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受陷迷魂谷》 第一节 担正务押资出行 私离家称愿双归 清晨,秦信来到忠正堂,向心鸿送上一封信道:“四少爷,老爷有信来。”心鸿忙接过一看,向秦信转述道:“爹现在正在湖北武汉,说他已传命让常胜镖局将上次京中筹备的那批奉战物资即日押往那里,与湖北各盟帮筹备的物资汇聚,一同送往西北战区。但他听闻这条路面上最近不大太平,为防有失,平增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命我着七弟随常胜镖局同行,一定要尽速保护这批物资安全到达武汉。” 秦信道:“那我派人去通知七少爷一声。”心鸿道:“可我前儿才见过七弟,他告诉我说他要往杨州银雪庄去看望他师父,也不知走了没有。”秦信道:“那有什么要紧?如果他已走了,我就着人直接到岳家通知他。”心鸿点了下头,道:“那就尽快去办吧。” 凌霄确已往到杨州银雪庄,从那里接到通知,忙向岳向天夫妇告了罪,就欲起身。岳向天夫妇自是毫不介意,连连应同要以正事为重。绿萼却当即翻了脸,任爹娘怎么硬吓软劝都是对凌霄不依不饶。凌霄此番到银雪庄本拟是要多住些日子,一来想好好陪陪师父师娘,二来更紧要的就是为陪伴这位刁蛮任性却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小师妹。却不想方住了一夜就得离开,只得对绿萼一哄再哄。 绿萼已有一阵子没见过凌霄,对他实是日日思念,好不容易盼得他来,如何肯安心就这样放他走?心中着实急忿交迸,揪着凌霄又哭又闹的折腾了半天,却又突然腾起一念,让凌霄带她一同前往湖南。凌霄见她一副大来兴致的样子,知她一向想起什么便是什么,不由一急道:“我此去湖南是为押送增援西北战区的物资,又不是游山玩水,那镖局中都是些粗壮男子,我带着你一个小女孩儿家随行非但多有不便,而且也不象话呵?”绿萼却连连跳脚道:“我不管我不管!你平日里自命为新一代的青年,开化无忌、交往甚广,这会子又假正经什么?你自管办你的正事,我跟着你沿途欣赏一下风景也没什么吧?哼!你行下的那些风流韵事还少么?打量我不知道呢?侠就侠呗,偏偏又叫个护花侠!而今对我就这样搬出这么些个大道理来一味推阻!凌霄!你可别忘了我可是就快与你成婚的你未来的妻子!我看你呀,你是越大越没好心眼!” 凌霄一时又好气又好笑,倒不禁扑哧笑了出来,尚不及说话,岳向天已气得吹胡子瞪眼道:“你这丫头可真是被我宠坏了!哪有一个女孩家自己当堂说出什么成婚、妻子的这等不知羞耻的话?正因为我和你秦叔叔已议好待你满十六岁生辰就要订下你们的婚期,这眼看就要到日子了你才更应该避嫌!”绿萼从小连父亲一指头也不曾受得,明知他才不会对己当真动怒,哪里又会怕他?当下双眼一翻,甚不耐烦道:“行啦爹!你又跟着瞎起的什么哄呵?你曾经早都是叱咤江湖多少年的人物了,这会子又婆婆妈妈的讲究起这些个无聊透顶的虚礼来!”这一下岳向天还未怎的,岳夫人也已先嗔怪道:“绿萼,你怎么同你爹说话的?真是越大越没规矩!” 凌霄见绿萼满面不服、一噘嘴还要再说,忙阻止道:“师妹,快别任性胡说了。”说着朝她挤了下眼,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这次若行这等正事还专门带上你,盟帮镖局里的那些兄弟也许当面不会说什么,背地里却一定是要议论的,你总不想你未来的夫君落人非议轻看吧?而且到了湖南被我爹知道,我爹还不得责骂死我?你若安心累我如此,那我也就只好由你。” 绿萼听了,这才大露踌躇之色,好生不甘道:“那……那人家好不容易才见你一面,就过样罢了?”凌霄爱嗔道:“你还知就要成为我的妻子了,还这么象个小孩子似的?这不是不虞之事么?我去湖南不过几天就转回来了,你还愁见我不着么?好好在家待着,我一办完事马上就回来看你。”绿萼想了半天,方才勉勉强强的答应下来。凌霄心中暗喜,正准备上路,岳向天又叮嘱了一声:“凌霄,既是路上不大太平,你要小心些。” 绿萼虽已无可奈何的答应留下,却仍满心不愿,闻言顿没好气道:“爹!你今天可真是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又全能想起。霄哥是什么人,还怕那些个山野绿林的小贼小盗么?”岳向天却神色一正道:“绿萼,你少不经事,又任性少忌,哪里知道这许多轻重厉害?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江湖险恶,即便是本领再大的英雄豪杰也指不定哪天就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那些绿林盗贼隐据山头险路,熟悉地形,各种埋伏伎俩防不胜防,虽然我正道中人不惧黑道霄小,可也不能掉以轻心。” 绿萼虽不信服,却也没再争驳,又听父亲道:“凌霄,你既正好在我这里,就把你的银枪雪箭带上吧,万一路上遇到凶险,对付那干山林里的强盗,这两种兵器可比你的扇子管用得多。”凌霄其实平素在家时也从不忘复习枪法箭功,可却极少使用,本有些嫌携枪箭远行累赘,但感念师父一片关重,忙恭谨施礼道:“多谢师父提携。徒儿一切都谨遵师言,请您勿再为我担心。”岳向天豪爽一笑道:“好徒儿!好女婿!我也不过就是替你瞎操操心!你的本领我也知道的!”说着唤仆人取上枪箭,看凌霄带好,携夫人一起将他直送出大门。凌霄又哄慰了跟在父母身旁满脸郁怏的绿萼两声,再不耽搁,速行而去。 他与盟帮镖局中的人会合后,一路行往武汉。他是时在江湖上已著护花侠美誉,又是大秦世家嫡子,黑道中已有不少人听闻过他的声名本事。沿途那数群以劫财勾当为生的绿林匪盗事先侦察得有他同行押镖,又忌这趟镖乃是秦家联盟中的物资,竟都不约而同的尽皆退避。是以一路上平安无事,一行人顺利到达武汉。 凌霄在武汉盟帮中见过父亲后,秦川本当时便有意让他回返,可凌霄自愿留下帮父亲打理下一步事宜,秦川也未反阻。这日凌霄从盟帮中暂居处出来,方步上街面,便觉有人缩在对面一房舍旁探头探脑的朝己这边窥视。他也不以为意,随眼一瞟,却不料这一下顿吃一惊,失口唤道:“绿萼?” 绿萼本女扮男装,见凌霄还是一眼便认出自己,又双眼瞪得溜圆,一脸惊异之色。不由扑哧一笑,象个雀儿般现出身形,奔到他面前喜唤道:“霄哥!”凌霄这才回过心神,忙一抓她手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你该不是私自从家里跑出来了吧?”绿萼仰着脸得意一笑道:“可不正是私自从家里跑出来了吗?那天你走了半日,我在家里就实在待不住了,心里真象猫抓一样。后来我就在房中留了封信给爹爹和娘亲,说我找你来了,叫他们不用担心。然后我就趁天黑偷偷溜出了庄,朝你赶了过来,好在还没有走岔。” 凌霄见她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忍不住蜷指在她脑顶轻敲了一下,嗔怪道:“你,你也太胡闹了!居然还能乐成这样?叫我说你什么才好呢!”绿萼脸色一怏,噘起嘴道:“你还好意思怪我?前阵子你在京城,多少天没来看我一下?怕是只顾着和你结识的那干没脸没羞的女孩风流快活,把我全抛到脑后啦!这次我若不跟着你,还指不定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找我呢!”凌霄可不想同她纠缠这事,又见她脸上有些风尘之色,想她若不是恋重自己也不会受些奔波辛劳,心中一软道:“好了,来了就来了吧,也没什么大了的。绿萼,这一路上可没遇到什么凶险吧?” 绿萼见他妥协关切,这才又转怏为喜道:“没有,这世面上又不是盗匪猖绝,哪里象你们想的那样到处都是坏人?我真想不通你和我爹干吗一个个都紧张兮兮的,真是大失男儿本色!而且我又不是没出过门,又一身武功,我还希望能遇上几个小毛贼,好让本女侠好好显显身手呢!” 凌霄不由又好气又好笑道:“就凭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还好意思自称一身武功?还好意思自称女侠?你姐姐倒差不多。我真谢天谢地你没碰上什么坏人,否则只怕被卖了还再帮人数银票呢!”绿萼顿时气红了脸,直跺脚道:“你和我爹娘一样,从小就只是夸我姐姐!我即便武功比她练得差些,也不象你说的那样没能耐吧!”凌霄笑道:“你这可不是没良心?师父师娘若不是从小就偏宠于你远过梅姐,也不至于把你宠得现在这样想什么就敢干什么,真是胆大妄为!”绿萼更气道:“算了吧你!你走前还对我说办完事立刻就返回杨州看我,现在又在这里停留什么?我跟了来你就这样诸多言辞的百般怪责,是不是在这儿也有什么旧相好的,怕我碍着了你的好事吧!” 凌霄不由微微一瞪目道:“你这才真叫无理取闹。我昨儿才到,我爹倒本是当时就让我回去的,可我不想总让我爹一个人操劳,所以才想帮他干点进一步的事宜。”说着故意沉脸叹道:“你现在就对我妄加怀疑、紧密看管成这样,我以后还怎么敢娶你呵?”绿萼面上一急,拉住他的胳膊一甩道:“好了霄哥,人家是爱重你才会想时时都和你一起么,你怎么就不明白人家的心呢?” 凌霄向来体让女子,尤其是对绿萼,先前也只是存着些玩逗之意,听她示软,当即温颜笑道:“反正我拿你也没办法。你既然已经出来了,那就等着我一起回去吧,路上我好好陪你玩玩。不过得先赶紧写封信告知师父师娘一声,叫他们放心。这几天还不定他们急成什么样呢?你呀,你这个总也长不大的调皮丫头,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懂事,我看也只有等嫁了我后才能让两位老人家省省心!” 绿萼听他前话便已大喜,此时又是顽皮又显急切的笑道:“那你就去向秦叔叔提,快点娶了我吧!我都等不及啦!”凌霄不由笑道:“这是一个女孩儿家该说得话么?真是没羞。”绿萼顿又瞪起一双秀目,任性道:“谁还不想快点嫁给意中人?是怎样便怎样说呗!又有什么可遮掩避讳的?我最讨厌那一流故作矜持、表里不一的所谓淑女了,明明喜欢还偏要拿腔作势、矫情推否,真是虚伪透顶!”凌霄笑道:“是是是,我们绿萼是谁呵?是敢爱敢说的岳女侠!哪是一般女子可比?”见她未带行李,拟她是已投了客店才来这里寻自己,又拉起她的手道:“走吧我的女侠,你在哪里落脚?我先送你过去。”绿萼也不禁笑道:“就在前面那家客店。” 凌霄道:“我爹让我到城南盟帮向李帮主通知点事,你先回客店里好好待着等我,别四处乱跑。”绿萼道:“我知道了。那你快点,我可不想一个人老闷在客房里。”凌霄“嗯”了一声,绿萼又想起,忙嘱咐道:“霄哥,我来寻你的事我看你还是别告诉你爹了,秦叔叔是老一代的人,若知道后肯定不允我留下来等你。”凌霄思忖了一下道:“我也不想把这等咱俩人间的闲事正面禀告我爹,否则又得累他替你操心,还得骂我。”绿萼笑吐了下舌头,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朝前面客店行去。 凌霄回返居处,向秦川交代过事情,秦川因即日便要动身向北,便又叫他自返京城。凌霄这次未再推却,当即别过父亲,去客店接出绿萼,一起回往京城。他们虽自小亲熟,却是第一次只二人相伴远游,都颇有欣喜之感。尤其是绿萼,这次可谓大称心愿,天天在心爱的人陪伴下游山玩水、畅赏佳景,日间共品当地风味美食,夜间同对红烛闲叙笑谈,当真是逍遥自在、心花怒放。凌霄本性活泼,又是新派青年,开放随通,与她畅兴游玩,尽情寻欢,不过却也极重守礼;而绿萼虽爱任性胡闹,又爱恋凌霄,却非轻佻之女,每至夜沉,二人便自相回避,从不共处一室。 第二节 雨误程投店听介 谑笑煞狐仙玄谈 这日二人行至安徽东南部,本拟是要到达前方一大县歇脚,不料被大雨所阻,下午时分方行至中途一处不知名的小镇中。绿萼见那镇上小桥细水,弱柳娇花,一派清净闲雅风景,怡人心目,一扫前日所经一干大城繁华,似远离喧嚣,不知怎的便生喜恋之意道:“霄哥,今儿时辰也不算早了,不如我们就在此找个地方住下吧?”凌霄平素对她都是尽可能的百依百顺,何况这等无重小事,当下一点头,正向前一探,欲寻客店过夜,前方大道旁已远远迎上一一身整洁的青年伙计,热情招呼道:“两位是外地来的吧?可否要找住处休息?本店是本镇最好的客店,铺褥洁净,饭菜可口,两位客官若不嫌,就请先进来看看无妨。” 凌霄边听边行,朝道旁他所指的那家客店一看,门面倒也不小,梁匾上书着“萍花客店”四字,装典也算雅致,转头朝绿萼征询一望。绿萼向常注重干净,先前听那伙计说甚“铺褥洁净”,心内已有几分动意,是时朝凌霄一点头道:“那咱们就进去看看再说。”那店伙计忙殷勤备至地将他二人请进客店,带入一间上房。二人一看,里面非但果然被褥整洁,布置陈设还颇显典雅。绿萼先喜道:“想不到这野乡小镇,还能有这样还算精雅的店房。霄哥,咱们就住这儿吧。” 凌霄一点头,对那店伙计道:“那就有劳小哥从旁再开间上房。”那店伙计微露讶色道:“怎么二位不住一起么?”凌霄方自一笑,绿萼已脸上一红,瞪眼羞恼道:“谁告诉你我二人要住一起啦?”唬得那店伙计慌忙点头哈腰地赔礼不迭道:“对不起对不起……小的只是看二位客官孤身男女结伴同行,还当二位是夫妻,所以才多了嘴,请……请姑娘见谅。” 凌霄坦然一笑道:“不妨事。小哥,我二人是未婚夫妻,虽已有婚约,还未成大礼,所以要各居一室。”那店伙计见凌霄言语和气,慌色消退道:“这位大爷,隔壁就有间上房,您什么时候想过去都可以。”凌霄一点头,先与绿萼坐到此间桌边道:“那就请小哥先给我们备些精致饭菜,最好是有你们此处地方特色的。”那店伙计赶忙应道:“我理会得。大爷,小的为您挑配出的饭菜保证您称心满意。”又道了声:“请二位客官稍候。”躬腰退了下去。 绿萼对着他的背影轻“哼”了一声,翻眼道:“霄哥,这小二说话没轻没重的,你对他那么客气干吗?”凌霄含笑道:“我倒觉这小二哥说话挺知分寸。而且就算他方才那句话说造次了,其后也紧着给你道歉了,你又何必凶巴巴得吓着他?一个靠伺奉人吃饭的下苦人,也不容易,咱们就别为难人家了。”绿萼冲他扮了个鬼脸道:“就你好心,倒显得我是个大恶人似的。” 二人闲说了阵话,那店伙计复来陆续摆上了四样菜蔬,二荤二素,精工细做,色泽鲜明,惹人食欲。那店伙计一面又为二人摆筷盛饭,一面瞅了下绿萼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方才这位姑娘说我们这里是野乡小镇,其实本镇虽小不假,却青山环绕、四面花香,乃是个集天地灵秀的好地方,只是荒僻些,可这一带的诸个县郡,没有能比我们这里风景更美的啦。二位客官若是没什么紧要事,最好多住两天到处去转转,一定会大感意趣的。” 绿萼同凌霄越行近浙江,就越不愿即将回去,闻言顿时心中大动道:“霄哥,我也看这里风景不同别处,要不咱们就在这儿住上两日,好好玩玩再走?”凌霄正随意夹了块肉菜暗自端察——他自出江湖,在外喝水进食前都要警心检查一番,以防遭人下药暗陷,虽然这种情况通常也不会发生,可他这番防范之行已形成了一种下意识的习惯,倒并非疑神疑鬼、草木皆兵。这时他觉那菜并无异状,便边吃了,边漫不在意的一笑道:“住两日也没什么,不过咱们出来也有些日子了,还是早些回去得好,省得师父师娘担心。”绿萼“唉呀”一声道:“都已经书信给他们了,他们知我是和你一起,又有什么可担心的?难得你我二人这样无拘无束的出来一次,那么快回去可多没劲呵!”眼见凌霄含笑不语,更是发急道:“反正我不想回去!你若不愿陪我,那就自己走好啦!” 凌霄抬眼一瞟她道:“又使小性了不是?我若不陪你,只怕你被人拐跑了还不知道呢。”说着著筷一指自己先前吃的那盘菜道:“快尝尝这的特色菜,别光顾耍性胡说了。”绿萼本也明知他绝不会丢下自己不管,听到他前面那句含着玩笑之语,便知他已应允,当下展颜一笑,举筷尝了口那盘荤菜,只觉味道当真鲜美异常,不由双目一圆道:“这是什么肉呵?” 那店伙计急忙答复道:“回姑娘,这是兔肉。”绿萼又夹起一块仔细瞅了瞅,疑惑道:“兔肉?我以前也吃过呵,怎么好像没这么好的味道呢?”那店伙计登时高兴道:“姑娘,这正是本镇百花谷中所产的野兔。”说着又一指另一盘荤菜道:“您再尝尝这个,这也是百花谷中长的野鸡,绝对都是您以前没吃到过的鲜异味道。” 绿萼搁下那块兔肉,又夹了块鸡肉放入嘴中一尝,不由赞道:“真的很好吃欸。”那店伙计更加兴喜道:“姑娘,我本正想向您和这位大爷介绍呢,您二位若是想游赏本地景观,那这百花谷可是一定要去。这百花谷乃天成奇秀之地,谷中百芳斗艳,长满了奇花异草,许多都是世间别处见不着的,越往谷深处越有奇景。这些鸡兔都是食谷中草果自然生长,因此肉味鲜美、大异于常,皆是本镇乡民从谷中捕射来的。本镇的那些富族大户,也时常发了野兴,带上弓箭等物往谷中林里打猎,极有意趣的。” 绿萼双目一亮,大来兴致道:“霄哥,你记得么?咱们以前也有往我家庄外的林子里打猎的,真是很好玩欸!想起来也有好几年没玩过这个了,我本想明天就去他说得这个谷中游览,这下正好咱们也打打猎,权当练练你的箭术!”凌霄尚不及答话,那店伙计已惊喜道:“怎么这位大爷也会射箭?”绿萼登时一昂头,好不得意道:“我师哥可是百步穿杨的神箭手!他自小便聪慧过人,什么功夫都是一学就会。”却说凌霄为免路上招眼,已将弓箭银枪用布包了严实裹于行李内,是以那店伙计并未见到。他此时听了绿萼的话,上下直瞅着凌霄,大露钦色道:“我早看出这位大爷神姿不凡,绝非一般人……” 绿萼见他这般夸赞凌霄,大为欢喜,更是得意,方禁不住一笑,凌霄已对那店伙计道:“你少听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的胡说。”然后又对绿萼道:“这大夏天的打得什么猎呵?你这疯丫头可真是玩野了,想起一出是一出,早知这样,这一路上我就不该尽着你的兴陪你玩闹,还是早早送你回家是正经。” 绿萼顿怏道:“这打猎还非得分什么季节吗?霄哥,你今天是怎么啦?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真没劲!”嘟起嘴满脸不快的侧向一边。凌霄先不理她,又吃了素菜,道:“小二哥,这也是你们那个百花谷中产的野菜吧?这股清野味道我以前在别处也是没有吃到过的。”那店伙计忙点头道:“正是,大爷您真是聪明。这些菜都是小的特地为二位客官精心挑选的,因看您们只有二人,就备了这四样,不但可口,而且实惠,不敢多费您二位的银钱。”凌霄一笑道:“难为小二哥为我们着想得这样周到。请问你说的那百花谷怎么走?” 那店伙计赶忙道:“出了店外这条大道向北二十里即是。两位客官今晚自管好生休息,明天小的送二位去便是。”凌霄和颜摇头道:“那倒不必再劳烦小二哥,我们也是想随处逛逛,明早自行闲步寻去也就是了。”那店伙计探看了看凌霄面色,勉强应了声:“那……那好。” 绿萼这时早已转过身来,笑逐颜开道:“霄哥!我就知道你什么事都会依着我的!你是这全天下最好的男儿!”凌霄故意一板脸道:“我若不依你,自然就变成全天下最坏的男儿了。”绿萼“扑哧”一笑,亲密往他脸旁一凑,方想对他调笑两句情侣间的私蜜情语,却忽省还有外人在旁,便正了脸对那店伙计道:“这没你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吧。” 那店伙计也觉出已不该再留此,忙躬了下腰道:“那两位客官请慢用,小的这就告退了,若再有什么吩咐,尽管喊小的便是。”绿萼微露不耐地从鼻中“嗯”了一声,那店伙计正要退下,凌霄却忽掏出一绽纹银给他道:“小二哥,这个你拿着。” 那店伙计大现惊愕,慌不迭的推阻道:“噢不不……小的在店中有月酬的,大爷您勿需再赏!”凌霄诚色和声道:“多谢你为我们尽心介绍了半天,这就算是给你的一点辛苦钱吧。请别再多言推拒,省得大家还得多费口舌。” 那店伙计见他态度很显坚恳,难以再推,伸出双手含惶接下了,怔怔看了他斯须,目中渐露异色,忽然道:“大爷,小的再……再多说一句,你们明天去了百花谷,别……别往太深处走……” 绿萼顿愕道:“那又为什么?你方才不是还说那谷越往深处越有奇景么?”那店伙计面露局促道:“是、是……可是也不好去的太深了,因那百花谷谷深无边,越往内各种千奇百怪的植物越是密集,雾瘴重重,外地的人很容易迷路的。小的儿时家就居在谷中,也没敢往太深处去过。附近的乡民们虽也常往谷中挖些花草、打些动物充持生计,但也是不深入的,他们皆传言那深谷里的林子里有山神,以前就有人贸入触犯到了神灵,结果有去无回。小人的父母也是因为忌惧这个,后来家境又好了些,便从谷中搬到了镇中。” 绿萼一释,又好笑又没好气道:“这世上哪来的什么山神?都是你们这小地方的乡下人愚昧胡说!那深谷里指不定长满了千年的灵芝人参呢,你们只要能挖上一棵这辈子就衣食无忧了,还用得着在这做个下人讨生活?放着老天白赐的生财之道不用,却偏偏害怕什么不着边的山神而宁肯守着穷,可真是蠢透了!我们岂会信这等无知的鬼话,玩就要玩得畅兴!”说着不觉意兴高涨,对那店伙计挤了下眼,满面调笑道:“嗳!小二哥!你明天在店里好好等着!本姑娘就到那谷深处给你射只九尾狐妖回来!让你好好开开眼!”说完一看凌霄,大是得意的咯咯脆笑起来! 凌霄见那店伙计怔目结舌的似甚显尴尬,不由先朝绿萼脑顶轻敲了一下,嗔道:“你都胡说什么呢?真是素来把你宠坏了。”又赶忙对那店伙计道:“小二哥,多谢你好意提醒。我这妹妹生性天真,言笑无忌,其实心地是极好的,并非故意取笑,请你别介意。” 那店伙计急忙摆手道:“大爷您对小人实在是太客气了!别说这位姑娘只是和小的逗逗乐,就算打骂小的,那也是小的伺候不周,我又哪敢提得上什么介意呢?”凌霄忙诚恳道:“大家都是父母生养,小二哥千万别这么说。”绿萼强忍笑声,一拉凌霄道:“行了……霄哥,你同这店小二能讲清楚什么呵?快放他去吧。”那店伙计却忽的直凑到她面前,一脸正经道:“姑娘,那深谷里说不定真有狐仙呢。” 绿萼正对着他大露玄色的一双瞪目,“扑”的一声,险些将一口唾沫星子都喷在他脸上,顿时大感失态,忙一掩嘴,可转瞬便又难以克制得笑得前仆后合!这一次就连凌霄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对那店伙计道:“小二哥,你可真有意思。” 那店伙计又看了他二人两眼,施礼退出。绿萼笑着一拉凌霄道:“霄哥,你说这小地方的人,怎么就这么傻呢?”凌霄道:“你呀,就喜欢奚落人。这里的人看来与世无争、天性挚朴,有一种难得的可爱本质,我觉得挺好。” 绿萼“哼”了一声,不服气道:“你这处处留情的风流鬼,把谁看得还不好?这店小二多亏是个男的,这若是个女子,你更不知得怜惜成什么样呢!” 凌霄斜瞅着她,露出一丝戏谑之意道:“萼妹,你对我自是知之甚深,你若不喜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呵。”绿萼顿时一瞪眼道:“霄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现在想甩了我,那可办不到!”说着娇唇一扬,满现鬼黠的笑意道:“你真是越大心眼越坏,我可有日子没整治过你了,今天可得好好给你点厉害尝尝!”伸手狠狠朝他身上掐去。 凌霄顿时“唉哟”跳起,仓皇向旁躲去道:“喂喂,你而今可都是快给人做老婆的大姑娘了,怎么还搞这个?也太不像话了吧!”绿萼追着他笑道:“我除了搞这个还能有哪种本事能强过你?这招是我的至胜法宝,别说如今本姑娘还没嫁人,日后嫁了你也是要一生一世用此制住你!” 凌霄顿时大叫了声苦,哭丧着脸道:“那我这辈子岂不是都没有出头之日啦?罢了罢了,我也不敢娶你了,还是趁早逃之夭夭得好!”绿萼双目一瞪道:“上天入地我也要跟着你!我看你往哪儿逃!”边说边不住朝他又追又掐。凌霄围着桌子慌忙乱躲,二人由性玩闹了一阵,直笑得气促方才停下,复入座中。绿萼软软倚入凌霄怀中,语态忽转痴柔,缓缓说道:“霄哥,你将来会待我好么?”凌霄贴着她的满头秀发,闻到她身上阵阵处女幽香,爱怜不胜道:“你放心,萼妹,我会一生一世都待你好。” 绿萼在他怀中大是喜慰的笑了一下,可转而又现忧意道:“可你素来对每个女孩子都很好的,我知道你这人心肠软……现在我虽是你最爱的人,你能对我好,但将来日子长了,你多少都会有些腻烦的,指不定还会喜欢上别的哪个比我狐媚新艳的女子……”说到这儿又声色一厉道:“那我可提前告诉你,我可包容不了这个,若真有那一日,我可是不依的!” 凌霄一笑,柔声道:“你当信我。萼妹,我虽开朗多交,喜体女子,但你却非常人可比,你是我青梅竹马、亲密无间的小师妹,又是我两情相悦、真心待娶的未婚妻,我今生今世无论能与多少女子交往,却只至爱你一人。而且只等我们成婚之日,你成为我正正式式的妻子,我秦凌霄就定会负起一个丈夫应负的责任,对你忠贞不二,一生一世只爱恋你,只守护你,绝不会再同别的任何女子牵纠存情。” 绿萼听得内心大感,紧紧伏在他怀内道:“霄哥,我知道你是说得出做得到的真性男儿!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凌霄用力一搂她,爱抚着她的娇躯,一时再未说话。二人一起深深沉浸在爱情的特殊热感中,都有些荡气回肠般说不出的激动滋味。 第三节 初入花谷兴奇美 察危欲离猝听救 次日,绿萼早早便换好一身束腕武装,来到凌霄房中催他上路。凌霄不由“唉呦”一声打趣道:“看来我们的女侠今日当真要大显身手,誓要到那深谷老林里去猎个九尾狐回来才算甘心呵!”绿萼一翻秀目,没好气道:“那还用说么?别罗嗦喽霄哥,我都等不及啦,咱们快走吧!” 凌霄一笑,解开包裹,掏出枪弓箭筒,有条不紊地负在身上。结束停当后,绿萼定睛一看,只见他一袭白衫胜雪,满头乌发长垂,倒提银枪,斜背雪箭,形态飘逸、英姿飒爽,真乃好一个翩翩美少侠。不由心内大赞了一声:“好!”口中美滋滋的说道:“霄哥,我能与你这般英秀的男子结侣同行,可不知会引得多少女子羡煞!” 凌霄正对着她那天真喜悦的可爱面容,不禁笑道:“看把你臭美的。总算我这些天没白宠你,还能听见你说出这样一句好听的话,哄得我好开心啊!”说完一拉她的手,步出门去。 二人一径向北,渐至郊野少人处,又行了几里,进入青山翠谷中,四面风景愈见奇秀。二人心测已至百花谷,遇一乡民稍一打听,果然便是。二人信步游览,越入深谷越见花草繁茂,绚丽多姿,很多种都是素昔未曾见过、叫不出名类的,宛若一只大锦毯般接天避地的铺满了山谷,一眼无际、美不胜收。阵风吹来,花香馥郁,绿萼越走越是欣喜,左顾右盼,雀跃感赞道:“我以前还从没见过这么多好看的花儿呢!总算那店小二没瞎夸胡诌。霄哥!你快看啊!” 凌霄也感心旷神怡,欣悦道:“我以前怎么从没听说安徽省内还有这么个世外花谷?果如人间仙境。想是人迹少至,才能自然生长出这么多这么好的奇罕花品。”