去扬起的尘土,李纲目光痛苦到了极点。 一身黑袍的周绣娘不知何时到了身边,轻声安慰道:“李相公且安心,待燕王北伐得胜归来,两淮甚至是江南,必将传檄而定。” 李纲苦笑着摇头,“哪有那么容易......独掌一地乾坤,反手断人生死的滋味,人们一旦尝过,岂肯轻易放弃?” 周绣娘笑而不语。 第388章 韩将军多久没回过家了? 韩世忠一路督军向北疾行,再也没有了之前每天行军不过二十里的龟速。 他虽然没和武家军交过手,却能从对方以往的战绩推断出其作战风格。 纵观武值以往数次用兵,前期或许会各种分兵骚扰,最后却无一例外的集中全军与敌决战。 韩世忠相信这次也不会例外,自己和刘延庆,对方集中兵力打哪一路都有可能。 目前看来,既然武家军的前锋已经出现在了楚州,那打自己的可能性就更大。 说实话,他之所以不愿和武家军交战,除了不想同室操戈的原因,心里也对胜利没太多信心。 对手是什么人? 敢以绝对劣势兵力和女真大军决战,还能战而胜之的主,战力之强悍可想而知! 自己手下的多是南方兵,凭借长江天险固守镇江胜算很大,可主动出击和对手在野外平原决战...... 这也是他之前消极怠工的另一个主要原因,打心眼里就觉得临安那帮白痴是在瞎搞! 可楚州有李纲李相公,自己又不得不救。 韩世忠丝毫不敢低估武从文的心狠手辣,当年的事情十分蹊跷,赵氏皇族一个不剩,偏偏活下来一个和对方有过“绯闻”的赵福金? 世上有那么巧的事儿吗?难道连老天都在帮姓武的? 就算老天爷帮忙,女真人也得配合才行啊! “女真人配合......” 每每想到这一步,韩世忠都会控制不住的打心底冒出一股冷气。 三年前女真人逃的同样蹊跷,以武从文在汴梁城下筑起大片京观的坚决和残忍,怎么会放过大败之后的两万女真人?! “不过......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可只听说那汴梁城下的大片京观,就他娘的过瘾啊!” 心里正在左右复杂,大军前方突然奔来一骑,离得老远便大声禀报道:“大帅!杨将军回来了!” 韩世忠一惊,立刻问道:“可是败了?” 来人在他身前勒马,摇摇头答道:“没有,杨将军的部队人数未少,且阵容严整。” 韩世忠心头疑惑,懒得继续乱猜,一抽马鞭向前迎去。 ...... “什么?你确定武值没到?” 面对大帅的追问,杨再兴板着脸摇头,“没有。末将离开时曾派哨骑向北查探,没发现大军行进的踪迹,来楚州的只有岳飞麾下一万人。” “难道我猜错了?姓武的这时候竟然还敢分兵?”韩世忠喃喃自语。 如果岳飞兵少,那还能说是疑兵,可一万人...... 谁他妈见过一万人的疑兵?! “你可亲眼见了李相公?”韩世忠又问了第二个最关心的问题。 一听这话,杨再兴本就不好的脸色更加铁青,咬着牙答道:“见了!” “当日详情如何,快快说给我听!” 杨再兴于是将前几日楚州城下的情况讲了一遍,最后给出了自己的猜测。 “那天李相公是一个人出城的,身边连一个护卫都没有,末将怀疑是被人胁迫了!” 韩世忠眼神一凝,沉声问道:“什么胁迫?” 杨再兴恨恨的说道:“李相公爱民如子,武家军定是以满城百姓的性命威胁,这才逼得李相公开城投降!” “贼子安敢如此!”韩世忠暴喝出声,眼珠子都有些泛红。 不得不说,凡事有利必有弊。 武家军当年在汴梁城下杀俘筑京观,固然赢得天下豪杰的满堂彩,却也让其残暴嗜杀的形象深入人心。 韩世忠相信对方绝对干得出那种事来! “传令三军!加快速度,随我杀奔楚州!” 看着传令兵的背影,韩世忠咬牙暗道:“姓武的,既然你敢分兵,可就休要怪我了!” ...... 楚州城。 得到韩世忠大军加速北上的消息,李纲忧心忡忡。 “鹏举,韩世忠麾下号称十万,即便去掉虚数,至少也有五六万人。你只带了一万人马,楚州城内也只有一万守军,即便守得住城池,恐怕也是两败俱伤。” 岳飞听了对方的话,先是恭恭敬敬起身,然后才开口作答。 “李相公放心,燕王临行前有过交代,韩将军忠勇,能不打尽量不打。” 他这话其实只学了一半,武从文还有后半句:对方真要不开眼,那也不用客气,给我往死里打! 李纲瞥他一眼,心里明白却没有当面戳破。 “你小子话说得好听,那你把九千人都埋伏在城北干啥?” 不过他也知道岳飞做的没错,凡事都要以防万一嘛。 ...... 次日,韩世忠大军抵达,第一时间就将楚州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韩将军,老夫已决意一心尊奉长公主,并没有受人胁迫。” 面对韩世忠的怒声质问,李纲在城头大声解释。 难为他用了好几天才想出了个过得去的说辞----自己是尊奉长公主,可不是投降你武从文! 不得不说,这老头倒也执拗得有些可爱。 可惜城下的韩世忠根本不信,冲着城头纵声大喊道:“李相公莫怕,韩某这就下令大军攻城,定要将您安然无恙的救出来!” 李纲差点儿被这话气乐了。 你他娘的当我瞎啊?领着人刚刚才到,连把梯子都没来得及打造,攻个屁的城啊?! 不等他再劝,站在身边的岳飞开口了。 “听闻韩将军是西北人,有多少年没回过家了?” 韩世忠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他很清楚对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却又根本没法回嘴。 这些年西夏连连犯边,是汴梁持续为西北输血,临安这边丁点儿力气也没出过。 但他又不能在两军阵前堕了士气,只能昧着良心强自骂道:“黄口小儿,你是要拿西北两路要挟本帅吗?如果我不退兵,你们便要趁机断了西北物资,任其自生自灭?” 他比岳飞年长十三岁,那句“黄口小儿”倒是不算突兀。 岳飞也不生气,“韩将军误会了,西北两路一月之前已经重归汴梁旗下,即便没有这事,三年来燕王也从没少过对西北一分一毫的支援!” 韩世忠默然不语,对方说的都是事实。 “韩将军。”岳飞继续说道:“你如今兴兵北上,咱们汉人自家先打起来了,党项人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吗?” 韩世忠更沉默了,这个问题他当然知道答案,却从来不敢多想。 哪知城头的岳飞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十足的骄傲道:“不过韩将军不用为此忧心,党项贼这次必定不敢犯边!” 韩世忠豁然抬头,眼中全是不解。 对方看样子也不像信口雌黄的人啊,怎么净说胡话? 他和西夏纠缠厮杀了半辈子,太了解对方是什么德行了,那是无事都要生非的主,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岳飞看出他的疑惑,朗声说道:“其中缘由我自可告知将军,但事关机密,韩将军可敢进城一叙?” 不等韩世忠回答,他身边的杨再兴就大声喊道:“好你个岳鹏举,我看你是想赚我家大帅进城!雕虫小技,当我们看不出来吗?” 岳飞根本不搭理他,只顾盯着城下的韩世忠。 韩世忠脸色飞速变幻,他自然不会冒险,但心里却极度渴望知道答案。 西北终究是他的故乡啊! 岳飞等了片刻没等到回答,突然咧嘴一笑,提高了音量喊道:“既然韩将军不敢进来,那我便出去吧!” 第389章 我要北上! 盯着“咯吱吱”打开的楚州城门,杨再兴悄然挡在了韩世忠身前。 韩世忠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都是战场上厮杀的汉子,有些事情没必要那么矫情。 下一刻,杨再兴突然有些脸红,他发现城门口真的就只有岳飞一个人。 韩世忠趁着他发愣,一夹马腹越了过去,直奔岳飞而去。 杨再兴反应慢了一拍,等再纵马赶上的时候,隐隐听到什么“归降”、“虚位以待”等字眼儿。 然后他就看见自家主帅愤怒的指着岳飞吼道:“黄口小儿安敢欺我?!” 岳飞神态倒是自若,“韩将军,李相公都已重归汴梁,您就不想想原因吗?” 见自家大帅气得脸色铁青,根本说不出话来,杨再兴手中长枪一指,厉声喝道:“必定是你们使了什么卑劣手段,逼得李相公不得不就范!” 岳飞对已经抵住喉咙的枪尖视而不见,仰天打了个哈哈:“卑劣手段?” 下一秒,他劈手砸过去一个竹筒,声音和脸色蓦地狰狞。 “打开看看吧!看看到底是谁卑劣?!” 竹筒是砸向韩世忠的,却被杨再兴抢先了一步,长枪后撤稍稍一挑,竹筒就落入了他的手中。 杨再兴将长枪挂在马侧得胜勾上,眼睛依旧紧紧盯着岳飞,缓缓打开竹筒,里面是一封信。 只看了一眼,他的眼睛就蓦地睁大,一张俊脸也变得铁青,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大帅......” 杨再兴叫了一声,声音却是艰涩无比,仿佛沙漠里快渴死的人在痛苦呻吟。 韩世忠劈手夺过那封信,目光飞速扫视,身体在马上不由自主的晃了一下。 岳飞的声音冷冽如刀,“上个月,我军水师在京东西路水域截获了一支走私船队,这就是在船上搜到的。临安与金人勾结,约定三月十五南北夹击汴梁!” 韩世忠的脸色先是铁青,然后泛起阵阵潮红,此时已经变得苍白如纸。 信中内容是确定最后的起兵时间,显然之前就已经来往勾连很多次了。 他也不怀疑信的真假,因为头一眼就看清了那一方血红色的大印。 那是临安皇帝的玉玺,去年册封自己为镇江节度使的圣旨上,盖的就是这个,绝对没法子作假...... 不知何时,城内又缓缓走出一人,正是须发皆白的李纲。 “韩将军,若不是见了这封密信,老夫也不会这么快开城......” 韩世忠抬头,想对李纲说些什么,却只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细看双眼,根本没有焦点。 岳飞的声音再次传来,语气已经恢复了冷静,“临安能与金人勾结,想必也不会错过西夏,我是否作假诓你,静待西夏起兵的消息传来便是。” 韩世忠眼神一凝,双目肉眼可见的血红,嘶吼得嗓子都破了音。 “是谁?!” 岳飞摇头,“密信只有印信,没有落款。” “是哪家的船队?!” “飞云商队。” “史家!”韩世忠咬牙切齿,唇角流出丝丝血迹。 岳飞摇头,“不一定。走私商队鱼龙混杂,藏几个秘谍并不稀奇。” 说完这句,他话锋一转:“韩将军就不好奇我军水师为何会拦截走私船队吗?从前可是从来都不管的。” 韩世忠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完全不敢相信。 “三月初,梁山县秘密集结的两万五千大军分两路北上。其中五千人自东莱登船,目标营州;两万步骑主力自平阴北渡黄河,会合燕京守军后,直取蓟州城!” 岳飞声音蓦地高亢,一字一顿吼得声震四野。 “武......他不在汴梁?也没有南下?” 韩世忠只觉浑身汗毛乍起,语气喃喃的问道。 岳飞动作坚定的摇头,一张坚毅的脸上全是骄傲。 “如今已是四月,北方军报已经传回。” “三月十五,就是尔等兴兵北犯之日,燕王殿下孤身潜入蓟州、打开城门,一战斩杀、俘虏金军十万!阵斩金国大汗完颜吴乞买和三年前侥幸逃脱的完颜兀术,并在景州生擒金国谙班勃极烈完颜斜也!” “如今正在追亡逐北!直捣黄龙!” 韩世忠只感一阵头晕目眩,也不知是因为太过震惊,还是激动难忍。 在马上摇晃半晌,好容易稳住身形,整个人的精气神却仿佛老了十岁,再看不出半分曾经的威严。 “传令退兵。” 声音没有丝毫力量,语气却是说不出的坚决。 刚刚赶到的亲兵也是心潮澎湃,丝毫也不怀疑自己听错了,奋力一勒马缰飞奔而去。 “韩将军......” 岳飞还想再劝,却被韩世忠摆手打断。 “秦、董两位相公对某有知遇之恩,我不忍心背叛。再有......” 韩世忠突然狰狞面孔,声音从牙缝里强行挤出,“到底是谁勾结北虏,我必要查得清清楚楚!” 说完这句,他再不停留,打马转身。 可就在马鞭即将抽下之时,韩世忠又突然顿住,因为他发现身旁的杨再兴没动。 不用韩世忠开口询问,一直痴愣愣的杨再兴蓦地回神,突然从马上滚落,“砰砰砰”就是三个重重的响头。 韩世忠眼神复杂,他知道对方已经做出了决定。 “大帅,我要北上!望大帅好生保重,恩情容再兴来世再报!” “好!好!好!” 韩世忠连说三个好字,第一声还有些颤抖,后来却是越喊越高。 “好男儿,去吧!莫要给我镇江军丢脸!” 杨再兴眼眶一酸,两行热泪滚滚而下,咬紧牙关又是重重一叩,额头已经血肉模糊。 韩世忠不敢再留,生怕自己忍不住也落下泪来,手中马鞭狠狠抽下。 ...... 北方。 催动无数男儿热血,引得盖世豪杰落泪的武从文,此时却是头痛不已。 他之前只是安慰、哄骗完颜尼雅的那张嘴,没想到真就像开了光一样灵验,吴克尧等人还真就没死! 倒不纯粹是因为他们命大,而是兀术紧急下令要抓活的。 那晚袭营,蒙古人得手后半道就跑了,杀到南边鄂伦春营地的都是兀术的手下。 没找到最大也是最重要的目标完颜尼雅,乔装蒙面的兀术愤怒之余也没失了理智,紧急下令要捉活的。 他是为了以防万一,给意外留个后手。 鄂伦春族人少,生存环境又极端恶劣,造就了他们极度抱团的性格和传统。 即便完颜尼雅日后识破了自己的计划,有人质在手,也不怕她不乖乖听命。 也不用一直替自己圆谎,只要干掉了吴乞买,鄂伦春族的态度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从这一点也能看出,兀术的确是成熟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脾气上来就不管不顾的莽夫战将。 只可惜,这位在另一个时空留下大名,在这里已经彻底蜕变成一个心思深沉的权臣,还来得及施展抱负,就他娘的壮志未酬了! 谁让他不是主角呢...... 第390章 直捣黄龙 吴克尧是个憨直的性格。 不对! 说憨直都夸奖他了,武从文觉得这厮简直就是个单细胞生物。 但凡有一点儿脑子,能干出彻夜守在自家妹子帐外的事儿来? 就为了防止自己干坏事儿? 直接强行把自己绑起来赶走好不好?! 要说是担心打不过自己? 那现在为啥又整天缠着自己要比武?而且败了一次还不够...... “恩人,咱俩再比一次!” 这不,又他娘来了。 “去去去,没看见正赶路呢?哪有功夫和你逗闷子!” 武从文不耐烦的挥手驱赶。 自从熟悉了这家伙的性格之后,他就不再给丁点儿客套了,日常相处是怎么随意怎么来。 “不是逗闷子!是比试!”吴克尧认真又执拗的纠正道。 “你他娘的又打不过我,比个屁的试?!” 吴克尧被武从文骂了也不生气,一本正经的说道:“昨天比不过,今天一定可以!我昨天想了一晚上都没睡,终于想到了个赢你的法子!” 武从文是真没功夫和他磨叽,斜着眼睛给他科普:“世上武功千千万,说白了比的一是力气大、二是速度快,你两样都不如我,怎么打都是个输!” 要说这人一根筋吧,有些时候又狡猾的出奇,比如现在。 只见吴克尧小眼一眯、大嘴一咧,奸笑着说道:“所以咱们今天换个比法!” “啥?” 武从文经常被这货突然爆发的智商搞愣,这次也是,瞪着眼睛看过去。 然后他就看见吴克尧掰着指头开始白话,“一,比力气、比速度我比不过你;二,比拳脚功夫也是;三......哎呀!反正就是骑马、射箭、兵器我都不如你!不过......” 说到这,他拉了个长音,脸上的奸笑更浓,搞得武从文都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林子里打猎你肯定比不过我!咱们今天就去抓兔子,只能抓兔子啊!看看一天下来谁抓得多就算谁赢!” 武从文一愣,随即又气又笑,在马上一脚就踹了过去。 “滚蛋!” 靠!老子和你一个打小在深山老林里打猎的家伙比抓兔子?我他妈有病啊! 小冰河期的东北地区气候远比后世寒冷,即便到了农历三月底,路边的积雪也没完全融化。 吴克尧被一脚踹下了马,顿时摔了一身黑的白的。 这厮也不在乎,这点儿事儿对鄂伦春猎人来说根本就是家常便饭。 武从文见他还要纠缠,眼珠子一转,赶紧转移话题。 “老吴啊!你都不去关心关心你妹妹吗?她可是好几天都没露面了。” 吴克尧回头看了眼后方的一辆马车,用脏兮兮的大手使劲儿挠了挠脑袋。 “我也没法子啊!那丫头在族里是出了名的倔,犯起病来连族长都拿她没辙。” 说到这话锋一转,用一种带着嘲讽的目光看着武从文道:“再说了,我都已经把她让给你了,那就是你该操心的事儿!” 武从文好悬没被气得栽下马来。 靠!啥叫你让给老子了?老子用得着你让吗?! 之前提过,吴克尧对尼雅这个表妹也是有心思的,不过多是出于千百年的传统----族内最漂亮的女人,就应该嫁给他这个族内最好的猎手和战士! 不过也正是这种传统观念,让他毫不犹豫的就退出了这场三角恋。 因为武从文比他能打! 更何况,自己和兄弟们的性命还是对方救的。 “走走走!咱俩现在就钻林子去,今天一定赢你!” 吴克尧见武从文发愣,伸出满是泥巴的黑手就要去拽他。 武从文却是不由自主的一阵恶寒,“我尼玛......咱俩去钻小树林......”,没忍住再次一脚将他踹翻。 见对方爬起来还要继续纠缠,他只得又想了个法子。 “赶路要紧!等今晚扎营的,我让李逵先和你打,你要是能把那货给打服了,才有资格继续挑战我!” 吴克尧只是憨直,却不是不知轻重的莽夫,其实武从文的第一句话就已经把他镇住了。 只见他躬身行了个鄂伦春的传统礼,表情严肃的答道:“是!” 武从文心里暗笑:“等你和那黑厮交过手就知道厉害了,看你到时候还能有闲工夫来找我?” 这只是行军路上的一段小插曲,却侧面反映了武家军一路上的轻松。 完颜吴乞买之前移驾蓟州,一是为了迎亲,二是寻机南北夹击,自然要尽可能带上自己能控制的所有军队。 兀术所谋也是不小,虽然为了不打草惊蛇只带了一万人,却个个都是他麾下最最精锐的战士。 因此当时的蓟州城,可以说是汇集了大金国七成以上的野战主力,结果一晚上全部报销了。 在景州活捉完颜斜也之后,武从文向东北进军的路途几乎畅通无阻! 少数几座不肯投降的小城,里头的几百守军也根本不敢出城。 武从文也不强攻,三万大军紧紧抱成一团,直奔金国上京会宁府【今黑龙江哈尔滨阿城区】而去。 当然,武家军很有可能不用走那么远,半路就会遭遇最后的女真主力。 武从文猜测,两军决战的地点很可能就是大名鼎鼎的黄龙府【今吉林长春农安县】。 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岳飞“直捣黄龙”的口号可不是瞎喊的。 原因很简单,此时金国的国都名义上在上京会宁府,实际上大部分人口早已南迁。 很多人可能有个误区,认为整个东北都是女真人的地盘,其实不是那样。 契丹人强盛的时候,东北是他们的地盘,女真人只是其统治下的一个小部族罢了,而且被强行分成了南北两支。 之前就提过,辽太祖耶律阿保机攻灭渤海国后,收编了生活在南方的女真族,并连赶带哄的将他们迁到了辽东半岛,还强行编入了契丹籍,将这部分称为“熟女真”。 其他没被收编的女真部落则被赶向更冷的北方,最终聚集在黑龙江流域落脚,和其他生活在更北面的其他少数民族一起,被世人统称为“生女真”,甚至蔑称为“野人”。 完颜部就是生女真中最强的一个部族,通过对外装孙子、对内偷偷兼并,逐渐统一了大部分生女真人,这才有了反抗契丹人的资本。 不然你以为完颜阿骨打真是神仙啊?凭他一家一姓,就能完成蚂蚁吞象的伟业! 其实再后来的蒙古人也是一样,几百年时间先是臣服契丹人,后又奉女真为主,直到乞颜部出了个旷世奇才铁木真,这才在统一了蒙古各部之后起兵反金。 走的其实都是同一个路子----先装孙子猥琐发展,然后瞅准宗主国衰落的时机完成反杀。 武从文很清楚自己现在并没有能力彻底灭亡女真人,原因很简单----后勤跟不上! 三年时间实在太短了,而且南方不但没有统一,还时刻想着拖后腿...... 第391章 时灵时不灵的哄妻大法 武家军大营。 武从文猜得果然没错,吴克尧再也没精力来纠缠自己了。 李逵的武功原本只是二流,同级别的时候武松都能把他打出屎来。 因为这黑厮一动手就容易上头,啥也不想的只会蛮干,对手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把他玩儿死。 可架不住跟着老大武从文,经验值和体质突破药剂都他娘的管够啊! 这种情况之下,他性格里的“莽”瞬间就成了优势,每战必定冲锋在前,直接把自己当成了敢死队长用,杀敌数量绝对排名全军前列。 当然,有利就有弊,这货升级是升痛快了,可职位却一直卡在营指挥使上不得寸进。 因为再给多点儿人他也管不过来,一营500人都有点费劲,每次作战伤亡率也是全军第一。 不过这黑厮对升不升官也不在乎,哪有肆意砍人来的痛快?! 就这么一货,论等级比吴克尧高了两级,可论起真实战斗力却是略有不如。 没办法,人家吴克尧只是平时憨了点儿,打起来精着呢。 但这也正合了李逵的胃口,总感觉自己下次再努力一点儿就一定能赢。 于是就轮到吴克尧体会之前武从文的痛苦了...... 睡觉? 起来打架! 撒尿? 等打完了再撒! 什么,快拉裤兜里了? 好吧,咱俩一起去啊!俺也快憋不住了...... 看着心不在焉的丈夫,超模同志恨不能一脚把他踹出帐篷。 “想去就去!用不着在我面前假装!” 武从文听着老婆那犹如雌狮低吼的语气,赶紧堆起笑脸,“嗨!我去哪啊我去?时间不早了,咱俩赶快歇息吧!” 扈三娘毫不掩饰的一翻白眼,“你哄三岁小孩儿呢?” “什么三岁小孩儿?你想蓟儿了?”武从文继续装傻。 扈三娘见他死不承认,竟然还拿儿子当挡箭牌,银牙咬得“咯吱”作响。 眼看老婆就要发飙,武从文知道糊弄不过去了,立刻换上了另一副嘴脸。 “唉!”只见他长叹一声,做怅然状,“她说到底也姓完颜,我怕她撑不到回家。” 这招果然好使,扈三娘虽然是四个老婆里醋味儿最浓的一个,心肠却也最软,尤其见不得别人受苦。 “唉!” 听见她也是叹息一声,武从文就知道自己又过关了,赶紧顺势去搂她的肩膀。 扈三娘没再躲避,软软的靠进丈夫怀里,“也是难为她了。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得,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态度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反而催促了起来。 武从文强憋着笑,用自己能做出的最无奈的声音道:“难!身病好治、心病难医啊!” 扈三娘不满的扭了扭身子,“那你就眼睁睁看着?听说那丫头又是一天没吃东西。” 别看她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会关心人的。 武从文好悬没憋住,赶紧使出“哄妻大法”第二式----祸水东引。 “我一外人怎么管?你瞅瞅她那个哥哥,自家妹子都那样了也不管不问,整天净他妈想着打架!” 那语气,要多愤怒有多愤怒。 满以为老婆火力会紧跟着转移到吴克尧头上,没想到这次却没得逞。 扈三娘只是心软,又不是傻,瞬间就反应了过来,狠狠从那坏人怀里挣扎出来,瞪着眼睛笑骂道:“去吧去吧!我还不知道你?” 武从文小心翼翼的确定老婆真的不是在说反话,立刻把出了“哄妻大法”第三式----扑上去抱住就是一个法式湿吻! 嗯,这回成功了,超模同志就吃这套...... 两个值夜的卫兵躬身行礼,武从文挥挥手示意对方不要出声,自己还没想好进去后要说什么。 看着被夜风轻轻摆动的帐门,武从文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思绪不禁飘到了四年前的燕京城。 “她还好吗?到了中亚是否一切顺利?耶律大石也是个枭雄,没那么好相处吧......” 两个卫兵见他发愣,彼此对视一眼后无声的向两旁退去。 大帅如今已经是燕王了,很多心思不是下属可以窥探的。 “是你来了吗?” 突然,帐中传来一个女声,还是那么清脆动听,并没有丝毫憔悴。 被惊醒的武从文摇摇脑袋,伸手掀开帐帘。 里面没有点灯,月光从门口洒入,照得眼前之人朦朦胧胧,竟让武从文一时不舍得松手。 “你为什么骗我?” 月光下,少女长辫披肩,银牙紧紧咬着嘴唇。 “骗你什么?”武从文好久没有这种脑子短路的感觉了。 水汪汪的大眼睛睁得更大,“你没说过你有老婆!” 武从文尴尬一笑,“你也没问过啊。” 少女一呆,竟然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骗我说自己只是一个护卫?” 武从文苦笑道:“我当时的身份是秘谍,总不能和你直说,我要去杀你家大汗吧?” “那不是我家大汗!”少女说的斩钉截铁,“女真人是女真人,鄂伦春人是鄂伦春人!” 这回轮到武从文愣了,这本是他提前准备好的说辞...... “我就问你一句,你还喜欢我吗?”少女又问。 武从文特别想说“从哪来的一个‘还’字儿呢?”,却又知道真那么说自己就是个直男白痴。 少女见他不答,大眼睛里瞬间多了几分失望、几分委屈。 武从文可看不得这个,正要开口却又被对方抢了先。 “那你之前喜欢过我吗?哪怕只有那么一刻时间?” 武从文还能咋说?只能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没想到,对方眼中的一切情绪瞬间清零,只剩下了欢喜,整个人仿若乳燕投林般飞扑了过来。 不对! 结合之后一个时辰的情况来看,那哪里是乳燕投林? 分明就是雌虎搏雄兔! 克烈·乌韩的帐篷和闺密挨着,听见动静还以为出了什么危险,拎着弯刀就冲了出来。 可没跑两步她就自动停了下来,都没用值夜的卫兵阻拦。 那一浪高过一浪的动静......她虽然没有经历,却也听过,脸上立刻露出一个高兴又放心的笑容,转身回了。 第392章 古拉依尔·尼雅 “武大哥,我明天天一亮就走!” 完颜尼雅枕着宽阔的胸膛,语气疲惫间带着坚定。 武从文明白她的意思,却忍不住调侃道:“你还有力气上路吗?” “还不都怪你!” 尼雅娇嗔一声,终于露出了几分少女该有的羞涩。 武从文哈哈大笑,在那最爱不释手的地方狠狠打了一巴掌,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嘤咛”一声,雌虎终于彻底变成了小猫,柔软的爪子轻轻画着圆圈。 “武大哥,其实今天距离月圆还有些时日呢。” 武从文紧了紧手臂,有些不解的问道:“月圆怎么了?” 少女抬头看向他,漂亮的大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和今晚天上挂的一模一样。 “按照我们鄂伦春人的习俗,每次月圆之夜都要举行盛大的篝火晚会,如果有外面来的人也会邀请他们加入。” “火堆旁,无论男女都可以邀请自己喜欢的人跳舞。如果对方也喜欢自己,就会接受邀请。一支舞跳完,两个彼此相爱的人就可以回帐篷了,没有帐篷,也可以去林子里。” 武从文瞪大了眼睛,虽然心里明知这是与世隔绝的小部族赖以繁衍生息的必要手段,是一种值得尊敬的古老习俗,却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来了一句:“卧槽!这么开放的吗?!” “那晚......” 少女继续说着心事,武从文也知道她指的是哪一晚。 “我本来就想给你的,可惜被兀术坏了好事!” 武从文无语,他感觉眼前的人儿又有重新变回雌虎的趋势,赶紧用力将她拉回了怀里。 完颜尼雅很聪明,同样明白爱人的心事,语气呢喃中带着郑重的继续解释。 “当年母亲就是这样和父亲有的我,这在我们族里很平常。只是因为我父亲身份太过特殊,所以我才有了‘完颜’这个女真姓氏。” “所以......” 完颜尼雅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淡玉色的藕臂支起身子,眼神郑重的俯视着爱人。 “我的本名应该随母姓,叫做‘古拉依尔·尼雅’!” 武从文看着美如朦胧仙子样的姑娘,心中感动,一把将她重新拉回了怀里。 他一直担心对方会对自己心存芥蒂,毕竟体内流着一半女真人的血液,父亲还是大名鼎鼎的完颜阿骨打。 没想到完颜......不,应该是古拉依尔·尼雅是这么理解自己身份的,也不知真是因为鄂伦春人的传统,还是想要照顾自己的感受。 尼雅没有察觉到武从文的些许异样,趴在他怀里继续呢喃。 “武大哥,你知道我名字的意思吗?” “在鄂伦春语中,‘古拉依尔’意为‘森林中的人’,‘尼雅’就是“月亮”,所以我名字的意思就是‘森林中的月亮’。” 大手轻轻摩挲着光洁的玉背,武从文爱怜的回应:“你也是我的月亮!” “嗯~~” 尼雅的声音又甜又腻,顿时让武从文感觉大事不妙。 “这丫头不是第一次吗?体力怎么这么好?” 心里想着,武从文赶紧转移话题,“你说咱们以后有了孩子该姓什么?跟着我姓武,还是也跟着你姓古拉依尔?” 这倒不是武从文没出息的体力不支,而是害怕明天被超模同志看出端倪。 家里那头母老虎发起飙来,可丝毫不比千军万马好对付...... 不过他那句自己都感觉是在调戏的问题,尼雅却听得莫名其妙。 “也和我一样有两个姓不就得了?” 见武从文有些发愣,她好像突然反应过来般继续解释。 “要是女孩儿就姓古拉依尔,以后要继承族长之位,要是男孩儿就随你姓武,你带着他征战四方!” 武从文感觉更乱了,虽然能理解,却实在无法完全认同这些少数民族的传统思维。 就在两人情话正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帐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大帅,前方紧急军报!” 武从文一骨碌翻身坐起,有些慌乱的去找散落各处的衣服。 尼雅顾不得自己,也起身帮忙,只可惜帐中太黑、地上太乱,没一会儿两人就一起闹了个满头大汗...... 一刻钟后,中军大帐。 武从文进去的时候人已经到齐了,他第一眼就看向了老婆。 自己明明说是去劝人的,结果劝到了床...... 超模同志目不斜视,根本连瞥都没向门口瞥一眼,不由让这货更他娘的心虚了。 不过现在不是演宫斗剧的时候,武从文快步走上主位,不等坐下就又偷偷瞟了眼老婆,结果正好和她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扈三娘鼻子里重重一哼,瞪着眼指了指自己身上。 武从文下意识一低头,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原来刚刚太着急,上衣的扣子系错了,腰带也是歪的...... 怪不得刚才总感觉大帐里的气氛怪怪的呢!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没法脱了重穿,只能胡乱拽了两把,可惜没啥卵用。 幸好这时陈二狗小跑着进帐,手里捧着件大红披风。 武从文伸手接过,咬牙切齿的小声骂道:“狗日的为啥早不给我?” 陈二狗委屈极了,心里大喊:“老大你跑那么快,我也追不上啊!” 披好披风坐下,武从文迫不及待的开口说道:“扈将军刚刚遣人送回急报,金军主力已经南下,前锋已到黄龙府。” 议论声顿时响了起来,所有人都很兴奋。 越往北不但越冷,路也是越来越难走,尤其是张万来的神机营,这些日子岂止是脱了一层皮? 现在狗日的女真人自己南下了,这得少走多少冤枉路啊! 说起了正事,武从文瞬间进入状态,一切其他全都忘了。 “武松!” “末将在!” “命你率本部骑兵立即启程,北上接应扈成部。你二人会合后不得主动进攻,只需缠住敌军主力即可!” “得令!” 武松两眼精光爆射,躬身领命后转身就走,竟是连一刻都不舍得耽误。 这些年驻守燕京,大部分时间都只能看着女真游骑肆虐,他早就快被憋疯了。 之前突袭蓟州城虽然战果辉煌,却根本不是一场硬仗,着实不够过瘾! 收回看向弟弟背影的目光,武从文缓缓站起,语气铿锵:“众将!” “在!!!” 包括扈三娘在内,所有人齐齐起身,应答的声浪似要掀翻帐顶。 “传令全军,三更造饭、四更拔营,急行军速度直扑黄龙府!” “得令!!!” 轰然应诺声中,张万来的表情有些着急,他的那些宝贝疙瘩可没法跟上急行军的速度。 武从文下一秒便点了他的名,“张万来!” “末将在!” “神机营一分为二,炮营留下随辎重营赶路,你率六营火枪兵随中军主力一起行动。” “得令!” 张万来瞬间就不愁了,只要自己能参战就好。 “鲁达!”武从文继续点将。 “末将在!”鲁智深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命你率三千步军护持辎重营与炮营,务必在三天之内赶到战场!” “末将得令!” 虽然心里遗憾,鲁智深还是毫不犹豫的抱拳领命。 “诸君!” 武从文缓缓扫视帐中。 “直捣黄龙就在眼前,望诸位勠力同心,共报家恨国仇!” 第393章 开战之前 武家军大营灯火通明,将士们正在如忙碌却有序的蚁群般,为奔赴战场做着准备。 辎重营最辛苦,不但要整理、打包各项物资,还比其他人起得都早,他们要为大军做饭。 什么叫急行军? 就是一路马不停蹄,只能吃随身的干粮。 尽管武家军的军粮品质几经改进,远远超过这个时代的其他军队,但凡肉干、油饼、自制压缩饼干,乃至巧克力应有尽有,但再怎么也比不上现做的饭菜。 这不但是今后一段时间里的最后一顿热乎饭,甚至是很多人这辈子最后的一顿了...... 武从文有些惊讶,他看见尼雅一行已经整装待发。 也不虚意客套,他快步上前直接说道:“金军已经南下,离这最多只有三天路程,你们现在北上太危险了。还是等等再走,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身后的扈三娘很懂事的没有跟过去。 尼雅小脸红彤彤的,也不知是被凌晨寒风吹的,还是...... 只见她灿然一笑,语气带着骄傲:“在这片白山黑水间,没人挡得住我们鄂伦春人!” 武从文看着她娇俏的模样,差点儿没忍住伸手去拧一下那微微皱起的琼鼻。 尼雅看出了他的心思,主动从马上俯身,拉起那只大手在自己光滑的脸上轻轻摩挲。 “女真人一旦战败,必然要向索伦三部征兵,所以我必须要尽快赶回去。” 武从文知道她聪明,考虑的也是事实,便也不再矫情,笑着转移话题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能打赢?这回可不是偷袭了啊。” 哪知这任谁都能听出是情侣之间的调戏之语,换回的却是一句斩钉截铁的回答。 “我古拉依尔·尼雅的男人,必定战无不胜!” 那语气、那表情,要多理所当然有多理所当然。 武从文再也忍不住了,中指食指分开,狠狠夹了下美人的鼻子,哈哈大笑。 “好!我保证绝不给你丢脸!” 笑罢不理对方娇嗔,语气转为郑重:“回去后也不用强求你母亲帮我,只要不出兵帮着女真人就行!” 尼雅明白轻重,点头应下。 武从文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大把玻璃小瓶,边往她随身的鹿皮小袋中塞,边严肃交代:“你们一路小心!把这十瓶伤药收好,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尼雅几个时辰前刚亲身体会过这东西的神奇,当真是瞬间疲惫尽消、体力全满,却不知想到了什么,俏脸更红...... 武从文不愿多做小儿女状,转头看向还在依依惜别的两个粗汉。 李逵:“老吴,下次见面咱俩再来打过哈!我已经想到怎么破你那招了。” 吴克尧也是难得碰到一个势均力敌的武痴,虽然被对方纠缠的心有余悸,还是狠狠抱了一下对方,郑重其事的点头答应。 这一幕看得武从文止不住一阵恶寒...... 黄龙府北。 完颜讹里朵不停催促身边的骑兵加速,他要抢时间,之前在上京耽误的太久了。 讹里朵是完颜阿骨打的第五个儿子,从前女真战将辈出,他并没有太多单独领兵的机会,一直都是四哥兀术身后的小跟班儿。 蓟州之变的消息传回会宁府,登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彼此争斗多年的吴乞买和兀术同时战死,汗位的法理继承人完颜斜也被俘,最重要的是,女真人如今真正的精神支柱大萨满也死了,这对刚刚兴起的大金国可谓是毁灭性的打击! 好在上京是女真人的龙兴之地,也是根基最深的老巢,一干部族老人出面,终于成功稳住了人心。 他们共推讹里朵为话事人,甚至明言只要击退汉人,为两任大汗报了仇,就尊奉他为第三任都勃极烈,并继汗位。 完颜讹里朵身后百里,完颜谷神的脸色更加阴沉。 当年南征战败,是他和兀术一起把一万多勇士带回来的,那也是他们赖以对抗吴乞买的本钱。 由于兀术的身份,也因为本身的性格,这些年完颜谷神一直隐居幕后,心甘情愿的为对方谋划奔波,是兀术系实际上的二把手。 现在兀术死了,按理说该由他来掌权,至少在眼下的过渡时期如此,结果却被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讹里朵摘了桃子。 说到底,还是因为身份,谁让他不是阿骨打的儿子呢? 完颜谷神虽然掌握着军权,但兀术系的根基却是一帮坚信应该“父死子继”的老家伙。 不坚持这一点的,早就脱离这冰天雪地,南下去投吴乞买了。 为了顾全大局,他没有表现出丝毫争权的意思,反而大力支持讹里朵。 谁料那小子开始还对自己毕恭毕敬,接位后立刻就变了脸,在南下的问题上和自己对着干。 完颜谷神的想法是坚壁清野、诱敌深入,讹里朵却坚持倾巢南下,在黄龙府和武家军决一死战。 如果只看表面,讹里朵的想法倒也没错,黄龙府周边的条件要比上京好太多了,无论是耕地面积还是人口数量,都是眼下大金国最后的精华所在。 丢了那里,或者武家军在那肆虐一番后撤走,女真人都会雪上加霜。 可理是这么个理,现实却是血淋淋的,如今的女真人明摆着打不过武家军,避敌锋芒是唯一的选择! 为此,两人之间爆发了好几场激烈争吵,甚至发展到即将兵戎相见的地步。 最后还是完颜谷神妥协了,掌握情报系统的他,比所有人都清楚蓟州城到底发生了什么,此时的女真人再也经不起那样一场内乱了。 可惜矛盾的种子就此种下,即便己方能够成功翻盘,人称“女真第一智者”的他,也几乎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禀五王子,敌军斥候已经和我们交上手了,主力没动。” 一个亲兵翻身下马,大声报告。 讹里朵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咬着牙下令道:“再派斥候出击,务必引出敌军主力!” 看着亲兵远去的背影,讹里朵眯着眼睛暗道:“都说二哥和四哥能打,我也不是吃干饭的,这回就让所有人都看看我的本事!” 第394章 中计 扈成很头疼。 这个先锋是他百般求来的,现在却陷入了困境。 武家军骑兵训练严苛,女真人的精锐又损失殆尽,所以两边的战力已经反转,可一场战争的胜负却不仅仅取决于士兵战斗力的强弱。 汉人已经几百年没有踏足东北这片土地了,说句两眼一抹黑丝毫也不为过。 仅从“地利”这一项来说,金军可谓完胜! 女真人不断增加斥候数量,其心思扈成能猜到,无非就是想逼出自己这支前锋军的主力,好来个各个击破。 但对手这招着实狠辣,属于无法破解的阳谋。 己方本就人生地不熟,要是再派不出斥候,可就真成睁眼瞎了。 原地按兵不动? 晚上总得睡觉吧? 女真人可是想什么时候偷袭就什么时候偷袭,根本防不胜防!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暂时后退,用缩短与中军主力的距离,来压缩女真斥候的活动空间。 可那样还他娘的是前锋吗?燕王派自己前出的意义又在哪里? 思来想去一咬牙,扈成决定来个狠的----全军主动出击。 不过不是去打敌军斥候,而是直奔敌军前锋主力! 狗日的不是和老子玩儿阳谋吗?那老子就给你来个“一力破万法”! 根据零散的情报分析,金军也和己方一样----骑兵打头、主力跟随。 扈成想的是:要么和老子兑子,要么就滚蛋,别他妈在这恶心人! ...... 讹里朵终于等到了盼望已久的消息,武家军前锋出击了,目标正是自己。 “传令阿鲁补,命他率本部两千铁骑向东绕过黄龙府,从左翼包抄敌军后路。” “传令徙单恭,命他率两千骑自西面进兵,一路借山林掩护,寻机突袭敌军左翼。” “其他诸将,随本王正面迎战!” 扈成的情报出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对面女真人的前锋并不是和他兵力大致相等,而是整整多了两倍还有富余...... 武松一路督军疾行。 他在燕京待了三年,和时不时就要南下抢一把的女真骑兵也打了三年,太熟悉对方的战法了。 最喜欢诱敌深入后,再集中优势兵力打围歼战。 因此打从一开始,武松就很为扈成担心。 对方手下三千骑都是精锐,不说能够以一当十,自保还是没问题的,就怕自己那个兄弟贪功冒进! 而且那是个很可能出现的大概率情况,至于原因,武松不愿意多想...... “报!” 一声急报惊醒了沉思的武松,他也不减马速,离得老远便大声喊道:“快说!” 来人也知情况紧急,顾不得下马就急声禀报:“探马传回消息,前方三十里发现女真骑兵踪迹!” “坏了!”武松闻言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自己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传令全军!”武松纵声大吼,“丢弃所有负重、只带随身兵器,全速向北!” ...... 扈成心如死灰,脸色却是无比坚定。 “亲兵营,随我向前,目标敌军大纛,死战!死战!” 跟着武从文久了,武家军的各级将领难免受到影响,“斩首战法”几乎成了被动时的第一反应。 五百亲兵营齐声应和,个个战意高昂。 前锋副将萧离统却不认同主将的做法,扯住扈成马缰急声劝道:“扈将军,女真人显然有备而来,前方恐是陷阱!” 扈成眼睛一瞪,手中马鞭闪电抽下。 萧离统脸色骤变,下意识松开了手。 “从现在起,其余大军由你指挥,务必护住我的两翼!” 扈成撂下这句,右手长枪一举,“杀!” 萧离统无奈一甩马鞭,纵声大吼:“加速!加速!跟上扈将军!” 一个亲兵大声提醒:“后军怎么办?” 萧离统眼中闪过一丝心痛,一夹马腹向前冲出,“你去告诉耶律特奴,就算只剩他一个人,也要给我挡住敌人!” ...... 扈成只觉自己陷入了一片汪洋大海,周围的敌人怎么杀都杀不尽,身边的部下却是越来越少。 金军的大纛还远,他只能咬着牙不敢使出杀手锏。 一个亲兵突然反手将半截断刀插进马臀,战马吃痛长嘶,瞬间向前一窜,和正面的敌人迎面相撞。 身体飞起的一瞬间,他劈手掷出最后一把骨朵,将对面女真谋克的铁盔砸得向下凹陷,然后就被侧面的五支长枪同时洞穿了身体。 扈成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长枪终于从敌人胸口拔出,随即向前连刺,重重枪影间两个女真骑兵同时落马。 他认得刚刚用生命为自己争取了一线时间的亲兵,那是一个跟随自己超过五年的兄弟,参加过从第一次蓟州大战开始的所有战役。 扈成来不及悲伤,趁着右侧敌人暂时清空,掏出一瓶“体力恢复药剂”扔进口中。 钢牙狠咬,碎片和着鲜血迸射,浑身紫芒再度大盛。 又有两个亲兵跃过了他,用同归于尽的方式送他再进五步。 “杀!” 扈成吼声如雷,枪尖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啸叫,当面三个敌人倒飞而出。 “放!” 再进五步,扈成没法再等,吼声尽是嘶哑。 还跟在他身后的十几个亲兵毫不犹豫的扔掉手中武器,劈手向前掷出一片铁疙瘩。 那是武家军刚定型不久的“武一式手雷”,线拉式点火,引线的一头早就提前拴在了每个人的腰间。 手雷爆炸需要时间,那十几个亲兵没再继续投掷,动作整齐的掏出怀中手铳,用生命的最后时刻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砰砰! 扈成身前敌人胸口炸开血花,瞬间倒了一片。 不过他身后的那十几个亲兵,也没机会重新装弹,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也被侧面的敌人砸落马下。 这手铳并不是武家军的制式装备,连个正式名字都没有,只作为试验品生产了一批三十把。 其中一把还被走私到了北边,那晚完颜吴乞买拿的就是这玩意。 倒不是武从文不重视手枪这类防身武器,实在是梁山军工集团的产能有限,他只能先保证步枪和火炮的生产。 轰轰轰轰轰! 一片惊雷炸响中火光腾起,金军阵型瞬间大乱。 扈成一骑当先,终于冲破了对手防线,身后仅剩的百余部下趁机跟上。 敌军大纛就在眼前...... 就在这时,武家军后方突然大乱,一直极力保持的阵型瞬间崩溃。 于此同时,距离扈成只有十步的金军大纛突然自行倒下,急促的号角声中,一杆更加高大的大纛在另一个方向竖起。 “中计了!” 扈成面如死灰,原本紧握枪杆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差点握不住长枪。 第395章 跌宕起伏的讹里朵 “保护将军!” 扈成亲兵营的副指挥使纵声大吼,率先冲了上去。 女真伏兵杀到,两边对撞,一时血肉横飞。 一个亲卫落在最后,劈手抓住扈成的马缰,掉头疾撤。 更多的女真骑兵冲了上来,眼看就要再次合围,萧离统带着百余骑杀到。 “扈将军快撤!敌军西面还有伏兵,突袭击溃了我军左翼!” ...... 耶律特奴刚加入武家军时,是被当成步兵用的,直到梁山整军时才被重新编入了骑兵。 不过他家本是辽国千户,军事素质远超常人,一旦真心认同了新的归宿,立刻将自身实力展露无疑,晋升速度相当快,如今已经是一营指挥使了。 扈成所率的前锋共有三千骑,此战垫后的有两营一千人。 可金军阿鲁补部出现的太突然,只一个冲锋就打掉了三百多武家军骑兵,另一个营指挥使也在那一轮的突袭中阵亡,耶律特奴便成了后军的最高指挥官。 曾经的经历让耶律特奴对女真人恨之入骨,第一时间亲率百骑发动了决死反冲锋,这才避免了后军被一击而溃。 两千打一千,还是突袭,居然没能取胜,从这也能看出,如今的女真人确实是不行了。 三年前,十几万最能打的精锐扔在了汴梁城下;不到一个月前,又是十万主力在蓟州全军覆没,以女真初期的人口,就算全民皆兵,还能凑出多少能打的部队? 还有一个很少有人知道的情况,如今东北地区的金军中,最能打、也最神秘的五千精兵,根本不在完颜讹里朵手里...... 耶律特奴也发现了这点,和自己交战的敌军全是一帮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倒是敢打敢拼,可惜各项战斗技巧简直稀烂! 金军主将阿鲁补也被己方拉胯的战斗力搞得一脑门子火,挥舞着狼牙棒就要亲自带人冲阵。 “呜~~~” 一阵急促的牛角号声自南方响起,阿鲁补骇然回头,虽然什么也没看见,却已经吓得浑身汗毛倒竖。 战场的喧嚣掩盖了附近的动静,让他没能提前察觉到背后异状,现在冲锋的号角已经响起,就说明敌人已经近在咫尺了。 要问他怎么知道来的的是敌人? 因为他就是被派到南边的唯一一支部队! 果然,下一刻,已经加速的骑兵大军就冲出了一片矮丘。 “杀!” 武松一马当先,手里的兵器和其他人不同,是一把长柄关刀。 其实他老早就听出了前方战况紧急,可还是提前让部队减速休息了一下,即便是空跑的战马也需要恢复体力。 阿鲁补的第一反应就是跑,这是自小打猎养成的本能。 在强大的野兽面前,猎人最好的选择是偷袭,偷袭不成能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被残酷战争删选掉这部分基因的勇士,大多都在之前的几次战争中死光了。 武松有些发愣,他之前遇到的女真军队无论战斗力如何,战斗意志还是不缺的,只有伤亡达到一定比例之后才会溃散。 哪有今天这样的?还没接战就他娘的跑了! “难道是我的判断错了?扈成的前锋军并没什么危险?” 不过他随即就推翻了这个想法,任何一支军队都不会任由敌人绕到自己背后的。 完颜特奴也是目瞪口呆,原以为的一场决死断后,没想到反转如此突然、如此戏剧化。 可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不等援军会合就下令部队掉头。 前军的情况可不像自己这般轻松,远远看去阵型已经溃散。 武松也很快看清了战场形势,一拉马缰向西调整方向,同时大声下令:“左转!左转!” 他要去反抄女真伏兵的后路。 ...... 短短时间,完颜讹里朵的心情就经历了一番跌宕起伏。 最开始是自信,自信自己兵力数倍于敌,又有诸般布置,此战一定能够取胜。 紧接着就是惊讶。 印象中汉人都是懦弱的,即便是大名鼎鼎的武家军,他也认为几次战胜己方靠的都是步兵。 汉人就是有钱,那步兵甲做得一件比一件厚,真打起来只要不逃跑,还是挺牛逼的。 可要说骑兵嘛......他对女真铁骑有着绝对的信心! 至于传说中的“妖法”,没有亲眼见过的讹里朵压根儿就不信。 这世上哪来的妖法?汉人真会妖法还能让我们一路打到都城去?! 可甫一交战他就傻眼了,这股汉人的战斗力居然如此之强,只一个冲锋就突破了己方三道防线。 不过他也没有太过担心,对方再能打,也还不是像只傻狍子般乖乖落进了自己布置的陷阱? 看着敌军主将一头冲向了假大纛,为此不惜和陷入苦战的中军脱节,讹里朵就知道自己赢定了。 然后他就见识了汉人真的会“妖法”! 火铳的声音太小,在杀声震天的战场上传不了多远,但那十几枚手雷爆炸的动静讹里朵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即便听不见,也能看见那腾起的火光。 讹里朵不是没见过火药武器,但那玩意都是一桶一桶的点,是骑兵能随身携带的? 不过下一秒,自己派往西面的伏兵就发动了,并且很快就击溃了对手的主力中军。 讹里朵又笑了,看来老天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只要从东面绕后的阿鲁补再一得手,自己需要考虑的就只剩怎么不让一个汉人跑掉了! 结果...... 快被“高低高低高低”的急剧情绪变化搞疯的讹里朵,此时只想把那个该死的阿鲁补碎尸万段! 两千人,还是从背后偷袭,居然那么快就败了,简直连傻狍子都不如! 他是丁点儿也没反省自己的失误,忽略了武家军可能会有援兵,连最基本的战场斥候都没有派出。 撤退的号角响彻战场,刚刚还气势如虹的女真人士气全无,在各自长官的带领下纷纷掉头狂奔。 可惜扈成的部队损失惨重,已经无力追击,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好机会从指缝溜走。 武松击溃了徙单恭的部队之后也没有追击,而是选择第一时间去找扈成会合。 地形不熟、敌军情况不明,他牢牢记着大哥的吩咐,先以保存自身为要。 至于敌人会不会一败之后北逃,武松是丝毫也不担心。 这些年独自镇守燕京前线的经历,让他成熟的飞快,可以说是军中最理解自家大哥战略意图的一个。 这次北伐,灭国根本不是既定目标,放血才是。 金军敢撤,己方就敢彻底清空黄龙府周边,连一个小崽子都不给女真人留下! 没有了人口、赋税、粮食,倒要看看女真人拿什么养活数万军队。 第396章 决战即将开始 扈成很羞愧。 既无颜面对武松,也没脸面对部下,就那么一个人坐在横尸遍野的战场中间,怀里抱着自己的亲兵营长,仿佛痴呆了一般。 武松原本还想安慰几句,可看到这副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冲过去一脚将他踹翻。 “女真人只是撤了,不是他娘的死光了!你是一军主将,该干什么自己不知道吗?!” 面对武松的怒吼,扈成终于清醒了一点,可双眼依旧无神,默默从地上爬起,掏出怀里的兵符双手递了过去。 武松眼角一跳,劈手揪住对方衣领,“啪”的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你他娘的第一天打仗吗?战场上胜败都是常事,再说咱们又没输!” 武松越骂越怒,最后直接鼻尖抵着鼻尖,吐沫星子喷了对方一脸。 扈成左脸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可他却没有丝毫生气,反而更加愧疚,一股火憋在胸口,昏沉沉的脑袋似要炸开,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武松说的道理他当然懂,可他更清楚这次战败的真正原因并不是什么轻敌,而是自己有私心! 武松的心突然就软了,一把将扈成紧紧抱住,“兄弟,你......” 可他只说了三个字,张大的嘴巴就僵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再往下说。 自己这个兄弟的心思和苦他当然知道,却是无能为力。 扈成感觉到了兄弟的真心,忍不住紧紧攥起双拳,终于无声的落下泪来。 ...... 完颜谷神虽然率领中军拖后,却随时关注着前方的消息。 “传令全军,立即加速,一日内必须赶到黄龙城!”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命令。 完颜谷神很清楚讹里朵独自领兵的经验不足,料到对方先行南下恐怕讨不到什么便宜,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败得这么容易! 八千打三千啊! 即便对手来了援兵,讹里朵的兵力也是敌人的两倍,居然打成了那个熊样! 可他现在也没了其他选择,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南下。 完颜谷神最初的想法是诱敌深入不假,但那招的精髓还有一条“坚壁清野”! 说白了就是以空间换时间,尽可能拉长敌军的后勤补给线,然后找机会切断。 任何军队一旦断粮,军心必溃,跑又跑不回去,到时就是一群待宰的兔子。 现在武家军的前锋都已经顶到己方脑门上了,还坚个屁的清野啊?人家会给你那个时间吗?! “夫君。” 一身戎装的曷罗哂见丈夫烦躁,轻轻唤了一声,像从前那般绕到背后,轻轻给他按摩肩膀。 她知道丈夫醉心汉人文化,便连日常的称呼都改了,学着汉家女子那般迎合。 行军途中,完颜谷神依旧是一身儒生打扮,可此时身上的气质却和儒雅半点儿也不搭边,一抖肩膀站了起来。 曷罗哂眼中闪过一丝哀怨,咬着嘴唇没有出声。 她是阿骨打叔叔妻子的侄女,简单说就是和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同辈,当年有着“女真才女”之名的她,看中名不见经传的完颜谷神,完全算是下嫁。 本来婚后一切都很好,丈夫浑不似其他女真男人那样粗鲁暴躁,两人恩爱有加,堪称人人羡慕的夫妻典范。 可三年前完颜谷神从南边归来,一切都变了。 曾经的儒雅变成了阴郁,不再事事征求自己的意见,连平日里的对话都少了许多,脾气更是一日比一日暴躁。 开始的时候,曷罗哂还以为是南征失败对丈夫的影响太大,慢慢才察觉并不完全是那样,他的心里有人了...... 事实的确如她所猜。 曾经只要看一眼就能让自己心安的那张脸,如今每每看到,完颜谷神脑中却总是不可抑制的浮现出另一张脸。 原本他以为此生还有机会,现在看来,那个梦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李师师...... 靖康四年四月十七,汉人的军队几百年来第一次杀到了黄龙城下。 完颜谷神率领的五万大军,只比武从文早到了一个时辰。 他利用这个时间差,抢先让一万人进城,这些都是军中老弱,野战会拖大军后腿,据城而守还是没问题的。 合适的时机,也能出城夹击敌军。 看着背城列阵的女真人,武从文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梁山县早就捣鼓出了玻璃,这望远镜自然是必须要造的。 雷达地图上只有代表不同身份的各色光点,可看不见每个人的具体细节。 让武从文兴奋的是,眼前的几万敌军全部都是纯种的女真人,连一个杂牌军都没有。 “看年龄跨度,这恐怕是女真人最后的青壮男人了吧?要是都杀了,可就只剩老头和孩子了!” 用不着再做动员,武从文缓缓抬起右手,猛地向下一挥。 隆隆战鼓咋响,前军一万九千步兵列阵向前,武松率四个两千人方阵居左,鲁智深带领四个两千人方阵居右,紧紧将张万来的三千火枪兵护在正中。 步军大阵两翼,扈成和萧离统各率两千骑缓缓向前,护持步军侧方。 武从文竟然一上手就是全线进攻,只在中军大纛下留了五百亲卫骑兵。 完颜谷神想不到敌人会如此决绝,战前的很多布置顿时成了无用功,只得临时调整军令。 “还请五王子即刻回归本阵,保护大军左翼!” 讹里朵听着完颜谷神那不容置疑的声音,心里极度不爽。 “这混蛋是分不清大小王啊!老子才是他妈的一把手好吧!” 可惜不爽归不爽,形势比人强。 之前一战,扈成的三千前锋骑兵固然折损了一半,讹里朵也没好到哪去,八千骑连死带上加上跑丢的,战后收拢只剩下了五千人,战损竟然是对手的两倍。 他现在特别后悔,后悔不该贪功去打前锋,要是自己和混账谷神掉个个,也不会把五万主力的指挥权拱手相让。 “五王子!” 完颜谷神见他没动,不由得提高了音量,语气里满是不悦。 大战在即,他可没工夫再和对方瞎扯淡,要是不遵军令,不介意一刀砍了! 完颜讹里朵不蠢,咬着牙一言不发,带着自己的一百亲卫打马而去。 “吹号,命令三万前军步兵迎战!” 完颜谷神看也不看他,紧跟着果断下令。 他虽然并不是主攻军事方向的人才,却也常年在前线打转,基本功还是有的。 敌人既然全军压上了,自己也不能犯那“添油战术”的大忌,干脆也倾力一击吧! 第397章 单方面屠杀 看着西端方阵中表情兴奋的李逵,武松的目光不自觉越过了他,望向了更西面,那里是扈成的骑兵。 他不知道自己大哥的这个安排,到底是无心之举还是别有深意,等会儿打起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保持阵型!踩着鼓点走!” 收回心神,武松大声提醒。 现在不是顾那些的时候,打赢眼前这仗才是第一位的。 眼看两军就要正式接战,己方已经略显散乱,对手的阵型却还是像刚出击时一样严整,完颜谷神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传令右军出击,务必扰乱敌军左翼!” 他深知战争并不是单纯比拼人数多寡,果断下令。 不过他可不敢让讹里朵先出击,对方稍稍闹个脾气就得坏事儿,还是自己人用着放心。 武家军的骑兵也不是摆设,扈成的两千骑紧随敌军而动,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中军侧翼。 完颜谷神的命令下得还是有点儿晚,女真骑兵没能加到极速就被拦住了,并没能对武家军步兵方阵造成影响。 扈成前两天刚吃过大亏,此时再不敢由着性子乱来,牢牢谨记自己的使命,以劣势兵力死死缠住五千敌人。 不等完颜谷神再次下令左军出击,和讹里朵对位的萧离统就先动了,目标不是打乱金军步兵,而是直接奔着五千女真骑兵去了。 完颜谷神知道对方这是要兑子,心里不由得泛起疑惑:“姓武的就这么有自信?中军对垒一定能赢?” 下一秒,五二式步枪齐射的轰鸣就告诉了他答案。 硬桥硬马的正面对决,其他一切都是幌子,或者说是辅助,张万来手下的三千支“侧供金属弹线膛枪”才是伤害输出的主力! 和他们对位的女真步兵丝毫没有提前察觉,因为神机营前排也和其他方阵一样,都是紧密排列的长枪大盾。 “第二队,放!” 第一轮枪声还未彻底散去,张万来已经大吼着下令。 由于上弹速度的提高,神机营早就将之前的三段式射击改成了二段式,其中的间隙更多是留给士兵们瞄准的。 女真人的巨盾在钢头子弹面前就像纸糊的,木屑纷飞间只一轮就倒下了厚厚的一片。 排在后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见最前方的大盾倒了,然后是身前的战友,最后只感到胸口一疼,再低头已经是个硕大的血洞。 这时代各国的步兵方阵都差不多,人数通常都是两千,因为再多就会混乱、无法协调。 正对张万来的女真方阵,只坚持了两轮就崩溃了,崩溃得彻彻底底,连绕过后方友军正面都不记得。 这可把他看得那叫一个心痒难耐,恨不得抢一把步枪亲手搂上两发。 可惜他是指挥官,只有腰上别着的那把防身手铳。 就这还是他不想身上太空,专门去找李老头要的。 当然,也在兵部备了案,武家军对火器的管控可是十分严格的。 “第一第二营向左开火,第三第四营向右开火,第五第六营换手雷,目标前方!” 好在他还没忘了自己的职责,第一时间作出了调整。 大纛下的武从文也很满意。 今天这一战,才是热武器第一次成为主角,三年前打的那几仗数量太少,只能算是实战测试。 看着雷达地图上飞速减少的红色光点,武从文果断调整了战术。 鼓点骤变,武松和鲁智深同时下令停止前进,原地据守。 武家军战前的第一作战方案是中路突破----先利用神机营强大的杀伤力破敌一点,然后各军冲锋,力图将三万金军步兵分割包围。 结果谁也没想到神机营的效率这么高,简直就是单方面屠杀,那还中路突个屁的破,直接原地输出就完事了! 女真人被打懵了,就算不是神机营目标的方阵,也不由自主的停止了前进。 战争不应该是这样的,列阵推进、钢铁碰撞、肉身搏杀......不......不应该是那样的吗? 现在可好,对面的大炮仗一响,身边战友连敌人一根毛都没碰到就挂了,谁他妈还能继续勇啊?! 武家军鼓声再变,神机营开始以营为单位向两翼运动。 没办法,步枪射程之内已经没有敌人了...... 完颜谷神惊呆了,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眼前的战况。 他不是没见识过对手的火器,却没见过这么大规模的集中使用啊! 两千全身披甲的勇士,居然几个呼吸就死伤殆尽,这还他妈的怎么打?! 他甚至明白,要不是己方步兵还处于懵逼状态,早就他妈的全线崩溃了! “吹号!吹号!命令两翼骑兵,不要再和眼前敌骑纠缠,全力冲击敌军步兵!” 完颜谷神极力嘶吼,借以掩饰声音里的颤抖。 这一战不能输。 就算要输也必须得给敌军造成巨大的伤亡,否则自己连撤退的机会都不会有。 正和扈成厮杀的女真骑兵率先调整,他们是兀术系的老底子,绝对遵从中军号令。 东面的讹里朵就不行了,一边大骂完颜谷神瞎指挥,一边拒绝执行军令。 大军作战为什么要在两翼放骑兵? 兵力占优的时候是为了随时侧击对手,居于劣势的时候就是为了防止敌军侧击。 冷兵器时代的两军厮杀,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分出胜负的,在那之前要是有一方敢跑,哪怕兵力数倍于敌,也会立刻成为群被追杀的兔子。 自己和武家军骑兵刚交手没多久,对方恐怕连汗都没出多少,这时候调整攻击方向? 那和把后背晾给对手有啥区别?! 不得不说,完颜谷神这一代的女真人确实很强,他一个主攻治国方向的文官,战场嗅觉同样灵敏,这次命令下达的十分及时。 金军右翼骑兵虽然在扈成的衔尾追击下不断失血,却也终于赶在神机营赶到前抵达了目的地。 领军的将领再也顾不得轻骑不得冲阵的常识,一头扎进了阵型严整的武家军方阵。 巨盾碎裂、长矛折断,代价是三百骑瞬间战死。 扈成随即赶到,毫不犹豫的冲进了金军骑兵后队。 可就是这一个小小的时间差,便让金军步兵有了调整的时间,这个小小的变化也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嗷嗷叫着冲了上去,又将扈成夹在了中间。 一时间,战场西侧仿佛高速上的连环追尾现场。 神机营第一营在奋力奔跑,可距离目的地还需要一段时间。 几万人列阵搏杀的战场有多宽? 他们还没法直接赶过去,必须先撤下来,再从战场外围绕路。 随着步枪开火声的停止,其他地方的女真步兵终于也鼓起了最后的勇气,嘶吼着开始与武家军方阵对撞。 战场不可避免的陷入胶着。 第398章 真正的战场 李逵的个头本就不高,壮硕的身材再加上浑身重甲,活脱脱一个包铁的大皮球。 这黑厮使不惯长兵器,还是那两柄板斧,倒也正合适这种贴身近战。 一斧砍死了个落马的女真骑兵,李逵怒吼着双足发力,竟是打算用肩膀硬撞一匹奔来的战马。 也亏了那女真骑兵陷入混战后已经减速,要是全速飞奔的战马,这黑厮就算能在这场对撞中胜出,接下来的战斗也不用再想参与了。 毕竟重量和速度的差距在那摆着,这里也不是玄幻或者高武世界,动量守恒这个基本的物理学原理还是存在的。 李逵倒也不是纯莽,撞击发生的一瞬间,这厮左手斧架住马上骑士砸来的狼牙棒,同时右肩猛地向下一沉一掀,硬生生连人带马撞上了半空。 这一幕看起来实在震撼,吓得附近金军眼珠子差点蹦出来,下意识的勒马后退。 反观武家军这边则是士气大振,全都嗷嗷叫着往前冲。 ...... 战场上的形势总是变幻无常。 前一刻还是金军骑兵顾头不顾腚,下一刻就变成了扈成被人追着砍。 他很清楚己方的兵力处于绝对劣势,中军步兵只有薄薄的一层,一旦被女真骑兵突破了任意一个方阵,后方就是一马平川,整个战局都会因此搅动。 尤其是燕王这一战是孤注一掷,只在身边留了五百人...... 武从文逢战必喜突袭敌军大纛,搞得武家军上下都把那当成了常规战术。 可反过来说,他们也特别害怕敌人也对自己来这招,因为太清楚后果了。 那个后果是扈成无法承受的,甚至想都不敢去想。 所以他此时此刻的想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将眼前的女真骑兵留下! 一枪捅穿身前敌兵,扈成想收枪却发现抽不回来,原来对方也是悍勇,竟用双手死死攥住了枪杆。 眼看左侧狼牙棒砸来,扈成来不及弃枪换刀,大吼一声双臂用力,生生将当面敌人整个挑了起来,灵动的长枪秒变“肉骨朵”。 “铛”的一声兵器碰撞,扈成奋力催动真气,紫色罡芒闪烁间敌骑倒飞而起。 可这一下也震裂了腰间伤口,瞬间血流如注。 只是有厚厚的铠甲遮挡,附近的部下也没察觉,还在为自家主将的神勇高声喝彩。 这不是新伤,而是之前那场前锋战的老伤,两天时间根本来不及养好。 毕竟武从文系统商城里的药品再神奇,也没有那种“今天吃明天好”的仙丹。 再者他也没对任何人说起自己受伤,这两天尤其躲着武从文。 没人掩护,扈成依旧是大军最顶端的锋锐,体力飞速流失,哪怕咬碎一瓶体力恢复药剂也是效果有限。 那玩意能补充体力,可补不了血,更愈合不了伤口。 再次催动紫芒,终于震碎了挂在枪上的尸体,这个时候他可不敢换成短兵器。 右边又有敌人来攻,扈成干脆接着将长枪当成棍子使,一个横扫将其打落马下,腰间伤口撕的更大了。 耶律特奴第一个察觉了主将的异样,动作明显有些迟钝。 “杀上去!护住将军大人!” 嘶声大吼间,他第一个纵马前冲,身边的亲卫紧紧跟随,护着两侧。 扈成再杀一人,终于碰上了一个女真猛安,手中比旁人要大两圈的狼牙棒挥动间虎虎生风。 耶律特奴的武功不如扈成,眼力却丝毫不差,一下就看出自家主将危险了,劈手掷出了手中长枪。 扈成此时的眼中却只有前方,杀了面前的对手,自己就能凿穿敌阵,和己方步军会合了。 长枪前刺,虽然依旧快如闪电,紫色的罡芒却早已微不可见。 女真猛安的眼中同样只有眼前之敌,对飞速射来的长枪视而不见。 最后关头,一个女真骑兵从马上飞身而起,用身体挡下了耶律特奴这一击。 枪棒相交,火花四溅,沉重的狼牙棒倒撞弹起,精钢枪杆却被直接砸弯。 扈成虎口崩裂,再也拿捏不住武器,脱力感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那女真猛安张嘴喷出口血,却瞪着眼睛再次挥棒。 扈成眼前全是重影,凭借本能一侧身,棒头上的尖刺擦着鼻尖划过,带出一捧血珠。 他是躲过一劫,胯下战马却没那么好的运气,连惨叫都没发出便被砸碎了脑袋。 扈成猛地向下栽倒,落地前奋力扭动身体,竭力让自己正面朝上,右手同时去拔腰间战刀。 可手指还没碰到刀柄,腰间伤口就已彻底撕开,甚至比两天前更为严重。 这次已经不是疼痛了,而是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却让浑身力气如同开闸洪水般,瞬间泄了个一干二净。 扈成重重落地,脖间系带崩断,头顶将盔远远飞出。 对手得势不饶人,狼牙棒拖地横扫,再次砸中扈成腰部,将他整个人打横扫飞。 只差一线就要被冲破的金军阵型趁机合拢,将想要救援的耶律特奴等人挡在了几步之外。 女真猛安早就看出扈成身份,哪里肯放过大好良机,追过去就要纵马践踏,同时狼牙棒倒竖,尖刺朝下准备补刀。 呼啸声突起,一柄短斧旋转着撕裂空气,直奔女真猛安后心飞来。 那女真猛安只得无奈回身,用手中狼牙棒格挡,落下的马蹄也偏了一偏,只踩中了扈成肩膀。 “扈兄弟莫怕,俺铁牛来救你了!” 刻骨铭心的刺耳鬼嚎传入耳中,扈成昏死之前恨恨骂了句:“操!怎么是这鸟人......” ...... 扈三娘莫名一阵心悸,连带着座下战马也焦躁不安起来。 直脾气的她手捂胸口,下意识扭头看向身边丈夫,急声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出击?!” 武从文好像没听见似的,既没回答也不看她,面色冷峻得仿佛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骑马立在另一边的武临安,发现三娘的声音和脸色都不对劲儿,赶紧靠过去小声问道:“三娘,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面对武临安的关心,扈三娘挤出个笑容表示自己没事儿,心里却是暗暗叹了口气。 第一次北伐时她也在,知道自家男人一旦上了战场,立刻就会变成这般模样,在乎的只有胜败。 武临安打小就懂事,明知三娘在说谎,却也没再继续追问,只是眼中满是担心。 反倒是平时最无法无天的小武英,这会儿表现的乖巧异常,只敢用眼神表示关心。 至于其他羽林营的孩子,更是从开战起就连大气都不敢出。 别看他们都是军中遗孤,从小受的就是军事化管理,平日里一个个对战场心驰神往。 可真到了第一次亲身经历的时候,哪怕只是远远看着,曾经的豪言壮语也再说不出口。 近十万人血腥厮杀,每一秒都有人倒下后再也站不起来。 怒吼、惨叫、哀嚎交织,如鼓槌一刻不停的敲击每个人的心脏。 残肢、断臂、血雾升腾,如钢刀刮骨般时刻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血腥味儿随风飘散,可钻进鼻尖还是浓得令人作呕。 那些叔伯很多他们都认识,平时见到自己总会变着法的作弄,今天过后,还有多少能再见到...... 第399章 胜负已定 战局并没有一直胶着下去,随着神机营各营落位,这场大战的胜负就已经定了。 除了最西边的那块地方。 李逵部、金军右翼骑兵、扈成部、最西边的数千女真步兵,四股人马彼此纠缠在一起,让神机营第一营根本没法开火。 营指挥使孔华急得大喊:“都撤回来!快撤回来啊!” 可李逵那厮又杀上了头,左胳膊夹着昏迷不醒的扈成,右胳膊抡圆了手中板斧,对着刚刚那个女真猛安是一斧接一斧,嘴里还哇哇大叫:“我的斧头呢?哪个看见我的斧头了?!” 他本是武从文身边的亲兵副指挥使,这次补充进步军大阵,也把一干心腹手下都带来了。 可这些人再是军中精锐,这会儿又哪顾得上去给他找丢了的板斧? 耶律特奴也不肯撤,主将扈成生死不明,他是万万不愿抛弃的。 左翼步军统帅武松也是干瞪眼儿,别说他手下的其他各营都有任务,就算能抽调出人手也不能往里填啊,那不是更添乱吗? 孔华等不了了,一咬牙大声下令:“冲上去,给我顶着女真人的脑门儿开火!” 神机营将士没有犹豫,保持着队形开始向前冲。 这里的女真骑兵不是三年前南下那拨,没见识过火器的厉害,开始见敌人来了援兵还有些许慌乱,可发现只有区区几百人后顿时就安定了下来。 等再看清这些敌人援兵手里拿的家伙,更是轻视之心大起。 那长相稀奇古怪的兵器是啥? 骨朵? 前面为啥还绑把刀? 长枪? 那长度是不是太短了点儿? 立刻就有几十骑纵马冲了上去! 在他们看来,这些只穿轻甲的敌人根本就是来送死的,只要一轮冲击就能解决战斗。 直到一阵“噼里啪啦”的炸响,所有人才目瞪口呆的反应过来,原来找死的是自己。 五百把步枪同时开火,几十个女真骑兵连人带马被打成了筛子。 和李逵对阵的那个女真猛安也被吓了一跳,格挡的动作稍稍慢了半拍。 李逵脑子不太好使,可厮杀嗅觉却是异常敏锐,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一斧劈出,生生剁掉了对手一条大腿。 女真猛安惨叫一声,胯下战马也受创栽倒,还在空中就被再度横斩的利斧砍成了两段。 李逵只觉一阵舒爽,忍不住哈哈大笑,抬脚就要继续往前冲。 可还没等他一步迈出,突觉耳边一阵劲风袭来,右手板斧下意识抬起格挡。 “哐当”一声,李逵只觉整条手臂一麻,险些拿捏不住兵器,暴喝一声扭头看去,一双血红的眼珠像要吃人。 下一瞬,吼声戛然而止,眼神也变得清澈无比。 武松勒马收刀,冲这黑厮厉声吼道:“滚回去,再敢不遵军令,老子真他妈砍了你!” 就这一眨眼的时间,神机营已经出现了伤亡。 步枪不是马克沁,火力无法持续不断。 眼前的敌人也无处可逃,只能强忍着恐惧往上冲。 “五二式步枪”虽然也有刺刀,毕竟不是专为冷兵器搏杀设计的,虽然只被几个女真骑兵杀入了阵中,伤亡也是不小。 好在他们平时训练极为严格,阵型没乱。 李逵一缩脖子,二话不说扭头就跑。 武松也不停留,带着十几骑亲卫一边奋力重新加速,一边纵声大吼:“撤,都给我撤回去!” 没办法,李逵那个混蛋不履职,只能由他这个左军统帅代劳了。 耶律特奴一直紧盯前方战况,发现自家主将脱离了危险地带,立刻也大声下令撤出战场。 可上万人纠缠的战场不是菜市场,哪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一时之间根本脱不了身。 好在孔华在回撤步军的帮助下,终于解决了冲进阵中的那女真人骑兵,略一整队后步枪就架在身前战友的肩膀上开了火。 “砰砰砰砰”一排齐射,打得都是敌人战马。 他们可不敢瞄人,武松还在敌军阵中呢,但凡出个意外,用不着军法砍头,自己都没法原谅自己。 再次被射倒一片的女真骑兵终于怕了,之前还被他们嘲笑的烧火棍,简直就是传说中魔鬼的武器,哪里是人力所能抗衡的?! 纷纷掉头逃跑,根本没人去管前方落马没死的同伴。 “武将军,下马!快下马!” 孔华一边给手里的步枪上弹,一边嘶声大吼。 武松自然知道厉害,招呼身边亲卫一齐滚落马下,胡乱从地上抓了面盾牌挡在身前。 “砰砰砰砰!” 又是一排齐射,这次枪口抬高,打的是马上的女真骑士,用子弹让他们逃的再快一点儿。 孔华没再下令开第三枪,而是高声喊道:“神机营,前进!” 第一营的将士得令,第一时间按条令退弹,挺着刺刀列队而进。 李逵这会儿也清醒了过来,将受伤的扈成交给部下,再次带人向前,只不过这次单纯就是为了去救武松。 落马的女真人先被摔了个七荤八素,然后就发现自己被抛弃了,再看看敌人的气势,顿时就吓傻了,哪里还有反抗的勇气? 不知是谁带的头,高喊着“我们投降”,不管不顾就往已被踩成烂泥的地上一趴,同时双手向上高举,示意自己没有武器。 武松松了口气,赶紧带着亲兵跑回己方阵中。 耶律特奴正被敌人纠缠得苦不堪言,突然感觉压力一轻,之前还死死挡住去路的女真骑兵先是混乱,紧接着掉头就跑。 他的反应也是快,立刻大声下令:“追上去!缠住敌人骑兵!” 最北边的女真步兵统领很犹豫,敌人已经与自己脱离了接触,却仍然和己方的骑兵搅在一起,要不要不分敌我的放箭呢? 然后...... 然后他就再也没有机会犹豫了。 神机营第一营的射界已经清空,二段式射击重现江湖! 不知不觉已经身处前排的女真将领第一个倒霉,身上中的两枪如果说还没让他瞬间致命,第三枪直接爆了头...... 完颜谷神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终究还是败了啊! 女真人还有......希望吗? “不!” 完颜谷神内心狂吼,蓦地睁开双眼,射出两道如有实质的决绝目光。 自己身边还有五千最忠勇的将士!黄龙城内还有一万两千大军! 对面的武家军总数也不过两万多人......女真人绝不会亡! “石奴!随我直冲敌军大纛!” 一个全身重甲的高大将领高声应诺,身后五千部下也齐声大吼。 完颜谷神却从这冲天的吼声中,听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第400章 完颜谷神最后的杀手锏 “勇士们!三年的屈辱你们都忘了吗?”完颜谷神问。 沉默。 五千人个个全身黑甲,就连脸上都戴着黑色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不见表情。 “三年来你们回过家吗?见过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吗?” 完颜谷神继续问,声音一声比一声高。 还是沉默,眼窝中射出的目光却明显起了变化。 “家人都以为你们三年前就死了,三年暗无天日的日子,你们过够了吗?” 完颜谷神不断重复强调“三年”两字。 “够了!” 五千人终于爆发了,声音凄厉而疯狂。 还记得三年前在汴梁,兀术南逃前突袭武家军大营,救出了两万没来得及杀的女真俘虏吗? 他们就是其中的一员。 其实不是没来及杀,而是双方密约的一部分。 不让兀术多带点儿人马回去,他拿什么和吴乞买对抗? 女真人不内斗,武家军怎么安心整合内部各方势力? 当然,武从文怎么可能就那么放人,不留下点儿什么,对得起浴血沙场的将士们吗? 完颜谷神见火候到了,正要下达决死攻击的命令,耳边却响起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 “谷神大人,左......左翼骑兵逃了......” 完颜谷神豁然回头,面色瞬间变得狰狞,恨不得把一口钢牙咬碎。 “完颜讹里朵,我要宰了你!” 战场中的金军已经全线崩溃,讹里朵败退并不稀奇,关键是方向。 中军大纛在北,黄龙城也在东北方向,他却带人逃向了东南方,而且队形并不十分混乱。 这不是败逃,而是有预谋的撤退! 可惜完颜谷神此时能做的也就只有无能狂吠,趁着刚鼓动起来的士气还在,猛地拔出腰间长剑在空中一劈。 “报仇雪耻就在今日,杀!” ...... 武从文终于有了表情,一丝冷笑缓缓爬上嘴角。 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扈三娘!” “末将在!” 一直在他身边的扈三娘一愣,下意识大声应命。 “羽林营现交你统领,即便我的战旗倒了,羽林营也不许出击半步!” 说罢不等妻子答话,手中精钢马槊闪现,“杀!” 五百骑吼声如雷,策马奔腾。 ...... 正在逃窜的女真人纷纷放缓脚步,他们看见了正在快速接近的中军大纛。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那支人马俱披黑甲的神秘骑兵。 之所以说他们神秘,不是因为个个戴着面具,而是这些人平日里从不与外人接触。 三年时间,甚至都没人见过其中任何一人的真容。 听军中老兵讲,这些人都是曾经南征战败,跟着四王子逃回来的人马。 不过并没有人因此嘲笑、招惹他们,因为敢那么做的都死了。 之前有一个猛安大人酒后发疯,跑到这些人的营门前大骂他们是懦夫、逃兵,结果连个警告都没有,直接就被乱箭射成了刺猬。 这还没完。 那猛安的部下得讯后还在商量是否报仇,营地就被围了,一千人不但死了个干干净净,尸体还被扒了皮、挂满了寨墙...... 就这么一支让普遍野蛮的女真人都恐惧胆寒的军队,此时却成了所有逃兵的主心骨。 历次演兵,这支神秘的军队战无不胜,不但个个武艺高强,且纪律严明,最重要的是那股子疯狂劲儿,根本就不是在演练而是他妈的真打真杀! 凡是和他们对上的部队,就没有不死人的,死的还不是一个两个...... 完颜谷神这会儿也不装逼了,手里的汉人长剑早就换成了狼牙棒。 别看这厮平时总以文官示人,一身武功也不是盖的,三五十合内兀术也拿不下他。 远远看见己方逃兵,完颜谷神毫不犹豫的大声下令,身后一片箭雨腾起,瞬间射翻了一大片。 逃兵彻底停了下来,没被攻击的人也不敢再跑。 “临阵逃脱者,杀无赦!” 完颜谷神带头,身后黑甲铁骑齐声怒吼,声音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 不等逃兵进一步反应,完颜谷神一马当先冲进人群,手中狼牙棒抡圆了就砸。 铁流滚滚,挡在面前的一切全部碾碎,终于有逃兵开始调头了。 也不知是被主帅激励,还是被那支魔鬼军队的血腥所震慑。 杀戮短暂,黑甲骑兵很快杀透己方逃兵,眼前就是阵型严整的敌军。 战场军令传递,远了用鼓、近处吹号。 前者穿透力强,鼓点变化也能传递更多信息;后者则便于随身携带,多用于前线小范围调整。 武松和鲁智深提前得了中军号令,此起彼伏的号角声中,因追杀逃敌而略显散乱的各步兵方阵,正在急速重整。 “加速!加速!” 完颜谷神似乎看到了一丝反败为胜的机会,不管大军其实已经加到了极速,发泄般的厉声嘶吼。 下一秒,熟悉的炸雷响起。 张万来没让手下重新集中,神机营就那么以营为单位,夹杂在各个步军方阵之间。 二段式射击也放弃了,一上来就是全军齐射。 近三千发炙热的子弹,呈一个巨大的扇面射向敌人,血雾飞射间剐下厚厚一层! 石奴是这支黑甲骑兵的统领,原本的真名早就没人记得,和每个部下一样,偶尔自己想起来都会觉得耻辱。 对面敌人手里的大炮仗刚一举起,他就知道了将会发生什么,毫不犹豫的双脚脱镫,飞身扑到了完颜谷神身前。 四王子已经死了,谷神大人要是再有个闪失,自己这些不人不鬼的家伙可就真的再没一丝希望了...... 枪声响起,鲜血迸射。 一身将铠的完颜谷神自然是集火目标,就算有肉盾护体,右胳膊还是挨了一发跳弹,手中狼牙棒“仓啷”落地。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咬着牙左手抓紧石奴前胸,就那么将忠勇的部下当成了肉盾。 “勇士们,杀上去!汉人下次开火需要时间!” 三年过去,女真人自然搞清了武家军手里那种大炮仗的诸多细节,知道换弹需要时间。 可惜,他们打听到的只是“武一式步枪”,对预填五发子弹的“武二式栓动步枪”一无所知。 密集的炸雷再次响起,躲在部下尸体后的完颜谷神目瞪口呆:“怎么可能这么快......” 幸好女真人用的是松散阵型,再次倒下一层的战马才没对后方骑兵造成太大阻碍。 完颜谷神幸运到了极点,至少有十把枪瞄的是他,其中五枪射的是马。 神奇的是,居然全他娘的脱靶了! 第三轮也是一样,气得张万来破口大骂。 可他的幸运也就到此为止了,一杆“武”字大旗突然竖起在了战场东侧,伴随着隆隆马蹄声,飞速杀进了黑甲金军的侧翼。 第401章 除非有那么一个人 如果说之前黑甲金军杀进己方逃兵群中间,像是热刀切入黄油般毫无阻碍,时移世易,现在轮到他们自己变成黄油了。 且不说松散的阵型,连让敌人减速都做不到,只是“武”字大旗下那个噩梦般的身影,就让所有人都无法控制的退散。 那是一种深植于骨髓之中的恐惧。 虽然每每自噩梦中惊醒,都会边大骂自己窝囊,边暗暗发誓再碰上一定拼命,可真到了这一刻,却发现根本生不起半点反抗的勇气。 武从文长枪前指,所过之处来不及躲避的魑魅魍魉人马俱碎! 陈二狗紧紧跟随,连刀都没拔,就那么双手抱着旗杆狂飙突进! “这......这尼玛还是人吗?骑兵冲锋不是该换小旗的吗?” 所有女真人都在心里这样想,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稍稍转移一下心中的恐惧,不让自己立刻就崩溃。 至于那个开路的魔鬼,没人敢去多看一眼...... 武从文没有太过惊讶,效果已经提升至50%的“威震女真”称号可不是白给的,三年前种下的种子也终于发芽了! 女真人的懦弱,让他没有再次变成只身深入的孤军,五百亲卫铁骑结成的铁锥紧紧相随。 目标转眼就在眼前,却像吓傻了般一动不动。 完颜谷神没傻,至少大脑还能转动,可身体却和其他部下一样,想动,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挪动分毫。 胯下战马没了主人的催促,逐渐放慢了速度,然后就感觉背上突然轻松了。 一掠而过,武从文提前收了长枪,探手抓住了一条女真小辫子。 单臂高举,将猎物在空中抡了个圈,完颜谷神终于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只感觉头皮都要被整个撕扯下来。 惨叫惊醒了女真人,就像接到命令一般齐齐滚落马下,全身匍匐在地,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丢人吗? 三年前该丢的人就已经丢了。 想过后果吗? 该失去不该失去的,三年前就已经没了,如今就剩这半条烂命,还想个屁的后果! ...... 汴梁。 一场早该发动的变乱,此时却还在商议之中,而且越来越有胎死腹中的趋势。 太学宿舍区的一处偏僻房屋内。 这里本是教授们临时存书的地方,可以省去些往来藏书阁的奔波辛苦,此时却是黑压压挤满了人。 “我等尽皆世受国恩,如今事到眼前,竟然贪生怕死,一个个不觉得羞愧吗?!” 正对房门的木台上,一个身材颇为高大的年轻人高声疾呼,样貌比三年前要成熟了许多,正是曾经独闯紫宸殿,怒骂张邦昌的太学生陈东。 众人还是沉默,有的表情严肃,有的羞愧低头,有些则是眼露迷茫。 陈东还要再说,人群中一个靠前的年轻人突然冲他一抱拳,用浓重的蜀中口音抢先开口道:“陈兄,在下退出。不过陈兄不用担心,我必对此事守口如瓶!” 说罢转身就要走。 陈东眼神一凛,右手猛地举起,立刻便有两人拦住了对方去路。 这两人虽然同样身穿儒袍,可身材却极为壮硕,抬手间袍袖滑落,露出截肌肉虬结的小臂。 蜀腔青年回头冷笑,“怎么?陈兄要杀人灭口不成?” 陈东眼角抽了一下,忍着气道:“事到如今,无数性命系于此事,岂容你说退就退?” “你待如何?”蜀腔青年提高了音量,川人的彪悍气势显露无疑。 “欲成大事......” “我去你娘的欲成大事!”蜀腔青年突然爆发,手指陈东厉声喝道:“燕王殿下正在北边血战金人,你却带人在背后捣鼓阴谋诡计,算个屁的‘大事’!” 两个壮汉立刻就要动手,陈东却挥手阻止,眯着眼睛说道:“此等市井流言你也相信?不过是武贼故意派人流传,骗骗那些愚夫愚妇的鬼话罢了!” 蜀腔青年毫不畏惧,冷笑着反问:“婚礼之期已过月余,那你说燕王殿下去哪了?” 陈东听他一口一个“燕王殿下”叫得亲热,又发现不少人都被说的更加意动,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王章!你是不是拿了燕王府的好处?尽在这里替那武贼张目!” 原来那蜀腔少年名叫王章,只见他丝毫没被陈东的气势所震慑,瞪着眼睛逼问道:“休要东拉西扯,你就说燕王殿下去哪了?” 陈东彻底被气疯了,不管不顾的喝道:“武贼心思歹毒,借着大婚欺骗世人,早就南下去打楚州了!”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如果他说出个其他地方来,大家伙还不会这般反应,可这楚州...... 李纲李相公可是就在楚州呢! 如今南北分裂,科举已经停了三年,各地自然不会再把自家的优秀子弟送来太学,因此如今的汴梁太学生全是三年前的老人,都亲身经历过那场惨烈的汴梁保卫战,对带领军民死守城池的李纲,那是极为尊敬的。 现在姓武的去楚州打李相公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眼见现场气氛反转,王章却面不改色,甚至带着些计谋得逞的意味冷笑道:“陈兄如何得知此事的?难不成是从临安送来的消息?” “唰!” 众人瞬间噤声,目光齐齐看向陈东。 陈东脸色有些发白,反应过来自己着急之下说错话了,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遮掩。 人群中,刚刚拦住王章的两个壮汉对视一眼,悄悄将手伸入了怀中。 王章得势不饶人,继续冷笑道:“我虽也看不得燕王篡逆,可那终究只是猜测,燕王至今也没作出任何不臣之举。可临安那帮奸佞呢?居然找个小孩子冒充皇室后裔,岂不更加可恨!” 陈东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他倒是有心解释,却也知道眼下时机不对。 人群同样沉默,不由得暗自思索自己之前的选择到底对还是不对。 其实武从文还真干过传统意义上的大逆不道之事,谁见过臣子敢给皇帝铸跪像的? 可让其他地方人无法理解的是,现场没有一人把那事儿当成武从文的罪状。 道理很简单,所有人都经历过三年前的那场奇耻大辱! 身为万民供养的皇帝,不能护民也就罢了。 军队还在奋战、百姓还在拼命,始终躲在宫里做缩头乌龟的赵氏父子却一心求和,把所有人卖了个干干净净! 如果说这还只是冷了人心,那后来下诏退位,虽说是被金人强逼的,却无异于自动放弃了法统。 你自己都他妈宣布自己不是皇帝了,别人搞你有啥问题吗? 至少仔细掰扯,一顶“目无君父”的帽子是无论如何也扣不上的。 还有一点大家伙不想承认,或者说是不愿意去深想。 赵氏父子投降退位后,一家无论男女,人人赤裸跪地、穿街过巷,其实已经彻底撕碎了所谓皇室的最后一块遮羞布! 这还没完,金人当众凌辱赵家女人,就当着赵家那些男人的面,而那群没卵蛋的家伙居然没一个敢表现出丁点儿反抗。 即便最后大宋反败为胜,也是荣耀属于武家军,耻辱尽归赵家人! 其实在天下人的潜意识里,赵宋在那一刻已经亡国了。 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南宋建立的本质其实就是改朝换代,只是做皇帝的人还姓赵而已,就像更早的西汉和东汉,根本就是两个朝代。 哦,抱歉,南宋怎么配和东汉比。 人家是公认的“光武中兴”,南宋是什么臭鱼烂虾? 你看他自己敢用“中兴”俩字儿吗?! 若不是唐末割据殷鉴不远,人们需要一个统一的国家,这天下早就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了! 统一的国家必须有个皇帝,姓赵的又最符合人们的惯性心理,本来就是他们家嘛,总比换一家搞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要强。 除非...... 出现一个各方面都彻底碾压姓赵的,能用一种所有人都能接受......或者无法抗拒的方式,彻底完成改朝换代的人...... 这种复杂到了极点的心态,不是亲身经历过金军暴虐、赵宋无能又无耻的北方人,是无法如此刻骨铭心的。 比如人群中的那两个壮汉,此时已经利刃在手,偷偷挤到了王章背后。 第402章 少年是谁? “诸位!暂请安静,且听我一言。” 就在屋内嘈杂渐起之时,陈东身后小隔间的布帘突然从里面掀起,一位六旬老者迈步而出。 众人见突然出现了一个从没见过的陌生人,下意识收声看去。 那两个壮汉也把已经抵在王章后心的匕首收回,不过还是一左一右的夹住了他。 陈东明显很意外,老者在他身边站定,目光却扫也没扫他一下,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让陈东的脸色彻底变得苍白。 “诸位,我确是临安使者。” “哗!” 众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叹,随即便有人指着陈东怒声质问:“陈东!你居然勾结外敌,究竟意欲何为?!” 陈东不知如何回答,那老者却微微一笑反问道:“外敌?临安同样尊奉赵宋,何时成了外敌了?” 这话乍一听没错,但在场的都是读过书的聪明人,岂能被他这番诡辩堵住,指责怒骂顿时响成一片。 尤其是王章,这会儿也不提要走了,撸起袖子就数他声音最大。 也亏了此地偏僻,又是闲人免进的太学圣地,否则早就引得旁人围观、报官了。 老者也不着急,静静等着众人骂累了,这才施施然的重新开口。 “三年前靖康之变,皇室嫡脉的确尽数蒙难,但天下不可一日无主,主干不在、旁枝尚存,危难之际,皆有中兴之责!” 说到这,语气逐渐激昂,“在下此次北上,正是要联络天下有志之士,共迎长公主南下。届时南北一统、回归正朔、天下大同可期啊!” 屋内安静,众人对这个第一次听说的观点都很震惊,心里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还是王章,只见他突然嗤笑出声,“早就听说南人善诡辩,今日一见果然佩服!” “你们不是一直不承认长公主吗?还污蔑殿下是燕王找人冒充的,现在怎么又改主意了?” 前一刻还暗暗自喜的老者,瞬间就被噎住了,一张老脸青红不定。 他终于明白向来能说会道的陈东,为啥会被这人怼得进退失据了,自己现在简直想杀人! “王公子!”老者沉着嗓子,“听说你是蜀地人士,那里如今可是永历朝廷治下。” 王章面色一冷,“你要拿家人威胁我吗?” 老者冷笑不语。 王章突然又是一咧嘴,哂笑道:“第一,我已离家求学五年,所作所为皆和王家无关。第二,我王家也不是好拿捏的,永历朝廷?呵呵,就是杜家也轻易奈何不得!” 老者两眼一瞪正要发飙,不料身边的陈东却抢先暴喝一声:“拿下!” 王章身后那两个壮汉终于得了命令,再不犹豫,一招就将他双臂反剪。 王章吃痛,却强忍着没有痛呼出声,大声笑道:“陈东,你是要用强,逼着大家伙和你一起干吗?”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纷纷出言呵斥,更有几人想要冲过去解救王章。 老者先是不满的瞥了眼陈东,随即大喝一声:“动手!” 话音一落,房门大开,一队青衣短打的汉子冲进,人人手里拿着钢刀,一下就将众人逼住了不敢再动。 只有被刀架在脖子上的王章还在怒骂:“陈东,我等敬你当年独闯紫宸殿、面斥张邦昌,想不到如今竟然勾结外敌,行这般宵小之事!” 身后壮汉见他还不老实,手上狠狠一用力,“咔嚓”一声竟将一条胳膊生生扭断。 王章闷哼一声,额头冷汗直冒,却还是不肯呼痛示弱,声音含糊不清的继续怒骂。 那壮汉恼羞成怒,用眼神请示了一下对面老者,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倒转钢刀,用刀柄在王章后脑重重一敲。 聒噪消失了,陈东却是眼皮止不住的猛跳。 这一幕让他不受控制的想起了三年前,紫宸殿上的那帮人,也是这般不让自己说话的...... 不得不说,太学实在是个藏人的好地方,人多、群居,且来源天南海北,不是熟悉情况的内部人士真不好发现异常。 屋子早已清空,不管心思到底如何,所有人都被分散关押了起来。 之前老者出来的小隔间内,陈东垂首立在正中,目光有些涣散。 在他对面,一张单人小桌靠墙摆放,桌后坐着一位俊朗少年,之前那个老者恭恭敬敬的垂手立在少年身后。 看长相,少年最多只有十六七岁,可细看双眼却满是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陈公子勿忧,坏不了事。” 少年一开口,沉静的气质展露无疑,声音也是温润如玉,让人一听之下说不出的安心。 陈东却没什么反应,继续低着头出神。 少年也不恼,拿起小木桌上的书本翻了翻,看似随意的说了句与眼下大事毫不相关的话。 “我去年看了本《初级数学》,内容虽然古怪,倒也勉强能够看懂。可这本《初级化学》连看了三天,却还是如同天书一般不知所云。” 陈东终于动了,先是眼神重新聚焦,然后缓缓抬起头来。 少年故作不察的继续问道:“听说这太学藏书阁里还有《中级化学》,是要比这本初级的更离经叛道吗?” 陈东没有回答,深吸口气后重新将话题拉回正轨。 “那王章定是与锦衣卫有所勾连,如今咱们囚禁了他,怕是隐瞒不了多久!” 少年笑了,轻轻放下手中书本道:“我说了陈公子勿忧,坏不了事。” 陈东一愣,随即瞳孔一缩,“你们要立即动手?” 少年摆手纠正:“不是我们,是咱们。” 陈东不理他的咬文嚼字,盯着他只等答案。 少年的笑容沉静,声音依旧温和,“世间事,没有万无一失的,只有‘事不宜迟’四字而已。” 陈东这次没有发愣,蓦地恍然大悟,“武值没去打楚州,他......他真的北上了!” 少年盯着他看了半晌,眼神里透出一丝怜悯,缓缓点头。 陈东的眼睛一下就红了,紧攥双拳,从牙缝里挤出最后一个问题:“你们要发动兵变?!” 少年却没再回答他,只平静的说了句:“下去吧。” 陈东像只暴怒的离群虎,嘶吼一声向前扑去。 少年身后的老者却比他快得多,只一闪身便挡在了桌前,常年劳作而显得枯瘦的手指轻轻一点,身强力壮的陈东竟然就那么萎靡瘫倒。 隔间门帘掀开,两个壮汉冲了进来,一左一右架起陈东就走。 陈东嘴唇哆嗦,明显是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用怨恨的眼神盯着依旧沉静的少年。 第403章 暗流涌动 “家主,太学这边不发动了吗?” 隔间中只剩两人,六旬老者忍不住问道。 少年自始至终没有起身,仍然安闲的坐在小木桌后,“世人都说‘书生造反、三年不成’,看看今天的情况,果然诚不欺我。靠他们?呵呵~~” 说到最后冷笑出声。 老者砸吧砸吧嘴,“可惜了之前那么多功夫!” 少年摇头笑道:“也不算可惜,没有这些人上蹿下跳,其他布置如何进行?” 老者恍然,“他们就是吸引锦衣卫注意力的箭靶!”,随即眼神一凝,沉声问道:“为免走漏风声,要不要把这些人......” 说着做了个向下切的手势。 “不用。”少年语气带着一切尽在掌握的轻松,“这些人不会反水的,留着以后还有大用。” 见老者不解,他重新拿起桌上那本《初级化学》,一边翻一边解释:“表面上看,是陈东这些人不容武......姓武的篡逆,其实就算没有这档子事儿,他们也是要反的。” 老者眼神更迷糊了,显然还是没有听懂。 少年轻叹口气,“读书苦啊!自开蒙起,十几二十年寒窗苦读,岂能说废就废?” 说着晃了晃手里的书,“他太着急了,急着推行这新学,岂不知这是断了天下读书人的根,废了他们家族的希望啊!就留给他以后慢慢头疼吧!” 老者听得似懂非懂,却不耽误抱拳躬身,“家主天纵奇才!看事看得通透!” 少年见了这略显夸张的表演,表情第一次不再沉静,一脸苦笑道:“李叔,早说过和我相处不必如此。” 老者见被看穿,先是尴尬的一咧嘴,随即正色道:“家主就是家主,家臣就是家臣!” 少年知道说服不了这个老顽固,只得改变了话题:“倒是李叔你,藏了那么多年的功夫,今天怎么突然露了?” 他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起来老者表情更严肃了,趁机旧事重提。 “家主,这汴梁终究是别人的地盘,您千金之躯怎可如此冒险?!还是早早回临安去吧,这里有我,必然将一切办得妥帖。” 少年闻言也收起了笑容,语气严肃的说道:“局势有变,机会只有这么一次,我必须亲自来!”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蓦地变得狰狞,浑身散发出这个年龄本不该有的怨毒,咬着牙一字一顿: “当年害死我娘的罪魁祸首,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北伐只是刘延庆一路小败,以后还有机会的,少爷您何必急在一时?”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没忍住劝道:“如今最关键的那人还没得手,仓促发动是不是有些冒险了?” 少年没有回答,不自禁的抬头看向北方,眼神由怨毒变得复杂,似乎还藏着几丝不易察觉的心驰神往。 老者骤然变色,声音都有些颤抖:“难道......难道那传言是真的?他......他真的打赢了女真人?!” 少年轻轻点头,眼神转为痛苦,讷讷道:“李叔,错过这次,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虽然不知消息从何而来,老者却没有半点怀疑,呆立片刻后突然一把抓住少年的胳膊,再不顾什么上下尊卑,一边拉扯一边语气惶急的喊道: “家主快走,这汴梁绝不能再留!漕船就在汴河上随时等候,您一到立刻南下!” 少年是真的不会武功,被他扯得踉跄站起,嘴上还在试图挣扎。 老者知道自家主人那张嘴能说,干脆直接使出了杀手锏。 “少爷啊!您要是有个万一的闪失,让老奴我九泉之下如何去见小姐?!” 少年果然中招,眼眶止不住一红,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老成模样,身体也不再挣扎。 老者趁机将他背在背上,发足狂奔,一如对方小时候常做的那样。 少年仿佛也回到了幼时,不禁将脸轻轻贴在了那不再厚实的背脊上,轻轻叫了声:“李叔......” 夜风呼啸,老者决绝的声音飘渺传来:“少爷放心,当年有份害死小姐的人,我绝不会放过一个,必将那方百花活捉到少爷面前!” ...... 杨府。 杨嗣业今晚破天荒的留在自家府中。 武家军主力要么北上、要么南下,汴梁如今只剩五千城防禁军,正是最空虚的时候。 紧急从西北赶回来的他,正是这支军队的统帅,责任重大,平时都是夜宿营中的。 “嗣业,你就算不为我杨家想,难道也不为个人考虑吗?” 后院天井,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还在苦口婆心。 被拦住去路的杨嗣业一身便装,只在怀里抱了个头盔,手指指节因为太过用力,都有些微微发白。 “三叔,燕王对我有知遇之恩,让侄儿如何忍心背弃?” 中年人在家中行三,两人虽然不是亲叔侄,杨嗣业却也叫习惯了。 “知遇之恩?”中年人冷笑一声,“真看重你,为何既不带你北上,也不让你南下统军?” 杨嗣业脸上表情一滞,似有意动。 中年人趁热打铁,“说白了还不是信不过咱家这种老西军?如今天下大乱,你又从小便在军中长大,该知道除了实打实的军功,其他一切都是虚的!” 如果武从文在场,一定能认出这个被杨嗣业叫做三叔的中年人,赫然正是许久未见的西军大将杨可世。 “西北......”杨嗣业喃喃一声,眼神随即变得愤怒,“临安眼里还有西北?当年党项入寇,他们可曾出了一兵一卒、一粮一草?!” 杨可世见状强辩道:“临安远在江南,中间又有武贼阻拦,就算有心也是无力啊!” 杨嗣业重重“哼”了一声,脸色却略有缓和。 杨可世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继续拱火道:“说到西北,那姓武的若真看重你,这些年又为何放纵折家和那张孝纯,屡屡打压我们杨家?” 见这话效果不大,他干脆一咬牙放出了狠招。 “你以为你娘这些年过得好吗?你在汴梁,她老人家为何留在太原?当真是故土难离?哼,不过是武贼留在西北的人质罢了!” 这招果然好使,杨嗣业眼中的火焰腾地一下重新燃起,左拳也不自觉的攥紧。 杨可世眼见时机到了,终于甩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只见他突然压低声音,用极具诱惑力的语气说道:“临安说了,事成后西北改路建镇、许开府,你就是第一任晋王!” 杨嗣业双眼蓦地瞪大,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第404章 奉长公主诏,诛杀武贼 中原王朝自汉以来,“异姓不王”便是铁律,偶尔有例外的,也或者是身后哀荣、或者是虚封代赏,而且后者通常都没有好下场。 可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是绝对无法拒绝的诱惑,仅次于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九五之位! 更何况,按照叔叔所说,那可不仅仅只是个虚名。 关键就在那“许开府”三个字上,那可是实打实的列土封疆! 杨嗣业并不怀疑临安是在给自己画大饼。 看看燕王吧! 乱世之中,很多规矩早就成了摆设...... 看着侄儿变幻不定的脸色,杨可世知道大事将成,赶紧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道:“倒是你做了晋王,可别忘了为你奔波的三叔我,也给你那些哥哥弟弟们整个世袭罔替啥的。” 杨嗣业似乎想到了某些场景,嘴角不自觉的咧了起来。 “军中不少人都是三年前参与过汴梁大战的老兵,恐怕不会全都服我。” 此言一出,杨可世就知道事情成了,哈哈一笑道:“些许小事儿不劳晋王操心,你只需安心呆在府中,按兵不动即可!” 杨嗣业眼神一凝,他终于猜到是谁了。 ...... 夜色中的汴梁仿佛一位半睡半醒的巨人,用朦胧的睡眼打量着群鼠出洞,感觉浑身上下都轻松了许多。 一年前,随着生气恢复,经燕王府议定、报长公主府批准下诏,放开了城中宵禁,曾经繁华的不夜城重现人间。 卖炊饼的何大还没收摊,正踮着脚尖向远处张望。 “怎么又打起来了?” 和他挨着的是个粥摊,摊主姓吕,右边袖子空荡荡的,个头却要比何大高出一大块去。 此时吕雄手里拿着个舀粥的木勺,也在乐呵呵的看热闹,“这是今晚的第三场了吧?” 说完随口调笑还在踮脚的何大,“不够高吧?要不要我把你抱起来看得清楚些?” “滚你的蛋!”何大笑骂,立刻反唇相讥,“就你那一条胳膊,抱得动老子吗?” 吕雄收回目光,斜眼瞥他,不屑的说道:“别看你矮壮矮壮的,老子一只手照样把你举起来!” 说罢哈哈大笑。 何大嘴笨,懒得和他斗口,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可惜腿太短,吕雄只是一扭屁股就躲了过去,嘴里笑得更大声了。 两人不但是邻居,还是生意上的黄金搭档。 那些喝到半夜才散的酒客就喜欢这口,一碗热乎乎的米粥,再配上两个软乎乎的炊饼下肚,胃里甭提多舒坦了。 其实卖粥原本也属于何大的经营范围,吕雄家是做面的,只是三年前在北城墙上丢了条胳膊,没法再摆弄老营生。 何大比这个兄弟幸运,虽然也参加了三年前的守城,却因为个矮没捞到上城墙的机会,只能帮着往上运送刀枪箭矢、滚木礌石。 至于送饭送菜,那是女人们的活儿...... 女真人被打跑之后,何大思来想去,发现自己那只剩一条胳膊的兄弟,在诸般吃食中好像能做的只有熬粥,于是不但主动让出了生意,还上门手把手的教他。 “唉唉唉,差役来了,很快就没热闹看喽!” 吕雄个高看得远,先发现了正往这边赶的官差。 何大忙活半天没踢到人,气鼓鼓的接了一句:“算时间也该来了!” 说话间几个开封府的差役从摊子前跑过,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操!今晚也不知是怎么了,一刻也不得消停。” 领头那人也很不爽:“还他娘的都是生面孔!大牢里都快装不下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何大整日在这一片摆摊,一愣之下奇怪的嘟囔道:“还真是!平常就数那些太学生最闹腾,今天好像一个也没看见......” 话音未落,前方突然响起一声惨叫,街上人群随即大乱。 就在何大、吕雄目瞪口呆之时,摊子后面原本紧闭的绸缎铺木门突然打开,十几个黑衣蒙面的汉子从两人身边一冲而过,个个手里拿着雪亮的钢刀。 类似的场面在汴梁城里到处上演。 不仅是沿街店铺,还有许多或富或贵人家的府门突然大开,更多的黑衣人持刀冲出,如同道道暗流,从四面八方围向了燕王府。 “武贼欲行不轨,奉长公主诏,诛杀叛逆,有取武贼及其家人首级者,赏万金、田万顷、封万户侯!” 随着一个高亢的声音响起,奔跑中的黑衣人齐齐发出一声:“杀!” 手中钢刀也高高举了起来。 何、吕二人终于惊醒,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敢置信。 “武......武贼......那不是燕王吗?燕王是叛逆?长公主要杀燕王?” 何大喃喃自语,突然感觉无比迷茫。 吕雄面皮猛地抽搐几下,转身就跑,手里只拿着那柄木勺。 何大这一瞬反应倒快,一把扯住对方那条空着的袖子,下意识喊道:“你也要去杀燕王?” 吕雄两眼冒火,厉声骂道:“放你妈的狗臭屁!谁敢说燕王是叛逆,老子剁了他!” 说罢脚下发力,“刺啦”一声将袖子生生扯断。 何大看着兄弟远去的背影,一咬牙抓起身边挑筐的扁担,可刚冲出两步又猛地停了下来。 他突然想起了家中还没成年的弟弟...... 长公主府。 方百花一边披挂,一边安慰脸色苍白的潘金莲。 “姐姐且宽心,咱们这段日子一直住在这里,从未见过长公主和外人接触,一定是贼人假借她的名号作乱!” 潘金莲看看院中正在集结的护卫,又看看方百花高高隆起的小腹,强自镇定道:“我自然醒得这个道理,只是你如今身怀六甲,怎能再上阵与人厮杀?让旁人领兵去救便是!” 说着紧紧拉住了她的胳膊。 方百花心里虽急,却还是耐着性子好言相劝:“姐姐勿忧,我不妨事的。只是二娘和孩子们还在府中,万万出不得事!” 潘金莲听她提到孩子,条件反射般撒开了手,急声道:“那你自己千万小心啊!” 说着就要落下泪来。 方百花疾步来到院中,早有护卫牵来战马。 只见她翻身上马依旧干净利落,执起亮银枪的瞬间浑身气势为之一变,当年那个纵横沙场的女将军又回来了。 “些许宵小何足道哉!姐姐放心,百花去去就来!” 说罢一提马缰,嘶鸣声中当先冲出府门。 第405章 火烧燕王府 燕王府在龙亭附近。 没办法,武从文那厮就是莫名的喜欢这地方,之前两次来汴梁面圣,也都是在这一片住店。 之前金军攻入汴梁,抢劫时在这片放了把火,将好好一处繁华的商业区烧成了白地,倒是省得扰民拆迁了。 当然,特殊时期一切从简,这新建的燕王府,远比不得那些收缴的投降派官员府邸精致,不过胜在地方够大,能容得下实际处理政务的整个班子。 其实还有一个地方比这里更合适,武从文也不会拒绝,那就是内城皇宫。 可惜赵福金对那里有心理阴影,长公主不往里住,他这个暂时的臣子自然不好僭越。 此时的燕王府,内外灯火通明、杀声震天。 奇怪的是,本该惊慌失措的府内,虽然人影奔忙,可细看之下护卫、仆役、侍女各司其职,显得乱中有序。 反观府外,突袭顺利的黑衣人虽然越聚越多,却是乱哄哄的一片,丁点儿要突破府墙的迹象都没有。 墙内木梯斜靠,百十个护卫露出半截上身,拉开手中强弓,射得下方敌人哭爹喊娘。 奈何敌我数量太过悬殊,黑衣人又在重赏之下悍不畏死,很快就想到了应对办法。 不知是哪个先反应过来,也可能是被射急了,劈手掷出了手中钢刀。 可惜这玩意实在不趁手,又不是人人都有武从文的“投掷精通”技能,被他瞄准的燕王府护卫只一侧身便躲了过去。 不过这也提醒了一个明显是头领的蒙面大汉,“换长枪!用长枪给我扔!” 不同于在任何朝代都是军队专用装备的强弓硬弩,长枪的管制就没那么严格了,打造起来也容易,随便一个铁匠铺就能搞定,无非就是质量差点儿罢了。 十几支红缨枪掷出,顿时便有三个燕王府护卫惨叫着跌落。 一看这招好使,立刻又有更多黑衣人有样学样,墙头的弓箭手迅速减少,十几架木梯趁机竖起。 黑衣人中也有高手,用牙咬着钢刀手脚并用,如猿猴般几下就窜上了墙头。 下一秒他们就傻眼了。 燕王府内,紧挨府墙的空地上,黑压压一片人已经列队整齐,几个从墙头退下去的弓箭手也在狂奔着加入。 这些人虽然都是身着布衣,很多看模样就是普通的府中仆役,却是个个神情坚定,明显早就有所布置。 只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又有一排箭矢射来,好几个黑衣高手翻身倒下墙头,竟是府中也有弓箭手。 “盾牌!盾牌!” 侥幸没死的几个黑衣高手大叫着提醒后方同伴,自己也在拼了命的往下缩。 开玩笑,虽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可也没人乐意白白送死啊! 第二拨黑衣人爬上了墙头,这次人人手里都举着盾牌。 说是盾牌,其实就是门板拆吧拆吧改造的,有些甚至就是不知从哪找的大锅盖。 没办法,蒙皮包铁的正经盾牌也是军中制式装备,这群藏头露尾的家伙同样搞不来。 随着时间推移,黑衣人慢慢没那么混乱了,缺少战场经验的头领也在实战中成长,人数的优势显露无疑。 守卫燕王府府门的主力是一群老兵,只是有些少了只胳膊,又有些断了腿。 武家军虽然对因伤退伍的老兵有着诸般政策,断不会出现无处可去的情况,可总有些人不愿意离开。 他们或者对武家军感情深厚,或者家里已经没有人了,武从文就将他们统统留在了府中,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闲暇时还能操练一下护卫仆役。 别看这些人残疾了,单打独斗不是黑衣人里那些高手的对手,但厮杀经验丰富,战阵配合更是精熟无比,想要打开府门的黑衣人死了一拨又一拨,就是没法得手。 老拐是这帮老伙计的头,逃奴出身,被武从文第一次北上解救前是给契丹老爷喂马的。 因为擅骑被选入了骑军,北伐时是骑军前营的一个什长,在燕京大战中伤了腿,被迫从军中退了下来。 “老拐,狗日的开始撞门了,咋办?” 一个缺了半条胳膊的老伙计和老拐背靠着背,瞪着眼睛大喊。 这些人太熟了,平时相互之间都叫外号,久而久之真名反倒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不等老拐回答,另一个断了左手的老兵刚捅死眼前敌人,一边疾步后退,一边叫道:“孩子们没上过阵,也要顶不住了!” 其实这些老兵年纪也都不大,却一个个平日老气横秋惯了,总感觉府里那些丫鬟小厮都比自己矮一辈儿。 老拐腿脚不便,手上可不含糊,左手盾刚挡下一刀,右手刀闪电劈出,一个想讨便宜的黑衣人捂着脖子倒下。 “撤!撤进前堂据守!” 看着不断倒下的孩子们,老拐再不犹豫,放声大吼。 府门终于开了,却不是外头人用房梁撞开的,而是从里面撤掉了门栓。 黑衣人蜂拥而入。 老拐等十几个老兵结成一个圆阵,死死堵在前堂大门,一大群黑衣人冲了几次都冲不进去。 附近的木窗很快被砍碎,可要从那进去还得翻过半人高的砖墙,剩下不多的护卫、仆役乱枪攒刺倒也一时能挡得住。 黑衣首领江湖出身,刚刚有些类似攻城的门墙争夺战他不擅长,现在的巷战招可就多了。 “点火!给老子点火!” 手下反应也快,立刻四处去找柴火,却发现院子里干干净净连他妈棵树都没有。 不过这也难不倒这帮干惯了打家劫舍的家伙,很快便用火把点燃了碎窗框。 火势不大,却浓烟滚滚,熏得屋内众人咳嗽着连连后退。 这时代的建筑都是木制,火越烧越大,很快整个前堂主建筑就全部烧了起来。 ...... 杨府。 叔侄俩已经回到了后院屋中,只是大门没关,方便随时观察城中动静。 眼见城中火起,看方向正是燕王府所在,杨可世再也按耐不住激动,从座位上跳起,嘴里大喊:“成了!” 杨嗣业没动,低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这把大火就像一种信号,许多原本还在观望的势力终于动了起来,更多的黑衣人冲上了街头。 第406章 乱 洪承范是城防禁军的一个副将,手下掌管两营一千人马。 打从城中乱起,他便带着亲兵站在军营门口,既方便随时了解形势变化,顺便也堵住其他人出营的路。 其实他后一个目的完全就是多此一举,武家军军纪严格,没有命令决不允许私自出营。 一个黑脸汉子站在洪承范身边,头顶的铁盔似乎大了,歪斜斜的有些滑稽。 此时这人满脸都是喜色,看起来比自己的上司还要兴奋几分。 “洪将军,大事成了,你还不动手?!” 虽然对那人的语气有些不爽,洪承范却没心思过多计较。 为了今天晚上,各方势力用尽浑身解数,这才临时改了值班顺序,将自己这两营人马换下了城墙。 自己现在就算有心罢手,事后追究起来,也决计瞒不住。 根本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洪将军!”黑脸汉子提高了音量。 洪承范眼神一凛不再犹豫,深吸口气纵声大吼:“反贼作乱,诸军随我入城,保护长公主!” 这是早就设计好的台词,乍听之下挑不出任何毛病。 城防禁军的职责虽然是守卫城墙,可危急时刻出兵保护长公主,任谁也不能说错。 即便有人想说没看到正式军令,可一干洪承范的心腹已经第一时间高喊着列队出营,其他人便也只好跟上。 ...... 燕王府后宅。 李瓶儿紧紧搂着两个孩子,身体虽然也在微微发抖,嘴上却还是不断轻声安慰。 “蓟儿、燕儿不怕,有二娘在呢。” 小哥俩是同一天生的,如今都还不满三岁,性格却各自不同。 小武蓟像他娘,调皮捣蛋胆子大,小胳膊虽然紧紧抱着二娘的腰,一双大眼睛却滴溜溜的乱转。 武燕则和方百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但长得俊秀,性子也偏安静,此时反倒安慰起了李瓶儿。 “二娘不怕,我也不怕!” 只是终究年纪太小,奶声奶气的只会说不超过四个字的句子。 这倒不是武从文的基因多强大,而是这厮就喜欢带着孩子逛军营,俩小子连走路都是被一帮叔叔伯伯们教会的,没亲眼看见血腥的场面,俩人对喊杀声算是习以为常。 也是黑衣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大火虽然逼退了燕王府的防守,却也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只能看着越烧越大的火势干着急。 李瓶儿被小武燕说得瞬间安心不少,忍不住低头狠狠亲了一口粉嫩嫩的小脸蛋儿。 武从文四个老婆中,只有她没有亲生骨肉,偏偏最疼最宠孩子,甚至惹得直脾气的扈三娘经常笑骂自家儿子是个“小没良心的”。 这不,小武蓟见只比自己小了一个时辰的弟弟被二娘亲了,登时就不干了,扭着小身子大叫“我也要!”。 李瓶儿彻底没了紧张,故作嗔怒的也给了他狠狠一口,同时心里暗骂某个狗东西...... 燕王府外。 吕雄终于杀到了,手里的木勺早不知道丢到了哪里,此时正将一把钢刀舞得好像风火轮似的。 他也就是欺负黑衣人没有远程兵器,杀到现在虽然人没砍到几个,自己却也没伤到半根毫毛。 当然,他也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的战友也是越聚越多。 没错,就是战友! 三年前的那场大变虽然窝囊,可没卵蛋的是赵家人,汴梁军民可没怂过,用无数条人命生生激出了一群真正的血性男儿! 这些和金人拼过命的汉子,有些战后被选入了军中,更多的却和吕雄一样回归了原本的生活。 他们平日不显山不露水,为了生活可能还得天天给人赔笑脸,真到了关键时刻立马就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燕王是谁? 是在皇帝老混蛋都投降了的情况下,还在誓死血战的英雄! 是大败女真人,救了自己全家性命的恩人! 燕王谋反? 别说他们不信,就算燕王真自己当了皇帝,他们也只会拍手叫好! 姓赵的皇族? 去你妈的吧! 燕王肯娶赵家的女人,那是给赵家脸了! 不同于表面凶狠,实际上大多没见过血的黑衣人,吕雄他们都是实打实上过阵的,有些还是三年前在城头并肩作战的战友,很快就找回了当年的感觉,自动组成了一个个三五人的小战阵。 黑衣蒙面的头领正面对大火原地跳脚,察觉后方乱了开始还没太在意,直到手下不停来报才感到不妙,带着一帮心腹转身杀出。 这厮的确不凡,一把金背大刀显然下过苦功,虽然很多招式显得有点儿花哨,可也不是普通人能招架的,几乎每两刀必取一条人命。 吕雄眼见一个熟悉的邻居被拦腰砍断,虎吼一声就冲了上去。 黑衣头领本还有些轻视,觉得对面那个残废根本就是来送死的,可只交手一招就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的断门刀法乃是家传,又从小便被主家养着可以心无旁骛,十四岁时就能一刀抖出五朵刀花,多少江湖高手都在自己手下走不过十招。 可惜吕雄根本没打算和对手你来我往玩儿虚的,或者说脑子里压根儿就没那个概念。 三年前他就是个卖面的,一招一式全都是在汴梁北城墙上,用女真人或者是战友的性命磨炼出的。 战场厮杀讲究什么? 一击致命! 谁他妈杀你前还等着你先摆几个拉风的poss? 那绚烂无比的刀花的确让吕雄眼前迷糊,可他杀人靠得不是眼睛而是感觉,啥也不管当头就是一刀。 黑衣头领敢肯定,自己绝对能先一步要了对手的命,可看那一刀的架势,仅凭余力也能砍中自己。 自己是啥身份?更别说马上就要前途无量! 和一个残废以伤换命? 没有任何意外,他怂了。 金背大刀横架,随时准备变招。 吕雄能活到现在,除了运气足够好,靠的就是身高力大、悟性也强,两刀碰撞间整个身体都跳了起来。 黑衣头领一惊,没想到对手这么大力气,不过他也不慌,家传刀法里有的是卸力法门。 脚下后撤半步,金背大刀向斜前方一送,刺耳的钢铁摩擦声中突然变招,直劈对手左臂。 这是套路,常年重复早就形成了肌肉记忆,得手后就会变成横斩,最后一刀两断。 吕雄没他那么多心思,一招竖劈从头使到尾,整个人仿佛都和钢刀融为了一体。 黑衣头领的确得手了,却一刀劈了个空,整条左衣袖随风飘舞却没见半点血光。 就愣了那么0.001秒,他便被吕雄一头撞在了小腹上...... 黑衣头领闷哼一声倒飞而起,好悬一口气没捯饬过来。 不过他那一身功夫却也不白给,人在空中左手急甩,两柄飞刀直奔还没爬起来的吕雄。 岂料又遇上了第二个愣货,只看见一个圆乎乎的东西直冲而来,黑衣头领都怀疑自己眼花了。 “砰砰”两声响,他这才看清原来是个木头锅盖儿,自己的两把飞刀正插在上面,后面是个五短身材的家伙,正好被硕大的锅盖儿整个挡住。 何大是真没杀过人,此时早就懵了,闭眼顶着锅盖儿只管往前冲,好像就要这么把敌人生生撞死似的。 结果......没成功...... 刚越过地上的吕雄一步,就被对方一条大长腿拌了个狗吃屎! 都做好迎头一击准备的黑衣头领目瞪口呆,差点儿没被气得喷出一口老血。 吕雄倒也不是纯莽子,刚刚那一下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抓住好兄弟的一条腿转身就跑。 何大只觉得腾云驾雾,鼻血长流的他还不忘哇哇大叫:“姓吕的,老子又救了你狗日的一回!” 第407章 鱼儿已经上钩 话说吕雄、何大等一群平头百姓都已赶到了燕王府,本该早来支援的方百花一行却为何迟迟未到? 答案是半路遇袭,被绊住了。 汴梁城内街巷纵横,从长公主府到燕王府本不只有一条路,可心忧儿子安危的方百花自然要选择最近的一条。 结果一行三百骑行至安乐巷时,两边房屋突然倒塌,十几根顶梁巨木横七竖八,瞬间拦住了前后去路,显然是早有埋伏。 方百花临危不乱,侧身躲过几支弩箭,紧跟着一个镫里藏身彻底消失在马背上。 虽然暂时安全,她却暗暗心惊。 从刚刚箭矢的力道判断,那显然是制式强弩所发,难道军中也有人反了? 几个骑兵下马,狂奔着要去搬开路障,却被一阵箭雨攒射倒地。 方百花顾不得细想,掏出挂在马侧皮囊中的绳索甩手掷出,那绳子的一端是个铁爪,正是破寨常用的工具。 只是为了躲避弩箭,她没法起身将绳索的另一头系在马鞍上,只能用手死死攥住。 方百花勒马调头,绳子瞬间绷直,拽开了一根木梁,剩下的失去支撑,眼看就要垮塌。 可就在这时,她突感腹中一阵翻腾,顿时失了力气,绳索脱手。 危急时刻一个亲卫策马冲来,不顾肩头中箭,劈手抓住了绳头,同时狠狠一勒缰绳,战马嘶鸣声中人立而起。 两个同伴冲到,一左一右用身体为他竖起两道屏障。 那亲卫腹部再中一箭,如此近的距离,重甲也挡不住强弩,顿时血流如注。 可他恍若未觉,手中刀狠狠剁在马屁股上,战马吃痛,撒开四蹄奋力一窜。 “哗啦啦”一阵响,前方路障终于垮塌,再也挡不住战马跨越。 众骑兵欢呼一声,护着主母向前冲去。 方百花缓了一口气,肚子里的小家伙终于安分了一点,咬着牙重新执起亮银枪,“杀!” 原来伏兵见路障被破,再没法像刚刚那样只躲在暗中放箭,纷纷现身冲上了街道。 正面厮杀爆发,方百花枪如游龙,挡者披靡。 可惜部下却不是人人都有她这般好身手,街道狭窄不利骑战,伏兵中又有不少好手,配合也要比围攻燕王府的那些同伙有章法得多,两边一时间斗了个旗鼓相当。 几个开路的骑兵连人带马倒下,顿时又把路重新给堵上了。 “下马步战!” 方百花不愧沙场大将,当机立断下令。 将士们得令下马,迅速组成了一个锥形阵,怒吼着攻击向前。 武家军的骑兵都是军中精锐,能留下保护两府的更是精锐中的精锐,步战杀敌丝毫不比老本行差。 手盾护体、丈许马槊组成枪阵,如林而进,任凭对面黑衣人武功再高,也是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那些人也不恋战,发现尽落了下风,打声唿哨便撤了个一干二净。 这不由看得方百花更加心焦:“如果围攻家里的都是这等身手,他们挡得住吗?” 重新上马加速,可没走多远又是一股伏兵。 就这么打打停停,时间全耽误在了半路...... 一处屋顶的阴影下,之前出现在太学的那个老者脸显笑意,转身就走。 身边一人跟上问道:“李老,您不是说要活捉那方百花吗?” 老者脚下不停,身形纵跃间淡淡说道:“鱼儿已经上钩,还怕她不来吗?” 腹中胎儿累赘,方百花厮杀的本事只能发挥小半,可这耳力却不耽误,豁然抬头看向了老者离开的方向。 “四境宗师!”心里暗叫不好,立刻张嘴疾呼:“不要纠缠!快!快!”,声音都有些变了调。 亲卫军官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一刻不敢耽误,高声对一个正在厮杀的年轻人喊道:“林牙,带你的人为主母开路!” 被喊到名字那人二话不说,转身就撤,丝毫不顾背后砍来的长刀。 “刺啦”一声刺耳摩擦,刀尖划过包着后脑的钢盔,溅出一道火花。 只见他身子打了个晃,却丝毫没有反身的意思,脚下跑得更快了。 钢盔掉落,露出一头短发,原来这个被叫做“扎拉”的青年竟是个胡人! 武从文定下的规矩,凡是投靠的异族,无论是否从军都必须剃掉发辫、不准再留髡头。 不过光头实在难看,长时间戴着钢盔还他娘磨得慌,想留成汉人那样发髻又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慢慢的竟然自发统一成了类似后世寸头的新发式。 这个青年的身份尤其特殊,全名叫做林牙射,父亲正是在蓟州归降的契丹守将林牙扎拉。 后来燕京分兵的时候,林牙扎拉选择了追随耶律丹西迁,却把儿子林牙射留在了武家军中。 这也算是大家族常做的一招“两头下注”吧。 林牙射颇有乃父之风,平时沉默寡言,战场上却勇猛无畏,每战必定身先士卒,因此颇得将士们尊敬,如今已经没人因为身份而对他另眼相看了。 枪阵突然从中间散开,林牙射带着他那一屯三十八骑狂飙而出。 对面黑衣人已经有了防备,混战时无法使用的强弩重新射击,还有人就地一滚准备去砍马腿。 不过这一次,林牙射和他的部下们再也不顾伤亡,对各种攻击手段根本不去防守,平挺马槊只管硬冲。 身侧两个部下中箭倒下,林牙射猛地一提缰绳,胯下战马嘶鸣着四蹄腾空,险之又险的躲过了横扫的钢刀,落地时踏死一人,健硕的前胸又撞飞了第二个。 战马悲嘶,倒地的骑士一时未死,却被自己的战友践踏而过..... 开封府衙。 “父亲!”张仲熊浑身染血,语气焦急,“家中下人已经集结完毕,咱们何时出击?” 他是开封府军巡使,掌管衙役,负责城内治安、缉盗事务,刚刚也与黑衣人血战了一番。 只是敌暗我明,衙役们都像平常那样分散在城中各处,根本组织不起正经抵抗,无奈退回府衙,准备发动家中仆役出战。 张叔夜看着手中只有木棍农具的家人,还有仅剩几十人的衙役,眼神有些飘忽。 沉吟半晌后,声音带着点艰涩的开口道:“眼下这点儿人守卫府衙尚显不足,哪有余力出击平叛?” 他为官清廉,虽然贵为开封府尹,却始终没在汴梁购置府邸,一直和家人住在府衙后院。 张仲熊闻言一愣,心说这可不像父亲一贯的风格啊! 见小儿子还想再劝,张叔夜抢先说道:“贼人显然早有预谋,开封府衙重地,守住这里也很重要。” 他这不说还好,一说张仲熊更疑惑了。 “那些黑衣人的目标明显是燕王府,这开封府衙虽也重要,却并不急迫,父亲曾领兵多年,怎会看不透这点?” “那理由......怎么更像是随便找的借口......” 第408章 胜券在握,谁在瓮中? 长公主府大门紧闭。 洪承范顶盔掼甲,正在叫门。 “城中贼人作乱,城防禁军副指挥使洪承范前来护驾,快快开门!” 门内有人答道:“长公主府并未遇袭,贼人都在围攻燕王府,请洪将军速去支援。” 洪承范急道:“长公主乃国之根本,万万不容有失!” 门里面的人似乎有些犹豫,停了片刻才道:“那就请洪将军在府外护卫吧!” 洪承范眼皮一跳,抬手重重砸门,“贼人狡猾,我需得亲眼见了殿下方可安心!” 门内似乎被砸门声吓了一跳,也提高了音量喝道:“放肆!长公主身份尊贵,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洪将军也想造反吗?!” 洪承范被吼得一激灵,下意识看向身边一人。 到目前为止,他打的都还是“保护长公主”的旗号,根本不敢用强。 原因很简单,洪承范手下虽有两营一千兵马,却不是全都和他一条心,真正押上全家老小跟着他干的,只有一百来个心腹。 要是敢无故强攻长公主府,其他人说不定先就把自己给绑了! 被他看向的那人,还是一副盔歪甲斜的模样,此时却是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下一刻,门内突然响起一个男声:“长公主被人胁迫,快破门救驾啊!” 这个声音如此突兀,夜色火光下的一千禁卫军将士全都听得清清楚楚,齐齐脸色大变。 之前答话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气急败坏的骂道:“万老三!你怎敢如此睁眼说瞎话?!” “你们敢做那大逆不道之事,还怕我说?!” “你......你血口喷人!给我把他抓起来!” 打斗声随即响起。 “洪将军,快撞门啊!长公主危在旦夕!” 最后这一声惊醒了也在发愣的洪承范,立刻大声下令:“众将士,随我破门救驾!”,说罢当先向府门撞去。 跟在他身边的心腹反应最快,立即跟上。 长公主府的大门似乎并不牢靠,没几下便轰然倒塌。 洪承范拔刀高喊:“将士们,杀啊!” 府内人群乱做一团,细看之下却只有布衣仆役,并不见一个披甲卫士。 洪承范心头狂喜:“那姓方的娘们儿果然把人都带走了!” 霎时间,加官进爵、封侯拜相、良田万顷、妻妾成群......等等只在梦中才敢想一想的美好画面,一股脑的浮现在了眼前。 “随我诛杀叛逆,救出......” 兴奋的喊声戛然而止,长公主府前堂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露出一个腹部隆起的妇人。 洪承范认得对方,正是燕王正妃潘金莲! 不知为何,洪承范感觉眼前那张千娇百媚的俏脸,突然变成了另一张无比熟悉的黑脸,身子瞬间定在了原地。 心慌之下,就连手中刀都“仓啷”落地。 潘金莲脸色略略有些发白,一手抚着小腹,一手指向洪承范。 “洪将军,三年前你也曾浴血勤王,今日为何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举?” 洪承范有心不管不顾,嘴却不受控制的辩道:“长公主殿下被贼人胁迫,我是来救驾的。” 潘金莲美目眯起,冷笑道:“是谁告诉你长公主被人胁迫的?” 门内角落处,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色斗篷里的女子挪动脚步,来到一个盛装少女身前,轻声道:“该殿下出面了。” 赵福金似乎没听见这句话,脸色苍白如纸,好像在回忆什么可怕的事情。 “殿下。”周绣娘再次出声提醒。 赵福金终于回过神来,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起身,缓缓向门口走去。 周绣娘调转目光,却没去追赵福金的背影,而是看向立在门口的潘金莲。 计划中并没有这一环,自家这个主母....... “唉!”周绣娘无声叹了口气,黑暗中眼神随即一凝,“这样也好......” 除了知道内情的百十个洪承范心腹,其他城防禁军将士全都眼露迷茫,手中兵器下意识的放低。 燕王妃他们都认识,既然对方在此,长公主被人胁迫岂不就是无稽之谈? 用不着回头看,洪承范就知道事情要糟,正想不顾一切的下令,就看见门内突然转出一人站在了潘金莲身边,脸色瞬间大变。 赵福金此时的脸色好了许多,轻皱秀眉开口道:“洪将军看见了,本宫并未受人胁迫。念你护主心切,便不追究今日之莽撞了。本宫现在命你立即率兵前去支援燕王府,剿灭叛逆!” 这番话也是提前商量好的,直到此时还是将来人的举动定义为“鲁莽”。 洪承范也听懂了赵福金话里的意思,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整个人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歪戴头盔的黑脸汉子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咬着牙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事到如今,洪将军还有回头路吗?” 洪承范身子一震,蓦地醒悟:“是啊!事到如今,还能回头吗?” 破釜沉舟爬上眉梢眼角,只见他突然弯腰捡起刚刚掉落在地的钢刀,向前一指大声喊道:“武贼篡逆之心路人皆知,长公主被其胁迫,众将士随我救驾,诛除叛逆!” 大部分人并没有动,只有洪承范身边的百十个心腹跟着他一起喊杀向前。 这些人同样没有回头路了。 不过洪承范并不在乎,仅凭这些人就足够了! 人就是这样,很多事情没动手时瞻前顾后,真发动后瞬间就能摆正心态。 在洪承范看来,那潘金莲不过就是个颇有些姿色的乡野村妇罢了,要不是嫁了武从文,她那样的只配给自己做小! 手里有长公主又能如何?挡得住自己吗? 等到把人抢到手,便是正统在我! 潘金莲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不顾身子笨重,伸手一拉还在发愣的赵福金,闪身躲到了一旁。 前堂正门两侧的木窗突然碎裂,一支支黑洞洞的枪口伸出,轰鸣间火光闪成一片。 ...... 汴梁城内虽然喊杀处处,百支步枪齐射的轰鸣还是清晰可闻。 杨府后院。 前一秒还兴奋不已的杨可世脸色大变,心头瞬间涌起股不祥的预感----形势有变! “嗣业!快!快发兵入城......” 急变了调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突然发现侄子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脸上带着说不尽的嘲弄。 杨嗣业缓缓从木椅上起身,冷声道:“来人,拿下!” 话音方落,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冲进屋内,显然早就在等命令。 杨可世大惊之下想要反抗,却被杨嗣业一脚踹翻,紧跟着便被一拥而上的伏兵捆了个结实。 “嗣业,我是你叔叔!从小就疼你......” 杨可世反应倒快,还想打打亲情牌,却被一声暴喝打断。 “住口!你勾结江南叛逆、背弃西北父老,早已算不得杨家人了!” 杨可世彻底面无人色,还想继续求饶,却见侄子头也不回的大步出了房门。 “发信号,打开城门,迎岳将军进城!” 第409章 故人可好? 当日在楚州城下说退了韩世忠,岳飞第二天就率军向西,绕过大湖后转向正南,渡淮河向西南方昼伏夜行,突然出现在寿州城下【今安徽省淮南市】。 正在攻城的刘延庆军遭突袭溃散,大败南逃。 岳飞率轻骑一路衔尾疾追,逼得刘氏父子连刚招降不久的庐州城都没机会进,待逃回老巢舒州【今安徽安庆地区】时,身边只剩不足百骑。 岳飞一战成名,随即回军向北,沿途城池望风而降。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位横空出世的年轻人,将乘势扫荡江淮的时候,他却悄悄留下心腹张宪领军,自己亲率一千轻骑暗中直奔汴梁。 ...... 汴梁的这场叛乱倏忽而起,又转瞬即灭。 随着三朵红色烟花在杨府上空绽放,燕王府附近也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一队队披甲持盾的士兵从东西两个方向突然出现,行进间阵中焰光闪动。 “武”字旗下,一个年轻将领执剑而立,正是许久未见的张珣。 岳飞和杨嗣业的部队开入城内,如秋风扫落叶般碾碎了一切牛鬼蛇神,黑衣人的尸体堆满了燕王府前的街道。 事情至此还没结束,二人手持长公主诏令,连夜开始了全城搜捕。 一扇扇紧闭的府门被撞开,门后的诸般罪证根本来不及销毁,开封府大牢顿时被各级官员及其家眷塞满。 次日天一明,两府联名张贴告示,正式宣布了北伐大胜的消息。 燕王武值率三万军秘密北上。 一战破蓟州,斩杀、俘虏金军十万,阵斩女真大汗完颜吴乞买、四王子完颜兀术以下大小宗室数百! 二战破景州,生擒女真谙班勃极烈完颜斜也! 三战黄龙府,击溃女真最后六万主力! 军报南下前,燕王正率大军围攻黄龙城! 整个汴梁城就如火山爆发般瞬间沸腾。 两百年了,每一个汉人都曾有那么一刻遥望北方故土! 三年了,无数在金军屠刀下死里逃生的人们,做梦都在喊着“直捣黄龙”! 如今,燕王真的做到了...... 想起昨晚,居然还有狗贼胆敢发动叛乱! 一时间,不仅“长公主万岁”、“燕王万岁”的欢呼此起彼伏,“杀光叛逆”的怒吼同样响彻全城。 长公主再下一诏,拜开封府尹张叔夜为主审,御史中丞柳谦益、城防禁军指挥使杨嗣业为副审,全权负责审理谋逆大案。 其实按照惯例,这么大的案子应该交由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三司会审,可前两个衙门的主官皆涉案其中,便搞了这么个变种的“三方会审”。 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以上那些都是扯淡,真正定人生死的根本就是燕王府! 诏书送到开封府衙,开封府尹张叔夜却坚辞不受。 传旨女官不知所措,只得匆匆回报长公主赵福金。 天使前脚刚走,张仲熊再也忍不住了,跳起来质问父亲:“爹!你为何如此啊?” 张叔夜依旧跪在地上,默然不语。 张仲熊见状更急了,干脆把话挑明,“昨晚咱家的确未动,可这汴梁城中没动的大臣多了,孩儿好歹也算领着手下差役厮杀了一阵......”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双眼蓦地睁大,颤声道:“莫非爹你......” 张叔夜仿佛一瞬之间老了十岁,两鬓恍惚间都在肉眼可见的变白。 半晌后,张叔夜缓缓从地上起身,双手成拳伸向儿子,语气不带一丝生气的说道:“仲熊,取重枷给我戴上,为父自去天牢领罪。” “不可啊!父亲!” 张仲熊厉声喊道,身体却不受控制的跪倒在地。 他不是蠢人,事到如今如何还想不明白其中关节? 数千反贼混入城内,那么多官员涉案且是人赃并获,自己父亲身为开封府尹,怎么可能事先没有丝毫察觉! 看着声泪俱下的儿子,张叔夜勉强挤出一丝苦笑,“为父之前特意派你出京办事,想不到你竟提前回来了......不过你昨日午后方到,或许......或许看在你兄长的份上......能网开一面吧......” 张仲熊听父亲突然提起兄长,眼睛蓦地一亮,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一把抓住了父亲手腕。 “对!大哥三年前死在城墙下,燕王速来厚待烈士,必会......必会......” 说到后来,再也说不下去了。 还是那句话,他不是没有脑子的蠢人,自古谋逆重罪,岂是些许旧功能够抵消的? 张叔夜看着眼前这个仅剩的小儿子,那张脸似乎和长子张伯奋的面容慢慢重合了,终于再也忍耐不住,老泪纵横。 “为父如今是真的后悔了,燕王......燕王他真的打到了黄龙府......” ...... 张叔夜抗旨不遵的消息传回长公主府,赵福金没主意,立即找到潘金莲问计。 潘金莲下意识就想与方百花商议,左右一看才反应过来对方不在,半晌后收摄心神,建议暂且压下此事不提。 要问这种关键时刻方百花去哪了? 答案是正在面对一个老熟人。 “李老,临安一别,五年有余了吧?” 先出现在太学,后指挥截杀的老者双臂背缚,闻言“哼”了一声,“不愧是摩尼教圣女,果然好算计。老朽自以为调虎离山得计,想不到自己才是黄雀口边的那只螳螂!” 方百花突然被人提起旧日身份,不由得眼前一阵恍惚,一幕幕竭力淡忘的过往霎时清晰。 老者见自己一句话激得仇人失态,心头无比畅快,冷笑着继续刺激:“不过方圣女好狠的心,竟拿亲生骨肉做饵,到底是清溪方家的种!” 方百花听出了对方话里的一语双关,不自禁抬手按住了隆起的小腹,下一瞬却轻轻叹了口气,并没有顺着他的话反驳。 “夫君临行前特意嘱咐我,如果有机会见到老朋友,一定帮他问问,小史公子的肺病这些年可有复发?” 老者见她这么快就恢复了平静,原本还有些惊讶,可听到最后一句眼神蓦地转冷。 “呵呵,用不着费心思来套我的话。我家少爷在动手前就出城南下了,此时早已离了你们掌控的地界,追不上的!” 各位看官猜的没错,那一老一小正是当年临安城中的史浩主仆。 方百花闻言却是一愣,脱口道:“他也来了?” 这话不是作伪,之前周绣娘的确没和她提过这事儿。 突然想到对方最近三年的变化,方百花只感觉心脏一阵抽搐。 “她是没查到?还是......得了交代故意不说?” 第410章 你还是那么天真啊! 李管事见方百花突然再次出神,开始还以为她在演戏,可很快就发现不是。 略一思索,他便自以为看穿了对方心思,不由得冷笑道:“李、史两家数百年底蕴,岂是尔等草创的那什么锦衣卫可比?” “我家少爷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任你们穷尽人力也休想打听得到!” 不成想,这满满吹牛逼味道的话一出,方百花反倒很明显的长舒了口气。 “还好,还好,那坏人终是没有骗我!” 千里之外,某人毫无预兆的猛打了个喷嚏,不由得一边狠狠揉着鼻子,一边小声嘀咕道:“靠!这是哪个在叨咕老子?!” 李管事有点儿懵,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哪句话说错了。 方百花回过神来,突然郑重的看向他,眼神也第一次变得严肃。 “李老,小史公子不该来的,您老也不该来!” 李管事一愣,张嘴正要反驳,却被方百花接下来的话生生打断。 “夫君常说,无论江南江北,都是一般的汉家血脉,谁人不想收复北方故土山河?” “如今他正率我汉家儿郎浴血北伐,自家人不该扯他后腿的。” 李管事的嘴半张着僵住,有心反驳却实在说不出口。 半晌后,干脆把眼一闭,硬着声音说道:“自古成王败寇、愿赌服输,事到如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可说完这句等了半天,也没再听到方百花的声音,正想睁开眼瞧瞧,突然感觉反绑手臂的绳索猛地一松。 豁然回身,李管事盯着方百花手里的匕首,不可思议的问道:“你要放我走?” 方百花点点头,压低声音说道:“外面车马已经备好,会有人送您老出城。” 李管事没动,直勾勾的目光仿佛要看透人心,“如此谋逆大案,你能做得了主?” 方百花没有正面回答,一边将匕首塞进对方手里,一边轻声说道:“夫君不止一次提起当年,说很感激您和小史公子助我夫妻二人逃离临安,这份恩情,得还!” 李管事用拇指指肚轻轻刮擦匕首锋刃,脸色陡然狰狞。 “我知道你武功高强,可眼下毕竟身怀六甲,就不怕我暴起伤人?!” 方百花并没被对方的凶狠吓到,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您老不是那样的人,很早很早便知道了。记得小时候,百花还吃过您给的糖呢。” 李管事情绪蓦地激动,咬牙喝道:“你怎还有脸提起当年?!” “方、李两家百年世交,你们居然和史家那条老狗还有官府勾结,害得我李家家破人亡!最后竟连小姐也不肯放过!” 方百花脸色骤变,长长的睫毛狠狠颤动,半晌后才满是愧疚的颤声说道:“当年的确是我哥哥做错了,可如今他人已经不在了,虽然知道无用,百花还是想要代兄长向李家赔个罪。” 说罢缓缓跪地,郑重其事的俯身叩头,只是挺着肚子做得颇为艰难。 李管事闪身避开,显然不愿接受。 方百花也不强求,三叩之后缓缓起身。 “百花知道如此并不能补偿当年之事万一,且容我诞下腹中孩儿,李家尽可随时派人来取我性命。” “百花虽然不会引颈就戮,但保证事后绝不报复!” 这话说得漂亮,诚恳中不失豪气,听得李管事不禁目露欣赏。 方百花语气突然转柔,带着毫不掩饰的恳求,“只希望李家不要将对方家的恨意迁怒到我夫君身上,他对小史公子有恩无怨。” “有恩无怨......”李管事恍然大悟。 怪不得对方一上来就先问少爷的肺病是否痊愈,原来是早挖好了坑,在这等着自己呢啊! 想明白这点,他不由更对眼前这个方家的丫头刮目相看。 平时温柔似水、战场英姿飒爽、做起事情又是心思缜密...... 那个姓武的小子何德何能,也不知积了几辈子的大德,能得如此佳人全心全意! 诸般感慨藏在心头,李管事脸上却是几分嘲讽、几分无奈、又有几分难以言说的复杂。 “你还是和当年一般天真啊!” 方百花一愣,没明白对方这句话的意思。 面对她询问的目光,李管事没有回答,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 “你可知我为何不对你出手?我说的不是现在,而是昨晚。” 不等方百花答话,他便自问自答,“因为少爷临走时交代,务必将你生擒活捉,他是有话想要问你。” 李管事再问:“你可知五年前,少爷为何会放你离开?” 再次自问自答,“因为小姐曾对少爷说过,当年那事发生时,你年纪还小,无论如何怪罪不到你的头上。” “小姐还和少爷说,你后来知道了当年真相,立即孤身离家北上,算是没有丁点儿对不起李家!” 方百花听到这里,身子一软重新瘫倒在地,眼中泪水再也忍不住滚滚而下。 可李管事还没说完,突然用手指着自己胸口,音量也蓦地提高。 “你又可知我为何恨你?” “五年前那晚你就在当场,为何不肯站出来为小姐哪怕说上一句话?” “你是方腊唯一的亲妹妹,又是摩尼教的圣女,但凡求上一句情,未必不能救下小姐性命!” “如今你也做了娘,应能体会小姐那晚为了保全唯一的骨肉,该是如何绝望了吧?!” 方百花双手捂嘴,拼命压抑着哭声,整个身体都在剧烈抖动。 李管事突然收敛了情绪,“你刚刚不是想问我为何说你天真吗?” “那晚你一定天真的以为,自己的哥哥不会那么心狠手辣,连李家最后一个孤女都不放过。” “五年过去了,你也还是一样天真。燕王是什么人?当世之枭雄!他是必定要坐那九五之位的。” “而无论是谁,只要坐上那个位置,有可能和李家、史家这样的江南大族相安无事吗?!” 方百花还在哭,心里未必不明白对方说的那些。 她本就出身江南,方家虽然比不得史家、李家那样的百年望族,却也算得上一方豪强。 更是曾随哥哥方腊,短暂占据过小半个江南,对掌权者和地方豪族之间的那点儿龌龊事,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只是因为性格原因,不愿深想罢了。 李管事还没说完,只见他突然眯起眼睛,语气却更加平静了几分。 “不过你有一点说的没错,燕王的确对我家少爷有恩无怨。” “但五年前少爷已经把恩还了。” “所以啊,我一个黄土埋到脖子的老家伙,怎么能让少爷为我再欠上一个人情呢?” 方百花豁然抬头,红肿的美目蓦地瞪大,眼睁睁看着李管事的身体猛然一震。 “不要!” 方百花放声大哭,拼了命的从地上挣扎爬起,扑上去一把抱住了李管事。 只是在她抱住对方之前,便已看到那张带着笑的脸上,眼窝、口鼻、嘴角、耳孔,同时缓缓流出血来。 第411章 今非昔比潘金莲,令人惋惜洪承范 谋逆大案的审理进度很快,虽然少了主审官,可有锦衣卫多年收集的证据在前,当晚人赃并获在后,被抓的官员根本无可抵赖。 不过人这种生物,有一点很奇怪,那就是明知结局还是会想要拼命挣扎一番。 武从文之所以布了个那么复杂的局,而没有依据锦衣卫的密查抢先发动,一是为了引蛇出洞,不要有漏网之鱼;二是借机考验一下中立官员的态度。 这些人才是绝大多数,他们一方面不满武从文的篡逆之心,一方面又不愿反叛,一直得过且过的做着鸵鸟。 武从文就是要制造那么一个假象,想看看在叛乱似乎马上就要成功的情况下,有多少人会按耐不住加入。 结果还是不错的,绝大多数中立派官员都选择了闭门自守,其实就是选择静静等待最终结局的降临。 对这种人,武从文临行前特意有过交代----假装不知道,放他们一马。 可惜天不遂人愿,那些被捕的官员或者意图立功求活,或者想要临死拉个垫背的,在并没有受到严刑拷打的情况下就开始胡乱攀咬。 形势的发展很快开始不受控制,实际负责审理的柳谦益和杨嗣业开始怕了。 原因很简单,有人供出了同谋,他俩总不能假装听不见吧? 可真要照单抓捕,不仅汴梁中枢,整个燕王治下都得停摆! 柳谦益不敢擅自做主,匆匆去找燕王正妃潘金莲汇报。 他倒不是想要矛盾上交,而是事情实在太大,远远超出了他所能做主的范围。 至于为什么不找长公主? 懂的都懂...... 为什么只找潘金莲呢?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燕王侧妃李瓶儿从来不管事,而方百花那日从天牢出来后就病倒了。 她知道自己把事情搞砸了。 自此,自己的夫君和江南李、史二家就是不死不休之局! 方百花病得很重,因为怀着身孕不敢乱用药,一帮太医全都束手无策。 甚至潘金莲做主给她喂下武从文留下的“体力恢复药剂”,依然没有任何效果。 无奈之下,潘金莲只能严令太医日夜守候,自己也陪在床边各种宽慰。 ...... “王妃也要保重身体啊!方将军武功高强、身体强健,一定不会有事的。” 柳谦益瞥见潘金莲脸上那两个明显的黑眼圈,忍不住先劝了一句。 方百花曾是武家军骑兵统帅,一帮老兄弟到现在都还习惯称呼她为“将军”。 潘金莲闻言强打几分精神,主动开口问道:“景受【柳谦益的字】,可是案子有了进展?” 她最近三年始终待在汴梁,一次也没回过梁山,而且住在长公主府的时间比自家燕王府还多,成长可谓飞速。 柳谦益面对询问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眼神去瞟屋中的侍女。 潘金莲立刻会意,毫不犹豫的吩咐道:“你们下去吧。除了方侧妃那边的消息,任何事、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几个侍女遵命退去,并没感觉丝毫不妥。 燕王特立独行,素来不喜繁文缛节,经常把一干老兄弟招到家里吃饭,几位王妃也从不避嫌,向来都是同桌陪同的。 久而久之,搞得所有人都习惯了,燕王府那是抬脚就进,全都跟回自己家似的。 “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潘金莲的语气依然不见严肃,还起身亲自为柳谦益倒了杯茶。 柳谦益不是军中那帮大老粗,基本的礼仪还是懂的,慌忙起身道谢。 潘金莲笑道:“你呀,总是这么拘谨。夫君常说自己运气好,当年无意之间在太学捡到宝了!” 柳谦益有点儿尴尬,别人不清楚,他自己还不知道当年到底是在哪遇见的燕王吗? 当然,这事儿他也没法子纠正,只能笑笑转入正题。 “王妃,案子已经基本查明,参与叛乱的主要有三股势力。” “一股在军中,全部都是河北旧将,主要是因为不满均田......” 潘金莲秀眉微皱,不解的打断道:“均田?朝廷的均田政策,不是特意避开了有功将士吗?” “唉!”,柳谦益闻言也是重重叹一口气,“王妃有所不知,历朝历代,这均田改制都是最大、最麻烦的事情,不但工作量庞杂无比,更有各方势力或明或暗的掣肘甚至对抗。燕王催得又急,具体办事的官吏难免有所疏漏。” “就拿为首的洪承范为例,说起来也是可惜了。” “他家本是邯郸左近的大户,因不满金军残暴,便卖了田产组织壮丁、乡民加入了宗老相公的勤王大军。” “老相公在黄河南岸战败,他侥幸未死,只身逃回了老家。恰逢燕王北上,他立刻再次投军,不但参与了攻打邯郸之战,还随军二次南下勤王。” “也正因如此,洪承范颇得燕王看重,很快便升任了汴梁城防禁军副指挥使,直领两营一千人马。” 听到这,潘金莲不由得再次插嘴,“如此这般人物,怎会反叛?” 柳谦益苦笑道:“坏就坏在他一次从军前曾变卖了家中田产,满以为凭借勤王大功能够拿回祖宗基业,也怪当地官吏工作不细,没能查出这桩旧事,便直接把那些田产归入可均之列了!” 潘金莲也是摇头叹息,“倒也不能太过责怪那些办事的官吏,这中间毕竟隔了一手。”,随即她又有些奇怪的问道:“那他为何不与燕王说呢?” 柳谦益沉吟着答道:“他没说原因,不过据我猜测,主要有两点。” “一是性格使然,洪承范为人沉默寡言,是那种有什么事儿都憋在心里的性子。想来是不好意思和燕王开口,毕竟那些田产确实已经卖给了他人,红口白牙的硬要,担心燕王也会为难。” “这二嘛......”柳谦益突然瞥了潘金莲一眼,压低声音道:“世人皆知燕王志向,又一向厚待部下。那洪承范想来是担心因为此事惹得燕王为难,耽误了日后前途!” 潘金莲早已今非昔比,听到这里立刻想明白了事情全貌,冷着声音接口道:“不过不满的种子便也就此种下了!” 柳谦益神色黯然的点了点头。 洪承范这种性格的人,心思重、权衡多,最易受到诱惑。 说白了还是对武家军北伐的信心不足,再加上临安那边一定开出了让他无法拒绝的条件,这才一念之间行差踏错! 第412章 肠子都悔青了 讲完了最让人惋惜的“自己人”,柳谦益接下来就讲得顺多了。 参与叛乱第二股势力,是部分原汴梁中枢的旧官员。 三年前武从文屠刀高举,把主和的投降派官员杀了个一干二净,可再怎么狠、再怎么疯,也杀不到数量最多的中立派官员头上。 一是没有理由,这些人在之前的守城中还是出了力的。 第二就更简单了,把中枢的官员都杀光了,谁他娘的给他干活? 还稳定?还均田?做梦去吧! 就凭他之前手里的那点班底,就算全他妈熬成油,又能炒得几盘菜? 而这部分官员,虽然默认了两府执政的格局,平时工作也是兢兢业业,可真正的心思却是各有不同。 其中一些人打心眼里把武从文归为了王莽、曹操之流。 也不怪他们第一时间就往那方面想,毕竟老赵家当年就是这么起的家! 如今有了一个匡扶宋室的机会,胆子大、性子拗的哪能不抓住机会? 第三股则又让人有些意外,居然是部分山东官员。 当年武从文杀的太狠,中枢缺员严重,作为他的老根据地、又没遭到金军破坏的京东两路,便有大批官员被调入中枢任职。 可惜这个所谓的“老根据地”不太靠谱,除了梁山县所在的东平府,武家军对其他地方的经营也很有限。 就算是东平府,也有一些官员因为梁山工业区的极速扩张,而被损害了既得利益,心中也有不满。 比如治下大批人口涌入梁山各工业集团做工,治下大片土地被无偿征用等等。 不过这并不足以让他们反叛,毕竟这些小事儿和“从龙之功”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问题还是出在均田上。 这时代能当官的都是什么人? 读书人。 读书人又是什么人? 大地主。 家境差一点的,即便能考取功名也很难获得提拔。 尽管均田只是在被金军肆虐破坏过的地区实行,主要集中在黄河以北和汴梁周边,可那些人不是傻子,怎会看不出这就是武从文的既定国策?! 土地是什么? 是这些当官的家族昌盛的根基,要动命根子总会有人拼命。 讲到这些人时,柳谦益还特别称赞了一个老熟人。 “那梁知孝此次表现的着实不错!不但第一时间就暗中派人去梁山报信,而且任凭那徐平如何威逼,也是咬牙没跟着举旗。” 潘金莲闻言捂嘴偷笑。 她知道一点儿当年的事情,扈三娘那个直肠子的闲聊时偶尔提过。 笑过之后她又不禁疑惑,“景受你和杨将军这不是查得很清楚吗?还有什么问题?” 柳谦益立刻收敛了笑容,神色变得无比凝重,“其实还有第四股!” 潘金莲脸色一变,沉声问道:“还有谁?” “有些混蛋心知没了活路,便开始胡乱攀咬,供出了很多当晚并未参与的大臣!” 潘金莲皱眉问道:“那晚可搜到了切实证据?” 柳谦益摇头,“没有,当夜这些人只是闭门自守而已。不过......” “不过什么?”潘金莲急问。 “锦衣卫之前密查所得,有很多线索都隐隐指向他们,至少并不完全清白。” 潘金莲皱眉皱得更紧,“燕王临行前不是有过交代,除了人赃并获的,余者皆不深究吗?” 柳谦益脸色蓦地狰狞,咬牙切齿的说道:“本来是没问题的,偏偏那个迂腐的张叔夜坏了大事!” 张叔夜主动住进天牢的事,潘金莲是知道的,当时并没太当回事儿,只当对方是老糊涂了。 可此时再听柳谦益特意提起,略一沉吟便恍然大悟,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张叔夜无疑就属于那第四种势力,而且还是其中的头面人物。 他要是老老实实窝在家里不动一切好说,黑不提白不提的也就过去了,至少也能拖到武从文回来再做决定。 可那老头的所作所为,无异于大声告诉所有人:我有罪!我也参与了叛乱!我也要杀燕王! 直接就把那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这还让人怎么遮掩? 动了他,其他人动不动? 潘金莲脸色变换不定,对面的柳谦益埋着头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他是真没想矛盾上交,实在是事关太过重大,远远超出了他能处置、斡旋的范畴,真真个查也不是、放也不是、隐瞒不报更是不敢! 等了半天也不见对面再开口,柳谦益后背的冷汗已经出了一层又一层,终于扛不住颤声建议道:“要不要上报长公主......” 潘金莲还是没动静,始终低着头不敢偷瞄的柳谦益却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呼吸重了几分。 又等了半晌,潘金莲终于开口了。 只听她语气冷得像冰,万年不化的寒冰,“查!一查到底!” 柳谦益猛打了个激灵,潘金莲的下一句话更是让他魂飞魄散。 “你和杨将军退出来吧,调梁知孝进京!” “主母!” 柳谦益脸色苍白如纸,颤抖的声音如泣如诉。 这一刻他是真的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存着那一丝小聪明。 他之所以先提最让人痛心的“自己人”,再说其他不相干的“外人”,就是想让燕王妃的情绪有个高低起伏,也算提前打个预防针...... 可......如此大事,自己真他娘是昏了头了,怎能交到一个护家心切的女人手里? 想到这,他不自禁的瞥了眼潘金莲隆起的小腹...... ...... 坐立不安的杨嗣业终于等回了柳谦益,却发现对方脸上没有半丝血色,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进门时还在门槛上绊了一跤,整个人重重扑倒在地。 他心知不好,冲过去一边往起拽人,一边急声问道:“王......怎么说?” 可对方就像一滩烂泥,任他怎么使劲儿也拽不起来,不由得咬牙低喝:“到底怎么了?你小子倒是说啊!” 柳谦益稍稍回神,带着哭腔说道:“都他妈赖你!出的什么馊主意?汴梁......汴梁要血流成河啦!” 杨嗣业浑身一震,还在用力的手臂也僵住了。 半晌后,狠厉之色缓缓爬上眼角,似乎从心底深处冷哼一声:“有啥大不了的?那些人本就该死!” 柳谦益却像突然之间活过来一样,原本怎么拽都拽不起的身体猛地弹起,喷出的口水都溅了杨嗣业一脸。 “放你娘的狗臭屁!” 杨嗣业见他第二次言语辱及母亲,眼睛一瞪就要发飙,“你要再敢话里话外捎带我想,老子剁了你!” 可柳谦益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像半个时辰前的对方一样魂飞魄散。 “那群狗东西但凡出一个不长眼的,万一......万一攀扯到长公主......” 第413章 为啥躲着我? 杨嗣业一屁股跌坐在地,可他到底是厮杀汉出身,论果决要比柳谦益这个读书人强得多。 只见他一把揪住对方的脖领子就往外跑,嘴里低喝道:“咱俩快去找长公主!” 柳谦益没被他勒死也差点被他气死,一边奋力挣扎一边破口大骂:“你他娘的缺心眼儿啊!还嫌死的不够快是吧?!” 杨嗣业这回没再计较对方骂娘,他也瞬间反应过来自己犯傻了,一嘴哭腔的问道:“那你说咋办啊?” 柳谦益顾不得去掰开对方的手,急声喊道:“立即派快马去找燕王,只有燕王发话才能解此危局!” 杨嗣业一愣,连连点头,随即又哭丧着脸问道:“能来得及吗?” 柳谦益一咬牙,“我这就去找李王妃!” ...... 就在汴梁快马疾驰向北的时候,作为所有人最后希望的武从文,正在处理战后事宜。 黄龙城下一战大获全胜,接下来的攻城战根本就是毫无悬念。 郑子英的火炮营到达后,只一轮炮,低矮的黄龙城墙就被轰出好几个豁口。 武从文并没有立即让步兵出击,而是下令继续开火,并且向城内延伸。 黄龙城内的金军本就都是老弱病残,早被几天前的那场摧枯拉朽吓破了胆,连一上午都没坚持到就开城投降了。 嗯,是无条件投降,全体开出城外、跪地待缚的那种。 武从文随即派李逵那杀坯进城,带着全是三年前家人死在金军手里的士兵。 在这个时代,屠城这种事儿在所有人看来都是稀松平常,甚至理所当然,千万别拿后世的道德观念往上硬套。 比如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南宋联蒙灭金后,宋军为报靖康之仇,做得比当年的金军还要绝! 以至于后世的史学界有一种观点,后来二次崛起的满清根本就不是女真人,只不过是“野猪皮”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强行认了个祖宗罢了。 两天过后,黄龙城彻彻底底成了一座死城。 说来也是女真人自己作死,搞得城里全是如假包换的真女真,让武家军连错杀的心理负担都不用有。 之前就说过,崛起不过十来年的女真人还处于野蛮强盗集团阶段,每打下一块地盘除了烧杀淫掠,就是抓奴隶。 其中很大一部分都送回了老家当苦力,黄龙府周边他族奴隶的人数要远远超过女真主子。 黄龙城太小,得到武家军杀来的消息后,女真主子都装不下,哪里会有奴隶的位置? 其他地方的情况也差不多,只不过不能再像黄龙城那样蛮干了。 倒不是武从文心软,而是真把人逼上绝路,钻林子跟你打游击可咋整? 至于办法,那不多的是嘛! ...... 黄龙城外伤兵营。 陈二狗挥挥手让执勤的士兵退下,用他带来的亲兵营接管了一顶帐篷周边的防务,自己亲自守护帐门。 如今天气已经彻底转暖,武从文担心城内爆发瘟疫,便下令所有部队都在城外驻扎,伤兵营也不例外。 武从文伸手掀开帐帘,一股暖风迎面扑来。 东北地区一早一晚还是挺凉的,伤兵营夜里还是点着火盆。 帐中只有扈成一人,他的级别够这种待遇。 扈成以为是医匠来给自己换药,躺在那自顾出神。 “怎么着?以后都不打算见我这个妹夫了?” 一个还是那么不着调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扈成浑身激灵一下,整个人瞬间从榻上弹起。 不过起的实在太猛,牵动腰间伤口,疼得他一阵龇牙咧嘴。 武从文也不去扶,就那么眼睁睁的咧嘴幸灾乐祸,最后干脆哈哈大笑。 扈成没见他前心里是百转千回......不对,这词儿用在男人身上不好......但是很贴切......算了,就这么着吧! 真面对面了,反倒没了纠结忐忑,眼睛一瞪脱口骂道:“你笑个屁啊!” 武从文笑得更大声了,一边擦眼泪一边一屁股在他身边坐下,回骂道:“还行,还知道骂人,我还以为你败了一仗就成娘们儿了呢!来来来,让我看看你那话儿还在不在?” 说着就要往下伸手。 扈成条件反射般往后一缩,结果腰伤又是一疼,咬牙切齿的骂道:“滚滚滚!你才是娘们儿呢!” 骂归骂,他心里倒是一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一起南下临安的日子。 武从文也就是做做样子,他可没有那种癖好,伸手搂住扈成肩膀,神秘兮兮的问道:“知道这趟出来,我为啥要把三娘带着吗?” 扈成听他提到妹妹,脸上表情一僵,可终究抵不住心中好奇,故意用不耐烦的语气问道:“为啥?” “江南那个小家伙长大了,三娘留在汴梁,我怕他不敢来!” “史浩?” 扈成脑中闪过一个十岁小孩的模样,当年南下的路上,对方和自家妹子就是莫名的亲近。 “没错,那小子如今可出息了,手握史、李两家大权,听说去年还考了个状元!” 扈成闻言一脸惊讶,他是军中将领,这些消息一向不怎么灵通。 惊讶过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道:“汴梁......” 武从文点点头,笑着安慰道:“不用担心,好消息应该已经在路上了。有些牛鬼蛇神自己不跳出来,我还没机会清理呢!” “那就好,那就好。” 扈成听他这么说,终于长舒了口气。 像他这样的老班底,都对自家老大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绝对信心。 武从文见话匣子已经打开,也不再继续扯淡,索性直接转入了正题,“你这些日子躲着我,不光是为了之前战败那事儿吧?” 扈成一愣,眼神有些羞愧,也有些躲闪。 武从文叹一口气道:“其实那一仗也不能说你打错了,面对强敌敢于亮剑,本就是咱武家军的传统。” 见对方张嘴想说什么,他摆摆手打断,“我伤心的是你和我生分了!” “燕王......”扈成的情绪有些激动。 武从文听见这个称呼,眼神不自禁的黯了一下。 随着自己地位越来越高,难道终究逃不过“孤家寡人”你四个字吗? 但他随即便调整好了情绪,盯着扈成道:“真正的原因,一是为了三娘和蓟儿,二是因为李逵那黑厮吧?” 第414章 武大忽悠再上线 扈成被一语道破心思,惊得起身就要跪下,却被武从文重新按坐在了床上。 武从文语气严肃的问道:“你就这么肯定金莲这回肚子里的不是男孩儿?” 随即又是一咧嘴,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道:“还是你觉得我老了,再也生不出三胎、四胎?” 扈成不说话,身体有些发僵,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看才好。 潘金莲正妃的位置稳固无比,可惜第一胎生了个闺女,这不由得不让其他人起了旁的心思。 如果如今的燕王,日后的陛下没有嫡子......那就所有儿子都有机会! 武从文突然再次咧嘴一笑,“我这人吧,只疼闺女,儿子嘛......都是一视同仁的,谁也不会亏待!” 这话前半句扈成倒是承认,听到后半句却在心里撇了撇嘴:“可惜那位置只有一个,你怎么一视同仁?” 武从文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突然抬手在他后脑勺上狠狠扇了一巴掌,“格局!格局你懂不?格局要打开知道吗?!” 扈成揉揉后脑勺,看过去的小眼神要多幽怨有多幽怨。 这也就是武从文,换个人试试?谁敢如此和大名鼎鼎的武家军骑军右统领动手动脚? 插一句,骑军左统领一直都是方百花。 武从文不理扈成的委屈,拔出匕首一弯腰开始在地上画了起来。 “这是咱们大宋,嗯,也就是如今汉人的地盘。” 武从文先画了个“鸡肚子”,然后匕首上移添了个鸡头。 “这是女真人的地盘”,刀尖在“鸡眼睛”的位置点了一下,“这是咱们如今所在的黄龙城。” 扈成终于看明白他是在画地图。 匕首继续下移,“往南过了辽东就是朝鲜,汉朝时那也是咱们汉人的地盘儿,叫做乐浪、玄菟、真番临屯四郡。”,鸡嘴出来了。 “这一溜像条虫子似的小岛叫日本,嗯,现在应该叫倭国。别看我管这地方叫小岛,实际面积可一点儿都不小,比京东两路加一起还要大上两倍。” “这是西夏,屁大点儿的地方!” “这是吐蕃,地势高得吓人,这才没被咱们汉人打下来过。” “这是传说中的西域,曾经也是咱们汉人的属国,昆仑山就在这地方。” 雄鸡大体成型,扈成却还是不知道武从文要说什么,不过倒也勉强能跟得上思路。 最近三年日子稳定了,他练兵之余也看了些书。 当然,男人嘛,最喜欢看的一是兵书、二是史书、三是...... 算了,这时代还没有男人们最喜欢看的第三类教育书籍。 武从文没停,“雄鸡”变成了“海棠叶”。 “还记得当年杀阿骨打那晚碰到的蒙古人吗?他们就住在这。本来这大漠以南也有他们的人,只不过都被女真人赶到了漠北。” 扈成终于跟不上了,这里已经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不过下一刻,“知道汉朝的卫青霍去病吧?他们就率兵征服了这里,那会儿生活在这的还是匈奴人。” 扈成大大“哦”了一声,别的不知道,“封狼居胥”和“饮马翰海”的故事他还是听过的,不过再接下来他就彻底迷糊了。 “再往北,就是传说中的极北冰封之地,其实也没那么冷,至少也有人住。那地盘,比刚刚画的这些地方加一块都要大!” “西域再往西,丝绸之路听说过吧?就是打从这里过的,地盘也不小。” “丝绸之路的终点。”武从文画出了包含东欧在内的欧洲轮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秦,实际上是小国林立,不过加一起地盘儿也要比如今的大宋大得多。” “往南是一片不大的海,过去了又是一片巨大的大陆,名字叫非洲,传说最早的人类就是从这走出来的。当然,我是有点儿不信的......” 讲着讲着,武从文就陷入了自己的节奏里,思绪也飘到了七年前的另一个时空。 “觉得这片太远了是吧?那吐蕃往南也有一块地盘叫天竺,唐朝时还有个叫唐僧的和尚来这取过佛经。” “这可是块好地方,地方大、气候好、土地肥沃,种粮食一年三熟不成问题。关键是这地方的人好欺负啊!不管谁来都能把他们按在地上摩擦!” “还有咱们汉人地盘的正南,这一片也是好地方,种地同样能一年三熟。” “要是能把这两块地盘打下来。”武从文指指印度和东南亚,放光的眼神表示他已经彻底陷入了无意识状态,“咱们汉人就再也不用担心粮食不够吃了!饥荒?不存在的!” 扈成老早就听不懂了,却并不耽误跟着一起兴奋。 中国人对土地和粮食的执念,那是刻在骨头缝里的。 可让他想不到的是,武从文居然还没画完。 匕首往东,隔了好长一段距离,“唰唰”几下又是两片巨大的大陆。 武从文先是指着北边的那块说道:“这里叫北美洲,气候和咱们这地方差不多,不过一眼看过去全他娘的是平原,这要是都种上庄稼......嘿嘿!嘿嘿嘿!” 扈成看着突然傻笑的妹夫,眼神有点儿像看傻子,也有点儿像看怪物。 “南边这块看见没?全是森林和草原,物产那叫一个丰富!” 说到这,武从文突然直起身子,右脚抬起重重往两块美洲大陆上一跺。 “最关键的是,这两块地方的人还很原始,连铁是什么都不知道,就算青铜工具也少得可怜!” 武从文没再去画南海诸岛和澳大利亚,和已经画出来的地盘相比,他觉得根本没必要...... 脱离了无意识状态的武从文,看向还被拐进去没出来的扈成,仰着下巴霸气道:“这天下大得很!我武从文的儿子们哪里去不得?干吗非盯着华夏这块地盘儿不放?” 扈成是彻底被忽悠瘸了,看着地上那幅简易版的世界地图,感觉相互之间离得也没多远嘛! 武从文突然凑近他的耳边,用一种怪蜀黍诱惑小姑娘的语调说道:“你这个当舅舅的,随便打下哪一块,够不够蓟儿和三娘肚子里那个当王的?” 扈成豁然抬头,眼中喷出的火焰有惊讶、有激动,还有几分......贪婪。 第415章 彻底掉坑里的扈成 看着已经彻底陷入狂热状态的扈成,武从文决定趁热打铁,把他心里的第二根刺也给拔掉。 “我有心将你留下,以这黄龙城为根基,牢牢占住这块东北方的土地。等以后蓟儿长大了,我便封他做个东北王!” 眼见扈成激动得眼都红了,武从文又突然笑着逗他道:“或者你觉得这里太冷也没关系,咱们日后肯定是要南下收回汉时交趾郡的,到时候封他做个中南王也行!” 扈成刚刚的确是被忽悠瘸了,可脑子又没真的烧坏,哪能算不过来这个账? 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相比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开始的南征,还是抓住眼前比较靠谱。 想明白这个,他也顾不得腰伤,翻身跪倒在地大声喊道:“臣愿意留下!为我汉家开疆拓土!” 武从文一乐,心说:“还行,还知道扯面冠冕堂皇的大旗,没烧昏了头直接说是要为外甥打块地盘儿。” 伸手将扈成扶起,武从文笑道:“那行,既然你有心担此重任,咱们就说说具体该怎么做。” 此时的扈成比刚刚又冷静了一点儿,这才想起眼下的形势可没那么乐观。 金军的主力的确被打光了,女真人可还没有死绝,真要说占据这块土地,还他娘的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武从文显然是早有预谋,拉着扈成重新坐下张嘴就来。 “首先,你要牢牢占据住这黄龙府,让南北两边的女真人没法合流。这一点不难,李逵那黑厮已经替你把最难也是最重要的一步给做了。” 扈成听他突然提起李逵,眼角控制不住的抽搐了两下。 既然已经说到这了,武从文干脆也不再藏着掖着,索性直接把这个脓包捅破去球! “唉!我知道你这么多年过去,始终没能忘了当年扈家庄的事儿。” “我也不说什么‘李逵只是受命而为’的屁话,反正那厮跟我回去后,你俩多少年也难见上一面,算是眼不见心不烦吧。” 扈成低头不语,他现在对李逵的感觉很复杂。 当年梁山人马三打祝家庄,还是梁山头领的李逵带人屠了已经投降的扈家庄,全庄上下最后就逃出来他一个,灭门之仇绝对不共戴天。 可他心里也很清楚,李逵就是个没脑子的憨货,真正的幕后黑手其实是那狗日的宋江。 而宋江最后又他娘的死在了李逵手里...... 这尼玛怎一番算不清楚的烂账! 扈成从没怨过武从文不替自己报仇,因为细论起来,对方认识李逵要比认识自己兄妹还早。 于是他能做的就是尽量躲着李逵,不和那黑厮打交道,也算是另一种“眼不见心不烦”吧。 就拿之前争做先锋那事儿来说,他知道自家妹夫原本是想让萧离统领军的。 别看那个契丹人平时见谁都像矮三分,其实脑子活着呢,的确是最好的前锋人选。 自己一是想要多立战功,为妹妹和外甥增加筹码;第二也是不想和李逵那厮多见面。 可前几日黄龙城下一战,偏偏又是那黑厮在乱军之中救了自己一命...... 想到李逵那憨货平日见了自己,从来都是一副压根不记得当年事情的模样,整天“扈兄长、扈兄短”的叫得亲热,扈成终于在心里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反正以后也没啥机会见面!” 要问扈成就这么轻易的想通了? 怎么可能! 真实原因是妹妹和外甥的将来有了着落,那才是最重视家族传承的中国人,心底最在意的事情。 虽说外甥并不姓扈而姓武,可那也算是半个扈家人!自己好歹也是国舅! 扈成是个聪明人,有些账他算得清楚。 进一步,潘金莲这一次未必就能生出儿子,以后也不一定能,小武蓟始终都有机会。 退一步,即便日后大位有了主,小武蓟也能独领一国、雄霸一方,自己这是在给自家外甥打天下呢! 而这一切的前提,就是扈家不能和武从文翻脸。 目前看来,自家妹子的夫妻感情好得很,不会有啥问题,可绝不能在自己这里出了岔子! 武从文也不着急,耐心的等着扈成在那脸色变来变去的慢慢想。 “燕王说的李......李逵将军把最难也是最重要的事儿给办了,这话臣没听明白。” “李将军”三个字一出,武从文就知道事情大致解决了,至于彻不彻底,他也没法强求。 为了缓和气氛,也是出于真心,他先没解释,而是故意把脸一板训斥道:“叫妹夫!或者像最开始一样叫‘武大哥’也行,就是他娘的别叫老子‘燕王’!” 扈成一愣,立刻哭笑不得。 妹夫?大哥? 这尼玛都哪跟哪啊?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武大哥......” 扈成不傻,最后还是选择了这个称呼,虽然武从文本来就娶了他亲妹子。 武从文很满意的哈哈大笑,一拳接一拳的捶着扈成肩膀,直把对方擂得龇牙咧嘴。 “一个外来势力想要站稳脚跟,最重要的是什么?如何处理好和原住民的关系!” 武从文笑够了继续开始解释,而且语气有点儿神秘兮兮的。 “不杀不足以立威,杀多了容易引起反抗。” “李逵那憨货不是帮你把这黄龙府周边的女真人都杀干净了吗?那剩下的都是什么人?全都是女真人曾经的奴隶!” “这样一来咱们成什么了?他们的恩人啊!你还怕这些人不和你一条心?” 扈成恍然大悟。 武从文接着道:“我会给你留两千人马,‘武二式步枪’也给你留下五百支,这就是你的核心班底。然后你再从那些奴隶中选万把人训练成军,在眼下的东北地区绝对可以横着走了!” 扈成点头,表情越来越兴奋。 武从文继续,“我率军南归之前,再帮你做两件事。” “之前完颜讹里朵不是带着几千残兵往东南逃了吗?他一定是想去辽东重整旗鼓。我已经让萧离统率两千骑前去追击了。” 扈成一惊,脱口道:“人是不是少了点儿?那天跟讹里朵逃走的少说也有三四千人!” 武从文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够了。辽东地区住的都是熟女真,之前被那些所谓的同族欺负得够呛,如今不趁机痛打落水狗就不错了,绝不会再跟他们一条心。” 说到这他语气一顿,脸上露出一丝阴笑,“而且萧离统把军中所有熟女真战士都给带上了,我交给他的任务也不是彻底杀光敌人,而是把他们都赶到朝鲜去......” 扈成今天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恍然大悟了,眨巴眨巴眼说道:“为以后进兵朝鲜留下借口?” 武从文很赞赏他的机智,不过还是强调道:“朝鲜地小多山,女真人又是初来乍到,短时间恢复不了元气,你万万不可心急......” 第416章 医帐定计,武从文的态度 见扈成郑重其事的点头表示明白,武从文又道:“第二件事,我明天就启程北上......” 这回不等他把话说完,扈成便从榻上一跃而起,顾不得腰间疼痛急赤白脸的喊道:“怎能事事都让武大哥出马?这事儿还是我去!” 武从文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是误会了,顿时哭笑不得的骂道:“又不是打仗,你去个屁啊!” 扈成也傻眼了,“不是要去端了女真人最后的老巢吗?” 武从文正色道:“此去完颜部的老巢黑水【今黑龙江】不但路远难行,咱们对沿途地理地貌更是一无所知,贸然进兵只有吃瘪的份儿!我就是怕你太心急,现在看来果然没担心错!” 扈成脸色有些囧,可还是虚心问道:“那武大哥北上是要......” 武从文突然尴尬了,眼神躲闪着不敢和自家大舅子对视,吭吭哧哧的说道:“我北上......咳咳,北上是去和索伦三部结盟的......” 扈成终于听明白了,神色并没什么变化。 武从文和鄂伦春公主的事情军中早已传开,以他的地位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不过并没觉得是什么大事儿。 自家这个妹夫他还是了解的,虽然也好色,可和其他大人物比起来,算得上是相当克制了。 到现在为止也就只娶了四个女人,还都是平妻。 就是扈成自己,短短三年也已经有一妻四妾了,至于其他通房丫头啥的,更是多到自己都记不清。 不过这话他也没法直说,总不能搂着自家妹夫的肩膀大喊“没事儿!再多找几个也无妨!”吧? 倒是武从文自己受不了了,着急忙慌的用解释来揭过这一节。 “索伦三部只是个统称,其实北方的少数民族并不只有鄂伦春、达斡尔和锡伯人,还有赫哲、乌苏里、费雅喀、尼夫赫【库页族】等等许多小部族。” “这些人咱们不拉拢,就会为女真人所用,帮助他们加速恢复元气。” “我搞定鄂伦春,算是帮你打开了局面,接下来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扈成恍然,没想到妹夫泡妞还有这般深意...... 不过他还是苦着脸问道:“具体怎么做呢?我这有点儿没谱啊!” 武从文脸上闪过一丝狠戾,凑近他耳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了一番...... 最后眯眼咬牙的总结道:“除了牢牢占住这片白山黑水之外,我交给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十年之内,我不想再看到一个活着的女真人!” 扈成骇然变色,可想到这是自家外甥的基业,咬了咬牙点头应下。 ...... 汴梁飞马赶到黄龙城时,要找的人已经北上十几天了,无法之下只能去找武松汇报。 对方是燕王唯一的亲兄弟,也不知能不能做主? 结果武松不但没有遂其所愿,反而怒气勃发。 “汴梁不远万里送来消息想干什么?是想让燕王对叛逆手下留情?还是替他们背这口黑锅?” 来使是梁山学院毕业的弟子,一年前被调到柳谦益身边任职,算是燕王府嫡系中的嫡系了,还是第一次见到一向沉稳的武松这般模样,吓得顿时跪了下去。 武松认识他,东平知府梁知孝家的小儿子。 大概是继承了他老子的优秀基因,刚满十六的梁启明品性如何暂时看不全,读书的本事绝对一等一,各科新学是一点就透,听说去年是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的。 不过该说的他还是要说,于是继续板着脸冷声道:“回去告诉柳谦益和杨嗣业俩小子,干不了就滚蛋!老子亲自回去!” 梁启明只是经验浅,人却是极聪明的,见武松自始至终都没提过自己父亲,瞬间就明白了什么,答了声“是”,从地上爬起来就跑。 武松看着他那滑稽的模样,再也憋不住了,咧嘴一笑骂道:“滚回来吃完饭再走!” ...... 梁启明那边碰了壁,老师柳谦益这边也吃了瘪,李瓶儿连门都没让他进。 柳谦益之所以不找别人,偏偏要找从不管事的李瓶儿,原因是对方身份超然。 燕王至今没有嫡子,继承人问题虽说还远,可私底下的暗流却始终都有。 四位王妃表面上都是平妻,可任谁都知道潘金莲才是老大,从梁山开始,府库大门的钥匙一直都在这位大娘子手中。 可毕竟谁也不知道她如今肚子里的到底是不是个男孩儿。 如果再生个小公主...... 扈家有扈成,那是最早追随燕王的大将,实力不容小觑。 不同于扈三娘的没心没肺,心思细腻的方百花虽然一直都在刻意避嫌,可她这一系的势力还要远远超过扈家。 且不说她本人到现在还兼着骑军统领,燕王最初起家靠的就是那一帮三花寨的老兄弟! 如今这些人的职位虽然各有高低,却遍布全军,张万来更是高居神机营统领。 要不是三年前方七佛战殁,方系的实力还要更加恐怖! 早已历练成精的柳谦益,比旁人想得还要更深一层----燕王早晚是要拿下江南的,方家虽然因为方腊起事而灰飞烟灭,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总有一些昔日部属留存于世。 到时候燕王不可能不把这股力量利用起来...... 只有李瓶儿! 没有娘家势力、没有忠心部属,最重要的是连亲生子嗣都没有,只有武临安一个养子。 再加上本人也知进退,这种人谁会防备她? 反过来说,谁能不给她几分面子?! 可事情坏就坏在这个“知进退”上,聪明绝顶的李瓶儿压根儿就不肯掺和这事儿! 见柳谦益垂头丧气的回来了,杨嗣业心里顿时就是“咯噔”一下,可还是冲上去一把拉住他急声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府中下人和亲卫早就被他提前远远支开,此时堂中只有他们两个。 柳谦益摇摇头,脸色更沮丧了几分。 杨嗣业心里最后一点儿侥幸彻底死了,可他到底是战场厮杀汉出身,很快便收拾好了心情,一咬牙低声道:“既然如此,咱们就按王妃说的做,也不用再等燕王那边的消息了!” 俩人都是聪明人,都已经想到了这恐怕就是燕王的意思。 柳谦益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思考了许多,甚至诸般计划都已经有了大致眉目,闻言摇了摇头道:“咱俩不能动手,还是得等梁大人来。” 杨嗣业到底没他那么多弯弯绕,闻言一愣问道:“为啥?” 第417章 千古巾帼 柳谦益先没回答杨嗣业的问题,而是苦笑着赞道:“咱们从前都太小看燕王妃了,她比所有人想的都要通透!” 不等杨嗣业再问,他便伸手指了指对方,又回手指了指自己道:“你我二人都是板上钉钉的燕王嫡系,咱俩动手,就等于是燕王清除异己!” 杨嗣业恍然大悟,“梁知孝就隔了一层,能堵住一些人的嘴。” 柳谦益点点头,随即又轻轻摇头叹道:“经此一遭,那梁大人便也彻底是自己人了。”,说着迈步就往后堂走。 杨嗣业紧随其后,追上去再次拉住他问道:“你干啥去?别把我一个人扔下自己躲清闲啊!” 柳谦益没好气的答道:“写份条陈,报请长公主下旨。” 杨嗣业一愣,不解的追问:“你之前不是说这事儿不能去问长公主吗?” 柳谦益一巴掌扇开他的手,瞪着眼睛骂道:“你他娘的可真笨!此一时彼一时也,旨意一下,这案子就是长公主坚持要查的,以后出了什么事儿也有理由周旋!” 杨嗣业也把眼睛一瞪:“你再他娘的话里话外捎带我娘,老子真他妈剁了你!” ...... 靖康四年五月十一,长公主赵福金下旨,罢免张叔夜、柳谦益、杨嗣业汴梁谋逆大案审理之职,急诏东平知府梁知孝进京接替。 同日,韩世忠大军再次北上的消息快马传入汴梁,长公主府再下一旨,着岳飞即刻离京南返,率军抵御。 岳飞接旨后片刻不敢耽误,率一千轻骑直奔楚州,却没有传令屯驻寿州的张宪起兵同往。 不但如此,他还特意派人严令对方没有自己的军令不得轻动! 岳飞很疑惑,通过锦衣卫多年的情报分析,还有上次楚州城下的接触,他能明显的感觉到韩世忠并不愿意打内战。 如今汴梁已经正式公布了北伐得胜的消息,按说对方更没理由变脸了啊! 至于楚州的安危他并不十分担心,李相公擅守,凭借手里的两万原楚州军,只要不出大的意外,韩世忠那几万人短时间根本打不下来。 结果越往楚州赶,岳飞心中的疑惑就越大。 泰州距离楚州要比汴梁近的多,韩世忠的部队走得再慢,也肯定会比自己先到才对,为何迟迟没有收到城池被围的消息呢? 这不由得让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距离楚州城还有一日路程时,岳飞突然下令停止前进,一边派精锐斥候前出侦查,一边派出小股部队四下搜杀可能存在的敌军探子。 心头再有疑惑,他也要提前做好万全的准备。 自己手里只有一千骑,贸贸然到了楚州,对守城的帮助并不大,可若是游弋在外...... “哼哼!那韩世忠若是真敢攻城,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斥候很快传回了消息,内容并不让岳飞十分意外----韩世忠果然是来投降的。 问明消息是从李纲处得到的,岳飞再不犹豫,只率五十亲卫骑兵当先启程。 恰逢同样只率五百亲兵营的韩世忠抵达,一个多月前才在楚州城下相会的李、韩、岳三人再次聚首。 原来当日韩世忠虽然撤军,却也只退到泰州便停下了。 说白了他的所作所为乃是抗旨不遵,要是直接带兵返回镇江,那可就不是私自撤军那么简单了,任谁看来都是要造反的节奏! 可惜韩世忠认为足够表明自己态度的做法,临安却并不那么认为。 消息传回临安,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厮反了! 少了史家那个小王八蛋掣肘的秦大宰相,第一次享受大权绝对在握的感觉,擅长阴谋的基因瞬间上线。 他一面让小皇帝下了道询问缘由的圣旨,一面以个人名义写了封言辞恳切的慰问信,一面却暗中急调江宁府【今江苏南京】张俊率军突袭镇江。 作为韩世忠的老巢,镇江城原本防卫极严,可此时大军主力北上,又对后方友军没什么防备,很轻易的便被张俊诈开了城门。 埋伏的两万大军一拥而入,张俊亲自带人直扑韩府,他要抓住韩世忠的家眷以做威胁。 韩世忠的正妻白氏也是个性子烈的,一面拒绝束手就缚,一面严令指挥抵抗的韩世忠妾室突围报信。 这个妾室不是别人,正是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在长江岸边冒着漫天箭雨,亲自为大军擂鼓助威的巾帼英雄梁红玉! 后世不知有多少文艺作品乃至网文都以她为原型,创作了不计其数的经典人物。 梁红玉原本也是将门虎女,其祖父和父亲在方腊之乱中贻误战机,战败获罪被杀,她也被牵累沦为京口营妓【即由各州县官府管理的官妓】。 不过她属于那种卖艺不卖身的歌舞伎,擅长舞剑走绳,在弹琴歌舞和翰墨丹青上都有功底,又对富家子弟从不过多接触,因此毫无娼家气息。 之前提过韩世忠原是西北人,随童贯平定方腊后北返,行至京口【即镇江府的古称】时和同僚一起召歌妓助兴。 梁红玉与诸歌妓入侍,这便是两人的初见。 席间,韩世忠在众多将领大吹大擂的欢呼畅饮中,独自显得闷闷不乐,引起了梁红玉的关注;而梁红玉那飒爽英姿、不落俗媚的神气也引起了韩世忠的惊奇。 两人算得上是一见钟情了。 随后韩世忠主动单独相邀,梁红玉也飒然应约,两人选的约会地点居然是城外郊野。 那日韩世忠故意带了两匹马,结果梁红玉不但能和他一个军中宿将并辔而驰,还露了手“能挽强弓、每发必中”的绝活。 这一下韩世忠算是彻底沦陷了,回去后便倾尽赏赐为对方赎了身,自此英雄美人终成眷属! 以上可不是水字数闲扯,而是点明梁红玉的果决性格。 得了白氏的吩咐,她没有丝毫犹豫,因为心中清楚自家夫君统大军在外,只要能够提前得了讯息,旁人就绝不敢动其家眷一根毫毛! 张俊也明白这点,所以才会亲自带人围攻韩府,为的就是不让一人走脱。 只要那“泼韩五”不知家中变故,就有机会将他诓骗入瓮! 可惜梁红玉武功着实高强,在韩府护卫的拼死掩护下成功冲出重围,不顾重伤纵身跳入了滚滚大江...... 第418章 大丈夫生居天地之间,岂可事事托于来世? 韩世忠见到奄奄一息的妻子后勃然大怒,立刻起兵南下,直奔镇江。 只可惜那张俊能被称为“中兴四将”之一,虽有充数之嫌,却也真有几分本事,提前一把大火将能够渡江的江面船只烧了个干干净净。 根本不给可能存在的韩世忠旧部一点儿机会! 前有大江阻隔,军中粮草不济,就在韩世忠一筹莫展之时,临安的圣旨又到了。 这第二道圣旨的言辞依然不甚激烈,甚至还有些温和,不但没有追究其擅自退兵的罪责,还许了个枢密院副使的高位。 如果韩世忠也和武从文一样是个穿越者,一定能认出历史上的岳飞就是被这么个虚职夺了兵权,进而冤死风波亭。 可惜啊!可惜! 有人曾说过这么一句话:一个人的名字可能和性格不符,但绰号绝对不会起错。 这个时空的“泼韩五”,可不是另一个时空的“岳王爷”! 说他不顾大局也好、自私自利也罢,总之想让他束手就擒、任人“莫须有”? 秦桧和临安那班狗贼可真是想瞎了心了! 韩世忠当着宣旨太监的面撕碎了黄绫,果断率军返回寿州就食。 江对岸的张俊直接就傻眼了,实在想不到韩世忠居然能够如此不拖泥带水。 感叹过后,他第一时间下令严密保护韩家人的安全,一应吃穿用度不得有缺! 韩世忠到底有没有反意,他心里还能没数? 看到对方如此下场,心底不可避免的起了几分别样心思...... 重返寿州的韩世忠正在彷徨无计的时候,一直昏迷的梁红玉终于醒了。 可两人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就让韩世忠大惊失色,居然是劝自己北投汴梁! 见自家夫君震惊犹豫,梁红玉劝道:“妾身素知夫君大志,北复故土、封狼居胥更是历代汉家男儿心底宏愿!” “如今燕王北伐,大义所在!临安宵小,尽行蝇狗龌龊!” “夫君怎可继续助纣为虐,再度手足相残?!” 见韩世忠脸色逐渐赤红,眼神却还在犹豫,梁红玉咬牙起身,语气慨然。 “至于家中众人安危,妾这便返回镇江,与白大娘子同死便是!” 说罢盈盈一拜,转身便走。 韩世忠一把扯住她衣摆,张开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梁红玉转身,眼含不舍的细看那张脸,嫣然一笑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夫君切不可再做小女儿之态。” 贝齿狠咬,发力撕断衣袍。 “夫君,来生一定早些来寻我!” 话音未落,伊人已在门外。 韩世忠浑身颤抖,脚下却像生了根、嗓中就像塞了铁,双目恨不能滴下血来! 他清楚爱人的性子,她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即便是自己,也休想拦住...... 楚州城下。 听完韩世忠的讲述,岳飞这才明白对方为何进军如此缓慢。 留在镇江的,不但是他的全家,也是军中多少将士的满门! 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方,只能咬着牙恨恨的说道: “韩将军放心,我离开汴梁前得到最新军报,燕王已在黄龙城下击溃女真主力,生擒金国大将完颜谷神,大军正在追亡逐北。想来不日便可班师回朝,临安那帮子宵小......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李纲也是唏嘘不已,在马上向南方抱拳虚礼道:“尊夫人真豪杰!韩将军满门忠义!” 韩世忠突然哈哈大笑,只是声音说不出的艰涩,“二位不必如此,我两位夫人都有忠义豪情,韩某自不能让她们比了下去。只盼有朝一日能了了那灭夏夙愿,之后便在江边起一草庐,相伴余生......” 李纲和岳飞二人闻言对视一眼,都读懂了对方话里的意思。 作为和党项人打了上百年仗的西北人,攻灭西夏在韩世忠心里,不但是开疆建功,也是挥之不去的执念。 但南下去打临安...... 至少韩世忠直到此时,心里还是有所抵触的。 正当三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的时候,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女声突然从城门处传来。 “大丈夫生居天地之间,岂可事事托于来世?” 三人齐齐回头,只见一个浑身裹在黑色斗篷里的女子正缓缓打马而来。 李纲的表情有些古怪。 锦衣卫的存在并不是什么秘密,他早就听说过指挥使周娘子的大名。 之前那次见面,对方三言两语便将自己说得心浮气躁,端的是位厉害人物。 眼前更甚,汴梁此时并没来得及向楚州派遣一兵一卒、一官一吏,自己居然不知道对方是何时进的城,心下不由的对这位周娘子更加忌惮了几分。 岳飞倒是清楚周绣娘在燕王府中的地位,可碍于对方身份特殊,也只是点头为礼没有说话。 倒是韩世忠,竟也是下意识的眼神一凝。 他同样知道对方,可随即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神色又缓和了下来。 锦衣卫自分南北,北边以耶律孛牙为主,他契丹人的身份相对也比较方便;南边乃至汴梁朝廷内部,则是由周绣娘负责。 像韩世忠这样的沿江重镇大将,自然是锦衣卫情报刺探的重点。 又因为武从文曾多次单独提起此人,周绣娘便上了心,不止一次亲自出马观察。 正撞上梁红玉性格豪爽、武功高强,为帮助自家夫君和各方江湖人物多有来往,很快就注意到了此事。 只是见到对方行事还算规矩,并没表现出任何刺杀的意图,便始终没有撕破脸,只是暗中交手。 周绣娘打马行到近前,先冲李纲和岳飞点头回礼,只是斗篷遮着脸,看不见表情。 “久闻韩将军大名,只是一直无缘见面,甚是遗憾,倒是和贵府梁夫人多有交道。” 见对方再次提起梁红玉,韩世忠蓦地意识到了什么,眼神不自觉的炽热起来。 周绣娘也不继续卖关子,斗篷下的手臂突然抬起,朝韩世忠身后一指,“看来是好消息来了!” 韩世忠豁然回头,双眼蓦地瞪大。 远处大军所在方向,正有一马飞奔而来,刚刚他的心神都在对面周绣娘的身上,竟是没有察觉。 来人是他军中副将,见主帅回头,离得老远便语气兴奋的大喊道:“大帅,大喜啊!两位夫人和公子安然无恙,正在赶来!” 韩世忠心神震颤,也顾不得详问缘由,一抽手中鞭飞马迎去。 两马交错,韩世忠不等停稳便一把扯住对方马缰,急声问道:“夫人和亮儿在哪?!” 副将满脸喜色,抬手向后一指。 韩世忠顺着方向看去,但见道路尽头的树林后转出一辆马车,车边护着二十几骑,看装束并不是自己手下。 可他此时哪里还能顾得许多,再次打马冲去。 因为他看清楚了,紧紧随在马车边的那个倩影,正是本以为此生不得再见的梁红玉! 第419章 南北两开花 梁红玉望着那张此生挚爱的脸,一双美目数不尽的柔情、道不完的思念,只想一步投入怀中。 可她还是强忍着激动谨守礼仪,先下马向车中说了句什么,然后静静站在原地等待。 帘帐掀开,白氏在梁红玉的搀扶下下得车来,怀中还抱着个一岁多的孩童。 韩世忠已年近四旬,只是原配白氏一直无所出,直到去年梁红玉才为他诞下一子,取名韩亮。 小韩亮原本睡得睡眼惺忪,突然见了父亲才彻底醒了过来,伸出小手大喊道:“爹爹,抱抱!” 韩世忠一手接过儿子,狠狠在那张小脸上亲了一口,随即另一条胳膊伸出,将两位夫人一齐揽入怀中,丝毫不顾还有旁人在场。 李纲三人策马赶到,同时笑道:“恭喜韩将军一家团聚!” 韩世忠松开妻儿,见那二十几骑纷纷聚在了周绣娘身后,便知此事定是对方的手笔。 只见他先将儿子交还白氏,然后翻身跪倒:“今日之恩无以言报,韩世忠愿率麾下归顺朝廷,但有所命、无不遵从,忠心不二、至死方休!” 李纲和岳飞见状,连忙下马去扶。 周绣娘是女子,不好如此,便笑着赞道:“韩将军弃暗投明,可喜可贺!燕王知道了,定然欣喜万分!” 韩世忠是个外粗内细之人,闻言立刻接道:“在下有一事不明,燕王殿下是如何从那张俊手中救出韩某妻儿的?” 周绣娘笑了,她听出了韩世忠话中的潜台词,对方不提自己而是问燕王,这是在表明“自己心里有数”。 于是决定再向对方展现一点儿实力,“那张将军也是明事理之人,燕王的面子还是要卖的!” 韩世忠心头倏然一惊,“那张俊和燕王也有勾连?这临安朝廷岂不是已被渗透得如筛子一般!” 想到今天如果没降,日后燕王大军南下,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他不由得后背一阵冷汗。 周绣娘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笑而不语,心想:“岂止张俊,便是临安的秦桧,也不过是燕王早就布下的暗子罢了!” 不过这是锦衣卫的最高机密,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了...... ...... 不断被各方人马提起的燕王武从文如今在干吗呢? 答案是陷在温柔乡里爽的乐不思蜀! 他这回北上只带了陈二狗一人,扈三娘本来也要跟着,结果被他一番花言巧语就给糊弄过去了。 当然,这其中也有已经被收买的大舅哥的功劳。 不过这厮的理由倒也不完全算是瞎说,此去不但危险重重,半路一定会遇到残余的女真部落,最大的难题是根本就不知道路! 即便是大唐最强盛的时期,也就只在黑龙江流域短暂设立过一个黑水都督府,其后三百余年中原王朝再没踏足过那里。 而此时的鄂伦春可和后世的不一样,居住的地区还在黑龙江以北、贝加尔湖以东的深山老林里,几乎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 but! 这厮也没说实话。 这个对别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对他可未必,甚至可以说没有太大难度。 雷达地图虽说没法像导航一样指路,但可以抓向导啊! 随便找个绿色光点抓住,一锭银子塞过去直接搞定。 虽然不可能直接把他们带到地方,不是还能接力吗? 走到向导不认识的地方,再换一个新的就是了...... 就这样不知更新了多少次“人肉导航”,还真就让这俩货无惊无险的摸到了地方。 温暖的鹿皮帐篷里,不着寸缕的尼雅小猫般窝在武从文怀里,再也没有了两个时辰前的雌虎风采。 一根手指在某人胸口画着圈圈,手指的主人喘息着说道:“武大哥,你可真厉害!” 被自己女人如此这般夸奖,武从文觉得这要是有根尾巴,一定得翘到天上去。 抬手在某个最喜欢的部位重重打了一巴掌,这厮大言不惭的自吹自擂:“那当然!你才知道啊?” 尼雅“嘤咛”一声,媚眼如丝,继续给某人加油,“居然这么快就打败了女真人,不愧是我要嫁的男人!” 结果汽油标号没搞对,武从文不但没有元气满满,反而迅速萎靡了下去。 “奶奶的,原来不是夸我这个,而是夸我那个啊......” 尼雅发现他半天没动静,直接会错了意,赶紧解释道:“可不仅仅只有我恨女真人,我们全族上下都讨厌他们!” 武从文更尴尬了,又没法解释,只能晃晃脑袋甩掉杂念,好奇的问道:“为啥?” 尼雅重重一“哼”,详细解释道:“幸亏我及时赶回来,不然族中那些勇士就被混蛋讹里朵给骗走了!” 武从文心里一跳,赶紧确定道:“你们族里没人和女真人一起南下吧?” 他虽然在黄龙城外的尸体中并没有发现鄂伦春战士,但也不保准,毕竟死人没法开口,他也不可能逐一仔细查验。 尼雅明白他在担心什么,笑着安慰道:“放心吧,没有的。” 紧跟着又是一副后怕的模样,“不过真的是好险,我回来时五百勇士已经南下两天了。” “还是母亲听了事情经过后派人去追,不仅追回了我们鄂伦春的勇士,其他几个部族的人也被一起叫回来了。” 武从文暗道:“果真好险!” 且不说这些素来彪悍的林中部族真的参战,会对战局造成什么影响,自己要是真杀了他们大批勇士,这趟结盟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尼雅只是单纯,人是极聪明的,又一次看穿了他的心思。 “咯咯,你不用担心。我们这些林中人虽然大多都不识字,可道理还是懂的,又不是你们主动来打我们。” “再说了,战场上打不过敌人只能怪自己没本事,只有懦夫才会去怨恨敌人太强大!” 武从文更愣了,用了好半天才捋明白这些林中部族的敌我逻辑。 大概就是:如果有必要,我杀你不需要什么理由;反过来,我打不过你被你杀了,同样不会有什么怨恨! 尼雅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副迷迷糊糊的傻样,突然就兴奋起来,一翻身整个人再次骑了上去。 武从文看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也不禁来了火,也是一个翻身把她重新压在了下面。 尼雅一点儿也不害怕,“咯咯咯”笑着搂住了他的脖子。 就在武从文准备再次冲锋的时候,美人儿却把小嘴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时间来不及了,咱们的婚礼就要开始啦!我已经听到了族人们欢聚的笑声。” 第420章 篝火婚礼 没错,今天就是武从文和尼雅大喜的日子。 作为人口从没过万的小部族,鄂伦春人从不排斥与外族通婚,甚至有时还会主动邀请。 当然,生下的孩子必须留下,这是一种古老的生存智慧。 熊熊火堆烧得正旺,大块大块的鹿肉挂满了一圈。 老人们在笑、孩子们在闹,年轻的男男女女则手拉着手舞蹈欢歌! 北地寒冷贫瘠,鄂伦春人平日过的颇为辛苦,难得有机会像今天这般饱餐畅饮。 对了,酒是武从文带来的,这厮有物品栏,管够! 作为今天晚上的主角、族里的新姑爷,坐在主位上的武从文自然成了所有人集火的目标,敬酒碰杯,不,是碰碗的人就没断过。 武从文也是来者不拒,统统酒到碗干,看得尼雅眼睛都笑成了一弯月牙,不住拿眼睛去瞟身边的一个美妇人。 那小眼神的意思明显是:怎么样?我选的男人厉害吧?! 美妇名叫古拉依尔·伊车,长相和尼雅有七八分相像,穿着身纯白色的雪貂裘袍,上面没有一根杂色,衬得年龄仿佛只有三十出头。 “伊车”在鄂伦春语中的意思是“星星”,而“尼雅”的意思是“月亮”...... 千万千万别误会! 这美妇不是尼雅的姐姐,而是她的母亲,也是鄂伦春一族的族长。 她假装没看见女儿的显摆,端起面前酒碗抿了一口,却难掩眉间藏着的几分笑意。 苦寒之地的人们擅饮,一个男人酒量的好坏往往代表着勇武与否。 单纯从男人女人的角度看,女儿自己找的这个丈夫无疑是让她很满意的。 当然,如果换成被闺女逼着长个前的那个武从文,眼前这个丈母娘会不会还这么认为就说不定了...... 但是! 整晚都没怎么说话的古拉依尔·伊车,眼中又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女儿是自己族长之位的继承人,她的婚姻,可不仅仅只是互相喜欢那么简单。 就好像当年自己和他父亲完颜阿骨打...... 吴克尧很快也找上了门,直接拎着一整坛酒就要和新郎官碰,难说没有点儿趁机报复的味道在里面。 他虽然早就对尼雅死了心,可对方只要一天没真正嫁人,他就一天还有机会不是? 如今已经30级的武从文哪会怕他?二话不说也拎起了满满一大坛。 结果就是拼到一半儿吴克尧就喷了,惹得前一秒还在大声助威的人群,下一秒就集体哈哈大笑,一点儿也不给他这个族中第一勇士面子。 武从文也跟着一起笑,笑完了一仰头,居然把剩下的半坛子接着喝光了! 周围立刻叫好声一片。 他是真的高兴,毫无顾忌的那种,甚至是穿越到这个时空七年来,第一次有这种可以全身心放松的感觉。 这里的人单纯,这里的人直爽,这里的人想爱就爱、想恨就恨! 看不顺眼拳脚相向,看顺眼了就可以把命交给你,却都不耽误一转眼就相互搂着彼此的肩膀开怀畅饮! 吴克尧丢了面子也不在意,跟着大家伙一起叫好过后,凑过来问道:“李逵兄弟咋没和你一起来?” 武从文刚到的时候他不在,带着族人进山打猎去了,今天下午刚回来。 武从文知道他是还惦记着和李逵打架,笑着解释道:“那黑厮打女真人时受了点小伤,还没养好,这次就没带他来。” 吴克尧瞪着眼睛追问:“没缺胳膊少腿吧?” 见武从文摇头否定,他这才放下心来,“没缺胳膊少腿就好,不然以后再打不过我,肯定说我欺负他!” 下一秒却又是眼珠子一转,“李逵兄弟不在,要不咱俩再比比?就比看谁先在林子里猎到熊!” 武从文差点儿把手里的空酒坛怼他脸上,老子今天结婚好吧?跟你他娘的一个大男人去钻小树林...... 咬牙切齿的刚想拒绝,那吴克尧也不知是不是喝多了,居然一把拉住他胳膊就开始往起拽,嘴里还大声嚷嚷着:“走走走!咱们现在就去!这次一定赢了你!” 武从文哭笑不得,正要发力给这厮来个过肩摔,就听见了身边丈母娘的呵斥。 “吴克尧,别胡闹!” 依偎在母亲怀里的尼雅也举起小拳头威胁道:“吴克尧,你要是敢搅了我的婚礼,要你好看!” 现在和未来两任族长一起发话,吴克尧吓得顿时一缩脖子:“我喝酒,我喝酒......哈哈哈......” 美妇语气有些抱歉的对武从文说道:“山中野人粗鄙,你不要介意。” 遣词用句竟有些文绉绉的,和其他族人截然不同。 倒是武从文很豪爽的哈哈大笑,“吴兄弟和我是老朋友了,这点儿小事哪能往心里去?” 他见一晚上都没说话的丈母娘终于开了口,赶紧抓住机会趁机继续:“岳母大人,我还是想再次向您请求,请求您能同意我把尼雅带走。” 一个“还”字,表明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请求这事儿了。 还在母亲怀里的尼雅闻言,瞬间坐直了身子,两只大眼睛中满满的全是渴望。 古拉依尔·伊车却是毫不犹豫的摇摇头,“鄂伦春的女人不远嫁,这是祖先传下来的规矩,不能破。” 尼雅眼里的光瞬间消失了,小嘴一瘪全是委屈。 见女儿这般模样,伊车也有些心疼,轻轻摸着她的脑袋解释道:“额尼【鄂伦春语‘母亲’的意思】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以后是要继承族长之位的,怎能远走他乡?” 尼雅没有反驳,大眼睛一眨就是一串泪珠。 这话其实也是说给武从文听的,好叫他趁早死了拐走女儿的那条心。 不过武从文是什么人? 这不要脸的货哪里舍得把刚娶的新媳妇就这么丢下,毫不气馁道:“小婿无意破坏族里的规矩,可岳母大人还这般年轻,离传位给尼雅还早着呢!” 虽然明知这话是有目的的奉承,古拉依尔·伊车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高兴。 女人嘛,甭管多大年纪,也甭管是什么民族,就没有不爱听人说自己年轻的! 武从文再接再厉,“不如让尼雅先跟我离开几年,也有机会多走走、多看看,日后回来接任族长之位,也能更好的带领族人不是?” 古拉依尔·伊车这次没有直接拒绝,似乎在想什么。 见母亲似乎有些意动,尼雅眼中立刻希望重燃。 她也聪明,没有开口催促,而是用恳求的眼神去看边上的一位老者。 对方虽然也穿着皮袍,可无论样貌还是气质都和其他族人有着明显的不同,头顶发髻更是表明了他是一个汉人。 武从文听尼雅说过这人,就是教她和母亲汉话的那位先生。 老者收到了尼雅的眼神,沉吟片刻后开口道:“族长,让尼雅出去历练历练也好,毕竟如今这形势又变了。” 第421章 血誓 老者姓苏,有个很有意境的名字叫苏永庭。 他本是河间府的宋人,家中在当地也算是有名的富户,自幼饱读诗书。 可年轻人心野,有一次和同伴跑到宋辽边界游历,正撞上南下打草谷的辽军,便被抓做了宋奴。 只不过他身体虽然也算强健,终究打小没吃过什么苦,在契丹老爷眼里就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物。 当然,这也和辽国并不缺读书人有关。 但放在女真人那里可就是宝贝了! 当时的女真虽然尚未反辽,可野心已起,只不过还在小心翼翼的藏着。 女真这个民族吧,有些地方和某个小日子过的不错的民族很像,特别善于学习别人的长处,尤其是那些他们认为有用的东西,读书识字就是其中之一。 于是苏永庭便被前来进贡的女真商队买了回去。 可惜强盗就是强盗,喜怒无常才是本性。 没过多久苏永庭就因为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得罪了完颜部的一个小贵族,被拖在马后只剩下一口气。 也是他命不该绝,恰巧碰到了前来交易山货的古拉依尔·伊车。 当时的伊车和如今的尼雅一样,年轻好动,渴望了解外面的世界,特别是对传说中“学问高深,却又胆小懦弱”的汉人尤为好奇。 一时兴起便花了一张鹿皮的代价,将半死的苏永庭换了下来。 那小贵族原本是不愿意的,女真人虽然不富裕,但贵族的日子还是不错的,根本看不上一张破鹿皮。 最重要的是心里的气还没消,千金难买爷舒心啊! 最后还是阿骨打出面,那人才卖了个面子。 也就是那一次,这位鄂伦春族的“星星”被阿骨打的风采给迷住了。 鄂伦春人生活的地方虽然环境更加恶劣,苏永庭到了这里后,却感觉自己终于重新做回了一个人。 因为鄂伦春还处于那种半原始的氏族部落时代,并没有什么奴隶的说法,所有人都是平等的部落一员。 心存感激的苏永庭便死心塌地的呆了下来,不但学会了诸般林中生存的技巧,还尽兴教导好学的族人识字。 尼雅母女就是他最优秀的两个学生。 伊车显然很重视苏永庭的意见,闻言不自觉又端起面前酒碗抿了一口。 尼雅知道这是母亲认真考虑事情时的习惯动作,眼中不禁多了几分希冀、几分紧张。 又等了半晌,古拉依尔·伊车终于开了口:“尼雅可以跟你走,但我有几个条件,你如果答应了,必须以性命向上天起誓!” 武从文一愣,可也只是一愣,立刻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开玩笑,在自己原本那个时空,就算娶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还他娘的得给彩礼呢! “第一,鄂伦春人只称臣、不纳贡。” 武从文愣了,脑子里有些迷糊。 不是说好要彩礼的吗?怎么突然变成重启谈判了? 还他娘的是在自己的婚礼上...... 古拉依尔·伊车见他发愣,显然是误会了,眯着眼睛强调道:“注意,是称臣,不是结盟!” 武从文恍然。 女真人虽败,但依然不是鄂伦春这种人不过万的小部族能够招惹的存在。 如果是两家结盟,那鄂伦春人就是他们的敌人,老子打不过汉人,还不能拿你们撒气吗? 称臣就不一样了,小部落臣服强者天经地义,还能把尼雅说成是送给汉人的人质。 至于纳不纳贡? 武从文根本不在乎,以鄂伦春人的贫穷,能拿出的东西恐怕还不够路费...... 见他点头认可,古拉依尔·伊车明显松了口气,再不试探,一口气把接下来的条件全部说了出来。 “第二,鄂伦春人不帮汉人打仗。当然,我们也不会帮助你们的敌人。” “第三,你们要在边境设立榷场,允许我们随时交易,而且要派专门的官员监督价格,不得随意压价。” 不等武从文有反应,一直竖着小耳朵的尼雅就不干了。 “母亲,那兀术想要害我,还假扮蒙古人杀了我们许多勇士,怎能就这么算了?” 总算她还不算太笨,还知道找个借口。 要知道,族里的勇士以前可没少外出帮着女真人打仗。 啊,合着母亲你嫁给了父亲就可以,轮到我这就不行了?! 要不说女生外向呢...... 古拉依尔·伊车眼睛一瞪,十几年积累的族长威势尽显,吓得女儿瞬间闭嘴。 “哼!要报仇也是我们自己的事,和帮着汉人打仗无关!” 尼雅刚想张嘴说“这有什么区别吗?”,结果被边上的武从文一把按住了。 今天之前,两边已经商谈过数次了,这些条件并没出乎他的意料,而且也都在己方底线之上。 他原本也没打算在索伦三部征兵。 倒不是多心善、多优待少数民族,而是肚子里有的是法子变通,真到了事情跟前,可就是形势不由人了! 至于第三个条件...... 这厮心说:“这是以前被奸商坑得有多惨啊?!” 确定对方条件已经说完,武从文起身离席,面向当空皓月双膝跪地,双手合拢于胸前,右手在内、左手在外,两掌微曲、手指并拢、拇指微弯。 “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武从文在此起誓,今日三约绝不违背,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说罢右手闪现一把匕首,左手攥住狠狠一剌。 他这誓发的诚心诚意,否则就不用“武从文”这个名字,而是用“武值”了。 见他不但全盘答应了自己的条件,还没有任何犹豫的发下血誓,古拉依尔·伊车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缓和着语气退了一步。 “两族正事说完了,咱们便来说说家事。我也不是不通人情、不讲道理,知道你们汉人也有自己的规矩。” “这样,你和尼雅以后有了孩子,除了女孩儿必须姓古拉依尔,并送回这里交给我抚养,男孩儿可以随你姓武,也可以不用回来。” “母亲!”尼雅再也不委屈了,扑到母亲怀里泪眼婆娑。 古拉依尔家的后代不得外流,这可是绝不可破的祖制,现在母亲顶着违背族规的压力妥协,在她看来完全是因为自己。 伊车爱怜的抚摸着女儿头顶发辫,“母亲也曾是你如今这般年龄,也向往过外面的世界、不愿和自己心爱的男人分开。” 顿了顿,她缓缓看向武从文,意味深长的继续说道:“你自己的路,终究还是要靠你自己的双脚去走,亲眼看看到底是外面的世界精彩?还是自己的家里好?” 第422章 临行秘嘱 去时春暖花开,归来绿意正酣。 大军浩浩荡荡返回燕京城时,已经是靖康四年七月中了。 武从文离开鄂伦春后,又在黄龙城停了一个月。 有些事情虽然已经教给了扈成,可开头的一步还是需要他和带着大军亲自坐镇。 第一,释奴! 所有曾被女真人奴役的各族百姓,一夜之间恢复了自由身,再也不是谁的奴隶。 第二,均田! 这事儿武家军做起来可谓轻车熟路,甚至都不用专门的官吏,军中一个普通的士兵都知道大致该怎么操作。 除了女真人,这片黑土地上无论男女、不分老幼,人人都能得到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 别以为只有汉族才把土地看成命根子,只要不是那种纯粹的渔猎民族,对土地的渴望都是深刻在每个人骨子里的基因。 即便是北方的牧民,也不过是把耕地换成了草场而已。 当然,一个月时间肯定做不完这种大工程,可政策只要定下,又在真真切切的实施,所有人就都看到了希望。 第三,征兵! 有了前两条打底,这事儿都已经不能用顺利来形容了,简直就是狂热。 假使你是一个连命都不是自己的奴隶。 有一天突然来了一群人,他们宰了整日欺压折磨自己的奴隶主,然后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你自由了,再也不会受人欺负。 而且不只是空口说说,这些人真的给你分了一大片土地,给你写了地契、给你发了种子、帮你建了房屋...... 你会怎么做? 还他妈用得着对方征兵? 谁他妈敢说这些人半个“不”字儿,你绝对会冲上去砍了狗日的!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扈成当日最不敢相信的一点----《杀胡令》! 武家军宣布,任何人只要上交一个女真人头,赏银十两。 如果是十五到二十五岁之间的女人,或者三岁以下的孩子,还可以交活的,赏银翻倍。 不想要钱的,可以折成土地。 当然,生活在辽东的熟女真人暂时不算。 要问有人杀良冒功怎么办? 好办!不想死的自己抢先把脑袋剃成秃瓢不就得了...... 这就是武从文当日为什么不在乎鄂伦春人出不出兵的原因。 反正白花花的银子价钱摆在那,就问你赚不赚吧?! 还记得武从文当年第一次北上当马贼的时候,曾经随手下过一步闲棋冷子吗? 话说天下龙脉皆发自昆仑,其中“主种族气运”那条就在东北方的莽莽大山之中。 传说哪个种族发现并占据了这条龙脉,就能吸取其他种族的气运,使自己迅速强大起来。 谁离他们越近,谁就会被吸得越狠,最后全族死绝! 因为所谓“种族气运”,乃是族内之人精血所化...... 神秘主义加上现金奖励,武从文觉得都用不了十年,如今最多只剩下十几万的女真人就可以宣布灭族了。 ...... 大军连续数月行军作战,早已疲惫不堪,便暂时在燕京城停留休整。 趁着这个空档,武从文看似随意的做了件早就答应过的事情。 燕京城北。 一支百人马队整装待发,每人都配三马,全都驮满了干粮、淡水等各类物资,一副远行万里的模样。 这是护送克烈·乌韩返回漠北的队伍。 “好了好了,你总不能一辈子跟我屁股后头吧?该放出去历练历练了!” 看着破天荒没站在自己身后的陈二狗,武从文不禁有些好笑。 陈二狗一脸不情愿的在做最后挣扎,“大郎哥,我就想一辈子跟着你。” 武从文闻言一脚踹了过去,笑骂道:“滚滚滚!你又不是大美女,一辈子跟着老子作甚?” 这可把一旁的耶律孛牙看得是羡慕不已。 能让燕王如此随意的张嘴就骂、抬手就打,这绝对是心腹中的心腹才能有的待遇啊! 不过他也知道这玩意根本羡慕不来,听说这陈二狗在燕王还没发迹前就跟在身边了,真正的贫贱之交! 论亲疏远近,满朝恐怕只有燕王的亲弟弟武松武将军才能相比了吧? 见陈二狗似乎还想再争取一下,武从文突然正了正颜色,语气郑重的说道:“这次之所以派你一起去,是有一件事情非你去办不可,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陈二狗和耶律孛牙齐齐一愣,随即同时躬身待命。 只不过前者是瞬间进入了状态,后者则是暗自有些不服,这是信不过自己的能力啊! 武从文不去管耶律孛牙的小情绪,压低声音问道:“知道我为何要让你们绕过克烈部,直接把人送到乞颜部去吗?” 陈二狗和耶律孛牙都用不着对视,再次同时摇头。 其实俩人一个是负责北方的情报头子,一个常年跟在武从文身后耳濡目染,哪能连这点儿地缘政治见识都没有? 不过领导嘛!总是喜欢下属给自己提供情绪价值的。 很多时候并不是领导看不出你在故意装傻,可你要是敢不装试试看? 就显你能了是吧?领导心里想啥你全他娘能猜到?! 武从文就很满意这俩货此时的表现,瞟了一眼正在远处依依惜别的那对闺蜜,压低声音说道:“克烈部投靠女真,犯了蒙古人的众怒。如今金国被咱们打没了,你说他们会是个什么下场?” 耶律孛牙显然没有陈二狗能沉得住气,立刻接口道:“群起而攻之!” 武从文点点头表示赞赏,“没错。克烈部一旦被灭,乞颜部作为最坚定的抗金派,必定会吃下最大的一块肥肉,那样他们就太强大了!” 耶律孛牙恍然大悟,“可如果也速该娶了乌韩,他就没理由出兵攻打克烈部了!” 武从文瞪了他一眼,心说:“就这货的脑子,到底是怎么跟了耶律丹那么多年的?也就是占着个故辽飞狐招抚司老人的身份,不然早他娘被老子换了!” 耶律孛牙看出了老大的不爽,眨巴眨巴眼还是没想明白自己哪说错了。 武从文又不自觉的瞟了远处二女一眼,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小子真他娘的笨!区区一个女人就能挡得住两个部族开战?” 耶律孛牙被骂了娘也不生气,反倒挺高兴的,这说明燕王也没把自己当外人。 见他还是没想明白,连一向沉默寡言的陈二狗都看不下去了,低声解释道:“也速该娶了克烈部的公主,其他部族难免怀疑两部是不是有什么密约,即便还是会跟着乞颜部起兵,也会暗中防着他们。” 武从文非常满意,不愧是老子亲手培养出来的人,就是比笨蛋聪明! 不理耶律孛牙的尴尬和惭愧,他第三次向远处瞥了一眼,脸色变得更加严肃。 “不过这还不是重点。二狗你见了也速该,告诉他我有意两家结盟,欢迎他带着家人来汴梁做客,尤其是他那个大儿子铁木真!我俩是安答,孩子们相互之间都没见过怎么能行?” 第423章 故人 耶律孛牙又迷糊了,燕王这话怎么听也只是句客套,怎么就成重点了? 陈二狗却瞬间就听明白了。 他到底是跟了武从文七年,对自家老大时不时就会表现出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行为,理解能力是相当的高。 武从文对他也熟,一看眼神就知道听懂了。 伸手拍拍陈二狗的肩膀,武从文笑着说道: “办完乞颜部的事情就赶紧回来。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回来赶紧把春梅娶回家,老让人家住我府里算怎么回事儿?” 陈二狗难得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看得武从文哈哈大笑。 等武从文笑完了,陈二狗突然凑近了一些,声音压得极低,“如果也速该不肯让他的大儿子来,要不要......” 说着做了个向下切的动作。 武从文怦然心动,可下一秒却轻轻摇了摇头。 穿越这些年的经历教会他一个道理,历史的轨迹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改变的。 如果蒙古人真的是气运到了,就算没有铁木真,也会有铜木真、银木真! 再说...... 他留着蒙古人日后还有大用处。 转头看向还在思考的耶律孛牙,武从文没好气的骂道:“别琢磨了,在乞颜部二狗怎么吩咐你怎么做就行,你的任务不在那!” 耶律孛牙一愣,静待下文。 武从文似乎想起了什么,思绪一下飘到了远方,眼神也不自觉的看了过去,正好又是尼雅和乌韩二女的方向。 “你办完乞颜部的事情后向西,想办法找到耶律丹,告诉她当年的约定我已经提前完成了,等着我去接她!” 耶律孛牙这次没再发愣,而是直接翻身跪倒,虎彪彪的一条汉子瞬间流下泪来。 “燕王,您......您还没忘了长公主?!” 武从文知道他说的这个“长公主”不是汴梁的赵福金,而是远在西域的辽燕国长公主耶律丹。 “怎么能忘?你替我去看看她过的还好吗?如果西域太苦,就提前回来吧!” 耶律孛牙重重一磕,不再说话,起身奔向了不远处的战马。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迫不及待找到长公主告诉她:燕王没有忘记当年!他的心里一直都有你! ...... 望着逐渐远去的马队,还有仍然在不断挥手的尼雅,武从文突然感觉腰上一疼。 离别的气氛瞬间消散无踪,武从文咧嘴回头,一下对上了一脸不善的扈三娘。 “从刚刚开始你就一直往那边瞟,如今还是这般依依不舍。怎么着,又看上了?” “不过也难怪,人家到底也算是个公主,你不就好这一口吗?!” 武从文一愣,这都哪跟哪啊? 扈三娘见他不承认,醋味儿更浓了,撇撇嘴道:“怎么,我说错了?平时也不见你用那种眼神看我!” 武从文顿时哭笑不得。 这女人啊,婚前婚后还真是不一样! 现在又怪自己不多看她了,这要放在婚前,自己多看她两眼,超模同志一准瞪着眼睛大骂:“再看!再看把你眼睛挖掉!” 搂住依然标准的小蛮腰好一顿哄,终于哄散了漫天的醋意。 其实也不是真哄好了,主要是超模同志没这厮脸皮厚,边上还那么多人呢! 看着自家媳妇落荒而逃的背影,武从文得意一笑正要上马回城,冷不丁背后传来一个酷酷的声音。 “其实那活我也能干,你用不着派陈二狗去。” 武从文被打断了得意很不爽,头也不回的骂道:“什么‘那活’‘那活’的,你小子以前当土匪当惯了是吧?这叫邦交你懂不?” 说话的是个相貌俊朗、身姿挺拔的年轻人,闻言撇撇嘴道:“邦交你要把人家的儿子骗来?!” 武从文差点没被这讽刺气死,终于回头恶狠狠的盯着对方,“你小子怎么和我说话呢?讨打是吧?!” 青年闻言眼睛也是一瞪,可下一秒又突然泄了气。 “自己如今的确是打不过他了......” 不过他嘴上还是不肯服软,重新拉回了话题,“我是说那什么邦交我也能干!” 武从文没好气的骂道:“能干个屁!你认识也速该吗?能有二狗这个老朋友容易说话?” 青年虽然脾气不好,却不是个胡搅蛮缠的,终于闭上了嘴。 武从文知道他的心思,可更了解他的脾气,故意摆出一脸讥讽道: “别以为你跟着韩将军从了两年军,就如何如何了不得了。小子,想建功立业你还有得学呢!” 没错,这英俊青年正是许久未见的杨再兴! 那日他在楚州城下拜别韩世忠,并没有留在岳飞军中,而是单枪匹马选择了北上。 他当时说的是“我要北上”,可没想帮着岳飞去打昔日友军。 这小子一路快马加鞭,可紧赶慢赶还没抵达目的地,就不幸的听说仗早他娘打完了! 距离黄龙城二十里,杨再兴终于被武家军的哨骑发现。 按说你直接表明来意不就得了? 可这厮偏不,憋了一肚子火的他,两句话不对付就直接开干! 武家军的斥候虽然精锐,却怎么可能是这货的对手? 三下五除二就被干趴下一片! 好在这小子手底下还有分寸,没伤人命。 这下可不得了,惹得扈成亲自带队来剿。 结果一见面俩人就愣了,同时心说:“这不是那谁吗?叫啥名来着?” 当年南下临安的路上,杨再兴可是出尽了风头,一挑四发型都不带乱的主儿! 想起丢人的往事,扈成是怒从心头起,再想想自己今非昔比的武功,他是恶向胆边生。 二话不说,挺枪就战,誓要一举找回七年前丢了的面子! 杨再兴哪能忍得了这个? 论脾气,谁能比他臭?论骄傲,谁能比他强? “小爷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七年前你不是对手,七年后照样还是菜!” 仅仅三个回合。 扈成就被毫无悬念的打落马下。 当然,这也有他腰伤还没好利索的因素...... 不过扈成心里很清楚,自己就算是在全盛状态下,顶多也就能多坚持三个.....不,五个......十个回合! 要不说杨再兴那性格脾气不招人待见呢? 这厮打完了,才施施然掏出岳飞给写的推荐信扔给扈成自己看,都他奶奶的懒得开口解释。 把扈成给气的啊,当场破口大骂:“你他娘的有这玩意不早拿出来?!” 当然,这句话是在肚子里骂的,太丢人! 这厮当时咬着牙说的是:“你等老子妹夫回来的,打不死你!” 杨再兴当时还很不屑,心说:“七年前又不是没打过?还不是小爷我的手下败将!” 结果,武从文回来的第一天他就杯具了。 一招,只一招。 就像当年周侗老爷子打他的场景一模一样,武从文连马都没骑,完美复刻了当年的场景。 开玩笑,虽然直到现在武从文也没搞明白周老爷子到底是二十几级,但他如今可是实打实的三十级! 就算和老爷子最巅峰的时候对战,也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碾压。 倒不是说等级就等于一切,而是战场上无数次生死一线磨练出的那些东西,绝不是江湖高手能够对抗的! 从那天开始,武从文的屁股后面就又多了一个贴身跟班。 只不过陈二狗是打死不想走,杨再兴是打心眼里不想留...... 第424章 献俘天地,即皇帝位! 大军在燕京休整了五日后再次启程南下,押着两万女真俘虏,这是要用来献俘的! 俘虏的数量原本不止这点儿的,光是蓟州城那一晚就抓了七万多。 可武从文后来不是又在景州城下堆了好几个大京观吗? 再刨除掉剩下人里的伪军...... 嗯,还是剩下三万多。 不过谁觉得燕京的留守部队会让这些人吃饱? 三个多月下来,连饿带病就剩下这么多了。 至于在黄龙城一战,还有进军路上俘虏的那些女真人? 军粮那么宝贵,这群狗日的强盗配他妈吃吗?! ...... 靖康四年八月初一。 燕王得胜回朝,汴梁城万人空巷,所有人都疯狂了。 还是西门外,“汴梁之战死难同胞墓园”之前,并未入城的武从文率众将士向天地献俘。 没错,他并没有按照传统献俘太庙,因为暂时还住在那里面的赵家人不配! 三年半之前的一幕再现,只是场面、气氛更加狂热。 无数汴梁百姓半身素白孝衣、半身披红挂彩,一时痛哭一时笑。 如果说当年那次杀俘更多的是在泄愤,今天这一次献俘则代表了两个字----灭国! 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以下,数百颗女真宗室的头颅高悬竹竿,曾经背信弃义、暴虐嗜杀、不可一世的大金国,灭国了! 旁的人汴梁百姓不认识,完颜兀术和完颜谷神那两颗狗头却是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梁山军工集团在制造炸药的过程中,得到了一些副产品,再加上这时代的“蜜蜡封存”技术,此时那两张脸还是和刚砍下来的时候差不太多。 当年侥幸逃脱的两个王八蛋终于还是死了,所有人都真真切切感觉到了血仇得报的快感。 “燕王万岁”、“武家军万岁”的喊声夹杂着哭声,便如山呼海啸一般! 身着特制黄金甲的武从文,读完一篇柳谦益提前写好的祀文,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宣布了一件事。 “上天有好生之德,两万女真俘虏不会被杀,改为去势后贬成奴隶,余生修路架桥以赎其罪!” 不是这厮心软了,完全就是回师半路上的一次突发奇想。 这么多棒劳力,一刀宰了太浪费人力资源了,还他娘的得倒贴柴火火化,破坏生态环境...... 用这些人修一条燕京到黄龙的高速公路不香吗? 也算是废物利用! 什么?这点儿人不够? 你以为留守燕京的那五千大军,这几个月就光待在家里吃干饭了? 燕云十六州及其周边地盘上的女真非法移民,不得清理清理?! 什么?还不够? 那就先不要求那么高的等级嘛,先修出一条最优线路就行! 奴隶的工作效率低下? 简单,许诺干够十年不犯错,就可脱离奴籍。 至于有没有人能命硬的活够十年,到时候再说呗! ...... 武从文这个决定一出,场面瞬间安静,所有人都感觉不可思议。 老子裤子都他奶奶的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更是有很多人压根儿就没听懂“去势”俩字儿是啥意思。 不过很快,提前安排好的行刑队,就给汴梁百姓来了一场无比生动的“现场科普”。 两万女真俘虏被齐齐拔掉了裤子,然后小刀一剌、石灰一按,齐活! 短暂沉默下去的场面瞬间爆发,狂热程度比之前更甚。 过瘾啊!过瘾! 这他娘的不比直接一刀宰了更过瘾?! 想想之前被垒成京观的那些女真人,奶奶的真是便宜狗日的了,燕王他老人家咋没早想出这招呢? 不知是谁起的头,山呼海啸的内容迅速统一。 “恭请燕王登基称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 武从文自然没有现场登基,那也太仓促了点儿。 而且他觉得这事儿吧,还差最后一步,自己这么多年的布置不能浪费啊! 武从文就是要用实际行动告诉那些还有异心的家伙,老子要干的事情,就算提前三年就告诉了你们,也没人挡得住我! 不得不说,这厮如今的确是有点小膨胀...... 三天后,武从文、赵福金大婚。 全城欢庆,劝进之声再次响彻汴梁。 同日,赵福金以宋长公主和燕王妃的双重身份昭告天下:赵氏上顺天意、下应民心,禅大位于武氏。 没有三辞三让,大婚礼堂秒变登基现场,国号为“武”,改元“华夏”。 靖康四年定为华夏元年,并做常例,不再更改。 改朝换代的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速传遍了大江南北,各方势力反应不一。 反应最快的,是两淮之地那些还在左顾右盼的小势力,真正做到了传檄而定! 当然,这其中李纲和岳飞的大量前期工作,功不可没。 第二个做出应对的是蜀军。 江南三皇曾有密约,除了困守闽越的隆武朝廷,临安和成都两家都要出兵北伐。 不过之前一收到刘延庆战败的消息,本就出兵不出力的北伐蜀军立刻就缩了回去。 如今更是连耗费数年之功才拿下的利州路【即汉中地区】都不要了,直接向南撤回了剑门关,一副铁了心死守割据的架势。 反应第三快的是临安的弘光朝廷,只是具体行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不但没有再次组织北伐,反而出兵突袭了闽越! 给出的公开理由是:攘外必先安内,只有先灭了隆武朝廷,才能在武贼南下时避免腹背受敌...... 大概在他们看来,姓武的不仅新婚燕尔,而且登基伊始,一定有大量的事情需要处理,肯定没有精力立刻南下。 不趁着这个空档剪除隐患、扩张实力,岂不是白瞎了这般大好良机? 要说临安也没想错,武从文的确被绊住了。 他如今控制的地区,山东、汴梁周边、河北、燕云,乃至新打下的东北都是直接控制的,自然不会有任何问题。 且不说新附的两淮府县,便是西边的河洛、关中一线,还有西北两路,那可都是半年前才正式归顺的,必须得做好安抚工作。 可惜临安那群蠢才似乎忘了一件事,之前纵横两淮的也从来都不是武从文本人。 岳飞的部队可自始至终都在,如今更是多了像楚州军那样的新降部队...... 还有一个被他们亲手逼反的韩世忠! 第425章 南征 华夏元年八月十四。 也就是武从文登基大典的十天后,屯兵寿州的岳飞突然率部南下。 他并没有调动各地的厢军,还是只带之前的那一万精锐,因此进军速度极快,临安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便被他再次兵临舒州。 距离上次被怼到脸上只过了三个多月,刘延庆拼了老命也就重新拉起了一万多老弱新丁。 这位历史上有名的长腿将军不是没想过逃跑,可他更清楚自己这次要是再跑,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不提之前和武从文的过节,不久前的北伐可就数自己最他妈积极! 事后想想,好像就自己的部队和武家军交上了火,西路蜀军打的是投靠汴梁的关中,东路韩世忠更他妈操蛋,直接投降了...... 刘延庆心里那个悔啊! 这要是姓武的得了天下,自己能有好下场吗? 于是他只能一面凭借长江天险死守,一面不停向临安求援,送信的快马那是一拨接一拨的派。 临安收到消息后也麻爪了,立刻命令张俊分兵去救舒州。 这些只会读书、从没上过战场的家伙也清楚,舒州军现在就是个空架子,岳飞只要凑够渡江的船只,根本连一战之力都不会有。 结果张俊接到圣旨直接就怒了。 “操你姥姥的就觉得老子好欺负是吧?之前打镇江就让老子去,现在还让老子分兵?!” 其实临安也不是不知道这点,但手头实在是无兵可派了啊! 原本还有一个屯兵鄂州【今武汉地区】的刘锜,可不是被南调去打闽越了吗?现在紧急召回也他妈不赶趟啊! 临安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追究张俊抗旨,要是把他再给逼反了,也就不用去救什么舒州了。 于是秦桧和董云两人只好分头去求各大世族,请他们帮忙调动各地的厢军。 别意外,别说是他俩,就是皇宫里的那个小皇帝,真正能指挥的也就只有所谓的“中兴四将”,还全他娘顶在长江边上的最前线。 没有这些世家大族的配合,圣旨都出不了临安。 好在以史家为首的江南大族这次非常配合,只用了十天就让刘延庆父子收到了援兵即将抵达的消息,而且人数足足有十万! 真不是这些盘踞地方数百年的家伙有多忠诚,而是他们都明白一个道理。 长江的确是天险不假,可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实在太长了! 那么多可以渡江的点,但凡有一处被破,整条江防就会成为一个巨大的摆设。 而以武家军的战斗力,只要让他们顺利踏上南岸的土地,临安朝廷也就可以宣布进入倒计时了。 好容易迎来了一个彻底脱离中央,甚至另立中央的机会,谁舍得放弃? 说白了,这群家伙还是在自救。 可惜,这个看似是江南世家大族团结一致的开始,实际上却是这伙人最后的回光返照。 就在援军前锋距离舒州只有一天路程的时候,噩耗突然传来。 投降汴梁后一直在泰州接受整编的韩世忠部,突然起兵南下,和舒州的岳飞一样来了个故地重游----二次兵临镇江。 这时张俊又想起来了之前收到的那份圣旨,突然良心发现,发兵援救舒州。 只是这货为啥放着距离更近的江宁军不调,偏偏要舍近求远的去调镇江守军呢...... 总而言之吧,江防重镇镇江城,在韩世忠率军抵达北岸的第二天,就倏~~的一下,变成了一座空城。 本来吧,韩世忠还是没法直接过江的,因为他还是没有船。 镇江守军临走时,总算没忘了再放一把火,将上次烧漏了的几条小舢板也给烧干净了。 可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镇江江面上突然出现了一支逆流而上的船队,虽然规模并不算太大,却足够大军分批渡江了。 ...... 郑子英立在船头,目光看似是在望着远处的镇江城,思绪其实已经飘到了魂牵梦绕的故乡临安。 武家军自正式成立的那天起,就有一个至今雷打不动的规矩,那就是扫盲! 从先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开始,如今已经成功和梁山小学堂的语文教材完成了对接。 字识得多了就会想看书,这和后世人喜欢上网是一个道理,那是一个全新的信息获取途径。 书读得多了人就会开始思考,这叫开启民智。 再加上这么多年走南闯北,现在的郑子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会“浪里捞金”的漕帮汉子了,许多问题看得要比旁人深得多。 比如当年自己女儿的死。 表面上看是郑魔王残忍自私、方腊军军纪败坏,可那些人又是为什么举起反旗的呢? 普通百姓日子但凡能过得下去,谁会造反? 那谁又是逼得百万江南百姓造反的罪魁祸首呢? 是一心只想多收税,所以不断变着花样往江南派钦差的汴梁朝廷? 还是一心只想少交甚至不交税,却也绝不会把省下来的钱,分给快要饿死的贫民百姓哪怕一分一毫的世族豪强? “哼!汴梁的那群恶人已经死绝,现在该轮到你们了!” 郑子英想到恨处,下意识跺了跺脚下的甲板。 一股明显不同于寻常船只的反震力,让他瞬间回过神来,一股豪情油然而生。 那豪情来源于脚下的这艘无敌战舰,也是他的旗舰,有个霸气的名字叫“盘古号”,取开天辟地之意,是登州造船厂【登州即今山东威海地区】的最新出品。 此船通体木壳铁甲,配双重动力,既能扬帆借风,也可凭借一台“梁山军工集团”最新造出的“武二式蒸汽机”无风自行。 必要的时候双动力齐开,能短时间拥有远超这个时代的航速。 之前在山东海面拦截飞云商队,就是这艘“盘古号”的首战。 “唉!可惜只有这么一艘......”郑子英突然又叹了口气。 他经常在想,自己手里要是有上十艘“盘古号”,绝对可以横扫所有江南水师,根本用不着其他传统的木制战船配合。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这个想法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也只能是一个美好的愿望。 “盘古号”上装的这台蒸汽机之所以叫“武二式”,就是为了区别梁山工业区里用的那种超大块头的“武一式”。 而这“武二式蒸汽机”根本就是系统送的赠品,就这么一台。 以梁山此时的工业水平,即便有全套图纸外和实物参考,短时间也根本无法做到蒸汽机的小型化。 第426章 北抚 就在韩世忠大军占领已是一座空城的镇江时,武从文正带着赵福金进入太原城门。 数月之前的大清洗,虽然将江南安插在汴梁的暗探一扫而光,但有些重大事件还是没法完全封锁消息,比如新皇的动向。 为了掩护岳飞和韩世忠的行动,也是为了安抚关西和西北两地,便有了这次西巡。 没有某鞭子的铺张奢华,甚至都没有龙辇凤驾,一行人还是像半年前那样轻车简从,只有随行护卫的三百骑兵。 当然,还有羽林营的那群小家伙,武从文有意识的想要带着他们多走走、多看看,否则这些功勋之后很可能要不了几年就会变成一帮纨绔。 一路行来,道路两旁还是上次那般破败光景,甚至因为汴梁这半年来减少了对西北的投入,百姓日子过得更苦了。 王禀和张孝纯的礼数十分周到,早早就领着一众西北文武在南门外迎候,进城后诸般安排也颇见用心。 如果说上次见到武从文,二人还多少有些形势所迫的味道,这一次却是打从心眼里的恭敬。 收复幽云、直捣黄龙、一战灭金,这些汉人几百年来只敢在梦中想想的伟业,燕王......不,陛下真的做到了! 两人还有个私心----下一步是不是就该轮到灭夏了? 例行宴饮过后,武从文推掉了众人接下来的安排和单独奏报,返回了对方为自己安排的住处。 赵福金的状态一直很差,接风宴只到一半就退席了。 武从文这次带着她出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尝试着解开对方一直都存在的心结。 赵福金门前站着一个身姿依旧挺拔的中年大帅哥,只是左眼上罩着的一条黑纱,略略破坏了整张脸的英俊,却让整个人更显出有故事的味道。 武从文显然和他很熟,走到近前也不说话,先一步伸手阻止了对方跪拜。 那人也不坚持,笑着冲屋内努了努嘴。 武从文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之色,暗叹口气抬手就要敲门。 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回身对还跟在后面的杨再兴道:“去休息吧,不用跟着了。” 杨再兴站着没动,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语气:“二狗临走前说了,让我必须寸步不离陛下左右!” 武从文顿时哭笑不得,心说:“老子回卧室见老婆,你他娘的寸步不离个屁啊?!” 正要开口骂人,忽然发现对方的眼神压根儿没看自己,而是始终锁定在一边的中年帅哥身上。 武从文一看更来气了,张嘴骂道:“滚滚滚!老子都到这了,还有个屁的危险,用得着你寸步不离?” 也不知道是想要磨一磨对方的棱角,还是根本就对几年前的事情还有怨念,总之武从文对杨再兴很少会有好脸色。 当然,对方也不憷他,同样一贯冷面冷言,闻言顿时一扯嘴角,“那可不一定!” 说着眼神还在盯着中年帅哥。 他从对方身上闻到了一种叫做高手的气息,与其说是不放心武从文的安全,不如说是自己兴奋了。 哪知对方根本就不接招,还对他温和的笑了笑,大家风范展露无遗。 杨再兴却被这个笑容刺激到了,再也记不得“二狗的吩咐”,直接一抱拳道:“这位兄台看来也是高手,可否到院中与杨某切磋一二?” 他如今早已放弃了和武从文一较高下的心思,却在军中着实没有再遇到第二个对手...... “嗯,陛下那个亲弟弟,也就是新晋的燕王武松,应该也是今非昔比......还有那个五大三粗的鲁智深,看起来该是力大无穷之辈,也不知具体战力如何?” 杨再兴不断给自己的骄傲找补。 不过武松和鲁智深如今都是什么身份?再加上这些年的东征西战,早就没了早前那点儿江湖气息,哪有心情和他动手? 所谓“胜不足矜,败则取辱”是也。 这段日子可把自诩武道天才的杨再兴着实憋坏了,如今好容易又碰上一个高手,哪肯放过? 不料那中年帅哥听了他的话,既不高兴也不生气,笑着抱拳回礼道:“小杨将军锐气勃发,在下万万不是对手,就不用比了。” 看着对方那副依旧温和的模样,杨再兴只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团上,心里说不出的憋闷。 武从文眼中的愧疚却是更甚。 想当年那个肆意洒脱、凡事都要争强好胜的浪子变成了眼前这般模样,也不知究竟是好还是坏。 就在杨再兴还想再次出言邀战之时,房门突然“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陛下万安,来了怎地不敲门?” 声音清丽娇柔中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沙哑,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低沉,糅杂成摄人心魄的独特魅力,引得一向只对武道感兴趣的杨再兴,都不禁第一时间看了过去。 这一看不要紧,瞬间就让他呆在了当场。 那倾国倾城的绝美容颜不是重点,从容的气度和那双仿佛看透世事的眼睛,让人生不出丝毫亵渎之心,只能感叹世间怎能生出这般女子? 武从文重重叹了口气,“才三年多不见,你们夫妻俩就和我这般生分了。” 美妇抿嘴一笑,毫不犹豫的接口道:“武大哥责怪的是,师师在这替夫君向您赔罪了。” 说着轻轻一个万福,随即起身牵住了中年帅哥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笑道:“武大哥快去吧,公主还在里面等着呢。” 燕青也没再多礼,只回头冲武从文温和一笑,反手握紧了妻子的手。 看着二人飘然而去的背影,杨再兴忍不住赞叹道:“好一对儿神仙眷侣!” 武从文斜眼骂道:“你个连心上人都没有的单身狗,懂啥叫神仙眷侣吗?” 杨再兴很罕见的被骂了没有不爽,好奇的问道:“这二位是谁啊?” 他不认识燕青、李师师夫妇,今天是第一次见。 武从文不愿解释,目光和他一样没有收回,随口道:“等你以后在战场上受了伤就知道了。” “啊?” 杨再兴是一个字儿也没听懂。 “到时候照顾你的护士,全都是他们夫妻二人的学生!” 杨再兴更愣了,不解的继续问道:“啥是‘护士’?” 他还没机会享受过那种待遇。 武从文却再次不耐烦了,“滚滚滚,你‘十万个为什么’啊?赶紧该哪凉快哪呆着去!”,说着还踹了他一脚。 杨再兴英俊的面皮抽了抽,可想到自己和对方的武功差距,还是决定忍气吞声。 不过小脾气还是有的,也不行礼转身就走。 他又不是真傻,刚刚只不过是想借口留下罢了。 武从文关上房门,还不等回身,就听见赵福金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陛下刚刚那话是说给我听的吧?” 第427章 好事终成 武从文关门的手僵在了半空,脸上不禁露出苦笑。 对方再不是当年那个单纯到了极点的小姑娘了,这些年的经历、磨炼、乃至煎熬,让她迅速成熟了起来。 也不知到底是好?还是坏...... “既然都听见了,怎么还犯和师师姑娘一样的错误?” 武从文快步进到里屋,故意调笑道。 赵福金腰杆笔直的坐在榻上,双手很规矩的交错身前,低着头并没回应。 武从文暗叹口气,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赵福金身子很明显的一颤,却没有如以往那般挣扎抗拒。 武从文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左手就那么轻轻的搭着。 “听英儿和我说,你这一路上哭了好多次,怎么回事?”这厮没话找话的明知故问。 赵福金摇摇头,还是不出声。 武从文见计策没成功,只能主动挑明了话题。 “世人都道咱俩成亲只是桩交易,岂不是你我二人早就情定了终身。” 赵福金终于被这厮的不要脸打败了,俏脸微红的啐道:“谁和你情......那什么了?!” 武从文瞪大眼睛看着她那美丽的侧脸,故作惊奇的嚷道:“啊?难道当年黄公公是在骗我?” 赵福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脸颊不禁更红,可下一秒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瞬间又变得苍白。 武从文也有些后悔不该提到已经故去的黄承恩,搂着她的右手不禁微微用了些力。 赵福金突然被他拉进怀里,虽然仍旧没有抗拒,却还是浑身僵直。 武从文感觉今天恐怕还是要像之前那样无功而返,一咬牙心说:干脆来个霸王硬上弓得了!没准儿能有意外收获呢? 就在这时,赵福金很罕见的主动开了口。 “陛下不是问我之前为何要哭吗?” 一句话打消了武从文刚攒起来的狠劲儿,肩膀一垮问道:“为什么啊?” “我听到了一首童谣......” 武从文眉头一皱,随即舒展开来,静静等着对方继续。 “赵氏不孝女,江山做嫁衣。父兄尤长跪,急爬仇敌床。” 赵福金红唇微启,念到最后语带哭腔,泪眼婆娑的第一次抬头看向武从文。 汴梁经过之前的大清洗,肯定不会有这般童谣流传,但关西、西北之地毕竟新附,江南那班宵小可也没少在这两处下功夫。 武从文紧了紧手臂,迎着他的目光问道:“我只问你一件事,当年我若是没走,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赵福金被他盯得有些闪躲,可还是遵从本心的点了点头。 “这不就得了!你我成亲本是自愿,干嘛去管旁人说什么?” 赵福金明知他是在回避自己父兄的话题,可还是忍不住心头一暖。 其实要说她对赵佶、赵桓父子有多深的感情,那也未必。 当年那对软骨头决定把自己送给女真人糟蹋的那一刻,什么骨肉亲情便已消散一尽。 反而是从不相干的燕青、李师师,拼着抛弃一切救了自己。 三年多来,赵福金多次去梁山探望隐居的他们夫妇,每次回来都不禁午夜惊醒,似乎曾经发生在李师师身上的惨事,自己也在噩梦中经历了一番。 还有“梁山护士学院”里的那些可怜女子...... 但人言可畏,那城外墓园中跪着的,终究是她名义上的父兄,百转纠结之下怎能装盲作聋? 至于武从文,赵福金心中对他的感情其实始终没变,对方做的也足够好。 她不是目不识丁的山野村妇,自小也是饱读诗书的,近年来参与政事,更是对史书有了更深的理解。 自己父兄的所作所为,已经败光了赵家的威仪,同样也耗尽了大宋最后一点气运。 当时如果能有一个赵家嫡系男丁逃出去,或许还能在未受金人荼毒的江南尝试中兴,可惜老天大概也看不下去赵家男人的懦弱,一把火烧了个断子绝孙,改朝换代根本就是天意! 而纵观古今,前朝血脉都是什么结局? 哪个会像武从文一样放过自己这个赵氏余孽? 以他挽狂澜于既倒、建拓土开疆之大功,真的缺自己那一份禅让诏书吗? 与其说他是要求一个皇朝正统,不如说是想给自己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心中明白这点的赵福金,其实内心早就接受了武从文,只是那厮无论婚前婚后都太温柔了,总不能让自己一个女人主动吧? “夫君。” 感受到抱着自己的男人又一次显得意兴阑珊,赵福金终于忍着羞改变了称呼。 她同样还明白另外一个道理,那就是过犹不及、夜长梦多...... 正在出神的武从文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屏气凝神的看向了怀中玉人。 别人不理解这厮的心思,相信各位读者大大一定能够共情。 他可是很清楚老赵家本应该气数未尽的,要是没有自己和兀术唱的那出双簧,康王就算改名叫了“完颜构”,好歹也能让老赵家在临安再多苟活个一百五十多年。 就算不考虑这个,单说赵福金。 在另外一个时空里,她没那么幸运的遇到燕青夫妇,结局与其说是她个人和赵氏的悲惨,不如说是千百年来华夏儿女心头挥之不去的耻辱。 “夫......夫君......” 感受到武从文那越来越炽热的眼神,赵福金浑身紧绷,羞怯怯的又叫了一声。 别误会,这反应不是因为勉强,而是一个黄花大闺女本就该有的紧张。 本就犹豫着要不要来个霸王硬上弓的武从文,一看怀中玉人这般模样,哪里还忍得住再他妈继续装君子? 各位大大还记得本书第一章里的那句话吗? 没错,就是那句----这是老子自己老婆!合法的!!! 正是: 携手揽腕入罗帏,含羞带笑把灯吹...... 算了,不写了,大大们自己问deepseek哈! 【叮!恭喜主人,成功征服sss级美女赵福金,奖励经验值400点。】 【叮!恭喜主人,经验值已满足升级条件,是否选择升级?】 天籁般的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就像某种小药丸,刺激得武从文更加神勇无敌。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最初那个总喜欢亲自冲锋陷阵的愣头青,能在战场上靠杀敌获取的经验值越来越少,已经卡在30级很长时间了。 什么?可以杀俘? 武从文表示丢不起那个人! 好吧,不扯淡了,实际情况是这厮现在对等级已经没那么狂热的追求了。 30级啥概念? 当年的周侗老爷子也就是个【2?级】,自己就算再突破一个大境界到了31级又能如何? 难道还能刀枪不入不成? 这么多年下来,武从文无比确定这里真不是什么玄幻世界,飞升啥的根本不存在的! 既然如此,已经是天下第一的自己,再进一步又有什么意义呢? 彻底完成从新妇到妻子转变的赵福金,软软伏在丈夫怀中,称呼再变。 “武大哥,你不是问我一路上为何要哭吗?” 暂时进入贤者时间的武从文闻言一愣,不明白她为什么旧话重提。 “那天在黄河边,我亲眼看见了一件事......” 第428章 西北苦 赵福金把滚烫的小脸贴在自家夫君胸口,不等回应便自顾自的陷入了回忆。 “那天大军刚过了黄河,就在南岸休整。当时许多百姓都在河边捕鱼,英儿见了便也闹着要去,尼雅便带着一帮孩子去了一处浅滩玩耍。” “英儿亲手抓了一条巴掌大的鲤鱼,新鲜一会儿便腻了,随手送给了附近的一个小男孩。” 说到这,赵福金眼里突然露出一丝悲色。 “那小男孩儿看起来也就三四岁年纪,骨瘦如柴只有肚子大,浑身上下就披了块破麻布。” “他很感激英儿,在怀里摸了半天摸出小半块黑饼当做回礼。很小很小的一块,离得老远都能闻到一股子霉味儿” “英儿嫌脏不要,把它丢在了地上,那个小男孩儿却像看见宝贝一样扑过去,小心翼翼的藏进了怀里。” “武大哥,这一路行来,尤其是过了黄河之后,我眼里看到的除了壮丽的山河,就是那些可怜的百姓。” “他们住在破烂不堪的茅草屋里,穿着破烂不堪的衣服,又黑又瘦,一天只能吃一餐,而且还是那种看不出是什么做的黑乎乎的东西。” “他们就像地里的老牛,每天天不亮就下地干活,却从来都吃不饱肚子。我......我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他们随时都会死去,看不到任何希望。” “武大哥。”赵福金从武从文怀里支起身子,已是泪流满面,“西北的百姓从前也是过的这般日子吗?他们到底是如何活下来的啊?” 武从文伸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叹了口气说道:“西北多山,本就不多的平原也很贫瘠,又处在对抗西夏的前线,百姓们一直过的都很苦。不过从前还好,朝廷多少能够支援一些。” 说到这,他忍不住摇了摇头,脸上同样满是悲色。 “可惜四年前金军南下,整个西北除了太原尽皆沦陷。便是太原城,也被整整围攻了三个多月!” 赵福金再次泪如泉涌,脸上尽是愧疚。 她明白武从文口中简简单单的“沦陷”二字意味着什么,曾经汴梁城的惨状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武从文摸了摸她的脑袋,继续讲道:“金军退后不到一年,觉得有便宜可占的党项人又来了,西北人根本没有缓过气来,只能再次死守太原,把其他地方都丢给敌人。” “经过这两次,整个西北几乎被打成了一片焦土。不仅如此,从那以后西夏几乎每年都会入寇。” “这种情况下,西北的百姓怎么会有好日子过?能勉强活着就不错了!” 赵福金再也忍不住了,“哇”的痛哭出声,“都是我父兄做的孽,是他们无能,没有挡住女真人,这才让百姓一直受苦......” 武从文紧紧将她搂住,用手不停摩挲着后脑安抚,却紧紧闭着嘴没有接话。 北宋两个末代皇帝的确不是东西,可责任又哪里能全部归咎于两个人身上?那是一种自上而下的系统性的无能! 这个道理赵福金未必不懂,这几年长公主府可不像很多人想的那样,真的只是个摆设,而是扎扎实实的参与到了国家治理当中。 赵福金刚刚的那一番话,其实就是在变相的表明心迹。 至于到底有没有心疼百姓疾苦的成分在里面? 武从文相信是有的,分量究竟有多大,就没有必要深究了...... “别哭,别哭,这种苦日子不会太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任凭赵福金发泄了一会儿情绪,武从文才再次开口,“如今女真已灭,很快就该轮到党项人了!” 赵福金抬起头来,顾不得擦一下脸上的道道泪痕,瞪着红肿的美目问道:“武大哥接下来就要打西夏了吗?” 然后不等武从文回答,她自己就先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三年时间太短了,之前打到黄龙府那一仗,已经把府库都打光了。” 武从文脸上突然浮现一丝冷笑,目光缓缓投向南方,“很快,很快!南边有些人可是富得很呐......” 说到这,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冷酷,射出道道凌冽杀气,“而那些钱和粮食,本就不该是他们家的!” ...... 武从文看向的地方,此时宛如烈火烹油。 镇江陷落的消息传回临安,秦桧等人大惊失色。 那可是韩世忠的部队啊,都不存在地形不熟或者水土不服的情况! 这些人立刻以小皇帝的名义下旨,直接把正在开往舒州的援军变成了勤王军。 其实用不着他们费事,根基深厚的世家大族们消息要比朝廷灵通得多,一封封密信早就送到了军中。 然后十万大军就在距离舒州仅一日路程的地方,原地----“嘭”! 这些所谓的世家豪族的确很牛逼,牛逼到历朝历代的中央很多时候都拿他们没办法。 可他们又没足够牛逼,至少没有哪一家能够做到独大。 不然这群蠹虫也不会只想着趴在国家身上吸血,而是建立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国家了。 国家是什么? 单以军事方面论,就是遭遇外敌入侵的时候,能够调集国内所有资源进行抵御甚至反攻。 世家大族们呢? 这个国家又不是老子自己一家的,凭什么牺牲自己、便宜别人? 反正国家灭了,大不了也就是再换一个主子罢了! 即便间或出了那么一两个有家国情怀的,也是凤毛麟角、杯水车薪。 于是,十万大军就地四散,大部分都狂奔向了自己的出发地,那里才是金主的地盘啊!房子、票子、土地、女子可都在那呢! 最后掉头返回临安的只有不到三万人,其中还有九成都是史家这种根基本来就在临安周边的。 ...... 郑子英的船队也没闲着,送韩世忠的大军过江后,马不停蹄......不,应该是船不降帆的继续逆流而上。 江宁的张俊倒是没有原地投降,这个老滑头的确和锦衣卫有秘密来往,可那也只是习惯性的两头下注而已。 如若能保得住临安小朝廷,那自然还是保住的好,毕竟只有在那样弱势朝廷治下,像他这种军头才能过的最滋腻。 就算最后保不住,现在也得适当展示一下实力,这样才能更好的待价而沽不是? 于是江宁水师战船尽出,并在燕子矶、八卦洲、幕府山三处江面较窄、水流湍急的地方布置了拦江铁索。 第429章 降维打击 张俊这个人吧,滑头是出了名的,可要是真的下定了决心,那也是相当能打! 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他在着名的明州【今浙江宁波】之战中率部殊死抗击,毙敌数千人。金人锐气大挫,加之孤军深入,于是北撤,这才被韩世忠围于黄天荡【今江苏南京东北】。 加之其麾下的水师都是江南本地土着,操舟弄船如履平地,至少在心理上并不憷一贯不擅水战的北方人。 可惜啊可惜!他们实在错估了自己的对手。 谁说北方人就一定都是旱鸭子的? 山东的渔民平时下的可是海! 而且这些年随着梁山工业集团的扩大,远洋贸易也开始在北方出现,下的还是远海! 再加上郑子英这个原漕帮第一水性高手的严格操练,将士们至少在内河作战丝毫不逊于南方水师。 “哼!我还道武家军有多厉害,真当这水战也和陆战一般,居然还想着单枪匹马冲阵!” 张俊立在南岸一处高坡之上,忍不住冷笑出声。 他也是西北人,水性只能说是马马虎虎,可不敢亲自登船指挥。 “大帅所言极是!还只派了条小船,这不是送死嘛!”身后一个副将闻言赶紧大拍马屁。 张俊放下手里的千里镜,回头冲传令亲兵下令道:“发令旗,火船暂时不要出击。” 这千里镜是梁山搞出的新玩意,虽然也属于管控品,可终究没有火器那般严格,肯花大价钱的话,还是能搞到一些的。 “唉唉唉~~~” 就这一回头的功夫,刚刚拍马屁的那个副将突然惊呼出声,只不过语气怎么听怎么尽是幸灾乐祸的味道。 “那船怎么冒烟了?难不成是上面的人自己把自己给点了?” 其他人闻言都跟着一阵哄笑,只有张俊皱起了眉头。 因为这厮从重新举起的千里镜中看到,那黑烟是从对方战船中间的一根粗烟囱中冒出来的,根本不是什么着火! 事出反常必有妖,像张俊这样的老兵油子,能活到现在靠的就是一个小心谨慎。 “难道武家军打的也是和自己一样主意,也想用火攻?不过这逆流而上冲得到跟前吗?” 张俊还在心里嘀咕,可很快就变了脸色。 敌军的那条前锋船,肉眼可见的加速了...... “快传令前锋火船出击,绝不可让敌军那条船靠近!” 其实用不着张俊下令,旗舰上的江宁水师指挥使董良臣,早就第一时间下达了同样的命令。 五艘尖头快船借着江流,飞速冲出了密集的船队,上面装满了引火之物。 正是这个时代最常用的纵火船。 甭管对方在耍什么花招,只要冲过去、牢牢勾住,就算是铁打的战船也得给它烧化了! 只是在心里打个比喻的董良臣不知道,实际情况还真让他给蒙对了,对面的武家军战舰还真就是铁做的。 不过这都不重要,郑子英压根儿也没想试试自己脚下这艘旗舰的耐火性。 张俊的手开始抖了。 因为他在千里镜中看见,武家军那艘冒着黑烟的战船突然打了个横,紧跟着侧舷就打开了一排方形的窟窿,从里面伸出一根根圆形的铁桶。 张俊当然认识那是什么玩意儿,火炮的存在早就不是秘密。 “武家军竟然把火炮搬到了船上......” 不等他一句疑问想完,就看见一排火光依次闪亮。 炸雷般的巨响晚了一瞬才传入耳中,平时像宝贝一样爱惜的千里镜,“啪嗒”一下从张俊手里滑落,磕在身前一块石头上,镜片摔了个粉碎。 五艘船火船已经加到了极速,运动轨迹趋于平稳,然后就一艘接一艘的被点了名。 直接从“武二式步兵炮”改过来的舰炮威力足够大,仅凭炮弹自身的装药量就能将这种小虾米炸沉,何况目标之上还装满了火油...... 于是同样有一台千里镜的董良臣,就看见了这辈子最美的烟火,直接上天的那种! “一二三号炮位,高低减五,向左一密位,三炮齐射!其余诸炮,向敌军主阵最前排开始第一轮试射!” 三轮过后,矗立舰岛的郑子英,直接跳过了观瞄手果断下令。 他自己就是武家军海军中最好的炮手。 有明确数据的一二三号舰炮率先开火,其中两发同时命中了刚刚逃过一劫的最后一艘江宁军火船。 有人问舰炮能打那么准吗? 这得看目标距离啊! 拢共不足一公里,还是在平稳的江面上,这要是三炮齐发还打不中,那些炮手就该挨鞭子了。 江宁水师的主阵距离超过两公里,可第一轮试射的命中率还是达到了五成,因为目标实在是太密集了,即便是主力楼船之间的空隙,也填满了联络快船。 要不是因为刻意瞄准第一排,导致三发炮弹打近了点儿,压根儿就不会有一发落空。 就这郑子英还不满意,将眼前的双筒望远镜狠狠放下,破口大骂:“都他娘的不长脑子吗?要瞄准也给老子往高了瞄啊,至少不会落空!” 他是真的心疼。 “盘古号”吨位有限,储备的炮弹可禁不起可劲儿造。 当然,相比有限的炮弹,这厮还是更心疼手里的宝贝望远镜。 刚刚心急之下,不小心在护栏上磕了一下。 这可是真正的稀罕货,梁山那边不知费了多少功夫才勉强造出两台,一台在陛下手里,另一台就在自己脖子上挂着。 别以为望远镜从单筒到双筒很简单,其中涉及到多个技术瓶颈。 比如光轴对齐、镜片对称性、棱镜系统设计、机械稳定性和调焦精准度等等。 虽然系统附赠的原版机床,在精密度上完全能达到要求,可还缺理论知识啊! 这两台宝贝疙瘩完全就是一帮老师傅,纯凭运气试错出来的。 又一轮炮击响起,郑子英却没再去看战果,还在那翻来覆去检查手里的宝贝疙瘩。 “还好,还好,幸好这护栏是木头的,要是磕在铁上可真就瞎了......” 他在这心痛,岂不知岸上的张俊心都在滴血! 木制战舰为了防潮防腐,必须要定期刷桐油,而刷过桐油的木头就算彻底干透了,也会更易燃。 武家军海军用的炮弹是特制的,内部除了炸药还填装了大量助燃剂,而且因为不用太多考虑穿甲性能,装填量那是相当的大! 十轮急速射过后,对面的江宁水师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 要不是炮管温度已经达到了极限,那些打疯了的炮手还得继续加火! 第430章 江防崩溃,就地筹粮 有人要问江宁水师为啥不赶紧散开? 老大们,回忆一下自己小时候在公园里划船,就那么大点儿的小船,想要调个头有多费劲? 这船挤船的,哪那么容易散开! 那为啥不决死冲锋呢?至少临时也能拉个垫背的,顺江而下应该不难做到吧? 大家伙觉得郑子英为啥要下令先打敌军前排? 就是要炸出一道火墙,谁挨谁先着! 即便有那么一两船统一了死志的狠人,想纯靠人力划桨顶开着火的楼船? 怕不是给火墙添柴火的可能性更大吧! 什么?船帆哪去了? 那玩意比木头可易燃多了,早他娘的烧光了好吧! 还有一点儿更重要,那就是必须得有一个统一的指挥。 可惜,董良臣在“盘古号”的第五轮齐射中,就很不幸的被一炮轰了个正着,连块儿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这根本就不是一场战斗,完全是单方面的屠杀! 战术上的碾压,甚至比技术上的代差更加致命。 不过这也不能责怪江宁水师无能,只有划时代的新技术,才能催生新的水战战术诞生...... 最终,只有最靠后排的几十艘江宁水师成功逃脱,其他的全部葬身火海。 岸边观战的张俊被亲兵架着仓惶而逃,他是真怕那艘怪物突然调转方向,朝自己来上一炮。 不过他心里还抱着一个万一的指望,你武家军的火炮再牛逼,也打不到沉在水里的拦江铁索吧? 当然,张俊心里同样清楚,自己手里这最后的一招也挡不住对方太久。 毕竟那拦江铁索也不是无敌的,破解的办法很简单,只是需要时间罢了。 先用大船将水里的铁索捞出水面,然后搞几条小火船一直烧,等到把铁索烧红后往水里一扔,自己就他娘的崩碎了!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郑子英就连这点儿时间都不愿意浪费,直接把出了另一种先进武器。 几个水性最好的水手出动,军中还给这种人才起了个很带感的名字,叫“水鬼”! 那几个武家军水鬼潜入水中,找到铁索后将提前调好配重的几个大木桶绑在上面,然后爬上船就开始大呼小叫。 “快走快走!不想死的都给老子使劲儿划啊!” 不等几条小船跑出足够距离,拦江铁索所在的江面就掀起了滔天巨浪。 几十斤密封的黄色火药【温热法”安全生产的硝化甘油】在水底爆炸,产生的水压一瞬间就将锈迹斑斑的铁索撕成了碎片。 武家军的几艘小船被整个掀翻,上面的水手却一个也没伤到,全都一边踩水一边哈哈大笑。 张俊打算投降了,现在投降没准儿还有机会捞到个宽大处理...... 他没想到的是,有人的动作比自己更快。 得知援军原地消失的第一时间,刘延庆便无比果断的作出了决定。 当然,他没投降,以己度人,他觉得姓武的绝不会放过自己。 所以他选择的是弃城逃跑! 没往临安方向,刘延庆知道那里一定是武家军最大的目标,自己去那也就是晚死一会儿而已。 他选择了向南,绕过彭蠡泽【今鄱阳湖】后转向江南西路的治所洪州【今江西南昌】。 这一路所过之地,那些地方豪族可有钱的很啊! 足够自己拉出一支几万人的队伍了,到时投降谈判的本钱不就有了? 这厮对自己的打算并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别看这些年他和那些地方乡绅称兄道弟的,好像关系不错,甚至偶尔还会一起喝个花酒啥的,实际上两边心里都有数,一切都只是表面功夫罢了。 想想刘延庆被岳飞击败后,不分良莠的折腾了三个多月,为啥就只拉起了几千老弱残兵? 因为他能实际控制的,根本就只有舒州及其周边那巴掌大的一块地儿,再远点就是地方豪族的地盘了。 那些土财主想的是: 你狗日的把老子家的佃户都弄走了,谁给老子种地? 没人给老子种地,老子还怎么起高楼、纳小妾? 刘延庆父子一跑,岳飞果断下令渡江,根本就没等郑子英的船队。 舒州江面可没像镇江一样被清过场,北岸凑一些能渡江的船还是没问题的。 只不过岳飞手下那一万人都是北方旱鸭子,对岸但凡有个三五百守军他都不敢让这些人下水。 先派了一支五百人的先头部队过去,确定不是敌军的诡计后,大军开始分批渡江。 就这到了南岸后也足足歇了两天才能再次上路...... 不过岳飞麾下的这一万精兵,从晕船症状中恢复过来之后,接下来可就是所向披靡、一路横扫了! 江南地区已经三百年没经历过大规模战火,上一次灭国级别的大战还是赵大遣曹彬攻灭南唐,不过也就只打到南唐国都江宁城就完事了,接下来便是传檄而定。 至于方腊起义那种级别的叛乱,看起来声势浩大,参加的人数动辄百万,实际烈度也就只是个叛乱而已,真正的攻城战压根儿就没发生过几次。 因此,长江以南的各处城池,不但城墙年久失修,里面的守军更是从没上过阵。 勇一点的还敢据城而守,大多数怂包直接就开城投降了! 当然,这里面有一个最重要的因素,那就是武家军也是汉人,在所有人心里这其实就是场内战。 如果换成异族入侵,江南人民还是非常英勇的,北方同胞打不过的敌人,他们照样敢于血战到底! 岳飞对那些主动投降的城池秋毫无犯,对抗拒王师的则是逐个拔出。 反正他这次带足了炸药,无论城墙还是城门,全都是几个炸药包的事儿! 要问岳飞为啥要在路上耽误,而不是立刻去和东线的韩世忠会合呢? 他也是没办法。 临行前武从文就很明确的告诉他,朝廷困难,这次南征没有后勤补给,只能靠自己就地筹粮。 当然,普通百姓是不允许祸害的...... 就在岳飞大军一路向东平推的时候,韩世忠终于率大军抵达了临安城下。 他从镇江出发后并没有选择直接南下,而是向东南绕行,走的常州【即今常州】、无锡【即今无锡】、苏州【即今苏州】、秀州【今嘉兴】一线,因为有大运河可以依托,无论运兵运粮都更方便快捷。 他这一路倒是并不缺粮,无论是江北的寿州还是楚州,都已经归顺汴梁好几个月了,提前为他筹备了一批粮草。 临安的秦桧虽然是个军事小白,但掌握兵权的董云却是个知兵的。 他很清楚没有备战时间的苏州等地根本挡不住韩世忠,节节抵抗只能被各个击破,便提前将这一线的兵力统统招回了临安。 各地守军也是乐得如此,韩世忠的能打是出了名的,他们可没信心与之对抗。 临安城高墙厚,还能抱团,相比之下可要安全多了。 正规军跑了,韩世忠又是一心赶路,并没有沿途烧杀,运河沿线的那些豪强便也装聋作哑,个别脑子活的还筹备了一些蔬菜肉食主动劳军。 不过这种惬意的日子也就到此为止了。 临安朝廷拒绝了韩世忠的劝降,紧闭四门、全力备战。 韩世忠无奈,只能下令打造攻城器械,结果连最简单的云梯都没备齐,之前从舒州方向撤回的三万勤王军就到了。 第431章 血战西湖畔,夫人亲擂鼓 援军的主将姓陆,名叫陆蒙,相传还是三国时陆逊的后人。 陆家虽然在南北朝时已经衰微,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仍算得上是吴郡【苏州的古称】大族。 临安城西,雷峰塔旁。 陆蒙虽然一路引军疾行而来,可终于赶到了地方,却还是先沐浴梳洗了一番,又在铠甲之外套了件素白绣暗花的长袍,这才风度翩翩的坐到了中军旗下。 就他妈差手里摇把扇子了! 这番做派直把对面的韩世忠看得眼皮直抽抽,要不是收拢围城的大军需要时间,他真想带着亲兵营直接冲杀一阵。 不过这个外号“泼韩五”,实际性格却颇为谨慎的名将,倒也没让对手潇洒太久...... 陆蒙一甩袍袖,右手背在身后,左手微张半举,下巴稍稍扬起,朗声对左右说道:“来人,取笔墨纸砚来,本将要亲自手书一封,让对面那泼韩五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先礼后......” 结果一句逼还没装完,他就听到对面一通鼓响,黑压压的军阵发起了进攻。 “粗鄙!果然是没教养的贼军汉,连战前通使的规矩都不懂!” 这厮虽然也是自幼熟读兵书,不过话本也没少看,还以为开战之前必须你来我往的磨叽一番呢。 他那句话完全是气急之下脱口骂出的,却没注意到周围几位将领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贼军汉? 你姥姥的现在还不是要靠我们这帮贼军汉打仗?! 陆蒙虽然没有实战经验,不过最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作出的应对倒也显得有模有样。 那几个将领虽然心中不爽,可也不可能只为一句话就临阵反水,还是领命飞步而去。 韩世忠本来只是先派前锋试探一番,这也是惯常的做法,却万万没想到对手的应对会如此迟缓,好半天都没有动作。 他意识到自己又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立刻补救。 “两翼骑兵出击,中军随我冲杀!” 韩世忠这是要狮子搏兔、一击必杀。 不过陆蒙虽然草包,他手底下的儿郎却不是乌合之众,尤其充当骨干的几千精锐,个个盔甲鲜明、武艺精熟。 这些都是各地世族凑出来的家丁,绝对压箱底的宝贝! 韩世忠的部队原本有五万,在寿州经过一番整编、裁汰后同样只剩下三万,还得留一万防备临安城,因此投入战斗的只有两万军。 人数虽然居于劣势,却人人都是参与过前两年平叛和剿匪的老兵。 尽管那些和北方的战事相比也都属于菜鸡互啄,好歹算是见过血,甫一接战就占尽了上风。 陆蒙也没法继续淡定了,亲自带着中军加入了战场。 这一场乱战,根本没有什么试探和调整,直接便进入了白热化。 韩世忠一杆錾金虎头枪所向披靡,带着亲兵营突入敌阵往来冲杀,心里却在不住后悔。 早知道对手根本是个不怎么知兵的,自己应该先调动一番,肯定能让对方自己露出破绽。 现在可好,全军压上看似很猛,却反激起了敌军凶性,直接掩盖了最大的缺陷。 不过事已至此,撤是不可能了,只有咬牙坚持,争取尽快击溃敌军的战心。 那陆蒙指挥的本事不咋地,武艺却是不俗,带着一帮家丁外加世家子也是横冲直撞,很快便和韩世忠对上了。 他也是使一杆长枪,虽比不得对手沉重,却胜在枪法飘逸灵动,竟与韩世忠斗了个旗鼓相当。 失去了主将锋锐,韩家军的攻势也慢慢降了下来,隐隐有陷入胶着的迹象。 就在这时,战场西南方向突然烟尘大作,隆隆马蹄迅速逼近。 陷入缠斗的韩世忠大惊失色,来的绝不可能是己方援军! 果然,一杆“刘”字大旗冲出烟尘,千余骑兵旋风杀来----被紧急召回的刘锜军到了。 陆蒙手下也有骑兵,此时正在和韩家军两翼骑兵交战,见状立刻士气大振。 反观韩家军左翼骑兵脸色难看,阵型立刻便有些动摇,先前的一点优势瞬间不见。 刘锜军骑兵杀到,很快击溃了韩家军骑兵,顺势向战场后方迂回。 韩世忠心知危急,奋力逼退陆蒙,拨转马头向后。 一百亲卫拼死断后,为自家主将争取时间。 韩世忠当然不是逃跑,他要腾出手来调整部署。 随身号角吹响,防备临安守军的一万后军立刻分出一半,五千人列阵向前护持战场后背。 刘锜军的骑兵大概是远道而来,马又不好,体力不足之下还真就被他们拦住了。 可惜形势对韩家军来说并没有好转,反而很快就变得更加糟糕。 因为刘锜的步军主力也到了。 就在大军士气动摇之际,后方突然响起了隆隆战鼓。 韩世忠猛然回头,遥遥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立于高台,未戴金盔的秀发迎风飘散,大红的披风高高扬起。 众将士也纷纷回头,那是韩夫人梁氏。 下一瞬,他们就看见后军最后五千人出击了,独留那红色的身影奋力擂鼓! “兄弟们!杀!” 见一个女人都如此奋不顾身,韩家军将士瞬间被激起了心底血性狠劲儿,再回头已是满脸狰狞。 韩世忠趁机下令:“重整阵列!重整阵列!兄弟们随我死战!” 众将士齐声应和、士气重燃,竟真的硬生生接住了两万刘锜军的冲击。 场面更加血腥,三方人马绞在一起,犹如血肉磨盘一般。 很快,第四股力量到了。 悠扬的牛角号声凭空响起,有节奏的迅速急促,一杆“岳”字大旗从西北方跃出天际。 这一千骑可不是江南军中只做辅助的配角,是真真正正的主力铁骑,南征北战个个都是百战余生的精锐悍卒! 岳飞一马当先,只一击就冲散了陆蒙左翼,紧接着极限转向,再次背刺刘锜军后方。 一轮骑射、一轮投枪。 仓促组织起来的防线未战便溃,岳飞亲自充当箭头的锥形大阵狠狠撞入。 关键时刻,刘锜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以为来人也和自己一样,是骑兵先导、步军在后,以己度人下令大军后退,想要拉开距离重整阵型。 可他不但错估看来岳飞的兵力,也错估了这支百战骑兵的战斗力。 留下断后的六营三千人,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没坚持到,直接被再次加速的岳飞铁骑一冲而过。 接下来的战局就成了一边倒。 刘锜军的后撤变成了溃逃,士气此消彼长之下,前一刻还胜利在望的陆蒙军瞬间崩溃。 没人知道岳飞是怎么突然出现的,陆蒙和刘锜与韩世忠不同,二人是真的落入了陷阱。 追杀开始,西湖之畔的雷峰塔静静矗立,默默看着不远处这场骨肉相残的人间惨剧。 临安城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反应...... 第432章 梁家旧事 梁红玉看着案几上摆放的陆蒙首级,一双美目瞪得血红,突然痛哭失声。 主位上的韩世忠叹一口气,起身快步到她身旁蹲下,紧紧揽住了妻子的肩膀。 甘居次席的岳飞见状,也跟着起身,静静陪立一旁。 倒是五花大绑的刘锜突然啐了一口,冷声骂道:“叛逆之贼果然寡廉鲜耻,大庭广众之下竟如此搂搂抱抱,不愧是卑贱的营妓出身!” “你找死!”韩世忠勃然大怒,冲过去一脚将他踹翻。 刘锜就是一心求死,倒在地上不怕反笑,“怎么?你泼韩五敢娶一个婊子,还怕别人说不成?!” 韩世忠虽然从不在意妻子的出身,却也没法容得旁人如此侮辱,一把抽出亲卫腰间的佩刀,咬着牙兜头就剁。 岳飞把一切看在眼里,虽然心知陛下之前有过交代,却仍然没有任何动作。 刘锜自以为求仁得仁,闭上双眼等死,却突然听见一声金铁交鸣,震得耳中一阵刺痛。 疑惑之下睁眼,却发现原来是刚经历污言秽语的梁红玉救了自己。 刘锜眼中闪过一丝愧疚,随即一狠心再次骂道:“贱人!休要虚意卖好,快来杀我!” 这下连岳飞都忍不住了,“仓啷”拔刀怒喝道:“贼子好生无礼!真以为不敢杀你吗?” 韩世忠更是再次举起了钢刀。 梁红玉却紧咬着嘴唇再次拦下了丈夫。 刘锜本来还想再骂,突然对上了梁红玉的那双眼睛,却是无论如何再也张不开嘴了。 梁红玉缓缓拿下丈夫手中钢刀,语气平静的说道:“红玉本就是营妓出身,刘将军倒也没说错。” 刘锜一愣,万万想不到对方竟然开口认了这般侮辱。 梁红玉的声音突然转冷,“可刘将军也是西北将门出身,难道不知营中那些可怜女子究竟是何来历吗?!” 刘锜不语,心头更加愧疚。 营妓不是民间风尘,可没有一个自甘堕落的。 细论起来,她们原本全都是官宦人家的好女子,只因父兄犯罪才被连累。 这点普通百姓不清楚,他这个世代从军的西军老人还能不知道吗? 更有一点,这些可怜人最终大都嫁给了军中基层军官甚至士卒,旁人骂得,刘锜这个老行伍却是万万骂不得! 可要他临刑改口也不可能,只能再次把眼一闭,咬着牙说道:“败军之将,要杀便杀,勿要多言!” 梁红玉却再次提高了音量,“你可知我又是为何落难的吗?” 刘锜眼皮略略一颤,还是没有睁开。 梁红玉也不管他,自顾自的讲述:“我梁家也是世代从军,从未有亏职守。” “七年前方腊叛乱,我祖父和父亲得讯后当即便要起兵征剿,可打开粮库却发现,其中竟然空空如也!” 刘锜再也忍耐不住,蓦地睁开眼睛。 同为临安朝廷重将,他自然听说过韩世忠家里的一些故事,原本只道这位梁氏的祖父和父亲,是因为在平乱中贻误战机、战败获罪,却没想到还有这一节隐情。 梁红玉继续讲道:“我祖父和父亲为了筹粮,不惜散尽家资。这便也罢了,终归是职守所在,却不想竟有当地名门大族趁机哄抬粮价,致使大军迟迟无法启程!” 刘锜眼睛越睁越大。 “即便如此,将士们还是饿着肚子随我梁家南下攻打叛军。”梁红玉的声音蓦地凄厉,“怎料竟又有人私通叛军,出卖行军路线,以致大军陷入重围,红玉两位兄长战死!” 帐中落针可闻,只有梁红玉控诉的声音。 “你道那窃卖军粮、哄抬物价、私通叛军的狗贼是谁?” 梁红玉双眼再次血红,猛地转身一指案几上的那颗头颅,厉声喝道:“就是这号称诗书传家的苏州陆氏!” 刘锜身子突然一垮,脸色灰败间肉眼可见的苍老下去。 梁红玉的话还没说完,“刘将军应该知道,如今这临安城中真正做主的到底是谁?是龙椅上的小皇帝吗?还是先以金牌诏我夫君回朝,后又暗中派人夺我镇江的秦桧?” “都不是!这临安朝廷真正做主的,正是这些盘踞江南数百年的所谓世家大族!” “我夫君不该反吗?难道真的要在当今天子浴血北伐之时,替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狗贼去抄汴梁后路?!” “将军也是西北人,难道想看到有朝一日,太原城的武库粮仓中也变得空空如也?!” 刘锜再也坚持不住了,涕泪横流,挣扎着跪好后重重以头抢地。 梁红玉深吸口气,缓和了情绪,“红玉素闻将军忠义,之前便严词拒绝了临安渡江北上的乱命,想来也不是愚忠之人,今日为何一心求死?” 刘锜愧羞难消,额头抵着地面哭道:“梁夫人深明大义、不让须眉,羞煞刘某,实无一丝面目相见!” 梁红玉轻轻摇头上前,就用刚刚夺自丈夫的那把刀,割断了刘锜后背腕间的绳索。 “刘将军,我家夫君常和我说,此生惟愿再回西北,提雄兵攻灭党项贼!不知刘将军可愿同往?” 刘锜心神震颤,再不犹豫,挣脱绳索后五体投地,口中大喊:“刘锜愿降!倾尽余生,以赎前罪!” 众人大喜,可不等出声便见中军帐帘突然被人掀开,一个粗豪的声音紧随而入。 “刘将军弃暗投明,可喜可贺!” “梁夫人巾帼豪杰,武某佩服!” 除了岳飞以外,所有人都齐齐愣住了。 直到听见岳飞口称“陛下”,这才纷纷反应过来,齐声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原来竟是咱们的武大官人秘密南下了。 韩世忠是第一次见到武从文,以他的性格却是生不起半点抬头仔细观瞧的心思。 他是高手,又是沙场宿将,一瞬间就确定陛下的武功绝对深不可测,自己大概一招都接不住。 不过他也没有惶恐,反而心头暗喜。 刚刚的刘锜,眼前的陛下,可都称呼自己的妻子为“梁夫人”,而不是“韩夫人”! 别小看这一字之差。 这时代讲究出嫁从夫,按规矩必须要冠夫姓,地位差一点的甚至直接就是“某某氏”。 只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极其尊敬对方,才会口称女子原本的姓氏。 “看来日后某在陛下面前,说不准还比不上夫人有面子......” 第433章 疯狂的王氏 就在梁红玉在城外军帐大放异彩之时,临安宰相府内也有一头母老虎在大展淫威。 王癸癸,也就是大名鼎鼎的秦桧老婆王氏,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鹌鹑般的丈夫破口大骂。 “你可真是个没用的废物!这城里还有好几万兵,外头各家也都表态要支持咱们,你居然就想着投降了?” “投降倒也不是不行,左右到哪里都是当官,可那姓武的摆明了不待见你,当我不知道吗?你投过去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平日里威风八面的秦相爷,此时被老婆骂一句就缩一下脖子,还真就跟只乌龟似的。 王氏显然是骂嗨了,这几年积攒的不足与外人道的怨气也再压不住,脱口骂道:“当年你是怎么被撵出汴梁的,自己忘了?!” 这一句可不得了,瞬间就让秦桧低垂的头涨成了青紫茄子。 当年被一起赶出汴梁的可不止他一人,而是一大家子。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秦桧和王氏成婚多年一直无后,怎么离了汴梁没多久老婆就有了身孕? 要知道金军围城数月,自己绝大部分时间都跟着赵构一起充当人质,根本没有时间回家...... 想到这,秦桧的脸色由紫转白,宽大袖口里的一柄短刀是捏了又捏! 可惜他终究还是没敢做些什么,抬起头时已经变回了满脸谄笑。 “夫人骂的是。” 秦桧先如以往那般承认了句错误,然后偷瞄了老婆脸色一眼,这才吭哧道:“可眼下武贼大军围城,陆、刘两人又已败了,各地一时半会儿哪还能组织起另一支大军勤王啊?” 王氏一见他那副畏缩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虽然明知这话有理,可此时却已经几乎彻底失去了理智。 只见她杏眼再次瞪大一圈,劈手摔碎了一个名贵茶盏,声嘶力竭的吼道:“反正就是不能降!” 因为用力过猛,头上金钗甩落,顿时披头散发的,哪里还有一丁点儿宰相夫人的高贵从容? 秦桧脸皮抽了抽,又重新低下了头,用无比虚心的语气问道:“那依夫人,眼下如之奈何啊?” “废物!”王氏习惯性的又骂了一声,这才稍稍减了些愤怒道:“城里还有数万兵马,粮草器械也都不缺,足够坚守一年半载。我这便去联络城内各家,请他们想办法传出消息,重整勤王大军。” 说到这,她又再次咬起了牙,表情狰狞的继续道:“姓武的远道而来,手下除了韩世忠部又尽是北人,眼下天气正热,我就不信他能坚持得下来!没准儿等不到援军赶来,他们自己就溃了!” 秦桧真的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可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眼神立刻变成了恐惧。 “夫人所言极是,果真高明!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同董大人商议城防事宜。” 说完他也不敢走,就那么稍稍抬头偷瞄老婆反应。 王氏见他终于有些像个男人样子,满意的点点头,很随意的挥挥手示意赶紧去,就像是在驱赶一条狗。 秦桧如蒙大赦,倒退着保持躬身,就那么退出了门外。 眼前木门关上的一瞬间,秦桧的眼神立刻就变了,变得无比阴鸷。 自打把这娘们儿娶进门起,他就从没体会过什么叫做“夫纲”,惧内的名声在同僚中传为笑谈。 只因为自己出身贫寒,而老婆的家族却是名门望族,其祖父乃是神宗朝的宰相,本人也是童贯的干女儿。 要问这货之前要靠着老婆家族的势力往上爬,忍一忍也就算了,为啥到了江南还是不敢反抗? 知道什么叫做名门望族吗? 不在于某一时间点上,家中有没有人身居高位,而是历经数代乃至十数代人接力编织的那张错综复杂的关系大网! 王氏的祖父王珪出生于舒州,在被召入京之前,曾担任过四年的扬州通判。 通判是个什么官呢? 简单说就是扬州的二把手,各类公文都必须由他和知州一起签押方能生效。 你就说有多位高权重吧! 不仅如此,王珪还有另一个官职----大理评事,翻译成白话就是扬州法院院长,负责具体判案。 所以他和知州谁的权力更大还不一定呢! 这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王珪在庆历二年三月二十二科举考中,仅仅一个月后的四月二十三就被任命了以上实职。 就算他贵为那一年的进士甲科榜眼,也没有那么快的吧? 通常来说,就算是高中状元,也会先给个诸如翰林院修撰、编修之类品级高但没实权的职位,历练几年之后才会外放。 毕竟古人也不傻,也懂得会读书不代表就会治理地方。 可王珪为啥就那么特殊呢?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王家在扬州势力极大,那俩位置就是提前给自家千里驹准备好的! 说白了,秦桧老婆家就是江南坐地户,底蕴极其深厚。 还真以为就凭秦桧和董云带来的那一千常捷军、一千禁军,就能支棱起偌大个临安朝廷啊? 如果没有本地大族的认可和支持,那点儿人马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要知道这个时空里,俩人身边可没有一个康王赵构。 各位大大看明白了吧? 王氏就是秦桧和江南世家大族之间的缓冲和沟通桥梁,你说他敢他娘的雄起吗? 这次也是一样,在江南待了快四年,秦桧对那些人的恐怖实力有了更深的切身体会。 门里。 木门关上的同一刻,王氏的脸色同样变了,再也不掩饰恨意滔天,眼中泪水滚滚而下。 “武值,老娘一定要你死!” 她真不是性格有多刚烈,想要来个死节殉国,她是恨武从文,恨不能将其千刀万剐、剥皮拆骨! 离开汴梁前,王氏被自家那个废物男人亲手送出去了好几天。 起先她还以为是姓武的垂涎自己美色,想效那三国孟德故事。 这倒无所谓,反正自己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真要能和眼看就要起飞的武大爷发生点儿什么,说不定对王、秦两家都是好事。 可万万没想到,来接的人只是将自己带进皇宫转了一圈,压根儿连姓武的面都没见到,就被送进了大牢。 然后就是三天三夜的噩梦! 这也罢了,权当是被一群野狗咬了几口。 可是离开汴梁没多久,王氏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第434章 憋屈的董云 婚后多年肚皮都没动静,王氏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问题,那一刻才知道原来有毛病的根本不是自己。 到了临安,她也曾想过抛却往事、重新开始,挺着一日沉过一日的身子替丈夫整日奔走,终于帮他立足了脚跟。 丈夫那段时间表现的也很好,不但对那事绝口不提,还对自己关怀备至、一如往常。 就在王氏觉得好日子就要重新开始的时候,随着自己临盆,一切突然之间全都变了。 丈夫再也没碰过自己,甚至都很少来自己的房间,更是从没正眼看过孩子一次! 虽然每次见面秦桧都是低着头,王氏却很清楚对方眼里满满的全是嫌弃。 “你凭什么嫌弃我?不是你亲手把我送出去的吗?” 每每想到这里,王氏都忍不住恨得发狂。 她突然恍然大悟,原来对方之前的种种表现都是假的,只不过是为了利用王家在江南的影响力而已。 还有...... “你是多怕那个姓武的?丝毫不敢让我肚子里的孩子出半点差错?!” “可惜!”王氏脸上蓦地露出再不掩饰的疯狂,“你不知道那根本就不是姓武的种!” ...... 秦桧有一点没和老婆撒谎,他真的去找董云了。 董云的状态很差,比秦桧年长不了几岁的他,如今却是眼袋低垂、须发斑白,宛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耄耋老人。 他曾经不是没想过去投武从文,以两人之间的交情,肯定也能混个不错的差事。 可很多时候人就是那样奇怪,面对突然发生的尊卑转变,许多人就是难以接受。 曾经跟在屁股后面的跟班小弟,一眨眼反居其上,变成自己要求着对方了,心里是怎么想怎么不得劲儿! 好歹你也得来个三请四请,自己再勉为其难吧? 可惜“三顾茅庐”没等到,反而先等到了手持遗诏的秦桧。 一瞬间,“宁当鸡头毋做凤尾”的想法占据了上风,没怎么犹豫就作出了决定。 可是等到了江南,董云才发现自己太她妈天真了,在这里自己同样也只是条“凤尾”! 他终于明白了当年童相公为什么对南下平叛那么排斥,而且不等彻底剿灭方腊就要急匆匆的北返。 明明江南素来都是天下锦绣繁华之地,就连自己这个幕僚南下一趟都赚得盆满钵满啊! 当时以为童相公是一心想着北伐封王,现在方知自己那时太年轻,很多事情根本看不透本质。 江南好不好? 好。 可惜做主的不是朝廷,而是那些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是那些盘根错节的当地豪强。 官? 没有那些人的支持,任谁来这官也根本做不下去! 不仅如此,江南的大部分官员,其实根本就是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 异地任职制度?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就拿秦桧的老婆王家来说,王家本是蜀地大族,可那王氏的祖父王珪却是出生在舒州【今湖北安庆】,官场起步又在扬州。 这两个地方,都是王家十几开枝散叶经营起来的坚固堡垒。 当然,作为交换,王家祖籍所在地成都,也得允许其他地方的家族插上一脚。 于是这些年来,出身关中的董云空顶着个枢密正使、总领江南各路兵马的虚职,实际上处处受制,几乎要被架空! 而要做到这一点,在大宋为了限制武将而刻意设计的官制下,是很容易做到的,而且你还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如果只是这样也还罢了,想开了总还能做个面团团的富家翁,安心享受荣华富贵。 可仅仅不到四年,当初一念之差没有选择的武从文,却已打到了眼皮子底下! 现在再重新选择,可就不叫“投奔”了,那他妈叫“投降”! ...... “董兄还是要多保重身体啊,这大局还要靠董兄支撑呢!” 一见面,秦桧就满眼担心的说道,那语气,要多诚恳有多诚恳。 可惜董云早就被他耍出经验了,闻言心里一阵冷笑:“支撑大局?这临安朝廷的大局何时轮得到我来操心了?” 不过他也不是愣头青,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和对方翻脸,似笑非笑的反问道:“哦?秦兄有何高见?” 秦桧是什么人? 别看在家里是只窝囊鹌鹑,出了府门就是那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千古奸相,一眼就看穿了董云的心思。 不过他并不点破,反而凑近了些,神秘兮兮的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便实话实说了,四年前其实是当今陛下派我南下的。” 董云眼睛蓦地睁大,他知道对方口中的“陛下”可不是宫里的那个小皇帝! 秦桧心中有些得意,脸上却做出一副讨好的样子继续道:“不敢再继续欺瞒董兄,我虽身负皇命,可这些年毕竟做了不少违心之事,纵使陛下不怪罪,也终比不得董兄你和陛下交情深厚。所以这......” 他故意没把话说完,想要试探一下董云的态度。 “你想投降?”董云下意识的重新眯起眼睛。 秦桧却是一脸责怪道:“看董兄你说的!当今陛下天降奇才、英明神武,北灭金虏、南渡长江,端的是天命所归!咱们这怎么能叫投降呢?分明就是完成了任务后的回归。” 见董云脸色难看,这厮连忙又补了一句,“退一万步讲,咱们这也是弃暗投明啊!” 董云看着眼前那张让人作呕的脸,特别想狠狠给上一巴掌。 可秦桧最后一句话却直击他的软肋。 “是啊,现在投降还勉强能算个弃暗投明,若是继续顽抗......” 秦桧一看对方表情变化,就知道这事儿成了。 董云这些年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不但没有和武从文死磕的决心,还时不时就会露出几分悔不当初。 于是他再不磨叽,直接进入了技术层面。 “董兄,你我二人虽然一文一武看似位高权重,但这临安城中从来都不是咱俩说了算。” “前些时日放进来的那些苏州、扬州等地的大族,如今正在因为地盘划分暗自勾心斗角、无暇他顾,史家的那个小混蛋也不知为何,几个月都没出过门了,机会千载难逢啊!” 董兄不自觉的点头称是。 秦桧见状再接再厉,“若要办成这件大事,关键的只有两桩,一是城防兵权,这第二嘛......” 说到这里他故意拉了个长音,抬手指了指皇宫方向。 董云表情一凝,不自觉的抬头望去。 秦桧突然压低声音,语气变得冰冷无比,“董兄掌管兵符,就劳烦你去召集心腹。我对宫里比较熟,那边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董云豁然回头,斩钉截铁的说道:“不!咱俩换换!” 第435章 董云的爆发 秦桧一愣,脱口道:“为何?” 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声道:“董兄,眼下可不是心软的时候,这两头哪一边也万万出不得丝毫差错!” 董云听他这么一说,不但没有改变主意,反而更加坚定了。 “我这就列一份名单,秦相持我兵符去找他们,必然不会有失。至于宫里......” 董云说到这顿了顿,瞥了眼秦桧,还是觉得不要把话挑明的好,于是临时改口道:“城内各家在宫里都有眼线,秦相定然是他们重点防范的对象,换成我去便不会那么招眼。” 秦桧思索一阵还想再劝,可眼见董云丝毫没有转圜余地,便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两人又将诸般细节仔细商量了一番,反复确认再没有任何疏漏后,这才各自分头行动。 坐上董府后门的马车,车厢内早有一人在内等候,见秦桧上来后立刻一脸谄笑的问道:“秦相公辛苦了,事情都商议妥当了吗?” 秦桧先吩咐车夫启动,然后才从袖口里摸出一份名单递给对方,闭着眼睛说道:“上面的这些人统统避过,只去联络咱们自己的人。” 那人一愣,小心翼翼的说道:“这......咱们在军中势弱,怕是......怕是难以控制局面吧?” 秦桧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再次从袖口中掏出半只错金铜老虎,在空中得意的摇了摇。 “哎呀!有了这个,大事成矣!”那人眼睛一亮,语气夸张的喊道。 只是因为竭力压抑着不敢高声,唇上的两撇小胡子一颤一颤的,模样说不出的猥琐。 ...... 秦桧和董云均是久历官场之辈,都明白夜长梦多的道理,各自行动都很迅速,当天晚上便按约定动了手。 临安皇宫位于城南,毗邻凤凰山东麓,由原杭州州治扩建而来。 “董疏密深夜入宫,怕是不合规矩吧?有什么事情,还请明日天亮再来!” 虽然陛下只有十岁,宫内自然没有什么嫔妃,可外官也是日落不得进宫的,这是礼法。 不过从这也能看出董云的确是被边缘化了,小小一个宫门禁卫起初还算客气,可三言两语过后就不耐烦了。 董云强压着心头怒火,脸上还是竭力保持笑容,冲上方一抱拳道:“敌军围城,我有紧急军情要报陛下,还劳烦陈将军帮忙通禀一二。” 其实这陈博哪里是什么将军,一个轮值守卫内城门的小官,即便高配也就是个从七品的武经大夫。 “我让你明天天亮再来听不懂吗?” 尽管董云的姿态已经放得足够低,可那陈博依旧丝毫不给面子,语气更加恶劣。 董云再也忍不住了,一举手中马鞭喝道:“大战在即,军情紧要,耽误了大事你担待得起吗?” 话说到这份上,换了旁人也就怂了,左右董云不过是让自己派人通传一下,这点小事儿都不愿意办,完全就是故意难为人。 但这陈博却是嗤之以鼻,反而比董云更加疾言厉色,“董云,你是要强闯宫门,意图祸乱宫闱吗?!” 这话就说得太过头了,这顶大帽子一旦扣实,那可是诛灭九族、遗臭史书的滔天大罪。 如果各位不了解严重性,那就举个例子,董卓当年的头号罪状是“废立天子”,第二条就是“祸乱宫闱”! 其实陈博也不是这么二百五,他这么跋扈的原因有二。 一是的确不把董云当回事儿,他是越州【今浙江绍兴】大族陈家的嫡系子弟,不然也捞不到这么个钱多事少又十分关键的位置。 二是家族既然把他放在这么个位置上,自然是看上了他的小心谨慎和政治敏感性。 见对方被自己一句话镇住,陈博不禁心中一阵得意,“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人物啊?前些年还想和我陈家相争,要不是陛下护着你,早就连那空头的枢密使都保不住了!” “可惜,那小皇帝也不是什么真陛下......” 得意到这,陈博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董云非要深夜入宫,一晚上都等不了,实在是太蹊跷了......莫不是有什么阴谋?!” 反应过来的他连忙往下观瞧,却发现前一刻还神情愤怒的董云,此时却很平静的和自己对视,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陈博见状心念刚动,还来不及作出什么动作,就听见下方突起一阵喊杀,紧跟着是门栓搬动的声音。 “快擂鼓示......” 陈博下意识刚喊出四个字,就见董云身后一个扈从突然张弓搭箭,紧跟着喉头一凉,身体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 宫门打开,十几骑旋风杀入,远处街角处也转出了大群全副武装的士兵。 内城那些徒有其表的花架子,动起真格的,哪里是这些曾经的边军精锐对手? 仅片刻就被杀了个精光! 董云一抽手中鞭,看也不看坠落道旁的陈博尸体一眼,策马冲进了皇宫。 他再落魄,那也是拥立元老之一,手中更是始终紧握着当初带着南下的两千精锐,怎么可能在宫门这么重要的位置没有自己人? 这就是真正打过仗的人,和承平日久,勾心斗角、背后阴人是把好手之人,在行事风格上的区别。 别看董云不会武功,从前也只是童贯身边一个幕僚而已,那也是常年与西夏厮杀的西北边军的幕僚! 江南的这些世家大族,玩儿拉帮结伙、党同伐异之类的阴谋诡计世间无出其右,家中的子弟从小耳濡目染,排除异己、以势压人那套玩儿的贼溜。 可坏就坏在这些人太算计了,具体到某件事上就是习惯性的缺乏果断,总喜欢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好像不那样做就显不出自己高明似的。 反观董云这种边军出身的人呢? 做事讲究的就是一个简单直接、快刀斩乱麻。 他开始之所以耐着性子和对方饶舌,就是在等暗子就位。 然后突袭夺门、大军一拥而入,哪来的那么多叽叽歪歪?! 要问突袭不成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挥军强攻呗,无非多费点儿手脚罢了! 真以为一道矮矮的宫墙,能有多大卵用啊?! 当然,凡事都有两面性,简单粗暴的弊端就是动静太大,皇宫内很快便乱做了一团。 那些宫女、太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一群如狼似虎的军汉拎着刀杀来,顿时吓得一个个哭爹喊娘、抱头乱窜。 这其中不知有多少江南各家精心安插进来的精明眼线,可惜那些细说起来妙到令人啧舌的信息传递途径,仓促之间一条也没派上用场! 第436章 出卖 赵秉被外头的哭喊声惊醒,一翻身摔到了床下。 虽然从未经历过这般阵仗,只有十岁的他却能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 四年前,只有六岁的赵秉别父母、离家乡,被强行带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时时刻刻都生活在孤独与恐惧中,心智远比同龄人成熟。 虽然是那种有些畸形的成熟......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掀开裹在身上的锦被,手脚并用的冲向了靠墙的一个小木柜。 一把拉开柜门,赵秉的动作瞬间变得轻柔,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捧出一个棋盒。 这是临行前母亲塞给自己的唯一念想。 打开棋盒,轻抚其中温润的黑白棋子,赵秉仿佛又摸到了母亲那张温柔的脸。 “陛下,臣董云求见!” 一个声音打碎这一刹那的美好,赵秉惊得浑身一个激灵。 门外的声音再次传来,语气更加急切中带着几分担心。 “陛下,陛下您在吗?恕臣无礼,陛下您再不说话,臣就要闯门了!” 赵秉终于回过神来,神情突然放松了几分。 “是董爱卿的声音......董爱卿是好人,该当不会害朕......” 不等他开口答话,就听“砰”的一声响,内寝的房门便被撞开,一身儒袍的董云冲了进来。 “没穿铠甲......衣服上也没有血......还好还好......” 赵秉刚松了一口气,却猛地瞥见了对方手里的那把雪亮钢刀,小小的身子瞬间又是一颤,下意识往墙角缩了缩。 董云扫视一圈,发现屋内并没有其他人,刚松了口气就发现了小皇帝这副模样,立刻反应了过来,松手扔掉了钢刀。 “陛下别怕,臣绝不会伤害陛下的。”他尽力舒缓着语气。 赵秉听见“别怕”两字,再也压抑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董云见状心中一疼,再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上前一步将他搂入怀中。 赵秉哭了一阵,在董云怀中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儿,抽泣着问道:“董爱卿,到底是发生了何事?这外头为什么全是喊杀声?是有人......有人要杀朕吗?” 董云心中一疼,轻抚着那颗小脑袋,挤出一个笑容安慰道:“没有,陛下是皇帝,怎么会有人敢来杀陛下呢?” 可惜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那笑容要多勉强有多勉强。 赵秉紧紧搂住他的手臂,颤着声音追问道:“那这外头......” 董云虽然突袭大内成功,但城内其他势力也不是吃素的,反应相当迅速,已经聚集起了大军正在攻打宫门。 董云眼见瞒不下去,一咬牙道:“臣是来护着陛下出宫的,有人不许,便打了起来。” 赵秉却没那么好糊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明悟,“你......你是要把我送给城外的武贼吗?” 董云再也忍不住了,泪水滚滚而下,用力搂紧赵秉瘦弱的身子,嘶声喊道:“陛下放心,臣便是拼着一死,也绝不会让陛下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赵秉听他这般说,还真就有些放下心来,“董爱卿和别人不同,从来都没骗过朕......” 董云今天只带了数百人闯宫,心知根本守不了太久,一咬牙起身背对着赵秉,急声道:“陛下快上来,臣背着你去个安全所在!” 赵秉没有丝毫犹豫,扑到董云背上,两只细细的胳膊紧紧搂住。 门口心腹见董云出来,语气焦急的喊道:“宫门快守不住了!大人快背着陛下往凤凰山跑,我等一定在此挡住敌人!” 董云二话不说掉头向北,他虽是文官,早年却也跟着西军南征北讨,背着个人仍然健步如飞。 可还不等他背着赵秉跑到皇宫北门,就听见身后的喊杀声突然停了,紧跟着便是比之前更大的嘈杂,间或夹杂着一声声的“投降”。 董云脚步蓦地刹住,脸色惨白如纸...... 华夏元年九月初三,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庆国公秦桧秘开临安西门,献城投降,弘光朝廷遂灭。 ...... 大庆殿。 武从文高居龙椅,看着御阶下的秦桧,表情似笑非笑、眼神晦涩难明。 全身跪伏在地的秦桧有些发抖,内心忐忑到了极点, 半晌后,武从文才轻轻吐出四个字:“干得不错。” 浑身已经湿透的秦桧如蒙大赦,额头抵着地砖喊道:“皆是陛下圣明,臣幸不辱命,不敢居功!” “卧槽!”武从文心里暗骂一句,“这狗日的还真会顺杆儿爬......” 结果秦桧还没说完,保持着姿势继续大声道:“臣这些年深入敌营,与一般宵小虚与委蛇,已将诸般罪证备齐,请陛下派人查验!” 这厮抛开人品不论,也当真是个“人才”,很知道武从文最想要的是什么,更清楚该如何讨好。 武从文强忍着想吐的冲动,不带一丝感情的问道:“东西在哪?” 秦桧见自己果然赌对了,欣喜若狂之下赶紧起身,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举过头顶,“这是目录清单,还请陛下先行过目,具体卷宗太过庞杂,臣藏在城中隐秘处,已经派人守着了。” 始终满脸不爽的杨再兴得了示意,“腾腾腾”跑下台阶,劈手从秦桧手里抢过了东西,反身半扔半递的交给武从文。 武从文狠狠瞪他一眼,心中暗骂:“靠!怪不得历朝历代的皇帝都要养太监呢,这尼玛啥态度啊?” 一边骂,一边不由自主的想念起了二狗...... 不对!陈二狗可不是太监! 有些漫不经心的的翻开册子,结果第二页就让他瞪大了眼睛,“秦相还真是大义灭亲啊?连自己老婆的王家都没放过!” 秦桧似乎没听出武从文语气里的嘲讽,一脸大义凌然的答道:“臣从未敢忘陛下交托,可不敢做那‘亲亲相隐’之事。” 顿了顿,偷眼观瞧武从文脸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怒色,这才谄笑着加了一句:“再有,臣如今并无官职,可不敢当得陛下如此称呼。” 武从文是彻底服气了。 这厮还真是八面玲珑、滴水不漏,自己一句无心调侃,狗日的都不肯落下口实。 不过自己找不到借口也没关系,先看他能不能闯过接下来一关吧...... 第437章 大庆殿面见故人 打发秦桧去偏殿等候,武从文见了进城后的第二个人。 这次他可没有继续大马金刀,提前下了御阶,站在殿中央等候。 看着五花大绑的董云,武从文没有虚情假意的喊什么“大胆!怎可如此对待朕之故交好友”这种屁话,而是轻轻叫了声“董兄”,燃弧就亲自动手给对方松绑。 董云也没展现一番什么“气节”,二话不说直接跪下,直接了当的问道:“陛下可能饶那孩子一命?” 武从文要去搀扶的手顿在了半空,沉着脸一言不发。 董云心中一沉,毫不犹豫的重重一磕,惨声求道:“那孩子是我亲手从家中接出来的,这些年不过是个提线木偶罢了,并无什么过错,还望陛下开恩啊!” 说着不断以头抢地,额头很快便殷红一片。 看着这位老友,武从文不禁在心中一叹。 他怎么会不知道赵秉就是个身不由己的傀儡,本身并没有任何过错,可他的存在本身就是罪啊! 还是那种绝不可能活下去的大罪! 见武从文始终沉默,董云一咬牙直起上半身,“从文!我知道你为难,也清楚自己对不起你,根本没脸向你求些什么。可我还是想求你,能否看在昔年同在童相公帐下效力的情分上,对那孩子网开一面?” “我会带着他一辈子隐姓埋名,绝不出现在世人面前!” 虽然之前就从锦衣卫的密报里了解过一些,武从文还是没想到董云居然和那个小皇帝感情如此深厚,居然肯为对方放弃大好前程。 但一切都已经晚了...... 武从文直视董云双眼,缓缓摇头:“那孩子本来有机会不用死的。” 董云心脏一沉,紧跟着双眼蓦地血红,咬牙切齿的嘶吼出声:“秦桧!我要杀了你!” 武从文拍拍他的肩膀,向偏殿方向一指,“去吧,那狗东西在偏殿。” 董云从地上一跃而起,头也不回的狂奔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武从文叹一口气招过杨再兴,“你去看着,别让他把人给打死了,我留着还有用处。” ...... 武从文召见的第三个也是位故人,只不过再次坐回了高高的龙椅。 板着脸斜眼观瞧,下方长身玉立的佳公子,哪里还有半分当年那个病秧子的影子? “不对,最后一次离开临安时,这小混蛋的眼睛就已经变了,如今更多了几分阴郁。” 心里想着,武从文故意沉着声音主动开口道: “小子,以你我交情,本来该去那李家别院找你的。可惜你个小混蛋亲自跑到汴梁捣乱,往日恩情便即一笔勾销了。成王败寇,现在老子是赢家,所以只能你来见我!” 史浩昂首站在殿中,自始至终也不曾有半分要跪拜的意思,一开口更是没有半句废话,“听说你还押着汴梁那些人没杀,想来是欲从我这里得印证,免得错杀好人吧?” 武从文一拍面前龙案,大声骂道:“你你你,小小年纪没他娘的一点儿礼貌,忘了当年跟在老子屁股后面叫啥了?” 虽然明知不应该,史浩英俊的脸还是忍不住一阵抽搐,心里哭笑不得:“这人如今都当了皇帝,怎么说话还是这般粗俗?” 武从文却是突然一咧嘴,“还不赶紧叫声‘武大哥’听听!” 史浩默默又在心里补了一句:“还有无赖......” 武从文虽然还是没等到对方开口,却看出这小混蛋已经破防了,立刻得意的哈哈大笑。 史浩被他笑得再也忍不住了,咬着后槽牙吼道:“休想让我再像当年那般称呼你,四年前我就说过,再见面是敌非友、各凭手段!” 武从文笑得更狠了,好容易止住后说道:“今儿也就是你扈姐姐没来,不然非得打你屁股!” 想了想,很认真的点头补了一句:“嗯,脱了裤子打!” 史浩听他突然提起扈三娘,终于彻彻底底的破了防,脸红脖子粗的张嘴就要骂人。 结果又被武从文抢先一步,表情变得恶狠狠的,“说不定还得拎刀剁了你!” “你他娘的既然知道使计谋把她骗出汴梁城,就没想过你扈姐姐和我的宝贝儿子还在城中吗?” 史浩被憋的好悬没背过气去,心说这厮怎么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不过他还是下意识的开口辩解道:“小爷我自有安排,我李叔早就把小武蓟的样貌记在......” 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史浩的脸色瞬间由红转青,一双眼睛也慢慢变红。 武从文重重叹了口气,知道有些脓包早晚都要挑破。 “唉!真不知道你小子到底是咋想的?当年你娘的事儿,你嫂子就算有错,也最多就是个次要责任吧?至于你和我一家不死不休吗?还白白葬送了李管事一条性命!” 史浩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声音冰冷的一字一顿:“我发过毒誓,凡是负过我娘和李家之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武从文也变了脸色,他可不是什么好好先生,耐心已经被耗到了极致。 “你对你娘的死念念不忘,当年那些被你李家逼得全家死绝的百姓,是不是也该做鬼也不放过你?!” 史浩愣住了,不是被武从文阴森的语气所震慑,而是他从来就没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 武从文盯着他继续道:“别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看看史家,再想想江南的其他豪族,哪一家手上不是血债累累?没有那些可怜百姓的累累白骨,你李家攒得下那么大家底儿吗?” 史浩下意识就要反驳,却被武从文挥挥手打断了。 “别和我说什么李家待人宽厚,想想这些年死在飞云商队海船上的有多少人吧?其中有多少是被你李家印子钱逼得出海搏命的?” “也别说那些人是自己命不好,你李家但凡愿意少赚点儿,或者少装些货物多装点儿补给、或者在起风的月份不冒险出海,会死那么多人吗?” 史浩脸色更白了,无言以对。 武从文却还不放过,给了他最后的致命一击。 “你李家当年的所谓惨剧,说白了不过就是一场和史家的狗咬狗、黑吃黑,只不过是你李家没咬过史家而已!” 第438章 成大事者怎可感情用事 史浩脸色变幻不定,却没法辩驳哪怕一个字儿。 虽然这些年一直顺风顺水,自己又可以从史家吸血,但母亲的李家毕竟衰落多年,哪有那么容易重新崛起? 时间紧迫之下难免就会急功近利,很多事情的确过分了些...... 如果面对的是其他人,他还能辩称其他家族也是同样,可在武从文面前却是万万不敢。 没错,就是不敢。 别看这小子一直表现的很硬气,但从四年前得知对方击败了女真人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当年放的那番大话,注定只能是大话罢了! 江南世族是很厉害,可那也得分什么事儿。 在背地里搞搞小动作,让朝廷难受没问题,可真刀真枪的和朝廷硬碰硬? 别尼玛扯淡了! 真要有那本事还当什么臣子,直接造反自己当皇帝他不香吗? 当然,史浩沉默的原因也就仅止于此了,至于生出什么同理心,为那些被李家逼死的贱民愧疚? 呵呵,那可真是想多了。 倒不是他太过冷血,完全是由出身、成长环境和时代背景决定的。 史浩在史家再是不受宠的庶出,那也是妥妥的世家子,从小锦衣玉食一无所缺,耳濡目染让他的三观中并没有“剥削”这个概念,而是认为这个世界就应该是这样的。 武从文自然能看出他的心思,却也没有深究。 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他已经是一个合格的上位者了,早就不是另一个时空里的那个愤青。 “汴梁的事虽然各家都有参与,不过掌总的是你吧?” 武从文的语气恢复了平静,却也没有了之前的感情。 史浩虽然清楚不能再闹脾气了,可还是紧抿着嘴唇没有出声。 “写一份名单给我,我不怕杀人,却也不想滥杀。”武从文的语气依然平静,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也不想给李家惹下灭门血仇吧?” 史浩眼中震骇一闪即逝,终于轻轻点了下头。 “我下午就要看到。” 史浩知道这是下了逐客令,终于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可还没等他退出大庆殿,身后又传来了武从文那冰冷的声音。 “告诉你一声,李管事是自杀的,你嫂子本来要偷偷放他走。至于他为什么那么做,你小子心里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史浩已经迈出门槛的腿在半空僵了一下,紧接着轻轻落下。 随着殿门关闭,一直竭力保持镇定的史浩瞬间冷汗簌簌而下。 他少年老成,是个聪明绝顶的,很清楚武从文今天对自己说了那么多,其实只有最后这句才是重点。 以前的所有尽皆翻篇,以后君是君来臣是臣,再敢心存怨恨,江南世族那么多,不缺自己两家! 当然,史浩也能听出陛下还是顾念旧情的,接连两句“你嫂子”不是随口说说。 “李叔,我......是我太任性了吗?是我......害死你的......” 一时间,实际上只有十七岁的史浩心中百转纠结,拼了命想要给自己的妥协找一个借口。 下一秒,他就听见不远处紧闭的偏殿里传出一声怒吼。 ...... 秦桧这人心思深沉,喜欢肚子里想事儿,日子久了搞得前列腺毛病不小。 短短一小会儿君前奏对,就吓得他差点失禁,可等夹着腿蹭到了茅房,却又咋使劲儿都尿不出了,磨叽半天急出一身臭汗也没能爽快。 牢记陛下吩咐自己在偏殿候着,结果一到地方就对上了董云那张愤怒到扭曲的脸,然后“哗啦”一泡...... 呼~~~终于爽了...... 董云丝毫也没注意到秦桧的异状,像头刚刚失去幼崽的雌狮一般,扑上去劈脸就是一爪! 秦桧那张绝对算是老帅哥的脸,瞬间可就开花了,五道血口子皮开肉绽,身子后仰极力躲避。 董云哪肯放过他?一手揪住衣领,另一手变爪成拳,嘶吼着尽往鼻梁上招呼。 “秦桧!你好狠的心!那孩子是咱俩亲手从家里接出来的,你为什么就不能给他留一条活路?” 秦桧只感觉眼前先是一阵发黑,紧跟着又是五彩斑斓的绚烂,口中不断哀求:“董大人,董大人别打了,你听我说,听我说啊!” 他是真不敢反抗,连挡都不敢挡。 董云能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这绝对是陛下的安排,可见两人的交情好到什么程度,自己哪敢得罪! 董云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一拳接一拳的越来越狠,口中不断咆哮:“我不听!那孩子只有十岁,他没有犯过任何错,他本来有机会活下去的,你为什么一定要让他死?!” 董云的愤怒是有道理的,他和秦桧原本计划是同时控制住西门守军和小皇帝,然后以赵秉的名义下旨:去帝号,献城投降。 虽说古往今来,被灭国的君王都不会有好下场,可别忘了武从文的帝位,名义上是赵家禅让给他的。 如果小皇帝是主动投降,再有长公主赵福金为他求求情,还是有机会保住性命的,被圈禁一生总比全家死绝要强万倍。 结果眼前这个狗贼把所有人都卖了! 赵秉成了城破被俘的敌酋,自己也成了顽抗到底的乱臣贼子,只有他一个人成了献城有功的那个! 想到恨处,董云也不打了,瞪着血红的眼珠,双手死死掐住狗脖子。 秦桧没法继续怂了,他是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双手奋力抓住董云的胳膊,临死拼命之下还真就被他给掰开了一丝。 顾不得享受哪怕刹那新鲜空气,秦桧大声吼道:“你难道真猜不到我要干什么?!” 董云浑身一僵,似乎所有力气瞬间消散。 秦桧趁机彻底挣开,顶着一张猪头脸冷冷的说道:“假使是小皇帝下旨投降,你我就和其他人一样,能有多大功劳?” “董大人,我可没有独吞这份大功,禀明了陛下你我自有分工,你是负责控制宫中伪帝的那个!” ...... 门外的史浩没有再听,脚步坚定的离开了。 那位秦相爷说的没错,成大事者怎可感情用事?! 同一时间,大庆殿另一侧的偏殿里。 一身黑色斗篷的周绣娘听了属下的汇报,藏在帽子下的脸上嘴角微微翘起,什么也没说的转身离开。 ...... 华夏元年九月初五,皇贵妃赵福金、德妃扈三娘,随炮队并羽林营一同抵达临安。 同日,锦衣卫指挥使周绣娘亲自安排快马北上,将一份名单送往汴梁。 第439章 汴梁血流成河终,江南腥风血雨起 坐镇汴梁的潘金莲一直在等这份名单。 从燕王妃到皇后的身份转变,让她看问题的角度立刻发生了转变。 之前还是赵家天下,潘金莲最重视的是自家夫君的安全和地位稳固,如今却要更多考虑朝政运转。 武从文之前的登基大典办得极为简单,也没有例行的大赦天下,所以汴梁谋逆案的审理其实一直都没停,牵扯的各级官员每天都在增加。 如今很多政事都已陷入停滞,各级官署快没人了啊! 综合了秦桧秘奏、史家投名状和锦衣卫多年情报积累的名单,九月十五送抵汴梁,谋逆案九月十六宣布结案,大批被无辜攀咬的官员无罪获释。 次日,皇后潘金莲下懿旨,所有定罪官员即刻斩首、并诛族。 一时间,汴梁西门墓园外再次血流成河,只是这一次被砍下的上万颗大小头颅,没像曾经的女真人那样被垒成京观。 ...... 张仲熊看着眼窝深陷、瘦骨嶙峋的父亲,神情却是欣喜异常。 这几个月来,张府上下可谓度日如年,生怕下一刻就有大队兵丁破门而入。 张仲熊不是没想过去找武从文求情。 他相信以陛下一贯表现出的对有功将士的厚待,一定会看在哥哥为国战死的份上,对自己父亲网开一面,至少也能下令重审。 可惜好容易盼到武从文还朝,这货居然连城门都没进,就开始了一系列让人目不暇接的骚操作。 献俘祭天、大婚、登基,一桩桩哪件不是泼天的大事,他要是敢在那个时候去给陛下找麻烦,是嫌自己父亲死的不够快吗? 张仲熊心里还有一个指望,那就是觉得陛下一定会大赦天下。 但凡新君继位,这都是惯例,虽然谋逆大罪通常不在大赦之列,可这次是改朝换代啊,说不定会例外呢? 结果一直心心念念的张仲熊,没等到大赦天下的喜讯,却等来了陛下刚登基就携长公主......不,现在应该叫贵妃了,就携贵妃赵福金离京巡视西北的消息。 从宫中传出的消息,陛下回京后从未对谋逆大案提及过只言片语,摆明了要一如从前,全权交由皇后处置。 至于皇后潘金莲,张仲熊从没想过去求。 一是根本没有机会。 毕竟男女有别,像张家这种非梁山系的外人,根本就没机会见到皇后。 要是自己父亲在,或许还有面子求个机会,可这次就是要救他老人家啊...... 二是他听人说,柳谦益和杨嗣业两位大人早就因为替一些犯官求情,都被皇后骂了个狗血淋头。 形势还不够明白吗? 皇后绝对是个狠人,就是要赶尽杀绝,绝不给新皇留下任何一丝隐患! 想明白这一点儿,张仲熊算是彻底绝望了,甚至瞒着母亲偷偷为父亲定了一口棺材。 结果,事情的发展再次出乎了他的预料,谋逆大案依然还在审理中,根本看不到一点点要结案的迹象。 张仲熊虽然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其实心里已经开始琢磨要不要再多订几口棺材了。 之所以没有实施,是因为他突然想到,都他妈满门抄斩了,还要个鸡毛的棺材啊?有谁会给自己一家子叛逆收尸? 最后,张仲熊发现自己又他妈猜错了,父亲毫无预兆的就被宣布无罪,然后不缺胳膊不少腿的回到了家中。 至于掉的那些份量,纯就是伙食不好饿的...... 听完自己儿子讲述这段时间,那堪称跌宕起伏的心路历程,张叔夜久久无语,半晌后才憋出一句话。 “仲熊,你把开封府军巡使的差事辞了吧,报名投军去。” “啊?”还等着求安慰的张仲熊直接就愣了,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表情。 张叔夜暗叹口气,心说:“自家这个儿子真不是混官场的材料,尤其是在这天子脚下的汴梁。” 不过他还是小看了儿子。 张仲熊性格憨直不假,却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 刚刚只是自己心惊肉跳的说了半天,结果父亲开口第一句却和自己说的毫不相关,一时被搞愣了而已。 “父亲,我若从军,您又要离开汴梁南下,那......” 说到这,张仲熊突然压低了声音,“是不是把母亲和家人也送回阳翟老家去?” 张叔夜看了儿子一眼,心里默默又补充了一句:“看来到了军中也不保险,就这脑子,说不准哪天被人玩儿死了都还不自知。” 爷俩太熟了,张仲熊一看自己爹那眼神就明白是啥意思,大脑飞快转动,拼了命的思索自己又哪犯错了? 张叔夜同样了解儿子,时间有限,立即决定把话说个明白。 让夫人和其他家人退下,他看着明显更加忐忑的儿子,突然表情无比严肃的问道:“宫里的消息你是从哪得到的?” 张仲熊倏然一惊,终于知道自己错哪了,额头蓦地渗出一层冷汗。 一见儿子这副模样,张叔夜也是瞬间瞪大了眼睛,疾声问道:“你寻人打探宫中消息了?!” 张仲熊见父亲误会了,连忙摆手否认道:“没有没有!我是去找柳中丞打听父亲消息,他有一次无意间说漏嘴了。” “还好还好,这小子总算还没蠢到家。” 张叔夜心里大喊,很明显的重重松了口气,可紧跟着就冷笑道:“说漏嘴?把你那脑子扒出来,再和八百个一样的捆一块儿,也比不上那小子一根毫毛!他会说漏嘴?” 张仲熊被父亲贬低得有些尴尬,“他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张叔夜点点头,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人家本意是暗示为父不会有事,哪知却被你想歪了,要让那小子知道了,非把鼻子气歪不可!”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事情远没有自己说的那么简单。 柳谦益作为陛下身边的得力干将、梁山系的头号文臣,哪有必要和自家示好? 就是想拐弯抹角的向外界释放一种信号罢了,没想到所托非人...... 至于那么做的原因,就太复杂了,很多他也是获释之后才想明白的。 不过那些就没必要和儿子细讲了,讲也白讲,根本没那个脑子嘛! 于是张叔夜话锋一转,“知道陛下召为父南下见驾,所为何事吗?” 张仲熊摇摇头,感觉更迷糊了。 自己这段日子本就被形势的变幻搞得晕头转向,今天父亲又是怎么了?思维咋也这么跳跃呢? 张叔夜突然压低了声音,“江南初定,也和当初的汴梁一样,该杀的要杀、该贬的要贬。” “只是陛下没有耐心再等一个三年了,而为父这个侥幸活命之人,就是陛下手里的那把刀!” 说罢,他盯着儿子的眼睛,沉声问道:“现在明白了吧,你觉得你母亲她们还能回得了老家吗?” 第440章 新朝已立,各自命运 张仲熊明白了。 父亲被无罪释放的同时,也收到了南下临安见驾的旨意,自己又准备离京投军,张家必须要在汴梁留下人质啊! 其实这倒是无所谓,他现在也能看得出来,父亲已经对新皇心服口服了,自己家既然不准备再生异心,留不留人质又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汴梁繁华,又是名士大儒云集,各方面的条件自然要比老家乡下地方好得多。 关键是父亲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父亲就是陛下手里的一把刀? 难不成陛下也要在江南再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心里瞬间一问三连之后,张仲熊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现起西门外的尸积如山,浑身止不住打了个激灵。 他从过军不假,也随父亲血战过金人,可战场杀敌和抄家灭门可不是一个概念,那可是从上到下、无分男女老幼...... 和张叔夜同时收到南下旨意的还有梁知孝,他倒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启明啊,你不该来!为父就是出京公干一趟罢了,又不是不回来了。柳中丞那里事情那么多,怎能因公废私?” 临行前,看着前来送行的小儿子,梁知孝点了一句。 梁启明冲父亲一躬身,有些迷糊的解释道:“父亲远行,做儿子的自当前来相送,御史台那边提前请过假的。” 梁知孝看着这个懵懵懂懂的儿子,暗叹口气还是又把话说明白了一点:“你就安心的跟在柳中丞身边好好干。记住,十年之内即便有外放的机会也一定要坚定的拒绝!” 虽然叹气,他实则对自家这个小儿子是满意到了极点。 这小子不但聪明,而且运气和机缘都是天赐,对梁山学院的那些什么新学天赋极高,不但以头名成绩毕业,还一入仕就跟在柳谦益身边,而且颇受重用。 梁山学院是什么地方? 地位不说完全超越了太学,眼下至少也是平分秋色,最重要的那可是陛下一手创办的,极其看重。 从那里头名毕业,说白了就是天子门生中的状元! 再说那柳谦益是什么人? 像自己这般半道投效的文官都如此受重用,他作为陛下在文官队伍中的头号代言人,前途还用想吗?宰相的位置就是给他预备的! 眼下小儿子唯一的缺陷就是太年轻,对官场上的弯弯绕绕经验严重不足,自己这个当爹的必须时刻提点。 不得不说,梁知孝这个贪官虽然人品不咋地,但眼光着实毒辣,看事透彻深远也敢冒险,一早就把宝全部押在了武从文身上。 这不,梁家如今不就发达了? 但是他也明白,自己能够达到的高度也就这样了,充其量就是个替陛下干脏活的角色。 小儿子不一样,前途真真是不可限量! 所以梁知孝虽然时时言传身教,可家中一干龌龊事从来不让他参与,全力以赴保驾护航 这才是梁家日后飞黄腾达的根基啊! 梁启明的确太年轻,虽然嘴上答应着父亲的话,脸上却不自觉的露出不解之色,显然是没想明白其中暗含的意思。 梁知孝自然能看出来,却一点儿也没生气,反倒暗自欣喜。 单纯好啊!新朝初立,陛下又是马上皇帝,喜欢的就是单纯又聪明的臣子。 至于会不会吃亏被人坑? 哼哼!老梁家又他妈不缺坏人...... 伸手拍拍小儿子的肩膀,梁知孝临走前还是不放心的又嘱咐了一句:“记住为父的话,十年之内一定紧紧跟着柳中丞,多听多看、少说多做!” 这十年之约可不是瞎说的,他估摸着自己还能干上个十年...... ...... 就在张叔夜和梁知孝两人,连同大批梁山学院进修班学员一路南下的时候,之前还在缓缓向东推进的张宪部,进军速度陡然加快。 原先闭门自守的各城纷纷开门喜迎王师,真可谓大炮移动速度有多快,大武朝的疆域扩张速度就有多快! 至华夏元年十月上,张、梁二人抵达临安之时,原临安朝廷控制的两浙路【今浙江和江苏南部】、江南东路【今安徽南部、江苏西南部以及江西省东北部】、荆湖北路【今湖北中西部和湖南北部】已经全部归降。 困守江宁的张俊一箭未发,整建制归顺...... “臣梁知孝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庆殿,武从文高居龙椅,看着下方激动得老泪纵横的梁知孝,不由得一阵恍惚。 七年前初来乍到,这厮可是阳谷县的县令,自己真真儿的父母官。 如今斗转星移、高低异位,真如做了一场大梦一般...... 梁知孝不管身边张叔夜那有些鄙夷的目光,微微抬头偷眼打量龙椅上的武从文表情,心里不由有些纳闷儿。 “往常自己这般浮夸的表演,陛下都会斥责一番,今天是怎么了?” 这人就是聪明,心里明明和明镜似的,却更知道有些事就算挨骂也必须要坚持做,哪有人不喜欢属下表忠心的? “知孝啊......” 半晌后,武从文终于开口。 这头一句就让梁知孝骨头轻了二两,不,是轻得只剩下了二两。 这亲昵的称呼......他都觉得自己还能再多风光十年! “汴梁的案子办的不错!” 武从文果然夸了一句。 “全赖陛下洪福齐天,臣万万不敢贪功!” 这马屁就有些过了,整得武从文一时无语,都不知道该咋往下接着说了。 顺着话继续夸?他怕自己实在没那个涵养再吐出来...... 于是武从文干脆也不搭理他了,直接看向了张叔夜。 “张爱卿可能猜到朕调你南下所为何事?” 张叔夜虽然心知肚明自己这趟的任务,可怎么也没想到陛下会问得如此直接了当,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接口。 这就是武从文的行事风格,七年时间要么是在战场上、要么是在奔波求存,效率优先的理念早已深入骨髓,哪有多余的功夫云山雾绕? 再说以他如今的地位,除了自家几个老婆,也没人有资格让他那样。 张叔夜也就愣了那么一两秒,如今的他可不敢再像从前那样对武从文“沉默是金”。 “臣醒得。”短短三个字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从这一刻起,张叔夜知道自己已经没法再像以前那般独善其身了。 陛下能网开一面一次,可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好,那这趟就要辛苦张爱卿了。” 武从文更痛快,一句之后就开始布置任务,只不过内容不仅听得张叔夜心惊胆战,就连梁知孝都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第441章 吴郡陆家 陆孙是吴郡陆家的家主,老头八十多了依然精神矍铄,据说是因为习练了祖传的功法。 吴郡盛产丝绸,纺织业极为发达,陆家却没涉足其中,他们干的是另一项更为暴利的买卖----盐业! 说起贩盐这个行当,那水可就深了,在古代作为能与“铁”并称的两大经济支柱之一,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 首先你得有通天的关系,否则拿不到盐引,就只能贩私盐。 虽然也是暴利,可终究不如垄断性的官盐稳妥。 当然,像陆家这种扎根当地数百年的地头蛇,私盐自然也是要做的。 其次你得有武力。 没错,就是明面上的意思,简单说就是私兵! 看看历史上那些出名的私盐贩子都是什么人吧,黄巢、张士诚、王仙芝......造反都干得,私人武装绝对是标配。 陆家的私兵绝对精锐,那装备比普通厢军都好,重利刺激下脱了铠甲,甚至比边军还要凶悍。 “老太爷,事情都办妥了,这一次共折了一万五千五百人,其中有八百四十三个是咱自家的儿郎。按惯例每家配两户,地契和人都送到了。刨除还没绝户的,最后剩下六千一百一十六户,人都从家里赶出去了。” 一个留着撮山羊胡的中年男人垂着手,几组数据说得非常顺溜,显然早已了然于心,绝对是个精细人。 陆孙却有些心不在焉,眯缝着一双老眼不知在想什么。 山羊胡也不敢崔,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五个围着伺候的丫鬟更是战战兢兢,恨不能把气儿都闭上。 她们太了解正在享受的这个老头了,种种细节表明他现在正处于一种极为焦躁的状态。 “也不知道今天又会是哪个可怜的倒霉......” 正捶腿的一个丫鬟心中忍不住暗想,少一分神落手重了一些。 陆孙那吊得像面袋子似的大眼袋猛地颤了一下,也不睁眼,就那么闪电踹了过去。 少女最多也就十三四岁,身条都没完全长开,哪禁得住这暗含内劲的一脚,顿时惨叫一声倒飞而起,人还在半空就脱落了满口牙齿。 山羊胡显然是见怪不怪了,走过去抓住少女的头发,一使劲儿甩向了大门。 “咣”的一声巨响,少女瘦弱的身体撞在门上,眼前一阵发黑,却死死睁着眼不敢让自己晕过去。 房门被人从外面拉开,四个健壮的家仆冲了进来,一言不发的一人一只胳膊腿拎着就走。 整个过程中,少女除了刚开始猝不及防之下叫了一声,接下来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被扯掉的一撮头发还连着皮,鲜血流了一脸。 