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侯门嫡女她重生后心狠手辣》 第1章 她重生了 昏暗的地牢里。 沈妤安被绑在柱子上,满身伤痕,头无力地垂下,气若游丝。她被砍去双臂,折断了双腿。 只见姜秉月一边笑着一边拿着通红的烙铁,狠狠压在了她身前。 “啊——!”沈妤安痛得撕心裂肺,浑身颤抖。 “叫!死劲叫!本宫喜欢听!” 烙铁又一次重重压下,还用力拧了下。 沈妤安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她真的好恨!好悔!是自己引狼入室,被人利用,导致哥哥惨死,沈家灭族。 她要报仇,她还不能死,不能…… * “不,不要!” 沈妤安刷地一下睁开了眼,双眸直愣愣地盯着床顶。 眼眸四顾,忽然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转动自己的手腕,两指用力在大腿上拧了一下,真实的疼痛。 她这是……重生了? “七皇子和前来下聘的礼官都到了府上,夫人让小姐过去,看一眼礼单,收下礼单,这大礼可就过了。” “奴婢帮小姐好生装扮,今儿个定能迷死那眼高于顶的七皇子。” “小姐可莫要皱眉了,再怎么不愿意,这婚事也是板上钉钉。虽说那七皇子冷漠了些,孤僻了些,无趣了些,可就凭那顶好的长相,咱就不吃亏!” 思绪还没来得及理清,沈妤安重重地喘息了几下,才勉强平复了呼吸,扭头看了眼吧嗒吧嗒说个不停的妙书。 “你刚说今儿是什么日子?” “只是睡了一觉,小姐就忘了?今儿个,是七皇子前来下聘的日子。” “什么!” 沈妤安一下惊得坐起,面色惨白,心中忐忑不安,焦急地下床,套上鞋子就往外跑。走得急,外裳都没穿。 “小姐!”妙书回过神,忙拿了外裳去追,“衣裳!衣裳!” 等她追出去,沈妤安早就没影了。 沈妤安出了自己的小院,着急地往外跑,一路上遇到的家丁,下人,全都被她无视。 前院里,宾客云集。 众人全都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突然跑来,披头散发,只着里衣,没穿外裳的沈妤安。 沈妤安顾不得理会他们,焦急地往大门外跑去。 今儿,是七皇子前来下聘的日子,也是她哥哥死亡的日子! 沈老太君看着跑远的沈妤安,气的不轻,拐杖狠狠的往地上跺了跺,“简直不像话!快来人!快将衣裳给二小姐送去!” 沈妤安的父亲平西侯沈丰年,母亲侯夫人裴氏,皆沉下了脸。 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只一瞬间,夫妻二人就面色如常了。 沈丰年笑着,“让诸位见笑了。”忙看向七皇子冥曜翎,一脸歉意,“小女无状!估摸着是梦行症犯了!” 在场众人哗然。 “沈二小姐有梦行症?早前可不曾听过呢!” “这梦行症,可不是小症,这若是睡梦中,忽然持刀刺向身旁的人。” 众人议论着,目光都看向了始终冷着脸的冥曜翎。 见冥曜翎没有任何反应,议论声渐渐小了下去。 “小女这病症,幼时有过几次,打从十岁起就不曾犯过了,哪成想今日竟然……” 沈丰年歉意又愧疚地看着冥曜翎,“若七皇子因此觉得这桩婚事不妥,臣会亲自禀明陛下,望陛下收回恩典。” “无妨。”冥曜翎淡漠道。 “多谢七皇子体谅。”沈丰年笑了笑,忙招呼着众宾客,“小女估摸得一会儿才能回来,诸位请随我家夫人移步花厅,先行用餐!” “诸位请随我来!”沈夫人笑着招呼。 宾客陆陆续续离开,只留下了角落里显眼的一主一仆。 沈丰年眉头微蹙,沉声道,“秉月,你也跟着你干娘去花厅吧。” 姜秉月面色有些苍白,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样子,她柔柔的眼神看着沈丰年,“干爹,我有些不太舒服,能不能就坐这儿休息一会儿?” 沈丰年见姜秉月脸色确实不好,又蹙了蹙眉,“用不用给你请个大夫?” “不用!”姜秉月一脸虚弱,冲着沈丰年勉强笑了笑,“干爹,只是有一点点不舒服,没大事。” “真没事?” “嗯。”姜秉月虚弱地笑着,“真没事,坐着休息一会儿就行了。” 沈丰年抿唇,神色略微复杂,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叫来了管事,让管事多安排几个人去寻沈妤安。 “丰年,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不安。” 沈老太君忧心地说着,打从一个时辰前,她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 沈丰年蹙眉,怪了,他心里也烦躁得紧,就前一会儿,心还揪痛了一下,差点呼吸不过来。 焦灼的目光望着大门的方向,忧心道,“妤安这丫头虽说调皮了些,可也不至像今天这样不知礼数。” 角落里的姜秉月,不经意地看了沈老太君和沈丰年一眼,默默低下了头去,她眉头微微蹙着,似在沉思着什么。 “侯爷!侯爷!!” 护卫焦急的呼唤声由远及近。 沈丰年看去,就见护卫小跑着前来,身后跟了宫里的御林军袁副统领。 沈丰年和沈老太君同一时间站起,心突突地跳了几下,这一刻,内心莫名恐慌。 “侯爷!御林军袁副统领前来,说是宫里出了大事,攸关世子爷!” 具体出了什么事,护卫也不知,传了话,转头看向随后而至的袁副统领,而后恭敬地退至一旁。 袁副统领恭敬地拱了拱手,一脸同情地看着沈丰年,“沈侯爷,皇上宴请西元国四皇子,不料宴会之上,舞姬竟是刺客假扮,令郎为了救驾……当场身亡。” 沈丰年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面白如纸,双目圆睁。 “这不可能!”沈老太君苍白着脸,拄着拐杖的手发抖,忽然,身子瘫软,两眼一翻,晕倒在了地上。 “母亲!”沈丰年忙去搀扶,“来人!快来人!请大夫!” “沈侯爷,令尊沈老将军当时也在场,具体经过,还等沈老将军回府后细说。 陛下已经命人将令郎的遗体送回平西侯府,沈老将军随行。 陛下忧心沈侯爷和家中女眷突然看到令郎的遗体,一时无法接受,特命下官前来提早知会一声! 望沈侯爷,节哀!” 袁副统领说着,一脸惋惜。 沈世子乃人中龙凤,今年的探花郎,本该有大好的前程,不曾想…… 真是天妒英才! 第2章 仇人相见 大街上,御林军护送着一辆马车前行。 马车里,头发斑白的沈老将军,红肿的眼睛盯着躺在车板上一动不动,面无血色的孙儿沈淮之,苍老的手,始终握着沈淮之的手,舍不得松开。 “吁——!什么人?!竟敢拦截宫里的马车!” “沈家二小姐,沈妤安!” 自报家门之后,沈妤安冲上前,爬上了马车,掀开车帘的一瞬,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她还是来迟了。 若是她醒来没有恍惚,若是她出门的时候牵了马,不是半道上抢了别人的马赶来,是不是就能够早一步。 “哥——” 沈妤安红着眼,扑向沈淮之,抱着沈淮之的遗体颤抖地嘶喊出声,“对不起!哥哥,妤安来迟了。” 怎么会这样! 让她重生,为什么不让她早一刻!! 沈老将军哽咽,“乖孩子,你三哥哥没事,他是睡着了。” 哄小孩的语气,完全把沈妤安当成个孩子哄。 沈妤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紧紧地抱着沈淮之,将沈淮之的头按在她的肩膀上,“三哥你不可以死,不可以!你睁开眼看看我,你听见没有。” “妤安。”沈老将军轻拍着沈妤安的背,想安抚两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纵然他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眼看着自己的孙儿死在自己眼前,他也难以接受。 “不!为什么会这样。” 沈妤安声嘶力竭,几近崩溃,为什么同样的痛苦要让她经历了一遍又一遍。 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可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残忍! 沈老将军眼眶含泪,苍老粗糙的大掌一遍又一遍地轻拍着沈妤安的背,嘴唇颤抖着,不住地叹气。 “傻孩子,你兄长他最疼你了,见不得你难过,可莫要再哭了。” 沈妤安哽咽,脑中一阵眩晕传来,差点晕厥,努力深吸了一口气,才又缓过来。 不得不强忍悲伤,小心翼翼地调整呼吸。 前世她悲伤过度晕厥,请了大夫诊出了怀孕,被人有意走露了风声,闹得人尽皆知。 葬礼过后,七皇子前来退婚,父亲被弹劾教女不严令皇家蒙羞。 女子未婚先孕,要么被浸猪笼,要么被施予火刑。 帝王念及兄长因救驾而亡,赦免死罪,下令将她驱逐,永世不得归京。 等她再听到家人消息的时候,沈家已经因叛国之罪满门下狱。 她大着肚子,急急忙赶回京的时候,沈家已经满门抄斩。 姜秉月替沈家人收了尸。 因为她明面上是父亲的义女,实际上是私生女。 后来她难产,又是姜秉月找了产婆替她接生,让她平安生下了女儿。彻底把她当成了亲人,想联手查找真相复仇,结果…… 沈妤安控制不住落泪,可笑她一心复仇,却不知仇人就在身边!她苦心筹谋十三年,最后却受人蒙蔽利用,反助仇人做了帝后! 她竟然如此痴傻!愚蠢! * 宫里的马车停在街道上,马车里哭声震天,又有御林军随行守卫,一时间,引起了不少路人的围观。 街旁的茶楼,客人频频探头,议论纷纷。 茶楼雅间,几位贵公子,正激烈地议论着。 “前几日殿试放榜,沈淮之刚中了探花郎,风光无两,怎么就突然死了呢?这宫里守卫深严,刺客怎么混进去的。” “听说是西元国四皇子突然到访,陛下设宴款待。那西元四皇子自称与沈家是旧相识,非要沈家人作陪,就宣召了沈老将军和沈淮之入宫。不料宴会之上,杀手假扮成舞姬,刺杀陛下,沈淮之为救驾,当场身亡!” “这西元四皇子很可疑!此事尚在调查,北峪国与西元国刚缔结友好盟约不久,陛下定不会为了一个沈淮之,再起干戈!” “也是怪那沈丰年无能,与西元作战多年,竟然只是战和!若是遇上我们北翼王,西元国早已不复存在,哪还能嚣张?” “王爷不日将抵达盛京,这种奉承话,你们留着在王爷跟前说吧。” 几位贵公子,惊诧地看向淡然品茶的紫衣公子。 “陛下不是下了圣旨,无召……” 不得入京。 紫衣公子神色不虞,“这次是私自入京。” 冲动入京,竟是为寻一妖女! 简直荒唐! * 沈府门外,原本挂着的红灯笼已经换成了白灯笼。 沈府里里外外站了许多人,本是因七皇子下聘,前来观礼的,如今,倒像是前来吊唁的。 人群中,沈老将军和沈丰年遥遥相望,父子两人,未语泪先流,只一瞬间,两人都苍老了。 沈夫人裴氏红肿的眼睛呆呆地望着马车,好半天,一步未动。 沈妤安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被丫鬟搀扶着的姜秉月。 姜秉月也注视着她。 四目相对,只一瞬,眼眶盈泪,低头小声啜泣。 那副悲伤柔弱,我见犹怜的样子,让沈妤安痛恨不已,恨不能冲上前去撕烂她的脸!掐断她的脖子! 沈妤安手握成拳,又悄然松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沉地呼出了一口气。 人群中,七皇子冥曜凛也注视着沈妤安。 沈妤安却没看他,虽是未婚夫妻,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只是见过,不熟。 “我的儿呀!” 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喊,裴氏再也忍不住,奔向了马车,哭天抢地。 “我的儿呀!你睁开眼,看看为娘啊!” 沈淮之被抬进了沈府,俊朗的面庞苍白没有血色,一袭白衣被鲜血染红。 宾客之中,胆小的,都不敢直视。 “沈侯爷节哀!” “侯夫人节哀!” “沈老将军节哀!” “沈二小姐节哀!” 宾客们,一个接一个,道着节哀。 沈淮之死得突然,灵柩尚未准备,遗体停放在正厅里。 裴氏抱着儿子的尸体不肯撒手,哭得伤心。 听闻噩耗昏迷又醒来的沈老太君,强撑着赶来,看到浑身是血的沈淮之,哭喊了一声又晕倒了过去。 整个沈家,笼罩在一片悲伤之中。 沈妤安跪在哥哥身旁,盯着沈淮之的遗体发呆,早前哭得厉害,此刻却没了眼泪。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上披了一件衣裳。 沈妤安扭头,就瞧见了一脸关切的姜秉月。 “安姐姐,节哀!” 姜秉月微红的眼眶里盈满泪水,苍白的面色看起来分外柔弱。 第3章 身怀有孕 沈妤安眼神瞬间冰冷,紧盯着姜秉月,气血上涌,身体控制不住发抖。 她本能地一下扣住了姜秉月的手腕。 前世到最后才知道,兄长的死并非是一场意外,而是姜秉月的精心谋算! 姜秉月知道西元四皇子与沈家有仇,特意利用西元四皇子害了她哥哥。 只是不知她是怎么把西元四皇子引入盛京的,时间还掐得那么准,选在了七皇子来下聘的日子进京。 “安姐姐,你弄疼我了。”姜秉月楚楚可怜地看着沈妤安,一脸的无助。 沈妤安恨不能扑过去,将姜秉月活活掐死,那泪眼朦胧惺惺作态的丑恶嘴脸,让她恶心痛恨! “沈二小姐,我家小姐说你弄疼她了!” “沈二小姐,还请节哀!再怎么难过,也不能拿旁人撒气!” 姜秉月的丫鬟柳儿站在一旁,焦急又气愤。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矣让在场所有人听见。 众人的目光齐齐地看了过来,皆是困惑,不解。 “妤安,你兄长刚去,不要闹事。”沈丰年压低嗓音说道。 沈妤安冷眸紧盯着姜秉月,理智与仇恨来回交织。 “我不怪安姐姐。”姜秉月一脸痛苦,畏惧胆怯地看着沈妤安,泫然欲泣,“安姐姐是太难过了,才会神志不清。” “妤安!”沈丰年眼神严厉,“来人,二小姐状态不佳,送二小姐回屋休息!”紧接着又道,“来两个人,护送姜小姐回府!” 沈妤安冷眼看着姜秉月,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要冷静,要理智,千万不能冲动。 “啪——” 沈妤安的手先于脑子,一下拽住了姜秉月的头发,狂扇巴掌。 巴掌声混合了姜秉月凄厉的尖叫声,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第一时间都忘了反应。 等回过神来,沈丰年忙去拉架。 沈妤安力气极大,一只手死死地拽着姜秉月的头发不肯松开,另一只手,直接将姜秉月一张脸抓得稀巴烂。 姜秉月惨叫连连,满脸血痕。 “妤安,松手!快松手!你这是怎么了。” 沈丰年连拉带抱的禁锢着沈妤安,满脸焦急。 “救哥哥,打坏人!” 沈妤安眼睛一翻,晕倒在了沈丰年怀中。 “来人!快来人!找大夫!” “夫人!不好了!夫人哭晕过去了!” 整个正厅,乱作一团。 平西侯府世子爷死了,二小姐悲伤过度疯癫伤人,老太君和侯夫人相继晕倒。 不到半个时辰,这些事传得沸沸扬扬。 沈家那些旁支亲戚,得知消息全都着急忙慌地赶来。 京城世家老爷夫人,公子小姐,也都纷纷赶来吊唁。 * 揽月阁。 沈妤安半躺在榻上,眉眼微垂,容色憔悴。 沈丰年坐于一旁,脸色难看,又气又怒。 大夫刚把完脉,已经将沈妤安怀孕的结果告知了他。 “到底怎么回事?刚回京时怎么不说?” 沈妤安沉默,半年前小妹被人绑架,绑匪信中让她只身带着银票前往救人。 她以身犯险救下了小妹,自己却遭了算计,被送去了西北边陲青楼。 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浑身是伤,商户温家的公子救了她。 前世她也是在今天才知道自己怀有身孕。 这一世,选择在今日暴露出来,也是让父亲有个心里准备,她和七皇子的婚事,势必是要退掉的。 沈丰年知道,二女儿是为了救自己的小女儿才会只身犯险,失踪半年。 女儿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根本不敢想。 “不愿说就不说了。这个孩子必须打掉!其他的为父会处理。” 沈妤安手下意识抚上小腹,心里涌起一股悲凉。 前世她未婚先孕,孩子父亲不详,按理打掉孩子就能够保全自己,她却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死活不肯打掉孩子。 结果生下了一个贪生怕死的玩意儿! 那丫头为了活着,竟和姜秉月站到了一起,亲手将利刃指向她! 真是一点都不像沈家的血脉! 他们沈家人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女儿听父亲的。” 沈丰年心情沉重,“回头我让人给你送药过来。”叹了口气,“你今日为何那般对秉月?” “父亲这是心疼了?”沈妤安讥笑,睨着沈丰年。 沈丰年皱眉,“我有什么可心疼的?” 姜秉月虽然是他的亲生女儿,却是被人算计生下来的,他内心里从未承认过。 收为义女,也是迫不得已。 “父亲不心疼就好!” 姜秉月必会死在她手上!今日只是小小的教训! “你兄长刚去,外头事多,为父先去忙了,你好生休息。” 沈丰年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他高大的背影有几分佝偻,像是一瞬间被压垮了。 沈妤安眼眶一下湿润,她有三个哥哥,大哥和二哥随父亲西征的时候,死在了战场上。 母亲深受打击,死活不让三哥从军,最后三哥弃武从文,准备经科举入仕。 三哥武功极好,文墨也不差,金科一举中了探花。 爹娘脸上显而易见的高兴,本以为远离战场就能够安度一生,谁曾想…… 沈妤安心揪着疼,默默流泪。 往日里叽叽喳喳的妙书,也安静地立在一旁,默默掉眼泪。 * 另一边,姜秉月被安排送回了姜府。 刚进屋就破口大骂。 “该死的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姜秉月被抓伤的脸,狰狞扭曲,恨得咬牙切齿。 “柳儿!去找几个人传出消息,平西侯府二小姐未婚先孕!” 即使重来一次,沈妤安也注定会是她的手下败将! 休想翻身! * 沈家人正在接待前来吊唁的宾客,忽然来了个年轻和尚,和尚身后跟了个小沙弥。 “阿弥陀佛!贫僧护国寺慈济!天命眷顾,沈世子命不该绝,尚有一丝生机!”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沈家人一下激动。 “大师此话当真?”沈丰年一颗心砰砰直跳。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慈济一脸慈祥,双手合十,“只是需得沈二小姐相助,不知贫僧可否单独会见沈二小姐?” “来人!快去请二小姐!”沈丰年激动的不能自已,复又激动地看着慈济,“大师快请坐!” “来人!快给慈济大师看茶!” 第4章 慈济和尚 沈妤安得知消息,急急忙赶往正厅。 一路上,眉头就没有舒展过,心事重重。 前世这个时候,并没有所谓的慈济大师到访,而今突然出现了这么个人,还扬言她兄长尚有一线生机,这事过于古怪。 快到正厅的时候,远远地,她就瞧见了那个和尚。 和尚并未身着袈裟,而是穿了一袭白衣,脖子上挂着佛珠,气质出尘。 离得近了,才发现和尚过于年轻,约莫二十出头,模样也甚为俊俏。 他看过来时,一双黑白分明的瞳眸过于清澈,仿若能洞悉一切。 她从他眼中看到了慈悲,也看到了怜悯。 “阿弥陀佛!贫僧护国寺慈济,见过女施主!” 慈济起身,双手合十。 沈妤安眉眼微垂,亦双手合十,回了一礼,“见过慈济大师!” “妤安,这位大师说,你哥哥尚有一线生机,但须得你相助。”沈丰年着急地说道。 他殷切的目光盯着沈妤安,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沈妤安身上。 沈妤安一颗心顿时有千斤重,人死不能复生,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道理。 冲着父亲微微点头,而后看向了慈济和尚,“大师,需要我如何相助?” “女施主,可否换个地方,密谈?” “大师请随我来!” 在众宾客的注目下,沈妤安领着慈济和慈济带来的小沙弥,前往正厅后方的藏书楼。 藏书楼有三层。 第一层,是供沈家子弟学习的地方,桌椅俱全。 沈妤安领着慈济入了藏书楼,命妙书在不远处守着,大门敞开。 “大师请坐!” “多谢女施主!” “四下无人,大师有话,尽可直言!” 慈济坐下之后,看向了身旁的小沙弥。 小沙弥年纪不大,恭敬地捧着个黑色的檀木盒子上前,将盒子放在了沈妤安跟前。 “女施主可打开看看。” 沈妤安蹙眉,看了慈济一眼,带着疑惑,打开了檀木盒。 盒中,黄色的锦缎之上,摆放着一块莹白玉玦,玉玦莹润透亮,分内外两圈,外圈雕刻了佛家传统的莲花图纹,内圈则有一个卍字。 玉玦一端有根较长的青色挂绳,挂绳上还串了一颗莹白玉珠。 沈妤安抬眸看向慈济,明显疑惑,“大师,这玉玦是何用意?” “女施主,这玉玦,是二十年前,一位故人放置在护国寺的。这本该是女施主之物,而今,只是物归原主。” 沈妤安蹙眉,“故人?物归原主?这话什么意思?” “阿弥陀佛!前尘往事,贫僧不甚清楚!只是受我寺慧觉方丈所托,将玉玦归还女施主!” “慧觉方丈所托?慧觉方丈怎么不亲自前来?” “就在一个时辰前,慧觉方丈将玉玦交予贫僧,交代一番之后,圆寂了!” 沈妤安眉头紧锁,这位慈济和尚,她前世没见过,但是慧觉方丈,她是知道的。 只是很奇怪,前世这个时候,慈济和尚不曾到来,而慧觉方丈也不曾圆寂。 她刚重生,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为何很多事情,已经跟前世不一样了? “慧觉师叔圆寂之前,曾窥破了天机,得知了沈世子有一生死劫。特地交代贫僧将玉玦交到女施主手中,说是这玉玦能换沈世子一丝生机。” 沈妤安的目光再一次落到玉玦之上,迟疑了一下,将玉玦拿了起来,仔细打量。 玉玦拿在手上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冰凉。 “慈济大师,这玉玦有何神奇之处?如何能换我哥哥一线生机?” 慈济神色柔和,目光看向沈妤安手中的玉玦,“这玉玦并非普通的玉玦,而是魂玦。” “何为魂玦?” “魂玦,乃神魂归附之载体,可招魂,锁魂,安魂,亦可养魂。” “意思是我哥哥魂还在?” “沈世子已经离世,魂魄已然归于地府,只不过,慧觉师叔说,沈世子命不该绝,只需等待恰当时机,魂魄自会归来。当下最关键的,是保住沈世子的肉身。” 沈妤安沉默了,人死了,魂已经去了地府,却还有归来的时候。这事听着,未免过于玄乎。 若是前世,她肯定觉得这慈济和尚胡说八道。 而今,她自己都是重生的,似乎兄长死而复生,也不是不可能。 “那敢问大师,该如何保住我兄长的肉身?” “用女施主的精血,养着施主手中的玉玦,然后,利用玉玦,滋养令兄的肉身。人之精血代表了生命,亦蕴藏了一丝魂力,相当于,用女施主的精血魂魄来滋养令兄的躯体。” 沈妤安用力握紧了手中的玉玦,“我知道了。” “阿弥陀佛!”慈济双手合十,一双洞悉世事的双眸透着悲悯,“消耗精血有损自身,而人死不能复生,若逆天而行,必然付出惨重代价!若非慧觉师叔临终所托,贫僧定不会如此行事,贫僧罪过!他日,若女施主遇到困难,可来护国寺寻贫僧!” “多谢大师!” * 沈妤安让人到正厅去找了沈丰年,让沈丰年安排人,将沈淮之的躯体带回沈淮之曾居住的枫桥院,而后关上了门,将所有人隔绝在外。 再一次看着沈淮之那冰冷的躯体,沈妤安依旧很难受,只是比之前稍微好了一些。 慈济的一番话,给了她希望,即使是渺茫的希望,她心中也有了寄托。 锋利的匕首划破手腕,鲜血滴落在玉玦上。 玉玦吸收了她的血,逐渐变得通红,尤其是内圈的卍字,有一种嗜血的红,原本冰凉的触感被温热取代。 沈妤安感到惊奇之余,忙将玉玦挂在了沈淮之身上。 然后,她开始了漫长的等待,从白天等到了晚上,随着时间的流逝,沈淮之苍白的脸逐渐有了血色,原本冰凉的躯体也开始有了温度。 沈妤安内心激动不已,彻底相信了慈济和尚所说。 门外,沈丰年,沈老将军,醒过来的沈老夫人,还有裴氏,全都焦急地等待着。 谁都不肯前去休息。 沈妤安又等了许久,直到沈淮之恢复了正常人的体温。 她试探着,替沈淮之把了脉,令人失望的,一丝脉搏也无。 从激动,到失望,失落…… 沈妤安内心最终恢复平静。 家人还在等待着,她不知道该如何跟他们诉说这一切,她不想让他们失望。 第5章 她的不安 最终,沈妤安鼓起勇气打开了门,“爹,娘。” “淮之,淮之!”裴氏根本等不及听沈妤安说,直接越过沈妤安进了屋,“有体温了!真的活了!” 沈丰年,沈老将军,沈老太君,全都顾不得沈妤安,着急地跟着裴氏进了屋。 沈妤安瞧着他们围在沈淮之身旁,激动不已的样子,心情很是沉重。 “怎么没有呼吸?不是已经有体温了吗?怎么会没有呼吸?这怎么回事?” 裴氏显而易见的慌张,着急又无助地看向沈妤安,“妤安你哥哥他,慈济大师不是说……” 脑子里“一线生机”四个字提醒着裴氏,只是一线生机,并不一定能够救活。 她眼泪控制不住滚落,一脸的茫然无措。 沈丰年,沈老将军,沈老太君,全都眼眶湿润,紧张又期待地看着沈妤安,都在等着她的一个解释。 沈妤安心里堵得难受,低声道,“慈济大师说,三哥的魂魄已经归于地府,但是命不该绝,所以魂魄仍有归来的机会。在那之前,妤安能做的,只是保住三哥的肉身,等待三哥归来的时机。” 一番解释,沈丰年,裴氏,沈老将军,沈老太君,全都沉默了。 好半晌,沈丰年沉声道,“能保住肉身也是好的。”叹了口气,“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淮之当真命不该绝,那自有归来之日,等着便是!” “对,我们等着。淮之一定会回来的。”裴氏含着泪道。 “对了,你是用的什么法子,让你哥哥的肉身有了温度?”沈丰年看着沈妤安,询问。 沈妤安下意识将手腕藏在了身后,在过去,她身上但凡是有个小口子,流丁点血,老爹就会紧张半天。 “爹爹就别问了,这是秘密!” 沈丰年拧眉,眼神锐利,“你身后藏了什么?” “没什么!” 沈妤安转身就跑。 “这孩子!”沈老太君忍不住皱眉,叹了口气,“就这毛毛躁躁的性子,将来嫁入七皇子府可怎么当家?那贤妃又是个挑剔的。” 沈丰年想起了沈妤安怀孕这件事,眉头紧锁,本就沉重的心情更加沉重,圣旨赐婚,想要在不毁坏女儿名节的情况下退婚,难如登天。 “侯爷,咱们淮之什么时候有块红色的玉佩?不对,不是玉佩,是玉玦,还是内外双玦,把这带在身上,多不吉利。” 裴氏脸色很不好看,下意识就想要将玉玦摘下。 “夫人!别动!”沈丰年快步上前,神色紧张,在看清了玉玦的样式之后,脸色来回变了又变,“这不能动,这是咱们淮之保命用的。” “侯爷这话什么意思?” 沈丰年抿唇,眼底深沉而复杂,“夫人别问太多,这玉玦的事,万不能说出去,会给咱们家招致杀身之祸的。这玉玦也不能取下来,不然,淮之怕是保不住。” 此话一说,裴氏,沈老将军,沈老太君,全都紧张了。 裴氏手都不敢去碰沈淮之了。 * 夜已经深了。 沈妤安回屋洗漱之后,躺到了榻上,身体很疲倦,却丝毫没有睡意。 慈济的出现让她耿耿于怀,虽说给了她希望,却也让她不安。 慈济说,魂玦是受慧觉方丈所托,物归原主。 又说人死不能复生,若逆天而为,必然付出惨重代价。 明知逆天而为,要付出惨重代价,慧觉方丈却还是要在临终前,交代慈济来这一趟,只能说明一点—— 她哥哥不能死! 哥哥的死亡可能会带来某些严重的后果,所以即使逆天而行,慧能方丈也希望能救回她哥哥。 可沈妤安的记忆告诉她,哥哥的死亡是微不足道的,并没有对未来产生任何影响。 沈妤安眉头紧锁,她想不明白。 “小姐,沁羽和沛夏回来了。”妙书说道。 沈妤安收回思绪,“进来!” 两个青衣女卫进屋。 女卫沁羽恭敬回禀: “小姐,姜小姐回府后不久,她身边的柳儿就出了府,到西柳巷找了个布衣书生,两人密谈了半柱香的时间。 柳儿离开后,直接回了府。 那布衣书生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出门,直到晚间,乔装成乞丐,去了城西破庙。 破庙里有数十个乞丐,那布衣书生向乞丐透露,平西侯府二小姐曾被人绑架,失踪大半年,归来已有身孕,却试图瞒天过海,欺瞒皇家。 入夜后,那书生趁乞丐熟睡,悄然离开。 小姐此前交代,不要打草惊蛇,属下没有让人轻举妄动。” 沈妤安眉头微拧,右手拇指无意识地掐着食指。 前世,她未婚先孕的消息是在哥哥去世三天后传扬开的。 父亲让人调查过,消息是从城西破庙那群乞丐口中传出的,是给她看诊的大夫泄露了消息。 那大夫不久就被人灭口了。 没能查到背后主谋。 今生,她料定,姜秉月被她打了之后,会想办法报复她。 所以她早早让人盯着姜府,却不料,姜秉月竟是早就知道她怀孕了。 姜秉月从沈府离开之后,就被直接送回了姜府,期间从未接触过给她看诊的大夫,她到底是如何知道她怀孕的? “西元四皇子那边呢?可有什么动静?” 女卫沛夏回禀: “世子爷出事之后,西元四皇子居住的官蜀被派了重兵把守。期间,太子和大理寺卿去找过西元四皇子。” 沈妤安面色沉了下去,心中郁结,前世,哥哥枉死这件案子就是太子调查的,最后什么都没查到,成了悬案。 沈家叛国的案子也是太子调查的,没查多久就直接定了罪。 “姜府那边,不用理会,任由消息传开。” “是!” “没其他事就先退下吧。” “还有一事,属下来时,看到顾小侯爷和一群世家公子从酒楼出来,那顾小侯爷醉酒,嘴里絮叨,北翼王辜负他妹妹,喜欢上了个妖女。” 沈妤安抬眸,斜睨着沛夏,“这有什么值得关注的消息吗?” 沛夏低下头。 “是属下多嘴!” 一年前皇帝赐婚的对象,是北翼王和她家小姐,结果北翼王拒婚了。 如今听到北翼王心有所属,她就多嘴提了一下。 第6章 设下灵堂 沈妤安明白沛夏的小心思,却只当不知。 北翼王之于她来说,只是个素未谋面,极其讨厌的陌生人。 当初他公然拒婚,扬言对女人不感兴趣,说赐婚对象若是她哥哥沈淮之,他可以考虑一下。 拒婚她就算了,竟然羞辱她哥哥! 简直可恶至极! “以后莫提北翼王,晦气!” 沛夏刚走到门口,脚被门槛拌了一下,差点摔倒。 * 一夜无眠。 清晨,沈妤安洗漱之后,前去探望沈淮之。 刚出小院,就察觉前院过于吵闹,隐约有道士念经的声音,当即转了方向,往前院去。 越靠近,念经的声音越清晰,伴随着许多人的哭泣声。 她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到了前院,发现院子里挂满了白绸,正厅已经改做了灵堂,一座崭新的漆黑棺椁摆放正中央。 棺椁前方,摆放了一张八仙桌,桌上设置了香炉,两个道士坐于左右,一人诵经,一人击打着铜钹。 离得八仙桌一米处,放置了铜盆,沈家旁支那些小辈,正哭泣着烧纸。 左右两侧,坐了两排哭哭啼啼的妇人,有府中姨娘,也有旁支的伯娘婶娘。 裴氏呆坐于棺椁旁,双眼通红,眼底泛着血丝,整个人一动不动,很是木讷。 沈妤安一整个懵住,人群里搜索了一圈,看到了正在和管家赵深交谈的沈丰年。 忙快步走了过去,“父亲。” 沈丰年冲着赵深交代着,“远方亲戚那些,除了夫人娘家,务必都通知到。” “还有,派人去水月庵接回三小姐。” “黎县那边,让人快马加鞭送消息过去,尽快将二爷一家接回来。” 赵深一一应下,匆匆离去。 沈妤安眉头紧蹙,“爹爹这是在做什么?” 沈丰年一脸疲惫,复杂的目光看着沈妤安,“跟我来。” 父女两人去了藏书楼。 刚上二楼,沈妤安就忍不住质问,“昨日我就说了,三哥还有机会活过来,爹爹今日一早就设了灵堂,这是做什么?” 沈丰年深深注视着沈妤安,眼底是沈妤安看不懂的沉重与复杂。 “昨日慈济大师到来,言你兄长有一线生机,为父一时激动,忘了思虑后果。” “你兄长若真能死而复生,必然引起天下震动,届时慈济大师和你都会被世人盯上。” “普通百姓倒不能拿你们如何,那位高权重者,必将用尽手段,将你和慈济收入麾下,以保永生。” “所以你兄长不能复活,至少,不能以沈淮之的身份复活。” 沈妤安一瞬间明白了沈丰年的用意,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父亲就只有三哥一个儿子了,设灵堂,发丧,就意味着,侯府将后继无人。” “平西侯的爵位是父亲戎马半生,赔上两个兄长的性命换回来的,就因为顾及我的安危放弃了,值得吗?” 沈丰年苦笑了下,“傻丫头,为父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你,也是顾虑整个平西侯府,连带着沈将军府,甚至整个沈氏一族。” 沈妤安困惑,兄长复活,最多让她和慈济陷于险境,又怎么会威胁到整个沈氏一族的安危? “爹爹的话,女儿不明白。” “你无需明白。”沈丰年沉声道,“关于你兄长身上的那块玉玦,不可透露给任何人知道。” 沈妤安更加困惑了,“爹爹知道那玉玦是做什么用的?” “知道。” “那爹爹可知,那玉玦出自何处?为何慈济和尚会说,玉玦是物归原主?” 沈丰年一下变了脸色,“慈济大师当真这么说?” “嗯。”沈妤安点头,“他说,慧觉方丈窥破了天机,算到我三哥有一生死劫,于是在临终前,托他将玉玦带来沈府,换我三哥一线生机。” 沈丰年一脸震惊。 “若慈济大师所说属实,那也就是说,是慧觉方丈想要救下我三哥。可父亲又说,三哥死而复生,会威胁到整个沈氏一族的安危,那是不是说明,慧觉方丈想害沈家?” 沈妤安逐步分析着。 “不会,慧觉方丈不会害沈家。” 沈妤安疑惑地看着沈丰年,“父亲既认定慧觉方丈不会害沈家,又认定哥哥死而复生会陷整个沈家于险境,这岂不互相矛盾?” 沈丰年脑中一片乱麻,面对女儿的质疑,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慧觉方丈应当知道,魂玦现世,天下必起纷争。 既如此,又为何要在圆寂前,托人将魂玦送回沈府? “爹爹……” “别问了,为父也糊涂。”沈丰年一脸疲惫,“你三哥离世的消息,我已经让人传达至各大世家,很快就会有人来吊唁,我前去接待宾客。” 语罢,径自离开。 沈妤安眉头紧锁,她不知道父亲在顾虑些什么,但她不想让三哥在世人眼中死去。 她的三哥,归来之时,必须以沈淮之的身份,堂堂正正地活在阳光下。 思忖片刻,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出了藏书楼,回了揽月阁,写了封信,让青衣卫送到护国寺。 * 护国寺。 菩提树下,一袭白衣的俊秀和尚,与一袭墨色华服的俊美男子,正在对弈。 你来我往间,一局复一局。 一个悠然闲适,不慌不忙,一个杀伐果决,步步紧逼。 落下最后一子,冥沧御漆黑的眸子凉凉地睨着慈济,“你又输了。” 慈济温和一笑,“王爷棋艺精湛。” 冥沧御手指随意在棋盘上摆弄出一个“宁”字。 “此人,可在盛京?” “王爷,贫僧没有占卜的能力。” 冥沧御随手打乱了棋子,他入京寻慧觉方丈,不想慧觉竟是圆寂了。 “沈家已经开始办丧了,那沈淮之,当真还能够死而复生?” “慧觉师叔所言,应当不假,只是何时能复活,贫僧无法预知。” 冥沧御轻嗤,“若非打了慧觉的旗号,本王当真怀疑,是你这和尚胡言乱语,招摇撞骗。” 人死若能复生,人间岂不乱套? “慈济师叔,沈府二小姐着人送来了一封信。” 小沙弥上前,恭敬地将信件奉上,始终低垂着头,不敢去看冥沧御。 第7章 背部刻字 慈济看了冥沧御一眼,眸光闪动,接过了信,并没有第一时间打开,而是放入了袖中。 “一个是侯府的千金,一个是佛门和尚,信件来往,若让人知道,怕是惹人话柄。”冥沧御凉凉道。 慈济温和一笑,“贫僧定不会让人知道,省得污了沈二小姐的名声。” “那位沈二小姐名声已经恶臭了,还需要人污蔑?” 他尚未抵达盛京,就听闻沈淮之救驾而亡,着人打探详情,竟又听闻沈家二小姐未婚先孕,意图瞒天过海,混淆皇室血脉。 若属实,未免胆大包天。 “本王的至亲供奉在这护国寺,本王好心提醒大师,莫要让那沈二小姐污了佛门净地。” “阿弥陀佛。”慈济眼中有着悲悯,“我佛慈悲,愿佛主保佑沈二小姐平安度过此劫。” * 街上的传言,沈妤安不做理会。 当下,她有更重要的事。 她先是派了两个小厮上街,采购她需要的药材,后又让青衣卫前往各个山头,采集她需要的材料。 等安排好一切,已经是下午了。 沈府来了许许多多前来吊唁的人,有族亲,有远亲,还有沈老将军和沈丰年官场上的同僚,还有一些,是沈淮之的知己好友。 沈妤安坐于花廊下,瞧着正厅的方向,来来往往的宾客,在上香过后,三五成群,各自闲聊去了。 聊到兴起时,皆是会心一笑。 宾客脸上的笑容,让她心中升起一股悲凉。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声“安姐姐”紧随而至。 沈妤安垂眸,掩下了眸底的冷意,姜秉月昨儿才被她打了,今儿就能来她跟前晃悠,都怪她下手太轻了。 沈妤安扭头,看向来人,姜秉月一袭素白衣裙,蒙了面纱,双眸泛着泪光,像是刚哭过。 同她一起来的,还有三个女子,叶将军府的千金叶楚音,太傅孙女温令宜,十一公主冥汐悦。 姜秉月虽说心思歹毒,但着实是经商的天才。 她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手艺,制作了一些闻所未闻的东西,有美白补水的面膏,各式各样的唇脂,不同颜色的眉粉,不同色调的腮红,还有一些香气四溢的花水,引得整个盛京女子疯狂。 也因此,她入京不过两年,就已经成了世家贵妇贵女的座上宾。 “沈世子刚离世,沈二小姐不在灵堂哭丧,却跑到这花廊下躲清闲,可真够没心没肺的。” 十一公主冥汐悦最先发难,不善的眼神睨着沈妤安。 她是皇后所出,又是皇帝最年幼的女儿,自小万千宠爱,养成了娇纵的性格。 沈妤安面无表情,冷眸看向姜秉月,一如既往的能耐,把公主当枪使。 在她看过去的瞬间,姜秉月明显身子瑟缩,隔着面纱都能感觉到她的害怕。 “怕她做什么?”冥汐悦瞬间来气了,“今儿有本公主在这里,谁都别想欺负你。” “公主,我没事,我只是想和安姐姐交好,淮之哥哥刚去世,我不想和安姐姐闹僵。”姜秉月小声说道。 “你还真是……”冥汐悦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和她交好做什么?一个不知检点的东西,没得污了自己的名声!” “就是。”叶楚音附和,鄙夷的眼神看着沈妤安,“你做的那些事儿,大街上可都传遍了,也亏的是你,脸皮厚,若是我,都没脸活下去。” 沈妤安始终面无表情,左右看了看,左边有个池塘,池塘边上没有人,右边是游廊,游廊上也没有人。 正厅离这边虽说不算远,但这边有好几根柱子,叶楚音和温令宜的站位,又正好挡住了正厅那边的视线,若这边发生些什么,估摸着不会有人知道。 “别看了,周围都没人。” 冥汐悦语气冰冷,上前两步,站在沈妤安跟前,居高临下。 “你打了秉月好几个巴掌,你若识趣的,自己掌嘴,本公主就不跟你一般见识。” 沈妤安唇角上扬,忽然一脚踢向冥汐悦的小腿,紧接着,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拉过冥汐悦的衣襟,一只手捂住了冥汐悦的嘴,膝盖往上用力一顶,手肘往下,狠狠地击打在冥汐悦的脖颈。 冥汐悦只闷哼了一声,眼一翻,瘫软在地。 在叶楚音和温令宜被惊吓住的瞬间,沈妤安一个闪身上前,精准的掐住了姜秉月的脖子。 姜秉月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在她试图反抗的瞬间,沈妤安以极快的速度,拉住她的腰带,快速缠绕住她的手腕,将她的两只手捆到了一起。 沈妤安脚下一踢,姜秉月膝盖一软,倒在了地上。 沈妤安一个跨步坐在了姜秉月身上,掐住姜秉月的脖子的同时,一只手抓向姜秉月的后领,撕拉一声,姜秉月的衣服被撕开,露出光洁的背脊。 沈妤安拔下姜秉月的发簪,咬着牙,用力划向姜秉月的背部,刻下了“贱人”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姜秉月痛苦的呜咽着,疼得浑身发抖,额头冒汗,脸贴着地面,充血的双眼瞪得极大,张大嘴喊都喊不出来。 血,顺着姜秉月的背脊流下。 一旁的叶楚音和温令宜,彻底被吓傻了,呆站在原地,俏脸刷白,双腿哆嗦。 她们想跑,却硬是挪不动一步。 沈妤安讥笑,扔了发簪,五指划过姜秉月布满伤痕的背脊,缓慢抬手,中指将鲜血抹在了自己的唇瓣上,扭头看向叶楚音和温令宜,眼神冰凉,表情诡异瘆人。 “记住,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 叶楚音和温令宜恐惧的咽了口唾沫,恨不能当场晕过去。 沈妤安冷笑,俯身凑近姜秉月,“秉月妹妹,你我之间的游戏,好玩吗?” 姜秉月张大嘴努力地呼吸,充血的双眸瞪着沈妤安,仿若要吃人一般,满腔恨意。 终有一天,她要如前世那般,将沈妤安做成人彘,让她生不如死! “这双眼睛,真是令人厌恶。” 沈妤安咬牙,两根手指弯曲,伸向姜秉月的眼睛。 “住手!” 一道急切的声音传来。 第8章 杠上太子 沈妤安扭头看向来人。 走在前方的是太子冥瑞承,紧随其后的是四皇子冥邵殷和七皇子冥曜翎。 三位皇子皆身着华丽便装,青丝半束,气度不凡。 沈妤安若无其事地起身。 姜秉月获得自由的瞬间,忙用被撕烂的衣服将自己裹紧,蜷缩着,将头埋在膝盖低声啜泣。 一件外袍披在了姜秉月身上。 沈妤安眸微抬,瞥向站在姜秉月身后板着脸的冥曜翎,男人那冷漠的模样,仿若刚刚充当护花使者的不是他。 太子冥瑞承第一时间抱起了冥汐悦,脸色十分难看,凌厉的眼神盯着沈妤安,“你干的?” 沈妤安神色淡漠,“不是。” 冥瑞承凌厉的眼神看向叶楚音和温令宜,“你们两个,说!” 叶楚音和温令宜下意识看向沈妤安,对上沈妤安玩味的眼神,两人被吓得一个激灵,脸色刷白,哆嗦着扑通一声跪下,埋头不敢吭声。 “看她做什么?本宫让你们看到什么,照实说!”冥瑞承怒声道。 叶楚音和温令宜依旧颤抖着,不敢吭声,刚才的一幕,给她们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 冥瑞承气结,恼火地看向沈妤安,“来人!沈妤安以下犯上,谋害公主,打入天牢!” “太子殿下,这凡事讲究证据。”沈妤安嘴角挂着一抹凉薄的笑意,清冷的眼神看着冥瑞承,“谁看见我谋害十一公主了?人证呢?物证呢?” “我看见了。”姜秉月哽咽道。 “她们就是人证!”冥瑞承怒声道。 沈妤安讥笑,“她们算什么人证?叶小姐和温小姐都是姜小姐的朋友,她们自然会站在姜小姐那一边,定会颠倒是非黑白,诬陷于我。” “事实上并没有人谋害十一公主,她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晕倒了。” 冥瑞承被气笑了,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敢在他跟前,红口白牙的颠倒是非黑白! “何况我兄长才刚因为救驾离世,太子真相都没查到,就跑到平西侯府,把死者的妹妹送进大牢,您觉得合适吗?” 沈妤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冥瑞承,“还是说,太子想制造一桩冤案,掩盖自己无能查不到真凶的事实?” “你放肆!”冥瑞承怒呵。 “我就是放肆了!”沈妤安语气拔高,眼神凌厉。 “这偌大的皇宫,守卫深严,竟然能混进刺客。皇宫那么多高手,偏就只有我兄长死了,这是什么道理?” “谁有能力把刺客带进宫?谁又和沈家是政敌?皇上若有个万一,谁又能获得好处?这些都是明摆着的!” “臣女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只要这案子太子调查一天,这真相就永远无法大白于天下!” 一番话,把刺杀案的主谋完全指向了冥瑞承。 冥瑞承气得脸都黑透了,气血上涌,“你放肆!你这是诬陷!” 沈妤安冷笑,“时间会证明一切。” 冥瑞承气得心口疼,瞪着沈妤安,恨不得直接掐死她。 沈妤安嘴角轻扯,讥讽又不屑,懒得再搭理冥瑞承。 瞥了眼瑟瑟发抖的叶楚音和温令宜,而后看向了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四皇子冥邵殷。 男人模样清俊,眼神无光,身姿高挑,身板有些偏瘦弱,面色微微苍白,带着几分病态。 整个人有一种虚弱的俊美,看起来让人毫无防备。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前世和姜秉月联手,把她耍得团团转。 姜秉月和冥邵殷早就互生情愫,互通款曲。 前世沈家灭族后,姜秉月将她引荐给了冥邵殷。 她和冥邵殷做了交易,答应扶持他登上帝位,他则承诺替沈家翻案。 此后,她隐姓埋名,女扮男装,带着姜秉月的弟弟姜彦去了边关,征战沙场。 她耗费了十年光景,从一个无名小将变成了手握重兵的将军。 她伪造了先皇遗诏,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发兵皇城,最终将已经登上皇位的冥瑞承赶下了帝位。 扶持冥邵殷做了皇帝。 边关战事又起,她返回边境,战场上遭遇亲信算计,身受重伤,伤了心脉,还断了一条腿。 她再不能打仗,兵权落入了姜彦手中。 而她被赐婚给了一直跟随她作战的副将叶凛。 “这是怎么回事?” 沈丰年急匆匆赶来。 他的到来打断了沈妤安的回忆。 沈妤安眸色深深,紧盯着冥邵殷,当下这个时候,冥邵殷和姜秉月已经暗度陈仓了。 可她刚才伤害姜秉月,冥邵殷竟没有第一时间上前护着。 可见这两人之间,有爱,但是不多,更多的是相互利用,彼此成就。 “沈侯爷教养的好女儿,不仅谋害公主,还以极其狠辣的手段针对自己的义妹,行径简直令人发指!”冥瑞承怒斥道。 沈丰年眉头紧拧,看了眼坐在地上,披着男人衣袍,埋头哭泣的姜秉月。 询问的眼神看向沈妤安。 沈妤安神色淡淡,“我指责太子刺杀皇帝,害死我兄长,太子诬陷我害她妹妹。” 冥瑞承气急,“你简直胡说八道!” “事实胜于雄辩。”沈妤安撇嘴,阴阳怪气,“反正本小姐把话放在这里,我哥哥的案子交到太子手里,注定查不到真相。” 同样的话,说一次引人怀疑,说两次在旁人心里就基本坐实了。 那些不明真相的,还真怀疑上太子了,只是不敢表露。 冥瑞承脸黑如碳,百口莫辩,他本就没打算好好调查真相,无论是皇帝死,还是沈淮之死,对他而言都是好事。 结果沈妤安一番话,把他架在炭火上烤了,他要不查明真相,无疑是引火烧身,定会让父皇猜忌。 “太子若不能还沈家一个公道,不仅嫌疑重大,也显得自己废物无能。”沈妤安不咸不淡道。 冥瑞承火气极大,一张脸沉得能滴出墨来,死瞪着沈妤安,咬着牙,拳头紧握,心口疼,实在是憋得慌。 沈丰年警告地瞥了眼沈妤安,随后望向冥瑞承怀中的冥汐悦,关切道,“十一公主没事吧?” “沈侯爷这个女儿,当真了不得!” 冥瑞承冷笑,凌厉危险的眼神扫了沈妤安一眼,抱着冥汐悦愤而离去。 第9章 三妹回府 “臣送太子殿下。” 沈丰年语气着急,瞪了眼沈妤安,忙跟上冥瑞承。 冥邵殷若无其事地扫了沈妤安和姜秉月一眼,什么都没说,默默离去。 沈妤安勾唇,目送太子远去,等人彻底走远,再一次看向了充当护花使者的冥曜翎。 都说七皇子冷漠孤僻,不近人情,可今儿见着,觉得挺有人情味的。 都知道护花了,虽然守护的不是她这朵花。 冥曜翎蹙着眉,复杂的眼神注视着沈妤安。 女子眉目如画,粉黛未施,一袭素白衣裙,部分青丝用黑檀木簪随意挽起,两缕发丝顺着鬓角垂落在胸前,头上簪了一朵白色山茶花。 无疑,她很美。 对于这个未婚妻,他接触不多,从旁人耳中了解到的,容貌出众,蕙质兰心,知书达礼,仪态万方。 可他昨日和今日所见,都是阴狠毒辣,跋扈嚣张。 仙子的容貌,蛇蝎的心肠。 他总算明白当初六哥为何拒婚沈二小姐,就这样空有容貌性格刁钻的女子,是个男人都不想娶。 可惜他没有六哥的勇气,不敢抗旨。 “沈二小姐,在沈家有沈侯爷和沈老将军庇护你,出了沈家,还望谨言慎行。” “多谢七皇子提醒。”沈妤安语气淡淡。 前世,她这位未婚夫在太子登基后,去了封地。 他们在退婚后几乎没有交集,唯有的恩怨,是与他母妃温贤妃之间的。 “沈二小姐是不是该给姜小姐请个大夫?” 沈妤安看向蜷缩着坐在地上,满脸泪痕的姜秉月,脚尖轻抬,勾起了姜秉月的下巴。 “这副我见犹怜的柔弱模样,怪不得七皇子心疼。” 姜秉月心里恨不得掐死沈妤安,面上却只能强忍愤怒,强装胆怯和恐惧。 贝齿紧咬唇瓣,泪水滚落,无声控诉。 冥曜翎眉头紧拧,眸色暗了下去,气息沉了沉,弯腰将姜秉月打横抱起,看也没看沈妤安,径自离去。 沈妤安挑眉,看来她这位表面冷漠的未婚夫,是个懂怜香惜玉的。 “沈二小姐,今日之事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往后也不会再与姜小姐来往,还望您大人大量,不要寻我麻烦。”温令宜低着头,小声说道。 沈妤安饶有兴味,“识时务者为俊杰。” 目光扫向叶楚音,当初她被冥邵殷赐婚给叶凛,和叶楚音做了三年的姑嫂,恩怨自然也大。 只是当初,因着女儿从出生起就寄养在叶家,顾及那份恩情,她对叶楚音始终宽容。 而今想想,若不是因为常年征战沙场,疏忽对女儿的管教,女儿也不会被叶家养歪,或许就不会背叛她了。 沈妤安心尖刺痛,总会不经意想,若是当初她亲力亲为的教养,一切是否会不同。 可惜也只能想想,今生她并不打算留下孩子。 “我以后也不会与沈二小姐作对了。”叶楚音颤声说道。 沈妤安轻嗤,她太了解叶楚音了,就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主,等心里的恐惧褪去,就会更加痛恨她,然后伺机报复。 * 花廊这边发生了什么,无人知道。 众人只知道,十一公主在沈家“晕倒了”,太子愤怒离去。 姜小姐受伤了,被七皇子抱着离开。 众人心里诸多猜测。 而沈妤安攀咬诬陷太子的那番话,在她有意传播下,很快传入了宾客耳中,而后传出了沈府。 真相是什么,不牵涉其中的人并不在意。 或真或假的消息,众人津津乐道。 而街上有关沈妤安的谣言,越演越烈。 晚些时候,前来沈家的宾客,看沈妤安的眼神带了异样。 沈妤安恍若未觉。 消息传至沈丰年耳中,他怒不可遏,当即让人去调查。 * 日暮西垂。 沈家三小姐沈听澜回府了。 灵堂之上,哭声凄厉。 “怎么会这样,三哥!” 沈听澜一袭海青素衣,趴在棺木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沈妤安在旁边看着,心揪着疼。 相比于她,妹妹要柔弱一些,当初被绑架,虽然被她救了回来,但坏了名声,遭遇退婚。 不到十五岁的姑娘,不堪羞辱,又因她失踪一直未归,内心自责,选择了去水月庵清修。 她归来时,去水月庵找过她,妹妹崩溃大哭,向她道歉,忏悔,最后还是不愿回府。 说是要在水月庵替家人祈福。 前世她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她因怀孕被帝王驱逐出京,她来送行,哭成泪人。 她走后,她就服毒自尽了。 她是在沈家出事,赶回盛京的时候,才知道妹妹在她离京那一天就没了。 沈妤安上前,抱住了完全崩溃的沈听澜,哽咽,“澜儿。” “二姐,怎么会这样?” 沈听澜抱着沈妤安崩溃大哭。 “为什么会这样,大哥没了,二哥没了,三哥也没了,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澜儿。”沈妤安哽咽,紧紧抱着沈听澜,“哥哥们不在了,我们要坚强,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好好活着,要替哥哥们守护好这个家。” “嗯。”沈听澜哭着,闷声应下。 宾客们看着这哭泣的两姐妹,一时间心生悲悯。 * 皇宫。 冥汐悦在苏醒之后,哭闹了将近一个时辰。 所有能摔能砸的全都摔得稀烂。 “母后!那沈妤安谋害儿臣!您下旨杀了她!杀了她!” “她是平西侯的女儿,不能随意打杀。” “她谋害儿臣啊!姜秉月,叶楚音,还有温令宜,她们都亲眼看见的!” “汐悦,那沈淮之刚因你父皇送了命,这个时候去沈家抓沈妤安,传扬出去不好听,百姓会以为我们皇家欺人。” “我不管!我要去找父皇!我要让父皇替我做主!” “这就是你父皇的意思!沈淮之因你父皇丢了一条命,就算要追究沈妤安,也得等沈淮之下葬之后!” 皇后也气,可皇帝当下不追究,她能怎么办? 而且从沈家传出的那些闲言,对她儿子很不利,未免皇帝猜忌,当下最好不要针对沈家。 “放心,这件事不会这么算了,母后定会替你出了这口恶气!明着办不了她,那就来阴的!” 第10章 奇葩二房 沈听澜哭久了,眼泪干涸,肿着两只眼睛,跪在铜盆前烧纸。 这一跪就跪到了第二天早上,任谁劝说都不听。 沈妤安实在看不下去了,强行让人带沈听澜去休息。 本打算跟着去,姐妹俩谈谈心,却不料,二房一家回来了。 人未至,二伯母尖锐的哭声已经响起。 “淮之啊,你死得好惨啊!” 沈妤安瞬间皱起眉头,目光顺着声音的来源处望去。 年过四十的丰腴妇人,在婆子的搀扶下,急步走来,满脸泪痕,一脸悲戚。 黎氏身后,跟了中年发福的沈家二爷沈祈年,身形单薄的大姑爷陆东铭,大小姐沈嘉禾,四少爷沈智荣,还有十三岁的七少爷沈晏青。 陆东铭怀中抱着个五岁男娃。 一行人很快到了灵堂,黎氏扶着棺木哭得伤心。 二爷沈祈年眼眶泛红。 沈嘉禾,沈智荣,沈晏青,全都眼泛泪光。 沈妤安静静注视着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沈老将军一生有六个儿子,老三,老五,老六,战死沙场,健在的,老大沈丰年,老二沈祈年,老四沈茂年。 沈茂年如今携家眷在西南边境戍边。 兄弟几个,除沈祈年,皆是武将。 沈祈年是庶出,年少时去过战场,因贪生怕死,不愿从军。 后来,沈老将军给他在黎县谋了个正八品宣节校尉。 人没有大本事,但心思不小,一直希望能调任回京。 “晏青!快给你大伯父跪下!你三哥哥没了,以后你就是你大伯的儿子,代替你三位兄长,在你大伯父跟前尽孝!”沈祈年哽咽着说道。 说着,悲戚地看着沈丰年,“大哥,晏青这孩子以后就养在你身边,替他三位兄长尽一份孝心。” 沈丰年愣住了。 暗自垂泪的裴氏也愣住了。 沈家那些旁支亲戚,还有前来吊唁的宾客,全都看向了沈丰年。 “以后晏青就是大伯父的儿子,晏青在这里给大伯父,不,是给父亲磕头了!” 沈晏青在沈丰年跟前跪下,双手交叠在一起,身子前倾,匍匐在地,行了个大礼。 沈丰年僵立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在场的都是明白人,沈丰年三个儿子都死了,这平西侯府的爵位需要人继承,迟早是要过继一个儿子的。 众人不耻的,是沈家二房竟然在沈世子的葬礼上,打起了爵位的主意。 沈丰年心里也不痛快,沉声道,“二弟说笑了,晏青是你捧在手心的老来子,我这做兄长的,哪能抢了你的福分?” “你我兄弟,我的儿子不就是你的儿子吗?”沈祈年一脸诚恳,“晏青虽比不得怀之,但也是个听话的,会些武义,略懂文墨,还望大哥不弃。” 这话说的,若沈丰年拒绝,就等同于是他看不上沈晏青。 “老四家只有一个男娃,也就老二家有两个,这侯府需要继承人,不从老二家挑一个,也得从族里选一个,老大你就认下吧。” 沈老将军说着,语气有几分无奈。 沈丰年骑虎难下。 “护国寺慈济大师说,我哥哥还有救。”沈妤安淡淡道。 前世,兄长死亡,二叔也是这样,在她兄长的灵堂上,提出要将沈晏青过继。 父亲无奈,应下了。 前世若无姜秉月算计,她父亲和兄长一手搏来的富贵荣耀,就得落到沈晏青手中。 她兄长头七都还没过呢,二房竟然打这样的主意! 众人的目光看向沈妤安。 女子绝美的面庞之上没有表情,静静地矗立,清清冷冷。 她的目光,注视着沈家二爷沈祈年。 沈祈年有些愣,“淮之还有救?不是都开始办丧了嘛。” “办丧自有办丧的道理,头七那天,护国寺慈济大师会携一众高僧前来替我哥哥招魂,届时,还希望二叔一家能帮衬着,一起迎我兄长归来。” 沈妤安一字一句说得清楚,众人也听得清晰,都大为震惊。 “晏青弟弟还是留在二叔身边,好生孝顺二叔吧。” 沈妤安走上前,亲自将沈晏青扶了起来。 目光再一次看向沈祈年,屈膝福礼,“妤安替父亲母亲,多谢二叔的好意。” 沈祈年一脸尴尬,扯着嘴角笑了笑,“淮之能活过来,那自然比什么都好。” 满脸泪水的黎氏,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继续哭。 沈智荣和沈嘉禾兄妹,眼里都没了泪水。 “爹爹,小舅舅不做大外公的儿子,是不是就没有钱了?” 大姑爷陆东铭怀中的五岁孩童,昂着头一脸天真的询问。 二房一家更加尴尬了。 沈妤安看向那天真的小娃,“做了大外公的儿子,为什么就能有钱?” “因为……” 陆东铭一下捂住儿子的嘴,尴尬地看着沈妤安,“童言稚语,二妹妹莫要放在心上。” 沈妤安似笑非笑,“童言稚语也会造成误会,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叔一家盼着我哥哥死呢。” “好了,一家人,莫说些有的没的。”沈老将军沉声道。 沈妤安不再多言,老祖父不想让外人看笑话,她自不该惹老人家嫌弃。 “大哥也不说清楚,这丧事大操大办的,我还以为淮之真没了,这一路上哭得肝肠寸断的,还日夜兼程的赶路,半条命都快颠没了。”黎氏埋怨道。 从陆东铭怀中抱过外孙,而后看向呆坐着的裴氏,“大嫂,我们一路上没怎么休息,累的慌,快让人给安排个住处吧。” 平西侯府是两年前沈丰年大败西元国时,帝王赐下的,是沈丰年个人的府邸,沈家二房在侯府是没有住处的。 “是啊,大伯母,我们不休息,孩子也需要休息。”沈嘉禾附和着说道。 眼看弟弟到手的爵位没了,她心里不痛快。 “将军府离这儿也不远,用过了饭,二叔和二婶回将军府那边休息吧。”沈妤安说道。 前世,二房一家歇在侯府,完全把侯府当成了自己家,一副主人做派。 她可不希望旧事重演。 黎氏蹙着眉,不满地看着沈妤安。 “你这丫头,都不知道心疼长辈的嘛?为了你哥哥的事,我们从昨儿起就开始赶路,从黎县到这里两百里路程,都没敢歇脚。” 第11章 父女争执 “管家,去收拾三间客房。” 沈丰年出声。 他不希望女儿为了丁点小事与长辈起口角,落到旁人眼中,会觉得他女儿没有教养。 黎氏脸色好看了些,笑着道,“大哥,三间客房不够,得四间,智荣和晏青两个都喜欢自己单住。” 沈丰年看向管家赵深,“收拾四间客房。” 沈妤安蹙着眉,心中不满,但并没有阻止沈丰年。 待客房收拾好,二房一家就去休息了。 因着沈妤安的那一番话,灵堂之上,原本悲伤的气氛全无。 不少人围着沈老将军,沈丰年,还有裴氏追问,好奇沈淮之是不是真的会复活。 裴氏心里很清楚,儿子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她不知道女儿要做什么,因着心里难过,也没心思问。 和沈老太君互相搀扶着,离开了灵堂。 沈老将军和沈丰年也不知道沈妤安要做什么,面对询问的宾客,只能让他们耐心等候,头七那天会有答案。 而沈妤安,丢下“七日后给沈淮之招魂”这个消息后,不等向沈丰年解释,直接离开了。 去了沈淮之居住的枫桥院。 沈家虽然给沈淮之设了灵堂,但棺椁里并没有沈淮之的尸体。 沈淮之一直被安置在枫桥院,院外派了侍卫守着。 沈妤安进了沈淮之的屋子,一待就是半天。 入夜之后才回揽月阁。 吃了晚饭,正准备休息,忙碌一天的沈丰年找了来。 “你今日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你打算做什么?” 沈丰年眉头紧拧,利害关系他已经跟女儿说清楚了,他不明白她为何要对外那样说。 “女儿想保住属于三哥哥的一切,保住他的身份地位,保住属于他的人生。” “你不要犯傻了,没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只要在世人眼中,有一个活着的沈淮之出现就可以了!” 沈丰年瞬间明白了女儿的意图,难以置信,“你竟是这样的打算?你太冒险了!我不同意!” 沈妤安悲戚地笑着,湿润的眸看着沈丰年。 “那父亲告诉我该怎么做?该怎么做,才能让我的三哥归来的那一天,堂堂正正的告诉别人,他叫沈淮之!我不要他改名换姓!我不要他失去原本属于他的人生!” “他是平西侯府世子爷!他是金科的探花郎!他该有大好前程!他该有富贵人生!他不该因为别人的一场阴谋算计,醒来后就只能背着太阳生存!” 沈丰年红了眼眶,看向别处,“我也不希望,可是……” “我不知道父亲在顾虑些什么!” 沈妤安有些激动,心里如同梗了一块石头。 “我不懂为什么我三哥复活,会让整个沈家陷入灾难,父亲心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才会这样瞻前顾后?” 沈丰年神色复杂,唇动了动,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父亲不肯说,那就不要阻止我去冒这个险,我要让三哥出现在世人眼前,我要知道那块玉玦藏着什么秘密!我要知道什么人会找上我,会找上沈家!我要知道什么人物厉害到,能让整个沈家万劫不复!” 沈丰年有些恼,“你怎么这么固执?有些事我没法告诉你,我只能说,一但你哥哥死而复生,沈家将有灭族的风险!” “父亲忌惮的,是皇家吗?” 沈妤安试探着问。 除了皇家,她想不出,什么人能让沈家灭族。 沈丰年愣了下,沉默了。 他的沉默给了沈妤安肯定的答案。 沈妤安笑了,笑容很冷。 “我当父亲怕谁呢,原来是皇室,父亲害怕,我可不怕!大不了反了他。” 沈丰年愕然,慌张的左右四顾,怒斥,“休得胡说!” 沈妤安不以为意,她又不是没反过! 当初就是她一手将做了皇帝的冥瑞承拉下皇位,亲手扶持冥邵殷坐了上去。 今生,若皇室威胁到沈家,那就夺了冥家的江山,自己做皇帝。 “爹爹当下手握重兵,皇家根本不足为惧。” 沈丰年神色严肃,眼神严厉,“你今日说的话,是第一次,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沈妤安沉默,前世的经历告诉她,只有绝对的权利才能让自己安稳,其他都是虚的。 父亲绝对有事瞒着她。 前世就算没有姜秉月构陷,也定会有另外的事情,将沈家推入万劫不复。 想要安稳,只有夺权。 “你脑子里那些荒唐想法,就此打住,不要再生事端。”沈丰年沉声道。 “父亲指的是哪一桩?是给我哥哥头七招魂,然后找人假扮他活过来,还是……” “住口!” 沈丰年气狠了,恼火地瞪着沈妤安,害怕再从她口中听到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相比于老父亲的激动,沈妤安一派淡然。 “爹爹莫激动,也莫要阻止我,否则女儿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疯狂事,一个弄不好,可能大家就得一起毁灭。” 沈丰年感觉自己快被气疯了,他的女儿怎么会变成这样? 以前不说很听话,可也没有这么重的逆骨。 * 姜府。 姜秉月侧身坐在梳妆台前,身上只穿了件淡粉色肚兜,从镜中可以看到她裸露的背部,醒目的“贱人”两个大字,让她恨得咬牙。 这一世的沈妤安,远比上一世难对付。 上一世,她取得了沈妤安的信任,也因此轻易算计了沈妤安。 这一世,沈妤安明着针对她,让她无计可施,两次栽了跟头。 “小姐,该上药了。” 姜秉月“嗯”了一声,任由柳儿给她上药。 “沈二小姐未婚先孕的消息,如今已经传遍整个盛京,皇家早晚会处置她,小姐莫要着急,耐心等着便是。” 姜秉月很清楚,皇家的处置只是退婚驱逐,沈妤安死不了,而她要的是沈妤安生不如死。 沈妤安的软肋,是沈家人。 “我待会儿写封信,你送到群芳楼亲自交给金凤。” 沈妤安扬言要在沈淮之头七那天招魂,救回沈淮之,极其荒诞,也不知玩的什么把戏,总归她不会让她如愿。 “行事小心些,莫让人盯上了。” 第12章 大姐算计 沈丰年说不通沈妤安,最后无奈离开揽月阁。 沈妤安坐在桌旁发呆。 前世遭遇的一切,让她清楚权势的重要,以至于内心疯狂地想要掌控权势。 妙书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进屋。 “小姐,老爷让人送过来的,让您趁热喝。” 一碗黑乎乎,气味难闻的汤药,被放置在沈妤安跟前。 沈妤安目光直愣愣地盯着,她都快忘记了,难为父亲操心那么多事,还记得她这一茬。 沈妤安五指无意识收紧,又松开,双手略微颤抖地,捧起了药碗。 理智告诉她,必须打掉孩子,可这一瞬间,她已经快失去理智。 内心焦灼,近乎疯魔。 沈妤安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仰头将药汁一饮而尽。 前世,沈家灭族,半年后,帝王因病驾崩。 帝王在驾崩前,留了一道遗诏,却不是传位给太子。 可后来,皇位真正的继承人并没有携遗诏出现,太子顺位登基。 后来她伪造遗诏,扶持冥邵殷登位。 冥邵殷和姜秉月一直以为遗诏在她身上,所以在她嫁入叶府以后,依旧诓骗她,一心想要套出先皇遗诏的下落。 也因此,她对姜秉月起了疑心,对冥邵殷生了警惕。 一次意外,听到了丈夫叶凛与同僚的谈话,才知道沈家当年的灭族惨案,是帝后所为。 而叶家,是帝后的爪牙,是帝后用来困住她的牢笼。 她逃出去了,却被女儿出卖,落入了姜秉月手中。 她的女儿帮着姜秉月对付她,那就是个祸根! 沈妤安试图通过回忆,激起内心的恨意,却在自己没有察觉的时候,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 “小姐,别太难过,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妙书哽咽着安慰。 沈妤安忽然一下起身,奔向院外,在那院墙之下,扣着喉咙一阵一阵地干呕。 她知道,她彻底疯了。 重来一世,她还是希望把那个祸根生出来。 前世,她忙着复仇,对那孩子疏于管教,照料不周,她是愧疚的,遗憾的,悔恨的。 沈妤安干呕了半宿,直把胆汁都快要吐尽了。 凌乱的乌发,苍白的面色,尽显狼狈。 * 因着沈妤安那番头七请护国寺高僧招魂,救回沈淮之的言论,接下来的日子,到沈家吊唁的人明显少了。 旁支那些亲戚,倒是每日都来。 来得晚的远房亲戚,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听说了沈家的事,因着沈淮之还有机会复活,他们并不曾表露悲伤。 只是言语安慰沈丰年和裴氏。 而住在侯府的二房一家,大鱼大肉,吃喝不断。 白日里,一家子到前院与远方亲戚些闲聊,磕着瓜子,吃着茶点,笑意盈盈,满面春风。 二房这番表现,让众人相信,沈淮之一定会复活。 气氛也因此活跃了。 前院里,随处可见孩童追逐打闹。 年纪相仿的男子,歇于凉亭之下,对酒当歌。 年长的,妇人闲话家常,爷们儿喝酒吹牛。 花廊下,沈听澜倚着围栏,神色憔悴,呆滞的目光瞧着前院那边的喧闹圆融,眼眶湿润。 “余哀未尽,他人已歌。” “别太难过了。” 沈妤安叹息,对于信任的至亲,她并未隐瞒将做的事。 以至于妹妹每天都郁郁寡欢。 “二姐,二伯一家也是我们家人,就算三哥真有可能活过来,可那棺椁就摆放在灵堂里,他们怎么笑得出来?” 沈听澜拿着手帕拭泪,瘪着的嘴颤抖,悲伤又委屈。 “二妹三妹竟然跑到这里躲清闲,可让我好找!” 沈嘉禾走来,笑盈盈的。 “哟,三妹妹怎么哭了?谁惹你生气了?” 沈听澜扭过头,不想搭理沈嘉禾。 沈嘉禾垮脸,一下就不痛快了,“三妹,我好歹是你大姐,你一副厌恶的表情什么意思?” 沈听澜根本不想说话,板着脸,起身就走。 “这小蹄子。”沈嘉禾气的不轻,不甘心地看着走远的沈听澜,转头冲着沈妤安抱怨,“你也不管管!没规没矩的。” 沈妤安挑眉,凉凉的眼神睨着沈嘉禾,“这里是我家,规矩我们自己定,你管的着吗?” 沈嘉禾一下被噎住,脸色难看,“我这才半年没回京,你和三丫头怎么变这样了?真是不可理喻。” 沈妤安翻白眼,起身就准备走。 沈嘉禾一下就拉住她,“你先别走,我还有事跟你说。”想到要说的事,她一下换了笑脸,“先坐下,我们慢慢聊。” 沈妤安顺着她坐下,“什么事?” “是关于你和三妹的终生大事。” 沈嘉禾一脸神秘。 “这几天,关于你未婚先孕的事都传遍盛京了,刚我与家中几位婶娘谈话,他们说,温贤妃已经去找了陛下,打算让你和七皇子退婚。” “嗯,然后呢?” 沈嘉禾见沈妤安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蹙了下眉,这也太淡定了吧? “那温贤妃是个挑剔的,七皇子又是人中龙凤,必然要娶一个家世清白,声誉良好的皇妃。所以她们都说,就算你是被诬陷的,这婚事也退定了。” 沈妤安睨着沈嘉禾,“然后?” 沈嘉禾笑了,“我看二妹妹也不是很中意七皇子,那这婚事退了也就退了。” “我夫家这边,正好有一个表兄和一个表弟,都是顶好的人,模样周正,文武双全,家世呢,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你看三妹妹,这被人退婚之后,名声毁了,常年住在水月庵,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也孤寂。” “你这边呢,一旦遭遇七皇子退婚,想嫁出去就难了。” “你和三妹妹都是好的,大姐不忍心你们后半辈子就这样毁了,倒不如与我这边亲上加亲。” “我那表兄和表弟都是有官身的,淮之头七那天,他们会来,你和三妹妹相看相看?” 沈妤安很无语,大姐这算盘珠子都快崩她脸上了。 前世可没有这一遭。 那时候,兄长离世,整个府里沉浸在悲伤之中。 兄长刚下葬,她未婚有孕的事就被落实了。 之后,冒出了两个臭不要脸的男人,认下了她腹中的孩子,上赶着给她娃儿当爹。 行情太好,大姐都没机会给她找下家。 第13章 两房争吵 沈嘉禾见沈妤安半天没说话,以为她不愿意,忙放软了语气,“大姐都是为你考虑,这凡事得事先做好打算,未雨绸缪。” “若七皇子退婚,你多一条退路,若七皇子不退婚,你也没有损失,对不对?” “再者,只是让你相看,又不是非得让你嫁给那人,你若中意,大姐就做这个媒,你若不中意,那当我没说。” 沈妤安来了兴致,她大姐竟然不是要强买强卖,那也就是说,对那人很有信心,觉得她一定看得上。 她倒真想看看,大姐给她介绍的是个什么牛鬼神蛇。 “好,哥哥头七那天,大姐指给我看看,是哪一位。” “好嘞!”沈嘉禾欣喜不已,“对了,三妹妹那边,你也给她说说,我那表哥表弟都是儒雅温和的性子,很适合你和三妹妹。” 沈妤安应下,“嗯,我会告知三妹的。” “不是告知,是尽量说服,让她对自己的终生大事上点心。” * 那厢,裴氏因着儿子的事心里不痛快,在屋子里休息。 黎氏迫不及待找上门,说的也是沈妤安姐俩的婚事。 才刚提个开头,就惹得裴氏黑了脸,不由分说让人将黎氏轰出了院子。 黎氏被气到了,在门口大声咧咧,“大嫂我这都是好心,你两个闺女名声都恶臭了,再不赶紧寻个姑爷,这以后年老色衰,就只能老死闺中了!” “滚滚滚!” 裴氏被气得呼吸不畅,若非顾及她侯夫人的身份教养,她都要破口大骂了。 “就不滚!你那淮之还不定能不能活过来呢!若活不过来,这侯府以后就得我儿子继承,我凭什么滚!” 裴氏没精力与黎氏吵,满心痛苦,本不赞同女儿弄个假淮之占着儿子的身份,当下她倒是支持了。 她儿子刚没,那丧良心的就惦记着侯府的一切了。 沈听澜躲开沈嘉禾,本想来母亲这里寻清净,不想刚靠近,就听见了黎氏那番理所当然的话,一时觉得心酸。 她兄长尸骨未寒,二婶婶却惦记着让儿子继承侯府。 “二婶婶,我哥哥会活过来的!你们家休想打侯府的主意!” 她向来是个软乎柔弱的性子,这句话却说得铿锵有力。 黎氏见是沈听澜,心思活络,忙迎了上去,“是二婶婶失言了,丫头你别往心里去。” “二婶来找你娘亲,是为着你而来,本是一番好意,结果你娘不领情,还让人将我打出来,我这才口不择言。” 黎氏亲热地拉着沈听澜的手,“你这丫头,转眼都十五了,这终身大事也没个着落,二婶看得着急。这正好呢,你大姐夫那边有个表哥和表弟,人都挺不错的。” 沈听澜一下抽出了自己的手,黑着脸,生气质问,“二婶这时候说这话合适吗?我三哥哥才刚去……” “你三哥不是能死而复生吗?这人既然还能活过来,有必要伤心吗?” 沈听澜被气哭了,“为什么不伤心?我三哥哥被人砍了那么多刀,浑身是伤,你们好过分!你们滚!滚出我家!” “你这丫头……” 沈听澜上前去推黎氏,“我不想听你说话,你给我滚!” 黎氏不耐烦地一下将沈听澜推倒在地,“没有教养的东西,我可是你二婶婶!” 听见争吵跑出来的裴氏,见女儿被推倒,一下来气了,冲上去就给了黎氏一个巴掌。 黎氏本就不是个好惹的,一下子急眼,伸手就要去打裴氏。 沈家的丫鬟婆子见此,瞬间冲上前,护着裴氏的同时,不忘去拉黎氏。 黎氏讨不到好,开始撒泼,“来人啊!救命啊!侯夫人要杀人了!老爷!你快来呀!儿呀!你们快来救为娘啊!” 她嚷嚷声很大,很快,沈老将军,沈老太君,沈丰年,沈妤安,二房一家子,陆陆续续赶到。 见着自家男人来了,黎氏直接坐到了地上,开始哭诉。 沈祈年不由分说就开始指责,“大嫂,你未免欺人太甚了!黎氏好歹是你弟妹,你竟然让那么多人打她!” 裴氏没有心思去辩解,她搀扶着哭红眼的沈听澜,冲着沈祈年就是一声吼,“你们一家子都给我滚出侯府!” “你!”沈祈年气到了,被个妇道人家嚷着喊滚,面子里子都没了,“爹,娘,你们看看,裴氏就是这么做大嫂的!” 转头看着沈丰年,“大哥你自己看看,你的好妻子就是这么对我们的!” “虽说大哥你自立门户,可我们还是一家人啊!难道你的府里,我们一家就住不得吗?” “既然如此,又何必大老远把我们从黎县接过来?既然这么容不下我们,那我们走还不行吗?” 沈祈年看向地上坐着的黎氏,愤而吼道,“还不赶紧起来!别在这丢人现眼了!我们走!回将军府!” 说着又看向沈丰年,“将军府本也该是大哥继承的,我们二房能去住吗?大哥你允许我们住那里吗?” “二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沈丰年蹙着眉,一脸无奈,“你我兄弟,我的府里,你自然是能住的。” “可是侯夫人让我们一家子滚!”沈祈年愤怒地看着裴氏,“我几十岁的人了,老父亲没喊我滚,母亲没喊我滚,大嫂厉害,这当了家之后,直接越过父亲母亲和大哥,让我这个做叔子的滚。” “你大嫂最近几日心情不好,口不择言,老二你别往心里去。”沈丰年说道。 “可别,我看大嫂不是心情不好,就是纯粹看我们不顺眼。我看将军府我们也不用回了,直接收拾铺盖回黎县,既然容不下我们,这以后也不用来往了。” 沈祈年说着,拉着黎氏就要走。 他的两个儿子和女儿女婿,分别看了沈老将军和沈老太君一眼,作势也要离开。 “都站着,哪也不许去!”沈老将军怒吼。 二房一家子顺势留下。 沈老将军看向裴氏,神色复杂,“老大家的,我知你因着淮之的事,心中不痛快,但这一家人,还是和和气气的好。” 第14章 威胁二房 裴氏已经不想说话了,请神容易送神难,她再怎么厌恶二房,当下也不能赶他们走。 但凡二房一家子今日从侯府走出去,转头她裴氏心胸狭隘,容不得叔子一家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世家大族。 这往后,任谁都能在背后编排她。 而她如今连唯一的儿子都没了,往后连个能替她撑腰做主的人都没有。 “但凭公爹做主。” 裴氏恹恹地丢下这么一句,拉着沈听澜离开。 沈丰年目送她们远去,满眼复杂。 “二婶撒泼控诉,二叔发飙指责,祖父不问缘由主持公道,就没人问问我母亲为何会让二叔一家滚吗?” 沈妤安站在人群后方,神色淡漠,语气轻飘飘的。 众人随即看向她。 沈妤安平静的目光看着沈丰年,“女儿不出声,是相信父亲能把事情处理好。可女儿所看到的,是妹妹哭红了眼睛,母亲委屈得都不想去解释。” “对于沈侯府来说,失去了世子爷,那会有别的世子爷顶上,沈氏一门依旧荣耀风光。” “可对于我母亲来说,失去了唯一的儿子,等同失去一切。” “我三哥在世时,二叔一家来侯府,对我母亲那是客客气气的,他们眼里看到的不仅是自己的大嫂,还是地位尊贵的侯夫人。” “而今呢?侯夫人又如何?不过就是个失去儿子,没有倚仗的妇人。” “这侯府的富贵荣耀,成了二房可以觊觎的东西。” “一旦我三哥无法复活,在二房眼里,他们就是这侯府的主人,所以他们压根不屑于把我母亲放在眼里。” “毕竟我的父亲母亲,还得指望着他们的儿子来养老送终,我们家拱手把财富送上,还得对他们感恩戴德。” 