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辛为妾》 第1章 如宝,宝儿 “死丫头,你给我出来,说说……说说你昨天又干了什么?哎呦!真是气死我了!” 气急败坏的女声从院门处传来,那声音气喘吁吁的,一听就知道走的很急,且带着明显的怒气,细听之下还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里面。 “娘,您慢点儿,小八她就在那,跑不了,您小心脚下。” 又是一道女声响起,声音圆润饱满,底气十足,想来也是常年身处高位的人物。 端坐在窗口榻上专心练习点茶的少女,听到外面一老一少两道声音,吓得纤弱的手臂一抖,马上成形的图案,瞬间灰飞烟灭,重回一盏泡沫。 然而少女却没时间感叹一声可惜,匆匆起身打算去迎接来人,结果越是忙乱越是出错,明明束好的袖口不知何时竟然散开了,随着起身的动作,打翻了茶台上的茶具,桌案上瞬间一片狼藉。 辛宝儿看着自己浸了茶渍的乳白色裙衫,一脸的欲哭无泪,不知所措。 “哎呦,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你说你那亲娘到底都教了些什么,除了这一副唯唯诺诺的小家气像了她,怎么她好的地方你都没学会?” 辛大夫人程氏越说越气,颤抖着手指着对面的女孩儿,看着她那副眉眼低垂,胆怯心虚的样子,一屁股坐在身旁的绣墩上,俨然一副不想再开口的无奈样子。 “宝妹妹,别怕,娘亲她就是急的,先去换身衣服再说,如今刚初春,别着凉了。” 辛家大姐儿,辛凤儿小心翼翼的揽着妹妹的肩膀,生怕动作过大就吓到她,将人往内室里送了送,看着人一小步一小步的挪进去,才立马换了一个口气喊道: “兰草那丫头呢,还不快伺候你家小姐更衣,当值时偷懒,仔细把你个小蹄子发卖了出去。” 刚走进内室的辛宝儿娇嫩的小身子又是一阵轻颤,脸上惊慌的表情一闪而逝,缓了一下吓软的腿,复又慢慢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唉,怎么办呢,还是没办法胆子大起来,你说你走就走了,干嘛要把我带过来,我也怕啊!” 想着想着眼尾又不欺然浮现红色,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怜样。 是的,如今的辛宝儿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了,如今的辛宝儿原名叫辛如宝,生活在21世纪,是一个生活在光明世界里的小可怜儿。 辛如宝前世生活在一线大城市,快节奏的生活让她的父母每天为了车,为了房,为了养她和弟弟而奔波,又多少有些重男轻女,对她的关心就非常少。 辛如宝是一个很努力很懂事的孩子,从小就是家长眼中那种别人家的小孩儿。 所谓不招人妒是庸才,但是招人妒忌又没本事保护自己,就成了被人欺负的小可怜儿。 没错,辛如宝从小学开始就是被校园霸凌的对象,长期处于这种生活状态下的小姑娘,胆子越来越小,简直可以说是草木皆兵,思想也越来越消极,以至于最终走向了绝路。 就在高考前一个月,她又一次被几个校霸欺凌之后,战战兢兢的回到家,被工作不顺的母亲捉住就是一顿数落,再加上高考的压力,终于在那个无星无月的夜晚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命运大概是觉得不应该让一个好孩儿就这么含恨而终,于是安排了这一场相遇,时空交错间,她看见了那个比她还小的小姑娘,眼中带着释然的微笑,然后逐渐消散。 在睁开眼,她就已经是如今的辛宝儿了。 最开始的时候,看见周围服侍的人都轻手轻脚,和和气气的,她还挺庆幸的,可是一周后,她就不这么乐观了。 穿过来的头一个周她过的浑浑噩噩,一点一点将原主的记忆接收过来,然而任她在记忆里翻腾多少次,她都找不到原主死亡的原因,似乎有记忆以来的所有事都能回忆起来,唯独记不起原主到底怎么死的。 前世她没朋友,没社交,也没钱逛街旅游,甚至跟家人交流也很少,待的最多的地方除了学校就是自己的卧室,因此她的爱好很少,读书写字画画,就是她学习之余的全部。 她看书很杂,什么书都看,在后世那种网络文学大爆炸的时代,谁还没看过几本宫斗宅斗文啊,所以辛如宝自然也看过,而且那些剧情对于辛如宝来说,恐怖程度堪比终极恐怖片。 所以辛如宝怕啊,原主都不知道得罪谁了,就莫名其妙的香消玉殒了,那她过来,还不是一样要当炮灰,如今过来已经两个月了,她基本上都不出自己的院子,就怕搞不好哪天就一命呜呼了。 正对着镜子整理思绪辛宝儿,感觉一双手抚上了她的肩膀,吓的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小姐,别怕,是奴婢啊,兰草给您更衣。” 辛如宝垂下眼睑,配合的站起来伸开手臂任兰草伺候,身体却暗暗绷紧,感觉浑身都不自在,但又不敢表现出来,怕被丫头看出不同来,如今的她对任何人都不信任,包括身边的丫鬟婆子。 换好了衣服,又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掀开内室的帘子,慢吞吞的走了出去。 “宝妹妹,大姐今儿过来就是问问,那天你与张家公子……到底发生了什么?”辛凤儿怜惜又亲切的拉过辛宝儿的手,将人按坐在绣凳上,柔声问道。 “是不是你又作怪了,每次让你相亲你就故意搞破坏,你说说你,从过了十四岁生辰就开始给你物色,如今马上就要及笄了,我和你两个姐姐忙前忙后的,给你找了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吧,从商贾到官宦,从寒门学子到名门庶子,都是这盛京城里数得着的好儿郎,要说咱们家虽然借着你二姐姐宫妃的势,比一般的商贾要高贵些,但到底还是商贾之家,那些世家名流的贵公子咱们真是攀不上,你又不是个正经嫡出的,你亲娘走的早,咱娘俩儿缘分一场,为娘的也不会害你不是,之前那些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今天你就跟娘交个底,你到底想找个啥样的,谁说这世道子女姻缘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日子是你们自己去过,还是要顺着些自己的心意才好。” 程氏自顾自的坐了一会儿,显然已经恢复理智了,看大女儿问完有一会儿了,宝丫头还是一副支支吾吾的怯懦模样,忍不住开口劝道。 “是啊,宝妹妹,那个张公子不如意,咱们再换一个,你说说你想要啥样的,大姐再给你相看相看。” 辛凤儿一双大眼睛,笑盈盈的盯着辛宝儿的小脸,嘴里说着安抚劝慰的话,心里却在无力叹息。 她这个妹妹啊!也不知道随了谁,生就一副娇花似的容貌,偏偏又生了颗耗子似的的胆子,在她面前大点声说话都怕吓着她,这般胆小怯懦,怕是到了哪家都得捧着供着才能养活,偏偏世间男儿爱花者众,惜花育花者寥寥无几,这婚事……怕是艰难啊! 辛宝儿修长苍白的手指,无措的卷着手帕,低垂着头,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没什么血色的小嘴儿,开开合合好几次,也没有吐出一个音节。 “说话啊!” 程氏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主儿,但对这个半路来到身边的小女儿,难得的多了一些耐心,实在是这孩子打小就乖的让人心疼,可自从给她相看人家开始,那点耐心就越来越稀薄。 这又等了好一会儿了,见她还是不开口,到底忍不住催促起来。 第2章 流言之始 “吧嗒!” 一滴晶莹的泪珠打在因为紧张而青筋暴起的手背上,像深秋最后一朵小花终于不堪寒风的摧残,柔弱不堪的花瓣纷纷掉落,惹人生怜。 无声的哭泣果然最惹人心疼,看的程氏和辛凤儿都无端的生出一丝罪恶感来,二人皆暗自叹息一声,赶紧上前柔声安慰起来。 足足一刻钟,辛宝儿才抽抽搭搭的停止了哭泣,眼睛红红的,可怜又可气。 “宝儿啊,不哭了就跟娘说说,咱们到底想找啥样的?” 尽管看着这样的小女儿心里有些不忍,但时间不等人,女孩子过了及笄还不说人家,就更难找到如意的儿郎了,所以程氏狠狠心,还是问道。 而自从成了亲就掌管中溃,雷厉风行的辛家大姐儿,这会儿已经不敢随便出声了,只敢用那双大眼睛巴巴的看着自家水做的妹子,眼里满是希冀和鼓励。 辛宝儿哭的累了,坐在桌边抽噎着,被泪洗刷的红肿却越发清亮的小眼神,怯怯的扫了一眼桌上的茶盏,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小姐,奴婢给您备了清茶,您先润润口。” 到底是贴身的丫头,她一个动作眼神都能很快领会,知道在夫人面前小姐是不敢自己倒水的,赶紧把事先准备好的茶水奉上。 看着辛宝儿跟缺水的小老鼠似的,两只小爪子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却急切的喝着水,辛大姐儿又在心里翻了大大的白眼儿。 ‘这妹妹怕是水份消耗太大,缺水了,兰草这丫头可真没眼力见,这一杯水下去,让她补足了水份,岂不是又要水漫金山,今天这话还问的出来不?’ 想到这,不由得伸手拉了拉自家母亲,低声耳语道:“要不还是算了吧,听说父亲这几天就回了,他一向最宠宝妹妹,宝妹妹跟父亲也最亲,想来宝妹妹愿意跟父亲说。” “唉,好吧,只能这样了,先回吧。”辛大夫人在大女儿的搀扶下站起身子,颇为苦恼的看了一眼只盯着水杯,不敢往别处看一眼的小女儿,深深地叹息一声,走了。 偷眼看着一行人风风火火的走出她的小院子,辛宝儿终于缓缓放下捧着的水杯,僵硬的身子也松懈下来,大大的呼出一口气,同时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小姐,您还真要听姨娘的啊,我倒觉得大夫人和大小姐说的才是对的,哪有好人家的女儿自愿给人家当妾的,何况您早就记在大夫人名下了,身份也不差的,就算不能嫁那些高门子弟,像大小姐那样嫁个富商人家,进门就当家做主,那日子过的也舒坦啊!” 兰草看自家小姐在那郁郁寡欢的发呆,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忍不住开始唠叨起来。 “兰草,皮子紧了是不是,尊卑不分的小蹄子,都编排到主子都上了,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一个打扮体面的中年女人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一个三层的红漆食盒,一边小心的放在桌子上,一边不赞同的训斥着小丫鬟。 “林妈妈,奴婢知错了。” 林妈妈瞪了她一眼,想到在外边听到的那些传言,也不由得在心里一阵叹息,但看到小姐红彤彤的眼眶,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转而带上笑容招呼道: “小姐,你最喜欢的食锦记的糕点,今天人有点多,所以排队的时间长了点,您快尝尝,还热乎着呢。” “林妈妈,辛苦您了,兰草,给妈妈倒杯热茶,妈妈您坐下歇会儿。” 辛宝儿看到林妈妈,就像看到主心骨,穿过来两个月了,她最先接受的就是这位林妈妈。 林妈妈是原主的乳母,是从小就陪在她身边的人,比她那个早世的母亲陪伴她的时间都长,见证了原主的所有悲欢喜乐。 林妈妈是个很有耐心的女人,也是苦出身,刚生完孩子,因为是个女孩儿,当天就被恶婆婆给溺死了,她跟婆家因此彻底决裂,走投无路的时候,正好辛府找乳母,大夫人见她可怜,就招了进来。 林妈妈失了自己的女儿,便把辛宝儿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疼爱着,虽然她也不赞同丽姨娘的做法,但她一个下人也无能为力。 辛宝儿吃了几块糕点,跟林妈妈说了说今天干的事儿,便有些犯困了,可能也是哭的多了,头有些晕晕沉沉的,便招呼兰草伺候她休息。 等辛宝儿睡下,林妈妈与兰草才退出内室,各自坐在外间忙活着手里的活计。 “唉!”林妈妈放下手里的布料,叹息出声。 “妈妈怎的还叹起气来了?”兰草拿着绣棚子,不解的问道。 “今天在外面听了些流言,我这心里实在是担忧小姐这婚事啊!” “今天听大小姐说老爷快回来了,想来老爷的话,小姐能听进去一二,谁不知道老爷最疼咱家小姐,肯定不会同意小姐给人家作妾的。” 林妈妈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又是一声叹息,却不再说话,心里对兰草的话却有些不太确定。 记得小姐四五岁的时候,有一次她陪小姐捉迷藏,小姐藏起来后,她找了几处常去的地方没找到,便去夫人的卧房察看,可当她走到门口时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听声音应该是老爷和丽姨娘,她便止住脚步,守在了门口。 她听见丽姨娘在哭,老爷在劝她,因为提到了小姐,她忍不住听了几耳朵,虽然没听明白具体因由,但好像是丽姨娘故意要把女儿养成胆小懦弱的性子,给她灌输那些为妾不为妻的错误思想,不过听她哭的那么伤心,也知道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显然老爷也是知道具体原因的,所以她现在也不确定老爷会不会让小姐继续按照丽姨娘安排的路去走,还是会给小姐安排一桩不显眼的婚事。 唉! 又在心里叹息一声。 这些年即使没有丽姨娘每天的耳提面命,小姐的性格也已经养成了,她也不敢擅自给小姐灌输别的思想,就怕坏了丽姨娘的布局,给小姐带来麻烦,甚至于生命危险。 “妈妈,您有没有觉得小姐这次醒过来后,好像比以前更胆小了?”各自忙活了一会儿,兰草又忍不住开口问道。 “唉,估计是吓得狠了,毕竟那座书楼地方偏僻,那天又只有小姐一个人在,不然也不至于无缘无故的昏睡了三四天。” “倒也是,也不知道大夫人和大小姐还会给小姐相看什么人家?那天那个张姓公子虽然长的人模狗样的,但一看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小姐那性子嫁过去铁定吃亏。” “哦,我记得那天也是你陪着小姐去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妈妈想起外面的流言,不动声色的问起那天两人见面的详细过程。 听见林妈妈问起那天的事儿,兰草就有些气愤,手里的绣活也不做了,声音都提高了一些。 “那个张公子也不过是个五品官家里的庶子,眼睛就涨到头顶去了,一上来就跟小姐讲什么三从四德,女德女戒什么的,还问小姐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会哪些,若是只会商贾人家那些拨拉算盘子的事儿,他可不要,说是怕染上铜臭味儿,还有最可气的,居然说小姐不带个万儿八千的嫁妆就不配进他家的门,这都什么人啊,当时我都想上去挠他个满脸花。” 兰草说完,林妈妈也有些气愤,但还是心平气和的问道:“那咱们小姐怎么说的?” “咱们小姐那真真是泥和的脾气,还好声好气告诉他,那些她都不太会。然后那个张公子就不耐烦的让小姐给他倒茶,结果小姐一个没站稳,把茶水泼了他一身一脸,然后他就气呼呼的走了。” 兰草说到泼水的时候,声音里都透着兴奋。 第3章 原主死亡真相 “怪不得!” “什么?” “没什么,去看看小姐起了没,睡的久了晚上怕是睡不着了。” 林妈妈打发了小丫头,又是叹息一声,怪不得外面都传言她家小姐草包一个,蠢笨无礼,除了那张脸勉强能看,其他一无是处,想来都是那个张公子干的。 时光匆匆,春日渐浓,门前草地冒出新绿,池边杨柳抽出新芽儿。 辛宝儿穿着一身应景的草绿色襦裙,坐在院中秋千上闭着眼睛轻轻晃动着,在春日暖阳的照射下,显得慵懒又惬意。 “小姐,小姐,老爷回来了。”兰草咋咋呼呼的声音由远及近,一会儿就到了近前。 “兰草,你好吵!” 辛宝儿纤足落地,止住晃动的秋千,娇娇气气的打了个哈欠,随即眼尾垂落一滴晶莹的泪珠儿。 “小姐,人家急着给您报信,还要遭您嫌弃,奴婢好冤啊!”兰草嘀嘀咕咕的小声抱怨着。 穿越过来已经三个月了,跟兰草也越发熟络起来,私下相处就有了些随意模样儿。 “好你个胆大的小丫头。”纤纤玉手微抬,点了点兰草的额头,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浅笑,一闪而逝。 只不过随意姿态,却带着浑然天成的媚态,若不是平时多是低眉垂眼,唯唯诺诺的,光凭着这副容貌就能引来无数狂蜂浪蝶,何愁媒人不登门啊! “小姐,你还是别笑了,我觉得你一笑过后,这花啊,草啊,都失了颜色,变得干巴巴的,都说‘娶妻娶贤,纳妾纳颜,’您这样的颜色,哪家主母敢让您进门啊?不然咱们还是当正头娘子吧。” 小丫头得着机会,就来给她洗脑,辛宝儿有些哭笑不得,先不说嫁人为妾是姨娘生前最后的交代,就说她自己也没能力去当一府主母。 因为前世遭遇,让她自觉屏蔽了一切社交,变成了一个非常严重的社恐人士,最严重的时候,她觉得跟同学们一起上课都是一种煎熬。 也是那时候她读了好多书,杂七杂八啥都有,并且她记性非常好,几乎可以说是过目不忘。 宫斗宅斗的网文看了不下百本,她常常幻想如果自己穿越回古代,可能分分钟就被虐成渣渣,每每代入女主,都会感觉遍体生寒,她觉得那时候她除了哭,大概啥也做不了,九年义务教育和三年高中课程,可没有一门教她宫斗宅斗的。 在她残缺的认知里,主母是个高付出,低收益的职业,不但要管着一家子的吃喝拉撒,和一大堆心思各异的奴仆,还要防着跟自己抢老公的各色妖魔鬼怪,更要会做什么夫人外交,隔三差五还要打理田产铺面,在内相夫教子,在外汲汲营营,非三头六臂不能为也!关键还吃力不讨好,不然怎会有“当家三年狗也嫌”的警示之言流传? 另外它还是高危职业,一不留神可能就被下个毒,陷个害,丢个小阴谋诡计,然后就嗝屁了。 关键是你嗝屁了还不够,你的姑娘小子,娘亲老子,都得跟着你嗝屁了,对方才能安枕无忧,美其名曰“斩草除根”,这一不小心就又成家族的罪人。 综上所述,辛宝儿觉得她那个没见过面的便宜姨娘说的还挺对的,没那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自己那三两半的骨头可撑不起当家主母的大旗。 另外,辛宝儿觉得在这男尊女卑的世道下,想找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伴侣,无异于天方夜谭,没人傻到把小说的故事情节当做梦想,充其量也就是偶尔做做梦,一觉醒来,也就灰飞烟灭了,所谓梦幻泡影,无外如是。 当妾就当妾吧,挑一个和善些的主母,她进门后不争不抢,找个偏安一隅的小院子,最好是那种让人三五个月都想不起来的偏僻地方,她也不打算孕育下一代,让孩子来到世上跟她一起受罪她可舍不得,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 “老爷安康!” 一众行礼的声音,打断了辛宝儿的思绪,抬头看见迎面走来的高大身影,一下子又局促不安起来,刚刚调侃自己的心情,瞬间被扔到了爪哇国去了。 看着走到近前,陌生又熟悉的男人,辛宝儿用力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身体四肢都僵硬起来,想要俯身行礼,却不敢挪动分毫,对于原主来说,无比亲近的父亲,对于她这个外来人,实实在在是个陌生人,她的社恐又不由自主的发作了。 “怎的见了父亲还这般拘谨,可是怪父亲离开的太久了。” 辛老爷长的高大威猛,因为经商经常游走四国之间,风餐露宿也是平常,所以皮肤略黑,还有些粗糙,五官立体方正,下巴处蓄着浓密的短须,穿着深黑色细棉长衫,外搭着薄皮子配棕色皮毛包边的褙子,腰上缠着镶嵌着宝石的手编皮质腰带,脚蹬黑色的软皮靴子,显得整个人有些粗犷不羁的感觉。 “爹爹。” 在脑袋里回忆了一下原主跟这位辛老爷的相处模式,学着原主的样子低声叫了一句,同时僵硬的蹲身行了个万福礼。 “唉,都怪爹爹不好,不该离家那么久的,让你经历那么大的惊吓,爹爹知道你舍不得那书楼,回头爹爹再给你重新建一个,这回就建在你这小院旁边,好不好?” 书楼?惊吓?这些词汇让辛宝儿有些莫名其妙,不太明白这个便宜父亲在说什么,索性她一向胆子小,话少,一边在脑子里回想着相关记忆,一边低眉顺眼的听着来着老父亲的唠叨和嘱咐。 直到送走了风尘仆仆的父亲,她也没在记忆中搜寻到相关记忆,一时间心思又重了起来。 “小姐,老爷还真是疼您,你看这些好东西,即便是这盛京城里的高门贵女都少见这么多好东西呢!” 兰草语气一如既往的渣渣呼呼,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欣喜和羡慕。 “小姐,您要不要挑一挑,看看哪些要留下,其他的老奴就收进库房了。”林妈妈看自家小姐一副神思不属,心事重重的样子,出声打断兰草,笑着问道。 “哦,先放着吧,我想休息一下。” 看小姐走进了内室,兰草又忍不住开口道:“妈妈你看,我就说小姐自那场大火后就变的有些奇怪吧,以前她看到这些可是欢喜的不得了呢。” “估计需要些时间恢复吧,毕竟差点葬身火海,唉,你快去伺候小姐更衣吧。” 林妈妈有些担忧的看了内室一眼,叹息一声,又开始手脚麻利的收拾起辛老爷带来的那些礼物。 大火?难道是原主是死于意外?可她身上并没有烧伤烫伤的痕迹啊? 躺在榻上闭目养神的辛宝儿,回想着父亲和兰草他们的话,越想越没有头绪,迷迷糊糊的竟然睡着了。 热!被火焰炙烤的灼热,辛宝儿感觉自己要被烤干了,像一条干涸的鱼儿,被无情的丢进火海中央,疼痛感,窒息感,交替而来,死亡如此之近。 “啊!” 辛宝儿从噩梦中挣扎出来,已经是满头大汗,一张小脸毫无血色,嘴唇都好似有些干裂。 看着窗外暖融融的阳光,辛宝儿才从梦中那真实的灼烧感中逃离出来,原来这才是原主死亡的真相。 记忆中辛府中似乎是有一座书楼的,虽然里面藏书不少,到外表看起来很是破败,辛府又是商贾之家,对于诗书文墨之事大多不热衷,所以平时也就从小跟着姨娘识文断字的辛宝儿喜欢过去,有时看到一本好书,一呆就是一整天,还不喜欢有人近身伺候。 那天下午辛宝儿如常在书楼里看书,天快黄昏时,门口有一丝火光溢进来,她也没在意,只以为是丫鬟来接她了,就继续埋头在没看完的书册上。 第4章 辛家 直到她把剩下的几页看完,丫鬟也没进来,但她却感觉越来越热,看了看门口唯一透光的地方,火光似乎大了些,心想可能是天彻底黑透了。 揉了揉酸麻的小腿,扶着书架缓缓站了起来,欲抬手把书放回原处,透过书架缝看到远处书架上的书籍已经被火光淹没,她不可思议的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随即浓重的桐油和烟火味道扑鼻而来,刺激的她几乎是瞬间眼泪就流了下来,也顾不上放书了,转身就往门口跑去。 “这大火应该扑不灭了吧,当今不喜文臣,这里居然藏着这样一座书楼,简直是对圣上的大不敬,一把火烧了干净,我这也算是救了那辛老爷一命,没准他知道后还得谢谢爷们儿呢。” “哈哈哈,少将军所言甚是!甚是!” 声音伴着大火的“噼啪”声越来越远,吓得胆小的辛宝儿赶紧松开捂着嘴的手,随即大声的咳嗽起来,等她回过神来,大火已经封住了门,没有一丝缝隙。 辛宝儿绝望的哭出声来,开口求救又被浓烟呛得一阵剧烈的咳嗽,最后晕倒在书架与门口连通的空地上,哪知道这一晕便再也没有醒过来。 辛如宝就是在这时候醒来的,接替了辛宝儿的身体,然而烈火的炙烤和浓烟并没有放过她这一缕来自异世的幽魂,她来不及呼救,就再次陷入了昏迷。 等她在有意识的时候,人已经在自己的卧房里,而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 这三天里,她身边原本的大丫鬟兰蔻被发卖了出去,原因是她擅离职守,才导致辛家八小姐陷入大火中,险些丧命。 她醒来后大夫人问过她是如何从火海中逃出来的,她当时根本没有那段记忆,自然回答不出,众人也只当她是吓坏了,记不起来了,毕竟她胆子原本就小。 现在想来她昏迷以后,迷蒙之中似乎看到一个蒙着面的男人,也许是那人救了她吧,只是不知那男人是敌是友,为何出现在她家书楼里。 因着离家几个月的大老爷和大公子回府,得了主院那边的通知,晚上一家子要吃顿团圆饭。 回廊烛火刚刚点燃,泛着暖黄色的光火,而对于穿着一新准备去赴宴的辛宝儿来说,灯火的尽头,人声鼎沸处,就是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随时准备将她吞吃入腹,要不是有林妈妈和兰草跟着,她早就转身跑回自己的小院了。 穿过来有三个月了,辛宝儿一直都没出过自己的院子,辛家没有老夫人,不用晨昏定省,大夫人出身武将之家,性格豪爽耿直,大大咧咧,是一个活的极为通透的古代女子。 因为性格使然,她对待辛老爷的这些个妾室子女也并不严苛,秉承着合得来就处,合不来就各过各的,面子情到位了就行的原则,辛府大房的后院可谓是一片祥和,不存在争风邀宠,兄弟阋墙的腌臜事情。 不过这样的平和也不仅仅是因为大夫人脾气好,而是大夫人的福运好,辛大老爷妻妾成群,女儿七八个,儿子却仅得四个,其中三个还都是大夫人所出,所以说大夫人的地位可谓是稳如泰山,后院那些个女人为了自己女儿的姻缘顺遂,婚后过的畅快,巴结大夫人都来不及,哪里还能有人作妖。 至于二房三房虽然同在一个府里住着,但早已分家,两房各自占据府里一个方向,平时外出行走各有各的门户,除了花园是共通的,几乎是互不打扰。 辛家老爷子在世时,很是明智的在三个儿子都成家之后,公平公正的把家分了,兄弟三人本就感情很好,分家之后,利益没有纠葛,情分没有消耗,还能互帮互助,因此即使经历改朝换代,三家依然同进同退,好的如同一家人似的。 要说辛家这三位爷也都是有情有义的主,对自家夫人也都爱重有加,但也改不了男人的通病——好色。 不过还好三人都是风流不下流的人物,喜欢就正正经经的纳进府里,也从不强求,更不会招惹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所以三家后院女人都多,却也都是本本分分的,偶有些争风吃醋的小手段,也都无伤大雅。 女人多也就意味着孩子多,三家孩子加起来足足有二十多个,孩子之间偶尔会有打闹,也没人会真放在心上,往往都是各打五十大板,自家把自己孩子教训一顿,就算翻篇了。 辛宝儿一路走走停停,进进退退的,脑袋里不断从原主的记忆中搜索着家里的情况,正想到家里的那些兄弟姐妹都有哪些时,一个熊抱猛地把她包裹,吓得她差点尖叫出声。 “八姐姐!我想死你了!” 辛宝儿吓得肝颤,一颗脆弱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要不是嘴巴闭着,估计就要跳出来了,巴掌大的小脸霎时间血色全无,四肢僵硬无力,脑袋晕乎乎的,感觉随时都会晕过去。 “九小姐,快快放开我家小姐,她快被您勒死了。” 这副景象可吓坏了兰草和林妈妈,二人急忙七手八脚的上前解救自家小姐。 可能三人的动静比较大,花厅里正等着吃饭的三家人齐齐往外看来,这一看不要紧,皆是吓得亡魂皆冒,刚走门口的辛二夫人更是马上调转脚步,飞快的往几人所在的地方跑去。 那速度快的,若不是他们就在背后跟着,还以为背后有狗追着呢。 “死丫头,快撒手,你八姐姐身子弱,可受不住你这重量啊!撒手!快撒手啊!”二夫人额头已经见了汗,手上也用上了最大力气。 这时候九小姐尹玲儿也意识到了不妥,有些慌乱的放开了手,看见被林妈妈揽在怀里的八姐姐,玉盘一般的脸上满是担忧和愧疚,站在一旁不敢进也不敢退,丰腴圆润的身子都隐隐有些颤抖。 等众人都赶过来的时候,辛宝儿已经平复了呼吸,只是脸上仍没有血色,一副惶恐不安的表情,让赶过来的大老爷心疼极了,却守着礼节,不能上前把女儿抱起来,心里感叹女儿大了也不好,嘴上却急急吩咐道: “快把你们小姐扶进屋里,地上凉,快去请杜大夫,快去!” 大老爷吩咐完,狠狠的瞪了一眼还在那傻站着的辛玲儿,然后也跟着往屋里走去。 二夫人花氏看着众人走了,才歉疚的看向大夫人程氏,开口道:“大嫂,你看这……玲丫头一向莽撞,她刚从外祖家回来,还不知道宝丫头的事儿,也怪我没看住她。” “没事的,谁不知道玲儿跟宝儿最亲,老爷就是一时心急,一会儿就忘了,快进屋吧,玲丫头也进屋吧。” 程氏拉着花氏的手一起往屋里走去,还贴心的不忘让丫鬟扶着吓坏的辛玲儿。 被扶进偏厅的辛宝儿,看着身边就剩下林妈妈和兰草,以及不停往远处张望,嘴里叨咕着“杜老匹夫可真慢”的便宜爹爹后,情绪终于慢慢缓和下来,脸色也恢复了一些血色。 她刚刚本就在神游天外,突然被抱住,一下子就让她想到穿越前的某些可怕的记忆,被惊吓的失了神志,才会出现刚刚那濒临死亡的样子。 “爹爹,宝儿没事了,刚刚只是没有准备,被吓了一跳,不怨小九,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到一起,别因为女儿扫了兴致,爹爹快过去吧,二叔三叔还等着爹爹呢,宝儿稍事休整一番就过去。” 辛宝儿看着站在门口的辛玲儿,往日灵动的大眼睛,这会儿隐隐含着泪光,便懂事的细声细气的劝着辛老爷,只是还有些颤抖的声音出卖了她此时的情绪。 但大老爷到底还是不忍拒绝女儿,等府医过来检查没问题后,才眼带担忧的走出去。 大老爷走后,辛宝儿才微微抬手示意辛玲儿进来。 第5章 家宴 辛玲儿见最喜欢的姐姐朝自己招手,一下子就把刚刚的愧疚和无措扔到九霄云外去了,几乎是蹦跳着跑到辛宝儿跟前儿。 一边兴奋的叫着“八姐姐”,一边伸出肉乎乎的小胖手,朝着辛宝儿搂抱过来。 辛宝儿见状下意识的想要躲避,她穿过来已经三个月了,她才将将接受林妈妈和兰草的近身,哪怕院里的二等丫鬟都不敢离她太近。 看出自家小姐的不适应,林妈妈不动声色的起身拦住辛玲儿,将其引着坐在了辛宝儿对面的座位上。 辛宝儿看她这么容易就被引导了路线,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还有些好笑,辛玲儿这丫头还真跟原主记忆中那样单纯好哄。 在原主的记忆里,姐妹里跟她最亲近的也就这么一位,可能跟两人都是府中的“异类”有关吧。 辛宝儿自己跟丽姨娘学的胆小怯懦,不喜与人来往,且喜欢舞文弄墨,跟其他姐妹便有些相处不来。 而辛玲儿仅比她小不到两个月,与她的孱弱不同,辛玲儿从小胃口就好,小的时候就像个白白胖胖的糯米团子,长大了些后,也比其他姑娘丰腴的多。 不过辛家几位老爷基因都不错,辛玲儿虽然胖,五官却长的极其精致,这一点倒是随了她的母亲二夫人花氏,她那位二婶婶可是他二叔从边疆带回来的混血美人,有着一半异域血统。 辛宝儿忍不住想,这个九妹妹若是瘦下来定然也是个美人胚子。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了几句这段时间各自的境况,辛玲儿是个话稠的,没一会儿不善交际的辛宝儿就有些吃不消了,只能草草结束谈话,带着人往办家宴的花厅走去。 走到花厅门口,听着里面的喧闹声,辛宝儿又忍不住止步,这种人多嘈杂的环境,心里下意识抵触,还没等她做好心理建设,辛玲儿已经大大咧咧的撩起帘子走了进去。 敞开的帘子一下子把辛宝儿暴露在人前,辛宝儿感觉自己的腿肚子都开始打颤了,但都已经到门口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迈开僵硬的腿走了进去。 毕竟接受了那么多年的教育,在长辈面前落荒而逃这种不礼貌的事儿,她还是做不出来的。 按着长幼顺序坐在姐妹那一桌上,辛宝儿忍着心里的恐惧,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要表现出不安和惶恐,规规矩矩的坐在圆凳上,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一众姐妹。 辛府家大业大,子女众多,跟她年纪相仿的在坐就有四个。 大房肖姨娘所出的庶女,排行第十的辛蝶儿,二房嫡出的小九辛玲儿和庶出行六的辛珍儿,以及三房庶出行七的辛淼儿,剩下的还都是年岁不大的小萝卜头,三房嫡出的最小的小十六甚至还抱在怀里。 辛府已经出嫁的女儿有五个,大房两个皆是嫡出,大姐儿辛凤儿嫁的门当户对的商户祝家,一进门便是当家做主的掌家妇,成亲十年有余,膝下育有三子,破了祝家三代单传的魔咒,在婆家那是底气足得很,几乎是说一不二。 二姐儿辛凰儿从小便是这盛京城里出了名的美人,与辛宝儿娇花般的美貌不同,她的美张扬又具有攻击性,真真是让人见之不忘,思之如狂。 因为名声太盛,被出宫给皇上寻觅美人的太监给盯上了,一番拉扯之下,为保一家平安,只好拜别了家人,独自一人进了宫。 辛凰儿显然也不是什么单纯的小白兔,后辛府收到消息,说圣上欲封其为思美人,可不知怎的,隔天下的圣旨却是封了辛凰儿为太子良媛。 尹老爷心疼这个被迫与人为妾的二女儿,这么多年来对太子府也是帮助良多,使得女儿在太子府的地位一升在升,如今已是十几年荣宠不衰的惜侧妃,膝下更是育有太子的庶长子和备受宠爱的小郡主,其势头更在太子妃之上。 而辛家大房这些年越发富贵,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女儿,如今的辛府显然已经被绑在了太子这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其他已经出嫁的三位姐姐,皆是出自二房三房。 三姐儿嫁的是个土财主家秀才公,为人很是上进,如今已是官身,三姐儿随夫去了任上,虽然新君重武轻文,打压文士,但天高皇帝远,倒也过的风生水起。 四姐儿和五姐儿皆是庶出,嫁的也是身份地位相当的人家,借着娘家的富贵,日子不好不赖。 如今六姐儿亲事也已经定下,只等到了日子就成亲,七姐儿也相看的差不多了,就连胖美人辛玲儿也有了相中的人家,只有她辛宝儿无人问津…… 想到这里,辛宝儿本就不太强劲的小心脏上又压下一块重重的石块,砸的她一时间有些呼吸困难。 她才刚刚在自己的小院里过的自在些,连接受辛家这些亲人的计划还没提上日程,如今又面临及笄和出嫁。 突然感觉这异世之路比之前世更难走,前世如果她在坚持坚持,以她的成绩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轻而易举,然后她就报个离家远远的学校,可能就摆脱那些噩梦了。 现在她都有些后悔没坚持住了,原本抱着一了百了的决心,攒了好久的勇气才有了那轻轻的一跃,如今想来自己都后怕,要再让她来一次,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呜呜呜,小十四坏坏,还给我肉丸丸,呜呜呜……” 一阵孩童的哭闹,唤回了辛宝儿纠结的心绪,皱了皱眉,哭声吵得她更是烦躁,干脆放下筷子,看着丫鬟婆子一窝蜂的在那哄两个小娃儿。 小十四和小十五是二房一对庶出双生子,如今刚满五岁,因为是辛府唯一一对双胞胎,大家都稀罕的很,对两个孩子关注的也就多了些,因此就养的有些娇蛮,动不动两人就要吵闹一番,让人很是头疼。 据说两个小丫头的姨娘被她们折磨的苦不堪言,每天一睁开眼就有断不完的官司,原本还挺有“上进心”的性子,被磨的放言道:“再也不要孩子,哪怕儿子也不要了!” 怎一个心酸了得! 当然这些各房各院的八卦都是兰草平时讲来给她解闷的,虽然她不觉得闷,但有一种闷叫‘你家丫鬟觉得你很闷!’ 辛宝儿最终还是没坚持到散席,就已身体不适为由,匆匆逃离了那人口密集到让她呼吸不顺畅的地方,一家人都知道她的性子,也没人强求她,笑容和善的目送她离开。 可就是这样不带一丝恶意的关注,也让她如芒在背,几乎是落荒而逃,到了自己的小院里,已经是满身满脸的汗珠。 林妈妈气喘吁吁的跟在辛宝儿身后,也是满头满脸的汗,想着自家小姐肯定也不舒服,示意兰草跟着小姐,自己则吩咐小丫鬟们备水给小姐沐浴。 一番忙碌过后,辛宝儿沉浸在暖洋洋的温水中,被温水包裹着,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不禁大大的吐出一口浊气来。 在屏风后给小姐准备寝衣的兰草听见自家小姐如释重负的吐气声,不由得好笑的打趣道:“小姐见了一回自家兄弟姐妹,叔伯婶娘,怎的好似去那豺狼窝里走一遭似的,整个人都虚脱了一般。” “小蹄子,又开始口无遮拦,仗着小姐脾气好,你倒敢编排起一家主子来了。”林妈妈收拾好自己一进门就听见兰草又在那胡言乱语,赶紧出言训斥道。 兰草见被抓个正着,赶紧吐吐舌头拿着寝衣给小姐送进浴房里。伺候着小姐擦背洗头之后,又伺候着人穿戴整齐,才扶着人进了内室,拿着干帕子给小姐绞干头发,比往日积极的不少,看的心情不佳的辛宝儿一阵好笑。 第6章 姻缘艰难 辛宝儿主仆三人这边忙忙碌碌,完全不知道花厅那边正在开展一场关于她的临时大会。 辛宝儿走后,小一些的孩子也都坐不住了,纷纷离席,没多久大一些的少男少女也被打发走了,整个花厅就剩下老一辈的三对夫妻,以及辛家唯一一个成家的大哥儿辛承风和她的妻子徐氏。 大夫人身边的齐妈妈很有眼色的指挥小丫头们撤了吃食,添上茶水,就带人退了出去,还顺便将房门掩上,自己站在门口守着。 “说说吧,书楼大火是怎么回事?”辛大老爷放下茶杯,很有威严的问道。 “只能确定是人为的,其他的始终查不到,上边那位又……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查,所以至今没啥进展。”辛承风皱着眉头回道。 “可有人知道宝丫头常去那?”辛大老爷又问道。 “大爷是怀疑咱们府里的人吗?不可能,咱们府里几乎都知道那丫头爱过去,平时负责打扫的奴仆都会把那条路打扫得干净些,晚上更是早早就掌了灯,生怕咱们宝丫头磕着碰着,哪里有人能害她。”辛大夫人瞪了一眼自家相公,像是埋怨他不信任她似的。 “是啊,大哥,咱们家虽然人多,但向来和睦,更没有那些个心思大的奴仆,那天书楼着火,正是仆役婢子们吃饭的时间,大家都可以互相证明,所以基本可以断定不是府里的。”辛三爷接着说道。 “大哥莫不是担心那丫头的身份……”辛二爷眉目一立,严肃的问道。 “应该不会,丽柔她本就是个没上族谱的新妇,应该没人会关注她,我在秦淮河畔遇到她后,也是查证好久才证实她的身份,若不是我去过恩公家,她也不会认出我,之后我还特意命人将痕迹都抹除了的。”辛大老爷似乎陷入了回忆,声音听起来有些飘渺。 “过去这么久了,宝丫头那边就没想起来点什么?”辛二夫人花氏貌似不经意的出口询问道。 “那丫头被她娘教的实在……我这刚一开口,她就眼睛泛红,那金豆子是连着串的往下掉,吓得我也不敢多问,如今过去有三个月了,老爷不然你亲自去问问?那孩子跟你还是挺亲近的。” 大夫人对这个女儿实在是没有办法,忍不住出言提议道。 “对了,顺便问问她,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夫家,咱家嫁了五个女儿,哪一个也没她难搞,我实在是拿不出章程了,连着大姐儿和二姐儿都跟着一块愁。” “大姐儿闲着没事,让她跟着操操心,至于凰儿那,能不扰她就别扰她了,她那是表面鲜亮内心苦,一天天明枪暗箭的,唉!”每次提到这个二女儿,辛大老爷都是一副心疼又惋惜的模样。 “我记得丽柔妹妹活着的时候,经常教导宝丫头为妾之道,一门心思的想让宝丫头这辈子都藏在后院,也不知道那孩子是不是受她娘影响,真的想着给人当妾?”三夫人苗氏见状赶紧转移话题,又把话题拉回到辛宝儿身上。 “大姐儿说的也没错,咱们这丫头啊,太胆小了些,当正头娘子怕是也担不起来,可要为妾,就她那副柔弱勾人的模样儿,怕是当家主母也容不下她,怎么扒拉也没个两全的人家,真真是想的我头疼。” 辛大夫人说着,还抬起双手在太阳穴上揉捏了几下,仿佛真的很是头痛的样子。 “越说越不像话,哪有这么说自家孩子的!” 辛大老爷有些不赞同的瞪了自家老妻一眼,然后也陷入了沉思,一时间花厅里没人在言语。 虽然妻子的话说的直白了些,但也不是没有道理,回想起初见秦丽柔时的情景,若不是她那出色的容貌,大概率自己是不会注意到她,也就不会有后来的缘分。 他对秦丽柔的感情是复杂的,她的气质娇柔婉约,行动间如弱柳扶风,我见犹怜,他又向来喜好好颜色的女子,哪里会不动心思,若不是她身份特殊,他又那里能放着娇花不采,任她破败。 偷眼瞅了一下妻子,见她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讪笑着收回目光。 妻子刀子嘴豆腐心,为人又有武人的仗义,得知她们母女的身份,多年来也是照顾有加,丽柔走后,对宝儿那孩子也是真心疼爱,该考虑的都为她考虑了,自己精心培育的娇花,自然舍不得她被别人磋磨,更不愿让她去当那生活都不能自主的妾室。 可现在怕是真不能如她的意了! 今天回来急急去见了一回那丫头,着实吓了他一跳,几个月不见,她似乎又长开了些,那眉眼五官竟与那人像了八分,若不是那唯唯诺诺,低眉垂眼的样子,与那人的风光霁月完全不搭,怕是走出去分分钟就得被人认出来了,毕竟那人生前最是招摇,才华容貌又皆是上上成,令人想要忘记都难。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丽柔的苦心。当初他们都责怪她把孩子教的不像样子,整天一小家子气,不敢见人,更不爱与人交流,柔弱的跟随时会散架的破布娃娃似的,看的一家子都跟着心疼,但又实在拗不过她,毕竟那是她拼命护下来的孩子。 现在想来,她做的一切,也只是想让她的孩子可以安全的活下来,哪怕身份卑微,哪怕名声不好,但只要能活着就好。 他们一家人在这边为家里这个最难相看人家的姑娘发愁,岂不知在盛京城里的另外两处地方,也正有人在帮他们筹谋这个女儿的婚事。 东宫太子府。 太子妃沐浴完,穿着一身百蝶穿花的纱衣,娇好的身材若隐若现,引人遐思,而她好似不知道自己魅力似的,一派闲适的靠在软塌上,享受着小宫女们的伺候,那模样儿哪里有半分被妾室压一头的苦闷。 太子一进门就看到女子慵懒勾人的样子,忍不住快走几步,然后一把抱住榻上的女子,不顾身边伺候的宫人,低头就急色的含住了女子潭口,碾转啃噬起来,宫女们显然已经见怪不怪,识趣的退了出去,没多久室内就响起了令人面红耳赤的娇吟声。 一番云雨过后,太子拥着香肩半露的太子妃,低声说着小话,时不时的还要撩拨一下怀里的美人。 “爱妃,今年给父皇寻觅的美人可备好了?” “我做事您还不放心啊,早就调教好了。”太子妃娇笑着躲避着太子的撩拨,媚声答道。 那模样竟是没有半点太子妃在人前的端庄,比之那风雪场里当家的花魁娘子也不遑多让。 “咯咯咯”的嬉闹了一番,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伸手隔开男人埋在她胸口的脑袋,不顾男人不满的眼神,语气甚至还有些兴奋的说道。 “最近我到发现一个更好的,那怯怯的小模样,看你一眼,半个身子都要发麻,我一个女人看了都忍不住生出些怜惜之情,这要是送给父皇……” “当真?”还不等太子妃说完,太子就眼睛一亮,急急的问道。 “那日在街上偶然遇到,我就让人去查了,你猜她是谁?” “调皮,爱妃在吊孤的胃口,孤可要惩罚你了。”嘴上说着,手就开始不老实起来。 “好啦!好啦!臣妾服了,臣妾服了!”太子妃赶紧娇眉的求饶,那声音又弄的太子心猿意马。 成功撩拨到男人,太子妃才满意的笑着说道:“就是你那宝贝惜侧妃的八妹妹,闺名宝儿,据说在府里很是受宠呢。” “哦?可是确定了。” “千真万确!” “那辛老匹夫果真在敷衍孤,这等珍宝竟然藏着掖着,从未让孤见过,哼!” 听到太子不满的声音,太子妃更满意了,能不动声色的给那个高傲的侧妃上点眼药,心情简直好到飞起。 第7章 又被惦记 与此同时,辛府后面一座不起眼的二进的宅子里。 “宇儿也去了有小三年了,小宝都三岁了,向晴那丫头可怜,可辰儿和她毕竟是小叔和寡嫂,这瓜田李下的,若将来……,辰儿已经隐姓埋名那么多年了,也不能太委屈他了,要是两人若真能日久生情倒也不错。”一个仙风道骨的白衫长髯的老者手执白棋,一边做思考状,一边悠悠说道。 “先生慎言,向老知道怕是要来找你拼命,说来世人皆不知当初长孙殿下还有一个同胞兄弟,将来怕也是一桩麻烦。”另一个灰袍老者,手执黑棋等待着对方下完,也悠然自得的落下棋子,此人虽然一身仆从打扮,却丝毫没有仆从的卑微。 “世人愚昧,盲从者众,有瀛洲墨轩一族做保,那些酸腐书生还不跳着脚的到处宣传,到时候怕是会有千万个感人肺腑的故事流传于世。” 灰袍老仆看着对面那个仙风道骨,却满口嫌弃,甚至带着鄙夷的说着酸腐书生的书生之首墨轩大儒,心中不禁感慨自家先生不愧号称‘逆离真人’,果然逆返又离经叛道。 “以老奴看,太孙妃一门心思都在小宝身上,怕是没那心思。” “那就给辰儿找个女人吧,都二十有三了吧,血气方刚的年纪,别在憋出毛病来!” “孤阴则不生,独阳则不长,顾天地配以阴阳;男以女为室,女以男为家,顾人生偶以夫妇。” “这话您还是拿来劝二殿下吧。”灰袍老仆耳朵动了动,笑着放下棋子,施施然起身打开了门,将站在门口的黑衣男子让进屋里,又随手将门关上。 “据孙儿所知,瀛洲那边至今还有至少七位兄弟到了适婚年龄,其中有三位比我年长,外祖得闲还是操心操心他们吧!” 黑衣男子一进屋就顺手拉下了面巾,不甚规矩的拱手给白衣老者行了礼,便在灰袍老仆的位置上坐了下来,随意一扫棋盘,眼里毫不意外的流露出嫌弃的表情。 对面白衫老人见状瞬间炸毛,差点维持不住仙风道骨的姿态,宽大的袖袍似是不经意的一甩,原本泾渭分明的黑白棋子瞬间乱作一团。 黑衣男子挑眉看了一眼在一旁偷笑的灰袍老仆,低声说道:“真难为灰爷爷了!这世间学子怕是不会有人知道,被他们奉为神明的墨轩大儒,居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臭棋篓子。” “臭小子,你……你少转移话题,差点被你带偏了,正说着给你娶媳妇呢。” “外祖,我今日的书还未看完,不然改天……” “改天什么改天,我都给你看好了,那座大宅子看到没?” “辛府?” “辛家八小姐。” “不好笑。”黑衣男子看着自己想一出是一出,年龄越大就越发顽劣的外祖父,头疼的想扶额。 “你就等着娶媳妇吧!”老者完全不在意外孙的态度,乐呵呵的说道。 “您别乱来,太孙妃健在,我娶什么妻啊!” 黑衣男子真是怕了自家这个老顽童,打不得骂不得,年纪大了还气不得,想想还是得采用怀柔政策,于是开口跟他讲道理。 结果你跟他讲道理,他跟你讲道德。 你跟他讲道德,他又跟你辩礼法, 你跟他辩礼法,他直接跟你耍无赖。 真是一点身为大儒的偶像包袱都没有,黑衣男子只能颓败的落荒而逃,连门都来不及开,直接从窗口飞身遁走了。 白衫老者得意的哈哈大笑,然后继续拉着灰袍老者重新开局,完全不顾老仆的一脸无奈加便秘的表情。 “老灰啊,跟咱们一起的老伙计们,如今也没剩几个了,都老了,看看你这白头发,还有几年活头啊!” “先生还硬朗呢,昨天还能偷酒喝呢。”灰袍老者眼里闪过黯然,却还是揶揄的说道。 “你这个老家伙,‘公道世间惟白发,贵人头上不曾饶。’谁也逃不过那一天的,可我这一把老骨头走了不要紧,总要给辰儿那孩子安排好了。” “那孩子幼年流落民间,好不容易找了回来,又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恢复身份,没过两年自在日子,这又经历一场国破家亡,他心里有恨啊!” 指尖白子犹豫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该落在哪,干脆指尖一松,没了兴致,随意的往后一躺,继续开口道: “天翻地覆的买卖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儿,瀛洲势大,但终究只是在文人学子之间的影响,在其他三国还尚有余力,可你看看现今咱们站着的这片土地,哪里还有文人学子的立足之地,瀛洲的影响力会越来越小,我又能护他们多久啊?” 灰袍老者收拾棋子的手一顿,想说些什么安慰安慰自家老主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低头继续收拾棋盘去了。 “你也不用劝我,嬛嬛就留下这么点血脉,我总不能让辰儿那孩子,为了复仇孤注一掷,得给他寻一份牵挂才行。” “据说辛家那位小姐,胆小如鼠,唯唯诺诺,柔弱不能自理,偏又长了一张魅惑众生的狐狸面,这若是进了府,怕是……是祸非福啊,毕竟如今上面那位绝非善类。” 灰袍老者收拾好棋盘,也顺着自家先生的思路分析起来。 “娶妻娶贤,纳妾纳颜,我墨轩苍心疼外孙被困在盛京不得开颜,欲给他纳个好颜色的妾室红袖添香,碍着谁了?” 得,刚刚那个口口声声担忧瀛洲威势渐弱,不能护住外孙的老头估计不是自家先生,姑且当做自己出现幻觉了吧! 灰袍老仆识趣的想着,然墨轩大儒却像是起了脾气,重重的放下手中的茶盏,那愤愤的表情,像是要找人拼命去。 原地烦躁的转了几圈,又喃喃自语道:“不是说那丫头喜欢去书楼吗,没准是个内秀的呢?” 说完便一骨碌起身,粗鲁的扯下身上宽大儒袍,一头栽倒在床榻上,嘴里大骂道:“匹夫当道!匹夫当道!” 灰袍老仆无奈的一叹,吹灭了烛火,悄声退了出去。 不出意外,一出门就看到等在门口的黑衣人,低声行礼道:“二殿下。” “外祖可是歇下了?” 男子声音清润,长身玉立,自带风骨,烛光掩映下,眉眼越发柔和,隐隐可见自家小姐当年的五分容颜。 灰袍老仆一时也有些恍惚,男子也不急,安静的等着老仆答话。 “二殿下恕罪,老奴一时走神了,先生已经歇下了,老奴这边守着呢,殿下放心。” “好,有劳灰爷爷了。”男子说完又往屋里看了看,才转身离开。 灰袍老仆看着男子渐渐走远的背影,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这么好的小殿下,明明值得这世间最美好的女子相配,偏偏身世尴尬,希望那辛家小姐是个有些用的,唉! 各处心思辛宝儿自是不得而知,此时的她已经抱着被子,缩成小小一团,陷入黑沉的梦里。 “臭丫头,你不是学习好吗,数学回回满分,那你算算陪哥几个爽完,你回到家该是几点?” 恶心的男声落下,周围又响起几道高低不同的猥琐笑声,夹杂着一两声女子的阴笑。 辛如宝缩在墙角,恐惧的看着围在周围的男男女女,眼泪模糊了双眼,眼睁睁的看着那肥胖的大花臂朝她衣襟伸开,绝望的尖叫出声。 “小姐!小姐!醒醒,小姐!” 辛宝儿艰难的睁开眼睛,就看到兰草焦急的唤着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真是没用啊,以为白天的事已经过去了,没想到还是做了噩梦!难道前世的那些阴影,自己当真就摆脱不了了吗?’ “小姐?” “无事,做了个噩梦而已。什么时辰了?” “子时刚过,还早呢,您在睡一会儿吧。” 嘴里说着好,等兰草退出去后,辛宝儿却再也没了睡意,看着窗口偷溜进来的月光,想着她在这异世以后的出路。 第8章 迈出第一步 次日,辛宝儿是将近午时方才起身,一起来就被告知辛大老爷来过,见她晚间被噩梦惊醒,很晚才又睡下,便嘱咐丫鬟不必扰她,小心伺候着,说是晚些再过来看她。 辛宝儿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任由兰草帮她洁面净手后,才精神些。 让林妈妈给她选一身体面些的衣裙,梳了见客的头发,简单带了几样首饰,甚至还用了些脂粉,直到看起来面色红润才作罢。 由林妈妈引路,辛宝儿带着兰草,主仆三人一路朝着外院大书房走去。 直到走到大书房门外,被辛老爷的门童拦下,闷着头一路都只敢瞧着林妈妈脚后跟的辛宝儿,才如梦初醒似的抬起头。 原本粉嫩的小脸因为走路走的太急而泛着微微潮红,像是树上刚刚成熟的苹果,让人忍不住想去咬上一口,看看是不是如想象那般甜美。 门童已经看呆了,好半晌都没回过神,直到屋里辛大老爷出声询问才回过神,面红耳赤的高声答道:“回大老爷,是八小姐。” 门童声音刚落,室内就传来一阵椅子挪动的声音,然后书房门就被人从里面大力拉开了。 “宝丫头,你怎么过来了?”大老爷看着门口小脸红扑扑的女儿,竟然还有点不可置信。 “听闻爹爹找女儿,女儿贪睡起的晚了,特来跟爹爹请罪。” 辛宝儿暗中用拇指指甲扣了扣食指的软肉,轻微的疼痛感让她暂时转移了一下紧张的情绪,低低柔柔的把话清晰完整的说完。 “这有啥请罪的,听说你晚上梦魇了,回头让你母亲给你准备些安神香,睡觉前再让厨房熬些安神的汤水。” “老爷放心,老奴省得了,要不先进屋再说,小姐走了一路,怕是累着了。” 辛宝儿听见林妈妈这话,觉得不合适,毕竟书房向来是府里的爷们儿商谈大事的地方,哪能是她一个女儿家随便进的,下意识想要开口阻止林妈妈说完,只是辛老爷却比她的反应快多了。 “对对对,林妈妈说得对,快扶你家小姐进来,二虎子,去让人送些瓜果点心茶水啥的,快点送过来。”辛大老爷显得很是激动,咧着嘴角吩咐,说话都开始有些语无伦次了。 “爹爹,爹爹快别也忙了,女儿就是来问问,爹爹寻女儿可是有什么事?”辛宝儿被安置在椅子上,忍着紧张开口阻止行为异常的父亲。 “无妨,无妨,你难得出院子一回,在这多待一会儿也无妨的。” 等茶水点心被端上来,辛大老爷才平复心情,坐回书案后,等女儿把茶水放下,才试探着开口道:“身子最近感觉可好些了?可还会有什么不适?” “女儿很好,多谢爹爹关心。” 书房里人少,又都是熟悉的人,还不太熟悉的老爹坐的远,辛宝儿感觉压力大减,说话都顺畅的多了。 “爹爹是有事要问女儿吗?”辛宝儿等了一会儿,见辛大老爷还在犹豫,迟迟不提正事,又忍不住问了一遍。 “那个,宝儿啊,当时你受惊吓,如今可还会……” 辛大老爷问的有些小心,怕贸然问出来,又惹的女儿回想起不好的事情,只是他还没说完,辛宝儿就接着说道。 “爹爹可是想知道那天书楼的大火到底是怎么回事吗?”辛宝儿的声音低低柔柔的,带着点羞涩和胆怯,说的有些慢,但声音很是清晰。 听她主动说起那天的大火,书房内的几人都有些惊讶,又同时露出欣喜之色,他们是真心希望女儿(小姐)能走出那段阴影,若是因此胆子能大上一些就更好了。 见几人都盯着她不说话,辛宝儿一时有些心里没底,又不免胆怯起来,害怕自己话太多,惹得爹爹不高兴了。 偷偷看了眼爹爹的方向,只见爹爹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笑呵呵的看着她,像是鼓励她继续说下去似的,原本沉下去的那点积攒出来的勇气瞬间又长了起来。 辛宝儿忍着内心小小的激动,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缓缓开口将那日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因为激动和紧张声音还带着些颤音。 送走了女儿,辛老爷却陷入了沉默,这个小将军他自然是知道的,名唤周慎,其父是跟新帝一起谋反的副将,如今副将升了将军,替新帝守着一方国门,其父母妻儿则被就在盛京城里,美其名曰享享清福,实则是怎么回事,懂得人都懂。 这位周慎小将军其实并没有实职,但因为有个好爹,在盛京成了也博了一个小将军的名号,每天带着几个跟他差不多的纨绔,斗鸡走狗,眠花宿柳的好不快活。 可自家只是一个商贾,平日行事向来低调,除了闷声发大财,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是怎么被这人盯上的,还挑那么隐蔽且少有人去的书楼下手,难道只是想讨好新帝? 命人寻来两个儿子和两个弟弟,几人在书房里好一阵商谈,再出来时,皆是一脸严肃,然后各自忙碌去了。 她走后书房发生的事,辛宝儿自是不知,就算她知道也帮不上什么忙,毕竟她如今还太弱小,弱小的就这么到外院走一遭,回来都感觉脊背的衣服是汗湿的,真真是没用极了。 换了衣服,吃了顿色香味俱全的午膳,辛宝儿心满意足的躺进被窝里,早上起的晚,这会儿是怎么也睡不着的,索性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回想今天的所有行为。 今天算是迈出第一步了,虽然还是没法抬头挺胸,大大方方的出现在人前,但至少她走出去了,这就是好的开始。 今天过后她要继续尝试着走出自己居住的一亩三分地,试着去接触不同的人,既然老天给了她一个新的身份,大概也是想让她有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前世种种譬如昨日死,今生种种譬如今日生。她已然重生,她不再是备受欺凌的小可怜虫辛如宝,她是辛家备受宠爱八小姐——辛宝儿。 接下来一段时间,辛家大宅里,无论主人还是仆从都发现一件反常的事儿,那就是一向胆小到没事绝不出院门的八小姐出门了。 八小姐出门这件事对于全府上下那都是不小的轰动,所以无论辛宝儿走到哪,都能感觉到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她,让她浑身汗毛直立,耳边甚至会产生幻听。 “学习好了不起啊,还不是一样被我们欺负,哈哈哈……” “啧啧,还学霸呢,胆子还不如老鼠大,这么害怕,干脆躲回老鼠洞里别出来得了!” “学霸啊,扒了衣服也没比咱们多啥啊?呸,这奶子居然比老娘还大啊!哈哈哈……” “哥几个还没尝过学霸的滋味儿呢,来,学习好是吧,不知道伺候爷们儿学的快不快?啊哈哈哈……” 各种谩骂,嘲讽,奚落,羞辱的声音接轴而来,这时候辛宝儿就拼命的攥紧拳头让拇指指甲用力挤压食指的软肉,疼痛会提醒她,那些都过去了,一切只是她的心魔,而她必须克服,才能获得新生。 辛宝儿每次出门回来,衣服都会被冷汗打湿,因此每天都要换洗好几身衣服,看得林妈妈和兰草心疼不已,但为了小姐好,她们也不能阻止,只能默默的陪着她,鼓励她,照顾她。 辛府的几位长辈也默默的关注着辛宝儿,心疼的同时也有些欣慰,孩子大了,终于想要成长了,他们不能给孩子拖后腿,必须让孩子没有后顾之忧。 于是各种汤汤水水,瓜果点心,衣服首饰纷纷从各个院落送往辛宝儿的院子,让辛宝儿承受精神折磨的同时,心里倍感安慰和感动,更加坚定了改变自己的决心。 而辛大老爷替女儿高兴的同时还隐隐有些担忧,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这样的改变对于辛宝儿是好是坏。 第9章 辛家姐妹 时间匆匆,微弱的几声蝉鸣,提醒着春日的逝去,夏天即将到来。 这几日辛家很是热闹,辛家六姐儿辛珍儿即将出嫁,府里上上下下都在忙碌,只有辛宝儿被这样的喧闹吓得又缩回了老鼠洞里。 眼见着刚刚露出头的孩子又一次要缩回去,程氏那个急啊,好不容易耐着性子等足了三天,到底也不见她出门,终于是坐不住了。 拉着小九辛玲儿和小十辛蝶儿一起去了辛宝儿的小院子。 “八姐姐,八姐姐,玲儿来找你玩了。”刚一到门口,辛玲儿就兴奋的嚷嚷起来。 辛宝儿闷在房里好几天了,正暗自懊恼自己的窝囊,这段时间好不容易练出了一点胆量,眼看就要前功尽弃了,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猛地听见辛玲儿的声音,还有些恍惚,随即又欣喜起来,终于不用一个人在那纠结了,这么想着迎出门的脚步便快了一些。 “玲儿妹妹。”辛宝儿一迈出房门便出口唤道,声音里都难得带上了一些喜色,可当看到小花厅里坐着好几个人,刚露出的一点笑颜,瞬间僵在脸上,直到林妈妈提醒才反应过来。 随即立马乖顺的屈膝给程氏行礼,低低的唤了一声“母亲”。 “看看你这孩子,母亲也不是洪水猛兽,难不成这些年母亲苛待过你这丫头不成? 让你每次见了我,都很耗子见了猫似的,可真真是让我伤心啊,既然丫头不待见我,那我还是识趣些,走就是了!” 说着,程氏立马戏精上身,矫揉造作的拿起帕子轻揉着眼眶,看的辛宝儿有些牙酸。 她是胆子小,对陌生人恐惧,但又不是傻,她不但不傻反而对别人表现出来的情绪很是敏锐,自然不会看不出母亲在故意逗她,顿时感觉有些哭笑不得。 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对家里这些亲人和奴仆,她已经少了很多陌生感,家里人对她都很好,她自然能够感受到,看着母亲还在那不遗余力的表扬,便也有些不忍心起来。 忍着接触外人的不适,小心的环住母亲的胳膊,娇娇软软的开口劝道:“母亲不伤心,是女儿错了,女儿以后每天都去给母亲请安,陪母亲用膳可好?” “当真?这可是你说的,我可当真了,明天早上你要不来,母亲可就饿着了。” 程氏听完辛宝儿的话,毫不犹豫的眼泪一收,帕子麻利的往腰间一塞,动作利落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拉着伺候她的齐妈妈大步往院外走,一边走还不忘威胁道,生怕辛宝儿反悔似的。 看着走到门口还差点被门槛绊了一下的辛大夫人,微微泛红的眼角也忍不住抽了一下,回头就对上两个笑得前仰后合的小丫头,随即也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等笑够了,辛玲儿才上前拉住辛宝儿的手,撒娇道:“八姐姐,我们去给六姐姐送添妆礼吧,明天会有一些外人过来,到时候人一多了,咱们姐妹几个都不能说说体几话了。” “是啊,我们去叫上三房的淼儿姐姐吧,她的婚事怕是也快定下来了,一定下来婚事就不远了。” 辛蝶儿也是大房庶女,平日里存在感不强,所以跟辛宝儿基本上没什么接触,如今听见她说话,辛宝儿才知道,她还有一个说话这么好听的妹妹呢,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小姑娘长得娇娇小小的,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很是可爱,让人忍不住亲近。 辛宝儿忍不住好奇,这么可爱的小丫头怎么会没有存在感呢? 像是知道她的心思似的,辛蝶儿开口道:“八姐姐怕是不记得妹妹了,妹妹自小身子不好,一年之中有大半年都在山上的庵堂里养身体,也是这今年身体好些了,才去的少了。” 辛宝儿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姐妹几个又闲话了几句,才吩咐林妈妈拿来准备好的礼物,姐妹三人一道朝二房那边走去。 在门口看见赶过来的七姐儿辛淼儿,姐妹几个互相见了礼,便一同进了辛珍儿的院子。 小丫鬟给她们撩开帘子,低低的呜咽声便清晰起来,姐妹四人面面相觑了一番,才迈步走进了辛珍儿的寝室。 辛宝儿走在几人身后,原本来到陌生空间,还有些局促不安,但听到哭声之后,就把那点不安先放下了,皱眉看着坐在妆镜前哭的梨花带雨的辛珍儿。 “六姐姐,明日便是大喜的日子,怎么哭的这么伤心,可是丫鬟婆子们怠慢了姐姐,我这就去找母亲去收拾她们。”辛玲儿嘴快,又是嫡女,说话很是有底气。 她这话一落,辛珍儿还没怎么样呢,身边的丫鬟婆子可是吓了一跳,眼巴巴的看着自家哭的惨兮兮的主子,希望她能先休息一下,给她们平平反,她们可不想被二夫人收拾。 辛珍儿见到小姐妹们都来了,也有些不好意思,慢慢也止住了哭声,见伺候的丫鬟婆子皆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挥挥手将人潜了出去。 “妹妹们过来了,让你们见笑了。”辛珍儿擦了擦脸,不好意思的起身说道。 “都是自家姐妹,无碍的,到是姐姐有什么心事,不妨跟妹妹们说说,就算不能解决,说出来也舒服些。”辛蝶儿很是善解人意,其它姑娘也纷纷点头应和。 辛珍儿闻言羞涩一笑,清秀的面庞飞起一片红霞,有些扭捏的开口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明日便要离家了,心里有些害怕。” “是啊,母亲说我的亲事也快定个来呢,姨娘这段时间都开始操心我的嫁妆了,可我自己总觉得不真实,这心也落不到实处,那人我都不曾见过,是圆是扁我都不知道。” 辛家七姐儿辛淼儿听到辛珍儿的话,很有感触的接道。说完看到站在角落里安安静静的辛宝儿,遂又开口说道:“若是能如宝儿妹妹那般能去相看一番也好。” 辛宝儿听了辛珍儿的话,正在神游天外,想着自己的婚事,听见有人点了自己的名,有些迷茫的抬起头,疑惑的看着几人,一时没听清是谁跟她说的话,内容就更是没听清了,最后只能尴尬的笑了笑,算是答话了。 几个姐妹自然知道她的脾气,实际上今天她能跟她们过来,都让几个姐妹惊奇不已了,因此自然也没人在意她是否答话,又亲亲热热的闲聊起来。 等辛珍儿的姨娘郑氏忙完,得知女儿独自在房里哭的时候,就急急忙忙赶过来,结果到女儿的卧房外,就听见屋里几个姑娘叽叽喳喳的说的热闹,并没有哭声传出来,才放下心来。 拽了拽衣服,又理了理跑乱的头发,才扬起嘴角,施施然迈进内屋,看见坐在角落处的八姑娘,脚步顿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笑着跟几位姑娘见了礼,寒暄了几句,才识趣的离开,把空间继续就给几个小姐妹。 郑姨娘出了内室,心里还有些小激动,小跑着找到刚刚忙完准备喝口茶的二夫人花氏,然后笑眯眯的趴在花氏耳边嘀咕了几句。 花氏闻言嗔怪道:“这是好事啊,神神秘秘的,还吓了我一跳,八姑娘能出来串门,大嫂知道肯定高兴,我得跟大嫂说一声去。” 花氏说着就要往大房那边走,边走还不忘招呼郑姨娘道:“你也别闲着,快去给姑娘们添些茶水点心,好让她们多聊一会儿,大嫂也能多高兴一会儿。” “哎,妾这就拿最好的给她们小姐妹送过去。”郑氏答应一声,也急匆匆的往厨房安排去了。 辛宝儿完全不知道自己就是串个门,也能成为辛家的大事儿,这会儿正聚精会神的听着几个姐妹聊天,虽然她还不是很习惯跟人交流,但偶尔也会接上一句两句,尽量参与进去,不浪费一丝一毫可以改变自己的机会。 第10章 辛珍儿大婚 几个姑娘直到吃了晚饭,才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 辛宝儿回来时,小脸红扑扑的,带着小小的兴奋,当林妈妈笑着问她今天是不是很开心的时候,她也少见的说了一大堆话。 因为不常与人沟通,又正兴奋着,说的话就难免条理不清,像是几岁的娃娃学人说话似的,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想起什么就说什么,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不过即使这样,林妈妈也高兴不已,一晚上笑容都没下去,心里却百感交集,真好啊!她家小姐终于愿意和人交流了。 晚上,万籁俱静,偷偷爬起来坐在窗前的辛宝儿,却又一次泪湿了衣裳,为这段时间的努力,为她身边那些对她释放善意的人。 要知道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年龄的花季少女,可以想象满身附着着黑暗的她,每向光明迈出一步,要付出多大的代价,看看她满是伤痕的食指大概就能感知一二了。 次日一早,天还不亮,院外就闹哄哄的十分热闹,辛宝儿昨晚睡的晚,被这阵喧闹吵醒后,就再也睡不着了,眼睛肿胀难受,头也有些晕晕的,小脸也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听见内室动静赶过来的兰草,被自家小姐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喊来林妈妈,林妈妈年纪大了,本就觉浅,听见动静也急忙跑出来。 “小姐怎么了?”林妈妈一把拉过慌张的兰草,急急的问道。 “小姐,小姐她……” “哎呀,急死人了,还是我自己去看吧。”说着也不等兰草反应,脚底下跟踩了风火轮似的,三步两步就进了内室。 “哎呦,我的小姐唉,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老奴马上去找大夫,马上就去。” “妈妈,妈妈慢些,只是有些着凉发热,无碍的,喝些生姜葱白水发发热也就好了,今日是六姐姐的好日子,别坏了大家的好心情。” 林妈妈有些犹豫,小姐身子向来柔弱,哪一次生病不是缠绵好些天才能好,可见外头到处都喜气洋洋的,也确实不好大张旗鼓。 于是一边吩咐人去煮姜水,一边招呼个稳重的小丫头过来让她去寻府医,并嘱咐她带着人走小路过来,尽量别引起众人的注意。 等小丫头绕来绕去的把府医带过来的时候,辛宝儿刚刚喝下一大碗葱姜水,可能姜放的多了,辣的她不停的用小手扇着,样子有些滑稽。 府医被小丫头拉的气喘吁吁过来,面上还有些不高兴,明明有近路可以走,非要老人家绕远儿,一点也不知道心疼老人家。 原本还想说自己没事儿的辛宝儿看见被拉着脸进来的大夫,吓得小手也不呼扇了,小嘴也闭紧了,期期艾艾的伸出手臂,等着大夫把脉。 “没大事儿,一会儿发了汗,再把这副药喝了,也就没事了。” 说着大夫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看了看床上窝着的小姑娘,想了想又自顾自叨咕着‘少思少量,多走多动,消病消灾。’ 辛宝儿自然是听见老大夫的‘自言自语’,被子遮挡的半张小脸上闪现一抹苦笑,稍纵即逝。 辛宝儿发了汗,又喝了一碗不知道啥作用的苦药汤子,感觉身体轻松些了,才起身让林妈妈二人伺候她洗漱着装,她还要给六姐姐送嫁呢。 “八姐姐,这儿。” 辛宝儿刚到三房的院子,老远就听见辛玲儿大嗓门的喊她,循着声音看过去,顿时头皮发麻,忍不住又开始打起退堂鼓来。 辛珍儿的院子外站着好多如花似玉的姑娘,因为辛玲儿的一声大喊,纷纷朝着她的方向看来,打量的,好奇的,交头接耳讨论的。 辛宝儿感觉自己的腿如今有千斤重,僵硬的站在那里进不得,退不得,勾人的小鹿眼里已经氤氲出些许泪花,本就没好透的身子有些摇摇欲坠,拼命的咬住嘴唇,食指上一波接着一波的痛意传来,才让她忍住没有掉头就跑。 辛凤儿一走进来,就看到自家宝妹妹举步不前的可怜样儿,脚下紧走几步,一把拉住她冰凉的小手。 看着众人方向,笑着开口道:“我家宝儿妹妹真是长大了,都知道等大姐姐了,下次可别站在风口了,看这小手凉的,快跟大姐姐进屋暖和暖和。” 说着就不由分说的拉着人朝辛珍儿卧房旁的耳房走去,直到进了屋里,才将人放开,按坐在椅子上。 “母亲不是说你最近经常跟姐妹们一起玩吗?怎么又不敢进了,可是有人为难你?”辛凤儿亲自倒了杯温水放进辛宝儿的手里,轻声询问着。 “妹妹不用怕,跟大姐姐说是谁,大姐姐给你出气去。” “没,没有,是我自己没用,以为自己可以的,结果人太多了,感觉她们都在看我,议论我,我……我……” 辛宝儿眼泪哔哩啪啦的往下掉,说的话也是断断续续的,可怜又无助。 “哎呦,我的好妹妹啊,你长的这么漂亮,她们平时也没见过你这么漂亮的姑娘,自然忍不住多看几眼,她们又不认识你,可不就得相互打听一下,对不对?” 辛凤儿耐心的哄着自家水做的小妹妹,生怕这丫头一个发挥超常,淹了六妹妹的喜堂。 听了大姐姐温柔的安抚,辛宝儿终于慢慢止住了哭声,一双小鹿眼湿漉漉的看着大姐姐,像是在确定辛凤儿说的是不是真的。 “真的,不然大姐姐叫几个进来问问,看看是不是像大姐姐说的那样?” “可以吗?” 辛凤儿这么说只是把辛宝儿当自家女儿哄了,哪想到辛宝儿还真要确定啊,多少也有些愕然。 尴尬只是一瞬间,见惯了大场面的辛凤儿岂能被一个小丫头拿捏住,眼看小丫头又要开始哭了,立马爽朗一笑,开口道:“等把你六姐姐送出门子,大姐姐就把人给你找来可好?” 辛宝儿自是知道大姐姐是哄她的,但是她真的想知道别人到底怎么说她的,这大概是社恐人士的通病,太在意别人怎么看自己,自卑,对自己没信心,同时又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可。 为了防止辛宝儿磕着碰着,辛凤儿全程带着她,跟老母鸡护着小鸡仔似的将人护在身后,陌生人绝对碰不到小丫头一片衣角。 喜乐声由远及近,扎着红腰带红头花的小厮丫鬟们,脚步匆忙又稳健的穿梭在人群之中,宾客们笑意盈盈的看着正厅里一对穿着大红喜袍的新人拜别父母。 辛宝儿看着六姐姐隐在团扇后小脸,半是羞涩半是愁,突然想到前世时看过的一首诗。 洛城花烛动,戚里画新蛾。 隐扇羞应惯,含情愁已多。 轻啼湿红粉,微睇转横波。 更笑巫山曲,空传暮雨过。 道真真是应景。 新人拜别了父母,由二房嫡出的三哥儿辛程宇,亲自背起妹妹,一步一步稳稳的送出府门,送上花轿。 至此辛家女辛珍儿算是彻底离了母家,从此冠上夫姓,千娇百宠的小女儿变成别人家的小妇人。 辛宝儿第一次全程参加完姐姐的婚礼,又有大姐姐全程护着,对陌生人的恐惧被新奇取代,直到看着花轿越来越远,才收回那双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 辛凤儿还笑话她,辛家嫁了好几个姑娘了,怎么她倒像是没见过似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辛宝儿还真在原主的记忆里搜索了一下,原主虽然不社恐,但胆子小,性子淡,不喜与人交往。 之前几个姐姐成亲时,最开始是年龄太小被留在院子里,怕人多出意外,后来大些了,又不愿意去人多的地方凑热闹了,最多也就是碍于姐妹情分露个面,然后就又躲回自己的院子看书去了。 所以原主和她在很多地方还是很相像的,也因此她昏迷醒来,换了芯子,胆子变得更小了,也没人发现异常,都只以为她是吓到了。 第11章 大姐儿劝妹 送走了新嫁娘,吃了喜宴,送走的客人。辛府众人又忙碌了小半天,才把这喜宴过后的一片狼藉归置妥当。 而这些都与辛宝儿没有关系了,她还记得大姐姐答应她的事,眼巴巴的等着大姐姐给她带人过来。 等待过程是忐忑的,既希望大姐姐把人带过来,又怕陌生人过来,什么还都没发生呢,自己就已经纠结成一团了。 辛凤儿向来雷厉风行,说干就干,没多久就带着几个身穿辛府丫鬟服饰的小丫鬟进来了。 “宝儿妹妹,这些都是那会儿伺候那些贵女小姐的丫头们,那些小姐说的话,她们可都听得清清楚楚,让她们跟你说说。” 随即交代了丫鬟们几句,让她们如实说就行,然后就自顾自的坐下,咕咚咕咚的喝了两大杯茶水,才放下茶杯,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头发,瞬间就还原成了高雅威严的祝家大少夫人。 原本还姿态随意的丫鬟们,见到大小姐的样子,立马也正色起来,一个个规规矩矩的准备回话,看得坐在一旁的辛宝儿惊奇不已。 也不用谁吩咐,丫头们很有秩序的一个接一个的把听见的看见的都简单明了的说了出来。 “孙家小姐问李家小姐,站在门口的那位小姐是谁,怎的从来没见过。” “吴家小姐和魏家大小姐也是,都是询问您是谁,她们都不曾见过您。” “魏家二小姐跟九小姐交好,这位小姐也是正在跟九小姐议亲的魏家大哥儿的嫡亲妹妹,她是见过您的,所以跟其他小姐介绍了您的身份。” “哦,那她是怎么介绍我的?”辛宝儿尽量保持自己的声调稳当,不在小丫鬟面前露怯,问完还忍不住怯怯的看了看大姐姐的方向。 辛凤儿见妹妹终于意识到要端起小姐的架子了,虽然还有些小孩子装相的意味,但不妨碍辛凤儿欣慰啊,于是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得到认同,辛宝儿有点小小的窃喜,心里的紧张感都少了一些。 “魏二小姐并没有说什么特别的,只是介绍说你是辛家大房的八小姐。”丫鬟听了问话恭敬的回道。 辛宝儿闻言,突然感觉有些没意思了,她们都是小丫鬟,卖身契都在主子手里,辛宝儿再懦弱胆小,也是他们的主子,又是极其受宠的主子,即使听来不好的话,大概也不敢直接说出来。 就在她打算放她们离开的时候,一个小丫头,看样子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讷讷的看了看威严的大小姐,又看了看面容娇美柔弱的八小姐,颤巍巍的开口道: “回禀小姐,奴婢是被安排伺候张家小姐的,听了些话,不知道能不能说?” 辛家主子人都很好,不会随便处罚人,但她看八小姐那么柔弱的样子,有点怕说出来让她伤心。 辛凤儿眼睛眯了一下,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辛宝儿,她自然知道这个张家小姐是谁,这个张家真是不知所谓。 当哥哥相亲不成,就在外面造谣宝儿妹妹,当妹妹的居然还跑来她辛家来编排起她家姑娘了,真是欠收拾。 看来之前的警告怕是轻了,回头得去爹爹和相公那告一状去。 宝儿妹妹从小被保护的好,这些不好的事儿还是别让她知道了,想到这便开口道:“那张家小姐就是个没脑子的,她说的话没甚可听的,得了,你们都下去领赏银吧。” “姐姐,我想听听。”辛宝儿故作镇定的声音里带着一抹坚定,小鹿眼睛紧紧盯着辛凤儿,大有一种你不答应我就哭给你看的决绝。 辛凤儿瞬间缴械投降,无奈的点了点头,示意其他丫鬟下去,独留下那个最小的丫鬟。 “说吧。”辛凤儿妥协的吩咐着小丫鬟,随即担忧得看着辛宝儿。 “那张家姑娘说……说八姑娘就是个没娘教的粗鄙之人,什么都不会做,除了长了一张……一……一张狐……狐媚子似的脸,其他一无是处。” 小丫鬟越说声音越低,眼睛偷偷瞄向八小姐,心里想着,自己已经尽力往好了说了,要是按原话来学,怕是八小姐更受不住,没准自己会成为辛府第一个因为气哭小姐而挨罚的奴婢。 “有其他人应和吗?” 辛宝儿好奇的问道,她觉得这些话跟前世那些校霸骂的,难听程度差了很多,如果都是这种水平的谩骂,那外边的人可能没她想象的那么可怕。 若她知道这是小丫头已经给她过滤一遍的了,不知道她会作何感想。 不过这种两害相权取其轻的奇葩想法,大概也只有辛宝儿这种被荼毒久了的小可怜儿,会拿来自娱自乐了。 其实不怪辛宝儿不了解,原身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设,府里主子下人一团和气,她了解的那些恶毒的事都是她亲娘口诉给她的。 而后世而来的辛如宝,不太了解这些古代的闺阁小姐,他们最大的恶毒不在嘴上,而是那些见不得光的阴嗣手段,她们面上要守着女德女戒,所以嘴里实际上说不出多恶毒的话的。 “有……有几个围在她身边的几个小姐,都是身份没有张大人高的人家的庶子庶女。” 小丫鬟虽然诧异八小姐居然会这么问,但还是乖巧的回答道。 “行了,知道了,你也下去吧。”辛凤儿吩咐道。 小丫鬟走后,辛凤儿看着一向柔弱爱哭的妹妹这次居然没有哭,一时也有点拿不定这件事对妹妹的伤害值到底是高是低。 “那个,宝儿妹妹,那个姓张的小姐就是上次相亲的那个张公子的妹妹,有那么不靠谱的哥哥,可见妹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不跟那种人生气啊,回头让父亲和你姐夫给你出气。” “我没事了的,大姐姐。” “真没事儿?” “嗯。”见大姐姐担心自己,辛宝儿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看来这几个月的锻炼有成效了,以后就得多出门,多见人,咱们又不是长的拿不出手。” “先把家里得人都认熟了,大姐姐就带你出门看看,什么赏花赏月的聚会,还有那些小姐们弹琴画画作诗的那些聚会,慢慢认识的人多了,你就不怕了。” “咱们女子在这世道活着本就不易,你自己不硬气起来,将来嫁人了,是要受欺负的。就说你姐夫一家吧,对我好是没的说吧,可即使对我这么好,你姐夫房里也是有妾室和姨娘的。” “我的性格你应该了解,就以我这样的性子,有事没事还要敲打敲打那几个呢,若你真做人家的妾,你能保证遇到比我还要大方的主母吗?所以说,你要是真想嫁人为妾,日子只会更坚难,更要坚强起来,才能保护自己。知道吗?” 辛宝儿像个乖宝宝一样,安静的坐在那认真的听着大姐姐为她筹谋以后,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动,那是前世活了十几年都没感受到的温暖。 “当然要在外边受了欺负也不怕,咱们辛家孩子多,各个都护短,不管得罪是官是商,只要不是咱们主动惹事,都有人给你撑腰。” “看你今天状态不错,大姐姐在多说一句,为妾这件事,你真得好好想想,没有几家后院有咱们家这么安生,随便拿出一家那都是一场大戏,这个你二姐最有发言权,一天天斗智斗勇的,那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说到这,辛凤儿又看了看辛宝儿,生怕说的这么严重在吓到她。 可这一看,辛凤儿才发现,小丫头正一脸迷茫的看着她,明显是困的很了,眼角都挂着泪珠儿,无奈的叹息一声,也不知道刚说的她听进去几句。 想着今天唠叨的也确实够多了,便也不忍心让小丫头累着,起身唤来林妈妈和兰草进来伺候辛宝儿,才去主院与父母辞行去了。 第12章 流言再起 辛宝儿迷迷糊糊的送走了大姐姐,就乖乖的被林妈妈和兰草伺候着睡下了,可能因为病刚好,又忙活了一天,这一觉睡的很沉。 就在辛宝儿梦见前世妈妈的脸变成了大姐姐的形象,正温柔细致的跟她讲话的时候。 完全不知道街头巷尾又一则关于她的流言在四处传播。 等辛大老爷知道的时候,气的掀翻了刚端上来的茶水,还好人没有烫到。 “老爷,到底怎么回事啊?宝儿那丫头从不出门,也不可能得罪人啊,怎么会有人那么恶毒的往她身上泼脏水啊?” 程氏一到书房门口就赶紧问道,结果脚下一个不注意还差点被碎瓷片滑倒。 大夫人程氏一早起来正等着管事能汇报各处情况,结果就听到贴身伺候的齐妈妈禀报了这件事,都来不及印证是否属实,就急忙跑来找自家老爷了。 就在两夫妻分别命人查流言出处的时候,二哥儿辛承志已经跟人打了起来。 事情是这样的,辛承志昨晚帮大哥辛承风去城外的庄子处理事情,结果事情有些棘手,解决之后天已经晚了,就在那边留宿了一宿。 又怕大哥担忧,一大早就往回赶,城门一开就第一波进了城,寻了个酒楼想着吃了早餐再回去,正吃着呢,就听到了有人提到辛家,当即饭也不吃了,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这一听不要紧,就听见几个一看就被酒色掏空的身子的男人,在那里大放厥词,说是辛家有个八姑娘,明明可以做正头娘子,却偏偏想要以色事人,要给人家当妾,把辛大夫人给她相看的正经人家都推拒了。 几个人嘴巴很是下流,把辛宝儿说的跟秦楼楚馆出来的姑娘似的,辛承志实在忍不了,一拳头就把离他最近的一人掀翻了出去。 辛大老爷是在衙门把人领回来的,辛承志被揍的鼻青脸肿,不过他也够狠,另外三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其中一个还折了一只胳膊。 下午的时候,大姐儿辛凤儿和二姐辛凰儿都潜人回家询问情况,可见流言传播速度有多快,连处在太子东宫的惜侧妃都收到消息。 辛家三位姥爷出动所有人脉去查流言的出处,直到晚上,才查到是辛家生意上的竞争对手从张家小姐口中听来的,想要让辛家陷入丑闻,好出一口被抢生意的气。 “那刘家跟张家是姻亲关系,沆瀣一气,蛇鼠一窝的玩意儿。”辛三夫人苗氏与刘家也是姻亲,苗氏的大哥娶的就是刘家的女儿,而她与那个大嫂十分不对付,每次见面都要互相冷嘲热讽一番才行。 “这刘家是以为攀上个五品官,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不自量力的东西!”辛二爷脾气最火爆,若不是刘家人不在眼前,否则怕是他都能上去揍人家两拳。 “刘家这些年没少给咱们使绊子,实在是癞蛤蟆掉脚面上——不吓人它膈应人,还是早早收拾了干净。”大夫人程氏就不是个有耐心的,做事就喜欢快刀斩乱麻。 “嗯,小小刘家不足为惧,张家那个也不是事儿,但我总觉的这事儿不太对劲,以我们查到的消息来看,张家虽然是源头,但张家并没有参与扩散,仅凭一个小小的刘家……”辛大老爷摇摇头,那意思很明显,刘家根本做不到,传播这么快。 “大哥的意思是有人推波助澜。”辛三爷心思细腻,一下子也想到关键。 “可又没人知道宝丫头的身份,明面上她就是一个小小庶女,在那无良的人家,送人为妾也不是没有,传播这样得谣言有什么用呢?”三爷分析道。 “一时间我也没想通,怕是还得往深处挖挖,挖出背后推波助澜的人,才能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儿。”辛大老爷的话颇有几分语重心长,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这事儿先别传到宝丫头耳中,那丫头心思重,知道了怕是又要病上一些日子了。” 想到胆小的女儿,大老爷又忍不住嘱咐了一句。 众人点头的点头,应是的应是。 “行了,就先这样吧,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先派人压一压流言吧,看看效果,静观其变!” 然而还没等辛府这边有所行动,上门提亲的媒人就差点踏破了辛府的门槛。 最开始大夫人还高高兴兴的将人迎进来,结果听来听去,说的竟没有一个能拿的出手的人家,不是做什么七姨娘,就是什么八姨娘的。 气的程氏几乎是暴跳如雷的把一波又一波的媒婆撵出门,然后愤愤然的关了府门,闭门谢客。 永远不要低估人传播八卦的能力和欲望,虽然辛府主子三令五申的不允许下人在辛宝儿跟前儿嚼舌头,但还是没挡住辛宝儿的拼图能力。 如今书楼没有了,为了尽快融入这个大家庭里,辛宝儿每天都会出门走动几次,观察周围的人事物,想尽快熟悉周围的环境,熟悉的环境能让她放松一些,减少些害怕和紧张。 这几天她出门,就感觉府里的气氛有些奇怪,让心思敏感的她更加留心起来。 那些流言就这样今天从这里听来一耳朵,明天从那里听来一耳朵,几天下来,拼拼凑凑的,竟然让她猜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辛宝儿不再出门闲逛,整日整日的坐在窗前发呆,她不明白她想要为妻还是为妾,与别人有什么相干,这不应该是她一个的事吗?再往大一点说也就是辛府的事而已,为什么会成为别人攻讦辛府的导火索。 辛宝儿越来越沉默,刚丰富起来的表情又枯萎了,只剩下满脸愁苦和彷徨,看的林妈妈和兰草都心疼不已。 可是不管她怎么想不明白,外面的流言都在愈演愈烈,甚至波及到了辛府出嫁的女儿身上。 辛家各房忙的不可开交,忙着布局,忙着查缺补漏,不让外人再有可趁之机,忙着查询流言背后的推手,忙着安抚出嫁的女儿。 风口浪尖的辛宝儿,却像是被众人遗忘了,倒不是大家都不关心她,而是太过于关心她,大家都怕在她面前表现出来,让她跟着伤心难过,因此都刻意回避与她接触。 辛宝儿就像被一家人捧在手里的娇花,可以尽情的享受阳光,雨露,可以任性的只生活在自己的圈子里,可以不用理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以全凭她心意活着。 外面所有的风风雨雨都被一层又一层的隔离在外,她只要安然无恙的活在他们给她搭建的暖房里即可。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辛宝儿对这种严丝合缝的好产生了怀疑,她不是真的辛宝儿,她是经历过人心险恶的辛如宝,她虽然仅有十几岁,但已经不再天真的相信世间真的会有无缘无故的好。 她不想恶意的去揣测辛家人,但也不想真的有那么一天,他们对她挟恩图报。 上辈子活的身不由己,这辈子她已经开始自救了,前路在艰难,总归有一线希望在。 辛宝儿告诫自己:既然已经没有再一次破釜沉舟的勇气,那就挣扎着抓住这一线生机。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五天,流言还在持续发酵,像是一定要把辛宝儿钉在耻辱柱上一样,不遗余力的诋毁谩骂她。 辛宝儿这天又出门转了转,企图多打听一些外面的消息,结果在花园里走了一圈,也没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倒是看到那些奴仆打量她时,眼中不自觉流露出的那种怜悯,气愤,以及欲言又止的神情。 不用多想,以辛宝儿对别人情绪的敏感程度,也知道外面流言怕是不会太好听,心不由得又往下沉了沉。 第13章 辛珍儿回府 夏蝉共鸣,吵得踏上睡的本就不安稳的娇怯美人深深蹙起眉头,蝉翼般羸弱的眼婕轻轻颤动。 “小姐,可是醒了?”兰草掀开门走进了内室。 “好吵。” 辛宝儿艰难的掀开眼皮,刚睡醒的人儿,还带着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蒙,一举一动没了平日的低眉顺眼,在午后暖阳的光晕下,显得娇柔妩媚,勾人而不自知。 兰草看着自家小姐这副天然的媚态,不由得又是羡慕又是担忧。 流言中说小姐媚眼如丝,如狐如妖,天生就是为祸苍生的祸国之相,倒也有几分道理。 突然就生出一种,小姐还是这么一直怯懦胆小的好,至少能活的久些。 伺候着小姐洗漱更衣之后,主仆二人才走出内室。 辛宝儿还记得昨日院里有个小丫头说荷塘里有几株荷花吐蕊了,粉粉嫩嫩很是可爱,辛宝儿打算今日过去看看。 春日一去,夏日便急急闯进来,丝毫不给人适应的时间,一出门热浪就狠狠扑来,打的辛宝儿差点又缩回院内。 要不心中还有一丝执念支撑着她,她真的不想出门。 荷塘的位置离府里二房院子比较近,主仆三人一路尽量踩着树荫往荷塘走去,当三人走到荷塘一侧凉亭的背后时,二房的院子里突然传出一阵凄厉的哭喊声。 正小心躲避池边青苔的辛宝儿,被这声哭喊吓得脚下一滑,身子不由自主的朝着池塘倒去,幸好兰草一直盯着自家娇弱的小姐,眼疾手快将人拉了回来。 辛宝儿惊魂未定,被林妈妈和兰草合力扶进亭子里,坐在接近池边的美人靠上,才感觉悬着的心落了地。 “呜呜呜,夫人呢,你可得给珍儿做主啊,那候家欺人太甚,珍儿那脸肿的都没法看了,呜呜呜,我苦命的女儿啊!呜呜呜……” “小姐,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院内声音很大,辛宝儿几人自然能听到,林妈妈觉得她们坐在这有些不合适,像是偷听人家说话似的。 辛宝儿也觉得有些尴尬,正打算起身回去,就听见辛珍儿的姨娘郑氏又声嘶力竭的开口了。 “我们珍儿就为她八妹妹说了几句公道话而已,哪知道就被她那个刁蛮的小姑子和恶毒婆婆命人抓住,狠狠的扇了好些个巴掌,珍儿才嫁过去还没一个月啊,这让她以后怎么过啊?呜呜呜……” 辛宝儿刚抬起的脚,就那么僵在原地,僵直着脊背站在那,没有坐回去,也没有离开。 院内的哭声断断续续,中间夹杂着一些人的劝说和呵斥,其他人的声音比较小,辛宝儿听不清,但郑姨娘的声音却是不减。 “夫人,她八小姐是家里的宝,可我们珍儿也不是草啊,还有五小姐和六小姐,在婆家生活的本就不易,如今更是雪上加霜,再看看还在相看的几个小姐,如今迟迟没有进展,夫人啊,你们也疼疼其他小姐吧!” 林妈妈听着这话,心里一个咯噔,连忙去看自家小姐,却看到自家小姐脸色煞白,身子也在颤抖,摇摇欲坠。 “小姐,我们回去吧!”林妈妈不住出声劝道。 辛宝儿看了看林妈妈和兰草,两人眼中的担忧是那么明显,辛宝儿艰难的扯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 脚步却没有如林妈妈说的那样往回走,而是朝着二房院门处走去。 林妈妈见阻止不了,马上使眼色让兰草回去找大夫人,自己则急急的扶住小姐踉踉跄跄的身子。 走的越近,院里面的声音听的越清晰。 “夫人,八小姐到底是大房的姑娘,没道理都让我们二房三房的姑娘承受那些流言啊,您劝劝大夫人吧,把她嫁出去也好,远远的送走也好,别在祸害府里的姑娘了。” “住口,胡说什么!”花氏被几个姨娘吵得头疼,听她们越说越不像样子,忍无可忍的出声呵斥。 听到花氏发火,几个姨娘声音终于小了下去,但依然呜呜咽咽的哭个不停。 “姨娘,你别在闹了,这又不关八妹妹的事,都是女儿没用,没有大姐姐的本事,不能维护自家妹妹。” “呜呜呜……” 娘两个抱在一起,又是一阵痛哭。 “原来都是因为我吗?可我又做错了什么?” 辛宝儿抬手抚上自己发痛的眼角,结果却是摸到了一手的湿滑。 “怎么只会哭,可真是没用啊!” 失了魂魄一般的自言自语,看的林妈妈心疼不已,低声劝道:“小姐,您没做错什么,您也是受害者,我们不听了,回去好不好?” 辛宝儿没有回应,只是脚步虚浮的跟着林妈妈的力道往前走着,眼泪止不住的流,模糊的视线里都是辛珍儿那张红肿凄惨的脸。 大夫人程氏刚送走大儿媳的娘家人,心情正不好呢,狠狠瞪了一眼大儿子,一转身就看见兰草急急忙忙跑过来,心不由得一沉,也顾不上训斥儿媳妇了,急忙询问出了什么事? 等程氏带着齐妈妈和一众丫鬟婆子赶过来时候,辛宝儿已经被林妈妈扶回了卧房。 程氏见女儿坐在床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知道在她那也问不出什么,于是拉了林妈妈仔细询问起来。 林妈妈原原本本的将事情的经过跟大夫人说了一遍。 “一群蠢货,自家姑娘不争气,自己立不起来,还有脸来怪我宝儿,真真是不知所谓,我找她们去,看我不撕了她们的嘴。” 大夫人恨声骂了一句,带着一身火气,气势汹汹的带着人就往二房走去。 出门还没走多久,就看到二夫人花氏带着贴身大丫鬟鸢尾,脚步匆匆的走过来,人还没走近,那一脸的为难就先窜进大夫人的眼里。 “大嫂,你这是听说了?” “你说说你们二房,有事不能关起门来说吗?非得大喇喇敞开门到处嚷嚷,生怕宝丫头听不见,你们院里那些姨娘都安的什么心?” 大夫人这会儿脾气还没下去,说话是一点都没有润色,直不楞登的就突突出来了。 二夫人花氏也是一愣,她们妯娌之间一向和睦,有事的时候都是有商有量的,很少有今天这般疾言厉色的时候。 “大嫂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们在院里说的话,都被宝丫头听到了,这会儿正在房里哭呢。大爷如今还没回来,若他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发火呢,唉!这都什么事儿啊!” 大夫人听见花氏诧异的声音,也冷静下来,像解释又像抱怨的说道。 “这……这可如何是好?” 二夫人闻言也不由得心里一慌,虽然三家已经分家,但辛大老爷在辛家一向积威甚重,辛宝儿又是那样的身份,别说大老爷,就是自家二老爷知道,怕是也要责怪自己的。 这会儿二夫人也想像郑姨娘那样大哭一场了。 妯娌两人相对无言,同时露出一个无奈又苦涩的笑。 傍晚时分,辛家三位爷回府果然知道了下午的事,大老爷发了好大一通火,连三夫人苗氏也受了无妄之灾,二房几个闹事的姨娘更是受到了惩罚。 辛宝儿是第二天一早迷迷糊糊醒来,就听兰草那丫头说了这件事,小丫头很是幸灾乐祸,觉得有人给小姐出了一口气,可辛宝儿听完却是如坐针毡。 恍恍惚惚的吃了几口早餐,就没了胃口,想起一众姨娘因为她受处罚,让她心中有些不安。 她是胆小,不是傻。当家做主之人处事最忌讳不平,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都是辛家女,流言来势汹汹,处于流言中心的辛宝儿被层层保护着,而其他女儿却成了众矢之的,被打被骂甚至可能被退亲,这便‘不均’了。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那些姨娘为了自家女儿,自然什么都可以豁的出去,牺牲她一个,幸福十几个,尤其这是十几个之中还有自己的女儿,对她们还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父亲和叔叔们若一味袒护她,一直弹压着那些姨娘们,她们对她的怨恨会越来越重,最后的结果肯定会家宅不宁。 想到这里,辛宝儿有些坐不住了,披了件见客的大衣裳,就急冲冲的朝着父亲的书房走去。 第14章 宝儿的破局之策 辛宝儿到书房门口时,门童将她拦下,说是父亲和两位叔叔在议事,辛宝儿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心里又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上一辈子无论她在外面受多少欺负,也没人给她撑腰,让她一个小姑娘独自忍着,扛着,直到崩溃。 这一辈子得老天垂怜,让她重生在有人护,有人疼的人家,她是不是可以随着心意,缩回自己的舒适区里,等着家人给她撑起一片天就好? 辛宝儿这么想着,突然就有些泄气起来,上辈子是别人让她苦,这一辈子终于可以不苦了,她问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勇气自找苦吃? 回身走了几步,耳边又想起那些姨娘的哭声。无奈叹息一声,遂又转了回来,继续站在门口等着,小脸也露出一种从没有过的坚毅。 别人投我以木桃,我又岂能不报之以琼瑶。受惠而不报,老天爷会看不下去的,若是哪天把投到她身上的所有善意一股脑儿的收回,她在这陌生的异世才真的会举步维艰,寸步难行。 通过流言这件事,已经让她在这个异世产生了一丝危机感。 这个世界不是她前世所熟知的任何一个朝代,通过辛宝儿之前读过的一些史书,她知道这个世界很落后,工农业都不发达,与后世丝绸先与棉布的发展不同,这里丝绸产量很少,是可以当做贡品的存在,只有宫中那些贵人才有的穿。 反倒是棉麻布料较多,像辛家这样得富商人家,或是传承悠久的世家大族,大部分衣服都是以细棉布搭配各式皮毛为主。 而普通的百姓则是粗布麻衣,且颜色大多黑灰深蓝为主,女子衣裙除了原色的米白色,就是姜黄、降红等较重的颜色,至于织花,印花的工艺更是没有。 衣食住行是民之根本,以小见大,“衣”这一项的落后,就可以看出其他三项也绝对不会相差多少。 在这个落后的年代,以她在后世的见闻和知识,其实大有可为,但封建社会,男尊女卑的大环境下,她一个女子想要出人头地,无异于天方夜谭。 另外,与后世‘自己行为自己买单’的理念不同,在封建的氏族社会,个人的行为很大可能会影响着整个家族的发展,就好比这次的流言。 “吱呀”突兀的开门声打断了辛宝儿的胡思乱想,微微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两个叔叔,歉意又腼腆的一笑,才蹲下身行礼。 两位叔叔都很和善,笑着关怀了她几句,才匆匆离开。 辛宝儿这次没有犹豫,提步进了书房。 房门被关上,隔绝令人烦躁的蝉鸣和燥热,室内有些昏暗,辛宝儿有些看不清辛大老爷的表情,乖乖巧巧的给父亲行了个万福礼。 “爹爹!” “嗯,怎么过来了,找爹爹有事?” 辛大老爷放下手里的毛笔,吹干纸上的字迹,工整的折好,然后慢条斯理的装进信封里,用油漆密封好,唤来门口的小厮,将信递过去,对小厮低声耳语几句,就把人打发了出去。 做好这一切,辛大老爷才一脸慈爱的走出书案后,在辛宝儿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最近你也受了些委屈,不用放在心上,万事都有爹爹和叔叔们呢,你只管干你想干的就行。” 辛宝儿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笑的一脸平和慈爱,丝毫看不出流言一事对他、对辛家产生多大烦扰似的。 这大概就是书中说的“任它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的气度吧! 调整好因为紧张而紊乱的呼吸,闭了闭眼,将眼中的不确定掩去,抬起头勇敢的对上父亲的目光。 “爹爹,我想知道关于流言的全部事情,请您详细跟我说一下,可以吗?” 辛宝儿鼓足勇气,一鼓作气的把自己的诉求说完,便一脸期待的看着辛大老爷。 辛大老爷诧异的看着女儿,这个女儿被那人特意养的胆小怯弱,畏首畏尾,希望这样可以让她偏安一隅,做一辈子的富贵闲人。现在看来怕是难了! 想到最近查到的那些消息,辛大老爷不由正色道:“你确定要知道?安心在后院绣花弹琴不好吗?外面自然有我们这些长辈顶着,那些明枪暗箭都伤不到你。” “爹爹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便是不能了。爹爹和叔叔们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原本女儿家争风吃醋的小小流言,又怎么会难住您,能让流言持续这么久,背后定有推动之人,且推动之人必定也是身份地位不凡之人,让爹爹不能干脆利落的处理。” 辛宝儿低着头,声音有些期期艾艾,但说的话却是条理清晰,逻辑通透。 辛大老爷原本悠闲喝着茶水,闻言忍不住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起这个女儿。 小姑娘身材偏瘦,显得柔柔弱弱的,因为经常低着头,让人忽略了她的高挑,皮肤白的有些病态,眼睛很大,以前总是如一潭死水似的,无波无澜。 经历了一场大火之后,反倒灵动了不少,不看人时,眼里好像藏了很多故事;看人时,又怯生生的,让人不由得想起被困在牢笼的小鹿。 不经意的看你一眼,就让你忍不住想要狠狠的欺负她。 辛大老爷突然觉得这个女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已经成长到他难以预料的程度,虽然看起来仍然唯唯诺诺,但却能感觉出她身上多了些隐晦难言的东西。 想到这,辛大老爷又一次端起茶杯,轻轻拨动着杯盖,不动声色的笑着问道:“那依宝儿的想法,爹爹该如何破局。” 知道辛大老爷是故意考她,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动着,手心已经一片汗湿,指甲又一次抠破食指的血痂,但她这一次没有退缩,勇敢的抬起头看向大老爷。 暗中吐出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能急,松开自虐的手指,试着放松自己,缓缓开口道:“我不知爹爹是否有别的安排,只是觉得,万变不离其宗,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最初只是小女儿之间的矛盾,那就让事情回归本源,从源头逆转流言的走向,那么故意被歪曲的事实也就不攻自破了。” 辛宝儿说完,飞快的低下头,不让大老爷看见她勇气褪去后的慌乱,屏住呼吸等待着,像是犯了错的孩子在等待最后的惩罚。 良久,久到辛宝儿都感觉胸腔憋的微微疼痛了,才听见辛大老爷的幽幽地叹息声。 “你说的很好,可那样你就要站在人前了,你可想过以你的容貌,以后会面对怎样的麻烦,咱家有一个凰儿就够爹爹心疼的了,不能在添一个你了。” 辛宝儿闻言还想说着什么,却被辛老爷打断了。 “宝丫头,你先回去休息吧,让爹爹在想想。” “是。” 辛宝儿那一瞬间似是感觉到了眼前这个男人的疲惫和伤怀,于是不再开口,乖乖的应了一声,然后轻手轻脚的退出了书房。 走出书房后,辛宝儿透过渐渐合拢的门扉回望屋内那个突然露出颓态的男人,心脏微微一缩,有一种叫做心疼的感觉油然而生。 直到门彻底合上,再也看不见了,才在兰草搀扶着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屋内辛大老爷同样透过门扉看着门外的女儿,回想着刚刚向来软弱的女儿,强撑着勇气走到他面前,企图用她那柔弱的肩膀帮他抗下家族的兴衰,心脏猛地疼痛起来。 他似是看到了多年以前那个枫叶微红,菊花初绽的秋天,他无力的看着那个张扬肆意的二女儿,收敛起一身光华,毅然决然的迈进那个吞噬她所有青春和快乐的深深庭院。 辛大老爷平静沧桑的童眸里乍然爆发出一抹恨意,一闪而逝,快的仿佛从没出现过。 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赔进去一个女儿了。 第15章 宝儿出府 时间又悄然过去了三日,辛宝儿没等来辛大老爷的消息,却等到了大姐姐辛凤儿回府。 辛凤儿一回来直奔父亲的书房,急躁的推开门童,一把推开紧闭的房门。 “父亲,出事了,八妹妹的名字上了秋选的名单。” 正在商量事情的辛府三位老爷闻言皆是表情一变,齐齐看向还站在门口的大姑娘。 “凤儿姐,先别急,进来说。”三老爷将大侄女迎进来,示意她坐在椅子上,还贴心的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辛凤儿一路来得急,也确实渴了,端起水,咕咚咕咚的喝了干净,擦了擦嘴,才从腰间掏出一封信递给辛大爷。 “二妹的贴身丫鬟一大早送到我家门房的,我看了就急急跑过来了,八妹妹很少在人前露面,怎么会被太子妃盯上,还放到了秋选的名单里。” 辛凤儿是又慌又恨,那个可恶的太子妃,平时总是刁难她家二妹不说,这又来霍霍她家小八,真是可恨。 辛大老爷看完信,手竟然都是颤抖的,也不知是惊的还是气的。 辛二爷看见大哥的模样,一把抢过信纸,一目十行的看完,暴躁的差点把信纸捏成渣渣。 “该死!” 辛三爷刚放下给大侄女倒水的茶壶,就看见马上要灰飞烟灭的信纸,赶忙从二哥手里解救出来,等他把信纸重新展平,也已经看完了信上的内容,眼中骤然升起真实的狠戾。 “大哥?” “这个太子妃留不得了。” 听完两个弟弟的话,辛大老爷才开口道,那声音的冰寒,似是要将这盛夏的炙热冻结。 辛宝儿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正在吃晚膳,还是兰草说漏了嘴,让她听出了端倪,兰草还因此被林妈妈训斥了一顿。 当时辛宝儿什么反应呢? 哦,她只是一愣,然后自嘲一笑,果然每一个穿越而来的人,都不可能真是来享福的,那都是需要历劫的。 只有历劫成功,才能得到真正的重生。 第二天一早,眼睛红红的辛宝儿又一次找到辛大老爷。 “父亲,都到如今这地步了,我露不露面,似乎也没什么差别了。” 辛宝儿一脸苦笑的说完这话,辛大老爷第一次在她面前发了火,厉声命令道:“滚回你的院子去,外面的事还轮不到你多嘴。” 辛宝儿被这一声暴喝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咬咬牙站稳了身子,第一次挺直腰杆面对着自己的父亲。 “父亲,如今我真的还能窝在后院吗?不能,对不对?既然早晚都要面对,为什么不能是现在,我受家族庇佑十几年,也想为家族做点什么,何况这件事本就因我而起,且已经影响家族的和睦,难道父亲想看着女儿成为家族的罪人吗?” 辛宝儿第一次这么大声说话,嗓子都有些微微犯疼了,咽了咽口水,滋润嗓子的同时,也压下心中的恐惧。 “呀!小姐快松手,手指又出血了。”林妈妈看见自家小姐的身子已经摇摇欲坠,不过强撑着,不让自己的胆怯在这时候暴露,眼疾手快的过去搀扶,结果就看见小姐流血的手指。 辛大老爷闻言,猛地从盛怒中惊醒,目光触及那一抹艳红,闭了闭眼,颓然的跌坐在身后的椅子里。 “罢了,罢了,本以为可以让你一辈子躲在后宅,虽然可能受着委屈,但至少性命无虞,现在看来,倒是我们想当然了,也许你生来就是带着使命的,哪里又是外力能够轻易扭转的。” 辛宝儿被林妈妈半扶半抱的带出辛大爷的书房,脑海里还在回忆着辛大老爷最后看向她的眼神。 苍凉又悲怆,她可以肯定那眼神不是看她,而是透过她看向远方,也或者是远去的人。 难道是在怀念早逝的姨娘吗? 这一天一早,辛府正门大开,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门口,赶车的车夫恭敬的站在马凳前,等待着主人蹬车。 辛宝儿穿着一身鹅黄绣着同色系海棠花的襦裙,一头乌黑的秀发一半披散一半束起,只用一支海棠花簪在头顶挽了一个有些松散的发髻,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不施粉黛,泛着病态的苍白。 仰头看着漆红大门外的广阔蓝天,又看了看远处喧嚣的街市,最后回头看了看站在门内的亲人。 她能清晰的看到他们眼中的担忧,鼓励,期盼……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看的辛宝儿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前世她总是被孤立的那一个,明明她那么努力的学习,那么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可是她身边却没有一个朋友,他们都被威胁着离她远点儿。 让她有委屈不知道跟谁说,父母更是没空管她。 她明明还只是没长大的雏鸟,却已经被迫失去了飞翔的能力;等她终于熬到羽毛长齐,翅膀张开,却又成了离群的孤燕,前进没有方向,后退是要命的寒潮。 她是多么庆幸啊!这一世她背后有人,有无数双手等着接住她。 她不再是孤立无援的雏鸟, 也不再是退无可退的孤燕, 蓦的,她笑了,对着门内的亲人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那笑如同春花绽放,夏阳初升,秋枫满山,冬雪初晴。 一笑过后,胸中陡然升起无限勇气,缓缓转身,笑容逐渐收敛,抬步迈下台阶后,已经又是之前那个唯唯诺诺,低眉垂眼,一副上不得台面的商贾庶女形象。 身后的府门渐渐合拢,发出沉闷的吱嘎声,门外的辛宝儿在二哥辛承志的搀扶下登上了马车。 门内辛府一众主仆依然透过门缝看着马车,那登上马车的背影,隐隐透出一种别样的倔犟,竟然不约而同生出一种壮士出征的荒诞想法。 马车里,辛宝儿和辛乘志面对面坐着,这样的距离,让辛宝儿有些局促,她和这个二哥哥并不熟悉,不过曾经的辛宝儿是熟悉的。 从小这个二哥就疼她,他不像大哥那样责任重大,作为长房嫡次子,多数时候他都会在外游走,结交一些盛京城里的公子哥儿们。 这帮公子哥儿,大多是家里的二世祖,本事没多大,但各种小道消息却很是灵通。各处的新鲜事儿,哪里有什么新奇玩意儿,高门大院里的家长里短,一打听一个准。 辛宝儿就是求了二哥哥才打听到,今天那个张家小姐和几个小姐妹约着一起去银楼里选首饰。 “小八妹,我怎么觉得你在怕我啊?你这可就伤二哥哥的心了,你就说我从小到大给你带了多少好书,好物件儿。” 辛承志跟那帮大小纨绔们接触多了,身上自然也带着些纨绔气息,说话有些油腔滑调,平时在家就很会哄人,家里长辈都很喜欢他。 “二哥哥就别打趣妹妹了,哪里是怕二哥哥,妹妹第一次出门,一会还要和人家对峙,心里正没底呢。” 对面是原身最亲近的哥哥,辛宝儿也不敢表现的太疏远,恐被看出破绽,于是小小声半真半假的回道。 “唉,你也是,万事不是还有父亲和哥哥们吗?哪里就需要你一个女孩子冲锋陷阵了,就这柔柔弱弱的模样儿,哪里是能跟人家吵架的,要不咱们还是别去了?” 辛承志听闻妹妹害怕,立马转移了注意力,不再纠结妹妹对自己的态度,转而担心起一会儿妹妹会不会吃亏。 辛宝儿在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不再追问就行。 “不行,不行,咱还是回去吧,我听说那张家庶小姐跋扈的很,就连她家大夫人生的嫡女都被她压上一头,你对上她,只有被欺负的份儿,不行不行,咱还是回去吧,回去再想别的办法。” 辛承志突然就焦躁起来,朝着车外就喊道:“停车!” 第16章 好一朵柔弱的小白花 “公子,小姐,银楼到了!” 车夫的声音几乎是与辛承志的声音同一时间响起。 “得,这回没退路了!” 辛承志立马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随即又想到不能吓到妹妹,于是放软声音开口安抚。 “没事儿,小八妹,有二哥哥在呢,二哥哥给你撑腰。”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辛家二哥哥,就您那麻杆样的身板儿,还撑腰呢?怕不是会闪了腰吧!” 揶揄中带着些高傲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辛宝儿立马手快的戴上遮面的纱巾,果然下一秒,马车的帘布就被撩了起来,随即出现一张油头粉面的男人脸。 “呦,马车里居然藏了小娘子。” “滚开。”男人还没说完,就被辛承志一脚踹了出去。 男人毫无准备之下,踉跄了几下才站稳,也不见恼,又一次嬉皮笑脸的凑了过来。 辛承志只当看不见他,小心翼翼的扶着辛宝儿下了马车,警告似的看了男人一眼,男人终于撇撇嘴不再靠近。 这就是这群二世祖的原则,他们爱玩,敢玩,坏事也干了不少,但也有这个圈子的底线,不能碰不该碰的绝对不碰。 辛宝儿被二哥哥拉着,林妈妈和兰草护在身边,为她挡住周围的人,以免她被不长眼的人磕着碰着。 有几个人护着,辛宝儿才感觉这陌生的环境也不那么恐怖了。 脚步轻盈的迈进银楼里,楼里人并不多,一眼就看全了,辛宝儿有些不确定那张家小姐在不在,于是转头看向自家二哥哥。 辛承志立马领会妹妹的意思,朝着一个身着玫红色桃花裙的女子努了努嘴。 辛宝儿随着二哥的示意看了过去,女子打扮的很是明艳,一头珠翠看着晃眼,身边围绕着几个小姐,对她有意无意的讨好着,她似乎很享受这种被人捧着的感觉,高傲的仰着头,像一只高傲的花孔雀。 在她打量对方的同时,那人也似是感应到了打量她的目光,转头朝着辛宝儿的方向看过来。 张雅茹正被捧的浑身舒坦,突然就感觉到有人盯着她看,这让她感觉被人冒犯了,于是狠狠的瞪了一眼辛宝儿。 “你是谁?藏头露尾的没脸见人吗?”张雅茹一张嘴就是难听的话,这让林妈妈和兰草皆皱起眉头,辛承志更是捏紧了拳头。 辛宝儿感到二哥哥的愤怒,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别说话。 就在两方对峙的时候,银楼里人也越来越多,看周围人多了起来,辛宝儿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 “张家姐姐,你都认不得我,如何知道我品行不端,还要传播那些无中生有的流言,不知宝儿哪里得罪过姐姐,让你这般恨我,捏造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是想要逼死我吗?” 辛宝儿瘦弱的身子,颤抖的仿佛风中脆弱的柳絮,眼泪顺着红透的眼角一路向下,沾湿了遮面的纱巾,纱巾贴在脸颊上,将她的侧颜勾勒的如梦似幻。 美人儿有很多种,但最让男人见之不忘就是那种柔弱的如同小白花似的,仿佛随时随地都能晕倒的柔弱感,因为这种美人最惹人生怜。 辛承志看妹妹哭了,一下子就急了,一把推开围在周围还搞不清楚状况的人,朝着张雅茹就是一顿输出。 “姓张的,你说你也是一个小娘子,一张嘴怎么就那么恶毒,不就是我八妹妹和你家哥哥相看没成吗? 相看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儿,成了皆大欢喜,不成就各自另寻良缘呗,偏你们家就与别家不同,相看不成就造谣生事,污人家女子清白,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张雅茹这会儿也认出了面前的人是辛家的二哥儿辛承志,那他的八妹妹——不就是辛宝儿那个小贱人。 再看向那张被纱巾遮挡住的娇媚小脸,表情瞬间就恶毒起来,也不管周围我多少人。 “你喊什么喊,你那妹妹本就是个狐媚子,小贱人,我不过是把她那副小家子气的样跟别人说了几句,什么流言不流言的,不过是大家都认同我。 大伙若不信,让她把那破布拉下来,给你们看看啊,看看是不是长了一副狐狸精的样儿。” 张雅茹话落,围在她身边的几个女子顿时也鄙夷的跟着叫嚣起来,人群中也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嚷嚷着让辛宝儿除去面纱。 辛宝儿顿时被吓住了,低垂着头,一个劲的掉眼泪,兰草实在看不下去别人这么侮辱她家小姐,眼珠一转,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张雅茹面前,接着大哭起来。 “张小姐啊,求求你放过我家小姐吧,我家小姐一向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去哪里勾人啊?那长相它是爹娘给的,也不是我们小姐说的算的,总不能因为你嫉妒,我家小姐就把脸毁了啊! 我知道你是记恨我家六小姐出嫁那天,我家小姐抢了你的风头,可是那是一家子姐妹啊,我家小姐总不能不给亲堂姐送嫁啊!” 张雅茹正满脸恶毒的欣赏着辛宝儿的窝囊样儿,心里别提多得意了,没想到小丫头突然给她下跪,着实吓了一跳,再听那小丫头把她的小心思都说出来了,气的抬手就要打兰草。 辛宝儿也被兰草这一跪给整懵了,连哭都忘了,酝酿好的情绪差点破功。看见张小姐高高扬起手臂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可将人拉开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扑过去用后背挡住兰草,结果后背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子。 “小姐!” “小八妹!” 林妈妈和辛承志同时惊呼起来,辛宝儿顺势倒在林妈妈的怀里。 转过头强撑着不让眼泪掉落,倔犟的看着张雅茹,眼里有胆怯,有害怕,有不甘,看的围观的人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这张小姐怎的这么恶毒,看把人家姑娘逼的。” “这姑娘一看就是身子不好,肯定是被娇养在后院的,人家都不出门,也能招惹到她,这也太霸道了,唉,真可怜啊!” “就是,人家姑娘长的好,那是爹娘给的,自己没托生在一个好看爹妈的肚子里,就见不得别人好,真是太恶毒了。” “什么?之前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个辛家八姑娘,就是这么个病秧子,人都这样了,还要被传人家多么多么不堪,这不是缺了大德了嘛!” “唉,我之前还跟着传扬来着,现在看来真是不该,这不是助纣为虐吗,对不住啊,辛小姐!” 有了第一个,就开始有第二个,没多久周围就是一片道歉声,夹杂着对张雅茹的指责声。 张雅茹被各种嘲讽和指责气的胸脯一阵剧烈的起伏,突然朝着身后的仆从喝道:“都是死的吗?没看到你家小姐被欺负了吗?还不快把那些贱民的臭嘴我本小姐堵上。” 看几个护院一样的男子朝着围观人群走过去,人群突然有一瞬间的安静,辛宝儿就在这时推开林妈妈,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开口。 “张……张小姐,都是宝儿的错,是宝儿不该跟你哥哥相看,不该出现在你面前,求求你别为难这些无辜的百姓,他们……他们……”他们只是说了几句真话而已。 “住口,原本就是你的错,病秧子,狐媚子,小贱人,我说的哪里错了,又不是我让他们传的,可见不是我一个人看不惯你,你就该去死。 本小姐就是要收拾这群贱民,你一个低贱的商户女,少在本小姐面前假惺惺的装柔弱,本小姐不是那些个臭男人,不吃你那一套。 都愣着干什么,给我打,往死里打。” 张雅茹疯狂的叫嚣着,整张脸都气的扭曲了,咬牙切齿的吩咐着护院。 “你!” 辛宝儿颤抖着手指指着张雅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竟然两眼一闭,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 第17章 流言转向 一场闹剧就这样随着辛宝儿的昏迷而落幕,辛宝儿被辛承志抱上了马车,人群也迅速散开,任张雅茹如何气愤,也没人让她发泄,只能跺跺脚,带着人回府找人告状去了。 辛宝儿回府没多久就开始发起了高热,时不时的被噩梦惊醒,然后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一连三天皆是如此。 辛大老爷给女儿请遍了全城的大夫,只愿女儿能早点醒过来,辛府各房的大小主子几乎都来看过了一回,见人没醒,只能带着担忧离开。 第四天一早,辛宝儿终于悠悠转醒,整个人又瘦了一圈,躺在床上跟纸片人一样,不细看都不知道被子里还有一个人。 这可把大夫人和大小姐心疼坏了,尤其是大小姐辛凤儿,家都不回了,整天哄着小妹多吃点,多喝点。 这样又过了两天,辛宝儿终于有力气下床了,辛府各位主子终于松口一口气。 辛宝儿在生死边缘徘徊了一圈,再出门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褪去了唯唯诺诺的小家子气,全身上面散发着一种历经沧桑之后沉淀下来的恬静。 这种恬静可以让你忽略她的容貌,似乎只要来到她身边,尘世间沾染的所有浮躁,都能一下子安定下来。 像是有了一种洗涤人心的力量,让人忍不住靠近,亲近,却不忍亵渎。 看着镜子中瘦的只剩一条条的自己,辛宝儿痴痴的笑了。 “辛宝儿,我们是不是又重生了一次,有没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真好,我挺过来了,又渡过了一劫,离真正的新生又进了一步,你也会祝福我的对吗?” “小……小姐,您……您没事吧?”兰草一进内室就看见自家小姐对着镜子又笑又说的,吓得结结巴巴得问道。 心里却想着‘小姐莫不是被那张家小姐吓出毛病了?’ “我没事啊,快过来梳妆吧,我还要去见爹爹他们呢。” 辛宝儿浅笑着吩咐兰草,心却已经飞去书房了,她病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辛府的大书房里,围坐着辛家的六位长辈,以及第一作为继承人培养的大少爷辛承风和二房的三哥儿辛承宇,以及三房的四哥儿辛承远,至于坐在末位的二哥儿辛承志和辛宝儿,平时是没机会参加这样得家庭会议的。 这次也是因为他们两个参与了流言事件,才允许他们旁听的。 “宝丫头,身子可是养好了?” 辛大老爷也不急着发言,先是关心了一下自家闺女,实在是她坐在那感觉凳子都宽了不少。 大夫人看得也是心疼,于是吩咐齐妈妈给她拿来的坐垫和靠垫,这时候大老爷感觉椅子上满当了一些,才收回视线,不由得对自家夫人又满意了一分。 “志哥儿,说说外边现在什么情况了。” 辛承志正在想着给这个妹妹寻摸点什么补补身子,他还在怪自己那天没有护好小八妹,让她受了那个疯女人的惊吓,如今都瘦的脱了像,得好好补补。 骤然就被自家老爹点了名,赶紧坐直身子,他还是很怕这个老爹的,老爹对女儿们那是如沐春风,对他们哥几个,那是动不动就刮暴风啊! “回父亲,如今流言基本上成一边倒的形式,都是为八妹妹鸣不平的,几个妹妹家我也关注了,除了六妹妹那还僵持着,其他几家都不敢为难妹妹了,也多亏了二姐姐,她让长孙殿下挨家去问候一番,那几家便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胡说什么,八妹妹还在呢,越来越不像样子了。” 辛承志这你说的得意,就被自家亲娘给骂了一顿,心虚的看了看妹妹,发现妹妹正笑看着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没想到我们家最胆小的丫头都能为家族冲锋陷阵了,宝丫头好样的!” 辛二爷这些天心情很是舒畅,果然没了那些在耳边嗡嗡嗡的苍蝇们,饭都能多吃一碗。 “是啊,这次多亏了宝丫头,不然这事还有的磨,那些墙头草的小商户们又开始上门巴结了,这次非得治治他们不可。” 一向心思细腻的三爷,这段时间也被气的没脾气,憋闷的很,如今风向变了,他竟然产生了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我也没做什么,就是出去哭了一会儿,还把自己累病了,挺没用的。”辛宝儿不好意思的说道。 辛宝儿也确实觉得自己挺没用的,虽然当初打定主意,去始作俑者的张雅茹面前卖一波惨,让不明所以的百姓们看到事情的真相,从而把流言的走向引回到最初的矛盾点上,而不是被有心人利用,人云亦云,最后都成为攻讦辛家的矛头。 可是她真没想到自己会生病,且一病就病了那么久,心里不由得叹息,看来自己这柔弱的人设是摘不掉了,也不知道以后家里这些人还会不会让她出门了。 “八妹妹可别这么说,你虽然只是出去哭了一通,但作用真是不小。原本不管咱们家怎么澄清,那帮人都不听,如今我们随便放出些对方不好的消息,对方一下子就接受了,都不用引导,就自行传播出去了。 父亲趁机把近些年辛府做的那些好人好事,就施粥赠药,捐钱捐物什么,透漏了一些出去,没想到铺子收入都增加了不少,这可都是你的功劳。” 辛大公子最近几天过的可算是春风得意,有好几个之前谈不下来生意,这几天对方都有些松动了,眼见着就要成了,那可都是大单子,一想到之后的收获,那真是神清又气爽。 “行了,有点成就就得意,小心马失前蹄,要知道事情没成之前,都有变数,生意场上忌讳得意忘形,一但你自己稳不住,对方就有可能脱钩,甚至反过来拿捏你,不光是风哥儿,还有宇哥儿和远哥儿,你们也得记住。” “是,我们记住了!”三人异口同声的答道,语气很是恭敬。 辛承志最不耐烦这些,趁着没人注意自己,偷偷对辛宝儿撇了撇嘴,又挤了挤眼睛,那嫌弃又不敢多言的搞笑模样儿,逗的辛宝儿眉眼弯弯,低低的笑了起来。 三位夫人对男人们的生意经不感兴趣,听大老爷都在那临场教学,皆把目光落在辛宝儿身上,自然也就看到了二哥儿在那搞怪,大夫人白了一眼不成器的二儿子,很是无可奈何。 不过看在他能逗笑宝丫头的份上,才没有出声训斥,只是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小插曲过去之后,一家人终于说起了正事。 一家人就最近的发生的事儿,无论是府里府外,还是内宅外院的大小事情,各自把各自的经手的那一部分都交流了一遍。 辛宝儿默默的听着看着,她这一刻才明白,为什么辛府大宅里住着三家人,但几乎没有矛盾的原因了。 在辛家男人眼里,不管内外还是外院,只要是涉及到家人的事,那就必须严肃对待,他们可以放手让自家女人施为,但不会不管不问,毕竟那些女人都是他们招惹来的,惹了麻烦他们也得负责。 同时他们也会把外面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跟家里得女人们说清楚,期间的利弊,得失,以及哪里需要女人们配合,都得让她们明白,这样她们出门应酬时,就可以做到有礼有度,不用做那些无用的社交。 在这样男尊女卑的时代,做辛家的女人无疑是幸运的,她们得到夫君的信任和尊重,在家里有着绝对的权利,从根本上杜绝了姨娘们恃宠而骄,挑衅主母的乱家之事。 主母们心态平和,姨娘们安守本分,所有府里的孩子,无论嫡庶都能得到很好的教育,使得孩子们能相亲相爱,和睦相处,嫡子嫡女大气明媚,庶子庶女也没有自卑嫉妒,教养的各有各的性格。 想到这里,辛宝儿突然心虚了一下,貌似只有她才是辛家的另类,可为什么呢? 长的再好看,就她之前的性格,应该也是不讨喜的吧! 第18章 出游,乘兴而去 辛家人憋屈了那么久,好不容易事情解决了,且因祸得福,各个店铺销量又创新高,家里的矛盾也解决了,一个个都红光满面的,会议都开的格外顺畅。 为了庆祝辛家又成功打了一个翻身仗,辛大老爷决定带着一家人出去游玩一番,把那些姨娘和孩子们都带上,出门透透气,也让她们开阔开阔心胸和眼界,免得整天琢磨有的没的,给家里添麻烦。 第二天,天气晴朗,微风习习,很适合出门。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辛府大门前就停了数辆马车,从外观来看大同小异,内里却是千差万别,别有千秋。 没多久,朱红色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行锦衣华服的男男女女从里面走出来,按照长幼尊卑的顺序登上马车。 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头的大哥儿辛承风,见众人都已经上车,于是一声令下,车队浩浩荡荡的朝着城门走去。 辛宝儿和几个同龄的姐妹一辆马车,一路上有辛玲儿这个活宝在,逗的辛淼儿和辛蝶儿笑个不停,倒是一点也不寂寞。 辛家在盛京城外有一处庄子,因为离着盛京城比较近,到没种多少粮食,而是挖了养鱼的池塘,种了很多果树,以及应季的蔬菜瓜果,每隔两天都要往府里送一些新鲜的蔬菜瓜果,供应辛府日常所需的食材。 而这个庄子还有一个便利,就是府里的池塘连着芙蕖园。 说起这个芙蕖园,盛京城里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因为芙蕖园里有一大片天然湖泊,从高处看整个湖泊的外边缘形似荷叶,从而得名。 褚氏皇族在位的时候,宠冠后宫的贵妃最喜赏荷,皇帝便命人在芙蕖湖里种满了荷花,并把整个湖泊圈起来,在里面修建行宫,每年花开时节都会带着贵妃去小住几日,以讨美人欢心。 后褚氏皇族被灭,新皇重武轻文,最讨厌那些附庸风雅的东西,因此芙蕖园渐渐被荒废了。 但也因此没了看守的人,成了无主之地,每年夏季荷花盛开的时候,都会吸引很多人过来游览。 辛家一行人出城又走了约半个时辰,便来到庄子门口,这时候阳光刚刚升起,庄子的管事早就候在门口等着一众大小主子了。 等人一到,便吩咐人将早早备好了膳食端了出来,食物没有府里平日吃的精致,却胜‘新鲜’,食材新鲜,偶尔吃一顿清粥小菜也新鲜,总之众人吃的很满意。 饭后众人休整了一番儿,便一同前往芙蕖园走去。 因为没人打理,园子里失了几分精致,反而多了些许肆意的野趣。 荷叶疯长,远远看去竟是覆盖了整个湖面,因为时间尚早,游人并不多,湖面显得很是清幽。 湖边停靠着几艘乌篷小船,辛玲儿吵着要乘船游湖,辛宝儿也有些跃跃欲试,实在这的环境太美了,她都能想象泛舟湖上,穿梭在红花绿叶之间,是何等的惬意舒畅? 辛承志也是个爱玩的,很快响应妹妹们的提议,率先跳上一艘小船,像模像样撑了两下杆,看小船还算平稳,才招呼妹妹们上船。 有人打样,就有人跟风,很快几艘小船就相继离开了岸边,一路欢快的朝着湖心而去。 姑娘们歌声婉转,小子们妙语连珠,孩童们手脚并用,比拼着谁采的莲蓬最大,吓得伺候的仆从们惊叫连连,原本清幽的环境顿时充满了生机。 小辈们自行闹腾去,年长的一些就找了处纳凉的亭子,摆了茶水点心,一边欣赏风景,听着孩子们玩闹嬉戏,一边聊聊过往,聊聊家常,聊聊未来,也是难得的清闲。 天越来越热,眼看就要到正午,才招呼玩疯的孩子们回来,该用午膳了。 庄头也是个知情识趣的妙人,很懂这些贵人们的心思,因此午膳也没准备什么中规中矩的餐食。 新鲜的水果垫上冰摆了盘,新鲜的蔬菜串成串,腌制好的羊肉、兔肉、鹿肉,新打捞上来的一斤左右肉质最鲜嫩的鲤鱼,荷花做的糕点,莲子做的冰镇甜汤,以及野菜嫩芽做的小菜,还挖出了几坛子初春酿制的桃花酒。 家里男孩子多,大一些的都跟着父辈走过南,闯过北,自己动手弄点吃食不在话下,于是便打发了下人,自己动手,自给自足。 几个小的为了一串烤肉争得面红耳赤,几个女孩子也对自己动手烤肉跃跃欲试,然而谁也没想到,看起来最柔弱也最不食人间烟火的辛宝儿,却能烤得一手好肉。 得到一致赞扬的辛宝儿,得到了一种从没有过的认同感,于是非常任劳任怨的,且心甘情愿的承包了所有人的烤肉。 一家人正吃的惬意,玩的畅快时,庄子门口却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娘,惜侧妃娘娘,见过大公子,二公子,小郡主。” 得到禀报的辛家一众人,连忙放下手里的餐食,赶到门口请安接驾。 “起来吧,孤没有打扰岳父一家用膳吧!” 太子殿下明知故问的说道,也不顾太子妃和嫡子在,直接叫一个侧妃的父亲为岳父,而太子妃和二公子也一副习以为常,却敢怒不敢言的的疏离样子。 大公子和小郡主被辛凰儿教养的都很好,听到父亲叫起,便一人朝着外祖走去,另一个则搀扶起辛大夫人。 等众人都起了身,太子殿下才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王一样,一面往庄子里走,一面各处点评起来。 辛家三位老爷及三位当家夫人则亦步亦趋,唯唯诺诺的跟在贵人们的身后,心里纵然又千般不愿,也不敢表现出分毫。 随着众人离开,一众姨娘和庶子庶女们则是慢慢后退,欲从另一侧的小路回到后院,毕竟贵人面前是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的。 辛宝儿也在一众人之中,就在她转身之际,一道清冷中带着柔媚的声音突兀的传来。 “殿下,我瞧着惜侧妃的妹妹们各个长的如花似玉的,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不如一起留下来,陪我和惜侧妃妹妹解解闷儿。” 众人闻言,心里皆是心惊了一下,最为冲动的辛二爷则是攥紧了拳头,他可没忘就是这位太子妃娘娘提议,宝丫头才上了那个什么劳什子的秋选名单。 一直关注着自家夫君的二夫人花氏,看见丈夫一副气狠了的模样儿,连忙上前拉了拉他攥紧的拳头,笑着开口。 “能得太子妃娘娘青睐,那是姑娘们的荣幸,只是这帮猴崽子,刚刚又是游湖,又是烧烤的,这满身满脸的烟熏火燎的,恐污了几位贵人的烟,容她们回去洗漱一番再来给两位娘娘解闷儿可好?” 二夫人将姿态放的极低,说的话更是带着恰到好处的卑微和讨好,让人听着很是舒服。 “无妨,我看着都挺好!”太子妃确是不依不饶,执意让人留下来。 走在另一侧扶着自家母亲的惜侧妃闻言,柳眉轻蹙,松开扶着母亲的手,状似不悦的转过身看着太子妃。 “不过家里几个不成器的庶女而已,我们商贾人家养孩子粗鄙的很,姐姐平日教导我一个就很辛苦了,她们就算了吧,没的累着姐姐,在说我们大哥儿,二哥儿和欣姐儿还在呢,没得让她们带累坏了。” 惜侧妃辛凰儿一开口就是明褒暗贬,将太子妃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辛宝儿低垂着头,又做回曾经的鹌鹑模样儿,不过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却是一直有意无意的看向太子一行人。 惜侧妃话音刚落,辛宝儿就很敏锐的察觉有两道带着恶意的眼神落在二姐姐身上,一闪而逝,快的她都以为自己眼花了,要不是她对人的情绪极为敏感,还真发现不了。 第19章 出游,败兴而归 “爱妃,不过是几个逗趣解闷儿的,太子妃喜欢就陪陪她吧,不过到底是女孩子家,谁还不爱个俏,还是让她们去收拾收拾吧。” 太子很自然的揽住辛凰儿的细腰,看似哄着,却也在给太子妃解围,有点各打五十大板的意思。 无论太子是什么意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是太子,两个女人都得给他留着面子,于是都乖顺的不再开口。 至此,两帮人才正式分了开来。一波去了庄子的正厅,一波则去了后院洗漱。 等太子带着人到了正厅,一盏茶已经喝完,几个女孩子才拖拖沓沓的进了正厅,辛宝儿却并不在其中。 太子妃抬眼的朝着几个女孩儿看过去,却没有看见想见的人,脸上便带上了一丝愠怒,暗中向投过来视线的太子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看见太子妃摇头,太子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端着茶杯的手,状似没拿稳而重重的放了下去,发出一阵瓷器碰撞的脆响。 厅中众人见状皆是表现出一副噤若寒蝉的谨慎模样,至于是真的怕还是装的,就只能说自家知自家事了。 太子似乎对这样得结果很满意,随即又轻笑起来,好像刚刚的事没发生一般,继续与几位老爷说着话。 而太子妃见太子已经开始说正事了,识趣的带着女眷们离开了正厅。 大约半个时辰后,太子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正厅,带着自己两个面不和心更不和的爱妃施施然走了。 随之而出的辛家三位老爷却是面色很不好,但还是恭敬的送走了太子一行。 “狗东西,胃口越来越大,一边算计家里得姑娘,一边又狮子大开口,实在可恶。”辛二爷气的想打人。 “大哥儿,这事你怎么看?”辛三爷也很不甘心,但还是谨慎的先问大哥的意见。 辛大老爷却没有开口,良久才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凰姐儿和两个孩子还在东宫。” 一句话道尽所有无奈,二爷三爷也瞬间泄了气。 太子一走,一众人也没了游玩的心思,于是草草结束了今天的行程,坐上马车晃晃悠悠的回城了。 庄头好不容易有一次在主子面前露脸的机会,就这么半途而废了,看着满院子的残羹冷炙,也是满心满眼的不甘和无奈。 当然,他这种小人物自然不敢明目张胆的骂太子,但不妨碍他在心里扎太子的小人儿。 一行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等马车停在府门口的时候,早上穿着光鲜亮丽,喜气洋洋出门去的主子,却都是一脸菜色,神色厌厌的回了府。 看得留守府邸的一众仆从惊诧不已,纷纷脑补了一出路遇歹徒,经历九死一生,最终逃离虎口的生死大戏。 一回府,辛家三位老爷和三位夫人便直接去了外院的大书房,显然是有大事商量。其他人见状自然不敢打扰,姨娘们纷纷抓着自家儿女,规规矩矩的各回各房。 辛宝儿看了一眼大书房的方向,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便也蔫头耷脑的回了自己的小院。 书房里。 六个人两两对坐,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最后还是急脾气的二爷先忍不住开了口。 “大哥,你得拿出个章程啊?不能任凭那个狗东西这么欺负吧!”因为过于气愤,袖袍打翻了茶杯,茶渍染了一身。 二夫人连忙起身给丈夫擦拭,还不忘温声劝慰两句,见丈夫实在气的狠了,根本听不进去,索性也闭了嘴巴。 “钱财都是小事,凰姐儿那始终是个隐患,且我觉得太子的目的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他似乎是在试探我们。”三爷放下茶杯,眼中有精光闪过,缓缓吐出自己的推测。 “试探?辛家这些年任劳任怨的帮他敛财,账面做得清楚明白,也不曾做过什么违背他意愿的事儿,他拿凰姐儿当质,我们始终投鼠忌器,哪里有让他试探的地方。” 大夫人想到自己的二女儿,就忍不住一阵心疼,说话语气也带上了着些赌气的意味。 三爷与大爷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了然。 “想来是宝儿的事,让他觉得我们一直在敷衍他,再加上太子妃挑拨…… 当今那位喜好颜色,天下皆知,朝臣皇子们无不想着投其所好,到处寻觅好颜色的女子。 今年又到了三年一度的秀女秋选,且离选拔之日也没多少时间了,在这关头爆出我家有个大美人,而我们却将人藏起来不曾告诉他,以他那锱铢必较,刚愎自用的性子,怎么能不猜疑?” 辛大老爷缓缓把猜测的原因说了出来,辛三爷认同的点了点头。 “那宝丫头怎么办?这马上就要及笄了,还正好赶在秋选之前,想瞒也瞒不住啊!这可如何是好?” 三夫人苗氏最先反应过来,随即担忧道。 “必要的时候牺牲谁都可以,但宝丫头绝对不行,我们若真做出那等忘恩负义之事,百年之后,有何颜面下去见列祖列宗。” 大老爷的声音里充满着威严和不容置喙。 “这自然不用大哥说,咱们家也没有那起子小人,可这眼下该怎么办啊? 这些年送过去的钱财不在少数,我们总不能养肥了敌人,回头不是要坑苦了自己人吗?” 老二这会儿也冷静下来,忍不住又询问起破局之法,他一向能认清自己,知道自己脑子不够用,但他可以听指挥啊,保证指哪打哪,绝无二话。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也不用大动干戈,钱财我们照给,要多少给多少,但是我们要提条件,把宝丫头的名字从秋选的名单里除去了。” “三弟莫不是急疯了,这不跟肉包子打狗没区别吗。 一来名单的事儿本就是咱们暗中知道的,明目张胆的拿出来谈条件,不是更让他怀疑我们吗? 二来他那里原本就是无底洞,还要多少给多少,都给他了,那边要怎么办?” 还没等三老爷说完,二老爷直接出声反驳起来。 “你这急脾气啥时候能改改,老三这不还没说完吗,就不能等等。”辛大老爷正等着三爷的下文呢,就被急躁的二弟给打断了,气的直接训斥起来。 在来自大哥绝对的血脉威压之下,辛二爷乖乖闭嘴。辛大爷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三爷继续说。 “钱可以给,条件也必须提,但什么时候给,什么时候提条件,那可就得咱们说了算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秋选之后便是万寿节,当今一像奢靡,你说若有一件稀奇之物现世,正好用来祝寿,你猜太子他会不会抢到手。” 聪明的人话不用说尽,明白的人都能明白,像二爷这样脑子不那么聪明的,多转几个弯也就想明白了。 稀奇之物是真是假不重要,只要你想讨好上边那位,就一定会去抢,只要辛府替他拿到那件东西,这钱还不是转了一圈又回到辛家手里。 如果在拿到东西之前的最关键的时刻提条件,以太子的性子多半会答应,辛家人在适当的装装可怜,态度卑微一些,满足了他那变态的权利欲,大事可成矣! “高啊,三弟,论阴谋诡计还得是你啊!”二爷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不由得出声夸赞起三爷来。 然而被夸的人却丝毫也没有感受到被夸奖的喜悦,有些无语的看着自家二哥假笑道:“弟弟我真谢谢你的夸奖了。” 说着还装模作样的给二哥作了个揖,逗得屋里原本面色凝重的几人都纷纷笑了起来。 “这事儿有了章程,接下来最难的还是我们宝丫头的婚事啊!” 大夫人一句话,瞬间又把几人打回了原形,心里同时出现一句不太文雅的话“扫兴的婆娘”。 第20章 一幅画惹的祸 辛宝儿的婚事再次被迫被提上日程。 等辛宝儿知道的时候,还是大夫人风风火火的亲自抱着一堆画轴来找她的时候。 这天一早,院中几株被精心呵护的茉莉花开了,辛宝儿突然记起前世喝的茉莉花茶来。 心血来潮的坐在平时练字作画的桌案前,看着茉莉花,回想前世看过的书里面,关于茉莉花茶的制作过程,正打算提笔写出来,只是刚蘸好墨还没落笔呢,就被院门口传来的声音给打断了。 “宝丫头,快过来,看看为娘给你准备了什么。”大夫人声音中隐隐透露着兴奋。 辛宝儿看着桌上铺开的宣纸上,一滴墨迹晕染开来,有些可惜。 但还是乖巧的放下笔,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朝着花厅走去。 花厅的圆桌上,茶具杯盏都被撤下,一张张画轴正被大夫人身边的齐妈妈展开,小心翼翼的铺在桌子上。 “给母亲请安。”辛宝儿一进门就乖巧柔顺的给大夫人请安。 “好了,好了,哪那多礼数,快来看看。我和你两个婶婶,还有你几个姐姐,搜集了好久,把盛京城里和你相配的男子画像都搞到手了,你快过过眼,看看相中那个,为娘再去给你相看。” 大夫人一边说一边把自己认为最看好的几个男子画像往辛宝儿眼前送。 辛宝儿只感觉脑瓜子直嗡嗡,她只听说过皇帝选妃,第一关筛选画像,她家娘亲这是打算给她来个选夫吗? 心里吐槽归吐槽,面上还是娇娇柔柔的,配合着大夫人看着那些画像,等看到第五张的时候,她已经完全忘了第一张是什么模样儿了。 这还真不能说她记性不好,实际上她的记忆力非常好,不说过目不忘也差不多了,不然前世被迫承受那么多欺凌,后来更是社恐到,根本没办法在人多的地方做到专心致志,但成绩依然一直居高不下,稳稳占着榜首的位置,全赖她有一副好记性。 如今却是真记不住那些画像,主要是这些画像的分辨率太低,可能是受这个时代画技的限制,画师们画的人物五官并不清晰,甚至可以说是模糊,只有一个大概轮廓,要通过这样模糊的轮廓分辨出谁是谁,实在太为难她了。 还好大夫人自己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讪笑着看了看一脸温婉配合她的女儿,挫败的一股脑儿收了那些画卷,叹息着摇着头走了。 看着一脸被打击到的大夫人,辛宝儿不厚道的笑了。 其实如今她的处境,自己也能猜到一二,但对于自己无能无力的事,她不愿意多想。 她对现在的生活真的很满意,几个月下来,她终于完全融入到辛家这个大集体里,可以毫无负担的跟府里的人相处,甚至还可以跟姐妹们开几句玩笑。 想了一会儿便不想了,看着窗外阳光正好,茉莉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新,纯洁,让赏花的人也跟着心情明媚起来。 但到底还是没打消辛宝儿想要辣手摧花的心思,招呼兰草一起,把开的正好的茉莉花全部摘了下来。 摘完之后,亲自用清水将花朵冲洗干净,命兰草去厨房找来一个干净的竹簸箕,将花朵均匀的铺上去,放到阳光正好的地方晒上。 “好了,等着就行了。”辛宝儿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的拍了拍手。 “小姐,这花开的好好的,晒它干什么?难不成还能像干菜一样做来吃不成。” “兰草还挺聪明,虽然不能吃,但也差不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辛宝儿看着兰草一张充满求知欲的小脸,忍不住小小的卖了个关子。 “那要等多久啊?”兰草继续好奇的追问。 “看老天爷喽,快的话三五天,慢的话估计得七八天。” 辛宝儿也是第一次做,哪里知道需要多久啊,前世她看的书又多又杂,但都处于理论阶段,从来没有实践过。 现在的简易版的茉莉花茶算是个开端,若是实践成功,她以后还可以试试其他的。 一想到有机会把书中看到的东西,通过自己的双手变成实际的物品,她就有些兴奋,没准她还可以把它们流传出去,那样她就也能赚到小钱钱了。 沉浸在自己赚钱美梦中的辛宝儿,完全不知道,自己差点又成了盛京城里茶余饭后的谈资,等她知道的时候,又不禁感谢起这个时代的画技不够写实了。 事情的起因是还要从那次游芙蕖湖开始说起。 那日她们去的早,本以为周围也没有外人,泛舟湖上时,几个姑娘也就玩的放肆了些,嬉笑怒骂,千姿百态,就连最安静的辛宝儿都全程面带浅笑。 然这活色生香的一幕幕,悉数落在了湖对面假山上正在作画的一位公子眼中,于是这位公子便将其中一帧复刻到了画纸上。 这位公子不是别人,正是盛京城里家喻户晓的琴,棋,书,画四公子之一的画公子——徐画。 徐画原名徐正景,是徐国公府的嫡出三公子,从小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病秧子。 因为从小病弱,家人对他的所求无有不应,而他也是个怪人,喜画善画,且只喜画善画,其他技艺基本上就处于认知阶段。 那日他本是趁着晨光未散,去画雾霭荷塘的,结果刚刚画好,正打算吃些东西就回府的,哪知道一抬头就看见那么生动鲜活,充满生机的景象。 那样的鲜活是他没有的,也是他向往的,因此他几乎是用虔诚的姿态,将那一幕一笔一划的刻进心里,画在纸上。 这幅画画好之后,他还像个偷窥的小贼一样,直到她们返航上岸,他才意犹未尽的下了亭子,在仆从的催促下上了马车。 回去之后,他就迫不及待的命人将画裱起来,还特意嘱咐要找最好的手艺人,那时候他也没想到,他一个无意之举,竟然将辛府几位姑娘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人怕出名猪怕壮,怪就怪他太出名了,小厮去书画行送画的时候,并没有背着人,一听说是画公子的新画,自然有人想要一睹为快,其中不乏善于临摹的人,毕竟画公子的画还是很值钱的。 就这样一幅本欲私藏的画,就被传得众人皆知了。 等徐画从小厮嘴里得知这件事时,气的恨不得生吞了那个送画的小厮,然而已经于事无补了。 唯一庆幸的大概就是他的画的时候,特意避开了那几个女子的脸,让人不至于认出是哪家的女子,否则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人家女子交代。 可涉世不深的画公子却不知道,他防住了外面的人,却没防住自家的。 他那个自诩文采风流的二哥,一边拿着一幅临摹的画在他面前晃,满脸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一边悠悠的念着不知道从哪里东拼西凑来的诗句。 “莲叶碧绿湖水清,芙蕖皎洁映日红。 环肥燕瘦乌篷浅,歌声瑶瑶浮梁绕。 水波荡漾环佩响,妙语连珠系娇娥。 嬉闹无拘行无束,活色生香好景色。” 好不容易打发了脑补过度的二哥,自家那个热衷于给他找媳妇的亲娘又来了。 徐国公夫人甄氏更直接,一上来就指着画上的几个女孩子问道:“儿子你看上哪个了?跟娘说说是哪家的千金,为娘这就给你提亲去?” 等他好说歹说将亲娘送出门后,再次盯着画看了好久,画中几个女子的形象渐渐清晰起来,四张青春靓丽的脸好似就在眼前,可是看着看着,有三张脸就那么慢慢褪色直至消散,仅有一张珠圆玉润的脸,不但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清晰,清晰到几乎纤毫毕现。 “啪嗒”画轴掉在了地上,徐画被声音惊醒,手忙脚乱的倒了一杯凉茶,一饮而尽,才感觉紊乱的心跳平稳下来。 “真是疯了,一定是被娘亲念出魔杖来了。” 第21章 恶毒太子妃 徐画原本心如止水,一心专注于绘画,可自从被二哥和母亲过度解读过一回之后,每看一次画就多一份别样的心思,最后索性将画收了起来,来了一个眼不见为净。 徐画将画束之高阁,便不再理会,自然也想不到,一时兴起之作,会传到太子妃手中。 东宫太子府。 二公子宁野正拿着一幅从同伴手里抢来的画,漫不经心的观看着,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便也没了兴致,随便往桌子上一扔便不再理会了。 别看他年纪不大,却极擅专营,非常懂得讨好他的皇祖父,新皇重武轻文,他就非常刻苦的练习骑射武艺,诗书棋画之类的学的就有些稀松平常。 太子妃带着一众丫鬟婆子过来的时候,他正衣衫不整的靠在软榻上纳凉。 “你看看你,哪有一点嫡皇孙的样子,伺候的人呢,都死的吗?这都乱成什么样了。” 太子妃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的,像是地上散乱的衣物里会突然爬出来什么脏东西似的。 走到桌边看了一眼凳子,确定没什么异物,才安心的坐下,捏着手指挑起桌上随意扔着的画轴。 原本嫌弃的神色,不由得一滞,随即开口问道:“这画从何处得来的?” “哦,徐画那小子画的,表弟从一个摆摊卖画的穷小子那抢来的,我看着有趣就给拿回来了,徐画那小子轴得很,也不知咋有那么多人临摹他的画。” 宁野浑不在意的说着,并没有看见太子妃眼中泛起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行了,赶快让人给你收拾收拾,这幅画我就拿走了。” “拿走,拿走。”宁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继续保持原来的姿势,动也没动。太子妃也见怪不怪,只吩咐人进去收拾,就拿着画带着人呼呼啦啦的又走了。 没多久,一则流言悄悄在贵人圈子里传扬开来。 经过辛宝儿事件之后,原本几户打算与辛家结亲的人家纷纷观望起来,辛家也没太在意,一家有女百家求,他们辛家的女儿又不愁嫁。 然而接连三天,几家像约定好了似的,一个接着一个来跟辛府退亲,这就让辛家不能忍了。 虽然只是口头上的相看成功,并没有传扬出去,但哪有不透风的墙啊,几乎是这边一退亲成功,外面就有人将事情传了出去。 一时间辛府姑娘又成了话题中心,说什么的都有,总结下来就是辛家姑娘不安于室,不端庄,不检点,就连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辛宝儿的流言,又一次被翻了出来。 流言几乎是一夜之间便传遍了整个盛京城,辛家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反应过来后,马上安排人手去查。就在这时,出门游玩的二哥儿辛承志回府了。 辛承志一回来连洗漱都顾不上,就拿着一幅画急急忙忙的跑进了书房,因为太急,门都没敲,还差点被自家火大的老爹砸了一砚台。 等书房里众人看过画之后,竟是久久没有言语,因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画是好画,将几个女孩子画的灵动可爱,可以看出绘画之人是特意避开正脸的,既然绘画之人并无恶意,那么就是被有心人利用了。 可他们出游的那天走的很早,应该少有人知道,就算知道他们出门,也不可能就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啊! 一时间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太子。”三爷突然开口道。 辛三爷话落,所有人先是一愣,接着就想了起来,那一天既知道他们出门,又知道他们去芙蕖园的,可不就是半路去破坏气氛太子一家嘛! “画上有日期,且那天太子妃还特意留意过几个姑娘,从衣服饰品上也可辨认,所以能认出这幅画画的是辛府姑娘的,只能是太子府的人。” 三夫人苗氏听完丈夫的话,立马反应过来,然后分析道。 “那就肯定是太子妃那个不要脸的女人了,太子最近正忙着千方百计的联系秦老板呢,一门心思要把那东西据为己有,然后好在万寿节上大出风头。” 二老爷气的青筋暴起,咬牙切齿的恨不得立马去杀了那个女人,一次两次跟他们辛家女儿作对,目的不就是想败坏同样身为辛家女儿的惜侧妃嘛,真是其心可诛。 二老爷能想到,其他几人自然也想得到,也都恨的牙痒痒。 “这件事不难办,只要确定那东西必须通过拍卖才能得到,太子就必定要来找我们要钱,到时候我们只要透一点口风给他,他就算为了安抚我们,也肯定会让太子妃停手。” 辛大老爷几乎是立马就想到了解决办法,但皱着的眉头却没有舒展开。 “就是得委屈府里姑娘一段时间了,这几个姑娘经历这么一遭,名声多少要受着影响,以后再说婚事怕是……” 大夫人没有把话说完,但未尽之言大家都明白,一时间是既心疼又气愤,却也无能为力,士农工商,商贾的地位太低了。 同一时间,辛府后面的宅子里。 墨轩大儒看着灰老从外面拿回来的画,笑着指着几个女孩子说道:“画的不错,已经有着大家风范了。” 灰衣老仆奇怪的看了看自家老主子,不太确定他是没看出来,还是故意调侃。 “我说真的,这荷花画的栩栩如生的,只不过画的人物差着,人物的形是画出来了,但是这神韵差的就不是一点半点了。” 灰老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想了想还是问道:“这辛家的姑娘会不会麻烦太多了点,小主子们一直低调行事,不敢半点行差踏错,以免招人关注,光从这一点来看,八姑娘怕就不合适。” “合适,她最合适,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了。”墨轩大儒说的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笑眯眯的收起画轴,然后递给灰衣老朴。 “灰衣啊,你还是不懂,给辰小子送去吧。” 看老伙计一副不大相信他的样子,挑了挑眉,高傲的‘哼’了一声,然后像是刚想起来似的,又加了一句。 “顺便告诉那小子,八姑娘上了秋选名单。” 灰衣老仆出门的脚步一顿,回头迟疑的看着自家老顽童似的主子。 “您确定?” 原本小主子就不想要什么女人,这女人又明显就是一个麻烦,以小主子冷淡的性子,怕是更会避之不及了。 “老灰,你是不是年纪上来了,人也的越发啰嗦了。” 灰衣老仆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老主子越老越难猜,做事越随心所欲,他感觉自己快顶不住了,想着是不是把蓝衣那老家伙叫过来。 “别想着叫蓝衣来管着老子,他来我就把你送去给蔺婆子试药。” 灰衣老仆闻言忍不住虎躯一震,脚步匆匆的就跑了,身后传来墨轩大儒毫无形象的大笑。 灰衣老仆听到这魔性的笑声,直接施展轻功飞走了。 褚星辰刚打完一套拳,就看见气喘吁吁的灰老飞了进来,心里一个咯噔,急急问道:“灰爷爷,可是外祖出了什么事?” 灰衣老仆在小主子面前失了体统,有些尴尬,掩饰性的咳嗽了一声,双手将画轴奉上。 “主人让老仆把这个拿给二殿下,并让老仆传达‘八姑娘被太子妃推荐,记到了秋选名单里。’那个,话带到了,老仆就先走了。” “灰爷……” 褚星辰话还想说着什么,灰衣老仆就飞走了。 “一定是外祖又吓唬灰老了,真是越老越顽童。” 一个窈窕娉婷的女子,穿戴简单的布衣荆钗,却丝毫不减她的美貌,在傍晚昏暗的光影下,隐隐泛着灼灼的光华。 “向晴。” 第22章 奇石现世 要说事情已经出了四五日,辛府几个没出嫁的姑娘,倒是各个都是心大的,亲事黄了,竟然对她们毫无影响,今日还都若无其事的受邀来替辛宝儿尝试新做好的茉莉花茶。 辛家三位夫人看着没心没肺的几个丫头,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该管管好还是不管的好。 “算了,管什么管,珍儿姐那还一笔烂账呢,这几个估计也是看了珍姐儿婚姻不顺,心里正怕着呢。” 二夫人花氏一想到郑姨娘天天因为辛珍儿的事在她跟前哭闹,就开始头疼。 “二嫂怕是也被郑姨娘给闹烦了吧,二哥是个什么章程?总不能任由那无良的人家欺负咱们家的女儿吧。” 三夫人苗氏递给花氏一块糕点,出声询问道。 “就你二哥的脾气,要不是现在腾不出手,他早就跑去那家把人打一顿了,哪里能够只让宇哥儿去把人接回来就了事儿的。”大夫人程氏笑着说道。 三位夫人一想到辛二爷那又火爆又护短的性子,不由得都是抿嘴笑了。 “娘,大伯母,三婶婶,你们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辛玲儿端着三杯茶走到三人身边,将茶杯小心的分别放在三人身前,笑着问道。 “笑你这皮猴,都被退亲了,还这么高兴,没心没肺。” 二夫人花式打趣起自家女儿,那是一点也不口下留情。 辛玲儿幽怨的看了看自家老娘,识趣的闭上嘴巴,不搭茬也不反驳。 “快尝尝我八姐姐做的茉莉花茶,闻着就好香啊!” 看着转移话题的女儿,花氏也不拆穿,很给面子的低头喝了一口茶。 喝完一口忍不住又喝了一口,然后开口道:“这茶不错,你们也快尝尝。” 程氏和苗氏闻言也放下手里的糕点,纷纷端起茶杯。 茶杯刚刚端到嘴边,还没喝就有一股淡雅而迷人的香味扑鼻而来,浅浅的喝上一口,茶香伴着茉莉花香一起弥漫在口腔里,给人一种浓郁又持久的享受。 “不错,很好喝,宝丫头还真是心灵手巧。”苗氏放下茶杯,不忘夸道。 “那丫头平时就跟其他丫头不同,不是看书,就是伺弄那些茶啊,棋啊,什么的,没想到还真让她弄出些与众不同的来。” 程氏听到自家孩子被夸,心里美得不行,嘴上却还是谦虚着。 “八姐姐,你快过来,我娘她们夸你呢。”辛玲儿听见几位长辈都夸八姐姐做的茶好喝,比自己被夸还高兴,赶紧喊人来亲自听听。 辛宝儿又把一壶茶泡好,才端上茶壶和茶杯,同七小姐辛淼儿,十小姐辛蝶儿一起走到几位夫人纳凉的亭子里。 几人给长辈见了礼,才各自落座。 辛宝儿感觉茶泡的差不多了,就给每人添了一杯,茉莉花的香味随着水流的在凉亭里荡漾开来。 “好香啊,有好茶也不通知我们,太不够意思了。” 大哥儿辛乘风带着妻子徐氏,二哥儿辛承志一起走了过来,说话的就是辛承志。 “风哥儿,志哥儿过来坐,尝尝你们八妹妹自己做的茉莉花茶。”大夫人看见两个儿子过来,很是高兴的招呼人,对于跟在后面的儿媳徐氏却是视而不见。 众人一看就知道,肯定又是徐氏那个拎不清的娘家妈,听着外边有点风声就要来女儿这兴风作浪。 仗着家里与徐国公府有那么点拐着弯的亲戚关系,有事没事还要跟大夫人炝上几句,这让大夫人很是不喜,连带着对这个儿媳也不热络了。 平日也还好些,这不徐夫人昨天又来了,两人又是互怼了一阵子,程氏显然是气还没消呢。 “母亲,两位婶母安好!”徐氏也不敢这时候去捻虎须,期期艾艾的请了安,找了角落坐了下来。 “青蓉啊,也来尝尝你八妹妹这茶,给点意见。”三夫人苗氏笑着打圆场,示意自家庶女辛淼儿给这个大嫂也倒了杯茶。 “谢谢三婶,谢谢七妹妹。”徐氏很识趣接下茶,看母亲并没有露出不满,才小口的喝了起来,喝一口以后,眼睛都亮了。 这时候辛乘风和辛承志也放下茶杯,不约而同的看向辛宝儿。 “小八妹,这茶好,还有吗?给二哥哥点呗。” “二哥哥好不要脸,八姐姐院里也就那么几株茉莉花,就算是全做成茶能有多少,我们都没好意思开口呢,你倒是好意思。”辛玲儿心直口快,还没等辛宝儿开口,就帮着拒绝了。 “臭丫头,怎么跟你二哥哥说话呢,我看你是欠收拾了。”辛承志也不生气,抬手就捏住了辛玲儿胖嘟嘟的小脸,笑着威胁道。 一亭子的人,都被两个活宝逗笑了。 看九妹妹挣扎不脱二哥哥的魔掌,辛宝儿赶紧上前把人解救出来。 “我这茶只是简易版的花茶,茶香和花香并不相容,只是喝个趣味罢了。若是二哥哥能找到更多的茉莉花,我倒是可以给二哥哥一个制作真正茉莉花茶的方子。” “什么叫真正的茉莉花茶?” 辛乘风已经帮着打理家里的产业了,且家里在南边也有自己的茶园,一听有新的制茶方子,便也来了兴趣。 辛宝儿见两个哥哥感兴趣,水汪汪的小鹿眼里满是狡黠。 “真正的茉莉花茶就是把绿茶的香气和茉莉花的香气完全融合,这样做出的茉莉花茶,与绿茶的清新相比,更具醇厚的花香,喝起来别有一番风味,且不用任何茶艺技法,只要开水冲泡即可激发出全部的茶香。” 看他们茶杯里的茶水已经喝尽,又拿过茶壶给她们斟满。 “而且加了茉莉花的绿茶,更有利于提神醒脑。” “不得了,不得了,我们家小八妹,胆子变大了,说话都头头是道了。”辛承志看着越说眼睛越亮的辛宝儿,忍不住开口打趣起来。 经二哥哥这么一说,辛宝儿才意识到大家都不说话了,就听她一个人在那说,顿时又羞又囧起来,感觉哪哪都不自在了。 “对了,你们两兄弟今天不忙,怎么有功夫来这后宅消磨时间?”程氏看出小女儿的不适,赶紧转移话题。 “喝到好茶,差点把正事忘了。”辛承志经亲娘这么一提醒,顿时懊恼的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 “和气楼那边放出消息,一个月后在临海的清波城举拍卖大会,拍品有深海出打捞出的“寿”字奇石,广邀四国一州的所有贵人前往。” “少卖关子,说重点!”辛大夫人耐心告罄,催促儿子赶快说。 辛承志摸了摸鼻子,不敢反抗,继续说道:“太子和几个皇子都在受邀之列,昨天太子找到父亲,邀父亲同行,父亲委婉的将家里的麻烦跟太子说了,并表示自己走不开,结果今天早上所有关羽辛府女儿的流言就都消失了。” “就这?”大夫人有些不满。 “哪能啊,据说太子妃被太子禁了足,一个月不可外出。”辛承风接口道,虽然还是不太解气,但是来日方长。 “便宜那个女人了。”花氏喝了一大口茶,不满的嘟囔了一句。 不满归不满,但接下来总算能安生一段时间了,几位夫人还是很满意的。 可当视线再次落回几个姑娘身上时,顿时感觉手里的茶没那么香了,心情也不那么舒畅了。 四个正在讨论还有什么花可以泡茶的姑娘,突然感觉脊背凉飕飕的,不约而同的抬头四处打量,结果就对上三双充满怨念的眼睛。 四个姑娘齐齐打了个冷颤,心里同时产生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也许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她们将会生活的水深火热中。 第23章 姐妹计划开茶水铺 来自三位夫人的水深火热,辛宝儿没感觉到,却感受到了来自小十妹辛蝶儿十万个为什么? 自从喝了辛宝儿晒得茉莉花茶,辛蝶儿就迷上了花茶,花园里的各种花都被她荼毒一遍,可大部分都不好喝,于是她就每天缠上辛宝儿。 “八姐姐,牡丹花我晒不干怎么办?” “八姐姐,四季海棠泡出来不好喝怎么办?” “蔷薇花用花瓣还是花苞啊?” “兰花花瓣也太少了。” 辛宝儿被缠的没办法,也不想花匠好不容易伺候开的花,都被她祸害干净,毕竟如今这个时代牡丹和兰花还是很珍贵的。 “你可以试试荷花和荷叶,荷花的香气,似有若无,清新淡雅,通过蒸煮,烘干,使之与绿茶融合,茶香中就会带上荷花的幽香;荷叶做法则简单些,直接清洗切丝,之后晒干即可,喝的时候可以搭配山楂、陈皮、绿茶、茉莉、枸杞等物一起,据书上记载,荷叶茶有轻身减脂的功效,但也有弊端,像脾胃寒凉,孕妇,或是女子特殊时期不可饮用。 至于蔷薇花可以去掉花骨,只要花瓣,鞣制以后,用炒茶的方式烘干,也可以配上一些红茶一起炒制,这样做出来的茶就会融合花香;也可以只取花苞,清水洗净晒干或是烘干即可。” 辛宝儿洋洋洒洒说了一堆,也不管辛蝶儿记不记得住,反正就算记住了,也需要她自己去重复实验和研究,毕竟这都是她前世从书上或是小视频里看到的,虽说她记忆力好,但对于打发时间的东西,也没有十分上心,因此难免会有偏差。 “八姐姐,你知道的好多啊!我在山上庵堂里也见过那些师傅用果子煮茶,也很好喝,不同的果子香味不同,像桃子,野葡萄,野山楂,还有些不知名的野果子,有的酸有的甜,改天我也煮来给姐妹们试试。” “好啊。”辛宝儿眼睛亮了亮,前世也有很多人喝果茶养生,只是这个时代水果的种类还是比较少,有机会可以出去看看市面上都有什么水果。 “还有其他花可以做茶吗?” 得,还以为说了几种就能让她安静一段时间了呢。 “还有菊花,桂花,梅花,玫瑰花,都可以,制作方法都大同小异,不过花期不同,你还是等到花开的时候在研究吧,眼前的还没做出来呢,贪心!” 辛宝儿伸出手指点了点尹蝶儿的小脑袋,好气又好笑的说道。 “你们两个居然私下开小会,都不等我和七姐姐。” 还没见到人,就先听到辛玲儿那渣渣呼呼大嗓门从院门口传了进来。 “应是七姐姐和玲儿妹妹。”辛宝儿赶紧起身迎接二人。 “七姐姐,九姐姐。”辛蝶儿更是如一只小蝴蝶一样飞了出去。 辛蝶儿声音好听,长的也可可爱爱的,可能是在庵堂里待的久了,时而文静时而跳脱。这会因为花茶的事正兴奋着,因此还没等辛宝儿走出房门,她已经揽着两人走了进来。 几个人再次落座后,辛蝶儿就开始小嘴巴巴的,把她跟辛宝儿刚刚的谈话,一股脑儿的又跟两个姐姐叨咕一遍。 “你这丫头还真是在庵堂里待久了,一点也没继承咱们商户人家精明,就你刚刚说的那些,都可以开了一家茶水铺子了,结果就被你这么巴巴的全都秃噜出来了。” 辛玲儿胖乎乎的手指头,一下一下的点着辛蝶儿的小脑袋,一会儿功夫小脑袋被点了两次,辛蝶儿不满的嘟起小嘴巴,跟个吐泡泡的小金鱼似的,把三个姐姐都逗笑了。 “说到开铺子,不如我们姐妹几个合伙开个茶水铺子怎么样?” 辛淼儿看几个妹妹都朝着她看过来,挺了挺胸脯。 “你们看啊,我们都到了相看的年龄,虽然这段时间有些不顺,但肯定也不会拖很久,出嫁之后肯定要掌家,就算不掌家,那也得打理自己的嫁妆铺子吧,不如我们现在学起来。” “我才不要嫁人呢,看六姐姐过的是什么日子,想想我都害怕。不过我支持开铺子,我可以出钱出力。”辛玲儿率先表了态。 “我也有钱,不过肯定没有九姐姐多,但是我可以负责研究茶品,花茶,果茶,多做些种类出来。”辛蝶儿显然也是认同了开店的提议。 “八妹妹呢,可有兴趣跟我们一起。” “八姐姐,你就同意吧,不用你出面,也不用你出钱,我知道你读的书多,你就给我们出出主意,提提意见,想想新品就行。” 辛玲儿见辛宝儿犹豫,抱着她的手臂开始撒娇,直到晃的辛宝儿都快坐不住椅子了,也没有撒手的迹象。 辛宝儿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辛宝儿原本就打算用花茶赚钱的,不然也不会让二哥去找茉莉花了,只是她本打算给家里的茶庄添个新品种,在让父亲和大哥给她一点分红,这样她也算有点私产了。 如今七姐姐这么一提,让辛宝儿有了更大的可操作空间,而且还不用她抛头露面,这种既能躲在背后,又能参与经营的方式,可太适合她这个社恐人士了。 “既然都同意,那咱们就这么定了,我和九妹妹主外,负责找店面,装修,及其招人做工的事,八妹妹和十妹妹研究新产品。” 见所有人都同意了,辛淼儿当即拍板,大有一种说干就干的架势。 “你们几个这是要干什么天大的事情?一个个亢奋的好像要出跑几里地似的。” 辛承志那玩世不恭的懒散声音从门口传来。 这人不知道何时站在门口的,高大的身子斜倚在门框上,挡住了大半的阳光,一身米白色长衫,仅袍脚和袖口绣着几片飘飞的竹叶,显得灵秀又飘逸,一手屈起轻敲门扉,一手执扇轻轻摇摆,怎一个风流了得? “二哥这般好看,怎的还没有找到二嫂嫂?” 辛蝶儿脱口而出的话,让几个姑娘先是一愣,紧接着都笑了起来,辛玲儿笑得最为放肆。 “你们几个臭丫头,都敢调侃你们二哥了,看你们是想挨收拾了。” 辛承志说着就走进屋里,在四个人的小脑袋上挨个敲了一下,以示惩罚。 看着四双圆溜溜的眼睛齐齐怒瞪着他,耸耸肩膀无所谓的坐在凳子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呲溜呲溜”喝的那叫一个欢快。 辛宝儿觉得这样的二哥哥,实在是有些欠揍,暗暗想着大概这就是他讨不到老婆的真正原因吧! 想着眼中不由得带上一点同情。 “瞎想什么呢?”辛承志看见小八妹那眼神,就知道那丫头又开始天马行空,在心里编排他了。 辛宝儿被抓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不是说等我找到大量的茉莉花,就告诉我茉莉花茶怎么做吗,现在可以说说了。” “你找到了?”辛宝儿眼睛一亮,高兴的问道。 “也不看看我是谁,还有我找不着的东西。” “切,找到也不告诉你,我们还要拿茉莉花茶当招牌呢!”辛玲儿最喜欢和二哥哥对着干,两人基本上是一见面就掐,不过越掐感情越好。 “招牌?你们要开店。” 辛承志肯定的说,但眼神里有些掩饰不住的惊讶。 三个小姐妹的三双眼睛紧紧盯着辛玲儿,辛玲儿一下子捂住小嘴,心想:“完了,又得意忘形了。” 随即看着三个姐妹傻兮兮的笑着讨饶。 辛承志看到这一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内心好笑,嘴上却贱兮兮的开口。 “你们几个丫头,确定不把密谋的事告诉我,要知道二哥哥我可是有人脉,有资源,没准能帮上大忙哦!哦,对了,你们几个如今好像连家门都出不去,确定不需要我帮忙?” 手里的茶杯被他骨节分明大手随意的把玩着,茶水在茶杯里荡漾,就跟四个人如今的心情的似的。 良久,几个小姐妹互相看了看,然后像是下什么决心似的,同时坚定开口说道:“需要!” 第24章 茉莉花茶窨制成功 辛承志听着几个妹妹七嘴八舌的将计划说了一遍,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他们辛家的女儿就是不一样。 有想法,有头脑,最可贵的是敢想敢干。 尤其是小八妹,她那些想法新颖独特,他光听着都觉得热血沸腾,忍不住想大干一场。 “行,干了,你们就好好准备你们说的那些新产品,外边的事就交给我了。” 辛承志说完就要起身离开,恨不得马上找个店面,好把小八妹说的那些想法尽快变成现实。 “二哥哥,等等。”辛宝儿看着急匆匆的样子,忍不住想,把事情交给二哥哥是不是有点不太靠谱。 “你是不是忘了来干什么的了?” 辛承志刚迈出去门槛的脚一下子顿住了,难得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坐了回去。 辛宝儿与辛淼儿对视一眼,忍不住会心一笑,很好,人虽然不太靠谱,胜在脸皮够厚。 辛宝儿让兰草取来笔墨,当着众人的面,将前世她从小视频和书中看到的制作茉莉花茶的方法,总结一下,写了出来。 1. 茶坯处理:选择优质的茶叶作为茶坯,进行预处理,如筛分、干燥等,以确保茶坯的质量。 2. 鲜花采摘:选择新鲜、香气浓郁的茉莉花,通常在晴天正午阳光最好的时候采摘,以确保花朵的香气和品质。 3. 鲜花处理:将采摘的茉莉花进行处理,如去杂质、筛分等,以准备用于窨制。 4. 窨花:将处理好的茶坯和鲜花混合在一起,让鲜花的香气充分渗透到茶叶中。这个过程通常需要一定的时间和温度控制。 5. 通花散热:在窨制过程中,需要适当通花散热,以防止温度过高对茶叶和鲜花造成损害。 “整个窨制过程可以重复多次,三次,六次,九次,窨制次数越多,茶香与茉莉花香混合的越充分,香味越浓郁。 一般白天采摘的花,晚上就要窨制完成,避免花的香味流失。 另外时间和温度的控制需要多次实验,我也只在书中看过理论,没有实践过。”辛宝儿一边写一边不忘提醒道。 6. 起花:窨制一定时间后,将茶坯和鲜花分离,去除花瓣和杂质。 7. 复火:对起花后的茶坯进行复火干燥,以降低水分含量,稳定茶叶的品质。 8. 提花:根据需要,可以进行提花工艺,再次用鲜花窨制,以增强茶叶的香气。 9. 匀堆包装:将经过窨制和处理的茉莉花茶进行匀堆,确保品质均匀,然后进行包装。 “包装和储存二哥哥应该知道,这个茶做出来工程比较大,我们几个肯定不行,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去研究。” 辛宝儿放下笔,揉了揉手腕,穿过来这么久了,用毛笔写字还是不习惯,要不是有原主的肌肉记忆,她估计笔都不会拿。 辛承志难得正经的接过纸张,仔细看了一遍,确定墨迹已经干了,才珍而重之的折叠好,装进口袋里。 送走了辛承志,几个小姑娘又兴奋的探讨起来,午饭也没有回去,就在辛宝儿的小院一起吃了。 饭后又讨论了一会儿,看见辛宝儿眼睛呆呆的,显然是困的狠了,姐妹几个才意犹未尽回自己院子去了。 一大家子生活在一起,也没什么秘密,没两天家里人就都知道了几个小姑娘的计划。 三位夫人还挺担心的,结果问了自家老爷,三位老爷倒是意见统一,不说同意,也不说反对,任她们自己折腾去。 老爷们有了态度,夫人们也不管了,想着家里也不差钱,折腾成了皆大欢喜,不成就当花钱买教训了,以后出了门子,家里都是会陪嫁铺子田产的,总要她们自己能拿得起来,日子才能过的顺当。 在家里长辈的默许下,几个女孩子更是忙活的风生水起,园子里的蔷薇花遭了殃,无论是开了的花朵还是没开的花苞,无一幸免。 也幸亏辛府园子够大,院墙边上全部种着蔷薇,不然还不够姐妹几个用的。 所有的蔷薇都用完之后,几人又把目光转移到了荷花和荷叶上,于是四人软磨硬泡的央求了三位女主人,得了允许,由三哥儿辛承宇和四哥儿辛承远一路护送去了城外的庄子上。 就在四人在庄子上指挥着一众丫鬟仆役采摘荷花、荷叶,忙的不亦乐乎的时候,辛承志那边也把铺子腾了出来。 原本辛承志打算租赁一间铺子的,但选了好几个都不太理想,不是位置不好,就是铺子太小,合适的又太贵,超出了几个的预算。 辛大老爷见自家二儿子难得认真干一件事,于是大手一挥把离主街最近的一个糕点铺子给了她们,并且第一年不要他们的房租,但一年后不管盈不盈利,都要按市价付租金。 那铺子的生意一直不温不火的,要是能换换营生给盘活了也不错,就算不能盘活也没多大损失,又能给家里的孩子们练练手,辛大老爷对自己这个决定还挺满意的。 在辛承志的坚持下,辛宝儿还是跑了一趟铺子,二人将铺子的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看一遍,辛宝儿也的确提出了很多装修建议,让辛承宇忍不住畅想了一下装修之后的样子。 就这样几个人又忙活了半个月有余,店面装修终于有了后世冷饮店的一点雏形了,辛承志才放心跑了一趟万花谷。 万花谷并不是天然意义上的山谷,而是因为地处盛京城外的山坳里,那里聚集着很多花农,每年一到花季,整个山坳都弥漫着各种花香。 盛京城里各家制作胭脂水粉的作坊,以及各个府邸的需要花苗鲜花,多是从万花谷购买。 为了保证茉莉花的花香不在运输途中消耗,辛承志很果断的在百花谷外买了个小庄子,如今从茶庄赶过来的制茶人,已经在里面紧锣密鼓的研制茉莉花茶了。 辛承志骑马跑了两个多时辰,终于在午膳的时间赶到位于半山腰的小庄子里。 刚一进去,就听见后院传来一阵欢呼声,来不及拴马,把缰绳丢给看门的老汉,一溜烟的跑到后院。 “二少爷,你来的正好,快来尝尝。”一个三十多岁的红脸大汉兴奋的将茶盏递给辛承志。 辛承志低头看了看白瓷盏里淡黄色茶汤,晃了晃,又闻了闻,最后在五人的注视下浅浅的喝了一口,随即眼睛一亮。 “成了,这是几次窨制的?” “仅是三次的就已经这么香了,小的都不敢想象六窨或九窨得香成什么样?” 另一个制茶师傅有些激动回道。 “赏,你们几个都有赏,继续窨制,等茉莉花茶大卖,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辛承志又喝了一大口茶水,只觉得这一路的疲惫都减轻了不少。 “谢少爷!”五人齐齐道谢。 辛承志也没多待,吃了午饭,稍事休息了一会儿,就带着做好的花茶往回赶。 下了山,路过百花谷口的时候,有几个半大孩子在那卖花,大红色玫瑰花开的娇艳欲滴,想到一会儿要去给几个妹妹送花茶,就顺手买了一大束玫瑰花,给妹妹们当礼物。 到达城外的庄子时,已经是酉时末,附近的村庄里已经升起袅袅炊烟。 看见二哥哥抱着一大束玫瑰花过来,辛淼儿和辛蝶儿都很高兴,抢着把花接了下来。 辛玲儿则撇撇嘴,又要开始日常互怼,辛宝儿眼疾手快将人拉住了。 “二哥哥这是去了哪?怎的一身风尘仆仆的。” 随即扬声吩咐兰草给二少爷打水洗漱。 等辛承志洗漱一番再过来时,又是一个翩翩少年郎。 在几个妹妹好奇的打量下,将放在桌子上的油纸包一层层打开,打到最后一层时,几人不禁一阵神清气爽,绿茶的清新里伴着茉莉花的幽香一下子钻进了几人的鼻腔里。 几个小姑娘的眼睛顿时亮晶晶的,像是夜空中最亮的的星辰,看的辛承志忙碌一天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 第25章 到达清波城 迫不及待的冲泡一壶,被滚烫的开水一激,茶香在整个房间内弥漫开来。 “感觉被暑气包围了一天的脑袋都清明了不少,我可以给庵堂里的师傅们带一些吗?我打算去跟她们请教一下果茶的做法。” 辛蝶儿等不及泡到时间,提壶给自己倒了小半杯,陶醉似的闻着茶香,然后看着辛宝儿问道。 “当然可以,当学费了,我们还赚了呢。”没等辛宝儿开口,辛玲儿大大咧咧的接道,辛宝儿闻言也笑笑点了点头。 辛承志看见几个姑娘有商有量的,还挺欣慰,谁家孩子有他们家这么和睦,想着还满意的笑笑。 看时间差不多了,亲自给几个妹妹的茶杯斟满,做了很绅士的“请”的动作。 几个女孩子被逗笑了,纷纷拿起茶杯品尝起来。 “咦,这味道?”辛宝儿喝了一口诧异道。 “不对吗?”辛承志见状紧张的询问。 “这是六窨的吗?香味好浓啊!” “吓死我了,还以为出错了呢,这是三窨的,他们正在研究六窨和九窨的,到时候在拿过来给你们尝尝。”辛承志有些自豪的说道。 辛宝儿没有回答,心里却想着,果然还是古时候的环境好啊,无论是茶香还是花香都比后世纯的多,这可真是意外收获。 因为茉莉花茶做成了,几人都很兴奋,辛宝儿决定晚上给她们做点不一样的,于是她把主意打到了那一大束玫瑰花上。 当晚,辛宝儿亲自下厨给众人做了玫瑰花饼和珍珠疙瘩汤,厨娘们给配了几个爽口的小菜。 晚上,帮忙摘荷花荷叶的三哥儿,四哥儿回来,辛家兄妹七人欢欢乐乐的吃了饭,席间几兄妹将辛宝儿的手艺是夸了又夸,直到夸的辛宝儿的一张小脸红的能滴血才了事。 辛家这边过的风平浪静,太子带着辛家大爷和三爷,经过大半个月奔波,终于赶到了清波城。 清波城是位于福州府下属的一个小城镇,因为临海,往来船只较多,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贸易集中地。 小城不大,却十分热闹繁荣。 沿街叫卖的贩夫走卒,倚栏揽客的妖媚花娘,门庭若市的赌坊,酒肆,大大小小的客栈饭馆。 小城中心有一座地标性建筑,是五层楼的全木建筑,在一众二层小楼中十分显眼,远远就能看见位于顶楼的巨大牌匾,上面铁画银钩的写着三个大字——和气楼。 和气楼是巨鳄岛在外的产业,巨鳄岛是近十年才兴起的势力,据说已经存在上百年了,但之前一直是避世不出,巨鳄岛上的人擅长淘腾宝贝,经他们之手的物件儿皆非凡品。 他们生活在海岛上,除了岛上的人,外人皆不得其门而入,所以想要跟巨鳄岛的人交易,只能前往各地和气楼。 和气楼取和气生财之意,楼里买卖各种珍宝,不定时不定点的举办拍卖会。 这一次的深海“寿”形奇石,就是巨鳄岛上的人偶然在深海所得,因为正赶上新皇的万寿节,所以才举办了这次拍卖会。 太子一行在最大的客栈里包了一个雅致的小院,辛家两位老爷被安排在了小院西厢房里,吃食用度皆有人给他们送过去,这一路上皆是如此,倒是比他们平时跑商时条件好上太多了。 辛大爷和辛三爷因为一路吃得好睡得好,精神状态很好,入住之后,简单洗漱一番,就打算出去转转,本想着同太子禀报一声,结果被告知太子已经歇下。 太子近侍想着太子一路上并没有限制两位老爷的自由,便放他们自行离开了。 “到底是养尊处优的惯了,这十几天的路程都受不了,当年宁家那老匹夫能跨马提刀夺了这天下,如今这小辈之中不是被富贵迷了眼,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竟是一个有用的都没有。” “到底是先帝爷优柔寡断养肥了他的胆,可惜了先太子和老首辅等人,竟然葬送在这么个匹夫的手里。” 辛大爷一路上虽然吃的好喝的好,就是天天被自以为是的太子折磨的脾气暴躁,这会儿终于离开他的势力范围了,脾气就有些忍不住了。 “大哥还是慎言吧!”三老爷一向谨慎,听大哥还想继续抱怨,赶紧出声提醒。 辛大爷也不是莽撞的人,知自己一时不忿,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闭了嘴,兄弟两个一前一后的走进了客人最多的茶楼。 要了一壶好茶,几样点心果子,寻了大厅里一个不打眼的角落,一边喝茶闲聊,一边默默留意着众茶客的谈话。 待了一个下午,中间续了两回茶水,听了不少想听的话,看天色不早,二人才起身打算离开。 小厮过去付了茶钱,两位老爷并肩往外走,一出门口就撞到了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辛大老爷见自己把人撞倒了,上前一步把人扶了起来。 “没事吧?” “大……大老爷,我……我不是故意的。”小乞丐说完就跑了。 辛大爷愣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的攥紧拳头,将手背在身后,慢悠悠的往客栈走去。 回了下榻的小院,太子竟然还没有醒,有伺候的下人过来询问是否摆饭,辛大爷点了点头,然后就示意三弟跟他一起进屋。 一进屋,辛大爷就对着三爷伸开手,手掌上赫然躺着一张脏兮兮的纸条。 辛三爷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伸手拿过纸条,迟疑的展开,纸条上工工整整的写着一行蝇头小字。 “二,三,五三位已到,藏于暗中,透露给那头蠢猪。” 辛大爷和三爷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 二人用了晚膳,各自回族休息,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二人刚洗漱完毕,就有太子近侍前来传话,说是太子殿下邀请二人一同进餐。 二人闻言赶紧跟在近侍身后去了饭厅。 他们二人到时,太子还没有到,二人也不敢随意落座,只好垂首立在一旁等候着。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太子终于姗姗来迟,太子显然是休息好了,心情不错,笑着招呼两人坐下,抬手示意下人传膳。 足足二十几道点心小菜满满当当的堆了一桌子,一路以来两人对这样得排场已经见怪不怪了,泰然自若的吃着面前的食物,等太子放下筷子,也随着停止进食。 饭后三人坐着闲聊。 “听说昨日岳父与三叔出去转了,不知这小镇上可有什么好去处?不妨跟孤说说,孤也好去见识见识。” 太子状似不经意的询问着,可辛家两位老爷什么世面没见过,自然听出太子的试探,两人对视一眼。 “镇子太小,除了几家酒肆茶楼,也没甚可去的,昨日在茶楼坐了一个下午,倒是听了不少有趣的事儿。”辛三爷斟酌着开口回道。 “哦,说来听听,反正拍卖会还有两天,总要有点乐子打发时间。” 太子慵懒的往椅背上一靠,话也说的漫不经心。 辛大爷见他这样就来气,这是把他们兄弟当成解闷的说书先生了? 三爷一看自家大哥的样子就知道这是又生闷气了,于是只能自己把太子的话接过来。 “说是镇上最近来了好多陌生人,不但客栈都住满了,就连房子好一点的农户人家都被那些有钱人租赁了。 最有意思的是有几个户人家说跟他们租赁房屋的男人,说话细声细气的,还有点公鸭嗓,这要不是穿着男装,还以为是嗓子不太好的女人家呢。” 太子闻言眉头一皱,似是想到了什么,朝着近侍身上看了一眼又一眼,眼神晦暗不明。 又随意说了两句,太子就将两人打发走了,两人对视一眼,齐齐起身告辞。 等辛家两位爷走了,太子才招来保护他安全的侍卫统领,低声吩咐几句,看侍卫统领带人走了,才又坐回椅子里,只是心情似乎没有之前的愉悦了。 第26章 祛疤生肌膏 两天后,拍卖会正式开始,因为拍卖时间定在晚上,所以白天辛家两位爷就没有出门,中午还睡了一觉,这样晚上才能精神饱满的去参加拍卖会。 华灯初上,小镇的夜晚依然喧嚣,花娘们走下楼阁,穿着清凉的纱衣,在花楼门口搔首弄姿。 赌徒和酒鬼没甚差别的摇摇晃晃,前者是被掏空了钱包和精气神儿,后者也是醉的走不了正线。 街头项目各处都有推着小车,挑着担子的小贩,在争分夺秒的把今日份的吃食全部卖完,好为家里添置一道好菜,给孩子买上一两块糖果甜甜嘴。 今日与往日不同,天刚一暗,从各个客栈饭馆,大小胡同的,一下子涌出好多穿戴精致的富贵人,甚至还有几个穿着绫罗绸缎的。 要知道这年头绫罗绸缎只有皇室子弟,世家勋贵才有的穿,哪怕是辛家这样富得流油的大商贾都不能穿。 和气楼门前,几个黑衣劲装的男子,面无表情的看着汇聚而来庞大人群,眼中无波无澜,双手背后,双腿微微叉开,站得笔直坚定,一看就是底盘很稳的练家子。 等众人聚集的差不多了,和气楼二楼凸出的平台上,一位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悄无声息的出现。 “诸位请稍安勿躁,和气楼戌时正准时开门,请诸位自觉排队,不要拥挤。” 声音里灌注了内力,远远的传播开去,让楼下的喧嚣都安静了一瞬。 戌时一到,和气楼门口传来一声“哐当”声,像是某个开关被打开了,随即大门被缓缓开起,露出门内富丽堂皇的大厅。 辛家两位老爷,随着人流往里走着,因为人太多,差点跟被侍卫团团围住的太子殿下挤散了。 通过门口一段拥挤地带,一进大厅立马豁然开朗,大厅很大,容纳几百也不话下,周围有四部楼梯成环形盘旋而上。 众人从被分成四波,熙熙攘攘的盘旋向上,最后来到四层的拍卖厅。 大厅呈阶梯状的半包围结构,最前方是一座高台,应当是拍卖台,周围一圈包厢,供那些既有钱又有身份地位的贵客使用。 虽然此次拍卖给四国都发了请帖,但毕竟在宁国的国土上,太子算是东道主国的主家,分配到的包厢位置自然是最好的。 虽然对于谋朝篡位的宁氏建立的宁国,很多人是不屑也不认可的,多年来一直有江湖势力和民间组织揭竿而起,反抗不作为的朝堂,但终究名不正言不顺,人力财力皆不足以支撑他们走的更远。 且宁国以武力震慑天下,宁皇当年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大将军,虽然如今流连脂粉堆里,但积威尤在,所以作为宁国的太子明面上还是很受尊敬的。 辛家两位老爷跟着太子,也算享受一会贵宾级待遇,正喝着茶水暗中观察周围的人和环境,完全不去看太子黑透的脸色。 太子殿下从昨天开始就被一股低气压笼罩着,话里话外都是对和气楼的不满,抱怨他们不懂事,既然邀请了他,那他就完全可以代表皇室了,还分别给几位皇子下什么请帖? 那几个都不是好相处的,一个个都想压过他这个太子的风头,近两年越发猖狂起来了。 想到这,太子眼神越发凶狠。 “这一次不在皇城,看你们拿什么跟我斗?” “铛铛铛”三声钟响,拍卖厅一下安静下来,三人忙收敛心神,将目光锁定在拍卖台上。 一个娉娉婷婷的少女,巧笑嫣然的走到拍卖台上站定,眼波流转,笑意盈盈的扫视一圈在座的人。 “和气楼拍卖场的规矩,我想大家都知道了,在这我就不赘述了,不耽误各位贵人的时间,咱们上第一件拍品。” 拍卖场的规矩,越是贵重,越是稀少的东西,拍卖顺序越是往后,今天的拍卖总共有十二件拍品,“寿”字奇石在倒数第二个。 三人看了一眼托盘上的画轴没甚兴趣收回了视线,静静听着别人竞价争抢。 拍到第三件拍品的时候,包厢的门被敲响,太子抬头看了一眼近侍,近侍点头弓着腰退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走了回来,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那近侍凑近太子的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还没说完,太子就砸了手边的杯子。 “蠢货,一群蠢货!这点事都办不好,我养他们干什么!” 太子勃然大怒,近侍小心翼翼的退后几步,远离风暴中心,低头垂首,当个不被注意的小鹌鹑。 被吓了一跳的辛家两位老爷,不着痕迹的看了对方一眼,心领神会的低头不语,降低存在感。 只是低头之前,辛三爷飞快的瞥了一眼垂首立在角落里的近侍,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精光。 因为不是自己的场子,辛家两位老爷即使看到喜欢的东西,也就多看几眼,并没有开口叫价。 “岳父,三叔,一会儿就有劳两位了,孤收到消息,孤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弟也已经到了,他们的目的想来两位也能想到,接下来的奇石想要拍下来,怕是要经历一番波折了。” 太子嘴里说的和气,眼睛里却藏着威胁和戾气。 尹家两位老爷很识趣的低头应“是”。 太子见状,才满意的笑了,眼中的戾气也少了不少。 辛大爷和辛三爷在太子看不到的地方,用眼神交流了一番。 “看来那几位爷他是一个也没拦住。” “蠢猪就是蠢猪。” 不论他们这个小空间怎样的暗潮汹涌,都不影响拍卖的继续。 新一轮拍品被端上来,有侍女上前,揭开了盖着的红布,露出一个通体碧玉的小瓷瓶。 “圣山医圣亲手研制的祛疤生肌膏,不仅能去除疤痕,还能令新生肌肤粉嫩润滑,没有受伤的肌肤也可以用,改善肤质,美白嫩肤,普通女人用了也能变成肤白貌美的大美人。” 台上主持的美女说的很是激动,台下迎合的人却寥寥无几,实在这东西有些鸡肋,毕竟这年头有地位的女人太少了,不值得这群男人花那么大的价钱讨好。 但楼上包厢里,各个富贵人家则是眼前一亮,要知道培养一个美人可以换来很多好处的。 太子所在的包厢。 “太子殿下,小人能不能把这件拍品拍下来啊?”辛大老爷可怜兮兮的看向主座上的太子。 “这种东西价值很高,但用处实在不大,不知岳父拍来何用?”太子有些不满,毕竟在他的认知里,辛家的钱都是他的,花一大笔钱买这么个无用的东西,不是浪费他的钱嘛! “唉,大哥他也是为了太子您啊,我家那个八姑娘有几分颜色,不知怎么就入了太子妃娘娘的眼,给举荐进了秋选名单里。” 三老爷说一句叹三声,让太子听的心烦,但想到还得用他们,于是耐着性子继续问道。 “那不是好事吗?若那八姑娘有幸入了父皇的眼,你们辛家也跟着水涨船高不是。” “说的可是呢,不过我家那八姑娘从来胆子就小,看见个虫子都能病上一场。当然胆子小也不算什么,最主要是她前段时间受过伤。”辛大老爷又似是而非的开始诉说。 “可是伤了脸?” 太子微微坐起身子,听辛大爷说那个女儿胆子小,他才想起太子妃似乎跟他提过这么一个人,如果真伤了脸,那可就没有价值了。 “那倒没有。”辛三爷赶紧回答。 太子似是松了一口气。 “可是那次场大火在她身上留了不少伤疤,不过要是有了这药膏,想来是能治好的。”三老爷藏下眼里的嘲讽,继续说道。 “就是不知道一瓶够不够?” 辛大老爷听了三爷的话,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原本心有怀疑的太子,听了这话是不怀疑了,但是却没有再开口,在心里暗暗计算着为了一个可能治不好的女人,值不值得他花那么大的价钱。 第27章 天价奇石 “哎呀,这么快就五十万了,还以为没几人竞拍呢,这可如何是好!”辛大老爷心急的走到窗口往下看。 “大哥,要不是还是算了吧,钱怕是不够了,不能耽误了太子殿下的事儿。” 三老爷看见太子还在沉思,也起身凑近自己的大哥,用看似小声却能够让太子听见的声音说道。 太子一听钱不够,还有什么可想的,原本他也带着一部分钱的,但如今几个弟弟都来了,原本计划的价钱恐怕拍不下来,不能因小失大。 一个女人而已,以后再找就是了。 “还是全力拍奇石吧,毕竟孤那几个兄弟不会让孤轻易拿下的。”太子冷冷的说道。 原本焦急的辛大老爷闻言,神情一下子灰暗了下来,想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定一样,突然走到太子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吓了三爷一跳,赶快过去欲将人扶起来。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啊,咱们不能让太子殿下为难啊,快起来吧,八丫头那咱们再想想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啊,那丫头本来就胆小,若第一轮验身就被验出来,她哪里还活的下去啊,你知道我从小最疼她,这是剜我的心啊!” 辛大老爷说的老泪纵横,眼泪鼻涕的一大把,说不出的可怜。 “好了,好了,岳父快起来吧,孤不让她参选就是了。” 哭声戛然而止,辛大老爷眼巴巴的看着太子,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迟疑的问道:“真的?” “是的,是的,大哥你了快起来吧,太子殿下一诺千金,说到跟定做到,快起来吧,别让下人看了笑话。” 辛三爷状似很不耐烦的将人往起拉,语气也带着一丝嫌弃。 辛大老爷好像没感觉到自家三弟的情绪,借着三弟的力道起身,结果起到一半又猛地挣脱三爷的拉扯,跪了回去。 “又怎么了?”太子显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下一个拍品就是奇石了,他可没功夫管一个哭哭啼啼的老男人。 “来不及了,等我们回去名单都交上去了。”说着又要伏地大哭。 “孤这就安排人快马加鞭的回去将你家姑娘从名单里除去,快把他扶起来。” 太子一边眼神示意辛三爷赶快将人扶起来,一边当着两人的面叫来一个侍卫,将事情交代下去。 眼见着那侍卫领命而去,辛大老爷才颤颤巍巍的起身,躬身给太子致歉。 “小的无状,让太子见笑了,接下来辛家一定助殿下拿下奇石,以报答殿下大恩。” 辛大爷说的信誓旦旦,终于让太子脸上的寒冰消融了一些。 楼下传来拍品成交的声音,祛疤生肌膏竟然拍出了二百两的高价。 太子一听这个价格,心里不由得产生一丝庆幸,幸好没答应那个老匹夫,不然亏大了,二百两他都能培养好几个不同风味的女人了。 余光瞥了一眼辛大老爷的方向,看他还是一脸可惜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更加满意自己的决定了。 就在三人都在心里暗自得意的时候,楼下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像是台上来了什么庞然大物一般。 三个人都起身朝楼下看去,就见两个光着膀子的,肌肉结实的大汉,“哼哧哼哧”的抬着一个盖着红布的巨大物品上了台。 同一时间有好几个包厢的人也都站到了窗口向下观看。 美女主持人眼波流转,将场内各处都扫视了一遍,又是嫣然一笑,在众人好奇又期待的目光中,纤手微抬,手腕微微用力,遮挡的红布瞬间滑落。 “嘶!”一片抽气声响起。 辛大爷和辛三爷又是无声交流了一番,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异,虽然他们知道一些内幕,但没想到能弄的这么逼真。 “大家现在看到就是我们的岛民,不久前冒着生命危险从大海深处打捞到了“寿”字形奇石。” 主持人声音清脆,声线优美,让人动容,不由自主的仔细聆听。 “这块奇石的主体呈现出清晰的“寿”字形状,仿佛是大自然的杰作,特意为长寿和祝福而雕刻。其线条流畅,笔触婉转,每一个细节都展现出一种独特的艺术魅力。 奇石的表面光滑如镜,散发着神秘的光泽。它的颜色深邃而浓郁,如墨玉般凝重,又似深海的奥秘无尽。仔细观察,还可以发现其表面有着细腻的纹理,如同一幅古老的画卷,记录着岁月的痕迹。” “太好了,就是它了,我一定要得到它。” 主持人话音一落,太子就信誓旦旦的开口,眼睛贪婪的盯着奇石,眼里汹涌着志在必得的精光。 “深海奇石,起拍价白银十万两,每次加价不少于一千两,诸位有意者可以开始竞价了。” “我出十万两,正好给家里老祖宗祝寿。”主持人一说开拍,底下就有人大喊一声。 “想屁吃呢,老子出十一万两,这送礼太有面子了。”又是一人大喝出声,竟是一口气加了一万两。 “十一万一千两!” “十一万两千两!” “十二万两!” …… “都别跟我抢,我出五十万两,给我家百岁老祖宗祝寿。” 主持人看着台下被五十万两砸的瞬间安静下来的人群,适时开口道:“还有比五十万两更高的吗?” “我出五十一万两!” “五十五万两!” …… “一百万两!” 在主持人不断的鼓动下,奇石终于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而此时坐在看台上的人已经没人竞价了。 主持人更明智的把目光看向各个包厢,等待着更高的价格。 果然没多久。 “一百万零一千两!” “什么东西抠抠搜搜的,爷出一百五十万两!” “二百万两!” 听到这个声音太子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眯着眼睛低声说道:“老五,好胆!” “二百一十万两!”收到太子的示意,辛大爷第一次开口叫价。 等到其他几位皇子都参与进来后,奇石很快被炒到五百万两,太子眼睛都红了,这个数字已经隐隐超过他的预计了。 “太子殿下,我们到上线了!” 辛大爷小心的觑着太子那张盛怒到几乎扭曲的脸,低声说道。 “五百一十万两!”这时候又有一个包厢里叫价了。 “口气那么大,到时候拿不出钱,小心走不出这座楼。”太子似是听出了那道喊价的声音,开口讽刺道。 “小弟尚有余力,就不劳大哥担忧了。或是大哥心疼小弟,想为小弟留下些买米钱?” 太子闻言更气了,朝着楼下喊道:“五百五十万两!” “五百五十一万两!”男音悠悠,甚至还带着恶作剧的笑意。 “哪位英雄,麻烦高抬贵手!”看见太子听到这个声音,眼中也是一闪而过的诧异,显然这不是他的熟人,辛三爷立马心领神会的出声客套起来。 “好说好说!”那人很是和善回了一句。 “多谢!”三老爷话落,示意大哥叫价。 “五百五十二……二万两!”辛大爷表现的很紧张,给人一种心虚的感觉。 太子看了一眼辛家两兄弟,见两人皆是大汗淋漓,不由得有些鄙夷。 商贾就是商贾,真是见不得大场面! “五百五十三万两!”又是那道玩世不恭的声音。 “六百万两!”太子这时候已经耗尽了最后的耐心,一开口就涨了近五十万两。 “兄台财力雄厚,在下甘拜下风。”男子的声音里终于不再是玩世不恭,而是隐隐透露出一丝懊恼。 这种认知让太子心情大好,肉痛的感觉都减轻了不少。 “承让承让!” 任谁都能听出声音里的得意! 等最后一个拍品拍完,拍卖会终于结束了,当和气楼那厚重的大门再次打开后,太子一行带着笨重的奇石,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了出去。 太子心愿得偿,满脸的笑意,没有留意辛家两位爷慢慢的落在人群之后。 第28章 分道扬镳 等到太子带着一行人在众人的艳羡和恭维下回到小院,立马命人摆宴,他要庆祝。 这时候他才想到给他掏钱的辛家两位老爷,结果视线扫了一圈,竟然没看到人,心里想着‘莫不是怨他花的钱太多,’想着脸不由得黑了。 正打算命人去找把人找出来,就看到两位老爷满头是汗的挤了进来。 “两位老爷这是去哪里了?”太子眯着眼睛,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两人。 “人老了,腿脚也不利索了,被踩了好几脚。” 辛大爷心有余悸的擦着汗,辛三爷也差不多模样,太子见状终于不再关注两人,转而兴奋的欣赏着放置在小院中央的奇石,越看眼睛越亮,想到不久之后就要送给父皇了,心里竟然有些舍不得起来。 不过随即想到哄得父皇高兴了,自己能得到的好处,就又释然了。 小院里被太子邀请来富商名流喝的东倒西歪,辛家两位老爷也是被侍从扶回房间的。 第二天因为太子宿醉,打算休整一天在回城,半下午的时候辛家两位老爷急匆匆的求见太子。 “太子殿下,辛家在杭州府那边的茶园出了些问题,小的和三弟可能不能陪殿下回程了,需要马上过去处理一下,看看能不能减少一些损失。” 辛家两位老爷表现的很是急切,仿佛不赶快去处理,就会损失惨重似的。 太子见两人的样子,不由脑补了一下茶园损失惨重的样子,辛家的钱就是他的,辛家损失惨重,那不是说他也要损失惨重,一想到这,他也有些坐不住了。 “可是很严重?” “送信的人挺急的,想来是有些棘手的,幸好我们如今在福州,离得还算近,快一点,应该还赶得及处理。” 辛大老爷说这话时显得有些魂不守舍,在太子看来就是急得,想到这边离杭州府却是更近一些。 “那岳父和三叔尽快过去吧,孤派一部分侍卫护送二老。”说着就要招人进来下命令。 辛家两位老爷一听太子要派人跟着,赶紧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心里却打了一个突突。 笑话,真要让太子的人跟着,那不是露馅了,他们只是不想跟太子一起回程,免得被牵连,却也不敢真担上一个欺骗太子的罪名啊! “使不得,可使不得,我们两个糟老头不打眼,倒是太子殿下您带着重宝,又身份尊贵,小的们不能帮忙守卫也就罢了,哪里还能分走一部分,使不得啊!” 辛三爷也是有些急智在身上的,一边感恩戴德,一边暗戳戳的给太子提了个醒。 大意就是:你自己带着六百万抢拍下来石头,惹了不少人眼红,这些人明面上不敢拿你怎么样,谁知道背地里筹谋着怎么收拾你呢,你还是先顾自己小命吧! 果然,太子殿下多疑又惜命。 “还是二老考虑得周到,那孤就不耽误二位赶路了,盼二位早去早回,一路顺风!” “谢太子殿下!” 二人面上恭恭敬敬,心里都在暗暗鄙夷。 这就不是辛家子孙,否则得一天抽八遍,什么玩意儿,呸! 不管心里怎么想,辛家两位老爷都快速收拾了自己的包裹,带着从新家带来的几个小厮护卫,趁着天没黑,急匆匆的离开了这座海边小城。 看着两人出了城,暗中跟踪他们的侍卫才返回太子下榻的客栈,将两人离开的方向禀报给太子。 太子一听的确是杭州府的方向,便不再理会,主要是在他看来,辛家不过是一个小小商贾人家,若不是出于谨慎,他都懒得命人跟踪。 然而自以为是太子爷,做梦也没想到辛家两位爷,在城外转了一圈,趁城门关闭之前又回到了城里。 当晚,清波城主街背后的小巷子里,一座不起眼的二进小院,主屋里灯火通明,八仙桌上摆着好酒好菜,五个中年男人一边推杯换盏,一边交谈着。 主位上坐着的赫然就是已经与太子一行分道扬镳的辛大老爷,左边则是同样离开的辛三爷。 而其他三位则是辛家在清波城及周边小城负责当地生意的大掌柜,而这些生意多半是辛家暗中置办的产业。 辛家两位老爷本就打算到福州巡视一番店铺的,碍于太子殿下在,才演了这么一出,即可以名正言顺的留下来,又可以避开回程路上的风险,毕竟那几位爷哪一个也不是省油的灯,自己得不到的就毁了,这才是宁家兄弟的作风。 第二天一大早,太子就带包裹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奇石,被护卫们围在队伍中间,浩浩荡荡的踏上了回程之路。 与此同时,清波城里几处隐蔽儿小院里悄无声息的飞出一波又一波的黑衣人,直追着太子一行而去。 拍卖会结束,贵人们纷纷回程,喧闹的小城也终于迎来了片刻的宁静,辛家两位老爷也终于迎来了久违的自由。 与此同时,盛京城,辛府。 二房主院的花厅里,所有在家有闲的主子们都聚这,一屋子大小主子,闹闹哄哄的好不热闹。 辛宝儿虽然平时可以跟家里人正常相处,但一旦所有人聚在一起,她还是会很不适应,感觉浑身都紧绷绷的不自在。 因此她自告奋勇的去厨房指导厨娘们做吃食,虽然厨房人也不少,但各忙各的,她也有事做,这样就不会不自在。 “八姐姐,所有花茶都泡了一壶,果茶也煮上了,就差你的糕点果子了。” 辛玲儿从外面伸个小脑袋,从蒸腾的热气中找到了自家八姐姐,高兴的喊道。 “好了,这就出锅。”辛宝儿的声音透过层层水雾传到屋外,竟然无端多了一份飘逸之感。 小丫鬟们鱼贯而入,从厨娘手里接过一盘盘热腾腾的糕点和炸的香喷喷的果子,最后走出来的辛宝儿和兰草,一人端着一个托盘,上面同样是炸的金黄色的食物。 守在花厅外等着上菜的辛蝶儿和辛玲儿,远远的就看到八姐姐手里端着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食物,兴奋的跑过去。 “怎么有一股肉香?”辛蝶儿小鼻子一嗅一嗅的,很是可爱。 “哇!八姐姐你居然还藏了一手!”辛玲儿一边说着一边上手拿起一个方方正正的食物放进嘴里,烫的滋哇乱叫。 辛宝儿那句“慢点,烫!”就这么生生卡在喉咙里,最后只能无奈又纵容的笑了笑。 “好吃,太好吃了!”辛玲儿一张小胖脸上的所有感官都被调动起来,是又搞笑又可爱。 花厅中央被拼起来的长桌上,此时摆着满满当当的各色食物,软糯香甜的米糕,加了红枣的发糕,掺了桂花的桂花糕,加了玫瑰花的玫瑰酥饼,包裹着红豆,绿豆馅的炸果子,一入油锅就绽放莲花酥,滚了芝麻蛋香十足的鸡蛋卷…… 辛宝儿原本想做蒸蛋糕的,但是没找到牛奶,也不想麻烦人打发蛋清,最后还是放弃了。 辛宝儿把最后几盘菜放上去,一家人都不用人招呼,自己就挑着和自己眼缘的一盘下手了。 吃的腻了就喝一口花果味浓郁的茶水,几个小一些的孩子专门挑辛宝儿最后拿进来的几样吃食吃。 “八姐姐,这个是什么做的?真好吃!”双胞胎中一个奶声奶气的问道。 听到小孩问,大人们也竖起耳朵听着,因为那吃食他们也没见过,都没敢拿来吃。 这就是大人和孩子的区别,大人更愿意选择熟悉,或是能看透的东西,而小孩子只会选他们喜欢的。 “这个是炸鸡块,这个是鸡米花,这个是小酥肉,最后这个甜甜的是江米条,是用糯米和红糖做的。” 辛宝儿耐心的给孩子们介绍着,每介绍一样就把盘子里的食物给孩子们分出去,孩子们得到自己喜欢的食物,跑回自己母亲或是姨娘身边,安静的吃着。 第29章 桃源茶居 “八姐姐,你不会把压箱底的吃食方子都拿出来了吧!” 辛玲儿胖乎乎的身子却是充满了活力,仿佛有永远用不完的精力似的,说着话就又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朝着辛宝儿扑来。 辛宝儿被吓了一跳,若不是辛承宇离得近,一把将辛玲儿拉住了,辛宝儿就得与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打趣的说道:“这一下要是被你扑中了,你八姐姐和好吃的方子就一起没了!” 辛玲儿赶紧吐吐小舌头,心虚的跑走了。 等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辛淼儿很负责任的拿着一个装订好的小本本,挨个找人询问。 “你吃了哪道点心,哪里需要改进?” “你对花茶有什么意见或是建议?” “你还想喝什么口味的果茶?” 把一家人问的一愣一愣的,但也都配合的回味了一番,尽量给些有价值的回馈,一番问询下来,倒也收集了不少意见和建议。 辛宝儿四人很尽职尽责的根据这些意见进行了最后的实验和调整,确保口味最优化。 两天后,终于在八月末九月初的时候,一家名叫桃源茶居的小店开业了。 新店开业这天,辛府出动了半个府邸的丫鬟小厮过来帮忙,几个人一组,拿着各种吃食饮品的小样,走街串巷的去宣传,免费请人试吃试喝,将开业酬宾的优惠政策说上一说。 当然这些个宣传手段,都是辛宝儿口述,二哥哥落实的,这个过程中,辛宝儿就发现了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觑。 他们受国情和从小接受的教育的影响,很多思想是被束缚住了,只要有人稍微给他们打开一个缺口,他们很快就可以举一反三,然后落实。 而且因为这种严格的封建等级制度,让那些伙计和仆役会更积极主动完成主人下达的命令,比后世那些偷奸耍滑的员工好管理的多,执行力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这就是要钱和要命的区别,毕竟这时候的仆人大部分都是死契,且是终身制,世袭制。 但也有弊端,就是大部分人伙计和仆役都不会主动思考,主人怎么下达命令,她就怎么去执行,所以就需要下达命令时事无巨细。 不过不管怎样,一场促销活动下来,桃源茶居的名气是打出去了,甚至盖过了太子殿下遇刺的流言。 太子殿下回程路上被几波黑衣人合计围剿,幸得接应的侍卫及时赶到,才没有导致奇石被毁。 事情发生后,太子幕僚们有意将这件事,添油加醋的安在其他几位皇子身上,并在市井上传扬一番,赚一波同情分,同时也给几位皇子上上眼药。 结果计划百密一疏,流言还没传开,就被一个小店别开生面的开业活动给顶了下去,气的几位幕僚差点吐血三升。 太子东宫发生的事,辛家自然不知道,此时辛家几位姑娘和辛承志这五位店面的合伙人,正坐在三楼最隐蔽的一间雅间里,喝着九窨的茉莉花茶,听着来自各处的汇报。 “要不说还是的多看书呢,小八妹这一个主意接着一个主意的,咱们这茶楼算起一炮而红了。”辛承志很是感慨的说道。 “那还不是二哥哥举一反三的能力强,又知人善用,我就将那些理论大框一说,二哥就能布置的那么恰到好处,且店里的掌柜,伙计和那些点茶女师傅训练的都极好,二哥哥太厉害了!” 辛宝儿适时的拍了拍马屁,让辛承志高兴的嘴都闭不上了。 “行了,你们两个就别互相吹捧了,时间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回府了。”辛淼儿很不厚道的打断了两人的商业互吹,带头便门外走去。 一打开门是一个移动式半镂空的隔断,将这间雅间与其他的房间隔离开,形成一个独立的区域,这是辛宝儿特意为几个姐妹定制的,毕竟这个时代女子不好抛头露面。 而其他雅间都做成了和式茶室的样子,推拉门,榻榻米,里面装饰着干花和名画,每一个茶室都有一个单独的小空间,走单独的门,面对茶室那一面是镂空的,可以让茶客欣赏到里面茶娘的操作,同时可以避免茶娘被某些不自觉的茶客骚扰。 当然除了茶娘还有些艺伎和琴师等,可供客人点选,这些就是辛承志举一反三的结果了。 为了迎合这个时代森严的等级制度,三楼的设计可谓是专供富人的。 二楼则是一些开场的包厢,每个房间都没有门,而是悬挂着造型精美的竹帘,竹帘也并没有到底,而是仅能挡住上半身的半帘,目的是杜绝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 当然这只是辛宝儿的一点作为后世人的小执着了,跟三楼的小隔间一样,至于有没有作用,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同时二楼还有一部分半开敞空间,里面用的皆是竹编的桌椅,且椅子做成了秋千悬挂在木制的架子上,这是为一些贵女和孩童准备的。 一楼就简单的多了,八仙桌长条凳,唯一不同的就是桌与桌之间都有半镂空的隔断,尽可能的保留一定的私密性。 厨房和茶饮操作区占了很大一部分空间,茶饮操作区是开敞的,有些类似现在的快餐店的装修模式,一侧还有一个对外的窗口,针对那些没时间进店或是想给家人带着的路人。 而整个店面最有特色大概就是上菜的通道了,厨房和茶饮操作区门口有一个类似电梯的中空通道,贯通一二三楼。 客人点单的单据由各个楼层负责统计的主管通过通道传递下去,上菜时,餐品会通过这个通道送上去,再由主管核实是那个雅间或是包厢的,最后由小伙计送达指定位置。 这个类似电梯的装置也是辛宝儿突发奇想的说给了辛承志,也不知道他哪里找的能人异士,竟然给做出来了,虽然需要人力催动,但不得不说,太厉害了。 一楼中心有一个小舞台,平日里会有说书先生过来说书,原本辛宝儿还想把舞台做大一些,可以供书生才女们比个诗,斗个画啥的,也能带动茶楼的名气。 但考虑到如今的国情,上行下效,几乎人人都会练上一招半式的,万一有那些个不开眼的,一言不合就来个龙争虎斗,那舞台岂不是分分钟变成擂台,在吓着孩子,想想还是做小一些更保险。 此时的辛宝儿完全没想到在不久的将来,拨乱反正后,这个酒楼经常被文人墨客光顾,一度晋升为盛京城里的茶楼之首,让五个合伙人赚了和盆满钵满。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如今辛宝儿几人刚刚回到辛府,一个个小脸上都带着浓浓的疲惫。 开业前后这几天,又是忙碌又是担心的,都没有休息好,今天终于尘埃落定,紧绷的神经一松,掩藏在兴奋和紧张之下的疲惫就都跑了出来。 原本打算给她们庆祝一下的三个夫人,看到几个孩子的状态,最终打发了下人,让几个孩子赶紧回去休息。 辛宝儿这一觉,睡了个昏天暗地,她原本身子就没多好,熬了几天可不就累坏了,林妈妈进内室看了几次,确认自家小姐只是睡的太熟了,也就没打扰她。 中午用膳的时候,辛宝儿才悠悠转醒,一睁开眼睛竟然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懵懵懂懂的洗漱完,迷迷糊糊的吃了饭,肚子填饱了,人也终于精神了。 睡了这么久,感觉浑身僵硬,想着出去走走,活动活动筋骨,时下刚入秋,秋老虎还是很猛烈的,更何况是正午最热的时候。 辛宝儿一出屋门,热浪一下子袭来,辛宝儿很不争气的一阵眩晕,差点摔倒,兰草眼疾手快的将人扶住,咋咋呼呼喊了起来。 最终还是惊动了府医和三位夫人,辛宝儿被勒令卧床休养,各种汤药补汤的一个劲的往院里端。 被迫每天喝个水饱的辛宝儿,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一脸的生无可恋,前世自己即使经常一身伤,但真的很少生病,怎么穿越一次就成了林黛玉了呢? 第30章 剔除秋选名单 等辛宝儿终于被允许出院门的时候,已经是九月中旬了。 接连几天家人来看她的时候,她都能感觉到他们眼中隐隐的担忧,这让她纳闷不已,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 直到被允许出门,才确定自己没有得绝症,那还有什么是被她忘记了吗? 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其他人也没有要告诉她的意思,她又是一个能不开口就不开口,能不麻烦人就不麻烦人的性子,这件事就这么被搁置了。 她自己忘了,却有人帮她记着,一个有些破败的大宅里,书房里坐着一个笔挺温润的男子,此时男人正在听着一个黑衣人的汇报。 “回禀爷,属下亲眼所见,八姑娘的名字已经被划去。” “太子妃知道了吗?”男人想了想开口。 “那人并没有禀报给太子妃,至于太子妃有没有其他渠道知道,属下不知,是否要查下去。” “去查,尽量阻止这件事。”男子温和的吩咐道。 “是!”黑衣人领命退了下去。 看隐卫退了下去,男人抬手揉了揉眉心,心里不由得叹息一声,自己深陷囹圄,尚且朝不保夕,行事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出一点纰漏,让大院里的几人身首异处。 外祖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认为那么一个娇滴滴的柔弱美人,在他这泥潭里能活的下去;又哪来的自信他能保护得了那样惹人眼的女子。 悠悠叹息一声,男子不再多想,拿出放置在桌案上的书,默默的看了起来。 又过了两天,大夫人收到了一封来自福州府的信件,看完之后,大夫人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那之后,辛宝儿再也没感觉到大家那担忧的眼神,辛宝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到底是放了心。 这日姐妹四个再一次出府,打算去铺子里查看一下,虽然二哥哥每日都有派人回禀店里情况,但毕竟是自己的心血,几个人还是想亲眼去看看,辛宝儿还想看看是不是该推出新的吃食了。 几人一到桃源茶居门口,女掌柜青娘就高兴的迎了出来,只是看到门口还有其他马车停下,就止住了脚步。 毕竟是姑娘家,还是保持低调的好。 辛宝儿一脚迈上台阶,就感觉后面传来打量的目光,下意识的回头去寻找,就见那人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辛玲儿的脸上。 辛宝儿皱了皱眉,走到掌柜跟前儿,不着痕迹的低声询问:“马车边那个男人是谁?” 辛宝儿对别人的情绪很是敏感,但她有限的认知里,只可以区分有无恶意,或是同情,嘲笑之类的,更细腻的情绪她就分不清了。 这人看辛玲儿的眼神很是复杂,但可以确定没有恶意,出于谨慎,她还是询问一下的好。 “哦,他啊,盛京城里极其有名的人物,琴棋书画四公子之一的“画公子”——徐画。”青娘伸头看了看马车,也低声向辛宝儿介绍起来。 辛宝儿闻言又是一愣,这人就是徐画,之前偷偷画她们游湖的人,好奇的又回头看一眼,结果却与那人欲收回的视线对上了,辛宝儿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那人先是一愣,随即也拱手行了一礼。 “八姐姐,你在看什么?”辛玲儿顺着辛宝儿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见那身行礼起身。 “唉,那不是那个徐画,偷画我们的人,我找他算账去。” 辛玲儿还是很恼的,因为一幅破画,害的她好久都没能出门,要不是研究花茶,他一定会无聊死。 辛淼儿眼疾手快的将她的小嘴堵住,拉着她往里走,她可不想在闹出什么新的流言了。 姐妹几个很快朝楼上走去,徐画站在门口看着楼梯方向,直到看不到人了,才收回视线,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本以为画收起来了,就再也见不到那道扰她心神的人了,没想到在这新开的茶楼里却见到了,她还是那么的活泼灿烂,有着他寻觅不得的生机。 刚刚看她朝他这边看来,眼里带着他不太懂的气愤,有那么一瞬间,他是希望她能过来的,哪怕是过来骂他一顿也好。 他想听听她的声音,刚刚他仅听到一点点,他觉得她的声音就像带着一种生机,能滋润他干涸的生命。 人看不到了,徐画才抬步走进店里,问了跟朋友约好的雅间在哪里,便朝楼上走去。 在楼梯上,跟正从楼上下来的青娘碰了面,很是守礼的点了点头,然后错开身子,避免碰到青娘。 青娘看着等自己过完,才又抬步上楼的男子,心里很是纳闷,自己长的也不差,此人如此守礼,想来不是那等子轻浮的公子哥,可他刚刚又为什么盯着几个姑娘那么久呢? 难不成看上主家姑娘了,四个姑娘之中只有八姑娘戴着面纱,其余几人倒是都没有,也不知道他看上哪个了? 小伙计招呼客人的声音打断了青娘的打量,拍了一下额头。 “没事瞎琢磨啥呢?你一个做工的,还操起了主子的心,真是……”想到这自己又摇了摇头,笑着下了楼。 姐妹几个进了自己的专属包厢里,喝着最好的茶叶,吃着自己喜欢的点心,等着青姐将账本送过来,说说笑笑的已经把楼下的小插曲给忘了个干净。 没多久,青娘就把开业以来的账目都拿过来了,也不多留,利落的下楼招呼客人去了。 青娘一走,辛淼儿就拿起账本,当着几人的面,小算盘打的那叫一个噼里啪啦。 辛宝儿就坐在她身旁,帮她翻页的同时,自己也在心中计算起来,前世好歹也是学霸,算这么点数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辛淼儿放下算盘,看了一眼身旁的八妹妹,眼神示意她再算一遍,辛宝儿笑着摇摇头。 “你算的时候我都看了,没问题,青娘记得很好。” “你们俩也练练手。”辛淼儿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另外两个妹妹说道。 虽然她只是庶女,但在辛家,孩子的嫡庶之分并不明显,除了选择夫婿时身份会差上一些,陪嫁少一些,在家时所接受的教育,日常的待遇都是一样的。 四人之中她是最大的,那她就有教导妹妹们的义务,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发现八妹妹虽然胆子小,但心思活络细腻,做事有自己的一套原则,比自己要稳重老练的多,只是性子的原因,她不喜出头,更像是幕后的军师一样,根本用不到她操心。 至于其他两位妹妹,虽然敢想敢干,但性子跳脱活泼,十妹妹还有文静的时候,九妹妹那就是闲不住的主,不过还好能听进去劝。 “我们就算了吧,七姐姐和八姐姐都算了,那肯定就没错,嘿嘿!” 果然小九就是小九,想干的事跑在最前面,不想干的事儿,该偷懒就偷懒,一点也不含糊。 “青娘那么细心的人,自然不会出错,这不是让你们自己上手试试吗,都快嫁人了,难不成嫁人后也当甩手掌柜,被人糊弄了都不知道。”辛淼儿再接再厉的劝道。 “七姐姐不知羞,动不动就说嫁人!”辛蝶儿躲在辛宝儿身后,打趣着自己的姐姐。 “好啊,你个小蝶儿,都敢编排姐姐了,看我不收拾你。” 辛淼儿说着就起身朝着辛蝶儿扑来,辛玲儿见有热闹立马加入,一时间包厢内几个姑娘又笑闹成一团。 不过最后两个妹妹还是没逃过七姐姐的魔掌,被压着一人算了一遍,才算了事。 姐妹几个又说了会话,辛宝儿就带人兰草去了后厨,将自己新想到的食物做法教给厨娘。 从厨房出来,看看出来时间也够久了,就打发兰草上楼将几人叫下来,自己则在柜台处跟青姐说着话。 柜台正对着门口,一阵风过,辛宝儿原本就有些松动的遮面巾就这么被吹掉了一边,辛宝儿背对着客人,以为不会有人看见,于是不慌不忙的又带了回去。 原本之以为是调皮的风跟她开了一个小玩笑,没想到的却是带给她一场巨大的风暴。 第31章 辛大老爷回府 九月中下旬,农历八月初八,也是辛宝儿的及笄前一日。 辛家在外的两位老爷终于紧赶慢赶的赶了回来。 辛大老爷一进辛府大门,眉头就皱了起来。 按理说府里下人各司其职,看门的看门,浇花的浇花,洒扫的洒扫,整个府邸安静祥和,大老爷应该高兴,可偏偏他拉着一张脸走进了大夫人的院子。 大夫人程氏一听见门子来报说老爷回府了,就急忙收拾自己,准备迎接月余不见的老爷。 可她还没走出院子,就见一脸不高兴的自家老爷,心里不由得有些没底。 “这是怎么了,可是事情不顺利?” “事情办好了,进屋说。”大老爷听见老妻带着关怀的问询,看了她一眼,到底没当着丫鬟婆子们说什么。 两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院子,程氏将人引入内室,吩咐伺候的人去准备热水,吃食,自己也上前亲自给辛大老爷宽衣。 “明天怎么安排的?”辛大老爷状似不经意的问道,眼睛却盯着老妻,看着她的反应,像是要确定什么似的。 解着盘扣的手一顿,程氏收了手,满脸的欣喜瞬间散去,扬声朝外面喊了一句。 “桃叶,过来伺候老爷更衣。” 说完,很干脆的转身坐在桌边,似笑非笑的看着辛大老爷。 “老爷若是不信我,那孩子的事儿,我以后不管了便是,没的操了不少心,还捞不着好。” 辛大老爷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过了,妻子这些年对那孩子的好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自己也是被这一连串的破事儿,弄得心烦意乱,说话做事竟然也不过脑子起来了。 抬手避开了桃叶的伺候,挥挥手让人退了出去。 “夫人,为夫错了,给你赔个不是,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为夫一回可好?”辛大老爷年轻那会儿也是风流公子,哄女人的时候那绝对是能放下身段的。 大夫人看着马上就趴到自己身上的男人,一副耍宝的样子,一下子就想起年轻的时候,自己只要一使性子,他立马就会放下身段来哄自己。 哪怕后来多了那么多女人,他也没有忽视过她。 这男人就是有一种能在很多女人之中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点的能力,让后院的女人都心甘情愿的跟着他,不争不抢,安分守己。 唉!都是冤家! 心里叹息一声,面上到底是缓和一些。 “前些时日又一个故人走了,咱们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辛大老爷见妻子脸色好一些了,自顾自的解开外衫,边解边说道。 “可是又出了什么事?”大夫人听着这话,就感觉不对,也顾不上闹别扭了,开口询问道。 “还不是太子妃那个毒妇,拉宝儿下水不成,又盯上了大公子,沛儿才十三四岁,她就往孩子屋里送人,这是想毁了沛儿啊!” 辛大老爷一说起这事来,也忘了演戏博同情,眼里乘着满满的愤怒。 “这可如何是好?我凰儿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大夫人一想起女儿又要跟着担忧,心里就是一阵说不出难受,不禁红了眼眶。 “如今太子回程路上不断遇袭,还不知道能不能安全到达呢,太子妃在东宫无人管束,行事越发肆无忌惮,凰儿怕是又要难过些时日了。” 辛家一个商贾之流,皇宫内院的事,他们哪里有那通天的本事,根本插不上手啊,辛大老爷越想心里越难受,忍不住对着胸口捶了一记,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好受些。 程氏被这一捶吓了一跳,连忙伸手过去拦着,忍着心痛,出言劝道:“凰儿一向聪慧,是咱家这些姑娘中最有主意的,沛儿被她教养的很好,定然是有分寸的,老爷也别太担忧了。” 听着妻子颤着声音安慰自己,想到自己对她摆脸子,不由正色解释道:“进城之前刚收到的消息,脑袋一直想着,一时魔障了,假想成你也知道了这事,迁怒宝儿那丫头,及笄都不打算给她办置了。” 其实他心里还有一层担忧,若是将来他们事成,凰儿和那两个孩子该如何自处啊。 程氏这会儿被二女儿的事牵着心肠,没心情跟自家男人掰扯,但也狠狠的瞪了辛大老爷一眼,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你是知道那丫头的,她就不是个喜欢热闹的,这段时间辛家流言蜚语不断,她又一场接一场的病着,前些日子主动寻了我,说是不打算大办置,怕一折腾又要病上一场。” 