绿萼听他认同,更是欢喜,随处摘了许多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的鲜花编了个花环戴在脖子上,蹦蹦跳跳的一路向前。倏然间时见花丛中动物掠影,绿萼便叫:“霄哥!你快射呵!”凌霄拉弓搭箭,目凝神定,姿态当真潇洒之极,雪翎箭白羽飘飞、疾如流星,不一会儿已出四箭,射中三只野兔并一只雉鸡,无一虚发。绿萼每捡起一只猎物,便要喜叫一番:“霄哥哥!你好棒呵!” 又行了一阵,两旁山树夹紧,谷身渐狭。凌霄见此处人迹早绝,旁边山林中葱木密杂,雾霭缭绕,便一扬手中绑扎好的那一串猎物,对绿萼道:“疯丫头,野够了没有?今天的收获已经不少了,咱们回去吧。”绿萼兴致正高,闻言顿时噘嘴道:“这些小鸡小兔的算什么收获呵?霄哥,咱们到那林子里去,稳定能碰到什么希罕的大猎物,打回去让那寡识少见的店不二好好吃吃惊!” 凌霄笑道:“你也太争强好胜,犯得上同那小二哥较这些个无谓的真吗?”说着面色微正道:“萼妹,别再向里了,小心当真迷了路。”绿萼不快道:“有你在我担心什么?你自然是能寻着回去的路的。霄哥,你今天是怎么了,前怕狼后怕虎的?这样小打小闹的就算打完猎啦?难道你还真信那店小二的无知之语?这可实在不象平素那个洒脱无惧的你呵!”凌霄微笑道:“若是只我一人我自然无惧,可现在有你跟着我,我就得对你的安全负责。你是个娇娇弱弱的女孩儿家,就算与我并无多大关系,我也不能容你有半点闪失,何况你还是我的亲密爱侣。小心使得万年船,那小二哥是本地人,他专门告诫咱们不要深入谷中,必有他的道理。咱们现在已经走得不近了,还是早些回头妥当些。那谷边的风景也是不错,又能遇见两三乡民,聊聊本地的风土人情,不是也很有意趣吗?” 绿萼听他前语中关护自己,很是欢喜,可听完还是不依道:“同那些愚昧的乡民瞎聊又有什么意趣!霄哥,我就喜和你单独一起!咱们就快到浙江了,以后路上还哪能有这样远离世人的幽僻之处?这会我正玩得高兴呢,你可别扫我的兴!跟着你我压根就没什么好怕的,你若当真只是顾重我,那就大可放下那个心,陪我进林去尽兴猎耍!除非你是自己害怕,不敢再深行,才说出这么番好听的推委话哄我!” 凌霄依旧和颜劝道:“我是当真顾重你,你激我也没用。萼妹,在家你怎么任性玩闹我都由着你,可在这异地,我们人生地不熟,若遇险境,我怕不能保护你万无一失。你看那林子里古木参天,野枝盘杂,透着股幽森的阴气,你因何只是不肯听我的话?” 绿萼嘟着嘴道:“你是性喜交游、见多识广的英秀男儿,是年纪青青便成名江湖的侠士,又不是初出江湖,这会子怎么又会忌这林子有什么阴气起来?正因这林子幽森,里面才定会有别处见不到的奇景罕物呵。”说着神情一委,虽语气转软,却郁郁不乐道:“霄哥,你是从小便让我疼我的师哥,更是我未来的夫婿,若执意不愿,我当然肯听你的话。那咱们就回去吧。” 凌霄见她转身便走,满脸沮丧黯怅之色。心中顿然一疼软,拉住她道:“好了萼妹,原本好好儿的怎么说不高兴就不高兴了呢?咱们到这是为了寻乐子的,这样岂不大煞风景?”说着将她朝自己怀中甚是疼爱的拉靠了一下,温存相慰道:“你若想进去咱们就进去,等你玩够了再回去好么?” 绿萼顿时喜形于色,双目放光的跳叫道:“这还差不多!霄哥!我就知道你是最宠我的!”凌霄不禁在她鼻头轻轻一刮,爱怜打趣道:“我就怕我宠坏了你,将来自己吃不消呵!”绿萼笑叫道:“吃不消也得吃!反正我这辈子注定都是要跟着你的啦!”说着从他手中夺过那串猎物,兴高采烈的奔到林边找了根树桠挂了上去道:“这些东西带着怪累赘的,就先搁在这里吧,咱们出来时再拿!”凌霄还未及答,绿萼已又急不可待的一连声催促道:“快走啊霄哥!快走啊!”凌霄摇头一笑,随她进入林中。 林内老树蔽日,虬枝错综,两人行了一阵,四处雾瘴弥散,除了偶响几声不知是何种禽鸟发出的啼叫,一片死寂。绿萼边行边望,突的听到不知从前方何处冲天传起一声野鸦怪叫,惊心刺耳,划破了幽林的阴静!这一下她自己先害怕起来,下意识便朝凌霄身内一缩。凌霄忙抱住她,逗笑道:“怎么?我们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岳女侠终于也有害怕的时候了?”绿萼一臊,抬脸一望他,逞强道:“谁害怕了?”说着挺胸挣出他怀抱,昂首阔步的又向前走去。 忽听凌霄从后唤道:“萼妹,别再乱走了。”绿萼摇头笑道:“你别以为我害怕了,一声鸦叫就能吓到本姑娘么?”却听凌霄又道:“快停下萼妹,我没同你玩笑。”绿萼听他语声郑重,这才转过身来,只见他站在数步外,神色正经谨慎的四处察视。不由也有些紧张道:“怎么了霄哥?”凌霄端望着四方的林木草丛道:“我看这里平素应有人行动。”绿萼甚感意外,忙回到他身边道:“那店小二不是说这谷深处平常根本就没人敢来吗?”凌霄道:“那小二哥没必要说谎。所以我想是某些胆壮的猎人为求重利深入此处打猎,否则一般的乡民都是很迷信的,应该不敢涉险。”绿萼想了一下,松了口气道:“那就让他们打他们的好啦,同咱们也没关系。”说着又兴致大涨,拉起他便急欲前行道:“霄哥,我说得不错吧,这深谷幽林里定有奇罕的猎物!咱们快走呵,可别让别人抢了先!” 凌霄拉住她道:“你听我说完,萼妹,若我所想是实,那那些猎人多半会在这林间随处布下捕杀大猎物的机关埋伏。你可能还没见闻过,那些惯在此等深山老林里行猎为生的猎人们布下的种种机关是极厉害的,若被人误撞到,多半非死即伤。你看这林里树木花草如此密杂,若其间隐下那种种精巧机关,真是防不胜防,你我就算细致留心也未必能发现得到,若再贸然前行,多半会落险境。” 绿萼一怔,向前方重重深林一望,脸上不觉现出些惧意道:“霄哥,我也觉得这林子里有点诡异。那咱们别再往前了,还是顺原路返回吧。”凌霄听她这次未再任性争执,心内一喜,冲她一点头,拉着她的手向回步去。走了几步,凌霄忽的停下,朝头顶繁茂的林叶间望去。 绿萼见他俊眉拧蹙,神情警惕,心头莫名便是一跳道:“霄哥,有什么不对吗?”问完也随他目光一望,但见树高叶密,也看不出有什么别的异状。凌霄边道:“好象有人……”边凝神细听了一阵,垂目见绿萼流露出些紧张之色,忙揽住她,展颜轻松一笑道:“没什么,是我先前听错了。”说着再不耽搁,拉她加快步伐朝出林方向行去。 两人此前入林并不算深,这时快步穿行,不一会儿便已遥遥可见林边。凌霄正自遥目朝那边谷中一望,却忽听左后方的林深处远远传来一声呼叫:“救命啊!” 绿萼顿吃一惊!一下子便靠入凌霄怀中道:“霄哥!你听见了么?那是……那是什么声音?”凌霄耳力自是超于她,早听明那是一女子的呼救声,心中也感惊诧,尚未及答言,那声音又断断续续的随风飘来:“救……命啊……有没有人?快来救救……我……”这一次绿萼也听得分明,吓得紧伏在凌霄怀中道:“天哪,是……是个女的在喊救命呢……” 凌霄朝那边一凝望,但见树遮雾掩,瞧不见端倪,脑中急忖了一下,对绿萼道:“萼妹,你先出林,就在林子边上等着我,千万别一个人乱走,我去那边看看就来。”绿萼顿时紧紧抓住他衣衫,惊恐道:“不,霄哥,我和你一起去。你……你别丢下我一个人。”凌霄见此处形势难明,让她一人到林边也未必安全,便点头道:“那好,咱们一起过去。”说着紧拉住她一手,转向朝声音传来的左方林中寻去! 第四节 寻呼声惊见难女 侠义肠岂有不救 二人疾穿过重重树木,开始尚能听见那呼救声时不时响起,可其后那声息却似越来越弱,直至消失全无。凌霄测不明事态,心头微灼,带着绿萼加快步伐向前,终于见到前方一棵大树上现出一条粉色裙衫的身形,竟赫然正吊着一年青女子!绿萼不由自主浑身一颤,转瞬却看清那女子被一条绳索反缚双臂,一动不动的高悬在树上,垂头闭目,衣发散乱,似已晕厥过去。 凌霄朝那女子周旁警目一察,松开绿萼道:“萼妹,你站在这里别动。”独步上前,快速解开绑在树身上的一端绳索,将那女子缓缓妥当放下地面,然后忙蹲身一边解掉捆在她身上的绳索,一边观测,见她看去并未受大伤,便扶起她轻唤道:“姑娘,醒醒,醒醒。” 那女子果无大碍,经他唤了两声便缓缓睁开双目,但一见到他,顿时大颤了一下!仓皇向后一躲,惊恐大现道:“你……你是什么人?” 凌霄忙和声道:“你别怕姑娘,我们是过路人。刚才是你在呼救吧?我们正是听见了你那声音才赶了过来的。”那女子一转望凌霄身后的绿萼,这才如梦初醒般又一下子扑了过来,忘情地十指紧掐住凌霄双臂,悲喜交迸道:“谢天谢地!这可不是……天降救星么……”凌霄见她衣衫不整、雪胸暴露,本下意识生出些避礼之心,但那女子说着却已似再难支持、崩溃般地伏在他膝上便失声大哭起来:“公子!你发发善心,无论如何也要救救小女子呵!” 凌霄再也顾不得许多,反手扶起她,急询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你一个柔弱女子怎么会落难在这深谷密林?”那女子泪目大闪,复又显得大是惊惧,大喘了两口气,才强自镇定道:“是,公子,我还没能对你讲清楚……小女子名唤香儿,家就住在这谷边,昨儿下午时便往这里来采药,没……没想到,却……身遭横祸……险些丧了性命……”说着喉中一阵气促,浑身颤抖得再也说不下去! 凌霄甚感意外,不觉疑色微现道:“可正是你们当地的店小二告诉我们,你们这里的人都信传此谷中有山神,若有冒犯有来无回,是以无人敢深入此谷,你一个孤身女子怎么又敢如此大胆?”那香儿泪目一睁,微露不虞之色道:“他有对你这样说么?”凌霄一点头道:“正是。” 却说绿萼也早见那女子衣衫破乱,露着一抹雪脂般的酥胸,其情又娇弱可怜、显得好不柔媚的紧贴在凌霄身前。不由心中老大不乐意,但又思是时正值炎夏,自己和凌霄都只穿着一件单衣,并无多余衣服可脱下供她蔽体,是以也无可奈何。只看她举袖一拭眼睛,那姿态当真优楚,又泪水涟涟道:“那是他没敢对你说实话。其实这谷里并没有什么山神,而是有一个很厉害的魔头,他占谷为王,手下还带领着一伙凶悍的强人,霸管着这深谷里珍禽异兽、奇贵草药,不许外人入内获取……听说早年还有些不信服的人进入深谷,结果尽皆失踪无回,后来就再没人敢招惹那魔头了。这一带的官差豪强都被他吓破了胆,更别说是寻常百姓。我家中只有我爹和我父女两人,同附近的许多乡民一样,平素都只是在这谷边挖些花草、打些猎物添补生计。本来小女子就算吃了豹子胆,又哪敢冒犯那魔头的禁令?只因这两天我爹突生了场重病,需要很多银钱治疗,我昨儿下午便急着到谷边,埋着头只顾着想寻到些珍贵些的草药去多换点钱,不知不觉的抬头一看,才发现……竟已入到了谷深处……我当时就吓了一大跳,正慌忙想要退去,却忽听见真如晴天霹雳般的一声怪笑,两个……两个黑衣人已象鬼怪般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一时间连气都上不来了,真是骇得魂魄出窍、几欲晕去……” 凌霄本就不信鬼神之说,其实先前他已觉察到有人隐在树上偷窥,那时就已心测是这里隐有强人,只是思身边带着绿萼深入此密林,环境不明,不愿先行招惹,只想带绿萼尽快离开。这时经这女子证实,也不觉意外,不过那时只以为是有一干强人占据在这深谷中装神弄鬼吓害乡民才使这一带传信山神之说,这时听了她的话,才知原来这本地人原就知道谷中显威的是强人而不是鬼神,只是忌讳那个什么魔头,不敢明言而已。 绿萼听了一会儿,忍不住步到凌霄和那香儿身边,只见那香儿继续惊恐万状的诉说道:“后来我听见其中一个男的好不阴森可怖的说道:‘这妞还真是个不怕死的呵,竟敢就这样明目张胆的闯到这里来,简直就没把大王和咱们兄弟放在眼里!’这才清醒了过来,急忙便伏倒在他二人脚下哭说原委,乞求他们饶过我的性命……耳听另一个男人说:‘杀她就象碾死只蚂蚁般容易,也没甚意趣,你看她怪可怜的,不如饶了她吧……’说出来不怕公子见笑,我当时立刻还道人心毕竟都是肉长的,这凶狠的强盗中也有好心人,正想对他千恩万谢,万不料紧接着便又听那人坏笑道:“这娘们长得不错呵,把她抓回去献给大王好好享番乐子,大王一定会赞赏咱二人会办事的!’……” 绿萼边听边仔细打量香儿,只见她外相成熟,看去年龄也不是很小,体态丰满匀称,雪肤粉腮,高鼻秀唇,当真颇有姿色,尤其是那一双桃花眼,眸波动人,此刻又楚楚可怜,别有一番惹人惜爱的风韵;又觉她口齿灵巧,虽在惊恐之下,说话却清晰少滞,娇音如媚,对着凌霄娓娓哀诉,流露出一派娇弱依赖之色。不由心里阵阵说不出的不快,却又不好怎的,只得听她继续诉道:“我一听他说出这话,登时吓得魂不附体,只觉贞洁对一个女子家来说,那可是比性命还重要……那时也没机会多想,那两人已抓住我双臂,我大吃一惊!也不知是从哪来的一股勇气,竟连害怕都不知道了,拼命挣脱,对着他二人便是发了疯般的一阵乱撕狂咬……那二人被我闹急了,其中一人给了我一巴掌,发狠道:‘臭娘们!再敢乱动就杀了你!’我被他打得头晕眼花,却当即不顾一切的大叫:‘我宁可死也不会跟你们回去受辱!’另一人好不凶怖道:‘那好,兄弟,咱们就把这’……他那话好难听的,说是‘就把这烂蹄子贱货带到林子里去活活吊死渴死,看她能坚持几天!’那个人立刻高声应同,又说:‘可惜了这块肥肉,若不是不敢先大王享用,不然非得先奸了她再慢慢整死她!’我听得一阵心悸颤抖,紧接着就再难多顾,被他们连拉带拽地一路拖进了这林子里来……”说到这儿又是难以自持,一阵哽泣难言。 凌霄见她娇躯颤栗,情态可怜。忙轻抚了一下她肩头,意示安慰道:“香儿姑娘,你受苦了。你一个柔弱女子,能不畏强暴、拼死保节,真令人可敬可佩,而今你已撑过大难,就请别再惊惧悲伤。” 香儿忙拭了一下眼睛,含悲忍泪,目露感色道:“公子,我看得出你当真是个良善的好心人……其实小女子平陋怯懦得很,哪如你赞得那般?我被那二人吊了起来后,真是惊惧到了极点,拼命呼救!那二人恶狠狠嘲笑道:‘你尽管喊破了喉咙的大声叫,看还有哪个不怕死的能擅入这里来救你!’然后围在树下对我大肆羞辱、得意笑骂了一番,直到尽足意兴方才离去……”说着一抚臂上,又泪光莹莹道:“想小女子虽出身平常,早年丧母,可从小父亲也是极尽疼爱,在家中宠得也像个公主似的,从未受过多大苦楚,万不想昨天突遭此灭顶之灾,在这里直吊了一夜,不瞒公子说,那滋味真是比死还难受……” 凌霄早见她皮肤细腻,形态娇媚,不似那等贫寒人家自幼劳苦的女儿,这时听她这样说,看见她臂上破衣后露出的青痕,也感一阵恻怜,只听她又道:“我时醒时晕,只要攒起点气力便拼命呼救,可又哪能见到半个人影从此经过?本来我早感无望,不过是凭着股求生的强烈意念竭力支撑,再不敢想不幸中竟有大幸,突然间就天降下公子这么个大救星来!”说着目光一燃,万般激动的伏倒在凌霄身下,惨恸苦求道:“公子!求求你千万别抛下我一个人……只要你能助我出谷与爹爹团聚,小女子誓不敢忘公子的大恩大德!日后就算做牛做马,也力图还报……” 凌霄急忙托起她道:“姑娘万勿如此!我既已遇着你,又哪有再将你抛留此处之理?”说着转目朝四周一看道:“那干强人不定何时便又会寻回这里来,咱们别再耽搁,这就走吧。” 那香儿感激涕零,娇若莺啼道:“一切但凭公子做主。”凌霄自己对一干什么山野强盗并无半分畏惧,只是顾重二女周全,当下再不废话,扶那香儿站起身来。那香儿撑着凌霄的手方颤巍巍挺直腰肢,却忽的娇呻一声,双腿一阵乱晃,无力虚靠入凌霄怀中。 绿萼这一会在旁,越看越觉那香儿当真容貌美艳,不想这僻乡小镇上还能出落如此超凡人物,更甚的是她言谈举止间还大透着一股妩媚风韵;又见她对凌霄愈发大现亲近之态,那副脉脉含情的眼神儿似乎已将凌霄视为感敬得五体投地的大恩人、只恨不能以身相许一样!不觉早已憋满了一肚子的莫名嫉恼与不忿!此刻见状,顿时急恼迸发,一把便推向她道:“你干什么啊你!真不知自重!” 她这一下凌霄和那香儿都是不防,香儿被搡得直倒向一旁,双手扶住了旁边的一棵大树方才支稳身子,脸上臊窘泛红道:“小妹妹,你别见怪,我方才实在是虚软得一时站不住才失了礼……” 绿萼不为所动,忿意难平道:“谁是你小妹妹!你卖弄出这副可怜相哄谁?我们好心救了你,你倒还愈发轻佻放肆起来!”香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蓦地眼圈一红,万分委屈道:“我在此吊了整整一夜,当真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又哪有什么轻佻之意?小……小姑娘你因何如此凭白指责?” 绿萼也觉有些理亏,可万不肯示弱,强言叫道:“那你让我们助你出谷,这会子却又连站都站不稳了,难不成还让我霄哥背你行动吗?”香儿忙道:“不敢这样劳烦,只求公子能扶我走路便成。”绿萼顿时双目一圆道:“你还真是惯来顺竿子就上呵!我不过这么说说,你就立刻接上这样大言不渐的话!扶你也不成!男女授受不清!早知你连路也走不了,先前就不该理会你呼什么救!真是麻烦!” 香儿目中愠光一现,可一闪即逝,凄楚语音中却又隐透出一丝自尊傲意道:“既是如此,那我也不敢拖累贵小姐和公子。”说着强撑弱躯,向凌霄盈盈一拜,泪光点点道:“多谢公子先前搭救之恩。两位这就请自便吧。” 凌霄早觉绿萼话说得难听,这时忙对她道:“姑娘不要如此。我这妹妹爱使小性,其实心地是极好的,哪会当真见危不救?她年小不懂事,说话轻妄,你别和她计较。”说完上前甚是有礼的轻搀住她一臂道:“咱们别再费时多说这些无意之语,先出谷是正经。” 绿萼先前听了香儿之语,内心也有些悔意,可一看凌霄这般,又莫名便是一阵怏恼道:“快放手霄哥!不许你碰别的女人!” 凌霄自知那店小二对己言语有假,便隐觉有些不对,一时间却又无暇细细回思忖度,只是心存疑虑,只想尽速离开这里,可见绿萼一味无理纠闹,也不顾那香儿当面,这般好没理由的吃醋,不禁也有些不耐不快道:“你这是怎么了?都胡搅蛮缠什么呵?” 绿萼登时大瞪着他,脸涨得通红道:“我胡搅蛮缠?霄哥,你认识她才多一会儿呵,就帮向她这个外人不帮向我啦?”说着已是一阵气苦难言,眼圈都红了起来! 凌霄心头顿又一软,忙软语好言道:“萼妹,怪我急躁了,不该对你这样说话。你想想,救人救到底,她现在身子虚弱,我不扶她咱们怎么走呢?难道还当真眼看着不管把她丢在这里么?” 绿萼见他满目温色,气苦消去,也感自己有些小题大做,转脸咬了咬下唇没再说话。凌霄一看她神情便知她已反省,不再多言,扶着香儿正欲向来路行去,香儿却忙朝反侧向一指道:“公子,从这边出去不就行了么,何必再走远道?”凌霄朝她所指一望道:“这边也能很快出去吗?你识得路?”香儿道:“识得,昨儿我就是被那二人从这条路上拖进来的。从这边出了林再向前行一会,就可以出到这迷魂谷边了。” 凌霄下意识一忖,点了下头,转脸对绿萼道:“萼妹,你紧紧跟着我。”绿萼噘嘴走到他身边,却见他又不动步,面色突变,双目瞬也不瞬的凝视着那香儿,竟似已瞧得呆了。香儿也有些愕然,桃目一垂,娇羞怯语道:“公子,你……你怎么了?” 第五节 听失语省觉蹊跷 欲速离连遭险伏 绿萼这一下直气了个半死,啪的便朝凌霄扶着香儿的手上重重一拍,叫道:“你看你这副神魂颠倒的样子!还……还口口声声装着要行侠救弱的哄我!其实你是早看上她生得美艳吧……” 凌霄却一脸正色的当即朝她轻喝一声:“你别乱打岔。”然后便又紧视着香儿道:“你刚才说的可是迷魂谷?这里不是叫百花谷么?” 香儿顿时目光一闪,似露失语之色,但转眼那神色便消道:“百花谷就是迷魂谷呵,长居在这里的本地人都知道。不过这谷中的那个魔头禁止乡民向外人言道迷魂谷之名,我刚才是一时没在意才顺口说了出来。” 绿萼虽满心气恼,但见凌霄双眉紧蹙、神情凝重。也感他另有别意,却疑惑难解道:“不就是个谷名么,叫什么还不都成?又有什么要紧的?” 凌霄先不理她,继续朝香儿追问道:“姑娘,那你也是自小便住在这谷边的本地人,自然也是知道‘迷谷双魔’之名的了。你前时所说的那个魔头大王就是‘迷谷双魔’中的‘黑风狼’郭雄吧?” 香儿目光闪烁了两下,似满怀苦衷道:“我早看公子背枪带剑,是个身具武功的江湖中人。那魔头不许这里的人外泄有关于他的种种事情,他是江湖上出了名的黑道人物,随便就可要人性命,我们这等平弱百姓又哪有胆子违惹?不过我先前既已失言,公子熟谙江湖人事,已知实情,我也没法再隐瞒。此谷中的大王正是那什么‘黑风狼’郭雄,但他极少显露真形,没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我也不大知晓江湖中的事,所告诉公子的这些话,也只是平素听闻的。” 凌霄疑云迭起,尚不及再问,绿萼已跺着足焦急叫道:“霄哥!你和她没完没了的到底在说什么呵?什么‘迷谷双魔’?什么‘黑风狼’?我都听不懂!” 凌霄虽想先出谷再向她解释,但知她定然不依,便快语相告道:“萼妹,‘迷谷双魔’是江湖黑道中出了名的两个魔头,早年曾害人无数。师父肯定知道这二人,只是你平素没心思关顾这些,所以可能没听他对你讲过。我曾听闻,这两人是师兄妹,也是情侣,身居在安徽境内某地的迷魂谷中,神出鬼没、手段高诡,皆是害人不眨眼的魔头,因此人称‘迷谷双魔’。但那迷魂谷处地十分隐秘,多年来都没有外人知道它的具体所在,却不想你我今日竟正入此谷。” 绿萼大是惊疑道:“既是这般有名的两个魔头,就算爹爹没提过,江湖上也势必盛传其人其事呵,我怎么会从来也没听闻过呢?”凌霄道:“这二人比咱们高一辈,是十多年前便逞凶江湖的扎手人物,后来却深隐迷魂谷中,已有些年头没在显声露迹、惊动江湖。你是个不大关注江湖事宜的小女孩儿家,没听闻过他们也是合理之事。你我昨日误投在这连名都不知的小镇上歇脚,又哪能得知迷魂谷正在此地。”说着神情一紧道:“萼妹,我有种感觉,我们此番极有可能中了那店小二之计。” 绿萼顿时双目一睁道:“我们中他什么计?”凌霄道:“那店小二也出身本地,自知‘迷谷双魔’是何等厉害的角色,昨日却热情介绍你我两个过路的孤身男女来此谷游玩,如无异心不合情理。我觉得他是有意将你我二人引进此谷……” 绿萼心头一急,等不得他说完便叫道:“可咱们与他素昧平生、无冤无仇呵?霄哥,你押的那趟重镖也已送在武汉了,而今咱们不过是沿途随意游阅逸兴,也没什么招惹到这干黑道恶徒的地方呵?凭白无故的他干吗要害咱们呢?” 凌霄蹙眉道:“不错,而且那店小二后来又曾专门告诫咱们不要深入谷中,是好心提醒,还是欲擒故纵,我一时也想不清楚……”绿萼急着帮他忖度道:“霄哥,大秦世家世代维护正道,那‘迷谷双魔’既是早年逞凶江湖的黑道魔头,会不会是与你家曾有过节,此番得知你途经此地,才设计陷害?” 凌霄急思道:“应当不会。虽然正邪不两立,但自古黑白两道便并存江湖,此高一时彼长一时,无法互相消灭,这也是天数。我秦家虽扶正除恶,却也非具神能仙力,不是黑道中的诸人诸事都管得到的。我秦家与这‘迷谷双魔’倒一向无机牵扯,我记得爹当初对我讲起这二人时是这样说的。后来他们又收性敛行、避居深谷,我就更没听闻我秦家和他等有何瓜葛。” 绿萼方自惑急难解,只见凌霄又神情大凛道:“萼妹,咱们先别说那么多了。我虽想不出与‘迷谷双魔’有何瓜葛,但咱们此番却误打误撞的正入了他二人的老巢实有些蹊跷。就算一切都只是巧合,这两个魔头又收手多年,却也绝非好惹的善类。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要尽快离开。”说着拔出背后银枪,交向她紧重嘱咐道:“萼妹,这柄枪你拿好防身。万一待会遇到什么凶险,我自会抵挡,你千万记得寻机和这位姑娘先行往安全处,万勿慌张、也万勿迟延。” 绿萼正对着他那关重深情大露的一双俊目,蓦然省及他若非忧顾自己,决不会如此紧张慎重。心头一阵热感中,又思眼下落此情势难明之境,若真是那‘迷谷双魔’因某种己等不知的仇怨设计埋伏,那他带着自己这么一个其实也没多少功力可言的少女、又凭白加上眼前这个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落难民女,前路可真是凶险重重!不由一阵悔愧疚痛道:“霄哥,这全是我的错!我真不该不听你的话,只顾由自己的性子贪玩享乐,非要往这深谷老林里来打什么猎……这会又一味猜疑错怪你……这柄枪眼下是你的护身兵器,你还是自己拿着吧!”说着竟不由情急泛泪道:“霄哥,你无论如何也不能有什么闪失,不然……不然我也不要活啦!” 凌霄忙朝她眼上爱怜一抚,满含柔情道:“你都是快成我妻子的大姑娘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兴哭鼻子?你以为我自己就不贪玩了?其实我也是极想到这林子里来打猎取乐、大试身手的,根本就没你什么错。萼妹,我不过是随意猜测一番,哪又当真就有那么严重?你快别胡思乱想的瞎替我担心。”说着将那柄银枪强塞入她手中,故作轻松的笑道:“你拿好这柄枪跟在我身边,若万一有事,我还指着你帮我呢!”绿萼明知他这是虚言,还要推阻,凌霄已一扶那女子道:“我还要扶她行走,拿着枪也不方便呵。”绿萼一看也是,无法只得依言握紧银枪道:“那咱们就快走吧霄哥。” 三人举步向前,香儿又怀感激、又怀愧疚道:“都是小女子拖累了二位情侣,若是万一那干强人追来,那公子就千万别再顾念我,务必护着这位小妹妹极速离开这凶险之地。” 绿萼先前对她虽殊无好感,其实也省知自己不过是好没来由的吃醋,本已大悔对凌霄和她无理取闹、横加指责,早有些反省自责,这时闻言,更是一阵过意不去,当即软了下来道:“姐姐你别这样说,先前是我……失礼了,你别介意。”说着不觉又有些自得,振声道:“你自然不知,我霄哥乃是这江南武林中有名的少侠义士,侠肠热心,见危必救!即便是遇人一般困难,也定要相帮,何况姐姐你所面临的还有关系生死的大危险,那他更是会义无反顾,决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香儿见绿萼态度转变,大露欣喜之色道:“能蒙妹妹和公子如此体恤亲待,实乃我三生之幸!善有善报,老天一定会赐你们一世安福的。”绿萼扬头一笑,方蹦跳向前,忽听凌霄紧喝一声:“慢点萼妹!”已被他跃上一步一把抓了回来。紧接着便听嗖嗖嗖三声,头顶林叶间已分别从三个方向射下三箭! 绿萼大惊失色,还不及多想,凌霄已分别牵着她和香儿二人展开轻功向旁滑出数步之外,那三支利箭射了空,直没入几人适才所处的草地中!凌霄放开她二人,无丝毫停怠,取弓抽箭,眼明手快,对着头顶林间也是连射三箭,箭箭势如流星!顿听“唷呦”“啊”的几声惨叫,三个一身绿衣的强人接连从树上直堕了下来,人人中箭,倒在地上翻滚呼痛。 其中一受伤较轻者突的伸指放入口中打了个唿哨,哨音直冲幽林。凌霄当然能测得是他们联络同伙的迅号,忙挎弓一拉二女,绕过那三人向前疾行!绿萼被他用功带着,本倒不觉怎么费力,只是心中惊慌,没跑一会便气喘吁吁。香儿更是连声大喘,忽然一跤摔倒在地! 凌霄急忙一松绿萼,双手去扶她道:“你没事吧?”香儿上气不接下气道:“我……双腿……发软……一点力气……也没了……”凌霄朝后一凝观,又急忙对香儿道:“可咱们必须马上走!