她兄长死了,侯府需要传承,所有的希望落在了二房身上。 所以她父亲什么都不问,所以她祖父轻飘飘的说出一句,一家人要和和气气。 是非曲直已然不重要,能贡献出儿子的二房比较重要。 沈妤安满脸讥讽。 “二叔一家想走,随时可以,你们前脚踏出平西侯府,后脚我就让人传出消息,是我沈妤安赶你们出府的。” “是沈家二小姐容不下你们,谁也休想往我母亲身上泼脏水。” 沈妤安冷眸看向黎氏。 “二婶婶,我母亲向来好脾气,您能惹得她发怒,可见说了多少不中听的话。” “母亲善良,不与您计较,可我不同。” “尤记得儿时随父亲打扫战场,捡了颗人头,抱着把玩了半个月,玩烂了才给扔了。” 此话一出,沈丰年和沈老将军的脸色都变得很微妙。 沈妤安勾唇,冷眸睨着黎氏,语气凉薄,“二婶婶想尝尝丧子之痛是什么滋味吗?” 黎氏被沈妤安眸中的冷意骇到,心中发怵,下意识拉过沈晏青护在身后,“你少吓唬我!” “不信就试试!”沈妤安轻哼,拂袖离去。 “别去招惹她!”沈老将军严厉的眼神看着黎氏,“那丫头五六岁的时候,不仅捡了人头抱着睡,还把人头上的肉一点点扣下来,把人头洗干净,在头骨上雕花。” 直至九岁那年,忽然就不玩人头了,以至于他都快忘记了,她小时候极其变态。 在场除了沈老将军和沈丰年,全都一脸震惊。 “祖父,您是开玩笑的吧?”沈智荣表情一言难尽。 沈老将军叹了口气,冲着黎氏交代,“看着点儿晏青,别让他在安丫头跟前晃悠。” 黎氏脸一下就白了,这是来真的? * 沈妤安本欲去找裴氏和沈听澜,想了想,又没去。 母亲和妹妹总要学着坚强。 她回了揽月阁,让人去乱葬岗捡了四颗头骨,缠上了白绫,让人分别挂在二房一家所在客房外头的房梁上。 她还好心的往头骨上放了白蜡烛,然后让人将屋檐下所有的灯笼都撤了。 当晚沈祈年就拖家带口闹着要走。 沈老将军顾及沈府颜面,担心外人闲话,硬是不允许他们离开,只让人将那头骨撤下来了。 半夜的时候,那头骨又被人挂上去了。 * 翌日一早,沈妤安笑盈盈的出现在黎氏跟前。 “二婶婶,早啊!” 黎氏满脸苍白,明显没休息好,看沈妤安的眼神充满警惕,“你想做什么?” “没想做什么,就是觉得,二婶婶该去给我娘亲道个歉。” “我做什么要跟你娘道歉?” “二婶婶做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您该去给我娘道歉。” 沈妤安笑着,不过多纠缠,转身就走。 她去了沈晏青居住的客房,二话不说,拉着沈晏青就走,“二姐姐带你去见见世面。” 沈晏青试图挣扎,却发现沈妤安力气极大,他完全挣脱不开,脸色白了几分。 这一刻,他彻底相信了祖父的话,对沈妤安充满畏惧防备,“二姐姐要带我去哪里?” “去前院啊,今儿个,护国寺的高僧会来布置招魂阵,需要你的帮助呢。” “什么时候来?我需要做些什么?” “午时过来,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到莲池洁净身子,洗去污秽。” 沈晏青脸一下就红了,“我自己去,不用二姐姐陪同。” “别紧张,与沐浴不同,只需用莲池净水浇灌全身,而后坐于莲池之中,泡上两个时辰就可以了。” “需要脱衣服吗?” “不需要。” “哦,那好。” 沈府的莲池,坐落在西院,从前院去,需要穿过中庭花园。 从内院去,相对比较远,得穿过两条长廊,三个拱门,绕过梨园。 沈家是大户,宅邸是五进院,每个独立的院子都很大。 “喜欢这里吗?”沈妤安突然询问。 沈晏青懵了一瞬,如实回答,“喜欢。” “想永远住在这里吗?” 沈晏青忽然紧张,有些局促,不知道该怎么作答。 来的时候,爹娘告诉他,三哥死了,他将成为平西侯府的继承人。 平西侯府比他家大了好几倍,他只要成为世子爷,不用努力就能拥有富贵荣华。 他当然想成为这里的主人,永远住在这里。 可是现在…… 第15章 惩治堂弟 “不敢说?”沈妤安讥笑,“男子汉大丈夫,想什么说就是,何至于畏畏缩缩?” 沈晏青对沈妤安本能畏惧,违心地说,“不想,侯府再怎么好,也不是我家。” “是吗?那你前日刚来的时候,是膝盖发软轻易跪了我父亲?稀里糊涂的认你大伯父做爹?” 沈晏青语塞。 “敢做不敢当,会让人觉得是个孬种!” “我平西侯府的世子爷,得文武双全,有勇有谋,你连承认自己野心的勇气都没有,你配做世子爷吗?” 十三岁的少年,面对堂姐的轻视,感觉自尊受到了践踏,脸色异常难看,本能地就反唇相向。 “那是因为三哥死了,不管我配不配,沈侯府没有其他儿郎,这份尊荣就该是我得到!” “说得好,沈侯府没有其他儿郎,这就是盼着我哥哥没呢,在人尸骨未寒的时候就开始觊觎我哥哥的一切。” 沈晏青无法反驳,在来的路上,他们一家确实挺开心的,他自己也为即将得到的权势富贵感到兴奋。 姐弟交谈间,已经到了莲池。 莲池大而广,连通几座庭院,池上修建有游廊和凉亭,几乎五步一廊,十步一亭。 放眼望去,荷叶连连,粉色芙蓉随风摇曳。 游廊之上,不少人闲逛。 凉亭之中,客人三五成群,相谈甚欢。 这几日,沈侯府都快成亲戚们的后花园了。 除了内院不能去,其他地方都被宾客逛遍了。 沈晏青不是第一次来莲池,但每一次他都感到震撼。 曾经,他是这府里的客人,不曾滋生过任何奢望,而今,他距这座府里的主人,仅一步之遥。 想到要失去这唾手可得的一切,他就不甘心,他不希望沈淮之活过来。 “沈侯府是我父亲戎马半生,赔上我大哥二哥两条性命换来的,除了我三哥,任何人都没有资格继承。” 沈妤安语气淡淡。 “那些妄图成为侯府继承人的,都该死!” 话落,一脚将沈晏青踢进了莲池。 沈晏青猝不及防,呛了两口水,好在反应快,很快在水里稳住了身形。 怒不可遏的瞪向沈妤安,“你这是做什么?” “让你洁净己身,莫生奢望!”沈妤安笑着,“来人,拿弓箭来!” 不多会儿,妙书奉上弓箭。 沈妤安拉弓上箭,箭尖对准了水里的沈晏青。 沈晏青脸一下刷白,满眼恐惧,下意识转身就跑,往湖中心游去。 沈妤安轻笑一声,拉弓放箭,“嗖”地一声,利箭从沈晏青耳旁划过。 沈晏青痛呼,手下意识摸了下耳朵,摊手一看,见了血,脸上彻底没有了血色,拼命地往池中央游。 池中种满了莲花,荷叶相互缠绕,他根本游不快,只能边游边害怕地嚷嚷着救命。 那些原本还在赏花闲聊的客人,听闻动静纷纷围了过来。 沈妤安脸上带笑,又一次拉起弓箭,毫不犹豫的松手,放任箭矢射了出去。 箭矢又一次,从沈晏青耳旁擦过。 沈晏青害怕得浑身发抖。 “救命啊!二姐姐我错了!放过我!” “晚了!” 沈妤安再一次拉弓,正准备放箭,手腕忽然被一只大掌握住。 沈妤安扭头,就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七皇子冥曜翎。 冥曜翎脸色异常难看,为什么每一次见她,她都在作恶? 沈妤安很意外冥曜翎的到来,手腕稍微用力,挣脱了对方的钳制。 “七皇子前来,所为何事?” 冥曜翎强忍不满,沉声道,“换个地方谈。” “不必!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事是需要密谈的,七皇子大可直言!” 说话的同时,随意地射出了一支箭,唤起沈晏青一声尖叫。 众人看过去,只见箭矢四平八稳的插在沈晏青头顶上。 再往下一点,可就射着脑袋了,众人不尤心颤,对沈妤安多了新的认知。 传闻沈家二小姐品貌端正,温良敦厚,知书达礼,仪态万方。 今日所见,也只有那绝美的面容与传闻相符。 那嘴角带笑,却笑容凉薄,那眸似桃花,眼神却宛若利剑。 拉弓射箭,快准狠绝,一袭白衣本该纤尘不染,却通身杀伐之气。 威严天成,让人不敢逼视。 冥曜翎没想到,沈妤安在和他交谈时,随意射出的箭都那么精准。 她射箭的时候,压根就没去看沈晏青,就不担心一箭把沈晏青射死吗?是对自己的箭术自信,还是压根不在意沈晏青的死活? 冥曜翎自发认定是前者,沈晏青再怎么说也是沈妤安的堂弟,她不至于取人性命。 沈妤安后退一步,随意抬手,又是一箭射出。 “啊!!!” 莲池里,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 冥曜翎看过去,只见箭矢插在了沈晏青的臂膀上,已经见了血。 “沈妤安!”冥曜翎呵斥,怒瞪着沈妤安,难以置信,“他是你弟弟!” 沈妤安勾唇,好整以暇地睨着冥曜翎,“那又如何?” “你——” 冥曜翎黑眸看着沈妤安,脸色难看,内心失望透顶。 当下谣言四起,母妃要他向父皇请旨退婚,他虽对沈妤安不喜,但顾虑退婚对她影响不好,所以他来了沈府。 他来问一个真相,只要她否认街上的流言,他就力保她,绝不退婚。 可她太让他失望了。 一个毫不犹豫对义妹和堂弟下死手的女子,她压根没有人性,已经丧失良知。 这样的女子一旦入了他的府邸,将是莫大的祸害。 “七皇子想说什么,尽可直言,别耽误我玩游戏。” “你简直不可理喻,本皇子与你没什么可说的!” 冥曜翎黑着脸离去。 走时还不忘对下人吩咐,“去通知沈老将军和沈侯爷,莲池快出人命了!” 沈妤安觉得莫明其妙,七皇子不是很冷漠吗?她射她的箭,碍着他什么事?他气什么? “小姐,七皇子生气了,会不会一怒之下退婚啊?” 妙书默默给沈妤安递上一支箭。 沈妤安接过,拉弓放箭,一气呵成。 池中又是一声惨叫。 “退婚就退婚,怕啥?下一个更好,更乖,更顺眼。” 围观群众:…… 第16章 高僧到来 沈丰年闻讯赶来,大老远就开始喊,“住手!快住手!” 沈妤安悠哉的射出最后一只箭,扭头看向急匆匆赶来的沈丰年和沈家二房一行人。 “救人!快救人!” 沈祈年急得大喊,顾不得仪态,跑在最前头。 两个侍卫跳下水,忙去救沈晏青。 而沈晏青早已经晕过去了,只是因着身上箭太多,荷叶又茂密,他才没有沉入水底。 被救上来的时候,就跟只刺猬似的,头上插了两支箭,两只臂膀分别插了四支箭。 “晏青!”黎氏冲上前,哭成泪人,手足无措,想抱沈晏青,又不敢,生怕弄疼儿子。 “快!抬着七少爷去正厅,请大夫!”沈丰年吩咐着。 “二妹妹,你太过分了。”沈嘉禾愤怒指责。 沈妤安笑着,手中的弓对准了沈嘉禾。 沈嘉禾脸一白,明明沈妤安手中没有箭,她却感觉到了危险与压迫。 曾经熟悉的二妹妹,在这一刻,陌生到像是从来都不认识。 “抱歉,让诸位受惊了。”沈丰年目光看着围观的人群,一脸歉意,“我家二丫头打小身体不好,脑子不太正常,会间歇性狂躁,她无意伤人的。” 沈妤安:…… 众人:…… 沈丰年歉意地看向沈嘉禾,“嘉禾,你二妹妹精神头不太好,你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沈嘉禾:…… 合着这些年,二妹妹那些端庄温柔美丽大方的形象,全是靠大伯父一张嘴在外头努力经营得来的。 这形象都彻底崩塌了,还在这尽可能挽救呢! 沈嘉禾是忌惮沈妤安的,沈丰年给了台阶,她也就顺阶下了,“我去看看晏青。” “一起去!”沈丰年一脸着急,拽着沈妤安离开。 围观群众唏嘘。 待沈妤安走远,人们本能松了口气,就刚才发生的事,开始热火朝天的讨论。 * 沈晏青被送到了正厅隔壁的耳房。 大夫替沈晏青诊治。 从插在头上的箭矢可以看出,并未伤到脑袋,箭矢只是插在头发上。 剪开衣服,成排的箭矢插在臂膀上,全都巧妙的避开了骨头。 大夫大为震惊,将箭矢一支支拔除,心底直感叹沈妤安箭法精妙。 那么多支箭,竟然全都避开要害,没有造成无可挽回的重伤。 “侯爷,沈七公子伤得重,但箭矢避开了骨头,未及要害,上药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二房都以为沈晏青两条胳膊废了,没想到并未伤及骨头,不免庆幸,又有些后怕。 沈妤安用实际行为告诉他们,她不好惹。 沈妤安站在门外,倚着门框,幽幽地道,“二婶婶,您去给我娘亲道歉了吗?” 黎氏才想起这一茬,忌惮沈妤安的手段,忙说道,“我待会儿就去找大嫂。” 沈妤安笑着,“很好。” 黎氏向来泼辣不讲理,当下硬是在沈妤安跟前低了头。心里憋屈痛恨,却只能忍下。 “人没事就好。”沈老将军叹息一声,“这一家人,还是和和气气的好,老大家和老二家莫要相互记恨,事情过去了,也就算了。” 黎氏心里怄,她这公爹就知道和稀泥,她儿子都被射成刺猬了,也不见他主持一下公道! 沈祈年心里也不满,可沈妤安还在,他想控诉告状都不敢,担心惹急了沈妤安,儿子小命不保。 内心里,好想报官。 “二小姐,护国寺的高僧来了。” 门房来禀。 沈妤安眼前一亮,一副激动的模样,“快请!” 护国寺来了六位高僧和两个小和尚。 沈妤安认识的,智泉,柏池,鼎沐,三位大师。 其余不认识。 “阿弥陀佛,贫僧六人,受慈济师弟所托,前来助女施主布阵。” 沈妤安双手合十,微微低头,“阿弥陀佛,多谢几位大师相助。” “这是本寺的符纸,受慈济师弟所托,交予女施主。” 一个木箱被两个小和尚抬着,放置在沈妤安跟前。 “多谢!诸位大师,还请就位。” 六位高僧于正厅前方,分左右两侧席地而坐,双眸紧闭,手捻佛珠,口中默念着佛语。 “妙书,找两个护卫,请出七少爷。” 沈妤安吩咐完,自己抬着木箱子,放在了棺椁前方的八仙桌旁。 原本给沈淮之超度的道士,在她指令下离开。 “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家晏青还晕着。” 耳房里,两个侍卫要去抬沈晏青,黎氏一下急了眼。 “回二夫人,受二小姐指令,请出七少爷。” “大哥,二丫头她到底要做什么啊?我们晏青还昏迷着,经不起折腾。” 沈丰年,沈老将军,沈老太君,全都不知道沈妤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们只知道结果,不清楚过程。 原本沈丰年是很反对沈妤安的,可昨日,面对妻子的委屈,女儿的控诉,他忽然迷茫了,不知道该不该顺了女儿的意。 他的犹豫不决,变相顺了沈妤安的安排。 最终,在沈丰年和沈老将军默许下,沈晏青被抬出了耳房,被摆放在八仙桌正前方。 二房的人全都一脸担忧地看着。 原本就在前院的宾客,纷纷围了过来,而那些在侯府游玩闲逛的,也都闻讯赶来。 “二妹妹,你到底要做什么?”沈嘉禾忍不住质问。 沈妤安神色淡淡,目光看向围观众人。 “家兄离世那日,护国寺慈济大师到来,言家兄尚有一线生机,只是需得我相助。” “想必诸位都很好奇,我一个内宅女子,到底能帮些什么忙。” “其实我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放血,替家兄续命。” 此话一出,众人震惊。 沈妤安默默抬起手,撸起袖子,让众人看清她受伤的手腕。 “家兄寿元已尽,想要让他复活,只能想办法增添他的寿元。” “这世间有一功法,以血亲之血画符做法,与阎王签下契约,将寿元借出,可助至亲续命。” 一番话,众人又一次震惊。 “活人十年寿元,可换亡人一年阳寿,而亡人,需得换取二十年阳寿,方可还阳。” “我已经借出了三十年寿元,换取家兄三年阳寿。” “当下家兄还差十七年阳寿,也就还需活人一百七十年寿元作为交换。” 第17章 顾小侯爷 沈妤安目光看向地上昏迷不醒的沈晏青,“虽不是一母同胞,但晏青弟弟与家兄也是有血缘关系的,所以可做这份交易。” “不可!”沈祈年和黎氏异口同声,两人脸都白了。 他们现在也不顾得去思索沈妤安话语中的真假,他们只关心自己的儿子。 “你们侯府要救沈淮之,那就拿你们自己的寿元去做交换,凭什么拿我儿子的寿元?” 黎氏上前护住沈晏青。 “谁也别想夺走我儿子的寿元!” 沈妤安面无表情。 “我兄长是侯府世子,是沈家未来的希望,沈晏青作为沈家人,既然享受了侯府的荫庇,就得为侯府出力。” “来人!拉开二夫人!” 黎氏被侍卫强行拉开,不停地挣扎,破口大骂,“沈妤安!你不是人!你会遭报应的!” “父亲!”沈祈年看着沈老将军,希望他能说句公道话。 让他失望的,沈老将军沉默了。 沈妤安起身,取出匕首,在沈晏青手腕上划了一刀。 血,顺着沈晏青的手腕流下,流入她事先准备好的小碗里。 取了半碗血,沈妤安给沈晏青将伤口包扎好,以极其冷漠的口吻道,“抬走!” 沈晏青被抬走。 沈妤安取出符纸和朱砂笔,用朱砂笔沾了血,在符纸上画下一道道符文。 一张,两张,三张…… 不吃不喝,将近两个时辰,足足画了五百张符咒。 后,用碗里最后一点血,在符纸上写下契约。 “以沈晏青三十年寿元,换沈淮之三年阳寿。” 被侍卫架着的黎氏,崩溃了。 “还差十四年。”沈妤安清冷的目光盯上了沈嘉禾。 沈嘉禾脸色发白,本能后退,“你这是强取豪夺!” 沈妤安面无表情,“大家是兄弟姐妹,血脉至亲,互相帮助是应该的,难道大姐姐不希望我兄长活过来?” “我不愿意!生死有命,沈淮之本就是已死之人,就不该逆天改命!凭什么拿我的命去换他的命?” “就凭你是我大姐!就凭我们是一家人!” “我不是你大姐!我们二房跟你们大房不是一家的!” “这么说,你是想背离沈家,从此与沈将军府和平西侯府老死不相往来?” “我……”沈嘉禾话语堵在嗓子眼里,她当然不愿意与侯府断了联系。 “就听二妹妹的吧。”陆东铭劝说着,拉着沈嘉禾上前,“咱们和侯府是一家的,自然要互相帮衬。” 沈嘉禾难以置信的看着陆东铭,男人的手掌如铁钳,紧扣着她的手腕,弄得她很疼。 陆东铭扣着沈嘉禾的手腕,递到沈妤安跟前。 “多谢大姐夫!姐夫大义!” 沈妤安拿过匕首,划在沈嘉禾的手腕上。 血一点点流入碗里。 沈嘉禾痛苦的皱着眉,含泪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陆东铭,她的丈夫,为了不与侯府断绝关系,毫不犹豫将她的生命奉上。 “以活人的寿元,换取死人的阳寿,本小侯爷长这么大,还未曾听说过这等荒谬之事。” 人群中,传来一年轻男子的声音。 众人顺着声音的来源处望去,本能地让开了一条道。 一袭紫色衣袍的男子从人群中走来,风姿俊朗,手摇折扇,嘴角含笑,一双丹凤眼充满戏谑玩味。 他的目光,落在沈妤安身上。 “原来是顾小侯爷,稀客!” 长公主唯一的儿子顾行舟,荣安侯府当家人。 不知何故,对沈家充满敌意,两家鲜少往来。 顾行舟身后还跟了两个太监,一个是温贤妃宫里的曾公公,一个是沈贵妃宫里的魏公公。 估摸着都是听闻消息,赶来探听情况的。 沈丰年忙上前招呼,“顾小侯爷!曾公公!魏公公!什么风把三位吹来了?” “咱家奉温贤妃之命,来看这沈侯府如何布阵招魂。” 曾公公嗓音尖锐,眼神高高在上。 “咱家是奉沈贵妃之命,来看望沈世子。”魏公公笑着,冲着沈丰年拱手,“侯爷!”又冲着沈老将军和沈老太君拱手,“老将军,老夫人。” 沈老将军面无表情,他那女儿入宫做了贵妃,只因沈家没有明面上支持二皇子,以至于对他这个做父亲的心生埋怨。 他孙儿都离世五日了,竟才派人前来探望。 “贵妃有心了!来人!看座!” “沈二小姐还真是不把人当人,为了沈淮之,什么疯狂事都做得出来。” 顾行舟坐于人群中,微微翘着二郎腿,身子后仰倚着椅背,讥讽地看着沈妤安。 这沈二小姐,远看仙姿玉貌,近看蛇蝎心肠。 沈妤安神色淡淡,“这是我沈家的事,好像与顾小侯爷无关。” “本小侯爷看不过眼罢了。”顾行舟讥笑,“沈二小姐费尽心机,以活人寿元换死人阳寿,就算真的有用,真能招回令兄的魂魄,恐怕也救不回令兄。” “要知道,令兄伤得极重,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说,光是心口那一刀,就是致命伤。” “更何况,那腹下三寸之地,还遭受了重创,救回来也是废人一个。” 沈妤安眯眼,看来这顾行舟去找过宫里的太医,所以对她兄长身上的伤了如指掌。 “顾小侯爷顾虑周全,不过这些在我这里并非大事。” “我曾拜在隐山门下,习得一身医术,可治疗家兄身上的伤。” “只要家兄魂魄归来,我自有把握救活他。” “沈二小姐曾拜在隐山门下,过去怎么不曾听闻?”顾行舟轻扯嘴角,充满讥讽的眸逼视着沈妤安,“我若没记错,隐山似乎不收女弟子。” “那是顾小侯爷孤陋寡闻了,本小姐的确曾拜入隐山门下,乃神医瞿玄子的弟子。” “呵!”顾行舟冷冷一笑,“沈家深居简出的沈二小姐,竟是瞿神医的弟子,真是天下奇闻。” “隐山少主聂北川今日下午将抵达盛京,届时,本小侯爷让他来认一认你这个师妹!” 隐山不收女弟子,天下皆知,竟然打着隐山的名头招摇撞骗,倒是胆大! 沈妤安眉头微蹙,聂北川今日下午抵达盛京? 前世,聂北川鲜少出隐山,更没有来过盛京,今生怎么就来了?他来做什么?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第18章 全得罪了 顾行舟见沈妤安蹙着眉,以为她是怕了,心中不屑。 沈妤安收敛心思,“我与聂师兄素不相识,有机会倒是可以见一见。” 顾行舟讥笑了两声,“你就装吧!别到时候被人拆穿,成了满京笑话!” 沈妤安冷眼睨着顾行舟,这人怪讨厌的。 “别这么看本小侯爷,本小侯爷对女人不感兴趣,若是沈淮之还在世,本世子倒还能垂怜……” “呜呸呸呸!沈妤安!!!” 顾行舟一下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脸色铁青。 众人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妤安,他们刚才都看见了什么? 沈二小姐随意抬了下脚,一只鞋子直接飞到了顾小侯爷的嘴里,堵住了顾小侯爷的嘴。 沈妤安皮笑肉不笑。 “抱歉啊,不小心。” 嘴上说着抱歉,心里恨不能再将一只鞋子甩到顾行舟嘴里! 狗东西,竟敢拿她哥哥开玩笑! 顾行舟气得不行,怒瞪着沈妤安,恨不能上前撕了沈妤安,可他是个男人。 “沈妤安!你给我等着!” 顾行舟气得拂袖离去。 “呸!呸呸呸!” 该死的女人!竟敢把鞋子弄他嘴里!恶心死了! 妙书捡回了鞋子,默默放到沈妤安脚边。 沈妤安若无其事地穿上鞋子,拿起朱砂笔,埋头继续画符。 围观群众注视着沈妤安,脸上的表情皆是一言难尽。 传闻沈家二小姐深居简出,知书达礼,温婉可人,可从初见至今,都觉得与传闻不符。 “抱歉啊,诸位!小女右脚不是很便利,偶尔会突然弹起来,刚才真是失礼了。” 沈丰年硬着头皮解释。 在场众人:…… 沈二小姐病真多! 不是神医的弟子吗?怎么不先治一治自己? 沈妤安很无语沈丰年,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呢。 沈丰年一脸尴尬。 贤妃宫里的曾公公,脸色很不好看,看沈妤安的眼神充满了意见。 “沈二小姐身为世家贵女,又是七皇子的未婚妻,还需谨守分寸,切不可意气用事,坏了规矩。” 沈妤安扭头看向曾公公,眸色微暗。 前世,她未婚先孕的消息传出,就是这位曾公公亲自替七皇子来退的婚。 当时看她那眼神,嫌弃又鄙夷,婚约解除之后,曾公公不忘落井下石。 她未婚先孕,曾公公多次向贤妃进言,希望贤妃能奏请陛下,将她处死。 彼时沈家势大,手握重兵,贤妃并没有这么做。 后来,沈家被构陷叛国,帝王命太子彻查,曾公公又一次向贤妃进言,说亲眼目睹她与西元四皇子暧昧不清,竭力认证沈家与西元国却有勾结。 贤妃转头就跟太子说,她腹中怀的乃是西元四皇子的孽种。 她那时候已经被驱逐,人不在盛京,自然百口莫辩。 此后,太子的人从沈家搜出了许多她和西元四皇子来往的密信,还有她父亲和西元大皇子来往的密函,其中涉及了北峪国西南边防部署。 沈家叛国,罪证确凿。 可笑,她沈家驻守西南边境,与西元国对战多年,沈家男儿多数都折损在了战场上,到最后,却落得个通敌西元国的罪名,简直是荒谬! 也不想想,她哥哥是被那西元四皇子喊进宫才遇害的,西元四皇子嫌疑最大,他家又怎么会和对方勾结?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沈妤安心中怒火滔天,面上却始终平静,没有任何表情,双眸是一种平静到瘆人的幽冷,她静静地注视着曾公公,并未言语。 曾公公被她注视着,时间久了,心底莫名有种凉意,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了。 这种感觉让他心里很不舒服,厉声训斥,“沈二小姐,身为世家贵女,理应……” “曾公公!”沈妤安冷声打断,“奴才就该有奴才的样子!本小姐再怎么不是,那也是主子!轮不到你一个奴才来指手画脚!” “你——!”曾公公气的不轻,一根手指颤抖的指着沈妤安,怒目圆瞪,浑身发抖。 他可是贤妃跟前的红人,沈丰年在他跟前都得客客气气的,这沈家丫头竟然敢这样跟他说话! 沈妤安轻扯嘴角,起身缓步走向曾公公。 “妤安,不可放肆!”沈丰年忙喊道。 沈妤安冷笑,握着曾公公的手指,稍加用力,直接折了。 “啊——!!!” 杀猪般的凄厉惨叫,曾公公疼得脸发白,身子抖若筛糠。 众人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这沈二小姐未免也太放肆了,这是谁都不放在眼里啊。 沈妤安若无其事地松开了曾公公,淡淡道,“说了,奴才要有奴才的样子,用手指着主子是很不礼貌的,该罚!” 她现在可还是七皇子的未婚妻呢! “妤安!放肆了!”沈丰年严厉训斥,忙去搀扶曾公公,“小女无状,被本侯惯坏了,曾公公大人有大量,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曾公公气得挥开了沈丰年搀扶的手,忍着疼痛,愤怒凶狠地瞪着沈妤安,咬牙切齿。 “沈二小姐好大的威风,咱家回宫,定要在贤妃跟前好生说道!” 放下狠话,愤怒离去。 沈丰年无奈地目送曾公公远去,又无奈地看向沈妤安。 他这女儿,之前还勉强算得上乖顺,这失踪半年回来,怎么变得这么无法无天了。 这不该得罪的,全都得罪了。 “咱家也告辞了。” 沈贵妃跟前的魏公公起身,“贵妃很担心沈世子,如今沈世子的情况咱家多少也了解了,这就回宫复命。” “我送魏公公。”沈丰年说道。 “好!”魏公公笑笑,看向沈老将军,“沈老将军,告辞!”又看向沈妤安,眼神意味深长,“沈二小姐,告辞!” 沈妤安神色淡淡,当年沈家满门株连,身为贵妃的姑姑和身为二皇子的表哥,都没能帮上忙。 后来,当今圣上驾崩,太子登基,二皇子封王之后去了封地。 她那时候一心想要复仇,找过二皇子,希望能够联手查明真相,二皇子和贵妃都选择了明哲保身。 他们的冷眼旁观,在她心底种下了一根刺。 也因为这样,她很感激姜秉月,感激她不畏强权,也更加信任她,对她推心置腹。 第19章 隐山少主 众人看沈妤安的眼神全都变了。 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到后来的一言难尽,到现在打从心里害怕。 不是害怕沈妤安狠毒,而是担心离她太近,受她连累。 七皇子,顾小侯爷,曾公公,全都让她得罪了个遍,这其中任何一个单拎出来,他们都惹不起啊。 沈妤安默默坐回了八仙桌旁,继续画符。 旁人怎么想,她不理会。 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她自己心里有杆秤。 暴风雨之前,她喜热闹。 除了宫里派了人来,世家那些老爷公子,也都陆陆续续赶来探听情况。 不需要他们多问,从人群中人们的交谈,他们就基本已经了解了大概。 所了解到的事实让他们难以置信。 与沈丰年交好的几位大人,亲自向沈丰年求证,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彻底震碎了他们的三观。 “沈侯爷,都说人死不能复生,沈二小姐用活人寿元换死人阳寿,且是十年换一年,是否过于逆天,不够人道?” 沈丰年叹息,“若有其他办法,本侯也不愿如此。” 他女儿干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若非他知道内情,他都觉得丧尽天良! 今日这事传出去,世人定会说沈侯府没有人性,多年建立的形象崩塌,声誉尽毁。 事实也确实如此。 当沈府发生的一切传扬开来,整个盛京上至达官显贵,侯门旺族,下至平头百姓,全都震惊了。 世人的三观都碎裂成渣渣了。 而那“助纣为虐”的护国寺,都快被世人认定为妖寺了,百年声誉毁于一旦。 * 护国寺。 菩堤树下,白衣和尚与墨衣男子淡然对弈。 “为一个沈淮之,赔上护国寺百年声誉,大师所图为何?” “为一份恩义,一段孽缘,一场祸乱,一个因果。为这天下苍生,江山社稷。图个太平盛世,百姓安宁。” “说人话。” “不过是因果罢了,本寺只能顺应天命,莫可奈何。” * 长公主府。 顾行舟刚回府,就让人赶紧给他拿酒漱口,漱了一遍又一遍,越漱越气。 那该死的女人,竟然把鞋子塞他嘴里,简直胆大妄为,罪不可恕! “顾小侯爷这是怎么了?” 聂北川一进小院,瞧见的顾行舟站在树底下不停地灌酒,灌了又吐,吐了又灌。 “见过北川公子!” 院中奴婢忙行礼。 “你家小侯爷怎么了?” “回北川公子……” “闭嘴!不许说!都不许说!”顾行舟忙将嘴里的酒吐了,急声说道。 今儿发生的事太让他没脸了,他才不愿让聂北川看笑话呢。 聂北川轻笑一声,撩开衣袍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顺手将一卷画轴放在了石桌上。 “顾小侯爷,北翼王已经回京了,现居护国寺,他让我找的人却半点线索都没有,你说我该如何回禀?” “能怎么回禀?就说没找到!” 顾行舟没好气,在聂北川对面坐下,满脸不爽。 聂北川将桌上画轴默默展开,放置在顾行舟跟前。 “就你拿给我的这副画像,你自己看看像话吗?画得半点特色都没有,我怎么找人?” “本小侯爷画得挺好的啊,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差哪了?” “是没差哪儿,回头自己把画像拿给北翼王,让北翼王辨认一下这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顾行舟顿时心虚,他承认他是瞎画的,“那女人就不是个好的,何必用心去找?” “王爷自己选的人,是个什么样的轮不到你我置喙,阳奉阴违的后果你我都承受不起。” 顾行舟想到北翼王的手段,心中胆寒,“你就说没线索,别说我给你画了副假画像。” “可以!那真的画像呢?给我!” 顾行舟更心虚了。 “叶春生那家伙把画轴送来的时候,我正在水榭喂鱼吃食儿,顺手就把画轴放在了石桌上,哪曾想刮了阵大风,那画轴滚落,直接滚进了池塘里,捞起来的时候已经糊了。” 聂北川:…… 北翼王让他们找人,找了快三个月,结果他们连那女人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你简直……” “我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了,那就是个魅惑男人的妖女,就因为她,我妹妹和北翼王的婚事都黄了,我才没心思去找她呢。” “别瞎说,北翼王从未打算娶棠云郡主。” “虽然没打算娶,但我家棠云也是有机会的,现在是半点机会也没了。” “不对,也不能这么说,那妖女至今没找到,沈淮之又死了,我家棠云还是有机会的。” 聂北川神色复杂,他刚入京,就听闻沈淮之死了,不知北翼王得知消息会是什么反应,毕竟他们曾经…… “不管棠云郡主有没有机会,当下最要紧的是找到那位岁宁姑娘。” 顾行舟郁闷了。 “找不到,我都打听过了,京里姓沈的人家,家里十五六岁的姑娘,就没有一位叫沈岁宁的。你说温少庭是不是诓我们的?那沈岁宁压根不是京城人士?” “温少庭就算敢诓你,也不敢诓骗北翼王。” “也对,可就是找不到啊!” 他最讨厌沈家人了,忍着厌恶去调查了,是真的找不到。 “尽量找吧,听说你今儿去了沈家,被沈二小姐喂了鞋子?” 顾行舟瞬间石化,很快炸毛了,“你打哪儿听来的?” 聂北川忍不住乐,“街上都传遍了。” 顾行舟被气到了,咬牙切齿,“我一定要杀了沈妤安!” “哈哈哈!”聂北川笑得更欢,“别那么小气,何必跟个小姑娘计较。” 顾行舟气得想杀人,他堂堂长公主府顾小侯爷,因沈妤安成了满京笑话。 “该死的沈妤安!我饶不了她!”顾行舟气呼呼地看着聂北川,“她说她是你师妹,你去拆穿她,让她丢脸!” 聂北川失笑,他确实没有师妹,“有机会,我去会一会沈二小姐。” “这还差不多。” 顾行舟心里舒坦了一些。 “我来时,还听闻了一件事。” “什么事?” “魂玦现世。” “魂玦?什么东西?” 第20章 隐山往事 “据《玄医志》记载,魂玦是上古遗留的宝物,玄医一族继承人的信物。” “魂玦乃神魂归附之载体,可招魂,锁魂,安魂,亦可养魂。” “据说,利用魂玦,配合玄医一族的医术,能生死人,肉白骨,可与阎王抢人。” 顾行舟蹙眉,“传闻玄医一族已经绝后,魂玦现世,难道还有继承人?” 聂北川神色复杂,眸光深幽,“这事不好说。” “我隐山开山始祖就是玄医后人,据《玄医志》记载,始祖手中有两块魂玦,一阴一阳,阴玦传给了女儿,阳玦传给了儿子。” “始祖一生育有一子一女,儿子继承了隐山。” “女儿在成年后嫁予一竹姓人家为妇,婚后不得丈夫怜惜,二十三岁郁郁而终,留下了一个六岁的女儿。” “当时的隐山山主本欲接回那女娃,结果去的时候,那女娃已经离家出走,不知所踪。” “很不幸的,隐山山主在回隐山途中遭人迫害,没了性命,留下了一个九岁的女儿,名唤岑凝。” “岑凝年幼,却在医道一途天赋惊人,她将玄医一族的医术发扬光大,壮大了隐山,却因此被有心之人盯上了。” “岑凝二十岁时,招了一赘婿,对其倾心相许,结果那男人心怀不轨,杀害了刚生产的岑凝,盗走阳玦,连带着带走了岑凝刚出生的女儿。” “隐山派人追踪,找到那男人的时候,那男人身受重伤,不久就咽气了,阳玦和岑凝的女儿则杳无音信。” “就这样,隐山失去了魂玦,也失去了玄医一族唯一的血脉。” “我祖父与岑凝是师兄妹,因此继承了隐山。” “祖父有一女儿,也就是我的亲姑姑,医术高明,祖父希望她能够秉承师祖遗志,悬壶济世,发扬隐山。” “却不料,她因为一个男人丧失医者的原则,丢了性命。” “岑凝奶奶和我姑姑皆是因情爱误了终生,我祖父觉得女子容易陷于情爱,不堪大用,所以立下了规矩,隐山不收女弟子。” 隐山往事,听得顾行舟唏嘘不已。 聂北川忍不住叹息,“我祖父总归是偏执了一些,认定的事无可更改。” “约莫七年前,隐山误收了一女弟子,被祖父发现,那女娃当时就被逐出了隐山,祖父半点情面都不讲。” 顾行舟挑眉,“这还能误收?是男是女分不清?” “当时那女娃做男儿打扮,又是男娃性格,邋里邋遢,难辨雌雄,以至于错认。” 顾行舟无语,“好吧。” 聂北川拧着眉,神色严肃,“魂玦曾在二十年前短暂出现过,不久又没了消息。而今又有消息传出,甚为古怪,且那出处有些可疑。” “如何可疑?” 聂北川眸色深深,“我着人调查,消息是从西元四皇子那边传出来的,目标指向沈侯府。” 顾行舟冷嗤,“这个西元四皇子,都被软禁了还不安分!” 聂北川神色复杂,“魂玦现世的消息一旦传扬开,恐引起祸乱,所以我让人将这个消息压下去了。” “你人还怪好的。”顾行舟斜眼睨着聂北川,“就算有祸乱,那也是沈家的灾祸,与你何干?” 聂北川叹息,“就别说这种话了,就凭北翼王与沈淮之那段关系,就该护着沈家。” “北翼王不是已经被个妖女迷惑了吗?哪还能记得盛京城的沈淮之?” “咱们北翼王不是那等无情之人。” “呵!要真有情,沈淮之死这么多天了,也不见他来看一眼。” 顾行舟满脸的嫌弃,北翼王就是个始乱终弃的渣男! 当年和沈淮之两个人传得沸沸扬扬的,他不仅不解释,还毫不避讳,成天上赶着跟沈淮之出双入对的。 后来圣上看不过眼,将沈家二小姐赐婚给他。 结果他抗旨不遵,拒婚不说,还扬言他对女人不感兴趣,若赐婚对象是沈淮之,他可以考虑一下。 把皇帝气得脸都绿了,当即下旨把他撵去了边关,还下令,无召不得入京。 结果那狗男人离京不过一年就移情别恋,转性了,喜欢上女人了。 估摸着是作孽太多,遭了报应,他好不容易喜欢的女人竟然跑了,简直大快人心! 顾行舟想着,自顾自乐了起来,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聂北川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顾行舟,“傻乐什么?” “嘿嘿!”顾行舟眉开眼笑,“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对了,咱们王爷打算什么时候入城?” “不清楚,据说现在成天陪着那慈济和尚下棋,有些乐不思蜀。” “听闻那慈济和尚生得俊美,人又年轻,该不会……” 顾行舟猥琐的笑了。 聂北川拿起画轴扔到顾行舟脑门上,“仔细你的皮,迟早得被扒了!” “哼!本小侯爷可是长公主的宝贝儿子,太后的宝贝外孙,谁敢扒小爷的皮?” “沈二小姐都敢喂你吃鞋,你这身份地位似乎也没有很了不起。” 顾行舟脸一下臭了。 心头恶心,他又想吐了。 * 一直到晚上,沈妤安又画了五百张符纸。 单用一张符纸写上。 “用沈嘉禾三十年寿元,换沈淮之三年阳寿。” 沈嘉禾绝望了。 而感觉到危险的沈智荣,选择了跑路,运气不太好,没跑掉,被抓住关进了客房里。 沈妤安在众人眼中,从上到下,从头到脚,都写着毫无人性,丧心病狂。 揽月阁。 吃了晚饭,沈妤安去了自己的私密药房。 架子上,摆放了有各式各样的药罐,各种小瓷瓶。 长桌上,摆放了一个没有头颅的“假人”,身形与沈淮之极为相似。 沈妤安将一些乳白色液体,经过调配之后,均匀地涂抹在假人身上。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沈妤安取出一套做工别致的小刀和长针,在假人身上进行雕刻与改造。 随着时间的流逝,假人身上的液体干透,颜色接近肤色,近看,能看见正常肌肤的纹理,与真人几乎无异。 第21章 角儿上场 天边露白的时候,沈妤安才回屋休息。 休息不到一个时辰,又起身前往前院灵堂。 六大高僧依旧席地诵经。 相比于昨日,沈妤安今日更显得冷酷,直接让人押着沈智荣前来,强行取血。 沈智荣不停地挣扎,目眦欲裂,仇恨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沈妤安。 “沈妤安!你不得好死!你会下地狱的!” 沈妤安懒得搭理他的叫嚣,怪只怪他们一家子小心思太多,盼着她兄长死,不然她也不至于这么对他们。 “沈妤安!你太狠毒了!”黎氏被人阻拦着,无法救儿子,只能痛哭大吼,“我已经向你娘道歉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们!你会遭报应的!” 沈妤安面无表情,无视二房一家和围观的所有人,端坐于八仙桌旁,屏息凝神,用心画着符咒。 直至画了五百张才停笔。 单用一张符纸写上,“以沈智荣三十年寿元,换沈淮之三年阳寿。” 黎氏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埋头痛哭,懊悔,自责。 她就不该来盛京,她就不该觊觎平西侯府的一切,现在什么都没了。 她的两个儿子,女儿,全都献祭了三十年寿元,已经没有多长日子可活。 不知情的人们,投以同情的目光,与平西侯府做亲戚,也太太太惨了! “二姐姐,取我的血吧。” 沈听澜缓步走上前,主动挽起了袖子,这演戏就得演全套,她也需要为三哥的复活出力。 沈妤安瞧着妹妹那期待又认真的小眼神,很是无语。 围观众人:三小姐大义! 这是真的患难见真情。 二房一家要死要活的,这三小姐还主动往前凑,为了兄长义无反顾,不愧是沈世子的亲妹妹,就是不一样。 “二姐,别犹豫,快取血呀。”沈听澜催促,深怕沈妤安漏掉她,“我拿五十元寿元,换哥哥五年阳寿。” 围观人群震惊。 沈妤安无语,她天真单纯的傻妹妹,不知道这样做很容易穿帮吗? 献祭五十年寿元,不就没几年可活的了?若几年后没死,可不得让人怀疑了。 “小妹莫冲动,三十年足矣。” 沈妤安手起刀落,快速在沈听澜手腕上划下一个小口子,取了相对较少的血,而后给沈听澜抹了药,仔细包扎了一番。 沈听澜蹙着眉,“二姐,那点血够吗?会不会太少了?” 大姐,四哥,七弟,可都取了半碗血呀。 “不少,够用了。” 沈妤安神色淡淡,拿了朱砂笔,沾了血开始画符。 与之前不同,她下笔明显缓慢谨慎,每一笔都细心勾勒,符文画得很是纤细。 之前那是大笔随意挥毫,大有一种血不够再取的豪迈,而今那是小心翼翼的,深怕有丁点浪费。 在场众人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区别对待。 一直到下午,临近酉时,沈妤安才画完。 加上之前的,总共画了两千张符咒。 用活人十年寿元换亡人一年阳寿,当下沈妤安兄弟姐妹五人献祭了一百五十年寿元,算下来,也只换得了十五年阳寿。 围观的人感到好奇,好奇沈妤安接下来要取谁的血。 正在这时,慈济和尚来了。 和尚一袭白衣,手捻佛珠,仙风道骨。 一双眸子清澈通透,看一切都透着慈爱与悲悯。 “慈济大师。” 沈妤安迎了上去。 慈济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见过女施主。” 沈妤安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面上焦急,“大师,我家只剩下兄弟姐妹五人,齐五人之力也只换得家兄十五年阳寿,现今还差五年。父母年迈,又不敢让他们冒险,当下该如何是好?” 慈济第一次感觉到压力与为难,他并不清楚眼前女施主这番说辞所图为何。 他是出家人,却要帮着欺瞒天下,真是罪过。 “阿弥陀佛!施主耐心等待,一切全凭天意。” 沈妤安一脸哀伤,“我做了那么多努力,难道是徒劳无功吗?实在不行,我们兄弟姐妹五人,就每人再拿出十年寿元来做交换吧。” “不行!绝对不行!” 黎氏在人群中发疯了一般大喊,“沈妤安!你这是想要我全家人的命呀!谁也不许再动我儿子女儿,否则我就撞死在这灵堂之上!” “人在做,天在看,你们用这种恶毒的法子去救沈淮之,就算沈淮之能够活过来,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阿弥陀佛!”慈济一脸悲悯,“女施主当适可而止,切不可太过。” 沈妤安叹气。 看客们面面相觑,难道折腾了几天,还是救不活沈淮之? 人群不免开始躁动,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当下临近酉时,距子时还有三个时辰,子时一到,过了午夜就是沈淮之的头七,也就是招魂之时。 这么短的时间,还能想出其他办法吗? 陆续又有新的客人到来。 沈丰年和沈老将军官场上的同僚基本都来了。 世家老爷公子,也都陆续到来。 再晚一些,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也都来了。 皇后,贵妃,贤良淑德四妃,还有一些得宠的嫔妃,都分别派了跟前的红人前来探听消息。 沈家前院,四处都站满了人。 就连那院墙之上,都趴满了人,大多是一些平头百姓,前来凑个热闹。 姜家年迈的老爷子,携女儿姜秉月,儿子姜彦,姗姗来迟。 沈妤安在瞧见姜秉月的瞬间,眸色暗了下,她就知道姜秉月不会错过看戏。 不仅不会错过,只怕还会暗地里搞小动作。 而她这边也安排了角色,就等着她上场呢。 “秉月妹妹。”沈妤安笑着迎上前,主动拉住了姜秉月的手。 姜秉月露出面纱外的双眸明显错愕。 “我就知道秉月妹妹一定会来的,妹妹人美心善,是不可多得的好人。” 姜秉月蹙眉,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大概猜到沈妤安要算计些什么,可她怎么敢? 她的身世对于整个沈家来说是丑闻,也因为这样,沈丰年一直都不肯承认她。 沈妤安这是要为了沈淮之,不计后果,将她的身世公诸于众? 第22章 断她手腕 所有人全都不可置信的看着笑意盈盈的沈妤安,犹记得几天前,沈家二小姐当众打了姜小姐,当下这是唱的什么戏? “安姐姐。”姜秉月轻柔的声音透着畏惧,试图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却挣脱不开,只能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眸,向周围的人求助。 她戴着面纱,众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光听声音就不自觉心生怜惜。 “沈二小姐,你可能弄疼姜小姐了,姜小姐都快哭了。” 人群中,一人忍不住开口。 “你又打算做什么?”冥曜翎紧蹙眉头,冰冷的目光看着沈妤安。 沈妤安笑着,看向冥曜翎,“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七皇子,其实姜小姐不是我的义妹,而是……” “安姐姐!”姜秉月急声打断沈妤安,“你说话可得三思,坏了沈家的名声可不好。” 沈妤安轻嗤讥笑,“其实姜秉月和姜彦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和亲弟弟!”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连带着沈家人,全都懵了。 沈丰年脸色显而易见的难看,高大的身躯紧绷,本能训斥,“胡说些什么?” 裴氏不可置信,求证地看向沈丰年,这是真的吗? “安姐姐,你可莫要信口雌黄。”姜秉月哽咽,委屈控诉。 姜老爷子黑沉着脸,气得不轻,“姜小姐,我姜家久居江南,近两年才入京,过去与沈府毫无交集,你可莫要污蔑我的一双儿女!” 姜彦紧跟着反驳,“我姜彦出身商贾之家,高攀不上沈侯府,沈二小姐莫要血口喷人。” 他与姜秉月是龙凤胎,十五岁的少年,面对突来的情况,先是发懵,紧接着愤怒。 私生女,私生子,这是见不得光的,若真被人误会,他以后还怎么做人? 沈妤安笑盈盈地看着黑脸的姜老爷子,“姜老爷,姜秉月的母亲姚氏,曾是我父亲从勾栏院里赎出来的。” “那时我父亲并未告知姚氏他的身份姓名,顾及姚氏出身低微,入不得沈府,故而将她安置在外。” “姚氏是个不安分的,不甘寂寞,在怀着身子的情况下嫁入了姜府。” 此话一出,众人再一次哗然。 “胡说八道!”姜老爷子怒斥,气得浑身发抖,心里却忍不住怀疑,姚氏嫁给他之后很快就怀了身子,他的一双儿女是早产儿,还真有可能不是他的。 “妤安!别说了!”沈丰年厉声道,看沈妤安的眼神锐利,事实并非完全如女儿所说,她到底想做什么? 沈妤安看向沈丰年,与父亲四目相对,父亲用眼神告诉她适可而止,可她摆了戏台,这场戏必须唱下去。 “父亲,女儿对不住了。” 目光看向眉头紧锁的姜秉月,讥讽一笑,“原本姚氏连带着一双龙凤胎儿女远在江南,与沈府不会再有交集,不想两年前,姚氏带着女儿入京,在温府举办的茶花会上认出了我父亲。” “姚氏私底下找了我父亲好几次,她利用姜秉月的身世,威胁我父亲助姜家在京城立足。” “姜秉月则主动与我结识,成了我的知己好友,我以真心相待,时常邀约她入沈府,却不料她另有目的。” “她以自己的身世逼迫我父亲认下她做了义女,又让我父亲利用手中的权势行方便之门,助她买下了许多地段优越的铺面,此后两年,姜府生意蒸蒸日上。” 众人回忆着,两年前,姜府只是个外来商户,手底下虽说有生意,但做的都是底层买卖,与贵族圈几乎没有交集。 打从姜家攀上了沈家,逐渐在商圈崭露头角,短短两年,在京城站稳脚跟。 世家贵族愿意与姜家结交,一开始是看沈家的面子,后来因着姜氏商行出售的商品确实精良,才真正认可了姜氏商行和姜秉月这个“才女”。 众人看姜秉月的眼神全都变了,他们所了解的姜小姐,温柔,善良,博学,研发了不少美容养颜的产品,不仅深得世家夫人贵女的喜欢,就连那深宫里的娘娘公主都甚为喜爱。 这样一位优秀的女子,真的会是沈二小姐口中那个逼迫沈侯爷的人吗? 姜秉月眼泪滚落,凄苦悲凉地看着沈妤安,哽咽,“我不知道安姐姐为何要编造这样的谎言来污蔑我,我只是个商户之女,高攀不上沈家。” 沈妤安面无表情,“若可以,我希望你的身世一辈子深埋土里,永远不要暴露在阳光之下。可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需要你救回我哥哥。” 说着,拽着姜秉月走向八仙桌。 姜秉月奋力挣扎,却始终挣脱不开,心下开始慌了,“你放开我。”目光左右四顾,祈求的眼神看向冥曜翎,“七皇子,求您救救我。” 冥曜翎神色复杂,他不知道该相信谁,他所看到的姜秉月,真的柔弱善良吗? “你放开我姐姐!”姜彦冷着脸冲上前,愤怒地冲着沈妤安出手。 两个侍卫现身,直接攻向了姜彦。 沈妤安勾唇,手起刀落。 “啊——!” 姜秉月一声惨叫。 众人具是一惊,全都看向姜秉月的手腕。 血顺着她白皙的手腕流淌,那刀口长又深,流血的手腕抖得厉害,看着都疼。 “沈妤安!”冥曜翎下意识迈步上前,神情几分紧张,擒住了沈妤安的手腕,眼神凌厉,“你下手也太狠了!” 沈妤安蹙着眉,语气淡淡,“怪她乱动!” 凉薄的眼神睨着姜秉月,姜秉月也看着她,那含泪的眼眸里显露了愤怒和仇恨。 沈妤安冷笑,不装善良了? 前世,她砍了她的双臂,断了她的双腿,她今日只是废她一只手腕,算是便宜她了! 姜秉月的手腕已经抬不起来了,血不断地流,痛意传遍全身,面纱下脸色苍白。 “沈二小姐,血都躺地上了,不拿东西接着吗?” 人群中,有人提出疑问。 沈妤安神色淡漠,“看我,忘记了,妙书,快拿容器接着。” 姜秉月眼睛一闭,身子一软,倒向了冥曜翎那方。 第23章 北翼王归 冥曜翎本能松开沈妤安,手伸向姜秉月。 沈妤安眼疾手快,一个用力,将“晕倒”的姜秉月拽向了自己这方,还故意捏住了姜秉月的伤口。 又是一声凄厉惨叫,姜秉月疼得浑身发抖。 冥曜翎双手落空。 “不好意思,秉月妹妹,弄疼你了吧?”沈妤安一脸慌张,松开姜秉月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不忘吩咐,“妙书,把碗对准了,血都洒落地上,浪费了。” 妙书默不作声地将碗对准了姜秉月的伤口,她离得近,看得清,瞧着那伤口已经见了骨头,怕是断了筋,她家小姐这回下手有些狠。 姜秉月本想装晕躲过一劫,结果沈妤安没给她机会,疼得她浑身发抖,恨不得跳起来掐死沈妤安,偏她做不到。 为了维持温柔善良的形象,她只能将仇恨放在心底,含泪的眸看着冥曜翎,眼神祈求,柔弱又无助。 冥曜翎心情复杂,上前扶起了姜秉月,而后打横抱起,“来人!找大夫!” 姜秉月顺势依偎着冥曜翎,眼一翻,晕了过去。 沈妤安已经取够了血,不强留姜秉月,目光看向了人群中被侍卫扣住的姜彦,神色淡漠,“姜彦弟弟,你可愿献出寿元救我哥哥?” “你做梦!”姜彦咬牙怒瞪着沈妤安,不停地挣扎,“我是不可能救沈淮之的!” “既如此,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沈妤安手持匕首,缓步走向姜彦。 冥瑞承站了出来,挡住了沈妤安的去路,眼神锐利,“沈二小姐是当这天底下没有王法了吗?” 沈妤安挑眉,含笑的眸看着冥瑞承,“怎么会?臣女向来最是遵纪守法。” “沈二小姐肆意伤人,已经触犯了律法!”冥瑞承咬牙道。 沈妤安勾唇,“不过是沈家的家事罢了,我沈家人团结一心,心甘情愿献出寿元救回世子爷,怎么就犯法了?” “好一个心甘情愿!沈二小姐的心甘情愿,是强行拽着自己的妹妹划上一刀吗?” “至始至终,秉月妹妹没有说过一句不愿意,沉默就是默认,默认就是愿意。” “呵!”冥瑞承被气笑了,“那姜彦呢?姜彦总该说了不愿意吧?” “说了吗?”沈妤安一脸疑惑,“我怎么没听到?” “我不……呜!” 众人只觉什么东西快速闪过,下意识看向了姜彦,只见他嘴张着,站着动也不动,一双眼睛愤怒地瞪着沈妤安。 冥瑞承气得不轻,眼神凶狠恨不能吃了沈妤安,“你大胆!” 沈妤安双眸清澈,表情无辜,“太子殿下,臣女做什么了?您何至于动怒?” “你!”冥瑞承气得想掐死沈妤安,他确实什么都没看到,可明显就是她做的,“你……你伤姜秉月是事实!” “都说了,她是自愿的。” 沈妤安敛了笑,神色淡淡,缓步走向姜彦,在他跟前站定。 十五岁的少年已经有大人模样,五官生得极好,与姜秉月有五分相似,个头高挑,比她整整高出了一个头。 少年眼中满是愤怒。 前世,少年谆谆有礼,人前唤她阿兄,人后唤她安姐姐。 念及他是沈家仅存的男儿,她对他极为用心,带着他征战沙场,深怕他受伤,处处护着他。 结果他也是她的仇人之一。 虽然他没有参与构陷沈家,可他助姜秉月利用她,算计她。 “姜彦弟弟,这两年侯府可没少帮衬你,你既是沈家的一份子,自当替沈家出一份力。” 锋利的匕首抵在了姜彦心口处。 沈妤安笑着,好整以暇的欣赏着少年的恐惧,少年瞬间苍白的脸色取悦了她。 “沈二小姐!”姜老爷快步上前,神色焦急,“姜彦是我的儿子,不能因着你沈侯府有权有势就可以肆意伤害,为所欲为!” “看来被戴了绿帽子,姜老爷是半点都不生气。”沈妤安语气淡淡。 一句话,直接戳了姜老爷的肺管子。 姜老爷一生育有七女一子,姜彦是他唯一的儿子,姜府唯一的继承人。 他这些年精心呵护,用心培养,结果现在告诉他,这不是他的儿子,无异于晴天霹雳。 “其实想要证明姜彦是否是沈家的血脉,只需取血与我父亲滴血验亲即可。” 此话一出,姜老爷彻底相信了姜彦不是他的儿子,他僵立在原地,脸色难看,像是遭受了莫大的打击,很是挫败。 “我并不要姜彦的命,只是取他一点血,姜老爷无需担心。”沈妤安说着,扭头看向冥瑞承,“太子殿下,这是沈家的家事,按北峪国律法,世家大族对族中子弟有生杀之权,臣女只是取血,并不违法。” 说了这么一句,扣住姜彦的手腕,匕首快速划了一刀。 妙书及时递上碗,接住流下的每一滴血。 沈府墙头之上,趴了许许多多看热闹的人,其中就有顾行舟。 他因着被沈妤安当众喂了鞋子,感到丢人,没脸出现在众人面前,但又好奇沈淮之能否复活,只能趴墙上偷窥。 “啧啧啧,这沈妤安真是胆大包天,当着太子的面都那么嚣张,是不怕死还是嫌命太长?” 墙底下,聂北川双手抱胸,无语地看着毫无形象趴着的顾行舟。 正欲说什么,身旁忽然多了一抹充满压迫的黑影,扭头的瞬间,眸子亮了下,忙恭敬拱手,压低声音,“王爷。” 冥沧御手指轻弹,一块碎银击出,精准地击在了顾行舟腰上。 一声痛呼,顾行舟气得扭头,“谁?竟敢……” 在看清冥沧御脸的那一瞬,话语全数咽了下去。 跃下墙头,表情瞬间变得狗腿,笑着,“六表哥,您老怎么来了?” 冥沧御面无表情,眸色幽深,“有闲工夫跑这凑热闹,让你们找的人找到了?” 顾行舟表情僵住,眸光闪烁,“每一户姓沈的人家我都亲自拜访过,没有您要找的那一位,会不会是温少庭诓了您?” “他不敢。” “那就怪了,这一个大活人,难不成人间蒸发了?” 顾行舟眉头紧蹙,一副很苦恼的样子,求救的眼神看向聂北川,倒是说句话呀! 第24章 灵堂刺杀 聂北川面对顾行舟的求救,很无奈,他能说什么?如实相告?还是撒谎欺骗? 思索一番之后,说道,“王爷,盛京城姓沈的人家不在少数,而女子大多深居简出,我们让人调查,显少能窥探到沈姓未出阁女子的面容,唯一有效的信息就是名字。” 迟疑了一番,说出了自己的怀疑,“沈岁宁这个名字,未必真实。” “对,说不定是假名字,才会一直找不到。”顾行舟有些激动地附和,“我到户部查过户籍,所有登记在册,名叫沈岁宁,年纪在十五到十七岁之间,未出阁的,有三个。” “我寻着户籍地址去调查,形象都不太符合王爷要找的那个,所以名字作假的可能性很大。” 冥沧御眉头紧拧,刚毅俊朗的面庞沉冷,心中窜起一股怒火,周身萦绕着强烈的杀气,若连名字都是假的,那还有什么是真的? 顾行舟被他的气息骇到,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努力掩饰心虚,忙转移话题,“王爷这会儿可是要去沈府探望沈淮之?” 冥沧御强压下怒火,神色冷漠,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你观看了半天,目前沈府什么情况?” 顾行舟一下来了精神,“可精彩了,那个沈二小姐极为嚣张狂妄,目中无人,心狠手辣,丧尽天良,简直毫无人性!” “她先是强行取自己堂姐堂弟堂妹的血,说是要与阎王签订契约,用活人的寿元换取死人的阳寿,十年换一年。” “这会儿更是过分,连那义妹也不放过。” “对了,沈侯爷的义女,那位名动京城才貌双全的姜府小姐,竟然就是他的私生女,姜府少爷竟是他的私生子。” “沈二小姐先是揭露了姜府姐弟的身世,紧接着就强行取血,就跟强盗似的,完全不讲道义。” “期间太子和七皇子有意阻止,结果沈二小姐不给七皇子面子就算了,连太子的情面也不给。” “当下沈淮之因救驾而死,皇家理亏,又因着皇上遇刺一事有谣言称与太子有关,所以太子明显低调,没有当众惩办沈二小姐。” “太子向来记仇,等沈淮之的事情过去,估摸着会处置沈二小姐。” 太子可是未来储君,威严岂容一个闺阁女子挑衅?那个沈妤安终将会为她的狂妄付出代价! 冥沧御神色不变,还未入城,关于沈家的事他已经听了个遍,沈妤安的轻狂超乎他的想象。 过去听闻沈二小姐知书达礼,温良敦厚,当下倒是让他长了见识。 “继续盯着吧。” 他倒要看看沈家到底要玩什么把戏。 “王爷要去沈府看看吗?”顾行舟询问的目光盯着冥沧御。 冥沧御眸色晦暗,面无表情,沉默着径自离开了。 等人走远,顾行舟忍不住撇嘴,“真是无情啊!” 聂北川蹙着眉,他也觉得北翼王太过无情了些,都到沈府门外了,竟然不进去看一眼。 顾行舟吐槽完,忙让小厮驮着他,又一次趴在墙头,耽搁了一会儿时间,还不知道错过了多少好戏呢。 天色逐渐暗了下去。 沈家四处都开始掌灯,灵堂里极为明亮。 棺椁被人移走。 沈淮之的“遗体”被人抬了来,摆放在灵堂中央,只见他着一袭崭新纯白衣袍,双眸紧闭,面容安详,如同熟睡一般。 那栩栩如生的面容让围观的人群大为震惊。 人都死了六天,将近七天,竟然没有脱相。 沈妤安不理会众人的震惊,快速画了一些符咒,后分别写下以姜秉月三十年寿元换取沈淮之三年阳寿,以姜彦二十年寿元,换取沈淮之两年阳寿。 做完这一切,她让人在沈淮之周围点了一圈白蜡烛,而后将刚画的符咒与之前画的符咒一起,围着沈淮之贴了一圈,连带着沈淮之的手足额头胸腹,都贴满了符咒。 又将符咒围着六大高僧贴了一圈。 而后用余下的鲜血,在高僧与高僧之间,分别写下了一个卍字。 沈妤安看向慈济,双手合十,“劳烦慈济大师和诸位高僧替家兄做法。” 慈济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走上前,盘膝坐在了六位高僧之中,闭上了双眸,手捻佛珠,默念经文。 夜渐深,时至深秋,徐徐凉风透着寒意,沈侯府四处挂着的白绸随风飘荡。 人们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盯着灵堂之上躺着的沈淮之。 不知不觉,午夜来临,头七到来。 沈妤安将写着沈淮之八字的符纸压在沈淮之头下,又将写着以寿元交换阳寿的七张符纸,在沈淮之脚下点燃。 而后开始吟诵,“沈淮之,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一阵风刮过,吹起了地上的符纸。 原本安静躺着的沈淮之,忽然直愣愣地坐了起来,吓得众人一惊,只一会儿,他又倒了下去,依旧双眸紧闭。 沈妤安继续吟诵,“沈淮之,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忽然,几支箭矢破空而来,其中两支直直地射向沈妤安的命门,其他的则射向了躺着的沈淮之。 沈妤安歪过身子躲避。 千钧一发之际,原本躺着不动的沈淮之忽然就地一滚,显显避开,他睁开了眸,手掌撑着地面蹲着,咳嗽一声,口中一口鲜血喷出,身子晃了晃。 “三哥哥!” 沈妤安惊呼一声,正欲去扶沈淮之,忽然四个持剑的黑衣人攻击而来,招招狠辣。 沈妤安忙躲避。 其中一个黑衣人持剑砍向沈淮之。 沈淮之艰难的躲避,忽然一口鲜血喷出,紧接着晕了过去。 人群之中,不少人放声尖叫。 就在这时,沈府的侍卫冲进了灵堂,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来人!快来人!快扶三少爷进耳房!”沈妤安焦急的吩咐着。 沈丰年见儿子醒了,当下也顾不得这是不是演戏,着急地冲向沈淮之,抱着吐血昏迷地沈淮之出了正厅,入了耳房。 沈妤安紧随其后。 沈老将军,老太君,裴氏,也都焦急地跟上。 留下震惊的沈家二房和一众宾客面面相觑。 第25章 冷待表哥 耳房的门敞开着,不少人能看清里头的情形。 只见沈淮之躺在地上,衣服被解开,周身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伤口正往外渗血。 沈妤安快速替他清洗伤口,而后上药,紧接着扎针,从头到脚都扎满了银针。 沈丰年,沈老将军,沈老太君,裴氏,全都焦急地等候在一旁。 沈老太君和裴氏手里拿着绢帕,不停地拭泪。 躺在榻上的人过于真实,那身上的伤口与她们曾经见到的无异,这一刻,她们早已经忘记了一切都是假的。 她们心底的痛楚是真实的,眼泪也是真实的。 “侯爷,杀手抓到了,有三个咬舌自尽了,剩下一个被及时打晕,还活着。” “先绑起来,回头再审。”沈丰年随口说了一句,当下,他的目光全在榻上的“沈淮之”身上。 他多么希望一切都是真的,他的儿子真的活过来了。 忙碌了许久,沈淮之的伤情才算稳定下来。 “已经止血了,脉象也趋于稳定,我三哥活过来了。” 沈妤安长长地舒了口气,一脸的如释重负,小心翼翼地取下沈淮之身上的银针。 沈丰年红着眼没说话。 沈妤安紧接着吩咐,“来人,快拿担架来,抬三少爷回枫桥院养伤。” 两个侍卫进屋。 沈淮之被抬着离开,从众人眼前经过,那鲜活的面容,嘴角残留的血渍,给在场所有人莫大的视觉冲击,一个个难以置信,目光下意识追随着沈淮之,直到彻底看不见。 众人收回目光,再看向沈妤安的时候,一个个眼神复杂,沈家二小姐真的把沈世子救回来了?这就像是一场梦,总觉得不太真实。 沈妤安没理会他们,快步走向慈济和尚和六位高僧,亲自将他们一个个扶了起来。 而后冲着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多谢几位大师相助!” 出家人不打诳语,可他们却陪她演了这样一场戏。 “阿弥陀佛!” 几位高僧双手合十。 沈丰年,沈老将军,沈老太君,裴氏,也都上前道谢。 慈济和尚心情复杂,面色沉重,“此一事,贫僧为的不是沈世子。”悲悯的眼神看向沈妤安,“女施主如今煞气过重,心性不复当初。这世间事无非一个因果,施主切记,种善因,才能得善果。阿弥陀佛,贫僧告辞。” 沈妤安目送慈济和六位高僧远去,眸色幽深,说她心性不复当初,这是知道她是重生的? 这一世,从她重生那天起,很多事就跟前世不同,直觉慈济和尚知道些什么。 “这几日,多谢诸位百忙之中抽空前来吊唁,我沈某人不甚感激。”沈丰年冲着众人拱手,表情真挚,“上天眷顾,小儿淮之有幸复活,待他身子康复,我沈侯府必摆宴庆祝,届时还请诸位亲朋光临,沾一份喜庆。” “沈侯爷客气,沈世子能活过来,我等替沈侯爷高兴。” “沈侯爷戎马半生,替北峪国立下汗马功劳,也难怪上天眷顾沈世子,待沈世子康健,我等必定前来沾一份喜气。” “沈世子复活,我们都替沈侯爷高兴。” “恭贺沈侯爷。” 众人道着喜。 “夜已深,就不久留了,改日再登门探望沈世子。” “沈侯爷,沈老将军,告辞。” 宾客纷纷告辞离开,不多久就走了大半。 除二皇子外,太子和诸位皇子,还有宫中嫔妃派来的人,也都告辞离开,沈丰年和沈老将军亲送。 走之前,太子和几位皇子都下意识看了沈妤安一眼,几人的眼神都是复杂的。 沈妤安微微低着头,冲着几人福了一礼,兄长死而复生,这事过于玄乎,虽然她戏唱得足,但未必能够取信所有人。 接下来,必会是一波又一波的试探。 “二妹妹。”二皇子冥祈晔低声唤了一句。 沈妤安转头看向他,男子一袭湛蓝色华贵锦袍,青玉缎带,模样清俊,面白似玉,迎风而立,风姿卓绝。 他静静注视着她,眸光温润,眼底有着温和的笑意。 沈妤安眼神复杂,几分淡漠,“二皇子。” “淮之能复活,我很高兴。”冥祈晔温声说道。 “多谢。” 沈妤安语气淡淡。 “二妹妹对我冷淡了些,可是因为我近几日没来探望你三哥哥?” “并没有,只是忙碌了几天,身体乏累。” “我这几日没来,是暗地里调查淮之遇害一事。”冥祈晔解释道,“只是很遗憾,没能查到有用的线索。” “多谢二皇子。”沈妤安语气依旧淡淡的,前世,沈家遭难,二皇子和沈贵妃的冷眼旁观,让她冷了心。 曾经,她挺喜欢这位表哥,心里还替他抱不平,觉得他比小心眼的太子仁厚睿智,却没能成为储君。 祖父又是个固执的,始终保持中立,任何时候拥护的只有帝王,担心帝王猜忌,甚至自觉与二皇子保持距离。 祖父觉得,只要他拥护的是帝王,帝王就不会猜忌沈家,哪怕将来太子登基,因着他没有拥护二皇子,也不会针对沈家。 却不知道,太子早已视沈家为眼中钉。 就算沈家没有明着支持二皇子,在太子眼中,沈家也归属于二皇子的势力,是他潜在的阻碍。 只要有除掉沈家的机会,他绝不放过。 而二皇子,空有抱负野心,却无大能,他一心希望沈家支持他,却连沈家都护不住,任由旁人污蔑陷害。 “一切都是我该做的,二妹妹无需道谢。淮之活过来,了却一桩事,接下来,怕是你要遇到麻烦,务必小心一些。”冥祈晔温声嘱咐。 “我会的,时候不早了,折腾几天实在乏累,我该去休息了,二皇子也早些回宫吧。” 沈妤安福了一礼,径自离开。 冥祈晔目送她远去,蹙起了眉头,“几日不见,竟像是变了个人,冷漠了许多。” * 顾行舟看完戏,第一时间去找冥沧御汇报情况。 “……忽然窜出四个黑衣杀手,闯进了灵堂,不多会儿就见着沈淮之被抬着去了耳房,沈家人紧跟着。” “我听好多人在议论,好像沈淮之真复活了,可惜离得远,没能看个真切。” 第26章 太医前来 冥沧御翘腿坐于摇椅之上,右手拿着本书看得专注,身姿慵懒,眉眼微垂,神色淡漠,对顾行舟所说似乎不感兴趣。 顾行舟说得口干舌燥,一见坐着的那位爷不捧场,瞬间没了激情,撇了下嘴,自己寻了地方坐下,“半点反应都没有,真是没劲。” 亏得他这大半夜的赶过来,晚饭都没吃呢。 “明儿本王亲自往沈侯府走一趟,去瞧个真切。” 死而复生,当真玄乎其玄。 顾行舟来了精神,“您老总算有良心了,若依旧不闻不问,我都替沈淮之不值了。” 当年上赶着与沈淮之出双入对,而今爱上新人就忘了旧人,可谓无情。 * 待最后一位客人离开,平西侯府的大门彻底关上。 沈丰年,沈老将军,沈老太君,裴氏,沈听澜,全都聚集在枫桥院。 院外有侍卫守着。 沈家二房的人则被隔离在外。 屋子里,沈淮之躺在榻上,双眸紧闭,面容安详。 另一个“沈淮之”则站在一旁。 沈家人除了沈妤安,全都眼也不眨地盯着站着的“沈淮之”,一个个双眼泛红,眸中含泪。 “三哥。”沈听澜哽咽地唤了一句,眼泪再也绷不住。 “三小姐。”莫殇离,也就是假的沈淮之,拱手施了一礼。 他的一句三小姐,换回了所有人的理智。 裴氏红着眼撇过头去,拿着绢帕偷偷拭泪。 “世间竟有如此精妙的易容术。”沈丰年感叹,目光盯着假“淮之”,神色恍惚。 “还有更精妙的。”沈妤安说道。 沈丰年看像她,神色复杂,恍然发现,他并不了解自己的女儿。 他的女儿,顽劣但并不莽撞,任性但并不跋扈,打小自傲,坦荡直率,也不喜欢惹事,遇上不喜欢的人,只会远离,不屑于算计人。 可现在她不仅莽撞的得罪了太子,公主,七皇子,曾公公,顾小侯爷,还精心做了一个明晃晃的局,算计了所有她不喜欢的人。 包括今夜的刺杀,似乎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不仅性格和处事风格变了,竟还懂得了精妙的易容术。 她像是变了个人。 这半年,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沈丰年脑中有许多疑问,终究没有问出口,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他这个做父亲的不该去探知太多。 “明儿一早,你哥哥死而复生的消息就会传遍盛京,皇上估摸着会派遣太医前来看诊,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安排?” “让殇离暂时先假扮我三哥,应付各方探查,过几日,我有另外的安排。”沈妤安说道。 “会不会穿帮?淮之身上的伤口太医很清楚,到时候……” “明儿我会亲自盯着,届时唱一出双簧。” * 翌日一早,约莫巳时,宫里派了太医前来,整整三位太医。 彼时,沈妤安正在枫桥院守候着沈淮之。 沈丰年领着三位太医前来,“妤安,太医院院首徐太医,胡太医,还有葛太医,奉皇上之命前来探望你兄长。” 沈妤安看向走来的三位太医,走在前头的是院首徐震亨,一个年迈头发斑白的老头。 她眸光暗了下,起身福礼,“见过三位太医。” “沈二小姐多礼,听闻沈二小姐乃隐山瞿玄子的弟子,老夫以后可有幸向沈二小姐讨教一下医术?”徐震亨笑着道。 沈妤安笑笑,“不敢赐教,倒是可以和徐太医切磋一下。” 徐震亨朗声笑,看沈妤安的眼神就像看个自负的小娃,他学了大半辈子才勉强称得上医术高明,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就算真师承瞿玄子,也最多学个皮毛。 倒还真敢说与他切磋一番,口气不小。 他与沈老将军年纪差不多,看沈妤安只当孙女一般看待,虽不喜沈妤安的“自负”,倒也没有过多计较。 “改日有机会,定与沈二小姐切磋一番,当下老夫得先给沈世子看诊。” 床幔挡着,三位太医皆看不清床里侧的情形。 沈妤安笑着,亲自打开了一半床幔,露出了光着上半身,撩着裤腿的沈淮之。 只见沈淮之浑身插满了银针。 “小女子刚才正用隐山的独门绝技九九还魂针替家兄疗伤,这九九还魂针讲究极大,患者要尽可能避免沾染风邪,所以床幔一直拉着,屋子里门窗紧闭,三位太医莫要见怪。” “九九还魂针?” 三位太医下意识上前,目光紧盯着沈淮之身上插着的银针,打量了一会儿,眼神具是一亮。 “妙啊!这落针的位置真是太妙了!”徐震亨惊叹,忽而蹙眉,“不对啊,这……入针过深……” “徐太医是不是想说,这样做会封死周身大穴,导致血脉不畅,很大几率会导致病人猝死?”沈妤安接过话。 “对。”徐震亨眉头紧蹙,盯着沈淮之身上的银针,“单说百会穴这一针,下针超过三分,足矣致命。” 沈妤安笑着解释,“九九还魂针讲究向死求生,需要施用此针法的都是濒临死亡的人。” “落针失误会让病人瞬息毙命,而精准落针则能够暂时封锁病人血脉,达到延缓病人生命流逝的目的。” “我兄长伤得极重,虽说魂回来了,但他依旧在鬼门关徘徊。” “在他苏醒之时,我已经替他施过一次针,这是第二次。” “我一方面用银针封锁他周身大穴,封锁了他的呼吸和脉搏,另一方面,又利用银针和药物激活他伤口周围的血肉组织,让血肉能快速的焕发生长。” “施针之后,过半柱香的时间必须取针,等待五个时辰可再次施针,循环往复,直到呼吸稳定,病情不再恶化为止。” 徐震亨听得认真,并不能完全领会其中要意,蹙着眉头,上前替沈淮之探脉,切脉许久,始终没能探到脉搏。 又认真检查了一下沈淮之的伤口,与受伤那日的情况无异,肌肤的温度告诉他人还“活着”。 “胡太医,葛太医,你们前来看看情况。” 徐震亨说着,退至一旁。 胡太医和葛太医将沈淮之从头到脚查看了一番,两人对视一眼,表情都很是复杂。 从体温判断,人应该是活过来了,可丁点脉搏都没有。 第27章 探出喜脉 两位太医对视之后,同时将目光投向沈妤安。 徐震亨也看向沈妤安,斟酌一番之后开口,“沈二小姐,什么时候能取针?我们想等取针之后,再探一次脉,方便了解沈世子的真实情况。” “现在就能取,只不过取针之后,不能让半点风邪入侵,所以我需要把床幔拉下,不知三位太医可有意见?” “就依沈二小姐所说,待会儿我们隔帘切脉。” “好!” 沈妤安上前给沈淮之取针,妙书适时地上前,拉下床幔。 三位太医通过两侧床幔之间的缝隙,可以看到沈妤安晃动的身影,却无法窥探到里头的具体情形。 整整八十一根银针,取下费了不少时间。 忙活完,沈妤安微微撩开床幔的一角,走了出来。 就在她撩开床幔的一瞬,三位太医看到了榻上未着上衣的沈淮之,那胸腹上醒目的伤口,几分瘆人。 “三位太医,还请上前替家兄探脉。”沈妤安做了个请的姿势。 徐震亨先上前,然后是胡太医,葛太医。 三位相继诊完脉,眉头都紧紧地蹙在一起,目光交汇,竟是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最终,徐震亨看向沈妤安,开了口,“沈世子的脉象乃是无根之脉,微弱不应,亡阳于外,虚阳浮越,阴阳衰败,五脏六腑皆衰竭,沈二小姐确定沈世子能醒来?” “能!”沈妤安语气肯定,神色自信,“我有把握能救回我兄长,只是需要一些时间,估摸三天,我兄长能醒来。” 三位太医互相看了一眼,表情甚是复杂,若沈世子三天后真能醒来,他们怕是都得认沈二小姐为师了。 至少能力上,已经足矣当他们的师父。 三人都是一把年纪,学了大半辈子,当下要承认医术不如一位十几岁的女娃,心里都不是滋味。 徐震亨心情控制不住沉重,他堂堂太医院院首,医术竟是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女娃,这按理不可能。 隐山的医术真的已经强大到这个地步了吗? “沈二小姐,老夫还得回宫向皇上复命,这就告辞。三日后,可能还会再来叨扰。” 三位太医告辞之后离去,走时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沈妤安和沈丰年亲自送他们离开。 三人走后,父女两人前往正厅,正说着话,不想胡太医和葛太医两人去而复返。 “不知两位太医还有何事?”沈丰年疑惑。 两人冲着沈丰年拱手,歉意地笑笑。 “来时温贤妃另有吩咐,命令下官替沈二小姐诊脉,以助沈二小姐洗脱污名。” 说着,看向一旁的沈妤安。 葛太医紧跟着说,“来时皇后娘娘也另有吩咐,命下官替沈二小姐诊脉,以助沈二小姐洗脱污名。” 说着,看向沈妤安。 沈妤安露出一脸讶异的表情,实则心里毫无波澜。 胡太医胡桂,乃是温贤妃的心腹,而葛太医葛洪,一直都是替皇后办事的。 前世,皇帝单独命胡太医前来替她诊脉。 今生有三位太医来了沈侯府,她还想着,皇帝当下关注的点在她兄长身上,应该想不起她这点事。 没想到皇帝不关注她这点事,温贤妃和皇后却记着的。 沈丰年神情不自觉有些紧张,蹙着眉头,担忧地看着沈妤安,堕胎药刚吃下去没两天,可别从脉象上看出端倪。 沈妤安眸色暗了下,“烦请两位太医跟我来。” 她打先往正厅去。 葛太医跟上她。 胡太医落后一步,与沈丰年走在一起,笑着道,“贤妃娘娘是信任沈二小姐的,只是当下谣言四起,为着沈二小姐和七皇子的声誉考虑,才会命下官替沈二小姐诊脉,沈侯爷莫要多心。” 沈丰年心紧提着,面上勉强笑笑,“本侯明白,自当体谅。” 到了正厅,沈妤安坐下之后,坦然地伸出了手,“两位太医,谁先请?” “自然是葛太医先请。”胡太医笑着道。 葛洪是皇后派来的人,自然压了胡桂一头,也不推脱,上前替沈妤安诊脉,眉头在一瞬间皱起,目光盯着沈妤安,脸色变了又变,很是复杂。 来时皇后给他下了命令,不管脉象如何,都咬死了是喜脉,必须坐实沈二小姐怀孕的事实。 他正不知如何是好,毕竟谎报脉象,污蔑世家贵女,这可是大罪。 沈侯府只需换个大夫诊脉,轻易就能拆穿他的谎言,这件事太冒险了,一个弄不好,他后半辈子就毁了。 结果沈二小姐竟然是喜脉,竟然真的怀孕了。 葛洪受了很大的刺激,又有些激动,他可以交差了,可观沈妤安那淡定的神色,他又有些拿不准,经不住怀疑自己探错了脉象。 “沈二小姐,劳烦换一只手。” 沈妤安听从。 葛洪继续探脉,最终确认是喜脉,收回了手,没有急着说结果。 “胡太医,您请。” 胡桂一直在看葛洪的表情,那变来变去的脸色让他心里直打鼓,好奇沈妤安到底是什么脉象。 来时,贤妃下了命令,无论沈二小姐是个什么脉象,都咬死是喜脉。 沈二小姐这几日做的事情,惹了贤妃震怒,贤妃早已容不下她,更容不得她嫁入七皇子府。 若只有他一人探脉,结果大可由他一张嘴随便说,皇上即使重新派人复诊,贤妃娘娘也有办法安排自己人过来,只是如今,皇后竟然插了一手,暗地里派了葛太医前来。 他和葛太医各为其主,一路上不敢透露各自的心思。 沈二小姐得罪了太子和十一公主,惹得皇后不快,按理皇后派葛太医前来,定是要想办法寻沈二小姐的错处,最好能落实街上的流言。 可他和葛太医没提前通气,都拿不准对方会怎么做,若诊脉的结果不一样…… 胡太医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不觉走上前,坐到了沈妤安身旁,三指搭上了她的手腕,忽然一下愣住,一脸的不可置信。 忙打起精神,一脸严肃谨慎,继续探脉,表情来回变换,滑脉?竟然是滑脉?这是真的怀孕了? 第28章 对她生疑 沈妤安将两位太医的反应尽收眼底,面上始终淡然。 