其余的四个丫鬟这下是彻底不敢喘气了,低头凝神生怕自己也出点什么差错。 陆孙似乎发泄掉了一些怒气,在黄花梨的木榻上坐直身子,沉声道:“每家再多加一户,其他人也都每家赏一户,关键时候一定要安抚住人心!” 山羊胡毫不犹豫的躬身应是,然后才犹豫着说道:“只是这样一来,咱们的损失可就补不上了。” 陆孙满是褶子的老脸抽了一下,随即冷笑道:“值此大难之时,所有人都应共克时艰,上一季的地租补征三成。” 山羊胡一愣,随即躬身谄媚的笑道:“还是老太爷心善,那些狗奴才这些年投效咱陆家,少交了多少税啊?只拿这点儿出来都算便宜他们了!” 陆孙听了这句马屁,脸色缓和不少,可心头火气仍在,毫不避讳的开口问道:“这回有没有好马?” 山羊胡抬起头来,脸上的谄媚更浓,“这回绝户的里头,就数城东马六家的丫头最俊,年龄正好,还是双胞胎呢!” 陆孙闻言老眼一亮,“双胞胎”仨字直接说到了他的心坎儿里,心不在焉的顺口问道:“哪个马六啊?” “老太爷您忘了?就是去年死了爹的那个,下葬钱还是您老心善替他出的呢。马六为这事儿特意带着一家子在园子门口磕头,正撞上您出行,还顺手赏了他那两个闺女一把饴糖。” 这厮啰里吧嗦说了一大堆,老陆孙却还是没想起来到底是谁。 不过这不重要,这老货又顺嘴问了一句:“长得有多俊?” 山羊胡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古怪,挪动脚步凑近了几步低声说道:“老太爷还记不记得十二年前那马六娶亲?新媳妇的头三天可是在您房里过的......” 听他这么一说,陆孙顿时就想起来了,一张老脸瞬间笑了,那褶子皱在一起跟他妈朵菊花似的。 “哦,那把那什么马六的媳妇也一并送来吧!” ...... 梁知孝又闻到了衣服上那股霉味儿,强忍着抬手呼扇的冲动,偷偷拿眼白了边上的张叔夜一下。 他可不敢当面做这动作,因为心里很清楚在陛下心中,那个犟老头的地位恐怕比自己还要高上那么一点点。 一个精瘦佝偻的老头匆匆跑来,目光还时不时向空无一人的道路两旁逡巡,显然是小心谨慎习惯了。 “大人,都打探清楚了,前头是陆家的庄子,人群聚集是在交租。” 张叔夜读书人习性不改,先冲对方微微颔首说了句:“有劳李老哥了。”,然后才皱着眉问道:“如今才十月初,晚稻还不到收获的时候吧?” 李老头先小心翼翼的表示不敢当对方“老哥”的称呼,然后才神秘兮兮的解释道:“不是收秋租,是补收的夏租。” 张叔夜自家也是地主,可闻言还是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问道:“眼下秋粮未收,正是农户最难的时候,此时补收夏租?” 说着迈步就要朝前走。 李老头吓了一跳,顾不得什么尊卑上下赶紧上前一把拉住,口中急道:“大人可不敢过去啊!那陆家虽说眼下人手不足,可还是安排了不少人在那看着。您这生脸一亮相,直接就得被认出来!” 张叔夜皱眉道:“你刚刚不是过去了吗?” 李老头苦着脸解释道:“我虽是生脸,却是本地口音,被盘问了就说是过路的。可您老......” 对方话没说完,张叔夜就明白了过来,自己一口北方口音,只要开口就得惹人怀疑,决计糊弄不过去。 不过他还是皱着眉喃喃自语:“不去看看,如何得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李老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终究重新闭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张叔夜见了正要询问,一旁的梁知孝终于忍不住了,扯住了他的另一条胳膊道:“交租总有交完的时候,等人散了在半路上问不就得了。” 几人正说着话,前方突然来了一个老妇人,跌跌撞撞的走到一半,拐弯儿进了路边的树林。 张叔夜眼睛蓦地瞪大,奋力一甩胳膊,大声喊道:“快去救人!” 第442章 荫户 张叔夜虽是文官出身,但少好勇力,也是亲自操刀上过阵的主,一使劲儿就将李老头和梁知孝俩人给甩飞了,紧跟着拔腿就跑。 老妇原本是想往林子深处走走的,她虽然穷,却也不愿临死还要暴尸路旁任人指点。 但实在是饿得走不动了,只能咬着牙奋起最后一分力气将腰间裤袋搭上了树杈。 张叔夜奋力奔跑,嘴却紧紧闭着没有大喊,担心引来旁人。 他是做过地方官的,很知道那些土皇帝的无法无天,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老妇将脖子挂上了绳套。 就差几步,老妇已经蹬开了脚底的大石,身子重重向下一落。 张叔夜紧冲两步,顾不得什么礼仪不礼仪,一把抱住了老妇赤裸的双腿,心中酸楚的大喊:“人是得绝望到何等程度,才能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啊?!” 梁知孝和李老头也终于赶到,三人合力将老妇抱了下来,发现对方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已经晕死了过去,显然早已虚弱到了极点。 张叔夜打过仗,懂一点急救常识,立即将对方在地上放平开始施救。 李老头也从背着的小包袱里掏出一小块饼子,又拿出水囊、瓷碗化开了准备喂食。 他是过过苦日子的,一看老妇的脸色就知道,这人就算不上吊,也要不了多久就得饿死。 折腾了半天,老妇终于悠悠转醒,张叔夜先让李老头给对方喂饭。 老妇也没拒绝,木然的张嘴吞咽,两只眼睛没有半分神采。 张叔夜看得心里难受,可还是没忘此行的目的,等老妇将一碗面糊吃完后才开口问道:“这位老夫人为何如此想不开?可是家中碰上什么难事了吗?” 如果换成一个年轻女子,他还会去想对方是不是被恶人侮辱了,可这年龄实在不像。 老妇听他说话,终于回过些神来,挣扎着跪倒在地磕了个头,语气平静的说道:“多谢几位恩人,让老妪临死还能吃上顿饱饭,不至做个饿死鬼上路。” 张叔夜闻言一愣。 一是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番话来;二是诧异这老妇言语颇有条理,似乎是读过书的,那又为何会落到如此境地? 张叔夜心中着急,便不再虚言客套,问得是直接了当,“老夫人且先莫说丧气话,我来问你,是否是因为交不上地租才来寻这短见?” 老夫也是听得奇怪,抬眼打量一番几人的衣着长相,摇摇头劝道:“恩人莫问了,也不要再往前行,调头回去吧。” “为何?”张叔夜紧着追问。 老妇终于抬起头来,语气终于带上了几分感情,“我看几位的模样,想来也是要往江北去的,听说那边的日子要好过一些。几位恩人如果非要往北,便听老妪一句劝,改日再来,今天是万万不能再向前的。” 她这是把三人当成逃荒过路的了。 不怪老妇误会,三人此时的卖相的确是蛮像的。 且不说那一身破衣烂衫,张叔夜获释的当日就匆匆启程南下,在牢里受的苦根本没时间休养,原本高大魁梧的他此时瘦得像扇门板。 至于梁知孝,向来就是个怎么吃都胖不起来的体质,尤其是那张脸,尖嘴猴腮,搞得武从文经常笑话他活像个抽大烟的。 虽然他从来都没搞明白“抽大烟”是个啥玩意,也不敢问啊! 见张叔夜还想继续追问,梁知孝赶紧抢过话头,“老夫人,听你话里的意思,这些日子有很多人往江北逃吗?” 话是在问老妇,一双小眼却有意无意的瞥向了张叔夜,心想:“这厮是不是读书把脑子读傻了?哪有一上来就这么直接的,忘了自己眼下是啥打扮了吗?” 老妇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听说到江北后过了寿州就是楚州,那边的李大人是个清官,治下百姓的日子都能过的下去,这些年一直都有人偷偷往北跑,近段时间特别多。” “哦?为何这些日子突然多起来了呢?”梁知孝语气像是闲聊,顺着对方的话头继续问。 妇人既然已经打开了话头,又想到自己都是要死的人了,便慢慢没了顾忌,开始和梁知孝一问一答的讲述了起来。 原来自打临安朝廷建立,这税便越收越高,搞得许多原本家境尚可的农户都活不下去了,只能投献当地有免税特权的世家大族。 所谓投献,就是将自家土地送给主家,自愿变成荫户。 注意是“荫户”而不是“佃户”。 佃户是租种别人家的土地,人还是独立的。 荫户则是直接人都没了,户口一消,对百姓来说能省下一道人头税。 《水浒》里常说的某某庄的庄客,就是荫户,在官府的户籍账册上是不存在的。 也就是大宋律法不允许蓄奴,不然这些人根本就是奴隶,生死全凭主家喜好! 以国人对土地的执念,自然没人想走这一步,从前都是实在没办法才会去做荫户。 比如遇到大灾之年,或者家中有人生了重病,这才不得已卖房子卖地甚至卖身。 可这次却是撞上了人祸! 正常情况下,朝廷对这种情况是要严厉打击的,因为其本质上就是私人在和国家抢夺人口。 原本应该交给国家的税,变成地租进了个人腰包;原本该给国家服的徭役,变成了给私人当牛做马。 久而久之,税源枯竭,朝廷的统治根基就会崩坏,历朝历代的崩溃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临安的那个所谓弘光朝廷不一样,本来就是江南各地的世家大族撑起来的,代表了谁的利益不言而喻。 于是打从一建立,就开始一面对普通百姓加税,一面大洒免税特权! 如此一来,百姓手里的土地立刻变成了纯纯的赔钱货,种的越多赔的越多。 然后那些不用交税的世家大族,就开始了狂欢! 以前买地还要给钱,现在是分币没有。 不愿意? 那就等着全家饿死吧! 一开始的时候,荫户们的日子虽然苦,却也勉强能过得下去,可很快主家也开始加租了,而且比朝廷加得还狠。 真真是刚脱虎穴又入狼口,还把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土地给丢了! 这老妇一家,就是典型的荫户。 第443章 马家旧事 老妇人本家姓郑,年轻时有个颇为好听的名字叫做郑若兰,母亲早亡、父亲是镇上一个小私塾的教书先生,从小耳濡目染也识得不少字。 镇子东边的村子里有户人家姓马,几代人辛苦下来积攒了十几亩上好的水田,还有一门祖传的木匠手艺,当年绝对算是苏州左近一户殷实人家。 马家独子叫马文杰,小伙长得倍儿帅,人也勤快,时常跟着父亲外出给人做些木匠活。 有一次去镇上私塾打一批桌椅,马文杰迎面撞上了来给父亲送饭的郑若兰。 从那以后,小伙儿逮住机会就往镇上跑,每每蹲在街角,就为了能远远偷看一眼心仪的姑娘。 岂不知郑若兰当日也是芳心乱撞,那段时间给父亲送饭都勤了许多。 说白了,俩人就是标准的一见钟情! 一来二去的,两个年轻人就是再单纯也彼此看出了端倪,终于鼓足勇气把话挑明。 这些可不得了,马文杰是蹦着高的往家跑,跟父母来了个竹筒倒豆子,还言明此生非周若兰不娶。 其实哪里用他威胁,这年头读书的人家在哪都被人高看一眼,马父马母怎么会不同意? 托了媒人前去说亲,郑父也是痛快,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自古士农工商,以马家的身份和家境,郑若兰嫁过去既不算委屈也不会受苦。 可惜,事情发展到这,喜剧情节便彻底结束了,接下来就是郑、李两家的悲剧。 成亲之后,新娘子还没来得及回门,竟就收到了父亲在家中悬梁自尽的消息! 不等一家人反应过来,就有一群人拿着张欠条找上了门。 原来郑父一辈子屡试不中,只能做个收入微薄的教书匠,心情郁闷之下竟沾染上了个赌博的恶习。 其实也不算恶习,就是心情不好或者心情好的时候,约上三五个好友小玩儿几把,输赢总不过一顿酒钱。 可在两个月前,他被人勾结那帮所谓的“好友”设了套,灌醉之后一把就输掉了十两银子! 酒醒后虽然知道自己是被人坑了,却也不敢不认,对方那模样可不是什么善茬。 可要他个穷酸教书先生一下拿出那么多钱怎么可能? 无奈之下被逼着签了欠条,写明一个月连本带利还清,那利息高的根本就是印子钱! 结果可想而知,身边的亲戚都借了个遍,也没能凑够二十两。 眼瞅着第二天期限就到了,正在一筹莫展之时,一个自称苏州陆府管家的人突然登门,说自家大少爷陆孙想纳你家闺女为妾,给出的彩礼正正好好就是二十两! 至此郑父哪还看不明白,分明就是那臭名昭着的陆孙看上了自家闺女,这才找人给自己设的套。 怪不得那几个老友会背叛自己,以陆家的势力不管找上谁,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就在他想一死了之也绝不连累女儿的时候,媒婆登门了。 而马家承诺的聘礼是三十两,再加上对亲家也很满意,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 第二天债主登门,郑父苦苦哀求对方再宽限几天,并将之前凑的十五两散碎银子先给了对方。 不过他留了个心眼儿,没提自己女儿和马家定亲的事儿,就是怕对方不给转圜的时间。 三天后,马家聘礼送到,郑父赶紧前去还钱,结果对方给的地址却是大门紧闭。 这就是古往今来高利贷的标准套路,老子催债的时候一天都缓不了,你凑够了钱想主动还债? 做梦吧!每天可都计着高息呢! 浑浑噩噩的又熬了二十多天,好容易到了女儿出嫁的日子,郑父都没敢让马家上门接亲,直接雇了头毛驴自己送了过去。 马家人都懵了,自己儿子是明媒正娶,哪有女方父亲直接把新媳妇送上门的? 还有,自家只给了三十两的聘礼,这怎么嫁妆就回了二十五两?这么重的吗?! 关键为啥还有零有整的...... 面对亲家那怪异的眼神,郑父也没脸留下吃酒,急匆匆返回,想要彻底把这事儿给了了。 没成想一直找不着人的债主这次倒是主动出现了,一群人满面怒容的就在自己家里等着。 郑父拿出聘礼要还,对方却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表示这点儿钱根本不够。 郑父辩驳说自己不过就是欠了十两银子,第一个月利钱翻了一倍,这第二个月就是再翻一倍,也就不过四十两而已啊?! 对方却冷笑的表示:欠条写明一个月归还,现在超出期限一倍,不要违约金的吗? 郑父都傻了,心知对方就是耍无赖,自己就算是把骨头榨干也绝对还不上这笔债! 人被打了一顿,家也被砸了,郑父想着这两个月来噩梦般的日子,一咬牙解开裤袋就拴在了房梁上。 可惜他以为可以一死了之,却是太高看了吃人不吐骨头的陆家! 那帮催债的泼皮第二天才得知郑父的死讯,一看把陆大少爷交代的事儿给办砸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们实在没想到平时看起来窝囊的郑父会那么刚烈。 怎么办? 一咬牙,直奔城东马家,万一对方也是个软柿子,能被吓唬住呢? 到了马家,他们自然不敢再提什么“违约金”,那玩意本来就是顺嘴胡编的,欠条上根本没写。 不过这帮人也真是不要脸,居然红口白牙的诬赖郑父一个子儿都没还,叫嚣着要让郑若兰父债女还。 马家虽然知道能放印子钱的都不简单,背后没有大靠山根本不敢做这种缺德买卖,但更清楚这种事儿决不能认啊! 一旦口风软一点儿被扣头上,那今后可就永无宁日了,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不把自家吃干榨净,绝对不会罢休。 于是一边招呼亲朋邻居过来帮忙,一边扬言要去报官。 来人自然不敢让马家报官,且不说“人死债消”是自古的规矩,就算硬要“父债子还”,那也是“子”啊,怎么算也算不到已经出嫁的女儿头上。 但他们更不敢就这么回去,这要让陆大少爷知道了,还不得把自己皮给扒了! 于是也一边鼓噪着继续耍无赖,一边推搡着阻拦马家的人去城里报官。 马家平日待人和善,村里哪家有困难了都会力所能及的帮一把,因此人缘儿极好,不一会儿功夫收到消息的亲朋邻居便纷纷赶来,把那群收债的泼皮围了个水泄不通。 还好村民们也知道轻重,并没有动手,只是期间少不了推推搡搡。 就这也把那群平日指挥只会老实人的泼皮吓怂了,壮着最后的胆子放下几句狠话,夹着尾尾巴逃回了苏州城。 可就是这件在任谁看来都是马家占理的事情,却给这一家人带来了场塌天巨祸! 没人知道,那放印子钱的买卖,根本就是陆家自己的生意...... 第444章 土地兼并的标准流程 这事儿发生在四十年前,当时陆孙虽然还没接任陆家家主,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哪里能忍得下这口气? 自己看上的美人儿飞了,替自己办事儿的狗还被人给打了,这要是不下狠手,以后哪个还把陆大少爷放在眼里? 大伙要问村民们不是没打人吗? 的确没打,可那群把事儿办砸了的泼皮得自保啊!狠狠把自己弄一身伤才有借口装可怜啊! 可惜他们太高估了自己的地位,或者说太低估了陆大少爷的狠辣,狗就是狗,外人不能碰,主人可是随便打的。 于是一身假伤变成了真伤,平均每人都断了至少三根骨头...... 喜事转眼变丧事,马家确实门风很正,并没有责怪郑若兰给自家带来了麻烦,不但立即赶到镇里给郑父收了尸,还出钱让亲家尚算风光的下了葬。 可就在小两口刚收拾心情,准备开始新生活的时候,陆孙随手撒出的黑网到了。 之前说过,马家除了种地,还有一门祖传的木匠手艺,马木匠的名头在十里八乡也算是小有名气。 这天马父突然接到一笔大买卖,苏州城里的陆家从南边搞到了一批上好木材,请他去帮忙打一套雕花家具,工钱开的十分丰厚。 马父其实是不想去的,倒不是识破了陆家的诡计,而是有自知之明。 自己就是个小有名气的乡下木匠,苏州城里有得是能工巧匠,陆家怎么就要舍近求远的来找自己? 但陆家的名头实在太大,他不敢驳了对方面子,只能忐忑不已的接下这活。 说来也怪上吊的郑父,读书人太要面子,临死都没对任何讲自己的遭遇,不然马父打死也不会接这个活,说不定还要连夜变卖家产远走他乡。 别觉得夸张,以江南那些世家大族的恶名,自家儿媳妇被对方盯上了,绝对是灭门的大祸。 可惜,纵使马父打从进了陆府就加了十二万分的小心,最后还是出了事! 他那天是被人抬回来的,浑身是血,双腿尽断,眼瞅就剩最后一口气儿了。 原来马父在院子里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一个陆家的下人,好死不死对方手里抱着个花瓶。 不等马父开口赔罪,周围就冲出一大群面目凶悍的家丁,二话不说就往死里打。 眼看这群人来的如此快,就跟提前准备好了似的,马父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是让人给算计了? 但陆家势大,他忍着断腿的剧痛,还是忍气吞声的准备咽下苦水,表示自己愿意赔偿。 结果陆家报出的金额,却让他犹如五雷轰顶。 五百两! 陆家那个四十多岁的大少爷,表示那花瓶是官窑的上品,比送进皇宫的贡品差不了多少。 就这还是看在他乃无心之失的份上,又被自家下人给打伤了,这才给打了个折...... 官窑不官窑的马父不知道,但心里清楚马家这下算是完了。 五百两啊!自家就是卖房子卖地也根本赔不起! 这下马家就算想逃也没机会了,且不说陆家的家丁就在门口守着,一家人总不能不管马父的死活吧? 就马父眼下的状态,别说逃难,能不能熬过今晚都不好说! 马文杰眼睛当场就红了,当初得知岳父死讯的时候他就要和人拼命,现在可是自己亲爹。 又是马母和媳妇死死将人抱住,这才没让他当场闯出祸事。 其实这婆媳俩人哪里知道,祸事早就临头了,根本不是忍气吞声能躲得过的。 五百两巨额赔偿,再加上马父的伤需要大笔银钱医治,马家只能卖房子卖地。 可等一家人咬碎了牙下定决心寻找买家的时候,却发现没一个人敢买他们家的地! 三天后,守着门的陆家家丁给他们指了条路,表示自家大少爷心善,可以让他们用田产抵债。 不过这价格嘛......每亩只有十两,马家的房子倒是值些钱,就算五十两好了。 马家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陆家的真实目的,是想要低价吞了自家的家产啊! 马家的十五亩地可都是上好的水田,加上临近苏州城,每亩的正常价格至少四十两,要是不分割打包卖出,价格还要更高。 十两?这都不是打折了,是他妈打骨折啊! 这一幕熟悉不? 本书开头写的陈二狗一家,不就是这么丢了房子土地的吗? 先想办法让你急需用钱,然后超低价买你家的田,这就是古代标准的土地兼并套路。 你要问为啥没有其他人敢买马家上好的良田? 哼哼,因为这是规矩! 谁家做的局,这就算是标上记号了,其他家谁敢插手,那就是坏了规矩,以后甭想再一起愉快的玩耍! 虽然心里万般不愿,这可是几代人辛苦劳作、省吃俭用才攒下的家底儿啊,可形势比人强,马家最终还是只能低头。 问题的关键是,就算马家肯咬碎牙齿和血咽,但十五亩水田一亩十两、祖宅五十两,这也才二百两啊! 加上家中积蓄、变卖家私所得、把能借的亲朋好友都借上个遍,总共也就只能凑出三百两不到,根本不够偿还陆家的一个花瓶钱。 再说还得留一点给马父治伤呢...... 所以,陆家留给马家人的路,其实只有一条,那就是不但卖房子卖地,还得卖身,主动求着成为陆家的荫户! 这样剩下的债务就不用立刻偿还,可以改为慢慢按揭...... 这,就是原本殷实小康的一户富农,是如何变成世家大族荫户的详细过程。 马家的遭遇只是一个缩影,江南的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干这种事儿绝对是轻车熟路、花样百出,被他们盯上的猎物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老妇的讲述还没完,说到这,马家人的悲惨还没真正开始。 这两场祸事的源头是什么? 陆家大少爷,后来的陆家家主陆孙偶尔在城外小镇看上了一个漂亮姑娘,从而起了色心罢了。 现在姓马的一家都变成官府账册上不存在的死人了,哪还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具体遭遇老妇没讲,但无论是张叔夜、梁知孝,还是一脸风霜的李老头,全都能猜到结果。 而马家人的悲惨遭遇,才只是刚刚起了个头...... 第445章 绝户灭门 一副逃难打扮的张叔夜已经出离愤怒,要不是还想着再最后眼见为实一下,老头都想调头回去了。 他不是没见过土地兼并,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江南的那些大家族,居然能肆无忌惮到这种地步。 这简直就是明抢,都不看时机、不要借口了,主动做局设套啊! 老妇人的哭诉还在继续。 马家虽然被逼做了荫户,却无时无刻不想着脱离这个身份,就算眼前人都认命了,可也得为肚子里的下一代考虑啊。 没错,郑若兰怀孕了。 那个陆孙居然能对一个孕妇下手,你就说他得有多畜生吧?! 可笑的是,马家耕种的还是原本的土地,只不过收获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至于住的地方,原本自家的祖宅就算空着,一家人也得在田间地头搭草棚子。 好在马家父子都有木匠手艺,狠心把地里活计扔给两个女人,爷俩是拼了命的出去揽活。 虽然赚的工钱得给陆家交一半,可也总归是个指望,要是纯凭田里的收获,那欠陆家的债只会越滚越多。 尤其是马父,老人家总觉得是自己惹的祸连累了家人,每天简直就是在挣命,没几年就把身体给累垮了,就这还在咬牙坚持。 斗转星移,终于到了第三代该娶媳妇的那一年,老马家终于把钱攒够了,不但提前还完了陆家的“花瓶债”,还够给两个人赎身。 没错,五口人当牛做马二十五年,口积肚攒的也只存下了两个人的赎身钱。 不过这也不打紧,说句狠心的话,马父马母都是黄土埋到脖梗的人,马文杰夫妇也都熬得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老上二十岁,赎不赎身的还有啥意义? 老两口甚至私下商量好了,要是陆家拿自己两个老不死的说事儿为难,俩人就随便找根麻绳一吊完事儿! 之所以还硬挺着一口气儿,俩老人就是想要看着唯一的孙子娶上媳妇。 也不知是不是怀胎的时候受了刺激,马保田生下来就是六指,从小就被人戏谑的叫做马六。 不得不说,老马家的基因实在是好,马六虽然打小就没吃过几顿饱饭,可还是完美继承了爷爷和父亲的优秀基因,不但心灵手巧,而且长得那叫一个帅! 别说一帮荫户家的女儿都想着嫁给他,就是在陆府上伺候的那些漂亮丫鬟,也有不少芳心暗许。 至于为啥没被大户人家的小姐看上? 别搞笑了! 知道什么叫做阶层固化下的生殖隔离吗? 要怪只能怪马六不是主角,也不是武从文那样的穿越者...... 言归正传,帅马六喜欢的就是陆府里的一个丫鬟,名字叫做小翠。 没错,马家那两份赎身钱就是为这小两口准备的。 陆府的丫鬟也都是荫户出身,甚至可能都还不如荫户,很多连爹娘家人都没有。 时过境迁,陆孙那老王八蛋也早就忘了当年的事儿,讹足了好处的陆府管家也很痛快,当即就派人去苏州府衙补了份户帖【古代户口本】。 可就在这一家人对未来满怀希望的时候,命运似乎还是不肯放过他们。 陆孙这个老淫贼那天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竟就发现每天给自己捶腿的丫鬟换了人,然后又吃错了药般招来管家问了一嘴。 那狗东西也是个舔沟子的坏种,汇报完情况之后,居然特意谄媚了一句:马家的新户帖今天刚刚补出来,还没拿给他们呢。 可怜当天正是小两口拜堂成亲的日子啊! 新娘子就那么被诬赖成陆府逃奴,从婚礼现场强抢了回去,马父马母气得当场撒手人寰...... 新郎官马六自然不堪受辱,顾不得被抢亲的陆家家丁打出的一身伤,缓过一口气就要上门拼命。 可这次却轮到马文杰和郑若兰两口子死死抱住儿子了,三十年的煎熬早已磨平了曾经的棱角,也看清了世道,自家儿子儿媳的户帖可还在对方手里捏着呢! 整整三天,已经七十多的陆孙老淫贼,竟然糟蹋了别人家刚过门的新媳妇整整三天! 三天后,东拼西凑了一笔孝敬钱的马文杰两口子,陪着笑去陆府接回了儿媳妇。 而对于这场“误会”,陆家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一句。 事情还没完,几个月后,小翠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可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却任谁也不能保证...... 小翠那孩子也是个性子烈的,虽然没有寻死觅活,却是背地里想尽了办法打胎。 只可惜始终没能如愿...... 直到孩子出生,虽然一家人谁也没提过半个字,可彼此心里都很清楚,任谁也不可能愿意养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这种死局怎么解? 古代有有一种无奈的习俗,叫“摔头胎”...... 命运就是喜欢捉弄苦命人,每每在你刚刚看到希望的时候,又开一个天大的玩笑。 马六小两口子,在还是荫户的马文杰夫妇的帮衬下,又苦苦拼了十年,终于攒下了两亩薄田,也有了一双可爱的双胞胎闺女。 眼瞅着日子就要越过越好,临安朝廷成立了...... 一年之内几次加税,最先撑不住的就是马六这种底子薄的人家,好还没熬到第二年就连人头税都交不起了。 有一双闺女要养的马六两口子也认命了,想活下去只能走“投献”一条路。 讽刺不?可笑吗? 老马家兜兜转转几十年,又重新做回了老陆孙家的荫户,这次还是主动的。 你以为事情到这就完了?早着呢! 绝望的马文杰,多年的劳累一并爆发,在床上煎熬了大半年终于咽了气。 可怜马六连张破草席都拿不出来,为了不让父亲光着身子下葬,只能去跪求曾经糟蹋过自己妻子的老陆孙“开恩”。 为了增加一点同情分,他带上了两个七岁的闺女,却不想又为后来全家死绝种下了祸根! 两年后江北兵南下,临安朝廷号召各地勤王,陆家作为苏州首屈一指的大户,自然要出钱出人。 祖传木匠手艺的马六被物尽其用,成了辎重营里一名光荣的随军维修工。 整个过程连“抓壮丁”仨字儿都不配用,荫户就是奴隶,主子让干啥就得干啥! 马六随着大军先是向东救援舒州,还没到地方就调头往回跑,身份升级成了一名更高级的战兵,终于在西湖边上丢了性命...... 这种情况,放在哪个时代都得算个烈士吧? 可那狗日的老陆孙呢,居然丧心病狂的派人将他两个刚满十岁的闺女抓进了府,连同一起的还有孩子娘,就只剩下了一个半入土的郑若兰...... 给陆家当了四十年荫户,郑若兰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传闻,要不是心里还存着分万一的侥幸,当场就一头撞死了。 可惜侥幸终究是侥幸,今天早上三个人的尸体还是被像垃圾一样扔了回来。 看着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地方的娘仨,郑若兰甚至都没来得及擦洗一番,竟又被陆家的狗腿子强抓到了村口交租! 第446章 交租 梁知孝都快疯了,整个人趴在地上死死抱着张叔夜的腿,任由其拖行,嘴里大叫着:“老李头,你他娘的没吃饭啊?使劲儿啊!” 那副模样,哪像个正三品的高官? 插一句,这货早两年就升任了京东西路转运使,从三品,奉调入京主审谋逆案又升了半格。 李老头是知道两人身份的,只敢做做样子,哪敢往死了用力,同样被暴怒的张叔夜拖得踉踉跄跄。 张叔夜眼睛都红了,喘着粗气低吼:“梁知孝,那可是三条人命,其中还有两个孩子,难道要让她们连土都入不了吗?” 已经被吓傻的郑若兰终于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哭喊道:“恩人的好意老妇心领了,可是您万万去不得啊!那陆家势大蛮横,莫要连累了你们!” 普通的百姓们就是这般淳朴,虽然心里万般希望能让儿媳和两位孙女能最后得个体面,却还是在为他人着想。 张叔夜突然停下了动作,咬着牙从嗓子眼儿里冷笑道:“势大?蛮横?我看这没人性的一家离死不远了!” 这一刻他是真的起了杀心,也对曾经的自己充满了鄙夷。 就这种任由恶霸豪族欺压百姓的临安朝廷,自己当初居然还对其心存同情?真是瞎了眼,也瞎了心了! 郑若兰没听见他说了什么,还在一边磕头一边哀劝:“老妇既然被恩人救下,便不会想着死了,待到天黑再偷偷回村......便是。” 她终究是没忍心将回村后要干什么说出口。 张叔夜一弹腿甩飞了死狗般的梁知孝,快步过去将郑若兰从地上扶起,又重新转过头低声问梁知孝道:“我们这趟来为的是什么你忘了?” 梁知孝对自己的定位很准,拍拍灰爬起来也不在意,带着一丝讨好的笑答道:“下......小人觉得这就差不多了,回去后自然能收拾这帮无法无天的家伙。” 张叔夜看着他不说话。 梁知孝终于笑不出来了,苦着一张脸道:“那个,小人觉得咱们还是先回去,事情也不急于一时。” 他是真不敢去啊! 入仕后一直在地方上做官,类似的事情他见得多了,这些地方豪强可是真不把人命当回事儿,自己三人要是就这么冒冒失失的生闯,绝对他娘的死定了! 就算事后陛下暴怒,宰了姓陆的全家给自己等人报仇又有蛋用?自己的尸首早他妈凉了! 眼下最明智的选择就是立刻回转临安,把事情往陛下那里一报,然后坐等陆家灭族就是。 最关键的是,陛下的心思自己还能不知道?早就有了定计! 要不是这姓张的老倔头非要走这么一趟,自己脑子有包陪着受罪?意思意思得了...... 张叔夜突然冲到他跟前,语气冷冽却又平静的低声道:“这是陛下清理江南积弊的第一案,必须要办成铁案。” 梁知孝身子猛地一颤,再抬头想去看张叔夜表情,却发现对方已经大步向前走去。 见梁知孝发愣,李老头凑过来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咱还拦着吗?” 这老头也不想去,他对江南豪强凶狠的认知,可要比梁知孝深多了。 梁知孝回过神来,狠狠瞪了他一眼,也想学着张叔夜的样子大步向前,可惜两条小腿肚子直转筋,根本挪不动分毫。 郑若兰见三位恩人执意要去,也只能跟着。 她的意思是避过村口交粮的人群,从另一边悄悄绕回自家,可走了一段却发现打头的张叔夜竟是直接奔着村口去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见她张嘴要喊,边上的梁知孝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低声喝道:“别喊!藏在我们身后就行。” 说着不着痕迹的向后方瞥了一眼,心里念叨着:“陛下啊陛下,您可千万别让我老梁猜错了啊......” 牛家村村口。 二十几个青皮后生散乱成一圈,手持棍棒将三百来号破衣烂衫的村民围在中间。 村民们个个满面愁容,间或夹杂着妇人的抽泣和孩童的哭闹,在他们前方摆着一方小木桌、一个称粮用的大木斗。 一个脸上长了颗大黑痣的中年男人坐在木桌后面,被吵得烦了大声骂道:“都他娘的把自家孩子给老子看好,再敢哭闹老子就再用点儿力气!” 说着起身,冲着边上的木斗狠狠踹了一脚。 那木斗中的粮食原本冒着尖儿,被这一脚踹得一颤,“哗啦”一声竟然向下矮了一大截。 正等着称粮结果的老汉一看,瞬间手脚发软,“噗通”一声跪下了,哭着求道:“陆管事,可不敢啊!老汉家里就这么点儿口粮,再多连来年的种子可都剩不下了啊!” 黑痣男嗤笑一声,根本懒得答话,施施然重新坐了下去,自有身后跟班大声唱喏:“牛家村牛二喜一家五口,应交粮五斗,实交四斗半,缺半斗~~~” 老汉还想继续哭求。 木斗两边站着的陆家家丁眼睛一瞪,其中一人“唰”的一声抽出腰间钢刀大步向前,用刀身“啪”的一声抽在了老汉脸上。 老汉嘴里本就没剩几颗的牙齿和着血飞出,左脸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身子向旁边一头栽倒,竟是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就晕了过去。 后方人群一阵骚动,一个只看脸三十来岁的男人怒吼冲出,口中大叫:“爹!” 那家丁狞笑一声,再次踏出一步,手中钢刀平着向前一举,锋利的刀尖可就顶在了男人瘦骨嶙峋的胸口。 男人眼中闪过一阵复杂到极点的情绪,硬生生刹住了脚步,可惜终究还是慢了半拍,刀尖入体,顿时鲜血飞溅。 刚微微起了骚动的人群瞬间安静,几个妇人死死捂住了自家孩子的嘴。 男人一手抓着刀身,一手捂着胸口,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想往地下倒却被刀尖挑着不敢动弹分毫。 那家丁见自己只露了一手就震慑住了所有人,不禁得意的哈哈大笑。 人群中又挤出两大一小三人,冲到近前就开始跪着求饶,其中那个年轻妇人怀里抱着个一岁多的孩子。 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一双小手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襟。 那家丁缓缓抽回钢刀,鲜血涌出间男人缓缓萎靡倒地。 可那家丁看也没看一眼,眯着眼睛钢刀再次探出,目标竟是年轻妇人怀中哭闹的孩子。 男人本已有些涣散的眼神突然凝聚,顾不得伤势就要挣扎起身。 又一个家丁飞步而来,嘴里叫着“你给老子乖乖躺着吧!”,重重一脚将男人的脸踩回了地上。 年轻妇人被吓傻了,早已不敢继续哀求,身子打着颤不停向后缩。 拿刀的陆家家丁暴喝一声:“别动!”,手中刀猛地向前送出。 妇人尖叫一声,下意识将怀中孩子往后护,却将自己的脖颈送到了刀前,紧闭双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第447章 姓陆的都是杂碎 “住手!” 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暴喝,前一秒还凶神恶煞的陆府家丁被吓得一哆嗦,锋利的刀刃擦着年轻妇人脖子擦了过去,划出一道血痕。 开玩笑! 张叔夜是有真功夫的,敢拎着刀冲杀在对阵女真第一线的主,含怒爆发之下绝对有这效果。 和他同样一哆嗦的还有梁知孝,这厮在心中破口大骂:“操你姥姥的张叔夜,自己想死可别拉上老子啊!” 当下又往人群深处藏了藏,极力装作不认识对方。 要问他们几人是怎么混进来的? 二十几个泼皮想要围住三百多村民谈何容易,站位必然很散,而且一个个懒散的不得了,反正这些老实巴交的村民也不敢反抗,只要看住别让人偷溜就成。 再加上郑若兰那张熟脸,那道让村民们畏之如虎的所谓“防线”,根本就是形同虚设。 坐在桌子后的陆管事也被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张望。 他可不是没见识的愚夫愚妇,知道如今临安已经变了天,谁知道那帮北人会不会玩一手暗访的把戏? 不过当他看清楚张叔夜的卖相,顿时就把心又重新放回了肚子里。 哪朝哪代的钦差大臣会是这副邋遢样?分明就是个逃荒的叫花子嘛! 不等他开口喝骂,刚被吓得刀都差点儿掉了的陆家家丁可不干了,恶狠狠抬刀一指,“你他娘的找死!” 这句话可不是虚言恫吓,像他这种对婴儿都能下得了手的杂碎,人命在他眼里根本连个屁都不算。 不过张叔夜哪里会被这种小杂鱼吓住,排开人群大步而出。 那人见他如此硬气,登时心头火起,撇下妇人孩子迎上去举刀就剁。 张叔夜身子一侧避过来刀,左手一探抓住了对方脖子,同时右腿闪电抬起,照着那人胯下就是狠命一踢。 此时的他绝对已经怒发冲冠,这一脚用尽了全力,踢得那陆府家丁整个人向上一窜,要不是脖子还被抓着,估计都得飞起来。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陆管事条件反射般夹紧了双腿,仿佛听见了蛋碎的声音。 至于其他陆家的狗奴才呢? 一个个面如土色根本不敢上前。 其实像这种平日里狗仗人势、不把人当人的家伙最他妈惜命,因为他们比普通人更清楚碰到狠角色的下场。 更何况还是这种一动手就断子绝孙的超级狠人! 看不出来啊,眼前这个仿佛一阵风就能刮倒的糟老头,咋这么狠呢? 此时钢刀已经到了张叔夜手里,往手里人质脖子上一架,惨叫戛然而止,只剩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再怎么说,小命也比蛋蛋重要不是? 瞬间镇住场子的张叔夜还没解气,冲着一帮杂碎怒声咆哮:“交不上租就要害一个孩子的性命,尔等还是人吗?简直禽兽不如!” 此时的陆管事也不他妈的装高冷了,极力挤出一丝笑容道:“这位好汉,这是我们陆家的家事,外人插手不合规矩吧?” 他特别把“陆家”和“规矩”俩词儿咬得很重,威胁的意思很明显,只不过脸上那颗不停抖动的大黑痣,看起来老他妈滑稽了。 “家事?”张叔夜沉着脸,“这些人都姓陆吗?” 黑痣陆管家还是赔着笑,“这些都是我陆家的佃户。” 他没敢说是“荫户”,那毕竟只是潜规则,摆不到明面上。 张叔夜冷笑道:“佃户?我看是荫户吧,否则尔等怎敢随意打杀?!” 老头已经不打算再和这群畜生打哑谜了,直接把话挑明。 陆管家笑容一僵,可还是继续解释道:“这些人可都是自愿卖身给我陆家的。” 张叔夜眯起眼睛,咬牙道:“大宋律法,任何人不得蓄奴,陆家眼里还有王法吗?!” 别看陆管家一副怂样,其实心里早就“咯噔”“咯噔”个不停了。 这种读过几年书的小杂鱼,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张叔夜一开口他就听出了不对劲儿。 一个老叫花子怎么可能说话如此有条理,还有些文绉绉的?莫非真是那帮北人派出的探子? “要真是那样,今天可不能让他跑了,否则陆家下场如何不知道,老子的小命肯定是要完蛋!” 所以他假意赔笑吸引张叔夜的注意力,背在身后的手却一直都在猛打手势。 此时见几个手下已经就位,瞬间变了脸色,嗤笑道:“大宋?如今哪他妈还有大宋?” 张叔夜蓦地一愣,一股莫名的酸楚涌上心头,“是啊!如今哪里还有大宋......” 趁着他这一愣,陆管家猛地暴喝一声:“动手!” 七八个手持钢刀的陆府家丁一齐扑上,哪里有半分顾忌人质死活的意思。 张叔夜猛地醒悟,右手刀狠狠一剌,同时左手发力狠狠一甩。 三个陆家家丁被尸体砸翻在地,张叔夜身体前窜的同时大喝一声:“快走!” 到底是上过战场的,老头虽然迂腐却也懂得“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 一直埋头装死的梁知孝瞬间腿也不软了,咬着牙撞开人群。 倒是李老头还没忘了郑若兰,拽着对方的胳膊一起跑。 眼看四人就要冲出包围,后方突然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 “你们是不管这小娃娃的死活了吗?” 张叔夜蓦地回头,脚下仿若生了根一般硬生生刹住。 那个脸上有黑痣的陆管事,此时正拿着一把刀,抵在刚刚那个一岁婴孩的胸口,满脸狰狞。 张叔夜目眦欲裂,喉头发出阵阵不似人声的低吼,却是再也没有挪动半分,任由陆府家丁解除了武装。 至于梁知孝三人,不会武功的他们没跑多远就被追上了,一番拳打脚踢后也捆了个结实。 陆管事一脸威胁得逞的阴笑,走到张叔夜身前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张叔夜不想看他小人得志,冷笑一声闭眼不答。 陆管事见他这副硬骨头的模样,顿时再笑不出来。 这几人要真是临安派出的探子,那事情可就大了,必须立即回去禀报家主。 不过在那之前,自己可得先搞清楚情况,不然就不是立功而是他娘的捅娄子了! “不说是吧?那可就别怪我心狠了!” 陆管事眼中闪过一丝阴冷,转身走回了刚刚那家人跟前。 “把那小崽子给我抢过来!” 这家男人一个晕一个伤,两个妇人哪里敌得过身强力壮的陆家家丁,怀里的孩子再次被抢了过去。 妇人的哀求和孩子已经嘶哑的哭声混在一起,让远处张叔夜的眼皮剧烈发颤。 “你们不是说家里没余粮了吗?我给你们出个主意啊?” 姓陆的杂碎眯着眼狞笑,一把将孩子重重掼在地上。 嘶哑的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妇人撕心裂肺的哀嚎。 “这不就是现成的粮食吗?够你们一家吃到秋收了,反正也养活不大!” “畜生!!!” 张叔夜再也忍耐不住,睁开已经血红的眼睛嘶声大吼,可双手反绑着被两个家丁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陆管事哈哈大笑,“这村里的孩子多的是,我就一个个宰给你看!”,说着举起手中刀就要向下剁。 眼看那个生死不知的小人儿就要一刀两断,一道紫芒厉啸而至,畜生那只拿刀的手瞬间爆开,在空中炸成了漫天碎肉! 张叔夜等人来时的方向,阵阵马蹄声滚滚传来。 第448章 本官倒要看看你怎么解释? “啊!!!” 姓陆的管事死死掐着手臂的断口,整个人在地上翻滚着嘶声哀嚎,身旁一群家丁全被吓傻了。 这群杂碎平时看起来凶神恶煞、毫无人性,可那是面对不敢反抗的老实百姓。 就像后世的那些所谓黑道一样,别说面对正规军,就是七年前方腊起事的时候,这些货色面对拿起武器的农民,看看都怂成什么样了? 而这回来的就是正规军,还是刚刚灭了临安朝廷的百战精兵。 杨再兴从一棵大树顶上纵身跳下,正好落在一匹飞奔而过的战马上,手中搭着箭的硬弓连抖都没抖一下。 面对滚滚而来的铁骑,一个泼皮胆都吓破了,腿一软就往地上出溜。 他们可太知道自己做的孽有多大罪过了,细究起来脑袋砍十遍都嫌不够。 可他这刚刚一动,立刻就有成片的箭矢射来,瞬间就让他变成了一只肉刺猬,连脸上扎的都是。 其他陆家的人一下就吓尿了,这么凶残的吗?任凭滚烫的液体顺着裤管流淌,也咬着牙再不敢动弹分毫。 尽管知道这回大概率是死定了,可谁也不想现在就被宰了啊,万一过后还有转机呢? ...... 陆府。 老陆孙直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按说到了他这个年龄,觉应该少才对,可昨天不是折腾了整整一晚上吗?再有祖传的功法也有点儿顶不住。 留着一撮山羊胡的府中管家早就等在了院子里,虽然看起来精神抖擞,细瞧却能发现这厮眼圈也有点发黑。 这段日子孝敬他的人可也不少,昨天更是借机也弄了两个早就看上的小娘,只不过没那身板折腾一宿罢了。 见一群伺候的丫鬟进了房,山羊胡也弓着腰跟了进去。 “家主,收租的事情昨日就已经全部安排下去了,今天正式开始,估摸着要不了三两日就能办完。” 他这是急着表功呢。 老陆孙将漱口水吐进丫鬟捧着的金盘里,也没出声,只在鼻子里“嗯”了一声。 山羊胡接着汇报,“就是配给儿郎们的荫户有些麻烦,很多家都死了男人,有一些还没来得及下葬。” 老陆孙终于皱起了眉,又吐了一口水才不满的骂道:“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真是废物!” 山羊胡赶紧跪下,口中连连认错,垂着头的脸上却露出一丝轻松。 真以为他当了这么多年的陆府管家会如此无能啊? 他是故意给主人留个骂人的借口呢,不然你啥都能干得完美,显得家主多没存在感呀? 这叫职场智慧,不得不说已经被他玩出花来了! 当然,这其中的度该如何把握,那就要看个人功力和对领导的了解了...... 果然,老陆孙也就是随口发句脾气,紧跟着就指示道:“这都多少天了?早过了头七了吧!还磨蹭什么,直接抓人!” “是!”山羊胡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紧跟着小心翼翼的问道:“动静会不会太大了?临安那边不会派什么探子吧?” 你看,这和领导之间的讨论话题不就打开了吗? 老陆孙嗤笑一声,可惜脸上全是深深的褶子,看起来只有嘴角动了动。 “贡献不是已经交上去了吗?那群北人图得就是这个,都是一路货色!” 山羊胡的表情立刻变成了崇拜,紧跟着又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忧色,“就怕这新朝的政策有变啊......” 老陆孙也露出一丝肉疼的表情,烦躁的挥手让丫鬟们退下,然后才阴着脸说道:“就讹一笔肯定不够,但咱们也不能一下给太多,不然那群恶狼肯定死死咬住不放!” “家主思虑的是,但就咱们一家怕是顶不住,听说那新皇可是一直留在临安,丝毫也没有要回汴梁的意思。” “哼!咱们陆家怎么可能去当这个出头鸟,整个两浙路和江南东路的各家都已经说好了,大家伙应对一致,谁也不能私下妥协。就是要让这新朝看看,江南到底是谁说了算!” 老陆孙这句也不知是霸气还是吹牛逼的话音刚落,山羊胡都没来得及逢迎一句,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声。 紧跟着一个家仆连门都忘记敲了,一头撞了进来,口中惶急的大喊:“家主不好了!有......有官兵!” 老陆孙腾地一下站起,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下一秒强行镇定下来,沉声喝道:“慌什么!快带我去!” ...... 张叔夜已经换上了官服,杨再兴面无表情的持枪立在身后,倒是梁知孝左顾右盼,一双小眼不住四处打量。 “老朽陆孙,不知这位大人要来,有失远迎啊!” 老陆孙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到了前堂,离得老远就开始打哈哈,那语气好像来人真的只是客人一般。 梁知孝循着声音看去,饶是他见多识广,眼睛还是禁不住一亮。 搀着老家伙的那两个小美人可真是绝色啊,比起......呸呸呸!这可不敢瞎比较...... 反正就是世间少有! 老陆孙看似老眼昏花,其实一路都在关注来人反应,顿时心里暗笑。 身边这两个可是精心挑选的,连他这个老淫贼都一直忍着没动过,就是要在关键时刻派用场的。 可惜为首的张叔夜却是视而不见,直勾勾盯着他语气冰冷,“本官张叔夜,陆孙你可知罪吗?” 老陆孙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一丝不屑、一丝恼怒,却还是装作诚惶诚恐的直接往下跪,嘴里喊道:“大人何出此言?老朽冤枉啊!” 只是下跪的动作颤颤巍巍,把年龄优势用到了极致。 可惜这番表演看在张叔夜眼中只觉得恶心,二话不说一摆手,“押上来!” 立刻便有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架着一个断了条胳膊的人拖进了大门。 此时在牛家村视人命如草芥的黑痣陆管事,早已是脸色惨白,嘴里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老陆孙不认得这人,一直跟在屁股后面的山羊胡却是瞬间抖如筛糠,哆嗦着凑到家主耳边小声道:“是派去城东牛家村的陆喜。” 陆孙老眼一凝,想起来这陆喜好像是自家的一个远枝,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城东牛家村”五个字! “张大人这是何意?” 老陆孙心叫不好,嘴上还是强装镇定,语气却再没有了之前的装腔作势。 张叔夜公事公办,冷着声音走流程,“本官今日暗访,路过牛家村时竟发现你陆家正在收租。陆孙,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解释?” 第449章 张叔夜的手段 张叔夜这句话是带着内力吼出来的,登时吓得老陆孙一激灵,脱口就是瞎编。 “张大人啊,您可真是冤枉老夫了!那牛家村住的都是我陆家的佃户,之前的夏粮收成不好,老夫见他们可怜,这才让他们缓交租粮一些时日。” 说着说着,老头也恢复了些许镇定,老眼一转又加了一句,“这不是陛下到了临安嘛,老夫总得带头表示表示。只是那弘光朝这些年横征暴敛,我陆家也是捉襟见肘,所以才让家中佃户此时补交欠租。” 这老货不愧是苏州大族的家主,那颗老脑袋瓜子不是一般的好使,竟一时片刻就想出了这般说辞。 他这最后一句包含了三层意思。 第一,表忠心。 弘光朝横征暴敛,新朝是吊民伐罪啊!绝对正统! 第二,摆功劳。 我陆家可是已经把该上的贡都上完了,没有少孝敬一分。 第三,暗含威胁。 我陆家可是在极其困难的情况下献出了大笔钱粮,若是得不到应有的回报,那下一次可就没有了。 只可惜他这还是老思维,根本不知道临安城里的武从文,早已磨刀霍霍。 上点儿贡就完了? 老子全要!包括你们的命! 很清楚新皇心思的张叔夜突然笑了,笑容中没有丝毫温度。 “陆孙,那些人原来都是你家的佃户啊?” 老陆孙人老成精,立刻察觉到不对,稍一琢磨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张叔夜继续,脸上笑容不减,语气却变得更加冰冷,“那我可要好好查查,他们到底夏收时交没交租?就从苏州府的人口账册开始查起吧!” 不祥的预感转眼成为现实,老陆孙身子一软,括约肌瞬间丧失功能,“噗”的一声窜了满满一裤裆。 查人口账册?那玩意儿上头不可能有牛家村村民的名字啊! 而没有名字、人却在,这代表了什么?陆家私蓄荫户! 要说这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儿,宋代律法极其繁复,有些情况下是允许私人蓄奴的。 可要是这荫户的数量太过庞大....... 你陆家养那么多人想干什么?这事儿可尼玛就可大可小了。 往小了说是偷税漏税,往大了说就是阴谋造反! 原来这新朝不仅仅要钱、要粮、要忠心,还要整个陆家啊! 张叔夜虽然为人耿直,可也是做了多年官的人,必要的心眼儿和手段还是不缺的。 他为啥一上来就把断了胳膊的陆管事亮出来? 就是要造成一种错觉,让对方以为自己这趟只是借题发挥。 不然谁会一上来就亮底牌? 很显然他成功了,老陆孙果然就是这么想的,短暂的失神过后立刻在心里发狠: “不行!必须争取时间通知苏州知府,要对方立刻启用备用账册。就算牛家村已经遮掩不住了,也得将其他事情撇干净,大不了认罪认罚、赔个倾家荡产!” 武朝刚刚拿下江南,各地官员还没来得及换,所以这事儿还有操作余地,不过得先打发了眼前这位张大人。 于是这老货一边嘴里打着哈哈,一边猛冲身后管家打眼色。 山羊胡反应也快,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往后堂跑。 开玩笑,陆家屹立不倒多少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哪次不是有惊无险?处理这种事绝对经验丰富! 不就是送礼吗?送!送重礼!往死了送!反正他就没见过不吃腥的猫! 可惜陆家这次撞上的是张叔夜,要是换成梁知孝,没准儿还真就经不起考验了。 这无关智商和政治智慧,完全就是个人操守够不够硬。 像梁知孝这种老官油子,有的是办法既能让陛下满意,也能替陆家找到一线生机,还让自己吃到撑。 “杨将军!” 张叔夜怒吼的话音刚落,身后杨再兴便从原地消失,等旁人再看清楚,已经掐着山羊胡的脖子把人提溜了回来。 老陆孙心头一颤,却还是不肯放弃,顾不得满裤裆都是屎尿挣扎着起身靠向张叔夜,嘴里说着:“张大人何必动怒,老夫只是让人吩咐桌酒菜,好尽尽地主之谊啊!” 这老货到现在还是不相信世上有不受贿的官员,言语里充满了暗示。 张叔夜刚刚就闻到了臭味儿,只是强忍着保持形象才没抬手驱散,此时那股恶心更加浓重,一直憋着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抬手“啪”的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抽得老陆孙原地转了个圈儿,收束的裤脚再也承受不住,“哗啦”一声撒了满地! 刚刚眼神还有些许放光的梁知孝“哇”的一声就吐了,你就说这场面有多恶心吧? 老陆孙身子骨的确不错,竟然没被张叔夜这用尽全力的一巴掌扇晕,捂着脸满眼不可思议:“你......你.......” 不等他“你”出个所以然来,张叔夜也终于耐不住恶臭向后退了一步,同时一摆手,“带上来!” 话音一落,立刻又有两个士卒押着一人进来,正是被堵着嘴的苏州知府。 “本官来之前去了趟苏州府衙,已经把所有账册都查抄干净了,就借贵府的宝地现场核对吧!” 张叔夜太了解这些官商勾结的把戏了,根本就没打算给他们留任何操作时间。 老陆孙眼睛都快凸出来了,腿一软再次瘫软在地,同时又是“噗嗤”“噗嗤”两声。 不得不说,这老货肚子里的存货是真他妈多...... 三日后,苏州陆氏被查明强抢民产、草菅人命、违制蓄奴、暗藏兵甲、蓄养私军,情节极其恶劣、手段极为残忍,判抄家灭族! 陆家只是一个代表,整个苏州府被同样处置的世家大族还有七家。 一时间人头滚滚、血流成河,苏州城内外欢声雷动。 要问武从文为啥要这么麻烦?他手里不是有很详细的名单和证据吗? 很简单,无论是史浩等人提供的,还是锦衣卫多年探查的积累,那都是弘光朝灭亡之前的旧事。 为了传檄而定,之前只能暗示各地既往不咎,事后要是再翻旧账,多少显得有些不地道。 而这投降以后还藏兵甲、留私军,就不能怪他不讲信用了吧! 要问那些被灭族的家伙为啥见势不对,不赶紧上缴兵甲、解散家丁、争取宽大处理呢? 开玩笑,那不就是主动放弃武力吗? 没了武力,这些混蛋怎么镇压百姓、荫户,让他们老老实实的继续任由自己吸血? 别说继续吸血,那么多身负血海深仇的荫户,保不准就会出一两个亡命徒,都他妈用不着武从文出手! 还有一点,大家没注意罪名的前两项是啥吗? 这罪名可没法子投降便既往不咎,民意难违啊! 第450章 武从文对土地兼并的解决办法 之前多次提到过“凡事都有两面性”。 江南的这些世家大族的确根深蒂固,数百甚至上千年积累下来,关系网可谓盘根错节、无孔不入。 可要做到这种程度,要撒出去的银子该有多少?而要积累如此庞大的财富,又需要做过的多少足够抄家灭族的罪恶? 所谓的隐藏极深不好查,其实只不过是统治者不想查罢了,或者因为有所顾忌、或者根本就是利益共同体。 可武从文不怕,他这次下江南就是奔着要钱也要命来的! 钱方面。 北边的西夏、西边的巴蜀、南边的闽越都还没有收复,这仗还有得打呢,可北方空有武力,财政却早已岌岌可危。 还是那句话,三年时间太短了,根本不够恢复元气,直捣黄龙一战其实已经耗尽了梁山积蓄。 要不是几乎兵不血刃的招降了江淮地区的割据势力,武从文根本连渡江的钱粮都拿不出来。 现在好了,两三百年没经历过大战火的江南收入囊中,不把这帮本就该死的家伙吃干榨净怎么可能? 至于要命。 之前的历代统治者之所以默许这些世家大族存在,其底层逻辑就是没有更好的基层统治方法。 古代“皇权不下乡”可不是一句戏言,而是真实存在的事实,皇帝需要这些地方乡绅帮着维持基层治理,自己只管收税就行了。 至于某些王朝末期连税都收不上来,那只能是皇帝本人无能,的确该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 但武从文不一样啊! 想想他是从哪来的? 他穿越来的那个时空,世界上哪个国家统治不了乡村? 虽说其中有科技发展的因素,使信息的传递很大程度上不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但治理方式的进步也是重要因素! 武从文为什么要把退伍老兵安排到最基层去当村长?真的仅仅是为了酬功吗? 那又为什么只安排严重伤残的老兵? 原因有二: 一是这些人最忠心,这一点已经在战场上证明过了,而且经过了武家军内部一直在做的文化改造,全都是新朝最合格的统治触角。 二是这些人因为身体上的严重残缺,实际能依靠的只有朝廷,或者说就是始终记着他们的老大帅----武从文!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为啥有那么多皇帝喜欢用宦官?其实都是一个道理。 除了这两点以外嘛,还有一个没法摆到台面上说的原因,那就是这些人文化不高,想要发展成对国有害的新豪强,需要很长时间,至少在他们这一代不可能完成。 这就给了武从文足够的时间,去消化牛吊系统提供的那些黑科技。 当地理距离在科技发展下缩短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很多匪夷所思的龌龊事就没了生存土壤! 这就是武从文的想法,而他的布局也绝不仅仅是杀人越货......呸呸呸!是打土豪那么简单。 伟人曾经说过,历史最大的伟力来源于人民! 打击陆家这种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江南世族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就是不断扩大打击面。 这活梁知孝这种人最擅长,不然武从文干吗调他过来? 但是! 注意啊,但是! 还是那句话,凡事都有两面性,武从文走这一步也是冒了极大风险的。 第一就是断了轻松统一的路。 那些尚未归附地区的世家大族一看:卧槽!这尼玛不投降是死、投降也是死,那还不和你玩儿命到底啊?! 可别小看这些侵蚀国家根基的狗杂碎,能调动起来的资源可是十分恐怖的,尤其是当他们团结起来之后。 第二是如何维持眼下的基层统治。 梁山学院的毕业生太有限了,就算加上所有北方的官员也不够填补空缺,更何况这些人还有很大概率水土不服。 为了解决这两个问题,武从文还准备了第三步----均田! 任何一个新朝建立之初,除了那些滥竽充数的短命鬼,均田都是必须要做的,所以推行起来不会有什么“道德”上的压力,至少没有谁敢公开跳出来反对。 不过武从文要做的均田和历朝历代都不一样。 以往的均田就是简单的按人头分地,不能说不好,只是其中存在一个巨大的隐患,那就是该杀的人没杀干净! 举个例子。 在一个村子里,普通村民们分的都是那些因为战乱而撂荒的土地,而原本村子的地主却没动。 你觉得那些每人只分了几亩地的普通百姓,能斗得过开局就拥地数百亩的地主吗? 在看天吃饭的古代,风不调雨不顺导致的歉收是常事儿,再加上谁也躲不开的生老病死,底子更薄的普通村民抗风险能力太弱了,很容易就会遇到必须卖地才能求活的情况。 这时候,有财力的地主就是唯一的买主。 要是稍稍有点儿良心,肯按照正常价格购买,村民还得对其感恩戴德、高呼一声“大善人”! 如此一来,多则百年、少则数十年,土地兼并就会到达阈值,下一轮的改朝换代开始进入倒计时...... 怎么破? 武从文脑子里唯一可以借鉴的经验就是“土地国有”,立法不允许私人买卖。 可惜却因为如今生产力的限制根本不可能实现。 假设上述两种情况发生,在没有完善社会福利保障的古代,你不让农民卖地怎么渡过难关?眼睁睁等死? 到时候朝廷的律法就是一堆狗屎!私底下有得是办法变通! 真以为一张“土地证”就能把人的手脚彻底捆住啊? 真正解决问题的是生产力的发展,让普通人不依靠种地也至少能够活下去,比如进城做工...... 当非农业收入远超土地产出的时候,土地兼并才会因为边界收益太小甚至无利可图而主动减缓下来。 而当种地变成负收益的时候,就再也不会有人去干那种赔本的买卖了! 哦,也不绝对,当土地集中的规模大到一定程度,比如出现那种超级大农场,种地就会因为规模化生产而将成本压的极低,重新变成一件有利可图的买卖。 更大一些,能够做到一定程度上的垄断,就又会重新变成暴利! 所以在另一个时空里,华夏在粮食战场上永远也干不过某超级大国。 当然,这是基于某超级大国人口太少的原因,要是让它也有十几亿人试试看? 再敢继续玩儿土地集中那一套,无地可种又找不到工作的百姓活不下去,分分钟就会让狗日的见识见识啥叫西方版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武从文要做的就是画一道线,凡是拥有土地数量超过这条红线的地主,统统干掉! 有罪的直接宰了,把地平均分给百姓,这样大家都在同一起跑线上,就算能力和运气有所差别,想再次发展出危害国家根基的大地主就得需要更多时间。 至于那些的确没做过什么恶的,也好安排,换个地方当地主就是了! 土地兼并的坏处其实不在“兼”而在“并”,是疯狂内卷之下产生的大量无地人口。 这些人要么去给大家族当奴隶勉强活着;要么就是彻底没了活路被逼造反! 解决这个问题的路其实有两条: 一是改革内部分配方式,让百姓至少有口饭吃。 这二嘛...... 为啥不做大蛋糕,让每个华夏子民都能吃撑呢?! 东北的大片黑土地如今可还都空着呢! 日后还有东南亚、天竺,甚至新大陆...... 第451章 摧枯拉朽 张叔夜和梁知孝这段时日忙疯了。 这俩人是马不停蹄,就像一台日夜不停疯狂运转的机器,在江南各地不断转场。 而这台机器的燃料,就是各地世家大族的血!而且是一滴都没给留! 那些世家大族不是为了彰显自己底蕴深厚,喜欢修家谱吗? 这下好了,按照名单画红叉,一个也别他妈想跑! 不过这俩人也是真心煎熬。 张叔夜是杀人杀的手早就软了,这些罪大恶极的家伙该死不假,可也都是这个时代的精英啊! 你想想在北宋末年那个时代,华夏的识字率有多少? 这些大家族的成员可大多都是读过书的,谁知道那滚滚的人头里有没有本该名留千古的“某某八大家”?! 而且这位本性忠义刚直的老人忧虑的还要更深一层。 古话说:君不正臣投他国,父不慈儿走他乡。 这些读书人若是叛出新生的大武朝,为敌国出谋划策该怎么办? 哪怕只出了一个汉时中行悦那般的人物,也都是中原的巨大威胁啊! 为此他还专门给武从文上了密奏,直言不讳的表达了自己的担心。 结果武从文只回了八个字----不怕,他们没地方去! 看着这句白的不能再白的大白话,张叔夜先是哭笑不得,听说陛下的文采可是非凡啊,曾经做出过多首传唱大江南北的千古佳作。 这里插一句哈,“传唱”俩字绝不是比喻,古代的词都是配曲的,包括岳飞那首杀气凛凛的《满江红》,都是能唱出来的。 可下一刻,张叔夜便倏然心惊,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问题。 中原的读书人投靠异族,之所以会造成那么大的威胁,靠的是什么? 会写字?有才华?懂谋略? 别尼玛扯淡了,中原这种人才多了,也没见个个都成为国家栋梁。 真相是知识和武力的结合! 北方异族彪悍善战,社会治理水平却很落后,最大的原因就是除了极个别的高级贵族,其他人全他妈都是文盲。 没文化就意味着信息传递效率低。 比如横扫欧亚的蒙古人,崛起之初为了准确传递军令,都会把军令内容编成歌谣,还得挑好几个记性好的士兵唱熟了一起出发。 这要是识字率高,直接一封信就他娘的都搞定了。 而一旦有大批识字的中原汉人成了汉奸,就会很大程度上弥补这个缺陷。 所以武力是基础,知识是武力发挥的倍增器! 可现在基础不存在了啊! 大辽? 早亡了! 金国? 也灭了! 那些想当汉奸的家伙要去投谁? 西夏? 别尼玛搞笑了! 别说如今战力强悍的武家军,就是曾经的宋军,如果没有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狗屁倒灶,也早把那蛋大的地儿给灭他妈好几遍了! 至于南边的大理、交趾【今越南北部】,武力太弱,只是仗着太过遥远、路途不畅才能勉强保持独立。 西边的吐蕃? 呵呵,先看看那帮子想当汉奸的家伙,能不能适应高原环境吧! 再联想到这些时日里,自己查抄的大批钱粮日夜不停的运向北方...... 张叔夜明白了,原来陛下不是要享乐,而是要再发动一场灭国大战,连最后一点儿念想都不给想当汉奸的家伙留! 西夏......要进入倒计时了...... 至于梁知孝,这厮的郁闷原因就很简单了,完全是出于一个贪官的本能,每天过手金山银山却丁点儿也落不进自己兜里,他难受啊! 张叔夜猜的没错,武从文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西夏,而且是速灭。 西北二路决不能继续成为华夏持续失血的伤口! 不过这次他没打算亲自出手,得给手下臣子表现和锻炼的机会啊。 事实证明,岳飞和韩世忠在两淮和江南打得就不错嘛。 而武从文自己,还得继续坐镇江南,他要做的事情还远远没完呢! ...... 逃到洪州【今江西南昌】的刘延庆父子,最近日子过得很舒心。 看着明确表态支持自己的各地大族每日都在增加,这爷俩不禁暗笑武从文如今真是飘了,居然在尚未占据整个江南的情况下,就做出那般自毁根基的蠢事! 难道他不知道这长江以南到底是谁做主吗? 断了那些世家大族投降的路,这股最强大的势力可就全归了自己了! 没准儿老刘家还能仿效临安秦、董,也在洪州搞一个小朝廷出来。 甚至过一过建国称帝的瘾也未可知...... 于是这爷俩一边日夜不停的招兵买马,一边联络南边的隆武朝廷和西蜀的永历朝廷,试图重建三家联盟。 而那两边显然也都收到了临安方面的消息,治下那些原本和中枢龌龊不断的世家大族,也同样空前团结了起来,势力每天都在加强。 再加上江南西路【大致为今江西地区】、闽越和蜀地的险要地形,即便姓武的发大军来攻,父子俩也有信心抵挡得住! 可惜他们还是老脑筋、旧思维,根本想不到武从文正在做的事情一旦成了,就是降维打击。 ...... 华夏元年十月初六,皇后潘金莲终于为武从文诞下了嫡长子,取名武冉,寓意新生的大武朝如同冉冉升起的朝阳。 这么重要的日子,武从文并没有赶回汴梁陪在潘金莲身边,而是继续留在临安坐镇。 一个月后,为庆贺皇长子出生,武从文下诏普天同庆。 只不过具体措施不是惯用的大赦天下,而是正式在江南开始实施均田制。 这下那些侥幸没被张、梁二人抓住把柄的江南世家大族,算是彻彻底底死了心,原来新皇根本没有打算放过任何人! 可他们此时再想反抗却是已经晚了。 经过两个多月的清洗,原本连成一片的江南世族已经被割得支离破碎,在地理上成为了一块块互不相邻的孤岛。 其实均田制早就开始实行了,像苏州陆家那样的倒霉蛋儿,被抄家灭族后空出的土地,总不能荒着吧? 早就分给那些荫户和佃户了。 这些得了祖祖辈辈梦寐以求土地的百姓,对新皇崇拜到了什么程度呢? 只要武从文发一句话,他们可以毫不犹豫的去死! 武从文说要打谁,就算是女人也会拎起刀上阵! 别觉得夸张,看看另一个时空里,完成土改后的东北地区吧,东北野战军在短短两年时间里拉起了多少队伍? 辽沈战役开始时,东野总兵力103万! 其中主力野战军12个步兵纵队、1个炮兵纵队、1个铁道纵队、15个独立师加3个骑兵师,共54个师,约70万人! 而且那些还没分到地的百姓,看着就在隔壁的邻居村已经过上了好日子,他们心里会怎么想? 继续为地主老财卖命? 开尼玛什么玩笑!不主动“造反”都是因为还想再等等朝廷的政策! 所以那些还没被清算的江南世族手里还有多少人? 每家百十号时代供养的家丁罢了,哪他妈还有反抗的余地?! 因此均田令一出,各地的反抗,哦不,根本不能算是“反抗”,充其量也就是零星的“挣扎”,绝大部分就自动灰飞烟灭了。 那些早就盼得眼都红了的穷苦百姓,都没等到正规军出场,就将这些祖祖辈辈骑在自己脖子上拉屎的“主家”杀了个一干二净! 总结下来就是四个字----摧枯拉朽! 朝廷最大的工作量就是丈量田亩、统计人口、挨个分田! 特别说明一点,武从文实际要推行的是均田,而不是对所有富户赶尽杀绝。 那些肯主动放弃土地,只保留家族商业板块的江南大族,他是持保护态度的。 比如临安城里的史家...... 第452章 江南事暂了 刘延庆父子的小盘算打得噼啪响,可惜完全就是做梦娶媳妇----梦里啥他妈都有! 在华夏这片土地上,所有人不分民族全都同根同源,又不存在语言上的障碍隔离,临安均田的消息飞一般的传遍了各地。 什么?你问那三家为啥不阻断消息、严禁传播? 知道啥叫“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吗?! 之所以没有自爆,完全是因为没被组织起来的百姓,对比“官军”在武力上还处于绝对劣势。 可等到岳飞率军击溃了所谓“官军”之后呢? 各地的百姓直接就疯了! 大武朝治下江南地区的故事很快重演,无数举着农具甚至一根木棍的贫苦百姓,帮着武家军完成了绝大部分清理工作。 刘延庆父子又他妈后悔了。 自己是不是脑子有包啊? 之前不敢投降,就是因为曾经和武从文有过节,可在洪州站稳脚跟后已经有筹码谈判了啊,为啥不趁机投降呢? 能让武从文兵不血刃的占领江南西路,怎么着也算大功一件了吧?! 这爷俩本来还想继续逃跑,不管是向南投隆武,还是向西投永历,总归还能再多活个三两年的。 如今他们已经不敢再抱任何对抗武从文的幻想了...... 可惜这回岳飞没有再给二人机会,刚进荆湖南路地界就被活捉了。 鉴于这两条鱼太大,岳飞不敢擅自处置,于是派人将这爷俩押送回了临安。 ...... 看着阶下跪地求饶的刘氏父子,武从文的思绪不禁飘到了六年前。 那时自己跟随童贯第一次北伐,手下不过几千兵,甚至连区区八百匹战马都还是从这父子俩手里坑来的,如何能想到会有今天? 刘延庆父子见他陷入沉思,也猜到是在回忆过往,立刻看到了几分希望,顿时哭得更加鼻涕一把泪一把了。 “陛下天恩浩荡,可要看在咱们昔日同在童相公帐下效力的情分上,饶我父子一条狗命啊!” 这爷俩也不知是不是提前排练好的,居然异口同声,说得那叫一个整齐,连一个字儿都他妈不差...... 武从文被这俩货陡然抬高的音量震得回过神来,一脸戏谑的看着他们问道: “你二人可知我为何不愿饶过你们?” 刘氏父子心头“咯噔”一下,虽然预感自己十有八九死定了,却还是不愿放弃,再次动作无比统一的摇摇头。 这是希望能用好态度,争取一丝丝的活路。 “如果我记的不错,你们也是西北人吧?” 刘氏父子再次点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中希望的光亮又暗了几分。 武从文突然冷笑一声,“你们但凡提一句‘愿回西北与党项血战’的话,我都会饶你们一命!” 刘氏父子的脸色瞬间彻底灰败,眼神终于透出些许羞愧。 “是没想到这点?”武从文的笑容重新恢复了戏谑,“那就是你们蠢了,我留俩废物有个蛋用!” 说完这句,他不等刘氏父子再次开口求饶,就挥挥手下令,哦不,现在该叫“下旨”了。 “推出去,砍了,首级分送福州、成都。告诉他们,主动投降,既往不咎!继续抗拒,鸡犬不留!” ...... 华夏元年腊月下,距离大年还有五天,福州和成都的答复同时抵达临安。 福州隆武帝愿降,自去帝号,唯求留命。 这个反应很好理解。 闽越多山少田,原本实力就是最差的,唯一能够依仗的就是五岭险要。 可如今毕竟不是汉时了,这点儿地理优势根本不足以让其割据无忧,否则之前临安的弘光朝也不会派刘琦南下攻打。 战力天下无双的武家军,总不可能连曾经的临安军都不如吧? 就算考虑到陆路多山难行,还可以走海路直抵闽江口啊。 要知道,宋代的海贸已经很发达了,商船最远甚至能到印度洋和阿拉伯海,沿海岸线运兵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隆武朝归降后,武从文并没有杀赵秀那个小皇帝,只是将其送到了梁山圈禁,衣食用度概无所缺,算是当了个闲散的富家翁。 得知这一切后,董云不由得更恨秦桧了。 看来自己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要不是那个狗贼背叛,赵秉那孩子是真的不用死的! ...... 至于成都的永历朝廷,虽然拒绝了招降,却也好吃好喝的接待了大武使者。 这是在给自己留后路呢...... 之所以拒绝,是因为觉得自己拥有绝对的天险。 武家军想要入蜀有三条路线。 一是从陕西出发,经汉中、剑门关、利州南下。 这条路全是大山,处处天险,而且此时西夏还在,武家军根本不可能集结太大规模的兵力。 二是沿长江逆流而上。 可惜三峡水段险要无双,即便过了这里还得先打下渝州【今重庆】。 大家伙都知道重庆的地形吧? 在武从文原本的那个时空,一个小小的钓鱼城就挡住了蒙古大军三十六年,还干掉了一个蒙古大汗,想想就知道有多难打了吧! 正是因为有这般地利依仗,成都的永历朝廷才选择了拒绝。 不过武从文也不太在意,自己暂时打不进去,此时的蜀军也没那本事打出来。 之前三家北伐的时候,永历蜀军的战斗力就已经暴露无疑。 都没用武家军出手,刚刚正式归降的关中守军就把他们打了回去! 留下岳飞领一万武家军老兵驻守江宁【今南京】,作为继续深入推行均田政策的后盾,武从文在华夏元年的二月初启程返回了汴梁。 在江南狠狠刮了一层地皮的他,如今有充足的钱粮对西夏动手了! 等灭了这个北方最后的异族政权,蜀地也就成了熟透的果子。 要是再不识相,可就别怪自己把出雷霆手段了。 到时候蜀地的世家大族,一家也别想留下哪怕一个种! 那句“鸡犬不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第453章 陈二狗带回来的消息 武从文终于盼回了陈二狗。 他从来没像这半年来这样,如此想念这个跟班儿。 虽然二狗同志很多时候都一根筋,对自己形影不离的,不管干啥都他娘的跟着。 可人家识趣啊,有分寸啊! 不像杨再兴那个憨货,整天一副扑克牌脸,像极了每天被迫996的苦逼打工人,情绪价值?在他这不存在的! 二狗临走时唠唠叨叨交代了那么多,这厮唯一记住的就是“牢牢跟紧武从文”这一条,简直就是完美继承了二狗同志的所有缺点,而优点是一样也没学会。 武从文苦啊! 又没法直接让人滚蛋,因为人家又没错,只是不乐意跟着自己而已...... “这男人啊,就是粗心。在外头奔波了一年,好容易回来也不知道先去看看咱春梅妹子,不知道人家心里想得慌吗?” 紫宸殿后的一间暖阁里,炭火烧得正旺,一群人围坐一圈,潘金莲披着件火红貂裘,怀里抱着熟睡的小武冉。 陈二狗被皇后点名了也不慌张,只顾一边傻笑,一边不住拿眼去看庞春梅。 庞春梅狠狠瞪他一眼,随即羞红了脸,用肩膀轻轻撞了下边上的潘金莲,嘴里不依道:“嫂子你净拿人打趣开心!” 她和陈二狗的事情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可女孩子终究脸皮薄,受不了这种当众调笑。 只要不涉及到政事,李瓶儿通常都是最活跃的那个,立刻接口道:“也不知道是谁天天魂不守舍,去我那里一趟,连打了八个茶盏,搞得我都没东西喝水了。” “你们......我不和你们说了!” 庞春梅是彻底放弃了抵抗,想跑却又舍不得,只能死死低着头,下一秒却又没忍住偷偷去瞟情郎。 这副模样惹得扈三娘、赵福金和尼雅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就连大病初愈的方百花脸上也多了几分生气。 李瓶儿更来劲了,“我看还是赶紧把这两人的婚事办了吧,你们看看这一刻都舍不得挪开的眼神儿,可别哪天一个忍不住犯出事来!” 这娘们儿疯起来就没什么是她不敢说的,想当初那可是敢背着个小包袱当众闯军营的主。 这回连陈二狗都遭不住了,一张脸瞬间涨红,目光却不自禁的透出渴望。 就在一屋子人哈哈大笑时,潘金莲突然轻飘飘的来了一句:“成亲了也不是万事大吉,还不是该不着家还不着家?” 说着看似无意的向边上瞥了一眼。 刚刚笑得最大声的武从文立马就笑不出来了,他知道老婆这是气还没消,拿话点自己呢。 说起来自己也是过分,最近一年自己待在汴梁的时间拢共不超过十天,关键这一年正赶上老婆怀孕、生产,有怨气实属正常。 不过他也不敢接话,只能打着哈哈装做没听出来,“这次派二狗出去前,我就和他说了,回来后必须立刻把春梅娶过门,一刻也不能耽误。” “我看也甭挑什么日子了,就从今天开始准备,三天内大婚!” 李瓶儿一愣笑道:“哪有你这么急的?二狗和春梅大婚,这是多重要的大事,三天时间怎么来得及?” 武从文故意做出一副很夸张的表情,“我当年娶你们几个不算大事儿?也没那么麻烦啊!” 可惜他这句自以为很幽默的话,却并没有等来众人回应。 方百花等女若有所思,潘金莲更是脸色有些难看,只有尼雅不知发生了什么,奇怪的打量着众人。 “陛下。” 潘金莲一开口,武从文心里就是“咯噔”一下,他知道老婆这是彻底生气了,连称呼都变了。 “去岁登基大典太过仓促,如今江南已定,正该普天同庆一番,姐妹们忙活了那么久,日子就在三天后。” 武从文心如明镜,不易察觉的微微皱眉,随即找了个借口岔开了话题。 一场难得的家庭聚会散的不是很和谐。 李瓶儿回到自己住处不久,方百花罕见的过来串门,怀里还抱着和武冉同一天出生的小武威。 ...... 暖阁中,陈二狗留下未走。 刚刚还被一群嫂子逗得面红耳赤的他,静静站在老大面前一言不发。 他跟着武从文很久了,比任何人都清楚什么事儿能操心,什么事儿不能掺和。 武从文也没难为他,有些事情和下属讨论,看似是亲近、是天大的恩典,其实是在给对方埋雷,无论如何最后都会爆炸的雷。 “到底怎么回事,详细和我说说。” 武从文坐在那里端起茶盏,看似语气平缓,眼神却透出十足的严肃。 因为这次远赴漠北很不顺利,提前布置的事情一件也没办成。 不是陈二狗的办事能力有问题,而是漠北的蒙古人发生了大变故。 “我和耶律孛牙护送乌韩公主刚到漠北,就听到了一个消息......” 陈二狗还是一贯的冷静,没有带上一丝主观色彩,只在如实讲述过程。 武从文认真的听着,心中却是思绪万千。 自己已经改变了这个时空的历史,可有些事情还是顽强的按照原有的轨迹在发展。 女真人建立的大金国,在本该最强盛的时候被武从文生生打断了脊椎骨,南征军的覆灭更是让它丢了大半条命,因此并没有机会像另一个时空那样征服草原大漠,哪怕只是名义上的。 而作为反抗金军最坚决的蒙古部落,乞颜部的实力和威望都要远比另一个时空更强、更大。 但是一个民族的命运,从来都不是完全取决于外部敌人的强弱,而是要看内部是否团结。 很显然,此时的蒙古各部,并没有因为外部环境的改善而更好,甚至可能因为压力小了,内部矛盾更加尖锐。 当日也速该率队返回漠北,半路遇到了一队塔塔尔人。 乞颜部和塔塔尔人乃是世仇,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当然,此时的蒙古人刚摆脱原始氏族社会不久,野蛮的很。各部之间为了争抢草场、人口,整天你打我来我打你,细论起来谁和谁都是世仇,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今天是仇人、明天是盟友的情况太常见了。 两边之所以没有直接开干,完全是因为人数大差不差,谁也不敢先动手而已。 不过对于乞颜部来说,塔塔尔人有些特殊。 对方和克烈部是盟友,全都倾向于臣服女真,这属于立场问题。 午饭时,两拨人比邻而餐,塔塔尔人突然邀请也速该饮酒,似乎有和解之意。 第454章 历史的顽强 对于塔塔尔人突如其来的邀请,很多部下劝说也速该拒绝。 但也速该思索再三后,还是接受了对方主动释放的善意。 这除了他本身性格中的豪爽以外,心里还有更深层次的考虑。 塔塔尔也是蒙古大部,如果能够与其和解,无疑会大大削弱克烈部一边的实力。 自己这次南下,破坏了王罕和金国的联姻,彻底翻脸已是必然。 “蒙古人只能有一个大汗”这种雄心壮志,可不是打从历史上的成吉思汗铁木真那才开始有的。 可惜,也速该的这次冒险失败了,并且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塔塔尔人在酒里下了毒! 三天后,终究没能赶回部落的也速该,在痛苦中死去。 此时的蒙古部落,组织形式非常原始,高度依赖首领的个人能力和威望。 也速该一死,其长子铁木真只有十一岁,根本无法服众,乞颜部随即陷入动荡。 周围的克烈部、塔塔尔部、蔑儿乞部等世仇一起发难,曾经的盟友或者小弟泰赤乌部、弘吉刺部等等也开始挥舞锄头,甚至更西边的乃蛮部都想要分一杯羹...... 等陈二狗和耶律孛牙护送乌韩公主抵达斡难河畔的时候,曾经强大的乞颜部早已灰飞烟灭。 一行人不死心,到处打听消息,在当地牧民口中得知铁木真兄弟并没有死,而是跟着母亲诃额仑一起逃进了深山,于是开始寻找。 只可惜一个多月下来都没有任何收获,反而引来了克烈部的围剿和追杀。 王罕不是因为听说有人在寻找乞颜部的余孽,而是冲着乌韩来的。 此时女真人败退东北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漠北,王罕这是要杀人灭口,掩盖自己背叛同族、意图投靠女真的罪行。 什么?乌韩不是王罕最疼爱的孙女吗? 呵呵,为了部族的生存和个人的权力,汉人皇家骨肉相残的情况都比比皆是,更何况是更野蛮的蒙古人?! 王罕又不止一个漂亮孙女...... “还真是顽强啊!” 听完陈二狗的讲述,武从文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 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铁木真也是大概在十一岁的时候失去了父亲和部族,没想到这次也是一样。 陈二狗还以为他在夸奖也速该妻子的坚强,很赞同的感慨道:“是啊,想那诃额仑一个女人,独自带着几个孩子躲避追杀,实在太不容易了!” 武从文知道他是误会了,却也没有纠正,转而问起了乌韩的情况。 陈二狗很罕见的露出几分激动,:“幸亏乌韩公主熟悉地形,第一拨来的克烈马队人数又不算太多,我们这才能杀出重围。” 说到这,他已经变得咬牙切齿,“只是乌韩公主突围时中了一箭,勉强撑到穿越大漠,已经奄奄一息了。” “要不是二郎哥收到讯息率军接应,我们很可能逃不脱克烈部的追杀!” “因为乌韩公主伤势太重,我只能将她暂时安置在燕京,自己先回来复命。” 他有这般反应并不奇怪。 克烈部投靠女真,本就是大武的敌人,更何况在普通人的观念里,王罕为了掩盖罪行,居然对自己的亲骨肉不死不休,实在是禽兽不如。 武从文点点头表示赞同,沉吟一阵后才再次开口:“二狗,你立即派人去江南通知周绣娘。让她安排精干人手向漠北渗透,目标只有一个,挑拨蒙古各部相互攻杀,绝不能让任何一部独大!” 陈二狗一眼神一凝,躬身领命,然后才有些犹豫的问道:“也速该的家人,我们要不要想办法帮一把?” 他没说什么“救回汴梁”的屁话,因为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武从文却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不用,什么也不用做,那小子命硬的很!” 陈二狗诧异的望了他一眼,实在是没听明白这话的意思,不过还是点头应是。 武从文很快收拾了心情,伸手搂住他的肩膀笑道:“这事儿不着急,耽误些时日不要紧的。你眼下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赶紧把春梅妹子娶回家,再耽误下去,那丫头该恨我了!” 陈二狗那张风尘仆仆的脸立刻又红了,表情说不出的扭捏。 武从文哈哈大笑,用力勒住他的脖子,语气凶狠的威胁道:“回头那丫头要是找我麻烦,看我不加十倍收拾你小子!” ...... 看着陈二狗逃也似离开的背影,武从文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中原翻天覆地,蒙古人的外部环境看似大变,可仔细想想根本没有实质性的改变,无非就是将大金换成了大武而已。 而无论是女真人,还是之前的契丹人,其实都没能真正将统治触角有效延伸到漠北地区。 如今的自己也是一样! 武从文当然知道蒙古人如果不受控制的自行生长,日后会成为一只如何恐怖的怪兽,可他实在没有办法。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首先是距离太远了,力量投送的成本太过高昂,以如今的国力就算咬牙也承担不起。 其次是武力。 武家军能打不假,最强形态下的女真军队都不是对手,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骑兵严重不足! 从始至终,武家军中不算那些骑马步兵,正儿八经的骑兵数量从来没有过万。 对付女真这种半耕半牧半渔猎的对手,以步兵为主的武家军可谓正好专业对口,因为对方的骑兵其实也不强,至少轻骑兵不够强。 蒙古人则恰恰相反,主打的就是轻骑、游骑,而且绝对算他娘的种族天赋,不用动员都是全民皆兵。 打这种对手,你步兵再强悍、再碾压、再降维打击,找不着、追不上有个蛋用? 就算自己仗着“牛吊系统”强行搓出了马克沁,也是白搭。 后勤跟不上,以那玩意每分钟600发的射速,仅凭随军携弹量能打得了几仗? 蒙古人如果战术得当,甚至一场战役都坚持不完。 千万别小看这些从小就在半军事化环境里长大的民族,他们干别的可能不行,在打仗这一项上绝对天赋拉满! 所以想要彻底击败乃至征服蒙古人,在现有技术条件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以骑制骑”。 可骑兵不是步兵,训练起来不但耗费巨大,最重要的是要花费大量时间,尤其是对农耕民族来说。 “时间......”武从文喃喃自语,目光不自禁的投向了北方,“小子,那就让咱俩比比,谁的速度更快!” 下一刻,他又缓缓转头向南,“该解决的终究是绕不过,内部问题永远比外部威胁更加重要......且致命......” 第455章 老夫人做主 一月的山东依然很冷,腊月里下的雪还没化,铺在地上白白的一片。 耶律特奴却赤着上身,忙活了一早上的他浑身都散发着热气,与冰冷的空气一撞,立刻形成片氤氲的水雾。 这个年近四十的契丹汉子放下木桶,再次看看已经填满的水缸,很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又拿起了一旁的斧头。 梁山县虽然已经普及了燃煤,但人们做饭还是习惯用木柴,这玩意儿烧起来火力足。 这里并不是耶律特奴自己的家,而能让一个军指挥使亲自干这种粗重活计,可见这户人家的身份也不简单,或者是和耶律特奴关系匪浅。 安家以上两样全都占了。 四年前,安大全作为营指挥使战死在汴梁城下,朝廷给予的抚恤十分丰厚,后续的优待也一年比一年高。 而安大全和耶律特奴的交情比这还远,始于蓟州城下,彼此都救过对方的性命,自此成为刎颈之交。 也是在那一场生死大战最激烈的时候,耶律平的妻子病死城中,留下一对尚未成年的儿女。 后来蓟州难民渡海南下,被统一安置在梁山县,耶律特奴也分到了房屋和田地。 可他一个笨手笨脚的大男人,每天又得训练,哪能带得了孩子? 这个时候,又是这个兄弟伸出了援手,二话不说就把两个孩子接到了自己家中。 用他的话说就是“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 但耶律特奴心里清楚,当时大家伙的日子都不富裕,可真不是多双筷子的事儿。这份恩情,他永远记在心里,每个月的军饷全部都拿给了安家,即便安大全战死后也是一样。 堂屋里,黄翠莲摆好碗筷,正要转身去叫耶律特奴进来吃饭,坐在主位上的安母却一把拉住了她。 黄翠莲不解的看向婆婆,却发现对方脸色异常严肃。 “翠莲。”安母缓缓开口,仿佛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要不你就再走一步......娘不怪你。” 黄翠莲的脸“唰”一下就红了,可紧跟着又变得苍白,死死低下了头。 安母眼圈也有些泛红,语气诚恳的说道:“这些年你既当妈又当爹,还得照顾我这个老婆子,实在苦了你了......” 黄翠莲赶紧抬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娘,你莫要如此说,我不苦。” 安母攥着她的手突然加了几分力,语气不悦的打断道:“你别岔开话题,苦不苦我老婆子眼又不瞎,能看不见吗?” 说到这,安母的语气突然又缓和了下来,目光穿过门帘望向院子里的耶律特奴,“娘能看得出来,那是个好后生,对咱家也好,你还年轻,一定要再走一步。” 黄翠莲清楚婆婆并非虚言,眼神也不自禁的瞟了眼门外,可还是摇了摇头。 安母显然已经想好了,见状继续劝道:“娘知道你顾虑什么,可娘还是要说,便是大全在那边知道了,也会和娘是一样想法。” 院子里的劈柴声传进堂屋,仿佛鼓槌般一下下敲在黄翠莲的心头。 她如何不想往前走这一步? 辛苦她不怕,自家的日子要比其他普通人家好太多了,每个月的烈属抚恤加上一个军指挥使的月饷,足够五口人丰衣足食。 但一个家怎能没有男人,那是顶门的梁柱、心灵的依靠。 她还知道,对方对自己也有意思。 以耶律特奴的级别和情况,完全可以申请两个孩子进入陛下身边的羽林营,为什么始终没提过那事儿? 就算不胡乱猜测,最近两年耶律特奴每次见到自己,那无一刻不在躲闪的眼神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但她更清楚,对方比自己更加难以启齿...... 就在堂屋陷入沉默的时候,院子里响起一阵孩童打闹的声音。 “爹,爹,你看这是我们在村口捡的鸟儿!” 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儿扎着麻花辫,双手十指拢成一个圆,献宝似的将里面罩着的一只麻雀举到父亲面前。 耶律特奴顾不得擦汗,俯身凑到近前仔细看了看,这才一脸宠溺的夸赞道:“哎呦,还真是,可真漂亮!” 小女孩儿满脸骄傲,可下一秒又鼓起了嘴,恶狠狠的瞪了身后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一眼,告状道:“哼!这么漂亮的鸟儿,我哥却想要烤了吃掉,真狠心!” 随即一转头,朝向另一边的十岁男孩儿时却又甜甜的笑了,“还是小乙哥帮着我,要不就被我哥给抢走了!” 耶律平一脸生无可恋的无辜,心说:“我也就随口开句玩笑,哪里抢了?” 好在耶律特奴也没听信闺女的一面之词,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去训斥儿子,而是笑眯眯的开始在身上摸索,很快摸出一块包着纸的糖块,却习惯性的先递给了安小乙。 这下耶律虹可不干了,也顾不得继续说“小乙哥好”了,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嚷道:“给我留一半!给我留一半!” 这糖果可是稀罕物,梁山军工集团的新产品,目前只配发给军中将士,属于应急口粮的一部分,民间根本见不着。 虽然眼里也都是渴望,安小乙还是没有伸手去接,嘴里说道:“谢耶律叔,我不要,还是给小虹吧。” 耶律特奴咧咧嘴,不由分说的把糖塞进他手里。 安小乙又道一声谢,一摊手,把糖递到了正在生气的耶律虹面前,语气憨厚的说道:“给你。” 耶律虹立刻不瘪嘴了,喜滋滋的伸手拿过,随即眼珠一转,笑道:“咱俩一人一半!” 这可把一旁的耶律平给气的啊!心里大骂这个妹妹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这一幕看在屋里二人眼中,安母拽拽儿媳的手继续劝道:“他对小乙也好,是个实诚人!” 黄翠莲低头不语,脸上也带上了一抹浅笑。 ...... 开饭后吃到一半,安母突然放下筷子,神色无比郑重的开口道:“咱北方人不讲许多虚礼,今天两家六口人都在,我就把话替你们挑明了。” 黄翠莲意识到什么,连忙叫了一声:“娘......” 安母摆摆手打断她再说,目光始终盯着耶律特奴,见他脸上也露出止不住的慌乱,这才笑着继续往下说。 “大全已经走了四年了,翠莲一个人操持这个家不容易,我老婆子今天就替她做一回主,问问你愿不愿意娶她过门?” 饭桌瞬间安静,十五岁的耶律平先是一愣,随即缓缓站起身,冲着黄翠莲深深一鞠躬,哽咽着叫了一声:“娘!” 黄翠萍眼眶一下就红了,赶忙起身扶他起来,嘴却哆嗦着不知该说什么。 耶律虹原本懵懵懂懂,听了哥哥喊的那声“娘”也终于反应过来,下意识拉住了边上安小乙的手。 安小乙没去看他,而是深深看着耶律特奴好一阵,然后又转头看看自己娘,这才起身,同样冲耶律特奴一躬身,只是什么也没叫。 耶律虹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头扎进了黄翠萍怀里。 只有没娘的孩子,才懂得母爱的宝贵;只有失去了父亲,才会羡慕别人家的团圆。 安母笑了,看来几个孩子都没意见。 突然,她又反应了过来,对面的耶律特奴始终坐着没动...... 难道他不愿意?! 第456章 早定名分? 感觉到老人家犀利的目光,心头百转千折的耶律特奴终于缓缓起身,双腿跪下重重磕了个头。 一抹红霞爬上黄翠莲那张因为操劳而比实际年龄略大的脸颊,安母也重重松了口气。 就在全家人正要欢呼的时候,额头抵在地上的耶律特奴一句话,却生生打散了所有气氛。 “娘!嫂子!我......” 一句“嫂子”,瞬间让黄翠莲的脸色重新变得苍白,甚至比之前更加没有血色。 安母瞪大一双老眼,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耶律特奴,“你......你不愿意?” 耶律特奴猛地起身,只刚刚一磕,额头上已经血红一片,“我今晚便走!” 众人惊愣,都是军属,所有人都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耶律特奴又一个头磕在地上,语气坚定无比,“这次若能活着回来,我便把家搬过来!以后您就是我亲娘,小乙就是我亲儿子,永远姓安!” 安母和黄翠莲笑了,笑容中却有着几分化不开的忧愁,强忍着泪水只在眼眶里打转。 活着回来...... 去年年初走的那些后生,就有小一半没能回家...... ...... 陈二狗走后,武从文一个人坐在屋里,铜盆里的火炭已经熄灭,却没人敢进来更换。 “陛下。” 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女声,听起来有点儿耳熟,武从文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宸妃娘娘请陛下若有空闲,便过去一趟。” 武从文想起来了,来人是李瓶儿身边的宫女。 心头诸般事情正烦得他冒火,想到李瓶儿在闺房之间那股子浪劲儿,这货毫不犹豫的站了起来。 “奶奶的,想那么许多有屁用,真到了时候干就完了!” 恶狠狠骂了一声,武从文大步而出。 可一进李瓶儿住处的大门,这货心头的火热瞬间消散无踪,不但眉头深皱,脸色也止不住的缓缓铁青。 方百花也在! 这要是放在往常,武大色批一准儿眉开眼笑的想坏事儿,可刚刚老婆潘金莲说的那番话,他如何听不懂其中含义。 普天同庆...... 巴蜀尚在割据,有什么值得普天同庆的? 武从文明白潘金莲的心思,老婆一直都缺乏安全感,这种心态和自己有多少女人无关,只源自于第一胎生了个女儿。 眼看着其他姐妹都生下了皇子,自己这个皇后却只有一个女儿,而女儿是无法继承皇位的。 如今小武冉的诞生解决了这块心病,却又随之而来了另一个问题,小武冉还有两个哥哥! 武从文是怎么也没想到,诸子夺嫡的戏码竟有一天也会发生在自己头上。 老婆一直忙活的庆典,与其说是庆贺自己平定江南,还不如说是要昭告天下----大武朝有嫡长子了! “难道一向温良的方百花也起了心思?连低调不争的李瓶儿都掺和进来了?老子还没死呢!就这么急不可耐吗?!” 心里想着,武从文没回应两女的招呼,板着脸伸手去抱方百花怀里的孩子。 这是自己的骨肉,他不会把气迁怒到孩子身上。 哪知方百花却躲了一下,然后在武从文诧异的目光中缓缓跪了下去。 “陛下,臣妾觉得,三天后的庆典还是要办。” 方百花的语气很坚定,并没有一丝作伪。 武从文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脸色惊疑不定。 别看方百花平时话少,可若论综合能力绝对是几个老婆中最强的,蠢人也做不了一军统帅,充其量就是扈三娘那样只能冲锋陷阵的巾帼女将。 她难道不清楚办了那场庆典意味着什么吗? 真要那样,她今天也不会到李瓶儿这来啊。 想到这,武从文的目光不自觉的看向李瓶儿,结果发现那娘们儿稳坐钓鱼台,正事不关己的喝茶呢! “陛下。”方百花没和自己男人打哑谜,直接开口解释道:“皇后诞下长子,理应早定名分,否则后患无穷啊!” 武从文的表情突然缓和下来,是彻底恢复到平常那种坏样的缓和。 俯身把方百花拉起,抱过怀里的小人儿狠狠亲了一口,然后往李瓶儿手里一放,还顺便狠狠瞪了一眼。 “陛下......” 方百花又叫了一声,语气里多了几分急切。 武从文叹一口气转回身来,故意用很严肃的语气问道:“你叫我什么?” 方百花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武从文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却还和以前一样容易害羞的妻子,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重重吻了下去。 “哎呦喂~~真不正经!孩子还在这呢!” 李瓶儿怪叫一声,作势拿手去捂小武威的眼睛,屁股却没挪动分毫。 武从文的几个老婆里,就数这娘们儿最开放,根本就是在凑趣儿。 可武从文脸皮厚不在乎,方百花可不行,立刻挣扎着推开了丈夫,一张愈发有韵味的俏脸已经能滴出血来。 武从文紧紧搂着她的腰不让逃走,满脸坏笑的再次问道:“你叫我什么?” 然后他就发现那张脸居然还能更红,仿佛下一秒就能从那尖尖的下巴滴出红色的水来。 “快说,快说!” 武从文瞬间就忘记了初衷,语气急不可耐、眼神炙热如火。 方百花吓了一跳,再顾不得羞,轻启檀口小小声的叫了一句:“夫君......” 哪知武从文还不满意,用力将她又拉近了一点儿,恬不知耻的威胁道:“不对!” 方百花想到了什么,没好气的用力捶了他一拳,终于叫出了正确答案:“大郎哥......” 武从文哈哈大笑,狠狠亲了一口那张滚烫的俏脸。 两人身后的李瓶儿却翻了翻白眼,心道:“这冤家!为啥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总喜欢让人家叫他爸爸呢?” 孩子还在,武色批自然不可能干什么坏事儿,好一阵子方才老实坐下。 方百花旧事重提,武从文还是拒绝了。 “军令已经秘密送达梁山,大军今夜启程。” 轻飘飘的一句话,立刻让方百花瞪大了眼睛,李瓶儿倒是没有听懂其中含义。 “这么急?”方百花不自觉的压低声音问道。 武从文点点头,再次俯身亲了一口还在熟睡的小武威,抬头眼望西北。 “西北人太苦了,缓不得!二者,连你都想不到,旁人更不会相信我会这么急就对西夏动兵。” “那潘姐姐那边......”方百花仍然没有忘记今天这趟的目的。 武从文看着她,最终还是决定不说实话:“灭夏复蜀、天下一统后再补吧。” 他知道方百花一定会将自己的意思想办法透露给潘金莲。 而自己藏在心底的想法,武从文并不打算和任何人说,因为那个想法不但离经叛道,实际上也的确太危险了...... 第457章 灭夏之战,开始! 拓跋焘是西夏军唐隆镇的守将,率两千人驻守在此。 唐隆镇并不大,之所以派驻这么多兵马,因为这里乃是西夏历年入寇西北的前进基地。 就在七年前,这里还是大宋的地盘,算是西军楔进西夏的一颗钉子,历次征讨西夏都是从这里出发的。 女真背盟南侵,西军精锐被大批东调消耗,西北实力大减,党项人便趁机东侵。 虽然西北人后来在武从文的支持下奋力反击,却始终未能收复这个重要节点。 房间里,拓跋焘正在凝视桌上的沙盘,思索着下一次东进的路线。 西北地形破碎,处处沟壑纵横,地图什么的不济事,还是这等比例捏成的沙盘更加一目了然。 如今西北疲弱,几乎成了西夏军随意来去的菜市场,唯一难题就是高大坚固的太原城难以攻破。 所以很多夏军将领就认为想要彻底占据西北,只能用突然袭击来让对手猝不及防,于是这进军路线就是关键中的关键。 如何让遍布各地的宋军......哦不,现在应该叫武军了,如何让沿途的武军寨堡来不及反应,至少无法有效的向后方传递消息,就是拓跋焘这种前线将领每天都在思考的问题。 有人问消息传递怎么阻止?又不是非得派人突围报信,点一把烽火不就得了! 关键那玩意儿能够传递的信息量实在太小,后方怎么知道敌人是大举进攻?还仅仅只是骚扰呢? 要知道这些年党项人的骚扰可从来就没断过,太原城不可能天天戒严备战吧! 这就是弱势一方的悲哀,处处设防等于分散兵力,进一步只能处处挨打。 “能不能先让北边的金肃军先出击,以吸引武军的注意力,然后我这里再突然出兵呢?” 拓跋焘在心里暗想,可随即又推翻了这个假设,因为这法子前年已经用过了。 他想的是如此出神,以至于远处传来的奔跑声都没听见。 “不好了将军,汉人打过来了!” 直到一个惶恐的喊声在耳边响起,拓跋焘才猛地惊醒,大脑却一时没转过弯儿来,下意识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亲兵面色苍白,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哆嗦着又重复了一遍:“汉人,好多汉人,他们打过来了!” 的确,曾经强大的汉人、强盛的西军早就已消失不见,多少年来只能依靠坚固的城池苟延残喘,这让他们都忘了对手也是会进攻的。 拓跋焘一把抓住来人衣领,瞪着眼睛吼道:“慌什么!敌军具体有多少人?” “有......至少有......” 结果还不等那人结结巴巴的回答完,空中就传来一道刺耳的呼啸,下一秒化作了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 亲兵目瞪口呆,拓跋焘却条件反射般一缩脑袋。 作为高级将领,他能得到的情报很多,包括汉人发明了一种威力无敌的大炮仗。 这个动作救了他的命,呼啸声越来越密,其中一发直奔两人所在处而来。 做为唐隆镇里最大、最好的军镇府,这里自然是炮击的重点目标。 一发炮弹落下,穿透砖土混合的屋顶时有些延迟,在房梁位置才爆炸开来。 黄色火药爆燃的冲击力推动弹片,横扫了屋内的一切,擦着拓跋焘的头皮飞掠而过。 来报信的亲兵就没那么好运了,被拓跋焘无意间躲过的弹片正中头脸,瞬间就削掉了半个脑袋。 木梁发出阵阵令人牙酸的呻吟,拓跋焘知道屋子随时都会倒塌,四肢着地往外爬的速度丝毫不比逃命野狗慢。 屠杀! 完全就是一场降维式的单方面屠杀! 张万来看着前方已经陷入火海的唐隆镇,很满意的点点头,又等了一轮便下令停止炮击。 别以为只有党项人会偷袭,西北人一样对这片土地了如指掌,同样每天都在琢磨如何反攻。 早已预想过无数遍的计划顺利实施,前出的零星西夏斥候全体覆灭,神机营的十门“武二式步兵炮”很顺利的抵达了最佳攻击位置。 数量是少了点儿,可唐隆镇才巴掌大的地方,火力覆盖做不到,短时间内犁上两三遍还是没问题的。 “王将军,可以让儿郎们进攻了。”张万来笑着对身边的王禀说道。 如今已成老将的王禀回过神来,想了想还是在一众满眼渴望的部下里挑中了杨嗣业,其他人见状纷纷露出惋惜之色。 这反攻西夏的第一战......不,应该是第一功绝对意义非凡! 就是第一功,看眼前的架势,唐隆镇里还有没有活物都不好说...... 杨嗣业的确只干了点儿打扫战场的活,十门小炮虽然杀不光两千人,却能把他们统统吓破胆,见到武军将士后一个个只剩下了哆嗦,连求饶都他娘的忘了。 看着周围的断壁残垣,王禀不禁心中暗叹:“果真是好东西,可惜以后用不上了。” 唐隆镇一开战,后方西夏军必定有了准备,想继续偷袭根本没有可能,只能趁着对手来不及调整兵力部署一路快速突进。 可西夏境内地形复杂、沟壑纵横,沉重的大炮根本跟不上行军速度。 身边的张万来看出了他的心思,压低声音说道:“王将军勿忧,我会派一营工兵随军行动,他们手里的炸药包也能建功!” 老将军根本忍不住的嘴角一咧,他可是见识过那玩意儿的,麻布绳索捆着的像个豆腐块,炸起来却是惊天动地,比那什么步兵炮的威力还要大得多。 只要炸开了城墙或者城门,凭儿郎们的悍勇,还有拿不下的城池堡垒吗? 同一时间,拓跋焘刚刚还想过的金肃军也被攻破,这一路的主帅是秘密北上的韩世忠。 武从文兑现了当初的诺言,让一众被迫南下的西北旧将全部返回了老家,有机会完成祖祖辈辈的梦想----灭夏! 当然,他这一路只是偏师,目的是分散敌人的兵力。 武从文的这个任务分配没人有意见,韩世忠和刘锜等人根本不敢和王禀抢主攻。 别管他们之前南下是不是身不由己,可面对这位苦守西北近六年的老将军,能有的只有羞愧和诚服。 “传我军令,大军不要贪恋缴获,迅速整军继续西进,务必要在河曲堵住南下支援的敌军!” 韩世忠一甩马鞭大声下令。 其实他心里真实的想法,并不是堵截,而是横扫! 横扫河曲、河清、三角川,彻底吃掉北部的一线敌军。 “哼!谁主攻还不一定呢,到最后还是要看到底是谁打的好!” 第458章 血战三角川 韩世忠的确有这个狂傲的条件,这次西征准备的粮草十分充足,他根本看不上从西夏人手里缴获的那仨瓜俩枣。 而“泼韩五”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脱离了炮兵的北路军一路疾行,进军速度快到什么程度呢? 北线的西夏军别说南下支援,被人杀到家门口时都没反应过来,河曲、河清两地瞬间陷落,残兵被迫退到最北边的三角川据守。 韩世忠这一路几乎都是从镇江带出来的江南兵,尽管对西北的气候很不适应,但持续的胜利就像最好的兴奋剂,让他们的士气一天比一天高昂。 三角川地形险要,从名称上就可见端倪,但这里有个致命缺陷,就是可供屯兵的平地面积太过狭小,根本装不下两万人。 统军的西夏将领没办法,只能在堡外与敌决战。 看着列阵而来的敌军已经不足百步,野力荣长松了一口气,看来敌军的那种大炮仗没在,不然在这种狭窄的地形中野战,根本就是找死。 “既然你们没了火器,那可就轮到我们党项人发威了!”野力荣那双小眼睛里射出两道嗜血的光芒。 不怪这厮如此狂妄,几天打下来,他已经完全摸清了对手的战力。 阵型保持的不错,但体力不行,论凶狠更是不能和曾经的老对手西军相比,典型的南方兵。 只要没了无法破解的火炮,野力荣不但有信心击败这种对手,还能一路反推回去! 就像自己祖辈无数次干的那样...... 三角川是个典型的军事要塞,堡前的空地十分狭窄,空间更加有限,只能勉强摆下一个五百人的步兵方阵。 武军仰攻,率先承受了对手的箭雨,密集的大盾也难免有所疏漏,不断有士兵受创倒下,后排的战友却毫不犹豫的踩踏而过。 马上就要和敌军接战,根本顾不上救治。 两军距离五十步,敌人终于从缓坡后露出头来,夹在第一阵中的一百火枪兵立即冲向前排。 瞄准、开火,一阵炸响过后,敌阵竟然纹丝不动。 前锋将领大声下令,阵型继续向前推进,盾阵移动间难免露出更多缝隙,已经开始有火枪兵倒下了。 再进二十步,武军将士终于看清了敌军情况,一面面巨大的盾牌上面糊着泥,看样子还是双层,怪不得步枪的子弹都打不穿。 “继续向前!再进十步!手雷准备!”前锋将领大声下令,己方有破解的办法。 要不是仰攻,手雷早就派上用场了,盾牌再厚再结实,也挡不住高高飞起的手雷吧? 就在方阵刚刚向前两步的时候,对面敌军的盾阵突然散开,后方同时响起了号子声。 “散阵!冲!” 前锋将领眼睛蓦地瞪大,嘶声吼了起来。 是滚石! 敌人要利用缓坡释放滚石! 一旦成功,己方再列密集阵就是找死。 虽然大部分士兵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军令如山,五百人的方阵瞬间散开,再也不顾倾泻而下的箭雨。 只往上冲了几步,几块被大致打磨成球形的巨石就被敌人推到了缓坡顶部,每一块都足有半人高。 武军将士发一声喊,却没有一人后退,向上冲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一个神机营什长突然停了下来,单膝半跪在地,屏住呼吸竭力瞄准。 手指狠狠一扣,子弹击发,以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冲出枪口,准确命中了一个正在发力的西夏军脑门。 那人铁盔没能起到半点作用,半个脑袋瞬间就没了。 巨石受力不均,立刻向一边翻滚,其他人再想去拦已经来不及了,顿时被压死了好几个,然后重重撞到了左边的另一块上。 趁着混乱,另外几个神机营士兵猛跑几步,一拉导火索,拼尽全力向斜上方扔去。 木柄手雷在空中翻滚,越过了轰隆而下的巨石消失不见。 这几人来不及躲闪,被越来越快的巨石迎面撞上,其中一个甚至被直接碾压而过。 临死前,他终于听到了爆炸声...... 更多的手雷被扔出,完成任务的勇士随即被箭矢射成了刺猬。 手举千里镜的韩世忠脸色铁青,咬着牙下令,“再派一营出击,务必和敌军绞在一起!” 西夏人成功推下的巨石有三块,碾出了三条血肉胡同,但相互之间还有不小的空隙间隔。 武军将士就顺着这四条窄窄的活路奋勇向前,丝毫不再顾忌伤亡。 神机营士兵成了敌人重点射杀的目标,已经有两个来不及投掷便掉了下去,在己方人群中炸开了两团火光。 可其他人毫不畏惧,拼了命的只想把随身携带的手雷全部用尽。 爆炸声此起彼伏,绝大部分发生在西夏军阵中,他们终于坚持不住了,不知是谁带的头转身就跑,前排阵型随之溃散。 虽然只有百余武军士兵冲了上去,可每一个都悍不畏死,在敌群中左劈右砍,然后倒下...... 韩世忠扔掉千里镜,拔出战刀向前冲去。 他知道机会只有这一次,下回狗日的党项人一定会提前放下滚石。 一身火红铠甲的梁红玉也不阻拦夫君,再次登上高台亲自擂鼓。 第二拨五百武军士兵也打完了,敌人太多,他们能做的只有死死守住那道缓坡的坡顶,不让对方再有机会将滚石推上来。 没有盾牌,他们就用战友的尸体去挡敌人射来的箭,直到下一波战友赶到才会骂一句什么倒下。 谁说江南的汉子不能打?只是要看为何而战! 韩世忠终于冲进了战场,手中钢刀挥舞如风,只凭一身重铠承受伤害。 跟在他身后的亲卫营杀到,套在左臂上的小盾飞快组成一道防线,死死护住主将。 韩世忠一脚踹翻身前的亲兵营长,血红着眼珠高声怒吼:“给我向前!向前!” 这五百亲兵不是江南人,全部都是和他一样被迫南下的西北汉子,对西夏人的仇恨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得令之后彻底爆发,向前推进的速度陡然加快。 隆隆战鼓声中,战场形势终于逆转,有着诸般准备的西夏军硬是被打散了锐气,阵型开始整体向后退却。 韩世忠心头一喜,随即又是一狠,带着亲兵营再次加速,如同一根巨大的铁锥,狠狠扎进了西夏人的胸口。 第459章 武从文的锦囊 西夏这个国家,怎么说呢?矛盾的很! 钢起来是真钢,怂的时候也是真怂。 作为从北宋脱离出去独立建国的势力,两边常年交战,不过也没耽误人家继续称臣。 说白了就是一边在战场上打生打死,一边嘴里始终叫着“爸爸”。 对北方政权也是一样,无论是之前的大辽,还是后来的大金或者蒙古,这货叫起爸爸来丝毫不带犹豫的。 只不过仗打输了叫的声音就大点儿,打赢了就小点儿,顺便蚕食点儿领土...... 就靠这一桩本事,这个地狭民寡的小国,硬是熬走了辽、北宋和大金三个对手。 要不是最后碰上了眼里不揉沙子,且武力强到变态级的蒙古人,这厮没准儿还能一直浪下去! 即便这样,蒙古灭夏也得成吉思汗亲自出手,最后就剩首都一城,也足足坚守了半年之久,一直打到弹尽粮绝方才投降。 哦,这最后一条在当时的东亚怪物房也不算什么特别的优点,辽、金,甚至是南宋都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除了一个软蛋的北宋...... 为啥说它钢呢? 因为这货都他妈灭国了,末代皇后还不忘咬仇人一口。 传说,郑重声明只是传说哈! 铁木真就是某个部位被咬断了,最后失血过多死的...... 当然,党项人最后也是求仁得仁了,彻底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 这种矛盾性在三角川一战中,表现的特别明显。 面对连战连捷、士气高昂的韩世忠,西夏军敢在堡外与敌正面硬钢,而且打的十分顽强。 可在前军防线被彻底突破后,空有高大的堡墙依托,堡外军队还是全面崩溃,战损比居然远远高于仰攻的大武军。 然后,堡门一关,这厮瞬间又他娘的雄起了,接连打退了韩世忠的数次进攻。 可惜...... 他们今天遇到的同样是个变态......呸呸呸,哪有这么说自己的,是遇到了一个bug。 大武军的三次攻击都是幌子,真实目的是为随军工兵争取作业时间。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二十个码放整齐的炸药包直接掀翻了一段石头堡墙,然后西夏人就投降了。 没看错,就是没等韩世忠下令入堡巷战,这货就秒痿投降了! 好在韩世忠不是第一次和这个对手打交道,这才没有发愣,毫不犹豫的下令武装接收俘虏。 西夏的矛盾性格还有一点,那就是随时随地的反复无常。 历史上他们一旦在战场上失利,立马就会投降。 注意,是投降,不是称臣。 党项人会毫不犹豫的恢复到五代十国时期面对强者的状态,让上供上供、让出兵出兵,只为换取对当地继续统治的权力。 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混点儿赏赐啥的。 可敌人只要一撤,这狗东西就会立刻反叛,前一秒签的条约? 党项人表示:那是啥?擦屁股不嫌硌得慌吗? 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精明铁血如成吉思汗,都被这一招耍了好几次。 如果没有武从文这个穿越者在,韩世忠百分百得栽,还从北路先行突破?后路不被抄了都算他命大! 毕竟他再怎么“泼”,也是从小接受孔孟之道教育的人,很多事情不是做不出来,而是不会是第一选择。 面对两万多俘虏,韩世忠愁了一阵,终于想到了武从文临行前交给自己的锦囊。 陛下当时的原话是:遇事不决拆锦囊! 韩世忠打开锦囊时,心里想的是:“陛下真神人也!居然猜到了我会为如何处置俘虏而犹豫,这是帮我下定决心呢。让我猜猜,是不是要我留少量兵力在此看押?” 结果掏出其中一方沾染了些许血迹的白绫一打开,上面明晃晃的只写了两个字----不许! 韩世忠一愣,下意识又去怀中摸索,这样的锦囊武从文给了他三个。 “莫不是要我把俘虏押去修路?嗯,很有可能,听说那些女真人已经死的差不多了......”韩世忠喃喃自语。 他不是没有猜到另一种可能,但始终不愿深想。 结果第二方白绫上还是同样的两个大字----不许! 韩世忠明白了,倒也没太多心理负担。 在这个时代,只要狠狠心,杀俘并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一种通行的做法。 但他的手竟然不受控制的第三次向怀中伸去,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诱惑自己:快看看!快看看!快看看第三个锦囊里写的是啥!不会还是“不许”俩字儿吧? 韩世忠实在太好奇了,好奇到身子都在微微发颤。 有些哆嗦的打开第三方白绫,这次内容终于和前两次不同了,却让他的眼睛蓦地瞪大。 汉人留! 韩世忠愣了好一阵,突然将手中白绫一把团入掌心,同时转身大声下令。 亲兵飞奔而去,韩世忠一咬牙掏出了火折子,动作无比坚定的将三个锦囊一齐点燃。 不远处,人群中的周和默默点头,同时松了口气。 他是此次配给北路军的神机营指挥官,还有另一个身份----锦衣卫秘谍。 “还好韩将军作出了正确选择,不然还得我亲自出手,到时候这身份可就瞒不住了。” 周和是武家军的老人,武从文第一次北上时带回的宋奴,他太清楚该如何操作这种事儿了。 西夏的人口组成很复杂,党项人作为统治者,其实并不是第一大族,数量最多的还是汉人,其他的还有羌人、回鹘人、甚至来自西域的诸种小胡。 若是按照武家军的一贯做法,根本没那么纠结,给汉人百姓每人发一把刀,然后等着他们报平时受欺压之仇就行! “大帅这是想要韩将军自己下定决心啊!” 像周和这种老人,私底下还是更习惯叫武从文“大帅”...... 与此同时,南路军正在围攻萌井。 王禀这一路都是西军的老底子,不但更适应西北的气候和地形,心中对西夏人仇恨更是江南兵所无法比拟的。 如果说宣和四年之前,他们和西夏军之间的战斗还算是两国交战,可接下来的五六年里,这种仇恨就已经变得无法化解了。 两次大规模入寇,党项人的凶残丝毫不比女真人差,所过之地尽成白地! 这还不算完,那群畜生的小股部队哪一年不来上个三两次,每一次都会掳掠走大量人口,连老人和孩子都不放过,以至于边界百里方圆早就成了无人区。 否则己方这次偷袭也不会如此顺利,西夏的斥候根本无所遁形嘛! 所以这一路打的很猛、很凶,银州、牛心亭、龙州、洪州、鉴州都是一鼓而下,只要再打下萌井,大军就可以转向往北了。 看着又一次退下来的炮灰,王禀毫不犹豫的下令全部射杀。 南路军一路打过来可没有韩世忠的纠结,所获俘虏的一半编入归化营,只要能拿下一个西夏军的人头,就能免死。 两个升伍长、三个升什长、五个升屯长、十个升营指挥使,至此开始以麾下斩首记功。 要问西夏人不会诈降然后反水吗? 简单,每次攻城之前,他们都要当着城中守军的面杀一个运气不好的昔日同袍,谁让那些人没手气抽到“活签”呢! 第460章 山中无老虎,猴子才能称大王 大漠边缘,一支两千人的骑兵正在快速行进,每人皆配三马,一匹驮运装备,两匹轮换骑乘。 “陛下,斥候回报,前方五十里就是黑水城了,咱们......” 杨再兴打马靠到武从文身旁,显然有话没说完。 武从文横他一眼,很严肃的说道:“有话就说,战场上可没机会让你犹豫!” 他对杨再兴是真心喜欢,只是觉得这小子还需多多磨炼,一点儿也不记当年岳家村边上的仇......嗯!就是不记仇! 武从文肯定自己就不是个记仇的人...... 杨再兴当初是抱着一腔热血想要北上杀胡的,结果在武从文身边一憋就是半年,这回终于有机会北上,还他娘的是纯骑兵,心里甭提多兴奋了,早就没了平日里的扑克牌脸,被训斥了也不在意。 “咱们只有两千人,且全部都是骑兵,等下如果突袭不成,该如何应对?”这个问题他已经憋了一路了。 武从文咧嘴一笑,故作高深的反问道:“谁说我们要攻城了?” “啊?”杨再兴一愣,好悬没被颠下马背,稳了稳身形才急声问道:“陛下是要直接绕过黑水城?那大军后路如何保证?” “为啥要保证后路?” “后路不畅,大军补给如何保证?” “一路行来,咱们要过补给吗?” “这......” 杨再兴被噎住了,他不明白武从文为何会问出如此白痴的问题。 哪支军队不用补给?要知道,随军携带的干粮豆料可马上就要见底了! 他一直以为运送补给的队伍就在身后,这两千骑一路急行就是想出其不意的突袭拿下西夏重镇黑水城。 现在听陛下的意思......压根就没有什么补给队伍? 武从文蓦地严肃起来,转头直视着他,“记住,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战前什么意见都可以提,一旦开打就必须一切行动听指挥!” 说罢再不理还在迷糊的杨再兴,抬头看向了空旷的四周。 这都是女真人做的孽,彻底把蒙古人赶到了大漠以北,自己却又不来占领,搞得这片丰茂的草场彻底成了无人区。 当然,他心里很清楚,女真被灭还不到一年,漠北的蒙古人即便收到了消息也来不及南下。 等到明年,一定会有零星的牧民穿越大漠回归家园,说不定最南边的克烈部还会整体南迁,毕竟漠南的环境可要比漠北优越多了。 “克烈部......到时候我是直接灭了你呢?还是只重新赶回漠北了事?漠北少了你,铁木真那小子是更容易崛起?还是更难呢?” ...... 萌井堡。 近五千归化营的尸体,换回了炸药的成功安置。 西北缺水,西夏人就算察觉了大武军的意图,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应对,只能疯狂向下泼洒火油。 砸石头已经起不到作用了,下方如同龟壳一般的盾阵即便砸出缺口,也会迅速合拢恢复,只有用火烧才能造成足够大的杀伤。 “奶奶的,这群狗东西一投降怎么就变得这么不怕死了?被烧的嗷嗷乱叫也不逃窜!”一个西夏士兵恶狠狠的骂道,又奋力砸下去一罐火油。 碎裂声中,墙下的火焰蓦地腾高一尺,好一阵才重新矮了下去。 其实有些事情他未必猜不到,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阵前杀害同袍,这些曾经的战友已经没了退路,打不赢只有死! 之前守将大人已经喊过话了,说会念在他们是被逼无奈的份上既往不咎,却依然没人反正。 为啥? 因为谁也不傻。 杀普通士兵可能还不会被秋后算账,杀了曾经的顶头上司呢? 那些人可都是贵族老爷,他们的家族事后不杀自己全家报复才有鬼了,那可要比被火烧死可怕多了! 逃下去? 看看大武军阵前那密密麻麻的尸体吧,五千人里有一大半都是被射杀的逃兵。 所以这些被逼着当炮灰的西夏降兵只有一条路,就是用命搏出一线生机! 王禀举起手正要下令,一个亲兵飞奔而来。 “大帅,北边浦乐城已被攻破,西路刘锜将军还在和静塞援军激战。” 王禀心头一喜,立即下令:“传令杨嗣业,立即率本部兵马启程向西支援,这里用不到他了。” 顿了顿,他微微眯起眼睛,“告诉他,抵达战场后不要急于进攻,想办法绕道切断敌军后路,本帅这次要全歼这个老对手!” 传令亲兵闻言,脸上尽是压抑不住的兴奋,转身飞奔而去。 西北人盼这一天盼的太久了! 王禀凝神前望,高举的右手狠狠向下一挥。 “呜呜呜~~” 急促的号角终于响起,堡墙下的火海突然像活过来一般四分五裂,凄厉的惨叫终于开始惊天动地...... 用不着专门点火,黄色火药的性状很不稳定,随着火油流淌,大火很快就点燃了码放整齐的三十个炸药包。 火光耀目、烟尘蔽日,惊天动地的巨响晚了一瞬才传至阵中。 这声音就是冲锋的号角,早已急不可耐的两千老西军将士爆一声喊,根本不用什么阵型,一个个如同脱缰野马一般向前冲去。 每个人都很清楚自己的任务----冲进去!杀光任何一个手里还拿着武器的活物! ...... 一声急过一声的号角在黑水城头响起,杨再兴突然觉得特别可笑。 他想起了小时候翻墙去邻居院子里偷柿子的往事,那家养的大黄狗就是这么叫的,声音贼大,身子却缩在窝里连头都不敢露。 不过下一秒他又重新愁了起来,没有补给真的行吗?战马可以吃草对付,可干粮就只剩两天的量了啊! 嵬名敢不快气疯了,他是黑水城守将,也是黑水镇燕军司的军主,名副其实的西夏北方大boss。 西夏的军事组织具有很独特的民族特色,以“军司”为基本单位,每个军司负责一定区域的军事防御和作战任务,最高指挥官称为“军主”。 军主不但负责军事,还掌管民政,典型的军政合一体制,有点儿类似于唐时的节度使,只不过权限要大很多。 往前推十年,嵬名敢不还没这么心高气傲,因为当时草原是契丹人的地盘,大漠是蒙古人说了算,西夏就是个弟弟。 可如今大辽早就亡了,蒙古人也被彻底赶到了漠北,而击败他们的女真人又没来得及实际控制,这块真空地带就这么成了西夏的地盘儿。 不仅如此,当年被女真人逼得活不下去的蒙古部落,一部分向北逃过大漠,也有一部分南下寻求西夏的庇护,嵬名敢不可是趁机扩充了不少骑兵。 今天那支打着“武”字旗号的军队,居然敢如此大摇大摆的从自己眼皮子底下经过,这个自认为已经是漠南草原之主的家伙,怎么能忍? “操!什么时候软弱的汉人也能到草原上撒野了?传我军令,立刻集结五千铁骑,随我出城追杀!” 已经无限膨胀的嵬名敢不忘了,去年自己收到大金被灭消息的时候,被吓成了什么熊样。 他也不知道被自己看不起的汉人有一句老话,叫做“山中无老虎,猴子才能称大王”...... 第461章 杨再兴眼里的神仙手段 杨再兴还在忧心忡忡。 这次动身前他是做过功课的,从黑水城沿着黑弱水南下到达目的地甘州,距离超过千里,即便是骑兵日夜兼程也需要将近二十天。 可眼下随军的干粮只能再吃两天了,难道陛下是要沿途劫掠? 这种做法他倒是无所谓,关键是能接得上顿吗?! 就在他想得出神的时候,大军突然停了下来。 不等杨再兴回过神,就被武从文狠狠一脚踹下马来。 “你奶奶的梦游呢?我叫你几遍都听不见!” 杨再兴俊脸一红,半个屁也没敢放,这事儿的确是自己的错,而且是很严重的错误。 身在敌后,随时都会有紧急命令下达,自己居然跑神,没挨鞭子就不错了。 武从文看着他那还有些懵的傻样,没好气的翻翻白眼,大声吼了一嗓子:“开饭!” 然后...... 杨再兴就彻底石化了。 只见武从文大手一挥,河岸边的空地上凭空出现了一座小山般的麻袋,其中最顶上的一袋没放好滚落下来,袋口松开,“哗啦啦”撒了一地的豆饼。 如果说杨再兴再次见到武从文后,最开始是不服,被完虐后是不爽,被虐习惯后成了服气,那这一秒钟过后就是崇拜了。 不,崇拜哪能形容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应该是惊为天人! 算了,不扯淡了,这厮有点儿被吓到了。 “这......这尼玛还是人吗?神仙手段也就不过如此了吧!怪不得那些武家军老兵总说陛下是天降神人,自己以前还以为是在拍马屁呢!还......还拍的如此没有水平......” 杨再兴脑子里乱七八糟,身体不受控制的走上前去,弯腰捡起一块地上的豆饼就要往嘴里放。 潜意识让他想要尝尝,看看到底是不是幻觉。 然后,然后他屁股就又挨了一脚。 “你他娘的有毛病啊!那他妈是给战马吃的,你抢个屁啊!” 所谓豆饼,也是梁山县的一种新产品。 以榨过油的豆粕为主料,加入一定量的鸡蛋、盐和多种蔬菜调配,脱水制成,是顶顶级的战马饲料。 当然,因为成本实在太高,只能在战前当成兴奋剂来用,这点是写进最新版《骑兵手册》里的。 杨再兴自然见过这东西,看着排队领取的士兵,这货终于回过神来,揉揉屁股凑到武从文身边,有些结巴的问道:“陛......陛下,您刚刚......刚刚......就是那么一挥,怎......怎么就......就变出这些东西了?” 武从文正亲自拿着一块豆饼在喂自己的战马,闻言翻翻白眼一个字儿也没回答。 其实这货心里早乐翻了,心说:“老子你没见过的本事还多着呢!慢慢见识吧!” 咳咳,这货还是挺记仇的,始终没忘当年被对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糗事...... 也不怪杨再兴没见识。 武从文这些年已经很少当众施展物品栏了,偶尔几次也是在家里当成魔术哄几个孩子玩儿,杨再兴自然不可能在场,所以才是第一次见。 发现对方还杵在那不动,武从文回身又是一脚,“愣个屁啊!还不赶紧去喂自己的马,战场上它就是你的半条命!” 连挨三脚,咱们的小杨将军终于被踹醒了,眼神一凝问道:“陛下,马上要开战?” 武从文更乐了,心说:“看来老子今天这是要装个大的啊!” 只见他微微仰起下巴,伸手轻轻抚摸战马结实的脖颈,用能做出的最淡然的语气说道:“后边来了群送死的家伙,伙计们吃饱了正好杀敌。” 踏雪乌骓马被这么一摸,还以为主人在和自己逗乐,打了个响鼻也用嘴拱了回去。 结果这一拱,好死不死正拱到武从文腋下的痒痒肉处,搞得他浑身一个激灵,这逼格再也没法装下去了。 很不爽的轻轻扇了老伙计一巴掌,武从文不耐烦的冲杨再兴骂道:“滚滚滚,赶紧喂马去,再磨蹭赶不上趟了!” 杨再兴悻悻转身离去,一步三回头。 他是真的迷糊,也没看见有斥候回来报信啊,陛下怎么就知道有敌来袭呢? ...... 嵬名敢不一路疾驰,地上的马蹄印记清晰可见,这让他兴奋之余,不知不觉间就将前后军拉开了距离,战力最强的铁鹞子落在了最后。 西北虽然贫瘠,但靠近河流的地方植被还是很茂盛的,树林里的萧离统默算着路过的敌军数量,果断下达了出击命令。 一千五百骑兵同时上马,启动的同时拉开了枪栓。 此次出击的西夏铁鹞子共有千人,已经是黑水城一半的重骑兵力量了,因为随时都可能遇到敌人,所以人人都是穿戴整齐。 领军的西夏将领猛地扭头,看着蜂拥而来的敌军纵声大吼:“停止前进!列阵!列阵!” 作为西夏军中的最强战力,铁鹞子们个个训练有素,落在最后的二百人迅速迎面冲上,为前方部队争取列阵时间。 最初的震惊过后,西夏将领并不是很慌张,因为他看清了来人都是一身皮甲的轻骑兵,而且数量也不算太多,就算突袭成功也击溃不了自己。 “懦弱的汉人,这么近的距离还冲得这么磨磨蹭蹭的,简直就是找死!” 看着己方两百后军已经完成了转向,彻底护在了主力侧面,他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的冷笑。 此时的他甚至觉得,仅凭那两百人就能完成反杀。 不怪这个西夏将领如此轻敌,铁鹞子威名赫赫,马是良马、人是悍卒,最重要的是那一身冷锻鱼鳞甲刀枪难破,只要冲起速度来,神佛难挡! 这是百年来用无数胜利铸造起来的自信...... 可下一秒,密集的炸响就让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前排五百武军骑兵之所以控制马速,是因为他们要瞄准,比标准步枪要短的“武二式骑枪”开火,远超这个时代的破坏力,让铁鹞子身上的瘊子甲成了摆设,两百精锐中的精锐转眼一个没剩。 之前在黄龙府,扈成让骑兵使用手铳的战术提醒了武从文,回来后立即让梁山军工集团制造了一批专用骑枪。 说是新玩意儿,其实就是把“五二式步枪”的枪管锯短,以便于在马上操作,损失的不过就是子弹初速度和射击精度而已。 反正实战中骑兵开火的距离并不会很远,在颠簸的马背上也不大可能有太大准头。 这玩意儿对付轻骑兵可能不比弓箭好使太多,但对付全身重甲的重骑兵可就是大杀器了,妥妥的一枪一个! 嗯,最多两枪...... 奔驰中拉栓上膛,五百武军骑兵再次开火,这次就用不着太过瞄准了,因为正在整队的西夏人挤成了一团,随便打打都不可能脱靶...... 第462章 现在轮到汉人了 萧离统的运气好到了极点,全速冲锋前的最后一轮射击,取得了此战最大的一桩战果,两发子弹不分先后的射进了敌军主将的胸膛。 让这位以勇武之名冠绝三军的猛将,根本来不及施展半分本事就饮恨西北。 杨再兴大半年积攒的憋屈彻底得到了释放,后发先至的他第一个冲进了敌军阵中,一杆银枪如蛟龙入海,所过之处无一合之敌。 其他武军将士也不甘示弱,他们没有杨再兴的杀敌效率,但手中马槊同样能瞬间结果敌人的性命。 大家伙可能有种误解,认为对付重骑兵只能用钝器,因为锐器无法破甲。 这种想法也不能说不对,寻常的劈、砍、刺的确破不了甲,否则重骑兵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但全速冲刺下的锥形马槊呢? 说重骑兵是“古代版坦克”只是一种比喻,可真没有那么牛逼的装甲,面对这种攻击也和纸糊的差不了多少,捅上了直接就是一个对穿。 铁鹞子在连续的指挥失误之下根本启动,笨重的他们站在原地连调头都困难,被一个接一个的打落马下,然后就成了等待被开的铁罐头。 后队武军骑兵早有准备,手里拿的都是骨朵,借着马速照头脸位置狠狠一敲。 铁罐没破,里面的肉却碎了个彻底...... 一场风卷残云般的屠杀,武军骑兵两个来回就结束了战斗,最后只剩下几十个敌人猬成一团,誓死不降。 萧离统也懒得浪费时间和口舌,直接下令骑枪开火,一阵浓烟升腾间,那最后的倔强也就只能是倔强了。 “全体都有,换马,向北!” ...... 西夏前军和后队离的并不是很远,密集的枪声在旷野能传很远,嵬名敢不浑身猛地打了个激灵,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停止追击!后队掉头,与重骑会合!” 应该说,嵬名敢不的命令很果断,也很正确,可惜他遇到的是个非人哉。 咱们这位已经当了皇帝的大郎哥,至今依然不改喜欢带头冲锋的恶习,前一秒还带着敌军兜圈子,下一秒就第一个反身杀回,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你奶奶的嵬名敢不,敢拿老子当兔子撵,今天非得弄死你!” 全速奔跑的大队骑兵想要变阵,再训练有素也得有短时间的混乱,两边都是一样。 区别只是武从文身先士卒,武军士气高昂之下先恢复了秩序,在心中战神的身后组成了一个锥形阵。 反观西夏军一边呢? 等到嵬名敢不回过神来下令迎战的时候,即便是最靠近他的士兵也还在混乱之中,根本没有任何阵型可言。 没有任何花巧,以武从文为锋锐的铁锥,直直奔着敌军大纛而去,所过处犹如热刀切进黄油。 嵬名敢不目眦欲裂,他也曾是党项人中数得着的勇士,毫不犹豫的率领亲兵撞了上去。 战争的本质,就是两边都在追求“以少打多”的优势,无论在何种情况之下。 就比如现在,武从文身边只有五百骑,而对手有四千,这算以寡击众了吧? 其实不然。 武军这五百骑是一个整体,每个人都目标明确,而且完全进入了状态。 西夏军那边看着人多,可与其正面硬撞的只有不足百人,其他的都在混乱中,短时间内只能算是看客。 武从文知道眼前的局部优势转瞬即逝,因此一上来就毫不留手,随其多年的铁杆钢枪犹如狂风暴雨,霎时刺出一片枪影。 与他对面的嵬名敢不却是一阵冷笑,“连罡气都没有也敢和我对阵......” 心里想着,举刀迎上,真气催动间一点青芒自刀尖激射而出。 下一瞬,他就惊骇的看见自己的罡气仿佛撞上了什么东西,霎时消散不见,然后就是万箭穿心般的剧痛...... 过了25级,武从文的罡气就变成了白色,与赵福金那晚之后,终于突破了30级大关,这罡气彻底变得无色无相。 看也不看对手炸碎在空中的尸体,武从文长枪横扫,前方敌军大纛轰然倒塌。 战场仿佛安静了一两秒,随即在武军将士冲天的欢呼声中彻底炸裂。 本就没有恢复秩序的西夏军,崩溃了! 他们想逃,可胯下战马早已乏力,根本跑不过体力充沛的对手。 那些侥幸没被武军骑兵盯上的家伙,还没来得及庆幸,就听见了北方响起了“呜呜”号角。 烟尘蔽日中,一队骑兵横阵而来,迎风飘扬的“武”字大旗彻底阻断了退路。 萧离统到了,群龙无首的西夏残军下马投降...... ...... 差不多的情景同样发生在萌井堡西南。 西夏静塞军被刘锜和杨嗣业前后夹击,眼看就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王禀的中军主力抵达了战场。 没用主将冲锋,静塞军也没崩溃,陷入重围的他们选择了主动投降。 这几年西夏虽然一直都在入寇西北,实际上从上到下都很清楚,这越来越像一场“以攻为守”的把戏了。 古代消息传递再闭塞,可你也不看看西夏就那屁大点儿块地方,东边的消息早就在高层内部传开了。 曾经灭辽、败宋,强绝一时的女真人已经败了,听说还被灭了族,一旦汉人腾出手来,自己会是对手吗? 西夏人这些年之所以要疯狂的进攻西北,除了劫掠的本性和以攻代守的策略,最重要的目的是想打下一块缓冲地,避免本土被清算。 西北的整体地形相对封闭,只要彻底占据了那里,就能据险而守。 北方的雁门关、西边的壶关,和南边的黄河渡口,只要在这三个地方驻扎重兵就可以了,然后凭借相对富饶的汾河平原休养生息、积蓄力量、静待有变,未来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可惜西北的汉人没给他们这个机会,即便尸横遍野、赤地千里,也无数次拼上最后一个女人和孩子,死死守住了那片土地。 现在轮到他们反攻了,西夏人一直强撑的心理防线在一瞬间崩塌。 老将王禀没留俘虏。 西北人胸中的恶气需要发泄,西夏人的脊梁骨必须要被打断,他没耐心再继续一城一池的步步推进。 当两万颗头颅被抛进耀德城后,西夏守军打开了城门。 这里涌进了大量逃兵逃民,他们将汉人的恐怖添油加醋的传播开来,当恐惧终于达到了阈值,不战而降就是必然的结果。 王禀下令扩充归义营,大军进抵黄河、兵临西平府。 第463章 战略目标全部达成 西夏国的核心精华在黄河沿岸,就是那个“几”字形的左边一撇。 灵州城就是这一撇最西边的一座大城,是西平府的州城所在,过了这里沿黄河向北,挡在国都兴庆府前面的就剩下静州、顺州和怀州三座小城了,其重要程度可见一斑。 此时西夏内部也已经彻底反应了过来,看汉人这次的架势,是要一举灭国啊! 一时间羽檄争驰,号令各方援军勤王,就连西北边境的黑水城都收到了圣旨。 可惜,那里如今已经派不出军队了。 倒不是没兵,损失五千人还动不了黑水镇燕军司的根基,主要是军主嵬名敢不死了。 这种军政合一的体制有一个致命弱点,就是万事系于军主一身。 军主贤明,集权之下政令通达,军镇的发展速度会很快。 军主残暴,治下兵丁百姓可就水深火热了,而且死都没地儿说理。 若是军主有反心......可以参照安史之乱,最终的结局必定是藩镇割据、军阀混战。 现在的黑水镇燕军司呢?军主直接没了...... 留守的众文武没一个能服众的,出个屁的兵啊! 而且这些人心里也都不想出兵,那股一战吃掉自己五千骑的可怕汉人,天知道到底走没走远,万一还在半路上等着自己呢? 于是,争权夺利可以做,出兵勤王? 没见到朝廷信使不就得了!反正路这么远,还有强敌在侧,被半道截杀了多正常啊! 就在黑水城的一帮怂货在给自己找借口的时候,武从文已经率军一路杀到了重镇甘州。 插一段大家可能都知道的小知识哈! 西夏的土地虽然偏远贫瘠,但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正卡在东亚进入中亚的传统通道上。 因为向东既打不过契丹人,也拱不动北宋,所以建国后就把主要的扩张方向放在了西边,逐步蚕食、占据了河西走廊。 这也是为什么南北宋都在大力开拓海贸,因为传统的陆路商道走不通啊! 武从文的目标甘州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名字,那就是人们更加耳熟能详的张掖。 其向东的西凉府就是武威,向西的肃州就是酒泉、沙州就是敦煌,合在一起就是汉武帝设立的河西四郡! 再往西就是大名鼎鼎的玉门关,出了关就是新疆地界,此时是回鹘人的地盘。。 看明白武从文的意图了吗?他就是要拦腰斩断河西走廊,让对手无法从西域或征调或雇佣强悍的骑兵。 武从文一路雷达地图全力开启,沿途零散牧民一个也没放过,以至于大军突然出现在城下的时候,张掖城里的守军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假扮成契丹胡商的萧离统带一百人夺取城门,武从文随即亲率主力杀入城内,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彻底占领了这座军事重镇。 而此时,八千西夏勤王军和五千回鹘雇佣骑兵已经过了酒泉,距离张掖只有两天路程。 在城内休整了一天一夜,武从文的雷达地图再次发威,率领一千补充了粮草和饮水的部队出城设伏。 一千打一万三,看起来很疯狂是吗? 实际情况却是完虐! 在敌军必经之路上选了一处狭窄谷地,这种地方在巍峨的祁连山北麓并不难找。 点燃炸药,巨石滚落,都没等步枪开火,走在最前面的回鹘骑兵就调头跑了,直接冲溃了后面的西夏骑兵。 武从文趁机率军杀出,对敌军丢下的粮草辎重视而不见,专找那种试图反身抵抗的小团伙。 关键这种有血性的小团伙并没有几股,被杀散几个后,所有人便全成了受惊的兔子,是死是活就看能不能跑得比同伴快了...... 要问为啥回鹘人会走在最前面? 因为党项人承诺他们,帮忙打赢汉人后任其在凉州城内掳掠三日! 强盗看见了金子、色狼看见了美女,跑的能他妈不快吗?那是生怕自己落后了吃亏...... 就这种货色,在武家军收兵不再追杀之后会干什么? 肃、瓜、沙三州一个也没逃脱,全部被他们烧杀抢掠的一遍。 和回鹘人一起成功逃脱的西夏军呢?非但没有阻止,反而积极的加入了其中。 这就是胡人,从来就没有将抢来的土地当成过自己的家,特定条件下本性立刻就会暴露。 当然,这也不能说是胡人特有的劣根性,严格说所有人类都是一样,不然汉人也不会有“匪过如梳、兵过如篦”的说法了。 只不过文明的民族有更多的道德约束,不乱到一定程度不会轻易屠城,事后也会成为天下公敌,被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闲话扯完,这一战后,整个西夏北部算是彻底废了,国都兴庆府再也别想从西部得到一兵一卒。 而灵州攻防战,也到了最后时刻。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西夏朝廷在关键时刻起了分裂。 一部分激进派主张集中所有可用兵力南下,在灵州城下与汉人决战;另一部分保守派却主张囤兵都城,西平守军只用来消耗汉人锐气,说白了就是弃子。 西夏国主李乾顺一时不知该听谁的,宝贵的时间就这么浪费掉了。 客观的说,这两派的意见其实都有道理。 如果能在西平府挡住王禀,可以保住兴庆府周边最核心的地区不受战火,如果能最终取胜,元气损失要小得多。 关键灵州城距离国都兴庆城并不远,或者说是很近,做个类比,也就是后世北京到天津的一半路程,所以并不存在后勤补给上的问题。 而主张固守国都的保守派也不能说错,因为背靠黄河的灵州城远不如国都高大坚固、地形险要,纯从守城角度考虑的确更加占优。 可李乾顺却不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无论如何选择,最重要的是要先“选”! 也就是赶紧作出决定,否则下面的人就会无所适从,而无所适从之下人心根本就无法凝聚,心气儿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磨越低。 华夏二年四月十一。 就在武从文率军绕过武威城的时候,随着一连串的爆破巨响,灵州城墙终于垮塌,所剩无几的归义营当先自缺口处杀入,那劲头比身后的大武士兵还他娘的足。 灵州城破,西平府陷落,归义营再次得到补充。 北路的韩世忠还是晚了一步,此时还在黄河南岸阻击从兀刺海城南下的西夏骑兵。 第464章 决战开始 灵州城陷落之后,南路王禀军的北上就再无阻碍了。 挡在西夏国都兴庆城前的静、顺、怀三州守军不战而走。 表面上的理由是城小难守,真实心理却是害怕自己也成为弃子。 面对这种情况,西夏国主李乾顺倒也没有追究,这货如今也醒悟过来了,全面动员准备最后的国都保卫战。 其实也不算醒悟,西平府丢了以后这货压根儿也没了其他选择,除非舍得逃进贺兰山中去做野人...... 王禀围住西夏国都后,并没有急着进攻,而是先发挥老西军的优良传统----筑垒围困,然后开始在城外释奴、均田。 作为西夏最核心的兴庆府,这里的土地一半是皇庄,另外一半是大贵族的私产,根本就不存在自耕农。 方法很简单,也很粗暴。 留在城外看家的恶仆统统杀光,能找到的户籍账册、房契地契点一把火,所有农奴以前种哪块地以后还种哪块! 王禀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逼出龟缩城内的敌军。 在这个时代,所有大人物、大家族的根基都是土地,绝对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 真要被那些卑贱的奴隶给分完了,就算能够打退汉人,事后再想要收回来可就费劲了,不动刀见血绝不可能! 可把人都杀光了,地谁他妈来种啊?! 王禀这一招是结结实实打在了城中所有人的七寸之上,没人能继续坐得住。 于是几乎是一夜之间,兴庆城的守军数量就从五万暴涨了一倍,变成了十万,而且多出来的全都自带兵甲。 别以为只有中原王朝的大人物、大家族会隐匿人口、暗养私兵,这根本就是这个时代各国的通病。 而且越是落后的势力,这种情况就越严重,只不过中原王朝喜欢记史,常常把这个问题摆到明面上罢了。 一时间,西夏朝堂上的声音变得出奇一致----出城决一死战! 要是另一个时空历史上的蒙古人会王禀这招,也用不着围困兴庆城半年之久了,可以很轻松的用自己最擅长的野战,来消灭西夏最后的力量。 可惜,就算铁木真也穿越了,他也用不了这招,因为蒙古帝国基本组织逻辑决定了他不可能均田。 蒙古人的战斗力为啥那么强悍? 只是因为生存环境造就的强悍体魄和弓马娴熟吗? 那为啥之前的匈奴人、鲜卑人、柔然人、突厥人没牛逼到那种高度呢? 真实答案是铁木真创造并实实在在落实了一种全新的、极端的分配制度。 所有财富,包括缴获、土地和人口,黄金家族只取十分之一,剩下的九成全部分给有功将士! 说白了就是把整个国家的百分之九十都给分了,那些祖祖辈辈连饭都吃不饱的贫苦牧民能争先恐后的从军吗?!上了战场能不拼命吗?! 这根本就是一种极端到了极致的军国主义体制,而其底层逻辑根基则是奴隶制。 因为只有当土地和人口相结合,才能源源不断的产生财富,让有功将士和他们的家人永远都能过上人上人的美好生活。 你提前把地一分,还是分给了那些没上过战场的贱民,这一套玩法还怎么继续?! 扯回来,扯回来。 就在李乾顺在城墙上御驾亲征的时候,大武军的统帅还是老将王禀。 自从绕过武威城就消失不见的武从文,继续隐藏在黑暗中,如同一只无比耐心的饿虎,静静等待着致命一击的一刻。 华夏二年四月二十九。 灭夏决战正式打响,兴庆府平坦的土地为这一战提供了绝佳的战场。 西夏军率先进攻,王禀凭借先前筑起的寨垒坚守不动。 两军激战一昼夜,王禀看准敌军锐气已挫,下令一直隐藏未动的炮兵开火。 分成三个阵地的百余门火炮同时朝着一个方向怒吼,瞬间就犁出了一条真空地带! 炮声一停,王禀下令反攻,中路军率先出击,沿着那条血肉胡同全速突进,意图将城外敌军一分为二。 西夏军的实际指挥官嵬名令公看出端倪,当即下令左右两军全力向前突击,意图直冲武军中军大纛。 【注:真实的嵬名令公此时应该还没出生,历史上其作为西夏灭亡前最后的名将,死在了蒙古人手里。不过咱们这是小说,连铁木真都提前搞出来了,也不在乎这点儿名字的错乱。】 嵬名令公不愧名将,眼光犀利、头脑清醒,他很清楚己方被刚刚那轮炮给打懵了,没直接崩溃完全就是因为没有退路。 在这种状态下如果临时改变军令,夹击中路突进的敌军,就算勉强得到执行,也会造成更大的混乱,倒不如一条道走到黑。 说白了就是告诉所有人,这场战斗从头到尾只有一条军令,那就是向前----直杀汉人的中军大纛! 战鼓混杂着号角,无所适从的西夏士兵慢慢平静了下来,开始在各自上官的带领下再次列阵向前。 至于插进本阵的敌人,由他们去吧,反正己方背后是高大坚固的兴庆城墙,也不怕被对手抄了后路。 负责武军左翼防御的是西军大将潘彬。 从政和二年联金北伐开始,西北将门就被大量征调,有些死在了战场上,有些战后散落各地,总之很少有能返回故乡的。 比如临安朝廷的所谓“中兴四将”,就全部都是西北人。 后来金军南下、西夏入侵,先后三次打到太原城下,西北全境几乎彻底沦陷,延续百余年的各地将门也被摧毁殆尽。 这固然是一件惨事,却也给了其他将士更多升迁的机会,堪称西军传统人事结构的大洗牌。 曾经的一线将门折家、种家、刘家均已衰落,像王禀的王家这种原本的二流将门,用自己的忠诚和坚守硬是杀成了顶流,而诸如潘彬、郭进等一批基层军官也纷纷走上高位。 当然,这些全部都是老西军的底子,潘、郭二人也都是世代从军的老卒。 在武从文穿越过来的这个时空里,一代代西北人用自己的忠诚和热血终于守住了这块土地,守到了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时候。 潘彬打得很顽强,可惜还是被率先突破了防线,因为西夏人将手中最后的重骑兵放在了他这一边。 清醒过来的西夏人也拼命了,尤其是其中的党项士兵,不拼不行,汉人已经杀到了家门口,战败就是亡国灭种。 他们顶着炮火疯狂向前,硬是用成千上万具尸体填平了武军的壕沟,为己方的杀手锏创造了出击的条件。 铁鹞子不愧能是和女真铁浮图、蒙古怯薛军并称的天下强兵,在合适的战场条件下直线冲击,威力的确无人能挡。 配给左路的一千神机营将士,尽管全部战斗到了最后一刻,每个人都在临死前射出了最后一发子弹,也没能挡得住敌人的决死冲锋。 三千铁鹞子倒下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一千人顶着战友的尸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像一把大铁锤狠狠砸进了武军左翼。 战场仿佛突然震颤了一下,武军大阵就像一位肋部被对手猛击的巨人,疼得弯下了腰,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第465章 都在赌,赌命! 王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目光只在左翼停留了片刻,就重新投向了右边。 张万来从后方炮兵阵地赶来,急速的奔跑让他气喘吁吁。 “王将军,让我带五百人去右翼支援吧!” 他说的是中军五百火枪兵,刚刚那一幕让他的心都在滴血。 别以为作为远程兵种,什么人都能入选神机营,首要一条就是要有文化,识字量必须达到一千以上,这在如今这个时代绝对是稀缺人才。 要问为什么这么要求? 不识字怎么看得懂《武器保养维修手册》,难道打起仗来,步枪大炮出了问题都要送回后方维修吗? 见王禀点了点头,张万来心头一喜,正要去集合手下,却突然听到了下一句话。 “你带人去加强右翼。” 张万来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要么就是对方口误说错了。 结果下一秒,王禀再次下令。 “传令耶律特奴的骑兵,让他们也到右翼去!” 这下连他身边的儿子王荀都愣了,“父亲,如今岌岌可危的是左翼!” 王禀看了二人一眼,冷冰冰的说道:“左翼的敌人已经撤不下去了,先吃掉东边那一坨。” 张万来瞬间明了,冲老将军一躬身,掉头就跑。 王荀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可投向左翼的目光却满是担忧。 战场右翼的壕沟也已经被填平、寨墙也被推倒,两军前锋纠缠在了一起。 郭进看见张万来的那一刻,就明白了主帅的意图,毫不犹豫的抽刀出鞘,“传令各营,向前推进,进攻!进攻!” 随着战鼓鼓点骤变,武军右翼猛然发力,刚刚还在进攻的西夏人很快就被反推了回去,厮杀更加惨烈。 张万来没有加入混战,那里没有步枪发挥的余地,他带着手下一路狂奔,从战场右侧外围兜了个圈子,准备找到角度侧击敌军 西夏人自然看出了他的意图,立刻分出三千人前去阻拦。 张万来的目标是一个小土丘,在那里才有足够的视野和射界,双方在拼速度。 冷热兵器混用的时代,神机营也是披甲的,加上步枪和弹药,他们的负重并不比普通步兵轻。 艰苦严苛的日常训练在这一刻显出了威力,尽管距离更远,张万来和他的手下还是先一步冲到了丘顶。 可也只是快了一步而已,来不及列阵,五百支步枪几乎是顶着西夏人的脑门扣动了扳机。 硝烟过后,西夏人没有崩溃,知道逃跑死得更快的他们眼都红了,前赴后继的继续冲锋。 最靠前的两百神机营将士来不及细想,齐齐装上了刺刀,肩并着肩迎上,一转眼便淹没在人群之中。 他们的牺牲不是没有意义,身后三百战友终于列好了三排,在张万来的嘶吼声中轮番射击。 敌人太近了,神机营又恢复了久未使用的三段击战术。 标准弹夹备弹五发,三百人终于在打完最后一发后击退了敌人。 张万来的亲兵已经战死,他只能亲自吹响随身的牛角号。 特定的节奏传递特定的信息,最初配给右翼的一千神机营火枪兵列队启动。 西夏东路主将急了,他很清楚一旦让这两股火枪兵在自己侧翼汇合,只需要几轮齐射就能摧毁己方的士气,到时就是兵败如山倒! 求援号角吹响的同时,又有三千步兵脱离主战场前去阻拦,这回的目标是正在推进的那一千敌军。 可惜急迫的战场形势让他忙中出错,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张万来为什么要先率五百人出击,而不是全部呢? 就是因为他不敢做那一锤子买卖。 张万来在赌,用自己和五百手下的命押自己能先一步抵达目的地。 如果赌输了,己方还有一千杆枪,就还有后手。 要是一把梭哈,一旦输了就全完了,和人数远多于自己的敌军正经步兵近身肉搏,五百人和一千五百没有任何差别。 在他赌赢的那一刻,其实就决定了左路战场的最终结果。 占据制高点的两百多支步枪开火,下方试图阻击的西夏人瞬间倒下一片,整体速度立减。 西夏东路主将意识到犯错了,自己不应该让手下去阻拦新来的敌军,而是应该让他们再次冲击小丘。 那里只有两百多人,只要敢拼命是有希望冲上去的,只要和敌人纠缠在一起,新来的敌人就算再多,也没法使用手里的那种炮仗! 临时改变军令? 以这个时代的战场通讯条件,哪有那么容易! 就在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嵬名令公派来的三千骑兵到了。 这三千铁骑显然是提前被安排好了任务,直接冲向了张万来。 看着不远处的烟尘,又看了眼还在拼命赶来的一千援兵,都不用在心里计算,张万来就是知道来不及了,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自己占据的土丘很小,坡度也聊胜于无,根本没法对西夏骑兵造成任何阻碍,甚至连让对方减一下速都不可能。 就在这时,“呜呜呜”的号角从南边响起,一支两千人的骑兵越过了奔跑的一千神机营,领头的正是耶律特奴。 张万来的脸色瞬间由白转红,咬牙切齿的嘶吼出声:“调转枪口,射击敌军的战马,射马!” 两百多把步枪同时开火,虽然因为距离太远没能造成太多杀伤,突然倒地的战马却给后边的西夏骑兵造成了些许混乱,速度也略有降低。 张万来持续开火,可西夏人的应对也很快,阵型迅速散开,重新开始加速。 之前留在土丘下的西夏步兵尸体,成了张万来的救命符,那些不算障碍的障碍,再次让近在咫尺的西夏骑兵减速,耶律特奴在最后一刻杀到了! 领军的西夏将领也在赌,赌自己能先一步抵达目的地,很可惜他押错了宝,然后一把输了个精光。 一边是毫无准备,一边是全速撞击对手侧翼,这场短暂的战斗根本不会有任何悬念。 绝大部分西夏骑兵甚至都没来得及调转马头,就被急速杀来的对手狠狠撞上。 耶律特奴也是发了狠,没有什么拦腰斩断、分割包围,他这两千骑直接就是一个巨大的横阵,如同一把铁锹狠狠拍在了敌人侧面。 西夏人没能承受住这一击,阵型被瞬间拍散。 耶律特奴鹰隼一般的眼睛始终盯着敌军主将,两侧只凭亲兵护卫,挺枪直奔目标。 能被西夏主帅嵬名令公留作底牌的存在,那西夏将领岂是易与之辈,手中左右开锋的长柄大斧当面劈来,竟一上手就是同归于尽的招数。 耶律特奴嗅到了死亡的气息,脑海中闪电划过无数面孔。 妻子那到死都没能闭上的眼睛,下一瞬变成了安大全那张总是笑呵呵的脸,面容轮廓逐渐柔和,是黄翠莲...... 最后变成了一双儿女,两人在一起哭喊。 “娘,你别让别人吃我......” “爹,娘死了......” 耶律特奴的面孔蓦地扭曲,手中长枪猛地前刺! 第466章 都给我滚到前面去 折可存死了。 这位折家最后一个能叫得上名号的老将,在生命最后一刻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笑着倒在了漫天箭雨之中。 西夏人的布阵很讲究,主力后军始终都在城头弓箭手的射程之内。 武军想要一冲到底,最后阶段就必须顶着箭雨厮杀。 这也是为什么第一个出击的中路折可存,用了这么久时间才完成任务的原因。 冲天的号角是老将军最好的送葬曲,这代表着武军彻底完成了对左路敌军的分割包围,接下来只剩围杀! 背靠城门的嵬名令公,脸上肌肉剧烈颤抖了两下,再不去看左翼形势,也不听那边响个不停的求援号角,目光死死盯着右翼。 西夏国还有机会! 只要右路能够及时取得突破,倾斜的天平就会被重新拉平。 不!不是拉平! 己方中军在城墙掩护之下没有危险,汉人就不一样了,王禀那个老对手的大纛,不可能挡得住己方的雷霆一击! “嵬名惟忠!”老帅突然点了自己儿子的名字。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彪悍战将大声应诺。 “命你率五千骑驰援右路,务必一击而破!” 嵬名惟忠这次却没有第一时间应命,有些犹豫的说道:“夫帅,这可是我军全部的人马了,我一走,您这里就只剩千人了啊!” 老帅闻言眼睛一瞪,“你敢战场抗命?!” 嵬名惟忠下意识抱拳躬身,大喊一声:“不敢!” 老帅手指西方,厉声喝道:“破阵后直杀敌军大纛,拿不下王禀的人头,你也不用回来了!” “夫帅放心,此战必胜!” ...... 东路战场。 重新获得射界的张万来,指挥一千两百火枪兵改为两段开火,毫无间隔的射击很快击溃了五千西夏步兵,然后便将枪口再次对准了远处的敌军主力。 武二式步枪的威力主要体现在杀敌效率上,可能刀劈斧砍好几下才会倒下的敌人,在子弹面前一击就倒。 千万别被影视剧骗了,主角挨了好几枪还能活蹦乱跳,最多流了一身血,那他妈是为了剧情效果。 真正的步枪弹只要打中躯干,一发下去就是一个杯口大的洞,最关键的是中弹者的内脏大概率会被瞬间搅碎,即便没有当场毙命也使不出半分力气,只有倒地等死的份儿。 西夏左路军在这种恐怖的杀伤力下,很快就崩溃了,武军右路主将适时下达了分兵包围的命令。 前方的号角告诉他,中路的折老将军已经达成了目标,自己的任务就是全歼右路敌军。 随着合围完成,张万来的神机营没了射击角度,只能停火。 没办法,这就是攻城一方的无奈,只能打歼灭战。 因为敌军溃兵会逃入城内,之后的攻城损失更大! 一时间整个战场彻底回到了冷兵器时代,随着两军主力陷入绞杀战,远处的火炮为了防止误伤早就停火了。 张万来当然不会留在原地当看客,立即启程赶往左路战场支援。 那里已经岌岌可危了...... 西夏军出城决战的有九万五千人,只在城墙上留了五千弓箭手。 嵬名令公前前后后在西路战场上投入了近六万人,而且全部都是精锐,这里是西夏人真正的主攻方向。 至于已经彻底陷入包围的东路军,他已经很久没看一眼了,那里已经被彻底放弃,此战打的就是以攻对攻、以命换命! 王秋是西军老将,年龄比主帅王禀还大,十四岁的时候就跟着王禀的父亲上阵杀敌,家中几代人都死在和西夏作战的战场上。 “大帅!让儿郎们退下来喘口气吧,东边战局已定,仗不是这么个打法!” 此刻的老将军浑身是血,头盔早不知丢到哪了,一头银发沾满了黑乎乎的东西。 王禀面若寒霜,两眼微眯,沉声问道:“潘彬呢?” 王秋下意识回头望了望,极力想要在混乱的战场上寻找那个身影,却怎么也找不到,只能隐约看见一面残破不堪的战旗。 他摇了摇还在一阵阵发昏的脑袋,嘶哑着声音说道:“他的腿断了,就坐在战旗下指挥......” 不等王秋把话说完,王禀突然飞起一脚,重重踹在他的脸上,踹得他倒飞出去好几米远。 王禀紧随上前,指着王秋的鼻子破口大骂:“那你还有脸回来?我看你是白活了这么大年纪,居然还不如一个小辈,你就这么怕死吗?!” 王秋也怒了,一把拽下肩胛处的长箭,用箭簇指着自己那一头白发,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珠嘶声怒吼: “我怕死?我黄土都埋到脖子了,我怕死?!” 鲜血飚射,王荀大骇,扑上去死死按住了伤口。 王禀再起一脚踹翻了儿子,脸贴着脸怒视王秋,“那你为什么退下来?你的人呢?你的战阵呢?” 王秋毫不示弱,伸手推开王禀那张脸,一边挣扎着起身,一边怒吼:“打完了,全打完了!就剩下我了......” 吼到后来,嘶哑的声音里满是绝望,“我几次求援,你为什么不发援兵?你是要眼睁睁看着儿郎们全都死光吗?!” 说着眼神有意无意的瞟向了坡顶大纛下站着的杨嗣业,而在大纛之后,土丘的背面,还有一千列阵整齐的骑兵。 那是杨嗣业从汴梁带来的精锐铁骑,开战后始终隐匿未动。 王禀冷笑一声,突然转身揪住儿子王荀的衣领,将他从地上凌空提了起来,“好,你不是要援兵吗?我让这小子带着我的亲兵营跟你回去。” 王秋双眼蓦地睁大,一把抱住面前的王禀,“大帅,二公子不能去!大公子大前年已经没了......大帅,留点儿人吧,给西军、给王家留点儿种子吧,我求你了!” 王荀也伸手抱住父亲的胳膊,“爹,我自己去,我自己带着弟弟们跟王叔去。亲卫营不能动,一动大纛下就没人了!” 他显然知道父亲的心思,没把杨嗣业和他手下的一千骑兵算在内。 王禀看着两人的样子,彻底爆发了,猛然发力将他们甩开,一把拔出了腰间战刀。 “留人干什么?打不赢这战,我们活着干什么?!百多年来,我们杀遍了西北的沟沟坎坎,我们死了多少人?可曾有一天让西北人过上安稳日子?” “西北人能不能活下去,能不能守住自己的家,就在今天这一仗。今天咱们老西军就算全打光了,也在所不惜!” “爹......”王荀还想再劝。 王禀手中战刀猛地前劈,吓得他一缩脖子,再也不敢出声。 “滚!都给我滚到前面去!”王禀刀指二人,纵声狂吼,“死了我给你们收尸,然后把自己也填进去!” 王秋再也没说一句话,低头吐掉一口血水,转身就走,两步后发足狂奔。 王荀将刀鞘远远扔出,高举战刀紧随而去,身后跟着五百同样刀枪出鞘的亲卫悍卒。 第467章 血战,血战,战死为止! 四月,草已飞长,即便被数万人反复践踏,兴庆城外的平原上,远看依旧满眼都是绿色。 黄河,这条华夏民族的母亲河滋养着所有流经的土地,只是她的孩子们不争气,把有些地方丢失了。 今天,这些人的后代要夺回来,夺回华夏先祖筚路蓝缕开拓出的家园。 王秋找到自己亲卫营的时候,那里只剩下十九个活人了,加上他正好二十个。 没有一句废话,这二十人组成了一个小型攻击战阵,迎着西夏人的攻击前军,义无反顾的杀了上去。 西路战场上的西夏人也疯了,东路的求援号角一声紧似一声,仿佛能让人亲眼看见那岌岌可危的情况。 一旦左翼大军被全歼,汉人的主力随即就会调转方向,对自己发起最后的围杀。 等自己这股大军也死光了,西夏国也就完了,党项人也就完了。 嵬名惟忠带着亲兵冲在第一线,打从出击的那一刻起,他就再没想过撤退。 血腥残忍的场面不但没有吓住他,反而让他真真切切的看见了胜利的希望。 父亲的想法是对的,此战胜负尚未可知,双方都有机会。 东路固然败了,但汉人想要全歼那里的己方军队需要时间,而自己眼前对手也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嵬名惟忠每一次攻击之前都觉得这是最后一次,汉人的战阵就像一间破草房,只要狠狠一脚就能彻底踹塌。 可身在局中的他似乎忘了,自己之前已经踹了无数脚,那破草房摇摇欲坠的就是不倒...... 鲜血麻木了所有西夏人的神经,生死已经不再重要,他们只想冲破汉人的防线,然后把所有能看得见的活物统统撕碎! 嵬名惟忠挑飞一个西军士兵,胯下战马健壮的胸膛撞飞了另一个,眼前豁然开朗。 成功了? 不仅仅是他,所有西夏人都愣了一下,随即齐齐爆发出一阵欢呼。 成功了! 自己终于砸开了汉人的防线,胜利就在眼前! 嵬名惟忠看见了潘彬,这个老对手就坐在那面已经被长箭射成破布的西军战旗下面。 嵬名惟忠的目光只在那里停留了一秒,然后便直接越了过去。 王禀的战旗、汉人的大纛也已经清晰可见。 贺兰山神终于睁开了眼睛,让他的孩子们在最后一刻看到了胜利,那胜利就在面前,一伸手就能牢牢抓住! 潘彬背靠旗杆坐在草地上,平静的射出最后一支长箭,弓弦崩然断裂。 在他身后,掌旗兵胸前插着十几支长箭,早已气绝,双臂却依旧死死抱着旗杆。 不等潘彬看到自己最后一击的结果,王秋出现了,带着十九个老兄弟越过了他,挡在了嵬名惟忠面前。 “杀!” 白发老将军吼声如雷,与滚滚而来的西夏铁骑迎面对撞。 刚刚取得突破的西夏铁骑犹如决堤洪水,王秋和他身边那个小小的锥形战阵就像波涛中的浮萍,转眼消失不见。 潘彬哭了,这位平日以寡言着称的西军新一代大将,这位性格冷静到冷酷的西北汉子,开战后脸上第一次有了表情,伸手捡起了地上的半截断矛。 “杀!” 西北人愤怒了,王秋和十九名悍卒的生命点燃了他们心中的仇恨,无数后撤的脚步突然停下,下一瞬转身杀回。 防线被突破了怎么样?战阵没有了又怎么样? 热血在胸膛里沸腾,有人用肩膀硬撞飞奔的战马,有人飞扑而上死死抱住战马扬起的四蹄,任由敌人践踏而过。 西北人要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冲洗百年来的屈辱,百年来的痛苦! 王荀带着五百人呼啸杀至,体力充沛的他们如同一柄铁锤,迎面砸中了西夏人的突击前军。 嵬名惟忠居高临下,手中马槊直奔当面的王荀。 躺在血泊中的刘锜突然翻身而起,一把抱住了飞掠而过的马腿,巨大的惯性让他双臂的骨骼瞬间寸断,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开。 这位在临安城下归降的将军也是西北人,之前在阻击西夏静塞军的战斗中受了不轻的伤。 但他不肯返回后方医治,也不愿留在灵州城养伤,硬是拖着残躯来到了这里,发誓要用自己的鲜血洗刷曾经犯下的错误。 当身体和地面剧烈摩擦,拖出一道长长的血迹,刘锜却神奇般的看到了美丽的贺兰山,真真切切感觉到了身下这片土地的温度,感觉到这里已经属于西北、属于华夏! 嵬名惟忠感觉胯下战马前冲的势头突然一滞,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扑出,随即整个人都飞了起来。 王荀怒目圆睁,任由矛尖划过脸颊,狠狠一刀剁下了马头,随即矮身就地一滚。 他想伸手去抓地上的刘锜,最后却只扯下了一片残甲...... 张万来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西路双方已经彻底纠缠在了一起,步枪根本无法集火射击。 “上刺刀!跟我冲!” 这位很早就追随武从文的悍将同样没有丝毫犹豫...... 东路战场。 耶律特奴感觉自己的生命在流失,陛下赐予的“神药”也无法让胸前可怖的伤口愈合。 长枪早已折断,他再次咬碎一个药瓶,在马上举刀狂吼:“重整阵列!重整阵列!” 战马直立而起,耶律特奴身悬半空,“兄弟们,跟着我杀过去,砍断西夏人,拦腰砍断他们!” 一队队骑卒放弃了还在纠缠的对手,飞驰而来,一个锥形战阵迅速成形。 王老元帅的战术很简单,就是西守东攻。 以劣势兵力死死黏住西路的敌军主力,为东路率先全歼敌军创造机会,然后再去围歼西路。 这场赌博的目的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让一个西夏人逃回城内。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老元帅要求各战场不惜一切代价强行攻击,他早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再顾惜将士们的伤亡。 他只想打赢这一仗,只想打下兴庆府、攻占贺兰山,他只想完成西北人祖祖辈辈的灭夏梦想! 耶律特奴断然决定分割还在顽抗的西夏军阵,只有这样才能尽快结束东路战场的战斗。 “走,走,走……”耶律特奴猛踢战马,战刀前指,“杀,杀上去!” 一千多骑紧随其后,如同一股冲天狂飙,一路咆哮着直杀西夏军正面。 “轰”的一声巨响,以耶律特奴为锥头的武家军骑兵,以摧枯拉朽之势撞进了西夏圆阵。 ...... 看着东路突然消失的己方战旗,中军大纛下的嵬名令公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在此之前,本已取得突破的西路军又一次陷入了胶着。 留给西夏人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老元帅猛地睁开眼睛,目光中满是决然。 “不!自己还有机会!党项人还有机会!大夏国还有机会!” 他要做最后一搏。 第468章 灭夏 王禀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传令潘彬,立即发动反击,务必死死缠住西路敌军。“ 老帅神情平静,慢慢戴上战盔,遮住了满头斑白。 “再告郭进,不惜一切代价歼灭东路敌军,尽快赶到西路围歼西夏军主力。” 老帅拿起马槊,转头看向杨嗣业,“两件事!” 杨嗣业意识到了什么,嘴唇哆嗦了一下,可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王禀神色蓦地严肃,“战后,大军由你统率!” “第二,命令火炮营集中轰击中路,我的战旗不倒,炮击就不能停止,你的骑兵也不许出击!” 杨嗣业跟随武从文多年,本以为已经练得心硬如铁,此时却还是忍不住躬身哀求道:“老将军,还是让我带人去吧,您留下统率铁骑。” 王禀摇摇头,勒马回身。 五十亲卫骑已经列队完毕,人人目光坚定,“誓死追随大帅!” 号角响起,王禀打马缓行,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回头,长槊遥指杨嗣业,纵声高吼: “回去后告诉陛下,贺兰山从这一刻开始,就是华夏的疆域,世世代代都是我华夏的疆域,一丝一毫也不能再次丢失!” 言毕猛夹马腹,“孩子们,走了,走了,随我杀!” 五十骑齐声欢呼,高举战旗,迎着极速杀来的“嵬名”战旗呼啸而去。 杨嗣业的泪水终于滚滚而下,一把抽出了腰间战刀,声嘶力竭的吼了起来,“老元帅,死战!死战!” 惊天动地的战鼓声,山崩地裂般惊醒了整个战场。 所有人不分敌我,都看见了战场中央那两面正在急速接近的战旗,不约而同的欢呼出声,士气大振。 下一秒,刚刚结束战斗的郭进突然脸色大变,他听见了炮弹划破空气的呼啸声。 “是谁下令开的炮?!这么近的距离是要炸谁?!” 短暂的震惊和愤怒过后,他猛地猜到了真相,双眼蓦地血红。 “向西!向西!各军放弃整队,全速向西围歼敌军,杀!” 嵬名令公率先遭到炮击,阵型瞬间就被弹雨炸散了。 不过这一千人马是西夏军中最强悍的精锐,每一个都是跟随嵬名令公超过十年的老卒,没有一人后退或者减速。 王禀,这位在另一个时空历史上独守太原九个月的西军名将,从唐隆镇开始冷酷了两个多月,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了生命中最后的绚烂。 五十亲卫悍卒紧紧追随在老元帅身后,即便全速奔驰也依然保持着严整的阵型,狠狠撞上了西夏铁骑的前军。 高空俯瞰,两面战场最高级别的战旗飞速接近,周围不时爆开的火花丝毫影响不到它们的坚定,终于撞在一起。 王禀掌中枪直刺,嵬名令公手中刀横劈,没有两马交错,只有迎面硬撼,血溅沙场。 五十西军铁骑就像一堵坚固的石坝,硬生生挡住了奔流而来的洪水,他们的老大帅就是石坝的铁闸,冷酷的看着西夏人临死怒吼。 炮火一直在继续,疾速收割着生命,不分敌我。 一发炮弹终于在铁闸附近爆炸,横飞的弹片和滚滚气浪,霎时吞没了两面迎风招展的战旗。 王禀高高飞了起来,被数块弹片撕裂的胸甲洒下漫天血雨。 跟了他十年的老伙计哀鸣一声奋力抬头,似乎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再看一眼主人,鲜血撒在它那一身火红的皮毛上,愈加耀眼。 王禀的身体越飞越高,看向西方,儿郎们还在奋战;扭头向东,郭进和耶律特奴的战旗正在疾速杀来。 王禀笑了,四月底的风吹在脸上暖暖的,像极了母亲温柔的手,又仿佛父亲那张严肃的脸,让他又回到了第一次上阵的时候。 母亲替自己缝制了战袍,父亲告诉自己打起来要一往无前。 爹、娘,孩儿做到了,孩儿没给你们丢脸...... 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贺兰山,看看咱们西北人梦寐以求的决战! “陛下,谢谢你,谢谢你帮助西北人完成了世世代代的夙愿。” 西夏人疯了,短暂的寂静过后,他们没有崩溃、没有逃跑,再也看不见眼前的敌人,一齐转身向东,任由长矛从后背刺入身体。 他们要去找到那面消失的“嵬名”战旗,找到自己心中的信仰。 东路的郭进几乎与西夏人同时到达了战旗消失的地方。 耶律特奴的骑兵速度更快,沿着战场北侧边缘封住了西夏人回城的路。 代替潘彬指挥的王荀泪流满面,嘶吼着追杀而至。 两面战旗消失的地方成了暴风的中心,所有人誓死血战! 隆隆战鼓响起,鼓点激昂且苍凉,前一瞬还空空荡荡的西军大纛下,黑压压的铁骑突然出现,没有任何过渡直接加速,就像刚刚王老元帅做的那样。 而在这支铁骑大军的最前方,两面大旗猎猎飞扬,一面是“杨”,一面是“王”。 西夏人惊呆了,王禀没死?他的大旗还在? 茫然四顾,他们豁然发现,汉人的战旗似乎都在,“郭”、“潘”、“折”、“王”、“耶律”...... 而自己的战旗又在哪...... 沸腾和崩溃的转变就在一瞬之间。 西夏人的神经就像一条绷到极致的弓弦,终于越过了阈值,寸寸断裂。 可惜他们醒悟的太晚了,西北人在最后一刻达成了目标,合围完成。 杨嗣业的两千铁骑无论是人是马,全都体力充沛,雷霆一击,让最后的西夏战阵瞬间四分五裂。 屠杀开始。 ...... 李乾顺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了城墙上,在一众党项贵族的簇拥下,仓皇逃回了皇宫。 在那里,即将上演新一轮的争吵,是继续死守国都?还是突围遁入贺兰山中? 可惜,武从文不会给西夏人这个机会。 城外围歼正酣,城上混乱一片,西夏国都兴庆城的城门前,出现了短暂的真空。 就在这个时候,始终在黑暗中凝望战局的武从文,出现了! 没有任何阻碍,甚至头顶射下的箭矢都寥寥无几。 武从文奔到城门前的射击死角,手一挥,小山般的攻城炸药闪现,身后二十骑跳下马背开始安放。 杨再兴领五十骑护持在侧,用盾牌抵挡着零星砸下的石头。 炸门不是炸墙,准备工作用不了多少时间。 随着一声山崩地裂般的巨响,所有人才骇然发现,战场上居然又多了一面金色大旗。 而战旗上那个大大的“武”字,成为了压垮所有西夏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 华夏二年四月三十,西夏国都兴庆城破,国主李乾顺以下数千文武全部被俘。 西夏遂灭。 第469章 城破,不算归降,诛族! 第469章 城破,不算归降,诛族! 兴庆城,西夏皇宫。 主殿上,王座已经被拆了,原本的位置上放着一具棺椁。 御阶下,还有三十具棺椁排成三排,每一具旁站着四个盔甲整齐的士兵。 王荀双眼红肿,脸色苍白,他在两天前的战斗中受了重伤无法站立,被人搀着勉强靠坐在一旁,杨嗣业代替他跪在父亲身边答礼。 武从文挥挥手,制止了一众西军将领的见礼,先冲上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然后才缓步登上台阶。 今天是所有阵亡将士的大殓仪式【大殓就是入棺,是丧礼很重要的一个部分】,他要亲自主持。 眼前这个由西夏皇宫主殿改成的灵堂里,只有三十一位营指挥使以上的西军军官,城外,还有两万四千名普通士卒等待封棺。 他们暂时不会下葬,临行前武从文答应过每一个人,会把他们完完整整的带回家乡,无论生死...... 王禀穿着崭新的铠甲,双手抱剑于胸,静静地躺着。 “老将军,走好……”武从文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王禀的胸口,“你说过,如果打下贺兰山,你就留在这里,和不愿回家的兄弟们一起,为华夏戍守西疆。” 说到这,他突然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歉然之色,“可我要食言了,我不想把你留在这里。贺兰山以后就是我华夏的腹地,算不得边疆。” “我要走了,继续向西,夺回河西四郡,夺回玉门关。你说,我把你埋在那里可好?” 王禀冰冷的面容上还带着笑,这一刻那笑容仿佛更浓了。 棺木盖上。 武从文缓缓跪下,手抚冰冷的木椁,突然想起了临行前老将军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什么也没说,可那激动的目光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冰冷棺椁里的那位老人,对这片土地爱的如此深沉...... 一时间心如刀绞,武从文再也控制不住,热泪滚滚而下。 王荀挣扎着站起,跪下还了一礼。 杨嗣业的额头重重磕在地上,他也是西北人,心中同样感激。 武从文突然站起,转身冲着殿外狠狠一挥手。 一阵哭声响起,其中数被押在最前面的西夏国主李乾顺声音最悲伤,也不知是担忧自己的将来吓的,还是想要讨好汉人故意装出来的。 跪在地上的王荀猛地跃起,不顾身上伤口崩裂染红了纱布,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来人。 武从文走过去,将自己的佩刀塞进了王荀手中。 王荀豁然回头,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同样不可置信的还有李乾顺,身后众人陡然变得真心的哭喊提醒了他,浑身上下顿时抖如筛糠。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你们不能杀我......我是主动投降的!你们......你们......饶命啊!” 面对王荀询问的眼神,武从文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提气扬声:“党项叛逆作恶百年,抗拒王师,城破,不算归降,诛族!” 哭喊声更大,包括李乾顺在内的所有党项王族、贵族瞬间瘫软。 叛逆? 一百五十七年,即便不算李元昊正式建国之后,脱胎于羌人的党项人也已经一百五十七年听调不听宣了,早就处于实际上的独立状态。 他们对这个词汇真的很陌生,早就忘记了他们的祖先曾经臣服于汉人。 这一刻,这些人终于想起了历史...... 王荀猛然怒吼,奋力甩开身后搀扶的亲卫,冲过去一刀插入了李乾顺的胸口,在对方那恐惧的眼神中一点点拔出,又起一刀,枭首! 立国百年,繁衍生息,李氏,或者该称嵬名氏、拓跋氏王族人数已达数千,再加上野力、没藏等八姓贵族,两万余曾经高高在上的统治阶层一朝灰飞烟灭。 巨大的京观绵延数里,排满了曾经浸透鲜血的城外战场,成为了此战阵亡将士们的最好祭品。 至于俘虏的三万余西夏士兵,那些人的命运和女真人一样,此后余生将在筑路工地上赎罪,为华夏的再次崛起添砖加瓦。 ...... 汉人的血腥手段震慑了残余的西夏人,取得了意想不到的好处。 华夏二年五月初四,不等武军启程,兴庆府北边的定州主动投降,守将自缚南下。 五月初五,杨嗣业率军越过乌海,进逼白马强镇军司,守军不战而降,武军掳获细封、米擒等党项诸种牧民一万多户。 同日,消息传至黄河“几”字头,正与武军对峙的西夏军仓惶北撤,韩世忠乘势渡河追击。 五月初七,只守了半日的兀刺海城爆发叛乱,一众中下级军官砍下了军主没藏阿沙的脑袋,开城投降。 同日,武从文亲率刚刚完成休整的两千骑调头西返,沿途鸣沙、应理、武威、金昌、张掖、酒泉等城不战而降。 五月下,随着一声巨响,嘉峪关墙崩塌,宣告西夏最后的武力抵抗终结。 陈二狗仅率五百骑沿黑弱水北上,群龙无首的黑水镇燕军司投降。 武从文越过嘉峪关继续西进。 瓜、沙二州刚被回鹘雇佣兵祸害了一遍,军无战心,当地汉民趁机起义,两州光复。 少量党项残部逃出玉门关,进入了回鹘人的地盘,灭夏之战正式结束。 ...... 站在玉门关古老的关墙之上,武从文远眺西方。 “陛下,我军何时出关?” 在他身后,一个满脸风霜的粗壮汉子躬身问道。 武从文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那人见状,立刻急道:“陛下,耶律大石不臣之心已经显露无疑,长公主的处境很危险!” 这人正是久未露面的耶律孛牙。 在斡难河突围成功之后,他便和陈二狗等人分了手,转向西南去完成武从文交代的第二个任务,去西域寻找耶律丹。 克烈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乌韩公主身上,并没有在意他这条小杂鱼,一路倒是走得顺风顺水。 当然,跋山涉水之下苦头还是要吃的...... 可这种好运气,在他终于抵达叶密立城【今新疆额敏县】后就戛然而止了。 要不是耶律孛牙留了个心眼儿,一路上都小心翼翼的隐藏身份,他甚至都见不到耶律丹。 第470章 耶律丹的消息 第470章 耶律丹的消息 当年耶律丹和耶律大石率军离开燕京,一路向西北,穿越大漠时损失惨重,抵达目的地可敦城时只剩下了万余人。 好在两人一个身份高贵,一个威名赫赫,当地守军很给面子,热情的招待了他们。 可敦城是大辽北疆重镇----西北路招讨司的驻地。 按契丹祖制,边防军队不得随意征调,于是这里的军队在战乱中得以保存,还拥有可骑乘的战马数十万匹。 但这种强大只是表象,大辽西北路招讨司的内里早已虚弱不堪。 原因很好理解,作为偏远的边疆,当地的契丹人数量很少,周围都是蒙古部落。 之前他们还能依仗大辽的威势镇制周边,如今大辽已经亡了,连天祚帝的人头都被女真人砍下来四处巡展,自然会有当地部落蠢蠢欲动。 面对这种形势,耶律丹和耶律大石精诚合作,利用大辽最后的威望召集威武、崇德、会蕃等七个军州的长官,和大黄室韦、敌剌、纠而毕等十八个部族的首领举行大会,号召各军州和部族驱逐仇敌,复兴大辽。 大会期间,耶律丹产下一子,取名耶律望东。 表面上,这是一次成功的大会,所有参会者都群情激昂,发誓要反攻故土。 可实际效果,却只是暂时稳住了人心,为这支契丹残军争取到了短暂的喘息之机。 这其中,还有女真人的一份功劳。 完颜粘罕兵败燕京城后,宋金两国兑现盟约,女真人暂时将怒火撒在了蒙古人头上,不断派兵攻打。 有着共同的敌人,漠北的蒙古诸部也暂时收起了心思,团结一致对抗大金。 可惜好景不长,漠南的蒙古人不是巅峰时期的金军对手,很快向北败退,本就贫瘠的漠北地区一下就热闹了起来。 南边的同族都没地方住,一群外来的契丹人凭啥占据大片丰美的草场? 很快就有一个说法在漠北大肆流传,说女真人是因为要追杀契丹残部,才不停的越过大漠攻击蒙古人的。 不久后,以克烈部王罕为首的部分蒙古部落准备与女真人媾和,这代表了一种趋势----蒙古人要背叛古老的盟约,放弃契丹、转投女真了! 在这种大背景下,耶律丹和耶律大石不得不另寻出路,于是便想到了和大辽素有通商联姻的喀喇汗王朝,最终决定继续向西,到西域落脚。 喀喇汗王朝是西域回鹘人和中亚葛逻禄人共同建立的政权,地盘包括今中亚和新疆南部的部分地区。 宋靖康二年,也就是武从文在汴梁城下击败女真南征大军的第二年,耶律丹和耶律大石按照契丹族传统,杀青牛白马祭告天地、祖宗,整旅西行。 注意是“整旅西行”,而不是“整军西征”,说白了就是全族西迁,彻底放弃了可敦城。 二人率众先向西北,抵达谦州【今吉尔吉斯斯坦境内的楚河河谷地区】后调头南下,翻越阿勒坦山【注:并不是今天的阿勒泰山,而是指今蒙古国境内的杭爱山脉】,终于进入了喀喇汗王朝境内。 喀喇汗王朝的阿赫马德汗很大度的接纳了他们,将其安置在了叶密立【今新疆额敏县】,耶律丹和耶律大石遂率族人在此修筑城池,招抚当地突厥部族,全力恢复元气。 很快,耶律大石从当地突厥游牧民的口中得知,喀喇汗王朝如今也是内忧外患,长支阿里系和幼支哈桑系一西一东水火不容、相互攻杀,于是便起了取而代之的心思。 耶律丹则认为不能恩将仇报,主张先休养生息再图发展。 二人矛盾就此产生。 耶律丹虽然身份高贵,可终究是个女人,在信奉丛林法则的草原上天生有着性别劣势,再加上怀孕生子期间减少了露面,此时在族众中的威信已经大大落后耶律大石。 开战的声音最终占据了上风,耶律大石率军出发前致信东边的回鹘王毕勒哥,表示大辽“与尔国非一日之好”,“今我将西至大食,假道尔国,其勿致疑”。 耶律大石率领军队翻过天山向西推进,东喀喇汗王朝的阿赫马德汗集合军队进行抵抗,双方在虎思斡耳朵爆发大战。 虎思斡耳朵在今天吉尔吉斯斯坦楚河州托克马克市附近,和谦州一样位于楚河河谷,土地肥沃、水源充足,是东喀喇汗王朝的核心地区。 契丹军毕竟远道而来,本部人马水土不服,新归附的突厥人又意志不坚,最终败北。 耶律大石率残军退至高昌【回鹘王国境内】,已经看清其狼子野心的回鹘王毕勒哥这次不再迎接,而是派军掩杀、追袭,俘虏了耶律大石麾下撒八、迪里、突迭等一众大将。 耶律大石侥幸逃脱,回到叶密立后痛定思痛,决定“继续养兵待时而动”。 其实这话也就是听起来冠冕堂皇而已。 因为战败,耶律大石的实力和威望大损,为了尽快恢复元气,他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办法,就是吞并依旧忠于耶律丹的部众。 大辽灭亡后,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从天锡帝耶律淳死去的那一刻起,耶律大石这位曾经的大辽忠臣就已经变了。 都是契丹王族血脉,耶律延禧和耶律淳那两个无能的白痴葬送了祖宗基业,自己为何不能取而代之?率领族人完成中兴? 如果耶律丹是个男人,或许还能压制耶律大石的这份野心,可惜......她的性别居然让对方起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吞并忠于耶律丹的部众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娶了对方! 至于两人是近亲? 草原上的胡人如有必要,连亲姐妹,甚至后妈都他娘的能娶,近亲算个屁啊! 耶律丹自然不肯,但她很快就惊骇的发现,那些忠于自己的大小首领,居然也有很大一部分都赞同这桩婚事。 这些人的心思不难理解,而且换一个角度也没错。 如今契丹人流离失所、寄人篱下,又是新败,自然要想尽一切办法拧成一股绳,内部再也不分彼此。 可惜,耶律丹心有所属,严词拒绝。 很多人知道原因,却无法理解,难道一个远在天边的汉人,竟然要比族群的生死更加重要吗? 如果不是当年武从文在蓟州和燕京两战中打下的赫赫威名,让许多契丹人心中感激的同时有所畏惧,说不定这些人就要用强了! 即便如此,还是有许多心志不坚者背离而去,其他人也都颇有微词。 就这样,贪功冒进致使族人损失惨重的耶律大石,摇身一变竟然在与耶律丹的角力中占据了优势。 而耶律孛牙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到达的叶密立。 第471章 再不听话,就狠狠打屁股! 第471章 再不听话,就狠狠打屁股! 面对沉默不语的武从文,耶律孛牙心里的火焰越来越盛。 他不管对方现在是不是已经贵为皇帝,心里始终还是认为耶律丹更加重要,几十年的主仆情义,不是什么荣华富贵能够超越的。 就在耶律孛牙忍不住要破口大骂的时候,武从文只用了一句话,就让他那张脸憋得青一阵红一阵。 “望东快六岁了吧?长得像不像我?那个......”说到这,武从文很明显的咽了口口水,“那个......个头......个头有多高?” 说着还用手在腰间比划了一下,然后觉得不妥,可又不知道该往上还是往下,一副手足无措的傻样。 大家伙别怪他,虽然潘金莲几女生的孩子身高都很正常,但这厮还是害怕自己那个从未谋面的亲骨肉,会不幸的继承某些不良基因...... 见耶律孛牙跟变脸似的站在那无声地咬牙切齿,武从文眨巴眨巴眼睛关心道:“你咋了?倒是快说啊!” 耶律孛牙差一点就骂出了声,心说:“你他娘的心里只有儿子是吧?老子说的是长公主,长公主!” 可转念一想又泄了气,“算了,那也是长公主的骨肉......可为啥就那么恨人呢!” 武从文见他半天不说话也是急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伸手就要去扯耶律孛牙的脸。 耶律孛牙慌忙避开,嘴里大喊道:“皇子长得更像长公主多一点,只是眼睛像你,个子很高,比同龄的孩子都要高半个头!” 武从文瞬间把嘴咧得老大,心说:“还好还好!不错不错!看来老子的基因也很不错嘛!也对,二郎不就长得高高大大的......” 耶律孛牙见他那副心满意足的嘚瑟样,再次咬起了牙,心中甚至对耶律丹的痴情感到一丝不值。 可很快,他就又一次傻眼儿了。 武从文傻乐够了之后,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咱俩现在就出发!” “去哪?”耶律孛牙傻乎乎的问了一句。 武从文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还能去哪?” “就咱们两个?” “你还想带多少人?” 耶律孛牙这才反应了过来,心说:“也对,眼下玉门关满打满算也就一千多骑,就算全带出去也解决不了问题。” 想明白这一点,他的脸色蓦地难看,盯着武从文缓缓摇头,“没用的,长公主不会随你回来......” 武从文不等他把话说完,脸上蓦地闪过一丝狰狞,咬牙切齿的低吼道:“这可由不得她,再敢像上次一样任性,我就把她捆起来狠狠打屁股!” 耶律孛牙登时气倒。 ...... 六月,正是西北戈壁滩上最热的时候,极端情况下地表温度可以达到六十摄氏度以上,真真是找块石头就能煎鸡蛋的所在。 而到了晚上,气温又会骤降到十几度,睡觉需要裹着毛毯甚至皮裘。 即便环境如此恶劣,依然阻止不了人们发财的心,驮满货物的驼队来来往往,并不罕见。 “老行头,咱们这商队里怎么全是丝绸,为啥不带点儿其他货物呢?” 一个用白色布巾将自己头脸裹得严严实实的男子,骑在骆驼上冲身边一个老人问道。 被他问到那人是商队首领,行话叫做“行头”,前面加个“老”字表示尊敬,对方头上同样裹着白布,只是没他那么严实,半张脸都露在外面。 “唉,丝绸值钱的嘛~能卖个好价钱的嘛~” 老行头每次开口说话,都习惯先“唉”一声,每句话最后再用“的嘛”结尾,一股子浓浓的新疆味儿。【没概念的大大们可以去随便搜一段新疆人讲话的视频,就是那个味儿。】 不过这倒是让问话的男子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特别亲切。 “其他货物就不值钱了?”男子继续追问。 风沙大,老行头原本不愿意多说的,可谁让对方给的价高,看在金子的份上他倒是挺耐心。 “唉,我知道你问的是什么,瓷器嘛~太重,还容易碎的嘛,风险太大的嘛~再说我也不是只带了丝绸,还有好几坨子茶砖的嘛~” 男子明白所谓茶砖,就是将发酵过的茶叶紧压成砖形、饼形或者块状,便于长期保存和长途运输,是古代华夏重要的出口商品。 因为游牧民族多以肉类、乳制品为主食,缺乏蔬菜水果,导致身体缺乏维生素,而茶叶中富含维生素b、c等,可以弥补饮食中维生素的不足。还有就是茶叶中的茶多酚和微生物发酵物【如黑茶中的“金花”】能分解脂肪,促进消化。 所以这种古代独产于华夏的植物嫩芽,越往西就越贵,甚至在很多地方可以和黄金一样成为硬通货。 不过男子想聊的显然不是这个,见对方半天说不到点儿上,索性直接问道:“听说东边的大武新出了不少好玩意儿,您就没想过进点儿货去西边卖?” 老行头若有深意的看他一眼,随即笑道:“唉,那些东西我也听说过,可惜数量太少了嘛~哪能流到我们这种商人手里,都是那些贵族老爷才能享受的嘛~” 说到这,他突然把头探向男子,压低声音问道:“唉,怎么?这位贵客你有路子吗?” 男子神秘一笑,“我家里倒是有点儿门路,能弄到大武梁山造的上好货品,只是苦于运不到西边去啊!” 可惜脸被包着,对方也看不见他表情...... 不过这并不耽误老行头眼睛发亮,语气陡然提高了几分,“唉,你可以卖给我的嘛~我海力木的信用,在敦煌那是有口皆碑的嘛~” 男子没想到眼前这个回鹘老头还会拽成语,没忍住“噗嗤”一笑,可还是想再继续逗逗他。 “我都把货运到敦煌了,为啥不自己继续往西边运的嘛?” 老行头海力木被对方学了口音也不生气,一撇嘴指了指他脸上包着的白布,“唉,你们汉人不行,受不了这戈壁滩上的风沙嘛~这种辛苦活儿还是得我们这种人来做的嘛~” 说着又向身后一指,满是骄傲的说道:“唉,你看我那小孙子、小孙女,都还只有十一岁的嘛,就已经出来和我跑商了。只有把货物交给我们这种人,才能放心的嘛~” 可惜他脸上也包着布,一番表情也没人能看的见。 男子却还是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屑,立刻在心里吐槽:“奶奶的!还敢看不起我们汉人,等老子回去整顿好江南,全他娘的走海路,把你们这些二道贩子的生意统统抢光!” 这男子自然就是咱们的武大官人了,简直就是饭还没吃完,就琢磨着要砸锅了...... 不过他也就是在心里过过瘾,丝绸之路这条商道还是不打算放弃的。 之前提到丝绸之路被西夏截断了,可也只是截断,并没有消失,毕竟谁和钱也没仇不是? 就是多了一道中间商而已,只不过这个中间商太狠,大大影响了华夏出口商品的利润率。 武从文还想再套套这个回鹘老头的话,前方突然奔来一匹快马,马上年轻人在二人身边停下,语气急切的说道:“前方五里处发现一支马队,人数大约五十,看苗头不太对劲儿!” 第472章 黑狼王 第472章 黑狼王 不等武从文开口,他身边的海力木和身后的耶律孛牙就同时问道:“可有旗帜?” 原来这次前往西域,武从文并没有只和耶律孛牙两人一起,接替了陈二狗位置的杨再兴是寸步不离,怎么赶也赶不走。 对此武从文倒也无所谓,有这么个打手也挺好的,可以免去自己不少麻烦...... 这小子也是精力充沛,一出玉门关就撒了欢,每每跑到最前面探路。 美其名曰“探路”,其实就是“看风景”,年轻人嘛,好奇一点儿也正常! 当然,杨再兴也不是李逵那样的纯莽子,很虚心的向一众商队护卫请教,没几天就成了一个青出于蓝的牛逼斥候,现在整个商队干脆都把探路的活交给了他。 杨再兴想了一下,沉声道:“有,上面好像画了一个狼头。” 海力木和耶律孛牙齐齐色变,再次异口同声的问道:“什么颜色的?” “黑色。” “操!”这句是耶律孛牙骂的。 海力木却是一秒也没耽误的纵声大喊:“黑狼来了!快把骆驼都圈起来!”,声音中满是惊恐。 武从文看着跳下骆驼发足狂奔的海力木,好奇的问耶律孛牙:“黑狼是谁?” 耶律孛牙咽了口唾沫,“这戈壁滩上最凶残的马匪!” 武从文顿时来了兴趣,追问道:“有多凶残?” “我之前回来走的是回鹘领地,也和咱们现在一样搭了支商队,结果就遇到这个黑狼......” 说到这,耶律孛牙仿佛想起了什么,一张被晒得黑红的脸剧烈抽搐了几下。 “两百多人......男人们全被活生生剥了皮......女人更惨......” 武从文眼睛一眯,“你们没反抗?” 耶律孛牙苦笑着摇头,“黑狼的凶名,戈壁滩上无人不知,反抗了一定死,直接投降还有机会赌一赌对方的心情。” “靠!”武从文骂了一声,“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没等死,抢了对方三匹马......” “杀人了?” “嗯,杀了三个马匪。” 武从文听他的声音里还是心有余悸,气得狠狠一鞭子抽了过去,大声骂道:“这就说明对方也是爹生娘养的,刀砍掉脑袋照样会死,怕个毛!” 这几句对话,武从文故意说得很大声,很显然不是说给耶律特奴一个人听的。 可惜没什么卵用,看了一圈发现所有人还是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商队里的伙计虽然害怕,但手脚却非常麻利,很快便将所有骆驼都围成了一个圈卧倒,形成了一道简易“寨墙”。 所有护卫都也躲进了里面,根本没有迎敌的意思。 武从文暗叹口气,走上前去,看似动作随意的挡在了海力木的两个孙子、孙女身前。 没过多久,远方扬起一片尘土,阵阵怪叫声中五十骑旋风杀到。 海力木躲在一匹骆驼身后,探着半个脑袋冲来人喊道:“我叫海力木,常年在这条路上走商,早就听过黑狼王的威名,今天一见果然英雄了得!规矩老汉我懂,驼峰上的货物好汉们请随意取用,只求高抬贵手,饶我们这些辛苦人一命!” 他这话说得可谓是卑微至极,就差跪地磕头了,对面来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只见一匹黑马排众而出,马上骑士身材魁梧,头上居然套着一个狼头头套,显得更加狰狞恐怖,一开口声音沙哑,有种穿透人心的震慑力。 “把人交出来,留一半活口。” 海力木一愣,下意识看向了身后的武从文。 商队里都是跟了自己几十年的老伙计,只有他们三个外人。 但他又有些犹豫,走商这一门生计首重信誉,出发前收了钱,答应把随队客人送到目的地就一定要做到,不然坏了名声,这一行也做不长久。 武从文没说话,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想看看这老头最终会如何选择。 海力木刚刚为了表达尊敬,已经把脸上的面巾扯下,挣扎犹豫的神色显而易见。 可最终他还是扭回头再次恳求道:“老汉收了钱,不敢半路把客人扔下,还请黑狼王换个条件,我愿意把所有货物留下......” 不等他把话说完,狼头大汉一声暴喝:“我看你是找死!今天一个也别走了!” 话音一落,身后马匪齐齐抽出武器,作势就要冲锋。 武从文还是没动,盯着海力木还想看看他会不会反悔。 海力木虽然吓得缩在了地上,却死死咬着牙关没再开口,右手缓缓拔出了随身的弯刀。 一众商队护卫见状,也纷纷抽出了武器,只是每个人的手都在发抖。 对面狼头男见没吓唬住这群家伙,彻底怒了,手中马鞭狠狠向前一挥。 五十骑马匪再次发出一阵怪叫,猛夹马腹,这回是真的启动了。 可就在他们胯下战马刚刚踏出一步,突然感觉一道金光直刺双眼,所有人都下意识勒住了马缰。 嘶鸣声中,狼头男以手遮目,这才看清身前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多了十把飞刀,那金光正是刀身反射的阳光。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关键是那十把飞刀排列笔直,相互之间的距离竟然丝毫不差。 他知道自己遇到了高手,刚刚那一手如果不是震慑,己方就要有十人丧命,说不定自己也在其中。 就在一众马匪惊疑不定之时,商队中突然传出一个极度不屑的声音。 “这点儿狗胆还敢自称黑狼王?就这种货色也能把你们吓成这个鸟样?” 说话的自然是武从文,他不想当那孤胆英雄,还在试图激起身边人的勇气。 可惜,并没有什么效果,只有身边的杨再兴跃跃欲试。 就在他还想再说两句的时候,一只小手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低头一看,原来是海力木的小孙女。 这个有着一头漂亮发辫的小姑娘,此时眼神惊恐中带着一丝担心,正冲着他使劲儿摇头,明显是要他别说话,赶紧藏起来。 小姑娘个子矮,没看到骆驼另一边的飞刀。 武从文咧嘴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用眼神示意别怕。 其实他也能理解商队众人的怯懦。 虽然己方足有两百多人,真要拼起命来,对面五十马匪大概率不是对手,可他们是走商的,需要常年在这条路上走,下一次呢? 凶名赫赫的黑狼王还会只带五十人来吗? “反正老子也要重新打通丝绸之路,今天就便宜一次海力木这老头吧。” 心里暗道一句,他突然腾空而起,右脚在面前骆驼的驼峰上一点,整个人如炮弹般直直射向了狼头男。 第473章 又一个黑狼王 第473章 又一个黑狼王 狼头男只觉眼前一花,下意识去抽腰间弯刀,可还不等手指触到黄金刀柄,整个人就飞了起来。 武功最高的老大都是这般德行,其他小弟就更反应不过来了,只那么一眨眼的愣神间,就全部注定了结局。 武从文稳稳落在狼头男的那匹黑马背上,只凭双腿控马就瞬间完成了调头,然后左手掐着狼头男的脖子,将他拎在半空,右手拔出对方刚刚没来得及拔出的弯刀,舞动如风。 他甚至都没用罡气,眼前这些皮甲上连一丁点儿铁都没有的马匪,在他眼里根本就是一片随意砍杀的大白菜! 还有一个人也只慢了半步。 杨再兴同样一言不发,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杆长枪,在敌群中挥舞起来,居然比武从文的效率还高。 倒是最后杀出的耶律孛牙哇哇乱叫,也不知是习惯,还是在给自己壮胆儿。 可惜还没等他杀到,战斗已经结束了...... 武从文看着跪在地上的最后十个活口,撇撇嘴把手里只剩半口气的狼头男扔在地上。 狼头男终于恢复了呼吸自由,跪在那双手捂胸,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武从文伸脚踢了踢他,“还不把你脑袋上那丢人的玩意儿摘了,等着爷爷我帮你动手呢?!” 狼头男哪里还敢反抗,手忙脚乱的就去拽头上的头套,结果越着急越他妈乱,干使劲儿就是拽不下来。 旁边的杨再兴不耐烦了,手中枪狠狠一挑,散发着一股腥臭的狼头头套当中裂开,顺带还在下面那张脸上留了道深深的血痕,蒜头鼻更是从正中裂成两半,看起来是既恶心又滑稽。 “这厮绝对是故意的,以他的枪法怎么会这么没数?”武从文用眼神吐槽。 杨再兴假装没看见,刚刚海力木都表示货物随便拿了,对方还说要杀了一半的人,实在太他妈装逼了! 这货本就是个心高气傲的主,比武从文还受不了气,哪能容得别人在自己面前如此装逼? 嗯,只有自己打不过的武从文勉强可以...... 武从文实在不乐意去看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干脆用自己那四十也不知道多少码的鞋底整个踩住,语气玩味的问道:“你是黑狼?” 对方显然还没缓过气来,躺在地上没出声。 “算了,我就多余问,就你这怂样要是黑狼,那这名号也太不值钱了!” 武从文咕哝一句突然抬头,提气扬声向远方喊道:“还尼玛藏着呢?再不现身,你手下的脸可就要被我踩扁了。” 说着脚底微微用力,被踩着的那人终于发出一声惨叫。 惨叫声中,一支利箭呼啸而来,居然比平常箭矢速度快了一倍有余。 武从文轻轻侧身,让来箭擦着鼻尖划过,再转头远处已是滚滚烟尘,最前方又是一匹黑马,只是体格比之前那匹高大了一圈,马上的骑士也更加魁梧。 武从文似乎被吓傻了,依旧踩着脚下那人纹丝没动。 刚刚还跪地求饶的十个幸存马匪却是齐齐原地调了个头,一边磕头一边冲着来人方向大喊:“恭迎狼主!属下办事不力,罪该万死!” 看着这些人的模样,武从文一阵无语,眼前蓦地闪过穿越前看过的一部电影。 一大群徒子徒孙敲锣打鼓,冲着一个白发白须的老头大拍马屁: “星宿老仙,法力无边!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老仙一出,谁与争锋!神功盖世,天下无敌!” ...... 不过来人也的确有狂傲的资本,不是指他这个人哈,而是紧随其后的三百铁骑。 这回是正儿八经的铁骑,人人身上的皮甲上,终于他奶奶的有几块铁片子了...... 来人头上不再是那不伦不类的狼头头套,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狼脸面具,看起来顺眼多了。 商队里刚刚站起的海力木看清来人,瞬间扑通一下重新跪了回去。 他走商几十年,绝对的见多识广,百分百确定眼前新来的这位,就是真真正正的黑狼王! 黑狼王距离武从文十步勒马停下,身后三百铁骑瞬间分成三股。 一股百人齐齐停下,阵型不乱,另外两股左右分开,转眼就将整个商队围了个水泄不通,端的是训练有素。 狼脸面具的眼睛位置射出两道精光,直刺对面武从文,目光的主人却是一言不发,无声散发着可怖的威势。 这股气势仿若实质,骇得商队众人全部都像行头海力木一样重新跪了下去,额头抵着地面丝毫不敢动弹,好像只要多看一眼,就会立刻死掉一般。 下一秒,仿佛被吓傻了的武从文突然咧嘴一笑,挑挑眉毛喊道:“敢不敢把你脸上那巨丑无比的玩意儿摘了?怎么,长得太丑没脸见人?” “完了......”不等黑狼王有反应,后方的海力木就瞬间面如死灰、心中哀叹,“自己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带上了这么个祖宗!一开口就这般挑衅,是嫌我老头子活得命太长了啊!” 黑狼王胸膛狠狠起伏了一下,明显也是被气到了,过了半晌才沉声开口道:“你以为抓了我一个手下就有依仗?在这戈壁滩上,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声音有如金铁,腔调说不出的怪异。 武从文咧嘴一笑,低头对脸都快被踩扁的狼头男道:“听见没有?你主子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卖什么命啊?!” 狼头男没说话,身体突然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别误会,这不是气的,而是吓的。 对方居然拿自己和主人说事儿,自己这条小命绝对是活到头了。 想到主人对待无能属下的手段,这厮“噗嗤”一声某个地方没锁住...... 别以为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马匪都是什么硬骨头,其实全都是一群恃强凌弱的货色,死到临头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武从文只觉一股恶臭扑鼻,恶心得差点儿没当场吐出来,飞起一脚将这个造粪机器踢向了黑狼王。 下一瞬,也不见黑狼王有什么动作,腰间弯刀似乎自己跳出了刀鞘,凌空一斩。 “哗啦啦”各色内脏洒了一地,浓烈的血腥味儿顿时盖住了臭味儿。 武从文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一幕,并没有下一步动作。 黑狼王收起蓝宝石镶嵌的弯刀,再次用那独特的难听声音说道:“我承认你的武功很高,可比起我来还要差上不少。当然,你要是全力逃跑,我可能也拦不住,不过你是不管那些人的死活了吗?” 说着下巴微扬,点了点还在地上趴着的海力木等人。 第474章 逆鳞 第474章 逆鳞 黑狼王说完,见对面的武从文半晌没出声,以为是被自己的话给吓住了,面具下的嘴角不禁翘起,露出一抹不屑的笑。 其实他完全是误会了。 武从文之所以没出声,只是觉得他那话太可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 看着对方头顶上那大大的“11级”红字儿,武从文心说:“老子身边的杨再兴,八年前就他妈11级了,你现在在老子面前装逼?谁给你的勇气?梁静茹吗?” 黑狼王却是越说越来劲,他最擅长的就是威胁对手,用对方最珍视的东西来威胁,武力什么的永远排在第二位。 他的目光突然跃过武从文,看向了驼队中海力木的小孙女,语气阴森的再次开口:“那个一头辫子的小姑娘长得不错,以后一定是个大美人儿,只可惜......” 说到这,黑狼王突然发出了一声金属摩擦般的刺耳笑声,“可惜她没机会长大了!” 武从文的眼神瞬间就变了,同时心中作出了决定。 对方说什么他都不会在意,唯独拿小孩子说事儿不行,尤其还是个女孩儿。 熟悉他的人谁不知道,这货就是个纯纯的女儿奴,几个孩子里只有小武英敢骑在他脖子上扯鼻孔、揪胡子! 黑狼王最后这句话算是触碰到这厮的逆鳞了。 只见他的身形蓦地原地消失,再出现已经到了黑狼王眼前,下一瞬又返回了原处。 动物的第六感比人类敏感,黑狼王胯下的巨大黑马却也只来得及打了个响鼻,连马头都没能摆上一下,就觉得背上突然一轻,自己的主人不见了! 三百马匪更是傻眼,所有人都只隐约看见了一道残影,眼睛一花主子就没了。 只有方才侥幸死里逃生的那十个,看着重新返回原地的武从文,眨巴眨巴眼,怎么这一幕这么熟悉呢? 武从文之前擒拿狼头男,其实是故意压制了实力,目的就是引出藏在远处的黑狼王,免得对方被自己给吓跑了,这次才是真正的全力爆发。 要问他怎么知道远处还有马匪存在的?这货表示:爷有雷达地图! 黑狼王身材的确魁梧,目测绝对超过了两米,那肩膀比一般人两个都宽,此刻却两腿悬空,不停的蹬啊蹬的,可惜脚尖就是够不到地面。 也亏了武从文被自家闺女逼着长了个,不然都做不出这种效果...... 还是左手掐着脖子,武从文抬起右手,一把扯下了黑狼王脸上的面具。 一张已经憋得青紫的脸露了出来,上面纵横交错着无数大小刀疤,看起来甚至比那唬人的狼脸面具还要恐怖。 武从文不由发出声感叹:“靠!还真他妈是丑的没脸见人啊!” 真气入体,黑狼王整个上半身丝毫动弹不得,双手想要抬起自救,却丝毫也使不出力气,就是那还在不断乱蹬的双腿,都还是武从文刻意为之,就是为了造成一种更加震慑的效果。 效果果然不错,大部分马匪都没敢造次,只有少数几个或凶悍或忠心的有些蠢蠢欲动,大声用回鹘话叫骂。 “混蛋,快把我家狼主放下!” “再不放了我家狼主,老子就把你们统统杀光!” ...... 武从文一阵无语,心说:“这些反派就没点儿新词儿吗?难道是作者懒得动脑子?用deepseek随便编两条也行啊......” 见周围越骂越上头,渐渐有了一起向前的势头,武从文二话不说从物品栏里取出三颗手雷,向前、左、右各扔了一个。 “轰”“轰”“轰”三声巨响,骂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倒地战马的哀鸣声。 后方的海力木眼睛蓦地瞪大。 “他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那不是东边来的汉人才有的东西吗?听说即便是在汉人军队里,这种大炮仗也是稀罕物!难道......” 做他这一行的,首要一条就是耳聪目明、消息灵通,胆子大、能吃苦啥的都在其次,不然早就赔的血本无归,甚至尸骨无存了。 结合之前原本就有的些许怀疑,海力木瞬间就猜到了什么。 武从文对三颗手雷的效果很满意,掐着黑狼王脖子的左手略微松了松,笑着对他说道:“让你的那些手下老实点儿,再乱动老子就给你怀里也塞上两颗。” 黑狼王脸上青紫渐消,终于恢复了一丝呼吸,丁点儿也没犹豫的颤声喊道:“都别动!把手里的刀都给我扔下!” 得,不仅听话,还自己给自己加了码,果然识时务。 他的那些部下也是一样,不仅毫不犹豫的扔掉了手中武器,还翻身下了马,表示自己连逃跑的意图都没有,真是什么人带什么兵...... 武从文满意极了,索性彻底松开了手。 黑狼王两脚终于沾了地,贪婪的大口呼吸,脸上的青紫又褪了一点儿。 然后他就听见面前的武从文猛地暴喝一声:“跪下!谁他妈让你站着的?!” 条件反射般双腿一软,这厮跪得那叫一个利索,反应简直比声控灯还他娘的灵敏。 武从文更满意了,于是决定给他一个机会。 伸手拍了拍黑狼王那张丑脸,武从文语气戏谑的说道:“你刚刚说什么?老子比你还要差上不少?行,那老子就给你个单挑的机会。不过不是和我......” 说着他一指身旁还是一脸戒备的耶律特奴...... 算了,这货又把手指挪到了始终一张扑克牌脸的杨再兴身上,“十招内,你要是能不被我这个手下打趴下,今天不但饶你一条狗命,还放你走。怎么样?条件够优厚吧?” 黑狼王不傻,没脑子也做不了马匪首领,他清楚对方这么说,那个冷脸年轻人一定也不简单。 有心拒绝,直接求饶,可看武从文那副样子显然没有可能,一咬牙从地上站了起来。 武从文一脸看好戏的贱样,大呼小叫道:“来个人,牵两匹马过来,省得说我欺负你们老大!” 众马匪不敢动,目光齐刷刷看向重新站起的黑狼王,显然对方长久以来的积威犹在。 对于小弟,黑狼王可就没有面对武从文的怂样了,一瞬间似乎又变回了那个人人闻风丧胆的戈壁第一马匪。 “磨蹭什么呢?还不快牵马来!” 老大发话,终于有两个眼头活的小弟动了。 其中一个还挺聪明,牵给老大的是那匹高大的黑马。 黑狼王没用之前那把蓝宝石弯刀,而是换了把长柄开山斧,倒是和他雄壮的身材很配。 杨再兴面无表情,翻身上了一匹五花马,只伸手在马头上一按,原本有些焦躁认主的畜生就安静了下来。 面对蓄势待发的巨汉,杨再兴竟然扫也不扫一下,反倒瞥了眼武从文,眼神有些不爽。 那意思就是:“你让我和人单挑,问过我的意见吗?” 武从文回瞪,眼神的意思同样很清楚:“赶紧的,十招要是拿不下来,老子看你那张脸往哪放!” 杨再兴咬了咬腮帮子,手中枪轻磕马腹。 黑狼王同时启动,胯下巨型黑马每一蹄落下,都发出裂金碎石般的声响。 第475章 乱弹琵琶 杨再兴为啥会一脸的不爽呢? 因为解决战斗只用了一招,他觉得武从文让自己去和这么一个弱鸡单挑,绝逼是种侮辱...... 两马驰近,黑狼王巨斧横扫,瞬间化作一片斧影,似乎封住了对手所有的进攻路线,青色罡气闪烁间杨再兴看起来只有格挡的份儿。 他对自己的力量有着绝对自信,除了刚刚那个变态,他不相信眼前这个瘦弱的年轻人也能有那么大力气。 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变态啊? 然后,他就见识到了这个世界上就是有那么多变态,而且变态还分很多种,比如速度...... 杨再兴不躲不避,迎着青色斧影只用了一枪。 点点寒芒中紫气迸射,如划空闪电般直刺对手面门,仿佛那一片恐怖的斧影不存在似的。 “我命休矣!” 黑狼王心头狂喊,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 下一瞬,他却很奇怪的并没有感到咽喉一凉。 杨再兴是什么人? 这小子虽然心气儿高、脾气臭,但人绝对聪明,跟了武从文这么些日子,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很多时候都能做到体察上意。 武从文想要宰了眼前这个马匪可谓易如反掌,为啥要如此玩弄?仅仅就是恶趣味? 就在枪尖即将刺入对手咽喉之时,他突然收了罡气,同时手下一转,亮银枪杆狠狠抽中了黑狼王的胸口。 透着斑斑血迹的护心镜瞬间碎裂,黑狼王那庞大的身躯也随之飞起,重重摔落在地。 被前一秒还看不起的对手一招搞定,黑狼王不但没有感到丢脸,心中还无比庆幸。 “对手变招了,我没死!没死!” 可惜他却不知道,有时候没死可不是啥好事儿...... 三百马匪早已放弃了围困商队,在以武从文为圆心的单挑场上围成了一个半圆,此时却是没一个人敢动,包括之前还曾蠢蠢欲动过的那些家伙。 那可是黑狼王啊!戈壁滩上威名赫赫的第一高手! 居然就这么又被人给打败了?而且又是只用了一招...... 这一刻,心底的恐惧让他们连逃跑的勇气都生不出半点,更别说反抗了。 杨再兴一勒马缰,胯下五花马人立而起,身悬半空的他一招回马枪,鲜血迸射间刺透了黑狼王的肩膀,就那么硬生生将人挑在了半空。 不少马匪腿软,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 杨再兴策马而回,将惨叫不已的黑狼王重重钉在武从文面前地上,一脸的得意。 徒留那匹大黑马傻傻的站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武从文冲杨再兴狠狠比了个大拇指。 这厮虽然记仇,夸一个被自己虐了无数遍的家伙有啥大不了的?那不更说明自己牛逼吗! 杨再兴不知道他这点儿小心思,一仰下巴,那模样要多骄傲有多骄傲。 武从文不再搭理他,蹲下身子笑看黑狼王,“咋样?还牛逼不?” 黑狼王不知道“牛逼”是啥意思,可并不耽误他认清现实,忍着痛挤出满脸笑容,“好汉们神勇,小的心服口服。” 瞅瞅,就这么一会儿,令人闻风丧胆的黑狼王就自称“小的”了,语气还如此诚恳...... 武从文很满意的点点头,继续笑道:“那我能问你点儿事了吗?” 黑狼王谄媚不减,一个劲儿的猛点头。 “谁派你来的?” 黑狼王的谄笑僵在了脸上,这次没有回答。 武从文可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巧合,耶律孛牙东归时遇到了黑狼王,这回又撞上了,要说不是有意为之鬼才信! “看来我还是太温柔啊!你都不怕我......” 武从文轻飘飘一句,站起身来抬起右脚,缓缓踩住了黑狼王的胯下。 “嗷”的一声惨叫,一圈马匪下意识夹紧了双腿,好似自己也真切的感觉到了那股酸爽。 “我再问一遍哈。” 武从文依旧带着笑,那笑容看在其他人眼里却是仿若魔鬼。 黑狼王脸孔扭曲,可惜被长枪钉在地上挣扎不得,最后干脆闭上了眼睛。 有些东西要比死亡和酷刑更加可怕,他不敢说...... 注意,是“不敢”,而不是不能,这其中的差别可大了,武从文很清楚这一点,脚底毫不犹豫的一用力。 “噗嚓”! 声音穿透风沙,清晰的钻入了每一个人耳中,就连耶律孛牙都感觉胯下一紧,好悬没来个缩阳入腹...... 魔鬼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别怕,人有两个蛋蛋,你还能再硬气一回。” 黑狼王那庞大的身躯剧烈扭动,惊天动地的惨嚎声中,钉住肩膀的长枪都有些松动了。 可他还是没有开口。 “牛逼!”武从文冲这位硬汉竖了个大拇指,“为了表达敬意,今天就给你上个升级版!” 说着他转身走回商队边上,伸手在一头骆驼的脖子上抓了一把。 六月天热,骆驼已经开始脱毛,疤疤癞癞的鬃毛很容易就抓了下来,那畜生甚至都没感到疼痛。 双手将那把脏兮兮的骆驼毛搓了搓,再次走回黑狼王身边的时候,武从文手里多了一根驼毛细线。 “你听说过有种乐器叫琵琶吗?这升级版的名字就叫‘乱弹琵琶’。” 武从文还是笑呵呵的,真气灌注间驼毛细线瞬间笔直,然后狠狠刺了下去。 又是一声惨嚎,武从文将手里的驼毛细线拉直,还扣起手指弹了一下。 惨嚎声更大,黑狼王却再也不敢动弹了,哪怕只是轻微的颤抖都会带来难以忍受的痛苦。 武从文接着弹,“你信不信我能像这样一直弹到天黑啊?” 黑狼王当然信,他彻底崩溃了,“是契丹人!是叶密立的耶律大石花钱雇我来的!” 武从文验证了心中的猜测,却猛地暴喝一声:“放屁!刚刚战败的契丹人能他妈雇得起你?!” 他这句话其实就是在诈对方,契丹人再惨,也是个在西域初步站稳了脚跟的大势力,雇佣一股马匪的钱财还是能拿出来的。 只是武从文隐隐觉得,事情绝不会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人就是这样,许多事没做时千难万难,一旦开了口就再没什么顾忌了,黑狼王此时只求速死,绝对的有问必答。 “耶律大石找到了我的老师,是老师给我下的命令!” “你老师是谁?” “山中老人!” 武从文脸色陡变。 第476章 耶律丹的处境 黑狼王要是说什么哈桑·萨巴赫,武从文还会一头雾水,可要是说“山中老人”,他可就不迷糊了。 这厮穿越前看过《倚天屠龙记》,也玩过《刺客信条》...... 传说中,山中老人是古老摩尼教的信奉者,并在此基础上创立了一个以暗杀和秘密行动闻名的教派,以鹰巢为根据地广收信徒,通过严密的组织体系和洗脑手段控制这些人。 【郑重说明:这段纯属瞎编哈!山中老人历史上确有其人,不过和摩尼教完全没有关系,各位大大就把他看成一个作者虚构的人物即可,绝对不涉及任何宗教问题。】 武从文对山中老人如何组织信徒不甚了了,却对一个不知真假的小故事印象深刻。 传说山中老人会将学有所成的优秀弟子用药物迷晕,然后将其送进鹰巢。 鹰巢里酒肉遍地、美女如云,任人随意享用,仿若传说中的天堂一般。 如此数日后再次将人迷晕接出,告诉对方之前的经历只是梦境,算是体验游。 只要虔诚追随,并且完成自己交派的任务,死后就能正式进入天堂,永生永世过上那种美好日子。 因为经历太过真实,所有弟子都对此深信不疑,变得悍不畏死,甚至以战死为荣。 这样一个在历史上都留下记载的暗杀组织,既然出手了,会只针对一个无足轻重的耶律孛牙吗?直接刺杀耶律丹岂不是更加直接? 想到这,武从文厉声问道:“你还有没有同伙?”声音中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黑狼王此时已是满头冷汗,呻吟着答道:“这个我真不知道,老师座下都是单独行动的,我只负责杀耶律孛牙。” 这话武从文相信,于是继续问道:“耶律大石是怎么和你老师联系上的?” 他这句可不是瞎问的,要知道山中老人的鹰巢位于后世的伊朗北部,距离契丹人如今所在的叶密立之间可是隔着整个中亚,两边是怎么接触上的? 这其中一定有很复杂的隐情,不搞清楚这点,武从文感觉自己就像个睁眼瞎,只能任由敌人藏在黑暗里随时出手。 黑狼王忍着剧痛再次摇头,“我来到回鹘十几年了,总坛的很多事情是真的不清楚,只知道这次的任务是老师亲自下达的。” 那小眼神里满是祈求,生怕武从文不信。 此时的武从文已经恢复了冷静,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周围的马匪,低声问道:“那些人里还有没有你的同门?” 黑狼王下意识答道:“没有。” 可下一秒就意识到了什么,刚刚还一心求死的他,突然间又不想死了,满是惊恐的喊道:“你不能杀我!杀了我,老师不会放过你的!” 武从文冷笑,“你一个远在中东的突厥人,千里迢迢跑到我们的地盘上杀人放火,还妄想活命?” 说着手中驼毛细线猛地一扯,在黑狼王脖子上闪电绕了一圈。 黑狼王眼睛蓦地凸出,很奇怪的再也感觉不到下体疼痛,视线逐渐模糊。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心里想的居然是:“这里不是回鹘人的地盘吗?什么时候变成汉人的了......” 武从文缓缓起身,冰冷的目光扫视四周,“投降,活!不投降,死!” 被他扫中的马匪只感浑身瞬间冰凉,每一个都下意识的跪了下去,再看见其他同伴也是一样,立刻福至心灵,整个人匍匐在地,口中大喊:“愿为主人效死!” 口号喊得震天响,其实心里怂得一批。 这种杀人越货如同喝凉水般平常的家伙,骨子里只信奉“强者为尊”,主子是谁并不重要。 后方商队里的海力木都看傻了,这前前后后也就大半个时辰吧,纵横大戈壁十几年的黑狼王就死了?手下数百精锐马匪就这么投降了? 这一刻,他看向武从文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崇拜、有畏惧、有疑惑、有迷茫...... “爷爷,疼!” 怀里小孙女的呼痛声惊醒了他,忙不迭的赶紧松手,再抬头发现武从文已经到了身前。 老爷子两腿一软,下意识就要跪拜。 武从文伸手扶住了他,笑着说道:“老行头,咱们就此别过吧。前路凶险,你们还是就此调头。” 见对方点头答应,他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玉牌,递到了满脸崇拜的小丫头手里,“明年拿着这个去找玉门关守将,咱也搞点儿梁山产的新鲜玩意卖到西边去。” ...... 叶密立。 契丹人说是在此筑城,其实就是起了一圈木栅墙,每隔百米竖一个箭楼,以做了望、防御之用。 即便如此,木城面积也不大,只有有身份地位的贵族才能居住其中,大部分族众还是住在城外的帐篷里,更外围则是大大小小的归附突厥部落,典型的游牧王庭布局。 耶律丹的住所在叶密立城的正中偏东,和西边的耶律大石一左一右夹着祭坛。 木制大堂里,高居主位的耶律丹面沉如水,看着下方跪着的人群一言不发。 “长公主殿下,我大契丹如今已到风雨飘摇之际,正是需要同心同德之时,还请您三思啊!”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叩首喊道,声音中甚至带了几分哽咽。 契丹人占据汉地日久,汉化很深,许多贵族说起话来也是文绉绉的。 耶律丹很熟悉对方,耶律达闻,正经的宗室,当年在燕京城救下的长辈之一。 见耶律丹还是不说话,跪在耶律达闻身后的儿子耶律齐再也忍不住了,猛地从地上跳起,抬手前指厉声喝道:“耶律丹,我父亲如此年纪求了许久,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想想西院那些骄兵悍将,他们可不像我们这般好说话!” 耶律齐口中的西院,指的是耶律大石。 大辽建立之初,作为北上的少数民族,契丹人在皇帝之下设立了南北枢密院,目的是将辖下的契丹以及其他游牧民族与汉人分而治之,即所谓“官分南北,以国制治契丹,以汉制待汉人”。 久而久之便成了传统,历代大辽皇帝也借此分化臣下,便于制衡。 西迁之后,这个传统也保留了下来,只不过从“南北院”改成了“东西院”,具体结构是:从燕京而来的人归东院,由耶律丹统属;可敦城势力归西院,以耶律大石为尊。 至于皇帝或者大汗嘛,暂时空缺。 面对耶律齐突然的无礼举动,耶律丹气的俏脸发白。 不等她开口呵斥,下方人群中又跳起一员老将:“大胆耶律齐,竟敢对长公主无礼,我看你是活够了!” 说着“唰”的一声拔出了腰间战刀,正是许久未见的林牙扎拉。 耶律齐也是年轻气盛受不得激,同样抽刀出鞘,怒视对方。 其他人见状连忙起身,乱哄哄的一阵劝,不过其中有多少真心、多少假意就不知道了。 “够了!” 就在下面越来越乱的时候,主位上的耶律丹娇叱一声,也站了起来。 急喘了两口粗气,她勉强压住心头怒火,撂下句“今日散了吧!”,拂袖而去。 第477章 变故 寒着脸回到后庭,耶律丹再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像这样的逼宫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不过今天终于有人拔了刀。 在那一瞬,她第一次后悔了当初的决定,如果当年不离开燕京,哪怕是无名无分的跟着那人,也好过现在这般艰难。 而比处境艰难更让她难受的,则是人心。 看看那一张张丑陋的嘴脸吧,每一张都是当年自己和那人浴血厮杀救出来的! “砰”的一声响,庭院中的箭靶上多了一支长箭,正中靶心。 一个身形高大的少年这才轻出口气,放下了角弓,一转身长相要远比身材稚嫩。 “娘!” 耶律望东叫了一声,快步迎上,走到近处才发现母亲脸色难看,不由得皱紧了小眉头。 耶律丹赶紧挤出一个笑容,伸手为他理了理头发,转移话题道:“又在练箭啊?今日好像又比往常准了些。” 耶律望东却一把抓住母亲的手,瞪着眼睛问道:“那些人又欺负母亲了?” 他从出生起就颠沛流离,环境让他的心智和身高一样早熟,虽然还不到六岁,很多事情却是已经懂了。 耶律丹看着儿子小大人的模样,心中莫名一阵酸楚,可还是板着脸训斥道:“小孩子不要瞎猜,母亲没事。” 耶律望东很懂事,忍了忍没再说话,眼中却闪烁着桀骜的光芒。 耶律丹心中有事,没有注意到儿子的表情,思绪飘到了遥远的东方,暗自作出了决定。 打发侍女带耶律望东下去换衣,她派人去请林牙扎拉。 对方来的很快,脸上有一块明显的淤青,也不知是谁在拉扯中下的黑手。 林牙扎拉看出了长公主眼神中的愤怒,咬着牙解释道:“被耶律齐那小兔崽子趁乱打了一拳......这些忘恩负义的混蛋,越来越过分了!” 这话就是故意拱火,他早就建议过耶律丹尽早动手,偶尔激动时甚至暗自腹诽过对方太过优柔寡断。 耶律丹自然清楚他的心思,也知道的确不能再拖了。 今天的事情绝不是偶然,别忘了她曾经是干什么的,飞狐招抚司的执掌者怎么可能丢弃老本行? 种种迹象表明,耶律大石已经按耐不住了...... 不过在作出决定前,她还是要做最后的确认。 “林牙将军,数月前东边来人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吧?” 林牙扎拉眼神一凝,随即透出一股兴奋,他意识到了什么。 见对方点头,耶律丹咬了咬牙终于把话挑明,“如果他来了,林牙将军可愿随我东归?” 林牙扎拉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声音压得很低,语气却无比坚定,“愿誓死追随长公主!” 耶律丹闻言苦笑,“别再说什么长公主了,东归后不会再有大辽长公主。”,说罢死死盯着对方。 林牙扎拉一愣,可也仅仅只是愣了一秒,“留在故土的族人更多,并没有被亏待,不少后生都在军中效力,我家那个小子听说已经是军指挥使了。” 耶律丹听明白了对方话里的意思,心中不禁更加后悔当初的决定,同时彻底下定了决心。 “你立即回去秘密召集部属,今夜突袭西院!” 一旦下定决心,耶律丹毫不拖泥带水。 真正的大事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所谓的运筹帷幄、精密部署大多都是扯淡。 因为计划越是复杂,就越需要更多的人参与进来,越多人参与也就意味着计划泄露的可能性越大,出岔子的几率也就越高。 林牙扎拉离开后没有返回府邸,而是直接出了城,第一时间开始了布置。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林牙扎拉麾下的一万人都是从燕京带出来的,绝对忠于长公主。 而且这些年来,耶律丹为了维护族人团结,对耶律大石处处忍让,早就让他们感到憋屈了。 大规模调动没法隐瞒,林牙扎拉只打算动用最精锐的五百亲卫,其他人马在城外待命。 ...... 叶密立,西院。 耶律大石将手中金杯狠狠砸在地上 他也知道了今天东院朝堂上发生的冲突,恨得破口大骂:“这群白痴!” 渗透东院是他做的,怂恿东院老臣逼迫耶律丹也是他做的,可也不是这么个逼迫法啊! 耶律齐那个没脑子的混蛋居然还敢拔刀,这不是彻底撕破了脸吗? 要问不是林牙扎拉先拔的刀吗? 问题是林牙扎拉是什么人?是什么资格?那是在蓟州城就追随长公主的老将,是在蓟州、燕京两次击败女真人的功臣! 是耶律齐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家伙能比的? 别说是他,就是他爹耶律达闻,也不过是个被女真人俘虏后第一时间就投降的软蛋,一家子怂货,真当自己还是从前高高在上的大辽宗室啊?! 说实话,耶律大石特别看不起东院那群宗室老臣,真本事没有,享受起来却是一个比一个积极。 也就是耶律丹心软,才会把他们带上,要是换成自己,早就全部扔到草原上喂狼了! “事到如今,不能再拖了!”耶律大石蓦地眯起眼睛,同样下定了决心。 耶律丹不傻,自然能看出这些货色背后的依仗是谁。 如今契丹人处境艰难,说句生死存亡也丝毫不为过,万万禁不起一场内斗了...... “阿普杜拉。”耶律大石突然沉声叫了一个名字。 原本只有他一个人在的屋内,突然闪现一个身影,一身黑袍,脸上也戴着黑色面具。 黑衣人就站在那,也不行礼,也不说话,静静的只是等待。 耶律大石看着他,同样也没说话,半晌后点了点头。 黑衣人见状终于微微躬身,转身消失不见。 ...... 当夜,林牙扎拉率五百亲卫秘密从东门进城,直扑东院府。 可破门之后却发现内里空无一人,林牙扎拉意识到自己落入了圈套,立即调头奔向了东院府。 “只要能和长公主汇合,自己就有一搏之力,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心里虽然这样自我安慰,其实他很清楚城内必然是出了重大变故。 果然,东院府内也是空空如也,哪里有长公主的存在? 老将军顿时心如死灰。 找不到长公主,自己私自带兵进城可就成了叛乱了! 第478章 心如死灰 就在林牙扎拉不知所措之时,东院府周围突然杀声大作。 老将军不是束手待毙之辈,哪怕不为活命,也要找到不知所踪的长公主,护住她,这是自己当初答应那人的! 林牙扎拉的亲卫果然精锐,五百人组成了一个无坚不摧的锥形战阵,所到之处无人能挡。 眼看就要杀出重围,城外的一万主力也收到了烟火传信发动,开始攻打东门,长公主耶律丹出现了。 而在她身边的,正是耶律大石。 耶律丹单独骑在马上,看起来并未受到挟持,脸色却是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林牙扎拉强忍心头震骇,一马当先继续冲杀。 他要快刀斩乱麻,只要救出长公主,一切就还有可为。 只可惜耶律大石也是枭雄,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在马上冲着耶律丹躬身施了一礼,轻轻开口道:“长公主殿下,契丹的孩子们禁不起动荡了。” 这句话听起来大义凛然,甚至有点儿委曲求全,却在“孩子”二字上加了重音。 耶律丹脸色瞬间更加苍白了几分,眼中一阵挣扎,最终还是冲前方开了口。 “林牙将军,住手吧。” 林牙扎拉刚刚放倒一个对手,闻言顿如五雷轰顶,染血的长枪僵在了半空,“长公主,你......” 耶律丹蓦地落下泪来,无地自容的吐出两个字来,“望东......” 林牙扎拉瞬间明悟,手中长枪猛地指向耶律大石,声嘶力竭的怒吼道:“卑鄙无耻的小人!竟拿一个五岁的孩子做威胁,族人们谁会服你?!” 耶律大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下一瞬变成了狠辣,狼一般冰冷的目光投向了耶律丹。 耶律丹闭上双眼,泪水滚滚而下,“我已经答应了耶律大石的求亲,今夜成婚。” 林牙扎拉大惊失色,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吼道:“长公主,不可相信这个狼子野心的无耻小人啊!” 他的担心耶律丹如何不懂,可如今命门攥在对手手中,不得不就范。 “放下兵器吧......” 耶律丹轻轻一句,彻底击溃了老将军的心理防线,手中长枪“仓啷”落地。 一瞬间,林牙扎拉第一次后悔了当初的决定,自己或许应该留在那人身边的...... 传统的牛皮大帐里,火盆烧得正旺。 一身契丹传统嫁服的耶律丹坐在榻上,无一丝血色的脸上未施粉黛,却在火光的照耀下更显娇艳无双。 对面的耶律大石目露痴迷,手脚止不住的微微发抖。 耶律丹冷冷的看着他,“婚礼已成,放人!” 耶律大石不答,眼中火焰更盛。 耶律丹凤目微眯,藏在嫁衣下的右手蓦地翻起,一柄短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耶律大石,如今东西两院已经合一,你想要的都已经得到,莫要做那痴心妄想!” 耶律大石讪笑一声,向后退了一步,躬身道:“长公主放心,大石所求,只是契丹人的将来,不会节外生枝的。” 耶律丹闻言松了口气。 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 她如今只想带着儿子,带着不愿再留在西域的族人东归。 突然,耶律丹感觉胸口一阵气血翻滚,拿着刀的手蓦地一麻...... 曾为秘谍的她瞬间反应过来,自己中毒了! 再抬头,前方的人影恍惚了一下,提气凝神再看,耶律大石的脸已经变了。 耶律丹竭力催动体内真气,却还是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在飞速力竭,双眼死死盯着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没有上前,“你可是奇怪自己何时中的毒?” 问完也不等耶律丹回答,便自顾自的得意道:“是西方来的鹰沙之缚,毒分两次,之前合卺酒中下了一半,这帐中火盆里下了另外一半。” 耶律丹有心趁着自己还有力气立刻自尽,可终究放心不下儿子,咬着牙问道:“望东呢?” 耶律大石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哼,屁大点的人儿,白天居然还想用箭射我!不过也好,他不来,我还没那么容易得手。” 耶律丹心中一阵悔恨,看来自己白天的样子还是没能瞒过儿子,自己居然没能及时发现不对。 那小子的脾气,还真是像极了他爹...... 悔恨归悔恨,耶律丹还是要做最后的挣扎,极力平稳着呼吸问道:“你想怎么样?” “长公主殿下,如今叶密立的族人只剩下不到十万,怎能让你再带走一些?” “好,我只带望东一人离开!”耶律丹此时已经没有更多奢望了。 耶律大石一直在仔细观察着她的状态,此时觉得差不多了,便彻底不再掩饰,“然后找到他爹回来报仇吗?!” 说到这,他的表情蓦地狰狞,“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身为契丹皇室血脉,居然同一个汉人私下苟合,我岂能留那个小杂种在这世上!” “你!” 耶律丹两眼瞬间血红,拿着刀的右手就要发力。 就在这时,空气中突然“嗤”的一声轻响,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破空而至,刺入了耶律丹的手腕。 耶律丹只觉手腕一麻,最后一口真气蓦地溃散,匕首掉落的同时身子向一边歪倒。 大帐中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黑袍蒙面的手里抓着一个男孩儿。 耶律望东手脚被绑,嘴里也塞着块破布,只能用鼻子发出声响,身体不停挣扎。 耶律大石冲过去,抬手狠狠抽在他脸上。 耶律望东再生得高大,毕竟也才不到六岁,被这一巴掌扇得口鼻喷血,脸颊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却还是恶狠狠的瞪着耶律大石。 不知为何,耶律大石突然觉得那眼神很熟悉,心头蓦地颤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啪啪啪”又是几个耳光,每一下都用尽了全力。 耶律丹挣扎着滚落床下,想喊却怎么也出不了声。 耶律大石听见响动,这才住了手,哈哈大笑着一指还在瞪着自己的耶律望东,“小杂种,我今天就当着你个小杂种的面玩你娘!” 说完又转头看向在地上挣扎着向前的耶律丹,满脸淫笑道:“耶律丹,不就是个儿子嘛,老子以后让你一年生一个!” 说着大步上前,“还想东归?你走了,像林牙扎拉那种人怎么服我?老子得多费多少手脚?只有咱俩真正的合为一体,那些人才能立立刻为我所用,契丹人才能在这强敌环绕的西域发展壮大!” 话毕,他已经走到了耶律丹身前,俯身就要去撕嫁衣的胸口。 耶律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闭上了双眼,这一刻她彻底后悔了,心如死灰。 第479章 昔年再现 眼见母亲就要受辱,还不满六岁的耶律望东不知从哪来的股力气,猛地一扭身子。 黑衣蒙面人正在聚精会神的看戏,冷不防竟被他挣脱了掐着脖子的手,眼睁睁看着这个小小的人儿撞向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眼看就要得手,更是没有防备,心头热火间只听一声惊呼,随即腰间巨力袭来,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前飞出,直接来了个狗啃屎。 黑衣蒙面人手中蓦地闪现一柄弯刀,照着扑倒在母亲身上的耶律望东就劈了过去。 耶律丹如同濒死雌虎般厉啸一声,身体恢复了一瞬间的力气,抱住儿子就地一滚,将自己的后背亮给了对方。 黑衣蒙面人虽然羞恼,还是牢记自己的任务,知道耶律丹不能死,在最后关头刀势一偏,狠狠砍在地上。 耶律大石狼狈爬起,“呸”的一口吐出两颗带血门牙,彻底失去了理智。 只见他飞起一脚,重重踢在耶律丹腰间。 耶律丹双臂无力,被踢得凌空飞起,露出了身下的儿子。 耶律大石目露疯狂,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握拳朝着耶律望东的脑袋重重砸下! “不!”耶律丹身在半空,嘴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号。 耶律望东却丝毫不怕,一双眼睛死死睁着,他要记清楚这个欺负母亲的恶魔,做鬼也不放过他。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足以刺破耳膜的厉啸突然响起,耶律大石心神顿乱,下砸的拳头不由得缓了一缓。 就这么一缓,这个早被权势迷得面目全非的家伙,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黑衣蒙面人隐约看见一道闪电,速度快得别说反应,就连心意也只动了半下,然后他就看见雇主的右拳飞离了胳膊,在半空中炸成了一团血雾。 嘴巴下意识张开,可还不等惊呼发出,他又看见厚厚的牛皮帐壁寸寸炸裂,一个人影暴射而来。 这两下兔起鹘落,黑衣蒙面人瞬间判断自己绝不是来敌对手,转身就要遁逃。 可刚转过了半个方向,他就听见一声惨嚎,是耶律大石的声音,身体彻底转过,不等手中毒丸脱离手掌,他就感到一股霸道至极的真气自后心钻入。 那真气快如电光,瞬间走遍了全身经脉,却又恰到好处的没有破坏半分,只造成了万虫蚀骨般的痛苦。 两个难听的惨嚎戛然而止,耶律大石和黑衣蒙面人已经被来人掐着脖子拎在了半空。 耶律丹重重落地,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看着那张脸,突然“哇”的一下哭出声来。 那哭声中有欣喜、有自责,更多的还是委屈。 来人身形一动,毫不犹豫的扔掉了手里拎着的两人,飞掠间一手抄起地上的耶律望东,一手将痛哭的耶律丹紧紧搂在怀里。 “不怕,不怕,我来了,我来了......” 说着打开一个玻璃小瓶送到耶律丹嘴边,语气温柔的就像在哄小孩儿,“乖,张嘴,把这个喝了,喝了就好了啊~” 耶律丹眼神一瞬不瞬,很听话的张开红唇,任由对方将瓶中液体灌入了口中。 身体有什么变化她没感觉到,只是觉得这个场景好熟悉。 当年在女真大营,也是逼婚,也是最后关头,也是喂药...... “不对,有一点不一样,那次这个坏人用的是嘴......” 想到这,这位已为人母的契丹长公主,竟如初恋的小姑娘般羞红了脸。 这个又是最后关头出场装逼的家伙,自然就是咱们的武大官人了......哦,不对,应该是大武朝的皇帝陛下! 老婆羞红的俏脸,看得这厮瞬间心神激荡,原本还在狂跳的心......跳得更他妈快了,低头就吻了上去。 耶律丹“嘤咛”一声,一双藕臂不自觉的搂住了他的脖子,积蓄多年的思念蓦地爆发了。 “他来接我了,还不到十年,他真的来接我和孩子了......等等,孩子!” 耶律丹瞬间清醒,用力将那个不要脸的坏蛋推开,刚刚还只是微红的俏脸此时已经快能滴出血来。 “孩子还在呢!”耶律丹娇嗔一声。 武从文也清醒了过来,却还是忍不住舔了舔唇上的芳香,转头看向了另一只手抱着的耶律望东,发现那个小家伙此时正用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恶狠狠的瞪着自己。 耶律望东早熟,隐隐猜到了什么,心头却没有丝毫欣喜。 “这个坏蛋欺负我娘!这么多年一直都在欺负我娘!” 武从文读懂了儿子眼中的意思,突然间就有些心虚,只能做一些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只见他手上真气微微发动,耶律望东手脚上的牛皮绳子瞬间断裂,然后用能做出的最温柔的动作,轻轻取下了儿子嘴里的破布。 耶律望东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武从文强忍着心颤,没话找话道:“你叫望东?” 耶律望东还是没说话,小嘴紧紧闭着。 武从文只能自问自答的给自己找台阶,“嗯,不错,长得像我!个子真高!” 耶律丹闻言翻了个白眼,心说:“我儿子可比你帅多了,哪像你长了一张黑脸!还有个头......咦,个头,这个冤家怎么长高了?” 她只是惊奇,却丝毫没有怀疑自己认错人了,因为刚刚那个吻是如此霸道,绝不会错...... 一家人就那么旁若无人的腻乎,可把冲进来的西院侍卫看得郁闷不已。 这里虽然是婚帐,可以耶律大石的身份地位,周围不可能没人保护,只是离得远一些罢了。 刚刚闹出的动静那么大,这些人要是还不赶来保护,也就不用混了。 可当他们几十个人冲进来后看到了什么? 自家主子和一个不认识的黑衣蒙面人躺在地上,看模样一个比一个惨,其中自家主子还断了一只手。 反观刺客一边呢? 居然抱着长公主,他居然紧紧抱着长公主! 要不是长公主那一脸娇羞的模样,他们早就上前救驾了。 东西两院之争不是什么秘密,可在大多数契丹族人心中,耶律丹的地位还是很崇高的。 曾经强盛的大辽被女真所灭,契丹人是屡战屡败,只有这位大辽长公主击败过女真人,还是两次! 再加上那尊贵的身份,在普通契丹族人心中简直就是神圣般的存在。 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对神圣不可侵犯的长公主如此放肆无礼?! 第480章 死心和安心 人是一种很矛盾的生物。 长公主虽然神圣不可侵犯,可生存始终都是第一位的,其他都无法与之相比。 如今的契丹人是什么处境? 说白了就是一群被赶出家园的流浪者! 而且去年新败,说一句“生死存亡之际”丝毫不为过。 从这个角度来说,耶律大石其实并没有错,此时的契丹人的确需要紧紧抱成一团,团结在一个核心周围,再不能政出多门、相互掣肘甚至内斗了。 只是手段卑鄙下作了一点...... 可这和整个族群的生存发展相比,人们可以选择性的集体失明。 躺在地上两个家伙终于回过一口气来,耶律大石忍着手腕上的剧痛,语气惊恐的嘶吼道:“有刺客,给我杀!” 至于黑衣蒙面人,这会儿也不想着逃了。 在他看来,对面那个家伙简直就是白痴,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杀了耶律大石和自己,反倒去做一些不知所谓的事情。 侍卫们被这一嗓子吼醒了,立刻分出一半人护在耶律大石周围,其余的举刀就要向前冲。 被打扰了与老婆孩子叙话,武从文很不爽,不舍的将视线从儿子那张倔强的脸上挪开,冷冰冰的开口道:“萧哈奴,你如今真是出息了,敢对我喊打喊杀。” 耶律大石的亲卫首领脸色骤变,脚下就如生了根般蓦地刹住,一脸震惊的看着前方。 刚刚一番打斗,婚帐里的火盆被打翻了几个,昏暗中他并没有看清“刺客”长相,只是那个声音...... 武从文缓缓站起,先将老婆孩子扶到榻上坐下,这才重新转回身来。 此时已有侍卫举着火把上前,跳跃的火光中,萧哈奴脸色再变,下意识就要翻身跪倒。 “燕......燕王......” 当年大闹女真后方时,武从文打的是“辽燕国长公主”的旗号,自己给自己封了个“大辽燕王兼大将军”的牛逼名号。 萧哈奴也是燕京大战的幸存者,当年曾追随着那面大旗誓死奋战,自然认得那张脸。 至于如今为什么又成了耶律大石的部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耶律大石不傻,心底真正信得过的,还是这些源出燕京的老兵。 可敦城的边军?常年远离大辽统治中心,自成体系到亡国时都征调不动,能有多少忠诚可言? 至于肯随自己西迁,更多的还是形势所逼,可敦城待不下去了嘛! 当然,耶律大石也有自己的老部署,可惜去年攻打喀喇汗王朝战败,基本上损失殆尽,原本的亲卫首领也为了救他尸骨无存。 “狗屁的燕王!他就是个汉人!给我杀了他!”耶律大石看出不妙,嘶声大吼。 萧哈奴浑身一颤,下意识回头看了耶律大石一眼,没有遵令。 耶律大石面目狰狞,“萧哈奴,你要造反吗?快给我杀了他!” 不怪他如此失态,如果只是面对一个武从文还不会太虚,左右对方势单力孤,叶密立可是自己的地盘儿。 可要是姓武的与长公主合为一体的话...... 他很清楚以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他妈的死定了! 萧哈奴方才也是心思电转,此时虽然还是迷茫,却下意识的举起了刀。 有些现实,人们不得不去屈从。 武从文笑了,左臂突然向上扬起,火药啸叫声中,一道白烟冲天而起。 骨架牛皮的帐顶没能成为阻碍,先一步碎开个大洞,一朵红色烟花随即在天空炸开。 耶律大石意识到了什么,疯狂大吼:“给我杀了他!杀了他!” 可惜不等萧哈奴和一众侍卫有所动作,武从文突然原地消失了。 惊呼夹杂着惨叫,护在耶律大石身前的十几个侍卫四散飞起,下一刻,武从文已经回到了原地,再次一手拎着一人。 萧哈奴带着手下团团围住,这回他没法再犹豫了,因为是武从文先动的手。 他终究是契丹人...... 可惜,这也就是摆摆样子罢了,耶律大石在对方手里掐着,身后还站着身份地位更高的长公主,实际行动? 他哪他妈敢啊! 帐外很快响起了嘈杂声,嘈杂很快变成了喊杀,喊杀声中夹杂着阵阵惊呼。 武从文对四周的刀枪视而不见,转头对后面的耶律丹笑道:“走,咱们一起出去看看,看看还有多少人记得当年。” 说罢当先而行,就那么一手提着一人大步出了帐门,周围刀枪出鞘的人群,倒像是他的护卫一般。 婚帐的位置在叶密立城正中,天地祭坛的正前方,此时帐外已经乱成一团。 奔逃的人群中,两拨同样武器、同样铠甲、同样语言、同样发式的士兵各自结阵,正在激烈厮杀。 更远的城外,喊杀声更大,隐隐能够听到马蹄奔腾,似有铁骑正在冲锋。 武从文冲着虚空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似乎很满意,转身冲搂着儿子的老婆一笑,又伸手摸了摸耶律望东的小脑袋。 耶律望东下意识挣扎了一下,武从文也不以为意,转回身吐气扬声,“大辽燕国长公主在此,叛逆耶律大石已经束手就擒,尔等还不悔罪!”,说着将右手高高举起。 耶律大石心知已到最后关头,有心大喊忠于自己的手下拼死一搏,可惜脖子被掐着发不出半点儿声音,能做的只有两条腿一蹬一蹬,像极了一只被猎人捉住的兔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这一声穿云裂石,震得每个人耳膜嗡嗡作响,下意识顿住手中动作,齐刷刷转头看去。 场中一位须发斑白的老将趁机脱离战场,带着三百部下冲到了帐门前,将萧哈奴等人从外边围住,正是先前被关押的林牙扎拉。 见场面暂时安静,耶律丹适时上前一步,“契丹儿郎们!耶律大石阴谋叛乱,劫持王子在前,卑鄙胁迫本宫在后,如今已经被擒。所有人放下手中兵器,各归本营,今夜只诛首恶,余者不问!” 人群没动,有些人甚至还向前逼了一步。 能出现在这里的,除了逃出牢笼的林牙扎拉所部,其他人都是耶律大石的心腹,即便不了解事情详情,心中大致还是有数的。 而且在很多人心里,未必就觉得耶律大石做的不对。 耶律丹看见这番场景,原本已经恢复的脸色再次苍白。 这一刻,她真的对这些人彻底失望了。 “这就是当年我贱卖自己想要护着的族人?抛弃幸福也要护着的族人?” 她突然感觉到了后背有一道温暖的目光,美目流转间,泪水滚滚而下。 那温暖,让她很安心。 第481章 那面熟悉的武字旗 面对越来越蠢蠢欲动的人群,武从文暗叹口气,手下灌注一道真气,黑衣蒙面人立刻昏死过去。 武从文扔下他,向前两步,彻底出现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之下。 终于有人认出了那张脸,却又一时不敢确定,场面重归寂静。 “燕......燕王.....” 半晌后有人喃喃出声,手中刀“仓啷”落地,这是一个参与过蓟州、燕京两场大战的老兵。 更多的人放低了武器,眼神复杂闪烁。 就在这时,叶密立东门突然一声巨响,火光冲天中喊杀声迅速变大。 “奉长公主诏,诛杀叛逆耶律大石!” 被掐着脖子的耶律大石蓦地瞪大双眼,满眼的不敢置信。 他知道武从文武功高强,一个人潜入城中并不奇怪,甚至解决掉看押林牙扎拉等人的卫兵也不稀奇,可城外怎么可能? 那里的一万属珊军早已被解除了武装,且在忠于自己兵马的重重包围之下,如何能够绝地反击?! 【属珊军:耶律阿保机之妻述律平创建的后族禁卫军,后并入皇家禁军皮室军中,耶律丹抵达可敦城后重建。】 惊骇中奋力转头,他要看看来的究竟是谁。 城门守军四散奔逃,马蹄声渐近,黑暗中蓦地冲出一面大旗,其上明晃晃一个“武”字! 所有人都震惊了,如果说武从文那张脸还让他们有些犹疑,这面“武”字大旗却让所有人的心防瞬间崩塌。 可敦城的人马虽然没有追随过这面旗帜,却听闻过种种堪称神话的传说----斩杀女真大汗完颜阿骨打、击败几十万女真大军、直捣黄龙一战灭金! 一直跟随耶律大石的军队,在燕京之战前屡战屡败,被女真人追得如同丧家之犬,直到遇见了这面大旗,才终于第一次出了胸中恶气! 至于燕京城的将士,一刹那仿佛又回到了自己这辈子最高光的时刻,跟着这面旗帜,自己为父母亲人报了仇,守住了大辽的都城、重振了契丹人往日的雄风! “燕王......”有人跪了下去。 “燕王!”呼喊声大了起来,语气满是坚定。 “燕王万岁!长公主万岁!大辽万岁!” ...... 当杨再兴高举战旗勒马停住之时,眼前已经是黑压压一片跪倒的人群。 他们不再拿着武器,而是双手分开高举向天,泪水纵横的脸上写着虔诚,吼声中满是狂热! 杨再兴身后,百余名浑身染血的马匪惊呆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他们身后,数千属珊军将士一齐下马,同样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耶律大石终于不再挣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重振契丹的雄心壮志、建国称帝的宏图霸业,通通烟消云散了...... 东院府大门外,背叛了耶律丹的贵族及其家眷跪满了广场。 随着武从文一声令下,人头滚滚,迟到的鲜血汇成了小河。 耶律丹拉着儿子的手静静看着,心里不再有七年前的芥蒂,只觉自己的男人、自己儿子的父亲,就应该这样杀伐果断! 自己也不再是大辽的长公主,只是他的妻子、他儿子的母亲...... 耶律望东任由母亲拉着,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个高大的背影,“这就是我的父亲吗?” ...... 东院府前堂。 杨再兴持枪守住大门,眼神早已不再飘忽的一众马匪手按刀柄,昂首挺胸的分立左右。 大堂中只有五人,武从文一家三口,跪在地上的耶律大石,还有执剑而立的老将林牙扎拉。 耶律大石似乎已经大彻大悟,眼中不悲不喜,上半身却挺得笔直。 武从文走到他身前,挥刀割断了捆绑的绳索。 耶律大石没有惊讶,也没有起身,只是揉了揉发麻的手腕。 “兰甸沟、白沟河、雄州城三战击败北伐宋军的时候,你是英雄。”武从文缓缓开口,语气平静。 耶律大石抬头看了他一眼,表情不变。 “率残军出奔天祚帝,战败后又重返燕京的时候,你是英雄。” 武从文继续。 “率部西迁,为族人寻找新家园的时候,你是英雄。” 老将军林牙扎拉的神情有些激动,目光中透出敬佩和感激。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谁也不能否认耶律大石为契丹人立下的功勋。 “冒险西征喀喇汗的时候,你也是英雄。” “甚至......”武从文突然加重了语气,“你想整合契丹各部,合并东西两院的时候,还是英雄!” 耶律大石终于绷不住了,目光灼灼的看向了他。 武从文的眼神却蓦地凌厉,“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打我老婆孩子的主意!所以你必须死!” 耶律大石突然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再没有那个机会。 武从文手中长刀闪现,一刀枭首! 看着耶律大石兀自不肯倒下的无头尸体,武从文突然又笑了。 “放心,少了你,契丹人也亡不了,一样能纵横西域。千万别把自己看得太高!” 话音一落,耶律大石的身体仿佛受不了嘲讽,轰然倒下。 其实武从文这话还真不是嘲讽,也不是装逼。 来到这个世界九年多快十年了,他当过逃犯、混过叛军、当过马贼、打过国战、勤王灭国、登基称帝,种种经历让他能将很多事情都看得更加通透。 被灭国西迁的契丹人,为什么能纵横西域、再建国家? 就因为耶律大石天纵奇才、英明神武? 别尼玛扯淡了,真要那么牛逼,他也不会被女真人撵到西域去。 要知道,耶律大石可不是什么壮志难酬的悲剧英雄,而是权臣,大辽灭亡前一手遮天的大权臣! 基本盘再烂,那也是有底子的人,打不过女真人只能说明本身能力不够。 至于为啥一到西域就如天神附体了? 最大的原因还是麾下族众来自东亚怪物房,那可是这个时代最最顶级的修罗场。 辽、金、西夏,乃至南北宋,真论起来哪个也不是善茬,放在其他地方或者其他时代,都他娘的是碾压般的存在。 从这种环境里走出来的民族,到了西域根本就是降维打击! 这无关生产方式是游牧还是农耕,也无关士兵是否骁勇善战,归根结底是组织能力上的代差。 华夏五千年,即便只传到宋辽时期也有四千年,那片土地上的先民积累了多少宝贵的经验? 内斗,弱;割据,亡;一统,强! 这个道理或许不是人人都能讲得出,但每个出生在这片土地上的孩子,骨子里就崇尚团结、重视纪律、甘于奉献,这是深刻在基因里的东西。 在华夏北方生活了数百年的契丹人也是同样,再加上从东方带来的先进工具和技术,对上还处于松散部落联盟或者是城邦联盟时代的对手,只要自己不抽风的作死,怎么可能不牛逼?! 第482章 就因为我没有父亲 林牙扎拉双手捧起地上的人头,郑重其事的放进了一个木盒之内。 尽管立场不同,甚至厌恶对方的行事作风,老将军还是对耶律大石保持了必要的尊敬。 下一个被带进来的,是那个黑衣蒙面人。 哦,此时这人已经不蒙面了,苍白的脸上高鼻深目,典型的西亚人种特征。 被抬进来时人还在昏迷,武从文对他下手可要比耶律大石狠多了,从前没有交情嘛。 武从文盯着那张脸看了许久,饶有兴致的猜测,这白得像鬼的皮肤,到底是本色如此呢?还是常年戴着面具捂的...... 半晌后,武从文伸手按住了对方头顶,一丝真气输入,强行开机。 黑衣人猛地睁开眼,然后就看见了一张占据全部视线的鞋底。 武从文狠狠跺在那张嘴上,鲜血迸射间,满口牙齿全部脱落。 用鞋尖在断齿里拨了拨,他果然发现了一颗白色毒丸,圆圆的和其他牙齿形状区别明显。 黑衣人眼神惊恐中带着疑惑,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在牙中藏毒的,好像那才是个正经的刺客。 也就是他不是个穿越者,不然就会知道,这种把戏在后世的文学作品和影视剧里到处都是,都烂大街了。 武从文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微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笑容看在黑衣人眼里,好像魔鬼的嘲笑,吓得他浑身止不住颤抖。 不过长年累月的训练,让他的意志颇为坚定,死死闭着肿胀的嘴巴一言不发。 武从文笑容不减,甚至连声音都更加欢快了几分,“黑狼王是你的同门师兄弟吧?知道他是怎么招供的吗?” 说着,再次抬起脚踩在他的胯间。 不远处的耶律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人怎么就喜欢使这一招?儿子还在呢!” 下意识想伸手去捂小望东的眼睛,却发现还不到六岁的儿子异常平静,眼睛里甚至闪烁着一丝兴奋的光芒...... “听说你们在外出执行任务之前,你们的老师山中老人会把你们送进鹰巢,鹰巢里仿佛是天堂般的所在,美酒、美食、美女应有尽有。” “现在你一口牙都没了,美食是享受不了了。要是蛋蛋再被踩碎,以后可就只能剩下一样喝酒了啊!” 武从文的话仿佛恶魔的低语,甚至让对方暂时忘了下体的酸爽。 “他怎么会知道鹰巢?怎么会知道老师?怎么会对教中的秘密如此清楚?我记得黑狼当年东来的时候年龄还小,没享受过那些啊!难道......” 黑衣人眼神惊恐,心中百转千折。 一神教洗脑很厉害,却有一个致命缺点,那就是唯一的真神必然有一个同等量级的反面,比如撒旦、比如易卜劣斯、比如安格拉。 这一刻,假装神棍的武大官人,在对方眼里彻底化身成了邪神。 “我再问最后一遍啊,你叫什么名字?” “阿......阿普杜拉......” 既然开了口,这个自以为不惧死亡,甚至向往死亡的家伙,心理防线正式告破,自此有问必答。 “契丹人的领地里还有没有你们的同伙?” “如果有必要你们如何联系?” “你们的触角最远伸到了哪里?” ...... 得到了所有想知道的答案,武从文突然敛去笑容,“华夏有一种神物叫做‘龙’,我们都认为自己是龙的传人。龙有逆鳞,我的逆鳞就是家人。之前是你抓的我儿子?刚刚还想用刀砍他?” 方才的有问必答,已经彻底摧毁了阿普杜拉心中的信仰,让他重新变回了一个正常人,恢复了对死亡的恐惧。 “饶......饶命!我......我都告诉你了啊!你......你不能杀我......” 武从文的语气变得阴森,“我们那里有一种酷刑。先在地上挖个洞,把人整个埋起来,只露个头在外面。然后在头顶开口,往里面灌注水银。” “水银很重,会顺着皮肤和肉之间的空隙流下,让人感觉奇痒无比,只想找个洞钻进去。正好这时看见自己头顶有个洞,就会不顾一切的往里钻......” 武从文讲得声情并茂,还用手势做着示范。 阿普杜拉已经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停止了。 “这样我就能得到一张很完整的人皮了!” 阿普杜拉听完最后一句,两眼一翻吓晕了过去。 可惜武从文怎么会允许他如此舒服?一道真气再次从头顶灌入,阿普杜拉瞬间清醒了过来。 “魔鬼......你是魔鬼!”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他彻底疯了,声嘶力竭的嚎叫起来。 武从文一耳光抽在了他的脸上,“我是魔鬼?你们这群杂碎不远万里来到我们东方杀人,到底谁才是魔鬼?!” 耶律丹狠狠松了口气,眼中的担忧稍稍退去,“幸好......我的男人并没有疯......” 堂中只剩一家三口,武从文笑眯眯的一会儿看向老婆,一会儿看向儿子,仿佛都不够用了。 “叫爹,都见面这么久了,你小子还没叫过我呢!” 武从文说着走近,伸手想去揉揉儿子的脑袋。 可就在这时,始终很安静的耶律望东突然挣脱了母亲,一头撞向了他。 耶律丹的惊呼声中,武从文别说护体真气,便是连力气都不敢使出半点儿,生怕伤到了儿子,就那么硬生生用浑身上下最软的肚子,挨了一头锤! “咳咳~~好......好小子,力气真大.....不愧......不愧是老子的种......” 武从文被撞得剧烈咳嗽,连说话都断断续续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晕倒。 这货自然是装的,他知道孩子心中有委屈。 “你为什么要抛弃我母亲?!让她一个人受苦,被人欺负?!你不是我父亲,我不要你这样的父亲!” 耶律望东喊得撕心裂肺,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武从文想要伸手去搂,却被他狠狠打开。 他有点儿傻眼,下意识去看老婆,心说:“这咋都怪到老子头上了?当年明明就是你自己要走的,这么多年你到底是咋跟儿子说的啊?” 可当他看到老婆也是双肩抽动,满脸泪水之后,只能暗叹口气:“好吧,终究还是老子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正感叹委屈间,他突然听见儿子哭道:“你知不知道我从小就被人骂做没爹的野种,所有人都欺负我!我拼命长高、拼命练武,就是想让他们闭嘴。可没用,因为我就是没有父亲......” 听着这成熟得可怕的哭诉,武从文心如刀绞,泪水夺眶而出,再也不顾小家伙的踢打撕咬,将儿子紧紧抱入怀中。 “是爹不好,都是爹不好......不怕,爹来了,爹这就带你和你娘回家!” 耶律丹也奔了过来,梨花带雨的和他一起抱住了儿子...... 不知过了多久,小望东终于哭累了,也打累了,双手紧紧抱着父亲的胳膊沉沉睡去。 武从文爱怜的在那张有些早熟的小脸儿上亲了一口,抬头又在老婆脸上也亲了一口,这才龇牙咧嘴的夸奖道:“不错,把儿子教育的不错!小小年纪就知道给他老子留面子了,硬是等到没外人的时候才发飙!” 耶律丹赏他两个大大的卫生球,握起粉拳狠狠擂了一下他的肩膀。 ...... 华夏二年七月中,武从文携妻儿启程东归。 第483章 奇妙的误会 武从文是华夏二年一月底秘密启程西征的,归来时已经是十二月底了,距离除夕只有三天。 离开叶密立的时候,他郑重其事的告诫林牙扎拉,五年内不要动西进的念头,安心生养人口、整合消化当地突厥部落。 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耶律大石建立的西辽看似纵横捭阖、疆域辽阔,实际上内里虚弱、不堪一击。 关于西辽灭亡的原因。 表面上先是因为耶律大石向东反攻金国失败,致使本部力量元气大损,其后又倒霉的遇上了巅峰蒙古。 可有没有人想过,同样是来自东方,拥有着先进的内部组织经验,同样的弓马娴熟、彪悍善战,为什么西辽最后只被哲别率领的两万蒙古军就打灭国了? 那样一个庞大的游牧帝国,至少应该和蒙古人大战个三百回合吧? 究其原因,还是根基不牢,便如在沙滩上建起来的城市,一拨海浪过来便会烟消云散。 耶律大石称帝后连年对外用兵,高昌回鹘、西喀喇汗国、东喀喇汗国以及花剌子模先后臣服。 注意,是“臣服”不是“征服”。 据12世纪末期阿拉伯史学家依宾·艾尔阿梯尔记载,西辽在征服喀什噶尔后,并不干涉当地的治理,仅征收当地百姓每户每年一个迪纳尔的金币,各地首领只要在衣带上系一个西辽颁发的银制腰牌,就算西辽政权派驻当地的官吏了。 看明白没有? 貌似疆域辽阔的西辽帝国,实际上就只是一个松散的势力联盟,契丹人只是这个联盟的共主,并没能在各地建立有效统治,所以才会在本部军队被蒙古人一战击败后,整个帝国立刻分崩离析。 是契丹人不想成为各地真正的统治者吗? 非也,是因为扩张太快,人力资源跟不上! 契丹本部就那么点儿人口,又连年作战得不到增长,怎么分散到各地去?只能采用这种连殖民都算不上的治理策略。 其实林牙扎拉也想跟着耶律丹东归的,他年龄大了,十分想念故土,还想在有生之年再见独子林牙射一面。 和他有一样心思的族人不在少数,可也就是因为人数太多,让他很清楚自己此生没有那个机会了。 因为总有人不愿意回去寄人篱下,野心勃勃的想要在西域重建基业。 而契丹人此时再也经不起任何分裂了,一旦人口再次减少、实力再受削弱,周围的异族就会像闻到血腥的鲨鱼一样蜂拥而上,将契丹人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有人问契丹人不是早就已经分裂了吗?东院支持耶律丹、西院支持耶律大石。 凝聚人心的方法除了合二为一,还有清洗上层。 当日在东院广场上杀的,可不只是那些忘恩负义的耶律宗室,还有一直骄横跋扈的可敦城旧将。 只要杀光了这些有野心的上层,底层族众跟谁不是跟啊!何况林牙扎拉还有长公主耶律丹公开授予的监国诏书,名正言顺! 西边的故事暂时告一段落,重新回到汴梁的武从文也没那运气阖家团圆、悠哉悠哉。 就像尚未建国的西辽内部矛盾重重一样,初生的大武内部也不是一团和气、岁月静好。 大年夜的家宴上,武从文接到东南急报,一股海寇自台州【即今台州地区,名称始于唐武德五年【622年】,因境内天台山【佛教天台宗发源地】得名,北宋延续这一称谓】登陆,劫掠沿海村庄十余处,所过之地鸡犬未留。 “倭寇!”这个词儿第一时间就蹦入了武从文脑海,“倭寇这个时候就有了吗?” 不过如今的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动不动就热血上头的愤青了,作为一个新兴大帝国的统治者,基本的沉稳和城府还是有的。 不动声色的合上奏报,他用眼神示意陈二狗稍后再说。 陈二狗和庞春梅的婚礼正在筹备,打算年后正式成亲,所以二人今年还是和武从文一家一起过年。 当然,以这小两口和武家的关系,婚后大概率也会继续在宫内混吃混喝,他们本人也不会拒绝,毕竟这是天底下独一份儿的荣耀啊! “这块肉是我先看上的,你不准和我抢!” 原本略有些沉寂的桌上,突然响起了小武英不满的喊声,让气氛彻底安静了下来。 “武英,不得放肆!” 这是潘金莲在斥责女儿。 “望东,不能和姐姐抢东西!” 这是耶律丹的声音。 对母亲的斥责,小武英满不在乎,耶律丹那句“姐姐”,却瞬间就让小丫头眉花眼笑。 自打出生,这丫头就没受过苦,当爹的又是个人尽皆知的宠女狂魔,小武英哪里会缺肉吃?刚刚根本就是在故意找茬。 耶律望东呢? 早熟的他很听母亲的话,立刻将筷子上的一块红烧肉放下,一双大眼睛却还是恶狠狠的瞪着武英,满眼的桀骜。 这俩人的“梁子”早就结下了,始于三天前的第一次见面,原因说起来特别好笑。 武从文心中对儿子亏欠,一路上使尽浑身解数的没话找话,为此连和老婆亲近的机会都耽误了许多。 当然,耶律丹也不会去吃自己儿子的醋,心里还很高兴,尽心尽力的在一旁敲边鼓。 这就是做了母亲的女人,儿女永远是第一位的,自己和老公都得往后稍稍。 聊天中,耶律望东知道了这个突然出现的父亲家中情况,自己还有几个“姨娘”、有几个兄弟姐妹都了解了个一清二楚。 对此小家伙倒是没有抵触,出生契丹贵族的他,身边的叔叔伯伯都是三妻四妾、儿女成群,心里甚至还很期待,自己再也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问题是武从文那货恶习不改,习惯了搞突然袭击,并没有提前派人回汴梁报信。 当耶律丹母子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打小就自来熟的小武英,居然傻乎乎的拉住耶律望东的手叫了一声“哥哥”。 实在是耶律望东个头太高了,哪里像六岁的孩子?说是十岁都不会有人怀疑。 不等武从文出声纠正,耶律望东居然很不客气的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下就把武从文已到嘴边的话给憋了回去,这要是当场拆穿,宝贝女儿多没面子啊! 他不开口,其他几女也都不好开口。 耶律丹的想法和丈夫一样,不想在大喜的日子节外生枝,打算过后再私底下纠正。 潘金莲等女则是压根儿就不知道出错了,鬼知道自家那个色批是什么时候和这位契丹长公主勾搭上的...... 话说这也就是件屁大的小事儿,暂时误会就先误会着呗。 可坏就坏在小武英太热情了,拉着一脸高冷的耶律望东问东问西,一声声“哥哥”喊得那叫一个甜! 小丫头实在兴奋,她本就是个好奇心重的性子,不然当初也不会偷偷藏进北上的队伍里,如今听说这个“哥哥”来自遥远的西域,那岂不是有大把的新鲜故事能听了? 耶律望东呢? 别看这小子一路上对亲爹爱搭不理,却很快就在一声声“哥哥”里迷失了自己,迅速和一群兄弟姐妹混熟了。 结果也不知是哪个多嘴,突然就叙起了年龄,然后小武英就炸了...... 第484章 江南又有人不老实了 在小武英看来,对方就是故意占自己便宜,骗自己哥哥前哥哥后的叫了老半天。 耶律望东呢? 这小子性格本就高冷,小小年纪突然到了一个千里之外的陌生环境,心里更是脆弱而敏感,面对指责第一时间强硬反击,表示“是你自己乐意叫的,关我啥事儿?” 小武英从小就被众星拱月的宠着,哪里受过这种气? 最关键的是,一帮孩子的争吵惊动了大人,从来都宠着自己的父亲,这次居然没向着自己! 小丫头一气之下说了句不该说的话,“你不是我弟弟,你姓耶律,又不姓武!” 场面瞬间安静,武从文心里大叫:“坏了!” 这段日子接触下来,他很了解自己这个儿子的性格,犟得很,也敏感的很。 耶律丹早就要给他改姓,这小子就是不肯,鞭子抽也不肯。 最后还是自己劝老婆不要心急,要给孩子时间。 大人们自然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儿闹得不欢而散,可这对姐弟间的梁子可就算是彻底结下了,连带着忽悠耶律望东改姓的事情也无限期延后...... 年夜饭上当然不能闹得太狠,武从文只好把出“和稀泥”的看家本领,可惜效果不佳,两个小家伙还是跟斗鸡一样互相瞪眼。 最后还是武临安开了一嗓子,居然比老爹的话还他娘的管用...... 原因也很简单,武临安虽然从小也很宠妹妹,可长兄的威严也硬是立得住,一旦动真格的,小丫头是真听。 耶律望东呢?呵呵,完全就是被“打”服的! 契丹人尚武,西迁之后更甚。 耶律望东天赋异禀,从前在同龄人中根本没有对手,下意识就想在一众兄弟姐妹中用拳头确立地位,直到碰上了大哥武临安。 武临安已经十一岁了,直接开打肯定不公平,便提出比试骑马射箭。 耶律望东出身草原,这两样便和走路、说话一样乃是看家本领,结果却输了个一败涂地。 草原的孩子犟归犟,脾气却直,自此对这位大哥心悦诚服...... 年夜饭重新热闹了起来,散席后,武从文没去找任何一个老婆,而是和陈二狗一起去见了等候多时的周绣娘。 这位锦衣卫的大统领永远是那身黑色斗篷,让人看不见岁月可曾在她脸上刻下痕迹。 “我看梁知孝是老毛病又犯了,这奏报写的是什么玩意儿!”,武从文再没了刚刚家宴上的笑脸,将那封奏报狠狠砸在地上,“十余处村庄,到底是十几处?还有,具体死了多少人也没有准数,这他妈也叫汇报?!” 陈二狗一如既往的不动也不出声,倒是周绣娘替咱们的梁大人辩解了一句。 “陛下,也不能全怪梁大人,他也是着急汇报。我得到的传信说,梁大人第一时间就启程去了台州,这封奏报是出发前写的。” 武从文眼神一凝,沉声道:“这么说,台州官员送到临安的报告中,就没有准确数字?” 周绣娘低声道:“没有,消息很敷衍,锦衣卫也还没搞清楚准确情况。” 武从文点点头,声音恢复了平静,脸色却更加阴沉,“张叔夜呢?一年时间还没捋顺关系?” 周绣娘知道他才会回来没几天,又赶上过年,很多事情还没来得及了解,于是再次开口解释道:“陛下,张大人一直在筹备开春的科举,千头万绪无暇分身。” 自从五年前女真南下开始,天下大乱,科举已经中断九年了,各地急需补充官员。 尤其是长江以南,武从文南下后大刀阔斧,弘光、隆武两个小朝廷任命的官员或杀或贬,缺员更为严重。 军管只能应急,正常治理还得靠文官,而且是正儿八经科举出身的文官,否则留用的江南官员很快就会近亲繁殖,再改可就难了。 “科举......”武从文嘴角蓦地浮现一丝冷笑,“我倒要看看,那些人要如何利用这次科举......” 周绣娘执掌锦衣卫后,整日都在各种阴谋诡计中打滚,对一些事情非常敏感,立刻便听出了武从文话里的杀气,知道江南恐怕很快又要人头滚滚了。 “李逵干的怎么样?”武从文沉默半晌后突然发问。 周绣娘斗篷下的美目闪烁了一下,如实答道:“很顺利。” “哦?”武从文却“哦”了一声。 “那些人开始时小心翼翼,后来摸清李将军的脾气后,胆子就越来越大了。” “哦。”武从文又“哦”了一声,语气语调却截然不同。 周绣娘犹豫了一下,还是语带担忧的说了一句,“陛下,我怕李将军陷得太深,日后不好收场。” 武从文再次露出冷笑,“要的就是不好收场。不派这么个没脑子的人去本色演出,那些老狐狸怎么会上当?” 周绣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却也不再开口,她如今的身份,很多事情不好太过多嘴。 武从文却明白她的心思,笑着安慰道:“放心,我不会把自家兄弟推进火坑不管。” 周绣娘暗松口气,躬身道:“是属下多心了。” 看着她那恭恭敬敬到小心翼翼的模样,武从文心头突然闪过一丝怅然,笑着问道:“你的个人问题怎么样了?就打算这么一直单着?” 这句突然的八卦,没让周绣娘脸红,反倒让她一阵战栗,身上本就不多的生气瞬间更少了几分。 武从文暗叹口气,缓缓开口道:“我知道曾经沧海难为水,可七佛兄已经走了快五年了,人终究还是要有个家。张......” 不等他把话说完,周绣娘突然躬身行了一礼,打断道:“陛下如果没有其他事,属下便告退了,江南如有新讯送达,属下再来禀报。” 说罢竟不等武从文回答,直接转身没入了黑暗。 看着那宽大斗篷也遮掩不住的瘦弱背影,武从文只能重重叹了口气。 ...... 华夏三年,二月初九。 江南急报再次送抵汴梁,台州西南的温州【即今温州地区,名称始于唐高宗上元二年【675年】,因地处温峤岭【今温岭】以南,“虽隆冬恒燠【温暖】”,故称“温州”】再遭劫掠,百姓死伤数千,海寇兵锋一度抵达州治永嘉城下,东南海贸被迫中止。 与此同时送达的,还有一封两浙路的弹劾奏章,数十名大小官员联名状告江南贡院督造使、上校中郎将李逵贪污公款、偷工减料,致使尚未投入使用的江南贡院主殿坍塌,百余名工人死伤,即将开始的省试被迫延期。 第485章 不务正业的李逵 早在西征之前,武从文就改革了军制,当时他人还在临安。 北宋的军职体系太混乱了,徽宗赵佶的政和官制改革不但没有改善,反而乱上加乱,居然搞出了五十三阶武职,关键是很少能和实际工作对应得上。 这其实也是崇文抑武的一种表现,是文官集团对武人的一种打压,就是要让武勋爵位变得一文不值。 为了重建军队的荣誉感,武从文参考了两汉和大唐旧制,结合脑袋里的后世记忆,重新设计了一套军衔标准,既重铸武人地位,也便于战场指挥。 【以下九百多字简单介绍新军制和军衔级别,不感兴趣的大大们可以跳过哈。】 在介绍军衔之前,先简单说一下军队的编制。 大名鼎鼎的“三三制”,是适应热武器战术而生的,在冷兵器、至少是冷热混用的时代并不适用,所以大武军队的编制还是沿用旧制,即逢二、五、十进阶。 军中五人成伍,设伍长;十人成什,第一伍伍长为什长,第二伍伍长为假什长【“假”即“副”】。 这是最基层的军官。 五什为一屯,50人,设屯长、假屯长各一人,分别由第一、二什什长兼任。 两屯为一曲,100人,设军侯、假军侯各一人,分别由第一、二屯屯长兼任。 五都为一营,500人,单设军司马一人,假司马一人。【至此以上不再兼任,以下不再赘述。】 五营为一军,2700--2750人【其中2500战兵,250--300辎重兵】,单设校尉一人,假校尉两人。【通常一军就是一个最基本的野战单单位。】 两军为一卫,5500人【其中5000战兵,500辎重营】,设卫所【指单独军营】,单设中郎将一人,假中郎将两人。 再往上则根据不同战况需要另行编组,领军将领授将军衔。 屯长、军侯、军司马、校尉、中郎将、各号将军就是军职,与实际工作内容一一对应。 与之相配的军衔,由高到低为: 元帅,对应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不常设,无实际职权,仅代表身份。【军事方面的日常管理者仍是太尉,属文职,配参谋班子,掌管日常训练、人事调配、计划制定等。】 上将,对应前、后、左、右四大常设将军,通常负责一地卫戍,麾下人数不定。 如武松就是燕王兼领前将军,领六卫三万余人马坐镇燕京;王禀生前为晋国公兼领后将军,领近五万西北军坐镇太原;岳飞因扫荡江淮之功,官拜左将军,坐镇江宁,总领江南六万兵马;右将军之位暂时空缺。 注意,王禀战死后,西军改制,从此武将不涉民政,军政彻底分开。 中将,对应四征、四镇将军,不常设,事罢即撤,仅为荣誉称号。 如留守黄龙府的扈成,就被暂时拜为征北将军,等到东北地区被彻底消化后就会去掉这个封号,仅保留中将军衔。当然,到时候肯定是要因功封爵的。 少将,对应诸如龙骧、伏波、度辽、强弩等杂号将军,也是因事而设,事罢即撤。 说白了就是将军以上的军衔,并不与实际率兵多少一一对应,那是从校官开始的。 上校军衔,对应一卫主官中郎将,中校对应一军主官校尉,少校对应一营主官军司马;上尉对应一曲主官军侯,中尉对应屯长。 带“假”字的降一级,最低的假屯长就是少尉军衔。 再往下的就是士兵了,包括什长和伍长,都属于“兵头将尾”的存在。 ...... 李逵那黑厮其实领兵从没超过500人,经常作为武从文的亲卫营长存在【陈二狗是贴身护卫,类似警卫员的存在】,论实际职务就是个军司马,即便高配也就是个校尉,能混上上校军衔完全是因为武从文照顾老兄弟,单独给他开了后门儿。 不过那憨货也不在乎,只要有酒有肉有架打,什么官职根本不放在心上。 就这种人,怎么会领了个督造江南贡院的差事呢? 江南的各方势力一致认为,这是陛下又一次照顾功臣,赏了他一个肥差。 以己度人,他们这么认为倒也颇有道理。 至于真实原因是什么? 大家伙猜! 总之就是被武从文强行派到了江南,李逵一开始还老大的不愿意,可很快就发现了好处,这黑厮动春心了...... 就李逵那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德行,军中文化课考试都常年不及格、经常挨军棍的主,哪有心思老老实实监工? 就算有那心,也没那个本事啊,连他妈账本儿都看不明白! 于是这厮在工地睡了几天大觉之后,就开始翘班了。 临安作为江南精华荟萃所在,好吃的、好喝的、好玩儿的,各种以前见都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一下就把这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土包子给迷住了。 试探着翘了几天班后发现屁事儿没有,这厮就彻底放飞了自我,整天满大街的乱逛,每晚都喝得酩酊大醉。 不过这黑厮也是奇怪,工作不上心,却也不是个贪图享乐之辈,不久就对吃喝玩乐失去了兴趣,于是便将目光投向了城外,那里才是属于他的广阔天地。 开始的时候还只是在临安城附近溜达,找个人多的酒馆,也不管条件好坏,点上两坛子酒,就能和一帮老农、闲汉吹牛打屁上一整天。 可很快这厮就越跑越远,有时甚至连续几天都不回临安城,彻底把督造江南贡院的差事忘到了脑后。 这一日,李逵又一次晃悠到了越州【即今绍兴,在临安东南】城边的一个小镇,镇里一家馆子里的黄酒味道极好,让他念念不忘,结果就让他撞上了一桩不平事。 离得老远,李逵就听见酒馆方向闹闹哄哄,不过他也没有在意,那里生意好,每天都客流不断。 待得走到近前,他才发现事情不对,原来是十几个泼皮围住了一对父女,正在推搡吵嚷,周围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 李逵心下好奇,便揪住一个路人询问怎么回事儿。 那路人热闹看得正入神,被人打扰了自然不爽,下意识就要开口骂人,却一转头看清了李逵那粗壮的身材和一脸横肉,顿时就憋了回去,老老实实的答道:“那对父女原本在这酒馆门口卖艺,结果突然来了一伙人,说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儿。” 李逵奇道:“他们的地盘儿?我前几次来这里也没见有人摆摊啊?” 路人叹道:“谁说不是呢?我家就是这镇上的,每天都打此过,这酒馆门口根本就空着,那群泼皮根本就是故意找茬。” 李逵从小混江湖,类似的事情见得多了,立刻心下了然。 不过他并不是鲁智深那种侠义心肠的性子,没想着替人出头,便又随口问道:“我听那父女不像本地口音,遇上了麻烦收摊子离开便是,怎么又闹起来了?” 路人道:“那父女本是要收摊离开的,结果那群泼皮又说他们扰了自己生意,要人赔偿,一开口就是二两银子啊!” 李逵讶道:“这不是欺负人吗?” 路人瞅瞅他,突然咧嘴一笑,还挤了挤眼睛,“还不是看人家闺女长得好,想要趁机占些便宜。你仔细看,他们推推搡搡的,手却尽往人家姑娘身上招呼。” 李逵终于起了些许火气,大步上前拨开了人群。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响起一声少女惊呼,随即便是一片哄笑。 第486章 李逵动春心 李逵是什么身板儿,三两下便挤到了最前排,却看见一个十七八岁的俏丽少女,正满脸怒色的捂着胸口,挡在她身前的老汉还在不停的打躬作揖。 “我父女二人初到宝地不懂规矩,还请各位好汉行个方便,老汉这里有些钱财,各位好汉且拿去吃酒。” 老汉显然不想惹麻烦,说着递过去一把铜钱。 李逵本来都要出手了,可看到这一幕又突然不想管了。 这父女俩走江湖卖艺,想来也是练过的,可自家闺女明显已经被人占了便宜,当爹的却还在那点头哈腰,一点儿血性都没有,他打心眼里瞧不起这种窝囊废。 可那群泼皮还是不肯罢休,其中一个脸上带痣的泼皮猛地一巴掌扇出。 老汉拿捏不住,手中铜钱飞起,“叮叮当当”洒了一地。 黑痣男手指老汉,大声骂道:“老不死的东西,拿这仨瓜俩枣的就想打发爷爷们?说了二两就是二两,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老汉还是不敢发作,继续陪着笑脸求道:“各位好汉,我父女二人今天刚到贵地,拢共就赚了这些,实在拿不出二两银子,还请诸位高抬贵手,可怜可怜我们吧。” 那神态语气,简直卑微到了极点。 “爹,休要再求他们,这群无赖分明就是在讹人!” 倒是被他护在身后的闺女忍不了了,挣扎着就要上前,却被父亲死死拽住。 黑痣男见状更加有恃无恐,“可怜可怜你们?好啊,爷爷今天就发发善心,只要这小娘子陪我们兄弟每人吃一碗酒,这二两银子就算了!” 话音一落,众泼皮齐声起哄,同时手脚再次开始不老实起来。 李逵不耐烦了,类似的戏码他见得太多,此时只想驱散这群挡路的家伙,免得继续耽误自己吃酒。 可还没等他呵斥出声,就见一个凑到少女身后的泼皮向下探出了手,目标正是对方衣摆下方。 那少女似是后背长了眼睛,头也没回反脚踢出,正中那人两腿之间。 “嗷”的一声惨嚎,那泼皮手捂裤裆,原地一蹦三尺高,脸都疼成了紫茄子。 前一秒还在求放过的老汉,见闺女已经动了手,知道此事已经无法善了,瞬间也变了脸,一个马步冲拳,正中对面黑痣男的胸口,将其打飞出去好几米远。 “操!兄弟们上啊,往死里打!” 剩下的泼皮这才反应过来,不知哪个喊了一声,所有人一拥而上。 围观的人群见打起来了,生怕殃及池鱼,纷纷向后退缩,却又不舍得热闹,没跑几步便停了下来,围了一个更大的圈。 只有李逵没动,被孤零零的剩在了原地。 这还真不是他不怕事,而是被场中那道飒爽矫健的身影看呆了! 只见那少女虽然身形娇小,却是灵动如风,闪转腾挪间时不时踢出一脚,每下都能伤敌,显然主练的就是腿上功夫。 而那满脸风霜的老汉,功夫却是硬桥硬马,拳、肘、膝,招招狠辣,中者无不惨叫倒地,半天爬不起来。 当然,李逵没工夫去看那老汉的身手,全部心神都场中那个如蝶般飞舞的美丽身影之上。 直到此时,这没心没肺的家伙才开始呆呆打量起了场中少女。 只见她一身淡粉色束身衣裤,腰间系一条碧绿襦裙,身形转动间裙摆旋舞,宛如夏日水莲。 再往上瞧,鹅蛋脸、桃花眼,挺翘琼鼻渗出层薄薄碎汗,晕红的双颊更显得人比莲美! 这黑厮心思单纯、神经大条,堪称异性绝缘体。 从前混江湖时遇到硬派女侠,如扈三娘类型的,他只把对方当同性兄弟看;到了江南,临安城里那些柔柔弱弱的大家闺秀,他更是生不起半点心思,只觉得对方矫情的让人厌烦。 如今猛地见到一个糅合了两种矛盾风格的水乡美人儿,那颗仿佛从来只有一窍的心,突然就悸动了起来。 泼皮中也有几个好手,很快缠住了父女二人。 先前被一拳打飞的那个黑痣男缓过口气,从地上爬起来目露凶光,竟伸手入怀摸出把尖刀。 这厮也是猥琐,不声不响的绕到老汉身后,看准对方被同伴缠住,挺刀向前猛刺。 “爹!”少女惊呼一声,想要阻止却无论如何来不及,情急之下拼着后背硬挨一拳,借势纵身扑去,用身体挡住了父亲。 黑痣男丝毫没有收刀的意思,眼看刀尖就要刺入少女心口,李逵终于从痴迷中醒了过来。 “呔!休要伤人!” 黑痣男猛地听见一声暴喝,直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心神震骇间手上偏了一偏。 李逵见自己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瞬间暴怒,一把抓住黑痣男后颈,另一只手迎面就擂。 这一拳含怒而发,黑痣男整张脸瞬间凹了下去,似有红的白的迸射而出。 李逵还不罢休,单手拎着这人就像在使板斧,对着其余泼皮一通猛砸,是碰着就死、挨着就伤。 泼皮们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却哪经历过这般血腥场面,“嗷”的一声四散而逃,竟是连跪地求饶都不敢。 李逵杀性已起,提着具已经死透的尸体还要追杀,却猛地听见身后一声哀呼:“秋霞,秋霞,醒醒,你别吓爹!” 狂化的李逵瞬间清醒,扔下手中“兵器”转身奔回。 少女伤在左胸,隔着衣服也看不清具体位置,人已经陷入了昏迷。 李逵那粗坯也不知哪来的一股机灵劲儿,俯身抱起对方,撒腿就跑。 老汉知道对方是好人,也没阻止,散乱一地的家当也不要了,紧紧跟在身后。 李逵也不骑马,他怕颠簸会加重少女的伤势,就那么打横抱着人,一路狂奔十几里到了越州城。 城门士兵见了三个浑身是血的家伙,自然要拦住询问盘查,岂料李逵奔跑中一个侧身,肩膀直接将一人撞飞出去十几米远,脚下丝毫不停。 他之前逛过越州城,知道医馆在哪,就那么带着一群喝骂追捕的官兵在大街上狂奔,路上行人纷纷躲避,倒是少了许多阻碍。 回春堂是城内最大的医馆,老掌柜医术高超,前来问诊抓药的病人每日都排长队,今日不知为何人却少了许多。 李逵哪里顾得上这个,离得老远就纵声狂吼:“救人!快救人!” 引路的学徒看清情况后也不敢怠慢,嘴里叫着“师傅”转身就跑,可没两步就被抱着个人的李逵超了过去。 坐馆的大夫听见呼喊,急忙抛下手头的病人起身迎上,只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一边让李逵把人抱进后堂,一边急声喝令徒弟去请老掌柜过来。 伤在胸口需要解衣,坐馆大夫喝令李逵离开。 李逵再不放心,也知道此时不能撒泼耽误时间,乖乖退了出去,正撞见追捕而来的官兵赶到。 第487章 回春堂 李逵面相长得本就凶恶,此时满身满脸都是血,有些是那少女的,有些是那些倒霉泼皮的,加上一番奔跑之下头冒白烟,真真如同地底爬出的恶鬼一般。 这副模样吓得官兵居然一时不敢上前,只拿着钢刀比比划划,叫嚷着让其束手就缚。 李逵哪里会鸟他们,摸出身份腰牌直接扔了过去。 领头的军官接住一看,居然是个中郎将,立刻便换上了张谄媚的笑脸,大声喝令手下都把刀给收起来。 李逵也不是从前的梁山土匪了,脑子里多少有了些要走正规程序的概念,便大声嚷嚷着要越州知府过来见他。 按说有宋以来重文轻武,越州临近临安,乃是人口稠密的上州,知府从五品,根本不是一个小小中郎将能比的。 可那越州军官却丝毫不敢怠慢,立刻派人去寻知府,双手奉还腰牌时腰都弯成了九十度。 不能怪他太过谄媚,新军制刚刚推行不久,能有这种特制腰牌的,无一不是新皇的嫡系精锐,像自己这种被收编的前朝旧将,甚至连具体军衔都还没被授予。 说白了就是留职查看。 围观的人群原本被强行插了队很不爽的骂骂咧咧,此时见了这一幕立刻反应过来对方是个大人物,可虽然闭了嘴却还是不愿散去。 没办法,国人就是喜欢看热闹,几千年来概莫能外。 被一同押来的老汉都看呆了,哆嗦着连女儿伤情都没敢询问,安静的连那军官都忘记了下令放人。 倒是李逵粗中有细,瞥见后亲自过去为其松绑,那张鬼一般的脸居然硬挤出了几分笑容。 可惜看在老汉眼里更他妈恐怖了,身体抖得更狠,牙齿打着颤根本说不出话来。 李逵知道对方担心女儿,可惜自己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正想随便说些什么,突然发现自己还不知道对方姓啥。 不知道就问,李逵直接了当的一抱拳,腰杆微微弯曲,“不知丈......这位老丈尊姓大名啊?” 慌乱间,这黑厮差一点儿就把心中所想叫出来,幸好及时改了口,好悬没把嘴里的舌头拗断了。 没错,他本来是想叫“丈人”的,这黑厮就是这么单纯直接,短短一会儿功夫,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心中就已经认定那就是自家媳妇了...... 老汉此时是既担心又紧张,哆嗦着抱拳回了一礼,答道:“老汉姓万,贱名万田业,小女闺名秋霞。” 倒是不用问就把李逵最关心的问题也一起回答了。 李逵心中默念:“莫秋霞......这名字真好听......” 却是这厮文化有限,不知道“万”是多音字,如果做姓,很多时候会被读成“莫”,直接给搞岔劈了。 对上了话,万田业心中紧张稍减,躬身回问道:“不知恩公尊姓大名?” 果然也是江湖人,连用词儿都和李逵一模一样。 李逵双手连摆,把腰弯得更低了一点,语气惶恐的答道:“可不敢叫什么恩公,莫老丈直接叫俺名字就是。哦,对了,俺姓李名逵,小名铁牛,莫老丈叫俺铁牛也成!” 这一番前言不搭后语太明显了,连一旁的越州军官都听出了点儿味道,忍不住心里八卦:“看来这黑不溜秋的李中郎是看上人家闺女了啊!可这连人家姓啥叫啥都才知道,到底是怎么看上的呢?难不成是那小娘长得如同天仙一般?” 万田业心忧女儿,却没听出毛病,正想再开口说些什么,回春堂的老掌柜脚步匆忙的赶了过来。 李逵立即就把老丈人扔到了脑后,抬脚就要跟进后堂,却被老掌柜毫不客气的喝住了。 他浑归浑,却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被骂了也不生气,还一叠声恳求对方一定要全力抢救,花多少银子都不要紧。 李逵的话提醒了万田业,赶紧在身上摸索起来,半天后却连半个铜板也没摸出来。 他父女是耍把式卖艺的,干活时自然不会把碍事的银钱揣在身上,刚刚跑的急,也没顾得收拾行李,此时真真是身无分文。 不等后堂有消息,外厢一个身穿破旧官服的中年人奋力挤了进来,一边挤还一边喊:“不知李中郎大驾光临越州城,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啊!” 那块腰牌上有李逵名字,来人提前知道了他的身份。 李逵却是丝毫没给面子,瞪着一双牛眼问道:“你就是这越州的知府?” 中年人跑得气喘吁吁,站定后很夸张的喘了几口才躬身答道:“下官薛别,添为越州知府,不知......” 可惜这番表演算是做给瞎子看了,李逵这粗坯不等他把话说完,便厉声喝道:“那梅龙镇距离越州城不过十几里路程,居然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欺辱百姓、强抢民女,你这狗官是怎么当的?!” 薛知府被当众呵斥有些挂不住脸,可他也是好忍性,尴尬之色只是一闪而逝,直起腰对刚刚那个越州军官喝道:“韩大人,到底怎么回事儿?还不速速派人前去缉拿凶犯,记住,一个也不许放过!” 原来那军官姓韩,闻言心里大骂:“靠!老子是个屁的大人,小小一个看守城门的都头罢了,城外的事情哪他妈轮得着我管?” 可顶头大boss发了话,他也不敢辩驳,立即躬身应是,招呼了几个心腹手下拔腿就走。 这也就是糊弄糊弄李逵,连他妈具体情况都没问,去他娘的哪里抓人? 万田业有心提醒,却又不想节外生枝,正犹豫间,回春堂老掌柜摊着染血的双手从后堂走出,大声问道:“病者亲属何在?” 万田业刚想回答“我是”,却冷不丁被一个黑厮抢在了身前,大声问道:“伤势可有大碍?” 老掌柜皱皱眉头,也认出李逵就是之前要跟着自己进去的家伙,沉着声音说道:“病者失血过多,命在旦夕,需得用百年老山参吊住口气,才能拔刀止血。” 万田业“啊”了一声,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走南闯北见识不少,自是知道这百年老山参有多贵重,自家哪能买得起...... 李逵却不管那些,瞪着眼睛喊道:“那就快用,问许多作甚?可是你这铺子里没有?” 老掌柜看看他,又看看后面站着的知府薛别,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百年山参我回春堂就有,只是价格昂贵,不知......” 话没说完,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要确认一下“你们用不用得起”。 按说以薛别刚才表现出的态度,这种情况下应该开口呵斥才对,至少也要为李逵做个担保,可不知为何竟似没反应过来般啥也没说。 李逵那憨货哪有那玲珑心思察觉出异常,还在那直愣愣的问道:“不知什么?别磨叽,快说,快说!” 第488章 百年老山参 老掌柜对他这样心急的病人家属见得多了,丝毫没被吓住,斜着眼睛说道:“百年山参珍贵,这价钱可不便宜。” 李逵明白过来,却是更急了,一把揪住对方衣领,咬着牙骂道:“恁多废话,速速医治,耽误了事情,老子砸了你这鸟医馆!” 老掌柜被勒得脸色涨红,再不敢啰嗦,奋力推开这厮的大手,转身就跑。 李逵还在后边大吼:“若是救不回来人,老子剁了你的狗头!” 此时情形危急,这厮也不憋着了,火爆本性暴露无遗。 万田业从地上爬起,伸手扯了扯他衣角,语带哭腔道:“恩公,在下......在下恐是拿不出那许多钱来......” 说着竟就流下泪来,当真是一分钱压倒英雄汉。 面对“未来老丈人”,李逵很装逼的一挥手,大包大揽道:“老丈勿忧,全算在俺铁牛头上!” 可惜他很快就装不起来了...... 半晌后回春堂老掌柜再次露面,一边用湿布擦手,一边笑道:“幸好送来的及时,命已经保住了,只需静养些时日便是。” 万田业再次两腿一软,跪在地上千恩万谢。 李逵这会儿也顾不上这位“未来老丈人”了,抬腿就要去看万秋霞的情况。 刚刚焦急等待的时候,这黑厮满脑子都是那张俏脸。 可还没等他走出几步,一只大手突然横在了眼前。 “这位客官,请先将诊金药费结了吧!” 李逵停下脚步,一边伸手入怀,一边嘟嘟囔囔:“你这老头,好生小气!还怕俺铁牛赖账不成?” 这也就是他看在对方刚救了自己心上人的情分上,不然早就再次瞪眼开骂了。 直接把随身的钱袋子整个塞给对方,李逵抬脚又要往里冲。 哪知老掌柜再次一横手,皱着眉道:“这位客官可是在消遣老夫?你这袋子里即便装的都是金子,也是不够!” 李逵愣了,再次收回脚步,瞪着眼问道:“你这莫不是黑店,这么许多银钱还不够?” 他虽然对钱没啥概念,却也知道那袋银子至少有四五十两。 老掌柜一听这话,登时就不干了,也瞪着眼睛嚷道:“你这黑厮好生无礼!老夫这回春堂传承几代,向来童叟无欺,怎容你信口雌黄?!” 李逵不是欺行霸市之辈,也反应过来刚刚说秃噜嘴了,忍着气问道:“那你说要多少银钱?” 老掌柜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道:“银两千两。”,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若是换成金子,便收你二百二十两好了!” “多少?!”李逵那双牛眼又瞪了起来,再次一把揪住对方衣领喝道:“还说你这不是黑店!什么灵丹妙药值两千两?!” 老掌柜奋力挣扎,纵声高喊:“大家伙都来评评理,方才我明明提前问过,这黑厮说让用药老夫才用的。那可是百年老山参,我回春堂的镇店之宝,不值这个价吗?分明就是这黑厮想要赖账!” 围观的人群都是普通百姓,哪里知道百年老山参的价格,可都是本乡本土的,自然向着自家人,很快就一起鼓噪起来,指责李逵不讲理,想要赖账。 其实李逵也不知道价格,只是下意识觉得两千两太过夸张,被众人这么一起哄,心里顿时没了底气,揪着老掌柜的手也不自觉的松开了。 就在这时,越州知府薛别突然出声了,先是大声呵斥人群不得起哄,然后凑到李逵耳边低声道:“李中郎,下官倒是对那百年老山参有些耳闻,确是珍贵无比,两千两也算公道。” 声音虽低,却足够对面的回春堂老掌柜听得清楚,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大声喊道:“听见了吧?薛大人也说值那个价,这位客官不是真想赖账吧?” 顿了顿声音更大,“当然,这位客官看起来也是位有身份的大人物,真要恃强凌弱,小老儿也只能自认倒霉!” 这一番话所有人都听得清楚,场面瞬间安静,足足上百道目光齐刷刷投向李逵,一下就把他给架住了。 至于万田业,早瘫在地上起不来了。 两千两,就是把他骨头砸碎了榨油,也拿不出这笔巨款。 就这样尴尬了几个呼吸时间,薛别突然发怒了,一步挡在了李逵身前,指着回春堂老掌柜大声呵斥道:“你这刁民好生无礼!李中郎是什么人?能赖你的账?” “只是任谁出门也不会带着那么多银钱,一时拿不出来再正常不过。你这番作态,是故意逼迫朝廷命官吗?还敢煽动民怨,我看你是想要造反!” 最后那句太狠了,骇得回春堂老掌柜“噗通”一声跪倒,满脸惶恐的大叫“冤枉”。 这番情景,看在围观百姓眼里该怎么想?自然是官官相护、仗势欺人了! 一时间嘈杂声再起,细听全是骂李逵、薛别狗官的。 李逵一张脸涨得通红,只是面皮太黑看不出来,口鼻粗气越喘越重。 “都给本官肃静!”薛别再次大喝。 现场的官兵见知府大人发怒了,也慌忙开始骂骂咧咧的维持秩序。 自古民不与官斗,围观百姓虽然心中不忿,还是渐渐停止了叫骂。 薛别面对着人群高声喝骂:“好叫你们这群刁民知道,这位乃是陛下亲封的中郎将李逵李大人,岂会做那宵小之事?” 围观的人群一阵吸气声,随即彻底安静,中郎将是个什么官职他们搞不懂,可“陛下亲封”四个字却是听得明白,原来是新皇身边的红人啊,这可真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薛别见一句话就镇住了场子,很满意的点点头,稍稍缓和了些语气又道:“只是今日事发突然,任谁也不可能随身带着两千两银钱,总得容李中郎些时日凑凑,大家伙说可是这个道理?” 这话一出,许多明事理的百姓便暗自点头,知府大人这话说的倒是在理。 也有人不以为然,刚刚那黑脸的什么中郎将可没说钱没带够,而是嫌人家价高,明显就是想要赖账。 可不论哪种想法,都还要看那李中郎如何说、如何做,实打实付了账才是正理,否则就是仗势欺人的狗官! 薛别似乎看出了百姓们心中的想法,转身冲着回春堂老掌柜一抱拳,语气诚恳的说道:“本官今日便斗胆给李中郎做个保,三天之内,两千两诊金药费必定补足,何掌柜可能通融一二?” 原来那回春堂的老掌柜姓何,作为越州城内最负盛名的医馆,薛别认识他也不奇怪。 何掌柜哪敢拒绝,跪在地上也不敢起身,颤颤巍巍的连声道:“全凭知府大人做主!全凭知府大人做主!” 那模样,完全就是一副自认倒霉的可怜样。 这可把本已安静的百姓看得同情心起,有好事者突然喊了一句:“若是三天后补不齐又当如何?” 第489章 钱从何来? 薛别好像被这句话激怒了,瞪着眼睛在人群中搜寻,似乎是想找出到底哪个如此不长眼。 “对!三天后补不齐又当如何?!” 哪知今天在场的百姓竟然出奇的心齐,很快便再次吵嚷起来,任凭衙役、官兵如何弹压,质问声还是越来越大。 薛别脸色难看,转头看了身后的李逵一眼,一咬牙大声道:“若是三日后有所差池,本官作为保人,即便变卖家产也会补齐这笔银子,今日在场之人都是见证!” 人群瞬间安静,下一刻齐齐叫起好来,都说知府大人是个好官,可怎么听怎么有股埋汰李逵的味儿。 又是刚刚那个声音突然响起,“李中郎怎么说?” 薛别彻底怒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可惜还是没能找出到底是谁在捣乱,只能再次转身冲着李逵尴尬道:“李中郎,您看......” 刚刚一番你来我往衔接甚紧,李逵那笨嘴笨舌的根本插不上话,事到如今已经彻底被架在了半空,除了点头认可还能咋办? 不仅如此,还对仗义的薛别投去了感激的眼神...... 围观人群见他认账,顿时欢呼雷动,纷纷称赞这也是个好官,算是彻底将今天这事儿钉上了最后一根钉脚。 仿佛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那么顺理成章,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罩在了李逵头上。 人群散去,薛别陪着李逵进了后堂查看万秋霞伤情。 万秋霞已经醒了,只是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躺在榻上无法起身。 万田业见了女儿这般模样,扑过去心疼得老泪纵横。 李逵这会儿又来了机灵劲儿,赶紧“柔声”安慰,只不过那张丑脸配上故意尖着的嗓子,搞得榻边众人止不住一阵恶寒。 他这一出声,倒是提醒了万田业,赶忙把刚刚外头发生的事情对女儿讲了一遍,叮嘱她一定要记得这份大恩大德。 万秋霞听罢原委,挣扎着就要起身跪谢,可把李逵给吓坏了。 想伸手去按对方肩膀却又不敢,一时间手足无措,嘴里只剩下反反复复的一句话:“妹子,你别动,千万别动啊!” 这回的声音倒是温柔的自然,再也没有了刚刚的拿腔作调。 万秋霞也是实在没力气,伤口的疼痛让她颓然躺下,不过还是在李逵那既惶恐又火热的眼神中看出了些东西,本无血色的脸上不禁微微羞红,轻轻说了句:“李大哥,谢谢你了。” 这一下可不得了,李逵的眼睛立马就再也挪不开了,咧着一张大嘴只会傻乐。 万秋霞更羞了,有心转头闭眼,又担心失礼,半晌后含羞带俏的说了声:“李大哥,你......你莫要这么看着奴家......” 李逵浑身激灵一下,耳中嗡嗡轰鸣,张了张嘴却始终发不出声音,最后居然一转头,跑了! 只留下一句带着万分兴奋的声音,“妹子,你安心养伤,俺回去取了钱就来看你!” ...... 话说李逵一路如同腾云驾雾,也顾不得向越州府衙借一匹马,就那么和来时一样纯凭两条腿狂奔回了梅龙镇。 好在他来时骑的马匹还在,江南马贵,倒也没人敢于私下贪墨。 可这家伙没注意的是,梅龙镇里并没有官差查案,不过此时的他也无心关注这个,只想尽快赶回临安。 一路快马加鞭,待回到临安城后,这厮又傻眼了! 这尼玛回来是回来了,可他娘的到底上哪去找两千两银子啊? 这黑厮素来花钱大手大脚,每月军饷加上赏赐都还不够酒钱,经常要在月底拉下脸皮去跟自个部下蹭吃蹭喝。 这趟南下前,这厮又回了趟梁山,将不多的积蓄一股脑全部留给了老娘和兄嫂,就差光着腚来临安了...... 急吼吼的半夜敲门,可把随同南下的部下借了一整圈儿,也就只凑了不到一百两。 倒不是兄弟们小气,而是一帮大头兵,每月军饷就算加上公差补贴能有多少?一个个就差把裤衩都翻给老大看了! 除了这些部下兄弟,李逵在临安相熟的就只剩张叔夜和梁知孝二人了。 前者他不敢去找,张相公为人公正清廉,所谓“公生明廉生威”,这黑厮虽然没脑子,却不是个不晓事的,甚至有些怵对方。 若是张家那个二小子在,他倒是敢开口,可惜张仲熊人在汴梁。 那就只剩下梁知孝了,而且李逵知道那老小子有钱! 可惜等他急匆匆的找上门,对方却是不在,说是外出查案去了。 原来武从文留张、梁二人在江南是有深意的。 张叔夜官声甚好、名满天下,便于在明面上安定江南人心;性格刚正不阿,适合主持科举。 而梁知孝呢?贪官的底子、性格奸猾,却又对武从文忠心耿耿,正好用来巡查各地,深挖那些隐藏很深的毒瘤。 眼瞅着三天时间已经过半,自己口袋里还是只有可怜巴巴的几十两银子,李逵快急疯了。 失信于人还在其次,关键是见不到心心念念的万家妹子,让这黑厮时时刻刻都抓心挠肝! 至于厚着脸皮赖账,李逵是从来都没想过的。 他虽性格暴烈、杀人从不眨眼,却是出身底层,打小最恨贪官污吏,现在轮到自己当官,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做那等龌龊事。 就在这“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时候,有人主动带着银子找上了门。 来人李逵也不陌生,正是岳飞身边的发小王贵。 原来岳飞虽然坐镇江宁【今南京】,其他江南大城却也不能无人驻守,这王贵就是留守临安的中郎将,率5500兵马,上校军衔。 其实论军中地位,本轮不到王贵镇守临安这座江南第一大城的,只是永历朝廷尚未归降,岳飞帐下第一大将张宪便囤兵峡州【今湖北宜昌】,以备巴蜀东进。 王贵来后开门见山,说自己听说李逵这两日一直在到处借钱,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李逵对军中兄弟没有任何防备之心,便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连自己对万秋霞的心思都没隐瞒。 王贵听了哈哈大笑,连说:“铁树终于开花了,可喜可贺!” 李逵也跟着傻笑,一点儿也没有不好意思。 笑罢,王贵掏出叠银票,五百两一张,正好四张。 李逵瞪大眼睛问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王贵凑近了神秘兮兮的说道:“这可不是我借给你的,我也没这么多钱。你这些日子整天不见人影,负责修建江南贡院的罗掌柜都快急疯了,前几日竟就找到了我头上。” 第490章 入瓮 就李逵那单线条的脑子,哪能听明白王贵话里暗含的意思,满脸疑惑的问道:“那厮找俺作甚?” 可能是小时候被奸商坑过,他对一切生意人都没啥好感。 王贵被这话噎得脸色微变,可很快便重新堆起了笑脸,声音压得更低,“铁牛兄弟,陛下赏你这个差事,意思是什么你不会到现在还没想明白吧?” 李逵更迷糊了,脱口问道:“啥意思?” 王贵无奈,只能把话挑明,“自古营造之事都是肥差,倒也不是说要偷工减料,而是房子建得再好,总归没法和图纸一模一样,到了最后验收的时候,合不合格还不是你这个督造使说了算!” 李逵这回听明白了,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他只是没心眼儿,脑子可不傻,想起自己这些日子浪疯了,整天不在施工现场看着,没准儿要坏大事! 王贵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赶紧宽慰道:“兄弟放心,如今这临安左近也无甚战事,兄弟我整天闲得蛋疼,却也没偷懒,也盯着那呢!毕竟这第一次科举可是陛下极为看重的大事,万万出不得差错。若非如此,那罗掌柜也不会找上我。” 李逵松了口气,连连道谢。 王贵又道:“其实也不会有什么差错,这些孝敬只是例行的规矩,不送那罗掌柜心里不踏实啊!毕竟他也不敢拿一家老小的脑袋开玩笑不是?有命赚钱,也得有命花才行啊!” 李逵一想倒也是这么个理儿,表情彻底放松了下来。 王贵见状便知事情成了,立刻笑道:“当然,兄弟我就是个居中传话的,这银子收与不收,还是要铁牛兄弟自个拿主意。” 这便是要提前撇清关系了。 可惜李逵那粗坯哪能反应得过来这些弯弯绕,反倒连声感谢对方替自己操心了...... 不过到了最后决定拿不拿桌上银票的时候,这黑厮还是有些犹豫,“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王贵也没再说话,他懂得过犹不及,再多说没准儿会让眼前这个憨货起疑。 李逵悬在半空的手罕见的有些发抖,可最终还是重重落了下去,一方面是因为心头那个俏丽的身影,另一方面则是出于对王贵的信任。 人就是这样,很多时候对自己敬服之人的心腹,下意识也会同样信任。 满朝文武之中,李逵怕的人不少。 比如武松、鲁智深和陈二狗,这仨人急眼了是真会锤他,关键自己还打不过对方。 再比如柳谦益,那小子虽然不会武功,却是鬼精鬼精的,随便一句话就能把人耍得团团转,对这种聪明人,李逵向来敬而远之。 至于同样武功高强且曾为骑军主将的方百花,这黑厮虽然也怕,却又属于另一个维度了,那可是陛下兼老大的媳妇,自己得敬着。 可若论又敬又怕,对这憨货来说就只有三个人。 一是张叔夜,原因不再重复,归根结底就是一个“正”字! 二是周绣娘。 于私,对方是方七佛的半个遗孀,且至今未嫁。 方七佛生前一直是步军主将,正经是李逵的顶头上司,再加上战死沙场的功绩,由不得他不敬屋及乌。 于公,周绣娘掌管锦衣卫,锦衣卫有监察百官的权力,满朝文武就没有不发怵的。 第三就是岳飞了。 这小子年纪轻轻,却立身极正,身先士卒、赏罚分明、军纪严明。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军功。 只凭一万人马便横扫江淮,还渡江打下了大半个江南,这份军功,除了陛下本人之外,也就刚刚统军灭夏并战死沙场的王禀王老将军能够比拟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就是这份盲目的信任,让他彻底掉入了那张大网,再无挣扎脱身的可能...... 在反复得到了王贵会替自己盯着江南贡院的保证后,这黑厮急匆匆的纵马赶去了越州城。 三日期限就剩最后半天了,李逵还是很重诺言的,不愿失信于人,也不愿连累为自己作保的薛别。 至于急着去见王秋霞的心思占了几成,那就只有这黑厮自己知道了。 如期还上了欠账,收获了一大堆“果然守信”的恭维,又见到了心爱的姑娘,李逵立刻便将些许担忧统统抛到了脑后,整日陪在榻边忙前忙后,晚上也不舍得离开,就在房外席地而睡。 这番做派,就是个傻子也能看出为啥了,万氏父女千恩万谢之余,话里话外也不甚隐晦的给予了回应,就差明说“以身相许”了。 在越州将养了半月,万秋霞刚能独自下床,李逵就提出带他们回临安继续休养。 万秋霞红着脸去看爹爹,万田业乐呵呵的满口子答应。 临行前,回春堂的何老掌柜送了不少名贵药材,说是为之前的得罪赔礼。 越州知府薛别没送礼物,却很贴心的安排了一驾宽大马车,车厢里铺着厚厚的棉被以减少颠簸,倒是比那些名贵药材更加送进了李逵的心坎儿里。 回到临安,李逵本来要把万氏父女接进自己家里的,可父女二人怎么也不同意,坚持要住客栈,最后被逼急了才表示这于礼不和。 李逵这才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自己这趟来临安算是临时公差,自然没有私人府邸,就住在临安府衙后院。 那地方人来人往,人家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姑娘,没名没分的和自己住一起算怎么回事儿? 那不是毁人名声嘛! 可心上人伤势未愈,长期住在客栈终归很不方便,再说房钱也是个大问题。 如今万氏父女是身无分文,没有李逵直接就得睡大街。 李逵自己也没好到哪去,甚至比这父女俩还惨,不但身无分文,还欠着手下兄弟一屁股债呢! 虽然这黑厮也没打算还...... 就这么凑合了几天,李逵便起了买宅子的心思。 一方面是想让万氏父女有个安稳住处,另一方面,自己想要开口提亲,总得先有个窝啊! 可钱从哪来?临安城里寸土寸金,房价可不便宜。 就在这时,王贵又登门了...... 第491章 钱再多也总是不够花 这回是五百两,外加一处面积不大,位置却很好的宅子。 李逵最近一直在打听临安城里的房价,知道轻重,上次是迫不得已,如今哪敢再收如此重礼? 结果王贵斜着眼看他,“铁牛兄弟想什么呢?真当人家罗掌柜是开善堂的啊!还天天给你送钱?真要那样,不用你出手,兄弟我就先把他抓起来查账了!” 李逵一听不关罗掌柜的事儿,顿时松了口气,随即又疑惑的问道:“那这是?” 王贵撇撇嘴道:“这银子是我和手下兄弟们给你凑的,宅子你得自己花钱买!知道你最近托了牙行在满城找宅子,我便把手下兄弟都散出去打听消息了。别说,还真就寻到一处合适的地方。” 顿了顿,他表情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方面积不大,也有些老旧,可胜在位置好!就挨着你现在住的临安府衙,来往照顾倒是方便。当然,铁牛兄弟以后还住不住府衙,还是得你自个拿主意......” 说到最后,挤眉弄眼的一脸贱笑。 李逵也跟着“嘿嘿嘿”的傻乐,这一刻,他是彻底把对方当成自家兄弟了。 王贵说的那处宅子真心不错,一进三间带个小院儿,虽然内里光秃秃的啥也没有,可位置距离临安府衙走路只要半炷香,妥妥的城中心黄金地带。 找来牙行【古代中介机构,主要负责商品交易中的评估、撮合、担保等职能,甚至兼具一些市场管理的角色】联系房主,对方也很痛快,一口价正好五百两! 李逵不是磨叽人,当即签字画押付了房款,自有牙行伙计去官府跑腿备案,连日来的一桩心病就此了结。 可接下来这厮又缺钱了,这屋子里连把椅子都没有,更别说床了,根本没法住人。 见李逵又眼巴巴的看向自己,王贵心里暗骂:“这黑厮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嘴上却苦笑道:“铁牛兄弟别看我啊!兄弟是真没辙了。咱俩级别一样,你每月还多一份公差补助,兄弟我有多少家底儿你算也能算得出来!” 李逵闻言满脸的尴尬。 他刚刚也就是下意识的动作,最近这厮都形成条件反射了,每次缺钱的时候,王贵这个兄弟都能及时出现,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可问题总要解决啊! 之前没买房子时还好,倒也没那么急迫,现在房子有了,心爱的姑娘却住不进去,是个人都忍不了,何况这黑厮那急脾气? 结果还是王贵帮他解决了这个难题。 “兄弟可以找人借啊。” 王贵先是左右看看没人,然后才凑到李逵耳边低声说道。 李逵有些迷糊,心说还能找谁去借?能借的兄弟全都借遍了啊! 他把王贵之前给他的那五百两也算成了借款,而且这钱必须得还。 一是数目太大,二是和对方的关系还不到那份儿上。 跟着自己南下的那帮老兄弟,每个都是在血水里一起滚过来的,从前自己也借给过他们银钱,那帮兔崽子同样从没想过要还! 王贵见他不解,只得再次把话挑明,“那负责修建江南贡院的罗掌柜,能接这么大的工程自然身家丰厚,兄弟你如今正管着他......” 不等对方把话说完,李逵就听明白了,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之前那两千两,他都无数次想过是不是也要还上,只是因为数额实在太大,这才一直没能下定决心。 王贵见状继续小声劝道:“哎呀,咱也不借多,买一套简单点儿的家具撑死也就几十两银子,铁牛兄弟你一个月的俸银差不多也就够了。” 北宋奉行“高薪养廉”的政策,高级官员的收入十分丰厚。 大武继承了前朝政策,不继承也不行啊,哪有刚一改朝换代就给文武官员降薪的?! 李逵虽然实际只管一营五百人马,可级别却是领五千五百军的上校中郎将,相当于北宋的厢都指挥使,加上公差补贴每月总收入有两百贯。 按照此时一两银兑三贯铜钱的比率,就是六十六两银子,王贵还替他刨去了一部分日常开销呢。 这里插一句,北宋官员工资确实高,可普通士兵却每月只有一贯铜钱的工资,上下差距足有上百倍! 所以北宋的大头兵通常要在服役之余做些兼职,否则都没法养家糊口,这也是北宋军队战斗力拉胯的一个很重要原因。 岳家军为啥战斗力强? 抛开其他因素,史料明确记载,岳飞每个月都把全部工资和赏赐都拿出来补贴基层士兵,这才打造出了一支铁军! 回归正题。 李逵听了王贵的话,一琢磨也对,大不了以后不吃酒就是了! 嗯,或者少喝点儿也行...... 罗掌柜非常爽快,二话不说就是一百两奉上,说是宽备窄用。 李逵心中感激,坚持要打借条,甚至连先前那两千两,和向王贵借的五百两买宅子的钱,都一起分别打了借条。 不过他是军中扫盲的漏网之鱼,只能口述让对方代写,最后自己签字画押。 罗掌柜的话还真的在理,李逵带着手下兄弟一开始采购,那钱花得可就刹不住闸了! 就拿床来说,有便宜的,可没雕花没上漆,而且他那大身板往上一坐,直接“咯吱吱”乱响...... 这不得买张好点儿的? 家具买完了,被褥铺盖呢? 要粗布的,还是缎面的? 锅碗瓢盆少不了吧?要粗陶的,还是细瓷的? 再加上柴米油盐、肉食蔬果...... 你以为组一个小家那么容易呢?! 最后一百两根本没够用,不得已厚着脸皮又借了一百两,好在罗掌柜自始至终没有表现出任何为难之色。 搞定了这一切,李逵本以为能告一段落,可紧跟着又是一桩花钱的大事儿...... 那日将万氏父女从客栈接出,新宅开张自然要燎锅底儿,一帮生死兄弟外加王贵跟着忙前忙后,总要表示感谢啊! 席间却有人不小心说漏了嘴,把这段时日的花销给嚷了出来。 其实也不算说漏嘴,李逵那粗坯根本也没提前交代,兄弟们这是在未来嫂子面前给自己大哥涨面子呢! 结果万秋霞一听,先是惊讶,紧跟着就哭了,搞得李逵那个铁憨憨好一顿哄。 按说这也不算啥大事儿,两人此时就差正式把关系挑明了。 可就在第二天,李逵去工地上晃荡一圈,兴冲冲的赶回小院儿时,却发现万氏父女,不见了! 第492章 一切都向着幸福的方向 李逵只觉耳边天雷滚滚,根本顾不上仔细查看就冲出了大门。 他没怀疑是不是遇到了骗子,只想着秋霞妹子是不是嫌弃自己长得丑,不愿意嫁给自己? 又是不是昨天兄弟们玩笑开得过火了,这才逼得对方不告而别? 典型初恋之人的患得患失心态。 冲到街上,李逵茫然四顾,偌大个临安城,自己去哪找人啊?! 就在他心如死灰之时,突听见远处似有叫好声,两腿不由自主的循着声音走去。 然后李逵就看见了重操旧业的父女俩。 万秋霞还是初见那日的淡粉衣裤、碧色襦裙,身形旋舞间如同仙子一般,只是大病初愈脸上少了几分红晕。 李逵呆呆傻傻的立了半晌,直到父女二人开始作揖讨赏才猛地清醒过来,胸中诸般情绪一起爆发,狂暴的拨开人群,一把将失而复得的人儿搂进了怀里。 王秋霞惊呼一声正要挣扎,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身子顿时就僵住了。 “妹子,俺要娶你!嫁给俺好不好?” 李逵的声音很大,却很温柔,语气激动中带着忐忑,和平时的粗豪做派判若两人。 万秋霞本少血色的俏脸“腾”一下就红了,有心怪他唐突,却怎么也不舍得,僵在半空的双手不由自主搂住了那宽厚的背脊,泪水夺眶而出。 这段时日以来的种种,她怎会看不出李逵对自己的心意? 只是这黑哥哥长相虽然凶恶,可在那种事儿上却是畏手畏脚,始终不把话挑明,总不能让她一个女子先开口吧? 此时理学尚未成型,周敦颐提出理论雏形不过七十多年、二程确定“天理”概念不过三十多年,集大成者朱熹现在出没出生都还不一定,所以社会风气并不如后人想象中那么保守。 文学作品反映社会现实,李清照那首大名鼎鼎的必背名作《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就写于这个时期,描写的就是少男少女结伴出游的场景。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不仅出游,还饮酒,最后还喝多了。 “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不仅喝多了,还喝到了天黑才返程。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回家的路上兴致又起,还要比赛划船,好一幅使人会心一笑的青春洋溢画卷! 不过再开放也总归不是二十一世纪,未婚男女当街拥抱还是过分了,万田业在一旁看得直瞪眼,可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了,终究没有出声。 围观的人群先是惊讶,接着议论纷纷,最后竟然大声起哄叫好,有好事者甚至鼓起掌来。 这番动静才惊醒了一对儿沉醉的男女,慌不迭的赶紧分开。 李逵方才明明已经感觉到了对方心意,此时见了她脸上泪痕,登时又慌了手脚,以为是被自己吓哭的。 “妹子,你别哭啊!俺......都是俺不好,不该......不该......唉!都是俺该死!” 说到后来居然狠狠抽起自己巴掌来。 万秋霞见了哪里舍得?心疼的上前一把拉住,红着脸拼命摇头。 这下李逵更迷糊了,心说:“这摇头是啥意思?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啊?” 最后还是万田业出面,及时终结了这场当街活话剧,“回家再说吧。” 一个“家”字直接击中李逵心中柔软,脑中瞬间浮现那个自己亲手一点一点搭起来的小院儿,两眼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心上人,生怕她说出半个“不”字。 直到看见万秋霞红着脸“嗯”了一声,这才长长舒了口气,胸膛欢喜得似要炸开一般。 三人回到小院,万秋霞脸上红霞仍在,不敢面对李逵,抢着钻进了厨房,再出来时手中端着饭菜。 原来这父女俩出门前便做好了午饭,一直在灶台上热着。 只是李逵那粗坯太过患得患失,一发现人不见了直接就慌了心神,根本没有仔细查看。 端着碗坐在桌边,李逵就只剩下了傻笑,这种一进门就有热乎饭吃的日子,上一次还是娘没瞎的时候。 万秋霞羞得全程不肯抬头,万田业几次欲言又止,可把这黑厮憋坏了,没办法只能壮着胆子旧话重提。 哪知万秋霞却很坚决的摇了摇头,李逵一颗心瞬间跌到了谷底。 “妹子,为啥啊?”他呆呆的问道。 万秋霞终于抬起了头,桃花眼中又有了泪花,哽咽着说道:“李大哥,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我不能连累你。” 李逵急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妹子这是哪里话?怎么就连累俺了?!” 万秋霞又埋下了头,双肩止不住的抽动。 边上的万田业叹一口气,开口道:“铁牛啊,叔知道你这些日子为我父女二人花了不少银钱。” 说着指了指他胳膊上的刀疤,“那些可都是你拿命拼来的,我们受之有愧,怎能心安理得?” 见李逵急赤白脸的就要辩驳,他摆摆手示意先听自己说完。 “我们虽是穷苦人家,一辈子却也是清清白白,总不能嫁女儿连点嫁妆都拿不出来吧?所以才和秋霞商量着出门卖艺,就是想攒些银钱。” 李逵恍然大悟,怪不得万秋霞的伤势还没彻底好利索,就急着重操旧业,原来是为了这般。 一时间,他心里对这个一见钟情的姑娘喜欢得更狠了,“扑通”跪倒在地,冲着万田业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大声道: “叔,俺喜欢秋霞妹子,真心喜欢!娶了她,咱们就是一家人,俺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叔你放心,俺铁牛有力气,养得起家,也一定会对秋霞妹子好的!” 万田业赶忙起身搀扶,万秋霞也啜泣出声。 “快起来!快起来!叔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叔答应你了!” 李逵乍听此言愣了一愣,随即一颗心欢喜的似要炸开一般,咧开嘴傻笑着又是三个重重响头。 万秋霞似是羞的狠了,捂着脸跑进了里屋。 亏得这憨货欢喜之余还没忘了规矩,“嘿嘿”傻笑着也不起身,就那么跪在地上讲起了自家情况。 万田业倒也通情达理,听说李逵家中老母尚在,只是远在千里之外,沉吟过后表示可以先定亲,正式婚礼要见过亲家母之后再办。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李逵自是无有异议,没口子的答应下来。 离开小院儿,他是一天也不愿耽误,立即开始筹备定亲仪式,更没工夫和心思盯着江南贡院的施工了。 不仅如此,搞仪式得花钱吧? 李逵又不愿委屈了自家媳妇儿,什么都想给最好的,只能再一次找到罗掌柜借钱。 这黑厮倒也琢磨过怎么还上,只要等到梁知孝回来便万事大吉,还是那句话,那老小子有钱! 大不了回到汴梁后去向陛下讨赏,再还给梁知孝便是。 在此期间,万氏父女还是每日做好饭后出门卖艺,风雨无阻,任凭李逵怎么劝说都不肯放弃,倒是让李逵愈加看重对方的人品了。 有了这门亲事,李逵仿佛变了一个人,酒也不喝了,每天准时准点赶回小院儿吃饭,只是不会留宿。 这番情景,任谁看了都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三口,一切看起来都在向幸福的方向发展...... 第493章 罗掌柜的遗书 武从文将只看了一半的锦衣卫密报重重合上。 “真是好算计!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合理得挑不出半点儿毛病!” 说这话时,他眼皮气得直跳,过了好半晌才沉声问道:“万氏父女可有消息?” 站在对面的周绣娘还是那身连帽斗篷,语气中也难得的带上了些许怒气,“江南贡院主殿坍塌的当日,这二人便不知所踪。” 武从文不满的皱眉,“就没提前布置?” 周绣娘解释道:“临安城鱼龙混杂、遍地眼线,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下令临安卫不得派人监视。” 武从文再问:“也没提前调查二人来历?” 周绣娘没回答,欲言又止。 武从文疑惑的看向她,咬着牙吐出一个字:“说!” 周绣娘微微躬身,“经查,此二人乃是摩尼教门人。临安卫事后秘密突袭了所有掌握的摩尼教分坛,均未发现二人踪迹......” 说到这她顿了顿,声音又低沉了几分,“我怀疑他们已经被人灭口了。” “摩尼教?”武从文两眼猛地一眯,冷笑道:“看来江南还有大鱼啊!而且藏得足够深!” 周绣娘再次沉默,自己和方百花都和摩尼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纵使问心无愧,也还是不宜多言。 武从文顿了顿又问:“李逵情况如何?” “茶饭不思,从进大牢开始,除了被提审,一句话也没说过。” 武从文眼中不忍一闪而过,转头对身后的陈二狗道:“传我旨意,将那没脑子的白痴押回汴梁,一路重枷囚车!” 陈二狗答了声“是”,情绪没有任何波动。 周绣娘却急道:“陛下,如此动静太大,铁牛日后想要脱身可就难了啊!” 武从文冷笑道:“你以为不这么做,那帮家伙就不会大肆宣扬了吗?” 周绣娘叹一口气,不再多言。 武从文又问:“王贵如何?” 周绣娘冷声答道:“那厮奸猾的紧,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任何把柄。”,顿了顿又叹道:“也是铁牛讲义气,历次过堂一句也没提他。” “这个白痴!”武从文又骂了一句,心里却并不意外,那黑厮别的不说,单单“义气”一桩的确是看得比性命还重。 周绣娘试探着问道:“要不要将岳将军秘密调往临安?毕竟那王贵手掌数千兵马。” 武从文摇摇头,“不用,大鱼不露头,只能说明饵下的还不够。” 面对周绣娘不解的目光,他再次对身后的陈二狗吩咐道:“你亲自跑一趟临安,三件事。” “第一,告诉张叔夜,科举事大,不可耽误,必须如期进行,让他不要分心再管贡院贪腐案了。” “第二,此案换成秦桧主审、王贵副审。告诉他们,速速结案,然后立即将李逵押解入京候斩。” “第三,放出风去,说我有意近日南下,把即将开始的殿试改在临安进行。” 周绣娘秀眉微皱,很快想通了武从文如此安排的深意。 刚刚事涉方七佛生前颇为看重的李逵,她是关心则乱,此时已经彻底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 临安。 刚刚稳定不久的江南,仿佛一夜之间就变得风雨飘摇起来。 如果说台州和温州接连遭遇海寇洗劫,对于临安百姓来说还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就发生在身边的贪腐大案,则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随即便是油然而生的愤怒! 新朝首次科举要用的江南贡院,尚未竣工就出了事故,百余名正在施工的人受伤,十三人命丧当场。 难道这新朝比之旧宋还有不如吗?那老百姓的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新消息一波接着一波,直接责任人罗掌柜自知罪责难逃,不等抓捕的官兵赶到,便提前服毒自尽了。 可他死前留下了一封血书,矛头直指江南贡院督造使李逵。 罗掌柜在遗书中哭诉,自从李逵上任后,便多次向自己索贿,话里话外各种威胁。 自己明白“自古民不与官斗”的规矩,孝敬孝敬也是应该的,可对方居然张嘴就是两千两! 江南贡院工程虽大,可主要建筑只有三处,一间主殿用来监考、阅卷,两侧偏房供考生答题,朝廷给的总造价也就只有两万五千两而已。 按两成利计算,自己的毛利也就是五千两,再刨除杂七杂八所费,最终落进自己口袋的最多四千两。 这是直接就要拿走纯利的一半啊! 自己觉得太多,刚想托人说和说和,可还没等找到门路,李逵就从施工现场消失了。 不多久,老家梅龙镇传来消息,那李逵竟然随便寻了个由头,当街将自家一个远房亲戚活活打死了! 不仅如此,事后还反诬是自己亲戚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持械行凶,此事在越州府衙都有备案。 自己得到消息吓得魂飞魄散,不但立即将两千两如数奉上,又上下疏通才得以要回亲戚尸身,加上下葬、抚恤,自己前前后后又花了近千两。 本以为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哪知那李逵似是认准自己软弱可欺,竟然变本加厉。 他先是看上了临安城中繁华处的一处宅院,然后让自己花一千两买下,还得和原房主一起演了出双簧,最终以一半的价格卖给他,并去府衙正式备案。 关键李逵出的那五百两,也是事先向自己“借”的,里外里自己一共花了一千五百两! 至此,自己已经赔本倒贴钱了,可那李逵仍然不肯放过,今日一百两、明日二百两,美其名曰是“借”,其实就是明抢! 自己畏惧对方权势、凶残,为了保家人平安,只能尽数满足。 可自己手下还有一大帮伙计要养,他们各自也有家人要养,工程一干数月,总不能让所有人都跟着自己一起挨饿。 万不得已之下,自己只能将主意打到了砖木材料上头,花低价买了批便宜货以次充好,不想竟酿成了滔天巨祸! 遗书的最后,罗掌柜表示自己罪有应得、死有余辜,只求朝廷能够看在自己也是被逼无奈的份儿上,能法外开恩,饶得自己一家老小性命。 和遗书一起被发现的,还有数张李逵亲自签字画押的所谓“借条”,其中就包括罗掌柜和那处宅院的原房主签订的买卖契约,金额正是白银一千两。 这几乎就是铁证,旁的不说,只那份在临安府衙正式备案的交易文书,便任谁来也没法说正常。 临安城正中,距离府衙半炷香路程,绝对的黄金地段,一进三间带小院儿,怎么可能只值五百两银子? 也就李逵那个人生地不熟的憨货,才会以为那就是正常的市场价! 第494章 请愿临安府 主审此案的张叔夜,自然不会只听信一面之词。 在亲自提审李逵的同时,他派出心腹手下,按照罗掌柜遗书所说一一核实。 结果两边的结果都对李逵十分不利! 大牢里,只有两人面对面,李逵矢口否认自己主动索贿,不过对借钱一事供认不讳,包括王贵借自己的那五百两。 这讲义气的黑厮,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提过王贵的名字,他不想连累“兄弟”。 而派出去核查的心腹返回禀报,无论是越州府的档案卷宗,还是梅龙镇的民间走访,甚或李逵在越州回春堂以及临安各店铺的消费记录,都和罗掌柜遗书中所说一一对应、不差分毫! 至此,案件的真相似乎已经大白于天下,且铁证如山、不容辩驳。 可也就是一切证据都太完美了,丝丝入扣得就像提前计划好的,反而让张叔夜心中起了疑。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张叔夜为人有些古板不假,可不代表老头无能。 宦海沉浮数十载,中央和地方都待过,历经两朝而不倒,咋尼玛可能是个简单人儿? 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事情他见得多了,越是完美无瑕的证据背后,越有可能暗藏玄机。 若非如此,以老夫子一贯的脾气秉性,哪还等得到武从文圣旨到达,早就把那黑厮斩立决了! ...... 王贵这些日子除了当值,很少出门,表面若无其事的他,其实内心早已惶惶不可终日。 自己做过什么自己最清楚,以己度人,他可不敢去想李逵会讲义气到只字不提自己的地步。 其实他也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以至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最初他也只是贪财而已,罗掌柜托他为自己和李逵搭线的时候,也给他送了两千两。 然后就是一步错、步步错,李逵每借一笔银子,他都有同样的孝敬落袋。 没有他的配合,江南贡院的建材怎么可能进出得了临安城门? 在听闻主殿坍塌、当场砸死十余人的时候,王贵顿时目瞪口呆,心里把罗掌柜的祖宗八代骂了一万遍。 房子都没盖好就塌了,那他妈叫偷工减料? 小孩子搭积木都不敢那么随便,姓罗的怎敢如此大胆?! 他心里清楚,这事儿要是发了,自己的罪责绝不会比李逵那憨货小多少。 紧跟着罗掌柜的死讯传来,王贵更如五雷轰顶。 那么个胆大包天的主,出了事儿第一时间不想着逃走,居然会畏罪自杀? 这里面要是没有隐情,打死他都不信! 不得不说,这货的脑子的确好使,一眼就看得比所有人都深。 当然,这也有他本就身在局中的原因。 王贵的猜测果然没错,当晚就有人找上了门。 来人什么也没说,只给了他一份罗掌柜遗书的副本,还有一张一万两的银票。 