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的!”香儿花容倾颓,一咬牙撑着凌霄双手拼力站起。三人又往前奔了几步,绿萼脚下忽被一条绳索一绊,紧接着便听上方“砰”的一声闷响,一排底端削尖如刀的木栅已直朝头顶罩落! 凌霄双瞳顿然一缩,双手紧紧一搂二女双肩,伏护在她们身后就地向前一扑!几乎同时,那排木栅已重重落了下来,带着股骇人声势堪堪直扎入几人身后的土地中!绿萼回头一看泥土飞溅的身后,登时吓得面色大变! 凌霄毫不迟疑,起身便要携起二女继续前奔,可香儿这次却浑身瘫软、势难再起,双手扶在地上,气促摇头道:“公子,我……我实在跑不动了……你别再管我,赶快……带着这位妹妹……自顾逃命去吧!” 凌霄见她似已惊吓过度,崩溃失力,当即摘下背负箭筒系在腰下,蹲身反手将她背了起来道:“你搂紧我脖子。”香儿大是惊愕道:“不……不,这样岂不大是拖累公子……”凌霄警声道:“情势紧迫,勿再多言。”香儿只得依言搂住他。凌霄又一拉绿萼,提起中气疾步如风,奔行出数十米,终于已可见到林边。绿萼虽惊魂未定,还是不由一喜。可正在这紧急之时,凌霄却突然停了下来。 绿萼顿然焦急道:“怎么不走了霄哥……”几乎同时,也已听得后方林中传来一阵足音,凌霄已转身将香儿双足暂落于地,持弓搭箭,照着那方就是几支连珠箭! 香儿搂着他脖颈,紧伏在他身后朝外一探,但见林木间绿影闪晃,又响起一片痛唤匍地声!但左边林中又踅出三个身着黄绿相间的花衣之人,个个持弩带箭,身形剽悍,树上也有人喝道:“哪里走!” 凌霄此前虽被那一干强人一出手就是利箭狠向而迫得对回是箭箭伤人,却不想造杀孽,是以并未施中其要害,然这时明知多纠缠一刻都会增添越来越多的凶险,难再多顾容情,一把抽出三支雪羚箭一起搭在硬弓上,拉起满月圆弓,嗖地一放,林间顿时划过一道雪光,那三支雪羚箭并发向前,至中途突然分成三向,朝那三人当胸直射而去! 那三人顿时大惊失色,慌急闪躲,却势不及避那如迅雷疾电般的利箭,正身法大乱,树上却忽响一声暴喝,已如铁塔般降下一黑脸大汉!抡着一只利刃闪闪的狼牙棒呼呼几扫,将那几只雪羚箭在那如千钧一发的紧急一瞬挡飞了出去! 凌霄快而不慌,又往腰下一抽,不想却摸了个空,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箭已用尽。眼看那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黑脸大汉一挥粗臂,神色狰狞的喝命道:“放箭!”顿时心头大凛!急忙转手揽护住绿萼和香儿入怀,带她二人退到一棵粗壮的大树后蔽身。 绿萼匆惶间眼看对面敌众已摆好阵形直举强弩,心神慌乱,吓得手中一软,银枪啪的掉在地上。凌霄扯下空箭盒连弓一弃,一足便挑起那柄银枪握在手中,紧急嘱了声:“快躲好!”急审当前形势,飞身掠起,先朝隐在那边树上居高临下就要射箭的几人侵去! 绿萼探头朝上一望,只见他一袭白衫在苍翠的枝叶间流动、身姿飘逸,手中银枪如游龙般挑刺,几名敌盗已接连堕下树来!她紧张观望,不觉已从树边露出半身。忽听一声劲响,一道箭影已从对面直飞而来,刹那间便已至身前! 绿萼浑身一下抽紧,竟是半分也动弹不得!万分紧急中,忽觉眼前闪起一条银色弧光,那只箭顿时折向别处!绿萼眼见凌霄已赫然又在自己身旁,才反应过来是他用银枪挡掉了适才那箭,这顷刻间,林中已是乱箭四蹿!绿萼呆视着跃前展臂抡枪挡去无数飞箭的凌霄,脑中如疾电般回思着适才情景,想到若非凌霄及时赶回相救,自己这会必已身中利箭,不死也得重伤!一股平生从未感受过的对于死亡的切实的莫大恐惧顿然从全身泛涌起来! 第六节 顾弱女英能受制 重情意甘抛兵器 凌霄虽一身武功、生性聪颖,此时要在这紧情险境中保护两名弱女,却颇感应顾不暇、力支穷策。他见自己先前方一离开,绿萼便无法自顾、险遭凶难,即再也不敢离远她二人应敌,一面护在她二人身前奋挡利箭,一面寻隙转头疾喝道:“萼妹,我来断后,你和她快先往林外退!” 绿萼仓皇胡乱应了一声,香儿已朝林外一方一指,气弱声低道:“小妹妹,你出了林向那边走,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出谷了。”绿萼此时早已慌骇无主、魂飞魄散!闻言满心间就只有一种强烈已极的逃生之念,转身便一溜烟似奔到林边!入到花谷,更是毫无反顾的直朝那女子所指方向奔去! 凌霄倒也有些没想到她竟能自跑得这样无犹疾快,又一看香儿还滞留不动,忙携住她挑树木遮掩处向林边退行了几步,只听那黑脸大汉已甚显恼意的喝骂道:“狗娘养的白脸小子!想就这样从老子的眼皮底下、手掌心里翻出去,门都没有!” 凌霄自见他身法外貌,早测定他就是“黑风狼”郭雄,这时见他满面凶色,忙对香儿道:“我来挡住他,你也快先自己跑吧!”香儿却浑身软颤,双腿打晃向下坐倒,只是摇头道:“我是真的……再也逃不动了……” 凌霄明知谷中也未必安全许多,但眼前形势不容多选,能多接近谷边一分总归能好一分,他疾望了一下绿萼在谷中渐远的背影,怕她半途有难,心中忧重,欲去保护,却又抛不开眼前险情,不禁焦灼!向香儿疾声鼓促道:“香儿姑娘!你现在一定要拼力振作,自己力挣出谷!否则这郭雄手下人多,我分身乏术,怕难以两顾周全。” 香儿一双柔荑紧握着他胳膊,花容黯淡,惨颜悲啼道:“公子,你别管我了,自管随那姑娘逃生去吧……是我自己命苦,死活就听天由命吧……”凌霄一阵急恻如焚道:“我怎么能抛下你一人……” 那郭雄恼火异常道:“这节骨眼上你们俩倒还有心卿卿我我的说这许多话!全不当老子就在一旁!”说着向旁一喝道:“你们都先停手!老子这会倒想自己好好会会这轻狂没眼的臭小子!”已从林间奔上、树上跃下的一干盗众听令皆向旁退守,虎视眈眈的紧视着凌霄!同时郭雄已真如条恶狼般,抡起狼牙棒便向凌霄扑来! 凌霄再难多顾,忙上前应招!两人身法一个轻捷,一个狠霸,在林树间有限和空地中斗得如激起风雨般千枝摆动、万叶乱堕!很快便过了几十招,凌霄识出郭雄非自己敌手,却忌他一旦落败,他手下势必旁加动手,若拿住那女子作挟,自己也是无可奈何,当下疾声道:“阁下想必就是‘黑风狼’郭雄了,我与你本素无瓜葛、无怨无仇,何必为难不休?” 郭雄招式不停,怒道:“你闯入本大王谷中,还这般不遗余力的誓要带走老子手下献给老子的女人!端的可恨之极!我断轻饶不了你!” 凌霄一面先只守不攻,一面清言如流道:“这香儿姑娘就居家谷边,与你好歹也有几分同乡之情。她因何不慎入此深谷想必你也已听报。你那两名手下无丝毫恻悯之心,歹意欺凌,而后又对她横施暴行,整治得她好苦,她也算是死过一回的人啦,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若还要加难,未免逼人太甚、天理难容!” 郭雄口中粗喘道:“她是她你是你!哪个叫你扯到一块儿来说!你伤我这许多手下,我郭雄今日不报此仇,那也不用再活啦!” 凌霄道:“我和我那妹妹今日本是一时不知才误入你‘双魔门’领地,你和你一干盗众不问青红皂白便对我等痛下毒手,招招法法都欲置人死地!我伤你手下是为求自保不得已为之!不过既是怨仇已铸,你不容我我也无话可说,但此仇却是我一人所为所结,与这香儿姑娘无关!请你放过她,你我之间的仇怨就由我单独来和你等解决如何?” 郭雄恶目一瞪,气恼异常道:“你是看中这骚娘们生得美艳才这般死心塌地的只顾护着她吧?色胆包天的毛头小子!死到临头还敢逞能充侠!非得让你知道知道本大王的手段不可!”凌霄尚不及再说,忽听郭雄身后已响起一声女子嘻笑道:“大王!你不是人家的对手!号令一声大伙合捕住他不就得了,干吗又非得自己费这个事呢?” 凌霄这才顾上见清对方四立观站的敌众中原来还有几名窈窕女子,这时说话的那名年青女子虽也是一身花衣武装、持弩带箭的强人打扮,脸上却扑粉涂脂,甚显艳丽,听她竟敢对郭雄这般态度随便、言语无忌,不由有些意外。他拟郭雄听完此言势被激恼,又忌他依那女子之言再次号众围攻而伤及香儿,不敢再让,银枪一展反击过去!郭雄顿时被那势若白龙般的一枪迫得连退三步,脚下竟一个趔趄方自站稳! 凌霄也不追击,反倒掠回几步,护在香儿近前。只见对面那女子将手中强弩抛给旁边一女盗,细腰轻摆,上前贴到气呼呼站定的郭雄身边,又娇嗲嗲嘻笑道:“大王,这常言说得好,‘长江后浪推前浪’,你这匹老狼想不认输也是不行的喽!” 凌霄又不想她竟敢再次这样全不顾郭雄颜面,当众直言调笑,本以为郭雄势必羞恼暴怒,不料郭雄看去只是脸上大显悻恼,却并不发作,无甚怪罪之意。凌霄愕异斯须,见那女子言举轻佻,显得和郭雄关系非常,忖到她应是郭雄的亲密之人方能如此,心头一省,说道:“这位莫非就是双魔中的‘火狐狸’胡红香?”他自小便受良好教育,又生性温和,原本待人极讲礼貌,但因“迷谷双魔”是黑道中素有恶名的人物,是以虽知道那“火狐狸”胡红香是比己大出许多的前辈中人,也只是直呼其名,不愿加以礼称。而他又知“火狐狸”胡红香当年是以艳荡出名曾迷害无数男子的毒心妖女,精通驻颜之术,这世上诸多平常女子都极重保养容颜,何况是她这等人物?所以虽也见测眼前这女子约莫仅有二十来岁,与那胡红香年龄并不相符,但心觉她看去就算年青二十岁也不为奇事,当下出此一问。 却见那女子涂抹得红杏般的双目怔瞪了一下,似大露诧色,紧接着便眸波流转,“咯咯”娇笑道:“唉呦,那你可太抬举我喽!”说着一抚脸颊,神态风骚道:“我的容貌能有她那般好么?”口中虽这样说,脸上却颇现出些自赏自得之色。 凌霄听她话露否意,微感自失,只见那女子突的又朝自己抛了个媚眼,然后朝郭雄一偎,嗲声嗲气道:“大王,你先歇会吧,就让娇杏我来替你整治这小子。”郭雄“哼”了一声道:“你本事大得很吗?”那娇杏腰肢扭动,贴在他身上水蛇般乱蹭,浪态百出的荡笑道:“我的本事你还不清楚么?” 郭雄被她挑弄得纵在此等情境下也是色相微露,竟眯起眼一笑。那娇杏又笑道:“你就只管看我的吧!”说着便直朝凌霄睨视而来,满目现出妖冶异烈之光! 凌霄见她是个轻佻放荡之女,心生轻意,这时虽看她目光奇烈,颇露着种说不清的挑衅邪歹之意。心中却只道她不过擅长狐媚本事,即便是诡计多端,自己也浩然无畏。当下昂然一立,目光凛凛正然对视着她! 娇杏斜瞅了他少顷,红嘟嘟的双唇边浮起一抹满含戏弄之意的邪恶笑容道:“小子,你本领是不错,现下若要自己离开这迷魂谷倒也非难事,只可惜若想带旁人全身而退那却是万无可能。不过本姑娘这会对你实在是大感意兴,想同你玩个好耍的游戏。只要你肯自弃兵器,我们就应允你的要求,放过你所带之人,你答不答应?” 凌霄不料她会出此一言,正自怀疑,只听香儿已在后急声警示道:“公子!你千万不能答应!大敌当前,如你自弃兵器,那岂非同束手就擒无异?”凌霄心道:“只要他们能放过你,就算没有兵器,我一人要脱身也会容易许多。”当下应道:“可以。” 娇杏紧接着便道:“但是我们却只能放过一个人!这一人就由你来选择,你身后这位千娇百媚的香儿姑娘和你那娇滴滴的情妹妹,你会选哪一个呢?”说着眼波一荡,甚感意趣的得笑起来! 凌霄早觉她必还有后话,但再难想到会是如此,顿时心头一凛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娇杏继续笑道:“你是个聪明人呵,先前那许多埋伏都制不住你!这游戏如此简单,你怎么又会听不懂起来?”凌霄不理会她的奚落之意,探问道:“我那妹妹现在又不在此处,你叫我如何作选?” 娇杏笑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傻呵?就凭你那半点能耐也没有的情妹妹,你若真以为她能顺当出谷,那也忒小瞧我们啦!她这会应当早已中埋被擒,你还不快点选!” 凌霄心中急灼,疑光微闪道:“你想哄我?”娇杏放声浪笑道:“我是最喜欢哄人的喽!不过这会我还用得着编谎话哄你么?我的俊俏小哥儿,难道我们这么多人,还能眼睁睁看着你那妹妹逃跑?何况这一带全是我们的地头,即便她能出谷,我们要抓她回来也是易如反掌!原来你也不是我想得那般聪明啊!那信不信就只好由你喽!” 凌霄边听边忖,早也拟她所言不虚,不由俊眉一蹙道:“那我若选了,你说话可要算数。”娇杏洋洋自得道:“你自管放心,这个主我还是做得了的。” 凌霄一瞅郭雄,见他果无反阻之色,当下沉忖未语。娇杏又满含调弄的笑道:“你身后这女子与你素昧平生,你把她从林子里救下,一路护到这里,也算仁至义尽了!难道你还真想选她而舍了自己的情妹妹吗?不过你那妹妹紧急时刻却只顾己安,抛了你独自逃生,这样薄情寡义的人儿又顾她作甚?唉,但这话又说回来,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这情侣也算是一样。你那情妹妹与你相好一场,你也不能为了她这一时负义就置她于危境不顾吧?这香儿虽生得美艳,但这会你自身都难保了,还能顾着贪恋美色吗?唉哟这究竟该选哪一个才好呢?可真教人犯难呵!” 凌霄见她幸灾乐祸,却装腔作势的又是摇头又是叹息的一副可憎形态,禁不住忿气上涌道:“你觉得这样戏弄别人很有意趣是么?我现在才真正知道什么叫‘貌如桃李,心如蛇蝎’!我那妹妹临危逃生本是人之常情,你这等少德之人还哪有资格妄评于她?这世上但凡稍具正义之人都会拯危救弱,与这香儿姑娘是美是丑何干?你当我是同你方那干人一样毫无悯善之心的好色之徒么?” 娇杏目中顿时愠光一闪,但转瞬便即消退,“哼”的一声道:“总算你还能誉我一声‘貌如桃李’。混蛋小子,你伤了我们那么多人,若不是看你生得俊俏可心些,姑娘我可不就只是这样简单的耍耍你了!”说着又愤愤难平起来,满目恶色道:“你还敢羞辱轻骂我?看来本姑娘真该好好赏你点苦头吃,你才叫真正明白什么叫做‘心如蛇蝎’!” 凌霄虽素性谦让女子,对她却无半点好感,听她又出恶语,也是忿意难平,傲睨蔑然道:“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手下留情喽?哼,我若要走,你们拦得住我吗?就凭你这么个狐媚放荡的妖女,如果不是有人作挟,我倒很想看看你怎么能赏我点苦头吃!” 娇杏登时双目一瞪,不甘示弱的挺脖叫道:“那你倒是走啊!我这人很讲实际的,可没有那妄自托大、徒害自身的坏毛病!我先前就已说了,你若要自己离开这迷魂谷并非难事!那你干吗还留在这里罗嗦个不停?哼哼,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有这两个女子作挟才会这般有恃无恐的耍弄你!她们现在在我们的掌握之中,这是可为我利的实情!你不服气啊又能把我怎么样?臭小子!你命犯桃花!还敢对本姑娘这般张狂!你既能耐得很,我也没法强求你留下呵?只要你不顾这两个女子,就尽管走你的好啦!怎么又不动啦?” 凌霄听她肆无忌惮的猖狂挑衅、大发奚辱,忿气迭涌,忽听香儿在后强抑惧意的哀呼道:“公子!你……你就别再管我二人啦!自己快走吧!先保自己周全要紧……”忙微转过头道:“你别害怕,我不会作这等见危负义之事。你不要多言添扰。”香儿闻言顿然住口。 娇杏双手往腰中一叉,“哼”的一声奚笑,恶声恶气道:“自命不凡的大侠士,你最好快点选啊!否则可别怪我反悔!” 凌霄强抑怒气,一字字清晰说道:“那就望你言而有信。我选我妹妹。”说着便横握银枪伸送向前,松手哐啷一声自弃于地! 第七节 执仁义英雄无畏 陷诡计侠士受创 众人一时不觉全都怔视着他,山林间一片悄寂。俄而,娇杏先恨笑了一声,咬牙长音道:“你倒还真重情重意啊!”说完便朝旁边一人一挥手,喝命道:“你去向埋伏在那边的人传我的令,不许难为那姑娘!”那人立时领命而去。 凌霄见她倒还守信,心中微安。娇杏已又扬手一挥道:“把他们围起来!”凌霄忙往香儿身边又退一步,喝道:“慢来!” 娇杏蔑笑一声道:“你还想怎的?”说着双手一抱,一副任待其行的无忌样子。众强盗尚未举步,见情一时都齐望向凌霄。 凌霄昂然面向娇杏道:“我还想同你再做个交易。你和你这郭大王皆是恼我伤了你们兄弟,那自是最想拿我报复,我就用我自己换这香儿姑娘周全如何?” 娇杏目中顿然异光一闪道:“什么意思?”凌霄道:“你们如再答应放过这香儿姑娘,我愿束手就擒!” 此言一出,郭雄也是大露惊诧,满目异色!娇杏凝视了他一时,蓦地嗤然笑道:“你现在还凭什么同我们做交易?连那民女先前都能知明,你如自弃兵器就同束手就擒无异!不知死活的小子!我们现在要拿住你易如反掌!你还敢在这里装模作样的自充侠义!” 凌霄傲目一睨道:“是么?那有本事就只对向我一人来试试!”娇杏放声恨笑一声,咬牙切齿道:“那好呵!我还没报你方才辱我之恨!先吃我三箭!”说完便夺过先前抛与身旁那女盗拿着的强弩,极是熟练快捷的从腰间所挂箭筒内取箭架上,寒芒慑目的利箭锐尖直对向他前胸! 凌霄昂然而立,无半点惧色的疾言道:“我若不逃不躲受你三箭,你就放过她如何?”娇杏恶狠狠叫道:“那就看你能不能当真不逃不躲受我三箭后、还可有命留下来再护着她啦!”说着已扣动扳机,砰地即放出一箭! 凌霄果然长身未动、双足未移半分,只右手一伸、式法如电,便将那只来势强劲的利箭稳稳抓握住在胸前!——众盗齐吃一惊!娇杏目中惊怒一闪,更不停怠,紧接着便又是气势汹汹的一箭射来! 凌霄依然身不转形、足不移步,眼睁睁待那箭如疾光迅电般似就要从身上穿过,又伸左手握住。 娇杏杏目怒瞪,恼火异状,第三箭直朝他面门射来!凌霄双瞳一缩,直对着那支声势骇人、迫面而来的利箭,竟赫然张口一咬! 众盗顿然尽皆惊魂瞠目,眼看他竟已将那支强弩射出的利箭之尖牢牢咬在口中,不知多少人都失口惊呼,骇然变色! 偌大的林间不知何时又变得一片悄寂。凌霄一掷手中双箭,又吐出口中之箭,反手一抹口唇间被那箭强势震破而泌出的一丝鲜血,目光凛凛道:“现在你们可以放过她了吧?” 娇杏本一直矍然望着他,这时方如梦一醒,目光一烈、愤恨异常道:“你倒还真是对她念念不忘啊!臭小子!你既这么想救她,我就偏不饶她!”紧接着便一指凌霄,向众盗怪叫一声:“你们全都给我围攻他!那女的交给我!” 凌霄眼看那干人立时如潮般向自己涌攻过来,而娇杏却借势在众人掩护下从旁直朝香儿所在之处掠去!动作真如条灵狐般诡捷,不由急怒难遏道:“你这无信妖女!”话间已同最先扑上的两盗交上手。耳听娇杏厉声回嘴道:“本姑娘既要同你玩就敢说敢认!但这次我可没答应过你什么!” 凌霄脑中如电光石光般的回思了一下她先前之话,她虽确实也未直接答应,但眼前所为的多少也算是毁信无赖的行径,却又哪能再多语与她无谓理论?一面急忙力退团团围攻的众盗,一面寻机回身保护香儿。 众盗虽非他敌手,却顽恶缠斗。这斯须间娇杏已侵到香儿身边,香儿立时发出一声惊叫!几乎同时,凌霄已双掌退开一片顽盗,一个箭步赶了回来,一掌击向已伸手朝香儿抓来的娇杏。娇杏忙回手反格,另一手举起持着的弩箭对向凌霄,却被凌霄单掌迅如疾电般的两下尽皆劈开! 娇杏连他如何动作都没能看清,便觉双腕一阵酸痛麻软,手中强弩直堕在地!不由恼羞怒迸,连痛也不顾了,使出浑身招数向他连发疾攻,恨不能一下将他生撕活吞了般!虽是如此,也不过是勉强与凌霄对了几下便万难再敌,知他厉害,急忙另寻别策。 凌霄知旁边大批盗众转眼就又会攻上,不与她耽时纠缠,正想重手制服她,娇杏却神情突换,直对着他娇迷迷一笑,显得好不柔弱的温声软语道:“公子先请听我一言……” 凌霄不由怔了一下,就仅这么一转瞬功夫,娇杏已得隙暂脱他所控,双手一扯前衣,两只丰盈硕大、洁白如脂的乳房赫然现在凌霄眼前!凌霄大吃一惊!急忙转脸回避,只听娇杏已厉喝一声:“快朝他们放箭!” 凌霄急怒攻心!回目一凝,只见娇杏已滑出数米之外,手中已提着先前堕地的强弩,正搭箭欲朝己方射来。只看了这么一眼,耳听四周已响起一片弩箭声,急忙回身一手携起早已吓得浑身如筛糠般的香儿,一手横扫四方乱射来的利箭,飞展轻功跃躲于周旁树后,朝林外疾行而去! 只听娇杏在后尖噪大叫:“今天若让他跑罗你们哪个都不用再活!”身后、树上皆是一片追行声!凌霄身法快捷、步履如风,须臾已奔出险林,但手中携着一无力弱女,势难再抗后面穷追不舍的众多强弩利箭,入谷不远便无法再行,扶着香儿双肩急忙向前一伏,先躲过顷刻已从头顶飞过的不知多少支乱箭!又一阵翻闪,好不容易才待得一喘息之机,凌霄即一跃而起,当真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侵前夺过相距最近的一盗手中强弩!双足凌起,高高盖遮住后面瘫坐在花丛中的香儿,持弩一阵回旋舞动,霎时又挡开迫面而来的无数流箭! 本向这方边追边射的众盗眼看他脚踏在纤柔无比的花枝上,身形忽起忽伏、四面挡箭,竟似如履坚实平地般,不由都惊目啧舌!香儿缩在花间,抬目望着他衣衫飘飞、真如凌云仙子般潇洒灵逸的身姿,嘴角边竟不觉浮起一丝贪慕的诡笑。可惜凌霄此刻心难旁顾,没见到她这副殊无半点惊惧的异样形态。 郭雄此时追在数步之外,瞪目观望,不由恨恨怒赞了声:“小子他妈的当真本事不小!怪不得敢这般一味托大……”还未及说完,又见凌霄突的落足一展袖,那只手中自己竟没看清是何时已握满一把流箭,紧接着便见他架箭上弩,迅如流星般朝自己这方反射回来! 郭雄听到众盗间立时响起一声惨叫,一人已中箭翻倒,这才如梦初醒,暴喝一声向前跃去!但同时间凌霄已对准眼前最前面的敌盗连扣强弩,一箭一个,身手迅疾得几难形容!郭雄奔行间见己方不住有人痛叫损伤,恼羞迭腾、怒火冲顶,一时什么也顾不得了,抡着狼牙棒直朝凌霄狂奔去! 凌霄射倒几人后见郭雄已攻近前,手中棒器呼啸生风、威势强劲!忙举弩反格。只听郭雄怒骂道:“老子的喽罗们全都快半死不活啦!你他娘的倒还真轻省!”一时也不知他是何意,只觉与他一斗在一起,众盗倒不敢再轻易放箭,反略得一时松暇,心头急忖寡不敌众,自己若想带着香儿势难脱身,要么寻机拿制住郭雄这个盗首以挟众盗,又忌如此一来,他们势必反悔再放过绿萼。仓促间也难以再多思忖,忽见一条身影已从侧面掠来,边奔边扣动强弩,转眼已放两箭,却是箭箭都朝自己旁边射去! 凌霄忙一转头,才发现和郭雄打斗间不觉已移开香儿数步之遥,香儿放声惊叫,仓慌乱闪,竟将那正射向她的两箭堪堪躲过!凌霄心头两下乱跳后,暗自大道了声:“侥幸!”眼见那掠上来的人正是娇杏,而她不攻自己却只对准毫无抵御之能的香儿发难,歹邪卑鄙之心昭然尽显!不由怒火填膺道:“你这妖女!” 如此一分神,右腕已被郭雄一棒击中,登时鲜血直流,箭弩坠地!他忙又转头对向郭雄,心知娇杏必然立时又会攻击香儿,忧急如焚!不敢丝毫懈怠,奋力疾风暴雨般的转眼便攻出数招,一掌劈飞了郭雄的狼牙棒,将他强退开两步!再也顾不得他,回身直朝娇杏掠去! 娇杏不躲反迎,前胸朝凌霄一挺道:“你来呀!”凌霄本已伸掌,却蓦然见清她原来根本未整好衣衫,此时非但又将那对丰乳尽暴于众,还肆无忌惮的直对着自己使劲摇动!凌霄只觉眼前两团白影乱颤,脸上一阵臊热!急忙缩手,方阖目往旁一转脸,后背重重一下闷痛,已结结实实挨了郭雄一拳!胸腔间顿时一阵血气翻涌,喉头直泛起一股甜腥! 他方自咬牙挺立,只听娇杏那可憎已极的声音已得意响起道:“我看你现在还能有多大能耐!”同时侧光中只见众盗已汹汹围攻上来,急忙又朝香儿身前挡去!他虽武功高强、临危不乱,然从林中到此这一路拼斗奔躲,已是大耗心力,几有顾此失彼、疲于奔命之感;这一时间更是被迫得左右紧顾,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一面阻击众盗,一面又竭力回抗着郭雄,转眼又将当先攻上的那几个小盗尽皆打倒,万分紧急间寻得一隙,回头便向香儿疾叫道:“快跑呵……”可这么一张口,话音还未及落,那股强压已久的鲜血再难克咽,扑的一下直吐了出来! 香儿双目紧紧凝瞪着他,眼中大现异色。娇杏恶叫道:“我看她往哪儿跑!”凌霄此刻又哪得间暇多顾旁他,急忙又转头应敌!郭雄见他明明已现难支之色,却顽强抵御,仍是应变奇速、招式敏锐,想到自己带着这么多人合围多时,直到此刻仍制他不住,不由羞恼交迸,又见他如此紧重之时,还不忘关护香儿,更是一阵狂怒,气急败坏的叫道:“小子当真可恶之极!若不拿住你大卸八块、难消我心头之恨!”双目恶瞪,呼呼出拳,只欲一下子便将他击垮! 凌霄倍感吃紧,喉中气急,胸腔间阵阵闷痛血翻!正拼尽全力抵抗,侧目中却见一旁的娇杏手中掂晃着箭弩悠然自得的步向前,大剌剌往自己身旁一站,缓缓举起箭弩对准香儿,故意大张姿态的娇迷迷笑道:“小公子,你自管慢慢打,千万别着急。”凌霄急火攻心,一时恨极道:“无耻!” 娇杏顿时“唉呦”一声道:“你还敢骂我!”说着手指已按上扳机!凌霄本已对她大存警心,见状一把挣退开郭雄,反身便朝香儿扑护去!方抱住她往旁一滚,一支啸箭已扎入身旁泥土中!凌霄半侧在地,不及支起,紧接着便又听嗖的一声,又一支利箭破空直射过来! 娇杏此时根本不容他再有丝毫喘息之功,又如此近距放箭,凌霄势难再带还躺在地上的香儿逃躲!千钧一发之际也无法多应,一下子跪起俯扑向香儿,将她压护在身下!——就在那一刹那,只觉右腿上部一下尖锐剧痛!已被那只强弩利箭射中贯穿! 第八节 遭伏制不甘受辱 志不屈多受磨苦 凌霄禁不住“呵”的一声,向前俯倒!只听香儿“唉呦”一声,惊挣坐起道:“你中箭啦!” 凌霄已明处境,即缓无谓抗力,甚显平静的双手撑地翻身坐起,微屈着那条刹那蹿出一道箭血的负伤之腿,只见众盗已尽皆上前围立在自己周旁,不知多少强弩都直指向自己。当下一调气息,浅淡一笑道:“可惜我不能履行承诺,终是无力救你出谷。” 却听香儿语音出奇悠长平静道:“你也算尽力了。”凌霄不由朝她一观,但见她此时殊无半点惊慌惧怯,眼神还颇显古怪,似乎大含深意。正生愕意,耳听娇杏已得笑声声的步上前来。 凌霄再顾不上香儿,他对娇杏厌惮万分,实不想理会她半分,当下闭口垂目。娇杏却收好强弩直蹲到他面前,得意万分的嘲弄道:“怎么我的小公子,这会子神气不起来啦?” 凌霄早料她必要对己大肆羞辱一番,只作不闻。娇杏却哪肯放过他?又肆意将他细细端量了一番,啧嘴啧舌、嗲声嗲气道:“你这副模样可当真是可人疼呵!也怪道人家也不怕费心劳神的作戏,定要陪你玩到底不可。唉,这俊俏少年又有哪个女子不喜呢?若不是你先前竟敢出言轻辱于我,我还真有些舍不得这样狠心对你呀!” 凌霄不甚懂她中间那句话,却也根本无心理会,听她轻佻挑弄,怀憋已久的忿气上涌,抬目一看她,只见她依然坦胸露乳,思她虽是邪道中人,却毕竟是个女子,却就能这样放荡自若的面对这么多男盗,竟连丝毫窘困掩避之意都没有,真是无半点羞耻之心可言。禁不住俊眉一皱,厌憎大露道:“你能不能穿好衣服再说话?” 娇杏微微一怔,随即便“嘻嘻”一笑,索性向前将那对丰乳直挺在他面前道:“你们京城里的女人不是这世上最新潮开化的吗?你且也是出了名的风流少侠啊,还能忌避这个?这可是本姑娘最厉害的一件至胜法宝,比什么兵器都管用!不过我倒没想到你这小子还真是个脸薄怕羞的嫩雏呵,一而再的着我的道!”说着更是放声浪笑! 凌霄见她大笑间那对丰乳又抖动个不停,一副不堪入目的下流形态。不禁又转脸避向一侧。