一旁的沈丰年,心紧张地提着,额头都快冒汗了,深怕两位太医看出些什么。 胡太医确认了结果之后,深深看了沈妤安一眼,默默收回了手。 看了眼葛太医,而后看向沈丰年,起身拱手,一脸沉重道,“沈侯爷,令爱却有身孕,约莫三个月了。” 沈丰年脸色大变,惊得从座位上站起,“这不可能!”不可置信地看向沈妤安,他让人将药送了过去,她没喝吗? 她怎么这么大胆! 她知道未婚先孕意味着什么吗? “沈妤安!”沈丰年脸色难看,声音有些发抖,除了恼怒,更多的是心慌,担心自己护不住女儿。 沈妤安低头沉默,微垂的眼眸掩盖了眸底所有的情绪,面上没有任何反应,平静到让两位太医意外。 葛太医开了口,“沈侯爷,下官还得赶回宫向皇后娘娘复命,这就告辞。” “下官也告辞了。”胡太医说道。 两位太医又下意识看了沈妤安一眼,叹了口气,拱手施礼之后离开。 等人走远,沈丰年再也控制不住脾气,一声怒吼,“你疯了!”他心口起伏不定,眼睛瞪着,恨不得吃了沈妤安,“你个死丫头,你知道这样肆意妄为会付出什么代价吗?你是要气死我吗?” “爹爹息怒。”沈妤安忙起身安慰。 沈丰年见不得她那气定神闲的样子,气得一脚踢向她旁边的椅子,咬牙切齿,“真是个混账东西!” “爹爹,这件事我另有安排……” “我什么都不想听!”沈丰年冷着脸,气得拂袖离去,边走边嚷嚷,“赵深!快备车!进宫!” “爹!”沈妤安忙去追,“爹,您先听我说,这件事没您想的那么严重,女儿有应对之策。” 沈丰年当下压根什么都听不进去,女子未婚先孕,这可是大罪,传出去不仅声名尽毁,严重的还要丧命。 这几日沈家得罪了很多人,当下这风口上,被人揪了错误,皇后和贤妃必不会轻饶他的女儿。 唯一能做的,就是进宫认错,尽量求得皇上的原谅。 “爹!我没怀孕!”沈妤安忙大声道。 沈丰年脚步一下顿住,转身看向沈妤安,急切的心情平复了不少,眉头紧蹙,“怎么回事?” 沈妤安不想欺骗父亲,可当下,也只有谎言能让她父亲冷静下来,沉声道,“这件事,父亲别管,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我有自己的打算。” 说完直接离开。 沈丰年火气一下又上来了,“你个死丫头,这种事能开玩笑吗?” 真是个疯丫头! 她到底打算干什么? * 徐太医第一时间去找皇帝,禀报沈淮之的情况。 而胡太医和葛太医,入宫后,先去禀明了沈淮之的情况,而后说了沈妤安未婚先孕的事情。 紧接着,又各自去向皇后和温贤妃禀报。 约莫一个时辰,沈妤安未婚先孕的事在贵族圈传开了。 时隔两个时辰,街头巷尾也开始议论。 北翼王府。 冥沧御正在后院竹林练剑,顾行舟和聂北川巴巴地守在一旁。 “不是说今儿要去沈侯府吗?这都下午了,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去?” 顾行舟等得都快不耐烦了,他好想知道沈淮之现在是什么情况,更想知道沈妤安还会不会如之前一般嚣张。 竟然真的未婚先孕,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 冥沧御收了剑,幽深的眸睨了顾行舟一眼,看向聂北川,“隐山的独门绝技九九还魂针,真能封锁人周身经脉,延缓生命流逝?” 聂北川眉头微蹙,神色复杂,“《玄医志》有过记载,九九还魂针却有逆天的功效,能减缓生命流逝,为医者争取救治病患的时间,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顾行舟忙追问。 “只不过,当今世上,包括我祖父和父亲在内,无人学会九九还魂针。虽说这针法是隐山独门绝技,但其原理过于精妙,晦涩难懂,稍有不慎会致人死地,加之天赋有限,我们都没能学会。” 九九还魂针,乃是隐山始祖独创,多年前,祖父的师妹岑凝,曾用九九还魂针救治过不少濒临死亡的病人。 那时候,世人皆知,隐山独门针法精妙,甚至夸大传言,说那针法能起死回生。 乃至后世,提起隐山,世人都会肃然起敬。 哪怕岑凝死亡,隐山易主,隐山在世人眼中的光环依旧不曾减退,却不知,隐山之人,学不会九九还魂针。 他初听到沈二小姐施用九九还魂针的时候,很是震惊,震惊过后自然是不相信。 且不说隐山不收女弟子,就算真收,以沈二小姐的年纪根本学不会。 医道一途不像其他,不是说学会一些理论就能够治病救人,而是需要大量的问诊经验,才能真切去理解治病的原理,一般人,学个十年八年也都只能学个皮毛。 就算玄医一族那般惊人的天赋,成为一代神医,也需要耗费十几年功夫。 那沈二小姐才十几岁,文武双全,算她天赋异禀,也需要七八岁才能识文断字,勉强能看懂医书。 她要花费时间习武,又要学习世家贵女的礼仪,又哪有那么多时间学医? 更何况早年间,听闻她一直跟着沈侯爷在边关,被当成男孩养,战后会帮着打扫战场,就这样,哪有功夫学医? 他对她充满了质疑,很想见上一见。 “连你祖父和父亲都没能学会的针法,沈二小姐竟然会,这说出去谁信啊?”顾行舟满脸嘲讽,“我就知道沈妤安就是个骗子!这骗谁不好,竟然敢骗到皇上跟前去,简直是不要命了!” 聂北川眉头就没有舒展过,他内心也认定沈妤安是骗子,只是他不理解,诓骗天下,诓骗皇上,能有什么好处?目的为何? 沈淮之到底是真复活,还是假复活? 按理不该是谎言,毕竟这件事,连护国寺都牵扯其中,那么多高僧,难道都帮着沈二小姐演戏? “走吧,到沈侯府探个究竟。”冥沧御低声道。 第29章 似曾相识 平西侯府,揽月阁。 沈妤安坐于廊下,妙书随侍在侧。 一旁的沈听澜哭红眼,“他们太坏了,竟然让太医污蔑二姐,现在二姐未婚先孕的事情都传遍了,这下可怎么办?” 沈妤安已经听她哭半个时辰了,一开始还劝一下,现在完全随她了。 沛夏前来,一袭劲装,看了沈听澜一眼,而后附在沈妤安耳畔,轻声低语。 沈妤安目光暗了下,唇角上扬,看得出心情愉悦,“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什么狐狸尾巴?”沈听澜停止了哭泣,通红的眼睛巴巴地看着沈妤安。 沈妤安笑着,“大人的事少打听,继续哭吧。” 沈听澜:…… “你就只比我大一岁!” “大一天也是大!” 前世,她离世时,已经三十岁了,如今看自家妹妹,真的觉得像看个孩子。 沈听澜嘟嘴轻哼,没反驳。 “别人说什么,任他们说,清者自清,我自有办法还自己清白,你别太生气。”沈妤安笑着,站起身,“走吧,一起到街上逛逛,散散心。” “不想去。”沈听澜心口闷闷的,就算将来能洗脱污名,当下的委屈也是实实在在的。 尤其是她们这边不好过,二房在一旁看笑话,还说亏得昨儿没让人相看二姐姐,不然就把绿帽子往别人身上扣了,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气死她了都! “行!你不去,我自己去。” 沈妤安从屋里取了快面纱戴上,领着妙书和沛夏离开。 她虽不惧流言蜚语,但当下不想引起过多关注,还是稍微低调一些好。 出了揽月阁,还未行至前院,远远地,就瞧见沈丰年领着三人往枫桥院的方向去。 其中一人,看身形就能认出是顾行舟,另外两人,背影莫名有些熟悉,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是谁。 “他们来做什么?” “应该是来探望世子爷的。”妙书小声说道,“只是这顾小侯爷向来与沈家不对付,小姐又刚得罪了他,这会儿前来,总觉得不怀好意。” “去看看!” 沈妤安有些不放心,原本打算去群芳楼的,只能晚一些再去了。 沈丰年领着冥沧御,顾行舟,聂北川,行至枫桥院。 一路上,沈丰年神色紧绷,很是忐忑,他才知道北翼王回京,这位王爷跟他儿子关系可不怎么好。 外间传言北翼王与他儿子长期出双入对,形影不离,是一对有情人,真相并非如此。 事实是,北翼王对他儿子充满敌意,常年把他儿子困在身边,只为了方便心情不好时“练手”。 北翼王几乎每天都心情不好。 他儿子每次回府,除了那张脸,身上几乎全是伤。 新伤加旧伤,他这个当爹的看了心疼,却不敢替儿子讨公道,甚至不敢将真相宣扬出去。 毕竟北翼王向来嚣张狂妄,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又是个阴晴不定的,若是惹他不满,后果不堪设想。 心里憋屈啊! 好在一年前,皇上下了圣旨,将北翼王驱逐京城,无召不得回京,他儿子才获得自由。 不想这才一年,北翼王又回来了。 不仅来了侯府,还带了个隐山少主前来。 看顾小侯爷那自信张扬又意味深长的眼神,明显是来拆台的,这是打算让聂少主拆穿他女儿。 若事情败露,可是欺君之罪呀,后果不敢想象。 沈丰年满心忐忑,惴惴不安,懊悔顺了沈妤安的意思,导致现在每一刻都提心吊胆。 裴氏正守着沈淮之,听闻北翼王前来,急得忙迎了出来,堵在门口,脸庞刷白,满脸慌乱。 见她失态,沈丰年忙沉声道,“夫人,还不快见过北翼王。” 裴氏忙福身行礼,低垂着头,苍白着脸,声音打颤,“臣妇见过北翼王,北翼王万福。” “免礼。”冥沧御语气淡漠,见裴氏依旧堵着门,眸色暗了下,“侯夫人,本王前来探望沈世子,可行个方便?” “啊?哦,好,好。”裴氏慌乱地让开,担忧的目光看向沈丰年,几分无措。 沈丰年紧抿着唇,面色严肃,什么都没说,当下这情形,只能听天由命了。 冥沧御入了屋,顾行舟和聂北川紧随其后。 顾行舟瞧着裴氏那慌张的样子,忍不住笑,调侃着前头的冥沧御,“王爷一年没回京,威名不减呀,这侯夫人见了您,腿都哆嗦。” “也不知那沈二小姐见了您,会不会如同在太子跟前一般嚣张。” “不过想来她当下也嚣张不起来了,这未婚先孕,毁的不仅是女儿家的声誉,沈侯府的名声,连带着七皇子和皇家都成了笑话,还不知皇上会如何处置呢,一个弄不好,小命休矣。” 这话一出口,本就心情沉重的沈丰年和裴氏心口又堵了下。 虽然沈妤安说自己没怀孕,可现下事情闹得太大,真真假假的,沈丰年夫妇很不安。 床幔遮挡住床榻,冥沧御无法窥探其中情形。 “沈侯爷,可能将床幔拉开?” 沈丰年一脸为难,“王爷,小女妤安说,小儿不能见风,丁点都不能,恐风邪入侵,威胁性命。” “那就把门窗都关严实。”顾行舟笑着,非常积极地,将屋门关好,又去检查了一下窗户,“门缝和窗缝倒是有丁点风,找东西堵上就行。” 说着在屋里忙活,寻了一些宣纸将窗户缝给塞上,又将门缝给塞严实。 “顾小侯爷,那纸很贵的。”裴氏忍不住说道,一脸心疼,那可都是她家淮之习文用的。纸墨向来贵重,就算是高门大户也不敢肆意挥霍,顾小侯爷竟然拿来塞窗户。 顾行舟有些意外,好歹是侯夫人,不至于用些纸都那么心疼吧?传闻沈侯府当家主母勤俭,他算是长见识了,不就是几张纸吗? “回头本小侯爷让人送几张过来,那墨玉轩的纸不错,对了,墨玉轩是姜家的产业。” 顾行舟下意识看向沈丰年,看不出沈侯爷竟然是个多情的,不仅在外头养女人,私生子私生女都弄出来了。 一双儿女,竟是让姜老爷这个冤大头养了十几年。 那姜老爷年过半百,唯一的儿子竟不是亲生的,想想就惨啊!真让人同情! 第30章 梦里的人 沈丰年听顾行舟提起姜家,只觉得晦气,板着个脸不应声。 顾行舟是个叛逆的,主打一个嘴贱,“沈侯爷,那姜家姐弟是您的儿女,往后您可会将他们接回侯府?” “不会!”沈丰年沉声道。 “沈侯爷也太狠心了,姜氏姐弟再怎么说也是沈家的血脉,身世被揭穿,姜府肯定容不下他们了,沈府若不收留,他们以后该如何自处?” 沈丰年已经不想说话了,若非顾及对方身份,他非要让人将顾行舟打出去不可!那张嘴说出的话太令人讨厌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姜氏姐弟就是他心底的一根刺。 他们的母亲当年算计了他,还生下两个孩子来恶心他,从知道他们存在的那一刻,他无时无刻不后悔,后悔当年自己的一丝仁慈。 “北川,你上前来看看。”冥沧御出声。 聂北川上前,撩开了床幔。 榻上,男子只着里衣,一动不动地躺着,双眸紧闭,面容安详,如同熟睡一般。 冥沧御居高临下地睨沈淮之,凤眸幽深晦暗,时隔一年,想不到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见面。 顾行舟顾不得挖苦沈丰年,忙走上前盯着沈淮之打量,那栩栩如生略微苍白的面容让他震惊。 这一刻,他们都有些相信沈淮之活过来了,死人哪会是这般脸色? 聂北川压下心底的震撼,坐于床沿,面色严肃,伸手替沈淮之探脉。 他的举动,让沈丰年和裴氏一颗心提起,忐忑不安。 聂北川脸色来回变换,眉头一点点蹙起,脸上的表情一会儿疑惑,一会儿困惑,把脉许久,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顾行舟是个急性子,忍不住问,“你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聂北川眉头紧锁,继续把脉,把完左手又换右手,最后苦笑了一下,收回了手,起身默默将床幔放下。 看向冥沧御的时候,表情复杂,“脉相微弱不应,若有似无,近乎死脉,又与死脉有细微差别,阴阳衰败,气血两亏,五脏六腑皆衰竭,这种情况按理活不过半柱香,可是……我才疏学浅,不懂沈世子为何能活下来。” 冥沧御神色晦暗。 顾行舟一脸震惊,“你竟然说自己才疏学浅?” 要知道,聂北川可是隐山少主,天赋异禀,二十五岁就已经有神医的称号,让很多医界大能望尘莫及。 “疑难杂症我见过不少,以沈世子这般情况,直白的说,不可能活到现在,可沈世子确确实实是活过来了,我无法解释。”聂北川说道。 沈丰年和裴氏悄然松了一口气,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或许我祖父能看出端倪。”聂北川说道。 沈丰年和裴氏心一下又提起来了。 “沈二小姐呢?”冥沧御看向沈丰年,“闻沈二小姐师承隐山瞿玄子,又懂得隐山独门绝技九九还魂针,本王想见上一见。” 沈丰年一脸为难,他那女儿,当初因着她哥哥受伤,气得好几次都想去找北翼王算账,若非被他拉着,怕是活不到今天。 女儿对北翼王积怨已深,就那莽撞的性子,见了北翼王十有八九得干架。 “王爷,小女遭人污蔑,心情抑郁,怕是不愿见客。” 冥沧御想到了沈妤安未婚先孕的事,心中不耻,“沈侯爷的意思,是宫里的太医故意污蔑沈二小姐清白?一人污蔑也就罢了,两位太医同时污蔑,说出去有人信吗?” 沈丰年哑然,无可辩驳。 “堂堂未来的七皇子妃,竟然胆敢给七皇子戴绿帽子,如此寡廉鲜耻的女子,见了反倒污了本王眼睛,不见也罢!” 沈丰年脸色难看,心里堵得慌,若换个人说这样的话,他势必要争辩一番,可偏是北翼王说的,是嚣张狂妄,武功高强,我行我素,谁都不放在眼里,肆意妄为的北翼王,除了忍着,别无他法。 冥沧御没再多言,径自离去,开门的瞬间,就见一主两仆站在门外,主子一袭鹅黄色衣裙,戴着面纱。 露出面纱外的那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让他为之一震,愣在当场。 沈妤安很早就来了,没进屋,因为她自己说了,兄长不能吹风,所以在屋外等候。 屋中的谈话她听得清楚,心里火气极大。 北翼王,一个她听过了无数遍,却从未见过的男人。 这男人没少欺负她哥哥,她很久以前就讨厌他了,可他是王爷,位高权重,又武功高强,无法无天,他就算打了人,她也拿他没办法。 好几次气不过差点冲到北翼王府找他算账,是父亲和哥哥拉住她,让她不要冲动。 她一忍再忍,结果皇帝下旨,把她赐婚给了他,她一开始生气,后来想想,其实嫁给他也不错,到时候就可以把北翼王府搅得天翻地覆,不让他好过。 只有哥哥忧心,替她担忧。 结果狗王爷竟然拒婚了,拒婚的理由能气死人,他竟然侮辱她兄长! 好在老天长眼,皇上下旨把他驱逐京城,她心里总算舒坦了。 结果他今天竟然背地里说她坏话,说她寡廉鲜耻,见了会污了他的眼睛,气得好想掐死他。 沈妤安憋着一肚子火,在冥沧御开门的瞬间,冷冷地看了过去,在看清那张脸的一瞬,忽然愣住了。 男人身形高大,着一袭墨绿色金边华服,头戴玉冠,模样生得极好,浓眉似剑,凤眸深邃,鼻子挺立,紧抿的唇薄削,硬朗的线条勾勒一张近乎完美的脸,古铜色的肌肤透着风吹日晒的痕迹,更添英气。 周身透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霸气。 沈妤安愣住,并不因为对方的气势,而是因为,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见过这人,在梦里见过。 她时常做一个梦,梦里,一个男人掐着她的脖子,周身的气势充满了压迫,像是随时能置她于死地。 梦里,他们说了很多话,可醒来,她什么都记不清,记不清男人的脸,记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唯一记得的,她濒临死亡,她恨他!那恨意已经超越了梦境,刻入了灵魂。 除了恨,还有畏惧,一种说不清楚的畏惧,她总有一种那个男人很可怕的感觉。 第31章 是师兄妹 沈妤安一颗心下意识收紧,拳头不自觉握紧,在与男人对视的过程中,她浑身汗毛不自觉竖起,她感觉到了恐惧。 对眼前之人的恐惧。 明明他们之前没见过,可在这一刻,梦里的人有了脸,眼前之人和梦里的人重合了。 那久远的恐惧包裹着她。 原本她已经忘记了,在沈家灭族,一整颗心被仇恨占据的时候,她曾经畏惧的梦境被沈家满门被砍头的画面取代。 她那时经常做梦,梦里都是家人滚落的头颅和漫天的鲜血,那个曾经在梦里掐着她脖子的男人,早已经被她遗忘。 这一刻,全都想起来了。 沈妤安拳头握得紧紧的,浑身紧绷,本能地觉得眼前之人很危险,但骨子里的傲气不允许她露怯,所以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冥沧御。 冥沧御也注视着她,眼前之人,那双熟悉的眼睛,他不会忘记,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 沈妤安不自觉紧张。 “怎么了?被我们北翼王这张俊美的脸迷住了?”顾行舟忍不住嘲讽,看沈妤安的眼神充满火气。 沈妤安强压下心中那控制不住的恐惧,看向顾行舟,“相比于北翼王,我更喜欢顾小侯爷这种小白脸。” 顾行舟气结,瞬间红了脸,“不知羞耻!” 沈妤安轻笑一声,“顾小侯爷羞涩的模样更添诱惑,惹人怜惜。” “本小侯爷是男人!不许用怜惜两个字!”顾行舟火大地瞪着沈妤安,气得想骂人,“你少觊觎本小侯爷!本小侯爷看不上你!” “我看得上小侯爷就行了。”沈妤安言语戏谑,余光不经意注视着冥沧御。 男人眉头紧蹙,脸色难看,像是在发怒的边缘。 “寡廉鲜耻!”顾行舟又一次怒骂。 “闭嘴!”冥沧御声冷如冰,幽深寒眸盯着顾行舟。 顾行舟一下愣住,他做什么了就被吼了? 冥沧御没再理会他,走向沈妤安。 沈妤安本能后退。 冥沧御皱眉,幽深寒眸睨着沈妤安,“你……” “臣女沈妤安,见过北翼王!”沈妤安福身行礼,态度恭敬。 冥沧御愣住,她是沈妤安?未婚先孕的沈妤安? “北翼王百忙之中抽空前来探望家兄,臣女感激不尽。” 冥沧御紧抿着唇,幽深的眸一瞬不瞬盯着沈妤安,沉默不语。 顾行舟这个时候,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不对劲,目光在北翼王和沈妤安之间来回,他嗅到了奸情的味道。 沈妤安眸中含笑,目光越过冥沧御,看向了他身后的聂北川,“聂师兄,好久不见。” 聂北川蹙眉,盯着沈妤安打量,“你是……” “不记得了?”沈妤安眨了眨眼,“七年前,中秋夜,我送了你一个黑乎乎的月饼。” 聂北川思索着,疑惑的目光打量着沈妤安,戴着面纱,他看不清脸,只那双灵动的眼眸让他找出了一丝熟悉感,忽然眼睛亮了下,“你是裴安?” 当年那个邋里邋遢,因为女儿身,被逐出隐山的假小子? “对,我是裴安。”沈妤安笑着道。 聂北川激动地上前,围着沈妤安打量,忍不住笑了,“太让我意外了,你竟然会是裴安,那个邋遢得像个小乞丐一样的裴安,竟然会是平西侯府二小姐。” 他可还记得,当初,她用一只胖乎乎脏兮兮的手,送了他一个黑乎乎的月饼,还用湿漉漉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他,催促他吃月饼。 他当时那心情简直一言难尽,难以下口,又不忍心伤了一个孩子的心,最后勉强咬了一小口。 她那天真雀跃的表情让他觉得,违背内心吃那一口黑月饼是值得的。 他原本想着,以后会多一个可爱的小师弟,没想到她竟是女儿身,当时祖父发怒,让人将她逐出了隐山。 他至今都还能想起来她走时那倔强的背影。 聂北川忽然有些愧疚,“对不起,当年……” “没关系,都过去了,师父后来有找过我。”沈妤安笑着道。 她当年被逐出隐山,自尊心受挫,发誓再也不去隐山,再也不学医。 她原本很喜欢专研医术,对医术有一种天生的敏锐,打小就喜欢专研稀奇古怪的药方,后来被瞿玄子收为徒,她很高兴。 她并不知道隐山不收女弟子,师父也不知道她是女娃。 当时去了隐山,拜了师,师兄们称呼她小师弟,她就随口说了一句,她是女娃,应该称呼她小师妹,然后就炸锅了。 隐山山主的愤怒超乎她的想象。 年紧九岁的她被赶下山。 她是沈家二小姐,打小锦衣玉食,身边的人都会哄着她,没人敢轻视她,那是第一次遭受羞辱。 后来师父追了来,她那时候很生气,根本就不想搭理他。 她趁着师父不注意,自己偷偷跑了,跑回了家。 从那以后,她不碰医书,所有跟医学相关的东西,她都抵触。 直到后来,妹妹被绑架,她去救人反被下药卖去了西北边陲青楼,她才意识到技多不压身,会医术很重要。 她有兴趣,有天赋,天赋不该被埋没,她开始自学。 后来她被驱逐,沈家遭难,她在悲痛欲绝的情况下,在京城巧遇师父,继续开始了求医之路。 此后十余年,她再怎么忙碌都会抽空看一看医书。 她不仅学会了高超的医术,还懂得了精妙的易容术。 在发现姜秉月的真面目以后,她靠着精妙的易容术逃出了京城,打算找机会报仇,结果被女儿出卖。 沈妤安提到瞿玄子找过她,聂北川忽然想起了沈淮之的事,忙问,“你学会九九还魂针了?瞿师叔自己都不会,你是怎么学会的?” 沈妤安眨巴眼,“很简单呀,翻翻书就学会了。” 聂北川:…… 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师妹一点都不可爱。 一旁,冥沧御眉头紧锁,幽深的眸盯着沈妤安,他认识的沈岁宁根本不会医术,当初遇上他的时候,不仅被人追杀,还被人下了药。 刚才沈妤安那双眼睛,让他几乎一瞬间就认定是他要找的人,可现在又觉得,好像不是她。 “你们真是师兄妹?” 顾行舟不愿接受,很受打击。 第32章 他的怀疑 沈妤安看向顾行舟,笑眼弯弯,“没能如顾小侯爷所愿,真是抱歉。” 顾行舟郁闷,他是让聂北川来拆台的,不是来给沈妤安添砖加瓦的,看给她得意的! “沈二小姐在自己家里都要戴着面纱吗?”冥沧御随口问,语气低沉。 “当然不是。”沈妤安看向冥沧御,对上男人那幽深的眼眸,总有种说不清的压力,“刚准备出门,所以戴了面纱,正巧遇上父亲领着王爷三人来枫桥院,就顺便过来看看。” “原来沈二小姐也有害怕的时候,上街连脸都不敢露了。”顾行舟幸灾乐祸道。 就她现在那名声,不戴面纱出门,被人认出来,铁定得被戳脊梁骨。 沈妤安不爽顾行舟那看好戏的模样,怼道,“顾小侯爷脸皮厚,昨儿怎么不见来沈府?是担心再吃一只鞋子,还是担心被人笑话?” “你!”顾行舟脸色难看,被戳了肺管子,一肚子火,“你真当本小侯爷拿你没办法是吧?惹急了,本小侯爷不介意打女人!” “就顾小侯爷那三脚猫的功夫,谁打谁还不一定呢!”沈妤安悠悠地道。 “本小侯爷才不是三脚猫的功夫!”顾行舟握拳,心口起伏,咬牙瞪着沈妤安,真是气死他了! 沈妤安哼哼两声,给了个嫌弃的眼神,转头看向聂北川,故作疑惑,“师兄,你怎么会和顾小侯爷一起来我家?你们关系很好吗?” “关系还不错。”聂北川笑着,“这次主要是陪北翼王前来探望沈世子,没想到竟会遇上师妹,更没想到……”怅然苦笑,“师妹的医术已经让师兄望尘莫及了。” “怎么会?师兄太谦虚了。” “不是谦虚,那九九还魂针,我研究了好几年,始终学不会。还有,令兄长的情况,换了我,定无能为力。”聂北川说道。 叹了口气,“我的天赋在师妹跟前,不值一提,也难怪当初瞿师叔上赶着收你为徒。” “师兄天赋惊人,医术高明,不用妄自菲薄。我是运气好,正好学会了九九还魂针。” “我兄长的情况,若不使用九九还魂针,即使魂回来了,依旧难逃一死,他伤得实在是太重了,以至于魂魄难以依附躯体。” “而九九还魂针,能让他的神魂相依。” “他本该是必死之人,我强行留住了他的魂,但伤势一时无法恢复,所以从脉象上看,就像个活死人。” “我要做的,就是在这种状况下,利用还魂针治疗他躯体的伤,只要伤好一些,不致死,他的魂魄就能彻底依托躯体,他就能醒过来。” 聂北川听得认真,“师妹可以教我九九还魂针吗?” “可以啊!”沈妤安答应得爽快。 聂北川面上难掩喜色,拱手,“多谢师妹!” 沈妤安忙扶住他,“师兄可别这么客气,怪不自在的。” 聂北川朗声笑,心情愉悦。 一旁的冥沧御冷着脸,目光始终落在沈妤安身上,一双眸子幽深冰冷。 正常人被他盯着,早就头皮发麻了。 沈妤安也是正常人,自然受不了,偏她不能说什么,她总觉得北翼王对她有敌意。 想想有敌意也正常,北翼王和七皇子是双胞胎兄弟,虽然长得不一样,据说关系也不好,但总归是一母同胞,她给七皇子戴了绿帽子,北翼王看她不顺眼非常合理。 努力忽略冥沧御那冷冰冰的眼神,沈妤安笑着道,“聂师兄,我还有事要办,得出府一趟,就不跟你多聊了。” “正好,我们也要走了,可以一起。”聂北川笑着道。 “可能不太方便,我一个女子,当下流言缠身,与你们三位男子一起,被人瞧见,还不知道会怎么编排。” 聂北川自是不在意的,只是为着沈妤安的名声着想,一起走确实不妥。 听沈妤安坦然地说起外头的流言,他犹豫了下,问出口,“太医诊断师妹未婚先孕,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 在场所有人一下愣住,包括沈丰年和裴氏,他们女儿前一刻刚否认,这会儿怎么又承认了,她到底哪句话是真? 沈妤安话语一转,笑着道,“诊断这件事是真,诊断的结果是假。师兄无需担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聂北川放了心,“若需要帮忙,可直说,就算我帮不了你,还有北翼王和顾小侯爷。” “会的,我还有事,先告辞。” 沈妤安冲着冥沧御福了一礼,领着妙书和沛夏,急步离开。 冥沧御幽深的眸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有些出神,眼睛像,身形气质也像。 “我说王爷,您那眼珠子都快盯出来了,那沈妤安有什么可看的?”顾行舟忍不住吐槽。 冥沧御冷着脸,没说什么,径自离去。 顾行舟忙跟上他。 聂北川向沈丰年和裴氏告辞之后,忙追上两人。 出了沈侯府,冥沧御随口问,“沈二小姐的脸,你可见过?” “当然,为何这么问?” 顾行舟疑惑地看向冥沧御,忽然一下激动,“您该不会是移情别恋,看上沈妤安了吧?可千万别呀!” “沈妤安就不是个好的!她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心肠歹毒!手段狠辣!丧心病狂!” “最最重要的,她是七皇子的未婚妻,您未来的弟妹,虽然当下的情形,沈二小姐很有可能被退婚,可退婚了也轮不上您捡漏,皇上不会答应的。” “再说了,沈妤安是您当初自己不要的,您都拒婚了,再捡回去,这合适吗?堂堂北翼王,要有骨气,千万不能被美色迷惑!” 冥沧御眼神凉凉,“本王没见过沈二小姐的脸。” “哦,对,您没见过她的脸,不可能被美色迷惑,那您还惦记她?”顾行舟斜眼睨着冥沧御,“一直盯着她看?” “本王觉得她很像一个人,像本王让你寻找的沈岁宁,所以本王问你可否见过她的脸。” 顾行舟愣住,一瞬间,裂开了,这……不可能吧? 第33章 入天机阁 听了冥沧御一番话,聂北川也呆住了,下意识看向顾行舟。 顾行舟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反驳,“不可能!沈妤安怎么可能是沈岁宁?” 完蛋,他压根不知道沈岁宁长什么模样,沈妤安可千万别是! 冥沧御眉头紧锁,眸光犀利,“你紧张什么?” “我不是紧张,我是激动!”顾行舟忙辩驳道,面对冥沧御那犀利的眼神,强忍心虚,放缓了语气,“就沈妤安那样一个丧心病狂的女人,你怎么会把她认作沈岁宁,天差地别好不好?” 瞥了下嘴,郁闷道,“沈妤安是平西侯府二小姐,又是七皇子的未婚妻,还被您老拒婚过,您和沈淮之又是不清不楚的关系,她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往您跟前凑吧?” 顾行舟明面是说给冥沧御听,更多的是安慰自己。 就沈妤安那拽得二五八万的性子,应该是不可能往冥沧御跟前凑的。 冥沧御沉默了,确实不可能是她。 他亲自画了画像,让人交给了顾行舟,顾行舟见过沈妤安,若她是沈岁宁,顾行舟肯定能一眼认出来。 只是那双眼睛,还有她的身形气质,给他的感觉真的太熟悉了。 “查查沈二小姐的其他姐妹,顺便查查沈侯爷的感情史,说不定还有其他女儿。” 顾行舟眼前一亮,“那姜府小姐姜秉月就是沈侯爷的私生女,不过……”遗憾地叹了口气,“她和沈妤安长得不像。” “沈岁宁有一双和沈二小姐相同的眼睛。”冥沧御说道。 顾行舟想了想,回忆他见过的沈家小姐,“沈家三小姐沈听澜,与沈妤安一母同胞,不过两人丁点都不像。其他的沈小姐,也没有眼睛像沈妤安的。” 沈妤安那双眼睛长得很特别,有些像桃花眼,又有些像瑞凤眼,怪好看的。 他三年前也见过那样一双眼睛,长在一个小流氓身上,那小流氓也姓沈,与他结下了很大的梁子,导致他看不惯所有姓沈的人。 他问过那小流氓的名字,那小流氓自称沈爹,气得他让人追了他五条街。 顾行舟想起来都火大,“实在不行,亲自问一问沈侯爷,还有没有多余的女儿。” 冥沧御若有所思,若实在找不到,倒也可以问一问。 聂北川站一旁不说话,他想起沈妤安曾化名裴安去了隐山,若是化名沈岁宁往冥沧御跟前凑,也不是不可能。 若沈妤安真是沈岁宁…… 聂北川同情的眼神看向顾行舟,待那一天到来,某小侯爷定会死得很惨。 “说起来,我都还不知道我那师妹长得什么模样,只见过她小时候,邋里邋遢,脸上脏兮兮的,都没看清过模样。” “长得人模狗样的。”顾行舟毫不留情地吐槽,“表里不一,虽然有几分姿色,但是蛇蝎心肠,谁家若娶她进门,绝对倒八辈子血霉。” “可不能这么说,虽然相处不多,但是我觉得沈二小姐人还不错。”聂北川说道。 顾行舟不满地哼了一声,“那是你还不了解她!你知道她有多狠吗?她用弓箭射自己的堂弟,把人直接射成了刺猬!她为了救沈淮之,不惜伤了所有的兄弟姐妹!这样没有人性的女子,你竟然说她还不错?” 聂北川心下叹气,若沈妤安真是沈岁宁,顾行舟绝对会哭死的。 “本王回府了,别跟着!”冥沧御语气淡漠,脚步有些快,心里不舒坦。 他认识的沈岁宁不是那等心狠手辣之人,沈妤安确实不是他要找的人。 * 沈妤安带着妙书和沛夏上街,马车里,她低垂着头不吭声,心事重重的。 脑海中,冥沧御的模样挥之不去。 那些被她遗忘的梦境碎片,充斥脑海,那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让她想起来都害怕。 梦里的人,真的很像北翼王。 “小姐,到街上了,现在时辰还早,群芳楼应该还没开门。”沛夏说道。 沈妤安拉回飘远的思绪。 昨夜灵堂之上抓住的那刺客,她让人用了药,重刑之下招供了,是群芳楼头牌金凤姑娘培养的死士。 一个青楼头牌,竟然有能力培养死士,这件事明显不简单。 她起先怀疑昨夜的刺客是姜秉月安排的,结果那刺客并没有供出姜秉月。 她一直让青衣卫盯着姜府,并未察觉到异常。 以她对姜秉月的了解,昨晚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昨夜的刺客绝对跟她有关。 没抓住把柄,只能说姜秉月更加谨慎了。 “先去万古楼吧,待会儿乔装一番,再去群芳楼。” 万古楼是盛京城最大的楼阁,五层高,有百年历史,原是京城收藏贩卖古玩字画的地方。 后来楼顶改做了天机阁,以买卖消息营生,可以买消息,也可以卖消息,更可以出售各种武器包括武器图。 天机阁有个规矩,所有入阁的人,阁主都会帮其保守秘密,绝不向人透露客人与天机阁的交易。 万古楼的楼主叫墨流芳,天机阁阁主则叫墨长存。 前世,她为了查清沈家的灭门真相,没少入万古楼天机阁,可惜始终没能得到有用的消息。 墨长存身体羸弱,有很严重的心疾,她后来救了墨长存,与墨家兄弟做了朋友。 他们答应替她查明真相。 结果一个黑夜,万古楼起火,百年楼阁顷刻坍塌,墨长存和墨流芳都死了。 马车到了万古楼。 沈妤安领着妙书和沛夏前往,刚入万古楼,一个身姿妖娆笑若春风的貌美女子就迎了上来,“客人有些眼生,可是第一次来万古楼?不知想买些什么?小女子可以提供帮助。” “桑榆姑娘。”好久不见。 霍桑榆一下愣住,盯着沈妤安打量了一番,“姑娘认得我?” “有所听闻。”沈妤安笑着,越过她往楼梯口去。 微微提着裙摆,一口气上到五楼。 天机阁大门敞开,左右两侧分别站了两个高大健壮的中年男人,两人板着脸,气势惊人,双手抱胸,宛若门神。 一面庞瘦削明显病弱的红袍男子迎了来,狭长的凤眸盈满笑意,“女财神快请进。” 第34章 花楼相遇 沈妤安瞧着眼前之人,天机阁阁主墨长存,过去她每一次见他,他都是笑眯眯的。 哪怕缠绵病榻的时候,依旧面带微笑。 前世她并没能彻底根治他的病症,仅仅只是控制了病情,他却因此记了她一份情,最终陪上了整个万古楼。 可笑那个时候,她还没发现姜秉月的真面目,墨长存答应替她查沈家的叛国真相,她转头就兴致勃勃告诉了姜秉月。 不到三天,万古楼就没了。 那时候冥瑞承已经登基为帝,她在姜秉月的引导下,认定一切都是冥瑞承做的。 她发誓定要将冥瑞承拉下皇位,如今想来,真是可笑。 “长存阁主。” 墨长存微微颔首,引着沈妤安入了天机阁。 天机阁很大,四周摆满了架子,架子上摆放着密密麻麻的书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书房。 右侧窗下,有个茶桌。 沈妤安刚在茶桌旁坐下,小厮立即奉上了茶水。 墨长存在沈妤安对面坐下,笑着替沈妤安斟茶,“这是骊山产的雪茶,刚入口会有些苦涩,很快会回甘,唇齿留香,如同人生一般,先苦后甜。女财神若不喜欢,在下让人换。” 沈妤安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细细品味其间味道,曾经她最喜欢天机阁的雪茶,总让人有一种希望,希望一切苦难都会过去,未来的日子都带着一丝甜。 可惜,苦难不止。 她强迫着自己接受苦难,与所有的苦难和解,最终还是做不到,带着满腔恨意离开人世。 “这茶,很甜。” “女财神喜欢就好。”墨长存笑着,“不知女财神想要贩卖消息,还是买消息?” “买,我想知道,群芳楼头牌金凤姑娘的真实身份。”沈妤安说道。 墨长存笑着开口,“万两白银,全额付款,概不赊账,若没能查清,退一半银两。” 沈妤安眸色微暗。 妙书和沛夏震惊的张大嘴,呼吸都快没了,万两白银,怎么不去抢? 沈妤安倒没有很震惊,毕竟前世已经震惊过了,天机阁买消息,主打一个贵,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 当年,她到天机阁买消息,是姜秉月给的钱。 不巧,天机阁有避讳,不查与皇家有关的任何事。 当年沈家被构陷一案,天机阁查了一段时间,后来认定与皇室有关,不愿深查,就把钱全退给她了。 再后来,她救了墨长存,墨长存决定违背原则帮她,结果…… “小女子没那么多钱。” 墨长存笑容不减,“姑娘既然来了天机阁,就该知道这里的规矩,空手而来,打算用什么作为交换?” “我可以救治墨阁主,虽不能完全根治你的病症,却能让你减缓痛苦,多活几十年。”沈妤安淡淡道。 墨长存愣住了,隐山山主曾给他诊治过,断言他活不过二十五,他当下已经二十二了。 当今天下,医者所学基本源自隐山,隐山山主都救治不了他,眼前这位年轻的姑娘又怎么可能救得了? “姑娘莫要开玩笑了,你可知在下患的什么病症?” “我是沈家二小姐,沈妤安。” 当下,她名声足够响亮,可谓名满京城,自报家门就能够取信于人。 墨长存再一次愣住了,盯着沈妤安打量,沈家世子爷死而复生,沈二小姐首居其功,她说能救他,还真有些可信。 “在下的命足抵押万金,群芳楼头牌金凤姑娘的底细在下会调查,沈二小姐可再提别的要求。” 沈妤安也不客气,直言道,“刺客混进皇宫刺杀皇帝,我兄长救驾而亡,我要知道真相。” 墨长存蹙眉,明显为难,“天机阁的规矩,不能调查与皇家有关的任何事。” 沈妤安紧盯着墨长存,“墨阁主一条命,不值得打破原则吗?” 墨长存有短暂的沉默,神色复杂,“这事我暂时不能应下,需要与兄长商议。墨家祖上定有规矩,不可卷入皇室纷争,若违背原则,万古楼自此关门。” 沈妤安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规矩,也就是说,前世墨家兄弟答应助她查案,是做好了关闭万古楼的打算。 “是我为难墨阁主了,此事作罢,我自己调查。” 墨长存意外沈妤安轻易放弃,不由松了口气,“沈二小姐可换个条件。” “暂时没有,以后再说吧。” “那就先欠下。”墨长存笑着,“不知沈二小姐何时能替在下诊治?” “随时可以。” “那就现在!” 沈妤安替墨长存诊治,在万古楼待了将近一个时辰。 离开时,在万古楼换了一袭白色男装,稍微修饰了一下面容,让五官看起来硬朗一些。 最后留下妙书和沛夏,独自前往群芳楼。 彼时天已经黑了。 群芳楼坐落在西巷花柳街,刚踏入就感觉浓烈的脂粉香扑面而来。 各家花楼门口都站了姑娘,摇着手帕招揽客人。 “大爷~快来呀!潇洒呀!快活呀!” “咱们楼里的姑娘,肤白貌美,凶大腿长,保准让爷喜欢~” 直白露骨的言语,让沈妤安不经意红了耳朵,忙撑开扇子挡住脸,悄悄呼出一口气。 调整好心态之后,开始在街上闲逛,左右四顾,直到看见群芳楼的招牌,径自走了去。 刚靠近,门口的姑娘们就一窝蜂迎了上来,架着沈妤安就往楼里去。 “小公子长得真俊!” “身上好香呀,真是水嫩,是头一次来吗?” “想找个什么样的姑娘?要经验丰富的,还是没开苞的?要身材丰腴的,还是纤柔惹人怜的?” 沈妤安强忍着不适应,用扇子挑起了其中一女子的下巴,目光灼热,“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只要漂亮,小爷都要。” “公子这小身板,承受得来嘛?”姑娘们调笑。 沈妤安手掌往旁边姑娘屁.股上掐了一把,“要不要试试?” “哎呀~好坏呀,奴家好喜欢~” 沈妤安左拥右抱入了群芳楼,往楼上去,一副花楼常客的模样。 正笑得欢,不经意抬眸,迎面走来三个熟人,身着便装的北翼王冥沧御,二皇子冥祈晔,和七皇子冥曜翎。 一瞬间,她裂开了。 第35章 去而复返 沈妤安几乎是本能地扭过头,行动先于脑子,抱着旁边的姑娘就亲了过去。 冥沧御,冥祈晔,冥曜翎,相继从她身旁走过。 “六弟,是兄长办事不妥,你别生气。”冥祈晔着急道。 冥沧御黑沉着脸,周身气息冰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说是有事相商,约在青楼就算了,还给他找了一堆女人,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等人下了楼,沈妤安悄悄松了口气,还没站直身呢,被她亲的姑娘一下抱住她,小拳拳锤她胸口,一脸羞涩,“公子真是急色!讨厌死了!” 沈妤安默默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给小爷叫几个姑娘,要特别漂亮的,最好是头牌。” “公子不常来吧?头牌这点钱可不够!” 姑娘们挥舞着帕子打趣。 沈妤安并没有很多钱,没办法豪横地一掷千金,她也舍不得,“那就算了,安排个雅间,听听小曲就行。” 瞧见旁边雅间门开着,一个人都没有,屋子里摆了酒水菜肴,都没怎么动过,“这间有人没有?” “有,不过刚已经走了。”老鸨笑眯眯地走了来,上下打量沈妤安,“小公子长得真俊!若公子喜欢这雅间,妈妈我这就让人撤了酒菜,重新给您摆上。” “不用麻烦,看样子都没动筷子,凑合着吃吧。”沈妤安笑着道,她又不是来吃喝玩乐的。 老鸨愣了下,很快恢复笑脸,这公子看着是个光鲜亮丽的,竟然这么不讲究,“那妈妈让人给您添几个小菜。” 沈妤安在姑娘们的簇拥下,入了雅间,刚坐下,两位姑娘就依偎上来。 一个喂她喝酒,一个喂她吃菜。 很快,弹琴唱曲的也来了。 沈妤安强装享受,与姑娘们打情骂俏一番之后,步入正题,“你们这群芳楼,有几位头牌?” “六位,一位金凤,一位银凤,然后是雪芙,玉瑶,海棠,知琴,雪芙擅舞,知琴擅琴。” “那位金凤是头牌中的头牌?” “那是当然,金凤姐姐色艺双绝,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美艳妖娆,又善解人意,不少达官显贵都喜欢她。” “哦?那要多少银子才能见她一面?” “公子就别想了,金凤姐姐非王公贵族达官显贵不见。” 沈妤安故作遗憾,“那还真是可惜了,真想见上一见。” “公子别泄气,虽说不能单独会见金凤姐姐,但看一眼还是可以的。待会儿金凤姐姐要献舞,公子可大饱眼福。” 说着话,沈妤安已经好几杯酒下肚,有些上脸,面颊微红。 “公子酒量真差,红脸的模样像位姑娘。”姑娘们打趣。 沈妤安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喝了,“不胜酒力,可不能再喝了。”捏了捏美人的脸蛋,“不然待会儿满足不了你。” “公子讨厌~真坏!” 姑娘们推搡着她,一位姑娘不小心弄掉了沈妤安的玉佩。 娇嗔一声之后,拾起玉佩拿在手上把玩,“公子这玉佩,奴家甚是喜欢。” 沈妤安笑笑,“赏你了。” “多谢公子!” “这还有一块呢,就赏给奴家了。” 另一位姑娘也拾了块玉佩,笑着,顺手放进了怀里。 沈妤安瞧着眼熟,蹙眉,伸出了手,“那个不能给你。” “一块玉佩而已,公子小气。” 嘴上说着小气,却老实地把玉佩拿了出来,放在了沈妤安手心。 沈妤安拿着玉佩打量,内心震惊,玉佩正面雕刻着一条锦鲤,反面刻着两个字,岁宁,这是她及笄的时候,娘亲送给她的及笄礼,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块玉佩早就遗失了,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了,竟然这么突兀地出现了。 门忽然被大力推开。 沈妤安抬眼的瞬间,一下愣住了,北翼王?他怎么又回来了? 冥沧御丢了玉佩,正急匆匆赶回来找,不想推开门的瞬间,竟见到了他意想不到的人,顿时整个人愣住了。 虽然对方做男装打扮,眉毛粗了一些,肌肤暗沉了一些,可他不会认错,就是他要找的人,她怎么会出现在青楼?貌似,是来嫖姑娘的。 不经意想起,刚才离开的时候,在楼道看到一位公子亲了旁边的姑娘,看装束,正是她! 冥沧御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紧抿着唇,幽深的眸子冰寒,周身的气息冷冽。 屋里的四位姑娘全都被吓得不敢吭声。 沈妤安眨了下眼,寻思着,北翼王没见过她的脸,她这会儿装作不认识他就行了,“公子有事?” 冥沧御眸子危险地眯起,公子? 老鸨带着人赶了过来,笑脸迎上,“不好意思啊公子,妈妈以为您走了,就把雅间让给这位小公子了,是妈妈的失误,这就给您另外安排一间。” 冥沧御寒眸睨着沈妤安,面色阴沉,厉呵,“出来!” 简单的两个字,气势凌冽,霸气尽显,旁边的老鸨吓得一整个哆嗦。 沈妤安也被吓得一哆嗦,主要太突然了,任谁被突然吼一下,都得吓一跳。 瞧着冥沧御那如同要吃人的眼神,她心里很不爽,不过她占人雅间,吃人酒菜是事实,这事她理亏。 早知道换一间好了。 沈妤安强忍着不满起身,往屋外去,什么都没说,径直离开,胳膊一下被握住,有些疼。 “你去哪?”冥沧御沉声问。 沈妤安扭头看向他,心里的火气一点点往头顶窜,面无表情,眸光冰冷,“这位公子,雅间已经还给你了,老鸨会再给你安排酒菜,你还想怎样?” 冥沧御皱眉,她在说什么?什么叫这位公子?以为换了男装他就认不出来了吗?不知道自己的伪装很拙劣吗? 都暴露了,还想来个死不承认? 沈妤安胳膊被捏得很疼,用力挣扎了下,男人反而握得更紧,疼得她皱起眉头,恼火地瞪了过去,“你有病吧?松手!” “沈岁宁!”冥沧御阴沉着脸呵斥,冰寒的眸子凶狠地盯着沈妤安,“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沈妤安一下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冥沧御,“你刚才,叫我什么?” 冥沧御眼神危险,咬牙切齿,“沈岁宁!再继续装,我拆了你的骨头!” 第35章 西元公主 沈妤安整个人傻了,呆呆地看着冥沧御。 她再迟钝也意识到了,北翼王认识她,不仅认识,关系还很不好,不然也不会这么凶。 沈妤安脑子一团乱麻,该死的,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看北翼王这愤怒的表情,明显她把他得罪惨了。 若是一般人,得罪了也无碍,偏这人武力值高,她打不过,现下该怎么办? “那个……” “闭嘴!”冥沧御厉声呵斥,眼神凶狠,火气极大,他找了她三个月,她倒好,竟然潇洒的跑来逛窑子,与青楼女子亲亲我我搂搂抱抱! 沈妤安被吼得耳朵快要聋了,理智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火大地吼道,“你有病吧?我招你惹你了?” “你!”冥沧御气结,寒眸危险地盯着沈妤安,将她愤怒的表情尽收眼底,这一刻恨不能杀死她,手掌下意识收紧,她竟然这个态度? 耍弄了他,还敢这个态度? 沈妤安胳膊被捏得很痛,眉头狠狠地拧在了一起,用力挣扎了下,挣脱不开,恼火地瞪了冥沧御一眼,毫不客气地歪头,咬住了男人的胳膊。 男人的胳膊极硬,感觉像咬上了一块木头,稍一用力,硌的牙疼。 不甘心地松了口,强烈的挫败感气得她一脚踹了过去,脚尖痛感传来。 沈妤安疼得痛呼一声,“你是石头做的吗?” 冥沧御瞧着她蹙着眉头忍着痛,气鼓鼓的样子,眸中划过暗芒,稍纵即逝,“记得当初警告过你,别招惹我。” 沈妤安心情烦躁,与这狗王爷之间的恩怨,她没兴趣了解,“这位公子,我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 “呵!一句失忆了就想抹灭你犯下的罪孽?你觉得,我这么好糊弄吗?” “爱信不信!”沈妤安火大,满脸厌烦,好想弄死这个狗男人,可惜没带药。 冥沧御眸色暗了下,强行拽着沈妤安准备离开。 “接下来由我们群芳楼第一头牌金凤姑娘,替大家表演一支飞天舞。” “好!” 大堂里,楼道里,无数人激烈地鼓掌。 沈妤安扭头看过去,才发现,在她与冥沧御拉扯的这会儿时间,一楼台子上已经开始了表演。 台上立着一身姿丰腴,着装大胆的美艳女子,女子一袭红黄相间的飞天舞衣,怀抱琵琶,赤着脚,站在一个大鼓之上翩翩起舞。 随着她的起跳,舞乐响起,她秀美的双足落在鼓上,每每能敲出动听的鼓点。 她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腰肢柔软充满了力量感,嘴角的笑容自信,举手投足充满一种张扬的魅惑。 “好!美!太美了!” 围观群众喷发出激烈的喝彩,手上的金子银子配饰,一股脑地往舞台上扔。 冥沧御已经拽着沈妤安走到了楼下,沈妤安的目光始终落在跳舞的金凤身上,让她感到震惊和意外的,她见过金凤,在前世就见过了。 直至出了群芳楼,沈妤安整个人都很恍惚。 金凤竟然是西元国的公主,是位长在民间的公主,据说是西元皇帝最爱的女人所生。 前世,她在姜府别院生下孩子,正在养身子,就听闻西元国遗落民间的公主在北峪国找到了。 关于那位西元公主的过往,西元皇室隐藏得很深,世间无人知道。 后来,过了十余年,她助冥邵殷登基为帝,不久后在战场上遭遇亲信暗算,伤了胳膊,瘸了腿,丢了兵权。 姜彦领兵与西元作战,大获全胜,与西元签订停战协议,两国立下友好盟约。 金凤以西元国泠瑶公主的身份,出使北峪国。 她见过她几次,那时她艳妆华服,美得让人惊艳,高高在上,对她充满敌意,对姜秉月却非常客气礼遇。 沈妤安眉头紧锁,事情远比她想的复杂,若昨夜的刺客是姜秉月安排,那也就是说,姜秉月和金凤,还有西元国四皇子,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姜秉月一个商户之女,哪来那么大的能耐,能攀上西元皇室?甚至能让西元皇室的人替她办事。 沈妤安想不通。 恍惚间,已经被冥沧御拽着出了群芳楼,在街上走了好远。 “说话!”冥沧御冷冷道,“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为何要离开,又为何会出现在青楼。” 沈妤安才意识到身旁还有个大活人,胳膊都已经被他捏麻了,不爽道,“能先松开我吗?堂堂北翼王,与我一个姑娘家在街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你还知道你是姑娘呀!竟然乔装成男人上青楼喝花酒,真有你的!”冥沧御恼火道。 沈妤安本能反唇相向,“你管得着吗?” “你是本王的人!本王当然管的着!” “呵!什么叫做我是你的人?”沈妤安被气得都快无语了,瞪着冥沧御,“我……” 不对,他说什么?说她是他的人?堂堂北翼王,不该信口开河,也就是说,他们之间很有可能…… 沈妤安整个人脑子都快炸掉了,这按理不可能呀!她以前是非常讨厌北翼王的,怎么可能会和他产生乱七八糟的关系。 她想静静! “你什么?怎么不说了?”冥沧御眸子冰寒,语气冰冷而危险,若是敢说出不中听的话,他不介意帮她回忆过去,让她清楚意识到自己的身份。 沈妤安内心异常烦躁,思绪千回百转,瞥了冥沧御一眼,决定先示弱,瓮声瓮气道,“能先放开我吗?我胳膊很疼,快被你捏断了。” 冥沧御盯着沈妤安看了几秒,“放开你,会跑吗?” “当然不会,再说我也跑不过你呀!跑了再被你抓住,岂不是更惨?” “有自知之明就好!” 冥沧御松开了沈妤安。 沈妤安揉着发疼的胳膊,“真是粗鲁呢。”她有理由相信,她过去做的那些噩梦都是真实的,他绝对曾经掐过她的脖子,差点把她掐死。 所以她才会第一眼见他的时候,就本能畏惧。 冥沧御瞧着沈妤安一脸拧巴不舒服的样子,气息不自觉沉了沉,眸色晦暗,“你最好能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你会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第36章 她逃他追 沈妤安更郁闷了,她什么都不记得,该怎么解释?能解释什么? “我说了,我失忆了。” “失忆了你还记得我是王爷?撒谎也请带点脑子!” 冥沧御完全不相信,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玩“心机”,让他很是愤怒。 沈妤安郁闷心塞,她记得他是王爷,是因为白天刚见过他好不好?不然她哪里会记得? 咦?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本王的耐心有限!你最好赶紧解释清楚,少耍心机!” 沈妤安脑海中正捕捉到一个关键点,被冥沧御这一打断,她脑子又是一团乱麻,心情不免烦躁。 “我是真失忆了,信不信由你。你我之间,不管过去有什么牵扯不清的恩怨,都跟现在的我没有任何关系。” “你再说一遍?”冥沧御低沉的语气充斥寒意。 沈妤安不是被吓大的,虽然内心里对冥沧御有些畏惧,但不代表她就要屈服,对他唯命是从,她这人吃软不吃硬。 清冷的眸对上男人漆黑冰寒的眼眸,“我……”忽然一瞬间心虚,目光一下越过冥沧御,看向他左侧的方向,着急地喊道,“太子殿下,快救救我!” 冥沧御本能扭头往左边看去。 沈妤安当即撒腿就跑,娘的,她还是害怕的! “该死的!”冥沧御脸都黑了,第一时间去追沈妤安,“你死定了!” 沈妤安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专门挑人多的地方跑,头都不敢回。 “六哥!” “六弟!” 二皇子和七皇子远远地瞧见冥沧御正着急地追赶什么人,忙跟上他。 沈妤安跑出花柳巷,借着夜色的掩护,跑进了七拐八弯的小巷,然后翻墙跃进了一户人家,缩在墙角,屏住呼吸,一只手捂住嘴巴,一只手捂住了砰砰直跳的心口。 墙外,出现了脚步声,很快脚步声远去。 沈妤安不敢弄出动静,汗顺着额头流入脖颈,最后滑入衣襟,感觉小腹有些不舒服,忙调整了下姿势,倚靠着墙壁休息。 微风席卷着凉意拂面而来,她脑中多了几分清醒。 还好跑脱了。 可跑脱了似乎也不能怎样,她家就在盛京城,北翼王随时能够找到她。 若是以前,她完全不怕他,甚至为了哥哥,几次想找他干架,可是现在,那个恐怖的梦境对她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她面对他就会本能恐惧,控制不住想逃。 可见他曾经对她做了多么恶劣的事情! 正郁闷,忽然有谈话声传来。 “好几个大夫都说,我家姑娘的手腕好不了了。” “怎么会这样?” “奴婢也没想到沈二小姐下手那么狠,竟公然断我们姑娘一只手腕,如今老爷在气头上,对姑娘不闻不问的,姑娘无权无势,想讨个公道都难。” “这一次,妤安妹妹确实过分了。” “叶公子!奴婢现在是彻底没办法了,只能来求您,求您帮帮我家姑娘吧!” “使不得!快起来!别跪!我会帮她的!隐山少主人在京城,明儿我去找他,不管他提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务必让他替姜小姐诊治!” “多谢叶公子!” 沈妤安听出了声音,是她前世的丈夫叶凛和姜秉月的丫头柳儿。 没想到,她瞎跑一通竟然跑到了叶家,更没想到,叶凛和姜秉月当下就已经认识了。 叶家也是武将世家,祖上出了好几位大将,但是相比沈家,还是要弱势一些。 前世,沈家倒台,叶家得势,在冥瑞承登基之后,更是得到重用,如日中天。 任谁都想不到,叶家打从一开始,真正支持的竟然是不显眼的四皇子冥邵殷。 * 另一边,冥沧御跟丢了沈妤安,心里恼火得很,恨不得将周遭一切都毁灭。 冥祈晔和冥曜翎跟着他跑了几条街,最后见他停下来,怒骂了一声“该死”之后,阴沉着脸不说话,浑身的气息凛冽摄人。 两人心里都禁不住有些犯怵,好奇他追踪的是什么人,又为何会这么生气。 “六哥……”冥曜翎忍不住出声。 “闭嘴!”冥沧御一声厉呵,脸色难看,“跟着本王做什么?” 冥祈晔和冥曜翎被吼得一愣,心里都有些不痛快。 “是不是玉佩没找到?刚那人是小偷?”冥曜翎试探着问。 冥沧御这时候才想起玉佩,“该死的!”忙原路返回,“别再跟着我!” 冥祈晔和冥曜翎目送他远去,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 “早知道别喊他出来了,白挨一顿吼。”冥曜翎郁闷道。 冥祈晔一脸无奈,“能怎么办?还不是父皇安排的差事。” “这都叫什么事儿?当皇帝的,不敢惩罚自己的儿子就算了,还得想办法找台阶。” 一年前,皇帝下了圣旨,命冥沧御无召不得回京,可当下冥沧御自己回来了。 沈淮之“生死未卜”,在皇帝看来,冥沧御不会轻易离开京城。 他“赶”不走儿子,又不能让别人知道,只能想办法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皇帝当初驱逐冥沧御,是因为他拒婚,且明里暗里表示喜欢沈淮之。 当下,只要他不和沈淮之牵扯,愿意找女人,皇帝就能大方“原谅”,顺势让冥沧御留在京城,也不算跌面子。 所以重任就落到了二皇子冥祈晔和七皇子冥曜翎身上。 冥祈晔是沈淮之的表兄,冥曜翎是冥沧御的双胞胎弟弟,两人最适合当“说客”。 两人一合计,想着普通姑娘过于矜持,很难让他们达到目的,于是选择采取最简单粗暴的办法,约冥沧御上青楼,给他安排漂亮姑娘。 * 沈妤安一直待到后半夜,直到确保自己安全了,才小心翼翼爬上墙头,悄然离开。 她去了万古楼。 妙书和沛夏早已经等得心焦,墨长存和霍桑榆也等待着,还派出了人去找。 一见沈妤安回来,妙书忙迎上前,“小姐怎么现在才回来?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事,先回吧。” 沈妤安向墨长存表达感谢之后,领着两个丫头离开,却没有回府,而是找了家客栈歇脚,这让两个丫头很困惑。 进了客房,妙书忍不住问,“小姐怎么不回府?” 第37章 噩梦惊魂 沈妤安心里郁闷,她是不想回家吗?她是不敢回。 “小姐?到底怎么了?” 两个丫头一脸疑惑。 “遇到个冤家,晦气得很!” 妙书和沛夏更疑惑了。 沈妤安叹气,郁闷地趴在桌上,神情厌厌,她有克星了。 太子她都不带怕的,可那北翼王…… 她不畏惧太子,是因为太子会权衡利弊,即使被她激怒,也会考虑大局为重,只要他还有所顾虑,就不会明着对她出手。 可北翼王不一样,那就是个混不吝的,连皇帝都拿他没有办法。 这也是为何当初,家里人拉着她,不让她去找北翼王替哥哥报仇的原因。 “小姐去群芳楼,很不顺利?”沛夏询问。 沈妤安嗯了一声,纠结了一下,半真半假地说,“遇到了北翼王,我失踪那半年似乎得罪过他,差点被他绑架。” “还有这样的事?难怪白天的时候,北翼王一直盯着小姐看。只是小姐白天戴着面纱,可能没认出来,所以没当场发难。” 沈妤安脑中一个机灵,一下坐直身,“对!他白天根本没认出来!” 若是认出来,不会那么平静! 也就是说,他压根不知道她就是沈家二小姐。 难怪,明明他们白天才见过,他却说,她失忆了还记得他是王爷,说她撒谎。 她当时觉得不对劲,却没来得及深想。 沈妤安忍不住笑了,压在心口的大石瞬间消失,一下就轻松了,心情大好,“看来也不是很麻烦,以后躲着一些就行了。” “小姐还需谨慎一些,北翼王不比其他皇子,得罪了很麻烦。”妙书忧心道。 “这个我知道。夜深了,都休息吧。” 沈妤安心情放松下来,躺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却睡得不安稳,眉头一直皱着。 睡梦中,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高大的黑影立在她跟前,一双阴森冰寒的眸死死地盯着她。 她控制不住颤抖,“你别过来,别过来……” 冰冷的大掌忽然一下掐住她的脖子,力道之大,让她瞬间难以呼吸,“你好大的胆子!你怎么敢!本座喜欢的是竹知意,你个肮脏污浊的贱东西,你也配!” 呼吸一点点被夺走,意识模糊。 沈妤安凭借着意志力挣扎着,忽然刷地一下睁开了眼睛,眼底皆是恐惧,呆呆地望着床顶,用力的喘息,好半晌才恢复平静。 梦里的她,如同蝼蚁,半点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那人的手指,如同寒冰,半点温度都没有。 她被姜秉月砍去双臂,折去双腿,相比害怕,她更多的是仇恨,可对梦里的那个男人,是控制不住的畏惧。 那人的靠近让她窒息,胆颤心惊。 沈妤安缓缓地坐起身,通过窗棂,发现天边已经露白。 坐着发呆许久,忍不住拿出了怀中的玉佩,紧紧地握着,她的玉佩出现在群芳楼,不是从她身上遗失的,而是北翼王遗落的。 他说她是他的人,那她腹中的孩子…… 沈妤安刚有此念头,忙吓得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可千万别是北翼王的孩子,她不想和他有太深的牵扯。 话说,前世这个时候,北翼王根本就没有回京城,今生怎么就回来了呢? 到底是为什么,今生很多事情与前世完全不同。 看来,她有必要去找慈济和尚聊聊,总感觉那和尚知道些什么。 * 北翼王府。 冥沧御到青楼找玉佩,得知玉佩被沈妤安拿走了,只得回府。 派出了大量的人去找沈妤安,结果找了一晚上,半点线索都没有,这让他很烦躁。 一夜未眠,眼看着天亮了,冥沧御决定前往沈家,沈岁宁与沈妤安有着一双完全相同的眼睛,他与其漫无目的去找人,倒不如直接找沈丰年问清楚。 收拾一番,正准备出门,不想宫里来人了。 是温贤妃跟前的曾公公。 不同于在沈家,面对冥沧御,曾公公不仅分外恭敬,神情语气还十分讨好,“老奴参见北翼王,王爷万福金安。” “有事?” “贤妃娘娘有请,攸关七皇子的婚事。娘娘的意思,让王爷陪着七皇子,前往沈家退婚。” “这是父皇的意思?” 曾公公有些尴尬,“皇上顾及沈世子救驾有功,还未下旨。只是娘娘嫌弃那沈二小姐污了七皇子的名声,想早日退了这桩婚事。王爷若是进宫,在皇上跟前提一句,皇上当即就会应允。” 冥沧御想起了沈妤安说的,她是被污蔑的,眸色暗了下,“沈二小姐当真未婚先孕?” “确有其事,两位御医会诊,做不得假。” “七皇子怎么说?” “七皇子也有意退婚。” 冥沧御思虑一番,“走吧,进宫!” 曾公公激动,都说他们北翼王乖张暴戾不近人情,那是因为不是王爷心尖上的人,王爷自来孝顺,只要是贤妃让办的事,都会斟酌。 * 沈妤安醒来后再也睡不着,等天彻底大亮了,忙带着两位丫头回府,一路上都戴着面纱。 刚回府就撞见了黎氏。 沈妤安随意喊了句,“二婶婶。” 黎氏满眼仇恨怨毒,讥讽道,“这外头关于二姑娘未婚先孕的消息满天飞,二姑娘不收敛也就算了,竟然还夜不归宿,真是不知检点。亏得当初还想替你做媒,竟是差点把只破鞋穿到了我亲戚脚上。” “小姐,让我撕烂她的嘴。”沛夏冷着脸,恼火道。 妙书也脸色难看,更不得冲上去撕了黎氏。 沈妤安一脸淡然,“二婶婶管好自己的嘴,别刚好了伤疤没两天就忘了疼,你一人得罪我,遭殃的是整个二房。” 话落,径自离去。 黎氏脸色难看,气得浑身发抖,怨毒的眼神盯着沈妤安的背影,待人走远,当即唾骂,“不要脸的贱蹄子!臭婊子!” 沈嘉禾走来,虽然也痛恨沈妤安,但见识了沈妤安的手段之后,还是惧怕的,“娘,少说几句,当心祸从口出?” “怕什么?你以为她还能风光几日?身为七皇子的未婚妻,未婚先孕,污的是整个皇家的名声,你以为皇上能饶了她?贤妃和七皇子能放过她?她也就现在嚣张,等着吧,过不了几日,不仅要被退婚,还得人头落地!” 第38章 王爷面圣 沈妤安去了枫桥院。 沈丰年和沈老将军上朝去了,只有裴氏和沈老太君守候在床榻。 沈妤安一夜未归,刚进屋就遭到沈老太君数落,“不知道当下什么情况吗?这个时候彻夜未归,不是上赶着落人把柄吗?” 沈妤安笑着,忙上前抱着沈老太君的胳膊,撒娇道,“孙女不是故意的,是办正事去了。” 沈老太君嗔了她一眼,“你能有什么正事?你未婚先孕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与七皇子退婚是板上钉钉,我看你是半点都不着急!” “退婚就退婚,反正我也不想嫁七皇子。” “你是半点都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裴氏脸色不好看,“一旦退婚,不管是不是污蔑,都变相坐实了你未婚先孕的事,你后半辈子怎么办?还会有哪家好人愿意娶你?” “放心吧,多着呢。” 裴氏恼火女儿无所谓的态度,“都怪我疏于管教,才会让你养成这个吊儿郎当的性子。” “娘,不说那些了,是非轻重我是知道的,我都会处理好的。”沈妤安无奈道,“我昨夜真是办正事去了,我在调查杀害哥哥的幕后主谋。” 裴氏蹙眉,瞬间没了怒火,“这件事,皇上责令太子和大理寺彻查,目前没听说查到有用的线索,你可查到什么?” “暂时没有,不过也不算毫无所获,我怀疑跟姜秉月有关。” 裴氏和沈老太君脸色大变,难以置信。 “怎么会?秉月……”裴氏蹙起眉头,心情复杂,她曾以为收下了一位乖巧懂事的义女,谁曾想那竟是丈夫的私生女,天知道她有多难以接受,“秉月不像是会害你兄长的,她应该没那个能力。” “女儿虽然还没有掌握确凿的证据,但是八九不离十,所以之前女儿揭露她的身世,借由取血伤她,都是为了报仇。” 她必须让母亲和祖母知道姜秉月的真面目,防备姜秉月找上门,哭哭啼啼掉几滴眼泪,让她们心软着了道。 裴氏和沈老太君内心久久无法平复,她们难以相信,在她们看来乖巧柔弱的姑娘,竟会是心狠手辣之人。 “有些事,我还在调查,等查清楚了,会告诉母亲和祖母的。” 裴氏复杂的眼神望着沈妤安,在她这个当娘的沉浸在悲伤之中的时候,眼前这个十六岁的丫头,已经在暗中调查凶手。 以前总觉得这丫头不懂事,如今看着,倒是个靠谱的。 “也别只顾及着你兄长的事,多想想自己。你是女子,行差踏错,万劫不复。若真是被人污蔑的,抓紧时间澄清。” “时机到了,女儿会澄清的。”沈妤安笑着,“对了,娘亲,咱们家有好几个闲置的庄子,还有几个经营不善的铺面,女儿想接手过来,做些小本生意。” 裴氏皱眉,“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生意哪是那么好做的?” “总要试一试的,以后嫁了人,也要当家,身为当家主母,不善营生可不太好。” 这话一出口,裴氏尴尬了,她就是不善营生的当家主母,手底下生意不少,基本只够维持生计,有几间铺子还年年亏损。 为此,她还向姜秉月讨教过,有了姜秉月指点,挽回了不少损失。 “这件事,等你爹回来,我和你爹商量一下。咱们家虽然是侯府,但算不上富裕,就算允你做生意,也只敢拿一间铺子给你试水,若是赚钱了,再考虑让你接手别的生意。” “可以!” 前世,她心思不在钱财之上,基本没接触过生意,今生,她得考虑多赚钱。 钱权是立身之本,安身之命。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姜秉月是经商的天才,她要夺走姜秉月身上所有光环,将她打入泥潭,永不翻身。 毁灭一个人,先摧毁她骄傲的资本,击垮她的精神意志,最后摧残她的身躯。 这是姜秉月前世教她的。 * 皇宫。 冥沧御入宫,先去见了贤妃。 贤妃一见他,就笑得合不拢嘴,上下打量一番之后,说道,“皮肤黑了一些,身板也壮实了一些,边关艰苦,难为你了。” “还好。”冥沧御神色淡漠。 贤妃笑着拉着他坐下,“听顾小侯爷说,你在边关喜欢上了一位姑娘,快跟母妃说说,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冥沧御眸色晦暗,“没有的事,顾行舟瞎说的。” “瞎说的?”贤妃的笑容僵住了,神色一下变得忧虑,“你还是喜欢那沈淮之?” 冥沧御沉默。 “你这孩子……”贤妃一脸痛心,“你可是北翼王,怎么可以……皇家颜面何存?还有你父皇那里,你是存心让他不痛快是不是?” 冥沧御依旧沉默。 贤妃注视他良久,无奈叹气,“罢了,你的事,你自己做主,母妃管不了。估摸快下朝了,去寻你父皇吧,务必让你父皇尽快下旨退了与沈家的婚事,省得你弟弟受人嘲笑。” 冥沧御依旧沉默,起身离开,前往御书房。 御书房外,十五岁的少年站立墙角,低垂着脑袋。 “奴才参见北翼王!”守门的太监行礼。 少年刷地一下抬头,瞧见冥沧御的瞬间,双眸晶亮,“六哥!” 冥沧御神色淡漠,“嗯”了一声,冲着太监询问,“陛下下朝了没有?” “回北翼王,皇上刚下朝不久,江南水患,地方官贪墨赈灾的银两,惹得陛下发了一通脾气。” 太监说着,看了一旁的少年一眼,压低声音,“陛下在气头上,九皇子向陛下进言,让陛下下旨退了与沈家的婚事,不慎触怒天颜,被罚站呢。” 冥沧御幽深的眸睨向九皇子冥逸泽,“活该。” 冥逸泽瞬间裂开了,委屈,“六哥……” 冥沧御没搭理他,不等通禀,径自入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二皇子和七皇子恭敬地站着,帝王劈头盖脸一顿骂,“你说说你们两个像话吗?堂堂皇子,竟然去逛青楼?传出去,皇家颜面何存?” 冥祈晔:“儿臣知错。” 冥曜翎:“儿臣知错。” 冥沧御凉薄的眼神看向龙座之上一脸怒容的帝王,恭敬行礼,语气冰凉,“儿臣,参见父皇。” 第39章 退婚之后 帝王威严的目光将冥沧御打量了片刻,一年不见,健壮不少,气势更盛了,沉声问,“有事?” “母妃宣儿臣进宫,为了沈家二姑娘与老七的婚事。”冥沧御面无表情道。 皇帝皱了下眉,脸色明显不好看,他已经跟贤妃说明道理了,还是这么等不及,心头火气上涌,正欲开口,忽然喉头发痒,忍不住咳嗽,这一咳嗽,一发不可收拾,一声接一声,咳得整张脸通红。 二皇子和七皇子忙上前,一脸着急。 皇帝手捂着嘴,又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松开手时,手心都是血。 二皇子和七皇子瞬间脸色大变。 “来人!快请御医!” 冥沧御眸色暗了下,快步走上前,握住了皇帝的手腕,三根手指搭在了他的脉搏上,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皇帝抽回手,面色几分苍白,嗓子喑哑,“朕没事,既然回来了,就安心待着吧。” 冥沧御沉默了两秒,开口,“聂北川在京城,回头儿臣让他进宫给父皇看看。” “不必,朕无大碍,只要你不让朕操心就行。” 冥沧御沉默。 帝王叹气,“与沈家的婚事先搁一搁,等沈淮之苏醒再说。” * 裴氏和沈丰年商议之后,将一间常年亏空的铺子交给了沈妤安。 那铺子原是做米粮生意的,地处闹市,地段不错,因裴氏不善经营,以至于不挣钱。 沈妤安第一时间带着妙书和沛夏出府,接手了铺子。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时间自然是查账,这一查就查出问题了。 掌柜是条大蛀虫,这些年铺子之所以亏空,全都是掌柜报假账,故意虚报米粮进价,定高售价,米粮长时间卖不出,又以各种理由低价出售。 当天,掌柜就被扭送官府了。 沈妤安打算将米行改造成医堂,因着前期投入成本高,她没有太多资金,再一次入了万古楼,这一次,她卖了很多有用的消息。 京中达官显贵家中的私密事,在未来会暴露出来的,她这会儿都提前把消息给卖了。 比如,蔡御史家的小妾偷人,比如礼部尚书的儿子养外室,对外宣称无妻无妾,正让媒人拿着庚帖四处踩别人家门槛,就指望着娶个高门妻。 比如户部尚书的儿子,喜欢继母带来的女儿,也就是他异父异母的妹妹,一度想纳妹妹为妾,妹妹心有所属,不从,惨遭逼迫之后自缢身亡。 又比如,姜府小姐姜秉月,乃是四皇子冥邵殷的女人,又与那叶府公子叶凛牵扯不清,暧昧不明。 沈妤安不生产八卦,她只是八卦的贩卖工。 她贩卖的消息都属于隐私,无法辨别真假的情况下,墨长存当即让人去调查,一经确定,钱货两清。 沈妤安大赚了一笔,有了第一桶金,又免费送了一个消息,半个月后,江南暴雨停歇,进入大旱期,暴雨之后暴旱,引发瘟疫。 这相当于是对未来的预测,让墨长存很是震惊。 沈妤安不在乎他相不相信,她只是把自己知道的告知,人为的事今生很多不一样,但是天灾是不可能改变的。 她会做好应对灾难的准备,万古楼势力人脉远比她广,能做的更多。 第二天,沈妤安就开始张罗人改造铺面,不过并没有以沈家二小姐的身份做这件事,而是换了男装,易了容,换了一副走到人群中都不易被人发现的普通面孔。 到了第三天,沈家对外宣称沈淮之苏醒。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未免叨扰沈淮之休养,沈家闭门谢客。 说是闭门谢客,也只能挡住普通客人,宫里的人是拦不住的。 太医院院首徐震亨再一次前往沈家替沈淮之看诊,冥沧御,顾行舟,聂北川同行。 枫桥院。 床榻之上,“沈淮之”虚弱地躺着,眸子半睁半闭,面色苍白,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院首徐震亨和聂北川相继给他诊脉,两人的反应都是震惊,且看不出任何异样。 “沈二小姐医术高明,沈世子已经度过危险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徐震亨说道。 沈丰年红着眼,老泪纵横,真真假假。 “沈二小姐呢?”冥沧御询问。 一旁的裴氏回道,“那丫头说是要做生意,见天往外跑,这两日早出晚归的,基本见不到人。” 冥沧御没再多问,他早前来过沈府找沈丰年,私底下问过沈丰年是否还有其他女儿。 沈丰年很肯定地说没有,他不死心,又问他是否认识一位叫做沈岁宁的姑娘,沈丰年当时的反应有些奇怪。 虽然他掩饰得很好,否认认识沈岁宁,但他不会看错,沈丰年在撒谎。 沈岁宁绝对与沈家有关系。 “外头有关沈二小姐未婚先孕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已经有御史准备弹劾沈侯爷和沈二小姐,沈家是丁点都不在意吗?” 沈丰年惆怅,“回王爷,自然是担心在意的,只是担心也无用,清者自清,老臣相信皇上会还沈家一个清白。” “清白?两个御医会诊,还能出错?沈侯爷的意思,是皇家故意污蔑沈二小姐?” “老臣惶恐,不敢做此猜想。” “皇上已经下了退婚圣旨,不日七皇子将来退婚,退婚之后将会面对些什么,想必沈大人清楚,本王倒要看看,沈家如何自证清白。” * 晃眼到了第二日,贤妃派曾公公带着退婚圣旨,到沈家退婚,七皇子并未亲自前往。 在世人眼中,这是对沈家的漠视。 而沈家那边,当事人沈妤安也不在家。 曾公公左等右等,催促沈家人派人去找沈妤安,直到天快黑了,也不见沈妤安前来,本欲当众羞辱沈妤安一番,计划落空,宣读了圣旨之后,黑沉着脸离开。 回宫之后,自然是在贤妃跟前各种编排。 贤妃容许自己的儿子漠视沈妤安,却无法容忍沈妤安漠视她派去的人,气得不轻。 又过一晚,翌日早朝之上,御史纷纷弹劾沈丰年教女不严,弹劾沈妤安不知检点,未婚先孕,试图嫁入皇家,混淆皇室血脉,为世俗不容不耻,当被浸猪笼。 半数以上的大臣附和,要求严惩沈妤安。 第40章 当众喊冤 皇帝当日朝堂上,并没有直接表态。 下朝后,沈丰年匆匆回府,到枫桥院找“沈淮之”商议对策。 枫桥院。 “沈淮之”坐于窗下,手中拿着本书,正在翻看,阳光透过窗户打在他的脸上,映照着他一张过分白皙的脸,虽虚弱,却俊美非常。 沈丰年进屋的瞬间就看呆了,恍惚间,真觉得自己的儿子活过来了。 “父亲。” 一句娇柔的父亲,让沈丰年恢复了理智。 沈丰年神色复杂地看着椅子上,笑看着他的俊美男儿,从那笑容里找出了女儿的影子。 他不知道女儿是如何做到的,竟能易容成自己的兄长,面容以假乱真也就算了,身高体型也一样,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这几日,沈妤安之所以没现身,是因为她变成了沈淮之。 打从对外宣称沈淮之苏醒,她就没再让莫殇离假扮,相比墨殇离,她更熟悉了解沈淮之,不易穿帮。 “今日早朝,诸位御史弹劾你,要求将你严惩,都想逼皇上处死你。”沈丰年忧心地说道。 沈妤安毫不意外,前世也是这样的,“爹爹莫担心,女儿早已想好对策。”唇角轻扯,“那些弹劾我,盼着我死的,爹爹务必一一记下。” 沈丰年嗯了一声,“还有北翼王,堂而皇之派了人守在侯府外头,每天出门都感觉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你到底怎么得罪他了?” 一说这个沈妤安就郁闷,梦里都是他在伤害她,她哪里得罪他? 她当下,武功不足以对抗北翼王,必须加紧时间习武,总不能一直被他压制。 “女儿失忆了,不记得与北翼王有过交集,只是时常做梦,梦见被他掐着脖子,他想害死女儿。” “你这丫头,真是让人不省心。”沈丰年很无奈,“罢了,惹不起,躲着点他就行了。” 接下来的两天,舆论发酵,官员施压。 皇帝迫于压力,当朝下了圣旨,念极沈家为国作战多年,劳苦功高,沈淮之救驾有功,赦免沈妤安死罪,将沈妤安驱逐盛京,永世不得回京。 皇帝虽然没有处死沈妤安,但是结果足矣让很多人惊喜。 皇后宫和贤妃宫皆是欢声笑语。 十一公主冥溪悦恨透了沈妤安,第一时间到姜府去找了姜秉月,打算带着姜秉月一起去看戏。 而姜秉月早就换了喜庆的衣裳,画了美丽的妆容,她打算亲自去“送”沈妤安,然后在她离京路上,让人绑了她。 这一世,她不想那么麻烦了,她要直接让人绑了沈妤安,然后狠狠折磨。 沈府外头,里里外外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 当宫里的太监前来宣旨的时候,看热闹的人更多了,沈家墙头都趴满了人。