死士! 王贵只用了一秒钟就确定了罗掌柜是个死士,同时也知道从这一刻开始,自己已经是罗掌柜背后势力手里的提线木偶了。 ...... 张叔夜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 既然察觉到了蹊跷,他自然想要深查到底,还天下人一个真相,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只可惜有心无力,最主要的问题是没人。 之前就说过,数年战乱使原有的官僚体系遭到了极大破坏。 这种情况下,按照历朝历代的惯例,新朝通常会大批留任前朝官员,甚至就地简拔人才,以求依仗他们对当地的熟悉来迅速稳定地方。 可武从文不但没有那么做,还在江南来了一次大清洗,使得江南各地的官吏缺员更为严重。 张叔夜从汴梁带来的幕僚班子,筹备即将开始的第一次科举都捉襟见肘,天天忙得几乎没时间睡觉,哪里分得出人手查案? 就算他能狠下心暂停科举筹备也没用,一帮人生地不熟的北方人怎么调查? 随便一个配合的小吏阳奉阴违几句,就能让案件瞬间进展陷入停顿,你还挑不出来毛病,人家也忙啊!一个人当好几个人使呢! 所以张叔夜能做的只有拖,不停向汴梁上疏,请求陛下或者增派人手南下,或者干脆将李逵押回汴梁细审。 贡院贪腐案久悬不决,江南舆论逐渐发酵。 在此期间陆续有台、温两州的难民逃至临安,看着这些人的惨状,临安百姓内心愈加不满。 在他们看来,新朝武不能荡寇保民,文治纵容贪腐、草菅人命,一时间简直成了“文不成武不就”的代名词。 至于“灭金复夏”之功? 那都发生在千里之外的北方,和我们江南人有什么关系? 国家分裂不过区区数年,可对人心造成的影响,却需要更大的努力、更长的时间去弥合与重新凝聚...... 华夏三年,二月二十三。 十三名身亡工人的家属突然齐聚临安,数百人身穿孝衣、手捧牌位、一路哭嚎喊冤,就像滚油中突然泼进了一瓢冷水,彻底引燃了临安百姓胸中的怒火。 百余名因赶考提前到达临安的士子率先走上街头,无数百姓或真心、或凑热闹的不断加入,上万人浩浩荡荡的围住了临安府衙。 在工人家属的悲哭声中,人群的口号从“严惩贪官”发展到“誓杀李贼”,最后变成了谩骂新朝“官官相护”。 如此规模的群体事件,临安府的差役已经不够看了,王贵急调两千城防军到场,既是维持秩序,也是防止现场演变成暴乱。 张叔夜出面安抚,解释说所有涉案嫌犯已经收押,具体案情还在调查,自己一定秉公审理,恳请大家耐心等待。 可惜人群丝毫不给面子,反而鼓噪的更厉害了,话里话外叫嚷着张叔夜也是北边来的,自然会袒护同为北人的李逵,这番说辞根本就是敷衍。 听了人群鼓噪,张叔夜倏然心惊,不但更加肯定此案另有隐情,还反应过来背后隐藏之人所图甚大! 不信任北官?那信任谁? 那些赋闲在家的、出身江南本地的弘光朝旧臣? 这是有人想要趁机复出啊! 眼看现场形势就要失控,王贵突然凑到张叔夜耳边,咬着牙问道:“张相公,我看这些刁民背后必是有人指使,不然哪能如此众口一词?要不要......” 说着右手在身体遮挡处做了个向下切的手势。 第495章 失控 别误会,王贵这么说不是突然改变了立场,也不是在说反话,绝对是真心实意的。 那晚之后,他就比之前更加煎熬了。 因为从那一刻开始,他的问题就不再只是贪污受贿、拉同僚下水了,而是串通外人陷害陛下近臣! 李逵是什么人? 如果把新生的大武朝比作一个公司,这厮就是和老板一起创业的联合创始人之一,而且不贪财、不好色,对老板忠心耿耿。 结果你把这人坑进去了,大概率还他妈是死刑! 这事儿有多严重,大家伙就自己想吧。 更严重的是,李逵那样一个没脑子的憨货,别人为啥要在无冤无仇的情况下,处心积虑去坑他? 那是在坑李逵吗? 那是要坑李逵背后的陛下! 王贵是个聪明人,他很清楚自己已经上了贼船,日后那不知是谁的幕后黑手,一定会逼自己去做更大的“大事”! 想要下船,王贵能想到的法子只有两个,一是鱼死网破,二是彻底把水搅浑。 前者他不愿意,既没那个胆子,也舍不得放弃如今拥有的一切。 后者嘛......眼前不正好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 上万人围攻府衙,自己作为镇守主将,眼见局面失控,当机立断下令镇压,任谁也不能说错。 如果再有主持江南大局的张叔夜背书,那就更加万无一失了。 刀兵一动,血流成河,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以他对陛下的了解,必然雷霆震怒,很可能会对江南进行二次清洗! 到了那个时候,罗掌柜背后之人即便曝出对自己不利的证据,谁会相信? 作为下令平叛之人,自然会有人因恨诬告构陷嘛! 证据?到时真的也变成假的了! 而且,王贵断定现场人群之中,必有那幕后黑手安插的人在,十有八九就是那些每每在关键时刻带头起哄的家伙。 届时趁乱活捉几个,秘密严刑拷打一番,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提前揪出那只幕后黑手,让对方连发难的机会都没有! 王贵确实是个有本事的聪明人,一时片刻就把许多关节都想通了,还有了大致的计划。 若非如此,他也成不了岳飞手下排得上号的大将,绝不仅仅只因为同村发小的身份。 岳飞可不是那种任人唯亲的小人。 只可惜! 王贵终究是凭军功上位的武人,且骤登高位不久,完全不了解张叔夜这样文官出身的传统士大夫。 对上,他们直言敢谏、不惜生死。 对外,他们甚至可以毁家纾难、报效国恩。 可对内,或者说是处理内部矛盾的时候,却往往会选择妥协,甚至是一种下意识的选择。 因为这在他们看来,是顾全大局,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是有政治智慧的表现...... 此时的张叔夜就是这样,不但毫不犹豫拒绝了王贵的提议,甚至稍事犹豫后,居然真的派人去请一干赋闲的弘光朝旧臣了。 原因很简单,在张叔夜的潜意识里,或者说是固有思维之下。 首先,纵兵残杀百姓绝对不能接受,尤其是其中还有上百名赶考的士子,这可是天下的读书种子,那样做简直就是比欺君还要严重的大逆不道! 其次,那些弘光朝旧臣也不可能永远赋闲在家。 江南文风鼎盛,这些人是江南士林的代表、牌面、标志,门生故吏遍天下,不但江南的最终稳定还得靠他们,甚至整个国家的长治久安,也不可能始终将其排除在朝堂之外。 陛下如此看重今年的科举就是明证! 所以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关系? 事实证明熟面孔的确管用,一帮弘光老臣露面,很快就把人群情绪从爆发的边缘拉了回来。 其中尤以秦桧最为卖力,劝得满头大汗,嗓子都喊哑了。 这厮绝对是世间少有的聪明人,也是个权力心很重的人,早就在等这个机会。 当年他明知武从文手里握着自己把柄,为啥不在岳飞和韩世忠南下的时候直接投降,就像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做的那样? 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早就看出武从文打心眼儿里不待见自己。 一旦弘光朝廷没了,自己的政治生命也就算是终结了,甚至连命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说! 人群的情绪虽然没那么激动了,可仍然不肯散去,一定今天就要个交代。 秦桧急了,他可不想错过今天这个机会,像其他几个老家伙那样出工不出力,劝到最后就差给人群跪下了。 结果他这用力过度的表现,反而起了反效果。 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嗓子:“这厮也是北人,根本不在乎我们江南人的死活!”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附和,本已平静下去的人群再次鼓噪了起来。 情绪这种东西,就像弹簧,如果按下去之后再反弹,往往力道更大。 人群中有好事者逐渐上头,居然喊出了怀念旧宋的话来! 这种声音一出,事件的性质立刻就变了。 早就暗自后悔的王贵心下大喜,再也不节外生枝的请示张叔夜了,当即下令大军发动,驱散人群并抓捕其中大逆不道者,就差直接喊出“平叛”二字了! 人群瞬间炸锅,有人想逃、有人不知所措、还有人大声鼓噪“反抗暴政”。 眼看现场就要彻底失控,大规模流血已经不可避免,北面突然传来一个高亢的声音:“圣旨到!众人退散!” 这一声穿云裂石,这一声震撼四野,现场万余人每个都听得清清楚楚,不自禁扭头看去。 但见铁蹄声中,一个身材高大的骑士纵马而来,手中高高举着一卷黄绫。 全副铠甲的陈二狗马速不减,直接冲入人群,所过之处尽皆避让,并没人如先前喊的那么不惧生死...... 驰到张叔夜等官员身前,陈二狗方才一勒马缰、甩镫下马,谁也不看,直接转身对人群开口: “台、温两州惨祸,江南贡院事故,此二事陛下均已知悉,龙颜震怒、已下明旨!” 现场先是寂静无声,随即人群跪倒,所有人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个时代,皇权的威严是毋庸置疑的。 更何况武从文刚刚灭金复夏,又在江南均了田,无论是震慑力还是名望,都已达到了顶点,没人敢多哔哔。 陈二狗面色不改,等到场面重新安静后再次开口,语气不容置疑,“明日午时,圣旨内容张榜公布,欲知详情者可再到此处观瞧。现在,所有人散去,不得继续逗留!” 人群微微起了议论,声音不大,细听却能知道很多人在疑惑为何不现在宣读圣旨? 陈二狗微微眯起眼睛,视线缓缓扫过人群,所过之处议论声立止。 可总有那不长眼的,或者说是带着任务不得不为的家伙,藏在人群中突然高喊:“为何不立刻宣读,好解天下疑惑?莫不是圣旨有假?” 第496章 陈二狗的手段 说话的是个尖嘴猴腮的矮小男子,开口后立即躲到了一群同伙身后,缩着脑袋洋洋得意。 自己这一招今天屡试不爽,从没被人发现过,像极了后世某些躲在网线后面带节奏的键盘侠。 可惜他这回遇到的是陈二狗,跟在武从文身边被熏陶了十年的陈二狗。 你以为陈二狗是那么巧刚刚才到吗?其实他已经躲在暗处观察很久了,只是见到局面即将失控才露面而已。 话音刚落,所有人就感觉眼前一花,那个高举圣旨的来人居然原地消失了。 等到人们反应过来抬头去看,半空中那只大鸟般的人影,已经深入人群十几步了。 陈二狗脚尖在一人头顶一点,下坠的身体再次向前窜出,再落下已经到了目的地。 尖嘴男目瞪口呆,等他意识到事情不对,再想呼喊已经晚了,脖子被一只大手掐住,整个人不由自主的飞了起来,仿若腾云驾雾一般。 他身边的几个同伙想要鼓噪,被陈二狗鹰隼般的目光回头一望,顿时如坠冰窖,没有一个敢再出声。 兔起鹘落间陈二狗已经回到原地,将手中之人重重扔在地上。 那尖嘴男显然是个老职业玩家了,很清楚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怂,怂就是做贼心虚,落地后张嘴就要喊冤。 按照套路,对方只要和自己你来我往的搭上话,自己甚至还有机会反客为主,说对方诬赖好人、别有用心! 可惜,这嘴是张开了,可一口气却只到了胸口以上、脖子以下,根本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陈二狗是什么人,哪有工夫和这种人斗嘴皮子,刚刚掐着脖子的时候就已经暗中灌了股真气。 “刚刚是你说我假传圣旨?” 陈二狗的语气很平静,声音中的冰冷却是如有实质,冻得所有人心脏猛地打了个哆嗦。 假传圣旨?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而诬陷别人假传圣旨,罪过也同样不轻! 尖嘴男听了这话,整个人瞬间抖如筛糠,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在旁人看来根本就是坐实了做贼心虚。 像他这种人,十分本事全在一张嘴上,说不了话便是废了全部武功,没当场吓尿已经算是心理素质好了。 其实也不是他心理素质好,而是知道现场像自己这样收钱办事的同伙可不少,他们一定会代替自己说话。 果不其然,人群最前排的一个年轻士子按耐不住,上前一步大声喊道:“这位大人如何认定刚刚那话就是此人所说?莫不是为了平息事端,故意随便抓出一人充数?” 这是核心人员出手了,想要维持住现场热度。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陈二狗同样认得这人。 叫什么名字他不知道,但刚刚暗中观察时,就发现对方每每在后方鼓噪后第一时间呼应,相互之间的配合那叫一个默契。 陈二狗笑了,笑容依然冷的像冰,“我乃陛下身边侍卫陈二狗,随陛下南征北讨,纵使千军万马之中也从没认错过敌军主将,你是在质疑我的本事吗?” 人群一阵哗然。 新朝大将众多,天下人未必能一一叫出名字,唯独这个陈二狗是个例外。 盖因这厮的名字太他妈接地气儿了,就像狗蛋儿、麻子、大个儿等等贱名一样,似乎人人都能从身边熟人里找到这么一号。 陈二狗是什么人? 新皇麾下有名的大将,每每斩将夺旗、军功靠前,却偏偏始终不愿外放高官,心甘情愿的跟在陛下身边。 此等功劳、经历,简直完美符合了国人心目中的忠义形象,早已在民间传为美谈。 这种人说的话,天然自带诚信属性,哪里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能够质疑的? 那年轻士子也明白这个道理,更明白不能再纠缠“认没认错人”的问题了,否则就是不打自招,摆明了胡搅蛮缠,甚至别有用心。 不过让他就此放弃也不可能,自己今天可是带着任务来的! 眼睛一转,这厮又想出了个新借口,“即便是这人所说,在下以为也无太大不妥,只是质疑一下为何不立刻宣旨罢了,这想必也是在场很多人心中的疑惑。” 这话一出,人群虽然没再像之前那样大声附和,却有不少人暗自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陈二狗看着他,脸上笑容突然一敛,“陛下远在汴梁,如何能知今日临安之事?这圣旨自然是下给诸位大臣的,至于真假,也自有诸位大臣查验,何时轮到你来越俎代庖了?” 这一番话仍旧以内力激发,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心里略一琢磨还真是这个道理,自古圣旨都是下给有关人等,从没听说过必须公开宣读的规矩。 那士子见自己偷换概念的把戏被一语点破,脸色终于变了,“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连说“不敢”。 “不敢?”陈二狗冷笑一声,突然想起了陛下私底下常说的一句话,“这个道理普通百姓不懂,我看你也是个饱读诗书的赶考士子,难道也不懂?” “哼,真不懂是傻,装不懂是坏!我看你分明就和那鼓噪之人是一伙的,故意煽动不明真相的百姓威逼朝廷!” 那士子的脸色彻底变了,苍白得宛若白纸,浑身颤抖着括约肌就要失效。 可惜陈二狗没给他那个机会,但见手中寒光一闪,一刀四断! 陈二狗缓缓收刀,指着地上兀自跪着的士子尸体,转身对张叔夜道:“张大人,查查此人的出身来历,我观其背后必定有人指使。” 说罢回身,冲着还在发愣的人群一挥手,“都散了!再有聚集不走者,以叛乱论处,就地格杀!” 没人再带节奏,人群迅速散去,而且秩序井然。 一场有预谋、声势大、看似无法善了的群体性事件,就这么被陈二狗三言两语化解了。 陈二狗也没食言,次日上午便在临安府衙的正门张榜公布了圣旨。 内容很长,意思总结下来就三点: 一,新皇很愤怒,既愤怒东南海防不力,也愤怒贡院贪腐案。 二,新朝的第一次科举很重要,必须正常进行。 三,张叔夜不再担任江南贡院贪腐案主审,专心筹办科举,主审官改为秦桧,增加一个副审,由王贵担任。 之所以坚持第二天才宣布,是因为他需要先见一些人,替武从文和他们私下聊聊。 当然,同样的内容看在不同人的眼里,会有不同的意思...... 第497章 试探、博弈、妥协? 江南,两浙路,某海边渔村,几个全身裹在黑布里的老者冒险聚在一起。 海上月朗星稀,仍照不散空气中的血腥味;屋内烛火昏黄,昏暗到相互之间都看不清面容。 老者乙:“新皇的圣旨各家都知道了吧?” 没人应答,只有烛火偶尔爆出的“噼啪”声,没有应答就是肯定。 这人又道:“各家以为如何?” 场面不再沉默,却是有人先提出了质疑,“王家为何没有来人?” 老者丙替先前那人开口解释:“秦大人新为主审,此时王家宜静不宜动。” 众皆点头表示认可,又有人问道:“那王贵又是怎么回事儿?” 老者乙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上首,这次没用他人代劳,沉吟道:“新皇以武起家,总不会将所有主动权都拱手让出,安排一个武人参与也在意料之中。” 众人恍然,纷纷出言附和,“也是,看看谁为正、谁为副就该清楚了!” 又是老者丙做了总结发言,腔调居然有些语重心长,“新朝重心终究在北,新皇这是妥协了。” 众人再次纷纷点头认可。 老者丁突然笑道:“其实还得感谢新皇,若不是他扫荡了一番,咱们还没机会独大。” 老者乙假惺惺的叹道:“唉,赵氏上百年掺沙子的努力,算是一遭付诸东流了!” 话匣子打开,众人越说越热闹,为首的老者甲却始终没有开言。 老者丙性格最为谨慎,很快察觉到了不妥,略一思索后试探道:“眉家那边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此言一出,场面瞬间安静,半晌后,老者乙摇头道:“不会,他们当知‘百年王朝,千年世家’的道理!” 语气虽然肯定无比,却更像是在自我安慰。 众人都不是傻子,目光齐刷刷看向了上首的老者甲,对方还是不开口,坐在那仿佛老僧入定一般。 老者丁最沉不住气,突然咬牙道:“眉家也真是没落了,号称族中第一天骄的眉苏居然如此没有脑子,那种情况下还敢出头,一下就被人揪住了小辫子!” 这话没人回应,各人都在想着各人心事,场面重新变得沉寂,沉寂的甚至有些发臭,仿佛一块腐肉一般。 “新朝毕竟初立,总不能太不给新皇面子。”始终沉默的老者甲终于开口了,“各家当记得咱们的目标吧?” 众皆点头,同时心中有些戚戚然,他们知道,眉家,完了...... 像这样的小规模冒险聚会,其他地方还有两处,只不过各自相隔千里。 武从文之前的清洗还是很有效果的,这群孕育于腐肉之中、藏身在阴暗之下的蠹虫,再也没法像从前那样明目张胆了。 ...... 新皇圣旨一出,原本波诡云谲的江南舆论场瞬间安静,却也没出现什么“吾皇圣明”的声音。 秦桧走马上任,第一天先和副审王贵相互谦虚客套了一番,天还没黑就彼此试探出了对方底线。 于是第二天正式开审,进展堪称神速,仅用了三天便基本得出了结论,却迟迟没有最终定案。 秦桧数次求见陈二狗,都没能见到人,无奈又私下去寻张叔夜,结果碰了软钉子。 张叔夜表示陛下已有明旨,要自己专心筹备科举,不宜再插手贡院贪腐案。 离了临时借住的张府,秦桧踌躇半晌后还是直接回了临安府衙,他决定在案件有定论之前先不回家。 就这样又拖了两日,本已平静下去的舆论突然再次发酵,虽然没像上次那样出现围攻府衙的激烈反应,实际威力却更加恐怖----各地陆续传出了罢考的声音! 大武朝开国首次科举有多重要,自不必多言,这一招真真切切打到了新朝的命门之上。 张叔夜匆匆找到陈二狗,目的却不是劝说,而是建议翻脸。 老头彻底怒了! 陈二狗却好像没事人一样,先请对方落座,然后亲自为老人家斟了一杯茶水。 “江南真是个好地方,这今年的新龙井茶在汴梁就不容易喝到。” 张叔夜虽然烦躁,资格也老,可还是起身还礼。 陈二狗是什么人?除了陛下和陛下的家人,还没听说过他为什么人斟过茶,老头都怀疑自己是头一份儿的荣光。 陈二狗请张叔夜重新坐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才再次笑道:“陛下今年有福了,很快就能在这产地品尝新茶。” 张叔夜一愣,脸色很快就变了,瞪着眼睛问道:“陛下要来临安?” 陈二狗笑而不语,端起热茶抿了一口。 张叔夜急道:“陛下要去哪,老夫自然不敢多言,可如今实在不是好时机啊!” 陈二狗放下茶盏,笑着抬头问道:“那张相公可有应对之法?” 张叔夜之前只是急怒攻心,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此时再也顾不得许多不能明说的顾忌,沉声说道:“新朝首次开科取士,那群人不敢造次!真要一意孤行,让北方士子占了大头,吃亏的还是他们!” 陈二狗笑得更浓了,不但没有接话,反而逼问道:“哦?张相公口中的‘那群人’,到底是谁啊?” 张叔夜一滞,心说:“这厮不愧是陛下身边的人,连说话的调调都一模一样。” 他不是不敢把话彻底挑明,而是知道得越多顾忌也就越多,说到刚刚那一步已经是其心理底线了。 陈二狗等了半晌,终究还是只能在心中暗叹口气,收起笑容正色道:“陛下曾经说过,长江以北是华夏,长江以南也是华夏,不能永远都像两国一般!” 张叔夜显然也很认同这种观点,下意识的点头,可随即就脸色大变,颤声道:“陛下又要动手?” 陈二狗一口喝光杯中残茶,起身道:“陛下在圣旨中说的很明白,张相公安心做好分内之事便是。” 张叔夜离开时的脚步有些沉重,细看竟还有些踉跄。 他知道即将开始的科考不会出什么岔子了,可更清楚自己刚刚放弃了最后一次进入陛下核心团队的机会...... 华夏三年,三月上。 江南已是繁花遍地,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 各种消息一拨接一拨的以临安城为中心,迅速向整个江南扩散。 第498章 又是一年春来到,一对旧人下临安 第一桩,江南贡院贪腐案终于审结。 主犯李逵贪赃枉法、玩忽职守,判罢官夺职、押送回京候斩。 判决张榜公布的当日,人已瘦了两圈的李逵重枷囚车,穿越临安南北主干道,自北门出城。 临安万人空巷,叫骂之声混杂着“吾皇圣明”直冲云霄,更有无数愤怒的百姓向囚车砸烂菜叶子、臭鸡蛋,被虚悬半空的李逵却丝毫没有反应,就像死人一般。 北门外,人潮更汹,附近的百姓仿佛提前得了消息,聚集了十里有余。 人群中,一个明显乔装过的瘦弱身影,随着拥挤随波逐流,手里和其他人同样握着的石头,却无论如何也砸不出去...... 第二桩,刚刚参与灭夏的韩世忠率部南返,大军只在临安城外休整了一天,便再次启程南下,授命平寇。 第三桩,已经流传数日的新皇将要南下的消息,正式得到了证实,新皇已经启程。 不光如此,很快又有一个后续消息开始流传,说新皇有意将大武朝的第一次殿试改在临安。 这就有些玄幻了,历朝历代还从没有过科举殿试不在京都举办的,那可不只是个地点选择的问题! 想想历朝历代为什么想要迁都那么难?哪怕仅仅只是从洛阳迁到西安,或者从开封迁到洛阳,看距离根本没多远嘛。 那根本就不是距离的问题,而是关乎国家重心在哪的大事! 这个无论看起来还是听起来都无比扯淡的说法,之所以能够传得沸沸扬扬,是有实际佐证的----之前出事的江南贡院主殿已经开始重建,且规模足足扩大了三倍,格局完全是按照皇家别院设计的。 还有一桩,则被纷纷扰扰的消息掩盖住了,或者说是被人刻意遗忘了。 先前各地传出的罢考声音,一夜之间全部销声匿迹,仿佛从未有过一般。 ...... 又是官道,又是商队,又是“飞云”旗,只是季节不对。 上一次是秋风萧瑟,就像没落帝国即将迎来凛冽寒冬的隐喻,这一次却是草长莺飞,一路欣欣向荣的景象。 还有几桩不同,商队里没有了紧盖布帘的厢式马车,陪在男人身边的也不是性格跳脱的长腿美女,一样的是容貌同样绝美、身段同样婀娜...... 嗯,似乎比九年前那个更加丰腴了些。 商队伙计对两个陌生人没什么好奇,也不是不好奇,可也就是经常偷看美女而已。 领队掌柜也只知道这两位客人身份不简单,却也没有太过在意,商队有人搭伙太平常不过。 不卖关子了。 武从文骑的还是黑马,时不时左顾右盼,好像在怀念上一次的伙伴众多似的。 方百花同样也是常乘的白马,只是不如平常骑的那匹神骏,时不时露出的浅笑应该也在回忆往昔。 当年自己和身边这人一起北上,方向虽然相反,时节却也是春天,只是那时还不是夫妻而已。 “唉,你看那地方眼不眼熟?”武从文突然指着官道旁的一片林子喊道。 方百花下意识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下一刻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过心头的熟悉感却是瞬间涌上。 当年两人算是逃犯,哪敢靠近官道,挑的都是偏僻的林间小径。 武从文被老婆白了也不在乎,“嘿嘿嘿”的贱笑起来,笑得方百花止不住阵阵脸红。 “这冤家,当了皇帝也不正经,做了几个孩子的爹也不稳重,整天变着花样的羞人!”她这是想到了那一路的旖旎。 那趟两人虽然什么也没做,可孤男寡女的朝夕相处,有些暧昧、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动作,总是少不了的。 武从文被老婆娇艳的羞红搞得心猿意马,一带马缰又靠近了点儿,上半身更是极力探了过去。 方百花是那种偏传统的性格,哪受得了这个?用手去推那张黑脸,却怎么也推不动。 羞急之下只能皱着眉,低声转移话题,“也不知道李逵兄弟怎么样了?这一路也不知身体吃不吃得消?” 说到这,她也是真心起了担忧,语气转为埋怨道:“都是你,做做样子就行了,还来真的!” 她只是低调,心思却是细腻聪慧,许多事即便武从文不说,她也能猜得到。 插一句哈,别看李逵那黑厮无论性格还是行事作风,都粗鄙的不得了,却很意外的讨喜,尤其是对经历多了血腥沙场的人。 因为永远不用担心背叛,只用防着那黑厮杀得兴起,自己反需去替他守着后背...... 若非有着这等人缘儿,就以他和扈家的血海深仇,早就被人下黑手弄死了! 武从文听了老婆的埋怨,丝毫也不担心,撇撇嘴低声道:“放心吧,那黑厮皮糙肉厚的,死不了!” 方百花闻言又是一个白眼。 武从文“哼”了一声又道:“正好也让他长长记性,不是所有人都像军中兄弟那般直来直去,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在战场上厮杀吧?” 方百花却不认同,叹了口气道:“我看难!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铁牛就不是做官的料。” 说到这,她再次狠狠瞪了夫君一眼,“你别和我说自己不明白这个道理,这次根本就是你故意的,就是要用铁牛做饵钓鱼!” 武从文尴尬的打了个哈哈,这次轮到他转移话题了,“就快再次见着史浩那小子了,怎么样?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方百花闻言脸色变了变,一路上她始终都在回避这个问题。 武从文狠了狠心,既然已经说开,那就必须彻底解开老婆这个心结,不然这次也不会带她南下了。 方百花感觉到了夫君灼灼的目光,脸色数变之后,最终还是轻声道:“你有句话说得对,逃避不是办法,该了结的终究需要了结。” 武从文知道老婆还是没法释怀,也清楚这种事儿不能着急,再次转移了话题。 “估摸着后天就能遇到李逵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过去见他?” 方百花长舒口气,想了想摇头道:“还是你一个人去吧,这次的事儿对铁牛兄弟打击不小,见了我一定尴尬。” 武从文早知道结果,都是男人,自然知道什么样的打击对男人最狠。 不过他还是嘴贱的继续逗老婆,“尴尬就尴尬呗!我倒想看看,那铁树是真开花了,还是只开了个小小的花骨朵?” 方百花这次却没再翻白眼,冰雪聪明的她一下就听出了味道,睁大美目问道:“找到人了?” 武从文故意卖关子,只是“嘿嘿嘿”的贱笑不答。 不过这一招对付超模同志好使,用在性格恬静的方百花身上,却是事倍功半。 不仅如此,老婆还反手就给了他一招回击,“你谁的心都操,就是不管自家亲兄弟。二郎都来过多少封书信了?哪次不提到乌韩公主?” 第499章 操碎了心 武松是亲弟弟,武从文怎么可能不操心他的终身大事? 如果说李逵恋爱是铁树开花,武松简直就是顽石点头! 李逵那黑厮是没开窍,心里压根儿就没有男女之事的概念,咱们二郎的情况则完全不同。 武松绝对是个心理很正常的男人,有着正常人的七情六欲,只是一直没遇到合适的人罢了。 这和他的人生经历有很大关系。 武松从小就没见过父母,哥哥一头挑着炊饼、一头挑着自己,根本没体验过正常家庭是个什么样子,自然对那方面没什么概念。 长大后又因脾气暴躁伤人跑路,江湖哪里那么好混? 数年间经历了无数尔虞我诈、饱尝人间冷暖,所以外表看着粗豪,实则内心极为敏感。 武从文作为“半路兄长”,说实话对这个亲弟弟并不是特别了解,可他看过《水浒传》啊,武松可是书里极少数有感情戏的男主。 简单说就是,李逵是压根儿没有恋爱的心,武松是主动将心给封了起来。 所以对于李逵的感情,武从文可以冷眼旁观、顺其自然,但对弟弟则要上心得多。 很清楚必须要武松自己冲破心结,最好再来一番苦追的戏码,那样才能让他成家的心彻底坚定下来,不至于遇到点儿困难就半途而废。 乌韩就是个非常不错的对象! 这个蒙古姑娘敢爱敢恨,有着草原儿女特有的单纯,绝对不用担心她会在感情上伤害武松。 不过两人想要成就好事,也有一个天大的坎儿,那就是已经死去的也速该。 乌韩是故人难忘,武松则是太重感情和义气,他和也速该虽然没什么深交,但也算是朋友,以他的性格,朋友的女人是绝不能碰的!哪怕连故人遗孀都算不上...... 这种情况下,如果靠外力硬凑,两人即便成了亲,婚后也会各自心中有刺,难说不会生出后患。 唯一的办法就是武松先自己认清内心,坚定意志,然后用真心和坚持彻底打动心爱的姑娘,这样才能长久。 暗地里时刻关注弟弟感情进展的武从文知道,这段难得的感情目前还处于第一个阶段,距离成就好事差得还远呢! 聊起武松,夫妻俩的话匣子可就收不住了,一路不知不觉就到了临安。 期间武从文单独秘密会见了李逵,稍稍给这憨货透了点儿风,至于对方听没听懂就不知道了。 没办法,不是武从文恶趣味的非要藏着掖着,而是以李逵的智商,真挑明了绝逼得说漏嘴! 明面上的圣驾距离临安还有五日路程,武从文和方百花瞒过所有人是有事情要做。 真要是亮明身份,很多事情可就做不成了,要知道国人最擅长的就是欺上瞒下,上位者大张旗鼓,看到的只能是表面功夫,或者别人想让你看到的。 临安城外。 已经快二十岁的史浩束手而立,身形比一年前更加单薄了。 武从文紧了紧妻子的手,方百花也没有像平常那样害羞,看着对面的故人之子满眼都是愧疚和心疼。 史浩板着脸,之前拱手躬身的动作十分僵硬,一看就是心不甘情不愿。 见两人谁也不先开口,武从文只能做打破僵局的那个人。 “记得咱们三人上次见面,你小子牛皮哄哄的说‘自此恩怨两清,再见面各凭手段’来着?” 虽然他和史浩去年刚见过,今天也是要化解旧怨来着,可这厮嘴巴依然不肯饶人,主要是看不得老婆难受。 方百花搡了他一把,怪他胡乱说话。 对面的史浩却突然笑了,满脸傲气的说道:“去年你不在,我已经报过仇了,只是棋差一招罢了,也不算食言!” 武从文也笑了,他能看出对方不是违心之语。 要问是咋看出来的? 当然是牛吊系统的功劳,史浩那小子在雷达地图上的光点是绿色的,代表已经没了敌意。 嗯,话说这小子面对武从文时,好像也从没有彻底变红过...... 武从文摆摆手,很大气的说道:“算了算了,咱俩上次就说好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今天就是给你方姐姐当面吃颗定心丸!” 史浩一阵无语,心想:“我上次什么也没说吧?怎么就成咱俩说好了?虽然......本公子心里的确也是那么想的......” 见史浩脸色变幻不定,方百花愈发忐忑,手心不自觉的满是冷汗。 武从文撞了撞她肩膀,用眼神示意:“老婆,为夫只能帮你到这了!年轻人脸皮薄,还是得你这个当姐姐的主动迈出最后一步啊!” 另有一句话他隐藏的很好,“这小子要是不识抬举,为夫就灭了他!” 方百花读懂了丈夫的前一句眼神,可心中还是有些胆怯,她怕史浩不肯原谅自己。 武从文无奈,只得松开手在老婆后背推了一把。 方百花顺势上前,张了张嘴却还是不知该说什么,过了半晌,才低着头轻轻问了一句:“你娘安葬在何处?” 只这一句,史浩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仰着头极力不让泪水流下。 方百花却没那些顾忌,泪水夺眶而出,一把将这个倔强的孩子搂入了怀中。 “哎哎哎~~我靠!那小子已经长成大人了好吧?老婆你还当他是当年那个小孩儿呢?!” 心里大骂,武从文突然听见了史浩的哭声,然后决定暂时就先不计较了,实在是那小子哭得怪惨......占点儿便宜就占点儿便宜吧! 三人席地而坐,又是武从文第一个开口。 “你小子为啥非要在这破地方见面?那史家别院不是已经送给我了吗?还是担心我俩没本事无声无息的进城?” 想通归想通,阴阳怪气还是必须要阴阳怪气的,这货就是这么个小气的人。 不等史浩答话,从刚才起就一直拉着他手不松的方百花,就狠狠瞪了丈夫一眼。 武从文更不爽了,干脆把话挑明,“老婆,你是不是坐错地方了?应该挨着我坐才对!” 这话是咬着牙说的,一字一顿。 这要换做寻常夫妻,方百花一定会再赏丈夫一个白眼,可此时却不得不为故人之子的将来考虑,不情不愿的坐了过去,不过还是狠狠在某人腰上拧了一把。 武从文大嘴一咧,也不知是得意还是疼的...... 第500章 格局太小 三人今天见面自然不只为了一件事,直到现在才转入正题。 史浩递过去一张纸,武从文接过打开,发现和锦衣卫的密报并无出入,内力一发,便将其震成了碎屑。 “你们史家不是江南第一大族吗?怎么,洗白后控制不住原来的小弟了?”这厮张嘴还是阴阳怪气。 史浩却不以为意,闻言苦笑道:“陛下不会真以为一个主要靠经商的史家,真是什么江南第一大族吧?” “哦?说说。”武从文明知故问。 “自古‘士农工商’,真正的千年世家都是耕读传家的,只不过底蕴太深,明面上看不出来罢了。至于像史家这样的商人,只不是被推到前台的代言人罢了,或者说是必要时可以随时抛弃的挡箭牌。” 一声嗤笑打断了史浩,武从文伸出一根手指向地上指了指,不屑的冷笑道:“千年世家?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这片土地上,就没有人能坐享千年!” 史浩无语,却又无法反驳,那句“千年世家”不过就是个比喻罢了,偏偏他要较真儿...... 武从文突然笑道:“你小子之前考了个状元,是不是也想仿效他们啊?” 史浩没有否认,很光棍儿的点了点头。 武从文哈哈大笑,“不错不错,有志气!只不过格局太小。” 史浩一脸聆听教诲的模样,两只黑亮的大眼睛中却闪动着不服气的光芒。 武从文浑不在意,又问他道:“既然那帮家伙藏得那么深,这回怎么又跳出来了?” 史浩收起所有情绪,严肃的说道:“陛下去年扫荡江南,造成了大片空白,他们不抢,就是坐看江南朝野实力对比发生逆转,抢了,就再也藏不住了。” 武从文又问:“知道他们的目的吗?” 史浩答:“一切照旧。” 武从文毫不掩饰赞赏的点点头,这小子的脑袋瓜子的确好使,看事儿看得通透! “知道具体要怎么做吗?” 史浩摇头,“自从去年临安城破,史家便已没了大半价值,这等机密事是不会让我知道的。” “价值?”武从文又笑了,看着他语重心长的教导道:“小子你记住,真正的价值,只有和整个国家的根本利益绑在一起,其他的都是歪门邪道!” 见对面史浩没听懂,他又把话说明白了一点,“他们若真能一直保证开拓进取,我也不会针对他们。不但不会针对,还要大力扶持。华夏以外的世界大得很,或者说华夏的地盘应该更大,咱们老祖宗不就是靠分封才不断扩张的吗?我也不会比古人小气!” 顿了顿,他声音再次转冷,“可惜,他们几百年来只会窝里横,只会趴在国家身上、钉在百姓的骨缝里吸血,早就是彻头彻尾的毒瘤了!” 史浩豁然心惊,武从文的话他一时间没有完全听懂,却不耽误听出其中森寒的杀意。 毒瘤?什么叫毒瘤?必须铲除的脏东西才叫毒瘤! 另外,他还听出一层意思,自家的机会要来了! 武从文也看出他听懂了,随即说起了一系列细节,听得自诩聪明绝顶的史浩连连心惊。 自己这个武大哥,实在太阴险了,那些招数完全就是朝着世家大族的根基去的啊,同时暗自决定,以后绝不和这种狠人为敌! 看看天色,武从文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决定再做最后一道考验,语气轻描淡写的说道:“说说你以后的打算。” 史浩回答的不假思索,显然是提前考虑过这个问题。 “对内,流通天下;对外,专注海贸。” “哈哈哈!”武从文大笑而起,丝毫不顾形象的伸手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小子,不要太贪心,专心做好后一样就够了!到时候,第一个给你颁发个好东西。” 史浩和方百花跟着起身,知道今天的碰面到此算是结束了。 临走前,武从文又突然回头,一脸八卦的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我很好奇,到时候你是用史家的名义?还是李家呢?” 史浩眼角猛跳,一张俊脸瞬间涨得通红。 武从文又一次得意的哈哈大笑,这回是真的走了...... 清溪。 这个武从文九年前就耳熟能详,却始终无缘踏足的地方,方百花故地重游,从一踏足便情绪低落。 武从文知道原因,却不知道该怎么劝,能做的只有一路紧紧牵着她的手。 在向一个农夫问过路后,方百花终于忍不住了,流着泪哽咽道:“都是外乡迁过来的人,如今连熟悉的乡音都听不到了。” 武从文用力搂住老婆的肩膀,二人好半晌后,才再次向着梓桐峒的方向而去。 行不多远,有人接应,对过暗语后确认是锦衣卫的秘谍。 那人不知他们身份,公事公办道:“教中长老已经得到消息,不过意见尚未一致,杨左使倾向接触,范右使和其他大多数人都心怀疑虑。” 听意思,这人居然已经打入了摩尼教中,而且已经混到了不低的位置。 【特别说明一下哈,上面提到的光明左右使,绝不是杨逍和范遥,只不过姓氏恰巧雷同而已!】 培养一个顶级又顶用的秘谍不容易,三人没有在一起待太久便即分开。 武从文笑呵呵的对老婆说道:“咱俩联手一把,给他们也来一出直捣黄龙怎么样?” 方百花今天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白这个家伙了,犹不解气,又在他腰上狠狠拧了一把。 直捣黄龙? 摩尼教虽然传自外域,可教众可都是土生土长的华夏人,用这么个对付女真人的词汇,真的合适吗? 武从文浑不在意,搂着老婆的腰大步而去。 《倚天屠龙记》中记载【没错,小的就用“记载”俩字儿】,摩尼教,也就是明教的总坛设在昆仑山坐忘峰光明顶,其实完全就是胡扯,根本不符合逻辑。 一个发展出了百万教众、有能力推翻元朝统治的宗教组织,能把总坛设在那么偏远的地区吗? 整个西域那会儿有没有他娘的百万人口?! 所以本书中的总坛就在江南,历史上真实记载的摩尼教几次起事也都在江南嘛。 具体地点就是方腊当年起事的地方----睦州青溪县【今浙江杭州淳安县】梓桐峒石涧。 方百花虽然多年未上战场,在家照顾孩子之余并没把功夫撂下,如今也已经到了15级升16级的临界点,趁夜无声无息的潜入摩尼教总坛可谓毫无压力。 至于武从文,那他妈就是个变态! 早已30级的他,其实经验值早就够了,只要喝一瓶【体质突破药剂】,随时都能突破。 至于为啥一直压着不升? 能问出这个问题的大大们,一定是没仔细看前面的内容! 这厮很怕死,永远留着一级余地保命...... 第501章 夜访梓桐峒 梓桐峒。 从名字就能看出,这里的地形复杂,怪石嶙峋,其间夹杂着无数细碎的溪流,进山的涧口更是只容一人通过。 淡淡的月光下,一黑一白两道人影时隐时现,纵跃间借着巨石遮掩快速向前,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方百花原本也要换上夜行黑衣的,却被武从文阻止了,这一趟又不是为了暗杀,就是要容易被人认出来才好。 两人到得涧口近前,武从文速度不减,双手分别向两侧一扬,两声细微且沉闷的痛呼响起,然后就再无声息。 方百花脚步顿了一顿,看向丈夫的眼神有些担心。 武从文明白她的心思,直接开口安慰道:“放心,淬了麻药的银针而已,死不了人。” 方百花明显放下心来,速度再次加快。 要问为啥两人一个沉默,一个却敢大大方方的出声? 其实人家方百花那才是正儿八经的潜入手段,夜深人静的,一点动静便能传出老远。 武从文呢?别忘了这厮是个作弊玩家,雷达地图告诉他附近已经没有人了。 说起来摩尼教也的确是没落了,进入总坛这么重要的关口,居然只有区区两个暗哨。 过了涧口,接下来就是方百花领路,她对这从小长大的地方熟悉无比,虽然已经快十年没回来过了,依然闭着眼睛也知道该怎么走。 转过一块小山般的巨石,一个黑漆漆的溶洞口前亮着火光,两个守卫按刀而立。 武从文故技重施,“神级投掷精通”发动,两根绣花针般粗细的银针再次激射而出,两人脖颈同时中招,针上的麻药随着血液第一时间上头,身体瞬间就软了。 武从文飞掠而至,两手一左一右架住昏迷的二人,免得他们倒地发出声响。 从这里开始,雷达地图上的白色光点可就密集起来了,没法再像之前那样装逼。 穿过一段潮湿的溶洞,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平地上屋舍处处,俨然一个小型城镇,结合一路行来隐秘,竟如处山间小世界一般。 武从文察觉到老婆的情绪突然起了变化,在经过其中最大的一处三层楼阁时更是明显顿了顿脚步,一探胳膊将她的柔荑握住,入手果然一片冰凉。 方百花收回目光,勉强挤出了个笑容,抬手指向三层楼阁左边的一间房屋。 ...... 杨光盘膝坐在榻上,屋内没有点灯,他习惯了这般练功。 “啧啧!”武从文嘴里发出赞叹,“这法门真不赖,睡觉练功两不误啊!发明这东西的人绝对是个天才!” 杨光豁然睁眼,脱口喝道:“什么人?”,语气里却不见如何惊慌。 他生性冷静,知道既然来人能悄无声息的来到自己身前,真有恶意自己早没命了,慌张有个屁用。 武从文脸上的笑更明显了,这绝对是个人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大将之风! 方百花听着那个年轻的声音,却没有自家男人那般恶趣味,这次抢先开口叫道:“小光,是我。” 全力戒备的杨光闻言一愣,这个声音好熟悉。 漆黑的屋内突然火光一闪,恍惚间桌上的油灯便被点亮了,武从文晃灭了手中火苗,随意的将尚未燃尽的木棍扔在了地上。 这是梁山军工集团的新产品----火柴,更先进的打火机暂时还没搞出来,能搞出来成本也低不了。 “小......小姐?” 杨光还保持着猎豹般的攻击姿势,眼睛却已经直了,好半晌才喃喃出声。 他本是方腊养大的孤儿,十年前因为年纪太小被安排留守总坛,反而躲过一劫。 方百花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先是一愣,眼眶随即便红了。 武从文端着油灯走到老婆身边,伸手将她搂进怀里。 这个本该是安慰的动作,却让方百花的情绪更加激动,双肩开始一下下抽动,泪水夺眶而出。 火光照耀下,杨光终于彻底看清了方百花的脸,毫不犹豫的翻身下床,跪在地上也哭了起来。 哭声惊动了屋外守卫,很快便有人来询问。 方百花收拾情绪,对杨光吩咐道:“你去把教中长老都唤至主楼一层,记得先不要告诉他们我回来了。” 杨光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疾步而去。 小镇很快嘈杂起来,不多时,主楼前便聚集了一小群人,因为杨光通知时特意交代不许带随从,所以每个人都自己举着火把。 其中年龄最长的一个老者皱着眉问道:“杨左使,你深夜召集我等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杨光恢复了平常那般清冷的模样,也不答话,伸手推开主楼大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老者眼神闪烁了一下,见其他人都往里走,自己也只得跟上。 主楼一楼是个大堂,四周一圈木椅,众人各自坐下,那老者又忍不住问道:“杨光,这次叫我们过来,还是为了招安之事吗?何必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 这次的语气不再客气了,满满的全是责难,显然已经不满到了极点。 杨光还是不答话,也不去自己位置落座,而是走到空悬的主位下首停下,束手而立。 那老者先是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既难看又有一丝慌张。 不等他再开口,主位背后的屏风后便转出了两人,一男一女,男的高大威猛,女的风姿绰约,男人牵着女人的手。 此时大堂内灯火通明,众人一眼便看得清楚,顿时目瞪口呆,齐齐站起身来。 方百花已经收拾好了情绪,走到主位之前站定,冲下下方众人开口道:“各位教中兄弟,不记得我了?” 摩尼教义,教中各人职位虽有高低,却只是分工不同,相互之间皆为兄弟。 “圣......圣女?!” 有人喃喃出声,随即脸色再变,眼神不自觉的投向了方百花身边的男人,更加心惊。 方百花如今的身份,他们这些教中兄弟自然知道,能和她这般亲密的,还能是谁?! 武从文看出了众人反应,主动开口道:“我今天只是百花的夫君,没有其他身份。” 此言一出,众人彻底确认了心中猜测,却还是犹豫着要不要跪拜。 皇帝说归皇帝说,自己如果真敢失礼,鬼知道会不会被秋后算账...... 就在众人犹豫不决的时候,刚刚一直表现得很不耐烦的那个老者,突然冷声喝道,“方百花,我教从不与官家来往,你把此人带来是什么意思?” 第502章 做贼心虚 众人心头一惊,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去,都不理解这老家伙为什么要直接发难。 “放肆!彭长老你竟敢对圣女如此无礼?” 杨光暴喝出声,语气虽然愤怒严厉,其实还是给对方留了余地,否则就不会还称呼他为“长老”了。 就像后世一样,如果还肯在一个人的名字后面加上“同志”俩字儿,那就说明没到彻底翻脸的地步,还属于人民内部矛盾,要是只叫名字的话...... 哪知彭长老却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嗤笑一声道:“圣女?她还是什么劳什子的圣女,我摩尼教早就没有圣公和圣女了!” 杨光彻底怒了,一张俊脸沉得似要滴出水来,两脚一错就要动手。 “住手!”方百花出声喝止,神情黯淡,“彭长老说的没错,百花早就不是教中圣女了,今天也只是以私人身份来见见故人、长辈。” 下方众人脸色各异,有惊讶、有黯然,还有人干脆低下了头。 武从文将每个人的反应一一看在眼中,却始终站在老婆身边没再开口。 彭长老仰天打了个哈哈,“知道就好!你话说的虽然好听,心里还不是想要招安?告诉你,绝不可能!我摩尼教绝不与官府合作!” 说完,他又抬手一指其他人,厉声叫道:“你们都忘记和官府的血海深仇了吗?九年前狗官兵杀到,可是连一个孩子也没放过!” 众人脸色再变,脑中都不由自主浮现起了九年前的惨状,眼中立刻被仇恨填满,一时没去细想这话哪里不对。 杨光却是早有准备,大声反驳道:“彭长老此言差矣!当年与我教厮杀的是赵宋官兵,我们反的也是赵家,和如今的新朝有何关系?” 众人被一语点醒,再看向彭长老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责怪。 是啊,自己的仇人是赵家,认真说起来,夺了赵家江山的新朝还算是为自己报了仇呢,奶奶的差点儿被这老家伙带坑里! 彭长老心里暗骂一句“姓杨的坏事”,老眼一转又找到了新的说辞,“哼!天下乌鸦一般黑,换了谁当皇帝都是一样,一样的欺压良善、敲骨吸髓。” 说到这,他抬头看向方百花身边的武从文,嘴角带着冷笑道:“那姓武的还不是娶了赵氏公主?由此可见,这所谓新潮,也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罢了!” 这回不等杨光再开口反驳,武从文蓦地原地消失。 你奶奶的,是这个老不死的先指名道姓的,老子刚才是给老婆面子一直忍着,你狗日的还越说越来劲了!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惊呼声刚起,武从文已经掐住了彭长老的脖子,将他单手举在了半空。 还是那句话,这货就喜欢用这一招...... 不过这招的确好使,一是让旁人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二是能让世界一下子就清静下来,免得聒噪。 “快放手!你要干什么?” “这是被戳破了心思,恼羞成怒了吗?” “不管你是何身份,这里乃是我摩尼教的总坛,容不得外人撒野!” “就是就是,再不放手,让你走不出此地!” ...... 众人反应过来后纷纷开口喝骂,刚刚被杨光说动的一丝理智瞬间消散无踪。 这些摩尼教的高层,放在武侠小说里都算得上一方大佬,可在现实中就是一群大字不识几个的江湖人,还是那种被正道所不容的黑户,脑袋瓜子根本没那么好使。 当然,作为能从唐朝传到现在的大教派,摩尼教中也是有精英的,只可惜大多都在九年前的起事中陨落了。 杨光也觉得小姐夫君此举太坏事儿了! 那彭长老根本就是强词夺理,他觉得只要再给自己一点儿时间,一定能将其驳倒。 可看看没有任何反应的方百花,他张了张嘴又重新闭上了,终究没有跟着众人一起出声。 方百花太了解自家夫君了,根本不觉得意外。 论身份,自家夫君如今已是当朝九五,而且是真刀真枪杀出来的马上帝王。 无论是名满天下的大儒,还是手握重兵的边关大将,哪个敢在他面前炸毛? 说句不好听的,就眼前这些所谓的“教中长老”,平时连自家夫君的面都见不着,能忍到现在,那都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 再论个人实力,眼前这些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楚的很,绝对是武功横压世间的存在,便当年的兄长方腊,也绝不是他三招之敌! 想到这,方百花脸上不自禁的浮现几分骄傲,“这是我的男人,这世上一顶一的盖世英雄!” 一直在观察她脸色的杨光察觉到了这份骄傲,心中蓦地震骇,甚至生出了“摩尼教是存是亡,就在今夜”的感觉。 和方百花、杨光一样没出声的,还有一个中年男子。 不仅是此时,他从一开始就没开过口,一张不算英俊却极有威严的脸上,甚至都没有过表情,就像是个局外人。 武从文根本不理众人聒噪,面无表情的伸手入怀,看似从怀中,实则从物品栏里取出了一张纸。 单手一抖,纸张展开,他却没去看,目光冷冷扫视四周。 “彭良虎,摩尼教四大护教法王之一,江湖诨号‘黑纹虎王’。” “华夏二年三月十五,也就是一年前,也是我大武与西夏开战的五天后,你名下突然多了临安左近良田万亩,并德晟钱庄银票五万两。” 武从文收回目光,看着手里的彭长老讥笑道:“我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些地契和银票现在还静静躺在彭长老床板下的暗格里吧?” 彭长老眼露不可置信之色,本来憋得通红的脸,奇迹般迅速苍白,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武从文也没打算听对方回答,他又不是审案子的法官,没工夫和这厮一问一答,也没那个必要。 一直没任何动作的中年男人突然动了,却不是奔着武从文,而是飞身冲出了大门。 杨光脸色微变,顾不得打声招呼便紧随而去,那人正是一直反对招安的教中右使范明。 又有几人见状想动,却被武从文森冷的目光一扫,脚下顿时便如生了根般无法挪动分毫,只有身体微微发颤。 不多久,大门外脚步声响起,再不像先前那般轻盈无声,而是显得十分沉重。 先进来的是范明,紧随其后的杨光一进门就先对方百花点了点头。 范明直接冲到武从文身前,将手里厚厚一叠纸张,狠狠摔在了还被拎在半空的彭良虎脸上。 第503章 为何离开?又为何回来? “说!这些东西是从哪来的?” 范明愤怒的咆哮,那叠纸如同纷飞的雪花,散落了一地。 有人弯腰捡起一张,果然是德晟钱庄的银票,明晃晃的红字赫然写着五千两。 看看地上散落的纸张数量,如果都是这般面额,总数绝对不止五万两! 那人将手中银票捏成一团,杀气凛然的看向彭长老。 这德晟钱庄可谓大名鼎鼎,总部位于临安,分号遍布江南,偏偏背景神秘,没人知道东家是谁。 但这种神秘只是对普通人来说的,摩尼教中人却了解的更多,因为两家是合作关系,摩尼教可没少从对方手里接脏活! 正是因为了解,他才更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会平白无故的送这么多钱给彭长老?这背后又不知有多少条人命?多少桩家破人亡! 武从文松开了手,任由彭长老如烂泥般瘫软在地,也俯身捡起了一张。 他捡的是张地契,相比银票,他对这东西更感兴趣。 江南均田仅仅只过了一年,谁有这般神通居然就能重启土地兼并?还能办得出正规手续? 这小小一张纸背后的利益链条,将是多么庞大而恐怖?! 周绣娘原本是要查的,不过被他阻止了。 这世上有许多事情,你不查它就是公开的秘密,可只要一查就会立刻变成真正的秘密! 武从文有雷霆手段、铁石心肠不假,但也明白治理天下不能全靠屠刀。 人人都有一张嘴,不明真相的普通百姓是很容易被有心人蒙蔽的。 所以他才会来这摩尼教总坛,为的就是这小小一张纸背后的东西,真凭实据只能从对手内部获得,而摩尼教就是突破口。 “说!这些东西到底是从哪来的?” 背后再次响起了范明的咆哮,可下一秒却突然响起了一片惊呼。 回过口气的彭良虎突然暴起,一拳轰向范明面门。 范明险之又险的侧身躲过,彭良虎却毫不恋战,趁着一拳逼退对手,转身就跑。 范明哪里肯饶,嘶吼着炮弹般射出,只两步就追上了彭良虎,一掌拍向了对方后心。 就在此时,一声细微的破空声响起,人群中射出一道寒光。 范明骇然转身,右掌一转,青芒乍现,一根黑色钢钉被劈飞出去。 不等他开口喝骂,人群中又有三人冲出,其中两人联手攻他,另一人拉住彭良虎的胳膊再次加速,端的是配合默契。 “原来你们也有份!” 范明口中怒吼,两边袍袖鼓荡而起,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 就在其他人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插手的时候,谁也没注意到武从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原位了。 彭良虎被人搀着,眼看就要冲破大门,脸上还来不及露出喜色,突觉眼前一黑,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黑纹虎王临死搏命,双拳齐出间两只衣袖同时炸裂,小臂上纹着的两只黑色猛虎张牙舞爪,仿佛活过来一般。 武从文面无表情,右手背后,左手轻描淡写的在身前一挥。 彭良虎隐携风雷的两拳仿佛瞬间撞上了钢板,骨头碎裂声中,连带着扶他那人一起倒飞而出,正撞在和范明纠缠的两人身上,四个人一起滚成一团。 所有人心神震骇,仿佛石化了一般呆在当场。 世人都知武从文是马上皇帝,武功自然不会低,却都以为只是战阵功夫,没人想到竟有如此高绝。 要知道,战场厮杀和江湖打斗可不是一个概念,沙场猛将和江湖高手也不是一个赛道。 却不知实力达到一定程度之后,万事万物殊途同归,降维碾压之下根本不分赛道! 就在所有人以为战斗已经结束的时候,高台方向突然响起一个谁也没想到的声音,“住手!再不住手别怪我手下无情!” 众人骇然回头,惊讶的发现,方百花的脖子上居然架着一柄短刃,而持刀的,竟然是打从一开始就亮明了立场的杨光! “杨光!你敢?!” 第一个怒喝出声的又让所有人意外,居然是一直反对招安的范明。 不过他显然投鼠忌器,尽管恨得须发皆张,却没敢向前一步。 杨光只是用眼角余光瞥了他一下,注意力始终锁定最远处的武从文,阴森着语气说道:“我知道陛下武功高绝、天下无敌,不过也别逼我,最好站在原地别动。” 武从文收回已经抬起的脚,冷着声音说道:“真想不到啊,原来是你。” 杨光此时哪还有之前的半点阳光俊朗,阴鸷让他的五官变形,整张脸显得狰狞可怖。 “陛下已经富有四海,圣女也已贵为帝妃,何苦来搅江南这趟浑水,将我等逼迫至此?!” 武从文懒得回答,冷笑不语。 杨光见彭良虎等四人已经退到自己身前,稍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转头对范明说道:“范右使,你我皆为教中兄弟,您更是长我许多的前辈,事到如今还要固执己见吗?” 范明双目充血,浑身颤抖着抬手一指,“你个忘恩负义的狗崽子,也配提起“兄弟”二字?!” 杨光哈哈大笑,笑声中尽显疯狂,“忘恩负义?我真不知你是从哪论起的!我爹是怎么死的,范右使不会不记得吧?” 范明顿时语塞,眼神中突然多了几分复杂。 杨光收起笑声,“我爹当年替教中做的事,不就是我现在做的吗?怎么,如今反倒成错的了?” 顿了顿,他突然将手中短刃紧了一紧,看向方百花道:“小姐,我爹为本教而死,你兄妹二人将我养大,不是分所应当的吗?” 一直没有出声的方百花突然叹一口气,“原以为你那时还小,没想到这么多年一直都记得。” 杨光咬牙道:“自然记得,更记得我娘是怎么哭瞎的双眼!” 方百花看了远处丈夫一眼,用眼神示意他且慢动手,语气蓦地转冷:“你又可知我当年为什么离开,又为什么回来?” 杨光一愣,一时没想明白这话中的意思。 方百花也没想要他回答,自问自答道:“我当年之所以离开,就是不认同兄长和那些世家大族为伍。之后南返,也是因为兄长能够迷途知返。” “你有一句话说得对,事到如今,不如将所有事情说个明白,何去何从,还请教中兄弟自行决断吧!” 第504章 没那么复杂,一切都是人性罢了 一楼大堂之内,除了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就只有方百花的声音在回荡。 “众人皆知我摩尼教传承日久,自唐而今从未断绝,原因为何?真的是因为天命所归、教义精奥吗?” 说到这,她不顾脖子上架着的利刃,缓缓摇头。 “是总有被逼得活不下去的百姓存在,他们需要一个抱团栖身的地方,数百年来始终都有!” “那又是什么逼得他们活不下去的呢?是官府的盘剥、是世家大族无止境的欺凌,是人吃人的世道!” “所以摩尼教才一有机会便揭竿而起,不但是官府的眼中钉肉中刺,即便是江湖同道也视我等为魔教。” “但人命不是草芥,教中兄弟也不能时刻都做那反贼,平日里总要有法子活下去。” “有宋之前,我们可以种地、经商,勉强自给自足。可自从赵氏得了天下,朝廷不再抑制土地兼并,甚至有意纵容,教中田地越来越少,根本养活不了自己。” “这种情况下,历代圣公便走上了一条与虎谋皮的路,便是和那些坑害我们的世家大族合作,给他们当打手、干脏活,只为求一碗饭吃。我当年就是看不惯这点,才孤身北上的。说起来就是一种逃避!” “后来我兄方腊决意起事,你们以为反的仅仅是官府吗?还有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各地世家!他们比官府更狠,恨不能将全江南的百姓都变成自家的荫户!” “只可惜......” 方百花激动的语气突然低沉下来,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一滴泪珠自眼角滑落。 她不想多提兄长之过,也不愿再想起当年惨状。 半晌后,方百花重新睁开眼睛,目光望向了武从文,语气变得坚定,“夫君曾经对我说过,有些大事仅凭一部分人的努力根本无法改变,只有将全天下的百姓都拧成一股绳,依靠整个国家的力量才能解决!” “一年前,大武朝在这江南均田,为的是什么诸位真的看不出来吗?还是被猪油蒙了心,自己想要变成那骑在百姓头上的恶人?!” 众人更加沉默,就连杨光手中的短刃都不自觉的松了几分。 他爹当年是怎么死的? 真相根本没那么神秘,就是教中收了钱,出头去与其他势力争斗战死的。 彭良虎眼见情况不对,强忍着双臂骨折的剧痛,大声喊道:“休要听这妖女蛊惑人心!古往今来,哪一朝哪一代开国时不行均田?可结果如何?要不了多几年还不是会走上老路,不然也不会有‘百年王朝、千年世家’的说法!” “那汴梁远在千里之外,龙椅上坐的是谁又和我们江南人有何关系?咱们自己有口饭吃,能活下去、活得好、活成人上人才是真的!” 人都是自私的,此话一出,不少人的眼神又开始闪烁起来。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人们恨的不是不公平,而是恨自己不是那个人上人。 这种人性中的弱点武从文同样有,他也从没标榜过自己有多高尚,只不过毒瘤就是毒瘤,再怎么包装也是一滩散发着恶臭的腐肉! “真尼玛能强词夺理,我看彭长老这张嘴可比一身功夫强多了!” 方百花了解自家男人,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已经彻底不耐烦了,抢先一步内力迸发,青中泛紫的罡气如有实质,瞬间将身后的杨光震飞。 杨光此时也是心乱如麻,各种念头不停在脑中打架,猝不及防之下,手中短刃只在方百花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一道淡淡血痕。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武从文也动了,整个大厅的距离在他脚下仿佛只是咫尺,无色的罡气迸射间,杨光五人就已经彻底失去了动手的能力。 武从文旁若无人的凑到老婆脖颈前看了看,一脸紧张。 下一秒,他突然转身,一巴掌抽在了刚刚从地上爬起的杨光脸上。 那一声叫个清脆响亮,现场所有人都不自禁的一缩脖子,自己的脸仿佛也火辣辣的。 杨光横身飞起,撞在主位背后的屏风上。屏风碎裂,几颗带血的牙齿和碎木屑混在一起,到处飞溅。 不等他身子越过屏风,武从文先一步抓住了他的脚腕,抡圆了就往地上狠狠一砸。 那可是青砖地面啊!瞬间龟裂一片,碎屑被震得弹跳而起! 武从文犹不解气,抬脚照着那张满是鲜血的脸就开始猛踹,一边踹还一边吆喝:“叫你伤我老婆!叫你伤我老婆!老子他妈踹死你!” 众人目瞪口呆。 这尼玛哪里像是个开国帝王?哪里像是个宗师级高手? 分明就是个街头混混嘛! 最后还是及时反应过来的方百花抱住了他,大声喊着:“别打了!再打就死了!” 武从文很听老婆话的停了手,不,是停了脚,再次低头凑到老婆脖颈下面瞅了瞅,然后又是一转身,冲着彭良虎那张老脸就开始左右开弓。 “就你他妈歪理多是吧?你他妈是不是还要来一句‘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啊?叫你他妈能说!叫你他妈能说!” 彭良虎倒是没飞起来,不是耳光的力道不够,而是根本就没那个机会。 武从文那耳光抽得贼快,让他来不及向一边歪倒就又被抽了回来! 只不过那一口牙,绝对掉得彻底,比杨光彻底多了...... 又是老婆抱住了他。 这厮依然很听话,让停就停,还第三次凑到老婆脖颈底下看了看,一脸的心疼。 方百花这回可不敢再松手了,顾不得人多羞涩,就那么紧紧抱住。 然后...... 所有人的眼睛就直了...... 那个家伙居然......居然在圣女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他打了一巴掌啊! “我靠!这么开放的吗?”这是摩尼教众人不约而同的想法,可随即转念一想:“也是,人家是夫妻......可.......这也太旁若无人了吧?当我们都不存在啊?!” 至于趁乱反抗? 你觉得这帮人此时还能生出半点挣扎的心思吗? 不仅生不出挣扎的心思,还再一次在心中不约而同的感叹:“咱家圣女可以哦!这受宠的程度......老......小的以后一定也能沾沾光......” 方百花可不是李瓶儿,一张俏脸顿时羞得已经滴出血来,正想将这个坏人推开,就听见他在自己耳边恶狠狠的说道:“都赖你!出的这都是什么馊主意?要是出了意外可咋整!” 方百花听出了话里的后怕和担心,瞬间不想挣扎了...... 就在这俩人在那腻歪的时候,范明突然腾身而起,双手掌出如电,在杨光、彭良虎等五人的头顶一人给了一下。 不同于武从文刚刚的泄愤,这五掌就是奔着要命去的,五颗西瓜瞬间炸裂,死的不能再死。 武从文没动,任由发呆的老婆继续抱着自己,看向范明的眼神似笑非笑。 第505章 繁花似锦、烈火烹油 圣驾队伍中,有两个人最烦躁,其中一个是扈三娘。 一路南来,可不仅仅只有武从文触景生情,她也是一样。 九年前,自己、哥哥、二郎......还有那个混蛋也是走的这条路,自己也是在那个混蛋一次又一次的调戏中,慢慢沦陷的...... “呸呸呸!谁沦陷了?就是那个混蛋耍流氓!” 想到某些细节,超模同志赶紧嘴硬,结果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和她并辔而行的尼雅听见了,眨巴眨巴大眼睛问道:“扈姐姐,你说什么?” 扈三娘发誓,自己刚刚绝对不是故意的! “那个......没什么,我什么也没说,你听错了!” 算她脑子转得快,赶紧来了个否认三连。 不过尼雅能这么容易就被忽悠过去吗? 这个从小在山里长大,身边民风又异常彪悍、开放的鄂伦春姑娘,心思异常的单纯,她是真的为好姐妹担心,生怕对方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于是紧跟着追问:“那你的脸为什么那么红?” 尼雅现在手中也就是没有镜子,不然一定能让扈三娘自己看看什么叫做猴屁股! 扈三娘见瞒不过去,直接选择放弃,咬牙切齿的破罐子破摔道:“我在骂那个混蛋!说好了一起南下,结果自己带着方姐姐跑了,把咱们都给扔下了!” 尼雅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她嘴里的“混蛋”是谁,瞬间跟着一起咬牙切齿的猛点头,“就是就是,真是个混蛋!我都来了一年多了,总共也没陪我几天!” 要不这俩人能成为闺蜜呢?这性格脾气简直太像了! 一样的心思单纯、心直口快、胸无城府、胸怀广大......咳咳,好了,就形容到这吧...... 另一个烦躁的人是耶律望东,哦,现在已经改名叫武望东了,虽然是被母亲强行改的。 倒是他那个便宜爹口口声声说什么“不要逼孩子,要给他时间自己想通”云云。 想到这点,武望东就一阵气闷。 他年纪虽小,性格却是早熟,一眼就看出那个男人的言不由衷,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被迫改口叫他“爹”的时候,嘴角都咧到天上去了...... 当然,那些事儿早就过去了,他现在烦躁也不是为了改名,而是因为那人对母亲不好! 武望东自打记事以来,从没见过母亲像前些日子那样笑过,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开心,他知道都是因为自己那个便宜爹。。 娘开心,他就开心,结果那种好日子没过多久,那个坏人居然就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然后武望东就在母亲的脸上,看到了熟悉的愁容...... 其实还有一个人也很烦,那就是潘金莲,只不过为了保持正宫皇后的威严,她只能忍着。 你就说吧!武从文那货这趟暗中南下伤害了多少人?! 关键他还不是一个人走的...... 眼见临安在望,所有人终于都不淡定了,因为已经看见了出城迎驾的队伍。 “姐姐,夫君至今未归,这可如何是好?”赵福金最沉不住气,匆忙找到潘金莲询问。 其实她这是有点儿故意为之,因为有着自己的小心思,是在刻意拉近和皇后的关系。 如果说当年汴梁初见,赵福金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傻白甜,此时的她经历了那么多,早就成熟了起来。 而像她这种人一旦成熟,说句不好听的,包括皇后潘金莲在内的所有人统统都不是对手。 毕竟人家生在宫中、长在宫中,诸般宫斗戏码根本就是日常! “居移气、养移体”,做了这么多年主母的潘金莲早已今非昔比,微笑着出声安慰:“莫慌,不妨事的,让临安出面代父接见众臣即可。” 面上轻描淡写,其实心里也已经开始在暗骂那个“坏人”了。 潘金莲和李瓶儿不会武功,相处又久,一路上是共乘一辆马车的,。 但她刚刚始终没有开腔,直到潘金莲开了口,她才起身招呼随从去唤儿子过来。 十一岁的武临安同样很讲规矩,反复和潘金莲确认了三次才接下任务,惹得潘金莲不住感慨:“临安这孩子越来越拘谨了。” 李瓶儿掩嘴轻笑,“他这是害怕搞砸了呢!” 潘金莲摇摇头没再说话,不过心里还是很满意的。 武临安的确很优秀,稚嫩的脸上已有大家风范,一身铠甲的骑在马上气势很足,让人根本看不出他只有十一岁。 按照事先约定,他表示父皇身体抱恙,暂时不便见人,吩咐自己代其感谢众人迎接。 此言一出,众臣反应各异。 有人惊讶,陛下乃是沙场大将,向来龙体康健,怎么会突然生病? 惊讶的同时也不免暗自担忧,莫非是常年征战落下了什么暗疾?新朝初立,真要那样可不是好事! 也有人暗自冷笑,在他们看来,新皇是在用这种方式隐晦的表达不满,可更深层次的含义却是打算妥协了! 不然举家南来做什么? 绝大多数人则是惶恐,陛下这是不满自己前一段时间的工作了。 武从文将所有人的反应一一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御驾进了临安城,直接便住进了府衙后宅,武从文一连三天都没有露面,整个江南官场的气氛一时压抑到了极点。 其实所有人都想复杂了,那厮纯粹就是赶不回来,路上有件小事耽搁了...... 三天后,新皇“病愈”,下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决定将今年的科举殿试改在临安举行。 消息传出,江南士林弹冠相庆。 北方的士子虽然不满,但皇命不可违,也只能接受。 四月中,各地省试成绩纷纷出炉,其中尤以两浙路最为出彩,诸多文章广为流传,江南舆论场一时滚烫如炭,颇有再现前朝嘉佑二年龙虎榜盛事的势头。 省试结束,各地考生纷纷启程向临安汇聚,各地官驿打叠精神、用心招待,生怕给这些日后的国家栋梁留下不好印象。 如此热闹下,被押送回汴梁的李逵再也没人提了,似乎已经被人遗忘,也似乎是所有人都很默契的要给陛下一个面子...... 华夏三年六月初一,大武朝首次科举的最后一轮殿试,在临安城内新建成了江南贡院开考,武从文直接住进了主殿顶楼,并亲自登台宣布了考题----《论国家如何长治久安》。 全场高呼万岁,众人胸中无不激动。 陛下这一番举动代表什么?代表着无比重视这次科举,只要能上榜必定前途无量! 只有武从文自己,在退入主殿后,想到刚刚看见的那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庞,脸色阴沉得可怕。 第506章 不想杀人,还是出了岔子 所谓“殿试”,其实是三轮正式科举考试中的最后一轮,并不能只从字面上理解,以为是皇帝在金銮殿上亲自问对。 有那个殊荣的,只有最终上榜前三甲的考生。 要是碰到懒一些的皇帝,甚至只有状元、榜眼、探花这三个一甲进士及第才有机会。 天下人认为新皇无比重视这次科举也不算错,武从文算是小小开了一个历史先河,亲自充当了监考官,一刻不停的在各个单间里转悠。 没错,古代的“高考”是单人单间的,想抄邻座的卷子绝对没有可能。 每个考生清晨入场,需要脱光了检查,饭菜也由官府统一供应,防止有人夹带小抄。 考试时间至日落为止,试卷统一收缴、糊名、誊抄,最后才是阅卷,那流程严格得丝毫不比后世“高考”差! 阅卷最耗时间,几位主考官不但要逐字逐句的阅卷,碰到出彩的还要相互之间交叉讨论,以免因个人喜好有失公允。 有人问这得多大工作量啊?主考官们有那个耐心吗? 这种担心纯粹多余,根本不可能出现。 因为上一轮的省试通过率极低,只有1%到10%,以大武朝此时的二十八个路计算,考生总数也就几百人。 【注:北宋末年一共26个路,此时少了四川地区的成都府、潼川府、夔州路三路;增加了东北地区新设的辽宁、吉林、黑龙江三路,西北夏州、河西两路,这新设的五路基本没人参加殿试。】 其实人数本不该这么少的,徽宗赵佶推行“三舍法”,规定太学生也可通过考试直接参加殿试。 不过大武朝如今官员缺额严重,太学生中的优秀者,早就被送到了梁山学院“深造”,只等一毕业就会被派出去“实习”,没被选上的也没被允许参加此次殿试。 不服气的,可以回原籍走正规路子啊! 开个后门,最低级的乡试就不用参加了,直接从省试开始。 武从文同样全程参与了阅卷工作,只不过是只看不说。 他要是开了口,其他考官还有说话的余地吗? 一篇文章,皇帝都说好,谁敢说个不字?反过来,皇帝看不上的文章,哪个敢和他犟? 武从文之所以干这种看起来没啥意义的事儿,还是为了防止舞弊。 作为从信息大爆炸时代来的穿越者,他可是知道国人在作弊这种事儿上,是多么有天赋! 简单举个例子,有真实历史记载的啊! 经过糊名、誊抄两步,一些关系户的文章总被人认不出来了吧? 想啥呢! 行文习惯存在不?文章风格有木有? 读者大大都能一眼看出那些大神们的文笔,那些由高官兼任的阅卷官会看不出来? 手段再低级一点儿。 某个考生在试卷上提前做点儿记号,比如在文章中嵌入某个提前约定好的冷僻典故,或者再低级点儿,把某个常用字故意写错。 被收买的誊抄小吏一看,“呦呵,这不是某某家的公子吗?”,直接来个原封不动的“复制粘贴”...... 等等等等,大家伙一定要相信国人在考试作弊这种事儿上的智慧! 可以说,武从文已经把自己能做的做到了极致,内心深处是真的不想这次科举出现什么问题。 那样虽然能借机发一波难,可对国家公信力的打击却是很大的,甚至对一些“正规”考生来说,结果更可能是毁灭性的! 要知道,一些寒门士子的家庭并不富裕,一次堪称横跨全国的赶考,所花费的可能就是全部家底,再没能力来上第二次了。 可惜,牛吊系统能让他变得武功盖世,偶尔凭借前世记忆也能装一把才子文豪,可真论实打实的学问,根本不够看! 大武朝无比重要的首次科举,还是出了问题,而且是天大的问题! 华夏三年,六月初六,阅卷工作全部结束,进入最后一天的评分、排名环节。 这也是武从文坚持全程参与的另一个目的,发现不对后可以及时叫停。 之前的工作没出什么岔子,至少武从文没看出来,问题就出在这最后一天。 最终排名结果,前三甲一共百人,江南加江淮十一路【少了蜀地三路】占了八成,其中两浙路又占了八十人中的八成,除此之外的北方十七路总共只有二十人上榜! 简直就是明初南北榜案的翻版! 之所以结果没有老朱晚年时那次那么夸张,完全是因为第一主考官是李纲、第二主考官是张叔夜,这两位的存在,多少保证了一些北方士子的话语权。 只可惜整个考官团共有十人,其余八人全都是南方人,这下比例就对上了吧? 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势力终于不装了,而且一出手就是丝毫不留余地! 武从文大怒,当场要求重新阅卷、评分、排名。 结果自第三主考官刘吾醒以下,八位南方考官集体跪地高喊“落榜士子试卷文理不佳,并有犯禁忌之语”,抵死不从。 武从文气得浑身发抖,自己千防万防,就是既不想再次大开杀戒,也不愿丢了国家公信力,谁知还是被这帮道貌岸然的家伙当傻子一般戏耍! 没错,就是戏耍。 如果说明初的南北榜案还能强辩一些道理,说北方经过蒙古人的蹂躏摧残,民生凋敝,致使教育水平大幅度下降,此时可不存在这个问题。 女真人和党项人的入侵,虽然也对北方造成了很大破坏,可持续的时间都很短,很快就被反推了回去,北方纵有损失,能到这个程度? 套用后世某位范大将军的话说,就是某些人“脸都不要了”! 看着一个个满脸“皇帝你再逼一句,我就撞柱子”架势的老头,武从文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当场动手,只是下旨事情解决前谁也不准离开,此间消息也不得走漏半点。 哪知他还是小看了这帮人的胆子,或者说是低估了这些人背后势力的神通广大。 只过了一个晚上,次日天刚亮,“新皇强行干涉科举结果”的消息就传遍了临安城,并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向大江南北扩散! 第507章 妥协 江南士林近水楼台,在北方地区还没收到消息的时候,就组织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游行请愿。 没错,就是组织! 无数江南士子,不管是不是此次殿试的参与者,甚至很多压根就没参加今年的“高考”,他们高举着圣人雕像、喊着圣人之言,从四面八方向临安汇聚,到达目的地时人数已经达到了两万人。 武从文妥协了,解除了考官团的禁足令,也不再强逼众人更改评分排名,只表示此次科举的结果暂缓发布。 这个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告诉对方和对方背后的势力:老子怂了,但你们也别太过分,至少要和我这个皇帝商量着来。 谁知他的妥协却被对手看成了软弱,不但拒绝离开江南贡院主殿,还开始了集体绝食。 那意思就是:陛下既然已经妥协,那就妥协到底吧,必须全盘接受咱们的条件。 可以说,某些势力此时已经嚣张跋扈到了极点! 你以为这就是他们的下限了吗? 呵呵,还早着呢! 武从文一怒之下恢复了马上皇帝的铁血,下令临安四门紧闭,拒绝各地士子入城,并在城内实行宵禁。 他还是保留了一丝理智,没有下令军队镇压,也没有宣布江南各路进入紧急状态。 可他不想流血,有人却不在乎,或者说在那些人眼中,人命根本就是不值一文的东西! 华夏三年,六月十二。 也就是武从文宣布临安戒严的第三天,东南方向传来紧急军报,海寇再次在明州【今浙江宁波】登陆,这次不再是劫掠村庄,而是直接攻入了明州治所鄮县县城【今宁波市鄞州区一带】。 明州是北宋时期重要的港口和海上贸易中心,设有市舶司【即海关机构】,管理对高丽、东瀛等国的海外贸易。 之前台、温两州遇袭,东南方向的海贸已经停了,这次算是把大武朝最后的海外贸易也彻底断绝! 根据信使军报,此次来犯的海寇足有万人,是直接在港口登陆的,在城内烧杀抢掠一番后四面出击,所到之处鸡犬不留。 仅仅两天便造成了数万人伤亡,十几万人无家可归,整个明州几乎全部沦陷! 面对这种局面,武从文只得急调驻守江宁的岳飞率一万军南下,阻止明州海寇继续肆虐。 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岳飞南下需要时间,在他赶到之前,明州方向的难民就抢先一步涌到了临安城外。 数万难民扶老携幼,再和本就聚在临安城外未散的两万江南士子一结合,就他妈差直接攻城了! 从江宁【今南京】至明州【今宁波】,临安【今杭州】是必经之路,想要绕开路程至少翻倍,到时海寇估计都已经打到越州【今绍兴】了。 可要是不绕路,岳飞的大军就会和聚集在临安城下的近十万士子、百姓人迎头相撞,武从文敢肯定,绝对会爆发规模巨大的流血冲突,那样局势就再无挽回余地了。 不得已,武从文只能再次妥协,一天之内连下两道旨意。 第一道,张榜公布了此次科举结果,就是最初的那版,一字未改。 第二道,打开临安西门,并派军队在城外架火施粥。 城外士子闻讯欢声雷动,儒冠扔了满天! 少了这些读书识字人的居中串联,那几万明州难民顿时群龙无首,纷纷向城西聚集,毕竟吃饱肚子才是第一位的,前两天暗中发放食物的那些家伙也不见了啊! 围城人群一走,岳飞立即重新启程,率军自城东绕行,继续奔向东南。 可等他过秀州、进入明州地界后,只看到了遍地的尸体和残破的村庄,哪里还有海寇的踪影? 一路急行军赶至鄮县城,只见城门大开,城内浓烟处处,偶尔可见火光,幸存的百姓哭嚎连连,同样未能发现敌踪。 找到几个百姓一问,原来那些海寇几个时辰前已经登船扬帆了,临走前还最后又抢了一把! 消息传回临安,还不等武从文龙颜震怒,朝堂上便再起风波。 武从文只是临时南下,又不是迁都,汴梁的行政班子自然不可能全部跟随。 可日常朝政一天也不能停,尤其是那些必须皇帝亲自处理的大事,比如新军的筹备。 华夏三年六月二十。 又是那个年逾八旬的刘吾醒,以他为首的四十七位江南重臣联名上书,恳请朝廷筹建新军,员额十万,以防东南海寇,名曰“备倭军”。 武从文未置可否,拂袖退朝。 他占领江南之后,除了均田,另一大举措就是裁汰冗军。 之前四朝并立,各方或为自保、或为扩张,都在大肆扩充军队,最弱的隆武朝廷,以小小的闽越之地就拥兵二十万。 虽然战斗力拉胯到了极点,花费却一点儿不少,几乎耗光了财政! 经过数年战乱,大武朝初立、国家初定,武从文自然要裁汰冗军,既为消除隐患,也为充实生产人口。 江南最终只保留了六万正规野战军,其中两万随岳飞坐镇江宁,两万由张宪统帅驻守峡州【今湖北宜昌】,剩余两万分驻临安、福州【即今福建福州】、洪州【今江西南昌】、潭州【今湖南长沙】。 另有各地二线守备厢军五万,按城池大小、战略地位不同人数不等,多则三五百,少则二三十。 这也是海寇能够屡屡得手的一个重要原因----各地守军兵力严重不足。 注意,以上内容可不是小的胡编乱造的,据《宋史·兵志》、《宋会要辑稿·兵》等史料记载,长江以南除巴蜀地区,共有具备防御功能的城池或据点450--600座,其中还包含了100--150处羁縻地区的军事寨堡。 而江南地区因为承平日久,地方厢军的数量远远少于北方,每一处的厢军数量也就那么多,还都是半兵半民的,主要承担劳役、治安等辅助任务。 北宋的冗兵问题主要存在于禁军体系,每每拿招兵当赈灾和平叛手段使,造成数量最巅峰时高达82.6万人【宋仁宗庆历年间】,这也是《水浒传》等话本里“八十万禁军”的由来。 从这个角度来说,刘吾醒等人的建议的确很有道理,现有兵力不足以抵御动辄上万的海寇嘛!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两点,一是刘吾醒的身份,二是那群海寇的来历。 第508章 得寸进尺 说起这个刘吾醒,可不是一般人。 祖籍吉州【今江西吉安】,其曾祖乃是北宋仁宗朝的名臣刘沆,最高做到了当朝副宰相【参知政事】。 当然,两人到底是直系还是远亲,就不清楚了。 不过这个刘吾醒本人也不简单,其幼时便有神童之名,少年中举、青壮及第,徽宗初年便担任江南西路提学【即提举学事,相当于后世的省教育局局长】。 至靖康变时,他已经是名满江南的大儒了,文名甚隆。 因此被临安的弘光朝廷招入中枢,复刻了其曾祖刘沆的荣光,同样参知政事、官居宰辅。 就这么一个人,名头听起来很大、很牛逼,可所管事务从来也和兵事没有半毛钱关系,新设十万新军这种大事儿,也是他能插嘴的? 当然了,宋代,尤其是北宋奉行“以文制武”,文官别说插嘴,就是他娘的直接插手也属于正常操作。 这老头是牛逼习惯了,根本没意识随着改朝换代,许多老规矩也要变变了。 如果这第一桩还能说是大武朝立国时间太短,很多人还没转过弯来,可第二桩就真真让武从文起了无法抑制的杀心! 且不提周绣娘的锦衣卫密报,就是在明州扑了个空的岳飞,也暗中送了私信报到临安。 其中有一段,让武从文只一眼就双目充血、眼皮猛跳。 “臣经多方查访,自幸存百姓口中得知,海寇之中虽有人口出海外倭语,然大多仍说我华夏汉话。” 倭寇! 武从文脑中瞬间就蹦出了这个词! 大家以为所谓倭寇,都是小日子过得不错的人组成的吗? 其实不然,占据绝大多数的还是国人,本土的大海商摇身一变就是倭寇首领,真正的倭人其实只是群打工的! 不信翻翻史料,明朝时剿灭的那些主要倭寇首领都叫什么名字? 汪直、陈思盼、卢七、沈九...... 这些华夏海盗人是从哪来的?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就算是,以孙悟空的能耐,也逃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啊! 那真正拿捏孙悟空的“如来佛”又是谁呢? 答案不问可知,除了那些连朝廷都敢对抗,连开国帝王都敢逼迫的世家大族,还能有谁?! 备倭军...... 呵呵,先自己假扮倭寇,然后再让朝廷花钱组建备倭军,这是既当婊子又立牌坊啊! 不对,这么说都美化他们了。 是一边自己当婊子赚钱,一边让武从文掏钱给他们立牌坊,还他妈顺便掌控了十万兵权! 你以为那十万备倭兵从哪来?从北方调? 还不是得从江南本地招,甚至兵源都是现成的,武从文一年前刚刚裁汰的那些冗兵嘛! 不答应? 那他们就敢让朝廷的财政瞬间崩溃! 其实他们已经在这么做了。 两宋不抑土地兼并,为什么还那么有钱? 因为商业发达! 这里的商业分两块,一是国内市场,二是对外贸易,后者甚至占了大头。 北宋早期“澶渊之盟”明明就是一纸不平等条约,为啥称“盟”而不称“耻”呢? 甚至到了后世,还有一大堆宋吹到处鼓吹老赵家这事儿干得有理、干得划算、干得漂亮! 因为赔给辽国的那点儿岁币真就连根毛也算不上,泱泱大宋转手就能通过合法+走私的边境贸易,成百倍的赚回来。 这要是一直打仗,还尼玛咋做买卖啊? 也不对,打仗也不耽误走私赚钱,比如和西夏。 很多人不知道吧?北宋给西夏的也有岁币! 不信deepceek一下啥是“庆历和议”。 到了南宋时,海贸占了大头,南海海域发现的古代沉船,占比最高的就是宋元时期的,其中尤以宋代海船最多。 可见当时中国的海上丝绸之路有多么发达。 再换一个角度来看这个问题,明朝郑和下西洋,船只和航海技术那么发达,难道是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 还不是之前几百年的长期积累。 “好!好!好!这一环扣一环的,简直精妙绝伦,把算盘都打到骨头缝里了!” 武从文回到临安府后院,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阵咆哮,平复之后咬着牙说出这句。 “二狗!” 他突然喊了一句,屋门随即被推开,陈二狗默不作声的走了进来。 “史家和摩尼教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 陈二狗低声答道:“已经差不多了,昨晚报告上的数字是一万三千六百五十四人。” 武从文点点头,“够用了。告诉他们停止行动,免得在最后关头出岔子。” 陈二狗微微躬身,转身离去。 屋里重新剩下自己一人,武从文眯起眼,从牙缝里喃喃出声,“你们要疯狂,老子就再推你们最后一把!” 这一刻,他彻底抛弃了之前的诸多顾忌,纵使让富庶的江南又一次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 毒瘤就是毒瘤,冒险手术和保守等死之间,武从文的性格让他选择了前者。 ...... 次日,临安府衙大堂再开朝会,武从文打算等那些人再逼迫几下,自己就顺水推舟的再次妥协。 可他还是低估了某些人的无耻。 刘吾醒又上一书,表示如果朝廷不愿耗费军资筹办新军,自己还有一策可平倭患----禁海! “严禁商民船只私自出海,有将一切粮食、货物等项与逆贼交易者,不论官民,俱行奏闻正法,货物入官,本犯家产尽给告发之人......” “该管地方文武各官不行盘诘擒辑,皆革职,从重治罪......地方保甲通同容隐,不行举首,皆论死......” 看着阶下那个满头银发、满脸褶子的老头,在那旁若无人的口若悬河、唾沫横飞,武从文脸上不动声色,心里暗自冷笑:“这个老不死的,老子看你九族是他妈活腻歪了!” 刘吾醒最后做了总结:“除特许官船之外,片板不得下海!” “好,不错,刘爱卿辛苦了,难为你一个晚上就想出了第二个这么好的法子。” 已经彻底做出决定的武从文也恢复了平静,笑呵呵的满脸赞赏。 刘吾醒闻言赶紧下跪,口中高呼:“吾皇谬赞,这都是微臣分内之责!” 武从文亲自降阶将他扶起,口中连连亲热,“快快请起,咱大武朝没那个动不动就跪的规矩。刘爱卿年事已高,一定要保重身体,朕日后还要指望你呢!” 他这话绝对是真心实意的,这老头都八十多了,可不能赶在活剐他之前,就先自己嘎嘣了啊! 刘吾醒一边再次叩谢隆恩,一边心说:“这新皇不愧是马上得的天下,对兵权看得极重,宁可损失岁入,也不愿另建新军。”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根本不知道海禁的后果!也是,他一个出身粗鄙的武人,哪里懂得治理天下的精妙?” 想到这,心里的想法蓦地转为冷笑,“哼哼,你以为如此就能守住兵权?笑话!没钱你拿什么养兵?不知道自古从来都是有钱就有兵的吗?!” 第509章 饵下的够足 “众爱卿觉得哪个法子好啊?” 武从文彻底不想搭理这个内心戏贼多的老家伙了,转而问向了其他人。 刘吾醒还不知道自己在武从文的雷达地图上,都他妈已经红的发黑了。 面对皇帝的问话,这一次堂中昨天还众口一词的江南籍官员,没再统一步调,一个个低着头好像在数蚂蚁。 说白了还是利益问题。 刘吾醒昨天请建新军的奏章大家伙都赞成,那是因为可以利益均沾。 十万人啊!不可能哪一家单独拿得出来,真要有那个实力,早他妈造反了,想不造都不行! 但是禁海? 陛下真要是脑残答应了,走私禁绝是不可能禁绝的,到时候有实力、有背景顶风走私的可就没几家了。 一桩所有人都能吃饱的好买卖,直接变成了某几家的独门生意,这个老不死的其心可诛! 武从文看着众人反应,心中冷笑,嘴上却又追问了一次,一副下定不了决心,需要集思广益的模样。 “怎么没人回答?是刘爱卿的禁海策有何不妥吗?”武从文开始埋雷了。 如此低端的手段,刘吾醒自然心如明镜,却还是止不住的恼火。 众人若是再不开口,那不就是默认了自己的《禁海策》有问题吗?还他娘的是大问题! 不然怎么没一个人敢说话? 想到这,老头蓦地出了一身冷汗,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太顺了,有些忘乎所以,居然急吼吼的就把海贸拿出来说事儿。 他很清楚,江南各家并不是铁板一块,对抗皇权的时候可以短暂合作,具体到某一件事情上时,却是各有心思,甚至相互拆台。 这要是某个不要脸的家伙,朝会后偷偷跑去陛下那里把《禁海策》后面的秘密给点出来了...... 自己背后的金主会不会倒霉不知道,老刘家满门肯定是死定了! 他相信能在东北三路使出绝户之策的武从文,绝对能狠得下那个心。 而且其他各家都不会有半点瞎哔哔,一个小小的刘家而已嘛,本就是顶在前面冲锋陷阵的卒子,没了也就没了...... 见刘吾醒那阴狠的目光突然投向自己,白水寿知道苟不住了,只能出班奏道:“陛下,臣以为还是昨日之策更好。” 就这么一句,然后这位今年殿试的第四主考官就立即缩了回去,好像从来没开过口一样。 他不敢多说啊! 《禁海策》对谁最有利他很清楚,甭管能不能成,但凡哪个敢挡了那几家的财路,绝对会身死族灭! 朝廷? 呵呵,朝廷很多时候要讲王法,那些人可不用! 武从文有些可惜,从眼前众人的反应中看得出来,《禁海策》绝无通过的可能,自己如果采纳了,反而会引起那些千年狐狸的警觉。 还是那句话,他不想流血,至少不想流太多的血。 因为就算最终铲除掉了毒瘤,流血最多的还是那些无辜百姓...... 华夏三年,六月二十一。 武从文下旨筹建“备倭军”,员额十万,驻地明州。 这道圣旨的下达,并没有让江南平静下来,反而引起了新一轮的纷扰。 围绕备倭军主将及各级军官的人选,各方势力立即展开了明争暗斗。 ...... 临安城西,雷峰塔。 随着朝廷的全面妥协,聚集在这里的数万难民很快便散了,有些返回明州重建家园,有些前往他处投亲靠友。 无论哪种选择,可以预见的是,这些可怜人在今后很长一段日子,必定会很不好过。 至于那两万士子?早他妈就先一步撩了! 那帮人可吃不了太多苦,每天两顿稀粥的日子,还是有人给钱才他妈能坚持几天。 今天是陛下全家出游的日子,自皇后潘金莲以下,所有皇妃全部出动,自然也少不了诸位皇子、公主,一群小家伙在西湖边疯得不亦乐乎。 小武英依然是焦点,一会儿骑马,一会儿射箭,一会儿又去钓鱼的武燕身边捣乱,到哪哪是鸡飞狗跳,其他人还都得让着她、哄着她。 谁让这么多孩子里就她一个女孩儿呢?那可是名副其实的长公主! 就连性格孤傲的武望东都不敢再招惹她,别说招惹,连高冷都不敢装了。 原因很简单,他服大哥武临安,而武临安最宠这妹妹...... 李瓶儿和庞春梅临时充当孩子头,陈二狗则率天子营护卫四周,严禁任何人靠近。 所以没人知道,咱们的皇帝陛下此时根本不在御帐之中,而是偷偷到了雷峰塔下。 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地宫,武从文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又看见了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回过神后忍不住叹气跺脚。 他穷啊! 从穿越至今,这货一共得到过四笔巨额财富。 第一笔就是这雷峰塔下的方腊宝藏,不然也拉不起最初的那支“归义军”,要知道养兵、练兵绝对是烧钱的活。 第二笔是二次北伐时大闹女真后方,虽然那段日子粮食一直短缺,可金银等硬通货着实抢得盆满钵满。 第三笔是截胡南侵金军,历史上女真人从汴梁城搜刮的巨额财富,全都进了他的口袋。 第四笔就是一年前的江南均田,不动产虽然分给了百姓,但抄家所得的钱财可不用分。 至于吞并西夏,还真没落到什么好处,单算经济账,就是笔赔钱的买卖。 可别信某些影视作品的瞎掰,什么西夏宝库财宝遍地、金银成山,那都是为了戏剧冲突故意设定的爽点。 稍微想想也该知道,就西夏那相对贫瘠的土地能有多富? 身处强国夹缝,还得始终保持庞大军备,事实是西夏皇室一直都很穷,穷得都快当裤子了! 可惜,工业化实在太她妈烧钱了,梁山军工集团就像一只吞金巨兽,仿佛金山银山也满足不了胃口。 地宫里只有两人,周绣娘还是那身黑色斗篷,还是习惯性的站在火把照不到的阴影里。 “名单上的人都调查完了吗?” 武从文嘴里的名单,是指众臣推荐的备倭军军官名单。 “已经查完了,进展能这么快,还多亏了摩尼教的帮忙,锦衣卫在江南的根基还是太浅。” 武从文没理对方话里的弦外之音,用眼神示意她直接说结果。 第510章 她不会也是个穿越者吧? 周绣娘知道陛下这段时间心情不好,于是不再多嘴,直接禀报了结果:“全部都和那几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武从文冷笑道:“怪不得那帮家伙最近没以前那么团结了。” 周绣娘也不禁感慨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真正的利益面前,那些所谓的同盟根本不堪一击。” 武从文点点头表示认可,随即又问:“兵源呢?” “同样也没出乎陛下的预料,全部都是曾经的弘光朝厢军。” “就没有生面孔?还是时间太紧,没来得及一一细查?”武从文不死心。 周绣娘摇摇头,语气有些遗憾,“自从那几家暴露之后,就一直有人暗中盯着他们,确定没有派出新人。” “一直盯着?会不会是暴露了?那帮家伙可不简单。” 武从文难得如此小心谨慎,毕竟这一战不是对外,而是深挖内部毒瘤,不能简单粗暴。 周绣娘解释道:“没用咱们自己人,都是摩尼教和史家的人手。” “杨光和彭良虎他们突然失踪,那几家就没察觉?” 周绣娘沉默,这的确是整盘计划最大的一个漏洞。 可这篓子是陛下自己捅的,她也没法抱怨,只能尽力帮着擦屁股。 不过武从文脸皮厚,丝毫没有坏事儿的觉悟,眯着眼道:“察觉就察觉吧,只要饵下得够足,就不怕他们不上钩。” 周绣娘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陛下要答应《禁海策》?” 武从文看她一眼,心说:“绣娘果然聪明,就是太阴鸷了些,可怜张珣那小子了......” 不过转念一想她的经历,最后只能暗叹口气。 周绣娘见他突然沉默,立即猜到了什么,却没有去问,心思始终都在正事上面。 “陛下,《禁海策》万不可行,那绝不仅仅只是岁入多少的问题。一旦开了牢笼,即便铲除了那几家,再想往回收可就难了!” 武从文听她语气焦急郑重,不禁有些惊讶。 这禁海背后的复杂真相,即便是后世信息大爆炸时代的网友,都有很多看不明白,她居然能看得透? 心里突然起了考较的心思,故意“哦?”了一声。 周绣娘整理了一下思路奏道:“陛下,臣这些年的精力一直都在南方,知道了许多从前不知道的东西。” “我华夏物产丰饶,诸般器物更是冠绝于世,货物只要出海,便是十倍、数十倍之利,如此重利怎能舍弃?又怎能禁绝?” “禁海一行,必定私商泛滥,到时连税都收不上来......” 武从文突然插嘴道:“也不是全部禁绝,不是还有特许官船可以出海吗?到时成了朝廷的独门生意,赚的岂不是更多?” 周绣娘急道:“短期来看的确如此,铲除了那几家后,再无他人可以同朝廷争抢。可是陛下,如此重利之下必定有人冒着身死族灭的风险去做。” “而且官营终究争不过私商,前者不但环节众多、规矩森严,远不如后者灵活变通。最重要的是,各级官员不是自己买卖,时间长了必定想方设法损公肥私。” “到最后很可能把一桩暴利买卖做成赔钱货,还会败坏我大武官场风气,毁坏华夏根基,遗患无穷啊!” 武从文是彻底惊讶了,甚至都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也是个穿越者? 只见他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没头没尾的冒出一句,“宫廷玉液酒?” “啥?”周绣娘懵逼。 “挖掘机技术哪家强?” “......”周绣娘更懵了。 “看来不是国人穿越......漂亮国首都是纽约还是华盛顿?” “啊?漂亮国是什么国?纽......纽约和华什么顿又在哪里?” “没事儿,看来你不是。” 武从文喃喃道,也不知道是沮丧,还是松了口气。 “啊?!”周绣娘有点生气了,既气武从文戏耍自己,又气自己孤陋寡闻...... 同时她还有点儿心慌,“陛下莫不是失心疯了?怎么突然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了?” 好在武从文迅速恢复了正常,笑着解释道:“说了只是下饵嘛!再说海禁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时间赶得上。” 可他是恢复了,周绣娘却没那个心理素质,躬身领命,不再多言。 见周绣娘转身要走,武从文突然冲着她背影说道:“此次事了,锦衣卫便将摩尼教收编了吧。” 顿了顿,语气突然阴森,“不愿意的,全部绞杀,那也是个不该存在的毒瘤!” 一句话,直接把周绣娘重新拉回了熟悉的节奏,“这画风才对嘛!看来刚刚陛下只不过是走神儿了......” ...... 华夏三年,七月初。 武从文突然连下两旨。 第一,奏准了刘吾醒的《禁海策》,并着其掌总制定细则。 第二,宣布十日后启程北返汴梁。 圣旨一出,虽然已经恢复平静,但始终别别扭扭的江南,瞬间统一了声音,到处都是“圣天子在朝,天下幸甚”的歌功颂德。 一时间,仿佛新生的大武朝真的已经盛世降临,哪哪都是好的! 在这种形势下,武从文的第三道圣旨没有遭到任何反对,甚至连质疑都没有。 正在筹建的备倭军,主将人选没有采纳任何人的推荐,武从文任命了张俊。 就是那个岳飞、韩世忠南下前,就和汴梁眉来眼去,南下后又一直在江宁按兵不动,即便最后被收缴了兵权也毫无怨言,人称弘光朝“中兴四将”之一的张俊。 在所有人看来,陛下这个任命的背后有两层意思。 一是酬功兼拉拢人心,报答张俊这类将领在南下时的配合。 二是仍然不信任江南人,不可能把十万大军交到他们手里。 这才正常嘛! 陛下到底是马上皇帝,怎么可能无底线的妥协,没点儿小脾气才不正常! 长江南北的明争暗斗迅速升温。 谁家出多少兵,分到几个军官名额,要不要争? 争夺迅速白热化,终于有人拿出了真正的家底儿,族中精英尽出,替换了先前的人选。 有人起了头,其他人被迫跟进,一时间最早的备倭军名单,简直被改的面目全非。 这还只是表象,隐藏最深的世家大族其实并不怎么看重兵权,甚至认为那是取祸之道。 这些阴沟里的老鼠最看重的,其实是相对不起眼的《禁海策》! 特许官船数量多少?谁家可以参与?禁海的力度究竟多严?实在轮不上的家族如何安排? 一时间,风暴的中心刘府从早到晚门庭若市,手持拜帖的队伍排出了二里地,满载的马车更是停满了半个临安城。 武从文对这一切视而不见,七月十五全家如期启程。 第511章 尽入瓮中,临死疯狂 刘吾醒这段日子嗨疯了! 无时无刻不在心里庆幸自己这把赌对了,虽然每天从早忙到晚,却永远精神矍铄,仿佛一下年轻了五十岁。 不仅如此,老头还抽空一次性娶了三房小妾,来了个“老夫聊发少年狂”、“梅花一夜三度开”! 同样嗨疯了的还有王贵。 随着亲自护驾出城,先前的些许忐忑不安彻底没了,每天也是孝敬收到手抽筋! 你想去刘府得先进城吧?不得先买门票啊?!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老阴币武从文又一次偷偷脱离了大队,在江宁渡江时杀了个回马枪。 比武从文先一步抵达临安的另有其人,还记得许久没露过面的杨再兴吗? 当初岳飞南下时,带的不是一万人马,而是一万零五百! 杨再兴带着五百铁骑混在其中,半路藏入了莫干寨。 对,就是武从文第一次南下时灭的那个土匪寨子。 莫干寨距离临安两日路程,可那是对步兵来说的,骑兵全速也就一天,即便沿途被人发现,也根本来不及报信。 毕竟这时代又他奶奶的没有手机...... 临安城门的生意已经冷清了下来,该来的早就已经来了,而且都是极具分量的重要人物,有些甚至直接就是家主亲临。 谈判谈判,总要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随便派个没有决定权的小卡拉米过来,随时跑回家请示吗? 要知道这可是在古代,即便是纵马狂奔也赶不上趟啊! 值守北门的守军懒散到了极点,对进出城门的普通百姓都懒得看上一眼,不少人在梦中还在回味昨晚的红姑娘。 这些日子他们每人也是吃得满嘴流油,县官不如现管嘛! 沉闷的马蹄声终于被发现,可守城士兵的第一个念头却不是敌袭,而是开心又有生意上门了。 “也不知是哪一家消息这么闭塞,居然现在才到?无所谓了,只要有银子拿,管他晚不晚的!” 今日带队的上尉军侯霍大彪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的起身张望。 昨晚黄家小厮请客,头一次进了大名鼎鼎的揽翠楼,别说,那里头的姑娘果然不同凡响,一激动就是一晚上没睡...... 下一秒,霍大彪那惺忪的睡眼蓦地睁大,一面“杨”字大旗已经到了城门前,其后尘土飞扬中是隐隐数百骑! 他知道这不是敌袭。 别说这江南之地不可能有敌人,旗下那员银盔银甲的大将自己也认识。 等待进城的人群自动向两边分开,倒是没人惊呼,所有人都认出这是官军。 杨再兴一马当先冲入城门,正撞上匆忙跑下城墙的霍大彪。 霍大彪赔着笑脸刚想开口,却见杨再兴勒马的同时长枪前刺,骇得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本就发软的双腿直接一弯,整个人瘫倒在地。 杨再兴自然不会直接杀人,可也气得脸色铁青。 驻守临安的五千人马可不是什么杂牌军,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老兵,这才过了多久,居然就烂成了这副模样,王贵该死! “杨......杨将军,你......你这是何意啊?” 霍大彪也不敢起身,就那么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问道。 作为从军超过五年,参加过当年汴梁城下血战的武家军老兵,他太清楚军规森严,只今天“守城懈怠”这一桩,就足够五十军棍外加一撸到底了。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一旦暴露,就地正法也丝毫没有问题。 不得不说,像他这种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可能没什么文化,但第六感绝对敏锐,就是知道有些事情已经暴露了! 杨再兴冷冷的看着他没有回答,几个呼吸后从牙缝中挤出四个字:“王贵在哪?” 现在不用第六感了,霍大彪彻底确定事情发了。 但他丝毫生不出反抗之心,因为很清楚杨再兴代表了谁,那可是一度替代陈二狗贴身跟着陛下的人! “此......此时,王......王将......将军应该还在自家府上......”霍大彪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 杨再兴一摆长枪,“都抓起来!分两百人持陛下手谕接管四门,有敢抗旨者,杀无赦!” 留下这句杀气满满的话,他双腿一夹,纵马冲入了城中。 王贵作为岳飞手下数得着的大将,自然有一帮誓死效忠的铁杆,发现杨再兴后并没有霍大彪那样束手就擒,第一时间依托院墙摆出了防御阵型。 杨再兴也没打算强攻,下令三百骑将王府围死,然后单人独骑上前,面对紧张戒备的王府护卫,从怀里掏出了一卷黄绫。 省去了格式化的开头废话,他直接大声念出了实质内容,“查临安守将王贵玩忽职守、收受贿赂,着即刻解除兵权,看押待审!临安城驻军暂归破虏校尉杨再兴统领!” 杨再兴调转黄绫方向,双手高举展示,目光扫过之人尽皆丢下兵器,跪地领旨。 这不是皇权之威,而是带着他们亲冒矢石、冲锋陷阵、血战南北的大帅之威,试问军中何人敢于抗拒?! 除了王贵。 这厮对自己的罪过清楚得一批,知道束手就擒意味着什么,等待自己的将是多么悲惨的下场。 他可是少数亲眼见识过“批量制造太监现场”的人之一...... 反抗是没法反抗的,圣旨一出自己瞬间成了光杆司令,不过跑还是可以跑的,希望罗掌柜背后那些人能够信守诺言,为自己提供庇护。 耳听王府南墙外厮杀声起,杨再兴立刻猜到目标要逃,暴喝一声一提马缰。 胯下战马和他心意相通,强健有力的后腿瞬间发力,竟从一大片跪地的王府护卫头顶直接跃了过去。 他是华夏历史上有名的马上战将,骑术高绝,在遍布屋舍的王府之中穿堂过院,居然如履平地,速度丝毫不减。 长枪前指,紫中泛红的罡气爆发,面前白墙“轰隆”一声破开个大洞,终于到了王府南墙之下。 马速不减,杨再兴双脚脱镫,在高速冲刺的马鞍上轻轻一点,身形便如一只大鸟腾空而起,手中长枪射出点点寒芒。 第512章 棋局收官,好戏开锣 王贵身边已经躺倒了十几具尸体,只差一步就能杀出重围。 身在空中的杨再兴俊脸赤红,怒目圆睁,“狗贼!纳命来!” 这次和他一起来的五百骑乃是精锐中的精锐,许多都是在灭夏之战中一起奔袭万里的兄弟,想不到没死在西夏人手里,如今却倒在了自己人面前,这让他如何不恨?! 好在杨再兴还残存着一丝理智,口中喊得不留余地,却在最后时刻收了几分力,没下杀手。 陛下有命,必须抓活的! 王贵不得不放弃眼前的对手,转身格挡的同时展开反击。 他一身功夫传自周侗,本身天赋也是极高,一招连削带打端的漂亮。 可惜他今天遇到的是杨再兴,九年前就能让武从文吃瘪,另一个时空历史上三百骑就敢硬撼一万女真拐子马的杨再兴! 两人都是使枪,招式都是大开大合的沙场路子,一交手却如云泥之别。 杨再兴故意卖了个破绽,引得王贵反击深入自己枪势,看准时机左手闪电一抓,死死攥住了枪头。 纵有罡气护体,锋利的枪刃还是割得鲜血飞溅,枪尖却停在胸口前半寸无法再进。 王贵满脸惊骇中刚想撒手弃枪,杨再兴暴喝一声左手向上猛撅,同时右手枪杆横扫,重重抽在王贵腰间。 王贵惨叫声中打横飞出,一个骑卒纵马而来,又将他重重撞了回去。 更多的骑卒冲到,几条套马索抛出,在空中便将他捆了个结实。 王贵临死拼命,口喷鲜血全力爆发,身体蓦地旋转,同时周身隐约一层淡淡青光,虽然没能挣断混合了牛皮马鬃的绳索,却将几个骑卒生生扯下马来。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射来,正中王贵右肩,剧痛让他憋着的那口气瞬间溃散,整个人被死死钉在了地上。 “捆起来!” 杨再兴脸若寒霜,一点一点拔回了长枪。 ...... 就在杨再兴大发神威,装逼装得飞起的时候,武从文这个皇帝陛下却在城外给这小子擦屁股。 自古夺权,其实夺的就是兵权,一切阴谋诡计如果失了武力支撑,都是可笑的把戏。 所以按照最初的计划,杨再兴是不应该直接进城的,而是先去城外大营夺取兵权。 临安的五千多驻军并不是全在城内,这是古今中外通行的做法,一是需要有足够的场地进行日常操练,二是越繁华的地方诱惑越多,战斗力容易遭到腐蚀。 因此八营临安军常驻城外,只有一千人在城内,重点防御四门。 王贵作为主将,本该和主力一起待在城外的,可他这段日子嗨疯了,直接脱离了自己的部队。 杨再兴跟在武从文身边一年多,别的没学会,“擒贼先擒王”的习惯倒是学了个十足十,得知王贵人在城内之后,立刻改变了原计划。 他的做法倒也不能说错,只是没考虑到城外的四千大军万一出了乱子,该如何收拾? 事实证明,曾经的武家军,如今的大武野战军的确精锐,对危机的敏感度非常高。 临安四门刚一封闭,他们就得了消息。 炸营是不可能的,这些百战老兵的心理素质没那么差,可就是因为素质太好了,所以虽然不知城中发生了什么,却不耽误立刻行动。 各营第一时间披甲集结,在八位军司马的率领下就要出营。 他们可不是只想做做样子,到了城下一旦发觉不对,立刻就会攻城,甚至连营中的几门大炮都准备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武从文到了,身后只跟着陈二狗一人。 别误会,咱们的主角没遇到任何危险。 杨再兴凭借一份圣旨,就能瞬间瓦解城中王贵的亲兵,武从文那张脸可比圣旨管用多了! 许多基层军官都认得陛下,武从文也能叫得出大部分人的名字,没有出现任何“怀疑身份”的狗血戏码。 山呼海啸的“万岁”声中,兵权很顺利的完成了交接。 眼前的结果看起来十分完美,杨再兴进城擒拿王贵、控制四门,武从文则出面掌控城外大军,甚至比最初的计划似乎还要完美。 但藏在这“完美”背后的东西,却让武从文完全高兴不起来。 “今天是自己在,而且及时赶到了,如果自己不在呢?杨再兴那个混蛋一定会把事情搞砸!” 武从文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随即又变成了无奈的叹息,“怪不得另一个时空里岳飞只拿这小子当先锋官用,还真的只是猛将,连将才都算不上啊!” 其实武从文这个计划的可用人选很多,选择杨再兴完全就是一个历史爱好者的执念,想要给对方一个机会。 ...... 擒住王贵后,杨再兴立即下令全城戒严。 直到这时,云集城内的露头老鼠们才意识到大祸临头,本想临死挣扎一下,却发现根本没有机会。 新皇,进城了,率领城外四千大军! 各级军官都领到了一份名单,上面的每个名字都配了一张画像,进城后第一时间以曲为单位四散开来,开始了全城大搜捕。 临安城虽然人心惶惶,却没有乱,武从文身穿龙袍,陈二狗高举“武”字皇旗,在一百铁骑的护卫下纵马巡街。 天色全黑之前,武从文一共遭遇了十几次突袭和暗杀,这是反应过来坠入瓮中的对手们,在拼死一搏。 只可惜全都被提前化解了。 一是因为对手行事仓促,计划粗陋不堪。 这二嘛,别忘了那厮有雷达地图! 满临安哪有红点一目了然,别说刺客,就是那些钻回阴沟的老鼠们,也休想藏得住一只。 与此同时,已经率军返回江宁的岳飞再次南下,一路马不停蹄,甚至没有进入临安城拜见皇帝,一万大军直扑明州。 三日后“捷报”传来,十万员额已满的备倭军基本没有抵抗,直接就被岳飞缴了械,主将张俊又做了一次“不抵抗将军”。 这厮也实在是悲催,作为“非核心人员”,他自然对计划一无所知,所有行动完全都是靠直觉。 那可不是个容易的选择。 抵抗吧? 张俊这种聪明人如何看不出,一切都是陛下为某些人挖的坑? 可不抵抗吧? 自己这个“不抵抗将军”的名头可就算是坐实了,以后再想领兵绝无可能! 哪个皇帝会放心把兵权交给一个动不动就放弃抵抗的人? 又有哪个士兵愿意跟随一个“怂货”主将? 可两害相权取其轻,该怂的时候还得怂,张俊更清楚自己能活到今天靠的就是“识时务”...... 至此,江南大棋正式收官,好戏即将开锣! 第513章 对付坏人还得是坏人 华夏三年,七月的最后一天,江南大案正式开审。 之所以叫“江南大案”,因为这并不是某一桩单一的案件,而是一系列案子的集合。 江南贡院主殿终于派上了它真正的用场,比最初的计划扩了三倍,地方够大,足够容纳诸多从汴梁紧急南下的中枢大臣们。 还有主殿之外的考舍也足够多,那些被诓进临安城被捕的案犯也有地方关,而且防范起来还足够容易。 这本来就是为了防止考生作弊设计的嘛! 主殿一楼大堂被临时改成了“法庭”,二楼廊道上挂了一圈落地珠帘,武从文一家全员出动,集体垂帘听审。 “大郎,这次的主审为什么选了梁大人?奴觉得李大人更合适啊!至不济也该让柳大人上。” 潘金莲忍了半晌,还是问出了心中疑问。 她是全程参与过梁山起步的,有了孩子后更是有意识的了解和参与管理,所以对一帮“老熟人”都很了解,实在觉得梁知孝不是个好人选。 武从文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颠了颠腿,让闺女肉乎乎的小屁股坐得更舒服一点,“你别老是奴啊奴的,你现在是皇后,懂啥是皇后不?那是母仪天下的大武朝第二人,你得自称......自称......” 得,这货肚子里其实也没啥墨水,尤其是对古代的那些个繁杂规矩,“自称”了半天也没自称出个所以然来,不禁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吴用。 吴用也是久未露面了,这些年一直待在梁山忙活,早已从谋士型人才转变成了管理型人才。 当然,这厮本来当谋士也不太合格...... 吴用一落第秀才,科举不成,杂书看的倒多,知识面还是很广的,见状笑着替陛下解围:“娘娘对外该自称‘本宫’,在陛下面前称‘臣妾’便好。” 潘金莲抿嘴一笑,夸奖道:“还是吴军师有学问、懂的多!” 她曾和对方一起搭班子管理梁山财政,关系很亲近。 吴用被夸得有些尴尬,连忙自谦。 他自己人知自家事,自己是个屁的“军师”,陛下啥时候问过自己计谋?好像唯一一次亲自交代任务,就是做了一堆假银票...... 武从文笑呵呵的看了老婆一眼,没再就这个话题继续再说,转而低头问怀里的闺女道:“英儿说说,爹为什么要选你梁伯伯?” 他明白潘金莲的小心思,哪里是不懂得这些规矩,根本就是故意的! 武从文这些年除了学问没啥长进,其他方面却是和穿越之初不可同日而语,尤其是用人识人方面,毕竟要统帅大军,又要掌管朝政,这玩意儿不学不行啊! 真以为穿越者知道几个名臣的名字就万事大吉了?他能把所有事情都压在李纲一个人身上吗?怕不是想把老头累死! 自己的几个老婆中,其他几个都是叫自己“夫君”的,“大郎”则是她一个人的专属。 想到这,武从文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又一次蹦出了那句千古名言----大郎,起来喝药了...... 小武英不到八岁,正是最贪玩的时候,本身性子又跳脱,本来是不耐烦掺和今天这种场合的。 只是爹和娘都发话了,家里每个人都必须参加,她也不敢胡闹。 当然,坐是肯定坐不住的,要不你以为武从文为啥要一直把她抱在怀里? 不过这小丫头虽然有些不学无术,但脑袋瓜子绝对好使,眼珠一转,张嘴就来,“我以前听爹爹说过,对付坏人就要用坏人,好人顾忌太多,斗不过的!” 声音不大,却惊得吴用、柳谦益等人目瞪口呆,这答案哪能让人和那清脆悦耳的童音联系起来。 见大家伙都看向自己,小武英很快反应过来,赶紧找补了一句:“哎呀,我不是说梁伯伯是坏人哈!梁伯伯是聪明人,对付下面那些坏蛋最有办法!” 小家伙的确天不怕地不怕,情商倒是很高。 武从文哈哈大笑,狠狠在闺女肉嘟嘟的小脸上亲了一口,转头去看几个儿子。 他刚刚那话其实是在考较,和让所有人都必须来听审是一个意思。 虽然牛吊系统直到现在,给自己的年龄一栏还显示“不详”,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长生不死,不然真成老妖精了! 不管将来谁继承皇位,有一些东西都是必须要了解的,而且越早越好,他可不想把国家交给一个“何不食肉糜”的后人。 如果几个儿子都不成器,他甚至不介意给天下立一个“女帝”! 武蓟和武燕低头沉思,一时没想透该怎么开口,能想到的已经被姐姐提前给说了。 武望东倒是没低头,瞥“便宜爹”的眼神有不满有不屑,他最烦这种打哑谜的说话方式。 见年龄最大的武临安有些欲言又止,武从文心里暗叹口气,开口问道:“临安,你说说。” 武临安下意识去看李瓶儿。 武从文皱起了眉头,语气有些不满的说道:“别看你娘!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李瓶儿突然笑了,“你爹问你,你就说,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武临安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组织下语言开口道:“父皇上次来临安,梁大人全程都不在城里,想必是一直在各地公干,应当对这江南的情况最为了解。父皇安排梁大人来主审,为的是有的放矢。” “臭小子!”武从文笑骂一句,“明明肚子里有想法,偏要藏拙,以后少和你娘不学好!” 李瓶儿立刻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惹得众人偷笑不已。 一家人在楼上说说笑笑,楼下的堂审已经正式开始,只是梁知孝选择的切入点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带李逵!” 惊堂木一敲,已经做好战斗准备的刘吾醒目瞪口呆。 这老头是第一批被押上来的,所有人都以为陛下这是要翻殿试结果的旧账,包括刘吾醒自己。 “那......那黑厮不是在汴梁吗?什么时候回的临安?陛下这是要把贡院贪腐案也一起翻了吗?” 心里想着,这位当世大儒条件反射般的恶人先告状,“梁大人这是何意?江南贡院贪腐案证据确凿,早有定论,你这是想要借机翻案吗?!” 梁知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刘大人,你要搞清楚自己如今的身份,待审的案犯有什么资格置喙本官?” 这就是“贪官”和“直臣”的区别了,前者根本不和你掰扯,上来就是以势压人。 “你......” 刘吾醒气得浑身发颤,指着梁知孝的手指都在哆嗦。 梁知孝冷笑以对,心里暗骂:“老不死的,戏倒是演得挺像!要不是陛下有过交代,老子高低先给你来上一通杀威棒。” 要不说审坏人还得是坏人呢?一眼就能看穿那表面下的把戏。 第514章 堂审开始 刘吾醒的确是在演戏,不过他也有演戏的底气。 别看前一段时间,刘府每天都是门庭若市,满载的马车也堵塞了半个临安城,可老头硬是一个铜板也没收过。 这点可以随便查! “好好好,老夫倒要看看梁大人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天下悠悠众口,自有公论!” 刘吾醒“你”了半天,狠狠撂下一句,目光不自觉的瞟向了二楼。 很明显,他这话的真正目标是武从文。 被带上来的李逵重枷脚镣,衣着倒是干净,只是双眼还是无神。 爹爹怀里的小武英挣扎了一下,直起身子满脸关切。 小丫头和这黑厮关系最好,因为铁牛伯伯最惯着她,让骑脖子就骑脖子,要出去玩就想方设法带出去疯。 梁知孝右手边的秦桧也坐不住了。 之前李逵的案子他可是主审,这真要再起了什么变化,自己绝对逃不脱责任。 “可......可当时不是一切都按照陛下的意思来的吗?这怎么......”,心里想着,秦桧的目光也情不自禁的瞟向了二楼,小眼神里全是幽怨,“唉!看来陛下还是没把我当成自己人啊!” 不理众人反应,梁知孝和颜悦色的对堂下李逵说道:“李中郎,你对之前的贪腐案结果可有异议?有的话尽管说来。” 刘吾醒又开始哆嗦了。 尼玛这话问的,就他娘的差直接明说:“赶紧翻供,老子绝对帮你翻案!” 不仅是他,和秦桧同为副审的李纲、张叔夜也是侧目不已。 他俩自然和陛下是一伙的,可心里还是有些不以为然,“陛下怎么选了这么个家伙当主审啊?审出来的结果能服众吗?” 全场人都看出了猫腻,只有被问话的李逵还是木讷讷的,过了好半晌才蹦出一句:“我有罪,可我没有受贿。” 梁知孝好悬没一脑袋栽下堂来,心里大骂这黑厮白痴,昨晚自己明明不是这么教他的啊! “咳咳,你说你没受贿,那罗掌柜留下的那些借条如何解释?”这货直接忽略了“我有罪”仨字儿。 “那是我借的,以后要还。” 李逵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这回连二楼的武从文都开始磨牙了,心里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选错人了? 梁知孝无奈,只得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借钱呢?是不是碰到了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我......我要给人治伤,需要银子。” “哦?给谁治伤?” “一个小娘子。” “是不是叫万秋霞?” “嗯。” “那她是如何受的伤?” “被人刺了一刀。” “是在梅龙镇吗?” “嗯。” “本官看了之前的卷宗,刺伤万小娘子的那群泼皮你之前不认识的是吧?” “嗯,不认得。” “所以你以前和他们也无冤无仇对吧?” “嗯......不对,以前没仇,现在有了!” 刘吾醒又想骂人了,连李纲等人也忍不住捂脸。 梁知孝也恨啊,心说:尼玛老子以前诱供的时候都没这么费劲! 可该做的还是得做,就这么咬着牙继续和李逵一问一答,把整个案件的过程当众梳理了一遍。 “这么说,李中郎的日常开销突然暴增,全都是遇到了那万家父女的原因?” 李逵沉默,本就无神的双眼更加黯淡。 “你就没想过那万家父女是故意让你遇到的?一切事情都是预谋?” 梁知孝这句话要是放在从前,李逵一准儿瞬间炸毛,此时却是瘦了一圈的身板儿又垮了几分。 “不说话好,不说话好啊!省的老子还得提心吊胆这个白痴说错话。” 梁知孝长松口气,赶紧一拍惊堂木喊道:“带案犯万秋霞!” 全程隐在屏风后面的陈二狗闻言,伸手拍了拍满脸泪痕的女子肩膀,既是安慰,也是警告。 “李大哥,是我对不住你,我......” 一直强忍着不敢出声的万秋霞,在见到李逵后的第一眼,就再也憋不住了,痛哭失声。 武从文之前之所以和方百花比预计的晚了一天回来,就是根据摩尼教提供的情报,亲自去找这个李逵的初恋了。 刘吾醒并不认得万秋霞,却还是只一眼就老脸色变,这回的发抖可就不是气得了。 之前挑头弹劾李逵的就是他,很多细节虽然没有参与,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李逵抬头看了万秋霞一眼,张了张嘴本想问一句:“脸上的伤是怎么搞的?”,可下一秒又重新闭上了,甚至将目光挪了开来。 万秋霞心如刀绞,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早知内情的梁知孝咳嗽一声,重重拍了下惊堂木,“堂下可是万秋霞?” 万秋霞收起哭声,哽咽答道:“正是罪女。” “哦?本官还没问,你便说自己有罪了?” “民女串通恶人陷害好人,罪该万死!” “既如此,细细招来。” “罪女万秋霞,睦州清溪县人氏,与我父万田业皆是摩尼教教众,数月前得教中长老彭良虎安排,要我父女去演一出戏......” 随着万秋霞娓娓道来,事情的真相缓缓揭开。 梅龙镇泼皮伤人是真,越州回春堂救命的百年老山参也是真,只不过参与其中的人除了李逵,全部都是“演员”,包括越州知府薛别! “薛别?” 潘金莲瞪着大眼睛讶了一声。 武从文没有答话,开始的时候他还一副看戏的表情,随着万秋霞的亲口讲述,脸色变得越来越铁青。 万家父女作为任务的直接执行人,只是两个小人物,根本不可能知道许多细节,供出的很多内容都是有人提前教好的。 当然也不是谎言诬陷,锦衣卫和已经投靠的摩尼教两下一结合,她说出的没有一句胡编乱造。 方百花叹一口气,凑到潘金莲身边低声耳语了一番。 潘金莲的表情也慢慢变得同样铁青,那些家伙实在是胆大妄为,而且设局害人的手段着实高明,她觉得便是换成自己,也未必能比李逵强到哪去。 “唉!”听完方百花的解释,潘金莲叹息一声,“可怜铁牛兄弟了......” “满口胡言!简直是谎话连篇!如此一面之词,如何能够服众?” 刘吾醒的反应和众人不同,颤抖着白眉突然厉声喊道,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和他一同被押在堂下的考官团成员也反应过来,正要开口附和,却被一声响亮的惊堂木生生打断了。 “放肆!刘吾醒,本官念你年长,方才优待。可你作为待审案犯,却屡屡咆哮公堂,真当本官奈何不了你吗?” 梁知孝也是人才,竟然没被万秋霞的供述带动情绪。 刘吾醒听了他的呵斥不惊反喜,就怕没人搭理自己,只要接上了话,不就是嘴皮子功夫吗?这活儿他这种人最他妈擅长! “梁大人好大的官威!老夫尚未被定罪,如何说不得话?你是要对老夫用刑吗?来来来,老夫一概接着,大不了今日血溅公堂,也绝不容你个庸官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说着,这老头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神直往堂中的柱子上瞄,一副下一秒就撞死给你们看的架势。 第515章 注定了命运 别以为只有明朝才有“骗廷杖”一说,宋代读书人地位更高,甚至半公开的提出了“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说法。 【宋太祖赵匡胤立誓碑:“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真宗曾对宰相李沆表示:“天下事与卿等共之”。】 所以刘吾醒那小眼神儿还真不是吓唬人的,是真敢死给你看,真要死了他还真就成了诤臣,算是另一种方式的死无对证了吧! 可惜他没直接面对皇帝,面前的梁知孝也是个文官,一个对各种黑幕潜规则一清二楚的“前贪官”...... “来人,把刘老相公给本官捆起来,他老人家年龄大了,当心磕了碰了!” “你敢!”刘吾醒一愣,实在没想到对手会如此不按套路出牌,可也只来得及喊出这么一句。 他毕竟年龄大了,八十多的人动作没那么利索。 再者说,你以为这些文官真那么视死如归啊?大多数时候都是口嗨而已,到底死不死那得看逼没逼到那个份儿上。 这不?嘴炮刚开了个头,就被早有准备的陈二狗亲自出手,瞬间就让这老家伙彻底失去了自杀的机会。 “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老家伙是真慌了,胳膊腿儿动不了,只能破口大骂,还他娘的拽词儿。 梁知孝不屑的挥挥手,“把他的嘴给本官堵上,堂审重地,岂容人胡言乱语!” 陈二狗闻言照做,不过没去费功夫找破布,另一只手轻轻一抬,直接卸掉了下巴。 世界终于清净了,梁知孝心里那个爽啊! “没想到老子有一天也能使唤把陈二狗!这可是只听陛下一个人的主!” 陈二狗没去看梁知孝脸上的嘚瑟,目光冷冷扫过另外七个殿试副考官。 梁知孝心领神会,再次霸气的一摆手,“把他们也给本官捆了,免得出什么岔子!都仔细着点儿,别伤了人,毕竟还没定罪呢。” 话音一落,陈二狗再次出手,闪电般在七人身上分别一点,堂外的侍卫这才拿着绳子赶到。 俩人配合得那叫一个默契! 这短短的混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万秋霞不知何时已经跪行到了李逵身边。 其实陈二狗早看见了,却没有阻止,铁牛那黑厮动一次心不容易....... 李逵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几个月没刮胡子的他面容颓废,双眼依然无神,仿佛根本没看见一般。 万秋霞本想伸手推推“李大哥”,见了他这副模样,又把手缩了回去,紧咬红唇,泪如雨下。 二楼。 “唉!那黑厮是怎么回事儿?人家姑娘都这样了,他还拿起架子来了!” 很意外的,小声嘟囔的居然是扈三娘。 一年多来她和人在黄龙府的哥哥多有书信,估计扈成和她提起过陛下和自己的那次谈话。 不过想通归想通,心里的疙瘩却也没那么容易解开,逮住机会阴阳怪气一下还是必须的。 其他人都奇怪的看过去:三娘那直性子,什么时候会这般说话了? 堂审本该继续,可梁知孝好像也突然来了兴致,就那么笑眯眯的盯着李逵和万秋霞二人。 其他人也都差不多,一时间偌大的一楼大堂充满了八卦的气味儿...... 万秋霞此时却顾不上害羞,看着李逵的目光由愧疚变得柔情,然后又重新变得愧疚,最后转为决绝。 “李大哥。”松开血流如注的嘴唇,万秋霞轻轻开口,“是我对不起你,一定还你清白,来生再做牛做马向你赎罪。” 说罢奋力起身,冲着堂上高声喊道:“各位大人明鉴,一切都是我父女二人受人指使设下的圈套,与李大哥无关!”,话音方落一头撞向了旁边柱子。 梁知孝根本来不及开口,幸好有人比他反应快,闪身挡住了线路。 万秋霞这一撞用尽了全力,陈二狗一手扣住她脉门,一手猛揉胸腹,龇牙咧嘴的大喊一声:“铁牛!” 李逵好像被这一声喊醒了,两眼稍稍恢复些许光亮,喃喃问道:“秋霞妹子,你们不是走了吗?你爹呢?” 万秋霞听他这般说,“哇”的一声再次痛哭,“我爹死了,他......” 她想说爹爹死有余辜,可那终究是自己父亲,实在说不出口。 李逵愣愣的又问:“怎么会死了?” 万秋霞心中愧疚已极,哽咽着对陈二狗求道:“让我死吧,我哪还有面目来见李大哥......” 原来那天她父女二人出了临安城西门,刚刚走到西湖边上,灭口的人就到了。 不是摩尼教的人,背后策划一切的江南世家担心他们心软下不了手,也不愿留下什么把柄,选择了直接动手。 万田业瞬间就后悔了,后悔没听女儿的跟李逵坦白。 他拼死拦住杀手,想用性命为女儿争取一线生机。 危急时刻,始终隐在暗处的锦衣卫出手,用暗器悄悄放倒了一个追兵,这才让万秋霞有机会跳入西湖。 不过他们做的很巧妙,让杀手误认为是摩尼教在暗中保护自己人。 策略很成功,就连幕后主使的第一反应也是这样,所以便将最初的重点放在了清溪县方向,这才给了万秋霞足够的时间。 万秋霞跳湖前已经受了重伤,又在冰冷的湖水里泡了大半天,挣扎着上岸时,人就只剩一口气了。 负责监视她的锦衣卫未得命令,也不敢擅自暴露,只能在暗处提供一些很有限的帮助。 万秋霞不敢进城治伤买药,也不敢投宿农家,那段时间就在荒郊野岭一个人硬挺,若不是报仇和赎罪的执念压在心头,很可能熬不过去。 可这倒是无意间成了个“灯下黑”的局面,幕后主使广撒人手,翻遍了两浙路,甚至去了长江以南,就是没有忽略了临安城周边。 万秋霞伤势好后,也不愿离开,不远处的临安城仿佛也成了她的一个执念,或者是心里盼着再见李大哥一面...... ...... “爹。” 二楼,小武英突然在父亲怀中扬起小脸,语气狠狠的说道:“下面那个姐姐和他爹都不是好人,存了心要害铁牛伯伯,现在又来哭什么?假惺惺!” 武从文张了张嘴,却又不知怎么用一两句话解释清楚,最后叹一口气,摸了摸闺女的头顶。 生在帝王家,孩子们必须尽早接触这个世界的残酷,可年纪终究还小,又哪能真正体会? 像万氏父女这样的江湖人,除了身上有点功夫,其实和普通的底层百姓没什么区别,很多时候根本无法反抗命运。 教中长老派他们执行任务,她们敢不去吗? 失了教中庇护,父女俩不但要流浪江湖,还坏了道上名声,日子根本过不下去! 可是干了又能如何? 主家要杀人灭口,摩尼教也第一时间抛弃了她们,其实从这父女二人被选中的那一刻起,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要怪只能怪两人的运气不好,当初给李逵那黑厮下的鱼饵,可不止她们这一组。 第516章 天下各掌一半 “灯下黑”能逃得了一时,却逃不了一世,这么大的漏子背后主使不可能放任不管,最终还是寻到了万秋霞的踪迹。 这其中起了关键作用的还是摩尼教。 彭良虎找到了一个和万秋霞关系很好的教中姐妹,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的性格、行事作风非常了解。 对方禁不住威逼利诱,出卖了万秋霞。 根据那人分析,以万秋霞的性格,很可能还在临安附近,甚至留在西湖周边的可能性最大。 彭良虎刚把这个消息送出,武从文和方百花就到了。 杨光和彭良虎等人被诛,圣女归位,总坛教众第二天得到消息后便知道摩尼教换了天日,万秋霞的那个姐妹也耐不住良心煎熬,主动找到方百花坦白了此事。 这就是武从文和方百花为什么比原计划晚了三天才到临安的原因,两人亲自去救人了。 听完万秋霞的讲述,李逵的眼神更复杂了,有心疼、有失望,更多的还是仇恨,恨不得用目光将刘吾醒当场活剐了! 他就是再没脑子,此时也听出了点味道,那老不死的绝对与害自己和万家父女的人是一伙的。 刘吾醒却丝毫没有在意李逵那野兽般的眼神,大脑高速转动,全都在猜测武从文的心思上头。 “新皇搞这么一出,到底是什么意思?目的究竟是什么?” “是想要为心腹爱将翻案,顺便敲打敲打我等?还是......还是想要推翻之前的殿试结果?!” 在他看来,后者要远比前者可怕。 李逵死不死根本无关紧要,当初设那个局本就只是个引子,为后续的大棋开个头而已。 就算事情发了,也怪不到自己头上,自己虽然知情却绝对没有参与,退一万步讲,谁又能证明自己知情呢? 至于自己牵头弹劾一节,言官嘛,那本就是职责所在,任谁也不能说自己做的不对! 可要是后者,那他娘的自己可就是直接参与者了! 不仅是直接参与者,还他妈是举旗冲锋的那一个....... 想到这,被捆得和粽子一样的刘吾醒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可随即又强行自我安慰。 “新皇这要想翻科举的旧账,当初便不用妥协,直接查不就得了?对,一定是这样!抓自己只是为了增加手里的筹码,好和那些家谈条件!” 杨再兴进城后第一个抓的是王贵,第二个抓的就是他,并由军队负责严密看押,彻底断绝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所以这糟老头子到现在还不知道,云集临安城的那些幕后金主也已经被抓了。 他甚至想都没有想过那种可能,历朝历代、上下千年,哪个坐江山的敢对那些人真下死手? 不要江南了?想叛乱遍地、处处烽火? 要知道,巴蜀之地的永历朝廷可还在呢! 刘吾醒想的倒是挺美,可下一秒就被打碎了幻想。 “带案犯贾枚!” 随着一声惊堂木响,梁知孝嘴里喊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名字。 刘吾醒吓呆了,瞪着一双老眼,连呼吸都停了。 别人不知道贾枚是谁,他可是再清楚不过,江南贾家的大少爷,此次代表家主贾和来临安主持大局的真正主事人! 没错,表面上看来,受皇命制定《禁海策》细则的刘吾醒意气风发,其实这老家伙只是个被推到前台的傀儡而已。 真正做主的,还是那些传承千年的隐世世家,贾家便是其中的头马,两浙路真正的幕后大boss! 刘吾醒不是没想过新皇会对那些隐世世家动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一年前可着实杀了不少人,几乎将那些明面上的暴发户一扫而光。 可他只敢去想那些小一点的家族,也曾隐隐听过必要时“壁虎断尾”的传闻,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去想,新皇居然一上来就拿排名第一的贾家开刀! “这陛......陛下是不知道贾家是什么样的存在吗?懵头懵脑的只是赶巧了?” 老家伙直到现在也不敢相信一些事情,却在不知不觉间,将对武从文的称呼从“新皇”变成了“陛下”。 贾枚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单薄、面容清濯,配上三捋长须和一身浆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像个清高的乡野教书先生多过世家公子。 贾枚来到堂上,即便身后跟着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也丝毫不见慌张,背着手往那一站也不跪,就那么不带丝毫感情的看着梁知孝。 梁知孝被这种眼神看得莫名一阵心慌,即便心里狂骂自己没出息,一时也无法调整好状态。 他是正经科举出身,碰到武从文之前就是个老官油子,对官场背后的一些事情有所耳闻。 赵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笑话!那就是骗鬼的扯淡! 士大夫不组织起来能对抗得了皇权?那又是谁把他们组织起来的呢? 连皇帝都做不到的事儿,有人能做到,你就说有多恐怖吧? 事实的真相是----皇家和世家共治天下,财富权力各掌一半! 贾枚看出了梁知孝的慌张,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没法掩饰的本能反应,这种反应他见的多了。 心里有了数,他决定给对方一个面子。 “草民见过大人。”贾枚淡淡开口,虽然微微躬身拱手,语气却殊无敬意,“不知大人唤草民前来,所为何事?” 梁知孝的眼皮跳了跳,明明是“抓”,到了对方嘴里却变成了“唤”,他甚至觉得对方这都是收着用词儿了,还没说个“请”字呢! 同样色变的还有武从文,他轻轻将宝贝闺女交到潘金莲怀里,站起身咳嗽了一声。 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到一楼,大堂内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仿佛就在自己耳边一般。 梁知孝瞬间僵硬,强行忍住了抬头的冲动,张开嘴重重喘了两口气,终于稳住了心态。 这一瞬间,他也同时下定了决心! “大胆贾枚,身为案犯,居然见官不跪,你是藐视公器皇权吗?!” 二楼的武从文本来都要坐下了,可听到这句的最后差点张嘴骂娘,“你姥姥的梁知孝,开头明明说的挺好,公器就公器,为啥偏要加个‘皇权’?” 他知道对方心里还是虚,越是了解这个世界运行规则的人,就越会恐惧。 屁股彻底坐实,武从文手中闪现一个瓷瓶,抬手扔下了二楼。 第517章 两浙路大boss贾家的威势 “咣当”一声轻响,瓷瓶径直落在梁知孝面前的木案上,瓶口被震开,从里面流出一滩褐色的液体,味道有些刺鼻。 梁知孝脸色大变,不是被吓的,也不是被熏的,而是那股味道实在太熟悉了。 熟悉到什么程度呢? 这老小子就算把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忘了,也绝对能记得这个味道! 当年他还是东平知府的时候,曾经被一伙人绑架过,过程中被灌了一种药......就他娘的是这个味儿...... 那伙人究竟是谁,这些年他嘴上从没敢问,可不代表心里不知道。 梁知孝明白,陛下这是不高兴了! 堂下的贾枚见梁知孝半天没说话,心中冷笑,语气更加清冷了几分,“这位大人,草民在住处无缘无故被官差带走关押,不知所犯何罪啊?我大武朝初立,如此办案不合律法吧?” 他这话里带刺,是在进一步给梁知孝施加压力。 哪知梁知孝回过神来,仿佛瞬间变了一个人,都没用惊堂木,直接用手重重一拍面前桌案。 “大胆刁民!屁话真多!本官如何办案要你来教?来人,案犯贾枚咆哮公堂,先打一百杀威棒!” 众人都惊了,心说:“咆哮公堂?人家好像从没大声说话吧?倒是你自己吼得震天响。” 贾枚满脸不可置信,瞪着眼睛问道:“这位大人,草民......” 可惜今天当职的都是军中士兵,可不像府衙差役那般诸多顾忌,得到的命令就是梁大人吩咐什么就干什么。 三个人同时冲进大堂,不等贾枚把话说完,当中那个一脚将人踹倒,然后和另外一人合力将其按在地上,最后一人抡起手中水火棍就打。 这帮当兵的干这活没有经验,下手可不像衙役那般有轻重,一棍下去贾枚就是“嗷”的一声惨叫,两腿间的地面上立刻多了一滩水迹,直接给打失禁了! 梁知孝趁着众人发愣,悄悄收起了桌上的瓷瓶,松了口气赶紧抬手大喊:“罢了罢了,此人乃是朝廷重犯,可别还没开审就给打死了。” 副审秦桧忍不住暗暗吐槽:“你也知道啊?可你认得此人是谁吗你就敢打?” 不过他见边上李刚和张叔夜两位老相公都没吱声,也只能强忍着保持表面镇定,内心却是如同翻江倒海。 贾家是什么存在?贾枚是什么人?他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清楚。 老婆王氏只是王家的旁支,还算不得核心人物,都压得他几十年不敢大声在家说话,而王家和这贾家比起来还要略逊一筹,这贾枚更是贾家的大少爷,除了家主贾老太爷就数他地位最高。 刚刚那一棍子下去,秦桧瞬间意识到这江南已经不是要变天了,而是即将开始一场滔天的血雨腥风! 不管是什么人、哪一家,只要被这场暴风雨刮擦上哪怕一点儿,都是粉身碎骨的结局! 梁知孝已经彻底过了心理关口,恢复了之前的状态开口问道:“本官问你,和摩尼教串谋暗中设计陷害李逵李中郎的,是不是你们贾家?” 贾枚趴在地上,死死咬着嘴唇不发一言,只用阴冷的目光盯着梁知孝看。 “不说?看来还是打得轻了。来人,继续打,这回别往屁股上招呼,容易把人打死,给我打腿,腿折了死不了人!” 那三个士兵二话不说,一人踩住贾枚上身,一人抬腿,一人高高抡起了水火棒。 贾枚立刻就不装逼了,惊恐的大叫:“冤枉啊!草民不认识什么摩尼教,何来串通一说啊?” 梁知孝摆摆手示意暂缓行刑,心中不禁冷笑:“还以为这帮隐世大族有多神秘呢?原来也是肉体凡胎一个,挨了打也他妈知道疼啊!” “那你贾家为何安排杀手去杀万氏父女?” “什么杀手?草民不知大人在说什么,您可不能血口喷人啊!” “血口喷人?你不认识马彪吗?” “马彪是谁?草民真不认识。” “不承认是吧?来人,带马彪!” 二人一问一答速度太快,其他人都没来得及从震惊中缓过来,堂审直接变成了梁知孝一个人的独角戏。 梁知孝口中的马彪显然早就在外头候着,立即便被两个士兵架了进来。 之所以用架,因为马彪浑身是伤,双腿耷拉着明显是断了。 “马彪,本官问你,是不是你带人去杀万氏父女的?” “是。”马彪声音微弱,出奇的配合。 梁知孝点点头转向万秋霞,“万秋霞,那日追杀你父女的是不是此人?” “是!”万秋霞红着双眼,咬着牙吐出一个字。 “好,这就对上了。马彪,本官再问你,你与万氏父女无怨无仇,到底是何人指使你去追杀二人的?” 马彪抬起头环视一圈,目光锁定在贾枚身上,抬手一指,“是他!贾家大公子贾枚!” “血口喷人!我从未见过你,何来指使一说?!” 贾枚都快疯了,顾不得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痛,挣扎着爬起。 他是真冤枉,整件事情他虽然知情,甚至就是幕后总指挥,可不代表所有事儿都得贾家来做啊! 那样还要其他家干什么?情等着吃现成的吗? 马彪也急了,指着贾枚喊道:“贾大公子,你可不能翻脸不认账啊!是你亲口吩咐我的,还给了五千两银票、一千亩地契,东西我都留着没动呢!” “我......你......我要打死你个血口喷人的小人!” 贾枚彻底疯了,颤抖着就要扑过去撕打马彪,却被看押的士兵从背后一脚踹倒。 “冤枉啊!草民冤枉!” 贾枚被一只大脚踩在地上,嘴里只剩鬼哭狼嚎,腔调那叫一个凄惨,简直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拿物证。”梁知孝冷笑着再次一拍惊堂木。 他怎么会不知道贾枚冤枉?整个堂审计划就是这厮设计的...... 物证很快被拿了上来,众主审当场验看,果然是德晟钱庄的银票一万两整,和庐州固县的地契一千亩。 “冤枉啊!”贾枚却似乎看出来了破绽,挣扎着喊道:“那一千亩地契是庐州的,草民家住台州,怎么可能会是我家给的?!” 梁知孝“哦”了一声,故作疑惑的问道:“那你说是谁给的?” 第518章 九族不够就再加一族 贾枚下意识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及时咽了回去。 “大人,事情不是我贾家做的,草民怎会知道这地契是从何而来?大人指着一处庐州的地契硬说是我台州贾家给的,这栽赃陷害的意思也太明显了吧?” 他从小便被当成家主继承人培养,个人素质绝对属于人中龙凤,不但没被诈出话来,还反将了梁知孝一军。 梁知孝心中暗道“可惜”,不过还有后手。 “本官栽赃陷害?贾大公子的意思是,你贾家不可能有庐州的田地了?” 恢复了冷静的贾枚既没否认也没肯定,冷笑着反问道:“这地契上又没有贾家的名字,大人如何确定就是我贾家送出的?” “呵呵,地契上的确只有马彪的名字,但庐州官府可是有过户备案的。来人,传庐州知府罗炳坤!” 贾枚听到这个名字,瞬间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 果然,一个身穿知府官服的男人很快躬身进了大堂,一口咬定原田主就是贾家,自己带来的过户存档可以证明。 “怎么样?贾大公子?要不要现场验看一遍证据啊?”梁知孝笑的有些贱。 贾枚此时却已经顾不上他了,恶狠狠的瞪着罗炳坤,双眼逐渐血红。 二楼的武从文重新抱回了闺女,坐得无比安稳。 这个梁知孝真是人才,对自己意图理解的透彻,执行起来更是到位! 江南四大家----贾、罗、王、杜。 平时看起来亲密无间,攻守同盟牢不可破,可真到了生死关头,哪有什么亲如一家,有的只是各自分飞罢了! 根据锦衣卫的探查,江南贡院贪腐案的确不是贾家做的,那是庐州罗家的分工。 现在罗家明显为了自保已经反水,还将自己做过的事情栽赃到了贾家头上,偏偏贾枚还无法辩解。 整条线上的人都是罗家安排的,众口一词之下,贾家哪有证据自证清白? 这一刻,贾枚体会到曾经被贾家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坑害的无辜百姓,家破人亡时的绝望滋味。 这还只是细枝末节,最关键的是幕后操纵这一切的新皇,明显就是要拿贾家开刀。 千百年来华夏的世家大族多如牛毛,为什么现在只剩下了四家? 不过是相互妥协中的优胜劣汰罢了,类似的事情贾家可没少干过,太清楚这其中的利害了! 这一刻,原本飘在云端的贾家大公子终于坠落了凡间,认清了到底谁是大小王。 但他也不甘心就此认命,怎么着也得垂死挣扎一番啊。 “梁大人。” 一开口,贾枚的态度不知不觉变了,不再是“这位大人”,第一次带上了姓氏,语气也变得惶恐中带着几分谄媚。 “这马彪所得的地契都在庐州左近,那里正是罗家的地盘儿,我贾家世代居住在台州啊!望大人明鉴!”贾枚旧话重提。 你先不仁,休怪我也不义,他直接把庐州罗家给撂了出来,至不济也要大家伙一起死! “哦?” 梁知孝拉了个长音,目光看向罗炳坤。 罗炳坤两腿一软,忘记了自己是证人,还穿着官服,直接“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梁大人,我罗家虽是庐州大户,可庐州的土地可不全是我罗家的啊!望大人明鉴!” 又一个“大人明鉴”...... 他姓罗,就是罗家的人,没法子不赶紧辩解。 “哎呀!罗大人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本官自会明察秋毫。” 梁知孝见状赶忙起身,亲自扶起了罗炳坤。 这番作态看在贾枚眼里,更加肯定罗家已经投靠了朝廷。 果然,梁知孝回到座位之后,一拍惊堂木喝道:“贾枚,你口口声声说你贾家没有庐州田产,为何在你家的祖宅之中搜到的不仅有庐州的地契,还有临安的、越州的、秀州的、苏州的......甚至还有潭州和成都府的?” 贾枚突然之间如同一个被刺破的气球,整个人彻底萎靡在地,眼中透出来的只剩下了惊恐。 “你......你......我贾家到底所犯何罪?居然......居然未经审判便去抄家?!” 梁知孝拿起桌上的一份军报缓缓展开,盯着贾枚冷冷开口,“华夏三年六月二十七日,明州备倭军叛乱,岳将军率兵平叛。其间偏将贾蒙以下五十六员大小军官被擒,经查均是台州贾家子弟。” “六月二十七.......三天前......平叛......贾蒙......”贾枚双眼无神的喃喃自语。 他知道,贾家完了。 平叛、抄家、物证再送到临安,三天时间够吗? 这明显就是早有预谋,同时动的手啊! 而能策划这一切的,除了陛下还有何人?! 想明白这一切,贾枚突然直起身子放声大笑,笑声凄厉而疯狂,“哈哈哈.....原来陛下早就想好了要灭我贾家满门!哈哈哈......我贾家传承千年,有那么容易吗?哈哈哈......我看姓武的是不想要巴蜀了,居然如此对待世家大族!哈哈哈......” 贾枚疯了。 贾家能够传承千年,自然不会所有成员都在明州老家。 就像本是蜀中大族的王家一样,如今不也扎根江南了吗? 数百上千年时间,足够他们经营起盘根错节、密如蛛网、繁如乱麻的势力网了,这也是历朝历代都不敢对这些世家大族打压太甚的原因之一。 贾家不会亡,最多就是重创,可惜贾枚自己这一支肯定是完了...... “放肆!”梁知孝重重一拍桌案,整个人都跳了起来,“竟敢对陛下不敬!” “不敬?”贾枚报以冷笑,满脸疯狂,“姓武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世家动手,还有什么敬不敬的?” “就凭你贾家也配用‘天下大不韪’?陛下曾言,天下根基在百姓,魂魄在庙堂,其中哪有世家的位置?尤其像你贾家这般野心勃勃之辈,纯粹就是我华夏的毒瘤!” “好一个毒瘤,那我贾枚就在天上看着,看你们能不能铲得尽我千年贾家?!” “天上?就你贾家的所作所为,罪恶罄竹难书,死了还想升天?只配下地府去受那万世煎熬!” 贾枚冷笑不语,终于有了点儿千年世家传人的风采。 梁知孝也彻底收起了表演,冷笑中满是阴狠,“至于铲不铲得尽......三族不行就九族,九族不够,就再加一族!” 第519章 继续表演 贾家大少爷被押下去之后,不但代表着贡院贪腐案“尘埃落定”,更重要的是意味着江南四大家族联盟的瓦解。 所谓“江南四大家族”,只是武从文随口起的一个代号,这些逃过了上一次清洗的隐世世家,数量远不止四家,位置也不全在长江以南。 比如和梁知孝一起坑贾家的罗家,其老巢庐州就是后世的安徽合肥地区,属于江淮世家。 这也是武从文选择他们合作的原因之一。 靖康之变后,汴梁的主要敌人还是北边的女真人,暂时无力南下;长江以南地区也在动乱、整合,同样无力向北。 于是被夹在两者之间的江淮地区就事实上成了半割据的独立状态,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李纲主政的楚州。 不过除了李纲那个犟老头,其他小势力并没有太过扩军备战,或许是因为知道打不过,可武从文认为他们还是抱着之前老赵家的思维----花钱买平安、专心做买卖。 这种策略也有其实现的基础,北方需要南方的粮食、纺织品,南方则需要北方层出不穷的工业制品,作为中间商,江淮地区那几年可是赚得盆满钵满。 相比之下,每年分别向汴梁和临安上缴的那点儿赋税,根本就是九牛一毛,更像是一种变相的保护费。 至于有人掀桌子怎么办? 直接投降呗,还能咋办! 你看罗家暗中控制的庐州,刘延庆父子“北伐”时抵抗了吗?岳飞南下时有没有直接大开城门恭迎王师? 所以当周绣娘拿着锦衣卫搜集到的证据找上门的时候,罗家二话不说就反水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反正这种事儿又不是头一次干了,熟得很! 说这些家伙首鼠两端、两头下注也好,趁机大发国难财也罢,终究让江淮之地的百姓免于战火,保全了无数人的性命,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而且没有这些家伙居中串联,南北商道也不会始终保持畅通,同样算是一件功劳。 作为回报,武从文愿意给罗家一个机会。 当然了,为了让敌人从内部自行瓦解,武从文也需要罗家这么一个二五仔! ...... “啪!” 梁知孝再次一拍惊堂木,重新抖擞精神。 “刘吾醒,如今江南贡院贪腐案真相大白,你在案件尚未查清之前,便冒然弹劾朝廷重臣,致使李中郎无辜蒙冤,你可知罪?” “呃~呃~呃~” 刘老头虽然早没了先前的嚣张,却也不愿意就这么认罪,可惜下巴还脱着臼,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通过扭动身子来表达抗议。 其实别说是他,就连其他几位副审也都在肚子里暗中吐槽。 审的那叫什么玩意儿啊?太她娘的糙了! 唯二的两项直接证据----马彪和庐州一千亩地契,到底是罗家安排的还是贾家安排的,真当这帮老江湖看不出来啊? 梁知孝就他妈差直接指鹿为马了! 但是没人点破,因为所有人都清楚那到底是谁的意思,梁知孝就是个“嘴替”罢了...... “好!你认了就好!” 梁知孝继续硬扣屎盆,这可把一旁的秦桧听得直翻白眼。 “我靠!当初定李逵有罪的可是老子啊,别尼玛搞到最后连我也脱不了干系!关键......那都是按照陛下的吩咐干的啊!” 【以上这句仅代表秦桧的心理活动,不是原话哈!以下也有雷同,不再一一解释了。】 不管刘老头继续在那“呃呃呃”,梁知孝话锋一转,直接开始了下一桩案子。 “刘吾醒,本官问你,一个月前的本朝初次科考殿试,你身为第二副考官公然舞弊,事后居然还敢带头胁迫朝廷,你可知罪?!” 此言一出,可就不光是刘吾醒一人了,其他七个副考官也开始了挣扎,一时间大堂之中“呜呜呜”的猪叫声响成一片。 他们七个只是被破布堵住了嘴,发出的声音和刘吾醒不太一样。 这明显是抗议的举动,到了梁知孝嘴里却成了认罪,“认罪就好,那谁来说说其中具体细节?” 猪叫声更大了,“我认你妹啊!这尼玛能认吗?那他妈可是抄家灭祖的重罪啊!” 梁知孝不管,继续他的表演,突然眼睛一亮,抬手指向其中一人,“罗汝楫,你是有话要说吗?来人啊!快将罗大人口中布条取下。” 二楼的武从文听到这个名字又愣了一下,他之前就觉得这名字好生耳熟,却怎么也回忆不起在哪听过,此时突然福至心灵,终于想起来了。 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罗汝楫和另一个叫万俟卨的,都是秦桧手下的狗腿子,负责严刑拷打岳飞不成,最后竟然伪造口供、强行画押。 自己穿越前去杭州旅游时,还在岳王庙前见过这厮的跪像呢! “我操!这货怎么混进考官队伍里了?还他娘的被梁知孝选中做了‘污点证人’?不行,就算这一世他没干那件千古恶事,也必须弄死!而且这货的屁股底下绝不干净,也不算滥杀无辜。” 就这么短短一瞬间,命运本已发生偏转的罗汝楫,再次落入了万丈深渊。 “小人有罪!小人要揭发!都是那刘吾醒逼我做的!” 一楼,嘴巴里的破布一去,罗汝楫立刻嗷嗷大叫。 刘吾醒怒目而视,眼睛恨不能喷出火来。 老头此时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了,陛下连贾家都连根拔起,能放得过自己吗? 这也是梁知孝和背后的武从文先审贡院贪腐案的原因,因为那事儿不大,可以将屎盆子都扣到一家头上。 除掉了号称“江南第一隐世世家”的贾家,对其他人的打击和震慑是毁灭性的,牵扯更广的“南北榜案”就好审多了。 刘吾醒很清楚殿试榜单的事情必然要发,而且结局已经注定,可具体处理结果却是可轻可重。 要知道,这案子牵扯到整个江南士林,说白了就是所有江南世家大族都有参与,朝廷总不能把人全都杀了吧? 可若是将屎盆子全都扣在自己一个人脑袋上...... 他突然想起了梁知孝之前的一句话----三族不行就九族,九族不够,就再加一族! 第520章 根断了 “哦?罗大人细细说来,本官绝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梁知孝这话说得既斩钉截铁,又兴致盎然,已经彻底进入了状态,演技登峰造极。 那罗汝楫作为能在历史上留名的狗腿子,演技也不是盖的,丁点儿看不出半分剧本痕迹,仿佛是真的诚心悔悟。 “梁大人明鉴,各位大人明鉴,以小人资历,本没有资格成为考官的,都是那刘吾醒老贼主动找到了我。” “说实话,能成为本朝初次科考殿试的主考之一,这是天大殊荣,小人若说不动心那是假的。可听了条件之后,小人原本是万万不肯答应的。” “可那刘老贼威胁我,说如果不干,今年科考殿试,我罗家的子弟休想有一人上榜!小人......小人......小人该死啊!最后居然没顶住老贼的威逼利诱,就......就答应了下来......” 刘吾醒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要是眼神能杀人,罗汝楫此时早他妈被凌迟了。 “还尼玛老子找的你?还尼玛威逼利诱?那种大事儿老子一个人能定?根本就是各大家族提前商量好的好吧!你狗日的好歹也是罗家人,是罗家派出的代表,老子才是那个纯牌儿冲锋陷阵的卒子有木有?!!!” 可惜,还是那句话,刘老头说不出话,只能继续“呃呃呃”的任由罗汝楫扣屎盆子。 “好了好了,罗大人不要激动,这些闲话过后再说,你先交代殿试舞弊具体是怎么做的。” 梁知孝还是技高一筹,见罗汝楫的发挥逐渐有过火的苗头,赶紧出言打断。 “唉唉唉,小人激动了,激动了,梁大人莫怪。” “赶紧的,别废话!”梁知孝呵斥了一句,他也有点儿忍不住了。 罗汝楫不敢继续废话,三言两语就说清了具体舞弊手法。 “刘老贼给了我们每人一份名单,每个名字后面都有具体说明。” “比如今科头名状元贾涉,无论陛下殿试出何题目,其文章中都会引用司马温公【司马光的尊称】在《通鉴》卷二百一十七中的长篇,‘禄山倾覆天下,皆由专任边将之祸’和‘人君苟贪土地,轻授柄臣,未有不乱者’的内容。” “当然,具体行文另有格式。其他上榜者同样各有标识,能让人一眼认出。” “我等见到这些人的试卷后,便会打出高分,并极力向陛下推荐。” 听到这里,梁知孝突然插话道:“那些没有专门标识的试卷呢?” 原本还有些假装紧张的罗汝楫,瞬间真的冷汗簌簌而下。 这句提前对好的词儿里没有啊! 他不傻,能听明白梁知孝口中的“没有专门标识的试卷”指的是什么。 那并不是指那些没走门路、没花孝敬的考生,而是指一个特定的群体----北方考生! 具体说就是指淮河以北的士子! “真......真有质量上乘的试......试卷,我......我等也......也会公平......公平对待。” 纵使罗汝楫心理素质强大,回答的也是结结巴巴,眼神闪烁着到处乱瞟。 “啪!” 梁知孝突然重重一拍惊堂木,声音蓦地拔高,“如果数量太多又该如何?看着我,立即回答!” 罗汝楫吓得浑身一激灵,条件反射般看向堂上,脱口道:“绝无可能!” 梁知孝眯起眼睛,声音阴冷,“没有提前看过试卷,你怎么知道不会?罗汝楫,本官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从实招来。” 刘吾醒停止了“哼哼”,被捆绑的身体仿佛都石化了,紧紧盯着罗汝楫的眼神满是恐惧,“这个混蛋不能说啊!说了......可就全完了......” 身体抖如筛糠,罗汝楫心头有两个小人在激烈争吵。 白色小人:不能说!说了就全完了,不知要死多少人,拦都拦不住! 黑色小人:不说?不说别人完不完不知道,罗家肯定是完蛋了! 白色小人:说了罗家也得完蛋!江南士林不会放过罗家,北方士子也不会记罗家的好! 黑色小人:成为过街老鼠,也总比全家死绝要强! 白色小人:别傻了,江南那些人会容得下你罗家?成了公敌,早晚还不是全家死绝! 黑色小人:放屁!你他妈才傻!看陛下这回的架势,肯定是要把那些家伙连根铲除,谁他妈还有命来找我罗家麻烦? 白色小人:你就不怕陛下卸磨杀驴? 黑色小人:管他娘的!先活一天算一天! 黑色小人胜出,道理还是那个简单的道理----死道友不死贫道!哪怕道友的数量数以十万计...... “梁大人有所不知,刘老贼还有另外手段!” 下定决心之后,本就没什么良心的罗汝楫瞬间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痛了、说话也不结巴了,甚至整个人都透出股大义凛然的意气风发。 “哦?罗大人快与本官细细说来。”梁老戏骨立刻配合,称呼和语气立马就变了。 “其实那些那负责誊抄试卷小吏也被买通了,只要感觉经手的试卷不错,就会故意将第三段第二行中的某个字抄错。我等阅卷官看见了便会重点关注。” 梁知孝追问:“不是要照顾的试卷都标出来了吗?其他考生试卷统统贬低不就得了,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不仅是他,二楼的武从文也重新站了起来。 他心里知道答案,却也想听这帮混账亲口说出来,还有到底是怎么操作的。 罗汝楫明显狠狠咬了一下牙关,“淮河以南的试卷正常对待,淮河以北的才做标记!” 刘吾醒和其他六位考官彻底瘫了下去,连目光杀人的力气都不再有,血雨腥风就在眼前......江南读书人的根......要断了! 世家靠什么成为世家? 靠财富垄断? 呵呵,很多时候,财富是这个世界上最不保险的东西,甚至是取祸的玩意儿。 你见过孩童怀抱黄金行于闹事,最后会有好下场吗?贪婪之人不会追到家里去? 是权力!实实在在的权力!从乡野到庙堂的权力! 权力不但可以保护财富,还能源源不断产生财富。 那权力又从哪来呢? 早期的世家玩儿的是知识垄断,只有他们才有财力让子弟读书嘛! 后来读书的成本越来越低,尽管达不到全民普及的地步,却也不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能够触碰的奢侈品。 寒门寒门,里面终究还有一个“门”字,说白了就是没落了的世族,和普通百姓压根儿不是一类人。 这些寒门日子过得艰难,却也还是有余力供养几个聪明后人,哪怕只有一个也是家族的希望。 读书、中举、投靠世族、升官发财,这就是一套标准流程,那些隐世世家固然是其中的利益收割者,可江南的读书人也能在其中获益,不说家族崛起,至少也是一个改变个人命运的机会和通道! 现在马桶盖被揭开了,以新皇的行事作风,很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彻底剥夺南方士子的科考权。 十年寒窗,这个时代的读书人除了做官还能做什么?还会做什么? 梁知孝抬头看了一眼二楼,沉着声音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誊抄前已经糊名,那些小吏如何分辨考生身份?” 第521章 世间种种,利益二字 其实梁知孝这最后一个问题已经可有可无,搞清楚无非就是再多死一些人罢了。 这一步的操作手法也很简单,每个考生的考场位置是固定的,统一收卷时的顺序也是一样,只要小心点儿不要打乱,根本就不需要额外去做什么。 当日的堂审就此结束,具体结果还要报武从文御批。 当天晚上,白天堂审的消息就像长了腿一样,飞速传遍了临安各处关押犯人的“牢房”。 抓的人实在太多,正经大牢根本装不下,城里各级府衙的休息室就被临时改成了监狱,由之前驻扎在城外的那四千临安守军负责看押。 当然,每一处还有锦衣卫的秘谍暗中监视。 果不其然,虽说之前和王贵一起驻扎城内的一千多人是他最亲近的心腹,但没捞着城内肥差的驻军里,也有人没经得住腐蚀被拉下了水。 江南的那些世家,也不会把希望都寄托在王贵一个人身上。 ...... 武从文狠狠将锦衣卫的密报摔在桌上,两个眼皮止不住的乱跳。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愤怒已极的表现,都不是“起杀心”仨字儿能代表的了,白天垂帘听审时都没见他这般模样。 “这帮毒瘤还真是神通广大,突袭之下抓了那么多还有漏网之鱼,居然还能做得成如此大事!” 武从文忍了半天,咬着牙吐出一句。 “名单已经记下了,日后可以慢慢处理。”周绣娘轻轻一句,是想给陛下降降火。 “名单?你能保证这名单全吗?有没有还没暴露的啊?!” 火气没降下来,反倒像是又被浇了一瓢火油,武从文怒吼出声,抬手就拍碎了面前的实木桌案。 周绣娘向后退了一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 武从文就像一只暴怒的雄狮,龇着头发满屋乱转,“都是百战精兵,当年打女真人都没怂过,居然这么快就倒在了糖衣炮弹之下!那些拉他们下水的混蛋该死,全家都该死!” 说着还不解气,飞起一脚又踢碎了红木座椅,“都是贫家子弟出身,有些还是奴隶,他们不知道害得自己家人吃不饱饭的,就是这帮狗大户吗?居然拐回头来又去给这种人当狗!” 周绣娘再也忍不住了,重新上前一步开口劝道:“陛下,白花花的银子摆在面前,谁人能不动心?就算意志坚定,那些世家的手段也不只是送钱送地,铁牛那么单纯的心思,不也掉入那些人挖的坑里了?” 以她的性子本不该说,这些年来执掌锦衣卫,日常接触的都是这世上最阴暗的事情,早就炼得心如铁石、杀伐果断了。 可这回犯事的是军队啊!许多人都是参加过当年汴梁大战的老兵,想起这些人,她就忍不住想起方七佛。 武从文猛地转身,冲着周绣娘愤怒咆哮:“他们和李逵是一回事儿吗?李逵是被人骗了,好歹还有借条,他们哪个不是直接伸手收的?他们但凡有谁也打了借条,老子便也饶他一命!” 见周绣娘还要再说,他突然冲过去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衣领,鼻尖顶着鼻尖吼道:“这次放他们一马,日后必然得寸进尺,到了最后,又会变回曾经的宋军模样!你忘了张家村是怎么没的了?” 周绣娘浑身剧震,眼前又浮现起墙根下那具脑袋碎了的小小尸体...... 有些事情,她怎么能忘?这辈子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一切的起源都是那一天! 手上传来的颤抖让武从文稍稍恢复了些冷静,松开周绣娘向后退了一步。 他的心如何不疼? 那名单上的每一个人他都认得,全是曾在战场上眼也不眨就跟着自己冲阵的兄弟。 “查!一查到底!但凡漏掉一个,我都对不起这班兄弟!” 周绣娘重新戴好头顶斗篷,声音比以往更冷了几分,“罗家如何?他们也有份参与。” 武从文冷冷吐出一个字:“杀!” ...... 夜色中的临安城暗流涌动。 因为封城没人出得去,消息传递也无法做到及时,黑暗中人心迅速发酵,最终殊途同归。 白天堂审的消息让所有人都看清了局势,如今已经到了必须断臂求生的时候,只要能为家族保留一份元气,必要的时候死道友不死贫道! 尤其是那些次一等的世族,不约而同的决定将矛头对准贾家。 一是随着罗家的反水,贾家的结局已经注定,此时不落井下石更待何时? 二是自家如果能挺得过这一劫,贾家那庞大的尸体便有机会分上一杯羹,说不定还能坏事变好事,取而代之呢! 贾家在临安城中也不止贾枚一个,作为“四大家族”之首,底蕴不是盖的,一夜之间竟也想出了对策,那就是把水搅浑。 贾家人猜到了其他各家的心思,你们不是要群起而攻之吗?那好,老子就四面出击、疯狂撕咬! 贾家就是在赌,赌只要牵涉的范围足够广、人数足够多,新皇就会投鼠忌器,法不责众之下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至不济,也是所有人一起死,谁也甭想独善其身,甚至趁机捞好处,尤其是罗家! 人心呐!就是这么复杂,又是那么简单,不知不觉间,看起来如蛛网蜂巢般严密而牢固的利益同盟,只一夜便土崩瓦解。 