说着大夫人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儿似的,突然弯了一下眉眼。 “没想那孩子经了一场灾难,还变得活泛起来了,竟然说出哪里请的人也不如咱们辛家的人有福气,家里人口众多,却一团和气,兄弟姐妹更是相亲相爱,正宾和赞者合该让府里长辈和姐妹来当。” “我倒宁愿她像之前那般木讷寡言,胆小怕事,至少会安于后宅,可如今你看,茶楼都整出来,以后还不知道能整出什么幺蛾子呢。” 辛大爷赶了这么久的路,实在是有些疲惫的,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揉了揉酸胀得眼睛。 “哪有你这样当爹的,竟是不盼着自家闺女好的。” 程氏接过丫鬟手里的水盆和帕子,又将下人打发了,亲自伺候着辛大爷擦拭脸和手,嗔怪道。 “自是当做亲闺女的,可她毕竟还有那样的身份在,若真出了事儿,我百年之后怎么有脸下去见恩公啊!” 大夫人也想起某些前尘,心里也不由得有些难受,感慨道:“老天爷怎么就了不给好人留活路啊!” 感慨完,看见辛大老爷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知道他是累的很了,毕竟年纪已经上来了,不服老不行。 “如今宝儿不用参选了,我们应该高兴才是,别想那么多了,明天是孩子的及笄礼,虽然不大办置,咱们当长辈的也得精精神神的不是?” 程氏收了热帕子,将男人的鞋子脱下来放好,贴心的把被子给他盖上,轻声在男人耳边安抚道。 “你好好睡一觉吧,家里得事还有我呢!” 辛大老爷原本正迷迷糊糊的,处于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听了大夫人的话,就真的放心下来,没一会儿,房间里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大夫人看着这样的丈夫,也有些心疼,想起他不放心宝丫头的事,小心的起身,轻手轻脚的退出了房门。 一出门就招呼来齐妈妈,询问了明日宝丫头及笄的事准备的如何了? 齐妈妈赶紧低头恭敬的准备禀报,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就被大夫人给打断了。 “得了,我还是亲自去看看吧,不然我总是不放心。” 大夫人说完,就起身风风火火的往外走,齐妈妈赶紧转身招呼几个小丫鬟,一起急步跟了上去。 等大夫人巡视一圈回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走的一身黏嗒嗒的,不得不清洗一番,拿着早就准备好的笄服和钗环首饰去了辛宝儿的院子。 辛大老爷美美的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黄昏时分,屋里静悄悄的,辛大老爷也不是没人伺候就不能自理的人。 动了动胳膊腿,感觉没那么僵硬了,起身走到桌边喝了杯温热的茶水,感受着口中的温度,心里熨贴不已。 茶水滋润了干涸嗓子,正打算出去看看自己那个粗中有细的妻子,走到门帘处,就听见门外两个小丫头在低声说话。 “大夫人对八小姐可真好,那笄服可好看了,还有一件丝绸的呢,我听说就连大小姐和二小姐那时候都没有呢。” “你羡慕啊,那你得有八小姐那容貌才行。”另一个小丫头笑着打趣。 “不过大夫人是真的宠八小姐,为了明日的及笄礼,大夫人都亲自查看了两三次了,这还是不大办,若是大办办说不定怎么热闹呢!” 门里的辛大老爷听到这些,无声的笑了。 第32章 宝儿及笄 辛宝儿的小院里。 大夫人被辛宝儿迎到主位上坐下,大夫人也慈爱的拉着辛宝儿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大夫人朝齐妈妈看了一眼,齐妈妈会意,招呼来等在门外的一众丫鬟。 只见五六个小丫鬟鱼贯而入,每人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五颜六色的衣服和华丽的首饰。 “这些都是及笄当日要穿戴的,衣服之前你都试过,按照你的尺寸改了两回,幸好到正日子了,不然你再瘦下去,又得拿去改了。 那几样首饰你还没见过,我准备着双份的,你看看喜欢那一份,你喜欢哪一份咱们明天就用那一份,另一套你就留着以后戴。” 小丫鬟们将衣服和首饰放下,就乖巧的退了出去。 辛宝儿起身,走到两个装着首饰的托盘前,两个托盘上分别放着发笄,发簪,发钗,不同的是左手边的全是玉质的,白色的玉石晶莹剔透,纹理样式简洁精致,是辛宝儿喜欢的。 而右手边的则是金镶宝石的,黄金的簪身上雕刻者古朴典雅的缠枝花纹,镶嵌的蓝宝石泛着深海一样的波光,一看就是难得一见的极品。 辛宝儿看着两套首饰,一时间有些犯难,玉饰清透简洁,金饰华贵高雅,她都很喜欢,但要说搭配笄服,尤其是最后一套华丽的礼服,配玉饰似乎简单了些,但又怕金饰的华贵以她的气质压不住。 虽然及笄礼上都是自家人,但本着入乡随俗的心态,一辈子就一次的重要时刻,她还是不想丢人的。 大夫人见她皱着小眉头,一副举棋不定的模样,也起身走了过去。 “怎么了?可是不知道怎么选?”大夫人温声问道。 “母亲,玉饰简洁配礼服似乎单薄了些,可这金饰我怕是撑不起来。” 辛宝儿说着有些心虚的低了低头,自己太瘦了,小脸只有一条条,怎么看也跟雍容华贵,高贵典雅不搭边。 大夫人仔细端详着女儿,接连几次生病,原本还有些婴儿肥的脸,这会儿已经瘦的脱了相,要不是骨相生的好,这会儿怕是跟美人搭不上边。 “原本还有些肉,如今看着确实是单薄了些,两套好像都不太合适了,这可如何是好,这些首饰都是特制的,现定重新做一套也来不及啊。” 大夫人一时间也没了主意,这都晚上了,别说做了,买都没地方买去。 辛宝儿看自己几句话,就让母亲着了急,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刚要开口说她用那套玉质的就可以,就传来了辛大老爷的声音。 “怎么了?不喜欢这些吗?” “父亲安康!”辛宝只好先闭了嘴,赶紧给父亲行礼。 大老爷一把将女儿扶了起来,同时询问的看向自家夫人。 “簪子定的早,如今宝丫头太瘦了,气质也变了,就有些不合适了,也怪我没早点拿出来看看。”大夫人有些自责。 “母亲,怎么怪你呢,是宝儿自己不争气,以后争取吃胖点。”说着还捧着脸鼓了鼓腮帮子,可爱的不行。 这一下把老两口都逗笑了。 “那看来我来的还挺是时候。”辛大老爷看妻子和女儿相处的融洽,母慈女孝的,很是欣慰。 变魔术一样,从背后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辛宝儿。 辛宝儿看了看盒子,又看了看父亲和母亲,在两人鼓励的目光下打开了盒子。 白色的玉石在夕阳的映衬下,泛着莹润的光泽,钗身雕着水波纹,钗头朵朵桃花绽放,花蕊处隐隐透着点点红芒,好似春花朵朵绽放,美的生机勃勃,美的惊心动魄。 辛宝儿看了看大夫人,大夫人也正笑看着她,两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满意,非常满意。 “这‘春桃初绽’配我们家宝丫头正好,不枉为父花那么多心思把它弄到手了。 想到自己软磨硬泡,撒泼打滚的才从那人手里把它买下来,因此还被嘲笑了好久,不过看女儿喜欢,这脸丢的也算值了。 农历八月初九,辛宝儿十五岁生辰,也是辛宝儿的及笄之日。 一大早,天刚微微亮,辛宝儿就被林妈妈从床上拉了起来。 兰草拿了帕子给小姐净面,温热的帕子往面皮上一贴,感觉所有沉睡的毛孔都张开了,辛宝儿也终于清醒了。 漱了口,坐在妆凳上,看着铜镜中有些模糊的女子,心中无端升起一丝胆怯。 来这里大半年了,虽然活动空间小了,仅有这府里的一亩三分地,但心却宽了,活的也有了滋味,再也不是前世的一潭死水。 她该庆幸的,庆幸前世生命停留在二八年华,没有经历更多的沧桑;更庆幸能来到这辛家走一遭,这里对女子虽然有诸多限制和不友好,但能抬头挺胸走一回,她该知足。 “小姐,你看可以吗?” 兰草帮辛宝儿将一头乌黑的秀发梳成有些松散垂挂髻,方便一会儿正宾夫人解开发髻,重新梳发加笄。 “嗯,谢谢兰草,兰草手艺越来越好了。” 兰草年岁也不大,比辛宝儿还小一岁,只是身体康健,在辛家吃的又好,看着竟然比辛宝儿还大一些。 这会儿得了主子的夸奖,小脸红扑扑的,干活更是麻利了,三下两下就给辛宝儿穿上了平时见客的衣裙。 辛宝儿又站在铜镜跟前转了转,然后满意的笑了笑。 “从今天起,在这个异世,她就算成年了,可以做很多事了。” 简单吃了点东西,带着林妈妈和兰草,身后跟着大夫人派来帮忙的小丫鬟,小丫鬟手里捧着今日要用的衣物首饰。 九月初秋,菊园的菊花三五开放,绿叶掩映间,各色菊花开的娇艳欲滴,花苞也很是饱满圆润,让人见之生喜。 “看来该上菊花茶了!” 迎头走过来的大夫人和二夫人齐齐嘴角一抽。 辛宝儿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进了东侧厢房,等待时辰一到便开始及笄之礼。 时辰一到,辛宝儿被兰草搀扶着,在林妈妈满脸激动慈爱的注视下,从厢房又出去。 一路走到菊园里布置好的场地上,当着一众家人的面,朝着西方坐下,就见大姐姐扶着一个面容慈祥,满脸堆笑的和蔼妇人走了过来,将人交给等候在一旁的辛玲儿的手里。 辛玲儿今日给姐姐当赞者,打扮也很是端庄。 老妇人则是大姐儿辛凤儿的婆母祝李氏,今年五十多岁,长的慈眉善目的,是今日正经请来的正宾。 祝李氏温柔的给辛宝儿卸了珠花头绳,拆了发髻重新梳成女子发式。 从辛玲儿手里接过发笄,插在辛宝儿的发间,同时嘴中说道:“令月令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维祺,介尔景福!” 听完训诫,在亲人的祝贺声中回了东房,换了今日的第一套笄服,完成成长的第一步。 再出来后,辛宝儿郑重向父母行了一礼,拜谢父母的养育之恩。 正宾再一次过来将辛宝儿的发笄卸下,换上发簪,同时念道理:“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辛宝儿又是一拜,谢过祝李氏今日之恩,再次回屋换了第二套显示着少女的青春靓丽笄服。 辛宝儿坐回原处,祝李氏又一次温柔的卸去她头上的发簪,换上辛大老爷准备的那只名唤“春桃初绽”的华丽玉质发钗。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耆无疆,受天之庆。” 在祝李氏温和的训诫词后,辛宝儿终于换上了今日最后一套笄服,象征少女典雅端丽的长袖礼服。 华丽的礼服,衬得少女越发恬静温婉,一举一动皆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少女朝着祠堂方向盈盈一拜,郑重而又庄严。 这一拜之后,今日的及笄礼便算是完成了。 第33章 晴天霹雳 及笄礼成,一家人闲聊了一会儿,正打算移步饭厅,突然一个守门的下人急匆匆的跑来。 “不好了,天使来了!” 天使,天家使者。 空气仿佛一瞬间被抽空,整个空间都静止了一瞬,大老爷最先答应过来。 “快,快,快去前院!” 辛大老爷一声大喝,惊醒了所有人,一大群男男女女呼啦啦的往前院盘去。 辛宝儿走在最后,不安的感觉在心里蔓延,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林妈妈和兰草,拉着两人回了厢房。 一进屋就开始动手脱身上的礼服,只是礼服穿起来复杂,脱起来也很是麻烦,急得辛宝儿对着身后两个不明所以的人喊道。 “快来帮忙!” 两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本能的听话,赶紧上前帮忙。 三人一起,行动力还是很迅速的,等她们再次跟上人群的时候,辛宝儿已经恢复了早上的装扮。 前院正厅里,天使已经等的不耐烦了,正在训斥招呼的下人,猛地听到一连串杂乱无章的脚步声,还吓了一跳。 等众人站稳身子,齐齐给天使行了礼,天使才气顺了些。 “行了,咱家奉命来接府中八小姐去礼法宫学习进宫礼仪,人在哪呢,快着点吧,接了这个,还得去下一家呢!” 宫廷内侍的声音尖利而充满轻视,光是声音就已经让人很不舒服了,一听内容更是火冒三丈。 脾气火爆的二爷张口就要骂人,还是三爷一把将人拉住,所谓打狗看主人,天使虽然不是正常男人,却实实在在有个辛家惹不起的主子。 “我家八姐儿不是已经被刷下来了吗?”辛大老爷不可置信的出声询问。 “什么刷不刷下来的,咱家可就不知道了,不过据说是昨日广爷亲自填上去,也是你家女儿的造化,别废话了,快将人叫出来吧,别耽误咱家的差事。” 声音已经很是不耐烦了。 天使话落,一家子都被这晴天霹雳劈得外焦里嫩,一脸同情的看着人群最后的辛宝儿。 辛宝儿此时内心也十分慌乱,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恐惧,同时也有些深深的自嘲:大概她命途多舛,两辈子竟都不能平平稳稳的度日,好不容易躲过了阎王,却不曾想躲不过小鬼。 “就是你吧,跟咱家走吧!” “天使稍后,我这姑娘刚刚这一跑,衣服钗环都乱了,这样见人怕是不合适,可否容我等给女儿准备些换洗的衣物。” 大老爷见行事无法逆转,想着要交代女儿一些事情,便从怀中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颤颤巍巍的递给天使。 天使乐呵呵的收了,收了好处之后,也好说话了。 “行了,咱家也忙了一上午,有些饿了,就在您这讨点吃食茶水可使得?”虽是询问的语气,眼神里却是不容置疑。 “哪里哪里,能为天使服务是辛府的荣幸。”辛大老爷又是一阵卑躬屈膝。 “快去给天使端着吃食过来。”马上有伶俐的下人转身去了。 辛宝儿被几个长辈拉着回了小院。 一进屋大夫人就开始掏钱,嘴里不停的叨念着:“穷家富路,多带上点,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别为难自己。” “你母亲说的对,多带些,另外我之前跟太子说过你身上有烧伤的疤痕,如今太子不在还好,若他平安回来怕是会是个隐患。”大老爷说着又担忧起来。 几个姐姐妹妹都为辛宝儿担心的哭了起来,可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就被二夫人给赶了出去。 这会儿时间紧急,不是哭哭啼啼的时候,一家人集思广益,想出个好法子,能让辛宝儿蒙混过关,趁早被刷下来才好。 辛宝儿一边听着家人们的嘱咐,一边分出心思想着该怎么办? 如今箭在弦上,已经到了不得不发的地步,辛宝儿又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越怕越镇定。 努力回想着前世看过的宫斗剧情,翻过来倒过去的想,可怎么想都感觉前途一片昏暗。 “父亲,母亲,各位长辈,能给我一点时间吗,我想安静一会儿。” 辛宝儿这会儿顾不上会不会伤亲人们的心了,有他们在,她根本没办法专心,而她若真陷在那片宫墙里,才会让他们跟着绝望。 屋里安静了一瞬间,还是大老爷叹息一声,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辛宝儿,带着人出了房门,却没敢走远,就等在院子里。 “宝丫头她……”大夫人一边走一边回头,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和心疼。 大老爷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岁,这会儿也不知如何安慰妻子,只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所有人都走了出去,辛宝儿起身进了内室,随着辛宝儿的离开,整个小院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辛宝儿叫停了收拾衣物的兰草,让她去请府医过来。 若她记忆没错,她们府里这位大夫,是父亲在路上捡回来的,很是有几分本事,不过他身世成迷,只说自己姓杜,平日基本上不会出门,需要的药材都是吩咐小厮去帮他买回来的。 杜大夫自然也听说了刚刚发生的事儿,听说八小姐的人来请,也不耽误,提了药箱就跟了出去,只是走到门口时顿了一下,又匆匆跑回去,在屋里一阵翻腾,最后拿了一个不大的东西,塞进袖子里,才又急步跟上兰草。 兰草出去后,辛宝儿看了看被兰草放置一旁尚未收拾好的包袱若有所思。 “林妈妈,把兰草挑出去那几套都装上,这几件就不要带了,首饰挑一些平日戴的少的。” “这……” 林妈妈有些犹豫,小姐平日穿戴素雅简单,很衬小姐的气质,这要是都换了,她真是有点不敢想象,小姐若是穿红戴绿,满头珠翠该是什么样的。 见小姐还看着自己,似乎是在询问自己有什么问题?显然是已经下定决心,便也收敛心神不再多问,手脚麻利的收拾起来。 见林妈妈动了起来,便不再理会,走出内屋,径直来到书案前坐下,小丫鬟很有眼色的上前,铺纸磨墨。 辛宝儿朝着小丫头薇薇一笑,提笔写了起来。 她写的极快,字迹略显潦草 ,配合她如今的心情,竟然产生几分决绝的意味。 她写的是几种秋天开花且适合做茶的鲜花和做法,以及几个新想的点子方子,并写了适合上新的时间。 她这边刚落下笔,杜大夫就进了院子,跟院子里的主子们打了声招呼,就进了屋子。 因为时间有限,辛宝儿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了自己的要求,说完就盯着一脸便秘之色杜大夫,笑盈盈的等待答复。 杜大夫擦了擦不存在的汗水,面上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心里却是疯狂吐槽,这丫头不是胆小吗,她要的那些东西可一点也不胆小。 “可是为难杜大夫了?”辛宝儿心里着急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且她也不确定杜大夫是不是如同她前世小说中看到的那些大夫一样,有些不为人知的隐藏属性。 她只是在赌,毕竟那个地方她只能一个人进去,一个帮手都带不了。 杜大夫人老成精,又岂能看不出来小丫头在那跟他装相,也没揭穿,辛家给他庇护,对他家的晚辈多少要回护几分的。 从袖中掏出一个小荷包,拍了拍,对辛宝儿说道:“东西我可以给你,只会比你要的还好,只是怎么带进去,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辛宝儿看着小小的一个荷包,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然后在杜大夫似笑非笑的眼神下,郑重其事的行了一个大礼。 第34章 检查 辛宝儿穿着很是隆重,头上的饰品多的都快看不见头顶上的头发了,妆浓的都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虽然不难看,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在府门口拜别了父母亲人,提着包裹亦步亦趋的跟在天使身后,低着头,乖巧又怯懦。 等把人送上了马车,天使还有些回不过来神,总觉得这姑娘哪里怪怪的,可怎么想也想不出来,索性闭目养神不想了。 辛宝儿坐上马车,左右看了看,并没有人盯着她,于是飞快的从包裹里拿出一个造型奇特的小包包。 从头上拔下一个钗子,不知道怎么动了一下,一把小巧精致的双刃剑出现在辛宝儿手里,辛宝儿满意的笑了笑。 她知道入了秋选名单后,就求了二哥哥帮她找奇人异士,花大价钱打造的一套刀兵钗,此刀兵钗却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刀兵形状,而是内藏刀兵的小暗器。 原本以为用不到了,没想到终究还是没有逃过去。 不过她现在也没时间好好研究,手脚麻利的将小包包侧面花里胡哨的布片一一拆开一个小口,将东西塞进去后,又一一缝合。 辛宝儿这会儿还挺感谢原主的亲妈的。原主的亲妈秦丽柔,那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世家大族的嫡长女,从小就是按当家大妇培养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针线女红,当家理事,那是样样拔尖的存在。 虽然她有意把女儿养歪,让她安守后宅保命,但也没想女儿真的文墨不通,世事不懂,蠢笨呆傻,任人哄骗。 秦氏教女很是高明,她会的,她懂的,都会教给她,只是非常严苛,且一直压制着她,不让她出头,让她永远觉得自己不如人,以至于胆子越来越小,自卑怯懦,谨小慎微,不愿与人过多接触。 虽然辛宝儿想不通秦丽柔为什么那样对自己的女儿,但从整个辛府对原主无底线的包容宠爱来看,这事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内情,否则以秦丽柔那样骄傲明媚,优雅知性的女子,断不会将自己女儿养成那样。 不过自从秦氏走后,辛家虽然给她找了各种师傅,但大老爷大夫人心疼她,对她要求就不那么严格了,以至于如今的辛宝儿,所有技艺都是一瓶不满半瓶乱晃的程度。 辛宝儿一边想着,一边手下不停,很快就把所有药包都放了进去。 晃了晃手里的小包包,辛宝儿满意的笑了,原主针线还过的去,但辛如宝针线活却实践出真知,做的很好,毕竟每次被欺负之后,扯坏的衣服都得她自己缝,缝的跟机器做的似的,完全都看不出来不是原装的。 正在辛宝儿满意的翻弄着手里的小包时,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辛宝儿马上将手里的包包放起来,又将包袱整理好,整理了衣裙,规规矩矩的坐在一侧,仿佛一路上都没有动过一般。 大约一柱香的时间,车帘被撩开,一位身着桃红色襦裙的女子走了进来。 女子显然没想到车里还有人,愣了一下,礼貌的点了点头,就在另一侧坐了下来。 天使在外边看了看车内两个安静的女子,满意的点点头,难得和颜悦色的说了句“接了下一位,就可以回礼法宫了。” 马车又缓缓走了起来,辛宝儿看了看对面的女子,没有说话,她如今见生人倒是不怕了,可让她主动去攀谈,还是有些为难她,索性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幸好对面的女子也没有要交谈的意思,低着头发呆,脸上还带着已经干涸的泪痕。 辛宝儿在心底暗骂“狗屁皇帝,六七十岁,土都埋半截了,还糟蹋如花似玉的黄花大姑娘,也不怕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骂完了,才想起此时的自己也是一头待宰的羔羊。 唉!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很快就又到了下一家,等到最后一位女子上了车,马车又一次晃晃悠悠的走了起来。 这一次走的时间很长,就在辛宝儿差点维持不住礼仪,打算伸伸胳膊蹬蹬腿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几位姑娘下车吧,拿好你们的东西,检查之后就可以入宫了。” 车里三位姑娘闻言表情各异,但也只是一瞬间就开始整理着装,拿上自己的包裹,下了马车。 辛宝儿是最后一个钻出马车的,撩开车帘,才发现她们被带到一个朱红色的大门前,门上匾额三个金漆大字——礼法宫。 下了车,被身着蓝色内侍服的太监,带领着走到设在一旁的帐篷内接受检查。 这时候辛宝儿才知道,参选的人着实不少,她们来的算晚的,但排队的还有十几个人,加上已经进去的,参选人数怕是不下百人了。 姑娘们穿的花红柳绿,长相体态也是各有千秋,仅仅从这十几个人,辛宝儿就可以想象一会进去以后,将面对怎样的盛景。 排了没多久,就到了辛宝儿。 这时候辛宝儿才从乱七八糟的思绪中退出来,随之而来的就是紧张,紧了紧手中的包袱,进了帐篷。 两个宫女不耐烦的上前接过辛宝儿的包袱,辛宝儿下意识的往回拽了一下,被等候在一旁的老嬷嬷瞪了一眼,吓得立马松了手。 老嬷嬷对辛宝儿那畏畏缩缩的模样儿,很是看不上眼,又见她眼神怯怯的盯着自己的包裹,好像怕她们偷拿她东西似的,表情便很是不好。 心情一不好,语气当然也就好不了。 “搜仔细些。” “是。”两个小宫女乖乖应了。 “你去搜搜她的身,可别携带什么凶器啊!毒药啊!到时候在寻死觅活的,你我可就有嘴也说不清了。” “是。”候在一旁的小宫女应了一声,朝辛宝儿走了过去。 辛宝儿缩着脖子默默的退后了一小步,那模样儿就让人感觉她在心虚。 “咦,什么味啊?” 小宫女一到她的身边,就闻到一股很浓重的香粉味,嫌弃的捏着鼻子嘟囔道。 辛宝儿张了张嘴,没敢说话,只是可怜巴巴的看着眼前宫女。 宫女被她看的更不耐烦了,一只手在她身上上上下下摸索了一遍,拿出大大小小好几个荷包。 瞪了辛宝儿一眼,将荷包递给管事的嬷嬷,嬷嬷谨慎的接过来,看着辛宝儿眼神急切却又不敢上前的样子,还是挨个打开看了看。 五六个荷包,里面竟然都是银钱,铜钱,金瓜子,银花生,甚至还有几张面额不等的银票。 辛宝儿清晰的看到几个宫女眼中的贪婪,虽然有意以银钱来转移检查人员的注意力,好让那些药包更保险些,但她也没想过真的破财啊! 那可是她如今的所有家当,全给出去她会肉疼的。 “我……我没有带……带危险的东西,二姐姐和太子姐夫说……带些银钱才……才不会被……被欺负。”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但却清楚的表明她姐夫是太子,而太子知道她带了钱,你们最好别太贪心,她可是有大靠山的人。 果然听她说完,几人脸色齐齐一变。 “姑娘放心,我们只是例行检查,都是这样查的,这就好了,姑娘把这些拿好,里边人多嘴杂的,可得小心着些。” 老嬷嬷人老成精,立马堆起笑脸,将手里的荷包整理好,递还给辛宝儿。 辛宝儿一直盯着她,自然没错过她不甘的眼神。 辛宝儿哆哆嗦嗦的接了过来,又哆哆嗦嗦了好几次才将其中一个荷包打开,拿出大半金瓜子,挨个分发了下去,老嬷嬷那里还多给了几个。 “这段时间还……还麻烦嬷嬷和几位姐姐多多……多多关照,我……我比较笨……笨,什么都做不好。” “哎呦,看姑娘说的,我们几个本就伺候众位贵人的,自然会尽心尽力的。” 得了好处,几人好说话了不少,包裹也不翻了,还麻利的给收拾好了,笑呵呵把辛宝儿请了出去。 第35章 进入礼法宫 走出帐篷,辛宝儿吐了一口气,‘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虽然还有些心疼那些金瓜子。 抬步跟着队伍跨过高及她膝盖的门槛,辛宝儿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门外的天地,心中突然生出一种预感。 也许这道门就是她涅盘的开始。 正对着门是一大块影壁,上面绘制着侍女插花图,色彩鲜亮,惟妙惟肖。 拐过影壁,是个很大的广场。 中间大水缸里种着几株睡莲,几条小红鱼懒洋洋的游来游去,算是给空旷的院子,增加一丝生气。 不过今天整个院子里叽叽喳喳,莺歌燕舞的,那几条小鱼就不够看了。 一进门,一同进来的姑娘们都去找相熟的小姐妹了,只有辛宝儿跟谁都不熟,唯唯诺诺的低着头走到一旁的角落,安静的站着。 辛宝儿人虽然站在角落处,却是个视野开阔的角落,低着头,紧紧抱着自己的包裹,看上去很怕别人抢她东西的样子,耳朵却都没有闲着,默默听着周围的声音。 又过了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最后一批女子终于也到了,这一波人很多,足足有二三十人,面上都有些风尘仆仆,看来都是远道而来的。 秋选的名单有两张,一张是盛京城以及周边的,一张是下边官员提供的,所以有的姑娘甚至已经在路上走了半个多月了。 随着这一波人的到来,所有参选的姑娘就都到齐了。 “好了,各位姑娘都到中间站好吧,天也不早了,想来姑娘们也都饿了、累了,早些给诸位分配完住处,也好早些安顿下来。” 一个面色严肃的老嬷嬷,看着院中叽叽喳喳的女子,不耐烦的皱了皱眉,语气不善的说道。 听出老嬷嬷语气中的严厉,姑娘们一下噤若寒蝉,乖乖的从大院各处的阴影里走出来,往院子中间汇聚。 站在主屋门前台阶上的老嬷嬷看着一个个或跳脱,或怯懦,还有那些个扭扭捏捏的装相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真是一批不如一批了。” 老嬷嬷心中感慨,面上越发没了耐性。 “都安静些。”候在一旁的大宫女看老嬷嬷面露不愉,赶紧出言打断底下一群人的窃窃私语。 等下边都安静了,老嬷嬷终于松开了拧在一起的眉头。 按理说选秀选的多为大家闺秀,规矩礼仪那都是一等一的,可谁让当今皇帝得位不正又荒诞无度呢,换女人的速度比女人换衣裳都勤快。 自从宁皇上位,也有十五个年头了。除了登基之初,那些降臣将自家千娇万宠的女儿送进宫里,以巩固自己的地位之外,之后便再也没有达官显贵愿意将女儿送进宫里了。 原因无他,宁皇登基之后,一改之前的闷声干大事的作风,政事上大权独揽,容不得一点反对的声音,暴虐弑杀。 于女色享乐一事上更是荒淫无度。三年一大选两年一小选,平时还会让心腹到处搜罗,再加上那些想走捷径的官员进献,后宫又何止佳丽三千啊! 如今底下这些人里面,有农女,有不受宠的官家庶女,也有有心之人重金培养的花娘、瘦马等等等等,唯独没有真正的高门贵女,大家闺秀。 为了避开今天的大选,好人家的女儿都争着定亲,今年前半年盛京城里大小儿郎就没有愁娶不上妻子的,十二三岁的有些颜色的女子,都已经早早定下了亲事。 辛宝儿忍不住会想,如今满大街女子穿衣打扮,怎么老气怎么来,估计是被老皇帝给吓怕了。 “好了,接下来各位小姐们自己选一下同院的邻居吧,每个院子可住三人,有两个宫女伺候饮食茶水,洗洗涮涮的,都是些粗使的下人,伺候不了精细的伙计,所以自己屋里的事,就麻烦各位小姐自己动手了。” 老嬷嬷交代完,似乎是很疲惫的样子,摆摆手示意大宫女留下看着,自己则慢悠悠的进了正厅,很快就看不到影子了。 老嬷嬷一走,下面这些小猴子没人镇着,顿时欢脱开来。 “静姐姐,琴姐姐,我们住一处吧?” “李妹妹,张妹妹,能否和你们住一起?” “徐姑娘……” “刘小姐……” 姑娘们七嘴八舌的找着跟自己合得来的小姐妹,场面一时之间很是吵闹,吵得辛宝儿的社恐症差点犯了。 默默的朝人群边缘靠了靠,反正她谁也不认识,也没人认识她,她等着就是,等众人都选好了,自然会有跟她一处的。 “小姐,你好,我们是从兰州府过来的,我姓赵,赵贤,贤淑的贤。” “魏雨。” “你们好,我……我叫……叫辛宝儿,你们找我……有事吗?” 两个女子对视一眼,还是赵贤开口道:“辛小姐,你别紧张,我们就是问问你能不能跟我们一起住,我们两个人,正好还差一个人。” 辛宝儿这会儿是真有点紧张,只是还没到害怕的地步,慌乱的四处看了看,确认没人看自己,才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两人也会心一笑,然后自然的跟她站在一起,三人又往一边靠了靠。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大宫女在台阶上拍了拍手,示意底下的人安静。 姑娘们很配合的安静下来。 “奴婢是薛嬷嬷身边的大宫女,各位姑娘可以唤奴婢一声清缨,刚刚进去的就是薛嬷嬷,是这里的掌事嬷嬷,诸位要在这里待足五天,学好了入宫的礼仪规矩,才能进储秀宫。” 清缨话落,又从厅里走出几位嬷嬷和两个穿着跟清缨一样的宫女。 几人出来后分别跟清缨点头见礼,神色之间显出几分恭敬,可见这清缨在这礼法宫中的地位仅次于掌事薛嬷嬷。 “教习大家的分别是孔嬷嬷、李嬷嬷、还有这位进门时给你们检查的香嬷嬷,学习中有不懂的可以询问几位嬷嬷,生活中有事,则可以找红绸和绿鄂两位姑娘。” 清缨很是和善的给几个人回了礼,然后将几人介绍给底下的一众姑娘。 “知道了。”台下传来稀稀拉拉的应和之声,清缨也不在意。 “好了,话不多说,诸位姑娘可都选好了同住之人,选好的来这边登记,随后便会有人带你们去住处。” 一群姑娘挨挨挤挤的争抢着去登记,结果清缨只是轻轻咳嗽一声,顿时都规规矩矩的排起队来,辛宝儿也随着赵贤和魏雨站到队伍里。 等排到辛宝儿三人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院中各处都点起了火烛,将来来往往的人都照的朦朦胧胧,不真实起来。 登记完了,三人随着宫女来到正院西侧的一处小院里,小院不大,跟后世的小四合院差不多。 分北屋,东屋,西屋,和倒坐屋,东西北三面是给三位姑娘住的,倒坐屋是给两个下人住的。 赵贤和魏雨两人对视一眼,很是谦让的把正屋,也就是北院给了辛宝儿,理由是辛宝儿看着就身体很弱,正屋向阳,住着舒服些。 赵贤选了西屋,魏雨则自然的进了东屋。 看着两人默契的转身走人,辛宝儿摸了摸鼻子,也慢吞吞的进了自己的屋子。 两个宫女见三人就这么心平气和的解决了住房问题,也很有眼色的转身出了院门。 一则去给管事的大宫女汇报情况,二则去给姑娘们取些吃食。 屋里摆设很简单,一张挂着幔帐的架子床,一个带着妆镜的梳妆台,地中间一张圆桌和四个秀凳,角落里一个小几上放着一个香炉。 妆台旁还有一个不算大的衣柜,辛宝儿将随身的几件衣服挂进去,包裹里其他东西就没动,随意放在柜子下的角落里。 又在屋里转了一圈,在床上坐了坐,摸了摸。 “还不错,至少被子是晒过的,挺干净,也挺软和。” 第36章 第一夜 辛宝儿听见门外有人说话,想了想也走了出去。 “辛姑娘,这里,可以吃饭了。” “折腾了这么多天,终于可以吃一顿安生饭,然后安生的睡上一觉了。” 还没等辛宝儿搭话,赵贤又自顾的说着,而魏雨只是安静的在一旁摆着碗筷。 辛宝儿伴着赵贤的话音走进饭厅,腼腆的跟两人打了招呼,就在一旁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四菜一汤,两荤两素,搭配还挺丰盛,赵贤和魏雨奔波了好些时日,路上吃的并不好,这会儿吃的很快,吃相说不上多好看,也绝对不难看。 辛宝儿中午饭就没吃上,这会儿也确实饿了,因此也顾不上装柔弱了,跟着飞快的挥动着筷子。 一顿饭吃的很快,几个女孩子几乎是同时放的筷子,看着桌上空空的菜盘碗碟,三人难得同时露出羞窘的表情。 饭后三人也没有多言,各自洗漱之后,都回房睡觉去了。 三个姑娘睡的安宁香甜,完全不知道其他院里的精彩画面。 礼法宫,虽然也以宫命名,但并不在皇宫大院内,只是位于皇城边上的一处别院,以前参选秀女是没有这一流程的,都是直接入储秀宫的。 只是宁皇上位后,秀女越选品质越差,因为良莠不齐,参选之时闹了不少笑话,礼部官员被训斥了狠了,才想了这么个办法。 进宫之前强化培训一下礼仪,要求也不高,进宫见了贵人不出错就行。 皇上一听是给自己办事的地方,大手一挥,给礼部批了这么一个做行宫,礼部也没大改动,把房子修了修,大院子改小,又在空地新建了些小院子,保证能同时住下二百人就算完事。 院子一多,管事的官员也懒得起名字,只每座小房子给了一个编号,方便统计即可。 从古至今,人们对运道一说,总是有着莫名其妙的执着。而某些数字,恰好有着好的寓意,同时也有寓意不好的。 辛宝儿他们住的这座小院编号是七十三,不好不坏,没啥特殊的,几人也不在意,反倒落得个安静。 她们几个不在意,但人一多事也就多,总有那么几个是在意的,因此都到了深夜了,还有几个院子在吵吵闹闹,争执不休。 八十八号院门外,两拨姑娘吵得不可开交。 分到八十八号的几位姑娘身份都不高,其中两个是农女,只有一个是偏远地方小县令的女儿。 而与他们对门的好巧不巧竟然是四十四号,又偏巧被分到这个院的是盛京城里几个商贾人家的女儿。 商人重利,凡事有利于增加利益的是事,都愿意信上一信的,求神拜佛,上香还愿的事儿哪个商家都没少做。 哪怕是后世,每一年新年之始,各大寺庙、庵堂的头炷香都会被疯狂争抢,而这些争抢的人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商人。 不为其他,只为争个好兆头。 四十四号的几个姑娘最开始也没敢大动作,毕竟这里不是家里,可使了银子一打听,知道对方没钱没背景的,便直接趾高气昂打上门去了。 八十八号的几个姑娘身份不高,却是各个泼辣,都是从小就干活的,自是有一把子力气,推搡之间,便伤了两个。 原本占着理的,结果伤了人,有理变没理,被管事大宫女训斥了一顿,还换了房间,才算了事。 像这样的吵吵闹闹事儿,在各个院里多有发生,抢房间的,抢着洗漱的,抢着如厕的,甚至还有抢肉抢菜的。 把几个管事的宫女忙的脚不沾地,最后将几个教习嬷嬷都请来了,将所有闹事的人,都各打五十大板,无差别的训斥了一顿,才让这些精力旺盛的姑娘们安生下来。 等整个礼法宫再次安静下来已经快过亥时了。 与此同时,辛家大宅。 前院大书房里灯火通明,家里所有能说的上话的人都在。 所有人都低垂着头,浑身散发着颓废的气息,这样的状态已经保持了半个时辰之久了。 自辛宝儿被接走之后,一家人进了饭厅,看着原本给辛宝儿精心准备的及笄宴,一家人都没了胃口,姨娘们带着孩子小心翼翼的吃了两口,便安安静静的退了下去。 剩下的人唉声叹气的勉强吃了几口,越吃越堵得慌,索性放下筷子,就都急匆匆的出门了。 辛家一家老小,用了足足一大下午的时间,各自打点各自的关系,想看看有没有办法将人给捞出来。 等一家人再次聚齐已经是戌时过半了。 顾不上吃晚饭,聚在书房里将各自的消息整合一遍,结果悲催的发现,竟是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都没有。 太子还在回来的路上,辛凰儿一个侧妃,表面看着风光,实则没有任何权利,若辛宝儿已经进了宫,她还能让人打点一番,让宝儿少受些罪,其他的她也无能为力。 说来也是讽刺,这里洪灾,那里旱情的,百姓们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朝不保夕,没人管没人问。 一个劳民伤财的选秀倒是惊动了盛京内外,对这些可能入宫供皇上享乐的女子,倒是严防死守,不让任何人有可乘之机。 “好了,都回去歇了吧,养好了精神,明天才好想办法。”辛大爷一拍大腿,就站了起来。 辛大老爷把两个弟弟、弟妹以及小辈们赶走了之后,整个人颓然的跌坐在身后的椅子里,压抑许久的眼泪,终是如那开了闸口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 “金枝啊,我没用啊,当年我没办法救下他老人家,如今竟是连他最后一点骨血也护不住。” 大夫人程氏本名程金枝,辛大爷一年到头也不见得能喊上这个名字一回两回的,可见如今辛宝儿的处境让辛大老爷担忧到什么程度。 程氏的悲痛不比辛大爷少,听自家老爷这么一说,也是百感交集,眼泪流的更凶了。 最后老两口只能相互搀扶着往住处走去。 破败的大宅里。 男子坐在书案后,温润如玉的脸,在火的映衬下有些失真,但依然能感觉到男子的表情比平时绷得更紧些。 “怎么回事?说!” “不是太子妃动的手,今日去查探时,太子妃应该是已经收到了消息,正跟身边的嬷嬷说起此事,语气很是幸灾乐祸,还说要去狠狠奚落一番辛二姑娘。” 男子闭了闭眼,压下眼中涌动的情绪。 “外祖那边呢?” “我怎么了,想知道什么亲自来问我便是,小子越来越不可爱了。” 还没等侍卫回答,一个有些苍老却很有力量的声音从书房门口传了进来。 书案的男子见到来人,眼中闪过一丝不赞同,但还是恭敬的起身行礼,叫了声“外祖安康!” “行了,不情不愿的,看着都烦。” 来人正是墨轩大儒,褚星辰的亲外祖父。 墨轩老头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眼神不善的看着垂首立在一旁的外孙。 “长的温润如玉,脾气怎么就像是一头倔驴呢,说说你对我有什么不满?” “并无?”褚星辰答道。 “真的?”老头显然不信。 “灰衣,你进来跟他说说,看他这样我生气,不想说话。”老头似乎被外孙的不温不火,言不由衷给气到了,索性脑袋一歪,歪倒在椅背上假寐起来,不说话了。 灰衣老仆一进来就看见自家闹别扭的先生,无声的笑了笑,开口道。 “小殿下,不是先生动的手,先生还没来及出手呢,消息就传了回来,应是外出办事的宫中内侍偶然见到八小姐,才又给报上去的。” “外祖该休息了,很晚了。”褚星辰对自己妄自揣测外祖有些歉意,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哼,有人把我想办的事儿给办好了,我高兴的睡不着,你有意见。”老头傲娇的答道。 第37章 褚星辰 “是,孙儿亲自送外祖回去。”说着就打算去扶墨轩老头。 “老头我还没老到走不动呢,哼!”看见喜欢的小辈终于服软了,心情又好了起来,也不用人扶着,自己起身就往外走去。 只是走到门口又说道:“已经安排人看着了,你媳妇跑不了,你小子就安心等着就是。” “外祖……” “少废话,年轻人瞻前顾后的,烦不烦,不用你送了。” 似乎怕孙子又说出什么他不爱听的话,一拉灰衣的袖子,灰衣心领神会的带着人飞身走了,独留男子一人在书房门前风中凌乱。 褚星辰看着两个老人瞬间消失的背影,心累的揉了揉眉心,转身又坐回书案后。 他很忙,有很多事等着他拿主意,每日时间都不够用,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为他所用。 因为身份特殊,他离不开这个荒废颓败的大宅子,身边也不能出现过多的人,毕竟这座宅子外面到处都是眼线,若不是身手足够好的人,弄进来也出不去,也派不上用场。 作为事事躬亲的大忙人,他能分出一点时间跟精力给辛宝儿,关注一下她的事,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若不是外祖胡闹,他并没有打算跟任何女子扯上关系,他的人生从来都不是他一个人的,他肩负着很多人的希望,身上的责任已经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了,他根本没有力气再负担一个女子的人生。 他今年不过才二十三岁,但他都忘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忙碌的,是十三岁,还是十五岁来着? 回头想想,反倒是丢了的那几年自在一些,虽然日子过的苦,颠沛流离,挨打受冻,朝不保夕,但至少一顿热乎饭,一间不漏风的房子,便能幸福好久。 如今虽然日子过的同样清苦,但这都是表面上的,实际上他们衣食无忧,甚至还算富有,只不过身陷囹圄,不敢显露,也是无趣。 他一个人坚持的太久了。 他不知道他还要在这条路上挣扎多久? 他甚至想过放弃, 可他身后那些人不允许,因为他放弃了,他们会死。 他身上流的血液不允许,因为他是褚星辰,是褚氏皇族最后一支血脉。 他有时候甚至会想,为什么宁皇不能睿智一些,励精图治,知人善用,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那样他就有理由放下这一切,安安静静的做一个闲人。 养花种草也好,开荒耕种也好,吃糠咽菜也好,哪怕一辈子当阶下囚也好。 怎么都好过如今。 褚星辰终究还是放下了手里的书,起身走到院外,仰头看着半空中的明月,久久不动。 他不得不承认,终究还是被外祖父扰乱了一池静湖。 只能说他孤单太久了,他也想有人陪陪自己,哪怕不能分担什么,说说话也好。 唉! 奢望罢了。 转身看向隔壁院子里的一间屋子,眼神暗了暗。 那是大哥的遗孀和三岁的稚子,如今也是他的责任。 明面上他不是褚星辰,他是褚皓辰,而褚浩宇有妻有子,哪家的姑娘愿意跟着这样的他,连个名正言顺的身份都不能有。 多年隐忍,自然不是意志不坚之人,多想无益。 今日已经懈怠的够多了,既然无心正事,就早些休息吧,养养精神也是好的。 同一片月光下,太子一行披星戴月的往盛京城赶,上百人的护送队伍如今不足半数。 一群衣衫褴褛的侍卫,神情紧张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紧紧护着两辆马车在夜色中极速前行。 太子此时正昏迷着,一路上大大小小的刺杀不断,太子虽然暂时没有生命之危,但脸毁了,一条腿废了。 侍卫统领看了看马车,心越来越沉,太子如今的模样儿,怕是赶回盛京也来不及了,毁了容又废了腿的太子,还会是太子吗? 想到后宫那位正主,心再次沉到了谷底。 这会侍卫长不禁想,还有两天就到盛京了,若是这两天还能出点什么事就好了,死在路上,总比回去连累家人的强。 不管是落魄皇子的孤寂,还是侍卫长的前途未卜,都与此时的辛宝儿无关。 辛宝儿第一次住进完全陌生的环境,前半夜因为一天又惊又吓的疲惫,睡得尚算香甜,可后半夜却是噩梦连连,不得安稳。 好不容易从噩梦中挣脱出来,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了。 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显然是汗湿之后又耐干了,枕头还湿哒哒的,被子也潮乎乎的,可见一晚上出了多少冷汗。 辛宝儿扶着晕乎乎的脑袋,缓缓起了身,心里苦笑,还真是柔弱不能自理,这才离府一天而已,连装病都省了。 从小包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风寒药丸,就着冷了的茶水吃下去,缓了好一会儿,直到听见外面有声音,才迈着软绵绵的步子,朝门口走去。 虽然换了衣服,但因为还没洗漱,头发凌乱,面容憔悴苍白,本就孱弱的身体,仿佛摇摇欲坠。 “呀!辛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赵贤找宫女要了水,正打算回屋洗漱,一转身就看到辛宝儿倚门而立,此时若是天还黑着,她怕是以为见到了女鬼。 放下手中的水盆,三两步跑到辛宝儿跟前,很不见外的抬手就去碰她的额头,辛宝儿下意识的想躲,只是因为头晕,反应慢了些,等她作出反应,赵贤已经将手放回到自己额头上了。 “哎呀,你昨晚是没盖被子吗?怎么有些发热啊!” 还没等辛宝儿回答,她又朝着东屋喊道: “魏雨,你快出来,辛姑娘她发热了。” 东屋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魏雨一身黑色劲装走了出来。 魏雨话很少,几步走到两人跟前,抬起两只手分别放在辛宝儿和自己的额头上对比了一下。 “有药吗?” “已经吃过了,一会喝些热水发发热也就好了,自小身子就不好,习惯了,无碍的,你们快去收拾吧,一会儿还要去大院集听训呢,耽误不得。” 辛宝儿说话很是有气无力,语速很慢,但难得没有因为紧张而结结巴巴,清晰完整的说完了这段长长的话。 赵贤还是很不放心,这姑娘着实是个很热心的人,帮着打了洗漱用的水,不知道从哪里提了一壶热茶,看着辛宝儿乖巧小口喝着热水,还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看得辛宝儿心里惴惴的。 魏雨虽然话少,但手脚是真麻利,两只长长的手臂一搂,被褥枕头就都被她抱了起来,辛宝儿想拦都没来及,只能巴巴的看着她和宫女两人配合,三下两下就将它们晒了起来。 早餐很丰盛,熬的粘稠的米粥,两口一个的小包子,蒸的软糯的小糕点,四碟清脆爽口的小菜。 赵贤和魏雨两人,就餐全程像两位大姐姐一样照顾着辛宝儿,一会儿添粥,一会儿夹菜,直到辛宝儿投喂的有些撑了才罢休。 辛宝儿还从中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儿。 赵贤很会照顾人,每次都是看辛宝儿快吃完了才又夹新的,且似乎能预知她想吃什么,每次辛宝儿刚想去夹,赵贤就已经给她夹好了。 而魏雨恰恰相反,她应该从来没有照顾过人,但却从照顾辛宝儿这件事情中发现了乐趣,一会儿给辛宝儿拿个包子,一会儿递一块糕的,玩的不亦乐乎,若不是看辛宝儿实在吃不下了,她都想上手去喂了。 喝了一大杯热水没发汗的辛宝儿,愣是被两个小姑娘给忙活的冒了一脑门的汗,不过出了汗之后,身体确实轻松了不少,头也不怎么晕了。 这大概也算是“有心插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吧。 第38章 胡思乱想不顶用 吃了饭,辛宝儿在赵贤和魏雨两大保镖的陪同下,慢悠悠的来到前院的大广场里。 也不知道是杜老头给的药好,还是出了汗的原因,总之这一次的病来的快去的也快,仅一早上的功夫,这会儿头也不晕了,身上也有了些力气。 三人到时,大院的广场上已经桃红柳绿一片,只不过气氛就有些说不上来的诡异。 嗯,怎么说呢? 就是有些……泾渭分明! 辛宝儿晃悠着脑袋朝身边两人看了看,见两人只是若无其事的站着。 难道是她过于敏感了? 随即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不是她忘恩负义,要怀疑早上刚帮过自己的人,只是两世为人,听的,看的,亲身体会的,都告诉她一句话。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如今她们所处的地方,并非什么善地。这里汇聚的人,也皆非善人。 所谓千人千面,有不为富贵折腰,只求一心人托付终身的;就有为锦衣华服,珍馐美味低头的人。 如今参加选秀的秀女就有很多曾经饱腹都难的农女,以及在家倍受忽视和欺凌的庶女,还有重男轻女的人家专门培养出来的女儿,再有像辛宝儿这样家族地位低,自己做不得主的人家无奈送进来女儿。 可见还是有很多人愿意进宫的,哪怕明知道要去伺候一个老头子,明知道那是天底下最富贵却也最黑暗的地方。 可人性就是如此。 有人在命运中挣扎,只为了活着;有人愿意做梦,相信至亲之人画下的天大的饼;有人生来便自命不凡,期望哪天一飞冲天。 辛宝儿又走神了,杂七杂八的想了一堆有的没的,倒是成功的缓解了紧张。 “请各位姑娘按照房号,三人排一列,站好,不要交头接耳。”清缨姗姗来迟,一一站定就开口说道。 底层讨生活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县官不如现管。” 所以对清缨的吩咐没有一人反抗拖沓,二百三十一人,整整齐齐的排了七十七列,七十七列又被平分为七排,一排十一个小队,远远看去竟是有几分壮观。 辛宝儿又开始发散思维,觉得这些人若是能统一着装,不似现在这般姹紫嫣红,那看上去一定更美观,更有气势。 “从今天开始,你们有四天时间,在这里接受嬷嬷们最严苛的教习,等你们从这里走出去,你们身上那些穷气,小家子气,铜臭气,还有那些妖妖媚媚的风尘气,通通都会被摘除。” “所以,想要在这四天脱胎换骨,将来能入了贵人的眼,那就别喊苦,也别喊累。” “当然,估计那时候你们也就没力气唧唧歪歪,挑三拣四的了。” 薛嬷嬷的最后一句话落,辛宝儿明显发现身边很多姑娘的身子僵硬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默默的把头又低了低。 随大流儿总不会错的。 错了也没事,毕竟法不责众。 就在辛宝儿在心里安慰自己时,三位嬷嬷加上三个大宫女,带着一堆雄赳赳气昂昂的宫女婆子走进了人群之中。 “把腰挺直。”孔嬷嬷一声大喝,随之而来就是戒尺抽打在身上的沉闷声音。 辛宝儿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就她这小身板,几戒尺下去,估计就直接一命呜呼了。 好不容易重活一回,哪怕她最后没逃脱出去,真进了宫,她也得苟着,反正她是没有勇气再自裁一次了。 “腿都并好了,站没站相的,没得让人觉得自甘下贱,随时都能张开腿。”李嬷嬷这话一落,就有人变了脸色,露出一副被羞辱的神色,有那面皮薄的已经泫然欲泣了。 “哭什么哭,要真那么要脸就不要来这地方,脸皮这个东西,也需要有底气才撑得起来的,你们有吗?” 李嬷嬷言辞虽然犀利,却也是实话,这在场的一二百人里,虽然被逼无奈的有,但一定不足半数,而大部分还是想跟命运争一争的。 挣脱了,至少落个衣食无忧;好一点的还可以呼奴唤婢;再好一点,也许还能封亲荫族,成为家族的功臣。 可谓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啊! 不过辛宝儿还是觉得李嬷嬷这话也确实难听了些,她们身份是低微,但除了少数几个特别培养的“人才”之外,大部分都是好人家的女儿,不偷不抢的,怎么就被人这样侮辱了。 再说进宫伺候皇帝陛下,怎么就不要脸了,抛却皇帝老儿的人品不讲,那可是权利顶峰的人,能伺候他,不应当是顶顶有脸面的事吗? 总结下来,这个李嬷嬷胆子很大嘛! 辛宝儿就这样一心二用,想了一堆有的没的,跟着做了一个又一个动作,没有因为做错而挨打,也没有因为练得时间久了而感觉到疲惫。 偶尔收回思绪的辛宝儿,还有些庆幸,貌似发现了一个不用偷懒就可以忘记疲累的法子。 可等到了晚上散场,辛宝儿就再也不庆幸了,胳膊酸腿麻,脚底都是水泡,头也晕晕涨涨的,浑身都跟散架了似的。 看着一左一右扶着自己赵贤和魏雨,辛宝儿忍不住羡慕的眼冒金星。 “你们都不累的吗?” 听着辛宝儿有气无力的问话,赵贤当即就笑了,说出的话还有些洋洋得意。 “这算什么啊,我当初跟我爹天南海北的做买卖,什么苦没吃过,一连两三天不休息的赶路都是常事。” 随即又仰头看了看脊背挺得笔直的魏雨,继续说道:“魏雨就更厉害了,人家可是有功夫在身上的,我们来盛京的路上,遇到几波土匪都是被她打跑的……” “别听她胡说,哪来的土匪,都是些活不下去的百姓,能有多大本事。” 魏雨被赵贤夸张的语气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冷美人的脸上也染上一丝薄红,急忙开口打断她,并解释道。 “那也很厉害啊,当今陛下尚武,就是普通老百姓,凡事有机会的都要学个一招半式的,何况他们那么多人一起上,乱拳还能打死老师傅呢,可是你却打赢了,辛姑娘,你说是不是给厉害。” “啊,哦,厉害,厉害!” 唉,辛宝儿又走神了,听到土匪都是活不下去的百姓,就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然后代入了一下自己,如果自己穿到一个农女身上,估计一天都活不下去。 想到这还不禁抖了一下。 “辛姑娘,你冷吗?”赵贤正回想着魏雨打土匪的飒爽英姿呢,感觉扶着的人发了个摆子,疑惑的问道。 “哦,出了一身汗,风一次,就有点冷。”辛宝儿打着哈哈,总不能说自己被自己的假想给吓到了吧。 “先洗个热水澡,别又生病了,还有三天呢。” 猛地听见魏雨用清冷的声音说着关心的话,让辛宝儿感觉有些违和,忍不住诧异的看了一眼她。 “我说错了?”看见辛宝儿盯着她,魏雨懵懂的问。 “没有,多谢魏姑娘关心。” 盯着人被抓包,辛宝儿有些紧张,赶紧说道。 “哈哈……哈哈……你们两个好搞笑!哈哈哈……”赵贤扶着院门,笑得直不起身子。 魏雨和辛宝儿都不知道她在笑什么,都停下来看着她,前者一脸嫌弃,后者一脸迷糊。 “我给你们回忆一下啊,你们自己看看。” 赵贤看着两人的表情有些不满,乐子只有自己知道那多没意思,于是强忍住笑开口道。 也不等两人回答,就自顾自的演了起来。 “你冷吗?” “嗯,出了汗,风吹的有些冷。” “那一会儿洗个热水澡,别生病了!” “谢谢你!” 赵贤一个人分饰两个角色,一会儿站在左边,一会儿又站在右边,短短四句话,让她说的缠绵悱恻,情意流转,好像爱人之间日常互动。 “你讨打!”魏雨看完脸色一红,恼羞成怒的喝道。 辛宝儿也直接傻了! 人才啊! 第39章 魔鬼教习结束 三人依次洗了澡,宫女已经很有眼色的将饭食送了过来。 三人走过来坐下,分别跟小宫女道了谢,才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小宫女看着三人都是和善人,便没忍住开口道:“还是我和秦婆子幸运,三位姑娘都是好性的,其他院里这会儿且乱着呢。” “哦,这话怎么说?” 赵贤是个好热闹的,一听这话,来了兴致,放着筷子问道。 “还不是姑娘们多,伺候的人少,今天姑娘们都累着了,争着让宫女们伺候,我们这些宫女都是低等宫女,根本就没近身伺候过人,平时就是干些粗活杂活的,伺候的不好又挨骂,有几个姐妹还挨了打,唉!” “又胡说了,快去给姑娘们取药吧,不然要耽误学习的。” 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宫女过来打断了小宫女的牢骚,想来就是小宫女口中的秦婆子了。 “问几位姑娘安,小丫这孩子平时话很少的,也是跟几位姑娘投缘。” 秦婆子说完了小丫头,又跟辛宝儿三人行礼之后就打算走了。 “秦妈妈留步,可否跟妈妈打听些规矩。”辛宝儿突然开口道,惹得几人都朝她看来。 秦婆子虽然叫婆子,看着估计都不到四十岁,只是有些驼背,看着不太精神。 “奴婢就是一个最低等的下人,哪里知道什么规矩,姑娘说笑了。” 秦婆子显然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妈妈何必妄自菲薄,您也是这里的老人了,能得您指点几句,我们几个也少吃些苦头。” 辛宝儿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掏出几个银花生放在桌子上。 “看妈妈的手都裂了,这些拿着买些药膏吧,活着都不易。” 因为自己没有力气,看了看赵贤,赵贤点了点头,拿了银花生起身塞到秦婆子手中。 “秦妈妈,你看我这妹妹的身体,要都像今天这么练下去,肯定是吃不消的,怕是没等从这道门走出去,就先病倒了。” 秦婆子并没有看银子,只是看了一眼辛宝儿。 赵贤跟父亲走南闯北,见的人多,也有几分看人的本事,秦婆子眼中流露出一瞬间的挣扎,她看的清楚,便知道有戏,于是再接再厉。 “秦妈妈也不用为难,我们也不会探听什么秘辛,就是想好好的走出去。” 秦婆子在三个姑娘的脸上转了一圈,看三人都一脸期待的看着她,眼中也没有什么野心和算计,才轻轻点了点头。 辛宝儿心中一喜,面上也带出几分,更让人觉得她只是涉世不深,这让秦婆子更放心几分。 赵贤殷勤的将人扶到凳子上坐下,魏雨顺手倒了一杯茶推过去,辛宝儿虚弱的笑了笑。 三人一点也没有拿她当下人,这让她心里防线又放下了一丝。 “奴婢在这里确实是有些年头了,除了三年大选,平时也会有女子送来学规矩。 薛嬷嬷年岁大了,在这里相当于养老,很少管事,平日都是三个大宫女和三个嬷嬷操持的。” 像是在考虑怎么说,说多少,秦婆子慢悠悠的喝了口水,良久,才又开口。 “其实这里没什么特别的规矩,因为无论你表现的好与不好,都会被送进去。” “如果怎么都学不会,或是像我这样动不动就生病,根本没办法参加教习的,不会被淘汰吗?” 辛宝儿有些焦急的问,那模样儿一时竟让人看不出她是怕被淘汰,还是想被淘汰。 秦婆子也被她的态度弄的一愣,随即有些讽刺的笑了笑。 “姑娘有所不知,以前的确会被淘汰一部分,但自从六年前,陛下突然亲临咱们这巡查,当场选了几个……不太懂规矩的,之后就没有淘汰了。” 秦婆子说的很隐晦,三人却是都听懂了。 “那岂不是说只要有一口气在,抬也得抬进宫去。”赵贤不满的嘟囔着。 “姑娘,慎言,要知道隔墙有耳。” 见秦婆子说的严肃,赵贤连忙拱手道谢,不伦不类的行礼方式逗笑了几个人。 “不是奴婢谨慎过头,实在是现在无意间说的一句话,可能将来某一天就会成为攻讦你的催命符。” “多谢妈妈教诲。”三人闻言连忙郑重起身行礼。 “几位姑娘都是好的,奴婢也希望你们能顺遂一些,这几天只要跟得上,不突出也不拖后腿,也就不会受罚,不受罚就有足够的时间休息。” “在这里你们会呆上五天,训练四天,第五天是自由时间,留给姑娘们恢复体力和精神,好在中秋晚宴上表现的好一些,没准就入了那位贵人的眼,以后也就衣食无忧了。” 秦婆子说着,眼里似乎还聚集着向往得光芒,只是辛宝儿敏锐的发现,她的向往不达眼底。 “贵人是说的陛下吗?”辛宝儿弱弱的问道。 “那倒不是,贵人很多的,中秋宫宴要求五品及以上官员携家属入宫赴宴。” 秦婆子立马接道,语气很是轻松,显然这个问题众所周知,不难回答。 “我们是货物吗?”突然魏雨气愤的低吼一声。 “不是也差不多,一级一级的选下来,跟在笼子里挑牲口似的。”赵贤小声的嘀咕着,神情厌厌的。 一时间空气有些静默,三个姑娘表情都很不好。 “这人啊,就怕比较。太聪明,太出挑不好;太蠢,太天真无知也不好,平平常常最好,小丫应快回来了,奴婢就去忙了。” 秦婆子说着似是而非的话,起身弓着背打算走了。 “对了,据说那几个不太懂规矩的,没几天就被草席卷了,扔去了的乱葬岗。” 几个姑娘闻言,皆是神情错愕,张大嘴巴,瞪圆眼睛,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 秦婆子却仿若未见,转身走了。 看着秦婆子的背影,辛宝儿若有所思。 “三位姑娘,药拿回来了,绿鄂姐姐说是活血化瘀的,需要奴婢给你们上药吗?” 小丫年龄不大,十几岁的样子,婴儿肥的小脸还带着懵懂和天真,显然被保护的很好。 辛宝儿不由得又一次看向那个已经走远了的背影。 都是有故事的人呐! 接下来三天,果然和秦婆子说的一样,只要跟上大部分人的进度,不拖后腿,上午下午都会有休息的时间,反倒是那些想表现的和怎么也学不会的一刻也捞不到休息。 在后世常常会说我们是礼仪之邦,那时候的辛如宝体会不深。 生活在小门小户中,爸爸妈妈出身都不高,从小地方出来,大学毕了业,就留在大城市打工,亲戚朋友走动的都少,要是不回老家连个拜年的地都没有,更别说辛如宝还是个社恐人士,平时都不出门的。 四天练下来,辛宝儿第一次亲身体验了什么叫做“礼仪”之邦了。 所谓“站有站相,坐有坐相。” 站要怎么站?坐要怎么坐?走要怎么走?笑要怎么笑? 最主要的还是行礼,书中看到终觉浅,自己实践起来才知道有多难。 就单单一个行礼,什么时候,在什么场合,什么人面前都是不一样的。 什么时候可以站着行礼,是行稽首礼还是顿首礼,什么时候行跪礼,跪下之后手怎么放,脚尖朝里还是朝外,背要弯曲成什么弧度,弧度大了太谄媚,弧度小了不恭敬。 辛宝儿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混乱的,教习时间一过,走也不会走,站也不会站,背要直不直的,她都怀疑在这么练下去,非得得脊椎病不可。 不过说来也怪,自打从秦婆子那知道礼法宫不淘汰人开始,辛宝儿就摆烂了,让干啥干啥,让咋干咋干。 结果四天下来,她竟然神奇的感觉到身体比之前好一些了,至少一天下来,她还能稳稳当当的走回院子,都不带用人扶着的。 果然之前的辛宝儿就是被养的太娇弱了,以后自己多锻炼,这副林妹妹的身子估计还有得救。 不过辛宝儿暂时还顾不上身子的问题,魔鬼教习一结束,明天就是中秋节了,也意味着明天晚上她们就会被拉出去供贵人们评头论足,挑挑拣拣。 第40章 夜话 晚饭后,三人都有些不想睡觉。 在这里这几天虽然累了点,但还算自由,只要你自己不惹事,安安分分,就没人搭理你,而姑娘们一个个被练成狗,也没力气和精力找事。 可过了今晚,明天天一亮,这样的安宁就会被打破,身边的人可能成为你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 人心,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 “我们三个今天住一处吧,这几天被折腾的都没好好说说话。”赵贤眼睛一亮,开心的说道。 辛宝儿表情一滞,顿时紧张起来。 “不行吗?”赵贤眼尖的看到了辛宝儿的不自然,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不是,就是没……没和别人一起……过,有点紧张。” 辛宝儿有些窘迫的说着,声音小的不仔细听都听不见。 “那就说定了,洗漱完就去找你。” 赵贤说完,还看了看一直没说话的魏雨,见她轻微的点了点头,才放心起身去准备洗漱用品去了。 夜空深邃,因为马上就是十五月圆了,明亮的月光,让满天星辰都失了颜色,透过敞开的窗,照进有些空旷的房间。 对着窗的架子床上,幔帐没有被放下,室内也没有点烛火,但还是能看清床上并排坐着的三个女孩儿。 三个女孩皆是穿着寝衣,背靠着墙,盖着一床被子,眼睛盯着窗口流泄的月光。 “你们说皇宫是什么样的?”赵贤有些惆怅的说。 “不知道。”魏雨言一如既往的简意赅。 “墙很高,门很大很厚,门槛也很高,有很多很大很漂亮的房子,很多精致昂贵的摆件,假山奇石,清澈的水,明贵的花,成群的奴仆,成群的美人。” 辛宝儿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突然想起前世视频中看到的皇宫的样子,然后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说了出来,没有断断续续,也没有结结巴巴。 “你们想去那里吗?”悠悠说完一大段话,又状似无意的问道。 “不想。”魏雨道。 “想不想的,也由不得我们吧,我不知道你们是因为什么进来的,但我是被迫无奈来的,我爹被对头陷害,身陷囹圄,我被莫名其妙送上进盛京的马车,再下来就到了这里。” 开朗乐观,热情阳光的赵贤,这个时候也免不了露出满心的迷茫。 “我也差不多,不过没你幸运,摊上个无良的老爹,他用我母亲威胁我……” 说到这里,魏雨骤然停住,不往下说了,但辛宝儿已经懂了,不由得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魏雨。 “辛姑娘,你呢?你看着就柔柔弱弱的,在家应该不是吃苦的,怎么也会被送来这?” 赵贤的自愈力很强,刚刚还满脸迷茫,没想到几句话的功夫,又跟没事人一样跟她们聊天了。 “我,大概是比较倒霉吧,本来经父亲打点,已经取消了参选名额,可最后还是没逃过去,都没有人通知我家准备,当天就把我拉来了,那天还正好是我的及笄礼,我连自己的及笄宴席都没吃上。” 可能是因为两个同伴的遭遇,让辛宝儿觉得压抑,所以故作轻松的说道,语气里还带着些遗憾和可惜。 说完见两人都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又俏皮的说道: “你们也别姑娘姑娘的叫我了,就叫我宝儿吧,我大名辛宝儿。” “宝儿,看来你在家里真的很受宠,是家里的宝呢。”赵贤笑着打趣。 “可是说呢,在家里我是个宝,来这里以后,才知道大家都是草,都得顽强的活着才行。” 辛宝儿这话不无苦中作乐的意味,听得三个人一阵沉默。 “你们怕吗?” 良久之后,赵贤才又小声的问道。 “怕什么,大不了一命换一命。” 清冷的月华下,魏雨的声音里透一股决绝和狠戾。 “阿雨你功夫好,还能反抗,可宝儿这样的,怕是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我听说那皇宫里可是会吃人的,要是我们能被那些臣子选上就好了。” 赵贤说得声音很小,声音里又不自觉的得带上些迷茫和惆怅。 辛宝儿闻言看了看赵贤,月光下,赵贤的一张小脸透着健康的光泽,五官算不上多出众,但胜在年纪小,又爱笑,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属于那种越看越耐看的类型。 赵贤十四岁,比辛宝儿还小一岁,但因为跟父亲走南闯北的锻炼,身体发育的好,小小年纪就已经前凸后翘,到为她不太出众的长相加了不少分。 宫中身材好的女子应该比比皆是,因此赵贤的想法当是有可能实现。 反观魏雨,五官立体英气,腰细腿长,脊背挺直,天生一副傲骨,这样的身材长相怕是正好长在如今那位的审美上,反倒很危险。 借着月光又看了看镜中模模糊糊的自己,美人如玉,哪怕是月光下,那肌肤都白的发光,如今满脸愁容,更显柔弱堪怜。 这几天又瘦了一些,那身子说是弱柳扶风也不为过,纤腰皓腕,明眸皓齿,黛眉樱唇,眉形如弯月,额头饱满,鼻梁高挺,以前婴儿肥的时候,看着可可爱爱,如今瘦下去了,更显得无一处不精致,美的恰到好处。 辛宝儿暗暗为自己的长相发愁的时候,赵贤和魏雨也在打量她。 “宝儿你……”赵贤欲言又止。 “怕是在劫难逃!”魏雨毫不留情的戳穿结果。 两人都担忧的看着她。 “好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还是早些睡吧,不然明天参选时出错,怕是脑袋就不保了。” 总要活下来才能筹谋其他,这句话辛宝儿留在心里,没说出来。 三个女孩相互依偎着,挤在一张小床上,想着各自的心事,慢慢的睡着了。 辛府被烧毁的书楼残骸处,断壁残垣的一个角落里,两个男人相对而立。 “找我何事?”其中一个男子有些嫌弃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不耐烦的说道。 “求公子救救我家八姑娘,她不能进宫啊!” 这道声音很是熟悉,显然是辛大老爷的,语气里满是哀求。 “你家八姑娘,她的事不是解决了?”男子闻言有些诧异的追问。 “公子有所不知,原本是解决了的,可不知怎么又被邱厂那个阉货给盯着了,直接就给带走了。”辛大老爷说的是既无奈又懊恼,咬牙切齿的,这要是那人就在眼前,估计他都能扑过去咬上一口。 被称作公子的男子眉头一皱,玩世不恭的表情有点维持不住。 想了一会儿道:“行这事我知道了,我会跟主子说的,辛大爷等着我的消息吧。” “是,拜托公子了。”辛大老爷连忙躬身行礼。 男子往书楼外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问道:“为什么她不能入宫?” 辛大老爷闻言,表情一顿,却支支吾吾不愿开口。 “这个时候你居然还有事隐瞒?不想救你女儿了?”年轻公子的声音陡然变厉,不怒自威。 辛大老爷被吓了一跳,随即“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说!”男子命令道。 “八姑娘是……是前朝林丞相的长孙女,长相有六分肖父。” 辛大老爷声音颤抖着说出这句话,说完已经是满头大汗。 “什么?你说他是林舟的女儿。”年轻公子也有些诧异。 想到那个惊才绝艳的男人,就那么无辜枉死,着实让世人唏嘘,如今知道他竟然还有后人,年轻公子不由得多了几分重视。 “好,我知道了。” 年轻公子说完就走了,转眼之间已经不见了人影。 辛大老爷颓然的坐在地上,心中弥漫着巨大的悲哀,他答应丽柔的终究还是食言了。 第41章 原计划不变 年轻公子离开辛家,直奔皇城根的一座大宅而去。 褚星辰站在书房的窗口,看着月色下的大宅,眼中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谁?” 温润如玉的脸上陡然升腾起一股凛然之气,眼底厉光一闪而逝。 “反应还是这么敏锐,这我就放心了。”声音里满是玩世不恭的调侃。 “你怎么来了?”褚星辰气势一收,转身无惊无喜的看着来人,没有久别重逢的欢喜,也没有被挑衅的不耐。 “我好歹是你亲表弟,就不能给我点人类的表情,欢迎一下不远万里赶来看你的亲人。” 墨轩一凡有些委屈的看着自家表哥,明明长的温润如玉,看着对谁都是一副谦和有礼的样子,实则万事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更入不了他的心。 他就像活在众生之外的看客,红尘之中的那些摸爬滚打,不过是他游戏人间时的随手而为。 至少墨轩一凡认识他十几年,都没有感觉他对什么人事物表现出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有时候墨轩一凡都觉得,若不是有这层身份束缚着,他这个表哥都可以去参禅悟道了,说不定哪一天就羽化登仙了。 “说事儿?” 褚星辰淡淡的睨了他一眼,大有一种再不说,你就可以走了的感觉。 “唉,我真是命苦,大老远跑过来,不被欢迎就罢了,还被嫌弃。”墨轩一凡哭唧唧的抱怨道。 褚星辰揉了揉眉心,一凡表弟哪都好,学识,能力,长相一样不差,就是偏偏长了一张嘴。 刚要开口制止他自娱自乐的喋喋不休,书房门被轻轻推开。 “阿辰,怎么还没休息?” 女子的柔声细语随着开门的声音传了进来,随后一个内着寝衣,披着外袍的婉约妇人推门走了进来。 “晴姐姐。” “向晴。”褚星辰随意的扫了一眼,便转移了目光。 “小宝起夜,我看着这屋灯还亮着,就来问问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一凡何时到的,可吃了饭?” 向晴朝两人点了点头,温柔的询问着。 “早吃过了,晴姐姐快去休息吧,我和表哥说点事情就走了。”墨轩一凡笑嘻嘻的打着招呼,从表情上绝对看不出有逐客的意思。 向晴完美的表情,有一瞬的崩塌,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温婉一笑,缓缓退了出去。 “表哥,辛苦你了!”墨轩一凡突然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 褚星辰也回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好像在说“抽什么疯?” 墨轩一凡神秘一笑,转身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温茶,一杯茶水下肚,整个人的气质也随之沉淀下来,仿佛刚才那个玩世不恭,嬉皮笑脸的公子不是他一样。 “你的那位八姑娘来头不小。”一开口就是一个重磅炸弹。 褚星辰眉头紧蹙,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墨轩一凡。 “老爷子跟我说的,怎么样,那八姑娘是不是长的特别好看?肯定是,不然老爷子都看不上,他就喜欢好看的小丫头。” 果然这人正经超不过一分钟,两句话就又恢复原形了。 “说、重、点!” 褚星辰感觉自己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了,真不知道自己这个表弟怎么会有那么多废话。 “好吧,好吧,真没耐心。” “下边的人接到辛家传的消息要求见您,我正好过来,就亲自跑了一趟,辛大爷求您救救他的女儿,还说她女儿不能进宫,我本以为是因为她家二女儿的原因,毕竟一个已经进了火坑,不想再送进去一个也正常,然后就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还真炸出了点东西,猜猜看?” 墨轩一凡哇啦哇啦的说了一堆,一抬头就看见自家表哥越来越阴沉的脸,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不猜就不猜呗,吓唬人干嘛,一点都不可爱,八小姐进门都得被你吓跑。” 成功看见自家表哥已经到了暴走的边缘,墨轩一凡满足了。 这才像个人嘛! 心里满足了,也就不卖关子了,开口道:“她是已故林丞相的嫡长孙女,第一公子林舟和第一才女秦丽柔的女儿。” 没有在表哥脸上看到想要看到的吃惊表情,墨轩一凡有些不甘。 “哦,你没见过那两个人,不知道那两人当年有多惊艳。” “你见过?”褚星辰终于离开了窗口,缓缓走到书案前坐下,漫不经心的问道。 “自然……自然没见过,不过家里有两人的画像。” 墨轩一凡被反问的心虚,支支吾吾的说道。 他哪里能见过那两人,都是他们父母一辈的人了,他也是听家里长辈时常提起林舟,说他怎样的惊才绝艳,光风霁月,品格高洁。 提到林舟自然就会提起她的妻子秦丽柔,两人从小定亲,一路齐头并进,仿佛把所有美好的词语都安在他们两人身上都不为过。 想到如今的宁皇治下的国家,一个个舞枪弄棒的,哪里还出得了文采风流的人物,就算有,也得藏着掖着,生怕被官家知道,惹来祸事,辛家的书楼就例子。 “哦,对了,差点把最主要的忘了,据辛大爷说,八姑娘有六分肖父,怕是会被人认出来,到时候就不只是八姑娘一个人的事了,辛家都有可能被连根拔起,辛家的重要不用我说,钱袋子没了,啥也不用干了。” 难得正经的说完这段话,说完之后还又煞有介事的说了句“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啪!”一本书直直朝他飞来。 “唉,怎么还打人啊!”墨轩一凡手忙脚乱的接住飞来的书。 褚星辰那个气啊,磨磨唧唧的一个晚上,明明两句话就说完的事儿,要知道明天八姑娘就该入宫了,留给他们布局的时间本就不多。 不动声色的咬了咬牙根,压下想打人的冲动。 “跟我走。”留下一句话,起身大步往外走。 “唉,去哪啊,你等等我啊!”墨轩一凡把书放回书案上,一转眼就快看不见人影了,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二进小院里。 “老爷子休息了?”褚星辰轻声询问守在门口的灰衣老仆。 “睡下有一会儿了,小主子有事?”灰衣老仆笑得一脸和蔼。 “老头儿,你大孙子来了,别躲在屋里不出声。” 这边两人还在小声说话,怕打扰了老爷子休息,结果墨轩一凡一到,直接大嗓门的开始叫嚷,这下倒不用两人纠结了。 果然没多久,屋里传来了墨轩老头中气十足的声音。 “小兔崽子,给老子滚进来。” “哎呀呀,您说您一个大学者,大师,大儒,扯着嗓子这么喊,多有失身份。” 墨轩一凡才不怕老爷子,听见屋里有动静,当即推门走了进去,灰衣和褚星辰对视一眼,无奈的摇摇头跟了进去。 褚星辰一进屋,就将墨轩一凡跟他说的事,三言两语说了个清楚,完全没给一老一小两人斗嘴的时间。 墨轩老头闻言也没了跟自己大孙子逗趣的心情。 “六分肖父尚好,若是像她母亲多些,怕是谁也没办法了。”墨轩老头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悠悠的说道。 说完,不待几人询问,又接着说道:“原计划不变,我让人提醒那丫头,她会想到办法的,一个读过那么多书的女子,我不信她会真的如表面那般毫无算计。” “可……”墨轩一凡一听急了,这不瞎闹吗? “我自有我的道理,以辰儿的身份,往他身边加人,必须过了那位的眼,否则就算弄进来也会麻烦不断。” “外祖……”褚星辰刚要开口,就又被打断。 “躲得了一次,躲得了十次八次吗?就她那个长相,辛家护不住,小门小户也护不住,她的姻缘注定坎坷,若是她自己毫无计算,便只能沦为贵人的玩物。” 老人声音淡淡的,可话里赤裸裸的人性却震慑了两个小辈,让他们无话可说。 第42章 太子回京 就在祖孙几人夜话的时候,一行衣衫褴褛,浑身血污的人,互相扶持着,护着两辆马车悄无声息进了盛京城,除了守门的小兵,无人得知。 当一行人回到东宫太子府之后,整个皇宫顿时一片哗然。 深夜的太子府灯火通明,门口太医和内侍宫女们进进出出,皆是一脸凝重和焦急。 皇帝寝宫武威殿里,老皇帝难得没有左拥右抱,安生的回自己的寝宫睡一觉,结果没睡多久,就被自己亲儿子的病危通知给惊醒了。 清醒之后,很是懊恼,但想起儿子此行的目的,又不禁生出一丝慈父之心。 召来伺候的宫女更衣,不多时,带着一大群内侍和宫女,直奔东宫而去。 “太子殿下怎么样了?” 进了太子府,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太子寝殿外。 呜呜咽咽的哭声此起彼伏,太子的一众小妾堵在门口,抻着脖子朝着内室看去,一副很是关心太子的样子,只是这其中有几分真心就不得而知了。 “陛下驾到!”皇帝近身太监邱和适时出声提醒众人。 紧接着呼啦啦的跪倒一片,宁皇看都没看一眼,径直朝门口走去。 内室里,太医院里几个最大也最有能力的几个太医聚在一起正在商讨着什么。 太子妃和两个侧妃以及几个孩子围在太子的床边,都是满脸悲伤,哭得不能自已。 室内伺候的宫女第一时间发现进来的皇帝陛下,连忙跪下磕头,并发声请安,以提醒自家主子。 果然所有人都立马反应过来,齐齐行礼。 “行了,这时候就别整这些虚的了,太子如何了?” 宁皇也没看跪在地上的儿媳和孙子,挥了挥手让他们起身,冷着脸询问一脸紧张的院正。 “回陛下,殿下……殿下他……” 院正跪在地上,身子颤抖着,支支吾吾的不敢说。 “说。”老皇帝等的不耐烦,一脚将人踹倒在地,幸好如今的老皇帝不是当初的宁大将军,被酒色掏空的身子力量有限,否则老院正怕是要给太子陪葬了。 老院正颤颤巍巍的爬起来跪好,胆战心惊的说道:“太子殿下他……容貌尽毁,腿伤时日太久,怕是接好也无法站立。” “你说什么?你说太子他腿废了,那我养你们干什么,废物,一群废物,还不快去给太子诊治,治不好太子,朕要你们的脑袋。” “是,是,陛下息怒!”还没等院正回答,其他太医已经吓得不停点头了,连滚带爬的往床边扑去。 院正用余光看到这一幕,只感觉满心悲凉,便也不再起身,沉默的俯首跪在原地,一动不动,等待着命运的最终审判。 “啊,鸢儿,院正大人,你快看看鸢儿,我的鸢儿啊!” 突兀的凄厉女声响起,惊恐又焦急。 “还愣着干嘛,还不去看看小郡主怎么了?” 皇帝还是很喜欢这个小孙女的,长的好看,小嘴又会说,看见喜欢的小辈晕倒,倒了多了几分真心的焦急。 宁家进驻皇城时间也不过十几年,造反之前一直驻守在北面边关。 那时候宁家虽然心思大,却也知道小心谨慎,夹着尾巴做人。 为了倾覆大业,宁家男人选的媳妇都是于家族有助力的,大业未成之前自然要多给亲家一些体面,纳妾之事便少之又少,曾经还一度成为待嫁女子最向往得人家。 妻妾少,孩子也就少,边疆苦寒,小孩子不好存活,因此宁皇登基之时,也就一妻二妾,膝下只有三个儿子,分别是如今的太子,二皇子,三皇子。 而四皇子,五皇子则是登基之后新纳进来的嫔妃所出,五皇子也不过十一二岁,却已经是野心勃勃,反倒是四皇子生来有疾,很少出现在人前。 连得五个儿子,怎么看宁家也是人丁兴旺之相,可命运就是一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可能是宁氏一族杀孽太重,哪怕之后宫中女子越来越多,可能怀上的却是少之又少,且就算生下来,也不是病弱就是早夭。 几个皇子之中,前三个都成了亲,府中无一例外妻妾成群,但子嗣依然不丰。 太子膝下至今也就两子一女,惜侧妃之所以多年以来荣宠不衰,一方面因为辛家这个钱袋子,另一方面就是因为育有太子的庶长子和皇室唯二的女儿,如安小郡主——宁鸢。 宁氏皇族的另一个女儿是三皇子妃所出,而三皇子至今为止膝下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所以夺嫡的路上多少有些底气不足。 二皇子的子嗣倒是比两个哥哥多些,有三个儿子,只是没有一个是嫡子,二皇子妃又是一个背景深厚的悍妇,不愿将庶子寄在自己名下,且妾室庶子被她搓磨的唯唯诺诺,有些拿不出手。 这也是几位皇子明争暗斗多年,太子依然稳坐钓鱼台的根本,谁让皇家更重视子嗣传承呢? 话说远了,书归正传。 有了皇帝的呵斥,院正也不再装死,颤抖着起身走向晕倒在辛凰儿怀里的如安郡主。 “小郡主是伤心过度,不如去偏厅休息一下吧。” 院正仔细的给小郡主把了脉,然后出声建议道。 太子妃这会儿也反应过来,正想说几句恶心人的话,宁皇却没给她机会。 “惜侧妃,带如安去休息,这也帮不上忙,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是,父皇。”辛凰儿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有些摇晃的扶起女儿往偏厅走去,临走时还不忘示意老院正跟上。 老院正犹豫了一瞬,便提着药箱跟了上去,宁野想要拦却被太子妃拉了回来。 对上儿子不解的眼神,太子妃只是抬眼看了看宁皇的方向,宁野向来善于揣测皇爷爷的心思,顺着母亲的视线看了一眼。 只一眼,宁野的心就沉了下去。 宁皇眼神幽暗的看着太子,就像在打量一件货物,品评着这件货品是否还有买回来的价值。 院正离开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已经认定了院正的诊断,对着一众太医发了一通脾气,不过是发泄自己的情绪,跟父亲的伤势又能有几分关系。 院正这一离开,反倒给他一个台阶下,可以正大光明的不去惩罚太医,毕竟他也知道这事跟太医无关。 太医院众人保住命,自然对他感恩戴德,而之前的一通脾气,也让众人看见他有多重视太子这个儿子。 呵,多么虚伪又现实的亲情啊! 宁野呆呆的倚靠在太子妃的怀里,突然像是失去了所有斗志的孤狼,颓废又悲愤的困在原地,看不到出去的路。 而宁沛,在母妃和妹妹离开后,就默默的退到床尾的阴影里,淡漠又讽刺我的看着屋里的所有人。 “皇家,呵!” 太子殿下遇刺回京,生命垂危,毁容伤腿的消息,几乎是以长了翅膀似的速度飞到了各宫各院。 “皇后娘娘,去看看太子殿下吗?”一个苍老的有些气虚的老嬷嬷的声音透过空旷的宫殿传了出来。 “都是报应,早晚的事儿,不去了。” 接着又是一阵木鱼敲击的声音响起,整个大殿又恢复成一片死寂。 又过了良久,木鱼声渐息,一声幽幽的叹息打破了一室死寂。 皇后佝偻着脊背,由一个更加苍老的嬷嬷扶着,缓缓从佛堂里走了出来。 两人互相搀扶着沿着回廊往寝殿走去,走到正对着宫门口处,皇后直了直身子,朝着东宫的方向看了一眼。 “赢华啊!你说争这些泼天的富贵有什么用?喝了,一样要喝水;饿了,一样要吃饭;病了,一样要吃药。 你看,这偌大的皇宫倒不如北疆的风雨来得暖些,热闹些。” 皇后说话的声音很慢很慢,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 “娘娘?”老嬷嬷哽咽。 “回吧,很晚了。” 第43章 储秀宫 无论这一夜有多热闹,有多少人无眠,天照样会亮,日子照样得过。 辛宝儿三人是被吵醒的。 昨天睡得晚,早上那会儿睡的正沉呢,可左邻右舍,吹吹打打,吵吵闹闹的声音实在是大了些,吵得三人想睡也睡不成。 “怎么了,外面逃难呢吗?”赵贤伸了伸被挤压了一宿的胳膊腿,烦躁的嘟囔。 “你压到我了。”魏雨推开赵贤压在她身上的腿,扑腾一下便站了起来。 不愧是习武之人,一起来就神清气爽。 “好困啊!”辛宝儿奶猫一般的打了个哈欠,小脑袋在枕头上拱了拱,又闭上眼睛。 “呵呵呵,宝儿起床的样子好可爱啊!”赵贤一转头就看见辛宝儿的动作,人一下子就被萌的清醒了。 辛宝儿已经忘了昨天不是一个人睡的,这会儿还以为一个人在被窝里,所以就把平时最放松的状态表现了出来。 “哎呀!你们怎么都在啊?”辛宝儿被赵贤的一笑给彻底惊醒了。 “睡迷糊了,我们昨天一起睡的啊,你忘了?”赵贤一边笑着一边解释道。 辛宝儿愣了一下,她昨天居然和两个不太熟悉的人一起睡的,关键是她还睡的那么沉。 那是不是说她社恐的毛病真的好了? 是不是? 短暂的兴奋过后,终于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处境,突然感觉很羞涩,但她都起来了,也不好再缩回被子里,只能红着脸硬着头皮起来穿衣洗漱。 今日没有训练,但也要集合,要排练队形,也是为晚上入场做准备,总不能一窝蜂的都跑进去,那可就有乐子看了。 一上午就在那排队形,谁先随后,谁挨着谁,她们只要记住的顺序就行,倒也没有很累,不到中午就散了。 三个小姑娘有了“睡过”的交情,显得更亲密了,从前面大院回小院的路上,有说有笑的,好不热闹。 “现在亲亲热热的,说不定哪日背后就会被捅了刀子,这种地方还交朋友,真是不知死活。” 一个个头高挑,长相艳丽的女子,从三人身边走过,语带不屑的说道。 “唉,你……”赵贤就不个能忍的,当即就要拉住人理论一番。 辛宝儿将人拉住,小幅度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计较。 看三人都没动作,女子有些得意,还回过头挑衅一笑。 这下连魏雨都不想忍了,拳头都攥紧了,要不是辛宝儿拉着,她都冲出去给她两巴掌了。 “不气,不气啊,和气生财,和气生财!”辛宝儿给这边拍拍背,那边顺顺气,忙的不亦乐乎。 “你当做生意呢,还和气生财,想什么呢?”赵贤不满的点一下辛宝儿的额头。 辛宝儿只是温和的笑着,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两人。 “好了,回去了,跟一个陌生人有什么可置气的。”到底是赵贤败下阵来,拉着两人快步回了小院。 “也不知道你怕什么,她一个人,我们三个人,再说还有魏雨呢。” 赵贤想想还是过不去,忍不住抱怨道。 “贤儿,她那样的人就像落在脚面的癞蛤蟆一样,不吓人但膈应人,我想一定不止我们几人膈应她,那为什么我们要当那个出头的椽子呢。” 看赵贤小脸还是绷着,辛宝儿笑着捏捏了她的小脸。 “这里不是我们的主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因为这次贸然出头,引起别人的注意,那我们再想明哲保身怕是就更难了。” 听到这里,赵贤绷着的小脸也垮了下来,有些委屈的看着另外两人。 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三个心大的姑娘很快就忘了。 午饭过后,跟秦婆子和小丫道了别,就分别回自己屋子里收拾东西去了。 申时正,所有姑娘被集合在前院大门口,然后被毫不留情的驱赶上马车,一辆小小的马车塞下十个八个姑娘,严丝合缝。 姑娘们在马车里,呼吸都不敢幅度太大,生怕胸口的起伏挤到临近的人。 辛宝儿则更惨一些,因为她悲催的发现,社恐的毛病可能好的差不多了,但又添了新的毛病。 她快被姑娘们各色胭脂的香味熏的窒息了。 马车一路不紧不慢,晃晃悠悠的走着,辛宝儿头晕脑胀,恶心反胃,就在她实在坚持不住准备挤出车厢的时候,车停了。 姑娘们以最快的速度逃下马车,出门时打扮的粉面桃腮,娇羞可人的姑娘们,此时面色苍白,衣衫凌乱,拄着膝盖大口喘着气。 用四天时间,临时磨出来的礼仪早就不知道被丢到哪个角落去了。 “看看,看看,这都什么样子,真是一批不如一批了,姑娘们都别愣着了,跟咱家走吧。”公鸭嗓的太监,满脸不耐烦外加嫌弃的嚷嚷着。 姑娘们到了新的环境,一时间谁也不敢挑刺儿,乖乖的整理妆容衣着,小心翼翼的跟上领路的太监。 二百多人的队伍,哪怕只是低声交谈,那汇聚起来的声音也足以让心烦的人更加烦躁,领路的小太监就是如此。 “都噤声!当这里是哪?不想被掌嘴就把嘴巴闭紧些。” 这一下队伍安静了,除了脚步声就再无其他了。 辛宝儿沉默的跟着人群,看着两侧高耸城墙,和庄严肃穆的卫兵,心中无端生出巨大的悲哀。 这高墙大院,红墙绿瓦之中埋葬了多少红颜枯骨,又藏着多少龌龊肮脏,而她们这一行,又是否会成为其中一员? 前途就如这长到看不到尽头的甬道,亦如被高墙遮挡的天空。 又走了有小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一座宫殿的大门,厚重的红漆大门大敞四开,姑娘们被催促着依次往门口进。 辛宝儿抬头看了看门上匾额,蓝底金字——储秀宫。 眉头皱了皱,拇指指甲扣着食指的软肉,疼痛让她暂时忘记了恐惧,可当她欲抬腿迈进大门的时候,她还是迟疑了,身体僵硬的顿在门口。 敞开的大门,在辛宝儿眼里,幻化成了怪兽的巨口,而她们这群身不由己的姑娘,却是主动成为怪兽口中的祭品。 “快点,别挡路。”不耐烦的公鸭嗓推搡着辛宝儿,差点将人推倒在地,还是魏雨反应快,三两步跑回来将人接住。 “怎么样?没事吧!”魏雨低声询问。 辛宝儿摇了摇头,拉着魏雨跟上大部队。 迈过大门,绕过绘满各式各样侍女图的影壁,眼前豁然开朗,巍峨的殿宇气势恢宏,飞檐斗拱交错纵横。 庭院中,亭台楼阁,清幽雅致。绿树成荫,繁花似锦,微风拂过,还能闻到阵阵芬芳。 辛宝儿都能听到走在前面的姑娘们,压抑不住的阵阵惊呼,就连一向淡漠的魏雨都看的目不暇接,更别说性子本就跳脱的赵贤,要不是有她拉着,估计她都要跑去抱抱摸摸了。 别人在看景,辛宝儿却在看人,小鹿一般圆溜溜的眼睛扫视着视线范围的所有姑娘。 眼前的繁华景象让她们瞠目结舌,假山奇石,流水潺潺,亭台精致,房屋高挑,内外装饰皆是华丽梦幻,一切都如此耀眼夺目。 她们的目光被这无尽的奢华所吸引着,心中那原本平静的湖水又怎么能不起涟漪。 奢华的环境如同一把火,会点燃了她们内心深处的欲望,渴望成为这座宫殿的主角,不再甘心平凡。 辛宝儿突然感觉一阵胆寒,拉着赵贤和魏雨的手都因过度用力而青筋暴起。 “怎么了?”两人感到异样,异口同声的问她。 辛宝儿看着两张带着关切的脸,不禁在心中揣测,野心会不会也在她们心中蔓延,让她们原本纯真的笑容渐渐被欲望所取代。然后开始互相较劲,争夺着那看似遥不可及的荣耀。 “我们都不要变好不好?”辛宝儿拉着二人,几乎是祈求的说出这句话。 第44章 富贵迷人眼 魏雨和赵贤闻言皆是一愣,不是因为辛宝儿的问话,而是她的表情。 辛宝儿看不见,但她们却清楚的看到她眼中的惊恐,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面色苍白,嘴唇微张,仿佛有千言万语,却不敢说出口。 “我们当然不会变,我们为什么会变?宝儿你到底怎么了?”赵贤紧张的看着辛宝儿,担忧的问道。 魏雨也担忧的看着她,还不忘点点头,回应赵贤的话。 辛宝儿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呼吸压下突如其来的情绪,勉强牵起嘴角,露出一个比哭也好不了多少的笑容。 “好,那我们说好了,我们都不要变,不要被这富贵迷了眼,不要走着走着就丢了初心。” 辛宝儿急切的说着,那满眼的祈盼和担忧感染了魏雨和赵贤。 “宝儿,你不用担心,我虽然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但父亲从小就教育我,只有自己双手挣来的才是自己的,用着才踏实安心。” 赵贤想起父亲,满心满眼的都是孺慕,眼睛都比平时都亮了几分。 辛宝儿感受到了她的真诚,稍稍安心一些,又将期待的目光看向低头沉思的魏雨。 “魏雨?”赵贤感受到辛宝儿的急切,开口提醒道。 “如果可以,我更想一人一马,仗剑江湖,白天驰骋,夜宿林间,自由自在的,不受任何人的威胁,不向任何人低头。” 魏雨的目光透过这片繁华,仿佛看到了名山大川,急流险滩,嘴角也泛起满足的笑意。 “真好!” 辛宝儿终于彻底放下心来,露出了一个灿烂如朝阳的大大笑容。 “既然我们目标一致,志同道合,那我们就一起努力,互相扶持,争取早日摆脱这个鬼地方。” 辛宝儿信誓旦旦的可爱表情,让赵贤和魏雨沉重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对对,早日离开这个鬼地方。”赵贤也举起小拳头说道。 话虽然说的漂亮,但她们都知道,一进宫门深似海,想离开哪里那么容易,但这一刻她们都需要给自己打打气,坚定信念。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不知不觉已经落到了人群的后边,等三人到了集合地点时,众人基本上都站好了。 三人不敢耽误,小跑了几步,挤进人群,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好。 “诸位姑娘,安静一下。” 一个长相明艳大气的高挑女子,着一身粉白色宫妆,妆容精致考究,头上珠翠耀眼,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自带一股优雅从容,让人忍不住心生畏惧,以为见到了了不得的贵人。 “我是这储秀宫的管事女官,我姓孟,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孟姑姑。接下来一个月,你们由我负责,我的要求不高,听话照做,别挑事,别惹事,谁给我惹事,我就让谁——有来无回。” 孟姑姑温婉的表情因为最后一句话,一下子变得万分狰狞,吓得底下还心潮澎湃的姑娘们,瞬间如同被泼了一盆凉水般沉寂下来。 “接下来,会有人带你们去分好的住处,把你们的小心思都收一收,分到哪就住哪,若有意见我不介意送你们去住柴房、马棚。” “还有,今晚的面圣取消了,吃了晚饭,可以熟悉熟悉这里的环境,好好休息,要求还是一样,别给我惹事儿。” 孟姑姑说完,又换上温婉的笑,在宫女的簇拥下缓缓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等管事的人都不见了,人群一下子沸腾起来。 “怎么就不面圣了呢?” “那我今天不是白打扮了,我可是把好不容易得来一点的唇脂都用完了。” “我还想着今天就能被挑走呢,可不想在被训练各种奇怪的礼仪了。” 辛宝儿三人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但却默契的都没有出声,安静的等着接下来的分配。 可她们并没有等到有人来带她们去住处,只见两个小内侍抬着一个类似公告栏一样的大木板,矗立在一旁的空旷处。 “自己去看住在哪里,然后根据图纸自己去找房间。” 其中一个矮个的内侍不耐烦的说完,就自顾的跟身边的人低声说话去了,完全不看姑娘们的反应。 “这中秋夜宴取消了,厨房那边倒是省事了,之前准备的那些好吃的好喝的,都便宜了那起子人,我就去看了看,就被他们跟赶苍蝇似的赶走了,生怕我跟他们抢一样真是想想都来气。” “哎呀,好了,气什么啊,在这深宫里,吃亏就是福,今日他们是得了便宜,可说不定哪日他们就……”另一个脸有些圆的小内侍抬手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也是,这地方拿多了也不见得有命花。” “不过这中秋宴取消了,咱们这一下子多了百十来个姑娘,那些宫女姐姐们要头疼了,这住房都是问题,以前一间小院住三四个人,都矛盾不断,如今一下子住七八个姑娘,还不得打起来啊?有热闹看喽!” 矮个小内侍说这话时不无幸灾乐祸的成分,说完两个小内侍都窃笑起来。 辛宝儿三人站在离两个内侍不远不近的位置,默默的听完了两人所有对话,心中的疑惑更多了一层。 没人管,姑娘们只好自食其力,识字的率先挤进人群,找到自己的名字和房间位置,对着图纸找了一会,就三三两两的走了。 慢慢的人群越来越稀疏,识字的,看的懂图的都走了,留下那些识字但看不懂图的,还有干脆就不识字的,焦急的站在原地,满脸的尴尬和无助。 当然也不是所有不识字的都留在了这儿,大部分还是善于沟通的,生在这样“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年代,不识字并不丢人,没准还能加分呢。 辛宝儿三人一直在听着两个小内侍的碎碎念,不过之后也没听到什么有用的,都是些宫女内侍的小八卦,辛宝儿也都用心的记了下来。等两人不再说话,三人才朝通告板那边走过去。 此时大概还有二十多人围在那,三人很轻松就走到近前。 三个人都是识字的,很快就从一堆名字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可惜三人都不在一个院子,又从地图中找到院子的位置,看了看三个院子的距离,还好离得不远,都在一个方向。 三人确定好了位置,手拉着手就打算走。 “唉,没看到还有这些人吗,就不能帮帮大家。” 闻言,三人并没有停下脚步,在这里明哲保身才最重要,她们不想也不能以任何形式暴露在人前。 尤其是辛宝儿,她出众的容貌和气质,被十人关注到,就有可能被百人关注到;被这里的姑娘们关注,就可能引起这里的宫女管事们关注,她们不想赌。 可这世间之事,往往都会事与愿违。 “说你们几个呢,既然有能力,怎么就不能帮帮我们,真是自私。” 之前那个有些尖利的女声再一次响起,引起周围人的窃窃私语。魏雨有些忍不了了,当即就要转身跟说话的人对峙。 辛宝儿对着魏雨摇了摇头,低声对着赵贤耳语几句。 “看这位姑娘说的,这不是我那妹妹身子不好,在车上又被挤着了,缓了这好大一会儿才好着,我们也是急着把她送回住处,才没注意各位姑娘。” 赵贤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走,同时辛宝儿装做脚步虚浮的被魏雨扶着继续往前走。 “各位姑娘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让用我那妹妹先回去,我来帮大家。” 赵贤笑盈盈,态度特别好,任谁也不好意思在找茬。 倒是之前出声的那个姑娘有些不买账,鼻腔里发出了重重的一个“哼”,然后就趾高气昂的站在最前面,好像等待被人服侍的公主一样。 赵贤也不在意,笑着拐了个弯,走到两个小内侍跟前儿,俯身行礼道:“两位大人好,小女斗胆请两位大人帮帮这些姐妹,她们可能不太认识字,这是给两位大人的辛苦钱。” 见两人接了钱,赵贤才又开口道:“那拜托两位了,我还要赶回去照顾妹妹,谢谢!” 说完,赵贤就脚底抹油溜走了。 第45章 入住风波 赵贤小跑着赶上前面两个小伙伴,完全不顾身后女子又响起来的刻薄之语,以及来自小内侍那模糊了高傲和不屑的训斥。 “那女人真欠揍,真想扇她两巴掌,干什么还要出钱出力的帮她们啊?” 赵贤赶上来就气哼哼的,仿佛受到了什么委屈似的。 “呵呵,阿雨你看她像不像一只气鼓鼓的小河豚。”说着辛宝儿还伸出嫩白的小手戳了戳赵贤的脸颊。 “河豚是什么?” 辛宝儿正戳的不亦乐乎,结果魏雨的一问,一下子让辛宝儿收回了手,心虚的转了转眼珠儿。 “就是一种奇怪鱼,据说它一生气肚子就会鼓起来,而且还有毒,不过处理好之后很美味。” “以后若我有机会出门游历,一定要寻到它看一看,居然还有这么有意思的生物。”魏雨向往的说。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我们见过的实在有限,便如同那坐井观天的青蛙一般。” 辛宝儿突然有点想念后世的电视机了,想看千奇百怪的生物,打开电视机看动物世界就好了。 “唉,唉,唉,你们两个有没有听见我说话,我还在生气唉!” “有听到,有听到,我们不气啊,老话不是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们现在就是困在笼子的一大群不得自由的鸟,所以不能轻易出头,否则有可能第一波被吃掉。” 辛宝儿半是劝慰半是恐吓的说道,她真怕这个冲动的丫头一个没忍住就成了众矢之的。 “宝儿,阿雨,你说我们要是故意犯错,会不会提前被淘汰啊,那我们不就能提前离开了。”赵贤突然兴奋的说道。 “会,会被淘汰,也能提前离开,不过是提前离开人世。”魏雨有些嫌弃的往前走了两步,好像要离赵贤这个傻子远一点一般。 三个女孩儿齐齐笑了起来。 三人住的院子在地图上看着真的不远,可实际走起来是真的考验体力。 走了足足有一柱香的时间才到一座院子前,还得是加长的一柱香。 “我到了,用不用我送你们过去。”魏雨抬头看了看小院牌匾上写着灵秀二字,出言对另外两人说道。 “不用了,你快进入休息吧,注意身边的人,要相处好,但也一定要有戒心。” 辛宝儿像一个老妈子似的,拉着魏雨好一顿嘱咐。 “宝儿,知道的我们年龄差不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们的长辈呢。”赵贤好笑的看着辛宝儿,打趣的说道。 “哎呀,你也别嬉皮笑脸的,记住我的话知道吗?”辛宝儿面色严肃的说道。 “好啦,好啦,记住了,管家婆。” 看着魏雨进了门,辛宝儿和赵贤才继续朝着自己的小院走去。 等把赵贤也送进了院门,又嘱咐了一大堆,才独自朝着赵贤隔壁的院子走过去。 辛宝儿刚爬上院门口的台阶,正打算抬腿迈过过高的门槛,一个不明物体迎着她的脸就砸了过来。 “哎呀!”辛宝儿吓得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双手下意识护住脑袋,同时惊呼出声。 随着她的惊呼,院子里的吵闹一下子就静止下来。 感觉那东西落了地,辛宝儿才放下护着头的手,心有余悸的站起身,十分委屈又无助的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才缩着脖子缓步迈进小院。 “切,又来一只鹌鹑。” “喂,小鹌鹑,你那屋我住了啊,你就住我那屋吧。” 两道仪屏气指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辛宝儿暗道倒霉,怎么摊上这么两位室友。但面上却不显,怯怯的看了一眼说话的两人。 站在左边的是一个身材饱满圆润的女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穿了小一号的衣裙,撑得胸和屁股那里都鼓鼓囊囊的,看着就让人血脉贲张。 只是不太会打扮,一张大脸不遮不掩,还画的跟猴屁股似的,头上发髻梳的倒是规矩,只是插了满头的真花假花,看着实在是有些辣眼睛。 而右边的女子更突出,长了一张蛇精脸,身材倒是高挑纤瘦,只是比例不太好,上身长下身短,要是穿着宽松的裹胸襦裙,倒也不显,偏偏她穿了一件浅黄色的掐腰长裙,腰线那么低,怎么看怎么别扭。 辛宝儿不禁在心里吐槽,这两人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推荐她们的人难道不会拉出来打死吗? “我还不知道我住哪里呢?”辛宝儿怯怯的说道。 “你住北屋最向阳的那一间,上面贴着名字呢,我就住你旁边那间。” 又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辛宝儿朝着声源看过去。 柔柔弱弱,凄凄惨惨嘁嘁,好一朵柔弱的小白莲。 辛宝儿真想对她说一句:能把你眼里的幸灾乐祸,看好戏不嫌事大的表情收起来吗?你暴露了! 不过想归想,实际上辛宝儿却是这么说的:“我怕热,不知道两位姑娘,你们谁的屋子凉快些,我跟她换。” 辛宝儿话落,小白莲一脸不可置信,而猴屁股和蛇精脸当即神情一震,纷纷推荐起自己的房间。 辛宝儿被两人拉开扯去,瘦弱的小身子如同风中飘零的落叶,飞过来荡过去,没多久就晕晕乎乎了,腿一软,就直直的朝着地面倒去。 “啊!”原本躲在远处看热闹的几个姑娘齐齐惊呼出声。 “喊什么喊,就你们院里闹腾,想吃板子吗?”院门口一声严厉的呵斥,吓住了院子里惊慌失措的姑娘。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一身深色宫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表情严肃威严,只是逆着光站在那,就让院里的姑娘两股颤颤,不敢言语。 女人带着几个小宫女缓步走了进来,指了指倒在地上的辛宝儿。 “怎么回事?” 始作俑者的猴屁股和蛇精脸扑通一下跪了下去,低着头不敢出声。 女人也不急着处理两人,示意身边的宫人将辛宝儿扶起来。 小白莲眼珠一转,眼泪吧嗒吧嗒的就落了下来。 辛宝儿偷偷掀了掀眼皮,打量一下当前的形势,哦,所有人又看向了哭的梨花带雨的小白莲。 辛宝儿内心疯狂吐槽,还真是从古至今,白莲的眼泪都杀伤力巨大啊,连她这个晕倒的人是死是活都没人管了。 “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你有什么委屈如实道来,若是属实,自然有人给你做主。” 这位大人还挺有意思,看来是个嘴硬心软的,可以交,辛宝儿偷偷的想着。 “回大人,小女没有委屈,只是被吓到了。”小白莲怯怯的看了看还跪在地上的两人。 “吓到?” “是啊,这两位姐姐太凶了,换房间就换房间呗,抢了小女的行李就往外丢,还差点砸到这位姑娘,这位姑娘也是个体弱的可怜人,一进门就被吓了一下,之后又被两人争抢卧房,推开推去的,这不都吓的晕倒了,小女怕下一个晕倒的会是小女。” 好嘛,小白莲还挺勇的,明目张胆的告状,这不符合小白莲的人设啊。 辛宝儿有些装不下去了,她可不想莫名其妙的被拉到小白莲那个阵营去,于是“婴宁”一声,悠然醒了过来。 “我……我这是怎么了?”辛宝儿虚弱的问道。 “姑娘,你醒了,吓坏了吧,大人来给我们做主了,我们的房间不用被抢了。”小白莲立马跑过来嘘寒问暖,拉拢辛宝儿。 “什么抢房间,没人抢我房间啊,姑娘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辛宝儿皱着眉头,一副懵懂不知事的样子。 小白莲听见辛宝儿这么说,脸色一白,但还是坚持道:“你别怕,大人会给我们做主的,你这身子不好,换了没有阳光的屋子哪里受得了。” 辛宝儿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眉头皱得更深了,甚至还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势必要将病弱进行到底。 第46章 借力打力 女大人看了看辛宝儿,又看了看急着劝人的小白莲,脸色有些不好,感觉自己好像被骗了。 “你先下去,小姑娘,你来说说怎么晕倒的?”女大人喝退了还在那苦口婆心的小白莲,转而询问起辛宝儿。 辛宝儿艰难的抬起头看了看来人,似乎才看到有这么一位大人物似的,慌乱的推开扶着她的人,就要躬身行礼。 “行了,礼就免了,说正事吧。” 女大人不耐烦的示意宫人再次扶好她。 辛宝儿感激的连连道谢。 可能是见她态度够好,又实在是腿软,站在那都颤颤巍巍的,女大人很大方的让她在院里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辛宝儿坐下后,又是感激的虚弱一笑,默默坐了一会儿,调整好气息。 “大人刚问小女怎么晕倒的,不瞒大人,小女在家就体弱多病,一月总有半月缠绵病榻,晕倒实在不是什么稀奇事。”辛宝儿无奈又悲凉的说道。 “哦,那刚刚你们三人在拉扯什么?”女大人不信任的问道。 “让大人见笑了,两位姐姐知道小女怕热,争着要跟我换房间,两人太热情了,小女子这身子不争气,怕是吓到两位姐姐了,实在抱歉。” 辛宝儿轻轻巧巧的说着,眼里的委屈和隐忍却清晰可见。 女大人阅人无数,辛宝儿的小表情她都看在眼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被欺负了,却不敢反抗。 她也没有点破,相反她觉得这个小姑娘还挺聪明的,有主见,不与别有用心的人同流合污,也懂得示弱。 这深深宫院里,最不缺聪明人,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可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小白莲看似聪明,想借着她这个大人打压两个刺儿头,可殊不知,小打小闹的错,即便惩罚也不会很严重,一旦她离开了,两个刺儿头一定会报复。 明枪好挡,暗箭难防,以一对二,小白莲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辛宝儿就聪明多了,有小白莲做那个出头鸟,她只要适当的表现出一点委屈,让她这个大人看到她的无奈,就有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同时还卖了两个刺儿头一个人情。 好一番借力打力。 真真是一个聪明人,就是身体不太好。 不过谁不愿意跟聪明又不惹事的人来往呢,与这样的人结下善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到了。 在这深宫里待久了,你就会明白,高高在上的主子上司要讨好巴结,低到尘埃里宫女内侍也不能得罪。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据说前朝褚皇就是死在掌灯的小太监手里,何其可悲可叹! 女大人短暂的失神过后,再一次板起脸来,严肃的开口。 “事情的经过我大概了解了,你们两个,你们两个叫什么来着?” “小女姓李,闺名深深。”蛇精脸率先反应过来,赶紧谄媚的开口回道。 “小女叫周有福。”猴屁股也不甘示弱,紧跟着回道。 她这名字一说出口,众人竟是一阵沉默,这得是什么样的爹妈能给闺女取这么个名字,不知道还以为是男子呢。 女大人显然也是一愣,随即轻咳一声缓解尴尬,随即严厉的出声。 “李深深,周有福,孟姑姑的话看来你们是没记清楚,今日是我赶上了,可以给你们一次机会,若是孟姑姑的贴身女官过来,你们两个不死也得脱层皮,若不想死就给我安安生生滚回分给你们的屋子去,在惹事生非绝不轻饶。” “不敢了,不敢了,多谢女大人,多谢女大人!” 两人赶紧磕头道谢,那摇尾乞怜的模样儿还真是让人没眼看。 “对了,你们还应该谢谢这位姑娘,被你们欺负了,她还好心的为你们遮掩。” 说完女大人看了看辛宝儿,辛宝儿立马露出一副尴尬又不知所措的表情。 这样的表情更让刚起身的两人感激涕零,完完全全打消了辛宝儿暗中告状的猜测。 至此,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 辛宝儿坐在凳子上,看着众人恭恭敬敬的送走了女大人,静静的观察着其他几人。 这院里算上她一共住了七个人,除了之前打过交道的猴屁股周有福,蛇精脸李深深,和暂时不知道名字的小白莲还剩下三个人。 一个穿着藕荷色长裙的女子,瓜子脸,柳叶眉,典型的小家碧玉长相,此女从始至终都表情淡淡,仿若院里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这会儿将人送走了,便直接转身回了西面一间耳房里,显然没有跟任何人交流的欲望。 剩下的两人手牵着手,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穿着打扮还有些相似,远远看去竟然有几分姐妹淘的感觉。 辛宝儿无声的打量着二人,却没想到两人携手朝着她的方向走来,辛宝儿不动声色的坐在那等着两人,只是眼神早就收回来了,不再随意打量。 “辛姐姐,你好,我叫黄莺,她叫黄雀,我们堂姐妹。” 小姑娘名唤黄莺,声音也如黄莺一般清脆好听,婴儿肥的笑脸洋溢着喜悦之情,丝毫不受刚刚那场闹剧的影响。 辛宝儿也仰起头,回以一个明媚又虚弱的笑。 诧异的问道:“你们知道我的名字?” “姐姐果真病糊涂了,刚刚曲莲姐姐不是告诉你,门上贴着名字吗,你忘了。” 黄雀歪着头可可爱爱的回道。 辛宝儿笑着又打量了一番两个姐妹花,心里却是警铃大作,这两人若不是心思过于单纯,就是深藏不露。 “是有些头晕,我还是进屋躺一会儿吧,回头招呼两位妹妹。” 辛宝儿说完也不给人继续说故的机会,直接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朝着自己的卧房走去。 周有福和李深深见了,也只是暗暗咬牙,不敢继续造次,挑战各个管事的权威。 关上门,掩去门外一众打量的视线,背靠着门,深深的吐了一口气,绷紧的身子终于软软的瘫了下去。 良久,门外在没有了声响,辛宝儿才攒足力气起身,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这间小院里最好的一间房。 精致的雕花屏风隔开了外界的喧嚣,营造出一片宁静的氛围,绕过屏风,房间的布置充满了细腻和柔情,柔软的床铺上铺设着精美的刺绣被褥,散发着淡淡的阳光的气息。 床头上悬挂着的风铃,在微风的吹拂下发出清脆的声响,宛如天籁。精致的花瓶中插了几支鲜花,为这死寂的空间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窗边摆放着一张小巧的梳妆台,墙壁上挂着几幅雅致的字画,家具皆选用上等的木材,雕刻着精美的图案,地上甚至还铺着柔软的地毯。 书架上整齐地摆放着几本书籍,香炉中轻烟袅袅,散发着宜人的香气,让整个房间都充满了宁静与安详 辛宝儿转了一圈,看着这间比起自己在辛府的卧房也不遑多让的房间,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浅笑。 无关其他,只是觉得身不由己的时候,能吃好住好,也是一种幸福,至少她现在能把外面那场闹剧忘个七七八八了,沉重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在柔软的床上坐下,看着窗外的花草,闻着空气中淡而悠远的花香,心情出奇的宁静。 她想,若是没人打扰,有这样一个花香鸟语的地方,她一个人也可以天荒地老,何必在这名利红尘里滚一圈,换来满身伤痛,满身事故,满身无可奈何。 缓缓躺下,慢慢闭上眼睛,任柔软的被子包裹住自己,听着微风摇曳风铃,渐渐的呼吸绵长起来,竟是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47章 隐藏的凶兽 辛宝儿是被宫女叫醒的。 迷迷糊糊之间,看见一个女子弯着腰,低着头站在自己的床头,被吓得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起的有些猛了,还有些晕,差一点又跌回被子里。 “姑娘,你没事吗?”女子看似关切,实则不屑询问道。 等缓过来,辛宝儿才看清眼前的女子,一身嫩粉色宫女服饰,梳妆打扮都很利落,看来是宫人无疑了。 但辛宝儿还是轻声询问道:“你是谁啊?” “奴婢该死,吓到姑娘了,奴婢是分配过来照顾您的宫女。” 声音倒是不卑不亢,只是让人听着就很是不舒服,辛宝儿又是个对别人情绪感知非常敏锐的人,于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就微笑的看着她。 “奴婢在门口敲了半天门,可是屋内都没有动静,奴婢……奴婢……”小宫女在辛宝儿无波无澜的凝视下,越来越紧张,说话的语气也不似最开始那般一板一眼。 “别紧张,你叫什么名字?”辛宝儿依然笑着,并且十分温和的询问道。 “回小姐,奴婢叫……叫香草。” 小宫女还是有些紧张,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眼前之人明明看起来娇软瘦弱,毫无攻击性。 可她就随意的坐在那,眼波清亮,气质恬静安宁,笑意盈盈的看着你,就无端让人产生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不自觉的藏起所有阴暗污秽的念头。 小宫女甩了甩头,将心中升起来的奇怪念头压下去,垂首恭敬的等着新主子训话。 “香草,我们还挺有缘,在家时我的贴身婢女叫兰草。” 香草含蓄又规矩的笑了笑。 “那么接下来一个月,我们互相关照,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辛宝儿再和善不过的笑着,眼神之中甚至还带着询问和安抚,可香草就感觉后脖领子有些冷,双腿一软,“噗通”一下跪了下去。 “是。”声音颤抖的应着,其他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只跪在那一个劲的点头。 这一刻的辛宝儿觉得自己大概是有一些阴暗的心思在身上的。 在辛家时,一家子和乐安宁,她每天都像是生活在暖洋洋的温水中,从内到外的被关爱浸润着,让她除了欢喜和感激生不出任何不好的情绪。 辛家治愈了她的惶恐和不安,让她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从一个重度社恐人士渐渐走入人群。 可直到今日她才知道,上一世的那些悲惨的遭遇,终究成为了她心上抹不去的伤疤,而这道伤疤从来都不是被治愈了,它只是学会了隐藏,或者说找到了适合它隐藏的土壤。 当她心静安宁平和的时候它就隐藏起来,但她一旦受到挑衅和威胁的时候,它就会破土而出,像是出笼的怪兽,带着满满的阴暗邪恶的气息。 辛宝儿失神的看着跪地不起的宫女,突兀的笑了,不是之前的眉眼弯弯,更像是在释放,在挣扎,在倾诉。 小宫女被辛宝儿笑得连跪姿都维持不住,直接瘫软着趴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辛宝儿笑够了,扯了扯笑僵的脸颊,又变成那个温婉恬静的小姑娘。 “起来吧,该用晚膳了吧,膳食是怎么安排的?” 辛宝儿语气淡淡的询问,既然最邪恶的一面都已经让她见过了,也懒得在装下去。 对于这种眼高于顶,却看不清自己身份的人,辛宝儿倒也不介意吓吓她,如果这样能让她在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里乖乖听话,不给她拖后腿,想想也不错。 “回……回姑娘,没有特殊情况,都是去善堂吃的。若是晚了或是病了,也可以让奴婢去取回来。”香草听见辛宝儿的问话,丝毫不敢敷衍,恭恭敬敬的回答。 “我们刚过来,跟谁都不熟,这时候搞特殊,那就是活靶子,走吧,我们一起过去,你带路。”辛宝儿快速起身,一边说话一边打理好自己。 “是”香草应道。 因为是饭点,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挺多,有结伴的,有独行的,大部分都是有说有笑。 香草仿佛对周围事物无知无觉一般,小心翼翼的提着灯笼在前边给辛宝儿领路,新鲜出炉的一主一仆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往善堂走着。 “宝儿,还真的是你啊,远远就看着像了,幸亏我急走了几步,不然还赶不上呢。” 赵贤小跑着追上来,高兴的说道,说完又朝四周看了看,看见就一个宫女跟着,在没看见其他人,拧着眉询问。 “怎么就你一个人,你舍友不好相处?她们有没有欺负你?” 看见新晋好朋友一脸严肃,跃跃欲试要为她打抱不平的样子,辛宝儿被阴霾侵占的心一点点回温。 “没有,我哪有那么好欺负,不过是睡过了头,幸亏香草这丫头叫我,不然我今天晚上估计就得饿肚子了。” 辛宝儿笑着拉住赵贤的手,另一只手做出给她顺气的动作,到底是把人逗笑了才撒手。 “你叫香草是吧,我跟你说啊,宝儿她身子不好,以后你可要伺候仔细一些,若让她病倒了,到时候有你受的。” 赵贤训斥人的样子,奶凶奶凶的,不但没有威慑力,反而让人感觉好笑。 不过香草可不敢笑,抬头飞快的看了一晚但笑不语的辛宝儿,十分乖顺的应“是”。 “你的小婢女还挺听话,不过我的那个也不差,名字也好听,叫莺歌。”赵贤很满意香草的识趣,转而说起自己的婢女。 辛宝儿四处看了看,疑惑问道:“你的小婢女人呢?” “我叫她去灵秀院寻阿雨了,就她那个冷冰冰的性子,我不找她,一定没人愿意陪她吃饭。” “我谢谢你!”赵贤话音刚落,魏雨清冷的声音就幽幽的传了过来。 赵贤搞怪的吐了吐粉嫩的小舌头,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幽怨的看着魏雨,不知道还以为她被魏雨给渣了呢。 辛宝儿被自己的乱想给逗笑了。 “阿雨,你可别怪贤儿,她还知道派个人去找你,我们两个挨着,她都没说叫我一声。” 说完还以更加委屈的姿态看着赵贤。 被美人这么委屈巴巴的瞪着,赵贤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出声解释。 “哪里没去找,我可是亲自去的,只不过某人自己先走了,都没想着等等我。” 赵贤说到一半,竟然神奇的反应过来,开始茶里茶气的反击。 魏雨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有来有往,没完没了的演戏,嘴角都忍不住抽搐。 “你们俩什么毛病?演戏上瘾了?” “没办法,就在我们分别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里,我很有天分的学到了在这里生存的新技能——演戏。” 赵贤原本开玩笑的口吻,渐渐的无力起来,语气里都是真切的委屈和无助。 闻言魏雨的眼神也冷了下去。 “这才第一天啊,我就感觉精疲力尽了,还有一个月呢,可怎么过啊!” 赵贤软软的靠在辛宝儿的身上,那神情简直可以用生无可恋来形容了。 辛宝儿像个大姐姐一样,揉了揉赵贤的头,眼神看向魏雨,见她也是一副烦不胜烦的样子,便知道魏雨的经历也不太美好。 看了看站在一起的三个宫女,平静的吩咐道:“你们三个先去膳堂把晚膳备好,我们随后就到。” “可是……”赵贤的小宫女莺歌还要开口说什么,就被眼疾手快香草强行拉走了。 辛宝儿看着三人嘀嘀咕咕的走远,无所谓的笑了笑,然后拉着两个小伙伴在不远处的石桌前坐下。 “看来初见都不太愉快啊!” 赵贤闻言低落的点了点头,魏雨眼里的不耐烦又深了一层。 第48章 活着,一切才有可能 “也好,早点意识到也好,从泥泞中爬出来,乍一见如此富贵繁华,有多少人能守住本心。”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作为注定无法成为利益共同体的我们,身边的所有人,包括宫女,包括你我,随时都有可能化为利刃,然后毫不留情的插入我们的胸口。这才是现时。” 辛宝儿的声音在夜空下显得那么空灵,明明人就在眼前,却仿佛已经穿越了无数空间。 赵贤有些怕怕的拉住辛宝儿的手,眼中的祈求那么清晰,仿佛不想在听那么残忍的事实。 “你吓到了她了。”魏雨没有情绪的说道。 辛宝儿笑笑,笑容里满是苦涩,如果可以,她也想一直生活在辛家给她构筑的象牙塔里,安稳又惬意。 但事实是她如今身陷在这脂粉堆积的名利场里,所谓“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有的时候真的不只是说说而已。 她曾经亲眼所见,亲身经历,那个平时跟她同一个教室,面上乖乖巧巧的女孩子,变起脸来,是何等的狰狞可怖,仿佛跟她有杀父之仇一般,若不是前世是个法治健全的社会,哪有她如今的重活一次,怕是早已经是一捧灰土了。 究其原因,不过因为她太聪明,每次考试都压她一头。 来自万年老二的愤怒啊! 女人之间的斗争从来都是无声的,却也是最阴暗最防不胜防的。 这一刻辛宝儿像是产生了一种玄而又玄的顿悟,让她终于明白那些隐藏在她身体的怪兽是什么了。 是对命运不公的控诉,是对自己懦弱无能的鄙夷,是生活环境改变之后萌生的反抗意识,是觉醒,是成长。 压下心中汹涌而来的情绪,眼神晶亮又坚定的看着两个小伙伴。 “其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是我们要活着,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可能。” 赵贤呆呆的点头,魏雨则是若有所思。 “我们贤儿从小就走南闯北的,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这点小场面就吓到你了,那肯定不能够,对不对? 想想你父亲,他曾经给你撑死一片天,让旅途中那些魑魅魍魉都没法近你的身,现在他累了,倒了,该换你给他撑着了,所以你也不能被吓到。” 辛宝儿拉着赵贤的手,微微用力,让自己坚定的信念和力量通过交握的双手传递给她。 赵贤有些吃痛,缓缓回过神来,看了看辛宝儿,又看了看魏雨,终于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我可以,我不怕,我要活着,活着回去找我爹。” 这一刻,三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三个小姑娘从彼此的身上汲取着力量,三颗心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线连在一起,更加亲密无间了。 辛宝儿看着交握在一起手,努力压下心里那一丝愧疚,她承认她自私了,她那些话不无鼓动的意味。 她听出赵贤的胆怯和退却,也看出魏雨不耐烦,但她不能让她们退,她们已经上了她的船,她不允许她们那么轻易的就下船。 前世的她游走在逆境中,孤独的太久了,无论是反抗还是妥协,都只能换来遍体鳞伤,这一世她想要抓住这两个队友,牢牢的抓住。 与命运抗争的路上,一个人太苦了。 没经历过黑暗的人一定不知道一个人走夜路是多么的可怕,多么希望有人陪伴。 赵贤拿出手帕,擦干眼泪,无声的傻笑着,被辛宝儿和魏雨拉着,三人一路小跑,带起的夜风,吹走她们的胆怯和彷徨,越跑脚步越坚定,越跑心情越畅快。 等三人跑到膳堂门口,相视一笑,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一簇火苗,她们都知道那是斗志,是新生。 三人将呼吸喘匀了,又整理了一番跑乱的衣服钗环,才规规矩矩的迈步走进膳堂。 “哇!”赵贤又恢复了渣渣呼呼的本性。 眼前的景象怎么形容呢? 一个字——大。 整个大殿足可同时容纳上千人,且还不显得拥挤。 二个字——恢宏。 整个大殿仅用九根两人合抱的巨木支撑,柱子上金龙盘旋,栩栩如生,顶部木制结构错落有致,极具美感,雕梁画栋,描红绘彩,精美绝伦,穹顶上更是以巧妙的手法绘制出精彩的连环壁画。 三个字——真有钱! 墙面上挂的书画,一看就不是凡品,靠着墙每隔几步就有一个小几,小几上无一例外的摆放着价值连城的摆件,就连吃饭用的餐桌餐椅所用的木材都是上等的红木。 不过这餐桌餐椅有些奇怪,并不像专门给秀女们吃饭用的,很像是学堂里,学子们学习用的书案。 辛宝儿瞠目结舌看着这座堪称金碧辉煌的大殿,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吃饭的地方要弄成这样? 难不成在这里吃的都是燕窝鱼翅,龙筋凤髓不成。 忍不住为自己的想法恶寒了一下,稳住马上要飘飞的意志,拉着看呆了的两个小伙伴,在人群之中一边走,一边搜索着几个小宫女的位置。 中心还不断的自我催眠: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辛宝儿就这么无意识的叨念着,等终于找到三个正在东张西望的小宫女时,赵贤和魏雨都奇怪的看着她。 看得她莫名其妙,头皮发麻,于是咽咽口水,转移话题。 “坐下啊,都不饿的吗?” “生命诚可贵,什么价更高,什么自由故,什么什么的,宝儿你说的是什么咒语吗?有什么作用?”赵贤好奇宝宝似的看着辛宝儿,坐在座位上双手拄着下巴,眼巴巴的等着她解惑。 “呵呵,呵呵呵……” 辛宝儿那个尴尬啊,怎么就嘟囔出声了呢,揉了揉鼻尖,讪笑着转移话题。 “吃饭,吃饭啊,这么多好吃的,冷了就可惜了。” 说完还飞快的夹了一个大鸡腿丢进赵贤的碗里,然后一脸期待的催促她快吃,那模样儿就差直接说:“快吃吧,快堵住你的嘴。” 一旁看热闹的魏雨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憋笑憋的脸都红了,辛宝儿余光看见,都没敢抬头看,扯了扯嘴角小声叨咕着:“吃饭,吃饭。” 魏雨难得见辛宝儿窘迫的样子,但也不敢多逗她,怕把人逗急了,而且也确实饿了,拿起筷子,正准备认真吃饭,一抬头就看见矗立在桌边的三个宫女。 “你们吃了吗?” 三个宫女齐齐摇头。 “那你们去吃啊,杵在这干嘛?我们自己有手有脚,不用你们伺候。” 魏雨性子清冷,倒不是多关心几个小宫女,只是被几人盯着实在难受。 分给魏雨的小宫女名叫清荷,魏雨说完就俯身行礼应“是”。 莺歌也笑嘻嘻的行了礼,拉着清荷就打算走,完全没有要询问自家主子的意思。 只有香草,规规矩矩的站在辛宝儿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对魏雨的话仿若没有听见似的。 辛宝儿慢条斯理的咀嚼完嘴里的食物,等把食物咽下去,才悠悠开口道:“你也去吧,之后直接回瑶光院吧。” “是,奴婢告退。”香草恭恭敬敬的行礼,倒退几步才转身离开。 “我怎么感觉她很怕你啊?”赵贤嘴里咬着大鸡腿,含糊不清的问道。 “是吗?可能觉得她是仆我是主,虽然只是临时的,但万一我一朝得势,她也能跟着水涨船高。她这算是在我这押注吧!”辛宝儿专注眼前的食物,说的漫不经心,却也若有所指。 “那她的算盘可要落空了,啧啧……” 赵贤终于跟大鸡腿战斗完毕,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和嘴,食指和拇指捏着擦得到处是油的帕子,一脸嫌弃的想找地方丢弃,嘴里还不忘啧啧出声。 完全没听出辛宝儿话语中的暗示,辛宝儿倒也没有急着点破。 有时候吃点亏,未必是坏事。 吃一堑长一智嘛! 魏雨却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走远的小宫女,又看了看安安静静吃饭的辛宝儿,总感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想不出来,索性不想了,她除了对武学秘籍有几分耐心之外,对其他事都有些得过且过的态度。 第49章 午夜惊魂 饭后三人慢悠悠的在园子里转着消食,看似没有靠近任何人,却始终与其他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一路走走停停,倒也听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直到周围人声越来越少,三人才各自回屋。 辛宝儿一回屋,香草就恭敬的给她行礼。 “姑娘,热水备好了,随时可以洗漱,要奴婢伺候姑娘吗?”香草态度摆的很正,对于这个临时的主子,现在她不敢擅作主张。 “嗯,正好累了,你便伺候吧。”辛宝儿眼神不明的看了一眼低垂着头的香草。 “是,奴婢给姑娘备寝衣。”又是恭恭敬敬的程式化回答。 辛宝儿看香草去浴室忙活了,才对着梳妆镜坐下,看着镜中比上一世美了不知多少的人,悠悠一叹。 “唉,明明是赏心悦目,偏偏平添这么多烦恼,若是毁了还真有些舍不得啊!” 一边说着舍不得,一边解开衣襟,露出白皙如玉的酮体,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个蜡丸,稍稍用力捏碎,将包裹在蜡丸中几滴褐色药水随意滴在暴露的皮肤上。 “啊!”低沉到几不可闻的嘶吼,从辛宝儿小巧的樱唇中溢出,却没有惊起一丝尘埃。 几息后,辛宝儿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若无其事的将衣服穿好,慢悠悠的卸了钗环,散开发髻。 “姑娘,东西都备好了,请入浴室吧!”香草公式化的声音透过浴室的屏风传了过来。 “好。”辛宝儿应着,只着白色的细棉布里衣,一步一步,不急不缓的进了浴室。 “啊!” 没多久,短促又惊恐的尖叫就传了出来。 “想死,你就接着喊!”辛宝儿一把捂住小宫女的嘴,不无威胁的低声呵斥。 香草的眼睛因为惊恐瞪的又大又圆,听了辛宝儿的呵斥,眼泪毫无预兆的落下,双手无力的扒着捂着她嘴手臂,疯狂的点着头,那模样竟然有几分可怜。 看的辛宝儿也有几分不忍心,多像曾经被欺凌的自己啊! 眼泪落在手背上,辛宝儿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一下收回了手,因为速度太快,带的香草一个前扑,差点扑倒在地。 就这么一下,辛宝儿倒是从过去的思绪中清醒过来。 “服侍我沐浴吧。”说着自己褪了衣衫,迈步坐进浴桶里。 “是。”香草跌跌撞撞的跑到浴桶边,眼睛却时不时的偷偷打量辛宝儿隐在水下的身子,好似在确定什么一样。 辛宝儿将这一切都收在眼里,十分随意的说了一句:“出了这个门,该忘的还是忘了的好。” 香草愣了一下,随即表现的十分惧怕,颤颤巍巍的回道:“是,奴婢记住了。” 洗漱完,辛宝儿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没多久竟然就睡着了。 整个储秀宫的莺歌燕语,也随着夜幕渐深而逐渐停息,那些姑娘们,不管是兴奋的,还是担忧的,或是的无所谓的,都相继进入梦乡。 同一片星空下,却有很多高门大户彻夜灯火通明。 有依附太子的家族战战兢兢,不知何去何从;有依附其他几位皇子的家族,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只等着太子的病情传出来,就开始打压太子的势力,为自己支持的皇子多谋些好处;更有摇摆不定的家族,在考虑要不要迈出下一步。 “太子殿下如何了,宫中怎么还没有消息传出来吗?”这是太子母族的担忧。 太子母族华家也是老牌贵族了,祖籍庆州府,离北地较近,盛京城的主支当初也很是兴盛,官位最高的老太爷做到了正二品的户部尚书,国家的钱袋子,为宁皇夺位提供了诸多助力。 原本宫中有位后宫之主,且又是太子生母,他们应该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可事实上却是,他们与皇后娘娘已有十年没有来往了。 要说着皇后娘娘华氏也是个有些个性的女子,宁皇尚在潜邸时,作为府中大娘子,华氏可谓兢兢业业,不仅将后宅打理的井井有条,更是将家中产业发展壮大,帮丈夫挣下了不少养私兵的本钱。 宁皇当初也十分敬重和依赖自己的大娘子,事事与其商量,偶尔也会采纳她的意见,俨然将其当成自己又有一个幕僚。 以女子之身参与谋定国家大事,一时风光无量。 “媳妇娶进房,媒人扔过墙!” 华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全心全意,熬的几近油尽灯枯,也要一心扶植的夫君,会在大事落定之后,将自己如同物品一般,束之高阁,再没有半分怜惜。 之后更是频频宠幸新人,而她因为操劳过度,容颜苍老,身子也不堪重负,每日在后宫之中苟延残喘,连亲生骨肉,也因为那些年的疏忽跟自己不亲近。 因为有华氏家族的庇护,也因为自身积威尚存,在后宫自是无人敢招惹,冷眼看着新皇越来越荒唐,整个朝堂越来越乌烟瘴气,也越来越心灰意冷,在没了规劝之意,只守着院中佛堂度日。 十年礼佛诵经,世事不理,所以华家根本没办法通过她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而有她在后宫,华家也不敢把家里姑娘往宫里送。 原本太子还算亲近母族,可如今太子一倒,竟然连给他们送消息的人都没有了。 华家与太子府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华家众人这一夜注定无眠。 而与华家有一样担忧的还有太子妃的娘家。 太子妃娘家姓吴,也是武将世家,家主和家中几个成年男子都在外带兵,如今一门老幼妇孺,竟然没有一个顶事的,虽然从太子妃那得了些消息,但竟无一人为其筹谋奔走,反倒吓得关门闭户,与外界断了往来。 辛家大宅一片安静,然而无人得知,三位老爷所住的主屋却也是无人入眠。 他们倒不担心太子是生是死,可他们担心他们辛家的女儿和两个孩子。 偌大的盛京城因为太子重伤一事,人心浮动,各自筹谋,但这些都与陷入噩梦的辛宝儿无关。 是的,辛宝又做梦了,梦里光怪陆离,群魔乱舞,但这一次她没有被动的等待着厄运的降临,她清晰的看见自己忍着恐惧,颤颤巍巍的举起那把比她的头都大的巨斧,狠狠的朝着虚空劈了过去,然后…… 然后她就醒了。 满身汗哒哒的十分难受,正想下地喝些茶水,稳稳心神,可身子刚一动,就听到外间有衣物摩擦而生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辛宝儿吓得不敢在动,可外面的声音却越发大了起来,出于好奇和自保的本能,辛宝儿还是小心翼翼的掀开潮湿的被子,光着脚下了地,一步一步消无声息的朝着门口走去。 十月份的夜晚还是有些凉的,夜风透过微开的小窗吹进来,汗湿的衣物更冷了几分。 辛宝儿忍不住打了激灵,到这时候她不敢去关窗,也不敢找衣服穿,只能抱紧自己,控制身体慢慢贴近与外间相连的门板上。 “不……不行,姑娘……姑娘会听到。”女子断断续续的话语,伴着压抑的喘息声。 “好香草,就让我亲亲摸摸,我实在想你想的紧,你都不想我吗?” 陌生男声,带着点点情欲和深深的诱惑,涉世不深的女子,恐怕都拒绝不了这样的引诱。 辛宝儿在前世时也还是没开窍的小少女,但架不住那些电视、视频、小说里,到处都在打擦边球。 辛宝儿内心的恐惧都淡了不少,只余满满尴尬,正想着要不要回到自己的床上,给这两只野鸳鸯腾地方。 可就在他拖着有些僵硬的腿打算站起来的时候,男子的一句话却让她愣在了原地,满脸惊恐。 第50章 太子醒了 拇指狠命的掐着食指软肉,感觉有湿热的血液沾染指腹,嘴里似乎也尝到了血腥味。 因恐惧而悬到嗓子眼的心,猛地一下坠了下去,窒息感蔓延开来,辛宝儿很想大口呼吸几次以宣泄心中的紧张。 但她知道不能,唯有咬紧牙关,又将耳朵贴在门板上,狠狠心,又一次将手上伤口抠的更大一些,疼痛刺激下,咚咚的心跳终于安静了一些。 忍着恶心和羞耻,从门外断断续续的靡靡之音中寻获三句两句有用的信息。 眼泪不知不觉模糊了双眼,此时若有人看见,一定会以为扶在门口的人影,是鬼非人。 白色有些宽松的中衣衣摆,随着身子的轻微颤抖而轻微摇晃,长发披散着遮住大部分脸颊,露出来的一小部分惨白如纸。 不知道保持着别扭的姿势站了多久,可能精神太过紧绷,并没有感觉累,甚至可以说完全都忘记了身体和四肢的存在。 良久,外面风骤雨歇,两人应该是整理一下,便一前一后的往门口走去。 辛宝儿虚脱的朝着地面滑落,为了不制造出声响,落地时用手臂扶了一下,哪知道手臂僵硬,一下子摔倒在地,发出“噗通”一声闷响。 刚刚送走“客人”的香草,心头一慌,急急的提高声音试探着询问:“姑娘,可是醒了。” 辛宝儿忍着疼痛,开口试了好几次,直到感觉声音与平时无异,才开口道:“起来喝口水,磕到了凳子,无碍。” 香草闻言提起来的心刚要放下,辛宝儿再次开口。 “刚刚外面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状似不经意的询问,却真真吓坏了香草,还没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在开口声音都在打颤。 “是……是一只……野……野猫,奴婢……奴婢已经赶……赶走了,小姐安心休息吧。” 短短几句话,香草已经汗湿了脊背,要知道刚刚的事被揭发,一个祸乱后宫的罪名是少不了的,且那人的前途也会跟着毁了。 “哦,我瞧着这门窗尚算严实,想来那猫儿,狗儿是进不来的,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睡吧,明日应是要早起的。” 辛宝儿拖着僵硬麻木的双腿挪回圆桌边,艰难的落座,也没让香草进门,只隔着门吩咐道。 “是,奴婢省得了,姑娘也早些休息。” 听见姑娘没有继续追问,香草松了一口气,回起话来也轻快了些。 许是前世经历的噩梦太多了,这一世心理承受能力也增强了,喝了一杯凉茶,人就稳定了下来。 听了香草的回答,心里不由得嗤笑。人在心情大起大落之后,就会下意识放松,绷紧的神经一放松,连平时的仪态都保持不住。 可见她不过似有似无的一句试探,就给香草制造了多大的心理压力。 不过……那个男人的声音为什么有点耳熟? 在哪里听过? 实在想不起来,辛宝儿索性不想了。 虽然经历了一场午夜惊魂,但想要传递出去的消息,应该是成功了。 这会过了怕劲,回想起香草跟男人说起自己一身伤疤时,那嫌弃又得意的语气,辛宝儿就有些咬牙切齿,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一阵夜风吹过,辛宝儿打了一个哆嗦,才想起自己这身衣服一晚上湿了一次又一次,这会儿头都有些晕沉了,赶紧拿出防治风寒的药丸吞下,想了想又拿出一颗安神的药丸服下。 起身换了一身里衣,摸了摸被褥还有些潮湿,转身拿了毯子躺在对着窗口的贵妃榻上,看着窗外的月色发了一会儿呆,才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睡之前还对着明月发了愿:“希望明天开始能安生些。” 这一天一夜着实麻烦了些。 卯时初,天光乍亮。 一声悲惨又愤怒的咆哮从东宫太子殿下的寝殿传出。 昏迷小半个月的太子终于醒了过来。 太子一醒,整个皇宫又热闹起来。 最开始是东宫各房,太子妃以及侧妃、妾室们收到消息,第一时间跑过去查看太子情况。 可却通通被暴怒的太子阻拦在外,不敢进门,等宁皇带着皇贵妃以及一大堆伺候的人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群莺莺燕燕哭哭啼啼的守在太子门口。 “不是说太子醒了,不进去伺候,都挤在这成何体统。” 宁皇这话是对着太子妃说的,吓得太子妃都忘了哭,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皇贵妃关切的安慰了皇帝两句,又亲自扶起太子妃。 “陛下,还是先去看看太子殿下吧。” 那声音柔的像羽毛拂过心头,听的人心里痒痒的,皇帝被这声音安抚,也不再理会一群哭哭啼啼的女人。 不等贴身近侍邱和上前,带着些余怒一把将门给推开了。 “啪!”一个枕头直直朝着门口扔来,随之暴怒的声音响起。 “滚,都给孤滚!” “逆子,你叫谁滚!”更大更暴怒的声音一下把太子的咆哮压了下去。 所有人噤若寒蝉,跪在地上低着头瑟瑟发抖。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谁人不怕? 可有一个人还真不怕,不但不怕,甚至还隐隐带着笑意。 这个人就是皇贵妃——谢毓敏。 谢毓敏是五皇子的生母,当今丞相谢敬的嫡长孙女,从小就按照培养皇后的规格培养的。 谢敬是前朝老臣,官拜太子太傅,一心将自己孙女嫁给先太子,奈何先太子一心都扑在先太子妃身上,任他给孙女和太子制造多少机会,太子都不为所动。 后来被缠的烦了,还狠狠的羞辱了谢毓敏一番,从那之后,所有情谊都化作恨。 而谢敬也不是什么真君子,见自己借孙女上位的心思落空,千娇百宠的孙女还受了莫大的屈辱,这哪能忍,转身就投入了宁皇门下。 因为有从龙之功,又是宁皇上位后,为数不多的几个可以信任文臣,直接被任命为新朝一品丞相。 谢毓敏是宁皇入京之后就爬上了他的床,那时候的谢毓敏已经二十有二了,早就不是什么青涩的小姑娘,于床笫之事驾轻就熟,伺候的宁皇都感觉自己年轻了好几岁。 登基之后,都没等到选秀,直接就被抬进了宫,越过了原本的两个妾室,直接被封为了贵妃。 后来又因为生了五皇子,晋升为皇贵妃,十几年来荣宠不衰,皇后不理事后,整个后宫都被她牢牢握在手中,是一个极有手段和心机的女人。 这也是五皇子小小年纪就野心勃勃的底气,外有宠臣谢相给他筹谋,内有母妃给他打点,皇帝老爹也是爱屋及乌,妥妥的人生赢家。 皇贵妃看够了热闹,莲步轻移走到皇帝身边,还没等开口,屋里就传来“噗通”一声,显然是有重物落地。 “啊!” 原来是太子听到皇帝的声音,吓得一下子从床上滚了下来,刚接好的腿,又一次受了重创,疼得他抱着腿,大叫出声。 皇帝到底不忍,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也顾不上刚刚的不敬了,急走两步就进了屋。 “都愣着干嘛呢?没看见太子喊疼吗?没眼色的东西。” 皇帝一进门就看见太子的近侍和几个太医都哆哆嗦嗦的跪在墙边,太子从床上掉下来,也没人上前,气的一脚朝最近的人踹过去。 太子内侍听了皇帝的暴喝,像是刚回过神似的,连滚带爬的朝着太子奔过去。 四五个人七手八脚的将太子抬上床,太医也不敢耽误,一狠心让几个内侍摁住不停打滚儿的太子,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拆开纱布,重新固定包扎起来。 等重新包扎好,太子已经奄奄一息了,再也没有挣扎翻腾的力气。 皇帝看着这样狼狈的儿子,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但也仅有一丝,快的转瞬即逝,最终也只是不痛不痒的安慰几句,便带着人离开了。 第51章 千疮百孔的宁朝 太子的清醒,让很多人都蠢蠢欲动起来,整个盛京的气氛仿佛都有些诡异,有一种压抑又张扬的兴奋。 这种奇怪的氛围,让中秋的余温不消反增,茶楼酒肆热闹非凡,桃源茶居的生意也空前的好,三楼的雅室每天都爆满,出出入入都是衣着鲜亮的贵人。 这样得氛围下,辛家几个姑娘是不好在出门打理店铺的,将外面的事情通通交给二哥辛承志,就安心在家研究辛宝儿走之前留下的方子。 辛家的氛围,与外面的喜庆完全不同,主子们满脸愁容,下人们走路都轻了两分。 太子殿下眼瞅着是废了,虽然这是辛家几位老爷之前就有预见的,也为女儿和两个孩子留了退路,可事情真发生了,又难免担忧。 二女儿毕竟还有皇家血脉傍身,可小八这一去就是音信全无,那么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没人伺候没人护着,她该怎么活下去? 同样发愁的还有墨轩老头,听到中秋夜宴取消的时候,老头气的差点把胡子都扯没了。 等看到孙子和外孙用怀疑的眼神看他的时候,老头就更气了。 原本他计划在夜宴上先发制人,直接将人弄出来,用自己在宁朝的最后一点影响力交换,毕竟如今墨轩一族对宁朝的约束力大不如前,在不用,怕是就浪费了。 他都把什么时候进宫,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还有跟那狗皇帝怎么谈条件等等,一二三四条都在脑袋里演练好些遍了,结果告诉他,那些功夫都白费了,就气的他饭都吃不下。 “这也不能怪老头我吧,那丫头进宫又不是老夫安排的,虽然老夫是想过。” 墨轩老头越说越没底气,不过这长辈的架子是不能塌的,于是挺了挺弯下去的脊背。 “那狗太子的事儿,你们也没人通知老头一声,这不都赶巧了不是?” “老头,你心虚啥呢?我和表哥又不是来找你兴师问罪的,就是看看你还有没有其他安排,或是有什么人可以用,别到时候你安排你的,我们这边在安排别的,两边不冲突还好,要是冲突了,我那个预订的表嫂怕是真要飞了。” 墨轩一凡一向在亲人面前口无遮拦惯了,他话音刚落,身边就猛地伸来一条腿,毫不留情的朝他屁股踹过来,吓得他滋哇乱叫的跑开了。 “在胡说,就滚回你的地盘去!” 褚星辰声音冷飕飕的,连墨轩老头就看出他真生气了。 “那个,辰儿啊,要不我们换一个姑娘,宁朝这边没有姑娘识文断字,其他国家总有的。” 墨轩老头试探着问着,结果不出意外,看到外孙的脸色越来越黑,讷讷的不再出声。 “外祖,这跟她是不是识文断字没关系,她是辛家的姑娘,辛大爷是父亲的至交,多年来助我们良多,我们不能寒了他的心,且……” 看几人都朝他看来,把那个名字在舌尖转了两圈,终于还是没说出口。 “且那姑娘还是故人之后,无论哪一方面来看,我们都不能弃了她去。” 房间一时间安静下来。 思虑了一会儿,墨轩老头到底还是将一张名单给了褚星辰。 “辰儿,你可是想好了,这些人安插进去可是废了不少功夫,原本是留给最后一击的,若是……” “外祖,我知道,我会尽量保住他们,以大局为重的。” 褚星辰截断了老头的话,不是很真诚的保证道。 墨轩大儒何尝听不出来,叹了口气,终究什么也没说,疲惫的摆摆手,让两个小辈下去了。 看着关上的门,墨轩老头脸上才爬上一丝不忍,他应该是怨他的吧! 是他把那个孩子逼到如今这个位置的,小小年纪,在没有任何助力的情况下,一步一步,一点一点,走到如今要人有人,要钱有钱的地步。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钉板上一般,稍微有一丝偏差,都是以生命为代价。 “老灰,你说当初我们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主子,小主子是理解的,但毕竟还年轻,有点脾气很正常,您就放宽心吧!” 灰衣老仆看老主子满脸的悲伤,不忍心的劝道。 老主子是大儒,是有大学问的人,前朝的落败他看的明白,宁朝崛起的弊端他也看得清楚,更别说这些年为了摆脱墨轩一族对宁朝的桎梏,朝堂内外重武轻文,街面上在看不见书肆,茶楼里也没有学子探讨学问。 这还是大城市里,有各个世家大族压制着,偏远一些的城镇可能连本书都找不出来,学堂里教的都是舞枪弄棒的玩意儿。 而边关更是十室九空,凡事能提的动刀剑的儿郎都被编入军中,田地都被征做军田,剩下的老幼妇孺无田可种,病死饿死的不计其数。 宁皇当政仅仅十几年,就已经是国破家亡之相,各地起义军,山匪,流民层出不穷。 这哪里还是一个国家,是被边关众军包裹的人间炼狱,也只有盛京城里这些人,还在遮住眼睛捂住耳朵,粉饰太平。 这个国家需要一个救世主。 主子学富五车,帝王之道,权谋之术,御人之法,无一不精,无一不通,一生所学皆是为国为民的本事。 可他老了,且墨轩一族为各国输送治世之才,不归属于任何一国。 为了平衡,作为墨轩一族的当家人,明面上主子不能偏向任何一国,只能暗中扶植小皇孙,因为只有他名正言顺。 主子不是没考虑过宁皇的几个儿子,可惜没有一个可堪大用,而主子和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都等不了下一个十年了。 看着老主子陷入沉思,灰衣到底没有在说什么,主子向来豁达,会想明白的。 而回到大宅书房的两兄弟,气氛也有些尴尬。 “表哥,祖父他……”墨轩一凡试探着开口,只是还没说出来就被打断了。 “一凡,我懂,外祖心怀天下,筹谋的都是动辄千万人生机的大事,可天下万民是民,八姑娘就不是了吗?” “天下万民如今尚与我无关,但辛家姑娘是父亲友人之女,又是褚朝故人之后,已经不是无关之人了。” “还不是惦记人家姑娘了,说的冠冕堂皇的,切~” 褚星辰说这话的时候,自认为心思坦荡,毫无私心,可是听完墨轩一凡的自言自语,忍不住心虚了一下下,随即反应过来,义正言辞的训斥。 “休得胡言!” “提醒八姑娘注意容貌的事办好了吗?” “办什么啊?中秋宴取消了,所有待选女子都进储秀宫,储秀宫一下子多了一百多人,这会儿正乱着呢。且如今那些贵人们的心思哪里还能用在美人身上,都攒足了劲儿,打算一下子把太子摁死了,毕竟上边的椅子就一把,争的人少一个是一个。” 墨轩一凡这时候又恢复了一身懒散的气息,说出来的话也是懒洋洋的。 褚星辰听完皱了皱眉,似乎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于是交待道:“尽快办了,趁乱好办事儿,那些人也多一分安全。” “知道了,一会儿就去吩咐行了吧,不会让你的那个八姑娘出事的。” 一个眼刀过去,吓得墨轩一凡赶紧闭嘴,同时抬腿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嘴欠。 “你就装吧,有能耐等把八姑娘接出来,你别碰她,继续做你的谦谦君子。” 声音渐渐变小,直至消失,褚星辰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实在是拿这个没正形的表弟一点办法都没有。 “八姑娘是谁?阿辰喜欢的女子吗?”柔柔的女声从门口响起,带着不易察觉的试探。 “一凡瞎说的,嫂嫂有事?” 向晴摇摇头,不敢在打探下去,只因为那一声不轻不重的嫂嫂。 第52章 一张纸条 经历了一场午夜惊魂,听了那些阴暗心思,辛宝儿对这深深庭院又多了一层忌惮。 进来储秀宫已经三天了,这三天她们像是被遗忘了一般,若不是每日有人给她们提供膳食热水,姑娘们都要以为被集体放弃了。 辛宝儿这三天过的,怎么说呢? 每天拉着两个好友逛吃逛吃,应该算得上惬意,只是如果没有身后那两条尾巴就更美好了。 也不知道是真有缘分,还是缘分都长着腿往她身边跑。 瑶光院里除了她,还住着六个人,六人之中有三个入住当天就较量过了,一个关门闭户谁也不理的,剩下黄莺黄雀两姐妹,辛宝儿一时半会儿还真看不出深浅。 整天乐呵呵的,对着谁都笑,也不管对方是骂她们,讽刺他们还是夸她们,逗她们,两人都能心平气和,乐乐呵呵,看似谁也不得罪,却也谁也不讨好。 辛宝儿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入了两姐妹的眼,越是躲着两人走,两人就越有本事往她跟前凑。 当然辛宝儿也没真的就没心没肺的住了下来,如今的安宁不过是暂时的,等那些自以为可以主宰、玩弄一切的贵人们忙完了眼下争权夺利的事儿,应该就腾出功夫关注她们了。 毕竟现如今的朝堂,享乐重于民生。 能让他们急的也就剩下手里还能抓住几分权,几分利。毕竟权力越胜,到手的珍宝越值钱,女人越漂亮,奉承的人越多。 一连三天逛下来,整个储秀宫的所有角角落落,只要不是有人看守不让进的地,辛宝儿几乎都逛遍了,不说几个狗洞几个鸟窝都数清楚,也差不多了。 查看这些并不是为了跑路,事实上她们连挨着大门的外院都出不去。 “好好为太子妃做事,看好屋里那个小蹄子,好处少不了你的。” “太子……” “太子倒了,也还是皇长子,你怕什么?再说我们端木家还有流着皇家血脉的皇嫡孙呢。” “太子妃要让姑娘做什么?” “贵人的事儿,你少打听,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等用到的时候自然会通知你配合。” “可……” “宝贝儿,还是少关心别人了,我们专心些。” “不是,是……是姑娘身上都是疤痕。” “什么?” “姑娘身上有好几处疤痕,看着像烧伤之后留下的,很是吓人。” “怎么不早说?回头再来看你,我得先回去了。” 那天晚上,香草和那个男人的对话时不时的在辛宝儿耳边想起,她不知道太子妃打算让她干什么,不过以太子妃对二姐姐的恨和对辛家的憎恶,怎么也不可能是好事就对了。 辛宝儿又一次被噩梦惊醒,连着几天都是这样,吃了安神的药丸也不顶用,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起身轻手轻脚的换了身上潮湿的衣服,抱着干爽的毯子走到贵妃榻上,完全没有惊动睡在外间的香草。 刚躺下,就感觉身下有什么东西硌着她,看了看敞开一条缝的窗户,借着月光摸索着将身下之物拿在手上,也没有急着看,轻巧的压在枕头下。 忍着心急,又缓缓闭上眼睛,等了好久,才又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香草进来送洗漱的水,看见她又是从榻上起来,也没有多意外,毕竟见得次数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辛宝儿故作柔弱的揉了揉额头,有些虚弱的说道:“今日有些不适,便不去膳堂了,你去帮我取回来些吧,要清淡一些,顺便告知一下几位姑娘,今日便不同他们出游了。” “是。”香草也不废话,放下水盆,手脚麻利的整理好床铺,就急匆匆的出门去了。 “唉,倒是个麻利不多话的,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摇了摇头,摇去脑袋里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衣襟里摸出昨晚那个纸团,小心翼翼的展开,生怕不小心将它撕烂了。 “容貌似前朝故人,小心!” 容貌,谁的容貌? 故人,哪个故人? 小心,小心什么? 辛宝儿只觉得眼前似乎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浓雾。 纸条是通过窗户扔到她塌上的,那扔纸条的人是否知道她每晚后半夜都去塌上睡? 若不知道,那扔纸条的人应该不熟悉储秀宫,不知道每个姑娘身边都会分配一个婢女,更不知道这些婢女其实各有主子,各有目的。 若知道,那这人就应该观察她好久了,知道她的作息,知道她睡觉的习惯,甚至扔完纸条后他也在暗处观察着她。 这么一想,便忍不住有些脊背发凉,想到有一个不认识、不熟悉的人一直在暗地里监视着她的生活起居,哪怕这人是出于善意,她也有些接受不了。 那么问题又来了。 一个人能暗中一直观察着她,必定是能在储秀宫里的行动自如的人。 可这范围就有些广了,管事姑姑,教习嬷嬷,各处的大宫女,小宫女,还有在外走动的大小内侍,乃至各个院子里住着的姑娘都有可能。 辛宝儿想的脑袋是真的开始疼了,揉了揉太阳穴,压下内心的烦躁,起身去洗漱。 温热的水已经放的有些凉了,将帕子浸湿,整个捂在脸上,被凉意一激,人也清醒几分。 也不等香草回来,自己动手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关键是复杂的她也不会,穿过来半年多了,这古代衣服有这些穿起来比较复杂,但多穿几回也就会了,用的时间长点也能穿的板板正正,可这发型她是真的放弃了。 就是这最简单的一种,还是在礼法宫里那个叫小丫的小宫女手把手教了她两天,她才勉强梳的整齐些。 辛宝儿刚起身坐回圆桌边,香草也提着食盒进来了,身后还跟着赵贤和魏雨,两人身后跟着各自的婢女,手里也不例外提着食盒。 “怎么都过来?”新宝儿一边起身示意两人坐下,一边询问。 “今天终于没有跟屁虫了,咱们三个也能好好说说话了。”赵贤说着还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了外边一眼,好像怕那两人突然又从哪里冒出来似的。 “你啊!”辛宝儿伸出手指虚点了点赵贤的额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对小妹妹的宠溺。 “把食盒放下,你们几个出去,走远些,别让其他人来打扰我们。” 辛宝儿从魏雨的话中,竟然听出了几分严肃,不由得抬眼看了看她。 “先吃饭,饭后再说,我怕现在说了,你们都吃不下去了。” 辛宝儿与赵贤对视一眼,这是有大事啊? 三人一起动手,很快就把饭菜摆好,都不是铺张浪费的人,早餐不算多丰盛,一碗粥,几块蒸糕,三碟小菜。 三人谁也没说话,沉默着很快就把早餐吃完了,也不用小宫女,麻利的将碗碟收拾好,魏雨一人就提着送了出去。 简单吩咐守在外边的三人两句,放下食盒就回了屋,顺手将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坐下之后也不啰嗦,直接就说了起来。 “我应该没跟你们说过我的出身吧,我父亲是兰州府永宁县里的一个员外郎,我母亲出身江湖,却不是光彩的门派,她们那个门派里都是女子,且入门时必须是处女,这些女子被培养之后,用处就是派往各国,然后进入皇族或各个世家大族。” “收集情报嘛!这么刺激?”赵贤闻言有些小兴奋问道。 “也可能是沦为玩物吧。”辛宝儿有些齿冷的说道。 “是,我母亲原本也是这样的身份,但被她的目标人物赏给了我父亲,后来有了我,我父亲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我母亲的出身,要把她送人,让她给他获取情报,我母亲不同意,他便拿我威胁母亲,我一气之下就上了运送秀女的车,那带头的太监看我长的还行,询问了我的出身,便将我带过来了。” 第53章 合欢宗 “那你母亲?”辛宝儿想到那个被威胁的母亲,忍不住询问道。 “我母亲是有些武艺的,我的身手就是她教的,只要我不被威胁,她就可以自保,我那个爹拿她没办法。” 见辛宝儿和赵贤都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里的烦躁也下去了几分。 “我要跟你们说的不是我家的事,而是我发现黄莺和黄雀两人跟那个门派培养出来的人很像,这几天她们天天跟着我们,我就总感觉两人怪怪的,直到昨天晚上我在黄雀的耳后看到一朵非常小的合欢花印迹,我才想到。后来我又趁黄莺不注意看了一眼,也是有的,一样的位置。” “合欢花?”赵贤傻愣愣的问,完全还是一副状况之外的样子。 “我母亲她们那个门派叫合欢派,入门的女子都会在耳后刻上这样一个印记,在门派里职位越高,花朵颜色越艳丽。”魏雨解释道。 “我就说那两个丫头有问题吧,整天缠着我们宝儿,难不成要把宝儿抓去她们合欢宗,替她们做事?” 赵贤说着说着竟然觉得自己着相了,一脸惊恐的看着辛宝儿。 “那不行,那不行,要不以后你跟我住吧,我那屋虽然没你的大,也没那么向阳,但能离那两人远点。” “呵呵……”辛宝儿都被赵贤维护自己的小模样儿给逗笑了,同时心里也暖洋洋的。 “有心之人是躲不掉的。”辛宝意有所指的说道。 “那怎么办?”赵贤还是很担忧。 “凉拌!” “阿雨,你和我们说说那个合欢宗是个怎么样的组织。”辛宝儿也不再逗赵贤,敛了笑意低声询问着。 “我母亲在宗里地位不高,能接触到的东西不多,据她说,合欢宗分魅宗和影宗,魅宗修习媚术,学成之日便会被安排上任务目标,宗里不会给她们提供任何助力,接近目标之后,她们能走到哪一步完全凭自己,她们爬的越高,等启用她们的时候,她们得到回报越多。” 看魏雨说的有些口干,辛宝儿默默的给她推过去一杯茶水。 魏雨点了点头,一口气喝了干净,继续说。 “像我母亲这样半路被送人或是出了意外的,基本上就会被宗里放弃,但也不会有人对她们赶尽杀绝,只是要求她们不可以用宗里所教的东西,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要这么说合欢宗也不算很邪恶,只能算是走偏门而已。”辛宝儿将魏雨的杯子填满,顺着她的话评价了一句。 “听我娘的口气,对合欢宗还是有些感激的,她说她们进合欢宗的时候,都是快饿死的人,只要给口饭吃,让她们干什么都行,所以我娘很守宗里的规矩,才不愿帮我爹做事。” 辛宝儿和赵贤同时点了点头,魏雨又接着说。 “至于影宗,我娘了解的不多,只知道她们一开始也会跟着魅宗一起修习媚术,只是一旦发现她们不适合修习媚术,就会被送到其他地方修习武术和各种技能,她们学成之后一部分用来联系出任务的魅宗人员,一部分会化身丫鬟或是女护卫,保护爬到高位的魅宗人员。” 说完又喝了一杯水,一抬头看见两小只还瞪着她,似乎在等着她继续讲出什么精彩的故事一般,有些好笑的推了推两人的脑袋。 “回魂了,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江湖就是这样的吗?不过好像对识破那两个跟屁虫没啥作用啊,阿雨,你是怎么察觉她们奇怪的。” 赵贤可可爱爱的歪了歪脑袋,伸手抱住辛宝儿的手臂,好奇的询问道。 “就是感觉她们有些行为习惯和我娘很像,我娘说那是长久训练形成的习惯,改不了了,要说具体是哪些行为我也说不出来,就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辛宝儿听魏雨这么说,大概也明白了,她们就是最好的例子,在礼法宫学的那些礼仪规范,她现在只要一做出来就会那个姿势,就像形成了肌肉记忆一样。 见这个话题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起身拍了拍赵贤的手,示意她放开,几步坐到书桌里面。 “我给你们画相吧,我的画技还不错哦!”辛宝儿故作俏皮的说道。 其实是她心里烦躁,不知道该如何抒发,前世她受了欺负,或是被母亲责备之后,心得的委屈无助无处诉说时,她就会提笔写字画画,她会一笔别人认都认不出来的狂草,虽然不是很好,但也带有一种隐忍的锋芒。 其次就是画,她没钱买太多的颜料和画纸,但她有很多图画本,她的画大部分都是黑白色的,让人看了就感觉很压抑的颜色和构图。 但今天她没打算画那些,且这里也没有铅笔,她打算用用原主的技能,再加上点素描的画技。 赵贤和魏雨两人像是看傻子似的看了一会辛宝儿,看她当真铺纸研墨,拉开了架势,也只能无奈的走过去坐好,给她的一时兴起安安静静的当模特。 这一画便直接到了午后,小宫女即使已经赶最晚的时辰去取饭食了,还是等到饭菜放凉,辛宝儿才停笔。 赵贤坐了一上午,感觉整个身子都僵了,肚子也“咕咕咕”唱着空城计。 “哈哈,宝儿你再画下去,贤儿就要化身饿狼了。” 魏雨难得开个玩笑。 “她已经化身了,” “你慢点吃,都冷了。”辛宝儿净了手,走到赵贤身边,用公筷给她夹了几筷子不怕凉的菜,才跟魏雨打了声招呼,让她一起坐下吃点。 “有人来过吗?”辛宝儿咽下嘴里凉透了的青菜,开口对着几个小宫女询问。 “两位黄小姐来了三次,皆被我们找理由搪塞过去了。”香草中规中矩的上前回答。 辛宝儿看着站在面前,又规矩又稳重的香草,心里一瞬间闪过好几种让她暴露本性的办法,可惜她一样也实施不了。 画了一上午画,才湛湛压下的心烦,又一次涌了上来。 也不知道她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她都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隐藏着的不得了的身份,要不然就凭她一个小小的商户女,何至于过的内忧外患啊。 狠狠心夹了一筷子布满油花的大肉,闭了闭眼睛,将之送入口中,油腻加之凉油的腥膻味让她只想作呕,那些即将泄露的情绪急急被打乱,通通被一大杯凉茶浇熄在腹中。 又这样安宁的过了两天,辛宝儿始终参不透那张纸条的意思,经常对着镜子发呆。 “宝儿姐姐这是在对着镜子自我欣赏。” “宝儿姐姐都这么美了,有什么可欣赏的,不如跟我们两姐妹出去走走,把那些花啊,草啊的都比下去。” “两位妹妹好雅兴,一大早就出来赏花?” 辛宝儿有些气恼,她喜静,除非必要她是很少出门的,为了熟悉储秀宫,连着逛了三天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这刚安静两天,这黄家两个姐妹又跟狗皮膏药似的贴了过来,而且最让辛宝儿反感就是,两人毫无距离感又这么无声无息的趴在她的窗口,总让她有一种随时随地被窥视的感觉。 这种窥视让她感觉不安又恐惧,说话的语气也不自觉的带上一些阴阳怪气。 可那两姐妹就像是察觉不出她的不快似的,还在那自顾自的说着。 “是吧,早上的花最是娇艳,不过跟姐姐比起来还是逊色一些,宝儿姐姐的母亲想来应该是个大美女吧,不然怎么把姐姐生的这般好看。” “也不一定是肖母,也有可能肖父啊!我娘说我就长的更像父亲。” 听着两人又陷入自顾自的讨论中,辛宝儿却又陷入了沉思,两人的话好像让她抓住了什么,却又有些飘渺,一时间千头万绪。 第54章 惊人推测 两姐妹自顾自说了一阵,仿佛争执不下,齐齐转头对向辛宝儿,想从她那求一个公正。 结果两人就见刚刚还坐在镜子前梳妆的女子,又懒洋洋的躺在床上,看那模样儿竟是已经昏昏欲睡了。 两人脸皮再厚,也不好继续打扰人家,只得讪讪的离开了。 听到窗外脚步声远去,辛宝儿才霍然睁开眼睛,抬起手臂遮住眼中恍然与烦闷,朝着门外喊道。 “香草,我今日谁也不见,膳食你送进来就好。” 也不等香草回答,起身关了窗户,软软的靠在榻上,任脑袋彻底放空,这么一坐就是半上午。 期间香草进来一次,送了茶水点心,眼神有意无意在室内转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异常,才倒退着走出房间。 辛宝儿嗤笑一声,起身走到书案前坐下,提起毛笔,思索了一会儿,才落笔写下“长相”二字。 纸条出现在她榻上,那上面说的长相自然是指的她。 孩子的长相多数遗传自父母双亲,回忆了一下早逝生母的长相,又想了想父亲的模样儿,想了一会儿,脑袋似乎清明了一点。 于是提笔又写下“父亲,母亲”四个字。 她从原主的记忆中搜出来很多关于母亲的记忆,几岁的孩子记忆中的母亲并不是温柔和蔼的,一幕幕都是苛刻与指责,那个容颜清丽,行止端庄的女子,似乎永远不满意自己的女儿。 但从少数几次看见她与父亲相处的模样儿也能看出,那是个真真正正世家贵女,一举一动皆是典范,优雅又从容,完全不似在女儿面前的疾言厉色。 辛宝儿仔细对比了一番,发现自己与那女子除了眉眼有几分相像之外,其他竟然无一处相似。 难不成原主不是她亲生女儿? 好像也不对,那女子对原主虽然严苛,却把她会的都教给了她,且像是赶时间似的,恨不得一股脑儿塞进她脑袋里,也不管她接受不接受的了。 如果故人不是母亲,难道是父亲? 新大老爷长相端正魁梧,对原主那基本上可以说是溺爱了,但仔细想来,好像与她也没有相像的地方,应该也不是故人。 难道她不是辛家的孩子? 那她又是谁? 她穿过来之后,一直想不通辛家人对她的好似乎与对辛家其他孩子不同,这是不是说明她真不是辛家的孩子。 若她真不是辛家的孩子,且亲生父母对辛家有恩,那么辛家对她的无底线的宠爱和维护就可以说的通了。 那么故人…… 这个故人就应当是她的亲生父母。 重新沾了墨,重重的写下“亲生父母”四个字。 亲生父母若是故人,那是谁的故人? 又提醒她小心,小心的又是谁? 她如今在宫里,能自由出入储秀宫的应该都是宫里的主子和下人,如果是下人,影响应不大,不至于特意提醒她,若是主子? 后宫里跟她父母一个年纪的都得是老牌的嫔妃了,除了这些老牌的嫔妃还有皇帝几个年纪大一些的皇子。 握笔的手有些发抖,身体也感觉到阵阵凉意,有些不敢想下去,将笔在砚台边放好,起身拿起一件外衣披在身上,烦躁不安的在地上转圈圈,拇指指甲陷入食指软肉里也仿若未知。 若是她刚刚的假设成立,一对能见到皇帝皇妃以及皇子的亲生父母,又是何等尊贵的身份? 又要她小心,看来这对夫妻应该与皇家的人不是一条心的。 不是一条心,也就是站在对立面的。 宁皇上位不过短短十几年。 前朝勋贵?还是高官之家? 若是皇亲勋贵怕是宁皇根本就容不下,定是要斩草除根的,且从宁皇攻入盛京的时间来看,那时候的她应该还只是个胚胎,有没有被人发现还是个问题。 救下一个孩子可能还容易着,藏起一个登记在册的后宅妇人怕是不易,难不成她亲娘是个可有可无的小妾或是外室。 也不对,若真是无足轻重的身份,也搭不上辛家。 看来最有可能的还是高官人家。 且这个高官应当是祖父一辈的人,绝不会是她的亲生父亲,因为年龄不对,二三十岁的男子,就算才学再好,资历应该也不够。 褚皇虽然能力不咋样,但人品着实不错,褚氏皇族被宁皇覆灭之后,当初拥护褚皇的人不少,但能让宁皇一族都记忆深刻的定然身份超然。 “前朝重臣!” 这四个字几乎是瞬间跃进辛宝儿的脑袋,惊得她耳朵都在轰鸣。 辛宝儿揉了揉耳朵,又按了按因为过度思考而刺痛的太阳穴,脚下的步子却是越迈越急,额头已经隐隐有了汗渍,前胸后背的衣服皆是黏嗒嗒的粘在身上。 不行,她完全想不出来前朝重臣都有谁,那是一个她从没有关注过的领域。 将血肉模糊的食指放入口中,血腥味在唇齿之间蔓延,情绪也一点一点平复下来,紧接着就感觉一阵虚弱,人也软软的倒了下去。 刚走到门口的魏雨和赵贤正和拦着她们的香草理论,就听到室内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门口几人也顾不上争执了,急急推门进屋。 “宝儿,宝儿你怎么样?” 赵贤跑在最前面,一推开门就看见倒在地上的捂着脸的辛宝儿,应该是摔倒时扯到了桌布,桌子上茶壶茶杯都掉到了地上,之前的声音就是碗碟摔碎的声音。 “莺歌,快去找管事的要大夫。”赵贤哭着吩咐自己的小婢女。 “是。”莺歌应了一声急忙跑了出去。 赵贤和魏雨一左一右扶起已经晕死过去的辛宝儿,魏雨的小婢女清荷也很上道,当先几步将床铺铺好,只有香草一脸惊恐的站在原地,冷汗涔涔。 “喂,你是怎么照顾宝儿的,还拦着不让我们进来,是不是你故意害宝儿的,说!” 赵贤放下辛宝儿,看她比纸还白的小脸,是既心疼又愤怒,结果一回头,就看见本应该伺候辛宝儿的小宫女,不但不过来帮忙,居然站在那发愣,气的大声质问起来。 可能是情绪和气氛都积攒到了一定程度,原本可可爱爱的小姑娘倒是真喊出了几分气势。 香草看了看气愤的赵贤,又看了看眼神冰冷,仿佛将她当死人看的魏雨,觉得自己很冤枉,明明她都是按照姑娘吩咐的做的,为什么都要来怪她? “不是我,不是我,是姑娘不让我放人进来的,你们可以问姑娘,姑娘她知道的。” 香草又急又怕,语无伦次的辩解着。 “哼!你就是看宝儿昏迷着,才敢拿她当借口,我们宝儿脾气好,我可没那么好的脾气,一会儿管事的大人来了,我定要让她治你一个玩忽职守之罪。” 赵贤听了她的辩解就更气了,立马疾言厉色的警告道。 吓得香草再不敢出声,但还是直挺挺的站在那,倒有几分不卑不亢的意思。 管事的姑姑来得很快,要是辛宝儿醒着定然能认出来,此人正是刚入住那天见过的那个大人。 这位大人姓喻,人称喻姑姑。 喻姑姑一到,朝屋内打量几眼,就侧身让出跟在她身后的一个背着药箱的女子。 “韩医女,劳烦你了。” 魏雨和赵贤见状,连忙让出窗边的位置,也跟着说道:“有劳医女!” 被称作韩医女的女子,并不多言,只跟几人微微颔首,便坐到了床边。 也不用谁帮忙,轻手轻脚将辛宝儿捂在脸上的手拿下来,等看清没了遮挡的白嫩肌肤,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第55章 毁容了? 床上的女子无知无觉,白皙如玉的小脸上一道拇指长短的伤口,血肉外翻,望之可怖。 可能之前被辛宝儿捂的紧,并没有流出多少血,这会儿手被拿开鲜红的血液再也没了阻碍,如小溪一般在辛宝儿的脸颊上蜿蜒而下。 “这,怎么会这样?”赵贤吓得捂住嘴巴,眼泪却是哔哩啪啦的掉了下来。 就连胆子最大的魏雨眼睛都不由得一缩,随即大踏步的走到香草身边,一脚将人踹倒在地。 “宝儿的脸要是好不了,老娘要你的命。” 喻姑姑也是狠狠的皱了一下眉,几步走到床边,仔细看了看辛宝儿脸上的伤疤。 “韩医女,你看这?” “伤口有些深,只能试试看,我先给她止血,给我打盆水来。” 魏雨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外走,没多久就稳稳的端了一盆水回来了。 韩医女有条不紊的给辛宝儿清理伤口,上药,包扎,直到韩医女直起身,辛宝儿都没有半分要醒来的意思。 “宝儿怎么还不醒?”赵贤带着哭腔殷切的对着韩医女问道。 “别急,我看看。” 说着韩医女便开始给辛宝儿把脉,把完左手,又拿起右手,良久才将辛宝儿的手放下,神情有些严肃。 “姑娘身子亏的厉害,这段时间是不是吃不好,睡不好,多思多虑?” “她一直吃的不多,睡觉……睡觉……香草你来说。” 睡觉的事赵贤说不上来,只能询问躲在人后,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香草。 “我……我不知道,哦,对……对了,姑娘晚上开始是睡在床上的,早上……早上起来的时候都是在塌上。” 香草努力把自己回想辛宝儿平时的状态,可怎么也想不出来,她什么时候多思多虑了,明明每天都是恬静温软的,仿佛没什么脾气似的,便是被黄家两姐妹缠的不耐烦了,也只是皱皱眉头而已。 “看来的确是个不尽心的,莲蓉,你留下来照顾辛姑娘吧,尽心些。” 一个个子不高有些微胖的姑娘从门外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行礼应是。 这时候香草才反应过来,摇着头膝行到喻姑姑身边,眼泪鼻涕的求饶道:“求姑姑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姑姑,我一定尽心尽力,再不敢有一丝一毫懈怠,求求姑姑,求求您。” 喻姑姑眼神晦暗不明的打量着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小宫女,心里却已是有了计较。 “既然你这么离不开辛姑娘,就等她醒了亲自问问她吧,若她还要你,你便留下,若她不要你,那就跟我离开,不得纠缠。” 说完看见香草仿佛失了魂一样跪坐在那,似乎认了命一般,心里有着鄙夷,不知道哪位主子这么没眼光,选了这么一个没用的家伙。 回头询问正在给辛宝儿施针韩医女。 “她什么时候能醒?” “很快,拔了针便可。”韩医女声音依然平稳,仿佛这屋里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而她的眼里只有眼前的病人。 屋里一时间静了下来,大约一刻钟左右,韩医女才慢悠悠的起了银针,慢条斯理的将针消毒之后收进针包里。 她这边收完,辛宝儿也悠悠转醒。 “宝儿,宝儿你醒了,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一直盯着她的赵贤第一个发现她睁开了眼睛,关切的出声询问。 辛宝儿抬手无意识的想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被眼疾手快的魏雨一把按下。 “没事的,宝儿,只是受了点伤,几天就好了,咱们不碰啊!”赵贤心疼的像是哄孩子一样的哄着辛宝儿。 “我怎么了?”辛宝儿似乎还没彻底清醒,迷迷糊糊的问道。 “你晕倒了,你说说你是怎么照顾自己的,唉,也不能怪你,你本来就身子不好,都怨那个香草太不会照顾人,我们不用她了,你放心喻姑姑给你换了一个顶用的,你安心养病。” 辛宝儿还是有些懵,赵贤所说她都听见了,但好像都没听懂,脑袋浑浑僵僵的,有些胀痛。 “姑娘还是少思少虑些的好,否则怕是你的身体会承受不住。” 沉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声音辛宝儿困顿的思绪清明了一些。 “多谢!”辛宝儿的声音很是虚弱。 韩医女点了点头,提起药箱退后几步,将地方给喻姑姑让出来。 “辛姑娘,可还记得本官?” 辛宝儿小幅度的点了点头,虚弱的开口:“上次的事还没……谢谢大人。” 喻姑姑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在意,语气温和的说道:“可还能坚持?” “大人有事尽管说,小女无事。” 辛宝儿说完有些气短,对上赵贤不认同的眼神,只是轻微的摇了摇头。 “好,那就辛苦你在做一个决断,你的婢女香草玩忽职守,没有照顾好你,致使你有今日之祸,你可还愿意用她。” 喻姑姑问完,就盯着辛宝儿,看看这个她觉得很聪明的女子会怎么回答。 然而辛宝儿听到喻姑姑的问话,并没有多做思考,只是摇了摇头,看都没看跪在地上的人一眼。 “劳烦大人将她带走,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你听见了,一会跟我走。”喻姑姑笑笑,很干脆的对着香草下命令。 “不,姑娘,你不能不要奴婢,奴婢没做错任何事啊,姑娘,你不能这样,姑娘。” 香草大吵大闹,吵得辛宝儿头又开始疼了,不耐烦的开口道:“我和你之间没有那么深的主仆情谊,不用做的这么难看,很多事大家心知肚明,各退一步吧,对大家都好。” 辛宝儿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慢,透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凉和如释重负的解脱,让人闻之心疼,见之落泪。 这种感情正好印证了她的多思多虑,是想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你身边还跟着一个别有用心的人,而你明明看出来了,却不知道跟谁说,不知道谁能帮你揭穿她。 而她恰恰又不是什么强势的性子,绵软柔弱,面团一般的人。 委屈,无助,茫然,惶恐。 种种负面情绪交织在一起,不多思多虑才怪。 “不是的,姑娘,不是这样的,我有尽心尽力伺候您啊,是您一直不让我过多近身的,清荷和莺歌可以作证的,我对您一直很恭敬,从不曾忤逆过您的意思啊,姑娘你知道的啊!” 香草继续哭述,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好不可怜,可她真的不敢离开辛姑娘,主子知道她这么简单的任务都没有完成,如何会继续用她,没了利用价值,那个男人又如何能正眼看她,可她已经什么都给出去了。 想到这里,她是真的悲从中来了,跪坐在那里哭的稀里哗啦,死了爹娘老子也不过如此了。 可辛宝儿一点都不可怜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只想捂住耳朵,遮住眼睛,不听不看,也就不烦了。 可是不行。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当你可怜的时候,众人不介意发发善心,同情同情你,甚至力所能及的帮你摆平一些事。 反过来你态度强硬,不依不饶了,哪怕你依然是受害者,众人也会下意识的反感你,认为你不够和善,得理不饶人,不好相处。 所以辛宝儿这时候还的忍着头晕和脸疼,继续表现出无辜,可怜,又气愤不已的表情。 “小女自小就娇气,床上被子都要比别人多铺几层,来到这几乎每天晚上都会醒个一次两次的。” 说到这辛宝儿停顿了一下,苍白的脸上很难得的泛起一点点红晕,似乎是因为自己的矫情而害羞。 这就是这一个停顿,让原本还在哭嚎的香草戛然而止,像是被突然扼住了咽喉一般,不可思议又充满恐惧的瞪着辛宝儿。 “从入住的第一天开始就是。” 辛宝儿余光看见她说完话,就无力瘫倒在地上的香草,眼里甚至带着不易察觉的恶意,在别人看过来的时候,赶紧闭上眼睛。 ” 第56章 她病了 香草最终还是被人像拖死狗一样的拖走了,喻姑姑别有深意的看了辛宝儿一眼,关切的嘱咐了几句也走了。 最后走的却是韩医女,只见她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辛宝儿的伤口,留下两瓶药,说了怎么服用才离开。 辛宝儿温顺又感激的目送人离开,等人彻底消失在视线里,辛宝儿才如释重负的垮了下去,重新跌回去床上时,脊背都泛着凉意。 韩医女起疑了。 是了,她一个外行,哪里懂得如何做假,不过倒下去的一瞬间,满心的不甘和彷徨悉数化作疯狂,又恰巧茶具落地溅起了几片碎瓷片,她几乎是想都没想,伸手接住一块瓷片毫不犹豫的朝自己脸颊划去。 她当时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几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量,划完之后甚至都没来得及感觉疼痛,就晕死过去了。 现在冷静下来,也觉后怕不已,要不是一瞬间的疯劲上来,她还真没有勇气对自己动手,这跟身上的疤痕不一样,她知道那是药,最多就是疼那么一会儿,事后解了就好了。 这是真真正正的自残。 那一瞬间她即将爆炸的脑袋,没有任何一点正面的想法,全都是阴暗暴虐的情绪。 被太子妃惦记是因为这张脸。 入宫参选是因为这张脸。 明里暗里有人监视是因为这张脸。 如今可能被认作前朝余孽还是因为这张脸。 既然都是因为这张脸,不要也罢。 既然这张脸会给她给辛家带来麻烦,且是天大的麻烦,毁了就是了。 看了看身边两个关心她的小伙伴,心里的后怕就更明显了。 刚刚醒过来,抬手抚上脸上那火辣辣的伤口时,心里有的不是恐惧,和对毁容的担忧,而是生出一种报复的快感。 这不对,很不对! 她记得第一次产生消极情绪是在张小姐传播流言的时候,事情解决之后,就再没产生过。 可是离开辛家之后,这种消极甚至带着阴狠暴力的情绪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且每一次都要更强烈一些。 她知道她病了,一种后世常见的心理疾病——抑郁症。 其实前世她会选在高考前结束自己短暂的生命,也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病了,整宿整宿的睡不着,焦虑,烦躁,记忆力下降,注意力不集中。 老师的寄予厚望,父母的耳提面命,依然不停歇的欺凌,各种压力集中在一起,那些自我放逐的想法,和即将跌落神坛的恐惧,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推着她走向死亡。 可也是这只手,将她送来这里,给了她一次新生。 她不能让这场新生变得鲜血淋漓。 她必须尽快回到辛家去,回到那个能够温养她灵魂的地方。 她病了,比前世只知道残害自己更严重的病,她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报复,哪怕是以残害自身为媒介都好。 天知道对香草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是拿出来多大的自制力才没有说出她与人私通的真相,因为她知道,说出来香草会死,她也会因为看到第一个死人之后,越发的肆无忌惮,渐渐的变成一个自己都害怕的魔鬼。 虽然不觉得自己就比这个时代的人聪明,但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她的优势太明显,若是任病情严重下去,她怕自己真的会成为毫无怜悯之心的杀人机器。 她不想看到好朋友惧怕她,不想家人对她失望,不想兰草,林妈妈疏远她,不想成为被情绪控制的怪物。 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必须! “毁容了?怎么会?” “不行,我们得去看看她。” “唉,你谁啊,你拦着我们干什么?” “宝儿姐姐,我们来看你了!” 黄莺和黄雀一惊一乍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莲蓉本就候在门口,这会儿很自觉得过去拦人,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哪里拦得住两个十四五岁的大姑娘,没多一会儿,三人推推搡搡的走了进来。 “你们两个吵什么,宝儿需要静养不知道吗?” 赵贤原本就不喜欢这两姐妹,知道她们真实身份之后就更不喜了,看她们这时候还没眼色的来打扰宝儿,气的就差上手打人了。 两姐妹也不在意,继续发挥她们没脸没皮的本性,不但没有退出去,反而越过赵贤走到床边。 若不是有魏雨拦着,怕是还要趴在辛宝儿身上哭上一哭。 辛宝儿看见魏雨骤然攥紧的拳头,这份维护让她充满阴霾的心回暖了几分。 伸出手拉了拉魏雨的衣摆,眨了眨眼示意她别生气。 “你叫莲蓉是吧,我记得喻姑姑是这么说的。” 辛宝儿没理会近在眼前的两姐妹,而是微微撑起身子,朝着站在远处急得都要哭出来的小姑娘招了招手。 “是,婢子莲蓉,见过姑娘。” 小姑娘还有些害羞,回话的声音小小的,但还是尽力让屋里的人都听到。 辛宝儿脑子的点了点头。 “我有些饿了,这会儿膳堂应该备下午膳了,你能不能帮我取些过来?” “是,婢子这就去。” 姑娘说话声音真好听,温温柔柔的,莲蓉心里有些欢喜,听了吩咐想都没想,转身就跑了出去。 “唉,你慢着点,这孩子。” “莺歌,清荷,你们也跟过去,把我们的吃食一并拿回来,也不知道那孩子拿不拿得动。” 赵贤看莲蓉矮矮又圆圆的小身子,下意识觉得她自己走路又费劲,赶紧把另外两个婢女打发过去。 “贤儿,你去把门关上。” “哦,好。”赵贤将要出口的打趣憋了回去,乖乖去关门。 辛宝儿还虚弱着,病情发作之后,身体就跟被抽空了一般,加上她本身就身体不好,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魏雨看辛宝儿动了动身子,出口问道:“要起来?” 辛宝儿点了点头。 魏雨立马挤开黄家两姐妹,走到床头将人扶起来,拿了枕头和被子让她靠着,才收回手以保护的姿态站到一旁。 黄家两姐妹对视一眼,一时间都没有贸然开口,虽然她们平时装傻充愣,但又不是真傻。 辛宝儿看她们的表情不对,之前她们也能看出辛姑娘对她们很不耐烦,但是也都是温和有礼,今天看她们的表情明显变得清冷了很多。 辛宝儿坐起来之后也没急着出声,像是在思考该不该说,或者是该怎么说? 今天刚刚借机打发了别有用心的香草,不管太子妃想借香草的手对自己做什么,如今应该都不成了,这也算从源头解决了问题。 但这两姐妹接近她目的不明,暂时来看,除了烦了点,也没对她和身边的朋友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她有些不确定,应不应该这么贸贸然的揭破两人的身份。 但她其实也没的选,她病情加重的原因就是身边这些不确定因素,这些人让她感觉到了危胁,所以她才会不安,焦躁。 为了让自己安心,她也必须挑明。 把危险摆在明面上,也比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身边的人阴一下的好。 想通着这些,她才虚弱的对着黄家两姐妹开口。 “你们是合欢宗的人吧,接近我有什么目的,我只一个小小的商户女,不知道哪里入了你们两尊大佛的眼,是因为这张脸吗?” 黄莺和黄雀在辛宝儿说完第一句,表情就变了,下意识做出防御的姿态。 辛宝儿却没给她们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 “如果是,现在它已经毁了,你们两个也看见了,若是觉得看的不清楚,也可以揭开纱布看个仔细,只希望你们以后离我远点。” 第57章 荒唐的理由 没有一点拐弯,没有一点遮掩,就这么大喇喇摊开来说。 跟平时的形象还真是一点也不相符啊! 这让对她有几分了解的魏雨和赵贤都错愕了一瞬。 戒备着三人的黄家姐妹,在听完她的目的之后,如释重负的同时也有些不知所措。 两人对视一眼,一时间都知道如何开口,最后也只是讪笑着看了看三人,就打算溜走。 魏雨向前一步,长臂一伸,将两人拦了下来。 “你们是合欢宗魅宗的?” 魏雨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嫌弃,这样得态度刺激了两姐妹,两姐妹也不打算走了,梗着脖子,似乎打算跟魏雨理论一番。 辛宝儿看着都这时候了,两人还是这么没脑子,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高估了她们的智商? “魅宗就她们这样的水平?那阿雨你说的这个合欢宗也不怎么样啊?” 辛宝儿有心试探,继续出言激了她们一下。 “你们知道什么啊?不知道从哪里道听途说了我们宗的事儿,就觉得有资格评论我们了,不自量力。” 黄雀梗着脖子,色厉内荏的样子,看的辛宝儿有些牙疼,突然觉得自己犯病的因由里有那么一部分是因为这两人,就觉得自己傻透了,撇开脸都不想说话了。 魏雨回头看了看辛宝儿,见她撇开脸,一副不忍直视的嫌弃样子,小幅度的牵了牵嘴角,心情好了不少。 “合欢宗,从上到下,最高是宗主,其次是副宗主,左右护法,四国花使,四国影使,再往下大概就是你们这些小喽啰了吧!” “你,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你是影宗的。” 黄莺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围着魏雨转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印记,刚兴起的那一点可能遇到同门的兴奋,一下子就蔫了下去。 “我怎么知道的,跟你们没关系,说说吧,到底为什么缠着宝儿?” 魏雨说完还挥了挥拳头,展现了一番自己的实力。 “我虽然不是影宗的,但绝对比你们魅宗那点花拳绣腿强多了,不说实话试试看!” 辛宝儿这会儿都感觉不到脸疼了,平时话不多的魏雨,话多起来竟然是这个样子,一本正经的威胁人的模样儿竟然有几分可爱。 没看见赵贤都偷偷打量了魏雨好几次吗?估计想着这人是不是被调包了。 “呵呵,呵呵呵!”黄莺讪笑。 “嘿嘿,嘿嘿嘿!”黄雀傻笑。 两人后退的脚步,对上三双死盯着她们俩儿的眼睛,就再也不敢动了。 “你们今天不说出来接近宝儿的目的,是走不了的。”赵贤说完,几步走到门边将门闩拉了下来,然后扬着下巴挑衅的看着两姐妹。 两姐妹也光棍,看确实走不了了,干脆一人拉了一把凳子,大喇喇的往那一坐,连平时装出来的规矩都扔一边去了。 “说吧,想知道什么?”黄莺有些自暴自弃的说道。 “装傻,都问了好几遍了。”赵贤嗤笑着嘟囔,只是嘟囔的声音有点大,大到屋里的人想听不到都难。 “你~” “少废话,快说!”魏雨不耐烦呵斥道。 黄雀看了看黄莺,黄莺又看了看黄雀,两人明显都想让对方开口。 辛宝儿实在等的不耐烦,一会儿几个去取膳食小宫女都要回来了。 “黄莺你说,黄雀补充。” 黄莺收到一个来自堂妹黄雀的爱莫能助的眼神,翻了翻白眼儿,终于不再东拉西扯,规规矩矩的说了起来。 “我们姐妹的确来自合欢宗,魅宗,只不过我们两个入门晚,学的不精。” 黄莺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 “我们两个是误入合欢宗的,原本是要把我们赶走的,可我们不是……不是脸皮厚吗!” “噗呲!”赵贤没忍住,笑出了声。 黄莺没好气的瞪了赵贤一眼,才在魏雨的眼神催促下继续说下去,只是声音有些悲凉。 “如果能活下去,谁愿意学那些东西。”看几双眼睛诧异的看着她,笑了笑,转移回原来的话题。 “我们入门晚,年龄都大了,过了学武的年纪,只能进魅宗,可我们姐妹都没有那个天分,本身长的也不多出色,收拾收拾也就勉强算是清秀,这次能出来,完全就是顺带的。” “就是想打发了我们两个没啥用的。”黄雀在黄莺话落的时候,很自觉的接了一句,憨直的话倒让几人表情都不那么严肃了。 “我们两个也是想争口气,就这么被扔出来,多少有些不甘心,可是你们也能看出来,我们两个无论是长相,身材还是脑袋,都没啥出路。” 黄莺说完,自己也感觉自己很差劲,挺直的腰板儿也塌下去了一些。 黄雀也低下了头,她们只是想让自己有用一点而已,也许有用一点,家里就不会再揭不开锅的时候第一时间想要卖了她们;也许有用一点,她们就不用为了找出路,稀里糊涂的进了合欢宗的地盘;也许有用一点,她们就不会被合欢宗随意的丢出来。 也许有用一点…… 唉!还是她们太没用了。 黄莺似乎感受到了妹妹的情绪,拉起她的手,稍微用了用力,以示安慰。 “我们接触宝儿~嗯,辛姑娘,确实是有目的的,但我们绝对,绝对没有恶意。”黄莺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指做发誓状。 “是啊,辛姑娘,你相信我们,我们没有恶意的。”黄雀也跟着保证。 “哎呀!你们真磨叽,快说吧,宝儿都饿了。”赵贤看了看迈进院门的几个小宫女,着急的提醒。 “好,我说,说还不行吗!” 偷偷又打量一眼靠在床上,时不时闭一会眼的辛宝儿,有些心虚的开口了。 “我们就是……就是看辛姑娘长的好,又有脑子,一来就将院里三个刺头都收拾了,要知道我们一进门就被那个叫什么莲的姑娘摆了一道,还差点被那两个凶的不得了的姑娘打。” “你是说曲莲,李深深,还有周有福?她们三怎么了?”辛宝儿突然睁开眼看向黄莺,皱着眉开口问道。 “没,没怎么啊!”黄莺下意识的紧张了一下。 “先别管那些,继续说。”赵贤看着已经打算敲门的小婢女,提醒道。 果然赵贤刚说完话,敲门声已经响了起来,屋里几人都没说话,小婢女敲了两次之后,便很有眼色的往外走去。 “继续!”魏雨道。 “真没别的,就是想着辛姑娘这样的,更容易被贵人相中,到时候我们两个可以用学到那点东西辅佐她,以后辛姑娘地位更高了,我们也能跟着水涨船高,就可以给宗里提供更有用的情报,也许那时候宗里就会后悔把我们随随便便的给丢出去了吧。” 黄莺说完,双手一摊,苦笑了一下。 “我们就想证明我们也是有用的。”黄雀眼睛都有些红了。 辛宝儿沉默的听完,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让她忧心忡忡,夜不能寐的竟然是这么一个荒唐的理由。 真荒唐啊! “先吃饭吧,我累了,想休息了。” 辛宝儿觉得自己胸口有一口气,不上不下的,憋的难受,原本空荡荡的胃都感觉胀胀的。 “你们还是先回去吧,也该吃饭了。”赵贤感觉有点尴尬,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干巴巴把人请了出去。 黄家两姐妹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似乎还想说些什么,魏雨却没给她们机会。 “快走吧,宝儿如今帮不了你们,至于你们是打算再找其他人,还是怎么样,都与我们没关系,只要以后别打扰我们,我们就当你们没来过,走吧!” 第58章 莲蓉 吃了一顿如同嚼蜡的午膳,打发了不放心她的赵贤和魏雨,正打算躺下休息一番,韩医女那边就派人把药送了过来, 是两个青衣小童。 辛宝儿看着面前小医童端着的那碗黑乎乎的药汤,脑子里几乎是立刻就开启了阴谋论。 “储秀宫不管何人生病,药物皆出自医暑,有专门的熬药小童,抓药,熬药,送药,皆出自一人之手,专人专职,不可假手他人,从未出过差错,姑娘尽可放心。” 莲蓉人小却很机灵,应该是看出了辛宝儿的迟疑,俯身贴近辛宝儿的耳朵低声提醒道。 看着比自己小,却表现的比自己更知事的小姑娘,辛宝儿有点赧然。 竟然不知不觉就草木皆兵了,哪里就重要到要用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来谋害自己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抬手摸了摸莲蓉的小包包头,看见小姑娘朝着自己甜甜的笑着,心情也明媚了不少,抬手接过药碗,没有任何犹豫的几口就喝了个干净。 看的莲蓉小脸都皱在了一起,急急忙忙的跑去倒了一满杯茶水,小心翼翼的端给辛宝儿。 辛宝儿也不说原主从小就是个药罐子,这样得苦药汤子,喝了不知凡几,早就习惯了。只是从小丫头手里接过茶杯,咕咚咕咚几口喝了干净,嘴里的苦味也确实压下去了很多。 辛宝儿被这个新来的小婢女安抚了情绪,很大方的给小药童递过去几个银花生,喜的两个小药童往回走的脚步都是飘的。 “姑娘,哪里给得了那么多,他们这样得小童,平时就是有个几个铜板的赏,都能乐上好几天,多数时候不挨骂都是好的。” 莲蓉又去端了杯水,小嘴撇了撇,腮帮子鼓了鼓,可爱的不行,辛宝儿满身困倦疲惫都散了不少。 拿出几颗金瓜子放到莲蓉已经有了茧子的小手上,慢慢把她小手合拢。 “我觉得你这名字起的还真是挺贴切的,莲蓉团子,圆圆的。” 辛宝儿揉了揉莲蓉胖乎乎的小脸,打趣的说道。 嗯,有点想九妹妹了呢。 辛宝儿想了一会儿姐妹几个短短几个月来的相处,心里更暖了。 从回忆里退出来,发现屋里有些过分安静了,她才想起那个新上任的小宫女好像半天没有说话了。 一抬头就看见小姑娘还紧紧攥着小手,一脸呆呆愣愣的样子。 “这是要把那几个瓜子用掌心的温度融了吗?” “姑娘,婢子,婢子从小就没见过这么多钱。呜呜~家里人嫌弃我是个丫头片子,又吃的多,就把我扔到乱葬岗了,我命大从野狗嘴里逃了出来,被一个出宫办事的老嬷嬷救了,后来就带进宫了,可老嬷嬷年龄太大了,呜呜~太老了,奴婢就伺候了她半年多,她就走了,呜呜~” 小姑娘越说越伤心,呜呜咽咽的打着嗝。 辛宝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大多数时候她是个不太会与人沟通的人,不过她也可以想象得到,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丫头,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围城里,她得吃多少苦才能保全自己。 “不过……不过我聪明,看谁会说话,会讨人欢喜,我就默默跟着学,之前跟嬷嬷住在一个院子的姑姑,有一手非常好的按摩手艺,让她在主子那里很吃香,我就常常去讨好她,偷偷的观察她的手法,没人练手,就讨好同住的宫女,每天都给她们按按,如今手上也有几分本事了。 一会儿奴婢给姑娘按按,保证您能睡个好觉。” 刚刚还呜咽不止的小姑娘,这会儿又兴奋的小脸红扑扑的,让人看着又心疼又窝心。 “这是不伤心了?”辛宝儿有些好笑的拍了拍她的头。 “嗯,不伤心,能活着就很好了,何况奴婢如今活的还不错,至少吃喝不愁,还有姑娘给得金子呢。” 圆溜溜的小脸上都是满足的笑意。 看着这样努力向上的人,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太没用了,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比这个孩子幸运的多,至少没有让她饿着,冻着。 虽然这么对比有些不地道,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辛宝儿这会儿感觉空气都流畅了一些,胸口的憋闷都减轻了不少。 人大概都有这样的劣根性,困守在自己的一方里天地里自怨自艾久了,突然有一天身边出现一个人,这个人明明活的比你还惨,却依然乐观开朗,积极向上。 就像一束不那么热烈的阳光,将满天的阴霾贯透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 而就是着一点点光,就能让包裹在里面的人,感到温暖和希望。 辛宝儿突然感觉自己又饿了。 “就知道姑娘没吃饱,奴婢一顿饭能吃好几个大白馒头呢,您等我一会儿,奴婢去给您找好吃的去。” 莲蓉说到吃的时候,两只被肉肉藏起来一半的眼睛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小短腿一迈,跟个小炮弹似的冲了出去。 小丫头一走,屋里就剩下辛宝儿一个人,面对突然而来的安静,作为一个曾经有着深度社恐的人士,她竟然有点慌。 也不知道那丫头跑哪去弄吃的去了,想到那个小丫头,嘴角不自觉的泛起一丝笑。 要说这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真的很奇妙,第一次见香草也是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觉得那个看似严谨沉稳的女子,眼神之中并不干净。反而是这个中途被塞过来的小莲蓉,眼神清正,人小鬼大,有些小精明,却也恰到好处,矮矮胖胖的圆球一样的小身子还挺讨喜。 撑起身子从床上下来,做到梳妆台前,抬手轻轻揭开纱布,对着镜子看了看依然红肿的伤口,嫌弃的闭了闭眼睛,忍住没用杜大夫给得药,小心的将纱布盖回去。 “听说了吗?正屋那个毁容了,可惜了那张我见犹怜的小脸,啧啧~”蛇精脸李深深一副的幸灾乐祸的刻薄语气。 “哎呀!深深你小声一点,她现在肯定很伤心,可别让她听见。”小白莲曲莲居然还在凹人设。 “切!又假好心,整天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儿,以为谁都爱看呢,这又没有男人,话说不是选秀吗?把我们晾在这算怎么回事儿?” 猴屁股周有福依然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辛宝儿都有些不明白这人的底气从哪里来的。 “嘘!祸从口出知不知道,你想死可别拉着我们。”李深深难得的压了压声音,语气竟然有些会讳莫如深。 “深深说的对,有……周姑娘可不能在肆意胡说了,我听说昨天有几个姑娘在凉亭里大谈特谈选秀一事,说是……” 曲莲说话的声音越发小了下去,明显知道那些话是犯忌讳的,辛宝儿听得正起劲呢,结果声音就那么突兀的戛然而止,弄的她不上不下,特别的难受。 不过还没等她凑近些,一起身就透过窗口看见莲蓉那圆溜溜的小身影,提着一个比她还大的篮子,一摇一摆的回来了。 三人原本应该是打算好好奚落一番辛宝儿的,站的位置就离辛宝儿的房门很近,莲蓉想回来,就必须越过她们几人,辛宝儿怕小丫头被欺负,起身朝门口迎去。 “唉,你是谁啊?来我们院子干什么?拿的是什么?打开看看。” 辛宝儿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周有福那大嗓门,一连三问的嚷嚷起来。 “婢子是奉喻姑姑的命,来伺候辛姑娘的婢女,拿的自然是喻姑姑让给辛姑娘的东西,几位姑娘还请移步,奴婢还要进去伺候我家姑娘呢。” 小丫头人虽小,奈何人家见识多,几句话连消带打,拉大旗作虎皮,竟然真就吓唬住了三人。 “切,跟谁稀罕似的。” 第59章 东宫一二事 “小妹妹你别介意,我们也是担心辛姑娘,周姑娘才多问了几句,想必你家姑娘也等急了,快进去吧!” 曲莲说着还将另外两人向后拉了拉,把路给让开了。 “婢子替我家小姐谢谢三位姑娘的关心了,只是我家小姐如今需要静养,几位要说话还是远着些,免得打扰到我家小姐,奴婢也要跟着被训斥。” 辛宝儿在屋里听着小丫头没吃亏,干脆在桌边坐下等着了,嘴角还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 莲蓉真是个很神奇的小丫头,说是弄吃的,还真弄来了。 看着小姑娘麻利的点着炭火,将锅子里的汤烧的到沸腾,又一样一样从大篮子里将菜都拿出来,其中竟然还有几样肉,虽然不多。 “姑娘,没锅没灶的不能炒也不能炖,婢子也不会做,锅里是鱼汤,虽然是剩下的,但好在是没动过的,把这些菜通通丢进去煮就行了,很好吃的,您别嫌弃。” 莲蓉将餐具在辛宝儿面前摆好,小小的人这时候显得有些局促。 “你是怎么办到的?” 辛宝儿简直是惊喜,看着莲蓉的眼神都带着两分崇拜,这是最初的火锅吧? 是吧! 莲蓉看姑娘不但不嫌弃,似乎还很惊喜,那点局部也消失不见了。 “以前经常挨饿,就去御膳房偷吃的,好的东西都被分完了,就剩下一些破菜叶子,我就捡回去用水煮了,也能填饱肚子。” “啊,姑娘你放心,今天的菜都是新鲜的,还有这肉,我是拿钱买的。” 生怕听了自己的话,姑娘也把这些好东西当成剩菜剩饭似的,紧接着又解释了一句。 “瞎想什么呢,我觉得很好,而且我还知道更好吃的吃法,以后有机会教你,过来和我一起吃。” 小丫头闻言更开心了。 辛宝儿却有些看不得孩子小心翼翼的样子,拉着人坐下一起吃。 莲蓉在宫里呆久了,很小就学会了看各种脸色,姑娘是真心邀请她,还是假意拉拢她,她一看就明白,确定姑娘是真心的,她也不扭捏, 大大方方的坐下就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刚认识一天就跟投缘的主仆两人,关上门窗,在屋里吃的欢快,可有人就那么开心了。 太子妃摔了一桌子的杯盘碗碟,菜汁撒的到处都是。 “敢算计我的人,那个贱丫头,跟她姐姐一样贱,辛凰儿那贱人,当年要不是她心机用尽,不知廉耻的爬上你父王的床,你父王哪里会与你皇爷爷产生隔阂,又哪里会费尽心机的取那块破石头来讨你皇爷爷的欢心,弄成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母妃慎言!” 宁野扶起趴在桌子上气的浑身颤抖的人,警告的看着周围几个伺候的宫女一眼,几人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在看一眼。 “收拾下,换些母妃爱吃的来。” “是!”宫女们应下,飞快收拾好退了出去。 “母妃,一个商户人家上不得台面的庶女而已,以我们的身份,还不是要她生便生,要她死便死,有什么可生气的。 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父王如今的模样儿,肯定是不成了,当务之急是我们的大事儿。” 宁野说完,太子妃猛地抬起头来,对上儿子的视线,眼中疯狂的恨意一点点消弥,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阴狠算计。 “对,我儿说的对,不能因小失大,你在外祖和舅舅那边已经在各方奔走,宫里我们得看住了,不能让你那几个虎视眈眈的叔叔有机可趁,另外派出去的人也要抓紧,一点线索也不能放过,只要抓住他们一点有用的把柄,也能拖住他们一段时间。” 太子妃抓住儿子的手,压低声音激动的说道。 “我那几个叔叔,也就五叔还有些气候,其余那几个倒不足为虑。” 宁野这话说的很是狂妄,但也因为的确有狂妄的底气。 太子妃母族端木氏虽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却是一开始就与宁皇绑在一起的人,真真正正的天子近臣,手握着守卫盛京的猛虎军。 说起这猛虎军可是了不起,那可宁皇上位之前的亲卫军,是宁皇亲自培养出来的军队,分为虎首军,虎翼军,虎爪军和虎骨军。 如今虎首进宫,充当天子的近卫军,仅守卫天子一人,其余三军尚有三万余人,就驻守在盛京城外,而守将里有好几人都出自端木家。 “我儿不可掉以轻心,德妃和娴妃虽然母族不显,却是你皇爷爷身边的老人,手底下不可能一点实力没有,眼下这个当口,两人若是联手,也不那么好对付。” 太子妃拉着儿子的手,语重心长的劝慰着。 “至于你五皇叔,哼!谢毓敏那个狐狸精,虽然有几分狐媚子的手段,她那个爹也不过是个区区文官,朝堂之上向来文武对立,武官明显话语权更大,你皇爷爷向来乐见其成,所以你那五皇叔也只是表面风光罢了。” 听完太子妃的分析,宁野信心就更足了。 “母妃,您最近还是多多陪伴开解父王,马上就快到万寿节了,到时候若得父王允许,让儿臣进献寿石,说不得……” “对,我儿就是聪明,母妃这就去与你父王一起用膳。” 太子妃说干就干,立马起身朝梳妆台走去,边走边吩咐候在门外的几个丫鬟。 “书琴,进来给本妃梳妆,书棋,你去厨房要一份滋补的汤来。” 宁野看着这一幕,嘴角嘲讽的上扬了一下。 这就是女人,趋炎附势,趋利避害,哪有几分真心,也就父王那样的蠢人,才会受她们蛊惑。 他可是听说,这几日惜侧妃可没少往父王跟前凑,哄的父王暴怒的脾气都好了几分,真是想象不到那么个高傲的女人,也有化身解语花的一日。 还有惜侧妃所出的那两个小贱种,他那对好庶兄和庶妹,这几天也是上窜下跳,讨好了这边,又讨好那边,据说都讨好到他那个不管事的皇奶奶那去了。 啧~还真是病急乱投医,无头苍蝇一样,可笑至极! 可笑至极! “母妃快去吧,儿臣该去找皇爷爷讨教武艺了。” “好,我儿快去,让这宫中人都看看,即使没了太子,我儿也是陛下最宠爱的嫡孙。” 太子妃对着镜子说的得意洋洋,仿佛已经看到儿子光辉璀璨的未来。 宁野见状也只是很肆意的甩袖离去,并未与太子妃行告别礼,太子妃和婢女们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显然两母子平时也是这般相处。 相比这边母子的各有心思,惜侧妃的惜凰院里就温馨的多了。 “母亲,您尝尝我这道汤做怎么样?” 小郡主宁鸢将亲手盛出来的半碗鸡汤小心的端到母亲桌前,小眼神里都是期待。 “鸢儿就只喜欢母亲,都不给哥哥喝一口啊?”宁沛从外边进来,随手擦了擦额上的汗。 “怎的热成这样,快去洗洗。” “喜儿,去给大公子备水。” 辛凰儿吩咐完丫头,也不忘低头喝了一口鸡汤,安抚一下满眼期待的小女儿。 “嗯,好喝,鸢儿的厨艺又进步了,给你哥也尝尝。” “好,但就只能一点点,其他的我要送去给父王,皇爷爷和皇奶奶,让她们也尝尝鸢儿的手艺。” 宁鸢踱着小步子,飞快的给宁沛盛了小半碗,那模样儿也就两小口的量。 “还真就给我一点点啊,还不够塞牙缝呢。”宁沛无奈的看着已经蹦蹦跳跳跑远的小人,宠溺都堆积在眼角。 “肉都就给你了!”清脆的女童音远远的传回来,人已经出了院子。 第60章 热闹的储秀宫 太子病情趋于稳定,脸上的伤和腿上的伤都被太医判了死刑,从一醒来就暴怒的太子,近日来像是接受了现实一般,萎靡下去。 每日只有在惜侧妃和两个孩子来的时候才打起一点精神,其余妾室一概不见,哪怕是太子妃也只是被允许进入看一眼,说几句话,就被礼貌的请出去了。 这让太子妃恨得牙痒痒,眼看着离万寿节越来越近,她还都没机会跟太子提寿山石的事,想到自己的儿子,她立马打起精神,今日汤明日水的,往太子寝殿跑的勤快。 可还是抵不住太子一句:“让凰儿陪着孤就好! 逼得她不得不动用太子妃的权力,处处打压惜侧妃,让她没时间缠着太子。 被刁难惜侧妃也不恼,更不闹,只是每日再去见太子的时候都会带上一位姐妹,而每次出来那位姐妹就会被太子留下。 这么几天下来,太子后院那些莺莺燕燕就联合在了一处,太子妃反倒成了被孤立的那一个。 向来冲动没多少脑子的太子妃,把全部心思都用在了对付那些小妾身上,一时间倒是忘了儿子的交待。 而宁野向来高傲,女子之间的那些争风吃醋的小事他向来不屑,也没有多问,自顾自的来往于城外军营和皇帝身边,不断给自己前程加码。 等他终于想起这一茬的时候,为时已晚,当然这是后话。 虽然皇帝还没有下旨废太子,但太医那边都已经没有办法了,这几日不少民间大夫在东宫进进出出,也没传出哪个大夫被留下来,显然也是不成的,脸上的伤疤还可能以后找祛疤的圣药去掉,但腿伤等不了,过了治疗的时间,再想恢复就难了。 从太子受伤到今日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时间了,怕是那位神秘的圣山医圣出山,怕是也无力回天了。 仿佛感受了尘埃落定,前朝后宫,庙堂民间那种紧张又隐隐透着兴奋的氛围突然就松懈下来。 显而易见的就是后宫之中又能听见那些充满迷醉和情欲的丝竹之音,夜夜响至夜半三更,断断续续吵得人难以入眠。 而储秀宫是这后宫一隅女子最多的地方,而这些女子还没有被宫中那些教条磨平天性,都是最天然的颜色,散发着最诱人的幽香。 一连三天,储秀宫热闹非常,姑娘们人心浮动,有擦脂抹粉,搔首弄姿,频频出现在内外门交接处的,也有紧闭门户,不敢出门的。 原因无他,只因为三天前,因为太子受伤,素了几日皇帝陛下心血来潮,命令贴身大太监邱和去储秀宫给他选两个新鲜的,结果第二天就传回消息,那两个女子皆被封了美人。 辛宝儿几日都在屋内养伤,并未出门,这些事都是莲蓉那丫头回来跟她说的。 别看这丫头年龄小,个头小,却真真是个八面玲珑的,又有辛宝儿的银钱开道,更让她在储秀宫乃至后宫之中都如鱼得水,给辛宝儿带回很多有用的消息。 从小莲蓉在各处听回来的只言片语中,辛宝儿很容易就将如今这后宫的状态拼凑出来。 不得不说,这结果着实让辛宝儿心下骇然。 这哪里还是皇帝一人的后宫,说是淫窝都不会过了。 她都不知道,在这个封建的社会,皇权的集中之地,竟然能糜烂到如此程度。 之前看书说是后宫佳丽三千,实际上最多也不过上百人而已,可如今宁皇治下不过十多年,后宫何止佳丽三千,大概四千都有了。 宫中下至十几岁幼童,上至二三十岁的老宫女,只要稍微有点姿色的,便少有人还是清白之身。 造成这一结果的绝对不可能是那个几十岁的老皇帝,真要查起来,后宫之中那些内庭护卫估计没几个是清白的,甚至那些内侍也都蠢蠢欲动。 若是进了这样的污糟之地,以她一个毫无自保能力的弱质女流,又如何能独善其身。 “小莲蓉,还是别继续打听了,你还这么小,这些脏的烂的还是忘了的好,免得长不大。” 辛宝儿揉揉莲蓉的小耳朵,似打趣又似心疼。 “姑娘,这算什么啊,婢子都亲眼见过多次了,还给他们守过门呢,过程就不说了,免得污了姑娘的耳朵。” 莲蓉说这些的时候,脸不红气不喘的,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 催人长大了从来都不是安乐窝,而是复杂多变,朝不保夕的成长环境。 “对了,姑娘,您让婢子打听的端木家,可是太子妃娘家的那个端木?” “对,有消息吗?” “内卫里有一个百夫长就姓端木,名叫端木元,是端木家的一个庶子,因为身份的关系,在后宫那些女人和宫女中很是吃的开,因为他总能从外面带进来这些稀罕的小物件讨她们的欢心,就我看到的跟他有亲密关系的就有不下四人,不,五人,我不知道的肯定更多,就之前伺候您的那个就是其中一个。” 小丫头扬着小下巴,一副很看不上的样子,仿佛话里的人都是臭虫一般令人厌烦的东西一样。 “端木家势力很大?” “那当然啊,陛下最信任的人嘛,这守卫皇城的军队都在端木家手里。” 原身还在世时是真的不理世事的,她穿过来的时日也不多,还有一半时间在养病,在浑浑噩噩中度过,要不是走到今日,她大概也不会想去了解这些可能她一辈子都见不到碰不着的人和事。 她现在都有点感谢伤了太子的人了,不然以太子妃对她的恶意,她哪里还有现在的安逸日子。 “姑娘,今日出去碰到了喻姑姑,她跟我闲聊了几句,但我感觉她话中有话。” 莲蓉圆嘟嘟的小脑袋突然凑近辛宝儿的耳边,声音压的低低的说道:“她说最近总有些猫儿狗儿什么的,到处蹦哒,怕是发情了,还让婢子晚上睡觉要把门窗关紧,免得让那些小畜牲惊扰到姑娘休息。” 辛宝儿闻言眼睛都瞪大了,虽然猫和狗的确会在九到十一月进入发情期,可这深宫之中哪来的那些猫和狗。 “莲蓉,这样,你去跑一趟,将赵贤和魏雨给我叫来,就说我邀请她们晚上一起吃饭。” “好,婢子这就去。” 莲蓉小短腿倒腾的快,哒哒哒的就跑走了。 辛宝儿坐在贵妃榻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这储秀宫在沉寂了十余日之后,终于动了起来,动起来就好,动起来才有机可乘,有法可想。 而跟她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困于大宅中褚星辰。 “宫里情况怎么样?” “回主子,姑娘……姑娘她……毁了容。” 黑衣人说完这句话,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不跪不行啊! 就那一瞬间,他都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冷的他都想打哆嗦。 “起来吧,说说怎么回事儿?” 随着话音落下,空气一下子回暖,仿佛刚刚的冷气只是他做的一场梦。 “说是意外,但姑娘借机除了太子妃安插在她身边的人,如今身边的人安全,姑娘将她用的很好,打听到了不少宫里的事儿。” “她身边可还有隐患?” “那人说姑娘很聪明,身边的人奈何不了她,除了说几句酸话,没什么作为。” “另外有消息传出来,说是宫里各处的小畜生们又动起来了,储秀宫也不会等太久,应该也会动起来。” “动起来好,动起来才能寻到机会。” 褚星辰若有所思的说道。 “表哥,北边羌国进犯,来势汹汹,徐老将军已经出兵迎敌。” 墨轩一凡不知道从何处回来,一身的风尘仆仆,语气是少有的焦急。 第61章 宫女琴笙 眼神示意黑衣人下去。 “怎么回事儿,慢慢说。” 褚星辰亲自倒了一杯茶水,抬手递给风尘仆仆的墨轩一凡。 “北边的和气楼出了点事,我就赶过去处理,刚处理完就听说羌国进犯,我特意跑过去看了一下,对方似乎准备很久了,粮草,武器,装备一样不缺。” “北边这两年才恢复一点元气,我们可是下不少功夫啊,这次怕是又要功亏一篑了。” 墨轩一凡一口气干了杯中水,叭的一下将杯子放到桌子上,手一松,杯子四分五裂,可见这人是有多气愤。 “见过徐将军了吗?”褚星辰仿佛没看见那只破碎的杯子,又拿起一只倒满水递给墨轩一凡。 重新接过杯子,墨轩一凡浮躁的气息才渐渐沉寂下来。 “见了,可徐将军年龄不小了,这一战怕是凶多吉少啊!英雄迟暮,他又没有儿子,唯一的孙儿也才十岁出头。” 褚星辰沉思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北边不容有失,调一万精兵过去支援,必要的时候将徐家那孩子接到瀛洲去,徐家军不能没有后人。” “两……两万?” “可我们也只有……”墨轩一凡咽了咽口水,似乎是受到了惊吓一般。 “北边原本就是放逐之地,一直都物产不丰,但也因为这样,我们才能保留那么一块净土,那是我们唯一的退路,所以一定不能有任何差池。” “一凡,这事还得你亲自跑一趟,拿着我的印信,命令吴蟒将人分散开,分批进入北地,注意隐藏行踪。” 在地面上转了两圈,又开口道:“可当奇兵,不可硬拼。” 墨轩一凡闻言眼睛亮了亮,总算还有所保留,不然可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喽! “武器装备先匀出一批运过去,粮草找辛家帮忙,他们应该有渠道。” 说到辛家,褚星辰有一瞬间的失神,但也仅是一瞬间,快的几乎抓不到。 “行,我这就去安排。”墨轩一凡水杯一放,转身就走。 墨轩一凡前脚刚走,书房的门就又被推开。 “爹爹,小宝来看舅舅。”小小的奶音,带着天真和稚嫩。 褚星辰从桌案后走出来,弯腰抱起三岁多的小娃,温声说道:“舅舅有事要忙,下回来在陪小宝玩好不好?” “好~”小娃娃很乖的应着。 “小宝乖,跟阿娘去玩。”褚星辰将孩子很有技巧的放进向晴的怀中,没有碰到对方一丝一毫。 “我看见一凡过来了,怎么这么急就走了,正打算给他弄点吃的呢。”向晴接过孩子,垂下的眼睛暗了暗,开口说道。 “有急事。”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疏离,说完已经转过身,往书桌走去,送客意味也很明显。 向晴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转身无声无息的走了。 深深叹息一声,重新拿起桌上各处的情报看起来。 储秀宫里,夜风骤起,卷集着点点雨丝,空气中染上了凉意。 “今夜能安生些了。”孟姑姑看了看外面的阴云,低声说道。 “安生些好,姑姑也能睡个好觉。”大宫女琴笙笑弯了一双眉眼,嘴角轻扬温温柔柔的说着,手下不轻不重在孟姑姑太阳穴处打着旋。 这是个打眼一看就温柔到骨子里的人。 “是啊,也让下边的都准备起来吧,让她们都有点事儿干,就不会天天惹是生非了,弄的宫里都乌烟瘴气的” 孟姑姑话音一落,人也渐渐沉入了梦乡。 琴笙温柔一笑,拿过被子将人盖好,娉娉婷婷的起身,拿了湿帕子净了手,然后慢条斯理的将帕子洗干净。 看了看睡熟的人,唇角带笑的出了房门,小心的查看了门窗,确定都关好了,才莲步轻移缓缓走入雨中。 走到一处被锁死的大门处,脚尖轻点,油纸伞在空中绽放出朵朵艳丽的蔷薇,然后悄然落进门内。 “爷,奴婢进来了。” 温温柔柔的声音带着小心的试探,门内没有动静,却传出衣物摩擦的声音,这是让她进入的信号。 “吱呀”一声,年久失修的门扉被缓缓推开,入眼的却没有破败,屋内香烟袅袅,纱幔轻垂,地面上厚厚的长绒地毯,踩上去没有一点声响,绣着妖娆侍女图的屏风后,烟雾缭绕,点点水声像是暧昧的邀请。 一边走一边解开罗裙,随意的丢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到屏风处已经是不着寸缕。 没有任何迟疑,一步跨出,便是沉沦,水声四渐,良久才归于平静。 “原本看好的有八人,有一人前几日伤了脸,估计也是个蠢的,明日便开始调教,奴婢会让她们为爷所用的。” 女子笑意温柔,声音温柔,语气里却带着志在必得的偏执和疯狂。 “爷放心,爷想要的,奴婢都会帮爷达成。” 穿好衣服,再次看了一眼被纱幔遮挡的床榻,温温柔柔俯身行礼告退。 全程没有听到屋内之人的一点声息。 最后连琴笙那轻浅的脚步声都被雨雾浇散,仿佛一切都是梦幻,从不曾真实存在过。 雨后的清晨,花香都格外浓烈。 铜锣那响亮,清脆的声音穿透层层楼宇,准确无误的敲击在所有女子的耳旁,扰了满园宁静。 铜锣第三次敲响的时候,穿戴整齐面带惺忪的姑娘们一步三晃的出了院门,朝着大校场涌去。 辛宝儿昨晚是和赵贤、魏雨一起睡的,完全不知道今天会有安排的三人,吵吵闹闹的很晚才入眠,这会儿皆是带着浓重的黑眼圈,无精打采的。 辛宝儿脸上还带着伤,纱布缠着半张脸,走到门口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迈了出去。 要是能因此把她送出去,也算因祸得福了,听几声嘲笑,酸话还真不算什么大事,上辈子听的多了去了。 果然,辛宝儿一路走来,收到了无数的注目礼,有嫌弃的,有嘲讽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同情的,惊吓的,避之不及的。 辛宝儿都不知道原来人类在对待同一件事上,竟然还有这么多表情。 辛宝儿也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反而觉得有几分安心,招几句骂总比招人惦记的好。 香风满园,春色无边。 