娇杏继续猖狂调笑道:“怎么,又不敢看我啦?你本事不是大得很么?适才还左一声妖女右一声妖女的!哼哼,你以为你轻功卓绝、武艺超群就能翻出我们的手掌心去?这会儿怎么非但不跑、还连声都不敢吱一下啦?自不量力的无礼小子!现在知道本姑娘的厉害了吧!” 凌霄势难再忍,反辱相讥道:“你就是卑劣无德、寡廉鲜耻的妖女!我秦凌霄是堂堂正正的七尺男儿,岂会惧你这等品质下流的邪道宵小!我心怀坦荡,倒也并非当真不敢看你,而是觉得看你一眼都会令自己感到恶心。我为你感到羞耻,你却丝毫不以自己这副令人不堪入目的形态为耻。”说着傲气故盛道:“本来道不同也不必多无谓之语,但你既咄咄相逼,本公子就提携你一句:你好歹也是个花龄女子,最次而论也是个人,一个人应当具备最起码的廉耻之心,否则岂非同禽兽无异?” 娇杏这下直气得脸上瞬青瞬白,不知怎样待他说完,揪住他衣领便狂躁怒叫道:“臭小子你说什么!” 凌霄正视向她,目中一派凛正,无半点惧退之色。娇杏怒视了他斯须,似自感失控,神情微敛,故作轻视的放开他拍了拍手,“哼哼”恶笑道:“你自管逞强,现在你人已落在本姑娘的手里,本姑娘还怕你嘴皮子耍耍利落么!等稍后把你关进了我们迷魂谷的黑水穴,我看你还能不能再这般嘴硬!” 凌霄实不甘对她示弱,当即嗤然冷笑道:“那你就尽管等着看吧。大丈夫威武不能屈,不过这个道理你这等无知少识的妖女肯定是不懂的。”娇杏不由又躁怒起来,正要发作,郭雄已不耐道:“行了娇杏,你能不能回了大寨再同他罗嗦?没见这么多人还得大费手脚的回去好好救治一番呢么!” 娇杏赤胸起伏,愤意难平的大喘了几口气,终于铁青着脸恨恨站起,向旁合衣一立。郭雄转目一望谷间受伤的那干手下,禁不住“嗨”的懊叫一声,跺足恼躁道:“老子费心这多年训练出的这批人马,今日却被这小子搞得损兵折将、一败涂地!老子没看出这小子生得白白弱弱的,倒还真他娘的名不虚传!” 凌霄先前听了娇杏之语,已生疑心,只是一时无机顾及,这时又闻郭雄这话,心中更是猜测,缓缓问道:“你们早知我是谁?”只见郭雄目光一闪,似微显出一丝慌乱,随即便恶狠狠应道:“没错!”却又再不说话。娇杏叉手踮腰,怏怏不快道:“大王,你这可不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咱们今日损兵折将是不假,一败涂地却谈不上吧?这臭小子眼下已是咱们的阶下囚,你又对他赞誉什么!” 郭雄“哼”的一声挥手道:“是怎样便是怎样!你不愿承认、巧言掩饰也没用!虽然我‘黑风狼’郭雄是黑道称雄的迷谷霸王,行事也不讲究正大光彩,但今日能拿住这小子所施的手段却实有些低劣。老子事先虽早闻他不凡,却拟他再怎么着也只算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没想到他竟真能这般了得!哼!他虽然可恨之极,可有本事就是有本事!这一点老子我是深为认服的!”说完脸上凶色一盛,喝命围在凌霄周旁众盗道:“把他给我带走!” 娇杏却忽然厉喝一声:“慢着!”郭雄不由恼道:“你还要耽搁什么!”娇杏忿然叫道:“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本姑娘自在这谷中安身立命,便是师父宠护、大王疼爱,这干喽罗更是个个对我俯首贴耳、极力讨好!又哪曾有人敢象他这般数次轻藐辱骂于我!”说着便跳到凌霄身边,杏目恶瞪、破口骂道:“混蛋小子!你先前不是说很想看看我这么个狐媚放荡的妖女,怎么能赏你点苦头吃吗?我现在就先让你好好看看!”蹲身一把便握住扎入他腿中的那只箭狠毒一拔! 凌霄顿时痛呼一声,浑身一挺!本能便欲反抗向她,却即刻想到此时已是被这么多人弩指围困,能挣脱得了这一下也马上势必遭到他等强制,没甚用谓,倒落他等敌方轻看羞辱,便即不动任受。 娇杏却又并未就即将那支箭拔出,而是拔得方没入他腿后贯穿处,是时见他如此,恶气冷笑一声,更是不让他一下受过的慢慢停停儿拔着那箭,还不住拧动,刻意重延折磨。凌霄双手撑地,一脸不屈毅色地面对着她,任由她怎样动作,然而却只觉一阵阵钻心剧痛、渐不可当!禁不住又呼出一声! 娇杏立时满面大露得喜异兴光色,凌霄当对见着,不愿再让她如此称快,用力一咬牙腮,硬毅绝声。娇杏听他消断痛声,只视他那容样一眼当然便可知他是在强忍并其心意,当下又是一声冷笑道:“我看你能硬撑多久!”说着紧握着那支箭柄更是将箭在他肉中用力绞动起来! 凌霄牙帮喀嘣一响,满头冷汗迭涌,撑在地上的双手已紧紧捏满了两把泥土!蓦地向后一甩头仰面,闭上双目穷竭尽全力支撑忍耐。 娇杏对他大肆折磨了这一时,却再得听不到他一丝痛声,不由大生忿恼,正恶色一盛、再欲加害,却听香儿这忽的轻声曼语道:“闹够了吧?” 娇杏登神色一敛,懊静斯须,忿“哼”了一声,一把便拔出那支箭站了起来!凌霄顿时浑身一抽向前挺起,腿上鲜血狂迸,转眼便染得那条本早已血水四流的裤筒上更加到处都是!他强撑到此时,已是神亏体溃,眼前阵阵眩晕,忽觉香儿偎上身旁,好不轻柔的缓缓说道:“你今日受的苦已经够多了,该好好歇会了。” 凌霄对这一阵一直平静异常、悠然自若坐于一旁的香儿早生疑意,这时强聚心力朝她一凝视,但见她满面春色,娇艳妩媚,满目都是荡人心魄的销魂笑意,又哪有半点落难之态?紧接着便又见她姿态无比优美的一挥衣袖,鼻间立时扑来一股甜香,随即便神志一昏,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九节 初苏欣见可信女 生亲寄听介神草 昏昏沉沉间,凌霄只觉自己是和绿萼手牵着手奔跑在繁花似锦的山谷中,深深陶醉于眼前的如画美景,心神舒畅、欢笑声声!他边跑边时时转顾着绿萼那张欣喜万分、娇靥如花的可爱面容,心头一片喜醉……可忽而再一看时,身旁的绿萼却突然变成了满脸邪荡笑容的娇杏! 凌霄顿吃一惊,急忙便摔开手,娇杏却撕开前胸衣衫朝他直扑过来!他匆忙向旁一躲,却又听娇杏好不凄弱可怜的哀求道:“公子,你一定要救救我呵……” 凌霄定目一看,眼前那女子原来却又不是娇杏,而是香儿。他方怜恻安慰了声:“你别害怕……”心头却蓦然象省起什么般一凛!也不明究竟为何便道:“你休想再骗我。”香儿顿时神情一变,大现凶色,张开手爪朝前一纵,竟将他扑倒在地! 凌霄只觉自己手足虚软,竟是半分也不能抵御,不由心头一阵惊急……但见香儿全身都伏在自己身上,媚眼如丝,突的竟变成了一只火红刺目的大狐狸!凌霄大惊失色,浑身却仍是虚软无力,连半点也挣动不得,只觉那火狐伸着舌头在自己身上不住舔蹭,不由阵阵心悸,拼力大叫:“快、快滚开!”那狐狸顿如人懂语般目现凶光,露出雪白尖利的牙齿朝他腿上狠狠咬去! 凌霄惊急交迸,只觉腿上痛不可当,大叫一声向上挺起!却忽听一女子急唤道:“秦公子!秦公子!你醒醒!” 凌霄被她唤得神志一明,先前所见幻相尽皆消失,睁目一看,又哪有什么花谷火狐?方省是一场魇梦。他惊魂甫定,脑中已回想起现实中发生过的事,但见一个陌生少女正蹲在面前,满脸关急之色。下意识一忖,测她自也是这迷魂谷中如娇杏一等的女盗,便也不多理。一时只觉伤口阵痛、口干舌燥,耳中听到滴答滴答的滴水身,转目朝四下一观,发现自己正背靠石壁坐在一高阔如厅的大洞穴中,周旁阴暗潮湿。前方洞中地势渐高,左侧洞穴变狭转折处光线投入,料得那方向外便是洞口;身旁右边却是一大汪黑浊的水洼,回思起娇杏曾威胁过的话,心测这里便是她说的那个黑水穴。 只听那少女道:“秦公子,你刚才是做恶梦了吧?这会觉得好些么?”凌霄素来待人礼貌,尤其是对女子,是以此时虽然认为那少女是和娇杏一流的邪道之徒,本不欲搭理,但听她言语关切,还是做不到丝毫不予理睬,转脸对视向她,冷冷淡淡应了声:“我很好,不劳多关。” 那少女“噢”了一声,随即便似不知该再说些什么般露出些局促之色,然后又从旁边拿起一块小方巾,朝他额上轻轻拭来。 凌霄忙躲身伸手一挡道:“你别碰我。”这么一用劲动弹,方觉浑身虚软,似乎全无力量;同时眼见那少女大露窘色,手中方巾举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的,犹豫了一时,似鼓足勇气道:“秦公子,就让我……帮你擦擦吧,你刚才没醒前……一直在流汗,这会也是一样。你现在身子很虚弱,不擦干了怕会受风……” 凌霄见她神色真切,不似作假;又见她相貌平平,左眼鬓边还有一大块胎记,凭添了些丑色,脸上不施丝毫脂粉,无论外相装扮还是举止性情都显得大异于娇杏,对她的嫌忌心由此退了几分,但当然还是并不信任道:“我现在既已被你们所俘,你们自可以为所欲为,你也不必再这样假装好心。” 那少女大急道:“你别误会!秦七公子,我……我叫萧莫弃,你回去一问……志鹏大哥便知……” 凌霄大出意料,顿感一阵欣喜道:“你识得我五哥?”莫弃忙用力点了下头,又双颊泛起红晕道:“我们是去年时在花江相识的……”说着更是面露羞色,微微垂头关问道:“志鹏大哥他,他还好么?” 凌霄道:“我也有好一阵没见他了,不过他应当没什么不好的。”他从未听志鹏说起过莫弃之事,此时只觉她的名字同萧莫离很象,却不知她正是萧莫离的至亲妹妹。一时间也顾不上思索许多,见她话意言态分明是和志鹏结有情谊,已是对她大生亲近之感,和声问道:“莫弃姑娘,你也是‘双魔门’门下么?” 莫弃脸色微微一变,随即便恢复常态坦然道:“我是‘火狐狸’胡红香的弟子,入门已有六年了。” 凌霄往前面左方光芒投入处一望,又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昏了很久么?”莫弃道:“现在快到正午了,你已经昏了一天一夜……” 凌霄心头一急,一挺身道:“莫弃姑娘,那我那个妹妹可怎么样了?你知道么?”莫弃忙一按他道:“快别乱动,你眼下还使不得力。你自管放心,那位绿萼姑娘现在就在我们前面的居宅里,只是行动不得自由,其余尽皆很好。” 其实凌霄方这么一急一动,便觉头晕体虚,无力的靠坐回去,听了莫弃之言,心中微安,却更感忧悒道:“我也想他们不会就那么轻易的放过她,不过只要能不难为她也好。”说着已是大为自恼自责道:“我真后悔,不该把萼妹带到这里来,害她因我所累、落此大险,而今我却又没半点办法救她……” 莫弃忙安慰道:“七公子,你就先别想那么多了。先调理好自己的身体要紧。”见他身陷如此不堪状况下却丝毫没顾虑到自己,一心只关重绿萼,触动心事,不自觉间已是对绿萼羡慕万分,真性情大露道:“何况两个人若真心相爱,就当福祸与共,哪一方自也不愿独自偷安。如果我能与自己所爱的人同历危难,那会觉得是一件幸事,即便是死也心甘情愿。” 凌霄不想她会突然出此大显志气的坚贞异言,当然也更无法知道她此言乃是感出于对志鹏深怀的一腔真情,心中愕异下,又觉一种说不出的感敬,一时有些怔然的望着她。 莫弃看到他眼神,心神顿回,不由自感失态,忙垂下头去。凌霄也省思回来,沉默须臾,无奈深叹道:“莫弃姑娘,如果可以,请求你能照看照看绿萼。而今我自陷无能、如同废人,实在帮不到她什么。”语气虽尚可执平静,其实心中却忧重自疚万分,如此更感一阵心力交瘁,不由长吁了口气,强调内息,脸上现出憔损不胜之态。 莫弃直瞅着他,蓦然眼圈一红道:“七公子,昨儿他们带你回来后我才闻知此事……你和志鹏大哥一样,都是心地良软的侠义之士。” 凌霄前时与众盗对阵时并未见有她在内,思量出她此话为何,禁不住自嘲一笑道:“什么侠义之士?我只是个自命侠义的大傻瓜,被人捉弄得团团转,如今身陷为囚,你还赞我?” 莫弃双目更红道:“不,七公子,你别这样说……你若不是个真正的侠义之士,就不会不顾己安誓要救助一个本素昧平生的民女,那也就根本不会受人捉弄陷拿了。”说完举巾轻拭着他额上汗珠,满目感惜怜恻道:“七公子,你受苦了……” 凌霄见她目中竟隐泛泪光,心头一感,忙冲她展颜一笑道:“没有。”说着故作轻松、微露玩笑口吻道:“莫弃姑娘,你该不是为我难过吧?那可千万不必如此,我最怕见女孩子哭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又有什么可伤心的?” 莫弃有些不好意识的垂下头,含泪低语道:“好什么呀?你当我看不出你是在强忍痛苦么?”说着又抬头一看他,紧切道:“不过我方才已解掉了他们给你腿上权且乱扎的绷带,为你重新清理了伤口,敷上了一种灵药,你的箭伤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凌霄这才顾得朝自己腿上仔细一望,满含戏谑的笑道:“怪不得我刚才梦见自己被一只大狐狸狠狠咬住了腿,觉得一痛就惊醒了过来!原来不是什么狐狸,而是你这么个可爱的小姑娘在为我上药啊!莫弃妹妹,真是多谢你啦!” 莫弃见他对自己大现亲近的随意玩笑,又连对自己的称呼也改成了妹妹,禁不住脸上一红,大露羞促,一声儿也再言语不出。凌霄生性热放,对那些平素交往的亲熟些的女子向来都是风趣调逗、言笑少忌。他与莫弃虽为初见,但因志鹏之故对她爱屋及乌,又觉她性情真挚,是以当下便视她如和自己素往的那些亲熟女子一般,可这时见她其状颇显尴尬,思她是个内向性格,正思解慰一句,却见莫弃已消去羞色直视着自己,大露关恻道:“七公子,我方才为你敷药时便见你昏沉中大露苦色,是痛得厉害么?” 凌霄微微一笑道:“莫弃妹妹,说真的,实有些痛得厉害,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莫弃早见他那处箭伤贯穿深重、血肉模糊!闻言更感一阵伤恻,忙拿起先前唤醒他时搁在一旁的药盒道:“七公子,你再忍忍,这种药叫重青粉,是由重青草干制磨碾而成的,重青草是只有我们迷魂谷才生的绝世灵物,只要是外伤,那无论对于什么样的皆有神功奇效!我这就把剩下的继续给你敷上,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康复如初的!” 凌霄定目一观,只见她手中拿着的是个圆形的小药盒,里面盛着不多的些药粉,在外面射入的阳光照映下,颜色翠绿,想象那草儿必定显得生机盎然、青翠可爱,但碾成药粉,如此鲜亮色泽望去却透着点说不出的诡异可怕;又见她已又从旁拿起一块看是原早准备好的洁净白绢,倒上药粉,俯身低头,小心翼翼的朝自己腿下伤口敷去。忙配合她支起右腿,只觉她虽动作轻谨,但那绢布一挨上伤处,还是钻心一痛!当下忍了,言态自若道:“莫弃妹妹,你说的重青草就是江湖传闻中的迷谷二宝之一吧?” 莫弃凝心为他敷药,头也不抬地轻“嗯”了一声道:“看来你们秦家真是博知天下武林中事,这重青草和另一种植物烈焰花,是本谷当世别地不生的神种至宝,也是本派向不外传之秘。江湖上是有少数人闻听过这两种宝株大名,知道它们是治疗创伤的奇灵之药,但只怕却也不知这两种药只能一个外敷、一个内服,反之功效则会彻底反转。特别是混在一起共同使用,更是有致命大害。这两种宝株虽是天赋特定在我们迷花谷的环境中生长,却也极难存活成材,好几年才能培植出一批制药,是以确实万分珍贵。” 凌霄微微颔首道:“这个倒是确实没有听闻过。”他此时被莫弃敷药触动伤口,当真痛感强烈,因觉分心同她说话,可缓些痛苦好忍耐些,是以又接着她前话随口问道:“那这两种药混在一起使用,会有何样大害?”莫弃道:“重青粉敷于伤口,可止血生肌,一旦内服,却能损伤心脉;而烈焰花制成的烈焰粉内服,可内助创伤愈合,但若外敷,则腐肉蚀骨;两者若是合用,那无论外敷还是内服,非但本来益效全消,其害还都会加倍。”凌霄方道:“这两种花草药性还真是奇特……”忽听一人“哼哼”笑道:“小师妹!你对这小子倒还真是有问必答、亲热的紧啊!”只见娇杏已如条幽狐鬼影般蹿了进来,在对面高处抱手一站。 第十节 妖女缠欲加威害 侠志护怀再交锋 莫弃只看了她一眼便即转头不理。娇杏忿气更现的冷笑道:“我说怎么这大半日都见不到你的人影,原来是偷偷跑到这里来了。小师妹,你可是个一向不苟言笑的铁石人呵,怎么猛乍乍的会对这素不相识的小子如此关怀起来?”说着“噢”的一声,满脸妖邪笑容道:“你也是看上他长得俊俏了吧?” 莫弃这才冷冷道:“你当我是和你一样的放荡之人么?大师姐,听起来你来了已有一时了吧?是在洞外偷听我们谈话呢吗?难为你今日竟能有这么好的耐性。不过你大可不必费心,我愿意关怀谁便关怀谁,不用你管。” 娇杏登时大现恼火的奔上前来!直指着莫弃道:“臭丫头,你别以为是师父宠你我就怕了你!师父只是觉着你可怜,我可是她最信重的大弟子,若当真闹起来,师父必是向着我的!我不过是念在同门情谊才强忍着不同你翻脸,你还敢这样不知好歹的对我说话!”说着一把扫落她手中的药盒!恶狠狠道:“我看你今天真是得失心疯啦!大王和师父都准备好好整治这个本门大敌,你却非但莫名奇妙的亲近关心他,还竟敢为他敷用本谷如此奇珍的灵药!大王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吧?违抗他和师父的命令会受到何种严厉的惩罚,你也不是不清楚吧?哼哼,等我禀报了他和师父,我就不信你能不长记性、下次还敢对我如此无礼!” 凌霄闻言顿然一急道:“这不关她的事!你们要怎样尽管冲着我来!”娇杏立时朝他恶目一瞪,满面狠色道:“臭小子!你到了此时还敢逞强充硬!我教训我师妹用得着你插嘴!咱们俩的帐还没算完呢!你是不是还想加上一笔!” 莫弃忙站起往凌霄身前一拦,满面倔强的对着娇杏道:“你愿禀报便禀报!我才不怕师父的什么惩罚,我只是感重师父的恩情,否则我先前连‘迷魂散’的解药也一并带来给他用了!至于大王,我又不是他的徒弟,才不在乎他对我怎样!” 娇杏怒极反笑道:“怨不得师父说,你是个宁折不弯的犟种,让我们这些做师姐的都让着你些。你倒还真有个性子上来天皇老子也不管的愣胆!我问你,虽然大王和师父分居在谷中两边,又以男女为别各收着各的弟子,平素无事也算互不相犯,但总归都是‘双魔门’一派吧?大王还是不是你的师伯?还是不是本派门主?本派第一条戒规就是以下犯上,你怎敢对大王口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不逊之语?” 莫弃倔色微敛,却仍满面不屈道:“我当年是师父收留入谷,一直只跟着师父一人。从我见到大王那天起,他在我心目中就只象个绿林盗首,我从来也没有把他当作过什么门主师伯。不过我既入本门,自当遵守门规,但是诸位师姐哪一个都可以这样教训我,就只有你不行。谷中的人都知道,大王虽热恋师父多年,与她也有……有夫妻之行,却并未得到过师父的真情。而你与大王关系暧昧,其实就如他的宠妾一般。他对旁人粗暴,对你可是让护得很,你靠着自己的狐媚本事得了他这么个大靠山,骄横霸道、有恃无恐,我看除了师父也没人再能压服住你了!你平素被他娇纵得几若上了天,那不逊的言语可不知要比我多出多少倍呢!” 娇杏恶目一瞪道:“你还敢跟我犟嘴!”扬掌便向她脸上打去!凌霄急忙奋力跃起到莫弃身前,一把便抓住娇杏手腕道:“不许你动她!” 娇杏挣了一下竟未挣开,一时满目惊怒瞪着他,颇有些不信之色道:“你倒还真能硬挺呵!”说完另一手一记重招击向他前胸! 凌霄竟再不能抗,一下子跌靠向后!只听莫弃惊呼一声,娇杏已“哼”声笑道:“你中了我师父的‘迷魂散’,就连平常行动都有困难,还敢向本姑娘发难!不过我倒真没想到你到了这会还能抓住我!臭小子!你为回护这死丫头还当真是肯卖命使力呵!只可惜你早不是昨日林中那个威风凛凛的你啦!眼下你连只病猫也不如,还要不知羞臊的来这套‘英雄救美’!你可真是风流成性、死不悔改啊!” 凌霄此时双手背扶在石壁上方能站稳,他早感身体有异,昨日虽内外皆伤,但挨郭雄那一拳所受内伤却并无大碍,最重的腿上箭伤也只能令那一条腿行动障碍,即便是创痛失血,也不致浑身虚弱失力如此。他先前确实是因心重莫弃、加之平素勤习的招式娴熟才拼力使出了一式制住了娇杏那一瞬之时,其后便再无力抵御,只觉又是一阵虚乏,非但提不起一层内功,连平常劲力也没有多少。这时听了娇杏之言,方知何故,回测昨日在谷中闻到那香儿袖中挥出的一股香气便是娇杏和莫弃前时提到的什么“迷魂散”,也同时省明自己因何未受绑缚,外方因何也听睹不到有人重守。 莫弃愤愤难平道:“师姐,你们用了多少低劣卑鄙的手段才拿住他?而今怎么还有脸这样趁人之危的讥辱于他?这才真叫‘虎落平阳被犬欺’呢!”娇杏过了一瞬才明白过来她这话就是在骂自己是狗,登时恼羞成怒,照着她脸上便是一记耳光道:“你挺牙尖嘴利的吗!我就先代师父给你点惩罚!” 这一下凌霄势难再阻,眼见莫弃一动不动的受了,一时满心只恨自己无能!又见她高昂着头,满目不屈道:“你是我大师姐,我可以挨你的打,但我心里其实一直都没有看起过你这等轻浮放荡的女子。” 娇杏大怒,又扬起手来。凌霄从旁早紧观其态,见她还要再打莫弃,忙故意将她心念牵引到自己身上,放声道:“你说得没错!我也早说,似她这等寡廉鲜耻的妖女!我秦凌霄就连看上一眼都会感到恶心!” 娇杏闻声果然立刻便忘顾莫弃,转向凌霄,待听他说完,直气得面目异变、鼻孔大张,这一巴掌转而直向他脸上掴来!凌霄明知此时远非她敌手,也不躲闪,昂脸挨了。莫弃始料不及,眼见凌霄苍白的脸上立时泛起几个红指印,不禁往凌霄身旁一挡,惊痛叫道:“大师姐!士可杀不可辱!你别再折辱他!” 娇杏“噢”的一声,满面恶讽道:“那依你之意,我不能折辱他,倒大可以杀了他喽?”莫弃心头一阵惊惧!一时倒语塞无话。娇杏又恶笑不绝道:“你们俩个倒还互相关护得紧呵!小师妹,大王现在正在师父屋里,一会儿就会到这里来,你有这般好精力,还是先想想待会怎么替自己开脱吧!我本是想早来一步先代大王好好审问审问这犯人,却没想到正撞上你们这对狗男女如此令人作呕的情形!你可真是安生日子过腻了,非得自己给自己找点苦头吃不可!” 凌霄听她之言,势必要在郭雄面前添油加醋的妄乱指控莫弃一番,急忙挺身道:“你可别挟私报复、胡言污蔑,我二人又有何令人作呕的情形了?妖女,你想泄一己之愤尽管冲我来,可别中伤自己的同门师妹!” 娇杏对向他,怒恨难尽的奚讽道:“你还真是护着我师妹啊!怪不得我们事先探得的情报中,说你风流倜傥、潇洒不凡,是个最是爱惜女子也能招迷女子的大情圣!”说着“哼哼”两笑,摇头晃脑的大肆嘲笑道:“不过你的眼光也太差了,就连我师妹这等丑陋姿色你也能看在眼里!秦凌霄,你好歹也是个世家公子、标致人物呵,怎么就如同那山野乡间没见过半点世面的傻小子一样,但凡碰见个女子便像被迷昏头般就要尽心竭力的回护?是不是只要是个女子,那任她是天仙还是夜叉,都可让你神魂颠倒、智能全消啊?” 凌霄并不在意她对自己的嘲讽,但见她辱及莫弃,莫弃便大现出些自卑窘臊之态,垂了头向左边侧过脸去,似是忌掩左眼旁那一大块胎记。便满目傲色一视娇杏,嗓音虽已有些嘶哑,却铿然有力的回敬道:“你说得不错,我秦凌霄确实出身世家、品格不凡,然而却非你所说的见女便迷的轻浮浅薄一流。我自问还算聪颖,也不是没有眼光见识,只是自不能与你同流。在我看来,女子外形相貌美丑为轻,内心品质美丑为重,是因可爱方显美丽。你当然是自认美艳,而狐媚淫荡、人品下流,令人轻视厌憎;又心肠歹毒,如同蛇蝎般令人避之唯恐不及,又哪有丝毫美感可言?萧姑娘外貌一眼看起来虽不及你美丽,却比你可爱万倍!我对她实是真心嘉誉,对你却不敢有半点恭维!” 莫弃虽不是贪慕虚荣之性,但哪个花际女子又不喜受人、尤其是受凌霄这等卓俊男子赞誉?这时听了凌霄之言,心头一阵窃喜;又知娇杏一向自负美貌,听凌霄却将她直中要害的驳讽的体无完肤,又不禁有些畅意好笑。但眼看娇杏已是恼羞至极,那张原本确实也算很娇艳的面容此刻却因恼怒异变而显得丑恶万分,顿然又替凌霄大生惊忧!正下意识又往凌霄身边一近,只见娇杏已狰狞无比道:“姓秦的!我早对你说过,你人已落在本姑娘的手里,本姑娘还怕你嘴皮子耍耍利落么!等把你关进了我们迷魂谷的黑水穴,我看你还能不能再嘴硬!现在是该履行前言的时候啦!” 凌霄当即昂然回应道:“我也早对你说过,你就尽管等着看吧,我若惧你这等邪歹妖女的阴恶手段,就不是姓秦的!” 娇杏目中恶光迭爆,从怀中狠狠掏出一只火红的小药瓶扬在手中。莫弃顿时变脸叫道:“师姐你要干什么?!” 娇杏恶狠狠道:“你明知故问!本来我还带着一盒重青粉呢,没想到你已先替他敷上了!哼哼!这样也好,倒省了我一番麻烦!胆大妄为的臭丫头!你还想助他疗伤?等我把这瓶烈焰粉也给他敷上,和他伤口里的重青粉揉混在一块,你就知道什么叫做自食恶果啦!” 莫弃大急失色,双臂一伸拦在凌霄身前道:“有我在你休想对他下此毒手!”娇杏顿时又是恼火又是蔑然道:“你打得过我吗?小师妹,我再奉劝你一句,识相的就赶紧给我滚开!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今天我对你已是够极尽忍耐的啦!” 莫弃倔叫一声:“我不会离开他!”凌霄不愿她因己受累,强挺伤腿,腾出一手轻轻将她往旁拦去道:“莫弃姑娘,你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还是先走吧。” 莫弃转头一望他,满目忧痛道:“不,不,你不知道……我不能让她这样对你……”凌霄正有些不解,只听娇杏已恶笑一声道:“你不知道她因何如此紧张吧?她还没告诉过你,烈焰花其性热辣,这烈焰粉如若和重青粉混合敷于伤口,不但可渐腐肉蚀骨,而且先即异痛无比!那可比一干盐呵辣椒呵的更要刺蜇剧烈,只要是个凡胎肉体都难以承受!哼哼,秦凌霄,你不是自认高人一等吗?那我倒要看看你还是不是个凡夫俗子!” 凌霄毫不在意的轻“噢”了一声,平淡无惧道:“原来如此。”然后轻轻一扶莫弃肩头,柔和一笑道:“莫弃,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不过你太小藐我了,一盒伤药,难道还真能痛死我不成?快走吧,真的,我不用你为我多虑。” 莫弃半侧过身,目光闪动,凝视了他斯须,又大现激犟道:“不!我不走……”凌霄当即一沉脸,放下手故意傲声冷态道:“我秦凌霄今时就算再落不堪之境,也是堂堂一七尺男儿!又岂能受女子庇护?” 莫弃心头大急,一时踌蹰难决。凌霄怕她拗犟固执,即刻又寒脸睨目、愀色紧逼道:“你若很想滥发好心那自管去寻旁人,我可不愿落人耻笑!”莫弃脸上顿时一阵臊红,如受意外打击般伤羞难堪!凌霄不禁一阵不忍,险些装不住,忙侧过头去。 莫弃不料他突然间就对自己态度大变,正倍有种屈辱之感,却听娇杏甚是不耐不忿的笑道:“你戏演够了没有?我可没心情看你在这儿装腔作势的!姓秦的小子!你自顾和这臭丫头罗嗦,简直就不当这儿有本姑娘在!实在太可恶啦!” 莫弃顿时省明凌霄突现此异态其实是出于对自己的一片回护之心,心头大感!眼见娇杏说完便恶狠狠向凌霄逼近,忙用力一挡!娇杏大怒动手道:“你可真是给脸不要! 二人正纠缠在一起,却忽听洞外有人高声报道:“大王到!”不由都是一停,只见郭雄已带着四名青壮手下阔步而入! 第十一节 见大王方省怨原 作交谈又省别因 郭雄朝她们一审视,在对面威气腾腾一站,微露不耐道:“娇杏!