归根结底也还是“利益”二字,正应了那句老话----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次日天亮,升堂再审,这一次要问去年刚刚均下去的田,是怎么又重新回到了这些隐世世族手里的。 一家家大小世族被共聚一堂,都没用梁知孝动刑,便纷纷痛快的认罪。 当然,认罪只是表明认栽的态度,重点还是揭发、指证贾家,既转移矛盾,又能戴罪立功。 看着一楼痛哭流涕、群情激奋的大戏,继续在二楼垂帘听审的武从文冷笑连连。 “这帮狗东西倒是机灵,可事情哪那么简单!” 他立刻派陈二狗传话给梁知孝,把贾家的人也带上来。 贾家大公子贾枚是来不了了,那厮昨天当堂就疯了,今天来的是一个年过七旬的族老。 这老头一宿没睡,却还是威势摄人,精神头丝毫不输给年轻人,一出场立刻就改变了堂审形势。 直到这个时候,其他各家才知道贾家凭什么是江南第一大族,他们在自己作恶的同时,居然还在暗中搜集别家作恶的证据。 梁知孝不愧武从文钦点的“嘴替”,比之昨天更加体察上意,引导、暗示、拱火、威胁......十八般武艺全力施展。 堂审现场彻底变成了修罗场,各家开始相互撕咬,每个人都只怕自己比别人说的少、说的慢。 于是继殿试如何舞弊,淮河以南各地是怎样破坏均田、飞速重新完成土地兼并的真相,逐渐浮出了水面。 第522章 文工团有时候比军队好使 其实这些世家大族重新兼并土地的手段并不神秘,也不复杂,大致分为以下几类。 第一类是这些家族本身族人们分到的土地。 既然是均田,自然见者有份,不能分的时候这些大家族子弟就没资格参与吧? 能成为屹立千年的世族,这些家族内部是很抱团的,大部分人都明白一个道理----土地越集中,所能发挥的效用越大,在必然重启的新一轮土地兼并中便能占据先机。 偶尔有例外的,见其他族人都乖乖把地交了出去,有想法也只能憋着。 于是这部分土地是最早集中起来的,也没有出现任何波澜。 第二类是这些家以前的荫户。 这些人世代被极限压榨,造成了两个后果: 一是赤贫到了极点,分到土地也无力购买种子等生产资料,个别惨一点儿的家庭甚至劳动力都不够。 二是这些人都被剥削傻了,已经丧失了独立思考的能力,固执的认为自己头顶上必须得有一个主子。皇帝太远,能庇护自己的只有曾经的主家。 这一类情况朝廷有责任,前者是均田政策太过潦草,没有考虑到后续的实际困难;后者则是缺乏政策宣讲,去改变被洗了脑的百姓传统观念。 第三类的问题出在官员身上,官商勾结。 这里的“商”,指的不是商人,而是那些世家大族。 之前就提过,初生的大武朝缺官,尤其是江南地区,很多地方都是原官留任。 这些人的思想其实比那些佃户没好到哪去,同样抱着老观念,自以为看透了这天下运行的规则,或者侥幸天高皇帝远。 先是分田的时候肥瘦不均,再在过程中各种刁难,从源头就开始人为制造新一轮土地兼并的基础了。 那些分到劣田、荒地,甚至干脆就是山林的可怜百姓怎么活?只能先当佃户,再做荫户。 这个过程快得可怕,有些地方不到一年时间,就重新恢复到了均田之前的模样。 最后一类就五花八门了,其中一些手段也最令人发指! 不幸碰上疾病婚丧,没有半点抗风险能力的百姓只能卖房卖地,这属于传统的老大难问题,还算正常范畴。 而那些田地正好处在特殊位置,比如夹在两大片已经完成兼并的土地中间,这些人家可就惨了! 遇到讲点儿良心的,好言相劝、价格公道;碰到黑心肠的,危言恫吓、巧取豪夺,总归都脱不了强买强卖。 这个过程往往伴随着暴力和血腥,一个谈不拢就要闹出人命,全家消失也不罕见。 个别地方,甚至出现了原本的自耕农也被趁机吞并的事情,情况比均田之前还要糟糕! 一直作为牌位存在的李纲和张叔夜,终于派上了用场,和梁知孝一起日夜审理。 不仅要审各家自己狗咬狗出来的罪行,还要审锦衣卫提供的罪证。 至于另一个副审秦桧,按律法他已经回避了。 因为他老婆王氏出身的王家也涉案其中,而且作为“四大家族”之一,罪行仅次于贾家。 被禁足在府中的秦大人,看着空荡荡的卧室,耳边少了老婆的冷嘲热讽,也不知是该悲还是该喜....... 随着江南系列大案审理的推进,完成了明州平叛的岳飞军开始奔赴各地抄家、抓人。 岳飞亲率三千铁骑四处游弋、居中策应,随时准备再次平叛。 其实岳飞是不想接这个差事的,几次上书要交出兵权,并建议改由陈二狗领军,或者干脆急调韩世忠南下。 一方面,自己的部下兼发小王贵涉案其中,岳飞既感觉无颜面对武从文,也想要避嫌。 另一方面,岳飞也是担心武从文的安全,临安军毕竟被王贵独自带了一年,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拼死一搏。 武从文驳回了他的意见,坚持自己的安排。 既是表达对岳飞的绝对信任,也是想再给临安军一个机会。 他终究还是对那班共过生死的老兄弟,心软了...... 和军队一起奔赴各地的,还有一群特殊的人才。 久未露面的史家和摩尼教,这段时间可没真的闲着,按照武从文的吩咐在江南各地搜罗了大批戏班和说书人,汇同自梁山南下的文工团,一直在江宁秘密排练。 所谓文工团,起源于武家军中,是有正式编制的军人。 还记得武从文当年在黄河岸边救下的那些汴梁女子吗?都是被老赵家当做“货物”送给女真人抵债的。 这些可怜人得救之后,以这个时代的风气,根本没法回家,武从文便派人将她们送回了梁山。 汴梁之战后,关于如何安置这些女子,武从文给了三条路。 一是经过培训和考核后成为护士,平时生活工作在医院,战时随军,属辎重营编制。 二是进入文工团,学习和排练一些普通士兵喜闻乐见的文艺节目,定期组织巡演,同样属于辎重营编制。 第三,如果实在不愿抛头露面,也可以选择隐姓埋名,在民间找人嫁了,重新回归正常生活。 没有人选择第三条路,京东西路的普通百姓或许不会知道她们的来历,但她们自己知道! 能忍着不自尽已经是她们勇气的极限了,回归正常生活?这些可怜人觉得这辈子都不会有那个机会了...... 从那天起,她们擦掉了胭脂、剪去了长发、穿上了军装,每日勤学苦练专业技能,更与将士们一同出操练武。 燕京拉锯战、北上黄龙府、西征灭夏、南下临安,每一场战争中都有她们柔弱而又坚定的身影。 如此几年下来,倒是有一些人再次打开了心扉,和军中将士相处、相知、相恋、相爱,最后喜结连理。 武家军对于她们来说,既是婆家,也是娘家。 有这样一支有战斗力的队伍为核心,武从文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 一出出新编的戏剧,一本本新编的评书飞速成型、练熟,然后跟着部队奔赴各地。 对普通百姓来说,这支文艺队伍的威力,可比全副武装的军队要大得多! ...... 台州。 “师师姐,外面好多人啊!我......我有点儿紧张......” 作为贾家的大本营,和经历过海寇劫掠的地方,这里由文工团总团长李师师亲自带队,务求打好这最重要的第一炮。 第523章 王老牛 临时搭起的简易帐篷里,一个样貌清秀的女孩儿颤声说道,有些苍白的脸上,两颊却有几分不正常的潮红。 “文秀,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儿!以前又不是没经历过大场面,全军汇演时,台下的人不比今天多?” 不等李师师说话,边上的另一个年纪稍大的漂亮女孩儿抢先开了口,语气虽然不善,但表情却看不出任何恶意。 都是同病相怜的苦命人,彼此之间的战友情超越了一切。 被称作“文秀”的女孩儿也姓李,大概十七八岁,当年被救下时尚未及笄,闻言振了振精神,可手脚还是有些发抖。 李师师制止了还想再说的年长女孩儿,伸手轻轻摸了下李文秀的额头,一脸担心的说道:“烧还是没退,实在不行换我上吧。” 说着就要去解李文秀的戏服。 她是什么出身? 自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歌曲舞蹈冠绝汴梁,必要时每一出戏剧的每一个角色都能顶上。 李师师的举动让李文秀突然一愣,随即被激起了斗志,觉得要是真的临场换角,自己就成了可耻的逃兵! “别,师师姐,我能行!” 斗志一起,瞬间说话也不抖了,眼神变得坚定异常。 李师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鼓励道:“行,你是咱们团里的台柱子,一定没问题的!这出新编的《白毛女》我也没演过,还真不一定能有你演的好。” “嗯!我一定行!”李文秀重重点头,也是个好胜要强的姑娘。 看着李文秀掀帐而出的背影,李师师低声对身边人吩咐道:“再给我找一身喜儿的戏服,台上一旦出了岔子,立刻换人。” ...... 王老牛是台州府天台县王溪村的一个普通农户,此时和儿子一起坐在台下,只是四只眼睛都是木讷无神,半点也看不出马上要看表演的兴奋。 身边其他人也都差不多,黑压压的人群居然静得死寂,就算一群羊也会偶尔“咩咩”叫上几声吧? 这些人不是没有智商的僵尸,而是早被生活的重担压得没了精气神儿。 看戏? 手里撂下的一大堆活计怎么办?看戏能当饭吃吗? 看你娘的鬼戏哦!那玩意儿是咱们这些牛马能享受的吗?! “老牛”其实并不是王老牛的本名。 他家里的日子原本还过得下去,四口人守着几亩水田,尽管没法子保证一年四季都吃饱,却也比那些牲畜一般的荫户强多了,直到家里的小女儿长大成人。 那年贾府起了一座新宅,需要不少丫鬟婢女,不知怎么就看上了他家刚刚及笄【古代女子十五岁及笄,算是成年】的小闺女。 王老牛不是没见识的牛马,知道像贾家这样的大户根本不会从外头随便招人,用的都是荫户家的女儿,从小就开始养的,既放心又懂规矩。 这突然反常的盯上了自家闺女,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看上了闺女的美貌。 若是明媒正娶也就罢了,就算只是做个妾,对王家这种贫农也算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可这是找丫鬟啊,王家就算再穷也不会卖闺女! 王家不是荫户,这种事情自然可以拒绝。 消息传到贾老太爷耳中,那老混蛋只是不爽的“哼”了一声,或许过后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可下头人却牢牢记在了心里。 正赶上那年雨水少,台州地界灌溉都靠开渠引流,百姓们虽然辛苦却也没到绝收的地步。 可贾家居然截断了通往王家田地的水渠,一滴河水也不给放。 王老牛过去理论,反被打了个半死,根本没人和他讲理。 眼看着已经开始抽穗的稻子就要旱死,王老牛只能拖着伤腿,和大儿子一起走几十里路来回挑水。 哪知退到这一步也还是不行,贾家的狗腿子竟然还要收钱,一桶水十个铜板,哪里是卖水?简直就是卖油! 没有任何意外,那年王家的几亩薄田都绝收了,之后就进入了标准的土地兼并流程。 到了这个时候,王老牛还是不愿意卖女儿,咬着牙没当荫户,只肯全家去做佃户。 他的想法很简单,全家四口人拼了命干上几年,兴许能把借贾家的印子钱还上,再买上二亩更差一点的旱地,希望能重新过上正常日子。 可一辈子老实巴交的王老牛哪里知道,高利贷即便到了后世,又哪里是靠卖苦力就能还得上的? 那玩意儿就不是为了让你能还上设计的! 有人问就算是土地兼并,王家原有的几亩地总也能卖些银钱吧?怎么还要借印子钱呢? 呵呵,那你可就太高看那些世家大族的良心了,王家五亩水田一个大子儿没落着,贾家只给了一头快要病死的老牛! “王老牛”这个诨号就是这么来的...... 三年下来,老婆累病了也不舍得抓药,躺在床上活生生熬死了,家里的欠债不但没能减少丁点儿,反而利滚利积得更多了。 贾府管家见时机已经成熟,居然单方面撕毁了契约,不再雇佣王家做佃户,将剩下的一家三口赶了出去。 大儿子要去拼命,被王老牛死死拦住,那一刻他才终于明白“细胳膊拗不过粗大腿”的道理,含泪将十八岁的宝贝闺女亲手送进了贾家。 至此,一家人的命运该稍稍变好了吧? 这么想的人真是太善良、太天真了! 三年时间过去,贾老太爷早把当年的小事儿忘了,随手就把王家闺女赏给了一个老家丁。 那人年过半百,在弘光朝平定两浙路的战争中没了一条胳膊、瞎了一只眼,贾家算是酬功了。 别以为这个老家丁可怜,人家家里也是良田百亩、有妻有妾、仆役丫鬟成群的! 这些江南的世家大族拎的出轻重,深知一文一武相辅相成的道理,族中子弟再会读书,也得有忠心耿耿的家丁为贾家卖命才行。 可怜王家闺女花一样的年纪,被糟蹋之后还是个最底层的使唤丫头,挺着大肚子还是得烧火、洗衣、干粗活,最后在柴堆里独自生下了孩子。 王老牛父子得讯后想要把人接回家去照顾,结果又挨了一顿打,理由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和王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天可怜见,王家闺女哪是嫁人?连妾都不是,根本半点身份都没有! 那老家丁就只派了个婆子,带了把剪刀过来,连盆热水都欠奉...... 就在这时,江南突然变了天,临安朝廷覆灭,新皇开始均田,王家闺女瞬间又成了明媒正娶的小妾,分到娘俩头上的土地,顺理成章的落在了老家丁手里! 按说王家闺女给对方生了孩子,还带来了一笔不小的财富,不说地位,生活应该稍稍好过点儿了吧? 那可真是想多了,要知道,老家丁原来的家产可是要多不知多少倍,怨恨之下更加变态,居然直接把娘俩的口粮都给断了。 理由竟然是“人干不了活,自然没有饭吃”。 可怜王家闺女生孩子时伤了元气,几个月下不了地,就那么眼睁睁看着才出生的孩子饿死在了自己怀里! 孩子死了,这居然又成了王家闺女的罪证,老家丁也不报官,竟然要按狗屁的族规将她沉河,其实就是想彻底吞掉她名下的土地! 还好王老牛父子闻讯赶到,拼了命冲进人群,也是赶上刚刚均田不久,老家丁不敢像以前那样太过分,这才让二人成功救出了闺女\/妹子,让她往山里跑,永远也不要再回来。 王老牛父子打伤了人,这回老家丁倒是报了官,巨额医药费和赔偿一算一赔,父子二人终于还是变成了荫户...... 第524章 古代版《白毛女》上演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雪花那个飘飘年来到~~” 李文秀一身满是补丁的花布上衣,开始的时候能看出还是有些紧张。 可到了这一句“北风”二字一出口,眼前就不再是毫无反应的人群,而是回到了十四岁那年的黄河岸边,瞬间就进入了状态。 “爹出门去躲帐,整七那个天~~三十那个晚上~~~还没回还~~~” 王保“霍”的一下挺直了腰背,下意识扭头去看身边的父亲。 李文秀哀婉的唱词还在继续,“我盼爹爹快回家,欢欢喜喜过个年,欢欢喜喜过个年~~” 王老牛也瞪大了双眼,泪水在眼眶里不住打转。 “人家的闺女有花戴,你爹钱少不能买~~扯上了二尺红头绳,我给我喜儿扎起来!哎~~~扎起来~~” 台上化了妆的破烂老汉开了口,看向闺女的眼神有爱怜、有愧疚。 王老牛再也忍不住了,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李文秀饰演的喜儿仿佛根本不在乎贫苦,大眼睛里满是欢喜,“人家的闺女有花戴,我爹钱少不能买~~扯上了二尺红头绳,给我扎起来~~哎~~~扎呀扎起来~~” 欢快的嗓音丝毫没有让台下观众露出笑脸,反而更加压抑。 每个人都能猜到,短暂的快乐之后将会发生什么。 不是他们智商高,不用剧透也知道后头的剧情,而是台上演的根本就是他们每个人都亲眼见过,甚至亲身经历过的事情...... 果然,见喜儿沉沉睡好梦方沉,她怎知今夜晚大祸临门? “恨只恨黄家设陷阱,害得我父女们活活离分。现如今全都是财主天下,逼得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王老牛再也压抑不住,一手捂着嘴巴哽咽出声。 当看到喜儿在黄家遭受百般凌辱,大雪天一个人穿着单衣,瑟瑟发抖的跪在院子里洗衣服的时候,台下彻底哭成了一片。 饰演黄世仁的演员选的好,獐头鼠目的,额头还贴着膏药,就这么一个年龄比杨白劳还大的猥琐家伙,居然一脸凶狠的要强行玷污喜儿。 已经彻底带入剧情的王保仿佛看见了妹妹,身子瞬间弹起,抄起屁股底下的凳子就往台上冲,“我操你妈!我要宰了你全家!” 不只他一个,此时台下已经是爆发的火山,无数老少都红着眼睛,撕心裂肺的吼着叫着,泪流满面的冲向戏台。 饰演黄世仁的演员腿都吓软了,想跑,可根本就感觉不到自己两条腿的存在。 好在现场的士兵早有准备,排成三排,横起手中的长枪当棍子使,拼命阻挡人潮。 李文秀也吓傻了,可很快就回过神来,想要起身解释几句。 就在这时,一身粗布衣衫的李师师抢先冲出后台,在燕青的保护下冲着台下高喊:“乡亲们,醒醒、醒醒!这是演戏,台上的也不是真的黄世仁!” 虽然打扮的土里土气,可丝毫掩不住天香国色,不过此时哪还有人有心思去看李师师的美貌,她的声音直接淹没在了怒吼声中。 燕青及时开口,内力迸发之下喊声比妻子有穿透力多了,清清楚楚的传进了每个人的耳中。 这一声也提醒了阻拦人群的士兵,在各自军官的带领下也开始大喊:“乡亲们,这是演戏,不是真的!” 有人反应了过来,手中的各式武器掉落在地,紧跟着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嗷嗷痛哭。 看着台下逐渐平静的人群,李师师一边退回后台,一边在心里感叹:“陛下真神人也!是怎么写出这等话本的?之前看的时候只觉得好,想不到真演出来,竟能这般鼓动人心!” 演出好容易重新开始,台下哭声却再也没停过。 当演到喜儿躲在在山洞中,靠着偷食庙中供品维生,因长期缺盐与阳光,全身毛发变白,被村民误认为“白毛仙姑”的时候,台下的情绪险些再次失控。 每个人仿佛都看到了自己家中的某位亲人...... 大武军队终于出场,已经是武家军一员的大春哥听闻“仙姑”传说,深夜探查并与喜儿相认,台下百姓笑中带泪。 那面耀眼夺目的“武”字旗下,黄世仁五花大绑的跪在地上接受审判,台下的气氛到达了最高潮! “杀!”“杀!”“杀!”“杀!” 所有人都忘记了回去后还要继续的脏活苦活,或者说是想要迫不及待的将那一切打碎。 鬼头大刀狠狠挥下,纸扎的假人头滚落在地,暗藏其中的红色染料冲天而起,所有情绪瞬间释放,每个人都没来由的相信台上演的,就是真的! 戏台东侧不远处,被严密看押的贾家众核心面如土色,个别胆小的已经屎尿齐流。 他\/她们都是读过书的,可比一帮穷棒子有头脑,很清楚这场戏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在他们身后跪着一群汉子,其中一人独臂、瞎了一只眼睛,此时脸上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凶恶...... 一场大戏落幕,台下意犹未尽,可自打出生起的习惯,让他们不敢奢望还有后续。 武家军用实际行动打碎了这千百年才形成的桎梏,好戏继续! 李文秀回到后台,看见前来迎接自己的李师师,一直被职业道德压制的情绪瞬间爆发,扑进对方怀里嚎啕大哭。 排练了那么久,刚刚在台上她已经彻底把自己带入了角色。 李文秀不仅仅是在哭喜儿,也是在哭自己曾经经历的惨事。 “不哭,不哭。”李师师抱着李文秀,一边轻抚她的后背,一边柔声安慰,“今天演的真棒。” 李文秀哭得更痛了,整张脸都埋进了李师师怀里。 李师师也说不下去了,红红的眼圈同样落下泪来。 戏是假的,《白毛女》的故事也和她的经历不同,可悲剧背后缘由却一模一样,都是这个吃人的世道! 幕布后的哭声中,舞台上已经重新开始了表演。 这次是一出短篇评书,内容也和《白毛女》差不多,甚至很多情节都有关联,只是更侧重黄世仁背后的真正黑手,而且点名道姓的直指台州贾家! 第525章 台州人的怒火 单九是临安城里有名的说书先生,尤其擅长《隋唐演义》,一部《东周列国》也说得异彩纷呈。 几个月前城外有灾民聚集闹事,城内戒严,各家酒馆的生意随之一落千丈,他的日子一下就艰难了起来。 单九再受欢迎,也是个没有任何地位的下九流,每天从早到晚说得口干舌燥,收到的打赏不少,可绝大部分都进了幕后行会的腰包,能落到自己手里的也就够十天半个月能喝一顿小酒而已,根本没什么积蓄。 正发愁间,临安城里有名的史家找到了他,而且是直接找的,并没有通过行会。 当时单九还暗自庆幸,觉得这回能多落几个大子儿,却不知道压榨自己的那帮家伙早就彻底消失了。 听书的只有史家少爷一人,听完后很满意,挥挥手让人把他带了下去。 单九还以为是要去领赏,不想直接被人用药麻晕了,再醒来已经到了江宁。 他开始还以为遇到了绑票的,可又奇怪鼎鼎大名的史家绑自己干啥?又他娘的榨不出什么油水! 和单九担心的不一样,自己并没有受到什么虐待,每天被好吃好喝的养着,唯一要干的一件事儿就是接受“培训”。 嗯,就是培训,单九听那帮当兵的私下就是这么说的。 培训的内容对他来说也不难,就是老本行。 单九脑子好使,见和自己一起的同行足有好几百人,其他班加在一起人数更多,立刻便放下了心来。 这么多人总不能都是绑票吧?至少自己的小命暂时无虞。 台上,三十几年的摸爬滚打,单九早就练出了一门“分心二用”的本领,一边想着心事,也不耽误坐在那吐沫横飞。 随着培训的深入,他很快就琢磨过了味儿来----自己这是要被派上大用场了! 想到这,单九不由得再一次激动起来,集中精神之下,一部《吃人传》说得愈加声情并茂,后台不知已经听过多少遍的李师师,也是心情跟着情节跌宕起伏。 这《吃人传》也是武从文写的,只是没像《白毛女》那样通篇原创,仅仅提供了一个大纲,具体故事情节完全是那些被“请来”的说书先生集体补全的。 别说,这些下九流的确接地气,游走各地的流浪说书人见多识广,一桩一件可怜又可恨的故事都有现实原型,像单九这样有资格“坐馆”的又最清楚怎么改编后更抓眼球、最能刺激人心。 “可怜那张三嫂被轮番糟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浑身赤裸的已经没了人形,却又听说自己只有六岁的闺女巧姐,也被那贾家捉走抵了债,便趁着自家男人熬粥的空档从稻草垛上起了身,奔出门去一头栽进了院中水井!” 《吃人传》不同于传统话本,乃是由一个个独立的小故事组合而成,每个小故事的篇幅较短,从头讲完也就是三两个时辰的事儿,这一回《红丸张巧姐》已经说到了第一个小“高潮”。 这种欠了印子钱还不起,最终家破人亡的故事在此时的江南随处可见,每户人家即便自己没碰上过,左邻右舍也总有活生生的例子。 因此台下的观众代入感特别强,不少人已经开始低声抽泣,个别感同身受的甚至再次不自觉的站了起来。 单九彻底进入了状态,一个时辰下来竟是连口水都不喝,很快讲到了被卖到青楼的巧姐长大,到了该接客的年纪。 听着一大群被描绘得猥琐不堪的老色批,扯着嗓子高声竞价,台下的观众都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一个个全都咬着牙屏住了呼吸。 一夜惨叫,三年摧残,真实年龄只有十四岁的巧姐已经成了残花败柳,青楼的老鸨就筹划着再捞最后一笔。 当年带头糟蹋张三嫂的贾府管家再次出现,花了十两银子给巧姐赎了身。 巧姐本以为脱了地狱苦海,却在“新婚之夜”看见了贾府管家屁股上的胎记,一下便认出对方身份,抵死反抗之时用剪刀划伤了那个混蛋的命根子。 这下可彻底惹恼了那个畜生,居然先让一群狗腿子没日没夜的霍霍了巧姐三天,然后又以低价将巧姐卖进了最低贱的窑子! 故事结尾,不到十六岁的巧姐怀着身孕奄奄一息,老鸨居然趁着她还有最后一口气,将其腹中已经成型的胎儿活着剖出,卖给了贾家老太爷炼成了延年益寿的红丸丹...... 台下的人群再也忍不住了,女人们嚎啕大哭,男人们怒吼着没像之前那样冲击舞台,而是集体向着最近的贾家庄园方向冲去。 《红丸张巧姐》在他们耳中可不是故事,而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真事儿,就在这天台县,张巧姐就是真名,只是已经全家死绝...... 现场的士兵没再阻拦,当晚占地百亩、内里雕廊画栋的贾家庄园整整喊杀了一夜,冲天的大火染红了半边天! 天台县的百姓犹不解恨,天亮后又浩浩荡荡的杀向了临海县城,那里是台州州治所在,贾家的老巢祖宅就在城中。 不过在四面八方的人流赶到之前,贾府已经从人间消失了,和天台县同一时间,临海县也在搭台唱戏。 只是和天台的剧目有所不同,临海演的不是《白毛女》,而是一出《倭寇屠村》。 舞台高度还原了数月前海寇来袭的惨状,同时很直白的揭露了海寇背后真正主使----正是号称江南四大家族之首的贾家! 武从文可没瞎编,所有内容甚至细节,都是锦衣卫暗中查实了的。 临海的百姓这才明白,那股天杀的海寇为啥既不攻城,劫掠村庄也明显是挑着来的,很多地方明明就在前进的路上,偏偏非要绕开。 他们之前以为是海寇故意行踪飘忽不定,免得被赶来的官军逮住,看了戏后才恍然大悟。 原来海寇绕过的都是贾家的地盘,屠的都是自耕农聚集的村庄! 再想想海寇退去之后,那些被屠村庄的土地都进了谁的口袋,临海人愤怒了,怒火比天台人更加炽烈百倍,连第二场评书都没开讲,就浩浩荡荡的杀向了临海城。 自诩千年不倒的世家大族,自信皇帝来了也奈何不了自己,甚至还得求着自己的千年世家,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都没用武从文动手,就被自己从来没放在眼里过的低贱百姓灭了门! 第526章 江南剧变 千年世家之所以被称为千年世家,势力范围绝不仅仅限于老巢台州。 整个江南,甚至江淮、乃至巴蜀,都有他们的存在。 正是凭借着这种“深扎根、广撒网、多头下注、遇难则隐”的策略,才能熬过一场又一场的战火、一次又一次的改朝换代,不但没有衰落,甚至还能借机壮大! 可惜他们这次遇到了武从文,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而来,又在这个时空掌握了最高权力的武从文,而武从文恰好知道一种怎么对付世家豪族的办法。 前期由梁知孝带队巡视各地,在明面上吸引注意力,掩护锦衣卫在暗中查访;后又通过策反摩尼教拿到了大量证据;最后在临安一顿堂审,撕掉了这些千年世族的画皮,初步拥有了清算他们的基础。 如果只做到这一步,这些千年毒瘤最多只会元气大伤,想要彻底铲除还是不可能的,甚至还会遭到反噬。 这些大家族最擅长的事情是什么? 凭借其扎根乡野、无处不在的势力触角蒙蔽不明真相的百姓,制造舆论、裹挟舆论,鼓动混乱甚至叛乱,让整个社会乱起来,变得动荡不安,最终逼迫朝廷与其妥协! 于是武从文祭出了最后一招,也是最致命的一招----通过告诉群众真相让他们觉醒,并以国家武力保护安全,进而鼓励其鸣冤检举。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无异于点燃了一场从朝堂到民间全面联动的社会革命,转瞬间便就让这些千年毒瘤无所遁形、灰飞烟灭! 华夏三年,八月中。 武从文以圣旨的方式,公布了江南大案的详细犯罪细节和审判结果: 王贵为首的九百零八名临安驻军军官、士兵,腐化堕落、玩忽职守,判斩立决。 其中首恶王贵,诛族。 贾家以下二十七家隐世世族,操纵科举、私吞民田、武装叛乱,判抄家、诛九族。 凡攀附此二十七家世族并且有实际恶行的外姓,如管家、家仆、家丁等,同罪。 刘吾醒为首的三千九百九十七名涉案官员,另数量更多的各地小吏【古代“官”和“吏”是分开的,类似于编制内和编制外的区别】,收受贿赂、结党营私、舞弊科举、草菅人命、参与叛乱,判抄家、诛九族。 其中刘吾醒串联各方、鼓动士林,罪大恶极,判抄家、凌迟、诛十族! 圣旨一下,很多人还不明白“诛十族”是啥意思,没听说这个词儿啊?第十族是什么族? 纵马奔赴各地的官军,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们答案----除了父四族、母三族、妻二族以外,第十族就是门生。 前九族没啥说的,风光、豪横了几百上千年,没有无辜之人。 可这门生...... 刘吾醒作为名满天下的当世大儒,几十年来有多少江南的读书人以拜入他的门下为荣? 这是要毁了江南士林的根啊! 可惜,以往鼓动舆论的看家本领已经失效了,你说老百姓是愿意听“之乎者也”?还是喜欢看戏听书? 没有百姓们的参与和支持,所谓“士林风暴”,不过就是一帮各怀鬼胎的酸文人自说自话罢了。 更关键的是,这帮读书人不傻,脑子可要比普通人好使多了,彻底认清形势后,大部分立刻就转换了立场,很快连自说自话都没了存在的土壤。 毕竟想做实事的读书人还是主流,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成为江南第一大儒的门生的。 对于这些人,武从文采取了相当温和的策略,他们毕竟是这个时代的精英,华夏民族的精华,不能一杆子全打死喽。 当然,直接启用也不可能,这些人因为成长环境和从小接受的教育等等原因,三观或多或少都有问题,即便抛开这些,其能力也有缺陷。 真以为能吟诗作赋,最多再写几篇策论就有本事治理地方了? 武从文给出的出路是,统统送去梁山学院回炉再造! 一方面每天重复政治课,另一方面恶补数理化知识,争当新时代接班人...... 好了,不扯淡了。 武从文又下一旨,明年九月重开科举,并加入理科考核,与传统文科内容比例并列。 要论起“卷”来,尤其是卷自己,国人若认第二,古今中外就没人敢认第一。 此旨一下,饮酒聚会、清谈扯淡的人很快就不见了踪影,市面上一直无人问津的梁山学院版的各类初级教材瞬间脱销。 一些有财力、有门路的家庭各显神通,不惜重金北上求购,很快把北方市面上也买空了,最后甚至组团前往梁山县,挥舞着银票堵在梁山书局的厂门口,印出来一本拉走一本。 说到银票,武从文还做了一件当时不太起眼,实则影响极其深远的大事。 在江南大案中屡屡出现,甚至成为行贿主要手段的德晟钱庄,自然没法安然无恙,被查抄是必然的。 这家分号遍布江南,甚至在北方也有业务的天下第一钱庄,其实根本没那么神秘,就是四大隐世世族为主要大股东、其他次一等的世族为小股东的原始金融机构。 让武从文十分意外的是,故宋皇族居然从来没在其中参过股。 不仅是老赵家,朝中重臣也无人参与,那些世家大族培养的官场代理人,甚至都对这桩买卖毫不知情。 “这群白痴,那他妈可是银行啊!后世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是最赚钱、最暴利的买卖,居然只有那些狗日的世族在做!” 武从文看着手里的材料,不由得在心里大骂。 可骂过之后,他又不得不感慨,“这帮大家族能繁盛千年不倒,的确是有道行的,在这个时代就看出了金融业的重要性和潜力,这眼光......啧啧~~他们不发财谁他妈发财?” 感叹过后,武从文立刻召见了史浩。 德晟钱庄直接毁了就太可惜了,现成的网点网络,那么多熟悉业务的掌柜、伙计,不能浪费了啊! 他打算在德晟钱庄的基础上正式组建华夏银行,这牵头人和第一任行长非史浩那小子莫属。 没办法,正统出身的官员根本干不了这活儿,关键是脑子里根本没那个概念,只有世代经商的史家有能力,也有人力资源来做这件事情。 而且别忘了史浩可不是个纯粹的商人,这小子曾是弘光朝第一次科举的状元,也是有官身的,不算把金融命脉交给私人。 第527章 最佳人选 “瞅你那没出息的样儿,这么点儿小事都担不起来,真打算一辈子守着你那破商队过日子啊?!” 武大忽悠已经表演了小半天了,从职业规划到未来前景,从行业潜力到民族大义,说的是口干舌燥、头晕眼花,茶水都干了七八壶,对面的史浩就是低着头不吭声,气得他破口大骂。 可惜还是没卵用,史浩还是眼观鼻鼻观心,没有给出半点儿反馈,无论是正向的还是反向的。 没法子,咱们的皇帝陛下只能把出无赖手段,恶狠狠的给出了最后通牒,“我就问你最后一句,到底是干?还是不干?” 史浩还是要给皇帝一点面子,从椅子上恭恭敬敬的站起身来,长身玉立的吐出三个字来:“干不了。” 武从文好悬没气晕过去,抬手捂了捂额头,真想说一句“你就不怕老子把你史家和李家也加进那份名单里去?” 但他还没那么没品,或者说是怕方百花找自己拼命。 这一点不但他知道,史浩也清楚,所以才敢这般死猪不怕开水烫。 “那你总得给我说说,到底哪里干不了吧?” 这句话问的是有气无力,武从文就差明着求人了。 结果呢?史浩又他娘的回到了最初的状态,眼观鼻鼻观心,主打的就是一个装死! 武从文气疯了,冲过去抬起手照着他的屁股,“啪”的就是一巴掌,声音那叫清脆。 史浩原地一蹦三尺高,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心说:“这人咋回事儿?都当皇帝了,咋还能干出这么无赖的事儿?简直和当年一模一样!” “你在和我俩瞪眼?再说不干老子还抽你,用皮带抽!” 武从文嘴里的皮带是军中制式装备,用来捆扎铠甲,两头带铁扣的。 见史浩还吭声,这货真就开始私下寻摸了起来。 史浩一看不能再装死了,终于哭丧着脸开了口,“陛下,那事儿我是真干不了,纯赔钱的买卖啊!回头还不得被人弹劾死?” 既然开了头,他也就没了顾忌,“到时候也是抄家灭族的下场,不如你现在就打死我算了,好歹只用死我一个!” 武从文眼睛一眯,脸色变幻不停,这回是真动火气了。 他这段时间的压力非常大。 江南大案牵连极广,到目前为止死者已经超过了十万,还不包括被缴械看押在明州的近十万备倭军。 相比故宋“不杀大臣”的潜规则,这种做法无疑会被人扣上一顶“嗜杀”的大帽子,后世史书必定会重重记上一笔! 不仅是士林和民间,便是一干跟随他多年的老兄弟,其中也有不少人存着同样的想法,只是没人说出来罢了。 史浩这句虽然没有明说,可暗讽的意思太明显了。 “你也觉得我错了?”武从文语气出奇的平静,平静得让人毛骨悚然。 “陛下,钱庄......哦,就是您说的银行,获利一靠抽成,二靠放印子钱。陛下现在两样都不许做,还要给那些储户利息,我实在想不出如何不赔啊!” 史浩也知道自己话说重了,不敢再继续非暴力不合作,翻身跪倒大声哭诉。 武从文定定看了他好半晌,忍了又忍好容易压下心头怒火,“你都没听我说完具体如何做,怎么就知道一定赔钱?” 史浩脸上的肌肉狠狠抽搐了几下,他是真不想听任何细节。 他太聪明了!从一开始就看出了武从文真正的意图,是真的不敢干这要命的大事。 武从文也知道他聪明,同样从一开始就看出他早已看透了一切,所以更坚定了非这小子莫属! “啪”的一声,武从文将一本厚厚的册子扔到了史浩身前,沉着声音说道:“回去仔细看看,明天再来和我说话。”,说罢转身就要拂袖而去。 结果史浩却在身后叫住了他,“陛下莫走,臣......还是现在看吧......” 拿回去看?开他妈什么玩笑?外头但凡传出一星半点儿的风声,史、李两家可真就要上那个名单了啊! 武从文没回头,脸上的怒色瞬间消失不见,一张大嘴止也止不住的咧了起来,“小王八蛋!跟我斗?你他娘的是对手吗?还不是得乖乖听话!” 史浩也不起身,就那么跪在地上逐字逐句的翻看《华夏银行计划书》,这一看就到了天黑。 陈二狗亲自送了饭菜进来,两人吃完后终于开始了交流。 史浩:“陛下,这贷款的利息如此低,能覆盖住成本吗?” 《计划书》里有很多新词儿,史浩看了大半天完全沉入其中,不知不觉也在言语间给用上了。 武从文白他一眼,“这话要是别人问也就罢了,你家的飞云商队常年和山东做生意会不知道?你小子和我装什么傻!” 史浩这回是真急了,“梁山那些新玩意儿的确抢手,可那是建立在“物以稀为贵”的基础上的。一旦大规模推广开来,产量必定激增,还有那么大利润吗?没有高利润,如何保证贷款总量?保证不了贷款总量,如何覆盖银行的经营成本?” 武从文眼睛一亮,打心眼儿里高兴,看来自己是真选对人了,这小子天生就他娘的是个干金融的材料啊! 可高兴归高兴,他还是板着脸,抬手就在史浩脑袋上扇了一巴掌,“你小子早就偷偷研究过吧?梁山学院那些笨蛋天天学,也没你说的这么溜,开始的时候还他娘的跟我在那装!” 史浩委屈的揉了揉后脑勺,事到如今也不装了,哭丧着脸道:“就是因为研究过,所以才知道干不了啊!” 武从文眼睛一瞪,威胁道:“再说一句‘干不了’,老子就......” 不等他把话说完,只见史浩突然一梗脖子,“就把我史、李两家都加名单上是吧?陛下您赶紧的回答臣的问题,不然你想加就加吧,反正早晚也是个掉脑袋。” 武从文被怼了不怒反喜,把头凑过去一脸贱笑,“光靠贷款肯定不行,可要是加上铸币税呢?” “铸币税?” 史浩这回是真迷糊了,这玩意儿《计划书》上也没提过啊? 武从文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声音压得更低,“这东西没法白纸黑字,得先做,再落笔成法!” “陛下要变相加税吗?”史浩脱口而出。 “非也非也!” 武从文摇头晃脑,可随即就捕捉到了史浩眼里一闪而逝的狡黠,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眼睛立刻就瞪了起来。 史浩也在时刻观察他的表情,也瞬间明白自己没瞒住,于是不再装了,撇撇嘴不屑的嘟囔道:“不就是火耗嘛,搞得神秘兮兮的......” 武从文的手又痒痒了。 第528章 终于松口了 所谓火耗,最初是指金属冶炼过程中的损耗,比如渗入模具中的部分。 后来特指金、银、铜等可做货币使用的贵金属,在熔炼成官方标准形状时的损耗。 最后到了明清两代,彻底演变为了地方官员借机加征的附加税。 两宋之际,火耗问题远没有后世那么严重,却也不是什么秘密。 朝廷铸造银锭时多报一些损耗,铸铜钱时掺杂点儿便宜的铁进去,都是常规操作,只不过差价大都进了个人腰包,毕竟国家不能明目张胆干这种自毁根基的事情。 见武从文点头,史浩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沉吟半晌后问道:“陛下的意思是‘火耗归公’?” 嘴上问,心里却是重重叹了口气,这可是个往死里得罪人的活儿,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啊! 武从文有些惊讶的看着他,脸上满是赞赏。 “火耗归公”一词,或者说是政策,最早提出于雍正朝,满清政府将这种本该禁绝的贪污手段合法化了,说白了就是皇家和官员群体重新分赃。 这小子一时半刻便能想出这个词儿来,虽然肯定和雍正朝的“火耗归公”政策不是一回事儿,也足够证明他的天才了。 “陛下!”史浩突然站了起来,“此举万万不可啊!” 武从文本来都要开口解释了,见他这副模样突然来了兴致,示意他有话就说。 史浩一脸焦急,躬身道:“陛下,这火耗乃是天下官员的一桩贪墨手段,虽然历朝历代都无法禁绝,可终究是见不得光的非法收入。陛下若是将其收归朝廷,岂不是以律法形式确认了其合法性?” “陛下啊,天下官员该贪还是要贪,少了这一笔收入必然要另想办法找补回来,最后苦的还是百姓!” 武从文在心里点了点头,再一次确认自己果然没看错人。 他起身将对方重新拉回座椅,缓缓摇着头说道:“你很好,能想到这点非常好,不过却是误会了,‘铸币税’不是‘火耗’。” 见史浩张嘴还要再劝,他左手轻摆,右手扔过去一枚金币。 史浩接住,入手一捏便“咦”了一声。 质地有些偏硬,却又硬得极其细微,不是自己这种常年经手大笔黄金的人,根本摸不出来。 又将金币凑到烛火下细看,只见其形状浑圆、成饼状、边缘密布细小锯齿,一面雕刻长城配花纹,一面是繁复花纹环绕“华夏通宝”四个大字。 “不对!”史浩突然失声叫了出来,“所有纹路都是凸出的,这不是刻出来的!” 他又再次凑近烛火细看了一阵,喃喃道:“纹路边缘齐整光滑,也不是铸造出来的......这......” 武从文今天第一次开怀大笑,伸手拍着他的肩膀道:“不错,不错,你小子还真是行家!” 见从陛下那里得到了确认,史浩大脑转的飞快,突然一拍脑袋站了起来,大声道:“这是压出来的!用梁山钢铁厂的那种大型机械压出来的!” “没错!你说这东西民间仿造得出来吗?” 史浩已经明白了武从文的用意,却还是沉吟着说道:“短时间内没有可能,但以后......陛下,您不是要推广梁山的各种产业吗?那些机械流入民间,时间久了总有聪明人能想出法子来的!” 武从文反问,“形状自然没什么高科技,但这配方呢?” 史浩一愣,随即脸色狂喜,“配方可以保密!可以世世代代列为绝密!轻易泄露不了!” “陛下,这里头含金比例多少?其他材料又占几成?您不用告诉我具体配方,只说个大概比例就行!”史浩兴奋的声音都在发颤。 他兴奋不是因为见了什么“高科技”,而是终于发现了一种可以垄断铸币的方法,自己即将走马上任的华夏银行有着这种秘法,赔钱?可别你妈扯淡了! 武从文比了个“八”的手势,“含金量约为八成,剩余两成多有至少五种其他金属。” 史浩追问:“如何杜绝仿冒?民间想要调出软硬差不多的东西不难,普通百姓也分辨不出来。” 武从文一脸不解的反问道:“为啥要杜绝?有人帮朝廷多铸一些不是好事儿吗?凭本事赚钱也是应该的嘛。” 史浩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是是是,所有人肯定还是更相信朝廷官府,把黄金交给私人终究还是有风险!” 武从文哈哈大笑,这就是金属货币相比纸币的优势所在了。 前者再假冒伪劣,其中也必须有足够的真金白银;后者就是纯粹的信用货币,本身成本几乎为零,只要造出假的就是纯赚。 武从文接下来又给史浩看了银币和铜币,都是梁山军工集团秘密研制出来的样品,可见这厮筹建金融系统是早有预谋的,并不是抄了德晟钱庄后才有的突发奇想。 “这银币和铜币就更没什么仿冒余地了,赚头太小......” 史浩反复把玩着手里的样品,眼睛越来越亮,“如此今后天下流通货币尽出朝廷之手,每一枚钱币中扣下两成,刨去所有成本,也至少有一成半的赚头......华夏银行想亏都难啊!” 武从文看着他那逐渐有疯魔迹象的样子心中暗笑,“你还没见识过后世的纸币呢,要是见了还不得立马发疯?!” 有人问宋朝不是就已经出现了最早的纸币,叫什么“交子”的吗? 这里头可能有些误会,或者初中历史书上没讲明白。 所谓“交子”,最早是由四川地区的商家联合发行的,主要用于解决贵金属不便携带和交易的问题,是可以随时在钱庄兑换成真金白银的,仍旧属于一种存款凭证。 只是随着使用范围的扩大,逐渐演变为具备一定信用货币特性的凭证,在足够的市场认可度下可以流通交易。 而真正的纸币纯凭政府信用背书,就像你拿着一张美元,到世界上任何一家银行也兑不出黄金来。 史浩的确是个真正的金融天才,兴奋过后很快就想到了另一个致命问题。 “陛下,百姓如果不认这华夏币怎么办?毕竟大家伙很快就会知道这东西并不是纯金纯银。开始的产量肯定跟不上,不可能一夜之间完全取代传统金银啊!” 武从文自然提前考虑过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思考的答道:“老百姓愿意用什么朝廷肯定管不了,也不能管。可大商家就不一样了......” 又是不等武从文说完,史浩就无师自通的接了下去,“所有由朝廷掌控的大宗交易,比如粮食、盐铁,都必须用华夏币来结算,这样几年几十年下来,慢慢也就替换完了!” 这一刻,他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本来的身份,史、李两家就是大商人,货币改革最先针对的就是自己这种人...... 第529章 史李两家的出路 武从文笑着补充,“还有山东产的各种工业品,只批发、不零售,必须用华夏币结算。还有,所有想入行开工厂的,采购机器设备时也必须用华夏币结算,这是硬性门槛!” 史浩:“嘿嘿,想得到华夏币,就必须拿真金白银来华夏银行兑换!” 武从文:“对!开始的时候可以给点儿优惠,比如兑换的时候给几个点的溢价,鼓励有钱人主动来换。” 史浩:“嗯,山东的那些工厂也可以分些好处,毕竟人家以前都是收真金白银的。” 武从文:“这就叫政府补贴,开始的时候可以直接发钱,后期可以在税收上给予一定减免。” 史浩:“这得需要户部配合,华夏银行一家可做不来。” 武从文:“华夏银行本来就归属户部,你上任后直接挂个户部侍郎......” 这俩人是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深入、越说越细节,不知不觉就来了个通宵达旦。 而大武朝最初的金融系统,也就在这间时不时就会爆发出一阵奸笑的屋子里,雏形初现。 ...... “大郎哥,先喝点儿粥吧,这是几位嫂子起大早熬的。” 房间门被推开又合上,有人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 史浩正趴在桌子上一边听一边写写画画,不用抬头就知道来的是谁,这大武朝,也就陈二狗能这般称呼陛下了。 还有一个武松,不过人家是陛下的亲兄弟,叫的是“大哥”。 武从文说的正起劲儿,闻言扭头看去,越过陈二狗才察觉看见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不好意思的拍了拍史浩手臂,“也差不多了,这东西复杂得紧,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考虑万全的,不妨边做边改,总有能完善的一天。” 史浩写完最后一个字才停了笔,起身正要伸手去接陈二狗手中的托盘,突然感觉眼前一黑,胸腹间翻江倒海,竟是有种恶心想吐的感觉。 他是昨天早上来的,一天一夜时间虽然不算太长,却是大脑时刻高速运转,此时已经有些缺氧了。 别说是他,便是一身武功已经天下无敌的武从文,也是心力耗费极大,感觉比战场上厮杀个三天三夜还累。 强忍着没有当场失礼,史浩也不和武从文客气,当时躬身告辞。 刚刚那口气一泄,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法再继续了,不如回去养足精神后再来。 武从文点头答应,知道这小子不回家也休息不好,便也没有挽留,只是在对方就要走出房门的时候,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随口问道:“你既然接了银行的差事,那飞云商队......” 一只脚都已经迈出门槛的史浩突然一个趔趄,好悬没自己把自己绊个狗吃屎,心里疯狂呐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想明抢就直说,绕这么大个弯子干啥?” 史家曾经号称临安第一家,其实别说和四大家族相比,就是次一等的隐世世族都没法比,只是因为世代经商,行事不得不高调,这才显得名头异常响亮。 这也是之前为什么那么痛快就配合均田的根本原因,手里根本没有多少土地嘛,损失不大。 反倒是这些年靠着商队往来南北,赚得盆满钵满,实力增长得飞快。 真要是选择硬刚到底,武从文都不用动刀动枪,只要让山东那边一断货,瞬间就会被断了财源。 至于替代者,有海船的家族多了,组建一支陆上商队也没多难,很快就能被彻底取代。 “陛下......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史、李两家绝对配合。” 强忍着骂人的冲动,史浩最终还是应了下来,不过语气还是难免有些带刺儿。 武从文好像丝毫没听出来,点点头一副万分关心的语气催道:“好,快回去休息吧,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啊,银行的事儿还要指望你呢!” 史浩那脑瓜子多聪明,立马就听出了话里的潜台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转身撒腿就跑。 他怕再晚一秒,自己就他娘的忍不住了。 坐上在贡院后门等了一天一夜的马车,史浩那张只有二十出头的英俊面庞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他很想有个人能听自己吐槽几句,身边却再也没一个“李叔”,一双眼睛又老了十岁。 昨天来之前史浩就已经知道了结果,所以才会一开始拼命装傻,虽然明知道不可能蒙混过关,却也想挣扎两下。 陛下铲除世家最大的顾虑是什么? 一是钱,二是乱。 这也是世家大族能和朝廷讨价还价的真正资本。 如今陛下通过数年筹谋、雷霆出击,一举捏死了世家大族的七寸,让他们根本没机会鼓动地方叛乱,虽然最大程度消弭了乱的风险,但还是无法完全避免。 一种旧有的秩序被打碎,百姓无所适从之下,乱是必然的。 关键是陛下并不想换汤不换药,只是铲除一批现有的世家大族,然后再放任新的家族重新崛起,他要的是一套新的社会运转体系! 这个成本可就高了,所要耗费的财富根本无法估量! 江南地区的土地兼并为什么从来都是最严重的?因为世家大族的数量太多?还是江南人天生就是坏种? 都不是,根本原因还是人稠地狭,不压缩一部分底层百姓的资源消耗根本无法维持! 正是看透了这个底层逻辑,史浩才一早就猜到武从文要干什么。 无论是开放梁山军工集团的技术,让江南的有钱人进军手工业,还是收回各家的商队买卖,都是为了消化多余的劳动力,因为单纯的均田消化不了那么多人口! 而要做这一切需要钱,短时间内投入的海量金钱!只有先把架子搭起来,才能寄希望这套新体系慢慢自行运转。 朝廷眼下有这么多钱吗? 肯定没有啊!抄家的那点儿收入看着吓人,可对于这种堪称翻天覆地的庞大计划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于是陛下便想出了银行这么一招...... 史浩承认这的确是神来一笔,甚至隐隐觉得其前景根本无法估量,甚至发展成一头攥住国家命脉的怪兽都有可能! 可惜他再聪明,也终究不是武从文那样的穿越者,没法完全预知未来,对尚未发生的事情还是顾虑重重。 华夏银行,对史、李两家来说既是金光大道,同时也是长满荆棘的独木桥,稍有差池就会粉身碎骨。 更关键的是,史浩心底的最深处明白,即便这条路幸运的走通了,史、李两家也没法子善终! 以他对武从文的了解,对方绝不会容许任何人掌控国家命脉,那是必须要牢牢抓在朝廷手里的天下重器! 也就是说,自己无论成功还是失败,家族的命运其实早已注定了...... “可我有资格说‘不’吗......” 史浩疲惫的闭上了双眼,正要吩咐车夫启动,眼前的车帘突然被人从外面掀开了。 陈二狗面对老熟人也是那副扑克牌脸,面无表情的递给史浩一个小木盒。 史浩有些不解的打开,里面装着一卷黄绫。 “圣旨?可哪有这么下旨的啊?什么密旨需要这么偷偷摸摸的......” 心里吐槽着,史浩打开后只看了一眼,所有表情瞬间僵在了脸上,只有两眼射出灼灼精光。 只见黄绫的最上端,赫然写着七个明晃晃的大字----海上私掠许可证! 第530章 《土地国有令》 “陛下原来早就给史、李两家留好了出路----只收陆上商队,海贸还可以继续做,而且是大做特做!” 略一思索,史浩就想明白了其中缘由。 陆上商队,小康之家咬咬牙就能组建起来,大不了就是规模小点儿、成本高点儿,一样能吸纳劳动力。 别说陆上商贸,就是历代都被朝廷和豪强视为禁脔的漕运,只要政策开放,普通人也能进得来,一条河船才值几个钱? 只有海贸,那才是非身家雄厚者无法涉足的买卖! 史浩很快又想到了另外一桩,不由得脸显恐惧,“陛下好狠的心!这是连最后一点儿活路也不给那些世家大族留啊!” ...... “他看了吗?”武从文负手而立,语气淡淡的。 陈二狗看出了他的疲惫,言简意赅的答道:“看了。” “反应如何?” “应该是看懂了。” 武从文无声的笑了,“那小子还是聪明,找他真没找错!” 说罢挥挥手示意陈二狗出去,这才放松的靠坐在椅子上,提手用力捏住了两边太阳穴。 就算他武功盖世,又有“金瓶梅收藏家”称号加持,也是疲惫到了极点,“体力恢复药剂”只能恢复身体上的疲劳,却也挡不住心累。 武从文穿越前就是屌丝,也没什么高学历,甚至都不是经济学相关专业毕业的,对金融知识只是一知半解。 何况现在还不是让他具体运用,而是从头开始设计,这一天一夜时间,不仅得搜肠刮肚,还得时刻结合当前的实际情况进行改良和调整,可把他cpu都他娘的快干烧了! 甚至有某些瞬间,这厮止不住的冒出放弃的想法,“老子这么累图啥?像其他穿越者同行那样,开开心心的做一个昏君他不香吗?!” 可惜想做事的人,事情就永远也忙不完。 华夏三年,九月上。 一直留守汴梁的柳谦益秘密南下到了临安,李刚和张叔夜联袂北上接替他坐镇北方中枢。 武从文调柳谦益南下的目的,是要完成均田的最后一步,也是最难、最凶险的一步。 十月上。 经过无数争吵、各种妥协、反复斟酌,《土地国有令》正式以圣旨的形式颁布实施。 没错,就是土地国有! 之前的《均田令》不是已经被破坏殆尽了吗?所有人不是都不珍惜吗? 这一切武从文其实早有预料,甚至根本就是故意放纵,为的就是这一次的彻底土地改革! 人的出身天注定、智力有差别、运气有好坏,时间久了必定会拉开差距,任何时代都必然有富人也有穷人。 从前穷人应对危机的法子只有一个,那就是卖房子卖地,然后和买主成为人身依附关系,世世代代当牛做马,由此形成富者愈富,贫者永无翻身之日的情况。 好,土地国有就是要从根儿上斩断土地兼并的可能性! 土地的所有权是国家的,私人只有使用权,说白了就是种可以,买卖非法。 有人问这不是明抢吗?老百姓能干吗? 能问出这种问题的,一看就是没好好上初中政治课和历史课。 土地的使用权永远属于个人,可以世世代代往下传,根本不耽误其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作为生产资料的属性,只是剥离了其中的商品属性而已。 除了朝廷征收,任何人无权购买。 朝廷征地也得给补偿,不仅按照市价,而且还得溢价! 举个极端点儿的例子。 老王家因为家中有人生了重病,高额的医药费逼得他家只能卖地换钱。 老李家是大户,有钱心善,两家私下签订了交易契约。 老王家拿到钱后,转身就可以去官府报案,一旦查实,老李家不仅要退还土地,之前付的钱也不能追回。 说白了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还不仅仅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那么简单,老李家还得交罚款,还得坐牢,违律买卖土地可是重罪! 老王家坏吗?坏! 可谁让老李家非要买人家土地的? 《土地国有令》不是为了保护谁、惩罚谁,而是为了杜绝土地兼并! 再说的极端一点儿,王、李两家不签契约,李家也不直接给钱,而是帮王家支付医药费。 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答案是王家仍然可以告官! 即便最终查无实据,老李家不用被罚款和坐牢,但老王家也可以正大光明的继续使用自家土地,反正也没有白纸黑字儿的契约,连他娘的道德压力都不会有。 而且这场官司的追诉期是无限的,也就是说老王家的儿子辈、孙子辈、甚至他娘的玄孙辈都可以告官。 说白了就是老李家的钱白掏了,老王家一百年后都可以随时反悔! 就问想要吞并别家土地的老李家怕不怕?敢不敢冒老王家永生永世都不会反悔的险?! 杀人灭口?老李家狠心把老王家灭门喽? 对不起,《土地国有令》明确规定,没有继承人的土地一律收归国有,重新分配! 又有人问,这样一来土地兼并问题是解决了,可急需用钱的老王家怎么办?等死吗? 《土地国有令》并不是一部单一的土地律法,而是一系列相关法令的集合,其中就包含了必要的社会救济制度。 老王家可以向官府申请救济,官府可以在一定限额内报销医疗费用。 说到这,知道武从文为啥到处抢钱了吧? 这可是古代版的医疗保障啊!全国加一起所需的资金可海了去了! 当然,这个额度很有限,只能应对一些小病小灾,至于那些无底洞类型的大病,就只能无奈的听天由命了。 没办法,这是由时代生产力决定的,而且就算允许出卖土地,普通百姓家那几亩薄田又能卖出几两银子来? 注意哈!官府救济只针对医疗一项,并不包含任何其他。 比如遭了水旱天灾,那是朝廷赈灾要管的,所有人一视同仁,无论男女老少谁也别想多领一斗米。 再比如婚丧嫁娶,钱多大办、钱少小办、没钱不办!简单挖个坑能耗几碗大米饭? 还能顺带移风易俗,打击那些恶性攀比的歪风邪气! 这也没办法,任何政策法律都只能解决大部分矛盾问题,没法做到绝对的面面俱到。 不过只要整个社会的上升通道打开了,人只要不懒,也不沾染吃喝嫖赌等等恶习,就不愁挣不到生存所需,也不用担心没机会出人头地! 第531章 商贾云集、皇家待遇 《土地国有令》一出,之前还热热闹闹的江南大案瞬间就没人关注了,相比关系到每一个人切身利益的土地问题,消失几十家世族、死一群无良地主算个屁啊! 这一切说起来简单,但实际执行起来可就难了,毕竟那是在和几年前来的传统做对抗。 所以武从文才会把柳谦益调过来,对方早在第一次北伐时,就已经开始主持涿、易两州的土地改革了,虽说只是最简单潦草的分田,却也比其他人有经验的多,接受能力也要高得多。 和柳谦益一起南下的,还有大批梁山学院毕业的年轻士子,这些人汇合了一直在各地巡演的文工团,从临安周边开始,一个村一个村的宣讲、做工作,一个县一个县的逐步铺开。 过程不算顺利,却也没有出现太大的乱子。 一是因为经过两轮清洗,长江以南,尤其是两浙路的地方豪强差不多都死绝了,这就失去了最大的阻力。 二是老百姓刚从均田政策里受了益,对朝廷的信任和拥护空前高涨,能静下心来听政策宣讲。 三是李师师的文工团立了大功,作用甚至远远超过了护卫的军队和柳谦益带领的执行团队。 华夏的老百姓最善良、最讲理,只要给他们讲清楚了新法令并不是要从他们手中抢夺土地,只是为了杜绝土地兼并,绝大部分人都会真心实意的拥护。 因为曾经发生在自己或者亲戚朋友、左邻右舍身上的那些悲剧,让他们心里最清楚土地兼并的危害。 想明白了道理就会发现,不就是把手里原本的地契换成承包证书吗?一样永远不会作废,一样能传子传女,有啥区别? 对一个农耕民族来说,只要不是到了实在活不下去的地步,谁会舍得卖房卖地! 真当老百姓傻啊?就为了埋个去世的先人,或者为了娶个媳妇,就会不顾将来的把全家都变成了佃户甚至荫户? 唯一一个无法抵抗的生病风险,不是也有朝廷管了吗?虽然钱给的不算多,可想想自己家里那几亩地,就算卖了也就这个数了! ...... 除了柳谦益,已经须发斑白的李马粪也带着一大帮徒子徒孙到了江南。 武从文亲自牵头,临安史家串联作保,两浙路叫得上名号的富户齐聚一堂。 这些还能好好活着的江南富户都是聪明人,在第一次均田时就和史家一样,主动放弃了手中超标的土地,所以这次江南大案的风波并没有波及到他们。 可这并不代表这些人心里没有怨气。 古代受限于生产力,土地就是唯一能保值的资产,所有人赚了钱后的第一反应就是买房子置地,无论世家大族还是普通百姓,区别只是有没有那个能力而已。 几代人辛苦积攒的家业一夜之间就飞了,不怨恨怎么可能? 可这些人也不敢反抗,贾家那样的千年世家都他妈灰飞烟灭了,自己这小卡拉米哪敢他娘的大声喘气儿! 说白了就是敢怒不敢言。 接到新皇邀请之后,大部分人都是既疑惑又忐忑,荣幸也有,可说实话不多! 怎么着?小的地也交了、家也败了,还不够?这是非要把人往死里逼吗? 聚会的地点还是选择在江南贡院主殿一楼,临安城里也就这里的地方够大,这处造成几十万颗人头落地的“邪恶”发源地,今天张灯结彩。 大武朝六位中将之一、皇帝陛下的贴身护卫、忠义将军陈二狗的夫人庞春梅亲自掌总,武从文和几个老婆身边的丫鬟侍女全体上阵,让每一位来宾真真切切的体验了一把啥叫皇家待遇! 众人落座,这才有心思打量现场布置。 只见大堂正中有一个高台,上面铺着的大红地毯一直连接到不远处的一扇独立屏风。 大堂四周也是一圈稍矮的屏风,其后人影绰绰,看着倒不像是埋伏的刀斧手...... “黄老爷,这......这阵仗,你说是咱们这种人能享受得起的吗?” 一个白乎乎的胖子收回目光,用手捅了捅身边同伴,捂着嘴话都有点儿说不利索。 和他的长相身材形成鲜明对比的黄震庭是个清瘦老者,也一直在那坐立不安,好像屁股底下的椅面长了钉子,被他这么一说更加烦躁,没好气的同样用手挡着嘴回道:“有啥想法你就直说,别说那有的没的!” 白胖子姓吴,名叫吴万全,被怼后更慌了,“我......我就是心里没底,你看......你看这架势不会是鸿门宴吧?” 黄震庭也被他这话说得激灵一下,定了定心神骂道:“别他娘的自己吓唬自己,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值得陛下费那事吗?要宰你,还他娘的你用得着设鸿门宴?!” 吴万全被怼了丝毫也不生气,反倒安心了不少,老黄的话有道理。 可他心里还是不托底,继续捂着嘴嘟囔:“你说咱......咱们的地可都老实上交了啊!不会......不会连......连城里的铺子也要收吧?真......真要那样......一大家子可怎么活啊!” 黄震庭被他聒噪得烦躁,深吸口气再次稳了稳心神,仿佛在劝也好像是在安慰自己,“不至于!我看今天来的各种买卖都有,这要是都给收了,城里还有铺子吗?老百姓咋办?” 吴万全不但没被说服,还冲对方翻了翻白眼,“感情你是不急是吧?也是,你家是开酒楼的,再怎么闹腾也总有人下馆子,我做的可是布匹生意,真论起来也算大宗,这朝廷说收也就收了啊!” 话说别人的痛苦就是自己的快乐源泉,黄震庭被他这句说得心头舒畅,终于认真琢磨起吴万全的情况来,半晌后沉吟道:“我看朝廷真要是收,也不是收你城里的那些店铺,八成是看上你家乡下的织坊了。” 吴万全浑身打了个冷颤,脸色更白了,仿佛在给自己打气般嚷道:“苏州府开织坊的又不止我一家,比我家规模大的大有人在,凭啥就盯上我了?哼!就是欺负老实人!” 黄震庭被他突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赶紧去捂他的嘴,口中急道:“你可小点儿声吧!不知道祸从口出吗?自己找死别他妈连累老子!” 现场像他俩这样窃窃私语的不在少数,好一片愁云惨淡。 唉声叹气间,一身儒袍的史浩不知何时走上了堂中高台,开口前下意识先向二楼望了望。 第532章 跌宕起伏、精彩不断 武从文照例还是带着全家坐在二楼,隔着帘子回了史浩一个鼓励的眼神。 那小子也不知道收没收到,深吸口气咳嗽了一声。 现场瞬间安静,史家投靠朝廷以及和皇家的关系早已不是秘密,这帮小商人可不敢不给面子。 “各位朋友、前辈,史家小子这厢有礼了!” 史浩拱手弯腰先作了个罗圈揖,模样像个商贾多过读书人。 “诸位都是两浙路各州的商界翘楚,今天请各位过来也是陛下的意思,我史家只是代天子跑个腿儿而已,身份和大家伙是一样的!” 开头的马屁算是规矩,谁也不会在意更不会当真,不过接下来这小子直接就把自己和所有人归为了一类,拉近了关系才好说话。 台下没人吱声,全都看着他静待下文。 史浩心叫一声:“坏了!” 他忍不住又向二楼瞟了一眼,都怪陛下这段时日杀人杀得太狠,现在这帮人都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了! 二楼,武从文表示没看清那个不满的小眼神儿...... 史浩心思电转,瞬间就决定调整之前定下的顺序,先得给台下这帮家伙下点猛料,刺激刺激。 只见他再次环视四周,“陛下曾对我言,诸位都是大武的好子民,积极响应朝廷号召,主动退出了家中多占的土地。” 此话一出,台下的呼吸声明显重了许多,谁他妈白白上缴土地心里能没气啊! 史浩清了清嗓子,双手抱拳向二楼拱了拱,“陛下还说了,朝廷不能白拿好处没有表示,对于坚定和朝廷站在一起的人必须予以补偿和奖赏!” “哗”! 台下终于有反应了,而且直接就炸了锅,所有人都心说:“我靠,不会是要补偿我等银子吧?还他娘的有这种好事儿?!” “这小子,真他娘的是个天才!”二楼的武从文忍不住赞了一句,着实佩服史浩的急智。 在台下听众都心存顾虑、排斥之下,如果还按最初的计划层层递进,效果肯定好不到哪去。 一旁的方百花白了他一眼,“这人......明明是在夸人,非要满口‘污言秽语’......” 一楼的史浩也兴奋了起来,是那种临时变更计划的冒险,取得了良好效果的得意。 “但是......”这小子突然拉了个长音。 台下瞬间重新安静,所有人都一边屏住呼吸,一边在心里破口大骂:“我操你姥姥啊!老子就知道会有这个‘但是’!” 史浩看着台下众人的反应,差点儿没憋住笑,赶紧继续往下忽悠,“朝廷如今财政困难,没银子补偿给大家,只能另想其他法子。” “哗”! 台下嘈杂再起,众人听了前半句还以为好处飞了,可听到最后一句又瞬间兴奋了。 “其他法子?啥其他法子?有法子就好啊!” 这帮家伙可不是普通人,都是世代经商的老狐狸,太清楚很多时候朝廷随便给个政策,可要比直接发银子值钱多了! 寥寥几句之间,现场所有人的心情都仿佛坐了一回过山车,从忐忑到心生希望,再到失落然后瞬间直抵高潮,那滋味儿,甭提多酸爽了。 史浩眼见效果达到,大手猛地向不远处的屏风一挥,语调激昂的大声喊道:“话不多说,上干货!有请今天的神秘嘉宾闪亮登场!” 大堂四周的屏风后面突然锣鼓唢呐齐鸣,四个漂亮侍女左右拉开了红毯连接的那扇巨大屏风,一位须发斑白却精神奕奕的老者踩着奏乐挥着手,大步而出。 “我尼玛!” 虽然一切都是自己亲手设计的,看到这一幕的武从文还是没忍住感叹了一声。 这场面......内味太她妈足了! “诸位!” 李马粪在高台正中站定,一开口不但中气十足,派头也是直接拉满。 他如今也是名下管着十几万人的一方大佬,应对这种场合可比史浩都要有经验的多。 嗯......如果不抬那一下手就更好了,这老头最熟悉的演讲场合是机器轰鸣的厂房,习惯了一手叉腰一手举着个铁皮扩音大喇叭...... 老头脸上的尴尬一闪而逝,清了清嗓子先来了个自我介绍,“在下姓李,承蒙皇恩,如今添为梁山军工集团总经理。” 此话一出,台下又是“哗”的一片,吸气、惊叹声比之前更响了一倍。 他们都是生意人,这些年可没少从山东往江南倒买倒卖,这梁山军工集团的大名可谓是如雷贯耳。 且不提那些五花八门又利润极高的各种民用品,听说神机营手里的那些可怕火器也都是这梁山军工集团造的! 台上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就是梁山军工集团的总经理? 这等位置,非新皇嫡系心腹不可胜任,地位恐怕堪比各部尚书,甚至比之中枢宰相也不遑多让啊! 商人消息灵通,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也强,“总经理”这个新词儿大家都能听得懂。 李马粪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有心再拽几句显摆显摆,奈何肚子里的墨水实在有限,最后还是忍住了。 要知道此时坐在台下的,可不是自己手下那帮大老粗工人,没得露怯丢人。 这老头刚刚一直躲在屏风后头,听见了史浩是这么开场的,此时有样学样,也来了个直截了当。 只见他抬手向着刚刚出来的那道屏风一挥,扯着嗓子吼了一声:“来啊!上图!” 早有侍卫踩着梯子做好了准备,闻言一扯手中绳头,“呼啦”一下,一卷白布从屏风顶端如瀑而下,下方侍女拉好边角,用绳索固定。 布上有图有字,堂中众人下意识伸长脖子去看。 可还不等看清,斜上方突然有数道金光直射而来,瞬间将那图画照得纤毫毕现。 这一番操作彻底把现场镇住了,这简直就像是神仙手段啊! 有反应快的抬头看向二楼,发现原来是八面巨大的玻璃镜在反射烛火。 “我的天呐!这......这这这......如此巨大的玻璃镜,随便拿出一面来都称得上价值连城吧?居然整整有八面!还被拿来照亮用......暴殄天物啊!” 和众人惊叹二楼奇景不同,吴万全始终直勾勾盯着屏风上的白布,眼睛打从第一下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他是做布匹生意的,家中开的还有织坊,一眼就认出白布上画的是台织机,可细看结构又有些怪,和此时市面上常用的任何一种都有不同。 随着光线照射,图形边上的文字也能看得清楚,吴万全更是“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手指颤抖的指着前方,“那......那上头写的,可都是真的?没有虚言夸大?” 第533章 武二式织机 吴万全这一嗓子声音很大,立刻拉回了其他人的目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也全都目瞪口呆。 纺织品历来都是日常大宗,这群商贾富户虽然不全是做这一门营生的,却也都大概了解一些,那图画上写明的日产量居然是正常情况下的十倍有余! “诸位没看错,这就是我梁山军工集团最新出品的‘武二式织机’,上面标注的各项数据绝无虚假!” 看着台下这帮土包子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李马粪的虚荣心再一次得到了满足,甚至比刚刚还要感觉舒爽。 嘴上说着,他还在心里暗暗撇嘴,“爷们儿还没拿出最新的“五三式”呢,那要是让你们这帮土包子见了,不得直接疯喽啊!” 又是吴万全,不久前还担心一家老小生计的他,此时就像闻到了血腥味儿的鲨鱼,脑子里只剩下了兴奋。 他看到了天大的机会! “敢问李总经理,这......哦对了,‘武二式织机’需要几人操作?还有这织布织得快了,纱线供应如何保证?” 李马粪一听,心想:“呦呵,挺懂行啊!两个问题都直接他娘的问到点子上了!” 习惯性的清了清嗓子,老头慢悠悠的冲台下人群伸出三根手指。 吴万全眼神一暗,心说如果需要三个人同时操作的话,那也不算太厉害。 哪知李马粪接下来的话又让他坐了一次过山车。 “此织机由水力驱动,可以不分昼夜持续开工,只需要一人值守即可。不过人毕竟不是机器,是必须要休息的,所以需要三个轮班,每人值守四个时辰。” “哗”,台下再次嘈杂起来。 山东那些工厂使用水车不是什么秘密,江南多水、河网密布,条件只会更好! 李马粪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继续回答第二个问题,“纺纱也有类似的机器,产量提高的比这织机更多,达到了二十倍有余!我稍后就会介绍,各位不用着急。” 吴万全又问:“李总经理,我看这图样似乎不止能织麻布,似乎也可以织丝绸,不知是不是这样?” 李马粪心说:“这是从哪冒出来个这么好的捧哏?都省得爷们儿找茬介绍了。” 赞赏的冲吴万全点了点头,大声道:“这位老板说的没错,这‘武二式织机’不仅能织麻、织丝,还能织毛!如今我大武收复了燕云,北方草原上可以产出大量羊毛,织出来的毛料不但保暖,而且质地柔软,在北方可是大大的抢手货!” 一个江宁来的商人这回抢了先,大声问道:“是军中用的那种毛毯吗?” 李马粪先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 见众人不解,老头这才解释道:“军中毛毯是特别加厚的,普通的毛料要比那轻薄的多。” 那人听了这话脸上狂喜,毛毯虽好,但用料多价格贵,普通人家不大用得到,可要是能做的更轻更薄,那销量就不可限量了! 这还没完,李马粪突然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伸手入怀掏出了两样东西。 “诸位,我这里还有两样好东西,诸位若能做得出来,利润可要比毛、麻、丝三宗高多了!” 二楼的武从文见了李马粪那嘚瑟的模样,心中笑骂着赞叹:“这老小子也是个人才啊!以前咋没看出来呢?还是个做销售的好材料!” 台下众人盯着李马粪右手里的一块布料,比麻布薄,但比丝绸厚,看形状质地相当柔软;左手则托着一朵白色的小花,通体毛茸茸的。 有识货的脱口问道:“这是棉花和棉布?” 李马粪点点头,示意侍女将更多的样品拿给众人传看。 吴万全手快,当先抢到一块,在手中一揉便满脸震惊。 比麻布软、比麻布薄、比麻布细,举起来往脸上一贴,又比绸缎保暖,只是...... 他往前挤了几步凑到台边,朝高台上的李马粪问道:“李总经理,这棉布小人也曾见过,好是好,可价格却不便宜,相比麻布和绸缎没什么优势啊!” 李马粪神秘一笑,拍拍手示意众人看过来,然后就是一通唾沫横飞。 棉布在华夏出现的时间并不晚,西域的尼雅遗址就出土过汉代棉布,唐代《岭表录异》也提到了岭南【即两广及海南地区】种植“吉贝”【木棉】,并织成“白氎【dié】布”。 之所以没有大规模发展起来,一是因为棉种问题,二是因为原材料的加工存在技术瓶颈。 华夏南方地区的野生棉品质不佳,相比麻来说无论产量还是质量都没有太大优势。 好棉种原产于印度,想要传入需要经过西域,而华夏古代能实际控制西域的时间很有限,窗口期不够。 至于原产于美洲的陆地棉这里就不考虑了,那需要地理大发现。 加工技术主要是指去籽,传统的手工轧棉效率极低,一个熟手每天仅能处理1-2公斤籽棉。 现在这两个问题都解决了。 收复西夏重新打通了陆上丝绸之路,他亲自指示大量收购优质棉种,河西走廊不适合产粮,种棉花还是没问题的。 等日后在收复了西域,武从文有信心让大名鼎鼎的“新疆棉”,在这个世界横空出世! 这还属于远水,《初级生物》教材里有一项农业技术----棉花和小麦的轮作,此时已经在华北平原的北边开始推广了。 作为一个人穿越者,武从文太清楚棉纺业的潜力和重要性了,说它是第一次工业革命最牛逼的产业丝毫不为过! 至于去籽,牛吊系统表示:各位大大是不是把我给忘了?生产效率提高五十倍的水利轧棉机,能比造枪造炮难吗?能比原始蒸汽机还黑科技? 随着李马粪的介绍,台下众人虽然对棉纺业的前景还是将信将疑,却不耽误一个个眼睛越来越红。 棉布啥的就算是忽悠,那“武二式织机”可是实打实的,十几倍产量啊!那他妈就是座金山银山! “李......李总经理,这‘武二式织机’......您老的意思是不是可以卖给我等?” 吴万全吭吭哧哧的提问,让嘈杂的大堂瞬间安静,所有人都眼巴巴的望着台上,包括并不经营布匹买卖的家伙。 李马粪见终于有人问到了这个,却是突然咧嘴一笑,“不急!” “我尼玛!”这是台下所有人的心声。 这个糟老头子坏的很!天花乱坠的把老子胃口吊了个十足十,现在他娘的又跟我说不急?! 第534章 大型成功学现场 心里骂归骂,在场的可没人敢跟李马粪呲牙,只能耐住性子听他还要说啥。 李老头也没让观众太过失望,提手一指二楼,“诸位觉得那玻璃镜如何?” 众人一愣,随即重新兴奋起来。 玻璃已经不算什么稀罕物了,每年从山东海运过来的玻璃制品不少,甚至有些江南的小作坊也在尝试仿造,只是成本一直降不下来。 但这技术含量更高的玻璃镜......传统的铜镜和它一比简直就是渣渣,市场前景可想而知! 难道这种技术也能买到? 李马粪又是招人恨的把话只说一半,接着又开始介绍起了别的。 香皂、香水、牙膏、白糖、高度蒸馏酒、酱油、罐头、火柴,乃至铅锡活字+油墨,每一样好东西的亮相都能把现场气氛推向新高潮! 这下可不只有吴万全一个人问价了,所有人都抛弃了一切顾虑,声嘶力竭的喊着同一个问题----这些技术到底能不能花钱买?! 结果,李马粪管杀不管埋,直接他娘的退场了。 终于有人开始低声咒骂,这尼玛玩儿人呢不是?! 史浩重新登台,只一个举动就让沸腾的现场重新冷静了下来,他给每个人发了三枚硬币。 今天来的都是人精,瞬间就明白了朝廷的用意----想买刚刚那些好东西,恐怕只能用这种成色明显不足的东西! 史浩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公布了三种硬币的成分比例,分别含金、银、铜八成。 “诸位,朝廷既然给大家伙展示了刚刚那些新技术,自然是要开放给各位的,只是想要竞买乃至后续的原料采购,只能用各位手中的这种华夏币!” “这华夏币由朝廷统一铸造,绝对保证大小、重量、形制、成色完全一样,诸位大可放心!” 所有人想明白了,这就是购买新技术的投名状啊!还没定价就先收两成纯利! 见没人出声,史浩咬了咬牙决定来个狠的,只见他轻咳一声,再次开口道:“还有个绝密的消息提前透露给诸位,朝廷即将颁布法令,从明年开始,各种商税必须要用这华夏币来缴纳。几年之后,大武朝所有的非实物税收,也都将只接受华夏币!” “轰”的一声,台下直接炸锅了。 这尼玛哪是投名状啊?根本就是生抢!赤裸裸的威胁! 史浩见场面有点儿失控,赶紧开启了新一轮的忽悠模式。 只是这忽悠稿完全出于武从文之手,或许称为古代版传销词儿更合适一些...... “诸位家人们!我史家也是商人,所以我史浩和大家伙都是一家人!” 一句开场白,现场瞬间安静。 还“家人”......这个时代谁他妈听过这种说法啊?! “今天各位家人们来到这个会场,是偶然吗?”史浩顿了顿,“不!这是对陛下的忠诚、对大武的信任!”,突然提高音量,“是你们灵魂深处对财富渴望的呐喊!” 众人都惊了,心说这小子是他娘的突然疯了不成?可......可为啥老子也有点儿心潮澎湃呢? 不等众人反应,大堂四周突然再次锣鼓唢呐齐鸣,曲调激昂奋进。 不仅如此,负责维持现场秩序的士兵,还有那些负责服务的漂亮侍女也齐齐鼓起掌来,口中大声叫好。 得,这下不跟是不行了,不跟就是不给史浩背后的陛下面子! 陛下一生气......后果很严重...... 台下只能掌声雷动。 “看看你们自己现在的样子!” 史浩突然一指刚刚还挂着新式印刷机图样的屏风,立刻有士兵换上了一幅新图----一处简单勾勒的三进院子,周围以春秋笔法画着寥寥几块农田。 “有人四世同堂,上百口人还挤在巴掌大的祖宅里----这不是豪宅,这是全家人的牢笼!” 一挥手,又换上了一幅两浙路的地图,上面几个主要城市用红线相连。 “有人一年四季在各处店铺奔波,大部分时间连那个寒酸的家都回不去,只能在自家店铺那逼仄的后堂里对付一宿----这不是勤奋,这是慢性自杀!” 台下不少人突然就感同身受了,因为这的确就是他们真实的日常写照。 “当然。”史浩话锋一转,“有人说这种已经不错了,普通老百姓还过不上这种丰衣足食的日子呢。” 大手一挥,新图再现,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庄园,周围阡陌相连,内里建筑高矮错落、雕梁画栋。 “这是朝廷刚刚查抄的贾家庄园。注意,不是贾家在明州的老宅哦,只是他家在苏州的一处别院!” 说到这,史浩一指台下吴万全,“吴掌柜,你就是苏州人,见过那里的真容吧?告诉大家,这上头画的是不是真的?!”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了过去。 白胖子满脸涨得通红,咬牙切齿的点了点头。 其实根本用不着他确认,在场都是富商,谁没见过遍布江南各地的史家庄园? 史浩继续,“那群蠹虫过着如此锦衣玉食、奢靡至极的日子,靠的是什么?是像底层百姓那般面朝黄土背朝天吗?是像各位这般一年到头辛苦奔波吗?” 史浩摇摇头,“不是!他们是靠土地兼并,是靠喝人血、吃人肉,甚至连骨头都不舍得吐!这公平吗?” 大手一挥,“不公平!所以朝廷才颁布了《土地国有令》,不许他们再过那种躺着就能吸血的日子!百姓们也觉醒了,都不用朝廷动手,自己就生吞活剥了这群混蛋!” 台下众人表情一震,眼前不自觉浮现出了不久前看到的一幕幕血腥惨状。 史浩继续提高音量,“那些百姓是暴民吗?他们有抢过诸位这样主动交出土地的良善之家吗?” “没有!他们都是我大武的好百姓,只是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 台下众人突然又感觉舒服了不少,有一些甚至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人就是这样,向上比哪哪都不满足,可要是向下比,瞬间就哪哪都舒服了。 至少自己全家平安不是? 甚至还会产生一定程度的共情,那些狗世族本他妈就早该倒霉了! “但是!”史浩话锋又是一转,“朝廷有说过不许大家伙过上好日子吗?” 史浩环视四周,表情有些癫狂。 “没有!” “只要是诚实劳动、合法经营,就算有人过上了比他们还好的生活,朝廷不但不会阻止,反而要大力支持、大加颂扬!” 屏风上的图画再变,这次是汴梁城里的一处高门大院。 “大家伙一定以为这是哪个中枢高官的府邸吧?我来告诉你们,不是!这只是一个梁山县普通商人在汴梁城里购买的宅院,而且只是闲暇时偶尔去住一住的别院而已!” “嗡”的一声,所有人都在相互窃窃私语,“这......这难道不违制吗?” 史浩听到了台下的议论,大手一挥,“大武朝新律法,已经没有建筑僭越这一说了,只要你的收入合法,另盖一座皇宫都没人管你,只会羡慕你有本事!” “哗”! 窃窃私语变成了一片惊叹,众人仔细回忆,好像的确听说过这道律法,只不过当初都以为就是个不靠谱的假消息。 第535章 推介华夏银行 二楼。 武从文又忍不住抱着闺女站了起来,心里大声赞叹道:“这小子他娘的要是晚生个几百年,妥妥的传销组织金牌讲师!要是再来个‘听懂掌声’,什么他娘的的聂枭啊,统统都得靠边站!” 一楼屏风上的白布又换了新的,这次是一幅人物介绍。 “洪四喜,小名狗娃,五年前还是京东西路广平府梁山县的一个普通农户。父母健在、兄弟五人,全家只有二亩薄田,七口人挤在两间破草房里。别说娶媳妇儿,连饭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就这么个破落户,只因有一门祖传的木匠手艺,先从给梁山军工集团做工开始,凭借手艺好、能吃苦,不断升职加薪,三个哥哥陆续成了家、生了娃。” “三年前,梁山军工集团要扩大产量,决定将一部分技术含量不太高的零部件制造承包出去,这洪家老四胆子大、头脑活、人缘好,便组织了一批工友和同乡成立了‘洪氏工坊’,接下了车厢制造的活。” “不到两年时间,凭借质量好、样式精美,山东出品的所有四轮马车车厢,便都是这‘洪氏工坊’做的了。各位家中若是也有山东产的马车,不妨回去找找看,在车厢的底部是不是有一个‘洪’字商标?” “去年,因为‘洪氏工坊’技术精湛、信誉良好,不但开始生产各式家具,还又接下了车轮制造的业务,坊中的工人数量已经超过了千人!” 随着史浩吐沫横飞的讲述,台下众人逐渐心驰神往。 一个泥腿子、破落户出身的家伙都能有这般成就,自己的起点可要比他高多了,凭啥不能更牛逼?! 史浩继续,张口就来的忽悠说得自己都他妈信了,“年初的时候我随商队北上,恰巧在汴梁遇到了这位洪四喜洪老板。当时他正在汴梁筹备自己的大婚,娶的是工部一个郎中的女儿。” “因为之前有过生意上的往来,我俩的关系还算好,那晚他喝多了拉着我的手说......” 说到这,史浩用略带颤抖的山东腔模仿着洪四喜的模样,“史公子,俺就是个大老粗,从小没读过书,除了种地就只会干木匠活,怎么就混到今天这个地位了呢?” 台下的人代入感太强,终于都疯了。 工部郎中啊!从五品!绝对的官宦门庭! 对于今天现场的这些商贾、小地主来说,绝对是做梦都不敢想的、高不可攀的存在! 甚至人人都在脑子里幻想了那么一下:老子要是能娶到那种官宦小姐...... 结果这个念头一发就不可收拾了。 “买!不就是两成利差吗?老子砸锅卖铁也得买下一样刚刚见识的新技术!” “就算老子没机会娶官家小姐了,可老子还有儿子啊!必须得让那混小子娶上一个,也让自家祖坟也冒冒青烟儿!” 脑子一昏,想到就做,又是吴万全第一个大喊:“史公子,那华夏币到哪里能够兑换?是各地的官府吗?” 这回其他人没有像之前那样观望,纷纷一边后悔自己没抢到头功,一边争先恐后的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史浩暗暗松了口气,心里大喊:“终于上道了,真他娘的不容易啊!” 双手抬起做了个向下压的动作,等台下声音小了一点儿,史浩笑着开口:“诸位,史某承蒙陛下看重,受命筹建华夏银行,属户部下属,硬着头皮接下了首任华夏银行行长一职。” 又听到一个新词儿,台下瞬间彻底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知道今天听到的每一个句话都是价比万金! 史浩很满意众人反应,笑着继续,“什么是银行呢?其实就是钱庄,却又和钱庄不太一样。” “就拿从前江南最大的德晟钱庄举例吧。” “大家伙往德晟钱庄存金存银,需要支付一笔保管费,所得只是汇兑的方便。华夏银行不同,汇兑正常,但不收保管费,还会每年向储户支付一笔利息!” 眼见台下惊叹声又要起来,史浩连忙摆手打断,“诸位先不忙讨论,在下还没说完。” “和德晟钱庄一样,华夏银行也对外放贷,只是不叫‘印子钱’,而叫‘贷款’。” “大家伙要问这‘贷款’和‘印子钱’有啥区别呢?区别就在利息高低和计算方式上。” “从前市面上的印子钱,通常是月息五分,超过一个月则利滚利,如果是借一百两,一年后总共需要连本带利偿还一百七十九两六钱。按梁山学院那边的新说法,就是年化利率百分之七十九点六。” “这还是最低的,大家伙应当知道,五分息算是市面上最良心的了,高的能到月息一钱,算下来年化利率高达百分之二百一十三点八!” 台下没人反驳,也没人交头接耳,都是经商的,这点儿常识还是有的,只想听听那什么华夏银行的利息是多少。 史浩提高了音调,“华夏银行绝不干那种缺德买卖,利息只有一种,那就是年息百分之二十!简单说就是年初借一百两,到年尾才用归还,而且连本带息只用归还一百二十两!中间绝对不会有人催债!” “轰”的一声,台下已经不是炸锅了,而是直接火山爆发。 古往今来,谁他妈也没听说过这么低的利息啊?!这哪是借贷?简直就跟白送没区别嘛! 立刻有人追问:“史行长,那什么华夏银行的贷款,是谁都可以借的吗?” 还得是商人啊,脑袋瓜子就是灵光,这直接连“行长”都用上了。 史浩笑着摇头,“那自然不可能,抵押物还是要有的,这块儿大家伙都熟,我就不详细解说了。但是......” 史浩突然来了个转折,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语气变得严厉无比,“华夏银行是朝廷的正式机构,所放出的贷款必须也只能用于最初借款时承诺的用途!若是有人敢起什么歪心思,从华夏银行借了钱去干别的,惩罚也只有一条----抄家灭族!” 众人齐齐打了个激灵,如果换成从前,这些家伙可能还会以为那“抄家灭族”四个字只是虚言恫吓,现在可不一样了。 江南那二十几家的血可还没干透呢!没人敢怀疑这四个字的真假! 和许多人不同,吴万全想的很简单,就是担心自己家中的现银不够,于是急声问道:“史公子,你说的借款用途具体是什么?购买刚刚那些新技术算吗?” 史浩算是爱死这厮了,简直就是自己今天的最佳拍档,提前排练都不见得能配合得这么好! “吴老板问到点子上了!目前华夏银行只接受经营性贷款,简单说就是只能用于具体的生产经营活动。比如开办工厂、扩大店铺、购置机器设备乃至生产原料,购买新技术当然也算。” 火山再次爆发,台下众人在兴奋之余心里却也清楚,刚刚那些好东西的价格,绝对他娘的便宜不了! 第536章 一切向好 武从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带着全家悄然退场。 今天安排的两个金牌讲师都选对了人,之后乱哄哄的竞价环节没必要再浪费时间细听,看一下最后的报告就行。 实际情况也的确如他所料,推出的十八项新技术连同三年的独家经营权,每一样都至少有上百轮叫价,喊得史浩嗓子都劈了。 最终一共拍出了六百多万两黄金,折合白银超过五千万两,铜钱一亿两千万贯,超过了北宋最好年景财政收入的三倍还要冒尖儿! 之所以只接受黄金,这是武从文特别要求和坚持的。 作为一个穿越者,而且是穿越到了本该是南宋初年的时间点,又当上了皇帝、击败了北方游牧民族,怎么能不尝试开启大航海呢?! 而只有他知道,一旦进入了大航海时代,特别是发现并占据了美洲,海量的白银就会通过贸易或者其他更直接的方式,源源不断的涌入华夏,白银贬值是必然的。 原因很简单,世界上唯一适合做货币的贵金属只有黄金,白银并不是一种很好的选择,因为可开采的储量实在太大了。 看看后世的银价吧,纯度非常高的工业用银才他娘的几块钱一克,而黄金已经上千了! 如果不想让大武朝日后的货币体系崩溃,只能从现在开始就想方设法的储备黄金。 而且大大们把“牛吊系统”忘了吗?那里面更好的科技,可是只能用黄金购买的! 扯回来扯回来,这么高的价格,自然不是这些中小富户能承受的,但他们可以合伙啊! 比如那个最佳捧哏吴万全,最后就是联合了另外十二家相熟的布商,一起拿下了“武二式织机”和“武二式纺纱机”两项技术,和三年的独家经营权。 而这根本就是武从文故意的,因为这厮把竞拍底价定得就很高,已经超出了任何单独一家的承受能力。 原因也很简单,他可不是单单冲钱来的,还要尽可能推动这些新技术的普及,提高全行业的整体进步速度。 于是在前两项的纺织技术竞拍完毕后,史浩按照武从文之前的授意,当场宣布了一个优惠政策----新开起来的工厂可以再在华夏银行抵押一次。 举例说明。 好比吴万全自有资金一百万两,用来买了新技术;名下店铺、房屋、土地估值一百万两,可以从华夏银行抵押出八十万两用来新建一家纺织工厂。 而这家纺织工厂只要一建成,立马就能再拿到华夏银行做抵押,按照估值八成计算,又能贷出六十四万两。 这六十四万两可以用来购买原材料、雇佣工人、留作流动资金,也可以拿去再开第二家纺织工厂! 这还只是纸面上的计算,实际情况很可能是:吴万全花八十万两新建的第一座纺织工厂建成时,其市场估价已经不止八十万了,即便按照八成抵押,能贷出来的很可能远远超出八十万两!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批第一个吃螃蟹的家伙,都直接坐上了直升飞机,生意和身家都像滚雪球一样越做越大,最终无一例外的成为了跨越大洲的超级财团! ...... 华夏银行开了个好头,武从文又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土地改革上,那才是真正要命的国家根基。 《土地国有令》在两浙路推行的很顺利。 一是因为各地的大家族大地主都被打掉了,腾出来的生产资料可以自由分配,会有人不愿意要免费的土地、免费的耕牛、免费的房子吗? 二是因为那些中小富户也被朝廷给了一条出路。 可别以为只有那些参加当天传销......呸呸呸!是新技术推介会的富户才能吃到红利,那是一条条完整的产业链,一直到最底层的百姓都能从中分到一杯羹。 最有实力的买技术、开工厂,竞标失败的能不能入股呢? 实在再差一点儿的可不可以做原料供应商、终端分销商? 普通百姓是不是既可以进厂做工,也可以进店当售货员?甚至搞个批发零售? 换句话说,为了解决困扰这片土地上千年的土地兼并问题,武从文强行开启了工业化进程和市场经济浪潮。 第三就是两浙路离临安近。 有武从文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铁血帝王亲自坐镇,在实际上已经成为第二都城的临安有效辐射范围之内的地区,没人敢炸刺儿! 真有人嫌九族命长啊?! 即便这样,各方人马搞定整个两浙路的土地改革,也用了整整一年时间,这就是个慢工出细的活。 好在结果很不错,得到了祖祖辈辈梦寐以求土地的普通百姓,爆发出了惊人的热情和能量,华夏四年的夏收获得了大丰收,粮食产量比历史最好的年份高了整整三倍! 粮食亩产自然不会提高这么多,主要是从前偷税逃税的那些隐田浮出了水面。 两浙路的空前大丰收,消灭了一切质疑的声音,原本进展缓慢的长江以南其他地区的土地改革陡然提速。 甚至极大影响到了江北的淮河流域。 武从文在政策上对淮河流域还是很宽容的,毕竟这里在岳飞南下时并没有抵抗,甚至为南征军提供了大量钱粮支持,不能翻脸就不认人。 但是朝廷不动手,可不代表百姓也乐意啊! 眼瞅着江南的百姓都分到了土地,仅仅一年日子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谁能不眼热? 凭啥别人能分到田,我就分不得? 难道就江南人敢杀狗大户,我们江北人就没那胆量?! 于是不用朝廷有什么动作,整个江淮地区宛如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乡野之间每天都在积累戾气,任凭当地的大户如何减租减息也丝毫无法缓解。 至于江南的消息是怎么在这个没有网络和广播的时代,跨越大江传到江北的? 反正武从文很坚定的表示:不知道!老子啥也没干!也没派过什么宣传队和文工团...... 第537章 李华梅 华夏八年,四月,福州外海。 岭南的气候确实热,再加上海洋的保温效应,即便天还没有完全放亮,甲板上的水手也仅仅穿着麻布单衣。 虽然这两年棉布已经开始流行,可属于绝对高收入群体的水手,还是更爱这种传统的材质,不仅仅是因为耐磨,更重要的透气性更好,被水打湿了很快就能晒干。 李华梅虽然是“黑蛟号”的船长,却总喜欢亲自爬上桅杆了望,此时正站在红底金龙旗下,两手握持双筒望远镜,仅凭下盘便稳稳的钉在了望斗内。 了望斗的空间很狭小,边上一个汉子几乎整个身子都贴在了她的身上,却丝毫没有生出半点异样情绪。 船长虽然是个女子,相貌长得也不差,可凡是在海上讨生活的人,就没有不知道“金发女魔头”赫赫威名的! 其实李华梅是纯得不能再纯的汉人,头发也是标准的黑色,只不过常年飘在海上,缺少维生素摄入,又被带有腐蚀性的海风吹得有些枯黄,就和民间常说的“黄毛丫头”是一个意思。 但没人敢叫她“黄毛女魔头”,连私下里也不敢。 那可是单船就敢直闯倭寇舰队,一夜之间连屠三岛、鸡犬不留的超级狠人! “当家的,咱们都追了大半个月了,从明州一路到这连个人影都没看着,是不是搞错方向了?” 虽然心怀敬畏,不过船上的老兄弟在李华梅面前说话倒是很随便,因为她并不是个听不进去意见的人。 李华梅放下望远镜,回头看着对方问道:“你还是觉得他们会回东瀛?” 两人此时几乎是脸贴着脸,那汉子却依然面色不改,很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咱们以往追杀的那些倭寇,打不过都是往老家跑......” 见对方说到这里有些犹豫,李华梅鼓励似的催道:“嗯,我听着呢,接着说。” 汉子受到鼓励,语气却反而没有之前自信了,“那个......虽说咱们这次提前收到了消息,但那何老五不一定就可靠。” 李华梅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要是敢骗我,也就活到头了!” 汉子被她语气里的杀气冷得打了个激灵,讷讷着说不下去了。 李华梅收敛情绪,看着他耐心问道:“咱们之前几次杀到东瀛,虽然斩获不少,可有抓到那织田一本的踪迹?” 汉子摇摇头。 李华梅重新举起望远镜,语气坚定的说道:“所以说,织田一本的巢穴必定不在东瀛本土。” 汉子无声的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瓷实的面饼,连同水囊一起递了过去,小声道:“当家的,待了一晚上了,吃点东西垫垫吧。” “黑蛟号”和其他海上船只不同,舱室里装的全是武器和补给,并不兼营商贸,所以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 李华梅摇摇头示意他先吃,依旧保持着了望的姿势。 此时天又亮了一些,海上的能见度好了不少,李华梅的身子突然一僵,握着望远镜的双手不自觉的狠狠抓紧。 边上的汉子跟了她多年,对这位铁血当家十分熟悉,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却没敢出声询问,生怕打扰到对方。 李华梅身体不动,浑身肌肉却松弛下来,用平静的语气吩咐道:“发旗语,左转舵,三点钟方向。” 汉子脸显兴奋之色,赶紧从腰间抽出两支小旗,一红一绿,交替挥舞起来。 甲板上一直有人关注着上方,见状立刻忙碌了起来,脚下这艘双层千料快船很快调转了方向。 【注:关于中国古代船只大小的计量单位“料”到底指的是什么,有三种主流说法:1.指载重量,1料=0.5-1石;2.指容积单位,计算更为复杂;3.造船所用的木料多少。本书就采用最为广泛认可的一种说法,即1料=0.33吨排水量】 李华梅发现的是一艘不大的小船,应该是来往补给或者运送人员的,很快也发现了远处的巨舰。 对方船小好调头,不过动力不足,两边的距离迅速缩小。 小船显然是急了,很快从两侧伸出了船桨,奋力划水之下速度陡然加快。 李华梅却丝毫不见着急,下令保持当前速度。 海上不比内河,即便是在风平浪静时波涛也不小,划桨的效率很差,再说人力也坚持不了太长时间。 直到发现对方明显改变了方向,李华梅才下令舰首炮开火。 经过数年发展,登州造船厂出品的海船已经可以安装甲板炮了,主要设置在舰首和舰尾两端,用来行进间打击纵向敌人。 “黑蛟号”的炮手都是老手,即便高速行进间很颠簸,还是保持了极高的准头。 第一炮测距,第二炮就落在了敌船前方四五米处。 在海上四五米已经很近了,炮弹炸起的浪花瞬间笼罩了小船,激起的波浪险些将其掀翻。 敌船不敢再向前进,一番减速、调头折腾完,两边的距离又缩短了许多。 舰首炮再次开火,又是两炮,分别砸在敌船两侧,连距离都几乎一致,明显是最后通牒。 对手放弃了逃跑的侥幸,一杆白旗在桅杆上匆忙升起。 李华梅将望远镜扔给身后同伴,单手抓住缆绳身体一纵,敏捷的跃出了望斗,紧跟着迅速下坠,转眼便到了甲板。 “黑蛟号”上的水手过百,靠近敌船后弓弩戒备,十几个好手仅凭绳索就完成了跳帮。 小船上的二十几人根本不敢反抗,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其中有一个胖子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眼珠却在提溜乱转,待瞟见来人手里居然有五六杆火枪,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李华梅整个人站在船舷上,一眼就盯上了他,抬手一指也不说话,立刻便有手下将那胖子按倒在地。 “各位好汉饶命,小的愿奉上全部身家,只求好汉饶我一条性命啊!” 胖子立刻哀嚎着求饶,是鼻涕一把泪一把。 “黑蛟号”的水手根本没人搭理他,手脚麻利的用绳索在他腰间捆了一圈,然后就像吊货物一般将人吊上了大船。 第538章 重心转移 李华梅只用眼角扫了一下,鬼哭狼嚎的胖子立刻闭嘴,身体却抖得更狠了。 “认得我是谁吗?”李华梅抬手指了指船顶旗帜,语气淡淡的问道。 胖子点头如啄米,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 “那就少说废话,免得临死受罪。” “噗嗤”一声,跪在地上的胖子没锁住括约肌,骚的臭的一齐喷了出来。 没人在乎,这种情况在海上太平常了。 李华梅冷冷吐出一个字:“说。” 胖子瘫软着身子,颤声问道:“小......小的就是个水手,好汉......好汉想问什么啊?” 不等李华梅再开口,一个独眼黑脸的汉子一脚踩住了胖子的右手,不屑的骂道:“水手?你狗日的骗鬼呢?水手有你这般细皮嫩肉的?” 只见那胖子不但皮肤很白,肌肉也是松松垮垮,和其他人黝黑结实的小臂明显不同。 那胖子见瞒不过去,立刻改了口,一边磕头一边哀嚎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不该欺瞒各位好汉,小的......小的的确不是水手,是......是做小买卖的。” “哦?做谁的买卖?”李华梅脸色平静的问道。 “飞......飞云商队。” 李华梅瞬间变脸,右手猛地甩出,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条长鞭。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其他俘虏再也挺不住了,一块儿屎尿齐流。 胖子的右手还在独眼汉子脚底踩着,左手死死掐着右手小臂,整个人在甲板上疯狂打滚,手腕处鲜血狂喷。 李华梅收回钢片编成的长鞭,冷哼一声道:“飞云商队用得着你这种小艇送货?你要是不想说,便不用说了,我问其他人也是一样。” 胖子再也不敢玩儿心眼儿了,哀嚎着实话实说,“不是飞云商队,不是飞云商队,是蒲氏的船队,他们远道而来,要我们送一些新鲜菜蔬过去!” 踩着断手的那个独眼汉子“咦”了一声,看向李华梅疑惑道:“蒲家不是在番禺【今广州】吗?船队怎么跑到福建路来了?” 李华梅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淡淡道:“还是不老实,沉海吧。” 独眼汉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对方还是在撒谎,飞起一脚狠狠踢在胖子脸上,然后亲自动手将他彻底捆了个结实。 胖子的哀嚎求饶在站上船舷的那一刻戛然而止,看一眼脚下黑漆漆的深海,又看一眼身边连着绳子的大石头,终于彻底崩溃了。 “我说!我说!真是蒲氏的船队啊!是来和我家主人交接货物的!” 此话一出,所有“黑蛟号”的水手脸色瞬间一喜,齐齐看向当中坐着的老大。 李华梅脸色如常,可微微颤抖的脚尖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情绪。 “你家主人是谁?” “福州林家!” 李华梅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很快恢复如常,冷冷吐出两个字:“带路!” ...... 临安。 江南贡院经历过一次扩建,规模比最初时扩大了一倍,可惜很快就要被闲置了。 武从文五年来一直南北奔波,这江南贡院已经俨然成了皇宫别院,临安也成了和汴梁同等地位的南都。 如今江南土地改革已经完成,是时候重新转移重心了。 看了眼远处指挥人群撞车的大老婆,收回目光时,武从文的脸已经板了起来。 周绣娘还是习惯性的将全身包裹严实,见状把头更低了一些,“陛下,要不还是我先北上吧,这次一定会把罗家处理干净!” 五年前的江南大案之后,锦衣卫已经彻底暴露在了世人面前,她这个特务头子对很多人来说也已不是什么秘密,可以正大光明的出现在陛下身边。 武从文知道她是误会了,嘴角扯了扯道:“别瞎想,罗家的事儿赖不到锦衣卫身上。” 周绣娘没说话,她自然知道不关锦衣卫的事儿,可随着身份的曝光,自己早已没法再像从前那样在陛下面前洒脱自如了。 人在很多时候就是这样,身在黑暗中,反而更能放得开。 “岳飞走之前去王贵的墓前了吗?” 武从文沉默了半晌,再开口仍然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去了,一个人在碑前待了半个时辰。”周绣娘的语气同样听不出什么特别。 武从文点点头,随即看向她笑道:“别瞎想,他不去才不正常。” 顿了顿又道:“你也别老这么绷着,这么多年了,还没苦够?” 周绣娘下意识想朝一个方向抬头,最终却硬生生忍住了,语气平静的答道:“不苦,习惯了。” 武从文气结,若非对方是个女人,非得抬手给上一巴掌。 周绣娘察觉到了对面的情绪变化,又像以往那样想要告辞离去。 可这次武从文却没放她走,重新板起脸问道:“听说罗家托人托到了李纲头上,想让他给张珣那小子说媒?” 周绣娘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虽然瞬间恢复过来,却还是被武从文捕捉到了。 武从文又暗中闪过一丝坏笑,也学着她的样子收敛情绪,语气不爽的骂道:“那罗家也真能豁得出去,这是连脸都不要了啊!” 周绣娘没法继续沉默,只得开口道:“属下倒是没听过这个消息。” 和陈二狗的“大郎哥”一样,“属下”这个词儿也是周绣娘一个人的专属称呼。 武从文差点儿憋住笑,两眼盯着她继续骂道:“李纲那老头也是老糊涂了,掺和这事儿他想干吗?!” 周绣娘有些急了,“陛下,锦衣卫的确没听过这个消息,李老相公该当不会如此的!” “哦?”武从文拉了个长音,嘴角的笑意再也压抑不住。 周绣娘瞬间反应过来,立刻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武从文心里重重叹一口气,他没能从对方脸上发现丝毫自己想看到的异样。 可话已出口,他决定干脆今天就把事情挑明了吧,于是朝远处招了招手大喊一声:“张珣,过来!” 虽然冲着张珣喊,武从文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盯着周绣娘。 可惜...... 张珣屁颠颠儿的跑了过来,冲武从文行了个极其标准的军礼,可还是没忍住向周绣娘那边扫了一扫。 武从文心里那个急啊,大声问道:“听说你小子和庐州罗家小姐处得不错?” 张珣那一脸的正气霎时消散,瞪着眼睛喊道:“没有!谁他娘的在造老子的谣?!” 这个小时候十分腼腆的家伙,在军中待得久了,不可避免的染上了一身粗蛮脾性,情急之下直接忘了自己在和谁说话。 武从文差点儿笑喷,强忍着继续板脸骂道:“你小子也老大不小了,谈个姑娘有啥大不了的?至于你骂人?!” 第539章 不专业的武红娘 武从文在三花山下初见张珣那时,对方还不满十岁。 如今十四年过去,曾经的畏缩孩童已经长成了一员铁血战将,二十三岁在这个时代绝对算是大龄未婚青年了。 也就是他家中已经没了父母亲人,每天在军中度过,否则婚事绝拖不到这个时候。 张珣俊脸涨得通红,眼神儿止不住的往周绣娘身上偷瞟。 武从文算是服了这俩人了,有心直接挑明吧,又怕吓跑这两只兔子,只得耐着性子继续胡扯。 “听说人罗家小姐自打见过你后,整日是魂不守舍、茶饭不思。结果你小子可倒好,前一天晚上还浓情蜜意的叫人家小甜甜,转过头来就连封书信都不给人家回。” “搞得人家爹娘是四处找人打听,都已经托人托到了李纲李老相公头上。你瞅瞅你干的这叫什么事儿?!” 张珣一听彻底急了,单腿一软就要往地上跪,红着眼睛喊道:“陛下,绝无此事啊!我......我......我冤枉啊!” 武从文也演入戏了,眼睛一瞪骂道:“冤枉?你哪冤枉了?心里不愿意就别去撩拨人家姑娘啊!” 张珣惶急的看了周绣娘一眼,发现对方低着头根本没看自己,脸色“唰”的一下变得煞白。 “陛下,我就是去年年底去淮南公干时,与那罗家小姐见过一面,当时都还不知道对方身份。我......我怎地就撩拨她了?” 武从文也在偷偷观察周绣娘,见她还是没有反应,一咬牙决定来个狠的。 “你这话说出去谁信?我不管了,你赶紧的把人家姑娘娶回家,省的在这败坏华夏军名声!” 大武朝的官军以前称呼比较混乱,驻守各地方的军都有自己的专属名称,比如“西军”、“江宁军”、“临安军”,武从文嫡系的部队甚至还被人习惯性的称为“武家军”。 为了消弭这种心理上的割裂感,两年前武从文颁布圣旨,将所有军队的名称统一定为了“华夏军”。 张珣张大了嘴,另一条腿发软,彻底双膝跪地,嘴唇哆嗦着想要拒绝,却只觉嗓子突然火辣辣的,根本发不出声来。 武从文眼角余光一直盯着周绣娘,见她居然还是无动于衷,一颗心甚至比张珣沉的还低。 就在他琢磨着要不要再加把劲儿的时候,周绣娘突然开口了,“陛下,属下觉得罗家小姐不太合适。” “唰”! 武从文和张珣同时投过去了不可置信的目光,只不过一个惊讶,一个狂喜。 “张叔夜张老相公次子张仲熊,家中长女年方二八,更是良配。” 轻轻一句,张珣眼中的光瞬间消失了,武从文只觉一口气憋在胸口,说不出的难受。 他刚刚说罗家小姐就是胡扯,罗家的结局在五年前就已经注定了,怎么可能让张珣和他家结亲? 别看张珣只是个少校军司马,可谁都知道这小子背后站着的是谁! 三花山大战吴铠的时候,武从文身边就只有弟弟武松和跟班陈二狗俩人,细论起来,当时还只有九岁的张珣比张万来资历还老。 这小子又是孤儿,这些年武从文和方百花就和他的半个养父母没啥差别。 有这层身份在,最近几年想要和他结亲的高门大户多如过江之鲫,很多都把话递进了武从文的后宫。 方百花不止一次替他张罗过,后来甚至潘金莲都有过问。 可惜这小子不管哪家姑娘都只是一个摇头,问原因他也不说。 罗家作为曾经的江南四大隐世家族之一,放在从前那可是连朝中宰辅家的嫡子都不一定能看得上的存在。虽说早已今非昔比,可按理说也不至于上赶着要把嫡女嫁给张珣这个粗鄙军汉的。 那么原因只有一个,这个上次逃过一劫的世家大族,已经闻到了危险的气味儿。 见两人都不说话,周绣娘再次躬身告辞,然后不顾君臣之礼的直接转身离开。 方百花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伸手拉起还跪在地上的张珣,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皇后叫你过去呢,赶紧去吧。” 张珣傻愣愣的点点头,失魂落魄的踉跄而去。 见丈夫还铁青着脸,方百花低声劝道:“这种事情,旁人勉强不来的。” 武从文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就是心里憋得难受,只能把一腔怒火都撒在其他地方。 “罗家......狗鼻子倒是灵的很,哼!” 方百花懂他,甚至有时候都在心里惊叹这个急性子的家伙,居然能忍这么多年。 伸手轻轻抚了抚丈夫紧皱的眉头,她的语气也罕见变得冰冷,“也是时候了!” ...... 远处海湾里的几艘大船正在启动,李华梅下令降半帆,同时右转打横。 说是海湾,其实就是群岛中最大的一处泄湖,很适合用来临时停靠船舶。 “左舷炮准备完毕!” 底仓传出一声吼,李华梅不等身边大副传达,便果断下令开火。 “轰”“轰”“轰”“轰”...... 为了减少对舰体的冲击,“黑蛟号”左舷的十五门火炮是依次开火的,连成一片的呼啸声中,泄湖出口腾起一排水柱,封住了目标出击的路线。 虽然之前得到的情报令人失望,李华梅还是不愿意放过一点点希望。 泄湖中有一条船无视警告,继续加速,很快便撞上了弹幕,霎时间火光升腾,隔得老远仿佛都能听到船上的惨叫声。 船体很快燃烧了起来,滚滚黑烟遮挡了“黑蛟号”的视线。李华梅突生一股不祥预感,大声下令升帆提速,追随数年的老兄弟毫不犹豫的执行。 多年的海战经验很快得到印证,对面的浓烟中突有火光闪动。 “黑蛟号”上的水手很快听到了刺耳的厉啸,那是炮弹撕裂海风的声音。 海风鼓动着满帆,让本就没有停止运动的“黑蛟号”猛地向前一窜,一片水柱在船尾方向很远处腾起,却有一发擦着船尾砸中了不远处的海面,炸起了一道巨大的水柱。 李华梅脸色瞬间大变。 “当家的,事情不对!那......那好像是最新的‘五四式舰炮’,不会是......” 缺了半口牙的大副脸色很难看,疑惑中带着几分惶恐。 李华梅脑中迅速闪过对面炮焰的分布,果断摇头道:“是从侧弦打出来的,绝不会是帝国水师!” 一句话就打消了所有人的顾虑,大副直接冲进舱室亲自操舵。 船体狭长的“黑蛟号”很快继续右转,拉开距离的同时将右舷对准了对手。 早已做好发射准备的右舷炮第一时间开火,密集的弹雨倾泻而出。 第540章 海上的雨燕 所谓“五四式舰炮”,是改制后的梁山兵器集团,出品的第一款真正意义上的海军舰炮。 相比纯粹从陆军拉过来的“武一式”和“武二式”,还有只做了有限修改的“五三式”,“五四式”主要加长加厚了炮管,不但能够承受更大的膛压,从而提高了射程和威力,还通过使弹道更加平直提高了精准度。 不仅如此,服役未满一年的“五四式舰炮”还采用了简易的液压装置,极大减小了后坐力,使这种巨型舰炮可以安装在甲板上,不至于开火时震断龙骨。 敌军反击的火光明显处于一条直线,并没有高低落差。 “对面如果不是帝国水师的主力舰,是从哪里搞到的新型火炮呢?那可是绝密啊!” 疑惑的同时,李华梅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兴奋。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隐隐觉得自己这次一定会有天大的收获。 “黑蛟号”上的火炮还是“武二式”,这才是大武民间海船的标配,各项性能远远不如远处的对手。 但海上对决很多时候并不完全取决于武器优劣,操作他们的人才是关键。 加到极速的“黑蛟号”宛如一条灵活的巨龙,在宽阔的海面上不断变向,却总能够在最合适的时机开火。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命中率,高的吓人。 当然,对手还没冲出泄湖,缺乏规避空间是最主要的原因。 “黑蛟号”经过专门的改造,携带的弹药十分充足,漫天的炮火始终覆盖着目标区域。 终于,对面升腾起一团巨大火光,冲天的爆炸声随后才传到,敌舰的弹药仓殉爆了。 泄湖中的不明舰队也不傻,知道不能再这么被动挨打了,一窝蜂的开始往外冲。 李华梅果断下令再降半帆,随着减速命中率直线上升。 “黑蛟号”的炮手果然精锐,只用了三轮就再次打残了一艘敌舰,位置正好卡在航道正中。 正常情况下,已成被关门打狗之势的对手早该投降了,今天却异常坚挺,居然重新开火反击。 这意味着对手已经放弃突围,将自己当成了固定炮台负隅顽抗。 李华梅早已判断出对手有八艘战舰,每一艘的火力都不逊色于自己,真要下定了决心还真棘手。 原因很简单,别看上面说的热闹,这个时代的舰炮命中率其实是很低的,“黑蛟号”再经过特殊改造,备弹量也终究有限。 李华梅很快下定了决心,下令缩短交战距离。 所有人毫不犹豫的执行命令。 随着距离缩短,“黑蛟号”的命中率是提高了,可被命中的风险也是一样。 敌人炮多,打到现在数量也远远超过“黑蛟号”。 尤其是那门疑似“五四式”,只要挨上一发,“黑蛟号”不死也得半残。 李华梅再次爬上了了望斗,亲手挂起了黑底白字的“武”字旗。 这种源于华夏军骑兵决死冲锋的传承,代表了死战到底的决心! 随着距离拉近,“黑蛟号”进入了群岛周边的暗礁区,机动规避的余地受到很大限制,终于中弹了。 中弹点在舰首,正砸在铁质的徽章上。 硕大的人鱼徽章阻挡了炮弹深入,却被冲击波炸得横飞而起,如同一把死神镰刀扫过半个甲板,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李华梅对此视而不见,像一颗钉子般牢牢扎在主桅顶端,一手端着望远镜,一手不停挥舞红旗下令。 仿佛被怪兽咬掉了鼻子的“黑蛟号”愤怒了,嘶吼着猛地左转,右舷喷出火焰。 “轰隆”一声巨响,刚刚完成一轮齐射的右舷连中两弹,几乎同时腾起的两团火光不但吞噬了整个侧面,巨大的冲击力甚至让整个舰体向后平移了些许。 粗大的主桅杆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哀嚎,然后猛地朝反方向弹回,李华梅终于站立不住,被甩得腾空而起。 只见她右手猛地探出,准确无误的抓住了一根飘荡的缆绳,身体仿佛一只穿梭于暴风雨中的海燕,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重新落了回去。 驾驶舱的玻璃已经全碎,一截不知从哪飞来的断木刺穿了大副的肩膀,他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瞪大眼睛极速拨转舵轮。 “黑蛟号”舰首对敌,对手新一轮的炮击全部落空,转向却没有停止,仿佛一场搏命的轮回。 冲天大火成为了最好的标靶,“黑蛟号”再中一弹,半个船尾被直接炸飞,失去了大半转向能力。 靠着最后的惯性,左舷艰难的对准了泄湖,喷出了最后的火焰。 或许是“黑蛟号”水手们的决死之心感动了上苍,这轮齐射的命中率奇高,泄湖中的火光闪成了一片。 李华梅终于看清了那门巨炮,从一艘最大的敌舰中部伸出,看起来怪异无比。 可惜没时间嘲笑,只一眼经验就告诉她,脚下这艘老伙计绝对躲不过去这一炮,自己和兄弟们的路走到了尽头。 与此同时,她还在甲板上看见一个化成灰也不会认错的身影。 “织田!” 李华梅张嘴喷出一口鲜血,比鲜血更刺眼的是声音里的愤怒与不甘。 炮焰闪动,却没有朝向“黑蛟号”。 这一刻仿佛老天爷也看不下去这人世间的不公...... 泸州。 罗家的老宅显得有些破败,这不是感觉,而是真真切切的现实。 第二次“均田”跨越了大江,如疾风骤雨般席卷了江淮大地,本来不在朝廷土改之列的这里被动加入其中。 侥幸逃过一劫的罗家不敢违逆民意,忍痛放弃了数百年积累的祖业。 可说是“忍痛”,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罗家怎么可能彻底放弃一切? 进项锐减只能让庞大的祖宅减少修缮,在百姓眼里还是那般恢弘奢靡。 春暖花开时节,怪石点缀在争奇斗艳的花丛间,人工开凿的溪流水声潺潺,好一幅意境高远的唯美画卷。 花园东侧,一间厢房却是门窗紧闭,内里对坐的三人愁云惨淡。 “炳坤,你不该回来,这个时间太敏感了!” 罗汝楫轻抚三缕长须,一副超然世外的做派,只是那双三角眼让人有些出戏。 五年前因为殿试舞弊案,他被罢免一切功名赶回了老家,不过日子过得倒是并不苦。 像他这种“学问高深”的人才,在哪里都是宝贝,更何况是讲究诗书传家的罗家。 被点名的罗炳坤苦笑一声,却没回答罗汝楫的话,而是盯着家主罗嘉诚急声道:“李相公那边还没回话吗?” 第541章 不知死活的罗家 罗汝楫感觉自己被无视了,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一双小眼睛却是闪烁不定。 罗嘉诚的表情有些尴尬,还有些畏缩,吭吭哧哧的答道:“还......还没......” 罗炳坤一阵气闷,真想撂挑子不管了,直接返回临安。 江南大案后,罗家因为反水有功,被朝廷放了一马,但他这个庐州知府却被调离了岗位,到临安提了半级,失去了实权。 罗炳坤对此看得很通透,这是陛下在削弱罗家实力,很正常的手段。 不可能江南所有的世家大族都被犁庭扫穴了一遍,唯独留下曾为四大家族之一的罗家不作任何处理。 罗炳坤的心里甚至还有些高兴,终于可以脱离家族的羁绊,全凭自己本事去打拼一片天地。 可惜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太天真了,那么大个家族,一大半都是混吃等死之辈,失去了大半财富,再没有官面上的支撑,根本活不下去! 而自己又真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自生自灭吗? 就算能狠得下那个心,但凡那帮白痴脑子不清楚,闹出点儿什么幺蛾子,自己真能置身事外吗? 所以啊,该管还得管...... 如今江南土改已经完成,处处欣欣向荣,陛下也已决定启程北返,这在不少人看来都是值得弹冠相庆的好事儿,可罗炳坤却不这么认为。 他隐隐看到了危机,事关罗家生死的危机。 论公,其他世家大族都已灰飞烟灭,罗家可能一直特殊下去吗? 要知道,这些年家族里的那些白痴为了多保留一些财富,可是没少干蠢事! 论私,当初无论是陷害李逵,还是殿试舞弊,罗家可都有份参与,甚至还是主导者之一。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当年临安城外那九百多颗血淋淋的人头,每晚都会出现在罗炳坤的梦里。 那全部都是跟随陛下南征北战的功勋老兵啊! 陛下越是对反水立功的罗家厚待,罗炳坤心里就越慌,这说明陛下是个念旧的人......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敲响,夹杂的还有刻意压低的争吵声。 罗炳坤不满的看向罗嘉诚,希望他能拿出家主的威严将人骂走。 可惜这个被赶鸭子上架的罗家大少什么也没做,反倒是一旁的罗汝楫好像看到了机会,跳起来打开了房门。 “爹!” 一个满头珠钗、长相颇美的少女冲了进来,开口就是撒娇中带着哭腔。 罗嘉诚的妻子王氏手慢了点儿没抓住女儿,只得也跟了进来。 罗炳坤心更烦了,虽然没有开口斥责,却忍不住重重“哼”了一声表达不满。 后进来的妇人原本也在责怪女儿不识大体,听了这声冷哼却立刻脸色一变,目光狠狠的瞪了过来。 罗嘉诚只是性子懦弱,可好歹是从小接受高门教育的主,还识得轻重,并没有回应女儿。 “哎呀!贤侄女这是怎么了?快起来,快起来!” 又是罗汝楫,一副长辈关心晚辈的模样上前搀扶,显然不满足只是去开了个门,这在他看来可是个争夺家族话语权的大好机会。 这一幕看在王氏眼里,却成了“外人都比自家男人心疼人”的表现,直接就把之前的些许理智丢到了九霄云外。 只见她伸手一指跪在地上不肯起来的女儿,语气烦躁的说道:“老爷,我是劝不住了,你自己来吧!” 本来这句还算正常,可下一句直接暴露了本心。 “其实也不怪莺儿伤心,那姓张的的确不是良配。” 罗炳坤脸色大变,霍地起身急声道:“主母慎言!” 王氏一听更火了,心说:“你个没良心的旁支远亲,也敢来管我们长房的事?!” 只见她抬手一指罗炳坤,厉声叫道:“我说错了吗?那姓张的小子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大字不识的粗鄙军汉罢了,有什么资格娶我罗家的嫡女?” 罗炳坤头皮都快炸了,一头束发恨不能把儒冠都顶起来,剧烈喘息几口,终于还是压住了怒火,耐心解释道:“主母,此一时彼一时也,且不说如今军士的地位要比前朝高得多,就说那张司马乃是陛下亲近晚辈、武家军旧人,这世间就没什么女子娶不得。” 他这话看起来是对王氏说的,其实却是在提醒罗嘉诚----身为家主,你可要分得清轻重啊! 罗嘉诚和王氏总算是历过风雨的成年人,明白这门婚事的要紧和内情,都没再开口。 但那罗家小姐罗莺莺却是年少,自小又被灌输的是陈旧观念,立刻就不干了,冲着罗炳坤厉声叫道:“我家的事哪有你来插嘴的份儿?我听说那张珣不仅性格粗鲁,整日只会舞枪弄棒,人品也极为不堪,居然......居然喜欢一个比自己大了十几岁的长辈!” 说到这,罗莺莺回头向前跪行两步,一把抱住了父亲的腿,凄声哭道:“爹!女儿誓死不嫁!” 罗炳坤只感觉天崩地裂、五雷轰顶,罗莺莺后来又做了什么根本没看到,好容易捯过一口气来,红着眼睛吼道:“混账!你这是从哪听来的混账话?你......你找死吗?还想拉着整个罗家陪葬!” 罗莺莺从小被全家宠着,乍一听居然有人敢骂自己,先是不可思议的看向罗炳坤,随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这一哭可不得了,当爹的顿时手足无措,当妈的则是彻底失去了理智。 王氏瞪眼看向罗炳坤,这些年积攒的不满一齐爆发,“放肆!你算什么东西?一个被罗家供养着走上高位的旁支罢了,这些年不但丁点儿也不思报答,如今又想来害我女儿!” 罗炳坤并不回应,只是死死盯着家主,看他怎么说。 结果没有任何意外,罗嘉诚还是那副窝囊样,眼神闪烁、目光游移,根本不敢和任何人对视。 “天啦!”罗炳坤心中仰天长叹,“老家主当年何等英明人物,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东西!” 但他到底是罗家人,更知道自己和罗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只能强压下悲哀和怒火,对罗嘉诚恳求道:“家主,陛下即将启驾回京,会在背后留下隐患吗?南边几十家,可就剩我罗家一家了啊!”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刚刚还很积极的罗汝楫脸色也是数度变换,最后归于平静,一双三角小眼中时不时闪烁一丝精光。 第542章 心灰意冷的罗炳坤 “哼!” 不等罗嘉诚开口,王氏再次冷哼一声抢先道:“罗大人真以为世上就你一个聪明人?别忘了我王家也是高门大户,些许心思道理我焉能不懂?” 说到这,王氏脸上的不屑和嘲讽再不掩饰,“不就是想与朝中新贵结亲嘛?为何非是那人品不堪的张珣不可?我听闻汴梁柳谦益柳相公去年方才丧偶,岂不更是良配?” 罗炳坤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心说:“柳相公当然好,可你这妇人怎么敢想的?” 哪知王氏还没说完,“就算柳相公位高权重咱们高攀不起,那梁相公家的小公子年龄也正合适,且尚未娶妻,不比那姓张的军汉强上百倍?!” 不等旁人接话,抱着父亲腿的罗莺莺就急了,她没看上张珣是真,却不是主要原因。 自古大户人家的女子哪有婚姻自由?谁会管你喜不喜欢? 她誓死不嫁的真实原因是不想远嫁。 罗家作为江淮第一大族,尤其是在其他南方家族全部衰落之后,绝对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这段时期又正好赶上罗莺莺情窦初开的阶段,早就习惯了走到哪都是众星捧月的感觉,打心底里排斥甚至恐惧远嫁他乡、讨好夫家的未来。 她错了吗? 没有! 放到后世,这简直就是人间清醒的早熟女子代表,自由恋爱本就是她与生俱来的权利。 可她又错了。 错生在了这个女子无权的时代,也错在了既想享受家族光环,又不愿意承担家族责任...... 始终没开口的罗嘉诚连连点头,显然心里也更赞同妻子的想法,终于开了“金口”,“炳坤啊,我也觉得你婶子说得有理。不是说那张珣张司马不好,只是几次托人带话都不曾收到半点回应,我罗家也实在犯不着硬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罗炳坤急促的喘息了几口,决定豁出去了再做最后一次努力。 “家主明鉴,柳相公自然是好,便是续弦也是世间难觅的良配。还有梁家小公子,如今也是陛下看重的俊杰,年龄也更合适。可是家主,这两家谁也不会娶小姐啊!” 王氏不乐意了,尖着嗓子喝道:“罗炳坤,你太过分了!你是说我罗家的嫡女配不上他们吗?简直岂有此理!” 有这种想法也不怪她,要是放在从前,庐州罗家别说嫡女,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儿,许配柳、梁两家这种新贵,都绝对算是下嫁了。 罗炳坤没空和一个妇人饶舌,继续冲罗嘉诚苦口婆心,“别说这两家,就是军中其他实掌兵权的大将,谁敢娶我罗家的人?不要脑袋了吗?” 他还是习惯性的没把话完全说破,却也足够罗嘉诚听明白意思了。 作为硕果仅存且有“前科”的世家大族,罗家如今就是陛下的眼中钉、心头刺,说是嫁女儿,其实就是通过联姻来给家族找一张护身符! 而符合“护身符”条件的人选可不多。 首先得在陛下心里分量足够,否则就是个陪绑的,动起手来顶不了屁用! 其次势力还不能太大,无论是身居高位的重臣文官,还是手握重兵的实权大将,谁敢和财力雄厚、关系网错综复杂的罗家联姻,都是在触碰陛下的逆鳞! 分量够,实权小,同时年龄也尽可能的相当,满大武除了皇子也就张珣一个了。 皇子没法想,陛下最大的儿子只有十一岁,就是养子武临安也才14岁,根本不到娶妻的年龄。 罗莺莺眼见父亲似有意动,彻底急了。 这是个聪明的姑娘,很清楚父亲虽然性子软,可家中大事最后还是父亲说了算,尤其是母亲的家族没落之后,说话已经没有从前那般硬气了。 只见她突然从地上爬起,快步后退了两步,一脸决绝的喊道:“我不嫁!死也不嫁那个自大的家伙!若再逼我,我就一头撞死在你们面前!” “死丫头!真是越来越放肆了!竟敢威胁你爹!” 王氏也听出了点儿味道,虽然没能完全听懂,可封建大家长的本能也容不得女儿如此忤逆。 “我......我......” 罗莺莺自然没勇气撞墙,又不甘心就此妥协,“哇”的一声转身就跑。 王氏叹一口气,狠狠瞪了罗炳坤和自己男人一眼,追着去了。 罗炳坤对这番妇人情绪毫不在意,只死死盯着家主。 江山易改,秉性难移,罗嘉诚犹豫了好半晌后叹一口气,“唉,我再遣人去汴梁催催吧,李老相公那里也的确是一直没有回话。” 罗炳坤眼神一僵,随即肩膀一垮,整个人仿佛瞬间散去了全部精气神儿。 家主的话看似下了决心,其实还是老样子----做,但不尽全力。 “家主,炳坤还有官身,不能久离临安,这便告辞了。” 他已经不想再劝了,说完不等回应便缓缓退了出去。 没人知道,和罗炳坤前后脚离开庐州城的,还有一人...... ...... 福州外海。 泄湖内最大的那艘敌舰猛地颤了一下,似乎整个船体都要弹离海面。 硝烟散去,高大的三层侧旋正中出现了一个硕大的黑洞,仿佛是被怪兽咬出的恐怖伤口,船体正在快速下沉。 “五四式舰炮”本就不是为传统海船设计的,巨大的后坐力即便有液压减震,也必须配合特别设计的船体架构,打了这么久,终于震断了龙骨。 这是对手的旗舰,上面的人乱哄哄的各自逃生。 李华梅抓住机会,一面下令抢修尾舵,一面下令左舷炮持续开火,就是和对手拼谁更不怕死! 失去统一指挥的对手先怂了,残存各舰陆续挂起了白旗。 “黑蛟号”没有停止炮击,直到恢复了些许转向能力,李华梅才下令打出旗语。 此时海贸发达,早有一套通行旗语,只要是在海上讨生活的全都懂得。 泄湖内的对手已经彻底吓破了胆,所有人各显高招,争先恐后的登上了一座小岛。 派出舢板确认对手没有使诈,李华梅这才下令“黑蛟号”驶入泄湖。 她没有去管那些还没沉没的战利品,独自站在“黑蛟号”的侧舷上,双目血红的盯着眼前的小岛,那里有她想了六年、追了五年的生死仇敌! 第543章 真相 黑蛟号,一个身高只有四尺五寸【1.4米】的男人被五花大绑着跪在甲板上。 “这位好汉,咱们往日无怨旧日无仇,小的不知何处得罪了好汉啊?” 小矮子的语气和脸上那副谄媚表情,和粗壮的四肢形成了极度的反差。 李华梅冷冷看着他,“你不知道?” 小矮子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我在海上追了你五年,织田一本,你不知道原因?”李华梅又问了一遍,声音更冷。 织田一本知道瞒不下去了,抬起头语气诚恳的问道:“在下久闻‘金发女王’的大名,实在不知你我有何仇怨,让您这么多年对小的穷追不舍?” 李华梅的胸口剧烈起伏一下,咬着牙一字一顿:“华夏二年十一月十三,台州,李家村。” 织田一本神色剧变,不可思议的盯着李华梅,眼神似乎是在回忆。 李华梅竭尽全力的压下冲动,冷声道:“你是不是记得当年根本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织田一本下意识点头,随即反应过来,浑身抖如筛糠。 “你记的不错,可惜不知当年我爹娘拼死将我压在地窖里,我透过木板的缝隙牢牢记住了你这张脸!” 织田一本想起来了,那年的确有一户人家被自己亲手杀绝,自己当时还奇怪那家的漂亮妇人为什么死死趴在地上,任凭自己如何施暴都不动也不出声。 “哈哈哈!”织田一本突然狂笑起来,知道自己不会再有活路,彻底暴露出了野兽本性,“那是你娘?啧啧,滋味儿可真不错,后来想想,一刀两断真是可惜了!” 李华梅身边的大副虎吼一声,冲过去照着那张脸就是狠狠一脚。 他本是个普通渔民,同样是被当年的倭寇屠了全村,自己只因晚归才侥幸躲过一劫。 “说!温州大龙湾的案子是不是你做的?!” 被抓着发髻提在半空的织田一本脸露嘲讽,“哼,你们华夏人自己做的事情,如今都往我们东瀛人头上扣,可笑,可笑!” 眼见自己的副手就要发狂,李华梅大喝一声阻止了他。 大副心有不甘,喘着粗气还是停了手。 海上只能有一个头儿,这么多年服从已经深入了他的骨髓。 李华梅走到织田一本身前,蹲下身子盯着对方眼睛,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我之前从大食商人那里听过一种刑罚。” “把一个人装进一截中空的树干里,只有头和手脚露在外面,皮肤上涂满蜂蜜,引来无数蚊虫叮咬。” “还要给这个人喂饱牛奶和蜂蜜,让他腹泻不止,然后再放进池塘里。拉出来的那些脏东西又会吸引更多的蚊虫,在这人坏死的皮肉中取食繁殖,周而复始。” “听那大食商人说,整个过程至少可以持续十多天,最后只剩下一堆蛆虫。好像是叫什么‘船刑’......” 随着她的讲述,织田一本的脸色迅速惊恐,仿佛那一切都正发生在自己身上,“八嘎!你杀了我吧!天皇的武士绝不受人如此侮辱!” “侮辱?”李华梅冷笑,“你配用那个词儿吗?” 说完抬头朝大副问道:“咱们船上有牛奶和蜂蜜吗?” 大副一脸解气的表情,睁着眼睛说瞎话,“有!都有!” 织田一本嘶声大叫:“胡说!海船上怎么会有牛奶?根本存不住!” 李华梅重新看向他,讥笑道:“没有牛奶又怎么样?那就只灌蜂蜜好了,没准儿时间还能再长点儿。” 已经神经错乱的织田一本彻底崩溃了,哇哇大叫着语无伦次。 李华梅突然起身,手中不知如何多了一条长鞭,厉啸声中“刺啦”就是一片骨肉分离,然后是一把海盐撒了过去。 “嗷~~~” 一声惨嚎惊天动地,远处小岛上的俘虏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想受那万虫蚀骨之苦,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 李华梅这句声音并不大,织田一本却收起了惨叫点头如小鸡啄米。 “六年前你为何要做海寇?” “有人找到了天皇陛下,用刀逼着我们合作。” “是谁?” “不知道,不过就是你们华夏人。嗷~~~别......别撒了,小......小人事后猜测,应该是姓贾的家族!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李华梅根本不信,如果说当年这织田一本可能的确不知道太多,可在海上逃了这么久,只要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不想方设法打听内情? “我再问最后一遍。” 李华梅从手下手里接过一个瓷罐,拍开罐口封泥,一股香甜的气味儿飘散而出。 “我说,我说!是福州林家牵线,台州贾家、庐州罗家、舒州王家、蜀中杜家合谋,还有一些小家族参与,他们一起筹划了那件事!” 见李华梅不说话,织田一本鼻涕眼泪倾泻而下,“真的啊!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这些年已经打听的很清楚了,就是那些人组成了一支庞大的舰队,杀进了京都湾。东瀛是小国,哪里能够抗拒天威,天皇陛下只能照办。” “小人原是天皇座下一个侍卫,临行前还被天皇特意赐了姓,才有了如今这个名字。女王大人饶命啊!小的绝无半句虚言,如若不然甘愿受那......那万虫蚀骨之刑......” 这家伙和华夏人混得久了,一口汉话说得流利至极。 李华梅浑身微微颤抖,发白的手指险些拿不住蜂蜜罐,咬着牙问道:“当年你们东瀛出了多少人?” 织田一本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急声答道:“不多,不多,也就不足千人,其余的其实都是你们华夏人假扮的啊!” 甲板上死一般的寂静,虽然这个结果很多人早就隐隐猜到了,可从追杀了数年的敌人嘴里亲口说出,还是让人心口发闷,似要裂开一般。 李华梅半晌后才平复了呼吸,咬着牙又问:“你船上那门‘五四式舰炮’从哪来的?别再往旁人头上赖!” 织田一本此时只求活命,或者说只求能够死得痛快一点儿,根本没心思再有丁点儿隐瞒。 “是福州的林家......” 话没说完,一直提着他发髻的“黑蛟号”大副暴喝出声,“放屁!林家能有那个本事?我看你是找死!” 骂着还不解恨,一用力生生扯下片血淋淋的头皮。 织田一本惨叫着翻滚,哑着嗓子不敢耽搁,“小的没说完,还有番禺的蒲家!他们收买了北边一个水师军官,小的这趟南下就是要把这东西运到南洋的,听说那边的大食商人开出了天价!” 李华梅只觉胸膛里一股莫名的火焰在翻腾,脸上却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冲着已经拔刀在手的大副命令道:“多派人手,去敌船上拆下一具尾舵,咱们必须尽快离开这......” 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炸雷,李华梅脸色瞬间惨白。 那不是雷声,是火炮的轰鸣...... 第544章 都该杀 看着跪在面前的三角眼,武从文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家伙獐头鼠目。 其实这完全是心理作用,古人讲究“相由心生”,颜值控的程度可要比后世高多了,罗汝楫如果挖掉一双眼珠子,绝对算得上是仪表堂堂。 “你为何要来密报这些?” 忍着恶心,武从文终于开口问道。 罗汝楫也不知听没听出味道,满眼大义凌然的喊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臣民向陛下禀报所知,怎么能说是密报呢?是光明正大啊!” 武从文直接被气笑了,喘息着讽刺道:“看来你还是个大大的忠臣啊?!” 罗汝楫顺杆往上爬,微微抬起头来谄笑道:“忠臣不敢当,小的这都是应当应分的。” “好好好,算你一功,日后记得提醒我,恩准你从凌迟改为斩首。” “啊?!”罗汝楫傻眼了。 他还指望着凭借出卖家族,换个恢复功名呢! 结果......陛下这是啥意思啊? 武从文懒得再和这种人多说一句话,挥挥手就像在驱赶一只苍蝇,立刻便有侍卫将罗汝楫架了下去。 “陛陛陛......陛下!冤枉啊!您不能如此对待功臣......” 话没说完,这位在另一个时空陷害岳飞的大奸臣,就被侍卫一拳砸碎了下巴,声音戛然而止。 那人是跟着武从文多年的老兵了,一边伸手在罗汝楫的衣服上擦血,一边嘴里还骂骂咧咧,“你娘的,存心给老子添堵......” 御帐的屏风后面转出黑袍周绣娘,沉声问道:“陛下,诸般证据早已准备妥当。不过锦衣卫不合适直接出面,是不是再将梁大人诏去庐州?” 武从文咧嘴一笑,“行,还是他吧,那老小子干这事儿有经验!” “好,属下这就去办。” 周绣娘嘴上答应,脚下却没像以往那样领命就走。 武从文疑惑的看向她,“还有事?” 周绣娘低头不语。 武从文更奇怪了,正要再问,帐门被人从外面掀开,陈二狗阴沉着脸快步而进。 武从文很少见到他这般表情,眉头也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陈二狗停下脚步,双手递上一截竹筒,两头都有火漆封口。 武从文意识到了什么,沉着脸接过,直接用力捏碎,一卷密报已到手中。 “还真让他们做成了......” 这句话是从武从文胸腔里发出来的,沉闷而冷冽。 陈二狗双眼也射出森寒,“是否立即收网?” 武从文急促喘息两口,缓缓抬头看向西面,又慢慢转向东边,最终死死落在了北方。 “五年之功,箭在弦上,一群宵小,坏国大事,都该杀!” ...... 华夏八年六月初。 返京圣驾途径庐州,武从文接见迎驾官员后没有进城,而是一反常态的选择了入住罗家庄园。 罗家惶恐,匆忙接驾。 当晚的宴席上,武从文酒后兴起,突然问起罗家嫡女罗莺莺和张珣的婚事。 罗家上下大喜,家主罗嘉诚当即表示“全凭陛下做主”。 武从文哈哈大笑,一手举着酒杯,一手拍着他的肩膀表示:年轻人的感情,还是两情相悦的最好。 同时下令张珣不必继续随驾回京,在庐州多留些时日,好与美人多多培养感情。 次日圣驾再启,罗家却比前一天更加忙碌起来,各地族人纷纷赶回祖宅。 在罗家看来,武从文的酒后之言,无异于天子亲口赐婚! 六月初,圣驾返京。 盛大的入城仪式中,突有两浙路民女李华梅拦驾喊冤,当众揭露六年前倭寇侵扰案另有内情。 武从文暴怒,当场下旨逮捕涉案其中的中枢官员三十七人,并派随驾亲军奔赴各地抓捕其余涉案官员回京审问。 消息传至庐州,齐聚祖宅的罗氏族人震惊,家主罗嘉诚举棋不定。 就在此时,天下皆知的罗家乘龙快婿张珣突然动手,不知从哪来的五千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管了庐州防务,齐聚罗家庄园的三千族中骨干被一网打尽。 同日,岳飞率一万军抵达福州,韩世忠率一万军进入番禺城【今广州】。 就在这种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大武朝第二场席卷全国的大案,突然拉开了序幕...... 紫宸殿。 早朝散后,武从文将李纲、张叔夜和柳谦益三人单独留了下来。 憋了一个早晨的李纲率先发难,矛头直指武从文本人。 “陛下,我大武立国方才八载,这朝堂已经空了两次了!” 想到这些时日每天都在减少的上朝人数,老相公痛心疾首。 “五年前,陛下先是抽调大批官员南下,紧跟着便发起了江南大案。最难的时候,整个中枢就只剩谦益和我们几个老家伙苦苦支撑。” “老臣不是怕苦,也不反对陛下反腐治贪。可是陛下啊,偌大个北方,更有西、北两块新拓之地,每天多少耽误不得片刻的大事?就算把人都剁成八瓣,再熬干了油,也处理不过来啊!” 武从文看着须发又比几年前白了许多的老相公,又看看年仅三十便老相尽显的柳谦益,不禁露出愧疚之色。 李纲显是憋的久了,越说越激动。 “五年来,新冒头的人才大都被陛下调去了南方,我们几个老家伙想尽了办法、磨破了嘴皮,可北方各地的官员始终都没满过员......” 柳谦益心叫不好,赶紧去拽李纲的袍袖,却被对方一把甩开了。 老头今天豁出去了,既然开了口,就必须把心里话全都说出来。 “北方官员苦、北方官员难,操劳之下难免会对家人疏于管束,偶有小错怎可大动干戈?” 武从文的脸色已经变了,愧疚消失不见,两边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明显是在压抑怒火。 柳谦益再顾不得长幼尊卑,扑上去直接用手去捂李纲的嘴。 可别看老相公年龄大了,那也是曾经亲自提刀子上阵砍人的主,比他这个纯粹的文弱书生强悍得多,一抖肩膀吼出了最后一句。 “陛下,官场不是这么治的,国家也不是这么管的,凡事过犹不及,水至清则无鱼啊!” “完了......” 柳谦益心里哀嚎一声,“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冲着上首方向闭眼高喊:“陛下恕罪,还请看在老相公一心为公......” 结果还没喊完,上一秒还高居龙椅的武从文,下一秒就闪到了眼前,抬脚就将他远远踢飞了出去。 第545章 情况有变 守在一旁的陈二狗,几乎是和武从文同时动的,提前等在了柳谦益飞去的方向。 伸手在后背一托一带,陈二狗带着笑意问道:“没事儿吧?” 柳谦益晕晕乎乎的抬手揉了揉胸口,发现刚刚被踢的地方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咧嘴一笑摇了摇头。 陈二狗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道:“别多话,别惹他。” 柳谦益条件反射般点点头,下一秒脸色骤变,“是不是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陈二狗没有回答,示意他竖起耳朵仔细听。 李纲也愣了,随即怒火中烧,一梗脖子冲武从文吼道:“陛下若有不满,尽管冲着老臣来,不要迁怒旁人。” 武从文刚刚踹了那一脚本来已经出了不少气,听了这句怒火“腾”地一下又冒起来了。 不过他清楚眼前这个倔老头的性格,边上也没了再让他撒一次气的对象,只能转身“噔噔噔”的跑上御阶,在案几上抓起一封奏折狠狠摔了下去。 李纲弯腰捡起,展开后只看一眼就脸色大变。 是真的大变,满是皱纹的面庞从通红霎时转为苍白! “陛下......这......这上面所说可是......可是真的?” 武从文负起反问:“你觉得呢?” 李纲的面色又从苍白肉眼可见的转青,咬着牙道:“国之重器......这些混账怎么敢的?!” 武从文沉声道:“然后呢?” 李纲重重合上奏折,厉声喝道:“都该杀!” 武从文心头舒畅了些许,眯着眼睛再问:“你可知将那‘五四式舰炮’一路运到福州外海的,是什么人?” 李纲眼神一凝,急声问道:“什么人?” 刚刚那份奏折上只写了新式舰炮失窃的事情,并没有更详细的介绍。 武从文双眼蓦地射出两道凛冽杀气,一字一顿,“六年前屠戮东南的倭寇!” 李纲木呆呆的站在原地,脸色急速变幻,胸中各种情绪交杂不休。 一直装透明的张叔夜再也忍不住了,劈手夺过李纲手里的奏折,咬着牙从嗓子眼儿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罗家、林家、蒲氏、倭人......还有那些家的余孽......都该死!” 这些年,行走各地的文工团编演了许多关于倭寇屠村的节目,不但民间情绪如同烈火烹油,官方也潜移默化的对那个岛国恨之入骨。 若不是需要时间稳定内部,早就发兵渡海灭国了! 武从文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得到赞同而好转,转身再次登上御阶,又砸下来一卷白绫。 这显然不是正常奏折,卷成桶状,通篇蝇头小字,显然是封秘信。 张叔夜俯身捡起,展开一看,浑身战栗。 “伯纪【李纲的字】,你看看吧。” 张叔夜将白绫递给还在发愣的李纲,神情恍惚之下没递稳,白绫再次飘落在地。 李纲回过神来,看了眼一向沉稳的老伙计,心头生出不祥的预感。 “陛下......”李纲抬头看向御阶,“岳、韩两位将军何时南下的?” 刚问完他就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该问、能问的,连忙改口道:“两位将军都南下了,巴蜀若是发兵来攻该当如何?” 武从文冷声反问:“不派这二人去,我还能用谁?福建和广南两路的厢军吗?” 李纲语塞。 刚刚研制成功的“五四式舰炮”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运到东南,若说这两地没有猫腻鬼都不信! “不对!神不知鬼不觉......” 李纲突然想到了什么,沉声问道:“陛下,国家重器流失必有源头,刚刚那份奏章上为何没有梁山......” 这回轮到张叔夜急眼了,恨不能一脚踹死这个一根筋的老头。 自大武立国开始,京东两路便自成一体,宛如陛下的后花园一般,不管出了什么问题都不是旁人能够过问的。 李纲只是性子直、脾气急,智商可不低,很快也意识到了问题,及时刹住了嘴。 武从文知道这俩老头误会了,压着怒火解释道:“别瞎想,梁山兵器集团没问题,北海舰队也是一样。” 李纲和张叔夜对视一眼,同时反应了过来,这是陛下给某些人设的套啊! 武从文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沉声再问:“二位可知岳飞、韩世忠为何能如此迅速的南下?” 两人一呆,心说:“这不都是你提前布置好的吗?怎么又来多此一问?” 武从文突然脸露狰狞,咬牙切齿的低吼道:“军中为那件事已经准备了五年,那四万兵马本来是给西边准备的!” “陛下要攻蜀?”俩老头异口同声。 武从文闭上双眼,伸手在龙椅前的木案上一按,金丝楠木瞬间化作一片飞灰,“如今还怎么西征?你们知道那是多少人的心血?是多少人的身家性命吗?!” 李华梅是个意外,就算她没有出现在澎湖,织田一本等人也运不走那门“五四式舰炮”,史家的舰队早就在等着了。 可事情既然已经出了,武从文也没法隐瞒消息,那会寒了天下义士之心,人心可比什么都要宝贵! 所以他只能将错就错...... 成都。 苏代和往日一样,下朝回来后先逗弄了一阵刚满月的幼子,然后才进入书房。 在永历朝廷,到了他这个级别,很多时候都不用坐班,许多同僚都会把公务带回家来处理。 房门关上,苏代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疲惫。 坐在桌前闭目半晌,直到屋外有人敲门。 “进来。” 苏代睁开眼,重新恢复了一贯的威严。 房门打开,一位老仆端着茶水进来,放下后轻轻唤了声:“老爷。” 苏代没有答话,拿起笔在纸上写道:“情况有变,所有计划暂停。” 老仆脸色大变,“老爷!” 苏代摇摇头,又在纸上写下几个名字,最后是个大大的“撤”字。 “老爷!船......” 苏代眼神蓦地凌厉,狠狠瞪向对面。 老仆把话憋了回去,眼眶瞬间通红。 苏代神色坚定,再次写道:“山河一统,誓报皇恩。” 老仆终于落下泪来,轻轻跪下,无声无息的磕了三个头。 书房门关上,苏代重新靠进了椅背,突然回忆起了自己的前半生,脸上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 第546章 不用纠结了 苏家本是河北大户,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却也家境殷实。 苏代幼时便聪慧过人,不但跟随师傅习得了一身好武艺,还在不到三十岁时就殿试中榜,俨然家族兴盛的希望。 可就在他得到实职上任的那一年,金军南下了。 不等苏代弃官返乡,女真人已经打到了汴梁城下。 时任蔡州【今驻马店汝南县】通判的他奔走呼号,终于凑起了一支勤王军队,可惜还没开出蔡州地界,便收到了京都陷落的消息,东拼西凑的队伍一哄而散。 苏代没有被溃兵裹挟,咬着牙继续北上,亲眼见证了汴梁城下的那场大战。 金军败走,苏代却并不欣喜,因为他又收到了全家被屠的消息,满心都是对无能赵宋的失望和怨恨。 就是那个时候,锦衣卫找上了他,指挥使周绣娘亲自安排他南下潜伏,代号“丝线”。 江南诸王混战,大批士人逃往相对稳定的蜀地,接到新任务的苏代也在其中。 到了蜀地,像他这样的外来户被本地势力排挤,被迫抱团,苏代凭借卓越能力成为了领袖人物。 大争之世,永历朝廷不可能一味排外,新旧集团经过一系列的斗争、妥协,最终合流。 苏代吃到了最大红利,最关键的一步是娶了蜀中大族杜家的女儿,成为两方沟通的桥梁,一路官运亨通,最终进入中枢。 但他并未因此改变初衷,这些年向汴梁方面传递了无数珍贵情报。 五年前江南大案爆发,侥幸逃脱的江南世族以及官员又掀起了一波入蜀浪潮。 可巴蜀的地盘就那么大,永历朝的官帽子就那么多,哪有那么多位置给这些后来者? 但那些江南世族都是布局千年的老狐狸,和蜀中世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永历朝又不能将这些人拒之门外。 于是有着丰富协调经验的苏代再担重任,负责协调各方。 苏代把活干得很漂亮,得到各方赞赏,又升官了! 可还是那句话,活干得再漂亮,蛋糕只有那么大,各方的利益冲突只能缓和,无法消弭。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土改对永历朝根基的冲击。 江南百姓获得了自己的土地,日子一年比一年红火,蜀地的百姓呢? 一层加一层的盘剥,几乎将所有人都变成了有钱有势人家的荫户。 蜀人再傻,消息再闭塞,五年时间也足够他们慢慢觉醒了。 毫不客气的说,华夏八年的巴蜀地区,便如一个巨大的火药桶,随时都可能将骑在上面的永历朝廷炸得粉碎! 五年里,苏代没有坐等,而是表面上奔走四方、竭力周旋,暗地里到处埋雷,只等那一天的到来。 半年前,他终于等到了日思夜盼的消息,周绣娘单线传信----王师即将伐蜀! 苏代那天特别想喝酒,却硬生生的忍住了,继续隐藏在黑暗里疯狂工作。 他大概是最清楚武从文计划的一个,只等永历朝内部矛盾爆发,王师便会南北夹击,一举复蜀! 而那根导火索就是这些年安排的锦衣卫秘谍,点火者就是自己。 就在万事俱备之际,又一封密信突如其来----情况有变,王师暂时无暇西顾,计划暂缓,请继续潜伏。 收到信的那一刻,苏代差点儿疯了! 这个时代信息传递缓慢,很多实际情况汴梁并不了解,自己和许多同伴已经动手了。 想收?谈何容易......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苏代前些天听到一个被严密封锁的消息----边军在松潘草原吃了败仗。 他敏锐的意识到,察觉永历朝外强中干的,不仅仅是自己和汴梁。 宋朝为什么在后世被蔑称为“弱宋”? 不是指经济,甚至不是因为军事,而是“国际地位”。 历代中原王朝无一不是东亚霸主,即便偶有强敌,也在综合实力上占据绝对上风。 只有宋代,不但有北方契丹、西北党项,还有西面的吐蕃,甚至西南大理,实际上就是经济发达的东亚诸国之一! 自永历朝建立以来,西边的吐蕃就屡屡寇边,成都延续了曾经汴梁的对外政策----花钱买和平,年年上贡大笔财物,换取对方克制。 如今这种“克制”越来越难以维持了,苏代决定自己必须做些什么...... 汴梁。 紫宸殿内安静异常,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随着“倭寇案”再审细节的泄露和流传,朝野上下跨海灭国的呼声一日高过一日。 这消息是怎么走漏的,又为何传播得如此快,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是谁。 永历朝那帮怂货打仗不行,玩儿这种阴谋诡计绝对是把好手! 武从文很纠结,他自然也想跨海灭国,那大概是每一个华夏子孙心底的执念。 但四川怎么办? 按说一个内部的割据政权,早一天晚一天消灭并不打紧,关键是很多前期工作已经开始了。 如果耽误上一年半载,那些在黑暗中行走,用生命期盼光明的忠义之士怎么办?就那么白白枉死吗? 武从文狠不下那个心。 可若是强行压下跨海灭国的民意呼声,执意先攻巴蜀,就会开一个极其恶劣的坏头----内战优于外战! 他原本的计划是通过“舰炮走私案”,再来一波针对世家大族余孽的清洗,给成都方面造成一种大武朝内斗再起的假象,然后趁其放松警惕突然开战。 结果意外冒出个李华梅,抢了史家的风头不说,还捎带着提前揭开了“倭寇”这个屎尿盖...... 就在武从文很罕见的举棋不定之时,高大厚重的殿门被从外面推开,木轴转动的“吱呀”声,在安静中显得尤为刺耳。 众人齐齐看去,一身黑袍的周绣娘快步冲入,头上的斗篷都跑掉了,额头上满是汗水。 武从文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原地消失,再出现已经到了对方身前。 周绣娘顾不得平稳呼吸,第一时间递过去卷密信。 武从文展开一看,半晌后缓缓仰首望天,声音复杂中带着一丝颤抖:“苏代......苏代......好狠的心!” 第547章 战火再起 在几道不解的目光中,武从文快步走回龙椅,每一步都异常坚定。 “两位老相公,即刻拟旨。” 李纲和张叔夜对视一眼,虽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多年相处下来,两人都清楚陛下这是已经有了决定,且不容更改。 陈二狗悄然站到了御阶下,双目炯炯的看向两人。 柳谦益先动,跑到大殿一侧搬过一张矮案,张叔夜取来笔墨黄绫,李纲跪坐于地,蘸墨待命。 “着梁知孝即刻结案,凭此旨传令各方。” “庐州罗家、福州林家、番禺蒲氏结党营私、里通外国、窃取国之重器,犯叛国罪,诛族! “其他各家余孽同罪,就地诛杀!” “着岳飞于福州监斩,事毕后即刻率军北上峡州!” “着韩世忠于番禺监斩,事毕后即刻率军北上江宁!” “命燕王武松即刻秘密集结北地骑兵,务必于一月内备齐三万骑,人三马,并三月粮草,于兴元府待命!” “最后一旨,朕明日出京北巡,羽林卫随驾。朝中诸事,尽托柳谦益、李纲、张叔夜三人!” 李纲的手还在写,心脏却快要跳出胸膛,如此皇命,这天下,又要翻天覆地了...... 京东东路,梁山县。 两个年龄差了四五岁,个头却差不多高的少年鼻青脸肿,一会儿勾肩搭背,一会儿互相擂上一拳,笑闹着往不远处的小院走去。 在二人身后,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满脸嫌弃的喊道:“一会儿打,一会儿好,还和小孩子一样!” 顿了顿,又低声咕哝道:“我哥也是,下手也不知道轻点儿,看把小乙哥伤的......” 年长的少年耳朵灵,闻言嘴角抽了抽,咬着牙又给了身边同伴一拳。 被少女唤做“小乙哥”的少年刚要还手,小院大门迎出一位风韵妇人,一边冲三人招手,一边皱着眉道:“如今的军训强度都这么高了吗?每天都搞一身伤回来。” 兄妹三人都是梁山学院的学生,这年头可没寒暑假一说,不上文化课时都要军训。 兄弟俩听出母亲是在说反话,只敢相互挤眉弄眼,不敢答话。 少女扑上前去,搂着妇人的肩膀就叽叽喳喳的告起状来,“娘,本来今天的军训早都结束了,他俩非要再单独比试骑战,结果被旁人一起哄就上了头,从马上掉下来了......” 黄翠莲摸了摸小女儿头上的羊角辫,眼睛里都是笑意。 年长少年疾步上前,恭恭敬敬的弯腰行了一礼,“母亲。” 年少的跟在后面,笑嘻嘻的叫了一声:“娘。” 黄翠莲没搭理小儿子,抬手擦了一下大儿子脸上的淤青,心疼的问道:“疼不?也不知道小心着点儿。” 耶律平下意识想要躲闪,最后时刻忍住没动,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身后的弟弟嘟囔道:“真偏心!” 就在此时马蹄声起,众人齐齐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骑了匹高大黑马,正在甩镫落地。 “爹!”耶律虹欢呼一声,却没有松开母亲上前去迎。 耶律特奴应了一声,走到安小乙跟前仔细打量了一番,挤出丝笑容问道:“疼不?” 然后不等小儿子答话,就转向大儿子斥道:“下手没个轻重!” 耶律平有点儿委屈,小声嘟囔道:“那臭小子也没留手啊!” 耶律特奴眼睛一瞪喝道:“你说什么?不服?” 不等耶律平答话,黄翠莲不满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这两兄弟谁也没留手,你干吗只训一个?” 耶律特奴做老子的威严登时就散了,有些尴尬的嘟囔道:“他是哥哥......” 黄翠莲将耶律平拉到身后,埋怨道:“哥哥怎么了?谁说哥哥就一定得让着弟弟?” “好了好了,都赶紧进屋吃饭,菜都热两遍了。” 安母的声音从小院里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拐杖敲击地面的响声。 “娘,我回来晚了。” 耶律特奴登时松了口气,逃也似的冲进小院,先恭恭敬敬的冲安母行了个礼,然后伸手就去搀扶。 “不晚,不晚。” 安母眉花眼笑的将拐杖递了过去,她是越看这个“新女婿”越是喜欢。 突然,老太太瞥见了门外那匹黑马,脸色微微一变,终究没说什么。 七月天热,一家人就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吃晚饭。 桌上,耶律虹一如既往的叽叽喳喳,说些学校里的趣事,耶律平和安小乙兄弟俩一边抢肉一边大声讨论武技,三个孩子欢快得紧。 与之形成反差的是,三个大人都很沉默。 耶律特奴给黄翠莲碗里夹了一块肉,眼神不自禁的再次落在妻子的小腹上。 黄翠莲虽然温柔,却也是个爽快性子,轻轻放下筷子问道:“什么时候走?” 那匹黑马她也看见了,不是丈夫平日骑的那匹。 桌上气氛瞬间安静,老太太无声的叹了口气。 见耶律特奴的眼神有些闪躲,黄翠莲笑着说道:“朝廷待咱家不薄,你又是军人,这回是怎么了?家里你不用担心的。” 耶律特奴沉默半晌,抬起头看向妻子,语气郑重的说道:“这次平儿要与我同去,小乙......” 黄翠莲表情一僵,手中竹筷“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不等母亲说话,安小乙霍地站起身来,冲着耶律平喊道:“哥,你早就知道?为啥不告诉我?” 耶律平的性格和父亲很像,心思重,伸手将弟弟拉下坐好,笑着说道:“哥不想让你去,家里得有个男人。” 安小乙一听就不干了,张嘴刚想说话,却又被父亲抢了先。 “我的想法也是不让小乙去。如今天下太平,读书识字未必就比从军的前途差,不过还是得问一下你和娘的想法。” 安母暗叹口气,这个新女婿实在没话说,方方面面都想得极为周全,也真是难为他了。 黄翠莲也明白丈夫的心思,重组家庭就是这样,平时看不出来什么,遇到大事人人都是小心翼翼。 小儿子是亡夫安大全留在世上的唯一骨血,有从军立功的机会,耶律特奴不能替安家做主。 可上阵终究是去搏命...... 不等祖母和母亲做出决定,安小乙猛地甩开哥哥按着自己肩膀的手,重新站了起来,大声喊道:“我要去!” 第548章 巴蜀杜家 兴元府,属利州路,三国时被称为“汉中”。 无论自关中南征巴蜀,还是自巴蜀北伐中原,都要经过这块要冲,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华夏元年,永历朝北伐大败,仓皇之下丢了此地,如今成为了其北部命门。 大武开国只有八年,战争机器一旦重启,效率堪称恐怖,一月之内武从文要的三万铁骑便已从北方各地云集而来。 大军没有进城,而是选了处偏僻山谷驻扎,似乎还是想尽可能的保密行踪。 但如此大规模的调动怎么可能瞒得住人,成都方面已经收到了消息,紧急向剑门增兵,做好了迎战准备。 可惜永历朝堂上的那群笨蛋根本想不到,武从文早已不在兴元府了,山谷里的骑兵也少了最精锐的五千人。 ...... 时间倒回一个多月前。 “倭寇案”突然再次爆发,成都的永历朝堂一片欢呼。 在他们看来,这是大武朝又一次内部动荡的开始,无论结果如何,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对巴蜀用兵了,自己又能过上一段安稳日子。 就在这时,中书舍人苏代突然上书,请调西北抵御吐蕃侵扰。 他这话没人信,相反引起了各方势力的警惕和猜忌。 放着繁华的成都不待,主动要去那种蛮荒之地打吐蕃人? 反正成都朝堂上那群脑满肠肥的家伙绝不会干这种傻事儿,所以也不相信有人会那么白痴。 那苏代图的是什么呢?西北唯一值得人惦记的东西只有一样----兵权! 永历朝是一个被世家大族完全掌控的政权,那些大家族可不傻,武力是一定要牢牢掌握在手里的东西。 尤其是蜀中第一世家杜家,对此更是敏感,因为这个名为联姻,实则入赘的贤婿的所作所为,让他们不禁想起了自家的发家史...... 杜家原本只是关中诸多不起眼的小家族之一,整日周旋于五望七姓这等顶级门阀之间,干些跑跑腿儿的小事儿。 直到安史之乱爆发,杜家迎来了家族发达的机会。 唐玄宗仓惶逃离京都长安,南下入蜀避祸,杜家家主杜成作为禁军军官随从护驾。 马嵬坡一场兵变,不仅逼死了贵妃杨玉环,也让李唐皇室的威严彻底扫地,曾经英明神武的李隆基成了傀儡,兵权实际上落入了各级军官之手。 逃难队伍到了蜀地,以韦家为首的当地世族表面上热烈欢迎,暗地里对这伙外来户百般防备,本土派和外来派很快就开始了明争暗斗。 开始的时候,外来派处于绝对劣势,因为他们手里除了一个皇帝啥也没有,关键是李隆基这块招牌也烂得差不多了。 不过双方虽斗,却又同属朝廷阵营,彼此都保持着必要的克制,始终处于斗而不破的状态。 这种情况下,杜成长袖善舞的特长发挥了作用,周旋于本土派和外来派之间游刃有余,很快成为了两边沟通的桥梁。 随着安史之乱久拖不平,越来越多的中原世族逃到了四川这块世外桃源,外来派等于多了源源不断的天然盟友,实力越来越强,逐渐有了反客为主的趋势。 就在这个时候,杜家却突然反水了! 原来杜成一到蜀中,就敏锐看到了家族崛起的机会,果断害死发妻,暗中求娶了韦家一个庶出的女儿。 在得到本土派的信任之后,杜成献上了一招“釜底抽薪”之计----恭送李隆基返回长安。 杜成的确人才,这一计极其高明,或者说是无解! 因为此计不但符合本土派的利益,也正搔到了外来派内部那些大门阀的痒处。 在这些人心里,蜀地再好也是偏僻的乡下,只有关中才是帝国真正的心脏。 其时,在灵武自行继位的太子李亨已经开始反攻,又逢安史叛军接连内乱,再不带着太上皇返回长安,自己这些人可真就连口汤都喝不上了! 双方一拍即合,本土派出钱出力,外来派中的领袖门阀“劝驾”,一起逼着太上皇回京,皆大欢喜。 至于李隆基回到长安后过得如何,就不在众人考虑之内了,反正无论谁当皇帝,这天下还是门阀世家说了算! 杜家没走,还有许多逃到蜀地的小家族也没走,不是谁都在经历大难之后,还有那个实力回乡重振祖业的。 杜成的眼光独到且长远,那些门阀世族走后,群龙无首的外来派自然而然的聚集在了杜家周围,继续抱团取暖。 局势果如杜成所料,安史之乱虽被平定,可大唐统治根基已经崩坏,节度使遍地,藩镇割据之势已成。 为了军阀之间的兼并攻伐,入蜀避祸的百姓数量不但没有减少,反而一年比一年多。 这些人到了蜀地,更愿意投靠谁?当然是“同病相怜”的外来派啊! 于是,作为外来派领袖,又和本土派关系良好的杜家就成了首选,实力不断增强。 另一边,那些大门阀重掌中枢之后,为了弥补之前的损失,彻底焊死了权力通道,断绝了普通人做官的可能。 这种做法终于在一百年后遭到了反噬,一个叫黄巢的科举落榜生想明白了个道理----打进长安,可他娘要比考进长安容易多了! 苟延残喘的唐王朝轰然倒塌,华夏大地迎来了又一段最黑暗的时期。 地理相对封闭的巴蜀地区,再次成了最好的避祸地,无数中原百姓蜂拥而至,杜家的实力又一次极速膨胀。 韦家终于意识到了危险,可惜还不等他们有所动作,给他家当了一百多年赘婿的杜家就先动手了。 一百多年的苦心经营,让杜家成为了最特殊的那一个,既是外来派的旗帜,又被部分本土派所接受,终于联合各方势力灭了自己老丈人家! 取代韦家之后,杜家又一次展现了其长远眼光,并没有像之前的韦家那样张扬,而是选择向贾、罗、王三家学习,隐居幕后,扶持当时的西川节度副使孟知祥做傀儡,建立了后蜀政权。 至此,杜家彻底完成了蜕变,正式跻身“四大隐世家族”之一。 又百年后,宋太祖赵匡胤发兵灭蜀,杜家的长远眼光再显,发现事不可为立即投降、合作,逼得后蜀末代皇妃花蕊夫人写下了那首千古绝句----《述国亡诗》。 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 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第549章 巴蜀巨变,天下震动 拐回头来想一想,苏代的发展轨迹和杜家的发家史像不像? 同样因为避祸而入蜀,同样娶了巴蜀第一大族的庶女,同样成了本土派和外来势力的中间人...... 现在他手里唯一差的,就是兵权,而这东西,西北有! 心生警惕的杜家开始调查这位乘龙快婿,入蜀这些年和谁来往密切?都提拔了哪些人?这些人如今都身处何位?手中掌握了哪些权力...... 直到此时,杜家仍然怀疑苏代只是有野心而已,可调查的结果却让他们大吃一惊! 苏代这么多年的工夫没有下在中枢,而是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最基层,而且渗透的非常彻底。 从基层小吏到普通士兵,从各村里正到农夫农妇...... 毫不客气的说,凡是苏代用心经营的地方,除了高高在上的各县军政主官,其余所有都是他的自己人,俨然已成独立王国。 如果只是这样还不太可怕,最多表明苏代有意经营一片根据地,最多再借此蓄养一批私兵,这在乱世之中也算是挺正常的手段。 关键是位置,苏代苦心经营的地盘都在哪里? 自渝州【今重庆】向东,沿长江直至秭归【既今秭归县】,再往东就是大武朝重兵驻守的峡州,正是永历朝的东部门户! 想象一下,如果这些地方有一天突然生变,成都路远来不及出兵,峡州的华夏军便可直过三峡天险,一举攻入巴蜀腹地...... 随着调查的深入,又有了更惊悚的发现。 从渝州到秭归正是大名鼎鼎的三峡水段,这里地形险要、条件艰苦、远离富庶的成都平原,世家子弟根本不愿意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受苦,所以各地的军政长官常年只是挂个名,并不实际赴任...... 简单说就是,这些地方已经被苏代完完全全的控制了! 调查中的另一个发现,让以杜家为首的蜀中大族决定立刻动手。 他们发现就在半月之前,几个负责居中联络的苏代亲信,突然消失不见了,而去向正是峡州! ...... 苏代这一日下朝回到家,照常先逗弄了一会儿襁褓中的幼子。 小家伙正是贪睡的年纪,被爹爹亲了脸蛋也没醒,粉嘟嘟的小嘴只是无意识的吮吸两下,可爱到了极点。 夫人杜月在一旁看着这温馨的一幕,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欣喜,愁眉微皱,几次欲言又止。 苏代又亲了亲那张小脸蛋,抬起头后淡淡说道:“若是有话,你就直说。” 杜月立刻红了眼眶,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老爷,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苏代眼中杀意一闪,随即恢复了平静,就那么定定看着她。 杜月丝毫不让的回望着他,“老爷纵有心思,为何要急于一时?你并不是那么心急的性子啊!” 苏代看着这个为自己生下两个子嗣的女人,眼神中突然多了一丝愧疚。 “我本是河北卫州人士,这个你是知道的。可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其实我在家乡早已娶妻生子,也是一儿一女。” 杜月泪珠滚下,咬着嘴唇静待下文。 “那年我刚到蔡州上任,便将妻儿留在家乡,想着等安顿妥当后再去接她们团聚,不想就赶上了金兵南下。” “世人都道我心怀大义,在蔡州四处奔走、散尽资财起兵勤王......