这会儿还不知道聚集在一处是为了什么的一众女子,也不敢随意出言,免得让人看了笑话,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有那忍不住说小话的,也都声音低低的,第三个人想听到都难。 孟姑姑带着一众姑姑宫女坐在台阶上的阴凉处,便是不声不响,也让人不敢抬头往那边多看。 辛宝儿借着身边高个的姑娘遮挡,抬头偷偷打量了一番,看见有过几面之缘的喻姑姑就站在离孟姑姑不远的地方,想来也是有些体面的。 正要收回视线,就与一道十分温柔的视线撞到了一处,下意识的想要笑一笑,可牵动脸上裹紧的纱布,这笑看上去就有几分勉强,有一种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感觉,看着很是别扭。 只是那人倒也没有露出什么多余的表情,依然温温柔柔的笑着,视线却是慢慢移到别处,看似随意的打量,辛宝儿却能感觉到她在寻人。 又将头低下去,嘴角牵了牵,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一盏茶见了底,孟姑姑才坐直身子,示意身边的大宫女琴笙说话。 “人应是到齐了的,大家互相看看,同住的人有没到吗?” 温柔到如清风拂面,细雨润物般的声线,丝丝缕缕的穿过人群,每一道声音似乎都落到人心上,让人下意识的去遵从。 姑娘们都动了起来,在人群中寻找着同住的人,辛宝儿也不例外。 等把人找齐了,又下意识看向说话的女子,心下难免骇然,这姑娘怕不是有什么魔力吧? 明明只是檀口微张,胸腔和喉咙都没有什么震颤,是怎么把声音送出那么远的? 第62章 第一堂课 琴笙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回话,想着应该是没有落下的,便转身看了看孟姑姑。 孟姑姑轻轻颔首,琴笙便再次转过身来开口道:“人齐了,便跟着奴婢走吧!” 依旧是温温柔柔的声音,可辛宝儿每听一次,奇怪的感觉就加深一次,那人的温柔似乎都浸到骨子里了,可怎么就觉得那么别扭呢? 此时她完全不知道这人不但别扭,还惦记过她,若是她知道了,大概也只会夸自己一句,这脸伤的好。 脚步越近,环境越熟悉。 “琴笙姑娘这么好的吗?居然带我们去吃饭。” 经赵贤这么一提醒,辛宝儿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感觉这里这么熟悉了。她这几些时日伤着没出门,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处金碧辉煌的——大食堂。 “琴笙姑姑,这是带我们来吃早膳吗?” 娇柔俏皮的声音突兀的从人群中传了出来,所有人都朝声源看过去,辛宝儿却在那一瞬间看向了在前面领路的琴笙。 那一闪而逝的是——杀意! 辛宝儿被惊的愣住了,脚都忘了迈,跟在她身后的人一下子撞到了她的身上,身后的人又被她身后的人撞,一连好几个人,引起了不小的骚乱。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辛宝儿被撞了一下,倒是清醒过来,下意识回看了一眼琴笙,就见那人温温柔柔的笑看着她们这边,可她就是感觉那人在看她,忍着汗毛倒竖的寒意,赶紧转身赔礼道歉。 上头有人压着,姑娘们也不好表现的太过刻薄,便是心里还有些不舒服,也只能不甘不愿的收下了这声道歉。 “姑娘们都进去吧,今日孟姑姑的确要与诸位一同吃些早食的。” 只是早食之后就没那么轻松了,这话琴笙留到了肚子里,温温柔柔的率先迈步走了进去。 那道视线收回,辛宝儿自在了很多,再次与几人点头道歉之后,在魏雨和赵贤的簇拥下,跟着人群慢慢挪进膳堂。 膳堂倒是与以往也没多少不同,只是那些选吃食的桌子不见了,平时吃饭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简单的吃食。 “都坐下吧,第一次跟诸位姑娘一起用膳,都随意些,吃吧!”孟姑姑看似很随意的坐在那,却是腰直肩平,一举一动,有礼有度,优雅好看。 辛宝儿见状一下子就明白了这顿饭吃的到底是什么了。 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便也不端着了,拿出在自己房里的随意劲儿,左手拿起一块蒸糕,右手拿着勺子,一口糕一口粥,偶尔还加上一口小菜,吃的很是自在欢快。 余光看了看赵贤和魏雨两人吃的别别扭扭的姿态,不敢明不张胆的提醒二人,一个倒手不急勺子磕到了盘子边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敲击声,在满是小心翼翼的咀嚼声中实在有些突兀。 辛宝儿看好些人都朝着自己看过来,一边点头哈腰的无声道歉,一边不经意的露出还包着纱布的指头,做出一副手疼没拿稳的姿态。 魏雨和赵贤就在她的两侧,有些不明白她今天怎么了?平时最是稳重不爱出风头的性子,这会儿却频频出错,一时想不明白,不由得就多打量了几次,这一打量就发现了问题。 辛宝儿虽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但有那么一个苛刻的亲娘,行走坐立的品行也是从小就打了底了,虽然后来少了管束有些走样,但吃饭也没这么——豪放过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一处看不明白,就到处都看看,看见那些个姑姑,嬷嬷,宫女什么的,根本就没落坐,只拿眼睛到处打量她们这一群人,像是在观察什么。 再看看附近的姑娘们,虽然都无声无息的吃着,也都有些拘谨,但这吃相还真是千人千样,不过两人这时候看明白了几分,反正她们也不想讨这个巧,看不上她们才好,这么想着便也没什么可拘谨的,该吃吃该喝喝。 一边想七想八,一边不停的将食物往嘴里送,不知不觉就将桌上食物都吃完了,食物量不少,辛宝儿偷偷在桌下揉了揉凸起来的小肚子,面上有些尴尬的放下了手里的餐具,低眉顺眼的坐在那等着孟姑姑接下来的吩咐。 等了能有五六分钟的样子,孟姑姑才在琴笙的伺候下漱口,拿了帕子仔细的擦了嘴和手,示意小宫女收拾了桌上剩了大半的餐食。 孟姑姑在琴笙的搀扶下很优雅的起身,一主一仆慢悠悠的在人群中走着,若不看环境,只看那姿态,还以为在风景不错的园子里闲庭信步呢。 可哪怕就是这样的闲散姿态,也让在座的大部分姑娘缩成了鹌鹑。 就这么转了一圈儿,时而摇摇头,时而点点头,到辛宝儿面前,看了看她面前干干净净的盘子和碗,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让辛宝儿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大多数时候人们都希望坏的不灵好的灵,然而事实上往往都是事与愿违。 好的不灵坏的灵! “把这些都撤了,上汤吧!”琴笙扶着孟姑姑坐下,随口吩咐道。 孟姑姑回到座位上便没有再开口,跟一尊佛爷似的,闭目养神。 辛宝儿也终于知道不好的预感是什么了。 接下来的一上午,她们这些人分别喝了汤,吃了糕点果子,各种炒菜,炖菜,蒸菜,烤肉,炖肉,锅子,还有各种大小不一的水果,以及酒水和香茶。 那这个宫女嬷嬷一人只要教一样,吃一种吃食即可,姑娘们就惨了,一个个吃的撑肠拄腹,连午膳都省了,扶着肚子摇摇晃晃的起身,跟一群孕妇下了孕婴培训课一样。 辛宝儿更惨,早膳本就吃的撑了,她的食量又小,感觉动一下,那些吃食就要顺着嗓子眼往外跑了。 辛宝儿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住处的,一进屋就捧着痰盂大吐特吐,吓得莲蓉差点跑去叫大夫。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莲蓉担忧的询问。 辛宝儿吐的虚脱的身子靠在床头,看到鼻子眼睛都快皱到一起的小丫头,苦中作乐的开了句玩笑。 “真是别开生面的第一堂课啊!” 看小姑娘一副懵懵懂懂没听明白的样子,也不解释,抬头看见桌子上的布料,起身走过去。 “这是什么?”摸了摸柔软细腻的细棉布,粉粉嫩嫩的颜色,看着很是亮眼,开口询问道。 莲蓉手脚麻利的打扫战场,闻言头也没回就回道:“刚去领的,说是让姑娘们自己做出来,明天早上要穿的。” “啥?”辛宝儿感觉自己的下巴肯定离家出走了,半天时间按照图纸做一套衣服出来,关键是还要绣花,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 “哦,还有那个宫女姐姐说,做不出来明天就穿中衣过去。” 莲蓉忙着手里的活,语速和声音都没变一下,一副见怪不怪的镇定模样儿。 “小莲蓉,你怕不是听错了吧,臣……民女做不到啊!”辛宝儿真是欲哭无泪了,差点连后世的网络用语都秃噜出来了。 “宝儿,救救我们吧!”辛宝儿还没来得及哀嚎,两张同样哀怨的脸出现在眼前。 “你们两个这是干什么?” 看着两人都抱着布料,辛宝儿突然好想在晕一次。 “救命!我不会绣花,勉强能把衣服缝上,阿雨她连针线都没碰过。” 辛宝儿无语凝噎。 “清荷和莺歌呢,别告诉我她们也不会。”辛宝儿提醒道。 赵贤和魏雨闻言眼睛一亮,纷纷看向自己的婢女。 “别想了,只能自己做,做成什么样就穿什么样,流萤姐姐的原话。”丢了垃圾回来的莲蓉,轻轻松松的一句话,就打破了她们的美梦。 “做吧!”辛宝儿看着三堆布料,生无可恋的瘫软下去。 第63章 再也出不去 原主的针线活水平只能说还行,如今的辛宝儿虽然缝补的技艺不错,但还真没绣过花。 三个小姐妹围着一张圆桌,磕磕跘跘的缝缝补补,终于在子时之前各自缝出一件能穿得出去的衣服。 临睡前,摸了摸不太平整的绣花,满意的闭上眼睛。 嗯,应该是不出挑,也不至于拿不出手,刚刚好。 第二日辛宝儿是顶着越发大的黑眼圈出门的,因熬夜辛苦,皮肤都有些不正常的苍白,再加上依然包着纱布,看上去竟然有一种病入膏肓的感觉。 “小喻,那个丫头……”孟姑姑坐在最前面的餐桌上,看着辛宝儿的方向,侧头将离着不远的喻姑姑招了过去,低声问道。 “伤了脸,看着挺深的,韩医女的意思是后期可以试试,之前……不是都没安排吗,到底是个底子不错的,也就由着医女慢慢治着。”喻姑姑很是恭敬的低声回道。 “我怎么看着人都有些不太好呢?”孟姑姑拧着眉继续道。 “昨儿还吃了那么多,怎么就不好了,怕是手上的活不行,熬夜了。”喻姑姑仔细看了看,笑着回道。 “哦,是她啊!”孟姑姑似是也想起来了,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喻姑姑看这是不再询问了,便恭敬的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辛宝儿这会儿完全没注意有人在讨论她,连着两天熬夜,昨天中午和晚上都没吃东西,本就不太好的身体,越发感觉头晕脑胀,没有精神,注意力都不太能集中。 看着桌上比昨日丰盛很多的食物,辛宝儿是又想吃,又怕像昨日一般要吃一上午,有些害怕吃,内心里都快打成结了,哪有心情管有没有人观察她。 “按照昨日教你们的,用餐吧!”琴笙那温柔和煦的声音适时响起。 一瞬间所有人都动了起来,虽然已经尽量回想昨日学的用餐礼仪,但多年的习惯,哪里是一日之功便可更改的,于是各种不合时宜的声音依然会时不时的响上一下。 宫女和姑姑嬷嬷们还算有耐心,发现问题就会过去指导,少有训斥。 辛宝儿看着众人动作,拿着筷子一根青菜一根青菜的犹豫着往嘴里放。 “今日没有加餐,快吃吧!” 喻姑姑带着揶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辛宝儿还被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的时候,喻姑姑都已经走远了。 辛宝儿这顿饭是全程红着脸吃完的。 丢人啊! 饭后,所有人排排站,宫女嬷嬷在人群中穿梭,没多久人群就被分成了三波。 第一波人,长相不论,光看衣着,明明都是一样的颜色款式,人家身上的就平平整整,仿佛熨烫过了一般,那绣花配色鲜亮,针脚细密平整,栩栩如生,剪裁就更不用说了,肥瘦得宜,尽显身材优势,贴合各人的气质,让穿衣的人都增添了不少光彩。 在看看被提溜出来的另一波人,那真叫个惨不忍睹,脸上身上虽然没有脏污,但显然都是一夜无眠,形容狼狈,面色蜡黄,那比之沿街乞讨的乞儿,也就差拿一个带缺口的碗了。 好好的布料,到了她们手里,别说绣花了,连蔽体都做不到,仿佛就是披着几块剪的大小不一,参差不齐的布片在身上一般,真真是没眼看。 这两波人对比实在过于鲜明,让处在中间位置的一大波人,一边自惭形秽,一边又有些沾沾自喜。 都不用教习嬷嬷们开口,也知道今天这一堂课上的是什么了。 真真是个中滋味只有自己能体会了。 不过辛宝儿也不在意就是了,她是有理论和实践基础的,就是兴趣不大,不愿意练习而已。 “回去好好练练吧,不求都有这几位姑娘的手艺,总要能做一件体面能见人的衣服,否则~” 否则以后怕是连件新衣服都穿不让,毕竟这宫里素来是捧高踩低的多,落井下石的更多。 孟姑姑像是突然失了说话的兴致,再不开口。 小宫女们把布料、绣线,图样等物件一并发到姑娘们手里,便恭敬的退了出去。 “你们手里的都是根据你们现在的水平分配的,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交回来。” 琴笙看了看孟姑姑,见孟姑姑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便主动开口将话交代下去。 “午后未时末还在这里集合,姑娘们可以早些用午膳,休息一会儿再过来,都回吧!” 这话一落,原本还欢喜时间充裕的姑娘们,一下子就蔫了,回去的时候一个个蔫头耷脑的,好不可怜。 辛宝儿跟幽魂一般飘回了住处,倒不是担心别的,是真心困的,要不是莲蓉提醒她午后还要穿这身衣服,她连衣服都不会换,就直接倒床上睡了。 这一觉睡的极为香甜,就连韩医女过来给她看伤都没有清醒,醒来后看到脸上纱布仅仅盖住伤疤那一点的时候,吓得浑身冰冷,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姑娘,您醒了,正好婢子把饭菜拿回来了,饭后您还可以休息一会儿。” 莲蓉那圆滚滚的小身子将门挤开一个小缝隙,一点点蠕动进来,看见主子已经坐了起来,就高兴的开口道。 “韩医女来过了?”辛宝儿开口问道,低低的声音里似乎压抑着什么。 莲蓉一向敏锐,一下子就发现了辛宝儿的不对,连忙将食盒放在桌子上,小跑着跪到辛宝儿面前。 “是婢子的错,吓到姑娘了,婢子见姑娘睡的太香,便没叫醒您,请姑娘责罚。” “下不为例。”辛宝儿盯着莲蓉看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的说道。 看小丫头满眼真诚,并没有多余的算计,眼里的冰冷才散了不少,只是心里到底存了些许芥蒂。 不过她也知道这跟她的病有关,草木皆兵,只要有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会在她心里无限放大,泛滥成灾。 “是,婢子服侍您用饭。” 极力压制着心底的不安和欲要爆发的坏脾气,摸出几粒安神静气的药丸生生吞下。 “不急,帮我端盆凉些的水来。” “是。”莲蓉应着,飞快的跑了出去,没多久就端了满满一盆清水回来。 辛宝儿完全不顾脸上的纱布,一张脸猛地沉进水盆里,随着空气的逐渐减少,人也逐渐冷静下来,重复了三四次,直到感觉那些暴虐的的情绪平复下来,才从莲蓉手里接过布巾,整理好自己。 “吓到你了。”辛宝儿笑的有些勉强,低声询问莲蓉。 莲蓉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韩医女怎么说?”辛宝儿情绪刚稳定,注意力还有些不集中,也没注意莲蓉的情绪。 “伤口有些深,若是寻到好的祛疤药还是可以去掉的,只是~” 辛宝儿听出莲蓉语气中的迟疑,停下打开餐盒的手,好奇的看向她。 “只是……只是您怕是再也出不去了。” 莲蓉的声音细如蚊蚋,可是屋中只有主仆两人,除了窗外骤然而起的风,没有任何声响。 “怎么会?” 辛宝儿失了魂一般的喃喃道,那一句话仿佛一道惊雷,震的她头晕眼花,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姑娘,姑娘,您别吓婢子啊,姑娘!” 莲蓉那带着哭腔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外,辛宝儿眼神空洞的看着她,却没有任何回应,被水浸泡的疤痕边缘微微翘起,给人一种凄美的破碎感,可这没有生机的模样儿又叫人害怕。 “姑娘,姑娘……”莲蓉不断的摇晃着辛宝儿,希望用这种激烈方式换回她的理智。 “宝儿怎么了?”赵贤还没进屋就听见莲蓉带着哭腔的声音,急跑了几步,一边大力的推开门,一边急急询问出声。 第64章 往事 “赵姑娘,您快来看看我家姑娘,您看她怎么了,呜呜~” 莲蓉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跌跌撞撞的拉住赵贤就往辛宝儿身边走。 赵贤被她拉的一个踉跄,人也有些懵,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姑娘,奴婢去赵韩医女吧!”莺歌被这紧张的气氛吓到了,战战兢兢的开口问道。 “让一下。”冰冷到把人冻成冰碴的声音,让慌乱的三人一下子哑了声音。 就在三人愣神儿的功夫,“刷刷刷”三根银针已经稳稳的插入辛宝儿的身上,此时正拿着一根针扎她的手指尖。 “唉,你是谁,要干什么?” “放开我家姑娘!” 赵贤和莲蓉异口同声的跑到辛宝儿身边,几乎是同时伸出手来拉给辛宝儿扎针的女子。 “别动!”女子又冷冷的呵道。 血珠从指尖溢出,像是给身体开了一个口子,那些郁结于心的东西,随着鲜红的血液,慢慢流出体外。 呼吸渐渐回归,呆滞的眼神动了动,渐渐回笼了一点神采。 “惊吓刺激过度,清醒过来就好了。”女子说完转身就往外走,一副事不关己,救人也不过是顺手的模样儿。 同样粉粉嫩嫩的衣服,做工和剪裁都有些一言难尽,可穿在这个女人的身上,竟然也变得冷冰冰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谢谢你!” 虚弱的声音通过胸腔的震荡传了出去,带着劫后余生的悲壮。 “少思少虑活的久。” 因为辛宝儿的感谢而停下脚步的女子,并没有回头,丢下一句冷冰冰的关心,走了。 “宝儿,没事吧,吓死我了。” 赵贤跑到跟前,抓住辛宝儿的手,关切的问道,一旁莲蓉也是一脸担忧。 辛宝儿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事。 “刚刚那位姑娘是谁啊?冷的能冻死个人。”赵贤说着,还夸张的打了冷战。 “西屋那个,平时都不出门的,没想到却是个面冷心热的。”辛宝儿掀了掀嘴角,看着远去的背影说道。 “还真是个怪人。”赵贤感慨了一句,就继续对着辛宝儿嘘寒问暖了,对突然出现这么一个看起来就很有本事的人,并没有多上心。 “咦,正想叫你去吃饭呢,你这都拿回来了。” “莺歌,你也去取回来来吧,顺便把阿雨叫过来。”熟练的打发了小丫头去办事,就动手开始从食盒中往外拿吃食。 辛宝儿看她都安排好了,到嘴边赶人去吃饭的话,就又咽了回去,有几个人陪着她也好,至少让她少些胡思乱想。 饭后三人稍稍休息一会儿,谁也没提之前的事,说说笑笑了一会儿,就一起去集合了。 复习了一下午的礼仪,身体的疲惫让辛宝儿心里那些惶恐压下去不少。 吃了晚饭,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莲蓉,你进来。” 门被轻声推开,莲蓉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姑娘,是不舒服吗?” “没有,我很好,坐下陪我说说话吧,睡不着。” “好。”莲蓉搬来一个小凳子,凑到辛宝儿身边,伸手给她拉了拉下滑的被子。 “如今入秋了,夜里凉,您多注意些。” “好,别忙了,今日你说我们都出不去是怎么回事?跟我详细说说吧。” 辛宝儿声音淡淡的,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可只有她自己知道,一颗心在承受怎样的煎熬。 “姑娘,您……”莲蓉有些犹豫。 “我无事,多了解一些,可能多些底气。” 莲蓉看她脸色淡淡的,也猜不到她如今的心情到底如何,斟酌了一会儿,才开口。 “收养我的老嬷嬷故去之后,我因为小,也没有被安排固定差事,偶尔打打杂,空闲的时间就很多,因为又冷又饿,有就到处跑,这后宫哪里有狗洞,小路的,我都知道。” “有一天夜里,婢子饿的狠了,就从储秀宫靠近禁院那边的狗洞钻了进来,那边离厨房近些。” “可是婢子刚钻过来,就听见有人的脚步声,吓得赶紧藏在一旁的草丛里,然后我就看见一个很漂亮的姐姐,一个人提着个包裹,鬼鬼祟祟的东张西望,我那时候还以为是偷东西的小宫女。” “可是没多久,婢子就知道不是了。就在那个姐姐扒开草丛打算钻过去的时候,几个粗壮的婆子就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将她给抓住了。” “婢子看见她拼命的挣扎,哭求,可那些婆子都是心硬的,不但不可怜她,还对她又捏又掐的,那个姐姐终于没有力气了,绝望的趴在地上,几个婆子才停手。” “婢子那会儿怕死了,紧紧捂着嘴巴,不敢弄出一点声响。然后就听到那个姐姐无望的自言自语,她说‘为什么不让出去。’反反复复好多遍。” “后来有一个没动手的姑姑仿佛是看不下去了似的,蹲到那个姐姐身前,低声说了一些话,虽然声音不大,但我离得近,断断续续也听到一些。” 说到这里,莲蓉才又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看辛宝儿,仿佛在确定自己还要不要继续说。 “说吧,我没事的。”辛宝儿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说道。 “是,那个姑姑说,进了这个后宫就再也别想出去了,要么跟了皇帝,要么想办法跟了那些臣子,否则便只能为奴为婢,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出不去。” “姑娘您不知道,这宫里真的不是好地方,每天都要死好多人,尤其是女人,宫女也好,嫔妃也好,连一副棺材都没有,竹席一裹就不知道被拉到哪里去了。” 辛宝儿面上不变,心里已经是翻江倒海。 是了,这宫里那么多主子,自然需要很多人伺候,死一个就要补上一个,那么那些落选的女子可不就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她们曾经也是名正言顺进宫的。 她真是太天真了,也太想当然了。 这里不是她看过的任何一本史书中的国度,那么她之前所了解的那些关于选秀的那些规则,在这里完全不通用,哪怕她身上有那些难看的疤痕,还毁了容,可她依然有手有脚,可以干活。 她也许真的回不去了。 这种绝望的认知让她面如死灰,再也维持不住之前的平静。 “姑娘,您还好吗?”莲蓉担忧的看着她。 辛宝儿突然抓住莲蓉的双臂,面目狰狞的看着她。 “那名女子如今如何了?”她急切的开口询问,就像想要抓住什么一般。 莲蓉被吓了一跳,良久之后才弱弱的,悲伤的说道:“她死了!” 抓住莲蓉手臂的双手颓然的垂了下去,人也仿佛失了生机。 “姑娘~”莲蓉怯怯的叫了一声。 “她是怎么死的?”沙哑低沉的声音,带着绝望和无助。 “姑娘,您还是休息一下吧,您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 莲蓉不想再说下去了,姑娘的脸已经苍白如纸,原本艳丽到需要脂粉遮掩的红唇,如今毫无血色,整个人好像没了生机的破布娃娃。 她好怕她再说下去,姑娘就会破碎,就会消散,就像那个雨夜里,满身伤痕,奄奄一息的姐姐那样,再也没有见到雨过天晴。 “说吧,好像也没有更坏的结果了。” 辛宝儿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语气里有着绝望的讽刺,也不知是在讽刺自己的天真,还是讽刺这个世道无情,不给她活路。 “姑娘,您别这样,婢子害怕,我们今天不听了好不好,明日还要练习礼仪,您……您还有绣活没做完,您先休息好不好?”莲蓉急得哭了出来。 第65章 莲蓉之殇 辛宝儿闭了闭眼睛,奇异的干涩到发疼却没有一滴眼泪。 “说吧,没准能给我提个醒。” 莲蓉不知道提什么醒,见姑娘态度这么坚决,她也不敢忤逆,只好战战兢兢的讲了起来。 “可能因为有过这样得缘分,之后婢子便多注意了她几分,经常去她住的院子外转转,有一次她见婢子捧着一些破菜叶子,还给了婢子好些点心,还让婢子饿了就去找她。” 说到这,莲蓉心情也彻底低落了下去,声音更加低了,还时不时的抽噎一下。 “那次以后,她没有在想着逃跑,凭她的美貌,不出意外的入了后宫,可皇帝的女人太多了,她又不会主动去献媚邀宠,没多久就被遗忘了。” “大概是她入后宫后两三个月的样子,遇到被人欺负的奴婢,从那以后婢子就到了她的身边伺候,我们两人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里相依为命,可好日子也就过了不到一个月,姐姐的噩梦就降临了。” “姑娘,您想象不到,这宫里的恶心事儿,有那么一些年老色衰的老宫女,她们出宫无望,就在宫里搅动风云,她们把那些渐渐被遗忘的女子介绍给职守的侍卫,那些自愿的还好,像姐姐那样不配合的,她们就会千方百计的逼她们就范,威逼利诱不成,就用那些恶心人的玩意儿。” “婢子和姐姐东躲西藏,左右逢源,各种办法用尽,也不过支撑了半月时间,姐姐还是中了招,我被几个坏婆子拉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姐姐被欺辱。” “可这还不是最坏的,有了第一次就会我第二次,然后三次四次五次,看着姐姐每次都要把自己那身白嫩的皮子擦的通红,甚至带着血丝,婢子都恨不得提刀砍了那些畜牲,可是婢子太小了,根本护不住姐姐,还差点……差点被人打死。” 莲蓉说不下去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辛宝儿灰败的眼中也流露出浓重的悲伤,只是不知是为了自己灰暗的前程,还是莲蓉的那个姐姐。 缓了好久,莲蓉才收住眼泪,继续抽抽噎噎的说下去。 “那次之后,姐姐就不再抗拒了,还学会了讲条件,只是她每次都会把婢子支开,也是从那以后我们就没有在饿过肚子,而且姐姐每次都把大部分吃食都给我,说要把我养的胖胖的。” “婢子那时也不懂,见她笑着便以为她是开心的,所以她给婢子,婢子就吃,她每次看婢子吃的干干净净的,还会温柔的给婢子擦嘴。” 莲蓉又想哭了,深深吐了好几口气,才压住即将崩溃的情绪。 “大概这样半年左右吧,婢子发现姐姐情况不对,经常一个人发呆,情绪也时好时坏,手腕胳膊上经常添加新的伤口,婢子吓坏了,可每次问她,她都说不知道那些伤是怎么来的,这种情况持续了几个月的时间,突然她就开始伤人了。” “接连几个男子被她伤了之后,我们住的那个小院终于恢复安静了,只是日子也回到了之前艰难的时候,甚至比之前还要艰难,吃了上顿没下顿,那时候我已经很胖了,胃口又大,经常晚上被饿醒。” 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一样,莲蓉面上都带上惶惶不安的神色,声音也有些颤抖。 “婢子看见……那个一直温温柔柔笑着的姐姐,突然变得狰狞,那把平时给我裁剪缝补衣服的剪刀,就那么毫无预兆的插进了一个男子胸口,然后又毫不犹豫的拔了出来,暗夜里血腥味蔓延了整个小院,可她并没有停手,就那么一下又一下扎下去又拔出来,婢子被吓傻了,站在门口一动不敢动。” 莲蓉已经坐不住凳子了,双手抱住自己的膝盖,蜷缩在辛宝儿的床边脚塌上,肩膀微微耸动,仿佛又看到当时那种惨烈又恐怖的画面。 “等我清醒过来跑进去想着阻止的时候,一切都晚了,那把满是鲜血的剪刀深深的插在姐姐的胸口,她的双手牢牢握住剪柄,那么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 辛宝儿想象那时的场景,也不由得脊背一寒,这是有多恨,连对自己都丝毫不留余地。 她记得自己前世选择结束自己时,还偷了爸爸一瓶珍藏起来的好酒,喝了八九分醉,仅留一两分清明,就怕自己爬到了地方,却没了勇气。 摇了摇头,把那些可怕又久远的事情甩开,想开口阻止莲蓉继续说下去,可是小丫头这会儿似乎更想倾诉出来,拿手背擦了擦眼泪,就又说了下去。 “也许是血液的流失,让她有了短暂的清明,看到跑进来的我,温和的笑了,明明满脸的鲜血,可她的眼睛是那么亮,那么温柔,一如在储秀宫里初相识的时候。” “姐姐她用最后仅有的一点生机,笑着对我说,让我记得多吃一些,吃胖一点,那样才安全。” “姑娘,婢子直到那时候才知道,姐姐她让那些畜牲近身,全都是为了婢子,为了婢子能吃胖一些,能活的更久一些。” “她说我们都是离不开的,她是过不下去了,但她想让婢子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呜呜……呜呜……” 莲蓉终于还是泣不成声,嘴里却还是断断续续的说着。 “她走时嘴角带着笑,那些可恶的婆子想把那把剪刀从她手里拿出来,可她们做不到,哈哈,姐姐特别厉害,她们都做不到,她们又不敢破坏姐姐尸身,因为姐姐的眼睛没有闭上,她闭不了眼,姑娘,姐姐她不甘心啊!她们害怕,您知道吗?她们怕报应,哼!怎么不吓死她们,呜呜……呜呜……” 莲蓉这会儿大概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就那么反反复复的说着自己的不甘心,说着姐姐对她怎么怎么好,说着那些人都是畜牲,都该不得好死。 辛宝儿枯槁的心都被莲蓉这样的发泄震的微微范疼,那么个圆融可爱的小丫头,每天没心没肺跟着她的吃吃喝喝,眼睛里都是积极阳光的笑,可原来内里藏了这么大的悲伤,如果是她可能早就崩溃了吧! 看着发泄了一通,疲惫的睡着的小姑娘,辛宝儿将毯子盖在她圆圆的小身子上,叹了口气,披了件衣服,小心翼翼的走到窗边的塌上坐下,看着头顶的弯月,眼泪不知不哭就流了下来。 她想家了,想辛家的所有人,想辛家大爷,那个可能不是他亲生父亲的父亲,那个一直把她捧在手心里的男人,想大夫人,那个名义上是她母亲的女人,风风火火的性子,却为了她的婚事操碎了心,想姐姐妹妹们,想几位哥哥,想林妈妈,想渣渣呼呼的兰草,想喝桃源茶居的花茶,吃那里新出炉的茶点。 可她今天刚刚知道,她满怀期待的不过是个笑话,汲汲营营,小心翼翼不过都是自欺欺人,她回不去了。 那是给她温暖的家啊! 治愈了社恐和焦虑的家啊! 怎么就再也回不去了呢? 她该怎么办?她好像没有勇气像莲蓉姐姐那么决绝,尝过一次与死神擦身而过,就用光了她所有勇气,没有勇气再来一次了。 她该怎么办? 明月无声,夜风清冷,树影张牙舞爪,没有人能回答她。 原主曾经奉亲娘的遗命,一心为妾,她穿越过来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既然在这里不可能有一夫一妻的姻缘,那安心缩在后院当个可有可无,威胁不到任何人的妾,也没什么不好。 可她并不想做皇帝的妾啊,更不想任那些色眯眯的官员挑来选去。 不知道哭了多久,也不知道脑袋里都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着的。 第66章 昏迷 “宝儿,宝儿,在屋吗?该吃早饭了,你起了吗?”赵贤站在门口一边敲门,一边出声询问。 “宝儿,宝儿。”一连叫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应答,于是她就换了人喊。 “莲蓉,莲蓉,你在里面吗?”赵贤一声比一声还高。 莲蓉听到叫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想要起身,却噗通一声趴在了地上,一双腿因为保持一个姿势久了,仿佛失去了知觉一般。 “嘭!”门被一脚踹开,几道身影快速的蹿了进来。 魏雨和赵贤一马当先,一进屋就看到半躺在榻上,只穿着寝衣的宝儿,没有盖任何保暖的被褥,脸色白的吓人,整个人无声无息的。 赵贤吓得不敢上前,还是魏雨胆子大一些,大步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探了探辛宝儿的鼻息,感觉到微弱的热气,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魏雨一下子将人抱起来,飞快的放到床上,三下两下将被子扯过来将人紧紧裹住,做完这些才垂着眼,看向刚被清荷和莺歌扶起来莲蓉,沉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莲蓉看见小姐这个样子早就六神无主了,此时被问起,也是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先别管那些了,快去请大夫,快点!”赵贤跑过来拉着辛宝儿没什么温度的手,焦急的吩咐道。 “好,婢子这就去。”莲蓉几乎是立刻开口答道,然后就想挣脱清荷和莺歌的搀扶。 “哎呀,你这样哪里走的了,还是我去吧!”莺歌性子活泼,手脚也麻利,说完就放开莲蓉就往外跑去。 等待的时间里,所有都沉默下来,只有赵贤不断摩擦着辛宝儿的手,企图让她更暖和一些。 韩医女是被莺歌拉着一路小跑着过来的,进了屋还有些气喘吁吁的。 平复了一下呼吸,韩医女才上前,一边看着辛宝儿脸上的伤疤摇头,一边静下心来给辛宝儿诊脉。 “她受了什么刺激吗?心力交瘁,忧思过度,寒邪入体。最麻烦的是她好像自我封闭了,陷入了深度昏迷。” 韩医女不确定的又诊了一次脉,边仔细琢磨,边迟疑的开口。 “自我封闭?这是什么意思?” “是醒不过来了吗?” “韩医女,您快叫醒她啊!” 赵贤急得的眼泪都出来了,不停的说着,求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心安一些。 “能叫醒她吗?”魏雨期待的询问。 “我只能试试。”韩医女不太确定的回道。 韩医女拿出一根银针,扎在辛宝儿的人中穴上。众人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 然而,辛宝儿并没有醒来的迹象。韩医女皱了皱眉,又换了几个穴位尝试,但结果仍然令人失望。 “这可怎么办?”赵贤心急如焚。 “或许可以试试用药物配合针灸治疗。”韩医女思考片刻后说道:“我需要一些珍贵的药材,可这宫里的~” 这宫里好的药材都在太医院,她们都出不去这储秀宫,就算能出去,太医院的大门朝哪边开她们都不知道,求人都不知道去求谁? “婢子去找喻姑姑。” 莲蓉说完就跑了出去,她是喻姑姑亲自给辛宝儿的,自然在喻姑姑面前是有几分体面的,众人也不由得露出一些希冀。 赵贤守在辛宝儿身边,不停地跟她说话,希望能唤醒她。 魏雨在门口、床边来来回回一圈圈的转着,希望莲蓉快点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着...... “惜侧妃娘娘驾到!” 内侍太监那尖利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众人神色都是一凛,不多时瑶光院里所有姑娘都集结在院子里,不明所以的磕头行礼。 辛凰儿却没空理会这些心思各异,眼珠子转的飞起的姑娘们,疾步穿过人群,在莲蓉的指引下,来到辛宝儿的门前。 站在门口看着躺在床上无知无觉的八妹妹,辛凰儿差点失了娘娘的威仪,服侍在身旁的喜儿一把扶住自家娘娘,直至将人送到床前,伺候人在床边坐下,才放手。 “八妹妹,八妹妹,二姐姐来看你了,八妹妹。” 辛凰儿叫了几声都没有任何回应,心里就不由得惊慌起来,连忙将跟在太医院院正叫了过来。 “院正大人,您快看看我妹妹。” “娘娘稍安勿躁,本官先看看辛小姐的情况。”院正苍老的声音很是恭敬,他还记得在太子府里,就是这位侧妃娘娘给他解的围,如今就是他投桃报李的时候,自然很是尽心。 老院正净了手,才慢条斯理的给辛宝儿把起脉来。 良久,老院正才收回手。 “怎么样?”辛凰儿急切的询问,众人也期待的看着他。 “辛小姐的病倒是不严重,不过是熬夜着了凉,风邪入体,吃上几副药也就好了,身子骨虚弱也是可以慢慢调养的,都不伤根本,现在最麻烦的是她封闭了自己与外界的一切交流,再好的药也喂不进去啊!” 老院正摇了摇头,这种情况他也束手无策。 辛凰儿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后说道:“不能让妹妹这么一直躺着,必须想办法让她醒过来。” 她转头看向院正,“院正大人,可有法子让妹妹醒来?” 院正犹豫了一下,说道:“老夫可以施针试试,但不能保证一定有效。” 辛凰儿咬牙道:“那就试试吧!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都不能放弃。” 院正点点头,取出银针,在辛宝儿的穴道上轻轻刺下。众人紧张地注视着,希望这次能够奏效。 过了一会儿,辛宝儿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赵贤惊喜地叫道:“宝儿,宝儿你醒醒!” 然而,辛宝儿只是动了几下,并未真正苏醒过来。 院正叹了口气,“唉,看来只能等她自己愿意醒来了。” 辛凰儿闭了闭眼睛,掩去眼中的惶恐,开口说道:“今日多谢两位姑娘,我替妹妹谢过两位姑娘,我想和妹妹单独待一会儿……” “是,那我们先告退了,还要去广场集合,中午再来看宝儿。” 看赵贤还想再说什么,被魏雨拦了下来,两人恭敬的行了礼,退了出去。 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一切打量的视线,辛凰儿才将莲蓉招到进前。 “说说吧,你们姑娘是怎么回事?”辛凰儿的视线落在辛宝儿的脸上,那道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但看着依然狰狞,这让她这个当姐姐的心疼不已。 “回娘娘……”莲蓉规矩的跪着,用尽量简洁的语言,将她所知道关于辛宝儿的事,一五一十的跟辛凰儿交待清楚,包括昨天晚上的刺激。 “看来这就是症结所在了,她不想面对那些不好的事情,所以潜意识里选择用这种方式自保。”院正听完莲蓉的阐述,总结道。 “那可有办法破解?”辛凰儿紧跟着问道。 “辛姑娘从小被保护的太好,换了这样复杂的环境,让她感到不安、恐惧,只要让她感到安全了,她应该就愿意醒过来了。” 院正慢悠悠的说道,说完又有些犹豫的开口:“其实若能离开这里……” 老院正没有继续说下去,辛凰儿眼光闪烁,仿佛也在考虑这个建议的可行性,可是最终也只是无奈的一叹,苦笑着摇了摇头。 如果是别人操作一下也许可以,可她辛凰儿的妹妹不行,当年她为了逃避进入皇帝的后宫,设计了当时还没有成亲的太子,让太子惹怒了陛下,父子俩这么多年在女人这方面一直有个结,她若在私自从储秀宫中带走妹妹,不用别人,仅一个每天盯着她寻错处的太子妃,就不会让她们娘三个好过。 这事儿还是的从长计议。 第67章 救还是不救 “莲蓉是吧,看在你年纪小又是知道护主的份上,便不罚你昨夜的失职了,接下来你来好好照顾你家姑娘。” 见莲蓉感激涕零的连连点头,又接着说道。 “宝儿她一向听话,不忍让家人担心,她一定会醒过来的,喜儿你留在这儿,替我守着妹妹,我不能出来太久,有事儿尽快通知我。” “是,喜儿记下了!” 辛凰儿跟两个丫鬟吩咐完,将多余的人都打发出去,自己坐在床前,摸着妹妹那凸起的疤痕,心疼的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担忧不已的带着人出了辛宝儿的屋子。 “下臣给侧妃娘娘请安。”孟姑姑带着一众储秀宫的女官和宫女不知何时已经等在门口,见人出来,连忙请安行礼。 辛凰儿扫了一眼站在前头的女官们,冷冷淡淡的让她们起来。 “家妹自小身子骨儿就不好,劳烦诸位姑姑多费心,喜儿~” 辛凰儿说完又眼带威胁看了看众人,便不再停留,带着人快速的走了。 惜侧妃一走,喜儿便从怀里拿出几张银票,大大方方的放到几位女官的手里。 笑眯眯的说道:“诸位大人辛苦,侧妃娘娘会记住诸位的。” “谢侧妃娘娘赏!”孟姑姑等人又连忙朝着门外叩谢。 见状,喜儿满意一笑,又道:“诸位大人如今忙碌,喜儿本不便多打扰,只是主子命奴婢守着我家小姐,之后可能还要麻烦诸位大人,望诸位大人行个方便,奴婢代主子谢过诸位大人。” 喜儿一段话说的有礼有节,不卑不亢,既不让人反感,也不敢不重视,毕竟太子如今还是太子,太子的宠妃她们自然是不敢怠慢的,于是都非常痛快的点头应是。 喜儿恭敬的将人都送走了,才转身回屋跟莲蓉一起照看辛宝儿。 “你先去吃点东西吧,这里有我呢,我在这边也就能呆两三天,之后还得靠你照顾我家八小姐,你若病了,可要叫我家娘娘更担心几分了” 喜儿将跪伏在辛宝儿床前的满脸自责懊悔的莲蓉拉了起来,连哄再骗的将人推出了门。 掩上房门,喜儿我不由得重重一叹,她虽然是后来才跟着侧妃娘娘的,可每次辛家大姐儿进宫,她在侧妃娘娘身边没少听说这位八小姐,只知道是个心思重又柔弱的,如今一看还真是不假,这才进来多久啊,就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儿。 莲蓉不在,她也不敢随便出去,就着刚刚老院正净手的水,浸湿了帕子,一点一点细心的给辛宝儿净手,净面,小心的避开了伤口。 等莲蓉回来,又接了干净的清水,小心细致的清理的手上脸上伤口,问莲蓉要了药膏,细致的给辛宝儿涂好。 看喜儿姐姐伺候起姑娘来,细致体贴,小心温柔,莲蓉就跟在她身边认真的看着,默默的学着,她觉得姑娘如今这样,都是因为她说了那些不好的事情给她听,让她吓到了,所以又是愧疚又是自责,就一心想着之后更加小心的伺候姑娘。 喜儿将这些都看在眼里,没有觉得不快,反倒乐见其成,于是干起活来就越发仔细,让喜儿看的清楚,有时候还会指点她几句,或是让她自己上手试试,不对的地方就重新教她一遍。 两人相处的很是和谐,只是最让她们忧心还是辛宝儿的身体,一天下来只喂进入几口水和米汤,往往都是满满一大碗,最后都洒了出来,很少能进到嘴里,更别说吞咽了。 急得两人都是团团转,要不是知道侧妃已经拜托院正想办法去了,喜儿都想跑出去找人去了。 可喜儿不知道,如今她指望的主子,这会儿却又被太子妃找茬给禁足在了惜凰院里。 辛凰儿即使满心焦急,却也没有吵闹,一方面她不是那种吵闹的性子,另一方面与太子妃斗了这么多年,她太了解那个喜欢胡闹却没啥脑子的女人了,她要是哭闹了,才会让她更得意,以为拿捏住了自己,进而得寸进尺。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交待了心腹去找大公子和小郡主,让他们兄妹看着辛宝儿那边的事儿,两个孩子都是脑子灵活的,她对自己教出来的孩子还是很有信心的。 本来还想把消息传回辛家,告知父亲母亲一声的,想到八妹妹特殊的身份,父亲母亲知道了只会跟着着急,却又无能为力,想了想还是作罢了,也许明天妹妹就醒了呢,她心里也暗暗这么期盼着。 辛家人没有得到消息,惦记着辛宝儿给自己当外孙媳妇的墨轩大儒确实没多久就收到了宫里递出来的消息。 给他递消息的人还是有些本事的,将辛宝儿的病情病因都写的完完整整。 “老灰,去把辰儿叫过来,这怎么还是个多灾多难的孩子呢,二弟不会这么不靠谱吧?” 灰老闻言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不太明白老主子是怎么把八姑娘的事儿,跟他们家那个神神叨叨的二爷联系到一起的,心里腹诽却不妨碍他执行命令,几个起落,就落到了褚星辰的院子里。 两人功夫都不错,高来高去的,速度快又不惊动守在宅子外的任何人。 “外祖,您找我?” 墨轩老头也没看他,只将传递消息的那张纸条递给他,示意她自己看。 褚星辰疑惑的接过来,快速的扫视了一眼,瞳孔不由得一缩,面色也严肃起来。 “怎么会?咱们的人没护着她?” 褚星辰皱着眉询问,语气里有着掩饰不住的不满,如果那些人护着她,怎么也不会让她那么惶惶不安,以至于忧思过重。 “我们都人都是暗中护着她的,自然多有不便,现在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将我们的打算透露一些给她。” 褚星辰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外祖,他有些不明白,外祖一向对宫中安插的人手格外小心谨慎,如今却要因为一个不那么出众的小女子,不惜暴露出来。 虽然他对那个安静胆小的女子有些不同寻常的感觉,可也只是觉得是身边的人提起那人的次数太多的缘故,另外就是那人的身份值得他冒险去救。 但这些理由在外祖那是不成立的,难道仅仅是长的漂亮和有点小聪明就能让外祖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吗? 他又不傻,外祖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于是他很是严肃的看着外祖,希望他给他一个理由。 “盯着我老头干什么,不是你说什么旧人之后,友人子女,必须救的吗?” “哎呀,别废话,就说救还是不救吧,不过你可要想好啊,我们的人直接联系她,以她如今草木皆兵的状态,信不信她们还是个问题,另外她本人对她家中长辈帮我们做事应该也是不知道的吧,那么她这个人于我们而言是不是可信,也是一个未知数,毕竟她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墨轩老头把利弊分析完,就往后一靠,很是悠闲自在的将决定权交给褚星辰。 “现在考虑的不应该是她能不能醒的问题吗?”褚星辰又看了一眼纸条,然后很是不解的反问道。 人都醒不了,任他们万般计划也没有用武之地啊! “这就不用你管了,她死不了。” 墨渊老头傲娇的回道,很是胸有成竹,不过恰恰是这种态度,也让褚星辰安心不少。 “救人!” 褚星辰略做思考后,便坚定的答道。 “老灰,你看看,还说他没对人家没动心思,你信吗?” 成功的看见小外孙黑了脸,才又严肃的补充道:“救可以,但说好了,是给你救,而不是给辛家救。” “外祖!” “没得商量!” 第68章 清醒 喜儿和莲蓉守了一天,两人絮絮叨叨的在床前说了很多话,可辛宝儿却还是一动不动,没有一点要醒来的意思。 两和小丫鬟商量了一下,决定晚上两人轮流休息,若明天早上人还是没有起色,喜儿就回去请自家主子去。 晚上,眼看着夜都深了,两人费了好大口舌才将赵贤和魏雨劝走,关了门窗,仔细查看了辛宝儿的状况,才一人守着,一人去榻上休息,后半夜再换班。 夜越发寂静,室内只有喜儿平稳的呼吸声和莲蓉趴在床头,困倦的小额头一点一点的,没多久也沉沉睡去了。 一道纤细曼妙的身影从窗口快速的翻了进来,她一进来,窗户又无声无息的关上了,并没有感觉有风吹进来,可睡在窗边的喜儿却无意识的紧了紧被子。 女子将睡的极沉的莲蓉挪了挪位置,坐在床边拉过辛宝儿的手臂把了一下脉,眉头拧了拧,随即拿出银针就开始往辛宝儿身上扎,就那么隔着衣物,甚至都没有摸摸看看,显然十分自信,自信不会下错针,扎错穴位。 过了没多久,辛宝儿就成了一个扎满银针的刺猬。 时间一点点过去,女子时不时的揉捻一下针尾,时间到了,就痛快的一根一根的将银针拔了出来,姿态很放松,一点也没有治病救人的严肃和谨慎。 直到拔完最后一根针,女子才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起身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摸了摸杯壁,竟然还温着,身上的冻死人的冷意都散了一些。 “你的小婢女不错,很尽心。” 寂静的屋子里只有女子清冷的声音在回荡,良久都没有人回应。 “我知道你已经醒了,何必自欺欺人,自己吓自己,有人让我传个话,万寿节大选之日带你走,但需要你配合。” 这会儿的辛宝儿的确已经算是醒了,只是感觉自己的灵魂是飘在空中的,听得见有人跟她说话,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张不开嘴。 “你不说话,是不想配合吗?还是你不需要别人帮忙,想自己闯一闯。”女子的声音,清冷之中带着莫名的讥诮。 辛宝儿这个急啊,她想答应,可她就是开不了口,急得她都快哭了,而实际上,她的眼角的确流出了眼泪。 女子仿佛没有看到一般,见她依然无知无觉,又开口道:“既然你不需要,我就去回了那边的好意。” 辛宝儿听到凳子与地面摩擦的声音,甚至还听到了轻的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这让她更加着急了。 她怎么可能不需要帮助,她做梦都想离开这里。 脚步声越来越远,她似乎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心里急切到了一定程度,猛地一个用力,终于睁开了眼睛,然后她几乎是尖叫着出声:“等等!你别走!” 话一出口,她就愣住了,她的声音沙哑艰涩,仿佛坏了嗓子一般,哪怕感觉自己已经是在喊着了,竟然也没有多大声音。 这让她吓了一跳。 “没事儿,一个月之后就好了,不耽误你吃喝。”又是那个清冷的女声。 辛宝儿猛地转头看向女子的方向,就见女子一身藕荷色长裙,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有些模糊。 让她一时竟然没看出这人长什么样。 “你是谁?”辛宝儿身子绷紧,警惕的问道。 “刚把你救醒的人。”女子说着已经迈步走了过来。 感觉到她的靠近,辛宝儿下意识的往里挪了挪,保持着警惕的状态。 等到人终于又到了床头,从怀里拿出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透过夜明珠柔和的光,辛宝儿终于看清了来人。 “又是你啊,你已经救我两次了。”辛宝儿笑得有些苦涩。 “算是吧,不过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女子还是一副冷冰冰,公事公办的口吻。 “那张纸条也是你给我的吧。”辛宝儿肯定的说道。 “对,不过你好像不怎么聪明的样子,怎么就想出个毁容的破办法?”女子表示很嫌弃。 “我要说那是意外,你肯定不信。”辛宝儿笑的苦涩又坦荡。 “我虽然不是大夫,但刚刚仔细检查过你的伤疤,以我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来看,那个高度摔下去的瓷器,在反弹回来只会在你脸上留下一条不太深的划痕,可你的伤口太深了。” “你不是大夫?”辛宝儿有些诧异,救了自己的人,竟然说自己不是大夫。 “你那是什么表情?银针原本是我行走江湖时的防身暗器,后来无意间得到一本针谱,按上面所述的行针方法可以用来救人,也可以用来杀人,我觉得挺有用的,就学了。” “你还挺厉害的!”辛宝儿感觉自己在听话本,表情都有点懵懵的。 “对了,明天你还是要找大夫看一看,之前就提醒过你,少思少虑,可见你没有放在心上,你的心脉都有不同程度的堵塞,我刚刚已经给你疏通了一遍,这两日找机会在给你疏通一次,你就能轻松不少,不过还是应该配合药物调理,这是大夫的活,我不会。” 女子说完好久没听到回话,才发现床上的女子正奇怪的看着她。 “我还以为你的话应该很少呢。” “也没错,但我觉得你现在需要有人跟你多说说话。”女子烦躁的回道。 辛宝儿笑了,非常柔和恬静的笑。她觉得面前的女子虽然看上去冷冰冰的,但心是热的,也许她只是觉得和陌生人相处比较麻烦,所以才表现出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 “你太弱了,才会这么悲春伤秋。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女子对这个笑容有些嫌弃。 辛宝儿看她一边嫌弃她,一边又想劝她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人还挺可爱的,于是也生出了倾诉的欲望。 “我是弱,但并不想死,我只是病了,一种精神类的疾病,就好像脑袋里住了一个摸不到看不着的恶人,她会抓住我的伤心,焦虑等等那些负面情绪,不断地蛊惑我放大那些情绪,然后伤害自己,伤害别人。” 辛宝儿很平静的说出这些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话,最后还勉强笑了笑。 “这是什么病?怎么跟走火入魔那么像,可是你没有内力啊?”女子很是不解。 “就当精神失常吧,只不过大部分时间我都可以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发疯,其实只要一直保持心态平和安宁,就不会发病,或者等我把心脏锻炼的足够强大,我的病也就好了。” “不懂!”女子干脆的说道。辛宝儿噗呲一声笑了,“其实我也不懂!” “看你现在状态还不错,说说正事吧!”女子嫌弃的看了一眼自娱自乐的辛宝儿,果断的转移了话题。 辛宝儿眨了眨眼睛,却问了另一个问题。 “我的丫鬟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好好睡一觉的事儿。” 女子无所谓的答道。 “哦,那你说正事吧。”辛宝儿翻个身,就那么侧躺着,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儿。 “我先问问你,你想做那狗皇帝的小妾吗?”女子冷冷的问。 辛宝儿摇了摇头。 “你想给朝中那些老色胚当小妾吗?” 辛宝儿又摇了摇头。 “那你介意当妾吗?”女子的声音依然冷冰冰的,但辛宝儿就是从这话中听出了一种奇怪的情绪,仿佛感觉这些问题很可笑,让她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她都嫌弃。 “我亲娘遗命,让我当一个安于后宅,不争不抢的小小妾室。”辛宝儿说这话的时候都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让人听着牙酸。 “你确定是亲娘,不是仇人?” 辛宝儿终于如愿看到冷美人破功了,没忍住“噗呲”一下笑出了声。 第69章 告知计划 “实话,我自己也无所谓,没有期待,只要是能给我一个安静祥和的环境,让我能在自己的地盘不受太多约束,没有莫名其妙的人打扰我就行。” 辛宝儿觉得自己要求挺简单的,说的一点都不心虚。 “你怕不是想要找个地方养老吧?”女子都有些吃惊了。 辛宝儿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想救我出去的人,是要纳我为妾是吗?可是我想不通,什么人这么闲,明知道我现在的身份是个麻烦,为什么单单选中我,他的地位应该不低吧,寻找刺激吗?” “那人的地位说高也高,说底也底,是不是寻找刺激这你可以回头自己去问他,不过人品可以保证,肯定是个好人。” 女子见辛宝儿眉宇之间都是困惑,不由得嗤笑一声。 “你也别想了,你这身子能少想些乱七八糟的,还能活的久点,反正你也没有别的选择,你那个有钱的爹,现在求助无门,帮不了你,太子自顾不暇,你那个二姐姐又被太子妃压制着,据我所知如今她已经被禁足了。” “所以我没得选喽!” “是,所以想出去,配合我们的计划,至少是条生路。” “有点刺激,也有点不安。”辛宝儿如实说。 “我只能说他救你,一定不是为了害你。”女子冷冷的解释了一句。 “怎么也不会比如今更差了。” “嗯,两害相权取其轻!” 辛宝儿又开始自娱自乐。 “你要一直保持这个心态,大概那个怪病也奈何不了你。” 女子居然冷冷的瞪了辛宝儿一眼,可辛宝儿并没有害怕,反而从这一眼里看出了亲近,于是傻傻的笑了起来。 女子也不在意,也不在跟她玩什么你问我答的游戏,冷冷的把接下来的计划一五一十的跟辛宝儿说了。 辛宝儿也收起了多余的心思,认真的听完全部,然后在脑袋里又过了一遍,才不太确定的开口。 “我要做的只有这么简单吗?” “是,不然呢,你是能说还是能打,保护好自己,别还没到日子就把自己折腾没了就行。” 再次收到来自女子吗明晃晃的嫌弃的眼神,辛宝儿觉得自己可以免疫了,于是很坦然的撇撇嘴认下了。 有什么办法? 她确实弱啊! 无论哪一方面。 全方位无死角,弱不禁风弱鸡一只。 史上最可怜弱小的穿越者,没武力,没人脉,没金手指,还一身毛病,简直是一无所有,一无是处。 唉! 想了一堆有的没的,在回神女子都走到窗口,显然是打算走了。 “唉,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总不能一直叫你“喂”吧?” “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说完人就已经打开窗户,翻身而下了。 辛宝儿阻拦不急,无语的低声嘟囔:“什么毛病,有门不走。” “省得你下地插门了,你应该感谢我!” 女子冷冰冰的声音幽幽的传了进来,吓得辛宝儿再不敢胡说。 灰白的天光一点点将寂静的小屋点亮,睡在榻上的喜儿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眼便是清晰的内室,很是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起身朝着床边看去。 女子斜靠在床头,眼波流转间带着盈盈笑意,狰狞的疤痕和苍白的面色,无端让人多心疼几分。 “八姑娘,您醒了,太好了。” “你叫我八姑娘,你是二姐姐的人? “是,奴婢是惜侧妃娘娘的贴身大宫女,奉娘娘的命照顾您。”喜儿说着揉了揉脑袋,又疑惑的说道:“可是奴婢怎么会睡的这么熟呢。” “无事,许是过于担忧我的身体,累着了,我现在都已经醒了,可见你们是尽了心的。” 辛宝儿若无其事的转移喜儿的注意力。 “是这样吗?”喜儿不太确定的自言自语。 “帮我把莲蓉叫起来吧,地上到底凉,别在让她也跟着生了病。” “哦,好的。”听了吩咐,喜儿便也不再纠结,姑娘醒了就行,其他的就不重要了。 莲蓉被叫醒,看见自家姑娘已经醒了,自然是喜不自胜,又哭又笑的表达了一番自己的担忧和愧疚,让辛宝儿和喜儿好一通哄才作罢。 等赵贤和魏雨匆匆忙忙跑进来的时候,辛宝儿主仆三人都已经收拾好,两个小丫头正伺候辛宝儿坐在桌边吃着早餐。 见她们两个这么早就过来,辛宝儿笑得很是开怀,只是看着还是很虚弱,让人心疼。 “你们来了,快坐下吃饭,就知道你们肯定要过来,饭都给你们打好了。”粗粝的声音有些难听。 “宝儿,你昨天是怎么回事?这声音,嗓子又怎么了?现在可还有哪里不舒服?”赵贤小跑着过来拉着辛宝儿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好像在察看有没有哪里缺了少了一般。 魏雨虽然没有上前,但眼睛也一直没有离开过辛宝儿,关切都写在脸上。 辛宝儿突然就感觉自己不那么害怕了,至少她从来不是孤军奋战。 但想到从莲蓉那里知道的那些事,她又开口道:“晚上来这吃饭,有事跟你们说。” 饭后,赵贤再三确定辛宝儿没事儿,才被魏雨拉着走了,去完成今日份的教习任务,据说今日会给她们分组,让她们万寿节大选那天登台献艺,给皇帝陛下贺寿。 不过辛宝儿现在需要养身体,且有二姐姐这张虎皮让她扯着狐假虎威,她也乐得清闲,横竖最后都要当那个显眼又招人烦的角色,还是有个好身体更重要。 虽然怎么想都感觉不靠谱,哪有人又高贵又低贱的,但她暂时也没有其他办法,至少那个救她一命的女子,看上去还是有几分靠谱的,索性就死马当活马医吧,反正最差的结果都摆在那了。 身体还是很虚弱,她也不跟自己过不去,让莲蓉扶着她躺回床上,打发喜儿回去跟二姐姐说一声,报个平安。 又吃了一颗治疗风寒的药丸子,没多久就又睡了过去。 喜儿心情很好的一路小跑着回了东宫,原本还想着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侧妃娘娘,侧妃娘娘一高兴,她的小金库又能饱一点了,结果才一进门就被人捂住了嘴巴,连拉带拽的往被人的地方走。 喜儿吓坏了,拼命的挣扎着。 “别吵,是我。” 喜儿一愣,这不是大公子贴身小厮大忠的声音吗? 喜儿当即不怕了,一个巧劲儿将捂在嘴上的手丢开,张嘴就要骂人。 大忠知道这个小丫头是个泼辣的,赶紧出言呵斥道:“想死你就继续嚷嚷。” 一个“死”字可抵千军万马,喜儿一下子冷静下来,灵动的大眼睛四处看了看,也发现了府里的气氛似乎不太对。 “怎么回事?”喜儿压低声音问大忠。 “太子妃把侧妃娘娘禁足了,正等着你回来抓你呢,大公子让我把你送回侧妃的院子。” “哦,可八小姐那……” “有大公子和小郡主呢。” 喜儿也知道这时候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若是让太子妃抓住,有没有罪名都能让她脱层皮,那就是个心狠手辣的毒妇。 大忠带着喜儿,一路上小心的避开府里的下人,最后从围墙翻进惜凰院。 辛凰儿正焦急的在原地转圈圈,听到开门的动静,下意识的转头一看,看见是喜儿,面上不由一喜,急急问道:“八妹妹怎么样了?” “醒了,八姑娘后半夜就醒了。”喜儿听见娘娘询问,也不费话,干干脆脆的回了。 “太好了,醒了就好。” 辛凰儿兴奋的原地又走了两圈,才问道:“你怎么回来的?” “大忠送我回来的,这会儿正在门口等着回话呢。” “快让他进来。”辛凰儿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又扒拉扒拉头发,确定没问题,就走回主位上坐下,一瞬间就又恢复成了那个端庄优雅的侧妃娘娘。 第70章 交底 大忠从侧妃娘娘的惜凰院出去,就找了大公子,两兄妹一商量,小郡主提个小篮子就出了府,带着一群大小宫女直奔皇后娘娘的寝宫。 至于中途跑了一个两个小宫女,那也不是什么惹眼的事儿。 等宁鸢小郡主从皇后寝殿一个不起眼的小角门成功溜达到储秀宫时,院正已经等在辛宝儿住的瑶光院门口了。 “如安见过院正大人,劳烦大人了。” “郡主客气了,郡主请。” “大人请。” 两人简短的客气了一番,便一先一后的走进了辛宝儿的屋子。 这会儿小院里的人都去膳堂集合了,院里很安静,所以几人的到来也没有惊动太多人。 “小八姨,鸢儿来看你了。”小郡主性子活泼讨喜,偶尔也会跟大公子去外祖家玩耍,自然是见过辛宝儿的,因此此时人未到声音先传了进来。 辛宝儿刚躺下一会儿,正感觉迷迷糊糊呢,感觉有人叫她,倒是清醒了几分。 刚在莲蓉的服侍下坐起来,宁鸢就蹦蹦跳跳的进来了。 “小八姨,我把院正大人带来了,您好点没有?” “民女见过郡主。”辛宝儿恭敬的行礼请安,没办法虽然她算是长辈,但这里却是皇权大于一切。 “您快躺好,都是自家人,您快别多礼了。”宁鸢赶紧小跑着过来,将人扶住就往床上带。 “二姐姐还好吗?到底还是给她添麻烦了。”辛宝儿从昨晚那个女子那知道二姐姐被禁足了,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不由得有些担忧的询问道。 “小八姨,不用担心母亲。母妃也就禁足,斥责,没事找事这几招,我母亲才不怕她呢,还不如担心您多些,您可得快点好起来,让她少担忧些。” 宁鸢儿小声的贴近辛宝儿的耳朵说着有些大逆不道的话,语气里没有紧张,一派轻松,还带着一些促狭的娇俏。 “你啊,口无遮拦。” 越是孤独的灵魂越是亲近活泼开朗的人,辛宝儿很喜欢这个乐观开朗的小姑娘,指责的语气里带着满满的宠溺。 “小八姨,您躺好,让院正大人给你看看。”两人亲近了一番之后,宁鸢便很有礼貌的退后两步,把床边的位置给院正大人让出来,方便他看诊。 “劳烦老大人了。”辛宝儿自觉的伸出胳膊,也不忘开口道谢。 “哪里,倒是下官受娘娘照拂,为娘娘办事儿是应当应分的。”这话说的漂亮,不居功,还暗戳戳的表了一波忠心。 三人互相笑了笑,便不再说话,专心等着老院正的诊断结果。 “姑娘应是已经服过药了,风寒倒是无碍了,如今倒是姑娘的身子还有些虚弱,下官给您开几副温补的汤药,姑娘记得按时喝药即可,另外还要保持心情舒畅为好。” 老院正很快就收了手,慢条斯理的叮嘱道。 “宝儿多谢大人,一定遵医嘱好好用药,劳烦大人辛苦这一趟了。” “哪里哪里!”老院正谦虚了一句,便被莲蓉带到一边写药方子去了。 “小八姨,鸢儿是偷溜进来的,不能久待,在过几日就是重阳了,要准备陪皇爷爷去登山祈福,就在城外明觉山顶的明觉寺,想想就感觉腿好痛。” 小丫头古灵精怪,小表情更是生动活泼,看的人心生欢喜,不由得心情更好了几分。 “不过到时候母亲就该解禁了,也是好事,等回来我给您带好吃的过来。” “好,那我等着郡主。”辛宝儿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温柔的说道。 小郡主来得悄无声息,走也没有惊动任何人。将两人送走后,又打发了小莲蓉去找韩医女拿药。 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索性拿出前两天发的布料绣起花来,她记得让三天后交的,心里计算了下,应该能赶上。 晚上,赵贤和魏雨来得很快,辛宝儿觉得这两人可能一解散就跑过来了,不然也不会气喘吁吁的。 “宝儿你找我们干什么啊?”赵贤显然是跑的急了,坐在桌前喝了两大杯水才缓过来。 “你急什么啊,夜还长着呢,我们先吃饭,免得我说完,让你们倒了胃口,饭都不香了。” 赵贤看了看魏雨,又转回来嬉皮笑脸的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更好奇了,都有点迫不及待,外加忐忑不安了。” “我今天才知道你还是个急性子。”辛宝儿打趣的看着一脸八卦相的赵贤,揶揄的说道。 “还能开玩笑,我感觉可以稍微放心那么一点点了。” 小丫鬟把饭菜摆好,就自觉的去外间吃饭了,屋里就剩下姐妹三个,这会儿却也都没有说话,默默的吃着面前的饭菜。 饭后,又默默的喝了一盏茶,辛宝儿才看了两人一眼,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 “昨日听了一个很残酷的事实,我觉得应该跟你们说一下,让你们也能早些有心理准备。”辛宝儿突然有些紧张,潜意识里她并不想再提一次那让听着就绝望的事实。 赵贤和魏雨都没吭声,只是更加严肃的等着辛宝儿接下来的话。 辛宝儿稳了稳烦躁的情绪,终究还是一五一十的将莲蓉跟她说的话,又简明扼要的给两人讲述了一遍。 辛宝儿说完不自觉的打了哆嗦,哪怕自己都已经听过一次了,再来一次提及,还是让她感觉很不适,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差点忘了呼吸,憋的她胸腔都犯了疼。 可面前两人的反应却是有些出乎她的预料,两人也表现出了惊讶,但似乎没她预料的那般强烈,这让她有些不解。 “有一些预料,你一向无欲无求的,唯一执念大概就是离开这里了,所以能把你打击成那样的,大概也跟这件事有关,而且一定不会是好结果。” 魏雨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冷静的回复她,她话落,赵贤也接着开口。 “只是没想到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恶心,可怕。” “大不了就是一条命的事儿,我不怕。”魏雨说这话是冷冰冰的,毫无感情。 赵贤却一直沉默着,眼神没有焦距看着远方。良久,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 “宝儿,阿雨,你们说我长的怎么样?” “算了,跟你们俩一比肯定没有优势,但我身材好啊!”说着还挺了挺饱满的胸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你想干甚?”辛宝儿突然怕怕的询问。 “你们说我勾搭一个大臣的可能性有多大?” “具体阐述一下你的小阴谋诡计。”辛宝儿这会儿完全被赵贤跳脱的思维给征服了,紧张的感觉荡然无存。 “你想啊,皇宫就跟那个金丝笼似的,进去了就别想逃,可大臣家不一样啊,走丢个把个姨娘小妾的,想来应该也没人会大张旗鼓的找吧,这么一比较,是不是逃跑的机会更大一些。” “好主意。”辛宝儿真有些佩服赵贤这个无敌的脑回路了,简直是另辟蹊径啊! “你也这么觉得是吧。”得到了认同,赵贤得意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有点可爱。 “宫中不乏长相好身材也好的,所以没准还真能让你捡个漏,然后就心愿得偿了。” 辛宝儿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知道赵贤只是在说笑,缓解心中的压力,便也顺着她调侃起来。 “其实比起贤儿,阿雨可能更麻烦一些,就阿雨这辨识度极高的长相,再加上英姿勃发的气质,简直是迎合如今那位的审美准备的。”辛宝儿担忧的看了看一脸冷漠的魏雨。 第71章 重阳 “我这一身功夫也不是白练的,吃不了亏,倒是你,你怎么办?” 魏雨对自己是真的不那么在意,一来她对自己的身手有信心,二来她对自己的生死看的很淡。 这也是辛宝儿最担忧她的地方。 但如今她们三人都被困在这皇宫之中,命运都无法自主,劝人的言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连自己都劝不了,又怎么去劝别人呢。 “你们知道我家人还有点关系,求了人救我出去。” 她不能不经允许就把别人的事跟两个好朋友说,而且她也没办法完全信任那些陌生人,谁会不计代价的救一个毁了容的女人做妾,她还没天真到那个地步。 所以自己都不确定的事,就别说出来让两个小伙伴跟着着急了。 可她显然低估了两个小伙伴的智商,在两人不太信任的打量下,辛宝儿强撑着没有表现出心虚,很是沉痛的总结。 “不管怎样,我们都要想办法活下去,只要能活下去,才有看见希望的一天。” 养了几天,辛宝儿的身体有了些力气,便也不再搞特殊,收拾收拾自己,带着满脸的憔悴和那道丑陋可怖的疤痕,不遮不掩,就那么大喇喇的去了集合的广场。 毫不意外的听到了一道道充满恶意的抽气声,辛宝儿也不在意。 这人啊,雪中送炭者少,落井下石者众,能不捧不踩,自扫门前雪的,那便是厚道人了,所以真的没什么可悲可气的,左右不过都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无视也就罢了。 再次安抚的拍了拍一脸不忿的赵贤,将人推给魏雨让她将人带去队伍里,自己则朝着孟姑姑所在的位置走去。 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就安静的垂首立在一旁等着给她安排位置。 孟姑姑头疼的看着走几步路都一摇三晃的辛宝儿,有心想直接将人直接丢出去,任她自生自灭算了。 可想到兴师动众的太子侧妃,只好揉揉额头,无力的询问:“乐器会用吗?” “回姑姑,会弹琴。”辛宝儿答道。 “哦,什么水平?”似乎没想到她还有点才艺,好奇的再次询问道。 “能听。”辛宝儿老老实实的回答,丝毫不觉得这两个字有多打击人。 孟姑姑彻底失了兴趣,挥挥手,招来一个小宫女,有气无力的吩咐道:“给她一把琴,带她去乐队吧。” 辛宝儿又是很礼貌的行了礼,才在孟姑姑不耐烦的催促下跟着小宫女走了。 时间的轨迹好像在经历过大起大落之后,又归于了平静,每天早起晚归,一日三餐。 偶尔听些冷嘲热讽,挑拨离间的话,辛宝儿也不在意,全当是无聊日子里的消遣。 自从第一次那个女子给她疏通经络之后,断断续续的又来了两三次,每次都提醒她少思少虑,只是那语气里赤裸裸的嫌弃实在让人不爽。 也不知道是不是每次被那女子嫌弃,激活了她潜藏在身体里的叛逆,竟然真就想开了不少,小来小去的事都不忘心里放,过了耳便算是完了,心都跟着敞亮了不少,精神头也越来越好。 时间偷偷溜走,无声无息。 这天晚饭后,辛宝儿一边消食,一边无意识的揉着自己的指尖,最近又是绣花又是练琴的,感觉指尖都是麻麻的。 “姑娘,明天就是重阳了,膳堂那边说是会给我们加餐哦!”莲蓉送餐具回来,小眼睛亮晶晶的说道。 “明日便是重阳了吗?”辛宝儿一愣,开口问道。 “是啊,姑娘您过糊涂了?”莲蓉笑嘻嘻的走过来接过辛宝儿的手,不轻不重的给她揉捏着。 辛宝儿懒散坐着,想着二姐姐明日会不会过来,还是会跟着皇帝一起去登山祈福。 “最近可有东宫的消息?”辛宝儿问。 “婢子倒是没听说,明日我便去打听打听,您是担心侧妃娘娘吗?”莲蓉手上不停,扬着小脑袋看着辛宝儿。 “是啊,二姐姐也是因为我才被太子妃迁怒。”辛宝儿不无担忧的说道。 “您放心吧,婢子以前也没少听过东宫那两位主子的事儿,可从没听说侧妃娘娘有吃亏的时候。” 可能觉得她如今伺候辛宝儿,惜侧妃也就成了自己人,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还带着小小的得意。 看得辛宝儿都跟着心情好了不少。 一夜无话,第二日,除了食物更加精细丰盛之外,储秀宫也没什么变化。 只是宫外却热闹起来了。 天还没有大亮,街面上就站满了禁卫军,几步一个,腰杆笔直,手握刀柄,威风凛凛的。 早上出门做工的百姓,见到这样的阵仗,都吓得缩在角落,大气都不敢出,还是五城兵马司的小兵们,悄无声息的将人带去其他路上,告诉他们绕开出城的道走即可,很安全。 出动如此多的兵力,虽然每年都有那么几遭,到底还是给百姓造成了一定的恐慌,世道不太平,哪怕如今还能生活在安逸的环境中,却也难免居安思危。 兵马司的巡逻人员一遍遍安抚,告知百姓,只是宫里的贵人出行。 一传十,十传百,百姓是不惊慌了,却勾起了好奇心。 出于对皇权的敬畏,普通百姓平日哪里有机会得见天颜,见个芝麻小官都吓得不敢抬头。 如今不但能见到传说中的皇帝,还能见着好些个龙子凤孙,高官显贵,据说还又后宫里仙女一般的娘娘们,百姓能不疯狂吗? 于是皇帝的车辇还没有出宫,主街上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聚集着好些百姓,有官兵的压制,倒是都很规矩,只是掩饰不住心里的兴奋,三三两两的低声交谈着。 日出时分,皇帝带着宫妃以及皇子皇孙们从宣武门而出,与候在宫门口一众朝臣汇合,在禁卫军的护送下,浩浩荡荡的朝着东城门而去。 一路行来,都是此起彼伏山呼万岁的声音,可这并没有让车里的那些贵人生出几分欢喜之色,反而觉得他们太吵了,都没办法安静的闭目养神了。 要不是还知道有下属跟同僚在,形象还要护持一下,怕是早就将人拉走打杀了了事。 当然也有少数喜欢热闹的,就比如小郡主宁鸢,时不时的撩开帘子一角,偷偷打量着外面的人群。 长长的队伍,宛若游龙一般,在晨阳的引领下,很快就行至两道城门中间的瓮城处。 除了护送的禁卫军,其余人员皆止步于城门内。 瓮城作为城防的重要防御工事,是一处很安全的地界,平时也很少有人在此停留,今日更是安静异常。 禁卫军到了这里也下意识的放松了一些,让绷紧的神经得到短暂的缓解。 然而当外城门打开的那一刻,变故陡生。 数以千计的流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一股脑儿的朝着刚打开一条缝隙的外城门里蜂拥而来。 守城的的卫兵都来不及跑下城墙,开门的小兵就瞬间被人群淹没,生死未知。 还来不及调整回备战状态的禁卫军,慢了几拍的抽刀拔剑,手忙脚乱的挡在一众马车周围,严丝合缝的护住车里的贵人们。 禁卫军统领是个四十多岁的高壮汉子,名唤屠熊,此时正一手握紧缰绳,一手握紧银枪,怒目圆睁的坐于马上,威风凛凛的挡在队伍的最前方。 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 这不刚冲进来的流民还没站稳脚跟,就被眼前之人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再前进一步。 “拿下!”一声暴喝之后,守城军瞬间回神反扑,三下五除二,流民大半被抓获,仅有少部分从来路逃窜,眨眼间不知所踪。 第72章 流民 就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打算继续前行的时候,再一次发生变故。 三五个骨瘦如柴的男人,不知道如何挣脱了守城兵的束缚,手持着不知道哪里捡来的卷了刃,生了锈的尖刀。 一边大喊着:“狗皇帝,拿命来!” 一边跌跌撞撞的朝着最前方那架最华丽的马车冲去。 眼里都是决绝和惊天的恨意。 然而他们都只是普通的百姓,光凭着一腔热血,满心愤懑,在全副武装的禁卫军面前,脆弱的如同初生的婴儿,全无任何威胁。 然而他们这一行为却惹怒了一大早从美人被窝里爬出来的老皇帝。 结果可想而知,皇帝的行程不会因为这小小的插曲而取消,等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远,城门处的血腥味儿还在蔓延。 这让排队进出城门的人,无不噤若寒蝉,却也心生悲凉,暗暗在心中感叹一声世道艰难。 几个长嘴的婆子,有心跟身边的人抱怨几句,可看到那些血染衣襟的士兵,无意扫过来的一个眼神,立马又闭紧嘴巴,脚下那三寸金莲都倒腾的更快了几分,再也没有别的心思,只想快点远离这死亡之地。 人群中几个头戴斗笠的人,默默的又往下压了压帽沿,将眼中那疯狂涌动杀意尽数藏在帽沿之下,快步出城,追着那一行华丽的车架而去。 明觉山在城外五十余里的地方,从东城门出来也就一个多时辰的路程,若是快马加鞭,也就半个时辰。 然而皇帝的车队出了城之后,并没有想象的那般极速前行,一方面车上都是贵人,尤其是女眷,身娇肉贵的,经不起颠簸;另一方面不知为何,平时被粉饰很好的京郊,不知何时竟然冒出一群群的流民。 流民虽然分散,但长期的颠沛流离,忍饥挨饿,让他们对皇权的畏惧淡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满腔怨和恨。 他们什么也不做,就那么无力的瘫在路边,不吵不闹,甚至都没有可怜巴巴的乞讨,就睁着那双满是风霜苦楚的眼睛,空洞无望的看着行驶过去的一辆辆车,一个个人。 那些贵人们也不知是出于什心理,掀起帘子的手有些迟疑,有那些原本看风景的,这会儿也心虚将帘子放下,车厢里一时间都很安静。 大概只有走在最前面那辆最豪华的车里,依然笑语不断,还时不时伴着一两声女子矫揉造作的娇喘浅吟。 禁卫军大统领屠熊和守城军统领卫诚如今已经是冷汗涔涔了。 却也有些庆幸,还好有那几只妖精勾着皇帝的注意力,否则他们两个怕是要脱层皮。 其实他们很清楚今天这事不对,要说背后没人推动,鬼都不信。不说护城军每日晨起日暮都要巡逻驱赶,就说今天一早,禁卫军的先遣队也是早于队伍半个时辰出发,在前面探路清除危险的。 所以这些人到底藏在哪里了,是怎么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出现的。 因为路上一波波流民的干扰,时不时解决三五个悍不畏死的,到底还是耽误了一些时辰,到山脚下的时候,就比预计晚了小半个时辰。 皇帝下车时,脸上还是多少有些阴沉的,若不是今日要去拜佛祈福,不易造杀孽,这一路,他们就要趟着血海过来了。 明觉山不算高,也不算陡,漫山遍野的红枫,秋高气爽的时节,沿着林间石阶漫步而上,走走停停也就两个时辰便可登顶。 一群贵人,平日里不是汲汲营营,到处拉帮结拜,争权夺利,就是守着深闺内院,与一群莺莺燕燕勾心斗角,或以泪洗面,或哀哀嘁嘁。如今行至这山川美景之间,眼界宽阔,心思都明亮几分,不知不觉就到了山顶,竟然也没有感觉有多累。 还有那年龄小一些的,更是很少被允许出门游玩,难得正大光明的出来,自是兴奋的蹦蹦跳跳,哪里还记得疲惫为何物?一看到了山顶,还隐隐有些自豪。 说是登顶却也不是,明觉山分前后山,明觉寺在前山,依崖而建,大雄宝殿之后有一处特别大的平台,名曰观景台。 站在观景台上,凭栏远眺,后山断崖之上道道白刃垂坠而下,绵延十余丈的距离,那蓬勃有力的水势,被山壁上那不自量力的凸出来阻挡的岩石拦了一下,顿时愤怒的溅泛着锐利光芒的水花,然后继续蓄力直击而下,气势磅礴的落下不知深几许几丈的深渊。 一行人在明觉寺方丈智渊大师的带领下,在大雄宝殿之前完成了祭祀祈福的全套流程。 时间早就过了午膳时辰,这一天,又是起早,又是赶路,又是爬山的,很多人早就是饥肠辘辘了,奈何站在权力顶峰的那位不发话,他们谁也不敢擅自行动,只能继续垂首站在殿前等着。 大约又过了两刻钟左右,皇帝面色不愉的走出了大雄宝殿,也不看众人,任小和尚带着朝着寺中为客人准备的禅室走去。 近身大太监邱和在旁伺候着,在走到第一个拐弯处,才给身边的小内侍使了眼色,小内侍看了,很机灵的应了声是,就小跑着去传旨了。 小和尚们将一众贵人都安排好,又将午膳都分发下去,寺里的喧嚣才渐渐消停下来。 今日的行程终于告一段落了,初时的兴奋过后,一众贵人都委顿下来,疲惫之感席卷全身,再也没了游玩的兴致,缩在各自房间或是闲聊,或是睡觉。 九月九,月半弯,可能是站的高,星空尤其璀璨,休息够了的贵人们,晚饭后都出来遛溜弯,拉拉关系。 大雄宝殿后面的平台上,人数尤其的多,因为明日一早还要在这观赏日出,因此这里早早被放置好了一些桌椅,供贵人们休息品茶。 远远看去,月夜下,灯火阑珊的平台上,人影绰绰,好不热闹。 “哼,一群衣冠禽兽,他们就不配活着。”水帘后面一个暴躁愤怒的声音骤然响起,手中长刀划开一道水幕,顿时水花四溅。 然后就像拉开某个不得了的开关一般,一连串咒骂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水帘之后顿时一片嘈杂。 男子慵懒的背靠在一块平坦干燥的岩壁上,一张俊脸上无波无澜,眯着的眼睛穿过层层水幕,似乎看透了那些光华之下遮掩的腐烂,眼底都是深深的厌烦和不屑。 良久,男子用剑鞘漫不经心的敲了敲岩壁,声音不大,却让吵闹的众人一瞬间安静了。 “在检查一遍工具,好好休息一下,以皇帝起身那一刻为号,我在对面等着你们。” “记住,宁皇还不是死的时候,分寸要掌握好。”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答,男子飞身穿过水雾,顿时消失不见,几息之后就出现在对面崖壁的一处凸出来的平台上,如果有人在跟前,就能发现,这人一身衣服,竟是滴水未粘。 因为第二天还要早起看日出,观景台上的人很快就各回各屋了。 日出东方,其道大光。 日出,是希望之始,却也是宁皇破城之时,所以老皇帝非常无耻的将日出当成他一人的祥瑞,每年重阳登山之后的第二天,宁皇都会带百官及其家眷一起观赏膜拜日出。 他要让所有人都不能忘记他当年的荣光。记得他踏马扬鞭,以一骑绝尘之姿,将宁字大旗插遍盛京城各个城门和大小街巷。 那一年他才四十多岁,正值壮年,被众人膜拜时,满面荣光。 每一次看红日初升,他都能升起万丈豪情,仿佛能听见登基那日,百官跪拜,高呼的那三声“宁皇万岁,与天齐寿,万寿无疆!” 只有那个老秃驴不识趣,偏要说他老了,他不会杀他,他要让那老和尚好好看着,看他宁氏皇族怎么万寿无疆的。 第73章 刺杀 天空泛着灰白,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一道道穿着华丽隆重的人影,在明觉寺僧人早课的梵音中,纷纷穿过檀香袅袅的大雄宝殿,来到观景台上。 天边第一缕红线升起来时,皇帝陛下才带领着几位嫔妃姗姗来迟。 哦,也不算迟,因为他始终记着这个时间,不会早也不会晚,就是那一刻,他冲入城门的那一刻。 皇帝陛下近乎是虔诚的登上那座独属于他的高台,满目期待的看着瀑布顶端那一点点嫣红。 看着它一点点挣脱枷锁,一点点染红更多的云朵,就像他手下那一支所向披的精锐之师,一步步从边境走入盛京,沿途染红了的那些疆土。 当那轮血红的日头,终于跳出水面的那一刻,光芒大盛,照的众人睁不开眼睛。 那一刻,衰老的宁皇陛下一下子激动的站起来,这个已经进入迟暮的老人,突然就变得容光焕发,满目精光,仿佛整个人都回到了四十多岁的那一年。 雄心万丈,野心勃勃! 然而等众人适应了光线,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令人惊愕一幕,十几道银盔银甲的人影,逆光而来,铠甲被霞光映的血红,眨眼之间就到了众人跟前。 “啊!”妇人孩子惊慌无措的尖叫此起彼伏。 然而这十几道人影似乎根本没看到他们一般,左突右支的避开妇人和孩子,随手挥出几剑,逼退那些自以为英勇的男人们,然后直直的朝着高台上那道明黄刺眼的男人攻去。 原本自得能同陛下一起登上高台的谢皇贵妃,以及两个最近得宠的小嫔妃吓得花容失色,惊叫连连,不受控制的跌倒在高台之下,脚崴了,腿磕了,手破皮了都顾不上,连滚再爬的钻到高台底下的空格里,不顾身份的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老皇帝倒是很硬气,一把夺过侍卫手里的大刀,本想帅气的一刀砍了即将近身的刺客,可惜被酒色掏空的身子,却撑不起一刀之力,还差点被这一刀的惯性带的跌下高台,最后湛湛用刀抵住地面,才稳住身形。 刺客原本打算落在老皇帝肩头的剑,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落了空,一愣之后差点被侍卫伤到,反应过来后,回手挥出一剑斩杀了侍卫,另一个同伴已经靠了过来,并且轻轻松松的一剑伤了跌坐在地上的狗皇帝。 禁卫军终于在众人惊呼中跑了进来,进来的一瞬间分散开来,将皇帝以及众人护住,并组织人手返攻回去,可就在这一瞬间,十几个刺客纷纷丢开对手,朝着崖边跑去,然后头也不回的一跃而下。 那迅捷的行动力,可真是一点刺客精神都没有,仿佛他们来这一趟只是临时起意,过来吓吓人,走的毫不犹豫。 众人也被这一场景给整懵了,这一言不合就自杀可还行? 不过刺客走了,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平时高高在上的一众人,这会儿都是狼狈不堪,互相看了看,表情都带着些意味深长,赶紧背身整理衣着,争取在众人面前少丢些人。 屠熊本来还暴呵着命人去追,结果到了崖壁,却是纷纷止步,崖高百尺,肉眼根本看不到底。 这要跳下去,嫣有命在? 迟迟没有听到老皇帝的命令,整理好自己的一众官员不由得看向高台。 老皇帝一瞬间仿佛老了好几岁,就那么失神的坐在台阶上,眼神呆滞无神,毫无焦距。 原本护着老皇帝的大太监邱和,正不知死活的趴在地上,几个皇妃也不知所踪。 就在众人觉得皇上情况不对,想上前查看的时候,一柄闪着寒光的大刀,突然向皇帝的背心刺去,带着绝然和恨意。 等最近的侍卫赶到的时候,那炳刀已经插进皇帝的后心,只是女子力气太小,还没有来得及插得更深一些就被拿下了。 皇帝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刺激了一下,才骤然清醒过来,推开欲上前扶着她的屠熊,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 这时候众人才看见,老皇帝的右肩胛骨一片殷红,显然之前是受了伤的。 在众人惊呼着找太医的时候,几个皇子皇孙已经朝着老皇帝扑过来,这个时候不表孝心,还要等待何时? 只是老皇帝没给他们机会,猛地一个回身,身后的大刀还明晃晃的插在后心处,刀柄随着老皇帝的动作微微震颤着。 面目狰狞的掐住面前女人的脖子,苍老的声音带着震怒,质问着女子:“贱人,说,谁派你来的?” “呵呵,呵呵,呸!你该死!”女子喉咙被扼住,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艰涩无比,却不妨碍她释放满腔恨意。 “该死!”大概是愤怒激发了老皇帝的力气,握住女子脖子的手猛地一甩,女子被重重的甩到高台之下,趴在地上,用力的喘息着。 两个侍卫欲上前将女子押住,女子眼神锐利的瞪向侍卫,恨声道:“助纣为虐的狗东西,别碰我,滚!” 见两个侍卫脚步顿了一下,她又大笑怒骂皇上。 “狗皇帝,你不得好死,今天我做不到的事,以后总有人替我做到,等着吧,最好以后睡觉都别闭眼,今日是我,明日就可能是你最宠爱的皇贵妃,你有那么多女人,那么多满足你变态欲望的女人,你知道有多少人想你死吗?哈哈……” “你杀啊!你杀了她们啊,你杀不过来的,哈哈……” 女子状似癫狂,一边大喊大叫,一边跌跌撞撞的往悬崖边跑,老皇帝气的吐血三升,颤抖着手欲命令侍卫将人拿下。 可侍卫不敢啊,那女子本是一身宫妃打扮,这会儿一边跑,一边脱衣服,散头发,到底是皇帝的女人,背地里睡那么一个两个不受宠的也就罢了,明不张胆的看宫妃的身子,他们可不敢。 侍卫们投鼠忌器,而其他人也看傻了,一时间竟然没人敢上前拦人,老皇帝看得目眦欲裂,连太医近前诊治都被他一巴掌给拍懵了。 “哈哈,狗皇帝,我在天上等着看你的下场。”说完就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 女子只穿着白色中衣,跳下去的那一刻,如同翩然起舞的蝶,回眸嫣然一笑,那笑容灿烂夺目,仿佛不是去赴死,而是去赴一场令人喜悦的盛宴。 “愿这佛门之下的万丈深渊,洗涤我沾染的满身污浊,来世可以清清白白做人。” 清脆带着欢愉的声音渐渐远去,在众人心中留下一道永不磨灭的回响。 宁皇又气又怒,加之失血过多,终于在那道女声彻底消失之际,陷入了昏迷。 直到这时候智渊大师才姗姗来迟,面带悲悯的看了看现场躺着的几具尸体,道了一句佛号,就安排人领路,带着一众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狼狈的贵人,回了之前安排的禅院。 可皇帝生死不明的情况下,这群人就是在狼狈也不敢擅自离开,于是都聚集在禅室门外,安静的等待着屋里的诊治结果。 十月深秋,阳光刚刚升起的清晨,山顶的风无情的在人群中乱蹿,吹得刚刚汗湿了衣服的众人,纷纷抱紧了自己的手臂,神情严肃的似乎在等待最后的宣判。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太医们鱼贯而出,带上神色看上去很是平静,没有任何即将面对死亡威胁的胆怯和惶恐,众人不由得放松了很多。 果然没多久,大太监邱和就颤颤巍巍的走出来,尖着嗓子对着众人发号施令。 “陛下已经无事了,此时正该静养,诸位大人夫人们,就先回住处收拾一下,回程时间会有人通知诸位的。” 说完就又急急的转回屋里忙活去了。 第74章 后续 就这样众人惶惶不安的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老皇帝终于醒了,消息一传出来,一众人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他们都是这乱世之中活的最安逸的一群人,也许他们曾经也想过改变,有过文人的风骨,武人的义气,想过建功立业,共创盛世。 可世事无常,宁皇登基之后,只图眼前快活,完全没有长远打算,就好像要把前半生在边疆受的苦,全部补偿享受回来。 什么朝堂,民生通通不顾,全部交给那几个得他信任的大臣,不服的干脆就武力镇压,导致朝堂上有本事有能力的治世之臣,纷纷被打压,迫害,发配。 武将势力越来越大,一群跟着宁皇过来的匹夫,一朝得势,便狂妄自大起来,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行事越发猖獗,无法无天。 玩女人,抢壮丁,屯私兵,圈良田,什么好处都想往自己碗里扒拉,戍边的武将人家尤甚。 但这群人恶人,却有一个共同的优点——忠心! 说来可笑,宁皇荒淫无道,手底下却笼络着这么一大批忠心耿耿的莽夫。 他们犯了再多的错,只要宁皇不发话,便没人能处置他们。反过来,有这么一群莽夫拥护着,也让那些大大小小的想要推翻宁皇统治的起义军以及除暴安良的仁人志士投鼠忌器,不敢孤注一掷的刺杀老皇帝。 就像这次刺杀,他们只敢伤人,却不能杀人。因为宁皇一死,被他镇压的这些武将失去了守护对象,难免不会另辟蹊径,自立为王,几位皇子根本没有能力弹压,临近几国在趁机搅上一搅,到时候便是群雄并起,天下大乱。 届时这片土地上,便再无净土。 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 他们反抗不了,也没能力反抗,便也只能自私的守着如今的安稳,浑浑噩噩却也心安理得的一日一日过着。 又是一上午安安稳稳的过去了,午膳过后,宁皇居住的禅室突然就忙碌起来,宫女内侍们跑进跑出的收拾归拢,一副恨不得立马启程的样子。 几位还有些地位的老大臣絮絮叨叨,情真意切的劝了足足半个时辰,老皇帝却怎么也不肯松口,就是一心要回宫,只能又请太医仔仔细细的诊治了一回。 其实老皇帝的伤只是看着重,其实真的不重,最多就是失血过多,加上年纪大了,这些年又被酒色掏空了大半精神,看上去就十分不济,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所以太医才不敢点头。 如今老皇帝态度坚决,还跟小孩子一般闹着不肯好好吃药,太医最后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只是也要求一路上必须守在皇帝身边,寸步不离。 老皇帝是一点意见也没有,只要能离开这里,他才不在意跟谁乘一辆车呢。 邱和扶着腰慢慢走出禅室,朝着忙碌的一众奴仆简单的吩咐了几句,就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坐下来休息。 那场刺杀他也是受了伤了,是护着陛下时,一脚踩空摔下去的。不是他多英勇,多忠心,只是给人家做奴婢的,如果危难时刻,自己先跑了,不管最终结果如何,他都不会有好下场。 他虽然是太监,却也算是身处高位的,多年下来,自然也养出了一身气势,如今往那一坐,眯着眼睛盯着皇帝禅室的门口,眼神幽暗,竟然也让人产生几分毛骨悚然。 邱和面上平静,心里却是不平静,其他人都觉得皇帝只是闹脾气,不习惯住这逼仄寒酸的禅室,吃着寡淡无味的素食。 可只有他知道,老皇帝只是害怕,他不敢住在这里,他怕他一觉醒来就身首异处,晚上更是噩梦连连,嘴里惊恐的喊着:“朕是天子,别杀朕!” 所有人都以为老皇帝是天亮才醒的,也只有他知道,老皇帝刚过子时就醒了,一睁开眼睛就把伺候在一旁的宫妃和宫女全都撵走了。 看来这次回宫又要变天了! 邱和也就能休息这一会儿,呲牙咧嘴的站起身,一步一顿的又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兢兢业业去了。 回京的一路很是平静,来时路上的那些流民乞丐,全都不见了,村落离官道不远不近,正是傍晚时分,却不见任何烟火气,也不知是没人居住还是大家都穷的都不吃晚饭。 皇帝车辇进入盛京城时,已经是华灯初上。本应该趁着夜色正好,好好展现一番歌舞升平,车水马龙的都城夜生活。 可如今开着门的商户三三两两,偶有行人经过,也是行色匆匆。 而造成这样荒凉的原因,仅是因为遥远的北面边疆在半个多月前跟羌国开战了。 边境还那么远,百姓却如此恐慌,说明了什么呢? 说明老百姓对这个国家的统治者没有信任,这个国家给不了他们想要的安全感。 然而这一切车辇里的老皇帝视而不见,女人们不懂,而那些朝臣们,他们看见了,也看得懂,可是他们中的大部分选择粉饰太平,小部分选择沉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辛宝儿从睡梦中幽幽转醒,伸了伸懒腰,下意识的寻找莲蓉的身影,两人相处久了,形成了一定的默契,又有喜儿的指导,如今小丫头伺候她来,越发得心应手。 “莲蓉?”眼神转了一圈,都没看见莲蓉,不由得担心起来。 可能是这几日喝药的缘故,每天醒来都会口渴,莲蓉也习惯了她的作息,几乎是她一睁开眼睛,水就递到嘴边了,今日却没见到人。 掀开被子,有些焦急的穿鞋下地,摸了摸桌上的茶壶,水温正好,应该是一早准备的,这让她稍稍放心了些,应该是什么事给耽误了。 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的喝了,就看到莲蓉脚步匆匆的跑了进来。 “姑娘,出事了。”显然是跑的急了,胖乎乎的小身子仿佛都泛着热气。 “别急,喝点水,慢点说。”辛宝儿见莲蓉虽然脚步很急,面上却不见多少惊慌,想来问题不大,或是事情很大,却与她们无关。 果然,莲蓉喝了口水,稳了稳呼吸,才小声的说了起来。 “您不是让婢子打听打听惜侧妃的事吗,婢子想着早上这会儿大家都忙,注意不到婢子,婢子就钻了出去。” “乱了,全乱了,好多禁卫,到处在搜查,婢子就从小路拐去了御膳房,找了几个熟识的小宫女,借着讨吃食的由头,给了她们几个钱,她们就支支吾吾的说了。” “皇帝陛下在山上遇刺了,说是伤的不轻呢,好像是一个新进的宠妃干的。” 辛宝儿闻言想了想,懂了,老皇帝被枕边人刺伤了,就开始疑心后宫所有的女人了。 眼神示意莲蓉继续说。 莲蓉点了点头,又开口道:“不止呢,说是昨天晚上一回来,就命禁卫把他自己住的寝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 “现在后宫之中人人自危,平时高傲的跟什么似的大宫女和内侍婆子们,说话走路都小心翼翼的,婢子多绕了好几圈才回来,就怕被那些搜查的人看见。” 说完,还煞有介事的拍了拍小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辛宝儿看的好笑,安抚的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笑着说道:“储秀宫虽然也属于后宫的范围,但毕竟还不是真正的后宫,不会查到我们这的,就算查,也不是现在,不用怕的!嗯?” 兴许是出于对辛宝儿的信任,小姑娘也憨憨的笑了,拍了拍小胸脯,信誓旦旦的说道:“婢子才不怕呢,婢子还要保护姑娘呢。” 说完一主一仆就各自忙碌起来,没多久就出门去了。 第75章 反应 宫里的情况瞒不住各方势力,一条条消息从偌大的皇城里悄无声息的飞往各处。 褚星辰看着面前的情报,表情一瞬间有些精彩。 似喜非喜,似悲非悲,有释然也有不甘。 有一瞬间他觉得外祖的如意算盘可能要落空了,给他准备好的小媳妇要飞了。 然而继续往下看,温润公子的那鲜少露于人前的眉眼中凝聚出来的冷意越来越盛。 “真是有恃无恐啊!” 将整份情报都看完,褚星辰的情绪已经又归于平静。 上次的刺杀里的确有他的手笔,但他也不过是推波助澜,提供了几次半真半假的情报而已。 但这一次,是该露出利爪给世人看看了,雄狮沉睡久了,难免让人把病猫称了大王。 所有人都以为他没有任何根基,其实不然,褚皇太子,也就是他那位没相处多久的父亲,并没有世人了解的那般庸碌无能,相反他很有些治世之能,他曾见过他的亲记录日常的手札,很多想法都很适合当初的褚朝。 只是老褚皇,人老多疑,这似乎是帝王逃脱不了的命运,他自己一生与社稷无功无过,碌碌无为,又怎么能允许自己有一个惊才绝艳,事事都掐尖的太子呢,那会让他惶恐不安,随时有一种屁股下的椅子坐不稳的感觉。 所以褚皇太子为了稳固地位,为了长远的报复,也为了父子之间那点微薄的情谊,他选择藏起自己的锋芒,变成世人眼中那个“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无能太子。 但他并没有放弃自己的抱负,只是把一切谋算都由明转暗,辛家就是他当初布置下的一处暗棋,辛家主财,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修路架桥,改善民生,哪一项也缺不了钱财。 除了辛家,暗中还准备了武力方面的安排,只是他没想到,留给他的时间那么少,他那个处处防着他的好父皇就把国家给守没了。 杂七杂八的想了一会儿,又将自己手里能动用的势力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心里就有了一些计较,但还需要好好推敲一下。 叫了人进来,将几桩紧要的事安排下去,褚星辰才起身出了书房,在夜色之中漫步到一处位于整个大宅最高处的凉亭里。 凉亭已经有些破败了,梁柱上雕花因为长期无人打理,颜色有些暗淡,木材的漆面开始褪色,有的地方已经露出了木材的本色,原本遮阳挡风的竹帘半掉半挂的从四周垂下来。 可这亭子顶上的几块琉璃瓦却是于其他地方不同,仅有薄薄的一层灰尘,显然这处经常有人光顾。 这个人就是褚星辰。 褚星辰走到假山脚下,也没有爬山,直接一个纵身,脚下几次借力,飞身坐到了瓦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看着那片烧焦了还未被清理干净的废墟,褚星辰心思有些复杂。 这么多年一个人小心翼翼的经营绸缪,他温润如玉的外表之下,早就已经一片荒芜凉薄,做事冷静果断,不掺杂任何个人感情,哪怕是面对哥哥的遗孀也没了最初那种亲情的羁绊。 他曾经以为他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过了,机关算尽,将曾属于他们褚氏一族的国家夺回来,然后好好培养小宝,等他长大,在将国家交给他,辅助他将这个国家治理好,让饱受风霜苦楚的百姓安居乐业。 兢兢业业,孑然一身的过完一辈子。 然而如今他却动摇了。 他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将那个柔柔弱弱的女人接到身边,还是彻底放她自由,让她回到辛家。 他的身边群狼环伺,将来,或许都没有将来,又何必将她一个无辜的女子牵扯进来。 何况他也没有多喜欢她吧? 还是送回辛家吧,哪怕将来辛家也无法置身事外,但若是筹谋好了,她一个后宅女子也是可以安然度日的。 像是终于下了决心,又深深看了一眼那处在夜色下显得有些狰狞恐怖的焦黑,潇洒的飞身而下,几个起落飞出了大宅。 太子妃的母家端木将军府的一间暗室里,与外面的寂静无声不同,这里灯火通明,八九道人影围桌而坐,其中有一道极为年轻,赫然正是太子妃所出的嫡皇孙——宁野。 这群人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争吵,一个个面红耳赤,坐在上首的端木大将军面色极为不愉,像是在极力压制着怒气。 宁野看了看自己的外祖,又看了看在坐的其他人,眼里泛起与年龄极不相符的精光。 “阿野,你先回去吧,如今局势紧张,你们这些皇子皇孙更要低调些,免得被有心人抓住把柄,无中生有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就不好了。” “是,外祖,阿野明白,明日便去皇爷爷身边侍疾。” 宁野低低的应着,起身跟各位长辈礼貌的告了别,就利落的转身离开了暗室,一出门就带上宽大斗篷兜帽,回头眼神晦暗不明的看了一眼暗室方向,扯了扯嘴角,兜帽遮挡住年轻脸庞上,停留了一抹嘲讽的微笑。 而宁野一走,暗室里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争吵,他们都是当初跟着宁皇打江山的一群人,对宁皇有着一颗最忠诚的心,包括端木大将军。 但通过这一次刺杀,也让他们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也是他们一直忽略的问题。 皇帝老了。 他们这半生的富贵是老皇帝给的,他们忠诚,他们指哪打哪,无论什么时候他们都可以跟上皇帝的脚步,但这一切仅限于活着,决不包括死亡。 他们还都身强体壮,儿孙满堂,这世间富贵他们还没享受够。 皇帝老了,太子废了,如今他们不得不面临择一新主而侍的局面。 太子如今是肯定不成了,如今有寻找奇石一事吊着,可一旦过了万寿节,奇石被进献上去,怕是也挺不了多久了。 二皇子,三皇子母家不显,平时也没有显出多大才能,上窜下跳这么多年,也没见成什么事,显然不是什么良木。 四皇子有疾,不在待选之列。 最有可能的就是五皇子,母妃宠惯后宫,外家虽然是他们一向看不起的文臣,但不得不说谢相那老狐狸,在朝堂之上还是有些能量的,在文臣、文士、学子都被极力打压的世道,他还能过的风生水起,可见其钻营的本事。 可是谢相毕竟是文臣,与他们武将一向不对付,若是支持五皇子,难免低那老匹夫一头,这样他们如何甘心。 若不支持五皇子,能支持的就剩下太子殿下的两个儿子了。 两个皇孙中,嫡出的宁野显然更有优势,但问题是老皇帝会越过儿子,把皇位传给孙子吗? 要知道五皇子年龄与宁野相差无几,且更为受宠。 若他们选择跟端木大将军站在一起,就有可能面临与他们忠心侍奉多年的主子对上,这也是他们今晚争吵的矛盾点。 宁野趁着夜色遮掩,偷偷溜回东宫,却不知道他一进来,就被刚刚侍奉完宁皇的宁沛发现了。 少年嘴角上扬,嘲讽的瞥了一眼,便朝着惜凰院走去。 西侧妃已经被解禁,这会儿也不过刚从太子寝宫回来,母子两个都显得有些疲惫,毕竟伺候人的活总是不好干的。 “今日过后,这后宫的格局怕是又要变上一变了,若是能把那些蝇营狗苟的恶心东西都挖出来,你小八姨即是不能离开这宫里,为奴为婢也能少经历些龌蹉,给我们留些谋划的时间。” 惜侧妃揉了揉酸麻的颈椎,不无感伤的说道。 第76章 心思 屋里只有母子两人,见母亲揉脖子,宁沛立马走过去,不轻不重的给母亲揉捏着,嘴上却也没闲着。 “母亲,那是乐观的想法,太子妃和我那个弟弟,最近小动作不断,若真让他们上位……小八姨在他们那可是挂了名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惜凰儿闻言也不由得深深一叹,有些无力的拉着儿子的手,让人坐下。 “不往好了想,还能怎么着?我们母子三人毫无根基,这些年也是举步维艰,阿娘也真是想不出好办法了。” “外祖怎么说?” 宁沛就着母亲的力道坐下,眼中精光流转,悠悠问道。 “这段时间我这又是禁闭,又是照顾你父王的,且如今这宫中也形势不明,我哪里敢随便动作啊。” 辛凰儿又是一声叹息。 “那我这两日出宫一趟吧,看看外祖,顺便把小八姨的消息跟他们说一声,若外祖他们有什么计划,我们这边也可以配合一二。” 十五六岁的小少年,已经表现出沉稳模样儿,做事越发有条有理,一看就是被好好教养长大的。 “这个时候出去,会不会不太好?” 虽然也担心八妹妹的安全,但跟自己的儿女比起来,到底还是有偏有向的,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 “我一个庶皇孙,平时行事也低调,这时候那些眼睛都盯着五皇叔和二弟,哪里会有人关注我干什么?母亲,您放心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辛凰儿听完儿子略有些自嘲的话,心思一动,出声询问。 “沛儿,你……你想要那个位置吗?” “母亲快别乱说,小心隔墙有耳。”宁沛起身朝门口走去,小心的打开门,探出头看了看外面,他的小厮大忠和母妃的大丫鬟喜儿正远远的站在廊下守着,这才放心回了屋里。 少年的谨慎让辛凰儿心疼,复杂的环境,让这孩子越发成熟稳重,小小年纪早就没了贪玩打闹的心思,反而处处小心翼翼,不敢有任何行差踏错,就怕守不住她和鸢儿。 看着母亲眼中将落未落的泪水,宁沛走过去温柔的抱了抱母亲。 “母亲,儿子不想,儿子自认为没有能力接下如今这个烂摊子,没本事让百姓吃饱喝足。” “母亲,这次去登山,一路上儿子看到了很多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流民,他们眼神空洞、木讷,像是没有灵魂的生命体,同伴死在面前,他们也没有过多的表情,鲜血都激发不了他们一点点斗志,死亡的屠刀都到了眼前,他们都不会嘶吼害怕,因为他们没有力气,也许死亡对于他们来说才是解脱。” “怎会如此?”辛凰儿惊愕的捂住嘴巴。 “是啊,儿子以前也不信。有一次跟二舅舅一起喝茶,儿子央着二舅舅给我讲盛京城外的事情,二舅舅就跟我说了一些,我才知道,原来我们宁家治下的这片土地已经千疮百孔,旱灾,洪水,瘟疫,百姓食不裹腹,流离失所。” “他说出了盛京城,各个府城外都是聚集的难民,很多小村落已经十室九空,大片的土地无人耕种,入目竟是一片荒芜。” “母亲,二舅舅说给我听的,比我说的还要严重好多倍,儿子当时真是一个字都不信。” “母亲,儿子是不敢信啊!” 小少年稚嫩的脸上,这时候终于露出与年龄相符的惶恐和愧疚,一向坚毅沉稳的眼眸中,此时正盛满了迷茫。 “母亲,我宁氏皇族进驻皇城,不过短短十几年,这天下便已经满目疮痍,难道还要换另一个只知道争权享乐君主,继续让百姓煎熬下去吗?” “母亲,百姓何辜啊?” “沛儿,你还只是个孩子,这一切与你无关,你何须自责啊!”辛凰儿将难得露出迷茫无助的儿子,用力的抱进怀里,轻拍着后背安抚着。 “母亲,我怕,儿子怕啊!我也姓宁,我真怕有一天那些百姓不再等死,而是集结起来,奋起反抗,然后杀进宫里,我姓宁,死有余辜,可到时候母亲和妹妹该如何是好?” “宁氏一族,曾经也是铁骨铮铮的英雄氏族,儿子真想不明白,何至于就走到如今,成为这片土地上最大最利的那把屠刀啊!” “母亲,有一瞬间儿子也想过取而代之,可是想了好久,发现自己想不出任何行之有效的治世之策,不能让百姓吃饱饭,也不能让他们有房住,有衣穿。那儿子要那个冰冷冷的椅子有何用?” “我儿有此心胸大义,便已经胜过你那几个皇叔皇弟了。” “母亲,不够的。如今各地都有人揭竿而起,仁人义士尽数响应,已经形成好几股不小的势力,他们打出的旗号都是推翻宁氏一族的统治,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如今的宁朝已经是风雨飘摇,大厦将倾的世态,可您看看我那皇爷爷在干什么?我那几位叔叔有在干什么?还有我那个自视甚高的嫡出弟弟又在干什么?” “他们除了争权夺利,可曾有过一点救世之心。这样的天下,这样的朝堂,您还觉的只要有一颗仁心就能安抚世人漂泊不安的心,有一腔热血就能浇灭世人满腔的悲愤吗?” 辛凰儿被儿子仿佛魔怔的样子吓到,伸出双手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抚这样悲愤无助的孩子。 忍不住去想,是不是宁家所有的良心都长在了儿子一人身上。 良久,宁沛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少年眼睛红红的,积压在心里的情绪一旦释放出来,整个人都好像失去了力气一般,颓废又呆滞的坐在椅子上。 “沛儿,你别吓阿娘,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别想了,好不好?” 辛凰儿搂过儿子,心疼的将他的头靠进自己的怀里,企图用自己的体温安抚少年那一颗惶恐不安的心。 这一夜有些长。 小少年在母亲怀里寻求安慰,而同样是小少年的宁野,正在同他那个一样野心勃勃的母妃一起谋划怎么算计自己的残废老爹。 “母妃,无论如何那块石头必须由我进献上去。” “放心吧,儿子,他现在都是一个废物了,要还是霸占着功劳不撒手,端木家也不答应。” 母子两人相视一笑,相似的眉眼里是如出一辙的阴冷算计。 与此同时,皇贵妃的寝宫里,五皇子那张还带些婴儿肥的脸上,满是懒散惬意的微笑。 “皇母妃,您太心急了。” “不是,皇儿,如今什么形势你看不出来吗?一个个上窜下跳的,恨不得立马将位置站上,怎么偏你是个慢性子了。” 谢皇贵妃一身华贵的衣裙,头上钗环精致,打理的一丝不苟,哪怕是晚上,屋里也只有自己的儿子,也不忘保持自己的高贵典雅的仪态。 “母妃,看您急的,心态不好容易长皱纹。”五皇子手上微微用力,将焦躁的母亲按坐下去。 谢皇贵妃一听会长皱纹,这可了不得,马上深呼吸,平复情绪,还抬手收了收眼角眉心,像是这样就能将皱纹赶走一般。 五皇子心里嗤笑一声,面上却笑嘻嘻的。 “母妃,不是儿臣不急,而是急不得,您最了解父皇,知道他最忌讳什么,他每天无节制的在女子身上征伐,还不就是怕别人说他老了,如今他在明觉寺受了刺激,正事情绪最敏感的时候,这时候任何动作,都会被认为是在挑战他的权威,所以不动才是最好的动作。” 谢皇贵妃本就不是蠢笨的女子,要不然也不能这么多年荣宠不断,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原由,嘴角泛起一丝妩媚的笑容。 “还是我儿聪慧。从明日起,母妃就专心伺候你的好父皇,让他好好看看,只有我们母子对他才是真心。” “那儿子就在这里谢过母妃了。” 第77章 改变 “姑娘,不能再睡懒觉了,您忘了,还有两天就是万寿节了,昨天不是说,今天给姑娘们加练,要起早吗?” 莲蓉一大早就在屋里走来走去,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势必要把最近越发放飞自我姑娘给吵起来。 “小蓉蓉,你就饶了我吧,昨日难道不是你拉着我熬夜,说是必须要把那套衣裙绣好吗,小小年纪怎么就有了周扒皮的潜质,我告诉你,小蓉蓉,这可要不得,要不得!” 辛宝儿一边懒懒的抱怨着,一边支愣起睡的软绵绵的身子。 “哎呀,姑娘,你终于醒了,快点起来洗漱,一会儿早膳要凉了。” 莲蓉颇为无奈的拉着自家一起来就打趣自己的姑娘,小心的给她穿上鞋子,半拉半拽的将人送去洗漱室。 温热的帕子拍在脸上,所有的困倦都似乎得到了抚慰,人也终于彻底清醒了。 “小蓉蓉,你是越来越深得我心了。” 辛宝儿最近晚上经常和那个神秘女子待在一起,身体越来越好的同时,心态也越来越好,时不时的就要拿小丫鬟调侃几句。 “对了,小蓉蓉,上次让你打听的后宫情况,现在如何了?” 辛宝儿一边吃着最爱吃的小包子,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婢子还以为姑娘不在意了呢,这都结束好几天了,您怎么又想起来了?” 莲蓉一边笑着回道,一边还不忘继续给自家姑娘投喂一个小包子,看她吃的腮帮一鼓一鼓的,就忍不住满足。 “小妮子,你是越发胆肥了,快说。”辛宝儿抄起一个剥了壳鸡蛋,一下子塞进莲蓉的嘴里,故作生气了的威胁道。 莲蓉也不怕她,笑眯眯的将鸡蛋吃了,才贼眉鼠眼的朝着窗外门外都看了看,才坐回桌前。 “全死了,死了好多人,宫女,侍卫,婆子,还有些宫妃,据说内务府衙门内一天之内血流成河,连着刷洗了三天三夜,都还能闻到那股子血腥味儿。” “不过他们死的也不冤,都不是好东西。不过如今的后宫倒是空了不少,也安静也不少。” 莲蓉恨恨的说完,随手就将一个本来打算投喂给主子的小包子,塞进了自己嘴里,嚼巴了两下,发现不对,一转头就对上自家姑娘揶揄的眼神,顿时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一紧张就把还没嚼烂的包子,直接咽了下去,呛得她差点原地去世。 辛宝儿又是递水又是拍背的,好一会儿才终于止住了莲蓉的咳嗽。 “看你还贪吃不?” 说这话的时候,辛宝儿已经坐在梳妆台前了。 看着刚刚长了一些肉肉的小脸,有些惆怅的叹息一声,唉!这怎么就突然没心没肺起来了呢? 抬头往某人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住着一位极不合群的女子,名字也跟人一样冰冰冷冷的,唤作冷离。 但她知道,那不是她的本名,甚至那张脸都不是她真正的脸,女子给她行了多次针,两人也算聊的投契,可无论怎么旁敲侧击,明里暗里的打听,她就是不肯交待原名,更别说得见她的真容了。 真是个神秘莫测的女子啊! 让人忍不住好奇,想要扒开层层伪装,看看芯子里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儿。 胡思乱想之际,莲蓉已经麻利的给她梳好了头发,正将一小朵珠花小心仔细的插进发间。 “不单调也不张扬,小蓉蓉手艺越来越好了。” 主仆两人收拾妥当,一起朝着训练场走去。 御书房里,一个黑衣侍卫面无表情的单膝跪地,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天颜。 “禀陛下,墨轩大儒已经抵达盛京,住在离大宅不远的客栈里。” “哦,那老贼带了多少人?” 老皇帝伤已经养的差不多了,难得有兴致励精图治一次,没想到听到的第一个禀报,竟然就是与前朝那两个小孽种有关的,于是很是有兴致的问道。 “没带人,就他和一个老仆,以及两个赶车跑腿的小厮。”黑衣侍卫如实回道。 “哼,老杂毛,朕倒是很想看看,你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老皇帝自言自语道,混浊的眼睛中,骤然聚集起一缕缕冷意,最后汇聚成如同实质的坚冰。 冷的侍卫都轻微的打了个颤。 “可见过院里的人了?” “是,安顿好就见了。” 老皇帝眼睛又是眯了眯,没说话,等着侍卫继续禀报。 “据探子回报,说是墨轩大儒想给里面那位选几个女人伺候,原因是……是守着一个女人好几年,太委屈他外孙了。” 黑衣侍卫想到给他传递消息那人,声形并茂的讲述爷孙两个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的样子,心里就忍不住泛起一阵恶寒。 不过一介阶下之囚,还当自己是当初那个金尊玉贵的皇孙呢,里面那女人已经是人间尤物了,居然还不满足,难怪前朝会被灭,有这样的继承人,覆灭也就是早晚的问题。 老皇帝却眯着眼睛,阴森森的笑了。 “给那老东西传道口谕,让他参加万寿节的宫宴,如今他那些学生、弟子都滚的滚,死的死,也是该朕报仇的时候了。” 候在一旁充当隐形人的邱和,被这阴冷的口气吓了一跳,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随即腿一软,“噗通”一跪了一下,嘴里丝毫不敢怠慢的谄媚道:“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墨渊老头诚惶诚恐的接了口谕,命令灰老奉上孝敬钱,才恭恭敬敬的将传令太监送走。 一回屋就又原形毕露了,毫无形象的往椅子上一瘫,嘴里还不忘嘲讽道:“宁魁那老王八,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刚愎自用,毫无半分帝王心性,若不是……老头我不介意违背祖训,联合其他几国灭了他。” 灰衣老仆也不接他的话,站在一旁默默的听他发泄,这人老了,就压不住火气,不发出来,憋出病来就不好了。 他也知道老主子顾忌什么。 瀛洲虽然不大,面积都不足一府之地,然而瀛洲在这片大陆上地位却很特殊,它可以说是独立一国,虽然它没有任何大型的武装力量,甚至都没有坚固城墙,可生活在这里人,却比任何一国都安逸和平。 瀛洲是文人的天堂,在这里哪怕是夜里打更的更夫,倒夜香的贱民,都能轻轻松松的背出几篇耳熟能详的文章。 这个独立的小国,没有君主,没有属官,所有规则都是几个超级文豪氏族在长久的磨合之中,潜移默化形成的。 而墨轩一族在这个小国度算是约定俗成的领头羊,这个家族的一举一动都影响着瀛洲对外的形象和态度。 当初老主子能同意小姐嫁给褚朝太子也是顶着很大压力的,毕竟瀛洲不能偏向任何一国,否则必然会引起其他国家的不满,那对于没有任何武力值的瀛洲来说,将是灭顶之灾。 所以哪怕褚朝覆灭,老主子也只是尽力保下了自己的“病弱”的外孙和刚出生的重孙,甚至都没办法将他们接到身边教养,放任他们在宁皇的囚笼里生活。 这些年这个看似洒脱,实则有些悲悯众生之心的老人,看着宁皇治下的国家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境地,他愤怒,悲痛,夜不能寐,可他除了暗中给外孙都布置一些人手之外,明面上什么都不能做。 老主子心里的苦闷,大概也就他这个每天陪在他身边的老奴能窥视一二了,却也无从安慰。 终于等墨轩老头发泄完了,灰衣老仆适时的将一杯温度正好的参茶递到老人的手里,看着他慢悠悠又无比嫌弃的喝完,才利落的收回杯子,慢慢的退了出去。 第78章 万寿节前 九月十八,是宁皇的寿辰,也是举国同庆的万寿节。 辛宝儿一大早就被莲蓉的夺命连环吼给震了起来,心不甘情不愿的洗漱,穿衣,上妆。 “小蓉蓉,手下留情啊,咱们要的是病弱,不是病美人,你在这么画下去,这疤痕都要被遮住了,你打算让你家主子拿什么吓人去。” “哦,姑娘恕罪,婢子给忘了。”莲蓉魂不守舍的继续在辛宝儿头上脸上忙碌着。 “别弄了,反正晚上还要再上一次妆的。” 辛宝儿拉住我小丫头的手,微微用了些力,才将她摁在床边坐下,看着小丫头眼角开始泛红,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故作乐观的脸上到底还是泛起些微茫然,辛宝儿又看了看那女子所住的方向,心里的不确定越发清晰。 今日便是最后期限,若今晚她无法逃脱这座牢笼,以后怕是更难了,可说是要来救她的人,始终没有露过面,说起让她配合,也只是要求她表现的病弱、蠢笨些。 如此这般救命的大事,对她的要求却只有这般轻描淡写。这世间哪里有这般香甜的馅饼,不用争不用抢,长了腿似的跑到她的碗里,让她不花任何代价的尽情享用,做梦她都不敢这么做。 可是不信又能怎么办?太子如今势微,二姐姐一个侧妃,行事只会更举步维艰,辛家待她如珠似宝,但对上至高无上的皇权,终究不过螳臂当车。 “小蓉蓉,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不管今晚结果如何,我都会努力的活下去,你也要这样,知道吗?我们都曾是无根的浮萍,落在那里,便在哪里生根发芽,努力生长。所谓物极必反,我相信我们都可以在这个规则破碎的世道挣扎求生,直到曙光来临的那天。” 辛宝儿说这话的时候,看着窗口渗进来的点点晨光,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柔和起来,心里的不安彷徨,渐渐被这点微弱的光芒笼罩,露出深藏的期盼和向往。 她如今是真的想开了,不再是那个被霸凌却不能反抗的小姑娘,不再是那个受了伤还要被父母责骂的辛如宝,她甚至都离开了那个让她绝望窒息的世界。 她比很多人都幸运,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而她已经走在了新生的路上,只要她不再纠结前世,好好珍惜今生。 宁沛在天还不亮时,就偷偷进了辛家的大门。 “沛儿见过外祖父,外祖母。” 坐在会客厅的小少年,一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两人,立马起身规矩的行礼问安,一看就是修养极好的。 “哎呀,哪来这么多礼数,快让外祖母看看,我们沛儿是不是又瘦了。”大夫人原本还带着几分困倦的脸,一见到外孙,立马精神抖擞起来。 “行了,孩子一大早跑过来,一定是有正事,先去给孩子准备些他爱吃的吃食去。” “哦,对,我这就去,你们先聊着。” 大老爷脸上的倦容也很明显,打发妻子,才带着外孙去了院里的小书房。 “坐下吧,可是凰儿那边出了什么事?” “外祖别担心,母亲她很好,就怕你们胡思乱想,才让沛儿跑这一趟,父王再怎么样也是长子,皇祖母虽然多年不理事,但也不会真的不管父王的。” 小小少年声音沉稳,说话也是条理分明,辛大老爷听着,忍不住欣慰的点了点头。 “另外,沛儿此时冒险出来,也是想问问,家里对小八姨的事,有什么安排,若需需要我和母亲配合,您尽管吩咐,这也是母亲的意思。” “你和你母妃都有心了,我已经求人帮忙了,那人有些力量,想来能给你小八姨寻一条出路的,你们母子如今日子怕是也不好过,太子妃和小公子怕是会趁机做些什么,你们保护好自己就行,宝儿和凰儿都是我的女儿,哪一个有事我都心疼,回去告诉你母妃,让她一定保护好自己,其他的自有我安排,切记。” 小小少年终于露出今日第一个真心的微笑,母亲是幸运的,有辛家这样有温度的外家,他们兄妹也是幸运的。 “外祖放心,我也会护住母亲和妹妹的。” “好,不愧是我辛家的孩子从小就有担当。” 祖孙俩又闲聊了一会儿,看着眼前这么出息的小辈,多日来积压在心中的郁气都散了不少。 宁沛平时低调谨慎,出宫一趟自是无人知晓,宁野就没那么幸运了。 老皇帝最近借着受伤,还是修身养性,实际上就是不太敢碰后宫的女人,一个人休息,自然是早睡早起的。 一起来就收到宁野出宫的消息,都气笑了。 “朕还没死呢,朕的儿子也还没死绝呢,哪里就轮到他一个黄口小儿上窜下跳。” 气的摔了一个茶碗后,又问起几个儿子的动向。 侍卫不敢隐瞒,尽职尽责的又将几个皇子的动向一五一十的禀报了,才在老皇帝的示意下,退了出去。 “好,都是好样的,这是都盼着朕早点死,好给他们腾位置啊!” “朕倒要看看那几个蠢货,能折腾出什么花来,传口谕,今晚由皇贵妃和五皇子伴驾,既然老五这么消停,总要给些甜头。” 邱和颤抖着将碎掉的茶杯捡了起来,闻言赶紧应是,忍着落荒而逃的恐惧,一步一步保持原来的步调走出皇帝的寝殿。 一出门被晨光笼罩,才感觉身子回暖了一些,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回头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却是一片冰凉。 皇帝老了,多疑又阴晴不定,越来越难伺候,这个宫中已经没有他能信任的人了,包括他疼宠多年的谢皇贵妃和五皇子,真真正正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这不前两天还让人暗中将储秀宫那些即将参选女子摸了一遍底。 摇着头,收拾起不该他操心的心思,朝着谢皇贵妃的寝殿亦步亦趋的走去。 褚星辰一身普通的武士劲装,少了平时的温润儒雅,多了些冷漠疏离,远远看着就是一个刀口舔血的侠客。 “不是,表哥,虽然民间有句话说是‘穿上龙袍也不像天子’,在你这话虽然不太合适,但道理是一样的,不信叫几个人进来看看,这哪里像给人当侍卫的,到像个江湖杀手,太显眼了。” 墨轩一凡无比庆幸自己办完北疆的事,不眠不休的赶了回来,不然让表哥这个模样跑进宫去,不但保护不了老头子,没准还得把自己搭进去。 褚星辰垂头打量着自己这一身装束,皱了皱眉问道:“真的不像?” “不像,真的,就您这满身上位者的气息,哪里是一件破衣服就能遮住的,你还是比较是个运筹帷幄,至于决胜千里的事,我来就好!” 褚星辰不太信任的睨着墨轩一凡,对他的彩虹屁一点也不受用,甚至还有些嫌弃。 “表哥,您就放心吧,有灰老呢,不会让祖父吃亏的,至少人身安全绝对有保障,至于几句嘲讽的话,老头是什么心胸,不会放在心上的。” 褚星辰最终还是被墨轩一凡劝了下来,换回了一身洗的发白圆领儒衫。 “这样顺眼多了,今晚的事儿,该安排的都安排下去了,该推波助澜的也都推到位置,就凭那几位的脑子,再给他们一个月两个月的也反应不过来,所以你大可以放心,安心等着您的小媳妇儿过来伺候您就行了。” “我……”褚星辰难得有些欲言又止。 “送回辛家,你就别想了,老头子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能感觉得到,老头子对那位八姑娘志在必得,执着程度堪比夺回皇位。” 墨轩一凡可谓是非常了解褚星辰的,还没等他说出口,立马就给否决掉了。 第79章 万寿节上 夜幕降临,宫殿中灯火通明。 即便是都城之外埋葬着累累白骨,也不耽误装睡的人,继续在浮华中醉生梦死,何况今日是老皇帝的生辰,众人期盼已久的万寿节。 整个宫廷都弥漫着喜庆的氛围。华丽的宴席上,珍馐美馔琳琅满目,宫女们轻盈地穿梭其中,为宾客们奉上美酒佳肴。 老皇帝坐在高位上,面容慈祥,笑容满面地接受着众人的祝福。长袍闪耀着金色的光芒,与殿内的烛光相互辉映。宫廷乐师们奏起了欢快的乐曲,舞姬们在舞台上翩翩起舞,为这场盛宴增添了一抹亮丽的色彩。 王公贵族们纷纷献上珍贵的礼物,以表达对老皇帝的敬意。群臣们齐声高呼万岁,向老皇帝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在这欢乐的氛围中,人们共同庆祝着老皇帝的生辰,祝愿他福寿安康,江山永固。 轻歌曼舞渐渐停息,几位皇子走出人群,立场鲜明左右分站两侧。 “太子哥哥,都这样了还出来,真是孝心可嘉啊?” 二皇子语气阴阳怪气,那股子刻薄小气的劲儿,真是对不起他这个皇子的称呼,不过二皇子本人却在乎,他与太子不过相差不足一岁,却是事事不如他,不说权力地位,就连妻妾子嗣都比不过,他对太子的厌恶几乎是压都压不住的。 两人只要见面就要掐上一掐,如今太子坐在轮椅上,天然就比他矮了一头,这让他兴奋不已,哪里忍得住不奚落他一番。 “二哥这话就不对了,太子毕竟是大哥,给父皇祝寿,自然就是爬也要爬来的。你说是吧,太子哥哥。” 三皇子从小就喜欢看两个哥哥斗来斗去,有事没事,添添油,加加醋,拱拱火,一个人也能玩得不亦乐乎。 “二弟三弟,还真是迫不及待啊,不过是些蠢物罢了,倒也不值得孤生气,真有能耐,学学五弟才好。” 说着不看两人骤然黑沉下来的脸色,示意身后的人将轮子推的靠前一些。 “儿臣给父皇祝寿,祝父皇寿与天齐!” 太子话落,老皇帝看太子并没有将寿山石承上,不由得询问道:“听说太子为为父寻得一件稀世珍宝,今日可是带来了?” “自是带来了。” 说完拍了拍手,不多时,从门外进来一个小少年,身后跟着两名光着膀子的大汉,手上抬着一块被红布蒙起来的巨大物体。 “皇爷爷,孙儿给您祝寿了,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说着也不等太子吩咐,一把拉下遮挡的红布,露出里面美轮美奂的“寿”字奇石。 宁野这一举动,让在场的人表情都是一滞,太子的脸比刚刚两个兄弟还要黑上几个度,而端坐在上首的老皇帝,也是意味不明的冷笑一声,眼神更是有意无意的打量了一下端木大将军的方向。 吓得端木家来参加晚宴的几人,顿时皮子一紧,看着宁野的目光都带上了埋怨。 端木大将军在心里暗自叹息了一声,到底还是年龄小,心性不定,做事过于急切了些。 这寿山奇石哪里是那么好碰的,太子因为他受的伤,如今几乎就是废了,也因此取回寿山奇石的功劳就变得尤为明显,这块石头已经被打上了太子殿下的标签,要进献,也只能是太子,其他任何人都不行,哪怕是他的亲儿子。 就在众人面色凝重,为宁野捏了一把汗的时候,老皇帝终于开口了,但却不是宁野想听的话。 “好!好!”老皇帝龙颜大悦,“太子有心了,好好养伤,父王还等你好起来,好帮帮父皇呢。” 这话一出,宁野面色一白,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这时候他才隐隐觉察,他似乎做错了。 老皇帝看他这样,也懒得在理他,从高台上走了下来,仔细的端详着这天然而成的神物,嘴中更是赞叹连连,几乎用光了他有些匮乏的词汇量。 众人见状,也忍不住好奇,纷纷走上前观看,观看过后,无一不感叹造物者的巧夺天工。 等老皇帝欣赏够了,又被下臣们拍了好一顿彩虹屁,浑身舒坦的走回高台首座之上,其他皇子才纷纷呈上自己准备的礼物。 二皇子送了一串南海珍珠,颗颗圆润饱满,散发着淡淡的光泽;三皇子则送了一座和田玉武神像,雕刻精细,栩栩如生;四皇子因为身体有疾,这种场合是不被允许参加的。 然而,有太子的寿山奇石珠玉在前,老皇帝对这两样东西,也提不起什么兴致,但为了警告这两个儿子,目光却最终停留在五皇子身上。 “老五,你给朕准备了什么礼物?”老皇帝问道。 五皇子微微一笑,从背后取出一把剑,呈到老皇帝面前。 “儿臣素来知道父皇喜欢兵器,特寻得这龙鸣短刃,献于父皇防身,上次的事,真是吓坏儿臣了。” 老皇帝接过短刀,手上微微用力,利刃出鞘,隐隐带出龙吟之音,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惊喜。 “此刀甚好,朕甚是喜欢,有赏,重赏。” 老皇帝这话一出,太子面色更不好了,他进献如此奇物,都仅仅得了一句“当赏!”可见这小五弟是真的得了圣心。 其他几位皇子皇孙,也是面色各异,却只是敢怒不敢言。 此时,一旁的大总管邱和小声提醒道:“陛下,该吃寿桃了。” 老皇帝点点头,命人将巨大的寿桃塔抬了上来。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老皇帝亲自将最顶端的一个寿桃拿下来,象征性的咬了一口,宴会上其他人才开始分而食之。 就在宾主尽欢的时候,墨轩大儒着一席米白色广袖长袍,远远看去别有一番仙风道骨的滋味儿,身边仅带着灰衣老仆,主仆二人虽然姗姗来迟,却仿佛回了自家一般,姿态随意的走进了大殿。 老皇帝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门口的人,眼睛一眯,嘴角泛起危险的弧度,不动声色的等着人过来给他行礼。 可墨轩老头是谁?那可是瀛洲那一小国府的领头人物,哪一国的皇室没有几个好儿郎在他瀛洲求学,以他的地位可以不跪不拜任何人。 不过今日毕竟要搞事情,墨轩老头有意放低姿态,麻痹老皇帝,于是神色恭敬的上前行礼,同时示意灰老奉上寿礼。 老皇帝有意羞辱于他,自然不会痛快的让他起身。 “墨轩先生竟然会给朕祝寿,朕还以为老先生巴不得朕早早去了呢。” 心里却在疯狂吐槽,这老杂毛果然不安好心,给他祝寿竟然穿一身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奔丧的。 要说两人之间的过节,要从多年以前说起,那时候宁皇的野心初显,便寻到瀛洲想求得墨轩一族的支持,瀛洲向来不参与这些争端,多次拒绝,甚至因着文人的气节与风骨,对他这种有谋逆之心的臣子,十分不屑与之为伍。 宁皇本就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于是就将墨轩一族给恨上了,觉得他们轻视他嘲讽他,让他受尽了羞辱。 这种恨意随着墨轩大儒唯一的女儿成为褚朝的太子妃,便愈发强烈,后来夺位成功后,更是留下了褚太子的孩子,表面上说是为了彰显仁德,实际上就是想拿他们当人质,看墨轩老头一边牵肠挂肚,一边无能无力,每天都活在痛苦挣扎之中。 “陛下说笑了,此乃我瀛洲珍藏多年的兵书,里面记载的每一计、每一策,都是克敌制胜的法宝,今日老夫便献与陛下,祝陛下一统九州,万寿无疆!” 这文人的嘴啊,他若骂你,不带一个脏字,也能让你体无完肤,但他有心夸你,哪怕你们是仇人,也能让你听得浑身舒畅。 老皇帝虽然心里膈应,却也不得不换了话题。 第80章 万寿节中 “朕竟不知,多年不见,老先生这般看好朕了。哼!朕虽然没读过几本书,但也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老先生莫不是有求于朕。” 老皇帝阴阳怪气的说完,想到侍卫之前禀报的话,脸上得意的表情那是压都压不下去。 墨轩老头看着高台之上老皇帝那小人得志的嘴脸,差一点维持不住装孙子的人设,要不是灰衣暗中提醒,他都要撩袍挽袖,指着老皇帝的鼻子痛骂一番,方能解气。 “陛下说笑了,毕竟我那外孙和重孙,还要多多仰仗陛下照拂。” 强压下满腔怒火,垂下眼睛看着地面,尽量心平气和的说完,他怕一抬头,就压不住火气,坏了今天的筹谋。 “无所求啊,可朕怎么听说,您的那位好外孙觉得深闺寂寞,无法排遣,求老先生给寻些美人,红袖添香呢?” 墨轩大儒闻言惊愕的抬起头,苍老的脸上一瞬间爬上羞恼,仿佛受了莫大的屈辱,却不能发泄,生生将一张儒雅慈祥的脸憋的扭曲难堪。 老皇帝见他这般模样儿,脸上笑容更大,一众臣子也适时的跟着嘲笑起来。 极尽嘲讽的话,一句接着一句无情打在大殿中央站的笔直,却满脸通红的老人身上,看的灰衣心疼不已,却不敢擅自开口,坏了老主子的正事。 良久,老皇帝终于玩够了,幽幽开口道:“可怜老先生一颗心疼晚辈的慈爱之心,朕也是做父亲,做祖父的人,哪里会不明白老先生的心呢,今日正好要选一批秀女入宫,老先生不妨跟着选上一选,也好圆了老先生与外孙的祖孙情谊。哈哈……” “是,那便多谢陛下了。”墨轩大儒一甩袖袍,带着几分妥协,几分羞愤,跟着领路的小宫女去了给他安排的座位上。 看着摆在殿内最靠后且最不显眼的座位,墨轩大儒眼底的嘲讽一闪而逝,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做的事也上不得台面,只会在这不起眼的小事上做文章。 对于一个腐朽的朝堂,墨轩大儒带来的风波,很快就被新一轮的轻歌曼舞群取代,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今日的重头戏终于拉开了帷幕。 所有舞女都退了下去,把大殿中间的舞台空了出来,与此同时,大殿门口出现了一个个衣着鲜艳,妆容精致的女子。 女子们并没有一下子涌进大殿,而是有序的在排列大殿门外两侧,只等着听孟姑姑的安排入场。 孟姑姑走到殿前,高声喊道:“选秀开始,请各位姑娘按组别上前展示才艺。”声音落下,门外走进来十几个身穿舞衣的少女,为首的一名红衣女子走上前来,带领众人向着皇上行了个礼,盈盈一笑,便开始翩翩起舞。 少女们身段柔软,舞姿优美,如同一只只轻盈的蝴蝶,吸引了在场众人的目光。尤其是那领舞红衣女子,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是不自觉的风情,很是惹眼。 一曲终了,老皇帝微微点头,表示满意,却并没有点哪个女子留下,也没有示意大臣们选人。 孟姑姑皱了皱眉,心里有些忐忑,为了开场好看,第一组的人都是精挑细选的,虽然不都是最好看的,但绝对各有千秋,往年也是一样的操作,这一组往往都会被全员留下的。 但也由不得她多想,总不能让皇上和一众朝臣等着,赶紧命令琴笙将人带下去,换了第二组进来。 就这样一组接一组的进来,表演完就立马出去,走马观花一般。 几轮下来,就不仅孟姑姑在心里打鼓了,大臣们也都纷纷低声讨论起来。 往年这个时候老皇帝身边一定已经换上新人伴驾了,大臣身边也多多少少有了女子陪伴,有那喜好颜色的,身后怕是已经站了好几个了。 可今年老皇帝仿佛眼光变高了,这群娇花一般的少女,竟然引不起他的兴趣,眼看表演都快结束了,老皇帝竟然一个都没留下。 众人的窃窃私语,上首的老皇帝都看在眼里,却也只是淡淡的扫视了一圈,然后随手给安静端坐在一旁的谢皇贵妃夹了一筷子菜,还很有情趣的喂到她的嘴边。 谢皇贵妃美丽又魅惑的眼眸中顿时亮起点点星光,仿佛又回到了少女时期,爱慕又欣喜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这种一心一意交付真心的眼神,是个男人就受用的很,于是老皇帝的笑容更大了,甚至又投喂了几次。 这一幕落在众人的眼中,就是老皇帝对谢皇贵妃的宠爱一如既往,多年如一日,随即看向五皇子的眼光都越发热切起来。 五皇子再怎么老成,到底也是小少年,多少有些少年心性,喜形于色。 老皇帝默默的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眸中冷色一闪而逝。 接下来最后一组新人进殿,这一组的十几个女子,穿着规矩的秀女装,怀里抱着自己的乐器,琵琶,胡琴,古琴,古筝,长笛,短箫,各有不同。 进来之后规规矩矩的行了礼,然后就低着头各自调试各自的乐器,仿佛周围的看客都不存在一样。 气氛很奇怪的一个组合。 倒也是这样的与众不同,让听看了一晚歌舞的贵人们,有了些别开生面的感觉,反倒静下心来等着姑娘们开始表演。 辛宝儿就在这个奇怪队伍里,手里像模像样的摆弄着古琴,眼睛却偷偷的打量着四周的人。 “救我的人是哪个啊?” 这一个个都是光鲜亮丽的,红光满面的,哪个也不像不招人待见的样子啊? 但她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看到的地方有限,今日又带着面纱,作为场中唯一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辛宝儿可不敢挑战人类的好奇心,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叮叮咚咚,乒乒乓乓”的一曲终于结束了,一群女子低垂着头,红着脸,在贵人们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几乎是以落荒而逃的姿态出了大殿。 孟姑姑这会儿更是胆战心惊了,她也是没办法,这一波不说是“老弱病残”也差不多了,一个个不是五音不全,就是四肢不协调,说是会乐器,但多数不过是凑数而已,练了这么久,勉强能把曲子表演完就已经是她严格督促的成果了。 顶着贵人们一言难尽的打量目光,孟姑姑猛地跪了下去,一个头结结实实的磕在地板上,发出“咚”一声闷响。 久久听到老皇帝的声音,孟姑姑几乎触地的脸上,已经是一片死灰了,冷汗湿透脊背。 就在孟姑姑想着在磕几个头,提醒一下上首那位主宰生杀大全的老人,是杀是放,给她和痛快,这么不上不下的,她怕紧张的一口气上不来就晕过去了,殿前失仪,岂不是罪过更大了。要知道今天可是老皇帝的寿辰啊! “起来吧!将人都带进来。” 苍老略带威严的声音穿过孟姑姑的耳膜,直接响在她的心底,趴伏下去的身子猛地一软。 “是。”颤抖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激,又是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才有些摇晃的起身往外走去。 而这一幕,众人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一个小小女官而已,办事不力,没受到惩罚,她就该感恩戴德。 孟姑姑出去没多久,再次回来,身后跟着一众排列整齐的姑娘,他们最小有十四五岁,最大也不过十八九岁,却都是少女最好的年纪。 她们之中有的成熟如蜜桃,有的青涩如新月,有的活泼,有的冷淡,有的从容,有的羞涩,有的紧张。总之环肥燕瘦,桃李各芬芳。 第81章 万寿节下 辛宝儿站在人群中,感受到来自场中男人们那打量,探究,挑剔,以及不怀好意的眼神,女孩子们就像仓库里堆积的货物,被这些色欲熏心的衣冠禽兽挑挑拣拣。几乎瞬间,不适的感觉涌向胸口,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心悸和眩晕。 这种感觉,辛宝儿很熟悉,久违的社恐,在这种充满恶意的环境下,又一次跑了出来,她现在什么也想不了,整个人都仿佛漂浮在一片混沌当中,没有任何着力点,有一种摇摇欲坠的破碎感。 而这一幕落在满场男人眼中,便无声的邀宠。一时之间,落在她身上的眼神越发大胆,猥琐起来。那一道道带着热切,甚至急切的眼神,让辛宝儿越发紧张,恐惧,瘦弱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起来,额头上的汗珠越聚越多,最后化成水滴,沿着低垂的额角滑落。 “吧嗒”一滴。 “吧嗒”二滴。 “吧嗒”三滴。 每一滴汗珠落下,都伴随着沉重到几乎断裂的呼吸,仿佛又一次感受到,身躯从高处下落时,被空气积压到近乎爆炸的心脏。 明明喧闹的大殿,在辛宝儿耳中却仿佛所有人和物都静止了,只能听见汗珠触及地板的微弱声响,看见触地反弹而起的点点水花。 “吧嗒”又是一滴汗珠落地,反弹的水花中,一个小小的,支离破碎的小人,四散开来,最后消失无踪。 小鹿般湿漉漉却空洞的眼神中,突然升腾起慌乱,无措,紧接着开始挣扎,不甘,最后终于突破了混沌,露出一丝不断壮大的生机。 呼吸突然就顺畅起来,随着汗水的蒸腾,面色也开始变得红润,包围着她的那些恶意一瞬间褪尽,一股在生死边缘淬炼出来的勇气油然而生。 “生死边缘都走了几遭了,还有什么可怕的!”辛宝儿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如实想着。 与她隔着几米距离的女子,全程冷漠的看完辛宝儿在短短的几息时间,经历了一场从寂灭到新生的全过程,冰冷的嘴角扬起一抹欣慰又自得的笑。 她没感觉错,对于辛宝儿这样娇小姐,说什么自己有什么心里疾病,在她看来就是被宠惯的过于矫情了,只要给她一个极致压抑的环境,她的求生意志,一定会带着她一起触地反弹,获得新生,事实证明,她又一次赌对了。 辛宝儿若是知道那个神秘女子,为了给她治病,故意隐瞒了一些消息,如今还在心里吐槽她矫情,她一定分分钟给她表演精神病大杀四方。 不过辛宝儿如今可顾不上其他,生死边缘徘徊了一圈,如今的虚弱的如同新生的婴儿,经不起一点折腾。 而此时大殿的气氛却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老皇帝把人都叫进来,却不急着挑选,眯着眼睛,视线神秘莫测的在一众女子中游移,仿佛在搜寻着什么? 原本兴致勃勃的讨论着今晚要抱得几个美人归的男人们,也渐渐安静下来,在上司态度不明确,或是揣测不出来的时候,三缄其口,静观其变,是他们长久以来形成的为官之道。 明哲保身嘛!懂得都懂。 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老皇帝突然阴恻恻的笑了,手指看似随意却精准无误的点下人群中的八个女子。 平时高高在上的孟姑姑,这时候十分狗腿的将老皇帝点到的人一个个提溜到殿前,离老皇帝的主位不过十几步的距离。 不得不说,老皇帝的确称得上是阅人无数,眼光的确是高。 选中的这八个女子,可谓各展其美,一人恰似娇花照水般温婉,一人仿若傲雪寒梅般冷艳,一人好似出水芙蓉般纯净,一人犹如烈火玫瑰般热烈,一人仿佛空谷幽兰般幽静,一人近似彩云追月般灵动,一人宛如明珠生辉般璀璨,一人好似灵雀舞动般活泼。 而这八人之中,刚恢复些力气的辛宝儿,赫然就在其中。那曼妙柔弱的身姿,恬静婉约的气质,再加上只有她一人戴着面纱的神秘感,无疑都让她成为几人之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个。 就在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被辛宝儿吸引的时候,变故突然发生。 闪耀着寒光的剑刃从辛宝儿的脸侧飞射而出,一道妖娆的身影紧随其后,辛宝儿被女子的气势惊的一趔趄,身子不由自主的朝反方向倒去。 与此同时,大殿之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叫之声。 站在大殿门口一根立柱之后,穿着一身侍卫服的墨轩一凡瞳孔猛地一缩,看向人群之中的视线充满探究。 几息之后发现并不是自己人,疑惑的同时,神情不由得一松,随即嘴角露出标志性吊儿郎当的笑容,朝着某个方向打了个只有自己人看得动的手势,然后身子没有骨头似的往背后的柱子上一靠,看戏! 虽然有些意外,但不用暴露自己人就可以达到目的,何乐而不为呢,若是最后达不到预期的效果,他在添一把火就是了。 然而此时悠闲的他,完全没想到对方不但帮他们完成了任务,而且还超出了预期…… 随着第一个女子的动作,战斗的信号被打响,女子队列里不断有女子冲出来,杀进人群。 她们表情很奇怪,带着种病态的兴奋,仿佛没有固定攻击目标,在场的所有男人都是她们的攻击对象。 整个大殿混乱不堪,武将们终于从变故中反应过来,开始夺剑反击,场面渐渐有了反转的趋势。 辛宝儿跌坐在地上,因为无力便没有起来,也因此她看到了别人没注意的细节。 没多久,守卫在大殿周围的禁卫军大批量的涌了进来,女子们再也没有了抵抗之力,或被制服,或被当场斩杀。 眼看这场闹剧就要结束了,辛宝儿突然感觉心脏一阵不由自主的收缩,一种带着兴奋的隐隐期盼油然而生。 因为她看见…… “啊!”女子绝望的惨叫打破了辛宝儿的希望。 没错,辛宝儿看见变故是一开始就偷偷躲在高台之下的琴笙,一如既往的温柔脸庞上突兀的露出一种近乎恐怖的阴笑,让她立马低下头不敢在看。 辛宝儿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子,就感觉她的温柔表象之下带着某种说不出的违和感,果然,她对情绪的感知一如既往的敏锐。 不过可惜了,琴笙的突然发难并没起到任何作用,老皇帝似乎对今日的变故早有准备。 在琴笙被踹出去之后,刚刚受到惊吓的众人才看到,老皇帝身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位全身裹在黑色斗篷里的人,被兜帽遮住的脸上,还带着精致的银色面具,不给人一丝一毫窥探的机会。 “狗皇帝,拿命来!”琴笙不甘的怒吼着,不顾伤势,又一次飞身而起。 也许是这种悍不畏死的精神,刺激了那些被制住的女子,女子们纷纷开始有样学样,完全不顾自身安危的挣扎起来。 场面又一次乱了起来,辛宝儿心有余悸的挪动着身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毕竟她离战斗中心还挺近的,她可不想被殃及池鱼。 然而她又一次被古人的警句击中。 “好的不灵,坏的灵。” 乱脸朝她的方向飞过来的时候,辛宝儿吓得连躲避的力气都没有,眼睁睁,傻愣愣的等着那节断剑,一点点快速的接近自己,然后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心想,这大概就是天意吧,在她几经生死,终于挣扎出了深渊以后,告诉她,她的那些努力不过是个笑话。 算了,重生一次已经是上天垂帘了,如今她想收回,她欣然接受便是。 第82章 落幕 “噗!” “啊!” “乒!” 兵器刺进肉体的闷响和女子疼痛的闷哼,以及断剑被击落的声音同时响起。 辛宝儿被着熟悉的声音唤醒,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赵贤捂着肩膀,血液从指缝流下来,那把断了三节的剑尖正插在那里。 而她的身后站着一脸肃穆的魏雨,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把断刀,以保护者的姿态挡在她和赵贤身前。 没多久,就有几个护卫围了过来,大约是因为魏雨拿着刀的缘故,几人一过来问都没问一句,就与魏雨打了起来。 魏雨虽然平时不声不响,又喜欢以武力解决问题,不太爱动脑子,但不代表她没脑子,恰恰相反,脑子还挺好使的。 如今的情况下,她要是真打杀了这些侍卫,今天不止她,加上赵贤和辛宝儿,她们三个的小命都得交待在这儿。 魏雨经过短暂的思索之后,决定还是得藏拙,只是侍卫太多,没几下手臂和腿就都受了伤,三人就这样被围在一起。 辛宝儿这会儿却顾不上害怕了,手忙脚乱的一把扯下碍事的面纱,手动撕了几下,发现撕不动,于是在侍卫警惕的眼神下,捡起地上的断剑,也顾不上手受伤了,用袖子一垫,就开始割布。 于是辛宝儿就在两个看守她们的侍卫,看傻子似的目光中,有条不紊的给两个小伙伴进行伤口的紧急包扎,这还是前世在课外拓展课上学到,之前只给自己处理过,如今给别人处理起来倒是顺手很多。 辛宝儿将面纱被扯下来以后,藏在暗处偷懒的墨轩一凡和被灰衣护着的墨渊老头,两人双双眼睛一亮,终于找到人了。 终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由得紧张起来,“妈呀!这小祖宗咋跑战圈中心去了?” 墨轩一凡给自家亲爷爷一个眼神,示意交给他,然后朝着辛宝儿的方向小心的移动着,企图找机会先把人救出来再说。 可是还没等走到位置,又是几声惨叫声落下,大殿彻底归于平静。 一场精心安排,却被老皇帝一套乱拳打的七零八落的刺杀行动,终于以是失败宣告落幕。 所以说曾经的宁大将军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只要他想,这个国家他也不是治理不好,哪怕不能有多大的建树,但至少不至于让老百姓活不下去,只可惜他似乎从没想过。 辛宝儿处理好两个小伙伴的伤口,终于有些后怕的打量起周围的情况。 那些冲出来的女子竟然仅剩下五个人,还都奄奄一息,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而策划这一切的琴笙,如今也不知死活的被那个黑衣人狠狠的丢在地上。 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弥漫在整座大殿里,女子的队列早就不成型了,孟姑姑面如死灰的瘫坐在地上,呆呆傻傻的,显然受到了莫大的打击。 大概她也没想到,深受她信任的贴身大宫女,利用职务之便,竟然笼络了这么多待选的女子,或者不是笼络,而是直接替换了接近一半的人数,毕竟待选的姑娘们可没有那么多会功夫的。 老皇帝阴沉着脸,看也不看满地的鲜血和尸体,那些对他来说太习以为常了,前半辈子他几乎每天都要见这样的场面。 对着吓的花容失色的谢皇贵妃安慰了几句,命人将她送回寝宫休养。又看了看几个受伤的臣子,不紧不慢的命人唤来太医诊治。 最后视线在人群中搜索了一番,终于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人,见人还好好的坐在椅子上,周围竟然还清理了出来一块地方,在这凌乱的大殿里,仿佛开辟出来的一片净土。 这样得认知让老皇帝很是不悦,在想到他背后的瀛洲,心情就更加不好了。 悠闲喝着茶的墨轩大儒,一抬头就对上了老皇帝看过来的,阴狠的,毒辣的,恨不得杀他而后快的目光,漫不经心的笑了笑。 若无其事的放下茶杯,微微侧了侧身,露出了挡在他身后的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男子似乎是昏迷了,并没有任何动作,而他不怎么在意的皇长孙宁沛,同样靠在轮椅上不知生死。 老皇帝眉心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几乎是下意识的寻找其他几位皇子的下落,等看到几人所在的位置时,老皇帝怒极反笑。 “真好,真好啊!老子被刺杀的时候,还能了想到联手除掉自己的大哥,都是他的好儿子啊!” 墨轩大儒看着老皇帝那了然又愤怒的表情,有意在刺激几句,但想到今的正事还没做,还是压下了搞事情的心思,反而露出几分同情的神色。 哪里知道这种表情更加刺激了老皇帝。 “老先生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这种时候依然悠闲自得,好胆识,好气度。” 这话说的咬牙切齿,估计在场的人都听得出老皇帝的愤怒了。 “哪里哪里,老儿不甚惶恐,多亏了几位皇子大义。” 这话一出,一众朝臣终于看清了眼下形势,一时之间也有些无语,几位皇子成包围之势,而被他们围在中心的人,正是昏迷的太子殿下,都是千年的狐狸,几乎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想到一开始老皇帝还嘲笑墨轩大儒不要脸面的替外孙找女人,如今刚过没多久,自己的儿子就出来啪啪的打他脸,心里能痛快就怪了。 “太子怕是旧疾复发了,请陛下快派太医救治吧!”作为太子的岳家,端木大将军适时出来给老皇帝解围。 “对,快,将太子和大公子送回东宫,派院正亲自去诊治。”老皇帝赶紧借坡下驴,演的还挺像一个爱护儿孙的好父亲好祖父。 墨轩大儒在心里嗤之以鼻。 “老先生,朕还记得今日你是来给外孙选女人的是吧,这么久了,可是选好了,既然朕的儿子们对先生礼遇有佳,朕这个做父亲的也不好弗了儿子们的好意,自然是要成全一二的。” 墨渊大儒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以老皇帝的尿性,这是要搞事情啊? 与大孙子对视一眼,墨轩大儒起身朝着殿前走去。 “不知陛下打算怎么成全?” “诺,这三人颜色都不错,都是朕精挑细选的,如今也算便宜你那外孙了。”老皇帝指着包括辛宝儿在内的三个之前选出来的姑娘说道。 老皇帝眼光也真是独特,选出八个人,竟然有五个是刺客。 “哪里能夺陛下所爱,老儿就挑那个伤了脸的吧,免得她吓到陛下。”墨渊大儒表现的很是谦逊,一副‘我在替你考虑’的做派。 “朕老了,便不耽误这些如花似玉的小娃娃了,这三个,还有受伤的那两个,也是有心的,想来几人关系不错,朕就做一回好人,让她们几个一起伺候你那外孙,也算成全一段佳话。” 墨轩大儒眼神微微抽动着,露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这,这不好吧,我那孙儿怕是养不起啊!” “那里的话,你老先生的外孙自是富贵无忧的,朕看五个还是少了些,那几个也一并送过去吧。”老皇帝指着那几个奄奄一息的女杀手说道。 墨轩大儒面色一下就白了下来,颤抖着手,一副气的说不出话的样子。 老皇帝很满意墨轩大儒这样的表现,他是帝王,所有人就应该对他顶礼膜拜,哪里容得墨轩老儿那般高高在上。 老皇帝欣赏完墨渊老头的狼狈样,心情很好的交待一众大臣选自己喜欢的带走,剩余的人都充入后宫,为奴为婢。 一场寿宴,一场选秀,就以这么荒唐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落幕。 第83章 告别与新生 等辛宝儿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跟着墨轩大儒来到了殿门外,那里等着一众婢女,她们拿着大大小小的包裹,都是姑娘们自己带进来得东西,被选中的女子,是不允许再回储秀宫的,大概就是女子出嫁不回头的意思。 墨轩大儒已经默默走到了一旁等候,那几个女刺客先一步被送走了,储秀宫里的东西已经跟她们没关系了,或许原本也不属于她们。 辛宝儿和魏雨一同扶着赵贤,找到三人的婢女,拿回了自己的东西。 魏雨性子清冷与伺候她的小宫女关系只能说是融洽,却不见得有多少感情,简单的客套了两句,清荷便福身退了下去。 魏雨扶着赵贤,清歌拉着受伤的赵贤哭的梨花带雨的,赵贤眼眶也红红的,两人都是活泼的性子,平时在一起也是嘻嘻哈哈的,与其说是主仆,还不如是玩得好的小姐妹,这就要分别了,自是依依不舍。 辛宝儿拉着要哭不哭的莲蓉跑到一个角落里,看了看周围无人注意两人,打开一早收拾好的包袱,从里面拿了一个小包包出来,正是之前被她拆开藏药的那个。 “小蓉蓉,这里面有几件首饰,你见过的,我教过你怎么用,记得收好。” 说完又拉过莲蓉胖乎乎的小手,放在小包包上,轻轻的捏了捏,看见小丫头惊愕的表情,赶紧伸手在唇边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留给你防身,保护好自己,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辛宝儿说的信誓旦旦,仿佛十分确定一般。但莲蓉知道姑娘只是怕她过得不好,给她一个一直活下去信念,虽然不信,却不想姑娘不放心自己。 “姑娘放心,之前那么难婢子都走过来,之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您就放心吧,这些东西还是您带着吧,您这次还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呢,多带些防身的,婢子才放心。” “放心吧,我自己留了,只要出了这道宫门,我家里人就一定能联系上我,到时候就没人能欺负我了。” 其实辛宝儿也不确定,带他们走的老先生,到底是不是要救她出去的人,不过她也没感觉老人身上有什么她不喜欢的气息,且还有赵贤和魏雨陪着她,这让她心里安稳不少。 于是劝起莲蓉毫无心理负担,看着就真诚无比,很有说服力。 但莲蓉经历了太多阴厮了,还是不放心,还想劝劝姑娘,辛宝儿却用手堵住了她的小嘴。 “时间差不多了,别在推来推去的,这些东西一定要留好,找安全的地方再查看,关键时候能保命知道吗?” 辛宝儿非常严肃的说完,用力的抱了抱莲蓉的小身子,低声说了句保重,就小跑着回到墨轩大儒的身边。 辛宝儿是最后一个回来的,可这会儿大家都是劫后余生,也没人不满,墨渊大儒甚至还对着她笑了笑,这让她有点受宠若惊。 墨渊老头拱手跟几个侍卫模样的人告了别,带着五人在夜色中,缓慢却坚定的朝着宫外走去。 十步,八步, 五步,两步。 “等等。”终于快走出去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女声打破了辛宝儿即将看见的曙光,眼前一黑,差一点摔倒下去。 “小八姨。”女孩儿一把扶住她,担忧的呼叫。 辛宝儿这才看清来人,提起来的心一下子归位了。 “鸢儿啊,你吓死我了,还以为又不让我们出去了呢。” “不好意思啊,哥哥和父王出事,我和母亲刚刚忙完,去找了你那个小丫头,才知道你可以出宫了,就急急忙忙的赶过来了,还好赶上了。” “大公子怎么样?” “还多亏了老先生相助,已经无碍了,鸢儿带父兄拜谢先生。” 鸢儿说着便弯腰行了一个大礼。 “顺手而已,不值得什么,小郡主莫要放在心上。”墨轩老头很是慈和的说道。 “鸢儿,你来寻我可是有事儿?”辛宝儿歉意的看了看墨轩大儒,然后拉着人走远了几步,低声问道。 “母亲让我告诉你,那个穿蓝衣服的女子,是太子妃认识的人,今天宴会前,母亲看见两人会面了,暂时还不知道两人具体的关系,提醒你小心她一些。” 辛宝儿微不可察的看了一眼大门口站着的姑娘,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那小八姨,你要保重,我也得回去了,出来太久会被太子母妃发现的。”小姑娘说完朝着众人的方向摆了摆手,飞快的跑走了。 辛宝儿若无其事的回到队伍中,笑着跟众人说了声抱歉,然后才回到赵贤身边,一行人终于踏出了出宫门的最后一步。 听着沉重的宫门在身后缓缓合上,辛宝儿忍住回头去看的冲动,嘴角微微上扬,漆黑的夜幕下,那一笑倾国倾城。 而这一笑恰好落在刚刚赶着马车过来的墨轩一凡眼中,心跳没来由的一滞,随即很快回过神来,暗骂一句“妖精!” “先生,上车了,主子让小的们来接您。”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调侃。 墨轩大儒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随即在灰衣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等两位老人坐好,墨轩一凡才示意辛宝儿几人去后面那辆,辛宝儿等人低声道了谢,才互相拉扯着爬上另一辆马车。 车轮滚滚,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突兀又诡异,五个姑娘分做车内两侧,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谁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而走在前面的车里却是响起了低声的交谈。 “老头儿,你惨了。”墨轩一凡吊儿郎当的话穿过车帘传到马车内。 闭目养神的墨轩老头,莫名有些心虚,想到自己那个别扭的外孙子,也是一阵头疼。 那小子本来可是一个都不要,结果他给他带回来一串,关键看着好像都不太安分的样子。 也不全是,辛家那个小姑娘,看着乖乖巧巧的,还挺和他眼缘的,不愧是他选出来的人。 看来回头得会会医圣那老鬼,给我孙媳妇寻点好药,带着疤都那么好看,要是去掉了,他就不信他的那个素了二十多年的好外孙,他不动放心。 想着想着就跑偏了的老头儿,一时间也没回亲孙子的话。 “老头儿,别以为你不理我,我就不知道你心虚,一会儿你自己跟表哥解释去,别想拉我当炮灰。” “臭小子,你祖父我又惊又吓,备受屈辱的装了一晚上孙子,你就不知道心疼心疼我,你个不孝的东西。下次你爹要打断你的腿,我绝对不拦着。” 墨轩老头说的委屈巴巴,可这语气可是硬气的很,威胁之意满满。 “您有时间威胁我,还不如多想想怎么过表哥那关吧,我大不了不回家,反正表哥那里要我帮忙做的事多着呢。” 墨轩一凡说的满不在乎,爷孙俩显然不是第一次斗智斗勇了,反正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灰衣,听着两人你来我往的斗嘴,连眼皮儿都没抬一下。 十五刚过没两天,月亮的光辉撒落下来,透过车窗,隐隐约约可见沿途景致。 辛宝儿呆呆的看着不断退后的熟悉街景,甚至还看到了桃源茶居的门前,大红的灯笼随风轻轻摆动。 她记得这条路再走下去,就是她的家,那个自她来到这个异世,就带给她无限温暖的地方,虽然她也知道那些包容,宠爱,都是给原主的,而不是给她这个冒名顶替的家伙,可那又怎么样呢? 她是辛如宝,也是辛宝儿。 这是命运的安排。 她会祝福原主,希望她在另一个时空,或是另一个不知名的国度,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而她会代替她努力的活下去。 她不再是辛如宝,是新生的辛宝儿。 好不容易挣开枷锁,她要破茧成蝶,向阳而生。 第84章 初见 一行人坐着马车,晃晃悠悠的不知道绕了几条街,终于停在了一座门庭破败的大宅前,所有人在门口下了马车,有守门的侍卫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才放他们进去。 月色斑驳,秋风零落,满地枯枝残叶。 门庭冷落,荒草萋萋,放眼断壁残垣。 走过荒凉的前院,穿过破败的长廊,辛宝儿等人终于见到了宅子里的第一个活人。 长廊尽头,月光穿透桂树的枝丫,将树下负手而立的男子,照的朦胧斑驳。 可能是听到了脚步声,垂头冥思的男子抬起头来,一张温润如玉的脸突兀的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外祖!你们来了。” 嗓音清澈如泉水,清清泠泠的落在耳中,仿佛有抚慰人心的力量。 辛宝儿透过墨轩大儒和灰衣老者并肩而立的缝隙,看见男子在光影中明明灭灭的脸,突然想起一句很文艺的话。 “你惊艳了时光,而我只想惊艳你!” “那个辰儿啊,呵呵,那个,人给你带过来了,我们就先走了。” 墨渊大儒说完,拉了一下身边的灰衣,灰衣反应也很是迅速,一把拦住老人的腰,凌空飞走了,显然两人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他们这是……飞……飞走了。”赵贤这会儿都忘了疼,呆呆傻傻的问出声。 “不明显吗?”魏雨仿佛看傻子一样,幽幽的回了一句。 两人的对话将辛宝儿的视线拉了回来,回转的视线越过另外两个女人,看见她们正一脸痴迷的看着男子,心里悠悠一叹。 “长的好看的男人,果然都是要上交给国家,回馈给大众的,还是少些奢望,活的久些。” 感叹完,才看向两个小伙伴,两人都受了伤,虽然做了紧急处理,但终究没有上药治疗,面上都有着明显失血过多的苍白,两人互相搀扶着,颇有些难姐难妹的既视感。 “服了你们两个了,这时候还能斗嘴。” 女子声音轻轻柔柔,似在调笑又难掩心疼,褚星辰看向空中的视线几乎是一瞬间就捕捉到了声音的来源,回头一下就锁住那道身影。 女子周围没有光源,可却不影响他看清她的容貌,似曾相识的容貌,不曾相识的气质,待看到她脸上的疤痕时,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 “两位姑娘受伤了,先进来处理一下伤口吧。” “你们也都进来吧,今天太晚了,诸位先对付一晚,其他的明天再说。” “是,妾都听爷的安排。”两道娇媚的声音同时响起。 辛宝儿三人齐齐打了个寒颤,同时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恶寒的表情。 但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多谢公子!”三人异口同声。 “嗯,走吧。”褚星辰对着辛宝儿轻轻点了点头,率先转身大步进了身后的院子。 两名女子立马小跑着跟上,辛宝儿三人好笑的摇了摇头,无所谓的互相搀扶着走进了院子。 小院里与外面不同,虽然有些简陋,但却处处都充满着生活的气息,可能是太晚了,此时除了院子里的几盏风灯,还有两间屋子亮着灯。 其中一间应该是男子的书房,透过敞开的门,还能看见高高的书架,就不知道会不会跟储秀宫里那样,都是些摆设。 “你们先住那间吧,一会儿有人给你们送药,早点休息。”男子指着另一间亮着灯的屋子旁边的一间说道。 “公子,请问哪里能烧热水?我朋友的伤口需要清理之后才能上药。”辛宝儿见男子说完话就打算走,赶紧出声问道。 “厨房在那边,只是这会儿怕是没有热水了。”男子耐心的指了一个方向,想了想又问道:“可还需要什么?” “啊?”辛宝儿正朝着厨房的方向看着,一时没听清男子说了什么? “我问你可还需要些什么?” 辛宝儿一愣,她感觉男子好像笑了一下,不过太快了,没看清。想到两个小伙伴晚上可能会发烧,还是开口提了要求。 “如果有酒,望公子借我一些。” “酒?家里被子还是有的。”言外之意就是不用喝酒暖身。 辛宝儿反应了一下,才明白男子的意思,不由莞尔一笑,解释道:“酒可以消毒,发烧之后也可以用来退烧。” 看了看男子有些尴尬的脸色,又补了一句“不是用来喝的。” 男子脸色更尴尬了,胡乱的点了点头,几步就走回了书房,只是进门之前也没忘交待一句“一会儿跟药一起送过去。” 辛宝儿挠了挠头,不解的询问“他怎么了?” 赵贤和魏雨齐齐摇了摇头。 “切,狐狸精,装什么无知少女。”女子声音响的突兀,辛宝儿看了过去,原来正是鸢儿提醒她注意的那个女子。 女子一袭水蓝色舞衣,紧紧包裹着凹凸有致的娇躯,长相更是张扬明媚,的确是个大美人,此时看着辛宝儿的目光带着高傲和谴责,竟平白生出些飞扬跋扈之感,让人观之不喜。 辛宝儿没说话,她不喜欢做无谓的争执,将赵贤的重量往自己身上揽了揽,就打算扶着人进屋。 “唉,你……” “好了,天色不早了,别人都睡了,我们也先进去吧,你也不想第一晚就留下不好的印象吧。”另一个穿着粉色舞衣女子出言劝道,说完还暗示性的朝着男子所在的房间看了看。 蓝衣女子虽然不甘心,但想到男子,终究还是不甘不愿的进了屋。 屋子之前应该是下人房,借着月光,三人一进门就看见一面墙的大通铺,不大的地面中间放着一张八仙桌和几张长条凳,除此以外在没有其他东西。 摸索着将桌面上的油灯点亮,微弱的光线下,可以看清床上散落着三四床被子,辛宝儿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刚要迈步进来两名陌生女子。 给魏雨使了个眼色,魏雨没太明白,辛宝儿只好又看了看床上,魏雨顿时心领神会。 脚步一个踉跄,身子向后摇摇欲坠,同时也将门口牢牢挡住。 就在此时,辛宝儿飞快的爬到床上,扯过一条被子铺在床上,又将另外两条看起来厚实的堆到铺好的被子上。 等处理好了,又下地将赵贤扶坐在被子上,最后才将堵门的魏雨也扶进来坐在另一侧的被子上。 随后进来的两个姑娘这时候也明白过来三人的小算计。 蓝衣女子顿时拉下脸来,张嘴就要骂人,粉衣女子连忙将人拉住,见两人也不知嘀嘀咕咕了些什么,反正蓝衣女子最后也没有吵闹。 原本以为还要费些口舌的辛宝儿,不由得打量了一眼粉衣女子。 女子身材长相跟蓝衣女子相比都不算出众,但胜在气质好,仿若盛放在空谷中的幽兰,释放着一种安宁雅致的气息,很容易让人放松,进而对她说的话开始信服。 辛宝儿暗暗将两人的警戒线又拉高了一些,但现在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跟两个伤员打了声招呼,就出门去了厨房。 褚星辰回到书房,并没有如往常一般马上投入工作,心烦意乱的站在窗前,他外公还真是给他丢下一个烂摊子。 原本就一个辛八姑娘,让她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等风声过了,老皇帝不盯着他了,便可以送回辛家去,辛家知根知底,也不会有什么隐患,如今却是送不得了。 头疼的看了看那两个亮着灯的房间,手指有规律的敲了敲窗框,听见房顶有轻微的动静。 “将八姑娘要的东西送过去。” “是。”一道低沉的男声在窗外轻声应道,随后就是走远的脚步声。 第85章 是救她的人 厨房里,辛宝儿看着灶膛里跳跃的火光,无比庆幸穿过来之后,在辛家研究过一段时间吃食,见过厨房里的下人怎么生火,否则今天怕是烧不成热水了。 水开后,辛宝儿在厨房的角落找到一个木盆,有些脏,闻了闻没有什么异味儿,用热水烫了烫,才打了温水回了屋。 魏雨和赵贤两个都是省心的病人,辛宝儿回来的时候,两人都已经褪下了染血的外衣,解开包扎的布条,正互相用酒擦洗着伤口。 “哎呦,你们两这是互相伤害呢。”辛宝儿看着两人别扭的姿势,实在没忍住揶揄可以一句。 “宝儿,你回来了。”赵贤小脸苍白,虚弱的笑笑。 “行了,你们都坐好吧,我来给你们包扎,在让你们这么折腾下去,迟早失血过多而亡。” 魏雨和赵贤立马分开,乖巧的坐好。笑话!好不容从那个鬼地方出来了,谁还想死啊! 辛宝儿好气又好笑,手上却也不耽误,麻利的将两人的伤口处理好,将染血的纱布拿去厨房烧掉,重新打了水,给两人洗漱,直到将两人伺候的睡下,才开始打理自己。 辛宝儿今晚上没打算睡,阿雨身体本就好,如今也只是伤了手臂,上了药,包扎好,应该问题不大。 但贤儿那丫头年龄小,伤口又深,她又不会缝合伤口,仅靠上的那些药粉怕是不行,多半还会发烧,还需多备些热水才行。 于是辛宝儿洗漱之后又回了厨房,加了水添了柴,然后就坐在灶边发起了呆。 “你……怎么还么没有休息?可是住的不习惯。” 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厨房门口,对这个时辰厨房还有人很是诧异,迟疑的问道。 “没有,只是怕好友发烧,烧些热水备着,公子可是要用水?” 辛宝儿回神,虽然对于后半夜这男人还不睡觉有些诧异,但毕竟在人家家里,还是很有礼貌的询问道。 “啊,无事,我见厨房有火光,来看一下。” 褚星辰尴尬的解释道,说完就点了点头,打算回转,只是一转身就暴露了提在手里水壶。 “噗呲!”辛宝儿没忍住,笑出声来。 听到笑声,褚星辰提着壶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身体微僵的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心里暗暗将墨轩一凡从头到脚骂了一个遍,要不是那小子有事没事在他耳边叨咕八姑娘长八姑娘短的,他何至于一见到人,就状况百出,真是丢脸至极。 辛宝儿见男人站在门口半晌未动,终是开口道:“这水还要稍等一会儿才开,不若公子先将茶壶放下,一会儿再过来取可好?” “也好,那麻烦姑娘了。”脸上尴尬的红晕褪去,在转身依旧是清风朗月的翩翩佳公子。 “公子客气了,说来也是我先鸠占鹊巢,才害得公子无水可用,在说这水、这柴可都是公子家的,哪里值当公子的一句麻烦。”辛宝儿接过水壶,大方有礼的回道。 “也不算鸠占鹊巢。” “啊?公子说什么?” 褚星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说什么,然后转身就走,那背影怎么看都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莫名其妙。” “难不成被我吓到了?”辛宝儿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还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痕。 不过也没多在意,见人走远了,就又转回去看火了。 水开之后,小心的将茶壶倒满,突然一股熟悉的花香扑鼻而来,这让辛宝儿不禁露出怀念的神色。 以这个花香的浓度,当是九窨的茉莉花茶。看来二哥这段时间也没闲着啊,有点期待她能得多少分红了。 随即想到如今所处的环境,那个男人都能喝的起贵的离谱的九窨花茶,定然不会如看起来这般落魄,且他那身气度,也不是寒门能养出来的,出身高贵却不受待见,只能藏起锋芒,窝在如此寒酸的地方,这搁小说里,妥妥的隐形大佬人设。 看来这人应该就是要救她的人,不过还是应该问清楚的好,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总要知道她要付出什么代价? 这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实在让人难受。 不过也不着急,还是应该先将周围的环境了解清楚,对了,还有这里的原住居民,也得先搞好关系。 如果能避免,她还是不参与那些宫斗宅斗的好,免得被虐成渣渣,想想就可怕。 暗暗提醒自己不要急,慢慢来。 将冲泡好的茶壶放在灶台上,封好灶堂的小门,确定火星子不会溅出来,才抬腿回了房间。 看见辛宝儿离开了,褚星辰才从暗处走出来,提起那个茶壶查看了几圈,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她到底看到了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褚星辰没跟女孩子相处过,家里虽然也有一个年龄跟他差不多大的向晴,但毕竟身份特殊,他一般都是躲着避着,尽量少接触。 可辛宝儿不同,无论她是辛家的女儿,还是前朝故人的遗孤,都是可以信任的自己人,且还是外祖给他选的女人,虽然他一再抗拒,却也不得不承认,内心深处他是渴望接近这个女人的,所以对她的行为总是多关注揣摩几分。 天刚破晓的时候,辛宝儿是被冻醒的,她昨夜并没有上床,就趴在桌子上迷糊着,隔一会儿就摸摸两个小伙伴的额头,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死了过去。 揉了揉发沉的额头,从自己的包袱里找到预防风寒的药丸吞下,她身体本就没多好,在照顾好朋友的同时,还是得先照顾好自己。 起身习惯性的摸了摸两人的额头,滚烫的温度吓了辛宝儿一跳,更让她意外的是,一向身体康健的魏雨烧的却更为厉害些。 “阿雨,贤儿,醒醒,你们发烧了,快起来把药吃了。” 因为屋里还住着另外两人,辛宝儿不好动作太大,在两人耳边轻声叫了几声,又使了些力气推了推,两人才悠悠醒来。 辛宝儿将药丸给两人喂下去,才放心些,见两人还都迷迷糊糊的,只好放她们睡下,自己也跑出打了些温水过来,幸好昨晚一直温着。 倒了大半的酒进温水里,感觉不凉了才,浸湿布巾给两人擦拭起来。 这一忙碌就是半个时辰,退烧的药丸再加上酒的降温运用,两人的烧渐渐退了一下去。 又跑去换了干净的温水,给两人擦了擦身子,换了干爽的衣服,看她们睡的安稳了些,辛宝儿才彻底放下心。 忙活的出了一身汗,黏嗒嗒的粘在身上实在不舒服,辛宝儿打算换一盆水,趁着几人还没睡觉,擦一擦身子,也好换一身衣服。 说干就干,端着水盆就往门外走。 “主子,这几个人怕是不太好了,若她们就这么死了,我们会不会有麻烦?”一个低沉的男音在隔壁屋子响起。 “那倒不会,毕竟她们来得时候就是半死不活的,我们这里缺医少药才是那位想看到的。” 又一道男声接着说道。 “是昨晚那个男人”辛宝儿心里想着,脚步下意识的放轻。 “那便不救了,倒也免了之后的麻烦。” “给她们上药吧,毕竟是条命,总不能看着她们死,不过能不能好起来,就得看她们自己的造化了。” “可她们都是那位给您的女人,卑职去上药,不好吧。” 辛宝儿嘴角上扬,看来她运气还不错,这男人还挺善良的。若这人真是救她的人,她可还占了一个小妾的名分呢,与这样男人为妾,倒也不错,至少生命不会受到威胁。 “要不然让我来试试?” 辛宝儿敲了敲敞开的门,小心的问询屋里两个男人。 第86章 救人 “那八姑娘,就辛苦您了。” 还没等男子发话,侍卫打扮的男子把药往桌上一放,逃命似的跑了出去。 辛宝儿有点傻眼,这什么情况? “又要麻烦你了,尽力就好!” 辛宝儿的视线还没从那道突然蹿出去的身影上收回目光,男子就接着开口说道。 “哦,好,我知道了。”辛宝儿呆愣愣应了。 男子似乎笑了笑,然后走了出去。 辛宝儿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不过看了看床上并排躺着的五个人,还是认命去打水干活。 一番清理过后,辛宝儿都有些同情这五个人了,什么仇什么怨啊,至于这么拼命吗? 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让人看得触目惊心,关键是在伤口仅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的情况下,还都喘着气,生命力还真是顽强。 辛宝儿私心里以为,若是换作是她,不失血过多而死,也早就疼死了。 反正经历了昨晚那一遭,辛宝儿感觉自己啥病都没了,在这个时代想活好不容易,想死那是容易的很,一刀下去,保证你死的透透的,当真人命如草芥。 “大家都过得战战兢兢,你有什么好矫情的。” 想起那女子骂她的话,辛宝儿不由得有些失笑,矫情吗?也许吧! 说起来还有点想她了,被她骂几句,心态都好了不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在见到她。 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昨晚刺杀事件之后,就没再见她了,不过那人本事大,想来不会有事。 任劳任怨的用酒清理了伤口,上药包扎,把不太深的伤口处理好后,看着那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有些犯难了。 这么深这么长,到现在还在缓慢的流血,光上药包扎估计作用不大。 想了一会儿,嘴角突然泛起一丝诡异的笑,好朋友她舍不得下手,陌生人嘛,拿来练手正合适。 趴在屋顶上的侍卫在看见她露出那个笑容的时候,突然感觉脊背一凉。 倒不是他想监视她,只是听的多了,让他们几个侍卫对这位八姑娘很是好奇,能让那位老爷子看好,又能让他们爷惦记上的姑娘,在他们的认知里,肯定不是一般人,什么胆小懦弱,估计都是假的。 他没事就过来瞅两眼,这不就让他发现了。 辛宝儿哒哒哒的跑出去,不一会儿提个小包裹回来了,把绣花针在火上烤热,费了点力气,弯成了想要的弧度,跟棉线一起丢进酒里浸泡消毒。 做完准备工作,辛宝儿抬头朝房顶看了看,了然一笑,说道:“别看了,下来帮忙。” 侍卫一惊,脚下一空。 “噗通,哎呦!” “呵呵,呵呵。”侍卫看着辛宝儿那嫌弃的眼神,有些委屈,又有些尴尬。 “八姑娘怎么发现属下的?”不是说八姑娘身体不好,不会功夫,那是怎么察觉他在房顶的? 要不是受了惊吓,他至于脚滑,从屋顶上摔下来吗,可不能让那几个损友知道,不然还不得天天拿出来笑话他。 “猜的!”看见门外走进来的男人,辛宝儿随意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她总不能说是她对情绪感知敏锐,侍卫一瞬间的情绪外漏被她察觉了吧。 辛宝儿说完就转身继续摆弄那些药品和纱布去了。 “丢人,还不滚去帮忙!”褚星辰听完侍卫的汇报,飞起一脚将人踹到辛宝儿身边。 这都什么事啊,这姑娘怕不是跟他犯冲,她一来,他不对劲不说,现在连他身边的人都跟着犯起蠢来。 不过听了侍卫的话,他也有些好奇,所以踹完侍卫,自己也坐到桌边的凳子上,一副“你们该干啥干啥,我就坐一会儿,不打扰你们”的乖巧模样儿。 辛宝儿无语,侍卫惶恐,屋内气氛开始诡异起来。 然而等卫按照辛宝儿的要求净了手,又听完辛宝儿解说针和线怎么用之后,室内的气氛更加诡异了。 侍卫十分无辜的看了一眼自家的爷,他到不是不敢照做,只是人都快死了,还要做这么不人道的事儿,是不是不大好,就算几人也算是爷的妾室,八姑娘是不是也太狠了? 这人都还生死不知呢,就开始防患于未然了,这争宠争的是不是早了些? 辛宝儿看两人一阵眉来眼去,却迟迟没有动作,皱着眉问道:“是不是没听懂?那我在跟你说一遍。我们得快点,不然她们就真的快死了。” 侍卫嘴角又是一抽,见自家爷也点了头,僵硬着身子朝最近的女子走去。 几个女子都昏迷着,失血过多的情况下,估计就算疼醒了,也没什么力气挣扎,她看了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嗯,应该能按住,至于麻药那也玩意儿,她是真整不出来。 侍卫干的就是刀口舔血的活,下手自是干脆利落,三下五除二就缝好了一个伤口,只是卖相就不提了。 不得不说,这速度辛宝儿是佩服的,反正要她自己来,怕是这几个姑娘还有的罪受,更别说她根本不敢动手,要不然也不会让一个陌生人帮忙了。 被缝好的伤口,血很快就止住了,这下子侍卫不淡定了,激动的看了看自家主子,意思不言而喻。 褚星辰也不在远远坐着,走到近前仔细看了看,眼中也忍不住泛起亮光,止血效果好,若是愈合效果也好的话…… 没有再想下去,忍着激动示意侍卫继续。 辛宝儿可没空看两人的眉眼官司,这会儿正熟练给缝合的伤口消毒,上药,包扎,两只嫩白的小手,如穿花蝴蝶般,有条不紊。 “你还学过医术?”褚星辰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 “不曾学过,不过是从小就身体不好,磕磕碰碰的避免不了,熟能生巧。”辛宝儿也没多想,手上的动作不停,随口答道。 “你也受过这么严重的伤?需要~”褚星辰没有说出口,主要是有点不知道怎么形容,难道要说把肉当衣服缝起来。 正好包扎完一个伤口,辛宝儿疑惑的抬头看了一眼说话说半截的人,看他那一言难尽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叫缝合,我倒没亲身体验过,只是在书上看到过这种奇异的方法,说是可以让伤口愈合更快,不过我胆子小,不敢下手,还好有这位小哥儿帮忙。” 辛宝儿说完,又开始忙碌起来。 褚星辰没有在打扰两人,安静的坐回桌边,只是在看向辛宝儿眼神却带上了些微的探究。 消息上说,辛八姑娘从小锦衣玉食,千娇百宠的长大,怎会经常磕绊,就算因为磕绊受了伤,应该也用不着她自己处理吧?一个受宠的姑娘,身边怎么会没人伺候? 难不成辛家对她的好只是表面上的,背地里有人搓磨她? 可是也不应该啊,自从八姑娘被接走之后,辛家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不像是装出来的。 辛家书楼里的书,他不说都看过,也差不多了,他怎么不曾看过有书上记载过缝合之法? 他自认为记忆力还不错,若是看过这么奇异的法子,他应该有印象才对。 想起在书楼里无数次“见面”,辛家这位八姑娘从来都是安安静静,拿起一本书,随便找一个角落坐下,一看就是几个时辰,若是没人来找,就可以一直不动地方,点心和茶水都是很少碰的。 在书楼里的她,无疑是自在的,也是放松的,她好像什么书都能看进去,看到精彩的地方还会小声的念上一段。 声音柔柔的,怯怯的,像是林间迷失的小鹿,听得人心里软软的,哪怕被打扰了,也不忍心苛责。 可如今这人站在眼前了,他发现好像找不到半点曾经的感觉,变了个人似的。 难不成救错人了? 这个念头一出,他就有些坐不住了,他得赶紧找人确认一下。 第87章 原住居民们 天一点点亮起来,忙活了整整一个时辰的辛宝儿,累的瘫坐在桌边,胳膊都抬不起来了,身上黏嗒嗒的,难受的不行。 “好想小蓉蓉啊。” 果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抻了抻酸疼的腰,终究还是起身往厨房走去,这一身汗味加血腥味,实在没法见人。 她可没忘自己的身份,过来这边就是给人家做妾的,上边可还有一个主母要伺候呢,形象还是要注意一下的。 等辛宝儿遮遮掩掩,轻手轻脚的把自己整理好,屋外也开始有了动静。 辛宝儿并没有急着出去,她现在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好,眼下的青黑肉眼可见,身子也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查看了一遍魏雨和赵贤的状况,没有再烧起来,那两个女子也没有要醒的迹象,她一个出去见人,难免有一种抢着出风头的嫌疑。 “不患寡而患不均。” 为人处世,和钱财分配也没什么不同,尽量保持和大家一致的步调,才能不被惦记。 想通这些,辛宝儿干脆摆烂起来,趴在桌子缓缓神,其他的等大家都醒了再说。 辛宝儿是被魏雨摇醒的,可能是实在太困太累,辛宝儿这一觉睡的极沉,醒来的一瞬间,脑袋还是懵懵的,眼睛半睁不睁的,看着极为可怜。 “昨晚你是不是都没怎么睡啊,要不要去床上睡一会儿?” 魏雨有些自责,要不是她身体不争气,宝儿也不用受累照顾她们一晚上。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辛宝儿另眼相待,按理说她性子冷,很难交到朋友。跟赵贤关系好,那是进京的一路上一起经历了很多事,一点点积累起来的感情。 可辛宝儿不一样,几乎是第一次见面,她就下意识的想保护她,如今被她保护了,感到愧疚的同时,也很是高兴,至少证明她的付出没有被辜负。 “什么时辰了?”还没清醒的人儿,声音都低低的,哑哑的,听着都让人心软。 “过了辰时了。”魏雨倒了一杯水给她递过去,心疼的说道。 “不睡了,总要见见这里的主人,才知道接下来怎么过。” 狠狠的闭了闭眼睛,在睁开已经有了几分清明,挣扎了几下,才站起来。 “阿雨,你把贤儿叫起来,我出去打点水进来给你们洗漱。” “我去吧,你在歇一会儿。” 魏雨二话不说,端起水盆就要出去,辛宝儿见她确实没逞强,也没在拦着,嘱咐她注意手臂上的伤,才放人出去。 人出去了,她还羡慕了一会儿,到底是习武的人,一只手端起半盆水稳稳当当,竟比她两只手还轻松。 轻轻推了推赵贤,将人唤醒,伺候她穿好衣服,又小心的将人扶下床,安置在桌边的凳子上。 一转身,另外两人也已经起身了,辛宝儿礼貌的朝两人点了点头,便开始整理被褥。 没多久,清清爽爽的魏雨双手端着水盆回来了,辛宝儿连忙跳下床,小跑着将水盆接过来,小声埋怨道:“小心伤口。” “这点伤不算什么,我看主人家应是也起来了,厨房里就一个老婆婆在忙活,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帮帮忙?” 魏雨也不在意,小声的辛宝儿商量。 辛宝儿一边将布巾打湿,一边想了想说道:“还是不了,先看看情况再说,还不知道主母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擅自行动,若是犯了她的忌讳,岂不是平添麻烦。” “行,那听你的。”魏雨从善如流的接过辛宝儿手里的布巾,走过去给赵贤净手净面,辛宝儿笑笑,也自顾的洗漱起来。 五人收拾完,并没有主动走出屋门,就安静在屋里等着,谁也不愿那个出头的鸟儿。 辛宝儿好笑的看着那两个一大早就精心打扮的姑娘,想到昨晚那个男子,心里突然有一种很确定的想法,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这两人怕是要空欢喜一场了。 蓝衣女子换上一袭水绿色的长裙,水蛇腰,樱桃口,粉面桃腮,面含春水,一副春心萌动的样子。 粉衣女子则是换上一身白衣,腰间裙摆或密集或松散的绣着些淡蓝色的小花,面上仅是薄薄的施了些粉黛,显得气色更好一些,女子即使什么也不做,就安安静静的往那一站,朝给人一种清雅淡然,遗世独立的美感。 再看看她们三个,魏雨一身黑色武士服,满头秀发高高束起,倒是有几分雌雄莫辨之感;赵贤肩膀受伤,为了方便换药,穿得是一件姜黄色抹胸襦裙,外套一件桃红宽袖褙子,头发是辛宝儿梳的,最简单的发型。 没办法,辛宝儿只会这一种,所以她自己也是一样的发型,不过两人站在一起倒有几分姐妹淘的感觉。 最让辛宝儿无语的是自己带出来的那几件衣服。当初进宫特意选了几件自己从来不穿的大红大绿的鲜艳衣服,为的就是遮掩原本的气质,结果在宫里几乎没用上,现在却不得不穿。 哦,也没怎么样,就是有点不忍直视而已!反正她也不想争宠,还好,还好。 辛宝儿在心里一边咆哮,一边安慰自己。 就在众人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一个长相普通的布衣女子,头发被布巾包的一丝不苟,绷着一张小脸,来叫她们去吃早食。 那不满的气息,隔着二里地,辛宝儿都能闻得见,心里不由得对那位素未谋面的主母升起了一点防备的心思。 饭堂里,褚星辰没什么表情的坐在首位,左手边是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童,此时小童正好奇的打量着她们一行,小童的下手是一个温润如水的美妇人,美妇人正将一个剥了壳煮鸡蛋温柔的放进小童的碗里,对门口进来的几人视而不见。 几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不该坐过去,一时间都有些踌躇不前。 “都过来坐吧,先吃饭。”男子淡淡的开口,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得了令,几人不敢耽误,一起朝着餐桌走去。 辛宝儿明显感觉两个女子脚步加快了几分,不动声色的拉了拉赵贤的袖子,三人默默的落后两人一步,等两个女子一人挨着男主子,一人挨着女子主坐好,三人才在空位上坐下。 褚星辰不着痕迹的看了看辛宝儿,看她正小心安置着身旁的小伙伴,心里突然莫名的有点堵。 说好的给他找的媳妇呢? 就知道外祖不靠谱。 而向晴看似没有任何动作,但神色之间突然生出的冷意,却很是明显。 一顿饭吃的格外沉默。 饭后,几人跟着主人家的脚步,来到会客厅里,花厅不算大,但坐上十几二十人还是可以的。 她们到时,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病容的老妇人已经坐在堂里了。 “妈妈怎的出来了,身体可还受的住。”男主人见状紧走几步,扶着老妇人的手,关切的说道。 “妈妈既然身子不好,便该多歇息,何顾勉强自己出来,平白让阿辰心疼。”向晴再另一侧的椅子上坐下,虽然说的话有关切的意思,却很是高傲,让人听着不舒服。 “向晴。”男子严肃的声音带着不满。 向晴无所谓的端起茶杯,却也没有再说话。 男子这才放开老妇人的手,走到主位坐下,向门外招了招手,随即门外走进来三个人。 “你们既然到了这儿,暂时也算是家里得一员,家里有什么人,也该给你们介绍一下。” “王婆子,平时负责做饭,洒扫。夫人的丫鬟碧君,平时照顾夫人和小少爷。我的侍卫忘川。” “婢子(婆子、属下)见过几位小夫人。”三人齐齐见了礼。 褚星辰听完却是狠狠的皱了皱眉,似乎对几人的称呼有些不满,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摆摆手,将人赶了出去。 第88章 白捡的恩情,你要不要? “过来给夫人和小少爷见礼。” 褚星辰到底还是要给向晴几分颜面的,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昨天开始,向晴就阴沉沉,一副看什么都不顺眼的样子。 “妾见过少爷,夫人,小少爷。” 褚星辰看了看向晴那爱搭不理的样子,只好抬了抬手,让几人起来,然后补充道:“以后叫我二爷便是。” “是,二爷。”五人又是乖巧的应了。 向晴听到这个称呼,不可置信的看向褚星辰,“阿辰,你这是何意?” 褚星辰却是看都没有看她,继续指着那个老妇人说道:“这是我的乳母,你们唤声牛妈妈便好,妈妈身子不好,平时不要打扰她老人家休息。” “是。”五人又是齐齐应道。 “行了,都坐下吧。” 褚星辰看辛宝儿扶着赵贤的手都有些发白了,想起昨晚她几乎没有休息,看了看凳子,吩咐道。 五人依言乖巧坐下,等着几位主子接下来的训话。 “赵贤,魏雨,辛宝儿,徐迎雪,郑幽兰。” “你们能来这里,可能还不太了解这里的情况,我并不是什么贵公子,富贵人,恰恰相反,我是被当今陛下囚禁于此前朝皇孙,所以到了这里,可能没有你们想象的锦衣玉食,甚至还可能挨饿受冻,所以想走的,过段时间风声过了,我会想办法送你们离开,但在此之前,都给我安分些,否则这荒宅子里,死个个把人没人会在意。” 五人闻言面色各异,绿色衣裙的徐迎雪面色瞬间煞白,早上有多欢喜,这会儿就有多沮丧;白色衣裙的郑幽兰倒是很淡定,只是瞬间攥紧的拳头,暴露了她的不甘。 魏雨面无表情,一副你是谁都与我无关的高冷范儿;赵贤更绝,直接露出一副想听八卦的热切模样儿,辛宝儿看得都想捂住眼睛,假装自己不认识那个傻缺一分钟。 至于辛宝儿自己,哦,辛宝儿没想法。不过更确定,眼前这男人就是那个女子口中要救她出来的人,想着要不要找机会感谢他一下。 褚星辰将几个姑娘的表情都收入眼底,面无表情的继续道:“还有几位姑娘需要治疗,你们暂时先这样住着,等那几个人好了,在给你们调整住处,另外如今人多了,王婆婆怕是忙不过来,你们没事就过去帮帮忙。” “是。”这一次五人的回答明显低沉了很多,主要是两个急于表现的突然哑声了。 褚星辰才不管她们应不应呢,话都说完了,就不耐烦的端茶送客了。 五人起身行礼告退。 “唉,那个,辛……八姑娘,你出去找一下忘川,他有事找你。” 辛宝儿一愣,随即恭敬的答道:“是,二爷。” 五人出去之后,褚星辰才恢复一贯的温润如玉,小心的将牛妈妈扶起来,慢慢的朝屋外走去,临出门前看了一眼表情怔愣的向晴。 低声说道:“一会儿去我书房,我有话跟你说。” 然后也不管她听没听到,就扶着老妇人走了。 几乎是两人背影消失的一瞬间,向晴眼泪就掉了下来,美人垂泪,自是惹人怜爱,但是怜爱她的人早已不在。 “阿娘,你怎么哭了,小宝很乖,你别哭。”软软糯糯的小奶音,听得人心里暖洋洋的,向晴看着儿子懂事贴心的样子,哭的更凶了。 碧君叹了口气,走了进来,将手里的帕子递过去给夫人擦眼泪,又将小宝从夫人怀里拉出来,低声哄道:“小宝乖,自己去外面玩好不好,婢子来照顾夫人。” 小宝懂事的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夫人,你这又是何必呢?长的在像,终究也不是~。” 碧君虽然也不想院子里突然多出这么多陌生人,但那单纯是因为,小主子出生之后,受过太多迫害,天知道这孩子活下来有多难,她是真的怕了。 要说以前院子里还是有好几个下人的,大家各司其职,她这个大丫鬟日子过的也跟普通人家的小姐似的,没干什么粗活重活。 可是从小少爷出生开始,好像所有人都变了,投毒,溺水,窒息,要不是有人暗中看着,小少爷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下人一个个被处置了之后,虽然干活多了,但日子也安稳了,她还挺满意现在的生活的。 只是日子好过了,夫人的性子反倒愈发难以琢磨了,很多时候她做出来的事儿,连她这个从小陪着她长大的大丫鬟都不懂。 碧君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苦口婆心的劝着,可向晴就是不言不语,仿佛要把所有委屈都哭出来似的。 “我不甘心,我就是不甘心,我堂堂一个书香门第的大小姐,一辈子就这么毁了,如今还要连最后那点念想都夺走,他们凭什么这么苛待我,凭什么?” 向晴像是魔怔了一般,猛地抓着碧君的肩膀,使劲的摇晃着,嘴里也不停的喃喃着“凭什么,凭什么?” “我的夫人啊,您可小声些吧,这话怎么能乱说呢。”碧君都吓坏了,眼睛不断的朝门外巡视,生怕有人过来听见夫人的胡言乱语。 不过碧君倒是完全多虑了,这会儿可没人有空听她们说话。 五女回到大通铺,徐迎雪和郑幽兰彻底蔫了下来,辛宝儿跟魏雨和赵贤交待了一句,让她们好好养伤,就去隔壁找忘川了。 她到时候,忘川正急得团团转呢,一看到她,就跟看到了救星似的。 “八姑娘,您可来了,她们都发烧了,这可咋办?爷让我看着,我一个男的,哪里会伺候病人,更别说看病了,属下是侍卫又不是大夫,也不知道爷是咋想的?” “忘川侍卫,你很有前途啊,要不要当着你们爷的面去说说。”辛宝儿一边走过去,挨个贴了贴几个姑娘的额头,一边打趣道,她觉得这个小侍卫憨憨的,还挺好玩的。 “嗯哼!” “爷~”忘川身子都僵硬了。 “那个我也不是大夫,不会治病啊?”辛宝儿也有些尴尬,暗骂自己嘴欠,打趣侍卫就打趣侍卫,拉上人家主子干啥。 “昨晚你那两个朋友也发烧了。” 辛宝儿懂了,意思是你朋友怎么治好的,就怎么治这几位。 “那个药用完了,不然你们去我家取,我家有个老大夫,他制得药丸效果都不错。” 辛宝儿这句话就有些试探的意思了,若是他们真去取了,说明他们对她的底细了如指掌,甚至和辛家还有某些联系,那也就能说得通,他们为什么会救她了。 还有一层意思,就是如果两家有联系,那她是不是可以回家看看,她是真的有点想家了。 褚星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仿佛她的小心思早就被他看透了似的,温润如玉的脸上缓缓绽放出点点笑意。 “也不是不行,不过我的人一旦去了,辛家就会被查~” “停,我想办法,我想办法。”辛宝儿连忙假笑着回道。 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真是披了一张假皮,狗屁的温润如玉,简直就是一只满肚子墨水乌贼。 真当她傻不成,就他们那高来高去的本事,想去辛家,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大尾巴狼。 “别愁眉苦脸的了,若是能把她们救过来,你就是她们的救命恩人,既然都能当刺客了,应该有些身手吧,这可是白捡的恩情,你确定不要?” 忘川惊愕的看着自家的主子爷,这是被一凡少爷附身了? “我要,我要,我这就去准备,准备,呵呵!” 辛宝儿有些怀念胆小的时候了,那时候一看就知道她很没用,绝对不会有人指着她能干成什么。 有点后悔昨晚一冲动,就贸贸然答应救这几个人了,简直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第89章 争吵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坑都挖好了,除了自己填上,也没别的办法。 隐晦的看了看屋里两位男士,想象了一下让两人给几女擦酒降温的可能性,结果就是这么一眼,主仆两人就仿佛被啥刺激到了似的,一溜烟儿的没影了。 辛宝儿站在原地深呼吸,压下欲冲出口的国粹,“得,她是小透明,谁也得罪不起。” 转头哭唧唧的跑去找魏雨帮忙了,她实在是没力气了,又困又累。 还好两个小伙伴心疼她,带着伤过来给她帮忙,让两人给几女擦拭降温,自己跑去厨房“熬药”。 厨房里,王婆子在准备午饭用的食材,没办法,人多了,她又不敢真指望主子们帮她干活,也只能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了。 辛宝儿礼貌的跟王婆子打了招呼,问了葱姜在哪,然后自顾自的忙活起来。 王婆子也不管她,要啥给啥,她一个孤寡老婆子,这么多年要不是不多管,不多看,早就跟那些老伙计一样不知不觉就没了。 辛宝儿也觉得这王婆子是个明白人,没有像小说里那些仗势欺人的狗奴才一样,事事为难新人,她对这里的原住居民要求不高,只要不没事找事为难她就好。 终于熬好了一锅葱白生姜红糖水,找了八个大碗,盛的满满的,本打算一下子端过去,结果试了试,放弃了。 端不动。 “小夫人,还是老婆子给您送过去吧,烫到就不好了。”王婆子见状有些不忍,这姑娘瘦瘦的,弱弱的,一看就是身子不太好的样子。 辛宝儿有点不好意思,但也没有拒绝,但还是开口道:“那就谢谢婆婆了,一会儿我忙完,再来帮婆婆做午食。” 王婆子笑笑,并没有应声,大概也觉得辛宝儿就是客气客气吧。 辛宝儿也不在意她的反应,想着还是得早点把那你几位重伤员伺候好,然后才能过去帮忙,说到总不如做到更让信服,且跟厨子打好招呼,那可是好处多多啊。 将碗放下,王婆子丝毫不多看屋里一眼,扶了扶身便走了。 “她这么急干嘛啊?”赵贤有伤,不能大幅度动作,她就坐在两个女伤员中间,一会儿给这个擦擦,一会儿给那个擦擦,见人进来,一向爱说话的她,刚要张口打招呼,结果人就急匆匆走了。 “人家忙吧,这么多张嘴要吃饭呢。”辛宝儿也将端着的碗放下,笑着说道。 三个半残的人合力,还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那一碗碗黑乎乎的“药汤”给几人喂下去。 辛宝儿拉着两人坐下休息,顺便给两人推过去两碗,用眼神示意她们喝,然后自己也端起一碗,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宝儿,你也受伤了?”魏雨诧异的问。 “啊,伤哪了,让我看看。”赵贤立马紧张起来,心里却想着她这是挡的什么刀啊,怎么还让人伤着了呢。 “你们先尝尝。”辛宝儿神秘一笑,低头又喝了一口。 两人将信将疑的也喝了一口,甜的? “这不是药?”赵贤立马咋呼起来。 “小祖宗,你可小点声吧,所有人都听到了。”辛宝儿立马越过桌子,捂住赵贤的嘴。 “不是,这能治病?” “那我有什么什么办法啊?二爷让我想办法,我又不是大夫,哪里会开药,这算是改良版的偏方吧。”辛宝无奈的耸耸肩,委屈的解释道。 辛宝儿的确看过几本医书,可是她不认识草药啊,前世她都很少出门,也就小时候回乡下奶奶家,跟着爷爷奶奶认识几样野菜。 再说那药是能随便吃的吗,整不好会死人的。于是她就想到之前不知道在哪本小说里看到过用葱白水退烧的偏方,就熬来试试呗! 不过她也贪心,想着自己昨晚都没盖被子,没准会着凉,贤儿她们也都需要补血,所以就又加了些姜丝和红糖。 都是些食材,吃不好也吃不坏嘛! 于是一碗“退烧药”就这么出锅了。 “可真有你的,我们还是再多给她们擦几遍吧。”赵贤三口两口将碗里的姜糖水喝完,就又开始忙活起来,她可不能让宝儿将人给治死了。 魏雨见状也起身过去帮忙。 辛宝儿也不管她们,又不是什么重活,伤不到她们,主要是也没精力管了。 一碗温热的姜糖水进肚,攒了一晚上的疲惫都跑了出来,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魏雨和赵贤见状,都放轻了动作,两人都有伤,没法给她挪动位置,就拿了条被子给她盖上,然后继续默默的干着手里的活。 这里的气氛安静又温馨。 书房里,确有些剑拔弩张。 “向晴,如今我们还占着夫妻名分,你现在是怎么回事儿?身子不舒服吗?”褚星辰并没有一开始就指责她,而是尽量心平气和的问道。 “我怎么了,我表现的有什么不对吗?正妻对别人给自己丈夫塞进来的小妾,难道不该是这般儿,难不成还要笑脸相迎,事事周到不成。” 向晴语气很冲,像是吃了枪药一般,一张美人脸都因为愤怒变得扭曲了。 “你这是什么话,你也知道这不是我本意,不过是阴差阳错,再说我们又不是~” 褚星辰差点口不择言,赶紧止住话头儿,没想到向晴却是先抓住他未出口的话,不依不饶起来。 “不是什么?你倒是说啊,你现在是我的丈夫,你顶着这张脸去跟别人卿卿我我,搂搂抱抱,甚至还会上床~” “胡说什么!”褚星辰听她越说越不像样,不得不出声打断她。 “我胡说,这里面难道没有外祖给你找的人,难不成还要等你们上了床,生了孩子,我再说吗?” “你……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你如今是我的丈夫,小宝的父亲,你从不进我的屋子,却睡别的女人,甚至和别的女人生孩子,都住在一个院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小宝可是叫你一声阿爹,你让他怎么想?哦,我知道了,你是打算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管我们娘俩了是吧?不可以,不可以,我不同意,我不会同意的!” 向晴像是陷入某种怪圈里,不停的大喊大叫着,惊的守在门外的碧君也顾不上规矩不规矩了,一把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正好看到褚星辰一个手刀将人劈晕,吓得差点惊叫出来。 “把你主子带回去吧!”褚星辰感觉很累,疲惫将倒在怀里的人推到碧君怀里。 碧君从没见过这样男主子,心里也是怕的不行,一句话也不敢多说,扶着人都往外走。 “碧君,等她醒了,多劝劝她吧,也就你还能跟她说几句心里话了。” 褚星辰到底还是不忍心,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她的苦他岂能不知道,可假的无论怎么也真不了。 “爷,夫人她……”碧君犹豫着想为自家主子说几句好话。 “我知道,下去吧,好好照顾她。” “是。”见人已经转过身了,碧君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将人扶好,小心的送回房间。 人走后,褚星辰出了一会儿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起身走了出去,一出书房门,不由自主的朝着那几个伤员门口走过去,心里还隐隐有些期待,只不过褚星辰自己并未发现。 “二爷。” 魏雨和赵贤刚给五个病人又擦了一遍酒水,摸着额头已经没那么烫了,这才放心不少。看见男人进来,小小声的打了招呼,视线却小心的看向桌边,生怕打扰了那里睡觉的小人。 第90章 你把我抱回来干吗? 辛宝儿心里装着事儿,并没有睡多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被子,理所当然的认为是魏雨那丫头给自己弄上去的,不由得心里一暖。 想起也差不多该给两人换药了,于是一骨碌爬起来,眼神下意识的寻找两人的身影。 屋里静悄悄的,没人? 不情不愿的坐起身来,感觉身子还是懒洋洋的,抬眼四处打量着所在的环境。 空间不大,三步远的地方,有一面半新不旧木制屏风的阻挡了视线,身下的架子床上铺着柔软的被褥,还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很好闻,床尾的木架子上挂着几件半新不旧的男士外衣。 这是哪? 辛宝儿带着好奇慢慢起身,原地转了一圈,没在看见其他的东西,便缓步走出屏风。 “你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午膳还要等一会儿。” 褚星辰听见脚步声,从桌案上抬起头来,看着尤带着几分迷茫的女子温声问道。 乍然听到声音,辛宝儿还吓了一跳,等看清说话之人后,才拍了拍胸脯。 “原来是二爷,吓了我一跳。” “你胆子有那么小?”褚星辰好笑的反问。 “是不太大,不过我怎么会在二爷这儿?”辛宝儿疑惑的问。 “那个,嗯哼,我把你抱回来的。” 褚星辰又开始不自在了,想到她刚刚就躺在自己的床上,心跳就有些不正常。 “啊?你把我抱回来干吗?”辛宝儿睁大眼睛,似乎对他的行为十分不解。 褚星辰也被问的一愣,他哪里知道把她抱回来干嘛,就是刚跟向晴吵完架,心情不好,想着出门逛逛,结果就不知不觉走到她那去了。 然后就看到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看着那姿势就极为不舒服,然后行动先于意识的将人抱起来了,本想将人送回她自己房间的,但想到那屋里还有其他女子,心里下意识的排斥,于是脚步一拐就将人抱回来了自己的书房。 等轻柔的将人放到床上,才察觉将人带到他房间似乎更不合适,只是看她睡的香甜,又不忍心将人叫醒,于是生平第一次自欺欺人的开始劝自己。 “没事儿,反正她本就是外祖给我找的女人,我们亲密些也是应该的,况且我也没做什么,就是看她为了救人这么累,才破例给她找个安静的环境休息。对,他就是好心,就是这样。” 辛宝儿见他眼珠子乱转,却不说话,一时之间也摸不准他的心思。但不管怎么说,他也确实让她睡了个好觉,想了想,倒是真心的说了句“谢谢你啊!” “啊?”褚星辰正在绞尽脑汁想怎么回答她,都没听清她说什么。 辛宝儿总感觉这个二爷有点呆呆傻傻,不太聪明的样子,看他还在那皱眉纠结,好像有什么大事想不通似的,便也识趣的不再打扰。 嗯,天色不早了,她还要去厨房帮忙。 等褚星辰终于想到一个听起来还不错的理由,一抬头,哪里还有女子的身影。 “人呢?”褚星辰敲了敲了桌子,问道。 “走了,姑娘这会儿应该在厨房了。”忘川的声音从房顶上传了进来。 褚星辰:“……”就无语。 辛宝儿去厨房之前,去看了看那几个病患,“还不错,都不烧了。” “何止啊,有两个已经醒过来了,不过可能是太虚弱,没多久就又睡了。” 赵贤看见她回来,看着她的眼睛里都放着光,就像饿了几天的狗子看到了肉骨头。 “求生意志真强,得,你们俩也注意多休息,别累着,我去给她们熬点粥来。” 说完辛宝儿就小跑着出了房门,笑话,留下来满足贤儿那丫头茂盛的好奇心嘛! 辛宝儿到厨房的时候,果然就只有王婆子一个人忙忙碌碌,可能是一开始做这么多人的饭,有些手忙脚乱。 “婆婆,我来帮你,你看看我做哪些?”辛宝儿没有贸然加入,而是出声询问道,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习惯,她是来帮忙的,不是来添乱的。 “哎呦,这可怎么使得?老婆子我自己来就行。”王婆子看这小姑娘还真的来了,笑容都真心了几分,但还是推脱道。 “那我先给几个病号熬点米粥,您看着哪里忙不过来,您就招呼我,这些活我都会做的。” 辛宝儿也不强求,毕竟这个“家”有点特殊,平日里应该都是千防万防的,万一怀疑自己是别有用心就不好了。 将米放进砂锅里,小火慢慢熬着。辛宝儿不是个会闲聊的,事实上如今她能毫无障碍跟人交流,都已经是她克服千难万难得来的。 她就安安静静的看着火,一句话也不多说,还顺手把几个灶台都烧了,这就让王婆子动作快了不少。午饭都比预想的早了两刻钟。 辛宝儿也不急着给几个人喂饭,她觉得无论什么时候,照顾好自己都是最重要的。 早上饭桌上气氛奇怪,再加上她累了一宿,有些没胃口,要不是上午喝了那一碗糖水,怕是早就饿的坚持不住了。 学着王婆子的样子,拿了托盘,将做好的饭菜放进去,跟在王婆子身后小心翼翼的朝着饭堂走去。 一进饭堂,辛宝儿就不由得眉头一皱。“这气氛不对啊?” 将手里端着的饭菜放下,用眼神询问站在门口的魏雨和赵贤“怎么了?” 赵贤伸手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小心的在她耳朵边嘀咕起来。 “那两个不省心的趁人不注意,跑出去了,二爷带着忘川去找了,我看着饭没时候能吃上了。”赵贤有些小抱怨,她还受着伤呢,如今还得在这罚站。 “娘,我饿了,要吃肉肉。”小宝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点小委屈。 听的辛宝儿三人都有些心软,纷纷将视线看向小宝,要不是被拉着,赵贤都想越俎代庖的去伺候小家伙吃饭了。 “小宝乖,我们要等阿爹回来才可以吃,要是小宝不乖,阿爹将来有了别的孩子会不喜欢小宝的。” 向晴温声软语的跟宝儿说话,十足的好母亲形象,只是说出来的话怎么就那么不顺耳呢? 辛宝儿不由得皱了皱眉,哪里有母亲这么教孩子的,难不成是在敲打她们三个呢,看了看两个一无所觉得好友,估计是自己想多了,这是病,得治! 辛宝儿暗暗在心中提醒自己,那神秘女子可是说了,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基础上,尽量少思少想,这样才不会犯病,她得谨遵医嘱才行。 还好褚星辰没有让她瞎想太久,也就两刻钟左右的样子,两个女人就被带了回来,两人形容都有些狼狈,衣不蔽体,破破烂烂,要不是知道这个大宅子里没有其他男人了,她们都要以为这两被…… “我是不是跟你们说过,若是你们不想留着来,之后我会想办法将你们送出去,没记住,我今日就在跟你们说一遍,若是你们两个还不安分,没人再去找你们,你们就在这荒园子里,自生自灭吧。” 两个女子也不敢说话,就在那不停的哭,其他人也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也没啥交情,于是都闭口不言。 “行了,你们先出去吧,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今天午饭你们就别吃了,啥时候安生了,什么时候在吃,省的有力气到处跑。” 看出主子的不耐烦,忘川二话不说,一手提一个就走了出去。 世界终于安静了。 “行了,别站着了,都坐下来吃饭吧。”见碍眼的人出去了,褚星辰才率先坐下,同时下达命令。 辛宝儿闻言如蒙大赦,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通通都没了,她饿啊,干饭最重要。 第91章 终于全醒了 桌子上一共一荤三素,四道菜,只是菜码比较大,一道素汤,看着有些寡淡,但是主食样式比较多,米饭,馒头,花卷,包子,各占一个盘子。 米饭和白面包子量比较少,显然是给你几位正经主子吃的,而馒头和花卷都二和面的,吃起来有一点刺嗓子,看颜色,和吃到嘴里的味道,辛宝儿猜想应该是某种豆面,只是研磨的不够细致。 辛宝儿两辈子都没吃过这么粗糙的食物,有点难以下咽,所以吃的很慢,每吃一口都得就着一大口汤才能咽下去。 “念你救那几个人有功,这两个包子赏你了。” 辛宝儿看见男主人推过来的两个包子,下意识的抬眼看了一下女主人的方向,见女主人低着头自顾吃着碗里的米饭,面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辛宝儿是谁,即是一瞬间的情绪变化,只要她肯留意,就一定不会错过。 于是辛宝儿迟疑了,这到底接还是不接啊,接了吧,得罪女主子,不接吧,有点不甘心,又怕男主子觉得她不识抬举,这简直是送命题啊? 看了看身边两个好朋友,眼珠一转,突然尴尬又别扭的笑了笑。 “那个,二爷,我能借花献佛吗?”辛宝儿指了指包子,又指了指魏雨和赵贤。 “她们两个都是因为我才受的伤,比起我,她们更需要吃些好的补补。” 说着辛宝儿就试探着夹起包子,分别放在两人的餐盘里,眼睛却始终怯怯的看着两位主子,整套动作做的那叫一个小心翼翼,将胆小怯懦,没见过世面的小家气表现的淋漓尽致。 辛宝儿没错过女主人的脸色,由最初的强压愤怒,故作平静,到毫不掩饰的鄙夷不屑,不过她也没什么好难受的,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哦,还挺知道感恩的,那就在赏你一个,正好一人一个,全了你们的情谊。” 褚星辰看她这样小心翼翼的看人脸色,努力不跟他扯上一点关系的样子,心里就不舒服,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直接用自己的筷子夹了一个包子,放到了她的餐盘里,语气里更是有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辛宝儿看着餐盘里的包子,再看看小宝那个一副被抢了吃的,却敢怒不敢言,要哭不哭的小模样儿,在看看女主人那瞬间拉下去的脸子,她心里顿时五味陈杂,觉得自己可能随时凉凉。 狗男人,真会给她拉仇恨。 “呵呵,谢谢二爷赏,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说完就狠狠的咬了一大口,心里正想着“咬死你个狗男人”。 “哇!哇哇哇……” 小孩子的哭声,让辛宝儿一口包子卡在嗓子眼,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偷偷看了看两个好友。 好嘛!三人同款的尴尬又心虚的表情。 得,这饭顿时不香了。 褚星辰严厉的看着小宝,心想这孩子到底是被养娇了,哪有男孩子为了一口吃的,就大哭大闹的,家里又不是真穷,少了他的吃喝。 “那个,你叫小宝对吧?”辛宝儿实在看不得孩子哭,主要还是她间接惹哭的,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于是主动开口搭话,想着哄哄孩子。 “大胆,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妾,竟然敢直呼小少爷的名字,掌嘴!” 碧君那疾言厉色的声音一出,整个饭厅都瞬间安静下来,连小孩子都吓得忘了哭。 辛宝儿面色一冷,什么心虚,尴尬,不忍心通通都烟消云散了。 “对不起,是妾逾越了,妾刚来还没适应自己的身份,以后不会了。” 赵贤快哭了,魏雨则是攥紧了拳头。 辛宝儿保持着低头行礼的姿势,等待着主人的惩罚。 向晴低头哄着孩子,眼里却泛起一丝寒光,调整好表情,正打算以正妻之威,好好教育一下这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跟她孩子抢吃的,跟她抢男人的贱女人。 “行了,还能不能好好吃饭了,不想吃都滚出去。” 向晴所有话都卡在喉咙里,抬眼愤怒又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男人。 “阿辰,你这什么意思,让我们娘俩滚是吗?如今你跟那个贱人还没怎么样呢,就嫌弃我们娘俩碍着你眼了是吧?” 女子凄厉的质问声,响彻整个院子,辛宝儿突然感觉坐立不安,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待下去。 心里烦的不行,她不过是想找一个地方,安安静静的活下去,怎么就那么难? 她的确不排斥给人当妾,为什么不呢?躲在后院,偏安一隅,只要她不争不抢,就可以锦衣玉食的过完这一辈子。不用出门应酬,搞什么夫人社交,也不用维护什么亲朋好友的那些人际关系,一个小院,一本书,一壶茶,那样的生活简直太适合她了。 可是当妾不意味着她就要当破坏人家家庭的小三啊,这个时代三妻四妾本就平常,尤其是富贵人家、豪门大族,夫妻之间因利益结合着比比皆是,根本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看的开的主母,只要保证自己和孩子在家里的地位稳固,男人的后院里有多少女人,她们根本不在乎。 辛宝儿原本都打算好了,就找这样的人家,其实她还在辛家的时候,就已经让二哥帮她去找了,只是没想到“计划没有变化快”,她的打算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胎死腹中了。 起身,行礼,告退,一气呵成。等魏雨和赵贤反应过来,辛宝儿都已经出了饭堂,二人互相看了一眼,也不去看主子们的臭脸,手脚麻利的夹了几筷子菜,然后端着三个餐盘,起身也跟着跑了。 褚星辰看着女子几乎是小跑的背影,心里突然堵的厉害,“啪”的一下放下筷子,警告意味十足的看了一眼碧君,也起身走了出去。 一顿饭,不欢而散。 向晴一把掀了餐桌,抱着在次吓哭的小宝,也紧跟着出去了。 没多久,书房里就又传出了争吵声。 “真想搬出去住。”辛宝儿用手掰着魏雨递过来的花卷,心不在焉的慢慢吃着,无奈的说道。 “今天上午我上去看了看,这座院子后面就有一个院子,出了后门,走上的三五十步,在拐个弯就到了。”魏雨咽下嘴里辛宝儿不肯吃的包子,指了指房顶说道。 “真的?那我们想个办法搬出去怎么样?”辛宝儿无精打采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怎么搬出去啊,我们明显是被困在这里了,你看看这粮食和环境,这天马上就冷了,我们挤在一起估计还能少用些炭火,若是搬出去,一人一间房,炭火被褥都是问题。”赵贤看着手里的粗粮馒头,有气无力的说道。 辛宝儿没说话,却是没有放弃这个想法,事情得一件件办,不能急。 不再理会书房里的哭号,去厨房将煮的黏稠的米粥分好,正打算给几个伤患端过去,就连魏雨跑了过来。 “宝儿,那五个女子都醒了。” “真的,太好了。”醒了好,只要醒过来,就能活下去,不枉她辛苦一场。 “走,去看看。”端上粥,大步往回走,感觉压抑一中午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辛宝儿到时,几个女子正在挣扎着起身,看见她们俩人进来,挣扎的更厉害。 “别动,快别动,伤口裂开就麻烦了。”辛宝儿连忙放下手里的托盘,跑上前一把摁住最近的一个人。 “谢谢,谢谢你们救我们。”她们本以为这次是必死无疑了,她们不怕死,只是可惜没有杀了那些狗官,和那个狗皇帝。 如今还能睁开眼睛,那她们就还有机会,这是支持她们活下去的唯一执念。 第92章 认清自己的身份 五女刚醒,身子还很虚弱,精神状态也不太好,辛宝儿便没让她们多说话,仔细的查看了几人的伤口,确定没有问题,又给几人喂了些粥,便让她们继续休息了。 五女醒过来,压在辛宝儿心头的石头总算落了下去,这一放松,就有些精神不济,在魏雨和赵贤的劝说之下,也躺在床上睡觉去了。 大通铺很长,睡下她们八人也没有问题,辛宝儿觉得跟那两个女子不是一路人,便不爱回那屋,魏雨就干脆将三人的东西都搬了过来,这时候八人就整整齐齐的躺在床上睡午觉。 褚星辰听说几人醒了,本想过来看看,顺便询问一些事情,结果一到就看到这一景象,想到辛宝儿从到了这里,就没怎么好好休息过,便没有打扰,转身出了院子。 没多久就出现在另一座二进的小院子里。 “也不知道表哥那里怎么样了?老头儿,要我说这事都怨你,要不是你用力过猛,将老皇帝刺激过头了,哪里会有现在的麻烦,我可听说向晴那女人闹了好几回了。” 墨轩一凡瘫坐在椅子里,一副没有骨头的样子,嘴里说的大义凛然,眼里却是满满的幸灾乐祸。 “没事做了?马上入冬了,北疆那边今年过冬的棉衣和炭火都准备好了?”清清冷冷的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紧接着一张温润如玉的脸也出现屋里几人面前。 “辰儿啊,快过来坐。”墨轩老头格外殷勤。 “外祖,小宝也该正式启蒙,有个正经名字了。”褚星辰仿佛没有看到墨渊老头满脸的心虚,行了礼,便直奔主题。 “你给他启蒙,顺便起个名字不就行了,要是没有你,那孩子也活不下来,这名字于情于理都该你起才是。”墨轩老头不在意的说道。 “外祖,过了年他也四岁了,我想将他的身世告知于他。”褚星辰皱着眉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可是向晴做了什么?”墨轩大儒闻言收起了轻松的神色,严肃的问道。 想起越来越胡搅蛮缠的向晴,褚星辰就很是烦躁。“小宝在跟着她,怕是要养歪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墨轩大儒没有发表意见,只是继续询问。 “还能怎么办,要我说把她送回瀛洲得了。”墨轩一凡吊儿郎当的说道。 “住嘴,整天胡咧咧。”