你们这都是在闹什么呢?” 娇杏忿“哼”了一声,一把推开莫弃,收起药盒拢了一下鬓边散落的几丝乱发,扭着腰步到郭雄身边,将前时情形挑自己相重的禀告了一番。凌霄倚靠在石壁上,紧紧注视着郭雄的反应,生恐他对莫弃施难。而郭雄听完,恶目一瞪莫弃,却也没说什么,然后便转向娇杏,微显怏躁道:“我就知道你紧着赶在我前面来想干什么。你昨日不是已经整治过这小子了吗,还没觉得称心如意?”娇杏顿时一翻白眼,满脸不快道:“那算得上什么整治?大王,你这是在帮向谁说话?难道你也和萧莫弃这死丫头一样,都被这小子鬼迷了心窍不成?” 郭雄大现不耐道:“行啦!你就别乱七八糟的胡搅和啦!明知道我还有正经的要事呢!”说着一示意,身后一名跟从急忙搬上一把大靠椅恭恭敬敬地摆在他身后。郭雄往椅中大显威态的倨然一坐,先对着凌霄身前的莫弃喝斥道:“本大王现在要审问囚犯!你还站在那儿碍什么眼?是不是还嫌我没立时就对你加以惩戒啊?” 莫弃大是不忿,却又忌他身份和性情,又担忧凌霄,当真是难苦如煎地犹豫了须臾,终究无可奈何,只得万分不愿的先退向一边。 郭雄的目光再无延怠的顿时直落在凌霄身上。凌霄自从身陷,便早测他对己势必要有一番狠重报复,见他阴沉沉看着自己,当下淡然无惧的面对着他,静心以待。但等了一会儿,却见他那般阴狠眼神下,似乎还颇有别意异色,一副若有所虑、欲言不言的样子。凌霄虚弱伤痛下撑站了这一阵,早有些难支之感,此刻看他形态古怪、全无举动。虽不明就里,也无心关测,索性背扶着石壁缓缓复坐了下去。 郭雄这一下倒有些沉不住气了,又见他坐下后便倚在壁上,闭目调息,全不当已等就在面前;虽然双眉微蹙,也露出些憔悴之色,却更是一副全无所谓的自若形态。更按捺不住,显凶喝道:“小子!你现在知道悔改了吗?” 却见凌霄置若罔闻般一如前态,竟似连眼皮也懒得再抬一下,不由对他这副轻怠之形大感恼火,啪的一拍椅扶,盛怒喝道:“秦凌霄!本大王问你话呢!你又给本大王装的什么聋卖的什么傻!” 凌霄这才睁眼一望他,平平静静道:“我倒并无装聋卖傻之意,只是不知如何回答大王你这一问。”郭雄见他说这话时倒似甚显有礼,只道他已有些忌怯,怒色一敛道:“本大王问你知道悔改了没有?这又有什么可难回答的?” 凌霄唇角一扬,微露诮意道:“如果我这会没思错,那香儿姑娘就是大王你的师妹‘火狐狸’胡红香了?那她化妆成一被吊野林的落难弱女引我救助自是你们设计好的圈套,我又怎能如你所说是因要带走你手下献给你的女人而招你怨恨?郭大王,想必镇中的那店小二也是你早布下的人吧?我与你应是素无仇怨,虽然实在不明你们为何这样煞费苦心、花样百出的非要将我算陷于这迷魂谷中不可,但这一切既是全出于你的算计,我所行也就根本谈不上有什么过错冒犯到你,所以自认没什么可悔改的。大王应该比我深明此节,却又非要出此一问,我便不知该如何回答。” 郭雄哼笑了两声,说道:“你自是不知咱们有何仇怨,不过我一说你就明白了。老子当年称雄江湖时,曾有一甚是投和的结义兄弟,他姓贺名五,绰号‘追云蜂’!” 凌霄脑中早已是疑云团团,只是这一场事端下来,又哪得时暇细忖?况且他就算有暇细思,也绝想不到贺五身上。直到此时闻言,方才恍然大悟,“噢”的一声道:“原来你是为他寻仇。”至此再无多言,只听郭雄接道:“正是。本大王自隐退江湖,本已有好阵日子不见他。数月前他忽传信于我,说已往京城投身发迹,待得闲暇便来谷中探望我。我只道他这下到了那世间一等的繁华富贵、美女如流之地,更不知得有多风流快活,万不想月前一见他,他竟已成了个跛子!”说着大现愤恼道:“秦凌霄!我义弟人送绰号‘追云蜂’,就是因为他轻功超凡!你却废了他一条腿!那就同废他武功一般!想我那义弟武功成就虽不及我当年,却也是黑道中有名的人物!此番到京城,本是想大大有番作为、好好享番乐子,却不料被你害得身残功丧、胆志全消!就连我让他留在谷中待我设计伺机帮他复仇他都不敢,失魂落魄的在我这里方待了两天,便灰溜溜的赶着回老家去啦!你这小子当真可恶之极!我又岂能轻饶得了你!” 凌霄却任由他怒嗬暴叫,始终淡然静望着前方。郭雄停了一时,又愤恨难绝道:“本来他自己都没胆再寻你复仇,我也大可不必多这个事!可自他走后,我一想起他那副已如换了个人般灰头土脸的丧气样子便觉得有气!自从他在我脑中深刻种下了你的印象,只要一想到你我就耿耿难安!我也不怕老实告诉你,虽然我老是被想能拿住你的念头折腾得食不知味,但也没敢想往京城去寻你。你们大秦世家的威势实在太过厉害!我郭雄曾闯荡江湖多年,可不是那等不知死活的愚莽武夫!本来我已有些灰了此念,万不想竟会在日前突然闻听附近绿林中传言京城白道中有一趟重镖沿途经过,而领首押镖的正是你这个秦家的七少爷!只可惜我深居此谷,得知这个消息时已晚了些,你们一干人马早已行至前方市镇。我便派人一直紧重打探你回返时的行踪,原本我也顾虑到你势必在本地之前或是本地之后的大镇中打尖,不会在此处停留,还苦筹能将你引往此处的计策,万不想你竟能自己送上门来!嘿嘿,小子,你说这可不是天助于我!虽然我事先虽也拟下多般计谋、却总没能有个万全之法,这一场乱哄哄的下来也出了不少不虞险情,但也总教你落在了我的手中!想当初贺五那小子把你描述得神乎其乎,老子还只恨他是被你吓破了胆!现在回想起来,倒幸亏有他那一番紧重之言,我才将信将疑的没太大轻视于你,小子,你当真了得!可惜你们秦家调教出的子弟武功虽果然不错,你还毕竟太嫩了些!我就不信凭你一个毛头小子,还能终翻得出老子的手掌心去!”说到这里,已是得意难禁的大笑起来! 凌霄全无声息,如木雕石铸般动也不动的端坐在那里。郭雄笑毕后又凝望了他一时,洋洋自得道:“你这会子怎么一声儿也不敢吱了?小子,你现在知道怕还来得及,只要你能诚心悔改,本大王念在你是个后生晚辈,也可不与你计较。” 凌霄不禁诮然一笑,这才张口道:“大王先前不是还说我可恶之极、不能轻饶得了我么?怎么此时又可不与我计较了?如此自相矛盾,倒真让我费解。” 郭雄顿现出些自失之色,一时竟结舌语塞。凌霄也不待他解释,诮意更盛道:“晚辈多谢你这位前辈的好意,不过可惜得很,在下就是素来喜欢自命侠义、多管闲事,自问伤你义弟乃是替天行道、行侠义举,没半点错处,也就没什么可悔改的。我而今既陷于你手,自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是以无话可说,倒实在没觉得有什么好怕。” 郭雄顿时得意全消,大现羞恼,一拍椅扶暴喝道:“臭小子你说什么!”凌霄轻“哼”一声,实无半点惧色,眉宇间一派正气凛然道:“我初次与令义弟瓜葛,是逢见他为取悦于主、又为足己淫欲而百般戏弄欺辱一良家少女,心觉不平而出手制止,当时便告诫他日后要慎独言行、好自为之,此外再未出半分重惩。不想未出一月,便又在京郊撞见他恶习难改、逼奸民女,那女子拼死不从,他竟恶心腾起、意欲杀害!若非我恰时经过,那无辜民女岂不是凭白遭此灭顶横祸、屈苦成为地下冤魂?似他此等心肠歹毒的顽恶不法之徒,取他性命都不为过,而我当时虽义愤填膺,却仍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只重手伤废了他一条右腿,让他不能在仗功害人而已,怎么这样大王你还要为你那义弟甚感不平吗?”话间斜目一睨他,满目傲蔑挑动之色道:“那我而今也逃不过大王你这诸多阴微伎俩,你大可以任施报复、一偿心愿啊,却又磨磨蹭蹭的等什么?” 郭雄脸上忽青忽白,狠狠凝望着他,眼中恶光迭爆!莫弃从旁见到,心头一阵惊惧,只道他势必就要对凌霄痛下毒手,周身正激起一股不顾一切也要阻止他的冲动!却又见他恶色一敛,突然平静下来道:“算啦,江湖争斗,死伤稀松平常,我那义弟既技不如人,那也只好认栽!想那贺五的武术还算不得什么超级,轻功却绝对是一流,以往行事也偶有失手的时候,但即便敌不过对方也没人能追上他。不想方到京城数月,就有两次都偏偏是被你撞到,非但远非你敌手,还连轻功也比你逊色一筹,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最后更废于你手,在你面前真是如鼠见猫,只有任你主宰的份、实无半点法子可想!他自己当日都说,你就是他命中的对头克星!既然如此,我这做哥哥的也就没什么再替他好说的了。小子,你的本事本大王也不得不深为认服,我惜你也算是个少年英雄,只要你别再在我面前逞强,肯乖乖听从于我,我就可饶过你!” 凌霄一瞅他,微露愕惑道:“你要我听从你什么?你千方百计算陷我到此,不就是极欲替贺五报仇泄恨么?如今阴谋得逞,为何又数次这样莫名奇妙的自反前言?”说着不禁撇嘴一笑,实感不耐道:“郭大王,我确实想不出有什么可为你效力之处。我现在受伤中毒,实在没精神与你再多无谓交谈,如果你是想让我和你同流合污,那就趁早别有这妄想。”说完轻咬了咬干裂的下唇,微微阖目向后一倚,似是再懒怠说话。 郭雄双目紧凝了他须臾,朝后一挥手道:“先去给他拿点水喝!”他身后一排侍立那四人正尽皆高声应命,凌霄已当即傲声断拒道:“不必啦!令徒之手碰的水,我还怕有污自己的嘴。” 郭雄顿然一怒,却听莫弃已急声大叫:“不秦公子!你别为难自个儿!我去给你倒碗水来!”说着已一阵风似的向洞外跑去。 郭雄见她如此,心中虽然忿恼,一时却也发作不起来。不过少顷,便见她端着碗水生恐有半分迟延的急赶了回来,一路疾步奔到凌霄面前,双手捧着那碗水到他嘴边,好不关重紧切道:“七公子,你快喝口。这碗我已洗过两遍了,请别嫌弃。”凌霄好生感激,忙就着她手喝了一口,见她仍满目期色,便接过那碗水一饮而尽,然后对她情意真挚道:“莫弃姑娘,谢谢你。” 莫弃目光一闪,大现感色的凝视着他。郭雄见她二人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再按捺不住,忿笑一声,对着莫弃喝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娇杏倒还真没冤枉你!你是想汉子想疯了吧!” 莫弃心神一回,顿时忿目一望他,脸上阵阵潮红,竭尽全力才压制住激荡不平的情绪!凌霄也省思过来这样会对莫弃有所连累,忙放下碗对郭雄道:“郭大王,你究竟意欲何为?我这人有时愚笨得很,听不懂你的意思,你大可以直言相告。不过你若是想让我助你做什么不端之事,那我现在就可以明确答复你,不必再徒费这个心力。” 郭雄顿时果如他暗欲的心思被招回复到他身上,阴沉注视了他斯须,意存试探的缓缓道:“我听说你们秦家有套世传的神功心法,叫做‘神光回照功’,可助人恢复内功,奇效显著,这事我已多方打探落实过,你可不要告诉我是讹传。” 凌霄早觉他神情怪异,闻言立时有些明白过来道:“原来你真正关重的是这个。” 郭雄见他说了这一声便顿下口来,心头不禁一急,只道他是不肯相告,正欲威言逼吓,却见他已半无隐瞒之意道:“我秦家是传有这门‘神光回照功’,不过此功只可能令曾失内功的人恢复原有内功,却并不能助人增长内功,你问它又有何益?” 第十二节 得明告清知图谋 正浩对坦表坚意 郭雄沉静了半晌,告道:“我当年的武功本已是称雄一方,但广阔江湖上藏龙卧虎、高手云集,我也能自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是以虽然也很得意,却并未狂妄自满,又苦练盖世强功。万不想因有些急于求成,一日竟走火入魔,以至内功大失!我忌已在江湖上结下不少冤仇,还有些不想告诉你的缘由,便自此退避在这迷魂谷中。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苦心调养,耗费了整整十年光阴,内功却仅恢复至七成,并且练功时也远不及当年精力充沛,时感元气不调、神亏血滞。江湖本乃是个日新月异、人才辈出之地,若再这样下去,我是断无指望再图现当日雄心!本来这迷魂谷地处隐秘,除了本门中人和我兄妹的密友,没几人知道这小镇郊外的百花谷就是迷魂谷,谷中又环境复杂,我若闭据谷中,就算不能保得一世平安,却也九成能过得安泰自在,但我却实不甘就这样终此一生!近两年来我因内功进速缓慢,急心如焚,特别关注江湖上无论黑白两道的门派中可有助人修复内功之法,结果便探听到你秦家正有这样一门内功心法,并且还具神效!本来我也早已想到:但凡习武之人,内功一时损丧都极难恢复,修复内功是历代武林中人都苦无良法之事,一般的门派中绝难能有此种功法,只有那些名门大派才有可能。而你秦家更是由武定江山的开国公侯传下的名门世家,势力宠大、功威赫赫,世代传下的武功门类甚广,八成会有此种修复内功的功法。” 凌霄这一阵子一直都专心听他诉说,此时听他停下话来,凝神一松,只见他双目大瞪着自己,目光闪跃,颇现出些心绪激荡的真切神态,又道:“可当我得知自己的思测果然是实的那一时,我却非但不能感到欣喜,反而却只能感到一阵沮丧……我有可能拼死深夜趁人不备潜入你秦家那忠正府里一探,却绝无半点可能再从你秦家那藏龙卧虎的大府宅里找到并带走一本功法!我虽然得知了自己曾梦寐已求渴望得知的消息,却根本同没知道一样,而且比没知道时更煎熬、更难受百倍!但虽是如此,我也知绝没人敢自己送上门去招惹你们秦家,是以本已淡忘了此事,可贺五的一番到来却又挑起了我对这件事的强烈念想!我一面恼恨他被你所废还不敢谋报复之计,一面由你联想到那本功法,真是朝思夜想、念念难忘……总算老天有眼!而今终是将你计赚到了我手中!” 凌霄不禁诮然一笑道:“我秦凌霄自问还不是个狂妄自大之辈,却实感自己出身总能教一干黑道邪徒闻风丧胆。我就觉大王看起来外相虽粗壮暴躁,其实却内具心计,不似山野绿林间一等愚恶莽撞的亡命之徒,却仅为要替一结拜兄弟报仇便如此甘冒大险的加难于我,实有些出人意想,本来我还只道是大王义气深重,却原来大王真正关重的不是义弟、还是自己呵。大王,你不是因为念着替兄弟寻仇才一想到我就耿耿难安、而是因为念着我和那本功法的联系才一想到我就耿耿难安吧?” 郭雄登不由大现羞恼之色,转而却又一挥双手,声色一振道:“不错!那又有什么!这世上的每个人都是自私自利,这本是人之天性!不过令我定下擒拿你的决心到底也是由于这双方面的缘故!”微顿了一下,又正经道:“秦凌霄,你乃秦家嫡子,年纪青青功夫便如此了得,自是从小便得家中父辈重视教培,那似‘神光回照功’这等你家世传的绝世神功,你自无理由不修习的对吗?” 凌霄也正色道:“我秦家武术包罗万象、博大精深,我秦门子弟虽确实得出身武林世家之便,自小便受环境之利,个个习就一身武功,但也都只是凡人,精力有限,只能根据自身的天生资质和后天所长修选成就两三门功夫都已属很不错了,又哪能习得完那许多种类?你关重的这门‘神光回照功’,本身就是门很难领悟的内功,而对于没失过内功的人又没什么用,我秦家根本就没几人习过。” 郭雄听到这里,忍不住冷笑道:“小子,你想骗我?刚才我还没顾上对你说得很清楚,其实我在多方打探落实你秦家有此神功后,也曾竭尽可能收罗了与此神功有关的消息。你家那一百多口人中究竟有几人修习过这门功法虽然未能得知,但却知你爹是练就了这门功夫的——当然我郭雄就算吃了熊心子胆,也绝不敢有任何念想动到秦盟主身上——而你爹将这门功夫也恰恰传给过你!就不知你练得怎样。小子,你一定想不到我是怎么样得知这个消息的吧?哼哼,现在告诉你也没什么了,那几年常往你家送菜的那个菜农阿宝,与你家的一干门子厨子都混得极熟,他曾听你家厨子大肆吹嘘,说你家几位少爷都是如何的少年成材、卓越不凡!而其中的你又最是天资聪颖,过目不忘,极受你爹爱重。那厨子曾对阿宝说,你爹把一些连你上面几位哥哥也不会的功夫都单传给了你,还正提到这‘神光回照功’!那阿宝对你秦家门庭奉如神祗之府,本就特别喜欢听你家那干下人谈讲你府中之事,对那厨子的话记忆清晰。你是再难抵赖的。” 凌霄不禁一笑道:“阿宝呵?你不提他我还真已忘掉他了,他好像已有近两年没往我家去过。这不过是些劳作之人暇憩时的闲言随语,哪里当得真?我爹对我们几个兄弟都是一视同仁,别说我并无长处能盖过几位兄长,就算有,我爹也不会对我另视偏重。” 郭雄道:“那阿宝可不就是在两年前回了这安徽老家,你自是再见他不到,若非如此,我也不能从他那里探听到这么多详情。那阿宝恰是我一个手下的远房亲戚,我那手下也是那年一次回故里探亲时,无意间知道阿宝在京城独自营生这几年竟是常往你大秦世家送菜,才帮我打听到了这番珍贵消息,只可惜当时也没派上什么用场。其实当时我对阿宝夸你旁的话倒不为然,这世上但凡神奇武功都是极难练习,我想你就算再出生名门、聪颖不凡,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没可能练就‘神光回照功’,但是阿宝所说的‘过目不忘’那四个字却让我大是心动!你既曾修习‘神光回照功’,那无论进度多深、练成与否,自是先要阅读功法内容,想来你爹也应予口授教背,你既有过目不忘之能,就算只是看过此本功法、而连一成也没练到都不打紧!都可为我所用!秦凌霄,那阿宝是个老实人,我那手下打探时面上也只是一副随意闲聊的样子,他没可能信口胡诌或是有所虚拟。我知道你是个能言擅辩、最能讨女人欢心的小白脸!不过而今就算你再花言狡赖也无济于事!” 凌霄道:“我并没狡赖于此。郭大王,我前面的话还没说完。方才我说到,我秦家根本就没几人习过这门‘神光回照功’,但我爹觉我的资质和心智适宜修习此功,所以是曾将这本功法传交于我。你所料的也不错,我是没深习过这门功法,因为我觉它即费心力且无甚大用,想往后搁两年再说,但其内容我确是熟记于胸。你先前能将一番曾失内功又渴求修复的衷怀隐情真实相告,我也就以诚相待的原没打算对你有所隐瞒欺哄,只是你打断岔开了我的话头。我还可以告诉你,这门‘神光回照功’对于是因外力伤损内腑所致内伤而内功大失者并无甚功效,它的主要作用是能使人调理规整好自身岔乱的内息,倒正是专可助大王这种走火入魔者恢复内功。现在大王的心意我已明白,不过可惜,我是不会把这套心法背出来给你的。” 郭雄前时听着,不觉已大露出些喜色,可待听到他这最后一句,神色顿变,身子向前一倾,紧重万分的喝问道:“为什么?” 凌霄道:“有句俗话大王定然听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此时看大王虽还不象是个天良丧尽的极恶之徒,却也闻知大王当年也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魔头。虽然江湖中人,只由一时之性随手便可害人性命者比比皆是,但吾辈却志在能尽绵力阻止滥杀。我若助你恢复功力,你势必会习性大发、再行前恶,更不要提你还要练就什么盖世神功、一展雄心,那更是要掀风作浪、威害江湖,届时可不知又有多少人会死于非命!我身为秦门子弟,绝不会做这等无异于助纣为虐之事!” 郭雄目光疾闪,凝视了他一会儿,沉声道:“小子,我知道你秦家的人一向已正侠自居,但再注重品德,这性命总是最重要的。你年纪青青,又已成就这一身武功,可真是人生似锦、前途无量呵!总不甘心就这样突然不明不白的在这世上消失吧?你别以为本大王现在是在危言恐吓,所谓一不做二不休,我既已敢拿你到此,那也就再顾虑不了许多啦!本大王昨日在谷中虽曾对你连施狠招,那也是知你本领不差,料得也不会令你有生死大险方为之,本并无害你性命之意。但你若非要逼急我,我而今杀你就象碾死只蚂蚁一样容易!事后再把你往这谷中神不知鬼不觉的一埋,管保叫人连个鬼影子都找不到!就算你爹有通天之能追察到此,哼哼,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你们正道中人、尤其是你秦家,不是凡事都要讲个公理道义吗?无凭无据的他也不能硬把这一桩命案栽到我身上!小子,你想想本大王又有什么可怕的?至多就是个鱼死网破!本大王也不是那没历过风浪的主儿!” 莫弃在旁,真听得阵阵惊惧、手脚冰凉!恐慌万分地朝凌霄一望,却见他似全不在意道:“生命何其可贵,我还正想大享人世美好,当然不甘就这样死了。可惜大义当先,我又是大王的手下败将,只有任你宰割的份,那也是无可奈何。你要杀我,尽管动手便是。”说完一副静心以待的样子。 莫弃心头一阵惊跳!一种欲大叫一声的冲动正直涌喉间,却听凌霄又满含诮意的轻笑了两声,看着对面虽满面忿恼却并无举动的郭雄道:“我看大王对‘神光回照功’渴求已极,暂时还舍不得杀我。不过我再告诉大王一遍,我是绝不会把这套心法背出来给你的,请你别再徒存这份妄想。” 郭雄顿时恶色迭现道:“小子,昨日你仗着武功高强还能耍耍一时的硬,眼下可大不是那个光景了!我就不信不能让你开口!” 第十三节 执英义再受荼毒 又苏醒另入新境 凌霄当即字字清利道:“这世上让人开口的方法有很多,而我所知的最有效的当属三种:重财相动,美色相诱,严刑相逼。大王尽可都试一试,看哪种能让我开口。” 郭雄怒道:“你倒还真能逞口舌之能!臭小子!你们家还少得了金银财宝么?这第一种方法本大王压根连想都没想!什么美色相诱老子也不想再费那个事了!哼!本大王最喜用的就是这最利索有效的第三种法子!我再最后奉劝你一句,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大王好言劝你说得时候你不说,非得狠狠的逼着你说你才肯开口,那不是无趣得紧了吗?” 凌霄诮然一笑道:“那我也再奉劝大王一句,你而今因内功难复而退僻谷中,于人于己都有益无害,若能就此怡养天年,应算是件能得善终的幸事,又何必再沾惹江湖上的无谓纷争。” 郭雄霍然站起,一步步向凌霄走去!他每走一步,莫弃心头都是一下惊跳!但见他转眼已如座黑塔般压站在凌霄面前,异声可怖道:“这么说你是非要让我来硬的不可喽?”凌霄无动于他的威势逼慑,更是淡蔑一笑道:“早待领教。” 郭雄目中顿时恶光迭爆,面色瞬息变得狠戾已极!突然抬起粗重的大脚直朝他腿上伤处狠狠跺去! 凌霄登时大叫一声,向上挺起!却已被郭雄两名早就备待的手下反扭住两臂牢牢按住。几乎同时,莫弃也惊痛大叫:“不要啊!”向上扑来!郭雄恼忿已极,登恶骂一声:“你他娘的真是活得不耐烦啦!”当胸一拳将她重重击向一边,紧接着更是势同疯狂般,一脚又一脚地专朝凌霄那条腿上伤处接连跺去! 凌霄不由得连声惨呼,浑身抽动!莫弃跌在一旁,直觉胸口一阵闷痛,一时间本是难以再动,可眼见此情,周身如沸,不顾一切的跳起便又向这边扑来!却忽听一声不怀好意的得笑,娇杏已紧紧拦住去路,满面可憎笑意道:“怎么,心疼了?不过我却觉得舒服极了,你甭想过去搅扰大王!” 莫弃恨极,强行欲过,娇杏便当即动手出招!莫弃自入门中,满心满脑间都是要寻萧莫离报仇之念,虽苦练武功,但资质有限,又比娇杏晚入门了好几年,是以还不是她对手。只是这时激动拼力,倒叫娇杏颇感有些费事不耐,转眼几招过后,娇杏一把将她推向一边,对着郭雄另外两名侍在一旁的手下恼火道:“你们俩是死人还是瞎子?还不赶快把她给我拖到外面去!难道还只看着本姑娘和这癫子纠缠吗!” 那两人这才如梦初醒般赶忙向莫弃奔去。莫弃死命反抗,放声大叫:“不!我不走!”凌霄听到声音,拼力寻得一丝间暇,对她疾喝道:“你不走还想干什么!”只说了这一声,喉中已是一阵气急,不由呛咳了起来。 郭雄见他如此,一时倒也未再动作。凌霄稍能稳住些气息,急忙又对莫弃,气喘吁吁道:“快离开这里!我……我不想被个女子见到这副……受凌辱的模样……你留下……也没什么用,只能令我难堪……” 莫弃见他已是满头冷汗、面色惨白。心头奇痛,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挣开众人捂住脸便向洞口跑去!方跑到洞外,便听身后又传来一声声打骂与惨呼……莫弃浑身震颤,不觉中早已泪水狂迸,再也不敢停留,紧紧捂住双耳头也不回的向前奔去…… 洞内郭雄挥手一示意,那两名手下立刻拖起已一时昏去的凌霄到那汪黑水边,将他俯脸按入黑水中浸醒。凌霄方呛咳了两声,郭雄已上近他后侧一把便揪住他长发反掀起他的脸,威慑喝道:“你说是不说?”凌霄双眉紧蹙,阖起的双目厌憎得连睁也不睁一下,浑身痛损无力下,更是不耐已极道:“你少废话,尽管动手。” 郭雄不想他竟真能如此硬挺,这一下更是直腾起一股怒焰躁火!气急败坏的一把松推开他,然后对着他后身就是一顿暴打,又专照他后腿上贯穿的伤口狠狠踏去!这一次凌霄没能支持太久便溃然欲昏,却总不露屈服之意。 郭雄对他这一场狠毒残害下来,自己也感有些乏躁无趣,停下动作。凌霄软伏在地,衣裂肤破、尤甚是那处腿伤更已被践踏得惨不忍睹,得此一暇后深缓喘息了两声,浑身一阵颤栗。 郭雄气呼呼瞪看了他这斯须,又喝道:“你还是不说是吧?”眼见他全不理会,躁挥双手喝命那两名手下道:“把他给我先拖到水里去绑着!只要死不了前就别给他吃喝的耗着,我看他能坚持多久!” 那两人忙领命拖起凌霄,把他反缚坐绑到水中央耸立着的一只大木桩上。娇杏好不称快地边观赏边步上前来,朝郭雄搭肩一倚,娇迷迷笑道:“行了大王,如此甚好的你自己又生什么气呢?尽管让他坚持着,权当先给咱们那些受伤的兄弟们出口恶气!等在这黑水里泡上他两天,那条腿都该泡烂了,再把那重青粉、烈焰粉混着给他一敷,真是个铁人儿都得开口!大王你还怕他不说么?” 郭雄这才稍感气平,哼笑了一声。凌霄双目紧闭,早已痛得死去活来,这时下半身尽皆泡在水中,尤重的腿上伤口被污水一刺,更是痛得无法名状!仰脸紧紧后贴在木桩上,靠磨蹭动,强耐痛苦,却仍禁不住轻呻出来。 娇杏闻声朝他一凝视,更是得意调弄道:“小子,你尽管撑着,本姑娘正想好好折腾折腾你呢!你撑得越久本姑娘越能尽兴!”凌霄脸上大露厌恶,却再连睁眼理睬她一下也不想,已是冷汗迭流、混着污水的脸虚弱的转落向一侧。 郭雄冷“哼”了一声,伸手恶狠狠一揽娇杏道:“本大王今日被这小子弄得心情大坏,须得让你好好陪陪!”娇杏顿时蛇腰一阵乱扭,妖态百出、娇音媚骨道:“一切但凭大王吩咐!”郭雄满意大笑了一声,揽着她向外大踏步而去。 凌霄昏昏沉沉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彻底昏迷间虽然恶梦连连,却能好受些;而只要神志微苏便会感到痛苦,下意识间就愿继续陷入昏迷……似乎过了很长时间,忽而似被人解开双手抬了起来,然后便似被放入一担架中,像处在汪洋大海中的小船内般颠簸向前。他浑身软绵绵的,很想睁开眼来看看,却似乎连那点力气也没有了,而右下肢那种难当的剧痛又腾充感觉,令他一下子又痛迷了过去…… 恍惚中只觉好象有人喂他喝了点东西,后来便逐渐听到有人在说话,吵得他心里很烦,初起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那声音却越来越显清晰,他也同时间神志越来越明,方知是真的有人在对话。只听一男人粗愣愣道:“……我派人去看看这小子怎么样了,他们却回报说人一大早便已被你带到这儿来啦……” 凌霄一听那声音正是郭雄,便再懒怠睁眼,耳中却不住传入他的语音道:“师妹,你这算是什么意思?