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平西侯府二小姐沈妤安,婚前失贞,未婚先孕,有悖伦理,世俗不容。且意图嫁入皇家,混淆皇室血脉,其罪当诛。念其父兄替北峪国立下汗马功劳,沈淮之救驾有功,特赦免沈妤安死罪,责令驱逐盛京,永世不得归京,钦此!” “臣女冤枉!”沈妤安跪着,抬头挺胸,不肯接旨,“臣女冤枉!是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陷害臣女!臣女不服!”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领着姜秉月刚赶来的冥溪悦,听闻此话,提着裙摆气冲冲地进了沈府,“你休想诬陷我母后!” 沈妤安看也不看她,而是跪在沈丰年跟前,哽咽道,“父亲,女儿真的是冤枉的,给女儿看诊的两位御医收了皇后和贤妃的好处,他们故意诬陷女儿。” “父亲,我相信妹妹是冤枉的。”在小厮的搀扶下,一脸苍白明显虚弱的“沈淮之”走来。 众人再一次大惊,难以置信。 他们听闻沈世子苏醒了,一直没能见到活人,当人活生生的出现,这一刻让人震撼。 趴在墙头上骚动的人群瞬间没了声音,一个个直愣愣地盯着沈淮之。 大门外头,听闻动静的人群,见不到沈淮之的真人,全都本能安静下来,竖起耳朵听。 “沈淮之”也就是真正的沈妤安,走得极其缓慢,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向传旨的太监总管戚贤,虚弱道,“戚总管,把圣旨给我吧,我妹妹是冤枉的。”咳嗽了两声,艰难地道,“我要面圣。” “沈世子。”戚贤怔怔地看着“沈淮之”,男子一脸苍白,异常虚弱,却难掩俊美。 他当时亲自看着他死亡,如今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眼前,强大的视觉冲击让他震撼当场。 “沈淮之”虚弱一笑,“戚公公,我要拿着圣旨面圣,替妹妹讨个公道。” 戚贤回过神,忙将圣旨递上,“难为沈世子了。”复杂地看了眼地上跪着的沈妤安和沈家人,叹息一声,“沈二小姐若当真是冤枉的,不如一同进宫,验个真切。” “好!我随公公进宫!” 沈丰年,沈淮之,沈妤安,三人随戚公公入宫面圣。 冥溪悦呆呆地看着他们一行人离开,心中开始发慌,她并不确定沈妤安是否是被冤枉的。 “假的!一定是假的!” 姜秉月盯着沈淮之和沈妤安两人的背影,衣袖下握紧了拳头。 “什么是假的?”冥溪悦询问。 “沈淮之是假的!人死不能复生,除非……”像她一样,夺舍她人,占据活人的肉身,强行将活人的灵魂吞噬,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活着。 她是活了四世的人,很清楚,肉身一旦死亡,灵魂就没办法再依附。 若死后灵魂还能回到自己的肉身,她又何须夺舍她人? “除非什么?”冥溪悦疑惑地看向姜秉月。 姜秉月压低声音,“公主,我能断定沈淮之是假的,他并没有死而复生,这绝对是沈妤安玩的把戏,故意弄个假的沈淮之出来,占据着沈世子的身份,防止沈家其他人觊觎侯府。” 冥溪悦大受震惊,“这……若属实,这可是欺君之罪!整个沈家都得……” 姜秉月凑近冥溪悦,声音压得更低,“沈妤安会易容。” 前世,她让人追踪沈妤安,结果把人追丢了,那个时候她才知道,沈妤安有易容的本事。 “你随我进宫!”冥溪悦激动道。 第42章 反咬一口 沈妤安当众喊冤,沈世子拖着病体随妹妹进宫申述,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大街小巷。 茶余饭后,众人都在讨论。 皇宫,御书房。 帝王端坐于御座之上,满身威严,锐利的眼神盯着地上跪着的沈丰年,沈淮之,沈妤安,目光在面色苍白的沈淮之身上停留了许久,最后,看向了沈妤安。 虽然戚公公已经将沈府发生的事情告知了帝王,但帝王还是照常询问,“沈二小姐有何冤情?” 沈妤安抬头坦然地迎上帝王的目光,“回皇上,臣女不曾未婚先孕,臣女是被人冤枉的。” 帝王眸子眯起,眸色晦暗不明,“来人!传徐太医!葛太医!胡太医!” 不久,三位太医赶来。 “沈二小姐说,她并未怀有身孕,谁给她看得诊?” 葛太医和胡太医出列,异口同声,“回皇上,是臣二人看的诊。” “可有诬陷?” 两位太医慌忙跪下,一脸惶恐。 “臣惶恐!臣不敢!” “臣不敢!沈二小姐却有身孕。” 帝王威严的眼神看向院首徐震亨,“徐太医,你给沈二小姐把脉看看。” 徐震亨恭敬颔首,上前给沈妤安把脉,下意识抬眼看了下沈妤安,对方神色坦然,面无表情,把脉许久,他默默收回了手。 “回皇上,从脉象上看,沈二小姐并未怀孕。” 胡桂和葛洪两位太医瞬间脸色大变,“不可能!” 顾不得殿前失仪,两人同时上前给沈妤安诊脉,一个把左手,一个把右手,随着时间流逝,两人脸色逐渐苍白,额头浸出细密的汗珠。 “这不对,前几天把脉,明明是滑脉。” 两位太医明显慌了,他们之前绝对没有把错脉象,今天也不应该把错,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臣冤枉!臣不曾诬陷沈二小姐!臣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葛洪急得匍匐在地,着急喊冤,声音都是发抖的。 “皇上!臣也没有诬陷沈二小姐,当时把脉,确实是喜脉无误!”胡桂颤声道。 “那就怪了。”一旁虚弱的沈淮之,语气艰难地说着,轻咳了一声,仰头看向帝王,“皇上,臣的妹妹好端端的被人诬陷婚前失贞,未婚先孕,臣希望能彻查此事,揪出陷害臣妹妹的凶手。” “还请皇上彻查此事!”沈丰年洪亮的声音透着压抑,一脸痛心,“这几日,小女处风口浪尖,曾多次向人解释她并未怀孕,可没人信她,就连老臣都有些怀疑她,是臣对不住她,还请皇上还她一个清白!” 帝王抿唇,犀利的眼神看向坦荡诚恳的沈家三人,又看向明显慌张忐忑的葛太医和胡太医,气息微沉,“你二人说说,沈二小姐当下是否怀有身孕?” 两位太医面露迟疑。 支吾了一下,葛洪说道,“从脉象上看,沈二小姐不曾怀孕,但是前几日,微臣把的确实是喜脉。” 胡桂紧接着说道,“微臣不曾诬陷沈二小姐,只是不知为何喜脉会消失。” 沈妤安见时机差不多了,适时开口,“当日,胡太医说,他是奉温贤妃之命,前来替臣女看诊。而葛太医,则是奉皇后娘娘之命,替臣女看诊。” “戚公公,让人传皇后和温贤妃过来!” 而皇后和温贤妃,在得知沈妤安进宫喊冤之后,就急匆匆赶了来,正好遇上等候在御书房外头的冥溪悦和姜秉月。 冥溪悦将沈府发生的事情告知。 而姜秉月也肯定的表示,沈妤安的确怀有身孕,定是使用了什么法子,隐藏脉象,瞒天过海。而当下入宫的沈淮之,并非真正的沈世子,是有人假扮的。 一番话,震惊了皇后和贤妃。 正好皇帝让人宣召。 皇后和贤妃对视一眼,眼神交汇之间,达成了共识,一前一后入了御书房。 行礼之后,等候皇帝问话。 皇帝按例询问一番,皇后和贤妃震惊于沈妤安竟然没了喜脉,同时否认诬陷沈妤安。 “皇上,臣妾没有理由诬陷沈二小姐,让胡太医去看诊,目的是还沈二小姐一个清白,以平息流言蜚语。臣妾没有想到,胡太医会诊出沈二小姐怀孕。”温贤妃说道。 皇后也辩解道,“沈二小姐未婚先孕这事,影响甚大,若属实,她嫁入皇家很可能混淆皇室血脉,臣妾身为一国之母,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授意葛太医,去沈家探望沈世子的同时,顺便帮沈二小姐把脉。” “臣妾的初心是为着皇室着想,且绝无授意葛太医诬陷沈二小姐,还请皇上明察。” 帝王冷笑,“两位御医同时误诊,又都没有诬陷,那就怪了!难道前几天沈二小姐腹中凭空多了个孩子,又凭空消失?还是说,葛太医和胡太医都是庸医?” 此话一出,葛洪和胡桂两人脸色刷白,颤抖地匍匐在地,不敢吭声。 无论是诬陷还是误诊,他们两人的前程都到此为止了。 “皇上!”皇后出声,“还有一种可能,沈二小姐怀孕是真,但她在脉象上作了假,让太医看不出她怀孕。传闻沈二小姐师承隐山瞿玄子,医术高超,定有法子隐藏脉象。” “呵!”一旁的沈妤安冷笑出声,“皇后娘娘还真是抬举臣女,一方面咬定臣女怀孕,另一方面断言臣女隐藏脉象,看来不往臣女身上泼脏水,誓不罢休!” “你休得胡言!本宫就事论事!” 沈妤安坦然地迎视皇帝,“皇上,打从街上传出臣女未婚先孕,臣女就让人调查,最终查到了散播谣言的幕后主谋。” “臣女本欲等兄长身体康健之后,再揪出主使者,以证清白。” “后来,葛太医和胡太医奉命给臣女看诊,臣女寻思着,宫里的太医亲自给臣女把脉,更能证明臣女的清白,所以臣女不曾推诿,坦然让他们把脉。” “不曾想,两位太医竟同时断定臣女有孕,要知道,臣女当时……” 沈妤安羞恼地低下头去,放轻了声音,“臣女当时在月信期,身子不适,还让丫头到街上药铺去抓药。说臣女怀孕,简直荒唐至极。” 第43章 初步胜利 一番话,让葛太医和胡太医身子一震。 沈妤安接着说,“女子月信期,脉象与喜脉相似,但并非一模一样。臣女不知两位太医是故意诬陷,还是真的庸医,竟诊不出真实脉象。” “臣女更倾向于两位太医是恶意污蔑,毕竟他们是经过重重选拔才入的太医院,医术不说出神入化,但也绝不会差,没可能连最基本的脉象都能诊错。” “至于皇后娘娘所说……”沈妤安看向皇后,“皇后娘娘一口咬定臣女怀有身孕,有何证据?三言两语就断言臣女自行改变了脉象,又有何证据?” 皇后无可辩驳,情急之下有些慌张,“本宫可是有证人的!” “那倒是把证人请出来!臣女很好奇,什么人能证明臣女怀孕!” 皇后看向皇帝,沉声道,“皇上,姜府小姐姜秉月就是证人,她能证明沈二小姐怀有身孕!” 一旁的沈淮之默默垂眸,掩住了眸中所有情绪。 “宣姜秉月觐见!”帝王沉声道。 很快,姜秉月进御书房。 御书房内的谈话,姜秉月或多或少听到了一些。 “民女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 “谢皇上!” “皇后说,你能证明沈妤安怀孕,可否属实?”皇帝询问。 姜秉月心思活络,斟酌着说道,“回皇上,沈世子受伤身亡那日,沈二小姐悲伤过度晕厥,被大夫诊出怀孕,那名大夫能证明沈二小姐怀孕。” “三位太医同时替沈二小姐诊脉,确诊她当下并未怀孕,一位民间大夫的说辞,当下做不得证明。”帝王沉声道。 姜秉月心沉了沉,太医从沈妤安的脉象上诊不出怀孕,有三种可能,一是沈妤安设法隐藏了脉象,二是沈妤安把孩子打了,三是当下跪在御书房的沈妤安,是假的沈妤安。 三位太医医术不浅,都诊不出异常,易容的可能性大一些。 目光下意识看向沈妤安,无论是从面容还是脸蛋,她都看不出有任何异常。 当下,她自己有些拿不准。 “皇上,据民女所知,沈二小姐精通易容术,所以,在证明沈二小姐怀孕之前,需得证明当下御书房中跪着的沈二小姐就是她本人。若当下跪着的不是本人,太医诊不出怀孕是必然的。”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沈淮之,也就是真正的沈妤安,顶着兄长的脸,难以置信地看向姜秉月,心中震惊,姜秉月怎么会知道她精通易容? 姜秉月的人没接触过给她看诊的大夫,又是如何知道那大夫诊出她怀孕? 真相呼之欲出。 姜秉月和她一样,带着记忆重生了。 姜秉月的目光关注着假的沈妤安,反而忽略了一旁的沈淮之。 帝王坐在高处,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起了疑心,目光望着沈妤安,“沈二小姐该如何证明你就是沈妤安?” 当下的沈妤安实则是沛夏假扮,她没想到姜秉月会指认她是假的,一时有些心慌,尽量掩饰。 以真正沈妤安的口吻说道,“证明自己是自己,臣女糊涂,臣女的家人能证明吗?”戳了戳自己的脸,“还是说,让人来验证一下,臣女这张脸皮是真是假?” 不等皇帝开口,直接看向姜秉月,“既然姜小姐怀疑,那不如就由姜小姐自己来验证好了!” 她如此坦然,让姜秉月心里越发没底。 帝王威严的眼神看向姜秉月,“那就由姜小姐验证真伪!” 姜秉月走上前,盯着“沈妤安”的脸研究了一番,用手指扣了扣,刮了刮,始终没察觉异样,连她自己都不确定了,她眼前的,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沈妤安。 最终,她没能证明沈妤安是假的。 帝王的脸色明显不好看,眼神威严锐利,沉声道,“姜小姐当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随意诬陷攀咬?” 姜秉月忙跪下,“皇上恕罪!民女没有攀咬,民女所说句句属实!” “皇上!”沈妤安也就是沛夏开口,“肆意散播流言,诬陷臣女未婚先孕之人,正是姜小姐。打从流言传出,臣女第一时间就查到了姜小姐头上,臣女有人证,不止一个。” “有何人证?” “姜小姐身边的丫头柳儿,西柳巷一位姓蒋的布衣书生,还有城西破庙的一群乞丐。” 此话一出,姜秉月算是明白了,沈妤安今日进宫,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沛夏继续说,“城西破庙的乞丐,可指认那位散布谣言的布衣书生,而那书生,与姜小姐身边的丫头来往密切,是柳儿授意那书生散布谣言的。” “柳儿衷心,必然不会承认,恰巧臣女新研制了一种药物,吃下之后,能乱人心智,磨人心魂,很适合用来逼供。” “你这是屈打成招!”姜秉月急声说道。 “那药吃下会让人丧失自主意识,无意识地实话实说,问什么答什么,不用屈打就会招供。” 姜秉月彻底慌乱了,她无法证明沈妤安真的怀孕,但她让人散播流言是事实。 “戚公公!传朕旨意,命刑部彻查此事!命刑部将姜小姐,其丫鬟柳儿,西柳巷的布衣书生,城西破庙的乞丐,全部缉拿问审!”帝王沉声说道。 戚公公领命离去。 姜秉月完全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皇上!沈妤安真的怀有身孕,民女没有诬陷她!” “若你当真无辜,刑部会还你一个公道!来人!将人带走!” 姜秉月被带走。 帝王看向葛洪和胡桂,“葛太医和胡太医医术拙劣,即日起逐出太医院,后世子孙朝廷永不录用。” 两位太医满脸灰败,心知帝王将他们定性为庸医,已经是天恩,若判定他们诬陷,他二人性命不保。 帝王又看向皇后和贤妃,眼神锐利,“皇后和贤妃偏听偏信,罚俸三月,闭门思过一月!” 皇后和贤妃折损了两员大将,又被罚,心里恼恨却不敢有异议,姜秉月自身难保,明显无法揭穿沈妤安,她们也无力定罪沈妤安。 这一次,只能认栽。 “皇上,北翼王前来,带了隐山世子。” 御书房外头,太监大声通禀。 冥沧御没等传召,直接带着聂北川入了御书房。 第44章 掉坑里了 北翼王三个字,让假扮沈淮之的沈妤安一瞬间心慌。 还没等她反应,冥沧御就已经走到了她身后不远处。 “儿臣参见父皇!” “草民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冥沧御和聂北川同时行礼。 皇帝复杂的眼神看了眼聂北川,而后注视着面无表情的冥沧御,面色缓和了不少,这个儿子虽说混账了些,但终究是关心他的。 “都说了,朕没事,不用特意将隐山少主请来。” 冥沧御抿着唇,没说话。 一旁的聂北川笑着,“草民近几日在京城,也当来看望陛下。” 帝王笑了下,“有心了。”看向地上跪着的沈家三人,“沈侯爷,沈世子,沈二小姐,事情告一段落,你三人就先回府等消息吧。” “谢陛下!” 三人起身,除沈丰年,沈妤安和沛夏两人都微微低垂着头,两人都很是紧张。 在转身的瞬间,沛夏正准备快步离开,胳膊一下被冥沧御扣住了。 冥沧御难以置信地盯着她那张脸,五指收紧,“你……” 沛夏慌张地看了他一眼,心里一团乱,她根本不知道自家小姐与北翼王有什么恩怨,努力保持冷静,“臣女沈妤安,见过北翼王。” “沈妤安?你是沈妤安?” 沛夏垂眸,心尖发颤,不敢与冥沧御对视,“是!臣女沈妤安!” “你……呵!”冥沧御冷笑,幽深的眸子冰寒,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就是个笑话,竟然被人耍得团团转! “怎么了?”聂北川疑惑。 冥沧御冰寒冷冽的眸看向聂北川,“你告诉本王,她是谁?” 聂北川皱眉,糊涂了,盯着沛夏看了许久,他师妹还怪好看的,“她是沈二小姐,我的师妹,有什么问题吗?” 冥沧御瞬间想掐死聂北川,他让他找人,结果人都出现在他面前了,他竟然认不出来? 难怪找了那么长时间,半点消息都查不到! 沛夏的胳膊被握得很疼,眉头紧抿着,偏头看着沈妤安,眼神询问,该怎么办? 沈妤安也急,顶着一张虚弱苍白的脸,上前两步,“北翼王,男女授受不亲,您这样当众与我妹妹拉拉扯扯,传出去恐落人话柄。” 冥沧御冷冷地看了沈妤安一眼,阴沉着脸,扣着沛夏的胳膊就走。 沛夏着急无措地看着沈妤安,“哥哥!爹爹!救我!” “北翼王!”沈丰年忙追上去。 沈妤安也忙去追。 这一幕,让皇帝,皇后,贤妃,三位太医,聂北川,全都懵了,搞不清楚状况。 皇帝满脑子问号,顾不得理会其他人,忙起身追上去看情况。 其他人自然也忙跟上。 冥沧御拽着沛夏走得急,因为愤怒,他一路上都阴沉着脸,火气压都压不住,心口起步不定。 沈丰年着急忙慌地拦住他的去路,“北翼王,您不能带我女儿走!” 沈妤安落后一步,在冥沧御停下之后,也上前堵住了对方的去路,早已经顾不得装虚弱,“北翼王,你不能带走我妹妹!” 冥沧御看都没看沈妤安,冰寒的眼神看着沈丰年,“沈侯爷不是说不认识沈岁宁吗?”举起了沛夏的胳膊,“那你告诉本王,她是谁?” “她是沈妤安,不是沈岁宁!”沈妤安在沈丰年开口之前,沉声说道。 冥沧御的目光总算是落到了她身上,眉头微拧,眼神犀利,“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有三个妹妹,一个沈妤安,一个沈岁宁,一个沈听澜,妤安和岁宁是双胞胎姐妹,但是岁宁从出生起就被送走了,没有养在沈家。” 沈妤安一口气说完。 “劳烦北翼王先放了我妹妹妤安。” 冥沧御下意识就松开了沛夏,幽深犀利的眸盯着沛夏打量了许久。 沛夏在他的目光注视下,身子僵硬紧绷,手指无意识地抖,明显无措,都说北翼王可怕,她今天是真切的体会到了。 被他盯着,就好似在遭受凌迟。 她家小姐竟然能够面不改色地在北翼王跟前编故事,真是胆色过人。 冥沧御这个时候,也擦觉到了轻微的不同,他认识的沈岁宁不会在他面前这样小心翼翼地低着头,虽然也有些怕他,但不会显露卑微。 难道真不是同一个人? 冥沧御看向沈妤安,眼神锐利,“沈岁宁在哪儿?” 沈妤安心里松了口气,看来他是相信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妤安和岁宁出生的时候,算命先生批命,说两个孩子八字相克,不能养在一起,所以妤安养在沈府,而岁宁则养在我外祖父那边。” “双胞胎八字相克?” “是的,妤安和岁宁出生相差半个时辰,一个出生在戌时,一个正好过戌时,出生在亥时。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是当年算命先生那么说,家父家母也就将两个孩子分开了。” “那沈岁宁有没有来过盛京?” “来过,前几日,因着我的事情,来看过我。当时我还昏迷着,听父亲说,她来看了我一眼,知道不会有大碍,就急匆匆离开了。” “急匆匆离开?” “是的!”沈妤安眉头微蹙,神色复杂,“她是前天晚上来告别的,父亲说她好像遇到麻烦了,很着急的样子,具体的她不肯说。” 沈妤安叹息一声,“虽说是亲人,但终归没有生活在一起,不够亲厚,她对我们有所隐瞒也是正常的。” 冥沧御若有所思,幽深晦暗的眸看向沈丰年,“沈侯爷,本王前两日问你,可否认识沈岁宁,你为何否认?” 沈丰年佩服女儿编故事的能力,顺着女儿的话继续编,“臣当时觉得岁宁可能是得罪王爷了。”尴尬一笑,“老臣无意撒谎,只是担心岁宁的安危。” 冥沧御听着,挑不出太大毛病,“既然沈岁宁是沈侯爷的女儿,那就简单了,沈侯爷尽快将人接回府,又或者,本王直接让皇上下诏,将沈岁宁赐婚给本王。” 沈丰年,沈妤安,沛夏,全都石化了,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故事编着编着,把自己编到坑里去了。 第45章 他起疑了 后方跟来的皇帝等人,听了半天故事,心情各异。 皇帝按耐不住激动,他儿子终于有想娶的女人了,他死也瞑目了。 皇后一颗心堵得难受,沈家攀上了北翼王,她想处置沈妤安更难了。 贤妃心塞,沈妤安的存在让她现在恨透了沈家,结果她儿子竟然喜欢上了沈家的女儿。 冥汐悦简直快咬碎了银牙,她万万没想到,她那不近女色的六哥竟然喜欢上了沈家的女儿,沈妤安的双胞胎妹妹,这让她以后还怎么报仇? 聂北川忐忑,沈岁宁和沈妤安长得一模一样,他却没有认出来,这下子他和顾行舟都惨了。 冥沧御瞧着傻眼的沈家三人,心情愉悦,不管他们说的话是真是假,反正现在他们得给他把沈岁宁交出来。 沈妤安脑子快速运转,面上一脸为难,“王爷,岁宁就是个野丫头,常年浪迹江湖不着家,通常只有她找我们,我们都联系不到她。” “沈世子以为本王很糊弄?”冥沧御幽深的眸冰冷,刚毅的面庞沉冷,“既是你沈家的人,哪有联系不到的道理?还是说,沈世子看不上本王,不愿让沈岁宁嫁予本王?” “微臣不敢。” “量你也不敢!” 沈妤安心塞,“王爷,我们是真的找不着岁宁,不如王爷派人去找?找到了,侯府定准备丰厚的嫁妆,欢欢喜喜将岁宁嫁入北翼王府。” “本王不想听任何借口!一个月内,本王要见到沈岁宁,否则……” 冥沧御充满寒意的眸子逼视着沈妤安,“见不到沈岁宁,那就沈世子自己嫁进来!” 沈妤安被他这土匪行径气到了,脸色难看,“王爷这是强人所难!强取豪夺!” “那又如何?” 冥沧御轻扯嘴角,理所当然的语气狂妄至极。 沈妤安恼火地看着他,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 冥沧御拧眉,眸色微暗,沈淮之向来淡然,哪怕被他打得半死也鲜少显露情绪,何曾用这样愤怒的眼神看过他? “沈爱卿!”皇帝走上前,威严充满压迫的眼神注视着沈丰年,“朕欣赏沈世子的才华,还等着沈世子入朝替朕分忧。还望沈爱卿尽快找到沈小姐,全了北翼王的心愿,也算了却朕一桩心事。” 他可不想沈淮之再和他儿子牵扯不清。 沈丰年很无奈,恭敬应下,“臣尽量去找。” “不是尽量,是必须找到!” 沈丰年敛眉,恭敬颔首,“诺!” 沈妤安心里窝火,皇帝和冥沧御都像强盗,这父子俩一个德性。 皇帝和冥沧御如愿,徒留沈丰年和沈妤安心塞。 父女两人出宫一路,一句话都没说,闷闷不乐的。 聂北川留在宫里替皇帝看诊。 冥沧御则与沈丰年一行出宫,目光有意无意落在沛夏身上。 出了宫门,沈妤安没搭理冥沧御,径自上了马车。 沈丰年和沛夏皆是行礼之后,才上了马车。 冥沧御目送马车远去,眸色幽深,久久没有收回目光,他与沈淮之相识多年,可以说是自小一起长大,除了沈家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沈淮之。 今日所见的沈淮之,与曾今相比,处处透露出不同。 沈淮之是内敛,温润,隐忍,克制的,他把自己的内心藏得很深,喜怒不形于色,而今日所见,轻易显露情绪,且枉顾君臣之礼。 他竟然无视他,直接离开,这不是沈淮之的行事作风。 是苏醒后性情大变,还是根本不是曾今那个人? * 马车里,沈妤安沉着脸,咬着牙,手紧紧地握成拳头,一副想砍人的样子。 一旁的沈丰年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女儿顶着儿子的脸,做着女儿家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别扭,“你刚才太不知礼数了,你兄长可不会给北翼王甩脸子。” 沈妤安当下顾不得其他,她只知道,她想砍了北翼王!霸道蛮横的狗男人,她去哪里找个沈岁宁嫁给他? “妤安,你老实告诉爹爹,你和北翼王到底怎么回事?” 原本他以为女儿和北翼王是结仇,可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他,明显不是单纯的仇怨,不然北翼王也不会提出要娶他女儿,还是以那样强硬的态度。 “我不知道,我失忆了。”沈妤安郁闷道。 沈丰年皱眉,“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没说?” “想着也不重要,忘了就忘了,哪里想到会跟北翼王有牵扯。” “那你打算怎么办?” 沈妤安愁眉苦脸,烦躁不已,“大不了再找个人易容成我的样子,嫁给北翼王好了。” “不可!北翼王既然说要娶你,就说明你们之间曾有过一段缘分,让别人易容成你的样子,轻易会被拆穿,欺骗北翼王的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总不能我真嫁给他吧?我才不要!” 沈丰年沉默了,他也不希望女儿嫁给北翼王。 北翼王太强势了,多年来身边没有女人,就凭他强势地要娶他女儿,完全不问他女儿愿不愿意,就知道是个不懂怜香惜玉的。 他希望女儿嫁一个温柔一些的夫婿,互相包容。 他女儿的性格太强势了,不懂温声软语讨好男人,嫁给北翼王,两个人性子都冲,针尖对麦芒,不出意外,三天两头会打架。 若是女儿能打赢,他也不担心,偏生北翼王身份尊贵,又武功高强,他女儿会很吃亏的。 沈丰年叹气,愁得脑袋疼。 回到府上,沈妤安以沈淮之的身份回了枫桥院。 原本狠狠地坑了皇后和贤妃一把,顺带把姜秉月送进了监狱,值得高兴,结果冥沧御出现了,让她此刻丝毫燃不起胜利的喜悦。 实在是过于烦闷,默默找了把刀,蹲在院中磨刀。 妙书和沛夏心头犯怵。 沁羽前来,“小姐,柳儿死了。” 沈妤安磨刀的动作一顿,眉头紧蹙,“怎么回事?” “刑部的人到姜府拿人,人刚押送到刑部就死了,是咬舌自尽。死前从怀中掏出了一封遗书,遗书上承认是她散布谣言诬陷小姐,声称小姐欺辱她家主子,她气不过,所以报复小姐。” 第46章 药出错了? “倒是衷心!”沈妤安冷笑,“以为死了,就能保主子安然了?” “柳儿认下了所有罪行,现在恐怕很难定姜小姐的罪。”沁羽说道。 “那可未必!”沈妤安把玩着手中锋利的短刀,拇指试了试刀刃,“沛夏,把毒药带上,我们去会会姜秉月!” “小姐,要顶着世子爷的脸去吗?” 沈妤安纠结了一下,“算了,换回我自己的脸。” 兄长在世人眼中刚苏醒没多久,还是个病秧子,这时候杀到刑部去似乎不太合适。 沈妤安换回了自己的脸,带着同样换回脸的沛夏,直接杀至刑部。 在刑部侍郎的带领下,直接去了关押姜秉月的牢房。 昏暗的牢房里,姜秉月坐在墙角,双手抱着膝盖。 沈妤安远远地看着,同样的环境,曾经被关在大牢里的人是她,而今风水轮流转,曾经高高在上手握权柄的姜皇后,也成了阶下囚。 姜秉月暗恨在心,却没有表现出来,面上一副柔弱模样,怯怯地看了沈妤安一眼,害怕地往墙里侧靠,身子瑟瑟发抖。 她这柔弱害怕的模样,让刑部侍郎心生不忍,“沈二小姐,柳儿已经认罪,叶将军府叶公子已经进宫向皇上禀明情况,如无意外,姜小姐很快就会无罪释放。” “皇上的意思,是缉拿姜秉月,而后问审,你们审了吗?” “暂时没有,柳儿已经担下了所有罪责,所以……” “呵!”沈妤安冷笑,“拿了好处吧?是叶凛给的好处,还是七皇子?又或者,四皇子?” “沈二小姐说笑了。” “在宫里的时候,我禀明皇上,有一种药物,服下之后,可乱人心智,磨人心魂,用来逼供最是妥当,皇上允许我用这药物来找寻证据。把门打开吧,本小姐亲自审。” 刑部侍郎无奈,让人将门打开。 沈妤安笑着,一步步走向姜秉月,立在她跟前,居高临下,“曾想着你不记得发生的一切,多少有些遗憾,如今才知道,你与我一样,拥有曾经所有的记忆,如此甚好。” 眼前的这个人,是前世那个真真切切害她,让她生不如死的人。 她会将一切都还给她,让她体会一下她经历过的所有痛苦。 “沛夏,把药给她吃下!” 沛夏上前,手强势地扣住了姜秉月的下巴。 姜秉月牙关紧咬,不停地挣扎,仇恨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沈妤安。 沈妤安被她的眼神取悦,笑得愉悦,“恨吧!你越恨,我越开心!” 姜秉月挣扎得过分厉害,靠沛夏一个人竟无法将药丸喂她吃下,还差点被她咬伤。 沈妤安上前,弯腰直接扣住了姜秉月的脖子,用了十足的力道。 姜秉月呼吸不畅,下意识张开了嘴。 沛夏趁机将药丸喂进她口中,又强行将绿色的毒液喂她喝下,用力磕了下她的下巴,她被迫将药丸和毒液吞下。 而后松开了她。 姜秉月慌乱地扣着喉咙,试图把药丸和毒液吐出来,一阵阵干呕过后,吐出来一些红色的血液,喉头充斥着铁锈味。 刑部侍郎着急地上前,有些慌,“沈二小姐,你给她吃了什么?” “让她说真话的毒药。” “不会死人吧?” “不会,只会让人生不如死。” 姜秉月脑中一阵阵眩晕,周遭的一切在她眼前变得模糊,而她的身体像是遭受了无数虫子咬噬,钻心刺骨的痛意遍布全身。 她没受伤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抓挠着身躯,蜷缩着颤抖着,忍不住嘶喊。 很快,她凄厉的惨叫声充斥着整片地牢。 其他牢房里关押着的犯人被吓得汗毛倒竖,以为又有犯人被用刑。 刑部对犯人用刑是常事,刑部侍郎是见过大场面的,可看着地面上痛苦嘶喊的姜秉月,他还是控制不住从心底里窜出一股凉意。 太惨了。 原本娇柔漂亮的小姑娘,在毒药的折磨下,失去自控力,指甲在那光洁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血痕,白皙光滑的脸蛋被抓破,血淋淋的。 眼睛张得大大的,眼底都是红血丝,眼神和表情逐渐变得狰狞,一种极度痛苦的狰狞。 刑部侍郎无意识看了眼嘴角挂着凉薄笑容的沈妤安,内心唏嘘不已,沈家二小姐当真狠毒! 被毒药折磨许久,姜秉月的眼神逐渐变得涣散,失去了焦距。 又过了一会儿,她像是丧失了所有力气,不再痛苦嘶喊,不再发疯般挣扎,而是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双眸直愣愣的盯着某一处。 沈妤安走上前,在她跟前蹲下,询问,“你是谁?” 姜秉月无意识地说,“不知道。” 沈妤安皱眉,怎么会这样?她的药,在刺客身上试用过,很灵验,怎么到姜秉月这里就失效了? “是你指使柳儿将沈妤安未婚先孕的消息散布出去的吗?” “是。” 沈妤安松了口气,还好没失效,站起身,看向刑部侍郎,“闻侍郎,她承认了。” 刑部侍郎闻庭眉头紧锁,“沈二小姐,姜小姐明显神志不清,她当下说的话,未必可信。” “我的药就是乱她心智,让她失去自主意识,实话实说。” “可她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怕是不管问她什么,她都会回答是。这样问审,结果做不得数。” 沈妤安蹙着眉,再次蹲到姜秉月跟前,继续询问,“你为什么要害沈妤安?” 姜秉悦:“仇恨。” “什么仇恨?” 姜秉月:“恨她母亲。” “她母亲怎么得罪你了?” 姜秉月:“抢走我爱人。” 沈妤安:…… 药量太重,吃傻了? 按姜秉月的逻辑,母亲抢了她的爱人,也就是说,她喜欢父亲?这不妥妥瞎扯嘛! 沈妤安郁闷,同一批药,在刺客身上有用,在姜秉月身上怎么就失效了呢? 不死心地继续问,“你爱的人是谁?” 姜秉月:“西元皇。” 沈妤安脑门一排黑线,她彻底相信她的药出错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西元皇跟她老爹是同一辈人,一个老男人,姜秉月怎么可能喜欢? 就算真喜欢,那她娘亲抢了姜秉月的爱人,也就是抢了西元皇,这简直离大谱! 第47章 前夫赶来 沈妤安瞧着奄奄一息,双目涣散的姜秉月,不得不承认,她的药出错了,她的医途有了污点。 “沈二小姐,姜小姐神志不清,胡言乱语,她的话做不得证词。”闻侍郎说道。 传闻沈二小姐医术高超,令沈世子起死回生,可当下瞧着,这医术也没多好,至少研制的药物很不靠谱。 沈妤安无奈,“确实做不得数,闻侍郎自己审问吧。” 这次就当姜秉月命大了。 沈妤安带着沛夏准备离开。 一男人急匆匆赶来,一进牢房,直奔地上满身血痕目光涣散的姜秉月,着急地将人抱住,“秉月。” 姜秉月嗯了一声,整个表情很呆滞。 叶凛心揪着,恼怒地看向闻侍郎,沉声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叶公子……”闻侍郎斟酌着该如何解释。 叶凛眼神凌厉,“无凭无据直接用刑,刑部就是这么办案的?” “没有用刑,是沈二小姐给姜小姐用了药,所以就这样了。” 叶凛皱眉,这才留意到一旁的沈妤安,凌厉的眼神看过去,沉着脸。 “妤安妹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毒?秉月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妹妹,你断她一只手腕还不算,竟然下药把她折磨成这样,你到底有没有心?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沈妤安吗?” 面对叶凛的质问,沈妤安表现得很平淡,双眸清冷不带任何情绪。 叶凛,她前世的丈夫,叶将军府三少爷。 相比记忆中,他年轻了很多,也稚气很多,他脸上有着年轻人的意气风发和一种清澈的愚蠢。 他们两家是世交,因为都是武将,避免帝王猜疑,一直以来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不刻意疏离,也不会走得太近。 前世,她未婚先孕,与七皇子退婚后遭遇帝王驱逐,就在离京当天,冥邵殷进宫告知皇上,她腹中的孩子是他的。 而叶凛也紧接着进宫,向皇上禀明,她腹中的孩子,是他的。 她与冥邵殷曾经几乎没有交集,冥邵殷认下她腹中的孩子,让她诧异,也很快明白了他的意图。 他是想趁人之危娶了她,然后获得沈家的支持。 至于叶凛,曾有某一刻,她觉得他是真心的,因为叶凛是个善良的人,他认下她的孩子,可能只是单纯的想救她,想把她留在京城。 帝王派人来询问她,她毫不犹豫否认,她不想嫁给叶凛,更不想嫁给冥邵殷成为棋子。 最终,她被驱逐京城。 让她没有想到,多年以后,她会被冥邵殷赐婚给叶凛。 让她更加意外的,那个与她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十年的叶凛,一直都是冥邵殷和姜秉月的走狗。 姜秉月有什么样的魅力,值得叶凛如此? 沈妤安讥讽地笑了,“叶凛哥哥认识的沈妤安,该是什么样的?” 叶凛皱着眉,眼神复杂,“不是现在这样的,不会用这么冷漠的眼神看着我,不会用这么狠毒的手段对付身边的人,会救助路边流浪的乞丐,会放生受伤的兔子,是位单纯善良的姑娘。” “呵!”沈妤安笑了,笑意不达眼底,“我该不该说你愚蠢?救助流浪的乞丐,那是因为我要拿他们试药。放生受伤的兔子,是因为我不喜欢,我要的是完美无缺的。” 冷眼睨着叶凛,“不要自以为是,我从来都不善良。” 叶凛难以置信,“这不可能!” 沈妤安冷笑一声,带着沛夏头也不回的离去。 曾经她确实善良过。 她喜欢玩骷髅头,是为了学医,想了解人体构造,每一块骨头都认真研究。 喜欢学医的初衷,是能够救人,她不喜欢苦难,自以为是地想要救别人于水火。 她曾经有许许多多的善心善行,可到头来,她的善良是一种愚蠢。 她失去一切,她受尽折磨,她的信任遭遇背叛,她一无所有,无人可信。 沈妤安一路面无表情地出了刑部,眼角泪滴滚落,她恨,恨自己轻易相信别人,她悔,悔没有早一点看清这人世。 刚出刑部大门,迎面就遇上了冥曜翎和冥汐悦。 沈妤安轻扯嘴角,凉薄的眼神看了眼冥曜翎,领着沛夏直接离去。 在她对这世间秉持善意的时候,没见谁来帮助她,而今瞧着,一个个都成了好人,都喜欢姜秉月的“柔弱善良”,就因为她懂得示弱,懂得哭吗? “你站住!”冥汐悦气得对着沈妤安的背影吼道。 沈妤安头也不回,很快离开了。 “她太放肆了!”冥汐悦怒不可遏,“见到我和七皇兄,不行礼就算了,喊她都不肯停下,简直目无尊卑!罔顾礼法!” 冥曜翎望着沈妤安离开的方向,神色复杂,是错觉吗?他好像看见了她的眼泪。她那么狠毒的人,又怎么会流泪呢? 叶凛抱着受伤的姜秉月出刑部,就见到了冥曜翎和冥汐悦,略显诧异,忙上前。 “臣见过七皇子!见过十一公主!姜小姐受伤了,臣要带她去找大夫,礼数不周,还请七皇子和十一公主见谅!” “天啦!怎么弄成这样!”冥汐悦震惊地看着姜秉月血淋淋的脸,“谁干的?不是没有证据吗?怎么动用私刑了?” 叶凛抿了下唇,垂下了眸子,“不是动用私刑,听闻侍郎说,是沈二小姐用药物逼供造成。” “沈妤安也太狠毒了!这可是刑部,她怎么敢?”冥汐悦义愤填膺,“沈妤安太嚣张了,我要去告诉父皇,好好治治她!” “用药物逼供,是皇上应允的。” “那姜小姐招供了吗?”冥曜翎询问。 “据闻侍郎说,姜小姐吃了药以后,整个人呆滞涣散,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说的话做不得证词。” “沈妤安就是存心折腾姜秉月!”冥汐悦气愤道,“定不能让那个沈岁宁嫁给六皇兄,不然有了仰仗,沈妤安会更加猖狂!” 冥曜翎神色复杂,“溪悦,这种话在我跟前说说就行了,别在你六皇兄跟前说。” “为什么不能说?”冥汐悦不甘地撅着嘴,“沈妤安这么狠毒,她妹妹能好到哪里去?我还就偏要说!我这就去找六皇兄!” 说着,揣着一肚子火,提起裙摆风风火火地走了。 第48章 他的惩罚 冥曜翎眼见冥汐悦跑远,担心她惹怒冥沧御,对叶凛交代,“劳烦叶公子照顾好姜小姐。” 说着,忙去追冥汐悦。 叶凛蹙着眉,觉得古怪,七皇子为何交代他照顾好姜秉月?他和姜秉月很熟吗? * 北翼王府。 冥沧御刚回府,就让人到长公主府去寻顾行舟,结果被告知,顾行舟不在府上。 猜测是心虚,闻风跑路了。 他虽然生气,倒也不着急处置顾行舟。 当下,还有让他更生气的。 时隔半个时辰,墨长存来到了北翼王府。 彼时冥沧御正在院中练枪,长枪在他手中像是有了生命,一招一式气势惊人,凌厉肃杀,像是能毁天灭地。 墨长存刚进庭院,远远地就瞧见了练枪的北翼王。 那张充满寒意的俊脸,让他忍不住心头犯怵。 靠近之后,不敢出声,默默等候一旁。 冥沧御又耍了许久,一个回身,手中的长枪冲着墨长存飞射而来,从墨长存耳旁划过,狠狠地刺入了后方的墙壁,枪柄震颤许久。 冥沧御阴冷冰寒的眸紧盯着墨长存。 墨长存不敢迎视他的目光,垂下眸,单膝跪地,“属下参见王爷!” “还知道自己是属下,你可知阳奉阴违是什么后果?” “属下糊涂,还请王爷明示!” “三个月前,本王让你寻找沈岁宁,结果呢?” “回王爷,属下让人找了,只是人海茫茫……” “还敢狡辩!”冥沧御怒不可遏,衣袖用力一挥,直接将墨长存掀飞很远。 墨长存狠狠地撞到了墙上,又跌落地下,一口鲜血喷出。 “是本王画得不够清楚吗?沈岁宁和沈妤安长得一模一样,你就算找不到沈岁宁,也该查到沈家,找到沈妤安,结果呢?你还敢说不是阳奉阴违?” 墨长存震惊,沈岁宁和沈妤安长得一模一样? 叶春生将画像送来,他本欲打开,被兄长阻止。 他们虽是北翼王的属下,可暗地里,还效忠另外一位主子,北翼王让找沈岁宁,而另一位主子,下令杀了沈岁宁。 进退两难,他们只能当沈岁宁不存在,不找也不杀。 谁能想到沈岁宁竟然与沈二小姐长得一模一样。 墨长存艰难地爬起,一步一步走向冥沧御,在他跟前一米远处跪下,“属下失职!属下该死!” “你确实该死!” 墨长存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一身侍二主,本就不该,一切罪有应得。 冥沧御幽深的眸子冷冷地盯着墨长存,面沉如水,手心运起掌力,狠狠一掌击出。 “六皇兄!六皇兄!你在哪儿?” 冥汐悦拎着裙摆风风火火地跑来,忽然一抹黑影冲着她飞来,狠狠地砸在了她身上。 一股猛烈的冲击力带着她飞出了好远,跌在了地上,剧烈的疼痛,让她一瞬间头晕眼花,猛地咳嗽了两声,喉头充血。 紧随而至的冥曜翎,脸色大变,忙跑上前。 冥汐悦手往嘴上一抹,发现手上有血,吓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一旁的墨长存已经晕死过去,面无血色。 冥曜翎面色凝重,“快来人!快找大夫!”忙又宽慰冥汐悦,“大夫很快就来了,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冥汐悦哭泣着,断断续续地说,“痛,好痛,动不了。” “那就先别动,等大夫来了再说。” 冥沧御走来,冷漠地瞥了冥汐悦一眼,冲着侍卫吩咐,“送墨长存回去!” 两个侍卫领命,抬着墨长存离开。 “六哥!”冥曜翎眉头紧锁,“溪悦怎么说也是我们的妹妹,你怎么能对她出手?” 他来时没看清情况,还以为冥沧御打了冥汐悦。 冥沧御面无表情,冷漠道,“怪她自己不长眼睛!你们来做什么?” 冥汐悦这才想起正事,委屈地看着冥沧御,“人家是关心六皇兄才来的。” 冥沧御蹙了下眉,不打算听她说废话,转身准备离开。 “六皇兄!”冥汐悦忙叫住他,“那沈妤安心狠手辣,她妹妹肯定也不是好人,你换个人喜欢好不好?” “本王也不是好人!” 冥沧御语气冰冷。 冥汐悦语塞,委屈地咬着唇,六皇兄确实不是好人,她都受伤吐血了,他竟然丝毫不关心。 冥沧御没再搭理她,径直离开。 冥汐悦委屈地哭着,“嘤嘤,我要去告诉父皇,告诉母后,告诉太子皇兄,六皇兄欺负我。” 冥曜翎静默无言,告状有用的话,他六哥都死千八百回了。 * 沈妤安没有急着回府,而是去了她的小店。 店铺还在装修改善,短短时间已经有医堂的样子了。 医堂设置问诊区,抓药区,后方摆放了一张张单人小床,方便一些病重的病人临时休养。 又隔出了一个单间,方便她来时可以休息。 她亲自写了一张聘启书,贴在门口,想聘用一些会医术的坐堂大夫和懂药理的药童。 告示刚贴好,木匠就将她定做的牌匾送来了。 看着牌匾上“圣医堂”三个大字,她一瞬间心潮澎湃。 她即将有自己的第一份事业。 “小姐,好像是墨公子。” 沛夏无意间看到墨长存被板车拖着从门口走过,喊沈妤安的同时,忙跑出去看情况。 沈妤安紧跟着她跑出去,远远地,就见车夫驾着板车离开,板车上,墨长存四仰八叉地躺着,嘴角似乎有血渍。 “还真是墨长存!跟上去看看!” 沈妤安交代人将牌匾收放好,忙和沛夏一起去追墨长存。 一路跑着,很快追上了人。 “小姐,那车夫穿的是侍卫服,好像是北翼王府的侍卫。” 沈妤安眼睛不瞎,自然也看到了,猜测万古楼得罪了北翼王。 她没有冲动上前,而是不远不近地跟着,直到看到墨长存被车夫扔到万古楼门口。 真的是用扔的。 霍桑榆第一时间出来,看见墨长存的瞬间脸刷地一下就白了,着急地跑上前,“快来人!快扶公子进去!” 人群一阵骚动,墨长存被带进万古楼。 沈妤安领着沛夏紧跟着进万古楼,“桑榆姑娘。” 霍桑榆扭头的瞬间,就像是见到救星一样激动,“沈二小姐,快,我家公子……” “别急,先把他安置好,我给他看看。” 第49章 有求于她 墨长存被带上了顶楼,厚重的梨花木门隔绝了外界一切喧嚣。 沈妤安给墨长存诊脉,几乎在搭上脉搏的瞬间变了脸色,忙取出随身的银针替他扎针。 霍桑榆站在一旁,紧张地关注着墨长存,双眼急得通红,眼看着沈妤安面色凝重,心里担忧,想问又不敢问,深怕打扰到沈妤安。 沈妤安聚精会神地扎完了八十一根银针,直起身的时候,长舒了口气,额头都是汗。 “沈二小姐,我家公子……”霍桑榆哽咽的开口。 “受了很严重的内伤,脏腑内出血,需要给他止血的同时,及时将体内的瘀血排出,否则性命不保。” 霍桑榆一听更慌了,她虽然不是大夫,可也知道内出血有多严重,尤其她家主子身子本就不好,瞬间就急哭了。 “沈二小姐,求求你,无论如何请救救我家公子。” “你不说我也会救的,也算他幸运,若非遇到我,又恰好我学会了隐山的九九还魂针,你家公子基本没活路。” 那个伤他的人内力深厚,下了死手。 “多谢!多谢沈二小姐!”霍桑榆激动道。 “知道是谁伤了你家公子吗?” 沈妤安猜测是北翼王,但是还是想证实一下。 霍桑榆不知想到了什么,双眸有些涣散,魂不附体的样子,“是北翼王府的人把公子喊了去,如无意外,是北翼王伤了公子。” “是万古楼得罪了北翼王,还是你家公子得罪了北翼王?” 霍桑榆摇头,“奴婢什么都不知道,还请沈二小姐别问了,知道太多,会给沈二小姐惹麻烦的。” 沈妤安心说,已经惹麻烦了。 她救了墨长存,这件事很快会传到北翼王口中,北翼王要杀的人被她救下了,可不就间接得罪他了嘛。 回头等墨长存醒了,她得好好问问,若是墨长存也不肯说,那就算了。 “一刻钟后,我给你家公子拔针,他会吐血,你准备好铜盆,别脏了屋子。” “吐血之后,他会陷入昏迷,今夜可能会高热,你让人守着他,或者请个大夫守着。用烈酒给他擦拭身体降温,千万不能让他持续高温,否则轻则痴傻,重则丧命。” “他估摸明早会苏醒,醒来两日内别给他吃东西,给他喝点清水就行。” 霍桑榆一一应下,“奴婢都记住了,多谢沈二小姐。” 一刻钟,沈妤安给墨长存拔了针。 在所有银针取下的瞬间,墨长存忽然一下坐起,一口血喷出,榻上,地面,还有离得近的沈妤安和霍桑榆衣服上都染了血。 血液有些暗红,血液中夹带了一些淤血,呈颗粒状小血块。 霍桑榆第一时间上前扶住墨长存,另外一个丫头则是举着铜盆上前。 墨长存猛烈地咳嗽着,咳出了不少血,甚至鼻子耳朵都开始流血。 霍桑榆白了脸色,手足无措,“沈二小姐……” “没事,淤血排出来就好了。”沈妤安面色严肃地上前,又给墨长存身上扎了六根银针。 很快,墨长存不再吐血,双眸紧闭,毫无意识地倚靠着霍桑榆。 “扶他躺下,别碰到他身上的银针,我现在回府去取药。” 沈妤安交代完,急匆匆离开。 * 聂北川在皇宫给皇帝诊治完,出宫后去了长公主府,原是想找顾行舟商议,该如何向冥沧御解释,结果得知顾行舟收拾行囊跑了。 气得想将顾行舟抓回来掐死。 顾行舟可以跑路,他却不能,他还得去找冥沧御,禀报皇帝的病情。 拖延了一段时间,让人去找顾行舟,没找到人的情况下,硬着头皮前往北翼王府。 彼时冥沧御正在书房。 聂北川踏入的瞬间,书房门一下被侍卫关上,屋里没有掌灯,窗户紧闭,书房内光线过于昏暗,让他一颗心控制不住提起,很是紧张。 稳了稳心神,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这阵仗够吓人的,其实我可以解释的。” “你最好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如若不然,即使你是本王的表兄,本王也不会轻饶。” 聂北川深吸了口气,“当时王爷让叶春生将沈小姐的画像给了顾行舟,然后又吩咐顾行舟照着画一幅给我。” “顾行舟画给我的画像,与我所见到的沈小姐没有丝毫相似之处,可以说是毫不相关,所以我一直都没能将人找到。” 昏暗的光线下,冥沧御一张脸阴沉可怖,浑身的气势骇人,“好个顾行舟!不仅无视本王的命令,还故意阻碍本王寻人!” “顾行舟不是故意的,之前我怀疑画像有误,入京时候找过他,问清楚了情况。当时叶春生将画像给他之后,他不小心将画像弄进了池塘,捞起来的时候画像已经糊了,所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沈岁宁小姐长得什么模样。” “呵!好!你们好得很!” 冥沧御气得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把桌案都拍裂开了。 “我就说,怎么都快三个月了,半点消息都没有,合着你们都没用心找,变着法儿的糊弄本王!” 针摄于冥沧御可怕的气势,聂北川不敢再开口解释,他虽然没想糊弄,但是没有第一时间将实情告知是事实。 冥沧御气得想宰了顾行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有本事就一辈子别出现在本王跟前。”强压下怒火,“皇上的病,还有救吗?” “也就半年时间了,就算是我祖父亲自来,恐怕也是这个结果。”聂北川叹息道。 冥沧御沉默了。 聂北川接着说,“王爷该知道,若非当年姑姑用了隐山禁药,皇上活不到现在。虽说活下来了,但这些年全靠药物维持着生命,是药三分毒,药吃得久了,药效减退不说,会加重脏器的负担,能活到现在已是幸运,早日做好准备吧。” “九九还魂针能救皇上吗?”冥沧御询问。 聂北川面色微变,有些激动,“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我救不了,不代表小师妹也救不了!九九还魂针很逆天,用得好可与阎王抢人!不妨一试!” 冥沧御眸色晦暗,手指无意识敲击桌面,“看来本王得亲自去找沈二小姐了。” 第50章 登堂入室 “我只是说可以一试,不能确保一定能救皇上。”聂北川说道,“还有就是,沈二小姐有逆骨,王爷态度可以稍微好些,当尽量避免以权压人。” 冥沧御冰冷的眼神睨着聂北川,“你在教本王做事?” “不敢。”聂北川尴尬一笑,“今日,王爷误将沈二小姐认作沈岁宁,强势地拽着沈二小姐就走,那脸色极其难看,男子见了都害怕,更不用说女子。” 在冥沧御的眼神逼视下,硬着头皮继续说,“这对待女儿家得温柔,若是太凶了,留得住人也留不住心。” “你放肆!”冥沧御怒呵。 “王爷寻了岁宁小姐三个月,可见是用了真心,既然在乎,就不能太霸道蛮横,要学着怎么讨女子喜欢。” “滚!!!” 聂北川离开王府大门的那一刻,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很佩服自己的勇气。 若是顾行舟,肯定会狗腿的夸冥沧御的同时,斥责沈岁宁不识好歹,哪里会像他这样直言进谏? 沈妤安,沈岁宁,双胞胎,天底下真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聂北川忍不住笑了。 沈丰年有对双胞胎女儿,十几年竟无一人知道,沈淮之救驾而亡,沈岁宁入京看望兄长,竟然不在人前露面,兄长尚未苏醒就匆匆离开,仔细想想,甚是蹊跷。 沈丰年的夫人裴氏,娘家在千里之外的滨州。 当初查到沈岁宁遭遇追杀,跌入无妄河,被温少庭所救。 沈岁宁虽然没有告知温少庭自己的身份姓名,却告知温少庭,家住京城。 沈岁宁既然自小养在滨州,与盛京这边的家人不亲厚,又为何要说自己家住京城? * 沈妤安回府拿了药,又急匆匆赶往万古楼。 先是取了墨长存身上的六根银针,又喂他吃下她特制的药丸,等了两刻钟,确定情况稳定下来,她才离开。 彼时天已经黑了,霍桑榆让人安排了马车。 回到府上已经很晚了。 刚到前院,就瞧见正厅里多了几个意想不到的“客人”,面色苍白的姜秉月,姜彦,还有叶凛。 正厅里还摆放了几口木箱子。 沈丰年和裴氏坐在主位,夫妻俩的脸色都很难看。 沈妤安眸色暗了下,唇角勾起一抹冷弧,好奇姜秉月又要弄什么幺蛾子。 被她用药折磨了个半死,不好好在家里边休养,竟然还上赶着来作妖,她也是很佩服。 姜秉月和姜彦眼看着沈妤安走来,姐弟俩皆神色不虞,姜彦表现出明显的敌意,仇恨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沈妤安。 而叶凛,看沈妤安的眼神透着复杂。 沈妤安笑着走入正厅,在姜秉月对面坐下,扫了眼地上的几口木箱子,询问的眼神看向沈丰年,“爹爹,怎么回事?” 沈丰年沉着脸,紧抿着唇没说话。 裴氏开了口,“姜小姐和姜少爷被姜老爷赶出家门,前来投奔。” “这么回事啊。”沈妤安笑着,看向脸上满是血痕,一副虚弱病态的姜秉月,“姜小姐当初找上沈家,拿自己的身份要挟我父亲的时候,就该料想到有今天,被逐出家门的滋味好受吗?” “都是因为你!”姜彦怒声斥责,满眼仇恨,“若不是因为你,我们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如今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透着嘲讽嫌弃,他连书院都不敢去了。 “怎么会是因为我呢?”沈妤安讥笑,讥讽地看向姜秉月,“若不是意外听到秉月妹妹与我父亲的谈话,我又怎会知道她是沈家的女儿?又怎么会知道她从一开始接近我就带有目的?” “既然她想让父亲承认她的身份,那我就公然告知所有人她是沈家的女儿,也算是成全她认祖归宗的心愿。” “总不能既想让沈家承认她,想得到沈家的帮衬,又不愿声誉受损,还想占着姜府的财富,既要又要,哪有那么美的事情?” 目光转向愤怒的姜彦,“再说了,姜老爷没有儿子,我明知姜彦弟弟都不是他的血脉,却故意隐瞒,任由姜彦弟弟未来继承姜府,这对姜老爷未免过于残忍!” 姜彦被噎住,脸色难看,拳头紧握,“现在如你所愿了,那既然我们是沈家的人,我们回到沈府是理所当然!” 沈妤安故作思考,“原则上这么说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我……”笑眯眯地看向姜秉月,“秉月妹妹最多算个外室的女儿,连庶出都比不上,身份低贱。这回了沈府,也最多是姓沈罢了,想过好日子是没可能的,妹妹当真愿意回来?” 姜秉月神色凄楚,低下头去,小声说道,“我已无家可归,不回沈府,不知道能去哪儿。” “既然妹妹心甘情愿,我沈府也不至于将人拒之门外。”沈妤安轻扯嘴角,冷笑,“来人!将秉月妹妹的行李送去下人房,这以后,她就是沈府的半个下人了。” “你太过分了!”姜彦脸色难看地站了起来,仇恨地瞪着沈妤安,“我们到沈府,不是来当下人的!” “我知道,你们是想来当主子的。”沈妤安讥讽地笑着,朱唇一字一句,“可是你们的身份低贱到尘埃里,想做主子,你们配吗?” “你!”姜彦气结,咬牙恶狠狠地盯着沈妤安,“好!好得很!”走到姜秉月身边,拽着姜秉月就要走,“姐!我们走!这沈家我们高攀不上!我也不稀罕!天大地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彦儿~”姜秉月虚弱地唤了一声,眼一翻,身子往地上直直地栽去。 叶凛眼疾手快,及时上前扶住了姜秉月。 “姐!”姜彦脸色大变,一下慌了神,“姐,你怎么了?” 姜秉月虚弱无力地倚靠着叶凛,眸中泛泪,委屈地看向沈丰年,哽咽道,“爹爹,您不能这么对女儿,女儿已经没了娘,没了家,如今一无所有,女儿也是人,也会心生埋怨。” “当怨恨大于理智,女儿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爹爹忍心让女儿走向极端,豁出一切,不计后果,万劫不复吗?” 第51章 似有把柄 沈丰年沉了面色,眉头紧拧,紧抿着唇,锐利复杂的目光与姜秉月对视良久。 姜秉月双眸含泪,一副楚楚可怜弱不禁风的姿态。 “你真的很像你娘,简直一模一样!”沈丰年压低声音说道,语气里有着隐忍和克制,“既然想留下,那就留下吧。” “女儿不想做下人。” “管家,让人把西院的灵芸阁和霜华居收拾出来,安排姜小姐和姜少爷住进去。” “老爷。”裴氏不可置信地看着沈丰年。 沈丰年面色威严,“夫人,再怎么说他们都是沈家的血脉,流浪在外,落人话柄。” 裴氏并非心狠之人,倒不是说非要赶姜氏姐弟走,只是不希望他们以正经主子的身份留在沈府。 尤其是姜彦,当下算是侯府唯一的男丁。 她的儿子未来会不会复活都是未知,若有个万一,她就要眼睁睁看着属于儿子的一切被外边女人生下的孩子夺走。 想想心里就不舒服。 沈丰年毕竟是一家之主,他做主留下了姜秉月和姜彦,裴氏就算不满,也不能说什么。 沈妤安注视着一副柔弱姿态的姜秉月,若有所思,刚才姜秉月的一番话,她听出了威胁的意味,而父亲的决定让她确定了,父亲有把柄握在姜秉月手上。 很快,管家安排人将姜氏姐弟带来的木箱子搬走。 姜秉月以身体不适为由告退,在姜彦的搀扶下离去。 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妤安。 沈妤安却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得意与挑衅。 “妤安,秉月既然住进来了,那就好好相处,得饶人处且饶人,莫要针对她。”沈丰年沉声吩咐。 沈妤安沉默,她想问父亲有什么把柄握在姜秉月手中,因着叶凛在场,没法追问。 “沈侯爷,既然姜小姐和姜少爷已经安顿好,晚辈就告辞了。” 叶凛起身,拱手行礼。 沈丰年神色冷漠,“多谢叶三公子将人送来!管家!送客!” “告辞!” 叶凛走时看了沈妤安一眼,眼神复杂,欲言又止的样子。 沈妤安不懂他的欲言又止,也不想猜测,等人走远,忙问沈丰年,“爹爹,刚才姜秉月说那话什么意思?她说要豁出一切,不计后果,她能豁出去什么?” 沈丰年眸色晦暗,面色严肃,“别问了,夜已经深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沈妤安皱眉,“爹爹可知让姜氏姐弟入府是引狼入室?” “他们入了沈家,那就意味着和沈家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沈丰年说道。 沈妤安沉默了,确实,姜秉月入了沈家,就没办法像前世那样构陷沈家叛国了,毕竟株连九族,她和姜彦也逃不过。 当然,这一世,她也不会给她构陷的机会。 “既然已经让她们入了府,再赶出去也不恰当,但是爹爹,我是不会让他们好过的!想当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那是痴人说梦!” 沈丰年狠狠地皱起了眉头,“她不来惹你,你又何必去惹她?就不能当他们姐弟不存在吗?” “不能!除非爹爹告诉我,您有什么把柄握在姜秉月手上?” “没有把柄!”沈丰年沉了脸,已经没了耐心,语气明显不好,“终归是姐妹,要好生相处,不要闹得太过。我乏了,你也赶紧去休息吧!” “爹爹……” “好了!若是实在容不下他们姐弟,你就自己搬回将军府那边住!” * 灵芸阁。 刚收拾出来的屋子,算不得华丽,但也不算简陋,当然与姜秉月曾经居住的没法比。 姜秉月躺在软榻上,周身酸软无力,布满血痕的脸没有表情,漂亮的丹凤眸冰冷没有温度。 姜彦坐在她对面的木椅上,嫌弃地看着周遭的一切,“什么都没有!真是寒酸!比我们姜府差远了!” 姜家是富户,姜彦曾是姜府唯一的少爷,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自然是瞧不上当下的居住环境。 “姐,虽然咱们被赶出府,但我们手中是有私产的,要过什么样的好日子都可以,又何必来沈府受这份委屈?” “钱财能让我们过好日子,却给不了我们权势地位。”姜秉月轻柔的语气透着凉意,眼神阴冷,“被赶出府,身后没有家族,身份见不得光,我无法高嫁,你也无法高娶。” 若非身份被沈妤安揭露,她也不愿意入沈家。 “彦儿,沈淮之绝对死了,我们要想办法找出沈淮之假复活的证据,以此逼迫沈丰年公布沈淮之死亡,然后你取而代之!” “我听姐姐的,以后每天都跟着沈淮之。” * 沈妤安没想到沈丰年会说出让她离开的话,气得不轻,揣着一肚子火回了揽月阁。 “小姐莫要生气,侯爷无意赶小姐离开,肯定是有很大的把柄在姜小姐手上。”沛夏说道。 沈妤安心里憋屈,没吭声,虽然生气,但还没有丧失理智,父亲向来疼爱她,鲜少对她说重话。 今日的一番话很过分,也变相说明了,父亲不希望她和姜秉月针锋相对,甚至担心她针对姜秉月会惹出麻烦。 父亲到底有什么把柄落在姜秉月手上? 前世的时候,父亲虽然不喜姜秉月,但给予了最大程度的包容。 她曾以为,父亲包容姜秉月,是担心姜秉月把身世说出去,影响沈家的声誉。 可如今看来,明显不是。 看来得赶紧治好墨长存,让墨长存帮忙查一查姜秉月的过去。 这一晚,沈妤安辗转反侧,将前世发生的事仔细想了一遍,奈何很多事情她都忘记了,想不出姜秉月手中有什么东西能够威胁到沈丰年。 翌日一早。 刚起床洗漱完,正前往到正厅用早饭,路上遇上了管家赵深,行色匆匆。 “二小姐,北翼王到访,指名要见您。” 沈妤安瞬间觉得晦气,眉头一皱,“有没有说找我做什么?” “没!老将军和侯爷上朝去了,老太君,夫人,三小姐,二房一家子,还有姜小姐和姜少爷,全都在正厅,北翼王气势凌人,没人敢问他找您做什么。” “走吧,去看看。” 第52章 接她进宫 沈妤安一路上都在猜测,冥沧御是不是特地来寻她麻烦的,毕竟她昨天救下了墨长存。 若是来问罪的,她该如何应对? 还没想出应对办法,就已经到了正厅。 正厅里,男人端坐于主位,一袭墨色镶金边华服,刚毅俊美的面容没有表情,眼神威严锐利,周身散发着与生俱来的贵气和浸淫战场多年的煞气。 让人望而生畏。 二房一家子全都规规矩矩地低着头,明显看出胆怯。 沈老太君,裴氏,还有沈听澜,也都是小心翼翼的。 姜彦是第一次见到冥沧御,偷偷打量了一眼之后,再不敢抬头。 姜秉月多次抬头,怯怯地偷看冥沧御,脑子里却在思索着,这一世,为何北翼王会来京城。 前世,她只见过北翼王一次,那是当今圣上驾崩出殡的时候,她在街上远远见过。 那时他骑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刚毅俊朗的面庞沉冷,漆黑凤眸锐利如鹰,无人敢逼视,一袭深色厚重铠甲,手拿长枪,威风凛凛。 据说他是刚从战场赶回来的。 那个时候,据四皇子说,太子很不安,担心北翼王趁机夺位。 皇帝下葬的第二天,北翼王离京,太子这才安了心。 从那以后,十几年光景,北翼王再没有回过盛京,她也再没有见过他。 可这一世,竟然全都变了。 不仅冒出了个慈济和尚,扬言沈淮之有一线生机。 就连只闻其人,不见其面的隐山少主,和威名在外,人人敬畏的北翼王,全都来了京城。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导致一切都变了? “臣女沈妤安,参见北翼王。”沈妤安入了正厅,福身行礼。 冥沧御锐利的眼神打量着她,再看到这张脸,他依旧很恍惚,真的不是沈岁宁吗? “免礼!” 沈妤安起身后,微微低垂着头,任由冥沧御打量。 “随本王进宫一趟。” 沈妤安疑惑,却没有追问,恭敬应下,“臣女遵命!” 冥沧御安排了马车,一辆并不宽敞甚至有些小家子气于窄小的马车。 沈妤安看到的一瞬间,有些愣,下意识左右看了看,除了那辆马车,再没有别的轿子马匹,这是要与她同乘一辆马车? 看来他并不完全相信她说的话,这是有意试探呢。 “沈二小姐,请吧。”冥沧御冷漠道。 沈妤安顺从地上了马车,不出意料,男人紧接着跟了上来。 狭小的车厢里,他们相对而坐,由于男人过于高大健硕,显得十分拥挤。 他两条腿曲着,自然地微微岔开,围住了她曲着的两条腿,有种他整个人都包裹着她的错觉。 沈妤安眉头一皱,心里很不舒服,直觉这男人故意耍流氓,膝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原本想怼两句,话到喉咙又咽了回去。 她不知道自己过去在他跟前是怎么表现的,当下说多错多,未免引起怀疑,尽可能做个哑巴。 冥沧御漆黑锐利的眸始终盯着沈妤安,这张脸怎么看都是他认识的那个人,甚至她给他的感觉,也是他认识的那个人,与昨天所见的,似乎有些不同。 昨日,他冷静之后,盯着她打量了很久,并没有那种强烈的想要侵犯占有的冲动。 今日,光是看着,他就想要将人牢牢锁在怀里,宣泄三个月以来压抑的愤怒和情欲。 “今日,本王就让父皇下旨,替本王和沈岁宁赐婚。一个月内,本王要见到沈岁宁,否则,要么沈淮之嫁进北翼王府,要么沈二小姐嫁进来。” “王爷就这么不挑吗?”沈妤安抬眸睨着冥沧御,语气有些冲,“既然我哥哥可以,我可以,那按理谁都可以入北翼王府,又何必执着于沈岁宁?” 冥沧御眸色晦暗,看着眼前这张不再伪装,显露真实情绪的脸,熟悉且真切,唇角轻扯,“这天底下还没几个人敢质问本王,沈二小姐当真胆大。” 这沈家人是真的猖狂,一个沈淮之敢无视他,一个沈妤安敢质问他,一个沈岁宁敢耍弄他。 “臣女不敢,臣女只是觉得王爷过于随意,不够尊重臣女的妹妹。”沈妤安压下愤怒,低声说道。 “不尊重又如何?沈二小姐能如何?” 冥沧御轻嗤,神情充满了不屑。 沈妤安轻易被激怒,明眸瞪着冥沧御,真想一巴掌扇过去。 冥沧御勾唇,笑得极尽嚣张,漆黑凤眸定定地注视着沈妤安,意味深长道,“你真的很像她。” 沈妤安表情一僵,心中警惕,“双胞胎自然长得像。” “本王昨日差人去滨州打探情况,很凑巧,人刚派出去,今早就回来了,说是裴老夫人已经带着两个儿子来了盛京,估摸还有一个时辰能入城,今日午时能赶到平西侯府。”冥沧御漫不经心道。 沈妤安瞬间变了脸色,不可置信,外祖母和两个舅舅怎么会来京城呢?因为路途遥远,外祖母年事已高,所以哥哥去世,父亲特地让人不要去通知,怎么就来了呢。 冥沧御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眸色暗了下,“本王已经让聂北川亲自去接裴老夫人了,特地交代他一路上与老人家谈谈心,想来能够打探到沈岁宁的去向。” 沈妤安彻底慌了,她昨天才编好的故事,难道今日就要被拆穿吗?若是北翼王知道她骗了他,后果会很惨。 抬眸看了冥沧御一眼,对方那洞悉一切的双眸,让她本能心虚,下意识看向别处。 “王爷带臣女进宫,所为何事?” 先前还以为是因着墨长存的事问责,目前看来不是。 “皇上身体不适,让你给皇上诊治。” 沈妤安微愣,她都快忘记了,皇帝似乎身体不太好。 前世沈家被满门抄斩,那时皇帝已经病危,太子监国,沈家的案子是太子亲自操办。 在皇帝驾崩前夕,隐山山主和她师父瞿玄子亲自来了京城,入宫替皇帝诊治。 那个时候她一心想讨个公道,随着师父入宫了。 她见到了皇帝,彼时帝王神色憔悴,面颊凹陷,形如枯槁,已经在死亡的边缘。 第53章 他耍流氓 关于沈家的案子,皇帝说是太子一手查办,罪证确凿。 皇帝留下了一份遗诏,交给了隐山山主。 又下了一道旨意,赦免了她的罪行。 她又有何罪? 她不甘心,可又能怎样?皇帝时日无多,根本无力替沈家翻案。 翌日皇帝驾崩,太子顺位登基,至始至终,那份遗诏都没有出现。 没人知道,那份遗诏将皇位传给了哪位皇子。 今生她才知道,北翼王与隐山少主关系匪浅,那皇位很可能传给他,若真如此,那他为何没有继承皇位? “沈二小姐发什么呆?”冥沧御眼神凉凉,与他说着话,竟然走神了。 沈妤安回神,复杂的眼神看着冥沧御,“臣女一定会尽心尽力救治皇上。” 她不希望太子登基,也不希望冥沧御做皇帝。 她还想以哥哥的身份混迹官场,若是冥沧御做了皇帝,定会处处针对她,她哪里还有出头之日? “你最好用心救治,若皇上有个万一,本王拿你是问!”冥沧御冷冷道。 沈妤安忍不住给了个白眼,她想抽他!这人是真的讨厌! “咕咕~咕~” 肚子忽然叫唤了起来。 沈妤安默默捂着肚子,眼巴巴看着冥沧御,她早饭还没吃呢,因为怀孕,又正好过了孕反期,她最近胃口大增,饿得很快。 冥沧御看她那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生出一丝异样,移开了目光,他不能心软,绝对不能心软。 若她不是沈岁宁,他没必要心软。 若她是沈岁宁,她耍弄他,欺骗他,更加不能心软。 马车入了闹市,包子的肉香味飘来,沈妤安忍不住掀开了车窗帘子,眼巴巴地往外望去。 “王爷,臣女肚子饿,随时都能够饿晕过去,若晕了,就没办法给皇上看病了。” 冥沧御面无表情,“晕了就用水泼醒!” 沈妤安心塞,恼火,一个没忍住,直接一脚踢向冥沧御,踢完她自己都愣住了,她做了什么? 冥沧御一脸诧异,有些怔愣地看着沈妤安。 沈妤安眼神闪躲,心虚地解释,“腿抽筋,不是故意的。” “抽筋?”冥沧御凉凉的眼神睨着沈妤安,“本王略懂医术,可以给沈二小姐瞧瞧。” 漫不经心地握住了沈妤安踢他的那条腿,将腿搭在了自己的腿上,在沈妤安震惊的目光中,手掌顺着她的腿缓慢地往上摸去,明晃晃地揩油。 充满侵略的目光定定地注视着沈妤安。 沈妤安控制不住心慌,那只手过于肆无忌惮,她几乎是本能的,抬手一巴掌挥了过去。 手腕被牢牢扣住。 冥沧御勾唇冷笑,竟然敢踢他!敢打他! 这世间女子,也只有沈岁宁有这个胆量! 冥沧御倾身上前,近乎凶残疯狂的眼神牢牢锁住沈妤安,“这双胞胎,成长在不同的环境下,接受不同的教养,竟能养出一模一样的性格。” 沈妤安心突突直跳,男人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让她下意识想逃,却又无处可逃,努力保持镇定,“我知道,王爷想说我就是沈岁宁,可惜我不是。” “是与不是,不重要。”冥沧御勾唇凉薄一笑,越发凑近沈妤安,附在她耳畔,“本王只知道,当下眼前的这个人,激发了本王的兽性。是你还是她,都可以。” 沈妤安用力一把推开了冥沧御,脸色难看,眼神冰冷,“北翼王!请你自重!我不是你可以随意玩弄的女人!” “自重?”冥沧御冷笑,阴狠的眼神盯着沈妤安,“到底是谁不自重?是谁不知羞耻的勾引本王?是谁在床祉之间,像个妖精一样纠缠本王?” 沈妤安脸蹭的一下烧红了起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认错人了!绝对不可能是我!” 她才不会…… 她是侯府贵女,她是保守的,是矜持的。 “呵呵!”冥沧御又一次冷笑,怒火压抑不住,“你可真够无情!当初追求本王的时候,换着花样卖弄风骚,如今倒装得像个纯情圣女一样。” “你才卖弄风骚!” “急了?既然你不是沈岁宁,那你急什么?说的又不是你!” 沈妤安被噎住,脸色难看。 冥沧御又一次倾身凑近她,“你知道本王在床上都是怎么称呼沈岁宁的吗?”压低声音,“本王称呼她……” 沈妤安瞪大了眼,从脸到脖子耳根瞬间通红,浑身燥热,“你才是!” 冥沧御坐直身,漆黑凤眸静静注视着沈妤安,那愤怒羞恼的样子让他通身愉悦,“本王说的是她,不是你,沈二小姐无须动怒。” 沈妤安气得不轻,恼火地瞪着冥沧御,流氓!臭流氓!臭不要脸! “我妹妹绝无可能跟你这样的人在一起,就算真在一起,也绝对是你强迫了她!” 冥沧御眸色晦暗,他几乎可以确定,当下眼前这个人,是他要找的人,可为何她要说是他强迫她?明明是她勾引他! 难道真失忆了? 还是他真认错人了? 马车一路驶向宫门,最后入了皇宫,在御书房门前停下。 沈妤安早已经忘了饥饿,气都气饱了,先冥沧御一步下了马车,若非这短暂的相处,她打死也想不到北翼王是这样无耻的男人! 冥沧御撩着衣袍,慢吞吞地下了马车,举手投足,尽显矜贵优雅。 “王爷,皇上还未下朝。”小太监回禀。 冥沧御眉头一皱,“可是朝中有大事发生?” “今日早朝,西元使臣入宫了,为的是西元四皇子的事,估摸是想让陛下放了西元四皇子。” “案子尚未查清,没把人押送大牢就已经足够给西元国面子了,还敢要求放人?” 小太监不敢吭声。 沈妤安当下也顾不得生气了,“确实不能放!西元国是战败国,西元四皇子来了北峪国,不仅不夹着尾巴做人,还分外嚣张,竟然敢让人刺杀陛下,不可轻饶!” 冥沧御幽深凤眸看向她,“看来沈二小姐很生气。” “当然!我哥哥都没命了,我能不气吗?虽然现在人救活了,但也无法抵消我心底的愤怒!” “言之有理!”冥沧御眸色晦暗,“只是一直软禁着西元四皇子,不利于两国邦交,本王思索再三,觉得还是应该把人放了。” 第54章 由他查案 沈妤安气结,“王爷存心跟我作对是吧?” 冥沧御心情甚好,漆黑幽深的眸子暗芒涌动,一副欠扁的正经表情,“怎么会?本王是站在国家层面考虑问题,为国为民,绝无私心。” 帝王洪亮的声音传来,“看来北翼王与朕想到了一处,为着两国邦交考虑,朕已经下令撤回守卫,放西元四皇子自由。” 沈妤安眉头一皱,看向走来的皇帝,压下情绪,福身行礼,“臣女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免礼!”皇帝神色复杂,“沈二小姐也别难过,是非曲直朕会让人调查清楚,若刺杀案真是西元四皇子主始,朕不会姑息,定会还沈世子一个公道。” 沈妤安神色淡淡,有些话听听就可以了,当不得真,“臣女多谢皇上。” “父皇就这么轻易把人放了,未免显得我北峪国太好欺负。”冥沧御淡淡道。 帝王看向他,眸色深深,“朕还以为你成长了,还是这么意气用事。国与国之间,当尽量避免纷争,一旦矛盾激化,引发战火,苦的是老百姓。” “非儿臣意气用事,是父皇过于谨小慎微。很多时候忍让并不能换来和平,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冥沧御语气冰冷,“在儿臣看来,打就对了!” 百姓的苦是一时的,通过战阵把敌国的版图纳入北峪国,统一治理,百姓将彻底免于战火,造福后世。 沈妤安这一次非常赞同冥沧御所说,退步忍让绝对换不来和平,打就对了。 前世,皇帝驾崩,太子刚登基,西元国就主动挑事,发起了战争。 多年驻守西元边境的沈家已经满门抄斩,叶家军顶上,结果屡屡战败。 后来她女扮男装奔赴战场,参与战争,叶家老爷子作为大军首领,多次决策失误,导致军队损失惨重,死伤无数,她好几次差点死在战场上。 作战次数多了,她有了经验,又苦读兵书,多次实践,多次进言,逐渐挽回败局,自己也得到了提拔。 但她始终比不得父兄,所以每一战都打得艰难。 作战十年,她成了将军,堪堪将西元国逼退,换来短暂的和平。 她刚助冥邵殷登基,西元那边就罔顾两国签订的和平协议,发起了战争,想趁着北峪国内乱,打北峪国一个措手不及。 西元国就是那种完全不讲道义的国家。 对付他们,直接使用武力震慑是最好的方式。 “谨言慎行!”帝王语气威严,面色严肃,“你们进宫所为何事?” “带沈二小姐给父皇看诊。” 帝王面色缓和,“都让你不要费心了。”叹了口气,“别光站着了,走吧,进御书房说。” 皇帝打先入了御书房。 冥沧御紧随其后。 沈妤安走在最后方。 入了御书房,帝王让人赐坐。 沈妤安谢了恩,规规矩矩坐下。 “关于沈世子遇害那天的刺杀案,朕命太子携大理寺彻查,十余天过去了,始终没有进展。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一直软禁着西元四皇子,引起西元使臣不满,对两国邦交不利。”帝王沉声道。 算是给出一个解释。 “太子可曾查到,刺客是如何混进宫的?”冥沧御询问。 帝王面色沉了沉,这是最让他失望的,“尚未!” 连刺客怎么混进宫的都不知道,偌大的皇宫,哪还有安危可言? 冥沧御讥笑,“若刺客是翻墙进宫,且不被御林军发现,来去自如,推断刺客武功高强,那当时死的可就不止一个沈淮之,父皇也逃不过。” “父皇安好,刺客被俘后咬破舌尖毒药自尽,一来说明刺客是死士,二来,说明刺客武功算不得出神入化,做不到自由出入皇宫,也就是说,刺客并非翻墙入宫,而是经由正规途径混进宫的。” “这就需要排查东南西北四道宫门,案发前一个月甚至更久一些时间,有哪些人出入皇宫,什么时候出入,在宫里的时候可有异常。” “尤其是采办的宫人,入宫时候,可有检查仔细,可否有人躲在采购物资里,趁机混进宫。” “除了宫人,能出入皇宫的,还有皇子和朝臣。” “朝臣抵达宫门,必须下马车徒步进宫,没可能带着刺客,排除嫌疑。” “朝臣没有嫌疑,皇子却嫌疑重大。” “皇子是可以乘马车入宫的,宫门处,有哪些皇子的马车进行了彻底的检查,哪些没有,需要仔细进行排查。” “还有西元四皇子入宫当日,是否对他的马车例行检查。” “再说回刺客,刺客扮做舞姬出现在宴会之上,是当日混进去的,还是早前就混进去的,等等一系列相关事宜,太子是否都仔细排查了。” “儿臣还就不相信,每一个环节都排查仔细,会找不出疑点,总不能刺客是凭空冒出来的。” 皇帝表示认可,“朕也觉得,用心排查必能找出疑点,太子太让朕失望了。难得你对这件案子感兴趣,不如你来调查?” 冥沧御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笑容凉薄,“父皇确定让儿臣调查?单凭一个西元四皇子,还没有能力把刺客带进宫,若查到某位重要人物身上,儿臣可不会姑息。” “若查到有人勾结西元皇子谋害朕,自当依律惩处!”帝王沉声道。 “那儿臣就不推脱了!大理寺查了十余天也没个线索,可见是一群废物,此案不如就移交刑部,儿臣携刑部一起稽查!” “准!” “沈淮之身体已经大好,儿臣听闻,他出事之前,中了探花,刚好父皇给他下了任命,入职刑部,不如让他也参与此案。” 皇帝眉头微蹙,“按理该让他入职了,只是……”神色有些复杂,“我朝选拔官员有规定,凡容貌身体有残缺者不可出仕。” 冥沧御忽然想起,沈淮之不仅伤了胸口腹部,还伤了那腹下三寸,据徐院首所说,就算活过来,也已经是废人一个。 “可惜了。”皇帝叹息一声,语气里满是遗憾。 