墨轩大儒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先让她们分开住吧,以前人少,为了安全都住在一个院子里,现在人多了,男男女女的住在一个院子里也不合适,我打算将后边那个院子修修,让女眷都住过去。” “她不会同意的。”墨轩一凡很不屑的插了一句。 那个女人对表哥的心思都那么明显了,怎么可能愿意搬出去,肯定会拿孩子说事儿,到时候又少不了一番哭闹。 “由不得她,我会给她单独安排一个院子,总要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 褚星辰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无奈又有些狠戾。 “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墨轩大儒点了点头,虽然有点对不起向家,但那丫头到底不是……唉,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吧! 祖孙几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事儿,看天色不早,褚星辰才起身告辞离开,顺便还把墨轩一凡提溜走了。 他自己常年呆在院子里,安心当一个吉祥物,干扰老皇帝的注意力,外边那些大事小情还他这个看着不靠谱,实则事事妥帖的表弟来安排。 褚星辰回到院子,朝几间房间扫视了一番,最后决定先去找向晴谈谈。 于是他来到向晴的住处,开门的是碧君,而向晴则是面色阴沉的坐在榻上不言不语,只是愤怒的瞪着他, 褚星辰好不容易生出的那点子耐心,瞬间就烟消云散了,干脆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向晴听闻要她搬走,果然如墨轩一凡所料那般开始哭闹起来。 “你这是要赶我走吗?为什么要让我们母子分离?你抢了他的身份,现在又要抢走我的儿子,你到底是什么居心?”向晴泪流满面地质问褚星辰。 褚星辰努力保持冷静,解释道:“并不是赶你走,只是为了大家的方便和舒适着想。而且,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单独的院子,你们母子仍可以经常见面,只是男孩子正式启蒙便是大孩子了,总要学会独立的。” 向晴却不领情,她认为这是褚星辰的借口,是他不想再和自己有瓜葛。 “我不信!你明明知道我们母子的处境,现在却要把孩子从我身边带走,你是不是也想让他去死,只要将来大事一成,就可以给你的孩子让路!”向晴激动到口不择言的喊道。 褚星辰脸色变得阴沉,他压低声音警告向晴:“闭嘴,我看你真是疯了,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我这样做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说完,褚星辰转身离去,留下向晴在房间里绝望的哭泣。他心中明白,这场闹剧恐怕不会轻易结束。 想到她刚刚的口不择言,褚星辰就是一阵心累,一个知道他们太多秘密的疯子,就像一个不知何时会被引爆的炸弹,不确定性太大。 可同时她也是小宝的母亲,就算为了小宝,也不能将她怎么样,至少现在不能。 看来得找人看着她才行。 褚星辰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回了书房。 墨轩一凡幸灾乐祸的看着进来的人,笑嘻嘻的说道:“要不表哥你收了她得了~” 褚星辰给了他一个死亡凝视,墨轩一凡立马识趣的闭嘴。 “别人修院子是家事,到你这可就是国事,你打算怎么办?”墨轩一凡被表哥那眼神一吓,顿时规矩不少,知道这人心情极度不好,也不敢在捻虎须,于是正经问道。 “上书,卖惨。”褚星辰平静的说道。 “噗!”还真是理直气壮啊! 墨轩一凡朝他竖起一根大拇指。 “将院子里如今的情况放出去,另外透露一点我们推波助澜的消息。” 褚星辰轻敲桌面,缓缓的说道。 “将家里得情况放出去,方便你卖惨,这我能理解,可如果暴露你手中还有其他势力,会不会对你不利。” 墨轩一凡闻言一瞬间收起玩世不恭的懒散模样儿,严肃的问道。 “老皇帝多疑,却也自大,认为可以掌控一切,即使我不说,他也知道我们手里有势力,只是我们这些年过于谨慎,他抓不到把柄,那我们就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觉得可以从内部瓦解我们。” “什么意思?”墨轩一凡有点没跟上节奏,刚刚不是还在说家事,什么时候就换成国事了。 有表哥在,他就下意识的听命行事,懒得动脑,看来以后这毛病得改改。 褚星辰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换来几声讨好的假笑,于是也不再理会他,解释道:“那些女人的背景不是你查的。你不知道她们什么身份?” “哦,明白了,老皇帝想从她们嘴里获取情报,少不得得让她们出去,但为了掩人耳目,必定所有人都可以出去,那到时候我们可以做的事就多了。”墨轩一凡难掩兴奋的说道。 “别高兴的太早,他不可能让我们三个出去的,所以她们出门之后的事,就需要格外的谨慎,容不得出一点错。” 褚星辰一盆冷水浇下去,墨轩一凡冷静了一点,随即又八卦兮兮的看着自家表哥。 “至少八姑娘不用看着,说不定辛家还能明目张胆的给我们提供帮助。” “想的美,你忘了还有一个东宫,那位可还没被废呢。” “你是说东宫会给辛家施压,不让他接济这个女儿?” 褚星辰不再回答,只是透过窗户看向辛宝儿所在的屋子。 他也想知道,辛家对这个养女到底能维护到什么程度。 第93章 阴晴不定 书房里沉默下来,兄弟两人各自想着各自的事儿。 良久之后,褚星辰绷了一天的脸,突然就放晴了,看着辛宝儿和魏雨各自端着一个托盘回了屋,他才将看向窗外的视线收了回来。 “没准……我们只需要盯着两人即可。” 褚星辰突然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一句,然后似乎心情不错的命令忘川去取晚饭,还邀请小表弟一起喝一杯。 墨轩一凡嘴角一抽,这个表哥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阴晴不定! 不跟陌生主人一起吃饭,辛宝儿感觉自在多了,简单的两个小菜,也吃出了平淡幸福的味道。 可能是下午睡的多了,饭后几人都有些睡不着,几个伤员能吃东西了,精神看起来也好了不少,辛宝儿给七人挨个换药,一边换药,一边听着几人闲聊。 当然主要是赵贤嘴巴闲不住,这会儿没事干,话就多起来了。 “我是真佩服你们几个,对着那些高高在上贵人,你们都敢动手,我光是站在大殿前,都双腿发抖,你们当时怎么想的啊?” “还能怎么想,不过凭着一腔愤怒撑着,那些狗东西锦衣玉食,我们却被逼得没有活路。”五人之中一个女子冷声开口,声音中是满满的无奈和悲凉。 “如今这世道,除了这盛京城,哪里生活不难?而我们这些女子只会更难。”赵贤想起自己的父亲,又想起她们上京这一路的所见所闻,不由得感慨起来。 不过随即又是眼睛一亮,八卦兮兮的问道:“不过,你们都会功夫,是来自什么江湖门派吗?我听阿雨说过江湖上有一个合欢宗,里面全是女子,你们是不是……” “赵姑娘,你就别拿我们开玩笑了。”另一名女子开口说道,“我们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学些拳脚功夫只为自保罢了。” 赵贤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我就说嘛,你们看着也不像是江湖中人,比起我们阿雨的确差远了。” 此话一出,屋里突然诡异一静,魏雨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辛宝儿手上动作一顿,有些想笑,却又不得不忍着,只好在心里暗道了一句“瞎说什么大实话。” 不过看见几人面露戚戚,却还隐隐带着两分不服气的神色,笑着开口道:“贤儿她心直口快,有口无心,几位姑娘别往心里去,不过这身手怎么样,等你们好了,比划比划也就知道了,就当锻炼身体了,左右我们在这也没事可做。” 看似替赵贤道歉,实则又替魏雨刷了一番存在感的话,倒是激起了几个女子的好胜心,一改之前的低迷,接下来几日更是无比配合治疗,这倒也加速了强势的恢复。 当然这是后话,这会儿屋里的谈话还在继续。 “对了,我们之后估计还会一起生活很长时间呢,总不能一直姑娘长姑娘短的,我叫赵贤,酷酷的是魏雨,把你们救活的那个女菩萨就是我们宝儿了。” 赵贤说完就看见宝儿在瞪她,可可爱爱的吐了吐小舌头。 “别听贤儿胡说,我姓辛,辛宝儿,是二爷让我救你们的,药也都是二爷提供的,我也不是大夫,就是会一点急救包扎的手法而已,连缝合都不敢,还是请忘川侍卫帮的忙。” 辛宝儿也不居功,轻描淡写的阐述事实。施恩这种事,太刻意就不美了。 “我们都不是不念恩情的人,辛姑娘的大恩我们都记下了,以后有机会一定报答。”一个女子开口道,另外几个女子纷纷应和。 “我们都被困在这方寸之地,想来宝儿也没什么危险,用不着你们回报什么,还是先说说你们叫什么名字吧。” 赵贤知道辛宝儿不适应这样客套来客套去的场面,笑着把话接了回来,顺便隐晦的替好友表达了一番‘做好事不图回报’的高尚品质。 这一波存在感刷的几个女子更加感激辛宝儿了,连看向辛宝儿的眼神都热切了不少。 不过几人也不是没眼色的,看出辛宝儿的不自在,便顺着赵贤的话介绍起自己。 “宫九。” “商十一。” “角八” “徽五。” “羽四。” “宫商角徽羽,琴笙是你们的主子?” 辛宝儿听完几人的名字,突然就冒出这个想法,原本她还以为琴笙跟她们一样,都只是被安排进去的刺客,如今看来,那个仿佛被温柔浸透的女子,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只是如今生死不明。 “五音”被一下子点明来历,瞬间警惕起来。 “别紧张,这里没你们的敌人,我只是目睹了琴笙姑娘刺杀的全过程,在根据你们的名字,才有此猜测而已,不过看你们的神色,我大概没猜错。” 见五人警惕不减,辛宝儿也不在意,不说魏雨就在身边,就说一个个的都躺在炕上了,还有什么威慑力。 “说实话,你们本是该死之人,这也是二爷让我试着救你们,而不是请大夫的原因,且我们离宫之时,琴笙姑娘就已经奄奄一息,以她身份大概率十死无生,你们可想好了以后怎么办?” 辛宝儿本不想多管闲事,可这几个人之后要跟她们生活在一起,若还是满心仇恨,整天想着怎么杀了老皇帝,那对于她们来说,实在不是什么美妙的事儿。 她只想平静安稳的活着,可不想每天被人惦记,随时都有可能被连累丢了性命。 “五音”在辛宝儿问完话之后,就集体陷入了沉默。 辛宝儿也知道这事急不来,得她们自己慢慢想通。她们这些人,或许经历过不为人知的苦难,或许跟权贵有着深仇大恨,更或许只是被有心人洗过脑,总之,杀老皇帝,杀权贵,在她们的认知里已经是根深蒂固,不是短时间能改变的。 如果她们不能改变或者隐藏这种危险的思想,不仅老皇帝放不了她们,就连这里的主人也不会放过她们。 毕竟是自己辛辛苦苦救回来的,辛宝儿还是想着她们能活久一点的。 不过急不来的事儿,那就慢慢来吧!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老皇帝估计还顾不上她们这里,短时间内连着两场刺杀,老皇帝估计还没缓过神呢,一边要查谁想杀他,一边还要敲打那几个想要杀兄夺位的逆子,且有的忙呢。 接下来众人的确过了好几天安生日子。 自从不用勉强在一起吃饭后,辛宝儿等人是吃的饱,睡的好,七个伤员的伤势也渐渐好了起来,连伤了腿的都能下地走几步了,一切仿佛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可也是这样的安宁,让辛宝儿突然居安思危起来,心里一日比一日焦躁,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十月初一,天空突然飘起了小雨,依然穿着单衣的众人,冷的八个人都缩在冰冷的床铺上取暖。 辛宝儿惆怅的看着眼前这个简陋的房间,想着她会不会被冻死在这个穿越而来的第一个冬天。 床上被褥都不够一人一套,也没有过冬的衣物,门窗貌似也不太严实,这么大的屋子,空空荡荡的,一两个炭盆根本不顶用,也许都没有炭火~ “孝义伯褚皓辰接旨,传陛下口谕,陛下仁德,允尔之请,可自行修缮房屋供内眷居住,且伯府新进妾室每月可出府三次,但不得超过两个时辰。” 正在辛宝儿默数着自己的惨状时,属于宫中内侍那尖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让屋里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是,下臣领旨,叩谢皇恩!” 褚星辰面无表情的朝着皇宫的方向拜了拜,没有羞辱,没有不甘,更没有欣喜,有的只是平静无波,让人看不出深浅。 第94章 何乐而不为呢 传旨公公也不久留,一脸不高兴的离开。毕竟去别的地方传旨,多多少少都是会得些好处的,来这只能白跑,宫里的人,最会看人下菜碟,能高兴才怪呢。 御书房里。 “他接旨了,可有什么反应?其他人都是什么反应?” 大太监邱和得了老皇帝的令,开口询问跪在地上,刚传旨回来的的小内侍。 “孝义伯他接旨了,没……没什么表情,但是孝义伯夫人脸色阴沉沉的,奴婢刚将旨意说完,她就抱着孩子走了,显得很生气,看都没看伯爷一眼,那门摔得咣当响。” 小内侍少见天颜,有些紧张,但又想表现,叨叨咕咕的说了不少细节。 什么院子里啥都没有,空空荡荡的;什么三口人衣着破旧,洗的发白;什么屋子门窗掉漆,破破烂烂。总之将那环境说的要多艰苦有多艰苦,简直都不是人能住的地方。 老皇帝一听高兴了,穷好啊,都这么穷了还要修房子,看你们冬天怎么过? “送去的那些女子呢?可有什么反应?”老皇帝一高兴了,也顾不得身份了,幸灾乐祸的问道。 “奴婢未曾见到那些女子,据说是雨天太冷,她们都有伤在身,且也没有准备御寒的衣物,都躲在屋子里呢。” 小内室暗自庆幸自己机灵,出门时特意跟守门的侍卫打听了情况。 “好!好!好!赏!” “谢陛下!”小内侍得了赏,终于高高兴兴的退了出去。 “看来暗卫回报的没错,有矛盾就好,有矛盾才有机可趁,都落魄那个程度了,居然还能在背后搞小动作,简直找死!” “这次定要好好部署,一定要把他和那些前朝余孽一网打尽,传端木大将军。” “是!”邱和赶紧应了,小跑着出去安排人传话去。 中午时分雨停了,褚星辰在饭前将所有人都聚集在会客厅里。 “今日的旨意你们应该也听到了,说说吧,你们都有什么想法?” 辛宝儿八人或坐或站的聚在一侧,向晴带着孩子和徐迎雪,郑幽兰坐在另一侧。 泾渭分明! 褚星辰问完话,很长时间都没人回答,两帮人都在打量对方。 辛宝儿看着对面三人明显带着敌意的打量,一脸的莫名其妙,不知道三人什么时候达成了统一战线,不过也在心里暗暗提高了警戒。 “都不说话,那就是没意见了?”褚星辰又耐心的询问了一次。 “阿辰既然已经决定了,我说不同意有用吗?”向晴阴阳怪气的说道,然后抱起孩子起身往门外走,“如果要说的只有这件事,小宝饿了,我先带他去吃饭了,妾身告退!” “二爷,我们也没有意见,也先告退了!”徐郑二女紧随其后,也跟着离开了。 褚星辰表情都没有变一下,只是把眼神转向辛宝儿,似乎再说‘机会就一次,过了就只能听他的’。 辛宝儿被看的头皮发麻,假笑着开口:“那个二爷,我可以问问您打算怎么修葺吗?” 褚星辰却在辛宝儿说完话后,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其他七人。 赵贤突然福至心灵,拉起魏雨就往外走,同时给“五音”使个眼色,边走边说:“宝儿的意见就代表我们的,二爷,我们也先告退了,您跟宝儿商量就好,饿死了,吃饭去了。” “五音”则是看了看辛宝儿,见她没有反对,也齐整整的走了出去。 “还挺会收买人心。”褚星辰丢下这么一句话,也起身走了。 留下辛宝儿风中凌乱,屁的收买人心啊!她收买了谁了?不过还是乖乖起身,默默的跟上褚星辰的脚步。 褚星辰书房里。 “先吃饭吧,吃完再说。” 辛宝儿刚要迈进屋的脚步一顿,转身就要走。 “站住,在这吃。” 辛宝儿脚步又是一顿,脸上立马换上假笑,转身,进屋,落座,一气呵成。 “谢二爷赏饭。”话一说完,辛宝儿差一点没给自己一巴掌,赏饭!她说的是什么鬼? 继续假笑。 “在笑得这么难看,就别吃了。” 辛宝儿一秒冷漠脸,端起碗筷就开吃,米饭真好吃,还是小灶的菜更香。 辛宝儿最近虽然都能吃的饱,但真说不上好,自从分开吃饭后,每天都是粗粮素菜,即使有肉也就一点点,狼多肉少,又都是伤员,辛宝儿只能无私奉献。 现在看着这么精细的饭菜,还真有些馋了。 辛宝儿吃的很快,桌子上的四道菜,几乎靠着自己这边的半盘子都进了她的肚子。 放下筷子还有些不舍的看了看另外半盘子菜,暗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吃不下了。 褚星辰一边慢条斯理的吃着,一边暗中观察着眼前的女子,柔柔怯怯的小脸上,一脸的意犹未尽,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偷偷摸肚子的样子也太可爱了。 褚星辰拿出帕子擦了擦嘴,遮掩忍不住上翘的嘴角。 饭后,忘川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飞快的将桌子收拾干净,就又迅速的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两人,各自端着茶水慢悠悠的喝着,谁也没打算开口。 辛宝儿是无所谓,原本她还真以为自己是来提意见的,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儿,所以事不由己,她等着被安排就好。 褚星辰看着喝个水也能神游天外的女子,无奈的放下水杯,打算还是主动交待,没办法,遇见这个女子,他就没办法保持一贯的从容。 “之后需要你回一趟辛家。” “要钱?”辛宝儿突然抬头看向褚星辰。 “是。”褚星辰准备好的话,一下子就卡壳了,干巴巴的应道。 “可我不是辛家人。”辛宝儿继续语出惊人。 “你知道了?”褚星辰诧异的反问。 “原本不确定,现在确定了。”辛宝儿语气没有太大波澜,毕竟她本就不是原主,是不是亲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对她好。 “具体的我也不是太清楚,你可以回去问你父亲。”褚星辰回道,声音里有着明显的关切。 “是我爹爹求你们救我出来的,辛家跟您们有什么关系。”辛宝儿原本不想问的,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听着男人关切的语气,不由自主的问出了口。 “这个你也得问你父亲,他若觉得该你知道的,自然会告诉你,若他不想你参与进来,也许就不会告诉你。”褚星辰眯了眯眼睛,有些心虚的说道。 “看来必须回去一趟,然后会怎么样?” 辛宝儿仗着这人对她没有恶意,问的有些随意,其实心里却也清楚,她如今不仅是辛家的女儿,同时算是这个男人的妾室,将来事发,她哪个身份也逃脱不了。 要问她怎么猜到的? 她一个看过无数小说、电视剧的后世人,从那狗男人自报自己是前朝后代开始,她就确定这不个安于现状的主儿。 如今确定辛家也跟他们站在一条船上,辛宝儿觉得心里一直悬着的那只鞋子,这会儿终于落地了。 不过有机会回家,她还是很高兴的,她的钱钱还在二哥哥那,终于有机会拿回来了。 “大概率会跟你断绝关系。”褚星辰说的更心虚了。 他觉得自己有些卑鄙,明明救她出来是为了保护好她,却又一次次将她推出去,可为了辛家不被轻易牵扯出来,这场戏又不得不演下去。 “我会让人保护你的安全。”褚星辰歉意的承诺道。 辛宝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那一笑满室生辉,褚星辰心尖一颤。 “二爷,放心吧,我虽然胆小,但并不笨,辛家待我如何,我心里有数,如果演一场戏,就能保辛家安稳,何乐而不为呢?” 女子那洋溢在眉宇之间的通透和洒脱,被她满身的骄怯温婉所掩盖,轻易不露于人前,这一刻却那么明晃晃的暴露在他眼中,让他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第95章 你们继续 褚星辰好想抬手捂住心脏,让它安静下来,看向辛宝儿的眼光也不自觉的热切起来。 辛宝儿看这位二爷看她的眼神越来越炽热,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狼窝里的小绵羊,顿时感觉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嗯哼,那个……二爷啊,题外话说完了,我们是不是能说说正事了?” 褚星辰被那一声假咳拉回了思绪,回想起刚刚的表现,顿时脸色爆红,脖子耳根都红透了。 猛地拔身而起,然后几乎就在辛宝儿眨眼睛的瞬间,人就出了屋子,没影了。 辛宝儿这回是真的懵了,这人啥毛病,话还没说完呢,怎么就跑了? 就在辛宝儿想着自己是不是要先离开的时候,身边一股风刮过,诧异的回头,就见男人已经又坐了回去,还是之前的姿势,仿佛从没出去过。 若不是他鬓边湿了几缕头发,辛宝儿都要觉得自己眼花了。 “你刚刚说什么正事,现在说吧。” “啊,哦,好的。”辛宝儿感觉这人真是莫名其妙,情绪多变,辛家跟着这样的主子,会不会被坑死啊? 不过这话辛宝儿可不敢说。 “我是想问问,这住房问题,您是怎么打算的?”辛宝儿诚恳的问道。 “你是有什么想法吗?不妨说出来,我们一起参详参详。” “是有些想法,我在书上看到过一种土炕的做法,通过灶台烧火加热,冬天既能保暖又能省炭火,不过可能有点费柴火。” 还可以避免一氧化碳中毒,辛宝儿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 “哦,可记得是哪本书上看的?”褚星辰故作好奇的问道。 心里却想着,你看过的书十之八九我都看过,我怎么不记得有这样的记载。 “不记得名字了,应该是一本杂记吧,不过我家书楼已经于年初之时付之一炬了,也不知我的记忆是否有所错漏,可能还需要试验一番。” 褚星辰一直暗暗打量着辛宝儿的表情,发现她虽然一副沉思的模样,但并无心虚躲闪,也不禁怀疑起自己,难不成真是他没看的那一二成里记载的? “不如把你记得的写出来,我找人去试验,可行?” 辛宝儿闻言,眼睛就是一亮,于她而言,前世的见闻和知识大多是纸上谈兵,有的见过,有的用过,最多知道原理,却从没有想过要亲自尝试去做一做,没机会,没场地,没时间,更没必要。 因为在她曾经生活的世界,科技飞速发展,人的潜力被无限激发,一部手机可以走天下,上网一搜,你会发现你的所有想象,早就有人帮你实践过了。 前世的辛如宝就是一个无聊到喜欢天马行空的人,虽然没有实践的机会,但不妨碍她去了解学习,所以一向博闻强记,记忆超群的她,着实记住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若是能在这个时代一一实践,倒也不失为一件有趣又意义重大的事。 看过很多史书传记的她,觉得古代人的聪明一点也不比现代人差,甚至是有过之而不及,毕竟现代人的智慧很大程度是源于古人打下得基础。 比如建筑,医学,农业等方面。 古代的很多建筑,历经千年百年依然屹立不倒,被后世子孙奉为奇迹,有些结构至今无法被复制出来。 中医更是博大精深,留下无数神秘又令人敬畏的传说。 农业发展就更能体现普通百姓的智慧,他们在不断的生产生活中,总结经验,制造出各式各样的农具,开垦的,灌溉的,除草的,收割的。 历史本应该是这样按部就班,一步步向前的。但辛宝儿搜索原主的记忆,发现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 她如今生活的这个世界,像是突然被割裂出来的空间,褚朝之前便没有记载,仿佛是凭空出现,一切都是鸿蒙初始,没了一切传承,或者说传承混乱。 本该被普及的东西,在这里没有被普及,比如丝绸,历史记载丝应是先于棉出现在百姓的生活中,到这里棉布,棉线,棉花是日常用品,丝织品却很少见。 而本应该在后世清朝时期兴盛的玻璃制品,在这个小国度里竟然很是盛行,只不过价格偏高,一般供富贵人家使用。 辛宝儿觉得这样的混乱,却给她提供了很大的作为空间,若是褚星辰愿意配合她,她倒是可以给他一个大惊喜。 想到这,她兴奋的起身,“纸笔拿来。” “去书案那吧。” 褚星辰虽然不太理解她的兴奋点,但看她高兴,也跟着心情好起来,将人带到书桌前,亲自摆好纸笔,又殷勤的开始磨墨。 辛宝儿这会儿正在兴头上,也不管他,叼着笔头思索了一会儿,开始下笔,一笔一划,她画的格外认真,她会画画,但结构图她还是第一次画。 褚星辰一边磨墨,一边看着她小心仔细的下笔,慢慢的一个火炕简易构造图就出现了,平面,侧面,内部结构,通通都有,看着还挺专业。 辛宝儿画完,感觉手又有些酸,于是放下笔,左手揉着右手手腕,继续思索起来。 本想拿起来仔细查看的褚星辰,见她又开始思考,识趣的没有打扰她。 过了一会儿,辛宝儿再次拿出一张纸,将火炕的原理,建议使用的材料,甚至是其他用途都写了出来,比如火墙,暖房等等。 “好了,你看看能不能看明白,有不清楚的地方,我可以写的再清楚一些。” 辛宝儿将两张纸一并递给褚星辰,然后一脸期盼的看着他。 她前世的老家就在东北,小的时候见过爷爷掏炕洞灰,那会儿小,就好奇的不行,跟着爷爷跑前跑后的,结果弄得一身脏兮兮的,还被老妈训斥了一顿。 “为何是建议使用材料,不能直接指出吗?” 那什么结构啊,原理啊,他一看就懂,可是他也没什么实际的生活经验,材料那些就不懂了。 “二爷,您是不是忘了,小女乃是一个后宅女子,哪里知道市面上有哪些建筑材料啊,再说这贫富不同,建房造屋用料肯定也不尽相同,有钱的自然可以用青砖,青石板,这没钱的也就只能用土砖,和土制的面板了。” “八姑娘言之有理,学生受教了。”褚星辰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然恭恭敬敬的给辛宝儿行了一个学子礼。 吓得辛宝儿赶紧手忙脚乱的还礼,结果不小心将用完没有洗的毛笔打翻,崩了她一脸的墨点子。 辛宝儿感觉脸上落了东西,下意识抬手去擦,被褚星辰一把拉住。 大手握住小手的那一刻,两人都不由一怔,不过褚星辰很快反应过来,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块手帕。 原本想直接给她擦的,但被那双圆溜溜,湿漉漉的小鹿眼盯着,到底没下去手,只好把手帕塞进她的小手里,示意她自己擦。 感觉手里被塞了东西,辛宝儿才回过神来,尴尬的笑了笑,胡乱了的在脸上擦了擦,也不管擦没擦干净,就把手帕塞了回去,小声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不过……你,你没擦干净。” 褚星辰忍着笑,扬了扬手里的手帕,示意她把脸伸过来。 辛宝儿有些懵,脑袋却不由自主的朝着男人扬了起来,身子也朝前面倾了过去,两人之间还隔着桌子,气氛却越来越暧昧。 褚星辰看着面前那张巴掌大的小脸,雪白细嫩,可能因为桌子太宽,她前倾的有些费力,脸颊微微泛着桃红,很是诱人,褚星辰看呆了,手上动作都忘了。 “表哥,你吩咐的事,我都安排好……了。”迈进屋的脚步一顿,“那个你们继续,继续,我不急,不急。” 第96章 回辛家 辛宝儿猛地睁开眼睛,褚星辰也飞快的在辛宝儿脸上擦了两下,然后几乎是同时站直身子。 “滚进来!”褚星辰干咳了一声,压下眼中的慌乱,朝着门口大喝一声。 “呵呵,表哥,我错了,我下次一定先敲门。”墨轩一凡是背着身进来的,还滑稽的举着手,做投降状。 一边倒退着进屋,还一边不太小声的嘀咕着“这可是大白天啊,表哥你也太急不可耐了。” 褚星辰尴尬得了看了一眼辛宝儿。 辛宝儿是又尴尬又丢人,小脸都快红透了,心想不断吐槽着“都什么狗血剧情啊!” “转过来,好好走路,有正事儿。”褚星辰实在拿这个没正形的表弟没有办法,只好故作严肃的命令道。 “是,表哥干的都是正事儿。” 墨轩一凡终于还是转过身来,在表哥那杀死人不偿命的表情注视下,面不改色,嬉皮笑脸的给辛宝儿行了个礼,喊道:“表嫂好。” 辛宝儿吓得心肝一颤,赶紧朝门口窗口看了看,那姿态跟做贼似的,嘴里也低声细语的求饶:“这位公子可莫要胡言,让夫人听到可如何是好,我和公子无冤无仇的,公子可莫要害我。” 墨轩一凡表情一滞,随即看着自家表哥哈哈大笑起来。 辛宝儿被笑得莫名其妙,褚星辰则是已经攥紧了拳头。 “别打,别打,我不笑了,说正事,说正事。”看见表哥表情越来越臭,墨轩一凡赶紧求饶。 褚星辰懒得理他,将手里辛宝儿刚给他的那两张纸递过去,吩咐道:“找可靠的人做出来,尽快。” 墨轩一凡漫不经心的接过来,眼睛扫了一眼,然后惊喜道理:“哪弄来的,好东西啊,这要是~” “哪那么多废话。”褚星辰打断了墨轩一凡欲出口的话,他还不知道辛家的态度,也不知道辛宝儿自己的态度,所以不该她知道的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若她只想过平静安逸的生活,那过段时间寻个由头将人送回辛家就是,反正辛家只负责钱财供应,之后他部署时尽量小心些,尽量让他们不暴露出来,一直处于幕后的话。应该安全些。 辛宝儿见状,也很识趣的行礼告退,丝毫没有探听的意思。 “唉,小嫂子你等会儿,明天上午送你回一趟辛家。”墨轩一凡赶紧叫住人,语速很快的将正事说了。 “好,我知道了。” 辛宝儿应了一声,就从书房走了出去,还顺便将门给两人关上了。 “小嫂子这胆子不大啊,对上向晴怕是要吃亏啊!”墨轩一凡从关上的房门处收回视线,贱兮兮的说道。 褚星辰同时收回目光,并没有接墨轩一凡的话,只是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转而说起了正事。 “皇宫那边怎么样?” “知道几次刺杀都有你的手笔之后,气的砸了一块上好的砚台,不过很快就冷静下来,反手就下了口谕,同时招了端木那老贼进宫,两人单独呆了一个时辰,不过说了什么,打听不到。” “能说什么,不过是耍些不入流的阴谋诡计,给他们点甜头。我记得山东府有一股势力不太好控制,干了不少恶事。” “借刀杀人,表哥就是表哥,佩服,我这就去安排。”墨轩一凡兴奋的甩着袖子就要往外走。 “等等,明天找一辆普通的马车,里面弄舒服点。”小姑娘在他这吃不好睡不好的,单独出行,还是可以小小享受一下的。 “是~”墨轩一凡笑得贼兮兮的,拉着长音应道。 听得褚星辰牙酸,抬脚将人踹了出去,世界终于安静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辛宝儿早早就爬了起来,全程兴奋的收拾好自己,早饭都吃的心不在焉,时不时朝门外看去。 终于在第六十四次看向门外的时候,墨轩一凡那吊儿郎当的身影出现了,辛宝儿赶紧放下筷子,擦了嘴,然后往门外跑。 “她咋了?”赵贤莫名其妙的问同样看向门外的魏雨。 “二爷允许她今天回家。”魏雨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的回道,她不想家,但她想她娘了。 赵贤也有些失落,爹爹如今还不知道是生是死呢。 “五音”就平静多了,她们都是孤儿,早就没家了,只是默默的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而隔壁房间的徐、郑两女,看到这一幕,表情就有些精彩了。 徐迎雪咬牙切齿的说道:“果然是狐狸精,昨天跟二爷单独待了大半个下午,今天就被允许回家了,哼,就她那样毁容脸,二爷居然也吃的下去。” 郑幽兰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道:“你也别气了,夫人不是说了,辛家可是有名的富商,二爷不是要修院子吗,没准就是让她回去要钱的,唉!也是可怜,还好我们的娘家离得远,不然让我回去要钱,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怎么开的了口啊!” 徐迎雪眼睛一亮道:“你是说?呵呵,我听说她就是死了娘的庶女,一直唯唯诺诺的小心活着,在家里能有什么地位?等她要不回来钱,二爷岂能还对她另眼相看,到时候夫人定然饶不了她。” 说完,徐迎雪眼中露出恶毒的光芒,心里想着:“哼,小贱人,得罪了太子妃,还想有好下场,她一定要帮太子妃将人给收拾了,到时候太子妃定会救她出去的,这破地方,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郑幽兰则是鄙夷的看着一脸恶毒的徐迎雪,心想:“蠢货!就是给人当刀使的东西。” 夫人的房间里,向晴温柔的给小宝洗漱完,听着碧君的回禀,只是鄙夷的一笑,不屑的说道:“外祖和阿辰不过是拿她当钱袋子,可他们也不想想,一个小庶女能有多大价值,辛家又不傻,辛家大房嫡次女嫁的可是皇家,且还育有皇长孙,人家有自己的亲外孙不支持,凭什么支持他一个外人,我一个后宅女子都不会这么天真,也不知道外祖是怎么想的。” “不过不重要,我们看着就是,他们总会后悔的。那个徐迎雪,你多关照几分,给我们提供了这么有用的消息,总要给点甜头,以后说不定还要用她。” “夫人,我们就看着爷被骗吗?会不会影响大事。”碧君有些担忧的问道。 向晴:“他都要因为那个女人跟我们娘俩离心了,我凭什么提醒他,等他发现事情发展跟他预计的不一样,甚至吃了亏,那时候才能认清,谁才是他该亲近的人。” 碧君还是有些担忧,但也不敢在这时候反驳自家主子,只好默默的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肚子里。 辛宝儿完全不知道一个院子里住着的人,竟然生出这么多七拐八拐的心思。 此刻她只有兴奋,哪怕知道今天之后,她和辛家将彻底决裂,至少明面上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辛家大门口,辛承志穿着一身小厮服饰躲在门后,做贼似的偷偷往街道两边看,脸上是极力掩藏的焦急。 “小八妹怎么还不回来?” “小二爷,马车。”一个门房兴奋的喊道。 “嘘,小声点,瞎嚷嚷什么,不想活了!”辛承志赶紧捂住门房的嘴,低声呵斥道。 门房虽然不知道自家小二爷这是抽什么风,但还是很配合的闭上了嘴。 马车摇摇晃晃了一路,终于渐渐停了下来,辛宝儿在一身马夫打扮的墨轩一凡的搀扶下,迈下了马车。 辛宝儿抬手遮住早上不太热烈的阳光,看着眼前沐浴在阳光下的宅门,恍如隔世。 当看到门缝里那张鬼鬼祟祟的熟悉的脸时,会心一笑。 “辛家,我回来了!” 第97章 无本的买卖啊 “劳烦小哥在这等着,我自己进去便好。”对身边么墨轩一凡交待了一句,脚步不再迟疑,一步一步登上干净整洁的台阶。 “八姑娘,小的就在这候着。”墨轩一凡高声应着,像是要给辛宝儿撑腰一般。 在墨轩一凡心里,辛八姑娘是表哥喜欢的人,那就是他表嫂,自家人,自然得护着。 虽然这场戏是他安排的,辛家大爷也是他们信任的,但辛家人多嘴杂,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假戏真做,真伤着他小嫂子,到时候表哥怪罪起来,吃不了兜着走的还是他。 他才是那个最最可怜的人儿啊! 心里自怨自艾着,手上还是乖乖的将马车赶到不碍事的角落里,一跃便轻巧的坐在车辕上,眼睛时不时的盯着辛府大门。 辛宝儿三步两步迈进了大门,厚重的红漆大门在身后缓缓合上,那沉闷的“吱呀”声,仿佛预示着即将发生某些不好的事。 “小八妹,你终于能回家了,太好了!” 一个小厮扑过来,一把抱住辛宝儿,吓得她差点原地升天,幸好辛承志出声及时。 “二哥哥,你吓死我了。”软软的声音带着点不自觉的撒娇。 “还是这么胆小啊!走,爹娘都等好久了。”辛承志爱怜的刮了刮辛宝儿的小鼻子,半拥着人往前院的会客厅走去。 辛家的宅子很大,前院的会客厅建的富丽堂皇,每样摆件拿出去那都是价值连城的存在,乱世之中有如此的富贵,足见辛家的背景强悍。 而如今那个强悍的背影,正坐在轮椅上,眼神幽冷的看着从远处走进来的兄妹二人。 大厅里十几号人,也无一例外的看向门外,表情如出一辙的纠结。 “哎妈呀,终于看到我家宝儿丫头完完整整的回来了,光顾着激动了,这厌恶要咋演啊!要不我我先回避一下,你先顶着。” 辛大夫人朝着辛大老爷眨眨眼睛,辛大老爷嘴角抽了抽,撇开脸不看作怪的妻子,转而朝着辛三老爷努努嘴。 “赶紧想个法子,把这死残废弄走,我还想跟我家小闺女亲近亲近呢。” 辛三爷委屈,你家女婿,让我想啥法? “宝儿见过太子殿下。” “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 “见过二叔二婶,三叔三婶,哥哥嫂嫂,……”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辛宝儿已经迈进厅里,姿态标准的给厅里众人见了礼。 “快起……嗯哼,起来吧,你回来干什么?”辛大老爷语气冰冷,声音严厉,但背对着太子的眼睛里却满是忐忑与委屈。 女儿啊,你可别误会爹爹啊,爹爹也很无奈啊!他不就答应主子演场戏而已吗,谁知道太子这尊大佛一大早上也跑来看戏啊,腿都废了,也不知道安生一点。 辛宝儿先是被老爹的声音吓了一跳,小身子可怜兮兮的一抖,然后酝酿好情绪,正打算好好卖一波可怜的。 结果抬头对上老爹的眼神,差点没破功,赶紧低下头去,装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儿。 “父亲,你救救女儿吧,女儿不想嫁人了,这家人也太穷了,女儿都吃不饱,还住大通铺,七八个人一间,挤的女儿都没办法睡觉。” 辛宝儿低着头,眼泪珠子吧嗒吧嗒往地上掉,那模样儿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辛家人顿时心疼了,要不是太子无情的扫视了一眼,把人给定住了,早就有好几个跑过去嘘寒问暖了。 “八姑娘这是怨父皇没有给你找一个好姻缘?”阴气森森的语气,听得人脊背发寒,辛宝儿“噗通”一下给跪了。 跪下之后,辛宝儿就后悔了,好疼啊,早知道不这么实诚了,这木头地面咋这么硬啊,低着头呲牙咧嘴一阵,感觉适应了那阵疼,才抽抽搭搭的开口。 “小女子不敢,陛下赐的姻缘自然是最好的,只是小女自小娇气,受不得苦,是小女不争气,辜负了陛下一番美意,小女……呜呜呜~” 编不下去了,还是哭吧,反正她就是胆小懦弱的人设,不哭才不正常。 “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岳父,作为皇亲国戚,请岳父严格约束府中人,别让沛儿和鸢儿跟着蒙羞。” 卑鄙无耻的玩意儿,拿自己姑娘儿子威胁别人!辛家人内心疯狂翻白眼,面上却识相的立马收起心疼的神色,一脸指责的看中间跪着的辛宝儿。 辛宝儿默默揉了揉又疼又麻的膝盖,她咋没发现,辛家人还都有当影帝影后的潜质呢?难不成是因为她到辛家的时间太短? “父王,鸢儿……鸢儿跑出去了,孩儿……孩儿没拦住她。”宁沛从外面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初冬的天气竟然跑出一脑门的汗,可见他是有多急。 “胡闹,快去把她找回来啊?”太子一听也急了,作为皇室唯一且最受宠的小郡主,对他的助力可不小,就算儿子出事,女儿也不能出事。 太子说完也示意身后的内侍赶紧推着轮椅往外走,再被抬出门口的时候,终于想起来正事还没办完。 “岳父,凰儿过段时间回来看你们二老。” “不相干的人就不要出现了。” “是是是,殿下放心,要不让辛家下人也都去找小郡主吧,人多力量大嘛!呵呵。”辛三老爷立马替自家大哥应下,还狗腿的建议道。 “不用了,大张旗鼓的,是不想让鸢儿活着回家了吗?蠢货!” “是,是,还是殿下想得周到。”三老爷恭恭敬敬,卑躬屈膝将人送出了大门才回来。 就这么短短的一段路,辛家大会客厅里已经哭成一团了。 “宝儿啊,你受苦了!”几位夫人都红了眼眶。 “好了,都别哭了,宝儿时间有限,赶紧说正事吧。” 辛大老爷说完,用眼神示意身后的小厮将屋里的下人都带出去,在门外守着。 “宝儿,你快坐下,一会让杜老头儿给你检查检查身体,这段时间没少折腾,可别留下病根。”大夫人一边抹眼泪一边将辛宝儿扶到椅子上坐下。 辛宝儿也哽咽着点了点头,乖乖的坐好,一如在家时那样乖巧听话。 “宝儿,父亲得问问你,你跟主子有没有可能更进一步?” 辛家几位主子你推我搡的,最终还是大老爷开口问道,一张老脸有些尴尬的潮红,哪有当爹的问女儿这些事儿的?没好气的瞪了瞪自家夫人。 辛宝儿闻言也有些尴尬,这让她怎么答,她就是一个没啥地位的小妾,这进步进一步的,好像由不得她? 不过可能最近一段时间事事都自己上手,又是给人治伤,又是画图纸、出主意的,让她属于异世人的血脉在觉醒,觉得自己可以不用完全依附于男人活着,他们完全可以互惠互利,有利益捆绑的关系显然更为稳妥。 二爷和夫人也算是患难夫妻了,怎么可能是没有感情的结合,与其去当一个破坏人家夫妻感情的第三者,不如当一个有用的人,没准还能给自己挣一分前程。 想到这,她开口道:“爹爹,现在的情况其实由不得我们,不是吗?比起二姐姐,其实我的处境还好,只要以后表面上跟娘家断绝联系就好。” “那怎么行啊?你本应该锦衣玉食一辈子的,怎么能~”大夫人一听急了,心里更是百爪挠心般难受,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女儿过不好,那都是剜她肉啊! “母亲,你别急,先听我说,爹爹,各位叔叔婶婶,哥哥们,我受辛家庇护多年,虽然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但只要你们不嫌弃我,我就一直是辛家的女儿。” “不嫌弃。” “谁敢嫌弃你,老子让他好看。” “宝儿自然永远是辛家的女儿。” “……” 辛宝儿还没说完,辛家人就七嘴八舌的刚开始各种保证,各种安慰起来。 辛宝儿心里暖洋洋的。 “爹爹,您看,既然大家都把我当自家人,辛家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我自然不能独善其身,如今只要演好这场戏,就能保辛家无虞,无本的买卖啊,为什么不做?难不成你们还真能忘了有我这个女儿不成。” “那怎么可能?”辛大老爷几乎是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其他人也赶紧附和。 “所以啊,我并没有任何损失不是吗?” 第98章 扔出去 “可是……”辛家人欲言又止,总觉得这样不好,毕竟是恩人的孩子,他们就应该护着她,宠着她,哪能让她深陷危险呢。 “哎呀,别可是了,我只能正大光明回来这一次了,你们还不给我准备些好东西吗?这辈子唯一一次打秋风的经历,还挺新奇的。” “哈哈哈~”众人都被辛宝儿那故作洋洋得意的小模样儿给逗笑了。 “经历了这么一遭,我们八姑娘胆子倒是大了不少,说话都一套一套的了,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啊!”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紧张的气氛瞬间就轻松了不少。 “行了,宝丫头好不容易回来一会儿,几个丫头还等着她呢,咱们这几个老家伙,赶紧给宝儿准备些成亲的礼物去。” “对,对,宝儿你等着啊,二婶给你拿好东西去。”二婶拉着三婶风风火火的走了。 女眷都出去之后,就剩下男人们,气氛又凝重起来。 大老爷谨慎的开口问道:“那位爷可有什么话,让你带给辛家。” 辛宝儿:“不曾,二爷只说让我回一趟辛家,他说那些事告不告诉我,都看辛家自己的安排,他不干涉。” 辛三爷:“八丫头,三叔知道你对情绪感知最为敏感,凭你的感觉,那个人的人品如何?” 辛宝儿:“接触的时间还短,但能感觉他对我没有恶意,对辛家应该也没有,那人外表看着温润如玉,实则有些小腹黑,脑子挺聪明,应该也不迂腐,能接受新鲜事物,应该会是个不错的领袖,至少不会一言堂,听不进去良言。” 辛大老爷:“若真如你说的那样,倒也值得辛家赌一把,这么多年其实辛家除了提供钱财,并不曾参与过多。” 辛宝儿:“那之后,辛家一如之前便可,以免害了二姐姐和两个孩子,如果有需要,我会跟爹爹和两位叔叔说。” 辛大老爷:“好,我们会商量着处理,宝儿你先回住处吧,你几个姐妹还等着你呢。” 辛宝儿点了点头,行了礼,规矩的退了出去。 等辛宝儿回到自己的小院,迎面就被兰草抱个满怀,接着就是好一阵哭哭啼啼的想念和抱怨。 兰草哭完,林妈妈哭,好不容易哄好林妈妈,几个小姐妹又过来哭,等把几个姐姐妹妹哄好了,辛宝儿的时间也所剩无几了。 幸亏兰草机灵,早就将她的包裹收拾好了,姐妹几个才有时间多聊了聊茶楼的事,等辛承志跑过来给她送银票的时候,辛宝儿已经写了满满两张纸的花茶和茶点的配方,只是还需要一一实验过后才能用。 一手交钱一手交配方,辛承志全程都是懵的,说好的兄妹情呢?几个妹妹这是完全把她当做赚钱工具了。 时间差不多了,所有人簇拥着辛宝儿往门口涌去,男人们面无表情,女人们强忍着眼泪不敢抬头。 大门缓缓打开,辛宝儿抱着一个小包裹摇摇欲坠的站在所有人对立面,眼眶红红的,看着就像被欺负狠了的模样儿。 身后跟着兰草和林妈妈,两人一人抱着一个大包裹,那两个包裹是真的大,大的都快看不见两人的脑袋了。 辛宝儿原本并没有打算让两人跟着,辛家好吃好喝的,没必要跟着她去那座破宅子吃苦,关键是未来会不会有危险,还都是未知数,多一个人就多一份牵挂。 可两人怎么也说不通,哭天抹泪,要死要活的非要跟着,辛宝儿实在拿这两人没办法,也只能都带回去了。 也不知道会不会给二爷添麻烦,算了,不管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行了,快走吧,把你平日用的东西都带走,已经是辛家对你最后的仁慈了,若你在纠缠不休,别在辛家无情,把你们主仆丢出去了事。” 辛大老爷十分厌恶的呵斥完辛宝儿主仆三人,又对门房喝道:“看什么,将两人撵出去,关门,以后她不在辛家小姐,不准再放她们进来。” “是。”门房如梦初醒,赶紧换上恶狠狠的表情赶人。 “八姑娘,别为难我等下人了,快走吧!别逼咱们动手丢人。” 说着一个门房抢过兰草怀里的包裹,朝着大门外就扔了出去,兰草赶紧惊叫着跑去捡包裹,心里却在感慨“还是姑娘有先见之明,怕摔的都被棉衣和被子裹了起来。” 门房扔完兰草的,又来抢林妈妈的,林妈妈早就在警惕着,一个侧身就躲了过去,然后费劲的下了台阶,不给门房再一次动手的机会。 辛宝儿见到这副场景,像是终于认清了现实般,身子一软,缓缓跪了下去,早就聚集在眼中的泪水,一下子就断了线。 “父亲,母亲保重,女儿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二老了,愿二老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哽咽着说完这句话,辛宝儿用力的磕了几个响头,才在放下包裹又跑回来的兰草搀扶下,摇晃着起身,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辛家。 马车上,包裹占了大半的地方,三人坐在里面有些拥挤,辛宝儿微微撩起车帘便四周看了看,果然看见一辆外表低调,实则很大的马车停在阴影里,轻蔑一笑。 “小哥,我们走吧。” “小嫂子,您叫我一凡就好,坐好了,驾!”墨轩一凡很敬业的大喝一声,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受疼,癫癫的跑了起来。 辛宝儿没有再回头,她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她一定会回来,光明正大的回来。 所以她不急于这一时。 分别从来都是为了更好的相聚。 一门之隔的辛家众人此时却是都红了眼眶,女人们更是呜咽出声。 辛大老爷攥紧了拳头,他的两个女儿都该幸福快乐的活着,都是该死的皇族,早晚推翻它,不行,他的赶紧赚钱,用钱砸也砸死他们。 而辛家门外阴影里,宽敞的马车上,宁鸢一脸被限制自由的不高兴,宁沛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有太子眼神阴冷的看着远去的马车。 “辛家只会是孤的助力!谁觊觎谁就得去死!” “走吧,回宫!” 太子一声令下,马车缓缓启动。 暗中一个黑影也随即消失。 皇宫。 “太子殿下一大早去了辛家,辛家与那位庶小姐断了关系。” 侍卫说完就退了出去。 “辛家倒是识相,不是说前朝太子跟辛家大老爷是莫逆之交吗?朕看也就那样,邱和啊,看见没,这才聪明人,聪明人才活的久,活的好。” “告诉端木大将军,应不是辛家,继续查那小畜生的经济来源。”老皇帝眼神狠戾,“朕看没了钱财来源,还有谁给他卖命!” “陛下,端木将军领兵去山东府剿匪去了。”邱和小心的提醒。 “那就让屠熊去查。” “是。”邱和领命,赶紧下去传信。 “表面装穷,韬光养晦,朕还真是小瞧你了,如今没了瀛洲那个障碍,也该跟你算算账了。” 小马车摇摇晃晃的没多久就回到了大宅前,守门侍卫谨慎的又翻又扎,但除了几件贵重的首饰外,就再也没查出什么特别的东西,只好阴沉着脸将马车放了进去。 马车一进院子,就引起了所有人的围观,辛宝儿忐忑的看着人群最前端的褚星辰,怯怯的行礼,小声说道:“妾……没有……没有完成二爷布置的任务,还……带回两个下……下人。” 褚星辰看她眼眶红红的,一副伤心过度的样子,瞪了一眼跟着进来的墨渊一凡,那意思分明在说:“不是让你保护好人吗?你就是这么保护的?” 墨轩一凡委屈巴巴,撇了撇嘴,又眨了眨眼睛,一脸的无辜,心里默默吐槽。 “你媳妇儿长那模样儿,还用谁欺负,压一压眼角,就可怜兮兮的,让人恨不得将她藏起来护着,就一个妖精转世。” 第99章 你们两个够了啊 褚星辰才不管表弟抽啥风呢,低头看了一眼装可怜,装害怕的小女人,是又心疼,又好笑。 “你跟我进来,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说完就气势十足的朝着书房走去。 辛宝儿给了兰草和林妈妈一个安心的眼神,将两人推到魏雨身边,才小跑着跟上褚星辰。 “狐狸精,这下有她好看的了,二爷交待的事都办不好,等着挨罚吧!”徐迎雪幸灾乐祸的说道。 “唉,都怪我们没本事,帮不上二爷,辛妹妹又是一个庶女,确实为难了些。”郑幽兰那一副悲天悯人的调调,听得人牙齿泛酸。 兰草忍不了别人阴阳自家小姐,手里的包裹一扔,就要上前撕人,还是魏雨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拽了回来。 “小丫头,别给你家主子惹事儿,先进屋,一会儿你主子出来再说。”边说边将人提溜进屋。 正主都走了,她们围在这也没有意义,表情各异的回了屋。 褚星辰带着辛宝儿以及看完热闹的墨轩一凡,三人一进屋就关了门,气的故意走在最后的向晴,差点揉碎了一块精致的手帕。 “二爷,我带回那两人是不是要交给夫人安排啊?” 辛宝儿这会儿没装,是真有点忐忑,人是她带回来的,自然是跟着她最好,否则要伺候一大家子人,她可不乐意。 她人又不傻,来了这么多天,早就看明白这里的女主子是个什么性子了,她可不想自己的人,在别人手里被搓磨。 “那你想怎么安排她们?”褚星辰笑了笑,无可无不可的反问。 “我?我的人自然跟着我啊,大不了工钱我自己出,反正不能被别人呼来喝去。” 上一世被霸凌,喜爱的东西被一次又一次毁坏,慢慢就形成了一种很强的领域意识,她会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通通藏在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地方,让别人连找到的机会都没有,这样也就不会被抢,或是被毁坏。 她对褚星辰有一种天然的信任,可能是他对他从来没有恶意吧,这种感觉只有辛家人给过她,所以她跟他说话便多了几分随意,少了几分胆怯。 而褚星辰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反而觉得这样的她才是真实且鲜活的,心里甚至还期盼着这样的相处。 “好。”褚星辰笑着脱口而出。 “好?好什么?呃~你答应了?”对方回答的太快,辛宝儿还有些不敢置信,诧异地反问道。 “不然呢,工钱都你自己出了,我还有什么理由反对吗?”褚星辰笑得更开心了。 “呕!你们两个够了啊,我,我还在这,拜托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好不啦!”墨轩一凡受不了的干呕一声,出声抗议道。 褚星辰和辛宝儿同款迷茫,表情如出一辙,仿佛在说:“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墨轩一凡彻底放弃挣扎了,委屈又无力的坐在凳子上,请允许他自闭一会儿,气死他了。 “嗯哼,好了,说正事吧。”褚星辰不自在的扯了扯平整的衣服,坐回书案后,一本正经的说道。 “八姑娘,辛家那边怎么样?”其实褚星辰是想问,辛家是否同意她参与进来,如果辛家同意,他们就有进一步的可能,否则他就得考虑送她离开,同时收起自己的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 “不管辛家是否为我亲族,但自古养恩胜过生恩,我定然要与辛家共进退的。”辛宝儿声音如常的说道。 褚星辰忍着激动,继续谨慎的问道:“他们跟你说你的身世了?” “没有,给我了两封信,还没来得及看。”辛宝儿无辜的看着男人。 褚星辰又有些忐忑了,很想催她赶快去看,但看她那眼眶红红的样子,又想哄哄她,安慰安慰她,一时间竟然有些纠结起来。 “表哥,小嫂子,那个土炕弄出来了,从咱们自己人里找了个泥瓦匠,连夜弄出了个小的。”墨轩一凡是懂调节气氛的,看两人都不说话了,赶紧插话道。 “真的?这么快,生火试验了吗?”辛宝儿惊喜极了,眼睛亮亮的问道。 褚星辰也有些惊喜,要知道这东西造出来,可能造福不少人。 “交待他们今天试验,昨晚都累坏了,拆了两座旧房子,才凑够炕面的土坯。”墨轩一凡得意洋洋的说道,仿佛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辛宝儿无语了,这馊主意谁想出来了,真是服了。 褚星辰默默捂脸,这丢人的玩意儿,眼不见为净。 “那明天是不是我们就可以修房子了?”辛宝儿想到就要有自己房间,忍不住兴奋的问道。 “明天不行,后天吧,材料和人都得安排一下,另外明面上你被辛家赶出来了,我们是没钱大动的,所以还得是在原有的建筑上改动。”褚星辰冷静的分析道。 “哦。”辛宝儿有点小失望,又来了两个人,就意味着她们三个得搬回之前的那个房间,继续跟徐郑两女做室友了,她有点不愿意,那两个人给她的感觉很不善,很不想回去给自己找麻烦,但条件有限,不允许她矫情。 “要不你搬来书房住?”褚星辰看出她的不高兴,小心的询问道。 墨轩一凡闻言眼睛都睁大了,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表哥,不愧是表哥你啊!真会把握时机,只是这么快就伸出狼爪,也不怕把小嫂子吓跑? 辛宝儿也一瞬间紧张起来,不过她到没往男女之事上想,她只是想到,若她住进男主人的书房,会不会被女主人乱刀砍死,想着想着,甚至还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褚星辰看她一副如临大敌,小脸都吓白了的可怜模样儿,顿时紧张起来,磕磕巴巴的解释道:“我我我……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误会,我有自己的房间。” 辛宝儿有点懵,不太清楚这男人紧张什么劲,但不妨碍她开口拒绝。 “呵呵,还是不了,也就几天的事,忍忍也就过去了,我哪能抢主子的地盘,呵呵,呵呵呵~” “你……算了,先回去安顿一下吧,有事我们回头再说。”褚星辰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那件事除了外祖和表弟以及亲近的几个侍卫,并没有其他人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以后找到合适的时机在告诉她吧! “实验之后,若是没有问题,让人带着图纸去北边,希望今年能少死一些人。”褚星辰视线随着辛宝儿移动,嘴里说道。 “还用你说,兄弟们早就跃跃欲试了,他们的家眷可都在那边,昨晚一边干活就一边吵着要回去给自家也搭一个呢。” “将图纸来源告诉他们,但切记,不得外传。”褚星辰想了一会儿说道。 “用心良苦啊!”墨轩一凡揶揄道。 褚星辰白了表弟一眼,继续道:“我总觉得她还会给我们带来别的惊喜,让兄弟们记住她的好,之后才能更好的配合她。” “行吧,您是老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墨轩一凡无所谓的摊摊手,仿佛妥协又仿佛看破一切的说道。 褚星辰懒得跟他狡辩,听他应下,便不再管他,低下头,从一边拿过一个账本一样的东西,默默的看了起来。 墨轩一凡一个人也不无聊,往椅子上一瘫,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外面发生的大事小情,也不管褚星辰有没有听到,反正不耽误他说话。 褚星辰则是一心二用的听着,这是多年来兄弟俩人之间形成的默契。 褚星辰很少出这座宅子,墨轩一凡就充当他的眼睛耳朵,每次外出回来都会找一个时间,将自己在外面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的一一讲给表哥听,让他不至于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表哥是要救百姓于水火的人,若是百姓的生活在他心里虚无缥缈,那他还有什么动力为他们去拼搏。 第100章 瞎跑什么啊? 辛宝儿回到大通铺,看见一堆人围着那两个大包裹看,也好奇的走了过去。 “看什么呢?” 一群人顿时作鸟兽散,各自乖巧。 “干嘛?不认识我,还是我脸变的更难看了?”辛宝儿抬手开始解包裹,同时不满的嘟囔道。 “不是,宝儿,你这是回去搬家了吗?”到底还是赵贤按耐不住,开口询问。 “算是吧,以后回不去了,就把东西都带出来了。” 辛宝儿平淡的说完,其他人却露出愤怒,不解,心疼等等神色。 辛宝儿却不给她们刨根问底的机会,接着说道:“正好,这一包都是冬装,大家看着分一分,过段时间有机会出去,买点粗布棉花回来,做几件方便运动干活的。” “姑娘,你怎么能穿粗布呢,会伤到皮肤的。”兰草不赞同的接过辛宝儿手里的大包裹,将里面的衣服一套一套的往外翻,留下三四套姑娘最喜欢的,才将其他的递给其余姑娘。 “你家姑娘是过来给人家当妾的,妾是什么,那就是主人家的奴婢,哪有不干活的道理。” 看兰草和林妈妈又同时露出心疼的表情,辛宝儿立马笑着转移话题:“宫里的大夫都说了,我身体不好,就是运动的太少了,想让你们姑娘我没病没灾,就别拦着我锻炼身体。” 看两人还想要出言反驳,连忙抬手制止,说道:“好了,赶快将东西都收拾出来,该分的给大家分分,该放好的放好,一会儿好去帮王婆婆做饭去,你们不去,姑娘我就得亲自去了。” “不用姑娘,不用姑娘,我们很快的,您就坐着指挥就好,奴婢们不耽误你锻炼,您也别拦着奴婢们伺候您。”林妈妈不由分说的将人按坐在凳子上,然后就手脚麻利的开始干活,那动作比辛宝儿这个手脚不勤的不知道快了多少倍。 等东西都收拾差不多了,辛宝儿才拿出四套没上过身的冬装衣裙,分开折好,两套端庄雅致的是送给女主人的,还有两套是送给徐郑二女的,也是根据两人的气质挑选的,这还是回来路过成衣店时,打发兰草去买的。 辛宝儿的想法其实很简单,自己人用她的东西不会挑三拣四,也不会觉得她是在恶心她们,但外人就不会这么想了,尤其是当家主母,她若是敢送她穿过的给人家,人家就赶把她扇出来。 当妾就得有当妾的自觉,孝敬主母也是必须走的流程,再说都送她们新的了,那给自己人多分些旧的,总不会还有人说酸话了吧。 辛宝儿想的挺好,觉得大家既然不熟,面子工程又做到位了,那就应该相安无事,各自安好。 可这世上多的是贪心不足,又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的小人。 午后,计算着应是过了夫人的午休时间,辛宝儿才心怀忐忑,拒绝了兰草等人的跟随,小心的捧着衣服去了夫人的房前,门敲三响之后,碧君开了门。 “碧君姑娘,这是给夫人准备的见面礼,麻烦姑娘帮我,不是,是帮妾,帮妾呈给夫人,望夫人能喜欢。” 辛宝儿第一次做送礼的事,且对方又是明显对自己有敌意的女人,她觉得这态度实在不好拿捏,太卑微会被认为软弱可欺,那以后她的日子会更难过,太强势又会被认为是挑衅,那就跟作死无异。 辛宝儿尽量卑微恭谨的弯腰将盛着的衣服托盘递过去,眼睛都没有乱飘一下,将一个妾室对主母的敬畏表现的淋漓尽致。 “拿走你的破衣服,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我们夫人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哪里轮到你一个卑贱的妾室来献殷勤,若真有那份孝心,就少对爷使点狐媚功夫,给我们夫人添堵。哼!” 碧君平时那伶俐干练的眉眼,突然就在辛宝儿的眼前扭曲起来,眼神中那赤裸裸鄙夷和厌恶,让辛宝儿眉头紧锁,内心更是恐慌不已。 多次濒临死亡的经历,让辛宝儿很讨厌这种感觉,因为每次犯病都是以这种感觉开始的。 辛宝儿抠了抠自己的食指,极力压下那种思想不受控制的不适感,咬紧牙关努力挤出几个字。 “请夫人恕罪。” 说完不等碧君回答,也不顾散落在地面上的衣服,跌跌撞撞的跑出了院子。 辛宝儿这会儿脑袋里乱哄哄的,她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好转还是更加严重了。 在辛家发病醒来后,她的心境是平和安宁的,她感觉那才是好转迹象。可是在宫里几次发病醒来后,她都会发现她的思想在悄无声息的改变,变得想要反抗,想要去还击,去报复回来。 那个给她扎针的女子说,人的思想是复杂多变的,受的迫害多了,心理会生出阴暗实在太正常了,只要这种情绪不会演变成无差别攻击,不伤害无辜之人,做一个爱憎分明的人,也没什么不好。 刚刚碧君将衣服连带着托盘朝她砸过来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砸回去,然后又被自己这种想法吓到,觉得自己变坏了,害怕自己会变成和欺凌侮辱自己的那些人一样的坏人。 她不要变成自己憎恶的那一类人。 辛宝儿不停的跑,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在战胜了社恐和抑郁之后,她又陷入了新的怪圈。 在释放天性和自我厌弃之间不断的挣扎徘徊。 也不知跑了多久,终于感觉腿沉的抬不起来,胸腔也在超负荷的运动之后,疼痛不已,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可能是极限的运动,让那些负面情绪随着汗水发泄了出去,辛宝儿终于冷静下来,拄着膝盖,大口的喘息着。 直到感觉心脏不再剧烈的跳动,呼吸也逐渐平稳下来,辛宝儿直起身子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一打量,顿时让辛宝儿生无可恋。 “瞎跑什么啊?迷路了吧!” 这一认知,这她脑海中一直盘旋的变好还是变坏的问题,顿时不那么重要了。 这恍若荒郊野外的环境,视线所及除了几棵枯树,以她的身高也就只能看见草,这让她所剩不多的脑容量,不断显现出一些不太好的影像。 比如:突然蹿出的某种食肉动物。 再比如,手拿着刀剑,笑得一脸淫邪的黑衣刺客。 “啊!” 辛宝儿被自己的想象吓得一个哆嗦,摸着一个方向撒腿就跑,完全不知道,这一跑离回去的路更远了。 在现代的时候,辛宝儿就是一个路痴,平时上学回家都是坐车,除了跟父母一起,从来没自己出门去过任何一个地方。 有几次被欺负的时候,慌不择路的逃出来之后都是打车回家的,这也让她省吃俭用好不容易省下的一点零用钱,都这么被消耗一空,想买很久的画画颜料,再也没机会买到。 所以辛宝儿穿越过来之后,发现自己也能赚钱,便掏空脑袋想出开茶楼的点子,事实证明她还是有些商人天分的,今天回趟家,二哥辛承志可是给了她好几张银票呢,足足上千两的分红。 又跑过了好一会儿,路过几座废弃的房屋,在一座破旧的亭子中停了下来。 亭子通过一段廊桥延伸至湖面上,湖周围是高高的枯萎的水草,湖面倒是整洁,还更开阔,这也是辛宝儿选择在这停留的原因。 累的没心情管石凳干不干净,一屁股坐了下去,大口的喘息着,无力的看了看天空,太阳已经开始西沉了。 “不跑了,希望你们能早点发现我丢了。” 辛宝儿放弃挣扎了,此时的她实在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回家换的新衣服都快成了乞丐服了,脸上手上也有不同程度的刮擦伤,这一歇下来,感觉哪哪都疼。 第101章 两封信 开阔的空间,没了那种随时随地都会从草丛中伸出一只手的恐惧,让她的心情放松了很多,摸了摸汗湿的额头,结果~ “咦,脏死了!”一手的灰,刚刚她居然又擦了脸。 辛宝儿嫌弃了自己一分钟,拿着帕子扒在亭子边,本想用帕子沾点水擦擦脸,奈何手臂有点短,实在够不着,在又一次试探差点跌倒后,老实的坐了回去。 赌气似的拿起干帕子胡乱在脸上擦了擦,可能动作幅度有点大,手臂放下去的时候,从袖子中掉落下来两个信封。 辛宝儿这才想起来,从辛家拿回来的信都忘了看,这会儿也有庆幸,还好没在跑路的时候掉出来,否则估计就找不到。 将手胡乱的在帕子上揉了揉,这才拿起信封捏了捏,嗯,有点厚,里面到底装了多少张纸啊? 好奇心驱使之下,粗鲁的撕开了第一封信,手臂一翻,一叠信纸掉了出来,辛宝儿皱了皱眉,语气古怪的嘀咕着:“怪不得见面时不说,这是说不完啊!” 趁着天色还没暗下来,辛宝儿一封接一封的看下去,等把十几封信都看完,只觉得眼睛疼。 十二封信,其中两封是母亲留给她和辛家大老爷的遗书,还有十封是她那对便宜亲爹亲娘的情书,她看第一封的时候就发现这些信应该是有前后文的,于是排了排序,才开始读。 不愧是才子佳人组合,那情诗写的隐忍克制,情话说的低调优雅,她觉得自己在这对便宜爹娘面前,十几年的学霸生涯,堪比文盲。 辛宝儿是连蒙带猜的拼凑出故事的大概。 故事其实平平无奇,少男少女家世背景相差无几,自小定亲,青梅竹马,兴趣爱好又出奇的一致,两人一路你追我赶,齐头并进,最后双双在盛京城一众公子贵女中夺得头筹,可谓是当时风头最盛的两个人。 本来只要等年龄到了,就可以喜结连理,佳偶天成。 然而盛名之下,总会引来这样那样的麻烦,无论是秦丽柔还是林舟,都是才华和容貌并存,自然召开无数狂风浪蝶,林舟还好,毕竟是男子,但作为第一美女加才女的秦丽柔可遭人算计的地方就多了。 那时正是宁皇搞事最频繁的时候,秦家和林家同为权力巅峰的顶级世家,因为姻亲关系,向来都是统一战线,共同进退的。 当时的宁大将军想要将两家拆开,就把主意打到了秦丽柔身上,联合外敌给当时的褚皇施压,让他把秦丽柔嫁去敌国,以平西境即将发起的战乱。 林家和秦家作为保皇党,自然会防着功高震主的边境守将,于是提前收到了消息,但因为时间和局势都不容许他们两家大操大办,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低调成婚,当时约好等局势缓解了,在补上一场盛大的婚礼。 悲哀的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宁皇的强势叛变,打乱了他们所有计划,但也因为那场低调的婚礼,留下了辛宝儿这个林秦两家唯一的血脉。 秦丽柔写给辛宝儿的信很简单,就让她好好活下去。反而是给辛大老爷的信中,通篇的感谢以及托孤。 至于她是怎么逃出来,又怎么被辛家大老爷救下来却是没有表述,但其中的艰难,辛宝儿大概也能想象,心中不禁对她那个未曾谋面的便宜亲娘产生几分佩服的感觉。 一个古代女子,在夫家与母族通通灭族后,还能有勇气独自活下去,而且那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怀了孩子。 而让辛宝儿更为佩服的还在后面。 辛宝儿放下第一封信,又毫不犹豫打开了第二封信,结果一阵“噼里啪啦”过后,几样东西从信封里掉落在桌子上。 一方小印,一个男士戒指,还有一块金灿灿的令牌。 辛宝儿挨个拿起来研究了一番,翻过来掉过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便随手放在桌子上,不再理会,然后拿起信纸看了起来。 这封信是辛大老爷写的,信上写了,她的祖父是前朝丞相,外祖父是前朝大学士,都是真真正正的豪门、贵族。 而辛家祖上就是土里刨食的老百姓,后来辛家老太爷自己做了点小买卖,等到辛大老爷成年后逐渐展露出经商的天赋,才逐渐壮大,但他没背景,没身份,文化也不高,不断的被设计,被施压,有一次更是被对家害的差点家破人亡,最后是外出办差的林丞相救了他,只是那时候的林丞相还不是林丞相。 也是从那以后他们家就有了靠山,林丞相可谓对辛家上下有救命之恩,维护之恩,知遇之恩。因为林丞相,他们家的生意才越做越大,日子越过越红火。 最最可贵的是,林丞相一家从没有向他们索取过回报,年节送去的东西也都会给相应的回礼,甚至还会比送过去的重上一到两成。 因为记住了命悬一线的恐惧,所以也让辛家传承了对林家的这份感恩。 林家被灭时,辛家几位老爷都不在家,回来后得知情况,只来得及偷偷将两家人的尸骨下葬,连供奉的牌位都只敢藏在暗室里。 辛家人对此懊悔了很久,直到后来救下秦丽柔才得到一丝慰藉。 信中除了交待辛宝儿的身世,以及辛家和林家的渊源,还告知了辛家与前朝皇族的渊源。 辛大老爷与前朝太子相交莫逆,两人脾气相投,算是忘年交,后来也是辛家主动联系的褚星辰的,一方面圆了两人的情谊,另一方面也有为林家报仇的意思。 信的末尾,辛大老爷郑重的交待了几件信物的来历。 小印是她亲外祖家的家主信物,而戒指是她亲祖父家的家主信物。两者的作用一样,可以号令秦家和林家所有剩余势力。 而最大的那块金灿灿的令牌则是辛家的家主令,辛大老爷是想通过这块令牌让辛宝儿安心,告诉她无论她身在何处,辛家都是她的后盾和依靠。 辛大老爷没有替她做任何决定,而是把所有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她,也把所有底牌都送到她手里,至于之后要怎么用这些东西,或者说用不用这些东西,都由她自己决定。 辛宝儿是真被这几样东西惊到了。 就好像打游戏的时候,一个菜鸡意外拿了大佬的号,装备技能都满分,可只有你自己知道你根本发挥不出它的一成威力。 就暴殄天物感觉! 她突然想问问那个便宜老爹,“你是不是对你家娃儿有啥误解?” 无论是原主还是她,都还是未成年的孩子啊?哪来的自信觉得她可以翻天覆地,运筹帷幄。 辛宝儿这会儿真不知道自己该感动于辛家对她的宠爱和维护,还是应该埋怨一下对方给她丢来这么大一个烫手山芋。 天色越来越暗,辛宝儿却一直在发呆,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可大院里却是已经乱作一团了。 天色逐渐暗了下去,兰草和林妈妈打算跟自家姑娘交待一句,然后就去厨房帮忙做晚饭,结果被赵贤告知人没在。 “宝儿没跟你们在一起吗?半下午的时候她就出去了,说是给夫人送衣服,然后就没回来,我还以为她去找你们了。” “没有啊!我们之前是说要跟着她一起去的,可是她怕夫人误会,就没让我们跟着,我们也以为她送完就回了自己屋。” 林妈妈要急死了,语气都带了哭腔。 “怎么了?你们姑娘呢,爷找她有事。” 几人正着急呢,忘川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这让几人一下子看到了希望。 “忘川侍卫,我们主子不见了。”林妈妈拉住忘川的袖子,急急的将辛宝儿失踪的过程说了。 忘川也不敢耽搁,赶紧跑回去禀报自家主子爷,同时在心里默默祈祷,这事可千万别跟夫人有关系啊,八姑娘也千万别出事,否则就要爆发世界大战了。 第102章 我带你回家 忘川几乎是用身体将书房门撞开的,在他进门的瞬间,一把剑毫无预兆的停在他的喉间,吓得忘川一下子顿住脚步。 “一凡少爷,剑下留情啊!” 忘川一下子冷静下来,看向还打着哈欠,却浑身泛着冷意的墨轩一凡,心有余悸的求饶道。 “什么事?毛毛躁躁的。”褚星辰也是差点动手,看清来人后,才将一身气势收敛起来。 “对对对,卑职有急事,八姑娘……八姑娘不见了。” “什么?” “怎么回事? 墨轩一凡瞬间清醒,褚星辰更是一瞬间肌肉绷紧,爆发出无以伦比的冷冽气势。 忘川将下午发生的事儿跟两位主子简单的复述了一遍。 忘川话音刚落,褚星辰就不知何时到了书房门口。 “表哥,我去吧!”墨轩一凡慢一步,但还是伸手将人拦了下来。 也不等褚星辰应下,人就开门出去了,褚星辰立马就要抬腿跟上,又被忘川给拉住了。 褚星辰眼神冰冷的盯着忘川拉住他衣袖手,仿佛要用眼刀将那只手给剁了。 “爷,再等等,一凡少爷可以的。”你这一过去事就大了,夫人肯定又要大吵大闹了,到时候八姑娘回来,两人就更难相处了。 忘川对辛宝儿失踪这件事,说急肯定也是急的,毕竟天都快黑了,女孩子独自一人肯定是要怕的。但说不急其实也不急,这个宅子很大,但周围都有监视的人,其实还挺安全的,至少歹人不会想不开的躲进来,那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两人还在无声的拉扯,墨轩一凡就回来了。 “八姑娘跑出去了。” 墨轩一凡还没来及阐述一下因果,眼前嗖的一下,人就没影了。 墨轩一凡和忘川对视一眼,认命的跑去跟辛宝儿带来的婢女交待一句,然后也跟着出去找人了。 夜色越来越深,湖水在月色下泛着微微冷光,十一月的天气,夜风已经很凉了,辛宝儿就是被冻回神的。 拢了拢身上破烂的衣服,迷茫的环顾四周一圈,眼里闪现一丝恐慌。 “这是哪啊!有没有人来救救我,唉,权利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辛宝儿朝着亭子外面那荒草萋萋的来路看了一眼又一眼,最终也没有勇气走出去。夜色下的草丛树木像极了张牙舞爪的怪物,让她觉得只要自己迈出这个亭子,就会被怪物拆吃入腹。 人在特别无助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摸索自己的衣服兜或是包包之类的,期待在里面可以找到某些可以帮助自己的东西,辛宝儿也不例外。 当摸到怀里那两块凸出的物品时,辛宝儿差点没高兴的跳起来。 哎妈呀!这是什么运气啊? 中午做饭的时候,她本想去点火的,结果几个人都不让她帮忙,推搡间不知怎么就把打火石塞怀里了。 “有救了。” 兴奋的情绪冲淡了害怕,小跑着出了亭子,用从来没有过的速度拽了一抱干草,又小跑着回了亭子。 干草被点燃后,辛宝儿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同时眼睛在四周扫视起来,期救自己的人快点来。 跑到相反方向找人的褚星辰,为了视线不受限制,一直踏空而行,同时眼睛在四周搜索,看到火光的一刹那,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褚星辰离得最远,但到的却不慢,在离亭子最近的小路上,出来找人的三人胜利会师。 褚星辰当即就要迈开步往亭子里走,墨轩一凡移步将人挡住,低声将碧君做的事情三两句交代清楚,然后窃笑着将路让开,还顺手将想要跟上主子的忘川拉住了。 褚星辰可没空管身后两人的拉扯,满心满眼都是被火光照耀下那抹孤单的身影,这让他想起某个场景,同样在火光中无助挣扎的她。 想到这,心下更着急了,脚步也下意识的快了起来。 “谁?” “谁在那?” 辛宝儿呵斥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手里攥着的金钗都微微有些变形,硌到被枯草划伤的口子,有血珠无声的滑落。 “别怕,是我。” 男人温润的声线带着莫名的安抚,穿透了夜风的凛冽,一下子温暖了辛宝儿恐惧不安的心。 “啪嗒!”金钗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辛宝儿腿软的跌坐在地上,压抑的恐惧一下子宣泄出来,眼泪再也止不住。 褚星辰看见她跌倒在地,吓了一跳,轻功不自觉的施展出来,下一秒便表现在辛宝儿身前。 “别,别哭,没事了,我带你回家。”褚星辰被辛宝儿满脸泪痕的样子吓住了,结结巴巴得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干巴巴的说道。 除了住在一个院子却不怎么说话的向晴,他也没跟其他女子相处过,有心问问表弟或是忘川,结果一回头,两人都没影了。 褚星辰内心无奈的苦笑一下,果然每次遇见你,状况总是不受控制。 辛宝儿并没有哭多久,一瞬间的情绪崩溃就跟开闸放洪一样,只要将积压的那一部分释放出去,水势就会归于平稳。 可能是过于激动,发泄过后,一时半会还缓不过来,说话还抽抽搭搭,断断续续的。 “二……二爷,我没……没事了,谢……谢谢二爷来……来找我。” 辛宝儿这会儿的形象是真不怎么好,灰头土脸,披头散发,衣衫破烂,手上脸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少,这一哭更是狼狈不堪,幸好她不上妆,否则这大晚上的,没准都能吓死人。 “别哭,没事了,先擦擦脸吧!”褚星辰温柔的递上手帕,声音温和的说道。 “谢……谢谢!”辛宝儿接过来就胡乱的往脸上抹糊。 “嘶!”好疼。 下一秒手就被人握住了。 “嘶!”手也疼。 褚星辰赶紧放开手,本想阻止她继续摧残自己的脸,却没发现她的手上也都是伤。 一时间,褚星辰都不知道自己的手往哪里放了,支愣着两只手,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表情更是一言难尽。 干草已经烧尽了,没了火光,辛宝儿看不清男人的表情,但那双无处安放的手她是看的清楚的,悲伤的情绪一下子被打破了,正常人的头脑渐渐回归。 “我没事儿,可能刚刚拽草引火的时候,因为太急,没注意划伤了,不严重,回去上点药就好了。” 头脑清醒了,说话也恢复正常了,终于可以正常沟通了,褚星辰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安慰人,劝人什么的,太难了? “我们回去吗?”见男人不说话,辛宝儿拢了拢衣服,柔柔的问道。 “哦,好,我带你回去。”褚星辰收回打量女子的目光,赶紧应道。 辛宝儿提起裙摆,绣鞋毫不犹豫的朝着尚未完全熄灭的火堆踩去。 “唉,小心!还有火星呢。”褚星辰眼疾手快的将人拉了回来,声音略带严肃的斥道。 辛宝儿被吓了一跳,身子被拽的一个趔趄,要不是有褚星辰支撑着,人就摔到地上了。 辛宝儿有些不解的看向男人,声音略带委屈的说道:“有风。” “什么?”褚星辰还在想怎么提醒她一下,以后走路要小心,别什么路都踩,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火没灭尽,有风,园子里枯草多,容易起火。” 辛宝儿说这话的时候,真的是就事论事,只是话音一落,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惊愕的看向男人。 “若是有人想要我们的命~” 辛宝儿没说完的话,褚星辰已经在我心里默默的接了下去,‘只需要一把火’。 第103章 一路同行 以前有外祖牵制,双方面上相安无事,如今外祖的牵制已经没有效果了,自己一方的势力也渐渐崭露头角,对立之势会渐渐形成,之后的危险只会更多。 看来他还是太放松警惕了。 “呵呵,也没事儿,等土炕做好了,就不缺柴火了。” 女子略带雀跃的声音,让褚星辰沉重的心思安定不少,紧锁的眉头也缓缓舒展开来。 夜色正好,两人并肩走在小路上,辛宝儿怕黑,又看不清脚下的路,走的很慢,褚星辰也不急,甚至隐隐期望着路在长点。 而一向不多话的他,这时候正在绞尽脑汁找着话题。 “你是怎么跑这来的?” 话一出口,褚星辰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呵呵!”辛宝儿也被问的一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对着男主人说‘我有病,受不得刺激’或是‘你女人不待见我’这样的话吧。 假笑两声应付过去,两个人各怀心思,默契的揭过了这个话题。 “那个土炕没问题。”各自沉默了一会儿,褚星辰又突兀的开口。 “是吗?太好了。”辛宝儿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她在想若是有塑料布就好了,盖个暖棚,冬天也能吃到新鲜的蔬菜。 “对了,我能把这个土炕的做法传播出去吗?” 辛宝儿刚从新鲜蔬菜的畅想中回过神来,就听见褚星辰略带迟疑的问话,表情呆了呆,有些不明白这事为啥要问她。 “我知道土炕是你想出来的,你若是不同意,我可以付报酬,不白用的。” 褚星辰声音依然温润,但不难听出话里面的紧绷,像是希冀破灭后生出的点点失望。 “不是的,二爷,那都前人的智慧,我也不过是看的书多,拾人牙慧罢了,不敢占为己有,您太看得起我了。” 辛宝儿赶紧摆明立场,表情都有些失控,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便宜老爹都上赶着送钱的主,她得多大脸,敢收他的钱。 耗子舔猫鼻子——找死嘛! 听她这么说,褚星辰知道自己大概误会她了,但想起上午问她的话,又忍不住试探起来。 “北疆苦寒,很多前朝旧臣被发配在那边,且刚经历过几场不大不小战乱,百姓缺衣少食,这个冬天怕是难过,有了这火炕,也许能多活下来一些人。” 辛宝儿闻言错愕的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这个男人是在跟他分享信息吗?那她要不要趁机多问一些,毕竟她之前就是一个内宅女子,对天下大事知之甚少,就是有心帮忙,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二爷,可知道这外面的世道如今是个什么模样儿?宝儿久处深宅,偶尔听得一二,却也一知半解,宝儿自认为博览群书,胸中自是也有几分计算,但苦于不知世情,不知该从何处入手。” 褚星辰闻言,秋水般温润的眸中,骤然射出一缕金光,心中也激动不已,‘她这般问,是不是说明她愿意陪我走这一路。’ 因为太过激动,褚星辰停下脚步,久久没有言语。 辛宝儿向前走出几步,没听到男人回话,心里骤然一惊,‘糟了,这个年代哪里允许女人冒头,’无意识攥紧拳头,咬紧牙关,刚想跪下请罪,就听见男人轻笑出声。 “你问这些,是不打算离开,决定参与进来了,对吗?” 辛宝儿还在脑海中演练怎么求饶,才能保住一条小命,闻言一时没转过来弯,傻愣愣的问道:“您不惩罚我?” 褚星辰哭笑不得,迈步走近辛宝儿,垂眸看着眼前娇小柔弱的女子,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松散的发髻,好笑的反问:“我为何要罚你?”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算是你的妾室,在你们男人的认知里,女子不是就应该安于后宅,相夫教子,而不是参与你们的大事里。” 辛宝儿是真的不懂,辛家几个男人已经算是这个时代最尊敬自家夫人的了,但也只是将前堂的事情告知一声,让她们能够跟着应对,却不会允许她们参与进来,难道眼前这人还是个意外不成? “首先你不是妾,其次我不觉得女人无用,毕竟脑子这东西不分男女。”褚星辰笑得眉眼弯弯,语气里都是亲昵和轻松。 “噗呲!”辛宝儿被逗笑了,心想‘好吧,你不介意就好,我总能对的起你这份不介意的。’ “冷不冷?”褚星辰突然转移了话题,关切的问道。 不说还不觉得,这会儿经褚星辰一提醒,辛宝儿顿时感觉这破烂的衣服四处漏风,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是有点冷!”辛宝儿不好意思的讪笑了一下。 “得罪了,”褚星辰一个弯身将人横抱起来,“抱紧我,我带你回去。” “啊!”辛宝儿惊叫一声,想也不想,一下子抬手搂住男人的脖子。 别多想,纯粹是吓得。 “唉,你还没跟我说外面的事呢。” 不得不说,辛宝儿还是有些敬业的本性在身上的,既然决定了要走的路,自然越早了解这个世界越好。 “不急,你现在需要洗个热水澡,还要包扎上药,不然会生病的。” 说完不再理会还想挣扎一下的辛宝儿,抱着人,大步流星的往回去的方向走。 等回到院子,辛宝儿羡慕的看着男人那双大长腿,‘还得是人高腿长好啊,她跑了那么久的路,被这个男人抱着,竟然两刻钟就回来了。’ 辛宝儿觉得自己柠檬精了。 “呜呜~呜呜~” 人未到,哭声先至,辛宝儿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兰草那个丫头来了。 “憋回去,我没事,赶快给我打水洗澡,我快难受死了。” 哭声戛然而止,“哦,好,奴婢这就去。” 说完头也不回的跑了,那架势跟火烧屁股似的。 “这丫头,还是毛毛躁躁的,好姑娘,快让妈妈看看,哎呀!这咋这么多伤口啊,姑娘你受苦了,这要让老爷夫人知道还不得心疼死。”林妈妈紧随其后赶过来,拉着人就是好一顿打量,越看眼睛越红,最后声音都哽咽了。 辛宝儿任林妈妈打量着,眼神对着魏雨等人弯了弯,表示自己没事,让她们放心,嘴里也不忘安慰林妈妈。 “妈妈,我没事,就是看着吓人,我收拾一下就好了,别担心啊!” “好,不担心,走,妈妈扶你去洗洗,一会儿擦些杜大夫配的药,明天就好了。” 林妈妈一边抹眼泪,一边扶着人往洗浴间走,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到姑娘伤口,一看就是心疼到骨子里了。 褚星辰目送人被带走,跟魏雨等人点了下头,转身大步回了书房。 “啧啧,护花使者,舍得回来了?” 一进门,墨轩一凡那调侃的声音就紧跟着响起,褚星辰皱了皱眉,瞪了他一眼。 “你打算怎么处置碧君那丫头?” 玩笑归玩笑,正事他也没忘,出言询问道。 “你去警告她一番吧,现在不是收拾人的时候,眼下辛家刚跟她断了关系,我就为她处置夫人的丫头,那之前的戏就白演了。” “她是一个胸有丘壑的女子,不会在意那些小人物的。” “我记得和气楼有整理好的情报录,将近十年,算了,还是近五年吧,都拿过来。”十年的信息太多了,会累到她的。 “你不是都看过?”墨轩一凡面露不解,表哥是不是有什么毛病?眼下发生的大事小情都够他忙了,还有功夫看之前的。 “八姑娘要看。”褚星辰回答的理所当然。 “她一个女子,看这个干嘛?”墨轩一凡更不解了。 “哪那么多废话,你去不去?不去让忘川去。”褚星辰耐心告罄,冷冷的说道。 “去,去还不行吗,表哥你好凶~” 临走恶心一下亲亲表哥,墨轩一凡心情棒棒的。 第104章 我这是作的什么死啊? 辛宝儿那头被兰草伺候着仔细清理了一番,又在一众人心疼的目光中擦了药,才算彻底安生下来。 想到那两封信,找出一个带锁的小匣子,将里面的银票拿出来,又将信封塞进最下面的夹层里,包括那三个信物一起,重新落了锁,才满意的拍了拍。 辛老爷写的信和母亲的遗书,都已经让她用来引火了,如今就剩下亲爹亲娘的那几封情书,本应该也销毁的,但她舍不得亲爹亲娘留下的最后那点念想,最后又拿了回来。 辛宝儿太累了,洗了澡,吃了饭之后,困意一下子就把她包围了,连准备好的风寒药都忘了吃,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徐郑两女躲在被窝里,嘀嘀咕咕的放毒,不过辛宝儿左耳听右耳冒,全当催眠曲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亮,辛宝儿就醒了,挪了挪僵硬的身子,浑身上下那酸疼的感觉,想让她原地去世一会儿。 她其实也不想起这么早,但她这人心里不能藏事,一有事就记挂着,就像某种心灵暗示似的。 她一直记挂着昨天褚星辰说的今天开始修房子,她想提前去房子里看看,自己住的地方,她还挺想自己布置一番的。 “宝儿,是哪里不舒服吗?”魏雨是习武之人,身边有点风吹草动,她很轻易就能察觉。 “没事儿,二爷说今天修房子,我想过去看看能不能选个自己喜欢的屋子。”辛宝儿低声说道。 “行,我陪你去,你慢点,手上有伤。”魏雨二话不说就坐了起来,习武之人这精神头儿,辛宝儿是佩服的。 两人尽量放轻动作,不想吵醒其他人睡觉,可有些人不这么认为。 辛宝儿二人出去后,不知何时醒过来的郑幽兰轻轻推了推徐迎雪,“醒醒,好房间都要被挑走了。” “什么……挑走了?” 郑幽兰动作很轻,就怕惊动身后不远处的赵贤,结果打算叫的,翻个身继续睡,没打算惊动的却迷迷糊糊的醒了。 郑幽兰见人醒了,也不慌,用力的推了推徐迎雪,语带焦急的说道:“辛姑娘和魏姑娘都去挑房间了,我们也赶快过去吧,不然~” 郑幽兰故意停顿了一下,果然下一秒徐迎雪跟诈尸似的坐了起来。 “凭什么让她们先选。”说完就噼里啪啦的开始穿衣服。 “能不能小点动静,别人还睡觉呢。”赵贤刚要再次睡着,就被这声音给惊醒了,有些恼怒的呵斥。 谁还没有点起床气了,真是的! 赵贤这一出声,原本火急火燎的徐迎雪顿时不急了,阴阳怪气的说道:“哎呦,这是谁啊,平时好的跟亲姐妹似的,怎么有好事就把你给扔下了,真是同情你啊!” 赵贤这回是真的睡不下去了,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妈蛋,少在那叽叽歪歪的,烦死了,在逼逼一会儿,狗窝都没你的!” “呦!这是恼羞成怒了。”徐迎雪不依不饶,还自我感觉良好的捂着嘴“咯咯咯”的娇笑。 “你是鸡吗?”赵贤忍无可忍的起身披上衣服,对着徐迎雪的脸喷了一句。 “你~”被喷了一脸唾沫的徐迎雪,下意识抬起手就要打人。 赵贤一把抓住,一张小嘴就开始疯狂输出:“你什么你,扰人清梦无意于杀人父母,你个杀人凶手。” 徐迎雪都被喷懵了。 “迎雪,别吵了,时间来不及了。”郑幽兰一边慢悠悠的打理好自己一边看戏,直到戏看的差不多了,才过去将人拉上。 这时候赵贤却笑了,“我家宝儿和阿雨肯定给我选好了房间,你们现在过去,晚了!” “你故意拖延时间,阴险!”说着拉着郑幽兰就往外跑,完全不记得自己还衣衫凌乱,披头散发呢。 辛宝儿其实也不知道褚星辰打算修哪座房子,这也是她一大早就起来的原因。 堵人! 所以等褚星辰出门的时候,院里住的所有人都被徐迎雪给吵醒了,一群人就都杵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 “你们在干什么?”褚星辰面无表情的问。 “二爷也真是的,有好事怎么也不通知我们姐妹一声,都是一样的妾室,二爷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徐迎雪语气尖酸矫揉的说道。 褚星辰皱眉,没懂。 “阿辰,你真要修房子吗?”向晴抱着没睡醒的小宝柔声问道。 “嗯。”褚星辰点头。 “那就让妹妹们都去选房间吧,都是一天入门的,没道理让辛妹妹先选。”向晴说的义正言辞,甚至还带着些挑衅。 被点名的辛宝儿一脸莫名其妙,‘她做什么了,怎么就成了众矢之的?’ 无辜又懵逼的看了一眼同样不明所以的褚星辰,两人默契的开口。 “什么意思?” “辛姑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大家都是姐妹,你一早就知道消息,也不说告诉我们这些姐妹一声。”郑幽兰幽怨的给辛宝儿拉仇恨。 “我?你确定我知道。”辛宝儿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确定的问。 “难道不是你一大早跟魏姑娘说的。”郑幽兰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委屈巴巴的说道。 “哦,看来郑姑娘觉也挺浅的,不过我怎么记得,之前二爷问有没有意见的时候,你们都是没有的,那现在这又是什么意思?” 辛宝儿柔柔怯怯的看着郑幽兰,语气不缓不慢的反问道。 “可二爷也没说,有意见的意思是自己可以选住处啊。”郑幽兰越说声音越小,因为他看见男主人脸色越来越冷。 “房子改造的钱都是我家姑娘自己的私房,别说选房间,就是不让你们住又能怎么样,有本事你也掏钱啊!” 兰草是个不怕事的,从人群后挤到辛宝儿身边,将自家姑娘护在身后,高傲的扬着下巴,那小人得志的模样,着实欠揍的很。 “你胡说,你家小姐都被娘家赶出来了,还掏钱修房子,忽悠谁呢。”徐迎雪同样高傲的扬起下巴,毫不留情的接辛宝儿的短。 “你怎么知道?”兰草气势一弱,反问道。 “谁让你们自己说话不小心,可不是我故意要听的。”徐迎雪气势不弱,但到底有些心虚,听墙角什么的,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声音都小了一些。 “姑娘,都是奴婢的错。”兰草愧疚的看向自己姑娘,心里暗暗提醒自己,以后说话做事都要谨慎些,不能给姑娘惹麻烦。 “不怪你,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徐姑娘的身份怕是对辛家的富贵没什么认知,宝儿不才,虽然一介小小庶女,曾经却也是最受宠的,平时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就是比之嫡子嫡女也不遑多让。” 辛宝儿温温柔柔的说完,又一脸期盼的看向褚星辰,语气略带着些急切和不安。 “爷,你放心,宝儿虽然没了辛家的助力,但辛家并没有收回多年来给宝儿的私房,还有……还有姨娘给我备的嫁妆,我都已经兑换成银钱了,您~” 辛宝儿娇怯的半垂着头,巴掌小脸红噗噗的,那欲语还羞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得觉得她是对男主人情根深种,更不惜自掏腰包来养这个男人了。 褚星辰也被这一波别样的表白给震惊了,脚步先于脑子的走过去,手臂一伸将人揽进怀里,心中早已澎湃不已,而面上只是恰到好处的感动。 辛宝儿本来只是突然心血来潮,想恶心恶心那两个女人,这俩人有事没事茶言茶语,冷嘲热讽的,实在令人讨厌。 可当被男人抱住的那一刻,辛宝儿突然清醒过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夫人的方向,捕捉到那道充满恶意的目光,心都凉了半截。 ‘我这是作的什么死啊?’辛宝儿无意识的将脸埋进男人的怀里,欲哭无泪。 第105章 她就一个工具人 “演下去。” 辛宝儿痛定思痛,正打算一把推开男人,就听见耳边传来男人低低的声音。 辛宝儿不理解,惊愕的抬头,结果意外对上男人深情的视线,这让她更感觉毛骨悚然了。 ‘她都要吓死了,还演什么演。’ “行事方便。” 又是低低的一声,同时男人手臂收紧,阻止了想要逃离的小人儿。 辛宝儿脑子有点乱,一时没想明白,也忘了挣扎,在外人看来就是惊喜的忘了反应。 辛宝儿又不笨,惊愕过后很快就想明白要演什么了。 他们所谋甚大,事事都需要小心谨慎,虽然她和辛家演了一出决裂,但有心人一定还会盯着她的,若她想帮他们,那日后定然少不了私下联系,那么一个舔狗小妾,倒的确是一个不错的身份。 想明白了,辛宝儿便老实了,乖乖的依偎在男人的怀里,一高一矮,一强壮一柔弱,这组合还挺养眼。 魏雨、赵贤和“五音”默默站到一边,一脸姨母笑的看戏。 徐郑两女双眼喷火,而向晴那眼神简直不能看,辛宝儿感觉自己的后背都要被射穿了。 受不了的辛宝儿缓缓起身,非常隐晦的看了一眼还在装深情的男人,第一次深刻认识到这个外表极其无害的男人那深不可的心机。 她不过突发奇想的演个戏,这个男人几乎是瞬间就接上了,接上了还不算,他还顺势将两人的关系确定了下来,方便以后行事,同时也让外人看到他的没底线,连让女花钱养他这种没脸的事都欣然接受,还接受的一脸感动。 就这种男人,说他造反,是不是太为难他了,根本不足为虑啊! 接下来在以此为借口专宠她一人,那么还可以避免别有用心的女人接近他,又避免了不少麻烦。 一箭三雕啊! 可是她呢?她这个工具人会不会被扎小人啊? 辛宝儿的怨气都快冲破天灵盖了,褚星辰在不懂女人,这会儿也看出来了,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脑袋,眼里闪过一抹愧疚。 因为对辛宝儿的感情不同,所以一开始他是真的被她的话蛊惑了,只是一抱住她的瞬间,就清楚的感觉到她的僵硬,这也让他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之后,就是窘迫,还有被欺骗的愤怒,下意识不想让她置身事外,所以才让她演下去,可当她真的违背心意陪他演下去之后,他又有些后悔和愧疚。 “行了,都回去收拾收拾,饭后带你们去看看你们之后住的地方,宝儿你跟我进来。”褚星辰冷冷的3扔下这句话,转身就去了书房。 辛宝儿无语的跟上,把身后那些善的,恶的眼光通通屏蔽,脚步都不自觉的加快了几分,妥妥的落荒而逃。 辛宝儿进门的时候,褚星辰就站在门边,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 辛宝儿满脑子都陷在会不会被夫人整死的无限循环中,根本就没注意杵在门边的人,就跟那没了心智的游魂一样,直接飘进去了。 褚星辰被彻底无视了。 认识到今天的行为的确将她吓得不轻,不能在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否则怕是要适得其反了。 默默的吐了一口气,恢复到一贯的温润模样,从容的走到桌边拿出一张图纸,摊开之后,看了看还神游的人。 “宝儿,过来看看。” 一如既往,毫无情感波动的语气,听在辛宝儿耳中却宛如天籁。 ‘公事公办好,公事公办好!’ 辛宝儿赶忙起身走过去,看向桌面上展开的图纸,不解的询问道:“这是什么?” “这个宅子的布局图,你帮我看看我们修哪里合适。”褚星辰故作苦恼的说道。 “当初选这个宅子时,是考虑他周围没有过多的建筑,又离大门口比较近,对当时的我们来说,更安全些。可如今家里人多了,过段时间其他几个侍卫也会回来,男男女女的都住在一起也不方便,分开住也少一些矛盾。” “那有什么要求吗?”辛宝儿问。 “我和小宝还有几个侍卫一个院子,夫人一个院子,牛妈妈也需要一个院子,剩下就是你们这群女子,你有什么建议吗?”褚星辰思索着说道。 “这个宅子很大,院子也都不小,但我们如今不可露富,真修那么多院子不合适,也太惹眼,你看这里怎么样,这里有好几栋连在一起的小房子,应该可以住的下我们这些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附近有一个角门,对面不远就是辛家的后门,而这条巷子是个暗巷,辛家的后门就开在巷口不远,有人守着,平日里也少有人进这条巷子,若是想出去办事也方便些。” 最后几个字,辛宝儿说的声音很低,仿佛怕被别人听到似的。 “宝儿果然观察仔细,那个角门明面上被封住的,不过也就几块木板,稍作掩饰,的确是守卫们的盲区。”褚星辰认同的点了点头。 “不过之前没人守着,不代表之后也没人,一旦我们挪过去,有心人一定会注意到,不过暗巷又阴又潮里一般人待不住,还是有机可趁的。” 还有一点辛宝儿没说,就是这个地方以前是开垦出来的土地,也不知道这座宅子的前主人是干什么的,怎么会在这么大的宅子里种地,而且还是很大一片。 没错,辛宝儿是有自己的想法的,这么多人,闲着也是闲着,与其每天勾心斗角,还不如找点事干,种种地,养养花,就当修身养性了,毕竟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辛宝儿的早饭就在书房内的小间里,跟褚星辰一起吃的,饭还是兰草亲自端来的,毕竟是富贵人家出来的,普通的菜色,在兰草的巧手下,仿佛也高端起来,让人看着就很有胃口,褚星辰都比平日多吃了一些。 向晴出身书香门第,诗书礼仪都是极好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嫡幼女的原因,管家之事并不精通,原本有陪嫁的嬷嬷帮忙,也让他们跟着过过一段时间精致日子,后来小宝出生,又是奴才背主,又是暗杀毒害的,奴仆死的死,伤的伤,他们的日子也就越来越粗糙。 饭菜撤下去,两人才不紧不慢的出了书房。 不出意外,徐郑两女已经早早等在书房门口了,辛宝儿一出来就收到两道不太友善的目光,一道暗戳戳,一道明晃晃。 辛宝儿都懒得搭理她们,都是小妾,谁也不比谁好贵,她如今胆子不大,但底气十足,能让她忌惮的只有名正言顺的大夫人。 也不是忌惮,就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人家,虽然她和二爷只是逢场作戏,方便行事,但辛宝儿还是有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她怎么说也是‘生在国旗下,长在春风里’的大好少年,这种类似小三的行为,实在有点接受不良。 但辛宝儿并没有想着疏远褚星辰,这个男人虽然会算计,也腹黑,但她在他身上并没有感觉到恶意,可能前世太过于孤单的缘故吧,穿过来之后,所有对她释放善意的人,她都愿意放下戒心去亲近。 而且在她的认知里,自己不过是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小女孩儿,还是上学的年纪,那些情情爱爱的思想都被她自动屏蔽了,在她心里褚星辰更像是一个给她安全感的大哥哥,所以只要他愿意信她,她就愿意帮他。 至于他的老婆孩子,辛宝儿觉得改天得跟他商量商量,最好还是跟夫人通个气,攘外必先安内嘛! 《大学》里不是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还是得先让他把家治好,她就一个工具人,可担不起乱家的罪名。 第106章 这位爷是懂怎么给她拉仇恨的! 选定的新址离现在住的地方有点距离,褚星辰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忘川尽职尽责的给他开路。 而辛宝儿很识趣的落后几步,跟魏雨,赵贤等人凑在一处,一路嘀嘀咕咕,好不快乐,“五音”话少,却隐隐成包围之势,将三女护在里面。 褚星辰偶尔回头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多想了一些,打定主意回头跟宝儿说说。 眼前一处,四周是大片的荒芜,荒草包围着几栋低矮的小房子,墙体破败,房上的茅草都所剩无几。 “天啊,这是什么地方啊?我们怎么能住这样的地方呢。”徐迎雪被眼前景象吓到了,忍不住惊呼出声。 “夫人,我们真的要住贱民住的房子吗?” 比起徐迎雪的渣渣呼呼郑幽兰段位就高很多了,怯怯的拉住向晴的手臂,表现的很是恐慌害怕的样子。 “阿辰,不是说辛妹妹出钱修房子,难不成是钱太少?还是妹妹又舍不得了?” 向晴这话明明是对着褚星辰说的,却用非常不屑的眼神睨着辛宝儿。 刚站稳脚的辛宝儿,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来了!来了!’ 看褚星辰想要开口,她小跑着一把将人拉住,一脸媚笑着看向向晴:“夫人有所不知,这房子看着破,但可动手的地方多啊,这里面几乎都是空的,还不是你想布置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这房子啊,外边如何不重要,遮风挡雨就好,但里面就不一样了,若能随自己心意布置,那住起来才舒服呢。” 褚星辰都要被她那谄媚的样子逗笑了,咳嗽一声,才压下上扬的嘴角,这人是多怕向晴啊,明明不善交际,如今连谄媚都无师自通了。 “胡说,我看你就是舍不得花钱,还说把银钱都给爷,你就是看爷心软,用那狐媚手段欺骗爷,爷,这个贱人就是没安好心,这荒郊野地的,多不安全,妾身害怕。” 徐迎雪拉起褚星辰的袖子,捏着嗓子撒娇,辛宝儿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反观那位爷,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辛宝儿悟了。 “大概男人都喜欢这一挂的。” 就在辛宝儿想着是不是要为自己辩解一下的时候,褚星辰开口了。 “这位置是我选的,与宝儿无关,你们要是不想住过来,那你们就还在原来的院子,我不拦着。” 说完毫不留情的抽回手臂,也不管三人瞬间黑沉下去的脸色。 “宝儿,你跟我过来看看该怎么改造比较好。” “是。”辛宝儿撇撇嘴,生无可恋的跟上,在心里为自己默默点了三根蜡烛,这位爷是懂怎么给她拉仇恨的。 辛宝儿被拉着围着四栋房子里里外外转了一圈,体力终于告罄了,找了块石头不管不顾的就坐了下来。 “真是粗鄙!”徐迎雪是什么时候都不忘拉踩她,辛宝儿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兰草却是听不得别人阴阳她家姑娘的,于是也阴阳怪的开口道:“是是是,我家姑娘粗鄙,您可别跟我们选一个院子,免得被粗鄙之气沾染了您高贵的灵魂。” 辛宝儿眼睛一亮,‘厉害了,我的草!’都知道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了,决定回头奖励她一个大鸡腿。 “少说废话,时候不早了,都说说吧,打算住哪里,有什么要求,想好了回去报给忘川,只要不过分,我会尽量满足你们,毕竟跟着我,也算委屈你们了。” 褚星辰这话相当于直接对着徐郑两女说的,毕竟全场也就她俩叽叽歪歪,挑三拣四的。 完全不知道被嫌弃的两女,还觉得男主人终于看到她们两个了,心里那个激动啊,连一直巴结着的女主子表情越来越臭都没注意。 “爷,工匠们在门口了,您看是不是先让夫人们先回避一下。”忘川低声禀报了一句。 褚星辰:“好,你先将人安全送回去,再看看她们都有什么要求,记下来就行。” 忘川:“是。” 忘川听话的将人带走了,辛宝儿再一次以要出银钱为借口留了下来。 认命的掏出一块面纱戴上,一转身就看到另一个方向走来一堆人,这群人衣着破旧,大补丁摞着小补丁,比起乞儿就胜在干净整洁。 “都是自己人,你别怕!”褚星辰看辛宝儿盯着来人发呆,好心的提醒一句。 “自己人?那这扮相真是到位了。”辛宝儿由衷的感叹一句。 “小嫂子,我哥是真的很穷。”墨轩一凡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突然插了一句,倒是吓了辛宝儿一跳。 “你是鬼吗?神出鬼没的,吓到我家姑娘了。”兰草心里眼里只有自家姑娘,谁做出一点有害自家姑娘的举动,都要准备迎接她的反击。 “一凡公子莫怪,我之前胆子小,这丫头护我护惯了。”辛宝儿笑着道歉。 “兰草做的好,该奖,是一凡太皮了,你是他长嫂,不用跟他道歉。” 褚星辰说的云淡风轻,换做别人估计就信了,辛宝儿的脑回路跟别人还是有些差别的。 ‘您这戏演的还真是~细致入微,无孔不入啊!’ “话说,辛家给的钱真不够花?”赶紧转移话题,不解的问。 也不怪她会这么问,辛宝儿对古时候的钱实在没什么概念,只知道一千纹为一贯,也就是一两银子,一两黄金则能兑换十两白银。 辛宝儿会数钱,也能想办法挣钱,但还真不知道一个铜板,一两银子都能买些什么? “辛家几位老爷都是经商奇才,但要供应两家,还得维持生意的正常运作,已经很不容易了。”褚星辰提到钱财的事,是真的有些泄气。 外祖是地地道道的文人,虽然平时不太靠谱的样子,但士农工商,对于商人这种最低等的人群,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看不上的,自然也不会教他。 一凡从小叛逆,一家子文人墨客,偏偏出了他这么个异类,但他也只是喜武,与经商一道也是兴趣缺缺,父王留下的都是暗卫,打打杀杀还可以,其他也指望不上,唯有母亲暗中还有几个店铺和田庄,但没人正确领导,那些掌柜也只能是夹着尾巴做人,导致生意也是半死不活的,勉强度日。” 辛宝儿听完突然觉得老爹还是挺辛苦的,而对褚星辰这个老大也挺无语的。 忍不住吐槽出声:“怪不得十几年你们依然窝在这个破地方,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连基础都打不好,还玩什么?” “也没那么惨,我们还是有赚钱的法子的。”比如和气楼,只不过最近宝贝不太好找了。 辛宝儿一看他那说一半留一半的表情就知道也不是什么靠谱的买卖。 “大家都等着呢,赚钱的事稍后在研究,总不能光让马儿跑,不给马儿草。”辛宝儿低声说道。 褚星辰一听这是话里有话啊,难不成这丫头有什么赚钱的法子? 不过也的确急不来,于是收敛心神,安排起修房子的事。 辛宝儿觉得既然决定上船,那就没必要事事都藏着掖着,处处小心谨慎,天天你试探我,我试探你的,太耽误时间了。 既然来得都是自己人,辛宝儿也不客气,拿出在家里指导几个兄弟姐妹赚钱的架势,纤纤素手开始毫不做作的指点江山。 “拆房子会吧?” 众人齐齐点头。 “我昨日恍惚看到几座不太坚强的房子,跟鬼屋似的,拆了它们,砖瓦木料什么的记得留好,尤其是地面上的青石板。” “宝儿,拆房子就不必了吧?咱们还不至于差这几百两银子。”褚星辰哭笑不得。 “你们懂什么?这叫就地取材,废~物~利~用~” 褚星辰和墨轩一凡默默的对视一眼,有一种她口中的废物就是他们俩的错觉。 “友情提示,如果材料不省,等你看到那几个女人的要求时,会崩溃的。” 第107章 庆幸 给工人分配完活,三人又花费了一天的时间,才将房屋内内外外的装饰布局都确定好了,根本没人理会几个女人整出来的那个奇葩的单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辛宝儿多出点血,向晴联合徐郑两女,三人商量着拟订了一份统一的装修单子,简直颠覆了两个大男人的三观。 床要精致华美的千工拔步床,榻要柔软舒适的雕花罗汉榻,桌椅几凳,衣柜梳妆台等凡事木制家具,皆要上等花梨木,且要有精美雕花,至于帘幔妆梳更是列了一大堆,甚至连少见的地毯,和珍贵的名家字画都列出了好几个。 辛宝儿每次回想起褚星辰看到那张单子时的龟裂的表情,都能笑出声来。 墨渊一凡甚至当即给辛宝儿行了个大礼,夸张的说道:“果然还是女人了解女人,小嫂子英明。” 既然图纸都定下来了,就没辛宝儿啥事了。但辛宝儿依然很忙,几乎整天待在的书房,与褚星辰同进同出,这无疑是对夫人的挑衅。 也给了徐郑两女挑拨离间的机会,一场由三人主导,针对辛宝儿的阴魔诡计渐渐成形。 辛宝儿这几天忙着看墨轩一凡拿过来的情报录,虽然已经应褚星辰的要求,减了一半的量,但五年的也着实不少。 情报录做的很是精细,每一年都有三册。 一则民事录,记录的是本国民间发生的事,包括各地官员为百姓行过哪些善举,做过哪些恶事,哪里有天灾,哪里有人祸,哪里有势力揭竿而起,哪里又有百姓过不下去,落草为寇。 二则国事录,记录皇子皇孙,高官勋贵行过哪些善,做过哪些恶,有什么把柄,哪些人家有姻亲,哪些人家有龃龉,亲近哪个皇子等。 三则邻国录,记录着周围几国的近些年来发生的大事,有民间的奇闻异事,也有皇室的阴司隐秘,更有各国的的民风喜恶等等。 还有一本不按年限编排的特别录,里面记录的是边关军事,多次私自征兵,强占良田充做军田,致使边境十室九空,百姓流离失所,更有冒领军功,拿老弱病残的性命当炮灰等等事宜,看的人遍体生寒,目眦欲裂。 辛宝儿看书很快,记忆力又好,起早贪黑的看,也就是这些东西不能拿出书房,否则估计她晚上觉都不睡了,但哪怕这样,也整整用了一周的时间才全部看完。 看完那天,辛宝儿整个人就陷入一种游离状态,就是那种脑袋里一下子被塞进去太多信息,一时间消化不了,需要调动所有脑细胞去搬运整理,然后人看起来就傻呆呆的。 这可把兰草和林妈妈吓个半死,魏雨、赵贤和“五音”绞尽脑汁,也没能将辛宝儿的心思拉回来。 这人能吃,能喝,能睡,叫她也能应声,就是反应呆呆的,好像有什么事一直想不通一样,众人没了办法,也只能轮班守着她,希望她早些想通,恢复正常。 一晃两天过去了,辛宝儿一早起来便神清气爽,她从来没试过短短七天,就接收那么多重要信息,感觉脑袋都被撑得嗡嗡作响,还好作为从小到大的学霸,归纳整理的本事不要太强,短短两天就已经将那些信息融会贯通,条条框框,分门别类的存进大脑里。 知道这几天大家都担心坏了,辛宝儿特意起了个大早,想着给大家做顿早饭,好好感谢一番大家维护她的心意。 因为起的早,大家都还睡的沉,就连魏雨也因为要看着她,直到后半夜才睡,这会儿也睡的人事不知。 辛宝儿出了门,映着晨光伸了个懒腰,恬静安宁的笑容在眉眼间荡开,这一刻岁月静好。 人类的悲喜可能并不相通。看了那么多人间疾苦之后,辛宝儿反倒沉静下来,原本迫切想在男主人面前表现一番,证明自己对他是有价值的心也沉淀下来。 她也替百姓悲,替百姓怨,但更多的是庆幸,庆幸自己没穿越到普通百姓人家,去经历一番悲欢离合;也庆幸自己带着满心的绝望却有幸投身至积善之家,得到了爱和救赎;更庆幸自己尚有余力,能为这千疮百孔的人世间,尽一点绵薄之力。 现在就盼着她遇到的是一个真正忧国忧民的明主吧! 辛宝儿到厨房时,王婆子已经在引火烧水了,如今天气越来越冷了,主子们自然不能在用凉水。 往日有兰草和林妈妈帮忙,三个人有商有量的倒不显慌乱,但昨日辛宝儿的模样儿把两人弄得心力交瘁的,今日都没起得来,剩下王婆子一人就显得手忙脚乱了。 “王婆婆,今天的饭我来做吧,劳烦您给我打个下手。”辛宝儿净了手,温和的说道。 “唉。”王婆子非常干脆的应下。 辛宝儿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发现有前一天发好的面,还有煮好碾碎的红豆,是准备给小公子包包子用的,当即心里有了算计,便开口询问。 “小宝公子可有什么忌口的?” 王婆子:“并无,小公子并不挑食,只是夫人心疼小公子,每天要求给他提令做些精细的。” 辛宝儿闻言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开始动手处理食材。 这是辛宝儿到这里后,第一次下厨,原本王婆子还有些担忧,毕竟每天的食材都是定量的,如果她做的不好,大家今天就没有早餐吃了,但如今看她手脚麻利,揉捏搓捻,游刃有余,一看就是熟手,便彻底放下心来,认她折腾。 至于多用一些食材,调料什么的,王婆子还真没心疼,现如今院里的人,谁不知道这位辛小夫人是个有钱的主儿啊!连手底下的丫头都是出手大方的,动不动使点银钱给她们主子开小灶。 两人忙活了半个时辰,兰草和林妈妈才姗姗来迟,一看自家姑娘正在忙碌,先是惊了一跳,随即又开始高兴,‘太好了,她们家姑娘终于不会变傻了’。 主仆三人一阵欢喜过后,辛宝儿就被推离了灶台,暂居幕后指导,她也不逞强,细胳膊细腿的,刚揉了那么多面,这会儿正有些酸疼呢。 教会了兰草怎么炸油条和红豆酥之后,辛宝儿就从厨房退了出来。 回想起前世自己学习炸油条的经历,内心不禁唏嘘,那时候也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家里小弟有段时间也不知为什么,就迷上了吃油条,妈妈说外边的不干净,自己做的才好,可她自己又没时间,所以这活就落在家里唯一一个“闲人”身上。 她从学习发面到揉面整形,再到炸制控火,整整用了一星期才做出好看又好吃的油条,胳膊上手上,脸上脖子上,凡是露出来的地方,大大小小的烫伤触目惊心。结果没得到一句夸奖不说,还被骂了好久,说她浪费面和油。 辛宝儿想事情的时候就有些呆呆地,样子跟前两天魂不守舍的样子还有些像。 等了两天一直没等到机会的徐郑两女,刚从屋里出来,就看到落单的辛宝儿,两人飞快的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露出阴谋得逞的笑容。 两女眼神飞快的交流一番,留一人继续盯着辛宝儿,一人跑去去通知夫人。 辛宝儿在门口差点跟两人撞上后,就清醒过来了,但她敏锐的察觉到两人的情绪不太对,仿佛是带着恶意,于是便继续装作心不在焉,无视掉两人走进屋里。 正好魏雨这时候也起来了,不动声色给她使了个眼神,呆呆的坐在桌边等着,她到想看看这两人在这个尚算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干出什么事来? 第108章 她们想整你? 约莫一刻醒的样子,林妈妈嘟嘟囔囔的跑回来,挨个屋看了看,像是再找什么似的,看见辛宝儿在那坐着,便问道:“姑娘,看见兰草那个死丫头跑哪去了吗?油条还没炸完呢,我就拿个东西的功夫,人就没影了。” 辛宝儿这会儿正在装呆,不好开口回来,还好魏雨机灵,“那丫头没回来啊,您在去别地找找看。” 林妈妈着急找人,也没注意辛宝儿的异常,应了一声,风风火火的又走了。 林妈妈刚走,碧君就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对辛宝儿喊道:“管好兰草那个小丫鬟,让她没事少往园子里跑,那么多外男在呢,若是冲撞了,还以为她主子让她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呢,平白给我们爷丢脸。” 像是也听到了熟悉的名字,辛宝儿呆呆的反问“兰草?” “是啊,装什么装,难不成不是你指使你家丫鬟去园子里的?”碧君表现的十分气愤,仿佛真替男主子不值似的。 但辛宝儿还是轻易就发现了她语气里的心虚和故作嚣张,于是又呆呆的应了句“园子?” “还装,再不去将人找回来,出事了,你可别跟夫人和二爷闹?”碧君又是狠狠的丢下了这么一句,然后就小跑着离开了,仿佛她真的就是过来传个信似的。 辛宝儿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想到林妈妈刚还在找兰草,不难想出那丫头是中招了,无意识的嘟囔一句“去找。” 然后就慢悠悠的起身,在徐郑两女似有若无的目光监视中,呆呆的走出了院子,直到感觉身后的视线消失了,辛宝儿才卸下伪装,皱着眉头分辨方向。 “怎么回事儿?她们想整你?”魏雨悄无声息的落在辛宝儿身后,开口问道。 “你怎么出来了?她们看见你不在,估计会怀疑吧?”辛宝儿反问道。 魏雨:“我假装没睡够,又躺下了,等她们出门,我才出来的,贤儿看着她们呢。” 辛宝儿:“聪明,暂时不知道她们的目的是什么,不过兰草那丫头八成是中招了,先把她找到吧,这里面错综复杂的,迷路就麻烦了。” 有魏雨辨别方向,两人飞快的往正在装修的园子走去,只是走到半路时,一个岔道口里,草枝上挂着的那抹草绿,吸引了辛宝儿的目光。 魏雨当先一步将手帕摘了下来,递给随后赶到的辛宝儿。 草绿色的帕子上绣着同色系兰花草,小小的兰花瓣上还带着微不可察的笑脸,这还是辛宝儿某一天心血来潮给兰草提的建议。 辛宝儿眉头越皱越紧,她原本以为那几个没什么脑子的女人也就是把兰草引到修缮房屋的工地上,毕竟那里外男多,只要她过去了,那就可以谁便她们怎么编排了。 辛宝儿不确定的看了一眼魏雨,想了一会儿,下定决心说道:“阿雨,你脚程快,帮我去工地上看看兰草去过没有,他们领头的叫奈何,就说我让你问的,若是她在,你就让奈何送她回去即可,那是自己人,你再来寻我,我朝这个方向往里看看。” 魏雨感动于她这份信任,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郑重其事的保证道:“放心,我一定最快速度赶回来,你自己小心些,别冒进。” 辛宝儿柔柔一笑,以示安抚,目送魏雨跑走后,从头上拔下一根暗藏玄机的金钗,紧紧的攥在手里,脚步放轻,同时尽量快速的往岔路里走去。 其实辛宝儿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害怕,这个园子虽然荒凉了些,但毕竟不是山野荒原,没有什么大型野兽,如今又已经入冬了,蛇虫鼠蚁都冬眠了,之所以这么谨慎,完全是对陌生环境的本能恐惧,另外还有一层考虑,就是有敌人借机渗透进来,那样就麻烦了。 晨起的空气都是凉的,刚刚急着赶路走出的一身汗,这会儿因为紧张到也没感觉有多冷,只是握金钗的手越来越僵硬。 前边的路越来越窄,最后干脆被两边枯草包围,只余一人通过的黑洞洞的草窟窿。 辛宝儿有些迟疑了,一来她怕黑,二来考虑了一下自己的战斗值,她觉得若是里面真有敌人,那她进入就是送人头的,没准让后续救援更麻烦。 短暂的思索了一会儿,辛宝儿清了清因为紧张而显得紧绷嗓子,试探着朝黑草洞里小声喊道:“兰草,兰草你在里面吗?在就吱一声。” 辛宝儿一连叫了三声,一声比一声高些。 “嗯哼!”一听就是战术性假咳,奇怪的声音来自她的身后,辛宝儿被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来,同时还不忘将手中的金钗指向来人。 见女子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褚星辰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么菜还想逞英雄,真是不知道该不该将人抓起来吊打一顿,让她长点记性。 “好了伤疤忘了疼,忘了上次跑出来,弄了一身伤了。”褚星辰上前小心翼翼的掰开她的手,将金钗一点点的拔出来,温柔插回她的发间,嘴里却是严肃的训斥着。 辛宝儿有些懵,但还是急急的问道:“怎么是你?阿雨呢?兰草找到了吗?” “工地上碰到的,我让她回去看看那个小丫头回没回去,你呢,有什么发现吗?”褚星辰回道。 辛宝儿也不纠结为啥是这个男人跑过来,反正有人过来给她壮胆就行,上前一步拉住男人的袖子就往那个黑草洞里钻。 边钻边不忘解释道:“黑洞口那好像有脚印,不过地太干,若不是有一层浮土,还真留不下,不过是不是女子的就不得而知了,所以得进去看看。” 褚星辰也不挣扎,一边听着女子解释,一边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小心的避开枯草,将脚下路照亮,护着前面的女子别摔着。 若不说褚星辰还是有先见之明的,当前面尽头出现一大块假山石时,辛宝儿一起吃惊忘了看脚下的路,正要迈开步子时,整个人都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给提了起来。 “看路。”严肃的提醒道。 “哦。”辛宝儿也是心有余悸,乖巧的应下。 小插曲过后,两个人同时蹲下来查看那个大洞。 “不像天然形成的,更像是人为挖掘的地下通道入口。”褚星辰仔细的看了一会儿,疑惑的说道。 褚星辰艺高人胆大,当即就要下去看看,结果被辛宝儿一把拉住? “等等,叫忘川带两个人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可是大家的主心骨,凡事谨慎一些总没有错的,万一下边真是老皇帝安插的暗桩,肯定会有敌人埋伏的,小心一点。” 褚星辰仔细查看过通道,觉得应该有很长时间没用过了,所以才敢直接往下走的,只是被辛宝儿这样紧张的护着,心情就格外的好。于是听话的拿出一个巴掌长的小竖笛,有规律的吹了几个音,然后就温和的看着辛宝儿,那乖巧的模样儿竟让辛宝儿看出几分求表扬的意思。 辛宝儿怀疑是环境太暗了,她看错了。 忘川带着两个人来得很快,三人把两个人夹在中间,一起往通道下走去。 通道非常陡,一不小心就可能滑下去,几个男人都是习武之人,下盘稳,走起来如履平地,只有辛宝儿一人,走的跌跌撞撞,全程都靠着褚星辰的支撑才没有摔倒。 通道呈螺旋状,有些长,但并不憋闷,显然是做过通风处理的,这让辛宝儿无比赞叹古人的智慧。 转过最后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只是还没等众人惊叹,忘川的惊呼声就响了起来。 “兰草,是兰草那丫头。” 第109章 自己人作妖 辛宝儿闻言,心下着急,脚下当即就是一滑,幸好褚星辰一直护着她,直接将人抱了个满怀,要不是下盘稳,就被辛宝儿带着一起滚下去了。 辛宝儿这会儿可没有任何旖旎心思,听到忘川喊兰草,却一直听不到那丫头出声,她的心就提了起来。 在褚星辰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跑到兰草身边,小丫头斜靠在通道最底端的台阶上,额头肿胀青紫,但好在并没有出血,否则等他们找来,小丫头怕是要失血过多了,裸露在外的小臂和手掌,伤痕累累,似乎有骨折的迹象。 “兰草怕是自己摔下来的,也算机灵,知道用手臂护着头脸,宝儿,给她检查一下,看有没有其他伤口。”褚星辰声音沉稳的吩咐着。 这种沉稳安抚了慌乱的辛宝儿,于是按照褚星辰说的,小心仔细的在兰草身上摸索一遍,感觉没什么特别的手感,也没有摸到血迹,心下稍安。 现在只要确定没磕坏脑袋,只是外伤就一定能治好,不怕。 于是辛宝儿带着满怀期盼轻轻唤着兰草的名字,时不时的拍拍她的小脸,终于在辛宝儿即将放弃之前,兰草幽幽转醒。 “姑娘,呜呜~姑娘,你没事,太好了!”兰草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丫头完全不顾自己的强势,一把抱住辛宝儿就呜呜的哭了起来。 “草儿,草儿,手,手臂,小心啊!”辛宝儿吓死了,这丫头能不能注意一下自己啊,这要造成二次伤害可咋整? “啊?啊啊啊~疼疼疼……” 果然下一秒,哭声秒变哀嚎。 不过也是这一声哀嚎,让众人提着的心瞬间归位,甚至莫名有些喜感。 辛宝儿泣笑不得的骂了一句:“疼死你算了!”但到底还是心疼她,手上动作轻了很多,低声询问道:“除了胳膊还有哪里疼?” “辛夫人,让属下看看这位姑娘的伤势吧,属下学过一些正骨之术,对了,您的那个缝合包扎术,属下也练习过很多次了,就是没有忘川侍卫缝的好。” 一个一身短打的少年人突然从忘川身后伸出脑袋,一脸崇拜的看着辛宝儿,语气还有些小羞涩。 辛宝儿先是一愣,随即赶紧疯狂摆手,“那可不是我的术法,我充其量就是一个搬运工,还是不太合格的那种,毕竟我也就动了动嘴,是忘川侍卫领悟力高。” “辛夫人,您可真谦虚,我可是听忘川……” “嗯哼!哪来那么多废什么话,赶快看看能不能治。”褚星辰看着小侍卫对着辛宝儿大献殷勤的样子,就很不爽,听着他还没完没了了,赶紧出言打断。 “对对对,快来看看兰草的胳膊。”辛宝儿闻言也如释重负,被陌生人恭维这种事,她有点接受不良,还好有褚星辰打断,否则她都要词穷了。 于是等那个小侍卫查看兰草的伤势时,辛宝儿非常不吝啬的给了褚星辰一个大大的笑容,以示感激。 笑得褚星辰莫名其妙,又有些心神荡漾。 兰草对这个小侍卫印象不错,检查伤势的时候十分配合,甚至还有心情对人家表示赞赏,“小哥有眼光,一下子就能看出我家姑娘的好,我跟你说我家姑娘会的东西可多了,不用烹煮的花茶,新颖别致的小吃,还有酸酸甜甜的冰饮~啊!” 小丫头绝对是辛宝儿头号迷妹,说起辛宝儿那是头头是道,都忘了疼,正好方便了小侍卫的治疗,趁其不备,稳、准、狠的解决问题。 “好了,动动看?”小侍卫得意的说道,那眼睛还特意看了看辛宝儿的方向,明显是在求表扬。 看的褚星辰又想揍人了。 “哎!你手艺不错啊,真的不疼了,不过还是我家小姐管用,想着我家小姐都止疼。” 辛宝儿扶额,敢情她还有止疼药的作用,她怎么不知道? “行了,别贫了,你就是脱臼了,还不快谢谢人家小侍卫。” “不用不用,举手之劳,您叫廿七就行。”小侍卫见缝插针的回道。 这回没等褚星辰出声,作为二爷最贴心的小侍卫,忘川很有眼色的将人提溜到了后面。 低声警告道:“出去之后,赶紧滚蛋,北边都开始催了。” 忘川一听他是廿七,当即就知道这小子是谁了。当初他将缝合术带去秘密据点的时候,这小子就最积极,然后周围五里地内的小动物就遭了殃,不过他也的确是学的最快最好的一个,还能举一反三,现在不但能缝肉,连断了的筋都能缝上。 前段时间他让奈何选人进府干活,这小子死活也要跟来,非要看看既能发明缝合术,又能造出火炕的人到底长什么样,是不是像老人讲得神仙那样,三头六臂。 奈何拿这个一根筋的玩意儿实在没有办法,估计天才多多少少都得有点毛病,为了能让他安安心心的去北地“传道授业”,也只能把他带进来了。 辛宝儿可没功夫管这个小迷弟,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忘川拉着人躲到后边嘀咕些什么,一颗心都扑在刚被正好骨的兰草身上。 “还疼不疼,需不需要先送你出去治疗一下。” “没事了,那小侍卫还挺厉害的。”兰草说着还朝着辛宝儿挥了挥手臂,笑嘻嘻的答道。 “没事就好,可还记得你是怎么走到这的,是否发现什么可疑的人?”褚星辰适时打断了主仆两人的嘘寒问暖,出声询问道。 “哦,对了,姑娘,碧君跟奴婢说你一个人去了工地那边,好像还很急的样子,奴婢一着急,生怕姑娘你迷了路,就忘了去屋里确认一下了,急急跑了出来。” 现在一回想起来,兰草就感觉懊恼不已。 辛家向来一团和气,从来都没有这些弯弯绕绕,所以辛家出来的丫鬟婆子还都保留着最初的赤诚之心。 “那你也应该去工地那里啊,怎么跑这来了?”辛宝儿闻言再次不解的问道。 “奴婢在路口看到了这个,想着您估计又迷路了,来不及多想,就跑进来了,哪曾想里面黑洞洞的,一脚踩空就掉下来了,在醒来就看到你们了,啊,奴婢知道了,是碧君那个小妮子整我。” 兰草拿出一个小荷包,递到辛宝儿面前,粉嫩嫩的布料上,绣着一只慵懒的猫的轮廓,猫爪子懒洋洋的扒着荷包口,好像随时都能从里面掏出好吃的一般,可爱至极。 辛宝儿记得这个小荷包,还是她从那场火灾中醒来后,有一段时间特别迷茫,不知道该干什么,听了兰草的建议,煮茶,写字,画画,绣花,倒也体验了一段大家小姐的日常。 只是绣花的时候,实在提不起兴趣,索性开始偷懒,突发奇想用绣线勾勒了这么一只小猫,当时还让院里的丫鬟婆子好是惊奇了一番,最后还是她提笔又画了好些个图样才打发她们。 自从兰草和林妈妈搬进来后,她的东西自己就在没打理过,所以这个小荷包什么时候被拿走了,她还真没印象。 “行了,确定是自己人作妖,没有外人参与进来就行,自家人关起门来怎么收拾都行,不气啊,草儿,主子我回头就给你报仇。” 辛宝儿拍了拍自家气鼓鼓的小丫鬟,以示安慰。 “也不对啊,她们若是只想整我,姑娘又怎么会过来,还是说她们其实要算计的是您?”兰草突然眼睛睁大,智商回归,语出惊人的大喝道。 第110章 发现地牢 辛宝儿本不想将这事闹到褚星辰面前,没想到兰草就这么大喇喇的喊了出来,辛宝儿只好尴尬的笑笑,顺便拿出那条草绿色的手帕,在兰草面前晃了晃。 “这不是奴婢昨晚洗的那条吗,我说早上怎么都找不见,原来被有心人偷走了。” “姑娘,依奴婢看,我们还是回辛家吧,这里的人都太坏了。” 辛宝儿闻言赶紧捂住兰草的嘴,讪笑着看向褚星辰,“那个二爷,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 “无妨,这次确实是你们主仆受委屈了,出去后会给你们一个公道的。” 褚星辰能说什么,女人多了就是麻烦,尤其是徐郑两女,简直就是搅屎棍子,连向晴也被带的越发没脑子了,也是该让她知道知道轻重了。 “二爷,我们是先上去,还是继续往里面看看?”辛宝儿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果断转移道。 从她决定配合他演戏那天起,她就预见了这种事情的发生,只要她们做的不是太过,她也没想拿她们怎么样,回去随便下点泻药什么的,让她们泄泄火,小惩大诫一番也就算了。 他们如今要做的事,哪件不比这个重要,更值得她动脑子。更何况,这个世道女人殊为不易,女人又何苦非要为难女人啊! 辛宝儿不是圣母,只是觉得没必要,甚至是有些看不起这种小伎俩的,她是很忌惮这个时代那些不为人知的宫斗宅斗手段,但这几人显然段位不够,比起自家二姐姐,太子妃,谢皇贵妃那般人物,实在太过小儿科。 辛宝儿觉得自己若是真跟她们较真儿,那才是拉低智商呢,想想就跌份儿! “兰草没问题吗?要不要先送你们回去?”褚星辰闻言便也不再纠结之前的话题,只在心里暗暗记下,同时顺势答道。 “没事儿,奴婢没事儿。”辛宝儿还没回答,兰草就先兴奋的又蹦又跳的,‘探险唉,多有意思的事儿,回去不就看不到了,她才不傻呢!’ 辛宝儿纵容一笑,对着褚星辰摊摊手,表示自己这边没问题了。 “走吧,一起。” 忘川开路,褚星辰和两女在中间,后面跟着两个侍卫,五人拿着火折子缓慢的在地道里前进。 地道并不窄,可容纳三人并排而行,且干燥通风,几人走了一盏茶的时间,也没感觉到有任何不适,于是脚步更快了几分。 又是一道弯过后,眼前豁然开朗,走在最前面忘川点燃了墙壁上的几个火把,将整个石室照亮,骤然而起的火光,让几人有一瞬间的不适,不过很快就适应了。 眼睛随便一扫,好嘛!竟然是地下私牢,那墙上挂着的刑具乌漆嘛黑的,一看就没少染血。 “这个宅子以前是什么人住的?”辛宝儿颤声问道。 对这个场景有些心惊肉跳,拉着兰草的手壮胆,战战兢兢的跟着转了一圈,那些光照不到的地方,就是囚牢,辛宝儿不过好奇看了一眼,就被一块白生生的头盖骨吓得再不敢看了。 “据说是皇祖父最早一个贴身太监的府邸,那人犯了大错,被外祖父处死后,这个宅子就空了下来,后来传说宅子闹鬼,就一直空置着。” “我们被囚禁在这里,大概也是宫里那位觉得那时候我们年龄小,住的久之,自己没准就把自己吓死了。” “住进来之后确实经历不少诡异之事,不过后来都被老管家查实,不过是有人不想我们好,故意做出来吓唬人的。” 褚星辰说的平平淡淡,仿佛儿时那些苦难都不过是过眼烟云,辛宝儿却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怀念。 怀念?他在怀念什么?苦难?肯定不是,这么清风朗月的温润公子,应该没有那个怪癖,那是怀念那个老管家?应该是。 辛宝儿在心里暗暗想着,面上却是恰到好处的吃惊和不可思议。 可能是环境的原因,多少分散了一些辛宝儿的注意力,从头到尾,她都没注意褚星辰话里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 褚星辰见她没有听出他话里的问题,也不急,有些秘密守太久了,即使是他本人想要一下子透露出去,也会觉得违和。 向晴久困这深宅中,身边也就剩下一个碧君,没有人手,脑子也没多好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生出什么大乱子,至于徐郑两女早晚收拾了她们。 那个秘密还是慢慢透露给她吧,胆子本就不大,别再吓到她。 “可也不对啊,当初处置那大太监的时候没有抄家吗?” 辛宝儿不是个会聊天的,要是身边十分亲近的人,她还会动动脑子,想想办法安慰安慰,但现在的褚星辰显然还不在“十分亲近”之列,于是她很破坏气氛的转移了话题。 “当初那人的罪名是祸乱后宫,传言他本是天残之人,所以并未实施宫刑,所以这个罪名也没有人怀疑,只以为他是用了什么办法蒙蔽了圣听,黄祖父念他服侍多年,且也是一人之过,并未殃及府中之人,所以抄家的时候估计也并未十分仔细,所以这个地方便没有被发现。” “那你说当初的闹鬼是不是就是地牢之中这些被遗忘的人,在垂死挣扎,发出的声响?”辛宝儿想起刚刚眼前一闪而逝的白骨,合理的猜测了一下。 “也有可能,我们再看看这里还有没有别的,你要害怕就和兰草待在这。”褚星辰似乎想了一下那个场景,心情没来由的有些沉重,于是开口吩咐道。 “爷,你们过来看。”忘川的声音从一面石墙后传了过来,吸引了几人的注意。 “过去看看。” 等几人循着声音绕过迷惑人的石壁时,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该是一个怎样的场景呢? 这是一间石室,最里面的角落里是一张单人石床,被褥枕头应有尽有,左侧墙边有一个长长的边几,几上各种瓶瓶罐罐,摆放的整整齐齐,还都贴有标签,右侧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书架,散乱的摆放着各种书籍卷轴。 门口一侧矗立着一个大大的药柜,褚星辰随手取了几个抽屉,里面还有满满的药材,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坏没坏,还有没有药效。 最让人吃惊的还不是这些,而是石室正中心的地面上那半人多高的铜炉。 “这是炼丹房,还是炼药房?”辛宝儿瞠目结舌。 “看来传言有可能是真的?查查看,有没有什么手稿日志什么的。”褚星辰若有所思的吩咐道。 “是”三个侍卫齐齐应和一声,便开始翻找起来。 辛宝儿眼睛盯着铜炉不远处的一个木斗,里面是黑乎乎的粉末,这让她想起一物——黑火药。 火药被后世列为最重要的四大发明之一,传言最早就是由炼丹的术士无意中发明的,由硝石、硫黄、木炭三种成分按照一定比例配合而成的混合物,点着后能够产生猛烈燃烧或爆炸。 辛宝儿前世对这些不感兴趣,对于书本上学了,现实中根本用不到的东西,背下来不耽误她得高分就行,所以具体怎么制作还真不知道。 时移世易,如今她这也算活在乱世,没准这玩意儿会成为她的保命符呢。 很多古早穿越文里不是常写这类剧情吗,穿越而来的男主或是女主,凭借威力强大的火药力挽狂澜,立于不败之地,那她也是穿越的,都是老乡,没道理她们用得,她用不得。 辛宝儿想到这,便格外留意起三种材料。 第111章 你回来了 “哇,这里居然有这么多医书,居然还都有注解,难不成这里曾经住着一位神医?”廿七兴奋的大叫起来,手捧着医书如获至宝。 他除了会正骨之外,小时候还跟村里的李郎中学过一些简单的医术,后来村里人都逃难去了,他也就没了师傅,再后来就进了侍卫营,学了一身保命的本事,但他到底还是喜欢医术的。 “你喜欢医术?”辛宝儿想到家里那个闲到研究一些整蛊药丸的杜府医,觉得给他找个徒弟让他打发时间也不错。 “是啊,夫人,您收我为徒吧,我学东西很快的。”廿七闻言,眼睛放光,要不是怀里抱着书,他就要跪下给辛宝儿磕两个了。 “我虽然也看过几本医书,但连药草都分不清,不过我倒是认识一位很厉害的大夫,等你从北边回来,我给你引荐,反正他很闲,应该挺愿意有人给他试……那个教导的。” 差点说秃噜嘴,那老头最喜欢让人给他试新药了,要不是辛宝儿身份特殊,他不敢直接下手,就不是让她帮着试用了,而是直接给她用了。 一听给他介绍师傅,廿七再也顾不上手里的书,扑通一下跪了下去,那头磕的哐哐的,辛宝儿听得都疼,赶紧示意兰草将人拉起来。 兰草将人拉起来时,小伙子眼眶都红了。 “爷,找到了。”忘川拿过一本明显被翻得有些破烂的厚册子递给褚星辰。 辛宝儿也好奇,这里住着的大能到底是何方人士,于是也伸长了脖子朝着褚星辰靠过去。 褚星辰看她那笨拙的样子,有些好笑,但还是好心的将书放低了几分,并示意侍卫将烛火拿近些,让她看的更清楚。 辛宝儿柔柔的感激一笑,也不客气,两人看书都不慢,不说一目十行也差不多,没多久就看了大概。 要说这个世上还有谁的医术能与圣山那位医圣比肩,当属前朝民间神医华宇,此人少年成名,惊才绝艳,一身医术据说可以活死人,肉白骨。 但就是这样一位神话般的人物,在成名不过七八年后,就如一缕青烟般消散于世间,多少达官贵人斥巨资依然遍寻无果,仿佛这人从没有出现过。 原来竟是被囚禁于此,只为了让他炼丹制药,治疗他那具天残之躯,简直暴殄天物,荒谬至极。 刚步入青年,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华宇觉得自己是不会被打败的,但在经历多次治疗失败,又亲眼看着一批又一批乞儿和囚犯因为他的固执悲惨而亡,那些虎狼之药,禁忌之药不断折磨着他们时发出的惨叫声,日日夜夜的折磨着他的神经,在被囚禁的第五年,他最终承受不住内心的谴责和精神的折磨,一包毒药结束了自己生命。 辛宝儿撇撇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该同情一下年少成名,却不知世道险恶的神医华宇,还是该怜悯一下无辜试药的乞儿。 只能说活在这天地之间,可以是赤条条的来,却绝不会赤条条的走,毕竟这短暂的一生中,你所参与的,经历的,路过的,都沾染着无数因果,大善大恶未必有,小善小恶也未必无,没有人真的无辜。 只要你不回头看,只要你心是正的,只要你会与自己和解,大概都可以心安理得的走完这一生。 上一辈子把自己纠结死,从来一回,她觉得自己只要做到问心无愧,然后平平淡淡的活到寿终正寝就是自己最大的愿望了。 “想什么呢?” 突兀的男声打断了辛宝儿跑走的思绪,脱口而出道:“想我能不能无灾无难的寿终正寝。” “人不大,想的不少,也不怕长不高!”褚星辰先是一愣,随即拍了拍她的脑袋,若无其事的调侃道。 “你在拍就真的长不高了,这些东西怎么处理?”辛宝儿不满的离他远点,皱着鼻头问道。 褚星辰:“就先放这吧,这里挺安全的,没准以后用得上,忘川,回头带人把里面清理一下。” 忘川:“是。”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府邸不止一个暗室。你可记得当初抄家时,搜出银钱几何?”辛宝儿纤细的手指拂过边几,若有所思的反问。 褚星辰闻言表情一变,看向忘川:“查”。 一语点醒梦中人,当初有人可以假扮鬼神吓他们,那之前是否也是有人假借鬼神之名,行暗查之事。 虽然他当时年龄小,但那时候刚从外边被寻回来,正是穷怕了的时候,如果真的听见大数额的赃款,他应该有点记忆才对,毕竟直到现在他还清晰的记得,父王随手丢掉的一个杯子,价值上百两时,他心疼的恨不得跑去捡回那个杯子。 “是”忘川领命。 一行人再次回到地面上,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完了,姑娘,油条,我的油条啊!!!”兰草看着天光突然非常悲壮的假哭起来。 辛宝儿摸了摸鼻子,觉得这孩子是真的勇,对男主人没有丝毫的畏惧的。 “这孩子估计是磕到脑子了,别介意啊!”辛宝儿一把捂住兰草的嘴,看着一个方向就走。 走了好几步,也没感觉身后有人跟上,正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走的时候,兰草已经挣脱了束缚,然后贼兮兮的问道:“小姐,我们去哪啊?” 这下辛宝儿是彻底不动了,回头看见还站在原处,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褚星辰,懊恼的瞪了一眼兰草:“带我回去!” “哦,好的。”兰草懵懵懂懂,不明白自家姑娘咋就突然恼羞成怒了呢,挠挠头,上前一步在前面带路。 辛宝儿垂着脑袋走在中间,褚星辰就心情很好的背着手,慢慢悠悠的走在最后。 三人就这样一路沉默着回到了住处。 兰草一进院子,“嗖”的一下就窜进厨房了,仿佛早上受伤的不是她一般,这精神头儿辛宝儿是羡慕的。 摇摇头也不管她,跟褚星辰打了一声招呼就回房间了。 唉,心累啊,没有方向感是她的错吗?要知道在后世,哪里用得到自己找方向,那个路口没有标记。 辛宝儿决定了,以后她要是有了自己的大宅子,她一定在每个路口的地面上都标上方向,不,还要画上地图和图标,哼! 众人见她是跟褚星辰一起回来的,除了始作俑者和魏雨,都只以为是两人有事要商量,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也没有多问。 辛宝儿一边被林妈妈嘘寒问暖,一边吩咐她给兰草准备些治疗外伤的药,说她不好好走路摔了一跤,擦破了皮。 余光看着徐郑两女的反应,原本看见她完好无损的回来,两人气的咬牙切齿,结果她一说兰草伤了,又一脸的幸灾乐祸,跟玩变脸似的。 辛宝儿感觉心里那个阴暗的小人已经开始跃跃欲试了,于是她叫来魏雨,两人低声嘀咕了几句,又从袖间掏了一个小纸包递过去,见魏雨朝她点了点头,放心的出门了。 辛宝儿这一走,直到晚饭后都没有回来。褚星辰不知道去哪里了,书房很安静,正好方便辛宝儿思考,前些天看的那些消息都消化的差不多了,结合她在后世的所见所闻,倒也找到了几个突破口,只是还需要仔细推敲完善。 褚星辰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伏在案上奋笔疾书的辛宝儿。 “怎么还没睡?”很有分寸的没有凑近去看她写些什么,站在一步远的地方,关切的问道。 “你回来了,正好写完了,回头你看看,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吃饭了吗?” 第112章 火锅 褚星辰被她那句自然而然的“回来了”给惊到了,一股陌生的暖流在四肢百骸内流转,让他一时间没了思考的能力,讷讷的答道:“还没。” “正好我也饿了,你先看着,我去做点宵夜来。”辛宝儿刚刚完成了一份大计划,正在兴头上,急需要干点什么发泄一下,欢欢喜喜的走了。 褚星辰想拦都没拦住,索性坐下来拿起那厚厚的一沓纸看了起来。 一开始还看的漫不经心,没觉得一个窝在后宅的女子,能有什么真知灼见,她的确有几分小聪明,学的东西也多且杂,有那么一两件能用上,已经是超出大部分人了。 之前她说要帮他们赚钱,他还没太当回事,只是想着反正自己这边也没人能管好,若她能将那些店铺救活,哪怕只是比之前好上一两分也算她有本事了,而且她背后有辛家人帮忙,怎么也不至于赔本就是。 如今看来,到底还是他坐井观天,小看了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子。 接下来的计划,他几乎是用虔诚的姿态看完的,看完之后,也不由得生出一股子豪迈来。 若真能成,若真能成,邻国或许就不再是威胁,若操作的好,还可能成为他们启事的助力。 压抑住立马找人分享的激动心情,将纸稿谨慎的收好,迫切的起身去厨房找那个不断给她制造惊喜的小女人。 也许外祖说得对,他的妻子谁都不行,只能是她,她就是他的福星。 厨房里,雾气弥漫,浓郁的辛辣香气冲击着每一个毛孔,褚星辰忍不住打了喷嚏,正想开口问问她做的什么这么香。 “哇哇哇,太香了,你们小两口开小灶,居然不叫我,太不够意思了吧!” 墨轩一凡那夸张又吊儿郎当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将褚星辰到嘴边的话给截胡了。 “来的正好,尝尝看,没准它能让我们过个肥年。”听到墨轩一凡的声音,辛宝儿端着一大托盘杂七杂八的蔬菜从浓雾中走了出来。 两个男人都看傻了,若是眼前人端的不是蔬菜,而是玉如意,玉净瓶之类的,大概就跟仙女下凡没啥区别了。 “愣着干嘛,帮忙拿东西,去书房吃,有事跟你们商量,我们边吃边说。” 辛宝儿将蔬菜塞进褚星辰手里,转身没多久又端一个冒着热气的砂锅,墨轩一凡很机灵的赶紧接过来,生怕那热气烫到了眼前这个小仙女。 辛宝儿感激一笑,又转身端出一托盘生肉,在两个男人不解的目光中,带着人回了书房。 “一凡,把砂锅放茶炉上,这汤要一直热着才好吃。” 辛宝儿兴致勃勃的安排着,墨轩一凡为了一口吃的,也是拼了,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吃完第一口涮肉,墨轩一凡一边“嘶哈嘶哈”的找水喝,一边大夸特夸人间美味。 褚星辰则是矜持多了,只是下筷子的速度默默的提高了不少。 “你们两个悠着点,第一次吃辣,回头胃不舒服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两人嘴巴忙着,胡乱的点点头,继续吃。 辛宝儿看都看饱了,火锅的魅力,经过无数穿越人士的实践,威力果然无穷大,简直是穿越必备搂钱利器啊! 前世看小说的时候,还常常感觉愧疚来着,觉得自己有点“玩物丧志”,如今看来,果然没有一本书是白看的! 辛宝儿感慨完,突然有些想小莲蓉了,还答应过她,以后给她做更多更好吃的火锅呢,也不知道她在那吃人的皇宫里怎么样了? 等辛宝儿回过神来,两个男人也吃的差不多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都吃的差不多了啊,那我们来说说正事吧!”辛宝儿放下筷子,慢悠悠的说道。 “就看在这顿饭的面子上,小嫂子,你今天无论说什么事儿,我都给你办明白了。”墨轩一凡也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说道。 “出息!宝儿,你别理他,说说是什么事儿?”褚星辰优雅的放下茶杯,瞪了碍眼的表弟一眼,温和的询问道。 辛宝儿:“那你们先说说,这锅子味道怎么样?” 墨轩一凡:“那还用说,人间美味啊!就是有点辣。” 褚星辰也满意的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把你那个濒死的酒楼,换上这个买卖如何?”辛宝儿笑眯了眼,悠悠的反问道。 褚星辰想了想,答道:“行是行,只是不是所有人都能食辣,且这热锅子,冬天吃自然是千好万好,夏天应该就没人愿意吃了吧。” 辛宝儿点头,果然是大佬,即使不会做买卖,即使少出门走动,还是能一针见血的提出问题。 “这个锅子被称作火锅,我们今天的事简易版中的简易版,首先这锅可以做成专门样式的,回头我画个图纸给你;其次火锅的底料可以做成麻辣,微辣,清汤,鱼锅,鸡锅等等,并不单一,且火锅要涮牛羊肉为佳,今天家里没有,只能用猪肉代替;最后,火锅其实是有蘸料的,今天时间有限我也没做。另外夏天的时候,火锅,烧烤配冰饮绝配!” “还有问题吗?”辛宝儿自信的仰着头,趾高气昂的反问。 褚星辰挑了挑眉,满脸纵容的笑意,问道“你这汤里都放了些什么?不会是你从下边拿上来那些吧?” “你看见了?”辛宝儿诧异,她明明是背着人拿的,且每样都只拿了一点点。 褚星辰笑而不语,在陌生的环境里,他怎么可能放心她离开他的视线,看她偷偷摸摸的拿东西,他还偷笑来着。 辛宝儿不以为意,还甚至还指责道:“不早说,还有好几种药材放的太高,我够不到呢。” 褚星辰无语,“你这倒打一耙的本事也是炉火纯青啊!” 墨轩一凡再次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青菜,心酸的说道:“突然感觉菜都不香了,你们两个克制一下,好歹等我走了,在关起门来你侬我侬好不好。” “那你怎么还不走?”辛宝儿想也不想就回怼了一句,然后屋里热烈的气氛突然就诡异了起来。 辛宝儿突然将脑袋埋进膝盖里,满心的生无可恋。今天写完了好几项计划,哪怕都只是一个雏形,但第一步迈出去之后,还怕接下来不知道往哪里迈腿吗?所以她今晚有些激动,说话就有些不过脑子。 褚星辰的确被辛宝儿震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丫头还没开窍呢,不过是涉世不深,孩子心性,一时得意口不择言罢了。 “别贫了,宝儿把赚钱的法子都告诉你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可别光嘴上厉害!” “表哥你这话可就扎心了,哪件事我没做好啊,小嫂子只管把配方写好,图纸画好,其他我来安排,保证找到最好的厨师~” “唉,那倒不用,这玩意儿没啥技术含量,底料我会熬好,制成成品,每日定时定量送过去,另外多招一些洗菜配菜的小工就好,刀工要好,一定要注意卫生。” 辛宝儿打断了墨轩一凡,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至于原来的厨师,还做原来的菜,但也要注意创新,墨守成规,一年两年,三年五年都只会做那几样菜,任谁都会腻烦,有机会可以让大厨入府做几回菜,也许我能给他们提提建议,时不时更新的菜谱加上火锅,两条腿走路才稳。” “想法是挺好,可是这个宅子毕竟还是在众多眼睛的监视下,动作太多,怕是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墨轩一凡反驳道。 第113章 造神 “不是有地道,难道没有一条通往宅子外的?”辛宝儿突然看向褚星辰,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忘川带人去探了,他回来就知道了。” “不过,还真让宝儿你说对了,带你们去个地方。”褚星辰今晚也是高兴,故意卖起了关子。 辛宝儿似乎预感,抬头的瞬间,眼睛都亮了。 只是让辛宝儿意外的是,这地道入口竟然就在他们所选的新房处,好巧不巧就在褚星辰所选的那个卧室床下边。 这大概就是因缘际会,命中注定的财缘。 三人依次入了地道,走过一小段狭窄的甬道,眼前便是一间石室,石室不大,地面上随意摆放着五六口大箱子。 “打开看看。”褚星辰示意两人上前。 新宝儿虽有所猜测,但到底胆子小,墨轩一凡就百无禁忌了,一步三晃的走过去,想都没想,手上一个用力,“吧嗒”一声,一口大箱子应声而开。 “卧槽!表哥,我就不在两天,你去打劫了!” 墨轩一凡嘴上夸张的哇哇乱叫,手上也不闲着,一口气把六口箱子都掀开了。顿时珠光宝气填满了整个石室,昏暗的石室一下子就明亮了起来。 即是心有所感,但这么多珠宝首饰,金砖银锭堆在一起,那冲击力也是普通人抵挡不了的,辛宝儿就是普通人,一个地地道道的大俗人,若不是理智尚存,她一定跑过去亲亲抱抱,好多小钱钱啊! “启动资金有了!”辛宝儿一把扯过褚星辰的袖子,激动的又蹦又跳。 褚星辰看到辛宝儿那份尚不完善的计划书时,立马就想到了这笔意外之财,国内如今就是一个无底洞,这点钱财投进去也是杯水车薪,但按照辛宝儿的计划来,不但可以钱生钱,还可以形成制约之势,为未来大事铺路,简直是这笔钱的最佳去处。 “困吗?”褚星辰突然温柔的问辛宝儿。 辛宝儿兴奋的小脸红扑扑的,困?那是什么,根本不存在,她觉得现在就是压着她躺下,她也肯定睡不着,于是很果断的摇了摇头。 “不困。” “那跟我来。”褚星辰试探着牵起她的手,辛宝儿也没挣脱,在她看来地道里这么黑,有人拉着她挺安全的。 两人就这么手拉着手继续沿着通道走下去,墨轩一凡吹了个口哨,很主动的跟在两人身后。 没有多久,又是一个石室,石室里有一张桌子四张椅子,桌上还有茶壶茶杯,还有一个大大的烛台,貌似是一个会客的地方。 辛宝儿看见这个场景,突然问了一句“会不会有其它人知道这个地方啊?” 褚星辰一边拿帕子清理桌子上的灰尘,一边肯定回答道:“不会,至少现在不会有,若还有人知道,不会这么多年都没人来取走那些珠宝。” 辛宝儿了然的点了点头,在褚星辰收拾好的椅子上坐下,一点也没觉得让主人伺候她有什么不妥,看的墨轩一凡一愣一愣的,手上也不停的拍打着椅子上的灰尘,他可不敢指望表哥这时候能记起他来,自食其力比较靠谱。 “忘川他们就是从那边进去的,我们就在这等着吧,应该不会太长时间,正好给我们讲讲那个计划。” 褚星辰果然如墨轩一凡所想的那样,打扫完第二个椅子,一屁股就坐下了,看都没看他这个表弟一眼,他都懒得吐槽了。 “有了媳妇忘了兄弟的玩意儿!” “你全看完了?觉得怎么样?”辛宝儿双眼放光的看着褚星辰,细看之下,还能看出眼中的小骄傲。 “嗯,想法很大胆,以前看过书上说边疆之地,两国常有通婚,久而久之,两地生活习性会越发相近,不分彼此。你对南兆的计划最后是否就是如此?”褚星辰回道。 辛宝儿拿起桌上一个小巧的青瓷杯,随手把玩着,语气淡淡的说道:“每一个国家都有它独有的特色,可能这种特色并不高大上,甚至在外人看来还有些匪夷所思。但不可否认,这种特色是一把双刃剑。若这把剑落在当权者手里,那就是凝聚国民的绳索;相反,若掌握在外人手中,那就会成为悬在当权者头上的一把利刃,用好了,极有可能导致国民与政权分崩离析,动摇国之根本。” “不过我还没那么大的野心,只不过是把民众的喜好无限放大,让这种喜好落到实处,给他们造一个神,让这个神不断吸纳信仰之力,然后把这个神袛牢牢攥在我们手中,这样等到我们积攒足够翻天覆地的力量时,这个神就会帮我们摆平那些多余的阻碍,让我们不必为外物分神。” “当然,等我们得偿所愿后,这个神要怎么处置,那就看对方的诚意和我们那时候的野心了。” 辛宝儿说完最后一句话,眼神突然变得很是幽暗深沉,她定定的看着褚星辰,似乎是想透过这张脸看出十年,甚至二十年后的他,会做出怎么样的决定,是否会被权力喂大野心,疯狂到不顾一切,统一四海。 “我不会。”褚星辰一字一顿说完这三个字,盛满温润笑意的眼睛里一片清明,仿佛随口一说,却又仿佛郑重承诺。 辛宝儿不由得心神一震,随即像是被那笑意烫到了一般,低下头去,良久,突兀的低低笑了。 真是,计划不过刚有一个雏形,等到彻底完善,人手物资备齐还不知道何年何月呢,她在这杞人忧天个什么劲儿。 到底还是太年轻,什么还都没做成呢,就开始沾沾自喜了,要不得,要不得!辛宝儿在心中给自己加了一层紧箍咒。 墨轩一凡懵逼的看着相视而笑的两人,觉得自己仿佛被两人身边某种摸不清看不见的屏障给隔离了,完全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迷? 但他还是从两人的对话中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些了不得的信息,然后就无比委屈的对着两个还在互相发电的人大喊道:“你们两个坏人,暗戳戳的筹谋大事不带我,我还是不是你们最爱的表弟了。” 三分凝重七分古怪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褚星辰和辛宝儿齐齐用一言难尽的的表情看着耍宝的墨轩一凡,然后又同时嫌弃的撇开脸。 “喂~我真生气了啊!”墨轩一凡双手猛地拍向桌子,气愤不已的说道。 他实际上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哪怕在后世也只是一个初出社会的毛头小子,在褚星辰不能出府的这些年,他充当表哥的腿,眼睛,替褚星辰行走四方,打点内外,若有一天真的成事,这个看着痞帅不羁,实则最是重情重义的大男孩,居功至伟。 “一凡当然是二爷最爱的表弟,今晚要不是你来的及时,他肯定得去找你,不信你问他。”辛宝儿突然就母性泛滥,有些心疼这个大男孩,温言软语的出声轻哄着。 褚星辰一听不干了,干嘛要那么温柔的对那小子说话,眼神一转,赶紧把话接过来,顺便把那小子的注意力也拉过来。 “正想着吃完饭就去找你商量的,谁知道你鼻子那么好使,闻着味就来了,自己去书房中间的抽屉里拿去,顺便拿壶茶来,我和宝儿就在这等忘川回来。” “哇,表哥,你居然一口气说这么多字,果然表哥还是最爱我。” 墨轩一凡十分激动的起身扑向褚星辰,褚星辰身边就是辛宝儿,避无可避的情况下,被他抱了结实,下意识就想聚气将人震开,墨轩一凡是谁,比褚星辰自己还了解他的人,下一秒飞速后退,不过几息时间,人就跑没影了。 辛宝儿顿时笑得前仰后合。 原本还咬牙切齿的褚星辰,看见辛宝儿笑得这么开心,也跟着笑了。 “能博得美人一笑,也算值了。” 第114章 五国一洲 暗室中没有日月流转,褚星辰与辛宝儿虽然都没有行过万里路,但却同时看过各方情报,再加上都曾经博览群书,对各国风土人情都有一定的认知,于是以辛宝儿那份计划为基础,你来我往聊的津津有味。 华夏大陆被五国一州分割开来,宁朝居中,西南临海,东南与南兆国接壤;正西乃西蒙之地;西北风沙重,却也有一小国,名曰沙棘国;东北苦寒,却幅员辽阔,被人口最少却最勇猛的北羌国占据。而瀛洲这个独立于五国之外的城池,坐落于宁朝、沙棘,和西番三国相交处。 南兆国四季如春,山高林密,蛇虫鼠蚁遍地,毒草药草更是种类繁多,导致南兆国对两个职业十分推崇,一则巫医,一则蛊女。 巫医多是家族传承,而养蛊却只能女人来。女子属阴,能够给蛊虫提供最合适的生长环境,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蛊女的。 在南兆国国主并不是世袭制,而是由蛊术最强的女子继承,在国主到达一定年龄时,就会在全国范围内挑选蛊术最强的几人带在身边培养,然后几人会经历一系列的竞赛,最终选出最优秀的一人为继承人。 因为养蛊会对身体造成一定的损害,所以在南兆有权利有地位的女子,多数子嗣艰难,寿命短暂,一般只能活到四十岁左右。 正因为这样,南兆这些贵族女子们极重享乐,她们经常聚会,不是为了拉进感情,只是单纯为了攀比,她们可以比她们的所有东西,身材脸蛋,衣服首饰,甚至是男宠, 宁朝锁国,西蒙国国主看不起南兆女子当家,一直想将其吞并,也不与她们通商。而南兆国就那么大,多年来比来比去也就那些东西,早已经没了新意,而这就是辛宝儿想要利用的点。 西蒙国国主阿西罗是个很有野心的家伙,他本是草原上最大部落的继承人,老部落王去世后,他顺理成章的继承了王位,以雷霆手段处理了不服他的那些兄弟们之后,他就将屠刀伸向其他部落,仅用了五年时间,也就是在十年前将整个草原统一,建立王庭于康定城,定国名西蒙。 内战之后,经经历了十年的休养生息,阿西罗的野心愈加膨胀,宁朝虽然内里腐败,但边境却是固若金汤,阿西罗多次滋扰试探,但至今没有办法突破防线,但种种迹象表明,这个野心家是不会停下侵略的脚步的。 而这个国家最大的突破点就在于,十大部族虽然摄于阿西罗的武力,不敢反抗,但到底面和心不和,他们只要暗中支持一到两个部族,使他们的势力不断壮大,再催发他们的野心,互相制衡之下,即是向外侵略,也无法齐心,人心不齐,如何能成事,甚至有可能再次内战。 但辛宝儿自己不太满意这个计划,她一个后世灵魂,生活在和平年代,做惯了太平犬,并不希望有人成为乱世人,哪怕如今自己已然是乱世人,她仍然希望能用最小的代价换来和平。 百姓不分国界,大家都是打工人,当权者的欲望和野心,每每都是用他们的命去填,朝代更迭,尸山血海,百姓何其无辜? 沙棘国国小人少,大部分以畜牧业为生,在有水系的地方,也有少量适合耕种的土地,但农耕技术并不发达,粮食产量仅够本国食用,撑不起大的战争,且沙棘果矿产也极其匮乏,金,银,铜,铁等都需要从别国购买。 所以国主也很是佛系,只要没有大灾大难临,他的子民不会被冻死饿死,他就阿弥陀佛,没有什么野心和欲望。 辛宝儿觉得这个国家倒是可以结成盟友,若她能帮他们改善农耕技术,让他们的农作物增产,或者干脆低价跟他们进行交易,若是能将他们民生物资的供应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定然能换取他们出兵牵制住宁朝的边境驻兵,到时候褚星辰启事便可多一份保障。 北羌国最冷,地广人稀,全民皆兵,男女老少人人凶猛善战,比起下地种田,他们更喜欢打猎为生,所以开荒的土地并不多,他们冷了饿了就喜欢抢,所以才会时不时的骚扰边境。 辛宝儿觉得这个国家就是欠收拾,明明自己就有大量的土地,却不教导子民进行农业生产,改善国民的生活品质,只想着不劳而获,只能把他们打服了,打怕了,然后再教他们怎么自己种粮食,他们才能虚心受教。 且辛宝儿从褚星辰那里了解到,北地算是他们的根据地,真定府的官员皆在他们如的掌握之中,只是一府之地实在太小,不足以支撑他们全身而退,还得向周围徐徐图之,若能将太原府,大名府,以及青州城都拉拢过来,他们便可以离开这个荒凉的院子,有了一争之力。 两人正聊的起劲儿,墨轩一凡拿了几张纸跑了回来,表情有些激动,一进来“叭”的一下子将纸张拍在桌子上,“这玩意儿真不是在开玩笑?” “小嫂子,你这野心是不是太大了点?一个宁朝我们要夺回来都是千难万难的事儿,你还想去其他国家搅风搅雨?表哥你居然还觉得这个危险的想法好?是你们疯了,还是我疯了?”墨轩一凡真的不理解,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暴躁。 “你急什么,又没说现在就实施,这么大一个计划,怎么可能光是纸上谈兵就决定得了的,它还只是一个雏形,需要我们一步步的完善它,但我们可以先将人手布置过去,等到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就可以着手实施了。” 褚星辰将几张纸抻平,小心的折好,揣进怀里,温声解释道。 墨轩一凡对他的动作很是无语,这么珍而重之的,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赌气的说道:“目的呢?搅动别国风云的目的是什么?” 这次辛宝儿没有让褚星辰帮她回答,而是开口问道:“宁皇的最大助力是什么?” 墨轩一凡想了想,没想明白辛宝儿这么问的目的是什么,所以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辛宝儿也没有卖关子,接着说道:“宁皇最大的倚仗就是那些对他死心塌地的将军,除了北地的徐老将军,其他守军驻守边关多年,屯兵屯田,早就将边关打造的铁桶一般。” “老皇帝的身体早就被酒色掏空了,又连着伤了两次,还有几年好活?太子失势,皇子皇孙们的争斗只会愈演愈烈,有一天兄弟相残,杀父夺位也不是不可能,一旦完成皇位更迭,边关那些将军一定会脱离掌控~” “不对啊,你怎么那么肯定,那些龟孙子们又不傻,不知道拉拢边关守将?”墨轩一凡继续反驳道。 褚星辰嗤笑一声,接着说道:“要拉拢早就被拉拢了,他们只忠于宁贼。除了端木家出了个太子妃,还是当初皇后娘娘力排众议替太子选的,其余皇子皆势单力薄,就连最受宠的五皇子,外家也不过是一个表面光鲜的文臣,如今文臣被打压的根本没有立锥之地,又能给他提供多少助力?” 墨轩一凡这会儿也逐渐冷静下来,慢慢跟上了两人的思路,“边关守将在狗皇帝的纵容之下,如今过的跟土皇帝似的,只要老皇帝一死,不论谁上位,只要他有点脑子都会想将守将换成自己人,都是一群自由惯了的大老粗,定然不服气,没准会直接效仿老皇帝——自立为王!” “他们一旦动起来,不说其他国家,西蒙觉对会抓住机会,他们磨刀霍霍那么久,趁你病要你命,定然会发兵,到时候内忧外患,我们就是夺回政权,也只会是一个缺胳膊少腿的烂摊子。”褚星辰凝视着烛火,悠悠的说道。 第115章 两年之约 三人一时都沉默了,不约而同的生出一种无力感,这个国家真的还有争夺的必要吗? 生灵涂炭,饿殍遍野,整个国家如同一个被撕来扯去的破布娃娃,随时都有可能支离破碎,如何还能经历一场权力更迭的大洗牌。 近些年无数仁人志士揭竿而起,打着救国救民的旗号,最终也不过是在既定的圈子里蹦哒,画了一个又一个大饼,骗取老百姓手里仅有的钱和粮,加重百姓的苦难,致使民心越来越涣散,要想再将这些民心凝聚起来何其难。 暗室里气氛越来越凝重,就在这时,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远处传过来。 “忘川他们回来了。”褚星辰开口打破这片令人窒息绝望沉默。 话一出口,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到底不过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即使再沉稳老练,终究是向往美好的,那些阴暗腐朽的东西,也会让他们压抑憋闷,无法疏解。 忘川一行十几人,很快就出现在三人面前,其中有几个人着实狼狈,下半身都是湿的,脏污不堪,难闻的很,剩下的人也都满身灰土。 “辛苦了,先下去收拾一下吧,厨房锅里有馒头,忘川你拿给他们。”辛宝儿起身,笑着嘱咐道。 “谢谢辛夫人。”忘川顿时笑开了,忙不迭的应着。 “还不快滚,是要熏死你们辛夫人吗?”褚星辰对自家下属那傻样实在没眼看,笑骂着赶人。 忘川果真连蹦带跳的麻溜滚了。 “收拾好了,过来回话。”墨轩一凡赶紧加了一句,他还是挺好奇这地道到底通往何处的。 忘川也远远的应了,随即就看不到人影了。 “饿死鬼,小嫂子怎么还想起来给他们留饭了?” “一天都没见他人,想到今天发生的事,就顺手做了些,若今晚用不上,明天早上也能吃,不会浪费。”辛宝儿不在意的回道。 “有了女主人就是不一样啊,连那帮小子都跟着享福。”墨轩一凡看了自家表哥一眼,贱兮兮的说道。 褚星辰见辛宝儿正在倒茶,神色间也没有什么异样,多少有些失望,只能无奈的瞪了挑事儿的表弟一眼。 墨轩一凡撇撇嘴,不甘不愿的闭了嘴。 “火锅可以准备起来了,生意起来以后牛羊肉的的需要量会很大,还有各种青菜也少不了~” “等等,等等,大冬天哪来的青菜,小嫂子,你这可是难为我啊!”墨轩一凡嚷嚷道。 “你就不能动动脑子吗?宫里都知道引温泉做暖房种菜种瓜,供宫里日常吃用,火炕的原理已经给你们了,就不知道改良一下做个大一些的暖棚吗?我说的对吗,宝儿。”褚星辰多少有些贬低自家表弟,抬高自己求表扬的意思。 “二爷厉害,举一反三,看来盛京中那些个贵人们的钱袋子我们是收定了。”辛宝儿从善如流的夸赞了一句。 “钱财是敲门砖,开路虎,但这门怎么敲,路怎么开,还得拿出一个章程来,毕竟时不我待,既然有心为天下百姓做些事,就别等到都伤透了,死绝了,那我们在这白般筹谋,千般计算,岂不成了笑话。”辛宝儿将倒好的茶分别推给两人,惆怅的说道。 “这几年我们也做了不少准备,直接在皇城夺位是不可能了,宁贼手段很辣,短短几年,就给朝堂来了个大洗牌,文士凋敝,武士猖獗,扒拉来扒拉去,根本无一人可堪大用。” 墨轩一凡说起这个就有些气愤,不过短短十几年,整个国家就面目全非了,表哥这个正经主子,竟然快被世人遗忘了,放眼偌大的庙堂之上,竟全是着横征暴敛,脑满肠肥的乱臣贼子。 “太子已经废了,接下来我们只要不断挑拨,让那些王子皇孙们都动起来,皇家的争斗,向来都是血雨腥风的,不出两年必然是你死我活的境地。”褚星辰说这话的时候难掩冷意。 “那些个皇子皇孙没一个是无辜的,死不足惜,但老皇帝还不能死,至少四五年内不能死。” 辛宝儿说话时语气平平,没有墨轩一凡的怨恨,也没有褚星辰的冰冷,心态甚至是平和的,她毕竟不是原本的辛宝儿,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就像一本写了一半的书,除了辛家的温暖和宫宴那次的腥风血雨,其他所有都是不真实的,所以她可以大开大合的写出那样一份针对几国的计划,未尝没有批书解题的心情。 “他为什么不能死,我恨不得一刀结了了他,一了百了。” 褚星辰又给他添了一回茶,“说那些气话有甚用。” 表哥一直是他最尊敬崇拜的人,褚星辰一开口,他顿时熄了气焰,蔫嗒嗒不说话了。 “杀一人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大不了以人命换人命,难的是身后事,如果杀了这个人能天下太平,自然千好万好;反之,死个必然该死的人,却将世情搅的更加复杂繁乱,那就多留他几天又如何?” 辛宝儿声音陡然变得冰冷,惊的两个男人同时看了过来,她却仿佛没有看见似的,继续说道。 “我们要做是翻天覆地的大事,光有仁心做不成,只知杀伐也做不成,像你们之前那样谨小慎微,谋而后动或许可成,但那时间太久,我们等得起,龟缩在背地的那些老臣可等得起?那些衣不蔽体,四处逃亡的百姓可等得起?或者在现实一点,如今老皇帝已经知道二爷在外有势力了,他还能留我们多久?” 辛宝儿一连三问,将褚星辰和墨轩一凡两人问的沉默了,这些事他们自然也想得到,可这些年他们谨慎惯了,每一步都走踏踏实实,走一步看五步十步,不敢有丝毫的行差踏错。 救辛宝儿这件事大概是唯一的例外,也因此打乱了之后的计划,不得不暴露一小部分力量,来转移宁贼的注意力,给他们争取重新筹谋的时间。 “那还不是因为救你惹出来的?” 可能是辛宝儿的声音过于凛利,隐隐带出一点质问的感觉,这就让褚星辰一号迷弟墨轩一凡很不爽了,但碍于表哥的淫威,只敢小声的嘟囔道。 但暗室里实在太安静了,呼吸声都能听见,何况是这样的嘟囔呢。 “一凡公子说的不错,所以我有责任弥补这一后果,而我暂时能想到的就是帮你们赚钱,赚多多的钱,赚达官贵人的钱,甚至是赚其他几个国家的钱。” “就用你那个纸上谈兵的计划?” 墨轩一凡语气带上了不自觉的挑衅,他是地道的大家公子,这些年明里暗里着实办了不少“大事儿”,除了自家表哥,没人能让他心甘情愿的低头,之前对辛宝儿礼遇有佳,大部分原因是出于爱屋及乌。 “一凡,慎言。”褚星辰见这小子要开始犯浑了,赶紧出言警告道。 “宝儿,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这小子办事能力不错,就是大多数时候不爱动脑子。”褚星辰看着辛宝儿,抱歉的说道。 “他说得也没错,我的确是在纸上谈兵,看完那些情报后,难免有些想法,然后就一遍一遍在脑子里演练,最终落在纸上记录出来。这也是以前经常看书保留下来的习惯。” “但不可否认,那份计划还是有很多可取之处的,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看到它的价值。只是现在谈这个也没有任何意义,怎么解决眼前的困境才是我们现在着重要想的。” 辛宝儿低垂着头,昏暗的烛光照不进她的眉眼,有一种令人琢磨透的虚幻,仿佛眼前的人只是光影合成的图像,看不清,抓不住,褚星辰没来由得心里一慌,伸手抓住了那只略显凉喜的手臂。 “两年,我们定一个两年之约,两年后,不管时机是否成熟,我们都将离开这。”褚星辰握着辛宝儿的手微微用力,郑重的承诺道。 第116章 谁让你还没开窍啊 辛宝儿终于抬起头与褚星辰对视,眼里的迷茫和阴抑一闪而逝,然后慢慢绽放出柔软的笑容。 “好,我也会帮你。” “我一定不会是拖后腿的那个人,我会变成很有用,很有价值的那块基石,谁也搬不走,谁也不敢轻易质疑。”辛宝儿在心里对自己说。 墨轩一凡有些尴尬,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怎么跟一个小女孩儿计较起来,喝了口凉了不少的茶水,压下心里的烦躁。 “小嫂子,你别往心里去,我没别的意思。” 辛宝儿却没有看他,而是转头看向褚星辰,“二爷,还有得用的人吗?接下来两年事不会少,一凡公子一人累死他也干不完,这路还得走千里万里呢,就算千里马,也没有不让人家休息的道理啊!” 辛宝儿善于感知情绪,察言观色,来到这里这么久,自然能发现平日里给褚星辰跑腿办事的都是墨轩一凡,忘川都很少出去。 而墨轩一凡这人,有江湖人的侠气和义气,但于谋略布局一道却是不擅长的。 之前褚星辰交待的事都会考虑的很全面,所以他做起来不吃力,可是最近事太多,还都是琐碎的事,褚星辰也不能把所有突发情况都考虑到,他自己要考虑的事就多了起来,生怕一个不周全就怀了表哥的事,不烦躁才怪呢。 墨轩一凡一听辛宝儿这带着些打趣意味的话,就知道她没有真生自己的气,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就是那种不拘小节,大大咧咧的豪爽性子,于是也打蛇随棍上,痞痞一笑。 “是啊,表哥,千里马都快马失前蹄了,到时候人仰马翻,得不偿失啊!要不叫黄泉他们几个回来?” “让我想想吧!” 褚星辰有些犹豫,这么多年困在这个园子里,看多了忠心的仆人一个接着一个背叛,那时候他年纪又小,以至于后来越长大越是不敢信任别人,身边满打满算也就那么七八个人,而这七八个人里,除了墨轩一凡,连忘川都不能让他百分百放心。 辛宝儿一直用余光打量着两人,褚星辰的落寞和迟疑,墨轩一凡的欲言又止,都被她清晰的捕捉到,于是果断的转移话题。 “我这个月是不是还能出来两次?”她问的的墨轩一凡。 “理论上是,小嫂子有什么事要办吗?要是不太重要的,交给我来办就行。” “算了吧,真把千里马累瘫了,二爷估计要追杀我!”辛宝儿故意明目张胆的“偷偷”编排褚星辰。 褚星辰无奈苦笑,知道她这是在调笑自己,也不恼,慢悠悠的端着冷茶小口喝着,表情似乎还有些意兴阑珊。 看他这样,辛宝儿便识趣的不再开玩笑,“我让阿雨和贤儿陪我去,她们自从进了盛京就被关进这宫那宫的,都没有好好逛过皇城呢,再叫上兰草,有她领路,我们就走不丢了。” “也行,新房这两天也就完工了,看着有合适的物件,也顺便添置些,找忘川领银钱就行。”褚星辰淡淡的道。 “我能在问一个小小的问题吗?”辛宝儿拇指的指甲扣在食指上,留出食指一点点指尖,眼睛睁的大大的,眼睛里承满旺盛的好奇心。 如今在对她没有恶意的人面前,辛宝儿多少是有些得意忘形的,就像现在,明明身旁是两个认识没多久的男人,她却能完全放松的跟他们谈天说地,耍小脾气,或是调侃开玩笑。 这八卦兮兮的小表情实在有些搞笑,两个男人都笑了起来。 “小嫂子,你想问什么啊?”墨轩一凡看了褚星辰一眼,替他问道。 “我为什么要找忘川要钱啊?不是应该找夫人吗?” 辛宝儿是真的没看明白这两位主子的关系,夫人明显很在意她“抢走”二爷,有事没事给她摆脸子,找事都找到她家兰草和林妈妈那去了,难不成二爷是个喜新厌旧的渣男? 可也不对啊,夫人看二爷的眼神也不是电视上说的那样情意绵绵啊,不但不深情,还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是缅怀?憎恶?爱恨交织?总之还挺复杂的。 男女感情在辛宝儿这里还是知识盲区,就有点形容不出来。 “这个……”褚星辰没想到辛宝儿会问这个,他是没打算瞒着她,可一时间也不知道从哪说起啊! “爷,我们收拾好了。”说着话忘川就已经走了进来。 “这个有机会在告诉你。”褚星辰如蒙大赦,赶紧说道。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辛宝儿看向墨轩一凡低声问道。 墨轩一凡摇了摇头,然后别有深意的笑了一下。 ‘这个问题不难答,难的是只能跟他未来的娘子说,谁让你还没开窍啊!’ 在心里默默的吐槽完,转身面对忘川痞痞的问道:“吃饱了?” “嗯,辛夫人蒸的馒头又大又软,可好吃了。”忘川傻乎乎的答道。 “说正事儿。”褚星辰严肃脸。 “哦,好的。”忘川一秒恢复正常。 “他学过川剧吗?”辛宝儿小脑袋凑近墨轩一凡,低声调侃道。 “川剧是什么?”墨轩一凡反倒被新词吸引,也学着辛宝儿的样子凑近了问她。 “还听不听了?”褚星辰一人敲了一下。 “下次告诉我。”墨轩一凡揉着脑袋不死心的看着辛宝儿。 辛被宝儿也揉着脑袋,委屈巴巴的不想说话,但还是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褚星辰看的火大,冷声对忘川吩咐道:“说吧。” 忘川很听话的详细汇报起来。 “从这里深入一段路,有一个三岔口,三条地道三个走向。 最长的一条直接连接地下河,直接通向城外的一个废弃庄园,看样子荒废的挺久的,里面的荒草跟他们的院子差不多了。 一条通往城内的一个民宅,出口就在灶台下边,那个宅子倒是住了人,看样子是一家七口,有老有小的,幸好我们出去的时候是深夜,灶屋没人,灶台和锅之间都用黄泥封着的,应该是不知道有这个地道,回来的时候将小五留下了,让他恢复原样再回来。 还有一条是通往皇宫的,出口是一座地下水牢,不过应该是已经废弃了,里面没有犯人,只是里面味道不太好,本来想看看水牢在皇宫什么位置的,出口机关被破坏了,根本打不开,试了几次都不行,我们只能回来了。” “宝儿你怎么看?”褚星辰问道。 “现在外边什么时辰了?”辛宝儿问忘川。 “卯时日出。”忘川答道。 “辛苦你们再跑一趟皇宫那条线,看看是否有天光透进去,或者能否听到什么声音,这个时候宫人们应该已经开始忙碌了。” 忘川看了看褚星辰,见褚星辰点了点头,才领命去了。 “怎么说?”墨轩一凡问道。 “如果从里面能看见亮光,说明地牢应该在室外,室内不会有天光照进去,且多半是挨着湖泊,水塘之类的地方,大概率是假山群下边。”辛宝儿思索着说道。 墨轩一凡:“你怎么知道?” 辛宝儿:“我不知道,合理猜测,这不是让他们求证去了吗?” “困了,回去睡觉,火锅的图纸下午给你吧。”辛宝儿用手捂着嘴,打了个秀气的哈欠,眼角挂着两颗欲落不落的小泪珠,看着就惹人生怜。 “好,我送你回去。” “嗯。” 说完两人就一前一后走了,墨轩一凡生无可恋的独自看着满室的黑暗。 “靠,这是人干的事儿,好歹把烛台给老子留下啊!” 然而并没人理他,回应他的只有暗道口吹进来的一缕寒风。 “嘶,好冷!” 第117章 逛街 辛宝儿回去后倒头就睡,直到被饿醒。 “草儿~什么时辰了?”刚睡醒的声音懒洋洋的,娇娇软软,十分撩人。 “呸,狐狸精,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看那一副受不住的样子,可别是偷男人去了吧。”徐迎雪阴阳怪气的大声嘀咕着。 “受不住的样子?那是什么样子?你体验过?”一旁无聊到数豆子的赵贤突然来了精神,好奇的问道。 “谁……谁体验过了,你……你……你别胡说八道。” “呦,心虚啦!” “哼,懒得跟狐狸精多说,没的惹上一身骚,幽兰,我们走。” “这徐迎雪不会真的~”赵贤两只眼睛都开始画八卦图了。 “你管她,扶我一把,睡的腰都软了。”辛宝儿动了一下没起来,赶紧求救。 “还别说你这个样子,还挺像的,”赵贤一边去扶她起来,一边忍不住凑趣道:“话说你一晚上干啥去了。” 辛宝儿白了她一眼,呲牙咧嘴的说道:“钻地洞去了。” “啊?”赵贤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的看着辛宝儿。 “哎呀!以后在告诉你,先扶我去找兰草,我要被饿死了。”辛宝儿可怜兮兮的揉了揉瘪瘪的肚子催促道。 “饿死你算了,天天跑的不见影,也不带我玩,阿雨也天天跟“五音”切磋武艺,打打杀杀的,我也看不懂,无聊死我算了。” 赵贤是真的很幽怨,自从伤养好了,就没人陪她了,她每天都很无聊,要不是自制力好,她都要磨刀霍霍去找徐郑两女掐架了。 “好啦!好啦!今天伺候好姐姐,明天姐姐带你逛街去。”辛宝儿抬手揉了揉耳朵,没办法,赵贤实在太吵了。 “真的!”赵贤尖叫出声。 “你要是还在我耳边大声嚷嚷,就不带你去了。”辛宝儿忍无可忍的威胁道。 赵贤立马自行乖巧。 第二天一早,辛宝儿带着魏雨,赵贤,以及兰草,在徐郑两女的羡慕嫉妒恨的目送下,浩浩荡荡的出门了。 一出门魏雨就绷紧了神经,几步凑近辛宝儿正要说话,却被辛宝儿打断了,一把挽住她握紧剑柄的手,“别紧张,不用管。” 褚星辰之前就告诉过她,她出门一定会有人跟着,而且还可能不止一波。 魏雨经历的事多,一说就懂,肌肉放松下来,但仍然暗中警惕着。 赵贤和兰草就跟两只出了笼的小鸟似的,手挽着手,东瞅瞅西望望,东摸摸西蹭蹭,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辛宝儿干脆给了两人一些碎银子,让她们自己买买买去, 她自己则拉着魏雨跟在两人身后,偶尔也拿起一两件物品端详一二,也顺手买了一两件小东西。 一路走走停停,辛宝儿跟着两人进了无数个铺子,卖珠宝首饰的,卖成衣布料的,卖胭脂水粉的,还有卖糕点和干果的。 几人看的多买的少,从一条街窜到另一条街,那架势就好像要把盛京城里所有卖东西的铺子都逛遍似的。 其实辛宝儿挺累的,但她今天出来真不是玩的,事还没办成呢,哪能就这么放弃啊,毕竟这次一过,她就还有一次出来的机会了。 就在她实在抬不动腿,打算放弃的时候,一间不起眼的小店出现在辛宝儿视线内。 门口牌匾下一串不知道什么材质做的铃兰花模样的铃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 辛宝儿抬步走了进去,这是一个杂货铺,店门很小,里面也很暗,里面的货品不少,但很多都是过时的物件,虽然擦拭的很干净,到底无人问津。 “掌柜的在吗?我们来买东西。”辛宝儿示意兰草开口询问,实在是货架太多,环境又暗,她瞅了一圈也没确定里面有没有人。 “唉,来了。” 一个佝偻着背的小老头,被一个老妪搀扶着,两人步履蹒跚的从货架后走出来,辛宝儿下意识的要上前迎人,魏雨眼疾手快的将人拉住了。 “气息不对。” 辛宝儿自然是信魏雨的,于是止了步。 “几位小姐想买些什么?”小老头声音都有些发颤,仿佛多走几步都承受不住似的。 “我们这货全吗?我们刚搬新家,想淘腾些得用的物件。”辛宝儿故作高傲的说。 她说话时微微转过脸,将没有疤痕的那一侧,面对门口的天光,眼神却是有意无意的观察着两个老人的反应。 果然,小老头混浊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精光,情绪也在那一瞬间变得激动起来,不过人老成精,转瞬即逝,要不是辛宝儿够敏锐,肯定扑捉不到。 心里有了数,辛宝儿拍了拍魏雨的手臂,示意她放心,自己也跟着赵贤和兰草在货架子间穿梭起来。 她们出来的时间有规定,如今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快速挑选出能用的上锅碗瓢盆,粗布棉花等等物品后,借着货架的遮挡,将藏在腰间的戒指攥到了手心里。 几人将选好的东西都拿到门口,借着天光一看,东西着实不少。 “老伯,结账。”兰草非常自觉的朝着两个老人喊了一声。 “姑娘,还是你厉害,到底选了一家物美价廉的,等回去把这些拿出来,我看那几个死女人还有什么话说。”兰草得意洋洋的说道。 远处几双眼睛同时显出鄙夷来,还以为转了这么久,会什么大鱼等他们抓呢,结果就给他们看这,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庶女,连采买个东西都抠抠搜搜的,平白耽误他们宝贵的时间,气愤的走了。 魏雨朝外面看了几眼,说道:“走了。” 辛宝儿摇了摇头,肯定还有人,只是人少,且更隐蔽了。不过辛宝儿也不在意就是了。 一会功夫,两个老人已经算好了钱,正跟兰草那一样一样念叨呢,辛宝儿见状不耐烦的凑过去,问道:“算好了吗?还得赶回去呢,时间来不及了。” “马上好,小姐恕罪,人老了干啥都慢。”小老头卑微的说道。 “行了,行了,快点算吧!”辛宝儿嫌弃的说道,还不耐烦的甩了甩手里的帕子,众人只见一道宝光划过,接着就是辛宝儿的惊呼声,“哎呀,我的戒指。” 老妪正在帮兰草规整东西,戒指正好落在她的手边,老妪几乎是下意识的将其抓在手里,仔细看还能看出那只手在微微颤抖。 “唉,你快把戒指还给我,那可是我娘给我留下的家族遗物,你别给我弄坏了。”辛宝儿当即就要矮身去抢。 这时候老妪也反应过来,摊开手,放到老头面前,声音略带急切的说道:“他爹,你快看看,我是不是给姑娘弄坏了?” 小老头闻言急忙低头去看,这一看,瞳就瞳孔猛地一缩,只是还没等他伸手去拿,辛宝儿已经先他一步抢了回来。 “没轻没重的,弄坏了,搭上你这小店也赔不起。”辛宝儿恶狠狠的骂道。 两只手翻来覆去的查看着戒指有没有受损,小老头随着她的翻动,将戒指的里里外外都看了个清楚,然后在看向辛宝儿的眼神,就不自觉的带上了恭敬。 辛宝儿对情绪感知敏锐,察觉这一变化,心里也不由一松,隐晦的给了小老头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哎呀,这都变形了,看你年龄也不小,手劲怎么这么大啊。” “这,她爹,我……我不是故意的。”老妪急得都快哭了。 小老头儿拍了拍老妻苍老的手臂,以示安慰,颤巍巍的开口道:“姑娘若是等得,小老儿还认识几个首饰匠人,保证给姑娘还原成之前的样子。” “这次就算了,我们时间宝贵,下次在找你们算账,你们可别想逃跑,否则有你们好看的。”说完辛宝儿提着个小包裹,转身气呼呼的走了,兰草等人赶紧跟上。 第118章 谢谢你帮我当这个恶人 辛宝儿几人大包小包的赶回去时,整整好两个时辰。 辛宝儿走了整整两个时辰,早就累的奄奄一息了,把东西一放,交给兰草三人处理,便不再理会了。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就再也不想起来了,林妈妈知道自家姑娘一向娇气,早早备了热水,这会儿就很及时的端了过来。 酸疼的脚一入温水里,激的辛宝儿一个激灵,要不是有林妈妈握着,怕是一盆水就要洒个干净了。 “兰草那丫头越来越不像样了,怎么能让姑娘走那么多路呢,看这脚上都起水泡了,一会儿得挑破了才行,可是要疼上几天了。”林妈妈一边在水下给辛宝儿揉捏着脚板,一边唠唠叨叨的数落着兰草。 辛宝儿只是笑眯眯的听着,也不接话,今天买了不少小物件,兰草那丫头这会儿估计正兴奋着呢,骂她两句她都装作听不到。 午饭后,辛宝儿才想起答应给墨轩一凡的图纸都忘了画,也顾不上脚疼了,一步一呲牙的挪到了书房。 褚星辰是没有午休的,看见辛宝儿一瘸一拐的进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赶紧起身过去迎人。 “有伤就躺着别动,到处走什么啊?”责怪的语气里难掩关切。 “哪里那么娇贵,不过林妈妈心疼我,又是上药又是包扎的,放那不管明天也就好了,没见哪个农民今天手上磨起泡,明天就不干活的。”辛宝儿无所谓的说道。 “歪理。”褚星辰说不过她,看她疼的呲牙咧嘴的还要在那嘴硬,干脆俯身一把将人扛了起来,大步往里间的休息室走去。 “唉,唉,唉,你干嘛,放我下来,我还要画图呢。”辛宝儿被惊了一下,忍不住嚷嚷道,这一叫平日温柔恬静的样子荡然无存,倒是活泼了不少。 辛宝儿长的柔弱,哪怕是发脾气,嘴上说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话,面上看着也总是带着几分委屈,要是想装可怜,那简直不需要任何演技,信手拈来。 但大多数时候,辛宝儿都是温柔恬静,神色淡淡的样子,想到只有自己见过她惊慌失措哇哇乱叫,以及自信满满洋洋得意的样子,褚星辰心里就热乎乎的。 “跑了一上午不累吗?不是有午休的习惯?就在这休息一会儿,一凡今天有事,明天才能过来,不急。” 褚星辰小心的将人放在床上,不顾她的挣扎,将鞋袜脱下来放好,一把扯过被子将人裹住,严厉的命令道:“睡觉!” 辛宝儿拧不过,乖乖闭嘴,心里默默吐槽,“什么吗,什么温润如玉的佳公子,简直就是独断专行,暴君。” 不过辛宝儿也确实累了,嘟囔了没多久,呼吸就渐渐绵长起来。 等她睡的实了,褚星辰才好脾气的将她扯乱的被子重新盖好,轻手轻脚的回书案继续处理事情去了。 辛宝儿是被吵醒的,兰草焦急的声音在书房门口响起,那拍门板的声音实在是有些大。 褚星辰第一时间走过去开门,希望别吵到睡着的人,可是兰草那丫头实在太没规矩了些,一见他就开始嚷嚷:“二爷,不好了,我家姑娘不见了。” “闭嘴,别吵……” “你家姑娘没丢,就是被你扰了好梦,到嘴的美食飞了。” 褚星辰呵斥的话还没说完,辛宝儿柔软甜腻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可能是人还没睡醒,声音与平时大相径庭,听得褚星辰心里一麻,忍不住回头去看。 女孩光着脚站在屏风侧面,身子懒洋洋的趴在屏风的上,眼睛半睁不睁的,仿佛下一秒就能睡过去。 “姑娘。”兰草看见辛宝儿,就要往里闯。 “出去。”褚星辰到底还是沉了脸呵斥道。 低沉冷冽声音终于让兰草冷静下来,垂首退出门外,脸上也显现出了恐慌。 褚星辰冷着脸将门关上,回身几步走到屏风处,辛宝儿已经坐回到床上了。 “要不要再睡会儿?”声音又恢复到了一贯的温润,很是低沉好听。 “我睡了多久?”辛宝儿迷迷糊糊的问道。 “不到半个时辰,还早。” “不睡了,睡多了晚上也是睡不着,还是太闲了,过了这个冬天一定要找点事做。”辛宝儿十分不雅的伸了个懒腰,晃了晃脑袋,仿佛要把自己摇醒一样。 按说褚星辰的性格应该是那种中规中矩的,对于辛宝儿这样行为不说鄙夷,至少也会有些不适,但恰恰相反,他不但不反感,还感觉很可爱,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偏爱吧。 当一个人只是陌生人或仅是熟人,那你看待她的眼光一定会按照你的行为准则为标准,但一旦这个人在你心中的地位变得不一样了,那她的所有行为在你的眼中,都是经过滤镜过滤的,怎么看都和你眼缘。 辛宝儿如今在褚星辰的心中八成就是这种地位,只是褚星辰在辛宝儿眼中可能,也许,大概只能算是一个很友善的大哥哥,跟她家二哥没差别。 “让你的小丫鬟进来伺候你?”褚星辰温和的询问。 “她这会没准被你吓得扒着门框哭呢,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干活?”辛宝儿打趣道。 褚星辰扯了扯嘴角,有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虽然他不觉得训斥一个不懂规律的下人有什么错,但毕竟当着人家主人的面训斥人家的丫鬟,多少有些越俎代庖的嫌疑。 “没事啦,还得谢谢你帮我当这个恶人呢,那小丫头最近是有点漂,闹腾的狠。”辛宝儿调皮的笑笑,不在意的说道。 “让她进来吧,我要洗漱。”辛宝儿十分自然的说道。 “好”褚星辰也自然的应到,走到门口打开门,看到兰草果然趴在门框上一动不动的,突然有些想笑,假咳一声故作严肃的说道:“你们姑娘要洗漱,打好水进来伺候。” 兰草身子一颤,仿佛被吓到一般弹射而起,急急应了一声,撒腿就跑。 “是有点活泼过头了,等从这出去了,寻几个稳重些的伺候你。” 他摇摇头,对兰草有些嫌弃。 “没你想的那么不好,至少她的忠心毋庸置疑,在家时也没这么跳脱,可能咱们家现如今的环境,稳重不起来?”辛宝儿觉得还是应该给自家丫鬟平平反的,毕竟有这么个丫头闹腾着,日子也热闹点。 兰草再回来,进门的时候小心翼翼的,跟做贼似的,恨不得自己会飞,脚下一点声音不发。 辛宝儿笑着朝她招招手,兰草脚下速度快了点。 兰草做事还是跟稳妥的,麻利的将水盆放好,拧了帕子过来给辛宝儿擦脸,擦手,全程静默,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你这么怕他啊?”辛宝儿故意逗她。 “嘘!姑娘,对不起啊,奴婢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以后一定夹紧尾巴,再也不翘尾巴了。”兰草几乎是用气声说的,眼睛还警惕的时不时瞄一眼褚星辰的方向。 “嗯,我家草儿果然觉悟高,不过也不用这么过分谨慎,二爷人还是挺好的,以后有点眼色。”辛宝儿也趴在兰草耳边小小声的说。 兰草点点头,乖巧的退了下去。 “说我坏话?” 主仆两个在他私人领地里旁若无人的讨论他,是不是对他有点不尊重? “哪能啊,夸你呢。” 辛宝儿回答的很真诚,她真觉得他挺好的,长的赏心悦目,说话也温温和和的,还能听进去她的意见,有点像辛家大哥,而墨轩一凡那个痞里痞气的劲儿,倒跟辛家二哥很像,只是没有她家二哥有耐心。 第119章 是小小姐 褚星辰不置可否,看她又想下地,赶紧过来,将人拦了下来。 “脚还没好,就少动。”随手拿过一个方几放在床上,“就在这画吧。” 转身又将笔墨纸砚搬过来,伺候的极其到位。 辛宝儿也不犟,从善如流的跪坐在床上就准备干活了,关键是犟也犟不过,书房里就一张书案,明显褚星辰在用,总不好跟主人抢位置吧。 更不能将图纸拿回卧室画,她现在的人设是勾引男主人的小妖精,有事没事来书房,那是为了红袖添香的,画花画鸟还差不多,画图纸这种事不符合人设。 画个锅其实还挺简单的,要是给她一根铅笔,她还能给他们展示一下立体画法,要不她回头也整点碳条研究研究? 这么想着,手上也没有停,一一将各种底料和蘸料的配方写好,写完后,揉了揉酸疼的手腕,看了看桌上剩下的纸张,想了想,又开始提笔写了起来。 八角茴香,小茴香,花椒,高良姜,橘皮,黑胡椒,肉豆蔻,肉桂,干姜,山楂,甘草,砂仁,丁香,白芷。 没错,这是后世某十三品牌的配料表,用调料还会把配料表背下来的大概也就一个她了。 不止十三香,什么五香粉,烧烤料,豆瓣酱,只要常用的调料她都背过,像酱油,醋,耗油等,怎么制作她都查过,只不过没动手做过。 这大概要归功于学霸的旺盛求知欲和超强记忆力。 开个玩笑,估计没有哪个学霸那么闲的。倒还真是有原因的,前世她家那个倍受宠爱的弟弟,是一个被宠到连调料口味都挑的主儿,还真是穷人养个富肚子。 有一次她做饭放错了调料,弟弟闹脾气不吃,她就被老妈训了一顿,从那以后就养成了看调料品牌和配料表的习惯。 所有努力背后,如果不是因为兴趣,那就一定有一个不得不为之的理由,或被迫,或无奈。 辛宝儿不想过多的回忆上一世的事,于是放下笔,站起身来整理衣服,摸到腰间的戒指,又坐了下去。 “不知道那个老伯是祖父家的什么人?不仅认出了戒指,应该也认定了她的身份,不知道他多久能把旧人聚齐,怎么能再见他们一面呢?” 辛宝儿这边想着下次见面的机会,杂货铺那边两个老人也忙碌了起来。 杂货铺面积不大,后边的住宅确实不小,只是看着有些破旧杂乱。 此时正厅里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坐在上首的椅子上,她的右边坐着白天那个老妪,只是比起白天的颤颤巍巍,卑躬屈膝的样子,多了一份从容淡定,竟然感觉不到丝毫暮气。 “林娘子,你看我林叔多精神,见故人,你也不说捯饬捯饬。” 调笑的话从门外传来,还没等两人起身迎接,那人就走了进来,人高马大的往那一站,感觉低矮的厅堂都逼仄了几分。 “这是大虎兄弟吧,多年不见,越发壮实了。好,好,好啊!”被称作林叔的男人站起来笑着拍拍男人壮硕的肩膀,连连点头说道。 若辛宝儿等人在这,一定会吃惊无比,这个被称作林叔的人,就是她上午见到的那个驼着背的小老头儿。 两人热络的寒暄几句,便各自落座,没多久,陆陆续续从各处进来不少人,然后自觉得走进厅堂里坐好。 入了冬,天开始变短,小院低矮,黄昏时分更显昏暗,看人来的差不多了,那一身老妪打扮的女子,从容的起身,也不多话,淡淡的取出火折子,将屋里的火烛一一点燃。 点然后也不多留,颤颤巍巍的去前院关店门去了。 看到女人一瞬间弯下去的腰和那张愁苦老态的脸,众人眼里都露出了唏嘘的表情。 他们曾经都是林丞相家的家奴或暗卫,林丞相寒门出身,是真正忧国忧民的大相公,府里大部分人都是得到过林家恩惠的,所以林家覆灭后,他们这些漏网之鱼,都选择了苟延残喘,以各种各样的身份活下来,因为他们同时守着一个秘密。 那就是他们的少夫人还活着。 只是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们依然寻不到少夫人的下落,期间也不是没人坚持不下去,但大部分人都坚持了下来。 想到林管家给他们传递的消息,又不由得心潮澎湃起来,眼神热切的看向坐在上首的男人。 “林管家,真的有少夫人的消息了吗?” “是啊,林叔,她在哪?” “我们什么时候能去见主子?” 有了一人出声,所有人都按耐不住,你言我一语的吵嚷起来,十几二十人同时开口,此起彼伏的声音着实不小。 林管家申平手臂向下压了压,所谓宰相门房七品官,作为林丞相亲自培养的外管事,自然不可小觑,久违的上位者气息释放开,底下人瞬间安静下来。 “不是少夫人,而是小小姐,长相六分肖父,四分肖母,还有丞相爷的信物,应当不差。” 林管家说完,看见底下人眼神各异,稍一思索,便知道他们的意思。 “诸位放心,你们想问的,都有机会问,小小姐说下次还会再来,只是不知是何原因,她身后有人监视,我和玲娘都没敢轻举妄动,若是打草惊蛇,我们这么多年的隐忍就白费了。” “小小姐很谨慎,还很聪明,应该不会令各位失望。” 林管家想起那是两人之间的暗语,眼里不由得泛出一丝笑意。 他说认识银匠,能将戒指恢复如初,实际上就是说自己能将旧人召集起来,这些人都一如往常的忠心。 小小姐便接着说过几日再来,让他们在家等着,意思是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原地待命,她会主动联系他们。 看来小小姐对自己的处境心知肚明,且能做出相应的应对措施,在不知道具体情况时,他得先稳住众人,不能坏了小小姐的事。 等众人彻底冷静下来,一个一身素衣的女子才提着两个超级大的食盒走进来,女子二十多岁,面容姣好,动作利落,步伐轻盈,一看就是练家子。 “玲娘还是这个模样儿更为顺眼些。” “爹,诸位,饭菜简陋,对付吃点吧。”玲娘面无表情的开口道。 玲娘,原名林玲,是林管家最小的女儿,这些年为了隐藏身份,一直扮作老妪的模样儿,一边照顾照顾自家爹爹,一边在外培养自己的势力,花一般的少女生生拖成如今的大龄剩女。 在坐的除了林管家,大部分都是三十左右的年纪,十几年前他们都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看着曾经那个比他们还爱疯跑,性子跟野马一般的少女,如今浑身上下除了沉稳淡然,就只剩下冷漠了,心里都很不是滋味儿,有心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说什么呢? 他们不一样面目全非吗? 不过,还好, 终于让他们等到了。 终于可以给主人报仇了。 玲娘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这么多年过去,她吃了太多亏,受了太多苦,终于磨平那一身无法无天的傲骨,她已经忘了怎么笑,怎么张扬,只记住她的仇。 她要为把他当成女儿的林家报仇,为把她当成亲姐妹的小姐报仇,更要给自己娘亲和哥哥嫂嫂侄儿们报仇。 她曾经敢爱敢恨,如今之余恨,希望小小姐不会让他们这些人失望,否则…… 玲娘放下东西,转身就出了正厅,并没有要参与进众人的聚会中去。 第120章 惊喜变惊吓 这场压抑多年之后的聚会,到底几时结束的,辛宝儿不知道。她这会儿正在兰草和林妈妈的特别关爱下,在书房的隔间里,同男主子一起吃着小灶。 “跟宝儿一起,我这伙食标准都提高了不少。”褚星辰夹了一口小炒肉,笑着对辛宝儿说道。 “味道不错。”辛宝儿也夹了一口。 “兰草那丫头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的,至少这做饭的手艺不错。”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褚星辰真心的夸道。 “我带她谢谢你,不过你能吃到这么好吃的菜,还应该谢谢我。”辛宝儿笑眯眯的卖关子。 褚星辰很配合的放下筷子,好奇的反问道:“怎么说?” 辛宝儿掏出帕子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淡定的从身侧拿出一叠纸,嘚瑟的甩动着递给褚星辰。 褚星辰从善如流的接过来,一张接一张的看了起来,越看笑意越深。 良久,将纸张递回。 “你哪来的那么多鬼点子?” 辛宝儿没接,“你就当我看的书多就好了,这才哪到哪啊,这里还多着呢”,辛宝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不过~慢慢来。” 一口气吃不成一个胖子,可不得慢慢来嘛! 两人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默契的继续吃饭。 众人相安无事的又过了两天,新房那边终于完工了。 花了一天时间就把家搬完了,众人自己动手收拾自己的屋子,除了原住居民东西多一些,她们这些后来的都没多少家当,一人一个包裹拎过去也就完事了。 并排的四座房子,都是农家小院的样式,一间正屋带两个耳房,东西两个偏房各带一个耳房,这两耳房,一个做灶房,一个被分割两小间,一个做洗浴用,一个如厕用。 最左边住的是忘川等一干侍卫,当然如今也就忘川一人。接着是家主褚星辰的院子,住的是褚星辰和牛妈妈,以及除了做饭就是伺候牛妈妈的李婆子,还有一间作为客房留给墨轩一凡这个飞来飞去的客人住。 再接着便是夫人的院子,正房住的是夫人和小少爷,原本计划小少爷是要跟褚星辰住的,但这孩子毕竟还太小,才三岁多,又没有合适的仆人照顾,只有一个碧君还要照顾夫人,分身乏术,便只能作罢。 不过想想在这里也就住上两年而已,到那时小宝也才六岁多,古时候讲男女七岁不同席,便是儿大避母,也还差着一岁呢,倒也不碍事。 剩下的两间偏房,自然是被徐郑两女瓜分了,虽然夫人也不见得多乐意,但想到不接受这俩人,以后对付起辛宝儿时,便会孤立无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了。 最后一栋房子是辛宝儿,魏雨,赵贤,“五音”以及兰草和林妈妈住,她们人多,但除了辛宝儿,都是两三个人一起住的。 辛宝儿正屋,挨着的耳房分给兰草和林妈妈,而挨着花厅的耳房是魏雨和赵贤住,两个偏房住的是“五音”一个屋住三个,一屋里住两个,偏屋也都不小,三人住也不显得拥挤。 这一天又是搬家,又是打扫卫生,又是归置东西的,辛宝儿早就累的不想动了。 本想着今晚庆祝一下乔迁之喜,但看众人都有些困顿,且她也心疼兰草和林妈妈,累了一天,还要准备也那么多人的吃食,便推迟了到了明天。 草草吃了晚饭,便打发了两人去休息,自己也躺在床上酝酿着睡眠,累归累,可她还是有些兴奋的。 终于有了一个属于她自己的房间,终于可以不用有事没事往二爷的书房跑了。 正美美的想着给自己屋里在添置些什么东西时,床边的脚踏下传来“咔哒咔哒”的声音。 辛宝儿身上的疲惫一下子都被吓跑了,蹭的一下蹦起来,几乎使出平生最快的速度蹿到门口,手还麻利的从门边的方几上提起一个大花瓶,警惕的看着那个脚踏。 褚星辰轻手轻脚的掀开地道口的木板,下意识朝床上看了看,疑惑道:“人呢?” 听到熟悉的声音,辛宝儿强撑起来勇气一下子就卸了,浑身都开始发软,差一点拿不住手里的花瓶。 褚星辰从地道里走出来,一个转身就看到瘫坐在地上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大花瓶的辛宝儿。 小姑娘脸上毫无血色,连平时红润的朱唇都暗淡了几分,额头隐隐有汗珠凝结,仔细看,还能看见微微颤抖的手臂,想来是吓得狠了。 褚星辰在心里把墨轩一凡骂了一顿,出的什么馊主意,惊喜没给到,就看吓得这个程度,没准得好几天不想理他。 忐忑的走到辛宝儿身前蹲下,柔声细语的安慰道:“宝儿,是我,不怕了。” 其实在他刚一走出地道的时候,辛宝儿就看清了来人,心中那骤然升起的恐惧已然落了下去,只是这会儿后劲上来,浑身无力,所以才迟迟没有出声。 这会儿听了褚星辰温柔的抚慰声,辛宝儿一直追随着他脚步的大眼睛里,突兀的落下泪来,泪珠噼里啪啦的顺着苍白的脸颊往下落。 女孩儿一边流着泪,一边用那浸了泪珠的小鹿眼定定的看着褚星辰,褚星辰感觉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般,丝丝缕缕的泛着疼,感觉嗓子都开始发紧了,但还是尽量温柔的开口。 “对不起,宝儿,以后不会了,也不会让别人有机会吓你,好不好?我保证,我们先起来,地上凉。” 看辛宝儿还是一动不动,叹了口气,试探的伸手去拿她怀里的花瓶,辛宝儿也没挣扎,乖乖的让他拿走了。 褚星辰看她这么乖,更加自责了,也越发心疼,将花瓶放好,再次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这次没有犹豫,直接将人抱了起来,怀里的女孩儿依然没有挣扎,乖乖的靠在他怀里,人也轻的仿佛没有份量。 褚星辰又是在心里深深一叹,小心的走到床边将人放下,拿过被子将人裹住,掏出帕子,轻柔的给她拭去泪水。 “宝儿乖,今日是我不对,宝儿想怎么惩罚我都好,只是别再哭了好吗?” 可能是被子太暖,也可能是眼前人的小意温柔,淬了冰的心渐渐回温,眼里也恢复了一些神采。 见状,褚星辰终于放心一点了,有反应就好。 看她眼睛落在脚踏上,赶紧解释道:“方便以后商量事,从上次呆的那个石室挖过来的。” 辛宝儿了然的点了点头,又将裹在身上的被子紧了紧,皱着眉头问道:“二爷,这个时辰擅入女子闺房,是否于理不合?” 褚星辰被女孩儿无辜的表情和委屈的口吻弄的老脸一红,支支吾吾了两句,到底也没敢说自己原本是想给她惊喜的,他怕挨揍,决定一会儿回去还是揍那个不靠谱的表弟一顿,替她出出气也好。 辛宝儿也不执着于一个答案,继续道:“我知道这个时代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也不排斥当妾,原本在家时,也想过找一个合适的富贵人家当妾,但前提是不破坏主君主母的感情,只安静的当一个安守后宅的花瓶即可,虽然想法有些天真,却是我最真实的想法。” 褚星辰闻言有些错愕,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话。 看着男人一脸的不明所以,辛宝儿咬了咬唇,被子下的手因紧张而攥紧,想了想,决定把话说的更清楚些。 “二爷,我很感谢你们冒险将我从狼窝里救出来,我也能接受当初说好的小妾这一身份,但是我不想成为破坏你和夫人感情的坏人,我也可以陪你演戏,但能不能除了必要的场合外,保持距离。” 第121章 真相 辛宝儿说完这话,心里也很是忐忑,有心在解释几句,却见本应该发怒的男人,突然笑了起来,且是那种从内到外的会心一笑。 “你啊,年纪不大,怎么奇奇怪怪的想法那么多?” 辛宝儿默了默,心想这人是不是被她的话气傻了。 “原本还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在慢慢告诉你的,既然你主动提了,免得你胡思乱想再长不高,就提前告诉你吧。” “想听故事吗?” 辛宝儿眨巴眨巴湿漉漉的大眼睛,表情萌哒哒的,心里却在疯狂输出,小说里一看到这句话,就是有大秘密要被揭开的时候,她要听吗?会不会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可还没等她做好心理建设,褚星辰那温润的声音已经悠悠的响了起来。 “前朝褚氏皇族向来人丁不旺,到我父亲那辈也不过兄弟三人,我父亲出身正统,从小被定位为太子,皇祖父虽然不是昏君,能力却是有限,为了不遭受父皇的忌惮,父亲在黄祖母的要求下,从小藏拙,所以做起事来难免束手束脚,以至于我和哥哥一出生就被二皇叔联合府里的下人偷走,且是被分开送走的,哥哥很快被找了回去,而我便流落民间。” “哥哥?”辛宝儿疑惑,难道她的记忆出错了,她的记忆中,明明先太子只留有一个儿子啊? “是,你没听错,我和哥哥是双生子,我被找回来的时候已经七岁了,因为到处流浪,饥一顿饱一顿的,身材很是瘦小,看着也就四五岁的样子,且也没有启蒙识字,父亲母亲怕我被排挤,对外声称我是哥哥的书童,只等我适应了宫里的生活,在公开我的身份。” “母亲温柔,父亲慈爱,哥哥包容,那一年多,是我过的最安定幸福的时光,可惜好景不长,宁贼用强硬手段,以摧枯拉朽之势冲进盛京城,天下易主,我和哥哥因为外公的声望得以苟延残喘,在这个大的令人恐惧的宅子里一过就是十年。” 辛宝儿想象了一下两个七八岁的孩子,每天晚上缩在偌大的房间一角,听着风声,雨声,雷声,还有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声音的可怜样子,心生同情,一双嫩白的小手悄无声息的伸出被子,缓缓攀上男人的手背,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 辛宝儿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还是一个这么大个的男人。做出这个动作,也只是想着她难过的时候希望别人怎么对她,然后下意识就这么的做了。 褚星辰感觉手背上落下一抹凉意,然后就对上女孩儿带着同情的小眼神,不由得有些想笑,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他现在都有些记不太清那时候的感觉了。 反手将她微凉的小手握进他温热的大掌中,继续娓娓道来。 “十八岁那年,外祖顶着压力,给哥哥娶一房妻子,便是向晴。” “等会儿,等会儿,你哥哥娶的向晴,那她岂不是你嫂子,小宝就是你侄子?”辛宝儿一激动直接站了起来,身上披着的被子瞬间滑轮。 纤瘦的身材在宽松轻薄的寝衣包裹下,若隐若现,十五岁的小少女还没有完全长开,青涩又甜美。 褚星辰看的耳根发红,赶紧抓起被子再次将人裹住,手下略微用力,将人按回床上。 辛宝儿这会儿正神经错乱呢,也没注意褚星辰的异样,仍然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褚星辰原本还有些窘迫,可见她这副呆呆傻傻的样子,又不由得笑了起来,没忍住揉了揉她有些凌乱的头发。 “怎么那么惊讶?所以你不用担心破坏谁的家庭了,而我要的也只一个你而已,其他人非我所愿,若她们能为我们所用,将来定然会许她们一份前程,若不能,那等我们离开,便放她们自由便是。” 辛宝儿脑袋里还在回想着褚星辰之前的话,刚刚说的话倒没听进去几句,甚至还呆呆的问了一句,“向晴是你嫂子,那你哥呢?” 褚星辰一听她的问话,就知道自己刚刚那番情真意切的话,算是白说的,亏他还忐忑了一下。 不过看她单薄的小身子,还是个没开窍的孩子,心想急不得,慢慢来吧,反正天天在眼前看着,总不会跑了。 不过这时候的褚星辰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一心护在羽翼下的柔弱女孩儿,有一天也会为了护着更多人而离开他,且一离开就是好几年。 无奈的笑了笑,顺着她的问题,又开始讲述起来。 “我哥从小身体就不好,困在这里缺衣少食的,那些原本还忠诚的仆人,天长日久的看不到希望,渐渐也不上心起来,以至于他一年有半年都是缠绵病榻的,外祖一定要他成亲,也是想有个贴人心照顾他。” “向晴虽然是向家嫡女,却也是一个孤女,向家欠外祖一个天大的人情,外祖光明磊落了一辈子,向晴却是他挟恩图报谋来的。” “大哥那人温柔谦逊,体贴包容,没有人会不喜欢那样的多情公子,原本满心愤恨的向晴自然也不例外,婚后俩人也过了一段如胶似漆的生活,直到小宝出生,大哥的身体也已经是油尽灯枯,回天乏术。” “死了?”辛宝儿傻傻的反问。 褚星辰点了点头,想起那个对谁都和善温和的大哥,声音里也不免带上几分哀伤。 “大哥走后,为让嫂嫂和孩子能活下去,我只能揭了伪装,代替哥哥的身份,替哥哥活下去,照顾她的妻儿。” “那夫人她知道你不是?”辛宝儿迟疑的问。 “知道,小宝还不知道,我打算他生辰的时候告诉他,他也该启蒙了,原本三岁就该启蒙的,向晴心疼他从小受了不少罪,给拦下了。”褚星辰说着还皱了皱眉,很苦恼的样子。 “是有些小。”还不足四岁呢。 “他身份不同,是褚氏皇族最正统的继承人。” 褚星辰说的很严肃,让话让辛宝儿也无法反驳,这时候还是君主世袭制,哪怕褚星辰一样是先太子的继承人,但毕竟没有正儿八经祭拜过祖宗,上过族谱,说起来便是明不正言不顺了。 “唉,不对啊,那她既然知道你不是你哥,对我的敌意怎么还会那么大?难不成她移情了?”辛宝儿捂住嘴巴惊呼,随即又自言自语道:“她叫阿辰的时候,是有那么几分夫妻之间的亲密。” 褚星辰无语,在辛宝儿的额头上谭了一下,说道:“我大哥名叫褚皓辰,我叫褚星辰。大哥走后,一开始忙着照顾小宝,向晴也没什么特别的行为,时间久了,她的性子也开始变化,她把我当成了大哥的替身。觉得我占了大哥的身份,就该像大哥那样活着。” “后来外祖说我年龄大了,总跟嫂子这样朝夕相处,瓜田李下的到底不合规矩,就打算给我定一门亲事,但暂时只能以妾室的身份进门~” “正赶上我父亲向你们求救,所以你们顺势就选定了我?” 还没等褚星辰说完,辛宝儿像是突然领悟了一般,出声接口道。 “瞎猜什么啊,要说起这事我也有些莫名其妙,你是外公一开始就给我选定的人,我也不知道他何时何地知道你这么个人的,实际上在你父亲求救之前,外祖他老人家就筹谋让你在宁贼那过了眼,毕竟我的身份敏感,能进到这里的人,都必须过了明路才行。”褚星辰这话说的老实,没有丝毫隐瞒。 辛宝儿见他态度真诚,不似作伪,于是也将心中的疑惑压了下去,回到之前的话题。 “所以她如今看你的眼神那么复杂,又爱又恨的,多半是觉得你顶着你哥的脸,和别的女人亲热,在她看来就是你哥哥背叛了她,对吧?” “好像是!”说着褚星辰也露出一脸的无可奈何。 这对于他来说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啊! 唉! 第122章 魏雨投诚 借着月光两人聊了挺多,可直到褚星辰离开,也没让辛宝儿觉醒一点情爱的细胞,下地道之前还欲言又止了好久,最后还是床上传来辛宝儿均匀的呼吸声,才恋恋不舍,轻手轻脚的走了。 因为睡的晚,第二天辛宝儿直接睡到午饭时候才起,如今小院里都是自己人,又是自己一间屋子,没人打扰她,只感觉这是她到这里睡的最香,也最放松的一觉,起来后骨头都轻了几分。 心情一好,也就有力气折腾了。 她将魏雨叫到她的屋里,没急着说正事,给她倒了一杯从家里带出来的花茶,笑着示意她先喝茶。 魏雨不明所以,不过也没多问,让喝茶就喝茶,小口小口的喝着。 看她喝完了一小杯,辛宝儿又给她续了一杯,在心里组织一下语言,正要开口时,却是魏雨先开口了。 “宝儿,你有什么让我做的直接吩咐就行,以后我给你当护卫。”魏雨说着还站起来打算跪下来行礼。 辛宝儿被吓了一跳,一把将还没有跪下去的人扯了起来,“阿雨,你这是干什么啊,我们是朋友。” 魏雨也没有执着于这一跪,借着辛宝儿的力道站了起来,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宝儿,你知道我会功夫,而且还不错,这些天宅子里发生的事,多多少少能猜到一点,不止我,“五音”她们应该也有所猜测,二爷和忘川比我们功夫高,但他似乎并没有防着我们,所以我猜他应该是希望我们能为你所用的。” 辛宝儿闻言皱了皱眉,想起之前褚星辰让她救“五音”时,曾经问过她‘白捡的恩情要不要?’原来竟然是这个原因吗? 这人算计的是不是太早了,他是怎么肯定她一定会上他们这条船的? “宝儿,在登上那辆入宫的马车时,我就已经认命了,可是你告诉我,‘只有活着才有可能’然后我们就真的从狼窝里带出来了,如今我无家可归,就算现在放我离开这里,凭我一介女流,又如何能在这样一个人吃人的世道里活下去?” 辛宝儿难得听魏雨说这么一大段话,有心想安慰几句,但魏雨没给她机会。 “我大概能猜到你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毕竟是姓褚的,我听娘说过外边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起义军,我不知道二爷是不是跟他们一样,但我信你,宝儿,我只信你!” “说来可笑,明明你才是最柔弱,最需要被保护的那一个,可是只有在你身上,我才能看到生的希望。” 辛宝儿被她最后一句话给逗笑了,“难不成我还有冒充观音娘娘的潜质?拉倒吧,我可不敢冒犯神明。阿尼陀佛,罪过罪过!” 辛宝儿这一番插科打诨,屋里凝重的气氛顿时荡然无存,两个女孩子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阿雨,你记着,你不需要为了任何人而活,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应该成为你的信仰,也承受不起这份重量,如果你需要一个这样的信念才能更加努力的活下去,那么就想想你曾经的梦想吧。” 看魏雨皱着眉头,似乎很不赞同她的话,辛宝儿笑着继续道:“我的梦想就是当一条咸鱼,缩在后宅不起眼的一角,捧着一本书,看日出日落,听轻风微雨,原本只以为会一直在辛家的后院,后来娘说女人都要嫁一遭人的,否则就会被人当成另类,所以我就想找一个富贵人家的后院,当一个可有可无的妾。” “当妾?”魏雨惊讶,“你的想法还真是……” “与众不同是吗?”辛宝儿突然苦笑了一下,“我这长相注定嫁不得普通人,因为护不住,娶我大概等同于娶个灾难,而我生来富贵,也吃不得苦,可有钱有势的人,哪家不是三妻四妾,正妻多累啊,费心费力费财,最后还捞不到好。当然最主要的是我不喜与陌生人交际。” “这么说,当妾好像也不错?”魏雨有些迷茫。 “妾不妾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当咸鱼,不想奋斗,如今妾室的身份是有了,只是现状不允许我当咸鱼养老,那能怎么办呢?只能打破现状,打造一个适合我养老的环境。” 辛宝儿说的煞有介事,入情入理,魏雨差一点就信了。 转念一想,不对啊! 哪有人会为了找一个安心养老的地,就花费十几二十几年,呕心沥血,殚精竭虑,那不是亏了吗? 魏雨用谴责的眼神看着辛宝儿,“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 “哈哈哈……”辛宝儿大笑,眼泪都被笑出来了。 “阿雨,虽然有些夸张的成分,但你真的别把我想的那么好,我没亲眼见过这世间疾苦,无法感同身受,我也是被迫走到的今天,这一身骨血承载着她的责任,只有尽了这份责,我才能真正获得新生,得以自由。” 作为曾经的学霸,她的确有心在这异世大显身手,哪一个学霸没有点傲气,前世若不是还剩那么一点点可怜的傲气,她怎么会在发现记忆力减退后,选择自我裁决。 但这种想法,其实更多的是一种玩票的心理,我只做我能做的,至于结果是好是坏,无所谓。 可自从确定了原主的真实身份,又得了那三样信物之后,辛宝儿觉得自己身上被压上了一块巨石。 她不是原主,但确确实实占了人家的身子,既然享受了人家身份带来的宠爱和关怀,自然不能摒弃这个身份附带的责任和义务。 既然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那就把该负的责任负了,该尽的义务尽了,那剩下的时光就该是她辛如宝的了,任他是人是鬼都别想在道德绑架她。 辛如宝,好久远名字,来这里还不足一年,竟然已经这么陌生了,以后我大概只能做辛宝儿了,直到寿终正寝。 这一世一定要活到寿终正寝。 魏雨听她的话很是别扭,但又说不出来哪里别扭,想不出来干脆不想,看辛宝儿又开始神游,便出声打断。 “所以宝儿,你能跟我说说找我过来到底要干什么了吗?” 辛宝儿回神,吐了口浊气,看着魏雨郑重的说道:“阿雨,你确定要跟着我干了吗?” 魏雨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辛宝儿笑了。 多好啊! 有好朋友走上和你一样的道路,从此你们可以互相扶持,互相鼓励,踏平一路上的荆棘,将代表温暖和希望的鲜花播撒下去,再回头将是满目繁花。 “好,有你陪我,我就更有勇气了。” 两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给彼此提供着勇气和力量。 良久,辛宝儿终于开始说起正事。 “还记得上次那个杂货铺吗?” 魏雨点了点头,上次就觉得宝儿在店里的表现很奇怪,平日最是温柔恬静的人突然开始趾高气昂,怎么都让感觉违和。 “一会儿你带兰草出去买些食材回来,我们晚上好好做一顿,庆祝乔迁之喜,去那家买些调料回来。” 辛宝儿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掏出一个信封放到魏雨手里。 魏雨了然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怎么做了。 “小心些,会有尾巴,不可打草惊蛇。” 魏雨又是郑重的点了点头,第一次接受任务,哪怕只是传递信件这样一件小事,她也决定要打起十二分精力去对待,争取不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辛宝儿见状拍了拍她的手臂,“放轻松,注意安全。” 魏雨笑了一下,说了句“放心”,就出门找兰草去了。 时间不早了,得早去早回才行,不能耽误晚上的庆祝。 第123章 不请自来 魏雨办事迅速,兰草也是风风火火的性子,两人出去没有一个时辰就回来了,一人提着一篮子,调料,点心,果蔬,肉类,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坛子酒。 辛宝儿闻声从屋内出来,对上魏雨的目光,魏雨朝她点了点头,两人心照不宣,视线错开,又同时把目光放在石桌上的吃食上。 七八个女孩子难得活泼一回,叽叽喳喳的谈论着一会儿做什么菜。 讨论好后,谁也不藏奸,摘菜的摘菜,洗菜的洗菜,刀工好的自荐去切菜,而大厨非兰草莫属,辛宝儿被众人当场了吉祥物,只能无奈的充当场外指导。 这也让辛宝儿第一次有了近距离观察众人的机会。 林妈妈是她身边的老人,自然是无比熟悉;兰草虽然是她穿过来后,才提拔起来的,但也从小跟在原主身边的,也是知根知底的。 魏雨和赵贤这两人虽然跟她认识的时间不长,但褚星辰那边没有提醒她留意二人,想来也是身家清白的,二人一文一武,一天真一稳重。 如今魏雨已经明确表示要跟着她,那赵贤那边怕是也不会拖太久,否则以那丫头的心性,怕是还要怪罪她和阿雨有事不带她,故意疏远她呢。 再看“五音”几人,伤好之后,辛宝儿与她们接触的就少了,反倒是魏雨每天跟她们一起切磋,更熟悉一些。 可能是在这待的还不错,五人的性格也渐渐凸现出来。 宫九话不多,但很务实,从她一开始就在找活干,基本就没停手,就看得出来。 商十一最活泼,和赵贤最合拍,再加上一个兰草,三个人聚在一起,那叽叽喳喳的声音,厨房的屋顶都快被她们给掀开了。 角八最仔细,她摘得菜最是干净整齐,之前分给她们的布料,做出来的成衣,也是她的针脚最细密,绣的花最是工整,细致到有些刻板,这样的人无趣,却是最让放心的。 徽五性子温和,更像是大姐姐,年龄也要比其他几人大一些,平日也很照顾她们,在五人的小团体中,威望最高。 羽四性子最淡,要说宫九话少,那她几乎就像一个失语症患者,一天到晚也难听到她说一句话,即便是说话,能用一个字表达,就绝对不会说出第二个字,但她却也是五人中功夫最高的那个。 想到之前魏雨提到五人的心思,辛宝儿不由得有些头疼,身边围绕的人越多,也就意味着她的责任越大,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有些怀疑她这瘦弱单薄的肩膀,能不能扛得动这么多人的生死。 无奈的叹息一声,想着要不要也跟着魏雨她们锻炼一下,按照褚星辰的计划,她们大概还有不到两年的安稳日子,之后怕是有一场大逃亡,就她现在的身板,多半是要拖后腿的。 嗯,还是练练吧,自己死了无所谓,但要是因为自己弱,连累别人为她送命那就不好了。 说干就干,今晚就制定计划,明天就开始锻炼。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趁她心气在,赶紧干起来,不然以她如今越发懒惰的性子,怕是一放下,就不想干了。 天近黄昏,精心准备的丰盛乔迁宴终于侍弄妥当了。 餐桌被摆在正厅里,十人围坐一圈刚刚好。 “我们不请自来,诸位夫人不会不欢迎吧?” 褚星辰带着墨轩一凡和忘川出现在门口,墨轩一凡手里提着几个纸包,忘川抱着一坛子没开封的酒,而出声的正是倚靠在门框上的墨轩一凡。 林妈妈年龄最大,也最周全,一见男主子带人过来,赶紧起身给男主子腾位置。 辛宝儿见他们不请自来,也意识到自己今天这事考虑的不周全了,于是赶紧吩咐林妈妈“妈妈劳您亲自跑一趟,去夫人院里将夫人和小少爷,以及两位小夫人请过来。” 