却不知我心中只是想杀回卫州,救出家人!” 说到这里,苏代眼神变得自嘲。 “接下来的事情天下人都知道了,队伍只走到一半便一哄而散......你可知我当时为何没像其他人一样逃命,还坚持要孤身北上吗?” 苏代看向妻子,见她并没有答话,眼角突然剧烈抽搐了两下。 “看来你也猜到了......没错,我那时得到了一个消息,老娘和夫人带着我的幼子,一路逃难到了汴梁城下。” “哈哈哈!” 苏代蓦地大笑起来,笑声凄厉而疯狂,惊醒了怀中幼子,“哇哇”大哭了起来。 “那天杀的老赵家,居然不让百姓进城,就那样把她们丢给女真人肆意屠戮!” 杜月冲上前去,一把抢过了孩子。 苏代没有阻止,眼神呆滞的看着那个缓缓止住哭声的小人儿,“他们不让百姓进城,却放女真人进去了......” “你说,赵宋每年耗费千万,养了百万大军,为什么连自己的子民都护不住?” 杜月看向丈夫,不知该怎么回答。 苏代眼里的所有情绪突然消失不见,只剩下深深的仇恨。 “别说子民,就是老赵家自己都像狗一般任由金人肆意凌辱,那样的王朝,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当我在汴梁城下看见一片片死不瞑目的赤裸尸体,一具具被吃得只剩骨架的孩童......那一刻我就发下毒誓,发誓要砸碎这个荒唐的王朝,杀死所有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老爷!”杜月大叫一声,泪流满面。 她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子,能听懂丈夫口中的“始作俑者”指的是谁。 “我既嫁给了你,便是苏家的人,你......你带我和孩子逃吧!” 苏代目光一滞,眼神有些不可思议。 老管家突然从后堂冲了出来,冲着苏代吼道:“带上她们!你这就带上她们一起走!” 苏代歉然一笑,上前抱过幼子,顺手搂住了妻子的腰,轻轻摇了摇头,“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堂外嘈杂大起,喊杀声很快从府门方向响起。 华夏八年,七月上,永历朝第一谋逆案爆发,中书舍人苏代入狱。 同日,秭归、巴东、巫山、奉节等蜀东八县同时发生民变,数万衣衫褴褛的贫民围攻县城。 当地驻军拒绝镇压,更有城内军官打开了城门,八县一日间尽皆陷落,起义军汇聚向西,兵锋直指渝州城。 成都朝堂大惊,急调大军平叛,却被起义军在城北杀得大败,渝州陷落。 驻守峡州的张宪得讯后,反常的没有立刻西进,快马请示汴梁。 更诡异的来了,信使离开后仅仅一天,之前还小心谨慎的张宪突然变了一个人,未得圣旨便尽起大军溯江而上,三日内连克三县,兵逼奉节。 永历朝中枢乱作一团,成都周边却无兵可调,慌乱之下急调西北边军南下。 结果五万西北边军刚刚启程,一直虎视眈眈的吐蕃国便大举入侵,一日攻破松潘防线,而后衔尾疾追。 三日后,先前南下的五万蜀军在成都平原边缘被吐蕃军追上,双方激战两昼夜,蜀军战败。 时隔两百余年,突破铁蹄再次踏上富庶的成都平原,所过之处烧杀掳掠,巴蜀大地处处哀嚎。 消息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传出蜀地,天下大哗,民意瞬间转向...... 第550章 又见御驾亲征 茹毛饮血、弯刀快马,吐蕃入寇蜀地,一下子就唤醒了人们对游牧异族的厌恶和恐惧。 大武、永历虽然分属两朝,但在天下人的心中仍然是兄弟间的内斗。 当然,抗拒统一的蜀地就是那个顽劣的弟弟。 吐蕃、东瀛虽然都是异族,但在天下人眼里也是大有区别。 作为一个传统的大陆文明,陆地上的游牧民族,永远是华夏人眼中最大的敌人,撮尔东瀛小岛,其实根本不被人们放在心上。 再加上倭寇之祸毕竟发生在五六年前,如今重提属于翻旧账,哪里能和吐蕃入寇相提并论? 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辱。 就在人人都在高呼这句口号的时候,一个惊雷般的消息凭空般传开。 华夏八年,八月下。 武从文亲率五千精锐,先是绕到岷江西岸,然后翻越白雪封顶的岷山,穿越羌塘地区,直接冲进了藏区。 直到此时,大武的百姓才知道,自己的皇帝陛下时隔七年,又一次御驾亲征了,而且仍然是“率王师直捣黄龙”! 正在成都平原肆虐的吐蕃骑兵得知后路被断,匆忙回撤,结果在松潘草原中伏。 原来武从文在藏区狂飙突进二百里后突然折返,趁敌军立足未稳,亲率天子营和羽林营冲阵,一举击杀敌军主帅噶尔陵达,吐蕃军全线崩溃。 武从文下令将三万俘虏全部斩首,而后沿雅砻江河谷一路往南。 直到此时,吐蕃国主赤松赞布紧急征调的五万大军,才从遥远的拉萨赶来。 【注:真实的历史上,此时曾经和唐帝国你来我往的吐蕃帝国已经不复存在,分裂成了大大小小许多个分裂势力。本书是架空小说,就当吐蕃还是一个统一的帝国好了。】 本以为扑了个空的赤松赞布,正犹豫着是再次南下杀入汉人的地盘,还是掉头折返国都,就在夜里再次遭到突袭。 ...... 武从文骑在马上,右手轻理胯下战马鬃毛,看似目视前方,眼角余光却在看戏。 大军左侧,一身重甲的李逵再次站在了最前列。 五年来,这黑厮一改往日大大咧咧的性子,变得沉默寡言,每日只窝在军营里苦练武技。 尤其是骑术,曾有半年不下马背的神话传说,早已从曾经的骑马步兵,变成另一个骑战精熟的真正骑士了。 在他身后,一个面罩铁甲的骑卒低垂眼眸,身形与身边同伴相比明显要小上一圈。 “这黑厮......还拿捏上了!还他娘的一拿捏就是五年......”武从文心中暗骂,却是说不出的唏嘘。 那身材娇小的骑卒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害李逵下狱的万秋霞。 其实那场官司对李逵来说根本无足轻重,那杀坯不是受不得苦,或受不得冤枉的人。 让他性情大变的原因,是一腔真情错付了。 李逵这种万年难得开花的铁树,一旦动心就是天崩地裂。同样的,如果感情受到丁点儿波折,心里就不是起了一道坎,而是筑起一座再难逾越的大山。 何况当年的事情,可不仅仅是些波折,那是心爱的姑娘在处心积虑的给自己挖坑设陷。 换做后世的话说,就是纯情直男遇到了感情骗子,还是很高端,而且要命的那种! 万秋霞轻轻抬头,望向那个宽大厚实背影的眼神有些痴迷,有些哀婉。 五年来,自己一直死皮赖脸的留在对方身边,为他洗衣做饭、陪他骑马练武、替他照顾老娘...... 但自己没再开口道过歉,因为知道没用,曾经的错误不是些许言语就能赎罪的。 “今天是个好机会,铁牛大哥......我一定护你周全,这条性命就还给你吧......” 心里默默一句,万秋霞抬手紧了紧颌下束带。 大军右翼。 耶律特奴策马缓行,最后一次巡视自己的部队。 他是此战主力,华夏军中最精锐的骑兵还是驻扎梁山的老营。 耶律特奴突然勒马停下,探身为两个少年分别正了正头顶战盔。 耶律平和安小乙没叫“父亲”,眼神中却满是崇拜,只有真正上了战场,他们才彻底知道了父亲是何等英雄人物。 两人不说话,耶律特奴却开了口,“平儿,你是哥哥,上了阵要永远挡在弟弟身前!” 耶律平郑重点头。 安小乙却不干了,刚要说自己不怕,却见父亲缓缓看向自己,表情严肃的吩咐道:“小乙,上了阵要一往无前,切莫丢了华夏军的脸,坠了你父亲的威名!” 安小乙一愣,眼睛蓦地有些发热,赶紧狠狠点了下头。 耶律特奴一笑,重新启动...... 十六岁的武临安也在观察四周,收回目光后,轻轻问身边的武从文道:“父皇,羽林营何时出击?” 此次孤军深入,武从文一开始便火力全开,将骑兵的机动性发挥到了极致,大军是刚刚抵达攻击位置,根本来不及做详细的任务分配。 武从文转头看向长子,“这次羽林营就跟在我身边,和天子营一起出击。” 武临安眼中闪过一丝兴奋,随即恢复了清明,呼吸也迅速平稳。 武从文眼中满是赞赏,扭头看了眼陈二狗。 主仆二人心意相通,陈二狗微微点头表示收到,随即看向了满脸兴奋的杨再兴。 对方收到,愣了一下,随即明白,有些不爽的撇了撇嘴,用鼻孔重重“嗯”了一声。 武从文又看了眼虚空中雷达地图,缓缓抬起了左手。 一声沉闷又激昂的牛角号声响起,一直隐于黑暗中的杀气冲天而起! “杀!” 由静而动只是刹那,铁蹄轰鸣中转眼加速到了极致。 吐蕃国力衰落已久,早不是当年那个可以和盛唐硬刚的强大帝国了。 气候的变化让高原重归贫瘠,百里无人乃是常态,能够供养一支精锐已是极限。 而那支精锐,在上一次的战斗中已经全军覆灭了...... 赤松赞布被侍从摇醒,即便在这种危急时刻,对方还是弯腰低头,丝毫不敢大声,也不敢直视主人的眼睛。 赤松赞布脑子有些迷糊,帐外的嘈杂仍然没能让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就看见了火光照耀下的帐帘突然飞起,一具无头尸体重重砸在眼前。 武从文居高临下,随手刺死暴起反抗的吐蕃侍从,一抖枪尖指向了还在床上的光腚男人。 “你就是吐蕃国主,赤什么赞布的?” 第551章 男人都是小孩儿 赤松赞布傻呆呆的点点头,还没想明白眼前这个男人是谁。 又一匹战马冲进了王帐,这次是个样貌还有些稚嫩的少年。 “父皇,左右两翼已经合围,敌军只有千余骑逃出生天。” 武从文手里只有四千多人,本想一字排开来个马踏连营,趁夜击溃敌军了事。 没想到刚一开战就发现情况不对,这些吐蕃人遇袭后根本毫无战心,别说反抗,就连逃跑的都没几个,全部没头苍蝇般自相践踏。 武从文立即改变策略,下令左右两翼停止冲锋,改为迂回包抄,只剩天子营和羽林营跟随自己直杀王帐。 他要一战全歼五万吐蕃大军! ...... 江宁。 韩世忠这段时间一直板着脸,见谁都不笑。 陛下这些年的布置旁人不知,他这种统军大将却是万万瞒不住的。 三年前自己突然被从西北调回镇江练兵,陛下还特意交代要水陆兼修,韩世忠就明白这是为灭蜀在做准备。 当时他心里就憋了一口气,想要同岳飞在攻蜀主帅的位置上争个高下。 韩世忠觉得自己运气特别不好。 南征时自己本是先锋,在东线的攻击也算顺畅,却被后来南下的岳飞抢了风头。 那小子的运气实在太好了,在长江以北一路未遇丝毫抵抗,弘光朝的军队更是赶在他渡江之前,居然掉头东返了...... 临安城下决战,自己打了一天,结果一锤定音的竟然又是那个小子! 后来灭夏,自己虽然也是一路军主帅,可惜只是偏师。 这个没法嫉妒,王老将军苦守西北多年,任谁也不能和他抢主攻,没看见陛下都只能为其打下手吗? 可他想当主帅啊!想做那灭国之战的最高统帅! 虽然岳飞驻扎的江宁距离巴蜀更近,峡州的张宪也是那小子的昔日部属,但韩世忠还是有信心和他争一争。 近水楼台怎么了?真开战了还是要看谁更能打! 为此他五年来玩了命的练兵,一刻也不敢松懈,因为知道机会已经不多了,看看大武周边还有几个势力没有收复? 哦,民间一直呼声很高的跨海东征也算,可在韩世忠看来,打东瀛那种撮尔小国,也算灭国之战? 自己丢不起那人! 可就在万事俱备之时,“倭寇案”和“舰炮走私案”突然爆发,自己和岳飞同时奉旨南下。 就在韩世忠觉得攻蜀之战肯定要延后的时候,峰回路转,自己又和岳飞同时接到了急速北上的圣旨。 只是这一来回折腾,原本的公平竞争机会就飞了! 张宪那个混蛋居然抢先一步动了手,连自己的老上级都没等...... 梁红玉轻轻走到丈夫身后,为他摘下战盔,双手缓缓按摩太阳穴。 正妻白氏近些年身体不好,便留在了延安府老家,只有她始终随侍左右。 韩世忠本以为妻子又要劝说自己,可闭着眼睛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声音,自己反倒先沉不住气了。 “哼!有话就说,没的憋得人难受!” 梁红玉抿嘴一笑,自家这个男人啊,有时候脾气就像个小孩儿,不怪旁人背地里给他起了个“泼韩五”的诨号。 “夫君这些年不是一直不服气鹏举【岳飞的字】吗?这回他也没占了便宜啊,还不是和你一样!也不知是不是也和夫君一样整日气闷?” 韩世忠闻言“噌”的一下从椅子上跳起,一双眼瞪得牛大,粗着嗓子嚷道:“那小子怎么和我一样了?他现在没动,只是因为三峡水道狭窄难行,展不开太多兵力。待到张宪打到了渝州,你看他入不入蜀!” 梁红玉暗叹口气,知道没能糊弄过去,只得把话挑明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陛下也没料到会突发两案,以至于被打乱了多年部署。” 说到这,她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民间灭倭呼声一直都在,等到收复巴蜀,陛下一定是要跨海东征的,到时可就轮到夫君近水楼台了。” 哪知韩世忠听到这话更不爽了,赌气似得嚷嚷道:“那等撮尔小国,即便灭了又何足夸耀?你是在笑话为夫吗?!” 梁红玉顿时哭笑不得,俯身搂住了丈夫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妾身怎么会笑话呢?夫君永远是我心中的大英雄!” 韩世忠瞬间又气顺了,舒坦的长出一口气,反手搂住了妻子芊腰。 就在房中气氛逐渐暧昧之际,屋门突然被人敲响。 “将军,紧急军报!” 夫妻二人瞬间分开,梁红玉红着脸跑去拉开了大门。 亲卫没发现自家主将的尴尬,匆匆递上一个信封。 韩世忠咳嗽一声接过打开,脸色很快变得古怪,最后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岳鹏举,你小子也有今天!想要独吞灭蜀之功?做梦吧!” 梁红玉一脸好奇,却谨守规矩,没有去看军报。 韩世忠捂着肚子笑了一阵,抬头对妻子说道:“陛下又御驾亲征了,两次在松潘草原击败吐蕃大军!” 梁红玉闻言一愣,随即暗自摇头。 她嫁给韩世忠之前虽是官妓,却是因为父兄获罪被连累的,从小也是饱览群书,见识颇为不凡。 在她看来,大武已经立国八年,早过了初期的艰难,陛下实不该再做那御驾亲征之事。 刀枪毕竟无眼,诸位皇子又全都年纪尚幼,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唉!这些男人啊......全都小孩子一样!就那么喜欢征伐四海吗?” 心里这般吐槽,梁红玉面上丝毫没有显露,温柔的看着丈夫继续在那狂笑不止。 韩世忠眼泪都出来了,喘着粗气正要抬手去擦,却突然顿住,笑声也戛然而止。 梁红玉不解的看向他,不明白这又是怎么了。 韩世忠的脸皮突然抽搐几下,咬牙切齿的骂道:“杨再兴那小王八蛋这次又他娘赚到了!跟着陛下就是好,啥好事儿都能赶得上!” 梁红玉长舒口气,不由得再次哭笑不得...... 结果到了第二天,韩世忠又开始生闷气了,因为他又收到了一份军报。 武从文一战生擒吐蕃国主赤松赞布之后,并没有乘势南下成都,而是向北再次杀进了藏区! 第552章 岳飞伐蜀 岳飞追上张宪的时候,对方已经率军打到了渝州城下。 说是打,其实就是单纯的行军,沿江八县根本没有抵抗,苏代和锦衣卫多年的布置经营一朝爆发,巴蜀东大门自行敞开。 之所以用了十几天,纯粹就是因为三峡水道难行,运送辎重的大船全凭两岸纤夫拖拽,速度根本快不起来。 纤夫没有强征,甚至都和苏代的布置没太大关系,完全是百姓自发的! 作为最靠近大武地界的区域,这里的百姓最了解东边百姓过的有多好。 按人头分到了土地,除了上交朝廷很低的赋税,收成全归自己;家中有人生病了,还有官府负责赈济! 土地虽然不归个人,但朝廷明发法令使用权永世不变,这又和自己的有啥区别? 听东边来的说书人讲,皇帝陛下这么做,是为了不让那些有钱有势的家伙有机会趁火打劫,想各种办法重新夺走穷人手里的土地。 别以为大字不识的底层百姓就不懂道理,只要有人把话同他们讲明白,这些人比任何人都要聪明,都要更明事理! 当然,这里说的皇帝陛下自然不是成都那个姓赵的...... 没有这个群众基础,苏代和锦衣卫也不可能将这里经营到那种程度! 不过这种顺利也就到渝州城为止了,守将孟泰拒绝投降。 蜀东八县的起义军之前就围攻过这里,张宪的两万大军到达后也发动了几轮猛攻,可惜全都没能得手。 渝州,即后世的重庆地区,这里可是天下闻名的山城,只要守军还有战心,短时间内很难被攻陷。 “你又带头攻城了?” 岳飞看着一只胳膊吊起的张宪,皱眉问道。 “你如今也是将军了,将军的职责是指挥全局,不是带头冲锋陷阵......” 他开头说得还挺语重心长,说着说着想起了自家陛下的德行,突然就没那么有底气了。 张宪不好意思的笑笑,并没有反驳,低声问道:“鹏举,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岳飞明白对方这是将大军指挥权交给了自己,也不客气,伸手一指边上挂着的地图,吐出一个字:“等!” 张宪一愣,微微皱起了眉头。 自己这边是攻方,虽有长江可以依托,但三峡水道湍急难行,根本行不了大船,和对手拼消耗实在不是个好主意。 岳飞暗叹口气,这个自己最看重的下属性格沉稳,执行力那是一流,却缺乏整体战略眼光,很容易陷入一城一地之中。 “分出一部兵力,沿嘉陵江东岸向北,直逼武胜。” 张宪眉头皱得更狠了。 这些年来,他日夜研究攻蜀路线,都快把巴蜀地图翻烂了,并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鹏举,渝州城正卡在长江与嘉陵江的交汇处,拿不下这里,船队便无法进入嘉陵江。仅靠陆路运输,很难保证大军补给。” 岳飞点点头表示认可他的说法,随即咧嘴一笑,“我也没说要从武胜过江啊!” “那你......”张宪瞪大眼睛,好像想明白了什么。 岳飞继续笑道:“这个道理渝州孟泰明白,成都的那些人就未必了。” “你是想引成都派军来援?” “没错!” “可据锦衣卫的情报所说,成都已经无兵可派了......” 说到这里突然顿住,张宪终于明白了岳飞的意图,“你是要逼成都从剑门抽调兵力?” 岳飞点点头,“陛下在兴元府集结了数万大军,别忘了那里也是一条攻蜀路线。” 张宪还是不放心,继续问道:“剑门天险易守难攻,即便被抽走部分兵力,也未必会被攻下,那不是靠人多就行的。” 岳飞微微眯起眼,“与蜀军野战,即便隔着一条嘉陵江,也总比强攻渝州城要容易得多吧?” ...... 华夏八年,七月二十一。 围攻渝州城的华夏军突然分兵北上,渝州守将孟泰认为这是对手的诱敌之计,按兵不动。 消息传到成都,早已风雨飘摇的永历朝堂再次吵成一团,一天后下旨斥责孟泰拥兵自重。 孟泰不为所动,继续坚守不出。 眼看华夏军就要打到嘉陵江上的重要渡口武胜,成都朝堂慌了手脚,急调两万剑门守军南下阻挡。 八月上,岳飞率军一路攻城,终于抵达武胜,剑门援军却也到了嘉陵江北岸。 剑门援军主将本以为明日开战,却不料当晚便遭到突袭。 原来岳飞在两天前就亲率一千精锐,在武胜南边的龙女湖秘密过江到了西岸。 要问岳飞哪来的渡江船只? 蜀地百姓苦世家豪族久矣,华夏军入蜀后秋毫无犯,自有渔民纤夫誓死相助。 这个时代的肉食者,也许知道“民心”的重要性,却永远不会明白什么叫做“人民的伟力”! 夜袭中,岳飞直接把之前对张宪的训斥抛到了脑后,亲自充当箭头,红马、赤袍、银枪,一举击杀敌军主将。 两万剑门军随即炸营,一夜之间烟消云散。 天亮之后,看清形势的武胜守将果断开门,向留在东岸统军的汤怀投降。 华夏军顺利渡过嘉陵江,岳飞一路大张旗鼓的杀向遂宁府【即今四川遂宁】。 消息传到成都,满城大惊,有些富户开始出城避祸,其中竟然还有部分朝官员。 杜家召集其他各家商议,愁云惨淡一番后,没有任何结果。 哦,也不对,众人一致决定,天牢中的苏代先不能死...... 八月中,岳飞兵逼遂宁,由此再过涪江后往西,基本就是一马平川了。 成都无奈下再调剑门守军两万南下,不过这次没有去迎战岳飞,而是在成都以东沿沱江布防。 这群白痴又错了! 岳飞一路跋涉,沿途又不许劫掠补充,若非有百姓箪食壶浆自发劳军,早就断粮了。 遂宁就是其攻击的极限,打到这里部队已是强弩之末。 但岳飞的所有战略目的,在成都那群白痴的配合下已经全部达成。 剑门守军经过两次抽调,原本的五万人只剩下了一万。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由此引发的人心崩溃。 看着身边的同伴少了五分之四,你说剩下的五分之一会怎么想?慌不慌? 于是还没等北边的华夏军南下,剑门守军自己就出现了逃亡,一万人直接跑了五千。 坐镇兴元府的燕王武松要是再不动手,那可就是他白痴了...... 第553章 最好的入藏时机 古代中原和青藏地区冲突最激烈的时候是唐朝。 松赞干布统一高原诸部,建立了强大的吐蕃帝国,几次与盛唐交战丝毫不落下风,甚至略略占优。 究其原因,纯从军事角度考虑,主要是吐蕃占据了绝对的地理优势。 进攻时居高临下,只要任意突破唐军防线一点,之后便是一马平川。 一旦战事失利,随时可以回撤,依托险要防守,又几乎是一夫当关的形势。 各种演义中大名鼎鼎的薛仁贵,就曾在攻打吐蕃时战败,五万精锐唐军几乎全军覆没。 其后安史之乱爆发,大唐由盛转衰,连苦心经营的西域都放弃了,就更别提什么图谋高原。 有意思的是,强大的吐蕃帝国奇迹般的同时内乱,没能趁大唐虚弱捞到什么好处。 时隔四百多年,中原的军队终于再一次踏足高原。 大唐历次攻打吐蕃走得都是南线,即甘孜--昌都--类乌齐--丁青--那曲--拉萨,巴蜀都是其后方基地。 武从文没有那么好的条件,巴蜀此时也是敌国,所以只能选择从没有人走过的北线。 也幸亏牛吊系统提供的《初级地理》中,有详细的华夏地图,不然他选这条线就是找死! 当然,武从文这次入藏,相比唐朝时也有优势,那就是不用费劲寻找敌军主力决战。 众所周知,古代中原军队主动出击去打游牧民族,最大的难题并不是打不打得过,而是找不找得到。 无论是一望无尽的草原,还是茫茫无边的戈壁,包括百里不见人烟的高原,土生土长的敌人很容易隐藏行踪,拖到你精疲力尽、粮草尽绝之时,随时都能反攻。 如果再碰上一个会用兵的名将,在完成上述基本操作的同时,再给你来个诱敌深入、四面合围,中原军队基本上就是全军覆没之局。 薛仁贵的大非川之战就是那么败的。 武从文这次没有这个麻烦,因为敌军的主力已经被他分两次提前吃完了,率军走到拉萨就是胜利! 可武从文不想让这次远征如此无聊,于是决定给自己增加一点儿难度,或者说是额外的任务----所过之处杀贵族老爷、解放奴隶。 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武从文这次远征根本没有后勤辎重,不抢,大军吃什么喝什么? 于是问题来了,抢谁? 抢老百姓容易,因为这些人没有组织,根本无力反抗,却会失去民心,和华夏军一直标榜的“解放者”相悖。 抢贵族领主肯定有难度,因为这些人肯定会临死挣扎。 可真正深入藏区之后,武从文就发现这根本就不是道选择题,藏民手中根本就不存在“余粮”那种东西! 作为一个穿越者,武从文见过北方的农奴,也见过南方的荫户,觉得那些人就够惨了,可和藏地平民一比,他们简直就是身在天堂! 那些人简直都不能称之为人,比最低贱的牲畜过得还有不如! 你见过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一辈子都被铁链锁住手脚吗? 你见过牦牛住窝棚,养牛的只能露天而眠吗? 你见过少女皮蒙的鼓、少年头做的杯、婴儿骨穿的串、整张成年人皮画的画吗? 你问其中为什么没有老人?是不是吐蕃贵族也知道尊老? 错! 除了贵族老爷,没人能活到那个岁数! 这里的人是真正的奴隶,甚至认为自己的苦难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的。 华夏军打下第一座石头小堡后,想要将缴获的粮食牛羊分给这些可怜人,但他们没人敢来。 所有人都双眼无神的远远站着,就像一群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武从文没那么多时间去做思想工作,将那个小贵族的全家都挂在墙上后,便率军离开了。 他相信自己走后那些人会来的,因为人在饿极了之后,连自己的孩子都会吃掉,那些带不走的牛羊绝对不会被浪费。 在这场与人性的赌博中,武从文赢了。 大军走到阿坝时,后方有人追了上来。 没什么抱头痛哭,也没什么载歌载舞,那些最有勇气的吐蕃奴隶一个个两眼赤红,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硬生生凭借两条腿超过了华夏骑兵的四蹄,成为了大军的开路先锋。 这支奴隶大军的规模越来越大,他们适应气候、熟知道路、耐得饥寒,根本用不着华夏军再动手,便横扫了一切! 压抑千年的怒火一朝爆发,足以毁天灭地...... 武从文并不是什么都不做,数次率军冲入狼群,斩杀其中的野心者。 那些人的欲望过了头,想做那刚被自己撕碎的人上人。 终于,狂热消退,野蛮变成了勇敢,战斗力却再次暴涨。 无数人眼也不眨一下的自发前出,如同无孔不入的噬菌体,到处传唱天降救世神灵,打碎铁锁的菩萨来了! 自己人的话,永远比外来者更容易让人相信,许多敲骨吸髓的肉食者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曾经肆意虐杀的“牲畜”反过来撕成了碎片。 这一路的均贫富、求解放,居然意外的要比中原地区彻底得多...... 剑门关。 武松伫立城头,心里并没有预想中的兴奋,目光久久凝望西方。 “哥哥走到哪了?一路是否顺利?” 自己从没见过爹娘,怎么长大的也不记得,因为哥哥从来也不和自己说起。 少年时气盛张狂,仗着人高马大到处惹事生非,每次都是哥哥替自己赔钱赔罪。 当时自己还挺看不起他,觉得窝囊、没血性......甚至偶尔怀疑两人到底是不是亲兄弟? 不然为啥一个那么高,一个那么矮...... 直到那次终于把祸惹大了,十年江湖亡命,才知道这世上其实只有哥哥一人是无条件的对自己好。 再后来,哥哥突然变了一个人,不但娶了漂亮嫂子,性格也和从前完全不同。 原来哥哥并不窝囊,也不缺少血性,甚至不是长不高,以前真的都是为了自己! “大哥,弟弟一定帮你拿下巴蜀,让你成为真正的华夏之主!”武松虎目微凝,在心里暗暗发誓。 可是他心底深处还是酸楚,哥哥即便已经做了皇帝,也还是和从前一样事事挡在自己身前。 不仅是自己,天下人谁不知道,此次攻蜀,最大最难的仗,还是哥哥在打...... 第554章 燕王武松 “殿下,关内蜀军已经安置妥当,您也下去休息一下吧。”张万来走到武松身后,轻声问道。 剑门关没有爆发战事,守关蜀将王兴很识时务,主动开城投降了。 可燕王自进关后便状态不对,一群年轻将领心里发怵,便撺掇资格最老的张万来过来试探。 武松收回心神,回头冲张万来温和一笑,“张大哥怎地这般生分,也学旁人叫我劳什子的燕王?还是如从前一般叫我二郎吧。” 张万来暗松口气,他是真的担心这个兄弟。 可武松的下一句话又让他把心提了起来,“剑门关就拜托张大哥了,我率本部即刻启程南下。” “二郎,剑门关虽然未遇战事,可大军一路行来颇为疲惫,还是要歇一歇的!” 蜀道难,许多地方就是一条窄窄的栈道,急行军下来也不比打一仗轻松多少。 武松摇摇头,表情很坚决,“此处消息很快就会传回成都,不能让永历朝堂有所准备。” 张万来沉默半晌,咬牙道:“那我带人和你一起走,万一半路遇到不长眼的,咱们也能轰他娘的!” 武松哈哈大笑,“好!咱们兄弟当年从临安一路北上,今日便再携手南下一回!” ...... 华夏八年,九月上。 剑门守将不战而降,燕王武松不待部队休整,亲率五千精兵轻装南下。 江油守军没有防备,以为是前方剑门军又被抽调,这处连接巴蜀与陇南的“阴平道”咽喉,就那么莫名其妙的丢了。 过了江油,再往南就是一马平川。 绵州【今四川绵阳】守军据城死守,被神机营工兵炸开了城门,守将以下一半战死一半投降。 再往南的德阳、广汉两地守军均不足千人,城中官员见势不妙弃城而逃,武松率军进抵成都。 成都收到消息后城内大乱,各方势力各怀心思。 以江南逃亡世族为主的“保皇派”趁机发动政变,囚禁了以杜家为首的本土派大佬,并以皇帝名义下旨调沱江守军北上迎敌。 可这支永历朝最后的野战军团几乎就是杜家私军,主将杜平不但没有奉诏,反而挥兵攻打成都东门,意图救出家主。 燕王武松看准时机,以神机营火炮为杜平助阵。 眼看东门即将告破,城内再生变故,本土派完成反杀,各家家丁攻入皇宫。 “保皇派”见大势已去,一部分跪地投降,一部分举火自焚,竟然拉着小皇帝一起做了陪葬! 成都城破,蜀地各家跪地请降。 消息传到遂宁,岳飞没有选择西进去和武松汇合,而是立即率兵重返渝州。 十日后,渝州守将孟泰得到都城陷落、朝廷已降的消息,在下令部队放下武器后,服毒自尽。 至此,割据十余年的永历政权宣告灭亡。 成都天牢。 一身甲胄的武松匆匆赶来,他要见见此次大战的真正幕后执棋者。 城破得太快,本土、保皇两方势力又忙于厮杀,谁也没想起来把苏代这个绝佳的筹码放出来。 苏代一身还算干净,杜家发现形势不对后,照顾的还算周全。 武松看着这个盘膝而坐的白面儒生,心情很复杂。 “你是燕王殿下吧?”苏代率先打破了沉默,嗓音有些嘶哑。 武松浓眉微皱,反问道:“你认得我?” 苏代摇摇头,“此时敢单独来见我这个罪人的,也就只有陛下的亲兄弟,燕王殿下您了。” 武松心道这人好通透的心思,嘴上问道:“你也知道自己有罪?” 苏代突然笑了,笑的满不在乎。 武松喝道:“你笑什么?难道不觉得自己有罪?!” 苏代急促喘息了两口,白净的脸上显出一抹不自然的潮红,“我自然有罪,不过结果却是好的,不是吗?” 武松语塞,半晌后问出了心里最关心的问题,“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有些事情他作为武从文唯一的亲兄弟,比旁人知道的要多,实在硬不起心肠去怪对方。 苏代听出了武松语气的缓和,身子往后靠了靠,整个后背贴在了墙上。 “燕王对锦衣卫了解的不多吧?知道锦衣卫密谍都选什么样的人吗?” 武松摇摇头,锦衣卫职责太过特殊,便是以他的身份也不好打听太多。 苏代又问:“那你知道锦衣卫的职责究竟是什么嘛?” 武松张口想答,却又突然感觉不对,重新闭上了嘴。 苏代又笑了,“燕王殿下,你是好人,却不适合朝堂政治。如有可能,日后千万莫要进入中枢。” 武松脸色微变,不自觉的上前一步。 苏代冲他摆摆手,把脑袋也靠在了墙上,声音更显虚弱,“我未得命令擅自行事,已是死罪;阴谋挑动蜀地内乱,致使异族入侵,百姓遭难,更是十恶不赦。燕王殿下,你不该来的。” 武松脚步只是顿了一顿,还是冲到苏代身前,一把抱住了他。 入手一片冰凉,那感觉丝毫不像在抱着一个活人,尤其是那双眼睛,其中的光彩正在快速消散。 就在那抹亮光即将消失之前,苏代突然直起了身子,双手紧紧抓住武松的肩膀,仿佛回光返照一般。 “我......我家中......如何了?” 武松眼神一黯,却没有躲闪,缓缓摇了摇头。 苏代全身一垮,喃喃道:“是我对不起她和孩子......”,声音越来越弱,终于闭上了双眼。 武松将他轻轻放平,默默站了良久,转身看见一个黑袍人影站在身后,不知来了多久。 武松没打招呼,沉默着向外走。 两人擦身而过时,周绣娘突然伸手拉住了他,“苏代天生就是做这一行的,有能力、有手腕、也够狠,可惜终究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武松沉默着没说话。 周绣娘抬手掀掉了头顶斗篷,表情郑重的说道:“二郎,苏代刚刚的话有失偏颇,你......” 不等她说完,武松突然笑着打断道:“周娘子,二郎明白。” 周绣娘也笑了,轻轻松开了手,“你知道陛下为何要将你从燕京调到兴元府吗?” 武松点点头,“我们是亲兄弟,大哥想做的事情,就是二郎要做的!” ...... 华夏八年九月下。 燕王武松宣布推行《土地国有令》,大批江南官吏入蜀,左将军岳飞率军巡视各地。 之前便被点了一半的巴蜀大地瞬间爆燃,狂热的百姓做得比江南人还要彻底! 第555章 势如破竹 就在奴隶解放风暴席卷藏北的时候,曾经强大的吐蕃帝国不但没能做出任何反应,还不顾一切的爆发了内乱。 说起来,这场内乱的始作俑者还是武从文,谁让他把吐蕃国主赤松赞布的人头,腌透了挂在马上呢? 不过武从文也有话说:老子本来是想送这家伙回拉萨的,多好的敲门砖啊!奈何这厮自己不争气,走半道自己挂了...... 也不知是人性的贪婪,还是对自家的地理优势太自信,赤松赞布的四个儿子在得到父亲的死讯后没想着报仇,反而先争起了皇位。 大王妃抱养的长子松丹和小王妃生的次子俄布之间率先争立,大臣们随之分成两派,各自纠集军队在拉萨城外展开大战。 双方还没厮杀出胜负,其他地方的贵族、将领一看,“呦呵!这皇位还能用抢的?既然你们抢得,我凭什么抢不得!不就是个王子嘛,赤松赞布又不是只有两个儿子!”,于是又扶持了赤松赞布的第三子德玛和第四子扎西加入了皇位争夺。 四方大军在拉萨城外混战一月有余,最后还是大王妃技高一筹,拉拢收买了一批原本支持二王子的大臣,突然控制了布达拉宫,这才暂时终结了这场内乱。 俄布率残部逃往了母亲老家孟域【今西藏山南市洛扎县一带,靠近不丹】,稍稍恢复实力后就迫不及待的开始扩张,陆续占领了布让和象雄【两地也在喜马拉雅山南麓的河谷地带,和孟域共同组成了后世的阿里地区】,割据称王。 德玛和扎西也分别逃回了支持他们的地区,吐蕃王室由此分成四支,相互之间仍然征伐不断。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一年之内...... 【特别标注:以上情节纯属架空杜撰,和现实没有任何关系。】 华夏八年,十一月。 藏区入冬,风雪漫天,华夏军被迫在通天河【金沙江上游】西岸的玉树地区过冬。 可华夏军停了,已经暴涨到十五万的解放奴隶大军却没停止,这一路的缴获养活不了这么多人过冬,之前的杀戮也消弭不了他们心中的千年怒火。 他们把食物留给老弱妇孺,让这些人在华夏军的庇护下留在玉树,自己穿着缴获来的各色衣物,拼着冻死饿死继续向东,杀奔杂多。 杂多地区的贵族领主们,没想到这群疯子这么不要命,猝不及防之下被打破了堡垒,解放奴隶军获得了宝贵的过冬物资。 华夏九年,二月。 熬过了风雪的解放奴隶军再次启程,转向西南抵达巴青。 此地贵族领主已经做好了准备,联合起来在草原上摆出了牦牛阵,一时间两万解放奴隶军前锋尸横遍野。 但那些世代喝人血、吃人肉的大老爷们,低估了奴隶们积压千年的怒火,也低估了觉醒百姓所能爆发出的力量。 后续五万解放奴隶军主力紧跟着到达,踏着同伴还没凉透的尸体开始了疯狂进攻。 贵族军中的奴隶临阵反戈,让那些前一天还在哈哈大笑的老爷们,连逃回城堡的机会都没有! 五月,解放奴隶军抵达那曲。 这次贵族老爷们学乖了,根本不和这些贱民野战,只依靠地利缩在高大的石头城堡里坚守。 为了不重蹈巴青老乡的覆辙,他们还提前屠了手下一万奴隶青壮,只留下女人和孩子当肉盾。 解放奴隶军攻击受阻,险峻的山道被尸体堵满,崖壁下战死的勇士摞了几米高。 危急时刻,武从文率军赶到,一路再苦再难也没舍得扔、没舍得用的三门小炮立了大功。 这种拆卸后可用马匹驮运的小炮,其实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野战迫击炮,弹道是个大大的弧线,正好能越过障碍直接打到高处的城堡。 也是华夏军运气好到了极点,第三轮齐射就有一发炮弹炸中了城头的石堆。 这些守城利器下方的粗木支架被炸断,如同开闸洪水一般从城头倾泻而下,淹没了解放奴隶军攻击前锋的同时,也填平了山道上的沟沟壑壑。 趁着城头守军混乱,又一波解放奴隶军蜂拥而上,手脚并用的冲过了山道,用华夏军提供的炸药包炸开了城门。 杀戮开始,血腥而彻底。 城中的奴隶青壮早被贵族老爷们自己解决了,剩下的女人和孩子也在几天的攻防战中消耗了个干干净净,还活着的全部都是仇人! 攻下那曲,大军转向南下,挡在吐蕃国都拉萨前面的就只剩下了重镇当雄。 直到此时,已在布达拉宫继位的松丹才想起了三个兄弟,慌忙派出信使请求他们助战,并许诺事后正式封王。 三位王子倒也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虽然都没倾尽全力,却也各自向拉萨派出了援兵。 华夏九年,六月中。 两方在美丽的纳木错岸边展开了决战。 纳木错是古藏语,“错”就是湖的意思,有时也做“措”,纳木错就是“天湖”,藏地三大圣湖之一。 这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大型湖泊,面积超过两千平方公里【古时】,最深处超过120米。 安小乙的目光时不时瞥向身边的哥哥,垂链钢盔下的脸庞皴裂透红,这是长时间风吹日晒,外加高原反应留下的痕迹。 耶律平没有注意到弟弟的眼神,目光始终死死盯着大纛下那个威严的身影。 他永远忘不了当年,就在自己和妹妹最绝望的时候,和父亲一起出现的就有陛下。 耶律平不恨母亲,那一路上看见的人间惨剧,让他明白母亲只是想让自己活下去......而在吃掉妹妹之前,母亲一定会先走一步...... 他恨女真人,深入骨髓的仇恨,甚至也有些怨恨父亲...... 他还恨自己当年年纪太小,没能赶上那场灭金之战! 好在父亲去了,那也让他在心底彻底原谅了父亲。 安小乙感觉到了哥哥身上散发的气息,他有些担心。 大军开拔不久,他就觉得越走越高,自己的头也越来越晕,等到实在坚持不住的时候,已经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日常行军不能骑马,哥哥就一路背着自己,父亲要照顾其他将士,没精力顾及兄弟俩。 安小乙能看得出,其实哥哥也和自己差不多,状态很差,一天下来把嘴唇都咬破了好几次。 可是情况即便再艰难,仗还是要打,一小股吐蕃骑兵埋伏的很好,突然发起了进攻。 哥哥只来得及将自己扔上了旁边的马背,自己甚至来不及拔刀,就那么赤手空拳的冲了上去。 在自己看来,那些吐蕃人的武技很差,直来直去的根本没什么招式,如果放在平时,自己保证能一个照面就杀死两个。 可哥哥的状态太差了,跑了几步后便自己摔倒,看着那柄破空而至的弯刀,自己想叫,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就在自己已经绝望的时候,一个叫不上名字的大叔突然出现,用肩膀狠狠撞开了哥哥,自己却被弯刀砍掉了半个脑袋。 更多的战友杀了上去,很快淹没了那一小股敌人。 父亲在不在其中自己不知道,但那一刻安小乙终于真正懂得了“战友袍泽”的真正含义。 第556章 在神灵的指引下杀尽恶魔 李逵照旧站在阵列的最前排,心思却根本没在眼前的敌军身上。 在他身后,身材娇小的骑卒还是像往常那般低着头,默默牵着身旁的战马。 用“娇小”这个词来形容万秋霞其实已经不合时宜了,将近一年的跋涉行军,让这个面容姣好的江南姑娘也变得和其他人一样,皲裂的嘴唇配上黑红的脸蛋,哪里还有半分水乡痕迹。 李逵只恨自己的后脑勺没长眼睛,又拉不下面子回头去看。 人心都是肉长的,几年来无微不至,却又沉默不语的照顾,就算是块铁石也快被融化了。 “呜~呜~呜~” 悠长的牛角号声响起,骑阵前方蓦地爆发出一片嘶吼。 李逵被那发自灵魂深处的声音惊醒,瞬间收摄了全部心神,举目向前望去。 六年前的那场风波也不全是坏事,话少了便有更多的心思用来思考,戒酒又让他有更多清醒的时间去听去看。 自己心爱的姑娘为什么会背叛?那是她的本意吗? 绝对不是,这一点李逵看得出来。 可以自己那时的身份,成亲后一个江湖女子不说直接鱼跃龙门,也算是改写命运了,她为什么还要反过来害自己呢? 李逵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所以他又捡起了曾经的人生目标----杀尽那些逼善为恶的混蛋! 只不过从前是为了心头畅快,现在则是更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强巴没有骑马,常年打铁赐予了他强健的体魄,身穿三层铁甲依然能够奔跑如风。 十岁那年,强巴给少爷当马骑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胳膊上磕破一块皮的少爷便哭喊着要管家用马拖死他。 奄奄一息之际,邻居格桑大叔救下了他,代价是被砍下了一只手和一只脚。 他永远忘不了那喷溅的鲜血中,少爷拍着手大喊“真有意思”! 从那之后,早已没了父母的强巴便住进了格桑大叔家里,跟着他没日没夜的学习打铁。 因为他要尽早学成,然后一个人干出两个人的活来,那样才能让救了自己的格桑大叔和达娃不会饿死。 达娃是格桑大叔的女儿,比强巴大一岁,在他眼里如同高山上的雪莲一样美丽。 强巴想娶达娃,从住进格桑大叔家的那一天起就想,达娃自己也愿意。 这个唯一的愿望却在十五岁那年轰然破碎。 十六岁的达娃长得极美,不仅仅是在强巴眼里,曾经要拖死自己的少爷也这样认为。 于是达娃被抓进了石头城堡,最后变成了一面“阿姐鼓”! 强巴诅咒老爷口中的神灵,因为他们只会庇佑那些吃人的恶魔,可他挣不断手脚上锁了一辈子的铁链,只能越来越像一具行尸走肉,就像身边的其他人一样。 五年后,神灵却真的降临了! 他们穿着闪耀光晕的铠甲、骑着高大雄峻的战马,用锋利的宝刀砍下了老恶魔的脑袋,将小恶魔的无头尸体挂在了墙上。 那一天,石头城堡里的鼓声激烈而仓惶,强巴就是知道那是达娃临死的哭嚎。 他疯了,用打了一辈子铁的巨锤,砸碎了锁着自己一辈子的铁链,然后冲上去抢回了达娃。 神灵留下了粮食、牛羊,头也不回的继续向西。 自己在火堆旁呆呆的坐了一夜,天亮后格桑大叔让自己去追神灵,于是自己又将那铁链绑在了手上,只不过这次是自愿的,中间也没有相连...... 强巴感觉四周无数道目光在看自己,从记忆中挣扎出来的他高高举起了双臂,那上面各绑了一条铁链,末端连着两个带刺的铁球。 “杀!” 强巴吼出的这句是汉话,因为他听那些神灵杀敌时就是这么喊的。 “杀!!!” 身后无数人也跟着嘶吼了起来,无数和他有着一样悲惨经历的奴隶一起奔跑了起来。 强巴冲在最前面,很快看清了对面恶魔的脸。 那是个贵族打扮的家伙,一身精致的盔甲上有黄金打造的花纹。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人脸上不屑的嘲笑。 强巴知道他在嘲笑什么,离这么远就开始全速奔跑,不怕到地方手脚发软吗? 强巴也笑了,笑容中有嘲讽也有狠厉。“你们这些整日拿人当骑的恶魔哪里知道,整日被你们骑在胯下的奴隶想要报仇,就算跑死也不会停下!” 强巴高高挥起了右手,铁链的一端绑死在手腕上,这让他可以用尽全力。 恶魔脸上的狞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然后那张脸就被肉眼看不清的带刺铁球砸了个稀碎! 强巴左手也挥舞了起来,身体随之旋转,背后的铁甲硬接了三支箭,恶魔的仆从却倒下了一大片。 无数同伴冲了上来,挺着木枪躲也不躲,只想刺穿敌人的胸膛。 恶魔的骑兵来了,身后的神灵也开始了冲锋,强巴却不准备给两边交手的机会。 “冲上去!复仇!” 强巴又一次冲在了最前面,急速挥舞的铁链狠狠扫倒了迎面而来的战马,硕大的马头一样被砸了个稀烂。 敌人慌乱之下长枪刺偏,枪尖擦着他的胸口划过,带起了一串火花。 强巴飞旋不停,左手铁链又砸倒一骑,随后被第三匹战马撞上了半空。 他只觉胸口一阵憋闷,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要碎了,三层铁甲也挡不住这种撞击。 李逵策马奔腾,手里拎着一杆长柄大斧,他始终用不惯骑兵常用的马槊。 他突然“咦”了一声,发现那些吐蕃奴隶仅凭双脚,居然比战马的四蹄还快! 这一波都是没有披甲的平民,其中有老有少,许多人手里连把像样的武器都没有,气势却丝毫不输任何人。 “向左转向!转向!让开攻击线路!” 这黑厮如今已经不是那个一开打就只知道冲锋的莽夫了,成为了一个真正合格的军司马。 麾下五百铁骑在牛角号的指挥下迅速左转,紧跟着就看见潮水一般的人群淹没了敌军骑兵。 血浪翻涌,残肢满天,可真的硬生生撞停了狂奔的战马! 只是撞停还不够,根本不足以宣泄潮水心中的怒火和仇恨,他们无孔不入,利用了每一道缝隙拼死向前,几个呼吸间便淹没了吐蕃铁骑的前锋。 “上箭!把吐蕃人向战场中间驱赶!” 弹药宝贵,李逵没有下令使用火枪。 一轮箭雨腾空,最外围的吐蕃骑兵坠落马下,他们身上的皮甲在精钢打造的锥形箭头面前,脆弱的就像一张纸。 侥幸躲过一劫的吐蕃骑兵怪叫一声,在首领的带头下,勒马逃向了战场中央方向。 那里人多,似乎更有安全感一些。 李逵看到了机会,高举大斧再次怒吼:“跟着我,直杀敌军大纛!杀啊!” 第557章 决战纳木错 华夏军右翼攻击受阻,面前的敌人太多了,还有更多的友军,纠缠在一起挤了个水泄不通。 耶律特奴又不能撤下去静等捡便宜,因为他看出来了,现在解放奴隶军攻势虽猛,却是毫无章法。 人毕竟不是机器,终究会累,等到体力耗尽之时,就是兵败如山倒的局面。 所以他必须趁着形势尚好,从侧面击溃敌军阵型,让对手再无反击的能力。 十几万人的厮杀,战场极为宽大,耶律特奴并不知道李逵已经带着麾下五百骑,直接杀向了吐蕃中军大纛...... 随着越杀越深,华夏军右翼一千骑的锥形阵已经越来越难以维持了。 安小乙身前的战友一个个倒下,他不知不觉间已经顶到了最前方。 马槊前刺,锋利的破甲锥头轻易撕裂了对面皮甲,狠狠扎进了敌人的胸膛。 还来不及高兴,安小乙就感觉掌心一滑,沾满粘稠血液的枪杆再也拿捏不住。 对面的那个吐蕃骑兵看到了机会,狠狠挥下弯刀,想要临死拉个垫背的。 猝不及防之下,安小乙根本来不及去拔挂在马侧的战刀,只能竭力扭了下身子。 躲是躲不过去的,希望能够避过要害吧...... 眼看弯刀就要砍中他的肩膀,一支羽箭破口而来,射入那吐蕃骑兵的眼窝,巨大的惯性让他身体向后一仰,刀刃擦着安小乙左侧吞肩兽划下,砍出一串火星。 安小乙下意识转头,眼睛蓦地睁大,撕心裂肺的吼出一个字:“哥!” 耶律平一直记着父亲的话,自己是哥哥,要永远挡在弟弟身前,刚刚看见安小乙遇险,想也不想的扔掉马槊,摘弓就是一箭。 弟弟得救了,他却没机会防守自身,被侧方一骑狠狠撞下马来。 粗陋的狼牙棒扫中后心,却丝毫也不耽误发挥威力,砸得耶律平落地同时喷出一口鲜血。 更多的战马奔来,不知是敌是友,无论哪方都足够将他踏成肉泥。 安小乙疯了,抖手甩出刚刚拔出的战刀,同时整个人从马背上腾空而起。 一匹吐蕃战马已经扬起了前蹄,即将落下的一刹那被呼啸而来的钢刀斩断了脖子,带着背上的主人猛地向前栽倒。 耶律平拼尽全力打了个滚,躲过了砸来的战马尸体,仅凭感觉抬手抓住了一根木棍,锋利的生铁矛尖距离左眼只有不到半寸。 侧头,长矛狠狠刺下,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耶律平任凭血珠溅入眼眶,丝毫不敢眨眼,天地间霎时变得通红一片,右拳全力轰出。 安小乙越过了两个敌人,在最高点时射出一箭,身体不可避免的开始下坠。 一个华夏军老兵策马而来,拼着腰腹挨上一刀,双手平举马槊奋力向上一挑。 燕小乙脚尖点在槊锋之上,身体再次向上腾起,抽箭搭弓一气呵成,再次射死一个敌人,终于落在了哥哥身边。 刚刚助自己一臂之力的老兵他认识,姓霍,是父亲身边的亲卫。 耶律特奴也听到了小儿子的那声呼喊,心脏猛地一缩,却硬忍着没有转头去看。 战场北边的鼓点越来越急促,那是中军在催促自己继续向前! 华夏军老兵没人不知道,陛下有一门堪称神迹的本领,无论战场多乱,都绝不会判断错任何一处细节。 耶律特奴是右翼大军统帅,他要为麾下一千将士负责,对整场战役的胜负负责,儿子...... “加速!加速!全力加速!”耶律特奴狠夹马腹,嘶吼着下令。 跟在身后的传令兵吹响了随身号角,通知所有人全力跟上。 耶律特奴亲自充当箭头,手中马槊左劈右刺,挡者披靡,突然感觉眼前压力一轻,终于杀透了敌阵,看见了正和敌人纠缠的左翼骑兵。 霍老八是蓟州人,跟着耶律特奴已经十三年了,一开打就始终盯着两位公子。 这不是他巴结上司,而是太清楚这俩小子的身世来历了。 一个是没了娘的可怜孩子,另一个是战死战友的遗孤,自己拼了命也不能让他们两人出事! 刚刚那一刀挨得很重,肋下的锁子甲被砍出一道豁口,他感觉有一坨热乎乎的东西流了出来。 霍老八没工夫去看,拔刀砍翻了偷袭自己的敌人,一瞬不停的策马向前。 随着战马颠簸,他感觉半边身子都没了知觉,手脚越来越冷,眼前一阵阵发黑。 耶律平站了起来,又一次挡在了弟弟身前,胡乱在地上捡的一把弯刀舞得风雨不进。 安小乙也扔掉了弓箭,握着一杆断矛守住哥哥后背。 四周敌人蜂拥而上,眼看就要抵挡不住,一匹战马飞奔而来,硬生生撞开了条血路。 马上骑士飞身下马,一刀砍死一个敌人,冲兄弟俩大吼:“走!” 安小乙看见了霍老八腰间挂着的肠子,双眼蓦地血红。 耶律平劈手掷出弯刀,一把揪住了弟弟脖领,将他扔上马背,自己也奋力跳了上去。 高大的枣红马嘶鸣一声,奋起四蹄再次加速,安小乙趴在马背上泪流满面,“霍叔!” ...... 陈二狗策马立在武从文左侧,武临安在父亲右侧,身边是面无表情的杨再兴。 武从文手中长枪蓦地闪现,高高举起后向前一挥。 左右两翼已经截断敌军,再加上李逵的突袭,是时候发动最后一击了! 中军一千五百骑启动,天子营居左、羽林营居右,武从文亲自充当锋锐。 战马转眼加到极速,杨再兴扭头看了眼身边的武临安,眼中满是赞赏。 这个十七岁的大皇子是好样的,不但一路行来从没叫过苦,第一次参加如此规模的大战竟也丝毫看不出紧张。 “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小子,老子今天一定护你周全!” 随着一阵有节奏的号角,从战场东侧杀入的华夏军中军一分为二,一千骑狠狠撞进吐蕃后军,五百骑追随着王旗杀向了敌军大纛。 李逵的突袭没有成功,松丹太怕死了,足足给自己身边留了一万人,而且全是精兵。 第558章 决胜 李逵的坐骑是特别挑选的,比寻常战马高上一头,骨架也更为粗大,这才能驮着全身重甲的主人持续冲锋。 顶在战阵最前方的李逵巨斧挥舞,如同一台人形收割机,所到之处血肉横飞。 可惜五百骑实在太少,几次冲击都没能成功,最近一次距离吐蕃大纛只有百步。 “右转!右转!先撤下去!” 如今的李逵,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只知埋头死战的莽夫了,天生的厮杀嗅觉,让他只要稍稍用点儿心,就能在最合适的时机作出最恰当的判断。 不过这一次没那么容易撤下去,五百骑已经折损了一半,冲击力大不如前。 松丹也不是个纨绔子,从小就跟着父亲上阵的他虽然胆子不大,却并不太缺勇气,至少一万打五百的情况下没有想过逃跑...... “左右再各上一千人!这次一定要把那个混蛋围住杀了!” 松丹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几百人就敢来打自己一万人,还他妈的冲了一次又一次,真当自己是被围猎的野牦牛啊?! 两千精锐遵令出击,不知不觉间,王旗大纛下只剩三千人了。 别说松丹愤怒,所有围杀李逵的吐蕃兵将也都觉得丢人,敌人越嚣张,岂不就越显得自己无能? 李逵巨斧横扫,马前瞬间清出一片空地,正准备加速,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向前栽倒。 原来胯下那匹雄壮的黑马再也坚持不住了,浑身插满了箭矢轰然倒下。 全身包铁的李逵就像一个大铁球,在地上砸起漫天尘土,倒是让敌人一时间看不清他在哪里。 李逵被彻底激起了凶性,也不起身,就那么在地上翻滚着横抡大斧。 四周人和马的惨叫响起,不知多少条或粗或细的小腿瞬间碎断! 忠勇的将士冲了上来,护住自己主将的同时也停下了速度,战局急转直下。 万秋霞肩膀上插着两支断箭,两柄战刀左劈右砍。 她之所以到现在才只受了轻伤,不是因为武功高强,而是营中人人都知道她的身份,拼了命也要护其周全。 但现在不行了,骑兵一旦失去了速度,再被十几二十倍的敌人围攻,覆灭只是转眼的事情。 万秋霞右手刀被一柄狼牙棒磕飞,她却似乎早有预料,左手刀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刺出,捅穿了敌军百人将的脖子。 左手撒开,万秋霞身子一矮,躲过一记横扫,顺势滚落马下。 “快走!” 一个老兵大喊着纵马撞来,挡在了她的身前。 万秋霞丝毫没有犹豫,重新翻身上马,冲向了李逵的方向。 李逵身边的部下已经全部倒下,手中的长柄大斧也断了,是被五个吐蕃人拼死砍断的,此时正双手各持一柄板斧,又回到了曾经的模样。 敌人以为这个黑杀神不行了,立刻涌上前来,没想到李逵有了熟悉的武器在手,更他妈猛了,双手抡斧排头砍去,根本没人能够近身。 不过吐蕃人也不是白痴,很快便想出了应对办法,你不是猛吗?老子不和你近身还不行吗?一个个挺着长矛从四面八方攒刺而去!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李逵丢了长柄战斧,意味着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守的范围都大大缩小,即便能够砍断部分矛杆,终究顾及不到所有方向,片刻后便被刺得浑身鲜血淋漓。 大家伙别被某些影视剧骗了,以为身穿超级重甲就能刀枪不入,那玩意儿真不是坦克装甲,敌人就算十下中只有一两下恰好刺中甲片之间的缝隙,就能造成伤害。 李逵只感觉浑身的力气在飞速流逝,连绵不绝的攻击又让他没时间去掏怀里的【体力恢复药剂】,眼前很快就一下下发黑。 部下的嘶吼还在耳边,却似乎越来越小,李逵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铁牛大哥!” 突然,他听见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随即感觉身体侧面被什么东西蹭了一下,踉跄两步跪倒在地。 万秋霞纵马撞飞两个敌人,圈马缰挡在李逵身前,同时翻身落地,伸手就去拽对方衣领。 可她的武功虽然不算弱,却又哪里拽得动全身重甲的李逵,急得再次大喊:“铁牛大哥,你快起来啊!” 李逵视线终于恢复了一些,看见一柄弯刀正砍在眼前之人的背上。 万秋霞闷哼一声,精钢打造的锁子甲虽然卸掉了大部分力道,冲击力还是让她吐出一口鲜血。 李逵那双牛眼蓦地瞪大,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从地上弹起的,右手板斧狠狠掷出,将那个偷袭万秋霞的家伙生生劈成了两半。 万秋霞见他起身,脸上满是喜悦,再次大喊道:“铁牛大哥,快上马!”,说着就把李逵往马背上推。 李逵没动,反手抓住她的胸口,虎吼一声高高扔了出去。 “铁牛大哥!” 万秋霞在空中哭喊,声音充满了绝望。 这一番折腾,周围的吐蕃人又冲了上来,两杆长矛同时刺中李逵,其中一杆从甲片缝隙处深深扎进大腿。 李逵的目光还在追随万秋霞,直到看见她落进远处的己方战阵后才松了口气,反手剁断了矛柄,肩膀狠狠撞飞一人。 仅剩的百余华夏军士兵也疯了,再也不顾防守,用以命换命的方式疯狂朝自己主将的方向突击。 李逵又一次倒了下去,失血过多让他那条受伤的右腿完全没了知觉,只能凭借本能在地上快速翻滚。 “呜呜呜~~~” 三声急促的号角蓦地响起,正在厮杀的吐蕃士兵骇然回头,那声音是从己方大纛下传出的,是大军回援的命令。 下一刻,他们感到脚下大地的颤抖,马蹄轰鸣也传入了耳中。 所有人再次转头,一支铁骑大军冲出了烟尘,直奔王旗大纛而去。 这还不是最让人惊讶的,冲在最前方的那面“武”字大旗才让他们胆战心惊。 一年时间过去,松潘草原两次大败的消息早已传遍了高原,来的是两战屠灭十万大军的魔鬼! 围攻李逵的吐蕃人撤了,可看起来是如此仓惶,完全没有阵型可言。 松丹看清了来敌的人数,只有区区数百,心里却生不出丝毫轻视,甚至清晰无比的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冲!冲上去!都给我冲上去!” 国主亲自下令,没人敢质疑或者耽误,大纛下的三千骑同时冲了出去。 武从文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举起手中长枪高吼:“二狗!” 陈二狗默不作声的一拉马缰,奔驰中向右极限转向,二百骑紧随其后。 五百天子营再次一分为二! 第559章 羽林少年 【特别说明:上一章第一次发的内容有错误,跟在武从文身边的不是羽林营,而是五百天子营。已经改过来了哈。】 建立羽林营一开始只是武从文的个人爱好,他觉得汉武帝起的这个名字很好听,很霸气。 为国羽翼,如林之盛! 于是便开始仿效着做,收养了一百个父亲为国捐躯,且家中已经没有亲人的烈士遗孤。 可很快他就发现,需要照顾的孩子实在太多了,即便是只要男孩儿,一百个名额也远远不够,这和武家军最早的人员组成有关。 武家军最初就是几十个三花寨寨众,还有数量更少的漕帮帮众。 武从文带着这些人北上当了一回马贼,一边杀契丹大户,一边解放汉奴,顺手招降了部分契丹家丁,这才形成了武家军最初的班底。 后来随童贯北伐,武从文直接带着部队跳到了女真人的大后方,从西到东再转而向南,几乎横扫了整个燕云地区,麾下将士换了一拨又一拨,其中一部分烈士的家人从营州坐船到了梁山,也算是留下了后代。 再后来,金兵南下,武家军勤王,一万三千将士几乎打光了,在河北招集几万义军也在汴梁城下战死了一大半。 死了这么多人,留下多少孤儿寡母?如果不给予特殊照顾,这些人中有很多根本就活不下去! 武从文明白军心不可负的道理,于是便在军中逐一排查,就算家中还有亲人,只要孩子自己愿意,或者亲人力有不逮的,都可以进入羽林营,由他私人出钱抚养。 军心不可负,民心就能辜负吗? 于是这个范围很快又扩展到了守卫汴梁城时战死的军民。 这下事情闹大了,不断有活不下去的百姓到官府哭求,求燕王殿下【武从文当时的爵位】给孩子一条生路。 女真人虽然很快就被赶到了燕京以北,但那群残暴的畜生造成的破坏十分严重,北方大地上有很多地方被整村整村的屠杀殆尽。 收到各地报告的武从文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乱世人命不如狗,如果自己不出手,这些尚未成年的孩子肯定是最先死掉的一批,因为他们既能吃、又毫无自保能力。 而且武从文当时已经成了北方实际上的统治者,意识到很多问题之所以难办,根本原因就是缺少可用的人才。 赵宋留下的旧官僚或许个人操守没有问题,但思想观念实在陈旧,尤其适应不了梁山已经开启的工业化,更不会真心支持日后一定要做的土地改革。 于是武从文痛下决心,宣布治下凡不满十二岁的孤儿,或者家中确实无力抚养的孩童,无论男女尽皆由朝廷负责养育。 这些孩子里,有勇力且自愿者进入羽林预备营,接受最艰苦的军事训练;落选的统一送往东平府,由梁山军工集团出资供养其读书吃饭。 为此,武从文着实过了好几年苦日子,不但停下所有战事,放弃了第一时间南下的机会,梁山工业集团的高额利润也被这十几万张嘴吃掉了至少一半。 事实证明他当时的这个决策是无比正确的,为后来的一系列动作打下了最坚实的人力基础! 进入羽林预备营的孩子,长到十五岁有一次严苛考核,合格者正式进入羽林营,淘汰者分入各军也是新兵翘楚。 送往东平府的孩子,读书读到十五岁也有一次考核,成绩好的进入梁山学院继续深造,男生主学理工科,女生主攻医科,并开始进入各大医院做实习护士。 没考上的也不用急,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各家工厂抢破头的优质人才。 这年头能识文断字,且从小接受组织化管理的年轻人,可统统都是宝贝,出了东平府还没地儿去找呢! 其中的女孩儿甚至还要更多一条路,能歌善舞的可以再次报考文工团。 没有这些人员储备,武从文在江南最多只能做到均田那一步,想搞土地国有?做梦吧! 真以为那些传统科举培养出来的官吏,会全心全意的帮他推广新政啊?! 这倒不是说传统的儒家教育不好,而是要看看之前能读得起书的孩子都是什么家庭? 起步小地主,一般富户都不一定有那个财力! 华夏九年的六月,纳木错岸边,这批孩子的另一朵花,绽放了...... 跟随武从文入藏的五百少年,个个都是羽林营中的最佼佼者,弓马武技、军纪战策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唯一的一个“关系户”武临安,也是凭真本事加入其中的。 五百天子营率先加速,被超越的羽林营少年丝毫没有骚动,依然保持着严整的阵型,将所有不服气压在了心底。 与武临安并辔而行的杨再兴暗自点头,突然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武军候,这次战斗由你指挥!” 羽林营的少年也是有军衔的,和正规军一般无二。 武临安闻言一愣,却没多问一个字,只是沉稳的点了点头。 眼看前锋五百天子营就要撞入吐蕃后军,武临安果断下令:“右转!” 杨再兴亲自吹响了号角,严整的锥形阵瞬间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不远处传来一片爆炸声,天子营在最后时刻投了一波手雷,这个时候就不用再心疼宝贵的弹药了。 本就不甚整齐的吐蕃阵型瞬间出现一个血肉模糊的豁口,没被炸到的也纷纷下意识向两旁躲避,阵型彻底乱了。 军司马魏道明一马当先,五百天子营铁骑狠狠撞进了敌群,转眼破阵而出,将吐蕃后军一分为二。 “左转!左转!” 五百骑组成的大铁锥疾速转向,再次从南侧敌军的背后扎了进去。 同一时间,武临安也下达了左转的命令,羽林营少年动作整齐的用左手狠狠一拽缰绳,然后仅凭双腿控马,俯身平举马槊。 他们没有投掷手雷,因为已经没那个必要了,敌军左翼已经陷入混乱,那样做只会耽误时间。 “杀!!!” 五百少年齐齐一声吼,长满尖刺的大铁锥狠狠撞进了待宰的羊群。 “右转!分割包围!”武临安再次下令。 杨再兴挑落一人,再次用力吹响了牛角号,竟是全程充当起了大皇子的传令兵。 吐蕃后军轰然崩溃,一千华夏铁骑完胜,大局已定! 而吐蕃中军大纛,则败得更加干脆...... 第560章 藏地永远属于华夏,藏人永不为奴! 松丹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一幕,即便坐在马上也感觉手脚发软。 五百打三千,对手居然还敢分兵......关键是还他妈打赢了! 可是松丹没法怪己方将士无能,对方的神仙手段自己也没见过。 武从文身边的五百骑才是此次远征最精锐的存在,虽然也挂着天子营的名头,实际上却是长期贴身跟随圣驾的亲卫,每一个都是各军精挑细选,再经过一轮严酷淘汰后剩下的精华中的精华! 一轮手雷,速度丝毫未减,便是近在咫尺的爆炸也没让胯下战马有丝毫惊慌。 三百对三千,一击而破、一人未损! 松丹豁然转头,他终于想明白对手刚刚分出的那二百骑是做什么的了,原来那是给逃跑的自己准备的啊! 那个汉人的皇帝就那么有自信吗?竟敢如此弄险?还能算准自己一定会逃跑? 很不幸,松丹心里这一问三连纯熟多余,因为身体远比他的脑袋更诚实。 跑啊!留下来等死吗?! 松丹连身边的亲卫都想起招呼一声,奋起最后一丝力气调转了马头 一百亲卫都他妈愣了,陛下逃跑他们能理解,敌人太变态嘛......可这连招呼都不打是几个意思? 松丹很快就后悔了,两百敌骑已经挡在了自己逃跑的路上。 “给我挡住啊!”他终于想起了那一百亲卫。 这些人也没怪他,忠诚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对准敌人一往无前。 他们都是历代吐蕃国主的禁卫,每个人都是从小便被养在布达拉宫之中,父母是谁不知道,只认宝座上的那位! 陈二狗轻轻“咦”了一声,他发现杀来的吐蕃人实力不怎么样,却是人人悍不畏死,甚至给人一种主动求死的感觉。 血肉横飞的一阻,为松丹争取到了一丝调头的时间,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武从文的马速自始至终都没有降低,经过吐蕃王旗大纛的时候,手中枪轻轻一挥,无色无痕的罡气便斩断了粗木裹漆的旗杆。 战场安静了一刻,随即沸腾起来。 国主生死不知,还打个屁啊打?吐蕃军彻底崩溃! 武从文马不停蹄,仿若一尊无敌战神,单枪匹马直取松丹。 “不......” 松丹胯下一热,口中只叫出了半个字,便觉天旋地转,眼前一会儿是晴朗的天空,一会儿是血腥的大地。 武从文一勒马缰,胯下宝马嘶鸣着人立而起,长枪上指,将吐蕃国主瞠目结舌的头颅高高刺在半空! “放下武器,跪地者免死!” 一道神明低语般的惊雷炸响在每个吐蕃人的耳边心头,没有人抗拒,纳木错畔的决战刹那间画上了终止符...... 强巴艰难的从尸堆里爬起,用力拽掉了残破的铁甲,胳膊上的流星锤早已碎裂,只剩下一小节残破的铁链晃晃荡荡。 张嘴吐掉一口淤血,他看见了远处那颗头颅。 强巴不认识那是谁,可就是知道那是谁! “西海神......” 强巴喃喃低语,突然重重跪下,双手高举向天,用尽全身力气仰头嘶吼:“西海神!” 所有还活着的解放奴隶军同样跪倒,朝着武从文的方向仰天高吼:“西海神!!” 投降的吐蕃士卒恍惚了,眼前似乎出现了幻象,那个高挑人头的身影蓦地无比高大,“西海神!!!” 这一刻,武从文成了所有藏人心中神明在凡间的化身...... 华夏九年,六月下,吐蕃重镇当雄不战而降。 七月中,华夏军兵临拉萨。 大王妃,哦,此时应该叫太后了,拒绝开城投降。 解放奴隶军四面攻城,华夏军随军工兵在掩护下抵近城门,用二十箱炸药将包铁木门炸了个粉碎,强巴第一个杀进拉萨。 守军一部分投降,一部分随仍然拒绝投降的太后退入布达拉宫负隅顽抗。 解放奴隶军疯了,不等命令就开始决死冲锋,用鲜血染红了每一层台阶,用血肉撞开了每一道房门。 武从文终于舍得打开了物品栏,可惜放出来的火炮和炸药硬是丁点儿也没用上。 这座举世闻名的城堡在有些人眼里可能是圣地,可在世代猪狗不如的奴隶眼中却是魔鬼的宫殿! 不信就看看那乳白色的宫墙吧,那是牛奶混合蜜糖做成的涂料,在显示圣洁的同时,又要饿死多少可怜的藏地百姓? 或许只有当它真正回到所有百姓手中之后,才能真正涅盘重生为高原的标志和象征。 杀戮不可避免的开始了,没有引诱、没有鼓动,喝了千年人血的人上人,需要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武从文不想再打了,也没那个必要。 藏地的核心区域变了天,其他地方的旧体系很快就会发现自己脆弱的像堆枯骨,内部的火焰便足以将其烧成灰烬! 拒绝了一拨接一拨的讫降使者,武从文在拉萨停了大半年。 临行前,他召集所有收到消息能赶来的人们,在布达拉宫前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祭天仪式。 仪式的主题有二。 一是宣布神圣美丽的高原永远是华夏的一部分,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永远是汉人的兄弟! 二是面对慈悲的西海神发下血誓----藏人永不为奴! 华夏十年,三月初。 春暖花开,冰雪消融,华夏军启程东返。 回望仿佛在天际尽头的皑皑雪山,骑在马上的武从文知道,在群山的另一边,有着一块流淌着黄金与蜜的富饶大陆。 心驰神往的他不知道,在自己入藏的两年里,广袤无垠的北方草原发生了很多事情,一个注定不会平凡的年轻人终于登上了历史舞台。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他将把彪悍善战的草原民族带向何方...... 华夏八年,八月上。 燕王武松刚刚离开,一个漠北来的蒙古使者来到了燕京城,请求拜见身怀六甲的燕王妃。 乌韩也是蒙古人,自然不会拒绝远道而来的同族。 可她万万没想到,来人竟然是自己几乎已经忘记了的故人之子! 第561章 苦难童年 当年父亲被卑鄙的塔塔尔人下毒害死,部落很快分崩离析,十一岁的铁木真和三个弟弟、一个妹妹跟着母亲诃额伦逃入大山,整日采集野果过活。 同他们一起的还有也速该的侧室速赤吉勒,和她的两个二个儿子。 直到金国灭亡的消息传到漠北,蒙古各部很快组成联军,开始讨伐曾经投靠女真、残害同族的克烈部,战事一起,各方想要斩草除根的追兵撤回参战,铁木真一家这才得以下山。 可这一家人的日子并未因此好转,没有部众、没有牛羊、没有草场,诃额伦为了养活几个孩子,只得紧束衣带,日夜奔波在斡难河畔,采集野果、撅食草根。 作为长兄,铁木真也带着弟弟们将针做成钩儿,在斡难河里钓鱼,后又结网捕鱼来奉养母亲。 可就是这个无比弱小的家庭内部,也并不和谐团结,兄弟之间经常因为争夺食物和家族领导权爆发冲突。 有一次,铁木真钓到了一尾金色的鱼,被同父异母的兄弟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抢走。 这兄弟俩人之前就曾欺负过铁木真兄弟,抢走了他千辛万苦捉到的告天雀。 说到这插一句,这里的告天雀有两种说法。 一种说法是“五色云雀”,小的认为不大可能,一家人连饭都吃不饱的情况下,哪有功夫去抓那种没啥肉的小鸟? 大概率是后世为了给“黄金家族”赋予某种“神性”编造出来的,就像汉人里的“斩白蛇起义”之类把戏。 另一种说法是草原上独有的一种体型巨大、羽毛洁白的猛禽【类似鹰、雕或鹫】,其双目如炬,能翱翔于九霄之上,直接与长生天沟通。 小的认为这种说法比较靠谱,毕竟可以训练成为打猎的帮手。 不管是哪种说法吧,都和浑身金色的鱼儿一样,是蒙古人心中的“祥瑞”,别克帖儿兄弟抢夺大概也是存了打击铁木真“威望”的心思。 铁木真这次忍无可忍,一气之下竟然约同胞弟合撒儿,用箭射死了别克帖儿。 别克帖儿临死前哀求铁木真放过弟弟别勒古台,铁木真这时也有些后悔了,便答应了下来。 草原环境恶劣、生存艰难,养成了蒙古人独特的性格习俗,像这种父子相残、兄弟搏命的事情非常常见,别勒古台后来追随铁木真,一生忠心耿耿。 但诃额伦知道这件事后怒不可遏,一边用荆条狠狠抽打儿子,一边引证祖言古语严厉训斥。 这些经历对铁木真的人生观形成,起到了巨大作用。 另一边,克烈部毕竟是蒙古大部,之前在女真人的支持下吞并了不少小部落,实力非常强悍。再加上首领王罕手段高明,一番分化瓦解之下成功击败了讨伐联军,漠北草原再次陷入诸部混战的局面。 一些战败的原乞颜部族人不愿投降克烈部,便找到了铁木真一家,重新聚集在他们周围。 乞颜部的重建很快引起了各方警惕,生怕养虎为患的泰赤乌部塔里忽台率先发难。 年纪尚小的铁木真战败被擒,幸好十三岁的他身高差一点儿没超过车轮,塔里忽台只能按照蒙古人的规矩饶了他一条性命。 不过那货很快又后悔了,决定斩草除根,可等他拎着刀再去找人时,发现这小子居然已经跑了! 塔里忽台派兵追杀,铁木真在泰赤乌部属民锁儿罕失剌一家的帮助下,藏在羊毛车里才得以再次脱险。 原来蒙古人虽然有很多观念都和中原的汉人不同,比如对杀戮的渴望和对生命的漠视,但总有一些人性是共通的,比如对无耻背叛的鄙视。 泰赤乌原本是乞颜部的盟友,曾经并肩反抗过女真人的暴政。 可也速该前脚刚死,塔里忽台后脚就开始欺负孤儿寡母,当年大部分离开的乞颜部族人都被他收入了囊中。 这倒不算什么,草原上生存艰难,普通牧民投靠强大的部落太平常了。 可也速该的儿子刚刚长大,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成年,塔里忽台居然又要赶尽杀绝! 这种做法,像锁儿罕失剌一家这样的普通牧民虽然不敢置喙,心里却是极度不齿的,而蒙古人也不缺将不齿变成行动的勇气。 铁木真侥幸逃脱后,一边寻回家人并召集旧部,一边徙帐于更北边的桑沽儿河畔【今蒙古国乌兰巴托东南】,合刺鲁格的青海子一带。 说是徙帐,其实只是好听一点儿的说法,实际上就是流浪,因为要整日躲避泰赤乌人的追杀。 流浪途中,铁木真痛定思痛,知道要想对抗泰赤乌人,甚至完成反杀,就必须寻求另一个强大势力的庇护。 而他的选择不多,只能说服家人去投靠父亲也速该曾经的安答王罕。 之所以要说服,是因为包括铁木真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很清楚,父亲当年的死,绝对和克烈部的王罕脱不了干系! 幸好母亲诃额伦非常支持他,才让这一招“忍辱负重”得以实施。 稍微插一句,这段流浪生涯也不是全无收获,后来被称为“四杰”之一的博尔术,就是铁木真在此期间结识的。 面对铁木真的投效,王罕虽然心里有鬼,却没把这个年轻人放在心上,不但接纳了他,还收其做了义子。 这个草原枭雄心里也有着自己的小算盘,虽然之前分化击败了诸部联军,可也就是击败而已,并没能将这些对手吞并,这些年来双方大战没有,小战却是不断,让他头疼不已。 而铁木真作为蒙古人曾经的抗金领袖也速该的儿子,收留了他,既能显示自己的仁义,挽回在草原上的人心,也能在克烈部和那些敌对部落之间搭起一道沟通的桥梁。 铁木真任务完成的很优秀,一边打着父亲的旗号四处斡旋调停,一边充当先锋为王罕到处征战,顺便暗中收集乞颜旧部、招揽四方豪杰,在属地克鲁伦河上游日渐壮大。 华夏七年初。 刚满十八岁的铁木真迎娶父亲当年为自己定下的妻子孛儿帖,却在返程途中遭到袭击,铁木真果断丢下新婚妻子逃入大山。 别怀疑,蒙古人自己就是这么记载的,“铁木真们以为是泰赤乌人又来袭扰了,纷纷从床上跳起来,抓来各自的马匹,向不儿罕山急速行去。” 其实袭击他们的并不是泰赤乌人,而是另外一个仇家蔑儿乞人。 第562章 故人之子 蔑儿乞人为什么要袭击铁木真呢? 还记得之前曾经提到过,铁木真的母亲诃额伦是怎么来的吗?就是父亲也速该从蔑儿乞人赤列都手里“抢亲”抢来的! 所以现在对方回抢了仇人儿子的妻子,也算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了。 不过蔑儿乞人只想着报复当年的羞辱,没有追杀逃跑的新郎官儿,并不知道自己放走了一个多么可怕的敌人...... 恶果很快就来了,铁木真带着随从逃回营地,立刻召集兵马,并向义父王罕和安答扎木合求助,三家一起出兵灭了蔑儿乞部,对方只有少量残部向西逃亡。 掳掠到大量财物和奴隶的铁木真,实力再次暴涨,终于引起了义父王罕的警惕。 察觉到危险的铁木真,深知以自己如今的实力还不足以和克烈部翻脸,便紧紧拉住扎木合,和对方第三次结为安答,两部“连营而居”、“同锅而食”。 作为尼伦蒙古札答阑部的首领,同样有着雄心壮志的扎木合与铁木真其实本是同宗,两部都是乞颜部始祖孛端察儿的后裔,也速该死后扎木合率部投靠了泰赤乌部。 【尼伦蒙古,为蒙古人的一支,“尼伦”是蒙语音译,意思是“腰”。】 【据《史集》记载,源出额尔古纳河的捏古思和乞颜两始祖之蒙古部落,西迁后分为两支:一支称都儿鲁斤蒙古,指一般的蒙古人;另一支称尼伦蒙古,相传阿阑豁阿在丈夫死后“感光而孕”,生下三个儿子,各自繁衍后形成的众多部落就是“尼伦蒙古”。意为出自阿阑豁阿“贞洁之腰”,以示出身纯洁、高贵。】 【这也是后来成吉思汗直系自称“黄金家族”的历史源头。】 或许是念及幼年交情,或许是对当年之事心怀愧疚,扎木合一开始对自己这位好安答可谓是掏心掏肺,在铁木真重整乞颜部的过程中给予了巨大帮助。 可惜天空中只能有一只雄鹰,草原上只能有一只狼王,蒙古人也只能有一位雄主,双方很快便分道扬镳。 事情明面上的原因,是铁木真暗中拉拢扎木合的属下【也速该死后,一部分族众投靠了札答阑部】,引起对方不满。 深层次原因则是两人理念上的不和。 扎木合作为一生顺风顺水的贵族,更倾向于传统的部落分权制;铁木真则因为幼年的苦难,形成了独特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主张“绝对的忠诚”【即“那可儿”制度】,极力推行集权制。 一年后,铁木真率部重返桑沽儿河畔独立建营,原来的部属和一些尼伦蒙古部落纷纷来归,各家乞颜贵族也都向他靠拢,实力增长飞快。 这些人重新结合成了乞颜贵族联盟,在华夏八年年中,在青海子共同推举铁木真为首领。 至此,乞颜部首领铁木真、克烈部首领王罕和札答阑部首领札木合三足鼎立的局面,在蒙古高原上初步成型。 当然,此时的铁木真是三足中最弱的那一个。 曾经的小弟如今竟然成了能和自己平起平坐的一方霸主,这在扎木合看来绝对是一种背叛,于是便联合了泰赤乌等十三部,起兵三万进攻铁木真。 铁木真方面得到了札木合部下亦乞列思人的通报,同样集合了部众三万,与扎木合在桑沽儿河附近的答兰版朱思之野【今蒙古国温都尔汗西北】展开大战。 乞颜部重新崛起的时间毕竟太短,军队缺乏训练且武器装备严重不足,许多士兵手里甚至还拿着骨制兵器,根本不是装备精良的联军对手,铁木真交战不利后,率部退入斡难河的一处峡谷坚守。 札木合率领的联军虽然初战获胜,却“内无统纪”,那颜们【蒙古贵族的通称】互争权力,将大批俘虏残杀,引起了底层士兵的不满。 铁木真却恰恰相反,极力笼络人心、厚待部民,很快便有照烈、兀鲁、忙兀等尼伦蒙古部落脱离泰赤乌。 这些小部落的归附,使铁木真的力量得以迅速恢复,此消彼长之下,战局陷入了拉锯。 铁木真深知继续这样发展下去,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最后让克烈部的王罕捡了便宜。 于是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决定,将族众交给母亲诃额伦,军队交给异母兄弟别勒古台,自己只带五十那可儿【蒙语意为“门户奴隶”或“伴当”,就是首领的亲兵和伙伴】秘密南下。 他要向父亲也速该的另一位“安答”求援! ...... 克烈·乌韩看着眼前这个最多二十岁的年轻人,神情一阵阵恍惚,那眉眼间的刚毅,像极了曾经的爱人。 听着对方讲述这些年的艰辛,她虽然极力告诉自己不应该,却还是忍不住一阵阵心疼。 “小姑姑,我父亲临终前曾对我说,日后若有翻不过去的大山,就来南边找他的结拜兄弟,对方一定会帮助我的。” 这小子很狡猾,一句话里既打尽了感情牌,又避开了所有的“坑”。 首先,细论辈分,也速该是王罕的结拜兄弟,乌韩是王罕的孙女,他应该是对方的长辈才对,可这小子却一开口就把乌韩叫成了父亲的平辈。 求人嘛,总不能硬充大瓣蒜吧? 其次,我都叫“姑姑”了,你好意思不帮忙吗?站在你面前的可是“故人之子”啊! 第三还是那句“姑姑”,铁木真知道如今的乌韩,已经是大武国皇帝亲弟弟的妻子了,和亡父的关系只能是亲人,绝不能再有任何其他! 这一点要是搞错了,别说“要好处”,说不定自己的小命都得交代在这儿。 同理,第四,我是来向父亲的安答、大武国的皇帝求助的,您作为长辈,总不能连牵个线、说说好话这种小事儿都不愿意吧? 其实铁木真的心里比谁都清楚,真正能帮、会帮自己的,很可能只有面前这位父亲的“故人”...... 第563章 又结安答 心乱如麻的乌韩,果然没有察觉到对方暗藏的小心思,右手轻抚小腹,皱眉说道:“可陛下如今不在汴梁。” 当手指触碰到隆起腹部的那一瞬间,她便从回忆的情绪中彻底脱离了出来。 “我如今是二郎的妻子,也只是二郎的妻子!以往的种种,全都是过眼云烟罢了!” 对面的铁木真闻言大惊,豁然起身,颤声问道:“父亲的安答去哪了?我到哪里可以找到他?” 乌韩没有立刻回答,眉头皱得更深,“这小子口口声声‘父亲的安答’,目的性也太明显了。” 铁木真也察觉到了她表情的变化,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用更加焦急的语气掩饰道:“小姑姑,乞颜部如今危在旦夕,族人们撑不了多久的......” 乌韩自然还是想要帮他,再怎么说陛下和也速该也是异姓兄弟,帮“自己人”不是应该的吗? 可她是真不知道武从文的行踪,别说武从文,就连丈夫武松去哪了自己都不清楚! “你先别着急,姑姑这就找人去问,有了消息立刻送你去见陛下。” 不知不觉间,乌韩也顺着铁木真的话,自称起了“姑姑”,这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一种提醒呢? 铁木真看出对方并不是推脱,只得躬身拜道:“那便多谢小姑姑了!” 说完直起腰,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黄金兽头牛角号,笑着双手递向乌韩道:“这是侄儿送给小姑姑肚子里孩子的礼物,希望他出生后健康强壮。” 乌韩笑了,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反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问道:“你是想和他结为安答?” 铁木真闻言一喜,心说:“那感情好!有了大武这个强援,一统蒙古诸部指日可待啊!” 可还没等他来得及答应,就听见对面的乌韩又笑道:“那你可着急了点儿,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 铁木真心脏一沉,尴尬的笑笑,刚想说些什么,却又被乌韩抢了先。 “不过这是姑姑的第二个孩子了,老大还真是个男孩儿,你俩倒是要多多亲近。” 说罢招手叫过一旁侍女,吩咐道:“去把破虏带来。” “破虏”是武松长子的乳名,大名叫做武平。 不一会儿,武破虏便被乳娘带来了正殿,小家伙完美继承了他爹的优秀基因,虽然只有三岁,个头却和寻常人家四五岁的孩子一般高大。 这小子的性格也像极了他爹,从小就不耐烦被人抱着,此时一见娘亲立刻甩开了乳娘的手,大呼小叫的冲了过去,惊得对方一个劲儿的在身后大叫:“小心些!你娘怀着身子,别冲撞到了!” 乌韩却是丝毫不怕,坐在那里一伸手,便将大儿子原地滴溜溜打了个转,随即轻轻搂在了怀里。 她曾经也是弓马娴熟的草原儿女,这些年还是没把功夫落下的。 小破虏很喜欢这种游戏,“咯咯咯”的笑了一阵,然后瞪着一双忽灵灵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面前的铁木真。 乌韩将儿子放下站好,笑着介绍道:“这位是母亲的族人,也是你的兄长,名字叫做孛儿只斤·铁木真,快叫哥哥。” “哥哥!” 小破虏性格很好,立刻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然后便直勾勾盯着对方拿着的牛角号。 铁木真也被这一声叫得很开心,憨厚的答应一声,随即将礼物递了过去。 小破虏也不去看母亲,接过去便爱不释手的把玩起来,“哥哥,这是什么做的啊?摸起来一点儿也不凉呢!” 作为漠北蒙古三大势力之一的乞颜部的首领,铁木真自然不能拿个寻常物件儿出来糊弄事儿。 这个从蔑儿乞王帐之中缴获的宝贝,已经不知经过多少代人的把玩,通体完全玉化,手感相当舒服。 铁木真见自己的礼物被人喜爱,心里也是高兴,笑着做了个“吹”的手势,“你吹吹看,声音更好听。” 小破虏眼神更亮,将黄金打造的兽嘴塞进嘴里,鼓起小腮帮,竟真的就给吹响了。 铁木真见了也有些吃惊,一叠声的夸奖真棒。 要知道这玩意可不是后世的小孩儿玩具,没有一定肺活量是万万吹不响的。 小破虏得了夸赞,小心翼翼的将牛角号挂在脖子上,随即从腰间解下一块龙形玉佩,一边往铁木真手里塞,一边小大人一般说道:“这个给你。爹和我说过,收了别人东西是要还礼的。” 铁木真也是眼睛一亮,接过后没有一丝犹豫的跪倒在地,双手斜举向天。 小破虏不明所以,回头看向母亲。 乌韩有些意外,心说:“这个铁木真还真不是个简单人物,居然就这么打蛇随棍上,丁点儿也没犹豫......” 但刚刚自己也提过“结安答”的话,此时也不好反悔,便对大儿子笑道:“铁木真哥哥这是要和你结安答呢!” 小破虏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了什么,欢喜的嚷道:“我知道,我知道,母亲和我说过,蒙古人的‘结安答’就是我们汉人的‘结拜兄弟’。” 喊完便“扑通”一下跪倒在铁木真身边,学着对方的样子双手斜举,铁木真说一句他便跟着学一句。 乌韩看着这一幕,心下不禁有些唏嘘,“也速该大哥,咱们两人的儿子如今结成了安答,也算是对曾经那段情意有了交代吧......” ...... 铁木真在燕王府住了半个月,乌韩那边却始终没有消息,身边的那可儿急得要发疯,他却是越来越沉静。 乌韩那边并没有把事情忘了,她先是找到了接替丈夫镇守燕京的鲁智深,并没有得到半点有用的信息,又派快马去汴梁询问大嫂潘金莲。 武从文这次出兵乃是绝密,潘金莲也只知道丈夫去了西南,应该是要攻打巴蜀,可具体细节就不清楚了。 即便她知道,也绝不会对外透露,就算弟媳也不行! 乌韩无奈,只能再次召见铁木真,将情况如实告知。 不想对方一个大小伙子,听了之后居然当场嚎啕大哭,说什么乞颜部完了!父亲留下的基业就要毁在自己手中! 乌韩也被情绪感染,陪着落下泪来。 铁木真哭了一阵,突然双膝跪地,冲着乌韩“砰砰砰”就是三个响头,然后跳起来表示要即刻赶回漠北,死也要和族人死在一起! 乌韩见状艰难起身,挺着大肚子拉住对方,问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 第564章 养虎遗患 铁木真哪里是真的要走?他等的就是乌韩这句话。 “小姑姑,我要兵器!求你借我一些兵器吧!”铁木真红着眼睛说道。 见对方似有意动,却明显还在犹豫,铁木真再次翻身跪倒,哭诉道:“小姑姑,不是侄儿不勇敢,也不是族人们打不过敌人,实在是赤手空拳啊!” “将士们每人只有五支箭,还全都是石簇或者骨簇!” “还有弯刀,三个人都分不到一把,其他人只能用削尖的木棍和敌人厮杀!” “铠甲更是奇缺,一个百人队都凑不出两套最简陋的皮甲来!” “小姑姑,求你帮帮侄儿吧!帮帮父亲留下的那些族人吧!” 乌韩眼中的不忍越来越浓,终于一咬牙问道:“你需要多少?” 铁木真狂喜,面上却仍然是那副痛苦的模样,“当然是越多越好,敌人有好几万,侄儿回去和他们拼命,也得让族人有把趁手的家伙吧!” 乌韩又问:“你怎么运回去?” “这......”铁木真故作犹豫,随即不好意思的求道:“这也得请小姑姑帮忙,让义父出面将东西送到斡难河边......” 乌韩深深看他一眼,半晌后咬牙说道:“你等等。”,说完转身坐到桌案后方,提笔写了一封书信。 她虽贵为燕王妃,却也无权调动武库,这封信是写给克烈部的王罕的。 祖孙俩虽然以往有过矛盾,或者说是仇恨也不为过,可终究还是血浓于水的亲人。 王罕能投靠金国,就充分说明了其“墙头草”的德行,面对一战灭了女真全族的大武朝,岂有不主动跪舔之理? 要不是漠北消息闭塞,王罕收到大金国战败的消息太晚,当年打死他也不敢派兵追杀乌韩! 双方矛盾缓和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武从文的暗中推动。 作为一个穿越者,又知道了铁木真的存在,武从文不可能不时刻关注蒙古局势。 只是历来陆上远征都是耗费极其巨大的,且几乎没有任何收益,武从文在处理完内部矛盾之前,不可能劳师远征。 既然出不了兵,那就得扶植一个代理人,却又不能完成统一,蒙古人保持分裂、相互征伐才最符合大武朝的利益,而克烈部的王罕便是最好的对象。 首先是代价小,克烈部本就是实力强劲的大部落,位置又靠南,稍微给点儿破铜烂铁就能称霸草原。 其实是扶植一个软骨头,总比养出来个“成吉思汗”让人放心得多吧! 要是没有大武朝的军事援助,王罕当初也顶不住诸部联军的围攻;要不是大武朝及时停止了军援,克烈部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偏安一隅...... 乌韩在信中告诉爷爷,让他支援铁木真一批兵器铠甲,这些东西自己以后会想办法补偿。 王罕收到信后很憋闷。 自己那个亲孙女虽然贵为燕王妃,可要说有本事给自己提供大批物资绝对是扯淡,根本就是在忽悠自己。 王罕人品不咋地,心思却是缜密,这些年一直在收集有关大武朝的情报,太清楚一个燕王妃有多大权力了。 可他又不敢不从,大武皇帝的行事风格他也有所了解,自己当年投靠女真、派兵追杀汉人使者事儿,对方绝不可能忘记,只是暂时不提罢了! 而维持这种脆弱“同盟”关系的关键点,就是这个亲孙女。 王罕同样了解到,武从文是个很看重亲情的人...... 既然注定要出血,那就干脆好人做到底,王罕不但送给了铁木真铁甲二十领、皮甲三千套、精铁弯刀一万把、铁簇羽箭十万支,还特意派了一支两千人的骑兵押运护送。 运输队从战场东面绕路渡过斡难河,将这批宝贵的物资送到了乞颜部手里。 风尘仆仆的铁木真顾不得休息,立刻率部发起反击,扎木合猝不及防之下向北败退。 关键时刻,两千克烈骑兵从侧后方杀出。 漠北的漫天风雪中,扎木合的军队彻底崩溃,仅率千余骑遁逃。 逃回札答阑部老营的扎木合担心铁木真反攻,再次向泰赤乌部落求援。 可对方恼恨他损兵折将,又在之前分派战利品时偏袒自己的部队,拒绝帮忙。 扎木合没办法,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竟然派人去找尼伦蒙古的世仇塔塔尔人结盟。 结果还不等使者返回,铁木真的大军便杀到了! 原来铁木真艰难取胜之后,不顾天气寒冷、部众疲惫,稍作休整便尽起大军南下。 他这也是没办法,因为心里很清楚机会稍纵即逝。 一是不能坐等扎木合恢复元气;二是克烈部的王罕也不可能容忍自己坐大,必须要趁着双方还没发生重大龌龊的时间差,全力一搏。 南下之前,铁木真发布了两条札撒【即法令】。 一是战胜时不许贪财,事定后所有参战士兵,包括战死的均分所得财物,违者斩! 二是战斗中,兵马退动至出击阵地处,必须返回力战【既防止冲乱本军阵脚,也防止有人趁机当逃兵】,违者斩! 这两条不是凭空而来的,而是偷师自华夏军军规。 那趟短暂的南方之行,铁木真在等消息的日子里也没闲着,到处找华夏军聊天,无论军官还是士兵。 返回途中他经过认真思考,认为华夏军的军法太过繁杂,不适合大字不识一个的蒙古人,于是去繁就简,浓缩成了以上两条。 不得不说,这小子的确是个天才,一下子就抓住了最能提高军队战斗力的两点核心。 战争进行的很顺利。 塔塔尔人见到扎木合的使者后,并没有意识到“唇亡齿寒”的道理,反而嘲笑尼伦蒙古内部自相残杀。 结果渔翁得利没等到,等来的是乞颜部复仇的屠刀! 战斗最激烈的时候,克烈骑兵再次出现,王罕那个鼠目寸光的老东西又想趁机捡便宜。 灭掉塔塔尔人之后,铁木真没要任何牛羊、奴隶,全部都让给了王罕,条件是和对方再次组成联军,继续攻打泰赤乌人。 王罕同意了。 在他看来,乞颜部连打三场恶战,即便最后胜利,自身也将元气大伤。 到时自己反戈一击,来他娘个赢家通吃......反正“盟友”什么的,在蒙古人这里连个屁都不算! 第565章 崛起 塔塔尔人被灭的消息传回泰赤乌部,之前那些拒绝帮助扎木合的家伙终于醒悟,急忙改变了态度,主动派人联系“结盟”。 扎木合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欣然同意。 此时不仅仅是泰赤乌和札答阑部意识到了危险,乞颜、克烈两大部族结盟,这明显就是要横扫草原、一统蒙古的节奏啊! 合答斤、散只兀、朵儿边、弘吉剌、塔塔儿残部等十一个蒙古部族也加入了联盟,十三部共推扎木合为统帅,称“古儿汗”【即众汗之汗】。 大战将近,西边的乃蛮部也派来了一支骑兵助战,扎木合麾下兵力增至七万,信心更足,风雪刚停便挥军北上,主动发起了进攻。 铁木真经过连番大战,此时麾下只剩万余可战之兵,加上王罕的部下也只有三万人,便提议暂时避敌锋芒。 王罕却认为敌军人数虽多,却是乌合之众、一盘散沙,拒绝了他的提议。 双方的第一次大战,在塔塔尔故地展开。 克烈部的重骑兵率先出击,虽然凭借精良的装备取得了开门红,却很快便被人多势众的敌人纠缠住了。 王罕见到自己的王牌陷入危险,立刻下令全线出击。 铁木真看出此战必败,不着痕迹的磨蹭些许出击时间,让义父和先敌人接战。 战局果然如他所料,扎木合那边的确是临时拼凑的,可蒙古人的彪悍性格,却让他们在巨大的外部压力下团结一心,个个奋勇争先。 双拳难敌四手,王罕很快落入了下风。 危急时刻,铁木真率军击败敌军左翼后,侧击扎木合中军,救出王罕后立刻向北“逃遁”。 王罕这下子服气了,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的确是把打仗的好手,便将部队的指挥权交给了对方。 铁木真率军继续北撤,一路撤回了自己的领地。 其实王罕开始想的也没错,扎木合的大军的确不够团结,在没了外部压力后,各自为战的弱点彻底暴露。 有人觉得野心家已经战败,危险解除了就该打道回府;有人虽然认可扎木合“斩草除根”的想法,却想保存实力,追击时故意拖延。 导致的结果就是队伍越拉越长,最后只剩札答阑部和泰赤乌部冲在了最前面。 这个时候,铁木真反击了,两个自幼交好的安答,在答兰版朱思之野第二次展开了宿命对决! 此时王罕的部队也跑散了不少,和铁木真加在一起只有不到两万人,而扎木合的身边有三万多人,双方兵力差距依然悬殊。 铁木真率先出击,派出一支五百人的精锐发动突袭。 扎木合觉得受到了侮辱,派出十倍兵力迎战。 五百乞颜精锐冲杀一阵,折损过半后调头就跑,五千札答阑骑兵紧追不舍。 双方进入一处山谷,乞颜部伏兵尽出,札答阑骑兵大败,仅有十余骑逃回。 扎木合得报后大怒,亲率主力出击,铁木真全军迎战。 战斗正胶着时,克烈骑兵再次发动突袭,王罕侧击扎木合右翼。 扎木合对此早有准备,提前在两翼都布下了重兵,王罕战果有限。 铁木真也料到他料到了,集中兵力猛攻中路,目标直指扎木合的大纛。 就在这时,风云突变,刚刚还是晴空万里,下一刻便阴云密布,紧跟着就是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突如其来的暴雨遮挡了视线,正在厮杀的士兵连几步外的自家将领都看不清楚,扎木合的麾下瞬间大乱。 反观铁木真一方,这里本就是乞颜部的老巢,将士们常年在这片草原上放牧,对地形更加熟悉,混乱要比对手轻得多。 铁木真本人更是因为曾经的苦难,心志也远比扎木合更加坚毅,亲自吹响号角,引领着五百忠勇的“那可儿”一路向前! 他的运气很好,赌对了进攻方向。 漆黑如夜的大雨中,偶尔划过的闪电,让铁木真和他身边五百人仿佛地狱降临人间的恶鬼一般,所到之处人人避让,甚至有胆小的敌人直接跪了下去。 扎木合也怕了,在最后时刻掉头逃跑,抛弃了自己的军队。 说来也怪,这场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又是晴空万里,天空甚至比之前还蓝! 而在这如洗的碧空之下,超过两万五千人黑压压跪满了大地。 铁木真策马从人群前缓缓走过,面无表情。 凡是他经过的地方,俘虏尽皆低头,眼神中既有恐惧,也有敬仰。 草原落后,草原人迷信,在他们看来,刚刚那场狂风暴雨就是长生天在庇佑这个男人! 铁木真勒停战马,不带一丝感情的对身后随从说道:“把他们全部编入我的军队!”,说罢一抽马鞭,疾驰而去。 王罕远远看着这一幕,根本生不出半点争夺俘虏的心思。 他很清楚,这些人都是被铁木真一个人征服的,谁也抢不走...... 扎木合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回,还在半路上磨蹭的其他部族二话不说,掉头就跑,生怕自己落在了最后。 铁木真原地停了三天,既是让麾下将士休整,也是在全力消化新加入的俘虏。 王罕却一反常态的先南下了,他现在比铁木真急,损失了这么多军队,总不能丁点儿好处也捞不到吧! 他率军一路追杀,可惜刚刚经历一场大战的克烈骑兵,无论是人是马,体力哪能比得上磨蹭了一路的敌人?结果就是连根毛都没追着! 王罕不甘心,率军一路向南,准备扫荡追随扎木合的那些部落营地,以弥补此战损失。 铁木真没去和他争抢,休整三日后直奔泰赤乌人的领地而去。 他明白“伤敌十指,不如断敌一指”的道理,况且那另外的九根手指也未必就是软柿子。 果然,王罕在攻陷了两个小部落后撞上了铁板,被逼得没了活路的弘吉剌等九个部落再次组成联军,要和克烈人决死一战。 克烈军一路未曾停歇,早已人困马乏,稍一接战便大败而逃,将此前捞到的好处通通吐了出去。 而铁木真则再次击败元气大伤的泰赤乌人,吞并了所有部众、草场。 不仅如此,札答阑部见同宗同源的乞颜部如此强大,果断抛弃了首领扎木合,举族归降铁木真。 扎木合只带了少量忠心手下向西逃窜,投奔乃蛮人去了。 至华夏九年年底,漠北蒙古南北两强对峙的局面基本形成。 北面是铁木真统领的乞颜部,南面是王罕的克烈部,其他诸如弘吉剌等蒙古小部落夹在其中。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王罕的实力还是占据优势的。 铁木真的地盘虽大、部众虽多,却大都是刚刚吞入腹中的战利品,完成整合需要时间。 而克烈部历史悠久,从来都是蒙古人中的一个大部族,论凝聚力要远远高于对手,更何况还有南边大武朝的暗中支持。 可惜,王罕从来都不是个心志坚定的人,已经被铁木真在军事上的才能吓破了胆,根本生不起正面对抗的勇气。 于是他决定使用阴谋手段...... 第566章 互相算计 华夏十年,三月。 就在武从文自拉萨启程东返的时候,克烈部的王罕向北派出使者,表示要和铁木真结亲。 别误会,结亲的对象不是铁木真本人,王罕那把年纪了,也没有适龄的女儿啊! 孙女倒是有,可两人是义父义子关系,那不是强行给铁木真降辈分吗?以对方如今的身份地位,那就是摆明了侮辱挑衅。 王罕的提议是将长子桑昆的幼女,嫁给铁木真的长子术赤,这辈分就合上了。 当然,鉴于两个孩子都还只有两岁,只是先定亲,这在蒙古人的习俗中也是很正常的事儿。 铁木真欣然答应,并表示一定亲自带着儿子去饮“布浑察儿”【即定婚宴】。 克烈部的使者走后,铁木真立刻召集了所有重将议事。 此时的他可不是曾经那个光杆司令了,麾下“四杰”、“四狗”已经全部集齐,只有“四养子”因为年龄尚幼,还在母亲诃额伦身边养育。 【注:“四狗”并不是个蔑称,游牧民族视犬为忠诚与勇猛的象征,“四狗”是草原军事文化的最高赞誉之一。大名鼎鼎的神箭手哲别,就是铁木真麾下的“四狗”之一。】 众将进入金顶大帐,见高居主位的铁木真面色阴沉,心中虽然不解,却也没人敢开口乱问。 铁木真等众人坐好,主动开口讲了王罕派人前来结亲的事。 众将中木华黎性格最是沉稳,心思也最为细腻,一下就听出了其中的问题。 可还没等他开口,年龄最长的博尔术便哈哈大笑道:“看来脱里那个老家伙是怕了【脱里是王罕的本名,投靠金国后被完颜吴乞买册封为王,故改称“王罕”,也做“王汗”】,这是来向咱们求和的!” 乞颜和克烈两部之间必有一战,这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这些人私下里对王罕根本没有一点儿敬意。 见铁木真脸色依然阴沉,木华黎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便伸手推了一把博尔术。 “你打我干啥?” 博尔术不满的嚷了一句,随即也发现了铁木真的脸色,立刻闭上了嘴。 他可不是个头脑简单的纯粹猛将,极其擅长长途奔袭与战场指挥。 铁木真还是不说话,用眼神示意木华黎说出自己的猜测。 木华黎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开口道:“两个孩子都只有两岁,这么急吼吼的定亲,难道不反常吗?我觉得其中必有诡计!” 木华黎的话只说了一半。 铁木真的妻子孛儿帖在新婚之夜被蔑儿乞人抢走劫,再夺回来时已经有了身孕,生下来的长子术赤到底是谁的种只有天知道! 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更被克烈人四处宣扬,搞得草原上无人不知,经常被人用来嘲笑他。 现在王罕居然要和术赤结亲,绝对不可能! “四狗”中的忽必来性子最爆,一听这话“腾”地站起,瞪着眼睛吼道:“那老东西想害大汗?老子这就带兵去剁了他!” 此时的铁木真虽然还没正式称汗,不过人人都知道那是迟早的事儿,平时便都称其为“大汗”。 铁木真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故意问他道:“你来说说,王罕要怎么害我?这仗又要怎么打才好?” 忽必来一下就哑火了,他是怯薛军统领,以勇猛无畏和残忍嗜杀闻名,动脑子实在不是所长。 铁木真也不为难他,再次看向木华黎,问道:“你来说说。” 木华黎早就有了猜测,毫不犹豫的答道:“大汗刚刚说会亲自赴宴,王罕一定会选在那个时候动手。” 铁木真点点头表示赞同,他也是这么猜的。 忽必来的脾气又爆发了,挥舞着手臂吼道:“那还等什么?咱们得先下手为强,立刻起兵突袭克烈王帐!” 他这话听着鲁莽,其实暗含用兵之道,擒贼擒王永远是最好的战术,成功的几率也很大。 其余众将也纷纷起身,大声附和,只有木华黎和年纪最小的速不台没有说话。 铁木真深深看了两人一眼,心里暗暗点头,众将之中还是这二人眼光最为长远。 他也不是个爱使什么帝王心术的主,抬手示意众人安静,随后直接解释道:“那王罕毕竟是我父亲的安答,也是我的义父,他没动手之前,我们不能先动手。那样做会失去草原人心,觉得我铁木真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博尔术急了,他是最早追随铁木真的,两人还是安答,听出对方似乎有以身犯险的意思。 铁木真挥手制止了他说话,直接开始了布置。 “博尔忽、者勒蔑、哲别,你三人散帐后立即挑选出三千最勇敢的怯薛军,三日后随我启程南下。” 【注:此时乞颜部已经完成了军事改组,曾经的那可儿们扩编成了怯薛军,是最精锐、最勇敢的部队。】 被点到名的三人一言不发,躬身领命。 “博尔术。”铁木真继续点将,“你率一万人提前一天向东出发,进入折折运都山隐藏。” “忽必来,你同样率一万人提前一天向西出发,在草原深处隐藏。” “你二人得到消息后立刻突袭克烈王帐,不用再来报予我知!” “遵令!”两人躬身应诺。 “赤老温。” “在!” “你立刻启程向西,带上足够的财物去见乃蛮太阳汗,重申两家交好之意。” “遵令!” 赤老温答应一声后转身就走。 所有任务中就数他的路途最远,必须争分夺秒。 铁木真缓缓看向木华黎,“木华黎,我命你留守大营,酌情支援各方!” 木华黎躬身领命,一贯冷静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感激。 “大汗这是把家都交给我了啊!” ...... 三天后,铁木真与妻子孛儿帖一起,抱着两岁的长子术赤,带着大批财物,在两千骑兵的护卫下启程朝克烈部而去。 第567章 也速该之死的真相 虽然阴谋已经被看穿,可直到这个时候,王罕其实还有机会诱杀铁木真。 因为订婚的地点在他的王帐,那可是克烈部的老巢,只要布置得当,下手再果断一点儿,对方身边纵有三千铁骑,也休想逃出生天。 可惜这个老家伙的确是老了,已经没了年轻时的杀伐果断,竟然认为在自己的帐篷里杀死客人,是一种既不祥又遭人唾弃的行为,居然选择在半路动手。 简直比鸿门宴上的项羽还要白痴! 铁木真一家走到半途,就在即将进入克烈部领地的时候,突然有一老者夜里闯营。 铁木真把人带来一看,发现居然是父亲也速该的旧部蒙力克。 “义父,怎么是你?” 铁木真一边命人松绑,一边故作惊讶的问道。 蒙力克昔年受也速该遗嘱照顾妻儿,虽然后来也投奔了克烈部,却在的“父子联盟”中对故主之子多有照顾,铁木真便也任他做了“义父”。 【注:此处为本书杜撰,蒙力克从未投靠克烈部,是一方独立势力。】 蒙力克被拿掉口中破布,立刻大喊:“我儿快走!前方半日路程有大军埋伏,王罕要杀你!” 铁木真愣了一下,心里是真的有些感动,自己这个“义父”是真的没白认! 一路行来,早有准备的队伍是外松内紧,王罕的一万伏兵早就被斥候发现了。 铁木真沉声问道:“义父,你来给我报信,家人怎么办?” 蒙力克痛苦的摇摇头,“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当年已经对不起你们母子一次,这回......” 不等他把话说完,铁木真突然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语气有些激动的再问:“义父,你愿不愿意跟着我走?” 蒙力克误会他说的是现在,正要摇头,突然看见了对方那闪着精光的眼睛,蓦地醒悟,“你......你早就知道?” 铁木真没有回答,沉下声音又问了一遍,“你愿不愿意跟着我走?” 蒙力克再不犹豫,单膝跪地大声道:“我愿意,以后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铁木真哈哈大笑,伸手将他搀起,“放心,你的家人绝不会有事!” ...... 当夜,两拨快马悄悄离开乞颜营地,分别向东西两边疾驰。 次日天亮,队伍拔营继续南下,仿佛没发生过任何事情。 眼见就要进入伏击圈,铁木真突然下令停止前进,紧跟着队伍掉头。 亲自领队埋伏的王翰之子桑昆一看,以为是被对方发现了,尽起伏兵全力追杀。 在他看来,一万打三千,就算正面对决也有绝对把握。 早有准备的铁木真下令将装礼物的大车围成一圈,一千人坚守其中,两千人骑上战马在两侧游弋。 桑昆感觉不对劲儿了,那些拉车的驽马怎么也被带走了?而且速度丝毫不比上等战马差。 “铁木真那小子是提前察觉到了什么?还是纯粹就是小心谨慎?” 心里犹疑不定,现实却是箭在弦上,桑昆能做的只有咬牙进攻。 “管你究竟如何想,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白扯!” 然后他就看见了更吃惊的一幕,车顶的毡布掀开,车上装的哪有是什么礼物,满满的全是武器! 克烈骑兵的第一次进攻失败了,好容易冲过箭雨的他们,一头撞上了伸出车体老长的长矛。 就在这时,两千乞颜骑兵兜了个圈子杀回,狠狠咬了两口敌人。 桑昆也不是从小养尊处优的纨绔子,狠劲儿上来亲自带头冲锋。 克烈骑兵在大王子的激励下恢复了镇定,分出四千人缠住乞颜骑兵,其余五千拼命围攻车阵。 车阵毕竟不是城墙,在敌人不要命的打法下很快摇摇欲坠。 危急时刻,铁木真下令点燃大车,一瞬间燃起的大火逼得桑昆狼狈后退。 铁木真趁机杀出,反咬了敌人一口后立刻掉头向北,外围的两千骑兵也紧随而去。 桑昆稳住阵脚后督军疾追,一场追逐战正式上演。 可这场“追杀”并不轻松,乞颜骑兵分成三股,轮番掉头反击,克烈骑兵始终无法围住敌人。 桑昆气得“哇哇”大叫,杀红了眼的他没心思去想,两边为什么始终保持着一个固定距离,就像是故意吊着自己似的...... 时间到了下午,铁木真率兵逃入一个谷地,两边都是不算太高的山丘,桑昆想也没想便追了进去。 三声号响,桑昆蓦然醒悟,却是已经晚了。 后路被截,两侧矮丘杀下无数伏兵,原来自己才是猎物! ...... 看着铁木真身边的蒙力克,被五花大绑的桑昆挣扎着从地上站起,冲着他破口大骂:“原来是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出卖我!你就不怕父汗知道后杀了你全家吗?” 不等蒙力克答话,脾气火爆的忽必来冲上去就是狠狠一脚,把桑昆重新踹翻在地,弯刀也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看着对方那野兽般的眼睛,桑昆突然感觉菊花一紧,浑身打了个激灵,再也不敢继续骂了。 一直静静看着他的铁木真终于开口了,“结亲是克烈部提起的,我如约而来,你为什么要带人伏击我?” 桑昆哆哆嗦嗦的抬头看去,立刻对上了一双更加可怖的眼睛。 不同于忽必来的凶狠,那双眼睛里根本没有任何感情,冷冰冰的仿佛在看一具尸体。 “饶......饶命......” 桑昆下意识求饶,括约肌再也不受控制,“噗嗤嗤”窜了一裤裆。 铁木真依然面无表情,淡淡一句:“杀了吧。”,说完转身就走。 桑昆大惊失色,一瞬间又恢复了力气,挣扎着跪好,冲着铁木真的背影一边磕头一边大喊:“饶命啊!你......你不能杀我......我......我父亲对你有恩啊!” 铁木真霍然转身,眼中终于带上了一丝愤怒,“有恩?知道我一年前为什么执意要先打塔塔尔人吗?” 桑昆突然想到了什么,瞳孔猛地一缩,再也说不出话来。 铁木真也没想要他回答,语气平静的自顾自继续道:“我就是想抓住札邻不合亲口问问,他当年是怎么知道我父亲回家路线的。” “只可惜那个混蛋运气太好,提前死在了乱蹄之下,不过我的运气也不算太差,抓到他身边的一个随从,那人也参与了当年的事情。” 桑昆心脏一下一下猛跳,巨大的恐惧让两眼往外凸,张大了嘴巴就像一条离了水的鱼。 “那人告诉我,消息是我父亲的好安答派人告诉他们的!” 桑昆彻底受不了了,身体烂泥般瘫在地上,带着哭腔撕心裂肺的大喊:“你不能杀我,杀了我,我父汗不会放过你的!” 铁木真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语气蓦地阴森,“克烈·脱里吗?放心,你们父子很快就会团聚了。” 第568章 野心不小 华夏十年,六月中。 经过三个多月的跋涉,武从文终于率军抵达了成都。 他这次走的是南线,之所以花了这么长时间,是因为沿途凡是遇到要塞堡垒,统统夷为平地,为此用光了物品栏里携带的所有炸药。 连武从文自己都没想到,这些原本为进攻准备的东西,最后居然全都用在了返程上。 此时距离武松收复成都已经过去了一年零八个月,巴蜀大地的土地改革已经基本完成。 江南土改积累了大量经验和人手,复制一下很容易。 其中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二郎的手比哥哥要狠得多。 武从文好歹动手前还得找个案子做做借口,武松可倒好,啥理由都没有,直接就是一个字----杀! 这让那些做了大量狡辩准备的蜀地大族瞠目结舌,这咋不按套路出牌呢? 不过仔细想想,武松的做法也没毛病,当初弘光朝覆灭的时候,武从文曾经给过这帮家伙机会投降,不把握住就是抗拒天威,在这个时代的人们心中,就是罪有应得的典型。 当然,武松后来也派人入藏请示过哥哥,如果自己的做法不妥便立即停手,并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武从文没有怪他,甚至暗暗感叹这真是自己的亲兄弟,替自己把想干的脏活都干完了! 原因很简单,蜀地不是江南,距离京都汴梁太远,他总不能也在这里待上个一年半载吧? 为了支持弟弟,武从文甚至把岳飞调开了,让他领兵南下去攻打大理。 要说这个大理国也很奇葩,明明地小民寡,却在后世耳熟能详,大概是一本小说和一款游戏的功劳吧。 就这么一个地处偏僻的西南小国,却能独立存在四百年【前半段南诏+后半段大理】,连大唐都没能将其收入囊中。 作为一个穿越者,武从文是对“海棠地图”有执念的,扩大可以,怎么能缺一块儿呢?! 其实大理之所以能够抗拒中原王朝,最大的依仗既不是国力强盛,也不是道路艰险,而是遍布全国的地方土司。 因为生产力落后,此时云贵的大部分地区都还处于部落时代,所谓土司就是部落首领或者少数民族族长。 这些人的势力强大到什么程度呢? 皇族段氏有很多人都跑到庙里当了和尚,这可不是小说杜撰,而是真实的历史。 段氏为啥这么做?是不喜欢当皇帝的感觉吗? 反正武从文是不信...... 虽说短时间内,大武朝也没法在大理推行土地国有,但武从文还是要尽快拿下这里。 一是先把统治权拿到手再说,改革改造什么的慢慢再做也行。 二是拿下了这里,才能打开继续南下中南半岛的大门。 ...... 成都紫宸殿外,武松已经跪了足足三个时辰,任谁来劝也不肯起来。 武从文整个人靠在龙椅上,感觉这一上午比行军几个月还要疲惫,累得他连午饭都没胃口吃。 周绣娘站在御阶下,还是那身黑袍,声音同样疲惫,“铁木真吞并克烈部后并没有停手,又接连征服了合答斤、散只兀、朵儿边、弘吉剌等十个部落,基本完成了对蒙古各部的统一。” 武从文揉揉眉心,低声问道:“那小子现在在做什么?” “一个月前传回的最新消息,他好像和西边的乃蛮人发生了龃龉,似乎是要起兵西征。” 武从文眉头皱得更紧,“一个月前?怎么这么慢?” 周绣娘无奈的解释道:“锦衣卫从前在漠北的情报收集,主要依托克烈部,如今克烈部亡了,大批人手被迫撤了回来,只有少数人留下坚持。” 武从文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那小子敢对咱们的人动手?” 周绣娘实话实说,“表面上装作不知道,暗地里拔掉了大批暗桩。” 武从文听明白了,铁木真这是只杀蒙古人,对汉人则是礼送出境。 即便如此也难消他心头怒火,缓缓坐直身子问道:“那小子还没自称‘成吉思汗’?” 周绣娘一愣,默默念叨了几遍那个陌生的称号,摇摇头道:“没有。不过传回来的密报中有提到,铁木真似乎有意召集忽里勒台大会。” 武从文知道自己说漏嘴了,他穿越前虽然爱好历史,却也记不得铁木真具体是什么时候称汗的,牛吊系统给的教科书里也没有“历史”这一项。 不过他也不在意,冷笑道:“看来那小子是想先击败乃蛮人再说。” 周绣娘点头表示认同,“乃蛮部自来是蒙古人的劲敌,铁木真要是能击败他们,再称汗就会名正言顺得多。对了陛下,您刚才说的‘成吉思’是什么意思?” 她这些年虽然也在学习蒙语,却对一些生僻词汇不甚了了。 武从文嘴角一扯,冷笑着解释道:“就是拥有海洋四方的可汗。” 周绣娘难得的眉毛一挑,同样冷笑道:“野心倒是不小!” 武从文不愿意多聊这件还没发生的事情,招招手叫过陈二狗,“去叫二郎进来见我。” 陈二狗躬身领命,转身正要往殿门口走,突然又被他叫住了。 “算了,你去了也白去,那小子犟得很!你去找临安来,让他去叫。” 陈二狗一愣,心说:“废这事干嘛?你直接出门吼一嗓子不就得了?!” 心里虽然吐槽,可他却明白,大郎哥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 武松跪的笔直,成都六月天闷热无比,任凭额头汗水划入眼睛,始终纹丝不动。 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事情的严重性,可能比许多人以为的还要严重得多! 作为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当年武从文和也速该结拜的时候,武松就看出哥哥的状态不对,眼神里充满了戒备。 立国后,哥哥也多次交代自己关注漠北局势,锦衣卫也在那边投入巨大。 如今的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快意江湖的粗汉了,这些年待在燕京,闲来无事读了不少书,也明白了哥哥的良苦用心。 草原民族历来都是中原王朝的大敌,自己更是亲眼见过蒙古人的彪悍善战,真要让他们统一了草原,必是大武朝的心腹大患! 结果自己的王妃却私下做主,帮了也速该的儿子一把......这种行为说轻点儿是越权,说严重就是资敌! 这还只是第一层。 武松还在前朝旧史中看到了一件事,宋太祖赵匡胤也有一个亲弟弟,名字叫做赵光义...... 第569章 只要汉人不作死,这天下就没有对手 “二叔,父亲唤你起来呢。” 武松表面一副硬汉模样,内里却是一阵阵遍体生寒,恍惚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瞬间暗松一口气。 哥哥能让临安来叫自己,说明心里已经原谅了,只是面子上下不来台。 武临安见二叔还在发愣,弯腰去扶的时候凑到对方耳边,压低声音说道:“父亲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二叔莫要多想。” 武松霎时有种被人看穿心思的感觉,关键对方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不由得愧疚难当。 “没有哥哥含辛茹苦,自己哪有机会长大成人?如今反倒怀疑起了哥哥防备自己......我......我还算个人吗?!” 想到这里再不犹豫,当即起身,不顾双腿酸麻,大步朝殿中走去。 他要去见哥哥,任打任罚! ...... 武从文本想冷着脸责骂几句的,可看见弟弟那张虎目含泪的脸后,心瞬间就软了。 “唉!” 武从文长叹口气,起身走下御阶,伸手搂住了弟弟的脖子,“算了,这事儿也不能怪你。这一年多你人在巴蜀,想补救也是鞭长莫及。” 武松眼泪“唰”就下来了,哽咽着说道:“大哥,我......” 武从文胳膊加了点儿力,硬生生把弟弟后面的话给勒了回去,“哥也不怪弟妹,她帮的是铁木真,又没帮自家的克烈部,说明没有私心,纯粹就是重感情罢了。你回去后也别和她吵闹,小两口把日子过好比啥都强!” “哥!”武松又叫了一声,眼泪更多了。 武从文看着他这副模样,突然咧嘴一笑,狠狠扇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大男人家家,个头长得比我还高,哭个屁啊!丢不丢人?” 武松被这一巴掌反而扇乐了,咧着大嘴嘟囔道:“我从小就比你长得高好吧......” 武从文眼睛一瞪,“你说啥?” 武松习惯性的一缩脖子,嘴上连道:“没啥!没啥!对了哥,你这两年好像又长个了,如今就和我差这么点儿了。”,说着四指并拢、大拇指在下,比了个大概10厘米的高度。 武从文又在他后脑勺上扇了一巴掌,“咋地?我不能长高?从前那是家里穷,好吃的都留给你这个大肚汉了,老子能不矮吗?!” 武松又是一缩脖子,陪着笑道:“能长!能长!大哥本来就该比我长得高才对!” 【注意!敲黑板了哈!很多大大都吐槽武从文个头太矮,看着出戏,后来长个了也没交代具体多高。咱在这里正式交代一下哈:武松身高一米九四,武从文如今比他低10厘米,就是一米八四,标准的仪仗队个头!】 兄弟俩在御阶上坐下,武松又开始愁眉不展。 “大哥,如今蒙古各部都汇聚到了铁木真麾下,以后可就不好对付了,而且......” 说到这里,武松的眼神蓦地凌厉,“那小子也够狠,杀起有恩于自己的义父一家是丁点儿也不手软,无论男女老幼,居然连一个活口都没留。” 武从文闻言也皱起了眉头,他倒不是对蒙古人的野蛮残忍没有心理准备,而是比弟弟想得更深一层。 克烈部先投女真再靠大武,绝不是王罕一个人软骨头那么简单,这代表了草原民族一贯的慕强心理,谁牛逼就依附谁,并不像传说中那么悍勇不屈。 铁木真丝毫不顾乌韩的面子杀了王罕全家,一方面是剪除威胁,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杀鸡给猴看,试图用铁血手段扭转这种传统。 武松见了哥哥的表情,心里更加愧疚,一咬牙道:“大哥,咱们不能坐视不管!如今大哥你也回来了,我这就返回燕京,给我三万骑兵,我立即准备远征漠北!” 武从文没有任何犹豫的摇摇头,再看向弟弟的眼神变得非常严肃,“二郎,是不是这些年太顺,胜仗打多了,心也开始跟着飘了?” 武松一愣,讷讷不敢反驳,眼神里却还是有着不服。 在他看来,曾经那么强大的女真人都被打灭了族,区区一个一直被女真人欺负的蒙古人算个屁啊! 武从文读懂了他的眼神,霍然心惊,突然意识到弟弟的心态恐怕代表了很大一部分人。 “二郎。”武从文的语气更加严肃,“听说你这些年读了不少书,现在和我说说,历朝历代,中原军队打到漠北的时候有几次?又有几次得胜而还?” 武松是打心眼里敬畏这个兄长,大脑立刻高速运转起来,结果越想越是心惊。 历代远征大漠以北,还能得胜归来的,好像就只有汉之卫霍和唐时的李靖...... 武从文见弟弟终于收起了轻视,这才缓和了语气再次开口:“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是路途太远,后勤艰难吗?”武松试探着问道。 武从文摇摇头,“有这方面的原因,但不全是,甚至不是主要的。” 见弟弟不解,他耐心的解释道:“之前咱们打女真,之所以取得几次关键胜利就能彻底解决问题,是因为只用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怎么在战场上打赢。” “道理很简单,女真人虽然也是渔猎出身,实际上后来已经半定居了,这种生活方式决定了他们总有攻之必救的地方。” “蒙古人则完全不同!他们是纯游牧民族,所有家当一辆勒勒车就能全部拉走,所以怎么在人生地不熟的茫茫大草原上找到他们,才是关键!” 武松听明白了,可还是忧心忡忡的问道:“难道就这么放任他们不管吗?” 武从文暗叹口气,心说:“自古农耕打游牧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挑动内斗,永远不让这些草原部族统一才是性价比最高的办法,可现在不是玩儿砸了嘛......” 不过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武从文突然站起了身,大力拍着弟弟的肩膀,朗声笑道:“无妨!” “二郎你记住,只要咱们汉人不作死的自己内乱,这天下就没人是咱们的对手!蒙古人要是老老实实的待在漠北牧马放羊,咱们还能和他们做做生意啥的,若是胆敢起别的心思......” “哼哼!那就是自己作死了!” 第570章 许久未见的李华梅 送走弟弟武松,武从文脸上的豪气迅速消失不见。 刚刚的话都是安慰,别人不知道铁木真的厉害,他这个穿越者又怎么可能不清楚! 周绣娘从屏风后面转出,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陈二狗犹豫了一下问道:“大郎哥,是不是通知韩将军那边计划暂缓?” 武从文奇怪的看着他反问道:“为什么?” 陈二狗老实答道:“是不是应该等漠北的那边的局势再明朗一些?” 武从文再问:“要是一直不明朗,就不打了吗?” 陈二狗听出了味道,闭口不再多言。 武从文语气蓦地坚定:“跨海灭倭决不能拖!打仗需要钱,做什么都需要钱,海上贸易决不能再受任何影响。告诉韩世忠,认真准备,计划不变!” 陈二狗躬身领命,快步而去。 不过命令虽然执行的坚决,他却总觉得陛下刚刚说的理由有些牵强。 陈二狗哪里知道,在武从文心里蒙古人虽然可怕,日后总归也是华夏大家庭中的一员,海对岸的那头恶狼可不是! 那是一群比所有游牧民族阴险、残暴和该死一万倍的杂碎,在武从文必杀名单上的位置,比蒙古人可要靠前多了! ...... “当家的,舱里的淡水已经不多了,再有两天遇不到倭人,咱们就必须返航了。” 独眼大副在桅杆下等了大半天,终于等到了李华梅下来,赶紧凑过去低声说道。 船上虽然都是肝胆相照的老兄弟,熬到现在却也是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李华梅看着副手的那只独眼,心头一阵难受,这是年前一场海战留下的纪念。 余光扫过附近水手,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难以掩饰的麻木,这一年多过得实在太苦了,大家伙都已经到了极限。 李华梅知道此时不能表现出任何不应该的情绪,硬挤出一个笑容调侃道:“下次靠岸去把你那半口牙补齐了,说个话都漏风!” 大副也反应过来自己的状态不对,赶紧顺着她的话笑道:“算了算了,登州的那帮牙医太他娘的黑,医个牙比他娘的吃酒还贵,老子才不去给他们送钱!” 在大武最繁华的山东地区,补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不过那只瞎掉的眼睛就...... 李华梅听了他的话更加难受,别人跑海全都赚得盆满钵满,一上岸全都吃香的喝辣的,只有自己......兄弟们豁出命追随,却一个个穷得叮当乱响。 可她又实在没法怪罪陛下,整个大武除了史家,只有自己手上有一张“海上私掠许可证”...... 大副一看大当家的脸色,就知道又说错话了,恨不得给上自己一巴掌。 李华梅咬咬牙,一句“返航”正要出口,了望斗上突然响起一个兴奋的童声。 “看见了!我看见了!是倭人的船队!” 不等李华梅说话,甲板上瞬间沸腾了起来,所有人都一边跑向各自岗位,一边冲桅杆顶上大喊:“小猴子,你他娘的没看错吧?要是再谎报军情,老子就把你扔下海里喂鲨鱼!” 留在了望斗上的水手身材瘦小,年龄也小,只有十四岁,大家伙就给他起了个“小猴子”的外号。 小猴子不满的叫道:“甘老八,你他娘的才看错了,敢不敢和老子打赌,谁输了谁就自己跳海里泡上一天,有鲨鱼来了也不许上船!” 被叫做甘老八的粗壮汉子突然想起了上回,下意识的一缩脖子,嘴里骂骂咧咧:“小兔崽子,又不是我一个人怀疑,你为啥就只针对我?” 众人哈哈大笑,仿佛一瞬间都活过来了一般。 海上苦、海上险,跑海的人需要发泄,所以就算是个孩子也是满嘴污言秽语,却全都是最忠诚的勇士。 李华梅的身形好似风中燕,手搭缆绳,几个纵跃便重新上了了望斗。 小猴子见她上来,冲着东北方向一指,兴奋的声调都变了,“大当家,我没看错吧!” 李华梅放下望远镜,眼中闪着灼灼异彩,大声命令道:“你下去告诉他们,升起黑龙旗。” 小猴子一愣,“大当家,我用旗语就能通知......” 结果不等这小子说完,衣领突然被李华梅一把揪住,身体随即飞出了狭小的了望斗。 “废什么话?让你下去你就下去!” 小猴子伸手抓住一根缆绳,瘦小的身体在空中一个折返,双腿夹住了桅杆,整个人快速下滑,最后稳稳的落在甲板之上。 他年纪虽小,心智却不幼稚,明白大当家这是不想让自己冒险,一咬牙大喊起来:“大当家有令,升黑龙旗了!” 结果刚喊了一句,就被一只大手掐住了脖子,又一次飞了起来。 这次可没什么东西让他抓了,整个人顺着不远处的一个方形孔洞穿过甲板,“噗通”一声掉进了船舱。 “又来这套!”小猴子气得哇哇大叫,“甘老八,我草你姥姥!” 甲板上的甘老八哈哈大笑,“小兔崽子嘴越来越臭了,等打完仗仔细老子捶你!” ...... 风帆时代,海战通常不是说打就打的,有时候光是相互追逐就得持续好几天。 但今天不同,两边的距离实在太近,而且彼此都没有避战的意思。 东乡右亨已经在这座小岛东面藏了三天,时不时派出小船向西游弋,就是为了引来猎物,今天终于成功了。 两年前的“织田一本案”之后,武从文下旨全面封杀倭国海贸,凡大武国海上力量,无论军民均可攻击倭国海船,所获尽归己有。 这下可要了倭国的亲命,作为一个资源贫乏的岛国,对外交换是必须的。 恰在此时,国内又发现了储量巨大的石见银山矿,空守着海量财富却什么也买不到,可把天皇和一众大名急得直骂娘。 开始的时候,这些家伙还担心大武朝发兵来攻,可后来发现对方不但没来,还再次爆发了内战,一下就忍不住了。 既然利润丰厚的正经海贸做不了,那就改行做那种更加暴利的无本买卖吧! 至于海船和武器装备? 既然当初绝密的“五四式舰炮”都能搞到,只要肯花银子,那些逃到南洋的华夏人,总有法子的...... 第571章 开战 事实证明,无本买卖的确比有本的好干,不用进货、不用运输、不用找销路...... 抢到什么就拉回去什么,实在用不上的再想办法低价处理,而且还是他妈的买家上门自提。 这种无本万利的生意一干起来,天皇和各个手握大权的大名就发现太他妈香了,必须大干、快干、多干! 于是,一场起于民间自发,后有官方支持的海盗事业,迅速在东瀛三岛风靡了起来,各个阶层全部轰轰烈烈的参与了进去。 相对的,华夏北方的海贸遭到重击,华夏十年上半年,长江口以北的海贸量比去年同期骤降了七成,并有向长江口以南蔓延的趋势。 “满帆!”东乡右亨大声下令,语气说不出的兴奋。 其实用不着他下令,手下那群矮猴子就自动忙活了起来。 由不得这些家伙不兴奋,最近几个月已经很难见到华夏人的商船了,即便有也全都在大武朝水师战舰的护航之下。 再这么下去,自己恐怕也得和其他同行一样,冒险跑去更远的南方做买卖了,那边远离本土,危险程度要高得多。 “呦西~~” 东乡右亨对手下的效率很满意,大东瀛的勇士果然是天底下最优秀的。 五艘平头战船破开海浪,向着孤零零的对手疾速冲去。 倭人不是不知道尖头舰首的破浪效果更好,可惜造船技术不过关,搞不定稳定性,风浪一大很容易翻船。 五艘倭国战船上的水手很快就惊喜的发现,对面的猎物不但没有掉头逃跑,反而主动迎了上来。 这是想和大东瀛的勇士们来场一挑五吗?简直不知死活! 这种情况以前倒是不少见,可经历过几次虐杀俘虏的事件之后,就很少有华夏商人再敢那么做了。 毕竟都是正经生意人,犯不着为了朝廷那点儿赏赐搭上性命。 “杀鸡鸡!” 东乡右亨兴奋的下达了全速冲击的命令,同时用力跺着脚下的甲板,那下面是他最大的底气所在。 “呦西~~好久没尝过人肉的滋味了,今天一定要杀个痛快!” 这厮一边阴森的低语,一边在眼中闪动着嗜血的光芒,仿佛已经听到了华夏人临死的哀嚎。 可下一秒,他脸上的所有表情就都凝固住了。 迎风而来的华夏海船桅杆顶,缓缓升起了一面黑旗,上面白色的狂龙张牙舞爪,像极了索命的恶鬼! 东乡右亨自然认得那面黑龙旗代表什么。 那是大武皇帝亲自颁发的“海上私掠许可证”,拥有者可以随意攻击任何不受大武国官方保护的海上船只。 “这......这里怎么会有史家的私掠船?”东乡右亨喃喃自语。 据他所知,这东西应该只有临安史家拥有。 突然,他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恐惧瞬间爬上了那双三角小眼。 “除了史家,大武国还有一个人有这东西,那个......那个金发女魔头!” 东乡右亨撕心裂肺的喊声惊醒了手下,此时两边距离更近,个别眼神好的家伙,已经可以不用望远镜就能看清那条黑龙了。 “金......金发女魔头......真的是金发女魔头!” 受惊野兽的嚎叫很快响彻了“吉野号”的甲板,然后迅速蔓延到了另外四艘船上,整个倭国舰队随即陷入混乱,连带着速度也慢了下来。 东乡右亨不愧是天皇钦点的武士,最先发现了状况,也最先冷静了下来,用竭尽全力的嘶吼来掩饰声音里的颤抖。 “命令秋田号、浪速号、松岛号、赤城号同时全速冲击!告诉他们为天皇尽忠的时候到了,大东瀛的勇士一定能击败懦弱的华夏人!” 他们这次出来,可不仅仅只是打劫那么简单...... 信号旗很快发出,四艘稍小战船上的倭国水手虽然心里害怕,可从小被武士道洗干净的脑袋,还是条件反射般的让他们执行了命令。 ...... “黑蛟号”还在加速,虽然有些逆风,但巨大的新式侧帆还是能够提供很好的动力。 甘老八是舰首炮的主炮手,完成了准备工作后,目光始终盯着主桅顶端的了望斗。 他在等待开火的命令。 李华梅之所以到现在也没下令减速打横,就是担心这群好不容易逮到的倭寇不战而逃。 直到看见倭人加速,她才重重挥下了手中令旗。 甘老八眼中的兴奋一闪而过,屏住呼吸感受着海浪的起伏。 “就是现在!”他突然在心里大喊一声,狠狠拉动了手中的炮绳。 舰首炮终于开火,却是威慑的意味居多,高速航行让船头剧烈起伏,根本没法子精确瞄准,所能凭借的只有经验和运气。 但是今天,似乎万万千千惨死在倭寇手中的冤魂集体显灵,这没人抱有任何希望的第一炮,居然命中了! 冲在最前面的“秋田号”船身中部中弹,整艘船似乎在海面上顿了一顿,然后腾起了一团不可思议的巨大火球。 亲自掌舵的独眼大副激动得吼叫连连,“好!这他娘是哪个兔崽子瞄的准?运气真他娘的好!居然他奶奶的一炮就打中了火药舱!” 各位大大没看错,就是火药舱。 这些倭国战船装备的,还是最老式的那种前装炮。 随着大武的船队越走越远,安全风险也越来越高,武从文在三年前下旨,允许普通商船按照一比十的比例,可以配置武二式后装舰炮和武一式前装舰炮。 这条政策的本意是好的,也是必须的,不过总有一些利欲熏心的混蛋会去钻漏洞,利用这个技术开放的机会,做出些丧心病狂的举动。 两年前的“五四式舰炮泄密案”就是明证! 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那似乎更像是武从文专门设下的一个陷阱。 大武的先进火炮是外流了,可外流的只是实物,技术并没有! 就算是技术外流了也不要紧,没有相对完整的工业体系,就算武从文派专人带上全套图纸资料手把手的教,外人也根本仿制不了。 从“武二式”后装火器和金属一体弹药开始,华夏热武器制造就已经彻底脱离了手工阶段了。 便是距离华夏最近,也最擅长抄袭的倭国,也只能勉强仿造出最原始的前装版。 质量和性能还他娘的不行...... 第572章 老巢 “秋田号”被一发入魂,直接把另外三艘倭寇战船上的水手,从之前的狂热中吓醒了。 收帆、减速,一气呵成,根本不用命令,所有人都是下意识的动作,然后集体转头向后方的旗舰“吉野号”看去。 不看不要紧,一看这帮矮猴子的肺都要气炸了! 打着天皇的旗号,命令自己决死冲锋的东乡右亨那个王八蛋,自己居然他妈的跑了! 看着不知何时已经完成调头,正在帆桨并用的“吉野号”,三条幸存倭国战船恨不能立刻轰他狗日的一轮。 可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所有矮猴子都明白逃命才是第一位的。 于是,升帆、下桨、调头,又是一番行云流水...... 可惜,这只是他们自己以为的。 李华梅双脚仿佛钉死在了了望斗上,一手举着望远镜,一手不停挥舞着令旗。 跟随了他多年的老兄弟都是好手,操纵着熟悉无比的“黑蛟号”,在海面上画出了一道完美弧线,在速度丝毫不减的情况下,左舷朝向敌人的第一时间,便打出了第一轮齐射。 极有节奏的轰鸣声次第响起,间隔却比从前短促了许多。 两年前武从文特批,“黑蛟号”上装备的火炮全部免费换成了后装“武二型”,不但射速更快,后坐力也小了许多。 不仅如此,金属一体炮弹的威力,也比大武水师的正规战舰逊色不了太多。 武器的更新换代,同时带来了战术的改变,“黑蛟号”不再是从前的“s”形战术,而是始终保持左舷对敌,一边绕行一边持续开火。 距离够近,炮手够精锐,“黑蛟号”只用了八轮就让剩余的三艘倭国战船全部燃起了大火,只是没能再一次幸运的引起殉爆。 当然,也有可能是那群矮猴子自己提前向火药舱里灌了海水。 即便如此,敌人也在肉眼可见的快速下沉,无数矮猴子不顾一切的弃船逃生。 “黑蛟号”冷酷无情的碾过满是人头的海面,李华梅连看都没看那些惨呼求救的猴子一眼,下令继续加速。 她决不允许有任何一个倭寇从自己手上逃走! ...... 东乡右亨脸都急白了,他发现对手的船要比自己快很多,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追上来。 这个民族就是这样,占上风时凶狠的禽兽不如,发现打不过后,立刻又会变得比狗还他娘的老实! 之所以没有当场投降,只是因为此地距离本土不远,还有机会逃脱...... 老天吧,有时候很公平,有时候又很操蛋,海上的风向突然就变了,追逐的双方一下就都变成了顺风。 东乡右亨狂喜,这样一来,对手战船逆风性能更好的优势就不复存在了,自己逃出生天的机会立刻大增! 李华梅秀眉紧皱,发干的嘴唇不知不觉已被咬出血来。 此时的她,正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追?还是放弃? 以目前双方的距离还有航速判断,这场追逐战绝不是短时间能有结果的,而“黑蛟号”上的淡水已经见底了。 心底的仇恨,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有丝毫减少,反而越来越浓得化不开。 李华梅不知道自己除了不停的杀戮复仇,还能做什么?可天杀的倭寇却永远也杀不完...... 她开战后第一次低头看向了下方。 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手中还握着几百兄弟的生死。 可当李华梅对上那些同样望向自己的眼神时,竟有那么一刹那恍惚,随即豁然醒悟根本就没什么选择题,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如此坚定。 李华梅眼眶有些发热,她知道自己真的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再不犹豫,手中令旗狠狠前指! 而这一追就是三天三夜,期间无论东乡右亨如何趁夜转向,经验丰富的“黑蛟号”水手都能紧紧咬住。 他们也和自己的船长一样,忘记了生死、忘记了疲惫,只靠偶尔的海上暴雨补充最缺的淡水。 小猴子也没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每天除了坚守在了望斗里,就是奔波在甲板上,帮大叔们干着一切力所能及的活儿,稚嫩的脸上满是对复仇的渴望! 他本是海商之子,家中好容易有了一条属于自己的海船,却在第一次远航时就遇到了倭寇,全船上百口只有他一个活口。 父亲临死前,拼命将自己和一块破木板扔下了大海。 小猴子永远记得船舱里母亲的惨叫...... 如今仇人又一次站在了眼前,他发誓这次一定要亲手杀死一个,谁拦自己就和谁翻脸!妈祖来了也不行! “陆地!” 了望斗上的小猴子突然叫了起来,拼命挥舞着手中的彩旗。 船头的李华梅没有意外,海上经验丰富的她对此早有预料。 甘老八也没心思再和小家伙斗嘴,默默的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宝贝火炮。 独眼大副见当家的不动,便知其心意,大声下令继续前进,所有人各就各位。 航道上开始出现零星的渔船,随着越来越靠近海岸,数量也越来越多。 矮小干瘦的倭国渔民,麻木的看着一前一后两艘巨舰,麻木的在小渔船上跪下,麻木的磕头...... “吉野号”上欢呼雷动,速度似乎都陡然加快了几分,丝毫不管这些卑微虔诚的同胞,凡是来不及躲开的统统撞翻! 让人惊奇的是,那些落水的倭国渔民只是挣扎呼救,仍然不敢有任何不满叫骂。 附近没有遭殃的渔民也对惨叫声充耳不闻,发现本国大船离开后立刻跟上,根本没有救助落水同胞的意思。 等“黑蛟号”赶到事发海域,这群可怜虫已经有一大半沉了底,漂在海面上的也全都只剩了最后一口气儿。 其中有一家三口,父母各扒在一块碎木板的两头,最多六七岁的儿子趴在中间。 母亲已经没了动静,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迷,要不是被儿子的小手死死抓住,估计也早就看不见人了。 甘老八听着那稚嫩的孩童哭声,不知为何就想起了自己惨死的儿子,脑子一热冲到了李华梅身边,大声求道:“大当家的,咱们救救那孩子吧!只救那个孩子就行!” 李华梅似乎有些烦躁,强压下情绪冷冷看了他一眼,“你觉得那些倭寇是从哪来的?今天是孩子,明天就是杀人不眨眼的畜生!” 第573章 港口里藏着什么? “吉野号”开始进港了。 这里是倭人的老家,自然各方面都熟悉,七拐八拐的开始减速。 独眼大副急匆匆来到船头,对陷入沉思的李华梅说道:“当家的,已经进入舰炮的最大射程了,要不要现在就转向开火?” 李华梅明白副手的担心,再往前己方也要进入入港航道了,到时机动性必然受限,如果有敌船突然围攻...... 但她就是有一种莫名的预感,总感觉“吉野号”上的倭寇是在故意引诱自己。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第六感,曾经无数次救过她的性命。 抬手示意大家伙稍安勿躁,李华梅转身离开了船头,走到主桅杆底下伸手一搭,身体便像一只矫健的雨燕,几下就窜上了了望斗。 独眼大副暗叹口气,招呼众人坚守岗位,自己也重新返回了驾驶舱。 小猴子见大当家上来,正要开口打个招呼,突然看见对方的脸色,顿时吓得不敢出声了。 “黑蛟号”还在高速前进,李华梅的眉头越皱越紧。 入港航道的东侧有座小山,正好挡住了视线,让人看不到港内详情。 李华梅通过望远镜死死盯着那里,这只是巧合吗? 亲自掌舵的独眼大副感觉新张越跳越快,剧烈的不安让他好几次都想跳过大当家,直接下令减速调头。 其他兄弟不用想太多,只要听从命令就好,但他不行。 此地是东瀛本土,不用猜也知道必有大量岸防火炮,就算性能再落后,也足以封锁航道。 作为李华梅最重要的副手,他有辅佐的职责,同时也有义务对所有兄弟的性命负责! 但独眼大副始终没有开口,全力掌舵,因为他同样相信大当家。 可惜他这次的信任好像错了,那座小山上突然火光一闪,随即腾起了浓烟,有些奇怪的啸叫声很快传入耳中。 “不对!”独眼大副猛地醒悟,“是链弹!保护大当家!”,口中厉吼,人已经飞扑出了驾驶舱。 副舵手立刻接替了他空出的位置,强压着心慌坚守岗位。 所谓“链弹”,顾名思义就是两个铁球中间以铁链相连,被火药推出炮膛后高速旋转,算是一种很原始,但很实用的炮弹。 因其巨大的破坏面积,通常用来攻击船帆和桅杆,以达到摧毁敌船动力的目的。 小猴子的反应比独眼大副更快,没有一丝犹豫的扑倒了身前的李华梅。 呼啸声中,两个肉眼可见的黑色铁球,彼此纠缠着撞上了白色的船帆,瞬间在上面撕开了道很大的破口。 呼啸声不断,更多的链弹接连而至。 李华梅推开压在身上的小猴子,语气平静的说道:“他们瞄的是船帆,咱们没危险。” 小猴子都快急哭了,大声求道:“大当家,这玩意儿哪有什么准头?你还是下去吧,我留在这里就行......” 话音刚落,两人脚下猛地一震,粗大的主桅杆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哀鸣。 小猴子下意识探头向下一看,还好只是铁球蹭出了一个小缺口,这要是再偏一点儿,被铁链撞上了...... 正准备再劝劝大当家,这小子又一次整个人被扔飞了出去。 李华梅重新举起望远镜,眼望前方,手中令旗狠狠向前一挥。 她一定要看看港口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倭人的炮火越来越密,“黑蛟号”好似穿梭于烈火中的真正蛟龙,一往无前。 突然,那座小山后方绕出了一艘战舰,看模样无比熟悉,众人苦追了一路的“吉野号”居然主动调头返了回来。 李华梅更加肯定,这倭寇的港口里一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手中令旗舞动如风----继续前进!只用舰首炮迎敌! 甘老八拉动炮绳,顾不得去看战果就厉声大吼:“装弹!” 他要和死神赛跑。 早有同伴抱着铜壳炮弹在身后等候,火门打开、弹壳退出、上弹、闭锁,甘老八重新瞄准。 可不等他再有动作,对面已经打横的“吉野号”就打出了第一轮齐射。 如此近的距离,倭寇炮手的技术再差也有命中率,侧舷接连响起的轰鸣,至少有三成命中了目标,其中大部分都打在了“黑蛟号”的船头。 甘老八一脸平静,在看到敌舰炮管伸出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幸好刚刚没救那个孩子,不然也得陪着老子一起玩儿完......” 心里咕哝一句,他在最后一瞬狠狠拉动了炮绳。 “黑蛟号”舰首碎木横飞,腾起的朵朵火光吞噬了一切。 吉野号和其他倭寇战船不同,装备的也是后膛开花弹,这都是多年来海上劫掠得来的“战利品”,只不过炮弹的是打一发少一发。 “八叔!” 刚刚落下甲板的小猴子亲眼看见了这一幕,撕心裂肺的哭喊甚至盖过了爆炸。 别看两人平日里斗嘴最狠,相互之间的感情却也是最好。 向前冲了两步,小猴子又被巨大的气浪掀了回去。 挣扎着从甲板上爬起,他没再向前冲,而是咬牙跳进了边上的一个方孔。 这个平时总被叔伯们强行扔下的通道,直通下层炮舱,小猴子要去那里,在那里他才有机会亲手报仇。 甘老八和一众兄弟没有白死,生命最后一刻打出的那炮很准,运气也是好到了极点,精准的钻进了“吉野号”侧舷的一个射击孔。 装满高爆炸药的炮弹,奇迹般的没有撞到任何障碍物,一头扎进了火炮后方待装的炮弹堆里。 殉爆的威力不算大,可舱室狭窄的环境足以将其威力发挥到最大。 “吉野号”船体内部橘黄一闪,炽烈的火焰从每一个射击孔喷出,甲板也被掀起了好几块! “吉野号”哑火了,再想开炮必须调转船身,这为“黑蛟号”争取到了无比宝贵的时间。 “黑蛟号”舰首受损,速度陡降,可依然向前。 “快了......再等一下......就快了......” 李华梅对己方的损失无动于衷,双手死死抓着望远镜,一瞬不瞬的盯着前方。 视线中,港前小山缓缓移动,藏在后方的东西逐渐显露出来。 第574章 一定要把消息传回去 高高的了望斗,让李华梅的视野比所有人都要好,终于第一个看见了倭人的秘密。 巨大的天然良港中,此时居然被塞得满满当当,各色船只首尾相连,数量更多的小船穿梭其中。 “倭寇在集结......”李华梅震惊了。 “不对!海上所有的倭寇加一起也没有这么多人、这么多船,这是倭国的军队在集结!” “他们的目标是哪里?” 李华梅迅速恢复了冷静,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关键问题。 心中震惊,手上没有片刻耽误,代表最高指挥权的令旗急速挥舞,李华梅破天荒的嘶吼出声:“调头!全速撤退!” 此时杀敌复仇已经不重要了,将这个令人震惊的情报传回去才是唯一的任务。 可海上行船不是骑马驾车,没法说停就停。 巨大的惯性还是让“黑蛟号”残破的舰首,狠狠撞进了“吉野号”的船身。 “轰隆”一声巨响,令人牙酸的木料碎裂声夹杂其中。 独眼大副抬头看了最后一眼,平静的对身后副手说道:“从现在起,你接替我掌舵。” 说罢头也不回的冲出了驾驶舱。 “敢死队,随我跳帮!” 奔跑中,独眼大副拔出了腰间佩刀,一群正在灭火的汉子毫不犹豫的放弃手头活计,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如今的海战主流虽然已经变成了火炮对轰,可受限于技术条件,“跳帮战”这种古老的水战形式依然常见,“黑蛟号”上有一支五十人的常备肉搏队伍。 “吉野号”上的矮猴子还在混乱,之前的爆炸和后来的撞击,让他们没头苍蝇般四处乱窜,嘴里喊着无意义的音节。 趁着船身略略打横,独眼大副打头,敢死队们飞出钩爪,利用高度差仅凭绳索飞掠海面,宛如神兵天降般上了敌船。 这些人都是生死与共数年的老兄弟,相互间的配合十分默契,甫一落地便组成了七八个小型攻击战阵,杀起人来好似砍瓜切菜。 独眼大副所在的战阵冲在最前面,目标直指“吉野号”的指挥舱,他要尽快夺取敌船的控制权。 感觉着脚下突然变化的颤抖,耳听着四周隆隆不绝的炮声,独眼大副心急如焚。 不用回头看他也知道,“黑蛟号”已经止住了前冲,只是被卡住了船头没法脱离。 目标就在眼前,却终于遇到了对手。 东乡右亨最先恢复过来,带着几十个心腹手下冲出了指挥舱。 独眼大副脚下用力,疾速冲出了战阵,手中刀直取对面那个全身华丽铠甲,就连脸上都戴着獠牙面具的倭寇将领。 他要擒贼先擒王! “白痴!戴那破玩意儿不嫌碍事吗?” 独眼大副心中暗骂,可很快就知道自己遇到对手了。 那个最多只到自己胸口的敌人力气不算大,刀法却说不出的诡异刁钻,只两招就挡住了自己的全部攻势。 独眼大副明白自己不是对手......可他不会认输! 东乡右亨也在暗自心惊,眼前这个华夏人武功不行,却是招招同归于尽,竟然逼得自己这个御前高手步步后退,一时没法反击。 独眼大副的部下冲了上来,和其他倭寇杀在了一起。 东乡右亨余光扫过战场,藏在面具后面的脸上不禁露出冷笑,“这群华夏人也就是仗着火器厉害,白刃战哪里是我大东瀛武士的对手!” 没错,东乡右亨和他的这些心腹都是武士。 “武士”在东瀛并不是一个称号,而是一个阶层,相当于华夏的军功贵族。 这些人从小只做一件事,就是接受极其严苛的军事训练,几十年如一日的只练杀人技。 而且东乡右亨这帮人还不是普通武士,全部都是天皇陛下身边的御用侍从! 眼见兄弟们一个接一个倒下,独眼大副没时间愤怒,一咬牙虚晃一招。 他虚晃的目的不是逼退敌人,而是故意卖个破绽。 狭长的武士刀如约而至,獠牙面具上的那俩窟窿眼儿射出两道兴奋的精光。 下一瞬,兴奋变成了惊讶。 面对斩向自己脖子的一刀,独眼大副左手闪电探出,死死抓住了刀刃。 鲜血迸射,锋利的刀刃切断了五指,可那一阻给了独眼大副出刀的机会。 东乡右亨也不白给,瞬间变招,武士刀改斩为刺,狠狠捅进了对手的胸膛。 可他却发现对手眼里全是计谋得逞的光彩。 惊讶变成了惊恐,东乡右亨只觉上半身一凉,所有力气和意识霎时消散无踪。 “操!老子还以为这么花里胡哨的铠甲多牛逼呢?原来全他妈是破竹子做的样子货!” 独眼大副心中狂笑,用这种办法强行减缓生命的流逝。 自己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倭国很流行所谓的“一骑讨”,而一个民族的习性,全都代表了其内里的民族性格。 这是个极度痴迷武力,又只痴迷武力的民族。 之前就提过,他们占上风时凶狠的禽兽不如,一旦发现打不过,又会怂的比谁都他妈快! 前一刻还占尽上风的武士团,发现自家武功高的强首领败了,还是被敌人凶残的一刀两断,所有精气神儿瞬间消失,居然一哄而散了! 有部下想来扶独眼大副,却被他狠狠瞪了回去,“升帆!转舵!开炮!”,任由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嘴里涌出。 其他敢死队也解决了战斗,所有人立刻干起了自己该干的事情。 “吉野号”的风帆被升了起来,重新获得了动力,船体开始移动。 船舵打死,“吉野号”开始右转,碎木声再次响起,“黑蛟号”被卡住的船头终于松动了。 一队人冲进了底舱,重新搬来了炮弹,几门还没彻底损毁的舰炮被推出了左舷。 火光闪动、浓烟腾起、炮声隆隆,没有去打正在冲来的倭国战船,而是全力压制距离最近的几门岸炮。 完成了转向的“吉野号”,船帆又被降了下来,位置正卡在进出港航道的拐弯处,一时间竟成了“一夫当关”之势,任何人想要出港追击,必须得先砸碎这块绊脚石! “黑蛟号”开始加速了,倭国岸炮的命中率直线下降。 倭人悲哀的发现,自己最好的选择,居然只有先集火己方这艘被俘的战船...... 第575章 帝王怒火,良臣心忧 武从文登基后第一次摔了杯子。 之前文坛领袖集体科举舞弊的时候他没摔,世家大族抱团对抗皇权的时候他没摔,巴蜀抗拒统一的时候他也只是一笑而过。 此时的汴梁紫宸殿里,却响彻了他愤怒的咆哮。 “狗日的小鬼子,找死!找死!找死!” 骂一句,他就摔一个杯子,刚试制成功的一整套青花瓷,没多大工夫就被他砸了个精光。 殿中文武面面相觑,实在不理解陛下为何会如此失态。 不就是倭国军队暗中集结、意图不轨嘛!弹丸大小的撮尔小国,值得发这么大火? 只有站在龙椅旁的陈二狗,有些懂得大郎哥的心思。 大武立国之后,甚至在那之前,武从文说一句事事顺遂、无往不胜丝毫也不为过。 一战灭金、轻取江淮、横扫江南,再战灭夏、收复巴蜀、狂飙入藏,哪一次的敌人不是瑟瑟发抖,最多只能临死挣扎一下? 不仅仅是武从文,可以说整个大武朝上下军民,心气儿早已被养了起来,根本容不得有人来捋虎须。 偏偏这时出了个孤悬海外的弹丸小邦屡屡挑衅,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陈二狗一直有种感觉,大郎哥似乎对那个小小的倭国,始终抱有一种莫名的敌意...... 武从文砸碎最后一个青花大罐,急促的喘了两口粗气,沉着嗓子直接下旨:“传旨韩世忠,命令他立即整军东进,待命长江口!” “传旨郑子英,北海水师立即在登州集结,随时准备出击!” “传旨扈成,立即陈重兵于鸭绿江北岸,一旦发现倭寇踪迹立刻渡江,不用再报!” 站在文官队列最前面的李纲和张叔夜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解和忧心。 陛下的前两道旨意很好理解,要不是两年前出了吐蕃入侵那档子事儿,大武早就发兵灭倭了。 可最后一条是什么意思?要扈成防备倭寇? 难不成那些倭人犯了失心疯,还敢主动攻打高丽?! 或者......陛下是想借口出兵半岛,刚刚的那番作态都是装出来的...... 想到这,两人不约而同的后背发凉,自家这位陛下,怎么看怎么就像是能干出那种事儿的人...... 在二人看来,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如此好战,一不小心就会变成穷兵黩武啊! 怪不得两人如此多心,实在是高丽不同于别处,那里对汉人的意义太特殊了。 半岛本是华夏故地,汉时曾设乐浪、临屯、玄菟、真番四郡直接统治,可惜后人不肖给弄丢了。 从那以后,历朝历代便对那片土地有了执念,只要国力强盛,都会想要尝试收复。 可惜半岛面积虽然不大,但地形复杂,尤其北部多山,很多时候胜负并不全由军队的战斗力决定。 隋炀帝三征高丽,结果葬送了大批精锐,最后搞得亡了国。 大唐同样三次出兵征讨,历经太宗、高宗两代接力,虽然最终取胜,却也极大损耗了国力,而且没过多久就又给丢了。 那片土地似乎有种魔咒,看着地小民贫、实力孱弱,却始终无法被中原王朝彻底征服、长久占据。 难道陛下又要重蹈前人覆辙吗? 武从文如果会读心术,一定会大声吐槽这俩老头真他娘的会脑补,自己明明就是单纯的条件反射。 原因很简单,他太了解东瀛三岛上那个民族了。 和华夏人一样,倭人同样对半岛有执念,甚至没有机会也要强行创造机会入侵一把。 当然,他们图的不是半岛,而是大陆,半岛只不过是其摆脱岛国命运的跳板罢了! 留着这么一只喂不熟的恶狼在侧,武从文认为这根本就是对后世子孙的不负责任! 武从文如今的威望空前,金口既开,李纲和张叔夜也不好当场反对,只得暂时默不作声,过后再找机会劝谏...... 散朝后,另一个文臣领袖柳谦益故意放慢了脚步,等到李纲和张叔夜经过身边,笑着开口道:“两位老相公且留步。” 正在一边走一边嘀咕的俩老头停下,相互对视一眼,心说:“你小子倒是识趣,刚刚还商量着要去找你呢!” 李纲和张叔夜宦海沉浮了大半辈子,对很多事情心如明镜,自己名望虽高,可真论说话好使,还真不如眼前这位陛下心腹。 随着梁山学院出身的士子越来越多的进入官场朝堂,传统的官员结构已然改变,便是论地方影响力,这个年轻后辈也是大武朝真正的宰辅! 柳谦益似乎没注意到两人看自己的眼神,又凑近了一些低声道:“两位老相公万万莫要再劝陛下。” 李纲一听就不干了,瞪着眼睛说道:“你这是什么话?老夫既食国禄,便当忠心任事,怎可对陛下之失默不作声?!” 这话一出,边上的张叔夜立即心叫“不好!”,这老家伙说话也太直了,这么多年总是改不了。 柳谦益却是毫不在意的笑着反问:“哦?李相公说说,陛下有何失误?” 李纲也是豁出去了,用力甩开张叔夜偷偷扯自己袖子的手,大声道:“陛下要渡海灭倭,老夫不反对,可要出兵高丽......” 说到这他突然顿住,总算还没彻底老糊涂,知道这还只是自己的单方面猜测。 柳谦益哈哈一笑,躬身道:“烦请两位老相公移步晚辈府上一叙。” 李纲也反应过来这里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拉着张叔夜当先就走。 三人到了柳府坐定,柳谦益刚刚屏退下人,急脾气的李纲便再次抢先开口。 “你小子如今也是身居高位,不能事事逢迎上意,该给陛下提醒的时候要直言敢谏!” 张叔夜又开始急了,心里暗骂:“这李伯纪怎么回事儿?有你这么得罪人的吗!” 柳谦益却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微笑着又问了一遍之前的问题,“李相公说说,陛下有何失误?” 李纲下意识站起身来,激动的张开嘴却突然愣住,发现自己还真找不到什么说辞。 柳谦益看着他的模样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 “老相公啊!你仔细想想,陛下自从梁山建军,所走的每一步可有任何错误?” 第576章 灭倭之战正式开始 柳府前堂,柳谦益侃侃而谈,越说眼睛越亮。 “陛下行事看似喜好弄险,可世人却看不到每一步的背后都有着大量准备、诸般布局,这才是每战必胜的真正秘诀!” 李、张二人没法反驳,只能默不作声。 柳谦益终于说到了正题,“两位老相公可还记得完颜讹里朵吗?” 二老一愣,随即同时瞪大了双眼。 “九年前黄龙府决战,女真宗室完颜讹里朵临阵脱逃。他原本想去辽东恢复元气,却遭到当地各部熟女真围杀,不得已继续向南,最终逃过了鸭绿江。” 这些不是什么秘密,李纲和张叔夜静待下文。 柳谦益继续,“女真人不愧渔猎出身,居然就让他们在高丽北边的大山里舔好了伤口。” “六年前,恢复了元气的完颜讹里朵出山南下,高丽军抵挡不住节节败退,如今已经退到了半岛的最南端。” 张叔夜终于反应过来,颤声问道:“当年......陛下是故意放女真人进入高丽的?” 柳谦益神秘一笑,压低声音道:“老相公以为完颜讹里朵是怎么恢复元气的?山里可长不出兵器铠甲。” 张叔夜转头看向李纲,此时老头早没了最初的气势,迎着老友的目光,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陛下......真神人也!” ...... 被李纲赞为“神人”的武从文,此时却蹲在紫宸殿的地板上欲哭无泪,后悔的差点儿拿脑袋撞墙。 “我尼玛......老子是不是演过头了?这尼玛可都是青花瓷啊!还他妈是比元青花更有年头的宋青花,这要是不摔,能在牛吊系统里卖多少黄金啊!” 在自己那越来越模糊的前世记忆里,武从文只隐约记得元青花《鬼谷子下山图罐》,好像在2005年拍出了2.3亿人民币的天价。 那可是2005年啊,那一年的国际金价才不到200人民币一克! 造就青花瓷神话的并不是什么工艺难度和艺术性,根本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物以稀为贵,只有符合这个条件才有炒作的价值嘛。 正宗青花瓷之所以存世量稀少,问题出在原料上。 那一抹浓翠欲滴的青色,源于一种产自遥远波斯的稀有“钴料”,古人称之为“苏麻离青”,在明清时期就已开采殆尽,使得美丽的青花瓷成为了绝唱。 武从文暗自发誓,等自己彻底开启大航海后,一定要把那“苏麻离青”都挖干净喽,然后全部做成青花瓷统统卖给系统! 奶奶的无论是继续点科技树,还是未来一定会推行的信用货币,都需要海量的黄金储备...... 言归正传,经过多年的舆论宣传,大武上下军民全都对倭寇恨之入骨,跨海灭倭的呼声从来不曾减弱。 圣旨一出汴梁,备战效率奇高,可笑那帮倭人却仍懵懂不知。 这也怪不得别人,倭寇这些年的海盗行径,使得长江口以北海域的商船几乎断绝,这让大武水师封锁起消息来,可谓易如反掌。 ...... 华夏十年,八月初。 准备完毕的倭国大军万船齐发,浩浩荡荡杀入对马海峡,企图一举攻占高丽半岛。 一身华丽竹甲的天皇端坐船头,脚下是黄铜铸造的硕大菊花徽章,在阳光下显得耀眼夺目。 不是天皇陛下穿不起铁甲,而是他那小身板儿只能扛得起轻便的竹子...... 就在倭人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北海水师的舰队出现了。 上百艘主力舰一字排开,火炮的轰鸣响彻了海空! 少量倭国炮船想要还击,却发现落后的前装炮根本够不着敌人。 天皇下令挂起决死战旗,并用旗语鼓励全军----皇国兴亡在此一战! 然并卵,打不着依然打不着,就连决死冲锋看在华夏将士眼里,也是慢的像群蜗牛。 这根本不是一场海战,而是单方面屠杀! 北海水师旗舰“盘古号”上,身穿白色将官礼服的郑子英放下望远镜,眉头微微皱起。 他对眼前这场屠杀的效率还是不满意。 “命令各舰主炮开火,最大仰角,截断倭寇后路。”郑子英冷冷下令。 军令很快传达下去,仿若海上巨兽般的“盘古号”猛地一震,舰体在海面上向后瞬移,这是完全态的“五四式舰炮”开火了。 此“盘古号”非彼“盘古号”,只是继承了当年那艘实验船的名字,完全是一艘全新战舰。 虽然仍是木胎铁壳,结构却是专门设计的,有足够的强度可以承受甲板炮的后坐力。 大武水师正式列装的第一款甲板炮不仅威力巨大,还可以通过调整仰角打出弧线弹道,越过倭国舰队前方的战船,直接轰击藏在后面的运兵船。 简陋的倭国木船一击即碎,肚子里挤满的“沙丁鱼”瞬间飞了满天! 另外十艘“盘古级”主力舰,陆续跟随旗舰开火,命中率很高。 郑子英满意了,倭国天皇却崩溃了。 这尼玛还打个屁啊!再打一会儿皇国的勇士就他妈全死光了! 撤......决死战旗刚升起没一会儿就被降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返航旗”。 可惜啊,想跑?那得问问郑子英答不答应! 十艘盘古级停止齐射,调转方向开始两翼包抄。 看着冒着黑烟的华夏战舰在海上快如奔马,所有倭人都绝望了。 船头挂着黄铜菊花徽章的旗舰又一次换旗,“返航”变成了“分散突围”。 而这也是它最后一次发出命令了。 北海水师旗舰“盘古号”可没动,九门“五四式”主炮瞄准了目标。 一轮轰鸣过后,有三枚巨弹几乎同时命中了倭寇旗舰,巨大的火球霎时腾起。 火光尚未散去,海面上已经空无一物,只剩下一片零零星星的碎木片...... 华夏十年,八月十五日,大武北海舰队全歼倭国水师,准备入侵高丽的十四万倭寇全军覆没,无一人逃生。 同日,大武南海水师抵达长江口,韩世忠率军登船。 船队载着三万华夏军沿海岸北上,绕过山东半岛至高丽西海岸,然后横渡对马海峡,于八月底在九州岛登陆。 灭倭之战正式开始! 第577章 郁闷的韩世忠 韩世忠对陛下的命令很不理解,不明白为什么要绕那么大一个圈子,从长江口登船后直接渡海不好吗? 南线的东海--琉球--九州,也是传统的赴倭航线,唐朝时的遣唐使,就大多是选择这条线路回老家的。 好容易熬到了一次单独领兵灭国的机会,韩世忠恨不得直接长翅膀飞到倭国,是一丁点儿时间也不想浪费。 武从文如此安排的原因很简单,作为一个正经穿越者,怎么可能不知道大名鼎鼎的“神风自杀队”? 古时从华夏东渡倭岛,最佳时间是每年的六月下旬到八月,无论风向、风力还是洋流都最适合。 可世间的事没有完美,这个时间段也是台风的高发期。 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蒙古人占据中原后也想跨海灭倭,结果运气差到了极点,连续两次都碰上了台风,搞得有去无回。 死里逃生的倭人,便把这两次台风称作“神风”,认为是上天对大和民族的宠爱和庇佑,也是天皇“人间之神”身份的最佳佐证。 武从文不是学气象的,不知道台风的规律,只隐隐记得这玩意好像也没啥规律,就是每年夏天多发,时间却不固定。 事关数万将士的生死和新生海军的存亡,武从文是丁点儿风险也不敢冒,毕竟有些事情很玄的...... 而从半岛南端横渡对马海峡就不一样了,不仅航程大大缩短,中间还有对马岛和壹崎岛可以停靠,发生意外的概率几近于无。 一路非常顺利,韩世忠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刚刚走到半路,倭国海军被团灭的消息就传到了他的耳中,这可把他郁闷得啊! 仗都他娘的被水师打完了,合着老子就是去摘一下果子呗? 登陆战很顺利,一群拿着竹竿的农民刚看见海上的巨舰,二话不说掉头就跑,骑着矮脚马的大名比他们跑的还快。 韩世忠更郁闷了。 相传蒙古人其实曾经登上过倭岛,却被英勇无畏、战斗力高强的倭国武士一个反冲锋全部赶下了大海。 武从文觉得这种说法绝对是他妈吹牛逼,事情的真相应该是蒙古人晕船了...... 他为啥一直都属意韩世忠统军灭倭? 就是考虑到了这点,韩世忠的部队都是江南人,有许多干脆就是自小生活在长江边上的渔家子弟,水性那是没的说。 晕船?不存在的! 在岸上站稳脚跟后,韩世忠开始发兵扫荡九州岛。 陛下给的命令是稳扎稳打,不要弄险突进,这又是韩世忠郁闷的另外一个点。 岳飞那小子打仗,就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轮到自己咋就哪哪都受限制呢? 扫荡九州岛的战斗很顺利,甚至都没经历过什么正经战斗。 十四万大军葬身海上,连天皇都被干掉了,那几乎就是倭国的所有武装力量,岛内哪还有什么兵力,连他娘的现抓壮丁都来不及。 不过倭国这个民族倒是有一桩优点,面对强大的外部压力时很容易团结,本州岛上的大名们没有趁机内斗,而是迅速联合起来,推举了一个新的天皇当头。 说推举也不准确,号称“万世一系”的天皇家族为了保证血统纯正,向来不与外人通婚,老天皇也就只有那么一个傻儿子,大家伙想选也没得选。 这里插一句哈,可能有读者大大们想问,狗作者为啥一直都是“天皇天皇”的,是懒得起名字吗? 还真不是。 各位大大们仔细回忆一下,能想起来倭国天皇姓什么吗? 别想了,不是各位记性不好,而是那家人压根就没有姓氏! 倭人认为天皇是“天照大神”【也就是“太阳神”】的后裔,是“现人神”【即人间之神】,不属于普通人类家族体系,所以根本无需姓氏。 什么“德仁”、“裕仁”、“明治”都是宫号+名字,登基前就叫“亲王”,登基后就叫“天皇”,退位后改叫“上皇”...... 好吧好吧,小的不狡辩了,老子就是懒得给这一家子起名! 言归正传,等倭国贵族搞定了新天皇,重组了新“军队”,韩世忠也彻底搞定了九州岛,准备登陆本州了。 这一次就不算跨海,两地最窄的地方,海面只有650米,华夏随便找条小河,汛期的时候都比这要宽。 本州各地的大名闻讯大惊失色,匆忙集结了刚组建的新军,想要打一场滩头保卫战。 这些“村长”们实在是想多了...... 郑子英的舰队一字排开,万炮齐鸣下,直接炖了锅“钢铁肉汤”! 韩世忠的部队都没来得及完成登船,临时拼凑起来的五万倭国杂牌军就崩溃了。 这次是大名和武士带头先跑,逃回各自的封地后再也不敢有别的心思,一心一意的等着天朝大军上门,然后直接跪地投降。 韩世忠毫无费力的登上本州岛,立即向东北开进,一路未遇抵抗、没有战斗。 华夏十年,九月十五。 华夏军抵达京都城下,智商有点儿问题的小天皇,在一众大臣的“劝谏”下派使者出城谈判。 韩世忠的中军大帐里,头戴高冠、双肩飞翅的倭国老者跪坐在地,腰杆虽然挺得笔直,可那双眼睛却怎么看怎么没有底气。 “尊贵的将军大人,我想咱们两国之间一定是有误会,天皇陛下派我来......” 结果不等这老头把话说完,端坐对面的韩世忠突然狠狠一拍桌子,“来人,把这老猴子的帽子和衣服都给老子扒了!什么档次,穿得人模狗样的,真当自己是人了?” 韩世忠身后的亲兵早就看这家伙不顺眼了,那一身装束,简直比老家唱大戏的戏服还他妈夸张,得令后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 倭国老者身后的武士哇哇大叫,习惯性伸手去拔腰间武士刀,结果下一瞬就尴尬了。 他们是来求和的,进帐前就被收缴了所有武器...... 帐中的华夏士兵一看,狗日的还敢鬼叫?更多人冲上去就是一顿狂风骤雨! 这些倭国武士也是精锐,从小接受严苛训练的他们,要是手中有刀或许还有一战之力,可惜没有...... 就凭他们那不足一米四的小身板儿,在华夏士兵眼里就是一群小鸡崽儿! “八嘎!我是天皇陛下的使者,你们这群支那人简直不懂礼数!” 倭国老者急了,人一着急就犯错,一边死死拽着衣服裤子,一边用母语口不择言。 韩世忠这些年一直在准备灭倭,也学了几句简单的倭国话,后面说了啥没听懂,开头两句却是听明白了。 第578章 倭寇的真相 “你找死!” 韩世忠暴怒而起,腰间佩刀闪电而出。 两个按着倭国老头的亲兵跟了他多年,太了解自家将军的脾气了,听到怒吼就直接一猫腰。 寒光闪过,整齐向后梳成发髻的狗头冲天而起。 正在用拳头蹂躏倭国武士的华夏军士兵一看,这还等啥?纷纷拔刀出鞘,只片刻大帐里就彻底安静了。 韩世忠满不在乎的看看刀上鲜血,厌恶的在尸体衣服上擦了两下。 结果还不解气,大声下令道:“把这几个家伙扒光了扔回去!告诉城里的人,赶紧开城投降,老子没工夫和他们磨叽!” 倭人没有如他所愿,重新又派了一队使者。 不过这次他们学乖了,从上到下没敢再穿礼服,一个个全是麻衣短打造型。 韩世忠这次别说大帐,连军营都没让这伙人进,就在两军阵前接见了他们。 看着一排排已经揭去炮衣的大炮,东条太郎腿都软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噗通”一声跪下,整个身子趴伏在地,带着哭腔喊道:“将军为何动怒?小国绝无对抗天朝之心,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啊!” “误会?” 韩世忠冷笑一声,耐着性子开口道:“华夏二年十月,尔等入寇台州,劫掠沿海村庄十九处,伤我军民两万三千四百一十九人。” “华夏三年元月,再次入寇温州,一路劫掠至永嘉城下,致我军民死伤一万一千六百二十四人。” “同年六月,又入寇明州,破州治鄮县县城,造成我军民死伤四万一千九百九十五人!” “这些都是误会?!” 这几句话,韩世忠是用内力吼出的,两万华夏军将士听得清清楚楚,一个个青筋暴起、双眼赤红,若不是有军纪约束,便要嘶吼着攻城了。 东条太郎强忍着胯下的尿意,抬起头来一脸谄笑,“将军大人果然是误会了,那些事情不是我们干的啊!