沈妤安检查过沈淮之的躯体,自然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她还天真的想代替哥哥入朝为官,当下是不可能了。 犹豫再三,开了口,“皇上!” 第55章 无力救治 沈妤安站了起来,坦然地迎上帝王威严的目光,一字一句,“臣女想替兄长请命,希望皇上能允兄长参与这件案子,也算是还他自己一个公道。” “待案子结束,他若真没有资格入朝为官,那只能说,一切都是命,我们认命。” 皇帝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当即应允,“沈淮之的能力朕是知道的,他若能亲自查办此案,与北翼王联手,相信很快能够找出幕后主谋,就依了你吧。” “臣女谢主隆恩!” “北翼王把你带来,必然是认可你的能力,你就来给朕瞧瞧吧。”帝王淡漠道。 “臣女遵命!” 沈妤安上前,伸出三根手指给帝王搭脉,屏息凝神,面色逐渐变得凝重。 帝王倒很是坦然,他的病情,他心中有数,不抱太大希望。 “皇上早年间,心脏可是受过重伤?” “约莫二十二年前,刚登基三年,南巡遭遇刺杀,被刺客一剑穿心。” 沈妤安震惊,一剑穿心?这还能活二十年? 帝王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说道,“当时,隐山有位很厉害的大夫,替朕换了一颗心。” 沈妤安又一次震惊,换心之术,师父有跟她说过,是隐山的秘术,换心是很冒险的,很大概率会失败,就算是成功了,也很容易因为躯体排斥心脏导致患者死亡。 隐山有一种禁药,据师父说,是当年玄医一族的人研制的,那药具有迷幻作用,可以压制躯体对他人器官的排斥。 这禁药据说有成瘾性,会让人产生依赖,须得常年服用,也会有一定的副作用,会加快器官衰竭,加速躯体老化。 这禁药的制作方法也极为反人性,需要以人的躯体养药,将不同的毒药服下,以肉身炼化毒药,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打造成一个药人,然后以药人的血肉为药引,加配其他药剂,制作成药丸。 沈妤安心情变得沉重,皇帝这条命,是用他人的性命换来的,乐观一些,是用养药人的命换来的,严重一些,加上心脏的主人,是两条人命。 她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可这种为了自己活着,随意剥夺他人性命的做法,还是让她胆寒。 “皇上的心跳异于常人,忽快忽慢,有时候脉象微弱不可查,有时候又跳动激烈,过于紊乱。心脉有衰竭之兆,从脉象上看,脾胃也有些虚。” “这些太医都说过,也用过药,因常年服用一些特制的药,导致普通药物对朕的身体不起作用。”皇帝沉声道。 沈妤安皱眉,躯体对普通药物不起作用,这是产生了抗药性,可见皇帝常年服用的药物有多猛烈。 “皇上,之前吃的药可还有?臣女想研究一下成分。” “药吃完了,一个月一粒,吃了二十一年,上个月朕服下了最后一粒。那药是朕用来保命的,药吃完了,朕的命数也到了,朕心中有数。” 皇帝说着,收回了自己的手,神色坦然,他这条命是捡来的,多活了二十多年,已经是福分,他不强求。 沈妤安神色复杂,“臣女无能,医术有限,当下并不能替皇上分忧。” “无妨,朕早知如此。”皇帝淡漠道。 一旁的冥沧御眉头紧促,“你不是学会了九九还魂针吗?利用九九还魂针也救不了皇上吗?” 沈妤安摇头,“九九还魂针并不是万能的,皇上如今的心脏并不完全和躯体适配,甚至会互相抵触排斥,全靠药物压制这种排斥。” “如今药没了,等血液当中残存的药物彻底消失,心脏就会开始排斥躯体,到那个时候……” 话没说完,但是懂的都懂。 “九九还魂针我现在只学了个皮毛,全靠我师父从隐山给我偷来的书。” “师父曾说,隐山的医术传承至玄医一族,祖上曾留下了很多精妙的医书,但是后世的人都学不会,只得封存。” “《九九还魂针》就是被封存的医书之一,分上下两册,我师父也只给我看过上册,所以我并没有完全学会。” “听师父说,隐山还有一本很厉害的针灸之书,叫做《鬼门十三针》,据说学会此针法,能开天眼,通阴阳,窥天命。” 皇帝和冥沧御都听明白了,沈妤安想要隐山的《九九还魂针下册》和《鬼门十三针》。 “彻底学会九九还魂针和鬼门十三针,你就能够救皇上?”冥沧御询问。 沈妤安摇头,“这我可没把握,我脑子里装的医学知识不够丰富,直白的说就是医术浅薄,当下面对皇上的病情,可以说是束手无策。” 冥沧御沉默了。 “对了,当年给皇上换心制药的大夫呢?他也没有办法吗?” “死了。”冥沧御冷漠道,脸色显见难看。 皇帝脸色也不太好看,似乎有些忧伤。 “那就没有办法了。”沈妤安叹气,来的时候她自信满满,觉得一定要救皇帝,不能让太子和北翼王其中任何一个当皇帝。 可事与愿违,她是真的救不了皇帝。 “《九九还魂针下册》和《鬼门十三针》,本王会和聂北川商议,尽可能给你弄来,也希望你能够尽心救治皇上。”冥沧御沉声道。 沈妤安内心雀跃,面上不敢表露,忙应下,“多谢王爷!臣女定当尽心学习!尽力救治皇上!” 若能再多给她一些隐山封存的医书就好了。 隐山的人学不会,不代表其他人学不会,全都封存起来,太可惜了。 话说,北翼王竟然能夸下海口向聂北川讨要医书,关系很不一般呀。 皇帝并不抱希望,隐山山主对他的病都束手无策,他不认为沈妤安真能学会精妙的医术救治他,当下,他得做好打算,提早把身后事安排好。 “老六啊,你回京也有几天了,也该上朝,关心一下国家大事。” “儿臣已经答应调查刺杀案的主谋,也算是办正事,上朝就免了吧。” 皇帝眉头一皱,脸色一沉,眼神凌厉威严,“你该知道说这话意味着什么!现在不参与朝政,以后想参与,可就没有机会了!” 第56章 被赐婚了 “儿臣无意进入朝堂。”冥沧御淡漠道。 帝王的脸色显见难看,锐利威严的眼神盯着冥沧御许久,紧抿着唇没有言语。 沈妤安偷偷瞧了眼冥沧御,默默低下头去,她似乎发现了件了不得的事,皇帝话里话外的意思,像是属意北翼王为储君。 不然也不会在意北翼王上不上朝。 那也就是说,她猜测的没有错,前世,皇帝大概率是将皇位传给了北翼王,只是北翼王并不想当皇帝,所以遗诏一直没有出现过。 别人费尽心地争夺的皇位,竟然有人不想要,该不该说北翼王傻?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皇帝沉声道。 冥沧御不置可否。 皇帝心情不悦,“没什么事就先退下吧!” “儿臣还有一事,儿臣想娶沈家小姐沈岁宁,还望父皇下旨赐婚。” “不可!”沈妤安一下子急了,顾不得名冥沧御瞬间阴沉的脸色,“皇上,这男婚女嫁,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要讲究一个你情我愿,北翼王单方面求娶,还不知道我家妹妹愿不愿意呢!” “愿不愿意都得嫁!”冥沧御沉声道,主动招惹他,就别想摆脱他。 沈妤安眼巴巴地看着皇帝,只希望皇帝不要那么强盗。 “能让北翼王看上是沈小姐的福气!来人,拟旨!” * 从御书房出来,沈妤安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被赐婚了! 没有任何反对的余地! 前世,面对做了帝后的冥邵殷和姜秉月,她无力反抗,今生,面对皇帝和北翼王,她依旧无力反抗。 沈妤安冷着脸,这一刻,内心对权利有着强烈的渴望,只有权利能让她不被欺压! “一个月内,本王要见到沈岁宁,抗旨是什么后果不用本王多说,不要耍花招!”冥沧御冷漠道。 沈妤安讥笑,“堂堂北翼王,想要一个女人,竟然只能用强取豪夺的方式,真是让人瞧不起。” “激将法?呵!手段不重要,达到目的就可以了!” “臣女受教了!”沈妤安垂眸,掩住了眸中的冷意。 若今生注定要与北翼王敌对,她必须要克服对他的畏惧,要努力强大。 沈妤安深吸了口气,瞥了眼一旁的马车,无视冥沧御,径自走了,她才不要再和他同乘一辆马车。 冥沧御望着她走远,好心提醒,“平西侯府很远,你徒步走回去至少要走一个时辰,不是没吃早饭吗?确定能坚持走那么远?” 沈妤安脚步顿了下,也只一瞬,继续往前走。 “到皇宫这一路,鲜少有人经过,路上走不动了,想搭乘马车,怕是没那么容易。” 沈妤安自然不想走路,可她也不想让冥沧御如意,不就是走路嘛?前世徒步行军几百里,走个几天几夜是常有的事! 没道理前世能吃苦,这一世就不行了。 冥沧御眼睁睁看着她远去,眸色晦暗,气息沉了沉,撩开衣摆上了马车。 马车从沈妤安身旁经过,扬长而去。 沈妤安徒步出宫,还没出宫门,后方又来一辆马车,从她身旁经过,停了下来。 赶车的小厮喊道,“沈二小姐,四皇子邀您上马车,送您一程。” 沈妤安本不想搭理,略一思索,虽然前世和四皇子有深仇大恨,但属实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徒步回家会累个半死的。 想着,上了马车。 相比于冥沧御那狭窄的马车,四皇子乘坐的马车相对宽敞,也相对简约朴素。 冥邵殷坐在里侧,看了过来,眸光温和,笑了笑,“沈二小姐,请坐。” 沈妤安作势福了一礼,“多谢四皇子。” 说着,坐在了门帘边上,离冥邵殷最远的位置。 冥邵殷并没有再言语,兀自拿了本书,低头看得专注,直至马车抵达了平西侯府,他都没有说一句话。 沈妤安又一次道了谢,下了马车。 背对着冥邵殷,她的眼底冰冷一片,面无表情入了府。 相比于其他皇子,四皇子就是这样,不显山不露水,温和无害,乐于助人,不争不抢,完全没有皇子的架子。 谁又能想到,这样的四皇子,实际上野心勃勃。 他母族势微,不敢明着争,所以暗地蛰伏,伺机出手。 前世,在她怀孕被驱逐的时候,他站了出来,认下了她腹中的孩子,后来被她否认了,让他闹了笑话。 再后来,沈家出事,姜秉月将她带到了冥邵殷跟前。 冥邵殷解释说,当初之所以出面认下她腹中的孩子,是姜秉月出的主意,主要是姜秉月不忍心看着她被驱逐,所以让他站了出来。 而他真正喜欢的是姜秉月,为了姜秉月,他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娶已经有孩子的她。 当初她脑子不灵光,好一通感动。 姜秉月为了救她,竟然愿意让心爱的男人娶她,这是多么厚重的情谊呀! 她就差跪下给他们两人道谢了。 如今想起来,自己真的是猪油蒙心,太蠢了。 沈妤安讥笑着,不知不觉到了正厅,大老远,看到了几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二姐姐回来了。”沈听澜迎了出来,“外祖母和大舅二舅听说哥哥出事,从滨州赶来了。” 正厅里,沈老太君坐在主位,旁边坐着一位满头白发,手握拐杖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沈妤安有些恍惚。 外祖母家在滨州,路途遥远,与侯府这边来往不方便,也就鲜少来往。 前世,大哥和二哥战死沙场的时候,外祖母和两位舅舅来过,后来三哥去世,父亲顾及外祖母年纪大了,来京不方便,就没有通知。 再后来,她被驱逐出京,并不知道外祖母有没有来过京城。 唯一知道的,沈家满门抄斩,消息传到滨州,外祖母大病一场,隔了半年就离世了。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老人家了,本就不太熟悉,如今瞧着有几分陌生。 沈听澜拉着沈妤安入了正厅,把她拉到了裴老夫人跟前,“外祖母,您正念叨着,二姐姐就回来了。” “妤安见过外祖母。”沈妤安扶身行礼。 第57章 吓得不轻 裴老夫人目光上下打量着沈妤安,慈爱的笑着,“上次见面还跟个假小子似的,如今都是大姑娘了,这一变化,外祖母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几年不见,外祖母都没怎么变化,还跟从前一样亲切。”沈妤安笑着道,“早知外祖母今日入京,就该提前让父亲派人去接您。” “你父亲确实派人去接了。”裴氏接过话,眉眼间都是笑意,娘家来人,冲淡了悲伤,脸色好看不少,“我都没想到,他会顾虑那么周全。” 沈妤安讶异,她父亲在大事上不马虎,小事上可没那么上心,这次竟然想得这么周全,他怎么知道外祖母和两位舅舅今日入京? “难得父亲那么贴心,对了,除了父亲派了人去,可还有其他人去接外祖母?” 众人明显疑惑。 “什么其他人?”裴氏询问,“还有其他人知道你外祖母和舅舅要来盛京吗?” “没什么。”沈妤安干笑,难道北翼王是诓她的?没道理诓她呀? * 北翼王府,书房。 冥沧御隐沉着一张脸,眼神很冷,不坐他的马车,却上了四皇子的马车,好得很! 一旁,聂北川忐忑,“平西侯先一步派了人,大抵已经事先跟裴家人窜通一气,我就算现身,也问不出什么。” “你回头到平西侯府,通知沈淮之,明日一早,随本王到刑部查案。”冥沧御冷冷道。 “查什么案?” 冥沧御没回答,“沈妤安声称没有完全学会九九还魂针,救治不了皇上,她要《九九还魂针下册》和《鬼门十三针》。” “她竟然还知道《鬼门十三针》?”聂北川震惊了,“这套针法有很多禁忌,姑姑学过,没完全学会。当年……算了,不说当年,反正就是一套很凶险的针法,男子能学,女子不能。” “针法还分男女?” “分的!《鬼门十三针》很邪,就算是男子学,也是有讲究的,必须是属虎的男人,还得身强体壮,阳气足,才能压得住。女子阴气重,用此针法容易招邪,一不小心就会没命。” 冥沧御眸色暗了下,他曾不信鬼神,后来身上发生了许多邪乎的事,有些相信了,“既然不能学,就不用给她,把《九九还魂针下册》给她就行。” “看来王爷担心沈二小姐出事。”聂北川笑着道。 “本王怀疑她是沈岁宁。” 聂北川挑眉,“若她真是沈岁宁,王爷打算怎么办?” “背叛本王是要付出代价的!”冥沧御声音冷冽,漆黑的眸子暗潮涌动。 聂北川忍不住笑了,找了那么久,舍得吗? 当然这话不敢说出来。 “温少庭已经在来京的路上,或许他能能够分辨出他救下的人是不是沈二小姐。还有,刚接到消息,竹小姐也在来京的路上,估摸五六天就能入京,王爷可得认真想想,该如何安置竹小姐。” 在西北大营,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竹知意喜欢北翼王。 而北翼王对竹知意则是暧昧不明,明明将人捧在手心,几乎有求必应,但是又很奇怪,竹知意都二十岁了,北翼王完全没有将人娶进门的打算。 在半年前,所有人都以为是因为沈淮之。 结果沈岁宁出现,打破了所有人的认知。 当然,位高权重的男人,同时偏爱几个女人是正常的。 他久居隐山,关于北翼王的花边事都是听来的,还真好奇竹知意是个什么样的人,更好奇竹知意和沈岁宁谁能成为正宫。 “她身体不好,路途颠簸,可能受不住,多派几个人去接应她,让她别急着赶路,慢慢来。”冥沧御沉声道。 聂北川一整个震惊住,他听到了什么?北翼王竟然主动关心一个女人? 他先前还觉得北翼王不懂温柔体贴,对沈二小姐太凶了,结果他哪里是不懂?他只是把温柔体贴给了竹知意,把凶狠残暴给了沈岁宁。 忽然有些同情沈岁宁了。 正惋惜着,传旨的太监到来。 太监宣旨,皇帝将沈岁宁赐婚给冥沧御做了正妃。 冥沧御欣然接受。 聂北川整个人懵住,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 那厢,沈妤安正与裴老夫人和两位舅舅闲话家常,传旨太监前来。 太监宣读完圣旨,除了沈妤安,在场所有人全都震惊了。 “沈岁宁是谁?”二爷沈祈年疑惑,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一时想不起来。 沈丰年和沈老将军尚未回府,裴氏忐忑地接旨,“臣妇裴氏替小女岁宁接旨!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妤安,连带着沈家其他人,裴家人,还有姜氏姐弟,脸上神情各异,跟着谢恩。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裴夫人真是好福气!” 传旨太监笑着,将圣旨交到了裴氏手中。 裴氏僵硬地笑着,忙让人打赏。 传旨太监一走,裴氏腿一软,差点站立不稳。 沈妤安及时将她扶住,“娘,别激动。” 裴氏脸色发白,欺君可是大罪呀!她到哪里去弄一个沈岁宁嫁给北翼王? “赵嬷嬷!夫人身子不适,快扶夫人去休息!”沈妤安吩咐道。 她娘亲需要冷静一下。 一旁的裴老夫人和裴家大爷二爷脸上显见着急,全都看着沈妤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沈妤安只得宽慰,“外祖母和大舅二舅莫要担心,岁宁很快就能找到,客房已经安置好,不若先去休息?” 也不管他们想不想休息,直接吩咐,“沛夏,快带外祖母和大舅二舅去休息。” 又看向脸色苍白的沈老太君,“祖母,不若您也去休息,冷静冷静?” 沈老太君神色焦灼,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拐杖重重地往地上跺了跺,“真是作孽呀!”气恼地横了沈妤安一样,拄着拐杖离开了。 沈妤安很无奈,又冲着二房一家子解释,“岁宁是我的双胞胎妹妹,因为种种原因,打小就养在外祖母家,如今皇上赐婚,岁宁不知所踪,所以祖母和外祖母都很担心。” 二房众人一脸懵。 也就沈祈年,忽然想起沈妤安小字岁宁,瞬间瞪大了眼,指着沈妤安,“你不就是……” “二叔,事关重大,您谨言慎行。” 沈祈年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脸色一下变了。 姜秉月眉头紧蹙,她怎么不知道沈妤安有个双胞胎妹妹? 第58章 共同查案 “老爷。”黎氏见沈祈年脸色不好,忙上前搀扶,“怎么了?” 沈祈年苍白着脸,脑子里一团乱,摇头,“没,没什么,我有些不舒服,先扶我回屋休息。” 沈嘉禾,陆东铭,沈智荣,沈晏青,一个个神色古怪,搞不清楚状况。 沈府多出个沈岁宁,还成了北翼王的未婚妻,这是好事吧?沈岁宁不知所踪,找就是了,怎么一个个如丧考妣? “你竟然有个双胞胎妹妹,还真是稀罕事。”姜秉月探究的眼神盯着沈妤安,若真有个双胞胎妹妹,前世她怎么半点都不知道? 那时候沈妤安很信任她,不应该瞒着她。 所以这所谓的沈岁宁,大概率是个虚构的人物。 只是为何要虚构一个沈岁宁?皇上又为何要将沈岁宁嫁给北翼王? 沈妤安冰冷的眼神看向姜秉月,“我们很熟吗?你不知道的事多了。” 她从早上到中午,丁点东西都没吃,又在冥沧御那里受了一肚子气,加之赐婚的圣旨让人烦不胜烦,压根不想搭理姜秉月和姜彦,说完话直接走了。 回到揽月阁,让人准备了饭菜,吃饱之后才开始思索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还没想出办法,那厢又听闻聂北川来了,通知沈淮之明日和北翼王一起去查案。 沈妤安没有会面。 晚些时候,沈丰年和沈老将军回府,都很着急,找沈妤安前去商量对策。 沈妤安让妙书去回禀,她已经有办法应对,无需焦虑。 当天夜里,沈妤安去了枫桥院,早上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沈淮之的模样。 她到刑部报道,身后跟了条尾巴。 沈妤安似笑非笑地看着跟着她出府的姜彦,“本世子是去办差的。” “三哥,我就跟着你学习,保证不打扰你。”姜彦笑着,不管沈淮之怎么说,反正他是打定主意跟定他。 沈妤安懒得理会,想跟着就跟着,反正刑部他是进不去的。 到了刑部,姜彦确实被拦在了外头。 冥沧御还没来,沈妤安只能先看着卷宗等待着。 这卷宗是从大理寺那边转交过来的,从卷宗上看,每一处都排查仔细了,却没有发现任何疑点。 沈妤安正蹙眉深思着,冥沧御来了。 男人一来,整个刑部变得紧张,上至刑部尚书,下至守门的守卫,一个个都忙行礼,战战兢兢的。 只有沈妤安,仅仅是抬眸瞥了冥沧御一眼,低头继续看卷宗,完全将冥沧御无视了。 “沈世子这是对本王有意见?”冥沧御走向沈妤安。 沈妤安头也未抬,冷漠的“嗯”了一声,她对他意见大了,若是武力值允许,她想现在就弄死他,碍眼的玩意儿,看见他就眼睛疼。 “吃醋了?本王即使娶了你妹妹,你在本王心里也始终有一席之地。” 一番话说出,惊掉众人的下巴,在场除了沈妤安,每个人都不敢抬头,恨不能遁地,彻底消失。 沈妤安脸色难看,北翼王就是故意的,她真不知道他与兄长有着什么样的仇恨,经常殴打兄长就算了,还总是说一些暧昧不明的话,故意让人误会,以此羞辱兄长。 她三哥比北翼王还要大两岁,如今都二十三岁了,按理早就该说亲了,就是因为北翼王故意破坏三哥的声誉,导致整个盛京,所有人都以为她三哥和北翼王有一腿。 以至于所有人都不敢和平西侯府结亲,一来担心北翼王吃醋发怒,二来担心嫁到平西侯府独守空房。 “王爷可真恶毒。”沈妤安冰冷的眼神睨着北翼王,“真不知道本世子是如何得罪王爷了,让王爷这样毁我名声。我不喜欢王爷,我妹妹也不喜欢王爷,还请王爷自重。” 冥沧御眉头微蹙,幽深的眸子打量着沈妤安,“你还是第一次这样与本王说话,过去的你可不会这样不知礼数,本王说什么你都不会反驳。这死而复生之后,怎么像换了个人,越来越像你那妹妹了。” 沈妤安心中警惕,她只顾着发泄不满,却忘记了,自己的性格和兄长天差地别。 她比较情绪外露,而兄长大多时候隐忍克制。 略微沉吟,淡淡道,“只是不喜欢北翼王的行事作风罢了,明知道我妹妹不喜欢你,却非要让皇上下旨赐婚,这与强取豪夺无异,让人不耻。” “你又不是她,怎知她不喜欢本王?” 沈妤安冷笑,“我妹妹若是喜欢王爷,哪里还会玩失踪?就是摆明了不喜欢,才设法躲着王爷,王爷心里没数吗?” 冥沧御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看来沈世子很了解自己的妹妹。” 躲着他,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吗? “本世子自然了解自己的妹妹,她不喜欢王爷,非常不喜欢,王爷非要娶她,逼急了,她会选择自杀,会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沈妤安定定地注视着冥沧御,她可不认为他费尽心机找她是真心喜欢她,喜欢该有最起码的尊重,北翼王的态度让她感觉不到任何尊重。 冥沧御凤眸危险地眯起,“这是沈岁宁自己的意思吗?” “是!是我妹妹的意思!”沈妤安冷冷道。 “呵!以为这样就能够威胁到本王?想死那就去死好了!就算人死了,尸体也得回到本王身边!” 沈妤安心冷,不管她和北翼王过去发生过什么,当下北翼王的态度直白地向她表明,对她只是单纯的占有欲,就是想得到,生死不论。 “既如此,没什么好说的!查案吧,北翼王!” 冥沧御瞧着沈妤安那张冰冷的脸,跟他认识的沈淮之太多不同,沈淮之从来不会给他甩脸色,从来不会威胁他,质问他,这真的是沈淮之吗? “沈世子看了半天卷宗,可有发现不妥的地方?” “回王爷,臣不信任太子殿下,这份卷宗单纯只能做个参考,得从头到尾开始查。值得一提的,卷宗上并没有记录太子殿下何时入宫,可有乘坐马车入宫,可有例行检查。”沈妤安淡淡道。 太子记录了其他皇子入宫时的情况,却唯独遗漏了自己。 第59章 敌国皇子 “你怀疑太子?”冥沧御询问。 沈妤安凉薄一笑,“不值得怀疑吗?在真相没有揭露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本王会找太子问明情况,也会找当值侍卫问清楚。”冥沧御沉声道。 “那就劳烦王爷了。”沈妤安神色淡淡,“这事若非有王爷参与,臣等还真不敢去质问太子殿下。对了,还有一事,值得说一下。” “何事?” “不知道王爷有没有听说,在臣头七那天晚上,有刺客闯入了灵堂。” “有所耳闻。” “当时闯入灵堂的刺客正是死士,在即将被俘的时候,纷纷选择咬破舌尖毒药自尽,有一人被及时控制住,没来得及自杀。” “沈世子特地提出来,可是审问出什么了?” “用了臣妹妹特制的毒药,审问出那群刺客乃是群芳楼金凤姑娘派到沈家的,目的是阻止臣复活。” “群芳楼?”冥沧御眉头蹙起,想起自己去群芳楼的时候遇上了沈岁宁,难道那日她是去查案的?他记得走的时候,她一直盯着那位青楼的头牌打量。 “那个时候,臣昏迷着,当时岁宁已经来到了平西侯府,听闻她女扮男装去过群芳楼打探情况。也不知那晚遇到了何事,她回府交代一番就急匆匆离京了。” 沈妤安主动解释,编故事要编全套,不管北翼王信不信,反正编就对了。 冥沧御没揪着沈岁宁的问题追问,“一个青楼头牌能派出死士,身份不简单。” “臣也是这样认为的。” “臣原先怀疑,沈家和宫里出现的刺客乃同一人派出,刚翻看卷宗,确定了这一猜测。” “两拨刺客,服毒自尽之后死状一样,尸解之后判断是中了同一种毒。” “臣向祖父了解过当时宴会上那些刺客的武功路数,对比出现在沈家的那些刺客的武功路数,判断是同宗同源。” “也就是说,入宫的刺客与群芳楼的金凤姑娘有关系。” 冥沧御眸色晦暗,“想不到沈世子刚苏醒不久,就已经了解了这么多信息。” “攸关皇上和臣的安危,臣自当上心。”沈妤安语气淡淡,一副儒雅贵公子的模样。 冥沧御有些恍惚,沈家三兄妹有时候让他很混乱,有时觉得沈妤安像极了沈岁宁,某一瞬间又觉得沈淮之身上有沈岁宁的影子。 当下这个侃侃而谈,淡然儒雅的沈淮之,又与他曾今认识的沈淮之一般无二。 “沈世子可还记得,那年,你我初见时候的场景?” 这样突兀的一句问话,让沈妤安愣了下,讨论着案情,怎么忽然提到当年?她哪里记得他和兄长初见时候什么样? “王爷,往事不提,咱们当下该谈正事。” 冥沧御轻嗤,灼灼的目光盯着沈淮之,暧昧不明道,“你我之间的事,就是正事。” 沈妤安脸色瞬间难看,这是又犯病了? “王爷就这样看我不顺眼吗?” “怎么会?喜欢还来不及呢。” 冥沧御嘴上否认,脸上的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第一次见沈淮之就本能的有敌意,看他不顺眼,甚至很多时候会莫名其妙地想要弄死他。 那种恨意来得莫名其妙,就像是前世有仇一样。 比较奇怪的,当他把沈淮之打个半死之后,那种恨意就会消退,打人的欲望也会消失,总是会留他一条命。 这样莫名其妙的感觉,在另一个人身上有过,就是竹知意。 与对待沈淮之不同的是,他对待竹知意有种天然的保护欲,总是控制不住想要关心她,保护她,控制不住想要照顾她,对她好。 沈妤安心里窝火,很想撕烂冥沧御那张乱搞暧昧的嘴,强忍着火气,淡淡道,“言归正传,刺客背后的人是群芳楼的金凤姑娘,而金凤姑娘身后是什么人,需要好好查查。” 冥沧御收回思绪,“本王会派人调查,沈世子可还有其他发现?” “姜府的人暗中联系过那位金凤姑娘,王爷往这个方向查吧,应该会有收获。” “哪个姜府?” “商户姜家,臣府上新来的那位妹妹姜秉月曾经的家。臣那位妹妹与四皇子关系匪浅,外界却无人知道,王爷也可以派人查一查。” * 在刑部一直待到中午,吃了午饭,冥沧御和沈淮之各自忙碌。 冥沧御主要调查案发前所有皇子入宫的情况,另外派人去调查金凤和姜家的关系。 沈妤安主要排查采办宫人出入皇宫的情况。 她在宫门口,摆了桌子,叫来采办宫人一个个询问。 大热的天,她脸上全是汗,浑身热得不行。 她为了伪装成沈淮之,身上填充了无数东西,就像大热天穿了棉袄,感觉随时能够热晕过去。 就在她纠结着要不要找个阴凉地儿的时候,来了位不速之客。 “这不是我们的沈世子嘛,竟然真的活过来了,真是福大命大。” 来人衣着华贵,顶着一张俊秀的笑脸,眼神上下打量着沈妤安,透着探究。 沈妤安看了过去,一眼认出,西元四皇子元祯。 几年前,她随父亲在边关,在城墙上,远远地见过这位皇子,彼时少年意气风发,跟随在西元大将军夏侯征身旁,手持长枪,几分勇猛。 后来,当今陛下驾崩,太子冥瑞承登基,西元大军来犯,她变装男儿跟随叶家军出征,与这位四皇子几次交手,落于下风,多次差点死在他手上。 再后来,她成了将军,苦战多年,好容易将他击败。 当下的四皇子,看起来有些玩世不恭,与她曾经在战场上见到的那个狠角色,形同两个人。 “原来是西元四皇子,本世子这厢有礼了。”沈妤安语气淡淡,嘴上说着有礼,却安坐在椅子上,动也未动。 元祯不见动怒,叹了口气,“看来沈世子伤得极重,这腿都站不起来了,本皇子也就不怪罪你失礼了。” “非也,本世子手脚并在,单纯不想给四皇子面子而已。” 沈妤安笑看着元祯。 “说起来,西元国是战败国,是我父亲和祖父的手下败将,战败国的皇子不配本世子周全礼数。” 第60章 元祯暴走 元祯的脸色在一瞬间绿了,眼底的假笑被冰冷取代,咬牙切齿,“你放肆!” 若是在西元国,他定是要让人将沈淮之拖下去,乱棍打死。 沈妤安眸中含笑,欣赏着他的变脸,心情愉悦。 故意压低声音,“本世子就是放肆了,您又能如何?这里是北峪国,不是您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若是想摆四皇子的谱,大可以滚回西元国。” “你!”元祯气得浑身发抖,死死地盯着沈妤安,眼神之凌厉像是要将人千刀万剐。 竟然敢让他滚! 他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敢对他用这么极具侮辱的词! “沈淮之,你就有把握你这一生都没机会到西元国吗?” 沈妤安听出了他话语里的警告威胁,轻笑,身子往后仰着倚靠在椅背上,微微抬着眸,日头有些烈,让她下意识眯着眼睛,睨着元祯。 看起来慵懒又嚣张。 “本世子没有把握,或许有一天,会作为使臣出使西元国。” “知道就好,到了那一天,本皇子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元祯冷冷道。 沈妤安笑着,“本世子相信四殿下的诚意,只可惜本世子也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国家都会去的。西元国那个破地方,若不是版图纳入我北峪国的那一天,想来本世子是不屑于去的。” 元祯的脸色更难看了,冷笑,“你这番话可是在蓄意挑起战争!” “怎么会呢?本世子最不喜欢战争了,一直以来在边关挑衅,意图侵占我北峪国疆土的可都是你们西元国呀。” “打了那么多年,如今你们输了,假惺惺地求和,也就是我们陛下仁厚,给你们一个恩典,否则的话,我国的战马早已经踏破边防,在你们西元国攻城略地了。” “本世子奉劝四殿下认清形势,见好就收,在他国领土之上,别太放肆嚣张,以免自取其辱。” 沈妤安笑着,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着让人极其抓狂的话。 元祯脸色难看,一个控制不住,一脚冲着沈妤安跟前的长桌踢去。 亏得沈妤安反应迅速,一下起身避让开来,否则的话,那桌子铁定撞到她身上了,不死也得重伤。 “沈世子的伤好得倒是快!”元祯冷冷道,阴冷的眼神盯着沈妤安,“西元国输了战争,不代表本皇子就怕了沈家军,来日方长,沈世子有的是机会见识我西元大军的勇猛!” 放下狠话,拂袖而去。 沈妤安早已经冷了脸色,目送元祯远去。 小太监忙上前慰问,“沈世子可有大碍?” “无碍。” “这西元四皇子来了北峪国,行事作风甚是嚣张,为避免战火,几位皇子都尽可能避其锋芒,如今世子爷与他起了口角,只怕他会在陛下跟前说道,给世子爷添麻烦。” 沈妤安面无表情,“越是怕他,他会越加气焰嚣张,得寸进尺,一点身为战败国皇子的觉悟都没有!本世子就是要好好提醒他,看清形势!” “世子哥哥太冲动了。”一直跟着沈妤安,默默当隐形人的姜彦,悠悠启口,“这好不容易战争停止,百姓安居乐业,若因为世子哥哥一时意气,引发战火,沈家可就是北峪国的罪人了。” 沈妤安都快忘了姜彦的存在。 跟了她快一天了,也不嫌累。 沈妤安看向姜彦,皮笑肉不笑的,“姜彦弟弟未免太看得起本世子,若因为本世子几句话就引起战火,那西元国就不会主动认输求和了。” 姜彦听不懂她这话的意思,沈妤安也懒得解释。 * 沈妤安与西元四皇子在城门处针锋相对的事,很快就传到了皇帝和诸位皇子耳中,连带着不少大臣都知道了。 有人道沈淮之硬气,有人道沈淮之惹事,恶意激化两国矛盾,不利于两国和谐。 冥沧御自然也知道了。 彼时他正在太子府,与冥瑞承喝茶。 “沈世子醒来之后倒像是换了性子,向来温和的一个人,竟然会主动伸出利爪,锋芒毕露,倒越发像那沈二小姐了。”冥瑞承沉声说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冥沧御眸色晦暗,原来不是他一个人觉得沈淮之变了。 太子说沈淮之像沈妤安,而他觉得沈淮之像沈岁宁,也就是说,沈妤安与沈岁宁性格相似,处事作风相同。 这可真是够巧合的。 “沈淮之死在了刺客手中,西元四皇子嫌疑重大,沈淮之有怨气也是应该的。”冥沧御淡漠道。 冥瑞承眸中划过一抹嘲讽,这就维护上了? 他这位六弟与那沈淮之的关系不清不楚的,如今又要迎娶沈淮之的妹妹,打的什么龌龊心思以为他不知道?娶妹妹是假,与哥哥暗度陈仓是真,真是够恶心的。 “六弟已经与沈家姑娘有了婚约,与沈世子当避嫌才是,若父皇问责,六弟最好不要公然维护沈世子,会让父皇动怒的。” 冥沧御轻嗤一声,语气里的不屑毫不掩饰,“太子还是管好自己吧,你的马车出入皇宫,竟然不用例行检查,如今出了事,嫌疑重大。” 冥瑞承沉了脸色,“不是已经跟你解释过了?虽然本宫的马车出入宫门没有例行检查,但马车里只有本宫和随从。” “马车入了宫,随从时刻跟在本宫身边,出宫时候,随从也是跟着本宫离开的,从头至尾都是有人证的,刺客没可能跟随本宫入宫。” “再说本宫也没有理由谋害父皇,本宫已经是储君,谋害父皇对本宫有什么好处?” 他说着,语气很不好。 一个沈妤安造谣他谋害皇上也就算了,竟然连冥沧御也来质问他! 冥沧御眸色冰寒,语气凉薄,“这所有的皇子,乘马车入宫都是要检查的,唯独太子特殊。就算太子没有心,不会故意带刺客入宫,可难免被人利用。马车里不会藏人,那马车底呢?” 一句话,冥瑞承一整个愣住。 “本王原以为太子没有将自己入宫的情况记录,是自信自己不会谋害父皇,觉得无需记录,到头来是根本没有让侍卫检查,这可不妙。” 第61章 分身乏术 “不可能的,本宫的马车是从宫里出去的,不管去某一处都会有人守在马车边上,没可能会有人躲在马车底下混进宫。”冥瑞承辩解道。 “这番话留着在父皇跟前说吧。”冥瑞承面无表情,“太子最好祈祷沈淮之能在别处查出疑点,不然你这里嫌疑重大。” “在本王向父皇禀报之前,太子最好自纠自查,你的马车出宫后都去了哪里,有哪些人守着马车,中途是否有人离开,是否给了别人钻空子的机会。” 冥瑞承心里不安,脸色难看,“本宫会自查的。” 若真是他这里出了问题,让人钻了空子…… 冥瑞承不敢深想。 “本王从沈世子那里得到了一些消息,可以确定刺客与西元国有关。” 冥瑞承皱眉,“西元四皇子在宴会之上指明了要沈家人作陪,事发后,本宫也怀疑刺客与西元四皇子有关,只是苦于找不到证据。” “若六弟能证明刺客与西元四皇子有关,那就说明刺客不是经由本宫的马车混进宫的。” “毕竟那西元四皇子是外来者,刚入京第一天就被邀请入宫,又怎么会知道本宫的马车出入皇宫不用例行检查?” 冥沧御幽深的眸意味深长地看了冥瑞承一眼,唇角轻扯,低头品茗,若这都想不透,这太子就白当了,被人算计也是应该。 冥瑞承瞧着冥沧御的反应,稍一思索,脸色变得难看,若刺客是西元四皇子派出的,且是经由他的马车混进宫的,那也就是说,他身边出了奸细,早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太子慢慢想,本王告辞!” * 忙碌一天,沈妤安没再与冥沧御会面。 晚些时候回了府,姜彦一直跟在他身后,就像一条甩不掉的尾巴。 沈妤安尽可能无视。 妙书迎了上来,神色有些着急,“世子爷,二小姐有事找您。” 沈妤安面色微暗,“去看看。”扭头看向姜彦,“我去揽月阁寻二妹妹,你别再跟着了,二妹妹脾气不好,父亲又宠着她,若是惹她不高兴,拿箭射你就不好了。” 姜彦脸色来回变换,很快扬起笑脸,“二姐姐若是拿箭射我,传出去,恐会坏了名声,让人觉得她是个心狠手辣的女子。” 沈妤安挑眉,“二妹妹本就是心狠手辣的女子,头七那天经历的事情忘记了?” 姜彦确实差点忘记了,沈妤安是个狠角色。 可当下很明显,假的沈淮之与那沈妤安有事密谋,这是他探听情况的好机会。 “头七那天,二姐姐是为了救世子哥哥才会伤我,相信她不是故意的。我来了沈府,我们就是一家人,我有意与二姐姐讲和,也希望世子哥哥给我机会,不要阻止我与二姐姐交好。” 沈妤安冷笑,姜彦不愧是姜秉月的弟弟,一样的虚伪。 “想跟着就跟着吧,若是待会儿二妹妹发怒,断你胳膊或者腿,本世子可管不着。” 不再理会姜彦,疾步往揽月阁行去。 姜彦没有犹豫,快步跟上。 到了揽月阁,沈妤安入了院子,姜彦被沁羽拦住。 “姜少爷,男女授受不亲,我们小姐的院子你可进不得,不合规矩。”沁羽冷冷道。 “世子哥哥也是男儿,他进得,我怎就进不得?” “一来,世子爷是二小姐邀请来的,二来,他们是亲兄妹,你又算什么东西呢?配吗?” “你!”姜彦脸色难看,“一个贱婢,竟然敢同主子这般说话!二姐姐御下无方,本少爷今天就替她好生教训你!” 话说着,凌厉的掌风冲着沁羽攻击而去,若是柔弱女子,被他打上一掌,不死也要内伤。 沁羽是沈妤安的近身女卫,武功自是不俗,轻易避开姜彦的攻击,反手迎了上去。 两人打在一起。 沈妤安推门进屋,没有理会院外的打斗,反身关上了门。 扮做她的沛夏迎了上来,压低声音,“小姐,万古楼那边来了消息,说是莫公子醒了,情况不太好,请您帮忙看诊。”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中午时候就派人来请了,您在宫门那处,被公务拌住,不方便去找您,我只能推脱家里夫人身子不适,一时走不开。我在夫人屋里坐了一下午,估摸着您快回来了,才回了揽月阁。” 沈妤安不免担心,耽搁一下午,还不知道墨长存是个什么情况,“莫殇离呢?” “在枫桥院。” “我们先换过来,你扮做世子爷回枫桥院,我去找墨长存。” 耽搁了一些时间,沈妤安恢复了自己本来的样子,急匆匆离开。 沛夏则是以沈淮之的身份,赶往枫桥院。 姜彦在沁羽那里没有占到便宜,见“沈淮之”离开,不再恋战,急忙跟上。 沈妤安让人备了马,刚出府,就见到府外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驾车的侍卫有些眼熟,像上次给北翼王驾车的那位,心里顿时一咯噔。 眼见着冥沧御从马车里走了出来,瞬间觉得晦气。 走上前,福身行礼,“臣女参见北翼王。” 冥沧御眼神上下扫视沈妤安,女子粉黛未施,青丝半挽,头上没有任何饰品,竟是连耳环都没戴,相比较,衣服显得艳丽,美则美矣,就是差点意思。 “这么晚了,沈二小姐这是要出府?” “回王爷,是的。” “那就遗憾了,本王来寻沈世子酒楼一聚,商讨案情,还准备带上沈二小姐一起,看来只能单约沈世子了。” 沈妤安心提起,冥沧御约兄长去讨论案情,墨殇离前去恐会穿帮,当下去换装也来不及,只能先紧着墨长存那边,顾不得太多了。 “兄长在府上,王爷去寻他吧,臣女还有些急事,先走一步。” 福了福身,快速转身走向马匹,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冥沧御望着沈妤安离开的方向,眸色幽深,“去查查,她去哪儿了。” 空气波动,暗卫尾随沈妤安离去。 等彻底看不见沈妤安的身影,冥沧御收回了目光,拎着衣摆入了沈府。 门房早早让人去通禀,很快沈丰年迎了出来。 那厢,墨殇离扮做沈淮之,正准备到正厅用晚饭,听闻北翼王前来,邀他出府讨论案情,瞬间风中凌乱。 他哪里知道什么案情啊? 第62章 躲过一劫 沈妤安急匆匆赶往万古楼。 刚到地方,霍桑榆就迎了上来,满脸焦急,“沈二小姐总算是来了,我家公子醒来又昏迷过去了,反反复复地发热,奴婢去请了大夫,大夫现在正在给公子退热。” “我这就去看看。” 沈妤安提着裙摆上了顶楼,推门入了天机阁,见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聂师兄?” 聂北川坐在床沿,正拿着湿毛巾给墨长存擦拭身体降温,瞥见沈妤安,并不意外,他来到这里,已经知道是沈妤安救了墨长存。 沈妤安靠近,闻到了一股药酒味。 “内伤严重,听桑榆说你给施了针。我给检查了下,依旧有少量的内出血,造成淤堵,精血不畅,反复高热。加之他本就有心疾,又被伤了心脉,情况凶险。”聂北川说道。 沈妤安来不及思索聂北川与墨长存的关系,上前给墨长存把脉,眉头皱起,“我留了药丸,没有按时服药吗?” 霍桑榆解释道,“服下第一粒药丸的时候,没见什么问题,服用第二粒药,公子明显不舒服,醒来干呕了好久。再给他吃药,几乎都是这种情况,药丸吞下去又被呕出来了。” “奴婢寻不到沈二小姐,又不清楚情况,不敢再给公子用药。” “公子高热反复,情况很糟糕,奴婢实在没有法子,就去寻了聂神医。” “聂神医看了药物的成分,说药本身没有问题,但公子脏器受损,运化能力低下,药剂过猛的情况下,身体承受不来,必须配合针灸治疗。” “怪我,有事情拖住了。”沈妤安歉疚道。 聂北川继续说道,“若是后续没有内出血,情况会好很多。内出血产生淤血,淤血没能及时排出,造成淤堵,导致运化能力进一步减弱,药物无法吸收,才会病情加重。” “我本打算先给他退热,等体温恢复正常,直接给他施针。普通针法比不得九九还魂针,我心里没谱,你来得算及时。” “已经退热了,你来吧,我正好在旁边观摩学习。” 说着起身,将位置让给了沈妤安。 沈妤安没时间说客套话,直接取出银针,屏息凝神,开始施针,偶尔讲解一下每一针的用意,下针的讲究。 聂北川虽然没学会针法,但理论早已经熟记于心,稍一点拨,就明白了其中关键。 * 莫殇离扮做沈淮之,随冥沧御出了府,一路上谨守分寸,尽可能少说话。 与冥沧御同乘一辆马车,心里总觉得别扭,时刻警惕,身子下意识紧绷着。 冥沧御有意无意地扫墨殇离一眼,眸色晦暗,“沈世子怎么了?怎地这般拘谨?” “回王爷,臣身体不适。”莫殇离尽可能用虚弱地语气说道,“旧伤未愈,折腾一天,有些疼。” 冥沧御眸子微微眯起,睨着莫殇离,“白日里还中气十足,沈世子不说,本王都快忘了你身上还有伤。” 莫殇离垂眸,“白日里都是强撑。” “那还真是辛苦沈世子了。” “应该的。” 冥沧御眉头紧锁,“本王怎么觉得你怪怪的。” 具体哪里奇怪,他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很不对劲。 莫殇离心中警铃大作,没想到北翼王会这么敏锐,才几句对话就察觉了不对劲。 “王爷多虑了,臣只是身体不适,周身发软,打不起精神。” 莫殇离说着,做出疲倦地样子,身子有意往车壁上靠,借此依托身体。 但凡冥沧御是个体恤下臣的,就该调转马车送莫殇离回府休息,可惜冥沧御不是。 心疼沈淮之?绝无可能!不折腾就算好的了。 “沈世子今日排查,可有发现可疑的地方?”冥沧御询问。 莫殇离一个头两个大,皱起眉头,开始剧烈地喘息,手用力扣着车壁,“王……王爷……臣……” 头一偏,晕了过去。 冥沧御:…… * 沈妤安给墨长存扎完针,喂了药,交代聂北川照顾墨长存,借口有急事,着急忙慌离开。 出了万古楼,忽然想起,忘了问北翼王准备去哪个酒楼,无奈只能先回府。 骑马刚到府外,就见着冥沧御从府里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些愣。 “王爷还没去酒楼?”沈妤安翻身下马,走上前,主动询问。 冥沧御眸色深深,“去的路上,沈世子晕倒了。” 沈妤安:…… 还担心莫殇离难以应对,晕倒也算一计。 故作焦急,“臣女前去看看。”急匆匆准备入府,又忙补充了一句,“王爷慢走,不送!” 等冥沧御回过神来,沈妤安早已经跑没影了。 冥沧御面色沉了几分,好个沈妤安,见了他,竟然如此不知礼数。 沈妤安着急忙慌地赶往枫桥院,一到地方,就见着姜秉月和姜彦守在院外。 很明显,姐弟俩被侍卫拦住了。 沈妤安无视他们,进了院子,还没进屋,就听到了裴氏和沈听澜的哭泣声。 很明显,大家都在帮着打掩护,不由松了口气。 推门进屋的瞬间,好几双眼睛同时看了过来。 沈妤安赶紧关上门,故作焦急,“三哥哥怎么了?怎么会忽然晕倒?” 沈丰年怒目圆瞪,“你个死丫头,可算是回来了!”压低声音,“我们早晚被你害死!”吓死他了都。 沈老将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庆幸又后怕,这一劫可算是成功躲过了。 沈老太君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幽怨地看了沈妤安一眼,她这是做了什么孽?老了老了,要经历这些心惊胆颤的事情。 裴氏和沈听澜抹眼泪,她们是真哭,吓哭的。 “妤安,快来给你三哥哥看看,大夫说情况很不妙。” 裴老夫人不知内情,以为沈淮之是真的昏迷,内心焦急,泛着泪光的眼睛都红了。 沈妤安的两位舅舅也都满脸焦急。 “我给看看。” 沈妤安无奈上前,装出焦急的样子,给莫殇离诊脉,“旧伤未愈,又奔波了一天,痛晕的,扎几针,休息一晚就可以了。” “大夫说,脉象若有似无,是大凶之兆。”裴老夫人焦急道。 “外祖母别担心,没那么夸张,有我在,三哥哥明日就能醒来,问题不大。” 第63章 毁她医堂 沈妤安辛苦演了半天戏,最终让裴老夫人和两位舅舅相信,沈淮之没有大碍。 折腾到很晚,除了沈丰年,其余人都陆续去休息了。 父女两人单独相处,沈丰年脸色沉得厉害,压低声音,“北翼王已经起疑了,刚在这儿,北翼王说你哥哥死而复生之后,跟以往性格大为不同,且今日白日所见与晚间所见感觉也不一样。这样下去,迟早会穿帮。” 沈妤安有些头痛,这样下去确实很容易穿帮,她不知道北翼王什么时候会找来,更不知道他来的时候,找的是她还是兄长。 不管她以沈妤安还是沈淮之的模样面对北翼王,她都有办法应对,莫殇离却不行。 总不能每次都装晕。 “爹爹,事已至此,今日这样的情况,女儿只能尽可能避免。” 沈丰年无比后悔当初顺从了沈妤安,导致一步错,步步错,当下时刻感觉脑袋随时能搬家,“真是作孽!” “爹爹别担心,女儿会安排好一切,只需等几天就可以。” 沈妤安自己也意识到了,继续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必须得想一个万全之策。 * 冥沧御刚回到府上,暗卫就现身禀报。 得知沈妤安的去向,冥沧御脸色难看,“我说她急匆匆出府做什么,竟然是为了墨长存。去查一查,她和墨长存什么关系。” 暗卫刚领命离去,聂北川到来,将万古楼发生的事情告知。 冥沧御神色不虞。 “王爷下了重手,墨长存本该是必死之人,侥幸遇上沈二小姐,捡回一条命,也是他的造化,说明他命不该绝。”聂北川说道。 冥沧御面色阴沉,幽深的眸子冰寒,周身的气息冰冷。 聂北川心知他动怒,硬着头皮劝说,“墨长存效忠您多年,除了在找沈岁宁这件事上不尽心,其他时候挑不出错误。既然已经捡回一条命,不若就饶他一命?” “沈妤安给他扎针了?”冥沧御冷声询问。 “嗯,墨长存的情况很糟糕,必须……” “是脱光衣服扎针吗?” 聂北川愣了下,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好像想错了,某王爷生气的点不是墨长存逃过一死,而是沈二小姐把人看光了。 “脱了,但是关键部位遮住了,针灸脱衣服很正常,王爷莫要想歪。” “呵!”冥沧御冷嗤,“堂堂官家千金竟然连最基本的男女大防都不懂,竟是半点都不避讳!不知羞耻!跟沈岁宁一模一样!” 聂北川:…… “王爷,沈二小姐是大夫,我这两天了解到,她准备开医堂。她以后是要光明正大行医的人,像脱衣服施针这种情况,以后只会多,不会少,您在意得过来吗?” 现在只是怀疑沈妤安是沈岁宁,还没有彻底确认,这占有欲不要太强了。 “谁说本王在意了?”冥沧御冷冷一笑,“她要开医堂,也得本王允许才行。你说,若是本王派王府侍卫砸了她的店,她这医堂还开得下去吗?” 聂北川眉头紧蹙,“王爷若真这样做,沈二小姐定会恨您的。” “那就让她恨!” 聂北川很无奈,“王爷又何必如此?您这样做会将人越推越远的。” “你话太多了!” 冥沧御冷着脸,叫来了侍卫夜朔,沉声吩咐,“去调查一下,沈二小姐开的铺子在哪里,明儿午时,带几个护卫把店给本王砸了。” “是!王爷!”夜朔领命离去。 聂北川脑壳痛,无语地看着冥沧御,这是有病吧? 他忽然能够理解某王爷为何被沈岁宁抛弃了。 就这德性,哪个正常姑娘受得了? “王爷,若沈二小姐真是沈岁宁,您的所作所为不仅会让她怨恨您,还会让她想方设法逃离。” “她逃得了吗?”冥沧御语气不屑又狂妄。 聂北川:…… 自作孽,不可活。 自己想方设法作死,以后不后悔就行。 * 这一晚,沈妤安彻夜无眠,思索着该怎么摆脱当下的困局。 翌日一早,她以沈淮之的身份继续查案。 有意避开冥沧御,自己到宫门处,叫来采办的宫人,接着排查。 中午的时候,冥沧御主动派人来通知,让她到荟萃楼用饭,商讨案情。 避无可避,只能前往。 刚到荟萃楼,就被人领着去了雅间。 雅间里,除了冥沧御,还有太子冥瑞承,二皇子冥祈晔,四皇子冥邵殷,七皇子冥曜翎,此外,还有聂北川。 沈妤安一进雅间就备感压力,无他,除了聂北川,其他都是皇子,她得行礼。 “臣参见太子殿下!见过北翼王!二皇子!四皇子!七皇子!” 冥瑞承凌厉的眼神看向沈妤安一眼,默不作声。 “表弟快别多礼了,快坐。”冥祈晔笑着招呼,“听说你昨晚晕倒了,今儿还好吧?” 沈妤安撩开衣摆落座,神色淡漠,“多谢二皇子关心,臣一切安好。” “没事就好。”冥祈晔笑着,“北翼王邀请我们来用午膳,顺便看场好戏,也不知是什么好戏,非得等你来才开场。” “哦?”沈妤安看向冥沧御,一脸疑惑,“不知北翼王安排了什么好戏?” 冥沧御面无表情,眼神幽深,“这场好戏,本该是邀沈二小姐看的,只可惜,本王让人去请,沈二小姐却不在府上,说是一早出城去了。未免错过,只能邀沈世子代沈二小姐看戏了。” “六弟就别卖关子了,本宫还有许多事要忙,赶时间。”冥瑞承有些不耐烦道。 冥沧御目光看向窗外,凉薄的语气道,“好戏开场了,沈世子可上前看看。” 沈妤安带着疑惑,走向窗边,放眼望去,是喧闹的街道,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其中,一间店铺让她一眼盯上,“圣医堂”。 医堂虽未开张,但牌匾已经挂上去了,店里工人们正在忙碌。 沈妤安唇角上扬,这是她的第一份事业。 忽然,十几个侍卫冲向圣医堂,纷纷拔刀一通乱砍乱踢,砍坏了桌椅药柜,踢翻了药材。 “住手!” 沈妤安急得大喊,脸色大变,急匆匆准备去阻止。 后方,冥沧御幽冷的声音响起,“戏精彩吗?” 第64章 她告御状 沈妤安脚步顿住,转身难以置信地看向冥沧御,男人脸上凉薄的笑容让她从心底发冷。 她到底哪里得罪他了,他要如此? 沈妤安看冥沧御的眼神一点点冰冷,表情毫不掩饰的厌恶,他成功恶心到她了! 不管过去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在这一刻,她讨厌他! “北翼王与京城那些强抢良家妇女,随意欺压良民的纨绔子弟,别无二致。” “这样的你当真让人瞧不起,沈岁宁不会喜欢你,她只会觉得你恶心。” 沈妤安冷冷一笑,轻蔑地瞥了冥沧御一眼,抬步离去。 冥沧御面沉如水,漆黑幽深的眸子眯起,目送沈妤安远去,不知道为什么,被“沈淮之”那冰冷又不屑的眼神注视着,他感觉心里堵得慌。 “那间铺子与沈世子什么关系?他怎么那么生气?”冥祈晔询问,很是疑惑。 聂北川好心解惑,语气无奈,“那间铺子是沈二小姐的产业。” “二妹妹的产业?二妹妹得罪你了?”冥祈晔疑惑的眼神看向冥沧御,“就算真得罪了,也不该随意毁坏二妹妹的铺子,这不仅是以权压人,还有些目无法纪。” 这事若是搁在别的皇子或者显贵身上,是要被御史弹劾的。 冥沧御紧抿着唇,什么都没说,冷着脸直接离开了。 几位皇子面面相觑。 “北翼王这事办的,过分了。”冥瑞承面色严肃,义正言辞,“不管与沈二小姐有什么私人恩怨,私底下解决就是了,竟然公然派出王府侍卫毁坏沈二小姐的店铺,这事传出去,百姓会怎么想皇室中人?” “不知情的,还以为我们皇家都是这等目无法纪以权压人的狂妄之辈。” “沈家驻守边疆多年,为北峪国立下过汗马功劳,北翼王这般欺压沈二小姐,这让沈老将军和沈侯爷怎么想?这不是让忠臣寒心嘛!” “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不仅容易破坏皇家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丧失民心,严重的,还可能会丧失军心。” * 沈妤安离开之后,在街上远远地看了眼被砸的店铺,沉着脸,驾马直奔皇宫。 入宫之后,敲响了朝堂之外的登闻鼓。 北峪国有规定,凡有冤抑或急案者击鼓上闻,皇帝不管在做什么,都需要上朝受理。 登闻鼓响起,举朝震惊,皇帝还以为发生了大事,急匆匆奔赴朝堂。 朝臣也是急匆匆入宫。 “臣沈淮之状告北翼王,指使府中侍卫毁坏臣府上经营医堂,肆意打砸损毁,目无法纪,上有违圣上以仁治国之宗旨,下有愧北峪臣民之信任,其为人不讲仁德,其行径罔顾道义,品性卑劣,为天下不耻,望陛下严惩!” 朝堂之上,沈妤安直挺挺地跪着,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朝臣得知她状告北翼王,具是一惊,全都下意识低下头,屏息凝神,不敢吭声。 帝王也很是震惊,眸色晦暗,面色沉冷,“来人!去查清楚怎么回事!另外,传北翼王觐见!” 冥沧御没想到沈淮之会敲响登闻鼓状告他,以他对沈淮之的了解,就算对他不满也都会藏在心底,像这样直接状告他,还是第一次。 沈淮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硬气了? 到了朝堂,面对帝王的询问,冥沧御没有否认。 “是!都是儿臣让人做的!” 皇帝已经了解清楚情况,脸色难看,眼神锐利,“你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毁坏沈家的医堂?” “看沈妤安不顺眼。”冥沧御淡漠道。 皇帝快被气死了,凌厉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冥沧御,这是要气死他吗?堂堂北翼王,竟然因为看一个小姑娘不顺眼,就把人家尚未开张的医堂给砸了,这传出去,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就这肆意妄为混不吝的性子,他敢把天下交给他吗? 皇帝强压下心口的怒气,沉声道,“整个事件朕已经完全了解,错全在北翼王一人。” 锐利的目光扫了眼沈丰年和沈老将军,最后看向沈妤安,“沈世子既然敲响了登闻鼓,朕自会给你和沈家一个交代,沈世子想要朕如何处置北翼王?” 沈妤安仰着头,目光直视皇帝,“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请问皇上,北翼王所犯罪行,按律该如何处置?” 皇帝眸子眯起,与沈妤安对视良久,看向了刑部尚书,“刑部尚书说说,北翼王所犯罪行,按律该如何处置?” 被点名的刑部尚书心惊胆颤,他哪里敢给北翼王定罪呀? 思索再三,说道,“按律,该认罪,并赔偿损失。” “只是认罪和赔偿损失?不担刑责吗?”沈妤安反问。 刑部尚书头都快垂到地上去了,心里恼火,沈世子这明显就是想要害他。 硬着头皮,说了个最轻的责罚,“还需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此话一出,在场的,除了沈妤安,沈丰年,沈老将军,其余大臣脑袋全都快垂到地上去了。 “皇上恕罪!” 沈丰年慌忙跪下请罪,杖责北翼王,他想都不敢想,这损的不仅是北翼王的颜面,还有整个皇家的颜面。 沈老将军也忙跪下,“淮之年幼,还请皇上恕罪。” “祖父,孙儿何罪之有?”沈妤安扭头看了眼沈老将军,而后又看向皇帝,“臣恳请皇上,按律惩处北翼王!” “淮之!”沈丰年扭头瞪向沈妤安,心里慌得不行,死丫头尽会惹事! 沈妤安倔强地看着皇帝,她心里有一股火气,无处发泄,她恨,恨这皇权!说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到头来不过都是诓骗天下的! 天子若真犯法,谁能给他定罪? 皇帝眯起眼睛,犀利的眼神盯着沈妤安,先前还没发觉,这沈淮之死而复生之后,竟是变了性情,向来通透的一个人,忽然就不知变通了。 不仅胆大的开罪西元四皇子,如今更是胆敢要求惩罚北翼王。 这是有意为难他! 皇帝压着火气,沉声道,“按律,该对北翼王进行惩处,只是北翼王乃西北三军的统帅,杖责有辱形象,有损威严。” “这样,朕判处北翼王三倍赔偿沈家的损失,并允你提一个要求,如何?” 第65章 真假岁宁 权衡利弊,相比杖责冥沧御,三倍赔偿和一个要求,更具有诱惑力。 沈妤安根本不需要考虑,“臣的要求,解除北翼王与臣妹沈岁宁的婚约!” “本王不答应!”冥沧御冷冷道。 皇帝皱着眉,“君无戏言,赐婚圣旨已下,轻易不可更改。” 沈妤安预料之中,并没有过多纠结,“既如此,臣暂无要求,可否先欠着?” “那就先欠着,只要是在情理之中,不让朕为难的要求,朕都允你。”皇帝沉声道。 沈妤安垂眸,恭敬叩首,“臣谢陛下隆恩!” * 沈妤安虽然没有让皇帝实质性地处置冥沧御,但也算是取得了胜利,总归是赔偿了她的损失,三倍赔偿! 她也让世人明白,沈家人不是好欺负的。 当然,也算是彻底得罪了冥沧御。 沈妤安敲响登闻鼓告御状,让朝臣都明白了,平西侯府世子爷是个不懂变通的死脑筋,得罪了北翼王,未免被牵连,无人再敢与之深交。 同时朝臣也疑惑,沈淮之与北翼王之间的关系,真的如同传闻中那般暧昧不清吗?若真有见不得人的关系,北翼王又何至于针对沈家? 还是说,北翼王要娶沈岁宁,因此和沈淮之闹翻了? 真相如何,除了当事人,无人知道。 沈妤安回了府,被沈丰年和沈老将军叫去了藏书楼顶楼,好生数落了一番。 大意就是说她过于冲动,死板不知变通,混迹官场迟早会丢了小命。 沈妤安也自我反思了一下,她当时在气头上,忍不下那口气,就去敲了登闻鼓,确实冲动了。 她明显地感觉到,皇帝不满她的所做所为,但她并不后悔。 她不想像兄长那样,即使遭遇了不公的待遇,被北翼王打个半死,也要默默忍受。 那样太憋屈了。 她不想让北翼王太过得意。 * 晚间,假扮沈妤安出城的沛夏回府,与此同时,带回了一位戴着面纱的女子。 对外宣称,沈岁宁。 “沈岁宁”拜见了长辈之后,与假扮沈妤安的沛夏一起,到枫桥院寻沈妤安。 枫桥院外头,一如既往的有侍卫守着。 屋子里,沈妤安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装束,坐在圆桌旁。 扮做沈淮之的莫殇离,坐在她身边。 “沈岁宁”取下面纱,恭敬跪下,压低声音,“莫泠,参见二小姐!” 沈妤安打量着她,小姑娘肌肤白皙,巴掌大的小脸,生得秀气,一双眼眸形似桃花,微微眯起的时候,与她的眸子有七分相似,“起来吧。” “谢二小姐。”莫泠笑着起身,好奇地打量着沈妤安,“几年不见,二小姐美得不可方物,就像画本子里常说的一样,仙姿玉貌,倾国倾城。” 沈妤安忍不住笑了,“还是跟以前一样,嘴跟抹了蜜一样。” 莫殇离和莫泠两兄妹,是她五年前救下的。 那个时候,她才九岁,因为女儿身被逐出了隐山。 为了不被师父找到,她扮做脏兮兮的乞丐,混进了乞丐堆里,结识了莫殇离和莫泠。 莫殇离与她同岁,打小高冷,就连讨饭都是面无表情的。 莫泠则不同,比她小一岁,自小活泼嘴甜,逢人就说喜庆话。 “二小姐,来的路上,沛夏已经跟我说了,让我扮演您的双胞胎妹妹,您放心吧,我保证完美完成任务。”莫泠笑眯眯道。 沈妤安是相信的,相比莫殇离,莫泠极具模仿的天赋,善于察言观色,能够精准捕捉到某个人的特色,并模仿出来。 她不需要她与她一模一样,只要有五六分相似就可以了。 “沈岁宁回府的消息相信很快就会传扬出去,届时北翼王会找来,到时候……”沈妤安压低声音,将自己的计划告知,“目前暂时先由我去应付,过两天是长公主的寿辰,我们……” * 沈岁宁回府的消息传到冥沧御耳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亥时,他都已经准备入寝了。 听闻消息,恨不能当即到沈府探个究竟,最终忍住了。 * 翌日一早,冥沧御前往沈家。 彼时,沈丰年和沈老将军去上朝了。 沈妤安,沈岁宁,沈听澜,沈淮之,姜秉月,姜彦,几人正在莲池散步。 裴氏领着冥沧御前往。 远远的,冥沧御就看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沈妤安和沈岁宁,从远处看,无论是身高还是长相,都是一模一样。 姐妹俩手挽着手,有说有笑,亲密无间的样子。 连笑容的弧度都是一样的,就像是在照镜子一样。 他竟是分不出,到底谁是沈妤安,谁是沈岁宁。 不说他分不出,一直跟着沈妤安和莫泠的姜秉月,也分不出谁是沈妤安,谁是沈岁宁。 两人实在是太像了。 像到让姜秉月恍惚,忍不住怀疑,难道沈妤安真有个双胞胎妹妹沈岁宁? “泠儿。”沈妤安拉着莫泠的手,瞧着莫泠跟她一模一样的脸蛋,内心忍不住感叹,她的易容术当真是出神入化,抬手捏了捏莫泠的脸,“真是可爱!” 莫泠嘴一噘,反手就去捏沈妤安的脸蛋。 沈妤安下意识躲,忽然松开莫泠往前跑了。 莫泠小跑着去追,“别跑!你捏了我,我得捏回来!” 沈妤安笑着,扭头冲着莫泠笑,“先追到我再说!” 余光瞥见走来的冥沧御,嘴角扬起的弧度加深。 “追到有奖励吗?”莫泠边跑边问。 “奖励你一个讨人厌的臭男人。” “我才不要,臭男人给你!本小姐要香香的男人!” 一旁听着两人对话的沈听澜,脸都红透了。 走来的冥沧御,瞬间阴沉了脸。 “安儿,宁儿,快来见过北翼王。”裴氏喊道,心里多少有些虚。 莫泠刷地一下扭头,好奇地看向了冥沧御,一瞬间愣住,怎么会是他?他就是北翼王,二小姐口中那个恶心的男人? 冥沧御早已经从沈妤安和莫泠的对话,判断出了谁是沈岁宁,所以他第一时间走向莫泠。 漆黑幽深的眸子盯着莫泠,无意间瞥见了她腰间悬挂的玉佩,正是他遗失在群芳楼的那一块,更加确定了莫泠就是她要找的沈岁宁。 第66章 带走莫泠 冥沧御一把扣住了莫泠的手臂,漆黑幽深的眸冷冷地盯着她。 莫泠疼得皱起了眉头,下意识挣扎,“痛痛痛!做什么你?” 冥沧御眸色深深,阴沉着脸,拽着莫泠就走。 莫泠扭头,向沈妤安求救,“二姐姐,救我啊!” 沈妤安面无表情,不知为何,心里堵得难受,有些情绪很莫名,她自己都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眼睁睁看着冥沧御将莫泠带走。 “二姐。”沈听澜面露焦急,“北翼王看起来脸色好吓人,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会!” 该说的,该做的,她都已经交代好莫泠。 冥沧御拽着莫泠出了平西侯府,强势地拽着人上了马车。 马车里,莫泠控制不住畏惧,除此之外,还有些好奇。 她揉着被捏疼的胳膊,好奇地打量着冥沧御。 “原来你就是北翼王。” 冥沧御眸子危险的眯起,什么叫做原来他就是北翼王?要继续装失忆?就算要装,也要装得有逻辑一点,明明上次在群芳楼,她就已经知道他是北翼王! 莫泠被他的眼神骇到,心里犯怵,想到沈妤安交代的事,鼓起勇气说道,“我失忆了,不知道过去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反正现在我不喜欢你,非常不喜欢。” “你再说一遍?” 冰冷危险的话语,吓得莫泠浑身一抖。 天啦,这个北翼王好吓人啊! “你不要这么凶嘛!”莫泠小声抱怨,“我真的失忆了,我之前遭遇追杀,跌入了西北荒州的无妄河,是商户温家的公子救了我。” “我记得自己的身份姓名,却丢了一段记忆,根本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荒州,为什么会被人追杀。” “还有,其实我以前见过你,在西北荒州无妄河附近。” 莫泠定定地望着冥沧御,“那个时候,你带着一队人马,好像在找什么人,很着急的样子。” “你见过我?”冥沧御皱着眉,声音拔高,“既然看到了我,为什么不现身?” 莫泠确定了,原来那个时候北翼王焦急寻找的人,正是二小姐。 她那个时候也在找二小姐。 “我又不知道你找的人是我,怎么可能会现身吗?再说了,我都跟你说明白了,我真失忆了,不认识你。我遭遇了追杀,不记得你的情况下,谁知道你是不是要杀我的人?” 冥沧御心揪着,“你真的失忆了?” 莫泠忙不迭点头。 冥沧御沉默了,他那时候查到沈岁宁遭遇黑衣人追杀,深怕她有个万一,那段时间,几乎快把西北翻遍了。 最后阴差阳错,从温少庭那里知道了沈岁宁的下落。 温少庭只说沈岁宁受了重伤,并没有说沈岁宁失忆。 “你若不逃离本王身边,何至于会遇到杀手?” “我为什么要逃离你身边?” 莫泠好奇地看着冥沧御,她是真的很好奇,二小姐那性子,若跟某个人在一起,那肯定轻易不会变心的。 除非对方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 若真的是北翼王做了对不起二小姐的事情,那二小姐不是该想办法弄死他吗?怎么会逃离呢? “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会逃离?”冥沧御冰寒的眸子盯着莫泠,眼神凶狠像是要吃人。 莫泠默默垂下脑袋,小声询问,“王爷有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情?” “呵!”冥沧御被气笑了,“都学会倒打一耙了!要说谁对不起谁,也该是你对不起本王!” 第一晚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中了药神志不清,嘴里一直喊着师兄。 他后来问她,她口中的师兄是谁,她死活不肯说。 嘴上对着他说尽甜言蜜语,只要他问及那位“师兄”,她就会打岔转移话题,守口如瓶。 她心里始终住着一个人,一个他恨不得弄死的人。 莫泠觉得,有些事情她需要找沈妤安问问,总觉得有误会。 “北翼王,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现在只想听一句实话。”莫泠抬眸,定定地看向冥沧御,“你爱我吗?爱沈岁宁吗?” 冥沧御一下愣住了,对上莫泠的眼神,眸子闪烁了一下,冷下了脸,看向了别处,冷冷道,“不爱!” 莫泠眨巴眼,“真的不爱吗?那你费尽心思找我做什么?” 当初在荒州,她可是看得很清楚,北翼王带着几千人马,没日没夜的在无妄河搜寻。 她第一次见北翼王的时候,觉得他意气风发,威风凛凛,半个月后,瘦了一大圈,胡子拉碴,满眼血色,蓬头垢面,不修边幅,形象只比她这个真乞丐好一点点。 她还见着他站在河边流眼泪,那样子感觉好崩溃好无助,惨兮兮的。 那时候她就觉得,他要找寻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人。 明明很爱二小姐,为什么要嘴硬不承认? “本王找你,自然是为了惩罚你!”冥沧御冷冷道,看莫泠的眼神冰冷凶狠。 莫泠强忍着害怕,眨巴眼,好似询问,“为什么要惩罚我?我做错什么了?” “本王说过,既然招惹了本王,就休想逃离身边!” 莫泠稍一思索,恍然大悟,“意思就是,我招惹了你,然后又抛弃你了,所以你很生气,要找到我惩罚我?” “抛弃”两个字,刺得冥沧御心口疼,一瞬间暴怒,眼神凶狠,“信不信本王掐死你?” 莫泠缩了缩脖子,往马车里侧靠,北翼王生气的样子好可怕呀,难怪二小姐要逃离。 跟这样阴晴不定,情绪不稳定,凶巴巴的男人在一起,肯定每天都心惊胆颤的。 冥沧御看着莫泠那害怕的样子,更来气了,他有那么吓人吗?以前跟他吵架的胆量去哪儿了? “看在你失忆的份上,本王不跟你计较!你最好赶紧恢复记忆,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 莫泠闷不吭声,二小姐交代过,想方设法说狠心的话,戳北翼王心窝子。 她这还没开始呢,北翼王就已经气得不行了。 若是她用心发挥,他会不会真一气之下掐死她?她得把握好分寸,不能把自己玩死了。 “我会努力恢复记忆的,只不过……” 第67章 危险人物 “只不过什么?”冥沧御眼神凉凉。 莫泠心虚地看向别处,试探着说道,“如果,我说如果,我全都想起来了,我确确实实是讨厌您,抛弃您了,您会如何?” “掐死你!” 冷冰冰的三个字吓得莫泠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家二小姐好惨呀,想摆脱北翼王都摆脱不掉。 “那个,北翼王,我们现在去哪儿呀?” “北翼王府。” “去王府做什么?” “给你治脑子!” 莫泠:…… 总觉得在骂她。 冥沧御带着莫泠到了北翼王府,找来了聂北川。 聂北川一见莫泠,有些惊异,竟然真的跟沈二小姐长得一模一样。 就是她看他的眼神明显显得陌生。 “在下聂北川,见过沈小姐。” 莫泠打量着聂北川,男子二十出头,有着一副顶好好的皮囊。 五官出挑,俊美非常,眼神温和,一袭月牙白长袍,纤尘不染,气质出尘,举手投足温润儒雅。 一看就是很有教养的男人。 莫泠看呆了,有些挪不开眼。 这可是传闻中的隐山少主诶,只闻其名,难见其人的神秘存在。 莫泠盯着聂北川的时间越久,冥沧御的脸色就越难看。 “沈小姐。”聂北川好心提醒,再盯着他看,某王爷该发火了。 莫泠回过神,夸赞道,“百闻不如一见,聂神医当真是俊美非凡,气质不俗!” 聂北川下意识看了眼冥沧御,某王的脸色沉得能滴出墨来,那浑身散发的冷意让人胆寒,这醋意也太大了。 莫泠后知后觉,心里忍不住吐槽,这北翼王莫不是有病?她只是夸了下聂神医,他至于阴沉着个脸吗? 这若是二小姐跟他在一起,岂不是多看别的男人两眼他都得发飙?这控制欲谁受得了? “沈小姐,在下奉北翼王之命,给你看诊。” “哦。”莫泠伸出手,“看吧,随便看。” “沈小姐这边请!” 莫泠顺着聂北川的目光,往一旁的石桌走去。 坐下之后,主动撸起袖子,露出了两只手腕。 聂北川上前给他把脉,眉头一瞬间皱起,神色凝重,又换了一只手把脉。 “怎么样?”冥沧御询问。 聂北川看向冥沧御,眉头紧蹙,“脉象很奇怪,乱中有序,可以断定的是,中毒了。” “中毒?” 莫泠和冥沧御同时变了脸色。 * 冥沧御刚把莫泠带走,沈妤安就紧接着出了府。 去了万古楼。 墨长存已经苏醒,脸色苍白,浑身虚软只能躺在榻上。 沈妤安又一次给她扎针,施完针后,与墨长存闲聊。 “这是最后一次施针,以后只需按时服药就行。我给你多配些药,除了疗伤的药,还有治疗旧疾的药。”沈妤安柔声说道。 墨长存满脸感激,“多谢沈二小姐。” 沈妤安笑笑,“我可能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关于之前我让你调查的事情,我兄长会来寻你,有结果之后,直接告诉我兄长就行。” “好。”墨长存回以一笑,不经意打量着沈妤安,他万万没想到,沈家二小姐与北翼王让他寻找的那人,竟然长得一模一样。 这也意味着,与那位主子让杀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那位主子不止他这一个属下,沈二小姐很可能会有危险。 “沈二小姐,世间险恶,以后出行务必小心,最好多带几个护卫。” 莫明其妙的一句话,让沈妤安蹙起眉头,“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想到您的那些传闻,在下担心您会遇到危险。” “多谢,我会诸事小心的。”沈妤安笑着,犹豫了一下,询问,“你是如何得罪了北翼王,竟是差点被打死?” 墨长存眸色微暗,“其实我是替北翼王办事的,有件事,我瞒了他,等同背叛,他即使打死我,也是我罪有应得。” 沈妤安震惊,没想到墨长存竟是替北翼王办事的,也就是说,万古楼是北翼王的势力。 “沈二小姐,在下刚醒来,下头就上报了许多消息。有件事,思索再三,还是应该跟你说一声。” 沈妤安收起震惊,看向墨长存,“什么事?” “有位姑娘,叫做竹知意,她即将来京,你需得多多防范她。” “竹知意?”沈妤安蹙眉,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她是什么人?我为何需要防范?” “她是个危险的人物。”墨长存神色复杂,“有些事,在下不便解释,沈二小姐只需记得,别相信她。还有,别看她的眼睛。” 沈妤安莫明其妙,“能说清楚一些吗?” 墨长存苦笑,“抱歉,说太多,我可能得把命搭上。不怕你笑话,我怕死。” 沈妤安失笑,“多谢提醒,我会小心的。” 从万古楼离开,沈妤安心里反复咀嚼着一个名字——竹知意。 按理她与这女子素未谋面,无冤无仇,可墨长存却提醒她,小心这人。 这是为什么呢? * 聂北川给莫泠看诊,断言莫泠中毒,却查不出中了什么毒,这让他很苦恼。 “你真的是神医吗?”莫泠质疑的眼神盯着聂北川。 二小姐只是给她吃了一颗药,结果这神医检查了半天,竟是什么都检查不出来。 神医不是都很厉害的吗?难道都是沽名钓誉? 莫泠一脸失望。 聂北川被莫泠那一言难尽的复杂眼神盯着,心里苦恼不已,难道他最近医术退步了?怎么连中的什么毒都查不出来。 这脉也切了,血也验了,真就查不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越来越废物了?”冥沧御语气不善,透着不耐烦,还有旁人难以察觉的担忧着急。 聂北川很无奈,“看来只能让小师妹看看了,或许她能看出些什么。” 提到沈妤安,冥沧御眸色暗了下,之前怀疑沈妤安是沈岁宁,他不仅和她乘一辆马车,言语唐突孟浪,还一怒之下让人砸了她的店铺。 如今向来,几分别扭。 莫泠适时地捂住头,眉头紧蹙,“我头痛……好痛……感觉像要裂开了一样……”手用力锤着脑袋,“呜……好痛啊……” 冥沧御焦急上前,抱住她,“来人!备马车!” 第68章 威胁挑衅 在抱住莫泠的一瞬,冥沧御眉头一下皱起,他对沈岁宁的身体无比熟悉,眼前之人明显不太对。 给他的感觉不对。 莫泠浑身僵硬紧绷,顾不得装痛了,心里很别扭,下意识推搡冥沧御,尴尬道,“王爷,男女授受不亲。” 冥沧御眸色暗了下,顺势松开了莫泠,“能走吗?本王送你回平西侯府。” “能走!” 莫泠一边装痛,一边慢悠悠地往王府外头走。 冥沧御跟在她身后,幽深的眸盯着她的背影打量,脸是他熟悉的脸,身形看着也是他熟悉的身形,可抱着的感觉不一样。 “上次本王在群芳楼弄丢了一块玉佩,被你捡到了。” 莫泠扭头看向冥沧御,取下挂在腰间的玉佩递上,“你说的是这个吗?” 冥沧御接过玉佩,眸色幽深晦暗,若说眼前之人是沈岁宁,可给他的感觉不同,若说眼前之人不是沈岁宁,那这块玉佩从哪里得来的? “那晚,本王与你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莫泠眸光微闪,“不记得了,只记得你抓着我的胳膊,抓得我很痛。你当时的样子太凶了,我又失忆了,很害怕,所以就跑了。” “你离开后,去了哪里?”冥沧御询问。 莫泠回答,“我回了平西侯府,看了眼哥哥,又和父亲他们交代了几句,然后就离京了。” “我准备回滨州,后来得知外祖母和两个舅舅来了京城,就纠结要不要回京。” “我还是有些害怕你,不敢回京,就四处游荡。” “意外得知皇上将我赐婚给你,担心我若是不现身,沈家会有麻烦,恰巧二姐姐来找我,我就跟她回来了。” 冥沧御眸色幽深,神色晦暗不明,“沈妤安去找的你?她怎么知道你在哪儿?” “我有和二姐姐通信的。” 冥沧御没再追问,把莫泠送回沈府的一路上,他比之前沉默了很多。 莫泠不由得有些忐忑,不知道她说的话,北翼王是否相信,总觉得北翼王对她的态度,生了些许变化,难道是起疑了? 可不应该呀,她也没做什么值得怀疑的事情。 冥沧御送莫泠回了沈府,让人找来了沈妤安,直言莫泠中了毒,让沈妤安仔细检查一番。 正厅里,莫泠坐着,沈妤安站着,认真看诊。 冥沧御的目光一直盯着沈妤安,眸光几分犀利,神色不经意流露凉薄与嘲讽,就像是已经看透一切。 在他的眼神逼视下,沈妤安准备好的戏码差点演不下去。 做好了心理建设,沈妤安沉声道,“中了毒,但是问题不大,我开两副解毒的药,吃几天就没事了。” 冥沧御幽深凤眸定定地注视着沈妤安,手中把玩着从莫泠那里得来的玉佩,他的眼神很冷,冷得似乎能将人冰冻。 