然后又看向兰草,“你去请牛妈妈,顺便将王婆子也一并叫过来。” 最后看向褚星辰说道:“还得劳烦忘川帮忙搬张桌子过来。” 褚星辰看向忘川,忘川连忙放下手里的酒坛,飞快的跑了出去。 “阿雨,贤儿,我们自己动手,将菜分成两份,快点,利索些,别让人看出来。” 辛宝儿话信一落,女孩子们纷纷忙碌起来,谁也没有多说一句不该说的话,更没有露出任何不合时宜的表情。 褚星辰默默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满意,但也有些过意不去,瞪了一眼始作俑者,‘回去在收拾你!’ 墨轩一凡也不怕他,晃悠着走到辛宝儿身边,懒洋洋的说道:“小嫂子,把这些也分一下。” 辛宝儿接过来,随手递给身后一人,笑着说了声“谢谢!” “表哥吩咐的,你还是谢他吧,我怕冒领了功劳,回头他揍我。”墨轩一凡打趣道。 “哦,既然东西是二爷送的,那二爷留下吃饭,你走吧。”辛宝儿跟他也混熟了,故作姿态的逗他。 “小嫂子,做人怎么可以这么现实呢,我可是表哥最爱的弟弟啊,你不能这么对我啊?”墨轩一凡一个虎扑,抱住褚星辰可怜巴巴的控诉道。 那搞笑的样子,将一屋子人都逗笑了,只有褚星辰一脸嫌弃。 向晴等人早就知道她们这边今晚有活动,且从来没想过,辛宝儿会不邀请她们,所以都穿戴齐整,聚在正厅里等着呢,眼看着天都黑了,隔壁也没有人过来,正不耐烦,就看到林妈妈迈步进了院子。 林妈妈人老成精,一看这阵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笑成一朵菊花,说道:“劳夫人和各位主子久等了,今日做的菜色多了些,耽误了一些时辰,开饭便晚了,二爷已经过去了,劳烦主子们也移步吧!” 听闻二爷已经到了,本想为难林妈妈几句的话,倒是说不出口了,赶紧整理了衣服跟着林妈妈走了出去。 四间小院并没有打通,各自有各自的院门,只在最外侧围了一圈围墙,将四个院门都围了进去,用不知道从哪里搬过来的旧砖石铺了一条甬道,方便互相走动。 林妈妈带几人走到小院门口,兰草和王婆子扶着牛妈妈也随后赶到了。 两帮人相互打了招呼,正要迈步走进去,就听见院里传出一阵哄笑声,三个年轻女子的脸色当即就黑了下去。 林妈妈和兰草只当看不见,乐呵呵的在前面引路。 都到门口了,几女就算在妒恨,碍于身份,也不好转身就走,且她们来到这里也有一个多月了,几乎没吃过什么好吃的,闻着院里传出的饭菜香,肚子里的馋虫不免有些蠢蠢欲动。 辛宝儿却没管几人内心七拐八绕的关司,看见几人出现在门口,赶紧带人过去迎接。 “多谢夫人和小少爷赏脸,饭菜都备好了,就等着你们了,兰草,先将妈妈扶过去,小心伺候着。” 一句话该照顾的都照顾到了,至于不想理会的,连眼色都没给一个。 辛宝儿也是有脾气的,徐郑两女若还敢蹦哒,她不介意再让她们尝一次,守着茅房挪不了窝的感觉。 欺负谁良善呢? 几人一路假笑着寒暄,从门口到大厅几十步的距离,辛宝儿觉得她的脸都笑僵了,更加确定夫人外交什么的,真不适合她。 她还是坚持她的路吧!当妾也没啥不好,至少目前来看,褚星辰还是个不错的主子,体贴细致,不独断专行,又能尊重女性,两人的很多想法还比较契合,合作起来也挺愉快的。 这么想着,众人都已经步入了正厅。 第124章 良辰美食不可负 正厅被重新布置过,勉强放下了两张餐桌,此时除了褚星辰,其他人都没有落座,站在厅堂的两侧,恭恭敬敬的等着。 向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扯出一个轻蔑的微笑,拉着孩子看向稳稳坐在首位的褚星辰。 “阿辰……” “过来了,就快点落座吧,一会儿菜都凉了,别浪费别人的心意。”褚星辰一张俊脸无波无澜,说完朝着小宝招了招手,“过来,坐这。” 小宝看了看自己的母亲,似乎是感觉母亲的情绪不太对劲,但他太小,不懂大人之间那些弯弯绕绕,乖乖爬上褚星辰身边的椅子上,规规矩矩的坐好。 “大家都别站着了,也快些落座吧。”褚星辰说着,温润的脸上甚至还带着点点笑意。 向晴准备好的那些男女有别,主仆有别的话就那么卡在喉咙口,她也没有错过褚星辰温润的眼眸里隐藏的警告。 嗫嚅了两下,终究没有肆无忌惮的挑战褚星辰身为男主人的威严。 但不敢挑战褚星辰,不代表一个小妾她也不敢管。 “辛妹妹先坐,今日劳累妹妹了,倒是姐姐躲了一回清闲。” 没什么真心的话,听得辛宝儿牙酸,这是怪她越俎代庖,抢了她大夫人该干的活。 “哪里哪里,给姐姐分忧,是妹妹应当应分的。” 辛宝儿一边假笑着迎合,一边暗戳戳的瞪了褚星辰一眼。 ‘都怪你,没事过来干嘛,害的我不得不请这几尊瘟神过来,简直是给自己添堵。’这么好的饭菜,真是可惜了。 褚星辰似乎感受了她的怨念,抬手掩饰了一下嘴角上扬的弧度。 “行了,别在那东拉西扯了,没看小宝都饿了吗?” “知道这些年你带孩子受累,以后这些琐事儿,就让宝儿她们多上心些,有她们替你分担,你也趁机歇歇,过几日就是小宝的生辰了,也该准备准备给他启蒙了。” 褚星辰说的轻描淡写,仿佛再说‘今天的鱼烧的不错’一样,可听在厅中人的耳朵里,无异于平地惊雷,尤其是当事人,简直是晴天霹雳。 “阿辰……” “吃饭!”淡淡的声音,带着无与伦比的威严,向晴一瞬间脸色煞白,双手也紧紧的攥成拳,身体似乎也在微微颤抖,恨恨的瞪了辛宝儿一眼,转身就走。 小宝懵懂的看了看仿佛浑身浴火的母亲,又看了看淡定夹菜的父亲,眨巴眨巴大眼睛,一脸的不知所措。 徐郑两女在向晴离开的一瞬间,也本能的想起身跟随,只是脚步还没迈开,看着满桌子的好酒好菜,到底还是收了回来,不尴不尬的又坐了回去。 辛宝儿撇了撇嘴,原本还有几分事不关己,默默吃瓜的心思,在看到小宝可怜巴巴的表情时,到底破了功。 “好了,既然夫人不舒服,那我们就先吃,兰草一会儿准备些清淡的吃食,给夫人去去火,在备些去火的汤水,诸位睡前也喝些,第一次睡火炕都这样,习惯了就好了。” 说完,顺势就在向晴之前的位置上坐下了,温柔恬静的笑笑,拿起公筷给小宝夹了一筷子鱼肚子上的软肉,小心的剔了鱼刺,才放进小宝的碗里。 看她们这边已经开始吃了,墨轩一凡赶紧活跃气氛“主子们都开吃了,咱们也开动吧,可别辜负这良辰美景,哦,不是,是良辰美食才对。” 说完就夹了一大块排骨塞进嘴里,吃的满嘴流油,看着就很满足。 众人也有样学样,自顾自的吃了起来,连徐郑两女也没故作矜持,吃的欢快。 辛宝儿偷偷给墨轩一凡竖了一个大拇指。 看气氛活跃起来了,辛宝儿便不再理会,专心侍奉身边这个被母亲“抛弃”的人类幼崽。 虽说之前她对接近这孩子还存着几分小心,自从知道他和褚星辰真正关系后,倒是少了几分顾忌。 褚星辰没有正妻,看他的样子对院里这些“妾室”也不上心,而小宝那个妈貌似也不太靠谱,来这里不到两个月,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看见向晴将孩子丢下了。 而这孩子也不是能放养的身份,若真有一天,褚星辰将他推上那个位置,而他本身却没有那个才能,那对他们叔侄,甚至她们这些身边的人,都将是一场劫难。 辛宝儿不懂政治,但大概也知道,作为一个君主,应该有海纳百川的心胸,豁达谦逊的品格,精明睿智的头脑,冷静果断的手腕,而这些都得从娃娃抓起。 作为唯一一个能接近褚星辰的“小妾”,且已经是绑定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也为了之后的咸鱼生活,辛宝儿觉得自己应该尽到一个“婶娘”的职责,自主且自发的照顾和教育这孩子。 “小宝,多吃点鱼,偷偷告诉你,吃鱼可以变聪明哦!” 辛宝儿笑得眉眼弯弯,柔软亲和,让紧绷的小孩渐渐放松了下来,试探的拿起勺子挖了几下,最终还是放弃了,无辜又无助的看着辛宝儿。 安顿好夫人,又匆匆赶回来的碧君见状,赶紧接过宝儿手里的勺子,警惕的看了一眼辛宝儿,然后才小心的喂起饭来。 辛宝儿看孩子吃的香,便也没计较碧君的防备,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菜过三巡,墨轩一凡和赵贤两个最能闹腾的起头,两坛酒都开了封,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的畅快。 辛宝儿是不喝酒的,褚星辰向来自律,也就浅尝辄止,其他人却都跟离开水很久的鱼似的,尤其是看起来性子最淡的羽四,就差没钻进酒坛里,看的她目瞪口呆。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褚星辰看辛宝儿盯着众人又是撇嘴又是摇头的,有些好笑。 “偶尔放肆一下就当放松了,她们都绷得太久了。”褚星辰小声跟辛宝儿说道。 辛宝儿点了点头,也不在看他们闹腾,转而看向吃的差不多了的小宝。 “小宝,你想不想学用筷子,然后自己吃饭饭啊!” 辛宝儿说的轻柔,像是个诱拐小朋友的怪阿姨,至少碧君是这样认为的,警惕的将小宝护在怀里,跟个护崽子老母鸡似的,要是有毛,这时候估计都能炸起来。 辛宝儿想翻白眼儿,这么多人呢,她能对一个孩子干什么?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敌意啊! 懒得跟你一个小丫头计较,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小宝,等他表达自己的意见。 “小宝自己对姨姨说。” 小宝被看的有些紧张,这个姨姨脸上有一条肉肉的毛毛虫,但是一点也不吓人,说话很温柔,跟娘亲不生气的时候一样。 “小宝手手小,拿筷筷好累,吃不到肉肉。”小宝鼓起勇气,奶声奶气的回道。 辛宝儿仔细看了看小宝的手,确实不大,确切来说,小宝要比正常孩子发育的晚些,个头也要矮一点,可能小时候被害的次数多了,身体上难免留下一些隐患,后来又被养的太过精细小心,很多该这个年纪做的事都没做过,看起来有些笨笨的呆呆的,虽然软萌可爱,但没什么活力。 辛宝儿将放下的筷子又拿了起来,在小宝眼前晃了晃,然后指着一端说的道:“小宝你看,这是什么形状?” “圆……圆的。”小宝有些胆小,迟疑的回答。 “小宝真棒,那这一端呢?”辛宝儿将筷子调了一个方向,示小宝看。 “方的。”小宝道。 “真棒,那小宝可知道筷子为什么要做成这样吗?”辛宝儿继续问道。 “不……不知道。”刚刚姨姨夸了他,这会儿他又答不上来,小宝有些难过,小小声答道。 第125章 宝儿教子 “小宝不急,姨姨告诉你,你再记住它,那以后你不就知道了,对不对?”辛宝儿揉了揉孩子白嫩嫩的小脸,笑着引导。 小宝闻言眼睛一亮,兴奋的连连点头,小脸都红扑扑的。 “那你听好了啊,筷子一端圆,一端方,代表着天圆地方,再加上使用筷子的是人,这便是天地人三才,可背过三字经?” “没有”小宝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 “那以后姨姨教你,我们今天先认识筷子。”辛宝儿笑着安慰。 小宝乖巧的点了点头。 “它的长度是七寸六分,代表人的七情六欲,之所以要做成这个长度,就是要告诉我们,人与动物是不同的,要有能控制自己欲望的能力,这样的人才能成就一番事业。” 宝儿有些迷茫,显然是不理解的,辛宝儿又是安抚的笑笑,摆弄手里的筷子。 “筷子通常为两根,一阴一阳,一动一静,体现了阴阳平衡的观念。且两根筷子需相互配合才能完成夹取食物的动作,象征着人与人之间的团结协作。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就像一根筷子,你看~”辛宝儿双手用力,筷子应声而断,小宝被吓了一跳。 “你……”碧君刚要出声指责,就被褚星辰给拉走了,而他自己将小宝抱了起来,示意他继续看着辛宝儿的动作。 辛宝儿将几人的筷子拢了拢,在小宝眼前用力弯了弯,筷子纹丝未动,小宝有些惊奇,惊呼道:“没断!” “是不是很厉害?所以小宝以后也要多交朋友,身边的好朋友多了,就像这一把筷子,互相保护,互相支撑,就不怕受到伤害了。” 小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后又皱紧小眉头,疑惑的开口“可阿娘不是这样的说的,她不让我接触外人,说很多人想害我。” 辛宝儿也不反驳孩子,反有些欣慰,能提出反对意见,说明这孩子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呆,反而是善于思考的。 “我们在使用筷子的时候,大拇指和食指在上,无名指和小指在下,中指夹在中间,你可以试试。” 褚星辰很配合的拿来一双筷子,耐心的帮小宝调整拿筷子的姿势,辛宝儿看见这一幕,也是会心一笑。 果然有耐心的男人最有魅力! “我们夹菜的时候,一根筷子是固定的,通过手指控制另一根筷子的移动将菜夹起来,这就是之前说的一动一静,而一阴一阳说的是万事万物的两面性。” “所以你阿娘说的也没错,人心复杂,有好人就有坏人,有善良就有邪恶,但这就需要我们自己去分辨了。” 小宝绷紧小脸,一脸苦恼,这副苦大仇深的小模样儿,差点让辛宝儿破功,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可以问问爹爹,他是怎么分辨的,不懂就问,也是一个非常好的学习习惯。” 小宝闻言仰起头看着褚星辰,一脸的求知欲,褚星辰揉揉他的小脑袋,温和的说道:“爹爹看了很多书,懂得很多道理,然后就可以分辨了。” “那我也要看很多书,懂很多道理,长大之后跟爹爹一样厉害。”小宝攥起小拳头,说的信誓旦旦。 褚星辰闻言很是高兴,赶紧应承道:“好,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到时候就给你启蒙,教你看书识字学道理。” “他学不了,他连用一个小小的筷子这么简单的事都嫌累,还学什么道理啊!” 辛宝儿这时候却变了脸,不赞同的看着正在那上演父慈子孝的爷俩,声音冷飕飕的射了过去,打破了父子间的温馨的氛围,气的站在褚星辰身后的碧君,都想冲过来挠她。 “我……我可以。”小宝儿挺起小胸脯,只是语气听着就有些心虚。 辛宝儿撇了撇嘴,一脸的不信任。 “我用给你看!”小宝的小奶音都大了好几度,把屋里喝疯的众人都震了一下,齐齐看过来。 “哎呀,这下做不到可丢大人了。”辛宝儿夸张的在小宝耳边说道。 小宝一张小脸又气又羞,红扑扑的,跟熟透的苹果似的,格外有生气,辛宝儿满意的笑了。 小孩子还是这样比较好玩。 “这筷子用起来真的不难,也不用使多大力气,运用杠杆原理,四两拨千斤,想要夹起这块肉”,辛宝儿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一边将筷子伸向一块看起来就很好吃的肉骨头,微微用力就将肉夹进了碗里,“看,还得是自己动手,才能抢到最好的肉肉。” 说完还大大的咬了一口,然后得意的看向小宝,果然小宝急的眼睛都红了。 辛宝儿吃饭的时候就发现小宝看了那块肉好几眼,只是肉块太大,喂孩子比较麻烦,碧君一直都故意避开那一块,所以她故意用这块肉刺激小孩子。 “爹爹,教我,我也要抢肉肉。” 小宝急的大力的摇晃楚星辰的胳膊,摇的楚星辰心软不已,这孩子已经很久没跟自己这么亲近了吗,自从辛宝儿她们住进来,向晴就一直在闹脾气,也不知道平时都跟孩子说了些什么,小宝明显在疏远他,看见他就跑。 “好,好,爹爹教你,咱们学会专门抢辛姨姨的好吃的,好不好?” 楚星辰说着还挑衅的看了看辛宝儿,难得孩子气的跟着小宝胡闹,笑得眉眼舒张,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好心情。 小宝在辛宝儿的鄙视和楚星辰的鼓励下,小宝干劲十足,先从轻巧的蔬菜夹起,经过几次失败后,终于成功夹到嘴里,然后就在碧君惊愕的目光注视下,三下五下将平日绝对不碰的菜叶子吞了下去,然后继续朝下一颗蔬菜下筷子,仿佛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玩的不亦乐乎,最后还是辛宝儿怕他吃撑到,好说歹说才劝住。 “筷子虽然小,却也蕴含着大大的道理,像它的上方下圆,代表着为人处世应当外圆内方,上粗下细,则寓意着厚积薄发。像这样蕴含道理,却简单易懂的小故事,我还知道好多好多呢,就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听。” 在小宝被碧君抱着往外走的时候,辛宝儿故作遗憾的说道。 碧君脚步没停,辛宝儿也不在意,要不是这孩子身份特殊,她还真没心情带孩子,上辈子没少带弟弟,可惜最后却成了他呼来喝去的保姆。 想起这些,就觉得怪没意思的,没喝过酒的人突然就想尝尝酒的味道了。 这会除了楚星辰和辛宝儿,所有人喝的都有点多,而楚星辰刚也出去送小宝和牛妈妈了,没人注意辛宝儿的动作。 一口酒下肚,辛辣的感觉从口腔蔓延到胃里,辛宝儿眉头紧紧蹙了起来,缓了一会儿,像是想要确认什么似的,又试探着喝了一口,一样的辛辣口感,烧的她眼泪都流出来了。 楚星辰从外边回来,就看到一边流泪一边小口小口往嘴里倒酒的辛宝儿。 “宝儿,不好喝咱们就不喝了,我送你回房好不好?” 楚星辰的声音温柔至极,不过辛宝儿现在明显是感觉不到的,她现在浑身发烫,酒精的后劲对于她这个菜鸟来说,实在不够友好。 而人的情绪也很奇怪,越是难受越是会想些不好的事情,满腔的委屈和难过快要将她的理智淹没,倔强的抿紧嘴巴,不让溢到喉咙的灼痛吐出口来。 楚星辰看了看兰草和林妈妈,兰草年纪小,大家没让她多喝,但哪怕这样,人也有些迷迷糊糊的,林妈妈年纪大了,又忙活了那么久,这会儿喝上几杯小酒,也是晕晕乎乎的,显然都指望不上。 第126章 你闭嘴 叹了口气,楚星辰一把将痛哭流涕的人打横抱了起来,然后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趴在桌子上的魏雨,在他们走出正厅大门的时候,似有所感的抬头看了看,然后又若无其事的趴了回去,继续装死。 这帮人太闹腾了,她是真陪不起了。 辛宝儿的房间就在正厅旁边,但里面闹腾到几时,褚星辰根本无暇顾及。 醉酒的辛宝儿实在太能折腾了,一会儿哭的委屈巴巴,一会儿又笑的阴恻恻的,一会儿干呕一通,就是强忍着不吐,仿佛跟谁较劲一般,任他怎么哄着也不行,结果好不容易给她擦好了手脸,终于忍不住吐了。 刚想着吐了也好,吐出来就舒服了,这孩子也是犟,她还不一次吐完,凡事能忍住她就忍着,直到忍不住为止。 褚星辰觉得自己一定对这个女孩儿喜欢到了一定程度,不然他真的做不到,连续两个时辰,精神高度紧绷,时刻准备着伺候她。 辛宝儿在醒来的时候只感觉口干舌燥,头疼欲裂,身上仿佛压着千斤重的物件一般,让她感觉呼吸困难,忍不住呻吟出声。 褚星辰条件反射的将人搂的更紧一些,迷迷糊糊的嘟囔着“宝儿乖,好好睡,不闹了!” 一秒,两秒,三秒, 两人几乎是同时睁开眼,一惊恐,一慌张。 辛宝儿嗓子疼喊不出来,只能手脚并用的推褚星辰,而褚星辰也在清醒后的第一时间,飞快的滚下床,也亏的他身手好,反应迅速,否则一定不是站在地上,而是不知道趴在哪块地板上。 “那个宝儿,你别误会,我可以解释。”褚星辰站稳身形,急急的说道。 辛宝儿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最后无奈的指了指桌子,又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褚星辰照顾了她一个晚上,这会儿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赶紧倒了一杯水过来给她,“水凉,你慢点喝,先润润嗓子,我去看看兰草她们醒了没,给你弄点热水。” 辛宝儿在褚星辰离开后,赶紧掀开被子查看了一番,还好,虽然衣服皱巴巴的,但还是昨天那身。 确定自己完好无损后,就不由得想起褚星辰的样子,一向衣着得体,温润如玉的男人,刚才却头发乱糟糟,衣服皱巴巴,眼底的困倦那么明显。 “我昨天到底干了些什么?” 辛宝儿忍不住心生羞耻,第一次喝酒,就醉到断片,她实在想象不出自己昨晚是个什么状态,能把好好的一个大男人折腾成那副颓废邋遢的模样儿。 就在辛宝儿想着一会儿怎么见褚星辰时,门口传来林妈妈的敲门声。 “姑娘,起了吗?二爷让老奴给您送些茶水。” 辛宝儿刚喝点水,感觉嗓子好一些了,但一开口还是哑哑的,声音也不大,她也不确定林妈妈能不能听见,反正不是褚星辰,她索性就下地直接往门口走去。 林妈妈等了一会儿,没听见自家姑娘的声音,还以为姑娘又睡着了,正想着要不要等会在过来的时候,门从里面被拉开了。 “姑娘,你没事吧!” 林妈妈一边走进来将茶水放下,一边看着自家姑娘憔悴苍白的小脸,忍不住自责。 “都怪老奴贪杯,害的姑娘没人照顾。姑娘先喝点水润润喉,兰草那丫头已经去煮醒酒汤了,一会儿给您送过来,喝了就不头疼了,我先去给您打洗脸水。” 辛宝儿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倒是听话的喝起水来。 接下来两天,辛宝儿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吃饭上厕所,哪也不去,尤其是可能遇见褚星辰的场所。 那天早上褚星辰出门之后,给她叫了人伺候,也就再没见过人影。 两个人之间,仿佛因为多了这几道院墙,而竖起了几道之前被忽略的屏障,回归到各自的轨道上,平行前进。 也因为这样龟缩着,之前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提上日程的锻炼身体,便也搁置下来,不过她也没闲着。 小宝的生辰就快到了,想着那孩子从小也没什么玩具,更没有玩伴,也是可怜。 不如给他做点玩具吧。 说干就干,坐在书案前,铺好纸,一边研磨一边想着该画些什么? 回想了一下她小时候都有哪些玩具,想来想去,除了一个爸爸朋友送的一个小木马,好像也没什么了,倒是弟弟那会儿家里买了不少,有些可以借鉴一下。 于是画了一个小木马,和一个木制的三轮童车,本来还想画一个大象滑梯的,可想到工程太大,制作和运输都麻烦,便作罢了。 不过两幅图画完,倒是让他有些手痒了,看着外面冬日暖阳正好,魏雨和“五音”六人在院子你来我往的过招,时不时传进来两声木棍碰撞的“噼啪”声。 还是得锻炼起来啊! 锻炼? 对啊,怎么忘了建一个运动场了。想着又开始提笔画了起来,这回画的是小区里常见的健身器材,也就单双杠啥的,太复杂的她就是画出来,现在也没人有闲工夫将它研究出来。 将几张图纸晾干,起身走出房间,脚步略微踌躇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朝着褚星辰的院子走去。 辛宝儿到时,褚星辰的院门没关,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走了进去,毕竟他们这下人少,可没有专职守门的人。 一路畅通,来到书房门口,正打算敲门,就听见里面传出女子歇斯底里的指责声。 “那个狐狸精到底安的什么心?勾搭完大的,又来勾搭小的是吧,要管孩子怎么不自己生去,她以为她是谁,借了谁的势,一个毁了容,上不得台面低贱的妾室,也敢对家里得少爷指手画脚。” 辛宝儿的手还在半空举着呢,这下子也不知道该不该敲下去了。 “向晴姐,你这是干什么啊?人家小嫂子也是好心,多一个人关心教育小宝有什么不好?”墨轩一凡的声音里明显隐忍着什么。 辛宝儿觉得自己还是先走吧,这时候进去太尴尬了,想着就苦笑着转身。 “你怎么在这儿?你居然偷听主子们说话。” 碧君的斥责声,惊动了屋里的人,书房门被人从里面大力拉开,在辛宝儿还没从这一变故中醒过神来时,一巴掌毫无预兆扇在她的脸上。 “啪”的一声,格外响亮,将门里门外几个人都吓到了。 嫩白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辛宝儿被惊的都忘了疼,不可置信的瞪着面前这个疯子一般的女人。 脑袋里不合时宜的出现一个来自前世动物世界里的声音“千万别招惹动物幼崽,否则它的母亲会发疯。” 辛宝儿体会到了! “向晴,你疯了?”男人的怒吼声,终于唤醒了辛宝儿,紧接着一双干燥温暖的大手就爬上了她的脸,小心又带着怜惜的轻抚着红肿的脸颊。 “嘶!”痛感回归,一瞬间眼泪决堤。 她真没想哭,但是‘真特么的疼啊!’她想控制都控制不住。 “狐狸精,你那身狐媚功夫,爱对谁发骚就对谁骚去,别来祸害我家小宝,再让我发现,就不是一巴掌那么简单了。” 辛宝儿终于止住了眼泪,大眼睛湿漉漉,红彤彤的,带着一股子天然的可怜,让看的人更加心疼了。 “夫人……”辛宝儿刚想反击,就看到院门口呆愣住的小身影,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 “你个狐狸精,还想狡辩,无话可说了吧!” 察觉到辛宝儿的退缩,向晴更嚣张了。 “你闭嘴!” 第127章 小宝的心机 褚星辰和辛宝儿同时出声喝止。 前者是单纯的厌恶,后者则是不想让那个目瞪口呆的孩子继续看母亲这疯狂丑陋的模样儿。 “小宝。” 看向晴被吓到,辛宝儿轻轻拉了拉褚星辰的手臂,示意他看向门口方向。 可能是孩子的名字对母亲有本能的影响力,辛宝儿说完后,最先看向门口的不是褚星辰,而是向晴。 那一瞬间,辛宝儿从向晴的脸上看到一种交织着悲伤,惊恐,懊恼,后悔,仇恨,等等复杂的情感。 心里忍不住叹息,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向晴可怜吗?自然是可怜的。 她这样有才有貌的女子,原本的人生不应该蹉跎在这方寸小院,应该被父母护在手心,精心择一门体面人家的夫婿,然后带着一份令人羡慕嫉妒的嫁妆出门,执掌中馈,相夫教子。 可是,这一切美好在她成为孤女后戛然而止,甚至被当成偿还恩情的礼物,送来这有今天没明天的囚牢,她怎么能不怨不恨。 这样的怨恨在遇到那个温柔体贴,事事包容她的丈夫后,似乎被一点点治愈着,如果这个男人能一直在,也许她真的能痊愈,跟他在这里相扶到老。 大概世事无常,人生难求一个从一而终的圆满。 能够治愈自己的男人走了,却又走的不那么利落,留下一个孩子不说,还有一张只能看不能碰,甚至永远不可能属于她的脸。 这张脸常常让她想念,让她失神,让她在占有和毁灭之间挣扎,那人是她所有苦难的开端,也是所有美好的回忆的缔造者。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人生七苦占其三,着实可怜。 然而她也可恨,她的可恨不在于她对辛宝儿的辱骂和苛责,也不在于她对褚星辰的爱憎交加,歇斯底里。 事实上,辛宝儿觉得哪怕向晴对他们刀剑相向,亦情有可原。 可这个可怜又可恨的母亲,她没有一味地将屠刀对外,恰恰相反,她将自己的所有苦楚,怨恨化成丝丝缕缕的线,一圈一圈的编织成密不透风的牢笼,而关在里面的就是那个懵懂稚儿。 稚儿何辜啊! 在探索未知的年纪,被迫接受她那些扭曲变质的世界观,明明还只是一个刚出土的嫩芽,可以长成千万种形态,却被强行加上一个固定的模具,失去了其他可能。 辛宝儿突然觉得有些疲惫,想快点结束这场闹剧,于是拉了拉褚星辰青筋暴起的手臂。 “我找你有事,我们进去说吧!” 看出了她眼中的妥协和祈求,褚星辰只觉得胸口憋闷的更厉害了,但到底理智尚存,同样不忍心吓到小宝。 “忘川,送夫人和少爷他们回去。” 忍着怒气吩咐完,拉着辛宝儿进了屋。 墨轩一凡在两人进屋后,眼神危险的看了一眼又想发作的向晴,然后脚步轻移,将门口牢牢守住。 向晴见状狠狠的握了握拳头,最后愤恨的转身离开,路过门口时,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小宝,最后什么也没说,没多久就传来隔壁院门的“咣当”声。 “还不滚去伺候你家主子去,等忘川把你扔出去吗?” 看危险解除,墨轩一凡打算去看看小宝,一抬腿,见碧君还杵在门口,垂着头一副备受打击的样子,咬牙低骂道。 书房里。 “宝儿你先坐,我去拿药。”褚星辰将人扶到椅子上坐下,心疼的说道。 “二爷,别忙,我那有好药,一会儿回去擦点,很快就好了。”辛宝儿连忙将人拉住,这点伤真的不算什么,要放在前世,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那我让兰草送过来?”褚星辰询问。 “不用,她来又得闹腾一会儿,头疼,对了,我来送这个,你看看能不能找人做出来。” 看出她不想再提之前的话题,褚星辰便也将心疼压下,接过她递过来的纸,低头看了起来。 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真应该让她亲自看看。”褚星辰出口的声音很是低哑,带着莫名的情绪。 “好了,你也冷静冷静,其实我也能理解她的愤怒,在她的认知里,我先是抢走了你,现在又越俎代庖的教育她的儿子,等于挑战她最后的底线。” “你的不可控,让她更想牢牢控制住小宝,不仅仅是行动上,还有思想上,她需要一个最亲近的人与她共鸣,从而减轻甚至是转移她的痛苦。 小宝如今还懵懂,受影响有限,但随着年龄和智力的发育,他会受影响越深,怕是会……” 辛宝儿没有说完的话,褚星辰又如何不懂,他之前也提出将小宝搬出来跟他住,可向晴总以孩子小需要人照顾为由拒绝,毕竟是长嫂,他也有些投鼠忌器,最终都不了了之。 “你手底下可有十岁左右的孩子,回头可以“捡”回来。”辛宝儿突然说道。 褚星辰闻言眼睛一亮,对啊,他怎么没想到呢,只要找到能照顾小宝的人,向晴就没有理由了。 “一凡,你进来。” 墨轩一凡进来的时候怀里还抱着小宝,小孩子眼巴巴,怯生生的,这一瞬间辛宝儿仿佛看到了曾经的原主,更加心生怜惜。 但辛宝儿这会儿却不敢轻易接近这孩子,要知道孩子虽小,但也是有自己心思的,万一他也认为自己是破坏他爹娘感情的罪魁祸首,那她岂不是弄巧成拙,虽然没觉得自己是多好的人,但也真心不想当恶人,毕竟这孩子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褚星辰看到小宝,伸手把人接了过来,“小宝别怕啊,阿娘只是心情不好,等她冷静下来,小宝再去找阿娘玩。” “小宝知道是叔叔不是爹爹,可是小宝想爹爹。”孩子奶声奶气的两句话惊呆了屋里三个大人,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小宝是坏孩子是不是?”带着哭腔的小奶音,让三个大人听着心酸。 “姨姨,小宝替阿娘跟你道歉,你别怪阿娘好不好,她只是太想爹爹了,经常一个人偷偷的哭,她一定不是故意的。” 小宝突然挣脱来褚星辰的怀抱,一把扑向辛宝儿,可怜兮兮的哭求着。 辛宝儿先是一愣,表情一变再变,半晌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表情,来面对一个只有不足四岁却已经学着使用心机的孩子。 良久,小宝哭累了,抱着辛宝儿的大腿,仰着挂着泪痕小脸,一脸期盼的看着她,仿佛她不答应他的请求,就十恶不赦似的。 辛宝儿突然笑了,温柔的捧起小宝的脸蛋儿,嘴里说着最温柔的话,手上却用了十足的力道,将那张小脸揉搓变形。 刘星辰和墨轩一凡都看得出小宝的难受,墨轩一凡脸都拉下来了,正打算上去解救小宝,却被褚星辰拉住了。 “疼吗?”辛宝儿继续温柔的询问。 小宝毕竟还是孩子,哪里就真的会隐藏情绪了,很快就露出怨毒的目光,看得正拉扯的两个大男人,都不由得一阵心寒,同一时间住了手。 “我知道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可不知道你原来这么聪明,现学现卖的本事的不错,还知道利用人心,只可惜教你演戏那人,演技不怎么样。你要不要换一个师傅,装白莲,扮柔弱这件事,我天生就会。” 辛宝儿一边说着,眼泪就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眼眶从轻蔑到通红,不过一瞬间的事。 “星辰哥哥,对不起,是……是小宝少爷太可爱了,妾没忍住就……揉捏了几下,哪知道他皮肤这么嫩,这都……红……红了,妾真是该死,您责罚我吧,呜呜呜……” 第128章 突然就有些不确定了 屋里大小三个男人都被她这一举动吓傻了,墨轩一凡最夸张,手扶着下巴,一脸惊吓过度的样子。 小宝更是傻眼了,到底还是孩子,小心思被点破本就有些害怕,辛宝儿这一手更是打的他措手不及,一时愣在那不知所措。 院里那两个姨姨明明说,只要他照着她们说的演就一定可以帮到阿娘,为了能让阿娘开心,他连心里最大的秘密都压上了,可结果怎么跟她们说的不一样呢? 褚星辰心情也挺复杂,明明知道她是演的,可是看到她的眼泪他就心里不舒服,一张俊脸紧绷着,将一大一小两人都看了一遍,到底没有开口。 他相信以辛宝儿的心智,不会无缘无故跟一个孩子计较,会这么做一定有她的原因,勉强压下胸中积聚的怒气,静观其变。 辛宝儿将几个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也哭累了,索性抽抽搭搭的停了下来。 “小宝,今天二爷和一凡就在这,若是他们今天不在现场,就凭我刚刚的演技,你觉得他们会信谁?挨打的又会是谁?” “我去,小嫂子你是演的啊?”墨轩一凡惊呼出声,说完还小声在那嘀咕了几句。 “这张脸也太具有欺骗性了,我差点就信了。” 辛宝儿给他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只以为她在配合自己,继续说道:“我今天挨着一巴掌到也不冤,识人不清,妄作恶人,原本还打算将那些有趣的小故事编辑成册,给你当生日礼物的,既然你都这么聪明了,想来是不需要了,至于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儿,应该也用不上了。” 辛宝儿从褚星辰手里抢过图纸,将那两张玩具的图纸抽出来,似是无意识的在小宝的眼前晃了晃。 说道:“我还是拿回去,留着之后我自己的宝宝出生,在给他们玩吧!” 说完辛宝儿也不再多说,起身朝着门口走去,到门口的时候又回过头来,用甜甜的声音说道:“二爷,晚上来找我一下,有事商量。” 也不管褚星辰听没听到,转过一边往外走,一边补充道:“我会备好酒菜等着二爷。” 高傲的斜睨了一眼站在门外的碧君,不紧不慢的出了院子。 可是一出院子,辛宝儿的肩膀就垮了下去,‘这特么的都是什么事啊?’ 辛宝儿红肿着一张脸回到院子,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叫嚣着要去隔壁给她报仇。 费了好大劲才把一群人拦住,带着兰草和魏雨回了房间。 没多久魏雨就出了门,当然走的不是寻常路就是了。 魏雨出门很快就被忘川传递到褚星辰这里。 彼时褚星辰正在教育小宝,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就将人打发了出去。 小宝跪在地上,手心红肿着,眼睛也红肿着,看着就很可怜。 褚星辰全当看不见,心里却忍不住涌出一阵阵失望。 “我不知道你从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不过这都不重要,我受你父亲所托,照顾你们母子,自然就有教育你的职责,明天你就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吧,既然小心思那么多,说服你母亲的事,你自己搞定。” “你父亲二岁启蒙,三岁便将字认全,可以自己看书,五岁时随手写的一首诗,就轰动整个盛京城,他心思纯正,才华横溢,谦逊恭谨,哪怕是面对病痛和磨难,依然不改本心,对人和善包容,光风霁月。” “阿娘说他就是太善良才会被人欺负的,才会这么短命的,才不能亲自保护我们母子,我才不要像他一样,只要能保护我母亲,使些手段怎么了?” 小宝儿可怜的小脸上突然爆发出十足的愤怒,嘶声大吼着。 褚星辰面无表情,墨轩一凡笑得危险,磨着牙,‘特么的,好想打这熊孩子一顿。’ “行了,我也不跟你废话,只当你是没有判断能力,你想尽孝我也不拦着你,但你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应该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 “也不等你生日了,明天就开始给你启蒙,一年时间,等你识了字,懂了道理,还是今日这般想法,我也算完成了对你父亲的承诺,之后你想怎么样都随你。” 墨轩一凡多了解自家表哥啊,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坏了,表哥认真了。 “表哥,小宝才几岁,不辨是非的,受了几句挑拨,就不知道天南地北了,你别跟孩子一般见识啊!” 褚星辰看了一眼跪的笔直,稚气未脱的小脸上写满不服气的小宝,忽然就笑了。 “皇家从来养不出心性单纯的孩子,即使宽仁如大哥,也是会使用手段的,可是用手段保护自己,和使用手段害人,恩将仇报,到底是有区别的。” 倔强的脊背突然就塌了下去,小小的身子也忍不住抖动起来,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褚星辰见状终于松了口气。 “回去吧,记得明天搬过来。” 小宝没应声,只是艰难的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往门口走去,出了门,到底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屋里两个男人已经开始讨论起之前辛宝儿拿来的那叠纸,没有就给他一点目光。想到之前辛宝儿拿来又拿走的那两张纸,据说是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哪怕只是匆匆一瞥,他也知道自己一定会喜欢。 “呀!少爷你的手怎么了?爷也太狠心了,怎么能为了那个贱人打你呢,你可是他的亲儿子啊,走,我们去找夫人,夫人一定会给您讨回公道的。”碧君紧张的握着他的小手,又是吹又是揉的。 小宝怔怔的看着碧君,‘碧君这是关心我的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突然就有些不确定了。 “我没事,回去看看阿娘吧!”小小的孩子,说出的话竟然带了一分沧桑,二分无奈。 “到底还是个孩子呢,表哥你别着急,能扳过来的。”墨轩一凡看出表哥的心不在焉,难得正经的神色,低声劝道。 “大哥在的时候,虽然多数事也是我在管,但有他给我出主意,真的轻松很多,大哥这才走了多久啊,我就感觉有些力不从心,忽略了对小宝的教育,他长成这样,我也有责任。” 褚星辰将图纸递给墨轩一凡,“找人做出来吧,我去找宝儿,她主意多,兴许有好办法。” “你确定现在过去,不会被赶出来?” 也不知道那小丫头有什么特殊的魔力,院里那几位隐隐都以她为中心,对她的话更是言听计从。 “干你的活去吧。”褚星辰袖子一甩,起身就往外走。 “记得锁门,最近不太平。” “知道了。”墨轩一凡懒洋洋的应了一声。 心里烦透了那两个脑袋有包的女人,连个消息真假都不会分辨,借着所有人都喝醉,偷偷摸摸从书房的拿走一张势力布局图,这刚交上去得了点好处,就又开始挑拨夫人和孩子,真是烦透了,也不知道表哥啥时候能收拾了这两颗老鼠屎。 想到布局图,赶紧拉住即将走出去的人,“表哥,那个布局图?” “没事儿,假的,只不过我还编完,要是被发现,可能有点麻烦。”褚星辰用力抽回自己的手,不在意的说道。 “啊,你钓鱼?不早说,害我和忘川自责的都想以死谢罪了。”墨轩一凡眼神控诉,仿佛受到了很大的伤害似的。 “告诉你们,还怎么让你们记住教训。” “是,我们记住了!”忘川飘进来,和墨轩一凡并立在一起,惭愧的低头应是。 褚星辰才不会安慰他们呢,大步流星的走了。 第129章 有没有想过取而代之 辛宝儿上完药,打发兰草去准备晚餐,又安排魏雨去联络林管家他们,等屋里就剩下她一个人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压在胸腔的憋闷好了一点。 经历刚刚那么一场,辛宝儿有些意兴阑珊,倒也没有多伤心,毕竟她与小宝也没有那么深的感情,更多的是看在他的身份上,可这件事却又让她想起前世的事。 前世父亲母亲重男轻女,偏爱小弟,即使小弟从小几乎就是她带大的,她一个孩子费尽心思学习怎么带孩子,教养孩子,可最后都成了仇。 她教他识字数数,母亲说她想累坏他的脑袋;她教他描红练字,父亲说她想让弟弟的手指长歪,后来她学聪明了,除了陪他玩耍,不再教他什么,可父母又说她不管弟弟,心思恶毒,就是不想弟弟将来比她好。 而小弟在父母这样的维护下渐渐长大,顺其自然的把她对他的一切照顾都当成了理所当然,对她更是呼来喝去,但凡有一点不顺他的意,就撒泼打滚,吵嚷着跟父母告状。 结果可想而知,被夫妻两个打骂一顿,在罚她少吃几顿饭,或是少给几天的午饭钱,唯一庆幸的事,他们至少没打过她。 呵呵,看她多容易知足啊! 小弟如今也有十一岁了,不知道她这个称职的保姆离开,那一家子是继续相亲相爱的过下去,还是终于认识到她的重要性,有那么一点不习惯,或是有那么一丁点想念她。 靠在窗边榻上发呆的人,没有发现一抹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闺房里,直到脚步声靠近,才骤然回神。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去看看兰草做好饭了吗?你稍等啊!” “你先别忙,进门的时候看到她了,她已经去取饭菜了。”褚星辰连忙拦住她,牵着她走到桌边坐下,温声说道。 “好,那我去净一下手,稍等。”辛宝儿微笑着说道。 褚星辰点了点头,将路让开。 辛宝儿将自己打理好,回来的时候,兰草正拉着脸摆饭,褚星辰也是面无表情,辛宝儿看的好笑,走进来屈指敲了一她的小脑袋。 好笑的问道:“这会儿又不怕二爷了。” “哼!他~” “好了,你也快去吃饭吧,一会儿饭菜都被她们抢没了。”辛宝儿打断她欲开口的喋喋不休,伸手推了一把,将人推出门外,又道:“跟二爷没关系,注意点分寸,快去吧!” “是,那我一会儿过来收拾。”兰草不情不愿的离开了。 “宝儿,今天的事儿……” “先不说这个,”辛宝儿在褚星辰对面坐下,打断他的话,继续说道:“我是真有事找你,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辛宝儿都这么说了,褚星辰也不好继续说那些影响胃口的事,两人闷头吃起饭来。 饭后,两人漱了口,等兰草将饭菜撤下,辛宝儿才开口。 “几天前,我让人去买下了联通地道的那个废弃庄园和那个小院,刚阿雨回来说,那边已经办好了,我跟他们约好明晚见见,你要去吗?” 褚星辰诧异的抬头,不解得的问道:“你的人?辛家的?” 辛宝儿摇了摇头,“我亲爹亲娘留下的。” 褚星辰想了一会儿,“我陪你去,但我不参与你们的交谈,保险起见,你也要先确定他们是什么想法,再决定以后怎么用他们。” “好,我知道了。”辛宝儿点了点头,知道褚星辰是为她好,欣然接受了他的建议。 正事说完了,屋里突然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尴尬。 两人都知道接下来的话题是什么,但辛宝儿已经把自己拉回到局外人的身份上,便不想在管那边的事了,就没有开口。 而褚星辰则是觉得是自己连累了辛宝儿,现在却来找被害人帮自己解决问题,多少有些没脸,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室内光线越来越暗,两人谁也没有起身掌灯,黑暗将两人的神情掩藏,就在辛宝儿想着要不要将人请出去的时候,褚星辰开口了。 “我知道今天让你受委屈了,但能不能请你……再帮帮我,帮忙教育一下小宝。” 话说出口,褚星辰也松一口气,但心里也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辛宝儿没有义务教育一个对她怀有恶意的孩子,且教育这个孩子就意味着会有无尽的麻烦。 “二爷,你有没有想过取而代之。” 夜色下,辛宝儿的声音有些缥缈,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褚星辰闻言眉头一皱,眼神有些晦暗。 “为什么这么问?”声音有些冷。 辛宝儿却是笑了,那笑容很是朦胧,像是失了真的水墨画。 “比起修正一棵长歪的小树,投资一棵已经长成的大树,似乎风险更小一些。” “孤身一人的时候,可以仗剑天涯,恩恩怨怨可以一剑斩之,也可以一笑置之,总归不过是一条命而已。” 褚星辰动了动,却仍然没有开口,心中却是有些苦涩,突然觉得辛宝儿的单刀直入,让他有些接不住。 这个问题是他一直在回避,不想面对的。 身后的人越多,领路的人责任越大,如今群雄并起,谁还在乎什么血脉传承,乱世之争,不过是成王败寇,并非是姓褚或是姓宁可以左右的。 可是,他答应过哥哥,给他妻儿应有的尊崇和地位,而且他始终记得,自从他被接回家,就一直是哥哥在照顾他,手把手的教读书识字,适应宫里的生活,可以说若没有哥哥,就没有如今的他,他又怎么能做出背弃哥哥的事。 “宝儿,我们能经营出如今的局面,大多是哥哥的功劳,这本就是他为小宝筹谋的,那些话以后还是别说了。” 辛宝儿突然嗤笑出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讽刺,然后又是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黑暗中那个模糊的身影。 “明天借忘川一用,给我引个路便好,就不劳烦二爷了,阿雨会陪着我。” 褚星辰站起身,欲言又止。 “不早了,二爷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我也累了。” 黑暗的房间里,褚星辰看不清她的表情,有心解释几句,可辛宝儿已经先他一步往门口走去。 “兰草,备水,我要沐浴。” 回身朝身后的男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妾室礼,送客意味明显,褚星辰温润的眸子暗了暗,到底抬步走了出去。 “明晚我让忘川在下边候着。” 错身而过时,男人留下这么一句话,便不再停留,直到出了院门,消失不见。 辛宝儿无力的靠在门框上,看着烛火映照下,那道带着几许落寞的背影,微微有些失神。 她不太明白那个男人的情绪,明明走的利落,那又因何露出这般情绪? 想不明白便不想了,泡在温水中,一天的疲惫终于散了几分,任兰草伺候着,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将那些尚且看不到摸不着的纷纷扰扰通通扔在脑后。 褚星辰裹挟着满身风霜回到书房,书房里没有开灯,静悄悄的,他如今心思烦乱,也无心处理正事,索性借着屋外微弱的烛火,摸索着走进内室。 三两下脱了外衣,在桌边坐下,提起水壶打算倒杯水,视线无意识的在屋内巡视一圈,床上奇怪的隆起吸引了他的目光。 “一凡,滚去你自己房间睡。”喝了一口水,沉声命令道。 被子轻微动了动,却没人回答,也没有起身。 褚星辰感觉不对,一凡向来警醒,自己进来他就应该醒了才对,且知道他今天心情不好,也不可能挑这时候跟他开玩笑。 第130章 现成的小白鼠 抽出腰间软剑,试探着便床榻走去。 床上女子感觉有脚步声靠近,妖妖娆娆的半撑起身子,嗲嗲的喊了一声“爷~” 只是尾音还没落下,冰冷的剑尖直戳到她的莹白的脖颈上,吓得她“啊”的一声大叫,打破了一室寂静。 “爷,怎么了?”忘川破窗而入,然后人就傻了。 “这……” “这什么这,扔出去。”褚星辰暴怒。 忘川不敢耽搁,上前一步拉住女子滑腻白皙的胳膊,本想往下拽的力道却散了几分,细看还有几分不知所措。 女子趁着忘川卸力,用力挣脱他的控制,跌跌撞撞的爬起来,狠命的扑向褚星辰。 女子身材高挑,身段婀娜,浑身上下用一件红色薄纱衣包裹着,看的忘川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当看到那张脸后,吓得脸色一白,赶紧转过身去。 ‘妈呀,这可是爷的妾室,被他看了身子,他会不会被爷灭口啊?’ 眼看着女子就要扑到他身上了,褚星辰几乎是本能反应,抬脚就将人踹了出去。 “啊!” “噗!” 察觉到女子没了动静,忘川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 “我的爷,你不会把她杀了吧,怎么说也是黄帝那老贼送过来的,不好交差吧。” “废什么话,丢出去!” “是”忘川见爷是真的动了气,再不敢迟疑,拉着人就往外拖。 “等等,记得弄醒了,问问看是谁给她的狗胆,不说就让她在外面冻着吧。” “是。”忘川默默的加快了速度。 这位爷轻易不发脾气,真发起脾气来,是真的会死人的,而且是很惨很惨的那种。 忘川出门后,褚星辰看着凌乱的床褥,心里异常烦躁,转身出了内室,点了烛火,阴沉着脸做到书案后等待结果。 忘川行动力还是不错的,没多久就回来了,衣摆还沾染几分水汽。 “爷,她招了。” 褚星辰没说话,抬眼看了看忘川。 忘川会意,继续说道:“是……是夫人。”语气有几分迟疑。 褚星辰闭了闭眼,压下眼底的冰冷和烦躁。 “让她在外面跪足一个时辰,若她能活下来,便算她命大,死了,也只能怪她自己太蠢非要当这个出头鸟。” 看在大哥和小宝的面子上,向晴他动不了,其他人,尤其是别有用心的人,凭什么认为他会仁慈,全当杀鸡儆猴了。 忘川领命而去,走到门口就听到褚星辰有问道:“小少爷搬过来了吗?” “搬了,天黑下来那会儿搬的,夫人叫属下去帮忙,所以才没看见徐小夫人进您书房。” 忘川战战兢兢的答道,还不忘给自己解释一句,他可不想让爷秋后算账。 “瞎叫什么,这个院里除了辛八姑娘,其他人都不是夫人。”褚星辰冷着脸纠正道。 “是,属下记住了。”说完拱了拱手,便退下去办事了。 辛宝儿是一早醒来,听兰草说徐迎雪昨夜被冻的只剩下一口气,被忘川和王婆子从二爷的院子抬回自己院子的。 听了兰草绘声绘色的讲了事情经过,辛宝儿只觉得荒唐至极,有一瞬间她觉得这个徐迎雪可能脑子有什么大病。 既然都已经抱上太子妃的大腿,不想着怎么功成身退,离开这个鬼地方,反倒心心念念的爬上褚星辰床,这是怕外面没有好看的男人,还是想使用美人计啊! 甩甩脑袋,把那些与她无关的,乱七八糟的事通通清除,被兰草拉着去饭厅吃饭。 饭后,众人围在一起说说笑笑,喝喝茶聊聊天,很是惬意。 “你们每天都在这个巴掌大的小院里切磋,也没什么意思,我给你们设计了一套器材,供你们锻炼用。” 辛宝儿看着魏雨和“五音”几人你来我往,仿佛用嘴巴都能斗个你死我活的样子,好笑的开口说道。 “什么器材?箭靶子还是梅花桩?”魏雨难得好奇的反问道。 “都不是,做出来你们就知道了。”辛宝儿小小的卖了关子,“不过在器材运过来之前,你们得先给它们想到地方安置。” “咱们这就荒地多,随便收拾出来一两块就行了。”商十一无所谓的说道。 “收拾是肯定要收拾的,这院里那么多杂草枯枝,正好收拾出来烧炕,不过这些器材还是得找一个隐蔽一些的空房子安置比较好。” 徽五皱眉想了想,然后问道:“小姐可是有什么计划?” “没有,只是那东西还挺占地方的,咱们这地方又跟筛子似的,被人看到也不太好。” 徽五与沉默不语的羽四对视一眼,默契的摇了摇头。 ‘你看她们信不信?’ 辛宝儿才不管她们信不信呢,慢悠悠的将自己的想法说完,就起身打算回房了,至于剩下的事,去不去干,谁去干,她才懒得管呢。 她这细皮嫩肉的,打扫打扫卫生可能还行,至于割草啥的,她估计连刀都拿不动,好像这里也没镰刀。 算了,管她们用啥呢,她还是先回去将具体训练计划写出来吧。 前世看了那么多兵哥哥,兵姐姐的电视剧,她都老羡慕了,羡慕他们的勇敢和无所畏惧,常常想着若是她也能像她们一样勇敢坚强,那是不是就不会过的那么窝窝囊囊,倍受欺凌却不敢反抗。 虽然不知道真正部队里怎么练兵,但不是说‘艺术来源于生活’吗,照葫芦画瓢,应该也会有作用吧。 辛宝儿视线不怀好意的扫视了一圈讨论正欢的一群姑娘,心想“反正也不是她来练,现成的小白鼠,反正她们这么勤奋,练不好也练不坏就是了。” 呵呵! “对了,我记得之前看图纸的时候,记得哪个角落好像有几间仓库来着,我没注意方向,你们自己去找找看,能用就收拾出来,不能用看看能不能简单修修,尽量不破坏外观。” 说完辛宝儿就笑眯眯的走了。 余下众人:“怎么突然凉飕飕的,难不成这天要下雪?” 齐齐打了个哆嗦,赶紧起身,各自找事干去,活动起来暖和。 辛宝儿回到房间就开始忙活,外面大声什么事都与她无关,大家也都各忙各的,没人去打扰她。 所以辛宝儿也不知道,徐迎雪被冻的一病不起,夫人被郑幽兰哭哭啼啼的挑拨几句,又跑褚星辰那里闹腾,结果被褚星辰给当着小宝的面给骂了出来。 只是不知道褚星辰说了什么,夫人走出书房时,腿都是软的,脸色煞白,仿佛气的狠了,也好像是吓狠了,总之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估计是不会在闹腾了。 郑幽兰被迫伺候重病的徐迎雪,短时间内估计也没精力作妖了,至此隔壁院子算是彻底沉寂下来了。 晚饭后,辛宝儿将自己收拾好,吩咐兰草看好门,别让任何人进去,就拉着魏雨下了地道。 魏雨一身偏中性的侍卫打扮,十分干练利落,辛宝儿也没有穿那些啰里吧嗦的女装,自己设计一套长衣长裤,只是上衣偏长,下摆盖过膝盖,斜领向下,斜襟的衣服上一排精致的盘扣,有点像后世的改良汉服。 仔细看,还能看见墨绿色的衣服上随意用同色绣线绣上几片角度不同的竹叶,洒脱又写意。 穿着这样的衣服,人看起来都精神几分,就连魏雨这个平日不挑衣服的女汉子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好看吧,回头一人给你们做一件。”辛宝儿一边往前走,一边逗魏雨。 “倒也不必,只是你那腿上包的啥?不难受吗?”魏雨连忙收回目光,掩饰性的转移话题。 , 第131章 背着你走 “油纸啊,你没见过?”辛宝儿见她那口是心非的样儿,也不揭穿她,顺着她的话接道。 “见过是见过。” 魏雨嘴角抽搐,油纸她见过,包糕点,包烧鸡,哪怕是包书包本她都见过,毕竟那玩意儿还挺防水的。 但包裤子外边,将整条大腿都包起来的,她还真是第一次见,似乎连小短靴里脚丫子都没放过。 “哦,我忘了告诉你,我们一会儿要趟水。”辛宝儿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抱歉的说道。 魏雨没当回事,不过还是看了看前面细胳膊细腿的小姑娘,‘是得护着点,这要病上一场,怕是一阵风就能吹跑了。’ 两个人就这样一边走一边闲聊,很快就到了石室里,忘川已经在了,只是让辛宝儿的意外的是,褚星辰竟然也在。 “你们过来了,那我们走吧!”褚星辰没等辛宝儿开口,先发制人的起身往密道里面走。 辛宝儿皱了皱眉,她倒不是怕褚星辰见到那些人,毕竟忘川知道了,相当于他也知道了。 只是想到小宝和他那个亲娘,辛宝儿就有些不愿意将自己的势力跟褚星辰他们的势力掺和到一起。 不过人都走了,辛宝儿也没过多纠结,拉着魏雨小心翼翼的跟上,虽然有准备火把,但脚下路不算平整。 褚星辰也知道辛宝儿什么身体,在前面开路,走的也并没有多快,保证辛宝儿的体力能跟上。 只不过辛宝儿到底还是太柔弱了些,走平地还好,走出大概半个时辰后,进入地下河区域,地道是宽敞了,可脚下的阻力也加大了,毛皮做的厚靴子,沾了水,走起路来更是费劲,仿佛每一步都是深陷进泥潭,在狠命拔出来一样。 褚星辰每每走出两三步,都要回头担忧的看看被魏雨拉着走,还一步三喘的女孩儿,那欲言又止的样子,魏雨看的都累。 看宝儿一心跟脚下的水路做抗争,无暇他顾,出声道:“宝儿,不如让二爷背着你吧,这样不仅你累,也耽误时间啊!” 辛宝儿刚把腿拔出来,一时间没听清魏雨的话,喘息着抬头,惨兮兮的问道:“你说啥?” 这时候褚星辰却是已经走了回来,背着辛宝儿弯下腰。 “干嘛?”辛宝儿不解。 “背着你走。”褚星辰直言。 辛宝儿不动,眼神不明的盯着男人的后背。 “哎呀,宝儿你快点吧,我拉不动你了,在水里泡的时间太久,腿疼。” 辛宝儿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但这次她没有犹豫,笨拙的爬上褚星辰的背,同时在心里暗暗决定,回去就练起来,不能再拖了。 男人的背结实宽阔,给人的感觉很是安心踏实,辛宝儿原本僵硬的身子,慢慢松懈下来,软软的贴在男人的脊背上。 原本心怀忐忑,脚步稳健的男人,突然停顿了下,随即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前进,只是心情似乎好了些。 这样又走了大约有半个多时辰,终于看见了一个洞口,两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拐进洞口又走了没多远,就又到了干爽的陆地,辛宝儿赶紧从男人背上滑下来,复杂的看了一眼额角挂着汗珠的男人,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将靴子脱下来拧了拧水,又穿回去,开口道:“不知道这地下河的深度能不能跑船?” “可以让人试试。”褚星辰几乎是下意识的接道。 辛宝儿没说话,点了点。 “走吧,估计他们都到了。” 褚星辰无奈,这小姑娘气性也太大了,看这样子,气还是没消啊。 又走了两刻钟左右,终于看到了出口。 一行四人从地道里都出来,周围并没有人,不过也不奇怪,辛宝儿只让他们买庄园,并没有告诉他们庄园里的秘密。 “阿雨。”辛宝儿说道。 魏雨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竹哨,轻轻的吹了两下。 “嗖,嗖嗖。”几道身影破空出现,轻巧的落在辛宝儿身前。 “林玲拜见小主人,属下带主人去见父亲他们。”玲娘恭敬的单膝跪地行礼。 辛宝儿对这样的规矩,有轻微的不适应,但也没有阻止,只是在恰当的时机将人扶了起来。 入乡随俗,她懂。 两方人马终于会面,时间已经又过去了一刻钟。 残破的宅子大厅被简单的收拾出来,此时或坐或站着二十多人,她们一行出现,二十多双眼睛齐刷刷的朝她们看过来。 褚星辰下意识的将辛宝儿护在身后,眼神警惕的看着屋内的众人,身上的威压也释放出来,两方人就这么沉默的对峙着,空气中都是噼噼啪啪的火星子。 辛宝儿拍了拍男人绷紧的脊背,笑着说道:“别紧张,自己人。” 也许是辛宝儿的话起了作用,气氛骤然一松,凝结的空气流动起来,被冷水泡过的小腿有些凉。 看见辛宝儿露头,林管家小跑着从屋内出来,到了离辛宝儿三步远的地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丞相府外管事林常见过小主人。”老人浑身颤抖,再抬头已然是老泪纵横。 辛宝儿哪里会让一个老人这么一直跪着,想着就要上前将人扶起,手臂被褚星辰拉了一把。 “小心有诈。” 知道他也是好心,辛宝儿朝他柔柔一笑,轻轻摇了摇头,缓缓推开他的大手,步伐坚定的走了过去。 “林管家,不必多礼,快快起身,地上凉。”辛宝儿将人搀扶起来,柔声说道。 林管家起身,看着身后那些兔崽子,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小主人,大喝一声,“见了主人,还不行礼,想造反啊?” 一声暴喝终于将看美女看傻了的一众人唤醒,一个个红着脸跪地行礼。 这小姑娘娇娇软软的,看着跟瓷娃娃似的,明明就该是圈养在宅院里的金丝雀,真能当他们的主子? 这样的主子,能带领他们干啥?绣花还是扑蝶?众人忍不住怀疑。 以辛宝儿对情绪的敏锐,自然感受到了他们的怀疑,将老管家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理了理并不散乱的头发和衣摆,轻笑着越过跪着的众人,走到最上首的椅子上坐下。 “怎么,对我的形象不满意?” 众人面面相觑,脑袋低下去了点,没人开口。 “不说话,那就是满意的。” 有几人抬头飞快的看了一眼,又飞快的垂了下去。 “要看就光明正大的看嘛,我又不是泥做的,怕看。都起来吧!” 辛宝儿的声音并没有多少威严,娇娇软软的,透着些许随意。 也正是这份随意,让众人心都提了起来,‘怎么感觉,小主子似乎不是很在意有没有他们的帮助呢?’ “自古打仗的将军,冲锋陷阵的士兵,都是需要身体好,体格健壮,拳脚功夫好,不过坐在帐中运筹帷幄的那个人,好像没啥要求,脑袋好使就行了。” 看着众人不明所以的目光,辛宝儿又是莞尔一笑,“恰好,我身子不在好,但脑袋还不错,倒也不至于把你们带进沟里,所以……不用太担心。” 褚星辰带着忘川没有走进去,站在门口,看着烛光下熠熠生辉的女子,心没来由的漏跳一拍,随即不敢再看,而是转身往远处走了走,在保证既能看见辛宝儿,又听不见他们说话的距离停下,默默的等待着。 辛宝儿看见男人的动作,胸口有些闷,不过也没太在意,这本就是她想要的,没道理人家尊重你了,你还要给自己找不自在。 “林管家,说说你们这边的情况?” 第132章 你没有心吗? “小主子,稍等,先给您介绍两个人。”林管家有些激动的拉过站在角落里的两个人。 辛宝儿心头一跳,刚刚好像都没看到这两个人,若不是被林管家拉出来,她真的会忽略这两个人。 而远处的褚星辰看见被拉出来的两人,也是眉头紧皱,他刚刚已经在室内扫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厉害的人,所以他才放心远离。 而如今看到这两人,也是暗暗心惊,他们竟然没有泄露丝毫异样气息和情绪,要不是功夫极高,且在他之上,就是修习了了不得隐匿功法,能够轻而易举的藏进人群,让人找不到他们。 辛宝儿今天就是来立威收复人心的,所以即使心惊胆寒,也强撑着笑脸,不敢露出一丝一毫胆怯,就这么静静的打量着底下站的笔挺的两人。 两人一男一女,皆是面无表情,长的不美不丑,是那种在人群中一抓一大把的长相,此时两人不卑不亢的站在下边,丝毫没有其他人的惊喜,更没有见到主子的恭敬和畏惧,甚至正在用审视的眼光看着她。 这眼光让辛宝儿颇为心塞,她就弱怎么了,再弱也是他们的主子。 “两位可是对我有何不满?” 辛宝儿也被激起了几分傲气,怎么说如今的她也算是今非昔比了,还能让两个下属翻了天去。 “春秋(冬夏)不敢。”两人齐齐拱手应答。 没跪,好样的。 虽然她也不稀罕别人跪她,但这两个问题青年的膝盖她还就非收不可了。 “春秋,冬夏,名字还挺有意思,秦家的暗卫?” “对,对,小主子好眼力。” “唉,说起来秦家覆灭时,他们这批孩子还没出师,不过要不是训练营足够隐秘,最后的力量也保存不下来。” “训练他们的师傅是三年前走的,那人跟我有几分交情,临走前将两人引荐给我,让我给他们安排个出路。” 林管家的语气里有着满满的惋惜,显然对那位师傅很是推崇的。 “哦,这样啊,那就劳烦您老人家给他们准备一份丰厚的安家费,以后就好好生活去吧。这笔钱我出,算是替外祖一家补偿他们,毕竟耽误了他们这么多年。” 辛宝儿笑得无害,眉宇间都是解决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之后的轻松。 “这?”林管家不解,老脸都皱成了包子。 辛宝儿抬抬手,制止林管家继续说下去,开口道:“好了,秦家的事解决了,接下来说说林家这边的吧。” 众人:这什么情况?不是该威逼利诱,让他们死心塌地的为她所有用吗?这怎么和想的不一样? 一时间众人皆是脸色难看,面面相觑,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林管家?”将众人小动作,小情绪尽收眼底,辛宝儿不慌不忙的提醒一句。 “林家现存下的人都在这了,暗卫十人,大掌柜九人,加上我和玲娘,一共二十一人,店铺田庄若干,回头将清单和账本整理好,交给小主人查看。”林管家擦了擦额角的汗,恭敬的答道。 “回头?呵呵!”辛宝儿甜甜一笑。 “那不如就等你们准备好了,再来跟我提条件。” 一边阴阳怪气的说着,一边从袖兜掏出几样东西,一一摆在身边的方几上。 第一样东西拿出来的时候,底下人“哗啦”一声跪了一片;第二样东西拿出来,春秋、冬夏两人迟疑了一下,最后也单膝跪地。 第三样东西拿出来,林管家瞳孔骤缩,看了一眼同样震惊的女儿,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头都更低了几分。 “看来这么多年,你们过的还算安逸。我本以为这么多天过去了,你们至少应该对我的身份和身边的人会有一定的了解,看来是高估你们了。” “秦家书香门第,不屑从商,家里经营的产业多为田庄,除了女子的嫁妆铺子,公中商铺不是书屋就是茶楼等文雅场所,且都在明面上,一查便知,应该全部被查抄了。” “至于林家,则恰恰相反,林丞相出身寒门,为了积聚力量,以经商起家,后因为仕族不得与民争利,林丞相做官后,将所有产业皆有明转暗,培养了好几位外管事,替他在外行走,林管家便是其中之一吧?” 林管家额头的汗更多了,他就不该听玲娘的话,主子的底还没试探出来呢,自己的底都快被掏干净了。 “我觉得有必要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如今姓辛,宁朝首富那个辛,姐妹中行八~” “啊,你……你就是前段时间被辛家逐出家门的辛八姑娘,被宁贼赐给前朝后代的为妾的那个?”徐大虎突然吃惊的出声问道。 辛宝儿:“看来还是有消息灵通的。” 众人:就一言难尽,都没娘家了,怎么还这么底气十足。 “我这出来一趟,又是爬山又是涉水的,我这副孱弱的小身板实在不适合多折腾,咱们今天就一次性把话说清楚。” 漫不经心的将那块金光闪闪的令牌拿在手里把玩着,说的话也染上几分轻描淡写。 “林管家想必认识这块令牌,所以你觉得我很缺林家的财富?” “外面那个人,褚皇后人,手里多多少少有些能量,所以你们觉得我很需要下属?” 看见底下人全部变色,辛宝儿悠悠一叹,继续道:“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无非就是想确定我会不会如你们所愿,替林,秦两家复仇。” “我今年不过十五岁,刚及笄,就在我及笄那天,被接进了宫里,莫名其妙成了待选的秀女,好几次都差点折在宫里出不来,幸得二爷相助,把我从狼窝里带了出来,也才有了今天的相见。” 辛宝儿站起身,走到人群中央,看众人自觉让路的行径,意味不明的笑了。 “说这些是跟你们表明一下我的态度,二爷的恩我一定会报答,但我靠这里”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也可以做到。” “生逢乱世,谁不想自己手里的筹码越来越多,但算盘珠子捏在自己手里,才方便算账,若是捏在别人手里,那我怎么能用的放心?” 众人心里不同程度的被惊了一下,随即辛宝儿就被各种情绪包围了。 “小主子,我们怎么会为别人所用呢,这么多年我们始终对林家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 “既然这么看不上我们,还让我们过来干什么?她既然无心与我们同路,丞相的仇我们自己报就是了,没有她,说不定我们能更快的报完仇。” 七嘴八舌的吵闹声,吵得辛宝儿头脑发胀,烦躁的皱着眉头,魏雨一直护在她周围,见状大喝道:“闭嘴!” 突如其来的吼声,顿时让室内恢复了安静,辛宝儿环视一圈,冷着小脸,语气无奈的说道:“今天的会面很糟糕,你们的表现太令人失望了。” “到此为止吧,储位保重!”辛宝儿说完,毫不迟疑的往外走。 “凭什么你几句话就否定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你身上流着林家和秦家的血,知道父母亲族惨死,怎么可以这么无动于衷,你没有心吗?” 就在辛宝儿即将迈出大厅的时候,一道饱含着怒气的女声,在背后响起。 辛宝儿骤然转身,一向娇软柔弱的小女孩儿,在转身的瞬间,浑身上下仿佛被寒冰淬炼,冰冷刺骨,望之生寒。 “我没有心?我长到如今的年岁,没吃过他林家一粒米,没喝过他秦家一点水,唯一亲生的母亲,用她那自以为是的爱,从我记事起就打压我,逼迫我,让我不得不在学习了她一身的本事之后,却只能唯唯诺诺的活着。” 第133章 辰哥哥,回去吧,我困了! “我好不容易浴火重生,活成今日这般模样儿,你们凭什么觉得将那些不属于我的枷锁,强行加诸在我身上,我还要反过来对你们感恩戴德。” “你们的忠心我感觉到了,可这份忠心与我无关,强扭的瓜不甜,今日之后,就当你们从未找到过我,各自安好吧!” 辛宝儿疾言厉色的一番话,彻底将屋内的人给镇住了,直到辛宝儿的背影都消失在眼前,林管家才反应过来,赶紧招呼人一起去追。 辛宝儿带着魏雨一路急行,就在即将与褚星辰他们碰头的时候,脚下一个不稳,身子往前倾倒,眼看就要与大地来个亲密接触了,却在一阵天旋地转后,跌入了一个带着冷意的怀抱。 “小心点!” 褚星辰接住人的一瞬间,眼底尚未褪去的赞赏,便化为丝丝缕缕的心疼。 原来所有的侃侃而谈,游刃有余都不过是强撑罢了,汗湿的脊背昭示着当时的紧张和害怕,她本该是养在温室内的娇花,享受最温暖的阳光,和最温柔细致的照顾,如今却因为他落入这乱世的泥淖中,挣扎求生。 脱下外衣将小姑娘紧紧包裹住,隐藏在暗夜下的目光中凝聚着满满的温柔和怜惜。 “还有力气吗,我抱着你走,好不好?”声音温柔小意,带着点点试探,却不令人厌烦,反而感觉很窝心。 辛宝儿点了点头,强撑了这么久,她的腿早就酸软无力,要不是怕泄了这口气,压制不住那帮人,她早就瘫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了。 辛宝儿并不是真的不想报仇,虽然她已经不是原主了,但原主的性情她还是了解的,虽然胆子比谁都小,却因为书看的多了,有着文人的迂腐,若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接下这个担子。 她自然想帮她完成心愿,毕竟占了她的身份,享受了那么多温暖。 但原主可以由着林管家他们牵着鼻子走,她却不行。 她还有恩要报,有辛家要护,这一世有这么多对她好的人,她必须强大起来,从笼中鸟,化作天上鹰,护住所有想护住的人。 她的路必须由她自己决定怎么走,谁也别想做她得主。 哪怕她知道这有多难,哪怕她依然只想偏安一隅,种菜养花。 褚星辰轻轻松松的将人抱起,给忘川和魏雨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一前一后将两位主子护在中间,四人一起朝着地道口走去。 刚走出没多久,林管家一行人就气喘吁吁的挡住了前行的路。 “小主人,老奴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原谅老奴等人这一次,从今以后,老奴等定会以小主人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辛宝儿安心的躺在褚星辰的臂弯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室外没有火把,看不清众人的表情,可即使是光凭感觉,辛宝儿也能感觉到有不服气的。 轻轻拍了拍褚星辰的手臂,示意他将她放下,褚星辰犹豫了一下,才将人小心的放下来,知道她这会儿肯定没有力气,便一手揽住她的腰,让她靠着自己站着。 辛宝儿感激的笑笑,再看向跪着的众人时,小脸紧绷,开口道:“我今天累了,不想与你们多做纠缠,这样吧,我给你们选择的权利,三天后还是这里,愿意跟着我,唯我命是从的,带着你们的诚意过来,不想来的随后会给你们一份安家费,离开京都,以后好好生活,也算不辜负你们这些年对主家的忠心了。” 说完也不再管众人的反应,转头对着身后的男人柔声道:“辰哥哥,回去吧,我困了。” 这一声辰哥哥把男人半个身子都叫麻了,一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还是魏雨咳嗽了一声,才将离家出走的理智拉回来,一把将人打横抱起,继续往前走去。 “唉,这叫什么事儿啊?”林管家在玲娘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一脸的懊恼后悔。 “爹,这事不怪您,都是女儿的错,三天后女人给小主子磕头请罪,只要能争得她的原谅,女儿这条命赔给她也行。” 玲娘神色淡漠,语气冷硬,一看就知道这话里没几分悔过之心。 林管家又不由得摇了摇头,若让她以这副状态去请罪,怕是更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好了,都各自回去吧,小主人的话你们都听见了,自己好好斟酌斟酌吧!” 老人似乎很是疲惫,迈出去的脚步都沉重了几分。 “唉,这有什么好想的,小主子要帮助褚皇孙复国,必然要跟宁贼对上,殊途同归啊!”一个大掌柜一边揉着膝盖,一边哭丧着脸说道。 “这话倒是不错,”他说完有好几人跟着点头应和道。 但还有几人不同意,只是颇为不屑的嘟囔两句,却没有出声反驳。 林管家回头看了看泾渭分明的两波人,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脚步又沉重了一分。 玲娘看着父亲这样,心里也不好受,可是她一心复仇,不想因为任何人,任何事分心,影响她的复仇的速度。 一众人壮志勃勃的来赴会,却是蔫头耷脑的离开,对那个看似柔柔弱弱,实则很有主见,行事雷利果断的小姑娘,多多少少是有几分怨言的,只是等级观念在他们心里根深蒂固,并不敢道与人知。 辛宝儿一路被褚星辰连背带抱的送回了房间,人已经睡的黏黏糊糊了,几乎是一粘到炕,就睡熟了过去。 连魏雨给她擦拭身子,换了衣服,都没有清醒。 第二天,天光大亮,辛宝儿才悠悠转醒,动了动仿佛散架了的身子,低声痛呼了两声。 “姑娘,您终于醒了,昨晚没睡好吗?早上那会儿怎么叫都叫不醒您,还以为你不舒服了呢。”兰草手里端着水盆进来,轻笑着询问。 辛宝儿挣扎着起来,发现自己的衣服都被换过,想着应该是阿雨照顾的自己,没有回答兰草的三连问,出口道:“我饿了,还有吃的吗?” “灶上给您喂着鸡丝粥呢,您先洗漱,奴婢给您端过来去。” 辛宝儿点了点头,自己则挪动着酸疼的腿去洗漱。 洗漱完,兰草也已经把早餐摆好了,两碟小咸菜,一碗粥,一小碟蒸米糕,量都不多,正好够辛宝儿的饭量。 辛宝儿一边吃着饭,一边问道:“今天院里怎么这么安静,她们人呢?” “姑娘您忘了,昨天不是您让她们去找训练场地,顺便收拾门口的空地,收集柴火好烧炕?”兰草正给辛宝儿收拾床褥,闻言头也不抬的回道。 等一会儿不了自家姑娘应声,又补充道:“一会儿您这边要是没事了,奴婢也要过去帮忙。” 辛宝儿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兴致缺缺的哼了个“嗯。” “姑娘,您是哪里不舒服吗?怎么感觉精神不大好?”兰草收拾完走过来仔细打量了辛宝儿一会儿,关切的询问道。 “无事,估计是睡的多了,明天我也得随魏雨她们锻炼锻炼了,这副身子实在太弱了。” 想到昨晚自己根本就没有走多少路,大部分时间都是挂在褚星辰身上,结果睡一觉起来,竟然还是浑身酸疼,就有些对自己恨铁不成钢。 “对了,你去给我拿一些纸来,裁成书籍大小,我一会儿有用。” “另外,你们收拾园子的时候,若是看到合适的木头给我拿回来一两块,最好是便于写字的那种。” 想到昨晚褚星辰算是出了好大的力,她可是懂得知恩图报的,自然不能没有表示,既然他之前求她帮忙教那孩子,那她就勉为其难给他准备点教具吧。 第134章 特别别扭 一晃两天过去了,发誓是要去锻炼的人,依然窝在屋里没有动作,反倒是按她要求改造完成的训练室已经完工了。 “速度还挺快,带我去看看。” 听完魏雨的话,辛宝儿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笔,甩了甩酸疼的手腕,满眼兴味的说道。 穿过七拐八弯的小路,两人终于停在一个外观看上去摇摇欲坠的房子前。 辛宝儿默默给魏雨几人竖了个大拇指,这种一看就是危房的地方,亏得她们胆子大,胆小的都不敢迈进那道门。 伴随着木门的“吱呀”声,两人走了进去。与外面的破败简陋不同,里面很宽敞,长约五六十米,宽也有三四十米,梁柱都用的粗圆木,看上去就很牢固。 此时里面正站着几个人,在兴致勃勃的围着单双杠讨论着什么。 商十一眼尖的看见走过来的两个人,小跑着过来,兴奋的说道:“小姐,您终于过来了,您让做的这些到底干什么用的,我们几个研究了好一会儿,也没看明白该怎么用。” “这不是过来给你们讲解了吗,就你心急。” 辛宝儿伸手捏了捏她白嫩嫩的小脸,手感不错,看来最近给她们补充的营养没有白费,回头得给兰草那丫头长长月钱。 “这些都是最简单的锻炼器材,有锻炼平衡的,有锻炼力量的,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使用内力和轻功。” 辛宝儿一边说一边跳上单杠,利落的做了两个动作,然后跳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想起来了。 “宝儿,你这身子是真的太弱了,从明天开始,早上我去叫你起床锻炼。”魏雨上前将人拉起来,语重心长的劝道。 “地上凉,别坐,靠我身上歇一会儿。接下来你说,我们自己做,有不对的你在指导。” “哦,好吧。”辛宝儿乖乖点头,表情还有些小幽怨。 她可是知道魏雨这个教官有多严厉的,毕竟“五音”被她训的跟孙子似的样子,还是挺常见的。 一上午光是演示和体验,就将几个平时体力和精力都不错的姑娘们,累的气喘吁吁,一回到住处就瘫坐在院里的石凳上,一动不动了。 “兰草,今天饭菜都多做些。”辛宝儿走在众人身后,看着平日里生龙活虎的小丫头们,这会儿你扶着我,我扶着腰的,笑着吩咐道。 “哦,是其他院里有人过来吃饭吗?”兰草麻溜的应了,随口问道,心里却想着,若是主院的爷过来,那就得准备点那位爷爱吃的,给自家姑娘长长脸,若是某些不识相的过来,她才懒得伺候,爱吃不吃。 “没有啊,就是她们几个今天辛苦了,又累又饿的,怕是会多吃些。” 辛宝儿看着做事越发利落的兰草,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也辛苦了,回头给你涨月钱。” “得嘞,再给你们加个肉菜去。”兰草蹦蹦跳跳的跑进了厨房。 三分钟后。 “我找她们算账去。” 辛宝儿还没走进自己的房门,就看见刚刚还兴冲冲准备大干一场的兰草,提着刀就冲出了厨房,一副找谁拼命的架势,将身后打算拉住她的林妈妈,拽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辛宝儿被吓了一跳,赶紧小跑着过去扶住林妈妈,同时魏雨也将暴怒的兰草拉了回来。 小丫头显然是气的狠了,眼眶都泛红了。 “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气到我们家小草了?”赵贤最近和兰草走的近,两人没事就凑在一起做着针线,感情更是直线升温,这会儿看到好朋友受了委屈,赶紧跑过来声援。 “是啊,兰草,谁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帮你收拾她,你这一个人出去,万一吃亏了怎么办?”商十一也凑上来给她助威,在兰草面前握了握小拳头。 “行了,都闭嘴,兰草,说说什么事能让你这么莽撞?差点伤了林妈妈。”魏雨冷声问道。 自从魏雨认辛宝儿为主开始,就有意无意的学习忘川在褚星辰身前的行事作风,看见辛宝儿这会儿正在担忧林妈妈的身体,很自觉得将主子想说却不好说的话说出来。 果然魏雨一出声,院里安静下来,兰草心虚又自责的看了看林妈妈,委屈的说道:“还不是隔壁那院里的那三个人,没一个省油的灯,隔三差五跑过来要食材,不给就抢,奴婢一早炖上打算给姑娘补身子的鸡汤,姑娘还没喝到呢,就被碧君那贱人连锅端走了,还说什么给她们院里那个快死的徐迎雪补身子,她有那么好心?不过都是借口罢了。” 辛宝儿检查完林妈妈的身子,确定她没有伤到,正好听到兰草说完最后一句话。 “什么时候开始的?”辛宝儿皱着眉头问道。 “啊?”兰草脑袋都在想着怎么骂碧君才解气,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宝儿问你话呢,这小妮子肯定还想着怎么骂人呢。”赵贤好笑的推了推咬牙切齿的兰草,提醒她答话。 兰草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朝着辛宝儿笑笑,又问了一遍问题,才回答道: “哦,就乔迁宴过后啊,那天二爷不是说以后让您管家吗?所以她来要我就给了,谁知道她们还得寸进尺了,主院的王婆子都没来要呢,她们算什么东西。”兰草闻言又是好一顿抱怨。 “好了,别气了,多大事啊,你把这几天她们拿走的东西列一个清单出来,找忘川给你报销。”辛宝儿揉了揉兰草气鼓鼓的小脸,“这都把自己气成河豚了,得让忘川给多补偿点。” “真的,那奴婢这就列去,奴婢可是都记得清清楚楚呢。”兰草闻言立马来了精神,扒拉开人,就要去列清单。 “别急啊,我们可都在等着你投喂呢,先做饭,好不好?饿死了。”商十一一把将人拉回来,抱着兰草的手臂,可怜兮兮的说道。 “哦,差点忘了。”说完就风风火火的转身回了厨房。 林妈妈笑着摇摇头,“这丫头可真是有活力,”轻轻推开辛宝儿扶住她的手,“姑娘,你们先去歇歇,老奴进去给她搭把手,免得她把厨房拆了。” 众人闻言不由得都笑出了声。 辛宝儿无奈的扶了扶额头,这丫头自从来到这里,就跟觉醒了什么了不得的血脉似的,脾气越来越火爆,现在连她都快要压抑不住她了,怕是只有二爷才能让她老实了。 饭后,辛宝儿又窝回屋里继续写写画画,直到室内光线暗下来才停笔,起身在屋里走动走动,活动下僵硬的筋骨。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进来吧!”辛宝儿以为是院里的哪个人,也没在意,继续做着她的“伸展运动。”随口说道。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门口光线被一抹高大的身影给阻断,室内更加昏暗。 正在扭腰的辛宝儿被这骤然的变化吓了一跳,急忙转身去看。 “哎呦!我的腰。” 褚星辰站在门口还有些犹豫要不要进来去,听到辛宝儿的痛呼,啥也顾不上了,两三步就走过去,将以别扭姿势僵在那的人扶住。 “怎么了?伤到哪里没有?”温润的语气里夹杂着几分焦急和满满的关切。 “没……没事,扭到腰了,缓一下就好,你怎么过来也不出个声啊?”辛宝儿一边揉着腰,一边小声的抱怨道。 “我吓到你了,对不起啊!”褚星辰自责道。 辛宝儿诧异的抬头看了看男人,“怎么感觉你最近特别别扭,找我有事?” 第135章 路漫漫其修远兮 褚星辰被问的有些脸热,将目光落在女孩儿揉腰的手上,声音低哑了一分,回道:“是有点事,我先扶你过去坐下吧。” 辛宝儿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桌边坐下,褚星辰优雅的抬手,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浅浅啜了一口,眼睛不由一亮。 “好喝,这是什么茶,有种果香味,却不显甜腻,初尝有点苦味,咽下去以后嘴里只余酸酸甜甜的果香。” “是家里姐妹新研究出来的果茶,你若爱喝,回头兰草煮了,让她给你送些过去。” “不过,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不应该是小女孩儿喜欢的吗,二爷的喜好还挺特别?”辛宝儿打趣道。 “嗯哼,也没有,就是偶尔喝喝,也是个乐趣嘛。” 褚星辰有些不好意思,他不过是不想跟她一开口就公事公办,随便找个话题开场而已,哪知道还让小姑娘借机调笑了一番,不过看她笑得柔和恬静的这样子,也算值了。 “二爷,过来有什么事吗?” 辛宝儿看男人多少有几分不自在,茶水拿在手里,都不知道该不该喝的样子,她到底不是爱为难人的性子,转移话题询问。 褚星辰闻言,有些小失落,果然“辰哥哥”什么的,只是昙花一现。 不过还是放下茶杯,正了正身子,说道:“之前说让你管家,结果这段时间事多,一直没落实,倒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正让忘川整理账本,晚一些给你送过来,以后家里的吃穿用度,还有外面的产业,就都麻烦你帮我操操心了。” 辛宝儿闻言第一个时间就想拒绝,只是还没等她开口,褚星辰继续说道。 “有你帮我管着,我也能集中精力应对皇宫那几位了,最近几个皇子皇孙和宁老贼动作越来越频繁,我这边也是捉襟见肘,一凡都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这一波卖惨,用的实在是天时地利人和,辛宝儿一下子被架了起来,根本没法拒绝。 假笑着开口道:“那,好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之前也没干过这活,若干的不好,你可早点跟我说,不然出了差错,以我们现在的处境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 褚星辰没忍住抬手揉了揉辛宝儿柔顺的头发,温声道:“无碍,我相信你可以做好,你就放手去做就行,出了事我来处理。” “好吧,有你这句话就行。”辛宝儿蔫头耷脑的答道。 想到之后每天要被魏雨逼着锻炼,还要处理一堆家里外头的琐事,辛宝儿就心累,感觉都生无可恋了。 “怎么这副模样儿,院里那么多人,培养一两个帮你不就好了。”褚星辰又喝了一口茶,星眸里盛着点点笑意,语气带着几分轻快。 “咦,有道理,我怎么没想到呢,多谢提醒。”辛宝儿复活,搞怪似的双手抱拳朝着褚星辰拱了拱,笑眯眯的说道。 ‘到底还是个小女孩儿’褚星辰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他的追妻之路,依然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对了,明晚还是我和忘川陪你去吧,经过上次的事,也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生出异心,再对你不利,我跟着也放心些。”褚星辰小心的劝道。 “嗯。”辛宝儿没多想,原本就打算让两人跟着,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褚星辰本来还以为要劝说一阵子呢,没想到根本不用,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就这么被堵在喉咙里,无奈的笑笑,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那明天晚上见,天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褚星辰站起身,略带不舍的说道。 辛宝儿想起自己这两天准备的东西,一边起身往书案走,一边说道:“二爷若无事,不妨在此多等一会儿,吃了晚饭再回去,我这有些东西,马上就弄好了,你一起带回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辛宝儿不过随口挽留,褚星辰却是发自内心的开心,脚步一转就又坐了回去。 辛宝儿亲自掌了灯,叫来兰草吩咐一番,就坐回书桌前忙活去了。 褚星辰坐下又喝了两小杯果茶,便感觉有些腻了,起身漫步走到辛宝儿身边,看着她低头在木片上写写画画,没多久一个图案逼真,字迹清晰工整的卡片就做好了。 “宝儿这画工真不错,只是做这些干什么用的?”褚星辰心里有这猜测,但不敢确定,于是试探的问道。 “你先等会儿,我这还有两三张,马上就好。”辛宝儿没有解释,继续忙着手里的活。 终于在兰草进来送饭的时候,辛宝儿停了笔,满意的笑着说道:“好了,吃完饭应该也就干透了。” “辛苦了,先过来吃饭吧。”褚星辰温声回道。 “我先去净手,二爷先吃,不用等我,马上就回来。” 褚星辰点了点头,目送女孩儿离开,却没有如辛宝儿说的那样先动筷子,取了小碗给两人各自盛了一碗汤,规规矩矩的放好,就安静的坐在那等着辛宝儿回来。 一顿饭两人吃的温馨又满足。 饭后,褚星辰也不多留,从辛宝儿手里接过一个小木匣子,大概猜到里面是什么,便也没打开看,就离开了。 在这个远离闹市的大宅一角,日出日落,不过是眨眼闭眼间。 坐着竹排,飘荡在地下河上,辛宝儿心情不错,至少不用趟水,弄的鞋子湿答答的难受。 心情好,辛宝儿走进会客厅的时候,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这让屋里的人,原本沉重的心情,不由得轻松了几分,林管家笑得有几分谄媚,上前一步领着众人给辛宝儿行跪拜大礼。 “小主子,老奴等愿意誓死追随小主子。” 辛宝儿笑容不减,气息连半点起伏都没有改变,目光落在站在远处看过来的男人身上,清清凉凉的开口。 “我给过你们退出的机会,今天我在这在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想走的,还是之前的条件,一刻钟的时间,过了这个时间,再想走,可能就不太容易了。” “阿雨,你来计时。” 一刻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辛宝儿慢悠悠的喝完了自己带过来的一竹筒果茶,时间便过去了。 “都想好了吗?确定没有人退出吗?如果没有,我就要开始说我的规矩了。” “请小主子训话!”辛宝儿话落,众人齐齐附和。 “阿雨,给你以后的同僚们,讲讲我的规矩。” 魏雨上前一步,站在辛宝儿身前,冷着一张脸看着下面众人,声音凉飕飕的说道: “姑娘对下属要求不高,唯有忠心和听话两条,对于那些不听话,喜欢自作主张的,有三次观察留用的机会,但会根据造成后果的严重程度给与相应的惩罚。至于背叛者,死!” “可听明白了,现在有要退出的吗?”辛宝儿问道。 “小主子,我能提一个要求吗?”一个冷硬的男声突兀的开口,辛宝儿朝他看了一眼。 ‘哦,原来是秦家培养的小反骨啊!’ “什么要求?说出来听听。”辛宝儿饶有兴趣的问道。 “我能跟她打一场吗?”春秋伸手指向魏雨,大声道。 辛宝儿没见过魏雨实打实的跟人打过架,所以也不确定魏雨的功夫到底是什么水平,有些担忧的看向魏雨,眉头皱起,正想开口呵斥春秋,魏雨却冷冷的开口了。 “好啊,我应战,不过这里地方小,耍不开,去外面比划比划怎么样?” 春秋被这冷冰冰的女声震了一下,不自觉的就点了头,抬步跟着魏雨走了出去。 第136章 借势 “阿雨,别勉强,身体最重要。”辛宝儿小跑着跟上魏雨的脚步,怕她一时冲动,在伤到自己。 “放心,没事的,要当你的心腹,自然要比他们强者,才能帮你镇住他们。”魏雨低声道。 这话辛宝儿没法反驳,她拿魏雨当姐妹没错,自然希望她能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如今魏雨把前程压在她身上,她自然不能给她拖后腿。 郑重的点了点头,“小心。” 魏雨笑了,是她从没有见过的张扬、自信。 褚星辰见辛宝儿带着人走出来,魏雨却没有走在她的身边,快步跑过来,视线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没发现有什么不妥,放下心来,默默的走小女孩儿的身后,以保护者的姿态守护着她。 辛宝儿朝男人感激的笑了笑,默认了他的跟随。 荒草地上,及膝的枯草,随着夜风不停的摇曳,一男一女两人相对而立,周身鼓荡着劲气,像是两只蓄势待发的猛兽,只等一个契机,便会毫不犹豫的朝对方发起攻击。 辛宝儿看的是既紧张又兴奋,都忘了夜风的寒冷。 现场版的高手对决啊,看过金庸古龙的,哪个没有一个武侠梦啊! 褚星辰看着女孩儿兴奋的小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抬手碰了碰她的小脸,顿时感觉冰冰凉凉的。 摇了摇头,解下披风,动作娴熟的将女孩儿裹住,“冷,披着点。” 辛宝儿回头嫣然一笑,褚星辰顿时感觉夜空中的星都更璀璨了些。 就在辛宝儿走神的这一瞬间,两人终于动了,飞快的碰撞到一起,你一拳我一脚的,谁也没动用武器,赤手空拳打的难分难舍。 辛宝儿脑袋里突然接收到一声玻璃破碎的“咔擦”声。说好的飞沙走石的场景呢?说的气势磅礴,飘逸灵动的身姿呢?什么大鹏展翅,蛟龙出海的招式呢? 什么都没有,就两道黑影,在夜空下你来我往,辛宝儿失望的摇了摇头。 简直是幻灭啊! 两人打了足足小半个时辰,就在辛宝儿觉得自己都快睡着的时候,两个人才重新回到众人的视线内。 满身灰尘,鼻青脸肿,一个耷拉着胳膊,一个拖着条腿。 很好,谁也没吃亏。 “忘川。”辛宝儿扶着魏雨,冷声叫道。 忘川从褚星辰身后走了出来,“明白,夫人,您就瞧好吧!” “主子教的‘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你们挑战完我们的人,也该轮到我们了。” “小主子,这都是一家人,就不用打来打去了吧。” 林管家赶紧跑过来打圆场,他们这一行人里,也就春秋和冬夏功夫最好,春秋刚打完,冬夏又是秦家人,总不能让一家出战两次,那岂不是显得林家的人太无用的吗? 可是林家最能打的也就女儿玲娘了,可玲娘也打不过春秋啊,这个叫忘川侍卫,一个就不是好惹的,玲娘上去只有挨打的份啊! “林管家此言差矣,一家人更要经常切磋,增进感情嘛!”忘川笑嘻嘻的反驳道。 玲娘在外行走多年,这些弯弯绕绕早已经烂熟于心了,自然看出了爹爹的为难,于是冷着脸,淡漠的站出来。 “我来领教一下壮士的高招。” 忘川谦逊的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高招谈不上,不过会些拳脚罢了,请姑娘指教。” 辛宝儿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假模假式的寒暄过后,毫不犹豫的狠辣出手,一柱香后,忘川走了回来,除了衣服下摆有些草屑之外,一切如常。 反观几步远之外,被人搀扶着的玲娘,面色灰白,形容狼狈,好不可怜。 “忘川,你这样容易找不到媳妇儿。”辛宝儿打趣了一句,带头回了室内。 这三个刺头儿,如今被人压了一头,应该能消停点了。 “深入交流了一番,彼此应该更了解了,诸位既然是来投诚的,诚意可准备好了?” 又是单刀直入的一击直拳,以为这位小主子还要打太极的众人,一时有些跟不上她脑回路。 不过毕竟都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人,很快就反应过来。 林管家帅先将一打账本抱过来,恭敬的弯腰举过头顶,“这是这些年林家遗留产业的总账,请小主子过目。” 辛宝儿示意魏雨接过来,随意翻了几页之后,就放在一旁,不是很在意的样子,抬手示意其他人继续。 这一次众人都很配合,做生意的主动交了账本,将自己的家底抖落干净;那些不做生意的,也将自己这些做过的事,有哪些能力,积攒了多少人脉,一一交代清楚。 辛宝儿全程一言不发,局外人一般不动声色观察着他们说话时候的动作和表情,全程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情绪,才彻底放下心来。 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玲娘,对主动交上令牌的春秋、冬夏二人说道:“这些年,辛苦你们二位了,放心,我不会亏待任何一个跟着我的兄弟。” “我知道诸位的心思,国仇家恨压着你们这么多年,谁过的也不如意,你们其实完全可以在离开主家以后,好好的过自己的生活,但你们却依然初心不改,实为难得的忠义之士,我辛宝儿敬重各位,很荣幸能与各位共谋大事。” 辛宝儿站起身,对着众人深施一礼,在众人惶恐不安的注视下,继续说道: “之前的种种,说是试探,也不过是为了确定诸位的决心罢了,毕竟我们选的这条路并不好走,可能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所以不仅要有坚定不移的信念,更要我们之间彼此信任,成为最亲密的同事,战友,彼此之间能放心的交托后背,互为倚仗,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紧紧抱成团,不抛弃不放弃任何一人。” “无坚不摧的凝聚力,才是我们克服千难万险的根本,既然你们对我交了底,我自然也会让诸位安心。” 辛宝儿说着,朝远处招了招手,一直关注着这边的褚星辰,看到女孩儿的动作,毫不犹豫的抬步走了过来。 走到近前,旁若无人的拉起辛宝儿的手,温柔的询问:“可是安排好了,要回去了吗?” 辛宝儿内心有点小尴尬,不过在众人面前自然不能露怯,笑着回道:“嗯,快了,给你们介绍一下,以后少不了接触。” 褚星辰温润如玉的脸上,闪过一抹错愕,紧接着高傲矜贵的点了点头。 他还以为经历过之前那场不太愉快的谈话之后,她不会将自己的势力拉进他的阵营了呢。 “这位就是宁贼给我指定的夫君,褚氏皇族的遗孤,褚皓辰,也是林、秦两家辅佐多年的老主子了。” 众人闻言又是齐齐一跪,诚惶诚恐的给褚星辰行大礼。 褚星辰抬了抬手,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贵族的矜贵典雅,透着一股子贵族的气息,令人赏心悦目,同时又恰到好处的散发出上位者的气息,让人不敢随意冒犯亵渎。 这与生俱来的气场,与辛宝儿刻意撑出来的气势有些着天壤之别,更容易让人信服和膜拜。 辛宝儿玩这一手,无非是在借势,看起来效果不错。 “诸位不用拘谨,辰哥哥人很好的,只要诸位跟我们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那我们就是志同道合的盟友,我也不给诸位叔叔伯伯,哥哥姐姐们画大饼,说什么以后怎么怎么样,咱们且行且看,总归不会让诸位后悔陪我们走这一程的。” “宝儿要说的,也就是我要说的,不过宝儿心善,我却是在阴谋诡计中摸爬滚打走过来,也请诸位不要让她失望。” 两个人一唱一和,恩威并施,算是将这场戏演完了。 第137章 小宝生辰 回去路上,褚星辰问辛宝儿:“这是彻底接纳他们了?” “能在没有太大约束力的情况下,十几年如一日的为一件事做努力,这样的一帮人,人品应该不会太差。” 辛宝儿看着忘川和魏雨各自抱着的一摞账本,柔声说道。 “那您还一再试探他们,不怕他们真的生出别的心思。”忘川不解的询问。 “那不更好?总比以后干活干到一半撂挑子强吧!”辛宝儿不在意的说道。 “您这也太随意了吧!”忘川有些傻眼。 “你是不是傻?宝儿说啥你信啥,幸好没全跟着你学,否则肯定被你带沟里去。”魏雨翻了大大的白眼,嫌弃道。 “喂,你什么意思,看不出来你这人平时话不多,嘴还挺黑啊,怪不得话少,是怕说多了挨揍吧!”忘川不服的反击道。 “说不定谁揍谁呢,你给我等着。”魏雨也不甘示弱。 “他们俩还挺配的啊,欢喜冤家?”辛宝儿笑着看向褚星辰,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 魏雨:“谁看的上他。” 忘川:“好像谁看得上你似的,切!” 辛巴儿靠近褚星辰低声道:“你这侍卫容易孤独终老。” 褚星辰被女孩儿突然的靠近,搞的有些心神不宁,随口答道:“不然夫人给他物色一个。” 辛宝儿尴尬的笑笑,这话她这个给人做小妾的可不敢接。 看小姑娘的表情,就知道这丫头没听懂,知道急不来,为了不让气氛尴尬下去,赶紧转移话题。 “你是想通过这两次试探,更加深他们对达成目标的执着,同时也让他们凝聚力更强,方便你之后的管理。” “算是吧,其实我也不是太懂这些,只是觉得这样做可以,便朝着这个方向使劲呗,看起来效果还可以,不过那个玲娘,貌似会是个变数。” 辛宝儿有些小惆怅,主要是觉得有变数就意味着有麻烦,而她最讨厌浪费时间解决麻烦。 “她有问题?”褚星辰问。 “也不是,就是那人可能是执念太深吧,她不信任我,或者说她不信任任何人,之后我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而她似乎是有些等不及了。”辛宝儿慢慢的将自己的猜测说给褚星辰听。 “你是怕,她太着急,会暴露林家留下来的这些底牌。”褚星辰思考了一下,说道。 辛宝儿:“也不是没可能,但愿她够聪明吧!” 褚星辰:“要不要给林管家他们提个醒?” 辛宝儿:“我倒觉得他应该是知道的,也是个机会,他若能处理好,以后可以重用,否则怕是要重新考虑对他们的安排了。” 褚星辰:“你心里有数就行,需要帮忙就找我,时辰也不早了,回去早点休息。” 第二日辛宝儿又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一起来就听见兰草在那抱怨。 “夫人还真是会使唤人,一大早就点了十几道菜,还每一道都是麻烦的菜,也不想想自己什么条件,光把这些材料备齐就得一小天,关键是还有好几道我跟本不知道是啥玩意儿,咋做?” “谁又惹到我们小草儿大厨了?”辛宝儿笑着问道。 “今天是冬月十七,小宝少爷的生辰,本来应该由你这个管家人操持的,可夫人一大早就去二爷那告状,说了您不少坏话,主要意思就是您这个家当的不行,连家里的夫人少爷都不放在眼里。”兰草气愤的说道。 “我不把他们娘俩放在眼里?这话是怎么说的?”辛宝儿有些冤枉,自己天天都不出屋门,这怎么还!‘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了呢。 “姑娘,老奴大概知道夫人在气什么了?”林妈妈从厨房里出来,着急的说道。 辛宝儿:“什么?” 林妈妈笑得和蔼,柔声道:“小少爷今日生辰,按理说您作为管家人,应该提前几天就将一应事物准备好,包括一日三餐的席面,相应的庆祝活动,哪些人要参加等等,当然还有准备生辰礼。” 辛宝儿闻言,笑得有些心虚,若按照林妈妈的说法,她的确是怠慢了,关键是她压根就不记得还有这一件事。 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么说来好像真的是我不对,妈妈帮我想想该怎么弥补一下,我虽然不喜欢那对母子,但也不至于跟一个孩子计较啊!” 林妈妈慈爱的摸了摸辛宝儿的头,感慨道:“我们家的姑娘长大了,要不是出了这么多事,这会儿应该在家里安心待嫁,夫人一定会手把手的教姑娘这些管家之事。” “妈妈这是怎么了,我们现在这不是也过的挺好的。这马上就快用午餐了,赶紧张罗一桌好吃食送过去,至于庆祝的事,就放到晚上吧,我这就去和二爷商量商量去。” 辛宝儿见不得林妈妈这样,赶紧将话题拉回来,抱了抱她,林妈妈从小就将原主照顾的无微不至,可谓是原主最亲近的人。 “好,我家姑娘长大了,懂事了,你快去吧,这边交给老奴,放心。” 带着些老茧的手,轻轻拍了拍辛宝儿的手背,让她放心,然后带着气鼓鼓的兰草去厨房忙活去了。 辛宝儿也不耽搁,提着裙摆小跑着去找褚星辰。 褚星辰应付了向晴一早上,这才静下心来处理事情,看见门口进来的女孩儿,皱着的眉头舒展开,起身笑着迎了上去。 辛宝儿:“二爷,对不起啊,宝儿又给你添麻烦了吧。” 褚星辰:“你是指小宝的事?那不怨你,那孩子那么对你,我原本也没打算让你给他操持,已经交代给忘川了,一个小孩子的生辰,哪里值得兴师动众的。” 褚星辰:“哦,对了,你给做的卡片他很喜欢,还说要谢谢你,知道你最近事多,我就没让他去打扰你。” 辛宝儿闻言松了一口气,有人准备着就好,不过她还是开口道:“晚餐还是交给兰草吧,下午让她带着食材来找王婆子,就在这边厨房做吧,免得还得端来端去的,麻烦,也容易凉。” “好”褚星辰笑着温声应道,笑声里有着欣慰和纵容,他的宝儿就是识大体,比那动不动就无理取闹的向晴,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事情说完,辛宝儿看着褚星辰桌子上那一堆没处理的文件,懂事的告辞离开。 回去在向晴给的菜单的基础上,删删改改后重新拟定了一份,交代忘川想办法将食材买回来,这才放心的处理自己手里的事儿。 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饭时间。 褚星辰住的主院,这会儿已经摆好了桌椅,辛宝儿是跟着院里姐妹一起过来的。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一进门就给端坐在主桌上的几人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换来好几道白眼后,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安静的等着接下来的流程。 褚星辰拉着小宝是最后入场的,几日不见,这孩子看着倒是沉静了几分。 “今天是小宝生辰,借着这个机会大家一起聚一聚,都别拘束,吃饭吧。”褚星辰温润如玉的脸上,看不出多余的表情。 就这!辛宝儿吃惊,这会不会太敷衍了,不过事不关己,她选择明哲保身,否则引火烧身就麻烦了。 活跃气氛的墨轩一凡有任务赶不回来,自从上次母子俩一起算计辛宝儿之后,院里的姑娘们就不敢招惹这位小公子了,毕竟小孩子容易被原谅,但有那么一个是非好坏不分母亲,谁也不想主动去麻烦就是了。 一时间整个饭厅,除了碗筷碰撞声和轻微的咀嚼吞咽声,就在没有别的声音了。 第138章 褚端宏,省(xing)儿 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辛宝儿都有些同情端端正正坐在褚星辰身边的小孩了。 小宝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讨喜,乖乖巧巧自己动手吃饭,小脸有些绷紧,与一旁全程带着慈母笑,嘴里一直挂着“这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那也是我特意让人给你做的”的向晴,形成鲜明对比。 看大家吃的差不多了,兰草起身去了厨房,没多久,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盘散发着蛋香味的糕点进来。 “哇,什么东西啊,这么香?”坐在门口的忘川闻着味就站起身来,夸张的叫道。 “香吧,这可是我们家姑娘自己研究出来的,特意给小少爷过生辰用的,只不过没找到牛乳,否则更加好吃还好看。” 兰草说这话的时候,傲娇的仰着下巴,眼睛斜视着主座上的母子,那炫耀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辛宝儿看着好笑,但也不愿意多惹是非,毕竟她正事都做不完,没时间应付一些自以为是的蠢人。 “兰草,让你端过来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展示的,还不快点端给今天的小寿星。” “是。”嘴里说着是,到底还是存了小心思,从辛宝儿这一边绕着路走过去,将蛋糕小心翼翼的放到褚星辰和小宝中间,同时还不忘警惕的看了一眼夫人和那两位爱挑事的小夫人。 不是兰草太小心,她是真的怕那几位一个坏心思,毁了她试验好几回才做成功的蛋糕,毕竟到这会儿她的胳膊还酸着呢,手动打蛋清什么的,实在是太废人了。 “小少爷,把这个蜡烛插上,先许个愿,再把蜡烛吹灭,就可以切蛋糕吃了。” 兰草将一个特意做成小旗子形状的蜡烛点燃,小心的插到蛋糕上,解释道。 “为什么蜡烛会是一个小旗子?”小孩子到底还是有好奇心的,终于忍不住问道。 “姑娘让弄得,奴婢也不懂。您先许愿吧,否则蜡油要滴在蛋糕上了。”兰草提醒道。 “哦,好。” 小男孩不太知道要怎么许愿,下意识的看向对面的辛宝儿。 辛宝儿似有所感,柔和恬淡的笑了笑,然后双手合十,缓缓闭上那双水汪汪的小鹿眼,红润如花瓣的唇,微微张合。 小男孩有样学样,也缓缓闭上眼睛,在心里小声的许愿“我希望这个美丽的婶婶能原谅我。” 许完愿正打算起身对辛宝儿道谢,余光看到自己母亲越来越阴沉的脸,到底没有站起来,小脸上刚缓和下来的笑容渐渐垮了下去,微微绷紧着,比起哭闹不止,这样的伪装更让人看着揪心。 辛宝儿低下头,不再朝那边看,示意看过来的褚星辰带着小宝切蛋糕。 褚星辰表情也有些阴沉,但考虑到孩子,到底忍了下来,警告的看了一眼向晴的方向,声音柔和下来。 “小宝,来,爹爹和你一起切蛋糕。” 兰草很有眼力的将切刀递过去,又跑去拿回一摞小碟子,乖乖的等在褚星辰身后。 小宝手小,一直被细致照顾着,手上也没什么力气,在褚星辰的帮助下,一横一竖切了两刀,就没有力气了。 褚星辰帮他切下一小块,让他自己先吃着,然后把其他的让兰草拿去给大家分了。 小男孩眼里有些不舍,但爹爹给他讲过要学会分享,快乐的事一起分享,就会获得更多的快乐,难过的事一起分享,就会减少很多难过,这么想着,便也不在心疼被拿走的那一大块,专心吃着自己盘中的一小块。 但小孩子的心思逃不过自己的母亲眼睛,向晴看儿子不舍的小眼神,心疼不已,眼看兰草将主桌分完,即将分到下人那一桌,赶紧出声阻止。 “好了,主子们尝尝也就罢了,下人哪有资格跟小主子抢吃的,剩下的都留着给小宝当零食吧。” 辛宝儿皱了皱眉,抬头看了一眼,正抬手给小宝擦嘴,笑得一脸温柔的女人,到底没有多嘴。 看来过了几年的苦日子,到底将一个衣食无忧的大家闺秀,变成了一个斤斤计较,鼠目寸光的内宅小妇人,可悲可叹啊! 褚星辰看着自己吃了一大口,还有脸不让别人的吃的女人,无奈又无力的叹息,他都快忘了当初那个温柔大方,气质婉约的女子是什么样了。 默默的将盘中大半的糕点分给意犹未尽的小宝,冷着脸对兰草说道:“夫人开玩笑的,继续分吧。” 辛宝儿怕孩子撑着,毕竟刚刚也吃了不少饭菜,若是之后肚子疼什么的,还是自己的麻烦,于是眉眼弯弯的对小宝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小宝小朋友,再好吃的东西也不可以多吃哦!贪嘴可是容易肚子疼的。” 小宝闻言看了看爹爹刚给自己的那一块蛋糕,闭了闭眼睛,小声说道:“爹爹,我够了,你自己吃吧!” 那仿佛割了肉肉的小模样儿,看的辛宝儿心都要被萌化了,之前不愉快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理会向晴投过来的杀人的目光,又笑盈盈的说道:“小宝,姨姨偷偷告诉你哦,这么好吃得蛋糕,只有我家兰草姐姐会做,你以后要是还想吃,可得自己想办法了。” “瞧姐姐这话说的,不就使唤一下你的丫鬟吗,难不成她一个小丫鬟还得让主子求着她不成。”郑幽兰一边小口小口飞快吃着盘中的糕点,一边阴阳怪气的挑拨。 “我好像没你大,郑姑娘别乱叫,别人的丫鬟我管不着,但我的人,别人还真使唤不得,毕竟我自己花钱养的人,谁也没资格说三道四,包括二爷。”辛宝儿冷言道。 “辛小夫人好大的口气,进了爷的门,自然什么都得听爷的,一个妾室,不过仗着如今还有几分宠爱,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听见辛宝儿的话,原本还想着将兰草要过来,多给她们母子做几回蛋糕的向晴,顿时更气了,忍不住骂道。 这是警告谁呢?好像谁稀罕似的。 小宝看着说话这样刻薄的母亲,心底的迷茫和无助更甚,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只好在桌子下小心的拉了拉自己的母亲,示意她别再说了。 “那我怎么没感觉夫人事事都听二爷的呢?”辛宝儿反问。 “你~,你不过一个低贱的妾室,上不得台面商户女,有什么资格跟我比较,我才是夫人……”向晴恼羞成怒,站起来吼道。 “够了,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褚星辰说完就离开了饭厅,一顿饭最后落得个不欢而散。 不过对辛宝儿等人来说,却是没什么影响,酒足饭饱,一夜好眠。 第二日清晨,天还没有彻底亮起来,辛宝儿就被魏雨拉起来锻炼,忘川奉命找到她的时候,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最后还是被魏雨背到褚星辰书房的。 坐下后,又是喂水又是擦汗的,好一番折腾才算缓了过来。 “二爷,找我有什么事吗?”辛宝儿有气无力的问道。 “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想着正式给小宝开蒙了,应当起一个大名了,我想了几个,你给参考一下。”说着递给辛宝儿一张纸,示意她自己看。 “正行,明规,守正,你这目的也太明显了,打击孩子的自尊心。” “启贤,德昭,懿良,都有贤德美好之意,寓意不错,但我更喜欢端宏二字,“端”端正、端方,“宏”有宏大、宏伟的含义。寓意着孩子能够保持端正的品行,有宏伟的志向和成就。” 辛宝儿对几个名字点评了一番,最后说道:“褚端宏,既有劝戒也有祝福,挺好的。” 褚星辰闻言一笑,朝着屏风后喊道:“小宝,你觉得怎么样?” 小宝红着小脸,“哒哒哒”的跑了过来,躬身行礼,“褚端宏多谢叔叔婶婶赐名。” 辛宝儿看着眼前孩子乖巧羞涩的样子,忍不住想到他的母亲,于是开口道:“小宝,我在送你一个小字怎么样?” “便叫“省儿”如何?《论语》中有“吾日三省吾身”,希望你能经常自我反省,不要被外因束缚住思想,从而做下错事。” 第139章 玲娘请罪 自从起名事件之后,辛宝儿明显感觉那小子跟自己亲近不少,时不时的偷溜到辛宝儿那去找她,美其名曰请教学问。 孩子越来越努力,当家长的自然跟着高兴,只是那孩子到底还是底子太薄,受了一回风寒之后,人总是蔫蔫的,还是辛宝儿派人偷偷接了辛家的府医给开了药调理,才恢复过来。 从那天以后,早起锻炼的人里又添上了一个小萝卜头,倒是可以跟辛宝儿这个身娇体弱的做伴,一大一小两人你追我赶,谁也不服谁,倒是让魏雨这个冷面教官省了不少事。 除了每天锻炼身体,辛宝儿又将兰草和赵贤拘了起来,将后世所学的简体数字以及阿拉伯数字教给两人。 三人一起,以辛宝儿后世所学为基础,整理出一套简单方便的记账方法,且又能保证别人看不懂。 大半个月的时间,就这么忙碌又平静的过去了,当然这是相对于辛宝儿等人来说的。 褚星辰就没那么幸运了,越接近年关,北边事情越多,羌国不断的侵扰,百姓缺衣少食,军队的武器装备,尤其是粮草短缺,都需要紧急处理。 除了外面的事儿,宫里的争斗也是越演越烈,听说前段时间皇帝又大病一场,使得原本暗中的较量,渐渐明朗化。 在这种江山随时可能易主的情况下,原本那些忠心不二的将军们,终于也开始动摇,或主动或被动的接触自认为可能上位的主子。 然而这些将军们,多年来唯我独尊惯了,即使决定归顺于某一方势力,却也因为桀骜难驯,摩擦不断。 通过各方面情报猜测,明年开年全国范围内,将迎来新一轮混战,只为了争取国内现存的有限资源。 又将是一场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为了开年后能保住北地不被侵扰,褚星辰已经离开大宅好几天了,因为事出紧急,只来得及跟辛宝儿交代了几句,将忘川留给她使唤,就离开了。 知道宅子里并不安全,辛宝儿当机立断,从秦家暗卫营里接进来一个跟褚星辰身形相似人假扮他,并联合省儿演了一场戏,成功打消了某些人的试探。 可随着时间越来越久,男主人长期不露面,总归还是不合理,派忘川出去打听了好几次,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正在辛宝儿等得心焦时,家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小主子,玲娘来请罪。” 看着不请自来,从密道进入她房间的女人,辛宝儿眼里不动声色,心里却聚起一团怒火,似笑非笑的问道:“你确定你是来请罪,而不是来逼宫的?” “玲娘不敢!”女子单膝跪地,头垂的很低,却挡不住满身倔强。 辛宝儿气笑了,深吸一口气,冷飕飕的开口问道:“说吧,请什么罪?” “擅自保留了手里的势力没有上交,擅自做主刺杀宁贼,失败,势力损失过半。”玲娘面无表情,公式化的说完,继续沉默不语。 辛宝儿:“你父亲参与了吗?” 玲娘闻言,淡漠的表情微变,情绪有了一瞬间的不稳,嘴里却道:“与父亲无关。” “无关?好一个无关,是他不知道你手里有一帮子人,还是不知道每年从账上支走一大笔钱的去向,或是作为林家剩余势力的掌权人,连手下人的动向都不知道?” 辛宝儿一连三问,一个比一个犀利,玲娘眼神逐渐变得慌乱,呼吸都感觉有些困难了,身板却依然跪的笔直,颇有些不卑不亢的意味。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你父亲帮你善的后,也是他让你来找我的对吧。”辛宝儿肯定的说道。 “所谓“子不教,父之过”,更何况他不只是你的父亲,还是一个领导者,包庇纵容属下犯错,你说我该怎么罚他合适?” 玲娘的脊背终于弯了下去,脸上一瞬间血色褪尽,颤抖着嘴唇,讷讷无言。 “不过我这人说话算话,说了不听指挥,擅作主张者给三次机会,就肯定会给,但惩罚少不了,你可甘愿领罚?”辛宝儿声音微冷。 玲娘:“属下甘愿领罚。” “认就好。”辛宝儿笑的诡异,“阿雨,你亲自跑一趟,林管家父女,各打二十鞭,不得其他人代领。” “小主子。”玲娘大惊。 “玲娘,你比我年长,比我更清楚如今是个什么世道,宁贼虽然可恶,但现在还不是他该死的时候,他活着,边军才不会反,我们才有时间布局,比起报家仇,我更不愿意做亡国奴。” 辛宝儿一句掷地有声的“亡国奴”,惊的玲娘跌倒在地,眼神呆滞,再不敢多言。 “你父亲作为一个领导人,任何一个决策都关乎所有人的生死,比你更该罚。” “带下去吧!”辛宝儿朝着魏雨摆摆手,同时投过去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魏雨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单手将人拽了起来,三两下从地道口消失了踪迹。 “快过年了,该安排的得尽快安排下去,年后也该动身了,在晚怕是就不好走了。” 烦躁的在床上打了两个滚,最后不得不叹息着爬起来,没办法,家里还有一个假二爷呢,头疼! “姑娘,那个徐迎雪还真是像您说的那个什么‘打不死的小强’,这病刚好一点,就又鬼鬼祟祟的往主院跑,我看她就是贼心不死,真希望这次二爷罚的在狠点,最好让她在床上躺个一年半载的。” 兰草一边碎碎念,一边给辛宝儿换上热茶,茶水还没放到桌上,辛宝儿已经一溜烟儿的跑远了。 “看来姑娘这一个月真没白锻炼,跑的真快,还得再给姑娘做些好吃的补补,都累瘦了。”兰草摇头晃脑的追了出去,心里还自顾自的想着。 “忘川侍卫,你就通融通融呗,我就进去送个汤,为之前做错的事给二爷道个歉,我保证不打扰二爷,也不会吵到小少爷读书的。” 矫揉造作的夹子音,听的辛宝儿鸡皮疙瘩掉一地,知道的她是来勾引主子的,不知道还以为是来勾引侍卫的呢,真是没眼看。 “姑娘,你看什么呢,怎么不进去?” 辛宝儿正想着,怎样才能将人赶走才不显得刻意,这时兰草也随后赶到了,不管不顾的推门走了进去。 “兰~”草字还没出口,就看见迈进门里的兰草,已经开始撸胳膊挽袖子,一副随时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狗东西,老娘打死你个偷汤贼,老娘牺牲了睡眠,仔仔细细炖了一上午的汤,是为了给我家姑娘补身子的,你给老娘还回来。” “你一个奴婢,胡说什么?真是没教养,这是我亲手给二爷炖的。” 被兰草的大嗓门一吓,本就身子还虚着的徐迎雪,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将手里的汤盅扔出去。反应过来之后,色厉内荏的控诉道。 “就你,还亲手炖,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你分的清葱姜蒜吗?给我拿回来吧你。”兰草上前手上一个用力,汤盅稳稳回到自己手里。 “拿去喂狗也不给你这种人拿来做人情,你碰过的东西,没准有什么脏东西呢。”说也当着众人的面,毫不犹豫的将汤泼了出去。 “你~你你你。”徐迎雪颤抖着手,指着趾高气昂的兰草,双眼一闭,身子猛地向后倒去,竟是被气晕了过去。 辛宝儿和忘川都惊呆了,默默的给兰草竖了个大拇指。 “好样的!” 忘川将人扛起来,俺不怜香惜玉的丢回隔壁院子。 扯着嗓子故意道:“在骚扰二爷,就将你发卖出去,不知死活的东西。” 第140章 你不会是想二爷了吧? 暂时解决了隐患,辛宝儿也松了一口气,嘱咐了几句,带着兰草回了院子。 还有几天就腊月二十三,民间习俗,二十三便是小年,意味着进入新年前的准备阶段了,按习俗,这一天一家人也是要吃团圆饭的。 团圆,主人家都不知道跑去哪个旮旯胡同了,团什么圆,唉! 找不到人,也没有消息送回来,辛宝儿也无能为力,索性沉下心来,将自己的事做好。 又用了两天时间,将明年要做的事一一记录下来,至于人员安排,她没打算自己做主,她与那些人接触还是太少,了解的太过流于表面,没办法将全部人的都放到最合适的位置上去,让他们发挥最大价值。 想了好久,最终还是决定见林管家一面。 辛宝儿:“阿雨,林管家那伤多久能好?” 魏雨:“他那伤连皮外伤都算不上,有个两三天也就好了,要不是年纪大了,都不用养。不过我跟他,让他装的严重点,不然骗不过他那个女儿。” 辛宝儿:“行吧,那就让他多休息几天,大后天吧,让他去上次给小宝治病那个民宅等我。” “好。”魏雨应道。 “时间定的晚一点,现在是多事之秋,二爷不在,白天我还真不敢离开。”辛宝儿带着几分幽怨的说道。 “宝儿,你不会是想二爷了吧,不过也正常,二爷对你那么好,处处护着你,有点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你,这次出去这么久,回来肯定给你带礼物。”赵贤从一摞账本中抬起头,一边揉着发酸的脖子,一边打趣道。 “他对我好……吗?我怎么不觉得,你确定不是你眼睛有问题。”辛宝儿哭笑不得,她和褚星辰也没有接触很多吧。 “不是吧,不是真有人这么迟钝吧,阿雨,看来这人聪明也不是方方面面的,‘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某些人在这方面明显缺根弦啊!”赵贤说话那小模样儿,怎么看都带着一副小人得志的意味。 “你倒说说看,我怎么迟钝了?”这辛宝儿就不服了,怎么说她也比这两个小妮子多活十八年呢,而且还是信息大爆炸的后世,听的见的不比她们多,敢嘲笑她,哼! 赵贤就是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更何况是辛宝儿的热闹,那可不多见,贱兮兮跑到辛宝儿的书案前,双手撑着桌子,带着婴儿肥的小脸都快贴上辛宝儿的脸了。 辛宝儿嫌弃的推了推,“看什么?” “看你心不心虚啊,”赵贤站直身子,抱着胳膊,斜着眼睛打量辛宝儿,“阿雨,二爷真可怜!” “唉!这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啊!” “什么跟什么啊?赶快算你的账去,算不完晚上没饭吃。”辛宝儿被她看的发毛,抬手佯装要打人,嘴里也配合着威胁道。 “宝儿,说真的,你对二爷到底是怎么想的?”看把闹急了,赵贤也收起玩笑的心思,正色问道。 “我要想什么?”辛宝儿不解反问。 “天呐,你真不知道二爷喜欢你啊?”赵贤这回是真有些无语了。“平时看你们俩相处的那么自然,跟老夫老妻似的,我们私下来还说……还说你们俩是不是之前就见过,然后就私定终身了呢。” 看着辛宝儿越来越臭的脸,赵贤越说越小声,最后直接跑到魏雨身后寻求保护。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看你们还是太闲了,我才多大,他多大了,怎么可能喜欢我,拿我当妹妹还差不多。”辛宝儿不以为意的反驳道。 “你这话就有些自欺欺人了,女子十五及笄,男子二十弱冠,你今年十五,及笄了,二爷也不过二十三四,明明正合适吗?再说咱们一起来的这么多人,他对其他人什么态度,对你什么态度,只要不瞎都看的出来吧!是吧,阿雨。” 魏雨点了点头,显然是认可赵贤的说法的。 “我不是跟你们说过我的身世吗?他照顾我应该就是看在长辈的面子上,你们可别瞎猜了,万一传到二爷耳朵里,多尴尬啊!以后还得共事呢。”辛宝儿继续否认道。 “你就嘴硬吧,二爷长的好,性格也好,最主要的是对你也好,你就没有一点其他想法?”赵贤从魏雨身后伸出一个小脑袋,八卦兮兮的询问。 “你觉得我很闲?”辛宝儿没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一天看着无所事事,实际上脑袋里要想的事都快打成结了,都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 “得,看来二爷的追妻之路漫漫啊!我都有点同情他了。”赵贤从魏雨身后走出来,一副故作惋惜的模样儿,看的人又好气又好笑。 “宝儿,说真的,我觉得二爷配不上你,毕竟他都有夫人和小少爷了,我们宝儿值得更好的,一心一意对她,且只有她一个人的男人。”魏雨突兀的开口道。 闻言,刚坐回座位上的赵贤和辛宝儿皆是一愣,赵贤是被魏雨这想法惊的,辛宝儿则是想到褚星辰之前跟她说的身世。 “夫人和孩子似乎不是阻碍,毕竟又不是他的。”啊呸!她在这瞎想啥呢,是谁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行了,不说这个了,我现在也没力气想这些,我要学习的,要做的事一大堆呢,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从这里走出去,否则连未来都没有,那些情情爱爱岂不是显得很多余吗?” 辛宝儿话落,屋里三人都沉默了,她们如今的清闲日子都是偷来的,头上那把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落下来了,只有活着,活下去,活着走出去,才有资格谈未来。 夜幕降临,万籁俱静。 到底受了赵贤的话影响,辛宝儿难得失眠了,她原本还没往那方面想。 上辈子也活到十八岁,正是少女春心萌动的时候,虽然没有遇到喜欢的人,但多多少少幻想过另一半的样子。 这一世才十五岁,与上一世相比,有那么多爱她的人,让她从潜意识里认定自己还是一个孩子,需要他们的包容,爱护,不想长大。 自从打通了与辛家暗室相连的密道,养父养母就经常会给她送东西过来,吃的,穿的,用的,一样都不少,仿佛她还是辛家那个被众人千娇百宠的小公主。 日子过的舒心,渐渐竟然忘了,在这个世界,十五岁在别人眼里已经是可以嫁人,甚至是生子的年岁了,而她是被宫里那位随随便便打发到这里,给褚星辰当妾的。 若不是褚星辰是个君子,她怕早该履行为人妾室的义务了。 可自从穿越过来开始,她接受了给人当妾的人设,却一直忽略了一个实质性的问题,在这里,十五岁可不是未成年,是没有未成年保护法的,该履行的义务还是要履行的。 也就是说,如果褚星辰想,她是逃不掉的,若真像赵贤说的他喜欢她,那他会不会已经开始想了,那她要怎么办? 半推半就?毕竟她本就是他的妾室,他们两人也算因缘际会的被锁死了,如果没有意外,这辈子大概也就是这个男人了,也没什么挣扎的必要。 可是这年龄也太小了,平胸塌屁股的,褚星辰应该没那么禽兽吧? 脑袋里想着一堆乱七八糟,有的没的,越想越烦躁,最后干脆起身穿了衣服,走出屋去。 “宝儿,怎么了?”魏雨听动静,起身询问。 徐郑两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褚星辰可能不在的消息透露了出去,最近晚上来打探的各路牛鬼蛇神越发多了,魏雨怕那帮不长眼的惊扰到她,便搬到了辛宝儿的外间来睡,更方便保护她,且她反对无效,只能由着她去了。 第141章 风雪夜归人 “睡不着,想出去走走,你睡你的,我就在院里不走远。”辛宝儿答道。 魏雨没说话,飞快的起身,默默的跟上辛宝儿。 辛宝儿有心劝阻一打开门,看到门外的场景,却是给忘了。冷气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地面上已经覆盖了薄薄的一层,无星无月的夜晚,因为这雪,平白明亮了几分。 “下雪了!”辛宝儿一边往外走,一边伸出手去接,像是盼了一样玩具很久的孩子,爱不释手。 魏雨看她这么高兴,不忍心打扰她的兴致,脚步快速回转进屋,取了一件厚披风出来,小跑着追上已经走到院中心的人。 “披上点,你身子弱,要是生病了,平白让大夫人她们跟着担忧。” “谢谢阿雨。”辛宝儿乖乖听话,任由魏雨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嘴上还带着孩子气的傻笑。 姐妹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朝大门口走去。 魏雨也没提醒某个刚刚还说“不走远”的人越走离家门越远的行为,只是更加警惕的打量着周围。 打开大门,辛宝儿也并没有远走,顾自玩了一会儿雪,许是感觉累了,拉着魏雨随意的坐在高高的门槛上。 静静的看着雪被这一缕风吹落在远处的荒草上,紧接着又被下一缕风吹的摇摇欲坠,直至调皮的风玩累了,慢慢将荒草覆盖,一层又一层。 “回去吧,太冷了。”魏雨轻声提醒,夜色下的声音显得很是柔和,像是怕声音大了,会吓到那些在天空中飞舞的雪精灵。 辛宝儿点了点头,低头给双手哈了哈气,确实是冷的。 初雪,在她这样有衣穿,有屋住的人眼里,无疑是浪漫唯美的,而对那些衣不蔽体,挣扎求生人来说,又是致命的。 唉,叹息着站起身,正欲转身的脚步骤然顿住。 远处一个黑影,飞速的朝她们靠近,每一步都伴随着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吱呀”声,在静逸的夜色中,显得突兀又从容。 没等辛宝儿看清楚,人已经到了近前。 男人眉眼依然温润,带着些许疲惫,面色苍白,不知是因为长途奔波太过劳累,还是其他原因,身上披着厚重的黑色皮毛大氅,与兜帽和肩膀上的落雪形成鲜明对比,黑白分明,将男人的身形衬托的更加立体伟岸。 真是好一幅“风雪夜归图”啊! “我回来了。”男人声音低沉沙哑,透着些许无力。 星夜而归,本以为只有冷床冷裘,和满身伤痛疲惫,却不想,心心念念的小姑娘等待在风雪中,看见她的那一刻,连日来的奔波与疲累,荡然无存,刺骨的风雪也变得温柔浪漫。 男人眉眼间的温柔和眷恋同白天赵贤的话,交替在脑海里盘旋,辛宝儿愣在原地,怔怔的盯着男人的脸,久久无言。 褚星辰摸不清小姑娘的想法,久别重逢,却是有些压抑不住情感,一个健步过去,猛地将小姑娘揉进怀里,小心翼翼的收拢手臂,像是在收拢失而复得的珍宝。 魏雨见状默默的退回院内,远远的守护着,晚风飞雪中这唯美的一幕。 “褚星辰,二爷,你怎么了?你醒醒啊,你别睡啊,褚星辰。” 魏雨正在欣赏美人美景,结果被辛宝儿突然而来的慌乱打破,赶紧跑过去查看。 越是走近,血腥味越浓,魏雨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宝儿,你先别慌,二爷可能受伤了,我们先将人扶回去。” 忘川也不知道从那个角落飞了过来,和魏雨两人,一左一右将褚星辰架起,送回房间。 房间里,顿时灯火通明,也顾不上男女有别了,辛宝儿上手,麻利的给男人褪去大氅,露出里面的玄衣,胸口和腰腹皆有不同程度的濡湿。 “阿雨,回去拿药,让兰草备水,动静尽量小些,黄极,警戒,忘川你过来帮我。” 辛宝儿一边解开褚星辰的外衣,一边快速的吩咐着。 三人听命,纷纷动了起来。 “九幽,黄泉那几个王八蛋是怎么照顾爷的,怎么能让爷一个人带着伤回来呢。”忘川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骂道。 辛宝儿眉头也紧紧拧着,这人是有多能忍,左肩靠近胸口的位置血肉模糊,除了用布条做了简单的包扎止血,根本就没有治疗,腰腹间的伤口倒是还好些,没有伤及脏腑,只是包扎太粗糙,根本没起到止血的作用。 “宝儿,药拿来了。” “姑娘,水。” 魏雨和兰草几乎是同时过来的,辛宝儿朝二人点了点头。 “忘川,我来清理伤口,你准备缝合,酒给我。”辛宝儿头也不抬的命令道。 五个人配合还不错,一盆盆带着血的水被兰草端出去,又被黄极送的远远的倒掉;一块块染了血的纱布,被魏雨规整好,全部塞进火炕的灶膛里;忘川一边骂人一边飞快的穿针引线,给楚星辰缝合伤口,辛宝儿随后上药包扎。 没有麻药的情况,昏迷的褚星辰一次次被疼醒,却是下意识的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太大声响,等伤口全部处理完,浑身上下已经湿漉漉的了。 短短两刻钟不到,伤口被几人打理好,被血渍汗渍打湿的衣服,也被换下烧掉,才一身清爽的躺在床上,紧皱的眉头和绷紧的肌肉才放松下来,人也再次陷入昏迷。 “二爷怎么会伤的这么重,他在外面不是有护卫吗?”辛宝儿不满的看向忘川,声音带着些冷意。 忘川觉得自己好委屈,他一直在家,哪里知道外面的事啊,不过也不敢反驳主子,默默的垂下头,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免得真被辛夫人的怒火波及,那他就太冤枉了。 辛宝儿也不知道自己这时候是什么心情,被他抱住的瞬间,既错愕又安心;看他昏迷在自己怀里,惶恐焦急;看他血肉模糊的伤口,既心疼又愤怒;如今看他毫无生气的躺在那,心里又说不出的堵。 辛宝儿:“行了,你们都下去休息吧,这里我看着。” 兰草想劝几句,毕竟自家姑娘一直身体不好,自己都是需要人照顾的,怎么能不顾身体照顾其他人呢。 只是还没等她脚步迈出去,就被眼疾手快的魏雨拉了出去,忘川和皇极对视了一眼,也飞快的跑了。 辛宝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床上的男人,根本没有理会离开的几人。 屋外飞雪还在继续,屋里因为有火炕,辛宝儿又守在炕边上,紧张和忙碌过后,暖融融的环境,让她也有几分昏昏欲睡。 褚星辰在醒来时,是被渴醒的,动了动手臂,没有拽动,却惊动了抱着他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姑娘。 “唔,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辛宝儿迷迷糊糊的,行动先于意识,抬手抚上男人的额头,“不烫,看来没有发烧。” 收回手臂,再次将褚星辰的手臂拉过来,调整了一下姿势,抱着手臂又趴了下去,一副困的急了,不想被打扰的模样儿。 褚星辰全程静静看着辛宝儿无意识的动作,嘴角轻微上扬,显然心情不错。 然而就在此时,原本以为又睡熟了小姑娘,却是猛地坐直了身子,眼中还带着刚睡醒的惺忪和茫然,视线却已经与男人的目光对上。 “睡醒了,要不要上来睡,这炕床还挺大的。” 还是褚星辰反应快,很快回过神来,先发制人的问道。 辛宝儿揉了揉眼睛,终于清醒了几分,动了动酸麻的腿,起身给给褚星辰倒了杯水过来。 “怎么醒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先喝些水吧,晚一些我安排大夫过来看看。” 第142章 褚星辰受伤 褚星辰是回来了,到如今的身子明显是不宜挪动的,后天便是小年,为了不引起怀疑,辛宝儿让忘川和黄极自导自演了一场戏。 第二天,天刚微亮,屋外的雪已经停了,清晰的打斗声从屋顶上传进屋里,院中睡着的几个女人相继醒来,听到打斗声,吓得脸色发白,缩在被窝里,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爷,小心。”忘川的声音带着焦急和恐惧,让人一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扑通”有重物从屋顶坠落。 “爷。”忘川又是一声凄厉的大喝。 “碧……碧君,你去……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向晴吓得牙齿打颤,低声吩咐道。 碧君也害怕,但她是奴婢,不能违背主子的命令,颤抖着身子,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到窗边,小心翼翼的探头朝外面看去。 “啊!血,好多血!”只一眼,碧君就吓的跌倒在地,嘴里语无伦次的惊叫着。 “忘川,带二爷去疗伤,这里交给我。”说要飞身上了屋顶,然后身影便消失了,那急切的样子,像是去追缉什么人似的。 魏雨走了,忘川也抱起倒地昏迷,浑身是血的男人飞快的跑出院子。 徐郑两女几乎是同时跑出屋子,眼神在空中相撞,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 “怎么回事儿?” 看外面没动静了,向晴带着脚软的碧君跑了出来,一出来就看到雪地上摊血,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显眼。 “哎呦,夫人,可吓死我们了,刚刚应该是二爷被刺客刺伤了,我们快去看看吧,浑身是血啊,也不知道这人还能不能好。”郑幽兰拿腔捏调的悲戚说道。 “是啊,夫人,太吓人了。”徐迎雪眼中含着冷笑,嘴里却焦急的说道。 得赶紧过去看看,没准他死了,她们就能从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出去了。 向晴眸色阴晴不定,却带着真实的焦急,她清楚的知道,褚星辰不能死。 他死了,丈夫之前的那些努力就白费了,自己一个女人,小宝还那么小,根本就不会有人服她们娘俩,到时候她们娘俩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快,快过去看看,你说他怎么那么没用,有刺客不知道躲着点,让侍卫们上啊,自己往前凑什么,真是没有一点比得上……”向晴一边小跑,一边抱怨着。 “夫人,快别说了,我们到了。”碧君适时打断了自家主子的荒唐话,反应过来的向晴,吓了一身冷汗。 左右看了看徐郑两女,见两女似乎没听见刚刚的话,正伸长脖子往院子里看呢,这才放松下来。 推开院门,急急往里跑,一到屋门口,一盆血红色的水,迎面扑来,吓得三女骤然变色,齐齐后退几步,湛湛躲开了血水。 “你个贱婢,没长眼睛么?好几个大活人你看不见?”徐迎雪一向冲跋扈,当即破口大骂。 其余几人脸色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黑了下去。 “对不起夫人,对不起两位小夫人,奴婢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太着急了,二爷的血止不住,奴婢换水的速度都赶不上血流的速度。” “哎呀,正好忙不不过来,三位主子能不能搭把手,再烧些热水,拜托拜托,奴婢回头再给各位主子请罪,还得赶紧去端水。”兰草说完,诚惶诚恐的拔腿就跑,看起来确实很急的样子。 “碧君,你去灶房帮忙,你们俩在外面候着,我进去看看阿辰他怎么样了。”向晴顾自说完,也不管几个女人变得不太正常的脸色,一把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 屋内。 辛宝儿等人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听见开门声,也没人理会。 向晴走到炕边时,正好看见辛宝儿俯身环住褚星辰的腰,而褚星辰脸色苍白的,却神色温柔的注视着为自己忙碌的姑娘。 两人之间暧昧流转,像是筑起一道高墙,不允许别人随意靠近。 这样的场景,刺痛了向晴的眼,不管不顾的一把揪住辛宝儿的衣领,使劲向后丢去,其他人连阻止都来不及。 辛宝儿没想到她会这么粗鲁,被拽了一个后仰,衣领紧紧勒住脖子的一瞬间,让忙碌担忧了一晚上,本就精力不济,体力不支的辛宝儿,差点被过气去,等向晴松开她,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你个狐狸精,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勾引爷们,还要不要脸。”向晴气红了眼,大骂道。 魏雨吓坏了,将趴在地上的辛宝儿扶起来,不停的给她拍背顺气,眼睛森冷的盯着向晴,仿佛蓄势待发的毒蛇,只要一个弹射,必定能要了向晴的命。 向晴被盯的头皮发麻,终于恢复清明,又怂又硬气的颤着声音说道:“我又没用力,死不了,装个什么劲儿。” “向晴,你又闹什么?”威严又愤怒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向晴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立马换上焦急的神色。 “阿辰,听说受伤了,伤了哪里,要不要紧?” “二爷,您可吓死妾了,您那里疼,妾给爷揉揉。”徐迎雪紧随其后,嗲嗲的问道,表情倒是恰到好处的担忧,只是语气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褚星辰感觉自己耳朵受到了荼毒,他刚被辛宝儿叫醒过来,配合他们演出,因为失血过多,人还有些晕乎乎的。 “魏雨,宝儿还好吗?”虚弱的关切声,让刚缓过来的辛宝儿暖心,却让向晴心凉。 “你还有时间关心她,阿辰,你不是最讨厌有人碰你吗?她刚刚那些对你,你怎么可以无动于衷呢?你为什么不推开她?” 向晴疯了一样质问,褚星辰忍不住拧紧要看的眉,“你又在无理取闹什么,看不见宝儿再给我包扎伤口吗?” 向晴突然呆住了,眼神空洞的看向褚星辰的腰间,白纱布上透出的殷红,让她不适的闭了闭眼睛,随即紧紧攥住拳头,咬紧牙关,倔强的不言不语。 不过她什么样子,没人会关注,辛宝儿缓过来后,第一时间回到褚星辰身边,继续没完成的包扎,不能给别人靠近查看的机会,否则缝合的伤口就会露馅,这半晚上的戏就白演了。 徐郑两女站在向晴身后,探头探脑的打量着褚星辰,见他腰间伤口还在渗血,地上还有褪下来的衣物更是血迹斑斑,嘴角忍不住轻微上扬,赶紧低下头,掩盖眼中的幸灾乐祸。 包扎本就是在做戏,所以辛宝儿清晰的感知到两女的“好心情”,干活的间隙忍不住抬眼清狠狠瞪了两人一眼。 心里却想着“蠢东西,还真以为褚星辰死了,她们就能翻身了,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褚星辰一直关注着辛宝儿,看她露出气愤又鄙夷的神色,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什么,藏在里侧的手轻轻拍了拍为他鸣不平的小姑娘,以示安慰。 辛宝儿抬头就对上那双饱含温柔和安抚的眼睛,心跳没来由的加快了几分,赶紧低下头,将手上的工作结束,只是那动作多少带了些慌乱。 褚星辰又被可爱到,隐忍的勾了勾唇角,心情好了不少。 心情一好,多余的人就显得很是碍眼,于是褚星辰面无表情的出声赶人。 “行了,都别在这杵着了,这里有宝儿和忘川就行,其他人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忘川,送客,我要休息了。” “是。”忘川应道。 “几位夫人,请先出去吧,爷失血过多,需要休息。” “我看辛妹妹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想来是被吓到了,不如让妹妹回去休息,我来照顾爷吧!”郑幽兰柔柔的出声,“真心实意”的说道。 第143章 同床共枕 “郑小夫人还是回去吧,雪后天寒,小心身子,我家主子还有我和魏雨照顾,就不劳小夫人费心了,毕竟小夫人连葱姜蒜都分不清,怎么照顾人。”兰草从外面进来,身上还裹着寒气,说的话也比平时多了几分冷意。 “姑娘,我煮了些红枣粥,你跟二爷都喝些在休息。” 辛宝儿正在净手,闻言笑着看向兰草“我家草儿,是越来越贴心了。” “是啊,当赏!”褚星辰看辛宝儿高兴,也忍不住凑趣道。 “谢姑娘,谢二爷。”兰草笑嘻嘻的行礼道谢,小模样儿讨喜的不行。 向晴愤恨的看着主仆几人“相亲相爱”的交流,脑袋里曾经的那些美好记忆轰然坍塌,这一刻她清晰的认识到,这个男人不是他,这几年的相敬如宾都是假象,是她自己给自己编织的一个梦,而辛宝儿就是敲碎这个梦境的重锤。 仇视又憎恨的看着辛宝儿,都是这个女人,若是没有她,阿辰怎么会把她从美好的梦境中拉出来,让她活的这么痛苦,这么孤独。 “阿娘?” 突兀的小奶音在门口响起,向晴慌乱回头,看见孩子澄澈的眼睛,突然就浑身不自在起来,二话不说,推开身后的人,落荒而逃。 徐迎雪与郑幽兰见挡箭牌都跑了,也不敢多留,赶紧小跑着跟上去。 “她怎么了?”辛宝儿低声问褚星辰。 褚星辰没说话,只是目光落在门口的孩子身上。 辛宝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小小的男孩儿,低着头神色落寞的看着母亲的背影,像是被遗弃的狗狗一样,可怜的让人心疼。 “省儿,过来。”辛宝儿不忍悲伤在一个几岁大的孩童身上蔓延,开口呼唤道。 孩子闻言果然抬头朝着声源看过来,女子眉目柔和,恬静安然,就那么笑盈盈的朝他招着手,仿佛在说:“不怕,到我身边来就安全了。” 小男孩踌躇着挪动脚步,时不时的回头看了一眼门外,那小模样儿看的人实在心软。 “爹爹,姨姨。”声音都蔫蔫的没有活力。 “爹爹受伤了,手臂不方便,省儿能不能帮帮你爹爹,把这碗粥喂给爹爹吃。” 辛宝儿将其中一碗粥端到省儿面前,小孩子低头看了看面前的一小碗粥,又看了看桌子上的另一只一模一样的碗。 “那个是姨姨的,姨姨给你爹爹包扎伤口,很累的,没有力气喂你爹爹了,你爹爹又不听话,不让其他叔叔姨姨喂,只能麻烦我们可爱又能干的小少爷了。” 忘川:“……”二爷什么时候这么矫情了?他怎么不知道。 魏雨:“……”外面好像又下雪了,一会儿得组织姐妹们扫个雪,当晨练了。 兰草:“……”我家姑娘说的对。 褚星辰:“……”不带这么造谣的。 “那姨姨你快吃吧,爹爹交给我照顾,省儿一定能照顾好。”小男孩挺了挺小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说完就小心翼翼的端着小碗,一小步一小步的走向褚星辰,雄赳赳气昂昂的,仿佛去完成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一般,哪里还有刚刚的半分失落。 褚星辰无奈的看向始作俑者的辛宝儿,虽然知道她的用意,但私心里,还是想享受一下小姑娘的贴心照顾。 辛宝儿对上褚星辰的眼睛,心虚的笑笑,低下头小口小口的喝起粥来。 喝了粥,熬了大半个晚上的辛宝儿,困倦的不行,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姨姨,爹爹吃完了。”省儿十分尽责的将一小碗粥喂的干干净净,高兴的回头找辛宝儿邀功。 “嘘!姨姨累了,你去帮爹爹把魏雨姐姐叫进来。”褚星辰压低声音说道。 省儿点了点头,轻手轻脚的跑去外间候在那里,把正跟忘川大眼瞪小眼的魏雨叫了进来。自己则很自觉的去温习早课了。 “把你家主子抱上来,她身体不好,别着凉了。”说着,褚星辰已经贴心的挪动到了炕里面,将外边让了出来。 “这……似乎不合适吧。”魏雨有些犹豫,毕竟这个时代女子名节还是很重要的。 褚星辰心梗,他不愿意把辛宝儿当成妾,哪怕是权宜之计,他也不愿轻易说出那两个字,可他不说,辛宝儿手底下这群人似乎也都忘了她们是怎么进这个家门的了,她们是抱成团了,他这个名正言顺的男主人,反倒成了外人,想想还真是憋屈。 “外面冷,就这么把她抱回去,不怕她生病吗?再说,我都这样了,难不成还能对她做什么吗?”这声音还真是既无奈又心酸啊! 魏雨想了想,又打量了褚星辰几眼,最后才下定决心,轻轻巧巧的将人抱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在炕上,最后将被子给她严严实实的盖好,才满心担忧的出了屋子。 屋里没了其他人,褚星辰终于能卸下所有伪装,近乎贪婪的看着身边熟睡的女子。 抬了抬手臂,好想碰一碰这个看似柔弱不能自理,却又坚强的能将家里家外打理的井井有条的小人儿。 这次他能在外面待这么久,多亏有她在家里周旋,她故意放两女出去传递消息,又故布疑阵,让那些人抓不到把柄,一次次探查求证,真真假假,为他争取了不少时间。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仿佛怎么对你好都不够,可如今的我连个承诺都给不了你。” 男人脸上疲惫和疼惜那么明显,无力和挫败那么清晰,然而在寂静的卧室内,在小姑娘清浅呼吸声中,都化作沉闷的叹息。 最后男人也看累了,缓缓闭上眼睛,陷入黑沉的梦乡。 午后,辛宝儿才悠悠醒来,看了看天色,叹息一声起来,懒洋洋的不想动。 “醒了,饿不饿?” 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辛宝儿吓了一跳儿,猛地一个抬头。 褚星辰:“啊!”这小姑娘是想谋杀亲夫啊! 辛宝儿:“对不住,对不住,我怎么睡你这了,魏雨呢?” 褚星辰揉着发酸的鼻子,没好气的说道:“不睡这,把你扔出去吗?” 辛宝儿心虚,“呵呵,我可以回自己屋子的。” “你这话怎么好意思说的,魏雨也是女的,抱着你,还得给你包裹一床厚被子,否则怕你着凉,你想累死人家?” “二爷,你不对劲儿!”辛宝儿惊愕的看着胡说八道的男人。 褚星辰不敢与小姑娘对视,小声辩解道:“我这也是替你心疼下属,毕竟她也忙活了一晚上了。” “好吧,您有理。” “伤口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用不用让杜大夫过来一下,开点补药也是好的,伤了底子就不好了。”辛宝儿一边说一边有些不自在的飞快下地。 “就别折腾他老人家了,有他留下的伤药,问题不大现在都不怎么疼了。”褚星辰想都没想的答道。 他这个人看似温润无害,实则有些孤僻,并不愿意陌生人近他的身,且他自认为自己的身体一向好,打小就很少生病,否则他也等不到家人将他寻回来。 “行吧,看你这样,应该也没有发热,那就在等等看吧。” “那你先休息,又是让忘川喊我,我先回去了。”辛宝儿简单打理好自己,嘱咐他道。 “你干什么去?”褚星辰有些不舍,他在外面那么久,真的很想她,如今就想跟她好好说说话。 “还不是你让我给你管家吗?明天就是小年了,里里外外总得安排一番吧,晚上过来陪你吃饭,就别让王婆子给你做了,她那手艺也做不出什么有营养的吃食,就别糟蹋好东西了。” 辛宝儿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堆,才在褚星辰越发不舍的眼神注视下,逃离了这个充满莫名气息的空间。 第144章 小年团圆宴 辛宝儿离开后,褚星辰并没有听话的休息,而是将忘川叫了进来。 “这段时间宫里如何?”褚星辰闭着眼睛问道。 忘川见主子爷问起正事,也端正了神色,一五一十的禀报。 “太子已经是强弩之末,应该快松口扶植他那个有勇无谋的嫡子上位了,老皇帝又病了一场,身体每况愈下,据说在满世界的找什么神医后人。” “老二老三的联盟在咱们的辅助下,越来越紧密,暗中接触了几个将领,不过地位最高的那几位对他们还是嗤之以鼻,爱搭不理的。” “老五明面上最安生,不过有他那个老谋深算的外公给他出谋划策,西南两地的驻军首领,似乎有些动摇了。” “年后宫中的上元宫宴,边疆守军会回来给宁贼送年礼,西南两地的名单里都有家族女儿的名字,八成是想联姻,不过宁老贼的态度如今谁也猜不透,既不废太子,对其他几个皇子也没有表现的多热络。” “嗯......”褚星辰听完汇报,心中大概有了数。 他思考片刻后,说道:“继续盯紧他们。另外,派人去查一下那个神医后人的下落。” “据和气楼那边近期回馈的消息来看,他们描述的那个神医应该就是我们在地牢里发现的神医华宇,而从他的手札来看,应该……没有后人,不过廿七详读过那本手札后,曾经让楼里的兄弟帮他查找过一个医童的下落,想来跟神医有关,只不过至今都没有结果。”忘川根据整理的信息回道。 “那就继续查,若真有其人,能为我们所用最好,即使不能,也不能让宁老贼先找到。” “一个将死之人,若得神医相助,终究是变数。” 忘川领命后,正准备退下,却又被褚星辰叫住。 “等等,上元宫宴的事,你亲自去安排,务必要确保进京人员这一路上的行踪和所作所为,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褚星辰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精明。 “是,属下定当尽心尽力。”忘川低头应道。 待忘川退出房间,褚星辰靠在椅背上,轻轻捏了捏眉心。 看来,这京城的局势,是越来越复杂了…… 辛宝儿回到房间,也没闲着,将兰草和赵贤核对好的账本又粗略看了一遍,各个店面田庄的大致情况就汇总在脑袋里了,闭着眼睛消化了一番,在睁开眼已经是一片清明。 “贤儿,我让你整理的教科书,弄好了吗?” “弄好了,就按你之前教我和兰草的过程整理的,你先看看,不合适的地方我再改。”说着递过去一本薄薄的册子,眼含期待的看着她。 辛宝儿接过来随手翻看着,问道:“兰草看过了吗?” “看过了,我们两个各自检查了两遍呢。”兰草接道。 “那就应该没问题,毕竟你们两个如今应该还是记忆犹新。”辛宝儿合上册子,满意的笑了笑。 “回头给你们两个加鸡腿。” “阿雨,昨天二爷回来,没顾上通知林管家那边吧。” “是啊,要不我现在过去?”魏雨说着就要往外走。 “等等,过了明晚吧,直接把人领到密室,我这两天也累了,不想走那么远了。” 魏雨停下脚步,应了声“是”,等了一会儿不见辛宝儿继续吩咐,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她们五个最近挺有长进的,要不要也收了,正好多几个人帮你。” 辛宝儿眼睛从账本上移开,看向说话带着几分底气不足的魏雨,笑着说道:“怎么,她们几个跟你提这事了?” 魏雨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最近更加拼命了,每天恨不得都把自己磨掉一层皮,不过进步也是肉眼可见的。” “阿雨,我们做事从没有特意背着她们,收不收她们,其实不在我,她们和你,和贤儿,到底是不一样的,我可以全心全意的信任你们,跟她们几个到底还差了一层。放在身边的人,宁缺毋滥!” 辛宝儿揉了揉眉心,“五音”于她来说到底是外人,如果她们自己不从过去的身份中挣脱出来,她也没办法放心的用她们。 “兰草,明天就是小年,按习俗该吃团圆饭的,晚饭前,拟一份菜单出来,我过目。” “哦,对了,顺便问问忘川他们,往年小年这天送进来的菜量跟平时有没有不同,若是一如既往,我们就得想其他办法弄点肉和菜回来,大小也是年,不能太高调,但也不能太寒颤不是。” “好的,姑娘,奴婢这就去找林妈妈商量去。” 兰草领了差事,风风火火的跑走了。 辛宝儿:“贤儿,之前是不是在几个店里试验过奖罚制度,有反馈吗?” “还真有,有三个店面,其中就有新改装的那个火锅店,反响特别好,我觉得可以推行。之前跟兰草找你二哥哥拿茶楼账本的时候,我们还聊过,他还朝我们要那个制度来着。不过那时候刚开始试用,没什么成效呢,就没给他。” 赵贤说起这个就有些兴奋,宝儿实在太聪明了,做的好的有奖,做错了有罚,奖罚分明,店里店员积极性都很高,据说月底基本上都拿了赏钱,都发誓下个月要更努力呢。 辛宝儿闻言点点头,没继续这个话题,也不知道今年过年墨轩一凡在不在盛京过年,这些事应该跟他商量的,算了,晚饭时问问褚星辰吧。 这么想着,抬头看了看天色,将手里的东西收拾了一番,就打算去主院伺候伺候伤员,顺便验收一下给省儿那小子布置的作业。 褚星辰离开的这些天,辛宝儿常常会有一种无痛当妈的错觉。 腊月二十三,民俗中的小年,从这一天开始,进入新年倒计时。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割年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辛宝儿一大早起来,就听见林妈妈一边准备早餐,一边念叨着。 “今天就二十三了,咱们今天做几样不一样的糖瓜,一部分祭灶,一部分咱们留着过年这段时间自己吃。”辛宝儿心情不错的说道。 “那感情好,老奴也借借光,多吃几块糖,好让这明年的日子越过越甜。” 华灯初上,摆酒开宴。 抬头看了看辛府的方向,仿佛隔着几重院墙都能听见家里的热闹,看着满桌子的珍馐美味,有些意兴阑珊,在看看那三张阴晴不定的脸,更加味同嚼蜡。 “怎么了?”褚星辰从外面走进来,最先看见无聊戳饭的小姑娘,忍不住低声问道。 “有点想一凡了。”辛宝儿下意识的回道,说完才意识到是谁跟她说话。 不赞同的起身两人扶住,瞪了一眼忘川。“还带着伤,折腾过来干嘛,若是伤口绷开,受罪的还不是你自己。” 褚星辰这次伤的不轻,却仍然坚持过来露个脸,忘川拦他不住,只好小心翼翼的扶着他,没想又被未来女主子给瞪了,无辜又委屈的看向自家主子爷。 褚星辰虚弱的笑笑,“不怪忘川,是我要过来看看,大小是个团圆的日子,一个人吃饭挺孤单的,你别生我气,我让人通知一凡尽快回来,好不好?” 褚星辰一进门,就看出这宴席有多沉闷了,自然也就明白为什么小姑娘要说想一凡了,不理会其他人或善或恶的目光,低声跟小姑娘卖惨求饶,看小姑娘圆溜溜的大眼睛里重新焕发神采,才慢吞吞的走到主位坐下。 第145章 换药 褚星辰伤的重,坐不了多久,象征性的说了几句场面话,总结总结过往,畅想一番未来,就被忘川送走了。 褚星辰一走,辛宝儿更感觉如坐针毡了,毕竟哪个好人吃顿饭,还要被三双怨毒的眼睛蹬来蹬去,估计都会消化不良。 “辛夫人,爷伤口裂开了,您快过去看看吧!” 正在辛宝儿想着怎么样溜走才不会显得失礼的时候,忘川跑过来焦急的喊道。 “什么?让他逞强,就会给人添麻烦,没事儿,你们先吃着,我去看看。” 她可没错过忘川眼里的哭笑不得,故作紧张的起身往外跑,为了不让其他人跟过来破坏褚星辰为她救场的好意,还假模假式的安抚众人。 “小贱人,得意个什么劲儿,有你哭的时候。” 辛宝儿前脚刚出了饭厅,向晴就“啪”的一下将筷子拍在桌子上,恨恨的说道。 然后像是发泄似的往自己碗里夹了好几筷子肉菜,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只是吃了没两口,神经质似的将碗筷摔在地上,猛地起身往外跑去。 褚端宏,也就是小宝,原本不理会周围的暗潮汹涌,一心吃着饭,到底还是被自己的母亲扰了心情,小小的人儿,眉头紧锁着,从凳子上跳了下去,随着母亲的脚步走了出去。 两个正经的主子都走了,屋里剩下的人,也便没有那么多顾忌,于是看向徐郑两女的不善目光越来越多,两女顶着压力,勉强吃了个半饱,匆匆起身跑了。 “这下终于可以安心享用美食了。”兰草除了面对褚星辰会怂,其他时候被辛宝儿宠的百无禁忌,见碍眼的人都走了,大喇喇的说道。 被林妈妈瞪了一眼,笑嘻嘻的也不收敛,“我花了不少心思做出来的菜,不吃完就浪费了。” “死丫头,你还说,还不快给姑娘和二爷送些清淡的吃食过去,饿着姑娘,仔细你的皮子。”林妈妈笑骂几句,便陪着牛妈妈和王婆子边吃边聊起来。 见状,其他姑娘们也渐渐放松下来,饭厅这才慢慢有了即将过年的气氛。 褚星辰的卧房。 知道一会儿辛宝儿会过来,忘川出门时特意留了门,作为一个成熟的侍卫,怎么能不准确的把握主子的思维方式和喜好呢。 辛宝儿推门走了进屋,一眼就看见男人板板正正的坐在书案前,书案上摊着一些文书。 “一天不看,大厦也塌不了,受着伤呢,要多注意休息。”辛宝儿夺过他手里的笔,随意的扔进笔洗里,小心避开男人的伤口,将人扶到炕边坐下。 “坐好。”褚星辰刚要开口说话,辛宝儿不悦的瞪了他一眼。 “将衣服脱了,我看看伤口怎么样了,顺便给你换个药。” 辛宝儿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没多久就端了半盆水回来。 净了手,看见褚星辰还在那没动,蹙着眉头,一边翻找出伤药和纱布,一边催促道:“快点啊,难不成你一个大男人还害羞吗?要不我去叫忘川回来?” “不用,”褚星辰急急出声阻止,然后有些心虚的小声道:“肩膀有点疼,一只手脱衣服不太方便。” 辛宝儿疑惑的看着他,有些怀疑,不过看男人动一下一呲牙的样子,到底心软,主动走过去给男人宽衣。 走过去之前,辛宝儿还是心如止水的,但当双手放在男人劲瘦有力的腰间,明明腰带就在眼前,稍微一个用力的事儿,突然就有些下不去手了。 “你不会不知道他喜欢你吧?” “他怎么不对别人好,只对你一个人例外?” “……” 赵贤的话又回荡在耳边,白瓷般的小脸不自觉的爬上一抹可疑的红,她以前是没往那方面想,但不是不知事,自从这次回来,这个男人的表现她都看在眼里,自然也意识到赵贤说的八成是对的。 “怎么了?”褚星辰看小姑娘手握着他腰带的绳结好半天也不动,心跳不自觉加快,忍不住出声问道。 “哦,没事儿,走神了。” 辛宝儿心虚的收敛心神,手忙脚乱的动手给他解腰带,动作粗鲁又急切。 “宝儿,宝儿,你别……别急。”褚星辰下意识的抬手去挡,因为太急,说出的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姑娘,二爷,奴婢给你们送点吃……的。” “啊,奴婢什么也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 “咣当。”门被大力的关上了。 炕边拉扯的两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呆立当场。 一秒,两秒,三秒。 “哈哈哈……”男人愉悦的大笑声突兀的响起,让本就又羞又囧的辛宝儿更加无地自容,恨不得原地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我我我……我去把饭菜拿进来。” 看着小姑娘落荒而逃的背影,褚星辰心情更好了,“看来你也不是无知无觉吗?” 辛宝儿打开房门,迎着冷风用力的拍了拍发烫的脸颊,“冷静,冷静,你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片子,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姑娘,您及笄了,可以成亲生娃娃了。”兰草端着托盘,憋着笑的声音在辛宝儿身后响起。 “瞎说什么呢,我刚刚是在给二爷换药,换药知道不?把饭菜给我,回去吃你的饭去。” “姑娘恼羞成怒了,嘻嘻!”兰草临走还不忘打趣自家主子一句。 结果就是辛宝儿出去一趟再进屋,巴掌大的小脸更红了。 褚星辰心情又好了一分。 “笑什么笑,快点换药,一会饭菜凉了。”辛宝儿被褚星辰笑得发毛,没好气的命令道。 “这不等着夫人帮我吗?我可没动。”褚星辰被今天的发现刺激的有点得寸进尺,出口逗弄道。 结果乐极生悲了。 辛宝儿突然柔柔一笑,那笑容羞涩又勾人,“爷,妾伺候您更衣。”一出口的声音更是柔软的如同最轻最软的绒毛,骚动的人心尖痒痒的。 褚星辰一张俊脸瞬间通红,身子僵直,双腿收紧,艰涩的咽了咽口水,眼神都不敢与辛宝儿对视。 “二爷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伤口又疼了吗?”辛宝儿继续在男人耳边低低的出声。 褚星辰觉得自己血液都要倒流了,右手猛地抓住辛宝儿扶在他肩膀上的手,眼底都染上几分殷红,低哑的求饶:“好宝儿,饶了我吧!” 辛宝儿红着脸站直身子,退后一步,悄悄远离男人几分,足足一分钟时间,褚星辰才感觉呼吸顺畅了。 “看你还胡说八道不,自己脱衣服,换药。”辛宝儿傲娇的仰着下巴说道。 褚星辰拿这个总是出其不意的小姑娘实在没有办法,乖乖的将上衣脱下,巴巴的等着小姑娘换药,嘴巴闭的严严的,以他如今的身体状况,是真的不敢挑衅小姑娘了,不然吃苦的还是自己。 因为受伤部位特殊,换药过程中,难免会有身体接触,即使辛宝儿业务娴熟,换完药,两人都是红着脸,额头见汗,不过都默契的没有在撩拨对方。 “吃饭吧,刚刚都没吃什么,红枣鸡汤熬的不错,正好给你补血,对了,给你的药丸吃着呢吗?” 辛宝儿将饭菜端到炕桌上,两人面对面坐着,经过刚刚的调整,这会儿终于面色正常了。 “我明天要见一下林管家他们,你要一起吗?”辛宝儿给褚星辰盛了一碗汤,轻声问道。 “让他们过来这边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褚褚星辰担忧的回道。 “好,明天谈的事确实挺重要的,我心里还真有点没谱儿,有你在我也安心些。” 第146章 密谈,布局 月隐星明,满天繁星点缀,地上积雪成辉,宅前荒草已经被清理干净,四座低矮的房屋在夜色下显得格外冷清寂静。 忘川闲闲的躺在屋顶上,无聊的数着星星。 地下密室被辛宝儿重新布置过,最里面靠墙位置放着一张软榻,榻上放置着好几个柔软的靠枕,褚星辰舒服的窝在榻上,神态温润安然,与下首屏气凝神,一脸严肃的众人形成鲜明对比。 辛宝儿坐在软榻的另一侧,坐姿规矩,笑容柔软无害,怎么看也不像一个主持大局的领导者,倒是有几分像专门来伺候褚星辰的小丫头。 魏雨抱着剑,赵贤抱着一摞册子,两人并肩站在辛宝儿身侧。 辛宝儿打量了一番底下坐着的六人,林管家带着玲娘,还有一位三十多岁看上去就很精明的男人坐在左侧,右侧坐着春秋,冬夏以及一个又瘦又小,长的十分不起眼的男子。 “在坐的各位应该都比我年长,不用这么拘谨。”辛宝儿笑着说道。 林管家精明的眼眸中闪烁着游移不定的光芒,对这个时而强势睿智,时而温软无害,时而懒散淡漠的新主子,实在捉摸不透。 想不明白这小丫头到底是少年老成,心机深沉;还是年纪小,心思不定,所以才喜怒无常。 不过,不管是哪种,他都有点投鼠忌器,再加上女儿的事儿,总归有几分理亏,不敢轻易开口接话。 如今辛宝儿说完,作为年纪最长,资历最老的老人,林管家恭敬的欠了欠身,老脸笑成一朵菊花。 “知道大家都在准备过年,我也就不跟诸位客套了,长话短说,今天主要是说三件事。” “贤儿。” 赵贤闻言从辛宝儿身侧走了出来,将手里的册子分发下去。 辛宝儿介绍道:“贤儿是我的账房先生,你们送过来的账本都是她负责审核的,我们这边研究了一套简单实用且更方便快捷的记账方式,以后我的所有势力都要学会这种记账方式。” “小主子,这些符号都是什么?老奴也算有几分见识,可从未见过这些啊?”林管家几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表示不解,最后只好问道。 “这是阿拉伯数字和简化文字,一则简单方便,二来保密性好,除了自己人,没人认识,之后我还会陆陆续续教你们一些简体字,保证以后书信往来的安全性。”辛宝儿耐心的解释道。 “那感情好,黄组训练的鸽子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之前怕被人截获,都很少启用。”冬夏有些兴奋的说道。 辛宝儿对冬夏认可的点了点头,补充道:“其实现在也可以启用,用数字组合密语的方式,先把数字学会,然后教你们怎么做。” 六人齐齐点头,辛宝儿对几人的表现很满意,语气更轻快了几分。 “那我们接下来说第二件事,我制定了一套规章制度,包括绩效,考核,奖罚等等,有适合店铺的,也有适合组织管理的,贤儿,发下去。” 赵贤领命,乖巧点点头,麻利的分了下去。 “这个制度不是一成不变的,不同的店面,不同的组织,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调整,你们手底下都是管过人的,应该知道怎么活学活用。”辛宝儿继续道。 “是。”六人翻阅册子里的内容,爱不释手的应道。 玲娘翻阅着薄薄的册子,突然起身跪地,激动的说道:“小主子,玲娘以后一定好好打理势力,并全心全意为小主子服务。之前是属下太自不量力了,多谢主子还愿意给属下一个机会。” 辛宝儿赶紧起身走过去将人扶起来:“这是干什么啊,之前我们不熟悉,任何势力想要发展好,都需要不断的磨合,你们都是有能力的人,愿意跟着我这么一个未经世事的小丫头,我又怎么能落井下石,寒了诸位的守候旧主这么多年的忠心呢。” “属下誓死效忠小主子。”玲娘又跪下来行了个大礼,才坐回座位上。 “以后就叫主子吧,小主子,小主子的,越叫越小。”辛宝儿背对着众人,嘟着嘴,有点小不满。 “是。”六人看不到她的表情,恭敬的应道。 只有面对着的她的褚星辰嘴角微微牵起,垂下眉眼,明显是在憋笑。 辛宝儿瞪了男人一眼,带着几分不自觉的娇嗔,再次坐好后,已经看不出半点小女儿娇态。 “接下来我要说的是今天最重要的事,前面两项就是为了这件事做辅助的。” 辛宝儿说完,屋里所有人,包括褚星辰都正色起来。 “第三件事,是一件由你们自由选择做不做,谁去做的事。” 辛宝儿停顿了一下,给他们一点反应时间,才继续说道:“我的人,不能是推一下动一下的木头,毕竟如果你们接下之后的任务,以后的路就只能靠自己,其他人鞭长莫及。” 六人闻言皆是一脸震惊,看向一再做铺垫的辛宝儿。 “主子,有什么事,你就直接吩咐吧,我们一定尽心尽力,全力以赴。”春秋起身抱拳瓮声瓮气的说道。 “好,既然这么有信心,那我就直说了。” “打入周边四国,用自己的方法,建立自己的势力,为期两年。”辛宝儿用最平和的语言,说着让众人愕然的话。 “主子,如今边境封锁严密,根本没法出去啊!”林管家拧眉道。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这位小主子,胆子这么大,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事在人为,虽然出了国门我们就没办法给你们提供任何助力,但在国内,有辛家,有辰哥哥的势力帮衬,且只要能打通秘密通道,过去的人,无论发展什么产业,势力,我都可以为他提供钱财助力,甚至可以输送墨轩大儒亲自培养的谋士。” “富贵险中求,两年之后,我们一定会从这里出去,到那时保守估计,国内会形成几股势力相互制约的形式,而能够掌握有能力牵制四国命脉的势力,就是我们以后统一全国,彻底让宁贼倾覆的底气。” “这……”这想法太过大胆,也太过异想天开了,真的有人能做到吗?六人神色惶然,面面相觑。 “贤儿,把最后一本册子给他们。”见众人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辛宝儿吩咐道。 赵贤点头照做。 “想让马儿跑,总要给马儿吃草,这里是一份我为愿意接受任务的人制定的奖励机制,如果做的好,两年后封侯拜相,名利双收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我也不会让我的人,贸贸然过去送死,这本册子里有四国的风土人情,生活习惯,还有根据各国国情制定的一些发展方向。” 林管家颤抖着手,急急的翻开册子,逐字逐句的仔细查看,烛光下老人的手越翻越快,还不住的点头,嘴里激动的说着“好,好,好。” “主子放心,回去我们就着手选人,保证完成任务。”林管家大声道。 “林叔,最开始我就说了,这个任务采取完全自愿原则,毕竟过去了,可能就是九死一生,如果有任何的迟疑,最好都不要去,去了也是个死,这个世道,死的人够多了,我可不想枉添冤魂了。” “另外,找人的时候,跟他们说好了,活着最重要。至于多少人一起过去,发展什么势力,用什么手段,我都不管,我要看的是最终成果。” “当然枉顾天理,滥杀无辜不行。我的人手段可以不那么光明磊落,但心必须是正的,否则我不介意清理门户。” “是,谨遵主子教诲。” 第147章 一凡回归 送走了林管家等人,辛宝儿才扶着褚星辰从密道回到房间里。 “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辛宝儿将人扶到炕边坐好,温声询问。 “我没事,倒是宝儿你,真是越发让人刮目相看了,什么时候准备了那么多东西,想法大胆,做事谨慎,方方面面都条理清晰,小生自叹不如啊!” 褚星辰双手拉着辛宝儿的双手,语气满满的赞赏。 “二爷就别取笑我了,都是些不成熟的想法,不过是用来画饼的,都不知道会不会误人子弟,最后害了他们。”辛宝儿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担忧的说道。 “你不是说事在人为吗,不过两年时间还是太短,应该达不到你的预期。”褚星辰小心的说道。 说完,盯着小姑娘水汪汪的小鹿眼,生怕她觉得自己是不信任她,不过他这话也确实有给她打预防针的意思,毕竟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我知道,我的计划是五年,两年不过是让过去的人目标更明确,动力更足罢了。” “有了这个目标,还有那个奖励制度在,应该更能激发他们的斗志,两年时间,只要他们在临国把基础打好,等我们出去之后,才能借助这部分力量,短期内将制约四国的计划实施出来,让他们不会轻易出兵掺和我国内乱。” “这任务难度还是挺大的,有勇气闯出去的人可能不多,先让你的人找着,到时候人手不够,我这边再补充。”褚星辰将辛宝儿拉到身边坐下,温声说道。 辛宝儿抽回被男人拉着的手,故作淡定的接道:“这世上从来不缺有野心的人,缺的是既有野心,又有足够能力支撑野心的人,他们在夹缝中生存了这么多年,隐藏的本事应该不缺,就看有没有挑战的勇气了。” “玲娘那件事发生之后,看似处理的很干净,但我相信只要做过的事,就一定会留下痕迹,与其小心提防,担忧度日,还不如放手一搏,这也是我想让他们尽快离开的原因,希望他们能看明白我的意思吧。” “你这小脑袋瓜里,天天想这么多事情,不怕长不高啊?”褚星辰点了点辛宝儿的小脑袋,语气更加温和。 “那我不管了,都交给你,累死你得了。”辛宝儿小声嘟囔着。 “宝儿这是在担心我吗?” 昏暗的灯光下,褚星辰眼眸晶亮,嘴角疯狂上扬,好心情压都压不住。 “你现在可是我的主子,能不担心吗,万一把你累倒了,我们这些小喽啰,不是都得跟着遭殃。”辛宝儿被看到脸红心跳,感觉自己有些不正常,赶紧反驳,只是那语气要多心虚有多心虚,明显的口是心非。 只是关心则乱,期望值越高,人越不自信。 “哦,只是主子啊!”褚星辰闻言有些失落,声音都低沉下去。 “那不然呢。”辛宝儿面颊发烫,低着头没敢看褚星辰,故作随意的回答。 褚星辰:“哦!” “对了,你说来年开春之后,我们在北地已经占领的城池之外,圈地开荒,收留难民帮我们种地怎么样?没准还能解决一部分粮食问题,和民生问题。”最怕空气突然尴尬,辛宝儿转移话题道。 “我也想过,但是粮食出产之前那段时间的吃喝,以及难民的管理都是问题。难民和普通百姓不同,他们经历太多的黑暗,自私,暴力,只要能活下去,什么都敢干。” 说起这个问题,褚星辰也收起了多余的心思,皱着眉头将自己的担忧说出来。 “那个,我有个馊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辛宝儿笑得有些邪恶。 “说说看。”褚星辰挑眉,也被小姑娘勾起几分玩闹的兴致。 “你不是养了点军队吗?这恶人还得恶人磨。”辛宝儿贴近褚星辰耳边神秘兮兮的说道。 “你是说……”褚星辰忍着脸红心跳,猜测道。 “兵匪兵匪,当的了兵,自然也当的了匪。”辛宝儿慢悠悠的总结。 “你啊!让我怎么说你才好呢。”褚星辰一把将人抱在怀里,不小心碰到伤口,疼得闷哼一声,让原本还在挣扎的辛宝儿,顿时乖巧下来。 “放开啊,我先看看你的伤口。”辛宝儿不敢动,只好柔声哄道。 “啧啧啧,小爷不过走了一段时间,你们倒是进展神速啊,这都同居了?” 墨轩一凡一身风尘的站在门口,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儿,打趣道:“这美人在怀的魅力就是大,表哥,我可站这有一会儿了,您老人家的警惕心呢。” “忘川”褚星辰恼羞成怒,朝着屋外喊道。 “一凡少爷,您别害属下啊。”忘川赶紧出声求饶,又怂又委屈。 “好了,都别贫了,一凡快进来,门口不冷啊。”辛宝儿有些脸热,小心的挣脱褚星辰的怀抱说道。 “还是小嫂子心疼我。”墨轩一凡没啥正形的走进来。 “那你们兄弟两个聊,我去给你们准备点夜宵过来。”辛宝儿站起来边往门口走边道。 “饭就不用了,给烧点热水就行了,这一路急着赶回来,身子都僵了。”墨轩一凡懒散的往炕边的椅子上一摊,可怜兮兮的说道。 辛宝儿看的好笑,“阿雨,你回去让兰草准备些宵夜,先盛两碗汤送过来,我记得那丫头有在火上煨着热汤的习惯,我给二爷换了药就回去。” “忘川,给你们一凡少爷准备热水,他都要发霉了。”见魏雨出去,辛宝儿又扬声喊道,还特意抬起手在鼻子附近呼扇了几下,表情格外嫌弃。 “小嫂子,你这也太护短了,我不就陶侃我哥一句吗,你这场子也找的太快了吧。”墨渊一凡一脸震惊,仿佛受到了一万点伤害似的。 辛宝儿和褚星辰默契的对视一眼,谁也不搭理他,让他一个人在那耍宝。 “哼,不就是打扰你们小两口亲亲密密了吗,用不用这么统一战线,一起嫌弃我,走了,你们继续。哼!” 听见关门的响声,两人又是默契的相视一笑,空气中莫名弥漫起粉红色的气息。 “嗯哼,好困啊,快点脱了衣服,给你换了药,好回……回去睡觉了。”辛宝儿又开始不自在了,别扭的说道。 “哦……哦,好的。”褚星辰咽了咽口水,开始慌乱的解衣服,眼神游移四顾,就是不敢看向辛宝儿。 用平生最快的速度给男人换了药,包扎好,“那个我先走了,喝了热汤,早点休息。” “唉……你慢点。”看着小姑娘落荒而逃,褚星辰这心里不上不下的,欢喜与苦涩并存,最后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魏雨端汤回来正好看到辛宝儿跌跌撞撞的跑出门,还差点撞到她身上。 “宝儿,小心。”魏雨灵活的一个旋身,才避免了汤毁人伤的下场。 “出了什么事儿吗?你跑的那么急。”魏雨稳住身影,关切的问道。 “没……没,没什么,你快送进去吧,我……我困了,要回去睡了。”辛宝儿又是紧张又是惊吓的,结结巴巴的说道。 魏雨看着这样得辛宝儿,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迟疑的说道:“哦,好,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出来。” 辛宝儿前脚刚走,墨轩一凡就一身流光水滑的走了进来。 “人都走出二里地了,还看呢?” “喝你的汤吧,喝完了滚回去休息。”褚星辰一口气喝干了碗中的汤,疲惫的半靠在被褥上,闭目休息。 “好吧,看在你受伤的份上,今晚就不打扰你了,反正没什么急事。”墨轩一凡看出表哥有心事,识趣的端着汤退了出去。 第148章 第一个新年 墨轩一凡的回归,让这个家仿佛都活了过来,笑声都多了起来。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新年终于到来了。 新年到,人欢笑,家家户户放鞭炮。 一大早,四面八方的爆竹声,吵得难得被魏雨放过,不用起早锻炼的辛宝儿,眉头紧蹙,烦躁的不行。 “我的姑娘唉,今天可是过大年的好日子,咱们可不能睡懒觉,不然这一年都不精神,新衣服都您放好了,老奴还得盯着兰草那丫头蒸糕呢,您快着点啊。” 林妈妈念念叨叨的声音越来越远,辛宝儿这才恍然大悟般睁开了眼睛。 “不知不觉竟然来了快一年了,时间过的真快啊!” 嘴里感慨着,到底还是麻利的起了身,毕竟是在这里的第一个年,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期待的。 辛宝儿出来的最晚,饭厅里热热闹闹的,院子里就显得有些空旷,辛宝儿环视一周,窗花是早就剪好贴好的,门上还缺少几副对联。 “不知道辛家是怎么过年的?”第一个年没有在那个给她温暖抚慰的家里过,辛宝儿是遗憾的。 “宝儿,就差你了,快点进来,兰草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看着蒸糕做的,黄澄澄,软糯糯的,又香又甜。”看见辛宝儿走进来,赵贤拿过一块蒸糕,献宝似的给她递过去,满眼期待的等着她品尝,好像东西是她做出来的一般。 辛宝儿接过来,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优雅的咬了一小口,然后笑意爬上眼角,“嗯,真好吃。给其他院子送过了吗?” “送了送了,姑娘,您多吃点。”兰草听见主子认可自己的手艺,比啥都高兴,连那三个死女人的冷嘲热讽都忘到脑后了。 她就是给自家主子做的,别人不过是借了主子的光,给她们送些权当施舍了,大过年,自己受点气也就罢了,可不能惹得主子心里不痛快。 早饭在一群姑娘们的叽叽喳喳中很快就结束了。 “今天休息,都不许去锻炼了,中午吃饺子,咱家人多,一会大家一动手包饺子啊。”辛宝儿临出门前交代姑娘们。 说完抱着一摞红纸,走到褚星辰院子门口时,里面吵吵闹闹的,辛宝儿犹豫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推开门,探着小脑袋谨慎的朝里面看了看。 “阿娘,别闹了,大过年的,咱们好好过个年不好吗?难得今年人多热闹些,省儿都没跟这么多人一起过过年呢。”院子里小端宏拉住欲找褚星辰算账的向晴的,试探着劝道。 “你是小宝,只是小宝,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给的名字不许再叫,你对她倒是尊重,她过年连件新衣服都不舍得给你做,我可听说,她们院里连个下人婆子都有新衣穿,难不成那群贱婢还比我们这些主子更高贵。” 向晴歇斯底里的喊道,那副疯癫的模样儿,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儿,就是村里懂点道理的夫妇人都不如。 “阿雨,衣服是怎么回事儿?我记得当初拜托二哥送来一批布料,难道没够分吗?”辛宝儿低声询问身后的魏雨。 “好像听贤儿说过一嘴,布料是兰草和她一起分的,其中有一块墨绿色的细棉布是最好的,虽然不够一匹,但给小孩子做衣服是够的,就一并给夫人送过去了,并且特意提醒碧君多出来的是要给小少爷做衣服的。”魏雨想了一会儿回道。 辛宝儿推开院门,同时吩咐道:“你去把贤儿叫过来,拿着账本,我进去看看。” “行,那你小心点。”魏雨不放心的朝里面看了一眼,快步离去。 “这是怎么了?”辛宝儿装作一副刚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问道。 “没事儿,阿娘要找爹爹商量事呢。”小端宏有些拘谨,小声说道。 “哦,我也找你爹爹写几副对联,要不要一起,福字应该会写了吧。”辛宝儿温柔的询问,一如之前教导他一样。 “假惺惺的,自己穿的光鲜亮丽,这么心疼他,怎么连件新衣服都不给他准备,小宝,我才是你亲娘,你看不出来吗,她就是在利用你争宠,等她有了自己的孩子,还有你什么事,况且你本就不是……” “够了!”还没等向晴说完,褚星辰愤怒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没多久房门被打开,男人衣着整齐的站在门口。 今天天不亮几个长年在外走动的下属都回来了,只是如今家里有外人,他们不好直接露面,褚星辰只要在密道里见他们。 刚从密道走出来,就听到向晴口不遮拦的嚷嚷声,只能隔着房门喝止。 “你又闹什么?今天过年,大家都高兴,你就非要今天闹,让大家都不安生是吧?”褚星辰眼神失望,语气冰冷。 向晴是个很传统的女人,男人一发火,她就不敢在顶嘴了,可怜兮兮的看着褚星辰,“阿辰,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还不是心疼小宝,我这个当娘的没本事,教导不了他,也管不了家事,给不了他更好的生活……” “行了,大过年的,收起那副哭哭啼啼的模样儿,有事说事。”褚星辰看见辛宝儿站在外面久了,冻的小脸小手都泛红了,不耐烦的说道。 “爹爹,没事儿,我这就送阿娘回去。”小端宏小脸泛红,窘迫的央求道。 看的辛宝儿都心生不忍,可做人家亲娘的,却丝毫不在意孩子的情绪,继续哭哭啼啼的咄咄逼人,又将辛宝儿的“罪行”控诉了一番。 “放屁,明明当初给你和小少爷的是那批布料里最好,连我家宝儿都只能退而求其次,布料是碧君接的,这里还有她的签字画押,你还想抵赖不成。”赵贤人小,脾气可不小,且最讨厌被人冤枉,大声反驳道。 “你……你个下贱的小蹄子,胡说什么~”向晴被揭穿,恼羞成怒,张口就要骂人。 褚星辰俊脸越来越黑,“行了,还当自己是主子,就有点主子的样子,当着孩子面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压下心里的火气,继续道:“既然布料是碧君接的,找她来问问就是了。” 碧君进来时,脸色白的不行,头低低垂着,肩膀轻微颤抖,一看就是被吓得不轻的样子。 “碧君,这里是你签字画押的吧?”一见到人,赵贤便指着账本质问道。 “什么签……签字画押,奴婢……奴婢不知道你再说什么。”碧君小声回道。 “支支吾吾,眼神闪躲,明显是心虚的表现,碧君,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监守自盗,说,布料去哪了?”辛宝儿冷声喝道。 碧君颤抖的更明显了,眼神有意无意的看向向晴,一副欲言又止的胆怯样儿。 “你,你个贱婢,看……看我干……干什么!”向晴气势明显弱了下去。 “爹爹,姨姨,今天是新年,应该高高兴兴的过,有没有新衣服,省儿不在乎,有爹爹,有阿娘,有诸位叔叔姨姨的陪伴,省儿已经很开心了,我带阿娘先回去了。” 小男孩尽力表现出无所谓的表情,小脸因为紧张和不安,憋的通红,语气里却难掩落寞,说出的话,明显口是心非。 褚星辰还想说什么,却被辛宝儿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低声劝道:“地方就这么大,迟早能找出来,大过年的,别驳了孩子的好意。” 褚星辰眉头轻蹙,有些不赞同,但看见辛宝儿软乎乎的表情,到底还是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省儿,送你阿娘回去吧,一会儿别忘了过来写福字,别想偷懒。” “知道了,姨姨。”小男孩抬起头,眼圈泛红,强忍着眼泪低声道:“谢谢。” 第149章 年夜饭 目送主仆三人离开,又让赵贤等人各自去忙,辛宝儿才拉着面色不愉的褚星辰进了书房。 “一个可怜的妇人罢了,何至于生气,大过年的,就当是给孩子一个面子。” 辛宝儿也气,可实在看不了省儿那么小,就替亲娘收拾烂摊子的可怜样儿,大概自己童年没有多幸运,不忍心吧。 “嗯,不说她了,你找我有事?”褚星辰心累的捏了捏眉心,关切的问道。 辛宝儿突然十分好奇的打量着褚星辰,“二爷,你就这么相信我没有克扣夫人的例份?” “你啊,这家里如今吃的用的可都是你赚回来了,别人,包括我都没有权利质疑你管家的能力。”褚星辰与有荣焉的说道。 “行吧,看在你这么信任的份上,这个家我就继续给你管着吧。”辛宝儿娇笑着说道。 “多谢。”夫人。 后面两个字在舌尖转了几圈,到底没敢说出口,看向辛宝儿的目光却越发炙热起来。 辛宝儿被看的头皮发麻,有一种想逃跑的冲动,将怀里抱着的红纸往褚星辰怀里一塞,转身就跑,“把所有门上的对子都写了,写不完中午没饺子吃。” 褚星辰被小姑娘这大力一塞,身子都往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影。 “看这样子,是还没有拿下啊,你这速度是真不行啊!”墨轩一凡摇头晃脑的走了进来,调侃道。 “少废话,你嫂子交代的任务,完不成中午没饭吃。”褚星辰斜睨了一眼给自己添堵的表弟,忧怨道。 褚端宏半推半拉的将向晴带回院子,看也不看迎出来的碧君,直接推门走进她住的耳房,向晴见状在不愿意也跟了上去。 “夫人,小少爷,你们这是干什么?”碧君阻拦不急,只好急切的跟上去,眼中有藏不住的惶恐。 小小的人,还没有柜子高,他也不为难自己,先在低处翻找起来,这一翻还真是不得了。 “这……这些东西你不是说丢了吗?”向晴不可置信的瞪着儿子从床下最里面抽出来的箱子,里面基本上都是这么多年碧君告诉她已经丢了的东西。 碧君颤抖着身子,仿佛傻了一般,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褚端宏却没有收手,继续翻找,柜子太高,他就站凳子上,把柜子里的东西全部丢出去,终于发现柜子后面的夹层。 “这就是兰草姐姐送过来的布料吧。”小端宏冷着一张小脸质问碧君。 向晴看见从夹层中拿出来的一块块品质极佳布料,脸色越来越白。 “阿娘,看到了吗?究竟谁忠谁奸,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以后聪明点吧,别谁来挑拨几句您都信,说到底我们和叔叔,婶婶才是一家。”小端宏拉了拉神情呆滞的阿娘,低声细语的劝道。 “叔叔?婶婶?他们一家人相亲相爱,那我算什么?等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又算什么?”向晴痴痴的嘟囔道。 “阿娘,你怎么这么糊涂啊,怎么我一个孩子都懂的道理,您就想不明白呢?靠我们自己,连这个院子都走不出去,谈什么将来?”小小的孩子气的直跺脚,声音都不由得高了几分。 看向晴还是一副执迷不悟的痴傻表情,索性不理她了。 “碧君姐姐,这么多年你与我们娘俩相依为命,我们应该没有亏待你吧,为什么要这么做?”小男孩义愤填膺的问道。 碧君瘫坐在地上,大过年的,哭也不敢大声哭,呜呜咽咽的说道:“奴婢错了,求夫人,和小少爷饶了奴婢吧。” 向晴被着碧君的哭声唤醒,愤怒值直线飙升,把所有的不满,委屈,愤怒,憋闷,全部发泄在碧君身上。 小端宏毕竟只是个孩子,听着自己母亲泼妇一般,打一下骂一句,碧君一边哭嚎一边躲闪求饶,惊吓之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心翼翼的抓住向晴的手,制止了她的行为。 “够了,娘,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小端宏严肃地说。 向晴停下了手,气喘吁吁地看着地上的碧君。 “先把她关起来,等过完年再说。”小端宏决定道。 两人把碧君拖进柴房,锁了起来。 小端宏看着满脸泪痕的向晴,心中充满了担忧。 “娘,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以后我们不要再轻易相信别人了。”小端宏坚定地说。 向晴点点头,紧紧抱住了小端宏。 辛宝儿不是多事的人,除了自己院里的事儿,其它院里,只要保证不缺吃不少穿,该给的东西给到了就行。 反倒是高来高去的魏雨,时不时给她带回些消息,美其名曰防患于未然。 于是隔壁院的闹剧很快就传到辛宝儿的耳朵里,辛宝儿只觉得可笑之极,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吩咐兰草把给省儿准备的衣服送过去。 既然当亲娘的不准备,她这个当婶娘的,也不能短了孩子的用度。 中午吃饺子并没有在一起吃,夫人院子里的几人,是林妈妈带人送过去的,顺便通知他们晚上聚餐的时辰。 辛宝儿亲自端着大大的托盘去了主院,她不喜欢热闹,索性跟褚星辰一起吃,放墨轩一凡和忘川去跟姑娘们一起吃,都是爱热闹的性子,小院里很快就打成一片。 饺子连着调好的料汁一起,被放在小几上,“怎么亲自端过来,不累吗?” “锻炼这么久了,多少也涨了力气。尝尝看,我亲自调的馅!”辛宝儿将筷子递给褚星辰,温柔的说道。 小姑娘温婉恬静,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像极了贤惠的小妻子在向自己的相公撒娇邀功,褚星辰心软的一塌糊涂,笑容都更温柔了几分。 辛宝儿显然没这个认知,见男人盯着自己久久不接筷子,又往前递了递,柔柔的催促“看什么呢,吃饭啊?” “秀色可餐!”褚星辰低声说了句,接过筷子,低头掩饰眼中的深情。 辛宝儿没有听清,疑惑的看了一眼,见他低着头,便也没在意,转而说道:“晚上吃火锅怎么样?做起来简单,吃起来自在。” “嗯,听你的,正好一凡说暖房那边第二批蔬菜下来了,咱们自己也该享受享受。”褚星辰点点头,咽下嘴里的饺子,柔声回道。 他们这个小院是没有资格放爆竹的,到了晚餐时辰,一盘盘蔬菜生肉端上来,辛宝儿没等别人询问,就让兰草给她们演示了一遍怎么吃,都是年轻人,感觉很新奇,纷纷有样学样,低头吃了起来。 可能是新年,也可能是吃食新奇,向晴和徐郑两女也都老老实实的吃饭,没有捉妖,一顿年夜饭,吃吃停停,停停吃吃,结束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饭后辛宝儿让兰草煮了消食的果茶,水果,干果,点心一一被端上来,一群人就着餐桌说说笑笑,准备守岁。 向晴和徐郑两女是不受欢迎的,被“五音”和赵贤等人挤兑几句,便面色不太好的离开了。 辛宝儿陪着她们玩闹了一会儿,就带着林妈妈和兰草,收拾了一些东西,打算回辛家陪父母守岁,这是之前就商量好的。 “我能去吗?”褚星辰拦住笑容满面的辛宝儿,小心的问道。 “你确定?”辛宝儿诧异的问。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我应该算是辛家的女婿吧,不能见见岳父岳母?”褚星辰一本正经的反问。 “呵,呵。”辛宝儿假笑,“那就一起吧!” 于是三人队伍又增加了两人,五人从地道穿行,辛宝儿脚步有些急切,没多久就到了辛家暗室。 第150章 与家人一起守岁 “二哥?” 暗室里,辛承志正在转圈圈,表情有几分焦急,听道这声娇娇软软的喊声,抬头朝密道口看去。 “小八妹,你可终于回来了,爹娘都等急了,走,二哥带你出去。” “好,宝儿也想爹爹和娘亲了。”辛宝儿说着脚下更急了几分,结果一个没注意,左脚绊了右脚,整个人朝前倒去。 “别急,小心!”紧跟在辛宝儿身后的褚星辰被吓的心肝一颤,赶紧伸手,赶在辛承志扑过来前,将人抓回自己怀里。 辛宝儿也被吓了一跳,站好后,看向近在咫尺的男人脸,也是一阵心虚加后怕,毕竟走过来这一路,男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提醒她“小心脚下,走慢点”了。 讨好的一笑,转头看向二哥,就看到二哥正眼神不善的盯着褚星辰放在她腰间的手。 “呵呵,意外。”然后赶紧手上用力,从男人的怀里退出来。 “你谁啊?”辛承志伸手将自家妹子拉到自己身后,警惕的看向褚星辰,冷声问道。 “二哥好,我是褚星辰,宝儿的丈夫。”褚星辰的声音是一贯温润,只是细听之下,不难听出里面多了些恭敬和讨好。 辛宝儿诧异的看向褚星辰,心中划过一丝异样,她从未见过褚星辰如此低声下气的样子。她轻轻拽了拽辛承志的衣袖,小声说道:“二哥,他就是那个接我出宫的人。” 辛承志眉头微皱,仍然有些不信任地看着褚星辰。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宝儿,你可回来了。” 辛宝儿眼睛一亮,挣脱开辛承志的手,朝着门口跑去。褚星辰见状,也跟了上去。 快三个月不见了,辛宝儿着实有些想念家人,辛家是她走出前世阴影的起点,也是她战胜心中病魔的底气。 可能她的家人并没有那么强大,但只要知道他们都在她背后支持她,鼓励她,她就能生出无限的勇气,心里所有阴霾恐惧就消散于无形。 辛宝儿跑出暗室,就看见心心念念的亲人们都围在出口处,顿时眼角泛红,出口的声音都有些颤抖“爹娘,二叔二婶,三叔三婶,宝儿好想你们。” 大夫人程氏一把将人拉到身前,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带着哭腔说道:“瘦了,怎么又瘦了?是不是吃不好,睡不好,我可怜的孩子。”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一时间寂静的屋子里,都是心疼的问候声。 一脚迈出暗室,一脚还停留在暗室内的褚星辰,默默的咽了咽口水,有些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出去,出去很大可能会被揍。 “别挡路,我还要去看小八妹呢。” 褚星辰正在做思想斗争,冷不丁被身后的辛承志推了一把,一个不察,高大的身子向前扑去,差点摔个狗吃屎,还好有功夫在身,在摔倒之前湛湛稳住身子,才没有出丑。 因为陌生人的出现,屋里热络的气氛顿时凝固了,五六双眼睛警惕的盯着褚星辰这个不速之客,那架势,只要褚星辰稍微有一点点不合适的举动,就会被几人生吞活剥了。 “那个,这是我的救命恩人,褚星辰。”辛宝儿有些尴尬,一时心急,将主子给忘了可还行。 褚? 辛家几位老爷一听到这个姓,眼睛就是一亮,齐齐的双膝跪地,磕头行礼。 “给皇孙殿下问安,皇孙大人安康。” 几位夫人也有样学样,后知后觉的跪地磕头行礼,刚刚差点将人推倒的辛承志整个人都傻了,傻站着不知道该不该也跪上一跪。 辛宝儿也有些懵,下意识的想上前将人扶起来,可有人先她一步,亲自将辛大老爷扶了起来,顺便叫其他人起身。 辛宝儿皱了皱眉头,看着对这些礼节游刃有余,心安理得接受的褚星辰,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大荒宅里的小院子环境还是太过单纯,仿佛遗世独立的桃源,她不自觉就过的自在过头了,自在的忘记了这是一个阶级意识很重的年代,褚星辰在落魄,终究是皇族后裔,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有着不为人知的势力。 父亲虽然与前朝褚太子莫逆之交,但终究尊卑有别。太子是主,父亲是仆。 褚星辰和几人寒暄客套了一番,久久不见小姑娘上前,似有所感的回头看了一眼。 小姑娘抿着嘴,皱着眉头,眼神不明的看着自己的方向,但眼中似乎并没有自己的身影,而是透过自己看向未知的地方。 褚星辰心里没来由的一慌,急切的开口道:“宝儿?” 辛宝儿闻声,在心里吐了口气,表情恢复如常,笑着说道:“我没事,爹爹,娘亲,我们坐下聊。” 说着就上前扶着程氏往椅子那边走去。 褚星辰下意识的往主位上走去,走了几步,突然灵光一闪,伸手拉过跟在身后的辛大老爷,语气温和的说道:“岳父请上座。” 这一声“岳父”,把所有人有叫懵了,辛大老爷被褚星辰拉住的胳膊都感觉发烫了,人也局部的不知道该迈哪条腿才对。 辛宝儿心里却是舒服了一些,将程氏按坐在上首右侧的椅子上,其意味不言而喻。 辛大老爷见状心领神会,自家女儿给自己挣脸,自己就是硬撑也得撑住了,这把老骨头还得给女儿撑腰呢,这时候更不能怂,颤颤巍巍的走到左侧主位上坐下。 只不过没敢坐实,欠着身子,只做了半个屁股,姿势有些别扭。 辛宝儿撇撇嘴,当做没看见,以这个年代的人对尊卑有序的顽固思维,她可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去挑战,辛父能为了给她撑腰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了不起了。 褚星辰对辛宝儿的眼神还是有些心有余悸,还好自己反应快,否则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好感岂不是都要落空了。 看见辛宝儿拉过一个小凳子,乖乖巧巧的坐在辛母旁边,很自觉的在离小姑娘最近的椅子上坐好。 见他坐好,其他人才敢欠着身子坐下。 辛宝儿对这样的气氛有些无奈,早知道就不带褚星辰回来了,弄的一家人紧张兮兮的,都没办法正常交流感情了。 埋怨的瞪了一眼褚星辰,就发现男人似乎一直在看自己,于是想也没想,又狠狠的瞪了一眼。 褚星辰也发现自己似乎不太受欢迎,但又舍不得走,只能不尴不尬的主动找话题。 “岳父岳母,二叔二婶,三叔三婶,二哥,不请自来,多有打扰,还请你们见谅,你们都是宝儿的长辈,家人,呵呵,不用……不用拘谨。” 辛宝儿不忍心看褚星辰这样别别扭扭,到底是对自己好的人,可能前世得到的好太少了,这一世,但凡对她释放过善意的,她总是多几分宽容的。 “爹爹娘亲,叔叔婶婶,今晚我们一家人守岁,没有尊卑主仆那些,你们都这么久没见宝儿,就不想好好跟宝儿说说话吗?”辛宝儿说着,还故作委屈起来,撒娇似的甩了甩程氏的胳膊。 辛大夫人程氏到底出身武将人家,最是直爽大喇的性子,听一向乖巧的女儿又是委屈又是撒娇的,哪有不顺着的道理。 “哎呀,宝儿说得对,都是一家人,那个……那个女婿啊,你也别见外,桌上有茶水、点心、瓜果,随意吃啊,不够在让人送。” 有人开了头儿,其余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渐渐也就聊开了,有了可以聊下去的话题,尴尬绷紧的氛围终于逐渐松懈下来,气氛越来越好。 褚星辰话少,时不时的插上一句,尽量表现的不那么不合群,身体和精神始终紧绷着,生怕在说错做错,惹得小姑娘不快,降低自己的好感度。 第151章 姐妹婚事 长夜漫漫,女人们家长里短,男人们天南海北,越聊越尽兴,辛宝儿和褚星辰都不是话多的人,在小院里安静久了,如今也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插上一嘴,倒也多了几分参与进去的乐趣。 子时一过,六个长辈都露出了疲态,辛宝儿贴心的将几人都劝着去休息了,便也打算回去了。 “小八妹,玲儿她们还等着你呢,要是还能坚持,去见见呗,过了年她们也要出嫁了。”辛承志懒洋洋的拦住欲打开密道离开的两人,低声建议道。 辛宝儿看了看褚星辰,有些为难,毕竟如果去见姐妹们,他一个外男跟着也不合适,但让他一个人回去似乎也不太好。 “褚兄,不介意跟我去见见家里的几位兄弟吧。”辛承志看出宝儿的为难,开口邀请道。 “好!”褚星辰想也没想就应了,这可都是小姑娘在意的人,他多拉拢一个,岂不就多一份助力。 辛宝儿见褚星辰都答应了,也没了顾虑,跟着辛承志走小路回了自己出门前住的院子。 一进院门,就看见灯火辉煌的花厅里坐着七八个人,几人似乎在说着什么有趣的事儿,姑娘们笑得前仰后合的。 “大哥哥,三哥哥,四哥哥,七姐姐,玲儿,蝶儿。”辛宝儿看见屋里的兄弟姐妹眼睛都发光,一路小跑着飞进厅里,娇娇软软的出声叫人。 “回来就好。”大哥儿辛承风一向严肃,不苟言笑,但对辛宝儿却很是疼爱,难得温和的说道。 “八妹妹。”三哥儿辛承宇和四哥儿辛承远也笑着跟这个向来胆小的妹妹打招呼,语气更是比平时温和了两个度,生怕把人吓到。 “八姐姐,八妹妹。” 几个小姑娘也高兴的跑过来抱着辛宝儿左摇右晃的,十分欢喜,也不跟几位哥哥打招呼,拉着人就往内室里钻。 辛宝儿被三个姐妹拉扯着,只来得及回头给褚星辰一个眼神,就被拉进了屋。 “褚兄别见怪,几个妹妹平时关系最好,这么久没见,难免有些兴奋,这边请,给您介绍家里几位兄弟。” 辛承志看身边这位爷不错眼珠的盯着那道关起来的门,眼中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但自家几个小丫头的行为的确有些失礼,于是赶紧帮忙找补道。 褚星辰收回目光,笑着点点头,随着辛承志的介绍,几人各自行了礼,寒暄了几句,才各自落座。 都是年轻人,年龄相差不多,说起话来比跟长辈们说话自在的多,且没有辛宝儿在场,褚星辰身上属于上位者的气势不自觉的流露出来,有意无意的引导着话题的走向,默默的观察着辛家三房嫡出的几位公子。 老大辛承风沉稳内敛,说话谨慎周全,却也不缺商人的油滑世故,已经是一个合格商户人家继承人了。 老二辛承志有点墨轩一凡的风格,外表看上去玩世不恭,可说出的话却是滴水不漏,绝对不会让人挑出错处,做事风格有些不拘小节,狐朋狗友不少,却从不见谁能真的从他这里占到便宜,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怪不得小姑娘跟这个二哥哥最亲。 老三辛承宇,二房嫡长子,被火爆的二老爷棍棒锤出来的,也是个急性子,但比起二老爷倒是多了几分精明,估计是亲娘教育的好。 老四辛承远,同样是三房嫡长子,年龄还小,才十几岁,性子却是十足遗传了他的亲爹辛三老爷,未语先笑,眼中时不时的闪过精光,鬼主意一个接一个,小狐狸一个,等再历练个几年,必然会成为他爹那般的老狐狸。 褚星辰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几人,几人也在试探着褚星辰,兄弟几个隐约知道他的身份,但因为辛宝儿的关系,都很默契的与他以平辈论交,各自都拿出最好的状态,各个领域的话题频频抛出,嘴上说着请教,实则不无考教的意思。 褚星辰始终温和的一一解答,用最简单的语句说着最明白的道理,让辛家四兄弟越来越佩服,渐渐也忘了最初试探的目的,反倒真心请教起来。 几人交谈正酣,内室突然响起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将几兄弟的视线拉扯过去。 见褚星辰盯着房门,久久没有收回目光,辛承风轻咳了一声,说道:“几个丫头长时间不见,有说不完的话题,我们不管她们,继续说我们的。” 褚星辰难得听到辛宝儿笑得这么开心舒朗,一时间心神都似乎被那道笑声牵引,不舍得收回,听到辛承风的话,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但还是收回视线,继续与几兄弟畅聊。 而一门之隔的内室,几个小姑娘都有些脸红心跳,显然说的都是些不为外人道的私密事儿。 “八姐姐,过了年我们几个都要出嫁,三哥四哥也要娶妻,大嫂如今也怀上了,再过个四五个月,下一辈的第一个小娃娃就要出生了,明年,不,是今年,今年一年咱家都是喜事,你还能过来吗?” 辛玲儿如今长开了许多,身子依然丰腴饱满,因为说道自己的婚事,脸色微微泛红,搂着辛宝儿的脖子撒娇的样子,平添了几分媚态。 “当天肯定是来不了的,不过我会提前过来给你们填妆,放心吧!”辛宝儿宠溺的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温柔的说道。 就着昏暗的烛光,辛宝儿打量着围坐在自己身边的三个姑娘,十六七岁的花骨朵,马上就要为某个见过一面,或是一面未见的男人绽放,若是个惜花爱花的还好,至少能让少女的花期长些,却是碰到那辣手摧花的,怕是绽放以后便是枯萎。 想到这儿,辛宝儿忍不住问道:“可曾见过你们的未婚夫婿?” 辛宝儿问完,几个姑娘更害羞了,还是稍微大一点的七姑娘辛淼儿忍着羞涩开口道:“我和蝶儿都是庶女,平时很少出门,婚事自然全凭主母做主,不过家里几位夫人都是心慈的,给我们相看的人家自然不会太差,都是跟我们身份地位匹配的。比起那些搓磨妾室庶子的人家,我们已经很幸运了。” “是啊,七姐姐的夫家是个倚仗咱们辛家过活的小商户,有个三五间铺子,几个田庄,三婶说给姐姐陪嫁两个铺子,一个产出不错的庄子,未来姐夫又是家中长子,只要婚后夫妻和睦,日子当是过的下去的。” “我的夫家,母亲给相看的是她娘家旁支的侄子,如今在外祖父的手下,也算是守城军中的一个小头目,母亲也承诺了丰厚的嫁妆,我姨娘也为我准备了一份,只要婚后那人愿意跟我好好过,想来也能求一个安稳。” 辛蝶儿在家行十,是大房的庶女,大房的产业比二房三房都多,大夫人更是大方的,自然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孩子,就连辛宝儿这不能拿嫁妆的,也暗中给了很多银票首饰傍身。 “宝儿你不用为我们担心,咱们辛家不是那“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的人家,珍儿姐姐在夫家过的不好,二婶婶和三哥哥都能打上门去将人带回来,想来母亲和大娘以及两位几位哥哥也不会看着我们姐妹受苦的。” 辛淼儿这话说的十分有底气,这是辛家几位大家长给的,有这样得长辈在,辛家的孩子才能个个心胸开阔,笑容明媚。 “那是自然,咱们家可没有那么多嫡庶之见,兄弟姐妹最是相亲相爱不过了。”辛玲儿不甘人后,赶紧总结道。 第152章 深情画公子 “就你会说话,那你的夫家又是哪一个?”辛宝儿揉乱她的头发,揶揄道。 “八姐姐,八姐姐,我知道,我告诉你。”辛蝶儿最小,跟姐姐们在一起,也难得活泼,举着小手嚷嚷道。 “莫不是有故事?”看蝶儿兴奋的小脸都红了,辛宝儿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 “你出进宫之前那段时间,咱们家各种事情不断,给姐妹们相看的人家也都没了消息,母亲和婶娘们都愁的不行,你进宫后,九姐姐出门散心,碰到了之前相看的那家公子,那人说了些有的没的,九姐姐将人骂了一顿,还扬言说天下男子若都似他那般肤浅,她宁可一辈子不嫁。” “后来呢?”辛蝶儿的声音很好听,这么娓娓道来,更是别有一番风味,辛宝儿听的津津有味,不自觉的催促了一句。 “结果没几天徐国公府就上门求娶了,光彩礼就抬来好几大箱子,不过被二婶娘打出去了。”辛淼儿也忍住接着说道。 “打出去,为什么?不是挺有诚意的。”辛宝儿不解反问。 “还不是那个媒婆,一副趾高气昂,鼻孔朝天的样子,好像他徐国公府能看上我,我就得欢欢喜喜把自己扒干净送上门,还得外加感激涕零,千恩万谢。”辛玲儿性子火爆,回想起那时的场景就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回到那个时候,上去给那个媒婆几巴掌。 “又口无遮拦了,二婶娘听到估计真要扒你的皮了。”辛淼儿作为姐姐,还是很有姐姐样子的,听到妹妹出言不当,赶紧指正,不然这小妮子年后嫁到公府之家,还不得整天惹祸啊! 辛玲儿吐了吐粉红色的小舌头,调皮的眨了眨眼睛,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辛宝儿也作势拍了拍她的脑袋,“都要嫁人了,说话是得注意点了,要知道祸从口出。不过,这么说来徐家没戏了?” “哪能啊,这徐三公子对我们九姐姐那是情有独钟,非卿不娶呢。” 辛蝶儿说完,赶紧跑路,躲避来自九姐姐的追杀。 “这越说我越好奇了,这徐三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又是怎么打动我们玲儿妹妹的铁石心肠的?”辛宝儿看向安静的看戏的辛淼儿,好奇的问道。 辛淼儿笑笑,也不卖关子,“要说这徐三公子还真大有来头,出身不凡不说,自己也是个名声在外的,盛京琴棋书画四公子之一的——画公子,就是他。” 辛宝儿想了想,好像没什么印象,于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还真不知道。 “就是那个因为画了一幅画,惹得我们辛府姑娘倍受非议的男人。”辛蝶儿跑累了,躲到辛宝儿身后寻求保护,随口说道。 “那他也不是故意的,都是下人办事不利,才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随后赶过来的辛玲儿闻言,赶紧替自家未婚夫解释道。 “还挺护着,后来应该又发生了什么吧?”辛宝儿打趣问道。 “还是八姐姐料事如神啊,媒婆被赶走之后,大概有个两三天的样子,我记得那天天阴的吓人,电闪雷鸣的,我们姐妹三个从茶楼出来,就被徐府的马车拦住了。” “眼看着雨就要下下来了,我们急着上车回家,都没理会,就打算绕过去,结果马车上跌跌撞撞的滚下来一个年轻公子,白衣上还染着各色颜料,头发凌乱,面色苍白,一副不太好的样子。” “我们几个都吓坏了,还以为他是故意碰瓷的,九姐姐气的抽过马夫的鞭子就迎了上去,结果你猜怎么了?” “怎么了?”辛宝儿从善如流的追问。 “行了,你个小妮子别添油加醋了,还是我自己说吧。”辛玲儿打断辛蝶儿的喋喋不休,再让她胡说八道下去,这个屋她都待不下去了。 “徐正景他身体本就不好,从他娘答应他跟我求亲那天起,他就想给我画一幅画像,当做定亲礼物送给我,可能……可能太在乎,他总是觉得画的不够好,就一连好几天没出门的画,好不容易画出一幅比较满意的,结果一出门,乍然听到仆人说我娘将媒婆打出门了,心急得不行,一番求证之下,知道是媒婆的问题,怕我真的恼了徐家,再不愿意嫁与他,就急急的跑来堵我。” 辛玲儿说到这些话,胖乎乎的小脸已经红的快滴出血了。 “然后你就答应了?”辛宝儿觉得不可思议,她这个九妹妹看似大大咧咧,实则是个有大主意的,怎么可能这么好骗。 “九妹妹心狠着呢,把人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连同上次那幅画的仇一起,那叫骂的一个狗血淋头,骂完就走,毫不留情。”辛淼儿接道。 “九妹妹好魄力。”辛宝儿朝她竖了竖大拇指。 “不过那个徐公子更狠,简直就是不要命啊!”辛蝶儿夸张的说道。 “他用苦肉计了?”辛宝儿猜测。 “他就是个一根筋的傻子,哪里会用什么计啊,看见我们家的马车走了,连自家车都忘了,一路追着马车跑,外面下着雨,车夫急着赶路也没注意有人跟着,直到到家门口了,才看见跟在不远处一身是泥水的人,而他的车夫更傻,一路牵着马车跟在后面跑。”辛玲儿想起那个一身泥水,还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男子,心中不免又是一阵悸动。 “然后你就心软了。”辛宝儿眼睛亮晶晶的,十足的八卦模样。 “九姐姐又把人骂了一顿,还把人赶走了。”辛蝶儿撇撇嘴,对自家姐姐的战斗力是服气的。 “唉,现在想想还挺后悔的,如果那天我没有那么激动,能心平气和的和他说,兴许后来他就不会在鬼门关走一遭了。” 辛玲儿想起去徐家看到男人躺在床上无声无息的样子,仍然心有余悸。在开口声音也低了下去。 “那天回去之后,他就病了,徐国公夫人来找我,她跟我说,徐正景这病一半是雨淋的,一半是心病,而我就是他心病的解药。” “到底是一条人命,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娘带着我和杜大夫一起去的,他一个大男人,病的快死了,嘴里还一直念叨着我的名字,断断续续的说着“对不起”,那时候就感觉自己是个坏人,心突然就疼了。” “我爹和我娘其实都是不同意我嫁过去的,门第是一方面,他的身子也是一方面,杜大夫说,他得病治不好,只能养,养的好也许能活到老,养不好,怕是有碍寿数。”辛玲儿说起这些情绪有些低落。 姐妹几个闻言,心情不免也沉重了几分,沉默了一会儿。 辛宝儿抱了抱辛玲儿,柔嫩的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温柔的说道:“我们生逢乱世,也许就是有今天没明日,老话不是说:“只要曾经拥有,何必天长地久。”只要你自己认为他值得,那就嫁。” “珍儿姐姐都有勇气和离回家,同样是姐妹,我们怕什么。” “嗯,八姐姐说得对,我们都不用怕。”辛蝶儿疯狂点着小脑袋,可爱的不行,瞬间把几个姐姐都治愈了。 “不过这画公子还是个深情公子呢,有机会定要见见才行。” “宝儿,你别光说我们啊,你怎么样?那个男人对你好吗?”辛淼儿关切的拉住辛宝儿手,语气担忧的问道。 “我?我挺好的,二爷是个谦谦君子,长相温润如玉,说话温和有礼,我们相处还挺愉快的。” 说完,想起人就在门外,又补充道:“他人就在外面,你们刚刚没看见吗?” 第153章 清晨的温馨 听她这么说,几个小丫头哪里还坐的住,嚷嚷着要见人。 辛宝儿看了看窗外天色,说道:“走吧,出去见一面,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人,之后我们也该回去了,时辰不早了。” “啊,这就要走了?”辛玲儿扒住人,满脸的不舍。 “以后又不是没机会见。走吧,我们出去。”辛宝儿安慰几个小姐妹。 室内门被打开,厅内几位公子抬头看过去,褚星辰的目光落在走在最前面的辛宝儿身上,毫不遮掩眸中的深情。 辛宝儿有所感应,一转头对上男人的视线,像是被烫到一般,赶紧移开目光。 “辰哥哥,这是家中几个姐妹,七姐姐辛淼儿,九妹妹辛玲儿,还有十妹妹辛蝶儿。”辛宝儿转身背对着褚星辰,一一介绍道。 “七姐姐好,九妹妹十妹妹好。”褚星辰疏离又不失礼貌的问好。 “问妹夫(姐夫)安。”几个小姑娘异口同声回道。 “跟几位哥哥聊的怎么样?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辛宝儿调整好心态,看向褚星辰和几位哥哥,柔声问道。 “好。”褚星辰面对辛宝儿,一如既往的好说话。 回到自己的屋子,天光已经破晓,室内景物泛着几分清冷的灰白。 褚星辰死皮赖脸的尾随着辛宝儿来到她的卧室,正准备关地道口的辛宝儿还被吓了一跳。 缓了几秒之后问道:“二爷,找我有事?” 褚星辰俊脸微红,不自在的点了点头,心虚的不敢直视辛宝儿的目光,三步两步跨出地道口,在辛宝儿的暖炕边坐下。 表弟说了,追媳妇就得脸皮厚点,这都赖到小姑娘的闺房里了,应该算是脸皮厚了吧。 辛宝儿将兰草和林妈妈打发去休息,才转回身走到床边站好,“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小姑娘说话轻轻柔柔的,带着熬夜过后的微哑,听的褚星辰心猿意马,不自觉的紧张起来,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 “宝儿,我……我能在……在你……你这休息……休息一会儿吗?” 辛宝儿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带着几分局促,却眼神坚定看着他的男人。 “我们……我们是夫妻啊!”褚星辰看小姑娘错愕的瞪着自己,心慌的一批,但还是将表弟的话贯彻到底,继续不要脸的说道。 辛宝儿后退两步,警惕的看着男人,心里千回百转,“二爷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就突然想起让自己履行小妾的义务了?” “那个,二爷啊,我知道你年龄不小了,总憋着的确不太好,作为你的妾室,我不应该拒绝履行义务,可是……能不能让我有个心里准备,今天……这马上就天亮了,不……不太好。” 辛宝儿战战兢兢的说完一大段话,不敢去看男人是什么脸色,心虚的咽了咽口水,紧攥着的拳头里都是汗。 原本还在紧张不安的褚星辰闻言一阵无奈,“唉,小姑娘这是开窍还是没开窍啊?说的是什么虎狼之词。” 他可以确定小姑娘心里是有他的,不然也不会跟他相处的那么自然和谐,他今天有仔细观察过,小姑娘除了跟他在一起会这么放松外,就是在辛家人面前也是有着两分拘谨的。 但也不知道这孩子脑袋是咋长的,就一点不往情情爱爱方面想。她清楚的记得自己是他的妾室,只要自己需要,让她跟自己行夫妻之事,她也会理所当然的配合。 可他贪心,不甘心只要人。 收起心里乱七八糟的心思,轻笑出声,笑了一会儿才说道:“小丫头年龄不大,脑袋瓜里想法不少,过来。” 看男人又恢复成一副温润如玉的邻家哥哥模样儿,辛宝儿小心脏的跳动频率才恢复正常,不过还是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走过去。 “你怕什么?我又不吃人。”还有一步远的时候,褚星辰伸手将人拉到身边坐下,双手环住她的腰,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温声说道。 辛宝儿讨好的笑了笑,这样亲密无间的姿势,让她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别怕,我不干什么,至少在你没有做好准备前,我什么都不会做,只是这么多年第一次和这么多人一起过年,突然就不想回那个只有我一个人的冷冰冰的房间了。” 男人低沉又带着几分委屈的声音伴着呼出的热气,不断冲刷着辛宝儿耳蜗,让她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半边身子也酥酥麻麻的,突然从内心深处生出一种特别强烈的空虚感,让她忍不住想做些什么。 “哎呀,你别离我这么近,好痒。” 褚星辰听到这既别扭又娇嗔的声音,不但没有如辛宝儿的愿,离得远些,反而收紧手臂,将人抱得更紧了,双手不自觉的沿着小姑娘的腰线向上游走,最后停留在小姑娘白嫩嫩的小脸上。 手上微微用力,将小姑娘的小脸抬起。正对着自己,眼中的炽热毫不掩饰,像是受到无名力量的牵引一般,脑袋里只剩下那一张潋滟樱唇,身子不自觉的靠过去。 辛宝儿感觉男人的俊脸离自己越来越近,整个人都傻了,脑袋被禁锢着,动也不能动,只能用一双可怜巴巴小鹿眼,湿漉漉的看着男人。 两双微凉的唇碰到一起,顿时燃起万丈火光,褚星辰的心跳更加凌乱,几乎不受控制。 辛宝儿倒是很镇定,任男人胡乱的亲吻着,一动不动。 褚星辰亲着亲着感觉小姑娘的反应不太对,将发烫的唇往她脸颊上移了移,睁开眼睛垂眸看着小姑娘。 这一看就再也亲不下去了,小姑娘哪里是镇定,整个人都傻了,身子僵硬,目光呆滞,只有一双眼睛湿漉漉水汪汪,让人看了都觉得自己在犯罪。 “对不起,没控制好情绪,吓到你了。”褚星辰放开禁锢着小姑娘的双手,温柔的安抚道,说完抬手稍微用了一点力道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辛宝儿被这么一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三魂六魄,慌乱的站起来,双手死死的捂着小嘴,小鹿眼控诉的看向褚星辰。 褚星辰是真被小姑娘这副呆萌又奶凶的小样儿击中了,差一点又忍不住扑过去,但不想真的吓坏了小姑娘,以后都没有福利了,只能深呼吸压下心中的悸动和渴望。 “好啦,我错了,天快亮了,还能睡一个时辰,过来陪我睡一会儿,好不好?”褚星辰温柔的哄着。 辛宝儿警惕的退了两步,她现在看眼前这个男人简直就像是,小绵羊看大灰狼,她才不要自投罗网。 “再不过来,我真要做点什么了。”褚星辰笑着威胁道。 “你……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刚刚还说……”辛宝儿下意识反驳。 “说什么?我可什么都没说。”褚星辰见软硬都不行,直接开始耍无赖。 辛宝儿眼睛瞪的大大的,不可置信的掏了掏耳朵,“这男人中邪了吗?还是墨轩一凡上身了。”抖了抖身子,平日里一本正经的男人,耍起无赖来,还真是让人难以招架。 还真是“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最终辛宝儿也没拧过褚星辰,被男人抱起来死死按在怀里,狠狠的亲了一顿,才允许她盖上被子睡觉。 辛宝儿是又气又羞,本以为第一次和男人同床共枕,还一个被窝,会不习惯,以至于睡不着,结果没几分钟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感觉怀中的小姑娘呼吸均匀了,褚星辰才睁开眼睛,低头看了看埋在自己胸口的小脑袋,怕她睡的不舒服,动作轻柔的给她调整好睡姿,才又合上眼,心满意足的进入梦乡。 第154章 初七一早吃面条 大年初一,新年伊始,这一天民间都会起大早,然后成群结队的去挨家挨户的拜年。 小院里人口简单,便省了这道习俗。 昨天守夜,大家都睡的晚,姑娘们一年之中难得偷个懒,日上三竿,小院里仍然静悄悄的,阳光透过窗户,调皮的照在暖炕上相拥而眠的两个人。 似乎感受到阳光的偷窥,男人好看的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的是小姑娘纤毫毕现的白嫩小脸,一呼一吸间,被蹂躏的越发粉嫩的唇瓣微微嘟着,说不出的乖巧可爱,引人犯罪。 褚星辰不敢在看,又舍不得把怀里的小姑娘推开,只好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咚!咚!咚!” 炕边脚踏下传来敲击声,惊醒了睡得正熟的辛宝儿,小姑娘吓得一个激灵,猛地一抬头,正好撞上男人的下巴。 “嘶!” “啊!” “你怎么在我炕上?”辛宝儿还没睡醒,脑袋晕晕乎乎的,睡眼迷蒙的看着褚星辰。 褚星辰一边揉着酸疼的下巴,一边想着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是自己半哄半骗半威胁的才留下来。 “咚!咚!咚!”又是三声不轻不重的敲击声。 “密道口有人,估计是来给你拜年的,你先收拾,我下去看看。” 褚星辰一下子就找到了借口,飞快的从炕上下来,手忙脚乱的整理好衣服,招呼都不打一下身子就已经钻进了地道里消失了。 “唉,你……”辛宝儿都震惊了。 又缓了一会儿,宕机的脑子终于重启完毕,之前发生的的事一一浮现在眼前,想到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简直哭笑不得。 这男人可真有意思,抱着自己的小妾睡觉有什么心虚的?还真是和这个时代的大多数男人都不同。 转而一想也挺好的,毕竟她还太小,他们如今的处境朝不保夕,这年头又没有预防措施,万一有了小宝宝就不好了。 叫了兰草进来伺候自己,大年初一,还是应该打扮的美美的,一年开头,总要有个好心情。 收拾好,出门跟院里的姐妹们互相拜个年,才转身回房间,就香草守着门,带着魏雨下了密道。 今天密道里有些拥挤,不但有辛宝儿的人,还有褚星辰的人,两方人马一开始还有些剑拔弩张,差点打起来,后来还是褚星辰下去,才安静下来。 “宝儿,过来坐。” 辛宝儿一露面,褚星辰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招手将人叫到跟前儿坐下。 “吃饭了吗?”褚星辰不理会一众属下怪异的目光,温柔的问道。 “没呢,中午直接吃饺子好了。”辛宝儿乖乖的回答。 “他们这是?”辛宝儿指着众人问道。 “属下等给主子拜年,敬贺主子新岁吉祥,洪福齐天!” “属下等给主子拜年,恭祝主子新年万安!” 两道整齐的祝福声响起,褚星辰淡定的让属下起身,辛宝儿有些不太适应,慢了半拍朝众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起来。 看见人都起来了,低声吩咐了魏雨几句,没多久魏雨拿着一个小箱子回来了。 “给大家分下去吧。”辛宝儿拍了拍箱子说道。 “今年是第一年跟大家一起过年,比较匆忙,没有准备红包,就每人二两银子,给大家伙也添个喜气,愿诸位事事顺达,处处顺境,时时顺心,一顺百顺。” 辛宝儿话落,辛宝儿这方的人自然高兴的欢呼起来,褚星辰的下属则完全相反,眼巴巴的看着自家主子,一个个大男人露出满脸羡慕嫉妒的表情,实在太过违和。 