哼哼,我看你还是对这小白脸念念有情吧?”一女子媚音入骨的轻笑了一声道:“你要我帮你抓他,却又要吃醋,这可真是好人难做呵。”正是那香儿的声音。 凌霄此时自是早已知那香儿便是郭雄的师妹“火狐狸”胡红香,只听郭雄没好气道:“算了吧!前日那一场混战中你有多少次机会可制住他?为何迟迟不肯下手?我那一干徒儿都快被这小子伤完啦,你还象个没事人看热闹似的置之不理!你这只见个稍漂亮些的男人便骨软筋酥的骚狐狸!早看上这小子长得好吧!” 胡红香笑道:“你不怪你手下尽养了些没用的饭桶却反来怪我?是你说只要让我帮你把这小子引进你的埋伏圈便好,剩下的事都由你自己来解决。师兄,你是岁数越大在我面前就越充面子呵!当初我曾劝你别干这虎嘴里探头的事——你倒看看这大小远近黑道上的人物,又有哪个敢轻易招惹秦家啊?但你心里搁不下那套功法,难从我劝,我与你同门师兄妹多年,虽然蒙你爱让、常凌威于你,但真有危难,也是要与你同往水里来火里去的,你既执意如此,我便也不再顾忌,因听闻这小子是个风流公子,便说就由我出头全盘设计赚了这小子,你却又不肯。”说着又娇笑起来道:“你既非要保持你那男人的尊严,又自认本事高得很,那还用指着我吗?光你怨我的这些话我这两天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啦!师兄,难得你总算还没轻视这小子,煞费苦心的设下那么埋伏,又带着你那干喽罗倾巢而出,结果还是得靠我一手调教出的杏儿立下大功才拿住了他,你这会倒又好有脸面的同我喋喋争论起来!” 郭雄大现讪恼道:“行啦师妹,从小到大你嘲笑的我还不够吗?总而言之你就是年青时的淫荡骚性一点儿也没改!还简直更盛当年!这小子连做你儿子都绰绰有余!你倒看看你在林子里对他那副搔首弄姿、卖弄可怜的模样,也不觉得脸红!” 胡红香“咯咯”笑道:“师兄,你不是而今才知道我这性子吧?我就是个淫荡之人,事前我听说他是个风流倜傥、潇洒俊秀的少年郎,就已对他大来兴致,不想一见之下,当真比传闻中的还显俊俏。这小子又待我不错,我思还听传他是个怜香惜玉的多情公子,由不得便想和他多耍一会儿,看看他究竟能待我好到几时。”说着“啧啧”了两声道:“难得他竟始终不肯弃我,说实在的,他前日若真能带我闯过你的重重机关、逃出谷去,我原也就打算放他一马!我还真有些舍不得让他落在你的手里呵……” 郭雄顿时又焦躁起来道:“你果真是早看上了他!师妹!早些年我为你受的辱忍的气还不够吗!这好不容易才算过了几年安生日子,你就又耐不住了起来!多早晚你非得气死我才叫称了心足了意呢!” 胡红香微露不耐道:“我被你拘在这鬼谷子里也够长时间了吧!整天面对的就是你和你手下那帮没用的废物!这总算见着了个象样些的男人,还是由于你,让我耍耍还不行啦!哼,我还没骂你这条狠心绝情的恶狼呢!那天就命令他们那样大肆放箭,当真连我的死活都不顾啦!” 郭雄怒极反笑道:“你还真拿自己当是那落难的可怜乡女呢?我就不信那些箭若威胁到你的安全,你还能不显功保身!师妹,我对你一向也算是千依百顺、俯首贴耳了吧?那天你当着那么多人和那小子又搂又贴、眉来眼去的,就算他们明知你是在假装,我的脸面也大是无光啊!可你背着那小子对我暗使眼色,我还不是依了你强吞了那口气继续陪你装下去了吗?我郭雄这么大个男人为了让你畅兴都忍气吞声到这份上,你还没觉着满意啊!” 胡红香轻笑了一声,语气一转,又现出那般柔媚之音道:“行了我的好师兄,你都忍了这么多年了,这会子却又与我当真计较起来。你只顾说我,就不想想自己和娇杏是怎么回事?我把我最爱重的大徒儿都给了你,而且每次你到我这里来要那事,我也没拒绝过你,也算对得住你了吧?” 凌霄一直暗调内息,只觉脏腑百骸间已不似从前那般虚绵无力,鼻间闻到香风阵阵,待他二人自顾交谈了这么长时间,听去还是要说个没完,便睁开眼来,但觉眼前豁然一亮——只见自己已置身在一个花团锦簇、布置艳美的宽大香屋内,席地倚壁而坐,身下铺着一条柔软鲜艳的大花毯,面前数步外悬挂着一排粉红色轻如烟霞般的纱帐,帐后隐隐现出一张大床,床上斜倚着一女子身影,床旁站着一魁壮男子,自是胡红香和郭雄二人。 第十四节 见多姝红翠满眼 遣众乱正对火狐 只听郭雄沉静了这一时,微谓道:“你对我的好我也是知道的……不过这次我没功夫由着你胡闹,我一定得从这小子身上得到那套功法!”胡红香道:“你把他整治得好苦,他不也没屈服?他救我一场,我命人把他带来看看也没什么吧?我胡红香可也不是个就那么绝情无意的人。” 郭雄忿“哼”了一声道:“正因为你对你真正看中的人一向多情的很,我才誓要得到那套功法尽快恢复内功,再练高功!否则若是那姓庄的再来纠缠你,你可是势必舍不了他的!那我岂不是……岂不是半点法子也没有……”胡红香幽幽道:“你放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又哪能再来纠缠我呢?他对自己的声名地位也就只能比对自己的性命看得轻些了,而今他的声名地位更是如日中天,哪舍得有半分损毁?即便他能来,也只不过是有求于我……” 郭雄急躁道:“无论为什么还不是一样!只要他来,你这骚娘们定是会旧情难忘、和他卿卿我我的!不行!师妹!我现在就要把这小子带走再好好逼问一番!前个我为了不拂你的意在这小子面前装疯卖傻的忍了那么久,活象那大看台上的戏子!就差没穿着戏袍涂脂抹粉啦!现在你也得依依我!” 胡红香禁不住“扑哧”一笑,大现好笑之意道:“若论作戏的本事,你比娇杏可差得远哪……”凌霄正颇生自嘲,只听一人已接口道:“师父你过奖了!”但见一条窈窕身影从帐后左方穿了进去,步到床前,正是娇杏。又听她洋洋自得道:“我当时一看情形便测出了师父的心意,是以便想帮着师父好好戏耍那小子一番!” 胡红香大含赏悦道:“为师这么多徒儿中,你最是能体察我的心意,也算师父没白疼了你一场!”娇杏道:“那是师父太抬爱徒儿了!不过我可是跟着师父时间最长、蒙师父一手调教出来的大弟子,虽然这辈子也别想及得过师父,却也不能太差呵!可笑这小子还自负聪颖,本姑娘不过略施手段就已捉弄得他团团转!” 凌霄正不由得忿气微涌,不虞却见娇杏那隐在纱帐后的身影突的直上前来,紧接着便见她一把撩起那纱帐半面,直对着自己大露悻恼道:“不过徒儿倒没想到会被这臭小子当着那么多人羞辱了一番!哼!姓秦的!你嘴巴不是挺利落么?这会又一声不出的偷听什么?” 凌霄也思她们说了这么长时间话,应能觉到自己已然省转,他本无心听到敌方这些涉及私情之语,但无从回避,这时听娇杏一语正道中自己隐虑,实不愿承此偷听之嫌,但更不愿与她争辩,对她本就是厌憎已极,此时怀屈难辩、更添恼恨,索性复阖双目,不予理睬。只听对面的胡红香娇声曼语道:“你看看他眼下这光景,也算是大受惩苦了,你还觉得不够么?我的好徒儿,月圆则亏,这强也别要的太足啦。” 又听娇杏笑了一声,大露一副恃宠而骄的语气道:“师父,你不是也曾说,这女人的心胸总是很狭隘的吗?睚眦必报!尤其是被哪个男子得罪了,那更是会耿耿于怀,因此一个聪明的男人,最好不要得罪女人!否则一定会很惨的吗?”胡红香轻笑道:“我倒也确实这样说过。” 凌霄任她们谈笑,始终置若罔闻,好像她们说的事全与他无关。耳听胡红香又“嗳”的一声,微露挑逗之意道:“小公子,你怎么一声儿也不言语呵?” 凌霄听她直对向自己,当下只作不闻。只听胡红香又笑道:“娇杏,你陪你大王先回去好好歇歇吧。我看若有你们俩个在,这小公子是再一句话也不肯说的。” 郭雄方“哼”了一声,娇杏已媚音入骨道:“唉呀走吧大王,我陪你好好消消气。”说着又是撒娇又是耍嗔,好说歹说的劝郭雄离去。 凌霄听他二人脚步远离,心情略松,只听胡红香已娇笑道:“你们几个疯丫头,还没偷看够?进来把帐子给为师拢起来。”紧接着便听得一连串娇笑,一迭脚步乱响,鼻间更是拂来阵阵香气。凌霄仍不愿理睬,可却听几下细碎脚步直近过来,随后一物竟直拂到自己脸上——这下再也没法不理,睁眼一看,但见一圆脸长眼的绿衣女子正站在面前,手里拿着条嫩黄的丝帕,满含挑逗的看着自己。 那女子见他睁眼,向后转顾一看,毫不避忌的“哧哧”荡笑道:“这公子长得可真俊俏呵!”凌霄只见那已拢起的轻帐后已不知从何而入了好几个纱衣女子,五颜六色的围满了床边,本都神态妖娆、肆无忌惮的观看着自己,这时闻言尽皆大笑起来! 她们这样一笑,凌霄眼前更是如花枝乱颤,一片红翻翠摇。他再潇洒无忌,此时落难之下身处此境,也感尴尬,不由微谓垂目,自嘲一笑。 那绿衣女却不肯罢休道:“小公子,听说你不是最喜和女子戏耍了吗?这会怎么又连正眼都不看我们一下?”那些女子顿时全都出声附和,浪语不断的撩拨道:“是啊公子!难道我们长得不好看么?”“唉呦,你该不是害羞了吧?”“嘻嘻,小子,你就别假正经啦,我们可不吃这一套。” 凌霄测她们都是胡红香的女徒弟,也不知那日在林中时曾见过其中哪个,听她们肆意调笑,甚感无奈,只是装聋作哑。耳听对面的胡红香也满含挑逗道:“怎么了小弟弟,生气了?”笑了一声又道:“她们不过是喜欢玩闹,想同你耍耍罢了!” 凌霄先前一瞟时,早见到已换了一身火红艳装斜倚在那张大床上的正是香儿的她,只是那一时间没有多顾。此刻听她又出言,也知总是回避不过去的,便抬目一对,索性也态度自若的跟着笑道:“能得这么多美艳秀丽的姐姐们青睐,我庆幸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生气呢?” 那些女子顿然欢腾起来道:“这小子的嘴巴还蛮甜的吗!”“真是个可人疼的英俊少年郎!” 胡红香也微露不虞之意的欢笑道:“原来你扯谎的本事和我们一样不差啊?难怪她们会同我一般喜欢你。一个会蜜语哄人的男子总是能令女子心仪的,尤其还是一个俊俏男子,那就更加能令女子着迷了!” 凌霄唇角一撇,微现自嘲的一笑道:“是吗?那在下可真该受宠若惊了。不过我实在看不出自己眼下这副遍体脏秽的落魄样子,又有哪里显得俊俏、能让各位姐姐们喜欢的?” 那些女子们又都“哧哧”乱笑起来!那绿衣女甚显轻荡的嗲声道:“让我替你擦擦,你就不脏了……”扬帕便向他脸上拭来。 凌霄忙偏头伸手一挡道;“姑娘!请你自重。”那女子一跺足,故意发嗔道:“怎么?你方才不是还说庆幸能得我等的青睐么?这会却又正经躲什么?难不成是个徒有其表的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凌霄故意苦笑了一下,微露不耐正色道:“无论在下是不是绣花枕头,现在却确是即不中看也不中用的。我这会神亏体乏,实无精力陪诸位取乐。”那女子又“哧”的一笑道:“那让我试试,才知你有没有说谎……”话音还未落,扭着圆鼓鼓的屁股已朝他腿上坐去。 凌霄禁不住失口“唉哟”了一声,又紧忙咬牙忍住。那女子却如若不见,自顾伸手便向他大裂衣领下的裸胸摸去。 凌霄急忙捏住她手腕,只听胡红香已微显正经道:“好了,别闹了。”那女子闻到这声,立时便离开他站了起来,其她众女也俱都声色一敛。凌霄见她等虽这一阵一直显得轻浮无忌,但胡红香若真有意令,却似并不敢有半分违逆,心中微安,只听胡红香又吩咐道:“去把那‘七草滋神汤’再端一碗来给他喝!” 凌霄忙坚拒道:“不必了,我不受你这个情……”胡红香却高声打断他道:“你先前昏沉时已喝过不少了,这会还充什么脸面!小子,你已经落到这般田地,没必要在做无谓的抗争、同自个儿的身体过不去。” 凌霄下意识一思起先前昏沉中有觉被人喂饮之情,另早也见得自己伤处又被权且新扎过,测定是她命为,也觉她此话不错,便不再拒阻。须臾便见一女子端着只别致精美的花瓷碗走近,将碗送到他面前。 凌霄鼻间闻到一股药香,当下接过也不疑虑的一饮而尽,只听胡红香似含欣赏的释道:“这汤里加了‘花露回魂丹’,正是‘迷心散’的解药,你喝了自可恢复些气力。”又微顿了一下,警告道:“不过你可不要妄存他念,你现在腿上有重伤,又虚损得厉害,解了毒也没法多行动;而且这里已是山谷至深处,你不识得路,怎么样也跑不出去的。” 凌霄心道:“我萼妹现在还在你们手中,就算我能跑又岂会独自舍她先去?”将碗还给那女子,阖目向后一仰,蓄养精神。胡红香等了一会儿,又满含挑动之意道:“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凌霄唇角一扬,颇现自嘲的笑道:“你想让我说什么?说自己被你随意便可玩弄于股掌之上、捉弄得团团乱转么?嘿嘿,我现在想来,那天应是你们探到我和我那妹妹已生警心、就要出林,立刻便由你出马,先是大声呼救、后又动情动色的一步步将我们引骗入林中你们设下埋伏之地,其后我便比你那自认戏子的师哥还要现世百倍的誓要保护你这个其实本事不知要比我高出多少倍的落难弱女。可笑我还总觉我那妹妹什么事也不懂,却原来自己才真正是个自作聪明、有眼无珠的大傻瓜!”他素来心软,尤其是对女子,因此虽然本是个聪颖之人,但在前日那般事端迭起、紧迫错综的情势下,无暇动用心智细思,明知“迷谷双魔”中还有个当年曾迷害无数男子艳荡出名的“火狐狸”,却未能深想联疑到当时眼前好不可怜的这个香儿身上。事后回思中,也觉胡红香对付自己的伎俩其实也没多谨密,倒是更存着很多戏弄意味在内,实感有些自失羞惭,这时话到这里,耳听她那干徒弟又爆起一片嘻笑,便即住口。 胡红香也笑了几声,说道:“你们都先退去吧,给咱们的小公子保存些脸面,我还想和他好好聊聊呢。”那些女子意犹未尽的纷声应了,哄笑散去。偌大的香屋里蓦然悄寂下来,凌霄虽未睁眼,却能感到胡红香正端视着自己,须臾,只听她毫不羞掩的娇媚笑道;“姐姐我素来就喜欢俊俏少年,尤其是你这种既俊俏还大具阳刚之气的!好弟弟,你们秦家的男儿果真侠义勇敢、名不虚传。” 凌霄想她虽然是个轻浮之人,却也是真性对己直言不讳,又听她对己言语亲切、似并无虚哄的大加赞誉,也不愿轻怠以待,睁开眼正对向她。同时听她续道:“以前被我迷陷在此的那些儿郎中,也不乏长相俊秀的,还都挺能自充英雄!可一到危难关头,个个软怯惜命得很!一副懦弱不堪的草包模样,没个真正的硬骨头!” 凌霄对她以往行风曾有不少闻知,并无心与她争讨这些,但闻言还是不禁泛起些义愤道:“我听闻你当年曾迷惑得不知多少男子如同牛马般任你驱使,把他们耍弄折辱够了还要加害,这世上又有哪个男子愿承这等平白枉死,你却还要怪他们软怯惜命,岂非咄咄怪谈?” 胡红香支臂托颐斜倚在一只大靠枕上,饶有兴致的斜瞅着他,并无半点怪罪不快之意道:“那你怎么不怕?” 凌霄俊眉一拧道:“那是出身不同。我们秦家的儿郎自小受的教育便是要不畏强暴、不畏生死。” 胡红香朱唇一撇,又荡出一抹好不妖媚的笑容道:“所以我才说你是个难得的人才,万里挑一,不但相貌俊俏、风流潇洒,又武功高强、性格坚毅,姐姐我对你真是越看越喜欢,只想你好好陪陪我,可舍不得让你死。” 第十五节 重情侣权竭救策 屈苦心何人能解 凌霄这会与她说话间才顾上仔细端看她,见她大别于在林中那副装扮,已是浓妆艳抹,更添艳美,虽然显得比在林中时大了好几岁,却另具了一股能让男子别样心动的成熟风韵,容貌当真是天生不差、后天又擅妆饰,而随便说一句话、摆一个姿势都流露出荡人心魄的女子妩媚,显出风情万种,即便是个不知其为人之人,也能看出其是个极懂如何勾动男子情欲的尤物。凌霄观望着,只觉她实有种一睃一笑百媚生之感,不禁一时有些怔然。 胡红香媚眼一荡,横波入鬓道:“小弟弟,你干吗紧盯着我不放呵?”凌霄又似已看傻了般怔盯了她少顷,方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有多大年龄?” 胡红香微露不虞,眼内闪过一丝愀意,但转眼即逝,恢复了那副妖媚的神态道:“小子,你一定知道象我这样的女人最忌讳别人问起真实的年龄,却偏偏要问这个,是想激恼我吗?不过那可要让你失望了,我可是个不同于一般的女人,虽然我也万分不愿韶华远逝,但对此却并不愿隐拟,因为骗了别人也是骗不了自己的,我今年已经三十九岁。” 凌霄轻摇了摇头,感赞道:“不,我并没想激恼你。我只是知你是十来年前便名传江湖的人物,也猜到你如今也差不多该是这般年龄,可却实在无法与眼前这个年青如正当花际的你吻合到一起,尤其是前日你在林中那副装扮,说仅象个二八少女都不为过,所以我心中惊诧,才忍不住有此一问。更没想到红香姐非但容颜出众,见解更是不凡。在下也觉这女子的年龄实在没什么可隐拟之处,因为就算骗得了别人也改变不了事实,没有任何意义。” 胡红香抿嘴一笑,眼内艳波荡漾道:“小弟弟,无论你这番话是真情还是虚拟,姐姐我听了都欢喜受用得很。”说着又神色一敛,“唉”的叹了一声道:“若不是我那愣头师兄死心塌地的非要得到那本练什么鬼门子功的心法,我还真舍不得加难于你。”停了一下,红唇一扬,又闪跳出一抹挑动的笑意道:“不过只要你肯好好陪我解解闷,这几天我还是能保你安逸无事的,而且你讨得了我喜欢,我说不定多会儿就会心肠一软,背着我师兄偷放了你走。” 凌霄心中其实一直紧担绿萼,先前感胡红香言行中对己似颇存嘉喜,早思谋计策,这时听她话中更有动意,当下便道:“红香姐,我方才对你那番话实是真心赞赏,那你对我的赞誉又是真情还是虚拟呢?” 胡红香不由一笑道:“自是真情,我这会子又骗你作甚?”凌霄忙正色道:“那好,红香姐,我看你也是个敢做敢担的性情中人,你若是真心看重我,就请你答应我一事,只要你能应我此事,我定当竭己之力陪你尽兴玩耍解闷!” 胡红香目光一闪道:“你要我应你何事?”凌霄道:“我那萼妹本与这件事毫无关系,只是因我无辜受累,我也不奢想红香姐能偷放了我,只想请红香姐放她!而她本是个无关紧要之人,郭雄意只在我,事后知晓应也不会与红香姐你产生多大怨隙,所以请红香姐务必能够答应我此求!” 胡红香目光闪动,似笑非笑的瞅着他,若有所思、沉忖不语。凌霄等了少顷,着实按捺不住心中的急切道:“红香姐,我前日虽是自认不凡、有眼如盲,但对你也算是一番怜悯义重、真心搭救,而且我秦凌霄自问平素身边也多交美貌卓才的优秀女子,不是少见世面之人,并非你那师兄及徒儿起初认为的那般,是看中你的美色才那样不顾死活的死心相护……” 胡红香禁不住打断他道:“这个我自然明白。我早闻你风姿不凡,平素交往的自是不乏美女。单论这次与你随行的你那位萼妹,也是个容貌过人的漂亮女孩。”说着又不由忿笑了两声道:“这小女孩一漂亮就易自鸣得意、轻妄骄蛮,那小姑娘对我无礼得很!我一向最厌这种自以为事的黄毛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凌霄大急道:“她还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女孩子,红香姐又何必与她计较?”胡红香心思回转,展颜一笑道:“我都多大年纪的人了,就单冲你的面,又哪能当真同她那么个小丫头计较?”说着又露出先前那副似笑非笑的神色道:“小弟弟,你对你那妹子还真是情深意重呵,到了此时心里担重的仍只有她?”停了一下又道:“放了她原也没什么,只是我这迷魂谷所在虽世人少知,却非天外之地,并非找寻不到。这么多年来但凡闯进这深谷里见到过我兄妹的外人,我们没有让活着出去的。我若放了你那妹子,她势必回去通风报信、带人来寻,就算她找不到来我这‘迷心万花居’的路,只能在谷边上转转圈子,那也是麻烦得很!何况你出身秦家,非同小可,正因如此,我才没敢在镇上就动手脚,以防落下痕迹致使事后你秦家的人追查到此,你说我大费苦心的算计到现在若再放她,那岂不是同前功尽弃、自寻死路无异?” 凌霄听她这番情由倒是大具道理,不由大急道:“你那娇杏前日在林中还曾答应放过我萼妹,如今把她拘留于此已属食言,却原来根本就没想……没想让她活着出谷!你们虽属邪派女子,我思人性本善,尚以仁心尊之,以为你们可以做到言而有信,不料你们却这样毫无品德、令人寒心!” 胡红香笑道:“好端端的怎么又生气了呢?我们答应放过她就是不难为她,我又没说要杀她害她,现在把她在这里好吃好喝的供着,又哪里算食言啦?” 凌霄心重绿萼,急忿难平道:“那你又不肯放她走,难道还能一辈子把她拘在这里养到老死不成?我自也诡辩不过你。那你先前所说只要我肯好好陪你讨你欢心,就可私放我走之言,自也是哄我玩来着?” 胡红香笑道:“我只是说说不定。而且我若肯放你,那肯定是要让你先立下誓言,决不与我迷魂谷再有任何纠缠、决不泄露有关我迷魂谷的半点内情,就当这一切都从没在你的生活中发生过一样后才会行之。小弟弟,我对你已有一番见知,故而你的承诺我还是信得过的,但你那妹子可大得别当别论,你应当也能想明,我是决不可能相信她的。” 凌霄俊眉微拧道:“你若不放我萼妹,即便放我我又岂能独身离开?红香姐,你这话岂不等于没说一样?想是你前日还没将我捉弄够,这会还要拿我穷开心的吧。”说着眉宇间一派凛正道:“既是如此,那也再没什么好说的了,就请送我回囚处。” 胡红香斜睨着他道:“看来你也是根本就没什么诚心要陪我消寂解闷呵?我本以为我们虽黑白殊途,我却算得个无论外貌性情都不寻常的难得女子,你同我相处定也能感到不少意趣,而原来你满怀着的却只是为要解救你那萼妹的委曲求全之心而已,枉我还实心看重你一场。” 凌霄道:“我原不是个拘谨刻板之人,自认大丈夫做事就当如行云流水,随兴而发、不拘小节,无论黑道白道,既有缘相识共处一场,那只要无关正恶大义,只是相对共话心衷、聊慰一下人生寂寞也没什么,可红香姐自己心里应当比谁都明白,你想要求我做的绝非这样简单,而你也应当明白,我秦凌霄乃大秦世家之子,若非有求于你,又岂能同意做这等形同男宠之事?” 胡红香沉静下来,凝视了他少顷,复又一笑道:“你说得也是。唉,我是当真喜欢你这个俊俏可人的小弟弟,你在林中又善待我一场,我若不答应你,自己心里都过意不去。只要你拟条计策能让她信守不言此番入我迷魂谷的一切遭遇,不再回来找麻烦,我就放她回去。” 凌霄大喜过望道:“红香姐你说话可要算数!”胡红香一撇嘴,微露怏色道:“我现在还有何必要骗你?你不相信我那就算了。”凌霄忙道:“不,我这是关心则乱,红香姐勿需生恼。”胡红香微含醋意、怪腔怪气道:“噢?你是关心则乱呵?可惜你虽关重她,这种计策却不是那么好想得出的。”凌霄道:“我已有个勉强能算两全之策,即可足红香姐之趣,又可令她不再回头,只是须得红香姐配合。” 胡红香哼笑了一声道:“你为她都肯沦为我的男宠了,我还有什么不能配合你的?自管把你的计策说来我听听!”凌霄道:“那就先请红香姐能为我新置件可盖掩过腿去的长衫,最好再有条裤子,再容我稍事清理一下便可,然后我们便……”如此如此的告诉了一番。 胡红香听完他的话,倒是大来意趣道:“小子,我倒是很有兴致陪你演这么出好戏,就只怕你那骄纵任性的情妹妹不会就一切如你现在所拟想的一般反应呵!”凌霄道:“计划不如变化,何况这不过是一时急忖出的计策,唯能走一步看一步而已。” 胡红香又有些恨意道:“你对她倒还真可谓是用心良苦……不过你就不想想,她若真如你之计一走了之,你留在这深谷里可是了无生望、前景堪忧!我好心想放你一条生路,你却甘愿求我把这机会转让给一个背弃过你的女子,你觉得这样值得么?秦凌霄,你还年青得很哪,难道就当真一点儿也不怕死?” 凌霄微谓道:“我其实一点儿也不想死,又怎么会不怕呢?但若只能周全一人,那我定是要先保绿萼,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怕也没用。说句并非眼下陷落你等之手才有意讨好你的话,当日你对于我只是一素昧平生的落难弱女,我也没曾想舍你自保,何况萼妹还是我青梅竹马的爱侣。她还只是个少不谙事的小女孩,当日舍我而去只是在那般紧重情况下的本能反应,又只当我武功高强、不会有难之故,绝非故意负我。就算她是故意,我身为一个堂堂男儿,不能保护自己心爱的女子已该汗颜无地,难道还能怨她自寻逃生之路么?” 胡红香微露感意道:“你确是深具仁侠之心,而且真是体贴女子,你那萼妹能得你这样一位情侣,可算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呵!其实背一套内功心法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难事吧,你又何必非得自讨苦吃?只要你遂了我师兄之愿,我自可保你平安出谷。” 凌霄当即正色断拒道:“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此事就绝不可为!你师兄的性情你自比我清楚,我若助他复功,他定会卷土重出,变本加厉的威害江湖。我身为秦家儿郎,不会只为一己之安就做这等无异于助纣为虐之事!” 胡红香过了一会儿方道:“那就随你的便吧。不过你可得兑现你答应我的事,要能讨我欢心才行。”说着目光异烈,又有些怪腔怪调道:“我只怕以你现在的体力,足不了我的意兴呵。”凌霄拧了一下眉,然后淡然道:“我自会尽力而为。” 第十六节 闻惊变安能受信 侥逃出亲见异情 绿萼这几日被关押在一间布置还算舒适的房屋内,几欲疯掉!这天两名女盗送入饭菜,方摆上桌便又被她一把便扫落在地!其中一女盗恼喝道:“你再不老实我们可就不是这样客气对你啦!” 绿萼大叫:“你们这帮可恶的女强盗!何时放我出去?”又一名女盗喝斥道:“现在有吃有喝的供养着你就不错了!你还想出去!真当我们这迷花谷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呢!”绿萼一味又叫:“谁希罕你们的臭饭臭菜!我要回家!要回家!快放我出去!” 那两名女盗正自喝斥,屋外已响起一声道:“你们理她作甚?自管把饭菜按时送上,旁的都不用管!她愿吃便吃、不愿吃便饿着!反正肚子又不是你们的!”人已随声而入,正是娇杏。 那两名女盗忙恭唤了声:“大师姐。” 娇杏抱手踮腰,往绿萼面前骄气十足的一站,满脸可憎坏笑道:“她自己若安心要饿死,那就由她去闹吧,还可省了咱们的口粮和这许多麻烦,何乐而不为呵!” 绿萼更是气恼万分,满脸涨得通红!因听那二女唤她做大师姐,便道:“你……你这妖女头子,少得意!我……我告诉你!我爹可是名震江湖的豪侠银雪庄庄主岳向天!等他寻得我来,定将你等杀个落花流水、片……片甲不留!哼,你们现在不放我,到时八抬大轿送我出去只怕还来不及呢!” 娇杏放声讽笑道:“快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吧!你以为你到了这里还能做你的大小姐呵!你这已不是第一次搬出你的家世来吓我们啦,我倒想让你自己说说,你爹再厉害,还能厉害得过秦盟主去吗?我们连大秦世家都不顾忌了,还能顾忌你什么银雪庄!我的大小姐,我们事先早设好周密安排,你们家那些人只能追察到你二人是在这附近一带地域失了踪,察不到这谷里来的。若他们真能察到此处,那可就活该你二人倒霉了,管教他们连个鬼影子都寻不着!哼哼,本来我们意只在秦凌霄一人,可没想你这位大小姐偏偏要跟着来自投罗网,说起来这次我们的计谋能成功,还得多亏有你从旁再三蹿掇,可真该好好谢谢你呵!” 