都是......都是......” 他本想狡辩说“都是你们华夏人自己干的好不好,怎么能怪到我们头上”,可又怕激怒了对方,迟疑着不敢明说。 韩世忠见状,暴喝一声:“都是什么?说!” 东条太郎感觉挤出来了一点儿,再也不敢迟疑,一颗头再次狠狠磕在地上,大声喊道:“都是贵国江南的世家大族强迫我们做的啊!” “他们先是招揽我国流浪武士,后来还不满足,竟然直接派兵来攻,逼着天皇出人出力。” “贵国口中所谓的‘倭寇’,其实真正掌权的都是你们华夏人!” 做为高级将领,韩世忠虽然早就知道这些内幕,可此时听说还是心头一阵阵冒火,强忍下骂人的冲动,大声问道:“都有哪几家?” 东条太郎感觉到了丁点儿希望,再次抬起头来,扯着嗓子答道:“有台州的贾家、临安的王家、庐州的罗家、福州的林家、番禺的蒲家......” 这货应该也是早有准备,报名字报得那叫一个顺溜,一口气报了三十几个,全都是之前被灭掉的江南世族。 东条太郎还生怕韩世忠不信,最后补了一句:“这些人逼迫天皇的证据都在,来往书信我国都小心保存着呢!” 原本军容严整的华夏军开始骚动了。 江南世族勾结倭寇的事情他们早就知道,朝廷这些年通过各种方式放出过消息,可也只说是勾结。 在善良淳朴的百姓心中,真相最多也就是那些汉奸里通外国。 任他们以最大的恶意去想,也想不到当年的所谓“倭寇”,居然是自己人策划组织的,该死的倭人反倒是被迫参与! 一时间,在场将士们甚至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崩塌了。 世上怎会有此等厚颜无耻、丧尽天良之人!!! 后来,这些将士回国,消息不可避免的扩散开来,官方又很快确认了不是谣言,甚至公开了一批从倭国皇宫里缴获的证据...... 之前或许还有一些人,对那些已被灭族的世家抱有同情,认为朝廷的手段太过血腥,甚至恶意揣测是不是在借口搞清洗。 现在,华夏大地爆发了! 所谓的“诛九族”,其实很多时候就只是个说法,真要按字面意思一个也不放过,那得杀多少人? 但如果换成民间自发的灭族,那就是彻彻底底的有杀错没放过了! 这是后话,将士们的怒火需要发泄,眼前的倭国国都京都城,就是最好的目标。 万炮怒吼,直接打光了战前储备。 步军攻城,一鼓而下,一场“大清洗”开始了...... 京东西路,登州港。 武从文负手立在一处石崖,对山下忙碌的港口视而不见,目光始终望着东方,仿佛是要越过茫茫大海、跨过高丽半岛,亲眼看看那片罪恶土地上发生的一切。 周绣娘站在他身后,如实做着汇报。 “攻陷京都之后,韩将军继续发兵东北,所到之处未遇抵抗。” “倭国各地的大名认为京都鸡犬不留的下场,是因为没有第一时间开城投降,所以不等大军抵达,就主动出城迎接王师了!倒也算作一桩奇事......” 武从文终于收回目光,转身看着她一笑,“奇怪吗?一点儿都不奇怪!那个民族就是这副德行,打他打得越疼,他就越老实,老实得让打人的都不适应!” 周绣娘表面点头表示赞同,心里却又在奇怪:“陛下怎么好像对倭人特别熟悉?而且......既蔑视又看重......” 不等她在心里奇怪完,武从文又开口了。 “告诉韩世忠,彻底占领北海道后,立即按原计划执行,不要有任何拖延。” “这......”周绣娘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开口劝道:“陛下,是不是先缓一缓?急恐生变啊!” 武从文冷笑,带着满满的不屑,“生不了变,你们都不了解那个民族!” 说罢也不解释,转身下了山岗,脚步说不出的坚定。 ...... 华夏十年,十一月中。 华夏军登陆九州岛三个月后,占领倭国全境。 韩世忠代大武国天子下令,废天皇号,并让其自承并非神之血脉,就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 倭人的信仰瞬间崩塌了。 事情还没完,武从文还有更狠的动作没做呢! 第579章 彻底征服倭国需要几步? 韩世忠对倭国的惩罚才刚刚开始。 作为大武国在倭岛的全权代表,他首先开始“追剿贼寇”,命令各地大名十日内主动交出做过海盗的手下。 这一点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内,大武此次跨海东征,打的本来就是“剿灭倭寇”的旗号。 而海盗是那么好做的吗?没两把刷子干得了那刀头舔血的活? 说白了,无论是“倭寇”还是“海盗”,其核心都是天皇和大名们暗中派出的精锐武士! 现在征服者要求交出凶手,于情于理于实力,倭人都无法拒绝。 于是,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倭国各地的大名还是不得不交出了一些非核心心腹出去顶罪。 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些被他们“保下”的家臣,虽然表面上感激涕零,心里却不免起了兔死狐悲之感。 华夏人今天要人,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主子,立刻就拿兄弟们的脑袋自保,那华夏人明天再要呢?是不是就轮到自己了? 简简单单一招,直接就从根儿上拆散了大名和武士之间原本牢不可破的联盟。 过了俩月,韩世忠的第二招又来了,颁布“限刀令”,规定所有武士必须在十日内交出所有武器。 这次就没那么顺利了,整个倭国瞬间陷入了混乱,却是韩世忠最想看到的。 古代倭国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天皇号称“万世一系”的人间神,却并没有太多权力,统治全靠分封各地的大名。 而大名统治领地靠的又是麾下的“家臣”,家臣其实就是高级武士,这些人统领普通武士,进而统治封地上的底层百姓。 简单说,天皇就是共主和神权的代表,大名就是诸侯,家臣就是贵族,武士就是普通国人,再往下统统都是只配种地干活的贱民。 这套金字塔结构看似没什么问题,世界上大部分分封制国家都是这么干的,可问题就出在倭国的地盘实在是太小了! 后世有人嘲笑东瀛的所谓“战国”就是村与村之间的械斗,虽说有些夸张,但和实际情况差别还真不大。 天皇家族在彻底没落之前也不是傻子,自然要防备手下人,可直接改成华夏的中央集权又没那本事,只得退而求其次,不断分封新的大名。 长期坚持下来,就造成了倭国每一家诸侯的地盘都不大,想要摆脱“村战”级别,就只能多家联合,所以才会出现有人今天投靠这个,明天又背叛了,甚至“弑主”。 其实那根本不能叫做弑主,因为大名虽然实力分高低,在身份地位上却是平等的,何来背叛一说? 天皇家族之所以能够拥有“万世一系”的身份地位,这一套统治逻辑加上国土面积太小才是原因。 千万别信有些人说的什么“倭人有远见,又团结,很早就意识到掌权者可以更替,但不能改朝换代,因为改朝换代对国家的伤害太大”这种鬼话。 人性都是相通的,其中有一项就是“人的欲望永无止境”。 细想一下,世上会有人不想当皇帝吗?哪怕只是个虚衔。 抛开华夏不说,始终处于分裂状态的欧洲,从古至今放弃过统一的努力吗?想做“欧洲皇帝”的人从来也没断过! 造成倭国独特现象的真正原因是地盘太小,无论哪个大名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第一时间引起其他人的警觉,然后就是群起而攻之。 即便后来出现了大权在握的“幕府将军”,实际上也就只是个“二天皇”,想要更进一步你看手下人造不造反? 扯回来,从以上倭国的权力结构中,大家伙看出来没有,真正的中坚力量是什么? 答案是武士,掌握直接武力的武士阶层。 如今韩世忠要收缴武士手中的武士刀,就是剥夺他们手中的武力,彻底抽掉倭国的统治基础。 这群从小只会舞刀弄剑的家伙能愿意吗?这个民族本来就有着“下克上”的传统,被逼急了的家臣们立刻向家主们举起了屠刀。 大名家里能有多少人?家臣们的家里有多少人?谁赢谁输还用猜吗? 即便有个别大名幸运,遇到了一群忠诚到愿意同生共死的忠臣,那不是还有华夏军呢吗? 占领区发生叛乱,韩世忠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平叛”是必须的。 可你猜为啥要在“平叛”俩字儿上打引号? 华夏军平的根本就是没有发生叛乱的大名领地...... 到了这会儿,所有人终于看清了华夏人的险恶用心,可惜屠刀已经见血,就再也没有机会停下来了。 那些原本让切腹就切腹的家臣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光了主家后再向华夏人认罪投降好了。 在他们想来,华夏人想要统治倭岛,总得需要帮手吧? 可惜他们又猜错了,韩世忠突然又开始正儿八经“平叛”了,打起了“惩罚以下犯上者”的正义旗号。 根本来不及联合的武士阶层一盘散沙,被强大的华夏军犹如秋风扫落叶般一扫而空。 至此,倭国所有有能力反抗的力量全部清空!倭人彻底成了任人摆弄的鱼肉。 看看,武从文亲手制定的计划很简单: 第一步,废天皇令,给倭人“只诛首恶”印象的同时,摧毁了凝聚倭人神权信仰。 第二步,追责令,明面上合情合理,实际上分化大名阶层和武士阶层的联盟,进而挑动内乱。 第三步,平叛令,坐视倭人统治阶级自相残杀后,出手收拾残局。 至此大功告成! 主打的就是一个钝刀子割肉、温水煮青蛙。 计划能够如此顺利,原因还是那个----倭国太小了,每一步的执行时间都很短,根本来不及起变化...... 彻底解除了倭人反抗能力之后,武从文又要干什么呢? 错的都是倭国上层,普通倭国百姓都是无辜的、爱好和平的,不能迁怒他们? 扯淡! 屠杀华夏百姓的武器是谁打造的?海上打劫的海盗船是谁制造的?跟在武士屁股后面打杂的又是什么人? 无辜? 这几个罪恶小岛上就没有无辜之人,统统都有罪! 有罪,就要赎罪,交点罚款不过分吧? 于是,到了华夏十一年秋后,倭国爆发了极为严重的饥荒。 为什么要用“极为”这两个字来形容呢?因为倭人不但没得吃,就连秋播的种子都没有! 这个时候,只要支起一口熬粥的大锅,让倭人去哪他们就得去哪,机会还得抢! 但这粥是那么好喝的吗?倭国又不属于华夏,韩世忠可没有义务免费赈济。 于是,他的第四道政令发布了----《招工令》。 第580章 多好的劳动力啊! 大武立国前后的扩张速度太快,新领土无一不是地广人稀。 按照以往的历史,这些地方因为种种原因,要不了太久统治力就会减弱,最终重新丢失。 武从文准备打破这个魔咒。 他想到的法子很简单,核心就是两点----移民+修路! 当一个地区统治民族的数量不占优的时候,这里的统治根基就不可能稳固。 说白了,人才是主宰,土地只是生产资料。 先说移民,这一步虽然也难,却不是不能解决的。 华夏为什么有所谓的“王朝周期律”? 根本原因就是核心区域的自然条件太好了,人民又太勤劳,只要社会稳定,人口就会疯狂增长,很快达到粮食产量的承载极限。 理想状态下,这时候应该重新分配土地,让更多的人在更长时间内都有饭吃。 可惜这只是理想状态,任何一个社会都有阶层,掌握权力和财富的人不但不愿意降低生活品质,还想过得更好、更奢靡。 于是就出现了,越是王朝末期,土地兼并就越严重,最终越过阈值,“轰”的一声玉石俱焚。 战乱纷繁、天灾遍地、无人赈济,人口大量损失,降到阈值以下时王朝交替,开始重构秩序...... 在这个时空,女真人败的太快,来不及彻底破坏北方,又少了后来的南北拉锯,华夏元气整体上并没有遭到太大损失。 武从文为什么要先在江南土改? 就是因为那里的人口数量已经接近甚至超过了警戒线,在现有的生产力条件下已经很危险了。 而弘光、隆武、永历三朝都是世家大族暗中控制的,土地兼并堪称末世疯狂,根本就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火药桶! 武从文与其说是在土改,不如说是在给南方续命,用土改均田来暂时解决吃饭问题。 可这终究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人口基数越大增长的也就越快,而且会越来越快,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再次难以承载。 举个例子,一个普通的江南农户家有五口人,土改后拥有耕地五十亩。 这个时候的收获减去交税,剩余绰绰有余,日子过得会很滋润。 可社会稳定、生活富裕之后,人会干什么?生孩子啊! 十年后,这家变成了十口人,耕地还是五十亩,人均面积降了一半,这时候日子就开始苦了。 再过十年呢?这家繁衍生息、开枝散叶,人口变成了三十,人均耕地面积从最初的十亩变成了一亩七分,还活得下去吗? 要解决这个死结的法子有三种。 一是发展工商业,创造更多不需要土地的就业岗位,减轻耕地压力。 这个法子有个问题,那就是粮食产量没变,人口上限依然存在。 二是引进高产作物,比如玉米、红薯、马铃薯,让同样的耕地能够养活更多人口。 可惜这些高产作物大都原产美洲,在大航海时代开启之前没法实现。 第三就是对外扩张,扩大耕地面积。 武从文现在能做的就是最后一种。 西北不说了,原来西夏那块地盘穷得很,养活自己都费劲,可是东北...... 那里可是真正的地广人稀、沃野千里,还他娘的众所周知都是油汪汪的黑土地! 从人稠地狭的江南迁个百八十万人口过去,个个都能成为农场主。 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历朝历代移民实边都是招骂的活,通通称为暴政。 究其原因,“故土难离”的传统思想只是表象,根本还是条件达不到,硬干百姓们自然不愿意。 首先是距离太远,走半路可能就死了,但凡能在家里吃个半饱,谁愿意去冒那个险? 其次是需要从头开始奋斗,黑土地再好,你到了地方得先开荒吧?得先盖房吧?得先开挖沟渠吧? 更别提其他各式各样的基础设施了...... 如果这些东西都是现成的,你看人们愿不愿意去! 想想后世的大洋彼岸,那地儿离华夏远不远?还不是人人都争着抢着移民甚至偷渡?能捞着机会的还都他妈是有钱人! 武从文没本事将东北三路提前建成漂亮国,不过他可以先解决第一个问题----距离。 办法很简单----修路。 在这个时代,修路可是个苦活,死亡率相当高,很多时候都得使用罪犯。 武从文不想用罪犯,他有更好的替代品。 其实通往东北三路的道路一直在修,开始用的是金军战俘,这些家伙身强力壮,初期进展相当快;后来又不断补充新抓到的女真野人,这些人就差点儿意思了,一个个骨瘦如柴,打死也快不起来。 为了提高这些人的积极性,大武朝廷还特别制定了优惠政策,规定凡是做够十年,且始终表现良好的,都能脱离女真籍,改汉名、做汉人、回归社会、重新做人...... 不过这张大饼可不好吃,到目前为止,获此殊荣的也不足百人。 现在好了,新的劳动力又接上顿了。 论吃苦耐劳,倭人绝对和华夏百姓不相上下;若论逆来顺受,则更胜一筹! 先是身强力壮的男人,一船一船的运过对马海峡;然后是女人,干起活来丝毫也不比男人差。 当然,年轻漂亮的优先...... 韩世忠在倭国大杀四方,俨然土皇帝的时候,扈成也没闲着。 武从文给他的命令早就改了,等不到倭国大军,那就主动出击,完颜讹里朵那一支也早该迎来大结局了。 十年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事情。 尼雅早已返回了部落,接替母亲成了鄂伦春人的新族长,上任的第二年就改变了以往的对外政策,在母亲的默许下不再坚持独立,大批鄂伦春勇士加入了华夏军。 这其中还有个小插曲,尼雅为武从文生了个女儿,取名古拉依尔·奇克热【奇克热意为“花朵”】,汉名武雪。 小丫头完美继承了母亲的所有优点,不但长得粉雕玉琢,性格也是古灵精怪,把武从文这个当爹的迷得是晕头转向。 华夏六年,丈母娘古拉依尔·伊车病重,尼雅按照当初约定要带着女儿返回部落,武从文那个耍赖啊,硬是把闺女偷走藏了七天! 尼雅哭了好几天,最后都放弃了,准备独自北上。 最后时刻,还是潘金莲找到了自家男人的藏身处,扈三娘拿着鞭子前去“劝说”...... 可这样就能让一个“女儿奴”妥协吗? 笑话!怎么可能! 最后时刻,武从文还是抱着闺女出现在了汴梁北门。 既然坐上了那个位置,他就知道许多事情必须要做...... 那一天,送行的人群着实看了场好戏,皇帝陛下抱着闺女哭的那叫一个稀里哗啦! 第581章 一统东亚 索伦三部都是最好的林中猎手,有了他们的加入,扈成麾下的华夏军一举成为了山地战王者。 女真人原本在这方面也是一把好手,可惜自大金建国后好日子过得太久了,传统的生存技能几乎丢了个一干二净。 再加上人数太少,根本挡不住华夏军的进攻,简陋的北方防线瞬间便被突破。 可就是这支人数仅有数千的女真残部,在二流将领完颜讹里朵的率领下,硬是把高丽人按在地上摩擦了好几年。 此时的高丽王室姓王,并不是后世的李氏高丽,原本初见端倪的武臣专权也不见踪影,因为根本没那个条件嘛! 早在数年前,王氏高丽便被赶出了都城开京【今朝鲜开城】,而后一路南撤,如今只能龟缩半岛东南角的釜山苟延残喘。 就那巴掌大的一座小城,还争个屁权、夺个毛利啊,要不是大武从海上给了点儿补给,活着都他妈难! 之前得到倭国大军渡海来犯消息的时候,高丽人都绝望了,因为丁点儿也没有战略纵深,只要一战失利,就是彻底灭国。 万幸大武出及时手了,十四万倭国大军在漫天的炮火中灰飞烟灭,高丽逃过一劫。 好处还不止于此,只剩一口气的高丽国似乎时来运转了,大武跨海征讨倭国,把出发地和物资集散地设在了釜山,这给高丽人带来了海量收入。 华夏士兵得有人服务吧?有些物资得就近采购吧? 高丽人不仅发了财,还趁机支棱起来,对女真人发起了反攻。 别说,还真就打了几场胜仗,收复了不少地盘儿。 可惜啊,这一切都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扈成率军越过半岛北部的山区,慌不择路的女真人被迫向南逃窜,面对高丽人露出了最后的獠牙。 大邱北部一战,两万高丽军被三千女真人杀得大败,正要仓惶南撤,华夏军到了。 刚刚还个个如同战神附体般的女真人连反抗都没反抗,直接把自家首领给宰了,然后跪地投降。 其实完颜讹里朵也想投降,只是没有手下那帮混蛋的动作快,脑袋被砍掉的一瞬间还在心里大骂:“狗日的女真败类,老子又没说不投降啊......” 一万五千高丽残军立刻就不逃了,领军大将亲自求见天朝大军主帅。 然后这货就傻眼儿了,扈成压根儿就不见他! 更傻眼的还在后头,在大邱小城不知该进还是该退的两天之后,釜山失陷的消息传到了。 其实也不能叫做“失陷”,总数过万的华夏军都在釜山驻扎一年多了,就是顺手换个防而已。 还真就是换防,高丽王室不是傻子,一收到华夏军有异动的消息,连核实都顾不上核实,二话不说就跪地恭迎了...... 至此,武从文完成了前人从未完成的伟业,东亚地区全部纳入大武版图! 不是藩属,也不是郡县,最准确的称呼应该叫----殖民地...... 扈成骑马立于岸边高岗,看着脚下忙碌的釜山码头,表情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在东北呆了十年,辽阔的黑土地潜移默化的影响了他的许多生活习惯,时刻骑马就是其中一项。 “将军,咱们这次也算是开疆拓土了,你也该封王了吧?” 扈成身后,一个跟了他十几年的老部下笑着问道,听语气并没有半点拍马屁的意思。 “别瞎说!仔细隔墙有耳!” 扈成豁然回头,沉着嗓子斥了一声,不过脸上却不见多少惶恐。 王冼是个粗人,学了多年文化课也没多少长进,闻言不服的嘟囔道:“那武松都早都封燕王了,将军你的功劳丝毫不输给他,凭啥不能封王?” 这次扈成的脸色是真的变了,瞪着眼睛骂道:“给老子闭嘴!封不封王全凭陛下做主,哪有下面人多嘴的份儿?!” 王冼也不是一根筋,见将军大人是真怒了,赶紧赔笑道:“这儿不是没外人嘛,我也就是随便说说。” 东北汉人少,扈成习惯了把每一个都当成宝贝疙瘩,扬了扬鞭子还是没舍得抽下去。 另一个亲信马洪见同伴还想多说,赶紧踹了他一脚,就差直接上手捂嘴了。 扈成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用马鞭指着下方的码头笑道:“我看那有不少兔崽子在挑人,你们不去瞅瞅?” 王冼闻言看也不向下看一眼,撇着嘴不屑道:“那倭国的女人还不如狗高,腿儿短得跟他妈萝卜似的,有啥搞头?那帮兔崽子真他娘的没出息!” 扈成哑然失笑,“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军饷那么高,够本钱娶个内地女子?” 东北人口本来就少,原住的女真人又被灭了族,搞得驻防的华夏军将士许多都娶不到老婆。 要问当年不是解救了许多汉奴吗? 现实很残酷,其中也绝大多数都是男人,因为女人很难在残暴的女真老爷手里活下来...... 马洪笑着接话道:“老王嫌倭奴个矮,那就找个高丽女人呗!脸盘子是大了点儿,个头还是没得说的。” 王冼咧嘴一笑,洋洋得意的显摆道:“还用你说?我老早就买了十个,准备带回去伺候我家娘子。” 这厮脾气暴躁归暴躁,却是个极疼媳妇儿的,五年前费尽周折从营州娶回了心上人,宝贝的不得了。 马洪故意逗他,“伺候你家娘子?我看是伺候你吧!” 王冼眼睛一瞪,可随即又泄了气,一脸不好意思的讪笑:“都伺候,都伺候。” 三个男人同时哈哈大笑,笑声里满满的心照不宣。 笑闹一阵,扈成用马鞭敲了敲王冼的肩膀,半开玩笑的警告道:“说归说,笑归笑,要是让我知道你打弟兄们军饷的主意,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王冼顿时就急了,大叫冤枉,“将军可不敢乱说,那么干我还是人吗?!” 扈成缓缓板起脸,“那你哪来的钱一口气买十个女人?” 不等王冼再说话,一旁的马洪替他做了解释,“将军大人最近太忙了,一点儿也不了解行情。眼下哪用得着钱?随便给个馒头,运来的那些倭国女人就能可着劲儿的挑。” “高丽女人稍微贵点儿,也就是俩馒头的事儿,都是自愿的!” 扈成一听,眉头皱得更狠了,沉着声音呵斥道:“我说的是买!” 第582章 武从文的野望 马洪吓了一跳,眨巴眨巴眼睛答道:“我说的就是买啊!一顿一个馒头,不用花钱。” 扈成愣了,他这段日子事情多,今天才有时间来码头看一眼。 见将军大人不解,口齿伶俐的马洪赶紧解释道:“这事儿还是从倭奴那里起的头。” “听说是陛下体恤咱们东北三路辛苦,便让东瀛韩将军多运点儿女人过来,解决光棍儿太多的问题。” “结果东瀛那边吃不上饭的女倭奴太多了,一看有条活路,都争着抢着往船上挤。结果就是女倭奴越运越多,搞得这段日子男倭奴都有些不够数了。” 扈成点点头,这事儿他知道,算是朝廷照顾东北将士的一项仁政。 马洪接着往下说,“后来高丽人一看,呦呵,这狗日的倭奴都能吃得上饭,我凭啥不行?于是就乌泱泱的把自家女儿也送到码头上来了......” 说到这顿了顿,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补充一句:“当然......想把高丽女子带回家,光给馒头是不行的,不过价格也不高,十到十五个铜子儿就行......” 大武经过多年推广,华夏银行统一铸造的定额硬币已经普及了。 所谓铜子儿就是铜币,保留了传统的圆形方孔,但花纹精美,分量精准统一,在市面上要比之前用的铜钱抢手得多,也值钱得多。 扈成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 王冼是上尉军侯,又是骑兵,每月军饷有二十银币,按1:1000的兑换比例,就是两万个铜子儿,买十个高丽女人的确是九牛一毛,最大的开销还是怎么养活。 离开码头时,扈成没忍住又对身边马洪吩咐道:“你等下去找负责码头的人,让他想法子通知韩世忠,不管怎么样,运来的男倭奴数量不能少,修路还急等着用人呢!” 马洪先是点点头应下,然后期期艾艾的解释道:“听说南边也有不少海商得到了消息,正往这边赶呢,船会越来越多。” ...... 海商是生意人,家国情怀自然是有,可要说多大也不能高抬这些人。 他们真正奔着的商机是银矿! 之前就提到过,倭国在几年前发现了石见银山,那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在另一个时空里,从16世纪中期到17世纪前期,日本银约占世界产银量的三分之一,其中大部分就出于这座超级银矿! 石见银山不但储量大,而且纯度高、开采难度低,能不惹人眼馋吗? 这些年大武国内灭倭的声音始终不绝,且过一段时间就来一波小高潮,要说没有石见银山的功劳鬼都不信! 这么大一座超级银矿,其中蕴含以及可以衍生出的商机有多少不言而喻。 武从文对此早有准备,制定了类似古代“盐引制度”的“银引法”。 想掺一脚?没问题,帮着朝廷往外运人。 把多少倭奴运到指定地点,就能领到多少“银引”,然后拿着“银引”回去兑换多少低价购银额度,再运回大武本土卖给华夏银行,每趟都是数倍纯利! 之所以这么做,一是充分发动民间力量,弥补纯官营的不足和弊病;二是通过“银引”控制白银产量,避免因货币短期激增而引起的通货膨胀。 武从文本来想亲自去东瀛逛逛的,来一把被无数华夏后人梦想的“马踏富士山”,可听了锦衣卫的报告,突然又没了兴趣。 根据报告所说,东瀛三岛现在是饿殍遍地、处处炼狱,实在没啥好看头,韩世忠都好几次闹着要回国了...... 武从文之所以一直把这位得力干将按在东瀛,就是看中了他骨子里的那股狠劲儿。 在他心底,那个民族绝不能再存在了,必须给那几座小岛彻底换血! 育龄男女统统运出来,你不是世世代代都想跑到大陆上来生活吗? 好,老子就给你们这个机会! 只不过女人可以有后代,男人嘛...... 留在岛内干活的老人和孩子...... 土地?等大武人口再充足一点儿就开始移民,人人都是大农场主...... 不适合种地的地方,还能变成旅游景点儿嘛! 为了达成心底的一系列宏愿,武从文第一次怪起了国人太少,还是得想尽办法鼓励生育啊! 世界那么大,老子都想要! 而要增长人口,粮食是根本制约因素,于是武从文又把目光瞄向了南方。 那里河流纵横,气候湿热,一年三熟是基本操作。 可还没等他制定好计划,北边就出事儿了! 准确的说,出事儿的是东北三路...... 铁木真统一蒙古诸部之后,按照华夏人的思维应该消停一段时间,既休养生息,也消化所得。 但他没有。 铁木真之所以能够如此摧枯拉朽的完成统一,除了其本身绝世的军事天才,依靠的根本其实是独特的组织形式。 他把所有蒙古人都按照千户、百户、十户统一编组,委派各级那颜抽其青壮组建军队,其实就是把整个蒙古高原变成了一座大军营,一切都是纯军事化管理。 这种方式在后世有个大名鼎鼎的叫法----“军国主义”! 军国主义打仗的确厉害,也最适合对外扩张,却有一个致命缺点,那就是战争机器决不能停,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对外劫掠决不能停! 因为这头怪兽一天都饿不得,得不到外部血肉的滋养,分分钟就会撕咬自身,直到自我毁灭。 铁木真的第一个目标是西边的乃蛮人,因为对方不但是蒙古人的世仇,同样也是弯刀快马的游牧民族【乃蛮人不是标准意义上的蒙古人,属于突厥语系部族】,留在背后威胁太大。 不仅如此,乃蛮人还收留了大量蒙古各部败散的贵族,铁木真的好安答扎木合就在其中。 双方在鄂尔浑河之东大战,被打崩了心态的扎木合率先逃跑,乃蛮大军随即崩溃,首领太阳汗受伤被擒,其子屈出律率残部西逃。 铁木真乘胜进兵至阿勒台山,彻底征服了乃蛮部。 札木合逃亡到倘鲁山【今唐努山】时,被跟随他的五个那可儿绑起来送给了铁木真。 那天的帐篷里,具体发生了什么没人看见,所有传说都只是传说。 大家伙唯一看见的是,两个三结安答的异姓兄弟,最终只有一个活着走出了帐篷。 第583章 农耕民族的生死宿敌 蒙古人征服乃蛮并没有捞到太多好处,因为乃蛮部地处蒙古高原最西部,自然条件要比蒙古本部更加恶劣,要不是地盘上有几个大湖,根本就不适合人类生存。 铁木真不是个闭门造车的人,出征前他就对今后的发展方向做过一番思考。 从收获的角度来看,追随前人脚步南下自然是最佳选择,因为汉人多、汉人富,随便劫掠一把就能吃撑。 可时也势也,去了一趟燕京,让他比所有蒙古人都了解那个王朝的强大,自己若敢挑衅,迎来的绝对是雷霆之怒。 但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了! 征服乃蛮人后的收获寥寥,让他心里清楚,凭借自己现有的实力,扩张已经达到了极限。 如果没有突破,蒙古人将被彻底锁死在贫瘠苦寒的漠北,一旦前期的统一红利吃完,结局必然是重新分裂,各部之间的攻伐甚至会更加血腥。 而要突破这个瓶颈,蒙古人需要粮食、需要人口、需要武器,这些东西,只有南边的大武有! 有人问蒙古人历史上不是好几次西征吗?还一路打到了欧洲,建立了人类历史上最为庞大的帝国。 可你要看看蒙古人在西征之前都做了什么? 先打西夏,再打金国,掳掠到的人口和粮食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获取了最先进的冶金技术和大量的熟练工匠,让军队一举完成了武器装备的更新换代。 这时候再西征,对沿途那些落后的小部落、小城邦,根本就是降维打击! 铁木真东返之后干了一件筹备已久的事情,召开忽里台大会,自封“成吉思汗”。 这么做有两个目的: 一是加强蒙古人内部的凝聚力,同时强化中央集权。 二是试探大武国的反应,看看他们对自己的重视程度到底有多高。 大武国的反应很快也很激烈,燕王武松立刻集结了三万骑兵,亲自带着他们向北进入了漠南草原。 铁木真知道这是在警告自己,不要试图跨过大漠南下。 铁木真笑了,他根本没想南下。 漠南草原上虽然有很多蒙古部落,但那些同族和自己根本不是一条心,早就背弃祖宗投靠了汉人。 自己既吞不下他们,也没必要和大武国的军队正面硬刚,他的真正目标是东边。 华夏十二年刚开春。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漠北的蒙古人一定在帐篷里伸懒腰的时候,铁木真亲率三万骑突然绕过大兴安岭南麓,一头杀进了东北平原。 这个时间点选择的极好,武松已经率军撤出了草原南返过冬,扈成带着主力正在高丽半岛的最南端,正是东北三路最空虚的时候。 燕京的武松最先得到消息,立即重新集结部队,可惜还需要时间准备后勤补给。 釜山的扈成倒是没这个麻烦,可紧急北上走到一半就遇到了麻烦。 不同于东北三路这些年一直在修桥铺路,高丽半岛的基础设施极其落后,几乎等于没有。 又恰逢冰雪初融,道路泥泞难行,即便前锋轻装,也根本走不快。 ...... 等武从文收到消息的时候,铁木真已经撤了,真可谓来去如风。 他此行的目的本就不是扩张地盘儿,甚至不是劫掠财物,目标只有一个----黄龙府的黄龙钢铁厂! 那里不但有海量的兵器储备,还有蒙古人最想要的熟练工匠。 此战铁木真展示了自己的军事天才和残忍心性。 他先逼着一路抓来的东北百姓填壕,迫使黄龙城守军不敢开炮,然后下令大军蚁附攻城,一副铁了心用人命硬堆的架势。 守城的华夏军奋力反击,城内百姓也来帮忙。 三天后,丢下近万具尸体的蒙古军崩溃了,留守黄龙城的华夏军主将雷田也上当了。 他错误的认为蒙古人不堪一击,看着城外哀嚎遍野的东北百姓怒火中烧,亲率大军出城追杀。 蒙古人最经典的战术是什么? 并不是许多影视剧和营销号里说的“曼古歹”战术,那玩意在实际作战中只能用来骚扰。 蒙古人赖以横扫欧亚的真正杀招其实很简单----诈败诱敌,重兵伏击! 华夏军在黄龙城以西八十里处中伏,主将雷田战死,三千骑兵无一生还。 铁木真紧跟着一个回马枪,猝不及防加上兵力空虚,黄龙城一鼓而破。 此时,武松的大军刚过柳城【今承德附近】,扈成的部队还没走到鸭绿江边...... 黄龙城被屠的消息传到汴梁,武从文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三天不吃不喝不见人。 汴梁之外,整个大武仿佛一头被激怒了的猛兽,“北伐复仇”的怒吼响彻大江南北! 武从文自然不是被吓住了,也不是在后悔自己的疏忽大意,他在通盘反思自己之前定下的发展策略。 在这一战之前,他虽然在表面上始终对蒙古人小心防备,其实心里已经放松了警惕。 潜意识里,武从文总觉得只要华夏自己不出乱子,这天下就没人敢来招惹,即便“一代天骄”也不行! 现在他意识到自己错了,错的很离谱。 在自动武器没有普及之前,游牧民族永远都是农耕民族最大的生死仇敌,宿命的那种! 由此引出,自己之前全力发展海军、开拓海路的打算必须改变,陆军依然是今后很长一段时间的重点。 再有就是华夏扩张的重点到底在南还是在北? 这个问题武从文本来已经做出了决定,南边的中南半岛适合种地,走海路去天竺也更方便。 北边呢? 出了长城就是草原,过了大漠更是苦寒贫瘠之地,别说不好长久占领,就算占住了又能如何?纯赔钱的买卖啊! 穿越前,武从文也是个愤青,曾经无数次对古人的这种论调嗤之以鼻,甚至破口大骂白痴。 可真轮到了自己头上,才明白决不能小看古人的智慧,他们只是知识积累不够,论智商绝不比后世子孙低。 直接统治游牧民族栖息地的成本实在是太高了,远远超出了当时生产力的极限! 而咬牙硬干能得到什么? 丰富的矿产?这时代也开采不出来啊! 新鲜的牛羊肉?没有现代冷链技术,也他妈运不过长城啊! 雄健的战马和彪悍的战士? 汉朝这么做了,结果就是养虎遗患...... 但是又绝不能对北方的游牧民族放任不管,武从文一时陷入了两难。 第584章 依然纠结 既然一个人想不透,武从文决定集百家之长。 随着大武内部逐渐稳定,武从文不但没有感觉到轻松,反而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了。 原因他想过,思考的结果是初期改革时,自己可以凭借威望强行搭建国家骨架,反对和阻力这不是没有,但可以铁血强推,必要的时候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 可是当骨架搭建完毕,一切都步入正轨之后就没法那么蛮干了,具体细碎的工作自有其内在规律,很多时候牵一发而动全身,治国没那么简单。 所谓的集百家之长,也不是召开大朝会,通常情况下越是重要的事情,就越是要开小会,人多的会议通常都是有了结果之后的走过场。 武从文圈定的参会范围有八个人,武松、岳飞、萧离统、柳谦益、李纲、张叔夜、张万来、吴用。 其中张万来代表神机营、吴用代表梁山军工集团,让这两人参会主要是为了了解目前的火器情况,确定如果远征漠北,武器弹药是否能够供应得上。 十天后,距离最远的武松赶到汴梁,武从文又突然增加了参会人数,让几个孩子也列席旁听。 此时年龄最小的武冉和武威也十二了,是时候参与一些事情了。 武从文没指望自己能长生不老,偌大个国家总是要交给新一代的,所谓教育可不仅仅是请几位好老师那么简单,以事教人、事中学事才是最好的方法。 提前交代几个孩子只带耳朵不带嘴,大武国最核心的会议正式开始,结果将决定华夏未来至少十年的走向。 武松很憔悴,曾经刚毅的脸上隐隐透着灰败,“陛下,臣有罪......”,一开口就把众人吓了一跳,那声音说不出的沙哑。 武从文明白弟弟心里的愧疚,摆手打断了他的自我批评,“有功有过日后再说,你先说一下北方的大致情况。” 武松显然在来时路上做过准备,点点头开始介绍。 蒙古人此次入侵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黄龙城里的武器储备,和黄龙钢铁厂的那些技术工人,因此并没有太过展开兵力四下劫掠。 即便如此,本就地广人稀的东北也损失了近十万人口,绝大部分死在黄龙城破之后的屠杀之中。 钢铁厂内的工人虽然奋起反抗,最后还是被掳走了近百人。 不幸中的万幸,危急时刻,负责守卫武库的士兵引爆了弹药库,没让敌人得到一发炮弹、一发子弹! 但是武库里储备的冷兵器就没办法了,足够装备两万人的兵器铠甲被蒙古人一扫而空。 武松介绍完后,李纲第一个开口,说出的话有些出乎武从文意料。 “陛下,老臣以为我朝应立即发兵北伐,报仇尚在其次,最关紧的是那些工匠,绝不能让蒙古鞑子有机会消化他们掌握的技术,否则必将后患无穷!” 武从文不动声色的暗自欣慰,看来自己这些年大力推广新学的效果还是很明显的,老夫子如今也是满口新词儿了。 柳谦益不等武从文表态,也少见的起身附和道:“臣认为李老相公所言有理。想当年契丹人就是得了我汉人的先进冶铁之法,才能一直压得赵宋抬不起头来,我大武决不能重蹈覆辙。” 此言一出,还不等萧离统有什么反应,在外围旁听的武望东立刻就不干了,直接把父亲之前的交代抛到了脑后。 耶律丹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可还是一把拉住了儿子,低声喝道:“望东,坐下!” 柳谦益这才恍然大悟说错了话,赶忙起身打躬作揖道:“臣失言,莫怪,莫怪......” 武从文板着脸训斥道:“如今我华夏各族皆为一家、无分彼此,这话该罚!” 萧离统性格最好,赶紧起身笑着打圆场,众人随即也都会意的开始讨论,算是齐心协力的把这个小插曲糊弄过去了。 柳谦益虽然言辞不妥,但表达的意思没毛病,农耕民族对游牧民族最大的优势就是技术! 尤其是冶金技术,游牧民族只是看起来野蛮没文化,智力方面却和农耕民族没有任何差别,只要时间充足,不难消化掉那些工匠肚子里的本事。 到时候即便搞不出来热武器,完成冷兵器的升级换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甚至......武从文都怀疑,历史上极其重视工匠、技术的蒙古人,说不定就能搞定最原始的前装燧发枪! 眼见三个文官两个都开口了,武从文把目光投向了张叔夜。 这老头十二年前长了教训,从那之后变得小心谨慎,近年来更是越来越少开口。 可陛下就差直接开口点名了,张叔夜只能暗叹口气起身道:“诸位说的都有理,可老臣却有些担心朝廷的财政是否能够支撑?” 武松是所有人里最着急的,闻言眼睛一瞪道:“我大武这些年来国泰民安,怎么就连个小小的蒙古都征讨不起了?” 张叔夜闻言在肚子里苦笑,“国泰民安?你可拉倒吧!看看这开国才不到十二年,真正不打仗的年头有几个?” 武从文却明白这老头心底真正的想法。 大武虽然立国后用兵不断,却没有打过任何一场拉锯战,消耗其实并不算大。再加上土改叠加初步工业化带来的活力,国库相当充盈。 对方真正担心的并不是打不起蒙古,而是和自己的担心一样----国家战略重心的转移! 武从文为什么这些年对蒙古只防备不出兵?因为征服蒙古对经济发展的帮助并不大,甚至还有反作用。 华夏生产出的粮食吃不完可以存起来,多余的工业品怎么办?只能往外卖啊! 蒙古?且不说那帮穷棒子能不能买得起,就算买得起,陆上运输成本有多高大家伙应该能想到吧。 消化产能、赚取财富最好的方式肯定是海贸,因为成本低、走得远。 这些年大武的发展重心一直在向南方转移,海贸更是重中之重。 可海贸在赚钱的同时也是头吞金的巨兽,绝对的高投入高产出行业。 北方战事一开,可以预见的,投入绝对少不了,持续的时间也绝不会短,必然挤占海上投入,这是路线之争! 武从文最纠结的点也是这个,他很清楚全面开启大航海时代是大势所趋,也是华夏制霸未来的必然选择...... 既然召集众人商议,他便不想藏着掖着,直接把话挑明了。 众人随即陷入沉默,都在心里仔细消化、思索、纠结...... 第585章 华夏总动员 一直没说话的岳飞突然先开口了。 “陛下,诸位,在下这些年虽然一直待在江南,却也忘不了当年的靖康惨祸。诸位试想,若我大武今日对蒙古鞑子姑息纵容,会不会再养出来一个金国?” “到时十万、数十万铁蹄南下,我朝还能安稳吗?” “到时长江变成了前线,岂非得不偿失?!” 越往后说,岳飞的语气越是激昂,最后甚至开始奋力挥舞手臂。 众人沉默,大家都明白,他这是想到了自己曾经的家乡...... 武从文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他突然发现自己之前的纠结十分可笑,这是个需要算账的问题吗? 不是! 这是你死我活的生存问题! 深吸一口气从座位上站起,武从文平静的说道:“此事不用再议,诸位商议下此战该如何打吧。” 此话一出,众人便知陛下决定已下。 岳飞激动得直接跪了下去,“陛下,臣请命领兵,不破蒙古誓不回转!” 不等其他人有反应,武从文又听见一个年轻却坚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父皇,儿臣请命随军!” 武从文豁然回头,发现长子武临安已经跪在了身后。 李瓶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坐在那里没动。 武从文心头豪气更浓,一把拉起岳飞,又走过去重重一拍儿子的肩膀,“好!好!好!你我父子便不让前人专美,咱也来他个勒石燕然、封狼居胥!” 这话听起来热血沸腾,却把一屋子人吓了个魂飞魄散,“自家这位陛下又要御驾亲征?怎么好这一口上瘾咋地?” 第一个提出北伐的李纲“嗖”一下窜到了武从文身边,伸手就去扯他袖子,那身手,完全不像一个老人。 “陛下,你不能再久离京都了!偌大一个国家,不可一日无主啊!每战都要您亲自上阵,还要那么多将军做什么?” 急切之下,老头也顾不得忌讳了,有点儿口不择言。 岳飞却不计较,也躬身赞同道:“是啊陛下,国家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对外征伐本就是我等武人的职责,怎能事事依靠陛下!” 武松也走过来道:“大哥,此事因我而起,要远征漠北也该是我去,大哥你坐镇汴梁便好!” 看着满屋子的激动,听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劝谏,武从文缓慢却坚定的摇了摇头。 众人察觉到他脸色不对,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你们觉得此战没什么难度,取胜易如反掌?”武从文的声音很低沉。 屋内彻底安静,都是聪明人,看出来陛下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武从文嘴角微翘,好像是在笑,语气却更加冰冷,“看来这些年对外打得的确太顺,所有人都自以为天下无敌了。” 这下众人都确定陛下的确是怒了,一个个屏气凝神,静待风暴。 武从文再次深吸口气,压了下心头情绪,再次开口:“不但我要亲自出马,朝廷的整体策略也要一起做出调整。此战,绝不仅仅是要击败蒙古,也要为我华夏北方打出百年和平!” 他不怪众人轻敌,因为除了自己这个穿越者,谁会知道被铁木真统一后的蒙古,是个多么可怕的敌人...... 这场会议一连开了十天,期间不断有涉及到的官员被请来参与,很快整个汴梁便都知道,大武要和漠北的蒙古人开战了! 接着更多人知道了这个消息,并且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变化。 首先是各地官员,他们收到了征调马匹、存粮的诏书。 在大多数人的印象里,宋朝是极度缺马的,所以骑兵稀缺,这才打不过北边的异族。 这话对也不对。 其实不论是北宋还是南宋,马政做得在历朝历代中算是好的,真正缺的是合格战马与合格骑士。 其次是梁山军工集团的工人,手头主要供给水师的活被紧急叫停,所有生产线转而赶工陆战装备。 然后是鼻子最灵的商人,各地工厂同时接到了大笔订单,仔细一看全是军用物资。 最后是百姓,他们发现市面上的各种商品突然涨价了,一打听才知道是供货量少了。 就在百姓们私底下议论纷纷的时候,宣传机器再次启动,一场场大戏、一拨拨说书先生深入田间地头,让所有人都知道了蒙古人犯下的罪行。 如今的华夏百姓可不是从前了,拥有了自己的土地、身边没了地主,让他们对朝廷的认可度史无前例;接连不断的对外胜利,又让所有人的民族自豪感空前高涨。 华夏的百姓,是天底下最明理的人,谁对他们好他们最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也从不吝啬! 一时间,大江南北纷纷捐钱、捐粮、捐物,甚至有人自带粮食请为随军民夫...... 铁木真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 他是个极其重视情报的人,即便隔着大漠也一直在全力收集南方情报。 大武派兵来攻不怕,他对蒙古人的战斗力有信心,就算正面打不过也能游击。 可那个庞然大物全面动员是几个意思?这尼玛哪是征讨,根本就是按照灭族来的啊! 况且这种情况可是有先例的,如今还能看见女真人吗? “一代天骄”后悔了,自己真不该主动挑衅啊....... 武从文不管铁木真怎么想,按部就班的准备着北伐,狮子搏兔必用全力! 还不仅仅是北伐,他心里还有一个更加庞大的计划已经成型...... 京东西路,东平府,梁山县。 耶律家张灯结彩,来往宾客络绎不绝,一场婚礼正在进行。 黄翠莲一身华服端坐堂中,脸上带着笑,眼中却满是担忧。 恍惚间,她感觉自己的手被一股温暖包裹住了,一转头,再也忍不住泪水滚滚而下。 一身丝绸长袍的耶律特奴探过手去,温柔的擦掉妻子脸上泪痕,柔声劝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许哭的。” 黄翠莲听话的点点头,用一直攥在掌心里的棉布手帕擦了擦眼角,忍不住又看了丈夫一眼。 锣鼓声中,一对新人缓缓步入大堂,簪花的红绸将两人连在一起。 耶律虹头顶大红盖头,看不见眼前情景,嘴角只洋溢着幸福的笑。 安小乙却一眼就看见了母亲红肿的双眼,张嘴就要询问。 一身笔挺军装的耶律平走到弟弟身边,伸手拍拍他肩膀,低声道:“母亲是高兴的,莫要误了吉时。” 安小乙半信半疑,可眼下的确不是多问的时候,只能把担心和疑惑藏在心底。 锣鼓声停,喧闹声止,司仪高声说了一番吉祥话,然后宣布吉时已到、新人拜堂。 第586章 喜事连连 “一拜天地!” 堂中央摆着“天地桌”,安小乙和耶律虹先面南行礼以敬天,再面北拜地。 “二拜高堂!” 安小乙牵着妻子越过方桌,面对父母行叩拜大礼。 耶律特奴和黄翠莲的身边还各有一把空椅子,上面分别摆了一个牌位,黄翠莲那边是安大全,耶律特奴这边是已故王妻。 按说这种布置有些不合礼法,却在梁山县非常常见,甚至成为了一种新传统。 究其原因,这里住了十几万当年从营州渡海而来的北方遗民,绝大部分都是家人残缺,像二人这样的重组家庭并不少见。 耶律特奴和黄翠莲各自向身边的牌位看了一眼,心中感慨良多,桌子下牵着的手越来越紧。 随着司仪一声“夫妻对拜”,从小青梅竹马的一对新人礼成,只困在自己一方小世界中的耶律虹双肩微微颤抖,也不知是在高兴的笑,还是幸福的哭。 见俩人还有些不知所措站在原地没动,耶律平又走上前来推了妹妹一把,低声道:“傻愣着干啥?赶紧去后堂给奶奶磕头!” 安老太太去年得了一场重病,虽然人救过来了,却落下了病根儿,如今已经下不了床了,所以今天才没出席。 安小乙引着新婚妻子走向后堂,临进门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黄翠莲,发现母亲的眼睛又红了,父亲正给母亲擦泪。 他虽然不如哥哥耶律平成熟稳重,却也不是没心没肺,心里知道母亲为何如此。 北伐在即,陛下的征召军册已经下到了州府。 这次父亲没有被征调,自己和哥哥却因上次远征吐蕃时表现出色,被调入了羽林军。 兄弟俩对此并不排斥,相反认为这是一份难得的殊荣,也是身边伙伴争先艳羡的对象。 但这件事对母亲来说就没那么兴奋了,儿行千里母担忧,何况还是真刀真枪的上阵厮杀! 父亲什么也没说,但安小乙知道他和母亲一样担心...... 对了,他打心底里认为自己有两个父亲,今天以后更是名正言顺了。 宾客散去,回到卧室的夫妻二人却没有休息。 耶律特奴轻轻揽住妻子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孩子大了,自有自己的路要走,保家卫国既是职责,也是正的不能再正的正路!你莫要过多担心。” 黄翠莲把头轻轻靠在丈夫怀里,低声道:“我如何不懂这个道理,只是......” 话没说完,她实在没法再往下继续。 陛下圣旨说的很清楚,“家有兄弟者,兄去弟留”,可小儿子是自己亲生,如何能说出只让大儿子去的话来。 耶律特奴听懂了,笑着接口道:“我也不想让小乙去,可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咱们不能万事替他做主。” 黄翠莲眼眶又红了,转身紧紧抱住了丈夫的腰。 丈夫是个标准的军人,让他动用手中权力将两个儿子留下绝无可能,却把自己能做的做到了极致。 临行前,让两个孩子成亲,这是在为安家留后! 黄翠莲觉得自己的命真好,两任丈夫都是顶好顶好的人。 半晌后,她重新抬起头问道:“平儿怎么办?” 耶律特奴眼角抽动了一下,随即咧嘴笑骂道:“什么怎么办?谁让那小子自己没出息,这年岁了也没个相好的姑娘,活该打光棍儿!” 见妻子还想再说,他赶紧扯开话题,“早点休息吧,明天还得起大早去帮着铁牛忙活。那黑厮也是,愣是拖到现在才松口,还是被人逼的!” 黄翠莲跟着笑道:“谁说不是呢!万家娘子替他伺候老娘多少年了,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去?” 她是在顺着丈夫的意思说话,其实心里的担忧又更多了几分。 连那一向不知危险为何物的浑人都松口了,可想而知这次出征有多凶险...... 李逵终于要成亲了,新娘子自然除了万秋霞不会有别人。 当年的事情闹得太大,万秋霞初到梁山时,着实遭了左邻右舍好一阵子白眼。 可几年的默默付出下来,大家伙也都看出了她的真心。 谁说华夏的普通百姓愚昧没有见识? 他们固然会道听途说,却也更看重亲眼所见,一个大姑娘数年如一日忙里忙外,就算以前有错也早就赎干净了,这两年的口风已经统一变成了痛骂李逵不知好歹! 其实那黑厮早在两年前就对当年的事儿释怀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是块石头这么多年也被焐热了,再加上纳木错畔那场决战,万秋霞舍命相救,他又不真是块石头。 可惜,这黑厮别看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在男女之事上却是说不出的幼稚,明明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却一直不好意思开口。 偏偏万秋霞始终心怀愧疚,早就打定主意要用余生报恩赎罪,只敢默默付出,不敢奢求回报,也没敢抱有任何改变现状的心思。 就这么阴差阳错的,两人谁也不先向前走那一步,事情就这么拖了下来。 这可把李逵老娘急坏了,私底下问了儿子几次,结果李逵那黑厮只是闷着头不吭声。直到这次知道儿子又要出征,老太太终于爆发了。 李逵老娘倒不是觉得此去危险,想让儿子留个后,而是担心自己的身体撑不到儿子回来。 老人家已经八十了,在这时代绝对算是高寿,这几年虽然有万秋霞精心照顾,还是自感寿元将近,走之前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小儿子能成个家。 李逵娘知道和儿子说不通,干脆偷偷找到识字的邻居帮忙写了两封信。 一封写给还在老家务农的大儿子李达,让他一家尽快到梁山县来一趟。 另一封就厉害了,居然是写给当今陛下的! 但是邻居都快疯了,知道李中郎是陛下心腹不假,可想不到这个瞎眼老太太居然也有资格直接给陛下写信。 武从文的回信先到了,也是两封。 一封回给李母,信中先是好言安慰一番,然后保证一定解决问题,让老人家能够安享晚年。 第二封是给李逵的,内容就简单了,直接就是一通大骂,最后勒令那黑厮要么赶紧娶了人家姑娘,要么就好言把人送走,一直这么不清不楚、磨磨唧唧,简直不像个男人! 其实李逵接到陛下的信后就怂了,鼓了两天勇气正要主动去找万秋霞二次表白,结果哥哥一家到了。 第587章 万事俱备,出征! 李达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不会武功性子也软,一直靠给大户人家做长工换些饭食,独自养活瞎眼的老娘十分艰难。 李逵看着鲁莽,其实心里有数,早年浪迹江湖时从来不和人提起家中情况,就是怕自己犯下的那些事儿连累家里。 即便如此,在跟上武从文之前还是两次牵连到了哥哥,害得他“披枷戴锁,受了万千的苦”,一次在上梁山前,一次在上梁山之后。 直到后来武从文入主汴梁,李逵因功封爵得官,这才让李达沾了些弟弟的光,勉强娶了个带孩子的寡妇。 哥哥一来,啥也不用说,只往老娘身边那么一坐,这黑厮直接就“扑通”一声跪了。 李达早和老太太商量好了,嘴笨的他只说了一句话:“今天开始准备,半个月后办喜事。” 然后有情人就终成眷属了...... 李逵的婚礼同样热闹。 作为武家军的大本营,梁山县住的几乎都是军户,家家都是过命的交情,但凡谁家有事所有人都来帮忙。 这里说的军户不是明代那种特定的户籍,而是指家家户户都有子弟参军,说是军属更加准确。 也正是这种氛围,让耶律特奴和李逵这种军官无论再怎么升官,都舍不得把家搬到城里,就是喜欢和乡亲们住在一起。 就在一对新人刚刚拜过天地、父母之后,热闹的人群后方响起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声音。 “你这黑厮终于成家了!老子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差点儿喝不上喜酒!” 众人初时还没当回事儿,以为又是哪家出任务的战友赶回来了。 正准备夫妻对拜的李逵却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猛地从地上窜起三尺多高,眼睛瞪得牛大。 “陛......陛下......您怎么来了?” 众人骇然,一齐回头。 李家小院门口,一个身穿蓝布长袍的魁梧汉子正奋力往里挤,身边年纪稍轻那人笑呵呵的也不帮忙。 “张老哥,劳驾让让,我着急看一眼新娘子呢!” 被他叫到那人还在发懵,身体却条件反射般就要往地上跪。 汉子一把将张老哥拽住,故作责怪的大声喊道:“跪啥跪?跪啥跪?又不是没见过,去年还在你家吃过酒呢!” 这句话终于惊醒了人群,一边高呼“陛下”,一边自动向两旁让开。 来人正是武从文,跟在他身后的跟班儿自然就是陈二狗了。 梁山有许多从“归义军”时代就从龙的老人,武从文登基后每年也都要抽时间回梁山住上一阵子,所以现场宾客全都认得他。 武从文也不客气,快步从人群闪开的道路通过,中间还不停冲两边拱手答谢。 李母也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眼看就要跪拜,被武从文冲过去一把扶住。 “老人家可不敢这样,我和铁牛今日只论兄弟,您是长辈,可是要折煞我也!” 安抚好李母,将老人家重新扶回主位坐好,武从文这才走到李逵身前,当胸擂了一拳笑道:“你个黑厮,刚刚叫我什么?这么生分,是舍不得一碗酒水吗?” 李逵咧着嘴傻乐,好半晌才挤出一句:“武家哥哥......” 武从文哈哈大笑,招呼司仪婚礼继续,然后混进人群里和大家伙一起高声起哄。 他这一来,婚礼进行的就快了,熟归熟,毕竟身份在那摆着,任谁也不敢太过放肆。 其实武从文和陈二狗早就到了,硬是等到拜完天地、父母才现身,就是知道肯定是这么个结果。 不然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儿? 有人感慨陛下念旧,有人暗想李逵果然有面子,也有人从武从文的出现里看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回家路上,黄翠莲找个机会把小儿子单独拉住,“记住,这次出征一定要护住你哥!” 看着母亲无比郑重的脸色,安小乙一边点头答应,一边奇怪的心想:“娘这是怎么了?不说我也会那样做的啊!”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耶律父子身上,耶律特奴瞟了眼远处的妻子和小儿子,表情严肃的对大儿子交代道:“爹这次去不了,你是哥哥,无论何时都要挡在弟弟身前,一定护着他平安归来,虹儿还在家等着呢!” 耶律平重重点头,他不像弟弟那样懵懂,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 这段时间梁山县喜宴连连,大家伙心里都清楚此次北伐的凶险,再加上今日陛下也来了...... 其实他们都误会武从文了,那厮这次来参加李逵的婚礼,纯粹就是因为心里愧疚。 当年拿李逵做饵,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那段感情的结局,只是没想到对那黑厮的打击如此大,终身大事一拖就是这么多年。 至于北伐? 虽然只要打仗就会死人,但真说会有多凶险,武从文完全不以为然。 铁木真是牛,蒙古人是厉害,可那也要看对手是谁! 在另一个时空里,蒙古人可谓幸运到了极点,几乎所有对手全都处于王朝末期,能够发挥出的实力十分有限。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后人万般瞧不上眼的南宋,蒙古人打了多少年?还他娘的死了一个大汗! 在这里,华夏军十几年来征伐不断,且战无不胜,无论精气神儿还是战斗力,绝对不比野蛮的蒙古军队差! 更何况还有武器装备上的绝对代差。 唯一值得忧虑的,还是中原王朝打北边游牧军队的老难题,反击时如何寻觅敌踪。 但这个问题在武从文这里算问题吗?别忘了这厮有雷达地图! 半径百里的雷达地图,足够将战场变得单方面透明,也最大程度上能让敌人变得无处隐匿。 ...... 华夏十三年初,五万大军出燕京,北伐正式开始。 之所以拖了整整一年才出兵,武从文是想把一切准备都做得尽可能充足,一战定乾坤! 蒙古人是游牧民族,还是历史上精神属性全拉满的游牧民族,没那么容易被打崩,他可不想因为后勤问题半途而废。 除了充足的后勤补给,武从文在这一年里还办了几件大事,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就是派出探险船队向东探索,正式开启地理大发现时代。 当然,他不会傻乎乎的让人横跨茫茫无际的太平洋,以现如今的技术条件,那样做和送死没区别。 武从文给李华梅指定的线路是先向北,然后横渡白令海峡再折向南边,从阿拉斯加开始一步步探索北美洲。 没错,负责此次大航海任务的是李华梅,那个绰号“金发女魔头”的传奇船长...... 第588章 天子营,前进! 武从文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北上还有一个考虑,那就是春季正是草原牲畜产崽的季节。 蒙古人如果不想失去未来,就没办法一直避而不战,军队机动力将大大受限。 铁木真不想失去未来,果然在大漠边缘以逸待劳。 他的选择也没有错,在荒凉的沙漠里跋涉了一个多月,华夏军的疲惫已经累积到了顶点,换句游戏术语就是耐久度已经见底儿了。 只要把敌人压在大漠里一段时间不得而出,打都不用打,渴也把他们渴死了! 可惜铁木真低估了华夏军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 ...... 看着远处似曾相识的蒙古骑兵,武从文脸色阴沉。 在他身后的众将也是一个个眼中冒火,敌军前锋身上穿的铠甲如此眼熟,分明就是从黄龙城武库里抢走的那批,连样式都懒得没改。 “陛下,末将请命出击!” 说话的是扈成,他是所有人中最愤怒的那个,蒙古人根本就是在故意羞辱自己。 武从文看他一眼,缓缓摇头。 扈成急了,滚落马下狠狠磕头,眼睛都红了。 他的家眷都在黄龙城......若不是憋着口气复仇,人早就倒下了...... 武从文还是摇头,“你忘了战前布置?此战许败不许胜,你能忍得住?” 扈成一身的气势顿时就泄了,他知道陛下担心的没错,自己和麾下的将士不可能忍得住。 同样的道理,武松也不能出战。 “岳飞!”武从文直接点将。 “臣在!” “此战由你指挥,务必引出敌军主力!” “遵命!必不负陛下所托!” 岳飞沉稳领命,纵马返回本部。 ...... 铁木真放下千里镜,皱着眉头问身边的木华黎道:“斥候还没传回消息吗?” 和武从文的重视相同,铁木真这次同样带上了全部家底。 木华黎在马上行了一礼,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还没有,汉人始终没有分兵,五万大军抱成一团,我们的斥候很难深入大漠。” 铁木真眉头皱得更深,随即想到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强行压下心头不满,伸手拍拍对方肩膀:“不怪你,汉人准备了一年,难对付是意料之中的。” 安慰完手下头号大将,他转头对头号猛将忽必来下令道:“忽必来,命你率五千骑迎战敌军前锋,记得不要缠战!” 大漠边缘,一场骑兵对骑兵的厮杀骤然爆发。 千里镜中,华夏军胜在士气高昂、武器犀利,蒙古骑兵则强在弓马娴熟、士气同样不低,双方的战斗技巧旗鼓相当...... 岳飞的眉头越皱越紧,“不愧是陛下百般看重的对手,不但不上当,还隐隐想要诈败诱敌。” 他是此战统帅,没有亲自领兵冲锋,派出的是手下头号大将张宪。 铁木真同样也在皱眉,两边上万骑兵的对决看着热闹,实际上都留着余力,原因不问可知。 “阵中是谁的战旗?” 专司对外情报的赤老温闻言答道:“是大武左将军岳飞手下的大将张宪。” 铁木真点点头,心里已经看穿了对手的意图。 传说父亲的那位好安答脾气暴躁,喜欢亲自冲锋陷阵,今天不但自己没有动手,连手下重将都没出马,想干什么还用猜吗? 双方棋逢对手、各有心思,最难受的却是张宪。 这位平时沉默寡言的汉子执行力超强,常常被人低估,实际能力在大武朝绝对能排进前三。 他很清楚陛下的整体战略意图,知道在这么和对手游斗,吃亏的只能是己方。 心焦的还有岳飞,就在他飞速思索破局之法的时候,后方突然传来隆隆战鼓声。 岳飞心头一凛,霍然回头,果然看见陛下的王旗正在向前。 “难道陛下忍不住了?这可正中了蒙古人的诡计啊!”他心头狂喊,可大军已动,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岳飞心焦不已的时候,鼓声再变,节奏更加激烈,悠长的牛角号声随即响起。 武从文又一次亲率中军冲锋了...... 看着急掠而过的三千铁骑,岳飞顾不得许多,嘶吼着下令:“传令随我出击,护住陛下两翼!” 时间的确不站在华夏军这边,所以武从文果断决定冒险。 可这真的是冒险吗? 铁木真喜形于色,立刻下令忽必来撤退。 急促的牛角号声中,忽必来二话不说掉头就跑,看起来就像是被对手的全力一击吓破了胆。 张宪哪能让他轻松逃走,率军疾追。 天子营体力占优,王旗很快超越了张宪,在草原上兜了个圈子,似乎想要截断蒙古前锋退路。 眼看就要成功之际,忽必来撤退的线路上突然出现大股马群,蒙古人几乎毫无耽误的换乘新马,速度陡然加快,在最后时刻与天子营擦肩而过。 武从文一边感叹蒙古骑兵的确精锐,一边督军疾追。 忽必来愈加狼狈,在最后时刻带人冲进了一处山谷。 站在山顶的铁木真笑了,可下一秒笑容又突然凝固在了脸上。 武从文停了,没有追进山谷! 意识到伏击被对手识破的铁木真反应很快,第一时间嘶吼着下令:“快吹号!命令各部全线出击!” 他要打个时间差,全力击杀大武国的皇帝。 “哼!识破我的计策又能如何?只要杀了你,那几万大军就是群龙无首,只剩待宰的份儿!” 同样跑在张宪前面的岳飞大惊失色,他知道蒙古人突然密集起来的号角代表了什么。 正要下令大军再次加速,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唢呐声。 唢呐是华夏特有的乐器,声音尖锐穿透力强,很适合在嘈杂的战场上传递紧急军令。 岳飞听懂了唢呐的节奏,硬生生把已到嘴边的命令咽了回去。 前方谷口,无数蒙古骑兵冲了出来,两侧的草原深处也响起了隆隆马蹄。 武从文却不以为意,脸上不但没有惊慌,反而满满的全是嘲讽。 “今天就让你们这群草原蛮子见识见识,啥叫降维打击!” 心里想着,武从文长枪前指,“天子营,前进!” 第589章 首战 铁木真脸都白了,曾经狼王般凶狠的双眼,此时隐隐透着一丝恐惧。 没错,就是恐惧!自己都看见了什么...... 三千华夏骑兵重新启动,却不是冲锋该用的锥形阵,而是迅速组成了正面宽大的横阵,加速中取下挂在马侧的“五三式骑枪”,前排一千骑同时齐射! 刚刚涌出谷口的蒙古人瞬间倒下一片,骑士和战马的尸体挡住了后面的同伴。 天子营马速不减,在奔驰中极为顺畅的变幻阵型,第二排一千骑变成了前锋,开火! 然后是第三排...... 竟是将高速冲锋的骑兵硬玩儿出了步兵三段击! 开始的时候,蒙古骑兵手里的短弓射程不够,只能挨打无法还手。 待到华夏军骑兵冲到了眼前,够是够得着了,可已经彻底乱了套的他们哪里还顾得上放箭?还是他妈的只能挨打没法还手! 眼看天子营的铁蹄就要踏上大片蒙古人的尸体,一声尖锐的唢呐声中,三千骑兵转向了,同时由横阵变成了锥形阵,动作整齐的好像一个人一般,几乎是擦着蒙古人的鼻尖掠了过去。 武从文可不会傻乎乎的冲进山谷,那不是自废武功嘛! 可天子营就算转向时也没浪费机会,最北侧的骑兵借着马速,远远掷出一片手雷。 这下还没被骑枪击毙的蒙古人也不用混乱了,密集到相互叠加的火光,瞬间将他们全部吞噬。 “天子营,前进!” 武从文再次举枪大吼,一马当先撞入了西面包抄而来的蒙古伏兵之中。 他向西转向可不是随便蒙的,早看出了这边是蒙古外围部队的主力所在。 武从文看得没错,这一边正是铁木真麾下“四杰”之首的博尔术,最擅长战场指挥,乃是蒙古军外围伏兵的统帅。 博尔术为了抢时间,并没有下令放箭,现在真是后悔万分。 眼看着自己就要完成侧击,谁他妈想得到汉人骑兵居然如此厉害,竟能在极限状态下完成漂亮转向? “这种精锐程度,恐怕只有大汉身边最厉害的怯薛军能做到吧?” 博尔术只来得及想这一句,因为他发现那个汉人的皇帝居然直奔自己来了。 博尔术是最早追随铁木真的大将,那时对方还没发迹,仅仅一面之缘便舍命帮忙去追凶悍的盗马贼,因此这勇气是绝对不缺的。 眼看着对面平举马槊,一脸狰狞的蒙古将领,武从文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嘴角却满是不屑的冷笑。 “区区8级小卡拉米也敢来和老子拼命?真当野蛮和不要命就能天下无敌啊!” 武从文长枪左右轻摆,两个想要抢功的蒙古骑士坠落马下,紧跟着身体微侧,让开迎面一击,手中枪狠狠向前突刺。 借着马力,他甚至连罡气都没有外放,便将大惊失色的博尔术当胸贯穿。 落后半个马头的陈二狗枪交左手,右手闪电拔刀在空中一划...... 铁木真手里的千里镜还是掉了,重重磕在石头上镜片粉碎。 仅仅几个呼吸时间......诱敌部队全军覆没,猛将忽必来生死不知......右翼万骑被一击而破,爱将博尔术身首异处...... “败了?”他有些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短短几年时间,报世仇、并克烈,统一蒙古;征乃蛮、屠东北,登基称汗。 一系列的成功让他无比自信的以为蒙古勇士天下无敌,看似强大的汉人也就是仗着土地富庶、兵甲犀利,真刀真枪的厮杀决然不是自己对手。 可眼前的一幕让铁木真梦醒了,不情不愿也要醒了...... “汉人如此强悍?汉人的皇帝......也如此强悍......自己的策略明明已经成功了呀!怎么......怎么就败了......” 最冷静的木华黎见大汗发呆,急的一把扯住他,颤抖着声音吼道:“大汗,快撤退!快下令撤退啊!” 铁木真从梦游中回过神来,劈手夺过一架新的千里镜,然后就看见击穿了己方右翼的华夏军正在掉头。 “撤!” 出乎木华黎意外的,大汗这个“撤”字虽然是咬着牙说出的,语气却很平静。再看那双眼睛,也没有丝毫恐惧心惊,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铁木真不愧是几千年才出一个的游牧民族领袖,借着千里镜遮掩住双眼的瞬间,便已恢复了冷静。 “自己还没输!汉人还没赢!这场战争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急促纷繁的号角声中,蒙古人撤了,不仅仅是埋伏在山谷里的部队,就连还没来得及接敌的左翼也毫不犹豫的抛弃了同伴。 右翼蒙古人崩溃了,友军跑了,主将死了,大汗也撤了,自己彻底成了弃子! 那尼玛还等啥?赶紧下马投降啊! 死战到底?别尼玛扯淡了!游牧民族要是有那觉悟,还能数千年被压在苦寒贫瘠之地喝风吃屁? 当然,战事顺利的时候例外,顺境中大部分人还是敢拼命的...... 华夏军北伐初战大胜,顺利踏上漠北草原。 休整一日,大军继续向北,三天后抵达克烈部故地。 看着空无一人的营地,武从文知道蒙古人准备和自己打游击战了,这个铁木真也当真是果断。 岳飞弯腰抓起一把泥土闻了闻,面色凝重的走到武从文身边,“陛下,地上有大片血渍,应该是蒙古人宰杀牛羊牲畜留下的。” 武从文看着他笑道:“把眉头舒展一点儿,没什么大不了的,早在意料之中。” 岳飞心下羞赧,自己的确有些太紧张了。 武从文脸上的笑容缓缓变成嘲讽,冷哼一声又道:“我倒要看看,蒙古人有多少牲畜可杀?这肉能吃到什么时候?” 草原民族的经济结构很脆弱,非常脆弱。 大致来说就是牛羊马匹春季产崽,部落的牲畜数量达到最高点。 然后夏秋两季拼命上膘,部落财富达到最顶点。 入冬前杀掉一大部分,既储备过冬也免得天冷后白白冻死养,牲畜数量和质量双双达到全年最低点,只能等待来年开春恢复。 千百年来周而复始...... 这期间但凡出了一点儿岔子,比如雨水来的稍晚,或者冬天风雪稍大,这种脆弱的循环都会出现问题。 这下明白游牧民族为啥热衷抢劫了吧?无论是南下抢农耕民族,还是就近抢身边的同族。 说白了就是生活所迫! 武从文选了这么个时间点北伐,可谓阴损到了极点,怀孕的母羊走不快,这年头又没有剖腹产,蒙古人要么把即将产崽的牲畜留给华夏军,要么自己杀掉。 就算一年时间灭不掉蒙古人,到了今年入冬......哼哼!没有食物储备的蒙古人自己就他妈饿死了! 第590章 各自出招 铁木真也在咬牙坚持,他一口气把族人直接撤到了斡难河北岸。 一方面,他很清楚自己和汉人打不起节节抵抗的消耗战,即便对方远道而来。 另一方面,那里是乞颜部的老营,把人都弄到那里便于控制,能够最大程度的避免发生内乱。 当然,铁木真也不会坐以待毙,派出忽必来和哲别两位最擅长机动作战的大将,各率五千精骑寻机骚扰华夏军的后勤补给线。 没错,忽必来没死。 什么悍不畏死的“四狗”之一,那天见势不妙就果断逃命了...... 不得不说,这一招的的确确打在了华夏军的七寸上,也是历代北伐中原军队最大的软肋。 只可惜蒙古人这次遇到的是武从文,一个见识远超古人的穿越者,一个又在古代锻炼了十几年的穿越者!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武从文在很早以前就开始惦记蒙古人了,并且做了大量准备工作,其中一点就是情报收集。 毫不夸张的说,华夏军将士可能不如蒙古人了解漠北草原的地理环境,但手里的军用地图绝对比蒙古人手里的更加完善精确! 另外,草原可不止漠北,大漠以南的蒙古人数量其实要比漠北的同族多得多,谁让那里的自然环境更好呢? 武从文这次带来的五万骑兵中,就有一半都是在漠南草原上征召的归化蒙古人。 其实说归化有点儿不准确。 大漠以南的蒙古人先是臣服大辽,后又臣服大金,早就没了反抗精神,性子野的都跑去漠北了嘛! 经历了两朝同属游牧的残暴统治,大武是怎么对待他们的? 只收少量定额税,还真金白银、童叟无欺的从他们手里收购大量羊毛。 不想要钱也行,可以换成粮食支付,价格绝对公道! 谁有越来越好的日子不想好好过?除了那些有资格起野心的部落贵族。 怎么对付这种人?武从文又展现出了铁血残暴的一面----漠北草原就他妈不许有贵族! 所有牧民划区域定居,遇到灾祸有大武官军赈济,还要贵族干啥? 武从文始终觉得,华夏历代安抚北方游牧民族最大的失误就是图省事儿,总想让对方自己管理自己,结果等到自身虚弱到一定程度之后,昨天还安分守己、奴颜婢膝的归化异族转眼就会翻脸。 其实这和什么“游牧民族的劣根性”没有半毛钱关系,平心想想,但凡王朝末期,汉人自己不造反吗? 有人问一个完整社会体系总需要管理者啊? 简单,和内地一样采用流官制就行了,不让任何一个掌权者在当地扎根。 只说不要贵族,可没说不要官吏啊! 应对铁木真的招数,华夏军有两个任务,一是寻找敌军主力决战,二是保护己方后勤补给线。 武从文决定自己来做后者,原因很简单,雷达地图更适合干这活。 至于前一项任务,他觉得岳飞一定能够胜任。 在克烈故地休整了一天,五万华夏军一分为二。 四万五千由岳飞为帅,带足补给北上直逼斡难河;三千天子营+两千漠南轻骑由武从文亲率,不是保护补给线,而是寻机歼灭蒙古游骑! 第一战,武从文赌错了方向,忽必来从西北方向突袭了辎重队,杀死护军加民夫一千多人,并且赶在武从文返回前烧毁了上百车粮草物资。 可忽必来也就只能幸运这么一次了,被武从文咬住了尾巴还想跑?真当牛吊系统是吃干饭的啊! 和蒙古人一样,武从文率领的五千骑也是一人五马,而且战马更加精良,都是不惜成本用粮食喂出来的。 两天两夜的追逐战后,蒙古人带的战马累死了四匹,忽必来不敢再跑了,再跑下去连最基本的作战力量都他妈没了。 双方在草原深处展开了决战。 说是决战,其实更像是一场单方面屠杀。 失去了机动力的蒙古人只能和华夏军正面硬刚,武从文会和他们玩儿什么骑士精神吗? 开玩笑,那他妈好几十斤重的骑枪和弹药是白背的啊! 两千漠南轻骑两翼游击,既延缓敌军速度,也将敌军尽可能向战场中央挤压。 三千天子营下马列阵,几轮齐射过后再上马冲锋。 战术简单到简陋,可就是好使,两边还不等正式接触,五千蒙古骑兵就只剩下了一小半,连带着主将忽必来也被炸上了天。 他是被天子营随军携带的轻型迫击炮直接命中的...... 纵横草原上千年的游牧骑兵,第一次见识了什么叫做技术代差! 忽必来这边全军覆没,哲别则抓住了机会,从另一个方向第二次突袭了华夏军的辎重队。 不得不说,巅峰蒙古军的实力果然牛逼,这一手狼群游击玩得炉火纯青。 “哲别”在蒙语中是“神箭手”的意思,什么人能当神箭手? 最优秀的猎人。 这位因为一部《射雕英雄传》而名声大噪的蒙古名将不愧哲别之名,有耐心、够冷静、心够狠,硬是等到武从文率军追着同伴去了两天才动手! 看着远处毫无防备的汉人,哲别放下千里镜,嘴角浮现一丝残忍,“传令下去,这次攻击不要着急,先全力绞杀汉人,不必急着放火!” 五个千夫长同时在马上行礼领命,随即策马回归本队。 哲别又举起千里镜看了一眼,然后果断下令吹号。 沉闷的牛角号声中,五千骑兵分成五队,错落着启动,从不同方向冲出藏身地,标准的围猎战术。 地面的震颤惊动了华夏军辎重队,长长的队伍立刻“乱”了起来。 蒙古人为了隐匿行踪,是从五里外发动进攻的,加上启动时间,冲过这段距离大概需要一刻钟。 这一刻钟,只要华夏军自己不慌不乱,足够干很多事情了,就像眼下这样。 辎重队里的华夏军大概有一千,剩下万余人都是民夫。 远远看去,蒙古人以为对方已经彻底乱了,可跑到一半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儿。 刚刚还乱作一团的汉人,怎么就聚成一个个小圈圈了呢? 第591章 车轮放平 武松任由亲兵将自己的战马牵走,一米九四的身高足够让他看清四周情况。 “嗯,很好,全都完成了。” 心里想着,他又看向西南方向,那边萧离统率领的骑兵已经跑远。 最后出击的哲别也在千里镜中看到了这一幕,刚刚提起来的心又重新放下一些。 “汉人就是懦弱胆小,足足一千骑兵居然直接就逃了,看来那些没马的汉人是眼见跑不了,临死拼命了。” 这个错误的判断,让他下达了错误的命令,然后就再也无可挽回。 蒙古人距离一千步,“民夫们”掀掉了辎重大车上的遮盖。 蒙古人距离五百步,围成一圈的大车外侧伸出了一根根粗大的铁管子。 蒙古人距离三百步,火光闪现。 “中计了!” 哲别大叫一声“不好”,条件反射般猛勒马缰,紧急减速的同时向侧方闪避。 下一秒,一枚炮弹在前方十几米处炸开,气浪的余波还是将他连人带马整个掀翻。 其他蒙古人也明白自己上当,但想撤已经来不及了,还不如硬着头皮往前冲,只要冲过车阵之间的缝隙就有生的希望。 武松等的就是对手这样做,看准时机下达步枪开火的命令。 错落有致的枪声密集响起,冲在最前面的蒙古骑兵就像被狂风刮过的麦子,一层层倒下。 紧紧贴在车阵内侧的哪里是民夫?分明就是训练有素的神机营。 另外一个车阵中的张万来却还不满意,嘴里骂骂咧咧:“兔崽子们!几天不训练就手生了,要是动作再快点儿,至少能多打两轮!” 这货骂得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冲到车阵跟前的蒙古人至少还有数百,他们果然彪悍,没有被巨大的伤亡吓倒,咬着牙冲过了弹幕。 可人不怕死,不代表畜生不怕死,大多数战马都在最后时刻拒绝了主人,拼了命的不肯往刺猬般的车阵上撞。 辎重大车上可不止有火炮、步枪,还有数不清的长矛,往提前准备好的架子上一支,撞上就是一身血窟窿! 如果有人玩过即时战略游戏,一定能认出,华夏军此时摆出的是标准的西班牙方阵,只不过把外围的长矛兵换成了更加坚固的战车。 蒙古骑兵展现了自己的勇气,接连不断的连人带马拼死撞击。 在他们看来,那木头做的大车再结实,一下不成就两下,只要自己舍命撞开一个缺口,身后的同伴就能开始屠杀。 可惜啊可惜,他们对大武如今的技术发展太不了解了。 高强度合金钢为骨架,即便外面包裹的木板全被撞碎,依然也是难以逾越的障碍! 而且能撞上车阵的蒙古人太少了...... 火炮继续轰鸣,加上车阵中央的迫击炮,神机营炮兵按照战前预演,在前方四百步处炸出了一道血肉横飞的封锁线。 哲别很不幸,他被划到了封锁线以里,进也不是退也不能。 就在这时,整齐的马蹄声起,所有蒙古人都知道,这绝不是己方的援兵! 哲别以为华夏军骑兵是畏战逃跑,实际情况却是一千骑在萧离统的率领下兜了个圈子,从战场右翼杀了回来。 萧离统自然不会去掺和主战场,子弹可他娘的不长眼睛,自己的任务是截断敌军后路。 哲别傻逼了,心里知道此时该撤,可自己他妈的也撤不下去啊! 不行让封锁线那头的部下先跑?那他妈自己咋办! 纠结中又一阵枪声响起,哲别突然感觉身前一空,自己已经成了最前排。 “吹号!让后军先撤!” 这货终于下定了决心,可惜稍微晚了一点儿...... 萧离统一马当先,率先完成了转向。 蒙古后军失去了速度,根本不是华夏铁骑的对手,一个照面便被击穿了阵型,然后...... 就他娘的崩溃了! ...... 草原西北深处,全歼忽必来之后的武从文并没有掉头,来回遛腿儿太浪费时间和体力了。 蒙古人的确吃苦耐劳,可不代表他们打仗不需要补给。 马可以吃草,人呢?也他妈吃草?! 活剥了两个俘虏,华夏军从第三个人嘴里问出了确切位置。 那是一个三千多人的小部落,以为藏在草原深处没人发现得了,便没有遵令北撤。 铁木真毕竟统一蒙古时间尚短,也不是所有人都谨遵号令的。 于是,忽必来这一路就把那些小部落当成了补血站,既省了携带补给的麻烦,也顺手杀鸡儆猴。 “想不到蒙古人这么狠?连自己人都不放过!”汇报完审讯结果的陈二狗感慨了一句。 武从文抬眼看看他,语气平静的说道:“人是这个世上最残忍的存在,想想咱们汉人也是一样。” 陈二狗默然无语,这话虽然听起来不舒服,却又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事实。 武从文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一边走向战马一边下令:“传令启程,到了地方车轮放平。” 陈二狗一愣,犹豫一下快步追上,低声劝道:“大郎哥,这样做会不会断了蒙古人投降的念想,要是所有人都去投了铁木真,咱们可就难打了啊!” 他可是知道“车轮放平”是什么意思。 武从文脚步不停,“那是把蒙古人彻底打怕之后的事情,现在就是要把所有人都逼到铁木真身边。” 不愿意跟随铁木真北撤的部落不止一个,武从文率军转战月余,几乎横扫了半个草原,物品栏里储备的粮食愣是一点儿都没用上。 杀鸡取卵在通常情况下不是个明智的做法,但在敌后除外。 冷血的效果非常显着,那些没被攻击的部落收到消息,纷纷卷铺盖向北,走不快的牲畜也只能含泪宰杀。 开始的时候铁木真还很高兴,甚至在心里嘲笑汉人白痴,这么做不是帮着自己凝聚人心吗? 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这些新投奔的部落都他妈是穷鬼,基本只带了一张嘴来,食物早就在半路上吃光了。 关键自己也是含泪北撤的,乞颜本部再富有,也经不起几十万人坐吃山空啊! “要不要和当面的岳飞决战?” 铁木真一时陷入了纠结。 第592章 西迁?哪那么容易? 蒙古人的运气很不错,去岁雪大,导致今年的汛期又猛又长,这才让他们依托斡难河与岳飞纠缠到现在。 岳飞初期攻势很猛,华夏军远道而来,不利久战,自然是速战速决最好。 但他此次次是轻兵疾进,随军马匹背的大都是粮草,弹药带的不多,重武器更少,尝试了几次强渡没有成功,便只能和时聚时散的蒙古骑兵纠缠,打得非常头疼。 直到发现北上的蒙古难民越来越多,岳飞立刻知道机会来了。 拒绝了部下出兵截杀的提议,他下令放缓攻势,每日只派小股骑兵出营骚扰,且严令不得追击逃敌。 岳飞不愧千古名将,和武从文简直是心有灵犀! 他想得很透,以天子营的实力和陛下的行事作风,如果不是故意放水,这些蒙古人不可能逃到这里,早就在半路被一口口吃得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了。 那陛下为什么要放水呢? 看看那些蒙古人连路都快走不动的惨样吧,对铁木真来说这哪里是助力,分明就是累赘! 草原苦、草原穷,蒙古人杀尽了怀孕的母羊,又能坚持多久? 也许之前比自己坚持的时间长,现在可就不一样了。 而铁木真要是敢不接纳这些吃饭的嘴......哼哼!这仗也就不用打了! 岳飞猜对了,铁木真此时的确很头疼。 北逃的难民数量已经超过了五万,一个个饿得皮包骨头,根本上不了阵。 要是换个时间,这些部落不遵自己号令,别说不给粮食,就算直接杀了也不会有人反对。 可眼下不行,自己刚丢了大半个草原,军心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极点,部众也是怨声载道。这时候要敢见死不救,没准儿哪天晚上自己睡着睡着觉脑袋就他妈没了...... 可他又哪里来的食物养活这些累赘? 没有太多纠结,数千年才出一个的绝世枭雄很快就下定了决心----撤!继续撤!用空间换时间,拼着两败俱伤也要拖垮汉人! 岂不知,隐在暗中的武从文等的就是他这个决定...... 蒙古人撤退的方向有三个。 东边首先被排除,东北三路的汉人绝对已经严阵以待,就等着仇人送上门去,好报去年劫掠之仇。 向北?不是不行,可到了冬天怎么办?斡难河已经够冷了,再往北撤到西伯利亚去?那他妈和找死没多大区别。 所以铁木真的选择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西迁。 正好两年刚刚征服了乃蛮人,可以去他们的地盘儿上过冬。 华夏十三年,五月初,一直坚守斡难河北岸的蒙古军队突然消失,只留下满营的老弱妇孺。 铁木真的心够狠,只带走了五万军队和所有能骑马的青壮男女。 孩子?大不了到了西边再生就是了,母羊怀孕挑时候,人可不挑! 此时的蒙古人也都知道了己方处境,勉强没有哗变...... 发现对手跑了的岳飞想追,却是有心无力。 华夏军的情况并不比蒙古人好多少,同样的粮草将尽,追上去即便胜了,返程怎么办?总不能让将士们吃人肉吧! 但他也没有什么都不做,派出了一支三千人的精锐向西追击,自己率主力向南与武松汇合。 临行前,岳飞交代武临安相机行事,绝不可强打硬拼。 没错,此次领兵的是武从文的长子,两年前刚刚因功升任羽林军主将的武临安。 如今的羽林军早不再是曾经的那支娃娃军,已经是战力仅次于天子营的军中翘楚,主将武临安也是军中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尤其擅长大范围机动作战。 当然,为了保证大皇子的安全,岳飞安排了军中武力天花板杨再兴随行。 事实证明,岳飞没有选错人。 武临安没有选择跟在蒙古人的屁股后面,而是一出发便兵分两路,杨再兴率两千骑衔尾追击,自己亲率一千精锐向北包抄。 杨再兴也是个胆子大的,直接把岳飞之前的交代忘到了脑后,很愉快的接受了任务。 于是,蒙古人的苦日子就来了。 分兵之后的杨再兴只等了三天,然后一个突袭杀进了蒙古人的后队。 这里都是走不快的牧民,两千断后骑兵被轻松击溃后,屠杀开始了! 蒙古人虽然号称全民皆兵,可兵就是兵,民就是民,十几万手里只有尖头木棍的牧民,根本不是两千装备精良的华夏军精锐对手,何况领头的还是一个万人敌。 等铁木真亲率主力返身赶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有满地狼藉。 不等他想好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又收到了前军遇袭的报告,这回是武临安。 一代天骄快疯了,他已经想明白了敌军的战法,就是像袭击迁徙野牛的狼群那样,瞅准机会就给自己放血! 铁木真想到的法子只有广撒斥候,并派出博尔忽和速不台各率两千精骑,寻机捕捉敌踪决战。 即便不能歼灭敌人,也要将其打残,让其没能力继续恶心人。 但他太低估武临安和杨再兴了。 博尔忽是铁木真的近卫军统帅,无数次率领敢死队突袭敌军大纛,曾经差一点儿阵斩扎木合。 可惜这家伙此次对上的,是在另一个时空三百骑就敢硬冲数万金军,还能全身而退的绝世猛将! 杨再兴根本不和对手玩儿虚的,察觉到蒙古人在给自己下套不但不慌,还差点儿乐疯了。 两千对两千,哪支部队更能打暂且不提,论斗将根本没有悬念,两人不约而同的单骑直取敌军大纛!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杨再兴就只出了一枪,便让铁木真的“四杰”又少一人...... 蒙古军大败,杨再兴杀得兴起,一口气追到了蒙古中军,最近时距离铁木真的大纛不足两百步! 铁木真如果也是个现代穿越者,一定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态,距离脑溢血只差一步,髡头两边的小辫子都他妈翘起来了,嘶吼着就要亲率怯薛军冲锋。 性格冷静的木华黎也不想劝了,因为心里很清楚这一战要是再打不赢,己方士气就彻底他妈的崩了! 就在大汗出击的号角即将吹响的时候,变故再起,蒙古前军乱了。 这回是武临安。 这小子没有选择先击败速不台,而是牵着对方的鼻子兜了几个圈,然后一头冲向了敌军前军主力。 速不台觉得自己都他妈可以抹脖子了,明明是要设陷阱抓住敌人,结果被对手玩儿成了傻缺...... 铁木真距离脑血管崩裂只差一线,他都已经下定决心今天决战,结果对手又他娘的跑了! 而且跑的毫不拖泥带水...... 第593章 下一步去哪? 杨再兴对撤退有点儿心不甘情不愿,奈何自己不是主将,只能听命行事。 不过他也没有不满,大皇子用兵的确有一套,这次杀的可真是过瘾! 武临安的头脑十分清醒,明白己方只是打了蒙古人一个措手不及,看着距离一战定乾坤很近,其实差得还远。 仅凭三千人就想吃掉十几万蒙古人,太勉强了! 没看蒙军的主力始终没动吗? 幸好武临安清醒,否则还真就坏了大事。 华夏十三年,六月底。 被放了一路血的蒙古人终于抵达了乃蛮故地,结果迎面等着他们的,却是早已恭候多时的武从文。 远远看去,天地交界处旌旗密布,铁木真根本判断不出汉军有多少人。 就算知道,他现在也鼓不起勇气了,对面那可是“武”字皇旗,当日初战时的心理阴影可还没散干净呢! 原计划是泡汤了,铁木真立即下令向南撤退。 说是撤退,其实就是逃跑,所有正规骑兵在最前面狂奔,把临时组织起来的青壮男女扔在了最后。 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 奇怪的是,武从文并没有率兵追赶,他要的只是把蒙古人赶出祖祖辈辈生活的栖息地,还不到赶尽杀绝的时候...... 阿勒坦山口。 木华黎看着只剩破烂不堪、哀哭遍地的营地,眼睛里充满了灰败,摇了摇头掀帘入帐。 大帐里,赤老温、者勒蔑、速不台和别勒古台已经到了,在他们四人身后坐着两排千夫长,只是个个脸色肃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丧气劲儿。 曾经的人才济济已成过往,铁木真不得已又把弟弟别勒古台提拔了起来。 别说,众人之中还就数别勒古台精气神儿好点,这个铁木真的同父异母弟弟打仗的本事虽然不咋地,幼时的流浪经历却锻炼出了他坚毅的心智。 其他几个?呵呵,顺风顺水、大杀四方的时候都是“绝世名将”,一到逆境就他娘的露底了。 也好理解,咱们是来跟着你铁木真吃肉的,现在搞得连丧家之犬都不如,指望老子多有精神? 端坐主位的铁木真倒还显得从容,将所有人的状态尽收眼底。 看看刚进来的木华黎,他心下有些安慰,“还好,不是所有人都丧失了信心。” 可他同时也明白,这也只是暂时的,要是再败...... “各位说说,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情况紧急,铁木真没资本磨叽,待木华黎坐定后一句话进入正题。 众人不语,别勒古台是想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铁木真也不说话,自己不能慌,身边这几万人可是随时都有可能散伙的。 木华黎见了这番场景,暗叹口气只能又重新站起道:“大汗,为今之计,恐怕只有向西了。” 他是个自律的人,平日里没有酗酒放纵的恶习,有时间就喜欢看些汉人的书籍,说话也要比其他蒙古人文质彬彬得多。 曾经这一点没少被人嘲笑,现在可没人再敢那么做了。 原因很简单,汉人牛逼啊!都把自己打得只剩一口气儿了,谁他娘的笑话谁啊?! 铁木真不动声色,示意他详细解释理由。 木华黎显然早有思考,点点头没有半分滞豫,“各位,我大军此时已经进入西域,向南是沙漠,过了沙漠还有高原,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 “向东是回鹘人的地盘,即便占据了那里,再往东又是汉人疆域,所以......” 他见自己一番分析把众人说得脸色愈加难看,赶紧话锋一转给了个希望,“向西就不一样了,不但能从契丹人那里获得补给,过了契丹人的地盘再向西,听说那边的部落都弱的很,咱们只要能到那里,就是游鱼入水、苍鹰重归蓝天了!” 铁木真见众人的脸色稍稍好看,却还是不够兴奋,心里暗暗咬牙,面上却摆出一副好奇的神色问赤老温道:“赤老温,你来说说,西边的情况果真如木华黎说的那般好吗?” 赤老温就是当年救了铁木真一命的锁儿罕失剌的儿子,因为颇有语言天赋,这些年主要负责外交和情报,这话问他最适合。 赤老温闻言一愣,心说:“咱们的商队最远也就走到契丹人的地盘,再往西的消息都是道听途说,弱不弱的我咋知道?” 不过这厮毕竟是搞外交的,反应很快,很快冷静了下来,语气坚定的答道:“木华黎说的没错!咱们的商队去过西边,说那里的部落松散而懦弱,整日被区区几万契丹人骑在脖子上欺负,好打的很!”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不信,可偏偏其他人就信了,议论声顿起,气氛终于热闹了一点儿。 其实也不是这些人信了,而是他们打心眼里希望这就是真的,有希望才有勇气活下去嘛! 铁木真也是长松一口气,又问木华黎道:“木华黎,你再说说,咱们要西征,是先打回鹘人好,还是先打契丹人好?” 好嘛!就这么一小会儿,“西迁”就变成“西征”了...... 木华黎这次没有立刻回答,显然是听出了大汗问题里的猫腻。 几十万部众离开斡难河时丢弃了一半老弱,出发时有二十几万人,可一路上被汉人不断撕咬,到了乃蛮故地就只剩下了一半。 掉头向北后汉人倒是没再发动攻击,却也一路尾随,就像撵兔子一样不断挥鞭。 有人缺衣少食倒下了,也有人失去了希望偷偷溜走投降,翻越阿勒坦山的时候又损失了几万,如今满打满算剩下不到八万人。 人数还不是最主要的,关键是食物即将耗尽,再想向西走必须得先抢一把! 他原本的想法是去抢契丹人,因为对方在西边,抢完了正好继续西进,可听大汗话里的意思,明显是想要先打东边的回鹘人。 为什么呢? 不想明白这个问题,他不好开口。 木华黎虽然也是蒙古人里少有的战略家,可显然不如铁木真敏锐和看得长远。 铁木真何尝不知道单从军事角度考虑,打契丹人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可跟在身后的汉人会允许吗? 第594章 顿悟的铁木真 铁木真不愧千古枭雄,大局观绝对一流,早在乃蛮故地的时候,就隐隐猜到了武从文的意图。 当时己方后有追兵、前有堵截,无论是军队还是部众都是人心浮动,对方完全有机会一战尽功的,为什么放自己南逃,眼睁睁的什么也没做? 是害怕自己临死拼命吗? 笑话,都不远万里打到那了,还不敢决战? 不仅如此,自己一路南逃,路上汉人只要派出轻骑轻轻一击,族众恐怕就要散了,汉人为什么没那么做? 在铁木真和木华黎一唱一和下,军议的结果是选择拿回鹘人回血。 铁木真赌对了。 蒙古人前脚刚走,一万五千华夏军骑兵就穿过了阿勒坦山口,然后马不停蹄的向西南进入了西辽的地盘。 这里毕竟是耶律丹的族人,铁木真要真不长眼的先打这里,武从文不介意让他知道知道啥叫“打狗需得看主人”! 铁木真打回鹘打的很顺利。 作为华夏和西辽之间的战略缓冲,回鹘这些年同时受到双方打压,实力不断减损。 再加上所属地区大半都是贫瘠的戈壁,早就只剩最后一口气儿了。 数万真真如同饿狼般的蒙古人杀来,回鹘军根本不是对手。 再加上蒙古人还他娘的不守规矩,压根儿没想着长久占领,所过之处犹如蝗虫过境,恨不能连根草都不留下,搞得回鹘人连口气儿都没机会喘。 回鹘王毕勒哥议和不成,正准备举全族之力决一死战,镇守河西走廊的杨嗣业出兵了...... 没法全力迎战之下,西路回鹘军再次战败,主力三去其二,毕勒哥气急攻心,一病不起。 就在铁木真兵临回鹘国都高昌城时,东边的杨嗣业突然又撤了,率军退回了玉门关内隔岸观火。 毕勒哥顿时重燃希望,拖着病体亲自登城鼓舞士气。 他告诉城中军民,只要撑到西路军返回,就能反败为胜,让狗日的蒙古人付出代价。 然后,西路军就中伏了...... “四狗”中年纪最小的速不台秘密领军东进,以诈败诱敌、重兵合围的标准蒙古战法,一举消灭了最后的回鹘主力。 当看见已经改易旗帜的西路军残部开始攻城的时候,毕勒哥一口老血喷出,当场死在了城墙上。 高昌城破,蒙古人屠城。 是真正的屠城,男女老少鸡犬不留! 这次铁木真也顾不得抢什么工匠了,连之前在黄龙城抢到的汉人工程师都丢了,现在哪还顾得上将来? 他这回就是来为西征准备补给的。 所有粮食炒熟,所有能吃的做成肉干,蒙古人一把火烧了高昌城,调头向西。 ...... 西辽这些年的发展很有限,原因不是武力不行,而是内部不够团结。 耶律大石虽然死了,但他代表的西院派并没有随之消亡。 其中一条很重要的原因是林牙扎拉身份不够,一个连“耶律”都不姓的人,能力再强也很难服众。 要不是有东边大武的暗中支持,“监国”之位根本坐不下去。 这些年,大武和西辽始终保持着密切联系,夹在中间的回鹘一边挨打也一边配合通商,关键是他们不当孙子也不行啊! 可也正是因为大武国的支持,让西院派里的一些激进分子恨极了林牙扎拉,将他和耶律丹一样,当成了卖祖求荣的契丹叛徒。 两年前,就在武从文发兵灭倭的前一个月,西院派花重金请得“山中老人”亲自出手,暗杀了林牙扎拉。 清洗随即开始,忠于耶律丹的东院派奋起反击,清洗变成了内战。 西边的喀喇汗王朝趁机出兵,不但打东院派也打西院派,一时成了三方混战之局。 直到武从文到来时,战争还在继续。 武从文率军进入西辽疆域后没有掺和,而是隐藏在了叶密立以北的草原深处,反正从蒙古高原搜刮来的牛羊粮草,足够一万多人吃上好过冬天了。 铁木真灭回鹘只用了三个月,然后调头向西,西辽的三方混战又变成了四方。 其实也不能叫混战。 在回鹘疯狂了一把的蒙古人,此时不但兵强马壮,精气神儿也完全恢复了,一加入战团便如猛虎入狼群,打得那叫一个秋风扫落叶! 一战击溃葛逻禄人【喀喇汗是中亚葛逻禄人建立的王朝】,随后围住了契丹西院军。 契丹人终于想起了同族之情,东院军没有见死不救,却被屡屡击败。 就在此时,武从文出手了。 七千新投降的蒙古军率先出动,负责北边防线的别勒古台还以为是己方的援军,大意之下瞬间溃散。 收到消息的铁木真似乎早有预料,二话不说撤围西去。 武从文并没有停手,一顿炮击炸开了契丹西院军的营寨,五千华夏铁骑一拥而入。 然后......然后战斗就结束了...... 那面深深刻在每一个契丹人记忆深处的“武”字大旗再现,谁敢生出半点反抗之心? 几个阴谋暗害林牙扎拉的西院贵族被揪了出来,连同其家族两千多人被砍了脑袋。 至此,西辽东西两院合二为一。 这其中,武从文的身份起了关键作用。 他不仅是契丹人心中的无敌战神,还是灭了仇敌女真人的大恩人,更是长公主耶律丹的夫君、小王子耶律望东的亲生父亲,说是自己人一点儿也不为过! 当然,武从文没法在叶密立久居,彻底收服这群宁可西迁也不肯投降的契丹人,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于是,武从文一道诏书招来了三个人----淑妃耶律丹、十六岁的辽王武望东,还有林牙扎拉之子林牙射。 武望东也是武从文几个儿子里第一个封王的,没办法,谁让这小子身份特殊。 林牙射其实也在此次的北伐军中,只不过一直留在左将军岳飞麾下听令。 这也是武从文特意交代的,这小子的身份同样特殊,可不能出任何意外。 耶律丹的身份比丈夫好使,武望东的身份又比爹娘加一起更好使,这可是契丹人无可争议的王族,并且身负汉、契两族皇室血脉! 武望东要是敢说自己不当契丹之主,下面人都他娘的不答应! 第595章 武望东的将来 叶密立城外大帐,耶律丹小猫般趴在丈夫怀里,浑身上下连根小指头都不愿意动弹。 要问俩人为啥不进城?答案是叶密立早就在之前的内战中被烧了个精光。 好吧好吧,小的知道各位大大想问啥,耶律丹一年多没见过自家臭男人了,疯狂一点儿很合理吧? 只是开始时是疯狂,后半段就轮到她求饶了,结果武从文就是不肯放过。 这厮也一年多没见过任何一个老婆了好吧...... 耶律丹好容易平复了喘息,清了清有些嘶哑的嗓子,终于小声开口道:“夫君,你真的要把望东留下?” 武从文知道老婆必定有此一问,故意逗她道:“他是契丹王子,他不留下谁留下?” 耶律丹一听就急了,顾不得身子还在酸软,奋力支起胳膊,瞪着眼前混蛋喊道:“不行!我不同意,望东才十五岁,还......还......” 她突然说不下去了。 在这个时代,尤其是被迫西迁求存的契丹人里,许多十二三岁的孩子都已经跟着父兄上战场了。 不仅是她,本来存着逗弄心思的武从文也是豁然心惊,自己是不是对孩子们太溺爱了些? 他穿越过来二十年了,很多东西早已融入了这个时代,唯独在宠孩子这一项上还保留着现代人思维,总是下意识想把他们都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可自己的孩子们不是普通人,他们中的某一个,总有一天是要继承这个庞大国家的,其他人也必定各有承担,这个样子能做到、做好吗? 所谓培养,可不仅仅是延请名师做学问、巡游各地见世面、旁听大事明道理,很多时候还必须要独自去承担压力,在压力中挣扎成长! “在这点上,自己好像只有在长子临安身上做到了......难道因为临安不是自己亲生的......” 武从文这一沉思,耶律丹更慌了,她感觉自己男人好像不是开玩笑,越看越像玩儿真的! 一咬牙,这位曾经的大辽长公主使出了杀手锏,“你若是非要望东留下,我......我也不走了!” 武从文被腰间剧痛疼得回过神来,心里大叫一声“我操!”,心说:“老子这咋还赔了儿子又折老婆呢?” 于是板着脸硬讲道理,“别胡闹!望东是皇子,早晚有一天要就藩为王的,一直待在宫中以后咋办?” 可惜他忘了一个真理,永远不要和一个已经进入情绪的女人讲道理,尤其是这个女人是你老婆的时候...... 耶律丹掐着某人腰间软肉的手指果然又加了几分力气,语气更加愤怒:“我不管,你不要儿子我不能不要!你要是真敢把望东留下,那我也不走了!” 如果说刚刚还是虚言吓唬,这次就是真假参半了,她是真的起了陪儿子留下的心思。 武从文也听出了滋味,顾不得龇牙咧嘴,沉声问道:“好,我把望东带回去,不过以后呢?你当真不会后悔?” 耶律丹一愣,到底是曾经手握一方大权的契丹长公主,瞬间就从情绪中强行脱离了出来。 大武是汉人王朝,虽然也继承了大辽的疆域和许多班底,可说到底还是一个汉人王朝,绝不可能立一个有契丹血统的皇储! 既然没资格争夺皇位,那尽早就藩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而且眼前的好机会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就在两口子在主帐里这啥那啥的时候,不远处的侧帐之内,十五岁的武望东也是辗转难眠。 这小子不仅长得比同龄人高大,心智也更加成熟,一到叶密立便愤怒中夹杂一丝兴奋。 愤怒是恼恨族人自相残杀。 他上次离开的时候已经九岁了,心理上更加认同契丹人是自己的族人。 兴奋则是一个男人骨子里的基因作祟。 一路西来,武望东自然要恶补任务背景,其中铁木真的崛起经历让他最感兴趣。 幼时丧父,被族人抛弃,跟着母亲流浪荒野,最终竟能创下如此基业,逼得父皇都不得不御驾亲征。 这在成年人看来是危险,可在少年人眼中只有俩字儿----牛逼! 武望东觉得自己要比铁木真幸福多了,凭啥对方能做到的事情自己不行?我也能成就一番伟业! 而眼前......恰好就有一个机会...... ...... 武从文率军停在叶密立休整加观望的时候,铁木真率领十万大军【强行补充了三万回鹘骑兵】却在中亚地区一路狂飙突进。 三万精锐覆灭叶密立,让东喀喇汗元气大伤,再加上没有防备,边境防线瞬间就被突破了。 铁木真深知时间宝贵,于是便给全军立下规矩,所到之处投降者免死,但敢反抗,鸡犬不留! 连屠边境两座城池之后,不但军队士气暴涨,也吓破了敌胆,再遇城池尽皆不战而降。 结果呢? 蒙古人只说不杀人,可没说啥也不要,于是粮食财物搬空、青壮男女充军,只留下老幼自生自灭...... 华夏十四年三月初,浩浩荡荡的蒙古大军包围了东卡拉汉王朝的国都虎思斡耳朵。 虎思斡耳朵别名八剌沙衮,位于今吉尔吉斯斯坦楚河州的托克马克附近,具体遗址在布拉纳古城。 这么说大家可能觉得陌生,这里其实还有一个更加令人耳熟能详的名字----诗仙李白的出生地,中亚碎叶城! 老迈的阿赫马德汗率兵出城迎战,阵前质问铁木真为何无故犯境? 铁木真心中冷笑,表面上却不得不随意找了个借口,斥责对方收留了乃蛮王子屈出律,自己是率军追杀世仇而来。 阿赫马德汗心里大骂他无耻,找借口也不知道找个靠谱点儿的,却也实在不敢开战,便想顺着对方的话交出屈出律。 哪知那屈出律也是个人精,见势不妙早就撒丫子跑了,甚至都没在西喀喇汗停留,直接跑去了更西边新兴的花剌子模,这是后话了。 阿赫马德汗交不出人,蒙古大军随即发起了进攻。 铁木真这次没再玩儿什么诈败诱敌,看对面的样子也没那个胆量上当。 配发了简陋武器的奴隶军先上,打自然是打不过的,却成功消耗了喀喇汗军的体力。 这些沿途抓来的青壮不是没想过趁机逃跑,可对面的同族不相信他们,害怕其中混有蒙古人的奸细,身后的督战队又冷酷无情,别说调头,就算冲的慢点儿都是一箭射来。 怎么办?拼吧!希望蒙古人能够信守承诺。 奴隶军之后是三万回鹘骑兵,这些远离故土的家伙更没退路,只能拼命。 结果还没等到真正的蒙古人登场,出城野战的喀喇汗军就崩溃了...... 第596章 被迫西征的铁木真 蒙古人也没干看着什么也不做,发现敌军败象已显后立刻发动,利用强大的机动力两翼包抄,断绝敌军逃入城内的可能。 战斗中,阿赫马德汗面部中箭,短暂的昏迷耽误了大事,没有及时得到命令的喀喇汗军错过了最佳撤退时机,被敌人成功合围并分割成数块。 顶着城头稀稀拉拉的箭雨,一场血腥屠杀只持续了半个时辰,残余的数万喀喇汗军便跪地投降了。 主力尽没、大汗被俘,城内的守军哪里还敢反抗,直接打开了城门。 他们本来是想求得一条生路,可惜铁木真不答应。 铁木真现在需要不停的给手下打强心针,用财富收买人心、用鲜血激发兽性,从而将更多人绑上自己的战车。 屠城再现,而且数奴隶军杀起同族来最狠! 照例,一把火烧了空城,又加一条万马踏平废墟,这是防止华夏军追来后将此地当做据点。 铁木真马不停蹄,继续西进。 曾经强大的喀喇汗王朝在占据河中地区后发生了分裂,西边的长支哈桑系在与赛尔柱的战争中失利,很快沦为附庸。 要不是南边强势崛起了新势力花剌子模,他们甚至连成为附庸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搅局者来了。 西喀喇汗人早就没了精气神儿,又见打头阵的是自己同族,大批军队就地倒戈。 到最后,都城守军干脆绑了年幼的大汗献城。 这些人很快就感觉自己选对了,曾经不可一世的塞尔柱人被自己的新主子打得落花流水。 塞尔柱人是突厥乌古斯部落联盟【乌古斯叶护国】四大部族之一,最早居住在中亚北部的大草原上,以其酋长塞尔柱克的名字命名。 塞尔柱的孙子图格鲁克伯克在丹丹坎战役击败波斯军队,占领了呼罗珊,进而征服波斯全境。 十五年后,图格鲁克伯克又攻占了巴格达。 哈里发卡伊姆为了感谢其为自己解除了什叶派布韦希王朝的控制,封他为苏丹,号为“东方和西方之王”。 图格鲁克伯克死后,他的侄子阿尔普·阿尔斯兰继位,在曼齐克特大败拜占廷军,俘获拜占廷皇帝罗曼努斯四世,之前被拜占廷统治的小亚细亚地区尽归其手。 到了第三任苏丹马利克沙时期,赛尔柱帝国达到了鼎盛,可惜也是衰落的开始。 马利克沙死后,诸子争位,国家四分五裂,叙利亚、克尔曼、小亚细亚等地陆续分裂出了一批小王朝。 马利克沙的第三子桑贾尔笑到了最后,在杀光了所有有继承资格的竞争者后,终于呼罗珊受封登基。 这个桑贾尔也算是个明君,登基后四下征讨,不但让那些分裂出去的小王朝重新成为了大塞尔柱帝国的附庸,还击败了东边强大的葛逻禄人,压得南边新兴的花剌子模难以出头。 不过赛尔柱的中兴之路也就到此为止了,因为桑贾尔自大的选择了主动挑衅东方来的蒙古人。 铁木真吞并西喀喇汗后,原本是想南下的,原因有三。 首先,北边的赛尔柱太过庞大,自己没信心一口吞下。 其次,乃蛮王子屈出律逃到了南边的花剌子模,并被王子扎兰丁收留,自己出兵攻打算是名正言顺。 最后,铁木真曾得到一本从梁山学院流出的初级地理教材。 据书中记载,过了花剌子模再往南,穿过高耸入云的群山,有一片流淌着牛奶与蜜,且人们懦弱无能的黄金宝地! 可惜桑贾尔太自大了,他认为远道而来的蛮族,未经允许便吞并了自己的属国是一种极度的挑衅,叔叔可忍婶婶不可忍...... 华夏十四年底。 桑贾尔调集大军,并动员附属诸国参战,口号是“抵抗异教徒,保卫穆斯林”。 事实证明,宗教在很多时候的确好使,西吉斯坦、伽色尼、马赞德兰、古尔等国的国王们纷纷响应号召,各自率兵加入了联军,联军兵力达到十万。 意气风发的桑贾尔一开春便挥军东进,渡过阿姆河杀入河中西喀喇汗故地。 已经起程南下的铁木真闻讯被迫掉头,双方在撒马尔罕城以北的卡特万草原迎面相撞。 桑贾尔将部队分为左、右、中三路: 自己亲自率领中军,精锐卫队及后勤辎重压后。 西吉斯坦国王指挥联军左翼,右翼由麾下大将埃米尔库马吉统领。 从细节可以看出,这个桑贾尔是既自大又胆小,表面上张牙舞爪,却又把最精锐的卫队留在了最后方,明显是在预留后路。 各位大大想想东方军队是怎么打仗的? 完颜阿骨打在护步达冈亲率精锐直扑辽帝大纛。 另一个时空里的铁木真,同样在野狐岭带着最精锐的怯薛军直杀金国皇帝中军。 武从文就更不用说了,这货每次都带着亲兵玩儿斩首战术! ...... 蒙古人每战必先广撒斥候,力图将敌人虚实、布置摸清。 看了汇集起来的情报,铁木真一眼就看出了敌军的弱点,不屑的对身边木华黎说道:“敌军虽多但没有智谋和勇气,遭到我们的攻击后就会首尾不救,我军必胜!” 木华黎深以为然,当即请命作为大军先锋。 铁木真拒绝了这个请求,此时每一个蒙古勇士对他来说都是无比宝贵的财富。 最后一次亲临战场观察敌军布置之后,铁木真作出了最终布置: 木华黎率两千五百蒙古精骑为右翼,速不台率两千五百蒙古精骑为左翼,自己亲率三万人作为中军,背靠达尔加姆山谷列阵。 战斗以弓骑兵相互试探开始。 赛尔柱本部虽然已经转为定居农耕,但附属国里也有不少依旧游牧,论骑马射箭也不含糊。 缠斗一阵,桑贾尔率先沉不住气,派出身边最精锐的古拉姆宫廷奴隶军团冲阵。 铁木真见状,也派“四狗”之一的者勒蔑率精锐怯薛军迎战。 双方都是披坚执锐的具装骑兵,厮杀间旗鼓相当。 桑贾尔计算着双方兵力对比,愈加感觉胜券在握,彻底丢掉了谨慎,下令全军出击。 赛尔柱联军左翼的西吉斯坦贵族骑兵作战勇猛,率先取得突破,成功插入了蒙军中军与右翼之间,铁木真的中军和左翼部队被迫向左移动。 如此一来,蒙古大军的阵型就出现了一个缺口。 桑贾尔见状,立即率中军对准缺口猛攻,试图中路突破后反身包抄,彻底切割对手主力,然后分而歼之..... 第597章 卡特万之战 游牧起家,如今已经转为城邦制的塞尔柱人只看到了胜机,却没能看到危机。 桑贾尔的中军主力一动,不但没能第一时间突破蒙古人看似单薄的防线,反倒挡住了己方左翼的进攻路线。 西吉斯坦贵族骑兵被迫减速,右翼埃米尔库马吉的部队正好撞上兵力最雄厚的铁木真中军。 可直到此时,塞尔柱联军的三位统帅谁也没太当回事儿,因为蒙古人明显吃不住劲儿了。 右翼已经溃散,中军和左翼正在加速逃离,己方胜利在望啊! 可就在此时,刚刚还一触即溃的木华黎突然在远处重组了部队,且将距离控制的恰到好处,正好让麾下骑兵加到极速。 失去速度的西吉斯坦贵族骑兵猝不及防,来不及调头就被木华黎完成了侧击,阵型大乱。 左翼的速不台也在中军的掩护下,神不知鬼不觉的迂回到了桑贾尔的后方,然后发起了进攻。 正被己方左翼溃兵冲击的桑贾尔中军阵型大乱,士兵们不受控制的向没有敌人的方向逃跑,想要喘一口气再整队反击。 可惜他们忘了蒙古中军的后方是什么地方,达尔加姆山谷! 铁木真看准时机发动反击,三万铁骑一改之前的畏战无能,个个如狼似虎、奋勇争先,追随着大纛直杀敌军王旗。 此时的战场格局是,蒙军正面洞开,而桑贾尔中军主力三面受敌,只能加速向前,结果一头撞进了山谷。 铁木真的大纛下一声号响,谷内随即回应。 本以为早逃光了的葛逻禄奴隶军团在两侧山顶出现,一时间滚木礌石、钢铁箭雨倾泻而下。 桑贾尔看着眼前的惨况肝胆俱裂,能做的只有疯狂大叫,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叫什么。 而士兵们哪还顾得上管他这个主子在干啥,全部凭借本能各自行动。 有人想掉头逃跑,却被身后的同伴堵住。 有人想找地方躲藏,可打眼一看哪哪都是人。 也有心志坚定一点儿的,迅速判断出想要活命,只能继续向前,只要冲出山谷就能摆脱敌人的屠杀。 最后一种还算有脑子,可惜也只是“还算”而已。 铁木真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吗? 一向负责外联事宜的赤老温出现了,身后跟着一万回鹘骑兵。 刚刚鼓起一点儿勇气的塞尔柱人崩溃了,拼了命的调头向后挤,直到挤得人和马都无法动弹分毫。 山顶的葛逻禄人更嗨了,随便扔一块石头下去都能砸死一大片,心里居然生出了“老子天下无敌”的错觉,就算让他们现在拎着刀子冲下山,保准都不带有人犹豫的! 赤老温止住队伍前进,派出五百铁甲盾手在前,一千长矛兵在后,死死堵住道路。 他在等,现在还不是发动最后一击的时候...... 谷外。 听着达尔加姆山谷深处一声急过一声的求援号角,却只有埃米尔库马吉的部队在奋力进攻,试图救出苏丹。 之前一直作战勇猛的西吉斯坦贵族骑兵,此时显示了现实的一面。 既然失败已经不可避免,可不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国王纳斯尔一声令下,超过八千骑兵调头就跑。 为了掩盖自己临阵脱逃的事实,他们还一边跑一边沿途大喊:“败了!大军败了!苏丹已经被东方人杀了!” 结果尚未参战的各仆从国军队一听,也甭管是真信还是假信,纷纷选择了抛弃宗主,调头撤离。 别说这些家伙,就是桑贾尔最信任的卫队长马赫穆德都犹豫了。 他原本收到消息后正要前去救援,可看见这一幕兵败如山倒的场景,最终也选择了撤退。 自己的部队虽然精锐善战,可人数只有两千,填进十万人级别的战场能掀起什么水花来? 至此,苏丹桑贾尔命运已定。 而蒙古人却不肯罢休,在他们的字典里可没有什么“穷寇莫追”,只有“赶尽杀绝、斩草除根”! 铁木真果断分出一万怯薛军,汇合左翼木华黎衔尾追杀...... 山谷内。 虔诚祈祷着有人来救自己的桑贾尔绝望了,谷外逐渐消失的厮杀声告诉他,自己被抛弃了。 看着头顶随时可能砸中自己的落石,他决定投降。 可在如此混乱的场面下,桑贾尔就算想投降都没人听他的,命令甚至传不出十步之外。 结果还是敌人帮他达成了目的。 赤老温也收到了消息,待到两侧山顶不再落下巨石,他毫不犹豫的发动了进攻。 五百铁甲重骑只一轮冲杀,所有塞尔柱人就都老实了,比自己苏丹的命令管用得多! 至此,一场决定中亚格局的大战落下帷幕,但其带来的一系列后续影响才刚刚开始...... 叶密立。 武从文放下一卷密报,不由得在心中感叹:“不愧是铁木真,不愧是蒙古铁骑,真就如此能打,跟他娘的砍瓜切菜一样!” 对面的耶律孛牙见陛下脸色不好,想说什么却又有些犹豫,下意识看向了武从文身后的陈二狗。 陈二狗读懂了对方眼神,心下有些同情。 这个耶律孛牙忠心方面没问题,就是能力上差了点儿意思,远不如周绣娘合大郎哥心意。 不过两人再怎么说也是老相识,如今对方好容易得了个机会,自己能帮还是要帮一把的,于是悄悄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 耶律孛牙读懂了陈二狗的意思,顿时提起了些许胆气,斟酌着开口道:“陛下,蒙古人击败塞尔柱联军之后顺势西进,沿途烧杀劫掠,动辄屠城......但是,铁木真的主力一直留在卡万特草原没动,似乎有分兵的意思......” “嗯?” 武从文回过神来,有些意外的抬起头。 耶律孛牙见状赶紧解释:“具体情报还没传回来,这只是臣个人的猜测......” 武从文看着他那紧张的模样,突然笑了,很赞赏的点了点头,“不错,有自己的想法了,很不错!” 耶律孛牙被这一句夸得,瞬间有股想要落泪的冲动。 当年被陛下留在叶密立,身上的任务是什么他很清楚。 一是打探西方情报,二是帮助林牙扎拉稳定局面。 结果自己...... 第598章 西进 耶律孛牙觉得,陛下没砍了自己脑袋都算是顾念旧情了。 武从文看他一副要哭的样子,眼睛一瞪骂道:“给老子憋回去!七尺高的汉子,你是娘们儿啊?!” 耶律孛牙被骂了不但不生气,反而高兴的咧起了嘴,只是那模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想当初与陛下初识,自己可没少吃瘪挨骂,如今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陈二狗也无声的笑了,他大概是世界上最了解武从文的人,甚至比几位娘娘都要了解。 大郎哥军伍出身,要是跟谁客客气气的,那就是根本没把对方当成自己人。 武从文看着耶律孛牙那副又哭又笑的模样,也是摇头不已,突然板起脸来问了一个问题:“有鹰巢方面的消息吗?” 耶律孛牙的神情也是瞬间严肃起来,郑重其事的抱拳躬身,明显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尚未发现有何动作。” 武从文也眯起了眼,声音仿若昆仑山顶的万年寒冰,“狗东西,看来是想和蒙古人合作了!” 陈二狗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心说:“大郎哥是如何看出来的?那群混蛋看来是活到头了......” 他正想着,武从文突然站起身来。 “传令各部,休整结束,三日后启程西进!” 陈二狗脸色大变,一改往日里从不多言的习惯,不自觉的上前一步劝道:“陛下......” 武从文抬手打断,盯着对方,语气坚定:“去办吧!” “是!” 陈二狗不再犹豫,躬身领命而去。 待到大帐之中只剩下自己一人,武从文抬手摸了摸胸口。 那里揣着两封信,一封是柳谦益的,另一封是潘金莲的。 两封信的内容不尽相同,却同时提到了一件事,说明情况已经很糟糕了...... 叶密立城外的契丹营地很快忙碌起来。 武从文所说的西进可不仅仅指军队,他要将西辽的中心由叶密立西迁到虎思斡耳朵。 不仅仅是因为虎思斡耳朵的条件要比这里好,更重要的原因是契丹人在叶密立经营的时间太久了! 这个计划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从去年冬天就开始筹划准备,并且得到了耶律丹的全力支持。 作为曾经亲身上阵博弈的大辽长公主,别看耶律丹这几年在汴梁不显山不露水,低调得很,实际上比任何一个宫中姐妹都要更懂得政治斗争的残酷。 临行前,武从文见了一位老朋友。 海力木如今已经是往来东西的大豪商了,手下商队十几支,每一支的规模都有数百人。 可他再见到武从文却还是没了当年的随意,天知道当年那个出钱搭伙的汉人,竟然会是大武朝的皇帝陛下。 看着海力木那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武从文笑着把他从地上拉起,主动开口调侃道:“老行头,听说你这两年买卖做得很大啊?” 海力木勉强挤出个笑容,“都是托了陛下福气的嘛~” 武从文又一次听到的那熟悉的味道,顿时哈哈大笑。 笑完了模仿着对方的腔调调侃道:“唉~也是你自己有头脑,肯吃苦的嘛~” 海力木有些尴尬的咧嘴陪笑,心里的紧张却莫名少了不少。 武从文拉着海力木的手问道:“老行头,你现在开始卖瓷器了吗?” 一句话又让海力木想起了当年,笑着答道:“卖的卖的,瓷器值钱的嘛~运到西边能卖上好价钱。” 说到这,他又突然苦了脸,“只是从去年开始这边打仗的嘛~那些瓶瓶罐罐容易碎,就又停下了嘛~” 武从文松开握着他的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安慰道:“放心,仗很快就打完了,保准不会耽误你生意的嘛~” 海力木重重点头,“陛下所向无敌,老汉我从来都是相信的嘛~” 武从文哈哈大笑,转身上了战马,一边跟海力木挥手道别,一边半开玩笑的强调:“到时发了财可别忘记缴税,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 望着彻底消失在天地交接处的背影,海力木收回目光,不动声色的瞥了眼身后的驼队,在一匹骆驼的驼峰上一扫而过。 货已卖空,西边又要打仗,他要返程了...... 华夏十五年,四月。 两万华夏军骑兵为先导,三万契丹骑兵跟进,最后是延绵百里的庞大车队,总计四十万人浩浩荡荡抵达虎思斡耳朵。 城池虽然被毁,但蒙古人不是神仙,此地天赋的自然环境依然还在,甚至因为少了人类活动,条件变得更宜居了。 耶律丹母子立起王帐,武从文宣布此处就是大武辽王的封地。 耶律丹不是要留下来陪儿子,她是要等丈夫出征归来。 没错,武从文要亲率大军继续西征。 没人比他更清楚蒙古人的可怕,一年多的放纵已经足够,时间再长就真成养虎为患了! 至于国内的问题...... 武从文越来越体会到“人力有穷时”,有些事情,还是顺其自然吧...... 卡万特之战后,木华黎率轻骑追杀逃敌,很快就将那些临阵脱逃的塞尔柱仆从军,从撤退变成了真正的逃跑,最终没有一个人能活着逃回家。 铁木真得报后,又给木华黎补充了一万回鹘骑兵,命他继续深入塞尔柱腹地。 最先遭殃的是塞尔柱帝国的那些附属小国。 国王们之前带走的都是精锐,全军覆没之后国内根本无兵可用。 按照铁木真的交代,木华黎彻底贯彻了蒙古人的传统,甚至更进一步。 大军所到之处,敌人如果第一时间跪地投降,可以幸运的只被杀掉高过车轮的男子,孕龄女子充做奴隶也可活命。 如果胆敢抵抗,哪怕只是射出了一支箭...... 城破之后无论男女老幼,鸡犬不留! 和铁木真一样,木华黎的心里也很清楚,看似富庶的塞尔柱并不是自己的新家,只是自己下一步行动的补血地而已。 一直在身后虎视眈眈的大武皇帝,绝不会给蒙古人恢复元气的时间! 同样虎视眈眈的不仅是武从文,还有南边的花剌子模。 作为刚从塞尔柱帝国治下独立不久的新兴势力,花剌子模同样野心勃勃。 之前他们还慑于旧主的积威,只是暗戳戳的蚕食些边边角角,如今塞尔柱被一战打断了脊梁,哪里还能忍得住? 至于打败桑贾尔的蒙古人? 一群在当地没有任何根基的外来者而已,在花剌子模苏丹沙阿阿拉乌丁·摩诃末的眼里,不过是一群来去匆匆的野蛮过客。 第599章 第二次卡特瓦之战 花剌子模苏丹摩诃末自大,王子扎兰丁更是张狂,自请统兵出战。 其实扎兰丁根本不像旁人看见的那般鲁莽,如此做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是摩诃末的长子,自幼膂力过人,成年后骁勇善战、屡立战功,为花剌子模的崛起出了大力。 如果非要找个类似的对比,这厮有点儿像唐初的秦王李世民。 不过扎兰丁比李世民要惨,好歹李二不是长子,从法统上来说做不了太子也说得过去。 可扎拉丁却是实打实的嫡出老大,偏偏父亲立了宠妃所生的幼子斡思刺黑为继承人。 扎兰丁自然不满,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因为他爹也不是李渊,对帝国的掌控力非常强。 所以扎兰丁才会接纳屈出律,既是积蓄一切可能有用的助力,也是把对方当成了千金马骨。 大家伙快看,一个远道而来的落魄王子我都好吃好喝的养着,真心追随我的还会亏待吗? 摩诃末不是昏庸之主,自然看出了大儿子的小心思,于是决定亲征。 在他想来,只要击败了蒙古人,曾经的宗主赛尔柱便是囊中之物,到时自己的声望达到顶点,还不是想立谁就立谁,看看哪个大臣还敢多嘴?! 华夏十五年,四月。 就在武从文率契丹部众抵达虎思斡耳朵的时候,摩诃末亲率大军十万跨过阿姆河,再次与铁木真会战于卡特万草原。 此时的铁木真还没来得及消化赛尔柱遗产,又分兵木华黎北上,本部实力大不如前,于是决定不再正面决战。 他先派速不台率领轻骑前出试探,稍一接战便迅速败退,并且摆出一副肝胆俱裂的模样。 摩诃末初战告捷,信心更盛,派出两万精锐衔尾追杀。 扎兰丁看出不妥,急忙劝说父亲稳扎稳打,表示刚刚击败了赛尔柱联军的蒙古人绝不会如此无能,这败得也太快了,明显是在诱敌。 摩诃末却不以为然。 他也是沙场宿将,二十年来战无不胜,一个强大的新兴帝国在自己手里诞生,要说没养出点骄傲之气怎么可能? 扎兰丁见父亲不听劝谏,心急之下旧事重提,再次请当前锋,为主力大军开路。 结果这一番拳拳孝心,却被摩诃末看做了想要争功,不但拒绝了,还狠狠骂了他一顿。 有了这个小插曲,原本还心怀些许警惕的摩诃末算是彻底放飞了自我,决意要用实际行动给儿子上一课,让那个兔崽子看看你老子我还没老不中用呢! 想图谋兵权以争大位? 老子给的才是你的,老子不给,你不能抢! 四月下。 摩诃末再次咬住速不台的尾巴,同时发现了蒙军主力的踪迹。 一番激战,铁木真率先忍耐不住,亲率主力救援速不台。 花剌子模骑兵也不含糊,正面硬刚占据上风。 危急时刻,铁木真果断放弃所有辎重,下令全军突击,终于突破了敌军防线,成功救出速不台后向北遁逃。 看着漫山遍野的牛羊、跪倒一地的奴,还有那散落一地的金银珠宝,摩诃末哈哈大笑,彻底确信蒙古人是真败了。 事实摆在眼前,扎兰丁也没有了劝父亲谨慎的理由。 摩诃末留下两万人,由幼子斡思刺黑统领看守战利品,自己则率主力继续向北追击。 只不过此时他的心思已经不是全歼蒙古人,而是顺势攻入赛尔柱腹地。 其实摩诃末的想法也没有错,甚至可以说是极具战略眼光,此时的确是吞并赛尔柱的最好时机。 木华黎的偏师兵少,想要速胜只能使用血腥手段,赛尔柱各地民众虽然无力反抗,内心的仇恨却在疯狂累积。 此时如有天降神兵,能够击败并赶走蒙古人,便是众望所归的救世之主! ...... 话说桑贾尔的卫队长马赫穆德逃回国都梅尔夫【今土库曼斯坦马雷】后,第一时间控制了王宫,并拥立桑贾尔年仅六岁的幼子马立克沙继位。 做完这些之后,马赫穆德并没有重整军队、坚守国都,而是选择了迁都,强行带着王室和大批金银财宝向西逃往巴格达。 这厮已经被蒙古人的彪悍善战吓破了胆! 华夏四年,四月。 就在摩诃末率兵北上的时候,木华黎兵不血刃的进入了赛尔柱旧都梅尔夫。 看着眼前只剩下穷苦百姓的一座空城,这厮恼怒之下又把城池重新屠了一遍。 杀戮和发泄让蒙古人的士气稍稍恢复了一些,木华黎率兵继续向西追杀。 携带了大量财物的塞尔柱人根本走不快,半路就被敌军追上了。 危急时刻,马赫穆德抛弃了其他王室成员,只带小苏丹加速逃离。 蒙古人终于见到了真金白银,一番肆意快活耽误了时间,还真就让他逃进了巴格达城。 可惜木华黎的胃口永无止境,整顿一番后带着士气达到至高点的大军继续向西追杀。 这次马赫穆德跑得更快,见势不妙竟然自己先抢了巴格达城,临走的时候还放了一把火,这次的目标是赛尔柱最后一座大城科尼亚【在今土耳其境内】。 这厮的一番骚操作,彻底断送了国家,连自己人都杀的家伙,怎能指望百姓继续追随? ...... 就在马赫穆德火烧巴格达的那一天,卡万特草原上风云突变。 被蒙古人的风筝战术牵着鼻子走的花剌子模大军越拉越长,苏丹摩诃末不知不觉间只率亲兵追到了最前面。 就在他满心以为这次终于抓到蒙古主力的时候,铁木真也终于露出了獠牙。 又是山谷伏击,又是四面围攻,铁木真却没急着消灭敌人,他要围点打援。 收到苏丹中伏被围的消息后,各支花剌子模军队慌忙加速救援,结果没有统一指挥的他们把仗打成了添油战术,让铁木真轻松惬意的完成了各个击破。 被父亲死死按在后卫的扎兰丁因祸得福,带着仅存的一万部队调头就跑。 取得第二次卡万特之战胜利的铁木真没有休整,用弯刀砍下摩诃末头颅之后立即南下。 他的胃口可不止赛尔柱,主力尽失的花剌子模同样是一块必须吞下的肥肉。 第600章 扎兰丁的逆袭之路 武从文多年的布置终于发威了。 基于海陆两线商路而搭建起来的情报网,将前方情报一封接一封传回虎思斡耳朵。 虽然这些消息都算不得精准,时效性也堪忧,却也足够他大致判断局势了。 华夏十五年,六月。 武从文在虎思斡耳朵誓师西征,他同样选择了兵分两路。 北路军由长子武临安为帅,麾下是包括羽林营在内的一万五千华夏铁骑。 他亲自率领的南路军,则只有五千天子营,其余三万人全部都是契丹骑兵。 武从文这招可谓是一箭双雕,既弥补了军队数量的不足,同时也为老婆孩子彻底掌控契丹部众扫清了障碍。 抗拒归附汉人、主张独立自主的力量,并没有因为西院派贵族的覆灭而彻底消失,不少契丹人只是将心底的想法暂时隐藏了起来而已。 战无不胜的大武皇帝在的时候他们不敢怎样,一旦离开......事情就不好说了。 于是武从文决定把这些人统统带走,坚决不给老婆孩子留后患。 至于将来,这些反骨仔要是幡然悔悟还则罢了,武从文也不介意给他们一份富贵荣耀;如果一直执迷不悟,那就对不起,只他娘的剩下荣耀了...... 失去民心的马赫穆德没能在科尼亚坚持多久,在木华黎的围攻下仅仅守了三天便被攻陷了城墙。 话说这场短暂的攻城战还有一个小插曲。 蒙古人远道而来没有攻城器械,就地伐木打造又太费时间,于是木华黎想出了一个天才般的办法。 他发现科尼亚的城墙并不高大,便命人将那些装粮食和金银财宝的口袋统统腾空,然后装上沙土,让沿途抓来的奴隶顶着守军弓箭,在城墙下方垒起了一个斜坡。 至于那些不幸战死的奴隶?尸体血肉正好用来当做粘合剂嘛! 也是城内守军兵无战心,当第一批蒙古人策着战马冲上城墙,这些之前还能射射箭的家伙立即就崩溃了。 要知道,那道简陋到极点的土坡,也就堪堪只能容纳三匹马并行...... 城头守军崩溃的快,躲在城里的马赫穆德反应更快,不等蒙古人打开城门,就带着小苏丹从另一边城门逃了! 这厮也长记性了,让还愿意追随自己的千余心腹统统卸下了铠甲,而且搜刮了全城给每人配了三匹马,出城后还真就没让蒙古骑兵追上。 木华黎对此也不在乎,甚至心下暗喜...... 老规矩,科尼亚抵抗了,屠城、鸡犬不留! 发泄过后的蒙古人放了一把火,而后继续向西扫荡,一个月内将整个小亚细亚半岛犁了一遍。 ...... 与此同时,铁木真也亲率主力攻入了花剌子模境内。 相比马赫穆德,扎兰丁就聪明多了。 他先是在边境重镇不花刺【今乌兹别克斯坦境内,靠近阿富汗】坚守半月,虽然最终不敌败退,却成功树立了自己英勇抵抗外族入侵的人设。 花剌子模各地勤王军队纷纷向国都汇聚,并共推扎兰丁继苏丹位。 得偿所愿的扎兰丁信心满满,发誓要凭借撒马尔罕坚固高大的城墙,将野蛮的蒙古人全都耗死在城外。 结果......号称中亚雄城的撒马尔罕就只守了五天...... 铁木真命随军工匠用三天时间打造了十几架简陋的投石车,然后将早已准备好的腐烂尸体抛进了城内。 时值六月酷暑,冲天的恶臭味儿给城内军民造成了极大恐慌,就在这时,早已和蒙古人勾连在一起的“山中老人”出手了。 这个历史上最有名的杀手组织头目,派出座下弟子在城内水井暗中下毒,中毒之人的死状是浑身发黑、面有脓疮,像极了瘟疫爆发的模样。 士气崩溃、人心惶惶,蒙古军只一个冲锋就攻破了城墙。 扎兰丁无奈,只得率部南逃,准备到花剌子模的起家之地哥疾宁【今阿富汗境内】重整旗鼓。 铁木真西征以来第一次没有屠城,只带走了一半青壮男女补充奴隶队伍。 这是他和“山中老人”的约定,撒马尔罕归对方所有。 蒙古大军休整之后继续南下,铁木真的目标是一直心心念念的“兴都库什山口”。 只可惜当初从梁山学院流出的那本地理书只是初级版本,模糊的地图上并没有具体坐标,铁木真被迫分兵四路各自寻找。 结果由新提拔的大将失吉失秃忽率领的两万偏师,在兴都库什山脚下的八鲁湾川,一头撞上了扎兰丁重新集结起来的十万大军。 一场遭遇战,失吉失秃忽寡不敌众,只率残部狼狈而逃。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蒙古大军遭遇西征以来第一场败仗的时候,武从文出现了。 形势骤然颠倒,被蒙古人糟蹋过的花剌子模各地贵族看到了机会,纷纷起兵响应扎兰丁,范围甚至扩展到了赛尔柱境内。 绝境之中,上天再一次眷顾了铁木真,由他亲自率领的一路很幸运的找到了穿越群山的山口。 说破釜沉舟也好、临死搏命也罢,铁木真用最快的速度收拢了各路军队,向南面的扎兰丁发起了决死进攻! 上天的眷顾还不止以上一点,恰在此时,花剌子模军的内部发生了分裂。 扎兰丁获得首胜之后信心大增,下令全军向北主动进攻,意图一战定乾坤。 但他忘了一件事情,此时自己手下的军队并不是百分百的团结一心,只是慑于蒙古人的威胁而临时集结起来的而已。 那些在帝国扩张时被留在老家的大小领主一见形势好转,立刻各自起了心思,大多数都更倾向于见好就收、保存实力为要。 在这种情况下,扎拉丁最好的选择其实是凭险据守,耗退蒙古人之后再想办法收服人心、铲除异己,进而再图进取、重铸帝国辉煌。 可惜此时他最信任的人是乃蛮王子屈出律,竟然白痴到听从对方建议,想要设宴伏杀诸部领主。 结果可想而知,在别人的地盘上,扎兰丁的消息能有主人家的消息灵通? 提前收到风声的领主们先下手为强,聚兵包围了扎兰丁的本部营地。 好在蒙古人还在不远处虎视眈眈,领主们没有把事情做得太绝,只要求扎兰丁交出“挑拨离间”的屈出律。 扎兰丁无奈,只得亲手砍下了“好兄弟”的脑袋,以此平息众人怒火。 而屈出律的死也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以己方如今各怀鬼胎的状态,绝不是背水一战的蒙古人的对手。 面对前来拼命的铁木真,已经失去了勇气的扎兰丁又出昏招,下令大军南撤到了印度河畔。 第601章 收割十字路口 收到汉人进军卡特万草原的消息,铁木真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心里慌得一批。 和因连战连捷而士气大涨的部下不同,他的头脑很清楚,没有半点战胜武从文的信心。 且不说对方简直非人的勇武,就是汉人手里的那些火药武器,便不是血肉之躯能够抗衡的。 到了现在,铁木真也大致猜出了武从文的意图,根本就是驱赶着自己做前锋,对方好跟在屁股后面捡便宜嘛! 但他没有办法,蒙古人想要生存下去,就不得不为汉人火中取栗,直到寻着新的栖身之地为止。 在铁木真心里,这样的地方有两块。 一是眼前的天竺。 这里地势平坦、气候湿润,无论什么植物都能生长,可比之前的漠北草原富庶多了。 最重要的是,那本花大价钱买来的地理书还真没骗人,想要进入这块风水宝地,真的只有兴都库什山口一条路! 只要自己抢先一步,然后派重兵把山口一堵...... 铁木真也没有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这里,他还为族人准备了另一个希望,那就是木华黎的北路军。 按照计划,对方扫荡了小亚细亚之后就会继续北上,听说在那冰天雪地之间有一个什么莫斯科大公国,虽然条件差了点儿,却也能够放牧繁衍。 至于书里记载更遥远的西方,蒙古人去不了,补给实在不够...... 华夏十五年十月,铁木真率全军穿过兴都库什山口,直逼天竺河畔的扎兰丁营地。 扎兰丁总结了前几次战斗经验,发现蒙古人强在来去如风和精湛射术,正面硬战也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战斗力并不比己方强多少。 于是他便把阵线部署在河流与山地之间,意图利用地形逼着对手和自己正面交战。 铁木真自然看出了扎兰丁的意图,但他也没有时间进行迂回了,只能选择和敌军打一场堂堂正正的决战。 因为此时已是十月,据抓来的当地山民所说,再往南去的平原虽然温暖,但这里是地势较高的山区,入冬后还是会下雪的。 蒙古人虽然不畏严寒,可过冬的食物是个问题,必须速战速决。 花剌子模境内多山少田,气候又干旱少雨水,这一路来抢到的金银财宝不少,牛羊粮食却是不多。 双方心思不谋而合,于十月底在天竺河畔展开决战。 扎兰丁的算盘打得没错,失去了机动力的蒙古军的确威力大减,迟迟未能突破己方防线。 这厮若单论军事才能,还真是一流,很快看出了敌军阵型漏洞,果断亲率七百近卫军直杀蒙古中军,最近时距离铁木真的大纛只有两百步。 危急时刻,者勒蔑拦住了想要亲自上前的大汗,自己带着五百贴身那可儿前去阻拦。 者勒蔑是蒙古兀良哈部人,“四狗”中年龄最长的一个,长期担任铁木真的贴身护卫统领,最擅长近身格斗与危机处理,曾用嘴吸吮铁木真的颈血解毒。 扎兰丁虽然也是勇武无双,可在者勒蔑面前还是稍逊一筹,苦战半晌再也没能寸进。 像这种斩首战术,成功了收益巨大,甚至能瞬间决定战局,可一旦失败...... 己方主帅陷入阵中,失去统一指挥调度的花剌子模军很快就乱了。 戴罪立功的失吉失秃忽率先取得突破,然后一路突进,彻底将花剌子模的阵型拦腰斩断。 另一侧的速不台也抓住时机,下令全军突击,很快击溃了敌军的左翼。 眼看己方就要被彻底合围,扎兰丁只能无奈逃命,在贴身护卫的保护下纵马跳入了天竺河逃生。 望着这位勇武对手的背影,铁木真不由得发出感慨:“为父者当有这样的儿子!” 此战花剌子模大败,五万大军几乎全灭,只有少量古拉姆奴隶重骑兵突出重围。 铁木真终于得偿所愿,一边整顿兵马,一边派人通知山那边的部众立即南下,准备正式入侵这片“流淌牛奶与蜜”的天赐宝地! ...... 武从文西进以来,严令麾下不得扰民,所过之处秋毫无犯。 之前逃进山里的百姓纷纷下山,跪在道路两旁哭诉蒙古人的暴行,并指天高呼华夏军是天神下凡、救世之主! 蒙古人造的孽,花剌子模人想做却没能做成的事情,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这厮捡了个便宜。 武从文在叶密立呆了一年,又在虎思斡耳朵留了好几个月,这时间可不是白耽误的,大武国内的粮食通过河西走廊,源源不断的运来,足够支撑五万骑兵连续作战一年。 虽然这种陆上运输损耗很大,但武从文认为值得。 只要打赢了这场远征,并在当地百姓心中种下种子,这东西方的“十字路口”,便也成了“自古以来”了! ...... 武临安没有父亲的物品栏外挂,情况要困难一点儿,好在麾下全是纯正的华夏骑兵,军纪方面十分严格,倒也凭借随军驮运的粮草撑到了小亚细亚。 到了那里之后,情况就好了。 木华黎兵少,时间也紧,之前的扫荡并不彻底,小亚细亚各地百姓还有不少藏起来的粮食。 见到华夏军一来,之前还如同嗜血恶魔般的蒙古人撒腿就跑,当地人开始的时候还以为这是一伙更凶狠残暴的敌人。 可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似乎想错了,这些自称“华夏军”的外来者军纪极严,既不杀人放火,也不四处抢劫,于是便有人试探着与其接触。 很快,花剌子模的故事重演,赛尔柱故地到处传扬着“救世主降临”的传说! 各地侥幸逃过一劫的贵族聚在一起一商量,一致决定不管怎么样,先把这群比蒙古人还厉害的大老爷送走再说。 于是,由这些人牵头,大批物资源源不断的送进了华夏军军营。 武临安对此表示了感谢,并与众人歃血为盟,相约世世代代永为兄弟! 此时的木华黎哪去了呢? 这位被铁木真认为唯一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已经率军向北“追杀”马赫穆德去了。 因为自己的短视而失尽民心的马赫穆德,逃出科尼亚后根本无处可去,最后只能选择向北逃往乌古斯故地。 自己手里好歹还有一个血统纯正的赛尔柱王子呢嘛,希望可以在那混口饭吃...... 第602章 就到此为止吧! 话说扎兰丁也是命大,居然在全身披甲的情况下完成了“武装泅渡”。 拼死登岸后他收集残部,狼狈逃往了旁遮普【乌尔都语中“五条河“的意思,位于今巴基斯坦境内】的首府拉合尔请求庇护。 当地总督不敢擅自做主,快马请示德里苏丹伊尔图特米什。 此时统治北天竺的德里苏丹国,是个不折不扣的征服者势力,要说历史可就复杂了。 说起天竺这个地方的原住民实在是没出息的紧,明明占据了那么好的一块地盘,当地土着却始终无法雄起。 别说雄起,连自保都做不到,数千年来让一拨接一拨的外来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 而且每次被入侵的路线都是同一条,就他奶奶的不知道在兴都库什山口修个要塞啥的堵上吗?! 唐初,突厥人在东方战败,被迫整体西迁,其中一部分人留在了中亚的阿富汗地区,同当地人结合,建立了也算强盛的古尔王朝。 可阿富汗实在太穷了,东、西、北三面的敌人又太强大,古尔王朝只能向南拓展。 很幸运,兴都库什山口又一次被他们发现,冒险派人穿过去一看,好家伙,风水宝地啊!比鸟不拉屎的阿富汗山区简直强到他姥姥家了! 这尼玛还等啥?赶紧的,再晚该被别人抢先了! 于是大大小小的军事贵族纷纷选择南下。 这些从贫困地区挣扎出来的彪悍战士一来,很轻松的就征服了当地人,很快占据了北天竺大片土地,因为统治中心一直在德里,便统称为德里苏丹国。 其实这个时候的德里苏丹国,只能算是古尔王朝的一个殖民地,甚至连附属国都算不上,最高统治者是中央任命的总督。 后来,位于阿富汗的中央衰落,出身前古尔王朝的奴隶近卫军群体发动兵变,选择了自立门户。 而扎兰丁所代表的花剌子模王朝,则在名义上兼并了古尔中央,因此伊尔图特米什对其是有极大戒心的。 但是,两人此时面临着一个共同的强大敌人----同样来自遥远东方的蒙古人! 伊尔图特米什犹豫之后决定给扎兰丁一个机会,同意其留居旁遮普,实际上是想让对方替自己抵御蒙古大军。 结果扎兰丁在政治上的幼稚再一次显露无疑,一边向当地总督讨要粮草,一边不断收拢旧部,一边暗中图谋鸠占鹊巢。 旁遮普总督不是白痴,很快发现了对方的阴谋,果断停止了粮草供应。 扎兰丁立刻翻脸,不顾强大的蒙古人就在身后,起兵围攻城池。 眼看就要破城,速不台率领的一万前锋轻骑杀到了! 扎兰丁的部队早就被蒙古人杀破了胆,尚未交战便纷纷逃走,速不台不费吹灰之力的来了个一箭双雕。 扎兰丁只身南逃,最终被伊尔图特米什派兵擒杀,头颅送进了铁木真的大帐。 天竺无比富庶且无忧无虑的日子,早就磨灭了这位曾经的奴隶军官的心志,竟然天真的以为杀了扎兰丁,就能让蒙古人失去继续南下的借口。 铁木真想要征服一个地方需要理由吗?反正现在不需要! 温暖的北天竺平原没有冬天,相对凉爽的气候最适合蒙古人发挥。 德里北部平原一战,看着唬人的战象被“火耗子”吓得发狂,调头践踏了德里苏丹国自己的军队。 数量最多的奴隶军率先崩溃,这些人也不逃跑,把手里武器往地上一扔,直接跪在原地等待命运降临...... 这一幕直接把铁木真都给看呆了,搞了半天,自己派出速不台和失吉失秃忽两路包抄是多此一举了? 这尼玛还等啥呢?冲啊!杀啊! 铁木真果断亲率中军冲锋,一举击溃了最精锐的突厥近卫军,阵斩苏丹伊尔图特米什。 德里城破,本就只是松散联邦的德里苏丹国瞬间分裂,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只剩几百个各自为政的小邦国。 一场狂欢开始了! 不过,铁木真和蒙古人的好运气至此也就彻底用完了...... 兴都库什山口,也叫开伯尔山口,由发源于开伯尔山的两条小河的河谷组成。 山口整体呈西北-东南走向,全长53公里,最窄处不超过600米,两侧山高60-90米。 这里冬不封山,终年可通行,历来是南亚次大陆的死穴,一打一个准儿,在华夏十五年这一年连续被打了两次。 天竺没有冬天,可不代表阿富汗南部的山区没有冬天,计算着日子的武从文怎么可能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再苦熬几个月? 铁木真没有天竺人那么白痴,南下前特意留下心腹者勒蔑率军一万在此筑城。 当然,干活的不可能是蒙古勇士,一路西来抓了那么多强壮男女是干啥使的?不就是这个时候用的吗! 工期紧急? 日夜不休不就完了! 食物不足? 够蒙古人自己吃就行,干活的奴隶不能吃死掉的同伴尸体吗?! 紧赶慢赶,武从文亲率五千轻骑出现的时候,隘道最高点的兰迪科塔尔堡垒还是只垒起了不到两米高。 武从文这次带的真是轻骑兵,五千天子营都把精钢打造的铠甲扔给了后面的契丹骑兵保管。 要问到了地方怎么攻城? 这厮表示自己他奶奶的有外挂啊! 物品栏里的火炮、弹药一摆出来,十项全能的天子营将士操作的那叫一个熟练。 自华夏十三年初起兵北伐开始,三年来武从文之所以一直很谨慎的使用火器,即便和蒙古大军决战时也强忍着只使用了火枪和手雷,为的就是今天。 大口径火炮的覆盖射击面前,众生平等。 一万蒙古铁骑还没来及冲锋,就被横飞的弹片撕了个粉碎,被重点照顾的主帅者勒蔑更是连个渣渣都没剩下! 至此,铁木真麾下的“四狗”再少一人,只剩下了年纪最小的速不台。 炮火延伸,连雏形都还没有的兰迪科塔尔堡垒瞬间变成平地,看守奴隶的蒙古人哇哇大叫着抱头鼠窜。 可惜他们没有机会逃走,从来没被当成人看的各族奴隶暴动了! 没有力气,这些人就十个打一个。 没有武器,这些人就用头撞、用手抠、用牙咬......用尽一切可以变做武器的东西宣泄仇恨! 最后的结果,就是连个给南边铁木真报信的人都没剩下。 华夏十五年,十二月十五。 武从文率军穿越兴都库什山口,身后跟着浩浩荡荡二十万各族奴隶,再后边是萧离统统领的三万契丹骑兵...... 第603章 结束 武从文的战略战术很简单,就是率军直逼德里城,先占下一个据点再说,根本不撵着蒙古骑兵的屁股到处跑。 这让做好了一切游击准备的铁木真瞬间没了办法。 其实也不是游击战术,到处屠杀的蒙古人哪有那个群众基础,应该叫做流寇战术更合适。 没错就是流寇。 蒙古骑兵在北天竺大平原上四处乱窜,城池破了不少,金银粮食也抢了不少,实力却是越打越弱。 原因很简单,武从文占据德里之后,以此为据点放出数支骑兵,只追着蒙古人的部众杀! 那些人虽然也骑马,可终究不是正经骑兵,还得带上各式必需家当,根本跑不过华夏军骑兵。 铁木真数次以大队族人为饵,想要集中力量围杀追兵。 可华夏军的每支骑兵数量都有五千,相互之间的距离还保持得特别好,中伏之后只要不被敌人瞬间吃掉,很快就是外围反包、中心开花。 和残暴的蒙古人不同,武大救世主手里有二十万中亚百姓,这些人全是青壮,同样个个都会骑马,只要吃几天饱饭养好了身体,就是最好的兵源。 拼消耗?他就呵呵了! 铁木真最大的麻烦还没到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位两个时空的绝世枭雄终于走上了穷途末路。 华夏十六年,四月。 华夏军突然全面北撤,再也不与蒙古人缠战。 已经被挤压到天竺南部的铁木真疑惑不解,可还没等他想明白咋回事,天气突然就热了起来,而且还是那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闷热! 蒙古军中终于爆发了瘟疫。 这场瘟疫来得如此猛烈,包括铁木真本人在内的九成蒙古人,全都腹泻不止、高烧不退。 远在德里的武从文知道这是什么病,即便在他穿越前的那个时代,也是极为难缠,且死亡率极高的疟疾! 弥留之际,铁木真终于恍然大悟----自己上当了! 一切都是父亲那位好安答刻意设计的,就是要把蒙古人当做开路先锋,做他开疆拓土的那把刀! 可怜自己还处处配合,将族人们一步步带上了绝路...... 没错! 武从文打从一开始就想要把蒙古人赶到天竺来,被铁木真当成宝贝一样供着的那本初级地理书,也是他授意锦衣卫故意漏出去的。 不仅如此,他之所以那么精准的控制着进军时间,就是想在铁木真死之前榨干蒙古人最后一点剩余价值! 现在天竺境内的大小城邦被蒙古人抢了个遍,一半贵族死无全尸,剩下一半全部跑来德里表忠心。 这块谁来都能征服的土地,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被收入了华夏囊中! 至于疟疾会不会波及到自己头上,武从文表示绝对不会。 这次不是牛吊系统的功劳,完全是这个时代华夏百姓的智慧。 大武海船行走南洋,最远已经到了非洲东海岸,这其间有一大半航程都在湿热的低纬度地区,早就从当地土着那里学会了对抗这种传染病的法子。 武从文的物品栏里,一大半装的都是调配好的中成药。 现在知道这厮在北伐之后,为啥很少使用物品栏了吧?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关键时刻,“生化武器”要比刀剑、枪炮恐怖得多,也好用得多! 还没完,记得那厮北伐前曾派李华梅去探索新大陆了吗? 有大致不差的粗略地图,三年时间足够“金发女魔头”跑两个来回了。 李华梅第一次发现了北美,第二次就到了南美,并按照武从文的交代,从秘鲁的印第安部落中得到了金鸡纳树皮。 这玩意泡水或研磨成粉之后,就是最原始的金鸡纳霜,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奎宁! ...... 铁木真死后,命大的速不台护着其长子术赤、幼子拖雷,率领剩余不到两万人的部众逃到了天竺西部沿海的孟巴德维港。 他认为这里靠海,凉爽的海风能够驱散瘟疫。 说“孟巴德维”大家伙可能没啥概念,这是最早居住在这里的库里人语言的音译。 “孟巴德维”是库里人的岩神,雪山神女化身之一,渔民们的保护神。 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最早到达南亚次大陆的葡萄牙殖民者将此地称作“博姆·巴伊阿”,意为“美丽的海湾”。 时光流逝,“博姆·巴伊阿”和“孟巴德维”两个发音逐渐糅合,便成了这里最终的名称----孟买。 虽然不懂原理,可速不台赌对了。 到了孟巴德维港后,凉爽的海风果然很快吹散了瘟疫,而且此地丰富的海产,还解决了族人们的食物来源问题。 蒙古人的厄运结束了吗? 怎么可能! 突然出现的庞大船队,敲响了他们最后的丧钟! 两年前,武从文托海力木老汉带回东方三封密旨,其中一封就是给韩世忠的。 已经彻底结束自己在东瀛使命的韩世忠,接旨后立即开始准备远航。 其实也用不着怎么准备,航线都是无数商船早跑熟的,只用调动军队和准备补给就行。 这是大武第一次以海军舰队的形式远洋航行,所过之处可把那些土着国王吓坏了,都以为大武是来灭国的...... 一轮舰炮下来,倒是没炸死多少人,却彻底击碎了所有蒙古人的心理防线。 且不说没了渔获供应自己吃什么,难道还要退回瘟疫横行的湿热内陆吗? 想着帐外族人们眼里毫不掩饰的凶光,绝望的速不台准备先杀死大汗的两个儿子,然后自杀。 最后一刻,武从文的使者到了。 “大武陛下说了,自己与也速该兄弟一场,不忍见其族人死绝,愿意接受你们的真心投降!” 斜眼看着跪在面前的速不台,耶律孛牙的语气生硬而傲慢,只在“真心”两字上加了重音。 速不台浑身一颤,下意识想要抬头却又硬生生忍住了。 草原民族就是这样,要么不跪,要跪就跪的彻底,祖祖辈辈本就打骨子里认可“强者为尊”。 速不台既然已经跪了,这就说明其心理防线已被击穿,再想走回头路? 当夜,速不台亲手给两个失去了父母的孩子灌下毒酒,也算是给他们一个蒙古人传统的死法吧! 次日天明,蒙古人举族归降...... 第604章 老的小的都不省心 韩世忠留在了天竺,武从文亲封大武第一任天竺总督。 他将和副总督萧离统一起,凭借手里的两万华夏水师陆战队和三万契丹骑兵,逐步统一南亚次大陆,建立大武国第一个成规模的海外殖民地。 五千天子营骑兵则启程向北,走陆路返回大武。 之所以不选择坐船,是因为耶律丹还在虎思斡耳朵呢。 哦,对了,那里如今已经改回了本名----碎叶城! 武望东听闻父亲得胜班师,率一万军向西接应,双方在兴都库什山口汇合。 此时的兴都库什山口热闹的很,大批粮食正在北运。 天竺的确富庶,别看底层的首陀罗和贱民日子过得连狗都不如,大小领主仓库里的粮食却是堆积如山,最下层的都已经发霉了。 如今的中亚地面上最缺什么? 粮食! 蒙古人虽然离开了,但他们造成的破坏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恢复的。 武从文就是要让儿子拿这些粮食再狠狠收一波人心! 果然,大把粮食撒下去,那些眼看就要活不下去的中亚百姓,更加打心眼里认可这爷俩就是天降救世主! 至于那些不愁吃喝的各地贵族,在浩浩汤汤的大势面前,也只能把小心思深深埋好。 武临安顺势向西征兵,既充实了自身武力,也稀释了碎叶城内部的人口比例,初步奠定了自身成为中亚霸主的基础。 大军过了碎叶城,走的还是很慢。 当日的密旨送出了三封,有一些事情还需要发酵,等到自己爆发的那一天...... 大武国,汴梁城,紫宸殿。 十六岁的武冉端坐在龙椅之上,眉头皱成了一个“井”字。 这小子已经临朝监国两年了,除了脸嫩,倒是越来越似模似样了。 不上也不行啊! 自己那个不靠谱的爹一消失就是四年,总不能让母亲一个妇道人家整日坐到前台吧? “柳中书,江宁孩童失踪案还没有结果吗?” 武冉的语气有些生硬,明显是憋着气。 柳谦益心中叫苦,低着头出班一步答道:“臣惶恐,尚且未有结果。” 武冉再也忍不住了,伸手在御案上重重一拍,声调蓦地激烈:“已经过去两年了,案子不但没破,形势反而愈演愈烈,如今都已经扩展到了河北。你看看各地送上来的这些奏书!” 柳谦益的腰弯得更低,声音夹杂着苦涩,“臣无能,回去后一定再加人手,尽快查清真相。” 武冉一句“不行就换人吧”已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今日母亲不在,他既没有胆量,也没有那个权力处置柳谦益这种级别的大臣。 本已做好准备求情的李纲和张叔夜,见武冉终究还是忍了回去,悄悄对视一眼后默默后退一步。 儿子在前朝憋气,潘金莲也在后宫糟心。 武英那个死丫头已经二十二了,至今也没有婚嫁,整日里飞鹰走马,俨然汴梁城中的纨绔头,哪里像个公主? 想到这,她不由得又怨起了丈夫。 历朝历代,有几个皇帝像自家男人那样常年征战在外?荒不荒废朝政暂且不提,把女儿的终身大事都给耽误了! 不怪潘金莲胡乱怨恨,武英是长公主,除了武从文发话,或者她自己真心喜欢,又有哪一家敢凑上来攀高? “那个该死的冤家,都是他把闺女从小惯坏了!”潘金莲眼眶略略发红,在心里恶狠狠的骂道。 她和武从文是贫贱夫妻,对方这些年又从来不摆大男人架子,因此在心里发泄时并没有什么忌讳。 就在这时,一个宫女急匆匆的跑进门来,还在门槛上绊了一下,重重扑倒在地。 潘金莲定睛一看,原来是贴身宫女小翠。 她也是丫鬟出身,虽然心里正在恼火,却也没有拿对方撒气,只是板着脸怪道:“什么事如此惊慌?也不知道稳重着点儿!” 小翠却像没听出皇后语气,一边手忙脚乱的往起爬,一边低声急道:“娘娘,不好了!” 这下潘金莲是真生气了,紧皱眉头斥责道:“好好说话!” 小翠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却也顾不得许多,爬起后紧着向前两步,再次压低声音说道:“娘娘不是让人出宫寻长公主吗?刚刚城门校尉那边传回来话,说前天有人看见长公主骑马出城了!” 武从文登基后曾经下旨,宫中人等一律不得自称奴啊、贱啊之类,时间一久宫女们不知该如何自称,干脆就有话直说,把那道程序给免了。 “又出城了?这个死丫头......”潘金莲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小翠彻底急了,人却机灵得紧,再次往前走了两步,凑到潘金莲耳边,“那边还说,到现在也没见人回来......” 潘金莲双眼蓦地瞪大,“霍”地一下站起身来,袍袖扫过桌面,青瓷茶盏“咣当”一声摔得粉碎。 “没回城?那死丫头敢在城外过夜?!” 小翠赶紧拽拽她的衣角,急声道:“娘娘,低声啊!让外人听到了不好。” 潘金莲已经气极,狠狠一甩胳膊,银牙紧咬,“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敢在城外过夜,她还在乎名声......” 这时又有一个宫女来报,只是显然不如小翠心思灵巧,一进门就大声嚷嚷道:“娘娘,娘娘,不好了!宫外有人来报,说已经打探到了长公主的消息!” 潘金莲也顾不得怪她无礼,几步冲到对方面前问道:“人在哪?” “说是快马往南去了,一起的还有蓟殿下!” “什么?”潘金莲大惊失色。 武蓟是扈三娘的儿子,今年十九,性子随了他娘,从小也是个无法无天的。 如今这俩人凑到了一起,想干什么不问可知。 “快,快去找绣娘过来!” 潘金莲想到了什么,心急之下却也没有完全失了方寸,还知道此事不宜宣扬,让锦衣卫暗中行事才是正理。 那宫女听了顾不得行礼,转身就跑。 潘金莲却突然回过神来,急忙将她叫住,转身一指小翠道:“小翠,你去!” 第605章 泉州 汴梁城南百二十里。 两旁嫩绿吐芽,草间花蕊初绽,马蹄敲打在凝灰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这种由京东西路梁山县新研究出来的建筑材料,官方称谓叫做“水泥”,可大武朝的百姓们还是更喜欢称其为“凝灰”,取其“凝结如灰石”之意。 这种材料初产时很贵,只能用到筑城、架桥等关键所在,但其原料却很常见,随着产量日增,如今已经可以用来铺路了。 红鬃马上,一位明艳少女身着束衣、外罩锦袍,手里马鞭正扬的欢快。 与之并辔的是个挎弓少年,本该意气风发的年龄却是愁眉苦脸,浑不似姐姐那般洒脱。 “你小子摆张臭脸给谁看呢?没的坏了兴致!”少女偶瞥见弟弟神色,眼睛一瞪是开口便训。 少年闻言脸色更苦,可怜兮兮的说道:“阿姐,咱们真的要继续往南吗?” 少女眼珠子滴溜一转,摆出副不屑的模样嗤道:“瞅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怎么?怕了?” 少年并不上当,实话实说道:“当然怕了,大娘顶多也就是罚你禁足,我娘可是真拿鞭子抽啊!” 少女噗嗤一笑,眉眼弯弯如月牙,银铃撒了一路。 少年见姐姐加速,赶紧催马跟上,大声再劝:“阿姐,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这要是被捉回去......” 其实论性子野,他丝毫不比姐姐差,从小便好勇斗狠、日日惹是生非,却是真心怕自己娘亲。 少女马速不减,大声答道:“要回你自己回去!” 少年一滞,心说:“我要是敢把你一个人扔下,回去比不回去更惨。” 见劝说无效,加上反正已经上了“贼船”,干脆也不再去想许多,再开口连声音都欢快了许多,“那你总得告诉我咱们要去哪吧?” 少女故意逗他,“不是和你说了南方吗?” 少年果然上当,扯着嗓子喊道:“南方那么大,具体去哪啊?” 少女舞了半天的马鞭终于抽了下去,红鬃马吃痛长鸣,再度加速。 “泉州!” ...... 泉州。 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放下洞箫,转身对身后众人笑道:“好了,俗话说曲终人散,咱们兄弟来日方长,有缘再见。” 水手们这才从那悠扬新奇的乐曲中回过神来,一个个目露不舍,纷纷看向人群正中的船老大。 船老大明白众人心思,上前一步递过去个布袋,试探着劝道:“吴家兄弟,你人聪明,只半月就学会了这船上最难的操帆,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要不要留下来和大家伙一起?这海上的营生虽然辛苦,赚得却多。” 中年汉子就是个顺路搭船的,原本说好并没有工钱,但他也不扭捏推辞,接过布袋略一掂量,便知对方绝对够仗义。 他乐呵呵的先道了句谢,然后婉拒道:“兄弟离家日久,总得回去报个平安,日后若是有缘,还有机会的。” 这理由让人无可辩驳,船老大暗叹口气,郑重拱手道了句:“保重!” 中年汉子哈哈一笑,也冲众人抱拳道别,随即一个腾跃便上了连接码头的搭板。 一个水手凑到船老大身边,有些不满的怪道:“黄老大,你不是一直想找个徒弟吗?这吴家兄弟多好的材料,就这么走了多可惜啊!” 海上风浪大,跑船的都习惯大嗓门,这话传得满甲板都听见了,众人立刻七嘴八舌的附和。 黄老大把眼一瞪,高声骂道:“作甚?作甚?人家就是顺路搭船,你们可是吃这碗饭的,还不赶紧给老子滚去卸货,一个个的都想趁机偷懒是吧?!” 水手们也不怕他,正要接着起哄,突有一人指着远处的海面喊道:“哎呀,快看快看,那旗子好生眼熟,是不是‘金发女魔头’的船?” 众人循声望去,果然看见海面上驶来一艘黑色巨舰,主桅上一面蛟龙旗迎风招展。 见水手们都跑到船舷边看热闹,黄老大皱眉骂道:“给老子滚去干活,一艘破船有啥稀奇的?” 众人见他真发火了,一哄而散。 黄老大看看远处的“黑蛟号”,又看看码头上那个腰间随意别着支洞箫的背影,心中奇怪,“这泉州港刮得到底什么风?怎么一日内连见两位了得人物......” 众人口中的吴兄弟,其实就是武从文,这厮取个化名也不用心,直接就是简单粗暴的谐音----吴崇文。 没错,武从文并没有走陆路回国,而是假扮成了落魄商家子,一个人蹭船走了海路。 为了掩人耳目,连从不离身的跟班陈二狗都没带着。 码头上人流如织,结伴上岸找乐子的水手、肩扛大包的力工、讨价还价的商贾,还有吆喝着招揽生意的小贩,端的是人声鼎沸。 之前福州和番禺分别出了大案,盘踞两地的林家和蒲家被满门抄斩,一时人心惶惶。 同为闽越三大港之一的泉州于是乘势而起,数年间便已稳坐南海第一大港交椅。 武从文四下看着热闹,慢悠悠的挤出了码头,准备寻个馆子打打牙祭。 海上补给再是充足,也少见新鲜食材,咸肉腌菜早就吃得他嘴里发苦、胃里反酸。 路过码头东侧骡马市时,发现不少人聚在一起,似乎是在围观什么热闹。 武从文好奇心起,挤进人群想要看个究竟。 “李跛子,你到底滚是不滚?老子没工夫跟你在这磨牙!” 武从文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差役转身欲走,身后男人赶紧伸手去扯他衣袖。 那男人干瘦黢黑,年纪不大脸上却皱纹纵横,身后跟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身边是匹同样瘦骨嶙峋的老马。 差役彻底怒了,狠狠一甩胳膊。 男人瘸了一条腿,被甩得站立不住,“噔噔噔”向后退了好几步,却竭力护住了身后的女儿不被撞到。 那差役见他这般可怜样,倒也没再继续,嘟囔着骂了一句转身又要走。 谁知那男人还是不肯放弃,再次追上前去哀声求道:“马头儿,您昨天答应我的,还......” 被称作马头儿的差役霍地转身,瞪着眼睛厉声喝道:“还什么还?还拿了你五十个大子儿是吧?老子现在就还给你,以后莫要再来寻我帮忙!”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把铜钱,作势就要砸在男人脸上。 武从文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个小丫头身上,莫名的就是想到了自家闺女,见到这一幕就要发飙。 可还没等他出手,只见那差役最后时刻手腕一抖,将一大把铜钱狠狠砸在了男人身前的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周围议论声起,可让武从文意外的是,围观的人群并没有说那马头儿的不是,反而大多在责怪李跛子。 武从文默默收回了想要拨开人群的手。 第606章 武大豪客出手 “这跛子好不晓事,这不是难为人吗?” “就是就是,别看那马头儿相貌生的凶恶,却是个心软的。” “你们知道个屁,马头是那李跛子的本家兄弟,要不是有这层关系,能这么帮着他?” “你才知道个屁!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也算兄弟?还不是看他瘸了腿,还一个人带这个孩子可怜嘛!” ...... 李跛子低着头满脸羞愧,任由周围人指指点点。 一直躲在父亲身后的小丫头突然鼓起勇气,趴在地上一枚枚捡起散落的铜钱,然后双手捧着小心翼翼的走到马头跟前,怯声说道:“阿叔,给......” 马头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后还是狠狠心别过头去。 小丫头忍了许久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却还是紧紧咬着嘴唇没有哭出声来,无助的扭头看向父亲。 对于一个女儿奴来说,这一幕太有杀伤力了,武从文再也忍耐不住大步上前。 李跛子看见有个陌生人突然抱起自己闺女,始终一副窝囊相的他蓦地暴起,口中嘶吼着听不懂的音节扑向武从文。 武从文也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赶紧把小丫头放下,连连摆手道:“别急,别急,我听说你要卖马,所以过来问问。” 通过众人的议论,武从文已经听明白了事情大概。 原来是那李跛子想要卖马,便求到了负责看守骡马市大门的远房亲戚马头儿那里。 倒不是其他地方不许卖,而是骡马市里更能要得上价钱。 因为这里乃是官营,牲畜的品质有保障。 许多赚了钱的水手急于归家,更喜欢到这或买马或雇车代步。而且这些人手头宽裕,性格也大多豪爽,通常不会讨价还价。 那马头原本答应了帮忙运作,也收了礼钱,可今日一见李跛子牵来的马匹竟是这般模样,又瘦又老的似乎只剩一口气,立刻就反悔不干了。 不等李跛子说话,那马头儿抢先冲到武从文面前,先伸手将小丫头拽到自己身后,这才眯着眼睛问道:“你要买他那匹老破马?” 武从文笑着一指边上老马答道:“那马老是老了点儿,可不破,吃几顿精料就能养将过来。” 马头儿的眼神还是警惕,“有那精料钱,你为何不去骡马市里挑一匹好的?” 随着草原降服,大量牛羊马匹流入大武,价格一年比一年便宜。 武从文笑道:“岂不知有句话叫“老马识途”?我这刚从海上回来,总得休养几天再上路,正好和这老马一起缓缓。” 马头儿闻言仔细打量,见他裸露在外的皮肤黑中透红,脸上明显有被海风吹出的皲裂,便即信了几分。 武从文不再和他多话,转身冲李跛子问道:“你这马想卖什么价钱?” 李跛子是个老实性子,早给周围的指责搞得羞愧难当,此时只想赶紧带着女儿逃离此地,便狠狠心报了个最低价。 “三两!” 大武如今已经通行了定额钱币,不过百姓仍然习惯用“两”做单位。 所谓“一两”,其实就是一个银币。 武从文知道这种民间役使的驮马大概就是这个行情,虽然马是老马,可泉州靠南,马价要比北方高一些,三两算是公道。 李跛子见他没有立刻答应,咬咬牙用一副哀求的语气说道:“这位客官若是嫌贵,二两半也行,实在不能再低了......” 武从文笑了,直接从怀里掏出黄老大刚给的工钱,挑出三个银币递给对方,“就三两,我不和你还价。” 李跛子都傻了,生平头一次见到这种自己涨价的客户。 马头儿显然比他活套得多,赶紧踹了他一脚说道:“客官心善,给你你就收着!大不了拿出一些请人家去吃杯酒。” 李跛子这才反应过来,连声称是。 武从文哈哈大笑,伸手拉住马头儿,“在海上漂了好几个月,这嘴里早就淡出个鸟来,这顿我请!这位兄弟也一起去!” 马头儿也算见多识广,看对方豪气也有心结个善缘,便即答应下来。 围观的人群眼见一场闹剧,最后竟以“豪客出手”的喜剧收场,纷纷鼓掌叫好后才散去。 武从文之前看好的那家酒肆,三大一小也不去要什么包厢,就在一楼大厅坐定。 “伙计,我是头次来这泉州,对当地美食也不了解,你家有什么招牌菜式尽管上来。” 武从文大喇喇的吩咐,还顺手扔过去一枚银币。 “记得去给我那匹马弄点儿上好精料,剩下的就当赏钱了。” 店小二立刻眉花眼笑,连连躬身道谢。 武从文又冲马头儿问道:“马兄下午可还当值?能喝些酒不?” 马头下意识瞥了李跛子一眼,也很豪气的答道:“无妨!我马飞别的不敢说,这人缘儿还是有一点儿的,自有兄弟替我顶班。” 武从文发现了他那个小动作,又想到对方来之前并没有和同僚打过招呼,便即恍然大悟。 这马飞今日该是轮休,是专为李跛子的事情去骡马市的。 但他也不点破,吩咐伙计再上一坛店里最好的酒来。 酒过三巡,原本拘谨的李跛子也慢慢放开,说起了自家情况。 他本名叫做李善,家住泉州城西,靠着官府分下来的地原本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可两年前妻子不幸得了场重病。 无奈之下,李善只得卖了屋、赁了田,举家搬到这泉州城中,方便为妻子寻医问药。 幸好他还会一手烙饼的本事,倒也勉强能够在城中糊口。 只可惜,纵使他散尽家财,也终究没能救得回来妻子一条性命...... 武从文听了他的遭遇,强忍着没有皱眉,装作好奇的问道:“百姓重病,这泉州官府就没有救济吗?” 马飞叹道:“救济自然有,可也管不了全部啊!自己终究还是要花钱的。” 说罢重重呼出口酒气,指了指对面暗自垂泪的李善,又道:“不瞒吴兄弟说,两年前故去的是我本家阿姐,若不是看这跛子有情有义,这些年我能处处帮他?” 这话似乎提醒了李善,用袖子抹了把眼泪,从怀里掏出刚刚那五十个铜钱递给马飞。 马飞眼睛一瞪,嚷道:“你这是做甚?事情没办成,说了还你就是还你!” 李善嘴笨,讷讷道:“我知道的,那钱你都送......” 马飞眼睛瞪得更大,一拍桌子打断道:“都个屁!老子本想自己昧下的!” 武从文听明白了。 原来那五十个大子儿根本不是马飞自己要的好处。 也是,他一个连正式编制都没有的小小帮闲,哪里有本事自己搞定骡马市里的诸般手续? 说不得自己还搭了点儿钱财进去。 至于后来的反悔就更好解释了,李善要卖的那匹老马卖相实在太惨,同僚和上官又不是瞎子! 做好人好事也得有度,总不能把自己的饭碗也给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