褚星辰面无表情的看了看下属,转眼又一脸温柔的看了看辛宝儿。 “八姑娘,作为管家的女主人,厚此薄彼不好吧?” 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少年人的促狭,辛宝儿嘴角抽了抽。 “都有,都有,兄弟们辛苦了!给兄弟们添个彩头,买壶好酒暖暖身子。” 众人散去,辛宝儿和褚星辰手牵手从密道里都出来。 褚星辰给自己倒一杯水,问道:“怎么都不问交代下去的事,他们做的怎么样了?” “他们都是成年人,比起事事都等人指使,我更希望他们都能独当一面,毕竟我不是什么好领导,能给他们提供一个方向已经是绞尽脑汁了,事无巨细的安排我可不行。” “既然他们今天都没提,可能就是还没准备好吧,反正还有时间,我一个闲人多等等也无妨。” 辛宝儿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她不过一个高中都没毕业的孩子,哪里有什么管理能力,仗着前世多读了几本闲书,多看一些小视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待如今贫瘠落后的时代,才有了几分指手画脚的资格。 “怎么这么说自己,宝儿很厉害,很多想法都很好,你现在可是我们的财神爷。” 褚星辰哪里忍心看小姑娘妄自菲薄,抱着人打趣道。 双手珍惜的环抱住小姑娘的细腰,都不敢太用力,怕将那巴掌宽的小腰捏断了,他也是食髓知味,抱过一次之后,便时不时想着,一有机会就扒过去,像是会上瘾似的。 辛宝儿前几次还挣扎几下,后来就听之任之了,反正这人迟早是她丈夫,自己跟他相处的也很轻松融洽,就没必要费心再找一个挡箭牌了。 以后若真离开这里,这男人有了三妻四妾,让自己过的不自在,大不了自己就抽身离开,凭借如今的安排,没准两年后,临近四国任她挑选。 到时候自己就能保护自己,还要什么男人! 幸好这些话,辛宝儿只在心里想想,若是真说出来,褚星辰得疯。 小姑娘年龄不大,思想挺狂。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辛宝儿要去帮忙包饺子,褚星辰也得回去处理事情了,能有这半天的温存,已经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大年初七,辛宝儿记得前世回东北爷爷家过年,正月里逢七就会吃面。 传言“七”是人的日子,吃面条寓意着祈求健康长寿,希望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康健、福寿绵长,也表达了人们对新的一年诸事顺遂、无灾无难的美好期许。 辛宝儿也想凑凑趣,前一天晚上就跟兰草说初七早上要吃面条。 因为前一天半夜下了雪,初七这天早上,魏雨便没有要求辛宝儿起来跟着她们去锻炼,然而终于能睡懒觉的人却也没睡成。 “哒哒哒!” 辛宝儿翻了个身,继续睡。 “哒哒哒!” 辛宝儿又翻个身,睡意减半,闭着眼睛不想睁开。 “哒哒哒!” 辛宝儿烦躁的翻身坐起,也不洗漱,披了件大斗篷就推门往声源处跑,脸上的表情凶巴巴气呼呼的。 “哒哒哒!” “草儿啊,你家姑娘好不容易有个机会睡懒觉,你……” 烦躁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满厨房切好的面条,心虚的笑笑,转身就想跑。 “姑娘,以后早上能不能不吃面?”兰草甩了甩酸疼的胳膊,有气无力的说道,那小声音别提多委屈了。 辛宝儿说吃面条的时候,真的只是随口一说,根本没想过如今院内院外,地上地下有多少张嘴。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辛苦我们草儿了,晚上给你加一个鸡腿。” “一个鸡腿已经补偿不了我受伤的手臂了,”兰草可怜巴巴,然后趁机加价,“得三个。” “成交!”辛宝儿拉过兰草满是面粉的手,与之重重的击了个掌,将面粉拍的到处都是,在兰草控诉的眼神下,尴尬的提着裙摆跑出厨房,回屋洗漱去了。 第155章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变调皮了?”兰草不解的询问正在面条卤的林妈妈。 “姑娘这是心里有事,故作轻松呢,由着她吧,这才十几岁啊,就得考虑那么多事儿,也是难为她了。”林妈妈叹了口气,心疼道。 “姑娘在家时候多好,晒晒茶,看看书,慢慢悠悠的就是一小天,惬意又舒心,现在倒好,要管那么多事儿,这身子怎么也养不胖一点儿。” 兰草有些不满,她一个小丫鬟,没有大志向,只知道主子好她就好,如今主子瘦瘦弱弱的,在她看来就是不好。 “你不觉得现在的姑娘,虽然忙碌些,操心了些,但人也精神了,眼睛都亮晶晶的,胆子也不小了,还有勇有谋,你不想要这样得姑娘?”林妈妈手上不闲,嘴上乐呵呵的说着。 林妈妈是真心把辛宝儿当自己孩子看的,但她也有分寸,知道自己的身份,从不质疑辛宝儿的任何决定,也不会自以为是的仗着年长就倚老卖老,打着“为你好”的名义,行越举之事。 正因为这样,林妈妈在小院里过的很是舒心,就连褚星辰都对她尊敬几分,这点尊重连牛妈妈都是没有的,毕竟牛妈妈说到底也只是“褚皓辰”的乳母,与褚星辰并没有多少关系。 牛妈妈身子一直不好,一口气吊着命,随时都有可能一睡不醒,自然也没有被人利用的价值,在院子里过的和透明人一样,基本上不出自己的屋子,最多天气好的时候在门口晒晒太阳。 辛宝儿过门后,让人好吃好喝的供养着她,屋里又暖和,她住的也舒心,脸色看起来都比原来好了很多,每次褚星辰去看她,她都要说一大堆辛宝儿的好话,褚星辰因此都多去她那里几次。 当然这些辛宝儿是不关注的,她洗漱完出来,吃了心心念念的面条,其她人去扫雪,她又窝回屋子里猫冬去了。 “宝儿,隔壁院里那两个又出去了,就过年这几天已经是第二次了。”魏雨从外面进来,带着一身风雪,简单的拍了拍,怕过了寒气,也没有靠近辛宝儿,远远的说道。 “不用管她们,左右有二爷的人盯着,我们做自己的事儿就行。”辛宝儿不在意的回道。 “唉,对了,碧君怎么样了?”看魏雨应声出去,辛宝儿才想起问道。 “二爷让忘川把人带走了,后续我倒没关注,需要问问吗?”魏雨说道。 “二爷应该有安排,毕竟是之前的老人了,行了,你去忙吧。” 魏雨出去了,辛宝儿无聊的半躺在炕上,想着林管家那边怎么还没有消息,这都初七了,再不行动,过了十五就不好走了。 辛宝儿有些愁,难不成是她高估这些人的能力和胆量了? 就在辛宝儿怀疑自己能力的时候,林管家的小院里却很热闹。 “林叔,大家都想出去闯闯,这些年过的东躲西藏的,都憋屈坏了。”一人说道, “我倒觉得主子的意思是让我们去打前站,人数贵精不贵多,还是应该筛选一下,等第一批人站住脚了,在慢慢往过输送人,稳妥一些。”有一人说道。 林管家也有些犯难,抬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召集了几位年长的管事进小屋商量一番。 “我们几个老家伙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分批过去,所以第一波人至关重要,咱们先内部考核一下。” “考核?考什么?我们这些大老粗,也会写几个字,算几个数,谁还不知道谁的底啊!”一人粗声粗气的开起玩笑。 “考什么,考主子让学的那些东西都记住了吗?没记住的直接淘汰。还有针对不同国家的不同发展方向,都了解了吗?看看自己之前有没有接触过类似的产业,有基础才好上手。” 听林管家这么说,底下人才安静下来,自己审视起自己有没有第一批过去的资格。 人大概都有一个共性,凭着一腔热血做下决定,若是一鼓作气的去做,那之后哪怕遇到九九八十一难,一边闯一边想办法也就过去了。 可一旦静下心去想,想的越多,畏惧越多,最终十有八九就是不了了之了。 相反的,深思熟虑过后依然要坚持去做的,大多都能成事。 沉默在厅里蔓延,很多人脸上出现了迟疑,不确定的神色,林管家将众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精明的眼睛闪了闪。 “为了确保第一次的人员能成功过境,春秋这边给每个队伍配备两个高手,保证大家的安全。” “另外,我们决定,这一次选择的人员,年龄不得超过三十岁,年龄太大若出现变故,容易拖后腿。” 众人闻言点了点头,尤其是年龄大些的掌柜,这也确实是他们担忧的一个问题,毕竟不服老不行啊! 如果辛宝儿在,一定很赞同这一决定,毕竟在她看来,年轻人更容易接受新鲜事物,脑袋活,有闯劲儿,以后辛宝儿再安排什么特别的任务,他们更容易接受,执行起来也少些阻碍。 这边的会议直到很晚才结束,最终决定下来十二个人,三人一组,再加上春秋那边安排的暗卫,一队五人就确定了下来。 辛宝儿心里藏着事儿,睡眠就有些不好,翻来覆去的后半夜才睡着。 林管家等人一大早就沿着密道往辛宝儿的住处赶,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到了目的地,迫不及待去敲地道口的门。 “咚咚咚!咚咚咚!”连敲了两次也没人回应。 “咱们出发的早,是不是主子还没醒,小孩子都贪睡。”一个男人道。 “不可能啊,咱们在密道里走了好一会儿了,外面怕是应该日上三竿了吧,主子不会出什么事儿吧?”又一个人说道。 “我们等等看,要是一刻钟过后还没人,我们去再找褚皇孙要人。”林管家拍板道。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密道里的人等的度日如年。 辛宝儿一直也没有要醒的迹象,睡梦中的小姑娘眉头紧紧皱着,额头有汗水渗出,眼角隐约泛着水光,小手在半空中无意识的拍打着,嘴里似乎也念念有词,只是声音低低的,像是受伤的小猫,在可怜兮兮的低声呜咽。 褚星辰破门而入,就看到这副景象,心脏不由自主的收紧,泛着微微窒息。 “宝儿,醒醒,醒醒,宝儿。”心疼的轻拍着小姑娘的脸颊,却摸到一手湿润。 小姑娘状态明显不对,怕是被梦魇住了,褚星辰心急如焚,拍打的力度不自觉加大了几分。 “宝儿,醒醒,你做噩梦了,醒醒,醒过来就好了。” 辛宝儿的确做噩梦了,梦见重来一次的完美人生,因为自己的自以为是,最后一切都偏离了预想的方向,辛家因为她支离破碎,褚星辰因人她被众叛亲离,她被千夫所指,人人喊打。 梦正做到她被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围困在一个破庙里,她无力的挣扎着,反抗着,嘶吼着,可是却只是徒劳。 就在她实在挣扎不动,打算放弃的时候,脸上一痛,猛地惊醒过来。 “宝儿,宝儿,做噩梦了吗?醒过来就好,我在,我在呢,不怕,不怕啊!” 褚星辰温柔轻哄的声音,穿过层层迷雾,直达辛宝儿的脑海,理智渐渐回笼,压抑呼吸终于畅快起来,像是濒死的鱼,终于看到了水源,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等呼吸平复,人也彻底清醒了。看见男人焦急的脸,不解的询问道:“我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在我的房间里?” 第156章 辛宝儿的不自信 “你做噩梦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看看?”褚星辰没回答辛宝儿的问题,反而紧张的问道。 “我没事儿,只是做了个噩梦,放心吧,你来找我有事儿?”辛宝儿道。 褚星辰听她这样说,绷紧的神经才渐渐松懈下来。 “你的人在下边等你好久了,看你迟迟不开门,怕你出什么事,就来找我了,这会儿应该还等着呢。” “啊,怎么不早说,你先出去,叫兰草进来,我要洗漱。”辛宝儿一听自己人终于过来了,哪里还管噩梦不噩梦,一把推开男人,就往衣柜处冲。 被无情推开的褚星辰:“……” 臭丫头,还真是无情啊! “你别急,我想过去帮你说明情况,你慢慢收拾,别毛毛躁躁的伤着自己。” 辛宝儿怎么能不急,这几天吃不香睡不好的,就因为这件事儿,好不容易把人等来了,她都恨不得就这么过去,生怕迟则生变。 果然有动力也就有了速度,褚星辰刚下去没多久,辛宝儿就收拾好自己,也跟着下去了。 看正主下来,林管家等人眼睛一亮,赶紧行礼。 “都免礼吧,都是自家人,以后不用行如此大礼,自己找地方坐吧。” 辛宝儿虽然心急,心里也没底,但这气势不能弱,不能让这些属下看出自己的胆怯和不自信,否则这件事怕是真的做不成了。 等众人都坐好了,辛宝儿才开口问道:“之前给你们的册子都学习的怎么样了?” 不能显得太过心急,辛宝儿只好选了一个搭边的话题抛砖引玉。 “都学了的,不过学习成果参差不齐,不过您放心,老奴会督促他们都学会的。”林管家站起身弯腰恭敬道。 “那就好,林叔办事,我没什么不放心的。”辛宝儿肯定道。 “主子,这是我们几个老家伙选出来出去办事的人,请您过目。”林管家可没忘记自己今天过来的目的,回完主子的话,赶紧将拟定好的名单递过去。 辛宝儿听到这话,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微笑着接过名单,仔细的看了起来。 地下室烛光有限,褚星辰非常贴心的将烛台往她身边凑了凑,辛宝儿感觉到光线的变化,抬起头对着男人嫣然一笑,这一笑,瞬间让褚星辰全身都麻了,差一点举着的烛台掉了。 辛宝儿一页一页,仔仔细细的将每个人的信息都记在脑袋里,看完之后,才知道林管家他们到底多能干,方方面面都安排的明明白白,顿时感觉底气都足了不少。 “非常好,到底还是林叔你们更有经验,这些人的选的很好,让他们这几日准备好行李,等各边疆守将的人进城后,就送他们出城。” 辛宝儿说完,又想了想,继续道:“走之前,每一队给我一份计划书,计划书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要奔赴的目的地,怎么过境,过境成功后,打算在哪里落脚,从哪里起,以什么起步,预计怎么发展过程中需要哪些支援等。” 辛宝儿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林管家怕自己记不住,特意要来纸笔,认真仔细的记录下来。 辛宝儿看他能这么认真的对待自己交代下去的任务,心里很是受用。 林管家等人都是林家精心培养出来的,自然都是有见识的大管事,又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心机谋略都不缺,他们都能认可自己的安排,这让辛宝儿的自信心爆棚,笑容更恬静温柔了几分。 众人有讨论了很多细节,你一言我一语,句句都是干货,说到最后连褚星辰这个看客都忍不住加入进来,提供了一些可行性很高的建议。 “走之前,我会去给他们饯行。”聊到最后,辛宝儿激动的说道。 “好,老奴会转告他们。”林管家等人经过这一上午的讨论,对这次行动也是信心满满,背都挺直了几分。 送走了林管家等人,辛宝儿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轻松下来。 “放心了?”褚星辰看她这样,忍不住打趣道。 “嗯,之前真的挺担心的,毕竟我年纪小,跟他们也没有多熟悉,就怕他们觉得我是异想天开,拿他们的命不当回事儿。” 辛宝儿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小得意。随后话锋一转,叹息道: “如今看他们这么认真的执行,我欣慰的同时,也感觉责任重大,所以国内的事儿,也得尽快安排起来了,不能让他们在外拼搏,却要面对孤立无援的境地。” 褚星辰看不得小姑娘眼底的忧愁,拉住她微凉的双手,用最郑重的语气说道:“宝儿,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不要把担子都压在自己肩上,每个人的路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他们应该更庆幸你给他们选了一条更有挑战,更光明的路。” 辛宝儿闻言,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加迷茫了。 褚星辰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没明白他的意思。 “走吧,这里冷,我们回屋说。”对辛宝儿,他总是有用不完的耐心。 两人直接去了褚星辰的书房。 书房烧着地笼,很是暖和,褚星辰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让她抱着暖手,自己坐到她的对面,温声开口。 “宝儿,你可知道别人家的主子都是什么样的?” 辛宝儿茫然的摇了摇头,辛家虽然人口众多,但少有龌龊,辛家主子待下人更是宽和,她又少与外人接触,哪里知道别人家主子待下人啥样? “一般人家的主子,大多不会像你这般为下属考虑。他们更在乎自己的利益,而不顾手下人的死活。”褚星辰看着辛宝儿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你如此关心他们,是因为你善良。但你也要相信,他们同样感激你给予的机会。” 辛宝儿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褚星辰的话。“我只是不想让他们白白送死。”她轻声说道。 褚星辰笑了笑,继续道:“你做得已经很好了。接下来,只需按照计划一步步来。若遇到困难,我们一起解决。” 辛宝儿点了点头,心中的忧虑稍稍减轻了些。她看向褚星辰,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谢谢你,二爷。有你在,我安心多了。” 褚星辰握了握辛宝儿的手,温柔地笑道:“这是我应该做的。对了,关于国内的事情,你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吗?” 辛宝儿深吸一口气,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两人一边探讨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辛宝儿不懂政治,说的更多的是什么地方可以做些什么,具体怎么做,可以用到哪些工具,或是使用方法能更简便省力等。 而褚星辰学的是帝王之道,权谋之术,有更长远的眼光和格局,可以站在塔尖俯看世间,将这世间万事万物当做棋子,做那个执棋布局之人。 两人很多想法都能达成共识,且相辅相成,很快就定下了很多条计划。只等着新年一过,就可以一桩桩一件件的安排下去。 辛宝儿从褚星辰手里抽出写的密密麻麻的纸张,从头到尾浏览一遍后,笑得心满意足。 “真好,若真能顺利实施,至少也能保证一方百姓安居乐业了。” “我一定让它顺利实施,不会埋没你的心血的。”褚星辰将纸张郑重的收好,调侃道。 “不过这事不急,现我们有更急的事要做。”褚星辰走出书案,将半趴在桌子上的小姑娘拉起来。 “先吃饭去,都过了午时了,早饭都没吃,不饿吗?” 褚星辰话音还没落,辛宝儿就感觉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叫起来。 第157章 铺就黄泉路 吃过了一顿温馨的下午饭,褚星辰又软磨硬泡的将辛宝儿拐上自己的暖炕,将人哄睡了,才起来处理公文。 辛宝儿这一觉又睡过头了,醒来的时候都该吃晚饭了,直接导致她晚上怎么也睡不着,躺在床上无聊的想着之后的计划。 还别说,还真让她想出来点头绪。 白天跟褚星辰聊了那么久,都是在给褚星辰出主意,自己手底下的人,除了走的那一部分,还有不少人等着她给布置任务呢。 看来那件事应该提上日程了。 第二天一早,辛宝儿不出意外又起迟了,但已经过了初八,狗皇帝都上班了,魏雨这个冷面教官哪里能放过她。 被压着晨练了一番,被褚端宏那个臭小子打击了一顿,辛宝儿简直生无可恋。 “阿雨啊,不介意出个差吧!”辛宝儿漂亮的小鹿眼精光连连闪动。 “我走了,谁保护你?”魏雨冷笑着反问。 “让冬夏过来一段时间,主要是这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辛宝儿正色了几分。 辛宝儿走到魏雨身边,低声耳语几句,魏雨闻言,知道事关重大,脸上的表情越发郑重。 “好,我知道,一定尽快完成任务回来。”魏雨保证道。 当天晚上魏雨就带着足够的盘缠,披星戴月的离开了。而冬夏也在魏雨走后没多久就易容住进了小院。与她一同来的还有玲娘。 “主子,您找我?”玲娘一进来就俯身跪拜。 经历了之前擅作主张的事儿之后,仿佛整个人都沉淀下来,身上那股子急躁都消失不见了,看上去更加淡漠冰冷几分。 “别紧张,有件事交给你去做,林叔毕竟年纪不小了,以后跑腿的事尽量你们来,但拿不准的事还是要多向他老人家请教。” “若祖父他们还在,也是该给他老人家安排一份体面的差事,身边安排服侍的人。可如今条件不允许,只能委屈他老人家在跟着操心几年。” 辛宝儿想起那个看起来精神十足,实际上已经老迈的男人,看向玲娘的眼神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这大概就是“子女都是债”的真实写照吧。 玲娘听见辛宝儿这么说,眼神暗了暗,她如何不知,父亲的身体完全是因为她才变成如今模样的,自己以前真是太不孝了,以后定要帮父亲多分担一些。 “玲娘替父亲多谢主子体恤。让玲娘做什么,您尽管吩咐,属下一定竭尽全力完成。” “这里是一份装修图,地道口的那个荒宅不能一直那么浪费下去,总要把本钱赚回来,你先看一下。” 玲娘郑重的接过辛宝儿递过来图纸和计划书,逐字逐句的仔细看起来。 “主子,您的意思是以后把这里建造成我们的据点,会不会太冒险了点?”玲娘看完,皱着眉头问道。 “这个庄园,分明庄和暗庄两部分,我们主营明庄这部分,我要把它打造成盛京最大的娱乐城和最自由的情报交易市场。 当然,暗庄那部分会有和气楼的情报组织入驻,有他们给我们的势力打掩护,相信没人会怀疑。”辛宝儿嫣然一笑,说的胸有成竹。 “和气楼,背靠巨鳄岛那个?”见辛宝儿点了点头,又问道:“和气楼不是不与任何势力结交吗?”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然有我的渠道,你只要做好你该做的那一部分就行。” 辛宝儿神秘一笑,随即话锋一转,严肃道:“一个月必须完工,能做到吗?” 玲娘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图纸,才点头说道:“有点赶,但可以完成。” “总要让几位边境大佬,感受一番消息大爆炸的新体验吧!” “对了,一边装修,一边还要进行人员培训,不管是跑堂小二,还是杂役小工,庄园内的所有人员,都要遵守一条铁律,那就是不参与任何情报交易,不牵线,不搭桥,对于别人的交易,不听,不看,不闻,不问。” 辛宝儿说话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玲娘闻言精神一震,跪地磕头应是。 辛宝儿在心中冷笑,这可是她精心为自己一方铺就的“黄泉路”,希望建成后,各方势力不要让她失望才好。 玲娘领命匆匆走了,辛宝儿这一闲下来,才想到自己还没跟褚星辰说过和气楼的事,麻溜去厨房准备好那位爷爱吃的点心茶水,屁颠屁颠的跑去上供。 “夫人,爷和一凡少爷在里面商量事,您稍等会儿,属下去通报。” 走到门口被忘川拦了下来,辛宝儿笑着点点头,安静的在门口等着,甚至还主动退后两步,分寸感拿捏的死死的。 “是宝儿吗?快进来吧,外面冷。” 忘川敲门的手还没抬起来呢,书房里就传出男人清清朗朗的声音,忘川已经无力吐槽自家主子的掉价行为了,敲门改推门,还恭恭敬敬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辛宝儿也不扭捏,这书房她算是常客,多谢托盘,稳稳当当的就走了进去。 “吃点东西,休息一下,两位大忙人。”有求于人,辛宝儿说话的声音越发温柔。 褚星辰连忙放下手里的公文,一只手稳稳地接过辛宝儿手里的托盘,另一只手自然而然的牵起小姑娘的手。 “怎么亲自端过来,手都冷了。” “她们都忙着,就我闲。”辛宝儿任他牵着,笑着回道。 “还是小嫂子贴心,只要我被表哥压榨的又渴又饿。”墨轩一凡抢过托盘,拿起一块糕点就往嘴里塞,表现的真像好久没吃过东西似的。 辛宝儿被他逗的笑了起来,褚星辰只能摇摇头,对他那副无赖样表示无语。 三人落座,辛宝儿开口问道:“你们之前在聊什么?” “没什么,就咱们之前商量的事,我和一凡在合计合计,十五一过,一凡就要去各地做安排了。”褚星辰丝毫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跟辛宝儿解释道。 辛宝儿闻言思索了一小会儿,才开口问道:“和气楼那边,你们有什么安排?” “现在世道乱了,宝物就更不好找了,不过幸好凭借和气楼的令牌可以行走列国,还能支撑拍卖会,小嫂子是想让和气楼将你的人送出去吗?”墨轩一凡接话道。 辛宝儿摇了摇头,“和气楼名声在外,虽然没人动和气楼的人,但盯着的人一定不少,他们不能和和气楼产生关系,至少明面上不能。” “不过,狐假虎威还是可以的。”辛宝儿笑得狡黠,将与玲娘说的计划又详细的阐述了一遍。 “小嫂子,这是拉仇恨啊?把所有快速敛财的项目都放到一起,这得得罪多少人啊?”墨轩一凡夸张的说道。 “不作就不死,反正它只要能支撑两年就好,我又不做穷人的买卖,不义之财多多益善。”辛宝儿平静的说道。 墨轩一凡都被她这副平静到近乎无情的语气惊到了,半天没有说话。 褚星辰胸口有些闷闷的,是他还不够强大,才让宝儿跟着他殚精竭虑。 “和气楼楼主正月十五上元节也会进京,到时候让他配合你。”褚星辰说话声音比起平时要低沉几分,像是压抑着某种情绪。 辛宝儿和墨轩一凡都感觉到了,不过谁也没有开口安慰。墨轩一凡是因为懂他,辛宝儿完全是没明白这人为什么突然就变得那么难过,所以也就不知道要怎么安慰。 正事说完了,也得到了满意的结果,辛宝儿便不再多留,欢欢喜喜的走了。 第158章 践行,醉酒 时间像水波流转,跌宕埋没多少未知,又起伏呈现多少真相。在时间的洪流里,我们如同尘埃一般,渺小,卑微。然而也是我们这些渺小的人类,用双手搬开一座座大山,迎接一线又一线的天光。 随着几位戍边将军的入城,城内城外都热闹起来,城外好些个庄子都被无偿征用,住进去很多身强体壮的士兵,庄子主人自然是敢怒不敢言,带着庄子里的下人灰溜溜的走了。 当然被征用的都是没啥背景,或是背景不太硬的庄子,辛宝儿的田庄离京郊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最近的一座建有暖棚的庄子,几波人都打过主意,但庄里的大管事将内务府的牌子一亮,都不甘不愿的离开了。 这也是当初辛宝儿让忘川冒着暴露的风险,也要搭上宫里关系的原因。 这个庄子不大不小,相同大小的暖棚足足有八座。如今就有两座是专供皇宫的,还有两座供给达官显贵之家,还有一座是城里十来个富商合伙定下了,最后三座是供自家饭店,火锅店以及辛家和自家吃用。 过了年天气越来越暖,暖棚的蔬菜怕是快卖到时候了,不过辛宝儿已经有了别的打算,只等让父亲帮忙寻找的东西到了,就可以着手种植了。 正月十四这天,进京参加上元佳节的人,陆陆续续都进了城,这就意味着辛宝儿派往他国的先遣队该出发了。 果然当天傍晚,林管家在玲娘的陪同下,带着精挑细选出来的二十个人,来到已经开始动工的荒废庄园等着辛宝儿。 辛宝儿如约而至,看着精神状态良好,看上去就沉稳干练的一群人,开心的笑了。 “看到你们的状态,我放心了,请继续保持如今的心态,你们定会一往无前,乘风破浪的。” “谢主子鼓励,我等誓死完成任务。”整齐划一的口号,让辛宝儿都感受到了几分激情澎湃。 抬起柔嫩的小手,十分威严的往下压了压,脸上的表情严肃下来,语气郑重道:“这一刻你们想的是什么?或者说你们两年后想得到什么?是富甲一方巨贾,还是守一方百姓安康的父母,或是某一领域的翘楚?” 众人闻言脸上纷纷露出向往和野心,辛宝儿将众人的表情都收入眼里。她并不觉得有野心是错,恰恰相反。 “记住你们这一刻的雄心壮志,有一天遇到困难和险阻的时候,多想想最初的野心和目标,也许能支撑你们从艰难险阻中走出来。” 众人连忙收敛神色,惶恐的应是。 “兄弟们,走出这道门,你们就将是远赴战场开疆扩土的将士,将军,祝大家都能得偿所愿。你们的这份计划放在我这,两年后我们核算成果,有功则赏,有过当罚。” 辛宝儿说着,扬了扬手中厚厚的几摞纸张。 “这份计划我现在不会看,一切都等到你们回来。我对你们的唯一的要求就是:不忘初心,保持正心,哪怕走到绝境,也不可以心存死志,都给我活着回来!听明白了吗?” “是。”洪亮的声音打破夜空的寂静,带着震撼人心的感动和勇气。 “好,干了这杯,祝诸位一路顺风。”辛宝儿笑得眉眼弯弯,非常豪气干了碗中酒,手一扬,瓷碗落地,发出清脆的炸裂声。 众人看她喝完,也纷纷仰头,干了自己碗中的酒,有样学样的学着辛宝儿的样子,扬手摔碎瓷碗。 在一声声如同战鼓的碎裂声中,众人背起自己的行囊,从不同方向离开,期间没有一人回头,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连夜离开了盛京,踏上属于他们的征程。 从喝完酒之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的辛宝儿,木然的看着所有人都离开,突然像是没了支撑一般,软软的朝着地面倒下去。 “主子。” “宝儿。” 冬夏和褚星辰的惊呼声同时响起。冬夏离得近,在辛宝儿倒地之前将人抱住,这时候褚星辰也赶了过来。 “把宝儿交给我吧,前面带路。” 褚星辰接过小姑娘,确定只是喝醉了,暗暗松了一口气,同时更庆幸自己处理完事,就一刻不停歇的赶过来,不然就冬夏一人,要把这个小醉鬼弄回去,主仆两人肯定都得受些罪。 辛宝儿被褚星辰一路抱回卧室,小心的将人放在暖炕上。 “你先出去吧,让兰草打点热水进来伺候。”褚星辰对杵在一旁的冬夏命令道。 冬夏皱了皱眉,想了一会儿,快速转身离开,没多久兰草就推进进来了。 “二爷,姑娘这里就交给奴婢吧。夜深了,您先去休息吧!”兰草和褚星辰要熟悉的多,知道自家主子对这位男主子的态度,也不避讳什么,将水盆放下,就去翻找出辛宝儿的寝衣,打算给姑娘擦拭完换上。 褚星辰看到那柔软的寝衣,脸色有点不自在,红着脸转身往外走。 “我先去洗漱,一会儿再过来。” 有他这句话,兰草麻利的给辛宝儿擦拭好身子,换上干净寝衣,将被子盖好,就端着水盆离开了房间。 始终立在门口的冬夏见状,伸手拦住兰草道:“主子这里不需要守夜吗?我看主子醉的挺严重的。” “哦,你先守着,我去熬解酒汤,一会儿二爷会过来,晚上就不用守着了,有二爷在,挺安全的。” 兰草匆匆嘱咐几句,就进了厨房,留下冬夏一人风中凌乱,真要把主子的安危交给一个男人吗? 然而没人回答她,只有带着一身水汽的褚星辰,大踏步的越过她走进了卧房。 辛宝儿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喝酒,酒精入喉的一瞬间,只感觉从喉咙往下,火烧火燎的难受,可是当着一众下属,她也只能硬撑着,撑到最后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直到感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才敢表现出醉态。 醉酒的辛宝儿十分乖巧,不吵不闹,一路上安静的窝在褚星辰的怀里,放在炕上就安静的躺着,兰草给她擦身子她也配合,换衣服也软绵绵的伸手。 直到褚星辰给她喂解酒汤,小姑娘才露出些许不一样的表情。可能是汤太烫了,小姑娘水汪汪的小鹿眼瞬间就露出了委屈,可怜兮兮的盯着给她喂汤的男人。 褚星辰被心爱的小姑娘这么看着,握汤勺的手都差点拿不稳,不过看小姑娘时不时皱皱眉头,一副很难受的样子,又心疼的不行,只希望这解酒汤真的管用,能让她舒服些,于是磕磕绊绊的继续喂,小小的一碗汤,终于在彻底凉透之前,大半进了辛宝儿的肚子。 等了一会儿,小姑娘在酒精的作用下迷迷糊糊的,但似乎没有要吐的迹象,褚星辰这才放下心来。 抱起小姑娘往炕里面放了放,自己则脱下外衣,小心的在小姑娘身边躺下,伸手抱住小姑娘香香软软的小身子,心满意足的叹谓一声,缓缓合上眼睛。 辛宝儿感觉到男人身上的暖意,无意识的往男人怀里拱了拱,褚星辰闭睁开眼睛看了看,无声的笑了。 夜渐渐深了,两人就这么安静的相拥着,慢慢都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就是上元佳节,夜晚皇城主街会有花灯展,各个世家大族,商家富户都会提前好久命人制作花灯,甚至还会为争抢好的手工匠人大打出手,只为在这一天展出最新颖别致的花灯。 辛宝儿记忆中,原主似乎参加过一次,只不过她不喜欢人多且嘈杂的环境,便在没有参加过。 不过这样的热闹是不属于现在的辛宝儿她们的,这样的节日他们向来被禁止出门,以免他们制造混乱,趁机逃跑。 第159章 神秘人? 虽然他们出不去,但各处的消息却不断的传进来。褚星辰和辛宝儿以及墨轩一凡三人,从早上吃完饭开始,就一直待在书房里。 “这几方人马,还真是各有各的心思,没一个好相与的。”墨轩一凡将忘川刚送进来的纸条递给褚星辰和辛宝儿,继续说道。 “老皇帝病病歪歪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明里暗里找神医传人的一波接着一波,和气楼的悬赏令上的赏金都已经上升到上万两黄金了。” “先不说这传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就算存在,这个时候也不敢出来啊,明摆着有命拿钱没命花嘛!”辛宝儿感慨道。 “宝儿,之前忘了跟你说,我和一凡都觉得这个传人应该是我们都认识的人。”褚星辰将纸条收好,看着辛宝儿的方向说道。 “我们都认识的人?我认识的人里面有两个医术不错的,一个是家里得老大夫,一个是宫里帮我针灸的女子,虽然那个女子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但从皮肤状态来看,应该是个年轻女子,年龄对不上,所以你们说的那个人是——杜府医。”辛宝儿推断了一番,肯定的说道。 褚星辰点了点头。 “怪不得那老头儿从来不出府,整天窝在他的药房网里捣鼓一些奇奇怪怪的药丸,原来怕有人认出他来。”辛宝儿恍然大悟。 “唉,不对,小嫂子你刚刚说的会针灸的女子是什么人啊?”墨轩一凡突然开口好奇的问道。 “不是你们的人吗?最开始给我传纸条,让我等待你们救援的就是她啊,还用针灸之术给我做了好多次治疗呢,否则我可能无法全须全尾的走出皇宫,更等不到你们的救援。” 褚星辰和墨轩一凡闻言皆是大惊失色,他们并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啊! “难道她不是你们的人?”辛宝儿脸色瞬间白了,若不是褚星辰他们的人,她接近自己是为了什么? “她可有套过你什么话,或是做过什么对你不好的事情?”褚星辰谨慎的询问。 “不曾,她对我很好,给我治病,还开解我,怎么也算的上是我的恩人了。”辛宝儿仔细回想了一会儿,才明确的答道。 “那你出来都这么久了,可有感觉身体哪里不适?”褚星辰拉着辛宝儿上上下下的紧张的打量着,语气有些焦急。 辛宝儿摇了摇,表情有几分无辜,看着特别懵懂可爱,褚星辰紧张的情绪顿时和缓下来,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既然这么久了,都没有出现问题,应该不是什么坏人,若是对我们有所求,她会自己出现的。”辛宝儿躲开揉自己脑袋的魔掌,不在意的说道。 “到底是怎么样的女子啊?听你说的还挺神秘,我都有点好奇了。”墨轩一凡笑嘻嘻的问道。 “我有预感,她一定还会出现,到时候介绍你们认识。”辛宝儿神棍体质觉醒,信誓旦旦的说道。 “好了,都别贫了。”褚星辰坐回椅子,瞪了没正形的表弟一眼。“你就不能好好坐着。” “坐了一天了,你不累啊?”墨轩一凡反驳。 “主子,有人暗中接触徐老将军的人,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忘川进来禀报道。 “不用,暗中观察就好。”想了想又问道:“谁的人,知道吗?” “一共两波,一波回了二皇子府,一波进了一个酒楼,就调查,这个酒楼是三皇子的。” “这两人还真是……一对蠢货。”墨轩一凡鄙夷道。 “是挺蠢的,不过蠢有蠢的好处,至少能制造的麻烦也有限,就怕本来就蠢,再受人挑拨,然后脑袋一热,真干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大事来,到那时,本来摇摇欲坠的朝堂,怕是就要提前分崩离析了,那对我们可就太不利了。”辛宝儿想起前世看的电视剧和小说中的情节,一本正经的分析道。 “小嫂子,你是不是话本看多了?”墨轩一凡闻言打趣道。 “艺术来源于生活嘛!合理猜测一下。”辛宝儿脸色微红,小声说道。 “宝儿,你是怕有人假借合作的名义,蛊惑那两个蠢东西做事?”褚星辰思索了一会儿,询问道。 辛宝儿点了点头,“不是没这个可能,不是吗?他们两个最开始能合作,不就是你们在背后推波助澜吗?你们可以,别人为什么就不可以?” “靠,还真有可能。”墨轩一凡不淡定了,坐直身子,对忘川吩咐道:“盯紧两位皇子。” “是。”忘川领命,赶紧出去部署。 “谢丞相那边有动静吗?”辛宝儿问道。 褚星辰摇头,“没有,也不知道那个老狐狸在琢磨什么,从几路将军的人进城开始,他就一直没出过门,整个谢府也安静的很。” “也不奇怪,毕竟谢丞相最大倚仗就是老皇帝,老皇帝还在垂死挣扎,谢丞相只会跟老皇帝共进退,至少明面上什么都不会做。”辛宝儿道。 “也是,就属五皇子往老皇帝那跑的最勤,妥妥的大孝子。”墨轩一凡道。 “太子那边怎么样?”辛宝儿又问道。 “不认命呗,还能怎么样?”墨轩一凡嗤笑一声,答道。 “他不会认为老皇帝满天下的找大夫,是在给他找吧?”辛宝儿想到这种可能,眼睛都瞪大了,“这得多天真啊!” 褚星辰看她那副受到惊吓的小表情,忍俊不禁的回应道:“太子被皇后娘娘保护的太好了,要是皇后娘娘一直扶持他,那还真没别人什么事儿,可惜~” “皇后娘娘心灰意冷,这么多年一直窝在自己寝宫里,吃斋念佛,不理世事,估计不到生死存亡之际,是不会管他死活的。”墨轩一凡接道。 “要按你们的说法,这个皇后娘娘才是深藏不露的大boss,看来以后也得防一手啊,否则哪天她一发力,岂不是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辛宝儿拄着小脸,趴在椅子扶手上,懒洋洋的说道。 “困了?”褚星辰闻言关切的问道。 “有点。”辛宝儿抬手捂住小嘴,娇娇气气的打了个哈欠。 “我送你进内室休息会儿,有事我在叫你。”褚星辰话落,长腿一迈,不由分说的将人抱起来,朝着卧室方向走去。 “唉,你们两个~”墨轩一凡刚反应过来,就只看到表哥那一片无情的衣角。 褚星辰现在哄辛宝儿是越来越顺手,进房间没多久,就将人哄睡了,又贪恋的看了一会儿小姑娘香甜的睡颜,才恋恋不舍的从暖炕上下来,给小姑娘掖了掖被角,转身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 “你这是娶个媳妇儿,还是收了个干闺女啊!”墨轩一凡看自己表哥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语气鄙夷的揶揄道。 “你没媳妇儿,你不懂。”褚星辰不以为意的坐回座位上,心情不错的反击道。 “主子,不好了,刚刚下边人来报,除了北境徐将军的贺岁队伍是原班人马,其他三方皆有变动,疑似有神秘人加入。”忘川小跑着进来,焦急的低声禀报。 “边境可有新消息?”褚星辰表情一瞬间严肃起来,看向已经坐直身子的墨轩一凡问道。 墨轩一凡摇了摇头,神色之间藏着焦急。 “连和气楼都没消息,藏的够深的,神…秘…人?难不成是几位将军回京了?”褚星辰眼神危险的眯起,语气里透着几分凉薄。 “表哥?”墨轩一凡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的叫道。 第160章 预判危机到来 “我早该想到的,几位戍边将军加上端木老贼是老皇帝心腹中的心腹,如今端木老贼已经有了偏向,老皇帝不可能不心急,他还没享受够那张椅子呢,怎么甘心拱手他人。” “看着吧,今天宫宴怕是要血雨腥风了。” 褚星辰低垂着眼眸,像是在缓和情绪,过了一会儿又开口道:“通知我们的人,蛰伏起来,不可轻举妄动。” “忘川,进来。” “主子。”忘川推门进来,带着一股子寒气。 “让“五音”帮忙,把院子的角角落落都收拾干净,今晚恐怕有变。” 忘川领命飞身出去找人,褚星辰又对墨轩一凡命令道:“把“碧君”带回来。” “我这就去办。”墨轩一凡闻言不敢耽误,急急的走了,小院里人员都是有备案的,不能多也不能少,否则会有大麻烦。 褚星辰起身进了内室,轻轻摇醒睡了没多久小姑娘。 “宝儿,醒醒,宝儿。” “嗯?”辛宝儿睡得正香,突然被打扰,不耐烦的吐出一个单音节,小手胡乱的推了推,试图将扰人清梦的家伙拍走。 褚星辰有被她这副可爱的小模样儿可爱到,但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儿,只能狠心捏了捏小姑娘的鼻子,强迫人醒过来。 “褚星辰你谋杀啊?”辛宝儿感觉呼吸困难,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浮在自己的脑袋上空,吓了一跳,口不择言的喊道。 褚星辰讪笑了一下,殷勤的跑去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口中小心的求饶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错,情非得已,情非得已。” 辛宝儿没睡醒,整个人软绵绵的,就着褚星辰的手喝了一杯水,人才清醒几分。 “出什么事了吗?”刚起来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听的人都跟着心软。 出褚星辰的声音都跟着温柔了几分,将得到的消息和自己的猜测详细的跟辛宝儿解释了一遍。 “有备无患,我去收拾一下。”辛宝儿没睡好,人还蔫哒哒的,迈出去的脚步都软绵绵的,感觉踩在棉花上一般,看的褚星辰心惊胆战的,忍不住上前将人扶住。 “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缓一下就好,冬夏还在外面候着呢,你也快点收拾一下吧,你也违禁品着实不少。”辛宝儿说着还不忘调侃一句。 “好吧,那你小心点,把披风披好,别着凉了。”褚星辰看了看自己的书房,无奈的嘱咐道。 出了门,冷风一吹,人彻底精神了。 “冬夏,告诉咱们的人藏好,不该出现东西都处理了,一切以保全自己为主。” “是,属下这就去。”冬夏两人送进院子,转身飞走了,辛宝儿看得眼红不已。 “兰草,兰草。”没空多想,赶紧办正事。 “姑娘,有事?”兰草甩着手上的水,从厨房冲出来,傻愣愣的问道。 “你脚程快,回趟辛家,”说着凑近兰草的耳朵,低声吩咐了一阵,兰草越听眼睛瞪的越大,还是辛宝儿推了她一下,才如梦初醒,嗖地一下钻进辛宝儿的房间,从密道走了。 等辛宝儿回到屋里,早就没了兰草的身影。 “草儿被踩着尾巴了,跟个大黑耗子似的,我还没看清,人就没了。”赵贤看见辛宝儿进来,好笑的问道。 “我让她办点急事,你也别弄了,赶紧把屋里所有不该出现的东西都收拾了,换上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辛宝儿见赵贤还要低头算账,赶紧制止道。 “啊?”赵贤不解。 “照办就是,尽快,包括你自己屋里的,所有贵重一些的东西都收起来。” 辛宝儿嘴上说着,手上也不闲,麻利的收拾着。 幸好住的时间不长,要收拾的东西不多,平时她也有及时处理废稿的习惯,收拾起来倒是没得多少事儿。 至于她屋里的好东西,除了特别贵重的首饰头面和银票,其他的她都没动,毕竟她是辛家女,即使被除族了,从家里带出来的东西也不少,都是过了明路的,若是都收拾起来才显得假。 辛宝儿看着被收拾的有些空旷的屋子,总感觉缺少些什么? “妈妈,平常人家得宠的妾室屋里应该都有些什么?”辛宝儿问进给她送水的林妈妈。 林妈妈先是一愣,随即想到什么,叹息一声,感慨的说道:“姑娘是想姨娘了吧,要说丽姨娘的院子,那真是角角落落都是好东西,就连一个小小的香炉,都是老爷斥重金从南诏那边淘来的。” 心宝儿无语,她问的是这个吗?林妈妈是不是年纪大了,动不动就开始忆往昔了。 “妈妈,妈妈,我是问受宠的小妾房里是不是应该有几件男主人的东西?”辛宝儿不得不打断老人家的喋喋不休,更直白的问出来。 “啊,哦,您说这个啊,老爷没在咱们姨娘房里留宿过,丽姨娘院子里明面上没有老爷的东西,至于暗处有没有,老奴不是伺候姨娘的,不清楚。”林妈妈有些为难的答道。 辛宝儿回忆了一下自己便宜娘亲的屋子,可是怎么也想不出来,原主对那个亲娘是既敬又怕,每次去请安,都是低垂着头,眼睛更不敢到处乱看,哪里知道物里有啥。 原主那个性子,其他姨娘的屋里就更不可能去了。 唉!没有参考啊! “忘川!”辛宝儿将还在那努力回想往昔的林妈妈连哄带骗的请了出去,然后朝着半空扬声喊道。 “辛夫人,属下在。”没多久,忘川的声音从房顶上传下来。 “去拿几件你们主子的衣物过来,往夫人和我屋里各放一些,要那种一看就是常用的。”辛宝儿招手将人叫下来,低声吩咐道。 忘川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最终也没说什么,领命去办了。 送走忘川,辛宝儿生怕自己漏了什么,在院子和各个屋子里一圈一圈的转悠,顺便等着忘川将东西送过来。 这一等竟然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出去送信儿的冬夏和兰草两人都回来了,也不见忘川将东西送过来。 辛宝儿并不是一个有急才的人,做事向来遵循有备无患的原则,既然想到了,就一定要做到前面,等不来人,就只好自己过去取了。 “哎呦!” 门一开,急着走路的辛宝儿,一头撞进男人坚硬的怀里。 “怎么样?撞哪里了,疼不疼?”褚星辰眼疾手快的借助撞迷糊了的小姑娘,心疼又好笑的问道。 辛宝儿听到是褚星辰,有点不好意思,低头小声道歉“对不起啊,走的急了,没想到你在门外。” “急着找忘川要东西啊?”褚星辰说着弯下腰,贴近辛宝儿的脸颊说道。 辛宝儿闻言不解的抬头,她就要几件东西,布置一下屋子,免得屋里没有男主人的生活气息,可能引起不必要的猜疑,这点事儿,不是非要惊动他吧。 小姑娘眼中的不解,差点将褚星辰到嘴边的话逼回去,闭了闭眼睛,压下眼底的烦躁,重新开口说道:“我的东西难道不应该找我要吗?我难道不比忘川更知道那些东西常用,哪些不常用?” “也对哦,那你拿过来了吗?”辛宝儿似乎想明白了,转而问道。 褚星辰满意的晃了晃手中的大包裹,眼含笑意的说道:“走吧,进屋看看行不行。” 说着就推开门,率先走进院子,丝毫不停留的进了辛宝儿的屋子。 “这人,进我屋子倒是越来越顺腿了。”辛宝儿摇了摇头,笑得无力,抬腿跟了进去。 第161章 宫宴内外 辛宝儿是怎么也没想到,她就要几件衣服充充门面,怎么就将这匹狼给招进来了。 “我在你这留宿,没意见吧?”褚星辰将包裹放下,说的理直气壮,不细看还真看不出那眼里藏着的紧张与忐忑。 “反正都是你家,随意!”辛宝儿撇撇嘴,家当都搬过来了,才想起来问,会不会太晚了?这司马昭之心还真是路人皆知! 辛宝儿从来到这儿,就没想过抗拒这人的亲近,她还是很重承诺的,当初说好的,救自己出来的条件就是给他当妾,虽然救她的过程比想象中顺利,但不能说人家没有为这件事筹谋,没有费脑子,没有花时间,没有承担风险。 既然人家该做的都做了,结果也是好的,那自己就得记着这份恩情,更何况这男人长得好,身材好,性格温柔,对自己更是没得说,怎么想都不亏, “就是这避孕得问题有点麻烦!”辛宝儿一边整理着褚星辰的物品,一边想着,不知不觉竟然嘟囔出了声音。 “什么?”褚星辰问。 “没什么?”辛宝儿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问道:“宫宴快开始了,官员们这会儿应该都进宫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开始行动?” 笑话,不想生孩子这话,辛宝儿还真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毕竟古人注重子嗣传承,自从知道褚星辰并非褚皓辰时,辛宝儿就想明白了,为啥墨轩大儒一定要给褚星辰找个女人了。 伦理大防不能破,又不能说出实情,正儿八经给外孙说媳妇,就只能暗戳戳的安排了,只是到现在她也没想明白,这世间女子千千万,何必非要找她这么个麻烦的,还是说他们一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想到这,辛宝儿苦笑着摇摇头,从辛家和褚星辰的表现来看,应该不是提前知道,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 自从病好了之后,辛宝儿很多时候还是很佛系的,最明显的就是不钻牛角尖了。 “大概在宫宴最高潮的时候,黄泉传回来的消息,城外驻扎的边军已经暗中被接应进城了。”褚星辰道。 “风雨欲来啊,看来被你猜对了,只是不知道最先被收拾得会是谁。”辛宝儿收拾完,喝着褚星辰递过来的水,无聊的猜测道。 “其实不难猜,养的好好的狗,突然不受控制了,抓出来宰了也正常。” “希望不要被殃及池鱼。”辛宝儿一想到好好的家,要被陌生人翻一遍,就心塞塞的。 褚星辰没有回答,只是眼神阴沉了几分。这么好的机会,老皇帝不会浪费的,一定会趁机将盛京城清理一番的,国内各处民间势力层出不穷,盛京早就被渗透城塞子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不管皇城之外的天地如何,高墙之内,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不绝于耳,舞女们长袖轻扬,侍女在席间来回穿梭,美酒佳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老皇帝今日有些兴奋,充满病态的苍老面容上,隐隐泛着潮红,看向人群中的某些人,更是笑不达眼底,阴恻恻的。 太子的腿废了,人也变得十分阴郁,看着朝臣权贵们,满场逢迎敬酒,却无一人来找他,眼底的愤恨都快化成实质的火光了。 阴毒的眼神落在人群中央那一抹有七八分肖似自己的少年时,更是咬牙切齿,仿佛那不是自己的亲儿子,而是仇人一般。 宁沛余光打量着自己的父亲,压抑着心中的嘲讽,默默的退后一步,更加小心的伺候着,生怕遭受无妄之灾。 给父亲倒了一杯酒,眼神在四周搜索了一番,角落里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男子,浅笑着朝着他的方向扬了扬手中的酒杯,宁沛眉心一跳,“这人今天怎么也来了?” 怕被人发现,匆匆喝了杯中酒,继续垂眸在父亲身边装乖儿子。 夜渐深,酒渐浓,各怀心事的贵人们交际了一个晚上,面上都有几分醺醺然。 “吱呀,咣当!” 沉重的大门被缓缓关上,室内的喧嚣戛然而止,贵人们在酒精的作用下,面上带着几分惶恐,几分愕然,女眷们更是花容失色,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她们可还记得万寿节时的惨状,难道又要经历一番不成? “诸位不用紧张,既然是上元节,自然少不了赏灯。” 老皇帝连着拍了两下手,室内突然一片漆黑,随着惊恐的尖叫声四起,成百上千的各色花灯缓缓从房顶落下,尖叫又变成了惊呼。 眼前的景象太过震撼人心,以至于身边突然换了人也没人在意。 与此同时,被接引进城的边军悄无声息的开始行动。 中央大街上,花灯林立,灯火通明,人山人海,两侧店铺歌舞升平,俨然一副人间静好的繁华景象。 完全没人注意,周围寂静的巷子里一批又一批的黑衣人,分散开来,像一张铺开的大网,悄无声息的覆盖了整个盛京城。 边军闯进院子大宅时,警惕的众人就察觉了动静,没有褚星辰的命令,大家都按兵不动,在各自的房间里安静的等待着。 “边军向来名声不好,不知传言有几分真几分假,咱们家这么多女人,会不会引起不必要得麻烦?”辛宝儿窝在褚星辰的怀里,皱着眉头担忧的说道。 “没事,有我呢。”褚星辰怜惜的将辛宝儿搂紧了几分,用行动抚慰着她的不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忘川在门口不停的将边军搜查的进程报告给屋内两人,辛宝儿干脆起身将衣服披上,坐在梳妆镜前拿出瓶瓶罐罐,在脸上胡乱涂抹一阵,直到一张精致的小脸看上去平平无奇为止。 “这样应该安全了。” “不必这么小心,我总能护住你的。”褚星辰看她这么谨慎,不想给他惹一点点麻烦,心疼的说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事之秋,能苟还是苟着的好,闷声发大财,才是王道。”辛宝儿不以为意的安慰褚星辰。 褚星辰笑着点点头,“走吧,出门等着他们。” 院中其他人听到门声,都纷纷从屋中走出来,姑娘们艺高人胆大,倒是看不出有什么担忧的神色,林妈妈和牛妈妈上了年纪,经历的事多,自然也稳得住,就连四岁的褚端宏都绷紧着一张小脸,看着门口方向。 反倒是向晴带着“碧君”以及徐郑两女,躲在众人身后,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身子还因为害怕,轻微的颤抖着。 “妈妈,带夫人和两位小夫人去整理一下。” 辛宝儿回头看到这一幕,狠狠的皱了皱眉,这形象是在引人犯罪吗?还是觉得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能让搜查的人动恻隐之心,放过她们,真是蠢得没边了。 向晴听见下命令的是辛宝儿,下意识的想反驳,还是褚端宏人小鬼大,几步窜到母亲身边,一把拉住亲娘胳膊,就往院子里拽,褚星辰也暗中给“碧君”使了个眼色,对方隐晦的点了点头,有意无意的配合着林妈妈,推搡着徐郑两女进了院子。 “开门,我等奉命搜捕刺客,请院内之人配合。”粗犷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吓了辛宝儿一跳。 褚星辰感觉到怀中小姑娘的动作,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脑袋,辛宝儿无奈,她能说她刚刚只是想事情想的太入神,一时间没关注门外的动静,才被突然而来的声音吓到了吗? 褚星辰并没有立马开门,而是回头看了看向晴等人的院子一眼,看见几个人影慌乱的出来,才朝忘川抬了抬下巴。 “开门吧!” 第162章 搜查,羞辱 士兵们冲进院子,四处搜寻着。褚星辰冷静地站在一旁,观察着他们的举动。 辛宝儿则紧紧地跟在他身边,心中暗自祈祷着不要出什么岔子。 突然,一名士兵注意到了窝在男人怀里小鸟依人的辛宝儿,他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径直走了过来。 “这位小姐,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士兵语气流里流气地问道。 辛宝儿心中一紧,但她迅速恢复了镇定,微笑着回答道:“我一直在屋里,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士兵又凑近一步,眼里的兴味地不减反增。褚星辰见状,不动声色的挪动一下脚步,将辛宝儿全部挡住,眼神不善的看向士兵。 士兵见多了各类凶徒,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褚星辰的气势强硬,一看就不好惹,士兵不甘的咬咬牙,没有再多说什么,继续去其他地方搜索了。 褚星辰和辛宝儿同时松了口气,轻轻地拍了拍辛宝儿的手,示意她放心,辛宝儿无辜的看了看他。 心里却忍不住吐槽:“难不成她还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都特意扮丑了,那条疤被画的皮开肉绽,自己看着都恶心,就这样还能被盯上,也真是无语了。” 搜查持续了一段时间,最终士兵们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骂骂咧咧的聚集到门口,打算离开了院子。 就在众人以为提着的心终于放下的时候,变故突生。 “哎呀!”娇娆软糯的一声惊呼在人群后响起,士兵迈出去的脚步顿时停住了。 辛宝儿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凝滞了一瞬,紧张的攥紧褚星辰的手臂,褚星辰看了看那双青筋都暴起来小手,眼里情绪有些不明,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更加用力抱紧她。 “呦,这还藏着美人呢!”流里流气的语调,充满着不怀好意,在场所有女子都忍不住心底发寒。 徐迎雪向来爱美,只要出门都是妖妖娆娆的,再加上本身长相也不清纯,在士兵的火把映照下,七分清晰三分朦胧,无端多了几分风尘气。 “小美人是不是不想哥哥们走啊,要不跟哥哥们走怎么样?跟哥哥们走,吃香的喝辣的,还有个哥哥们疼你。” 几个士兵粗鲁的抓住慌乱起身的徐迎雪,嘴里更是污言秽语的不停输出,说到兴奋处,几人还会肆意的大笑出声。 “五音”和冬夏都攥紧了拳头,脸上愤怒的表情好不掩饰,辛宝儿看似缩在褚星辰的怀里,余光却打量着周围的动静。 感受到姐妹们的表情,不动声色的拉了拉冬夏的袖子,小幅度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毕竟这院子里的女人颜色都不差,若是冲动之下惹怒了这些兵匪,说不定所有人都要吃苦头。 冬夏虽然义气,但能跟春秋一起训导那么多暗卫,显然也不是个蠢人,冷静下来,略微想想就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于是暗中控制住“五音”,不让她们冲动,兰草和赵贤被林妈妈、牛妈妈以及王婆子挡在身后,面色发白,甚至都不敢看那些士兵。 “孝义伯,伯爷~,不介意送兄弟们个女人暖暖被窝吧!” 说话的应该是一个小头目,头微微仰着,一副目中无人,高高在上的自负样子,而说出的话也是极尽羞辱,完全没把褚星辰放在眼中。 辛宝儿能明显感觉到褚星辰的怒气,那被她紧紧握住的手臂硬的跟石头一般。 辛宝儿轻轻拍了拍手臂,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深呼一口气,缓缓从褚星辰怀里退出来,胆怯却坚定的迎向士兵队长。 “这位军爷,徐小夫人乃陛下亲赐给我家伯爷的妾室,伯爷也不好随意处置,您看着天寒露重的,兄弟们也着实辛苦,小小心意,请兄弟们去杨柳街喝几壶热酒,哪里的姐姐妹妹们想来更懂各位军爷的辛苦。” 说着辛宝儿从袖子取出一个做工粗糙的荷包,不舍的递给那位小头目。 “家中简陋,军爷您别嫌弃。” 辛宝儿说完话,微微仰起头,将有伤的一边脸对着那群士兵,声音颤抖飘忽,面色苍白,在热烈的火光下,无端生出几分诡异阴森。 “啊,哪来的丑东西,真他妈晦气。” 小头目显然没想到被堂堂伯爷,前朝尊贵的皇孙殿下,小心翼翼护着的竟然是这么个丑女,意识到自己竟然被她那副夜叉的样子吓到,恼羞成怒的骂道。 感觉褚星辰似乎已经忍耐到极限,脚步向前动了一下,辛宝儿一个转身扑到他的怀里,身体瑟瑟发抖,像是怕极了,又像是伤心极了。 但只有褚星辰知道,辛宝儿只是在无声的安慰他,心里微微泛着疼,艰难的闭了闭眼睛,压下眼中几乎喷射而出的怒火,最后露出畏缩的神情。 “内子无状,吓到军爷了,军爷慢走,某身份不便,不能相送了。”语气表情都是恰到好处的谄媚。 辛宝儿却听出了咬牙切齿,埋在褚星辰怀里的小脸上,不禁勾出一抹不合时宜的幸灾乐祸。 “伯爷的喜好……还真是与众不同啊,可怜了这些美人。”那小头目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手上极尽挑逗的捏了捏徐迎雪的下巴。 “都是陛下的美意,某不敢辜负。”褚星辰一边小声的解释着,一边十分恭敬的拱手朝皇宫得方向拜了拜,仿佛真的很感谢老皇帝的关怀似的。 “哼,将人放下,下一家。” 小头目哪里听不出褚星辰话里的意思,心里虽然不甘心,但皇权大于一切,且今天晚上他们也是时间紧任务重,带着一个女子,也确实不便。 最后鄙视的看了看褚星辰,一扬手,带着人走了。 只不过断断续续传回来的话语,还是让院子里的众人黑了脸,忘川都差点追上去将人揍一顿。 “还皇族?伯爷?到爷面前还不是一样卑躬屈膝。” “就是,就是,他一个阶下囚,陛下给他一个封号,也不过是为了羞辱他,该“孝义”,他给谁尽孝,前朝的余孽早就死绝了。” “可是说呢,他要真忠义,早就抹了脖子,跟着他那化成灰的老子去了。” “……” 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了,众人才收回看向门外的目光。 “爷,我去杀了他们。”忘川转身就往门外跑。 “站住,别节外生枝。”褚星辰道。 “行了,今晚折腾这么久,大家也都累了,都回去休息吧。”辛宝儿打破沉默,率先拉着褚星辰往院子里走去。 姑娘们多多少少都受了惊吓,褚星辰更是被当众羞辱,辛宝儿不知道为什么,就心情很不好,也懒得搭理哭哭啼啼的徐迎雪,甚至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 辛宝儿这个管家的不管,其他人自然也懒得搭理她,向晴作为夫人,虽然也受到了惊吓,但有儿子和忘川护着,缓过来的也快,原本有心管上一管,但被褚端宏飞快的拉走了。 儿子和小妾之间,那肯定得选儿子,于是呼啦啦又走了一批,最后就只剩下郑幽兰还在原地,她不是不想回屋,只是这家里明面上就她们两个交好,她这人一向面子工程做的到位。 “兰兰,我今晚能在你屋里睡吗?我实在害怕。”被连拉带拽的弄起来的徐迎雪,大半身子都靠在郑幽兰身上,期期艾艾的请求道。 “迎雪说的哪里话,这院里也就我们两人能够相依为命,我自然愿意的。”郑幽兰虽然很不情愿,但人设不能崩,于是捏着鼻子应承道。 第163章 徐郑之死 小院被大宅包围,远离尘世喧嚣,不管外面多热闹,这里的夜晚依然静悄悄的,既惊又累的众人很快又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众人是被一声惊恐的大喊声吵醒的。 忘川负责整个宅子的安全,一向警醒,几乎是声音刚落,他人就已经到了声源处,眼中还有没睡醒的惺忪。 “怎么回事儿?”忘川问跌跌撞撞的王婆子。 “死……死人了!”王婆子稳了稳心神,惊恐的答道。 忘川朝她身后的房间看了看,暖炕上躺着一个人,炕上被褥凌乱,一条女子的披帛横在女子颈间,女子眼睛不甘的瞪着,四肢都有挣扎的痕迹。 炕边脚踏上也有一个人,只是姿势有些奇怪,脚上被披帛缠着,挂在炕边,额头触地,地面与额头相接的地方有大片干涸的血迹。 “你在这守着,别让其他人进去,我去跟爷禀报。”忘川对瘫软的王婆子命令道。 见王婆子点头,才转身往院外走,走到门口,正好看到听到声音赶过来的褚星辰等人。 “爷,徐小夫人和郑小夫人死在屋里了,看样子应该死了有一段时间了。”忘川低声交代。 “宝儿,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褚星辰拍了拍辛宝儿的头,温和的说道。 辛宝儿也不太想看别人的死状,她怕晚上做噩梦,于是欣然点头,甚至还退后两步,充分展示自己并不想凑热闹的想法。 墨轩一凡原本今日是要走的,但出了人命,便跟过来看看,毕竟在他看来,表哥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 褚星辰走到门口,正好与迎面走来的向晴等人碰面,扶着向晴的“碧君”便他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褚星辰眼神一暗,轻轻的扯了一下嘴角。 褚星辰隔着房门朝里面看了看,并没有迈进去的打算,墨轩一凡和忘川见状,主动走了进去,仔细的检查了一番,没有碰到任何物品,小心的退了出来。 “通知官府吧。”褚星辰叫人出来,对忘川命令道。 随后与墨轩一凡眼神交流了一番,心中皆已经明白对方的想法,这两人最近动作频繁,小心思越来越多,若不是时时刻刻有人看着,说不定会给小院带来多大灾难呢。 “没什么事吧?”看褚星辰走过来,辛宝儿出声问道。 褚星辰摇摇头,“没事,我可以处理,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好,是有些没睡够,我们就先回去了。”辛宝儿从善如流的答应道。 反正她也不爱多管闲事,只要确定事情在可控制的范围内,对自己以及身边在意的人没有影响,她都懒得多问。 赵贤落在后面,偷偷打量了一眼恭恭敬敬站在向晴身后的“碧君”,看对方抬头朝她看过来,讪笑了一下,赶紧小跑着追上辛宝儿一行。 “她似乎知道了什么,要不要属下……”碧君松开扶着向晴的手,声音冰冷的说道,语气里满满的杀伐之气,像是地狱而来的女修罗。 “不用理会。”褚星辰平静的看了过去,语气淡淡的说道。 “是。”碧君干脆的应道,丝毫没有要询问原因的意思,就像一个只会执行命令的无情机器。 经历过一夜喧嚣的盛京城,今日格外安静,忘川飞速的穿梭在街道上,竟然没有看到几个人影。 “差爷,小的要报官,昨夜兵爷搜查过后,家中两位小夫人就死在了家中,死状凄惨,我家伯爷怀疑又匪徒去而复返,特命小人来报官。”忘川弯着腰,极尽小心谄媚。 “你家伯爷是哪个?”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守门的衙差见忘川忘川这般伏低做小,也多了几分耐心,出声询问。 “小的是孝义伯府的。”忘川连忙小心的回道。 “孝义伯?”衙差想了想,对这个封号不是很熟悉,重复了一遍。 “就是关在鬼宅的那个,你等着,我去通禀大人。”从边上走过一个稍微年长者的衙差接话道。 忘川才不管谁去呢,反正只要有人通知,将这事过了明路就行。 此时的京兆府尹正焦头烂额呢,昨天从午夜子时开始,大牢就被陆陆续续的送进来不少人,他坐这个位置这么多年,他的京兆府大狱就没这么这么热闹过,关键是他都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被关,也无权审问。 一夜没睡,是又累又乏,但这情况不明,也不敢睡,脑袋都晕晕沉沉的,反应都比平时慢半拍儿。 “你说谁家死人了?”以为自己听错了,尤其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 “就那个前朝余孽,被关在鬼宅的那个。”衙差以为大人不记得,于是又更清楚的解释一遍。 “这不是添乱吗?”府尹又转了一圈,恨恨的说道。 “你在将报官之人的原话说一遍。”京兆府的师爷,也是府尹最信任的人,见自家主子不耐烦,赶紧将差事揽过来,仔细地询问,毕竟那位身份特殊,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不能及时通知上边,也是他们的失职。 于是年轻一些的衙差战战兢兢的将话重复了一遍,忐忑的看了看年长的衙差,心想是不是自己怠慢了贵人,会不会被收拾啊。 年长的衙差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没事,这才让他稍微安心些。 “你确定他说的是兵爷?”师爷再次不确定的询问道。 年轻的衙差心又提了起来,但还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大人,不然还是派人过去看看吧,那位毕竟身份特殊,而且……”师爷欲言又止。 府尹给他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我亲自去,你在这守着。” 他倒要看看,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哪里来的兵爷?京兆府大牢的那些人是不是和这些兵爷有关? 京兆府尹当即带着一众衙役赶往荒宅那边,因为心里带着疑问,行动都比平时迅速几分。 辛宝儿并没有如之前说的那样,回屋补觉,毕竟一会儿官府的人来了,她们也是要配合调查的。 “你在我门口转了十几圈了,觉得我这门有毛病啊?”辛宝儿还有些困,靠坐在炕边闭目养神,可是并没有睡着,院里也安静,一点动静都听的清清楚楚。 “宝儿。”等了一会儿,赵贤才唯唯诺诺的伸进来一个小脑袋,看着辛宝儿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不说就憋着。”犯困的人耐心真的有限。 “哦。”赵贤迈着小碎步挪到辛宝儿身前。 “宝儿,我好像知道了了不得的事儿,会不会被灭口啊!”赵贤抱住辛宝儿的胳膊怕怕的摇晃着,眼中有着挣扎和惶恐。 “怎么了?”辛宝儿睁开眼,看她这副样子,显然是真的有事,于是轻柔的询问,尽量不给她增加心理负担。 “我……我看见,昨晚……昨晚是碧君推了郑幽兰,郑幽兰没站稳,才将徐迎雪推出去,然后就引起那些当兵的注意。” 赵贤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看着辛宝儿的眼睛,声音颤抖的都快哭出来了。 “你想说什么?”辛宝儿继续温柔的问道。 “昨天那些当兵的走后,我看见徐迎雪看向郑幽兰的眼神,就像早吃了她,你说……会不会是……”赵贤不敢继续猜测下去了。 “自作孽,不可活!你觉得她们两个谁是无辜的那一个?”辛宝儿不等她猜出答案,循循善诱道。 赵贤摇了摇头,虽然她不喜欢徐郑两女,但人都死了,她也不想再说什么不好的话。 “你以为我们这破地方为什么会被查?”辛宝儿点到为止,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明白。 赵贤瞬间瞳孔放大,她们是一同进来的,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何至于此啊! 第164章 结案 辛宝儿再一次闭上眼睛,遮住眼中的冰冷。 前世经历了那么多,她骨子里也不是什么善类,昨晚和今早发生的一切,她多多少少有些猜测,但既然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她也懒得多想多管。 可她没想到一向大大咧咧的赵贤竟然也有细心的时候,为了不让小姑娘胡思乱想,觉得还是应该说清楚些,毕竟好不容易没了两颗老鼠屎,她可不想身边的人因为莫名的猜疑,而生出什么乱子。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为了在既定的时间离开,这两年褚星辰动作少不了,短时间还好,上边可能还只是猜疑,可是时间越长,被察觉的可能性越大,所以这个小院里不确定因素越少越好。 “贤儿,你想一直待在这个荒宅里吗?”辛宝儿盯着赵贤的眼睛,笑着问道。 “当然不想,这里虽然也能吃好穿暖,但没有自由。” 赵贤语气突然变得低沉,她还想回去找父亲,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如今怎么样了? 辛宝儿抱了抱赵贤,在她耳边轻声道:“有些事还是应该早些让你们知道的好,不过在此之前,有件事还得你帮忙。” “什么?”赵贤疑惑的看着辛宝儿问道。 “一会儿官差来询问,你就这样说……听明白了吗?”辛宝儿贴近她的耳朵,小声嘱咐了几句。 赵贤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 “你先回去休息吧,晚上让兰草做顿好的,我们聚一聚,昨天过节都没过好,你出去顺便也跟她们说一声。” 辛宝儿揉了揉额头,很疲惫的闭了闭眼睛,赵贤见状说了句“你好好休息”,就乖巧的退了出去。 门被关上,辛宝儿睁开眼睛,“毕竟不是我一个的人事情,还是应该跟主人家打个招呼的好。” 辛宝儿心里想着晚上怎么跟姐妹们说,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竟然靠着睡着了。 不过也就是刚迷糊着,外面就传进来嘈杂的声音,辛宝儿瞬间睁开眼睛。 冬夏推门进来,看见辛宝儿坐在床上,人还有几分刚睡醒的惺忪,小声开口道:“主子,官差来了,府尹亲自过来的,二爷让我们过去配合调查。” “好,我收拾一下就过去,你先去通知其他人。” 冬夏领命,转身出去了,辛宝儿又醒了一回神儿,才重新去洗漱更衣。 “禀大人,小人已经查验过了,床上女子确认是他杀,从颈间勒痕来看,凶器应该就是横在她颈间的披帛。地上的女子,初步断定是死于意外,应该是她杀死床上女子后,因为惊慌,没注意披帛一端缠绕到脚踝,披帛长度有限,一端被死者固定,导致她下床时直接栽倒,头部撞击地面而死。” 仵作弯着腰从屋里走出来,恭恭敬敬的给府尹汇报验尸情况。 “怎么确定地上的女子就是凶手,也有可能是看见死者被杀,惊慌逃窜时出的意外。”一个衙差反问道。 “地上女子双手外侧都有被布匹勒过的痕迹,因为作案后很快就死亡了,导致被勒的地方血脉还没有散开,所以很容易看出来。”仵作继续恭敬解释道。 “伯爷,两位小夫人平日可有什么仇怨?”府尹闻言转头询问褚星辰,态度说不上好,倒也没有特意为难的意思。 “应该没有吧~”褚星辰迟疑的回道。 语气有些虚,一听就知道这两位平日里是不受宠的。 “院里人都在这了吗?”府尹严肃的继续询问。 “是,几位小夫人和下人们都到齐了。”褚星辰刚想回答,忘川就抢先一步上前答话,这低声下气的活儿,还是他这个属下干吧,他的主子金尊玉贵的,可不能受这委屈。 “挨个询问。”府尹不悦的看了看忘川,然后面无表情的下命令。 能在盛京城这个权贵扎堆的地方当府尹,控制情绪是基本素养。 辛宝儿等人被衙差挨个分开询问,被分开前,辛宝儿隐晦的看了看赵贤,赵贤小幅度的点了点头,表情动作都有几分慌乱。 因为没又住一个院子,可以询问的事情也不多,很快辛宝儿就被放了回来。 “没事吧。”褚星辰眼睛始终跟随着她移动,看她回来,赶紧小声问道。 辛宝儿摇了摇头,视线落在赵贤所在的方向。 “大人,有收获。” 一个衙差跑过来禀报,辛宝儿一看正是审问赵贤的那个,知道事情成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表情更加平和恬静了几分。 褚星辰似有所感,辛宝儿对着她淡淡一笑,两人心照不宣,默契的点了点头。 衙差在府尹的耳边嘀咕了一阵,府尹一边听一边审视的看向褚星辰。 褚星辰甚少被允许出现在人少,这也是京兆府尹第一次见这个年轻男子,皇族血脉,长相自然不差,气质仪态也都可圈可点,站在低矮的庭院里,不卑不亢,不言不语,竟然有几分遗世独立之感。 府尹闭了闭眼睛,心里暗想,这样的男子,真的甘心一辈子被囚禁在这方寸之地吗? 这样想着,心中便有了决断,态度也软化了几分。 “褚伯爷,事情本官已经查清楚了,系私仇杀人,凶手就是另一位死者,既然凶手已经死了,此案便可结案了,伯爷您看,可还有疑意,没有的话,尸体我们就带走了。” “并无,但凭大人做主便是,只是两位小夫人皆是皇帝陛下赐予,这丧事也不敢怠慢了,忘川。” 忘川赶紧躬身上前,将一个鼓鼓的荷包递上。 褚星辰接过,继续说道:“这些劳烦大人找几个可靠的人,代为处理一下两位小夫人的后事。某会亲自上折子,向陛下请罪,届时还请府尹大人予以佐证。” “好说,好说,本官一向公事公办,事实是什么就说什么。”府尹面无表情的应承道。 “带上人,走吧。” “是。” 官府的人呼啦啦的来,又呼啦啦的走了,院子一下子空了下来,众人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自古民怕见官,还真不是说说而已。 “忘川,收拾下这个屋子。”褚星辰看了看脸色发白的向晴母子,无奈的吩咐道。 “省儿,这几天陪陪多陪陪你母亲,功课不要落下。” “是,爹爹,孩儿知道了。”褚端宏恭敬的应道,一副少年老成的做派。 辛宝儿看着好笑,但当着向晴的面,她也不好打趣,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只需要双方都能感知到就好,不需要时时刻刻表现出来,平白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辛宝儿没有作为,小家伙却挑衅意味十足的她扬了扬眉。 辛宝儿无所谓的扯了扯嘴角,十分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儿,转身就往院外走去。 这小子就是欠收拾,以为天天一起锻炼,体力和武力能超过自己了,就可以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做梦!武力不足,脑力来凑,她怎么说都活了两辈子,所听,所见十个小屁孩也抵不了,看她不出几套题难为难为他。 目送亦师亦友的亲婶娘离开,褚端宏得意的小表情突然皲裂。 “怎么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应该是在外面站的太久了,对,一定是。” “娘,咱们赶紧进屋吧,太冷了。” 辛宝儿一走,褚星辰便跟了上去,其他人见状也不打扰,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去了。 “配合的不错。”褚星辰心情不错的说道。 “大概是意外之喜。”辛宝儿笑着回道,紧接着又说道:“那两个人做的事能跟她们说吗?” 第165章 小院会议 “决定让她们为你所用了。”褚星辰答非所问的说道。 “嗯,以后怕是会有更危险的时候,劲往一处使总是好的。”辛宝儿正色道。 夜幕降临,小院里。 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所有人围坐在会客厅里。 “今天过后,我们小院的食物和物资供应一定会减少,且你们的出行也很大可能被再次限制,”褚星辰说完,扫视了一圈在坐的众人,见大家神色没有明显的变化,继续说道:“监视这里的眼睛也会更多,更频繁,所以大家之后的行事,需要更加小心谨慎。” “怎么会?阿辰,你怕不是在危言耸听吧,就死两个卑贱的妾室而已,陛下身边女人无数,今日丢了,明日弃了,应该都是寻常事,何至于为此大动干戈?” 独自坐在人群之后的向晴,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说话的时候,眼睛有意无意的盯着辛宝儿,仿佛这话中的卑贱妾室,就是她辛宝儿一般。 辛宝儿当然不至于听不懂,掀了掀眼皮,无聊的想“这是有多希望死的是她啊!” 褚星辰脸色当即黑了下来,不悦的表情很是明显,褚端宏对自己这个越发拎不清的亲娘也是感到很头疼,但这个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给正在自鸣得意的亲娘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安静点。 向晴见自己儿子有帮着外人,心里又妒又恨,但碍于形势,还是不甘不愿的闭了嘴。 然而褚星辰并没有想轻拿轻放,他必须借今天这个机会,让这个女人认清现实,知道他们如今的处境,否则以她那个没啥脑容量的脑子,说不定给他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凌厉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向晴,在开口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压迫,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可知道,你口中的卑贱妾室是什么身份?” 褚星辰甚少这么说话,倒是真把屋里所有人都镇住了。 向晴张了张嘴,下意识的想反驳,看见儿子警告的眼神,最终还是不情愿的闭上了嘴。 “她们是老皇帝通过太子妃的手,安插进来的眼睛,若不是提前察觉她们的身份,你以为你还能全须全尾的坐在这儿,对着让你吃饱穿暖的人冷嘲热讽。” 辛宝儿猛地抬头对上褚星辰的目光,眼睛瞪的圆圆的,心里却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大哥,你是真会给我拉仇恨啊!” 褚星辰对上她充满怨念的目光,眼中的柔和笑意一闪而逝,转而继续冷言道。 “两人进来三个多月的时间,偷入我书房十余次,盗走重要情报七份,老皇帝通过这些情报,打掉匪徒据点数十个,当然她们能拿走的情报,都是我们提前安排好的。” “若是我们没有安排好呢,那如今我们在外的势力,将是十不存一,我们也会彻底成为羊圈中待宰杀羔羊。” 忘川站起身,走到褚星辰跟前,接着褚星辰的话继续道:“其实这一次搜查原本并不包括我们,毕竟老皇帝一直以为我们在他的掌控之中,还是徐郑两位小夫人,通过蛛丝马迹,察觉我们这里可能有密室暗道。” 忘川说到这儿,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说屋里各处家具都有挪动的痕迹,不像单纯找人的样子。 忘川看见众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了,跟褚星辰行礼之后,直接出门守着去了。 辛宝儿看这情况,当即坐直身子,想着接下来才是今天的重点,结果足足等了有两分钟,坐在主座上的男人依然没有开口的打算。 忍不住抬眼朝男人看过去,就见刚刚还一副剑拔弩张的人,这会儿正放松身体靠坐在椅子上,脸上甚至还有几分惬意。 “二爷,你不是还有话要说?”见男人看也不看自己,只能开口询问。 “我没有了,不是你有话说吗?”褚星辰状似无辜的对辛宝儿说道。 辛宝儿傻眼,咋就成自己的事了? 姐妹们都盯着自己,辛宝儿假笑着瞪了一眼看好戏的男人,暗暗运气,压下到嘴边的国粹,用气声说了句“等着。” 心里已经暗暗决定“一会儿就让冬夏把他行李扔出去。”反正搜查已经结束了,爱咋咋地。 不过场子都拉好了,台子也搭起来了,以后估计也没这么安生的机会了,辛宝儿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笑意盈盈的开口。 “趁着老皇帝那边还没有反应,我们一家就开个会啊!” “一个妾,哪来的脸给我们这些主子训话,本夫人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辛宝儿话还没说完,向晴突然站起身子,语气不善对辛宝儿说道。 “坐……”褚星辰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辛宝儿拦住了。 “夫人的确不用听,毕竟以您的智商,估计也没什么犯错的能力,碧君,送你家主子回去,以后没事少出门,毕竟身份越高,危险越大。”辛宝儿挺直脊背,直视着向晴平静的说道。 “你……”向晴气急,张口就要骂人。 “夫人,奴婢送你回去。”碧君眼疾手快的架住向晴的胳膊,半拖半拽将人拉走了。 “好了,不相干的人都走了,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我有话就直说了。” 辛宝儿清了清嗓子,“一起住了这么久,我平时做了什么,并没有特意防着诸位,想来诸位心里也有猜测,只是并不明确,借这个机会就给大家交个底,毕竟以后很长时间我们都将同甘共苦。” “姑娘,你放心,奴婢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您吃苦的。”辛宝儿话落,兰草就迫不及待的表态。 辛宝儿对着她灿烂一笑,转回头看向众人继续道:“如今世道多艰,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上边那位不作为,下边权贵只顾着争权夺势,根本没人管他们死活,而我们尚有余力,总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辛宝儿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褚星辰,挑衅一笑,继续道。 “其实我们也没得选,自从我们进来这里,也就打上了褚氏余孽的标签,要想风风光光的活下去,唯有推翻宁贼的统治,辅助二爷建立新的政权,否则哪怕将你们放出去,也只能隐姓埋名,活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我这话是不是危言耸听,相信你们自己可以分辨,当然我和二爷不会强迫你们做什么,只要你们保证心是向着我们的,不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就行。” 辛宝儿说话的声音逐渐严肃,隐隐透着威胁和警告。 “姑娘,你就放心吧,我和林妈妈,肯定什么都听你的。”兰草再一次大声应和,生怕落于人后,证明不了自己的衷心似的。 林妈妈在一旁笑得慈祥,她这一生没有别的牵挂,辛宝儿是她唯一跟她有关系的人,只要她好,她怎么样都是无所谓的。 王婆子和牛妈妈两个老人,土都埋半截了,早死晚死不过是一口气的事儿,所以并不在意,表情始终如一。 赵贤还在消化之前褚星辰和网传的话,毕竟她是看见全过程的人深知两女的死并不是意外,原本还有几分恐惧,如今得知真相,心里又是震惊又是后怕,正在自己跟自己做思想斗争呢。 辛宝儿见她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也没有多说什么,这丫头一向是个心大的,用不了多久就想明白了。 视线越过正要表态的冬夏,冬夏还易着容,如今顶着一张魏雨的脸,虽然这是大家都知道的秘密,但辛宝儿并没想让别人知道她的来历,所以只是对着她笑笑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她的意思。 第166章 五音的明悟 视线的最后落在“五音”所在的地方,不过并没有多做停留,而是很自然的转身回到座位上坐好。 “五音”看她这番作为,有些琢磨不透她的态度,一时间五人面面相觑,却也都犹豫着没有开口。 “不过大家也不用太担心,只要大家都安安分分的,劲儿往一处使,不生出那些不该有的心思。等我们出去的那天,若是有人想要离开,我替二爷给她一个承诺,可以为之安排一个新身份,并赠予一笔不菲的安家费。” 辛宝儿说完,看向褚星辰得方向,等待他的确认,褚星辰自然是配合的,只见他轻微的点了点头。 “宝儿说的话,完全可以代表我的意思。但有一点我也要提前声明,一旦离开,便不可以在以我褚氏门人自居,或行使一些不该行使的权利,否则后果便是你们承受不起的。” 褚星辰说话时,很是温和平静,仿佛再说“今天天气不错”一般随意,但语气记得杀伐决断却令人背脊生寒。 辛宝儿和褚星辰虽然都没指名道姓的说哪些人想离开,但大家都知道有些话是对谁说的。 毕竟在这间屋里,有能力离开且能自力更生也就那么几个人。 “五音”都不是蠢人,两位主子一唱一和,恩威并施,看似任她们选择,实际上不过是让她们几个识时务些。 她们几个的命都是人家辛宝儿救回来的,按理说早就应该俯首称臣,以命相报。 但她们也曾生出妄念,看见被男主人小心呵护的辛宝儿,她们忍不住会想,同样都是以妾室的身份进来的,也许她们也有机会被那样温柔贴心的宠爱着。 她们也知道男主人非池中之物,所以她们积极的配合魏雨的安排,努力提升自己,希望自己也能成为那个男人眼中的与众不同。 可惜无论她们怎么努力,男人的眼中都只看得见辛宝儿一人,哪怕那个时而温柔恬静,时而冷静睿智的女子,在感情方面并不开窍,他对她的关注仍然超过所有人,甚至超过了那位陪伴他多年的发妻。 他们也曾为此感觉到齿冷,世间男子果然都是负心薄幸之辈。看的多了,也便收了心思。 可能是人性的恶劣一面在作祟,心里多多少少对那个轻易就得到所有关注的女子,羡慕嫉妒着。 因此对魏雨有意无意的招揽,一直保持着暧昧的态度,一边积极努力的提升自己,表现的对加入她们很热衷,一边又找各种理由拖延。 然而直到今日她们才终于知道,她们的行为在那两位眼里有多么的可笑。 她们本就是被随意丢进来的死物,命都是人家给捡回来的,身上那些缝缝补补的痕迹,无一不在提醒她们曾经的不堪,这样的她们有什么资格觊觎,又有什么资格怨恨。 破碎的娃娃遇到了好心的小姑娘,而在小姑娘的精心呵护下,她们生出了些许灵智,却也差点因此成了忘恩负义之辈。 “五音”几人面色灰败,颓丧的跌坐回椅子里,羞愧的低垂着脑袋,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了,她们依然呆呆地坐在那儿。 “她们五个你打算怎么安排?”离开正厅后,辛宝儿忍不住低声询问亦步亦趋跟在自身后的褚星辰。 “她们的命是你救回来的,当然你说了算。”褚星辰无所谓的回道。 辛宝儿见褚星辰的第一面就知道这男人骨子里就是凉薄的人,她其实不太懂这男人为什么独独对她是特殊的。 “早知道当初就不救了,多了几张嘴要养不说,现在还要费心思安置她们。”辛宝儿烦躁的说道。 “唉,不对啊,差点被你带歪了,当初是你让我想办法救的,而且她们是你的妾室,觊觎你的美色也没什么错啊?怎么能说是我的事儿呢。” 无辜的眨了眨小鹿眼,戏谑的视线与男人不满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辛宝儿突然有几分小心虚。 赶紧转移视线,看向远处的兰草,“草儿,给你家姑娘我备水,你家姑娘我今天乏了,要早点睡,将无关人士请出去。” 说完一个转身,飞速的逃进屋里,留下眉眼黑沉的褚星辰。 “开门!”敢说他是“无关人士”,这小丫头怕不是要上天,看他今晚怎么收拾她。 辛宝儿背靠着门,稳了稳因为紧张而紊乱的心跳,“咦,不对啊,我紧张心虚个什么劲儿啊!我又没说错。” 这么想着,辛宝儿心态又稳了,抬步走到衣柜前,翻出换洗的衣服,拉开门旁若无人的就往浴室走,完全无视了黑着脸守在门口的男人。 “辛宝儿,你等着,今天晚上再放过你,我就不是男人!” 错身而过的瞬间,辛宝儿耳边传来男人气急败坏的话,整个人向前一个踉跄,本欲踩的第二级台阶,直接被她越过去,然后眼见的朝着地面倒去。 “姑娘!” “宝儿!” 这轮到褚星辰和院子里的人惊慌失措了,不过到底还是褚星辰离得近,脚下一旋转,伸手拉住新宝儿的衣领,就在辛宝儿感觉自己即将灵魂出窍的时候。 “扑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一下子将辛宝儿被甩飞的灵魂拉了回来。 感觉自己要与大地亲密接触,辛宝儿下意识的闭紧眼睛,咬紧牙关,她可是最怕疼的,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意思大喊大叫,面子还要不要了。 可久等之下,也没有疼痛感传来,试探着睁开眼睛,头顶生星空很亮。 嗯,的确是躺倒的姿势。 伸手朝身下摸去,触感温热紧实,手感不错,辛宝儿没忍住手,捏了一下又一下。 “辛宝儿!”低沉磁性的低吼从身下传来,“还不起来!”仔细听,不难听出声音里压抑的痛苦。 这一刻,辛宝儿深刻体会了一把后世所说的“社死”现场。 捂着脸,一骨碌爬起来,“那个,你没事吧,你怎么跑到我身下去了?” 啥叫“贼喊捉贼”,褚星辰是知道了。 扶着腰,在辛宝儿和忘川的合力搀扶下站起身,狠狠的瞪了一眼,没啥愧疚心的小姑娘。 “还不扶我进去,不打算负责!”语气藏着隐隐的威胁。 辛宝儿撇撇嘴,小小声的嘟囔道:“要不是你自己先语出惊人,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故,还好意思让我负,切~” 幸好她声音够小,而褚星辰又被疼痛分散了注意力,没有听到她的碎碎念,否则说不定会直接不顾腰上,将这个没良心的小人儿,抓到床上,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好好教育一番。 “先把衣服脱了,我看看伤到哪了?”辛宝儿看他疼得额头都见汗了,忍不住有几分心疼,于是温柔的问道。 到底是因为救自己受的伤,要知道那可是台阶上啊,腰正好搁在台阶的阳角上,想想都疼。 这么想着,突然感觉腰上一疼,“哎呀,你干嘛?” “没良心的小丫头。”褚星辰不满的又捏了捏,只是力气有意识的收了收。 辛宝儿被这一掐,终于收回了思绪,将视线落在趴在暖炕上男人身上。 男人的皮肤紧致白皙,常年锻炼之下,没有多余的赘肉,宽肩窄腰,很是匀称好看。 只是此时那劲瘦腰身一侧红肿一片,中间得部位更是呈现深紫色,很是骇人。 看到这么严重,辛宝儿是真的啥心思都没了,“很疼吧,对不起,你等等,我去拿药。” 说着说着语气里都带上几分哭腔,然后就“哒哒哒”的跑走了。 第167章 盛京局势 正元节大搜查之后,整个盛京城就像掉进了油锅里的水一样,总有回响。 今天听说这家没了儿子,明天听说那家死了丈夫,后天又听说哪个店铺里被绑出了奸细。 而最令世家贵族,达官显贵提心吊胆还是老皇帝开始了无差别的攻击打压。 不管是那个皇子皇孙的势力,通通被照顾了一番,抄家移族,流放下狱,就连一向备受重用和宠信的太子妃娘家,端木大将军府都没有幸免,整个家族势力锐减七成有余,端门老将军当晚就病倒了。 菜市口一连十天,热闹非凡,那冲天的血腥味,隔着几里地都能闻到,最开始百姓还津津乐道,深感大快人心,慢慢的竟然没人再敢靠近,家家户户紧闭门户,店铺经营也只敢半遮半掩。 而此次动荡中,唯一得以保存实力的唯有一个不受重视的文臣谢家,也就是五皇子的外家。 “谢老贼这次算是被老皇帝利用了个彻底,那些处置各家的证据,据说都是他拿出来的,等这场血洗风波过去,各地驻军返回边关,谢家怕是要被群起而攻之,成为众矢之的了。”辛宝儿一边吃着辛家送来的果子,一边幸灾乐祸的分析道。 “当初得知他到处收集各家罪证的时候,和气楼暗中推动了不少,后来为和气楼入驻盛京造势,有给他提供了一部分消息,当然也加塞了几个超级世家,这些世家底蕴深厚,这种程度的打压根本撼动不了他们的根本,不过也能让他们肉疼一阵子,等他们缓过来,谢氏一族的灾难也就来了。” 褚星靠坐在暖炕边上,手边的矮几上摞着一摞公文,明明很忙,此时却还能一边跟辛宝儿闲聊,一边姿态悠闲自如的处理着公文。 “话说,十几天了,你的腰伤早好了,你还要霸占我的暖炕多久啊?”辛宝儿不满的皱起秀气好看的眉头,控诉道。 “没良心的小丫头,我这才刚好,你就要赶我走?”褚星辰放下公文,悠闲的的表情顿时换上了委屈和控诉。 辛宝儿无力扶额,这男人最近怎么越来越像发情的公狐狸,动不动就撩拨她。 “书房这十天已经被翻了五六次了,这些公文还是放你这安全些。”看小姑娘一副无力又苦恼的样子,褚星辰到底还是好心的解释了一句。 “唉,我还以为老皇帝忙着跟朝臣斗法,没空离我们家这点小事儿呢,哪成想他还真是“面面俱到”,百忙之中还不忘抽出人手到我们这偏远的小院子。” 辛宝儿说着又丢嘴里一颗果子,狠狠的咀嚼着,仿佛将果子当成了仇人一般,用那雪白的贝齿狠狠蹂躏一番。 “这事哪里用他亲力亲为,太子妃娘家失势,正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呢,我们这时候处置了她的人,可不就是撞枪口上了,还幸好端木家出事让她不得不收敛些张扬跋扈的性子,否则怕就不是翻翻砸砸,缩减用度那么简单了。” 褚星辰放下手里的公文,起身走到辛宝儿对面坐下,修长匀称的手指,优雅的捻起一颗果子把玩着。 继续说道:“不管她,无能狂怒罢了,我们小心一些也就是了,这院子周围空旷,盯着的眼睛也无法靠的太近,你啊,还是怎么舒服怎么过就好,我褚星辰自家的夫人,还是护得住的。” 辛宝儿优雅的翻了小白眼儿,“谁稀罕你护着。”眼珠一转,又兴致勃勃的开口道:“正元节过去这么久了,经历这场动荡,这盛京城都安静了,繁华的都城可不该这样,我的娱乐城是时候开业了。” 褚星辰被她这副挑事儿的傲娇样逗笑了,温柔的问道:“风口浪尖上,不怕没人去玩?” “不是还有和气楼给我镇场子?要知道那几位可要走了,不让他们留下点什么,总感觉亏了。” 辛宝儿笑得狡黠,平日里温柔恬静的眉眼,此时更生动了几分,看得褚星辰舍不得移开眼。 “好,我让和气楼配合你。” 三天后。 “主子,二爷过来了。”冬夏敲了敲门框,提醒正在换衣服的辛宝儿。 辛宝儿将不太合身的衣服整理好,看着镜子里面容普通,身材臃肿的女人,嫌弃的撇撇嘴,扬声喊道:“进来吧。” “今天娱乐城开业,你要过去吗?”褚星辰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询问。 “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毕竟是这个世界头一份的新鲜玩意儿,辛宝儿还真不敢彻底当个甩手掌柜。 “正好我现在没事,陪你过……去。”最后一个字音调都变了,拐过屏风,“你这是啥造型?” “还看得出来我原本的模样吗?”辛宝儿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只是那脸不知道怎么画的,像是肿了两圈,做起表情来还有几分僵硬。 “也不用对自己这么狠吧?”褚星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这张脸,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 “嫌弃你别看啊!”不自觉的小脾气,最是抓人心弦,褚星辰顿时感觉心里痒痒的。 娱乐城很大,辛宝儿决定建设的时候,就没想过建得多精致,毕竟不是什么长久的买卖,所以很多地方都很空旷,像马场,球场,射击场这样的室外活动场,只是在场地外简单围了木栅栏。 变装后的辛宝儿和褚星辰带着各自的护卫,如同来游玩的那些姑娘少爷一般,闲庭信步的漫步在青石板铺就的甬道上,看到热闹的地方,就停下来多看一会儿。 “那个场地不错,如今的少年大多尚武,这种光凭借体力完成的项目,对他们很有吸引力,若是用来练兵……似乎也不错。”褚星辰低声评价道。 辛宝儿笑得轻轻浅浅,心里却想着:好歹是跨越时空舶来的东西,能不好吗? 不过看着客流量,维护一定得做好了,出了事故就不好了。 转头给跟在身后的冬夏使了个眼色,冬夏凑近,辛宝儿低声耳语了几句,冬夏就走了。 “我们去室内看看?”辛宝儿看着冬夏离开,仰起头对身边的男人询问道。 “好。”褚星辰温和答道。 一个个一进的小院并不高大,也没什么特别的精致,几块其貌不扬的石头,一两条交错的甬道,其他的地方还空旷着,辛宝儿打蒜,开春了,就撒上一些驱蚊驱虫或是可以制茶制药的花种。 每个小院都有男人谈事情的静室,女人的茶室牌桌以及孩子的游乐室。 静室里各种赌具应有尽有,辛宝儿还突发奇想的加了简略版的台球桌和保龄球等,虽然需要人工辅助,但胜在新鲜,保证男人们边玩能边就把正事谈了。 女子室内做的都是适合女子们玩乐的器具,从年长到年少皆有。小孩子的玩乐场所更是新奇益智玩具倍出,让孩子们尽情玩乐,保证不缠着爹妈。 最妙的是每间这样的小院都有独立的入口,里面的佣人都是聋哑人,绝对保证私密性。 每个小院一天仅接待两到三波客人,且是预订制,分早午晚三波预订,按时辰收费,当然费用还是相当可观的。 而一些纯来玩乐的,喜欢热闹的,辛宝儿自然也不会放过,大开间里应有尽有,让你绝对玩到尽兴。 最绝的一点是,在这个娱乐城里,尤其是设有赌博设施的场所,普通老百姓没有关系是进不来的,因为入场需要验资,家无恒产,手无余钱的人,连门在哪开你都不知道。 第168章 浮沉人间 “你这个“验资”还挺稀奇,不怕有人对这个制度不满,惹事吗??”褚星辰好奇的问道。 “你可知道在这些富贵人眼里什么最重要?”辛宝儿神秘一笑,反问道。 见褚星辰看过来,辛宝儿不在卖关子,“自然是面子,身份和地位,这个制度就像一道门槛,一个身份身价的象征,不但不会让他们不满,反而会让他们更加虚荣心膨胀,心甘情愿的掏出更多的钱。” “佩服!佩服!”褚星辰露出难得搞怪神情,拱手作揖道。 “行了,别打趣我了,若不是来钱快,又方便收集各路消息,更容易将盛京城的水搅的更浑,方便我们日后行事,我还真不愿意干这缺德的买卖。” “既然干了,总要避免一些不必要得麻烦,至少普通百姓日子本就艰难,不能让他们再沾上这些不良嗜好,至少在我这不行。” 辛宝儿说完,看见冬夏已经悄无声息的回来,并对她点了点头,示意话已经带给这里的管事的。 辛宝儿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褚星辰说道:“行了,也逛的差不多了,我们不宜出来太久,回去吧。” “好。”褚星辰伸手拉住她,两人手牵着手从人少的小路离开了娱乐城。 娱乐城只是辛宝儿的叫法,大门牌匾上端端正正的写着“浮沉人间娱乐会所”。 两人沿着密道回到小院,羽四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走出来,冷冷淡淡的说道:“二爷,辛姑娘,远处三人,未近身。” “好,辛苦羽四了,去休息吧!” 褚星辰面对其他人,温润却高冷的表情一如既往,辛宝儿只好自己接口道。 羽四那张算得上清秀的脸,仿佛被冰冻一般,始终没有多余的表情,点了点头,就有了。 “若是身边常年跟着这样一个人,似乎挺可怕的,没准主子都得跟着抑郁。”辛宝儿看着羽四的背影,打趣了一句。 辛宝儿声音不高不低,走出几步远的羽四脚步似乎顿了一下,然后走的更快了几分。 “真不打算早点收了她们?”褚星辰问。 辛宝儿摇了摇头道:“强扭的瓜不甜,又不是土匪抢媳妇儿,还是要她们心甘情愿才行。”又往训练场的方向看了看,嘴里漫不经心的又接了一句,“只不过拖的时间越久,这情分上终究要差上一些。” 褚星辰道:“也是,若是始终看不清自己的处境,还是早些弃了吧!” “好了,不说她们了,省儿最近学业怎么样,去难为难为他去。”两人说笑着往书房走去。 娱乐城在这个时候开业,无疑是在盛京城这场大火上又添了一把柴,刚有一点熄灭苗头的大火,又一次沸腾起来。 设施刚建一半的时候,辛宝儿命人在城内暗中宣传,租了马车免费拉人前去参观,到了地方有吃有喝,还能体验各个项目。 这年头谁家吃食不珍贵,叫地主家都快没有余粮了,一听说有吃有喝,谁不想去沾沾光,一来二去,口口相传,名气也就打出去了。 有这个基础在,又是正月里,新年的气氛本就没有过去,接连几天,总有大车小车,拖家带口赶往城郊赶,晨起出城,日暮方归。 沉积在菜市口的血腥味终于在这样的车水马龙中,渐渐消逝,很快就被淡忘了。 与其说是被淡忘了,在辛宝儿看来,不如说是人类本就不大的脑容量,更喜欢记住那些能让他们感到快乐,安心的美好事物,而事不关己的苦难,过了眼,便就忘了。 而辛宝儿精心准备的这一场浮世繁华,也让那些刚被打压过的世家大族们,看到了一丝恢复元气的曙光。 于是那些隐蔽的小院日日爆满,来的人拖家带口,并不引人怀疑,辛宝儿也赚的盆满钵满,心情自然一天比一天美丽。 当然树大招风,明里暗里打听这个庄园主家的人络绎不绝,可是除了老板娘是一个二十大几,三十左右岁清冷女子之外,只能查到背后是一个还算有几分本事的江湖势力。 这也是辛宝儿让玲娘管理这里的原因,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并不被高高在上的宦官氏族重视,轻视之下便不会花费过多人力物力,反倒是那些实力强劲的江湖门派开始蠢蠢欲动。 江湖门派不比世家大族,虽然也有恒产,保证门派正常运转,但大多不善经营,为了门派发展,就要不断招收新的门人,钱财总是多多益善的。 娱乐城开在盛京城,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几乎是这里一火,各处就都收到了消息。 玲娘管理门派多年,又经历了之前操之过急的苦果,后又被辛宝儿有意无意的敲打过几次,如今做事更加沉稳谨慎,不给任何人钻空子的机会。 来自各个门派的威逼利诱,都应对的不慌不乱,不卑不亢,又有和气楼暗中相助,有图谋的势力皆没有讨到好处,渐渐打探找事的人也就少了。 出了正月,二月二,龙抬头。 秘密回京的边疆守将,终于出现在人前,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十足,打马过街都带着凛然的霸气,让人望而生畏。 “哒哒哒”的马蹄声和整齐划一的步伐声交织在一起,渐行渐远。 “这是几位大佬离京了?”辛宝儿躲在墙边休息,听到墙外隐约传来的动静,自言自语的说道。 “主子,要我去看看吗?”冬夏闻言请示道。 辛宝儿:“不必。” “好啊,偷懒又被我抓到了吧?” 稚嫩的童音在身后响起,辛宝儿回头,就看见汗流浃背的小男孩儿,胳膊撑着膝盖,一边喘息一边一脸得意的说道。 辛宝儿十分不优雅翻了白眼,从阴影处走出来,眼神不善的看着小男孩儿,语气幽幽。 “省儿,你最近是不是又闲了,要不要再定你安排些难题,打发打发时间啊!” 小男孩闻言,非常识趣的倒腾着小短腿跑走了,一边跑一边咬牙切齿,心里想着“魏雨师父怎么还不回来?” 辛宝儿才不管小屁孩儿怎么吐槽她呢,每天晨起锻炼,她都是那个“困难户”,对她来说,从跑几步就喘,到现在慢悠悠的能跑上一圈,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褚星辰跑过来,在辛宝儿身边停下,身上干净清爽,完全看不出这人已经跑了两圈,再加打了好几套拳。 人比人果然气死人,辛宝儿不想跟他说,转身不情不愿的小跑起来。 褚星辰看着小姑娘一副苦大仇深的娇俏模样儿,无奈又宠溺的笑笑。 “那几位似乎并没有给你送钱啊。”褚星辰几步追上小姑娘,语气轻快地说道。 “你怎知他们没有?”说到这个辛宝儿忍不住小得意,脚步都加快了几分。 “哦,收获比你预期的如何?”褚星辰又问,跟她在一起,总忍不住多说一些话。 说起这个,辛宝儿表情不由得凝重了几分,停下脚步,回身看向褚星辰。 褚星辰见状,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有事?” “去你书房说吧!”辛宝儿收回目光,脚步加快了几分。 褚星辰默默的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书房门被关上,忘川和冬夏在外守着,两人可以放心说话。 “你跟北边的徐老将军是什么关系?合作还是他是你的人?” 辛宝儿问的严肃,褚星辰一听就知道这次的事情不小。 “没明说,算心照不宣。”褚星辰中肯道。 辛宝儿懂了,怕是徐老将军求稳,只要能保北地安宁,他不管上头那个人是谁,从这次没有亲自进京就能看出,他对权力更迭没有半分参与的意思。 第169章 冬去春来 “徐老将军是有大义之人,北地边关百姓生活算是最安稳的,而只有我能配合他守护北地。”褚星辰见她沉思,忍不住出声解释道。 “嗯,我明白了。”既然是有共同目标的人,于情于理都要护着的。 “那几个老贼,每次都是深夜去,还是化名易容之后,十分谨慎,要不是建的时候就存了打探消息的心思,每个房间都留了传声筒,还真让他们蒙混过关了。” “我的人虽然听的不真切,但断断续续的一些词汇连接起来,也能拼凑出个大概。” 听她这么说,褚星辰也正了神色,“你继续说。” 辛宝儿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温茶,说道:“三人一丘之貉,将主意打到了北地今年的粮草上。” 褚星辰闻言也是一惊,这么多年老皇帝昏庸,但对于边关之事却从未懈怠。 徐老将军爱民如子,少有争占良田,强硬征召兵丁的事情,所以北地穷,徐老将军穷,对每年朝廷下发的粮草军饷十分重视。 “往年这一点物资,三方都看不上,毕竟他们这些年强征暴敛,几乎都是放在明面上的,老皇帝不发话,大家都默契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朝廷是真穷。”褚星辰神色凝重的说道。 “今年其他三地都进京了,徐老将军定然也是收到诏书的,可是人没到,想来老皇帝是对徐老将军起了厌弃之心,被那几位察觉了。” “苍蝇虽小,但也是肉,他们都是贪婪惯了的人,怕是有这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有老皇帝压着还好,如今想是老皇帝松了口。”辛宝儿根据传回来的消息合理分析了一番。 “我已经让一凡去安排春种之事了,因为储备粮种,北地已经缩减一部分口粮了,若是这批军饷有失,怕是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军心,民心,又要动摇了。”褚星辰一想这些就头疼。 两人聊了一会儿,暂时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毕竟整个国家都缺粮,若是说谁手里还有余粮,大概也只有那些老牌世家,只不过那样的家族,底蕴太深,世家与世家之间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绝对的实力一击即中的情况,谁也不敢轻易向他们出手。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虽然天气回暖了,倒春寒最是容易生病,姑娘你身子本就弱,别总是贪凉。” 兰草端着汤碗进来,就看见辛宝儿坐在窗边往远处看,窗户微微开着,有凉风吹进来,忍不住唠叨几句。 “哪就有那么弱了。”辛宝儿笑着回道,乖乖接过汤碗。 “你这一开春就病了两场了,还说不弱,我看就得二爷搬过来看着你才好。” 褚星辰最近太忙,每天都在书房待到很晚,时不时的还要偷摸外出一趟两趟的,为了不打扰辛宝儿休息,很自觉的搬回了书房,结果人家搬出去没两天,她就不争气的着凉了。 辛宝儿一提这个就心虚,整的好像没了褚星辰,她连觉都睡不好了似的,说起来就气短。 “这都进四月了,阿雨走了也快两个月了吧,怎么还不回来?” 辛宝儿慢悠悠的喝着汤,有些担忧的自言自语。 “兴许已经在路上,这年头驿站送信不方便,再说咱们这地有信也送不进来啊?”兰草劝慰着。 “你倒提醒我了,我去找一趟二爷。”说着就放下喝了一小半的汤,风风火火的跑走了。 兰草:我看您就是不想将汤喝完。 褚星辰书房。 “兰草又给你熬了什么汤,把你吓我这来了?”褚星辰放下手中的毛笔,笑意温柔。 “胡说八道,我找你有正事儿。”辛宝儿丝毫不心虚。 “哦,什么事?” 褚星辰闻言也来了兴趣,要知道小姑娘但凡不偷懒,说出来的话,大多都是有实施价值的。 “你们平时传递消息都怎么传?”辛宝儿没急着说自己的目的,而是反问道。 “和气楼有自己的线路,暗庄。”褚星辰毫不迟疑的答道。 “范围呢?”辛宝儿又问。 “主要城市都有,交通要道的乡镇也有,不过这些年很多乡镇百姓越来越少,有的灾情严重的地方,不说十室九空也差不多了,联络点就撤了不少。”褚星辰又道。 “四国之内可有暗庄?”辛宝儿继续问,丝毫不见外。 “没有,不过有和气楼在,四国权贵都给面子。”褚星辰继续答。 辛宝儿点了点头,懂了。 和气楼背靠巨鳄岛,手底下好货多,很多权贵弄不到好东西,找他们帮忙至少也有百分之七十的希望,所以即使他们并没有抗衡世家大族的实力,但关系网铺的很广。 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扯虎皮做大旗,无外如是。 “我要用和气楼的暗装传递消息,会不会麻烦?”辛宝儿若有所思的问道。 “我可以给你专门开辟一条线路,这样更安全一些。”褚星辰想了想答道。 “暂时也只能先这样了,总要等他们站稳脚跟,有能力传回消息之后,才能启用,说不定会到时候会有惊喜也不是不可能。” 辛宝儿突然一改之前的担忧,俏皮的说道。 “就对他们那么有信心?”褚星辰看她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对那些人有着很大是信心,不免有些吃味儿,语气酸溜溜的说道。 辛宝儿灿然一笑,“也不是,就是没什么执念,他们能做到自然千好万好,做不到,能保住命回来,也算一功,毕竟勇气可嘉。” 拉过男人的手臂,轻轻的摇晃着,带着点小撒娇,说道:“这么久了,你应该知道我了,人懒又宅,做什么事都是一时兴起,刚过来那阵儿,心劲儿足,心里头憋着一股气,很多想法在脑袋里打转儿,所以就这么一件一件的安排下去了,其实后续如何,也并没有想好。” “你啊!”褚星辰点了点辛宝儿的额头,好笑的说。 “你是主子,只要把握事情的发展走向就好,那些细枝末节的运作过程,都是下边的人自己的琢磨的,否则拿银子养着他们干啥?相比之下,你已经做的太多了,他们若能成功,最应该感谢的人就是你。” “莫名其妙的穿过来,捡回一条小命,若是能为这里的人做点什么,也不算白来。”辛宝儿小声点嘟囔着,这话她可不敢让褚星辰听清楚。 果然,褚星辰将小姑娘的脸板正,对着自己,好奇的问道:“自己在那嘟囔什么呢?” 辛宝儿连忙摇头,道:“没什么啊!”随即转移话题“你最近都在忙什么?” 褚星辰起身走回书桌上,拿过一打纸条递给辛宝儿,道:“自己看。” 辛宝儿接过来扫了两眼,兴致缺缺的又放了回去,密密麻麻的都是字,看的眼睛疼。 真不知道那些传递消息的怎么想的,非要把字写那么小干嘛,难不成字写小了,别人就看不到了? 暗卫:我也不想,写着太费劲了。 鸽子:我腿细,太沉的纸条带着不累啊? “你不是最爱看书,怎么几张纸条就没耐心了?”褚星辰眉头微皱,语气里不自觉的担忧。 这小姑娘从小,恨不得每天钻进书楼里,每次看书看一半被丫鬟叫走,都是一脸的不情愿。 他还记得,小姑娘从小表情就少,整天乖乖巧巧,唯唯诺诺的,但看书的时候却是另一番模样儿,欢喜,悲伤,愤怒……各种小表情活灵活现。 “阿雨走了好久了?”辛宝儿叹了口气回道。 第170章 魏雨归 褚星辰懂了,小姑娘这是担心了。 魏雨跟她时间最长,那人的性子沉稳,照顾她像照顾小妹妹一样,凡事做的多说的少,在小姑娘身边,让她感到可靠又安心。 伸手将人抱紧,轻轻拍了拍的她的后背,无声的安慰着。心里却想着:得传出消息,让下边的人留意一下魏雨的行踪,不能让人出事了。 时光匆匆,又是几日光景,阳光更暖,春风和煦。辛宝儿被林妈妈和兰草允许出了院子。 土地开化,嫩柳抽芽,院门外已经是另一番模样儿。 新翻的泥土,泛着春天的气息,因为宅子里也没有其他人和动物,并没有围栅栏。 辛宝儿看了看正在地里忙活的几个女人,心想:倒是能干。土地被分成一块一块的,看着整齐又规矩。 “过段时间撒上种子,等长出来,绿油油的一片,就好看了。比那些个花啊,草啊,什么看着喜人。”林妈妈拍着手高兴得说道。 林妈妈年轻时候,在村里也是侍弄菜园的一把好手,要不是所嫁非人,如今大概率就是守着几亩良田,艰难度日,这么想来,还真不知道年轻时的苦难,于今日来说,是福是祸了。 “那以后这片土地归您管理了,可好?”辛宝儿看着也高兴,人有事做,才能活的有滋有味。 “那敢情好,老婆子我一定给姑娘管的好好的,保证姑娘天天吃上新鲜蔬菜。”林妈妈笑着应承道。 说完,就兴冲冲的挽起袖子往地里面走,那腿脚麻利的,仿佛人都年轻了几岁。 “要是永远在这生活也挺好的,至少平静安逸。”赵贤走过来,摘下特制的手套,感慨的说道。 辛宝儿笑笑,没有回答。表面上看着风平浪静,背地里还不知道是怎样的腥风血雨呢。 “草儿,你去问问忘川,我让他做的东西,做好了没?”辛宝儿蹲下身子,伸出嫩白的手指,捻了捻翻的松软的泥土,抬头吩咐道。 她不会种地,到小时候见过爷爷奶奶他们弄过,照葫芦画瓢,也想提前育种试试。 说干就干,当天晚上,忘川就将一个个木托盘通过地道,运进了辛宝儿的屋子。 而随着托盘而来的女子,一身风霜,却难掩英姿,经过几个月的历练,整个人仿佛来了刃的剑,锋利,锐意十足。 “阿雨,你终于回来了,快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辛宝儿看见魏雨,哪里还顾的上那些托盘,跑过去拉住魏雨的手臂,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 “瘦了,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吧,我让兰草给你做好吃的去。” 久别重逢,小姑娘显然兴奋的有些过头,连坐在暖炕边上看书的褚星辰都被她给忘了。 “宝儿,先让魏雨去洗漱一番,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下,再来跟你叙旧吧。” 实在看不下去小姑娘当着自己的面,对另一个女人上下其手的样子,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宝儿,我没事儿,就是赶路有些累了,明天再跟你细说这一路上的事。”魏雨是懂看脸色的,见男主人的表情,赶紧识趣到的溜之大吉。 辛宝儿很想马上就听听魏雨说说,在外这段期间的所见所闻,但看到她一脸疲态,底不忍心,松开手,恋恋不舍的将人放走了。 不过即使没有说上几句话,魏雨的回归,还是让辛宝儿心中大安,又有褚星辰陪着,倒底睡了一个好觉。 “宝儿,起来锻炼啦!” 久违的熟悉声音在门外响起,让睡得正香的辛宝儿习惯性的皱了皱眉。同样被吵醒褚星辰见状,忍不住好笑的捏了捏小姑娘的穹鼻,声音温柔宠溺。 “小懒虫,起床了,不是想魏雨了。” 正迷糊着的小人儿,突然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褚星辰错愕的看着眼前仿佛魔怔的小姑娘,正想着要不要给她拿衣服过来时,就见小姑娘又一个后仰,“扑通”一下又躺回枕头上。 嘴里生无可恋的嘟囔着,“臭阿雨,就不该盼着你回来。” 看了全程的褚星辰,顿时忍俊不禁。 率先起身穿衣,然后朝着门外喊道:“都进来吧!” 等魏雨和兰草一起进门,褚星辰便简单洗漱了一番,最后看了一眼床上耍赖的小姑娘,笑着欣然抬步走了出去。 好男人要知道分寸,适当给自己的女人留一些跟好友相处的时间。 晨练过后,辛宝儿生无可恋的趴在餐桌上,毫无形象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早餐,仿佛一个四肢无力的病患。 “我不在,你们都没人监督她锻炼吗?”魏雨不可置信的指着瘫软的辛宝儿问周围几人。 她昨晚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今天起来就已经神采奕奕了,锻炼之后,更是精神抖擞。 反观辛宝儿,一看就知道没有按照她的要求好好锻炼,看向辛宝儿的眼神带着几分不满。 辛宝儿余光看到一脸严肃的教官,心虚的笑笑,身子不由自主的直起来几分,虽然在魏雨看来,还是懒洋洋的。 不过魏雨还是移开了目光,既然认了辛宝儿为主,她就应该遵守本分,适当的亲近规劝要有,但要掌握好度。 饭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辛宝儿的卧室。 “怎么出去一趟,更加沉默严肃了?”辛宝儿一边倒茶一边开玩笑似的问道。 魏雨闻言,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清冷的面庞上,逐渐浮现出历经沧桑之后得到悲悯与苍茫。 “看来这一趟外出,旅途并不愉快,”辛宝儿恬静温柔的笑着,将晾的温热的茶水放到她的手里,“跟我说说吧!” 辛宝儿就是有这样的气质,就那么什么也不做,安安静静的看着你,就能让你的心跟着沉静下来。 “都说如今世道多艰,不亲眼所见,真的很难想象。那些女孩子骨瘦如柴,神情呆滞,她们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当牲口一样倒卖,根本不去管买家是什么样的人,是善是恶,会不会善待他们的孩子。” “我这次带回三十几人,大部分都是暗中救下的,可是还有很多,我救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从一个狼窝出来,再被推进另一个狼窝。” 魏雨声音带着哽咽,眼眶通红,拳头紧紧的攥着,手中的茶杯已经摇摇欲坠。 辛宝儿赶紧上前解救那只可怜的杯子,也避免魏雨情绪太过激动而伤了自己。 “别难过了,阿雨。”辛宝儿轻轻拍了拍魏雨的手,“你已经尽力了。这个世界有太多的苦难和不公,我们一个人,两个人能做的终究有限。但只要我们坚持下去,一点一滴地改变,总有一天会让更多的人过上幸福的生活。” 魏雨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我知道,只是每次想到那些孩子们在辛宝儿受苦,我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总想着如果我功夫在高一些,再强大一些,也许就可以多救一些人了。” “我明白你的感受。”辛宝儿眼中闪过一丝回忆,很快又恢复坚定,说道“但是我们心里都明白,悲伤难过对她们没有任何作用,只有我们要变得更强大,才能保护更多的人。而我们现在正在做着这件伟大的事。” “其他的先不想了,不如我们想想接下来怎么安置训练这些女孩吧,怎么让她们短时间内成长起来,壮大我们的队伍。” 魏雨点了点头,神色逐渐变得坚毅。“你说得对,真正的强大不是一个人的孤勇,而是一群人志同道合的人,携手并进,我会想办法让她们尽快成为有用的人,成为一名合格的守护者。” 第171章 来信 ,布局 春意渐浓,夏蝉初醒,荷塘微雨,凉风习习。 辛宝儿最近迷上了大宅中的一片池塘,周围荒草萋萋,池中荷叶挤挤挨挨,偶有三两株含苞待放的花蕾,躲在荷叶的缝隙里,时不时的偷偷露出粉颊,打量一下亭中或站或立的几个少女。 “天气越来越热,这样的微雨天倒是极为舒服。”辛宝儿斜靠在栏杆上,看着荷叶缝隙里,偶然游过的小鱼,声音染上几分轻快。 “这不还得好好歇歇魏姑娘啊,要不是有她监督你锻炼,您的身体哪里会这么好,现在都开始怕热了,以前您可是最喜在阳光下看书的。” 兰草怕雨水打湿她,站在她身后高高的撑着油纸伞,语气里带着自然的亲昵。 “那也得好好感谢你啊,天天汤汤水水的往我肚子里浇,比林妈妈给菜地浇水还勤快。” 辛宝儿转过身,抬手亲昵的捏了捏兰草的小鼻子,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女孩的幽怨,神态却是恬静温柔,轻松恣意。 “辛夫人,爷找您。”忘川从远处走来,恭敬行礼后说道。 “有事?”辛宝儿站直身子,疑惑的问道。 忘川点了点头,“爷在书房等您。” “好,我这就过去。”辛宝儿提起裙摆,小心的跟上忘川的脚步。 身后的兰草顾不上自己,只管举着伞的手臂稳稳的,不让雨水透过自己的包围,有任何接近自家姑娘的机会。 雨并不大,魏雨都懒得打伞,看着前面的一主一仆,只觉得有几分滑稽,却也让他心里暖暖的。 这次她出去,也暗中回了一趟自己家,可是那个家没有了娘,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代替了娘的位置,而娘亲不知所踪。 无奈之下,她见那个她称作爹的男人,除了听了半个时辰的羞辱谩骂,一无所获,气氛一下,将人狠狠揍了一顿,然后逃之夭夭。 她知道,以后她没有家了。 而看见眼前的女子,她似乎又找到了家的感觉。 书房里,褚星辰手边放着几封信,却并没有打开,而他则是低头继续看着手中的公文。 “找我什么事儿?” 辛宝儿推开门,提着裙摆,动作有几分小心,却没有急着走进去。 微风细雨透过门缝钻进来,一阵清凉,褚星辰抬起头,看见门口的小姑娘,皱了皱眉头。 “怎么不进来,下雨天还出门,有没有被雨淋到?” 说着就起身迎了出来,同时还不忘吩咐道:“兰草,去给你家姑娘拿一身干衣服。” 拉住小姑娘微凉的手,不顾小姑娘的挣扎,将人带进屋里。 “唉,你干嘛?我鞋脏。”辛宝儿被安放在软榻上,忍不住小声抱怨。 只是还没抱怨完,脚下潮湿的绣鞋就已经被男人脱了一下去,然后衣带被解开,在辛宝儿震惊的目光中,外衣就轻易被扒了下去。 辛宝儿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在被窝里了,只好面色绯红,眼带控诉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褚星辰被小姑娘这么盯着,也后知后觉的红了耳根。 两人这几个月没少住在一起,但还只是盖着棉被纯聊天的关系,最出格的事,也不过是隐忍又克制的吻,蜻蜓点水一般,没有泄露半点欲念。 “姑娘衣服拿过来了,要奴婢伺候你更衣吗?” 兰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破了室内古怪的气氛,两人都默默的松了一口气。 “进来伺候。”褚星辰没敢回头看榻上的小姑娘,朝门外吩咐一声,就又走回书案后坐下,看似专心致志,却半天也没有看进去一个字。 辛宝儿被兰草一番折腾,又是穿衣又是梳发的,早就将那点旖旎抛之脑后了。 “你找我过来什么事儿啊?”都收拾好,又被摁着喝了半碗姜汤之后,辛宝儿终于有机会再次询问褚星辰。 “你的信。林管家派人送过来的,你不在,我就替你收了。” 褚星辰抬头看了看小姑娘,衣着整齐,妆容得体,心中没来由的升起几分可惜,心中那点想法,也淡了下去,拿起桌上的信递给她。 辛宝儿抬手接过去,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想也不想就去拆信。 “谁的?”褚星辰状似随意的问道。 “不知道,林管家的人没说吗?”辛宝儿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将信抽出来,展开信纸看了起来。 褚星辰本就是没话找话,看她认真看信,便也不再打扰,低头处理起自己的事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辛宝儿越看眼睛越亮,嘴角都不自觉的上扬。 “成了,褚星辰,他们成功了!”放下信,辛宝儿扑过去,抓住褚星辰的手,兴奋的不断摇晃着。 褚星辰正专心致志的处理事务,有小姑娘陪着,效率都提高了不少,刚要在一份文书上落笔批注,就被辛宝儿给抓住了,着实吓了一跳,笔头刚蘸的墨汁差一点就甩到脸上去了。 赶紧用另一只手按住小姑娘的手,小心的抽出毛笔放好,绕过桌子,将人拉到椅子上坐好,才问道:“谁的信,这么高兴。” “你看,四拨人都成功了,且已经在各国找到了稳定落脚点,他们真的太厉害了。”将手边的信递过去,示意褚星辰自己看。 辛宝儿还是很兴奋,她想过他们能进入邻国,但没想到他们能这么短时间内达成,半年时间,不仅出了国门,还在他国主要城池站稳了脚。 褚星辰接过信,心里对小姑娘毫不防备自己,十分受用,低头一目十行的看起信来。 看完后,眉眼也不禁染上几分真心的认同,这批人的确不错,若是一直保持初心,他倒真可以考虑,将来事成,按辛宝儿说的,许他们一个前程。 “那说明你眼光好,挑的人不错。”褚星辰也跟着她高兴,小小的拍了个彩虹屁。 辛宝儿更开心了,嗔怪道:“你说的不心虚,我听的都心虚。都是他们自己的有本事,能力强,敢闯敢干。” 两人又是相视一笑,整个房间都充满着欢快的气息。 “接下来怎么安排?”笑过之后,褚星辰问道。 “建立商会,开辟商路,引他国物资救我国百姓。”辛宝儿言之凿凿,掷地有声。 褚星辰闻言,不可置信的看着辛宝儿,不知道她小小的身子,怎么想出那么大胆的休息。 虽然不忍心,但还是忍不住出声给她泼冷水。 “很难。”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辛宝儿笑得眉眼弯弯,“就从你的北地开始如何?把总部建在北地。” 褚星辰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轻易松口,而是十分严肃的看着辛宝儿,“步子迈的太大了。” 辛宝儿收敛起明媚的笑容,恬静温柔的看着褚星辰,开口的声音也温温柔柔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这件事不容易,可是他们能在全面封锁的情况下闯出去不难吗?能在语言不通,生活习性不同异国他乡站稳脚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不难吗?” “星辰哥哥,他们已经为我们撬开了一个缺口,我不能让他们在外面孤立无援。北地如今已经相对安稳,只要今年秋天这批粮食丰收,人心也就安定了。” “人心定,万事可谋。”辛宝儿眼睛亮晶晶的。 褚星辰看着辛宝儿跃跃欲试的样子,即使心中仍有踌躇,这会儿也有些说不出口,缓缓的点了点头。 “哎呀,不用愁眉苦脸的,这件事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怎么也得小半年,人手,铺面,路线探索,还得一步步来。所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再说,就算不成也不过是花费一些人力物力,并不会影响北地的布局。”辛宝儿伸手抚平男人的眉头,温柔地说道。 第172章 矛盾 褚星辰还能说什么,好的坏的都被她说完了。 自己哪里是担心北地啊,明明是怕她累着,再说那么大的工程,难免会有风吹草动,万一有人顺藤摸瓜抓到她,她岂不是要跟自己一样面临无数未知的风险? 不过转念想想,两人如今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真出了事儿,估计谁也跑不了。 这么想着,心里那点隐忧也就释然了。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多训练点人手,有备无患。 接下来一段时间,辛宝儿明显忙碌起来了,地道里几乎每天都有人来人往,有辛宝儿的人,也有褚星辰的。 七月末八月初,一早上推开门,就是潮湿燥热的气息。 兰草这几天心情不好,做饭都没有从前好吃了。 “兰草,你是不是放了两回盐,好咸啊!”商十一如往常一般夹了一大口菜,刚放进嘴里,就急急吐了出来,嘴里小小的抱怨道。 若是平时,兰草只会当做两人之间的小玩笑,说说笑笑,插科打诨也就过去了。 可今日兰草却变了脸。 “不爱吃自己做去,吃我们姑娘的,住我们姑娘的,用我们姑娘的,连小命都是我们姑娘给捡回来的,心思却不知道用到哪去了,真不知道哪来的脸?” 兰草气不顺,自家姑娘每天从早忙到晚,作废的草纸都能整理出好几本书了,吃不好,睡不好,人都瘦了一整圈。 最近几天更是废寝忘食,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烦躁,仿佛有什么结解不开似的,她一个小丫鬟帮不上忙,只能做些汤汤水水的给她补身子。 可也是这几天,她发现自己做的汤总是莫名其妙的少了一部分,要知道那可是她费了好些心思才弄来的食材。 她也是大宅门出来的,虽然辛家安逸,没经历过什么龌龊事儿,但该学的,该听的从来都不少。 她和林妈妈暗中观察了几日,终于让她们看出了端倪。 听兰草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商十一脾气也上来了,“不就是做个饭,神气什么啊,自己做就自己做。” “十一,兰草姑娘,都是自家姐妹,都少说两句。”徽五拉住商十一,声音温和,不急不躁,一副和事佬的姿态。 “装什么好人,偷汤的时候可没见你们手软,拿别人的东西做人情,磨盘都没你们脸大。” 兰草一想到几人把她做给自家姑娘的补汤,偷偷摸摸的端走,然后拿去给向夫人,小少爷,甚至还有二爷的跟前大献殷勤,她就生气。 养不熟的白眼狼儿!自家姑娘对她们没有一丝一毫的怠慢,吃的,用的,都是一视同仁,还教了她们不少本事,结果这几个人居然想撬她家姑娘的男人。 “你……你胡说什么,谁……谁偷……偷你的汤了。” 被揭了底,商十一明显心虚,语气都显得那么底气不足。其他四人,脸上也泛起不同程度红晕,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羽四神色冷淡的看了商十一和徽五,然后霍然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餐厅。 见羽四走了,宫九和角八互相看了一眼,神色紧张又尴尬,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感觉屁股底下坐了个火炉,让她们坐立不安。八月天,原本就热,这会儿更是汗如雨下。 “兰草姑娘,我带小十一给你道歉,偷拿你的汤,的确是我们的错,我们也只是看小少爷每天课业重,二爷更是殚精竭虑,操心劳碌,而你又忙着照顾辛姑娘,才想着帮帮忙的,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徽五一开口就是小意体贴,语气温温柔柔的,仿佛设身处地的为别人考虑的大姐姐的,看似温柔无害,却处处都在为自己开脱,有意无意的把错处推到别人身上。 商十一大大咧咧的,没啥心眼子,自然没有听出话中的机锋,还跟着不停点头应和。 兰草对上这种傻憨憨,突然就气不起来了,冷笑一声,对着一旁赵贤说道:“让人家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大概就是这样的傻货,咱们可得警醒着点。” 赵贤淡淡的笑着,她平时跟商十一玩的挺好,这会儿见人这么拎不清,也生出几分意兴阑珊,表情讪讪的。 魏雨从外面进来,身上还带运动过后的热气。察觉屋里气氛不对,视线落在最熟悉的赵贤身上,问道: “这是怎么了,都不吃饭吗?” “吃饭,坐!”伸手拍了拍身旁还在剑拔弩张的兰草。 “是啊,兰草丫头,先吃饭,饭后还得伺候姑娘呢,其他的,自有姑娘和二爷拿主意。”林妈妈从另一边拉了拉兰草,眼睛却狠狠的瞪了一眼商十一和徽五。 饭厅里的官司,辛宝儿和褚星辰还不知道,两人正面对面坐在书房一侧的小桌上吃饭,一边商量着接下来的计划,时不时的停下筷子,拿起笔记录几下。 饭吃到一半,忘川从外面进来,表情有几分不好,欲言又止的,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 在一旁站了一会儿,两个主子自顾自的吃饭,商讨,谁也不理他,过了一开始的气愤,他也不知道几个女人之间的口角,该不该禀告给两位主子了,毕竟他们真的很忙,这一个月干的事,下得命令,比之前一年都多了。 下人之间的争吵,算小事吧?又看了看忙碌的两人,算了,自己还是出去吧,走了两步,又站住回头看了看,转头犹犹豫豫的继续迈步。 “忘川小哥,你在那烙煎饼呢,有事就说呗,还是需要我回避?” 辛宝儿虽然一直忙活着自己的事,余光却早就将忘川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原本最近就火大,看他这副犹犹豫豫的样子,忍无可忍的问道。 辛宝儿说完,褚星辰也紧跟着投来一个眼刀子,警告意味十足。 “不,不是。”忘川语塞。 心里委屈,被两个主子嫌弃了。 “有话快说,吞吞吐吐的干什么?”褚星辰放下筷子,转过脸看着这个很少出错的下属,语气不善。 “是……是辛夫人院里的事。”忘川偷看一眼自家主子爷,不知道会不会怪自己多事。 “我们院子?啥事儿,你别看他,说!” 辛宝儿闻言略微诧异,这段时间忙,没怎么关注院中的姐妹,难不成谁出事了? “快说!”褚星辰道。 “是。”忘川站直身子应道。 忘川其实是去还碗筷的,他喜欢高来高去,刚到房顶就听里面的争吵,知道“五音”都有功夫,下意识的收敛了气息,安静的听着,因此把事情听了个清清楚楚。 这会儿被两位主子瞪着,也不敢添油加醋,原原本本的将事情说了一遍,说完之后,非常自觉的离开了书房,他觉得屋里气压有点低,他呼吸困难。 “都是你的小妾,你看着办吧!”辛宝儿更烦了,有一种她在前面冲锋陷阵,后院却给她点了一把火的憋屈感,这让她更加烦躁了。 褚星辰傻眼,这是被殃及池鱼了? “我可没把她们当妾室,我要的只有你,以后她们都是你的奴婢,归你管。”褚星辰求生欲很强,赶紧扯清关系。 辛宝儿并没有感觉被安慰到,狠狠的瞪了褚星辰一眼,倒下筷子,就往外走。 “还没吃完。”褚星辰也跟着站起身。 “气饱了,给你灭火去。”辛宝儿语气一向温软,与其说在撒气,更像是撒娇。 褚星辰无奈的笑笑,到底没跟上去,当初让辛宝儿救人,就是存着让她将人收为己用的心思,既然是给她准备的人,要不要,怎么处置,自然都听她的。 第173章 矛盾升级 会说是去灭火,实际上,辛宝儿一回到院子,就直接钻进了卧房,绣鞋一脱,扯过被子,倒头就睡。 最近一段时间,似乎用脑过度了,时不时的头疼,这后院一乱,突然有些不想努力了。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伸了个懒腰,摸了摸瘪瘪的肚子,想到昨天晚饭都没吃,顿时感觉饥饿感暴击,也不等谁来伺候了,自己穿好衣服,打算去洗漱饭,然后找食儿去。 推开门,院子里很安静,抬头看了看太阳,这个时辰,兰草不在可能在做饭,魏雨竟然也不在? 辛宝儿有些疑惑,近期向外传递消息太过频繁,多多少少会引起监视的人的猜疑,所以为了她的安全,魏雨连晨练都在小院内完成。 “阿雨?”试探的喊了一声。 一息,两息,三息,无人应答。 “咔嚓!” “扑通!” “乒乓!” “叮叮当当!” 辛宝儿拧眉,这是打起来了? 也顾不上洗漱了,小心翼翼的朝着发出声音的饭厅靠近。 “你们在干嘛?” 声音软糯,毫无威慑力,仿佛只是看到了不解的事,随口一问。 混乱的室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保持着或愤怒,或咆哮,或惊慌,或无奈,或厌烦的神情。 辛宝儿确实生气了。眼前的场景她都不知道怎么形容。 满地的汤汁饭菜,桌子椅子东倒西歪,杯盘狼藉,碗碟碎裂,众人身上无一幸免的带着汤汁,脸上的巴掌印,手臂上、脖子上的抓痕,衣服上的鞋印。 而最让辛宝儿生气还不是这些,她看到角落里的林妈妈,头发凌乱,衣衫破烂,脸上身上都是伤,多数还带着血迹,她来时正艰难的扶着墙壁站起身,看那双腿颤抖的成都,跟定伤的不轻。 “妈妈,你怎么样?”辛宝儿一言不发的绕过呆愣的众人走过去,手脚并用的将人靠在自己的怀里,语气急切的询问。 “老奴没事儿,姑娘别担心。”林妈妈哪里忍心看自家姑娘难过,忍着疼痛安慰着。 魏雨最先反应过来,拉了拉自己凌乱的衣服,顺手扶起一个凳子,从辛宝儿怀里接过林妈妈,同样一言不发的将人安置好,然后就站在辛宝儿身后,冷冷的看着一屋子低着头的女人。 辛宝儿深呼吸一口气,压下胸腔中骤然升腾的暴虐情绪,闭上眼,低吼道:“都给我滚去院子里跪着。” 兰草和赵贤的脸都肿成了猪头,气愤的小胸脯一鼓一鼓的,但也听到辛宝儿的命令,二话不说,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羽四一脸冷漠紧随其后,角八和宫九犹豫了一会儿,也跟了出去。 商十一梗着脖子冷哼一声,看徽五面露委屈,却仍然打算抬步跟出去的时候,伸手将人拉住。 “徽五姐姐,你不用出去,我们的身份都一样,凭什么听她的安排,她有什么资格处罚我们。” 徽五眼泪卡在眼眶,将落未落,同样伸手拉住商十一,声音隐忍。 “小十一,听话,辛姑娘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我们不能恩将仇报。” 越说声音越小,仿佛不甘,又仿佛害怕,将个恩将仇报生生转变成辛宝儿的“挟恩图报”。 “丢出去,不会跪,就把腿打折。” 辛宝儿真不耐烦看两个蠢货在那自导自演,有没个观众,还能有人给她们鼓掌是咋的? 魏雨功夫是这里最高的,出去一段时间,经历了真正的生死对战,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刚刚一直在拉架,被拉扯的很是狼狈,早就憋着一肚子气了,本来就看这两人不顺眼,这会儿辛宝儿给了机会,她终于不用留手,一手提溜一个,往院子里一丢。 徽五识时务,自己爬起来跪着,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商十一却是个刺头儿,爬起来就要攻击魏雨,魏雨眼疾手快,一脚踹在她的膝窝。 只听“咔嚓”一声,也不知道是地面碎裂,还是骨头碎裂,结果就是商十一哀嚎一声跪倒在地,挣扎好几次都站不起来。 辛宝儿扶着缓过劲来的林妈妈走出来,看着院里排排跪着的一群人,冷着脸,目不斜视的走过。 兰草和赵贤目露祈求和讨饶,羽四仿佛陷入自己的世界,对外界无知无觉,角八和宫九左顾右盼,不知所措。徽五看似跪的最老实,低垂的眼角却满是算计,商十一这会儿什么也想不了,正疼得呲牙咧嘴。 辛宝儿一走一过,将几位的情绪感知了个清楚,最后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羽四,才扶着林妈妈回了她的屋子。 她进去没多久,魏雨就端着一盆水跟了进去。 “宝儿,你先去洗漱吧,我给林妈妈上药。” “我来吧,你身上也有伤,先休息一下,一会儿再给你处理。” 辛宝儿接过水,自顾自的净了手,然后将药翻出来,熟练的给林妈妈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好了,这几天您就休息,现在天气热,容易出汗,你尽量少动,或者干脆就别动,等着被伺候就行。” 辛宝儿又净了一回手,转身拉着魏雨坐下,麻利的动手给她处理伤口,嘴里还不忘念叨。 “妈妈,您也是,一把年纪了,她们年轻人,轻手利脚的,打死打活的随她们去呗,您做什么要去拉着,万一伤的重了,您让我怎么办啊?” 辛宝儿说着,声音都哽咽了,一方面是气的,一方面也是真心疼,从她穿越过来,最先接受的就是这个妈妈,虽然在这个时代,妈妈只是奶娘的一种称呼,但是在后世而来的辛宝儿心里,林妈妈就是妈妈,给了她,亲生妈妈都没给过的温暖和母爱。 听出她语气的不对,林妈妈也顾不上浑身酸疼了,赶紧开口劝道:“我的好姑娘唉,老奴以后再也不逞强了,不难受了啊,不难受了。” 魏雨看着辛宝儿泛红的眼眶,心里也不是滋味儿,自己的母亲曾经也温柔的抚慰过自己,可如今她又在哪?这么想着,也不由跟着湿了眼角。 室内气氛一时有些低迷,三人各位陷入自己的情绪里,谁也没有开口,只有上药时,衣物摩擦的声音。 “辛夫人,二爷让属下来问问,发生了什么?需不需要他帮忙。”忘川的声音打破室内的沉寂。 辛宝儿正好上完了药,不慌不忙的放下手里的东西,稳了稳情绪,才开口道:“我自己的人,就不劳烦二爷费心了,免得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徒增烦恼。” 辛宝儿声音很大,林妈妈的屋子在小院中间,跪着的人也在院子中间,正好听的清清楚楚,顿时表情各异。 忘川透过门帘看向屋里的人,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本还想帮着二爷看看女主子的情绪怎么样,这下落了空,于是转头看向跪着人,从头扫到尾,将每个人的表情动作都记在心里,才朝屋里应了一声,回去跟自家爷禀报去了。 辛宝儿似乎并没有想好怎么处理眼下的情况,只是垂着头,不紧不慢的归拢着眼前的医药箱,一遍又一遍,眉头紧紧锁着,像是怎么摆放都不满意似的。 也魏雨和林妈妈都在一旁陪着,谁也没有出声打扰她,只是眼中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担忧。 “按理说,人性本恶,大多能同患难,却不能共富贵,可我们如今小命尚且朝不保夕,为何还能生出这许多心思?” 辛宝儿声音低缓婉转,既不严厉也不愤怒,真的就好像遇到了难以解答的问题,想向众人求一个答案似的,平静,甚至还有几分轻松。 第174章 处置 “千人千面,人心多变,这世间最复杂的就是人心,姑娘自小就被家人保护着,哪里知道这世间的人心险恶。”林妈妈似乎回想起了往事,语气里都是酸涩。 魏雨不说话,眼睛看向门外跪着的人。这次出门她看了太多人心险恶,她在想,这群人如果出了这道门,在外面能安然无恙的活几天? 就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辛宝儿身体前倾,看着门外,幽幽说道:“自私的人,在哪里都能过好。” 魏雨皱眉,疑惑的转头看向她,她不明白生活在福窝的姑娘,为什么会有如此苍凉的感悟。 辛宝儿笑了笑,站起身,“妈妈,您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看您。” 八月流火,一大早阳光就带着炽热,院中跪着的人无遮无挡,此时额头皆已挂上汗珠,像是刚从别处移植栽种在地上的小白菜,被太阳一晒,蔫哒哒的。 辛宝儿抬起手遮在眼睛上,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上,高高挂着的那轮火球,嘴角的笑染上两分不为人知的邪恶。 既然精力那么旺盛,都不用吃饭,那就在阳光下做做光合作用吧,今天的饭钱省了。 她每天花那么多心血研究怎么挣钱,可不是让她们这么糟蹋的。 这么想着,人直接拐出来院子,魏雨看了看可怜兮兮的兰草和赵贤,给她们投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就跟着出去了。 “兰草和贤儿……”魏雨追上辛宝儿想给两人求求情,但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阿雨,你知道这世上什么人死了都不值得同情吗?”辛宝儿问,声音平静。 “罪大恶极之人?”魏雨不确定的答道。 辛宝儿摇了摇头,“是自己找死的人。” 魏雨不解,停下脚步,看着辛宝儿。 “我知道草儿和贤儿委屈,可“五音”是什么人,她们都是有功夫的,是敢金銮殿上刺杀皇帝的人,看着在无害,心中也是有凶性的。” “幸好她们不是一开始就是搭档,否则今天我们谁也讨不到好。现在我们生活的环境太过单纯,让她们一点危险意识都没有,你从外面回来,应该知道外面什么样,你觉得如果让她们两人单独生活,她们能活几天?” 魏雨眸色一暗,想到被她带回来的那些女孩儿的遭遇,顿时心也硬了起来。 要知道经历过三灾九难活下来的人,他们的心冷漠,自私,为了活下去,卖妻卖女,易子而食,什么恶事都做的出来。 那样的场景太可怕了,若不是她功夫还不错,都不一定能活着回来。那两个丫头还不如她呢,手无缚鸡之力,若是将来他们离开时,面临追杀,逃亡,不小心走散了,以两个人一模一样窝里横的性子,还真是吉凶难料。 回头又看了看院子方向,狠了狠心,转过头跟上辛宝儿。 “希望那两个丫头能早点想明白自己错哪了,还能少受点罪。” “处理好了?” 看见辛宝儿过来,褚星辰仔细观察了一下小姑娘的表情,没看出明显的区别,直接出声问道。 “没有,先让她们晒晒太阳,免得被那些阴暗的心思吞了。”辛宝儿闲闲的说。 “别为无关紧要的人生气。”褚星辰递给她一块糕点,“还没吃东西吧,先垫垫肚子。” “先罚她们一天不许吃饭,让她们糟蹋粮食。”狠狠的咬了一口糕点,声音带着赌气和不自觉的小撒娇。 “好,那就饿着她们,一天不行就两天。”褚星辰被她吃东西的样子可爱到,腮帮子一鼔一鼓的,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小姑娘白嫩的脸颊,触感生温,爱不释手。 辛宝儿优雅的翻了白眼儿,感情不是你的人,你不心疼呗,她家草儿和贤儿还受着罪呢。 中午,辛宝儿慢悠悠回到院子,兰草抬起头眼泪汪汪的看向她,那模样真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辛宝儿差点破功,松口让她起来,可是看看依然狼藉的饭厅,狠狠心,自己进了厨房。 在魏雨的帮助下,辛宝儿做了顿还算丰盛的午餐,让魏雨叫来褚星辰和忘川,四人一桌,就坐在院中凉亭下石桌上,有说有笑的吃了起来。 四菜一汤,都是之前没吃过的菜色,像兰草,赵贤,商十一这样不会掩饰口腹之欲的人面前,无疑是比暴晒还严厉的酷刑。 “呜呜……呜呜呜……姑娘,奴婢错了,您就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兰草又累又饿又委屈,终于忍不住哭着求饶起来。 赵贤有样学样,跟着兰草哭天抹泪的卖惨。 辛宝儿吃的差不多了,优雅的掏出帕子,拿腔拿调的擦了擦嘴,看的同桌吃饭的三人忍不住想笑,但又不敢真笑出来,默默的低下头。 “既然知道错了,那就说说错在哪了?”声音气定神闲,很是气人。 兰草和赵贤不以为意,正想着怎么认错合适,那边商十一已经忍不住了,“我们又不是你的奴婢,凭什么罚我们?二爷,你要给我们姐妹做主啊。” 褚星辰嘴角的笑意消失了,看了一眼忘川,忘川点点头,站起身走过去。 “啪”一巴掌又响又亮,“狗奴才,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跟爷说话。” 商十一被打懵了,愣愣的看着忘川,似乎不明白平时嘻嘻哈哈玩在一起的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忘川侍卫,小十一不懂事,您手下留情。”徽五声音虚弱,仿佛随时都能倒下一般。 微微直起身,挺直脊背,侧脸对着褚星辰的方向,若是从褚星辰的角度看过去,定然会看到一副温婉贤淑又楚楚可怜的小女人,继而产生保护欲。 可褚星辰是谁,平时对女人都不假辞色,更何况如今辛宝儿就在身边,更吝啬把目光留给别人了。 辛宝儿怎么说也是看过很多宫斗宅斗的女人,这种程度的勾引,实在构不成一点威胁,反倒有种看小孩子哭着要糖的既视感。心里不由得发笑,不再理会。 “兰草,赵贤,说说为什么罚你们?”辛宝儿问道。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有些不解,最后赵贤试探着出声道:“因为打架?” “那你们又为什么打架?”辛宝儿继续追问。 “还能因为什么,做下人没个下人的样子,做个饭都做不好。”商十一不顾徽五阻拦,梗着脖子喊道。 “哦,她是下人,你又算什么东西?”辛宝儿不怒反笑,笑的有几分瘆人。 “我们当是主子,是皇帝赏赐给二爷的妾室。”商十一想也不想的回道。 徽五闻言再也装不下去了,赶紧伸手捂住对方的嘴,都是带功夫的,自然没有抓不住人的,只看想不想抓罢了。 “你们三个怎么想?”辛宝儿觉得自己对愚蠢的人过敏,一眼都不想多看,转头问其他三人,视线却直接对着羽四。 “羽四但凭主子处置。”羽四很干脆,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说完伏地磕头。 “还是有聪明人的,不错,以后你跟着魏雨,给她当副手,起来吧。”辛宝儿也不拖泥带水,直接认命道。 “是。”羽四听话的起身,只是跪的久了,身体踉跄了一下,被魏雨扶住了。 两人视线相对,羽四垂眸行礼,“多谢魏姑娘。” 羽四的识趣是辛宝儿意料到的,其他人辛宝儿是有些看不上的,但毕竟一起生活这么久了,辛宝儿也不想把事做绝。 “角八,宫九,你们怎么说?” 两人显然还是有些犹豫的,辛宝儿到底是失望的,“算了,你们两个以后住进夫人的院子,保护夫人吧。” 见两人呆愣着,又加了一句“以后夫人院里的食材我会提供,三餐你们自己解决。” 第175章 丰收 辛宝儿视线落在隔壁院墙上,语气悠远,带着释然,“既然有好日子不想好好过,那就自力更生吧。” “你们两个滚起来,先去处理伤口,想好了错在哪,想不出来不许吃饭。” 对着兰草,赵贤两人,辛宝儿语气严厉,却不难听出纵容和维护。 二人因为前一句话刚升起来的欣喜,瞬间又因为最后一句话打回原型,表情幽怨的跟受了欺负的小媳妇似的,魏雨实在看不下去都这时候了,这俩货还不忘耍宝。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大步走过去,一手一个将两人拎小鸡一般拎起来,直接丢回屋里去了。 “二爷,既然她们说是你的妾室,就交给你处置吧,”辛宝儿对着依然跪着的两人,灿然一笑,转身优雅的走了。 关门之前,用女孩儿特有的甜腻温柔的声音说道:“记得离院子远点,晦气!” 忘川冷冷的接道:“是。” 忘川干脆的应完,才转头讨好的看着自家主子爷。 褚星辰懒得自家这个“见风使舵”的侍卫,冷着脸吩咐道:“干净点,换两个听话的进来。” 都是出来混的,哪有听不懂的,褚星辰说这话的时候,又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本来还想挣扎一下的角八、宫九顿时脸色更白了,连看一眼两个小伙伴的勇气都没有了,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的回屋收拾东西去了。 倒是羽四眼神不明的看看跪着的两人,最终面无表情的回了屋子。 一场闹剧落了帷幕。 褚星辰进屋去看辛宝儿,他还是有些担心的,小姑娘一直被保护着,应该没机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辛宝儿确实不适应,进屋之后就坐在椅子上发呆,脑袋里空空的,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想些什么。 “还好吗?” 男人高大的身影,遮挡住了门口照进来的阳光,室内光线都暗了下来,辛宝儿抬起头,朝着门口方向看来,眼中带着星星点点的迷茫。 辛宝儿抬起头,语气可怜巴巴的,不自觉的撒娇道:“不知道好不好,感觉有点没意思。” 褚星辰不太理解,却也聪明的没有问,只是坐到她身边,安静的陪着她。 “接收林、秦两家的势力这么久,也不是没处罚过人,可能都没发生在身边,不能感同身受吧。” 过了一会儿,辛宝儿的声音又悠悠的传过来。 褚星辰伸手将人揽进怀里,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等我们从这里走出去,会遇到更多人,更多事,身边的人也可能会因为这样那样的诱惑背叛我们,想到这儿,我都有些不想离开了。” 辛宝儿就是个社恐,哪怕如今好了很多,但相比复杂人际关系,辛宝儿更喜欢窝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看自己想看的书。 “还有我呢,以后你不愿意做的事,都交给我,我来处理,不让你心烦。”褚星辰温和的保证道。 辛宝儿不置可否的避开了褚星辰炽热的目光。 未来什么样,其实她是从来不敢想的,他的目标是帝王,是金字塔顶端制定规则的王,将来有资格站在他身边,应该都是名门贵女,大家闺秀。 她只是从来不往情情爱爱的方向想,但不代表她无知,以她对情绪的敏感程度,褚星辰对她的不同,她想不知道都难。 然而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自己就是一个妾,他对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现在宠着惯着,哪一天他厌烦了,或是见了更多更好的风景,将她丢在一边也是正常的。 而她如今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在他那里有价值,这样即使将来感情没了,她可以凭借这些“功劳”,求一个偏安一隅的身份,安静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她到底不是这里的人,她可以接受这里的规则,安心做一个男人的附属品,同时她也会为自己打算,给自己留好退路。 上辈子活的窝窝囊囊,重来一次,她只想安稳到老。对于情爱,她想她只要守住自己的心,就没人能伤害她。 褚星辰在她避开视线的那一刻,心往下沉了沉。小姑娘顺从他,亲近他,很多时候也信任他,但他知道,她从没有真正接纳他。 所以他们同榻而眠,可以相拥,亲吻,却始终没有走到最后,不是他不想,只是一厢情愿,终究没法水到渠成。 她从不反抗,他却不愿将就。 在心底叹息一声,压下突然而起的烦躁,温柔的轻声哄道:“宝儿,去睡一会儿吧,我陪着你,睡醒了,不愉快的事情就忘了。” 算了,人就在怀里,还能让她跑了,来日方长吧! …… 夏蝉的吵闹,被时间洪流淹没,落叶知秋,微雨渐寒。 又一场秋雨过后,天气冷了起来,辛宝儿又添了一层衣服。 “秋收了,咱们这小菜园也算丰收吧?”辛宝儿笑得眉眼弯弯,愉悦的说道。 视线在菜地里搜索着,跌跌撞撞的跑过去,然后小心的蹲下去,将力气都集中在双手上,咬着牙,跟整片地里最大的那个萝卜较劲儿,像一个寻到新鲜玩具的小女孩儿。 “你看姑娘多开心。”林妈妈笑得慈祥,欣慰的说道。 “姑娘本就是被大家捧在手心里的娇娇女,就应该这么无忧无虑的生活。”兰草也笑着回道。 兰草近几个月沉稳了不少,自从众人砸了饭厅,被罚了之后,兰草和赵贤就像结成了什么共同成长小组似的,时不时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做事有商有量,意见不统一的时候就拉魏雨一起嘀咕。 最开始辛宝儿还以为两人因为受罚,跟她离了心,还暗中伤心了很久,后来还是魏雨偷偷跟她说了原因。 原来是被罚之后,两人怎么也想不出原因,偷着找魏雨打听,魏雨就半真半假的将辛宝儿的担忧跟她们说了,还把自己在外面的那些不好的经历,挑了了几件能用语言形容的,添油加醋的给两人讲了讲。 都是没经历过多少阴暗面的小姑娘,听的两人一惊一乍,好像吓得不轻,缓了两天之后,才来辛宝儿认错,那之后两人就越发亲近,大有互相帮扶,一起成长的意思。 辛宝儿对这件事儿,是乐见其成的,所以时不时的就借魏雨的口,给她们打打气,指指路什么的。 辛宝儿最近心情好,家里菜地丰收,从北地传回来的消息,华北商会的建立和商路的开拓,都有了显着的进展。 经过褚星辰等人大半年的努力,北地今年也算了迎来灾难过后的第一个大丰收,至少今年冬天北地不会因为没有粮食,饿死冻死人了。 虽然接下来可能面临更大的危机,“但能做个饱死鬼,总比黄泉路上都饿着肚子强吧。”这话还是墨轩一凡写回的信上说的。 而此时的辛宝儿还不知道,不久的将来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她。 秋更深了,早上起来,树叶上都带上一层白霜。 看着几坛腌菜下了地窖,从地窖口可以看到里面码的整整齐齐的萝卜白菜,辛宝儿笑得格外轻快。 又快新年了,一年的时间,皇权争夺更加白热化,老皇帝一边费劲巴力的跟阎王爷抢命,一边端水端的风生水起。 几个皇子皇孙,被他放在一个锅里小火慢慢煮着,有功不奖,有过不罚,站在高处,以俯视的姿态,欣赏着他们斗地你死我活的丑态。 要不是知道都是他的种,辛宝儿都要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怨了。 第176章 新粮食 这样的情境下,老皇帝不会让城里出现其他的势力,打扰他摆弄棋子的乐趣,因此荒宅被围的更加水泄不通。 入秋以来,她们基本上就是自给自足的状态,要不是有密道,她们怕是只能吃水煮青菜度日了。 可即使从密道运进来,也不敢真的大鱼大肉的吃,否则肉香味一出,外面守着的人就知道她们这小院里有秘密了。 所以辛宝儿和林妈妈、兰草几人研究了好些个腌菜,还晒了不少干菜,再加上地窖里的蔬菜,足够她们应付一个冬天了。 这也是辛宝儿每次看到地窖,都笑得一脸满足的原因。 又是一个艳阳天,辛宝儿忙里偷闲,拿了干果点心,带着兰草和赵贤,溜达到池塘边上的小亭子里,嗑瓜子闲聊天。 “姑娘,魏雨和羽四都不在,我们就这么出来,安全吗?”兰草有些担忧的问道。 多事之秋,再小心也不为过。 “没事儿,二爷刚给那几位找了点事儿,他们现在顾不上我们,咱们也松快几天。” 辛宝儿看着池塘里的残荷,笑得轻松惬意,撒了手里的瓜子皮,慵懒的伸个懒腰。 前段时间,林管家他们转移资产的时候,露出了痕迹,舍了两车货和一间铺子,才将事情摆平。 辛宝儿对处理这些事儿,还是稚嫩的很,所以褚星辰就一步一步的教她,教他怎么祸水东引,声东击西,张冠李戴,甚至怎么破最小的财消灾。 辛宝儿也是看过几本兵书的,但真的只是看而已,纸上谈兵都算不上,都说商场如战场,辛宝儿这下是体会到了。 只是体会是体会了,却也真的没什么天分,学了个一知半解,她觉得自己可能就适合在背后出出主意,想想生财的点子,至于落实,还真多亏了有林家留下的一群本领大,执行力强的管事们。 就在辛宝儿又开始发散思维,想东想西的时候,魏雨匆匆跑了过来。 “姑娘,快,跟我走。”魏雨语气很急,这么凉爽的天气,额头居然都见了汗。 辛宝儿见状想都没想,起身就跟着魏雨跑出去,赵贤和兰草一脸懵,东西也顾不上收拾了,慢半拍的,小跑着跟上去。 小池塘离小院并不远,等跟着魏雨跑回院子里,辛宝儿才拄着膝盖,努力的平复呼吸,看着正推开她房门的魏雨有气无力的说道。 “阿雨,你慢点,到底什么急事啊?” 魏雨回头,看见辛宝儿的狼狈相,有一瞬间的心虚,迈步走回来,将人扶着站直身子。 “辛二爷运回了一些东西,说是你之前吩咐让找的……粮食。” 魏雨说这话时,眼睛都泛起不知名的亮光。 辛宝儿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眼睛一亮,反问道:“真的?” “太好了。”辛宝儿激动的拍了拍手,想到之前拜托父亲在外跑商的时候,帮她留意一下各种后世常见,如今却少见的食材,这都一年多了,还以为没指望了呢。 “不过,阿雨,那东西又没长腿儿,你至于这么急吗,还以为又出了什么大事呢,吓死我了。” 激动过后,辛宝儿后反劲儿似的腿酸脚软,赖在魏雨怀里不想动了。 魏雨这会儿也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了,搂着人,半托半抱的将人弄进卧室。 辛宝儿捶着腿,眼神幽怨的看着魏雨,三分委屈,三分撒娇的开口道:“阿雨,我歇一会儿,你去看看二爷忙完了没,忙完了让他一起过去看看。” 魏雨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才出门去办她交代的事儿去了。 魏雨到时,褚星辰正在听几个属下汇报事情,魏雨不好贸然打扰,退后几步,识趣的站在院子里等着。 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 “魏雨,有事儿,怎么不进来?”忘川出来就看见院中站的笔直的女子,眼睛一亮,殷勤的开口问道。 “二爷忙完了?”魏雨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进来吧!”没等忘川回答,屋里传出褚星辰温和清朗的声音。 魏雨这才跟着忘川的脚步,进了书房。 “宝儿让你找我?”褚星辰抬起头,看着魏雨问道。 魏雨点了点头,公式化的开口道:“姑娘问您忙完了吗,忙完了跟她出去一趟,去看些东西。” “好,告诉她,我换身衣服就过去。”褚星辰颔首应道。 魏雨应声退了出去,全程没有多看褚星辰一眼,甚至连忘川都只是用余光扫了扫而已。 “魏雨这是怎么了?好像很不待见我们似的。”忘川将人送出门,回身疑惑的问道。 褚星辰斜睨了他一眼,那眼神儿充满了嫌弃。 忘川当即闭嘴。 四个人穿过密道来到娱乐城时,时间已经将近黄昏了。 娱乐城里依然人声鼎沸,无论是开放的空间,还是私密的小院都客满,不过辛宝儿不是来视察的。 几个人沿着隐蔽的小路,七拐八拐的来到娱乐城的不对外开放的后院,这里明面上是和气楼的地盘,基本上没什么人不怕死的硬闯,安全的很。 后院连接着后山,山中有一处隐蔽的庄子,里面住着几十个平均年龄在十几岁的姑娘,是魏雨千辛万苦捜拢来秘密训练的。 要看的东西就停在山脚下,他们一行到时,就看见辛承志无聊的靠着一棵双人合抱的大树,嘴里叼着一根不知名的枯草,眼睛半睁不睁,十足的纨公子模样儿。 听到脚步声,突然就精神回笼,弹起来就往辛宝儿身边跑。 “小八妹儿,二哥哥想死你了。” 辛宝儿可还记得,上一次见面差点被他勒死的场景,反手拉过身边的褚星辰,朝着辛承志推了一把,自己则退后一步,麻利的躲到魏雨身后。 两个大男人抱个满怀,顿时像火星撞地球一般,瞬间分开,然后同时露出嫌弃的表情。 褚星辰爱洁,抬手整理一下撞乱的衣服。辛承志更夸张,使劲拍了拍衣服,像是衣服上沾了什么脏东西一般,最后还挑衅的看了一眼褚星辰。 褚星辰对这样幼稚的行为无感,加之是疼爱他家小姑娘的哥哥,自然也多了几分包容和耐心。 “二哥,你怎么越来越幼稚了,东西呢?”辛宝儿默默的看了一会儿自家二哥在那耍宝,实在看不下去了,才从魏雨身后出来,语气里带着点小嫌弃。 被自家妹妹嫌弃了,妹控的二少爷委屈了,看向辛宝儿的目光都带着委屈和控诉。 “呵呵”辛宝儿傻笑回应。 看见妹妹笑了,辛承志瞬间没了脾气,知道几人过来干什么,也不再耽误,带头往树林里走去。 也就是几十步的事儿,但这个位置从外面是看不到,隐蔽性很好。 此时正有几辆板车停在那,车上鼓鼓嬢嬢,装的还挺满,外面蒙着防水的油布,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呐,都在这儿了,南边一个很偏僻的村子发现的,村子人家少,爹就收到这么多,还有一些其他的,但都是种子。” 辛承志一边说着,一边动手接绳子,忘川和魏雨过去帮忙。 “对了,爹说那些种子也不知道是啥,有些是你的人找到的,托他给带回来。” 说到这,辛承志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辛宝儿道:“话说,你的人?是什么意思?你什么时候在外面养的人?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是不是你最亲的哥哥了。” 辛宝儿闻言,心里没来由一慌,讨好的解释道:“这不是出嫁了吗,爹把我亲娘的嫁妆给我了,这不就有人手了嘛!” 辛承志也就是随口一问,也不刨根究底,点点头,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第177章 洋芋、玉蜀黍、番薯 油布被揭开,露出里面的竹筐,竹筐里满满登登的装着一个个黄褐色的圆蛋蛋,个头不大,大的有成人拳头那么大,小的也就鸡蛋那么大吧。 “这土疙瘩是什么?爹是不是弄错了?”辛承志嫌弃的捏起一个不大不小的圆蛋蛋,翻来覆去的研究着。 “这是洋芋?”褚星辰见到车上的东西很是激动,一手抓起一个,转过身不确定的问辛宝儿。 “你居然知道?”辛宝儿还以为除了她这个外来者,暂时没有人知道这东西呢,所以很是惊讶的反问。 “似乎在一本书上看到过。洋芋有称山药蛋,多呈椭圆形,然亦有不规则者。观之憨然,若小土丘也。外皮之色不一,有白、红、黄、紫之类。上有深浅之芽眼,此乃洋芋要征之一。洋芋开花时,藤蔓疾长,郁郁覆满土垅。花紫莹莹,簇簇而生,每一花茎皆开十余朵,紫瓣若小喇叭,明黄之蕊散淡香。” “切,显你读书多呢,既然这么厉害,看看这个又是什么?” 辛承志看见自家傻妹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别的男人,心里极为不爽,眼珠转了转,跑到后面的车里拿出一个红色外皮,个头比洋芋大一些,中间胖胖,两头细一些的东西,挑衅的递给褚星辰。 辛宝儿也看着褚星辰,也想知道他是不是也认识,结果褚星辰接过来看了看,摇了摇头,“不知道。” 辛承志满意了。辛宝儿拉着自家二哥哥幼稚的行为,只觉得暖心又好笑。从褚星辰手里接过来看了看。 “这是番薯,也叫山药,可蒸,可煮,也可以火堆里烧,口感软糯香甜,饱腹感强,成人吃上这么大小的两三个,就可以饱腹。” “辛夫人,那这个是什么?”辛宝儿话落,忘川和魏雨也已经把最后一辆车的油布敞开了,拿着车上的黄澄澄的东西跑过来,急切的问道。 “这叫玉蜀黍,也叫苞谷,苞米,把这上面得米粒脱下来,碾碎成粉,可以煮粥,可以铁饼子,现在我们看到的是已经彻底成熟的,它在彻底成熟变硬前,有一段期间是可以直接拿来煮着吃,或是烧着吃,都特别好吃。” 辛宝儿说着也有些想念烤玉米的味道了,看着手里硬邦邦,颗粒不太饱满的果实,有些可惜的咽了咽口水。 “这些可代替粮食?”褚星辰彻底激动,温润如玉的公子哥,激动的抓住辛宝儿的肩膀,语速极快的问道,像是怕说的慢了,结果就不一样了一般。 辛宝儿也高兴,非常郑重的点了点头,以示肯定。 然后整个人就飞了起来,被吓了一跳,差点惊叫出声,褚星辰抱着辛宝儿,原地转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这就激动了,那我要告诉你们,这几种食物,种植周期短,产量高,你们会不会兴奋的疯掉。” 辛宝儿被转得有些晕,翻了个不太优雅的小白眼儿,坏心的继续说道。 “真的?太好了,太好了,老百姓有救了。” 忘川都蹦起来了,兴奋的抱着魏雨使劲的拍了拍,魏雨也难得激动,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将人推开,而是很不客气的拍了回去。 反倒是褚星辰冷静下来,抓着辛宝儿的手,一副感动到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看的辛宝儿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好了,先别激动,我知道这些都是纸上谈兵,我可不会种地,还需要找人种出来才行。” 辛宝儿真怕几个人兴奋过头,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及时泼冷水道。 “那怎么办?这些东西少有人认识,怎么可能会种啊?”魏雨皱眉问道。 “一通百通,都是粮食,书上有记载怎么种植,只是缺少实际经验,找些经验丰富的老农去暖棚那边,有暖棚在,冬天都可以研究。” 辛宝儿早就想好怎么做了,她觉得种出来应该不难,只不过产量高低的问题。 “可怎么让它们尽快发芽呢?”辛宝儿自言自语。 “发芽?小八妹,你是说这个吗?”辛承志手里拿着两个山药蛋走到辛宝儿身后,正好听到辛宝儿的话,于是迟疑的问道。 辛宝儿转头,就看到二哥哥手里的土豆芽眼处,已经长出小小的芽胞。 辛宝儿笑了,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这样的多吗?” 听她这么说,几个人只人一辆车去查看,然后每个人都拿着几个回来了。 “是不是这一路上都没有将油布拿下来过?”辛宝儿问辛承志。 “好像是,爹说之前没捂这么严实,但南边不是总下雨吗,一会盖一会揭的也麻烦,后来就没在打开过。” 看辛宝儿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褚星辰皱着眉问道:“可是不能用了?” 辛宝儿看出他问这话时的紧张,摇了摇头道:“能用,正好不用想办法让它们发芽了,回去挑一挑,把发芽的都挑出来,等芽胞长大一些,就可以着手育苗了。” 听她这么说,几个人都松了口气。 “还有别的吗?”辛宝儿又问辛承志。 “有,还有一个布袋子,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回答她的是魏雨,同时还递给她一个不大不小的布袋子。 辛宝儿迫不及待的打开袋子,伸手往里面抓了抓,里面都是大大小小的袋子和油纸包,个别几个是有标签的,但更多是没有的。 辛宝儿迟疑着打开了几个,然后嘴角抽了抽,“嗯,很好,不认识,这是让她拆盲盒吗?” 褚星辰一直盯着她捣鼓手里的东西,这会儿见她露出很为难的表情,心里一沉,出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对。” 辛宝儿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摇着头回道:“没什么,我让父亲和手底下的人给我搜集各种种子,他们都倒是超额完成了,只是太多了,我都不知道是什么食物的种子。” 褚星辰闻言放松的笑了,“没事,我们慢慢研究,没准种出来就知道了。” “只能这样了。”辛宝儿摊了摊手,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这些东西怎么处理?”辛承志见不得两人在他面前你侬我侬,仿佛亲密无间似的,一屁股拱开褚星辰,拉着辛宝儿问道。 辛宝儿想了想,“忘川,阿雨,你们将洋芋和番薯挑没发芽的拿一些,不用太多,够吃一顿两顿的就行,哦,给我二哥也挑些。” 两人应了一声就上手干活。 “二哥,你先拿回去,回头我让兰草回去做给你们吃,都尝尝鲜。” “对了,阿雨,苞谷多拿些,那东西脱了粒就变少了。” “剩下的还得劳烦二哥哥帮我送去暖棚庄子。”辛宝儿娇笑着对自家哥哥下命令。 “跟二哥哥还见外,包在我身上,保证安全送达。”辛承志拍着胸脯保证。 四个人空手有的,却是大包小包的满载而归。 “哇!这都什么东西啊,能吃吗?” 东西往厨房一放,兰草立马围了过来,一手抓起一样,一边端详一边兴奋的问道。 “当然能,而且超级好吃!”辛宝儿回道。 要不怎么说,会做饭且爱做饭的人,多多少少有些吃货潜质的,对于这些前世常吃,穿过来却好久没吃过的东西,辛宝儿有些跃跃欲试的。 左右看了一圈,“草儿,你这是要炖肉?” 兰草点点头,辛宝儿立马从竹筐里挑出几个土豆递过去,“这是洋芋,去了皮,切成块,跟肉一起炖上。” “唉,好嘞!”兰草如获至宝,接过去赶紧处理去了。 第178章 少年时入眼的人 因为天太晚,辛宝儿并没有过多展示,又炒了一个酸辣土豆丝,就开饭了。 因为有新的食材,大家吃的都格外满足,肉汁炖出的土豆,咸香软糯,入口即化,感觉比肉都香,炒土豆酸酸辣辣,爽脆下饭,放下筷子后,众人还有些意犹未尽。 “姑娘,这个洋芋太好吃了,还有别的吃法吗?教教奴婢,以后奴婢做给您吃。” “必须有,明天早上就做给你们吃。不过现在大家加加班,把这些苞谷脱了粒,在碾成粉。” 对于新鲜食物,大家伙都兴致很高,人多力量大,说说笑笑没多久就干完了。 只不过碾成的玉米面,在辛宝儿看来,还是有些粗糙的,不过这个时代生产力有限,辛宝儿也就不计较了。 第二天一早,辛宝儿被魏雨这个严厉的教官放了一天假,不用出早操了,理由是:她要给大家做早餐。 有兰草和林妈妈帮忙,辛宝儿很容易就做了一顿十分丰盛的早餐。 煎的金黄的土豆鸡蛋饼,蒸的黄澄澄的番薯蒸糕,炝拌土豆丝,玉米面蔬菜粥,煮土豆和红薯,用小碟子盛了腌制好的小咸菜,一顿早饭就算做好了。 平时都是做好了送到各院,主子们自己吃自己的,今天有新鲜玩意吃食,大伙也就都过来凑个热闹,一桌子坐的满满当当的,好不热闹。 “这个饼好吃,外酥里嫩的,好吃。”赵贤渣渣呼呼的,一边烫的嘶哈嘶哈的,一边不忘拉着兰草,给她推荐好吃的。 林妈妈咬了一口蒸糕,慢吞吞的吃完,赶紧又拿过来一个递给牛妈妈和王婆子。“这个蒸糕好吃,香香软软,甜度正好,适合老人和孩子,你们也尝尝。” 褚星辰看了看碗里颜色鲜艳的“粥”,迟疑的先夹了几根炝拌土豆丝,嚼了几下,味道还不错,这才放心的用汤匙舀了小半勺碗里的粥。 辛宝儿一边笑盈盈剥着红薯皮,一边用余光打量着褚星辰的动作,看他小心翼翼,试探着往嘴里放,心里都要笑开花了,这人居然还有这样一面,太好玩了。 将手里剥好红薯递给身边的省儿,“吃这个,甜的,润肠,助消化。” 省儿很乖,接过去就小小的咬了一口,然后笑着对辛宝儿说道:“辛姨姨,好吃。” 辛宝儿舀了一勺子粥,抬手喂给省儿,故意发声说道:“省儿,来,尝尝这个粥,啊。” 褚星辰的勺子已经到了嘴边,只是还在犹豫,看见省儿就这么吃了下去,皱了皱眉头,有心想问问“好不好吃”,看见辛宝儿似笑非笑的眼神儿,到底没开口,讪笑着吃了下去。 辛宝儿递给他一块剥好的红薯,“有点粗糙,但应该不难吃,再吃点番薯试试,老百姓填饱肚子就行,应该没有那么多花样,水煮的,原滋原味。” 褚星辰这次很痛快的接了过去,咬了一口,满意的笑了。 一顿早饭,吃的新鲜又丰盛,收拾碗筷的兰草都不由得感慨“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吃的这么干净。” 一顿普普通通的早餐,因为食材罕见,竟然也成了人间美味。 “草儿,晚上你去趟辛家,把这些给我爹娘哥哥们做来吃,让他们也尝尝鲜。” 吩咐完兰草,辛宝儿又开始忙碌了,绞尽脑汁的回想地怎么种,这还真是她的知识盲区。 她喜欢看书,且什么书都看,但关于各种专业专业书,还真是没看过,毕竟她只是一个高中生,且是一个备受打压的高中生。 她的人生是灰暗没有光亮的,梦想更像是华丽美观的奢侈品,那东西她是不配拥有的。 这样的处境之下看的书,多是为了取悦自己,让自己放松的。而原主虽然生活在象牙塔里,却又一个一心遮挡她光芒的亲妈,过的也很是压抑,虽然看书很杂,但更喜欢人物传记或是游记之类的书。 一上午,抓破脑袋也没想出个完整的方案,无精打采的吃了午饭,午觉睡得也不踏实,勉强躺了半个时辰,最终还是叹息着起床。 闭门造车行不通,辛宝儿决定去请外援,小院里除了林妈妈种过几年地之外,其他人大概还不如她呢。 询问之下,才知道林妈妈种菜还行,大地里的粮食就有些有心无力了。 算了,还是找褚星辰吧! 三个臭皮匠,还顶一个诸葛亮呢,她们虽然只有两个人。本着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的原则,辛宝儿拎着自己一上午涂涂画画的几张纸,毫不犹豫的去敲褚星辰的书房门。 结果是喜人的。因为北地春种的的事,褚星辰没少搜集这方面的知识,再结合辛宝儿在后世“道听途说”来的经验,洋洋洒洒也总结了好几张纸。 “终于有点眉目了!”辛宝儿将好不容易整理出来的几张纸,高举起来弹了弹,眉眼之间都是笑意。 “这么高兴?”褚星辰语带笑意,温柔的问道。 “嗯,虽然都是纸上谈兵,东拼西凑的来的。但咱们有人,有地方,也有时间实验,总有成功的希望。若是能早日种植成功,赶上来年春种,那整个北地就活了,没准还有余力招兵买马,接收更多难民呢。” 辛宝儿心里高兴,在熟悉的人面前也不用藏着掖着,话都比平时多了些。褚星辰就那么温柔的看着她小嘴叭叭的不断畅想着。 “不管干什么,都得有人;有了粮食,就不愁人不过去;有了人,就可以组建军队,建立城防,保护更多的人。” 辛宝儿越说越兴奋,而褚星辰看着看着就出神了。 他在想:等离开了这里,到了自己的地盘,他就可以公开身份,然后光明正大的跟她在一起。这样时而恬静温柔,时而活泼灵动,又狡黠聪慧的女子,注定会是他的妻,是他少年时就入眼的人,是与他灵魂最契合的人。 他是一个孤独的人,尤其是家没了,哥哥病了,他们被囚禁之后。他被迫成为一个孤独的守护者,那年他似乎还不满十岁。 为了能拥有偶尔的自由,他拼命的磨练自己,锻炼身手,练习轻功。 十一岁的时候,终于可以如愿飞出院墙,他知道隔壁院子里有一个很大的书楼,很破很旧,并不显眼,他想去看看。 那个府邸很大,书楼周围却一个人都没有,连个守门人都没有,四周的墙壁被多次修补,看着破破烂烂的,跟他小时候住的破庙有的一拼。 他记得他那会儿还挺怕书楼突然倒了的,进去之前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确定修补的很结实,才敢迈进去。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粉粉嫩嫩的小团子,三四岁的模样儿,应该遇到了不高兴的事儿,小嘴撅着,小眉头皱着。 她应该是避开婢女偷偷过去了,做贼似的猫着腰,圆溜溜的大眼睛,朝着四周滴溜溜的乱转。 他那时候已经认全了字,也背了完了很多书,但都是外祖规定看的,他并不是十分爱看,所以他打算找点不一样的看看,她进门时,他就躲在书架后面。 毕竟第一次偷偷摸摸的进入别人家,他有些心虚,就怕小团子绕过书架看到他,他说他的担心显然多余了。 小团子那么小,最多就是刚开蒙的年纪,哪里会对书本感兴趣,她只是走到门口一个桌子后面,费劲巴力的搬动几下,然后似乎掏出什么东西来吃,接下来很长时间就没有了其他声响,只有小心翼翼的吞咽声。 第179章 回忆 最开始还以为是她吃不饱,后来时日久了,他才从寻她而来的婢女那里知道,不过是她的姨娘知道她贪嘴,限制了她的吃食,她才总是偷偷藏食物。 他几乎隔两三天就去一次书楼,而去三次总有两次能遇到她。 先是偷吃,后来是发呆,再大一些,她大概开始读书识字了,她给自己在书楼的一角续了个小窝,进门以后就随手拿一本书,窝在那不声不响的一待就是一两个时辰。 从十一到二十一,他去了十年,那座书楼的书他看了一遍又一遍,也见证了那个女孩儿,从圆嘟嘟的小团子长成一个纤细柔美的少女。 他们的相处是无声的,或者说他就是一个卑微的偷窥者,十几年在他刻意的避讳下,他们从未相遇过。 他看过她太多的表情,喜悦,恬静,温柔,伤心,愤怒,不甘,落寞,失落…… 他很少听见她说话,可看了那么久,她的眼中情绪一眼便能读懂。 他知道她并不真如府里下人传的那样胆小怯懦,她把除了那一种表相之外的所有情绪都藏进了那座书楼里,无人得见,甚至都骗过了她自己。 然而十几年的无声相伴,这个姑娘入了他的眼,却并没有入他的心,无关其他,只因为他以为自己是个无心之人。 书楼着火的那天,他本不在楼里,事实上,自从哥哥走后,他就很少去了,他有太多的事要忙,太多的人推着他往前走,属于他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 火光冲天的时候,他还在那间逼仄的书房里,听着下属的汇报,处理着永远处理不完的事务,一旁的小几上放着凉透的晚餐。 那一瞬间的心慌,没有来由,一抬头就看到的烧红的半边天。似是去了十几年有了羁绊,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朝那边火光飞去。 幸好他去及时,在书楼完全坍塌之前,在府里下人赶到之前,他救下了她。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与她目光相对,也就是那一眼,让他有一种荒诞的感觉。 怎么说呢,仿佛被火焰炙烤的疼痛,和濒临死亡的绝望,只能让她的身体产生在外的求生表现,而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死寂,无边无际。 胸口有一瞬间的窒息,然而没时间留给他探究,辛府的下人已经赶到,只好将人放在空旷处,闪身离开,摸了摸胸口,那种感觉已经消失,摇了摇头,甩走脑中一闪而逝的奇葩想法,只当是救人时,吸入了太多烟气。 书楼没了,他以为他们再也不会有交集。然而世事多变,他们再次被命运牵扯到了一起。 当表弟告诉他,辛家求他救人时,他是吃惊的,那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小姑娘,竟然不是辛家的孩子,而是跟他一样的前朝旧人,于公于私他都得帮这个忙。 那段时间,她的消息源源不断的传到他的案头,那个入了他的眼,却始终没有交集的姑娘,在他脑海里越来越清晰真实起来,她的点点滴滴,像是打开某种神秘力量的钥匙,慢慢渗进了他的心里。 其实他也有些不可思议,“相伴”十余载,那个姑娘也仅仅是入了他的眼,从没想过有进一步的关系。 可却在两年后的短短一个月里,仅凭借一张张仅有一两句话的小纸条,就让他忍不住牵肠挂肚。 难不成是年龄到了? “二爷,二爷,褚星辰?”正想的出神,熟悉的温软声线钻进耳朵里,将他拉回现实。 “想什么呢?”辛宝儿笑着问。 褚星辰笑了笑,没有回答,想了一会儿问道:“宝儿,还记得你刚来的那天吗?” “啊?”突然转换了话题,辛宝儿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发音。 褚星辰虽然是问句,却也没真指望她真的回答,自顾接着说道:“那天天气不错,月朗星稀,明明一起来了五个姑娘,可我一眼就认出了你,很奇妙的感觉。” 辛宝儿不太明白他想表达什么,大眼睛圆溜溜、水汪汪的看着他,眼里有询问,也有点点疑惑和迷茫。 褚星辰看不出她的真的不懂他说的,还是装作不懂,但见她懵懵懂懂的看着自己,心里柔软成一片,到底未来还不明朗,还是不逼她了。 对于小姑娘这种任君予取予求,却不愿敞开心扉的态度,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 “接下来是不是要经常去庄子上?”不想让小姑娘看出异样,语气如常的问道。 辛宝儿暗暗吐了一口气,男人炽热的目光,差点让她忍不住落荒而逃,不是感觉不到他的感情,可是这份感情能持续多久呢? 在这个不起眼儿的小院里,她相信可以天长地久,但走出去之后呢?一个势力当权者,不管是拉拢权贵还是笼络下属,最简单的做法就是联姻,不过是主动和被动的区别。 一份感情,如果最终注定七零八落,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开始,只要守住本心,怎么都能活的自在。 这一世她所求不多,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就好。所以她不能回应,也不想回应,只能装傻。 “至少前期得经常去,都是第一次干这活,不看着点不放心啊!”提到公事,辛宝儿放松多了。 “可家里这边怎么办?北地粮食丰收,轰动不小,娱乐城那边近期传回来的消息,十条里就有七八条是关于北地的。人多力量大,你的身份还能掩盖多久?”辛宝儿语气里难掩担忧。 “放心,不会有事,那边的基础政权框架已经搭起来了,并安排了人假扮我北地在活动,真定,太原,青州三地大部分区域都已在掌控之中,接下来的时间,主攻大名府,只要拿下大名府,我们就可以直逼盛京城。” “当初宁老贼将前朝剩余旧人皆搭配至北地,一来是因为北地苦寒,二来便是觉得北地离盛京最近,若真出了事,也好及时应对。如今倒是便宜我们了。”褚星辰耐心温柔的给辛宝儿解释道。 毕竟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说着自己身后势力的扩张,到底比平时的云淡风轻,多了几分豪情和志得意满。 前世东躲西藏的路走多了,即使重活一次,也难免有些谨慎过头,忍不住给他泼冷水道:“做过的事,总会留有痕迹,虽然如今有人替你转移各大势力的注意力,但百密还有一疏呢,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毕竟命令都是从你这里下达的。” 褚星辰哪里听不出小姑娘的意思,像告诉她,他从不是掉以轻心的人,只不过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想有更好的表现,希望得到对方的夸奖,甚至是崇拜。 可这话可以在心里想想,哪里好意思当着心上人的面说出来,只好憋屈的承认错误。 “是我得意忘形了,以后注意,还得宝儿多监督我才行。” 这话褚星辰说的半真半假,语气也故意染上几分暧昧不明,明明很正常的话,却听的辛宝儿面色微红,眼神闪躲,不自觉的竟感觉有点坐立不安。 褚星辰见好就收,小姑娘到底还是年龄小,胆子也小,不能逼的太紧,否则必然适得其反。 “出门的事,我来安排,到时候我陪你一起,毕竟这份计划里,也有我一半的功劳。总要亲眼见证一下从无到有的过程。” “那感情好,人多力量大,我们一起,争取早点让新粮食开花结果。”辛宝儿笑着回道。 说说笑笑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又轻松起来,仿佛之前的试探和暧昧都只是幻觉一般。 第180章 又一年年末 时光匆匆,仿佛一晃眼就走过了秋天,迎来了冬天。落叶随秋风,明月挂高枝,还未细细品味秋的韵味,冬已悄然而至。 三两场冬雪过后,新年的钟声又将敲响,旧岁匆匆离去,新的一年带着希望与憧憬而来,令人感慨岁月的飞逝。 腊月二十二这天,辛宝儿和褚星辰乔装改扮之后,带着护卫,又一次偷偷摸摸的来到暖棚庄子,年前打算最后来这一次,就回去安心过个好年。 如今的暖棚庄子已经被严密的看管起来,专门培养新作物的暖棚被建在隐蔽的后山,出入皆有专门的通道,这里外人是不被允许进来的。 “怎么样?”一到地方,见到从棚子里走出来的几个面相憨厚的老人,辛宝儿就迫不及待的迎上前问道。 走在最前面的老人闻言立马露出笑容,“两位贵人让人准备的那个农家肥真是个好东西,三块实验田,就属加了农家肥的长势最好,我们翻开土看了,那个洋芋和番薯都有鸡蛋大小了,再有一个多月收获,肯定能比之前看到的还大。” “这么有信心?”辛宝儿挑眉道。 “干别的咱们不行,种地那是手拿把掐,您两位就请好吧,咱们老哥几个保证种的好好的。”几个中年汉子满脸感激的说道,那模样儿就差集体拍胸脯保证了。 “行,那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好好干,干好了都有赏,大赏。” 褚星辰闻言也言简意赅的画下了个大饼,喜得几个老农黑红的脸上绽放一朵朵菊花。 “带我们到处看看。”辛宝儿道。 “好,两位贵人请。”一个老农弯腰引路。 一行几人转身又回到暖棚里,暖棚为了节省资源,建得不是很高,至少褚星辰这种一米八的大高个是直不起腰的,所以每次进去辛宝儿都要担心他会不会磕到头,一边小心翼翼的注意着脚下洋芋藤蔓,一边时不时提醒褚星辰注意头顶。 “这花还挺好看的。”辛宝儿指着秧苗上或紫色或白色的花说道。 “是的,还有香味呢。”一个老农说道。 “番薯那边授粉如何?”辛宝儿又问。 “一开始分不清哪个是雄株,哪个是雌株,手上也没个准头,手忙脚乱的,做的多也就好了。”老农回道,可能是想到干活时磕磕绊绊的,有些不好意思。 “贵人,洋芋和番薯秧苗都差不多,果实也都在地底下,为啥番薯需要那个……对,聊人工授粉,洋芋就不用?”一个稍微年轻些老农挠着脑袋憨乎乎的问道。 “狗子,别多嘴。”另一个年长一些的老农训斥道。 “贵人别介意,狗子没见过世面,这就让他出去干活去。” “大爷说的哪里话,我到觉得这位大叔问的好,不懂就问,懂得多了,才能把地种的更好,这地里粮食产量高了,就能让更多像你们一样的人吃饱饭,过上安稳的日子。” 说着辛宝儿从荷包里取出一把铜板,打眼看去,怎么也有二三十个。 “喏,奖励你的,欢迎以后提问。我们懂的就讲给你们听,不懂的,咱们就一起研究,争取将种植技术提高一个水平。” 三十岁的汉子,笑起来憨憨傻傻,瑟缩着手,不知道该不该接。 辛宝儿看了看褚星辰,褚星辰心领神会,从她手里接过钱,走到那汉子身前,强制性将钱塞进那汉子的手里。 “拿着,你应得的,”然后转头对其他说:“大家以后只要尽心尽力做事,奖励都会有的。” 众人千恩万谢的应了。 又拔了两株看了看果实的长势,才出了这个暖棚,转而进了种植番薯的暖棚。 辛宝儿查看了几颗秧苗才说道:“你们应该都奇怪为什么要费劲巴力的做什么人工授粉吧。” 辛宝儿说的是肯定句,几个老农都有点不好意思,毕竟领着主人家给的工钱,主人家让他们吃得饱住的暖,他们还在那质疑主人家的安排的工作。 辛宝儿却不在意他们的反应,这也就是这个时代,老百姓生活的水深火热,你给他们吃顿饱饭,他们都恨不得把命卖给你,在匪夷所思的工作交代下去,他们最多在心里腹诽几句,然后不折不扣的完成。 这要是在后世,一边领着你的工钱,一边还得骂你神经性的大有人在,关键是还要偷工减料,只因为他们觉得你是在瞎折腾。 “书上说,洋芋是两性花,也就是雌性同体,即使密闭的空间也可以自行完成授粉过程,开花结果。而番薯也正好相反,雌雄不同株,若是在室外种植,通过风力或是昆虫等媒介也可自行完成授粉,但咱们现在的环境不允许,所以为了它能结果,就必须多这一步。” 辛宝儿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道。她这边话音刚落,马上6有人问道:“那苞谷那边也需要吗?” “是的,苞谷雄花位于植株顶部,产生大量花粉,在风的作用下,花粉会散落到雌花的柱头上完成授粉。没有风的情况下,也只能进行人工授粉,从而保证果实的结实率。”辛宝儿耐心的回答道。 “那得赶快准备起来,可别耽误了。”几个老农闻言皆紧张回来,一副恨不得马上去干活的架势。 “稍安勿躁,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接下来你们只要观察雄花散粉的时间,及时收集花粉,然后将花粉撒到雌花的丝上即可。”几人说着已经走到种植苞谷的暖棚前,辛宝儿指着一株跟她差不多高的秧苗说道。 老农又是一阵不住的点头应和。 “对了,那些不知名的种子,都种出了点啥?” 看几样作物都查看的差不多了,辛宝儿突然想起那一袋没有名称的种子,当初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一并丢给几个老农处理了。 “贵人,你跟小的们来看,就在这栋棚子的最里面,有一些咱们这边也有的,小的们就做主移栽到前面的棚子里了。还有一些没见过的,也不知道处理的对不对,之前贵人们来的匆忙,走的也急,小的们就没来得及汇报。” 老农们局促的解释,小心的在前面引路。 褚星辰护着辛宝儿小心的跟上,通道窄,苞谷叶子又比较拉人,她的小姑娘细皮嫩肉的,拉一下就是一个红印子,他看的心疼。 暖棚不长不短,但走起来也要几分钟,大家都小心翼翼的避开叶子,一时间到没人说话了。 暖棚最里面,大概有个十步左右长度的地方,此时横七竖八的长着一些植株,高的,矮的,爬蔓儿的,胡乱的长在一块地上,没有任何规律,想走进去都不知道从哪里下脚。 远远看着,辛宝儿还真看到几样认识的,西红柿,西瓜,丝瓜,莴苣,菠菜,生菜等,有些都老了,还有一些没有结果,辛宝儿也不确定是什么品种,毕竟市场上能买到的果蔬,生长在什么环境,植株长成什么样,辛宝儿也不是全都见过。 不过辛宝儿还是很兴奋,毕竟西红柿她还是很爱吃的,指挥老农每样都给她摘了些,才意犹未尽的往回走。 结果一转身,在苞谷地与菜地交界处的最里面,伸出一根枝条,有点像后世见到过的,一种叫做仙人剑的花,此时枝条上挂着三两个粉红色的果子。 “那是……火龙果。” 辛宝儿眼睛更亮了,要知道这玩意儿在前世也算高档水果,每次她妈妈都是给她弟弟买几个,她几乎是没怎么吃过的。 第181章 欢欢喜喜过大年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执念越深,要不是褚星辰拉住她,她都不管不顾的冲进去了。 “小的去给您摘下来。”有反应快的,马上说道。 “不急,还没熟呢,等它全部红透,记得立即命人给我送回去。”辛宝儿压下激动道。 “是。”几人赶紧应道。 转了一圈儿,结果是喜人的,况且还是满载而归,几个人回城的时候脚步都轻快几分。 腊月二十三,俗称小年。 毫无意外的,有了新食材,餐桌上又添了新花样儿,小院里又是一场欢天喜地。 接下来几天,众人一起忙忙碌碌,打扫屋子和院子,准备各种过年要吃的糕点干粮,剪窗花,贴对联。 因为是新年,辛宝儿给门口守卫使了点钱,守卫便对她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直接的仇怨,至于什么家国情怀,他们是没有的,毕竟这样的朝堂,不值得他们抛头颅洒热血,不过是养家糊口罢了。 有银钱开路,鸡鸭鱼肉,干果点心,水果蔬菜,一趟趟的被运进院子,可以预见这个新年,又是热热闹闹的一年。 在现代的时候,每年过年之前,爸妈都要加班,舍不得提前休息,一般都要工作到腊月二十七八才放假。 辛宝儿在年前那几天,忙的就像是陀螺一样,一边要照顾时不时发脾气的弟弟的吃喝拉撒,一边还要屋里屋外的收拾打扫。 一年不擦一回的玻璃,抽油烟机,还有平时打扫不到的边边角角,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干完的。 从小年一直收拾到二十七八,整个人都要脱一层皮,腰酸背痛都是轻的,一双白皙细嫩的小手,这里被划一下,那里被扎一下,指甲毛了,手指也皱了,往往都要年后开学才能养回来。 想想过往那些年,还真是一把辛酸泪。与如今大家一起动手比起来,竟然是天差地别的境遇。 辛宝儿兀自感慨一番,方才着手拟订年夜饭的菜单。 这是辛宝儿在这里过的第二个年了,过去一年里,逢年过节,也会准备大大小小的宴席,虽然都是自家这些人,且不敢过去张扬,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可能是前世过的过于粗糙,这一世她对这些俗礼,有一种近乎执着的推崇,尤其在吃上。 比如元宵节要吃元宵,寒食节要吃冷食,中秋节要吃月饼,她几乎是一样都不会落下,那可真是有条件吃要吃到,没条件吃,创造条件也要吃到。 而且她还会准备相关的东西,元宵节就组织姐妹们做花灯;寒食节就一直看着灶膛,不让点火;中秋节她就拉着姐妹们一起拜月祈福,总之是仪式感拉满,绝不能虚度任何一个节日。 腊月二十九,庄子上送来一批新鲜的蔬菜,样式齐全,种类繁多,辛宝儿顿时来了灵感。 坐在书案后,洋洋洒洒的写了一页纸,细看之下全是菜名,如今食材越发丰富,让她这个多少带点吃货属性的人,有点难以抉择。 年夜饭又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节日,她觉得那些菜都应该有出场的机会,她不想厚此薄彼,但餐桌就那么大,全做出来也端不上去,人就那么几个,做出来也吃不完。 纠结来纠结去,选择困难症都犯了,还是决定不了。正好褚星辰忙完过来看她,见她颇为苦恼的咬着笔头,蔫头耷脑的盯着一张纸能看,不知道的还以为纸上有什么洪水猛兽呢。 “看什么呢?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褚星辰笑着敲她的头,顺手将那张纸抽了过去。 “菜谱?”扫了一眼儿,疑惑的问道。 辛宝儿点点头,肯定的说道:“我列的大年夜菜单。” “这么多,兰草忙的过来?”褚星辰反问。 辛宝儿垮着小脸儿,可怜兮兮的说道:“所以我在纠结,取舍。” “过来,我帮你。”褚星辰朝她招招手,示意她从桌案处走出来。 辛宝儿从善如流,站起身听话的走到褚星辰身边,乖的像个刚上学的小学生,而褚星辰则化身为宛若神明一般,无所不能的老师,她低着头虚心求教。 这副乖巧软萌的样子,实在是少有,褚星辰一颗心都跟泡在温水里一般,暖洋洋的,动情的将人抱进怀里,低头毫不犹豫的吻上她娇软得唇。 辛宝儿微惊,眼中都是不可思议,褚星辰抬手覆住她湿漉漉的眼睛,自己则闭上眼睛,温柔且虔诚的加深了这个吻。 这是一种从没有过的体验,跟以前的浅尝辄止或是蜻蜓点水完全不一样,辛宝儿有点怕,又有点受不住的腿软。 因为心中早有设定,这个男人早晚会占有自己,所以辛宝儿并没有什么反抗的心思,甚至有几分任君采撷的坦荡。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衣衫不整的倒到暖炕上,接下来的一切似乎都应该水到渠成。 锦被下两人得身体都准备好了,体温交融,吻越发炽热,充满着欲望的淫靡,辛宝儿突然有些不确定了,软成一滩水的娇躯轻微的颤抖了一下。 身上蓄势待发的男人突然停止了进攻,懊恼的停止了所有动作,身下的小姑娘不敢睁眼,闭着眼睛,睫毛轻微颤动着,眼角隐有不明显泪痕,樱唇被狠狠蹂躏过,水润润的,泛着轻微的肿胀,看上去更可口了。 褚星辰突然不敢再看下去,猛地一个翻身,狼狈儿的倒在暖炕的另一边,额头上青筋暴起,大汗淋漓,像是隐忍着巨大的痛苦一般。 感觉到身上的重量和体温厉害,辛宝儿试探着睁开眼睛,她不敢乱看,因为不确定会看到什么,只盯着头顶的帐幔轻微喘息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她放松了神经,昏昏欲睡的时候,男人终于开口了。 “别怕,我不动你,睡吧,明天还有的忙。”声音说不出的低哑。 辛宝儿不敢深究原由,乖巧的闭上眼睛,喉咙轻颤,缓缓溢出一个“嗯”字。 第二天一早,辛宝儿是在褚星辰的怀中醒来的,两人像是集体失忆一般,谁也没提昨晚的无疾而终。 过年开心,也是真的忙。 早上吃了年糕后,众人就开始忙碌起来。 因为蔬菜种类多,晚上肯定做不了那么多种类,为了弥补遗憾,辛宝儿干脆折腾出四五种饺子馅,众人也都由着她,一时间切菜的切菜,剁肉的剁肉,和面的和面,烧火的,砍柴的,提水的,谁也别想闲着。 忙忙碌碌一上午,不同颜色不同馅料的饺子端上桌,最兴奋的要数小少爷省儿了。 这个被催熟的孩子,也只有这个时候表现出符合他年龄的童稚来。 辛宝儿看五颜六色的饺子,也是心生欢喜,饺子不大,以她的饭量,吃上十几二十个当不是问题,可事实是,每样吃上一个两个,肚子就饱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众人瓜分完,揉着肚子默默哀叹。 简单的休息了一会儿,又开始忙碌起来,经过一番艰难的取舍之后,终于确定了十道正菜,取十全十美,圆圆满满的意思。 至于其他糕点甜品,汤汤水水的就当是搭头,放在一旁,想吃自己取。褚星辰还笑话她的小心思,说她是“掩耳盗铃”,以为不上桌子就不算数。 年夜饭人很全,久不露面的向晴,禁足的角八和宫九,以及改头换面陪在夫人身边的“碧君”、“徽五”以及“商十一”。 大概是新年的喜气太浓,每个人看上去都是和颜悦色的,摒弃前嫌,欢聚一堂,欢欢喜喜的吃年夜饭,聊天守岁。 总之,这个年,辛宝儿过的十分舒心畅快,连平时不碰得酒水,都小酌了两杯,全程下来小脸都红扑扑的,十分可爱。 第182章 辛凰儿出事 新年一过,时间似乎都变得更快了,在屋里窝着窝着,再出门,春天就在眼前了。 “又该春种了,北地今年应该不用到处借粮种了吧。”辛宝儿推开窗,看着小院新开辟出来的花圃,此时已经冒出几抹新绿,不由得想到已经打包运走的那些个苞谷,洋芋,还有番薯,于是出声问道。 “嗯,去年就有留出来,再加上运过去的那些,还可以多开垦一些土地。”褚星辰语气轻松的说道。 “会不会有人破坏?”想到什么,辛宝儿突然担忧的说道。 “别担心,我能处理。”褚星辰安抚道。 辛宝儿回头看着褚星辰,男人一如往常的温润如玉,在她面前更是一举一动都透着温柔和煦,像是外面那些风霜雨雪,都撼动不了他分毫。 离约定离开的时间越来越近,他也越来越忙。 辛宝儿前几天又出去了一趟,正好赶在粮食运走之前,那天褚星辰要忙,辛宝儿就带着魏雨和羽四两人一起。 平时有褚星辰护着,她只乖巧的跟着他的脚步走就行了,对于周围的环境,她是不大关注的。 而今天不同,那个让她感觉安心的人不在,她很自觉的补位,成为一行人的主心骨,心态不同了,关注的点也就不同了。 从庄子回家的路上,她们坐的是辛家的马车,她挑了最普通的一辆,也没有挂辛家的标志,坐在车里,周围的声音不断的往她耳朵里钻,那也是她第一次,设身处地的知道当前的局势。 “如今局势竟然已经这么紧张了吗?”辛宝儿轻声说,不像是询问,更像是自言自语。 “是啊,老皇帝之前昏迷了一次,在醒来之后,精神状态就不太行,去年端木家被清算,太子妃所处的嫡皇孙消沉一段时间,太子似乎也没有帮他的意思,后来不知道皇孙又从哪里笼络了一群人,感觉又有一争夺之力了,如今两父子之间势如水火。” “传言五皇子在伺疾期间,在老皇帝寝宫偏殿与宫女饮酒作乐,还说了一些大不敬的话,被突然醒来的老皇帝抓个正着,虽然有贵妃从旁斡旋,但到底还是遭了厌弃,如今已经不能近老皇帝的身了。” “二皇子和三皇子自己就能把自己蠢死,说是结盟,又谁也不信任谁,明面上笑脸相迎,背地相互捅刀子,谁也不是傻子,最开始因为利益跟着他们的那批人,这一年来纷纷动摇,阳奉阴违,不成气候,对我们构不成威胁。”魏雨很贴心的给她解释道。 魏雨常年跟在辛宝儿身边,对她的性子也算了解一大半,她就是那种,不关我的事儿,就坚决不理会的人,说白了就是懒。 让她锻炼身体,那是能少走一步绝不多走一步,动脑子也是一样的,能少惦记一件事儿,绝不给自己找事儿。除非是她十分感兴趣的。 因为主子懒,所以魏雨就自发自觉的能者多劳,有事没事从忘川那探听一些时下的消息,在或者训练那群孩子时,从和气楼那里查看一些近期的消息,反正有褚星辰的关系,也没人限制她。 平时辛宝儿不问,她也不会多话,可一旦辛宝儿想知道什么,她基本上都可以回答出来,绝对不会让她把时间花在整理消息上。 “阿雨越来越贴心,离开你我可怎么办啊?”辛宝儿闻言抱着魏雨的手臂撒娇道。 魏雨只是笑着不说话,温暖是相互的,她家没了,身边的小姑娘给了她一个家,她自然会倍加珍惜。 “太子和自己儿子打擂台,太子妃站哪边?”辛宝儿突然十分感兴趣的问道。 “太子很久没有去过太子妃的院子了,太子如今一直呆在惜侧妃的寝殿,吃喝拉撒都是惜侧妃亲力亲为,很多对外的事情,很多都是交给大公子去做的,外面都在说,太子是打算扶植庶长子上位。” “这个祸害,这是打算把我二姐母子三人推上风口浪尖啊!”听到这里,辛宝儿气愤的骂道。 “我二姐姐现在怎么样?”辛宝儿担忧的问道。 “这个暂时没有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只听说小郡主住进了皇后娘娘的寝宫。”魏雨答道。 辛宝儿下意识的皱眉,总觉得事情哪里不太对,心里想着,一会儿到了辛家,得与父亲见上一面了。 而辛宝儿不知道的是,辛家几位当家人也正为这件事着急呢,因为外面的流言,也因为辛凰儿好久都没往家里送信了,传进去的信件,也是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儿。 因为想着二姐姐的事儿,辛宝儿没有在关注车外的声音,马车在魏雨的示意下,行驶的快了起来,没多久就拐进了辛府的后门。 辛宝儿在魏雨的搀扶下,戴着严实的长兜帽下了车,打发羽四回去说一声,跟着车夫进了院子。 羽四也是不走寻常路,一个起跃,翻身就进了身后的院子。 在书房在跟忘川交代了辛宝儿的去向,毫不留恋的回了自己的住处。 褚星辰通过羽四的话,大概猜到辛宝儿为什么留在辛家,想到自己刚刚接到的消息,起身招呼忘川一起,也沿着密道去了辛家。 辛家大爷的书房连接着暗室,褚星辰到时,几位大家长和继承人都在。穿着普通,但已经去掉面部伪装的辛宝儿赫然在列。 室内气氛有些凝重,褚星辰一到,众人赶紧起身给他行礼让座,辛宝儿也跟着站起来,却被褚星辰叫到身边坐着,辛宝儿也不矫情,挨着他坐下。 众人都坐好,褚星辰才不紧不慢开口道:“我刚收到消息,太子和惜侧妃以及宁沛公子被囚禁起来了,小郡主是偷跑出去,被皇后娘娘保护起来了。” 辛大老爷闻言也不顾上尊卑了,急急的开口问道:“我儿现在如何?可有受苦。” 辛大老爷一直对这个二女儿心存愧疚,所以最关注的始终是她的安危。 辛宝儿见状也追问道:“我二姐姐和沛儿如何了?可能想办法先将她们接出来。” 褚星辰抬手握住她的小手,触手冰凉,忍不住皱了皱眉。 但时间场合都不对,他忍着没有开口关心,继续之前的话题道:“暂时无事。” “是太子妃和嫡皇孙干的?”辛宝儿又问。 褚星辰点了点头,没有解释具体原因,因为这件事里还有他的推波助澜,暂时还不能让辛家人知道,且辛凰儿如今虽然会吃点苦头,却并不会有生命危险。若是现在救人,必然会打草惊蛇,与大局不利。 但为了安辛家人的心,他还是耐心的说道:“东宫有我们的人,不会让惜侧妃和大公子出事的。” 说完又转头看向辛宝儿,又道:“现在还不是时机,等时机一到,会保她们母子三人平安的。” 褚星辰的话说道郑重其事,这是他对辛宝儿的保证,辛宝儿自然听出来了,于是她转头对父亲和叔叔哥哥们说道。 “父亲,二叔,三叔,几位哥哥,你们放心吧,星辰哥哥既然说了,那就不会不管二姐姐的,我们再等等。” “另外,东宫再向家里要钱,能拖则拖,不能拖就少给,总之不能再去填太子妃这个深坑了。” 辛家众人齐齐点头,他们都是商人,帮助敌人欺负自家人的亏本买卖,辛家人可不做。 事情说的差不多,褚星辰和辛宝儿才起身离开,临走前,辛宝儿低声对辛大老爷说道:“我会找机会问问二姐姐有没有离开的打算,若是有,辛家就准备整体迁移北地吧,毕竟那里才是我们的大本营。” 辛老爷闻言先是一惊,随即轻微的点点头。 第183章 四皇子其人 辛宝儿和褚星辰手拉着手回到家里,辛宝儿先回去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又去了褚星辰的书房。 书房里,褚星辰也已经换了居家的衣服,看样子正在等着辛宝儿。 “你知道我要来?”辛宝儿笑着问道。 “嗯,知道你肯定有话问我。”褚星辰给她倒了杯茶,温柔的回道。 “东宫的事,有你的手笔?”辛宝儿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 “有,但不多,算几方势力一起促成的。”褚星辰也不隐瞒。 “目的呢?”辛宝儿对政治真的不敏感,她也不为难自己,直接问道。 “太子之位。”褚星辰言简意赅。 辛宝儿眨巴眨巴眼睛,想了一会儿才明白。 众人争来争去,不过是争一个名正言顺,太子都残了,还占着太子的名头,皇子皇孙们自然不允许。 而对于太子妃和宁野来说,丈夫(父亲)不但不是助力,现在看来还是阻力。所以众人几乎是一拍即合,太子就这样被架空了权力,限制了自由。 褚星辰不过是看准机会,顺手帮他们把计划完善一番,让太子被关的顺理成章,不引起老皇帝的怀疑。 因为太子如今已经成为老皇帝的试验品,为老皇帝试验新找的大夫,到底有没有她自己说的那么神?仅凭借几根银针就能针到病除。 因为这个原因,褚星辰才笃定,太子和惜侧妃除了在吃喝上受些怠慢,绝不会发生生死攸关的意外。 “银针?是她。”辛宝儿听完,很是吃惊,“救我的那个人。” 褚星辰又点了点头,给她解惑道:“她主动联系的我们的人。” “她不是你们的人吗?”辛宝儿不解。 “不知道,外祖没说她是谁的人,只说可以信任。”褚星辰道。 “那就行,他老人家有大智慧,他说可信必定可信。”辛宝儿夸张的说道。 倒没有真的多信任墨轩大儒,她是信任那个女子,人家救过她的命,两人相处过一段时间,可以说是比较投缘的朋友。 一段时间没见过她人,没听她似贬还嘲的开导人,竟然还有些想念。 “你倒是对他老人家推崇备至,不枉他一直说你的好,点名让我娶你。” 褚星辰说的随意,辛宝儿却听的心惊,之前也听他提过,那会儿没当回事儿,这次又听他提起,她就有些好奇了。 “为什么是我,他老人家应该没见过我吧?” “下次见到他,你自己问他吧。” 褚星辰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问过,那老头儿不说,嘴巴严的很,神秘兮兮的,他也没办法。 “好吧,不重要。有那个女子在,我二姐姐她们应该没有事。”辛宝儿摊摊手,无所谓的说道。 看她这个态度,好像他对于她还说就是可有可无的人,哪怕他们做过那么多亲密的事,同榻而眠,携手并进。 他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失落,难过,愤怒…… 他突然好像想问问她,他在她心里算什么?合作伙伴,能够谈得来的朋友,还是……有那么几个瞬间,他把她当做可以依靠的丈夫。 但他一向隐忍,像小孩子得不到糖果一样,或愤怒,或哭求,他都做不来,看向辛宝儿的目光都带上了不自觉的怨念。 “你那是什么表情?”辛宝儿自顾自的说完,又回忆了一下她和那个不知名女子的相处过程,才回神去看褚星辰。 “无事。”褚星辰还能怎么办,劝自己小姑娘年龄小,不开窍。 “哦,我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从来没人提起四皇子?”辛宝儿若有所思的问道。 “四皇子有疾,不受皇室待见,这么多年过的跟隐形人一般。”褚星辰收敛心神,声色如常的答道。 “哪里有疾?”辛宝儿又问。 “据说是口不能言。”褚星辰答。 “哦,就是哑巴呗,有手有脚,干什么都不耽误,却过的跟隐形人一样,真的假的,我怎么就不信呢。”辛宝儿自言自语的嘟囔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褚星辰神色不由得郑重了几分,问道:“宝儿,你刚刚说什么?” “说四皇子啊,他是天生的的哑巴吗?那他听力有问题吗?”辛宝儿道。 “传言是天生有疾,但也有消息称宫里的老人说过,他是小时候受到惊吓以后突然失语的,只是后来没人见过那位老宫人,这种说法也就不了了之了。”褚星辰沉吟的说道。 辛宝儿闻言,突然顽皮的凑近褚星辰,神神秘秘的说道:“阴谋论一下啊,若是他在装哑巴呢?或者他真的是哑巴,可哑巴就不能玩阴谋诡计吗?” 褚星辰被她突然靠近,弄的心神一荡,一时有些没放心过来,“什么?” “哎呀,我是说没人规定哑巴就什么也干不了,他也名正言顺的皇子,对那个位置就真没有一点念想?大家都说他是隐形人,可一个有手有脚,除了不能说话,什么都不耽误的人,在那么个吃人的地方,一藏就是这么多年,本身就不简单吧?” 褚星辰闻言,神经猛地一震,朝着门外喊道:“忘川。” 忘川闻言推门进来。 “爷,辛夫人。” “去查四皇子,仔细查,别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褚星辰沉声吩咐道。 “唉,唉,二爷,我瞎说的,你别当真啊!”辛宝儿听他这么严肃命令忘川,一时间有些懵,下意识的拉住人解释道。 褚星辰拍了拍她的手背,一边翻看着最近一段时间的情报,一边语速有些快的解释道:“最近很多事情的进展格外顺利,我一直想不明白问题所在,可也没有查出有任何人插手的痕迹,如今听你一说,我才恍然大悟。” “怎么说?”辛宝儿似懂非懂的问道。 “我一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有传言说四皇子的生母是前朝旧人,但因为四皇子的病,注定与那个位置无缘,这个人究竟是谁,便也无人深究了。” 褚星辰目光炯炯的看着手里的一份情报,声音都有些轻微的颤抖,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所以?”辛宝儿不知道他激动的点在哪,呆愣愣的问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哥活着的时候一直再查一个人,说是我们流落在外的小姑姑,她的事我就听哥哥偶然提过一次,据说她的生母本是江湖人,受不了宫中拘束,始终不愿入宫,偷偷生了个女儿,为了不让女儿被接走,母女两个就藏了起来。” “你会不会想的有点多?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再说你都没见过她。”辛宝儿忍不住给他泼冷水。 “我不确定,所以才让忘川去确定啊。”褚星辰道。 “确定之后呢?”辛宝儿好奇宝宝一样继续问。 “约他见面。”褚星辰答道。 辛宝儿下意识的不赞同,“那怎么能行,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都不知道是敌是友呢,贸然见面会不会有危险?” “宝儿,这是在担心我?”褚星辰突然揶揄道。 “当然了,你可是这个家的主心骨,你要是有点什么,这里怎么办?北地怎么办?还有了点希望的百姓怎么办?” 辛宝儿回答的那叫一个坦坦荡荡,大义凛然,语速又急又快,褚星辰听的心里堵得慌,恨不得将她抓过来,好好打一顿解解气。 心里暗骂自己造孽,拿什么转移她的注意力不好,非得嘴欠逗她,最后还不是自己受罪。 心里憋着气,面上还得保持云淡风轻,语气温和的说道:“不早了,今天也累了一天,去休息吧。” 说完报复性的在她的唇边重重的一吻,辛宝儿吃痛,怒瞪着他。 “都有我呢,回去好好休息,晚安!”褚星辰挑衅的一笑,反手将这只要炸毛的小奶猫推出了门。 第184章 都是亲戚 经过一番查证,果然让褚星辰的人查出了一些蛛丝马迹。 四皇子的保密工作并没有做的多完善,只不过一直没有人关注他,才方便他躲在背后搅风搅雨。 如今刚进入四月份,天气越来越暖和,但依然不免倒春寒,辛宝儿除了每天被雷打不动的拉出去遛圈之外,真的不爱出门,原因无他,只是不愿意总换衣服。 今天是被褚星辰硬拉出来的,全程懵逼的被他套上厚披风,长兜帽,不情不愿穿梭在密道里。 “我们去干嘛?”辛宝儿耷拉着脑袋被褚星辰拉着,兴致缺缺的说道。 “带你见个人去,保证你见了她高兴。”褚星辰故意卖关子。 “神神秘秘的。”辛宝儿嘀咕道。 密道出口处有假山石挡着,一般人不会过来这里,且这里被划归到和气楼的地盘,平时也没人敢过来。 所以几人一走出来,看到密道口站着一个笑靥如花的女子时,辛宝儿差点尖叫出声。 “胆子还是这么小,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女子嫌弃的说道。 陌生的脸,熟悉的声音,辛宝儿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盯着女子的脸看。 “这是什么表情?惊喜,还是惊吓。”女子靠近辛宝儿的脸揶揄道。 辛宝儿这会儿已经有些反应过来了,看她自己凑过来,眼底闪过一抹狡黠,小手飞快的朝她的脸上抓去。 女子功夫非常好,反应自然也不慢,脚下一个旋转,人已经在两米开外了。 “看来又不是真容。”辛宝儿失望叹息,不满的说道。 “好奇心太重,你就庆幸我的声音是真的吧,其他人坐我对面,都认不出来我。”女子得意洋洋的说道。 “别在这站着了,里面说。”褚星辰看两人聊的热络,完全忘了他这个中间人的存在,忍不住出声提醒。 “走吧,给你介绍一个人。”女子接着说道。 “一个两个都神神秘秘的。”辛宝儿挑了挑眉,不满的嘟囔。 “小宝儿日子不错啊,都学会耍小脾气了。”女子伸手捏了捏她嫩豆腐似的小脸,“干嘛不把这道疤去了,虽然不影响你貌美如花,看着多少有些碍眼。” 说着还忍不住“啧啧”两声,仿佛十分可惜似的。 辛宝儿还没怎么样呢,褚星辰就酸的不行了,假咳一声,提醒两人他的存在。 “切,小气。”已经走到一个房间的门口,女子一边轻嗤,一边敲门。 “进来。” 听到这个声音,辛宝儿下意识的牙根一酸,怎么说呢,第一感觉就是难听,哪怕只有两个字,也完全听得出这声音的刺耳,像是铁棍划过铁板,听的人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门被推开,几个人站在门口挡着光,导致室内光线很暗,隐约看见一个身影斜靠在最里面的软榻上。 因为声音的先入为主,辛宝儿有些担心会见到一个青面獠牙的人,小手紧紧扯着褚星辰的衣角,半个身子躲在他的身后,大有一种情况不好就赶紧跑路的架势。 随着众人离开门口,光线投射进来,远处的身影渐渐清晰。 眼前的人是一个清瘦隽逸的男子,皮肤极白,白的不正常,白的有些病态,更显得唇红齿白,头发浓密黑长,就那么随意的披散在身后,让他看上去更多了几分不羁,半躺着,看不出身高,但散开的衣摆下露出那双大长腿,大概也能猜到这人不低。 跟想象中不同,辛宝儿也就不怕了,小手松开,走到褚星辰下手的座位坐好,好奇的打量着上首那个始终一动不动的陌生男子。 “唉,人到了,你收敛点,吓到小姑娘了。”女子走到男子身边,手都懒得动,抬脚朝他小腿上踢了一脚。 男子这才懒洋洋的坐起来一点儿,修长的手指随意的扯了扯衣摆,将那双大长腿藏进鸦青色的衣摆里。 眼皮抬了抬,不情不愿的扫了一圈屋里的人,算是打过招呼了。 辛宝儿在他收回视线前,对上他那双仿佛目空一切的眼睛,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心疼,感觉很是莫名其妙,收回视线无意识的揉了揉胸口。 “怎么了?”因为有陌生人,褚星辰的视线始终留有一丝在她身上,以防有危险的时候,好第一时间护住她,所以看见她的动作,第一时间出声问道。 “没有,可能屋里比较闷,有点憋的慌。”辛宝儿心不在焉的回道。 辛宝儿的动作表情都落在女人眼里,眼中的光芒更盛,开口介绍道:“当朝四皇子宁默,”说到这里,看了一下两人没有明显变化的表情,继续说道:“也是我弟秦默。” 褚星辰眼神微眯,辛宝儿则直接张大了嘴巴。 女子“咯咯咯”的笑出声,爽朗又大气,“吓到了,还有更吓人的呢,敢不敢听。” “要不我现在走?”辛宝儿顿时站起身,当场给她表演一个“说走咱就走”。 “切,还是那么无趣。”女子不满道。 “我们的“秦”和你母亲的可是一个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啰嗦!”难听的声音打断了女子的自娱自乐。 “没耐心,真是不可爱。”女子嫌弃的瞪了一眼男子。 “好了,时间有限,我长话短说,知道二爷这段时间在查四皇子,特地过来说一声,我们姐弟与你们是友非敌,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再查下去,他会有危险。”女子终于不再嘻嘻哈哈,神色严肃的说道。 “理由?”褚星辰却不买账,挑眉问道。 “我的父亲是秦家幼子秦时川,母亲是前朝飞燕公主褚飞燕。” 女子没有解释过多,只是轻描淡写的丢出两个名字,也恰恰是这两个名字,让辛宝儿和褚星辰齐齐变色。 秦时川,母亲的亲弟弟,“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典范,宁愿不入族谱也要游遍名山大川,秦家拿他没办法,反正家业也有人继承,索性就放手不管他了。 她接手秦家势力之时便听过他这个人,当初不以为意,毕竟家族覆灭都没出现的人,估计在不在都不知道了。 而褚飞燕这个名字,辛宝儿也不陌生,前些时日刚听褚星辰说过,流落在外的小姑姑,据说跟她娘一样,不爱红装爱武装,最喜欢天南海北的到处跑,美其名曰“惩恶扬善,锄强扶弱。” 以至于找了多年也没找回来,不是找的人不尽心,也不是真的一点消息都没有,只是这人真跟燕子一般,前脚刚收到消息,等他们赶到时,人已经不知道又飞哪里去了。 “那你叫什么?”想了一会儿,把关系捋顺,辛宝儿突然问道。 “秦褚。”女子下意识回答,名字一出口,便后悔了,小丫头片子,居然学会诈她了。 辛宝儿不理会女子张牙舞爪的懊恼样儿,得意的笑着。 “所以,你要表达的是,我们在坐的这些人都是亲戚?”褚星辰惊讶过后,轻笑着反问道。 辛宝儿闻言,转头看向褚星辰,男人脸上依旧是惯常的温润如玉,让人看不出他真正的表情。 但辛宝儿跟他在一起久了,对情绪又格外敏感,所以很快就明白了他实际要表达的意思。 兄弟父子尚且还勾心斗角,何况他们还是从未见过面的姑表亲,凭什么随便说个身份,就让他们放松警惕。 领略到褚星辰的话中真谛,辛宝儿果断闭嘴,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晃着腿,吃着糕点,甚至还抽空喝了几口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路人甲模样儿。 第185章 是友非敌 “唉唉唉,宝儿丫头,好歹我们也是你在这个世上仅剩的亲人,你就看着你男人欺负我们?” 秦褚真的有被辛宝儿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气到,嚷嚷着她没良心。 辛宝儿嘴里还有食物,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感觉很有趣,毕竟之前相处时,都是她在揶揄打压她。慢条斯理的咀嚼着,全当看戏。 “说重点。” 辛宝儿正看的兴致勃勃呢,软榻上的男人已经没有耐心了,本就难听的嗓音里多了不耐烦,更显得恐怖刺耳。 “好吧,好吧,跟你们在一起实在太没意思了,还是小鸢鸢好玩儿,就是跑的太快了。” 辛宝儿听她说小鸢鸢,一下子就想到了二姐姐的小女儿宁鸢,有心想问问她怎么样了,看了看两个男人之间的气氛,聪明的压下这个想法,静观其变。 秦褚看辛宝儿不上钩,撇撇嘴,终于放弃了挣扎,收起玩乐的心思,娓娓道来。 “听闻前朝覆灭,父亲母亲带着我往盛京赶,可那时母亲刚怀上秦默没多久,胎像不稳,父亲虽然着急,却也顾及母亲,走的并不快,可怎么也没想到躲过了宁贼攻城,却没躲过他出城巡查。” 秦褚说到这已经攥紧了拳头,声音也开始咬牙切齿。 “那个老色批抢了娘亲,父亲为了护着我,九死一生才逃走。那天之后,我和父亲开始一边逃亡,一边想办法救回母亲。我们东躲西藏,隐姓埋名的过了整整十年,父亲身体越来越差,直到五年前,旧疾复发,终于熬不住离开了人世。” “这十年的逃亡,遇到了很多贵人,其中就有墨渊打大儒,还有我的师傅,我跟他老人家学了一身本领,其中易容术和轻功最好,父亲走后,我也算没了牵挂,就凭借这两项技能,成功混进了皇宫,找到了母亲费尽心机保下四皇子宁默,可是母亲却早就不在了。” “报仇。”秦褚话落,秦默突然冷冰冰的说了两个字。 “是,你别急。”感受到弟弟的情绪,秦褚出声安抚道。 “因为要保住弟弟,母亲不得不委曲求全,委身与宁贼,但毕竟不情不愿,几次过后,宁贼也就腻了,母亲顺势说自己怀孕了,让弟弟的存在变得名正言顺。” “可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引起其他妃嫔的嫉妒,宁贼既厌了母亲,便不再管她,任她被其他嫔妃欺负折辱,以至于生秦默的时候大出血,虽然最后保住了命,可到底伤了身子,秦默五岁的时候就撒手人寰了。救下小小的默儿一人在后宫那个吃人的地方挣扎求生。”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的嗓子就被人毒哑了,我费了好大劲儿,才让他如今天这般能简单发音。” “整个宁氏皇族,跟我们姐弟都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所以我们是友非敌,就不用互相试探,浪费彼此的人力物力。” 说到这,秦褚的语气不由得软下来几分,三分示弱,三分卖惨,四分坦然。 辛宝儿虽然同情,却不能真的感同身受,毕竟她又不是真的辛宝儿,而且她觉得自己上辈子有爹有妈,也没见的多幸运,所以老大别心疼老二,谁的背后没有一部血泪史呢。 所以她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是模糊了同情和果然如此的释然。心里还在吐槽:“果然狗血剧情在哪里都换汤不换药,大差不差,一样的配方。” 正想的出神,突然感觉好几道目光看向她,立马收敛发散的思绪,挂上惯常的温柔恬静。 “啧,居然学会变脸了,不得了!”秦褚啧啧出声。 “你也不赖,居然不揶揄讽刺人了,变风格了。”辛宝儿反击道。 秦褚撇撇嘴,用眼睛斜了斜褚星辰的方向,用口型表达:“惹不起。” “怂。”辛宝儿同样用口型回她。 “唉,就算不拿我当姐,好歹我也救过你的命吧。”秦褚泄气的坐回椅子上,一脸的受伤。 “还是这样比较顺眼。”