绿萼被她这一顿冷嘲热讽,气臊得头脑发热、浑身发抖,都不知要说什么道:“我才不要再同你说话!我霄哥呢?他在哪里?你们设计拿他到底要干什么?”她这两日挣闹间,已听看守的女盗透出过几句凌霄被擒之事,却难知详情,而莫弃初起只是在暗中看顾她,并无过多接触,自那日离开黑水穴后,更是已被禁止接近此处,是以也无机告诉她过许多。 娇杏本是受了师命前来,因正见绿萼耍性,一时只想挫她威风,此刻听到她最后一问,方才想起本意,神色一敛道:“这个你不需要知道!岳绿萼,我警告你,你若想平平安安的出去就最好给我乖乖听话,否则闹得大家都躁了可是对谁都没有好处!” 绿萼自被擒后一直叫闹不止,几已摔光了屋内一切能摔的东西,但也没几人理她。她其实也并非不知再闹也是无用,只是焦灼攻心、性气难抑,这会儿听了娇杏之言,念及而今处境,蓦然一阵悲从心来,灰黯沮丧,软软坐入桌边椅中,忧怔落泪道:“你们费这么大劲……把我们骗到这里来究竟想干什么?我霄哥他,他没被你们怎么着吧?” 娇杏眼珠子一转,忽的临时拟出一言道:“你刚才不是问我设计拿秦凌霄到底要干什么吗?告诉你也没什么。我师父名号‘火狐狸’胡红香,美艳绝世,当年不知有多少男子被她引迷得神魂颠倒、甘为奴役。她素来最喜欢俊俏少年,因听你那霄哥风流倜傥之名,又恰知他正要从我们镇上经过,所以才设计把他赚到这谷中来好好耍耍……” 此时的绿萼对胡红香已有所闻知,知道她是早年艳荡出名、曾引迷无数男子失足并丧命于此深谷的妖女,当下泪目一睁,禁不住气叫道:“你师父不就是那个该死的香儿吗!她可真不要脸呵!” 娇杏顿时双眉一竖,怒道:“你敢骂我师父!”转而却又敛去怒色,撇嘴一笑,故意大露得色道:“不过你也当真怪可怜的,先是因你那情哥哥凭白受累误陷于此,现在又被他负心抛弃,唉,大家总归也都是女人,我就不同你计较了。” 绿萼脸现疑惑,尚有些反应不过来之色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娇杏摇头晃脑道:“你还用得着为你那位俊俏的情郎担心?他正同我师父风流快活得紧呢!” 绿萼这才双目一瞪,脸上因愤怒而涌起阵阵潮红道:“你少胡说八道!比你师父年青美艳的女子多啦!我霄哥少年英雄,是何等样人,平素身边交往的全都是优异女子,岂会受她那么个老妖女迷惑!” 娇杏放声“哼”笑道:“信不信由你!什么少年英雄?想当初有多少成名的豪杰都服服贴贴的拜倒在我师父的石榴裙下!你霄哥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又算什么!”说着一把拽住绿萼的手,将她扯到门边。绿萼手腕被她捏得生疼,恼她无礼,不忿挣动,却挣脱不开,但见她遥手一指外面西方绿树花丛掩映后隐现出的一幢屋宇道:“你来看!那就是我师父所居的香屋,听见里面传出的喧笑声了吗?现在你那情郎就正与我师父在内寻欢作乐,可不知有多逍遥快活呢!你如今不过是我的一个阶下囚,我有必要骗你么?” 绿萼虽满心不信,却又觉一阵说不出的忧慌,急忿叫道:“你别想挑拔我和我霄哥之间的感情!我可不上你的当!”娇杏冷笑道:“我才没这个闲心!哼哼!哄骗你的话你全相信、告诉你的真话你偏偏又全不信,你们这等千娇万贵的大户小姐原来都只是些长着猪脑袋的糊涂东西!还总是一副骄气十足、自以为事的样子!我看了就觉得可憎!” 绿萼怒叫道:“你才长着个猪脑袋呢!”娇杏道:“我也懒得同你再多说!”一把复将她推回屋内,转向那二名女盗道:“把地上的饭菜都收拾了,用不着理会她!我还要去伺侯师父和那小子享乐,就不在这儿耽搁了。”那二女忙应了,送她出门。绿萼疑虑噬心,烦乱万分,软入椅中,似乎过了好一会儿,才见那二中女盗复又进来,扫拾了自己打落的饭菜后掩门而出。 绿萼也无心多顾,又过了一会儿,耳听一女盗在屋外窗下怨叹了一声道:“听说师父这次对那姓秦的小子喜欢得紧,这两天不分白天黑夜的同那小子在她内居里寻欢作乐,别的姐妹们都跟着又是跳舞撒欢又是好吃好喝的,快活得都要疯了,就只你我两个命苦,看守着这么个没用的臭妮子,毒日头底下晒着不说,连一日三餐都快无人问津了,真是倒霉透顶!”另一女盗也大含怨气道:“可不是么。昨天我还曾四师姐说,那姓秦的小子不但长得漂亮,嘴巴也象涂了蜜一样,师父把他喜爱得比对以前哪个男人都甚呢,日以继夜、通霄达旦的同他混在一起。哼,我看师父早就憋闷得慌,这次可是逮着机会要尽情享受发泄一番!谁教咱们两个生得不好,入不了她的法眼,才尽派咱们干这等沾不上半点好处的苦差!” 绿萼直觉一股热气腾地便朝脑顶冲了起来!正欲跳起就去砸门,却听另一女忙“嘘”的一声道:“小声点,留神被人听见告密,师父可饶不了咱俩。”那一女盗没好气道:“你尽管放一百个心,看看这儿又哪有半个人影,她们这会都只顾跟着师父享福呢,谁有那闲情跑这来听到咱们说话。”稍停了一下又道:“不行,咱们俩也不能太傻了,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师父那边偷偷给咱们弄点好吃的来。”另一女似也大为动心道:“那也成。我也不在这大太阳底下站着了,反正这死丫头也没可能跑掉,我就到旁边屋里歇歇等你。”那一女道:“你自管歇去吧,她就算能从这跑出去也不识得出谷的路,何况前面林子里还有大王的人马驻守着,就她那点本事,插翅也难飞。你不用理她。” 绿萼也不知是怎样才按捺着听到此时,先前那股冲动有些冷静下来,直待她二人脚步声离去,屋外听去无甚声音了方才屏气到门前,正贴到门板上想再仔细听一听,万不料门板却咯吱一声,竟开了一条缝。绿萼本是想确定屋外无人了找寻脱逃之策,再难想到这时门竟都没锁,转而省思定是那二女先前收拾饭菜出去时忘了锁门,虽心思焦重下,还是不免大喜过望!忙将门又推开些向外一探,四面果然悄无人迹。她思有一女盗说就在旁边屋内歇息,便小心翼翼、蹑手蹑足的出外,边瞅着无人边掩好门,然后一步便跃入檐下一花丛中掩身观望,但见是时正当午后、烈日炎炎,四下里繁茂的花树间虽围建着好几排房屋,却见不到一人外出。她心急如焚,也再顾不了许多,当下掩在花树后一径朝适才娇杏所指的那幢屋舍疾行去,初起尚有些担心被人察觉,可总没碰见半点人迹,胆子便大了起来,且愈行愈能听清那幢房屋内传出阵阵喧乐声,更是再顾不了其他,脚下越行越快,连身形也不大顾着遮掩了,直行到那幢屋子前,耳内已是闹噪声震,她还没用得着动半点心思寻测窥探之法,便见屋子东窗大开,不过下意识地略放轻了脚步踅到那窗边一望,屋内的情形就已清清楚楚地尽收眼底—— 但见里面红毯粉帐,花团锦簇,处处彩衣飘舞!满满一屋子形态轻佻的女子或正踩着鲜艳的地毯纵情乱舞、或正坐倚四处桌几边醉笑畅饮!桌几上摆满了各色酒食,却已是杯倒碟翻,一片混乱!最招眼的便是众人围拢于中的那张铺设华艳的大床,上面斜倚着一个一身火红纱衣的女子,浓妆妖冶、满面得乐,正是前番见时还那般可怜万分的香儿;而她娇蜷的双膝旁还躺着一名似已浑身酥软的男子,一双饧目迷醉地面对着满屋这干搔首弄姿、调笑不断的风骚妖女,竟也跟着“哧哧”荡笑,一副已深深沉湎于酒色欲乡的不堪形态,正是凌霄! 绿萼霎时间矍目大睁、手足冰凉!再也想不起还要隐蔽行藏,直直立在窗前,瞬也不瞬的大瞪着凌霄!而屋内哄闹的众人似早已沉醉,只顾恣兴狂乐,竟无一人发觉注意到她。 胡红香忽的蛇般轻扭了一下软躯,向旁伸出一只手。那旁床下倚坐着的娇杏忙倒了杯红光诱人的美酒托上。胡红香目不斜视的轻轻接过,启开鲜艳的红唇抿了一小口,然后便娇迷迷俯向凌霄,举着酒杯满目风骚的送到他唇边。她原本就衣领大开,裸露出雪脂般的酥胸,此刻一对丰乳更是就要尽数从衣内脱出般几已垂贴在凌霄脸上。 绿萼眼睁睁看着,只盼凌霄能立时便跳起狠狠给胡红香一记耳光!却见凌霄竟毫不阻逆的张口吃了她那杯喝剩的酒,随后更如只柔顺的小猫般紧贴在她身边,竟似满面献媚笑意,无限贪迷的唤道:“红香姐,你待我真好……” 绿萼直觉后脊梁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一股如火熔成铁汁般汹涌滚烫的热流陡然间便冲动了她冰凉的手足!她平生第一次真正深切感受到了什么叫愤怒与屈辱,可当时的她还无暇自知,她只觉浑身如一团烈火熊熊烧着,除了要爆发别无任何心思!她都不知自己是怎样就从旁寻见了门一头便冲了进去,屋内竟还无人注意她。她象只愤怒的狮子,恶狠狠推开挡在半途的那干还在艳舞的妖女!直冲到逾那张大床几步前立下脚步,正对着床上的凌霄,已是愤怒到了极点的大吼道:“秦凌霄!你给我滚起来!” 第十七节 遭剧变愤恨如炸 忍深痛狠作厉骂 边角上坐在一处的三名通晓乐器、正在奏乐的女子闻变不由一停,偌大的香屋内这才安静了下来,可紧接着屋中先前被绿萼推开的舞女中便有人“唉呦”一声道:“我的天哪,从哪儿跑出来这么个疯子?”又一女子浑不在意的调笑道:“你还不认得她?这不是情妹妹来找情哥哥来了吗。”随后满屋中不知多少人都跟着嘻笑,戏语四起。 绿萼那一声大吼后怒气微泄,心能旁顾,想到自己此刻私逃而出闯立在众人面前,她等却似全不当回事的只顾拿自己戏谑逗乐,一时恼恨如炸,满心只想左右横冲上去就能将那张张可憎已极的脸孔撕个稀巴烂!却听胡红香也哧的一笑,然后便浑身妖扭、骚态大露,抚摸着凌霄的脸庞,满面贪欲媚笑,根本无视旁的一切。 绿萼眼看她比旁人更甚,对于自己的出现别说还有什么惊讶意外之意,而是好像自己压根就不存在一样睬都不睬自己一眼,依然那般淫荡的自顾对凌霄调情!登时又再顾不上别人,两眼如要喷出火来般直瞪着她二人,满腔熊燃的怒火正要象火山喷发般发作!却见凌霄双肘缓缓一支,已微撑起上半身,这才面露不虞的看着自己道:“你怎么跑出来了?” 绿萼见他身上已换了一件崭新耀眼、精工绣花的宽大绸袍,领口半掩半开,一头乌发也不扎束,就那样长长散垂着,一副疏放模样。正顾不上答他问话,只想斥骂!凌霄却又轻松一笑,竟转瞬间就恢复了前时那般沉欢酥软的形态道:“不过这样也好,总是要让你见到的。绿萼,这件事迟早都得对你说清楚。我想你已经知晓了,这位香儿姑娘就是当年美艳称世的‘火狐狸’红香姐……” 绿萼一瞅他身旁的胡红香,登又顾不上听他再说,恨恼难抑道:“你装得还真象呵!” 胡红香“咯”的一笑道:“那是你少见多怪的过奖了,我若使出当年手段,你如今还不知得吃惊成什么样呢。其实那天我思他带着你这么个只知撒娇任性的黄毛丫头,又已深入我谷中,绝计跑不了的,是以并没尽心伪装,你现在可以仔细想想一个平弱无能的落难民女连惊带吓的被吊上整整一夜,那该得有多憔悴?我却不愿在你这位俊俏的情哥哥面前把自己化妆得真那般难看,所以也算是多有破绽。而你只顾吃醋,我的霄弟弟他又着实好心惜弱,当时又情势紧迫,才没能怀疑我。” 绿萼见她对己的骗人行径晏笑大谈,又还竟称凌霄作“我的霄弟弟”,一时面烫耳热、怒不可遏道:“亏你还好意思说!真是不知羞耻……”凌霄却打断她道:“红香姐前日在林中虽欺哄了你我一场,却是出于对我的一片垂青爱重之心。而且这几天我蒙她不弃,能与她朝夕相处,才知何谓真正的人间美女。可笑我以前还自认阅交美女无数,如今方知她们和红香姐一比,再无趣味。我和红香姐真是两情甚投、相见恨晚!” 绿萼虽早已亲眼见到娇杏之言属实,可毕竟和凌霄自小相识,也算对他知之甚深,先前一瞬爆发后,其实内心并不能深信他就会真的一朝变心,而此刻听到他亲口清清楚楚地说出这样一番言语,一时间思绪复杂烦乱的万难理清,心潮激荡如海啸般不住在脑中鸣响道:“你……你该不是得失心疯了吧……”停了一下,方才隐隐能想起再说些什么道:“霄、霄哥,你并不是个贪恋美色的人呵?”说着一指胡红香,疑目大睁道:“是不是她给你吃了什么迷失心智的药?或是威胁了你什么?霄哥,你若是个一般男子也就罢了,可你是大秦世家教养出的优异儿郎,素昔人品侠正、武识皆卓,我不信、我不信你早知她是一个狐媚出名的邪派妖女,还会当真迷恋上她!” 凌霄坐起身直对着她,虽微有醉色,双目却一派清明,又大含嘲意道:“你看我象是吃过什么迷药、或是受到威胁了的样子么?”说着转顾着胡红香,眼内温情大现道:“绿萼,红香姐不但美而且媚,她那种成熟的风韵能令很多男子着迷,但他们可能只是贪恋她的美色,而我却正如你所说,并非如此便会同他们一等神魂颠倒的浅薄一流,正因为我独具卓识、超于常人,所以才能深感到红香姐内在的那种无以伦比的美,她是个从里到外都极具魅力的真正的女人,不过这些无论我再怎么说,你也是不能体味不会明白的。其实连我自己都有些不信,我自从这次有缘得交到红香姐,才知以前竟都是白活了。我平生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一个美女所应具的美妙韵味,是以才会心甘情愿的拜倒在她裙下。虽然我和她之间确实存在正邪之分,但我对她是真心迷恋,这已是一件事实,我要面对,你也要面对。” 绿萼双拳紧捏,却也止不住那浑身的颤抖,她出身正品名家,虽自小骄纵任性,却并非没有教养,而此刻惊震愤恼之下,德礼全失、破口大骂道:“去你的吧!秦、秦凌霄!你真不要脸!枉我还把你当成什么正勇卓越的英侠,原来这世上那……那最低等、最下流的男人也还比你强些!你这个见色忘义的软骨头、人面兽心的大混蛋!我以前怎么就没能看清你的真面目!我……我真是瞎了眼啦!”这时的她虽只想用这世上最恶毒的话来咒骂凌霄,但所知有限,骂到此处,也再想不出什么难听的话语,只觉脑中轰轰巨响,周身异烫得真是无处宣泄!凌霄双眉痛拧了一下,随即便忙敛去,若无其事、口吻轻松道:“萼妹,大家好合好散,你又何必对我这般厉斥痛责?你我虽再难有情侣之缘,却为自小世交,仍有如同兄妹之亲,不要撕破了脸弄得谁都不好看……” 绿萼怒火疾腾,冲涌得顿又能骂出声来,大“呸”了一声道:“哪个同你有兄妹之亲!你那脸早就不要了还顾得上什么好看不好看的……” 凌霄当即面色一沉,断喝道:“够了。绿萼,其实我对你忍让已久,早就想告诫你别总给我恃骄耍性,只是忌在岳世伯的长辈情面上才一再容耐,眼下已再没这个必要,你怎么还是不知好歹,非得逼我回敬出难听的话令你难堪才行么?” 绿萼气愤欲炸道:“你这负心薄情的无耻之徒!而今有了新欢就连话都全变了!你是忌在我爹的面子上才对我一再容忍是么?那以前又是哪个混帐王八蛋对我情意绵绵的大诉衷肠蜜语?秦凌霄!你不提我爹我倒还想不起来呢!你给我等着瞧!我岳绿萼可不是任你想欺负就欺负的!我一定会叫我爹到你秦家去好好论个说法!秦叔叔他若不活揭了你的皮我这岳字从此就倒着写!你还想如此轻而易举地便甩了我同这个和你一般不要脸的妖女风流快活?做你的黄梁大梦去吧!” 凌霄脸色一变,随即便果如这下紧虑般听胡红香已在旁冷笑了一声,语态阴长道:“臭丫头,原本我的霄弟弟念在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上,请求我放你出谷,我已答应了他,但你既存着这份心,我是决不能让你活着出去啦!江南六省武林正道的盟主我也是纠缠不起的,看来我只好杀你灭口、以绝后患。” 凌霄一阵惊急!却听绿萼紧接着便毫不示弱的激动大叫:“那你就尽管杀我啊!我岳绿萼死了变成厉鬼也不会让你们这对狗男女好过!” 胡红香登时面色一寒、阴声可怖道:“我只是看在凌霄是我这多年来的第一可心之人才对你一忍再忍,你还敢口里不干不净的对我无礼!”说着向旁招了一下手,冷笑道:“娇杏,人家既安心找死,你就把她带到这屋后去成全了她吧。” 娇杏立刻大应了声“是”,起身跨前一步,伸臂一指那边窗外繁花烂漫的谷中,满面坏笑的对着绿萼,故意娇嗲嗲道:“小妹妹,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花株长得格外茂盛鲜艳么?我告诉你,是因为这里的泥土下埋得全是死人!嘻嘻,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当年那些男人甘心为我师父平生钟爱的奇花异葩做肥料,想不到今日你这么个年纪青青的小女孩儿家也能甘愿为此献身……” 绿萼听着已顺她所指一望,只觉窗外那明媚阳光下艳光溢溢、五彩缤纷的繁盛花株竟是说不出的邪异可怖,这才泛起种毛骨悚然的惧意。凌霄从旁一直紧关注视着她,见她不觉中已满目都流露出惊恐之色,娇杏却愈发得意、啧啧有声的恐吓奚弄道:“你这一身细皮嫩肉,若是埋在土里慢慢沤烂腐烂,那所成的肥料可不知比以前那些臭男人要好上多少倍呢!一定能培育出最上等最极品的好花!小妹妹,姐姐这就打发你上路。你尽管放心,我是绝不会浪费你这块好材料,天天都忘不掉在你上面浇水的……” 绿萼不由自主直打了个寒噤!凌霄再难相容,掉头便对娇杏喝道:“你说够了没有!” 娇杏不虞他此时还敢明着回斥自己,虽当着胡红香的面,还是气忿不过,叫道:“我说又怎么啦!她放着我师父好心恩赐她的活路不走,却偏要为个负心郎自讨死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白痴!” 凌霄知胡红香开始就不信自己能让绿萼做到信守不言此番入迷魂谷的一切遭遇,不再回来找麻烦,本就不情愿放她,生怕她若再一味肆性争闹,势必引得胡红香生出反悔之心;她又左一声不要脸右一声妖女的对胡红香恶骂不绝,惹恼了胡红香对她真动杀意也是极有可能,因此早已忧心如焚,对还借机逞兴的娇杏真是恼恨已极!但听娇杏此时激恼之下发出的这句恶语,却蓦然省思到她这话倒能有刺得绿萼回心转意之反效,当下便不再回击她,急忙转向胡红香,刻意温言软语道:“红香姐,咱们正乐着呢,你又何必动气败了兴致?我也不是那绝情绝意的人,虽已缘遇到红香姐你这一生真爱,却也不能置她的生死大事无动于衷。请再容我一会儿把话给她讲清楚也就是了,你大人大量,犯不上与她这么个只是被骄纵坏了的无礼少女当真计较,否则岂非被她闹得大煞风景、坏了你我二人的好事?” 胡红香明知他心意,轻声冷笑了一声,侧过头去不再发作。凌霄忙又对向绿萼,急斟言辞、用心良苦的喝斥道:“你大可以去向我爹诉闹,这种男女情爱之事最是要两厢情愿、不能勉强的,我就不信我爹还能活绑了我和你结成夫妻!不过你也最好先想清楚,我已经移情别恋,你再死缠滥磨的又能有什么意趣?绿萼,我与你又不曾成婚,我也从未对你有过越礼之行,你何必对我摆出这样一副气势汹汹、死都不饶的样子,倒像是除了我就嫁不出去了似的,凭白显得自我轻贱!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报复到我什么?我是男你是女,我抛弃了你你还非要闹嚷得江湖上谁都知道,只能令自己并家族蒙羞!何况你眼下最该想的是,你有命回去向我爹掀闹这一切么?绿萼,我是念在咱们多年的情分上才恳求红香姐放你回家,对你也算仁至义尽了,你也应能想到红香姐需得具备多大的气魄度量才能甘承大险应我此求,而你若还不知感恩的非要给我二人找麻烦,那我恐怕也没法再执意保全得了你。” 绿萼从听娇杏和凌霄这一路言语下来,心思已是转了百折千回,也能省到正如凌霄所说,自己再闹也是徒讨无趣,若还不明不白的死在此处,那更是不值已极。但那种乍逢惊变所带来的巨大愤怒与屈辱却势难平息,使得她又旁它俱忘的激动大叫:“谁希罕你假仁假义的保全我!秦凌霄!你移情负心还有脸这样振振有词的卖弄你那一向能耐的口舌?你抛弃了我我还该对你感恩是吗?”越说越感辛愤斥膺,反倒“哼”笑起来道:“亏你还是名门出身的世家子弟,原来就这么点出息。秦凌霄,你只怕已忘了自己的姓氏吧?咱们俩究竟哪一个会令自己和家族蒙羞?你这恬不知耻、不知自重之人,眼光未免也太差啦,”说着一指胡红香,竭心穷辞的羞辱道:“这老妖女的真实年龄定是连你妈都作得了!她表面看去再怎么年青美貌,也只是个涂满脂粉的老太婆而已。你不要我也该另选个象样些的女子才是呵,和她两情甚投、相见恨晚?你就不觉得你这话真令人作呕吗!” 凌霄知似胡红香这般情况的女人,最看重自己的年龄魅力,虽然她确具超常卓见,但表面上再怎么不在乎,心里肯定多少还是有些忌讳别人提起自己的真实年龄,而绿萼非但直戳其忌,还极尽羞辱、出言恶毒,不由心头一阵疾跳!但见胡红香已转头直对向绿萼,眼内果然愠光闪跃,转瞬就布满了阴戾可怖之色!测她已被绿萼激得起了毒心,急忙一跃起立到绿萼面前,赶在她前先向绿萼发作厉声喝骂道:“住口!和红香姐相比,你只是个没半点趣味的雏鸡,还当自己是个什么爱物呢!你若再敢对红香姐有半点污言秽语,休怪我翻脸无情!” 第十八节 激痛情万味交荡 时境心百转千回 绿萼一时瞪目怔对着这个还是一如既往般风姿飘逸的秦凌霄,痛恍中只觉一切都应是没有改变,可那张原本亲熟已极的俊秀面容此时却转变得那般狠厉可憎!她不知自己是怎样才承受住了从他那红唇白齿间传出的冷酷言语,内心辛愤耻辱到了极点,反倒也没什么强烈的感觉了,那种似灰落麻木的滋味也无法用这当世任何言语描述……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感到好像正是自己的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在说话:“你还是我那个从小相伴相熟、从小相亲相知的好师哥么?我的霄哥哥,以前那个疼我让我、爱我护我的你到哪里去了?我和你两情相悦十多年,而今你为着一个只结识才几天的狐媚妖女就这样辱骂我?”问到最后这句,原本轻弱无力的语音又现出一股难以泯去的辛痛与无比的凄苦,压抑已久的两行热泪顷刻夺眶而出! 凌霄先前见她好似已痛迷了心神、宛若梦魇般怔目对着自己痴问,而那句句言语真是字字锥心,本已让他柔肠几断!待得最后直对着她那乌濛双目中滑出的泪水,更是刹那间心痛如裂,直觉一股热流直涌眼内——在他印象中,绿萼正经生气的时候多,正经伤心的时候少,而这般伤心欲绝的哀怨神情,更是平生第一次仅见——他再也承受不住,一下子便忘情的抓住她双肩,失口惨唤了声:“萼妹!” 绿萼前时说着话,脑中本恍恍惚惚的不住回闪出以往和他一起时的种种情景,虽然已是心境悲凉、痛伤绝望,但充满柔情蜜意的欢悦往事突涌脑海,令她还是无法相信摆在眼前的这巨大转变!这时忽然听到凌霄似含无限深情的这一声惨痛相唤,神思惊回,但见他满目赤红的紧紧凝视着自己,竟也泪光隐闪。不由大为震动,隐约有点省思的直瞪着他道:“霄哥,你还是关心我的,你不可能突然间就叛若两人……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的事瞒着我?” 其实她说这话间凌霄已悔省失态,转瞬听她说完,扶在她肩上的双手顺势一把便推开她,急敛神情,冷颜相向道:“我是个有正常感情的人,又不是什么物什,与你相好一场,而今你在我面前伤悲哭啼,我当然也不可能绝到这一朝就对你毫不关心。不过你别想用这副可怜相来打动我,我也不能再对你心软怜恻,以免你又徒生什么幻想的纠缠不休,搅扰了我和红香姐的好事。萼妹,我自感已同你讲得很清楚,你为什么还要怀疑?请你接受现实,我是不可能再回心转意的。虽然你口口声声骂我是个负心郎,但你也要想想,这世上结发多年丈夫变心的也比比皆是,何况你我还并未婚订。我前未沾污过你的清白之身,现又将真情实言相诉,不愿妨害你前程终身,比世间那一干花言巧语欺哄女子感情、虚情假意骗诱女子失足的劣徒是否强出百倍?情爱是不能勉强的,如果你非要认定我亏负了你,那我请求红香姐放你离开也该算是补偿了吧?我并没将你弃之不顾,你还有什么可怨尤的?我实已为你着想甚多,你自己就不能也爱惜爱惜自己吗?我就不信你小小年纪能当真甘愿死在这里,别再耍性了,听我再劝一遍,就当你我过往和在此经历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平平安安的从这里出去,回到你的家园和亲人中,重新开始你以后美好无限的生活,从此你我各走各路,再不牵扯。我而今只想和红香姐在这百花盛开的世外仙境长相厮守,尽享人生快活,再不想理会外面那些什么正呵邪呵的纷争,也不想有人来惊扰。请你回去后别对师父他们提起有关这迷魂谷的事,也别找我爹去闹,那只能令大家麻烦也于事无补。当然师父和我爹肯定会向你问到我,你就告诉他们我对你说有些私事要办、在前面镇上就已同你分手,并未告诉你去向,你便自身回返。权且就让他们都先当我失踪了吧,总之我不想与你再有任何瓜葛,所以请你以后也不必向任何人说及有关我的事。” 绿萼呆望着他,一时思绪一片混乱道:“这么说你是打算长年累月的居于此处,就守着这个妖女,连你父兄家人统统都要瞒着、都付诸脑后了?你……你这不是真让鬼迷了心窍了吗?”眼见凌霄侧身冷立,毫不动情,强自整理了一下思绪,又道:“你怕我吐露了你的行藏,你的家人势必前来找寻,那你就不能舒舒坦坦、高枕无忧的同这妖女鬼混在一起了对吧?” 凌霄道:“你总算明白了。红香姐可是一片好心才同意放你出谷,你可不要恩将仇报的回头再泄露这里的情况给我来二人带来麻烦。”绿萼辛然点了下头道:“你放心,你既自甘堕落,我自也不会替你多这个事!” 凌霄道:“那是最好。”却听绿萼紧接着又道:“但你要想到,我可以称了你的心愿,省得你还认为我有纠缠你之心,但你若长时不出现,你爹他肯定是要四处寻找你的,一个做父亲的又怎么会对自己下落不明的儿子置之不理呢?” 凌霄冷冷道:“那是我的事,和你再没任何关系。你只需信守你该守的秘密,坚持按我上面为你拟出的那番情况去说就够了。至于我爹若是能自己寻到这儿,我也只有到时再说。”说着轻谓了一声道:“人生之路不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么?眼前的安乐才是最重要的,将来的事谁又能掌握得了呢?” 绿萼瞪目紧盯着他,很想从他脸上找出某种答案似的,可却又看不出什么。她此刻倒不觉得怎么愤怒了,脑海便如浮云掠过的月亮般时明时晦,忽而似能省明到什么,忽而又糊里糊涂,但无论怎样都是疑云大生,口中喃喃道:“你性情风流,可能见色移情……但你不可能为了任一女人连自己的父亲都不顾惜了……你曾对我说过,你秦家的亲情非同一般,不只是骨肉、而且是血泪凝集……你说,你爹外扶正道、宵衣旰食,内育儿女、含辛茹苦,日日夜夜操劳无隙,你一旦成才,定要竭尽全力孝助你爹,只要能为你爹分忧解难,就算让你赴汤蹈火你也绝无反顾!不,你是不会偷躲在这里自顾享乐而任由秦叔叔他在外忧虑苦寻的……” 凌霄越听越是虑急,他知绿萼虽任性冲动、本应好激好骗,但却对自己了解甚深,自己这一番为保绿萼能安全回返的激骗法只是临时拟出,是时更有许多言语都是应她之变随机而发,说的越多只怕被她听出的破绽越多,而且若过久纠缠下去,也会引起胡红香的不耐,正思能如快刀斩乱麻之语令她尽速死心离去,绿萼却忽已一步上前,双目闪亮,紧紧抓住他双臂道:“霄哥!你是不是因为被这妖女算陷于此,受逼不过、为求活命才只能负我而屈从于她的?” 凌霄不想她又思出这样一种情由,急忙推开她,大露不耐道:“绿萼!你平素也很聪慧呵,怎么这会就非要执意愚钝成这样?