沈妤安心突突地跳了下,冥沧御的反应很不对劲。 “王爷,臣女说的话,您可有听见?” “本王听到了,开药吧,尽快把人治好。既然人已经回来了,本王这就让内务府准备迎娶事宜,三书六礼,一样都不能少!” 沈妤安讶异,很快恢复淡然,“既然北翼王诚心求娶,那平西侯府这边也会备好嫁妆,风风光光将岁宁嫁入北翼王府。” “如此甚好。”冥沧御深深看了眼沈妤安,转身离去。 沈妤安眉头皱起,目送他远去,直至再也看不见。 “二……姐姐。”莫泠正准备唤二小姐,眼见姜秉月走来,忙换了称呼,“北翼王似乎有些不对劲。” “嗯,先回揽月阁,我们细说。” 沈妤安看了眼姜秉月,没理会她,直接离开。 莫泠忙跟上,完全没理会姜秉月。 姜秉月瞬间冷了脸,“安姐姐看见我就走,就这么不想见到我?”见沈妤安脚步没有停下,又加大了音量,“再怎么说,我们之间也交好了很多年,我还帮安姐姐养过孩子呢。” 此话一出,沈妤安脚步顿住。 莫泠也一下停住,很是疑惑,二小姐有孩子了? 姜秉月换上笑脸,走向沈妤安,“安姐姐进宫喊冤,三位太医共同把脉,竟然都没有把出喜脉。可安姐姐确确实实是怀孕了,街上那些传言可都是事实。” “安姐姐手段了得,妹妹竟是找不出半点破绽。” “算算日子,安姐姐该有三个半月的身孕了吧?” 姜秉月围着沈妤安打量,目光如炬,“这几日,经过我仔细观察,发现安姐姐的衣衫有些不合身,宽松了些许,是在有意遮掩什么吗?” “秉月妹妹又想诬陷我?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沈妤安冷冷道。 姜秉月笑着,凑近沈妤安,压低声音,“不过是死了个丫头而已,你毒药都用上了,不也没找到证据定我的罪。只要我在一天,就不会让你安宁。” 沈妤安冷笑,“拭目以待!” “安姐姐,有些事情你知我知,我还以为你会偷偷打掉孩子,可目前看来,你似乎舍不得呢。经历了那么多,没想到你这母爱还是那么伟大。” 姜秉月满脸讥讽,没受伤的那只手伸向沈妤安的肚子。 沈妤安往后退了两步。 姜秉月笑了下,收回了手,“我这个做小姨的,只是想摸摸自己的外甥女。那孩子生得乖巧可爱,挺招人喜欢的。” 沈妤安脸色难看。 “你有病吧?”莫泠蹙着眉,不善的眼神盯着姜秉月,“什么外甥女,什么乖巧可爱,说什么胡话?” 姜秉月扫了眼莫泠,跟沈妤安一样的脸,还真是让人讨厌,“你听不明白,不代表沈妤安听不明白。”目光看向沈妤安,“还真好奇你接下来会怎么安排,毕竟这月份大了,肚子是藏不住的。” “秉月妹妹说的什么胡话,本小姐听不懂。”沈妤安冷冷地注视着姜秉月,“你最好安分一点,不是每次都会那么幸运,落到我手里,你会后悔活着。” “我不怕你。”姜秉月笑着,眼神挑衅,“我手中有沈家的把柄,足以覆灭整个沈家,我若万劫不复,整个沈家都会陪着我下地狱,不信你就试试!” 第69章 被强吻了 沈妤安眯眼睨着姜秉月,从之前姜秉月与父亲的谈话,她就知道,姜秉月手中握有沈家的把柄。 也因为这样,她即使心里痛恨,也没有刻意去找姜秉月麻烦。 她不主动找麻烦,姜秉月却要主动来挑事。 “你不怕我,我也不忌惮你。你所谓的把柄,过去或许有点用处,但当下,你我如今同住一府,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沈家的私生女,沈家若是覆灭,你安能够独善其身?” “我也告诉你,沈家若有个万一,我会亲自送你和姜彦下地狱!” “那就看看鹿死谁手。”姜秉月笑着道,“明儿就是长公主的寿辰,世人皆知长公主嗜酒,每年的生辰宴上,都会为宾客准备上等美酒。宾客为讨长公主喜欢,会将美酒一饮而尽。” “生辰宴上,除却孩童,但凡不喝酒的,都会得到长公主特别关照。” “安姐姐如今的身子,似乎不能饮酒。” “对了,安姐姐,十一公主昨儿特意在长公主跟前夸赞,说你酒量极好,特别能喝。长公主闻言大喜,想亲自见识一番。” “你可别寻借口不去,会很扫兴的。” “我自然会去。”沈妤安淡漠道,“难为秉月妹妹用心安排一番,我又怎会扫兴?我珍藏了几壶陈年佳酿,正好送给长公主解渴。” “那明儿一早,我等候安姐姐,我们一起去。” “别!我可不想跟你一起,晦气!” 沈妤安冷着脸,转身离开,在姜秉月看不见的地方,眸中划过一抹冷色,谁算计谁还不一定呢。 本来她即将实施的计划里没有姜秉月,她自己非要凑上来,那她自然不会客气。 “你看起来不像好人呀!”莫泠冲着姜秉月吐槽了一句,吐了下舌头,忙跟上沈妤安。 午时,沈丰年和沈老将军回府,得知北翼王来过,将“沈岁宁”带走之后又送回,忙找了沈妤安来问明情况。 沈妤安如实相告。 沈丰年听后很是不安,觉得北翼王的反应不正常。 沈妤安自然也知道,但是无所谓。 她即将实施的计划,会给一切画上句号。 * 下午,沈妤安扮做沈淮之,继续去查案。 她从刑部找了几个人,继续到宫门处盘问宫人,所有出宫采办的宫人她都找来问话,所有的细节都问得很清楚。 直至傍晚,盘问完最后一位宫人,都没能发现任何疑点。 太子和大理寺官员排查了一遍,她和刑部官员又排查了一遍,都没有发现问题。 也就是说,问题出在别处。 关于其他皇子入宫的情况,是北翼王在排查,她只能去找冥沧御问情况。 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得去找冥沧御。 去到北翼王府,见到的,是坐在水榭凉亭自饮自酌的男人。 桌上和地上摆放了十几个酒坛,都空了,可见他喝了有多少。 刚走进凉亭,浓郁的酒香味扑鼻,沈妤安皱起眉头,看向已经有几分醉意的冥沧御。 男人坐在桌旁,身姿歪斜,几分慵懒,刚毅的面庞之上显露酡红,漆黑凤眸半睁半闭,有些迷离。 一只手拿着酒坛,一只手拿着碗。 有些晃悠地倒酒,然后一饮而尽,一碗接一碗。 少许酒顺着嘴角流下,顺着下颚滑入衣襟。 “北翼王。”沈妤安皱眉唤道,这喝醉的样子可真不好看,仪态全无,气质都没了。 冥沧御扭头,迷离的眼神看向沈妤安,眯起了眸子,“沈淮之……来的好,打一架。” 沈妤安心颤,瞪大了眼,脚控制不住后退。 她都快忘了,北翼王讨厌她兄长,时常把兄长带在身边,只为了随时能有人给他练手。 兄长每次单独会见北翼王,都会被打得浑身是伤,只有脸完好。 冥沧御迷离中透着犀利的眼神盯着沈妤安,慢悠悠起身。 沈妤安转身就跑,她武功还比不上三哥哥,若是与北翼王对上,焉有命在? 更何况她还怀着孩子,轻易不能动武。 还没跑出五米远,肩膀就被扣住,剧烈的疼痛袭来。 沈妤安惊得一下反手打了过去。 冥沧御侧身躲避的同时,凌厉的掌风挥向沈妤安。 速度实在是太快,沈妤安躲避不及,肩膀挨了一掌,控制不住后退了好几步才刹住,疼得五官都扭曲了。 眼看着冥沧御又来,她吓得转身就跑。 后方掌风袭来。 沈妤安凭着本能躲避,从旁边的假山借力,几个跳跃,跑进了长廊,极速狂奔。 她快,冥沧御更快。 肩膀被人踩了一脚,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黑,身前多了个男人,肩膀再一次被扣住,她被人举了起来,一阵天旋地转,预料即将一个过肩摔…… 沈妤安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手死死地护住肚子。 料想中的疼痛没有来到。 沈妤安瞧瞧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的黑脸。 男人眉头紧蹙,漆黑迷离的凤眸盯着她,眼神不善,面色阴沉,“你是谁?” 沈妤安心扑通扑通直跳,“我是沈……沈淮之。” “你不是沈淮之,不是!”冥沧御肯定地说道,闭上眼睛,用力甩了下头,睁眼定定地看向沈妤安,“怎么会是沈淮之的脸,本王喝醉了……”眯着眼睛,凑近沈妤安,“脸不对……”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沈妤安脸上,夹杂了浓郁的酒气。 沈妤安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下意识歪头躲避。 脑袋被扣住,冥沧御喑哑的嗓音询问,“你到底是谁?” 沈妤安挣脱不开,被迫面对冥沧御,没好气地反问,“你说我是谁?” “你是沈岁宁。” 沈妤安愣住,不可置信,怎么会?她模样变了,身形变了,他怎么会认得出? 唇上忽然多了一抹柔软。 还没反应过来,腰被用力扣住,被迫前倾,霸道强势的吻来势汹汹,她欲挣扎,却挣脱不开,反而给了男人攻城掠地的机会。 “沧御哥哥,你们在做什么?” 柔柔的女声夹杂震惊。 沈妤安整个人都快裂开了,继续挣扎,男人的手如同铁钳困住她,始终挣脱不开。 最终放弃,任由他啃。 第70章 落荒而逃 “你们分开!分开!” 女子带着哭腔的声音说不出的委屈。 沈妤安余光瞥见一绿衣倩影跑了来,女子拉扯着冥沧御,眼眶泛红,一脸委屈伤心。 冥沧御头有些昏沉,松开了沈妤安,看向来人,皱起了眉头,“知意?”抬手抚上竹知意的面颊,拇指帮她拭泪,“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你欺负我了!”竹知意声音柔柔,瘪着嘴,红着的眼睛泪水滚落,“我千里迢迢来找你,你在做什么?你怎么可以亲别人?” 冥沧御一把拉过竹知意,揽进怀里,温声安抚,“不哭。” 竹知意低声呜咽,白皙小手握成拳头,一下下敲击着冥沧御的胸膛,柔声控诉,“你讨厌,讨厌……” 沈妤安僵立着,愣愣地看着冥沧御和竹知意,总觉得眼前这一幕异常碍眼,心口一阵阵收紧,压抑得喘息都艰难。 手无意识附上心口,为什么感觉这么难受? 他唤这女子知意,是墨长存口中那位竹知意吗? 复杂的目光看向冥沧御,男人表情有些无措,笨拙地安抚着怀中的女子,看起来是那样的紧张,看得出,他很在意怀中的姑娘。 既然在意,那他为何要寻找沈岁宁?为何执意要娶沈岁宁? 沈妤安收回目光,仓皇离开,几分落寞狼狈。 在游廊尽头,看到了呆愣住的聂北川。 聂北川满脸拧巴,已经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见沈妤安走来,下意识打招呼,“沈世子。” 沈妤安从他身旁快速走过,有点像是落荒而逃。 聂北川扭头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冥沧御和竹知意,眉头紧拧,表情一言难尽。 一个沈岁宁,一个沈淮之,一个竹知意,北翼王还真是多情!男女不忌! 许久,竹知意停止哭泣。 冥沧御松开了她,眸子微微眯着,眸底依旧有着几分醉意,“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不是让人告诉你,慢一些来,不要着急赶路。” “人家想你嘛。”竹知意小声嘟囔,委屈地看着冥沧御,“我刚进城,就听说皇上下旨,将沈岁宁赐婚给你做正妃,那我呢?你置我于何地?” 冥沧御带着醉意的眸子注视着竹知意,内心充满了挣扎,“知意,本王醉了,有什么话,等本王清醒后再说。” 竹知意咬唇,眼底泪光闪烁,委屈地嗯了一声。 “来人!将挽意阁收拾出来!安排竹小姐住进去!” * 沈妤安匆忙回了平西侯府,一路上心头乱糟糟的,回到揽月阁,依旧觉得烦闷。 “二小姐怎么了?”莫泠盯着沈妤安红肿的嘴唇,询问。 “没事。” “你看起来心事重重的,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你去查案,可是遇到麻烦事了?” 沈妤安皱起眉头,“没有。” 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 她明明很抵触北翼王,且从心底有些畏惧,可看着北翼王拥抱其他女子,耐心安抚其他女子,她心里竟然觉得堵得慌,很难受。 按理她不应该有这样的情绪。 她忽然很好奇,与北翼王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为何她会做那个可怕的梦,梦见他要掐死她。 他又为何执着于娶沈岁宁?明明他有在意的女子。 每一次见北翼王,相处都不愉快,他给人的感觉,狂妄霸道,脾气差,暴躁易怒,强势幼稚。 还是第一次,见他对人那么温柔,竟然会小心翼翼的给一个女子擦眼泪。 简直不可思议。 她当时心里滋生了许多莫名的情绪,很压抑难受,迫不及待想要离开,都没仔细看那个竹知意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莫泠,你派人去查一查,我失踪那半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二小姐是因为北翼王,才会看起来脸色不好?”莫泠询问。 沈妤安沉默,算是默认。 莫泠心情复杂,“有些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二小姐。” “当初,您失踪,我带着人到处找,去到了西北。” “西北二十几座城都快翻遍了,也没找到。” “约莫三个月前,我在西北荒州,见到了北翼王。” “他带着几千人马,在荒州无妄河附近进行大面积搜索,正在寻找什么人,没日没夜地找。” “再次见他的时候,他变得很憔悴,很邋遢,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很狼狈。” “我还看见,他站在无妄河边上,望着滔滔河水无声落泪,看起来很悲伤很痛苦,像是失去了很重要的人。” “我那时并不知道他就是北翼王,现在知道了,也知道了他寻找的人是二小姐你,所以我觉得北翼王是很在乎二小姐的。” “我和北翼王短暂接触,从聊天中大概知道,是二小姐抛弃了他。” 沈妤安怔住,心情复杂,若是她抛弃北翼王,那总是频繁地噩梦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抛弃了北翼王,害怕他报复,所以做噩梦?她不该是这样胆小的人。 莫泠定定地看着沈妤安,“二小姐若真的与北翼王在一起过,那必然是喜欢过的。二小姐不会无缘无故抛弃一个喜欢的人,其中必有缘由。” “二小姐离开北翼王后,遭遇了追杀,九死一生,到底是什么人想害二小姐呢?” “还有二小姐腹中的孩子,到底是不是北翼王的?” “当初二小姐回来,忘记了许多事,我欲调查,二小姐说没有必要。当下牵扯了太多事,确实需要查一查,其中或许有误会。” 沈妤安神色复杂,知道真相的途径有两个,一是让人调查,二是想办法恢复记忆。 恢复记忆更能还原真相。 她是大夫,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她失去记忆并不是因为头脑出现问题,而是选择性忘记。 有一种失忆,是人在极为压抑痛苦的情况下,出于对自我的保护,选择性忘记让自己陷入痛苦的记忆。 她若曾喜欢过北翼王,最后又忘记了,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北翼王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深深伤害了她。 “先查吧,顺便查一查,今日到北翼王府的那位叫做竹知意的姑娘,是什么来头。” 第71章 都为正妃 “有位姑娘去了北翼王府?”莫泠好奇。 “嗯。”沈妤安想到竹知意,眸色暗了下,“当时情况有些复杂,没将人看得很仔细,粗略的印象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声音娇柔,委委屈屈,哭哭啼啼的。” “北翼王对她很不一样,对她温柔又怜惜,给她擦眼泪,还拥抱她,看得出很在意。” “啊?怎么这样?”莫泠整张脸拧巴在一起,“北翼王强势地要娶你,还以为非你不可,没想到身边还有其他红颜,这也太多情了。” “男人嘛,不都这样?”沈妤安面露讥讽,“但凡有些成就的,基本都是女人一堆。北翼王身份摆在那里,身边没有红颜才奇怪呢。” “倒也是。”莫泠附和着点头,“不管怎样,二小姐是正妃,是正儿八经的妻子。其他都是妾,不值一提!” “谁是他的妻?我又没打算嫁给他!” “就说说嘛!”莫泠吐了下舌头,讪笑,“嘿嘿!就北翼王那种阴晴不定的男人,可怕得很,咱们不稀罕他!” “本来就不稀罕!只等明天长公主的寿辰过后,我就能彻底摆脱他了!” * 聂北川准备了醒酒药。 冥沧御吃下药,不到两刻钟就完全清醒了。 酒醒了,人却阴郁了。 书房里。 冥沧御坐在桌案前方,脸色很难看,脑海里与“沈淮之”缠绵的画面挥之不去。 他虽然喝多了,但醉得不够彻底,是有意识的。 他明明是要与沈淮之“切磋”一番,明明是要将沈淮之狠狠地摔出去,却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地就亲了上去。 最可怕的是,在碰触到那柔软的唇的一瞬间,像是着了魔,一发不可收拾。 在那一刻,他产生了错觉,把沈淮之错认成了沈岁宁。 明明他抱着的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可他就像是疯了一样,把人认成了沈岁宁。 疯了!真是疯了! 聂北川站得离得冥沧御三米远,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冥沧御,“王爷,明儿长公主寿辰,沈岁宁估摸会去,王爷要带竹小姐去吗?” 据可靠消息,沈岁宁和竹知意互相很不对付。 这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若是在长公主生辰宴上闹起来,那可不得了。 冥沧御想起过往沈岁宁和竹知意相处的画面,头疼地皱起眉头,转念一想,沈岁宁失忆了,而且他所见到的沈岁宁,似乎并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明显是沈妤安找来的替身。 反倒是沈妤安,给他的感觉很像沈岁宁。 冥沧御眸色幽深,“知意心思敏感,若不带她去,她会多心的。” “我瞧着,竹小姐确实是个很敏感的人,她很在意王爷,也很在意王爷会如何安置他。”聂北川说道。 也是提醒冥沧御,想清楚该如何安置竹知意。 冥沧御头又痛了,很苦恼,“你说,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平衡两个女人,让她们两个女人都满意?” 聂北川:…… 是谁之前瞎传北翼王不近女色? “如果这两个女人,王爷都不是很在意,那很简单。若这两个女人,王爷都很在意,怕她们伤心,那注定平衡不了。” “王妃的位置只有一个,给了沈岁宁,就注定竹知意只能做侧妃。” “沈岁宁不许本王纳妾。”冥沧御说道。 聂北川讶异,“这个沈姑娘,还真是霸道,您答应了吗?” 冥沧御抿唇,沉默了。 聂北川一见他的反应,一整个震惊住,“您答应了?您可是王爷,将来……唉!这么不合理的要求,怎么能答应呢?那竹知意怎么办?看得出您是在意竹知意的,舍得负她吗?” “你可以走了!”冥沧御冷冷道,心情烦躁。 “生气了?”聂北川按耐住激动的情绪,叹了口气,“有时候真的搞不懂你,既然两个都在意,那就两个都娶了,分个大小就行了。结果倒好,竟然承诺沈岁宁不纳妾,怎么想的?” “还有那沈淮之,都有两个女人了,无端端又去招惹他做什么?还嫌不够乱吗?” 提起沈淮之,冥沧御更烦了。 聂北川一见冥沧御脸色不好,忙收住话,斟酌片刻,说道,“沈岁宁不是失忆了嘛?就当没有承诺那回事。既然在意竹知意,总该给个名分,不能太委屈人家。” “竹知意想做本王的正妃。”冥沧御说道。 聂北川:…… 看着柔柔弱弱的姑娘,也不是个简单的。 “沈岁宁失忆了,压根不想嫁王爷,王爷不若只娶竹知意,放弃沈岁宁?” 冥沧御瞬间冷脸,寒眸睨着聂北川,“她已经是本王的女人,如何能放弃?” “那要怎么办?直接禀明皇上,您要娶两个正妃?”聂北川没好气的反问,贪心不足蛇吞象,两个都想要,都不想得罪,过分了! 冥沧御思索许久,神色晦暗,“似乎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两个都做正妃,都是妻,没有纳妾,本王也不算违背承诺。” 聂北川:…… 人家有两个妻子,他呢?老大不小了,一个都没有! 人比人,果真是气死人。 “王爷决定就好,只要不是娶沈淮之,娶两个正妃,想来皇上会答应的。” “能不能不要提沈淮之?”冥沧御寒眸睨着聂北川,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提起沈淮之,他男孩子就会闪过亲吻的画面,简直不堪入目。 聂北川面上讪讪,“我也不想提,这不是担心你太博爱,娶了两个正妃之后又会担心沈淮之吃醋,会心大到想把沈淮之也娶了。” “滚!!!”冥沧御眼神凌厉,气得一掌拍裂了桌案。 聂北川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夺门而出,主要某王的眼神太过可怕,周身那冷冽的气息异常骇人。 他是就事论事,有说错什么吗? 北翼王的心思太过复杂,搞不懂! * 沈妤安与莫泠闲聊一番之后,以沈淮之的身份回到了枫桥院。 将该安排的一切安排妥当,静等长公主寿辰的到来。 风平浪静的一晚过去,迎来了第二天。 掐着时间,沈妤安以沈淮之的身份出现在正厅,特地换了身鸦青色锦缎新衣。 等人到齐,一行人准备出发,前往长公主府赴宴。 第72章 棠云郡主 裴氏让人安排了四辆马车,沈老太君和沈老将军单独一辆。 裴氏,沈听澜,莫泠,扮做沈妤安的沛夏,几人一辆。 二房的人单独一辆。 第四辆马车,坐的丫鬟婆子。 沈妤安和沈丰年骑马。 唯独落下了姜秉月和姜彦,姐弟俩眼看着没人邀约他们上马车,脸色明显不好看。 姜秉月脸皮够厚,看着沈老太君和沈老将军那辆马车相对较空,直接走了过去,行礼之后上了马车。 姜彦忙跟上。 沈老太君就算心里不舒服,也不好说些什么,明面上,姜秉月和姜彦是她的孙子孙女,她一个做长辈的,不好与小辈计较。 当然,也不屑于计较。 约莫半个时辰,一行人到了长公主府。 长公主府外头,停了许多辆马车,从马车里走出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世家老爷夫人,公子小姐。 递上了拜帖,一行人入了长公主府,被下人引领着,前往宴会大厅。 一路上,长辈们热情地互相打着招呼,顺带将各自的儿女吹捧一番。 大多数人,目光汇聚在沈妤安身上,盯着她那张与沈淮之一样的脸,感慨万千。 “沈世子文武双全,才华出众,能活过来是我北峪国之福,如此天大的喜事,沈侯爷可得摆席庆祝!” “应该的!最近忙着查案,比较忙,过段日子,必须摆酒席庆祝一番。”沈丰年笑着道。 “沈家寄养在滨州的那位沈小姐,今儿也来了吧?” 众人的目光一番搜寻,落到了莫泠和沛夏身上,两人同样易容,在旁人眼中长得一模一样,让不少人惊叹。 “还当真是长得一模一样,都是一等一的美人,不知哪一位是沈二小姐,哪一位是北翼王的未婚妻?” 沈丰年和裴氏一脸尴尬,两个都不是他们的女儿,衣着头饰一样的情况下,他们自己也分不清楚谁是谁。 沈妤安笑了笑,“这可不太好认,这两个丫头长得一样,不说话,我们自己家人都分辨不出来。” 众人听言,朗声大笑。 “沈侯爷是有福气的,虽说北翼王当初拒婚沈二小姐,可如今执意要娶的依旧是沈家的女儿,这北翼王妃的位置,注定落到沈家。” “承蒙皇上和北翼王厚爱,这是沈家的福分。” 沈丰年笑着,跟人说着客套话,实则心里苦不堪言,他到此刻都不知道女儿打算做什么,让他这心里很是不安。 到了宴会大厅,放眼望去,全是人。 长公主尚未前来,由她的女儿棠云郡主和府中的管家招呼着着众宾客。 沈家人刚到,棠云郡主就走了来,目光落在莫泠和沛夏身上,眼神几分犀利,“你们谁是沈岁宁?” 莫泠看了眼沈妤安。 沈妤安眸色微暗,温声提醒,“这是棠云郡主。” 莫泠上前,福身行礼,“沈岁宁,见过棠云郡主。” 顾棠云上下打量着莫泠,眼神高傲透着轻蔑,“还以为是个多么了不得的人物,竟然让北翼王亲自去请旨赐婚,这看着,也就普普通通。” 今日的莫泠,顶着沈妤安的脸,画了精致的妆容,配上华丽的衣裙,可谓美艳无双。 顾棠云的一句“普普通通”,让旁人唏嘘不已。 沈妤安在京里是出了名的美人儿,她的双胞胎妹妹,哪可能普普通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棠云郡主故意针对。 大多数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舍妹姿色平平,自是比不得棠云郡主。”沈妤安笑着道,温润的目光看着顾棠云,“岁宁一直养在滨州,规矩方面差了些,若有不周到的地方,还望郡主海涵。” 顾棠云讥讽的眼神睨着沈妤安,“沈世子和沈二小姐自小长在京城,也没见多有规矩。一个大男人,厚颜无耻的黏着北翼王,明知有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传出,也不知道收敛。” “知道的,说你是平西侯府世子爷,不知道的,只当你是北翼王后院的男宠。” 此话一出,周围一片寂静。 沈丰年,裴氏,沈老将军,沈老太君,皆是脸色难看,怒火中烧。 沈妤安淡然一笑,“棠云郡主这话说的,好大的醋意。” 顾棠云俏脸一红,怒斥,“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吃你的醋?” “郡主喜欢北翼王,几乎人尽皆知。北翼王与本世子的关系,确实复杂了一些,郡主不知内情,会误会吃醋也正常。”沈妤安笑着道。 “误会?”顾棠云皱眉,睨着沈妤安,“你敢说,你和北翼王不是那等见不得人的关系?” 沈妤安竖起三根手指,面色严肃,“本世子怼天发誓,对北翼王绝无不正当的想法。”话锋一转,“虽然本世子对北翼王没想法,但是北翼王对本世子……” 无奈地叹了口气,几分惆怅,“北翼王位高权重,强势霸道,本世子深受其扰,苦不堪言。” “你胡说!明明是你缠着北翼王!”顾棠云怒斥,“你敢说,你昨儿下午没去北翼王府?你敢说,你出来的时候,嘴巴没肿?”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全都下意识盯着沈妤安的嘴,一时间,想入非非。 沈妤安有些尴尬,这个棠云郡主也太可怕了,竟然在北翼王府附近安插眼线,连她红肿着唇出来都知道。 “本世子确实去了北翼王府,但本意是去找北翼王商讨案情,结果……” 面露惆怅,“这件事,棠云郡主若想知道实情,可以去问隐山少主聂北川。本世子只能说,情非得已,胳膊拧不过大腿,被迫的。” 众人:…… 这信息量太大了。 沈世子与北翼王之间那不可言说的暧昧关系,两位当事人从未回应过,基本都是旁人的猜测。 这是沈世子第一次回应流言。 竟然是真的! 北翼王和沈世子竟然真的有一腿! 北翼王以权压人,沈世子无力反抗,被迫妥协,隐山少主是知情人,这也太炸裂了! 顾棠云备受打击,直接给气哭了,“不可能的!沧御哥哥才不可能喜欢男人!一定是你纠缠他!” 第73章 百口莫辩 沈妤安看着眼泪汪汪的顾棠云,同情道,“我知道郡主很难接受,但事实确实如此。” “退一万步,若真是本世子缠着北翼王,若无他的允许,我又哪能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 “你胡说!北翼王喜欢的是女人!你妹妹和昨天住进北翼王府的那位女子,就是最好的证明!”顾棠云气急败坏道。 沈妤安想起了竹知意,眸色暗了下,“本世子并没有否认北翼王喜欢女人,事实上……” “事实上什么?”冥沧御阴冷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沈妤安身子微僵,很快恢复自然,转身看向走来的冥沧御。 男人步履从容,一袭玄色金丝蟒袍,头戴玉冠,刚毅俊美的面庞冷硬,眼神冰寒锐利,高大健壮的身形极具压迫,周身散发着肃杀之气,让人望而生畏。 他走至沈妤安跟前站定,冰寒锐利的眸睨着沈妤安,眼神透着漠视一切的轻蔑,沉声询问,“沈世子说说,事实上什么?” 沈妤安努力忽略从对方身上传来的压力,微微仰着头,面无表情道,“事实上北翼王男女不忌,昨日发生的事情北翼王忘记了吗?本世子可有说错?” 冥沧御凤眸微眯,冷冷地盯着沈妤安,手握成拳,浑身充斥着毁灭一切的戾气,这一刻,他想掐死沈淮之! 他努力忘记昨日发生的一切,结果他倒好,竟然刻意提醒他! “你变了!变得大胆了!” “呵!”沈妤安冷笑,“王爷也变了,过去王爷把我禁锢在身边,从未像昨日那般唐突。我是正常男子,不好男色,还请王爷此后恪守分寸,与我保持距离!” 冥沧御周身火气压不住,眼神危险,“真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沈御安满脸讥讽,“昨日刚强吻我,今日就要杀我,王爷未免太过无情了些。” 围观众人哗然,一脸的不可置信。 北翼王强吻沈世子? 冥沧御浑身寒气直冒,拽着沈妤安的胳膊就走,他非找个宽敞的地儿,打死他不可! “沧御哥哥,你们要去哪儿?” 竹知意小跑着跟上冥沧御,脸色发白。 这个时候,众人才发现,北翼王带了一位姑娘前来。 冥沧御脚步顿住,转身看向竹知意,面色一下缓和,解释道,“本王只是想与沈世子切磋一番,你莫要误会。” “用嘴切磋吗?”沈妤安反问,笑看着柔柔弱弱,焦急无措的竹知意,“这位姑娘,北翼王会凶狠霸道地强吻别人,可怕得很!” 竹知意脸色又白了几分,身子摇摇欲坠。 冥沧御忙松开沈妤安,快步走向竹知意,将竹知意揽住,“别听他胡说,本王昨日是喝醉了。” “喝醉了就强吻本世子,真是可怕又孟浪。” “沈淮之!”冥沧御咬牙怒斥,冷冷地盯着沈妤安。 沈妤安回以一笑,“臣只是实话实说,也是提醒王爷,以后切记与臣保持距离,毕竟您对臣有着难以自持的爱意,这一不留神容易乱了分寸。” 冥沧御满腔怒火,百口莫辩,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毕竟他强吻沈淮之是事实。 “王爷好生安抚竹姑娘吧,您昨日的孟浪行径不仅把臣吓坏了,也把竹姑娘吓坏了。” 沈妤安说着,不再理会冥沧御,走向一旁的莫泠,沛夏,还有沈听澜,说道,“宴会还未开始,我们去别处逛逛。” 沈听澜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冥沧御,小声“嗯”了一声。 莫泠和沛夏没说话,只是默默跟上沈妤安。 冥沧御幽深冰寒的眸目送他们远去,目光在沈妤安,莫泠,沛夏,三人之间来回,他竟然无法第一时间分辨出,“双胞胎”之中,哪一个是沈岁宁。 而且从到来,他就忙着与沈淮之交锋,竟然完全忽略了沈岁宁。 这是过去不曾有过的事。 “沧御哥哥,岁宁姐姐走了,你不追吗?”竹知意咬唇,小声道。 冥沧御心情复杂,看向一旁的顾棠云,“先领本王去见过长公主。” 顾棠云面颊绯红,充满敌意的眼神看了眼竹知意,吃味地噘着嘴,“表哥,她是谁?” “本王心仪的女子,未来的北翼王妃。”冥沧御沉声道。 众人震惊,齐齐盯着竹知意打量。 顾棠云不可置信,“那沈岁宁呢?” “本王将迎娶两位王妃。” 众人又一次震惊。 顾棠云震惊之后,大受打击,下意识反问,“那我呢?” 冥沧御皱眉,“你是妹妹,别瞎想!” * 沈妤安领着莫泠,沛夏,沈听澜,四处闲逛,未免犯长公主忌讳,特意往有客人的地方走。 一路上,沈听澜挽着沈妤安的手臂,支支吾吾半天,欲言又止。 “确实亲了。”沈妤安低声道。 沈听澜脸通红,小声数落,“这北翼王怎么这样?怎么可以……简直太过分了!” 沈妤安心说,也不是第一回过分了,过去没少打她兄长,简直没有人性。 “不提他了,无关紧要的人。” 今日过后,她与他之间就不会再有交集了。 长公主府今日来得客人很多,女眷占了多数。 园子里,客人们三五成群,聊得欢快。 沈妤安刻意往水榭那边去,选了个没人的凉亭。 亭子里的小桌上,摆放了酒水点心。 她坐下之后,给自己倒了杯小酒,正欲饮下,想起自己怀孕了,又忙将酒放下,“忘了,我身上还有伤,是不能喝酒的。” 将酒放到了莫泠跟前,“你尝尝,长公主府珍藏的佳酿,别处可喝不到。” 莫泠端起酒杯,小小地抿了一口,砸了咂嘴,“好辣!比不得二姐姐自己酿的桃花醉。” “这话说的,若是让长公主府的人听见了,还以为姐姐看不上长公主府的佳酿。”姜秉月走来,悠悠地道。 与她同来的,还有十一公主冥汐悦,叶家小姐叶楚音。 沈妤安眸中闪过一抹暗芒,抬眸看了过去,起身拱手行礼,“参见十一公主。” 冥汐悦将“沈妤安”上下打量,男子眉目如画,面容有几分苍白,却丝毫不损他的俊美,翩翩公子,温润如玉,不仅武功不俗,还文采斐然,是整个盛京少有的绝佳男儿。 可惜被她六皇兄看上了。 目光转向莫泠和沛夏,脸色瞬间不好看,“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同样的让人讨厌!” 第74章 双双落水 莫泠眉毛一挑,打量着冥汐悦,女子模样俏丽,一袭粉色华丽宫装,满头珠钗步摇,端得是雍容华贵。 不愧是公主。 对方明显对她有敌意,她要不要行礼? 下意识看向一旁的沛夏。 沛夏面无表情,近乎冷漠的眼神看着冥汐悦,“臣女只是一普通女子,又不是金山银山,自然做不到让十一公主一见就喜欢。” “伶牙俐齿!没规没矩!以下犯上!来人!给本公主掌嘴!”冥汐悦怒声道。 一个宫女上前,一巴掌冲着沛夏挥去。 沛夏直接握住了宫女的手腕,反手狠狠扇了宫女一巴掌。 “你大胆!放肆!简直太放肆了!”冥汐悦怒不可遏,手指着沛夏,“来人!把她给本公主拿下!” “公主息怒!舍妹年幼,不懂事,还望公主海涵。今儿可是长公主的寿辰,可别因为一点小事,扰了长公主安宁。”沈妤安拱手,温声说道。 冥汐悦凌厉的眼神看向沈妤安,“你敢威胁本公主?” “臣不敢!臣只是担心十一公主被人利用!”沈妤安说着,看向姜秉月,“秉月妹妹与十一公主交好,竟也不劝着点,明知道十一公主与你二姐姐有嫌隙,还非要把十一公主往这儿领。” “若十一公主与你二姐姐闹起来,惹得长公主不痛快,你可担得这个责任?” 姜秉月面对沈妤安的问责,看了眼脸色不好的冥汐悦,一脸惶恐道,“世子哥哥说的这是什么话?明明是二姐姐无礼再先,以下犯上,怎么倒成了我和十一公主的罪过?” “这凉亭,你们来得,难道我和十一公主就来不得?因着你们来了,我们就得刻意避开?” “就是!”冥汐悦气恼地附和,凌厉的眼神看着沈妤安,“本公主见着你们,还得躲着不成?” “臣绝无此意!”沈妤安神色恭敬,“只是十一公主与舍妹本就不合,为避免争执,不碰面为好。秉月领着十一公主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故意来找茬的。” “本公主就是来找茬的!”冥汐悦一脸高傲,轻蔑地瞥了眼沈妤安,冷笑,凌厉的眼神看向莫泠和沛夏,手一挥,“来人!给本公主教训她们两个!” 六个嬷嬷宫女冲上前,一个个板着脸,直接撸起袖子,巴掌往莫泠和沛夏脸上招呼。 莫泠和沛夏躲避的同时,不客气地还击。 沈妤安眉头紧蹙,作势上前帮忙。 “你敢帮忙试试!”冥汐悦快步走上前,拦在了沈妤安跟前,冷着脸,“就算你是世子爷,也得听本公主的!本公主要教训的人,就算是你妹妹,你也救不得!” “公主,还请让开!” 冥汐悦下巴一扬,一脸傲气,“就不让!”扭头冲着不远处的侍卫吩咐,“沈世子若敢动手,你们就给我立刻拿下他!” “是!公主!” 沈妤安沉着脸,直接上手,一把拉开了冥汐悦。 侍卫们纷纷上前,对她出手,很快打斗在一起。 那厢,莫泠和沛夏将嬷嬷宫女打得鼻青脸肿。 冥汐悦一看就来气了,“来人!多来几个人!本公主今儿非好好教训沈妤安不可!” “本小姐今儿个,也非得教训十一公主不可!”沛夏分别用力打了跟前的嬷嬷和宫女一掌,然后快速蹬了下旁边的柱子,一跃而起,在半空中一个翻身,直直地扑向了冥汐悦。 把冥汐悦扑倒之后,直接张口咬在了冥汐悦的肩膀上。 冥汐悦顿时发出刺耳的尖叫。 嬷嬷和宫女忙上前去营救。 一旁看戏的姜秉月和叶楚音也上去帮忙。 见此,莫泠和沈听澜也冲了上去,分别拽住了姜秉月和叶楚音。 姜秉月和叶楚音再也顾不得冥汐悦,反手去打莫泠和沈听澜,四人很快扭打到一起。 十一公主被“欺负了”,侍卫们再也顾不得“沈世子”,忙跑过来救冥汐悦。 沈妤安从后方偷袭侍卫,再次和侍卫们打斗在一起。 场面一度混乱,引起了远处客人的围观,不少客人走了来。 “扑通”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贱起的水花有两米高。 “三姐姐!”沈听澜一声惊呼。 还不等众人反应,又是“扑通”一声,又一次贱起了两米高的水花。 沈听澜又是一声惊呼,“二姐姐!” “公主还好吧?”嬷嬷和宫女们围着冥汐悦,焦急询问。 “沈妤安呢?”冥汐悦咬牙切齿,左顾右盼地寻找沈妤安。 “沈二小姐落水了!” “活该!让她打本公主!”冥汐悦气愤不已,从地上站起身,“淹死她活该!” 姜秉月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手捂着发疼的脖子,猛烈地咳嗽着,“沈岁宁”的力气太大了,差点没把她给掐死! 叶楚音揉着疼痛的小腹,眉头紧拧,被沈听澜的膝盖顶了下,痛死她了。 “快来人!救人!”沈听澜焦急地嚷嚷,“三哥哥!二姐姐和三姐姐落水了!你快救她们!” 沈妤安用力挥开拦路的众侍卫,一个纵身跳进了湖中。 “公主,沈二小姐和沈岁宁小姐都落水了,要让人救吗?”嬷嬷望着水波荡漾的湖面,有些担忧道。 “沈淮之不是跳下去救人了吗?”冥汐悦没所谓道。 “我二姐姐会凫水,岁宁姐姐就不清楚了。”姜秉月小声说着,眉头蹙起,望着一头扎进水里又钻出,又扎进水里,在水中着急寻人的“沈淮之”,总觉得不对劲。 沈妤安会凫水,怎么会沉水里去了? 还有那沈岁宁,刚才有些混乱,她记得自己被掐着脖子,挣扎的时候,推了下,就把沈岁宁推下湖了? 她当时落于下风,按理力气没那么大。 姜秉月心一紧,直觉被算计了,转念一想,算计她,最多也就是诬陷她推她下水。 当下有十一公主在此,根本不怕沈妤安和沈岁宁攀咬她。 “怎么回事?谁落水了?” 二皇子冥祈晔和七皇子冥曜翎赶来,身后跟了十几位公子小姐。 “是二小姐和岁宁姐姐落水了。” 姜秉月柔声说着,目光看向湖面,手揉着自己发红的脖子,有意拉扯衣服,让人看清她脖子上的掐痕,眼眶里泪水打转。 第75章 姐俩死亡 冥祈晔顾不得问原因,“快来人!下水救人!” “二皇子。”姜秉月着急喊道,一脸担忧,“二姐姐和岁宁姐姐是女子,怕是得找会浮水的嬷嬷或者宫女下水救人,不然可能会坏了名声。” 冥祈晔皱眉,面露犹豫,稍一思索,沉声道,“人命关天,当下顾不了那么多!” 说着上前两步,直接跳下了水。 “二皇兄!”冥汐悦着急的喊了句,忙冲着侍卫们吩咐,“快下水救人!可不能让沈妤安有机会攀附上二皇子!” 她可不希望沈妤安做她的二皇嫂! 岸上众人的目光望着湖面。 只见“沈淮之”托着面色惨白不省人事的“沈小姐”往岸边游来。 冥曜翎和沈听澜忙上前。 “这是妤安,劳烦七皇子照料。”沈妤安将沛夏交至冥曜翎手中,转头又扎进了水里。 “来人!快找大夫!” 冥曜翎摸着沛夏毫无温度的手,感到不妙,将人放置岸边,忙脱下外袍将人裹住。 沈妤安下水去寻莫泠,刚潜入水底,就见冥祈晔托着莫泠往水面游。 她忙过去,从冥祈晔手中接过莫泠,“二皇子,多谢了。” “你我表兄弟,这么客套做什么?” 沈妤安和冥祈晔配合着,将莫泠带上了岸边。 正在这时,远远地看到冥沧御急匆匆赶来,俊脸冷肃,浑身气势骇人。 他身后,跟了长公主,太子,顾棠云,竹知意,沈家人,还有不少宾客。 “快,快找大夫。”沈妤安浑身湿透,抱着莫泠,一脸焦急。 “已经让人去找了,快到了。”冥曜翎沉声道,眉头紧锁,看得出也有些着急。 冥沧御从莫泠腰间挂着的玉佩,判断出莫泠就是“沈岁宁,”,快步上前,沉着脸,从沈妤安怀中接过人。 看着面色惨白,双眸紧闭,毫无生气的“沈岁宁”,那模样给他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他一瞬间目眦欲裂。 凶狠的眼神盯着“沈岁宁”,阴沉着脸,浑身戾气,指尖发抖。 众人被他的模样吓到。 就连沈妤安也很是震惊。 “大夫来了!让一让!让一让!大夫来了!” 众人让开道。 大夫上前,畏惧地看了眼冥沧御,忙给莫泠诊脉,一瞬间变了脸色。 “王爷,先将这位姑娘放到地上,先平放。” 冥沧御左右看了下,抱着莫泠走向沛夏,将“两姐妹”放到一起。 大夫上前给“两姐妹”把脉,又探了下脖颈处的脉,面色凝重,紧接着,隔着“两姐妹”的手分别按压胸部,做了一系列抢救措施之后,苍白着脸,忐忑地跪到冥沧御跟前。 “王爷恕罪,两位沈小姐已经没了心跳脉搏。”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脸色大变。 沈家人一脸的不可置信,下意识看向沈妤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妤安面无血色,神情恍惚,一步步艰难地走向莫泠和沛夏,颤抖着,蹲到了“两位妹妹”身侧,嘴唇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又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眼睛一点点变得猩红,眼眶里泪光闪烁,颤抖着,艰难的发出声音,“不……” “不可能的。”沈听澜哭着上前,跪到了莫泠和沛夏身边,声泪俱下,“不,二姐,三姐……” 沈丰年和裴氏被沈听澜的哭泣声惊醒,怔愣地看着地上躺着,毫无生气地“姐妹俩”。 虽然明知道那不是他们的女儿,可那两张毫无生气,还是给了他们心口重重一击。 一时间,心口压抑。 僵硬地走上前,蹲到了莫泠和沛夏身侧。 “丫头。”沈丰年低声唤了句,声音压抑,眼睛泛红。 裴氏哭出声,“你个死丫头,竟会往为娘心口捅刀子!” 她已经失去了三个儿子,如今看着“女儿”死在她眼前,强烈的视觉冲击让她心痛不已。 裴老太君上前,抬手抹眼泪。 沈老将军眼眶含泪,受不了“孙女死亡”的这一幕,过于真实了。 “怎么可能……”冥汐悦喃喃,已经吓傻了,只是落了水,怎么就死了? 叶楚音脸色刷白,害怕地咽口水,她刚才和沈听澜扭打在一起,脚踢了一下,紧接着就听到了落水声。 不知道踢的是沈妤安还是沈岁宁。 姜秉月不可置信,她不相信沈妤安会这么死了,沈妤安是会凫水的,这是一个局。 她着急地跑上前,给沈妤安探脉,摸了半天,摸不到脉搏,心中慌乱。 沈妤安想做什么? 是想安排一场死局,然后嫁祸给她是吗? 若她成了害死沈妤安和沈岁宁的凶手…… 姜秉月不敢想象后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家小姐怎么会落水?”长公主冥令仪沉声询问,脸色难看。 她的生辰宴,竟然死了人。 冥汐悦一脸害怕,看了眼冥令仪,不敢吭声。 “都哑巴了?”冥令仪凌厉的目光扫了一圈,“谁做的?给本宫滚出来!别等本宫查出来,吃不了兜着走!” 冥汐悦颤抖着站了出来,害怕又忐忑地看着冥令仪,一下哭了,瘪着嘴哽咽道,“姑姑,我不是故意的。” “你!”冥令仪难以置信,她想不到会是冥汐悦,“你怎么会将沈家小姐推下水?这到底怎么回事?” 冥汐悦扑通一声跪下,“我就是想小小的教训她一下……” “你放肆!”冥令仪怒呵,“你眼中可还有王法!” 冥汐悦咬唇,低着头啜泣,哭得浑身颤抖。 就在叶楚音和姜秉月纠结着要不要也认罪的时候,六位嬷嬷和宫女上前,跪倒了冥汐悦身旁。 “长公主,这件事不完全是十一公主的错误,十一公主也是受人挑拨。” “谁?是谁唆使十一公主犯下此罪行?” “是姜秉月小姐和叶府的叶楚音小姐,是她们二人说沈二小姐在水榭凉亭,故意引着十一公主前往。” 冥令仪凌厉的目光看向姜秉月和叶楚音。 两人脸色发白,上前扑通一声跪下。 “长公主息怒,臣女并非有意引十一公主前往,只是顺嘴提了一句安姐姐和岁宁姐姐在水榭凉亭。”姜秉月解释道。 “你们俩好大的胆子!竟敢唆使公主谋害官家贵女!”冥令仪怒斥,“来人!把这两个丫头拖下去杖毙!” 第76章 抢夺尸体 “长公主!” 姜秉月和叶楚音脸色大变。 “长公主饶命!” 叶家人纷纷上前,跪在了叶楚音身旁。 “长公主,这其中或许是有误会,您先听姜小姐和楚音解释。”叶凛急声说道。 叶家其余人附和,“是的!可能有误会!还请长公主给楚音一个解释的机会!” 冥有容凌厉的眼神看向叶楚音,“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叶楚音面色苍白,神色紧张,“回长公主,臣女没有故意引十一公主去找两位沈小姐,臣女只是偶遇了姜小姐,然后就跟着姜小姐。” “是姜小姐说沈二小姐在水榭凉亭,臣女……臣女与沈二小姐有过节,想看沈二小姐笑话,所以就……臣女也是被人当了枪使,长公主恕罪!” 叶楚音匍匐在地,身子发抖。 冥有容凌厉的眼神看向姜秉月,“姜秉月是吧?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姜秉月心里清楚,今日之事必须有人出来担责,长公主会设法保住十一公主,而她注定会被牺牲。 “回长公主,臣女,十一公主,还有叶小姐,都与沈妤安有仇。” “臣女确实有意借十一公主之手,对沈妤安小惩大诫,但臣女绝无害死沈妤安的心思。” “既然你认罪,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冥有容冷着脸,冲着侍卫挥手,“带走!” 两个侍卫架住姜秉月。 姜秉月扭头看向沈丰年,着急道,“爹爹!女儿不是故意的!沈妤安是会凫水的,女儿也不知道她为何会淹死,求您看在我娘亲的面上,救救女儿!” 沈丰年对上姜秉月“求救”的眼神,抿了下唇,面露犹豫,眼看着姜秉月即将被带走,忙走上前,跪在了冥有容跟前,“求长公主恕罪!” 冥有容眯起眼眸,“沈侯爷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死了两个女儿,这是准备放过罪魁祸首?” “杀人偿命,岂能轻易放过?”沈妤安在沈丰年继续求情之前,站了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在她身上。 沈妤安直视冥有容,沉声道,“长公主,臣的两位妹妹落水之后,十一公主说淹死活该,没有第一时间安排人下水救人。” “臣两位妹妹的死,与十一公主,叶小姐,姜小姐,有直接的必然联系。” 沈妤安撩开湿漉漉的衣摆跪下,仰头,面色严厉,“臣恳请长公主,严惩凶手!” 冥有容神色晦暗,看向了一旁脸色阴沉的冥沧御,“北翼王怎么说?” 冥沧御满腔怒火,不相信沈岁宁死了,掉进无妄河都能活下来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淹死? 这是一个局,一个一箭双雕的局! 既能惩治姜秉月三人,又能摆脱他! 想到沈岁宁费尽心机想要摆脱他,冥沧御就怒不可遏。 “来人!将冥汐悦,姜秉月,叶楚音,三人收押候审!将沈妤安和沈岁宁带回北翼王府!”冥沧御沉声道。 沈妤安一下急了,“北翼王!将臣的两位妹妹带入北翼王府,这不合适!” “沈岁宁是本王的未婚妻,有什么不合适的?”冥沧御锐利的眼神盯着沈妤安。 沈妤安迎视他锐利的目光,不卑不亢道,“岁宁尚未嫁入北翼王府,乃是沈家的女儿,妤安则和北翼王府没有任何关系,将她们的尸体带入北翼王府,这不合规矩!” “本王就是规矩!再说了,她们也未必真死了!本王会让聂北川诊治之后,再做定夺!” “那也不能将人带入北翼王府!她们是我沈家的人!” 冥沧御压根不理会沈妤安说了什么,冲着侍卫吩咐,“带走!” 沈妤安上前,挡在了莫泠和沛夏前方。 沈丰年和沈老将军也忙走了过去,挡住了侍卫。 “北翼王!老臣深知您对岁宁痴情,可当下……”沈老将军叹气,“这两个丫头,只要没嫁人,她们生是沈家的人,死是沈家的鬼。将她们带入北翼王府,说破天去也是不合规矩的。” 沈丰年一脸悲戚,紧接着说,“臣失去了两个孩子,已经很痛心,还望北翼王高抬贵手,不要把她们的尸体从我们身边带走。” 说着,恭敬跪下,“求北翼王放过她们吧。” 沈老将军,沈老太君,裴氏,沈听澜,也都纷纷跪下。 “确实不合规矩!”冥有容沉声道,面色严肃,她没想到,北翼王对沈家的千金如此深情,人死了竟不能接受现实,尸体也想要,“沈岁宁尚未嫁入北翼王府,如今人死了,理应送回沈家。至于沈妤安,本就该送回沈家,哪可能带入北翼王府?” “是啊,沧御哥哥。”竹知意走上前,仰着头,小心翼翼地扯冥沧御的袖子,“人死不能复生,是岁宁妹妹没有福气,沧御哥哥节哀。” “她没死。”冥沧御眸色晦暗,喑哑的嗓音说道。 竹知意眸中闪过些什么,柔声说道,“既然沧御哥哥不相信岁宁妹妹死了,那就先将人送回沈府,然后让聂神医医治。实在不行,就把隐山山主找来,亲自救治。” “岁宁妹妹就算要入北翼王府,也该是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而不是当下这种情况。” “当下把人带入北翼王府,确实是不合适的。” “知意也不想看着沧御哥哥,因为岁宁妹妹,不顾世俗规矩,失去原则。” “沧御哥哥对岁宁妹妹越是在意,越是无所顾忌,知意就越是痛苦。” 冥沧御紧抿着唇,漆黑深邃的眸底暗潮涌动,高大的身躯紧绷着,久久没有言语。 竹知意松了口气,沉默就是默认,他最在乎的还是她,只要她劝说,他就会听从。 伸手抱住冥沧御,低声道,“你还有我呀,我是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冥沧御伸手揽住了竹知意,紧紧的,垂下的眼睑,掩住了眸中所有暗色。 “爹,搭把手,把她们背回家。”沈妤安说道。 得趁着冥沧御没有下一步行动,赶紧把人带走。 沈丰年忙上前,随意背着一个就走。 沈妤安背着另一个跟随。 “站住!”冥沧御一声厉喝。 第77章 问及过往 沈妤安脚步一顿,心一横,背着人走得飞快。 冥沧御轻轻推开了竹知意,快步走上前,拦住了沈妤安的去路,“你不能把她带走!” 沈妤安背着人,艰难地仰着头,看向冥沧御,“王爷,该说的已经说清楚,您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冥沧御幽深的眸子盯着沈妤安背上的人,那张熟悉的脸让他一时间分不清楚到底是沈岁宁还是沈妤安。 沈岁宁本就是假的。 沈妤安才是真正的沈岁宁。 真正想逃离他的是沈妤安,为此不惜放弃她沈二小姐的身份。 “本王亲自送她回去。” 沈妤安松了口气,只要不执着于把人带到北翼王府就好,不然不出两天就会败露。 “王爷,臣背着的是妤安,我爹背着的是岁宁。您要护送岁宁回府,不防走快一些,还能追上我爹。” 冥沧御没有言语。 “沧御哥哥,等等我,我和你一起护送岁宁妹妹回府。” 竹知意小跑着上前,跟在冥沧御身侧。 一路出了长公主府,沈丰年已经不见了踪影,约莫是担心冥沧御“抢人”,所以着急忙慌离开了。 沈妤安来时骑马,当下带着个人,还是个“死人”,只能乘马车。 在她背着沛夏上马车之后,冥沧御和竹知意紧跟着上了马车,在车帘落下的瞬间,车厢内光线变得昏暗,几分拥挤。 沈妤安坐在马车中央,紧紧拥着沛夏,低垂着头,不言不语,一副悲伤模样。 冥沧御木然地注视着她怀中的沛夏,神色晦暗,许久,无意识问了一句,“你妹妹真失忆了?” 沈妤安愣了下,反应过来是问她,抬头看了眼冥沧御,他根本没在看她,低下头去,气息有些沉重,“嗯,失忆了,忘记了许多事情。” “她有喜欢的人吗?” 沈妤安蹙眉,“没有。” “她有师兄吗?” 沈妤安眉头紧蹙,这问的都是些什么问题? “她有师兄。” “是谁?”冥沧御眼神一下聚焦,犀利地盯着沈妤安,“她的师兄是谁?” 沈妤安不知冥沧御为何这个反应,心说聂北川就是她的师兄,还有隐山那些比她早入门的弟子,按理都是她的师兄。 “不知道,她曾提过她有很多师兄,不过都是挂名的,基本没有交集。” 冥沧御拧了下眉,都是挂名的,基本没有交集,也就是说,她心里的那位师兄大概率是她爱慕之人,并非她真正的情人。 “王爷,能说说您与岁宁的关系吗?”沈妤安问道。 冥沧御漆黑幽深的眸看了过来,“她已经是本王的女人。” 沈妤安心被撞击了一下,垂眸掩饰住外泄的情绪,“那她为何会离开王爷?” “她心有所属!她背叛了本王!” “不可能!”沈妤安下意识反驳,盯着冥沧御,“她不是朝三暮四的女子!若心有所属,就不会与王爷走到一起!” 冥沧御抿唇,沉默了,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神情显得有几分落寞,这一刻,竟是一点都不像那个意气风发的北翼王。 “岁宁妹妹有位深爱的师兄,她跟那位师兄走了。”竹知意说道。 沈妤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睨着竹知意,“这位姑娘,舍妹有没有深爱之人,我这个做兄长的很清楚。” “舍妹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就算不爱了,也会堂堂正正地说清楚,而不是不清不楚的跟某个野男人跑了!” 说她跟野男人跑了,也太侮辱人了! 沈妤安越想越气,恼火地看向冥沧御,“北翼王觉得我妹妹是那种不要脸的人吗?” 冥沧御冷着脸,“她是!” 沈妤安气炸了,“那你还喜欢她?还揪着不放?犯贱吗?” 冥沧御一张脸瞬间黑如锅底,“沈淮之!你放肆!” 沈妤安强压下火气,“臣护妹心切,一时情急,言语冲撞,还请王爷多担待。” 狗男人,竟然认为她不要脸,还非要娶她,可不就是犯贱嘛! “沈世子真像是变了一个人,越来越像你那妹妹了!以下犯上!没规没矩!”冥沧御冷冷道。 沈妤安心一紧,稳了稳情绪,淡漠道,“臣向来安守本分,这些年,王爷是如何待臣的,王爷心中有数。泥人也有三分血性,臣也有愤怒的时候。” “再者说了,臣已经是废人一个,早已经没有未来可言。没什么可顾及的,大可不必拘着自己,自当随性肆意一些。” 想到“沈淮之”已经是废人,冥沧御勉强能理解他当下的放肆,“你以前是连解释都不屑的,如今废话真多!” 沈妤安火大,本欲反唇相讥,又忍住了,低下头不吭声了。 冥沧御皱眉,他竟然很享受和沈淮之斗嘴,见他不吭声了,他竟然很憋闷。 竹知意无意识看了眼沈妤安,很快垂下了眸子,挽住冥沧御的胳膊,柔声道,“沧御哥哥就别跟沈世子一般见识了。” “本王大度,自是不会与他一般见识!”冥沧御说着,看了眼沈妤安。 沈妤安像是没听到,低垂着头,紧紧地抱着沛夏,她和沛夏两个都湿漉漉的,时间久了,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马车不知不觉到了沈府。 沈妤安长久保持一个动作,浑身僵硬麻木,轻轻动了一下,等舒缓一些之后,才抱着沛夏下马车。 沈府门外,已经挂上了白绸。 冥沧御瞬间黑沉了脸,“这是谁让挂的?给本王撤下来!” 门房战战兢兢,看了沈妤安一眼,忙跪下,“回北翼王,这是我家侯爷的意思。” “北翼王,无论你接不接受现实,舍妹都……”沈妤安叹了口气,“您若不相信,就把隐山少主寻来,把隐山山主找来也行。” “相比于您,我们的痛苦只多不少,当下实在没有心情去顾及您的情绪。” “其实舍妹之前提过,说她时常做噩梦,与您有关,她畏惧您。” “她曾问过我,是不是死了就能够解脱,就不用嫁给您,我当时觉得她有些魔怔,怎么会那么想,可是很多事情……” 沈妤安眼眶泛红,“这是一场意外,又不仅仅是一场意外,我不知道该去责怪谁。不知道该责怪十一公主,还是该责怪您。” 第78章 不愿相信 一句话,给了冥沧御当头一棒,“沈淮之”的话很明显就是在说,是他逼死了沈岁宁。 也就是说,沈岁宁真的死了? 冥沧御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望着沈妤安怀中的沛夏,那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让他产生了害怕恐惧。 她真的死了吗?为了摆脱他,选择死亡? 不!不可能! “沈淮之!”冥沧御犀利的眼神盯着沈妤安,“你在引导本王,让本王相信沈岁宁死了,这是一个局,一个炸死脱身的局!” 沈妤安心里震惊于冥沧御猜中真相,面上苦涩凄凉,“我多么希望一切真如王爷所说。” 没再多言,抱着沛夏入了府。 正厅里,莫泠静静地躺在草席上。 沈丰年站立一旁。 管家赵深跪着,哭泣着,不停地唤着二小姐。 没去参加宴会的裴老太太哭得伤心,裴家大爷二爷站在一旁抹眼泪,他们不清楚情况,只当沈妤安是真的被人给害死了。 沈妤安抱着沛夏走入正厅,将她放到了莫泠身旁,将人放下的一刻,她像是虚脱了一般,踉跄着坐到了地上。 沈丰年也呆坐在一旁,呆呆地望着地上的莫泠和沛夏,又看向神色恍惚的沈妤安,艰涩开口,“淮之,你两个妹妹,接下来该怎么办?” 沈妤安僵硬地扭头,看向沈丰年,心情复杂,她所做的一切事先都没有与父母商议,他们被迫配合着她。 她炸死脱身,也意味着,此后沈家再无沈二小姐。 “爹,对不起,我……” 沈妤安嗓子里像是哽了东西,眼眶湿润,很是内疚,“一切都是我的错。” 沈丰年痛心,悲戚地注视着沈妤安,“爹舍不得将你妹妹下葬,她是爹的女儿,爹舍不得……” 沈妤安强忍着泪意,冲着一旁的赵深吩咐,“管家,将两位小姐的身后事操办起来吧,一切从简。” “是,世子爷。”赵深哽咽抽泣,匆匆离去。 冥沧御不愿相信沈妤安真的死了,他还没有问一个真相,“本王会让聂北川和隐山山主前来看诊,在没有确认沈妤安和沈岁宁真正死亡之前,任何人都不允许给她们操办身后事!” “一切都按王爷说的办。”沈妤安淡漠道,“府里会将一切准备起来,待聂神医到来,确定……”哽咽了下,“确定人真的没可能活下来,再操办一切。” “淮之,你浑身都湿透了,身上还有伤,未免伤口感染,先回屋去换身衣裳吧。”沈丰年低声道。 “我不碍事的。”沈妤安嗓音沙哑,“倒是妤安和岁宁,该换两身衣裳,这样湿漉漉的,不体面。” “来人,把二小姐和岁宁小姐送到揽月阁,让人给她们换身干净衣裳。”沈丰年吩咐道。 一旁的裴老夫人皱起眉头,“人已经去了,带回揽月阁怕是不太妥当,回头让人拉起帘子,就在这正厅换吧。” “岳母,我们家没这多讲究。”沈丰年一脸悲戚,“揽月阁是妤安的闺阁,无论她在不在,那地方都会给她留着,以后不会让任何人住,没那么多忌讳。” 裴老夫人不再多言。 小厮抬了担架前来,架着沛夏和莫泠离开,一路前往揽月阁。 沈家人和裴家人自也跟着前去。 冥沧御和竹知意跟着,走在最后方。 到了揽月阁,沁羽和妙书迎了出来,一见担架上毫无生气的两个人,瞬间惊呼出声。 “二小姐!岁宁小姐!” 沈妤安简单的解释了一番,两个丫头听后,嚎啕大哭。 “先别哭了,找两身干净衣裳,给她们换上。”沈妤安哽咽道。 小厮将莫泠和沛夏抬进屋之后,退了出来。 沁羽和妙书哭泣着,进了屋,关上了门。 其余人等候在外边。 “该让人打些水,给她们清洗身子,再换新衣。”裴老夫人说道。 沈妤安回道,“外祖母考虑得周到,当下只是给她们换身干净衣裳,瞧着体面一些。如今寿衣还未让人制备,等入殓的时候,再让人给她们清洗。” 裴老夫人抹眼泪,点了下头,没再多言。 “换衣服得耽搁一些时间,这院中有石凳,外祖母不防坐着休息会儿。” “不了,老身不累。” 沈妤安看向冥沧御,“王爷不若坐着休息会儿?” 冥沧御面容冷肃,幽深晦暗的眸紧盯着紧闭的屋门,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见他不搭理,沈妤安也不继续自讨没趣,沉默了。 不多久,沈老太君,沈老将军,沈家二房的人,也都赶了来。 等待了约莫两刻钟,屋门“吱呀”一声打开。 沁羽和妙书行礼之后,冲着沈丰年和沈妤安说道,“侯爷,世子爷,衣裳换好了。” 一行人,陆续进屋,紧接着进入内室,一下将整间内室都占满了。 只见床榻之上,静静地躺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子,女子面无血色,嘴唇泛白,毫无生气,一脸死相。 头发还有些湿润。 裴老夫人哭出声,紧接着,裴氏,沈老太君,沈听澜,也都哭出声。 沈丰年和沈老将军没哭,但双眼泛红,眼眶含泪。 沈家二房的人倒是哭得大声。 沈妤安仅是看了一眼,就转身走出了内室,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她扶着圆桌像是有些站立不稳。 不知道什么时候,冥沧御站在了她身后,浑身的气息冷冽,有种压抑的戾气,像是随时会爆发,“她怎么可能会死?” 他不认为沈妤安或者说是沈岁宁会死,可一切看起来又那么真实。 “真实”到他觉得这如同一场梦。 “沈淮之!你该知道欺骗本王会是什么后果!本王要知道真相!” 沈妤安抽泣一声,抬手抹去眼泪,红肿的眼睛看向冥沧御,吼道,“真相就是一切都是你逼的!你明知道她厌恶你,你还要逼迫她!如今你满意了?” “淮之!不可放肆!”沈丰年从内室走了出来,一声厉呵,忙看向冥沧御,“王爷恕罪!淮之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过于悲痛,才会口不择言!” 第79章 看见尸斑 冥沧御漆黑幽冷的眸死死地盯着沈妤安,面沉如水,他当下没有心情问责,他只想知道真相! 他需要有人告诉他,沈岁宁还活着! “沧御哥哥,聂神医应该快来了,很快就能够知道真相。”竹知意小声说道。 冥沧御面无表情,依旧冷冷地盯着沈妤安,心里控制不住惶恐,若聂北川来了,真相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呢? 若是沈岁宁真的…… 光是想一想,冥沧御都觉得自己快疯了。 当初在无妄河找了大半个月,没日没夜地找,那时候忍不住想,她会不会已经死了,那样的结果他无法接受。 在他已经绝望的时候,他得到了她的消息。 如今他好容易找到她,结果却告诉他,她死了,这叫他如何能接受? “沈妤安呢?沈妤安在哪儿?” 顾景州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他和聂北川一前一后进了屋。 进屋的瞬间就看到了脸色阴沉,浑身戾气的冥沧御。 两个人心里都是一怵。 虽然来时已经清楚发生了什么,可他们和冥沧御想的一样,不相信。 好好的人,怎么可能忽然就死了呢? 但当下看着冥沧御的脸色,他都心底都有不好的预感。 “聂神医可算是来了,岁宁妹妹在里屋,您快去看看还有没有救。”竹知意急切道。 聂北川稳了稳心神,深吸了一口气,抬步往内室去。 顾景州迟疑了下,跟了上去,心里祈祷着沈岁宁别真死。 他躲了好些天,母亲的生辰宴都不敢现身,就担心冥沧御收拾他。 若是沈岁宁真死在他府上,他不敢想象冥沧御接下来会做出些什么事情。 约莫一刻钟,聂北川和顾景州一前一后走了出来,脸色都不好看。 一看他们的脸色,冥沧御基本就知道了结果,一瞬间脸上阴云密布,额头青筋鼓起,幽深阴寒的眸子盯着聂北川。 “聂神医,怎么样了?”竹知意小声询问。 聂北川眉头紧蹙,心沉得厉害,看着冥沧御,表情凝重,“死了,两个都死了。” “不可能!”冥沧御暴怒,一瞬间上前,揪住了聂北川的衣襟,目眦欲裂,“你可看仔细了?她那样狡猾的一个人,哪那么容易死?” “这是她的一个局!她为了摆脱本王精心设下的局!她不可能死!不可能!” “你给本王看仔细了!是不是服下了闭气的药物?是不是假死?” 聂北川看着激动的冥沧御,心颤,衣襟被揪着,差点喘不过气,“王爷,您先冷静,听我慢慢说。” 冥沧御盯着聂北川,重重地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五指收紧又松开,用力一推,送松开了聂北川,“你说!” 聂北川后退了两步,站稳之后说道,“两位沈小姐,死状相似又不完全一样,她们的肌肤都呈鸡皮样,指甲里有泥沙。” “其中一位沈小姐,口鼻部有白色泡沫和泥沙,可完全判定是溺水身亡。瞳孔放大,可判定死前害怕恐惧。” “而另一位沈小姐,瞳孔放大,指甲泛青,咽喉处没有泥沙。我用银针取了她的血,确定血液之中有毒素,初步判定,首要死因是中毒。” “沈岁宁身中剧毒,这件事王爷是知道的。” “所以,我猜测,沈岁宁落水之后毒发,复发之后在水里窒息,快速死亡。” “而沈妤安,则是单纯的溺亡。” “若想进一步探查死因,可能需要进行尸解。” 最后一句话,聂北川声音很轻。 冥沧御整个人怔住,从聂北川口中确认沈岁宁死亡,像是幻觉一样不真实。 “我不同意进行尸解。”沈妤安声音低沉,看着聂北川,“尸解的目的是为了追查真凶,如今凶手已经入狱,没有必要破坏我两个妹妹的躯体,这样对她们太残忍了。” 冥沧御忽然一下转头,锐利的眼神看向沈妤安,“她们没死对不对?你不让尸解,是为了让她们后续服下解药,偷偷离开对不对?” 沈妤安苦笑,“王爷是话本子看多了。您不相信我的话,还能不相信聂神医的话?人真死假死,聂神医会看不出来?” “他还真有可能看不出来!他医术比不过沈妤安!会被沈妤安蒙蔽!”冥沧御沉声道。 聂北川感到扎心,偏无力反驳,他的医术的确比不上沈妤安。 可他也不至于无能到连人是真死还是假死他都分不清。 只是这话他不能说。 冥沧御无法接受现实,他若坚定地说沈妤安和沈岁宁死了,冥沧御说不定会发飙。 先等他冷静冷静,接受现实之后再说。 “尸解我是绝不答应的,我父亲和祖父也不可能答应。”沈妤安沉声道,“王爷若还不能接受现实,就再找更厉害的大夫前来查看。接下来沈府会很忙,得操办我两位妹妹的身后事,没时间顾及北翼王,王爷请自便!” 沈妤安说着,径自离去。 内室之中,还能听到裴氏,裴老夫人,沈老太君的哭声。 冥沧御在一瞬间感觉到无力,耳旁的一切声音都告诉他,沈岁宁死了,可他就是觉得她还活着,她没死。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沈妤安和沈岁宁的尸体”被抬着,离开了揽月阁,即将被送往正厅。 在人被抬走的时候,冥沧御瞥见了她们二人脖子上显露的石斑,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差点站立不稳。 聂北川和竹知意及时将他扶住。 “沧御哥哥。”竹知意一脸担忧,“你先坐着,先休息一会儿,冷静冷静。” 聂北川和竹知意扶着冥沧御坐到桌旁。 竹知意给他倒了茶,“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冥沧御坐着没动,低声道,“去看看,沈岁宁脖子上的尸斑,是不是画上去的。” “不是,刚我给她们检查的时候,已经发现了一点尸斑,只是不那么明显。时间久了,一眼能够看到。”聂北川说道。 他的话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冥沧御脑中阵阵晕眩,眼前一片黑暗,所有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无力地往一旁倒去…… 第80章 留了遗书 “王爷!” 聂北川及时将冥沧御扶住,忙去掐人中。 好半天,冥沧御才缓过来,单手支着头,脑子里很混乱。 “沧御哥哥。”竹知意紧咬下唇,眼眶含泪,楚楚可怜地注视着冥沧御,“你可别吓我,你若有个万一,我该怎么办?” “没,本王没事。”冥沧御一动未动,僵硬地安慰着竹知意。 聂北川心情复杂,看得出冥沧御很在乎沈岁宁,可如今人已经没了,在乎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王爷节哀。” 冥沧御僵硬地坐着,一动未动,就像根木头。 顾行舟叹气,心情沉重。 * 那厢,“沈妤安”和“沈岁宁”被抬着到了前院,摆在了正厅里。 不久后,开始有人前来吊唁。 沈妤安招呼着众宾客,许久,不见冥沧御几人前来,她又返回了揽月阁。 刚进门,就见冥沧御坐着一动不动,眉眼低垂,神色黯然。 聂北川和顾行舟坐在冥沧御左侧。 竹知意坐在冥沧御右侧,眼泪汪汪地注视着冥沧御,一副可怜相。 沈妤安眸中闪过些什么,淡漠道,“人已经去了,沈府已经设置了灵堂,王爷和聂公子,顾世子,可以前去吊唁。” 冥沧御没有任何反应。 沈妤安叹息一声,面露伤感,心中则不屑,“人死了”才知道难过,人活着的时候可不见他有半分怜惜。 “有件事忘了告诉王爷,刚才两个丫头给妤安和岁宁换衣裳,发现了一封书信,是岁宁留下的。” 冥沧御一下抬头,漆黑幽深毫无生气的眸定定地看着沈妤安。 沈妤安走上前,从怀中套出一个拆开的信封,递给冥沧御,“是遗书。” 冥沧御手一僵,气息沉了沉,迟疑了一下,从沈妤安手中接过信封。 取出信,一目十行。 一瞬间脸色阴沉,五指收紧将信捏成了纸团,被他紧紧捏在手里。 “说了什么?”竹知意好奇询问。 聂北川和顾行舟也好奇,却不敢询问。 “王爷若没有意见,臣就按岁宁交代的意思办了。”沈妤安低沉的声音说道。 “不可能!”冥沧御凶狠地盯着沈妤安,“本王不允许你们这样对她!” “可这是岁宁的意思。” “本王说了才算!沈岁宁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她的尸骨本王会安置。” “如何安置?”沈妤安反问,眼神嘲讽,“她是北翼王妃吗?她上了皇家玉牒吗?她能葬入皇陵吗?百年之后,她有资格和王爷合葬吗?” “王爷如今给不了她任何身份,王爷也没资格安置她的尸骨。” 冥沧御面冷如霜,拳头紧握,浑身戾气。 “她是我妹妹,我尊重她的选择,也希望王爷能够尊重她一回。” 沈妤安说着,转身离去。 冥沧御僵坐许久,五指松开,手中的纸团滚落桌上。 顾行舟忙拿过纸团打开,看完整个人都呆住了,“她竟然……” 弄了半天,不是单纯的意外,是自杀? 聂北川一把夺过信。 信写得认真,字迹工整。 二姐姐: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可能我已经不在了。 每次见北翼王,我都从灵魂深处赶到恐惧,我每天晚上都重复做着一个梦,梦见他掐着我的脖子。 我害怕他,每次见他都感到窒息。 恐惧让我想要逃离,可我知道,我逃不掉,圣旨赐婚,不嫁就是抗旨,是大罪。 可想到要嫁给他,我害怕恐惧,生不如死。 我中了毒,原谅我没有吃下你给的解药,死亡是我唯一能够逃离北翼王的方式。 我死后,你告诉爹爹和娘亲,把我的尸体焚烧,找个高耸的山巅,将骨灰倾撒。 这一世,唯一对不住的是家人,让你们伤心了,来世再偿还罪过。 妹妹,岁宁绝笔。 信是以沈岁宁的身份写给沈妤安的。 可冥沧御和聂北川心里都认定,沈妤安就是沈岁宁,也就是说,这封信,实则是沈妤安写给家人的。 在聂北川眼中,沈妤安不像是会选择自杀的人,她并不是个柔柔弱弱的女子,那样强势甚至有些刁钻的人,怎么可能会想不开呢? 而且,死的不只是她,还有另一个人,自杀还带上一个无辜的人,这么狠心吗? 聂北川心情沉重,“沈岁宁是自杀的,沈妤安是阴差阳错被人害死的。这件事牵扯了十一公主,我来的时候,太子已经进宫求情去了。” 不知道皇上会如何处置十一公主,更不知道北翼王希望如何处置十一公主。 “这件事,皇家势必得给沈家一个交代。至于如何交代,皇上可能会询问沈侯爷的意见。”顾行舟说道。 “沧御哥哥打算如何处置凶手?”竹知意询问。 “杀无赦。” 简单冰冷的三个字让竹知意心一抖,变了脸色,很快又恢复正常。 “沧御哥哥,十一公主是你的妹妹。” “那又如何?” 竹知意心颤,盈盈水眸注视着面无表情的冥沧御,很想问,如果是她害死了沈岁宁,他会如何?也会让她偿命吗? “沧御哥哥,在你心里,是我重要,还是岁宁妹妹重要?” 冥沧御拧眉,漆黑幽深的眸注视着小心翼翼的竹知意,“怎么总问这种话?你和岁宁对于本王来说就像是左手和右手,同等重要,都是不能失去的。” 竹知意咬唇,一脸紧张,“那如果我……”终究没勇气问,苦笑了下,“不知道沧御哥哥失去我,会不会心痛。” 冥沧御心揪了下,眉头紧拧,“你胡说什么?”沉了脸色,“你是不是也要像沈岁宁一样,离开本王?” “怎么会?”竹知意见冥沧御生气,知道他在意,一下扑进他怀中,“我怎么会离开你?我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不会离开你。” 冥沧御心揪疼的感觉没有了,伸手揽住竹知意。 一旁,顾行舟表情拧巴,以前以为冥沧御不近女色,结果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竟然已经有了两个心尖上的女人,可比他花心多了。 “沈岁宁已经死了,王爷既然要娶两个王妃,不防看看我家棠云,我家棠云对王爷痴心一片,不比沈岁宁差。” 第81章 遗体火化 冥沧御冰冷的眸看向顾行舟,声音冷冽,“你的账,本王还没有清算。” 顾行舟后悔多嘴了,再不敢吭声。 竹知知若无其事地瞥了他一眼,又埋头缩进了冥沧御怀中。 聂北川默默将信放回了桌上,继续干坐着,冥沧御失去了爱人,他失去了一个医术精妙的师妹,他也挺伤感的。 短暂的接触,他真不认为沈妤安是会选择自杀的人,偏事实就是如此,多少有那么一些不真实。 叹了口气,“上次还说,小师妹需要《九九还魂针下册》和《鬼门十三针》,我特地写信回隐山,让人把《九九还魂针下册》带来,结果书还没到,人就没了。” 经过小师妹的指点,他已经掌握了九九还魂针的一些关键点,还在学习中。 还没完全学会呢,能指导他的人就没了。 提到《九九还魂针》,冥沧御想到了皇帝的病,如今沈妤安不在,这世间再无人能学会九九还魂针,也意味着再无人能够医治皇帝。 * 沈妤安将“遗书”的事告知沈丰年。 本就是做戏,沈丰年自然依从。 晃眼时间过去了三天。 沈府给两位“千金”发丧,遗体被送到了沈氏一族的墓园。 空旷的场地上,搭建了一一米高的台子,放置着两具一模一样,身着素白衣裙的“尸体”,周围堆放着木柴。 木柴上泼了油。 根据道士定下的时辰,沈妤安拿着火把点了火。 一瞬间,火光窜出两米高。 人群中,裴老夫人,裴氏,沈老太君,沈听澜,一个个拿着手帕拭泪。 冥沧御漆黑幽深的眸盯着火光中的身影,面容冷肃,浑身紧绷,拳头紧握。 聂北川,竹知意,顾棠云,顾行舟,分别站在他两侧。 他身后站着五百御林军。 直到点完火,见冥沧御没有上前阻挠,沈妤安才彻彻底底松了口气。 还好她进了趟皇宫,禀明陛下,让陛下派了御林军守着冥沧御,不然还真担心出乱子。 虽然有御林军在,未必能够阻挡冥沧御,但总归安心一些。 “头七都没过,这才三天,竟然就火化了,这沈家也真是够着急的。”顾棠云小声嘀咕。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冥沧御本就觉得“沈妤安”和“沈岁宁”火化得有些早,当下顾棠云一说,他心中更觉得可疑。 偏生他找不出破绽。 “这什么味道,有些奇怪。”聂北川皱起眉头。 “能是什么味道?不就是焚烧尸体的味道。”顾行舟说道,下意识捂了下鼻子。 在北峪国,大多实行土葬,鲜少有人死后会火化。 通常情况下,火化都是针对一些犯了罪的人。 不得不说,沈家够开明的,竟然会依照女儿的遗言,将女儿的遗体火化。 聂北川眉头没有舒展,他是医者,天生鼻子敏锐,焚烧尸体的味道他能够闻出来,但这其中还夹杂了一些别的味道,一时间想不起来是什么。 烈火整整焚烧了三个时辰,从早上烧到下午,尸体彻底化为灰烬。 沈妤安让人将灰烬装罐,然后带着骨灰,前往附近的山头,到快天黑的时候,爬到了山顶,将骨灰倾撒,灰烬迎风消散。 冥沧御,聂北川,顾行舟,三人一直跟着她。 “王爷,尘归尘,土归土,忘了岁宁吧。”沈妤安淡漠道。 “她真的死了吗?”冥沧御沉声问,声音很低,不知道是问沈妤安,还是问自己。 沈妤安听到了,不能装作没听到,淡漠不含情绪的语气说道,“王爷是不相信,还是无法接受?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您若对她好一些,或许会是另一个结局。” 从见冥沧御第一面,她就畏惧想逃,接下来他的态度,他不可理喻的强势,更是让她想要远离。 他们过去有一段故事,她很好奇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 她不认为自己会随意跟了北翼王,大抵是动过心的,可她又不认为自己会对北翼王动心。 至少目前,这个男人身上,并没有她喜欢的点。 而且他还花心多情,她又怎么可能会喜欢多情的男人呢? “本王对她不好?呵!”冥沧御冷笑,“你懂什么?你若知道她曾经是怎么对本王的,就该知道,本王对她有多宽容!” 沈妤安心头像压了一块石头,“那王爷说说,她做了什么?” 