辛宝儿则是悠悠的说道。 刚刚沉重的气氛,就被两人这么插科打诨的几句话带偏了方向。 “我认识一个不错的大夫,下次找机会出来,让他给你看看嗓子。”褚星辰突然道。 “不用。”秦默拒绝道,表情淡淡的,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主要是怕你吓到宝儿。”褚星辰用嫌弃的口吻道。 辛宝儿好尴尬,虽然一开始的确又被吓到,但见到人就已经不怕了,你们兄弟相爱相杀,干嘛要拉踩她。 幽怨的看了一眼褚星辰,转头看向上首明明长相斯文俊逸,此时却一脸阴翳的秦默,眼带探究的问道:“琴笙是你的人。” 看似询问,实则是肯定句,见他看向自己,又加了一句,“这样的人,还有多少?” “不是,没了。”言简意赅的两个词。 辛宝儿跟他也是第一次见面,实在无法从这两个词语中听出什么蛛丝马迹,于是转头向秦褚求解。 秦褚露出为难的神色,这是认识这么久以来,辛宝儿第一次看见她露出这样犹豫不决的眼神,后知后觉自己可能问了一个禁忌的问题。 “行吧,不重要的人就行,前段时间刚处理了两个。”辛宝儿反应迅速的自己把话圆回来了。 “你怎么猜到琴笙跟我们有关系的?”辛宝儿不说了,秦褚反倒好奇了。 “我那有几个她的人,问不出所属势力,但能在宫里策划这么大一场刺杀,必然是宫里的人,就算不是,也得是宫里有人接应,宫里有哪些势力都不用查,想想就知道了,可那几位都不是会闷声搞大事的人。” 辛宝儿说完,特别嫌弃的耸了耸肩,用实际行动表达自己对宫里那几位的看不上。 “我们是不是还得多谢你看得起?”秦褚也看不起那几位,但性格使然,还是忍不住揶揄人。 辛宝儿翻白眼儿,原本对她还是感激居多的,毕竟人家救过自己的小命,还兼职心理开导,自己能有今天这样的心态,论功行赏,秦褚得居首功。 可今天她居然告诉她,她们原本是亲人,既然她早就知道,还非得故弄玄虚的逗她玩儿,这感激之情顿时减了三分之二。 心中已经做了决定,认亲的进程一定要慢上个三五个月再说。 心有灵犀一般,她这边正想着,褚星辰已经开口说话了。 “先别忙着认亲,先把正事办好了,最晚今年年底,我们会离开皇城,你们怎么说?” “报仇!”还没等秦褚说话,秦默先开口说道。 秦褚低头看了看秦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找到他时,他可谓是遍体鳞伤,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好的地方,十岁的孩子可为是看遍了人情冷暖,人心险恶,他心中的恨是她不能感同身受的,所以没办法替他做决定。 辛宝儿感受到了姐弟俩的情绪,看了看褚星辰,见他也是若有所思的样子,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多管闲事。 “还有好几个月呢,有的是时间想清楚,想想死去的人最希望什么?想想历经磨难活下来的意义是什么?想想仇人死了,自己还能干什么?” “如果活着就是为了报仇,那简单,找个机会溜进老皇帝的屋子,或投毒,或刺杀,或放火,只要确定能杀死该杀的人,不用计较什么后果,打不了一命抵一命,反正仇报了就行。” 辛宝儿说的没心没肺,仿佛真的就是提一个建议,可是话说的却一点也不客气,让人听的很不舒服,却又忍不住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第186章 啊,张嘴! 辛宝儿也是学着秦褚的说话方式,说完还挑衅的看了看被她模仿的那个人。 原本以为会看到秦褚炸毛,就算不回怼,也会呲牙咧嘴的吓唬吓唬她,结果一对上她的视线,看见她正“眼泪汪汪”又冲门感激的看着她,辛宝儿忍不住一阵恶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吓得她赶紧拉着褚星辰跑路了。 走出了一段距离,眼看就要到密道口了,辛宝儿突然直直的定在了原地,走在后面的魏雨 “靠,被秦褚那家伙吓得忘了正事了。”粗口都出来了,可见真的被吓得狠了。 “什么事?”褚星辰诧异的问道。 “我二姐姐一家的事儿啊!”辛宝儿懊恼的说,说完还回头看了一眼来路,仿佛在考虑要不要回去一趟。 “他们应该也走了,他们比我们的处境还要难上几分。”褚星辰解释道。 辛宝儿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自然知道他们出来一趟不容易,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烦躁的说道:“算了,有他们兄妹在,怎么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就是了,下次见面再说吧。” “不用等下次,宫里有我们的人,想传信也不难。”褚星辰安抚道。 “对啊,怎么忘了这茬儿,通向宫里的密道口找到了吗?”辛宝儿看着眼前的密道口问道。 “毕竟是后宫,眼线众多,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一直没有进展。”褚星辰显然对这个结果也很不满意,说话时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现在不是有更好的内应了,我看他们姐弟挺闲的,多干点活,省得胡思乱想。”辛宝儿说得嫌弃,语气却充满欢喜。 “高兴?”褚星辰问道。 辛宝儿闻言一愣,眼中的欢喜停顿了一瞬,然后摊了摊手,语气轻松的说道:“同行的路上,多一个人总比少一个好,更何况还是血脉至亲呢,物以稀为贵,因为少才显得他们好嘛!” “那今天怎么不认下他们?”褚星辰逗她。 “那还不得矜持矜持,再说秦褚那家伙明明早知道我的身份,却隐瞒不报,还跟我这儿要人情,必须给她点惩罚,不拖个三五个月的,都不解气。”辛宝儿鼓着腮帮子,气鼓鼓的说道。 “嗯,听你的!”褚星辰看她可可爱爱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朝她的小脸捏了捏,语气比平时温柔几个度的说道。 那天以后,辛宝儿的日子又回到了之前清闲平淡,这也得益于她不主动揽事儿,顶多就是褚星辰有问题问她的时候,她觉得能帮,就给他出出主意,不能帮也不逞强,一问一答,事情过后,若是褚星辰忙的忘了跟她说进展,她也从不主动追问,仿佛自己从未参与过,哪怕是她的主意在事件起到很大的作用。 对待自己的下属,她更是实行放养政策,她的作用就是偶尔心血来潮,制定一个计划方针,引领一下行动方向,计划书下发下去,她立马就化身甩手掌柜,只听结果,不看过程,最多在结果不尽人意的时候,费费脑子调整一下计划。 就连开辟商路那么大的事儿,她也只是我忙了几个月,框架建起来以后,后续完全交给手下人去办。 褚星辰还跟她开玩笑,说她是真的心大,也不怕一个不小心,费尽心思写的计划,还没看到成果,就胎死腹中,到时候会不会哭都找不着调。 辛宝儿笑了笑了,那种十分不在意,特别无所谓的笑,然后开口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既然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尽人事听天命呗!” 其实那时候辛宝儿真正想的是,既然老天爷都让她重活一次了,总不会玩死她,大小也给了她一个女主的身份,多少也得有点主角光环吧! 而与辛宝儿的悠闲相反的是褚星辰的忙碌。 原本在剩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褚星辰要安排,要布置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如今又多了一个实力还不错同盟,可以提前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褚星辰忙的团团转,吃住都在书房,人都轻减了几分。忘川小心思多,有意无意的在魏雨跟前儿给自家主子博同情,希望辛宝儿哪天能良心发现,能照顾照顾他家主子,他是真心劝不动。 魏雨是个识趣的,而且她也觉得自己这个主子兼好朋友的人,最近实在太懒了,早起锻炼要她拉着,回到屋里就一天不出门,还不让别人进她屋,她不放心,暗中查看了几次,结果这丫头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睡觉的途中。 魏雨还真担心她把自己憋病了,于是非常上道儿的把忘川的话,一字一句的透露给辛宝儿听。 一次两次,辛宝儿还没当回事儿,听的次数多了,辛宝儿要是还听不出话外音,那就不是装傻,而是真傻了。 五月初的一天,天空飘着细细密密的雨丝,辛宝儿终于走出来屋子,亲手炖了滋养身体的汤,魏雨给她撑着伞,她自己端着汤盅,慢悠悠的,一边赏雨一边往褚星辰的书房走。 “宝儿,你在慢点走,到地方汤都凉了,你的心意都打折了。”魏雨忍不住出声提醒。 魏雨实在被她的慢性子磨的没脾气了,天天都得提前一柱香的时间叫她起床,否则晨练能被她磨到午练。 “阿雨,你这脾气怎么越来越急了,这样不好,伤身。”辛宝儿的声音温柔似水,在魏雨听来那就是靡靡之音,专门腐蚀人心的。 “我身体可比你好得多,快走几步,还下着雨呢,别生病了。”魏雨无力道。 “知道了,管家婆。”辛宝儿笑道。 走到书房门口,辛宝儿腾出一只手,缓缓推开房门,还没等看到屋里的人,就先温柔的说道:“辰哥哥,快来接一下,给你炖了汤,补身体的。” 褚星辰正忙的焦头烂额,前边安排的事情,出了点岔子,到底是两方势力一起行动,链接的地方没处理好,损失了好几个人,善后工作有些棘手,他都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还以为幻听了,愣了一会儿才抬头去看。 看到门口笑盈盈的小姑娘,褚星辰有些怔忡,最近太忙,他好像已经好久没有看到她了。不看到还好,猛一看到,想念的心情压都压不住。这么想着,立马站起身迎了过去。 “怎么过来了,还下着雨,怎么也不多穿点。”褚星辰接过汤,温柔的说道。 喜欢一个人,把她放在心里,关心的话几乎都是下意识的行为,辛宝儿自然能感觉到,于是笑得更加温柔。 “忘川天天给阿雨吹耳边风,阿雨就天天唠叨我,我要再不来,他们两个大概要把我绑过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用小瓷碗给他盛汤,亲自端到他面前,哄孩子似的哄道:“啊,张嘴。” 辛宝儿完全是打趣的心态,哄孩子似的喂他,也是借着上面的话,嘲笑他那么大一个人不会找回自己,让别人跟着操心。 可褚星辰正因为她过来心潮澎湃呢,哪里理会她时不时打趣揶揄他,只感觉这么多天的疲惫,一扫而空,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也就不顾及什么形象了。 顺势张开嘴,一口含住瓷勺,看向辛宝儿的眼睛里温柔的仿佛浸着蜜糖,辛宝儿突然就红了脸。 手忙脚乱的将瓷碗塞进褚星辰的手里,慌张的抱怨道:“自己喝,还真当自己是孩子啊。” 褚星辰刚刚也有些意乱情迷,差一点没接住,汤都洒出了一些,这会儿还真的庆幸辛宝儿走的慢,否则一准把他的手烫起泡了。 第187章 辛家嫁女 六月荷花开的时候,辛家九姑娘辛玲儿出嫁。 婚期之所以定在六月,还有一段佳话。 因为新郎初见新娘便是在荷花开放时,准备画荷花的年轻公子,没有被荷花迷了眼,反倒被荷花池中那个胖丫头惑了心。 从那以后画公子的画有了思念,有了深情,也有了挥之不去的魂。 徐画,徐正景,正经国公府的嫡出三公子,从小身娇体弱,不折不扣的病秧子,本以为这一辈子清心寡欲,有画相伴足矣,哪曾想菡萏园里失了心。 徐画一开始没打算拖累人家姑娘,偷偷画的画也束之高阁,只当是无望人生中一缕不经意刮进来的风,一抹炽热却温暖的阳光。 可这人生的际遇往往事与愿违,越想得到就越容易失去,反而是躲着避着却频频相遇。 偶遇一次执念便深一分,所以当那个胖姑娘被传没人敢娶时,徐画便急了,他想娶不敢娶的姑娘,凭什么被人这么羞辱。 都说冲冠一怒为红颜,病秧子硬气起来,那也是说一不二的世家公子气派。 本就是家里娇公子,父母兄长的眼珠子,他有求,他们哪有不应的道理。 隔天就备了厚礼,找了媒婆上门求娶,结果也是一波三折,媒婆没找好,看不出个眉眼高低,被辛家二夫人棍棒一顿赶了出去。 徐画知道这件事,已经是天天后了,熬神费心给姑娘家准备的见面礼,就这么送不出去了,心里一急,差点没背过气去。 稳住身形后,不顾下人的劝阻,沾染满身颜料的衣服也顾不上换,一门心思去把心心念念的姑娘找回来。 名声在外的如玉公子,那一天狼狈的如同街头乞儿,不顾行人投过来的或好奇或嫌弃的打量,甚至不顾及本就破败的身体,追着马车拼命的在雨中奔跑,到底是身子底子薄,那之后便一病不起。 后来辛玲儿回忆那一天将那人狠狠骂了两次的场景,最后还狠心离开的场景,都是心有余悸的。 再一次相见,是那人病入膏肓,尊贵如国公夫人,却低三下四的求她去见他一面,她那时候还是有些气愤的,毕竟当初媒婆上门可是一点都没客气,将她贬的一文不值,否则她也不会一见到徐画就忍不住骂人。 可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她们家再有钱,也不是低贱的商户,何况人家还是低头来求,她们家是既不敢也不忍心拒绝。 辛玲儿是在母亲和国公夫人的陪同下,进的徐画的卧房的,卧房外面连着书房,书房一侧是大大小小的画架,而画架上此时挂着都是同一幅画。 画的背景都是荷塘,而人物也仅一个人,少女面颊圆润可爱,身材丰腴饱满,或站或卧,或弯腰扶水,或伸手拈荷,姿态随意,笑容灿烂。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辛玲儿。 还没有见到人,辛玲儿已经开始后悔骂他了,神情怔忡着被母亲拉着进入卧房。 入眼的人男子,面容清俊,只是面色过于苍白,无声无息,辛玲儿突然觉得有些呼吸不畅,似是后悔,又似心疼。 等走的近了,那一句如梦呓般清浅的“玲儿姑娘对不起”,彻底让她沦陷了。 她本就是个“不太规律”的小姐,性子热烈似火,敢爱敢恨,冲动大胆。床上那个男子又实在让她心疼,脑袋一热,完全不顾自己亲娘和人家亲娘还在现场。 俯下身,一把拉住男人的干瘦修长的大手,眼泪不受控制的就流下来,哽咽着开口道:“徐画,你赶快好起来,只要你好起来,我就答应嫁给你。” 话一出口,端的让屋中众人心思纷乱,五味杂陈,徐国公夫人是既心疼又欣喜,而辛二夫人的面色则是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有心冲过去把自家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丫头扯走,但到底理智尚存,还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辛玲儿还记得那天回家的路上,辛二夫人全程黑着脸,更是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回到家里理都不理她,直接回了屋里,关上房门那一刻,她分明听见门后传来母亲压抑的哭声。 幽魂一样飘回屋里,疲惫的仰躺在床上,平日里嘻嘻哈哈,凡事不往心里放的人,突然就多愁善感起来。 这一路上,听着母亲一刻不停的念叨,心里不是没有波澜,一开始她也觉得自己冲动了,可是神奇的是,竟没有任何后悔的感觉,哪怕听到母亲压抑又心疼的哭声,她也是只是感到愧疚,却没有想过反悔。 又过了一天半个多月,徐画终于好转了,能走出房门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上门提亲。 为了彰显诚意,聘礼厚重不说,徐国公夫人不但亲自上门,还特意请了身份贵重的手帕交充当媒人,可谓是给足了辛家面子。 两家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婚期是徐画特意要求六月份,他住的院子更是和扩大一倍,只为了新建一个荷塘,纪念他们的初相遇。 辛宝儿是偷着来到辛家的,这已经今年年后,辛家办的第三桩婚事了,每一次辛宝儿都没有错过,只不过都是前一天晚上偷偷摸摸的过来送了礼,小坐一会儿就走,这一次也是一样。 “八姐姐,要不你今晚就在这陪我吧,别回去了,明天我就出嫁了,有点紧张,你陪陪我。”辛玲儿摇着辛宝儿的手臂撒娇。 辛玲儿是辛宝儿穿国后,最先接触的姐妹,感情多少是有些不同的,她虽然没有真正的嫁人,但到底是离了家的,对于辛玲儿此时这种紧张忐忑的心情,多少也理解一些,于是一个不忍心,就留了下来。 她留下来,辛蝶儿自然也留了下来,姐妹三人挤压一张床上,一时间感慨良多。 “前不久,我们明明还是四个人,如今少了一个,过了今晚,九姐姐也走了,就剩下我一个了。”辛蝶儿说着不由得红了眼眶。 “下一个就轮到你了,结婚可是大喜事,你可别着你九姐姐哭,眼睛肿了,明天上妆了就不好看了。”辛宝儿也有些感慨,但为了活跃气氛,还是打趣道。 姐妹三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直到后半夜才睡下,几乎是刚闭上眼睛,就该起来了。 辛玲儿被几个丫婆子围着转,洗漱,上妆,穿婚服,辛宝儿全程耷拉着眼皮看着,脑袋里晕晕乎乎的,说不上是羡慕,还是不舍,或是其他,总之心里酸溜溜的,还有些堵。 她是不适合出现在人前的,心里不适,她也不为难自己,看辛玲儿穿戴打扮好了,便打了声招呼,在有人上门送礼之前,从小路溜走了。 辛家嫁女,而且还是二房嫡女嫁国公府嫡三公子,场面自然小不了,辛宝儿自己不能留下来看,就让兰草代替她留下来送九妹妹出嫁。 兰草回去跟她好一顿炫耀,那神态表情跟自己出嫁似的,激动的小脸通红。 辛宝儿全程无悲无喜,面色恬静安然,仿佛真的听进去了,但细看之下,她的目光根本没有焦距。 站在窗外的褚星辰,将主仆之间的互动全都看在眼里,当然也没错过辛宝儿眼中一闪而逝的,快到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羡慕和落寞。 心突然就刺痛了一下,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小姑娘明明很依赖信任他,却始终不愿与他交心。 有些失落,又有些慌张,褚星辰到底没有进去打扰主仆二人,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走了。 第188章 事发突然 七月中旬,艳阳高照,空气都仿佛是从火焰山赶过来似的,热的人心慌。 离约定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辛宝儿手里的产业都转移的差不多了。她又是个抓大拿小的主儿,平时除了隔一段时间监督兰草和赵贤看看账本之外,要做的事情真的不多。 褚星辰的产业,大多与和气楼挂钩,充当联络点的,这一年多,在辛宝儿各种新奇的管理制度和促销制度的加持下,收益要比之前好的多,但始终保持低调原则,不敢往外扩张。 因为特殊时期,辛宝儿不想节外生枝,干脆扔回给褚星辰,告诉他保持现阶段不温不火的样子就好,反正也不指着它们赚到多少收益,不像原来那样入不敷出就行。 褚星辰会管人,还真不会管理产业,之前也都是交给下边掌柜管理,听辛宝儿这么说了,虽然可惜不能多赚银子,但也知道不能本末倒置的道理,所以继续让掌柜自己经营着。 两人就这么心照不宣的将要留在盛京及周边的产业安排好了,辛宝儿是懒得在问,褚星辰是对自己人放心,毕竟没有辛宝儿之前,掌柜管理的也还不错,在这种全民经济水平下滑的大环境下,虽然收入没有现在多,但也没亏本。 两人做梦都没想到,原本无欲无求的掌柜,在辛宝儿这一年的指挥领导下,野心也变大了。 这就好像连续几个月,使劲的喂一只猴子吃东西,猴子的胃慢慢被撑大,突然有一天,你突然不投喂了,他就吃不饱,吃不饱就得想办法,然后问题就出现。 天太热,午饭后,辛宝儿躺在床上热的睡不着觉,翻来覆去的,反倒弄的一身汗。 “去年也没感觉这么热啊,要是有一杯冰镇西瓜汁就好了。”辛宝儿自言自语的畅想着。 “知道热,说明您身体比以前好多了,奴婢给您打扇,您赶快休息一会儿吧,西瓜还没熟呢,可别说冰镇,您怕不是不知道这年头,冰有多贵吧。” 兰草知道她这几天热的睡不好,都会守到她睡着在离开,听她自言自语,坏心的出口打破主子的白日梦。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辛宝儿腾的一下就坐了起来,不就是冰吗,她会做啊。 有了动力,身上也有劲了,刚想吩咐魏雨去之前发现那个暗室里取些硝石回来,魏雨就先一步推门进来了。 “宝儿,好像出事了,我刚看见忘川慌慌张张的从外面回来,脸色很难看。”魏雨低声道。 “去找二爷了?”辛宝儿闻言也是一惊,赶紧问道。 魏雨点点头,辛宝儿心里有些不安,暂时也忘了之前要干什么了,急急抬步往褚星辰的院子走去。 辛宝儿到时,书房里的气氛,简直可以用冷凝来形容,辛宝儿感觉刚走出来的一身汗,一下子消了个七七八八。 “发生什么事了?”辛宝儿问。 忘川听到门声,最先看过来,看见是辛宝儿,狠狠的松了一口气,脚下生风似的溜了。 “怎么过来了?”看她过来,褚星辰浑身的冷气散了不少,声音尽量柔和的问道。 即使褚星辰已经极力压制了,但辛宝儿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他声音里的紧绷。 “阿雨说看见忘川脸色不对,发生什么了?”辛宝儿温柔的问道。 小姑娘的声音温柔如水,终于让褚星辰暴躁的情绪缓和了几分。 “我们可能要提前离开了。”褚星辰沉声说道,为了不让自己愤怒的表情吓到她,身体微微向侧面旋转。 “好,大概什么时候,我让她们准备着。”辛宝儿只当没看到他的小动作,从善如流的应道。 感知出他的情绪极其不好,脸色更是难看,到底没有真的狠心走掉,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褚星辰慢半拍的转回身子,眼中的震惊那么明显。 “怎么这么看着我,到底发生什么,和我说说,多一个人想办法总是好的,不然把秦褚和秦默也叫上,人多力量大嘛!” 辛宝儿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她其实知道褚星辰为什么是这副“见鬼了”的反应,毕竟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他愁眉不展,她也就象征性不痛不痒的劝慰几句,从不主动问询原由,更不会主动开口说帮忙。 褚星辰深深的看了她一会儿,才开口道:“一个掌柜自作主张向外扩张生意,触碰了别人的利益,导致联络点整个被端了,幸好他还算忠心,在被抓住之前……自杀了。” 听到这三个字,辛宝儿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褚星辰第一时间就发现的,于是停顿下来,看着她。 “我没事,你继续说。”辛宝儿催促道。 “牵一发动全身。事发突然,忘川赶过去的时候,那掌柜就剩一口气了,里面很多东西还没来得及处理,忘川查看了一下,又被翻动过的痕迹,怕是已经被发现了。”褚星辰继续道。 “你怕对方顺藤摸瓜,查到其他联络点,从而查到我们身上?”辛宝儿很快抓到重点问道。 褚星辰颔首道:“虽然各个联络点之前都是单线联系,但处于盛京城里,难免触及的情报多些,平时是三到五日上报一次,只有遇到大事、急事才立马上报,现在也不知道这个掌柜手里存储过那些消息。” “知道对方是哪一方的人吗?”辛宝儿问。 褚星辰摇头,事情出的太快,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切断联络点之间的联系了吗?”辛宝儿皱着眉问道。 “忘川办事谨慎细致,回来之前就已经吩咐下去了。”问到这个问题,褚星辰语气缓和了几分。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辛宝儿哪里会什么危机处理,于是开口问道。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与其去查对方是谁,浪费时间,不如将水搅的更浑,然后趁乱离开。” 辛宝儿从褚星辰的声音里,听出了几分无奈和决绝。本来可以按部就班,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如今也只能孤注一掷的冒险,任谁的心情也好不了。 “宝儿,我先将你送走好不好?”褚星辰突然抓住辛宝儿的肩膀,殷切的看着她询问道。 辛宝儿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不行,越是这时候,我们自己越是不能乱,我若先走,必定会加速你们暴露的时间,你们的危险会加倍。” “可是……”褚星辰欲说什么,辛宝儿却捂住了他的嘴,笑着说道:“好了,时间紧,任务重,干正事要紧。” 褚星辰不赞同的睨着辛宝儿,示意她放开手。 辛宝儿也不固执,放开手的同时继续说道:“劝我的话就不要说了,你知道我不是意气用事的人,如果有运作的空间,我会走的,就我这副身体,留下来还怕给你们拖后腿呢,可是这么短时间内太难了。” 褚星辰闻言还要劝说,辛宝儿又一次出生打断,“你听我说,如今外面什么世道你也知道,我一个人离开,带的人少了,你肯定不放心,带的人多了又太打眼,而且这边人手也会不够,到时候很可能事与愿违,将我们两方都陷入危险之中,你想想是不是这样。” 辛宝儿眉眼柔和,声音温柔,很有迷惑人心的力量,她就是有这样魅力,只要她想,就能让你妥协。 褚星辰败下阵来,担忧和感动交织在一起,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唯有用力的抱住怀里一个瘦小的姑娘。 只是火烧眉毛了,留给他们温存的时间真的不多。 第189章 皇帝病危 午后,本该是天气最热的时候,辛宝儿端着一碗冰镇后甜汤,朝着褚星辰的书房走去。 原本的艳阳天,突然乌云密布,紧接着开始电闪雷鸣,就在她推开书房门的那一刻,一条粗壮的闪电身后亮起,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惊雷。 雷声特别响,吓了辛宝儿一跳,手里的托盘差点飞出去,还好看见她开门,褚星辰已经及时迎了出来,眼疾手快的接住了托盘,那碗汤才幸免于难。 辛宝儿手上空了,这才转头去看刚才闪电的方向,真巧,正是皇宫的方向。 “还真是惊雷乍起,大厦将倾,看那里乌云压顶的样子,还真有几分覆灭的征兆。” 两人相视一笑,便收回目光不再看,转身进了书房。 而此时的皇宫里,老皇帝所在的寝宫,已经乱成一团,宫女内侍进进出出,脚步都是急匆匆的。 原来是病弱的老皇帝,午间喝了药,刚勉强睡着,一声惊雷过后,猛地坐起身子,随即又猛地跌回床上,四肢抽搐,表情狰狞,嘴歪眼斜,口齿不清的一直嚷嚷着什么。 老皇帝受惊,一时间太医院,各嫔妃的寝宫,以及各皇子的住所,都忙碌起来。 皇后的寝宫里,皇后同样收到了消息,闭着眼睛打坐冥想的皇后娘娘闻言,缓缓睁开混浊的眼睛,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绪。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唉!”说着起身改坐为跪,对着菩萨虔诚的祈祷,嘴里念念有词,别人却听不到半点声响。 几位皇子皆是连滚带爬的往皇帝的寝宫赶,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此时面上都是一片焦急和悲戚。 而唯一一个去的晚的要数太子了,太子被太子妃和亲儿子软禁多日,要不是怕一会儿朝臣和贵胄们都到了,太子不到,不好解释,大概他连皇帝病危的消息都收不到。 遥远的瀛洲,墨轩家族的族地里,几间低矮的茅草屋并排而建,院子里与一般农家别无二致,而与不远处连绵的巍峨大宅格格不入。 惊雷过后,与老皇帝发病几乎同一时间,一个长须长眉的白发老头突然睁开眼睛,眼内神光一闪而逝。 “去叫家主,说我找他有事。”苍老的声音,带着看透世事的悲悯,却也有着不容反抗的魔力。 “是”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应答,然后一阵风过后,小院又恢复了平静。 “二弟,找我何事?”墨轩大儒近乎是被灰衣半拉半提的送过来的,一进院门,被放在地上,感觉自己又行了,开口就嚷嚷道。 “大哥进来说话。”声音从茅屋内传出来,莫名的安抚人心。 墨轩大儒却仿佛不受影响,继续一边抱怨灰衣粗鲁,一边拖拖拉拉的往屋里走。然后这一场景,小院里的其他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像是完全屏蔽掉了那道骂骂咧咧的声音。 推门进屋,大喇喇的往面前的蒲团上一坐,随手给自己倒了杯清茶。 “宁,气数尽了。”长须长眉的白发老头悠悠开口,语气如常,不见一丝波澜。 这就是这样的语气,让悠然品茶的墨轩大儒差点跳脚。 “怎么会?不是还没到时间?” 白发老头儿闭目不语,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气的墨轩大儒好想把手里的茶泼他脸上。 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大儒,手边的茶杯拿起、放下三五次后,也就冷静下来。 “可是受那女子影响?” 白发老头儿闻言睁开眼睛,眼底是看透世事的陈静睿智,道:“本就是福祸参半。” “哼,那也是福多于祸,至少有一地吃饱饭了。”墨轩大儒不服气的反驳道。 “这次是福是祸?”不服归不服,自己外孙的生死大事,他还是很关心的,哼哼两声之后,还是厚着脸皮问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白头发老头儿,念了一句禅语,便闭口不言了。 墨轩大儒扯了扯嘴角,知道自家这个倒霉弟弟是不打算说了,这人自小便是这般,他不想说的,无论如何也是不会说的,只好不甘不愿的喝了杯中茶水,愤愤然起身离开。 电闪雷鸣之后,便是滂沱大雨,哗啦啦的雨声,浇灭了盛夏的炎热,却浇不灭大殿内的浮躁。 太子被大儿子宁沛推着,身边跟着惜侧妃辛凰儿和小郡主宁鸢,四人站在角落里,母子三人表情一致的悲戚,只有太子看向御榻上的眼神晦暗不明。 二皇子、三皇子最近一段时间势力锐减,本就是满脸阴郁,这会儿更是雪上加霜,悲伤看不出几分,看向彼此的目光里,怨恨倒是清晰可见。 五皇子自从上次侍疾时寻欢作乐被老皇帝抓了现行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老皇帝,如今见到榻上之人瘦骨嶙峋,面无血色,口吐白沫的狼狈样子,也不禁悲从中来,哭嚎着扑到床边,真真切切的哭了起来。 至于哭的是自己的前途未卜,还是想到那些年老皇帝对他的宠爱就不得而知了。 至于四皇子,哦,他在摸鱼,唯唯诺诺的靠在床尾的柱子后面,脸埋在柱子边的帘幕里,看似十分关心的在查看老皇帝的情况,实则一双凤目里藏着深深的憎恶和嘲讽。 而此间最有意思的是,扑在老皇帝床头的不是任何一个嫔妃,而是家族刚被老皇帝干掉的太子妃和嫡皇孙宁野,连代掌后宫大印的谢皇贵妃都被挤到了床中间。 母子两个哭得那叫一个凄凄惨惨戚戚,仿佛老皇帝已经咽气了似的。 气的谢皇贵妃一张美人脸都快黑成锅底了,其他嫔妃更是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一个个要哭不哭的苦着一张脸。 这也就是老皇帝昏迷着,但凡醒过来看一眼,都得气的再次撅过去。 屋内众人心思各异,屋外赶过来的众臣和皇室族亲,被屋内传出来的哭声,吓得六神无主,巴巴的拉着进进出出的宫女内侍们询问。 宫女内侍们也是有品级限制的,这些在外面跑腿的,哪里有机会得知室内情况,回答的也是支支吾吾,让外面等的人更是抓心挠肝的着急了。 倒不是这群人有多关心老皇帝的生死,只不过各有算计罢了。 臣子们各有各的阵营,老皇帝的生死不重要,重要的是老皇帝别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至少要说清屁股下那把椅子归谁,这可直接关系到他们的身家性命。 而那些族亲想的就更简单了,宁朝才建立多久,他们原本只是一般氏族,哪曾想这辈子还有这样的运道,一朝龙抬头,他们跟着鸡犬升天,成了皇亲国戚。 老皇帝在,他们就富贵无忧,老皇帝不在,就他那些个不孝子孙,只会为那个位置争个你死我活,哪里还有人记得他们这些旁支末节,他们只会在得位后,将他们这些没啥贡献的枝枝叉叉,一刀切了,落个干净。 屋外的雨还在继续,寝殿内外千般算计,万般思绪在空中乱飞,老皇帝出窍的灵魂大概是感受到了众人的“真心”,在又一声惊雷过后,悠悠睁开眼睛。 “太医,太医,陛下醒了,快传太医。” 太子妃和宁野还在那闭着眼睛干嚎呢,还是大太监邱和,最先看见老皇帝的变化,顾不上尊卑,推开哭的跟死了亲爹似的太子妃,朝着门外喊道。 邱和的声音尖利高亢,带着激动的颤音,让所有人都是心神一震,齐齐看向躲在角落的太医院众人。 太医们被看的瑟瑟发抖,最后还是院正顶着压力走进寝殿。 一刻钟后,一则消息从寝殿内不胫而走。 “老皇帝病危,不过三两日光景。” 第190章 彻底乱了 院正进去之后,低着头没有看里面得任何一个人,颤颤巍巍,战战兢兢的走到龙榻前,尽职尽责的给老皇帝做检查。 在院正检查的这一刻钟里,寝殿内可谓是落针可闻。 一刻钟后,老院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的触在地面,行了一个大礼,再抬头已经是老泪纵横。 “油尽灯枯,回天无力。” 老人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悲怆和决绝,仿佛这是自己今生说的最后一句话一般。 老院正话落,寝殿内外的哭声终于盖过了屋外的大雨。 老皇帝还不能说话,一双混浊的双眼无力的扫视着屋内众人,最先看到的是一群莺莺燕燕,妖妖娆娆的站在那,泪珠从妆容精致的脸上滚落,眼底却没有多少悲伤,厌恶撇开目光。 视线继续游移,太子一家聚在人群之外,大儿子和大孙子的眼中无悲无喜,四人之中也就小鸢儿眼底泛着悲伤,靠在她母亲怀里默默垂泪。 哭的最大声的就属床边两对母子,老皇帝看了一眼,这哭声除了让他感到厌烦,竟然没有一丝欣慰。 那一瞬间,老皇帝突然悲从中来,眼里仅剩的一点点光,也慢慢暗下去了,不愿再看满屋的虚情假意。 慢慢移动着脑袋,寻找能给自己传话的人,视线落在床尾的一瞬间,突然看见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整个人都激动起来,颤抖的伸出手臂,艰难的想要指向那个方向。 秦默承认自己就是故意的,故意在老皇帝看过来的一瞬间跳出来,都说将死之人,会回忆过往的一生,他想看看这个害他家破人亡,又与姐姐骨肉分离多年的老贼,会不会被吓死。 邱和与老皇帝相伴多年,可以说是最了解他的人,看见他激动的样子,赶紧挤开众人,来到床前。 “陛下,陛下,您别着急,保重龙体啊!老奴伺候您,您要什么,老奴给您拿。” 老皇帝激动的嘴角抖动,眼睛始终死死的盯着床尾的方向,眼底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秦默趁着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老皇帝身上,故意在露出一双满含嘲讽和憎恨的眼睛,视线相碰的瞬间,他分明看见老皇帝眼中的惊恐和懊悔。 秦默嗤笑,收回视线,心里一片冰寒。 “作恶了一辈子的人,哪来的懊悔?” 老皇帝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又经过秦默这样一刺激,更是雪上加霜。面色铁青狰狞,双手无意识的胡乱抓着,嘴巴一张一合,嗓子跟装了风箱似的呼呼啦啦,却发不出完整音节。 临死前的癫狂,吓得一众嫔妃儿女不敢近前,连哭的最凶的两对母子也露出退避三舍的惶恐模样儿。 只有邱和一人跪伏在床头,不停的哭喊着:“陛下,保重龙体啊!”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皇帝戎马半生,也曾是受人敬仰的英雄人物,哪怕罪孽深重的后半生,那也是锦衣玉食,大权在握,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而如今躺在床上,却也只得一个老太监守在床前,人群后的太子默默的看着这一切,突然感同身受,想到自己困难后的人情冷暖,不免悲从中来。 “院正大人,能否让父皇清醒过来?” 这一声问询打破了寝殿内的诡异气氛,忙着演戏的众人,终于能松一口气了,一时间除了老皇帝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老院正依然没有抬头,只是保持着跪伏的姿势,原地转了半圈,对着太子的方向磕个头,保持跪拜的姿势不变,道:“法子是有,可用银针激发陛下的潜能,但以陛下如今的身体,怕是也仅有几息时间。” 太子视线在众人脸上扫过,一个个眼神躲闪,谁也不出声,嘴角的嘲讽愈发浓郁,这是都等着自己当这个恶人呢。 “扎吧,想来父皇也不想走的这般混乱。”太子淡漠的说道。 “太子殿下。”邱和担忧的看向太子,欲言又止。 太子突兀的笑了,笑的很是爽朗,也很不合时宜。 “你是个忠心的,父皇应该欣慰了。” 笑声止,声音威严的对院正说道:“诊治吧!” 十几根银针扎下去,老皇帝逐渐安静下来,待到最后一根针扎完,院正已经是满头大汗,一刻不敢停留,拿出生平最快的速度退出寝殿。 混迹皇宫多年,满身的凌云志早就消磨殆尽,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少听少问,明哲保身。 “陛下。” “父皇。” “皇爷爷。” 院正出去的一瞬间,寝殿内突然嘈杂起来,太子冷眼看着这一群无耻小人,无所谓的带着一家子后退了两步。他早已看清这些人的嘴角,首鼠两端,见风使舵,无利不起早。 刚清醒的老皇帝被吵得眉头紧锁,眼中尽是不悦。 “吵什么?”奈何声音沙哑虚弱,根本压不住众人的声音。 声音一出自己也吓了一跳,刚感觉浑身轻松,是连日来都没有的感觉,还以为自己好了,原来都只是错觉。 心往下一沉再沉,眼睛里刚升腾起的光,又一次暗了下去,原来拥有至高无上的权柄,依然争不过命。 视线看向角落里刚刚还在发号施令,如今却面带嘲讽落在人后的大儿子。另一个人影缓缓出现在眼前,那是少年时的妻子,明媚大气,爽朗干练。 “这一生,你悔吗?愧吗?” 他听到那个女子低低的问他,神色无悲无喜,无爱无恨,语气不高不低,没有任何起伏。 那个人不是早就不要他了,不,是他不要的她,是他厌恶她对他的事指手画脚,嫌弃她只功于权谋权利,全然不懂温柔。 他弄丢了她,弄丢了家,如今怕是要丢了国。 “烟儿。” 这是老皇帝留下的最后两个字,不是想见谁,也不是交代谁辅政,更不是任命谁接管那把龙椅。 像是疲惫至极的老人,劳累了一辈子,终于可以休息了,便睡他个天荒地老。 秦默擦掉眼角滑落的一滴泪,怨毒的看了一眼死相安详的老头儿,“真是便宜他了,像他这样恶贯满盈的人,就应该死状凄惨,暴尸荒野,被野狗分食,或许可解他心头之恨。” 不敢在看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要鞭尸,无声无息的离开了寝殿。 老皇帝突然暴毙,又没留下只言片语,接下来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他还是找便宜表哥商量一下。 如今他也是有兄弟姐妹的人了,这么想着,心中暴虐情绪终于缓解了很多。 寝殿里,眼看着老皇帝就这么咽气了,谢皇贵妃气的差点咬碎一口银牙,然后拉着同样傻眼的五皇子,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太子妃更是气愤,哭嚎了半晌,想着能得老皇帝一句遗言也好,哪知道老家伙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眼里的怨毒几乎凝成实质,看了看角落里的太子,暗骂了一句“废物”,也拉上儿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闹腾最凶的都走了,二皇子和三皇子对视一眼,齐齐往外跑,像是早跑出去一秒就能早得到一份好处似的。 邱和报丧回来了,就看见一群宫妃神情恹恹的挤做一团,脸上只有茫然没有悲伤,其他皇子不知所踪,唯余太子一家四口。 “殿下……”邱和躬身行礼,想要说些什么。 “邱和,着礼部准备父皇的后事吧,一切从简,在辛苦几天,父皇下葬之后,你……逃命去吧!” 邱和怔怔的看着一家四口渐渐走远,眼泪模糊了视线,他这一生陪着老皇帝做了太多的恶,能逃去哪? “陛下啊,这皇宫就要乱了,等您入土,老奴继续去服侍您。” 第191章 你死我活 “殿下,我们去哪?”辛凰儿缓声道。 一双儿女也眼巴巴的看着他。 “去看看母后吧,……这皇宫我们怕是也待不久了。” …… 秦褚和秦默到达小院时,褚星辰和辛宝儿已经在书房里等着了。 “消息还挺灵通。”看两人神色之间的严肃,秦褚打趣道。 不得不说这人的心态是真的好,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嬉笑怒骂。 “坐吧!”褚星辰道。 “秦默最近治疗可有起色。”辛宝儿一边倒水一边问道。 “你应该叫哥。”这次开口的是秦默,声音依旧难听,但比起之前真的是好太多了,至少不刺耳,不吓人了。 辛宝儿撇撇嘴,回了一个不置可否的表情。 “行了,说正事吧!”褚星辰觉得小姑娘闹别扭的样子很可爱,但如今可不是谈情说爱的好时机,于是出声提醒道。 那一天书房的门一关就是一宿,吃喝都是忘川亲自送进去的,魏雨和羽四始终一左一右守在书房门口,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而这一夜,无眠的又何止小院里的几人。 太子一家四口去了皇后的寝宫就没有再出去,任外面风雨飘摇,一家人应皇后的要求,只围在佛堂里给老皇帝祈祷。 二皇子和三皇子又聚到一起,一起游说起之前要跟他们划清界限的人,两人的联盟充分体现了“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没了老皇帝的压制,谢皇贵妃一家独大,直接找了个偏殿,大张旗鼓的将自己的人马召集起来,丝毫没有任何避讳。 太子妃带着儿子回到东宫,等了好久也不见太子和惜侧妃以及两个庶子庶女回来,命人去找,才知道人家一家去了皇后娘娘的寝宫,他们母子彻底被抛弃了。 母子两人这时候才彻底慌了,曾经倚仗的权倾朝野的端木大将军早已经烂成一堆白骨,端木府也已经荒草萋萋。 他们慌乱的去找这一年来给他们支持的叔叔伯伯们,那些人都是端木大将军之前的旧部,是他们母子新的倚仗。 出门的时候还满怀希冀,可当她们一家接着一家的去敲门,才知道什么叫做“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大半夜了,没有敲开一家门不说,最后好不容易堵到一个人,还狠心的告诉他们,“良禽择木而栖,他们早就转投其他皇子门下,这一年不过是为了利用他们母子牵制太子罢了。” 母子两人不知道是怎么回到东宫的,说是失魂落魄,心如死灰也不为过。 东宫倒是灯火通明,只是整个宫殿到处是翻找的痕迹,地上散落着各种不值钱的物品,显然值钱的东西都被搜刮干净了。 到处静悄悄的,仿佛是一座没有人气的空城,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母子两人再也忍耐不住,抱头痛哭。 第二天天不亮,城内外所有差役,府兵,侍卫,驻军等等,总之所有武装力量全部动了起来。 一时间,喊打喊杀声不绝于耳,几方势力大混战,街边店铺,人家皆遭了殃。 “还真是迫不及待啊!老皇帝若是知道他的儿子们如此心急,会不会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 秦褚仗着轻功好,出去看了一圈热闹,一进门,就幸灾乐祸的说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个时候,谁都可以打着大义的旗号来掺和一脚,可你看,盛京城里始终没有真正做大做强的外来势力,这就是老皇帝的本事。”辛宝儿一边给秦褚倒茶,一边说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若是他能励精图治些,不这般昏聩,好好培养他的儿子们,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这天下姓宁姓褚又有何关系!”褚星辰看着远方的火光,眼中有些悲悯和无力。 “好了,我相信不久的将来,你会做到的,一切都只是暂时的。”辛宝儿有些不忍心看男人这般模样,主动牵起他的手安慰道。 褚星辰扯起嘴角,笑得有些勉强,只是回握住辛宝儿的手,微微用了些力气。 “忘川,她们都送出去了吗?” “爷,院里的人都送到娱乐城那边了,兰草她们几个要留下来跟着辛夫人,也让魏雨劝走了。” “好,辛家那边怎么样?”辛宝儿闻言忍不住问道。 “因为咱们准备的早,辛府那边能打发的下人都打发走了,不能打发的,已经随着那些姨娘孩子们,分批前往北地了。剩下的几位主子昨晚也已经通知他们离开了。这会儿应该也已经在娱乐城那边了。”忘川如实答道。 “辛家家大业大,财帛动人心,想要趁乱分一杯羹的不在少数,如今人去楼空,有心人很快就会发现,也不知道二姐姐那边怎么样了?”辛宝儿担忧的说道。 “她没事儿,宁沛那小子有本事护住他娘和妹妹的,我也给它留了人,你就别瞎操心了。”声音沙哑粗粝,不太好听,但能听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在座的几人都表示很欣慰。 “沛儿还那么小,你就忽悠他给你当打手,居然还挺得意,什么人品?”辛宝儿想也不想回怼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两人八字不合,自从相认以来,每次见面两人都玩有事没事的掐两句。 褚星辰看的好笑,任小姑娘自由发挥,秦褚则是乐见其成,弟弟太高冷,有人能逗他多说几句话,对她来说就是好的。 “咱们什么时候走?”不理两人斗嘴,秦褚问褚星辰。 “再等等,总要知道将来的对手是谁。”褚星辰看着皇宫得方向,语气难得带上几分冰冷。 皇宫。 老皇帝的遗体被邱和收拾的妥妥当当,平平整整的躺在龙榻上,跟睡着的老人一般安详。 地面上跪坐着一些神情呆滞的女子,都是些没有孩子,也无处可去的宫妃,她们之中最大的也不过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最小的不足二十岁,都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如今却已经形如枯槁花木一般,暮气沉沉。 邱和看着跪了一地,却仅有些脸熟的女子们,与老主子血脉相连的竟无一人,想到老主子最后叫的那个名字,不由得替他老人家悲哀起来。 “烟儿”,那是皇后的乳名。可见人这一辈子,看遍红尘花海,始终藏于心底,自己可能都不得而知的位置上,那个初出相伴的人,终究占着一席之地,不可撼动。 只是回头才发现,他们已经隔着千山万水,再难相见。 屋外的厮杀,皇子们的你死我活,与这一间空荡荡的寝殿毫无关系,倒也算是此时皇宫里唯一一片净土。 皇后寝殿内。 “母后,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是啊,皇奶奶,跟鸢儿走吧,鸢儿以后照顾您。” 辛凰儿和一双儿女极力劝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可老太太却不为所动,依然闭着眼睛跪坐于佛像前,神情无喜无悲,仿佛入定了一般。 良久后,老人睁开眼睛,看向身边围着的两男两女,这是她这辈子仅剩下的一点亲缘了。 眼睛看向另一个方向,一个老嬷嬷心领神会,转身出去,没多久捧回一个不大不小的锦盒进来。 老人接过,放进坐在轮椅上的太子手里,“走吧,好好活下去,平平淡淡的,前程往事都忘了吧,以后便姓华吧。我这一辈子,亏欠母族良多,就当给他们留下最后一丝血脉吧。” “母后!”太子声音有些哽咽。 “走吧!好好对待凰儿,这个时候还不离不弃的,才是你该珍惜的,权利地位抵不了这一分真心,要学会惜福,看她把两个孩子照顾的多好。” 第192章 渔翁得利 红日初升,血染大地,这大概是有史以来安静的一个清晨。 长街十里,硝烟弥漫,断壁残垣,横尸遍地,无一丝生气。 皇宫里,平日大臣们上朝都不敢直视,威严无比的武威殿前,宽敞的广场上,两方人马沉默的对峙着。 二皇子和三皇子各自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银色铠甲加身,比起平时的锦衣华服,倒是多了几分英姿勃发,毕竟是出身富贵人家。 试问,你见过哪个有钱人家会纳个无颜的女子为妾的? 反观另一方的五皇子,懒懒散散斜靠在四人抬得肩舆里,看向对面两兄弟的眼神里都是势在必得的得意,仿佛身后大殿里那张金光闪闪的椅子已经在朝他招手了。 “二哥,三哥,都是兄弟,何必非要兵戎相见呢,是不是?” “你们两人合力不过与我的人打个平手,就算你们能胜过弟弟,难不成那把椅子,你们还能轮流做不成。 “二哥一三五,三个二四六。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嘲讽的表情,志得意满的语气,引得身后的人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二皇子和三皇子本就是临时联盟,闻言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起来。 “要打就打,废什么话,难不成五弟怕了?”三皇子余怒未消的讥讽道。 五皇子到底年龄小,受不得激,对方一挑衅,立马坐直身子,气急败坏的喊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弟弟心狠了!” 说着手臂一扬,大声命令道:“杀,一个不留!” 战火一触即燃,顿时刀剑碰撞声,嘶吼喊杀声,血液飞溅声交织在一起,场面血腥惨烈,令人不敢直视。 太阳已经升至半空,空气随之炙热起来,阳光炙烤一下,血腥味越来越浓,简直令人闻之作呕的地步。 五皇子嫌弃的拿出折扇在鼻子前呼扇几下,语气不耐的命令道:“真是粗鲁,杀个人而已,弄得这么血腥,抬朕去个阴凉的地方。” 他已经把皇位当成他的囊中之物,连自称都改了,听着娴熟的程度,私下里定是说过不是一回两回了。 二皇子和三皇子与五皇子不同,他们是跟着老皇帝在边境待过的,曾经也是金戈铁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君,养尊处优这么多年,无论是马上功夫还是手上功夫都已经生疏了,但到底底子还在,在各自护卫的护持之下,偶尔也能砍倒一两个人。 看到五皇子出了战局,二皇子阴森森的一笑,隐晦得便某个不起眼的地方点了点头,一个人影立马在原地消失,下一秒已经朝着五皇子要去的目的地而去。 另一个方向,三皇子随意的挥舞着手里的宝剑,眼睛的余光却始终盯着二皇子的方向,见他发出命令,扯了扯嘴角,眼底的狠绝一闪而逝。 战争越发白热化,混战之中活下来的人,浑身上下近乎都被鲜血浸染,有自己的,也有敌人的,眼睛也是血红的,都说杀红了眼,大概就是这个模样儿。 “有刺客,保护主子。” 混乱中,一声暴喝突兀的响起,一部分人闻言稍微一愣神儿,就没了性命,然也有人情绪稳定,丝毫不受影响的。 只见抬着五皇子的四人,稳稳的落下抬着的肩舆,同时的飞快的抽出藏在肩舆底部的武器,两人迎敌,两人护卫,有条不紊,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二皇子远远的看着那四人配合默契,下手很辣,忍下心中的失望,愤恨的踹翻一个攻过来敌人,那人半天都没起来,可见他用了多大力气。 三皇子自然也没错过五皇子那边的情况,见二皇子的人失手,心中大呼可惜,同时也暗骂二皇子的人废物。 嫌弃的看了一眼二皇子的方向,左手不经意触碰腰间的玉佩,玉佩无声滑落,与地面的石板接触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很快就被厮杀哀嚎声盖过,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然细看之下,就会发现战场边缘的一个不起眼的划水小兵,悄无声息的退出战圈,慢慢消失在阴影里。 五皇子像一个看客一般,躲在廊下的阴影里,兴奋的点评着战场上的刀光剑影,你死我活,丝毫没注意,危险再次降临。 战圈里的厮杀越发胶灼,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临时联盟显然不敌五皇子的正规军,剩余人数越少,劣势就越发明显,没有配合,各自为战,很容易就被攻破。 护卫的少了,二皇子和三皇子也免不了受伤,两兄弟对视一眼,立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决绝。 “冲啊!” “杀啊!” 两人异口同声的朝着敌军的方向奔去,那一瞬间爆发的气势,还真有几分皇家的威严。 与此同时,暗中的人偷偷摸摸的拉满了弓弦,箭头泛着寒芒,呼啸着朝三皇子奔去。 “小心!” 不知道哪里传来一声大喝,四名轿夫麻利的抽出武器做出格挡的姿势,两只不同角度的羽箭,瞬间被击落。 轿夫击落羽箭后,刚想回身护主,利箭破空之声再起,直逼五皇子面门,速度之快,力道之足,带着锐不可挡之势。 显然已经没有击落的可能,离得最近的一名轿夫,咬咬牙,飞身上前,欲以身挡箭,然到底低估了这支箭的能量。 “噗!” 羽箭贯穿血肉,鲜红的血液飞溅而出, 滚烫的液体如熔岩一般,狠狠的砸向被轿夫挡在身后的五皇子,五皇子出生便在福窝里,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面,直接沙愣在原地。 “躲开!” “五皇子!” “小心!” 赶过来的三名轿夫目眦欲裂,然再多的呼喊终究无济于事,羽箭的余力裹挟着那名受伤的轿夫一起,狠狠的砸向三皇子。 “噗!” 五皇子惊恐的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不偏不倚插在胸口的箭矢,一时间疼痛都忘了。 等到躲在大殿之内看好戏的谢皇贵妃和谢丞相一干人等,跌跌撞撞赶过去时,五皇子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 谢皇贵妃抱着儿子越来越冰冷的身体,嘶声哭嚎,极致的心痛,转变成极致的恨,不管不顾的对着手下的将领下命令。 “杀了他们,给本宫杀了他们。”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主帅都死了,他们的战斗还有什么意义呢?胜利之后又要奉谁为主,难不成要屈服一个女人的统领吗? 心思一起,手下的刀也不由得慢了下来,二皇子和三皇子见对方迟疑,哪里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手起刀落,越发稳健利落。 就在战局逐渐扭转之际,箭矢破空之声再起,这一次不是一支两支,密密麻麻的箭雨,看的人头皮发麻。 箭雨落,惨叫声此起彼伏,不过几息时间,战场上能站起身子的人,寥寥无几。 “二皇叔,三皇叔,五……哦,不,贵妃祖母,别来无恙啊!” 笑嘻嘻,得意洋洋的声音,背着阳光由远及近,等到了近前,众人才看清眼前之人。 “宁野,你个小畜生,还我儿命来。” 谢皇贵妃也是极其聪慧的女子,不然也不能霸占后宫多年,看见宁野身后跟着的一队兵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二皇子和三皇子手下的那些乌合之众,哪里会有用箭如此高超的人。 “贵妃祖母何必动怒?成王败寇罢了,很快就让您下去陪五皇叔,别急啊!”明明是风华正茂的少年,说起话来却阴森狠戾,让人遍体生寒。 “全部给我拿下。” “是!”士兵应道。 声如洪钟,底气十足,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经历过真正战争的铁血汉子。 “好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真是好算计,我们也该走了。”暗处两个男子缓缓显出身形,赫然是曾经的四皇子“宁默”,而她身边的少年正是太子庶长子——宁沛。 第193章 盛京变化 那一日过后,整座皇宫被冲刷了一遍又一遍,顺着宫门漫出的血水,如同蜿蜒的小溪,流遍小半个盛京城,血腥味引来的虫蚁不计其数,路人都不敢轻易靠近,以免被这些小畜牲围攻。 三日后,老皇帝的遗体被移进棺椁中,灵堂都是临时布置的,非常简陋,既没有高僧超度,也没有儿女守灵,简单祭拜之后,就草草下葬了。 之所以如此简陋,还得从那场宫变说起。 那一日的皇宫可谓是人间炼狱,所有人都跟疯魔了一般,见人就杀,见宝物就抢,导致除了两方人马,宫女,侍卫,内侍,宫妃皆死伤无数。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胜利一方清点人数才发现,偌大的皇宫里,活着的人十不足一。 就连皇后的寝宫都没有幸免,皇后被人从背后砍了一刀,保持着跪坐的姿态,身体前倾,额头触地,远远看着不像死亡,更像是在拜佛。 然而令人唏嘘的是,老人的面上依然保持着不悲不喜的慈悲像,像是多年参佛理佛,已经彻底被佛点化,羽化登仙,留在人间的躯体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所以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的神情。 宁野带着人搜宫的时候,看见这样得皇后,也只是嗤笑一声,随意吩咐一句“跟那个老东西一起葬了吧。” 语气冷漠无情,丝毫看不出佛堂里那个无声无息的老人,是他血脉相连的亲祖母,而那句“一起葬了吧”,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让跟在他身后的官员,都忍不住心里发寒,一时间都不知道跟着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主子,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不过这种感觉一闪而逝,看了看又在宁野周围的那几个身材魁梧,一身铠甲加身的将军,心寒又变成了热血沸腾,再看向宁野的眼中流落出鄙夷神色。 “不过是个傀儡,有什么可得意的!” 是的,看似最后胜利的宁野,不过是有幸被选中的傀儡。 老皇帝死的那一天,母子两个失魂落魄的回到东宫,左等右等也等不到太子回府,也知道他们母子这一年来的所作所为,彻底失了太子的心,太子不会在管他们的死活,而怂恿他们的那群人更不会管一个棋子的死活。 就在母子两人绝望之际,一个男人找到他们,许诺帮助他们夺得皇位。 一开始母子两个激动的差点当场晕过去,可激动过后,母子两个一合计,越发觉得不对劲。 他们什么都没有,对方凭什么无条件帮他们,找到那个男人一番询问过后,两人激动的心彻底凉凉了。 对方说自己是镇南将军的军师,老皇帝死的突然,将军来不及赶回来,最后只能想出这样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主意,暂时便宜他们母子,并承诺只要他们母子听话,等将来将军归来,他们就可以功成身退,并且可以得到一笔丰厚的奖赏,荣华富贵的过完后半辈子。 母子两个都是有点小聪明,却没啥大本事的人,如今无权无势无背景的,除了屈服,也别无他法,心里虽然不甘不愿,面上只能半推半就的接受了。 老皇帝下葬之后,宫中又开始紧锣密鼓的安排起登基大典,不管是不是傀儡,过程还是要走的,而宁野又是个好高骛远,志大才疏的人设,为了让他更听话,那个师爷也会适当的给他放放权,全当他听话的奖励。 老皇帝一死,各地武装势力纷纷闻风而动,都想趁乱夺占着地盘,为脱离朝廷的统治,自立为王做准备。 这样动荡的情况下,就需要一个皇帝来稳定人心,时间紧迫,也没有选什么黄道吉日,匆忙定了一个日子,算算离老皇帝下葬也不过五日时间,连龙袍都是临时赶制的。 宁野登基那天,最开始风和日丽,当他刚一脚迈上祭天台时,天空突然飘起小雨,很快就遍地都湿漉漉的,像是预见今日这位的登基,注定是一个给人做嫁衣的笑话。 宁野全程黑着脸完成所有仪式,等回到寝宫的时候,浑身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勉强撑起的威严,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浇的溃不成军。 宁野登基之后,在军师的“协助”下,重整朝堂,任命了一批新的官员,又用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才将盛京城及周边县镇的秩序捋顺,使得繁华的盛京再次恢复昔日的景象。 然普通人只能看到表相,有心人才透过表相看到本质。 某一天,从忙碌中脱身的前太子妃,如今的“太后娘娘”,突然想起与自己争斗半辈子的惜侧妃,不由得恨意丛生。 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表面上风光无限,权力滔天,实际上身边没有一个自己人,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中,每一个命令都是被安排好的,在外面不能多说一个字,一句话,否则就要接受惩罚,又有谁知道她锦衣华服之下的肌肤伤痕累累呢。 “我不好过,凭什么让他们一家在外面逍遥快活,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我要辛家那些人给她辛凰儿那个贱人陪葬。” 念头一起,便如同星火燎原,再也无法熄灭,赶紧派人去辛家查看,结果听到派出去的人回来禀报的内容,端木太后狠狠的摔碎了屋里所有瓷器。 城里最大的府邸——辛府,多日来不了有人进出,仔细打听一番才知道,偌大的宅子早就人去楼空。 随后细心人更是发现,原本辛家的店铺产业,纷纷换了东家,重新开业。 城外最火娱乐城经过一番抢掠之后,也已经人去楼空,一个月过去,丝毫没有要重新整顿开业的意思。 顺着辛家这条线查下去,不难发现许多与辛家关系亲厚的人家也都关门闭户,显然早就离开了。 “竟然跑了,怎么会?”端木太后十分疑惑,随即又想到什么,来不及换上出门的大衣裳,脚步匆匆的往宁野的住处而去。 “你说什么,辛家人都跑了?”宁野闻言也吃惊的反问,“那老东西让你看着的辛家八姑娘那边呢?” “还没去查。”端木太后被儿子问懵了,支支吾吾的说道。 她忙着帮儿子争权夺利,早就将那边的事扔在脑后了,现在突然问她,她哪里知道那边的情况。 “快,去查,叫军师过来议事。”宁野最近跟着军师一起处理各处的事情,本就不是多么愚蠢的人,多少还是有些长进的,一听到这件事,就知道里面有蹊跷。 军师姓白,人长的干瘦矮小,留着山羊胡,小眼睛总是笑眯眯的,十足的笑面虎。 宁野是见过这位的手段的,心里对他很是忌惮,但也有着自己的小算盘,毕竟现在他已经登基为帝了,谁知道那个镇南将军还能不能回来。 所以该清除的障碍,他还是很乐意对方帮他清除的。 宁野添油加醋的将褚星辰的过往说了一遍,那神态语气之夸张,明明只是抓到一点捕风捉影的小尾巴,让他这么一说,好像褚星辰马上就要发兵抢回皇权了似的。 军师眼中精光闪烁,他哪里看不出宁野那点小心思,只是像他们这种人,向来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不让隐患有任何扩大的可能,立马命人包围了荒宅。 一番搜查一下,可谓是挖地三尺,所有被被毁坏的地道全部被翻找出来,当得知其中一条直接通往皇宫的时候,几个人脸都黑成了锅底。 可他们发现的到底还是晚了,褚星辰等人已经分批进入北地的势力范围。 第194章 遭遇流民 半个月后,时间已经进入八月份,南北方皆已经进入到多雨的季节。 为了避开各方势力的眼睛,褚星辰等人多是走小路,因为是雨季,小路上泥泞难行,几人已经是轻装简行了,可还是避免不了一身狼狈。 辛宝儿是一行人中最弱的,别人都会武功,只有她一个啥都不会,体力还不行,自然是最狼狈的一个。 “还有多久才能到啊,我不想走了。”辛宝儿拖着沉重双腿,再次耍赖道。 褚星辰看着站在原地耍赖皮的某人,是既好气又好笑,小脸上汗水泥水混在一起,都快看不出原来模样了,浅色的衣裙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让你先走你不听,现在知道受苦了吧。”拿出手帕用水壶的水打湿,温柔给她擦着脸上的污渍,嘴里宠溺的说道。 “你这就有点忘恩负义了吧,你怎么不说说这一路上我帮你们避开多少危险,让你们吃上多少顿热菜热饭,哼!没良心。” 辛宝儿撅着小嘴,表情十分不满,当初她是想提前离开,不给别人添麻烦的,倒霉的是那天突然来了月事,一休息就是三五七八个月的大姨妈突然造访,疼得她死去活来,只想躺在床上装尸体,一动也不想动,褚星辰又心疼她,不放心她拖着病体上路,一心软就将人留了下来,所以也就走了如今的局面。 辛宝儿自己都纳闷,自己啥时候有预测吉凶的能力了,每次遇到危险之前她都能提前感知到,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一段时间感觉特别不安,连着吃了两次亏之后,大家一致认为她的这种情绪就是一种预警,成功避开几次危险之后,她彻底成为了队伍记得吉祥物。 “好了,好了,不气了,背着你走,好不好?”说着就收起手帕,熟练的弯下身子将人轻轻巧巧的背起来。 他们已经进入大名府,只是时间离约定的两年时间还差了几个月,大名府还没有彻底收复,边缘地带还是有很多流寇匪徒作乱的,而他们的目的地是大名府的腹地,必须要穿过这一地段。 这也是这一路,他们要经过的最危险的一段路,这里聚集的匪徒一部分是土着,还有一部分是听到风声,还没等褚星辰这方的人马打上门,就早早卷着铺盖逃此处的。 褚星辰背着辛宝儿,一行人刚刚走过一段泥泞路段,前方即将进入丛林,穿过丛林,他们离目的地就更近了。 一行几人丛林边上休息,顺便吃些食物补充能量,辛宝儿刚吃了一口干巴巴的饼子,突然就捂住胸口大口喘息起来。 “啊,好难受!”辛宝儿断断续续的呻吟道。 “宝儿她没有心疾啊,难道要出事?”魏雨从另一侧扶住辛宝儿,看她难受的样子,又焦急又心疼。 “把宝儿扶到我背上,快走!”褚星辰当机立断命令道。 他们刚走没多久,后面就跑来一群衣衫褴褛的男人,他们面上带着令人害怕的疯狂。 “妈的,人呢?”跑在最前头一个男人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土地,猛地拍了一下身边小个男人的后脑,恼怒的喝道。 “刚刚就在这吃东西啊,他们每个人都拿着一个包裹,里面肯定都是吃的。”小个男人揉揉眼睛,对眼前的景象也有些懵,但还是信誓旦旦的说道。 “老大,这里有人停留过的痕迹,还有食物的残渣。”有细心得人上前查看一番后,大声嚷嚷道。 小个男人闻言更加得意,就说他不会看错,“老大,他们肯定跑不远,我们追不追?” “妈的,废什么话,还不给老子快点。”老大说着就一马当先得冲了出去。 丛林并不密集,很多能吃的树皮草根都被挖干净了,鸟兽的痕迹都很少,可见这片林子被流民洗劫了多少遍。 几个人都有功夫在身,速度并不慢,然而永远不要低估饥饿的人对食物的疯狂,丛林深处,一处小水潭的空地上,两方人马终于相遇了。 褚星辰一行不过七八个人,拿的东西并不多,且连日赶路吃的东西都吃的差不多了,包裹里也不过几件换洗衣服。 他们并没有跟那群流民争执,命侍卫将包裹用力的扔过去,任由他们翻看。 老大看着扔过来的轻飘飘的包裹,眼里闪烁着怀疑,捡起一根枯树枝,试探着扒拉着包裹,包裹散开,里面的东西一目了然。 “怎么就这么点食物。”老大不满的看着褚星辰等人,眼中的光芒很是凶狠。 然而躲在众人之后的辛宝儿却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情。那个老大长的膘肥体壮,看着很吓人,但是看到食物后,却是很小心的将食物收起来。 任谁都能看出他们对食物的渴望,可却能忍住诱惑,不立马就往嘴里送,那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将食物留起来呢? “你们是附近村子的村民?”辛宝儿从人群后走出来,语气和善,笑意恬静的询问道。 辛宝儿的长相就是那种柔柔弱弱,看上去就很好欺负的那一挂的,所以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看到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问话,那个老大凶狠的表情有一瞬间维持不住,但很快就又板起脸,故作凶狠的吓唬人。 “少废话,将食物交出来,否则你们就别想离开。” 辛宝儿推开褚星辰和魏雨的阻拦,又往前走了两步,依旧笑得天真恬静。 “这位大哥,你看我们就这么几个人,像是带了大批食物的样子吗?” 那个老大皱了皱眉,他手下的那些兄弟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二狗子,是不是看错了?” “是啊,就那屁轻屁轻的包袱,哪里想装食物的。” 二三十号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声音并不小,辛宝儿把他们的话听的清清楚楚,他们的表情也看的清清楚楚。 失望,得到希望后的失望最让人接受不了。 “你们很饿吗?”辛宝儿故作天真的问道。 那个老大警惕的看着她,没有食物,他一时也不知道要拿这几个人怎么办,他们并不是真的土匪流寇,之所以抢劫,不过是为了更多的村民活下去,不远处的寨子里还有他们的女人孩子和老人,都在等着他们拿食物回去。 辛宝儿静静的看着那个老大的眼神变化,她看到了他眼中有纠结,失望,痛苦,自责等等情绪,却唯独没有恶念。 辛宝儿回头看了看褚星辰,褚星辰对她轻轻点了点头,她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回头对那个老大说道。 “这位大哥,你们是缺少食物吧,我知道哪里有。” “真的,在哪,快带我们去。”那个老大还没发话,身后一个汉子迫不及待的接道。 那个老大警告的看了那人一眼,眼中的警惕更明显,疑惑的问道:“为什么告诉我们,你要我们做什么?” “你们常年生活在这座山林间,这附近的情况你们最了解,我们就这几个人,想要穿过这片丛林,还有很多未知的危险。若是你们能护送我们走出去,我承诺给你们足够的食物,甚至可以给你们安排一块地方,让你们安家落户,还会分配土地粮种。” 辛宝儿声音温温柔柔的,每一个字对他们都充满着诱惑。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你们是想拉我们去做苦力吧!”一个男人突然大声怒吼道。 他话音一落,似乎所有人情绪都激动起来。 辛宝儿心里一惊,下意识的后退两步,褚星辰赶紧走过来,从后面搂住她的腰肢,给她支撑。 辛宝儿抬头看了看男人沉静的脸,惊慌的心,就这么安静下来。 第195章 再见墨轩一凡 “这位大哥,我看你将食物都收起来,是家里还有人等着吧?” “你们想干什么?”老大立马警惕起来,手臂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动手打人。 “你别激动,我一个小女子能干什么,不过看你们过的可怜,想帮你们一把,还要被你们误会。”见对方警惕心越来越强,开始改变策略,装起柔弱来。 只见她一张笑盈盈的小脸,突然变得悲悲切切,那要哭不哭的小表情,看的褚星辰明知道她在演戏,都忍不住心疼起来。 虽然这么多年以来,他们已经见过太多的恶人恶事,但骨子里都还是一些朴实的农村汉子,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在他们面前泫然欲泣的模样儿,多少还是引出他们一点恻隐之心的,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辛宝儿一边假哭,一边用余光看着众人的反应,看他们终于不再咄咄逼人,一味地把他们当坏人看了,才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继续期期艾艾的开口。 “我曾经也是富商人家的小姐,虽然如今家道中落,但从小爹爹娘亲就教导我,做人要多行善事,等哪一天我落难了,才会有人愿意帮我。而我们如今要去的地方,那里可以吃饱穿暖,有屋子住,有田地种,我想带你们去,你们怎么能如此怀疑于我?” 辛宝儿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眼里的算计,看上去可怜兮兮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那个,那个小姑娘,你们要去的地方真的有那么好?” 空气沉默了良久,那个老大才粗声粗气,又有些别扭的问道。 辛宝儿闻言抬起头来,眼里带着天真的笑意,“你们愿意相信我了是不是?” 老大:“……” “我就知道,父亲说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我明明在做好事,怎么会被质疑呢。” “那个地方不远的,穿过这片林子就是了,那里有新的粮食种子,生长周期短,产量高,等让所有人都吃饱肚子。” 辛宝儿的声音充满着兴奋和憧憬,让人忍不住跟着一起畅想。 “老大,穿过这片林子,至少还得两天的时间,我们的家人都在这儿,若我们都走了,他们会不会有危险?”那老大身后又走出一个年龄稍大一些的男子,小声的跟他耳语道。 老大也有些为难,一边心动于辛宝儿描绘的地方,一边又不敢轻易相信,毕竟他们走了很多地方,好不容易有了现在这样一个安身之所。 辛宝儿拉了拉褚星辰的大手,示意他说话。 褚星辰默了默,还是顺从的开口道:“我们也不需要这么多人护卫,你们可以挑选十几个身强体壮的随我们过去,到了那边也可以查看一下,是不是如我家小姑娘所说的那般。” “对啊,对啊,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们不信我们说的,亲自去看看,若是真如我说的那般好,再回来接家人也不迟啊!”辛宝儿赶紧趁热打铁的劝道。 “你……你们容我等商量一下。”老大心里明显已经松动,但还是嘴硬道。 “咱们几个目标小,行动应该更方便,为什么想要带上他们啊?”褚星辰问道。 “缺人呗!”辛宝儿答道。 “你想啊,老皇帝走了,边疆守将等于没了压制,他们都是老皇帝带出来的人,有样学样,几乎可以预见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圈地称王,扩张势力。” “过去这么久,老皇帝的死讯应该已经传过去了,北地这边有我们,盛京算是控制在镇南将军的手里了,东西两地应该也已经在行动了,这些还是明面上我们知道的势力,那些潜藏在暗处的还不知繁几呢。” “不管将来这片土地被分割成多少块,只要想发展壮大,都离不开人,北地的人还是太少了,土地再多,若无人耕种又有何用?”辛宝儿说的自己都有些惆怅了。 “连年的天灾人祸,的确让人口锐减好几成。”褚星辰看着那些衣衫褴褛的人,叹息一声,感慨道。 “所以,趁那几方还没反应过来,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吸纳更多的人过来北地安家。” 小姑娘信誓旦旦的小模样儿,着实可爱,让褚星辰刚升起的沉重心情,又放松了几分。 “你说他们会愿意跟我们走吗?”辛宝儿看着一群人在那嘀嘀咕咕的好半天了,也没个结果,不确定的问褚星辰。 “会的。”褚星辰肯定道。 果然没一会儿,那个老大就带着十几个身强体壮的小伙子过来了。 “我们这些人送你们过去,他们留下,什么时候走。” 辛宝儿觉得这个老大有点东西,一旦决定就丝毫不拖泥带水,说干就干。 “这就走吧,缺衣少食的,早点出去,也好早点填饱肚子。”辛宝儿笑眯眯的说道。 队伍壮大了两倍,暴露的几率也成倍的增加,一路上先后又遇到几波打劫的,他们是能躲则躲,躲不过就忽悠他们加入,忽悠不了的最后都被忘川悄摸摸的解决了。 “还有多远啊?”辛宝儿感觉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刚才一段路都是上坡,她不好意思总让褚星辰背着她,结果才不过走了小半个时辰,她就已经抬不动腿了。 褚星辰拿出地图看了看,对着辛宝儿指了一个位置道:“还有半天我们就可以走出去了。” 辛宝儿欲哭无泪,一脸的生无可恋。双手抱着大腿艰难的往上抬,样子滑稽又好笑。 “不对。”走在前面开路的老大,突然停下脚步,警惕的说道。 忘川和魏雨前一秒还在放松状态,闻言一瞬间进入戒备状态。 “桀桀桀”难听的笑声突兀的在林间响起,听的人鸡皮疙瘩直往外冒。 “警惕性不错,可惜过爷的地盘,不留下点什么就想走,是不是太不把爷放在眼里了。”漫不经心又隐含威胁的声音离众人越来越近。 随着这人的出现,前后左右突然围拢过来不少人,粗略看去没有百人也有八九十人。 “你们是什么人?”忘川上前一步,厉声问道。 “要你们命的人,把身上吃的和金银细软都交出来,留你们个全尸。” 眼看战争一触即发,就在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刻,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从树顶上传下来。 “丧家之犬,还敢逞凶。” 闻言,众人皆抬头去看,一个身穿将军铠甲的男子,缓缓的落了下来。 “表哥,小嫂子,你们这速度也太慢了,我都在这等了两天了。”墨轩一凡一落地,就跟没骨头似的往树干上一靠,语带嫌弃的说道。 “两天都没打扫干净,是不是想回炉重造了。”褚星辰讽刺道,声音明明温润柔和,却让墨轩一凡听出了两分寒意。 “一凡?”辛宝儿不确定的叫了一声,实在是眼前这人的形象让她有点一言难尽。 一身铠甲灰扑扑的,深一块浅一块的,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换过了,头发乱糟糟,还粘着几片枯叶,胡子一大把,都能扎一条长长的辫子了,要不是他开口说话,辛宝儿还真认不出来。 “你这是多久没收拾自己了?”辛宝儿用吃惊的口吻问道,末了还故作嫌弃的退后了两步,远离污染源。 墨轩一凡是真被这两口子如出一辙的嫌弃表情给气笑了,但他可不敢跟小嫂子撒气,转头凶狠的看向包围他们的那群人,然后咧开嘴,森然一笑。 “来啊,给老子包了这帮杂碎,一个不留。” 第196章 进军营 在训练有素的军人面前,这群土匪不堪一击,很快就被砍瓜切菜一般砍倒一片,一个个捂着受伤的部位,在地上哀嚎。 被辛宝儿忽悠过来的十几个壮汉,此时瑟缩在角落里,虽然他们没有杀过人,做过十恶不赦的坏事,但截道抢劫的也干过几回,看到当兵的,难免心虚,怕结果也和那群土匪一样。 “老,老大,这帮当兵的,好像是之前抓过流民的那一帮,衣服都是一样的。”一个声音低低的在老大耳边说道,还带着点颤音。 老大闻言眼中也闪过一瞬间的惊恐,但作为领头人,他很快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先别轻举妄动,看看他们要干什么再说。”因为恐惧,嗓子有些发紧,说出的话干巴巴的,不知道是在劝别人,还是在安慰自己。 “怎么样?我练出来兵还可以吧?”事情处理好后,墨轩一凡又凑到褚星辰将人面前,得意洋洋的邀功。 “营地在哪,领路。”褚星辰轻飘飘的一个眼神过去,拉起辛宝儿就走。 “见色忘弟的家伙。”墨轩一凡也不生气,吐槽一句,摇头晃脑的对着士兵下命令,“活着的都带走。” 辛宝儿有点心不在焉,一路上虽然也见过不少厮杀,但褚星辰将她护得好,一般都不让她看见,今天因为在包围圈内,第一次直接面对血腥场面,一时间有些适应不了。 “怕吗?”褚星辰大手揉了揉辛宝儿的头顶,柔声问道。 辛宝儿蔫蔫的点了点头,褚星辰看着心疼,继续温柔的安抚她的情绪,两人就这样一边交谈,一边往前走,谁也没注意跟在他们身后欲言又止的老大。 “兄弟,你有事跟我说,打扰人家小夫妻谈情说爱,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墨轩一凡吊儿郎当的搂住那个老大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不正经。 老大刚看了他迎敌时候的样子,下手干净利索,毫不拖泥带水,几乎是刀刀致命,这会儿他离自己这么近,心里很害怕,腿好像都不听自己使唤了一般。 墨轩一凡也发现了这人怕他,皱了皱眉,扬声问道:“表哥,你搁哪找的护卫,不会是被骗了吧,首先这胆子就不行。” 老大被说的脸上一红,尴尬一笑,不知道该不该接话,神色越发紧张起来。 “带上他们,先去营地再说。”褚星辰头也不回的下命令。 没见他家小姑娘被吓到了吗,还问东问西的,真是一群不懂事儿的家伙。 “听见了,带上你的弟兄,跟上。”墨轩一凡拍了拍老大的肩膀,说道。 对方人多势众,他们就这十几个人,反抗的后果怕是一个都回不去,到时候家里老人孩子怎么办? 老大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不敢显出分毫,尬笑着照顾自己的一帮兄弟,跟上队伍。 因为有士兵护航,一般的小蟊贼都得绕道走,这半天可谓是风平浪静,到达驻扎地的时候,天都有些暗了。 “魏雨,宝儿累了,给她弄点热水和吃的,让她早点休息。” 魏雨点头应了一声,扶着辛宝儿跟着人走了。 这下老大几人更不淡定了,刚要开口将人看下,就看见褚星辰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低声跟身边的人吩咐两句,转身进了身后的大帐。 老大等人简直是如坐针毡,没过多久一个小兵跑过来,要带着他们走,众人明显被吓到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跟小兵走,仿佛这一去就有去无回一般。 “你们怎么不走,快点吧,把你们安顿好,我还得过来伺候将军呢,真是的,一帮大男人扭扭捏捏的。” 小兵年岁不大,似乎还没有变声,嗓音脆脆的,话里还带着点抱怨和嫌弃。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众人只能战战兢兢的跟在他得身后,警惕的看着四周。 “这里是军营,没有命令谁也进不来,也不知道你们在怕什么,真是给我们大男人丢脸。”小兵继续嫌弃的说道。 与此同时,褚星辰和墨轩一凡已经坐在帐篷里谈起正事,将人都是正襟危坐,脸上表情严肃认真,丝毫看不出刚刚某人还一副嬉皮笑脸的讨赏模样儿。 “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到,路上不顺利,其他人早就到了,都想去接你们了。”墨轩一凡倒了两杯茶水,将其中一杯递给褚星辰,然后说道。 褚星辰道:“少废话,说说现在情况怎么样。” “与我们所料想的大差不差,东西南三方守将皆放出话来,圈地屯兵,自立为王。有几个门派也开始活动,打着保护山下子民的口号,意思不言而喻。”墨轩一凡道。 “我们这边进度怎么样?”褚星辰又问。 “你也看到了,就差这座山了,山高林密,面积还不小,咱们人手有限,有点麻烦。”墨轩一凡叹息道。 “带回来的那些人,你好好用,他们在林中生活数月有余,对周围环境和势力应该有所了解。”褚星辰道。 “可信?”墨轩一凡抬眸问道。 “嗯。”褚星辰没解释过多,一来两兄弟之间,一直都有这样的默契,你说我做,二来连日赶路,褚星辰也有些吃不消,脸上都是疲惫之色。 两人又商量了几件事,就各自回帐篷休息了。 辛宝儿和褚星辰等人是一夜好眠,睡了半个多月以来的第一个好觉,那个老大带着的十几个兄弟可就惨了。 难得能吃一顿饱饭,饭后就一直等着辛宝儿或是褚星辰来找他们,可一等就是一晚上,天都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辛宝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宝儿,你终于醒了,要再睡下去,都不知道能不能赶上晚饭了。”魏雨给她端进来一盆水,看她起来,打趣的说道。 “啊,都中午了,我说怎么这么饿呢。”辛宝儿不好意思的笑着说,睡的的确有点久。 “那几个流民那里,可能需要你过去看看。”魏雨随意道。 “唉!我把他们给忘了,我这就去看看。”辛宝儿扶额,表情有些歉意。 辛宝儿跟着魏雨来到角落里的一个帐篷前,还没掀开帐帘,就听见里面传出压抑又急切的争吵声。 “老大,我们这是被他们囚禁了吗?” “是啊,早上我想出了门走走,没走几步就被士兵赶回来了。” “老大,你想想办法啊!” 辛宝儿示意魏雨掀开帘子,背着光线,辛宝儿看不清帐篷里男人们的脸色,但她能感知到他们的情绪,他们在害怕,不安。 “不好意思,昨天太累了,就起的晚了一点,现在才过来看你们,你们都吃饭了吗?”辛宝儿故作感动的样子,歉意的说道。 再次听到小姑娘温温柔柔的声音,帐篷中男人们的脸色好了一些,老大侧身给辛宝儿让了一块地,让她走进来。 辛宝儿也不扭捏,施施然走进去,在屋里仅有的一张矮凳上坐下。 “不用拘谨,你们也看到了,我们的身份可能有点特殊,之前不方便说出来,还请你们见谅。”辛宝儿谦逊的颔首道歉。 一众汉子见多了农家妇人的干练和泼辣,乍一看到这样温婉恬静的姑娘,柔柔的给他们道歉,让他们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不过,也不全然是骗你们的,至少一两年内,北地都将是属于我们的领地,你们若想吃饱穿暖,就带着你们的亲人迁进来,跟我们一起建设新的家园。”辛宝儿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好像已经看到未来的景象一样。 “我们能信你吗?”一个男人在众人后面露出半截脑袋,小声的询问。 第197章 到达目的地 “当然可以。”辛宝儿毫不迟疑,斩钉截铁的说道。 “你们想想,这么多年,你们颠沛流离,一路走一路减员,你们身边的兄弟姐妹,亲朋故旧,还剩多少人?” 见众人低头沉默,空气中都弥漫着悲伤,辛宝儿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你们为了活下去,能将壮劳力集结在一起,我们也一样,只不过我们更有组织能力,有明确目标,能保护更多的人。” “可我们终究也是一双手,一双脚,这里大片土地等待开垦,一座座无人的荒村,道路损毁无人修缮,房屋久无人住摇摇欲坠,所以我们不仅需要招兵买马,保护这片净土,更需要越来越多的普通人加入我们,跟我们一起建设家园,让这荒凉贫瘠的土地重新焕发生机。” 辛宝儿用平静的语调娓娓道来,既不慷慨激昂,也不义愤填膺,仿佛就在陈述一段在平常不过的小事。 “真的有房住,有饭吃吗?”一个男子眼含期待的问道,眼底隐隐有泪水聚集。 “只要你们不懒,我保证你们都能吃饱饭。”柔柔的声音,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让屋里的汉子们精神一振。 “她说的没错,我们可以保证,有我们一口吃的,绝不让投奔我们的百姓饿肚子。” 褚星辰低头走进帐篷,看着十几个面容憔悴,精神紧绷的汉子,郑重其事的保证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能做到。” 他们一路流浪,被骗怕了,坑苦了,而褚星辰和辛宝儿给他们画的饼又太有诱惑力,他们太想要一个自己家了。 “他姓褚,以后这大名府以北,他说了算。”辛宝儿朗声给他们介绍道。 男人们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俯身就要下跪。 褚星辰连忙将众人拦下,“不必多礼,赶快起来,还有事请你们帮忙。” 众人懵懵的起身,都说民怕见官,一群大汉此时知道自己见了这么大的官,一时间都局促不安起来。 “别紧张,都坐吧。”褚星辰随意的在一处铺了席子的地面上坐下,朝众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众人战战兢兢,不敢不从,慌慌张张的都往地上倒,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 褚星辰也不着急,脸上始终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让人看上去如沐春风。 等十几个人都坐了下去,褚星辰才又开口道:“北地向来是不毛之地,所以这边生活的人口相对较少,经过这几年的天灾人祸,更是少的可怜,我们想让这片土地活起来,就需要大量的人。” “您是想让我们把家人都接过来吗?那……那些老幼病残呢?”老大突然抬起头,勇敢的问出来。 “一直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褚星辰用温和的声音询问。 “我……我叫铁疙瘩,我爹是打铁的,我也是打铁的,有一把子力气,兄弟们看得起,叫我一声老大。”铁疙瘩瓮声瓮气的回道。 “铁……铁兄弟,看得出来你是个孝子,也是个讲义气的,咱们也相处了一段时间,你觉得我们是那种背信弃义,狼心狗肺的人吗?” 铁疙瘩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虽然他们只相处了两天,这两天他们同吃同住,两人从没有仗着身份搞特殊,食物不够,也会平均分配,一点也没有上位者的架子。 “如果你们同意,我即刻吩咐人,准备粮食,和你们一起回去接人,若是路上遇到跟你们一样的流民,希望你们能为我们说说好话,让他们都来北地落户。” 铁旮瘩还是有些迟疑的,但兄弟们显然已经有些按耐不住了,他们苦的太久了,根本经不起这样的诱惑,最终用力的点了点头。 “好,我们回去接人,希望你们说话算话,我们不求顿顿能吃饱,老人孩子不饿着冻着我们就跟你们干,以后您让我们干啥,我们就干啥。” 褚星辰和辛宝儿听着男人这么朴实无华的保证,皆是既感慨又心酸。 这个世道,到底将多少个这样本本分分的老实人变的凶神恶煞,面目可憎。 又是两日,一晃而过。辛宝儿坐在马车里,哼哼唧唧的揉着腰。 从马上与铁疙瘩等人谈好之后,他们就分道扬镳。如今已经进入他们自己的势力范围,危险小了很多,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坐马车了,可我们身娇体弱的辛八姑娘不止一次吐槽,还不如走路来的痛快,至少走路只是脚疼,现在是浑身疼。呜呜呜…… “再坚持坚持,还有不到半日路程了。”每次辛宝儿抱怨,褚星辰都用温柔的口吻,小心哄着,次数多了,辛宝儿连反驳都懒得反驳了。 半日后,他们的马车终于缓缓停在一座宅子外面。 辛宝儿揉着快被颠散架的小蛮腰,在魏雨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妈呀,终于到了!”辛宝儿真想大哭一场,表达自己如今的喜悦。 “姑娘。” “宝儿,你们终于到了。” 赵贤最先从门内跑出来,一把抱住辛宝儿,“这几天都吓死了,就怕你们路上出什么事,”一边说着,一边松开怀里被装懵的辛宝儿,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的拍打一个遍,末了确定似的说道:“还好,完好无损。” 辛宝儿被这一通折腾,感觉身上松快了不少,忍不住回了赵贤一个大大的笑容。 一行人欢欢喜喜的进了大门,才看见大厅内正襟危坐的向晴,和被向晴拉着的不情不愿的省儿。 兰草和赵贤齐齐翻了个白眼儿,然后更是看也不看向晴一眼,拉着脸往辛宝儿身后一站。 辛宝儿一看,这是有故事啊,眼神游移一番之后,低声呵骂了一句“没规矩,怎么不给夫人见礼。” 说着自己已然摆出了行礼的姿势,浅笑着道:“夫人安好。” 也不等向晴让她起身,施施然转身坐在一侧得椅子上,挂着盈盈浅笑,便不再主动开口说话。 褚星辰刚被几个人截住,说了几句话,进来的便迟了,一进门就能感觉屋内气氛不对,下意识看了看辛宝儿的方向。 ‘嗯,人倒是不像有事的样子,只是这气场,不太寻常啊!’ “爹爹。”省儿这时候才挣脱向晴的控制,小跑着来到褚星辰面前,一把抱住他,眼里已然有了泪光。 辛宝儿看着小男孩眼泪挂在眼圈,却倔犟的让它们落下来,心里不由得叹息,大人之间的事,何苦要为难一个孩子。 褚星辰也感觉到怀里孩子不安的情绪,伸手拍了拍他的小脑袋以示安慰,眼里却已经在堆积风暴了。 辛宝儿这会浑身都疼,可不想这个时候跟人吵架,赶紧建议道:“二爷,这刚回来,不如今日就各自安寝,有事等明日再说?” 向晴闻言眼里闪过一丝什么,只是太快,没人察觉,她还是有些惧怕褚星辰的,张了张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看着小姑娘一脸的疲惫,褚星辰到底心疼多些,“好吧,那今天就随便找个院子住下,带休息好了,这宅子里大小事情还得劳你打理。” 褚星辰话音一落,辛宝儿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坏了,这男人故意坑她的吧!” 赶紧打哈哈道:“我现在又困又饿,浑身都疼,估计需要将养些时日,这是回头再议啊!回头再议!” 说完用眼神跟省儿打了个招呼,拉着身后几人急匆匆往外走。 褚星辰见人跑出去了,才转过头面向向晴,一惯的温润表情,说出的话也是一样的淡漠疏离。 “大嫂这些年受苦了,既然身子不好,就多休息休息,好照顾端宏。”说完拉着褚端宏往外走去。 第198章 向晴作妖 看着一大一小转身就走,都没人回头看她一眼,向晴委屈的想哭,与此同时,心中的怒火越发压制不住。 “好,真好,好的很,我看这个家到底谁来当。”声音说不出的阴郁,外家咬牙切齿。 辛宝儿和魏雨被兰草和赵贤两人拉着往前走,没多久就到了一个小院前。 辛宝儿一路晕晕乎乎的,都没看来时路,更没精力打量院子,只想找一张床能让她躺下睡一觉,所以兰草和赵贤一人一句,叽叽喳喳的说了很多,她一句都没往心里去。 最后还是魏雨看不下去,出手将两只语言天赋过于发达的小麻雀给拎走了,辛宝儿才得以安静。 辛宝儿看了看几步远的床,又看了看身边的椅子,最后还是忍下了爬到床上的冲动,斜斜的靠在椅子上假寐。 再次有完整清醒的意识,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姑娘,起来吃点东西吧,昨晚你就没吃东西。”兰草把洗漱的水盆放在架子上,浸了柔软的布巾,递给还坐在床上醒神儿的辛宝儿。 “我怎么在床上,我不是在椅子上等着洗澡吗?”辛宝儿接过布巾蒙在脸上,温热的水汽,终于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姑娘,你这是遭了多大罪啊,昨天的事情一点都不记得。”兰草心疼的说道。 辛宝儿摇了摇头,迷迷糊糊好像有点记忆,又不太清晰。 “昨天,我们刚准备好洗澡水,正打算叫醒你,然后二爷就进来了,在之后我们就被赶出去了。”兰草如实道。 辛宝儿睁大眼睛,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寝衣,有一种浑身发麻的感觉,心里暗骂“你是猪吗,睡的那么死。” “那二爷什么时候走的?”辛宝儿又问。 “天刚亮就出门锻炼了,都打了两拳拳了。”兰草随口回道,语气还隐隐透着佩服。 “咦!姑娘,你怎么了,是发热了吗?脸这么红。”兰草关切的问道。 “呵呵,没事儿,我饿了,吃饭去。”辛宝儿压下心里的说不出的滋味,尴尬的说道。 “哦,好!”兰草神经大条,对自己的主子就更不设防,所以也不多想,引着人去饭堂。 一出门,辛宝儿才彻底看清眼前的小院。 小院不大,门口被影壁遮挡,看不见外面情况,围墙上爬满绿藤,稀稀疏疏的开着一些叫不出名的小花,院子一角有一棵枣树,枝丫繁多,遮遮挡挡的半个院子,如今是八月将近九月的光景,树上挂着密密麻麻的果实,看着很是喜人。 树下有一座凉亭,亭上牌匾上书着“闲事亭”,两侧柱子上书着一副对联,上联写“有枣没枣打三杆”,下联写“深水浅水趟一回”。 “这院子的原主人若不是个搅屎棍子,就是个极具探索精神的人。”辛宝儿觉得好笑,不自觉的点评出声。 “亭为“闲事”,那大概就是第一种了,闲着没事,就愿意到处给自己找乐子的主儿。”好听的男音在身后响起。 辛宝儿转头,就看见一身白衣如雪的男人,正微微抬头看着亭子上的字,一只手自然的揽过她的腰,另一只手随意的背在身后,这个人都很放松。 “看起来心情不错,怎么过来了?”辛宝儿微抬起头,看着他温润的眼睛问道。 “等你吃饭,半晌都不见,就过来看看。”褚星辰温柔的回道。 “那走吧,是有点饿。”感觉空气里染上了莫名的粘稠,辛宝儿赶紧转移话题道。 “好。”褚星辰也不揭穿她的小别扭,从善如流的拉着她去饭堂。 饭后,褚星辰召集所有人去前厅集合,既然正主来了,总要让下人们认认主子,顺便立立规矩。 出了小院,辛宝儿才发现她住的院子外面一左一右是两片竹林,竹林并不密集,林间小路曲曲折折的,正好将她的小院遮住,出了竹林在朝里面看,根本看不见小院分毫。 撇撇嘴,看了看身边的男子,又看了看围在自己身边几个姑娘,想到跟他们一起举家搬迁的辛家,以及辛家那些姻亲故旧,压下心底的烦躁,面上保持着云淡风轻。 有些事她不得不做。 正厅里,向晴如昨天一般,早早的等在那,身后站着整整齐齐的五个姑娘。 一脸冰冷的碧君,商十一和徽五,三人都是褚星辰后来换进来的,出自暗卫营的三人,表情和站姿都如出一辙,另外两人就是犯了错被禁足的角八和宫九,两人一个故作沉静,一个眼神躲闪,看着就很有意思。 褚星辰眼睛在屋里巡视了一圈,才开口道:“都坐吧。” 辛宝儿闻言听话的找了座位坐下,低垂着眉眼,看上去温柔有礼的小女儿模样儿,不知道还以为这人就是个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不过在看辛宝儿身后站的几个人,这种想法就不确定了,这几日他们是见过赵贤和兰草是怎么行事的,那是真的毫无顾忌,连夫人拿她们两人都没有办法,再加上一个圆滑老道的林妈妈,三个人配合的简直天衣无缝,任谁也抓不住错处。 其他两个,一身中性武士服,站姿笔挺,英姿飒爽,冷着脸的样子,更是让人望之生畏。 羽四是今天晚上刚回来的,带着三十几个小女孩儿出门历练,一身杀伐之气还没来得及遮掩,看着尤为吓人。 向晴见所有人都准备好了,整了整衣服,脊背更挺了几分,有些迫不及待的开口。 “阿辰,在盛京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不得不劳烦妹妹替我管家,替我承担风险。”说着还矫揉的拿帕子按了按眼角,一副很愧疚很伤心的样子。 “如今到了我们自己的地盘,已经没有什么威胁了,就不好再继续劳累妹妹了。”向晴说完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褚星辰,眼底的不甘疯长。 继续道:“我到底出身书香名门向家,管家理事这些都是从小耳濡目染,见惯了的,反倒是妹妹,商贾人家怕是不那么重视礼仪规矩这些,如今我们的地位不同于盛京时,奴仆众多,接触的都是有身份的贵人,怕是妹妹有心无力。” 兰草和赵贤两个小丫头,已经气到想现场撕人了,多亏有魏雨压着,才没冲上去。 “我家姑娘,出身显贵高门,养于富贵之家,通身都是贵气,怎会有心无力,夫人还是慎言的好。” 一个还带着几分童音的女声从门外传进来,字正腔圆,铿锵有力。 众人都不由得好奇朝门外一众奴仆的身后看去。 辛宝儿眼睛一亮,激动站起身就要迎过去,那人已经迈着小短腿,不费多大力气的挤开人群,跑到了辛宝儿身前。 “姑娘,奴婢终于又能伺候您了。”那清脆的小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兴奋。 “莲蓉,小蓉蓉,看到你完好无损,我实在是太高兴了。”辛宝儿抱了抱眼前胖嘟嘟,软乎乎的小姑娘。 小姑娘正是辛宝儿在皇宫时,被分配到院里照顾她的小宫女——莲蓉,一个爱吃爱笑,又有故事的小姑娘。 “放肆,你什么身份,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就跑过来撒野。”向晴恼羞成怒的骂道。 辛宝儿立马松开环抱莲蓉的身子的手,站起身转头冰冷的看着向晴的脸。 只是还没等辛宝儿放狠话,褚星辰已经开口了。 “向晴你是不是还没认清你自己的身份,要我提醒你一下吗。” 向晴猛地瞳孔骤然,不可置信的看着褚星辰,眼中委屈不甘清晰可见。 “我的身份,我是……”向晴固执的还开口辩驳。 “娘亲。” 第199章 妥协与维护 稚嫩的童音,终于让向晴找回一丝理智,闭上嘴巴坐在一边生闷气,低垂的眼睛里却是满满的算计。 褚星辰现在是真的厌恶她,感觉从来没有这么厌恶过一个人。 还在荒宅的时候,要不是隔三差五就找各种理由给辛宝儿找事儿,就是挖空心思到他面前胡搅蛮缠,搬弄是非,他也不会把她禁足在自己的院子里。 本以为禁足一年半载,再给她配几个易容的冷脸暗卫,能让她收敛性子,修身养性,不求她回到之前的温婉贤淑,至少将来别拖褚端宏的后腿。 如今看来,自己的一番心意全都白费了,就连每天去给她请安,至少每天陪她吃一顿饭的褚端宏,也越来越不愿去她的院子。 心里越厌烦,面上就越发威严,压抑着脾气,耐心的说道。 “长嫂如母,还有端宏需要你照料日常,督促学业,也是费心劳神。这府里的事杂,还是让宝儿多锻炼锻炼,也好替你分担一二,避免累坏了身子。” 一声长嫂,让向晴浑身都不自主的颤抖起来,不可置信的看向一脸温润的男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在场的除了辛宝儿和褚端宏,也对这声“长嫂”莫名其妙,却都聪明的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辛宝儿没有看向说话的褚星辰,也没看一脸煞白的向晴,而是第一时间看向角落里低着头的小孩子。 小男孩低着头,辛宝儿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敏感的感知到他的落寞,几岁的孩子,正是孺慕父母亲情的时候。 褚星辰在他的生命中,始终扮演着父亲的角色,如今褚星辰似乎有意要剥离这种关系,让他如何能不慌。 毕竟是自己看了两年的孩子,亲生母亲又是个不靠谱的,辛宝儿在心里叹息一声,到底心软了几分。 深呼吸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二爷,宝儿确实不喜打理这些琐事,不如就交还给夫人吧,省儿乖巧,与我也算投缘,若是夫人忙碌,妾可以代劳照料。” 向晴狠狠的瞪了一眼说话的辛宝儿,然而却并没有反驳她的话。 角落里顾自失落的孩童闻言,猛地抬起头看向辛宝儿,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眼里有泪珠在闪烁。 褚星辰的眉头皱得更深,眼神准确的对上辛宝儿清澈无辜的小鹿眼,眼里的心疼不加掩饰。 他是想明媒正娶这个女人的,可是多年筹谋,如今好不容易迈入新的阶段,北地看似一团和气,但人性贪婪,他不得不谨慎行事,他的身份暂时还不是最佳暴露时间。 毕竟当初并没有人知道前太子妃产下的双生子,他的身份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现在又是稳定局势的关键时机,本着对身边的人负责任的原则,也不容他任性。 出神想了一会儿,到底身不由己,还得以大局为重,沉着脸说道:“就按辛夫人说的办吧。” 说完看了一圈众人的反应,心里暗暗吐了口气,压下心中越发汹涌的愧疚。 继续说道:“东北角竹林后的小院划给辛夫人,设独立厨房,院里一应事物,都有辛夫人自己做主,外人不得插手,花费都从公中出,多少不限,夫人只需令人记好账目便好,另外辛夫人喜静,任何人无事不要去打扰。” 褚星辰除了在辛宝儿面前,很少说这么一大堆话,更何况是这种明显维护的话。 向晴闻言差点咬碎一口银牙,眼珠一转,假笑着开口道:“阿辰,这不好吧,毕竟还有几位妹妹呢,不求你雨露均沾,至少怜惜一二,都是花朵般的姑娘,总不能在府里一直蹉跎着。” 褚星辰发誓,他真是咬牙忍着听完向晴的废话,温润的表情早就维持不住,冷冷的看向向晴,警告意味尤为明显。 “夫人不提我倒是忘了,忘川,将这两个女子赶出去。” 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正是因为向晴的话,脸上隐现激动角八和宫九。 两个人见状,激动的表情还没落下,立马显出死灰之色,这时候她们才猛地想起,当初若不是环境不允许,她们早就被赶出去了,这一年生活太安逸了,竟让她们觉得主子们都忘了她们曾经做的事。 两人慌慌张张的跑到褚星辰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去,嘴里语无伦次的喊着求饶的话,眼泪鼻涕往下流,哪里还有半点美感,简直不忍直视。 忘川可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情,一手拎着一个就往外走。 “站住。” “阿辰,你这是干什么?要不是有这两个妹妹陪着,这一年龟缩在那个巴掌大的小院子,你可想过我要怎么过?”向晴色厉内荏的对褚星辰喊道。 向晴再也维持不住贵妇的形象,自己手里本来就没有可用的人,也就这两个还能用一用,这两个也懂事,平日对自己恭敬讨好,若是就这么被赶出去,她的脸往哪搁,今天若在这让下人们看见自己连个丫鬟都护不住,以后还怎么管理这些人。 褚星辰看也不看她,冷着脸看着门外。 看男人不为所动,向晴又将目光看向辛宝儿,直到她心软,语气也软下来,带着几分期期艾艾的开口。 “辛妹妹,你看魏姑娘、赵姑娘和这位羽姑娘,都是阿辰的妾室,她们都能留下,你劝劝阿辰,就让她们也留下来吧,毕竟陪了我这么久。” 辛宝儿心里不耐应付满脸算计的向晴,但看向省儿那孩子的面子上,也不想和她闹得太僵,毕竟实际上她们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一个是长嫂,一个是小叔的妾室,若不是现在褚星辰没有娶正妻,她们连说话的机会可能都没有。 想到褚星辰要娶正妻,辛宝儿的心里越发的烦躁,突然不想在这待下去了。 “夫人说的哪里话,我也不过一介小小妾室,有什么资格质疑二爷的决定,既然管家的事已经商定,想来也没我什么事了,那我们就先回去收拾院子了,我们院子人多,还需要好好规划一番。” 说完辛宝儿也不等谁同意,起身就往外走,兰草,莲蓉等人更是气愤的转身就跟上,一点也没有留恋的意思。 褚星辰有心追上去,但看看门内门外的下人,到底还是收敛了冷冽的表情,缓缓的坐了下去,喝一口温度适宜的茶水,再抬头已经恢复温润如玉的形象。 “忘川,还不将无关人员带下去,夫人还要安排各院事务呢。” 忘川闻言不再停留,抬步就出了房门。 向晴被褚星辰当众打脸,脸黑的不能看,但事已至此,她也不能刚丢了芝麻,再丢了西瓜,不就是心腹,眼前这么多人,她随便用点手段,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想到这,拉着的脸终于恢复一点血色,仪态万千的坐会椅子上,对着褚星辰笑道:“阿辰放心,我会为你打理好后院,不让你分心的。” 褚星辰听她这意有所指的话,心里更是烦躁,突然起身道:“端宏,给我去温习功课,这里有你娘安排就好。” 褚端宏正因为母亲宁愿把自己交给辛姨姨教养,也不愿意放弃管家权,暗暗心伤呢,听到褚星辰的话,二话不说,抬步就跟了上去,甚至都忘了跟亲娘告别。 向晴看着小跑着跟在褚星辰身后的自家儿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她也不记得儿子是什么时候跟自己不亲的。 但她始终觉得,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们母子二人地位更稳固,将来儿子可以如愿继承大统,而不是褚星辰的儿子捷足先登,这帝位是夫君就给她们母子的。 第200章 无事一身轻 走出前厅大门,离门口下人远着了,兰草再也忍不住脾气,出声抱怨道:“什么狗屁夫人,也就她自己还拿自己当个人物,姑娘,咱们不给她银钱,我看的该怎么当家。” 辛宝儿好笑,拉着她的手道:“气什么?我手上的商铺也有一部分是二爷的,难不成我还能昧下不成,总要交给掌家夫人的。” 兰草还是生气,撅着嘴巴不想说话,赵贤也忍不住接道:“宝儿,你就是脾气太好了,凭什么你辛辛苦苦的搭台子,戏却让她上去唱。” 辛宝儿放开兰草,走去安抚赵贤,笑着道:“好了,不气了,你也知道我喜欢清闲,这么大的宅子,琐事肯定不少,有人愿意代劳,我求之不得呢。” 这时候莲蓉终于得到机会开口道:“姑娘,要不我帮您教训教训她,奴婢这两年可是学了不少手段呢。”小丫头圆圆的小脸上带着矫捷无比的笑容,很是感染人。 辛宝儿又松开赵贤的手,双手捧起莲蓉的小圆脸,用力的揉了揉,温柔的说道:“看你脸上的肉肉没有减少,看来日子过的不差,既然出来了,就安心过日子。咱们关起门来,都是自己人,再不用提心吊胆,算计来算计去的了,你学的那些暂时用不上。” 主仆一行几人,走走停停,安慰好了几个为她抱不平的小丫头,才一边逛园子,一边往小院方向走。 他们如今的住处,所处的位置并不在城中心,而是有些边缘化,但并不荒凉,据说这里曾经是一座皇家行宫,所以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几进几出的宅院,严格说来算是个小型的城郊庄园。 应该是被提前修葺过,很多地方还留有翻新的痕迹。 其内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应有尽有,比起皇宫得精致富贵,富丽堂皇,这里的景致更为粗犷大气。 树木不成行也不成林,更像是任其随生长;水流由高到低,不成湖也不成溪,岸边曲折参差,与其说是人工雕琢,不如说是水流冲刷出来的沟渠,深浅随意;房屋高矮不一,风格也很随意,但在山石景物的映衬下奇异的和谐。 她们要住的院子,在庄园的东北角,应该算是除了西北角的客院外,庄园中最偏僻的地方了。 她们从前院正厅出来,是绕着西边走的,而早上出来是走的东边,这样一来,再回到她们住的地方,整个庄园就差不多逛完了。 “姑娘,明明那么多又大又好的院子,咱们为什么非要住这么偏僻的地方啊,去趟前院,走近路都得两刻钟,若是绕远路,就算早早起来,到地方也快吃午膳了。”兰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嘟着嘴抱怨道。 “那正好,以后就有理由少去前院了。”辛宝儿走了大半个上午,气息都有些不稳了,但还是打趣道。 “姑娘。”兰草被逗得更气了,忍不住提高声音叫道。 “这地方不是你们给我选的吗?”看小丫头快被自己逗哭了,先发制人的反问道。 这次没等兰草规回话,赵贤先开口道:“哪里是我们选的,还不是夫人看你和二爷都不在,故意欺负我们,把其他的地方都锁起来,就独留这么个地方给我们。” “哪里是留给我们,分明是她没看到这里还有院子,是我们运气好,捡的漏,哼!”赵贤话还没落音,兰草又巴巴的控诉起来。 辛宝儿抬手捏了捏两人红扑扑的小脸儿,语气透着几分欢喜道:“那是挺幸运的,这个地方隐蔽、清幽,深得我心啊!” 说话的功夫,一行人已经走到竹林前,早上走的有点匆忙,没细看外面的环境,如今一看,别有风味。 翠竹看来应该有些年头了,且被打理的很好,粗细均匀,笔直修长,地面上堆积着厚厚的落叶,偶尔有几块山石随意的堆砌在一起,让沉闷的林间,多了几分意趣。 左侧竹林靠近小路的一角,一块人高的光滑石壁上,铁画银钩的书着几个大字——翠屏苑。 莲蓉小跑几步,来到大石头前,踮起脚尖用小手描摹着上面的字迹,嘴里高兴的说道:“姑娘,这就是咱们以后住的地方吗?这字可真漂亮!” “对啊,以后你就跟兰草姐姐一起,在我身边做事,好不好?”辛宝儿笑着回道。 “好。”小丫头笑得眉眼弯弯,小脸蛋儿胖嘟嘟,十分讨喜。 “走吧,我们回去吧,也该准备午饭了,第一天,咱们做点好的。” 虽然身边几个丫头都为她抱不平,但辛宝儿是真的挺高兴的,刚在前厅看见那一院子丫鬟、婆子、小厮,她最先感到的就是麻烦。 如今挺好,无事一身轻,没事她还可以带着身边这些丫头出门走走,看看,见识见识北地的风土人情。 想的挺美,不过到底能不能如她所愿,就不得而知。 几个人沿着曲径通幽的竹林小径,慢慢的往里面走,走了能有一盏茶的功夫,一座竹制的门庭出现在眼前。 推开竹门,绕过影壁,眼前豁然开朗,早上看来不大的小院,如今看来其实并不小,亭台假山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荷塘。 穿过前厅,进入后院,辛宝儿才知道,这个院子是这门不小,足足有三进,前面的两进,大大小小的房间也有二十几间,她们这些人住起来,竟然还有些空旷。 后面一排是厨房和下人房,再往后还有一个不大的后院,里面有一口水,靠墙边有两个果树,还有一片不大的小花园。 辛宝儿见到那个小花园,当即决定把花拔了,以后用来种菜,这样他们都不用出去买菜了。 辛宝儿越看这个院子越满意,走了一上午的疲惫也没了,兴致勃勃的窜进厨房,打算大展厨艺,庆祝乔迁之喜。 厨房里食材并不多,毕竟他们都才刚过来,可辛宝儿兴致正浓,魏雨和羽四只要充当跑腿儿,飞身出门溜了一圈,提着各式各样的食材回来,才算满足辛宝儿的需求。 这顿饭注定早不了,魏雨很有先见之明的买了糕点给姐妹们垫肚子。 褚星辰从前厅离开,便在书房接待了一上午的客人,不知不觉就过了饭时,也不知道是向晴还在闹脾气,还是真的忙完了,竟然没有让人给褚星辰送饭。 褚星辰送走最后一波客人,看了看时辰,苦笑着对忘川说道:“走吧,找你家辛夫人讨点饭吧。” 忘川也是饿的狠了,都已经有意无意提醒过褚星辰好几次了,听主子这么说,感激之情简直溢于言表,就差泪流满面了。 主仆两人刚穿过竹林小径,院里就传出嘻嘻哈哈的打闹声,主仆两人站着听了一会儿,心中都感慨万千。 “明明是最恬静安逸的性子,身边却总围绕着一群爱热闹的人,仿佛所有人来到这里,都能放松又安心,真是谜一样的存在。” “咦,二爷怎么不进去?一来就卸了宝儿妹妹的当家权,现在来蹭饭,觉得不好意思了?” 秦褚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褚星辰身后,身边还跟着秦默,秦默手里提着几个油纸包,显然应该是吃食一类的东西。 “看见没,哪有串门空手的,二爷这是龙出浅滩,就忘了谁给你引得水了。”又是阴阳怪气的强调,一点也没给褚星辰留面子。 秦褚看着一脸尴尬的主仆两人,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儿,就差将“忘恩负义”几个字甩在他脸上了。 “褚表姐,默表哥,二爷,在门口说什么呢,怎么不进来,马上吃饭了。” 第201章 醉酒 辛宝儿手里拿着几朵花,娉娉婷婷的绕过影壁,嘴角的笑意温柔舒朗,小鹿眼清澈明亮的看着门口的三人,仿佛没有感受到几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心情很好的邀请他们进院子。 秦褚有些无力的白了一眼自家自家的傻表妹,不爽这个时候,她还要给褚星辰那个白眼狼解围,不想看她那副不争气的样子,从秦默手里抢过油纸包,推开她走进院子。 辛宝儿看她那个别扭的样子,觉得还挺好玩,不由得心情更好了,嘴角不由自主的又上扬几分。 “你怎么出来了?”褚星辰自觉的跟在辛宝儿身边,有点没话找话的问道。 “过来采花啊!”辛宝儿回的坦然。 她并没有想要为难褚星辰的意思,不管家对她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儿,偏安一隅,本就是她一开始的诉求,现在住的环境也是她喜欢的,她虽然理解身边这些人为她抱不平的心理,但真的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受了委屈。 看褚星辰一副很不好受,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为难样子,辛宝儿终是叹息一声,将人拉住,对着忘川命令道:“将花给兰草,告诉她,我和你家主子说两句话就来。” 忘川一边心疼主子,一边也觉得尴尬,如今一听辛宝儿的话,顿时觉得迷雾散尽,神清气爽,赶紧接过花,就一溜烟儿的跑进了后院。 “星辰哥哥,你不用感到对不起我,我真的没关系的,你也知道我向来不喜那些俗物,小院里人少事少,我也就是挂个名,其实啥也没做,如今这大宅院里,人多事杂,又要迎来送往,你真的不愿出那个头,巴不得有人替我挡在前面呢。” 辛宝儿将人半拉半拽的拖进亭子,按坐在石凳上,语气轻快温和的说道。 原本褚星辰过来的时候心里就有些忐忑,如今被秦褚冷嘲热讽一番,心里更不是滋味,小姑娘还这么善解人意,让他的愧疚感直接拉到满格,脸上表情都有些维持不住。 辛宝儿见他还是一副愧疚自责的表情,也坐下来,拉住他的大手,继续道:“一个小小的管家权算什么啊,你可别忘了,你的财政大权可还在我手里掐着呢。” 褚星辰的表情终于松动了几分,反握住小姑娘柔软的小手,声音低沉的说道:“宝儿,对不起,我……” 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诉说,怎么为自己开脱,他不愿意她没名没分的跟着他,可又不能现在娶她,时局不稳,她的身份又不够,现在娶她,只会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上,这并非他所愿,她也不会想要那样的生活。 他知道她并非弱者,有自保的能力,但他已经自私的折断一次她的翅膀了,难道还要再一次将她拉进她避之不及的漩涡中吗?那样她会不会怨他? 她喜欢安逸的小日子,可他短时间内给不了她,他又不敢放她走,他怕她走了,看到了天地广阔,他这一方小小的后院,就再也留不住她。 突然激动的伸手将小姑娘抱起,狠狠的纳进自己的怀里,语气带着几分诱哄,还有几分害怕的呢喃。 “别离开我。” 辛宝儿面对这样的男人,也有几分不知所措,内心百感交集。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该肯定的告诉他,她不会离开他,可是她对他可能还没那种非你不可的地步;或是该狠狠的推开他,退回到相敬如宾的相处模式里,那样才是她认为最安全也最安心的相处方式,但同样她也知道她做不到狠心推开他。 新宝儿对待感情,始终都有些懵懵懂懵,她始终认为,自己对褚星辰的依赖和信任,是跟她对自家哥哥们一样的感情,可是她跟哥哥们相处时间太短了,所以才显得对褚星辰有些特别。 但她的潜意识里,却从不拒绝褚星辰的亲近,哪怕是拥抱和亲吻,她觉得她的配合,只是在做一个妾室该做的事情,跟情爱无关。 她以为她是在迎合这个时代的规则,可内心是怎么想的,她胆怯的从不去深思,以至于那些模糊了亲情和爱情的情愫,始终如谜团一样漂浮在她的脑海心窝。 “我……我们快进去吧,饭都凉了。”辛宝儿挣扎了几下,褚星辰无奈的松开怀里软软的小姑娘。 心里一片无奈和荒凉,他能感到小姑娘的敷衍和回避,心下自嘲的一笑,附身在小姑娘粉嫩的樱唇上亲了一下,掩饰住眼中的失落,说道:“好。” 其他自己也很迟疑,心里是即希望她能接受自己,又希望她这样懵懂下去,至少给他安排好一切,能确保给她安稳生活的那一天。 两人走进饭厅的时候,里面的饭菜都摆放好了,所有人也都坐好了,主桌上空着两个座位,显然是给两人准备的。 两人也不推辞,几步走过去坐下,褚星辰面上保持着温润的笑容,却着实不想说话,好在平时他也话少,大家也不在意。 辛宝儿看了他一眼,心里叹息,嘴上温柔的说道:“都动筷子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是啊,赶快吃吧,宝儿辛苦做的,凉了就浪费她一番心意了。”秦褚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此时她不爽褚星辰,自然句句噎人。 辛宝儿警告的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安分点,别挑事儿。 秦褚撇开眼睛,假装看不到,还要继续说,辛宝儿赶紧出声打断,“褚表姐,你面前那道菜好吃,我够不到。” 秦褚不甘心的回视她三秒,在她湿漉漉的小鹿眼的攻击下,乖乖的败下阵来,认命的给她夹了一筷子面前盘子中的炒蔬菜,恨铁不成钢的敲了敲她的餐盘。 “多吃点,心那么大,多少填补点,省的傻兮兮的,让人欺负。” “哦,好的,谢谢表姐。”辛宝儿也不反驳她,真的就将那一大口都夹起来塞进嘴巴里,两个腮帮被撑得鼓鼓的,煞是可爱,将所有人都逗笑了。 一顿饭,大家伙推杯换盏,吃的好不热闹,唯有褚星辰吃的味同嚼蜡,勉强填饱肚子,就谎称前院有事,急急忙忙的走了,连忘川都忘了带走。 “切,算他识相。”秦褚落井下石的说道。 “他也不容易。”秦默在一旁给她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菜,沉默的说道。 “你跟谁一伙的?”秦褚不满。 “不都是表兄弟,一个是表妹,另一个还不是表哥。”秦默对自家姐姐的胡搅蛮缠有些无奈。 “狗屁表哥,哪有我家软软的表妹可亲,我自然向着妹妹喽!”秦褚继续反驳。 两兄妹声音不大,奈何辛宝儿离得近,听的清清楚楚,不想听他们姐弟两个继续下去,举起酒杯开口道:“来,我敬表姐一杯,谢谢表姐对小莲蓉的照顾,还把她安全带出来。” 说完就打算一饮而尽,结果寡言的秦默突然开口:“哦?你只谢你表姐,我也是出了力的,你怎么不谢我?” 辛宝儿从善如流,赶紧说道:“对,还有表哥,也谢谢表哥,我先干为敬。” 说完怕两人再说什么,非常痛快的一口干了杯中酒,那速度快的,两姐弟拦都没拦住,吓得两人赶紧喊人倒茶。 一边催促着她喝茶压压酒味,一边一叠声的抱怨,道:“自己什么酒量不知道吗,喝那么急干什么,自家兄姐还能挑你的理吗?” 辛宝儿笑得娇娇的,讨好的说道:“没关系的,这是果酒,甜的,不醉人的。” 小姑娘小脸红扑扑的,说着说着,人就缓缓的从椅子上滑倒下去,竟然是睡着了。 第202章 回娘家 那一日过后,辛宝儿命人从院子后面开了个后门,因为她的院子就在最角落的地方,于是又在庄园的围墙上开了一个角门,这样她院里的人进出,完全不用通过正门,更不用跟向晴报备。 以至于住进来半个月,翠屏苑的人像消失了似的,向晴想行使一下当家主母的权利,为难一番都没有机会。 不过她也没什么可为难的,毕竟褚星辰早就把她去辛宝儿面前耀武扬威的路封死了。 半个多月,辛宝儿说是享清闲,可真是清闲不了,之前在盛京城的时候,一众下属不方便找她,如今她自由了,那些人哪里能放过她,大事小情都来找她商量,走起后门来,那是毫无压力,弄的辛宝儿也是半日清闲都没有。 褚星辰也忙。全国范围内,大大小小的势力都在拼命的抢地盘,北地因为辛宝儿的提醒,操作的早,现如今全境范围内,大大小小势力,能收服的都被收服了,收服不了的,也已经被打掉了,就剩下大名府与开封府接壤的山林里,还有少部分匪徒没有收服。 如今因为辛宝儿的牵线搭桥,说服铁疙瘩等人帮助墨轩一凡迁移集结的百姓,使得那边的进展很是迅速。 随着山里的大量难民被迁移进北地势力范围内,褚星辰的工作量明显增加,每天起早贪黑的和幕僚一起商讨,如何安置这群人,让他们有房住,有粮吃,有活干,最主要的是不闹事。 两人各自忙碌,同住一个宅子,却半个月都不曾见上一面。 九月中旬,有人来报,辛家一行在绕了大半个国家之后,终于安全到达北地的住处。 辛宝儿听到消息,自然是异常高兴,辛家比自己离开盛京的时间长,但因为辛家男人要绕路巡查店铺,产业,所以迟迟没有到达,如今世道这么乱,她着实是担忧不已,如今终于到了,她都恨不得马上过去看看那一家子都好不好。 她吩咐魏雨出门的时候,正好林妈妈在,林妈妈看了看天色,拉住忙乱的辛宝儿。 “姑娘,别急,你看这天都晚了,不如咱们趁着晚上,好好准备些礼品,派人通知一下二爷,正正经经的回一次娘家。” 辛宝儿眼睛一亮,是啊,自从被宁老贼指给褚星辰为妾,她都多久没有大大方方的从正门回家了。 说干就干,让魏雨去跟褚星辰说一声,自己也带着满屋子的人开始收拾东西,没有的,不合心意的就吩咐人赶紧去买,零零总总的竟然收拾了两辆平板车的东西。 第二天天刚亮,辛宝儿就睡不着了,起来收拾好自己,又跑去后院检查了一番板车上的东西,确定没有什么不合适的东西,这才放心的吃早餐。 饭后辛宝儿带着林妈妈,兰草,魏雨,赵贤,莲蓉,以及魏雨挑选的几名护卫,一行人拖着两辆板车,浩浩荡荡的往马厩走去。 其实要按辛宝儿的意思,她是不想来前院招摇过市的,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林妈妈既然都说了,这是她出门后,第一次正式的,光明正大的回娘家,若还是偷偷摸摸的走后门,委实有些说不过去。 到了马厩,侍卫挑了两匹最健硕的马套在板车上,另寻了车夫,套了两辆带车厢的马车,一会儿用来拉人。 马车从专用的侧门出了府,辛宝儿等人继续往前院大门走去。 她们人多,辛宝儿也不拘着她们,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好不热闹。 穿过正厅,在走一段就到正门了,辛宝儿远远的就看见向晴抱着手臂站在最前头,后面跟着一众丫鬟婆子,还有几个健壮的小厮。 辛宝儿头疼,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位“夫人”还真是从来不让人失望。 辛宝儿本着和气生财的原则,紧走几步,到了向晴面前三步远的地方,蹲身行礼道:“见过夫人,夫人万福。” 身后的人有样学样,动作不太规范的跟着行礼。 “辛妹妹这又是马车,又是板车的,还带着这么多人,大张旗鼓的是要干什么去?”向晴阴阳怪气的质问道。 她可是听下人禀报了,满满当当的两辆板车,这是拿了多少府里的东西,去补贴她的娘家啊! “回夫人,我家姑娘今日回娘家,已经跟二爷禀报过了。”林妈妈上前一步,恭敬的说道。 “娘家?一个妾室,不过就是府里的下人罢了,哪里还有什么娘家,竟然还偷拿府里那么好东西,真是仗着阿辰的几分宠爱,就认不清自己的身份。要出去可以,把东西都放下,带着你的人从角门出去。”向晴继续刻薄道。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何况辛宝儿只是性子淡,不喜争抢,又不是真的没有脾气。 一早上的好心情,就这么被破坏个干干净净,深呼吸几次,压下想要除之而后快的冲动,面无表情的回视向晴。 “向夫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二爷说过,我的事我自己决定,不用通过任何人,一应钱财物品,只要报账便可,无需谁同意。” “向夫人,这是当了几日家,忘了自己的几斤几两了吗,还想妄图挑战二爷威严。” 清晰看来向晴一张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黑,辛宝儿上前两步,直视她的眼睛,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声音说道。 “向晴,我和星辰认你,你才是这个家的夫人,若不人,你算什么东西,一个一无是处的嫂子,也想插手小叔子后院的事,谁给你的脸?” 向晴闻言,仿佛收到了奇耻大辱,想也不想,抬手就朝辛宝儿脸上招呼。 辛宝儿离向晴太近,其他人赶过去都来不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辛宝儿感觉自己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随即被一只大手拦腰抱起,最后稳稳的停在男人的怀里。 “你在闹什么?”男人火大的低吼道。 向晴用尽了全力去打人,结果到了跟前儿,攻击的目标没了,整个人被惯性带的一个趔趄,刚稳住身形,就听到男人的低吼,顿时又气又委屈。 “阿辰,你怎么能吼我,我这是为了谁,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拦着,你的小妾就把家里搬空了。” “娘,您不要闹了,爹爹该生气了,您还要不要管家了?”褚端宏低声哄着向晴道。 小小的孩童,眼里蓄满了无奈和失望,他是接到父亲的通知,让他同父亲和辛姨姨一起去辛家,可如今母亲这么一闹,他还有什么脸去辛姨姨的娘家。 “管家,管家,家里那点银钱,只能节衣缩食过的日子,她一个妾室回娘家,居然这么铺张浪费,我拦着有错吗?”向晴疯了一样的推开儿子,朝着褚星辰的方向崩溃的大吼道。 辛宝儿闻言不禁皱眉,她记得划出去的几个铺面,都是收成还不错的,至少养家完全不成问题,怎么就到了节衣缩食的地步了。 褚星辰一低头,与辛宝儿不解的视线对上,心中无奈地苦笑,面上更是不耐。 他本以为向晴一个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女子,就算才能一般,但管理一个没几个主子的后院,照看几间经营不错的铺子,应该是绰绰有余的,结果我这才一个多月,真是一塌糊涂。 抬头看看天色,低下头对辛宝儿柔声道:“父亲母亲怕是已经在等着了,这边的事,你不用理会,我自会处理好,给你一个交代。” 辛宝儿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天大地大,回家见爹妈最大,至于向晴,她想整治她,随时都可以,简直不要太容易。 “你先过去,晚一点,我忙完就过去拜见岳父岳母。”见辛宝儿这么懂事,褚星辰是既欣慰又愧疚,继续说道。 辛宝儿被男人那句“岳父岳母”弄了个大红脸,也不告别了,提着裙摆就往大门口冲去,那姿态妥妥的落荒而逃,其他人赶紧跟上。 第203章 一家团圆 辛宝儿自从到了这里,就一直龟缩自己那个小院子里,几乎就没出过门,今天还是她第一次正正经经的迈出府门。 她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大名府下辖离北地最近的地方——承平郡。 这里群山连绵,水系环绕,山古刹奇观众多,自古便是天家游玩避暑的好地方,所以才在山脚下建有行宫。 撩开车帘向外看,马路宽敞,商铺林立,偶尔有几声小贩的叫卖声,看似十分繁华。 可辛宝儿注意到,街道上行人很少,大部分面带苦相,店铺门口坐的伙计,也都蔫头耷脑,显然没有什么生意。 辛宝儿想起这一个月来,去她那里讨主意的掌柜们的抱怨:“这里与盛京的繁华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收入更是一落千丈,勉强维持店面运转。” 辛宝儿也仔细对比了店铺迁移前后的流水对比,除了粮油店,布匹店以及日常用品店,其他店面的确不太理想,尤其是饭庄,茶馆,旅店这些产业,几乎是入不敷出的情况。 其实辛宝儿最近也挺愁的,毕竟从打她接手这些产业以来,几乎都是大赚的,如今全国上下,到处都是战事,人心浮动,风雨飘摇。 大环境如此,商业如何兴盛?就连繁华的盛京城里留下的那几个铺子也只是平时收入的两成不到。 辛宝儿长叹一声,心里也没了主意。 她一个高中毕业的学生,比起身边这些古人,不过多了些后世的见闻,她又博闻强识,学以致用,能把后世所知所学糅合到这个时代的生活生产中,这才在商界占有一席之地。 可是反过来,老百姓没有钱,也就不会出门,人都不出门,她的产品再好,营销方案做的在打动人心,也无济于事啊! “唉!如今我是黔驴技穷,无计可施了。”辛宝儿惆怅的嘟囔道。 林妈妈就坐在她身边,听到她无意识的低喃,拍了拍她的小手,笑得慈祥,安慰道:“马上就要回家了,家里的老爷们都是有大本事的,姑娘我什么想不通的,大可以请教他们啊,一家子从小就疼爱您,只要您开口,定然是不会藏私的。” 辛宝儿柔柔一笑,全是回应。其实心里也不大确定,毕竟如今的状况,可能跟商业手段真没有太大关系。 前后四辆马车齐齐停在一座气派的府门前,辛宝儿还没下车,就听到马车外传来二哥辛承志的吆喝声。 “小八妹回来了。” 辛宝儿原本还在愁苦的小脸,立马绽放出灿烂甜美的笑容。都不待下人来扶,就转出马车,利落的跳下车辕,吓得身后几个丫鬟一阵惊呼。 “大惊小怪的干什么,我可是每天都有锻炼的。”说着还怨念满满的看了一眼魏雨。 魏雨这个人,平时里冷冷清清,什么事不叫她,她就不理会,唯有监督辛宝儿锻炼这件事,简直尽心尽责到丧心病狂的地步。 “哎呀,我家八丫头总算回来了。”大夫人程氏是真高兴,一张脸都笑开了花。 “母亲,劳母亲记挂了。”辛宝儿赶紧行礼。 “你这孩子,跟你娘客气什么?”大夫人嗔怒的拍了辛宝儿一下,眼里的喜爱却几乎溢出来。 “行了,你们娘俩快进门说来,怎么好让一家长辈都等着。”辛大老爷的声音从朱红色的大门内传出来,语气里明显带着笑意。 “呦!你父亲这都等不及了,走,咱们进去再聊。”大夫人向来是风风火火的性子,嘴上说着,脚下也不闲着,拉上人就大步往里走。 身后几个丫鬟婆子见状,顾不上马车上的东西,赶紧小跑着跟上,最后还得是魏雨靠谱一些,留下来跟辛家下人一起将马车上的东西一一卸了下来,嘱咐人小心的送进去。 一迈入大门,眼前就是豁然开朗的格局,没有影壁,两侧都是游廊,院内正中仅有两口盛满水的大瓮,在无其他景物。 辛宝儿一下子就想起盛京城的辛府大宅,那是真的大,整整占了大半条街,府内更是琅台水榭,一步一景,处处精致,如今…… 想着想着,辛宝儿眼眶不禁有些泛红,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有些可惜,有些想念。 “哎呦,这是怎的了,可是受了委屈了。”二夫人花氏和三夫人苗氏这时候也迎了过来,看见小丫头眼眶红红的,都忍不住心疼的询问。 “无事,只是久不见家人,一时激动,高兴的不知道怎么表达了。”辛宝儿的泪终是落了下来,不过眼中都是笑意。 “这孩子,现在这里可是咱们自己的地盘,什么时候想回家,还不是抬抬腿的事,只要你这丫头别又躲懒,赖在屋里不肯出门便好。” 二夫人花氏是个嘴巧的,一番话说的是既亲近又贴心。 “你二婶娘是最说话的,八丫头,咱们快贴进去吧,你那些姐姐妹妹可是早早就到了,这会儿怕是等的脖子都抻长了。” 三夫人苗氏也不甘落后,笑着拉住辛宝儿另一只手,三位夫人就这么簇拥着辛宝儿往后院走去。 后院小花园里,露天摆着桌椅茶案,衣着统一的婢女穿梭其间,辛宝儿等人到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时不时的有笑声响起。 “八姐姐。” “八妹妹。” 有姐妹最先发现走过来的辛宝儿一行,欢快的叫起来。 辛宝儿感慨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大姐姐,二姐姐,六姐姐,七姐姐,包括九妹妹都已经嫁作人妇,只有小十辛蝶儿还是少女打扮,一脸娇羞的看着某个方向。 人群中还有两个眼生的妇人,那是三哥,四哥,今年娶进门的新妇,因为与家人相处时日短,面上还带着些少女的羞怯。 另一侧哥哥们和几个不认识的男子站在一起讨论着什么,面上都带着笑容,显然也是相谈甚欢。 辛宝儿脚下突然就有些迟疑,这样的和美,这样的温暖,真的是属于她的吗?这一刻她陷入了自我怀疑。 “怎么不过去,姐妹们都等着你呢?”大夫人见小姑娘脚步慢下来,不由得担忧的问道。 这时候辛三老爷从人群后走出来,笑着说道:“八丫头这是近乡情怯了。” 辛宝儿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为温婉恬静的笑容,说道:“三叔说的是呢。” “好了,都自己找地方坐,离开饭还有一会儿,大家就随意在这玩一会儿,等着开饭。”辛大老爷率先在主桌上坐下,乐呵呵的说道。 “写可说呢,二丫头,八丫头都回家了,今天咱们家可算是人全了,这团圆饭可不能出岔子,你们先聊着,我得去后厨盯着点去。” 大夫人真是太高兴了,看看这个女儿,在看看那个儿子,脸上都笑出了一朵花,感觉浑身上下有用不完的力气,说着就风风火火的往后厨去了。 二夫人和三夫人见状,也赶紧跟众人寒暄几句,跟着去帮忙了。 辛宝儿被几个姐妹拉过去,紧接着人就被包围了,姐妹几个,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的,有的话还没等她听清呢,就被另一个人打断了。 这要是放在平时,这么多人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她早就让魏雨将人丢出去了,可今天她只觉得舒心,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等中午开宴的时候,褚星辰才姗姗来迟,辛宝儿从人群中挣脱出来去迎他,看看他有下意识的想微笑,结果却只别扭的扯了扯嘴角,这才发现,这一上午竟然把脸都笑僵了。 褚星辰还打趣她,捏着她的脸道:“没事儿,以后多笑笑,放练习了。” 第204章 辛家打算 褚星辰的到来,让屋内高涨的气氛有片刻凝滞。 褚星辰对这种状况也不意外,毕竟此时他的身份不同,尊卑有别,有时候有些距离感才是好事,这也是他不陪辛宝儿一起过来的原因。 辛宝儿哪里遇到过这样的场面,表情略微有些尴尬,褚星辰看出她的不自在,推了推她,示意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辛宝儿乖乖的走了,褚星辰才在辛家几位老爷的簇拥下,走到了主桌主位上坐下,全程神态自若,没有丝毫不适应。 “诸位都坐吧,我今日也是辛家的女婿,大家随意些。” 众人得了话,这才纷纷落座,在褚星辰有意无意的引导下,没多久气氛又活跃起来。 辛宝儿原本还挺担心的,毕竟褚星辰这些年很少被允许出那个荒宅,在人际交往方面应该是有些欠缺的。 坐下之后,时不时的用余光打量男宾方向,看他游刃有余,侃侃而谈,她还挺新奇的,同时也有些酸酸的。 这个男人光风霁月,儒雅风流,有谋略,有手段,有仁心。从前困于陋室,她于他来说是唯一的特别。 可如今已是潜龙腾渊,终于可以大显身手,想来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在北地称王,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看到他的好,环肥燕瘦,桃李芬芳,自己于她大概也变成寻常。 自古繁花相竞处,英雄冢,美人墓。 她还是守住自己心,安稳到老最重要。 这也想着,浮躁的心渐渐又沉寂下来,慢慢的就将男人忘在脑后,与姐姐妹妹玩闹在一处。 饭后没多久,褚星辰又以公务繁忙为由,匆匆离开了辛家,期间只简单与辛宝儿交代几句,辛宝儿已经在心里做了决定,自然也不在意这些,只说晚些回去,便跟辛家下人去了客房休息。 褚星辰心下无奈,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悻悻的的离开了。 午睡了一个时辰,辛宝儿才感觉神清气爽,想起如今的困境,打算找父亲,叔叔们取取经。 出门寻了辛家的丫鬟,那丫鬟也是辛家的老人,听她询问,二话不说,放下手头的活计,亲自带着她去了前院的大书房。 她到时,辛家两代话事人都在,仿佛正在讨论着什么,见她过来,便停下话头,将人迎了进去。 “八丫头,可睡好了。”辛大老爷笑得一脸慈爱,语气温和的问道。 “睡的可好了,多谢爹爹挂心。”辛宝儿乖巧的应答。 “怎么没去寻姐姐妹妹们玩耍,可是有事寻我?”辛大老爷见她这般乖巧,心里更为喜爱,继续问道。 “可是在夫家受了委屈?”辛二老爷脾气火爆,当即大声问道,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询问。 辛宝儿心里熨贴,面上更为乖巧,笑得柔柔顺顺的,很是招惹疼。 “父亲,叔叔,哥哥们且放宽心,宝儿在夫家一切都好,只是如今二爷忙着整顿北地,安顿流民,花钱如流水,可我手上生意却越发不景气,宝儿自觉能力有限,特来寻父兄叔叔们取取经。” 听了辛宝儿软软乎乎的一番话,屋内众人却都沉默下来。 良久,大哥儿辛承风才沉重的开口,“不瞒八妹妹,我们刚刚也是在讨论这件事,如今各处都乱,百姓每日过的胆战心惊,哪有心思享受生活,我们正商讨是不是要将外面的生意收拢一部分回来,减少一些亏损。” “国家动荡,我们这些富商迟早会成为各个势力盘剥的羔羊,与其让北地之外的产业成为辛家的掣肘,不如早些舍了,少些麻烦。”辛三老爷冷静的说道。 辛宝儿听了这些心里也是沉甸甸的,在脑海里将以前看的各个战乱时代都回想了一番,发现果真如父亲和叔叔们所想的那样,要么沦为权力压榨的工具,要么在各个势力倾轧下尸骨无存,总之下场都不是辛宝儿想看到的。 “只是这样一来,能提供给皇孙的助力就小了,到时候就怕牵连到你,你本就是给人做妾的,到时候主母少不了要搓磨与你。”辛大老爷叹息道。 辛宝儿闻言却是笑了,笑得温柔恬静,十分安抚人心,说出的话,却是多了几分不属于女儿家的霸气。 “父亲,叔叔,哥哥们大可放心,你们可知自从入了他家的门,他手里的所有田铺产业都在我手里管着,可以说如今这北地的财政大权都在我手里,没人能拿捏我。” 辛家一众爷们闻言也是震惊不已,见鬼一般的看着她。 “所以盛京前两年兴盛一时火锅,烧烤,冬天里的新鲜蔬菜,还有那个月入百万银的娱乐城,都是你的手笔!”辛承志几乎是尖着嗓子惊呼出声。 辛宝儿弱弱的点点头,屋内只余一阵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竟不知我家还出了这么一个商业奇才,就说八丫头是个有福气的。”辛二老爷笑得格外畅快,仿佛辛宝儿是他亲闺女似的。 “二叔谬赞了,我只是出出主意,都是下边人办事老道,否则再多想法也不能成型。”辛宝儿谦虚的说道。 “那也很厉害,我们兄弟可都被你你比下去了。”三哥儿辛承宇和四哥儿辛承远两兄弟异口同声的说道。 “哥哥们就别笑话我了,不过是从有钱人的钱袋子里掏钱,可如今到处都是灾民难民,我也是无计可施了。”辛宝儿说着摊摊手,表示自己的无能为力。 “说到有钱人,我倒是想起来了,咱们现在所处的这块地界,可是世家大族遍地开花的地方,那些世家动辄百年底蕴,什么大灾大难没经历过,如今定然也是不缺钱粮的,只是想让他们拿出来确是不易。”辛三老爷深思道。 辛宝儿眼睛一亮,有什么在脑中盘桓,只是一时还抓不住。 “父亲,叔叔,哥哥们,既然已有决断,尽管放手施为,至于褚……星辰哥哥那里,也不用过于忌惮,他的人品还是值得信任的,即使我们家产业没有回拢,落在别有用心的人手里,他也会明察秋毫的,不会无缘无故处置我们家的,相处将近两年了,这点自信宝儿还是有的。” 辛家男人们闻言都轻轻点头,只是心里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轻松,在他们的认知里,若他们家真的出了事,即使不会被追究,那肯定也是消耗的辛宝儿的情面,这是他们万万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他们以后行事,还得谨慎一些,在谨慎一些才行,绝对不能给八丫头\/八妹妹添麻烦。 辛宝儿也发现她这番话,貌似适得其反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有心解释两句,又怕让他们误会更深,只好转换话题。 “刚听三叔说这边世家多,我突然有些想法,只是还有些零散,等我回去仔细琢磨琢磨,写一份详细的计划,再来与父亲,叔叔,哥哥们商讨。” 听说她有了新的想法,男人们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又多了几分期盼,看着辛宝儿的目光都热切了几分,看的犹是淡定如辛宝儿,也不由得微微脸热。 感觉再待下去,她一定要被这群大小男人们看的浑身难受,手足无措,所以她赶紧站起身来,盈盈一拜道:“父亲,叔叔,哥哥们,那没什么事,我……我就去找姐妹们玩了。” 她那心虚的小模样儿,把一室大小男人都逗笑了,辛宝儿也不等他们回答了,提起裙摆一溜烟儿的跑走了。 跑出好远,辛宝儿才慢下脚步,一边喘息着,一边等着被她丢下的几个小丫头。 第205章 心思各异 辛宝儿是吃了晚饭,才坐上马车走小门回的家。 之所以走小门,就是不想在与前边那位发生冲突,既无意义又浪费时间,自己手里这些事,随便一件拿出来都比那点子家长理短值得她花心思。 他一回来,褚星辰就收到消息了。如今他们虽然行动自由了,但危险相应的也增加了,整个庄园里,明里暗里的护卫可是不少。 辛宝儿刚收拾完准备躺下,褚星辰就过来了。 褚星辰心里有些忐忑,早上发生的事,因为他有自己的考量,明面上并没有处置向晴,仅在私下里警告了她一番,小姑娘一天都没在,自己还没找到机会跟她解释呢,也不知道听没听说什么。 “怎么现在过来了,可吃过晚饭了。”辛宝儿穿着寝衣,很随意的询问。 听辛宝儿语气如常,好像对早上的事完全不在意,褚星辰有开始别扭了,心里酸酸的想:她是看不上向晴这样愚蠢的对手,还是不在意他对她的态度。 “吃过了,听说你回来了,来看看你,没什么事,我这就回去了,还有事……”褚星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干什么,想好要解释的话,突然就不想开口了。 “你很忙吗?若是不太急的事,明天在处理,今晚就在我这歇下吧,正好我有事找你,原本想明天再去找你的,既然你过来了,也省的我跑一趟了。” 辛宝儿说者无心,褚星辰却听的更来气了,她怎么能这么若无其事,但看她已经起身去吩咐兰草准备宵夜去了,心里又奇异的暖起来。 在前院住了那么久,忘川虽办事妥帖,却不是个细心的,他如今的吃穿用度,比起在小院时竟是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没什么急事,你有什么事就说吧。”心里还闹着别扭,说出的话也有几分冷淡。 辛宝儿像是没发现似的,又叫来莲蓉吩咐了一番,才从衣柜里取出一摞衣服,走到褚星辰面前道:“试试看合不合身,按照你之前的尺寸做的,最近少见你,看着好像瘦了些,可是身边没有仔细的人照料。” 褚星辰沉默的任由小姑娘给他换衣服,心里五味陈杂,他知道小姑娘不是不喜欢他,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总是若即若离,让他们的关系也始终扑朔迷离的。 “嗯,还可以,应该不用改,这是新作的寝衣,莲蓉给你备水去了,先去洗洗,回来我们再说。” 小姑娘的声音温柔如水,对他有着致命的诱惑,可她却只是随意,撩人而不自知。 “好。”到底舍不得这份温柔,妥协的轻叹,听话的去了浴室。 看着男人伟岸的背影,辛宝儿顾自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缓缓绽开笑容,只是那笑容里带了几分莫名的失落与苦涩。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你终究要为帝为王,而她不想有朝一日如被遗弃班婕妤那般幽怨,若未来可预料,那不去由她做那个负心薄幸的人。 看着桌面上洋洋洒洒的几行字,到底不愿见光的心思,用力的揉成团,泄愤似的抛向纸篓的方向,然后继续若无其事的铺纸蘸墨,思考着一会儿要询问的问题,所有的坏情绪,都在这一个又一个问句中,被慢慢消磨殆尽。 褚星辰收拾好自己,也收拾好心情,再回到卧房时,辛宝儿已经写了满满一张纸。 看他回来,便放下笔走过来,“看着还不错,林妈妈的手艺越发好了。” 褚星辰顺着她的话应是,笑得温柔,一如他们在小院小屋里相处那般。 “先坐,我今日在父亲那里跟他们取了取经,脑袋里有些想法,但需要了解一下你这边的安排,才好制订具体计划。” 往事已已,人总是往前走往前看,所以辛宝儿不让自己过多纠结,两人坐好,便直奔主题道。 “我问你答,还是你直接说。”辛宝儿等了一会儿,不见男人说话,又开口道, 褚星辰今晚有点不在状态,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便道:“你问吧。” 辛宝儿点点头,也不跟他客套,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称王?” 褚星辰皱了皱眉,这件事他还在布局,并没有对外人提起,但他不会怀疑辛宝儿在套他的话,只是对她的敏锐又多了一层认识。 “没那么快,时局还不稳定,我若现在自立为王,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我不能给其他势力拿我们当出头椽子的由头。” “年底?”辛宝儿问。 “差不多吧。”褚星辰答。 “现在九月末,也就是说接下来几个月,我们都处于被动状态,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拿钱拿粮养着北地这三府二十几郡的剩余百姓。”辛宝儿声音提高了几分。 “至少明面我必须与其他势力同步,招兵买马,安抚流民。” 褚星辰也是无奈,北地已经种出新粮,在各大势力那里不是秘密,他现在也只能做出北地已经入不敷出的假象,来迷惑其他势力,不让北地成为众矢之的。 其实也不算假象,辛宝儿的账本从来都是一式两份,她这里一份,他那里一份,所以到这里之后,银钱如流水般花出去,却不见多少进项,他都是清楚的。 “辛家已经决定收拢产业,月余之后便可以回笼一部分资金,之后北地的经济发展,我想以辛家为主导。”辛宝儿想了一会儿说道。 “那你呢?”褚星辰几乎是下意识的问出声。 “我一个后宅女子,还是尽量少出头的好。”辛宝儿笑得坦然,至于心里的想法,现在还没成型,她不想让他看出来。 褚星辰心里五味陈杂,天下未定,未来是生是死他都不确定,哪里能给她什么承诺,若她一开始便是他的妻,他还可以要求她与他一起迎接那些风雨荆棘,可实际上如今他们连个正式名分都没有。 褚星辰心思越发沉寂,辛宝儿又接连问了好些问题,他都一一答了,一问一答间,夜越发深了。 “姑娘,二爷,奴婢给你们送汤。”莲蓉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辛宝儿这才收起手边胡乱描摹的纸笔,让人进来。 “兰草姐姐说,先让姑娘和二爷喝点热汤暖暖胃,宵夜马上出锅。”莲蓉笑盈盈的说道。 “好,让她慢慢来,不着急,让她多做点,你们饿了也好吃些再睡。”辛宝儿将一碗汤递给褚星辰,同样笑着说道。 莲蓉闻言意自然高兴,一蹦一跳跑走了。 房门被关上,屋里突然就安静下来,两人各怀心思,一时间都沉默的喝着各自碗中的汤,空气中只余汤匙碰撞瓷碗的声音。 汤喝完了,兰草正好将宵夜送过来,两碗熬的粘稠的米粥,四碟清脆爽口的小菜,外加两碟精致的糕点,让人看着就及有食物。 “尝尝看,兰草最近厨艺见长,小菜做的越发可口。”辛宝儿率先给褚星辰夹了一筷子,眼神催促他赶快尝尝。 小姑娘那一副献宝的神情,终于逗笑了褚星辰,这一晚上跌宕起伏的心情终于得到了释放,如她所愿的拿起筷子,每道菜都尝上一口,然毫不吝啬的给与肯定的评价。 辛宝儿闻言顿时笑得眉眼弯弯,比自己得到夸奖还高兴几分。 因为这一插曲,两人之间别扭的气氛终于消散了,有说有笑的边吃边聊,一顿简单的宵夜,竟然也吃了半个时辰那么久。 不知不觉,竟然将兰草准备的餐食吃了个精光,撑得在院内转了好几圈,感觉胃里舒服些,才回屋歇下,如往常那般相拥而眠。 第206章 计划完成 接下来几天,辛宝儿关门闭户,不再接待任何人,专心躲进书房写写画画。 院里的丫鬟婆子也都知道她有要紧的事忙,在院中忙碌都尽量放低声音,生怕打扰到她。 辛宝儿这几天也不好过,她前世生活的世界,是一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那个时代没有秘密,任何一种商业模式出现不足一周,就有专门有一批人,逐字逐句的分析拆解,力求让带脑子的人都明白其中的关键。 辛宝儿那时候虽然没接触过那些,但手机电视,哪里没有相关信息,都不用你主动搜索,打开就能看到。 听的多了,看的多了,很多信息就自动往脑袋里钻,而她又是一个记忆力不错的学霸。 可话又说回来了,学习能力再强,记忆力再好,毕竟是被动学习的东西,存在脑袋里的都是零星片段,很多都联系不起来。 辛宝儿光是搜索这些片段,并挑有用的记录下来,就整整用了一周的时间。 看着写的满满当当一大摞纸,辛宝儿欲哭无泪,她要从这些东拼西凑出来的资料中,抽丝剥茧,整理出一套适应当下社会形势,且可以顺利实施的有效方案出来。 又是整整一周一时间过去了,辛宝儿的头发大把大把的往下掉,原本就不大的小脸,瘦成了一条条,显得眼睛更大了,眼底泛着青影,远远看去,竟然有几分瘆人。 “姑娘,您这也太拼了,这都快瘦的脱相了,这要让老爷夫人看见,不得心疼死。”兰草放下手里的补汤,心疼的说道。 辛宝儿扶在书案上奋笔疾书,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的,活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这就是不出门,否则风大一点,这人怕是就得被吹跑了。 辛宝儿写完最后一个字,揉揉酸疼的手腕,精神还不错的走出书案,笑着接过汤碗一饮而尽。 擦了擦嘴巴,才有些疲惫的说道:“哪里就那么夸张了,不过是熬了几天夜,减了几斤肉而已,等忙完了这阵,好好睡上几天,吃上几顿也就回来了。” “二爷这些时日也不知道在忙什么,竟然也是好久不过来了,还指望他来管管您呢,可见这男人大多是靠不住的。” 兰草收了汤碗,又端进来一盆温水,蹲在辛宝儿身前,拉过她的手,轻轻的按进水里,嘴里不饶人的抱怨着。 温热的水让酸胀得手腕一阵酥麻,辛宝儿舒服的叹喂一声。 “好了,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越发没规矩了,也不怕隔墙有耳,要知道这深宅大院里,往往都是祸从口出,如今我们所处的环境不同了,要学会少说多看,低调行事。” 辛宝儿闭着眼睛,享受这片刻的休息时光,嘴上随意的教导着兰草,并没有多严厉,更像是姐姐对小妹妹的嘱咐。 兰草撇撇嘴,有些不服气,但她向来听辛宝儿的话,低低的应了,感觉水温不那么热了,便取了布巾给辛宝儿擦干了手。 狠狠的挖了一大坨护手霜,仔细的涂在辛宝儿的手上,然后轻柔的按摩起来。 “你这推拿的手艺倒是越来越好了,你说以后没有你在身边伺候,你家姑娘我可怎么办呢?” 辛宝儿被揉的舒服,神情越发放松,有些昏昏欲睡,嘴上无意识的说着。 “姑娘怎么会没有我呢,以后无论您去哪里,奴婢都跟着您就是,回头我让褚姑娘多学些推拿的手法,一定把您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兰草被夸奖,心里美美的,小嘴也越发的甜。 然而回答她的是自家姑娘那均匀的呼吸声。 兰草叹息一声,从床上拿了毛毯给她盖上,轻手轻脚的收拾东西退了出去。 辛宝儿这一觉不过睡了两刻钟就起来了,揉了揉睡的迷糊的眼睛,到底又放纵自己多躺了一刻钟,方才起身。 经过小半个月的反复推敲琢磨,关于北地建设建议的初稿终于完成了,接下来就是更加精细的完善和查缺补漏。 不知不觉已经快到十月了,辛宝儿的生辰也就在两天了,翠屏苑里里外外忙碌起来,为自家主子十七岁生辰做准备,唯有寿星本人无知无觉,显然忙的忘了这个日子。 不过主人自己不在意,下人们却十分上心,在盛京的时候,辛宝儿的生辰都过的很随意,吃碗长寿面,吃顿大餐也就算是过完了。 外面那些下属掌柜护卫们想给她过生辰,都没有机会,今年不同,今年她们自由了,自然要呼朋唤友,一起乐呵乐呵的。 又过了两天,辛宝儿终于将计划彻底完善了,大大的伸了懒腰,微眯着眼睛走出房门,然后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 “兰草,莲蓉,贤儿,能不能出来个人,告诉我一下,我这院子里是谁要办喜事吗?” 久违的声音一出现在院子里,院里的所有人都从各处走出来,或心疼,或关切,或好奇的打量着她。 魏雨刚从外面回来,就看见人都站在院子里,顺着他们的视线就看到辛宝儿单薄身。 “宝儿,我离开不过一个月,你这是一个月都没出屋吗?脸色白的像鬼一样。”脚下一个轻点,就轻飘飘的落在辛宝儿身旁,皱着眉头问道。 “忙活点事情,没顾上,你那边怎么样,人都带回来了?”辛宝儿讨好的笑笑,转移话题道。 “少转移话题,你是不是病了,兰草,赵贤,你们就这么看着她的,可找大夫看过了吗?” 对于魏雨的质问,兰草和赵贤表示委屈,辛宝儿赶紧又打圆场道:“不怨她们,实在是事情棘手,如今都忙完了,之后一定听话,好好锻炼,好好吃饭,养养就回来了。” 见魏雨还想说什么,辛宝儿赶紧拉过林妈妈道:“妈妈,阿雨在外奔波这么久,您赶紧带她去洗漱一番,好好休息休息。” 然后又推了推魏雨,“快去吧,有话休息好再说,看你眼下都是青黑,这一个月肯定都没有休息好。” 魏雨无奈,也确实累的狠了,那帮小丫头出门历练遇到了狠茬子,她不得不带人去支援,又顺便暗中帮着褚星辰的人解决了几个土匪窝,往回赶的时间就晚了。 又得知赵贤等人打算给辛宝儿好好办个生辰宴,她是一路紧赶慢赶才没有错过。 看了看院中的布置,她到底妥协了,她得好好休息一番,明天才能保证良好的状态,来参加她的生辰宴,不给她丢脸。 魏雨走了,辛宝儿还没来得及继续追问院中的情况,就被几个小丫头推搡着去试衣服,首饰,鞋子。 都试了一个遍之后,又被伺候着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在之后就是泡了个香喷喷,热乎乎的热水澡,然后舒舒服服,迷迷糊糊的被塞进被窝,很快就睡着了。 直到睡的人事不知,竟全然忘了之前要问的问题,就这样被几个调皮的小丫头给糊弄过去了。 时隔一个月,辛宝儿终于忙完了那份计划书,心里没了牵挂,睡的自然香甜,一觉到大天亮,没有做梦,连身都没有翻一个,可怜之前有多疲惫。 天光大亮的时候,辛宝儿缓缓睁开眼睛,微微动了动身子,感觉僵硬无比,最后还是喊来兰草给她好一阵揉捏,才算放松下来。 “姑娘,快些起身吧,一会儿面都坨了。”兰草给她穿上一身簇新的衣裙,眨着眼睛调皮的说道。 “早上就要吃面吗?可我想喝粥。”辛宝儿吧嗒吧嗒嘴道。 “我就说姑娘不记得今天的日子吧。”莲蓉进来送水,闻言得意的说道。 第207章 十七岁生辰 辛宝儿看两个小妮子当着她的面打哑迷,心里好笑,默默的计算了一下日子,结果左算右算也没算出个所以然。 她都闭关一月有余了,哪里还知道今夕何夕啊! “你们两个小丫头,怎么还没把姑娘带过来,一会儿长寿面都成面条头了。” 林妈妈略显着急的声音传过来,辛宝儿一愣,竟是自己的生辰了吗? 辛宝儿抬头看了看天空,几片黄叶飘零而落,在秋日暖阳的照耀下,仿佛镀上一层金边,让那份属于秋日的荒凉也多了几分旖旎和不舍。 吃完一份分量正好的长寿面,辛宝儿满足拍了拍肚子,笑得越发温柔。 不知不觉,她来这里已经两年了,那人答应她两年后还她自由,已经做到了。 她突然起了些贪心,是不是自己也可以走到人前,与他并肩而立。 不知从什么开始,她贪心的不想与别人分享,可他注定不能守护一人,若她可以走的更高更远一些,到那时,即便他们再不能同榻而眠,却也可以是灵魂契合的红颜知己。 “宝儿,你在想什么?”魏雨走到辛宝儿身后,淡淡的问道。 “没什么,日子太安逸了,总会想些有的没的,你休息好了?”辛宝儿摇头,压下眼中的落寞,扬起嘴角回道。 魏雨不置可否,她们虽然早就是朋友,但到底自己已经任她为主了,有些事还是要有些分寸的好,因此她也没在问,只是坐下来默默的陪着她。 “不知不觉我都十七岁了,院里这几个丫头,除了小莲蓉之外,全都到了嫁人的年纪了,阿雨,你有喜欢的人吗?” 辛宝儿的声音很轻,要不是魏雨功夫好,听力佳,怕是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没有,我只愿天下太平之后,可以去仗剑天涯,游历四方。”魏雨看着远方,声音里都是向往。 “你不是刚回来,竟然还想往外跑,心还挺野的。”辛宝儿玩笑道。 魏雨轻笑,笑得讽刺,“如今外面山河破碎,白骨堆积,哪有什么好风景可看。” 接下来两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一阵风起,吹乱了额前碎发,辛宝儿突然又淡淡的开口道:“这个时候的确不适合谈论儿女情长。” 魏雨抬头看了她一眼,换来她粲然一笑,“走吧,我们也去帮忙。” “好。”魏雨收回打量的目光,低低的应了。 落日的余晖打在竹尖,无端添了几分辉煌,将竹林后的小院都映衬更为柔美恬静,只是如今的院里,还真称不上安静。 院子不算小,来的人却着实不少,林管家带着一众掌柜,大多都是年过半百,一人手里提着一个礼包,脸上笑眯眯,看着辛宝儿都跟看自家孩子似的。 春秋被辛宝儿安排开辟商路,这次没有赶回来,冬夏带着剩余护卫,能赶过来的也都过来了,平时他们就负责保护各个店铺以及掌柜们的安全,毕竟乱世,在小心也不为过。 玲娘和她那个小门派,被辛宝儿留在了盛京周边打探消息,只等到局势稳定下来,在赶过来跟她们汇合,今天自然是不在的,但人不在,贺礼是不能少的,几个人抬着一个大箱子,沉甸甸的,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 众人凑热闹,嚷嚷着让打开看看,抬箱子的人也不含糊,三下五除二把箱子上的绳索去了,封条揭了,一个用力就将盖子掀开。 “哇!”一阵夸张的抽气声过后,众人傻傻的看着箱子中的闪闪金光。 “掌门让我等一路快马加鞭,将这些送过来,恭祝主人十七岁生辰,望主人带领我们继续赚的盆满钵满。” 男人声如洪钟,震的辛宝儿耳朵嗡嗡的,但心里却是高兴的,想着回头得给玲娘备一份回礼,要厚厚的,这箱黄金之于北地,无疑是雪中送炭。 这些金子是之前娱乐城赚的,那时候辛宝儿就让玲娘留了一手,藏起来一部分,原本是计划盛京城稳定之后,东山再起用的,如今能运过来,这一路怕是费了不少心思。 辛宝儿看向那几个男人的眼神极为热切,把几个大男人看的浑身不自在,但又不敢问。 “你们掌门可还给你们安排了其他任务了吗?”辛宝儿热切的问道。 “并无,主子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们几个。男人憨憨的说道。 “好,先着地方休息一下,一会儿过来吃饭。”辛宝儿说道。 几个人闻言赶紧推辞,哪有下人跟主人一起吃饭的。 “今天我生辰,我说了算,不过添几双碗筷的的事儿。”辛宝儿说的豪迈,竟然有几分女大王的洒脱。 其实与这么多人寒暄,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局促的,只是一路逃亡过来,她也算见过大风大浪了,混在逃亡的人群中时,也能同那些乡野妇人一般大声嚷嚷几句。 秦褚和秦默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辛宝儿在人群中,跟一朵柔弱的小花似的,仿佛随时都要被揉碎一般。 “好了,好了,都别围着了,你们主子都快不能呼吸了。”秦褚一向随意,扯着嗓子就嚷嚷来了。 这里大部分人都不认识他们,看她一来就把自己当主子的样子,都眼露警惕的打量两人。 一时间,小院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心宝儿不得不从包围圈里挤出来,笑着给众人介绍:“我表哥表姐,自家人。” 一句自家人,让在场的人收回警惕,也让秦家两兄妹心中熨帖,她可是她第一次在公开场合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 “诸位都靠靠边,最后一个节目表演完,就可以吃饭了。”兰草才不管院子里多少人呢,三下两下就把人群赶到角落里。 接着一阵锣鼓喧天,几个纤细娇小的身影,费力的托举起硕大的狮子头,蹦上蹦下的,耍的虎虎生风,引得人群发出一阵阵叫好声。 小院里众人欢声笑语,锣鼓喧天,好不热闹,小院外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猫着腰,踩着小碎步慢慢靠近院门,脸上都是不怀好意的神情。 褚星辰带着忘川过来时,正好看见这几个人,忘川顺手就给收拾了,为了不节外生枝,之后也没对辛宝儿等人提起。 可人这坏心思一起,哪里是那么轻易就能放弃的,一波人不行,还可以有下一波人。直至差点让小院里的人全军覆灭,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褚星辰和辛家人几乎是同一时间,一个从前门,一波从后门进来,辛家人多,顿时让小院更显得满满当当。 眼看院里都没有落脚的地方了,辛宝儿不得不叫停表演,大家七手八脚的准备桌椅,准备入席。 褚星辰被邀请坐在主座上,辛宝儿就坐在他的身边,两人已经有许多天没有见过面了,但今天的场合显然不适合两过多寒暄。 褚星辰沉默的看着辛宝儿不太熟练的游走在每张桌子前,笨拙得举杯,却只敢浅浅的抿上一口,脸上的笑容也有几分僵硬。 心没来由的疼了一下,她明明是不喜欢这些的,为什么非要勉强自己呢,最近越发看不懂她,仿佛站在眼前的人,随时都有可能一走了之。 褚星辰压下心中隐隐的不安,举着酒杯,应付着周围伸过来的酒杯,脸上的表情始终一成不变,任谁也看不出他在看着那道倩影走神。 辛宝儿硬着头皮走完一圈,做足了礼贤下士的姿态,坐下来之后,感觉头晕晕的,再也不想起来。 褚星辰飞快的给她夹了几口菜,让她压压嘴里的味道,辛宝儿愣愣的看着那张离自己很近的脸,他眼中的关切清晰可见。 真好,就让记忆停留在这一刻吧! 第208章 各自筹谋 这一日,翠屏苑笑声不断,后宅主院中确是传出一阵又一阵的惨叫声。 原因无他,向晴听闻辛宝儿今日生辰,就派人打探褚星辰的动态,得知他并没有离开书房的打算,不由得在心中冷笑,果然男人都是重权的,在权力面前,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这么想着,也不再理会,就去处理手边的事去了。然而还没到晚上,身边的大丫鬟就趴在她耳边,轻声给她说:“那边请了不少人,院子里闹哄哄的,也不知道从哪里进门的。” 向晴闻言,当即变了脸色,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这还真是不把她这个当家主母放在眼中,接这么多陌生人入府,竟是连打发个人通知他一声也无。 怒从心头起,恶相胆边生,想着既然褚星辰都对那边不闻不问了,那自己做些什么,岂不是要容易的多。 眼珠一转,命人找来几个新进府还面生的小厮过来,等人一到,低声跟几人交代一番,便狞笑着将几个人打发了出去。 只是她没想到,直到那边院子都散场了,她派出去的人也回来,更没听说院里传出什么乱子,心中不免有些不安。 接下来几天,向晴神情都有些恍惚,几个下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没了音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时间越久心里就越是惶恐。 可是一连多日,不管是褚星辰那里,还是辛宝儿那边,都没有对这件事做出反应,向晴就知道肯定是那几个人出了岔子,但既然两边人都没来找她的麻烦,想来都是不知道的,存着这样的侥幸心理,渐渐的也就将心中的忧虑放下去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褚星辰之所以不闻不问,只不过是把那几个人当做偷偷摸摸的小毛贼,这件事以前也发生过,处理了就好,也就没放在心上,自然也没就跟辛宝儿说,免得她因为这些小事担忧。 辛宝儿都不知道这件事,自然也不会发难,并且她最也忙着东奔西走,十日里有八日不在家的,连中秋节都是草草过的。 褚星辰想见她一面都难,每次找她,她不是去了辛府,就是与一众掌柜商量事,忙的不可开交,这种情况下,即便知道,大概也没什么经历管。 等把所有事都安排下去,最后跟林管家交代一回,让他们之后一切行动,都跟随辛家的脚步,辛家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辛家不动,他们也不要动。 林管家郑重的应了,老迈的眼中却带着隐隐的忧虑,他总觉得小主子怎么好像在安排后事一样,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问出口。 “主子,您最近是不是身体不大舒坦啊?” 辛宝儿被问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不由得好笑,直到老人家这是关心她,开口道:“放心,我无事,只是做了些打算,暂时还没确定,您老不用为我担忧,好好将养着身子,以后这一摊子搭起来,少不了您操心。最晚年后,玲娘他们就回来了。” 老人见她的表情不似作伪,才放下心来。 辛宝儿一连忙活了十几日,才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安排下去,好不容易歇下来,想着她给辛家安排这样一条重回巅峰的路,但辛家毕竟商贾出身,人微言轻,还必须得有褚星辰给他们保驾护航百才行。 吩咐了兰草晚上弄点好酒好菜,让魏雨把褚星辰请过来,虽然说辛家本就是褚星辰的人,但自古帝王薄情,他也不知道褚星辰将来会不会变,还是趁着现在将功劳落在实处的好。 自古人心最难测,何况是帝王心呢?辛宝儿是不敢赌的。 褚星辰最近正在接触各大世家,可想让他们这些百年氏族在这乱世出钱出粮,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他最近也是焦头烂额,听闻辛宝儿有情,二话不说,起身就往翠屏苑而去。 向晴吃了晚饭,在自己屋里给褚端宏缝制衣服,最近那孩子又蹿高了不少,想到那孩子,难免想到他隔三差五总是要去那个小贱人那呆上半天,而与自己这个亲娘的话却越来越少,心里就气闷的不行。 丫鬟匆匆走进来,在而她耳边低低说了褚星辰又被那院的人叫去了,原本没下去的气,更加疯长起来。 “之前让你留意的那些颜色好的女子,可留意了。”向晴问。 那丫鬟点了好头,小声的说道:“都在一个偏僻的院子里养着呢,一共三个,你可要见见。” “不了,你做事我放心,仔细调养着,那小贱人一副细嫩的好皮子,你准备的人也不能太差。”向晴同样压低声音道。 “是。”丫鬟点了点头,很快就退了下去。 站在门口碧君等人,因为离得远,两人交谈的声音又小,并没有听到什么,想着两人每天都在他们三人的眼皮子下,也翻不出什么太大的浪花,主子又忙,她们也不好拿些捕风捉影的小事去麻烦他,便就没有禀报。 褚星辰到时,辛宝儿已经命人摆好了餐食,看他进来,眼睛一亮,催促道:“再忙也得按时吃饭啊,你要在过来的晚点,我都要饿晕过去了。” 褚星辰见她高兴,也暂时放下公事,笑着坐下陪她用餐。 两人这一顿饭吃的很快,却也温馨,时不时的给对方夹点菜,就像寻常人家的小夫妻一般。 饭后,两人慢悠悠喝着兰草送过来消食茶,谁也没有先开口。 等茶喝的差不多了,辛宝儿才终于组织好了语言,开口道:“听说你最近四处碰壁。” “嗯,那些老牌世家,将家族利益看的比什么都重,什么民族大义,家国情怀在他们眼里一文不值,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条件能打动他们,头疼的紧。”褚星辰一提起这个就泄气。 辛宝儿将一摞纸放在他手里,温柔道:“你别急,先看看这个。” “这就是前段时间一直在忙的事情?”褚星辰接过去先是一目十行的扫了一遍,眼里不禁露出吃惊的神色,然后才慢慢的看起来。 辛宝儿也没打扰他,只等他慢慢看完。 “宝儿,这真是你想的?你说的没错,没有收买不了的人心,端看利益够不够大了。”褚星辰有些激动。 “那些大家族历经百年,几经风雨却不曾衰败,自然是有一套自己的行事手段的,而这些处事法则毕竟也是代代传承的,所以对他们来说,没我什么能比得上家族利益,只要我们抓住这一点,就可以跟他们谈判。”辛宝儿分析道。 “我们现在的困境是没钱没粮,还有来年的粮种也没有着落,另外年底你若自立为王,三省六部都需要人才,这些年文士被打压,人才凋敝,少不得要启用那些大家族的儿郎。” “我是这么想的,我们不白白让他们出钱出粮,愿意出粮的,承诺他们来年秋收之后按1:1.2的比例还他们当季的新粮。出钱的,承诺给他们家族几个入王庭为官的名额,到时候可以准备一场考核,至于有没有能力胜任都看他们自己了。” 褚星辰越听眼睛越亮,果然每次小姑娘都能带给他惊喜。 “具体怎么实施,这是时日我与父亲他们已经商量的差不多了,具体细节也都商量好了,商业的部分交给他们就行,只是有些需要签署的协议还得你这个最大的掌权者才有分量。” “辛家本就是你的人,他们办事你可以放心,另外我已经把商会暂时交给辛家管理,并让我手下的那些掌柜统一听辛家指挥,整个北地会慢慢拧成一股绳,对将来调配物资,控制物价应该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第209章 战争止 小姑娘侃侃而谈的自信模样儿,看的褚星辰内心火热,这就是他喜欢的姑娘,美丽的外表也不过是为她的才华锦上添花罢了。 “另外我对未来的北地建设还有些建议,比如农业方面,可以成立专司农业的部门,招一些对各类粮种都有丰富种植经验的老农,当然管事的官员最好也是懂得农事的,还有给那些难民做登记的时候,要特别标记出那些有特殊技艺的人,比如木工,铁匠,泥瓦工等等,当然也包括有手艺的女子,比如会织布,养蚕,染布,养殖等等,现在这些流民,南北都有,人才自然也是混杂的,于是日后建设,恢复农耕,工业,商业都有帮助。” 辛宝儿说的口干舌燥,喝了一口茶,看褚星辰听的认真,继续道:“你知道我看过很多书,在书里看到很多与工农业相关的知识。比如,水稻的育种插秧,通过杂交变异使水稻增产,以及之前我们商讨过沤肥养地的方法,还有农具的改良更新,像比之直辕犁更灵活好用,更省人力畜力的曲辕犁,还有比普通镰刀收割更快,收割面积更大的钐刀,脚踩的打谷机,脱粒机等等,” “哦,对了,还有输送水源的翻车、筒车之类的。以上说的那些我都会整理成文字材料,需要图纸的,我也会绘制出来,可能不是很全面,后期找一些专业人士一起研究研究,应该没起到不小的参考价值。” “另外还有一些生态养殖模式,比如稻田里养鱼,池塘边种桑树,山林里培育菌菇,养殖鸡鸭等。” 辛宝儿越说越兴奋,恨不得把自己脑袋里那些后世的知识一股脑儿的填进褚星辰的脑袋里。 褚星辰先是听的津津有味,后来便是越听眉头皱得越深,总感觉今天的小姑娘很奇怪,像是要把接下来几年的事都交代好似的。 “宝儿,天不早了,这是事现在考虑都还太早,我们以后可以慢慢商讨。”褚星辰没来由的心慌,不由得出声打断辛宝儿的喋喋不休。 辛宝儿闻言先是一愣,看了看天色,也意识到自己今日话有些多了,褚星辰这人还是很敏感的,也怕他胡思乱想猜中她的心思。 讪笑一下道:“你瞧我,说到兴奋初,竟然忘了时辰,我们还是早些歇息吧,明天开始你应该还有的忙。” 褚星辰见她表情有几分不自然,也没多想,只以为最近两人各忙各的,实在交流太少,竟然都有几分生疏了,心中想着以后还是得多过来看看她才行。 辛宝儿乖乖的窝进褚星辰的怀里,黑夜里,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是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不是什么杂七杂八的熏香味,而是一种好闻的阳光青草的香味,是她喜欢的味道。 她不知道她做的决定对不对,她已经听闻他身边好几位谋士,建议他与氏族联姻,来获取利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自古帝王都是这么过来的,他既然有救世成帝之心,这条路就是必要走的,毕竟这个时代,人们对于姻亲关系形成的利益共同体还是比较认可的。 两年的陪伴,到底还是让辛宝儿生出些妄念来,她觉得自己变得贪心了,她想他一直是她一个人的,然她又有什么能力,以一己之力打破这个时代的规则呢? 既然反抗不了,也接受不了,那不如早早离开,眼角有一滴泪悄悄滑落。 她终究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人,当遇到一个惊艳了时光的少年郎君后,也渐渐也丢了初心。 一夜无话,第二天又是各异忙碌的一天。 有了辛宝儿给的思路,褚星辰在四处奔波时,也渐渐由被动变得主动,总算不那么焦头烂额了。 与此同时,各家夫人上门拜访的越来越多,还都带着家里适龄的女孩子,向晴面上不显,心里却是十分不喜。 她始终固执的认为褚星辰那张脸就是自家丈夫的,一个辛宝儿染指已经让她十分不爽了,现在竟然还有这么多女子要觊觎,那怎么能行? 虽然恨的牙根痒痒,向晴也不敢不好好接待,毕竟自家知道自家事,她这个夫人到底名不正言不顺,有朝一日褚星辰的身份被揭开,自己才是最尴尬的那一个。 自己和儿子还得靠着这个小叔子过活,而且之前也说好了,这天下要最终要留给她儿子的,她不能因小失大。 想到自己的儿子,她心里的气顺了很多,看眼前这些夫人也顺眼多了,每天迎来送往的,倒是忙得不亦乐乎。 辛宝儿自然也没错过前院的消息,这也越发坚了她心中的决定,天高海阔,她不想困守一地,画地为牢,做个自怨自艾的小妇人。 越是这么想着,脑袋越发清醒,她浑浑噩噩的过了那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能自己做自己儿主了,又有人有钱的,真没必要固步自封,再说她也不是出去玩的,她是出去帮他寻找新的出路的。 想通了这些,手下写字的速度越发快了起来。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来到十一月份,越往北天气冷的越早,这里没有暖炕,辛宝儿屋里早早点了炭火,赵贤他们都提议把火炕在垒起来,哪怕让少弄几个屋子,大家伙挤挤也暖和。 辛宝儿想着自己的计划,估计再过不久,自己就要离开了,但她不能把这里的所有人都带走,至少林妈妈这个年岁了,就不适合跟着她东奔西跑。 这么想着也就点头应允了,这边一有动作,褚星辰自然就收到消息,知道她在折腾自己的院子,才终于把自己那些不好的猜想压下去,去辛宝儿那的次数也越发多了起来。 小院一如往常,日子过的清淡如水,可只有魏雨知道,她们的人已经快集结完毕了,只要一个恰当的时机,她们就可以离开了。 虽然魏雨也不太理解辛宝儿的做法,但辛宝儿不说,她便也不多问,总归她不是鲁莽的人,离开自然有离开的用意。 十二月初,北地已经开始下雪了,各处战事终于全面喊停,原本的宁朝彻底支离破碎,分成东南西北中五个板块。 北地看似占领的面积最大,实际地广人稀,物产不丰。 而镇南王占据的南边,自古就是鱼米之乡,算是为数不多的富庶之地,但连年的洪涝灾害,如今也仅是不用流离失所而已,可褚星辰等人也知道,如今的盛京看似是单独的势力,其幕后真正的主人同样是镇南王。 而东西两地的守将也是有样学样,将临近自己的周县悉数归到自己的势力范围,那些想趁机而起的小势力,不是被彻底打散就是被收编了。 不管怎么说,战争总算是告一段落了,被逼得四处逃窜的流民,也终于能安心找个安生地方猫冬了。 地盘都圈好了,自然不能无名无姓,最先传出消息自立为王的便是以为占有绝对优势的镇南王,接下来东西两方也不甘人后,先后自立为王,而作为傀儡人的宁野,也不情不愿的自封了个中州王。 没办法,他也想称帝啊,奈何他就是有名无实的傀儡,身不由己呀! 直到这时褚星辰才彻底站到人前,带着已经暗中组建好的各部官员,扛起北地的大旗,打着收复褚氏山河的口号,自封为定北王。 同时北地所有大门皆对流民敞开,开出一系列惠民政策,比如免费落户,分配田地房屋等。 北地政策一出,其他几处也意识到人口的重要性,于是也开始纷纷效仿,一时间无家可归的流民,突然就成了香饽饽,突然就畅通无阻起来。 第210章 登位之前 因为北地准备的早,战争结束的也早,墨轩一凡早早十月末就已经安排好边界,回来述职过了,如今正带着人到处安置流民呢。 徐老将军也已经明确表示归降,条件是必须保证徐家军十年内,也就是他小孙子成年以前,哪怕他已经老死,战死,徐家军都不易主。与此同时,徐家军也承诺永远戍守边北疆,永不背叛。 如今隶属北地范围内的领土,都被徐老将军派遣可靠的人驻守,而不断从流民中征得的新兵,也能正式进入军营训练,保证源源不断的兵力输出,不至于掏空边境守军,也不必担心新兵会成为炮灰。 在人口锐减的时代,每一个人都是很宝贵的。 北地彻底安稳下来,到处都在宣传安置流民的政策,躲躲藏藏的流民和本地民众,纷纷从隐蔽的地方走出来,战战兢兢的打听又打听,生怕这一切是一场骗局,给他们希望,又让他们再次绝望,那他们可能就真的再也活不下去了。 所幸结局是好的,他们欢天喜地的被接进一座座被提前归置好的村庄,里面除了空房子,啥也没有,在村口有人跟他们登记落户,根据人口多少分配了房屋,被褥以及棉衣,和接下来两天的口粮。 不是拿不出更多的粮食,而是这些流民们这一路经历了太多强取豪夺和人心险恶,一家人都不一定团结,更别提邻里关系了,而兵力和钱粮都有限的情况下,还是保险起见得好。 为了不让被安排进一个村子的闹事,都是尽量把之前抱团在一起的村民安排在一起,每个团体里都有一个说了算的人物,或是某个大家族的族长,或是某个村子曾经德高望重的老人,村长等,总之现阶段有这样一群人的存在,至少能保证村民暂时安稳,能够有人指挥,听从安排。 给他们两天时间恢复体力,整理自己的小家,之后就要开始吃大锅饭了,房屋被空置久了,多多少少都会有着问题,恢复体力的劳力们就被分批安排起来干活,女人孩子们也各有各的分配,力求让所有人都忙碌起来,这样才没有时间闹事,同时一起劳动也能加速这群人的融合,使村子更快的恢复生产生活。 为了帮助褚星辰,辛宝儿把手里能动用的暗卫和三十几个还没出栏的小雏鸟全部推了出去,美其名曰出门历练,这群小姑娘,以后作为她的亲卫,各方面能力都要有,安置流民实在是一件再合适不过的历练了。 他们曾经是最纯朴的百姓,苦难和困顿是不演的,然而他们也同样经历人间炼狱般的苦难,他们见识过人世间所有恶事,甚至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也亲自参与过这些恶事,他们对所有人都抱有怀疑和警惕的态度,像是困守一方的刺猬,随时随地都准备刺伤靠近他们的人。 小姑娘们年龄都不大,却各个都是在苦水里泡过的,魏雨给了她们救赎,她希望在安顿流民的过程中,她们也可以给别人救赎,从而让她们深入骨子里的戾气能消弥一些,虽然是给她做护卫的,但她还是希望身边多一些阳光好少女,而不是一个个女罗刹。 外面忙碌的如火如荼,承平郡也不平静,这座小郡城即将迎来一位未来王者,自然声名鹊起,来往的行人都多了起来,常年不怎么营业旅店和餐馆,终于也渐渐有了人气。 辛宝儿最近一直忙着把前世看过的书中的,视频中的知识记录成册,准备在她离开前交给褚星辰,希望能帮他早日让北地焕发生机。 如今庄园要改成王府,除了她们住的小院,每个地方都被装饰一新,到处张灯结彩,一看就是有喜事的样子,这也导致到处都很吵闹,就连辛宝儿她们住的小院都不能幸免。 兰草和赵贤以及莲蓉三个小丫头都好奇心重,跑出去看了几次,结果回来都大呼辣眼睛,吐槽向晴一个书香门第的大小姐,把个王府折腾成了暴发户的模样,实在是拿不出手。 辛宝儿原本还想出去看看的,结果一听几人的描述,彻底打消了念头,她已经把离开的事情都安排的差不多了,这个时候能少一事就别多一事了,节外生枝就不好了。 几个丫头看她整天窝在屋子里,情绪也有些郁郁的,总怕她把自己憋出病来,想着街上如今也有了几分热闹,就硬拉着人出门逛逛。 辛宝儿就不出门,乍一出来,难得的有了几分新鲜劲儿,出门时候本就不早了,终于辛宝儿大手一挥,干脆就在外搞定算了。 主仆五人进了一个看着还有几桌客人的饭馆,找了一个靠边安静的角落坐了,辛宝儿安安静静的喝着茶水,听着耳边几个小丫头叽叽喳喳说着一路的事情,偶尔也听周围的客人说上几句。 “唉,你听说了吗?咱们这个定北王可年轻了,府里只有一妻一妾,如今膝下也就一个孩子,这过几日一登位,估计就得跟那皇上似的选秀了吧。”一个男人一边闲闲的夹着花生米,一边笑嘻嘻的说道。 “那可不,都是男人,这男人有了权力地位,又哪里少的了美人相陪,说什么为了百姓为了社稷,都是狗屁。”又一个男人放下酒杯,语气里有些满满的不屑。 “唉,我都听说有好几个地主老财都已经带着自家女儿赶过来了,说是参加王爷的登位大典,实际上啊,哼,司马昭之心啊!”同桌最后一个男人也开口接道。 这桌三人话落,另一桌几个男人也凑热闹似的跟着说道:“说到这个定北王,我还听说他还是前朝褚氏遗孤呢,据说还是个血统纯正的皇孙。” “皇孙不皇孙的有什么用,也不知道这北地到他手里会怎么样,皇族之人向来最会享乐,再不就是争权夺利,哪里会管咱们这些老百姓死活,要我说,倒不如哪个义士揭竿而起,好歹也能给百姓争几顿饱饭不是。” 男人说的摇头晃脑,煞有介事的样子,辛宝儿听得有几分生气,褚星辰明明那么努力的想要让北地的百姓过的更好,居然还有人恶意揣度他。 不过不待辛宝儿开口反驳,远处一桌的一个男人就起身走过来,一脸八卦的开口道:“这位兄弟说的也不尽然,我可听说,这位王爷可是为了北地做了不少事,这两年春种的种子,包括那几样新粮食可都是那位带给北地的,连徐老将军都心甘情愿的归降于他了。” “徐老将军人品贵重,爱民如子,这几年可没少照顾庇佑附近的村民,只是人力有时尽,唉,若是新上来这位能让他臣服,想来应该是个好的。”有一个男人中肯的说道。 “谁说不是呢,只要他能让咱们能向以前一样,顿顿能吃上菜,隔三差五吃顿肉,下顿馆子,那咱们都服他,谁当皇帝跟咱们有啥关系,谁能让咱们过上好日子,咱们就跟着认谁。” “这话说的实在,来,兄弟,咱们走一个。” 辛宝儿听完了周围人的谈话,饭菜也已经上齐了,四菜一汤,白菜萝卜干菜的,实在没什么吃头,唯一一个肉菜也做的油油腻腻的,看的就倒胃口,那汤跟水也不差啥了。 辛宝儿和几个丫头这几年日子过的好,哪里吃过这样的吃食,自然是吃不下的,连刚过几个月好日子的小莲蓉都紧紧皱着眉头,一副不知道如何下筷子的为难模样儿。 不过公共场合,几人也不好嫌弃的太过明显,毕竟现在没有吃食的人还大有人在,主仆几人只能象征性的一人吃了几口,看上去不那么浪费了,就起身匆匆离开了。 第211章 强势掌家 虽然说是自立的王位,但也需要告知四方,至少自己的辖区得知道他们的主宰者是谁,要听谁的命令行事,所以这个登位大典是必然要举办的。 哪怕经费紧张,这件事也必须办的体体面面,圆圆满满的,辛宝儿自然不想褚星辰在那么重要的一天出丑。 原本不想管向晴怎么折腾的,但如今听了外面对他的各种猜想和留言,辛宝儿突然觉得自己当个恶人也不错,反正都要离开了,就当送向晴最后一份大礼吧。 于是她回到翠屏苑便开始琢磨,距离登位大典还有不到一个月,定在元日,也就是现在所说的元旦这一天,一切都来得及。 对于决定要做的事,辛宝儿是向来不犹豫的,琢磨了一天一夜之后,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想法。 他找来忘川,问清了当天的流程,直接不客气的通知向晴,这一个月管家权归她,她只负责接待那些来往的客人便可。 向晴自然不满,去和褚星辰闹,褚星辰也忙,对她也没啥耐心解释,敷衍了三五句就给她打发了,这让她就回去之后发了好大的脾气。 不过这些辛宝儿是不理会的,通知完向晴,辛她就开始准备府内下人的培训,这东西她不专业,但她有专业的人啊。 牛妈妈虽然身体不好,自从辛宝儿来了之后,一直被好好养着,如今出出主意还是没问题,让林妈妈和莲蓉这个混迹皇宫多年的小丫头配合她,另外给她安排两个女护卫鸭压场子,向晴收拢的人,没两天就被收拾安生了。下人听话了,做事自然事半功倍。 她手里有钱有人,如今缺钱的人又多,找人干活不要太简单,廉价的劳动力遍地都是,给他们吃的饱饱,比给多少钱都管用。 半个多月,前后院的彻底分割开来,前院留得很大,不能说完全按照皇宫布置,但各个部分的办公地点还是必须留出来的,总不能领导班子建起来了,还让人家都在家里办公吧。 大冬天不好动工新建,大部分都是原有建筑改造的,取暖设施今年就不考虑了,毕竟土都冻着呢,用砖和青石板倒是可以,但造价就有点高了,现在的钱可都得用在刀刃上。 不过为了体面,并向世人展现定北王府的实力,辛宝儿还是咬咬牙,斥重金新建一座王殿,不算多高,胜在宽敞,外表威严大气,最主要的简约,花钱少。 地面抬高,下面是分区划分的地暖,庆典那天烧上火,整个大殿定然温暖如春,为了不让装饰太寒酸,她还搜刮了辛家的库房,找了不少好皮毛器具来充门面。 若不是时间太仓促,她都想把和气楼里的好东西都搬过来,只是一来离得远,二来如今战乱刚停,她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离大典的时间越来越近,其他地方基本上都布置完了,被众人反对的王殿却迟迟没有弄好,被分配给辛宝儿,辅助她工作的各部官员都急了。 原本就不服气被一个没有自己女儿大的小姑娘呼来喝去,这下得找机会,纷纷跑到褚星辰面前,去给辛宝儿上眼药。 可辛宝儿怕吗? 她才不怕,她都要离开的人了,她现在就像在赌气一般,非要在临走之前干票大的,那些个老大人还没告状回来,就被告知辛夫人下令围了王殿,她不发话谁也不进去,连褚星辰都不行。 褚星辰得知后,对着各位老大,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甚至还趁机卖了波惨。 “钱都是人家出的,孤一个吃软饭的,哪敢干涉,惹急了那位,诸位的俸禄孤可能都给不出啊!” 要不说人都是现实的呢,一说到关于切身利益相关的事情,立马识相的闭嘴了。 这些人其实很好对付,他们这些人多是前朝旧人,还有一些宁朝治下郁郁不得志的饱学之士,他们努力半生,无非为了站在朝堂上为民请命,可宁朝没给他们那个环境,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了,他们都十分珍惜。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可都卯足了劲,打算在新主子面前大显身手,毕竟机会就在眼前,大家都站在统一起跑线上,那还不是谁跑的快,谁捞到的功劳越多,将来论功行赏,总要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可是今天新主子告诉他们,他的钱袋子掌握在女人手里,文人高傲,可也识时务,这么多年困于贫瘠之地,食不裹腹,衣不蔽体,妻儿父母都跟着受苦,如今终于迎来翻身的机会,总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再让他们饿肚子吧。 于是看在钱袋子的面子上,诸位老大人耷拉着胡子,自己干自己的活去了。 其实到也不是他们真的就随便妥协了,主要是辛宝儿实在不是一个苛刻的主子,至少做事都是跟他们有商有量的,不懂就问,听的进入意见,他们还挺喜欢这个懂礼貌的孩子的,要不是时间紧,任务重,她又突然变了态度,他们也不至于集体告状。 日子有条不紊的往前过,辛宝儿稳稳当当的安排家里外头的一应事务,向晴每天闲着没事,到处找事,也没人理会她,毕竟她们拿钱干活,谁给钱谁老大。 向晴每每人前笑意盈盈,人后暴跳如雷,穷惯了的人,好东西又不敢摔打,整天就按着那几身半新不旧的衣服东扯西拽,辛宝儿听了回禀,都只当是忙碌之余的笑料,左耳听,右耳冒。 离大典还有两天的时候,辛宝儿终于撤了围在王殿之外多余人手,并且客客气气的把诸位大人请了进去,让他们随意参观,提意见。 殿门一开,一股暖流迎面扑来,老大人们皆是一脸讶然,不用哆哆嗦嗦了,这心情顿时好了。 心情一好,那是看哪都顺眼,啥意见都没了,也有心情查看殿内装饰了,这一看,顿时感觉自己格局小了。 上首王座的位置不是常规椅子,而是一只惟妙惟肖的大老虎,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整张虎皮被不知名材料撑起来,成俯卧姿态,仿佛在迎接自己的主人,卧虎的底座是一个宽敞的矮椅,椅背是被雕刻成王旗的图案。 整体感觉就是霸气侧漏,让人忍不住想坐上去感受一下,也体验一下丛林之王当坐骑的感觉。 坐他们是不敢的,但在辛宝儿的蛊惑下,还是战战兢兢的走上去,抬起颤颤巍巍的手摸了摸,虎皮光滑细腻,触感升温,黄褐色的纹路,真实又富有震慑人心的力量。 这一设计完全是辛宝儿临时起意,一方面满足自己好设计的猎奇心理,一方面他觉得褚星辰太年轻,又是一身儒雅清贵,温润如玉的性子,需要借助些外物来提升自己的威严。 当然她并没有将褚星辰的接受能力考虑进去,这个大殿完全就当自己送给他荣登王座的礼物,他的意见不在她的参考范围之内。 参观完王殿,这帮老臣是彻底放心了,后天就是大典了,一出大殿连八卦的心思都没空,就立马投入到最后的安排和检查之中,力求整场大典完美开端,完美落幕。 大典前一天,墨轩一凡带着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回到了庄园。 辛宝儿亲自接待,安排了他们沐浴更衣,安排住处,准备了新的衣袍,不是什么好料子,就是普通棉布。 等这些人都收拾干净,吃饱喝足,换上新衣出来拜见时,辛宝儿就跟他们提了一个要求。 “明天大典上,将你们落户北地的具体位置,安置情况一五一十的讲给王殿里的众人听,不需要夸大其词,就说你们真实的感受,和得到的物资保障即可。” 第212章 各自新征途 大典的前一晚,褚星辰被辛宝儿请到了小院,两人如往常一般清茶淡饭,闲话家常,最后相拥而眠。 天还不亮,两人一起起床,各自为今日的大典忙碌,无论从表情,还是动作都看不出,今日与之前几百个日日夜夜有什么不同。 可辛宝儿内心里是知道的,今日过后,在没有荒宅小院子中落魄质子褚星辰,今日过后他将以孤王自称,平时更是蟒袍玉带,尊贵威严,再见他,要规规矩矩的行礼,再不能散漫敷衍,否则便是大不敬。 更知道今日过后,她们可能不复相见,或是形同陌路,可她已经决定走出去,又怎么能轻易回头。 辛宝儿将一众下人又敲打一遍,将任务,赏罚规矩又言明一遍,就打发她们各自回到各自的岗位上了。 所有人都离开了,辛宝儿去了趟褚端宏的小院,那孩子如今已经七岁,有了自己独立的小院子,就在向晴住的主院附近。 辛宝儿悄悄的进了院子,示意下人不要出声,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待凉气下去之后,才小心翼翼的靠近床边。 小孩子大多贪睡,但这孩子却极其自律,再过一会儿,天放亮了,他就该起床了,然后晨练,吃饭,给母亲平安,之后便是学习。 她挺心疼这个小孩子的,小小年纪就跟个小大人似的,考虑的是比一般大人都多,想亲近自己,却要顾虑亲娘,不得不计算着时间。 “省儿,辛姨姨要离开了,可能是一段时间,也可能是很久,记得照顾好自己,哪怕面对你的母亲,也别太委屈了。” 小声的嘀咕几句,从魏雨那接过几本小册子放在床头,低头轻轻的亲了亲他的小脸,站起身,再不回头的走了出去。 一路回到自己的院子,那里早就等了一些人。 “都准备好了?”辛宝儿问身后的魏雨道。 “是。”魏雨应道。 “好。”辛宝儿自语,走到已经开始抽泣的林妈妈等人身边。 “妈妈,比如路途遥远,以后的路也吉凶难料,便不带着您冒险了,您一定要保重身体,等着我回来给您尽孝。” 林妈妈拉着她,已经泣不成声,所有的嘱咐的话都哽在喉咙里,辛宝儿也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安慰她,只能更用力的回握住她的手,让她放心。 “兰草,莲蓉,替我照顾好妈妈,也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两个小丫头也非常不舍,也想跟着辛宝儿走的,但也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不能给姑娘拖后腿,只能留下来给姑娘看着家,所以只能一边哭的不能自已,一边重重的点头回应。 “有事就去辛家,再不然去找秦默表少爷,他们都会帮忙。我也给你们留了可用的人,不要被欺负了。” 几个人听她第无数次说着为她们考虑的话,眼泪流得更凶了,只能拼命的点头回应。 有交代了一番之后,辛宝儿回了自己的卧房,没让任何人跟着。 站在屋里转了几圈,看着虽然只住了几个月,却到处都是熟悉物品的屋子,有很多都是褚星辰特意给她寻来的,不名贵,但都是她喜欢的,别致精巧,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摸了摸这个,又摸了摸那个,最终一样都没有带走,来到书案前,将早就准备好的书信,规规整整的放在清洁一空的桌面上,和一大摞薄册子一起。 最后在床榻上坐了一会儿,一滴眼泪毫无预兆的落下,眼眶红红的,她没有抬手去擦,沉默的任情绪发泄,几分钟后,拿出擦子仔细的打理好自己,换了一身方便赶路的衣裙,抬步离开了卧房。 站在门口,双手扶着门扇,最后看了一下里面熟悉的一切,轻轻勾起一抹恬静淡然的微笑。 “匆匆一切皆过客,终究心安之处才是家。”可我的家到底在哪? 慢悠悠的关上房门,仿佛没什么重量的门扇,变得千斤之重,深呼一口气,转头看了看王殿方向,勾起嘴角,轻轻吐字,两个字无声溢出“再见”! 前院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 褚星辰从辛宝儿那里回到自己在前院的住处,就再也没了闲暇。 简单吃了一口东西,就不停的听着各方面的汇报,将换个衣服的功夫都有人在回禀事情。 今天是他的大日子,是褚氏皇族恢复荣光的开端,从这一天开始,他要一步步收复失地,重整山河,让这个死气沉沉的国家,再次焕发生机。 他还要告诉大家,他是褚星辰,不是褚皓辰,他要摆脱这层束缚,迎娶自己心爱的女人,然后和她一起看着端宏成长起来,将一个海晏河清的盛世交给他。 然后就可以带着心爱的女人,去过她想过的逍遥日子。 想到他的小姑娘那么美好,聪慧,是他的最好的贤内助,与他灵魂最契合的伴侣,且很快他们就能真真正正的站在一起,心中就忍不住雀跃,眉梢眼角都是不自觉的笑意。 心情好,做事效率都高,忘川在门外提醒他时间快到了。 在太阳初升,!红霞满天的时候,开坛祭奠,告慰祖先,同时也宣告天下,如今这北地是他们褚氏的了。 是他们褚氏龙出浅滩,飞跃腾渊的开始。纵然沉稳如褚星辰,一向不喜于色的脸上,今日也不免带上满满的豪情,踌躇满志。 他一身黑色绣金线云纹的蟒袍,在晨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站在高高的祭台上,整个人仿若被镀上一层金光,神圣,威严,不可侵犯。 祭台下的官员,百姓,以及各个世家大族的来宾,在这一刻都忍不住内心震颤,升起膜拜的心思。 官员和百姓,心随意动,缓缓的弯下膝盖,满脸虔诚的跪拜,并一起向上天祷告,祈求此时站在高台上的伟岸男人,能带领他们结束苦难,过上好日子。 那些世家豪绅的代表,这一刻也不得不收拾轻视的心思,开始正视起眼前这个少年,心中已经在盘算着,怎么收回之前对他的为难和不假辞色。 祭奠仪式结束,众人即将在褚星辰这个新晋王者的带领下,登上高高的台阶,进入王殿。 王殿静静的矗立在那,威严而肃穆,明明是新建的,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朴和神秘,让人望而生畏。 这是褚星辰第一次登上这个台阶,总共五级,每级九阶台阶,共四十五阶,这也是辛宝儿的小心思。 五九四十五,也可以是九五四十五,希望他早日成就九五至尊! 褚星辰一边登台阶,一边在心中数着数字,等迈过最后一阶,明白小姑娘的意思,心中更是豪情万丈。 “请诸位随孤进殿。”话音落,眼神隐晦的看了一眼小院方向,似乎看到那里有一个娴静安然的女子在静静等待,激荡的情绪就这么安定下来,看上去更显沉稳威严。 亲手推开古朴的大门,暖意迎面扑来,伴随着阵阵香气,无人得见处,嘴角笑意更浓,脚步坚定的一步一步走向最高处的专属王座。 仰首挺胸的往前走,后面的脚步声渐渐跟了上来了,可能是环境的原因,所有人都屏气凝神,脚步不自觉的整齐划一,显得很有秩序,也很有气势。 而最前端的褚星辰,也终于看清了眼前这座与众不同的王座,吊额猛虎威风凛凛,眼神严厉凶狠的凝视着自己的领地,端的是惟妙惟肖,真假难辨。 褚星辰没有任何犹豫,一个转身,稳稳的坐在虎背上,本以为会不舒服,毕竟外形已经出人意料了,总不能要求太多,可他坐上去的一刻还是惊讶到了。 第213章 他定北,她远行 不软不硬,不高不低,宽松不拥挤,又试探着向后靠了靠,脊背贴合王旗的飘扬弧度,一些凸起的图案恰好抵在背部的穴位上,久坐也十分舒服。 想到整个大殿,尤其是这张椅子,都是辛宝儿为自己量身定制的,褚星辰的心里跟浸了温水一般温软舒适。 一众王府属官排着整齐的队伍,分两列站在王殿两侧,他们之中很多人都进来过,但是眼中的惊艳仍是不减反增,因为他们每一次进来,都会有与上一次完全不同的体验,这也让他们对那个说话声音总是不高不低,却温柔强势的女孩越发服气。 他们私下里还讨论过,也不知道王爷从哪里淘到这么好的女子,只可惜竟然只能屈居后宅,做一个小小的妾室,纷纷为她抱不平来着。 而同样被惊艳到的还有随后进来的一众众自诩人上人的世家大族的代表。 随着冻僵的身体慢慢回暖,他们的血液也跟着沸腾,外边看上去平平无奇,只有正门有几分看点的大殿,内里竟是别有乾坤。 在这里他们第一次知道,不是只有金银玉器才能代表富贵,也不是只有雕龙画凤才能代表威严。 相反,在这个大殿里除了墙面那些被分割成一个个图案的皮料,和一些摆件还算珍贵以外,没有任何贵重物品,所有建筑材料也不过是些寻常的木料石料,可就是这些普普通通的东西,却让他们耳目一新,内心震撼。 你见过那么大块的玻璃做的墙面吗?你见过那么奇怪的百叶折叠窗帘吗?店门一关,木制折叠窗帘一开,天光毫无阻碍的照射进来,整个大殿几乎不用烛火,就被照的纤毫毕现。 你见过仿佛真人站在你面前一般的画像吗?那立柱上玻璃镜框后面的先贤大儒,或威严或慈祥的看着店里的官员后辈,试问你还好意思偷懒耍滑,不思进取吗? 你试过脚下踩着万里山河的感觉吗?整个王殿从门口到王座高台下的地面,是以沙盘得方式,精心雕琢而出的褚氏皇朝的地域地形图。 辛宝儿为了这个地面沙盘,可谓是费尽心思,耗费心血,要不是这个时代没有钢化玻璃,她都想直接铺设整个地面了。 如今虽然为了行走方便,被分割成一块一块的,但因为没人这么整过,就显得十分恢宏别致,都想站上面豪迈一把,但他们是不敢的,这可是辛宝儿为褚星辰设计的专用通道。 褚星辰坐在上首,将全屋景致尽收眼底,包括那些大家族代表的表情,连日来的忙碌和憋屈,在这一刻得到了彻底的释放,整个人都感觉轻飘飘的。 突然好想他家小姑娘啊! 想到为他辛苦为他忙的辛宝儿,他突然有些着急结束这场盛典了,并且感觉到了些许遗憾,这么重要的时刻,竟然不能与最重要的人一起分享。 她现在在干什么呢? 辛宝儿在干什么?辛宝儿混在门外的百姓里,静静的观看完全部的祭奠仪式后,便毫不犹豫的上了一辆十分不起眼的马车,这时候已经出城十里了。 辛宝儿自从上了马车,就一直在闭目养神,她不想让赵贤看到她眼中的不舍和茫然。 同行的还有魏雨和秦褚,两人皆是乔装成男子之后,骑着马跟在车旁,赶车的也不是别人,正是沉默寡言的羽四。 三个女子功夫都不弱,其中以秦褚最强,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之术,所以她们一行并没有其他人跟随,除了预留下来照顾林妈妈几人的护卫,所有人都已经分批离开,通过各自的渠道向目的地出发。 王殿之上的褚星辰,在享受完众人的震惊表情之后,轻轻敲了敲扶手,清脆的声音立马如同银铃一般在整个大殿传播开来。 褚星辰自己都是一愣,低头仔细看了看扶手的地方,发现他随便敲击的地方,竟然有个小机关,只要一点点力气就可以发出声音,一时间也没看出是什么原理。 而让他惊喜的并不是这个小设计,而是辛宝儿的用心,他都不知道她对他的了解,竟然已经到了这么细微之处。 他有思考问题或是想提醒别人时敲击东西习惯,而身下这个椅子并没有露出再多木制的地方,王座前的桌案离的有点远也不适合敲击。 而她竟然就这么凭借她对自己的了解,将这个不起眼的小机关,放在了恰到好处的地方,他随意动了动身体,又随意的伸手试了试,每一次竟然都能准确无误的落在那个点上。 她还真是算无遗策啊! 想见她心情越发迫切了。 清脆的声音拉回了满殿人的注意力,不自觉的朝声源处看去,端坐在虎背上的年轻人,面上带着温润和煦的笑容,坐姿风流随意,比起之前祭祀时的庄严肃穆,显得平易近人的多。 褚星辰也不想的,但架不住他心情好啊,本就是他大业初成之时,又收到来自心爱之人这么诚意满满的礼物,他没有板着脸的理由啊! 此时的褚星辰可谓是志得意满,意气风发,满身的斗志丝丝缕缕渗透进殿内的熏香中,进而影响了所有人的情志。 他们不需要任何人的提醒和组织,自发自觉屈身跪拜,齐声高呼:“恭祝定北王,威震四方,千秋万代,一统天下。” “恭祝定北王,威震四方,千秋万代,一统天下。” “恭祝定北王,威震四方,千秋万代,一统天下。” 三呼三拜,端的是振奋人心。褚星辰的温润的眉眼,都不自觉升起摄人的霸气,心情激荡之下,豁然起身,浑身内劲鼓荡,衣袍无风自动,仿若真的救世之主降临人间,让人不自觉的臣服。 这一刻,那些世家代表内心是震撼和纠结的,他们受家族指派而来,都是带着任务的,家族可不会轻易认下一个小小的落魄皇族后裔为这一方土地的主人。 他们这些人,无一不是抱着看热闹,再顺便从这个新晋小王爷处捞点好处的心理,可直到现在,他们都跪拜完了,竟然没有一人寻到机会说上几句为难的话。 接受完跪拜,也展示了一番自身实力之后,褚星辰坐回王座上,眼神惬意的看着下方心思各异的各方势力代表,看他们眼珠乱转,坐立不安的样子,只觉得心中越发畅快。 给一旁的忘川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参拜结束,请诸位移步宴会厅。”忘川对着殿下众人喊道。 忘川话落,就有接待的官员指引着众人往宴会厅方向走,边走还边提醒道:“定北王府为诸位准备了酒水吃食,咱们边吃边聊,共商建设北地,兴国强民之大计,诸位可一定要赏脸,畅所欲言啊!” 众势力代表有些无语,也有些期待,毕竟终于有机会让他们说话了,不然就这么被一路牵着鼻子走下去,回去都不知道怎么跟家族\/主人交代。 然而真的会如他们所愿吗? 接待的官员笑得奸诈又神秘,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总担心他们这些人会被同时关进小黑屋,然后签下这样那样一系列不平等条约。 脚下的步伐越走越慢,就算等待他们的都是被宰割的命运,也希望自己是最后那一个。 只是走的再慢,也有个尽头,何况两个大殿本就不远,毕竟王府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建筑都很紧凑。 出了王殿侧门,过一个暖廊就是宴会厅,说是暖廊,也不是一道十来米的通道,为了防风雪,两侧都了安装了玻璃,夏天玻璃一卸,就是避暑的连廊。 第214章 不安 宴会厅是在原有建筑基础之上改造的,相比起王殿简陋了不是一点半点,但当初时间有限,一个王殿将将折腾完。 但毕竟是宴请宾客的地方,辛宝儿倒也花了不少心思,至少里面也是温暖如春,花香四溢,再加上别出心裁的泥炉小火锅,边吃边聊的情况下,到显出几分野趣来,让众人看过王殿之后,不至于落差太大,生出些不好的猜测。 之所以选用火锅,主要是从辛宝儿一行住进这座庄园开始,就折腾了两座不大暖房,专门种菜供自己府里吃用的,如今她要走了,心气不顺,干脆一次性将菜吃光,让某些人也知道知道,没了她,她们连吃点菜都费劲。 要是褚星辰知道她的想法,大概也要说一句,果然女人都是小心眼的。 褚星辰换下了那身祭祀穿的繁复正袍,换上了一身舒适些的朝服,他的衣服以后都会有特制的样式,那将是别人不能用的样式。 褚星辰换完衣服,想去看看辛宝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突然就不踏实,可是翠屏苑离得有点远,他实在没那么多时间过去。 “忘川,找人去翠屏苑看看宝儿在做什么?让她晚上准备好饭菜等着我。”临进宴会厅前,褚星辰到底没忍住吩咐道。 忘川自然明白主子的心情,丝毫不敢不敢怠慢的叫来心腹之人跟着褚星辰,打算自己亲自跑一趟。 忘川向来办事牢靠,直到褚星辰身边他不能离开太久,直接飞檐走壁的去了翠屏苑。 只是一到院门口,忘川脑海中就泛起了疑惑,这院子太安静了,就院里那几个丫头,怎么可能大白天让院子这么安静。 带着疑惑,忘川推开院门,急步走进去,前院静悄悄的,忘川怕出事,小跑着往后院去了。 平时他是不会这么没分寸的,但今天不同,今天前院那么热闹,侍卫大多被调过去职守了,这个院子最偏僻,若有人想趁机做点什么,也不是不可能。 “魏雨,兰草。”忘川试探的叫了几声。 “吱嘎”,辛宝儿侧间的门被推开,兰草无精打采的走了出来,头发有几分凌乱,眼睛红红的,连鼻头都是红的,显然是哭的狠了。 忘川见状心里就是一咯噔,着急的迎过去,也顾不上男女大方,一把拉住她的肩膀问道:“可是夫人出事了,魏雨她们呢?” 兰草被吓了一跳儿,可能是被忘川抓疼了,很快就反应过来,可怜巴巴的看着忘川,撇了撇嘴,带着哭腔道:“姑娘她们走了,没有带我,呜呜呜……” “走了?谁走了,辛夫人吗?”忘川快急死了,用力摇晃着兰草,语气急切的问道。 “忘川,快放开兰草,你弄疼她了。” 林妈妈原本也在屋里伤心,莲蓉怕她一个人胡思乱想,在伤了身子,就一直陪着,两人正在屋里说着话,互相劝解着对方,听见外面有动静,就起身出来看看。 这一出来就看见忘川激动的抓着兰草摇晃,兰草那小身板都快被她摇散架了,林妈妈赶紧出声提醒。 听见林妈妈的声音,忘川理智回笼,放开兰草,说了句不好意思,也不管兰草听没听见,转身便看向林妈妈。 “妈妈,院里怎么这么安静,辛夫人呢,主子让我来传话的。” 林妈妈叹息一声,开口道:“前面还没结束吧,等王爷忙完让他过来自己看吧,姑娘给他留了信。” 忘川闻言简直以为幻听了,不可置信的瞪着三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忘川侍卫,王爷身边离不开人,接下来的宴会应该很重要,不能分心,你还是快回去吧,就当不知道这件事,一切等晚上再说,姑娘既然留了信,必定是有交代的,到时候王爷自然就知道了。” 莲蓉在宫里呆了那么久,见识自然不一般,即使年龄小,但论起处变不惊,林妈妈和兰草都是及不上她的。 忘川闻言,只感觉呼吸不畅,这都什么事啊,主子要是知道了得疯吧? 而且,“魏雨也跟着走了?”忘川傻傻的问了一句。 三个女人不明所以,同时点了点头,兰草这时候已经控制好情绪了,嫌弃的说道:“阿雨不去,谁保护我家姑娘,难不成让我家姑娘自生自灭啊!” 忘川吧嗒吧嗒嘴,心里也泛起了苦味,他跟主子差不多大,主子前段时间还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姑娘,他可以给他做主,让他有一个自己的小家。 他当时告诉主子,等庆典结束,他去问问人家姑娘看不看的上他,要是看得上,他就找主子给他们做主,如今这人都跑了,他这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怕是又遥遥无期了。 关键是他还没告诉魏雨呢,万一那丫头心里没他,这一走岂不是可能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忘川心塞,也惶恐,但莲蓉说的没错,正事还没办完,这时候的确不能现在让主子知道。 想到晚上主子知道后,自己这个知情不报的人的后果,他就感觉一阵头皮发麻。 一脸生无可恋的回到宴会厅,在门口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才抬步进了宴会厅,悄无声息的站到褚星辰身后。 宴会刚开始,并没有提到什么正事儿,大家看看节目,吃吃糕点果子,与相熟的人闲话几句。 褚星辰正看的无聊,想着忘川怎么还没回来,就听见身后轻微的脚步声,为了不失礼,他没有急着转身去问,很矜持的等着忘川上前禀报。 可好几息过去了,忘川竟然不为所动,褚星辰当即皱眉,眼中露出一闪而逝的不满,手指轻抬做出要敲击桌面的动作。 忘川因为心虚,没敢上前禀报,但眼睛却始终盯着自家主子的一举一动,看他抬手,就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 压了压心里的害怕,努力表现出一副与平时没有差别的样子,上前一步低声道:“辛夫人这几日忙碌,这会儿正在休息,属下已经通知了兰草。” 褚星辰听了忘川的话,没忍住侧眼看了看他,见他与往常无异,心中那点不快也就放下了,自己的人他还是信任的。 只是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抬手揉了揉眉心,大概是这些时日太累了吧。 这么想着,看下边那些人就有些不耐烦了,只想赶紧吃完喝完,商量好事就去小院看她,只有她身边才是他最安心的地方。 “诸位……”褚星辰提杯出声。 因为人多嘈杂,褚星辰出声特意带上了些许内力,因为心里惦记着事,语气自然不像之前那么和善,在内力的加持下,更具威严,底下人闻言顿时停止了闲话,纷纷朝他看来。 褚星辰很满意他们的态度,高举酒杯缓缓开口道:“今日开始,孤将成为这北地之主,孤承诺不出三年,必让北地兴盛更超其他几地,诸位与孤同心,可保几世富贵无忧,今与孤共饮此杯,开始共赏盛世繁华。” 大臣们得自家主君敬酒,那肯定是受宠若惊啊,赶紧手忙脚乱的跟着举杯。 至于那些世家代表就尴尬了。 不跟着举吧,在人家地盘上,一个不好,小命可能就得交代在这;跟着举吧,这可不单单是一杯酒那么简单,这可是入伙酒啊,喝了就代表以后上了北地这条船,再想下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褚星辰也不急,稳稳的举着杯,眼神无波无澜的看着一群神色各异的人。 可能是褚星辰此时的气场太强了,始终保持着一种胜券在握的姿态,渐渐就有人支撑不住,颤抖着举起酒杯。 第215章 中药 有一就有二,直到所有人都举起,褚星辰温润一笑,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底下人也有样学样,等众人都喝完,褚星辰才轻轻放下酒杯。 “喀嚓。”瓷器碎裂的声音在桌下响起。 “桌子坏了,换一张吧。”褚星辰淡淡的吩咐道。 众人一时没明白这位新上任的主君要干什么,当两名侍卫抬着破了一个小洞的桌子招摇过市的走出去后,所有人才如梦初醒,接着便是一阵后怕。 这是什么可怕的内力,酒杯明明轻飘飘的放在桌上,却在桌下碎裂,仅在桌子上留下一个杯口那么大的洞。 众人不禁在心里想,那杯子要是接触的是自己的脑袋,那画面太美,他们不敢想下去。 接下来的场面就比较和谐了。 每每褚星辰提出什么政策或是要求,下面基本上都是一片应和,偶尔有几个挑刺的,也不敢太过,很快就妥协了。 当然如今形势比人强,他们不得不低头,今日过后会有怎样的反弹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褚星辰也不怕就是了。 他们这一路走来,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每一步都是稳扎稳打,明里暗里的实力摆在那。 百年世家看上去光鲜亮丽,但暗地里各有各的腐朽,和气楼里相关把柄一抓一大把,只不过有些手段,暂时还是能不用就不用,再说还有辛宝儿给他准备那好几版合作共赢的方案呢,他现在可谓是底气十足。 一顿午餐吃了好几个时辰,幸好辛宝儿有先见之明,准备的是小火锅,吃到最后还是热热乎乎的,对于那些倍感煎熬的世家代表来说,实在是一大慰藉。 未时末,宴会终于散场了,官员们很多都喝的东倒西歪,各大势力的代表也被灌了不少,一个个脚步虚浮,眼神迷离,显然已经不知今夕何夕了。 被各自的侍从带回去之后,晕晕乎乎的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醒来,看着手边签署的一系列条约,只觉得天都要塌了,连滚带爬的去找自家主事之人请罪去了。 至于主事之人会是什么反应,褚星辰现在是真的顾不上,他如今整个人都像是浸在冰窟里,身上脸上都仿佛蒙上一层冰碴。 事情是这样的。 宴会散场,褚星辰这个主人也是喝了不少,他平时少饮酒,自然是不胜酒力的,若不是忘川扶着他,他定然是要出丑的。 摇摇晃晃的被忘川扶回寝殿,酒精的作用让他浑身燥热,不耐的撕扯几下衣服,朝忘川命令道:“忘川,备水,孤要沐浴,一身酒味,宝儿不喜欢。” 他倒还记得晚上要去找辛宝儿,原本看见主子这么难受还担忧不已的忘川,一听这话,心肝一颤,想到事发之后,自己的处境,出门的脚步都沉重了几分。 水备好,褚星辰被扶进水里,揉着眉心将下人都遣了出去,才沉浸在水中闭目养神。 忘川知道主子沐浴向来不喜被人伺候,于是安排好人在门外看着,自己就去布置其他任务了,他如今算是着王府中的大管家,平时事还是挺多的。 水温正好,1让醉酒的褚星辰感觉很是放松,这一放松,就感觉昏昏欲睡,就在他感觉自己就快睡着的时候,门被缓缓推开了。 “忘川!”他以为是忘川回来了,于是出声叫道。 可等了半天,来人也没有回应,褚星辰因为醉酒,脑袋反应较之平时慢了半拍,对方没答,他也没在问,继续靠在池边昏昏欲睡。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水温越来越低,他的身体却越来越燥热,脑袋越发昏沉,口干舌燥的,心里像是有一种被蚂蚁啃噬的麻痒,很是难耐,同时越发想念辛宝儿。 想要抱着她,亲吻她,甚至做一些他一直隐忍克制的事。 这种情况他并没有经历过,但他已经感觉到情况不对了,调动内力强压下那种磨人的感觉,睁开眼,谨慎的在四周搜索。 映入眼帘的都是熟悉的事物,唯有一个巴掌大的香炉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并不喜那些香料香薰之类的东西,以前是为了隐藏实力装穷不能用,后来是因为辛宝儿说他身上有一种属于大自然的天然草木气息,很好闻,让人很安心,为了不被其他味道遮掩这种气息,他便从不用香。 所以他屋内是没有香炉的,那么这个香炉从何而来呢? 皱着眉思考了一下,好像之前门响了一下,他叫了忘川,但对方并没有回应,看来他这屋里是进了有心之人了。 褚星辰露出一个冷森森的笑容,他很少露出这个表情,一来伪装惯了,二来他事事运筹帷幄,很少有超出他掌控的事,今天这事显然是出乎他意料的。 想通了这些,褚星辰收回视线,为了不打草惊蛇,也没有叫人进来伺候,自己起身穿衣,脚步还有几分踉跄。 晃晃悠悠的出了浴室,衣衫半解,肤色潮红,呼吸粗重,一看就不太正常的样子,跌跌撞撞的扑向桌子,都没有用杯子,急切的直接提起茶壶将温热的茶水往嘴里倒。 他原本就长的好,此时茶水一半进了嘴里,一边洒在衣襟上,头发也是湿漉漉的,几分狼狈,几分颓靡,端的是美色惑人心。 床榻的角落里有两个女子,原本为了隐藏身形,小心翼翼,呼吸都放的低低的,此时透过纱幔看向桌边的男子,两颗原本不甘不愿的小心脏,突然就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甚至都有些忍耐不住,想要主动出击了。 她们就是被向晴藏起来培养的女子,向晴是知道褚星辰的酒量的,计划了好久,就等今天一举成事,甚至为了成事,不惜花重金买了那种药。 这两个小姑娘本是孤女,因为长相出众,找了好几处主家都待不住,不是被男主子觊觎,就是被女主子提防,打发去做最苦最累的活。 好不容易熬到契约到期,正想着要不要干脆找户差不多的人家嫁了,也好过到处受搓磨,可惜她们刚出虎口又入了向晴这个狼窝。 她们本是不情愿做这些的,毕竟一般对她们有觊觎之心都不是什么好人,不是油头粉面,就是大腹便便。 可是眼前人不同,他俊美非凡,气质高贵,如今中了药,眼神迷离,浑身散着旖旎的气息,像是行走在迷雾中的男狐狸精,只要女子看上一眼,就难逃沦陷的命运。 两个女子一动,褚星辰就确定了她们的位置,余光看见她们的穿着清凉,胃里一阵翻腾,低垂的眼眸中略过一闪而逝的杀意。 看来这两个是提前被放进来的,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送进来的。 这么想着,他就坐在原地没动,手不停的揉着额头,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两女离他越来越近,一股难闻的胭脂味冲击着鼻腔,让他的神经绷得越发紧,心中想要马上见到辛宝儿的心情越发迫切。 “王上,您累了吧,让奴家姐妹伺候您就寝吧!”其中一个女子忍着心中的害怕,颤抖着声音问道,仔细倾听还能听见她声音中隐含的期待。 见自己姐妹抢先一步开口搭话,另一个女子也不想落于人后,眼前的男子也让她春心萌动,于是更为大胆的上前一步,纤纤素手就欲攀上褚星辰的胳膊。 “啊!” 褚星辰真是低估了自己精神洁癖的严重程度,本来还想再演一会儿,看看两人的目的,可一想到陌生女人要碰到自己,条件反射的直接将人摔了出去。 第216章 血液冻结 女子痛呼声引起了门外守卫的注意,出声问道:“王上,您有什么需要吗?” “怎么回事儿?”褚星辰还没有出声,忘川正好赶回来,看见侍卫趴在门上,神色犹豫的样子,赶紧问道。 “屋里好像有女人的声音。”侍卫挠挠脑袋,不太确定的回道,心里却想着:王上醉酒要宠幸女人,这事貌似他们不该管吧? 忘川一听有女人,脑袋就是“嗡”的一声,心道“糟了”,然后二话不说,毫不犹豫的推开房门。 “主子,您没事儿吧?”忘川一开门就看出自家爷得到不对,小心的问道。 “嗯。”褚星辰声音闷闷的,额头已经见了汗,显然已经忍到了极限,内力都压制不住体内汹涌的热浪。 “带下去让人好好查。”忘川命令道。 两个女子已经被突然冲进来忘川吓傻了,被拉下去时,除了会呜呜咽咽的求饶,竟然连挣扎都忘了。 “主子,您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属下这就给您找大夫。”忘川上前打算将人扶到床上,却被阻止了。 “带我去找宝儿,她那里有药。”褚星辰低低的说道,声音很是沙哑,仿佛压抑着什么呼之欲出的凶兽。 忘川身子一震,差点没当场给褚星辰跪了,主子当下的状态显然是中了那种不好的药,若是辛夫人在,他们过去的确可以解药,可问题是现在这人去哪了都不知道啊? 忘川想哭,但眼下主子身子最重要,他期期艾艾的说道:“主子,您应该是中了那种药,辛夫人身子骨向来柔弱,怕是……受不住……” 忘川声音越来越低,他怕被主子那死亡凝视给绞杀了。 “传杜神医。”褚星辰最终还是妥协了,压抑着脾气吩咐道。 忘川如蒙大赦,赶紧扬声对屋外的侍卫吩咐,自己则扶着褚星辰去榻上躺下,没办法,主子嫌弃那两个女子碰过床,嫌弃的要命。 杜神医就是原本辛家的府医,上次陪辛宝儿回娘家,褚星辰就跟辛家提出让他进王府当值,让他出面组织建立太医蜀,他当院正,给他绝对的权力,以后没人轻易插手太医蜀的事务。 杜神医一开始不愿意,毕竟他躲了半辈子,也安逸了半辈子,虽然现在威胁没了,但他懒啊,不想干活。 可褚星辰是谁,那是注定要成皇成帝的人,随口说了几句什么,杜神医当即破防,哪怕苦着一张脸,但还是果断答应下来了。 “火急火燎的干嘛,死人了?”杜神医提着药箱,一路被催促着过来,心里那是老大不愿意了,要不是那小子拿师傅的手札诱惑他,他才不来管什么劳什子的太医蜀呢,费劲不讨好的地方。 “神医,快,快给主子看看,他中了哪种药。”忘川迎过来拉着他的手腕就往榻边拽,语气更是急切的不行。 “中药了?找个女人不就完了,折腾我老头子干啥,年纪也不小了,这么不懂事儿,真是……” 杜神医老大不爽,这段时间研读师傅留下来手札收获颇丰,正打算研制点新的东西出来,思路整理好,正打算动手,就被提溜这来了,人老了忘性大,回去又得重新整理思路。 “少废话,快点,解毒。”褚星辰被体内那一波波汹涌的热浪灼烧的烦躁不已,语气自然好不到哪去。 “小伙子,就是说火气壮,老头子我顺道给你泄泄火。” 杜神医可不怕他,慢慢悠悠的从药箱里往外翻药,一堆瓶瓶罐罐,有的有标签,有的没标签,估计时间太久了,他老人家还得一样一样的查看,确定是哪种药。 褚星辰忍得火大,忘川吓得腿软,杜神医老神在在,终于在一刻钟后将一个瓷器推到褚星辰面前。 “就是这个了,研制成功的时间有点久,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效果,你小子自求多福,实在不行就想到女人,老夫还有事要忙,没事儿别来打扰我。” 说完,也不管一主一仆两双不可置信的眼睛,一股脑儿的将桌上的瓶瓶罐罐往药箱里一扒拉,毫不留情的转身就走。 褚星辰也拿这个老头儿没办法,但也知道他只是看着不靠谱而已,拿出的药丸不可能没有效果,索性一把拔下塞子,仰头往嘴里到了几颗,连水都没用,直接咽了下去。 忘川想阻拦,手刚伸出去,主子都吃完了,默默的咽了咽口水,在心中祈祷那老头儿靠谱一点。 