我话都说明到这份上了,你怎么还能生出这等莫名奇妙的想法!” 绿萼目光暗灭了一下,但转瞬又燃起,拼命摇着头,固执己见道:“不,你既没中迷药、又没得疯病,那你绝不会真心这样……这妖女就算是天仙下凡,你也不可能短短两日就被她迷得亲情壮志全弃之不顾,何况她还是个邪派不过靠些驻颜之术才得略保姿色的老女人而已,你秦家儿郎自小严承的就是正邪之分,若非面临危险异境、生死大难,我不信你会突然就象换了人个似的这等自堕下作!”说着又扑上前来,满目期色的忘情叫道:“你这是为保生命、再图后举的权宜之计对吗?”却不想若真是如此,那她这样当胡红香之面叫破,岂非让凌霄功亏一篑。 凌霄听她虽未猜对,但思路却似越来越清楚,当下忙作出一副甚感好笑状斜瞅了她斯须,然后“哧”的轻笑了一声,摊手示向周旁众女道:“这样有什么不好的?你看这里美酒佳肴、艳姝丽人,应有尽有、呼之即来,我自从到了这风流快活乡,才觉以往那等四处受限、保名重礼的拘谨日子实在憋闷腻烦透了!难得逢上这等隐避外目、当世难寻的无拘无束之地,正想能躲了我爹的管束先好好逍遥自在一时呢。”说着放手一负,又现淡怠道:“绿萼,我一向对你很是爱惜体让,所以现在无论我说什么再加上摆在你眼前的这一切事实都不能使你相信我的转变是么?其实我也是到了这里才自知,以前我是太过顾忌你我两家长辈才一直顺应他们那样竭心尽意的待你好,但那并不是我的本性,我的本性就不喜只能和同一个女子一起,我背着你也在和很多女子亲密交往的事你也是有所闻知的。而现在我已知道自己对以往之情其实已经厌倦,再也不想过那种还要压抑自己的生活了。秦门子弟世代要为正行侠的身份也让我觉得太累太累,如今天赐良机,我实在想好好放松一下。绿萼,我对红香姐是真心迷恋,你若非得为我找出这样一番万不得己、委屈求全的情由那就随你吧。良辰一刻值千金,我没这许多闲情和时间陪你再说,如果你还很愿留在这里观看我们快活,那我们也无所谓。”说着便返身欲回。 旁边地席上跪坐的一女子却忽即伸手扯住他下袍,满面风骚的嗲唤道:“唉哟我的小公子,别光急着陪我师父,也陪陪姐姐我呵。”四旁那些女子又都跟着荡笑调戏起来! 凌霄微微一怔,随后俯腰便朝她脸上一抹,好不轻浮的嘻笑道:“怎么你也等不及了么……”绿萼气愤复涌,大叫一声:“你给我住手!”凌霄动作立停,冷冷直起身来。 绿萼愤然相望,脸上阵阵潮红,激情迭涌道:“秦凌霄!如今你我虽落在这帮邪魔之手,但至多就是死在一起,也不必任其摆布吧!你何至丧失志气如此!看看你眼下这副被这一窟妖女包围取乐的下流模样,你就不觉得自己丑态百出、简直形同男妓吗?除非你能一辈子缩头乌龟似的躲在这里不出去、也别教你家人找到,否则你他日怎么有脸面对你爹、面对你秦家列祖列宗的英灵牌位啊!” 凌霄浑身一颤,转头矍望着她!忽然跨回到她面前,一捏她双肩,双目紧凝、异光如火道:“你真的不怕死?” 绿萼不虞他神态突变,一时惊怔着应不上话来。凌霄紧接着又问:“那咱们就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好不好?” 绿萼正对着他那紧重正经的双目,不由不随之正经一思——她还只是个正值花际的少女,虽出身武林正道名门,自小却娇生惯养,未受过苦难,又哪会当真不怕死?脑中回想起先前娇杏的话,激情消退,不觉害怕已现在脸上。 凌霄被她激起的豪情登去,只觉一阵说不出的失望,但随后便又只是后悔自己意气用事,险些前功尽弃,正要按初意继续伪装,只听胡红香已恨笑了一声,暗语相向道:“我早料你不情愿尽心侍我……” 第十九节 烈苦痛英雄难当 佯绝狠秀侠泪迸 凌霄心神顿凛!尚不及应话,又听胡红香道:“不识好歹的黄毛丫头,千古艰难唯一死,我就不信你不怕!” 绿萼一双怔目顿然一亮,宛若大梦初醒般直对着凌霄叫道:“我不怕!霄哥!我愿和你一起同生共死!”胡红香当即阴森森笑道:“那好呵,你若真能有这胆气,我就成全你!反正你的生命对我来说也没甚要紧。” 凌霄不容绿萼接口,急忙便放开她,故意大露讽意道:“不怕你又犹豫什么?萼妹,你还是舍不得死呵!”绿萼急切解释道:“不是!我只是一时反应不过来!霄哥!我已经说了愿意和你一起死啊!我愿意啊!” 凌霄却嗤然一笑,满目诮色道:“可我不愿意。能好好的活着为什么要死呢?” 绿萼不由又一下子懵住了,有些呆傻的望着他道:“那你……那你先前问我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凌霄诮然道:“我不过是想试着逗你玩玩。”说着更是一脸俱是赤裸裸的蔑讽道:“该当真的你不当真,不该当真的你又全当真,怎么我以前就没发现,原来你这么蠢呵!现在才觉得你以前总使小性的样子真令我生厌,其实你没一点可爱之处,和红香姐根本没法比……” 绿萼心神回省,愈听周身愈热,到此已是羞愤难当、势难再耐!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的破口乱骂:“你们男人哪个有了新欢还能把旧爱看顺眼的!秦凌霄!你才是个令人生厌的大蠢货!日后就算是你跪在地上求我、我也不会再多看你一眼!” 凌霄当即断回道:“你大可放心、绝无那日!你也要紧记,我日后和你再无半点关系!别对外人提起我和红香姐还有这里的一切!赶快走吧!你若再惹得红香姐反了悔,那我也不能一再为你求情。” 绿萼忿叫道:“哪个希罕你求情!”凌霄挺立了这良久,隐在那身一新外装下的伤腿实有难支之感,这时听绿萼兀自逞性、纠缠不休,心中一急,右腿陡然便是一软,不由自主身形一晃,竟要朝那边侵倒!他此刻身旁那侧并无物件,最近处的便是先前调逗他的那女子,当下别无可想的伸手朝那女子肩上一扶,借了把力便赶紧撒手,强撑直起。 绿萼虽觉他这下动作有点古怪,却没心在意,娇杏却明知端倪,不由暗自恨笑了一声。凌霄方复挺于绿萼面前,便寒面冷语道:“你若安心讨死,那也随你。”说完便似再懒怠理她,转身步回大床边,展臂懒洋洋向上仰倒在胡红香膝旁。 绿萼见他如此,想到他不可救药至此,自己再闹也是无谓,若还真丧了命,那可真是冤枉之极!但又实在不甘心就这样离去!正思乱难决,只见娇杏忽如只灵狐般直蹿到凌霄前,伸手便抓住他一臂,边将他向起拉扯,边放声娇笑道:“你总算说完话了秦公子?赶紧来陪我跳个舞吗!”前时正跳着舞被绿萼冲散的那几人登也跟着拍掌起哄道:“快来快来!”“我们早都等得不耐烦啦!” 凌霄一甩手道:“我没兴趣陪你。”娇杏顿然一瞪眼,真怒加佯嗔合起道:“我可是气量狭隘,你当这么多人给我没脸,可别怪我气得不留神戳穿了你的好事。”凌霄明知她意中所指,轻轻忿笑了一声,起身便狠狠抓住她向室中可跳舞的空处步去道:“那好呵,我就陪你跳个够!” 娇杏也狠狠笑道:“那我就等着看看你陪不陪得住!”说完便挣开他,向边角那三名女子一扬手道:“奏乐!”又向四旁奋声鼓喝道:“大家都给我和秦公子助助兴!自管尽情的跳吧闹吧!” 那干女子兴致大涨,高声附和,乐音一起,便围着她二人欢舞起来!娇杏和凌霄也随之跳起,二人都是熟谙舞蹈,姿态优美,周旁女子欢声迭起、不住叫好!兴高眼热的时不时便舞上前撩拨一下凌霄。 绿萼被晾在一边,直对着这副真若群魔乱舞的场景,眼看凌霄还对那干女子的轻佻举动嬉笑不绝,直气得浑身颤抖、脸孔发白!却不知凌霄此时每跳一步右腿伤处都是剧痛攻心、坚忍苦撑!其实一直都暗自留意着她,只恨她不能立时离去!忽而又觉那处前得胡红香尽应所求施给新裤外罩、且先已又新扎过的伤处竟又有血水渗出,这下更是苦急如焚! 娇杏本就是恶欲要让他伤处愈添痛苦,这会也当然知他隐苦,双目如火地紧视着他,越跳越欢,满脸挑衅之色!凌霄实不愿对她示弱,额上虽已大冒虚汗,身姿却合着乐律半点不乱,一副潇逸自若之形。 娇杏见他为了绿萼竟能硬挺至此不露异状之境,且还大显实是俊秀飘逸的魁人本质,心中贪迷而不得其半点亲近好待的异恨至极!趁着舞势凑到他面前道:“我看你能撑到几时……”凌霄却忽的一把捏住她下巴,表面俯向她脸作亲热状,其实却贴在她耳边咬牙道:“你是我平生所见最为可厌的女子。” 娇杏气得鼻孔大张,退后脱开他,侧目见胡红香倚在床上饶有兴致的欣赏着她们跳舞,神情就象正欣赏一幕好戏般,便向她故意娇唤道:“师父,你也来呵!你可是最擅跳舞的啦!” 胡红香一笑,却不动作。娇杏又撒娇道:“来吗师父,秦公子心里肯定最盼的就是您了!”胡红香又是一笑,这才对向凌霄,媚音入骨道:“霄弟弟,我要你抱我下去。” 娇杏顿然“扑哧”一声,一搡凌霄道:“秦公子,我师父对你可真是喜欢得紧呵!你还不快去?” 凌霄听胡红香非但不拒哪会见测不出的娇杏恶意,还也趁危加难,当下停步立身,一时直视着娇杏那张布满坏笑的脸,目光中送去对她口不能言的憎恶。娇杏当然看得出来,毫不示弱的直面对视着他!凌霄又蔑笑了一下,也未对胡红香那话有置可否,自顾背手轻拭了一下额上的汗珠,却听胡红香又娇嗔相逼道:“来呵霄弟弟,你不抱我我就不跳。” 凌霄无可奈何的轻谓一声,掉头便打情骂俏般“哈哈”笑道:“你们这帮让人爱也爱不得、恨也恨不得的小妖精,真是个个媚死人不偿命!一时一刻也不肯放过我,真想把我连皮带骨的吃下去呵!”说着大踏步走到床边,咬牙一把便将胡红香抱了起来! 那干女子闻他先前戏语,本已哧哧乱笑,这时见情更是哄声叫好!胡红香大现得色,搂着凌霄脖颈,又热兴亲抚他俊面。凌霄任她抚弄,眉眼间俱是热迷笑意,抱她步向花毯中。 绿萼本已觉自己多在此留一刻都只能是多一分自取其辱,这时更是再难承受,大叫一声:“不要脸!我、我再也不想看你们这副丑态!”转身便向外跑去。其实几乎同时,凌霄只感胡红香那丰匀身躯重似千斤,也已是再难支持,见到绿萼这般,竟一下子松溃,右腿一软便跪倒了下去! 却听娇杏立时扯嗓尖叫一声:“你怎么了秦公子!”凌霄当然知她是故意,不由心头一阵急怒!只是实难再撑起。胡红香此时已被他脱手着地,仰躺着斜瞅着他,满目戏色道:“怎么,不行了?” 凌霄已无法再顾她,双手撑地急促深吸了几口气,却觉右腿此刻这么跪着肌肉紧绷,伤处更是痛不可当!实在没法忍耐,禁不住也俯倒在地,如此腿上劲力一松,方微感痛缓些,眼前已现出了一双再熟悉不过的嫩翠色的绣花鞋——抬头一看,绿萼果被娇杏那一声厉叫又招引了回来! 却说绿萼眼见凌霄是时满额生汗,两腮肌肉隆起,似紧咬牙关,神态大异于常。不禁大生惊愕,这才有心仔细一端量他,方觉他那原本白皙的肤色此时却近于苍白,而那紧绷的面容非但再无半分寻欢时的轻松之状,且倒似在隐忍某种痛苦般!更是惊疑,不觉便喃问道:“你,你这是怎么了霄哥……”蹲身便向他探出手来,殊不料手指还未触到他,凌霄已仰向旁“哧哧”醉笑道:“我今天喝得太多了,连腿都软了……”说着忽的又翻身直扑向胡红香,“哈哈”调笑道:“我叫你灌我,害我当众出丑!看我怎么收拾你!” 胡红香惊呼一声,赶忙翻躲!凌霄又哪能相饶,追着她又抓又抱!胡红香荡笑不断,娇躯如蛇一般来回挣动颤扭,凌霄索性全身都俯压向她,在她身上淫荡百状的连抚带亲!二人在鲜艳的地毯上滚成一团!周旁那干女子像炸了锅般又躲又闹、笑叫迭爆! 绿萼适才停在半途的手就那样一动不动的举着,怔怔望着他们,周旁轰响的炸笑刺得她深身热沸,忽而却又极端反转象置身于万丈寒潭中……直到也不知被谁撞倒向一边后,方才缓缓站起身来。她平生之中,从没象今日这般一次又一次经受如此莫大的耻辱,猛然间,一股势如翻江倒海般的愤怒又向她脑中直腾了起来!她疯狂地冲向地上那二人,一面拼命撕扒开缠在胡红香身上已是衣领大散、裸出健美胸肌的凌霄,一面歇斯底里般大叫:“不许你碰她!秦凌霄!你和这个老得都快掉渣的狐狸精鬼混就不觉得恶心吗!” 胡红香欢色顿去,坐起身眼中戾光迭闪道:“找死。”绿萼当即掉头对她大叫一声:“我不怕你……”万不料话音尚未落,只听啪的一声大响,左脸已被重重击了一记耳光! 当场很多人都不虞惊得有些呆住,本来噪声如沸的屋内静了许多。绿萼跌坐在地,一时矍目大睁,捂脸望着已踉跄起身、黑沉沉立在自己面前的凌霄,满目不信道:“你……你打我?”凌霄满眼恶光道:“贱人!你若再敢烦闹我,我就可不只这一巴掌了!” 绿萼眼望着他这副真如恶狼般的形态,还哪有半分素昔情意可言?震惊呆望了他斯须,脑中回响起他那声歹狠之极的“贱人”,顿时周身血脉贲张!一下子便跳了起来,只想还报他,却连自己都不知自己在干什么的张开两手,疾风骤雨般朝他脸上左右扇去道:“我教你打我!我教你打我!……” 周围的人只看她状几若疯,还连什么也没搞清楚,便见凌霄这转瞬间已挨了她近十个巴掌,一时有的震呆有的惊呼。绿萼这一顿发泄后,激愤缓了下来,省及凌霄即未躲闪也未还击,手上不由一停,眼看他那苍白的双颊已大红了起来,一时怔对着他本是亲熟多年的俊秀面容,先前那满腔怒火蓦然间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悲落凄凉…… 凌霄满面冰寒注视着她,深吸了口气道:“够了吧?岳绿萼,好男不跟女斗,这几巴掌就算是我欠还你的,从此你我情断意绝,往日恩怨一笔勾销!你快点滚吧!” 绿萼浑身一颤,两行眼泪瞬时直流下来道:“那夜在镇上客店……你还曾说,我当信你……你会对我忠贞不二,一生一世只爱恋我,只守护我,绝不会……再同别的任何女子牵纠存情……当日之诺言犹在耳,你却已背信弃诺……你,你真的就这般狠心绝情?” 凌霄本素来对女子就格外心软,何况绿萼还是原就要成为他妻子的心爱情侣,眼见她又现那般哀怨欲绝的伤情,耳听她口中复述着自己对她的字字深情承诺,心中痛极,就连腿上那等剧痛相比之下也有些不觉得了,心知自己只怕再连一刻都难伪装下去,当下硬狠心肠放声讽笑了一声道:“你方才想和我同生共死了?”紧接着一句心测能令她、同时却也令自己碎心的话脱口而出道:“那天在林子里你不是先舍我而去了吗!” 绿萼脸色顿然变得煞白!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扑簌簌而落,过了好久方能惨言道:“我……我只是……只是怕拖累你,才想自己先脱了身,你就好自处得多……”凌霄明知这话一经揭破,即使自己将来能化险为夷,与她和好如初,也已是在二人心中创下了再难弥补的嫌隙伤痕,但情势所逼、无法可想,一时不能再忍心面对她,忙转向一侧,强抑伤情、负手冷立道:“现在无论怎样都已经没关系了,你这懦弱薄幸的女子,还有脸怨我狠心绝情?”绿萼浑身疾抖,蓦地捂起脸头也不回的向外冲去! 凌霄双目一睁,转头直看着她的身影转瞬消失在门外,心知她这一次再不会回头,急忙转身向胡红香道:“红香姐!你答应过我的……”胡红香冷笑一声,缓缓起身道:“你放心,我早已安排好了。”说着对娇杏道:“去看看她们有没有按我的吩咐做,叫莫弃跟上她,送她安全出谷。” 娇杏忙应了声,跃步而出。凌霄心中一安,伤情复涌,怔怔望着绿萼消失的地方,思感到她因己心灵所受的创痛,竟无法自持,顾不得众人当面,两颗泪珠竟夺眶而出! 第二十节 犟贞异女告真情 恶狼逼供岂有休 莫弃正暗中跟上绿萼,忽远远见另一侧林边人影闪动,定睛一看,却是郭雄已带着几名手下气势汹汹的直朝师父居所步去。不由心头便惊跳了一下!但因有绿萼这档事在身,一时顾不了其他,又见仅这么一耽搁,绿萼已横冲直撞的又奔出数米之外,就要冲入林中!忙紧跟上前。 绿萼自奔向外,满心间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下意识便朝那些屋舍相反的方向狂奔,其实自己也并不知要往哪里。她脑中除了深切的愤痛与屈辱,根本无间暇再顾旁的一切!这时方踏入一处林间几步,忽听一女子声音轻喝道:“快别乱跑了!”紧接着一条身影已直蹿到面前,挡在面前。 绿萼猝不及防,险些撞到那女子!脚下不由紧急一停,睁着一双泪眼茫然道:“你是谁?干吗……干吗拦我?”转瞬又有些想起道:“噢,我……我见过你……”莫弃忙和声道:“你别怕绿萼姑娘,我名字叫萧莫弃,对你没恶意。我师父答应放你,着我送你出谷……” 绿萼顿现敌意,气叫道:“谁要你这妖女来送!”莫弃忙继续好言相释道:“先别着急岳姑娘,我同我师父别的那些弟子们不一样,其实自你被擒到这里,我一直暗中看顾着你,只是没法让你知道而已。” 绿萼见她打扮朴素、面无脂粉,大别于屋中所见那干女子,这时言态又颇显诚挚,回思起前番见她时她好象是对自己态度亲和,不由敌意减退,一咬下唇,低下声音道:“那我也不用你管。” 莫弃道:“这里已入我师父深居之处,我若不送你,你用不了多久就会迷路。我们大王和他手下那些男徒就住在前面林中的寨子里,没我持有我师父专属令牌传命的跟着你他们根本不可能放你过去的。而且林中到处机关四伏,只怕你还连他们面都没见着就已经受伤甚至枉死了……” 绿萼负气大叫:“死就死啦!”却又转而回想起前日在林中见到的那些异骇可怕的机关埋伏!不由便是一阵惧怯丧气,双腿一软俯倒在地,掩面哭道:“这个负心薄义的人……我……我也不想活了……” 绿萼蹲到她身边,一抚她抽动的左肩,急切道:“岳姑娘!你既与秦公子情投意合、密为情侣,就当对他深信不疑!现在不是你伤心的时候,此处不宜久留,你快随我出谷,然后速速回家搬救兵来救秦公子……”绿萼虽满心悲恸,闻言还是顿然抬头,睁着一双泪眼惊望着她道:“什么?” 莫弃却又顿悔失言,忙掩口自语道:“噢不,我……我不能害同门陷难,更不能背叛师父。”绿萼听不清她嘀咕什么,更添困惑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莫弃好生矛盾,犹豫须臾,忽又直凑到她面前,目光异烈道:“岳姑娘,两个人若真心相爱就当福祸同享、生死与共!干脆你也别走了,回去陪着秦公子。即便他日真有危难,能与自己心爱的人死在一起也是人生至大的幸事呵!” 绿萼目光迭闪、惊疑大现!然后轻推了她一把,羞恼道:“你都胡言乱语些什么呵!是他……是他背弃了我,你还讲这等让我和他什么生死与共的话,可不是存心耍弄我来着吗……” 莫弃急忙道:“我绝无此意。虽然师父只命我安全送你出谷,对于这件事她们究竟是怎样谋划的我也难知其详,但我却可肯定告诉你,秦公子无论做什么事都必是出于对你的一片爱护之心。我虽与他只是初识,却信他只想能令你周全,绝不会负你!” 绿萼惊愕斯须道:“不,我不信。”说着一捂热辣涨痛的左颊,泪珠不自禁又滚落下来道:“我长这么大,我爹都没舍得……动过我一指头……我万万也没有想到,今天会被人狠打……而那个人,更竟会是平素最……疼我、让我的他……他狠毒至斯,简直与豺狼无异……又哪有可能如你所说的半分一般……”说到此处,已是哽噎难言。 莫弃急道:“我现在虽实不宜在此对你讲太多话,但还是得告诉你些内情,不然你是万难信我。”接着便一面留心观望了一下四方,见并无人盯跟,一面急忖言辞,尽可能快速而清楚的将凌霄因何被擒、其后又如何在黑水穴中惨受磨难之情向她诉了一遍。 绿萼矍目大睁,惊心动魄!早听得忘了再哭。莫弃最后道:“秦公子外貌看起来温雅软和,我只以为他承秦门教导,人品侠正,却没想到他还竟如此坚强不屈!你说他这样一个人又怎么可能轻易便被我师父迷诱而相负于你呢?” 绿萼霎时又泪水疾迸,忘情的紧紧抓住她双手道:“你什么都别再说了!咱们……咱们快回去!这次就算他打死我,我也誓要问出个皂白原委来!” 莫弃见她真情大露,也颇为感动,一扶她站起,满目毅色道:“好!那咱们这就回去!” 这边屋中,胡红香紧紧凝视了已旁情罔顾的凌霄一时,禁不住恨笑了一声道:“霄公子,我看你对你那妹妹实是难舍难离,真不必如此煞费苦心、大费周章的气她远走。” 凌霄无法再自沉伤情,存避轻拭去脸上不觉流下的泪水,方才转身对视向她,正色道:“红香姐,多谢你能情开一面。你对我有信,我也自当言出必践。”方说完这句,身形已不由一晃,实感难支。 胡红香看出,当下朝旁一示意,一女徒忙从旁端了把椅子送到凌霄一旁。凌霄轻谢了一声,蹒跚坐入,缓了口气,复对向也已坐在对面一张大椅中的胡红香道:“不知我先前所行是否也能同让红香姐感到尽兴?如果未能,就请再示吩咐,我自当尽力奉陪。” 胡红香目闪异光,又斜瞅了他一会儿,方欲说话,却见门上人影一闪,娇杏已去而复回,近上前禀道:“师父,大王来了。”胡红香方微颔了下首,便听一声暴叫:“师妹!你闹够了没有!”郭雄已带着四名男徒大踏步而入! 胡红香见他气势汹汹,当然能测知他心情,轻笑了一下,也不理他。郭雄朝屋内一转顾,更加着恼,伸臂乱指道:“看看你们这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贱模样!可是逮着机会紧着跟着你们师父卖弄风骚呢吧!还不都快给老子滚!哪个再敢让我见到,我定惩不饶!” 那干女徒除了娇杏,登时全哄乱起来,胆小的惊惧、胆大的不服,郭雄朝地上连跺三脚,直震得满屋咚咚大响,振臂怒喝:“你们还嫌老子不够烦是怎的!哪个再敢多声,我今天非活揭了她的皮不可!”众女见情都禁下声来。胡红香轻摆了一下手道:“没见你们大王今儿是真生气了吗?你们都先散了吧。”那些女子这才都慌不迭的拥向门外,便如飞鸟投林般四下逃散,霎时间就躲了个干干净净。 郭雄这即转顾直瞪向安坐的凌霄,目光尽罩他身,凶色可怖道:“小子,你这一日挺舒坦的是吧?可老子不是!你若再敢让老子不舒坦,我就让你加倍奉还!” 凌霄双目微垂,如若未闻般神情淡然、毫无理会。郭雄怒色一盛,发足就欲上前!胡红香却在椅中一动道:“师兄,你让我先把话说完行不行?” 郭雄脚下一停,躁恼道:“师妹!我容忍你和这小子寻欢作乐了这大半日也该够了吧!今早我就把话已对你讲的很清楚,这次绝不能让你,你可别欺人太甚!” 胡红香换了个姿势,愀然不悦道:“师兄,你我不只是师兄妹,还与夫妻一般,只是没行过婚礼而已。你虽粗野,对我却一向爱让,平素只要是我认真做主的事,你无论多不愿也都是言听计从。可眼下我只不过是想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你却要执意不容了吗?那好,你若真要与我翻脸,那我也无所谓!”说着翻眼向上,面如笼霜。 郭雄目光疾闪了几下,用力一跺足道:“罢啦罢啦!你有话就快点说!我可等不了太久!”气呼呼也坐入一旁椅中! 胡红香面色一松,撇嘴微露调笑之意的嗔道:“我偏要磨磨你那躁性。”娇杏“扑哧”一声,步到郭雄身边,伸手抚着他粗壮的胸膛,撒娇道:“行了大王,消消气吧。师父有这兴头,你就别搅和了,还非得急在她这一时么?”郭雄忿哼了一声,怒色渐缓。 胡红香不再理睬他二人,转向凌霄,目中复现先前那般异色道:“你若不是有求于我,可还能如此顺从我?”她边说,边听察得屋外花枝间有几下窸窣声响,只以为是哪个好奇多事的徒儿又返回窥探,当下也未理会,却没想到返回的正是莫弃和绿萼。她屋宇门窗大开,莫弃带绿萼回来时遥遥见她屋内已无乱影哄声,众女似已散去无踪,又听郭雄她等正在说话,便示意绿萼轻声,想先观望一下再说。二人小心近前,隐在门下右旁一丛花株后,正听到胡红香此言,不觉都屏气敛声、专神凝听。 屋内凌霄当然不会不理她,俊眉微拧、一派凛正道:“我今晨便对你说过,我秦凌霄乃大秦世家之子,若非有求于你,我是绝不会如此自甘堕落。我不愿巧言相欺,红香姐又何必多此一问?” 胡红香又有些怜意又有些恨意道:“你还真是个多情种子呵!为你那妹妹竟肯委屈至此。只可惜你那妹妹不但软懦、而且糊涂,拥有你这么个她不要天下还不知有多少女子都抢着要的好情郎却不能信任,根本不值得你为她如此付出。” 外面绿萼听到,心情激动,不由一颤!莫弃早警观她反应,急忙握住她一手捏了一下,示意她万勿急躁、再听听为好。几乎同时,只听凌霄已现急切道:“那不是她的错。是我欺她太狠、逼她太甚,她若还能信任我才是怪事。”绿萼心头大感,她虽还不能搞明此事全情,却也能测出大概,先前在屋内时便几番惊疑凌霄竟会突然叛若两人,这时更是已深信他那般异行皆是为保全自己,一时悔痛交迸!若非莫弃在旁紧顾示制,几难自持。 胡红香微露怪腔道:“你也大可不必这么紧着护她,生怕我们看不出你对她有多好似的!”说着又笑了一声道:“怎么样才算尽兴呢?若说你方才陪我那一场倒也算尽力,不过只是尽力而已。其实这离尽我的兴还远得很呢。秦凌霄,既然你愿为她做这么多事,那若是我想让你陪我上床怎么样?” 凌霄顿然双目一睁,断拒道:“这个绝难从命!”胡红香早料如此,其实问这话时玩笑之意远大于真意,却没想他会这般反应强烈,宛若受了惊吓似的立时坚拒。不禁有些悻讪的冷笑了一声。同时间,凌霄也省及她不过是随兴调弄,就算自己答应,此时此境,郭雄也绝不可能相容,忙又解释了一句道:“何况我现在也实没这个体力。”胡红香闻言果然神情一缓。 郭雄却又躁恼道:“师妹!你眼里简直就没我这个人!如果你想说的就是这些狗屁话,那我没功夫再侯!”说完站起一步便跨到凌霄面前,威喝道:“姓秦的小子!你到底说是不说?” 凌霄面露厌怠道:“我的态度已经向你表明的很清楚,你毋须再废话。”郭雄顿时大露凶色,一把便揪住他领口将他扯下椅子,甩向一边道:“那你就给我好好尝尝重青草和烈焰花的滋味!”然后对先前带来的其中两名手下气重挥手一示意! 那两人顿时虎狼般上前,一把抓住方才重重跌坐在地的凌霄,照郭雄所示分立两边后侧反扭住他双臂,拿制得他成跪姿,再各出一腿重牢踩在他脚踝之上! 凌霄也不反抗,虽任由他等摆布成如此屈辱难堪姿式,却昂脸满目不屈的对视着郭雄,那副俊面凛气的卓魅模样竟半点无损不走。 郭雄更是忿恼!即从衣中掏出一只五彩斑斓的药盒,扬手便掷给娇杏,意态深狠、凶神恶煞般喝命道:“娇杏!就由你给他上药!” 娇杏一把接住药盒,脸上顿然大露得色,故意拖长声音应道:“是”,扭腰一步三晃的近到凌霄面前,蹲下身满面艳荡坏笑的斜瞅着他,蓦地伸出一双手指便掐住他面颊,肆意辱弄道:“唉呀你若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也就罢了,偏生是这么个漂亮的小白脸,嘻嘻,我倒真还有点不忍心这么对你呵……” 凌霄厌憎已极的甩开脸,娇杏“哼”笑了一声,恶狠狠一揭他下身覆着的长袍,又一把便撕破大扯开他右腿上先前早又已渗染出血的伤处裤布,两下扯解去里面扎带!然后态行又一缓,故意将那盒药举示在他眼前,慢慢地揭掉药盒盖,露出里面郭雄事先已混好的重青草和烈焰花两种药粉满面洋洋的摆示晃弄。 凌霄方才被她暴力扯解去已在伤口上有所粘固的扎带便已甚感剧痛,但又岂惧下承并岂甘她称快?是时目中一现轻蔑笑意,哪有半分受弄慑伏之态? 娇杏登又受激恶色一暴,再无延滞的满手抓起一把药粉就朝他腿上伤口狠狠按去!紧接其下便是死命揉搓,穷竭力能的把那些药粉尽量弄入他伤口!她这番动作极其狠重毒辣!就算空手无物,凌霄也是万难忍耐,何况还有那绝世药粉特效刺激,更是直觉平生从未感受过的一种钻心刺骨、刀绞火灼般,却也喻描不出究竟何味的剧烈奇痛!虽是早有预想思备、满欲坚不示弱,却是是人都难忍的禁不住浑身疾抖、惨声连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