冥沧御望着远处的山头,深吸了一口气,“她心有所属,一开始和本王在一起,是一场意外,但是后来,是她有意招惹本王,主动撩拨。” “再后来,本王发现,她偷偷服用避孕的汤药。正常女人,若在意一个男人,会不想给他生孩子吗?” “本王还发现她给别的男人写信,她还跟人私会,投怀送抱被本王亲眼所见,可惜那个男人逃走了,本王没能将人抓到。” “她做的这些事情,是在侮辱践踏本王!本王早就该将她处死!只是将她关着,已经是对她的宽容!结果她逃走了!” “她说过永远会留在本王身边,结果她却跑了!” “本王找到她,却没有抓她,囚禁她,是不是足够宽容?” 沈妤安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她非常确定,这其中有误会,“有时候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未必是真实的。我妹妹绝不会是朝三暮四的人,她绝无可能背叛王爷,反倒是王爷挺多情的。” “本王给她机会解释了,是她自己没有解释。”冥沧御冷冷道。 “那王爷呢?王爷可做过伤害她的事情?”沈妤安反问,“比如说,掐她的脖子,想杀死她!” 冥沧御握拳,深吸了一口气,“本王从未想过要她死,但凡她愿意解释……” 沈妤安苦笑,没有正面回应就是默认了,冥沧御确确实实就是她梦里那个欲置她于死地的可怕男人。 梦里的她如同蝼蚁,无力反抗,那种恐惧刻入了灵魂。 “过去的已经过去,如今说起没有意义。对于岁宁来说,离开王爷是一种解脱。她放下了,王爷也放下吧。” “时候不早了,下山吧。” 第82章 并非亲生 下山一路,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竹知意一直在山脚下等着,见冥沧御下了山,踏着小碎步迎上前。 夜晚,风有些大,她身姿纤瘦,像是风大一些就能够吹跑。 冥沧御皱起了眉头,让人拿来了披风,给竹知意披上,“交代了,让护卫送你先回府,怎么不听?受凉生病了会遭罪的。” “我想等你一起。”竹知意声音柔柔的,无意识地看了一旁的沈妤安一眼,她没说的是,她不放心冥沧御和沈世子单独相处,毕竟这两人关系复杂。 若是她在冥沧御眼中不是那么柔弱的形象,她都想跟着一起上山。 沈妤安如今与冥沧御算是彻底斩断了关系,此后也不想过多牵扯,“北翼王,臣还有些事急着处理,先行一步,告辞!” 也不等冥沧御应答,她走向不远处的马匹,翻身上马之后,很快驾马离去。 冥沧御目送着她远去,眸光深邃幽远,一段时间的接触,他很断定,当下的沈淮之,与曾经他认识的那个人,无论是性格还是行事作风,都有着天壤之别。 人的性格不会突然改变,唯一的可能,当下的沈淮之,并不是真正的沈淮之。 一个假的沈岁宁,一个假的沈淮之,从脸上竟然看不出半分破绽,这易容之术当真精妙。 “沧御哥哥对沈世子,真的没有特别的想法?”竹知意小心翼翼地询问。 冥沧御收回目光,淡漠道,“别想太多,先回城吧。” * 沈妤安刚回府,就被沈丰年叫去了书房。 “丧事”办得仓促,沈丰年脸上显露疲惫,“当下世人皆知,沈家两位小姐命丧长公主府,十一公主,姜秉月,还有叶楚音,都下了大狱。” “明日皇上必然会问,沈府打算如何处置十一公主等人,为父该如何回复?” 说完又补充一句,“十一公主是皇后所出,正经的嫡出公主,皇上很看重。” 沈妤安神色淡漠,“杀人偿命,按理十一公主,姜秉月,叶楚音,三人都得死。可十一公主若真为沈家两位小姐偿命,帝后和太子必会记恨沈家。所以这事只能轻拿轻放,小惩大戒。” “十一公主的命,沈家不敢要,但是姜秉月,我不打算放过。” 说着,眼神变得犀利,盯着沈丰年,“她到底掌握了什么样的把柄,让父亲一直受她威胁?” 沈丰年眼神闪躲,语气沉重,“不能说。” “父亲这是不信任我吗?我还能透露出去不成?父亲不说,我如何知道事大事小?总不能一直受姜秉月威胁吧?” 沈妤安语气有些不好,一肚子火。 沈丰年很无奈,“虽然为父不喜欢秉月,但她总归是我的女儿,你的妹妹,你就不能饶她一命吗?” “不能!我与姜秉月之间,有我没她!有她没我!既然父亲不肯说,就别怪女儿心狠手辣!我倒想知道,把姜秉月逼入绝境,她能怎么办!” 沈妤安放下狠话,转身准备离开。 “沈妤……淮之!”沈丰年厉喝,“你不可莽撞!” “那父亲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 “你!”沈丰年被逼迫得没办法了,深深地注视着沈妤安,叹了口气,“罢了,告诉你也无妨,其实你……”深吸了一口气,“其实你不是我的女儿!” 沈妤安呆愣住,震惊,怀疑自己幻听了,她听见了什么?她不是亲生的? 沈丰年又叹了口气,一脸复杂,“当年,我隐姓埋名只身混入西元国打探情报,意外撞见了你母亲,她彼时大着肚子,遭遇西元国皇家护卫队的追杀。” “你母亲是北峪国人,医术高明,曾在边关救过我和你祖父,于我沈家有大恩。” “我自当要报恩,于是冒着身份败露的风险,救下了你母亲。” “我们一路逃亡,东躲西藏,最后遇到一青楼女子,那女子与你母亲是旧相识,得她相护,我们躲过一劫。” “那青楼女子名唤姚琴,正是姜秉月的生母。” “姚琴救我们,并不白救,她要我们替她赎身,并要求我们带她一起离开西元国。” “那种情况下,只能应允。” “三个人目标大,好在姚琴混迹风月场所,竟与守城兵都认识,在她的掩护下,我们顺利出城,顺利逃脱。” “一路逃亡,你母亲身子吃不消,动了胎气,提前生产。” “荒郊野外,没办法,只能让姚琴替你母亲接生,却不想出了意外,你母亲生下你后大出血,最终消香玉陨。” “我草草将你母亲葬了,带着你和姚琴逃回了北峪国,本欲和姚琴分道扬镳,她却说无处可去,想跟着我,为奴为婢,求我收留。” “我顾及她的恩情,想着她是你母亲的旧相识,又替你母亲接生,保住了你,一时心软,留下了她,却不想……” 沈丰年神色有些不自在,“她竟然趁我不备,给我下了腌臜的药物,让我与她发生了苟且之事,事后说想做我的妾氏,想替你母亲教养你。” “我很是反感,本感念她的恩情,因着她的下作的手段厌恶了她。” “我将她打晕之后,带着你离开了。” “一直庆幸没有将真实身份告知,也免了她找上门的麻烦,却不想十几年后会在京城巧遇,又一次被她缠上,各种威胁逼迫。” “一开始,我忍了她,答应她的许多要求,后来她越来越过分。” 沈丰年的眸中染上寒意,“她用你的身世威胁我。” “当年我让人查过,一直查不到你母亲的夫婿是谁,只知道当年追杀她的人,出自西元皇室。” “我没查到你的身世,也没有很重视,结果姚琴说,你的生父乃皇室中人,你是西元皇室的血脉。” “我虽不知真假,却必须谨慎对待,若你真与西元皇室有关,一旦身世暴露,整个沈家怕会因此而覆灭。” “我惶惶不可终日,被迫妥协,一次次答应姚琴的要求,最后她越来越过分,为除后患,我对她下了杀手!” 第83章 再次下毒 沈妤安心中一惊,想起了姜秉月母亲的死。 约莫一年前,姜府发生了一场火灾,姜秉月的母亲姚琴葬生火海。 她一直以为那是一场意外,没想到是她父亲的手笔。 沈丰年继续说,“姚琴死了,我还以为此后可以安枕无忧,却没想到,她将当年的事包括你的身世,全数告诉了姜秉月。” “姜秉月与她母亲一样无耻,用你的身世威胁我。” “她是我的血脉,我虽然抵触厌恶,却没办法像对待她母亲一样对待她。” “而且我没有把握,不确定她有没有将你的身世告诉姜彦,更甚至其他的人。” “我不敢赌,担心动了她,你的身世会暴露,会给沈家遭来灭门之祸,才会一直容忍她。” 沈妤安眉头紧拧,陷入了沉思,前世到最后,姜秉月也没将她的身世揭露。 姜秉月算计沈家,是辗转迂回,用的栽赃构陷的法子,而非直接揭露她的身世,这是为何? “父亲,我们不能一直受人胁迫,明儿我去见见姜秉月,探个底细。” “自从我在长公主府落水死亡,姜彦就不知所踪,我让人查,发现他偷偷去见了西元四皇子。估摸着,想走西元四皇子的门路救姜秉月。” 沈丰年眉头紧拧,“姜秉月竟然能和西元四皇子搭上关系?以她的身份,按理没可能结识西元皇室中人。” “具体怎么勾结到一起的,我还在调查。”沈妤安说道,“明日,皇上必会征求父亲的意见,问如何惩处十一公主,姜秉月,和叶楚音。以父亲的性格,自会说,一切全凭皇上做主。” “若皇上要杀姜秉月,还望父亲不要求情,我想知道西元四皇子会不会搭救姜秉月。” * 翌日一早,沈丰年去上朝。 沈妤安易了容,做丫鬟打扮,戴着面纱,拎着食盒前往刑部大牢探监。 昏暗的牢房里,姜秉月缩在角落,双手抱着膝盖,头贴在膝盖上。 直到狱卒开锁,她听到声音,才抬起了头。 “姜秉月!你弟弟让人来看你了!”狱卒说了一声,带上了牢房门,“你们只有两刻钟的时间!” 沈妤安拎着食盒上前,扯下了面纱,露出一张平凡的脸,压低声音说道,“小姐,是西元四皇子让我来的。” 姜秉月眉头紧蹙,眼神探究,“我与西元四皇子素不相识,你是什么人?” 沈妤安内心微微诧异,自她在长公主府出事,姜彦就偷偷去找了西元四皇子元祯,事后一直藏在元祯的住处没离开,结果姜秉月说她不认识元祯。 她为了谋害她哥哥,将元祯引入盛京城,还掐准了元祯入京的时间,怎么可能不认识元祯? “你弟弟姜彦去寻了四皇子,提到了一位叫做金凤的姑娘。” 姜秉月瞬间变了脸色。 沈妤安观察着姜秉月的脸色变换,前世,她在姜府别院生下孩子,坐月子期间,听闻西元国遗落民间的公主在北峪国找到了。 群芳楼的金凤就是那位西元国的公主。 姜秉月与金凤关系匪浅。 姜彦在这种时候去找元祯,明显是去求助,若无交情或者筹码,元祯又凭什么会帮忙? 她猜测,姜彦找元祯帮忙的筹码,是金凤。 姜秉月很快冷静了,“西元四皇子怎么说?” “四皇子去了沈家,找上了沈侯爷和沈世子,沈家父子似乎已经打算放弃姜小姐。” “不可能!”姜秉月语气肯定,“沈淮之要我死很正常,沈丰年不可能见死不救!” “事实确实如此,沈侯爷并不打算救姜小姐,因为……”沈妤安忽然凑近姜秉月,一下掐住了她的脖子,将一粒药丸喂进了她口中。 姜秉月瞪大了眼,不停地挣扎。 沈妤安等她将药丸咽下,当即松开了她。 姜秉月满脸恐惧,着急地抠着喉咙,药丸已经服下,只觉得喉咙火辣辣的疼,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任由她抠,始终没能将药丸抠出来。 她含泪的双眸凶狠的眼神看向沈妤安,你是什么人? 张口竟是发出了呜咽声,竟说不出完整的话,一瞬心慌不已,她被毒哑了。 沈妤安凑近她,用自己原本的声音,低声道,“是不是想知道我是什么人?是谁派来的?好妹妹,我是你的安姐姐呀,沈妤安!” 姜秉月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盯着沈妤安那张平凡陌生的脸,从她的眼神中找到了熟悉感。 沈妤安笑着,继续压低声音说道,“你手中掌握着沈家的把柄,我爹受你胁迫,可我不会忌惮。不就是我的身世嘛?有本事你就说出来!” 姜秉月又一次震惊,她没想到沈妤安竟然已经知道了,她就不担心不害怕吗? 要知道,她的身世对于沈家来说是灾祸。 她前世那么在乎沈家,今生不在乎了吗? “我给你下了会穿肠烂肚的毒药,你当下只是发不出声音,很快你会浑身剧痛,然后你会失明。我不会轻易让你死去,而是会让你生不如死。” 沈妤安勾唇,起身离开,她恨姜秉月,却不会让她轻易死去。 前世,姜秉月害了她全家,欺骗了她十三年,废去了她的双手双脚,将她折磨得生不如死,今生轻易杀了姜秉月,不够解恨! 姜秉月眼睁睁看着沈妤安离开,痛恨不已,她欲上前去追沈妤安,才刚起身心口就一阵剧痛,踉跄倒地,痛得表情狰狞,她想大声喊,告诉所有人,沈妤安还活着,她没有死,可她喊不出半个字。 沈妤安刚离开,狱卒就发现了姜秉月的不对劲,忙让人往上头禀报,同时让人去追沈妤安。 沈妤安走得快,刚出了刑部,很快就没了踪影。 * 下朝之后,如沈妤安预料,皇帝单独找了沈丰年。 君臣谈了许久。 不久后,皇帝下旨,剥夺十一公主公主封号,贬为庶民,将姜秉月处死,罚叶楚音到水月庵带发修行,为沈家两女赎罪。 圣旨刚下达,西元四皇子就急匆匆进宫了。 第84章 皇帝试探 元祯被太监领着进入御书房。 皇帝威严的眼神注视着他,“西元四皇子进宫,所为何事?” “回北峪皇,元祯此次来北峪盛京,是奉吾皇之命,前来寻找十六年前遗落北峪国的皇女。” 皇帝皱眉,“西元国竟丢了位公主,四皇子可有将人找到?” “元祯入盛京第一天,就被卷入北峪皇遇刺一案,此后几日遭受软禁,没能去寻那位遗落民间的妹妹。在能自由出行之后,元祯就一直在派人暗中寻访,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是有了一点消息。” “哦?”皇帝有了兴趣,“这是找到了人?” 元祯叹气,“人尚未找到,目前查到那位妹妹流落北峪国之后,被一位姚姓夫人收养。如今那位夫人已逝,留下一双儿女,女儿名唤姜秉月,前不久因沈家小姐之死被打入天牢,今日被北峪皇下旨处死。” 皇帝震惊,难以置信,“这意思,西元的公主是姜秉月?” “姜小姐的母亲已逝,其养父对当年之事不甚清楚,只是说姜秉月是在姜府出生,所以她应该不是西元公主。其弟姜彦说,他还有一位养姐,但他从未见过。他母亲在临终前,唯一守在身边的人是姜秉月,说只有姜秉月清楚其中真相。” 言下之意,姜秉月不能杀。 皇帝眸色暗沉,“姜秉月害死了沈家两位小姐,朕刚下旨命人将她处死,若冒然赦免她的罪行,怕是难以服众。” 元祯神色淡淡,“北峪皇,沈家两位小姐之死,凶手乃是贵国十一公主,姜秉月,还有一位姓叶的姑娘。真凶有三人,却只处死一个姜秉月,未免有失公允。” 皇帝眼神一厉,当然知道这件案子他断得不够公正,但他没法让自己的女儿替沈家两位千金陪葬,问过了沈丰年的意见,他只能处死一个姜秉月堵住悠悠众口。 没料到,这个姜秉月会与西元公主扯上关系。 现在圣旨已下,朝令夕改,惹人诟病。 皇帝思索片刻,“看在西元四皇子的面子上,朕可以宽限几日,暂留姜秉月一命。西元四皇子可到大牢去寻姜秉月,待得到西元公主的去向,朕再让人将她处死。” “在入宫之前,元祯已经去过刑部,姜秉月中了毒,不仅哑了,还瞎了双眼。”元祯说道。 皇帝震惊,“什么人干的?” “暂不清楚,从狱卒口中得知,是有人假冒姜秉月弟弟的名头,到大牢探监,给姜秉月下了毒。我急匆匆进宫,是希望陛下能暂时放了姜秉月,并安排太医诊治。” “将人放了不妥,朕会安排太医去大牢救治姜秉月!” 元祯知道,想让北峪皇帝放了姜秉月几乎没可能,“还有一事,可能需要告知北峪皇。” “何事?” 元祯说道,“前几日,姜秉月的弟弟姜彦找到我,除了提供了西元国公主的线索,还说了,他和姜秉月其实并非亲姐弟,他是其母亲为了稳固地位,在生产当日,从外头买来的孩子。” 皇帝不解元祯的意图,姜氏姐弟的事与他无关,刻意告诉他做什么? “北峪皇肯定很疑惑,疑惑我为何刻意说起这个。”元祯笑了笑,“我入京当日,沈淮之死亡,后来沈家二小姐还在世时,为了救沈淮之,取了沈家多位公子小姐的血,以活人寿元换取亡人阳寿。” “沈淮之头七前夕暴出,姜氏姐弟乃是沈丰年的私生女和私生子,沈二小姐为救沈淮之,还取了这姐弟两的血。” “最终,沈淮之复活。由此断定,姜氏姐弟确确实实是姜府的血脉。” “可姜彦又说,他和姜秉月并非亲姐弟,他并非沈丰年的儿子,这岂不矛盾?” 元祯说着,拱手,“希望北峪皇尽快派人到大牢救治姜秉月,元祯告辞!” 元祯离去后,皇帝陷入了沉思,若西元四皇子的话是真,姜彦并非沈丰年的儿子,那么用姜彦的寿元换取沈淮之阳寿这件事就不可行。 可最终沈淮之还是复活了。 也就是说,沈淮之的复活有蹊跷。 仔细想想,醒来后的沈淮之,与曾经确实有些不同。 就冲他公然和北翼王对上,为自家被烧的医堂讨说法,还公然挑衅西元四皇子,就足以看出他没有当初的隐忍克制,不够稳重。 * 元祯刚进宫,沈妤安就得了消息。 不久后,皇帝派了太医前往刑部大牢。 沈妤安让人打探,并不知道元祯与皇帝交谈了些什么,唯一知道的,当下姜秉月死不了了。 下午的时候,皇帝让人宣召沈妤安进宫。 沈妤安拾掇一番之后,带着疑惑入宫面圣。 被带去了御花园。 皇帝正与温贤妃游园,远远地,瞧着两人有说有笑的。 沈妤安微微低着头,上前之后,恭敬行礼,“臣参见皇上,见过贤妃娘娘。” 皇帝笑看着她,“朕闲来无事,想寻你下盘棋。”扭头看向贤妃,“爱妃让人准备些茶水点心,朕与沈世子聊聊天。” 温贤妃离去之后,沈妤安跟着皇帝,入了凉亭。 棋盘已经摆上。 沈妤安按捺住心中的古怪,在皇帝喊入座之后,恭敬坐到了皇帝对面。 “你棋艺精湛,每次与朕下棋,局局都是和棋,真正的棋逢对手。导致朕与旁人下棋,总会觉得乏味,不如与你下棋来得畅快。”皇帝笑着,说得随意。 沈妤安心突突一跳,面上不显,看了皇帝一眼,疑惑,“臣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蹙眉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难道是臣醒来,失去记忆了?” 皇帝不着痕迹打量着她,朗声大笑,“朕执黑棋。” 沈妤安心知皇帝起疑了,明显在试探她,“皇上先请。” 君臣你来我往,沈妤安神色淡漠,落棋不疾不徐,步步为营,进退有度,棋风平稳。 反观皇帝,杀伐果决,棋风凌厉。 最终,沈妤安输了。 皇帝眸色晦暗,心里的怀疑少了三分,看向沈妤安,“你呀,就不能以真实水平与朕下一局?” 第85章 撞上元祯 沈妤安温和一笑,“臣惶恐。” 她兄长的确棋艺精湛,广为盛传,但以兄长的性格,若与皇帝下棋,是绝无可能和棋的,就算棋艺超群,只会不着痕迹地输。 皇帝失笑,“看你与北翼王和西元四皇子对上,可不见半分惶恐。要知道,在朝臣心中,北翼王可比朕可怕得多。” 沈妤安斟酌着回答,“皇上是仁德之君,臣敬重皇上。至于那西元四皇子,臣对他有怨,对那西元国更是深仇大恨,我沈家好几位男儿都折在了战场上,将士们更是死伤无数,难以不恨。” “臣九死一生,让家里人诸多痛苦,见了那西元四皇子,明知该克己复礼,可终归藏不住恨意,恨不能将他抽骨扒皮,吃肉饮血。只是言语冲突,已经是臣隐忍的极限。” “臣也并非冲动,能与那西元四皇子言语相争,是料定了,当下的西元国,没可能因为臣几句话就撕毁停战合约,再起干戈。” “咱们北峪国因为战争,死了无数将士,苦战多年总算赢得胜利,作为战胜国,总不能还要向战败国卑躬屈膝吧?臣做不到!” “再说到北翼王……” 沈妤安苦笑,“臣与北翼王之间私底下有很大的矛盾,积怨已深。” “那日,他带臣到酒楼,透过窗户让臣亲眼看着家里经营的医堂被他让人打砸,北翼王的本意就是激怒臣,他做到了,臣那日真的很愤怒。” “愤怒之下,不惜公然与他对抗,势必要讨个公道。” “世人都觉得平西侯府世子爷温润儒雅,稳重克己,却忘了,沈淮之出身武将世家,早些年跟随父兄征战沙场,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骨子里是有血性的。” “北翼王欺人太甚,若沈淮之依旧隐忍,那未免过于懦弱。” “沈淮之不是孬种,不主动惹事,但也绝不怕事!” 沈妤安语气温和平静,说完,坦然地直视皇帝。 皇帝注视着沈妤安,“重新认识”了沈淮之,他过去从未见沈淮之发过脾气,更没见过他与任何人起过冲突,死而复生之后像是转了性子,公然对抗北翼王和西元四皇子,可听他一番解释,又觉得合情合理。 沈淮之若是孬种,就不值得沈老将军和沈丰年看重了。 北翼王和西元四皇子欺人太甚,沈淮之忍受也可,反抗也无可厚非。 “刺杀案进展得如何了?可有查到眉目?” 皇帝转了话题,沈妤安从善如流,“臣对采办的宫人进行了仔细排查,没有发现任何疑点,问题应该出在别处。” “前几日,正欲去寻北翼王,想知道他那里有没有进展,不太巧,他府中来了一位女子,北翼王很是重视,臣没能与北翼王做交接。” “后来长公主寿辰,两位妹妹又出了事,所以此事就搁置了。” 皇帝无法怪罪,毕竟沈家两位千金都没了,说起了元祯进宫的事情,没有需要刻意隐瞒的,就都说了。 他也想知道,沈淮之知道姜彦并非沈丰年的儿子,会作何反应。 沈妤安皱起了眉头,她很意外,姜彦和姜秉月竟然不是龙凤胎,这件事,是姜秉月为了害她,故意捏造,还是事实? “若姜秉月真的知道西元公主的下落,当下确实不能杀她。至于姜彦是不是沈家的血脉,其实很简单,滴血验亲就可以了。” 她坦然地提出“滴血验亲”,皇帝瞬间打消了疑虑。 “臣的复活,证明了姜氏姐弟确实是沈家的血脉,不知姜彦否认,意欲何为。”沈妤安做沉思状,“还有那位遗落民间的西元公主,好巧不巧,竟然被姜氏姐弟的母亲收养。” 思索半晌,又提出疑惑,“就算姜氏姐弟的母亲真收养的一个女孩儿,又如何知道那女孩儿是西元国的公主呢?若早就知道,为什么一开始不去寻西元四皇子,偏等姜秉月被下令处死的时候,暴露出来?” “必然是想利用那位西元公主的线索自救。”皇帝沉声道。 沈妤安看向皇帝,“那一开始选择不说出来,是否是在暗中密谋什么?” 君臣眼神交汇。 皇帝沉声道,“该查一查姜氏姐弟和他们的母亲!必然不简单!” * 沈妤安出宫时候,转道去了刑部,以沈世子的身份入了刑部大牢。 牢房里,她见到了姜秉月。 因着西元四皇子来过,她的牢房环境得到了改善,多了一间小床。 她躺在床上,看起来气息奄奄。 听见有人前来,她双眼看了过来,眼神明显空洞,慌乱着急地呜咽着,口中说不出半个字。 “姜小姐,沈世子来探望你了。”狱卒说道。 因着姜秉月早前被人下了毒,如今狱卒已经轻易不敢离开,守在一旁。 姜秉月听说“沈淮之”来看望她,明显更加着急了,下意识往床里侧缩,表情显露害怕,这个假的沈淮之来找她干什么?是否准备杀人灭口? 就不担心她将沈家的秘密透露出去吗? “御医来看过,怎么说?”沈妤安询问。 “回沈世子,御医没能诊断出姜小姐中了什么毒,简单开了常规压制毒素的药物,然后找聂神医去了,不知能不能请得动聂神医前来给姜小姐看诊。”狱卒恭敬道。 沈妤安眸色暗了下,“若御医请不动,那本世子亲自去请。” 此话一出,姜秉月慌了,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说她身上的毒,连聂神医都解不了,她以后只能做个瞎子哑巴?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不行,她不能这样活着。 她得换具健康的躯体。 可当下,她没死,身边也没有合适的人可以给她夺舍。 “秉月妹妹,我代替父亲来看你一眼,看完了,我也该离开了。” 沈妤安转身即走。 她尚未离开刑部,就遇上了急匆匆赶来的元祯。 两人在牢房里打了照面。 元祯先发制人,眼神犀利,“你来做什么?” 沈妤安挑眉,“西元四皇子这话说得有意思,这里是北峪国的刑部大牢,本世子目前任职刑部,还来不得了?” 第86章 否认谋害 元祯一下被噎住了,脸色有些难看。 相比于他,“沈淮之”确实更有资格来刑部大牢。 沈妤安讥笑,“四皇子行色匆匆,想必是担心本世子弄死姜秉月。” 元祯确实有这个顾虑。 “四皇子可放宽心,若无陛下旨意,本世子是不会明着弄死姜秉月的。” 元祯睨着沈妤安,神色冷冽,“那就是说,保不准会暗中弄死姜秉月?” 他从姜彦口中,得知“沈淮之”复活是一场骗局,很是震惊。 原本以为,向北峪皇帝提个醒,北峪皇帝能将人拆穿,结果他不仅好好出宫,还来了刑部,担心他灭口,他才会急匆匆赶来。 沈妤安轻嗤,“本世子压根不屑于弄死她,生不如死才是她的最终归宿。” “她是你妹妹。”元祯沉声道。 “那又如何?”沈妤安唇角勾起凉薄的弧,“从陛下那里听说,西元四皇子这次来我北峪国,为的是寻找流落民间的妹妹。也不知那姜秉月是如何取信四皇子的,竟会让你相信她知道你妹妹的信息。” 元祯沉默,有些事,他没必要与“沈淮之”说。 “姜秉月的母亲姚氏,说起来与我父亲渊源颇深,姚氏本是西元国一青楼女子,约莫十六年前,我父帮她赎身,将她带到了北峪国。” 沈妤安丢下这么一句,从元祯身旁走过,径自离去。 元祯皱了下眉,望着沈妤安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进入牢房看了眼姜秉月,确认她还活着,复又离去。 当下的姜秉月,眼瞎嗓子哑,周身无力,根本给不了他任何有用的信息。 倒是“沈淮之”,刻意提起姜秉月的母亲,似乎是知道些什么。 沈妤安乘马车欲回府,半道上,被赶来的元祯拦住了去路。 “沈世子,时辰尚早,醉仙楼的酒不错,不若喝一杯?” 马车里,沈妤安听到元祯的声音,并不意外他会追来,“旧伤未愈,不适合饮酒。” “一品香茗的茶不错,改喝茶也行。” 沈妤安本就想从元祯那里探听一些消息,却不想轻易答应,“本世子与西元四皇子,似乎并不是能够友好的坐在一起喝茶的关系。若四皇子是为了早前在宫门口冲撞本世子一事道歉的话,本世子倒是可以勉强喝了你请的茶。” 元祯气得心梗,他还没有找他算账,竟然说他要道歉?哪里来的脸? 偏他有事要问,不能在这种时候与沈淮之针锋相对。 强压下火气,“那一日,本皇子确实有些冲动了,还望沈世子海涵。” “既然四皇子诚心道歉,本世子就勉强原谅你,一品香茗的茶确实不错。” 两人转道,前往一品香茗。 进了雅间。 元祯直接问,“你刚那话什么意思?对于姜秉月的母亲,你了解多少?” 沈妤安淡定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嗅了嗅茶香,上好的君山银针,茶香萦绕鼻间,抿了口茶,唇齿留香,润了嗓子,在元祯脸色沉下去之前,看向他,笑了笑。 “四皇子对姜秉月和姜秉月的母亲,又了解多少?” “我先问的你!” 沈妤安神色凉薄,“四皇子问,本世子就要回答吗?本世子与四皇子之间可是有着生死大仇!四皇子算计我,害死我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的!” 元祯皱眉,“那件事不是本皇子做的!” “呵!敢做不敢认?” 沈妤安一脸不屑,“你敢说,不是你掐着时间入京,选在七皇子来我府上下聘的日子,指定要我沈家人入宫作陪,害得我命丧宫闱?” “这件事,说起来本皇子是真的很冤,本皇子并没有刻意掐着时间进京,单纯赶巧了。” 沈妤安冷笑,冷了脸,明显不信。 元祯有话要问“沈淮之”,只得解释,“本皇子接到消息,流落民间的妹妹人在北峪国盛京,所以本皇子来了北峪国。” “一开始本皇子是不愿意暴露身份的,却意外被人透露了消息。” “本皇子身份特殊,既然身份暴露了,就该递交国书,面见北峪皇。恰巧知道了北峪七皇子到沈家下聘,因着与沈家有旧怨,不想让沈家太过痛快,所以就指名要让沈家人作陪。” “宴会之上出现刺客,本皇子也感到很意外。” 沈妤安皱眉,哪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不管沈世子信不信,本皇子确实没有安排人刺杀北峪皇,也自认没有那个能力,提前把刺客送进守卫甚严的北峪皇宫。”元祯沉声道。 他被软禁多日,他也很冤枉的。 沈妤安看向元祯,“刺客是死士!” “这个本皇子知道!一般人养不起死士,可也不代表死士就非得是本皇子派出去的!这件案子,北翼王和沈世子已经在调查,相信会查出一个真相!” 沈妤安很清楚,刺客与姜秉月有关,一切都是姜秉月的阴谋。 她一开始认定是姜秉月与元祯联手谋害她兄长,可若元祯说的话不假,那么她猜错了,这件事与元祯没有直接的联系,元祯只是被利用了。 姜秉月利用元祯与沈家的仇怨,将她兄长和祖父弄进了皇宫。 姜秉月能利用元祯,变相说明了,她很清楚元祯什么时候入京,很清楚元祯与沈家有着深仇大恨,很清楚元祯会故意找沈家麻烦,说明她很了解元祯。 “四皇子与姜秉月以前认识吗?” “认识。在本皇子来北峪国途中,在江宁意外结识了姜小姐。姜小姐人美心善,乐于助人,热情好客,带着本皇子在当地游玩了几日,领略了江宁的风土人情。本皇子要入盛京城,姜小姐也恰巧要入京城,本皇子就与她一道了。” 沈妤安意外,她就说,元祯怎么会那么巧,掐着时间入京,结果是姜秉月带着他入京的。 “四皇子知道姜秉月与沈家的关系吗?” “知道!”元祯神色有几分复杂,“本皇子从姜小姐口中了解到,她是沈家的私生女,但是并不被沈丰年承认,一直以来不受沈家待见。” “她还说,她母亲是被沈丰年害死的,她对沈家人充满了怨恨。” 第87章 继续套话 “本皇子寻沈家麻烦,在七皇子向沈二小姐下聘的日子,让北峪皇将沈家人叫进宫作陪,一方面是出于旧仇,故意找麻烦。另一方面,是想博美人一笑。” 后来他被软禁,恢复自由后,姜秉月偷偷找过他,质问他为什么要害死沈淮之,他百口莫辩。 姜秉月发了很大脾气,说如果不是因为他,她的身世不会暴露,她不会遭人话柄,受人唾弃,不会被沈妤安断了一只手腕,还说以后都不想再看见他。 他觉得很冤,是她说怨恨沈家人,他才想顺手帮她找沈家人麻烦。 他没想过宫里会进刺客,没想过沈淮之会死。 更没想到,沈家二小姐竟然“有法子”救活沈淮之,为此断了姜秉月一只手腕。 当时姜秉月脸受伤了,已经不如初见时候漂亮,他被她质问数落,本就一肚子气,她又不漂亮了,他自然没心思哄着她。 她说以后不想再见他,他自然也不会去找她。 后来姜秉月下狱,姜彦来找他,说知道他妹妹的信息,他当时很是惊诧。 他和姜秉月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也不短,满打满算超一个月,一开始不曾透露身份,后来她知道他是西元四皇子之后,并不曾告诉他关于妹妹的消息。 结果身陷囹圄之后就令其弟主动透露,这事怎么想都有些古怪。 “明摆着,姜秉月是有意接近四皇子,将四皇子引入盛京,对付我沈家。”沈妤安冷声道。 元祯也有此怀疑,但并不完全确定,“本皇子是第一次来北峪国,与姜小姐是初次相识,她一开始并不知道我是西元四皇子,是在入北峪国皇城后,她才知道本皇子的身份。” “并不一定要见过,才能知道四皇子的身份。”沈妤安说道。 元祯沉默。 片刻之后,顺着沈妤安的话说,“若她一开始就知道本皇子的身份,一开始就是故意带着本皇子四处游玩,故意掐着时间,在北峪七皇子下聘的日子与本皇子入京,然后利用本皇子对付沈家,也就是说,宫里的刺客与她有关?” “嗯,就是如此。”沈妤安说道。 元祯冷嗤,“她怎么能保证,本皇子入宫赴宴,一定会让沈家人作陪?” “那就要问问四皇子,是如何让姜秉月掌控了心思?”沈妤安睨着元祯,满脸讥讽,“不妨想一想,姜秉月是否给过你暗示,让你被她牵着鼻子走。” 元祯脸色变得难看,经沈妤安提醒,想起姜秉月确实暗示过他,说是嫉妒沈妤安有父亲宠溺爱护,沈家人阖家团圆,她就像是个外人。 说羡慕七皇子下聘,八方来贺,沈妤安风头无两。 说若是七皇子下聘,沈妤安的家人不能出席,那该有多好。 美人落泪,轻轻柔柔的声音说着委屈嫉妒的话语,虽是恶言恶语,但面目并不狰狞,反倒是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惹人怜惜。 她没有一味地装善良大度,反倒是在他跟前毫不掩饰自己的“坏心思”,他觉得真实,并不讨厌。 他并不反感她的坏。 且按着她说的,是沈丰年对不起她母亲,始乱终弃,还杀害了她母亲。 站在她的角度,她的一切怨恨都是合情合理的。 初入北峪国,得美人相伴,且她好吃好喝招待他,尽地主之谊,对他并无所求,他对她,自然多了几分爱护怜惜。 自然想要替她讨个公道,完成她的“小小心愿”,让沈家人没办法出席沈二小姐的大好日子。 若这一切都是算计利用,只能说,姜秉月心思深沉,完全把他拿捏了。 这样的念头,让元祯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沈妤安端起茶,抿了一口,又说道,“四皇子被人牵着鼻子走,怕还不仅仅是来京城这一路,恐怕来北峪国盛京寻找妹妹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局,是有人故意透露了贵国公主的消息,故意把四皇子引入了北峪国。” 元祯心中大惊,面上失态,看着沈妤安,半晌没有言语。 沈妤安讥笑,“四皇子遗落民间的妹妹,那么多年了都没有消息,忽然有消息了。在寻找的路途上,结识了姜秉月,兜兜转转,姜秉月竟然知道你妹妹的消息,这件事怎么看都让人觉得过于巧合。” 元祯眸色晦暗,抿唇,依旧沉默。 他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内心已经波涛汹涌。 “关于姜秉月的母亲姚氏,本世子从家父那里有所了解。不如四皇子说说,贵国公主是怎么遗失的,本世子当听个故事,顺便将有关姚氏的一切告知。”沈妤安笑着道。 元祯眼神变得犀利,“我国公主的事情似乎与沈世子没有关系,你这么好奇做什么?” “因为本世子见过一位姑娘,前不久得到消息,她很可能就是你们西元国遗失的公主,但本世子并不确定,所以很多事情,需要了解清楚之后,才能够下定论。” 元祯皱眉,“你早先怎么不说?本皇子要找妹妹,你偏就认识一个,这未免过于巧合!” “那人与姜秉月有些关系,很可能就是姜秉月将会告知你的那个人。当下姜秉月不是哑了吗?正巧我知道,我告诉你也一样。” 元祯询问,“是谁?” “都说了不确定是不是,总要知道,你妹妹是如何遗失的,才方便下定论。本世子可不敢冒然提供线索,给个假消息。” 元祯思索片刻,沉声说,“十六年前,我西元国先皇驾崩,宫廷内乱,彼时吾皇还是皇子,在那场乱斗中,吾皇的一位即将临盆的宠妃遭遇追杀,不知所踪。” “内乱平息,吾皇登基称帝,一直暗中寻找那位宠妃的下落,始终没有消息。虽然没找到人,但十六年来,未曾放弃。” “约莫两个月前,有人往我四皇子府送了一封信,信中透露出那位宠妃的消息,言她逃到了北峪国,生下一女,定居盛京,还附带了当年吾皇赐予那位宠妃的一块玉佩。” “我带着信和玉佩入宫,经吾皇确认,玉佩确实是那位宠妃持有,故而派我到北峪国寻人。” 第88章 所谋长远 沈妤安静静听着,重新给自己斟了茶,垂下的眼睑掩住了眸中所有情绪。 面上看起来很平静。 元祯叹息一声,“通过信件上提供的信息,本皇子入北峪国后,后又接到信件,得知要找的人在北峪国盛京,于是就来了盛京。此后,再没有接到信,都有些怀疑是被人给耍了。” “难道不是被耍了吗?”沈妤安抬眸看向元祯,“听你所说,给你写信看起来就是要把你引来盛京城,你人来了,写信的人却不现身。本世子在想,若是姜秉月没有出事,姜彦是否会去找你?” 元祯沉默,心中已有答案。 沈妤安唇角勾起冷弧,心中唏嘘,她还真低估了姜秉月,竟然不仅谋害了沈家,谋算了她,还谋算了西元国。 从前世西元国公主被找到的时间线来看,在这个时候,姜秉月并没有将西元公主的信息暴露给元祯知道。 西元公主是在沈家出事以后才被找到的。 也就是说,写信之人把元祯引来京城,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谋害沈家人。 不难猜出,信是姜秉月让人写的。 姜秉月利用元祯谋算沈家,结果沈家只死了一个沈淮之,并没有让沈家遭受重创,紧接着,她又谋划构陷沈家叛国,构陷沈家与西元国有勾结。 其中,元祯是她构陷沈家的一步至关重要的棋。 待沈家覆灭,姜秉月又想利用元祯谋求更多,然后适时地抛出西元公主这步棋子。 西元公主的作用很大。 金凤是姜秉月的人,去到了西元国,必然是帮着姜秉月谋划。 姜秉月可以从金凤那里,得到许多有关西元国的事情,往深了说,可以在关键时刻,改变战局。 当年,她苦战十年,赢得了战争的胜利,辅佐冥邵殷登基为帝。 冥邵殷皇位刚坐稳,西元大军来犯,她带兵前往边关,然后身边出现了奸细,她身受重伤,兵权落入姜彦手中。 姜彦掌握兵权之后,不到一年,就打得西元国节节败退,让西元国被迫求和,签订友好协议。 彻底赢得了军心,坐稳了大将军的位置。 沈家与西元国作战多年,牺牲无数男儿才换来短暂的和平,而她与西元国也打了十年,最后只堪堪将西元国逼退。 偏生姜彦,一位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小将军,仅用一年就大败西元国,踏入西元国土攻城略地,逼得西元国主动求和。 当时她觉得不可思议。 如今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金凤以公主的身份去到西元国,谋划十年,必然掌握了许多有用的东西,待冥邵殷称帝,姜彦掌握兵权,金凤与姜秉月里应外合,自然轻易赢得战争胜利。 姜秉月的心思手段着实让人心惊,所谋长远。 “若姜秉月没有出事,没有主动将西元公主的信息告诉本皇子,那她把本皇子引来北峪国盛京,目的为何?”元祯沉思许久之后,反问,他着实想不通。 沈妤安直言,“自然是为了谋害沈家。” 元祯惊诧,“兜了一大圈,利用本皇子来谋害沈家?” “当然不止于此,必然还谋求更多。先弄出一个西元国公主,把公主送到你们西元宫廷,你们西元皇找了十六年都不曾放弃的公主,找回之后,自然百般宠爱,到时候,那位公主做些什么,大概率是防不胜防。”沈妤安淡淡道。 元祯心惊,“你的意思,西元公主的信息是假的?姜秉月打算弄一个假公主让本皇子带回西元国?这怎么可能呢?一个商女,怎么会想到这么多?她这么做,能得什么好处?” “目前看起来没有太大好处,多年以后就不好说了。” 金凤是姜秉月安插在西元国宫廷的暗桩,也是她位居高位时,对付西元国的一柄利刃。 元祯又一次沉默,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不想承认他被人给耍了。 “当初信上附带的玉佩,确实是吾皇当年那位宠妃所有,且是宠妃随身携带的,做不得假。” “这能说明什么?”沈妤安反问,眼含讥讽,“这最多说明了,有那么一个人,当年见过那位宠妃。或许那位宠妃真的生下了一位公主,但时隔多年,四皇子能够保证,经由姜秉月提供的信息,找到的公主,一定是真公主吗?” 元祯皱眉,“是真是假,当然不能仅凭他人一面之词就断定,将人带回西元国,吾皇自会辨认。” “滴血验亲吗?” “自然!皇家血脉不容混淆,将人带回西元国,为堵住悠悠众口,滴血验亲是必然的!” 沈妤安轻嗤一声,讥笑。 元祯脸上难看了几分,“沈世子这什么表情?” 一副嘲讽不屑的样子,好像在说他很蠢。 “滴血验亲嘛,若是四皇子相信,本世子不介意与你滴血验亲,若是血液相溶,你是不是要喊本世子一声爹?” 元祯脸瞬间绿了,拍桌而起,“沈淮之!你放肆!” 沈妤安无视他那要吃人的表情,神色淡淡,“别这么激动,本世子只是想说,滴血验亲并不靠谱,很容易被人动手脚。若四皇子不相信,本世子可以和你验,本世子还蛮想当爹的。” 元祯眼神凶狠,恨不得将沈妤安掐死,“你最好保证一辈子不到西元国,否则到时候有你好看!” 沈妤安回以一笑,“四皇子喝点茶,败败火。” 元祯横了她一眼,坐下之后,连喝了两口茶,将茶杯狠狠放置在桌上,强压下火气,“关于姜秉月的母亲,你了解多少?说说!” 沈妤安垂眸,神色淡漠,“姜秉月的母亲,名唤姚琴,本是一青楼女子。” “当年,有一位孕妇,大着肚子,遭遇西元皇家侍卫的追杀,得我父和姚琴相助。” “我父帮姚琴赎了身,带着那孕妇和姚琴一路逃亡。” “你父亲潜入了西元国?”元祯沉着脸反问。 沈妤安睨着他,“潜入西元国收集情报,有问题吗?” 元祯脸色难看,身上的气息沉了沉,沉默了。 沈妤安继续说,“后来,那孕妇动了胎气,难产生下一女,血崩香消玉殒。再后来,逃亡路上,饥寒交迫,那女婴不堪折腾,夭折了。” 第89章 师父入京 元祯变了脸色,“夭折了?” “嗯,夭折了。”沈妤安神色复杂,“我父带着姚琴来了北峪国,打算与姚琴分道扬镳,结果遭遇姚琴算计,被下了药,发生了关系。” “我父愤怒,弃姚琴离去。” “两年前,姚氏带着姜秉月找上门,为了谋求利益,各种威胁逼迫,我父忍无可忍,最后对姚琴下了杀手,所以姜秉月说我父亲害死她母亲,这一点是事实。” 元祯眉头紧皱,这与姜秉月跟他说的出入很大。 姜秉月说,她母亲出自青楼,本是清倌,得沈丰年爱慕赎身。 沈丰年因畏惧家中妻子,不愿让她母亲进门,后来更是将她母亲抛弃,多年以后,她找上门,沈丰年不承认她这个女儿。 因为担心自己的风流韵事被传播出去,坏了名声,更是不惜痛下杀手,杀害了姜秉月的母亲。 “不知姜秉月与四皇子是怎么说的,反正这就是姜秉月的真实出身,所以我沈家人厌恶姜秉月,并非没有缘由。”沈妤安神情透着嘲讽不屑。 元祯对于姜秉月的出身并不关心,所以也不过多纠结,“当年那孕妇生下的女婴,当真夭折了?” “嗯,从我父口中,听闻姚琴与那孕妇熟识,当年逃亡路上,条件艰苦,是姚琴亲自帮那孕妇接生的。至于姚琴为何会认识那孕妇,我父并不清楚。” 沈妤安说着,蹙起眉头,“那姚琴能做出对家父下药这种龌龊的事情,多年以后又带着女儿威胁逼迫家父,在本世子看来,品行不端。” “若家父口中的那位孕妇就是当年被人追杀的宠妃,那么,一位是皇子宠妃,一位是青楼妓子,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她们是怎么认识的?” “那位宠妃和姚琴的真实关系如何?姚琴帮宠妃接生,是否暗中下了黑手,导致宠妃死亡?” “本世子可不认为姚琴是一位很善良的女子,所以对当年之事,一切存疑。” 元祯陷入了沉思,许久之后说道,“当年,吾皇夺权之后,派人寻找那位娘娘,查到她被一青楼女子所救,那位青楼女子身份有些特殊。” “那女子乃是罪臣之女,原本也是千金小姐,后来家里犯了事,家中男丁多数被诛杀,年少的被贬为奴籍流放,女眷被充为官妓。” “官妓是不可以被赎身的,当年沈侯爷帮人赎身,必然废了不少功夫。” “那姚氏出身官宦之家,所以认识那位娘娘不足为奇,至于姚氏会不会谋害那位娘娘,这还真不好说。” 沈妤安略微沉吟,“据说宫里的太医已经去找聂神医了,相信以聂神医的能耐,能够帮姜小姐解毒。解毒之后,四皇子可听听姜小姐会怎么说。” 元祯也好奇,姜秉月会怎么说。 “对了,姜彦说,当年他母亲为了稳固地位,使用了一招狸猫换太子,实则他不是姚氏所生,他并非姜家的孩子,也不是沈家的孩子。” 说着,犀利的眼神睨着沈妤安,“若姜彦所说是真,那沈世子的复活就存在争议了,你根本就不是沈淮之!” 沈妤安淡然品茶,神色不变,不承认,也不否认。 她不否认,在元祯看来就是默认,讥笑,“你们沈家可真是大胆!就不担心罪犯欺君,满门抄斩吗?” 沈妤安看着他,“若姜彦所说是真,那他母亲狸猫换太子,也就是说,姜秉月很大概率会故技重施,给你们西元国弄一个假公主。若姜彦所说是假,他能想到狸猫换太子这一招,也说明,他和姜秉月很可能给你们西元国弄一个假公主。” “至于本世子是不是沈淮之,天下人若是怀疑,本世子可以和家父滴血验亲。” “你不是说滴血验亲很容易作假吗?”元祯反怼。 沈妤安勾唇,笑看着元祯,“世人相信就可以了!” 元祯哑然,无话可说。 若滴血验亲是假,那他就算是将人给找到,也很难辨别真伪,总不能仅凭旁人的一面之词,这还真是个麻烦事。 “茶也喝了,天也聊了,本世子还有事,就先告辞了,四皇子请自便。” 沈妤安出了一品香茗,正欲上马车,余光瞥见几个熟悉的身影,下意识看了过去,目光一瞬间停住。 等人骑马从她跟前走过,她才回过神。 隐山山主竟然来了,还有她师父瞿玄子,还有几位隐山弟子。 当初他们是在沈家灭族,皇帝病危之后来京的。 如今提前了半年来京。 当下这个时候,她和师父已经有七年未见,她还没有从师父那里得到《九九还魂针上册》,只要师父和聂北川碰面,就能知道她说了假话。 * 隐山山主聂慎与瞿玄子领着几位弟子,直奔北翼王府。 冥沧御和聂北川亲自迎了出来。 “见过外祖父!瞿师叔!” 冥沧御看着聂慎和瞿玄子,态度还算恭敬。 聂慎看着冥沧御,眸光沉沉。 瞿玄子蹙着眉,给了个嫌弃的眼神。 “祖父和瞿师叔可算是来了,一直在等你们。”聂北川笑着道。 瞿玄子看向他,眉头紧皱,“你信中说,沈家二小姐就是我那不孝徒弟?她学会了九九还魂针上册,需要下册和《鬼门十三针》?” “是的,瞿师叔,没想到沈二小姐竟然就是小师妹,她学医天赋惊人,也难怪当初即使知道她是女娃,瞿师叔也舍不得放弃。”聂北川感叹,“可惜了,人没了。” 瞿玄子沉着脸,“我与她已经七年未见,并未将《九九还魂针上册》给过她。” “啊?”聂北川傻了。 “确实是如此,我都多年没下山了,这次来就是准备问个清楚,结果在路上听说,沈家二小姐溺水身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聂北川不敢置信,沈妤安骗了他? 神情变得凝重,“这件事,说来话长,先进府,我在慢慢解释。” 到了北翼王府正厅,聂北川从沈淮之遇害说起,一直讲到沈妤安遇害身亡,事无巨细,知道的都说给了聂慎和瞿玄子听。 第90章 师徒相见 听完,瞿玄子的神色无比复杂。 “我与那丫头虽有师徒名分,但我并未怎么教她。” “自打她被逐出师门,我追着教她,她都不乐意跟我学,后来从我身边溜走,杳无音信了,我都不知道她是沈家的二小姐。” “我真没有将《九九还魂针上册》给她,不知她从哪里学的,为何要打着我的旗号?她真的是我那徒弟?” “她确实是小师妹。”聂北川说道,“她能说出当年发生的事情,且眉眼间确实有当年模样。” 瞿玄子依旧蹙着眉头,“可惜了,没能见一面。那孩子是我见过最有医学天赋的,一点就透。” 抬眸看向冥沧御,眼神不善,“那丫头打小就会凫水,说她溺死,我是不相信的,更大可能是被你逼死的。” 冥沧御眸色晦暗,心里堵得慌,人已经去了,他总觉得像是一场梦,不真实。 “若小师妹真是被逼死的,那说明她确确实实就是沈岁宁,也说明了她的易容术出神入化。”聂北川说道。 “瞿师叔的易容术也是出神入化,可是您教会小师妹的?” 瞿玄子摇头,“并非。” 他都没机会教,那臭丫头脾气倔,被逐出隐山,一生气,说不学就不学了。 “那就怪了,也不知道小师妹打哪儿学来的易容术,厉害得紧。” “确定人死了?有没有可能是找人易容炸死?”聂慎提出质疑。 冥沧御和聂北川心头一震。 “不太可能吧?”聂北川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当时检查过,一个是溺死的,一个是中毒死的,总不能为了脱身,让两个活生生的人顶替她去死?” 冥沧御思索过后,收紧了拳头,沉声道,“也有可能是提前安排了两具死尸代替。” “这怎么可能呢?人是在公主府出事的,是活生生被淹死的……不对,若沈岁宁就是沈妤安,那本就只有一个人,却死了两个,其中有一个要么是假死,要么是被沈妤安害死了。” “昨天焚尸的时候,确确实实是烧毁了两具尸体,对了,当时有股味道……” 聂北川一瞬惊醒,“是好几种易容材料被饶焦的味道!那两具尸体有古怪,沈妤安可能没死!” “十有八九,那丫头心思多得很。”瞿玄子语气明显轻快,心情好了不少。 正在这时候,几个丫头进屋,分别给瞿玄子等人添了点心茶水。 竹知意紧接着走了进来,给冥沧御行礼之后,乖乖站在了冥沧御身侧。 “外祖父,这是知意,我……将迎娶的王妃。”冥沧御主动介绍。 又给竹知意介绍,“知意,隐山山主,我的外祖父,还有瞿师叔。” 竹知意心中疑惑,冥沧御是温贤妃的儿子,温贤妃出自商户温家,似乎并非隐山山主的女儿。 “小女子竹知意,见过外祖父和瞿师叔。” 聂慎绷着脸,将竹知意打量之后,淡淡道,“多礼了。” 瞿玄子沉着脸,随意瞥了竹知意一眼,没有吭声。 “刚我来的时候,听着好像是,沈家二小姐没死?”竹知意小声询问,目光看着冥沧御。 “猜测而已,不知真伪。” “真希望岁宁妹妹还活着。”竹知意小声道。 瞿玄子起身,“我去趟沈家。” * 沈妤安回府之后,让沛夏和沁羽去盯着北翼王府。 得知瞿玄子入了北翼王府,不久后离开,往平西侯府而来。 她思索一番之后,让莫殇离扮做沈淮之出府,她则是易容,扮做了府里的寻常丫鬟。 瞿玄子前来,沈丰年不在府上,裴氏招待。 沈妤安扮做丫鬟候在裴氏身侧,低垂着头。 “听门房说,妤安的师父前来,可惜妤安她……” 裴氏哽咽,拿着绢帕拭泪,“遗憾,那丫头离开时,没能见瞿神医一面。” “不知府上沈世子可在?老夫听闻沈二小姐救活了沈世子,惊叹于那丫头的医术。既然那丫头不在了,我难得来京一次,想帮着那丫头照拂一下亲人,替沈世子诊个脉。” “多谢瞿神医,只是不赶巧了,淮之他临时有些事,刚出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瞿玄子皱眉,“那还真是不凑巧,罢了,我改日再来。” * 瞿玄子离开沈府,沈妤安扮做丫鬟,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跟了一路,一直跟到了闹市。 瞿玄子隐有察觉,见街边有家馄饨摊,找了个角落坐下之后,要了两碗馄饨。 沈妤安左右观看了一番,确认没人盯着,走上前坐到了瞿玄子对面,拿起筷子吃馄饨。 瞿玄子打量着她,眉头紧紧拧巴在一起,“小安子?” 沈妤安停顿了一下,继续吃馄饨,吃完打了个嗝,冲着对面粲然一笑,“好久不见,师父!” 瞿玄子手抖了下,内心激动,激动地看着沈妤安,将她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打量一番,“我也没教你这易容的功夫,怎么就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很是怀疑地看着沈妤安,“你是不是另外拜了个师父?” 沈妤安眨巴眼,“你猜!” “看这手法,像是老夫真传。” 外行人瞧不出易容痕迹,他一眼能看出,很像是他的手笔,可他真没教过这丫头。 沈妤安不解释,毕竟也没法解释,“老头,那个书的下册,和那什么十三针,你带来没有?” “在山主身上,你先给我解释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 师徒两人吃完之后,出了城,寻了座无人的山头。 沈妤安在草地上盘膝坐下,叹了口气,“说来话长呀,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长话短说!我什么时候给过你《九九还魂针》上册?你为什么要炸死?” 瞿玄子盘膝坐到沈妤安对面,睨着她,“我很确定,真没给过你!” 沈妤安心说,上辈子给过。 “这件事真没法解释,很多事情吧,就是那么玄之又玄的。就好比说,其实我已经死了,可是我又活了。” “其实师父与我已经重逢过一次了,教给了我很多东西,但是师父忘记了,就只有我一个人记得发生的事情。” 第91章 案情进展 瞿玄子皱眉,睨着沈妤安,“继续忽悠!” 沈妤安郁闷,“就知道你不会相信,反正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法再解释了。” 瞿玄子想着她估摸有苦衷,不再揪着这个话题,“那为什么要炸死?” “北翼王逼的。” “他怎么逼你了?” “他要让沈岁宁,也就是我另一个身份嫁给他,我不想嫁。他讨厌死了,强取豪夺,像个强盗似的,完全不理会我的意愿,我不想和他凑一块,只能一死了之。” 瞿玄子沉默了。 “师父,你可不能向着他!我还活着的事,不能告诉他!” “北翼王已经怀疑了。” 沈妤安并不意外,冥沧御迟早都会起疑的,她如今已经成功脱身,无所谓了。 “他怀疑他的,反正我不会再让他找到。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安好。” “这样也好,北翼王身边已经有红粉知己,打算娶为王妃,于你而言不是个好归宿。”瞿玄子说道。 沈妤安笑了,“这么说,师父会帮我了?” 瞿玄子睨着她,“你不是已经不想要我这个师父了吗?当年我上赶着教,你还不肯学,怎么如今打着我的名号到处招摇撞骗?” “那不是弟子年幼,不懂事嘛,年少不知师父好,如今师父是个宝。” “油嘴滑舌!”瞿玄子给了个白眼,“如今没了沈家二小姐的身份,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当下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等事情办完,可能要离京一段时间,避避风头。” 主要她怀了身孕,肚子会越来越大,到时候藏不住。 “离京打算去哪里?” 沈妤安眨巴眼,笑看着瞿玄子,“无处可去,只能投靠师父了,徒儿记得师父家产颇丰,有一处宅子,依山傍水,风景秀丽。” 瞿玄子狐疑,“你怎么知道?为师好像没告诉过你。” “某年某月某日,师父亲口对我说的,还说那宅子是师父准备用来娶师娘的,结果师父被人退婚了,准师娘另嫁他人了。” 瞿玄子老脸一红,他这么隐秘的事情,这小徒弟到底是打哪里听来的? “师父都快五十岁了,就甭想着娶妻这回事了,那宅子不如就给小徒弟暂住半年。” “老夫……我才四十二,离五十还远着呢!” “也差不离了,时间弹指一挥间,转眼就五十了,再转眼就六十了。” 瞿玄子心口憋得慌,“不给!宅子是留着娶媳妇用的,哪能给你住?” “师父,我爹爹比你年长不了几岁,孙子都快有了,您这一把年纪,还能娶得着媳妇吗?”见瞿玄子脸色不好看,话锋一转,“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徒儿可以帮您留意着,若是有年轻寡妇,或者和离的小妇人,可以给您拉红线。” “死丫头,不会说话就别说,我才不要年轻寡妇,更不要和离小妇人。” “不是吧您?”沈妤安不可置信地看着瞿玄子,“您不会还想着娶个年轻小姑娘吧?您都多大了?与您年纪相当的,都当爷爷奶奶,儿孙满堂了,可不兴那么为老不尊。” “少胡说八道!可没那么想!” “既然没打小姑娘的主意,那也没有三十好几,四十好几的黄花闺女等着您娶呀?” “老子不打算娶妻了,不行吗?” “当然行!这么想就对了!”沈妤安笑弯眼,“反正您也不打算娶妻了,那宅子不如就给您的小徒弟和徒孙住得了。” 瞿玄子心口疼,憋得慌,“你可真孝顺!” “那是必须的!以后徒儿给您养老!” 沈妤安笑眯眯的,起身去给瞿玄子捶背,“以后徒儿生个小娃娃给师父带,让师父体验一下儿孙绕膝的感觉。” 瞿玄子哼哼两声,“稀罕!” “师父,其实和离的小妇人和寡妇是可以考虑一下的,若是人家带着孩子嫁给您,娶一个送好几个,挺划算的。” “你还想不想住我那宅子了?” “必须想!” “那就闭嘴!” * 晚间,沈妤安回了沈府。 一夜半日过去。 沈妤安以沈淮之的身份,前往北翼王府。 一方面,是为着兄长在宫里遇害身亡那事,想知道有没有查出真相。 另一方面,是为着姜秉月的事。 元祯亲自求到北翼王府,希望隐山山主能够替姜秉月看诊。 沈妤安到北翼王府的时候,正见着冥沧御,元祯,聂慎,聂北川,还有瞿玄子,几人出府,看样子是准备前往刑部。 “见过北翼王!聂山主!聂神医!瞿神医!西元四皇子!” 沈妤安上前行礼,态度端正。 “沈世子来北翼王府,有事?”元祯询问。 沈妤安温和一笑,“确实有些事,与北翼王相商。”目光看向冥沧御,“臣想找北翼王问问,皇上遇刺,臣身亡一案,可查到真相了?” “已经查清楚了,本王正准备去趟刑部,还准备让人去寻沈世子,既然沈世子自己来了,那就一起去刑部吧。”冥沧御沉声道。 瞿玄子打量着沈妤安,目光几分犀利。 沈妤安有所察觉,主动走向他,“听家母说,前辈昨日去了沈府,欲替晚辈看诊,晚辈感激不尽。等案子结案,还得麻烦前辈。” “好说!”瞿玄子盯着沈妤安打量一番,已经看出她是易容的,只是不知道她就是沈妤安本人。 一行人去了刑部。 冥沧御去找刑部尚书,商讨案情,沈妤安自然跟着。 元祯则领着聂慎等人去刑部大牢。 皇帝遇刺一案已经基本查清,是太子那里出了问题。 冥瑞承自纠自查,一番排查下来疑点重重,深入追查,发现东宫护卫被人收买,暗中将刺客安排在马车底下,带入了皇宫。 被收买的护卫畏罪自杀,护卫的家人也都遇害,线索中断,没能查出幕后真正主谋。 “够狠的!”沈妤安沉声道。 姜秉月如今被关在大牢,能够及时出手弄死护卫及其家人的,最大概率是冥邵殷。 “王爷,线索中断,再往下查,也基本查不出什么了,可否结案?”刑部尚书询问。 冥沧御看向沈妤安,“沈世子觉得呢?” 第92章 彻底解毒 “臣早前提供了线索,混进皇宫的刺客与进入沈家的刺客是同宗同门的死士,背后主谋乃群芳楼金凤姑娘,不知王爷查得如何?” 沈妤安不答反问。 冥沧御眸色晦暗,“群芳楼的金凤,乃是姜府姜老爷的小妾,也就是姜秉月母亲收养的养女,名唤姜泠瑶。约莫在六年前,金凤意外走失,不知所踪。” “姜府一直在寻找金凤,于两年前,姜家入京的时候找到金凤,并帮金凤赎了身。” “却不知何故,金凤并没有离开群芳楼,依旧在群芳楼卖艺,她是群芳楼头牌,卖艺不卖身。” “本王查到,金凤身边的丫鬟不是普通丫鬟,都是练家子。” “姜秉月被打入刑部大牢以后,金凤身边的丫鬟暗中找过姜彦,金凤也找过与她交好的官员,希望能够出手救姜秉月。” “但姜秉月牵涉了平西侯府两位小姐的死,其中一位还是本王的未婚妻,几乎在一开始就可以判定她难逃一死,所以并无官员愿意帮忙说情。” “本王的人盯着群芳楼,发现金凤的丫头暗中放出信鸽,跟踪信鸽,发现信鸽去了成为十里坡的一处山凹,山凹里有个小山村。” “小山村约莫有两百户人家,基本都是壮丁,老人和幼童占少数,山村的氛围有些古怪,街坊邻居并不如普通山村的人热情。” “调查之后,发现山里的壮丁基本都是练家子,可以判定那些人都是金凤的部下,更或者,是金凤暗中培养的死士,约莫有三百人。” “金凤的人暗中联络了姜彦,姜彦又去找了西元四皇子,西元四皇子紧接着进宫,说姜秉月知道他遗落民间妹妹的消息,在这一条线上,可以初步判定刺杀案跟西元四皇子有一定关系。” “具体的,还要深入调查。” 沈妤安有些意外姜秉月手底下的死士竟然就在城外十里坡,胆子也太大了。 “既然王爷已经查到金凤的底细,查到刺客很可能与西元四皇子有关,那为何还要问臣是否要就此结案?王爷不打算继续调查了吗?” “查不查,在于沈世子。若此事是西元四皇子指使,那这件事揭露出来必然无法善了。本王不惧战争,只是皇上可能并不想挑起战火。若到时候皇上选择大事化小,会显得北峪国怕事,丧失我国颜面。”冥沧御沉声道。 沈妤安讥笑,“所以这件事不管查与不查,皇家都没法给平西侯府一个交代,臣注定是白死了。” “沈世子不是已经死而复生了吗?沈家忠心耿耿,想来能够理解皇上的苦衷。” 沈妤安心塞得紧,冥沧御那幅欠扁的表情,怎么看怎么讨厌,“既然如此,那就就此结案吧。” “沈世子不打算惩办金凤吗?虽然不能惩罚西元四皇子,但杀掉一个金凤还是可以做到的。” “不必了,金凤还有用处,王爷想办法除掉十里坡那些死士就可以了。” 冥沧御盯着沈妤安打量片刻,“那就照沈世子说的办!” 案件暂时告一段落。 冥沧御前往大牢,沈妤安默默跟随。 他们到牢房的时候,只见聂慎正在替姜秉月施针排毒,蓄着白胡子的面庞,神色严肃。 牢房里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 黑色的血液顺着姜秉月的指尖,一点点滴落地面。 沈妤安站到了聂北川的身侧,压低声音询问,“能解毒吗?” “祖父出手,必然是能解毒的,只是姜小姐已经毒入肺腑,总归是伤了身子,就算解了毒,恐怕眼睛也很难复明,很可能也说不了话。”聂北川小声说道。 他声音虽小,但是牢房不大,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他说的。 元祯凑了过来,“没办法治好嗓子吗?” “那毒是好几种毒药杂糅在一起的,很霸道,嗓子想要完全恢复没有可能。用好药将养一段时间,倒是有能说话的可能。也只是可能,目前不太确定。” 元祯有些失望,“手呢?能恢复吗?能写字吗?” 中毒之后,姜秉月浑身无力,是连写字都做不到的。 “毒解了,手就能自由活动了,写字不影响。”聂北川说道。 元祯松了口气,“只要能写就行。” 姜秉月是个什么样的,他不在乎,只要能给他提供线索就行了。 聂慎废了一番功夫,将姜秉月身上的毒彻底解了。 姜秉月很是虚弱。 睁开的眼睛瞧着周围,隐约能够看到灰蒙蒙的黑影,能看出不远处的人形,却看不清,没法分辨出谁是谁。 尝试着开口,嗓子干哑,依旧发不出清晰完整的字。 这让她痛恨不已! 一切都是沈妤安害的! 沈妤安没死! 姜秉月浑身颤抖着,仇恨让她的表情变得狰狞,在旁人看来有些丑陋。 元祯皱起了眉头,他初见姜秉月的时候,只觉得是位漂亮善良,温柔可人的千金小姐,如今瞧着,五官依旧,面相完全变了,丁点都不漂亮,让人生不出半分怜惜。 果然,当初被她装出来的样子迷惑了。 聂慎畏姜秉月吃了一粒固本还原的药丸。 之后对冥沧御说道,“毒已经解了,估摸半个时辰后,身上会恢复些许力气。若想要身体恢复快一些,最好换个环境,大牢里太过潮湿,不利于休养。” “她是死囚。”冥沧御淡漠道。 “那就走吧。” 聂慎不再多言,直接离去。 瞿玄子看向沈妤安,“沈世子,一起走吧,我们聊聊。” 沈妤安迟疑了一下,看向元祯,“四皇子走不走?” 元祯当下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答案,并不想走,半个时辰,他等得起,“沈世子先走吧,本皇子在这里等一等。” “那我陪着四皇子等。”沈妤安笑笑,“瞿师父,您先行一步,回头我去找您。” “老夫忽然又不想走了,就陪着沈世子一起。” 冥沧御看了沈妤安一眼,沉默着离去。 半个时辰说长不长,干等着有些难熬。 好容易过去。 元祯忙上前,“姜小姐,我乃西元四皇子,我们认识的,你弟弟找到我,说了一些关于我妹妹的事情,你当下可否告知?” 第93章 能言善辩 姜秉月张口呜咽了半天,说不出完整的字句,脸上明显慌乱。 她真的成了哑巴。 就算解了毒,也是个瞎子哑巴。 元祯很失望,转头看向沈妤安,“沈世子,可否让人准备笔墨?” 沈妤安眸色微暗,“当然!” 沈妤安让人备了笔墨。 冥沧御紧随而至。 “还以为王爷走了。” “本王在刑部后堂喝茶。” 沈妤安小小的郁闷了一下,她怎么没想到先去坐着喝茶呢,白等了半个时辰,乏味至极。 狱卒将笔墨送上前。 “姜小姐,笔墨已经备好,你可能够书写?”元祯询问。 姜秉月忙点头。 元祯将沾好墨汁的笔送至她手上,引导着她,确认好纸张的方位。 姜秉月看不见,凭着感觉,在纸上写下歪歪扭扭的一行字。 “沈妤安下毒害我。” 冥沧御眸子眯起,眼神锐利,“你确定是沈妤安下毒害你?” 姜秉月忙点头,用力点了好几下。 瞿玄子没想到是沈妤安下的毒,好奇是什么仇什么怨,竟然值得他小徒弟下这样的狠手,把人冤枉入狱了还不算,竟然还亲自前来下毒。 “沈妤安去了哪里?”冥沧御询问。 姜秉月摇头,她怎么会知道?她要知道就好了,她绝对不会放过沈妤安! 元祯意外沈妤安还活着,但他并不关心这些,“姜小姐,关于我西元国流落民间的公主,你知道多少?麻烦将你知道的告知。” 姜秉月逐渐冷静,她知道,如今只有西元公主的消息能够让她活着,只有元祯能够保她。 她在纸上写下,“先救我。” 元祯皱眉,沉了脸,“你当真知道我西元公主的消息?” 姜秉月点头。 “姜秉月,你若是敢欺骗本皇子,本皇子会亲手杀了你!” 姜秉月神色不变,又在纸上写下,“不敢。” 元祯无奈,不管姜秉月所说是真是假,他当下都必须救她,大不了,等得到想要的信息,他再杀了她。 “你先等着,我去找北峪皇帝!” 元祯跟冥沧御打了声招呼之后,匆匆离去。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指望着西元四皇子救你,痴人说梦。”沈妤安冷笑一声,淡淡道。 姜秉月握着笔的手一紧,又在纸上写下,“沈淮之是假的。” 狱卒并没有给她换新的纸张,她写的字覆盖在之前写的字上边,虽如此,写的什么依旧能够看清。 冥沧御锐利的眼神瞥向沈妤安。 一旁,瞿玄子暗暗心惊,他没想到,他小徒弟自以为隐秘的事情,竟然会有其他人知道。 沈妤安又是一声冷笑,“你就像条疯狗,四处攀咬。本世子若是假的,难不成护国寺那群高僧都在陪着本世子诓骗天下不成?要知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姜秉月看不见,但不妨碍她凶狠的眼神盯着沈妤安,不管这个沈淮之是什么人,只要是与沈妤安一伙的,都是她的仇人! “去年三月,本王带着沈世子去了围场,那天发生了什么?”冥沧御冷不防询问。 沈妤安愣了下,心突地一跳,面上平静,转头看向冥沧御,眼神讥讽,“王爷不妨告诉本世子,去年四月上旬,王爷找本世子,一起去校场,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王爷能想起来吗?” 冥沧御想了想,时间过去有些久远,还真想不起当天发生了什么,唯一比较清楚的,每次找沈淮之去校场都会与他“切磋”一番。 “本王与你切磋了一番。” “细节呢?什么时候切磋的?本世子伤哪里了?王爷什么时候送本世子回府的?能想起来吗?” 冥沧御抿唇,沉默了。 “王爷记不得吧?去年三月发生了什么,我哪能记得清楚?” “那去年冬月,本王拒婚沈妤安,被皇上下旨责令前往边关,你来送行,那天发生了什么?那天的事情,就不信你会忘记!” 沈妤安想了想,眸中闪过些什么,睨着冥沧御,“那天本世子本不想去送行,是被北翼王府的侍卫挟持去的。因为不想让人误会,所以本世子半道上跑了,并没能亲自给王爷送行。” 冥沧御皱眉,他早先时候也怀疑如今的沈淮之是假的,姜秉月一说,他就更确定了,可如今又不确定了,毕竟问的事,沈淮之答出来了。 “你性格变了很多。” 他盯着沈妤安,神色复杂。 沈妤安神色淡漠,自嘲一笑,“人都会变的,尤其是发生了一些事情之后,如今臣已经是废人一个,没有未来可言,难道还要如曾经一般谨小慎微吗?” 冥沧御又一次沉默,若是因为成为了“废人”,导致心态失衡,对人和事充满了敌意,是可以理解的,他对他具有“攻击性的态度”也是可以理解的。 一旁,瞿玄子暗暗打量着沈妤安,这样能言善辩,巧舌如簧的人,很像他那徒弟,可这身形,身高,与他那徒弟相差太多了。 “臣还有些事与瞿前辈相谈,就不在这里与王爷多费唇舌了,臣告辞,王爷自便。” 说着,看向瞿玄子,“瞿前辈,您先请!” * 两人去了一品香茗,定了雅间。 一路上,瞿玄子都在盯着沈妤安打量,进了包间,忍不住问,“你到底是谁?与我那小徒弟什么关系?” 沈妤安笑着给他添茶,“您猜!” 瞿玄子凑近,仔仔细细打量,依旧看不透,“性格有些像我那徒弟,但是又不太像,你比她高太多了。” 沈妤安失笑,她的易容术是师父教的,但是她早已经青出于蓝,超越了师父,她可以做到从容颜到身形身高上,完全改变,让人轻易看不出端倪。 “前辈,我妹妹想要《九九还魂针下册》和《鬼门十三针》,您估摸着,什么时候能给?” 瞿玄子眯起眼,“你到底是不是沈妤安?” 沈妤安单手托腮,笑眯眯的,“您猜!” “死丫头!真的是你!你到底怎么做到的?”瞿玄子激动,坐得离沈妤安近了一些,“快教教我!” 沈妤安无奈又好笑,“我说的您有没有听?我要《九九还魂针下册》和《鬼门十三针》。” “正本在山主身上!不过内容我都会背,回头默写给你,现在先教我易容术!” “您才是师父,哪有师父跟徒弟学的?” “不说出去就行了,回头让人知道师父不如徒弟,会很丢人的。” 第94章 离开京城 架不住瞿玄子对易容术痴迷,沈妤安只能带着他出城,找了个没人的地儿,认真给他讲解。 瞿玄子激动过后,满意至极,回城之后,在客栈口述《九九还魂针下册》和《鬼门十三针》,沈妤安拿笔记录,一直到大半夜,两本医书才书写完毕。 等墨迹干透,天边已经露白。 沈妤安心满意足的将医书放进怀里,一夜未眠有些乏累,“师父,您先回去休息吧,过两天我就离京了,到时候您就不用送了,咱们有缘再见。” “过两天就走?这么急?” “嗯,刺杀案已经结案了,其他的,想来北翼王会处理。” “你知道我那宅子在哪里吗?不需要为师领着你过去?” “知道的,就不用师父领着了,告诉我钥匙在哪儿就行。” * 沈妤安回府之后,与裴氏说了要离开的事。 裴氏不理解,“如今你以你哥哥的身份待得好好的,离京做什么?” “医堂被砸,北翼王赔了不少钱,如今手上宽裕,打算出去做点小生意。” “官当得好好的,做什么生意?” “母亲,兄长身体有疾,伤了要害,皇上都知道,估摸着,我是没法做官的。” 一说及此,裴氏痛心,眼泪瞬间就出来了。 沈妤安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许久,裴氏哽咽着说,“去吧,你向来喜爱自由,随着你的心愿,想去哪就去哪儿,若是能为你哥哥挣一份家业,为娘欢喜。若没那天赋,也不要太过为难自己。在外头待不下去了,就回来。” “多谢母亲。” 沈妤安心情复杂,从小到大,爹娘都很宠溺她,她从未想过自己不是亲生的。 待沈丰年下衙回来,沈妤安又去找了他,说了自己要离京的事。 沈丰年沉默良久。 “父亲无需担心我,也无需担心姜秉月会说出我的身世。姜秉月另有谋算,父亲很快就会知道,无需忌惮她。” 沈丰年神色复杂,“一个人在外头,注意安全。” * 下午的时候,沈妤安得知,皇帝允了西元四皇子所求,让西元四皇子把姜秉月接出了大牢。 很快,就听说西元国遗落民间的公主找到了。 不过元祯并没有向人透露,西元国的公主是谁。 想来金凤的“过去”,让元祯觉得不那么体面。 沈妤安有些好奇,元祯为何会直接向外公布公主找到,毕竟她已经提醒过他了,未经确认,直接认下妹妹,不符合常理。 她去找了元祯。 两人私底下会面,元祯直言,“沈世子莫不是诓了本皇子,我那妹妹明明还活着。” “四皇子为何如此确定?”沈妤安询问。 “她五官和本皇子的父皇长得极为相似,就连眉眼也是像极了。若非父女,又怎会那般相像?” 沈妤安震惊,难以置信,金凤竟然长得像西元皇? 元祯将一叠纸放置沈妤安跟前,“这些都是姜小姐所写。” 沈妤安拿过,挨着翻看,大意是,姜秉月的母亲姚琴,与她父亲沈丰年一起,救下了西元皇的那位宠妃,并将那位宠妃带至了北峪国。 后来,宠妃难产,生下孩子没多久就去了,死前将金凤托付给了姚琴和沈丰年。 姚琴与沈丰年在路上互生情愫,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发生了关系,事后沈丰年抛下她和孩子偷偷离开。 当初沈丰年用了假名字,以至于姚琴不知道他的身份,找了他许久,没有找到人。 瑶琴孤苦无依,给孩子取名金凤,带着孩子四处谋生,后来认识了姜老爷,打算嫁给姜老爷,担心姜老爷误会,所以隐瞒了孩子的存在,一直偷偷养着。 姚琴嫁入姜府五年后,将孩子接回了姜府,收为义女,改名姜泠瑶。 一场意外,金凤走失,姜府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人,直到两年前入京,姜秉月与金凤重逢,才知道金凤被拐卖入了青楼。 姜家帮金凤赎了身,但金凤担心自己回姜府惹人非议,担心污了姜家的名声,所以就一直待在群芳楼。 沈妤安看完,心里很膈应,姜秉月还蛮会编故事的,她是料定了她父亲不会去辩解,所以想怎么编就怎么编。 姚琴嫁入姜府五年后,收养了金凤,金凤和西元皇长得像,也就是说,从很久以前,姚琴就谋划着,利用金凤,假冒西元公主。 姚琴一个青楼女子,就算当初没有遭难,也只是一个官家小姐,怎么就能想到让人假冒西元公主呢?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姜小姐所说,与沈世子所说有出入,也有相似点。之前本皇子偏向于沈世子所说,如今见了金凤,更偏向于姜小姐所说。”元祯说道。 沈妤安沉默。 “本皇子会带着金凤回国,让吾皇辨认。长得像,若血液相容,那必然是真公主无疑。” 沈妤安依旧沉默,她没办法拆穿金凤,拆穿了,对她对整个沈府都不利,谁知道姜秉月会不会狗急跳墙。 * 转眼又过了一日。 沈妤安收拾好行囊,准备离京。 裴老夫人和裴家大爷,二爷,也准备离京了,正好可以一道。 沈听澜舍不得沈妤安,哭红了眼睛。 家里头的人,除了二房的人,都出城送行。 沈妤安见不得哭哭啼啼的场面,说了句保重,自己先一步打马前行。 “真是个没良心的。”沈丰年忍不住吐槽。 裴氏忧心,“她一个人在外,也不知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妹妹不用担心,一路上,我们会帮着照顾的。”裴家大爷说道。 “大哥,二哥,一路保重,母亲年纪大了,别急着赶路,该歇着就歇着。” “我们省得!” 裴家大爷二爷扶着裴老夫人上了马车,很快离去。 直到马车看不见了,沈家人才回城。 城墙上,立着几道高挑修长的身影。 “王爷既然舍不得沈淮之,为何不下去送行?好歹能说上几句体己话。” 顾行舟说着,冷不防一道冷冽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心中一颤,默默往后退了退,忍不住怀疑,他说错什么了吗? 第95章 生了儿子 冥沧御面色沉冷,冷冷地睨了顾行舟一眼,自顾自下了城墙。 顾行舟心有余悸,忙问旁边的聂北川,“北翼王什么意思?” 聂北川也是糊涂的,“搞不懂。” “听说北翼王要娶那位竹小姐,真的假的?他是彻底放弃沈淮之了吗?” “应该是的吧,毕竟沈淮之也娶不了。” “不能娶,但能当外室养着呀,毕竟沈淮之那什么,已经是废人一个了,和女子应该也差不多了。” 聂北川无言,不得不说,顾世子口味真重。 * 沈妤安离京五日,就收到了沛夏的来信,姜秉月死了,在她离开京城的第二天,死在了温家。 据说是主动去探望太傅千金温令仪,两人发生了争执,双双落水,被救上来后,姜秉月死了,温令仪陷入昏迷。 因着姜秉月本就是戴罪之身,所以温令仪并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沛夏信中还提到了商户温家的公子温少庭。 温少庭入京了,与温太傅府关系匪浅,是太傅府的旁支亲戚。 相比于温少庭与太傅府是亲戚,更让沈妤安意外的,是姜秉月的死。 姜秉月为了让西元四皇子救她,不惜提前暴露金凤,结果就那么突然地死了,总觉得有那么一些不真实。 姜秉月与温令仪关系不错,虽然当初因为她的手段恐吓,让温令仪不敢与姜秉月交好,可如今她都已经“死了”,两人不应该再避嫌,更不应该产生纠葛。 此事过于古怪了些。 沈妤安给金凤回信,让她详查。 “淮之,要不要跟外祖母一起回滨州?你还没去过呢。”裴老夫人询问,眼神里隐隐有些期待。 若沈妤安没有怀孕,倒是乐意去滨州玩一玩,可如今她已经四个月的身孕,没法去。 “外祖母,孙儿要去江南邺城,据说那里盛产药材,孙儿想做些药材生意。” 裴老夫人有些失望,可她惯不会强求人。 “既如此,我们不同路,很快就要分开了。你这孩子向来稳重,按理不需要外祖母交代些什么,但外祖母还是要说,出门在外,小心谨慎一些,任何时候,把健康性命放在第一位,那等舍己救人的事,可不兴再做了。” 沈妤安心里熨帖,“孙儿知道。” “有困难,就写信给你两个舅舅,能帮衬的,我们一定会帮衬。” “好!” * 下午的时候,沈妤安与裴老夫人作别。 她因着是女儿身,又怀着身孕,未免节外生枝,没让男仆跟从,未免引人怀疑,又没法让几个丫头跟着,接下来的路,只能独自前行。 好在没两日,沁羽赶了来。 彼时沈妤安正在山间马路边小憩。 沁羽打马从她身旁走过,很快就折了回来,“主子!” 沈妤安笑着,“你这速度,能看见我也是不容易。” “属下余光瞧着有些熟悉,不太确定,折回来探个究竟,果然是。主子这些天还好吧?小主子有没有闹腾你?” 沈妤安下意识抚上小腹,“倒是乖巧。” 前世怀着的时候就是个乖巧的,基本没有折腾她,谁又能想到,后来会那般叛逆,竟然帮着姜秉月,将利刃指向她。 想着,沈妤安眸子暗了下,心揪痛。 姜秉月只能伤她的皮肉,而女儿却是真正伤了她的心,让她忍不住怀疑,留下孩子到底是对是错。 “主子,妙书想跟着来,但她是一直跟在您身边的,若她离京,必惹人注目,所以……” “你跟来就行了,回头去了师父的宅子,安顿好,在买些奴仆就行了。” 辗转到江南邺城,已经是两个月后。 沈妤安已经六个月的身子,路途中就已经换回了女装,易容成普通妇人。 时间匆匆,又是三个月过去。 沈妤安行动已经不便,尽管这样,依旧会坚持每日在院中走上几圈。 因着前世发生的灾祸,这一世,她人离京了,却记挂着京城,不敢掉以轻心。 几乎每日,沛夏都会传消息来,将府中发生的事情,连带着京里算得上大事的,都一一记录,告知沈妤安。 一开始,并没有值得留心的事情,打从月前,一个人名出现在了信中。 妹妹沈听澜外出,在街上遭遇流氓调戏,恰逢温太傅府的千金温令仪上街,被温令仪身边一位武功高强的女子所救。 自此,温令仪与沈听澜交好,隔三差五就到沈府找沈听澜。 沈听澜偶尔也会约着温令仪一起到梨园听戏。 妹妹有了闺中好友,按理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温令仪…… 温令仪之前与姜秉月是一派的,后来见识过她的狠辣,被她吓住了。 根本不敢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前在公主府,姜秉月唆使十一公主找她麻烦,叶楚音参与了,温令仪至始至终没有出现。 