褚星辰吃了药,没多久就感觉体内的燥气下去了很多,但折腾这么久,在加上酒气上头,他已经很是疲惫了,躺在榻上迷迷糊糊的,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忘川巴不得他能多睡一会儿,那他隐瞒的事就能多拖一刻,他是没想过要去找人的,因为他很清楚辛宝儿手底下人的本事,她若有心隐藏踪迹,他们的人是找不到的。 有些同情的看了看自家呼吸还有些沉重的主子,从柜子里拿出一床新被子给他盖上,提着茶壶退了出去。 他得去添些水,主子晚些时候起来一定会渴,作为贴心的下属,这些他都得提前准备好。 鉴于主子之后肯定要心情不好,在那之前,他还是先让他舒心一点的好。 因为心中始终惦记着要去见辛宝儿,褚星辰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醒了。 头有些疼,嘴巴也干的难受,揉着脑袋坐起身,屋里黑漆漆的,显然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 走到桌边马上茶杯,给自己倒了杯水,水温正好,不凉不热的,褚星辰一连喝了三杯才感觉嗓子舒服些。 “忘川,什么时辰了?” 褚星辰也没点灯,他武功高,夜视能力也好,自己走到柜子边,凭着记忆拿出一套干净衣服换上。 他刚拿出衣服,忘川就端着烛台走了进来,一边点灯,一边回道:“马上亥时了,主子您这是要出去?” 忘川试探着问,心里却祈祷着主子能说出否定的答案,可惜褚星辰可听不见他们的祈祷,此时他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小姑娘,连之前害他中念的凶手问都没问一句。 他不问忘川也不想现在提,接下来主子一定会心情不好,那几个不知死活的就留给他发泄情绪好了。 “主子,要不您先吃些东西再过去,中午喝了那么多酒,胃里怕是不舒服,而且这个时间那边怕是已经用完晚膳了。”忘川看自家主子爷已经抬步要走了,又不怕死的继续劝说了一句。 “你今天很啰嗦。”褚星辰头也没回,淡淡扔下这么一句话,脚步更快了几分。 忘川还能怎么办,认命的跟上去,心里却已经是一片荒凉,唉,死就死吧! 两人脚步很快,没多久就到了小院门前。 院内十分安静,褚星辰不确定的看了看忘川,问道:“你没通知她我今晚过来吗?” 忘川表情有些僵硬,心想人都不在这了,通不通知有什么关系?但他还是不敢主动说出真相,低低的回道:“跟兰草说了。” “那怎么会这么安静。”褚星辰自言自语的说着,脚步已经自动自觉的迈进了院子。 院子很安静,安静的有些荒凉,褚星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中突然紧张又不安,且离辛宝儿的卧房越近,这种感觉越强烈。 房间里点着一盏不太亮的烛火,这让他心安了一点,有灯,是她在等自己吧。 心里这么想着,手已经推开了房门,嘴里温柔的叫着辛宝儿的名字,眼睛搜索着那道倩影。 屋子不大,站在门口一眼就能看全,桌上摆着半温的食物,却看不到人,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脚步迟疑的走进屋里,心脏不受控制的收缩着,每走过一个地方,血液便冰冷一分,直到看到书桌上那封信,他直接跌坐在椅子上,血液冻结,浑身冰冷。 第217章 一定会回来 褚星辰在那里坐了好一会儿才有下一步动作,表情很平静,动作也很流畅,像是在看一封普通的信件一般。 “星辰,时局艰难,总需要一些外力才好破局。还记得我们之前的布局吗?天时已经争取到了,地利也已经初具规模,就差我这人过去了。 我曾说过不会让你为钱财困扰,如今我要为我的承诺去披荆斩棘了,祝福我吧! 这世间的人情冷暖,往往站的越高看的越透彻,你别灰心。 总有那么一群人,他们或许愚昧了些,现实了些,但他们会记得你对他们所有的好,他们很容易满足,毕生所求不过一房一屋,一日三餐可饱腹。 我记得你曾说过,你在外流浪时最大的愿望就是这世间再没有饿死冻死的人,如今你终于可以放手去完成你的愿望了,希望你早日心想事成。 勿念勿寻,万望珍重!” 信不长,看似交代了去处,却又什么都没有说,褚星辰仔仔细细的将信纸摩挲了一遍又一遍,眼中始终无波无澜。 他没有看那一摞装订规整的册子,将信装回信封,贴身放好,起身走到桌边,拿起筷子,一道菜一道菜的仔细品尝,直到将饭菜都吃个七七八八,才放下筷子起身。 “忘川。” 忘川一直站在门外,心中始终忐忑不安,既怕主子难过,又怕主子责罚,连冷风刮在脸上,都感觉不到疼了。 听到主子叫自己,连冻僵的手脚都顾不上,急急忙忙推门进屋。 “主子,您有什么吩咐。”忘川用比以前更加恭敬的声音问道,态度小心又谨慎。 褚星辰一听下属这样的反应,就知道他是早就知道这件事的,但他并没有任何愤怒的情绪,他这会只感觉浑身无力,仿佛灵魂都被抽空了一般,整个人都木木的。 “把桌子收拾了,我今晚就在这休息。” 声音低低的,听不出喜怒,忘川这时候也不敢抬头去看主子的脸色,刚刚回温的手脚有些酥酥麻麻的,但他不敢怠慢,忍着酸爽的感觉,麻利的收拾东西,倒退着退出房间。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忘川长长的舒出一口气,他感觉屋里的空气都是稀薄的,再待下去,他就得窒息而亡。 屋里又安静下来,褚星辰回到书桌前坐下,就着不太亮的烛光,一本接着一本的翻看,他看的很快,像是在完成阅读任务一般。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夜越来越深,蜡烛只剩下点点烛芯,天边已经泛起灰白。 褚星辰缓缓拿起最后一本册子,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手指也已经冻的僵硬,酸酸麻麻的,每翻一页书都是一种折磨,但他只是表情不变的继续看着。 “主子,该回去了,大人们应该都已经到了。” 忘川轻轻敲了敲门,眼中红血丝十分明显,他昨晚也是一夜未睡,就守在褚星辰的卧房的外间,就怕主子有什么事而自己赶过来不及时。 褚星辰闻言眼神动了动,看着手里还有几页的书,没有回复,继续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 忘川也不确定楚星辰起没起来,等了一会儿后,继续硬着头皮敲门。 这一次褚星辰已经看完了手里的书,听见敲门,慢条斯理的放下书,开口道:“进来!” 声音一出,褚星辰自己都吓了一跳,因为久不开口,嗓音沙哑艰涩,还低低的,门外的人根本听不见。 听见忘川又敲了一次门,知道他是急了,只能站起身,忍着双腿的麻痛,慢慢挪到门口,缓缓将门打开。 “主子,您?”忘川被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但一抬头看见自家昨日还意气风发的主子,竟然露出一脸的憔悴,满身的颓败之气。 “无事,准备热水,我要洗漱。”在开口,声音比之前好了一些,但还是很干很涩。 忘川不知道主子这一夜经历了什么,但自家主子自己心疼,转身就去了厨房。 兰草三人已经起来了,院子第一天这么冷清,她们也很不习惯,早早就醒了过来,看到主卧房那边还亮着灯,就知道男主人还在,便自发的去厨房忙活了。 忘川进来的时候,林妈妈已经将热水准备好了,三个人正在一边聊天,一起做早餐。 “先去洗漱,早饭一会就好,让二爷稍等。”林妈妈将水递过去,说道。 “劳烦妈妈了。”忘川赶紧笑道着应道。 对于这位老妈妈,忘川是是十分尊敬的,自从她来了之后,他们这些大老爷们的缝缝补补都有了着落,人也和蔼可亲,最重要的是辛宝儿看中,自然也没人敢怠慢。 想到这,忘川看向林妈妈的眼神都变得热切了,神神秘秘的将人拉到一旁,低声请求道。 “那个,妈妈呀,一会儿劳烦您去给爷送个饭呗!” “咳,你这孩子,这有什么啊,我去就是了,又不是没送过。”林妈妈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又回到灶前忙活去了。 得到金妈妈的应允,忘川放心了,端着水就出去了,他可是有私心的,而且想的也简单,想着辛夫人对这位乳母可是非常孝顺的,让主子看见这位她老人家还在,便知道辛夫人定然不会走很久,至少心里也是个安慰吧。 早饭很快就做好了,林妈妈也没有多想,端着就去主卧室,开门的是忘川。 “妈妈,您来了,快进来。”忘川很热情的将人请了进去。 林妈妈立马露出慈祥的微笑,她没有了自己的孩子,所以对身边的小辈都格外的温和。 褚星辰已经收拾好,坐在桌边等着了,只是精神状态仍然不是很好。 “二爷,来,先吃些东西,听忘川说您昨天喝了不少酒,这几天尽量都吃着清淡的,养养胃。” 林妈妈是有眼力见的,一看褚星辰的表情就知道他状态不好,想着自家那个姑娘就那么狠心的将人抛下,也觉得有几分对不住他,说话都轻柔了几分。 褚星辰听见林妈妈说话,仿佛才发现进屋的人是她,眼底划过一丝希冀。 “妈妈,您没走?” “是啊,人老了,不适合长途跋涉,姑娘心疼老奴,让老奴在家等她。”林妈妈其实也不知道自家姑娘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但她能肯定姑娘不会不管她们几个,所以一定会回来接她们的。 只是,到时候她本人回来,还是派遣下属回来就不得而知。 “她会回来的,对吗?”褚星辰开口,与其说是询问,更像是自言自语。 “会的,姑娘她最重感情,您在这儿,辛家在这儿,老奴和兰草几个也在这儿,一定会回来的。” 林妈妈实在看不得好好一个孩子这么消沉,语气十分郑重保证道。 “对,妈妈说得对,她一定会回来的。”像是终于得到准确答案,心终于落地了一般,褚星辰孩子似的拿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慢点吃,以后想吃什么就让忘川过来说一声,我和兰草那丫头做好了给您送过去。” 林妈妈心里叹息,看着好好的小伙子都变得不正常了,心里对自家姑娘的怨念不禁又多了几分。 褚星辰看到林妈妈那一刻,确实如忘川想的那样,心下安定不少,至少她在意的人还在,那她就一定会回来,不会彻底失去联系。 这么想着,心里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也就松动了很多,脑袋也能恢复正常思考了。 “忘川,找几个妥帖的人守着这个院子,确保妈妈和那两个丫头平安无事。” 忘川闻言先是一愣,不明白为啥下这个命令,院子里主子都不在,几个下人能怎么样?可转念想到了什么,眼神一暗,郑重道:“是,属下这就安排。” 第218章 冷面阎罗上线 安排好小院的事情,褚星辰就抬步离开了。 留给他自怨自艾的时间并不多,权利越大,自由越少,一举一动都关乎着太多人的生死,从他在外祖和哥哥安排下扛起褚氏这面大旗开始,他就已经身不由己了。 关门之前,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让他安心的小院,最终什么也没说,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昨天的大典算是圆满,只等着各方势力的回馈了,在此之前,宝儿还给他准备一份礼物,他还没用呢,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他怎么能让宝儿的心血白费呢? 到了前院,王殿里已经站了好些人,他们自觉的排好队伍,如同上朝一般,分列两侧,趁着褚星辰还没来,正与相熟的人低声谈论着。 褚星辰从后殿进来,直接登上王座,手指轻叩,铃声响起,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半个多时辰的朝会,所有人都感觉汗流浃背,今天的王上实在太可怕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明昨天还是一身温润,意气风发的少年君主,过了一夜就变成了冷面阎罗,浑身都泛着冷气,仿若温暖的大殿被开了一个风口,凉飕飕的。 不过冷面也有冷面的好处,办事效率事半功倍,原本还要扯皮一会儿的事情,几句话就解决了。 向晴今天有些坐立不安,时不时的朝着门口看,新提拔上来的贴身丫鬟锦绣给她倒了一杯茶,俯身跟他低声耳语。 “夫人,您别急,王上这么多年都没怎么碰过女人,那两个,可都是奴婢找人精心培训过的,身上都有几分缠人的功夫,又用了助兴的香料,怕是这一宿都不得闲呢。” 这丫鬟眼神轻浮,语气暧昧,看的守在门口的碧君三人心中升起一阵不安,总感觉有什么事是她们不知道的。 她们三人本就是主子安排过来负责照顾并监视夫人一举一动的,若是夫人真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而她们却一无所知,等待她们的将是什么,不言而喻。 就在三个丫鬟心中惴惴不安的时候,褚星辰带着忘川,裹挟着一身寒冰由远及近。 三人几乎是下意识单膝跪地,脑袋垂的低低的,大气都不敢喘。 向晴刚听完锦绣的分析,正感觉满心畅快,想着接下来怎么通过那两个姐妹笼络褚星辰的心,让他疏远辛宝儿,然后自己就可以轻松拿捏那个小贱人了。 嘴角的笑意刚刚扬起来,就被门口的声音惊动了。 对上男人阴霾密布的脸,向晴心虚的笑笑,故作镇定的说道:“阿辰,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还没用膳吧,我这就去准备。”说完拉着锦绣就要往外走。 褚星辰也没阻拦,面无表情的走到主位坐下,冷冷的看着两人落荒而逃的背影。 “不用夫人忙了,王上已经用过了,夫人还是坐下来陪王上聊聊天吧!”忘川守在门口,张开手臂拦住想要出门的主仆两人。 向晴这会儿可以肯定自己做的事已经暴露了,艰难的转身,苦着脸对上褚星辰的冷脸,害怕的咽了咽口水。 “那个阿辰,你找我有事?”她还是存了侥幸心理,只要自己不主动承认,他就拿自己没办法。 “你不知道?”褚星辰几乎是出口成冰,冻的人心肝乱颤,瑟瑟发抖。 向晴继续装傻,“我知道什么?我管家权都被剥夺了,在这府里可没人听我的,昨天更是连这个院子都没出过。” 褚星辰都被气笑了,她倒是聪明,都知道祸水东引,栽赃陷害了。 “那你呢?你主子什么都不知道,你应该知道吧。”褚星辰将视线对准锦绣,声音幽冷的问道。 锦绣哪里经受过这样的阵仗,她入府也没多久,要不是急于表现,也不能给主子出这么一个主意,如今显然是踢到铁板了。 腿一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语无伦次的哭喊道:“我错了,不是我,饶了我吧!” “哦,你错在哪了?” 忘川没忍住看了一眼自家主子,这可真是被刺激的狠了,说话都开始阴阳怪气起来了。 “我……不,奴……奴婢,奴婢不……不知。”锦绣下意识的看向自家主子,被向晴狠狠的瞪了一眼,吓得都不敢开口了。 “行了,你们主仆也不用推来推去了,若是不知道错在哪了,可以去看看那两个女人凉没凉透,不想落得跟他们一样的下场,就给孤安分点。” 褚星辰被主仆两人哭哭啼啼的模样儿弄的心烦,仅剩的那点耐心彻底告罄,站起身往外走去。 “既然没心思管家,就在院子待着吧,什么时候学会安分了,什么时候再出去。” 向晴怎么能甘心呢,但任她怎么撒泼哭闹,褚星辰都没有回头。 “再有下次,你们三个自己回岛上回炉。”走出门,褚星辰对着跪的笔直的三人冷声道。 “是。”三人异口同声,说完才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 …… 随着定北王登位,北地的新政权越来越完善,上行下效,政令通达,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如今最大的问题还是那些大家族的不配合,褚星辰对这些人的无耻程度的认知又加深了一个层次。 “那帮滚蛋,明明答应好的钱粮份额,现在都不算话了,要不就是找各种理由一直拖着,要不是就给一点,跟打发要饭的似的。” 户部主事者姓张,也是前朝旧臣,被流放之前就是户部侍郎,北地的小朝廷一建立,他顺理成章的当了户部的头儿。 之前从辛宝儿手里接过财政大权的时候,很是志得意满了一段时间,可一家之财之于五分之一的国度到底杯水车薪,很快就捉襟见肘了。 原本谈好条件的世家又不配合,显然是想坐地起价,让这位负责接洽的张主管焦头烂额,脾气都比平时暴躁了几分。 百年世家都有自己的风骨,他们也不是真的没有救世之心,灾难刚起的时候,他们也是出钱出物帮扶过的。 但世人都知道“救急不救穷”的道理,这世道越来越差,灾难越来越频繁,流离失所的人越来越多,不是他们一家或是几家之力可以改变的。 而且他们若是资助的多了,导致家族资源流失严重,等灾难过去,他们势必要落后其他家族,这是绝对不能发生得事。 世家之间看似和谐,其实利益冲突很大,此消彼长之下,很有可能动摇根本,没有一个族长敢拿家族的命运去赌。 想要那帮人心甘情愿的掏钱,必须要有足够的利益驱使,而利益不单单是金钱,还有权和名。 褚星辰对这种情况早有预见,且辛宝儿已经同辛家商量出了一套方案,只等一个恰当的时机,就可以开始实施了。 而这个契机辛宝儿也已经给他铺好路了,他一直没有启用,就是在等这一刻。 之前辛宝儿从下边各处的安置难民的村落里邀请了一部分人进入承平君,原本是打算登位大典上给褚星辰造势的,但褚星辰自己就镇住了场子,那群人就暂时蛰伏了下来。 现在世家那边进展不顺利,无非就是觉得他的根基不稳,民心还在漂浮,他想要物资收买安抚民心,就必须有钱粮的支持,而整个北地,有钱有粮的就只有他们这些大世家。 所以即使他们签了合约,也不急着履行承诺,甚至觉得只要他们手里还攥着钱粮,就可以轻松拿捏褚星辰,更没把这个临时改造而成的王庭放在眼里。 第219章 造势,收获民心 就在两方谈判越发焦灼的时候,一则流言在民间流传开来。 其实也不能说是留言,而是真人讲解,说的都是自己的亲身经历,忆苦思甜,将自己曾经的苦难,和定北王来之后,如何将他们接出大山,如何安置,让他们有饭吃,有房住,参与重建还有钱拿。 而且定北王还承诺开春土地化冻了,就给他们分地,分粮种,他们都看到有公职人员在测量土地了。 褚星辰也的确是这么打算的,春种是大事,来年最大的事就是恢复土地耕种,之前已经恢复一部分了,现在人多了,那么定然要扩大耕种面积,毕竟民以食为天,只要走了足够的粮种,就不怕留不住人,不怕北地不兴旺。 如今北地的人越来越多,褚星辰又是有目的的推波助澜,没有什么归属感的那部分人,也渐渐有了归属感,对这个新政权有了更多的关注和期待。 这以后,褚星辰又开始命人有意无意的将北地王庭与世家之间的矛盾散播出去,民众在得知这一情况之后,很是义愤填膺。 在这些百姓心里可没有什么利益权衡,他们只知道那些大世家平日里就鼻孔朝天,看不起他们这些普通人,如今危难之际,竟然也这般不干人事。 新王上都已经承诺他们灾难过后翻倍偿还,他们竟然还是守着钱粮,不肯救助那些无家可归的灾民,简直就是没有人性。 然而民众虽然对他们的行为不耻,甚至气愤到想将他们抓过来打一顿,但那些人家都是有权有势,平日里也是积威慎重,他们这些普通百姓除了过过嘴瘾,根本没有办法与之抗衡。 就是这个时候,早就做好一应准备的辛家终于动了。 辛家接手了辛宝儿之前建立的商会,又联合一些中小家族,建立一个更加庞大的利益共同体,统一打上了辛家的标签,统一行事。 辛家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几乎是同一时间,北地三府二十几个郡县内,各种关乎民生的平价店铺,如雨后春笋一般遍地开花。 与此同时,在有心人的引导下,各大世家手底下的相关店铺纷纷被民众扒出来,接下来北地各处就出现这样一幅画面。 挂着辛家牌匾的店铺门庭若市,而世家的店铺门可罗雀,无人问津。 而辛家的货源早在辛宝儿制订计划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如今可是相当充足,不但充足,还物美价廉,真正做到了薄利多销。 一开始那些世家还不以为意,毕竟在他们看来都是一些低等物品,本就没什么利润,再加上开业促销,不说赔本赚吆喝,也就落个不赔本。 他们可是百年大族,才不屑于那些升斗小民争那点芝麻绿豆大点的小利呢。 可三天过去了,五天过去了,半月过去了,对方竟然没有半点提价的意思,货源更是源源不断,而他们的铺子竟然无人问津,别说挣钱,连工人的工费都没赚回来。 如今是什么世道,穷人多,富人少,那些高端产品本就不怎么出货,这几年那些世家平时家用也多是那些粮油杂货铺子的进账,如今这些店铺没有收入了,肯定就要动用老本了。 这怎么可以? 直到这时候他们才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才不过是一个月而已,若是接连几个月都这样,那他们的店面不仅会亏损,甚至会面临倒闭关门。 如今已经到了年关,正是家家户户囤年货过年的时候,他们只能干看着辛家钱源广进,而自家…… 他们恨辛家恨的牙痒痒,明里暗里给辛家使了不少绊子,但辛家有褚星辰护着,只要不伤筋动骨,对辛家来说都是不痛不痒。 而那些依附于辛家的人家,都隐在暗处,根本就不用露面,想找他们麻烦就要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去查,那些世家哪里会有那个耐心查。 年前,各地的安置工作都进入了尾声,褚星辰又非常大方的下发了一批物资给灾民们过年。 这批物资是辛宝儿的人送回来了,走的是新开辟的商路,这也是辛宝儿离开之后第一次有消息,与物资一起回来的还有几封信,给辛家的,给林妈妈几人的,还有一封给褚星辰的。 信里并没有说她去了哪里,几封信的内容都差不多,只说了自己会想办法多弄回去一些物资,并说自己很好,让众人不用惦记她,并嘱咐众人都照顾好自己。 信很短,但有了这一封信,褚星辰冷了月余的脸终于松动几分,就这一点松动,也让底下人舒舒心心的过了个年。 年前难民就已经安顿好了,欢欢喜喜过了一个不用挨饿受冻的年后,欢喜渐渐沉淀,人心又开始浮躁起来。 几年的苦难生活,让他们学会了居安思危,太过清闲的日子只会让他们感到不安,只是外面还是天寒地冻的,根本就什么都干不了。 这时候辛家又支愣起来了。 连年的天灾人祸,让很多民间的技术和手艺都出现了断层,有的甚至已经频临失传,辛宝儿记得后世很多非遗传承都来自民间的手艺人们。 都说高手在民间,辛家接下来要干的就是挖掘这些手艺人,让那些民间的技术技艺再现。 辛家有褚星辰的支持,自然能很轻易的拿到各地难民的登记手册,当初登记造册的时候,就已经特意标记过有哪些特殊人才,如今只要派人将那些找出来就行。 定北王府控制的范围再大也有限,从南到北或是从东到西都不过五六天的路程。 这件事办起来并不难,辛家出钱出力,资助那些人,而且一出手就不是小打小闹,能建场的建场,能开店的开店,缺少原料的帮忙寻找原料。 总之只要你有手艺,且有一份合理的发展计划,辛家就可以资助你,而只需要签署一份利息极低的借款协议,还款日期设定为盈利后的三个月,且可以分期还款。 这样的条款相当于免费给他们送钱,基本上没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至于那些拿不出计划的,辛家可以派遣指导,当然后期盈利了,派遣过去指导的人的工钱得他们自己开。 还有一自己手里有配方,但家里没有人能接手的,辛家直接花大价钱买断,然后安排人自己生产。 那些世家过完上元佳节,准备开门营业的时候,辛家已经开始组织人手开始干活了,各地的难民又开始有活干了,虽然外面还是很冷,但忙碌的日子让他们心里踏实。 心里踏实了,当然干劲十足,同时对接收他们的北地新主人——定北王更加感激,对北地的归属感更强烈了。 这可不是世家们想看到的,于是几家一合计也想效仿辛家资助一部分民间产业,但一没有那些手艺人的信息,二不知道辛家开出的具体条件,根本无从下手。 且因为他们派出去办事的人又表现出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像是在施舍似的,让人很不舒服,导致好感度没刷上去,反倒更厌恶他们了。 当然,这也归功于辛家最开始与这群民间高手谈判时,就签署了保密协议,就是为了防止世家们这一手,这一点是辛家三位大老爷商量出来的,可见辛家人的商业敏感度有多高。 又是半个月后,时间已经来到了三月份了,辛家赞助的各个产业都已经落成,只是有一些还需要原材料,暂时不能生产。 这其中就有养蚕缫丝的,织布染布的,造纸造磨的,古法榨油的,酿酒的,各种编制品,雕刻品等等,甚至还有会做很多种豆制品的,总之民间技艺千变万化,吃的,玩的,用的应有尽有。 第220章 妥协 三月份地面开始有了解冻的迹象,褚星辰也开始新一轮的忙碌。 暗中招揽一批铁匠进入矿区,直接就地取材,开始照着辛宝儿的图纸,打造一批新型农具,为春种做准备。 而这时候,世家们在折腾了半个月仍然一无所获后,终于坐不住了。 各世家之间利益交错,盘根错节,然而一旦自己的利益受到威胁,他们也是最不牢靠的合伙人。 时局不好,他们之前的关系本就已经是岌岌可危,若不是褚星辰的突然冒头,让他们又有了同仇敌忾的对象,怕是早就解体了。 如今一致对外也抵抗不了,就有人坚持不住,悄悄的脱离了组织,暗中接触起户部的人。 户部张主管最近一张老脸都笑开了花,褶子都说了不少,但他也不傻,对方主动求和,他们绝对不能轻易松口,以德报怨那样的事只能发生在故事里,他们现在可是很穷,不狠狠宰他们一笔,都对不起他们之前受到的那些屈辱。 进入四月中旬的时候,那些世家已经有百分之九十暗中接触过户部或是辛家了。 虽然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但褚星辰和辛家也终于都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们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富有,这段时间持续的大动作,已经快要掏空他们的家底了。 眼看就要春种了,各地已经开始组织百姓圈地开荒了,而他们这边粮食种子还没准备充足,若是粮种迟迟不到位,那么辛家耗尽家财为北地王庭积累起来的名声怕是要大打折扣了。 褚星辰暗中接见了辛家三位老爷,商量怎么让世家之间最后那一点拉扯也彻底断开,心甘情愿的主动给他们送粮种。 “岳父,世家狡猾,态度始终暧昧不明,怕是必须下一剂蒙药才行。”褚星辰头疼。 布局那么久,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才达到如今的成果,眼看世家联盟即将解体,临门一脚的时候,他也知道不能急,但时间真的紧迫,且拖的越久,他们的窘境就越容易暴露。 三位老爷闻言也是皱紧眉头思考起来。 “老三,平时你主意最多,你倒是想想办法啊,这帮老匹夫脸皮厚的堪比城墙,明明暗地里做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们就能厚着脸皮揣着明白装糊涂,真就能装的谁也不认识谁似的。”二老爷脾气急,且早就对那群道貌岸然的世家嘴脸深恶痛绝了。 “是啊,老三,你有什么想法没有?”辛大老爷也期待的看向自家三弟问道。 “王上,您是不是准备的一批农具?”三老爷试探的问道。 褚星辰这事是暗中安排人手干的,按理说应该没人知道才对,可三老爷竟然问了出来,这让褚星辰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三老爷也知道这事不能明着说,看褚星辰变了脸色,心里忐忑,暗想都快自己多嘴。 然而褚星辰对辛家的这点信任还是有的,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严肃的问道:“三叔从哪里知道的。” 三老爷有些紧张,手心都冒汗了,但还是解释道:“那个,是……我猜的,下去办事的时候听人说铁匠都被招走了,想到宝儿那丫头说过的农具,就猜测了一下,但您放心,宝儿的册子没有泄露,别人肯定猜不到。” 看出辛家三位老爷的紧张,褚星辰沉默片刻终于又开口道:“三叔敏锐,三叔想到的方法可是与这些农具有关?” 听出褚星辰没有动怒怪罪的意思,三老爷暗暗松了口气,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 “其实这事也简单,王上你是当局者迷,他们现在保持这样暧昧不清的态度,一边放下姿态讨好,一边又故意拖延时间,不就是觉得咱们一定会后继无力吗,只要咱们稍微露出一点疲态,他们一定会立马倒戈相向。” “你这不是废话吗?”辛二老爷打断道。 “你听三弟说完,急什么?”大老爷呵斥,二老爷不甘不愿的闭嘴了。 三老爷对自家二哥的急脾气已经习惯了,眼皮都没抬的继续道:“既然他们想要趁火打劫,咱们就揭了他们这层遮羞布,让他们直接直接面对面,彻底破坏他们再次联盟的可能。” “同时,将新农具下发下去,正好翻地也能用到,省时省力,想必反响会很好,既稳定了民心,为咱们筹集粮种争取时间,又能让世家看到咱们的时间,要知道每个世家的土地都不少。” “只要他们有需求,我们就又多了一重筹码,此消彼长之下,他们不妥协也不行,没准我们还能免费获取一批耕牛。” 屋里的几人闻言,眼睛都是一亮,褚星辰也没纠结,说干就干,直接让忘川去下达命令。 褚星辰的人手不足,辛家人很自觉的接手这件事,且可办事效率贼高,在他们的带领下,那些被整合进来的人员都跟着提高了效率。 曲辕犁的问世,直接加快了开荒的速度,虽然因为没有耕牛,只能用人力拉犁,但速度快了太多。 世家们得到消息的时候,真是既羡慕又恨得牙痒痒,之前一直想用拖字决,拖到辛家和王庭弹尽粮绝,他们就可以绝地反击了。 可没想到人家不但没有断粮,甚至还捣鼓出了新东西,这么下去,土地越开垦越多,百姓都有自己的土地耕种,谁还出来找活干,眼看就是春耕了,他们那些土地还等着耕种呢。 前几年招人干活,给顿饱饭就行,今年这情况,显然是行不通的,而有辛家雇佣工人的工钱打底,他们想压价也不可能,破财是跟定的了。 店铺不挣钱,种地还要花大价钱,还可能面临花钱都顾不到人干活的情况,而且之前辛家作局,让上门示好的世家们一次又一次撞在一起,大家都要脸,短时间内肯定没法合作了。 种种压力之下,世家们终于妥协了。 户部这几天门庭若市,张管事下巴都抬高了两寸,不就是高傲吗,谁还不会了。 而世家们走出这道门,都是一脸菜色,仿佛被狠狠虐待了一番似的。 事实上也的确是,如今两方身份互换,轮到那些眼高于顶的世家低声下气了,他们若是不拿出点东西来为难为难,都对不起他们磨薄了两寸的嘴唇。 其实新的合约不但没有剥削他们,甚甚至还设置了很多奖励。 比如前五名除了正常的利息之外还有额外奖励,另外提供的粮食越多,将来除了按照合约还以新粮之外,还有一定的金钱或是其他方面的补偿,像是进入王庭的考核资格,但名额只有十个。 只不过那些世家并不信任新王庭,觉得褚星辰不过是在给他们画饼,同时因为新的合约里限定接收借款的额度,最低不能低于万两,还让他们觉得自己被强迫了,所以签完合约后,一个个表情都不是很好。 不过这些世家在北地经营这么久,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被拿捏的,尤其是在他们觉得吃了大亏之后。 这时候也顾不上面子不面子了,在吃了同一个亏之后,很自然的又聚到一起商讨怎么反击回去。 可能真的是人多力量大,还真让他们想出了一个,算是借鉴褚星辰他们之前的做法,挽回民心。 他们组织了一批人手,将他们各家拿出了多少钱多少粮统一列成清单,准备下发到北地各处,让那些百姓都知道他们并不像之前传播的那样冷血。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的清单刚整理出来,他们签署的借款、借粮食的合约被详细的公示出来,还配有专门的讲解人员,给百姓讲解合约的详细条款,意在告诉百姓那些世家的确出钱出粮了,但这都是王庭向他们借的,将来都是要还的,而且还是加倍的还。 这一波操作直接让那些世家商量好的计策胎死腹中,甚至还将厌恶值拉的满满的。 第221章 风雪留人 世家的妥协,终于解了褚星辰的窘境,春种终于可以正常进行了。 就在北地春耕春种忙的如火如荼的时候,辛宝儿一行还没有走出国门呢。 元日那天离开定北王府后,辛宝儿一行四人就直奔西北而去,准备从西北往南,最终的目的地定在了四季如春的南兆国。 之所以第一站选择那里,一来是因为那里暖和;二来魏雨和赵贤都来自西北的兰州府,这次顺路找找她们两个的家人;三来南兆民风开放,对于新鲜事物接受能力更强,对于她这个外来人来说,机会更多。 可几人怎么也没想到,刚走进兰州府地界,就走不下去了。 原因无他,她们一行刚进入兰州府下属的一个小破县城,本想进城补充一下物资就走,结果她们进城的时候有些晚了,这世道卖东西的人又少,一般都得赶早才能买到一点,她们只能找了个客栈住下,准备第二天买了东西就走。 结果就这一宿,原本还干冷干冷的天气,到了晚上突然就变了脸,又是风又是雪的,整整折腾了一晚上,第二天门都被雪堵住了,根本就打不开。 这种情况,别说赶路了,出门多站一会儿,怕是都得冻死在外面。 就这样四人被迫住在了这个叫做来水县小县城里。 一连三天,风雪时不时的来上一阵,天气也越来越冷,而一个县城的小客栈食物储备本就不多,三天出不了门,送菜送肉的也来不了,眼看食物就要见底了。 老掌柜为难的看着店里唯一一伙住店的辛宝儿四人,叹着气说道:“几位贵客,你们看我们这店小,食物储备不多,如今天气有这样,唉!怕是没有食物供应给各位了,你们要不要去别家看看,唉!” 老掌柜连连叹息,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脸都皱成了苦瓜,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他也不想把好不容易迎进来的客人往外推。 他们这个小县城太小,平时都没几个外人进来的,更别说能住得起店的贵人。 辛宝儿几人互相看了看,这天气她们还能去哪,进城那天她们就看过了,县城里一共两家客栈,那家还不如这家呢,从这里离开,她们没准得露宿街头。 “那个,掌柜的,你看这样行不行,食物问题我们自己也解决,店我们还继续住着,您只要给我们提供厨房和热水就行,可以吗?”辛宝儿想了一下商量道。 “这……”老掌柜有些迟疑,倒不是不想留人,只是他收的店钱里是包括饭钱的,这不给人家饭吃,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啊,再说几个外地人还都是姑娘家,天寒地冻的去哪里找吃的? 老掌柜顾虑重重。 “店钱我们照付,您看这天气,我们几个女孩子,离开您这里怕是得冻死。”赵贤可怜兮兮的卖惨道。 “唉!老头子我哪里是想赶你们啊,是怕没有粮食怠慢几位贵人,唉!也罢,家里还有一些粗粮,你们不嫌弃就跟着我们吃吧,出门在外都不容易。” 说完老头儿摇头晃脑的走了,看上去背影都泛着深深的无奈。 “兰州现在应该是西北王的地盘吧,这里离北地边界也不远,怎么连个驻军也看不见啊?”秦褚朝窗外看了看,不经意的问道。 “太穷,没有油水,占了也是负担,还不如任他们自生自灭呢。”魏雨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 阿雨,你和阿褚出去看看,能不能找些吃的回来,附近应该有农户养牲畜,这天怕是有快冻死的,多花点钱买下来,至少饿不着。 “我一个人去吧,这陌生地方,让褚姑娘留下保护你吧。”魏雨道。 “这天气,你看还有谁出门,放心吧,外面天气不好,要不是你们两个功夫好,也不敢让你们出去,两个人也有个照应。”辛宝儿不同意,劝说道。 “可是……”魏雨还是有些犹豫。 “没事儿,咱们快去快回也就是了。”秦褚了解辛宝儿,知道她在某些时候就是有一种莫名的坚持。 “是啊,而且我也是有自保手段的人。”辛宝儿俏皮的眨了眨眼睛,顺便还晃了晃腰上的大荷包。 魏雨见状只好妥协,想着大不了她们速度快点就是了。 说是快去快回,辛宝儿没想到时间过去了半个时辰又半个时辰,也不见两个人的身影,心里突然有些害怕,这两人会不会出事了? 天色越来越暗,下一场风雪眼看就要来了,辛宝儿和赵贤都急的不行,两人走到店门前向远处张望了一次又一次,手脚都冻的发疼了,也不见两人回来。 “呜呜呜,早知道我就不喊饿了,宝儿,他们是不是出事了,呜呜呜……” 赵贤已经急得的哭了起来,辛宝儿心里也不安,但还是安抚道:“没事,她们两个身手好,不会轻易出事的,估计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我们再等等,再等等……” 辛宝儿这话看似劝赵贤,何尝又不是在劝自己呢,心里越不安,面上越坚定,她们两个一定会没事的。 就在两人快冻成冰块的时候,风雪中走来两个小白人手里还提着什么。 “宝……宝儿,你看,看看那,是不是阿……阿雨,她们。”赵贤已经冻的嘴都不好使了,哆哆嗦嗦的说道。 辛宝儿正看着相反方向呢,闻言猛地转过头去看,因为风雪太大,还使劲的揉了揉眼睛。 这一会儿功夫两人已经越走越近了,辛宝儿和赵贤也终于将人看清了。 “是她们,是她们,快进去把火盆烧的旺一点。”说着俩人就急忙往回跑,把快到门口的两人整懵了,这都接到人了,咋还跑回去了? 两人都是有功夫的,又是急着赶回来的,除了身上有些凉之外,其实还真不太冷。 魏雨和秦褚将手里提着的两只羊往大厅一扔,在门口扫了扫身上的雪,就看到刚跑进来的两人,一人端着个火盆急急的走过来,细看还能发现这两人还都发着抖。 “我们不冷,倒是你们俩怎么回事儿,这是在外面站了多久啊?”秦褚接过火盆,拉过辛宝儿的手,竟然冷的刺骨,赶紧拉着放到火盆上烤着。 “你们怎么这么出去这么久,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儿?”辛宝儿的嘴也不是很好使,只能将速度放的很慢,就差没有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了。 “看把你冻的,先回屋里,我给你俩整点热水泡泡手脚,别生病了。”秦褚看她冻坏的样子,心疼的说道。 辛宝儿确实冷的不行,听话的回了屋,魏雨叫来老掌柜,冷冷的说道:“劳烦掌柜把这两只畜牲收拾的,送你们半只当酬劳。” 老掌柜听着这冷冰冰的声音,心里有些害怕,在看到她腰间的佩剑,就更不敢说什么了,别说她还答应给他们半只,就是啥也不给,让他们白干活,他也不敢说什么。 看老掌柜有被吓唬到,应该不敢私藏她们的食物,这才抬步跟着三人回了屋。 原本四个人住着两个屋子,如今天冷,被子又薄,这里也没有火炕,四个人一商量干脆搬到一间屋子里,两个火盆放在一起,四个人盖着一床被子,在压上三床,挤在一起,晚上才勉强能睡着了。 回了屋,魏雨和秦褚也没急着说,出去这一天的事儿,而是又出去端了热水给两人暖手和脚,又让店家煮了姜糖水,把两人伺候的不在哆嗦,才放心的讲起这一天在外面的所见所闻。 第222章 收获第一批物资 魏雨是不爱说话的,但架不住秦褚是个话唠,将这大半天的事跟讲话本子似的,从头到尾,详详细细的讲了出来。 辛宝儿全程淡定,后世的小视频主播可比她嘴皮子厉害多了,赵贤则是听的一惊一乍的。 事情是这样的。早上天还不亮,一夜的风雪已经停了,魏雨和秦褚便早早的出门了。 两个人一开始就没打算在县城里找吃的,小县城就那么大,一眼都望到头了,这几天她们虽然窝在屋里,但也不是啥也没干,至少有观察街道的变化。 决定出门的前一天晚上,她们就已经跟店里掌柜打听过周围的村落情况了,根据她们得知情况,早上出了门,就直接奔着最近的一个村落,趁着所有人都沉睡着,两人是直接飞檐走壁的出城的。 来水县实在是一个非常偏僻的小县城,下辖的村庄也是七零八落,离得还都挺远,哪怕是最近的一个,普通人走路也得走上两个时辰,哪怕坐牛车也快不了多少。 魏雨和秦褚两个仗着轻身功夫好,走走停停也用了足足一个时辰。 到了地方,两人有些傻眼,村子里的房屋本就低矮,这一场大雪过后,好多都只能看见一个屋顶了,明明已经到了做早饭的时候,村子里却死气沉沉的,别说人声了,连个畜牲的叫声都没有。 两人看到这种情况,心都凉了半截,心里都想着是不是村里的人都冻死了。 两人都是行动派,想法一起,总要证实一番,于是默契的朝着最近一个房子走去。 到处都是雪,找工具是不可能了,但两人都有佩剑,于是二话不说摘下来,连剑带鞘的左右开工挖起雪来。 这雪看着厚,其实大部分都是被风刮到一起的,上面一层硬壳,下面都就松软的多,全都清理出来不容易,但清理出一条路还是可以的。 两人干的很快,没多久就清理出一道一人多宽的通道,等把门打开的时候,门已经被从里向外大力的推开了。 门里门外好几双眼睛对视着,场面一时间有些诡异。 屋里的村民两个一身雪沫子,手里还提着剑的两位姑娘,原本要出口的道谢的话,突然就卡在喉咙里,眼中的感激也变成了警惕。 魏雨一向细心,很快反应过来,将手里的剑收回腰间,拍了拍身上的雪,然后抱拳道:“几位老乡莫怕,我们是过路的旅人,想找老乡买点吃食,可村子太安静了,这才出手帮忙清了清雪。” 这时候秦褚也反应过来,急忙将剑收起来,扯开嘴角笑道:“这雪太大了,没有工具,呵呵。” 看着小姑娘一脸笑容,村民终于放松下来,但还是谨慎的看了一眼面色严肃的魏雨。 秦褚像是知道她们在想什么似的,笑道:“没事儿,我这朋友就这样,面瘫,轻易不笑,但是心好,这雪大半都是她清出来的。” 闻言,几个村民终于放下心来,随即邀请道:“两位恩人进屋来,还没吃饭吧,灶上还有些吃食,不嫌弃的话,对付吃一口。” 秦褚和魏雨听话的迈进屋里,看着一屋子大大小小的七八口人,一个个面黄肌瘦的,想来自己也是吃不饱的。 “那个吃的就不必了,给口热水就行,你们也快点检查一下有什么损失吧,还有,村里其他人家估计也需要帮忙。” 秦褚说完,明显感觉被吩咐去后屋拿吃食的女人松了一口气。 这个村子不大,零零散散也就住了二十多户,每家和每家还都不挨着,秦褚和魏雨都是热心的好姑娘,看到有人需要帮忙,自然不能看着不管,所以就留下来帮着一家一家的挖人。 全部都挖出来,已经快中午了,清点了一下,除了几个受不住冻的老人,基本上没什么损失。 这也多亏这里村民把房子建的结实,且厨房都在室内,否则被困屋里三四天,不冻死也得饿出个好歹的。 村民终于能出门,但新的问题又来了,因为这个小县城地理位置过于偏僻,平时管理的也不严格,村民们会偷偷跟对面的沙棘国国民换些牛羊来养,养大了卖进镇里县里也能换些家用,且换取的代价也不大,只要一些粗粮瓜果就行。 可是这次雪太大了,换回来的牛羊都被压在雪下,显然是活不成了,原本换回来只要在养个个把月,正好年前卖了,也能给家里换些过年用的柴米油盐。 可如今一场天灾,粮没了,牲畜也没了,村民们看着那些从雪里挖出来的“羊尸”,一个个欲哭无泪,满脸愁苦。 秦褚和魏雨看着村民这个样子,也是心里不好受,世道不好,百姓生活太苦了,可她们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帮着百姓把冻死的羊都规整好,两人就想先离开,毕竟留下来她们也帮不上,看着还难受,且她们还没找到吃食呢。 就在两人打算偷偷离开的时候,被第一户救出来的那家人发现了。 “恩人,你们这是要离开了吗?你们等等,等等啊。”男人说着就小跑着回了自己家,没多久身后跟着一个稍微年轻一些的男人又走了回来,最显眼的还是两人一人拖着一只冻死的羊。 魏雨和秦褚有点懵,但还没等两人开口询问,男人先开口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当给两位恩人添个菜了,冻死的时间不长,恩人别嫌弃。” 魏雨和秦褚自然不肯接,两方拉扯了一番,最终还是魏雨做主收了下来,不过她也好心的留了银钱,不过是偷偷放在男人家的厅堂里。 也是因为帮了这一上午的忙,俩人回来就晚了。 “你们俩到现在还没吃饭呢?”赵贤这次非常会抓重点,秦褚讲完,她就惊讶的问道。 两人略显沉默的点了点头,一副对什么都兴趣缺缺的样子,室内气氛有些沉默。 辛宝儿一边随意的扒拉着火盆,脑袋却没闲着,等了一会儿,开口问道:“阿雨,你什么想法?” 沉默的魏雨突然被点名,抬起头看了看辛宝儿的侧脸,想了一下才开口道:“我不知道,我能想到客服就是买下那些冻死的牲畜,可没想好买下之后怎么处理,一家三五只,加起来也有好几十只呢。” 辛宝儿突然笑了,带着几分神秘的说道:“太少了,一会吃了饭,今天好好休息,明天你们俩还得跑一趟。” “宝儿,你有办法?”秦褚兴奋的问道。 “没有也得有,不然你们俩还能吃的下去那两只羊。”辛宝儿难得打趣道。 两人闻言也的确松了口气,这种明明有能力,却又帮不了的无力感,真的太折磨人了。 “你先说说,明天怎么办?不然我们也吃不下去饭。”秦褚年龄比她们都大,平时也挺稳重的,这次估计是真的急了。 魏雨和赵贤闻言也一脸期待的看着她,看的她没办法,只好将自己的打算跟几人说了。 听完辛宝儿的想法,魏雨最先坐不住了,起身道:“我得先去村里给那些村民报个信,免得他们把那些畜牲随便处理了。” 说完魏雨转身就往外走,秦褚见状也不想着吃饭的事了,跟着也往外走,边走还边说:“赵贤丫头,你下楼看着点咱的羊啊,别让他们给昧下太多了。” 赵贤傻傻的应了一声,再回头,人就没影了。 “他们俩急得是啥?” 辛宝儿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理解,不过那两人走了,她们俩也没闲着,下楼看着她们的羊去了,这个是她们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口粮。 第223章 买羊肉 辛宝儿大概能猜到两人在急什么,不过她却觉得,这两人纯粹想多了,早知道这年头吃口菜都费劲,更别说吃肉了,别说冻死的羊肉,就算是被药死的,估计也得想办法吃上两口。 果然,魏雨和秦褚匆匆赶回小村庄,小村庄里已经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了。 覆盖房子的雪被清理了出来,露出了房子的本来面目,村子中间得位置支起了大锅,架起了柴火,锅里的水“咕咚咕咚”的冒着泡。 一头头半大的羊羔被抬到准备好的桌面上,有几个壮实的村民正磨刀霍霍的准备扒皮宰羊呢。 两人对视着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后悔,早知道这样,她们就应该吃完饭,在饱饱的睡一觉了。 不过来都来了,辛宝儿交代的任务还是顺便完成了吧。 “廖大叔,我们又来打扰了。”秦褚自来熟的打招呼。 廖大强是村里的村长,正值中年,虽然看起来面黄肌瘦的,不过一手提着一只羊,走的还挺利索,听到有人叫自己,连忙抬头看过去。 “哎呦!是两位恩人啊,来的正好,晚上在这吃啊,咱们吃羊肉。”廖村长热情的邀请道。 秦褚看他满脸笑容,心里还挺纳闷,这人恢复能力还挺强,明明之前还一脸愁苦,仿佛损失了一百两黄金的样子。 “饭就不吃了,不过有个好消息跟村长您说一声。”秦褚笑着说道。 “哦,啥好消息?”廖村长放下手里的羊,随意在身上擦了擦手,请两人往一旁的棚子走去。 “天冷,先坐下喝口水再说。”在长凳上坐下,廖村长给她们一人倒了一碗水,说道。 魏雨和秦褚也不是啥讲究人,看了一眼还带着雪花的凳子,很随意的坐了下去。 魏雨话少,秦褚只能充当谈判主力,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咙,才笑着说道:“廖大叔,村里这些羊全杀了,怕是吃不完吧,有没有想过卖出去换点钱。” 廖大强闻言叹息一声,苦巴巴的说道:“吃倒是也吃的完,这年头缺衣少粮的,多少都不嫌多,不过光吃羊肉的确不行,可这羊还没养好,又瘦又小,这周围的村子情况都差不多,家家都有,谁会买啊?” “我们啊,我们买,也不是,是我们东家,我们东家有钱,这不年底了,想给手底下兄弟们发点福利,让大家都过个好年,正愁找不着东西呢。”秦褚说的很是诚恳,顺便还给辛宝儿树立了一个好领导的光辉形象。 “可……这羊……这羊没长好,还都是冻死的,你们东家能看上吗?”廖大强先是眼睛发亮,随后想起冻肉可能味道会不好,又语带犹豫的说道。 “我们东家心善,听我们说了你们的情况,主动让我们来联系您的,不过,她有一个要求……” 听秦褚说前一段话的时候廖大强激动,听说还有要求,心就凉了一半,颤抖着问道:“什么……什么要求?” “廖大叔,您别紧张,是这样,我们东家手底下兄弟比较多,您这些羊可能不太够,所以想请您帮忙看看周围村落有没有要卖的,有多少我们要多少。”魏雨接过秦褚的话,一脸严肃的说道。 廖大强闻言,狠狠地松了一口气,露出憨厚又真诚的笑,满口答应道:“唉,这算什么大事啊,我们这十里八乡的都有通婚,哪个村不认识几个人,派个人过去说一声的事,有这好事,那个能拒绝?” “那感情好,这事可就拜托大叔您了。”秦褚端着水碗碰了碰廖大强的水碗,做出一副干杯的豪迈样子。 廖大强也是实诚,很干脆的端起水碗,一口气喝了干净,看的秦褚笑得更欢实了。 之后两人又和廖大强定下来什么时候来取肉,包括羊肉和羊皮要处理成什么样,甚至还大方的给了很大一笔定金。 临走之前,魏雨眼珠一转,拉住廖大强走到一个角落,压低声音道:“大叔,我跟你打听点事儿。” 廖大强有些忐忑,但还是攥紧手里的钱袋子,故作镇定的问道:“什么事儿,恩人只管说,能帮上忙的,我们一定帮忙。” “叔,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您怎么联系那边的人,我们东家家大业大,手里不少田地,光靠人力耕种,实在太费力了,就想从那边买点耕牛……”魏雨声音更低,神秘兮兮的。 “这……”廖大强很是为难,毕竟平时他们也都是偷偷和那边人联系的,要让人抓住,那是要掉脑袋的。 “叔,实话跟您说吧,我们东家能力大着呢,不从您这走关系,自己也能找到,不过是多花点时间而已。”魏雨声音冷了几分。 看这边进展不顺利,隔着几步远给两人望风的秦褚走过来。 “廖叔,不是我说您,这都啥时候了,国家都四分五裂了,你看你们这偏僻的地方,还有谁管你们,你们自己在不想点出路,将来让村民都跟着您饿死吗?” 秦褚毫不客气点出他们村子如今的现状,语气甚至还带着几分怜悯。 廖大强闻言心神一震,他知道偏远村子的村长,哪里有什么见识,外面打打杀杀,改天换地的他们也不知道,这头一遭听说,人都懵了。 这就变天了,那他们怎么办? 趁他呆愣的功夫,秦褚和魏雨对视一眼,趁热打铁道:“如果您能主动给我们牵线搭桥,我们东家不会亏待你的,就你们村里这几户人家,她手指缝里随便漏点出来,也够你们活下去了。” 廖大强这时候还是懵的,但两人的话他也听的清楚,不过还是犹犹豫豫的说道:“这我一个人可做不了主,得跟村里人商量商量。” 魏雨碰了碰秦褚,示意她可以了,饭要一口口吃,催的太急,怕是会适得其反。 最后两人又说几句叮嘱的话,然后趁着天还没黑透,飞快的朝县城走去,饿了一天了她们也着实有些受不住。 两人回到客栈,辛宝儿和赵贤已经准备好了热乎乎的羊肉汤,还跟店家换了几个粗粮饼子。 “回来了,饿坏了吧,先喝点热汤暖暖胃。”辛宝儿坐在桌边笑盈盈给两人盛汤。 “等会儿,我们先去换身衣服,都是湿的。”秦褚嫌弃的扯了扯身上皱巴巴的衣服,神情都带着几分懊恼。 “快去吧,贤儿早就给你们烤好了,你们要是在晚点回来,估计都烤出窟窿来了。”辛宝儿将汤盛出来凉着,示意两人快去快回。 两人闻言心里一暖,脚步轻快的往屋里走去,没多久换好衣服带着赵贤一起走了出来。 厅里没有其他人,天气冷,店里又没有其他客人,店掌柜一家早早的回屋窝着取暖去了,也就辛宝儿嫌弃羊肉味太大,不想在屋里吃,否则她们这会儿也窝在小屋里了。 看着两人将热乎乎的汤喝完,辛宝儿又一人盛了一碗,顺便递过去两个饼子,这才开口问道:“怎么样?” 秦褚点点头,大口大口的吞咽嘴里的食物,根本顾不上说话。 辛宝儿也不急,不停的给两人夹肉,仿佛刚才的问题只是随口一问。 直到两碗肉汤两个饼子下肚,两人才慢下速度,魏雨喝了口水,漱了漱口,才压低声音将下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两人听。 听到她说起要从沙棘国买牛,辛宝儿默默的在心里给她竖了大拇指,阿雨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这事她都没想到。 魏雨说完,看辛宝儿还在发呆,还以为她们做错了,竟然有几分紧张。 第224章 秦魏出国 “那个宝儿,是我们做错了吗?可我们也是好心啊。”秦褚也有几分忐忑。 辛宝儿回神,看三人一个比一个紧张,还愣了一下,“你们这是干啥?” “你没生气啊!”三人同时松了口气。 辛宝儿歪了歪头,认真想了想,说道:“有一点。” 看三人又都提起一口气,调皮的笑了笑才说道:“我气你们跟我见外,我之所以带你们几个出来,就是因为你们都是有能力有主见的,要是专门待会伺候人的,那我带兰草出来好不好?” 三人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咋滴,嫌弃我们不会伺候人,没把你伺候好呗? “之前在家的时候,尤其是到了北地之后,你们都可以独当一面,什么事只要我说一声,你们就能做的很好,让我省了不少心。” “我们这次出门一定会遇到很多事,甚至我们四人都不可能时时刻刻在一起,到时候就需要你们自己拿主意,所以做你们认为对的就好,不用对我小心翼翼的,再说你们也不是签了卖身契的奴婢,我们是朋友,是亲人,是姐妹。” 三人问完都有些感动,秦褚更是动容,终于听到宝儿把她当做亲人了,她这个表姐一定得对她更加好才行。 看着三人皆是一脸感动的模样儿,辛宝儿话锋一转,严肃脸道:“但凡事也得三思而后行,尤其是去到其他国家之后。” 三人用力的点了点头,辛宝儿又是一笑,说道:“不光是你们,我自己也是,毕竟我阅历有限,也得是边学边干,我们互相监督,要是真不小心着了道,也别着急上火,就当“吃一堑长一智”交学费了。”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多了。”秦褚听她终于说完了,就翘着二郎腿,十分痞气的说道。 辛宝儿看她那副女痞子的模样儿,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赶紧找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做人做事,还是得低调,比起放肆敛财,我更喜欢闷声发大财。” 秦褚眼睛一亮,露出一个十分猥琐的表情,拍了拍胸脯道:“放心,姐晓得了。” 说完就起身往房间走,边走还边伸了伸懒腰,“这一天,累死我了。” 辛宝儿看了看随之起身的魏雨和赵贤,用一言难尽的表情问道:“她真的明白了吗?” 两人摇了摇头,回以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然后晃晃悠悠的回客房去了,辛宝儿还能怎么办,只能默默的跟上组织的脚步。 四人挤在一张小床上,暖暖和和的睡了一觉,第二天一大早就精神饱满的起床了。 “唉,你们看,雪好像停了,这天都亮堂了好些。”赵贤习惯性的走到门口朝天空看了看,然后兴奋的通知小伙伴。 “也该停了,这带带拉拉的都快一周了吧,阴沉沉,看得人难受。”秦褚一边嘟囔,一边也往外走。 辛宝儿很淡定,因为她们现在要处理牛羊的事,一时半会还走不了,所以之前等雪停的心情已经没有那么迫切了。 “天晴了好,联系一下商队,先派几个脚程快过来照看一下收羊肉这事儿,另外安排好运送人员,现在物资紧缺,这里虽然离北地边界近,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若是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对村民也不好。”, 辛宝儿紧了紧衣服,起身给自己倒了杯热水,用手捧着取暖,慢悠悠的说道,心里去想着,老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还真是这么个理,怎么感觉天越来越冷了。 “好,我这就去联系。”魏雨是个行动派,听了命令就走了。 “哎!她这是急得啥?”秦褚一转身,魏雨已经没影了。 “被雪隔了这么多天,她手底下那些小崽子怕是已经嗷嗷待哺了,她能不急吗?”辛宝儿笑道。 “也是,忘了她身兼数职了,那我干点啥,还有那牛咋办?”秦褚问道。 “天虽然晴了,但进山的路怕是不好走,都是普通村民,在等几天,天气稳定稳定再说吧,另外我们还不知道那边有没有遭灾,若是也糟了灾,这牛有没有还是个问题。” 说起这个辛宝儿有点惆怅,既没有交通,也没有交通工具的时代,想干点啥,实在太难了。 “啊?那我们岂不是可能在这白白等上好些天,最后很大可能还啥也干不成?”刚走进来的赵贤哀嚎道。 辛宝儿摊摊手,表示除了等,自己也没别的办法,这个已经超出她的能力范围了,谁让她是四体不勤的小废物呢。 “这还不简单,我先过去看看就行了,以我的轻功,轻轻松松,还能保证不让那边人发现,就算被发现了,我还能易容呢。”秦褚对于这件事,那是相当自信。 辛宝儿想了想道:“也行,不过不急,等两天阿雨回来再说,到时候咱们的人到了,村民信任度也能多些,到时候问问大概方向,也少走些弯路。” 秦褚无所谓,反正她也不是很急,离春耕还有好久呢。 又过了两天,魏雨回来了,同时带回了帮她们干活的人,不过为了保险起见,那些人都没进城,于是当天下午,魏雨和秦褚就带着人去了村里。 一行十来个人,虽然不多,但也带了不少东西,主要是一些粗粮,包括土豆玉米这些新粮食。 看到这些人不但给钱还给粮食,廖大强也不再纠结,主动找到两人,将对面的联络员是谁,大概位置在哪通通交代清楚了,甚至还热心的提出,如果有需要的话,他可以陪同前往,那边的人他也认识几个。 魏雨和秦褚都是怕麻烦的人,她们问的这么详细,其实就是打算自己过去,要是能直接把事情办了,那也就不用麻烦廖村长了,他一个普通人,一路趟着雪过去,非累出个好歹来,关键是她们也不能自己飞啊! 得到确切消息的第二天,两人一大早就走了,辛宝儿本来还想着嘱咐几句的,毕竟不同民族文化差异还很大的。 结果一睁眼,人都没影了,明明住一个屋,竟然都不知道俩人啥时候走的,算了,有时候碰碰壁也是好的。 而一大早就出门的两人,一路高高低低飞檐走壁,在茫茫雪海中遇到的第一个就是根本就没有方向感,廖村长说的林间小路早就被雪盖住了。 鉴于这个原因,两人一路飞翔的愿望彻底落空了,一路摸爬滚打的终于找了廖村长说的几个路标,经历了比预计多了三倍的时间,终于来到两国边界处,并顺利的进入了沙棘国。 沙棘国是半游牧半定居的国度,而她们到达的地方正是一处牧民的驻扎地,这边的雪虽然没有小村庄那边大,但也是能看出是受了灾的。 两人到时已经傍晚,换上牧民们差不多的服饰,混进临时搭建的帐篷处,这时候她们不禁有些庆幸,虽然国家不同,各有各的口音,但说的语言确是相同的。 两人刻意降低存在感,混迹在人群中,因为天黑,只要不特意与人对视,就不会被认出来,两人边走边听周围人说话,一圈下来还真让她们听出点门路来。 有了消息,两人也不多留,偷偷摸摸的找了个没人的帐篷钻进去,打算窝在里面对付一宿,第二天就可以找这里的族长谈判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哆哆嗦嗦的换回自己的衣服,直接被路过的牧民扭送到族长的帐篷处。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一种叫做兴奋的情绪。 第225章 购买耕牛 族长的帐篷前,因为两个陌生人的到来,慢慢聚集了很多人,魏雨和秦褚被一层层的围在中间,饶是两人艺高人胆大,这时候也有几分局部不安。 帐篷的帘子被揭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从里面走出来,穿着大皮袄,看上去有几分臃肿,不过但是有几分威严。 这里的族长权力很大,尤其是他们这些游牧的村民,因为经常换地方,并没有固定的管辖范围,受官员的管制就很有限,整个部族的大事小情都要请族长做主。 “你们是什么人?”老族长威严的问道。 两人也不能在人前露怯,于是用力一震,挣脱身后村民的束缚,然后很有礼对着老族长抱拳行礼。 “您是这里的族长吧,我们从对面过来,有笔买卖想跟您谈谈。”魏雨平时做事就细心周到,但同时也有着武人的豪爽,做事不喜欢拖拖拉拉,于是直言道。 洒脱的秦褚这时候倒是替她捏了一把汗,因为魏雨说的很是硬气,感觉不像是来求人买东西的,更像是催人交任务的,虽然这事儿是两人事前商量好的。 “你们怎么过来的?”不同于村民露出愤怒的表情,老族长则是警惕的看着面前两个长相不俗,一身英气的姑娘,慢条斯理的问道。 “自然是熟悉这边的人给我们提供路线,你们是老关系了,他们的人品你们应该信的过,不如我们进屋谈?” 秦褚虽然脾气急,但从小混迹市井,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她是驾轻就熟,后来又在宫里潜伏那么久,性子更是谨慎沉稳了不少,也就在辛宝儿面前带着几分小心,那也是因为在乎。 老族长没有立马答应,用那双饱经风霜的锐利眼睛定定的看着两人,完全没有因为对方是两个女人就掉以轻心,毕竟两人手里可都窝着剑呢。 魏雨和秦褚这会儿已经适应了来自周围村民们不善的目光,对上老人的视线,不闪不躲,不卑不亢,就那么负手而立,窝剑的手都没有紧上一分。 老族长看了一会儿,突然转身回了身后的屋子,魏雨和秦褚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齐齐迈步跟上老人的脚步。 “站住!”门口两个壮实的村民伸出手臂,挡在两人身前。 魏雨和秦褚脚步停下,却没有做出任何回击的动作,甚至还主动将手里的佩剑递过去。 “这样可以了吧,我们姐妹两人是来谈生意,又不是来抢劫的,不用这么谨慎吧!”秦褚洒脱的说道。 两个村民很严肃,并没有被她的嬉皮笑脸所影响,跟两个门神似的。 “让两个姑娘进来吧!让几位族老也过来听听。”屋里传来老族长威严的声音。 两人之中的一人闻言走了,应该是通知几位族老去了,另一人警惕的看了两人一眼,顺手撩起门帘,眼神示意两人进去。 两人无语,她们俩怎么说也是如花似玉的大美女,怎么在他们眼里就成了想要为非作歹的坏人了。 走进帐篷里,视线一下子变得昏暗起来,老人盘腿坐在帐篷中间的火堆旁,火光将老人的脸照的明明灭灭。 地上铺着厚厚的皮毛毡子,看上去很暖和,两人也不扭捏,褪下鞋子,穿着袜子走过去,学着老人的样子盘腿坐下。 老族长看着两个姑娘大大方方的样子,锐利的眼中闪过中一抹诧异,不是说中原的女子最是在意名节吗,这两个怎么这么随意的在人前脱鞋呢? 不过人老成精,很快就回过神来,“我们这特有的茶奶,你们尝尝看能不能喝得惯。”老族长一张严肃脸,说话却还挺和气。 两人依言端起面前的小茶碗,浅浅的尝了一口,秦褚先道:“味道不错,不过没有我家表妹研究得那个奶茶好喝。” 魏雨不赞同的看了看秦褚,又喝了一口才说道:“老族长别介意,我这姐妹心直口快,每个人的口味不同,我觉得还好,甜中有咸,咸中带甜,咸甜适中,我很喜欢,以后有机会,可以推荐给我们东家,没准还可以拿到店里售卖,我们东家最会做生意了。” 听她说的这么随意,老族长心下更是确定两人只是来做买卖的,警惕之心放下不少。 帘子再次被掀起来,冷风随着几道佝偻的人影鱼贯而入。 “都过来坐吧,这两个女娃子说是来跟咱们做买卖的,你们也都听听,看看行不行。”老族长淡淡的说道。 几个小老头晃晃悠悠的走过来坐下,那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两人,每个人的表情还都不一样,要搁一般人被这么盯着,早就丢盔弃甲,落荒而逃了。 显然这俩女娃不是一般人,淡定从容喝茶,仿佛没感觉到似的。 “行了,人都到齐了,说说吧,看上我们这不入流的小村子里的什么了?” 老族长说这话真不是讽刺她们俩,完全是自嘲。 他们村子小,人口少,饲养的牲畜也少,水草丰盛的地方他们是抢不到的,即使抢到了也守不住,不然他们也不会守着这么偏僻的地方,好几年没有挪窝了。 本来一个地方待的越久,水草就越不适合畜牧,可离得近的好地方都被大村落占了,他们要想离开,只能往更远的地方去找,只是几年下来,他们村子越来越穷,迁移这一路他们也消耗不起啊! 更何况如今又遭了灾,对他们这个小村落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魏雨观察了几个老人的表情后,才示意秦褚说话。 秦褚放下茶碗,清了清嗓子说道:“各位不用紧张,我们说是做买卖的,自然是有需要的东西,不然也不会大老远跑过来。” 见几个老人神色放松了几分,才继续道:“对面糟了灾,比咱们这边要严重的多,几乎是所有牲畜都冻死了,我们东家心善将冻死的牲畜都收了,无意中听见他们的羊来自咱们这,就想过来看看咱们这边的情况,顺便收些牛羊,羊自然是用来吃羊肉的,牛就要求高一些,打算开春耕地用,我们东家手底下土地比较多,人力干不过来。” 一听说就是些牛和羊,老人们终于彻底放松下来了,要别的他们还真拿不出来,牛和羊吗,他们这多着呢,虽然比别的村落少,但他们相信给她们的绝对够。 这时候,几位老人终于露出了见面后的第一个笑脸,老族长又给两人添满了茶水。 “牛羊我们倒是有,而且你们也看到了,这一场灾过后,人的吃食都不足,更别提养这些牲畜了,可是,小娃娃,现在两国并不通商,你们要怎么运回去呢?” 褪去警惕的外表,露出了属于村民的纯朴本性,也不担心她们听到他这话会狠狠的杀价,还替她们担忧起来。 “这个族长爷爷你可以放心,我们东家有自己的商会,手底下最不缺的就是能人,不过现在大雪封山,估计还得让你们帮着养一段时间,至于草料我们会想办法,除了银钱以外,你们若是还想要粮食的话,我们也可以商量。” 秦褚是个会捋杆爬的,见对方露出善意,立马改口,亲切的叫上了爷爷。 而几个老人听到可以换粮食,早就激动的什么都忘了,所以也没注意秦褚换了称呼。 “真的能换粮食?”一个老人不可置信的问道。 “可以是可以,但不会太多,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我们那边年景不好,粮食紧缺,也就是我们东家有能力,还能拿出一些。”秦褚适时露出为难的表情。 几个老人相互看了看,老族长才叹息的说道:“不用多,够我们过了这个冬天就好,开春了,也就能活了。” 就这样,两方有商有量的就把买牛的事定下了。 第226章 继续前进 买牛这事定下,两人也不多留,吃了一顿不算丰盛,但气氛热烈的午饭之后,留下定金就急急离开了。 回去不用找路,两人终于可以任性的飞了,路程一下就缩短了好多,回到客栈的时候,辛宝儿睡午觉都还没起来。 两人休整一番之后,辛宝儿也起来了,四人围着火炉开始开小会。 得知这一趟非常顺利之后,辛宝儿感慨道:“不管到了哪里百姓的日子都不好过。”其他几人也是一脸唏嘘。 “阿雨,褚姐姐,辛苦你们再去做件事,之前通知的商队应该快到了,你们再去迎一下,另外通知春秋和冬夏,让他们安排一队可靠的兄弟入住对面的那个村子。” “去的人多了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那村子的人很谨慎。”魏雨道。 辛宝儿摇了摇头,道:“不会,如果我们的人能帮他们越过越好,你说他们是会排斥我们,还是帮我们隐藏身份?” 三人闻言都来了兴趣,知道辛宝儿又要放大招,都不由得坐直了几分,眼睛放光的看着她。 “一个游牧部落却几年不挪地方,不是没有地方挪,而是他们实力不允许,沙棘国本就是半游牧半定居的生活方式,你们也说了,他们居住地附近也是有一条支流的,西北地区本就缺水,他们能守着一处水源居住,那就说明河流两侧就一定可以耕种。” “你是想让他们改变原来的生活方式,彻底定居下来,这怕是有难度吧?”秦褚担忧道。 “应该不会,咱们不也是听到他们说了现如今的困境才决定直接出击的吗,活下去都困难了,还在乎什么生活方式吗?在说他们已经待了几年,跟定居也差不多。”魏雨接道。 辛宝儿点点头,“阿雨说得对,我们的人带上种子和耕种技术,帮他们重新构建新的家园,让他们以后都不愁粮食吃,他们只会感激我们。” “可我们这么帮他们对我们自己有什么好处,难不成只为了做善事?”赵贤歪着脑袋疑惑的问道。 “你当我是救世主?就算要当救世主,北地那些百姓我还救不过来呢,哪有时间管其他地方。”辛宝儿嗤笑道。 “那是为什么啊?”赵贤追问。 “之前我了解过,沙棘国国主向来佛系,不争不抢,但却不是昏君,只是能力有限,在他的领导下,官员也有样学样,做什么都不温不火的,百姓的日子不难过,却也只能说饿不死。我要在他们境内建一座粮仓,等那位国主收到消息的时候,会不会将我当做座上宾。”辛宝儿笑得狡黠。 “懂了,我们这就去办,保证安排最可靠的人。”秦褚打包票道。 “也不是那么急,你们可以休息一晚,明天再去安排。”辛宝儿心疼两人大冷天的跑来跑去。 “歇啥歇,我们在这待的够久的了,我还想早点去南兆见识见识呢,我看大路的雪不多,今天安排完,明天我们就能上路了。”秦褚风风火火的就往外走。 “那你们小心点,临走前我要见一见春秋和冬夏,有些事得亲自跟他们兄妹两个交代清楚。”辛宝儿在她们走出门之前赶紧吩咐道。 两人应了一声,转眼就没影了。 “这俩人,怎么一出门,就变得一个比一个脾气急了呢。”赵贤摇了摇头,起身去把门关好。 “行了,她们忙她们的,我们也别闲着,后勤工作也得做好了,之前两人拿回来的粮食不少,我们一起去做成干粮,留着路上吃。” 辛宝儿又不是真的大小姐,虽然穿过来这几年着实没少被人伺候,但只要一闲下来,就会钻进厨房折腾几道这个时代没有的新菜,这也是兰草厨艺越来越好的源泉。 两个小姐妹在厨房一待就是大半个下午,直到店掌柜家来做晚饭,才收拾东西离开厨房,当然两人还是很会做人的,留下了一些吃食给掌柜一家,当做是使用厨房、调料、柴火等物品的费用。 在缺少食物的时候,这可算是雪中送炭一般,掌柜一家自然是千恩万谢,连炭火都多添了半盆。 这一次两人出去,直到后半夜才回来,一起回来的还有春秋和冬夏两人。 “快进来暖和暖和,冻坏了吧。”辛宝儿和赵贤收拾好自己,打开门道。 春秋脚步顿了顿,到底停在门口没敢动。 “进来吧,你在门口,我们只能开着门说话,这样我们都冷,再说屋里这么多人呢,还有你妹妹,哪有那么多机会,没想到你一个武夫,还挺迂腐。”辛宝儿略带打趣的说道。 “主仆有别,属下……”春秋犹豫道。 “哎呀,挺大个个子,怎么别别扭扭,婆婆妈妈的。”秦褚本着江湖儿女,能动手就不逼逼的作风,一把将人拉了过来,还很利落的将门关上。 春秋闹了个大红脸,屋里几人都笑了起来。 “行了,都坐下喝点热水暖暖身子,这晚上比白天更冷。” 等几个人不那么冷了,辛宝儿才开口道:“整天风里来雨里去的,这两年辛苦你们兄妹俩了。” “主子说的哪里话,我和哥哥还要谢谢主子信任呢,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我们兄妹,这日子可比之前东躲西藏精彩多了。” 冬夏知道哥哥不善言辞,主动接话道,这两年她真是被锻炼出来了,要知道以前她也是不苟言笑的闷性子。 “看你们现在适应的很好,我就放心了,阿雨她们将事情跟你们说了吧,你们怎么看?”辛宝儿问道。 “主子是有大智慧的,这几年您下达的命令就没有失策的,我们听您安排。”冬夏又道。 “少拍马屁,既然没问题,就把人安排好,找几个机灵点的,之后可能要常驻那边,一定要跟当地村民搞好关系。”辛宝儿笑骂了一句,嘱咐道。 “是。”兄妹两个齐齐点头,郑重的应是。 辛宝儿又交代了一些细节,才打发两人去休息。等天亮了,吃过早饭在回到队伍里去。 她们早上起来的时候,店家已经熬好了菜粥,粗粮饼子,还有几碟腌菜,可能为了感谢她们又是给粮食,又是给羊肉的,准备的还不少,足够她们六个人吃了。 菜粥味道不错,咸滋滋的,粗粮饼子有些辣嗓子,让吃惯精粮的姑娘们有些受不了,不过也没嫌弃,小口小口的吃了,辛宝儿最喜欢的还是那几个小咸菜。 “贤儿,你跟掌柜的问问,他家腌菜卖不卖,我想买些带在路上吃。” 赵贤三下两下,囫囵吞枣的咽下最后几口食物,乐呵呵的去找店掌柜去了。 饭后,辛宝儿四人将收拾好的东西放进马车,跟店掌柜结了帐,告了别,然后全部坐进了马车里,由春秋和冬夏坐在车辕上赶车,伴随着车轮压过雪地的“吱呀”声,马车缓缓朝着县城外走去。 出了县城,换上魏雨赶车,辛宝儿从车窗处递给冬夏一叠信件,嘱咐她随着运过去的信件一起送过去即可,然后跟兄妹两个道别,见兄妹两个渐行渐远,一行四人才终于在被大雪阻隔十天后,再次启程。 走出一段后,回头看了看来时路,觉得这十天也还是挺有价值的。 不仅给北地输送了一批肉食,让饱经风霜的百姓过个有油水的年,还预订了一批耕牛,等到来年开春开化,就能分批运回北地,到时候北地一定会是几个势力中恢复生产力最快的一支。 第227章 各势力的反应 辛宝儿收到这次买羊肉的启发,一路净挑偏僻不显眼的小县城,小村庄走,当然越偏僻的地方也意味着危险越多,不过这都难不倒辛宝儿。 越往南走天气越暖,她身边明里暗里的护卫跟的越多,等到了镇南王的地盘的时候,辛宝儿身边聚集的人达到最多。 一个小地方突然多了这么多人必然引起不必要得麻烦,所以辛宝儿在南地只停留了两站,且都是最边缘的小城,但这并没有耽误她收集物资的热情。 南方临海,沿海居住着很多渔村,村民以打鱼为生,平时都会晾晒很多海货,腌制咸鱼啥的。 辛宝儿在当地受到村民招待吃过几次,觉得还不错,物资贫乏的时候,向来北边那些富贵人家也很难吃到什么好东西,就大手笔的收购了一批,还将跟当地人一起探讨出几道不错的吃食方子,一起送回北地交给辛家处理。 辛宝儿一路走一路停,到达南兆边境的时候已经二月份了。 之后辗转多次进入南兆内陆又花了小一个月时间,三月份的南兆,鲜花遍地,飞鸟成群,端的是人间好去处。 等辛宝儿与早两年进入南兆的四人,在南兆都城附近的花田小城碰头时,已经是三月末四月初的微雨时节。 四人在这座小城经营一年有余,有两间不大不小的店面,跟当地人相处的也挺和谐,还交到三五志同道合的朋友。 有店面,有人,有关系,辛宝儿一到,便开始考察市场,制订之后的经营方向,力求用最短时间打进南兆权贵内部。 这样忙忙碌碌的日复一日,人都熬瘦了,哪有时间和精力想起别的,以至于一批又一批的物资运到北地,辛宝儿都完全没有关注过,至于送出去的几封信,都没有收到回信,虽然偶尔也感觉有些失落,但也没有表现出来。 她这边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褚星辰也在百忙之中收到了来自北地与西北边境的驻守军官发过来的飞鸽传书,信上内容简短,却让书房里商量事的几位大人包括他自己都瞠目结舌。 “一百头耕牛,我没听错吧?”一位大人因为激动扯断了几根胡须,一边嘶嘶哈哈的揉着下巴,一边发出不可置信的疑问。 褚星辰激动之后,很快就镇定下来,因为他知道这一定是辛宝儿给他弄来的,跟之前的羊肉,鱼干一样。 心里动容的同时,浓浓的失落感再次袭来,她这样行踪不定,让他书信难托,想问一句“你还好吗?”都不能。 “肯定是辛夫人买的,知道我们春耕用得到,还得是辛夫人啊,急人所急,厉害又贴心。”忘川看自家主子久久不语,适时的说道,还不忘给自家未来女主人在诸位大人面前卖一波好。 “几位大人,觉得谁去接手比较合适,现在正是耕地的时候,得尽快分配下去才行。” 可能是期盼的久了,褚星辰已经能很快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转而投入到更加忙碌的工作中去。 几位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可是个积攒声望的好时机,谁不心动?可这位北地的新主子,向来是个有成算的,他们可不敢轻易把小心思暴露出来。 见几位大人眼珠乱转,却谁也不发表意见,褚星辰眼底泛起一丝嘲讽,问道:“既然各位大人没有想法,孤就自行安排了。” “忘川,让墨轩一凡带着手底下那群人跑一趟,如何分配让他们自己做决定,全当是历练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们也还干点正事了。” “是。”忘川领命下去安排了。 底下几位大人此时都不淡定了,他们是知道墨轩大儒曾经秘密给北地培养了一批人才,只是具体是谁,数量几何,他们是不知道的,只知道褚星辰一到北地就将人安排下去安置难民了。 如今听这位爷的意思,是打算启用这些年轻人了,是他们哪里做的不好?看来回去得约上好友,一起琢磨琢磨,不然哪天丢了乌纱帽都不知道。 也因为这样一个小小的试探,让北地的官员更加积极主动,努力上进了。 一时间对于北地恢复生产生活的良策越来越多,实施起来也越来越快速便捷,摆架子,摆官威,办事拖拉不尽心这种官场常见的事很少发生,看起来倒真有几分人民公仆为人民的美好景象。 北地的春天,到处欣欣向荣,百姓们看到生的希望,干劲十足,起早贪黑,汗流浃背,确实笑得幸福满足。 而同一时间其他的地方可就没有北地这么安定了。 说起战乱终止之后,除了北地之外,最先恢复秩序的应该属南地了,一看镇南王就是早有野心,不然也不会在宫变一开始就成功安排了一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戏码,并且还成功了,之后更是一人占了两块富庶之地,可谓是五大势力中最厉害的那一个。 南地一年可耕种三季,又守着大海总少不了吃的,只是因为占着两块领地,兵力分散,守住的南地面积较少,连年的天灾人祸,让南地收成也不是很理想。 如今却还要供养中洲之地,一时间也有些捉襟见肘,而且镇南王的权利欲,完全是跟他的老主子宁皇学来的,所行之事也都跟宁皇很像,百姓并不被他看在眼里,不然也不会让辛宝儿一行那么多人,顺顺利利的通过他的地盘,还带走了那么多干货。 南地本来还算安稳,为了接济中洲,不得不征收赋税,让本来就在缓慢修复的南地百姓雪上加霜,眼看还不如乱世安稳,心中对当权者也是敢怒不敢言。 中洲之地本就是地大物博,只是连年天灾人祸,四处百姓皆往盛京以及周围城镇涌入,哪怕各地府衙极力阻拦,还是人满为患,需求的各种物资是一个庞大的数量。 镇南王复制宁野占领中洲之后,曾经命军队帮助府衙又驱赶出去一部分人,甚至还坑杀枪杀了很多难民,最终还是难民奋起反抗,悍不畏死,才吓退了官军,得以有一席之地暂时活命。 东西两地情况跟中州情况差不多,但两地人少,对待难民的态度要怀柔的多,甚至还放开封锁,接纳了一部分被中洲之地赶出来的人。 褚星辰称王一事,做的十分高调,几乎是四海皆知,所以北地各项政策很快就会传到各地,之后被纷纷效仿。 只是宁朝统治之下,人才凋敝,拥有治世之才的更是凤毛麟角,以至于他们学到了表学不到里,政策实行过程中磕磕绊绊,怎么都不顺利。 等到得知北地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大量的羊肉分给难民过年时,几大势力的王上都恨得牙痒痒,纷纷出动精锐去查物资的来源。 商队很好查,只是货物都交接完了,负责商队运输的春秋和冬夏等那些人找过来时,兄妹两个很光杆儿。 冬夏两手一摊道:“我们就是运货的,货源从哪里来我们可不知道,人家老板订好了,让我们送到哪我们就送到哪,其他的可不敢打听,如今这是什么世道啊,有人愿意给我们银子赚,我们兄妹只有千恩万谢的份,可不敢多嘴得罪了老板,让我们这些兄弟跟着喝西北风。” 几个势力的人对这两个滚刀肉实在没办法,不用打也不用骂,他们会主动抢答,态度极其配合,只是说的话半真半假的,他们要是真信了,都不知道会被领到那个沟里去。 第228章 高端会所 商队底子也很干净,成立都快两年了,那时候北地还没有被占领,姓徐的那个老头对自己地盘管的不严,才给了他们生存的空间。 而且他们查到这两年商队还挺忙,他们有自己的渠道,能弄到很多他们都弄不到的东西,这样的能人还真不能得罪彻底,不然以后想请人家帮忙就费劲了,到底便宜了北地那个前朝余孽了。 等到北地又不知道从哪里运送回来一批耕牛时,几大势力的掌权者都麻了,然后反应一致的做出决定。 “抢,一定要将牛抢过来。” 四分五裂的王朝,即将迎来新一轮的明争暗斗。 不过这些已经与辛宝儿无关了,即使每天都有不同的渠道将国内的情报送到她的案头,但她现在已经忙的顾不上那些了。 早在两年前她就从褚星辰给她的那些情报里,总结了解了很多南兆人民的生活习惯和习俗,再结合她的人这两年在这边收集的情报,辛宝儿制订了一系列商业规划。 总结下来就两个字——高端。 是的,她要干一票大的,在南兆国国都附近买地建房,确切说是建一座——私人会所,一座囊括吃喝玩乐、衣食住行的高端私人会所。 为了这份计划,她几乎跑遍了南兆国国都的每一个角落,大到高端酒楼,银楼,茶楼,书楼,小到街边小吃,百姓家的寻常饭菜,甚至连红楼,花楼,小官馆都乔装改变进去溜了一圈。 本来以为她这行为在这个时代的女子看来是离经叛道的,可她身边的几个好像就不是普通女子,一听她说要去那些地方,不但没有阻拦,还都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连最稳重的魏雨都满脸兴味。 不过几个人看过一遍,满足了好奇心之后,就再也没想走进去的想法了。 怎么说呢,厌恶,那些嫖客嘴脸让人看了就犯恶心;还有悲哀,那些以色示人的男男女女,千篇一律的假笑着的脸,让人看的心里堵得慌。 不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无奈,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经历,她们不会评价这些人好不好,对不对,但她们一定不会成为其中一员。 不过这一圈转下来,辛宝儿彻底了解了这个国家上到达官显贵,下到平民百姓都是怎么生活的,让她为以后开店打下坚实的基础。 买地的事很不顺利,甚至辛宝儿的身份一度被怀疑调查,可辛宝儿本就是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无论怎么查,她都是辛家八姑娘,中原辛家更好查,最会做买卖的人家。 而辛宝儿在被问询调查的时候,也很配合,说的义正言辞,她就是想做生意赚钱,而如今中原四分五裂,提供不了她创业的环境,得知南兆开放,女子地位高,不会向其他国家那样受歧视,她才毅然决然来的南兆。 说到最后,想起这一路的艰难,她甚至有些哽咽,从最冷的北地走过来,手脚都差点冻伤,马车走不了的地方,还要可以下来推车,要不是这两年魏雨一有时间就监督她锻炼,她估计自己都坚持不下来,再来就是吃不好,睡不好,让穿过来就养尊处优的她,差点就返程回她那个休闲的小院了。 磨了差不多一个多月的时间,砸了一笔又一笔巨款后,五月初的时候,终于收到消息,那块地终于可以卖给她了。 那块地是她考察了好几块地之后,经过综合考量之后,才决定买的。 那块地背山面水,以前是一个富人的庄园,据说那位富人是个变态,喜欢童男童女,庄园底下说不定埋了多少脏东西呢,所以那个富人身死后,这个宅子就没人敢买了。 不过辛宝儿调查,根本就没那么回事儿,这位富人不但不是变态,还是个大大的善人,所谓的童男童女,不过是富人救济的乞儿。 富人四十多岁,早些年有妻有子,但因为商业竞争,引来了仇杀,妻儿都没了,富人也重伤躲进了破庙,被几个小乞儿给救了,那以后富人心灰意冷,生意上的事便不那么上心了,反倒是时不时带回几个乞儿搁家里养着。 后来富人重病,恶仆偷偷赶走了乞儿,还让富人以为是那些孩子看他不行了,偷了银钱跑了。 一次两次富人还不信,后来走的孩子越来越多,富人不得不信,越发郁郁寡欢,最后郁郁而终。 他走后恶仆霸占了房子,还为了不让人惦记他抢来的宅子,编排出富人有变态爱好的大戏。 不过他也没落下好结果,在这里住了三年,因为宅子大,住的人,很多景观无人搭理,导致蛇虫藏匿其中,而恶仆一家正是无意中了蛇毒而死。 能查到这么详细的信息还是辛宝儿在走访的时候,遇到一帮半大孩子在宅子前祭拜,好奇之下,上前询问了一番才知道的。 一开始孩子们对她还很警惕,但她生来就一副柔柔弱弱的小白兔长相,多说几句好话,才给些吃食,很快就搞定了。 听了孩子们的感激和怀念的话语,辛宝儿顺便还问了那些孩子如今怎么生活的,他们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自然没人愿意用他们干活,偶尔做做苦力,饥一顿饱一顿的过着。 辛宝儿觉得懂得感恩的人,做什么事应该都能让人放心,在这异国他乡,等她的会所建起来,需要的佣人不会少,于是买下庄园后,把那些孩子都招了回来,签了十年的雇佣契约。 那些孩子也没有辜负辛宝儿的信任,会所还没建好,凶宅的谣言就被这群孩子给辟谣了,给辛宝儿解决了最大的麻烦,后来会所建成,辛宝儿把宣传的活又交给了这帮孩子,然后她又狠狠省了一笔宣传费。 当然这都是后话,这会儿地皮终于买下来,刚一过了户,辛宝儿就不迫不及待的带着人丈量尺寸,打算以最快的速度绘制图纸,然后立马开始动工。 对于辛宝儿来说时间就是金钱,必须尽快将会所的名声打出去,为之后的布局积攒资本。 没错,在辛宝儿的构想里,利用私人会所赚钱是次要的,最主要的目的是借助会所的各种高端产品来笼络人心,结识权贵,在南兆构建一个以自己为中心的关系网。 关系打通了,以后想在南兆干什么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而她留给自己构建关系网的时间很紧迫,她让父亲在北地扶植的那些产业,下半年差不多就都能走上正轨了,她必须把销路给铺好了。 这个年代招商引资不现实,辛宝儿也不懂经济学,但她知道想要让北地不受那些世家制约的富起来,只能将产品外销,赚回去的钱财即能让百姓富裕起来,积极建设家园,也能让褚星辰有钱招兵买马,应对接下来的内战。 绘制图纸是一个庞大的工作,首先就是会所主体建筑,因为不了解当地的建筑材料,只好又走访了很多材料商,请了专业人士进行指导。 主体也定下来以后就是园林规划,因为这里本来就是一座庄园,在确定哪些可以保留,哪些需要重新规划后,整整用半个月时间才把所有设计图做好。 而这半个月的时间,手底下的人也被她支配的脚不沾地。 找工人,买材料,走关系,定制各种将来店里用的用具,模具,模型,仪器等等,还有原材料这些都得提前备上。 动工那一天,辛宝儿参照当地的习俗,请来的大祭司进行祭祀祈福,同时也按照中原的习俗,舞龙舞狮放鞭炮,场面是空前热闹,哪怕会所地址是在城外,也引来很多围观的人,将期待值拉的满满的。 第229章 开业前准备(一) 七月中旬,经过两个月日夜不停的忙碌,会所终于彻底竣工了。 而这两个月内,辛宝儿也是收获满满,忙的根本顾不上其他根本不知道国内已经进入暗战阶段。 辛宝儿选的开业日期是在八月上旬,八月八号八点,取个“八八八”“发发发”的意思。 至于为什么是八点,因为辛宝儿发现南兆已经有很多海外而来的舶来品了,怀表,摆钟,琉璃制品,还有望远镜,万花筒等小物件。 开业之前还有差不多一个月时间,辛宝儿有充足的时间完善之前的计划,而且她现在也是有关系有人脉的人了。 说起建立人脉圈的过程,辛宝儿都能写出一本血泪史。 辛宝儿建造的会所是一栋四层的全木质高楼,这种高度在南兆也不常见,除了王庭里有一座五层的藏书楼之外,民间根本没有,当初辛宝儿也想建五层来着,但考虑到不能越过王庭去,只好把其中一层改到地下室去,这样上下也算五层。 因为少见,所以能建造这么高楼层的人才还真不好找,辛宝儿打听到王庭那座书楼的建造者是如今负责工部的图雅侯爵的奶奶,不过她老人家已经先逝多年,甚至她老人家的女儿,也就是图雅侯爵的母亲也已经于去年致仕。 辛宝儿想着既然工部一直掌管在图氏一族的手里,那么当面的建造文献图家一定有存档,因此便想办法接近图家的人。 这时候之前到南兆的两位掌柜发展的势力就起到了作用。 图家很大,旁支姻亲更是多的数不胜数,两位掌柜买第一间店铺的时候,就是买的图家一个庶子的宠姬娘家的铺子。 两人也是从那位宠姬手里买的,因为看中这层关系,两位掌柜不惜花了比市场价高一倍的价钱买下铺子。 主子吩咐要打听图家,两位掌柜顿时想起了这层关系,转了几手才联系上那位宠姬的时候,两人还是很忐忑的,怕人家贵人多忘事,根本不认识他们了。 然而他们是幸运的,那位宠姬不但记得他们,甚至还很感激两人。 当初她初到图府,根基不稳,府中没有主母,因为她受宠便领了管家权,也因此被其他姬妾联合陷害,损失了一大笔银子,这才不得不卖娘家的铺子,本来一个铺子根本补不上,可因为两人给的多,让她一下补全了,还因此受了嘉奖,有这次危机打底,才让一步步坐稳宠姬的位置,前面很是生下长子,如今已经是正正经经的夫人了。 这位夫人姓利亚,单名一个楠,是位身材饱满,长相富态的微胖美人,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 辛宝儿见到这位利亚楠的时候,是一个微雨的天气,在一座很有氛围的茶楼里。 两人可谓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利亚楠因为丈夫宠爱,儿子乖巧聪敏,生活幸福,整个人都是容光焕发的,而她最骄傲的就是御夫有术,治家有道,把府里那些姬妾收拾的服服帖帖。 辛宝儿虽然没有真正嫁过人,但也曾以妾室的身份掌家倒是与利亚楠的经历有几分相似,所以显得很有话聊。 聊到最后辛宝儿才不经意提起自己正在做的事,以及遇到的困难,但并有提出让对方帮忙,原本她也已经会是一锤子买卖,如今两人这么谈得来,她也就改变了计划,想要真心结交一下这位夫人。 毕竟在南兆女人的地位还是很高的,而图家显然是母系氏族,比起族中男子,出色的女子应该更被看中些。 辛宝儿想的不错,两天过后,辛宝儿正打算再次约见利亚楠联络感情的时候,利亚楠却已经先一步找到她。 “辛小姐,你上次说你建房一遇到了难题,我家夫君无意中透漏给了家里得族兄,说来也巧,那位族兄是个痴人,不爱财不爱色,就喜欢钻研这一块,家中藏书都快被他翻烂了。”李亚楠显得很兴奋。 “哦,还有这样的人。”辛宝儿吃惊道。 “可不嘛,你可想见见他,不过他那人比较怪,不太爱见生人。”利亚楠又道。 辛宝儿闻言立马急切接道:“见啊,在难相处也得见啊,不然我那一摊子怎么不是要搁浅了吗。” “看你急得,姐姐都帮你问好了,明天带你去叫他,不过你的做好被冷冻的准备。”利亚楠说完还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然后露出一个非常同情的表情。 辛宝儿对这个眼神有点过敏,感觉身上毛毛的,但这都箭在弦上了,她也不能临时退缩啊,依次抱了抱三个小姐妹,然后一脸生无可恋的回屋准备第二天见面用的图纸去了。 既然是个搞建筑的痴人,那有挑战的结构和造型应该能打动他吧? 这么想着,还认同的点了点头,然后一脸严肃的投入到改动图纸的大计中去。 辛宝儿其实也不是什么有见识的人,毕竟穿过来之前,她是一个爹妈不爱的高中生,没去过什么高档的地方,她所有的见识都来自书本或是手机视频什么。 但胜在她记性不错,看过的东西都在脑袋里储存着,看起来有点东拼西凑的意思,也多亏了她审美还不错,这种不中不西,不土不洋的结合,看起来还挺和谐的。 第二天,辛宝儿一边一遍又一遍的检查图纸,一边不断往门口看,她们现在住的院子是临时租的,院门口正对着主街,只要有人来,她第一时间能看见。 看她这么焦急又紧张,魏雨三人也不免跟着一起紧张起来,同时也很心疼辛宝儿。 从到了南兆开始,她的神经就一直绷紧着,本来就不善交际的人,为了能尽快将摊子搭起来,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就怕行差踏错一点影响进度,明查暗访,拉关系,谈供货商,招工人,培训员工,开发新产品,整个人都忙成了陀螺,本来就不丰腴的身子越发瘦削,要不是有秦褚和廿七这个医痴在,怕是早就累的倒下了。 说起这个廿七,还是当初在荒宅里发现第一个地洞的时候,给兰草看头的那个小侍卫,后来经辛宝儿推荐给杜神医当了徒弟,如今两年过去了,本来就有底子的小侍卫,如今也算勉强出师了,这次也是杜神医怕辛宝儿出远门不安全,特意吩咐他跟着的,结果这孩子一到南兆就被遍地毒草药草给迷了眼睛,一头扎进林子里就不出来了。 要不是秦褚看辛宝儿身体越发不好,让魏雨跑一趟,将人提溜出来,怕是他都想在山林里安家了。 就在几个人心思各异的时候,门口终于有了动静,利亚楠从马车上跳下来,姗姗来迟。 “哎呀,不好意思,等急了吧!”利亚楠一看到辛宝儿就赶紧道歉,“家里有点事绊住了脚,现在就带你过去。” 辛宝儿赶紧笑道:“还好,正好多检查几遍图纸,您这一路过来辛苦,要不要喝杯凉茶降降暑。” “哎呀,凉茶什么时候不能喝,我夫君那族兄好不容易出一次门,下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以后我少不了来妹妹这,妹妹还能少我一杯凉茶不成。”利亚楠爽朗的笑道。 辛宝儿赶紧道:“姐姐说的是,这次要是事成了,我给姐姐送份大礼。” “好,那我可得祈祷你顺顺利利,等着你给我准备的大理,妹妹这样的妙人,这礼肯定合我意。” 利亚楠一边说,一边拉上辛宝儿就往外走,辛宝儿只来得及回头示意魏雨带上图纸和准备好的礼品。 第230章 开业前准备(二) 利亚楠带着辛宝儿来的地方是一个皇家园林,这种地方不是谁都进去的,辛宝儿看着眼前的大门,心里都做好了吃闭门羹,然后苦等一下午的准备。 然后她就看见利亚楠递给身旁侍女一块牌子,那侍女拿过去给门口的侍卫看了一眼,然后她们一行四人就被放了进去。 辛宝儿好奇的多看了两眼那块似木非木,似玉非玉的小牌子,利亚楠似乎知道她好奇,笑道:“我拜托图雅侯爵,侯爵给我的。”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辛宝儿在心中思量,看来她还是小看了眼前这位爽朗的大姐了,心中已经开始计划怎么能通过利亚搭上图雅侯爵这条线了。 然而事情比她想象的顺利的多了。 四人来到一座临波桥边,桥中心的八角亭里坐着一个身姿缥缈的男子,一袭白衣随水波清扬,离得远看不太清容貌,但从他随意的姿态来看,并不像行事刻板的人。 “图鲁堂兄,楠是图家旁支弟媳,知您痴迷建筑,我这朋友有几处相关难题想请教您,劳您屈尊一见。” 利亚楠扬声朝着亭内说道,还从魏雨手里接过辛宝儿提前准备好的图纸,恭敬的屈身举过头顶,辛宝儿见状也不敢在乱看,有样学样的跟着弯腰行礼。 良久都没听到亭内传出声音,辛宝儿有些忐忑,难道自己的感知出错了,这人还真是吹毛求疵,生人勿近的性子。 后来辛宝儿知道这人还真的是,不过仅限于做建筑的时候。 等辛宝儿在直起身子的时候,大概得过去一刻钟了,原因无他,亭子里的男人看图看入迷了,根本就忘了亭边的人。 辛宝儿被请进亭子的时候,男人已经看完了图纸,眼神定定的看着她,不确定的问道:“这图是你画的?” 辛宝儿站在亭子一角,规矩的跟小学生见老师似的,乖乖的点头应是。 “你打算啥时候动工,我可以过去给你监工。”图鲁自顾自的说道。 辛宝儿猛地抬起头,幸福来的太突然,她有些飘,但还是有些担忧,这人真的能解决她的问题吗?万一是个学术派,一研究就十天半个月的,那她这店还开不开业了? 似乎看出的顾虑,图鲁又自顾自的说道:“不会耽误你工期的。” 辛宝儿放心了,头点的跟捉米的麻雀似的,然后收到对方投给她的一记看傻子的眼神。 仿佛在说:“就这傻样,这图真是她画的?” 受到了质疑,辛宝儿表示很无辜,从进亭子就没有开口的她,突然鬼使神差的开口道:“真是我画的,不用怀疑。” 然后那人留下一个白眼,施施然走了,辛宝儿感觉无语凝噎,有些无力的跟着利亚楠出了园林。 就这样辛宝儿和图鲁之间别扭又互相嫌弃的交集开始了,在之后的共事中,图鲁常常为了一个结构或是一个图案被辛宝儿气的面红耳赤,之后又被她用各种美食收买,继续兢兢业业的给她干活。 而图鲁还不是利亚楠给她的最终惊喜。因为她的图纸够新颖,够独特,图鲁有拿不准的就去找自己嫡亲的姐姐图雅侯爵请教,几次过后,图雅也对这个工程有了兴趣,跟着去了几次工地指导工作。 一来二去,辛宝儿也就跟这位南兆国风云人物有了交集,后来辛宝儿了解到,这两人不愧是一家子姐弟,都是隐藏的吃货,而且图雅还是地地道道的资深集美控,喜欢一切美好的东西。 知道她这种属性之后,辛宝儿在之后的见面中,总是有意无意将自己手里的好东西透露给她一些,让她看得到吃不到,为了更早的吃到嘴,就只能同弟弟一起研究图纸,争取快一些成功。 有了这两位重量级姐弟帮忙,工地这边稳步推进,让辛宝儿有更多时间干其他的事。 秦褚和廿七被她压榨的好些天都走不出药房,因为她要开足浴馆,按摩馆,美容馆,桑拿馆,两人只好配合她开发各种美容养颜的方子,培养认识穴位能够给客人推拿按摩的人才。 除了这些还有茶室,酒吧,棋牌室。茶辛家可以给她提供,棋牌这些她早就命人做出来了,还教会了一批服务人员,可以指导客人怎么玩,唯独酒让她犯了难。 可她也没有为难多久,被新接近南兆的几个掌柜给她带了一封信过来,解决了她的难题。 信是北地的邻居羌国传递回来的,成功进入到羌国的那两个掌柜之中之一是酿酒世家的后人,他之所以能站出来走出国门闯荡一番,也是存了复兴家族产业的意思。 而他这两年也的确有所突破,他从辛宝儿给她们的那份计划书中了解到除了粮食可以酿酒之外,还有很多植物,水果,甚至是花朵都可以。 羌国土地肥沃,地广人稀,他们到那边站稳脚跟后,先用当地有的材料试着酿了几样粮食酒,通过蒸馏提纯,使酒精度更好,很受羌国人喜欢。 然后他们以酿酒需要大量粮食为由,承包了大片土地,这些土地除了种粮食之外,还种植了一些新作物,除此之外还将暖房引进道羌国,种植蔬菜和一些不适合羌国种植的水果等。 两年时间毕竟有限,但他们也在有限的时间内研究出了十几种酒,有果酒,有药酒,有花酒,最多的还是粮食酒。 虽然运输困难一些,但在辛宝儿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她手底下是真的人才辈出,就说之前从盛京给她运送一箱子黄金的那也几位,那一手藏匿行踪的手艺真是炉火纯青,等赶在开业前两天,一车车酒水入库,辛宝儿甚至都没有表示一下惊讶。 而这些还都不是最让辛宝儿花心思最多的,花心思最多的应属服装城和超市了。 这个年代了没有超市这个概念,大部分就是杂货铺,辛宝儿觉得杂货铺里商品也还是挺多的,她在结合后事研发一些新的产品填充进入,应该也够了,只是研发过程可能比较漫长,所以超市被她定为了待定空间,先开放一小部分,然后随着商品越来越多,在缓缓放开空间。 最后就是服装城,女子爱俏,俗话说的好,人靠衣服马靠鞍,衣服首饰鞋子包包帽子围巾这些,一直都是女子最爱的东西,所以辛宝儿在这一块花的心思也是最多的。 她不懂服装设计,但她看的多,只是看的多不代表她知道那些高端衣服的细节怎么处理,毕竟她也不会针线活。 于是她想了一个办法,她先让人去服装布匹点买了好多下脚料,然后放出消息,凡是手巧能做衣服的人,都可以选自己喜欢的布料,然后根据自己的喜好做成衣服,只要做出的衣服没让辛宝儿看上,就会得到奖励,另外不管选没选上,做出的衣服归他们自己所有。 条件很诱人,毕竟那个国家都有穷人和有一双巧手却没机会展示的人,来的人还不少,领了材料登了记,只等两天后看结果。 两天之后,辛宝儿看着下属收上来的各式各样的衣服,感觉看的眼睛疼,不过还是尽职尽责的跟几个小伙伴一起,挑出来一百件满意的作品。 之后问询了这一百件作品的主人,有没有兴趣参加接下来比试,她们会从这一百人里选出一部分人,成为她们私人会所的专属服装技师,工资待遇相当丰厚。 然而令辛宝儿没想到的是,一百人里竟然无一人退出,而且里面还有相当一部分是男子。 第231章 开业前准备(三) 第二轮的比试规则并不难,但很有挑战性。 辛宝儿会画画,但并不会服装设计,她只能凭借自己记忆画出衣服的轮廓,但细节怎么做出来的,她画不出来。 在后世的时候她就很喜欢各类汉服,看过很多样式,那时候她就觉得古人真的太聪明了,一个衣服带子都能做出很多名堂,如今她想到弥补她设计上细节不足的问题的方法就是——集思广益。 事实证明她的方法是切实可行,且行之有效的。 她画了三版礼服设计图,都是最平板的样式,分发给参加比赛的人,要求只有一个,尽最大努力完善图纸,并做出成品,期限为三天时间,地点定在了王城里一处很高档的茶楼里。 展示成品那一天,辛宝儿穿了一件她自己完善的礼服,浅蓝色的纱质长裙,收腰的剪裁,裙摆处用丝线勾勒出落日余晖下的粉色沙滩。 随着脚步移动,整件衣服呈现出一种缥缈浪漫的感觉,让人的气质也跟着变得温柔婉约起来,让一众参赛者和看热闹的茶客皆是眼前一亮。 辛宝儿要的就是这种效果,选这么高档的地方,自然不能白白花拿一大笔银子,顺带宣传一波不过分吧! 辛宝儿一番场面话之后,比试正式开始,一百位参赛者,一一展示了自己的改良设计成品。 南兆不愧是几国之中最开放的国家,其中有一半以上都是无袖或是低胸的设计,还有露肩和局部露背的。 辛宝儿表示自己也很吃惊,这何止是高手在民间啊,简直就是走在时代前沿啊,要不是她一直戴着面纱,大概所有人都能看到她吃惊的表情。 辛宝儿是真的被惊喜到了,要不是她之前逛过城内外所有服饰店,她都怀疑她这个后来人回到了原来的时空。 等全部展示完,辛宝儿看见楼上栏杆上扶着好些看热闹的人,眼珠一转,有了新的主意。 叫来在一旁维持秩序的秦褚,趴在她耳边嘀咕一阵,然后秦褚就眼睛发亮的走上高台。 “今日在场的各位美女有没有兴趣给我们当一回模特,帮忙试穿一下这些衣服。” 秦褚清亮的声音通过内力的加持传到楼中每一个角落,顿时引起了一阵骚动。 无论什么时代,什么地界都不缺爱凑热闹的人,很快就有人响应,大声回应道:“什么人都可以吗?” “当然,只要尺码合适就行。”秦褚笑着回答。 “我身边这几个侍婢借你用用。”说着就向后退了两步,将身后的四个美女露了出来。 辛宝儿见说话的女子一身贵气,身边的婢女也都是标致的美人,轻轻的向看过来的秦褚点了点头。 秦褚会意,笑道:“几位姐姐天生丽质,多谢这位贵人。” 有一就有二,在四个婢女上前挑合适自己的衣服时,想要试试的人越来越多,很快一百件衣服就被领完了。 等待一众女子去换衣服的时候,辛宝儿亲自拜访了宾客中几位看起来贵气十足的女子,几乎没费什么口舌就请了几位给她当今日的评委。 等技师带着自己的模特又一一展示过后,终于在几位评委的确定了五十四名入围人员之后,这场临时起意的服装秀终于落幕。 而与此同时,辛宝儿的大名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南兆国国都各个世家名流的茶余饭后的闲谈里,通过她,还没有建造完成的会所也被更多的人知道了。 辛宝儿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像是预知到开业之后服装一定会大卖,她小手一挥,将一百名技师全部纳入麾下,而后来事实证明,她这一决策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接下来等待开业的日子里,辛宝儿将培训人员,组装仪器等事情都交给了赵贤和秦褚两人,并让十大掌柜配合两人行事,而她自己也专心画起设计图来。 男装,女装,童装,套装,礼服,燕尾服,运动装,商务装,休闲装,平底鞋,高跟鞋,凉鞋,靴子,各种包包,围巾,珠宝首饰…… 几天下来辛宝儿成功的沦为画图机器,各种图纸铺了一桌子,还好干活的人早就找到了,不然开业的时候怕是都完不成。 当前中间也不是没人上门找麻烦,但因为有图鲁这个图家嫡子坐镇,一时间猜不到两人的关系,倒也没人真敢明目张胆的上门找茬。 辛宝儿这边已经是万事俱备,只差吉时这股东风了。 而国内北地正在进行一场大绞杀。 而这件事的起因,还是因为辛宝儿而起的,要不是她一批一批的往回运送物资,最后还明目张胆的送那么大一批耕牛,北地也不会被其他四方势力同时针对。 耕牛的诱惑对于刚刚经历战乱,又遍地荒野急于开垦的势力来说,无异于是投进饿了一月的狼群中的一块肥肉。 这还不是最让几大势力眼红的,当他们想方设法,经历千难万难深入北地之后,才发现更令他们疯狂的东西。 那耕牛拉着曲辕犁两个人半天就能耕一大片地,在他们还费劲巴力的每天催着赶着那些脏兮兮的难民干活的时候,人家轻轻松松就干完了,根本不用人监督,明显干劲十足。 等观察的日子多了,他们更气愤了,他们准备春种的那些种子都是什么东西,他们见都没见过。 等从当地土着那里了解到哪几种新粮食名字叫做番薯、洋芋,玉蜀黍,不但吃法多,而且生长周期短,产量高,一年可以种两季。 这结果完全是他们没预料到的,接踵而来就是疯狂,北地有新粮食竟然秘而不宣,简直是自私自利,至天下百姓挨饿受冻而不顾。 他们一定要抢过去,能吃饱肚子的东西,谁不疯狂? 然后各地陆续出现粮食被偷的案件,一开始只是小偷小摸,毕竟那粮食也不好拿,一个人拿的有限,并没有引起重视。 这主要是因为政权建立初期,除了王城,其他地方还需要陆续完善,在官员职业划分不清,人员配备不齐的情况下,往往都只能抓大放小,紧着大案要案处理。 可是没多久,单人作案变成了团伙作案,可能见没人管,让贼人越发猖獗起来,附近的百姓丢失的粮食越来越多,且还都是几种新粮食,这就不得不引起重视了。 褚星辰是外出暗访的时候发现这件事的,毕竟是处于权力中心的人,一下子就发现了问题,安排人暗中查访并抓了几个贼人之后,终于整明白了。 褚星辰看着各地调查回来的结果,这段时间他还真是太忙了,竟然进来这么其他势力的暗探他都不知道。 不过通过这件事,褚星辰倒是想到一个赚钱的法子,估计是跟辛家人待久了,多少染上几分商人的精明。 他先是命人狠狠的打击了各势力的暗探一番,然后让他们回去给他们主子送信,信中言明:想要新农具吗?可以,拿材料来换;想要新粮种吗?可以,拿钱或是物品来换,否则免谈,不接受道德绑架。 至于要换的东西比他们要付出的代价便宜好几倍,那不是很正常吗!谁让你没有我有,而你又需要呢。 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国与国之间,不同势力之间,从来不是你说要我就给的,总要拉扯一段时间,然后就有各势力的高手不断暗中进入北地,目标就是制造混乱和恐慌,从而成功带回粮种。 褚星辰将北地边界开了两个口子,然后命人撑好口子,只要敌人钻进来就立马收口,几次三番之后,终于把对方打怕了,主动求和,咬牙答应了他提出的要求。 第232章 会所开业 国内的纷乱辛宝儿管不了,也没时间管,因为她的会所终于到了开业的时间。 从刚开始建造就在造势,几个月下来,神秘感已经拉的满满的,在不揭晓答案,怕是南兆百姓都要以为她在故弄玄虚了,到那时可就是物极必反了。 “明天就是八月八了,各部门都准备好了吗?” 临睡前,辛宝儿不放心的又将所有负责人都叫到跟前,仔仔细细的又确认了一番,等到的都是肯定的答案,这才放心的回到顶层卧室。 回到位于顶层专属于她的私人空间后,侍女已经准备好了洗澡水,沐浴过后,却依然了无睡意。 起身披了件外衣,莲步轻抬出了卧室。 顶层一半是卧房会客室等功能空间,还有一半则是露台,露台上花坛,水系,休闲的廊亭,俨然一个小型空中花园。 辛宝儿又在露台边的美人靠上坐下,遥望着河对岸的王都,现在应该已经是亥时了,那里仍然是灯火通明,车水马龙,隔着长河和城墙以及无数的民房,仿佛都能听到那街市上的叫卖声,女子们的嬉闹声,男子们吹牛谈笑声。 “好热闹啊!”似感慨似羡慕的叹息一声。 “大晚上不睡觉,感慨什么呢?”秦褚那玩世不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她们家十几岁的小姑娘应该赏花扑蝶,或是躲在绣楼里羞羞答答的绣嫁衣,而不是凭着瘦弱的肩膀扛起那些不属于她的责任。 “有些睡不着,离家几个月了,也不知道兰草那丫头有没有照顾好林妈妈,莲蓉估计要骂我不负责任,把她接出来又不管她,父亲母亲她们又在干什么?” 还有他……在忙什么? “还回去吗?”秦褚问道。 辛宝儿先是一愣,随即笑了,只是那笑无端被夜色染三分苦涩,摇了摇头道:“从不由我。” “你可以争取的,做了那么多,没有人比你有资格坐那个位置。”秦褚笃定道。 “可我不稀罕,你知道我要的什么。”辛宝儿嗤笑回道。 “我记得当初说让你过去当妾的时候,你可是毫不犹豫,现在有机会转正,你倒不愿意了。”秦褚说话的声音很轻,似乎回忆起初见的情景。 “大概学会贪心了吧!” 眼神看向远方,神情带着不自觉的落寞。 她觉得自己其实还是那个胆小鬼,从没有改变过,曾经那么坚定的觉得当个默默无闻,偏安一隅的小妾就是她所求的生活。 可那个可有可无的夫君换成褚星辰她突然就贪心起来了,也不是突然吧,两年的陪伴,几百个日日夜夜,大概是一点一点滋长出来的吧。 其实她是知道向晴养的那两个姐妹的,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不但没有揭穿,甚至还帮着隐瞒了下来,否则褚星辰的人也不会一无所知。 可她终究是胆怯了,得知对方要行动的时候,她真的没有勇气等待那个可能让她心痛,或是让她心动的结果。 因为她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但最大的可能就是将之前所有的布局都打破,让那么多人的辛苦都付诸东流,那代价就太大了。 “什么时候我们的国家也能恢复成这般繁华?”不知道怎么劝,秦褚生硬的转移话题道。 “会的,很快就会有那么一天了。”辛宝儿笑道,只是不知那时候海晏河清,她与他都将何去何从。 “好了,事在人为,我们都这么努力了。” “先回去吧,夜里湿气重,你最近忙碌,身子都没好好调理,若是病了,廿七那死心眼的小子会跳脚骂娘,然后罢工的。”秦褚故作轻松的开玩笑道。 “好。”辛宝儿妥协,最后看了一眼远方,跟着秦褚回了卧房。 直到确定她睡着了,秦褚才小心翼翼的退出房门,然后飞身上了屋顶,那里坐着一道倩影。 “你打算这么守一宿啊。”看似询问,实则是陈述句。 “她不安心。”魏雨言简意赅。 “喝点。”秦褚没有再问,反而道。 “不了,明天有正事。”魏雨道。 “好吧。”秦褚无所谓大道。 身子往后一躺,整个人呈现一种非常放松的姿态,仰躺在房顶上,温热的瓦片,躺上去很舒服,舒服的叹息一声,缓缓的闭上眼睛。 一夜无话,天明来的很快。 八月八日八时,一身盛装的辛宝儿,素手轻扬,面纱下的俏颜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稍一用力,遮挡在巨石上的红绸缓缓落下,像是解开了封存已久的封印,那个她想了很久的名字,终于以这种万人瞩目的方式暴露出来。 紫、气、东、来。 旁边还有一列小字“高端私人会所。” 深褐色的的巨石,经过工匠精心的雕琢,一种刀削斧凿后的刚毅姿态竖立在桥头,其上四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辛宝儿揭完红绸便后退几步,站在安全地带,与此同时桥头桥尾鞭炮齐鸣,随着鞭炮声响起,一辆辆马车驶上石桥,然后在辛宝儿身边停下,等车上的主人下车,有统一服饰的服务人员引领着那些马车夫去专门停车的停车场处。 一批又一批穿着富贵的夫人小姐以及陪同而来的老爷少爷们,跟辛宝儿打过招呼之后被服务人员引领进会所里。 直到图雅侯爵带着两位跟她一样穿着的妇人下了马车,辛宝儿才亲自陪同三人缓步走进会所。 一楼大厅是前后通透的,可以直通会所后面的花园,逛累了的夫人小姐们可以进入歇歇脚,喝喝茶,吃点心什么的。 大厅往左是超市入口,如今只开放了三分之一的地方,辛宝儿带着人进入转了一圈,然后收获了第一波赞叹。 这里的超市可不卖普通百姓用的东西,所有产品都是精装的,还有一些市面没有的产品,确切应该叫做高端礼品超市。 比如只有舶来品店里才有的香皂,精油皂,洗发水,香水等,可包装又不一样,显然不是舶来品,未产品来源,辛宝儿却只是笑而不语,神秘感十足。 出了超市,往右是娱乐城,辛宝儿借鉴盛京城外那个娱乐城的设施,等比例缩小,放进了室内。 她带着图雅侯爵三人过去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半大孩子在里面玩了,看得出来很受欢迎,同时收获了第二波赞叹。 出了娱乐城沿着楼梯往上,一边欣赏书画浮雕等作品,一边走,倒也不觉得枯燥,到了二楼平台,眼前豁然开朗。 二楼中间是个开敞的服装城,不同品类的服装分区布置,还有一个珠宝专柜,为了找几个好的首饰匠人,她一连给辛大老爷去了五封信,最后还是她那个曾经贵为太子殿下姐夫给提供了几个宫廷工匠的名单,然后又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人找出来并送到南兆。 对应的区域都有贵宾室,里面备有新鲜水果,茶水点心,以及大大的试衣间的落地镜。 为了这些衣服,首饰,鞋帽,包包看起来更好看,辛宝儿把压箱底的夜明珠都奉献出来了。主要是衣服布料不好一直在明火下,怕一个不注意就引起火灾。 看完二楼又上了三楼,三楼是宴会厅,有大有小,一共五个,每个都有自己的风格,且可供自行布置的空间很大,另外还配备了十几间供客人临时休息的休息室。 从三楼下来,上午已经过去一半,几位侯爵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这会儿已经有些累了,只是因为看的东西都够新鲜,兴奋劲还没过呢,所以谁也提要休息的话。 第233章 会所 辛宝儿还是很贴心的,好吧,其实是她自己走累了。 把三位大佬带到了地下一层,楼上和楼下的楼梯是分开的,走到另一边,沿着楼梯向下,墙壁上镶嵌着烛台,给人一种幽暗神秘的感觉。 下到底是一个有些昏暗的开敞空间,靠墙的一侧是一个舞台,舞台上方悬挂着夜明珠,将舞台大部分空间照亮。 其他空地没什么规则的摆放着看上去很舒服的座椅,桌子上放着很多酒杯和果盘,但并没有酒,每张桌子上方都吊着一个带玻璃罩的烛台,投射下来的光线柔和而暧昧,很有氛围。 喜欢浪漫和氛围感的南兆顶层女子,看到这个空间都眼前一亮,大有跃跃欲试的想法。 “这一边是酒吧,要不要感受一下。”辛宝儿贴心的建议道。 三人点头,跟着辛宝儿来到一个半开敞的包间,敞开的门口用水晶珠帘遮挡,既可以看到外面,又有一定的私密性。 抬手招来一个穿着燕尾服的服务员,自己做主选了几款度数不高的果酒,让他送来,然后也在包间坐下,给几人介绍起酒吧里的各种设施以及用法。 四人畅谈很是投机,琉璃杯盛着各色酒液,迷醉又放松。三个每日睁开眼睛就一大堆公务等着的女子,一边享受着权力带来的风光和奢靡,一边承受着外人无法理解的压力。 然而在这昏暗的角落,一杯杯芬芳的果酒下肚,听着不知名的乐曲,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从来没有过的轻松惬意,让几人都多喝了几杯。 “你这酒不错,自家酿的?”其中一个个子高挑,一身飒爽的女子道。 辛宝儿记得之前图雅介绍过,这人比她爵位还高,乃是一位王爵,是当今女王陛下的亲姑姑,一身蛊术很是厉害,陛下都曾受过她的指导。 听她问话,辛宝儿赶紧道:“是的,王爵阁下,我已经命侍女准备好几样好酒,几位离开的时候,可让侍女去前台取,或是说一声,给几位送到府上。” “那就却之不恭了。” 几位都是平日收礼收到手软的大人物,能这么毫不犹豫的收下,可见对她的酒水极为认可的,这让辛宝儿笑得更开心了。 “几位大人,时间不早了,不如随我去餐厅吃点特别的?”辛宝儿站起身,恭敬又不失礼貌的邀请道。 难得看见有这么符合她们的口味的小娃,几个人也乐意给这个面子,欣然同意。 辛宝儿带着几人也没走远,出了酒吧,直接拐到地下室的另半边。 “这里没什么大餐,都是些民间小吃,胜在新鲜有趣,几位全当吃个乐趣。” 辛宝儿引领几人在一个角落里比较安静的卡座上落座,从服务员手里接过一个小册子,双手递给几人,示意她们点餐。 册子上各种小吃被画的很是精致,看上去就很有食欲,让人忍不住想品尝一番。 几人凭着感觉把自己看得上的都点了一份,很快服务员就用小推车食物推了上来。 各种精美餐盘上放着份量不多但排盘十分考究的食物,大概也就是三四口的量,不会因为量太大而吃不下其他想吃的食物。 这也是辛宝儿的巧思,将后世的街边小吃用西餐的排盘方式上桌,高雅又不失格调,再配上一些炸品,饮料,沙拉,妥妥的西餐厅配置,让这些贵人们吃的很有面子。 一顿别开生面的午餐吃完,送到三楼临时休息室休息,辛宝儿才得以脱身,来到一楼大厅询问情况。 辛宝儿带着隐形人魏雨出现在一楼的时候,服务台周围围满了人,看衣着服饰,大多都是各家的下人管家什么的。 二三十人围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的,服务台里的几个小姑娘急得面红耳赤,根本就回复不过来。 辛宝儿站在人群后面听了一会儿,大概也明白了原因,低声跟魏雨吩咐了几句,然后魏雨短暂离开了一会儿,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牌子。 “诸位别急,你们要问的都在这里,来这里看,有什么不明白的,这边有人解答,需要办理会员卡的到服务台办理即可。” 因为场面混乱,魏雨不得不提了几分内力才将场面压住,半个钟后,人群终于恢复了秩序,会员制度得以顺利施行。 辛宝儿满意的看着源源不断的银钱流进自己的腰包,连日来的疲惫紧张终于得以疏解,面纱下的笑容更加真实灿烂。 正打算也回去休息休息,走到三楼,看到那几位大佬的侍女在休息室在的座椅上聊天,才想起自己似乎忘了给几位贵宾办理vip卡。 正好看到她的钱财管家赵贤从楼下上来,赶紧就交代她亲自去办,要三张最高规格得紫金会员卡,并在卡里预存了千两白银,跟之前准备的酒水礼盒一起送到三位的休息室。 安排好这些事后,辛宝儿终于可以休息了,回到自己的地盘,她才感觉浑身酸疼,呆呆的坐在窗前看着桥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回想起这一路的辛苦忙碌,突然就有些迷茫。 前方的路还有很远,而来时路越发模糊,她有些不确定,会不会在忙忙碌碌中,突然就有一天忘了自己从何而来,又要往何处去? 而在她独自惆怅的时候,南兆王都可是因为的她“紫气东来会所”炸了锅。 热闹的街市,各家的后院,茶楼酒肆,秦楼楚馆,从来没有这么齐心过,无论你走到哪里,今日份的新闻都离不开城外的“紫气东来会所”。 “唉,你们听说了吗,据说今天去的都是贵人,花钱都不眨眼的。” “可不是嘛,我亲娘舅家表姐的妹夫是给贵人赶车的,说是一大早就到河边排队了,人家那给贵人的马车都准备了,那啥,叫——停车位,对,就叫停车位,还有棚子呢,连草料和水都有。” “我二大爷家的孙女儿是贵人身边的侍女,有幸跟着贵人在会所了转了转,说是那里的衣服都可好看了,外面都没见过,还发着光呢,就是吃的量太少了,不实惠。” “这你就不懂了吧,贵人吃的是味道和卖相,那吃食都得做成花才吃,精贵着嘞!” “你们这都不算啥,我听说里面有一个地方叫什么“酒吧”的,据说是专门喝酒的地方,几百种酒呢,还能听曲看表演呢。” 街头巷尾,人来人往,大家口口相传,越传越邪乎,越传越离谱,若是无人引导,很可能朝着一个完全无法预料的方向,越跑越偏。 不过幸好辛宝儿一早就接收了原本住在这里的那些乞儿,他们总能通过自己的渠道,最快也最准确的掌握街头巷尾的各种动向,所以辛宝儿知到这些流言的时候,也不过是开业两天后的事儿。 通过他们的描述,辛宝儿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有人看见她着会所挣钱,眼红了,想要通过舆论抵制她。 所谓科学的尽头是玄学,适当的神秘感可以有,但过了可就要引火烧身了,辛宝儿看过那么多宫斗宅斗的小说,这种捧杀的手法还是很容易就能看出来的。 树大招风,但也不能因为招风就将树拔了吧,所以只能让风听她的话了。 思索了一日,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这里是高端会所,来的都是贵人,但流言却在百姓间流传广泛,百姓道听途说,不明真相,那就让他们知道真相好了。 于是没多久“紫气东来”一则新规定流传出来。 第234章 开放日 紫气东来高端私人会所向世人声明:每旬一次开放日,一月三次,凡能出示身份证明的百姓都可进“紫气东来”免费参观,但必须衣着干净得体,不得惊扰店中客人,否则送官法办,绝不姑息。 这则声明一出,又是引起一阵沸腾,第一个开放日就定向八月十二号,之后都定在每旬的第一天,也就是一号,十一号,二十一号这三天。 时间定好,掌柜过来请示她需要准备什么,辛宝儿只告诉他,加强守卫,只要来的人不惹事,随他们参观。 除了收费的酒水吃食,以及贵宾休息室,其他所有设备都可以体验,前提是不与客人产生冲突,否则按规矩办事。 掌柜听话的领命出去了,也没觉得主子决定有什么问题,在等级森严的社会,有贫贱差异才是正常的,若是真的一视同仁,那才会惹起众怒。 辛宝儿显然也是这个意思,她建的就是高端会所,服务的对象就是那些站在金字塔顶端几层的一批人。 而且她敢保证,若是她今天敢说什么一视同仁,众生平等,让那些普通百姓享受跟他们一样的待遇,那她的会所一定会赔的血本无归。 事实上,即使在后世,被忽视,被欺凌,她早就不相信什么人人平等这样的话了。 若是真平等,为什么父母要重男轻女?若真平等,为什么那些生活优越的学生有底气欺负她这个本应该被学校特殊关照的学霸。 说是一切如常,辛宝儿到底不放心,一大早趁着起来锻炼身体,到底楼上楼下,连着后院的园林里都转了一圈,才放心的回到楼上。 等第一个开放日过去,在总结一下接待经验,以后开放日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辛宝儿深知站的高看的远的道理,她的顶楼有好几个了望点,当初设计的时候就设置好了监控整个园林的角度,园林改造时候也有配合这些了望点,调整静物的高度和角度,争取监控到整个会所的每一个角落。 除了顶楼的隐藏了望点外,整个庄园的边缘也设置了了望塔,且不管是了望点还是了望塔都是全天候监控的,虽然赶不上后世监控,但辛宝儿自信除了王庭,不会有比她这里更全方位的安全管控了。 毕竟这是监控点设置的时候,她可是好好计算了一番,把那些年所学的数学知识都运用到了极致,为数不多的几个死角,还设置了好几面大大小小的镜子,为了不错过镜中的场景,还去舶来品店花高价淘来好些个望远镜。 其实望远镜的原理她还是知道的,但既然有现成的,她又不是没钱,她就不想在那些小事上浪费时间了。 不过有好东西她也没忘了国内的家人和褚星辰,除了望远镜,还买了一些新奇玩意儿一起送了回去,当然也没忘了附带上望远镜的原理,他知道褚星辰一定会命人研究得。 紫气东来辰时末,巳时初才开门,辛宝儿今日起的早,转了一圈回到顶楼也不过刚刚辰时,随意的往楼下桥头看了眼,那乌泱泱的人群着实把她吓了一跳儿。 “这么多人?”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魏雨也往下看了看,顿时皱了皱眉。 “之后怕是人会越来越多,那些贵人的马车怕是要被堵住了。” “羽卫在训练的还有多少人?”辛宝儿问道。 “之前训练的三十六卫都在这了,现在训练的有十个比较突出,其他的还差一些火候。”魏雨不知道辛宝儿突然问这个干什么,但还是老实的回答。 “你知道我为什么给她们起名叫做“羽卫”吗?”辛宝儿道。 魏雨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辛宝儿看了看远方道:“我希望她们能跟羽毛一样轻盈,无论飘落何处都能扎根,也能无声无息,聚在一起有力量,分散开来也能各自为政。” 魏雨看了看隐藏在各地角落的姑娘们,似懂非懂的看着辛宝儿。 “她们太死板了,虽然安置难民的时候得到过锻炼,倒是还是不够灵活,没事让秦褚给她们上上课,或是你觉得她们该学什么,就寻相关方面厉害的老师来,技多不压身,什么弹琴唱曲,说学逗唱都学一学。” 魏雨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她觉得她若是真的找了这些方面的老师,羽四会拿刀跟她拼命。 不过她还是觉得宝儿说的有道理,已经在心里盘算起来,先学什么后学什么。 “先让他们学会跟人接触,把她们调回来,先当一天导游试试手。”辛宝儿声音如常道。 “我怎么觉得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魏雨突然反应过来,无语的说道。 “呵呵,别在意这些细节吗,我这不是怕羽四不放人,提前帮你把借口,不是,是理由,理由都找好了。”辛宝儿丝毫不心虚的说道。 马上就到开门的时间了,掌柜们看着外面的人群也是被吓的不轻,纷纷来找辛宝儿讨主意。 当领导就这点不好,下属过来找她,她无论如何也得拿出个章程来,不然次数多了,她就没办法服众了。 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她道:“让门口护卫分批放人,一批二十到三十人,间隔十分钟到一刻钟在放下一批,每一批指派一至两个服务人员带领,每一项体验不得超过一刻钟,规划好参观路线。” “这样会不会有人不配合,闹事啊?”一个掌柜问道。 “送官呗,不是声明里都说好了。”另一个掌柜回道。 辛宝儿对着后面这个掌柜点了点头,示意他说的不错。 “阿雨,一会去跟府衙打声招呼,最好让大人派几个人过来值守,今日的工钱饭钱都有我们出。” “是。”魏雨应完就去办事了,效率非常高。 几个掌柜本来还想在询问一些事,看魏雨这个速战速决的态度,一时都有些汗颜,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辛宝儿慢悠悠的走到凉亭里坐下,给足了他们思考的时间,等她坐下了,几个掌柜也没有在出声,却也没有离开。 辛宝儿突然嗤笑一声,声音冷了两度道:“我大老远把你们调过来,是让你们帮我解决问题的,而不是给我制造问题的,若是诸位之中又觉得自己能力不足的,可以提出来,我命人安全把你们送回去。” 至于回去之后还能不能在她辛宝儿手底下做事,看她现在的表情,就知道可能性为零了。 掌柜们被一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小姑娘训得面红耳赤,却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秋掌柜和王掌柜处理完手里的事,上来跟辛宝儿汇报的时候,见新来的一批二掌柜们都在阴沉着脸在这杵着,不明所以的看向悠闲在一旁看热闹的赵贤。 “大主管,这是怎么了?” 秋、王两位是最早到南兆的那两位,能力不错,平日里辛宝儿对两人也是满意的,所以赵贤也愿意卖他们一个面子,将事情经过跟两人简单说了说。 两个掌柜听完,也是一阵头疼,这帮人真是不懂规矩,有事找他们就好,不知道小主子最讨厌不按规矩办事的下属吗? “主子,今日是我们办事不力,今日忙完会自己领罚,这些人交给我们处理,您消消气。”秋掌柜弯腰鞠躬,恭敬的说道。 “去吧,规矩好好地定一定,责任必须到人,今日人多,谁负责的地方出错,谁给我滚蛋。” 辛宝儿难得发一会脾气,亲近的人看着稀奇,而新来的掌柜也终于认识道,看林管家不是吓唬他们。 林管家说:“小主人人小心善,但却不会心慈手软,不想被遣送回来,就给我把皮子绷紧了。” 第235章 步入正轨,继续铺路 开放一日,迎客万人,营业额却无增无减,所有人都被累的捶腰揉腿,疲惫不堪,就连那些整日锻炼的羽卫都一脸苦相。 “都不如训练几日来得轻松。”一人哀嚎。 秋、王两个大掌柜和赵贤、秦褚等人也趁着关门歇业,盘点账目的机会,围在辛宝儿身边,一个个神色郁郁,无精打采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这都怎么了?”辛宝儿明知故问道。 “都说刁民刁民,真的是太难约束了。”秋掌柜摸了摸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心有余悸的道。 “非也,非也。南兆民风开放,百姓对新鲜事物的接受接受程度很高,所以才对咱们这里充满好奇,换到任何一个其他国家都不会有这样的效国,他们只会感到畏惧,不敢轻易踏足贵人的地方,自然也就不会一个开放日的名头,就一拥而至。” 辛宝儿说着还有些感慨,继续道:“是我们错估了南兆国情,没有提前做好充分的准备,当然这不是你们的问题,是我这个决策者的问题,这里我的给你们道歉。” 众人闻言连忙摆手不敢受,尤其是两个大掌柜,几乎是惊恐了。 “贤儿,今日所有工作人员多加一两银当做补偿,从我的私账里扣。”辛宝儿郑重道。 赵贤跟她共事久了,自然对她在正事上的说一不二有所了解,也不迟疑,点头应了。 “接下来说说你们口中的刁民吧,今天一天下来其实还说平稳,并没有出现太大的事故,当然,人一多,小摩擦肯定不会少,你们觉得那些富贵人多的地方就没有摩擦吗?”辛宝儿反问,然后看向秦褚。 “可得了吧,那些人表面光鲜,内的肮脏龌龊简直人神共愤,面上你好我好大家好,时间上你都不知道上一秒还在对你笑魇如花的人,下一秒说不定就从哪里掏出刀子直接插进你的胸口。” 秦褚说的形神具备,连说待比划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看的几人都有几分不自觉的紧张。 “三楼有宴会厅,过段时间就会有人在这里举办宴会,到时候你们就可以亲眼看见了,到那时候你们就会知道,那些你们口中的刁民是多么的单纯可爱。”辛宝儿将账本放下,笑着说道。 “不过这一次的确有准备不足的原因,另外也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大家回去组织手下的人,从下至上总结经验和问题,讨论之后,整理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开放日接待方案来。” 说说笑笑间,将事情都安排了下去,待几人都领了任务下去后,辛宝儿才看向魏雨道:“阿雨,得加强戒备了,树大招风,如今我们风头正盛,且涉及的产业面又很广,避免不了抢占其他人的份额,引起别人的嫉妒和报复。” “最早招的麻批小乞儿如今倒是可以派上用场了,只让他们当服务人员大材小用了,南兆的情报网也得尽快建立起来了。” 魏雨静静的听着,然后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等辛宝儿再次埋头写字的时候,退出去找羽四商量这两件事去了。 华灯初上,喧闹了一天的紫气东来,在喧嚣过后,更显的沉寂几分。 辛宝儿独坐在书房的书案前,在魏雨出门后,却是久久没有落笔。 思绪一时间有些不能集中,如今南兆国的第一步已经迈开了,而她的大部分资金也都已经压进去了,从这几天的营业额和客户反响来看,倒不怕赔本赚吆喝。 心里的那点忐忑倒是安稳了不少。 算算这个月麦稻都应该收完了,玉蜀黍和洋芋应该还能再种一季,可能时间不太够,但多少都是收成,玉蜀黍秸秆可以作为饲料喂牛,洋芋小点也能吃,都是粮食,之后种上冬小麦,两季的时间就充足了。 羌国那边因为酿酒,倒是得了大片土地,如果好好利用一番,没准也可以在那边发展发展农业,那边虽然冷,一年只能收一季粮食,但胜在黑土地突然肥沃,粮食产量高。 羌国人又不擅长种地,那里地广人稀,山高林密,导致很多人都以打猎为生,穿兽皮,吃兽肉,山里有野果野菜,还有不少珍贵药材,也是一块宝地了。 因为经常在山里跑来跑去,羌国人大多身体素质不错,骁勇善战,一身蛮力,自己不事生产,却喜欢抢夺别人的,这也是屡屡进犯北地的原因。 她的人能利用酒厂购买土地种粮食,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羌国人极其爱酒,不管男女老少,都是没事都能整二两,尤其是冬天天冷,喝点酒最是暖身子。 不过羌国人那强盗性子,她还怕屯粮多了,直接被别人摘了桃子,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看来还得从长计议啊! 沙棘国那边第一批粮食也都种下去了,要不了多久也该有收成了,第一年应该不会太好,这里的地跟那些荒废的土地还不一样,怎么也需要养养地才成。 到时候也得去一趟才行。 最麻烦的就是西蒙了,西蒙国主阿西罗是个不折不扣的野心家,从近期收到的消息来看,他已经知道中原的分裂,不止一次秘密到边境接触争西王,透露自己有意帮其统一中原,代价就是将争西王现在的境地割让给西蒙。 辛宝儿有些怕争西王一个脑热答应了对方,到时候打破了现有的局势,刚得到休养生息的百姓又要遭殃了。 不过这事也不是那么急,毕竟其他几大势力也都不是聋子瞎子,迫于压力,争西王也得三思而后行,与虎谋皮从来都不是容易的事,毕竟阿西罗曾经可是争西王最大的敌人,建立信任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说到西蒙,辛宝儿不免对早就进入西蒙的那几个弟兄担忧起来,这么久了,除了偶尔传回只言片语的消息证明人还好好活着之外,始终不温不火的,也不知道具体什么处境。 北地那些受辛家扶植的作坊应该都开工了,以她当初和父亲他们估计得产量来说,自产自销肯定是不行的,看来得她脚步还得再快一点,争取年前把产业铺开,至少南兆大一点的城镇都得有。 就这么呆呆的坐着,东拉西扯的想了一堆有的没的,夜都已经深的不见五指了,她却始终没有移动位置,黑夜中的眼睛时而困惑时而兴奋。 魏雨将下一步要做的事交待给属下去做后,就一直靠着门框默默的陪着屋里的辛宝儿,直到赵贤端着托盘走过来,闻道汤盅里的香味,才动了动身子,将门口让出来,顺手将门推开,露出屋里若隐若现的身影。 “还以为你睡了,正想着要不要叫醒你呢,我按照兰草那丫头给的方子炖的补汤,赶快过来尝尝看,看看有兰草的几分手艺?” 辛宝儿从善如流的起身,只是久坐的身体有些僵硬,屋里又没有点灯,不小心磕了一下,疼得她呲牙咧嘴。 魏雨赶紧从外边进来,拿出火折子点燃屋里的烛火,然后过去将人扶到桌边坐下。 “也不知道小心些,要不要看看有没有伤到。”赵贤将托盘放下,语带关切的问道。 辛宝儿对两人讨好的笑笑,低声说着自己没事儿。 “这会所现在也算是走正正轨了,你也不知道歇歇,本来身子就没多好,要是熬坏了身子,林妈妈和兰草、莲蓉两个丫头知道了,得活扒了我的皮。”赵贤一边心疼的抱怨,一边将温度正好的汤递到她手上。 第236章 遍地开花 辛宝儿低头喝了一小口,随即露出满意的神色,眉眼弯弯的夸奖道:“真不错,得了兰草那丫头的真传。” 又喝了一口,才道:“你们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如今是时间紧任务重,也就忙这一两年,等一切都走上正轨了,我就能清闲了,你们知道的,我是最会偷懒的。” 喝了汤,又与两人闲聊了一会儿,才各自回屋睡下。 …… 时光匆匆,南兆的季节像是定格在春夏两季,明明已经进入十月,漫山遍野却不见一片黄叶,这样的气候适合大部分草药生长。 距离上一次运草药回北地已经快两个月了,看来下一批又收得了。 紫气东来开业已经快两个月了,通过图雅的关系,她又结识了好几位身处高位的人物,对于这些人脉,她也从不吝啬,深知这些人有钱有势,再多的钱财也看不出诚意,于是凡是店里新进什么好东西,都会准备一份送过去。 在南兆,无论男女,无论是你是王爵还是侯爵伯爵,或是平民百姓,就没有一个不具备攀比心的,这大概就是国民文化。 要知道紫气东来出品的东西,大多数都是独一无二的,是最能满足这些贵族攀比心理的珍贵物品,可谓是送礼送到心坎里。 当然还有些辛宝儿早就预料的隐形好处,比如明星效应,每次送过去的珠宝衣服后几天,店里的相似款式就会大卖特卖。 再比如有这些顶级贵族的极力推荐,明里暗里也解决了很多不怀好意的竞争者,让魏雨和羽四的压力降低了不少。 随着不断的推陈出新,紫气东来已经彻底被南兆贵族接纳,就连女皇都在她这里消费过,各种贵族之间的宴会,辛宝儿也半推半就的参加过多次,名声彻底打响了。 与此同时,以她名头在南兆各城镇兴建的辛林超市也已经初具规模,从八月末开始规划,短短一个多月,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开起来十几家了。 而在辛宝儿的计划里,至少在年底之前,离王都远一些地方的十几家也一定要开起来,她要让辛林超市在南兆遍地开花。 辛林超市不同于紫气东来,辛林超市更加亲民,高中低档产品都有,都是根据后世的超市的布局,什么米面粮油,新鲜果蔬,熟食甜品,还有酒水饮料,日用百货,衣服鞋帽等等,应有尽有。有从周围百姓那里进货的,有从南兆商家那里进货的,当然最多的还是北地特供的。 她要她的超市文化,成为南兆的主流消费趋势,从衣食住行,方方面面入手,在赚取大量资金的基础上,成为南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仅要贵族离不开她的紫气东来,也要平民百姓的生活也离不开她的辛林。 等有一天褚星辰有能力发起统一中原的征战时,她的商业垄断可以对南兆起到一定的约束作用,虽然南兆本就没什么扩张的野心,但时移世易,到时候国内一乱,难免不动趁乱咬一口的心思。 而那些北地特供的产品,她也没打算在南兆建工厂,哪怕现在运输费心费力,也必须进口,等南兆国人习惯了那些产品后,她会渐渐将产品出处透露出来,为将来两国贸易往来打基础。 接下来几个月,她一边要不断的更新产品,还要尽力维护和拓展自己的关系网,不单单是王都这边,每个有辛林超市的地方,也都要维护,都说县官不如现管,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做生意向来讲究和气生财。 不过那些地方不一定要她亲力亲为,将那些二掌柜派出去办就是了,不过这样一来她就不得不亲自坐镇紫气东来,只偶尔在王都周围的店铺视察视察,闲暇时间倒是多起来了。 但她也并没有因此懈怠,因为她已经打算好了,过了年她要离开南兆,前往沙棘国,在走之前,必须把南兆这边潜在的问题也解决解决。 进入十月,离她的十八岁生辰也就更近了,只不过能陪她过生辰的人不在,她也便不放在心上,每天把自己安排的忙忙碌碌,一件事情接一件事情的交代下去,然后又开始新一轮的忙碌。 十月十二日这天,是农历八月初九,也是辛宝儿十八岁生辰。 不过她自己不记得了,日晒三竿还没有起床。 昨天三楼有一场贵族宴会,是图雅侯爵给她的一个新进宠夫办的,要是别人,辛宝儿过去转一圈打个招呼也就是了,可图雅是她贵人,可以说没有图雅,她不可能这么快在南兆站住脚,所以她拒绝不了,只能从头陪到尾,甚至还无奈的喝了几杯度数不高的果酒。 对于没怎么喝过酒的人来说,度数高不高都一样,稍微有点后劲都受不了,半夜回到屋里,洗漱都没顾上,倒头就睡,还是魏雨怕她不舒服,给她擦了擦,换了睡衣,才让她睡安生。 “小八妹还没有起吗?”一个熟悉的男声在门外响起。 辛宝儿其实已经要醒了,只是宿醉的头疼感,让她不想睁眼,听到声音也只觉得熟悉,一时没往其他方面想。 “小八妹,小八妹快起来,二哥哥来给你过生辰了。”又是那道熟悉的男声。 用力揉着太阳穴的辛宝儿,突然福至心灵,满眼期待的看向门口,想到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也顾不上难受了,一骨碌爬起来进了衣帽间。 随手抓过一件外衣就往身上套,一边系带子,一边就往门口走。 “二哥。”门刚开一个缝隙,那张熟悉的脸就出现在她眼前,开门的手一下子就顿住了。 有一种感情叫近乡情怯,辛宝儿那一刻就是那种感觉,既想快点看见门外的人,又怕门一开,人就不见了,只是自己醉酒产生的幻觉。 “开门啊,看二哥哥给你带什么礼物了,保证你喜欢。”辛承志将手高抬,手里提着一个不大的礼盒,献宝似的推到门缝内。 这一下辛宝儿终于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了,手上一个用力,门猛地被拉开,辛宝儿猫儿一般扑到辛承志的怀里。 “二哥哥,呜呜呜,二哥哥,呜呜……” 辛宝儿也不知道怎么了,看见久违了的亲人,明明心里高兴的飞起,却不自觉的哭出了声,且还有越哭越委屈的趋势。 “这是怎么了,在南兆过的不好,受委屈了?跟二哥哥说,二哥哥给你报仇去。”辛承志这会儿也顾不上炫耀自己的礼物了,手忙脚乱的哄自家的娇娇女。 辛宝儿越哭越凶,上气不接下气的,把魏雨,赵贤,秦褚三人都吓了一跳,她们天天陪在宝儿身边,也没看到她被欺负啊,难道是辛家这位二少爷惹的,然后三人六只眼睛齐刷刷的怒视着辛承志,辛承志顿时感觉脊背发寒,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辛宝儿整整哭了有一刻钟才停下来,哭的狠了,停下来还时不时的抽抽噎噎,本就因醉酒而浮肿的眼睛,这一哭更是肿的吓人,大大的葡萄眼都快成一条缝了,看上去可怜又可笑。 辛宝儿这会儿也感觉到眼睛不舒服了,把二哥哥让进屋,跑去镜子前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差点吓得惊叫出声。 大概没有女人不爱漂亮的,现在副鬼样子,她都不愿意回头跟二哥哥对视了,还是赵贤看不下去,下楼给她煮了两个热乎乎的鸡蛋,让她先敷敷眼睛,又叫来廿七给她看了看,开了药膏,一番折腾过后,半个时辰都过去了,不过浮肿的眼睛终于能见人了。 第237章 二哥来了 辛宝儿再出来时候,辛承志在客厅坐着,看神情就知道坐立不安,身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堆大大小小的礼盒,而刚刚被他拿着给自己献宝的那个,赫然在所有礼品最上方。 “二哥哥,你怎么亲自过来了,路上没遇到危险吧?”辛宝儿因为刚刚的失态,神情微微泛着几分窘迫,说完还不自在的撩了撩耳边垂落的鬓发。 辛承志一听见妹妹说话,立马笑着亲身,原地转了一圈道:“你看,我好着呢,就是这边潮热潮热的,走几步就感觉衣服是潮的,不太舒服,你是怎么待这么久的。” “慢慢就适应了,二哥还没吃饭吧,我让贤儿给你准备好吃的,也尝尝南兆的特色菜,我这里有几个厨子还不错。”辛宝儿眼睛亮晶晶的推荐道,几句话下来,之前那些尴尬就被抛之脑后了。 “先别那忙那个,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辛承志又一次拿起那个小盒子问道。 “我生辰。”辛宝儿就差翻白眼了,刚刚他不是说过了,她是因为一时失控感觉尴尬,又不是失忆了。 “哼,我要不来你铁定忘了,唉,不管那些,看看我给准备的礼物。”辛承志替她将盒子打开,满眼期待的看着她。 辛宝儿一低头就看到不大的锦盒里两只活灵活现的小玉猪,粉乎乎胖嘟嘟的,十分惹人喜爱,辛宝儿眼睛一亮,忍不住伸手拿出来把玩儿。 触感绵软,质地通透,雕刻的不大不小,一只手正好握住一只。 对着阳光仔细看了看,小猪的肚子上好像刻着什么,辛宝儿先是用手摸了摸,不太清晰,于是凑到眼前仔细端详。 一只刻着:“不解寄,一字相思。” 另一只刻着:“幸有归来双燕。” 这是怪她没有书信寄去表达思念,只能借归来的燕子,寄托情感,得到了一丝丝慰藉。 这人何时这么学会说些酸话了? “二哥哥,这真是你送我的?” 辛宝儿圆溜溜,水润润的眼睛盯着辛承志,盯的辛承志讪笑几声,赶紧求饶。 “呵呵,借花献佛吗,在说我都亲自来了,不比他这两只小畜……那个小猪,有诚意多了。” 辛宝儿无奈的瞪了一眼自家没正形的哥哥,也不在这件事上纠结,转而看向其他礼盒。 辛承志撇撇嘴,还等着她继续追问,他也好给那个越来越冷冰冰的男人说两句好话,最好能让妹妹心软,好跟他回去,家里人可是都对小八妹想念的紧。 要他说,小八妹就是太要强了,家里这么多兄弟,哪里用的到她亲力亲为,凭着家人对她的宠爱,那还不是她说啥是啥,这背井离乡的,也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要不然也不至于一看见他,就哭那么伤心。 可是小八妹她不按常理出牌,这就让他没了办法,只好随着她的目光,一一介绍起每一样继续的出处,寄托家里那个亲人的思念。 辛宝儿每听二哥哥介绍一件,就都会拿起来仔仔细细的打量抚摸一番,像是在虔诚的接受亲人们的祝福和思念。 等全部看一遍后,辛宝儿又差一点落泪,忍了又忍才没有哭出来,她也想家了。 “宝儿,二公子,饭菜准备好了,咱们下楼吃,还是端上来。”赵贤一路小跑着来报信。 “我都可以,小八妹生辰,她说了算。”辛承志看向辛宝儿道。 “那就送上来吧,下边人多嘴杂的,不如在咱们自己地盘好说话,等回头在带二哥到处转转,看看新开的买卖好不好。”辛宝儿道。 “家里就属你主意多,你整出来的东西差不了,今天就算了,待我休息一晚,明天定要好好见识见识,家里人可都等着我回去给他们说呢。”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出门朝露台的凉亭走去,凉亭旁边有一个砖砌的池塘,里面养着几尾叫不上名的小鱼,水面上飘着几株睡莲。 辛宝儿的午饭一般都会在这里解决,这里视野开阔,偶有山风吹来,带着几分水汽,很是凉爽。 “你这露台不错,挺会享受的,等我回去在家那边也整一个。”辛承志随手滑了一下水,吓跑了几尾贪吃的小鱼,笑着打趣道。 “你明天你好好取取经,将来把我的紫气东来开遍各国。”辛宝儿也跟着笑道。 “人不大,心够大的,你真不打算回去了,买个褚……啊,我是说定北王,你打算怎么办,毕竟名义上你可还是他的妾室,他现在是顾不上,将来呢?” 辛承志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伸手将她的小脸板正,对着自己,继续念道:“到底今非昔比,他如今也算位高权重,又是皇族后裔,将来时间到了,振臂一呼,肯定有很多人响应,到时候他若是想为难你,你又能逃到哪里呢?” “他应该不会那么忘恩负义吧!”辛宝儿被自家哥哥说到哭笑不得,褚星辰那个人,她不说十分了解,之前也了解了七八分,至少将来为难自己这件事,他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自古皇家薄情,再说你为他做了这么多,披荆斩棘,背井离乡的,也不怕他回头找了新欢,把你这个久不归家的旧爱给忘了?”辛承志继续循循善诱,力求动摇辛宝儿的决心,达到把人带回去的目的。 “二哥哥,你低头看看脚下这片土地,不到一年我就打下这么大一片疆土,南兆贵族无不以得到紫气东来一件新品为荣,这还只是南兆,接下来我还要去沙棘,羌国,甚至是西蒙,你还觉得到时候他能控制我?” 向来娇娇弱弱,清心寡欲的小姑娘,这一刻也不免露出几分傲然来。 “可这都不是你想要的不是吗?”辛承志轻轻松松一句话,顿时将辛宝儿撑起来的气势卸了下去。 “你啊,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又不肯说,搞得自己这么辛苦,也不知道到底值不值当。算了,先吃饭吧,今天你可是寿星,不提那些理不清的。” 辛承志看她情绪低落下去,赶紧消息话题,但也不免在心里叹息,希望他家小八妹是幸运的,求仁得仁,那小子最好别辜负她,否则就算他登上顶峰,辛家也不会让他站的安稳。 饭菜是赵贤和魏雨亲自端上来,后边还跟着秦褚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羽四,两人手里都提着酒坛子。 “羽四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一次还顺利吧!”辛宝儿对身边的人向来不吝啬关心,看见久不在跟前的人,第一时间问候道。 “谢姑娘关心,一切顺利,羽卫又将壮大了。”羽四道。 “都是你的功劳,毕竟阿雨一直在偷懒。”辛宝儿笑道,虽然是一褒一贬,但话说的俏皮,尽显近亲之意。 魏雨自然不在意,拍了拍最得属下的肩膀,说了句:“辛苦,一会儿多喝点。” “你们几个女的,就别喝酒了吧?”辛承志从秦褚手里接过酒坛,低头嗅了嗅,很香,度数还不低,赶紧说道。 “亲家二哥,看不起谁呢?一会儿你可别求饶。”秦褚感觉自己受到了挑衅,仰着脖子挑衅回去。 辛承志好看的眉眼一挑,顿时来了兴致,本就不是什么安分守礼的主儿,两人当即拿杯倒酒,菜都顾不上吃,就准备拼酒。 “你们两个悠着点,寿星正主还没说话呢,像什么样子。”赵贤也是个爱闹的,本就对男女大防没那么重视,在南兆待一段时间,就更放的开,当即一人拍了一巴掌,才算作罢。 第238章 带二哥参加宴会 第二天,辛宝儿要参加一场宴会,是一个认识的王爵为他父亲举办的寿宴,宴会就定在紫气东来三楼最大的宴会厅。 这是一场正式的宴会,上午辰时末开始,一般要到下午未时末结束。 这里贵人的聚会也是有等级的,像是婚丧嫁娶,新生儿百日宴,老年人寿宴等,正常的人情往来,宴会办的都要大些,被邀请参加宴会的人也会根据情况穿恰当的正装,以端庄得体为宜,颜色样式较为传统。 辛宝儿到南兆小半年了,参加过大大小小的宴会也不少,但还是第一次参加正式的宴会。 南兆的传统服饰颜色艳丽,里里外外好几层,在辛宝儿这些衣服看来单拿出来那件都只能被称为“布片”,三天前从绣房那边拿回来,她研究了半晚上也没整明白,最后还是找了绣房的管事过来帮忙,教了三遍才也学会怎么穿。 折腾的整整半个时辰,辛宝儿才终于把自己打理妥当,而这时候辛承志已经在秦褚的引领下逛完了整个园林,正在地下一层的餐厅里等着辛宝儿吃饭呢。 正等的不耐烦打算亲自去寻人的时候,辛宝儿终于别别扭扭的出现在楼梯口。 “宝儿,这里。”秦褚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走路有些别扭的辛宝儿,连忙招手道。 她这一出声,餐厅里的人都朝着辛宝儿的方向看去,原本就被衣服弄的束手束脚的,这下更显局促了。 其实也不怪众人都看她,人长的本就好看,再加上精心修饰,几乎说是惊为天人也不为过。 皮肤光滑细腻,莹莹烛火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一张被精心雕琢的芙蓉面少了面纱的遮挡,配上她自制的慵懒风盘发,简直勾魂摄魄。 红色的短款半袖紧身上衣,同色嵌着复杂花纹的裹身裙,因为裙身很长,已经到脚踝的位置,又没有开叉,走起路来步子都迈不开,如同出水的蛇妖一般,一摇三晃间,不盈一握的小腰将露未露,端的是惹人垂涎。 平时辛宝儿出门都是带着面纱的,想着今日还没到开门营业的时间,又是跟自家亲亲二哥吃饭,戴着面纱显得别扭,也就没带。 因为心情好,还真忘了三楼还有留宿的客人。 这会被盯得浑身不自在,要不是看二哥哥已经朝她走过来了,她都想要落荒而逃了。 “怎么穿成这副样子,不难受吗?”辛承志侧身将辛宝儿玲珑有致的身材挡住大半,这才怨怪道。 辛宝儿笑的讨好,有些委屈的说道:“工作需要吗。” 辛承志当即皱眉,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上,神情都严肃起来,板着脸道:“什么工作,二哥替你去回了,这不是糟蹋人吗。” 辛宝儿看她这么严肃,那股别扭劲倒是淡了不少,“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二哥哥,你想哪里去了。”柔嫩白皙的手臂自然的跨上哥哥的手臂,两人带到餐桌前。 “正常的宴会,没你想的那些个龌龊,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长长见识?”辛宝儿出声诱惑道。 辛承志还是不太相信,这也是他还没逛过紫气东来的主楼的缘故,若是等他看过二楼的服装城,看过她亲自操刀设计的那些低胸裸背的衣服后,大概会大骂一句不知廉耻吧。 辛宝儿想到那个场景还有些想笑。 “行,我倒要看看什么正式的场合要穿成这样。”辛承志不忿的低吼道。 听他答应了去,辛宝儿抬手招来一旁候着的服务人员,附耳低声耳语了几句,那人就领命走了。 吃完早餐,辛承志心口堵的那口气还没散尽,催着辛宝儿赶紧带他去那什么破宴会的地方。 “别着急,你这身可进不去人家宴会厅,我命人给你准备了衣服,在你的卧室里,赶紧换上,时间不多了,长辈寿辰,作为被邀请的晚辈迟到了不好。”辛宝儿催促道。 辛承志不情不愿的回屋换了衣服,男款的衣服倒是不复杂,毕竟他一进入南兆,为了掩人耳目就换上当地的衣服,辛宝儿给他准备的也就比他现在穿的更精致些,舒适些,但是不满难接受。 两人长的都不错,也不挑衣服,往一起一站,俊男靓,很是养眼。 两人身后跟着一身劲装,手里抱着一个大盒子的魏雨,一行三人来到宴会厅门口,虽然已经尽量低调了,但还是引起了小范围的轰动。 “她要是愿意摘了这面纱,走到哪都是她的主场,行了,都别围着了。” 正在辛宝儿感到窘迫的时候,迟一步赶来的图雅侯爵给她解了围,辛宝儿赶紧拉着二哥给图雅问好,并简单给两人介绍了一下。 图雅面对美的人和物向来很好说话,对两人嫣然一笑,主动为两人介绍起跟在她身后的几个人。 第一位就是她的正夫,长的很有型的男人,看着不像能与人共妻的样子,可这人不可貌相,图雅的男宠可不少,光她带来紫气东来的就有三四位。 正经宴会,除了带了正夫之外,还有几个族弟族妹,辛宝儿最早认识的建造痴人图鲁赫然在列,辛宝儿很高兴的跟他打了招呼,并且很郑重的跟二哥介绍了他,辛承志听完也很感激这个话不多的男人,承诺下次有机会再来的时候,给他带新研制的茶叶。 一行人走进会场,图雅要去与相熟的人打招呼,便于辛宝儿两兄妹分开了。 辛承志看着眼前的宴会厅,要不是自制力还不错,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扶着下巴,否则真的会——惊掉下巴! 之前还在盛京的时候,作为富家公子,大大小小的宴会也参加不少,因着二姐的关系,宫宴也是去过几次的,可与现在的场景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宴会大厅灯红酒绿,琉璃酒杯被摞成高塔,在悬吊的夜明珠照耀下,光彩夺目,熠熠生辉。 在看那些食物,大多都是他没见过的,明明都是凉的,也不难吃,甜丝丝软绵绵的,配上各种果酒,清甜解腻,很是相得益彰。 大厅宽敞明亮,没有笨重的桌椅板凳阻碍,人与人交流起来更加随意亲近,男男女女的穿着锦衣华服,端着酒杯优雅随意的谈笑风生。 女人的脸上少见羞涩,男人大多表现的很是绅士有礼,没了那些男女大防,大家都表现的自信从容,男人女人都可以绽放属于自己风采。 眼前的一切,正在颠覆他二十几年形成的三观,一时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呆呆的跟在辛宝儿身后,无意识的跟着她走。 “尝尝这个,甜中带点微苦,你应该喜欢。”一个正方形的吃食被一只柔嫩的小手递到眼前,也拉回了辛承志的注意力。 “二哥,你想什么呢?”辛宝儿后知后觉到二哥的情绪不对,明知故问道。 “南兆的宴会都这样?”辛承志问道。 “也不是,这宴会厅是我开的,当然是我们负责布置的,不过我们要提前出方案,最后还要看主人的决定。”辛宝儿道。 “自由,随意,这个氛围真不错。”辛承志从小就喜欢往外面跑,酒肉朋友结交了不少,最是爱玩爱闹的性子,惊讶过后,很容易就接受了。 “就知道你能接受,但国情不同,这种模式并不适应国内大范围推行,小范围的家宴或是朋友聚餐倒是可以效仿一二。”辛宝儿中肯道。 “主人空闲了,我们过去打个招呼,就可以暂时离开了,等这边结束,作为宴会厅的主人,过来帮着送送客就可以了。” 第239章 二哥要留下来 一场宴会下来,辛承志对自家小八妹的这个会所越发好奇起来,终于都顾不上休息,就拉着话最多秦褚在会所里转悠起来。 秦褚也觉得着辛家老二还算对自己脾气,而且也不愿意让他打扰宝儿的午休,也就顺着他的意,带他到处转转。 两人从四楼下去,在三楼几个贵宾室转了转,因为宴会刚结束,这会儿到处都在打扫,没什么可看的。 “剩下那么多食物,主人家都不要了吗?”辛承志并不是节俭的人,只是这几年国内缺衣少食太严重,看见那些没怎么动过的吃食,一时感觉有些可惜。 秦褚也没有嘲笑他小家子气,这可是第一富商的儿子,谁眼皮子浅也不会是这位公子,于是解释道:“主人家是不会回收的,毕竟涉及到面子,不过宝儿会以主家的名义款捐赠给那些需要的人。” “既不浪费,又能帮助人,同时能让主人家获得好名声。不愧是我妹妹,脑子就是好使。”辛承志由衷道。 秦褚无语,瞅了一眼自得其乐的男人,略微嫌弃的扯了扯嘴角,率先抬步往三楼走。 辛承志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了一眼周围借着干活偷看的下人,没什么所谓的笑了笑,小跑着追了上去。 下到二楼,辛承志看着那些华丽却不在规矩的衣服,眉头就没落下去过,一个区域一个区域的看过去,眉头就没松开过。 “这些衣服真有人买?”辛承志凑近秦褚低声询问。 “供不应求!”秦褚眼睛跟扫描仪似的,到处查看着,嘴上理所当然的回道。 到了鞋帽的区域,辛承志紧锁的眉头才松开些,眼睛在几个包包上来回就连着,想着回去的时候给家里姐姐妹妹也带几个回去,他家姐妹长的都好看,背上这些精致的包包,一定好看。 “前面有男装,选几件,我送你。”秦褚收回巡视的目光,大气的说道。 “我亲妹子的地盘,还用你送。”辛承志白了秦褚一眼,不客气的回道,那副与有荣焉的表情,着实有些欠揍。 秦褚咬咬牙,觉得拳头有点硬,庆幸自己没把剑拿出来。 到了男装区域,辛承志看着那些奇形怪状的衣服有些犹豫,在秦褚那看土老冒的视线激励下,拿了一件比较容易接受的长衫,在服务人员的引导下,进了试衣间。 辛承志长的好,近几年又总在何处跑,身材也锻炼出来了,宽肩窄腰的,穿什么衣服都不难看,湛蓝色的长衫上身,有一种天然的风流感,周围那些女服务人员看见都是眼前一亮。 就连秦褚这个见惯美男的人,也不由得暗暗点头,心跳有点波动,掩饰性的又从衣架上拿下一套西装递过去。 “试试看,明天带你穿这身出去逛逛,没准还能提升提升店里的营业额呢。”秦褚道。 “怎么说?”辛承志没理解,追问道。 “宝儿说的,叫……模特,模特效应。意思就是你当那个模特,穿衣服展示给行人看,行人看你穿的好看,也会想象自己上身的样子,从而产生购买的欲望。”秦褚解释道。 “诓我的吧,你确定不是想骗我去游街示众,小八妹可跟我说过,想进紫气东来那都是需要验资的,大街上应该是平民较多吧,他们看见也进不来,买不起。”辛承志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秦褚,甚至还做出一副防御的架势。 秦褚又想揍人了,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心里骂道:这狗男人怎么这么贱,好想揍人怎么办? “夸你两句,还不知道东南西北了,谁告诉你宝儿在南兆就这一个产业了,少见多怪。”到底没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略带嘲讽的说道。 这下轮到辛承志不淡定了,这才多久,小八妹这本事逆天了? “收起你那没见过世面的表情,宝儿是没有成算的人吗,这计划书早好几年都写好了,有计划的事,实施起来自然事半功倍,你看着吧,年底咱们的平价辛林超市,就能在南兆遍地开花。” 说完,又嫌弃的看了一眼呆主辛承志,语带挑衅的道:“哦,我忘了,你看不到,过几天你就得走了。” 辛承志看了看左右方向,又看了看一脸胜利姿态的秦褚,心中有一个想法在疯狂滋长。 小八妹还那么小,短短时间铺开这么大一摊子,其中辛苦可见一般,身边这几个姑娘可都不像会做买卖的样子,他要留下来帮妹妹,反正家里人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没差。 嗯,这么想着辛承志突然斗志满满,一会就去给家里写信,顺便在要些成手过来,家里这么多男人,没道理让千娇百宠着长大的妹妹在前面冲锋陷阵,累死累活的。 麻利的换回之前的衣服,跟服务人员交代好送几套不同款式的衣服到他房间就好,拉上秦褚下到一楼大厅。 秦褚被整的一愣,不明白这男人突然兴奋个什么劲儿,但还是尽职尽责的问道:“这边是超市,那边是游乐场,先去哪边?” “游乐场跟盛京城那个一样的?”辛承志问。 “嗯,差不多,就是小些,室内条件有限。”秦褚道。 “哦,那不看了,去你说的那个超市转转。”辛承志转身道。 秦褚无所谓的跟上,转了一圈出来,辛承志又涨了见识,别看那些东西包装好看,他的眼睛多毒啊,一下子就看出里面有好些都是家里运过来,换了个好看的包装,价钱就翻了好几倍,之前怎么没看出来,自家娇滴滴的小八妹,竟然还有当奸商的潜质。 “这就看完了吗?”辛承志随着秦褚的脚步走出超市,朝着门口的桥上看了看,意犹未尽的问道。 “跟我走。”秦褚给了他一个神神秘秘的眼神,示意他跟上。 辛承志左右看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只能满脸问号跟上。 两人也没走几步,拐过服务台后的形象墙,一条向下的通道赫然出现在眼前,因为背着光,烛台灯光昏暗,昏黄的光线看上去神秘又诱惑,仿佛在引诱着通道口的路人下去一探究竟。 “下边?”辛承志指着通道,不确定的问道。 秦褚肯定的点点头,率先迈步往下走,辛承志下意识的跟上,等走下几个台阶之后,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天光,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等两人到了负一层,辛承志才恍惚明白那种感觉,大概是空间环境的变化,让他产生了时空错乱的错觉。 “这是什么地方?”辛承志惊愕的问道。 辛承志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但他去过那么多高档的地方,哪一个不是金碧辉煌,灯火通明的,哪里会像这里这般昏暗,除了那个舞台,其他地方不走近根本看不清那里做的是谁。 “阴曹地府。”秦褚看他警惕的样子,好笑的说道。 辛承志刚要迈出的脚步一顿,又听秦褚道:“这是酒吧,喝酒听曲,让人放松的地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辛承志一把拉住秦褚的袖子,嘴里急切的说道:“成何体统,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来这种地方,快跟我回去,宝儿这不是胡闹吗,怎么还开起花楼来了。” 秦褚被抓得脚步一滞,听了他的话,顿时又有一种哭笑不得感觉。 “瞎说什么呢,我说放松是指气氛,这里氛围可以让人放松,果然男人都一样,脑袋都是废料。” 辛承志闻言觉得自己很冤,想解释两句,秦褚已经朝着一个角落的座位走去,只好憋屈的跟上去。 第240章 二哥被吓到 卡座位置偏僻,两人撩开珠帘走进去秦褚拉动卡座边上的拉绳,很快就有服务人员走过来,手里端着一个红漆托盘,托盘上是两个银盘,一个盛着新鲜的水果拼盘,另一个盛着点心和小吃的拼盘。 秦褚自然的抬手接下,放在卡座前的桌子上,又随口说了几样酒水名,那服务人员轻轻点头,然后但推着走出去,没一会儿,又重新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有几个样式不同的瓷瓶。 在秦褚的示意下,服务人员麻利的将几个瓷瓶放下,然后又很有规矩的退了出去。 “还觉得这地方跟你想的那样吗?”秦褚拿出其中一个瓷瓶,又拿过两个琉璃酒杯调侃道。 辛承志看着秦褚优雅中带着几分不羁的动作,在朦胧的烛光下,竟然感到几分赏心悦目,一时间没理会她的调侃。 “尝尝看,宝儿命人研究出来的果酒,拿几瓶是鲜花酒和粮食酒,我挑了几种度数不高的,不早不晚的,喝的醉醺醺的不好。”将酒杯递过去,秦褚道。 辛承志接过酒杯,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手,细滑的触感,让他心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仰头抿了一口杯中酒,将那点涟漪抚平。 舒缓流畅的音乐声响起,舞台边有人影晃动,很快便站到舞台上,紧接着悠扬悦耳的歌声在室内缓缓的荡漾开来。 辛承志一手端着酒杯,惬意的品着酒,眯着眼睛半靠在卡座里,另一只手随意的放在膝盖上,无意识的打着节拍。 秦褚看他那副享受的样子,便也没有在开口说话,也专心的欣赏台上的歌舞,手里端着酒杯,有一口没一口的慢慢喝着。 因为今天有宴会,所以这会儿酒吧里倒是难得的安静,辛承志听了两首曲子后,人越发犯懒,偏头看了看秦褚的方向,那人正眼光灼灼的看着舞台,不时的轻轻颔首,像是在表示认可。 仰头喝进杯中剩余酒水,酒杯与大理石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也拉回了秦褚的注意力。 “放松是放松了,但这歌,这曲儿,也太消磨意志了。”辛承志故意吹毛求疵的点评。 “这是宝儿前几天新弄出来的,有意见可以当面跟她说,宝儿脾气好,说不定会采纳你这个哥哥的意见。”秦褚挑衅道。 辛承志本就是没事找事,故意逗秦褚玩的,一听是自家小八妹的杰作,顿时感觉脊背犯凉,讪笑两声不接话。 秦褚给他丢了鄙视的小眼神,仿佛在说:“怂样,还治不了你了。” “不知这会儿什么时辰了,还能进城吗?”辛承志转移话题道。 “进城干嘛?你要买什么吗?日常用品咱们这都有。”秦褚问道,毕竟人刚来,缺啥少啥也正常。 “不买,不是你说宝儿还有其他产业吗,就那个叫什么超市的地方。”辛承志道。 “哦,那今天去不了,王都里没有辛林超市。”秦褚答道。 “怎么会?你不是说已经建好了很多家了吗?”辛承志不解的问道。 “知道为什么宝儿要开这么一座专供富贵人的会所吗?”秦褚不答反问道。 辛承志摇了摇头,说道:“小八妹最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了,如今能在一众贵人中游刃有余的应酬,我还挺好奇的,她……费了不少时间适应吧?!” “是啊,也不知道她在跟谁较劲儿,把自己逼成这样八面玲珑的样子。” “不过效果还是显而易见,我们是外来势力,在这异国他乡本就很难立足,若是做些和别人一样的买卖,说不定会动哪个大家族的利益,进而落得被打压,被驱逐的下场。”秦褚声音有些低沉,在昏暗的环境衬托下,带出几分莫名的忧伤。 辛承志没说话,默默给她倒了一杯茶水,推到她手边。 秦褚也没注意,自顾自的继续道:“紫气东来的产品只走高端路线,新颖独特,外面根本买不到,且迎合了南兆人爱攀比的本性,这才能在不被任何人打压的情况下发展起来,同时也笼络住大批顶层资源。” 辛承志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只是一时还没有抓住。 秦褚继续道:“但辛林超市不同,那是为中低端人群购物的地方,宝儿说她并不想将人分成三六九等,但事实是购买能力确实分。” “都说官不与民争利,但哪个官宦人家能仅靠那点子俸禄过活,超市一开,将垄断大部分民生用品,势必会影响很多家族的利益,从而引起他们共同反击,结果就是被打压,甚至被驱逐。”辛承志终于跟上了秦褚的思路,接着说道。 “没错,所以宝儿命人先从附近城镇往外修,等王都之外的地方都建成了,在引导百姓养成一站式购物的理念,那样一来,超市文化也就能在南兆扎根了,不会因为水土不服,引出一系列无法挽回的后果。”秦褚道。 “小姑娘想的还挺长远,那她说没说预计什么时候能来到王都来?”辛承志嘴有点闲,就拿起果盘里新鲜水果吃。 一边吃一边想,这南兆的气候是真好啊,盘里大半水果他都没见过,不过一一品尝下来,味道都很好,汁水多,味道香甜,不知不觉就多吃了两块。 秦褚看他吃的高兴,等了一会儿才回道:“这个可不看我们,要看……” 秦褚说完,伸出手指无声的向上指了指,意思很明显,要看上面的决定。 辛承志将口中的甜水咽下,略微思索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上面”说的应该是南兆女皇陛下。 “我这小八妹儿这两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那可是女皇,我听说南兆女皇都是蛊术最厉害的人,怎么能听我们支配。”辛承志也没心情吃了,压低声音心有余悸的说道。 “女皇怎么了,女皇也得穿衣吃饭,还不是一样喜欢攀比,到时候下边小地方都有超市,反倒是她的王都没有,你看她急不急。”秦褚现在对辛宝儿是盲目的信任,只要辛宝儿说能成,她就觉得肯定没问题。 看辛承志还是那副不可置信的傻样子,警惕的朝四周看了看,然后凑到他身边,低声耳语道:“宝儿说,要想所有的超市都经营得下去,就必须把她的私人产业,变成公家参股的产业才行,有了女皇这个大靠山,咱们才能彻底在南兆站住脚。” “人家堂堂一个女皇,哪里看得上咱们那仨瓜俩枣的进项,这不是与虎磨皮吗,赚的少了,人家看不上,赚的太多,人家要想占为己有,那还不是动动小手指的事儿。”辛承志这会儿是真有些急了,恨不得马上去找辛宝儿谈谈,让她赶紧打消这么危险的想法。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还没有宝儿一个小丫头有魄力,你不信宝儿拉倒,反正我就觉得宝儿只要说了,那就一定能成,你就等着看吧!”秦褚自信满满的回道。 “你是被那丫头下降头了吗?万一出事了,这山高水远的,家里那边想要救援都来不及,不行,我还是得去找小八妹说说,简直胡闹,这不是吗?” 辛承志说完豁然起身,身前桌子上的刚倒满的茶杯被撞到,洒了他一身水,他也不在意,随意掸了掸,就大踏步的往门口走去。 秦褚见他那副急切的样子,无所谓的撇撇嘴,招手示意服务人员过来收拾一下,然后才慢悠悠的起身跟了上去。 第241章 兄妹对话 辛宝儿向来有午睡的习惯,忙的时候睡半个时辰,不忙的时候睡一两个时辰也是常事。 今日因为宴会结束的晚,所以她睡的也晚些,起来的时候都已经申时过半了,还是赵贤过来找她有事,才起来的。 辛承志一路风风火火的跑上来,就看到自家小八妹,穿一身新不旧的家常衣服,懒懒散散的靠在榻边喝着汤,正在听赵贤汇报工作,惬意的跟一只精致的猫儿一般。 辛承志急躁的心,一下子就平复下去,找了一个离门口最近的位置坐下,安安静静的听着赵贤在那絮絮叨叨,和小丫头时不时“嗯嗯啊啊”的应和声。 秦褚一上来就看见屋里几人和谐的模样儿,干脆也不进来打扰,靠着门框闭眼假寐,今天的酒喝的着实有点多! 快到关门的时辰了,作为掌管财务的大主管,赵贤每天都要总结一天的行亏流水,把该汇报的汇报完之后,很快就走了,到门口的时候,看到闭眼休息的秦褚也没叫醒她,而是小心的侧身走了出去。 “二哥逛完了,怎么不进来,在门口干什么?”辛宝儿放下汤碗,这才看向门口一站一坐的两个人,笑着问道。 “嗯,逛完了。”辛承志点头,起身往里面走了走,在辛宝儿不远的地方重新坐下。 秦褚没动,辛宝儿也没管她,那本就是个随心所欲的人,跟着她已经受了不少束缚,所以很多时候,辛宝儿对她格外放纵些。 “感觉怎么样?”辛宝儿又问。 “挺好的。”辛承志挠挠脑袋,支支吾吾的回答。 “还真是双标,刚跟我说了一大堆意见,见到宝儿表妹就啥意见都没有了。”秦褚仿佛刚睡醒一般,一步三晃的走了过来,撇着嘴嫌弃的说道。 见被人揭了老底,辛承志立了立眼睛,到底没反驳什么,略带几分尴尬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低头小口小口的喝着。 “是吗,有意见就说啊,二哥哥什么时候跟我这么见外了?”辛宝儿坐直身子,水灵灵的葡萄眼里带着几兴趣。 “没有,真没有,我都是瞎说的。”辛承志这会儿有点慌,有点后悔在秦褚跟前儿太过随意了,为了逗她,故意跟她较劲儿,说了些有的没的,那些充满大男子主义的言论,要是让宝儿知道,还不得跟自己生分啊! “哼!你没说宝儿设计的那些有伤风化;还是你没说宝儿低价进高价出。是个奸商;又或者你没说宝儿经营得酒吧是那种不正当的地方。敢说不敢认,哼!怂货!”秦褚一边喝茶,一边轻飘飘的落井下石。 辛宝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奇怪,不过她也没想刨根问底,虽然都是她的亲人,但两人都已经二十几岁的成年人了,完全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她还小呢,不需要她操心。 于是聪明的转移话题道:“我刚看二哥哥急急忙忙的,可是有什么事儿?” 说起这个,辛承志终于想起此行的目的了,正色道:“我听秦褚说,你要拉女皇跟你一起做生意?” “这不是还在计划阶段,八字还没一撇呢,二哥哥你是觉得有什么问题吗?”辛宝儿挑眉问道。 “不是,小八妹儿,你现在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还有什么问题,你自己说说有什么问题,女皇是谁啊?那是南兆的王,还是杀人于无形的蛊王,跟她合作,那可不就是与虎磨皮吗?人家无论哪个身份,随随便便动动小手指,都够你喝一壶的了。” 辛承志越说越激动,几乎就是手舞足蹈了,脸上的表情也是讳莫如深,甚至还刻意压低声音,一副很是防备的样子。 辛宝儿听的好笑,适时的露出一副很是苦恼的表情,委委屈屈的低声道:“那可怎么办啊?我这计划都实施一大半了,网都快织好了,现在收手,之前做的那些都将成为无用功,投进去的银钱都打了水漂不说,没准还会让上面察觉我的“别有用心”,进而封杀制裁我,这可怎么办啊?” “啊,会这么严重吗?”辛承志愣愣的听完自家小八妹述说后果,仿佛身临其境一般,一颗心都跟着揪疼起来,根本没看出小丫头眼底的促狭。 他这一问,秦褚也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从前竟不知道,辛家二公子竟然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哈哈哈……” 紧张的情绪被突兀的笑声打断,辛承志有一瞬间的懊恼,看了看屋里两个笑得花枝乱颤的女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他辛二公子曾经也是走马观花的风流人物,如今竟然被两个小丫头耍的团团转,这还真是……唉! 谁让都是自家的,宠着呗! 这么想着,心里那点小懊恼,也就烟消云散了,不过想到之前的话题,还是不免担忧。 “宝儿,你真有把握吗?” “我是跟她合作,又不损害她的利益,还大把大把给她送钱,甚至什么都不用她干,坐享其成的事,跟天上掉馅饼也差不多了,搁你你干不干?”辛宝儿不答反问。 “可位高权重的人,性子大都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若她起了强占的心,咱们可能一点办法都没有,到时候可不是白白给人家做了嫁衣吗?”辛承志这会儿智商绝对是在线的,一下子问到点子上。 “二哥哥,我从没想过这一辈子都在争名逐利中度过,也就几年,等北地强大了,他有能力收复山河的时候,这一切也就该结束了。” 辛宝儿感觉自己有几分惆怅,甩了甩脑袋,将不愿意多想的事情,通通甩出脑袋,继续道:“这里终究不是自己的地盘,我在南兆这么大归模的敛财,始终不是长久之计,现在中原经济几乎是停滞状态,我只能想到这种方法来“借钱”,等时机到了,我会退出南兆,将这些产业都送给南兆女皇,毕竟我可没有统一天下的野心,比起打打杀杀,我更喜欢你好我好大家好!” “那若是她等不了那么久呢?”辛承志继续追问。 “二哥哥,皇家讲究纵横之术,而百姓只会维护对他们好,急他们所急的人。再说我又不会做什么危害南兆的事,还能帮她造福百姓,百姓需要我,需要我的超市给他们的生活提供便利,那我就不会有事,至少几年内不会。”辛宝儿自信道。 其实辛宝儿是真觉得没什么,她是在敛财没错,不过终究只是一届商贾,所赚钱财比起国家收入来说到底只是九牛一毛,南兆国与世无争,多年来稳步发展,也算国富民强,南兆女皇还是挺有钱的,应该看不上她赚的这一点小钱钱。 “好吧,好像也是,你在南兆也就是无依无靠的小人物,背后的国家还支离破碎,也确实没什么好忌惮的。” 辛承志也想明白了,有些无趣的点了点头。 “国破家何在?” 身后没有一个强大的支撑,出门的底气天然就弱了几分。 “小八妹,二哥哥想留下来。”辛承志突然坚定道。 辛宝儿感觉到二哥哥有一瞬间的落寞,还以为他要感慨一番呢,没想到却突然还这么一句,还小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开口。 “那感情好,有二哥哥帮我,日后去了其他几国,我的底气也足了几分,出了南兆,我这女子的身份怕不是助力,反倒是负累了。”辛宝儿真心道。 “什么,你还要去其他国家?”辛承志不确定的反问,心里却想着:他怕不是上了自家妹妹的贼船了! 第242章 星辰危机 说完正事儿,秦褚就离开了,识趣的给两兄妹留下独处的私人空间。 辛宝儿目送秦褚出门,一转头就看见二哥哥正对着人家离开的方向发呆,明明人都没影了,他还没回神,像是发现什么稀奇事儿一般,悄无声息的凑近二哥哥耳边语带不详的道:“怎么感觉你和褚表姐之间……” “别瞎说,我和那个疯丫头之间能有什么,又没有受虐倾向,一定是你太累了,感觉错了,对,就是这样!” 辛宝儿还没说完,辛承志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一下子就炸毛了,只是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呢,室内顿时弥漫起一层欲盖弥彰的氛围。 “哦——哦!”辛宝儿忍笑听完二哥哥的辩解,先是拉长语调的应声,随即又仿佛确定什么似的,肯定的点了点头。 辛承志听她那一个字拐了七八个弯的语调,心里更加发虚,都不敢跟自家妹妹对视了,眼神游移不定的看着屋内摆件。 原本只是随意的打量,然后越看越不对劲,妹妹那么有钱,屋里摆的东西却都只是寻常物件,一点也不名贵,但无一例外的小巧精致。 而他帮某人带过来的生辰礼赫然在列,两只粉嘟嘟的小肥猪此时正趴卧在一个草编的垫子上,小草垫子编的十分随意,远远看去就仿佛是小猪自己拱出来的窝一般,十分可爱有趣。 辛承志像是察觉自己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一般,顿时不窘迫了,反而一脸八卦兮兮看向辛宝儿。 “小八妹,就那么喜欢那两只猪啊,我没记错的话,这才拿来两天吧,怎么感觉都快被你玩包浆了,不会是睡觉都握在手里吧!” 辛宝儿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没好事,想起自己这两天还真是时不时的把两只小猪握在手里把玩,俏脸不受控制的红了红,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了,快的辛承志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不是你送我的吗,我当然喜欢了。”辛宝儿不动声色反将一军,勾起嘴角看着谎言被拆穿的人,一瞬间表演出来的变脸技术。 “呵呵,呵呵,我可没有那个耐心,一刀一刀的刻,听说有一段时间某人的手指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呢。”辛承志曾经打小也是个纨绔,哪里那么容易被稳住,很快就反驳了回去。 辛宝儿并不想过多的提那个人,因为她还没想好怎么回那人的问话,小猪肚子上的两句话都快成她的心病了,午夜梦回的时候总是梦见那人一脸幽怨的瞪着她,瞪得她浑身发凉。 看自家妹妹脸色变化,辛承志叹了口气,伸手虚虚的抱了一下她,以示安慰。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这样也挺好,你们两个也算是以这种方式互相扶持,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国内形势风起云涌的,一天一个样,咱们这些人,生死尚且难以预料,活在当下最重要。” 辛宝儿目光从小猪上收回,轻轻点了点头,两兄妹都不想继续这个没有结果的话题,于是默契的转移了话题。 北地边境。 褚星辰一个迅疾如风的剑花落幕,周围有点点梅花落地,然而他现在已经没有精力欣赏自己的杰作了。 一连三天不休不眠的被追杀,身边跟着的十几名侍卫死的死,伤的伤,而他因为有侍卫拼死护着,虽然没有受到致命伤,却也是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全身。 都说屋漏偏逢连夜雨,昨夜一场大雨下的毫无征兆,他们一路逃亡,遇到中途才勉强找了个山洞避雨,好不容易弄干了衣服,这才一出山洞,又遇到敌人阻击,最后以命护卫也为他而死,他也是拼着以伤换伤才留下一条小命,如今的他又渴又饿又累,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再也起不来。 而在他的位置往北百米在,忘川带着一行人飞速的穿越在林间,脸上焦急又担忧。 “停下。”看了看周围环境,忘川命令道。 “统领。”众人停下看向忘川,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命令。 忘川眉头紧锁,声音嘶哑,他们收到主子的求救信号已经两天了,可主子的位置始终在移动,每次好不容易抓到一点线索,等到了地方,主子就已经走了。 主子这次是以视察秋收的名义出来,实际上是去视察边境布防的,原本是徐老将军要去的,可出行前羌国又毫无预兆的进犯,徐老将军无法脱身。 今年很多地方都是第一次秋收,为了民心安稳,不容有失,褚星辰只能自己亲自过来巡查,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明年上带的人也不多,这才着了对方的道。 因为一批新收的粮食被抢,褚星辰不得已亲自带兵去追击,然后就华丽丽的落进了敌人的圈套。 因为是临时边境,几方势力默认的边界线,线路太长,又是山林,很难彻底封锁,之前还好,如今北地丰收的消息被有心人传了出去,时不时就有临近的灾民或流寇偷渡过来,弄得附近的驻军不胜其扰。 褚星辰会亲自追击贼人,也是因为当天又有流寇过来扰民,士兵大部分都去处理了流寇了,这边粮食又被抢,为了不让百姓好寒心,哪怕预感情况不对,他也不得不冒险前往。 对方将计划的设计十分精密,每一步都计划周全,将时间,空间,人心都算计了进去,让褚星辰不得不入局。 山高林密,忘川仔细查看周围的一切,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看着一个方向道:“这边,注意观察周围情况,走。” 就在忘川带人拼命往过赶的时候,褚星辰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迈出的每一步都仿佛有千斤重,重伤失血过多,在加上淋雨发烧,让他整个人处于一种晕乎乎的状态,看眼前的景物都是重影的,故意沉重缓慢,若是在不接受治疗,离死神大概也就一步之遥了。 勉强又走了几步,眩晕感越来越强,他连抬下头的力气都没有了,泄气的靠着树干缓缓滑座在地,从怀中摸索出一物,爱惜的抚摸着。 雨后的地面湿冷,可他似乎已经感受不到了,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身体随着血液的流失,比之地面也热不了多少。 想把手里的物品拿近些看看,停抬了几次手都没有做到,放弃的无奈一笑,看不见就看不见吧,反正上面的纹路他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来。 “宝儿,给我绣一个香囊呗!”那一天他抱着他的小姑娘躺在暖炕上,想到表弟说过有的地方,有姑娘送给心爱男子香囊的习俗,于是他不要脸的请求道。 “你何时见过我动针线,太为难人了。” 他记得怀里的小姑娘是这样娇嗔的回他的,他当时还有些失望,不过也知道她的确不善女红,若是伤了手便不好了,本就是随意提起,便没有执着。 就在他自己都忘了的时候,小姑娘献宝似的将一个荷包递给他,荷包小巧精致,其上墨绿色丝线绣的修竹挺拔舒展,别具风骨,一看就是有些刺绣功底的人绣的。 “你绣的?”他惊讶道。 小姑娘点了点头,俏皮又狡黠,那时候他才知道,她不是不会,只是不喜,得知这一情况,心里还忍不住的欣喜,她对自己终究是有几分不同的。 恍惚中,他似乎听见远处有脚步声靠近,人很多,步伐混乱,不知是敌是友,而比这更危险的是即将走到近前的野兽。 “宝儿,我也许等不到你回来了。”虚弱的笑了笑,苦涩又无奈。 第243章 获救 “主子。” “王上。” “主……首领,那边有情况。”一个侍卫指着一个方向对忘川道。 “走,过去看看。”忘川大喊道。 褚星辰沉默的看着围拢过来的一群野兽,心里一片冰凉,将荷包小心翼翼的收回怀里紧紧护好。 “就这样吧,我累了!” 在一片杂乱的脚步声中,褚星辰绝望又释然的闭上了眼睛。 “主子!小心!” “主子,坚持住,属下来救你了!” 忘川目眦欲裂,眼前的景象简直让他鲜血倒流,他风姿卓越,英明神武的主子竟然被一帮畜牲围在中间,而主子竟然重伤到奄奄一息,毫无反抗之力。 “杀了这些畜牲,救主子,快!”忘川失声大喝。 …… “主子,醒醒,该喝药了。”忘川端着药,小心扶起褚星辰,低声唤道。 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褚星辰头疼欲裂,混混沌沌,想要睁开眼睛看看是谁这么聒噪,却怎么也做不到,想动动手指、四肢更是艰难。 “首领,怎么办?主子喝不进去啊!”一个侍卫在一旁急得直转圈圈。 “唉,要是辛夫人还在就好了。”忘川叹息,无奈的继续在褚星辰耳边唤人,希望主子能够听见,早点醒过来。 “辛夫人是王府哪位夫人?属下立即去将人接过来,让她来照顾主子,主子是不是就愿意吃药了。”另一个侍卫呆头呆脑的问道。 “哎呀,辛夫人是主子最宠爱的妾室,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赶紧闭嘴,要是让主子听见,又该伤心了。” “你们两个都闭嘴,还不快点将郎中叫来,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让主子把药喝了。”忘川听的不耐烦,出声打断并呵斥道。 一声声“辛夫人”在耳边回响,断了线的记忆一点点回笼,记忆里小姑娘的一颦一笑渐渐清晰,这一路的遭遇也历历在目。 “水。”声音沙哑无力,仿佛从干涩的喉咙里硬挤出来似的。 “主子您终于醒了,您要什么?您再说一遍。郎中怎么还没过来,去一个人催一下。”忘川又喜又急的吩咐道。 “水!”褚星辰又低低的道,这一次声音要大一些。 “水,好好,水水,快倒水过来。”忘川又朝着门口几个探头探脑的侍卫嚷嚷道。 一个激灵的立马跑进来,小跑着到桌前倒了水,又小跑着送到忘川手里,忘川接过去,小心翼翼的喂给褚星辰。 喝到了水,褚星辰感觉喉咙好受了些,又缓了一会儿,才终于睁开眼睛,这时候老郎中也被两个侍卫提溜进屋。 “这人不是已经醒了,催个什么催啊,哎呦!老夫这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老郎中忍不住抱怨道,但还是很有医德的走到床边,深呼吸几次,将气息倒匀才开始把脉。 “醒了问题就不大了,其他都是外伤,伤口处理的不错,喝点药,养着就行了。”老郎中收起脉枕,慢悠悠的说道。 “多谢郎中!”褚星辰起不了身,勉强对着郎中方向点了点头,感激道。 “小伙子不错,就是手底下的人不太靠谱,毛毛躁躁的,看你也不像差钱的主儿,找两个细心得照看着,伤口太多,洗漱都要小心,不能碰水,感染了就麻烦了。”老郎中借机给刚刚劫持自己的两个侍卫上眼药。 褚星辰很累,抱歉的笑笑,忘川见状赶紧接话道:“下边小子不懂事,冒犯了您老,您多见谅,小子亲自送您回去,顺便劳烦您老给抓个药。” “你小子不错,跟老夫走吧!”老郎中对忘川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捋了捋没几根的胡须,摇头晃脑的走了。 忘川赶紧跟上,临出门前还瞪了那两个毛毛躁躁的属下,并威胁道:“看好主子,除了问题为你们是问。” “是。”两人哪里敢怠慢,讨好的大声应着。 “你们先下去吧!”褚星辰看一帮大小伙子都眼巴巴的围在自己周围,感觉周围空气都稀薄了,忘川去忙了,他暂时也不想询问自己是怎么被救回来的了,烦躁的将人都赶出去,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不少,脑袋里不自觉的回忆起受伤的过程,可能是太累,太虚弱了,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忘川提着药回来,看主子又无知无觉的躺在那,还被吓了一跳,小跑过去伸出手指在褚星辰的鼻翼下试了试,感觉道热热的气流,这才松了口气。 没有打扰主子休息,雄赳赳气昂昂出了门,然后把守在门外一众侍卫大骂了一遍,才算疏解了心中的郁气,心平气和的亲自给主子煎药去了。 留下一众侍卫无辜的大眼对小眼,终究是他们承受了所有。 褚星辰在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还是忘川熬好药,又晾得温热端过来,才叫的人。 “主子,起来喝药了吧,凉了效果就不好了。”忘川道。 褚星辰在忘川的搀扶下,半靠在床边,轻轻点了点头,看忘川拿勺子要喂他,皱了皱眉,忍着手臂的酸疼接过药碗,大半碗黑褐色的药汁对于虚弱的他来说,还是有些份量的。 药汁随着主人轻微的波动,在碗里没有规律的跳动了几下,最终归于安静。 “主子,还是我来吧!”忘川有些看不下去的道。 褚星辰摇了摇头,低头闭了闭眼,最后一口气干了碗中的汤药,苦的他都不敢张嘴,怕一张嘴就得吐出来。 忘川赶紧倒了一大杯温水递过去,两杯水下肚,褚星辰才感觉嘴里的苦味淡了些。 “主子,我请人给您熬了粥,这会儿应该吃着正好,用些在休息?” 忘川试探着问,他知道自家主子一生病就不爱吃饭,之前谁劝都不好使,后来有了辛夫人,只要是辛夫人做的,他都会乖乖吃光。 想到这忘川又忍不住叹息,也不辛夫人什么时候回来,还有魏雨那丫头,也不说给自己来一封信,平时里真是白对她好了。 褚星辰没有胃口,但也知道他们不能在这里久留,必须得时刻保存体力才行,头摇到一半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忘川那个激动啊,生怕下一秒主子就反悔,端起一旁的空药碗撒腿就跑了出去,然后几乎是眨眼的功夫,端着一个白瓷碗又回来了。 褚星辰看着眼前端着碗粥笑得一脸傻气的属下,感觉眼睛有点疼,最后放弃挣扎的任由他傻笑着一勺接一勺喂进嘴里,心里想着:一定要尽快好起来才行,实在不想在看属下辣眼睛的操作。 伤筋动骨一百天,褚星辰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但深深浅浅的伤口实在太多,最深的一刀在腹部,要不是忘川会缝合,就这一道口子想要长好,没个十天半个月都费劲。 伤口经过缝合,再加上褚星辰这一次格外配合,好的还是挺快的,躺了五天之后,最深的伤口也已经不渗血了,褚星辰决定离开这里。 他们如今窝在靠近边防线的小村子里,位置有些偏僻,但离镇子还是比较近的,所以当初也是安排难民住进来了。 只是这里住户不多,当初正好有一个姓付的家族人口不多,空置的房子正好够住,而那个老郎中就是家族的族长,会一些简单的医术。 当初从野兽口里救下褚星辰,褚星辰浑身是血,急需救援,而他们身处深山,想找好大夫根本不可能。 还是一个随行的侍卫之前参与过难民安置工作,恰好就是负责附近几个村,关键时刻想起付家湾子有一位郎中,而让他记住这个人,也是因为他们一族一路上很少有病死的族人,都是这位老郎中的功劳。 第244章 兰草到来 启程这日,天空很不给面子的飘起了小雨,秋雨甚凉,这让身体还未彻底恢复的褚星辰倍感煎熬,那丝丝冷雨仿佛淋进了骨缝里,冷的他下意识打了个摆子。 “主子,批件大氅吧,您气血尚未恢复,若是落下病根,心夫人回来会怪我们没照顾好您的。”忘川道。 褚星辰眉宇间的不喜淡了些,站在原地任忘川将曳地的大氅披在身上,然后也不用搀扶,一个轻盈的跳跃,稳稳的站在马车上,微微弯身钻进车厢内。 “走吧!”透过马车厢传出来的声音带着几分莫名的缥缈,仿佛印证此时主人的神思不属。 马车晃晃悠悠朝着附近的郡府行进,马车里的人即使面色苍白,身体虚弱,仍然稳稳的坐在座位上,将脑中那道挥之不去的倩影关进角落,假装忘却。 闭着眼睛,强行将混乱涣散的思绪聚拢,一遍又一遍回忆推演着近来发生的一桩桩事。 良久后,才豁然睁开眼睛,眼中一片清明,所有的病态和脆弱仿佛在这一刻消失于无形,又化身成那个杀伐果断的未来帝王。 “忘川,传信给徐老将军,查军中可有异动,人,事,物皆不放过。”这一次的声音果决利落,中气十足。 “是”忘川骑马跟在一旁,闻言赶紧应道。 他们现在在北地的最南南边,离北地与羌国的边城还有六七日的路程,飞鸽传书一来一回最快也要四天时间,再加上调查的时间,那么收到回信怎么也要六七日的时间。 褚星辰在心里计算着时间,想着接下来的计划,一条条一件件在脑袋里推演着。 就这样晃晃悠悠的走了几个时辰,终于到了最近上阳郡,在驿站里安顿好,就已经是差不多晚上了。 “主子,您先休息一下,属下命人寻个郎中过来。”忘川将褚星辰屋里屋外都打理好,才开口道。 “嗯。”褚星辰坐在一旁的桌案旁,正垂头着些什么,闻言头也不抬的应道。 “属下让厨房准备晚膳,您可有什么想吃的?”忘川很想劝他去休息,但也知道自己劝不动,只好退而求其次的询问。 褚星辰抬起头,不耐烦的看了一眼门口方向,忘川被吓了一跳,不敢再问,讪笑着转身欲走。 “忘川,听闻二爷受伤了,表少爷让我赶过来伺候。” 一个清脆的大嗓门在身后响起,忘川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但还是期盼的转身,门都忘了关,然后就如同看到救星一般,顿时热泪盈眶。 “兰草,真的是你,哎呀!”说着就朝着兰草扑过去,那模样儿跟八百年没见过的老干亲似的。 只是还没等他靠近兰草,一个一身黑衣的冷面女人瞬间出现在兰草身前,带着兰草一个旋转,忘川脚步停顿不及,差点摔个狗吃屎。 “呵呵,那个,不好意思,太激动了,主子在屋里,先去给主子请安,然后我给你安排住处。” “对了,这位姑娘……”忘川知道辛宝儿手下有三波不同的武装力量,除了羽卫全是女人之外,其他两股势力也是有女子的,所以一时不知道这人的来历,也不敢随意安排,于是试探着问道。 “羽燕跟我一起就行。”兰草无所谓的说道。 忘川点点头,带着兰草就往屋里走,脚步都肉眼可见的轻快了几分,兰草来了,主子终于能多吃点饭了。 “主子,您看谁过来了?”忘川有几分得意忘形,跟褚星辰卖起了关子,完全忘了之前被主子用眼神威胁的事了。 褚星辰正好写完了一部分,接下来的还没想好,闻言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忘川,自从受伤开始,他就觉得自己这个贴身侍卫越来越傻了,都在考虑要不要把黄泉、幽冥几人换回来,让他出去历练一段时间,找找脑子。 忘川的笑容一滞,讪笑着向旁边走了一步,露出身后跟着的兰草。 兰草笑着不太规矩的盈盈一拜,清清脆脆的说道:“二爷,奴婢奉命过来照顾您的饮食起居。” 褚星辰看到来人,平静无波的眼中,终于有了丝丝波动,不无期待的问道:“奉命,谁的命?” 兰草就是个心大的,完全没有感觉屋里气氛的变化,没心没肺的答道:“秦默表少爷让奴婢过来的,哦,他还让奴婢给您带了两封信。” 兰草一边说着,一边在自己的怀里,袖袋里摸索着,好一会儿也摸索出来,表情不由得带出几分急切,而盯着她的褚星辰和忘川看她这样,也不由得担忧起来。 “你倒是快点拿出来啊,难不成丢了不成?”忘川催促道。 “我……我……”本就有点急,这一被催促,兰草都快哭了,胡乱的从怀里、袖袋里往外掏东西,吃的,用的,连针头线脑都有,就是没有任何与书信有关的东西。 褚星辰收回视线,面色冷了几分,碍着兰草是小姑娘最亲近的人,到底忍着没有责问,而忘川都急得想亲自给她搜身了。 这小丫头也太迷糊了,本还指望她过来,主子睹人思人,多少能有几分慰藉,这可倒好,没帮上忙,还惹得主子更不高兴了。 “哎呀,看我这记性,我怕自己弄丢,放在羽燕那了,二爷,您等等,我这就去拿过来。” 要哭不哭的表情瞬间一收,忙三火四跑了出去,都不等身为主子的褚星辰吩咐,将大不敬进行到底。 还不等屋里两个男人从这一变故中缓过神来,兰草已经捏着两封信又跑了回来,也顾不上行礼,直接越过忘川,塞到褚星辰的手里。 忘川无力扶额,这丫头真是被辛夫人给宠坏了,一直这样下去,怕是没办法呆在主子身边,看来还得教教她规矩,否则迟早得惹祸。 褚星辰也有些无奈,捏着被硬塞进手里皱皱巴巴的两封信,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好一会儿后,才稳住暴走的情绪。 “你先下去吧,今日就不用你伺候了,这一路辛苦了,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在过来伺候就是。”褚星辰声音尽量平稳道。 “是,奴婢告退。”兰草草草行了礼,不慎恭敬的退了出去。 “主子,那属下也先退下了。”忘川表情有几分急切,他急着追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心里想着,必须好好给她上上课。 褚星辰点点头,慢条斯理的将手里的信件一点点抚平,对于忘川的离开,没有任何表示。 等信件终于抚平了,拧着的眉头才缓缓松开,终于有心情将信件取出来,快速的浏览起来。 第一封是秦默写的,信里的信息量不少,都是他现在急需的信息,他刚命徐老将军查的事,在他这里已经初步确定了人选,收集情报的能力堪比他的和气楼。 不过他也没啥可羡慕的,毕竟要不是他自己命令下边人不得介入北地军中,这消息也轮不到那小子拿到他跟前炫耀了。 不过还是很感谢这个半路认回来的表弟的,省了他不少事,离回城又快了一步。 放下第一封信,又拿起第二封信展开,娟秀的字体跃然纸上,让他一瞬间心情飞扬,可惜无人得见。 信很短,依然没有留下地址,寥寥数语,只说了自己过的很好,叫他勿念,剩余都是最近做了什么事,挣到多少钱,让他花钱不用顾忌,大胆花便是。 褚星辰看完信,只感觉哭笑不得,难不成被一个小女子赚钱养着,他还要心安理得不成,他自认为还没有那么不要脸。 心里暖暖的,却也堵的难受,不过心里的想法却越发清晰坚定了。 第245章 准备收网 有秦默带来的消息,褚星辰又将计划调整了一番,忙活了一个晚上,都快天明了,才合衣躺下,闭上眼睛眯一会儿。 也就半个时辰左右,褚星辰就睁开了眼睛,没多久,忘川敲门进来。 “主子,您这是没休息好吗?”忘川也是忙了一宿,刚从外面赶回来,一看主子的状态,就知道又是一宿没休息。 “无碍,把桌上那几封信送出去,要尽快。”褚星辰一边洗漱一边吩咐道。 “是,属下去给您煎药。”忘川知道自己劝不了,干脆的应道。 “把信发出去,吃点东西去休息吧,也就这几天就该收网了,得养好精神才行,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褚星辰道。 忘川闻言眼睛一亮,他们兄弟忙活这么久,总算快结束了,他们兄弟能放松几天,主子也可以安心养伤了。 “是。”因为兴奋,声音都不自觉的提高几分。 忘川出去不久,兰草就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二爷,奴婢没看见忘川,就亲自给您送过来了,要现在用吗?” 因为身上有伤,不敢做太大的动作,只好在屋里空地上转圈儿,活动活动胳膊腿,听见兰草进来,已经自觉的做到了桌边。 “摆饭吧!” 兰草应了一声,走到桌边将食盒放下,一层一层的打开,从里面拿出温度正好的早餐。 十月中旬北地的气温已经有些低了,蔬菜种类没有之前多,所以兰草只准备了几个简单的爽口小菜,没多稀罕,胜在还算精致,配着熬的软糯的瘦肉粥倒也下饭,褚星辰终于吃上了受伤以来的第一顿合口味的饭菜。 现在粮食还是有些匮乏的,百姓虽说不至于饿死,但三餐下来,也就吃个六七分饱的样子,出门在外能吃这样一顿,褚星辰吃的心满意足,整整吃了满满一大碗才放下筷子。 兰草跟他说收拾完床铺,再回来收拾碗筷的时,发现所剩无几的菜盘,十分惊愕的看了看褚星辰,看的褚星辰黑脸才算作罢。 不怪表少爷说忘川不会伺候人,还真是,看看把她们未来姑爷给饿的,养了这么多天,脸上还没血色,看来还是得淘特点好东西,给二爷好好补补,不然姑娘回来,看见她们没有照顾好未来姑爷,估计会难过的。 兰草这么想着,还十分笃定的点了点头,雄赳赳气昂昂的提着食盒出了卧房门,那模样儿跟要上战场大干一场似的,看的褚星辰莫名其妙。 三天后,徐老将军的书信终于到了,褚星辰快速浏览了一遍,寒了几日的脸,终于有了放晴的迹象。 “忘川,进来。” 主仆两人关在屋子里足足商量了一个时辰,忘川才一脸愁容的走出来。 一出来就碰到过来送药的兰草,兰草瞟了他一眼,看他一脸菜色,嫌弃的问道:“又被你家主子收拾了。” 这话用的是肯定句,忘川憋气,但他现在满心忧愁,没空离这个看不出眉眼高低的小丫头。 “主子心情不好,进去后自己小心的,管住你那张破嘴,少惹点事儿。”忘川看不得她那副小人得志的得意样子,严厉的呵斥道。 忘川心里有事,懒得理会被他两句话就激的炸毛的小丫头,给兰草留下一个自求多福的挑衅眼神,不给她反击的机会,果断大步离开。 他还得在去跟兄弟们在商量一下,主子不听劝,非要带着伤上阵,这要在出点什么意外,他就可以以死谢罪了。 兰草不明所以,不过她向来神经大条,晃晃小脑袋就把刚才的小插曲扔到脑后了,轻快的敲了敲门,得到首肯之后,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二爷,该喝药了。”兰草脆生生的道。 “端过来。”褚星辰在书案后,头也不抬的吩咐。 刚跟忘川争执了几句,他哪里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上阵杀敌还有些勉强,只是对方人不少,他们只能智取,凭借出其不意方有十足把握,所以每走一步都得注意时机,他不在现场没法指挥,忘川勇猛有余,机变不足,稍有不慎就可能导致全军覆灭,他不没拿那么多兄弟的命去赌。 “是。”兰草将药碗放在书案上,小心的避开书本,提醒道:“二爷,这药得趁热喝,不然效果就不好了。” 褚星辰也不回话,骨节分明的大手端起药碗,垂眸看了看碗里的大半碗苦药汁,嘴里不自觉的泛起苦味,眉头一皱,一个仰头“咕咚咕咚”的喝了个干净。 “这些蜜饯给您,我家姑娘最爱吃的,每次姑娘吃完药都要吃上两颗,她说这叫先苦后甜。”兰草献宝似的将一个小蝶递过去,笑着说道。 听到兰草说起她家姑娘,褚星辰皱着的眉头缓缓松开,问道:“你家姑娘现在过的好吗?” 还没等兰草回答,他想起兰草也是被扔下的,顿时感觉索然无味起来,“我都忘了,你哪里知道。” “奴婢知道啊,奴婢当然知道,表姑娘时常给表少爷来信的,每次都会提到我家姑娘的。”兰草十分得意的说道。 “哦,那你家表姑娘都说了你家姑娘什么事?”褚星辰闻言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两只耳朵却不自觉的伸长了几分。 “表姑娘说我家姑娘能化……化腐朽为神奇,会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能让很普通女子变成人人趋之若鹜的大美女。” “还说我家姑娘是经商奇才,比我家老爷还厉害的那种,短短几个月,将什么会所经营得日进斗金,那些南兆贵族们都以得到我家小姐一件新品为荣。” “还有呢,表小姐说,我家姑娘现在胆子特别大,都敢想要跟女皇做买卖了。” 兰草一说起自家姑娘,那是满脸崇拜,滔滔不绝,这些事褚星辰也是知道的,只是纸短情长,她每次给自己写信都寥寥数笔,将自己的丰功伟绩一笔带过,他并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今听兰草断断续续的讲述,不由得有些入神。 “还有吗?” “有啊,表小姐说,我家姑娘容貌太盛,几乎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哪怕一直带着面纱,也招来不少狂蜂浪蝶,幸好我家姑娘自来喜静很少出门,除了不好推脱的宴会,都很少下楼,不过就算这样一月也得出门好几次,也不知道南兆贵族怎么那么爱聚……会。” 兰草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揉了揉自己手臂,这还没到深秋呢,她明明都已经添衣裳了,抬头看了看比自己穿的还轻薄男主子,无意识的说道。 “咦,好冷啊!二爷您这屋怎么这么冷啊,奴婢一会儿给您寻条厚被子来,您这伤还没好呢,可不能再着凉了。” “不用,出去吧!”声音冷冷淡淡的,比以往低一个度,但兰草什么感觉都没有,伏了伏身,端过空碗就小跑着离开了。 她好冷啊! 褚星辰在兰草离开后,一直保持着低头看书的姿势,很久很久,脑袋里一直重复着兰草那句“招来不少狂蜂浪蝶”,一遍又一遍,吵得他心绪难平。 他知道自己在害怕,那个小姑娘离开他,离开这些支离破碎的国家,如今破茧成蝶,定然是越发迷人。 反观他自己,国仇家恨,肩上一个又一个繁重的担子,他什么都给不了她,反倒处处拖累她,让她与她所愿的生活背道而驰。 可哪怕这样,他好像也没想过要放弃她,就当他是自私吧,他会在努力一点,更努力一点,争取早日达成所愿,然后一身轻松的陪她去她想去任何的地方。 而现在,他最重要的事——收拾那帮吃里扒外嗯出声。 “忘川,收网!” 第246章 意外顺利 晚上,兰草再去送饭的时候,就发现屋里已经没人了,幸亏这丫头心大,找了一圈没找到也就放弃了。 而此时的褚星辰一行已经披星戴月的赶往之前受伤的森林。 “主子,我们休息一下吧,你这伤还没好呢。”忘川看着一马当先的主子,担忧的说道。 “无碍,早点到才好布置,告诉兄弟们,一定要谨慎小心,不能打草惊蛇,这次我们必须一击即中,不给贼人留任何反击的余地。”褚星辰速度不减,冷声吩咐道。 忘川无奈,只能大声应是,然后转身叮嘱兄弟们去了。 今晚秋风萧瑟,沙沙作响,成功掩盖了行人的脚步,进入丛林深处,一行人就选择弃马步行,黑色的夜行衣有几分单薄,不过紧张和兴奋的情绪影响下,他们是感觉不到丝毫冷意的。 “他们可有丝毫异动?”褚星辰低声问道。 “从前方的兄弟传回来消息来看,他们这会儿刚吃了饭,暂时没有任何异常。”忘川回道。 “继续紧密监视,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褚星辰继续严肃道。 “是,您就放心吧,兄弟们把辛夫人送回来的宝贝都用上了。”忘川信誓旦旦的回道。 “可有让人按照夫人的图纸研究?”停顿了一下,褚星辰状似随意的问道。 “当然,那么好的宝贝儿,早就让工部着专人研究了,而且已经初见成效了,这次就带了几个试验品出来,据说反响还不错。”忘川小声答道。 “那就好。”褚星辰说完,脚步不自觉的加快几分。 忘川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这个时候就不该嘴前提什么辛夫人,无端让主子分神,不轻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在不敢多话的跟上主子的脚步。 接下来就是长时间的沉默,林间只剩下风声和匆匆前行的脚步声。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丛林的最深处,北地和西境的交界处,在那里有一处山谷,位置隐蔽,环境清幽雅致,因为有大片温泉,气候很是宜人,特别适合隐居。 可惜这么美好的地方,如今却被一群穷凶极恶的外族人给霸占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是的,这群人足足有上百人,各个人高马大,英勇善战,无论长相还是衣着都能轻易判断出是羌国人无疑。 能让数以百计的羌国人,悄无声息的穿过北地,顺利进入中原腹地,定然少不了内应。 而徐老将军治军严谨,将边境守得跟铁通一般,普通人很难接近边境,由此可见,问题就一定出现在军中,而且非职位权力不低将领根本做不到人不知鬼不觉。 褚星辰养伤期间,忘川就带着兄弟们翻山越岭,将山林搜索一个遍,却根本没有找到人,可见敌人隐藏的十分隐蔽。 无奈之下,褚星辰才想到从根源入手,原本想着还需要些时日,也够他将伤口养好个七七八八了,没想到秦默会出手,倒是帮了他一个大忙,他还挺怕,等他的伤养好了,那群人早就跑了。 昨天徐将军回了消息,说是已经以雷霆手段,将叛军镇压,直接导致进入中原腹地的上百羌国人没了退路,成了瓮中之鳖,又从两方的通信的只言片语中猜测到了他们大概的藏身位置,之后便有了现在计划。 在枝繁叶茂的丛林中潜行,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除了要躲开各种尖锐的枝枝叉叉外,还要尽量避免碰触到隐藏在暗处的蛇虫鼠蚁,以及惊动沉睡的野兽,还有最难避开的那些落在枝丫上休息的飞鸟。 他们一行人到达山谷附近时,已经是月上中天,看时辰大约已过子时,再过不久便是丑时。 丑时,人最困倦的时候,也是月黑风高,杀人越货的最好时候,褚星辰将行动时间就定在了丑时末。 “按照之前分配好的位置散开,静待时机。”褚星辰命令道。 山谷幽静,风吹不进,在外面树叶开始泛黄的时候,这里还是绿树如荫,虫鸣蛙声不绝于耳,一棵巨大的不知名古树下,横七竖八的躺着好些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夜空被巨树遮挡,无星无月,泉边上又温度适宜,男人们的鼾声此起彼伏,显然睡意正浓,在山谷边缘的地方,三四个男子围着火堆东倒西歪的坐着,眼睛似闭未闭,垂着的脑袋一点一点的,显然已经是十分困倦了。 褚星辰手里拿着一个长筒望远镜,借着微弱的水光,谨慎的查看这些人的情况。 “最后在周围巡视一遍,丑时一到,立刻行动。”褚星辰眼睛没有离开望远镜,语气平静的吩咐道。 “是。”忘川赶紧应下,转头去分配任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所有人都已经就位,一个娇小的人影从谷底无声无息的飞身上来,轻如羽毛一般,准确无误的落在褚星辰面前。 “禀二爷,下面情况羽燕已经尽数探查清楚,这是地形图,以及敌人的分布情况,二爷可以根据图纸安排人手进行攻击。” 褚星辰耐心听完来人的话后,放在佩剑上的手才松开,眼神犀利的问道:“你是谁?受谁的令?” “羽燕,羽卫三中队副队长,姑娘命属下留下来负责保护兰草和林妈妈的安全,这次是护送兰草姑娘过来的。”羽燕内心腹诽,面上恭敬的答道。 这个未来男主子眼神也太可怕了,疑心还那么重,早知道就不听姐妹们的撺掇,跑过来帮他了。 唉,算了,谁让他是小主子的男人呢,这旧伤还没养好呢,万一再伤上加伤,小主子在外面肯定也不能安心。 羽燕把自己劝好了,不卑不亢的拱手道:“二爷,下边的人至少还能熟睡半个时辰,您还是抓紧时间收网吧,哦,对了,别在受伤了,我们姑娘已经够累了,别在让她操心您的身体了。” 羽燕说完,趁着褚星辰还没反应过来,麻溜的脚底抹油飞走了。 羽卫最厉害的技能之一就是轻功,每个人必须做到来无影去无踪,落地无声,横掠无风,方能出师,所以羽燕做起潜伏下毒的任务简直毫无压力,自然逃跑也是。 等褚星辰反应过来,羽燕已经仅剩一个小黑点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怎么她培养出来的人也这么与众不同。 嫌弃的看了看身边的护卫们,语气不善的下命令:“都别藏着了,随孤下谷。” 忘川是认识羽燕的,但还真不知道她有这般本领,被主子嫌弃了,也不敢反驳,怂怂的抬手发布信号,让所有人都跟上。 隐藏在各处的侍卫们,收到信号有些懵,但还是果断的起身往集合点跑去。 几分钟后,一行人大摇大摆,雄赳赳气昂昂的下了山谷。 “小心!”忘川记得谷口还有几个值守的人,所以快到谷口的时候下意识的提醒道。 然后又换来主子一记嫌弃的眼神,委委屈屈的上前查看,一探鼻息,傻愣愣的道:“睡……睡着了。” “绑了。”褚星辰已经连嫌弃的表情都懒得给了,直接命令道。 几个侍卫上前七手八脚的将人绑成了粽子,保证怎么挣扎都挣不开的那种。 就这样,因为一个羽燕,打乱了他全盘计划,却也意外的顺利,不费一兵一卒,零伤亡完成剿匪任务。 回城的路上,队伍后面拖拽着一串绑成粽子的男人,褚星辰骑在马上,表情冷冷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没用了,挣钱养家不行,怎么培养的人也不去小姑娘。 第247章 返程 回到驿站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时近晌午,兰草已经整治好一桌子好菜好饭在门口等着了。 看到回来这么多人,有点傻眼,傻傻的问道:“二爷,奴婢没做这么多人的饭啊,他们也要吃吗?”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忘川看到一群丢盔弃甲的羌国人,恨恨的道:“他们饿着就行,畜牲不配吃饭,浪费粮食。” “啊?……哦!那好吧,二爷,奴婢这就摆饭。”兰草纠结不过五秒,转身跑走了。 因为抓了百十来个俘虏,他们不便在外久待,褚星辰决定休整一晚,第二天卯时初启程。 褚星辰这边饭刚吃到一半,当地郡守带着几名属官急急忙忙的赶过来,明明是秋高气爽的时节,一个个却急出了一脑门汗。 “下官等参见定北王,不知王上到来,有失远迎,请王上责罚。”几个人一见到褚星辰,倒头就拜,还是那种额头触地的大礼。 褚星辰坐在桌边,吃饭的节奏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慢条斯理的将口中的食物咽下,用在外人面前一惯的温润语气道:“无妨,都起来吧!” “是。”几位大人战战兢兢的站起来,依据官职的高低乖乖站好,低垂着眉眼,微弯着腰,标准的臣子见主君的狗腿模样儿。 褚星辰也不管他们,自顾自的继续吃饭,似乎堵在门口挡光的一群人,同那挡在门口的屏风无异,可恰恰是这种漫不经心的姿态,才更让人胆战心惊。 等他终于将桌上的饭菜吃了个七七八八后,终于放下了筷子,优雅的擦了擦嘴巴,甚至还喝了杯温茶清口。 “忘川,怎么不给几位大人上茶,”假意训斥了下属一句,转而温和的说道:“下属不会办事儿,怠慢了,都快请坐吧。” 听他这么说,一众人似乎长长的松了口气,听话的各自找座位坐下,只是谁也没敢坐实,小心翼翼的只做半个屁股,看起来有几分别扭。 忘川和兰草一起走进来,一人端着茶水,一人也端着空托盘,趁着忘川添茶的功夫,兰草已经麻利的收拾好桌上的餐具,飞快的退了出去。 “诸位大人不用紧张,孤只是路过,本无意惊扰诸位,没想到还是惊扰了。” 褚星辰这话说的十分亲民,几位大人闻言,终于有勇气抬头偷眼打量坐在主座上的男子。 男子正襟危坐,眉眼清正澄澈,长的仪表堂堂,气质更是温润如玉,给人一种很好相处的感觉。 于是几个人胆量又大了几分,一人起身拱手问道:“不知主上欲在本郡逗留几日,下官这就去给主上安排更好的住处。” 褚星辰眼睛微抬,眼角上扬,无端带出几分凌厉来,就那么随意的看了看说话的人,那人立马吓得闭上了嘴巴,还因为坐的太靠边,还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 褚星辰只当看不到这滑稽的一幕,语气还是那么温和,“本就是路过,明日便启程,诸位大人只当孤没来过便好。” 言下之意便是,都该干啥干啥去,别到他面前找存在感就行,现阶段可用的人才不多,这些人还可以在留一段时间,正好观察观察。 大人们又开始不安了,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现在虽然还处在原来的位置上,但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被撸下去。 本还想趁这次面见的机会,好好在这位年轻的主上面前露露脸,借机讨好一下,没准能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之后能保住现在的职位也是好的。 哪里知道这位看似面容和善,语气温润柔和,实际上心思深沉,且十分难以接近,他们可能马屁没拍到,还拍到了马腿上。 而如他们所料,褚星辰也确实心情极差,本来要做的事就很多了,这又添了一件监察各地官员,那他接回媳妇儿的日子岂不是更加遥遥无期了。 看出主子的情绪不佳,忘川适时出声道:“主子忙了一天,明天还要赶路,不如早些休息,诸位大人若是没有大事,便也请早些回吧。” 诸位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进退两难,但他们也实在是没有什么正事儿,现编也不知道还不来得及? 当然,编他们是不敢的,最后也只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送走那群不速之客后,褚星辰有些烦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一件件要做的事,思来想去,却没有一件能迅速完成的。 看来身边可用的人还是太少了,想到人,突然想起好像很久没有外祖的消息了。 “忘川。”褚星辰大喊道。 半宿半夜的忘川睡的正香,听到褚星辰呼喊还是条件反射的一骨碌爬了起来,行动先于意识后果就是直接跌到了床下,只能身残志坚的一瘸一拐的去了隔壁。 “主子,怎么了?”忘川疼得呲牙咧嘴,回话时还带出几声抽气声。 褚星辰原本还挺急的,倒也没错过忘川的声音的变化,穿鞋下地去开门,顺口问道:“你怎么了?” 忘川扶着门框,苦着脸看着门内的主子,直了直身子,忍不住又抽气了两声,才回道:“属下没事,不小心摔了一下,您有什么吩咐?” “倒也不急,你要不要先休息?”褚星辰不确定的问道。 “属下还能坚持,有事您吩咐。”忘川又一次直了直身子,这次感觉没有那么疼了,于是说道。 “倒也不急,明天给一凡传封信,问问他外祖给没给他去消息。”褚星辰道。 “说起来墨轩老先生的确很久没来消息了,属下这就去传消息。”忘川自言自语了两句后,快速去做了,只是离开的时候脚步还是有些一瘸一拐的,看上去有几分别扭。 褚星辰默默的看了几眼,最后只能好气又好笑的关上了门,只是这一宿终究还是没有睡着。 天不亮,驿站里灯火通明,褚星辰精神奕奕的出现在人前,前前后后的检查了一遍随行人员,当看到一群死狗一般的羌国人时,连个眼神都懒得给,高傲的转身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羌国人有心骂几句解解气,可是一天一宿没有吃饭,又徒步走了那么久的山路,实在又累又饿,实在没有力气,只能努力睁了睁眼睛表示自己的愤怒。 可是有谁在意呢? “出发!”褚星辰一声令下,车轮滚滚前行,随后马蹄声跟着响起,最后是拖拖沓沓的脚步声,以及叮叮当当的锁链碰撞声。 队伍走出去半个时辰,身后的城门才缓缓打开,等候在城门两边的百姓开始进进出出。 郡守大人带着一群属官又一次姗姗来迟,身后的官差很有颜色的上前将城门口的百姓隔开,给大人们开辟一条出门的路。 大人们的马车浩浩荡荡的驶出城门,一路风驰电掣的来到驿站,才发现偌大的驿站里十分安静,一问之下才知道,人家早就走了。 一众大人好不容易披星戴月早起一回,结果终究还是扑了个空,只能在瑟瑟秋风中凌乱,望洋兴叹。 时间匆匆,七八天很快就过去了,解除了外患,一路上风平浪静,一行人畅通无阻的回到了承平郡的定北王府。 在城外与徐老将军的副将交接了俘虏后,出门一个多月的定北王终于回城里。 城门口有很多人过来迎接,向晴的马车赫然在列,小端宏站在马车辕上东张西望,当他看到城门口出现的人时,不顾车夫和护卫的劝阻,一下跳下马车,朝着他的方向飞奔过去,嘴里高呼着“爹爹——” 第248章 瀛洲行 褚星辰翻身下马,一把接住迎面飞来的小炮弹,因为身体还没彻底恢复,又因为急着赶路弃了马车,改为骑马,导致身体比较虚弱,被小炮弹这么一冲击,差点被撞一个后仰。 还好他武功底子好,身体反应灵敏,才能及时稳住身形,否则就要在一众下属面前丢脸了。 “你最近是不是长胖了?”褚星辰笑着问道。 一个多月没见,现在王府里能让他这么牵肠挂肚也就这么一个小家伙了,哪怕身体疲惫到了极致,也比对待其他人多几分耐心。 “人家只是长高了好不好,爹爹就是没有辛姨姨会说话。”褚端宏踢腾着小腿,不满的说道。 胖乎乎的小脸皱巴成一团,粉嘟嘟的小嘴撅着,可爱到犯规,这就不得不说,向晴虽然性格不讨喜,但这基因还是没得说的。 “主子,先回府吧。”忘川打马走上前,看了看周围停滞的百姓道。 褚星辰还没说话,褚端宏看见大马先嚷嚷起来,“忘川叔叔,我要骑大马。” 褚星辰这时候也看清了周围情况,进出城门的百姓因为他们一行以及迎接他的那群人的马车堵塞交通,让人流都汇聚在一起,进不来也出不去。 “通知守城的人,今天城门晚关两刻钟,别耽误百姓回家。” 忘川道:“是。” 褚星辰听忘川应声,一只手抄起褚端宏,一个纵身飞跃到马背上,小家伙被他安置在胸前,扯开披风将人裹住,轻夹马腹大声道:“回府!” 堵在门口的众人闻言,自觉的让出一条通道,恭敬的请褚星辰过去,只是这份恭敬里有几分真心,这就得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褚星辰的队伍尽数穿过城门后,过来迎接的那些人才各自登上自家的马车,按照品级和威望,自觉的跟上,这样一来,一行人的队伍越来越长,最后后导致褚星辰都已进了府门,后面还有一条长龙摆尾。 最后还是褚星辰发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才把人都打发走了。 夜幕降临,褚星辰洗漱好,刚准备去休息,忘川匆匆敲门进来。 “主子,不好了,刚收到消息,瀛洲那边出事了。” 褚星辰眉头下意识皱起,接过忘川递过来的信件,借着烛光快速浏览起来。 瀛洲地理位置特殊,处在三国交界处,多年来任何两国之间的战争都影响不了它的安稳,可见其社会地位。 一群文人的居住的城池,本身没有什么战略价值,奈何这些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柔弱书生,各个都是一身傲骨,从不畏惧任何强权,凡事遇到或是听说了哪里的不平事,定然要口诛笔伐一番。 西蒙国主是个野心大的,自从国家统一后,他就一直想要向周围扩张,与之毗邻的几个国家,就没有不受到他滋扰的,只不过那时候西蒙内乱刚平息,无论是钱财,还是粮草,或是人,都需要一定时间的恢复,这才没有与任何一个毗邻国发生大规模的战争。 然几年过去了,西蒙已经得到了休养生息,国主的野心又开始燃烧起来。 这些年的休养,西蒙国主阿西罗这个草原上的莽汉,也跟身边几位谋士学会的用一些阴谋阳谋,不再喊打喊杀,注重起人才的储备。 然而浑人就是浑人,在怎么伪装,也改变不了猎人的本性 凡是出现在他们国家的瀛洲人,都要着手调查一番,是有大才的,就要拉拢到自己麾下,各种明的暗的手段层出不穷。 文人除了一根笔杆子和一身傲骨,其实还挺弱的,面对国主的各种明目的刁难,还真有这顶不住,接连损失几位被寄予厚望的人后,终于引起了瀛洲文豪大族的注意。 墨轩家族作为瀛洲第一家族,文人学士的领头羊,自然不能置身事外,当即决定不再放人往西蒙历练,同时发文向西蒙讨伐,并讨要身陷囹圄瀛洲文人。 然西蒙国主正在兴头上,他一个大老粗,从小便学不进去文化,也曾经被同族的孩子嘲笑辱骂过。 如今有机会折磨,逼迫这些自视甚高的文人,让他突然产生一种莫名兴奋的情绪,像是找到了报复的快感,这时候让他放人是不可能的! 之后两方便进入了你来我往的拉锯环节,一方不放人,不认错,一副在逼逼就灭了你的嚣张气焰;另一方没兵没武器,只有手里的一个笔杆子,一封封讨伐信件传遍四海八荒,那架势大有一种将西蒙国主永远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一般。 文人的倔犟和难缠终于惹怒了西蒙国主,一气之下,下令出兵灭了瀛洲这个弹丸小城。 褚星辰收到消息的时候,瀛洲已经被围困半月之久。 别误会,之所以能拖这么久都没有拿下瀛洲,真不是阿西罗突然长了善心,主要是文人治国,他自己的国家里也有很多在瀛洲学习过,或是正在学习的学子。 西蒙国主再混,也做不出杀鸡取卵的事情,断了自己的根基,所以只能将人围着,等对方先松口,放弃抵抗。 瀛洲自己种地的人很少,城中大部分生活物资都是从邻近几国采购的,自给自足对于瀛洲人来说,就仿佛天方夜谭。 面对城中粮食越来越少,几个大家族也是有心无力,只能轮流开仓放粮,短时间他还能应付过来,但天长日久的,也不知道阿西罗那个变态什么时候能收手? “信是谁传过来的?”褚星辰收拾手中的信,问忘川道。 “不知,不是通过咱们正规渠道送过来的。”忘川挠了挠脑袋,尴尬的笑笑,然后正色道“属下这就去查。” “查,看看消息是否属实,若属实,寄信人目的是什么?若是情况属实,怕是要有一场硬打,若不属实,更要弄清楚对方的目的是什么?”褚星辰感觉很疲惫,抬手揉了揉鼻翼,严肃的命令道。 “是。”事关重大,忘川不敢耽搁,麻溜的跑走去办了。 褚星辰没了睡意,扬手又招过来一个值守的侍卫,“给修罗和黄泉去信,让他们速回。” “是。”侍卫也领命走了出去。 忘川交代完事情回来,看见自家主子还没有睡下,于是走进来问道:“主子可是在担忧大儒安危?” 褚星辰点了点头,问道:“一凡那边怎么说?” 忘川摇了摇头,道:“表少爷那边并没有消息传回,不过他正在带兵翻山越岭,已经足足有一个月了,收不到信息也是寻常。” “飞鸽传书,让他速回,有些事儿他在才名正言顺。”褚星辰又吩咐道。 忘川点点头,将褚星辰的被褥铺好,道:“主子还是早些休息吧,您身子还没有恢复呢,若是辛夫人在,一定会心疼的。” 忘川说完,小心翼翼的看向自家主子,看自家主子闻言有一瞬间的愣神儿,之后便恢复如常,慢条斯理的开始脱衣服,看样子是听进去了,这让他绷紧的神经顿时一松,扶着人躺下之后,吹了烛台,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然床上的褚星辰真的很快就睡着了,连日的奔波,让他这个伤患实在有些吃不消。 日子在等待中变得缓慢,五日后,时间已经进入了十一月,天气更冷了。 而忘川带回来的消息却如同这初冬一般,让人越发寒冷。 经查证,瀛洲被围情况属实,各大家族储备尚算充足,然墨轩大儒身染恶疾,一病不起,若无良医,怕是时日无多。 “忘川,收拾一下,出发瀛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