温令仪是个拎得清的,就算她如今“死了”,她也不大可能主动与她妹妹交好。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晃眼又是几日过去,沛夏的信中依旧时常出现温令仪的名字。 又一日,信中的内容让沈妤安有些坐不住了。 沛夏说,温令仪带着沈听澜接触了一位姓楚的公子,经她调查,那位公子名唤楚俊,是盛京黎县楚县丞家的公子,与她的大姐夫陆东铭是表兄弟。 当初二房拉红线,准备给她和沈听澜介绍的对象,其中就有那位楚公子。 沈妤安忍不住阴谋论,可她如今即将临盆,没办法回京。 又过两日,沛夏信中说,楚俊私底下约了沈听澜游湖,沈听澜应约,显露女儿家娇羞神态,恐已动情。 沈妤安一时情急,动了胎气,不多时羊水破裂,发动了。 沁书急得嚷嚷,很快又冷静,忙扶着沈妤安回房,同时让人把事先准备好的产婆找来。 相比于前世叫嚷了一夜,这一世相对顺利,仅两个时辰就顺利生下了孩子。 屋中响起婴儿洪亮的啼哭。 “恭喜夫人,是个大胖小子。”产婆激动的报喜。 沈妤安一瞬间懵了,有些呆愣,“儿子?不应该是女儿吗?” 产婆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夫人不喜欢儿子?” 完了,赏钱怕是得减半。 第96章 启程回京 “确定是儿子?拿过来我看看。” 沈妤安不敢相信。 产婆赶紧将孩子抱上前。 确认了真的是儿子,沈妤安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她被姜秉月骗了,被骗得好惨,她生下的是儿子,那么前世,她的儿子去哪里了? 姜秉月把她的孩子送到哪里去了? “小姐,怎么哭了?”沁羽担忧。 产婆劝说,“夫人,平安生下孩子是好事,可不兴哭的。” 忙给小家伙清洗身子,清洗完,用软布包着,送到了沈妤安跟前。 “你看看,大胖小子,多可爱呀。” 沈妤安瞧着小脸皱巴巴的小家伙,眼泪止不住,前世她生产不顺利,晕过去了,竟是连孩子一面都没见过。 刚重生那会儿,她还准备打掉孩子,若是打掉了…… 她会悔恨终身的! 姜秉月太狠了,到死都没告诉她,她生下的是儿子。 “沁羽,给产婆赏钱,收拾收拾,我们回京!” 她要去看看,姜秉月到底死没死,没死,她会让她生不如死,死了她也要把她的尸骨刨出来鞭尸! “主子,你刚生产,这时候赶路不有利于身体恢复,好歹等出月子。” “对呀,这位夫人,我们妇人生完孩子是必须坐月子的,不然身体难恢复不说,会落下病根的。这年轻的时候可能不觉得,老了以后,可受罪得很。你都已经是当娘的人了,可不能任性,为着孩子,也该爱惜自个儿的身体。” 沈妤安沉默了。 沁羽觉得她说得好,给了五两银子做赏钱,“一点心意,婶子可别嫌少。” 产婆脸上乐开了花,她寻常时候帮人接生,最多时候也就二两银子,这家可真是大方。 “多谢姑娘!祝愿你家夫人身子早日康复,大富大贵,福寿延绵!祝愿小公子身体康健,平安喜乐,将来登科及第!” “谢您吉言!” 送走了产婆,沁羽忙让丫头清洗屋子。 里屋的窗户不能开,开了外间的,门窗敞开了一会儿,屋里的血腥味才淡了。 沈妤安心情已经恢复平静,瞧着熟睡的小家伙,脸上止不住的笑意。 “主子,奶娘备好的,要喂奶吗?” “暂时不用,等他哭起来再喂。” “主子想好给小主子取什么名字吗?” 沈妤安还真没想过,前世,她女儿叫做叶青柠,她下意识觉得就是那个名字,没想过生下的会是儿子,也没想过改名字。 思索了片刻,“就叫卿回吧,沈卿回。” 手指戳了戳小家伙的脸,“小卿回,乳名就叫回回吧。” “哇哇哇~” 孩子嚎啕大哭,声音洪亮。 沈妤安被吓了一跳,一瞬间慌张,“奶娘呢?奶娘!” “主子好生休息,我带小主子去喂奶!” * 晃眼一个月过去。 沈妤安出了月子,小家伙也长得白白胖胖的了。 在没生下孩子之前,她原本想着,等生了孩子,把孩子安置在师父的宅子里,她则是回京,谋钱谋权,可如今,她实在是舍不得。 尤其是一月相处,当下是分开片刻也不乐意,就想把小家伙带在身边。 孩子不在身边,她会担心他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拉的便便正不正常,总之就是时时记挂。 只能带着孩子回京了。 回京一路,走得不算快,废了两个半月。 京里依旧有消息传来。 楚家找了媒婆上门,欲提亲,迎娶沈听澜。 好在沈妤安提前写信提醒沈丰年,让他多留意楚家公子。 当沈丰年发现沈听澜私会楚俊之后,让裴氏私底下教训了一番,且限制沈听澜与楚俊来往。 这一番阻拦,反倒是让沈听澜生了叛逆,对楚俊情根深种了。 好几次,借由去找温令仪的由头,与楚俊见面。 这番作为,惹得沈丰年不快。 楚家前来提亲,沈丰年想也不想,直接给拒了。 沛夏在信上说,沈听澜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哭了许久,不吃不喝。 沈妤安有些着急,入京之后,住进了让沛夏提前置办好的宅子,将孩子交给了沁羽。 她则是易容成沈淮之,急匆匆赶回平西侯府。 她一回府,裴氏像是看到了救星,“你快去劝劝澜儿,她已经两天不肯吃喝了,整日躺在床上,一声不吭,我与她说话,她理也不理,这不是拿软刀子戳我的心嘛。” “娘别着急,我去看看。” 沈妤安走得急,很快到了沈听澜居住的听澜院。 刚到,沈听澜的两个贴身丫头忙迎上前。 “见过世子爷!” “三小姐怎么样了?” “回世子爷,三小姐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喊她也不应声。” 沈妤安蹙眉,入了里屋,看到了床上已经坐起的沈听澜,相比她离开的时候,这丫头明显憔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一见她,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沈妤安快步上前,一下将人抱紧怀里。 沈听澜闷声哭,“呜呜……呜呜……” 沈妤安心疼,忙拍着她的背安抚,“三哥哥回来了,不哭,没事的,我们听澜最乖了。” 沈听澜想唤二姐,终是喊了声,“三哥,我好想你。” “真想假想?估摸着,你都不记得三哥了。” “当然是真的想你,可我又不知道你在哪里,想写信都没处写。” “勉强相信你是真的想。” 沈妤安揉了揉沈听澜的脑袋,冲着丫头吩咐,“去让厨房煮一碗肉粥。” “我不想吃。”沈听澜闷闷道。 沈妤安松开她,眼神严厉,“不吃也得吃!你的事,我都听说了,你也太不像话了!” “连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沈听澜委屈。 “你当然做错了!爹娘不同意你嫁给楚俊,自然有不同意的理由!你可以想办法说服他们,或者让楚俊想办法说服爹娘,而不是绝食抗议。” “你绝食,一方面伤了你自己的身子,另一方面让爹娘痛心。” “你为了嫁给楚俊,反过来伤爹娘的心,你还觉得你做的对吗?” 沈听澜咬唇,低下了头。 沈妤安严厉地看着她,“你一直都是听话乖巧懂事的,如今为了一个楚俊,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沈听澜咬唇不吭声。 第97章 劝说妹妹 “你好好想想,爹娘是不是真心爱护你?”沈妤安质问。 沈听澜闷闷点头。 沈妤安叹气,“既然爱护你,又怎么会不想让你幸福?你这个丫头呀……”语气几分无奈,“咱们家,大哥二哥都没了,爹娘承受的痛苦够多了,莫要惹他们伤心。” 沈听澜眼泪汪汪,“可是我是真心喜欢楚俊。” “喜欢?喜欢能值几个钱?” 沈妤安一脸不屑。 沈听澜愣住,不敢相信这是她二姐姐说出的话,喜欢多么难能可贵,怎么能用金钱衡量? 沈妤安嘲讽一笑,“我问你,若有人算计我们家,我们全家很可能因此丧命,你还会喜欢楚俊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沈家没你想得那么风光。当前的荣耀是用鲜血换来的,可在旁人眼中,他们看不到沈家的痛苦,看到的只是我们所享受的富贵荣华。这富贵荣华让很多人羡慕,嫉妒,痛恨。多的是人想把沈家拉下马,看我们家跌入泥潭!甚至想要踩上几脚!” 沈妤安认真的看着沈听澜,“你想一想,在我们的兄长离世之后,是个什么样的情景。” “你可还记得,二叔在我的葬礼上,想把儿子过继给父亲,想谋夺兄长们用生命换取的荣华,完全不考虑我们如何痛苦。” “你又可还记得,二婶婶不顾我们的悲伤,堂而皇之的谋算你的姻缘。” “亲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 “这世间男儿没我想得那么坏,可也绝对没你想得那么好。” “我不评价楚家是个什么样的家庭,也不评价楚俊是个什么样的男儿,我只告诉你……” 沈妤安压低声音,“我并非爹娘亲生,三哥也不一定能复活,爹娘的血脉只有你了。” 沈听澜瞪大眼,不可置信。 “没诓你,我离京前知道的。” 沈妤安眼眶含泪,吸了吸鼻子。 “什么情情爱爱的,都是男人用来诓骗小女娃的,他们就指着你上当,好利用你谋取好处。” “就算退一万步,有那么一两个真心的,若他们不能给你利益,你要他们的真心何用?” “咱们家如今就指望着你,你且记着,你不是给自己选爱人,你是给你的孩子选个有权有势的爹,选一个能够帮着咱们家一直屹立不倒的夫婿。” “咱们家我的婚姻可以出错,你不可,你若错了,平西侯府就万劫不复了,你懂不懂?” 沈听澜沉默了。 “该说的我都说了,在爱情和家人之间,你看着选择吧。选了那楚俊,我就当没你这个妹妹。我会自己努力,一个人扛起家里的一切,以报答爹娘的养育之恩。” 沈妤安说着,抬眸抹了下眼泪,扭过头去,不看沈听澜。 沈听澜心里酸楚,伸手抱住沈妤安,闷闷道,“我知道错了,家人远比我的爱情重要。” 在她没看到的地方,沈妤安忍不住笑了下,忙又绷着脸,扭头看着沈听澜,“真的?我比那个楚俊重要?” “当然是真的!我可从没想过为了楚俊抛弃家人。” “那你不吃不喝惹我心疼,你都不在乎我会不会难过。” “对不起嘛,我吃,我好饿的,都饿得没力气了。” “你是自讨苦吃,为个男人折腾自己,你傻不傻?聪明的女人,只会折腾男人,不让自己吃亏,只有傻女人才喜欢折磨自己。” 沈听澜低着头,“可是我好难过。” “这个简单,回头给你找十个八个男人,每天不同的男人陪着你玩耍,时间久了,谁还记得楚俊是谁?” 沈听澜瞬间脸通红,“胡说什么?” “我可没胡说!回头就给你安排上!” 丫鬟端了粥来。 沈妤安接过,吹冷之后喂给沈听澜,“你可听话些,莫限于情爱。” “知道了,我会努力忘记楚俊的。” “不需要努力忘记,顺其自然就好。喜欢他,就大大方方的一起出去玩,只需谨记,别让他占便宜,也不考虑成婚。总归将来不会嫁给他,就珍惜当下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好了,图的就是一个开心。” 沈听澜蹙眉,“我不嫁给他,又跟他在一起玩,不就是玩弄他的感情吗?” “怎么能是玩弄感情呢?” 沈妤安一副看傻丫头的表情。 “你喜欢他,喜欢跟他在一起玩。他若真心喜欢你,自然也乐意跟你一起玩,乐意陪伴你,会很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若是因为你不嫁给他,他就不喜欢你了,那他是真心喜欢你吗?” “他们家什么门第?我们家又是什么门第?他一个小小县丞的儿子,你堂堂平西侯府的嫡小姐,身份上天差地别。” “他的身份配不上你,娶你是攀高枝。” “他若真心喜欢你,就算你不嫁给他,他也喜欢你,也乐意陪着你。” “若他不是真心的,你不嫁,他就不喜欢了,或者完全不搭理你了,那么他图的就是你的身份。” “只有你嫁给他,让他把平西侯府当做跳板,他才愿意喜欢,这是真的喜欢吗?” “一个不是真心喜欢你的男人,你愿意嫁吗?” 沈听澜摇头,“当然不愿意。” “这就对了,他一没有显赫门第,二没有通天财富,三对你还不是真心的,那哪里还值得喜欢?不值得你喜欢,你又何必喜欢,对不对?” 沈妤安笑着,捏了捏妹妹的脸,“小脸都瘦了,以后可不许作践自己了。” “知道了。” 一番谈心,沈妤安把沈听澜彻底哄好了。 晚饭时候,沈丰年说,“今儿温家小姐送了拜帖,说是要来探望听澜,我让你们母亲给拒了。” “父亲,没必要拒绝,总归是听澜的好姐妹,来陪陪听澜也是好的。” 沈妤安笑着,转头冲着沈听澜说,“和外头的姐妹再怎么好,也得记着,我才是和你最亲的。我俩说的话,可不兴说给旁人听。有关我的事情,也不能说出去。” “知道了,我不会什么都往外说的,我又不傻。” 沈妤安心说,你就是最傻的。 温令仪,她倒是想见一见。 第98章 要去刨坟 沈淮之回府的消息,很快传扬出去。 担心有眼睛盯着,导致沈妤安想去看望孩子都不敢,当晚只能歇在府中。 翌日一早,温令仪前来,被丫鬟领着去了听澜院。 一见沈听澜,她就一脸担忧,“澜妹妹还好吧?沈侯爷拒了楚家求娶,楚公子很是伤心,我担心你,下了帖子来探望,皆被拒之门外。” 沈听澜听闻楚俊伤心,内心很是酸楚,可她知道,如今的她不能任性,她是爹娘唯一的血脉,她不能自私的只考虑自己的感情,她必须考虑整个平西侯府的未来。 爹娘昨夜说了,若是可以,希望她不外嫁,会放出风声为她招婿。 她的夫婿可以不要显赫门庭,但是须得有科举前三甲的才华,须得帮着振兴沈家。 楚俊和三哥哥同一批参加科举,她都没问过他名次,只知道他是在黎县县衙任职。 黎县的县丞都只是个七品小官,七品小官手底下某的差事,那都没什么品级了。 “温姐姐,我爹娘已经允诺我,我以后可以自由出府了。楚俊那里,你替我转告他,我不会嫁给他了。” 温令仪诧异,“你不是很喜欢他吗?怎么就不嫁给他了?是你爹娘不同意吗?世间父母,大多疼爱自己的女儿,你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出些动静,你爹娘能不同意?” 沈听澜皱眉,若无昨天二姐姐的那番话,她都没意识到自己伤了爹娘的心,温令仪怎么能够这样教唆她?她若真一哭二闹三上吊,爹娘得多伤心? “温姐姐,我爹娘疼爱我,同样我也爱他们,我若哭哭闹闹的,他们会很伤心的。” “你怕你爹娘伤心,就不担心楚俊伤心吗?你爹娘不同意,你就轻易放弃楚俊了吗?你们之间的爱情就半点都经不起考验吗?” “爱情没有爹娘重要,我就算再怎么喜欢楚俊,也不能为了他违逆爹娘。” 温令仪脸色变得不好看,“你之前还说要为了楚俊抗争到底呢,现在怎么轻易就放弃他了?你就完全不考虑楚俊的感受吗?” 沈听澜沉默,她也担心楚俊会难过,可她不能太自私,不能因为爱情就不考虑爹娘的感受。 她三个哥哥都死了,爹娘已经够苦了,若她再不听话,爹娘得多伤心? “澜儿。”温令仪握住沈听澜的手,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爱情可遇不可求,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很难得的,你不该轻言放弃。” “温姐姐,你不懂,我真的不能嫁楚俊。我和他门不当户不对的,他完全没法为我家增添任何助力,完全帮衬不上我爹娘。我嫁给他,我自己开心了,可我家怎么办?” 温令仪一脸的不可置信,“你怎么变得这么现实?你也跟世俗中的大多数人一样,看中门第出身?楚俊出身不好,那是他能够决定的吗?你怎么能够因此就看不起他?” “我没有看不起他。” “你因为他的出身不愿意嫁给他,就是看不起他。” 沈听澜一时间无法反驳。 “你太令我失望了,我以为你与旁人不同,没想到你……你若是在乎楚俊的出身,那一开始又何必和他接触?平白给了人家希望,骗了人家一颗真心,转头又说不嫁了,有你这样伤人的嘛?” 沈听澜依旧沉默,她本来还想听二姐姐的,跟楚俊继续接触,珍惜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当下是不敢再接触了,平白给他希望,更伤他心。 “澜儿,你真不打算再和家里抗争一下?”温令仪不死心的问。 沈听澜摇头,“家人不是我的敌人,我不能与他们抗争。” 温令仪有些恼火,强压下情绪,“罢了,你不想嫁,谁也不能按头嫁。但是楚俊那里,你总得给他个说法,与他说清楚,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弃他不顾。” “恩,我会的,我也想要见他一面,好好告个别。” “听说你哥哥回府了?” “嗯,昨儿回来的。” “可以把我引荐给你哥哥吗?我……”温令仪忽然面露羞涩,“我有些喜欢他,我家和你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沈听澜诧异,完全没想到,“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都没听你提过?” “很早了,很早就喜欢他,尤其是他中榜那日,若不是脸皮薄,我都让人榜下捉婿了。他是我见过最俊美,最温柔儒雅的男儿。” 温令仪说着,羞涩地捂住脸,“哎呀,都不好意思了。” 沈听澜心情复杂,若是她三哥哥真活过来了,她会很高兴地替温令仪引荐,可如今…… 温令仪见沈听澜没反应,蹙眉询问,“怎么了?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该不会觉得我配不上你哥哥,不乐意引荐吧?” “当然不是,只是,你不是我三哥哥喜欢的类型。”沈听澜委婉道。 “你三哥哥又没有喜欢的女子,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沈听澜不知道该怎么说,很苦恼,“哎呀,真的不是嘛。” 温令仪睨着沈听澜,“你是不是不中意我做你嫂嫂?我们还是不是朋友?” “我们当然是朋友,可是……” “没有可是,是朋友就帮我拉红线。” 沈听澜很无奈,“好吧,随你吧,我提醒过你的,我哥哥不会喜欢你。”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成呢?你哥哥现在还在府上吧?” “应该在的吧。” “那就现在,现在你就带我去找他。” 温令仪拽着沈听澜就走,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一出听澜院,她瞬间松开了沈听澜,恢复了淑女模样。 沈听澜失笑,“你就装吧。” “才没装,本小姐本来就是很温柔的。” 两人前往枫桥院。 刚到地方,就见着沈妤安要出门,手里拿着锄头和铁铲。 “哥,你这是做什么去?拿锄头和铁铲做什么?” 沈妤安看了温令仪一眼,对方一碰触他的眼神,忙低下头去,看起来有几分羞涩,很快收回目光。 “我去玩。” “去哪里玩?我们也要去。” 沈妤安想了想,眸中闪过一抹暗芒,“那就一起去吧。” 她要去刨姜秉月的坟。 第99章 刻意勾引 沈妤安带着两个护卫,领着沈听澜和温令仪乘坐马车出城,一路上都带着锄头和铁铲。 两个护卫也是,都分别拿了锄头和铁铲。 这让沈听澜很是好奇,“拿着锄头去怎么玩?” 沈妤安一脸神秘,“保密,回头你就知道了。” 沈听澜被勾起兴趣,很是好奇。 温令仪则是时不时偷看沈妤安一眼,看完就低下头去,始终一副羞怯模样,看得沈妤安莫名其妙。 一路出了城,往沈家的墓园走去。 墓园外头,有座孤坟。 世人皆知,姜秉月是沈家的女儿,又是戴罪之身,死后,府衙将她的尸体给了沈家,沈丰年做主,将她的尸骨埋入沈家墓园外头。 没给她立碑,远远看去,就是个土堆。 瞧见那个土堆,温令仪的脸色变得不好看。 “我们来这儿做什么?怪阴森的。” 沈听澜有些害怕,虽然每年都会来扫墓,但那个时候全族的人都来了,人多,热热闹闹的,不觉得可怕。 如今人少,心里虚得慌。 沈妤安忍不住笑,“你也太胆小了,死人不可怕,活人才需要忌惮。” 到了姜秉月的坟墓前头,沈妤安冲着两个侍卫吩咐,“挖吧。” 两个侍卫得令,铲子扔到一旁,一锄头就挖下去了。 沈听澜震惊,吓得面白,“二……哥啊,这是做什么?” “掘坟啊!掘姜秉月的坟!她死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模样,我都没得见。再怎么说她也是我的妹妹,不见她最后一面,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安。” 沈妤安神色平静,看向脸色难看的温令仪,刚才她余光一直在注视着她,发现她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害怕,反倒是一种压抑的愤怒,这真是奇怪了。 她挖姜秉月的坟,她气什么? “沈世子这么做,为免有些不妥当。”温令仪压低声音道。 沈妤安能听出她语气里的克制,笑看着她,“温小姐不妨说说,有何不妥?” 温令仪面上已经恢复平静,面无表情,眼神犀利,“沈世子,姜小姐是你的妹妹,你这样掘她的坟,良心能安吗?” “据我所知,姜小姐一直以来都很敬重你这个兄长,不曾伤害过你,你这样掘她的坟,让我一个外人看了,觉得你与她深仇大恨似的。” “我与她自然有仇,她害死了我两个亲妹妹,我自然恨她。”沈妤安淡漠道。 温令仪脸上的表情险些绷不住,很快又恢复自然,不赞同道,“她已经死了,所谓人死如灯灭,前尘往事,尘归尘,土归土,不管有什么恩怨,也都该过去了。” 沈妤安玩味地睨着温令仪,“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温小姐与姜秉月关系要好。温小姐难道忘记了,是你与姜秉月起了争执,与她一同落水,间接害死了她。” “我与秉月关系确实不错,一直都是好姐妹,好姐妹之间起争执很正常,这并不代表我们关系不好。秉月的死,我很自责,很后悔。因为自责后悔,更加见不得你这般对待她。” 沈妤安回以冷笑,“见不得就背过身去。” 温令仪被噎住,心里堵,转头冲着沈听澜道,“你也不劝着点,姜秉月也算是你的姐姐了。” “她可不是我姐姐。” 沈听澜心里不痛快,她讨厌死姜秉月了,即使死了,她也讨厌。 温令仪哑然,看了沈听澜半晌没说话。 沈妤安拿起锄头,也加入了挖坟队伍。 三个人,挖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把坟彻底挖开,露出里头的棺椁。 棺椁不算大,漆面全是土。 沈听澜害怕,躲得远远地。 温令仪也跟着她躲远,拿帕子捂住了鼻子。 “开棺!”沈妤安吩咐。 两个侍卫废了一番功夫,才将棺盖打开。 一股腐臭味传来。 沈妤安忙用事先准备好的帕子捂住口鼻,上前检查了一番,拿着铲子在棺椁里头撬来翻去的。 最终确认了,真的是姜秉月的尸骨。 她原以为姜秉月是假死,可如今看着像是真死。 她对姜秉月下过毒,虽然最终姜秉月的毒解了,可之前的毒素对她身体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这些伤害可以从尸骨上窥探出来。 这确实是姜秉月。 沈妤安眸子暗了下,拿起锄头,将姜秉月的骨头一根根敲碎,然后往尸骨上撒了一瓶药粉。 很快,各种蛇蚁毒虫,纷纷往棺椁这边聚集,慢慢地爬进了棺椁,啃噬着尸骨。 蛇蚁毒虫爬满棺椁的一幕,吓得沈听澜脸都白了。 温令仪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 “走吧,回城。”沈妤安淡淡道。 “不将棺椁埋上吗?”沈听澜询问。 沈妤安神色晦暗,“她不配!她若活着,我定让她生不如死,她既死了,就让她尸骨无法安生!” 相比于她,姜秉月更加残忍。 当年,沈家满门抄斩,姜秉月帮着沈家人收尸,骗她已经将沈家人安葬,实则联合冥邵殷,将沈家人的尸骨埋藏在城门底下,让她的家人日日遭人践踏。 让她每年祭拜着不知名的孤魂。 姜秉月真的太狠了。 她不敢相信她真的死了,不愿相信! 那般狠辣的人,费尽心机让西元四皇子救她出大牢,费尽心机将金凤送进西元国皇宫,怎么舍得那般轻易死去? “走吧。”沈妤安打先离开。 沈听澜忙小跑着跟上,她害怕。 “呕!”温令仪一阵干呕,白着脸,很难受的样子。 沈听澜扭头,“温姐姐,你怎么了?” “那些蛇虫爬满棺椁的样子,有些恶心,我难受。”温令仪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轻轻拍着心口。 “三哥哥,我们等等温姐姐。” 沈听澜返回去扶着温令仪。 温令仪一脸虚弱,被沈听澜扶着上了马车。 沈妤安上了马车之后,温令仪忽然捂着心口,起身掀开车帘,一阵阵强烈的干呕,好半天,才又落下帘子返回车厢,忽然脚下一绊,往沈妤安身上扑去。 沈妤安本欲躲,又没有躲,稳稳当当地接住了温令仪,想知道温令仪要耍什么把戏。 在接住温令仪的一瞬,手握住了她的手指,让她忽然浑身一僵,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温令仪。 第100章 窥破身份 温令仪惊呼一声,慌忙推开沈妤安,面上羞赧,慌张道,“抱……抱歉,不小心拌了一跤。” 沈妤安定定地注视着她,内心震惊,久久无法平静。 自她学会了鬼门十三针,她就多了一项技能,只需握住一个人的手,就能判定对方是不是沾染邪灵。 就在刚才握住温令仪手的一瞬,她发现,眼前美丽的皮囊之下,是一缕幽冷的阴魂。 那种阴冷,寻常人无法察觉。 当前的温令仪,并不是真正的温令仪。 她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眼前之人很可能是已经死去的姜秉月。 姜秉月的死太突然,太蹊跷了,完全不像是意外,若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那么姜秉月在一开始就盯上了温令仪的躯体。 这意味着,姜秉月在一开始就知道她能够夺舍温令仪,更意味着,姜秉月可以依靠占据他人的躯体一直活在这个世界上,变相永生。 这太可怕了。 那么,姜秉月真的只是姜秉月吗? 沈妤安想起,之前她利用能扰乱人神志,让人说真话的药物,逼供姜秉月,想让她承认散布谣言诬陷她,结果姜秉月怎么回答的? 当时,她问姜秉月:“你是谁?” 姜秉月说:“不知道。” 她问:“你为什么要害沈妤安?” 姜秉月说:“仇恨。” 她问:“什么仇恨?” 姜秉月:“恨她母亲。” 她问:“她母亲怎么得罪你了?” 姜秉月:“抢走我爱人。” 她问:“你爱的人是谁?” 姜秉月:“西元皇。” 当时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药出错,把姜秉月给吃傻了。 若药没有出错,姜秉月说的都是实话,那么姜秉月并非真正的姜秉月,很可能是一缕阴魂,占据了真正姜秉月的身体。 这就能够解释,姜秉月为何要弄出一个金凤,送到西元皇宫。 这个假的姜秉月,喜欢的人是西元皇。 她针对她的原因,是因为仇恨她的亲生母亲,也就是西元四皇子口中那位西元皇的宠妃。 这么推理,一切都合理了。 “哥!”沈听澜拽了沈妤安一下,小声提醒,“你一直盯着温姐姐看,不太妥当。” 会让人误会的。 沈妤安瞧着温令仪那故作羞涩的模样,心情复杂,若面对的是个普通人,弄死就完了,可她如今面对的,很大概率是个精通夺舍的老鬼。 “哥!”沈听澜又拽了下沈妤安的袖子,她都提醒了,怎么还盯着人家看? 沈妤安收回目光,神色淡淡,“抱歉,温小姐生得好看,本世子一时看痴了。” 沈听澜诧异,二姐姐什么意思? 温令仪看起来更羞涩了,低垂着头,不吭声。 回城一路,沈妤安没再说话。 回城之后,先让驾车的侍卫送温令仪回府。 等回到平西侯府,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沈听澜问出心中疑问,“哥,你想做什么?干嘛说那种引人误会的话?你知不知道,温姐姐喜欢你,你那样说……” “她说喜欢我?”沈妤安神色晦暗。 “嗯,温姐姐说她喜欢你,说让我帮着拉红线。” “澜儿,以后少和她来往。” “怎么了?”沈听澜不解。 “温令仪不简单,她接近你,还有说喜欢我,皆是目的不纯。” 沈听澜皱眉,“二姐,你是不是误会了?” “没有误会,你听话些,保持警惕。我有点事,去找下爹爹。” * 沈妤安找了沈丰年,父女俩一起去了藏书楼顶层。 沈妤安将自己的猜测都说了。 沈丰年听完,心突突跳了好几下,很是震惊。 “爹,关于我娘,你了解多少?” 沈丰年气息沉了沉,陷入了回忆之中,“你娘精通医术,人生得很漂亮,也很善良。” “她不知从何处来,游历到了边关,恰逢我军与西元国大战,伤亡惨重。” “她不仅救了我,救了你祖父,还救治了许多身受重伤的士兵。” “她手中有一块很厉害的玉佩,正是慈济大师给你的那一块,也就是魂玦。” “关于魂玦,有很多传说,古籍上也有很多记载,传闻是玄医一族的宝物。玄医一族的传人,据说可以利用魂玦生死人,肉白骨,与阎王抢人。” “当年,我一直怀疑你娘就是玄医一族的传人,只是不太好问,也就没问。” “再后来,与她约莫有五六年没见,再见面,她大着个肚子,遭遇西元国士兵的追杀。” “姚琴当初威胁我的时候,说你的生父是西元皇室中人,若无意外,你的生父很可能就是西元皇。” “如今,姜秉月弄出了一个金凤,金凤已经以西元公主的身份,去到了西元国。” “你身份特殊,若皇帝知道沈家收养西元皇室血脉,恐会有所猜忌,一个弄不好会被安上一个叛国的罪名,所以明知道有个假货窃取了你的身份,我也没法为你正名。” 沈丰年叹息一声,“其实当年你母亲留有遗言,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拜托我照顾你,还说,别让你踏进西元国。” “你母亲并不希望你回西元,所以我猜测,她与你生父的关系并不好。” “西元四皇子来北峪国,是为了寻找当年宠妃的孩子。可若你母亲真的很受宠,她会不愿意你回到生父身边吗?” “所以我猜测,她并非真正的宠妃,又或者,她并不爱你生父,再或者,她以为你生父无法夺权,无法赢得最后的胜利。” “她人已经去了,具体真相如何,不得而知。” “她的玉佩落到了护国寺慈济大师手中,或许你可以去趟护国寺,问一问。” “我当初问过的。”沈妤安神色复杂,“当初那慈济和尚说,魂玦是一位故人二十年前放置在护国寺,代为保管的,如今是物归原主。” “慈济来沈府,是受慧觉方丈所托,也就是说,慧觉方丈知道玉佩的来处,知道我的身份,只可惜慧觉方丈已经圆寂了。” “但我总觉得,那慈济应该也是知道些什么的,回头我去趟护国寺,找慈济问一问。” 第101章 救君条件 “去问问也好。关于温令仪,若她真是姜秉月,你打算怎么应对?”沈丰年询问。 沈妤安已经没有初时的震惊,这会儿已经很平静了。 “我学会了鬼门十三针,可以利用针法,将姜秉月逼出温令仪的身体,只是我当下并不打算那么做。” “若我把姜秉月逼出来,她又占据了其他人的躯体,那我想找她就更难了。” “当下,我需要弄清楚,她到底是如何夺舍的,有没有办法阻止她夺舍。” “咱们家的藏书都过于正经,没有那种怪力乱神的。” “我得去收集一些类似的书籍,知己知彼,才能精准克敌,且让姜秉月先蹦哒一段时间。” * 离开藏书楼后,沈妤安给沁羽送了一封信。 晚些时候,平西侯府迎来了两位客人,一对模样出众的龙凤胎。 枫桥院。 龙凤胎单膝跪地。 “沐以清!沐以柠!参见主子!” “起来吧,明日一早,你们随我进宫!替皇上看诊!” * 第二天一早,沈妤安掐着皇帝下朝的时间,领着沐以清,沐以柠,一同入宫。 然后跟随沈丰年一起去面圣。 彼时皇帝已经病入膏肓,躺在榻上,眼窝深陷,面无血色,很是憔悴。 这副模样,沈妤安前世已经见过了。 说起来,皇帝当下的样子,比前世她看着时候,还要精神一些。 大约是隐山山主提前来了京城,一直帮皇帝调理身子的缘故。 不过再怎么调理,看着也没多少日子了。 “臣,沈淮之,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皇帝的声音很是虚弱,有气无力的,咳嗽了两声。 “皇上,臣听闻皇上病重,这次南下,正好遇见两位神医,特地带来替皇上看诊。” 皇帝虚弱一笑,“有心了。” “以清,以柠,快给皇上瞧瞧。” 沈妤安站到一旁,给龙凤胎姐弟腾了位置。 龙凤胎姐弟行礼之后,分别给皇帝看诊。 “草民擅长针灸,可医治皇上顽疾。”沐以清说道。 “民女精通药理,药膳一绝,可帮皇上调理身体,延年益寿。”沐以柠说道。 皇帝面色微愣,眼睛里一下有了光,仅盯着龙凤胎姐弟,“当,当真?” “当真,草民现下就可以给皇上针灸,只是……祖传的技术,不想让旁人瞧见,皇上可否屏退左右,仅留沈世子一人?” 皇帝犹豫了片刻,应允,“都退下吧,两位大夫和沈世子留下。” “皇上,施针需得谨慎,不可让任何人打扰,未免出现差错,可否让人守在殿外,若无皇上应允,任何人都不可进?” 皇帝命令,“命御林军守在殿外,若无朕应允,任何人都不可进。” 宫人们恭敬退下。 沈丰年担忧地看了沈妤安一眼,落在最后,出了皇帝寝殿。 等闲杂人等离开之后,沐以清和沐以柠姐弟俩,站到了门口,守着殿门。 沈妤安则是上前,给皇帝把脉,在皇帝疑惑的目光中,缓缓解释道,“臣的医术,优越于两位民间大夫,臣有些苦衷,没法堂而皇之地替皇上看诊,只能出此下策,请皇上相信臣。” 皇帝想着沈淮之救驾而亡,忠心耿耿,选择信任。 沈妤安取出了银针,替皇帝扎针。 两刻钟之后,又缓缓取针。 “皇上感觉如何?” “舒服了很多,之前感觉很心慌,气也有些不顺,周身没有力气,这会儿……”皇帝仔细感受了一下,面有喜色,“真的好多了,呼吸顺畅了。” 沈妤安神色淡漠,“臣有法子救皇上,保皇上再活十年,只是有个条件。” 皇帝表情一僵,紧接着阴沉了脸,心口起伏,“你与朕谈条件?你大胆!” “皇上莫要激动,臣为了救皇上,已经是废人一个。现如今,只是想救治皇上的同时,换取一些好处罢了,并不过分。” “皇上的身体情况,想必自己心中有数,就连隐山山主都没有能力救治皇上。” “不知道隐山山主有没有告诉皇上,您大限将至,已经没几天了。” “普天之下,唯有臣能救您。” “如今太子监国,若皇上撒手人寰,不出意外,太子会继承大统。毕竟皇上心里属意的那个人,无心皇位。” “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皇上很清楚。若他登基为帝,曾经那些不支持他的朝臣,即使对北峪国忠心耿耿,也会被他想办法清除掉。” “此外,其他皇子并不会眼睁睁看着太子登基,但凡有些能力的,势必都要争上一番,内乱不可避免。” “再说那西元国,虽说与北峪国签订了和平协议,可一旦皇上驾崩,北峪国内乱,他们势必会卷土重来,挑起战争,两国签订的协议会变成一张废纸。” “皇上自己想必也舍不得这江山,舍不得这权势。” “江山落到您不属意的儿子手中,想必会很遗憾。” 皇帝眼神犀利,“信不信朕在驾崩之前,寻个由头,将沈家满门株连!” “皇上不会,毕竟沈氏一门,忠心耿耿。若皇上真这么不仁不义,臣也不怕,臣会率领沈家军,反了这王朝。臣也不会给皇上将臣扣留宫中的机会,臣会让您睡过去,对外,说您休息了就行。” 沈妤安坦然地迎视帝王犀利的目光,神色自若。 许久,皇帝眼神变得平和,“什么条件?” “臣想入宫做太监,一方面,方便保皇上龙体安康,另一方面,换个方式为国效命,同时守护沈家。” 皇帝皱眉,“你堂堂平西侯府世子爷,入宫做奴才?” “当然不是普通的奴才,需要皇上给予一定的权势,让臣不那么受制于人。” 皇帝陷入了沉思。 “皇上属意的储君人选,若臣没猜错的话,当是北翼王,可惜北翼王对皇上的椅子不感兴趣。皇上可以利用臣,让北翼王对皇位产生兴趣,并主动争取。” “你当真有这个能耐?” 沈妤安勾唇,“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能呢?” “成交!” 第102章 同去采药 与皇帝达成协议,沈妤安当即掏出一个药瓶,“皇上,这是救心丸,皇上感觉心抽痛,或者气不顺的时候,紧急服用一粒。” “朕现在就气不顺。” 皇帝幽幽地看了沈妤安一眼。 沈妤安不厚道的笑了,“皇上也别气,虽然臣威胁了您,但您得到的好处大大的。” 皇帝哼哼,掏出一粒药丸服下,瞬间从喉间漾出一抹凉意,直达心间,通身舒畅。 心情好了不少。 “朕过去可不曾听闻你会医术。” “这是秘密,皇上和臣之间的秘密。对外,皇上只需说,是两位民间大夫救治了您。臣会医术的事情,不想让旁人知道。” “打算什么时候入宫做太监?” 提到太监两个字,皇帝感觉有些别扭,沈淮之是他钦点的探花郎,才华出众,模样甚是俊脸,做太监可惜了。 尤其他还是平西侯府世子爷,若是入宫做太监,整个京城都得震动。 “皇上,臣明日就以太监的身份进宫,伺候圣驾,以后臣每天都会替您扎针,保您身体一天天好起来。” “好。” 皇帝有些期待,他躺在床榻快两个月了,吃喝拉撒都需要人伺候,作为君王,有种丢了尊严的无力感。 也是躺在病榻的日子,让他意识到,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皇上,太子和北翼王求见。” 皇帝询问的目光看向沈妤安,见或不见? 沈妤安凑近帝王,压低声音,“陛下想不想知道,太子是否希望您好起来?” 皇帝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他的儿子他能不了解? 自他卧床,太子监国,他明显感觉到朝中势力逐渐向太子靠拢,敌对势力遭遇太子打压,这些事情他已经无法干预。 太子知道他这个父皇没多少日子了,才每日来探望,全一个好名声。 若论孝心,压根没几分。 反倒是他那个不孝子,虽然对他有怨言,却是发自内心希望他好好活着。 “不见,谁都不见。”皇帝沉声道。 沈妤安眸光微闪,“既如此,臣照实传达皇上指令,以清和以柠两个就留下来照顾皇上,臣明日再来。” 听闻皇帝谁都不见,冥瑞承和冥沧御将人脸色都不好看,看沈妤安的眼神变得犀利。 “沈世子玩的什么把戏?莫不是挟持了皇上?”冥瑞承沉声质问,这两个月来,父皇还从未避而不见。 沈妤安一脸惶恐,“臣不敢,太子殿下若怀疑臣挟持皇上,可闯入寝宫看个究竟。” 冥瑞承哪里敢?他如今虽说已经监国,可父皇还在,他就始终是臣。 这种关键时刻,可不能落人把柄。 转头就问冥沧御,“六弟怎么看?” 冥沧御幽深锐利的目光看着沈妤安,“本王听闻沈世子寻了两位民间大夫前来给皇上看诊,不知结果如何?” “回王爷,两位民间大夫是臣偶然遇到,医术高明不输隐山山主,臣听闻皇上病重,忧心皇上龙体,所以带着两位大夫匆匆赶回京城。一番诊治,两位大夫说,皇上的病还有的治。那两位大夫,一位名唤沐以清,擅长针灸,一位名唤沐以柠,擅长各种药膳。针灸配合药膳,可助皇上龙体逐渐康复。” 冥沧御沉默了,脸色好看了些许。 “当真?”冥瑞承身子紧绷,内心怅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也是在这一刻,他清楚的意识到,他并不希望皇上身子康复。 他监国的这段日子,已经把自己当成了皇帝,再没有任何人可以站在他头顶压制他。 为了防止其他兄弟夺权,他大刀阔斧,堂而皇之的肃清其他皇子的党羽。 唯一能对他构成威胁的冥沧御,完全不上朝,朝中没有势力,近期也没有任何动作,他虽然防备着,但也相对放心。 对于皇位他十拿九稳,势在必得,结果现在…… 冥瑞承心中恼恨,沈妤安死了,沈淮之离京,沈家与二皇子不亲近,他还打算放沈家一马,结果沈淮之竟然故意给他使绊子! “自然是真的。”沈淮之笑得温和,注视着冥瑞承,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前世,冥瑞承监国期间,下令将沈家满门抄斩。 今生,她就阻了他的帝王路,让他与皇位彻底无缘。 冥瑞承压下情绪,一脸欣喜道,“那是我北峪国之福。” “太子殿下,北峪王,臣还出宫去寻几味药,给皇上做药膳用,不敢再耽搁时间,这就告辞出宫了。” “寻什么药?本王也懂些药理,可随沈世子一同前往,出一份力。” “那敢情好!臣要去城外十里坡,那附近山头遍布各种各样的药草,其中几味药,例如梭罗子,甘松,都是很好的理气药。还有黑红菇,可以舒筋活络。有些药材御膳房应该有,但因着是做药膳,所以新鲜的药材相对较好。” * 沈妤安与冥沧御一同出宫,在街上买了两把小锄头还有两个背篼,驾马出城。 沈妤安并不想与冥沧御说话,所以一路上骑马很快。 到了十里坡,把马拴在山脚下的一颗树上,自己背着背篼拿着小锄头直接上山了。 冥沧御看了眼扔在地上的另一把小锄头和背篼,看了眼走远的沈妤安,眸色深深,沈淮之不仅越来越有脾气,还越来越有个性。 话都不带主动跟他说的。 都不告诉要采些什么药吗? 沈妤安说要来采药,并不全是借口,当然,踩的并不全是给皇帝用的药,而是她自己用来制毒的。 她所谋者大,为了防“小人”,必须毒药不离身。 “沈世子。” 冥沧御跟上沈妤安,“除了梭罗子,甘松,黑红菇,还需要哪些药材?” 沈妤安本想让他随意,想着,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于是主动说了一些她需要的药材。 冥沧御的眸色越来越深,“沈世子说的药物,似乎并不全是温里理气的药材,都多都有剧毒,用剧毒的药材做药膳?” “采就对了,总之臣不会害皇上,臣还没打算脑袋搬家。” 沈妤安说着,不再理会冥沧御,自顾自背着背篼往前走。 冥沧御抿唇,强压下情绪。 第103章 入宫为奴 采药不过半小时,就来了不速之客,竹知意,聂北川,还有几个老头。 “沧御哥哥,听说你和沈世子来采药了,我特地找了聂神医和几位大夫来帮忙。”竹知意说道。 “来得正好。” “沈世子呢?”竹知意目光搜寻了一圈,在一处草丛看到了弯着腰的沈淮之。 聂北川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问冥沧御,“王爷,听说沈世子找了两个民间大夫进宫,说是能救治皇上?” “嗯,沈淮之是这样说的。” 聂北川有些震惊,“民间竟有这样厉害的大夫,还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他一直以为,世间最厉害的大夫都在隐山。 “先采药吧,若有疑问,可问沈淮之,也可进宫去找那两位民间大夫讨教一番。” “听说王爷和太子都被拒之门外了,我入宫恐怕也见不到那两位民间大夫。” “你见不到,不代表山主见不到。” 聂北川眸色微暗,他祖父与皇帝之间有些隔阂,来京也只去见过一次皇帝,开了些药就不愿意再进宫了。 说是等皇帝快驾崩的时候再喊他。 沈妤安往冥沧御这边瞥了一眼,就继续埋头采药。 冥沧御那边人多,很快背篼就满了。 几人过来帮沈妤安。 “沈世子,好久不见。”聂北川主动打招呼。 沈妤安回以一笑,“好久不见,聂神医。”看向竹知意,“竹小姐。” “沈世子。”竹知意笑着,靠近冥沧御,抱住了冥沧御的胳膊,宣示主权的意味很足。 沈妤安觉得可笑,竹知意似乎把她这个“男人”当做了情敌,巴巴地追来,看似帮忙,实则是为了盯着她和冥沧御。 “本世子离京半年有余,消息闭塞,不知竹小姐和北翼王的婚事可提上日程了?” 竹知意表情一僵,握住冥沧御胳膊的手收紧,很快恢复正常,羞涩地低下头,“皇上病重,我和王爷都没心思考虑婚事。” “啊?”沈妤安一脸诧异,“我还以为……皇上的病,说直白一些,若非本世子寻了厉害的大夫前来,怕是没多少日子了。本世子还以为,北翼王和竹小姐会早早成亲,让皇上安心。毕竟每一位父亲,想来都希望在离开前,亲眼见着儿子成亲。” 竹知意表情变得有几分难堪,“沈世子这话什么意思?说得好像北翼王不愿意去我似的。” “本世子可没那么说,只是很意外而已。” 沈妤安确实是很意外,她以为,以冥沧御对竹知意的在意,会很快成亲,结果她离京半年,娃都生了,这两人的婚事还没有提上议程。 看向冥沧御,“王爷打算什么时候娶竹小姐?臣还等着喝喜酒呢。” 冥沧御神色淡漠,“父皇病重,本王无心婚事。” 沈妤安叹息一声,“王爷该明白,您的终生大事是皇上所牵挂的,您若成亲,皇上会放心很多。” 冥沧御幽深凤眸睨着沈妤安,“这话是沈世子该说的?” “也是,这话不该由臣说。”沈妤安尴尬一笑,看向聂北川,“姑娘家脸皮薄,不好主动提婚事,聂世子该劝劝,总不能让人家竹小姐一直等着。” 聂北川心说,确实不能让人家竹小姐一直等着,一年复一年,竹小姐如今都二十一了。 只是他哪里敢劝啊? 只能顺着沈妤安的话提一句,“老大不小了,确实该成亲了。” 竹知意偏头注视着冥沧御,眼神里隐隐有所期待。 “时间不早了,赶紧采完药,早些回城。”冥沧御淡漠道。 竹知意满心失望,脸上显而易见的失落。 她不明白,为何他对她呵护备至,几乎有求必应,说让给名分他也松口愿意给,可就是一直拖着,不提上日程。 他知不知道,再拖下去,她就是老姑娘了。 沈妤安“啧”了一声,她是真的有些看不懂冥沧御了,谁家好人喜欢一个姑娘不巴巴地娶回家?拖着不娶能有多喜欢?渣男一个! 人多力量大,沈妤安的背篼很快满了。 一行人下山。 沈妤安将两背篼药材都绑在自己的马匹上,然后骑着马慢慢回城。 冥沧御的马儿轻巧,竟也如沈妤安一样慢慢前行。 “王爷可先行一步,臣慢慢来。” “不急,本王与你一道,正巧看看你是怎么处理这些药材的。” 沈妤安疑惑,“臣能怎么处理?无外乎就是清洗干净,明儿一早带进宫。对了,从明儿起,臣就住宫里了。” “住宫里?” “嗯,皇上允了的,明儿起,臣进宫照顾皇上。” “照顾皇上?宫里那么多奴才,还差你一个照顾皇上的?” “还真差臣这一个,毕竟臣是独一无二,是最特别的一个。” 冥沧御无语,沈淮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恋了? “你到底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让皇上这么允你住进宫里?就不担心你祸乱宫闱吗?” “王爷多虑了,臣受了重伤,不太行,不能人道,混乱不了宫闱。”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全都一副傻眼的表情,知道内情的,不知道内情的,都无语住了。 聂北川:这么坦然的吗?半点伤心自卑都没有。 竹知意:不能人道?岂不等同半个女人? 冥沧御瞧着沈妤安,锐利的眼神似要将他看穿看透,幽幽道,“可不好说,你离京半年,谁知道是不是出宫治疗去了。” “王爷高看臣了,也高看这世间的大夫了。罢了,臣与王爷说这些做什么,左右也是些不打紧的事情,” 沈妤安面上始终一派淡然,看不出喜乐。 回城后,一同走了一段,最后分道扬镳。 翌日一早。 沈妤安进宫,先去见了皇帝,然后跟随太监总管去了敬事房,再然后,穿着太监服出了敬事房。 半个时辰后,平西侯府世子爷沈淮之净身为奴的事情,传遍了整个皇宫。 整个皇宫从主子到奴才全都震惊了。 不少人闻讯赶至敬事房,其中包括太子,诸位皇子,还有二皇子的母妃,沈贵妃。 一个时辰后,消息传至宫外,满京哗然。 第104章 步入朝堂 冥沧御听闻消息进宫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躺在司礼监“养伤”的沈妤安。 只见她面色苍白,一副虚弱模样。 “臣……奴才身子不适,今儿不能向王爷行礼了,王爷恕罪。” 冥沧御一脸复杂,“你说住进皇宫,就是入宫为奴?” “奴才本就已经是废人一个,不入宫也注定不能入朝为官,倒不如净身做个太监,勉强能留在皇上跟前做事,为国分忧。” “沈世子还真是忠心耿耿。”冥沧御讥讽道。 沈妤安心说,谢谢夸赞,“这些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既然入宫为奴,那沈世子就好生做好奴才的分内之事吧。” 冥沧御丢下这么一句话,冷着脸走了。 沈妤安觉得莫名其妙,她是否安生做奴才,与他有屁的关系? 修养了两天,沈妤安及时到皇帝所居住的飞霜殿报道。 “可还适应?”皇帝询问,看沈妤安的表情怪异,从未见过世族子弟主动要求净身做太监的,不担心令家族蒙羞吗? 沈妤安笑的勉强,“臣很好,臣给皇上施针。” * 在飞霜殿待了约莫半个月。 每天都会有妃嫔和皇子前来探望皇帝,皆被拒之门外。 所有人都不知道皇帝是个什么情况,众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这一日,隐山山主入宫,亲自到了飞霜殿,沈妤安本欲和先前一样,将人拒之门外,不料皇帝开了口,“将人请进来吧。” 沈妤安有些意外。 聂慎入殿之后,没有行礼,坐在床沿给皇帝把脉,脸色变了又变,许久之后,恢复了平静。 “皇上的身体机能逐渐恢复,照这个趋势,许能多活几年。” 皇帝的心重重的跳了一下,得了聂慎的这番话,心彻底落回了肚子,“朕这几日,确实感觉身子大好,都能够下床走动了。” “是哪一位大夫给你看的诊?”聂慎询问。 皇帝目光在沈妤安身上掠过,最后看向了沐以清,“是那位沐大夫,名唤沐以清。” 聂慎看向沐以清,少年年纪不大,看起来也就约莫十五六岁,这般年纪,真能够有那么厉害的医术? “皇上可否将人借给我半日?老夫想与这位沐大夫商讨一下医术。” 虽说是询问,他的语气却有些生硬,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强势。 “可以。” “皇上身子大好,约莫也用不上老朽了,老朽明儿就回隐山了。” “辛苦了。”皇帝生硬道。 聂慎带着沐以清离去。 沈妤安心中狐疑,皇上和隐山山主之间的关系有些怪怪的,不像君与民。 聂慎刚走不久,皇后,沈贵妃,太子,二皇子,七皇子,贤妃,纷纷前来求见。 再次被拒。 太子不甘心,却又莫可奈何,想要打探皇帝的病情,宫人只说有所好转,不肯细说,导致他心里跟抓心挠肺似的。 又过了约莫十来天,太子照例主持朝会,中途,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皇上驾到!” 皇帝走入大殿,沈妤安身着太监服,跟在后方。 朝臣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忙伏地行礼。 “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径直走入龙椅上坐下,锐利威严的目光一扫,以往熟悉的朝堂,不到三个月时间,竟然多了一半的生面孔,很多熟悉的面孔都没在。 他顿时沉了脸色,凌厉的目光扫向冥瑞承,够心急的,他还没死呢! 冥瑞承头埋得很低,心里惴惴不安。 他没想到皇帝会突然到来。 还以为那民间大夫就算是再能耐,也至少要医治两三个月才能够见成效,这才不到一个月,不仅能够下床走动,还能来上朝,这太突然了。 冥瑞承丁点心里准备都没有。 反观二皇子,内心窃喜,这段日子,那些支持他的朝臣,遭遇太子全面打压,基本都被清出了朝堂,沈家也不愿意支持他,导致他越来越被动。 他胜算越来越少。 如今父皇康健,看到太子这番作为,想来会心生不满,这意味着他的机会来了。 许久,皇帝才说了句,“平身!” “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卧床期间发生的事情,都一一禀来!” 几位肱骨之臣出列,将近期发生的事情一一禀报。 禀报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沈妤安听完,幽幽启口,“去年年底,江南水患之后,遭遇大旱,大旱之后遭遇洪水,死伤无数,尸横遍野。” “今年年初,在皇上卧床期间,遭遇洪灾的地区爆发瘟疫,太子殿下下令封城,封了水城,安城,邺城。” “太子殿下下令,将所有感染瘟疫的人格杀,就地掩埋,此举激起了民愤,三城的百姓如今怨声载道。那些尚未被感染的百姓,每日都在城门口叫嚣,甚至自发组建民兵,反抗朝廷正规军。太子殿下下令,将这些刁民全部就地格杀,这些事,怎么不报?” 此话一出,朝臣纷纷变了脸色。 皇帝阴沉着脸,凌厉的眼神扫过去,“可有此事?” 其中一位大臣颤颤巍巍的出列,“回皇上,疫情期间,反贼趁机做乱,太子殿下是派兵镇压,捉拿反贼。” “李大人说这话亏不亏心!”沈妤安冷冷道,“三城被封以后,万古楼楼主墨流芳将上百名大夫送到这三城,结果被守城军拒之门外。不许进,也不许出。” “就连粮食也是送不进去的,据说是担心有人与三城内部的人接触,将疫情带到外界。” “三城内部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外界不得而知。” “太子殿下这是彻底放弃了这三座城的百姓,让他们自生自灭。” “可有此事?”皇帝凌厉的眼神看向冥瑞承。 冥瑞承辩解道,“回父皇,早前因水灾,旱灾,朝廷拨款达百万计,如今国库空虚,若疫情大面积蔓延,事态将难以控制,儿臣只能采取一劳永逸的办法。” “你糊涂!”皇帝怒斥,“你这样置三城的百姓于不顾,其他城池的百姓看了会作何感想?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失了民心,国家岂能安稳?” 第105章 御前红人 “父皇,国库实在是没有银钱,若疫情蔓延开来……” “你还敢狡辩?你错就错在,封城之后不采取任何拯救措施!完全置百姓的性命于不顾!” “那不是几个人,那是几十万人啊!” 皇帝很是失望,太子不知民间疾苦,完全视百姓如蝼蚁,连半丝仁慈怜悯都没有。 “皇上,还有一事,江南多商户,在太子监国期间,多了数十起富商与官府勾结的案例,最终,那些富商皆被抄家。导致当地数做城池,商户纷纷罢市。” 不等皇帝发怒,冥瑞承忙解释道,“官商勾结确有此事。” 沈妤安冷笑,“太子殿下可真是英明,江南离盛京数千里,皇上在朝期间,也不见抄没了哪位富商的家。” “倒是太子掌权后,可比皇上英明太多,轻易能抓到商户错处。” “这一查抄,国库是丰盈了,可当地商户谁还敢经商?其他地方的商户,哪一个不是人人自危?” “国库的多数税收来自商人和农户,若商人都不敢经商,税收从哪里来?到时候,是不是就要增加农户的税收?农户还活不活了?” “江南那边本就经历了旱灾洪灾,还指望着当地商户把经济盘活,如今大的商户被抄家,小的商户无心经营,往日里喧闹的街道冷冷清清的。” “奴才回京一路,随处可见乞丐乞讨,饿殍遍野。” “荒唐!真是荒唐!”皇帝气得,抄起桌上的几本折子狠狠地砸向冥瑞承,“朕寻日里只当你平庸了些,不想你竟是如此蠢笨!接连抄没几十家商户的财产,你是真敢啊!这是利用权势,明晃晃的抢钱啊!” 皇帝气得心气不顺,忙掏出一粒药丸服下,恶狠狠地盯着冥瑞承,“你真是个蠢货!你是生怕百姓不反,非逼着他们造反才甘心!” “父皇息怒,儿臣,儿臣也是迫不得已。江南水患,朝廷拨款赈灾,国库负担极重,儿臣下令,让当地富商捐钱捐物,可是他们一个个的都舍不得掏银子,儿臣只能出此下策。” “那些抄没的银子,三分之二纳入了国库,三分之一纳入地方官衙,用来重建当地,改善当地民生,儿臣做的是利民的好事。” 沈妤安呵呵两声,又说道,“那些纳入地方官衙的银钱,有多少是用在百姓身上的?太子殿下可派人去调查过?” 冥瑞承心里堵,恨毒了“沈淮之”,他尚未登基,忙着肃清政敌,哪里有时间每天盯着江南那点小事?指令都传达下去了,自然是下头的人办事,还需要他每天都盯着不成? “下头尚未有折子递上来,所以儿臣并不清楚当地的重建情况,儿臣正准备派人去查,沈……沈公公就提出来了。” 这话,皇帝自是不会相信,强压着火气,“朕刚才问,朕卧床期间发生了些什么事,结果你们是怎么禀报的?沈淮之不说,你们还打算瞒着朕不成?你们可都是朕的好臣子!” “臣惶恐!” 朝臣纷纷跪下。 皇帝恼火,他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一朝天子一朝臣,才三个月,这朝堂都快让太子直接做主了。 他这个皇帝来了,竟然敢瞒而不报,放肆,太放肆了! “朕卧床期间的所有折子,全都送到飞霜殿,朕挨着查看!还有吏部尚书,将三个月来官员的变动情况,整理成册,送到飞霜殿,退朝!” 皇帝和沈妤安一离开,朝臣纷纷松了口气。 “太子,现下该怎么办?” 冥瑞承阴沉着脸,怒不可遏,“该死的沈淮之!” 一旁的沈丰年和沈老将军,满脸尴尬,骂人的时候,是不是要等他们先离开? “沈侯爷可真是教导了一个好儿子。”礼部侍郎讥讽道。 冥瑞承阴郁的眼神看向沈家父子。 自打皇帝卧床,沈家父子一直都努力当隐形人,生怕得罪了记仇的太子,结果如今,被人点了出来,不发表态度是不成了。 见冥瑞承看过来,沈丰年叹息一声,“惭愧!沈淮之自净身入宫之日,就与我沈家没太大关系了。沈淮之的立场,从不代表沈家的立场。” 他女儿明摆着针对太子,可他现下不打算和太子为敌。 “沈家好样的!” 冥瑞承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沈丰年无奈,太子还是记恨上沈家了,若他登基为帝,怕是第一个容不下沈家。 皇帝刚回到飞霜殿不久,几大摞折子被送了来。 估摸有上千册。 沈妤安心里唏嘘,这么多折子,得看到什么时候啊? 皇帝坐于桌案前方,阴沉着脸看奏章。 沈妤安假模假样的磨墨,然后坐到了一旁,吃着蔬果,磕着瓜子。 皇帝不经意看了过来,脸色越发阴沉,“你很闲?” 沈妤安点头,“目前,确实,挺闲的。” “过来,把这些折子全都看一遍,把重点的挑出来给朕。” 沈妤安一脸惊恐,“皇上,这使不得,奴才是宦官,怎么可以看奏折呢?奴才不配!” “你想累死朕啊?”皇帝眼神阴恻恻的。 沈妤安讪讪,“皇上可以找信得过的大臣,就内阁那几位……” “朕现在谁都信不过!” 内阁的几位大臣,他信任的那几位都没在了,余下的明显是太子党羽。 “皇上,臣是宦官,宦官看奏折,这可是大忌讳。” 皇帝一声冷笑,“别以为朕不知道你进宫图的什么!给你机会还不要,以退为进?黄毛小儿,以为朕好糊弄?” 沈妤安心虚,被看穿了,这不是得装一下嘛,太积极了,皇帝怀疑她意图不轨怎么办?虽然她确实是意图不轨。 “圣命不可违,奴才这就替皇上分忧!” 连着半个月,沈妤安陪着皇帝上朝,看奏折,帮着皇帝调理身体,皇帝的生活起居,基本都由她安排。 她俨然成了天子跟前的红人儿。 朝中局势她都尽在掌握。 忙着朝中大事,难免就忽略了家里。 温令仪又作妖了。 早前,听了沈妤安的话,沈听澜有意疏远了温令仪。 温令仪见不到沈听澜,就利用楚俊,将沈听澜约出了府。 两个年轻人相会,沈听澜被下了药,与楚俊拉扯期间,被人“捉奸”了。 第106章 当街杀人 沈妤安急匆匆出宫,回到家里,见到了哭红眼睛的沈听澜,一脸自责的温令仪,还有一脸羞愧的楚俊。 沈丰年和裴氏坐在主位,阴沉着脸。 沈妤安刚进正厅,沛夏忙走过来禀报,“世子爷,三小姐在温小姐的陪同下,与楚家公子在茶楼相会,定了雅间。期间,温小姐借口出恭离开。然后,三小姐中了药,差点被楚家公子给糟践了。” 不待沈妤安问责,楚俊忙解释道,“事情不是这样的,我没有给澜妹妹下药,是澜妹妹,她对我情根深种,投怀送抱。” “楚俊!”沈听澜嘶声怒吼,“你混蛋!” “澜妹妹。”楚俊跪着走向沈听澜,“澜妹妹,我一定会为你负责的,我发誓,生生世世都会对你好!” “滚!”沈听澜感觉到恶心,她本欲和楚俊说清楚,做个告别,哪里想到他会这么龌龊的想要算计她,也让她彻底看清了楚俊这个人。 沈妤安面无表情,冷冷的盯着楚俊,转头问沛夏,“三小姐有没有吃大亏?” “没有,奴婢一直让人暗中盯着,察觉不对,现身将三小姐带了回来,及时服下了解药,人没事。只是当时有人故意闯进了雅间,看到三小姐与楚公子拉扯,传出的话有些难听。” “找到楚俊下药的证据没有?” “找到的,三小姐喝的茶有问题,奴婢当时就报官了。” “很好。”沈妤安盯着楚俊,嘴角扬起一抹邪肆的笑,“楚俊,好大的狗胆,来人,给我把他抓起来,扔到大门口,我要亲自剁了他。” 两个侍卫上前,架着楚俊就走。 楚俊慌了,“沈世子,你不可以动用私刑!我父亲可是朝廷命官!” 沈妤安冷笑,“你倒是提醒我了,不只是你,你父亲也别想落得好,我的妹妹可不是谁都能够算计的!” “淮之,不可冲动!”沈丰年皱眉,有些担忧。 “父亲,杀个把人而已,小问题。” 沈妤安意味深长地看了温令仪一眼,往府外走去。 沈丰年和裴氏忙跟上。 沈听澜也顾不得哭了,忙跟在爹娘后头。 温令仪落在最后,她不相信沈淮之会真的杀了楚俊,诛杀朝廷命官之子,这是要摊上官司的。 楚俊被拖到大门口,不少人围观。 沈妤安抽出侍卫的佩剑,一剑刺向楚俊的腹部,此举吓得沈听澜一声尖叫,脸都白了。 楚俊捂着腹部,满脸惊恐地看着沈妤安,他这个时候才真切意识到对方不是威胁恐吓他,是来真的。 “你……你敢……” 沈妤安冷笑,抽出剑,又狠狠一剑刺向楚俊,又抽出剑,又刺,循环往复十几次,直把楚俊刺成了一个血人,瘫倒在地上不停地吐血,偏又留着他一口气。 围观人群全都吓傻了。 平西侯府世子爷,向来温润如玉的一个人,入宫做了太监之后,竟然当众杀人,手段残忍,让人惊惧。 “就这样吧,不用管他,楚家若来得早,还能见他活着的最后一面,若来的迟,直接收尸吧。” 沈妤安举着染血的剑,指向了一旁的温令仪。 温令仪的脸色显而易见的白了,解释道,“沈世子,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当时我出恭去了,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是吗?那温小姐是否想到,我会杀了你?” “沈世子,我可是温太傅的女儿,我姑姑是温贤妃,我表哥是北翼王和七皇子,你杀了我,怕是得赔命。” 沈妤安轻笑,“后台还挺硬的,我确实不会杀你。”在温令仪松了口气的时候,一剑砍了过去,直接划在温令仪的脸上。 伴随着一声惨叫,温令仪捂住脸蹲到了地上,满脸的血。 沈听澜彻底吓傻了,双腿发软。 “爹娘赶紧带妹妹回府吧,儿子还有事,先回宫了。” 不到半个时辰,平西侯府世子爷当街杀害楚家公子,重伤温家小姐的事情传扬开来。 在谏臣弹劾之前,沈妤安已经将所做之事如实禀报皇帝。 换来帝王一声怒呵,“你放肆!你简直目无王法!” “总归皇上会护着奴才,毕竟奴才是皇上的保命符。”沈妤安笑着道。 帝王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你这是想让朕做个昏君,晚节不保!” “那倒时侯臣就是霍乱朝纲的奸臣宦官,还能有幸载入史册,陪着皇上遗臭万年。” 帝王恼火地瞪着沈妤安,默默掏出一粒救心丸,为了活着,他忍受太多,这个沈淮之一次次触及他的底线,好想让人将他拖出去斩了。 “皇上,救心丸不能多吃,您不能总是依赖药物,要学会调节情绪,心平气和。”沈妤安悠悠道。 皇帝已经不想搭理她了。 “皇上,臣想当奸臣,当那种随意可以把人抓起来,利用各种刑具狠狠折磨人的奸臣。” 皇帝:…… “皇上,您卧床的三个月,朝堂大换水,半数以上都成了太子殿下的人。您的亲信要么辞官归隐,要么因为莫须有的罪民,被抄家流放,内阁成了太子的一言堂。” “您又不能像太子那样昏庸,随意寻个由头就将人给换了。就算弄下去了,暂时也找不到非常合适的人顶上去,倒不如让奴才搅和一番,将您看不顺眼的大臣好好收拾一顿。” 皇帝如今确实对朝堂上很多大臣心存不满,一个个心向太子,无形中与他对抗。 “你有何高见?” “臣觉得,皇上有必要建立一个机构,用以压制朝堂上暗中与皇上较劲的力量,顺便监视东宫极各皇子府。” 皇帝看沈妤安的眼神变得锐利,“这不就类似于前朝的西厂吗?” “正是,奴才的意思,复建西厂,更名东厂。” “沈淮之,你所图不小!” “回皇上,奴才觉得,只有奴才手握权柄,主动与北翼王对抗,才能激起北翼王的反叛之心,让他主动争权。” “朕只怕你还没有正式与北翼王对上,就被他一只手给捏死了!” “皇上太小看臣了,退一步说,皇上既然对北翼王的能力这么有信心,想来应该不担心奴才手握权柄之后推翻王朝。” 第107章 内心矛盾 “推翻王朝”四个大逆不道的字,把皇帝气笑了。 不过这在他眼中就是个笑话,只要冥沧御在一天,他就完全不担心这一点。 “朕就允了你所求。” 私心里,他倒想知道,当他变成了“昏君”,他那个儿子会不会袖手旁观。 若是眼睁睁看着国家陷入危机他都无动于衷,那他将会彻底放弃他。 虽然从内心里希望把皇位留给他,但他若是对这个国家得盛衰不在意,将皇位留给他反倒是个祸患。 * 翌日一早,百官弹劾沈妤安和沈丰年。 皇帝表示,沈淮之所为他知道,是温家千金和楚家公子图谋不轨在先,承受恶果是罪有因得。 帝王不仅公然维护沈妤安,还下令让沈妤安建立东厂,众臣哗然,都觉得皇帝是被沈淮之灌了迷魂汤。 下朝之后,多数朝臣寻太子议事。 少数去找了二皇子。 个别去找了北翼王,被拒之门外。 北翼王府。 冥沧御正坐在摇椅上看书,七皇子找了来。 “六哥,父皇不正常,我怀疑沈淮之给他下了药,迷了他的心智。”冥曜翎忧心匆匆。 冥沧御神色不变,“沈淮之近期确实嚣张了些。” “六哥,任由父皇这样纵容下去,沈淮之怕是会成为北峪第一宦官。若现在不阻止,将来必成祸患。” “嗯,确实该阻止。” “六哥有何良策?” “本王不入朝堂,除了打仗,其他事都不会干涉。” 冥曜翎皱眉,“六哥对那个位置真的没有任何想法吗?” “七弟说笑了,你我双生子,皇家的规矩,妃嫔诞下双生子,要么杀其一,要么剥夺成为储君的资格,你我都没有资格争取。”冥沧御淡漠道。 冥曜翎苦笑,“你我兄弟,又何必说这种官话?你早就知道我们并非双生子。你是父皇竭力保护着的儿子,而我的作用是用来掩护你,我才是真正的没有资格争,你却不是。” “七弟可觉得不公平?”冥沧御反问。 “自然觉得不公平,同样都是父皇的儿子,我却从出生起就被放弃了。母妃恨毒了你,却得装作疼爱你,不敢生出半分歹心,因为你有个万一,我就得陪葬,这公平吗?” “若无本王,七弟这些年不会顺风顺水,温贤妃也不会成为贤妃,不会有如今的荣宠。没有圣宠,在深宫之中将会举步维艰,任何人都能算计你。”冥沧御淡漠道。 冥曜翎沉默,无话反驳。 他的母妃并不得宠,年少时,父皇来看望母妃,真正的目的是看望冥沧御。 若是没有冥沧御,父皇怕是都不会踏进母妃的寝宫一步。 都说帝王无情,偏生当今皇帝就是个深情的,爱屋及乌,对心爱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就是比旁的孩子重视。 “若六哥不争,父皇百年之后江山注定会落到太子手中,太子是个什么样的,六哥心里很清楚,江山落到他手中,要不了几年,许会国将不国,民不聊生。” 冥沧御沉默片刻,“那就扶持二皇子好了。” “二皇子仁慈,但是懦弱,无甚大能。他是沈家的外甥,却没能让沈家支持他,可见沈家也不看好他。” “七弟想说什么?” “我自认强于太子和二皇子,我明着争,必然不能,但若是六哥在父皇跟前表明态度,我许也能有机会。” 冥沧御眸色幽深,“本王会考虑的。” “沈淮之迟早会成为祸患,他如今是父皇跟前的宠臣,旁人奈何不了他,但是这个旁人不包括六哥,为了江山社稷着想,六哥怕是得早日除掉他。” 冥沧御冷了脸,“七弟算计得太多了,本王不是你能够利用的!” “我并非利用你,那沈淮之如今羽翼未丰,父皇如此纵容他,一旦他成长起来……” “本王乏了,七弟请回吧。” 冥曜翎不甘心,却又莫可奈何。 他离开不久,竹知意端了鸡汤进入书房。 “王爷可是因为沈世子的事情烦恼?” 冥沧御眸色晦暗,“谁跟你说的?” “我猜的,皇上命沈世子建立东厂,事情都传开了,据说太子和朝臣都极力反对,可皇上不听。刚七皇子来寻王爷,我猜是为了这件事。”竹知意柔声说着,盛了鸡汤放置在冥沧御跟前。 又说道,“听闻那东厂是按着前朝西厂的模式建立,前朝西厂阉臣持权,祸乱朝纲,到最后,连当时的皇帝都把控不了,引发内乱。” “有前朝的祸端摆在那里,皇上按理该警醒,不该如此纵容沈世子,偏就纵容了,我不得不怀疑,沈世子给皇上下了药,迷惑了皇上。” 冥沧御也有些怀疑,“本王回头带着聂北川进宫一趟,一探究竟。” “王爷,我还有一事。” “何事?” 竹知意低下头,面露羞涩,“如今皇上身体大好,你我之间的婚事,是不是该提上议程了?在拖下去,我真成老姑娘了。” 冥沧御注视着她,神色复杂,内心天人交战,他很确定,他对竹知意是喜欢的,从见第一眼就喜欢,会心生怜惜,会想要呵护她,内心里也是想要娶她的。 可奇怪就奇怪在,他只是想要娶她,但是真要把这件事落实,内心就莫名会产生一种抗拒,很矛盾。 还有,他对她没有男人对女人的那种欲望。 他对她有怜惜,有偏爱,唯独没有欲望。 他对沈岁宁有欲望,甚至对沈淮之都产生了不该有的想法。 打从那次醉酒意外吻了沈淮之,他就变得很奇怪,他清醒的时候,会很排斥很抵触吻了沈淮之这件事,可午夜梦回会梦到,梦里的他很沉醉,只是吻着吻着,怀里的人变成了沈岁宁。 他都快魔怔了。 “王爷?”竹知意见冥沧御不说话,仰头看着他,面露失望,“一拖再拖,始终不肯给我一个交代,王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知意,本王……”冥沧御神色复杂,心揪着,“本王怜惜你,但本王……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内心很矛盾。” 第108章 揭露摊牌 竹知意眼泪刷地一下就流出来了,眼泪汪汪地注视着冥沧御,“王爷在矛盾什么?娶或者不娶,这么简单的事情,您到底在顾及什么?” 冥沧御心揪着,本能地抬手替她拭泪。 竹知意一下把他的手挥开了,委屈地看着他,“我曾以为是因为沈岁宁,因为他不允许你娶我,所以你一直拖着不给我和交待。可现在沈岁宁不在了,你依然不肯给我个名分。” “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肯娶我?” “我能感觉到你是喜欢我的,是怜惜我,在意我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娶?” 冥沧御拳头下意识收紧,内心挣扎,很是痛苦,“知意,不要逼迫本王。” “我哪里有逼迫你?我就是想要个结果。” 竹知意满脸泪痕,“我从十三岁来到你身边,八年了,我有多少个八年可以陪着你耗下去?” 冥沧御沉默。 他的样子让竹知意满脸失望,哽咽道,“你不娶我,却又不松口放过我,你好残忍。” 冥沧御心揪疼,“对不起,本王最想保护的是你,最不想伤害的也是你。” “可你伤我是最深的!” “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要你给我个交待。” 竹知意走上前,弯腰抱住冥沧御,低头主动凑近他的唇。 冥沧御几乎是本能地偏头避开。 “你混蛋!”竹知意像疯了一样推搡冥沧意,“为什么?你可以碰沈岁宁,你可以亲吻沈淮之,为什么我不可以?你告诉我为什么?” 冥沧御身心疲惫,面对竹知意咄咄逼人的质问感到无力,“本王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 “从见你第一面,本王就觉得你很特别,会本能地想要守护你,会在意你,见了你也是欢喜的,内心里也想娶你。” “可真正要考虑娶你的时候,又有些抗拒抵触。” “并不是因为遇上沈岁宁才会如此,是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后来遇上了沈岁宁,本王清楚的知道,本王是真的想娶她,想跟她过一辈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又会有个声音,告诉本王不可以。” “本王想得到的,那就必然要得到,哪有什么不可以?就算心里有一抹意识在阻止本王,本王也能将之压下去。” “本王打算跟她过一辈子,可她心里有别人,她背叛了本王,就算这样本王也想要她,哪怕是把她放在身边互相折磨,也想要她。” “可她在逃离,本王越是靠近,她越是逃离,她根本不在本王的掌控。” “她离开的日子,好像生活的一切都变得不重要,都变得无所谓。” “你与她不同,本王对你,没有强烈的占有欲,控制欲。” “很多时候,本王觉得自己像个病人,一个无法控制自己的病人。很多时候觉得,自己根本不是自己。” “知意,如果你厌倦了,就离开吧。你说本王不肯放过你,那现在放过你可好?” “不好!”竹知意反应激烈,近乎疯魔,“我守了你八年,整整八年,你现在让我走,走去哪里?”痛苦地抱住冥沧御,“不要赶我走,求求你,不要赶我走。” 冥沧御内心挣扎痛苦,狠了狠心,将竹知意推开,“你都二十一了,本王不能再耽误你,另寻良人吧。” “我心里只有你,我能嫁给谁?这一辈子,我也只能耗在你这里。” “知意,这世间不是只有本王一个男子,你可以去看看别人。” “那你呢?你又是否看得见别人?” 冥沧御哑口无言。 竹知意歇斯底里,“我得不到幸福,你也休想得到!我希望你永远都找不到沈岁宁,永远都找不到!” 冥沧御沉默。 竹知意跌坐在地上,满脸痛苦,“有个人说,你永远都不可能娶我,让我不要痴心妄想,我不相信,结果,我真的是痴心妄想吗?” 抬头看着冥沧御,“那个人说,你永远都不可能娶到沈岁宁,我现在相信了,你永远都娶不到。” 冥沧御皱眉,注视着竹知意,“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就是你呀,一个疯了的你!呵呵!”竹知意低低地笑,嘲讽地看着冥沧御,“你心里住了两个人,爱上了两个人,一个沈岁宁,一个竹知意。你注定得不到竹知意,你又不允许你自己得到沈岁宁,你说你是不是很可笑?” 冥沧御完全听不懂,眉头紧拧,“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我没有胡言乱语,你可知道,当初沈岁宁跌入无妄河,那天发生了什么?” 冥沧御眼神犀利,“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是你的属下,我怎么会不知道?你亲自下令,让我带人杀了沈岁宁。” 冥沧御脸色大变,“不可能!” 竹知意嘲讽地看着他,“我知道你不相信,可事实就是如此。让杀沈岁宁的是你,满世界找沈岁宁的还是你,喜欢沈岁宁的是你,不允许自己喜欢沈岁宁的依旧是你,你说你是不是疯子?” “竹知意,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冥沧御厉喝。 “你会知道的,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有没有胡言乱语。” 竹知意踉跄着起身,落寞的离开。 冥沧御呆坐着,思绪纷乱,内心控制不住滋生恐惧,竹知意好像比他更了解他自己。 竹知意说,她是他的属下,可她从来就不是他的属下。 他没有下令杀沈岁宁,绝对没有! * 朝臣去见了太子,很快太子去找了皇帝。 太子言说建立东厂的危害,反被皇帝训斥一顿。 有几个大臣去找了二皇子以后,二皇子单独约见沈妤安。 茶馆里,沈妤安看着眉头紧锁欲言又止的二皇子,笑了下,“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父皇卧床三月,太子肃清政敌,朝堂里基本都成了太子的人。父皇要你建立东厂,可是为了压制太子?”冥祈晔询问。 “算是吧。” “父皇就不担心你失去掌控吗?” “应该不担心吧,毕竟皇上手中还有能克制我的利刃,皇上有信心,我不会失去掌控。” 第109章 直接闯殿 冥祈晔神色复杂,“那表弟你呢,建立东厂,你心里是怎么打算的?” “自然是为皇上效命。”沈妤安笑着道。 “那你,支持谁当储君?” 沈妤安沉默了,她还真没想过支持谁,太子是她的仇人,四皇子是她的仇人,三皇子沉迷酒色,六皇子北翼王跟她有仇,七皇子的母妃和她有仇,五皇子,八皇子,九皇子,印象中,全是平庸之辈,没一个能扶得起来的。 二皇子…… 沈妤安看了眼冥祈晔,也蛮平庸的,“若沈家有难,太子掌权,二皇子可愿意为了沈家,与太子对抗?” “那要看沈家有没有支持我。”冥祈晔说道。 “若沈家中立呢?” 冥祈晔沉默许久,“或许不会。” “没有或许,二皇子不会,若沈家遇难,满门抄斩,二皇子会装聋作哑,明哲保身。” 冥祈晔欲反驳,却发现,无力反驳,“沈家不曾支持我,我又何须为了沈家,赔上自己。” “说的对,所以二皇子能许给我什么好处,让我沈家支持你呢?”沈妤安笑着反问。 “我若当政,必保沈家依旧富贵荣华。可若太子当政,沈家危矣。” “除却太子,三皇子,五皇子,七皇子,八皇子,九皇子,哪一位皇子当政,沈家不能继续富贵荣华?” “你我表兄弟,我母妃是沈家的女儿,一层血缘关系,注定了,我与别的皇子不同。” 沈妤安讥笑,“原来我们还有一层血缘关系呀,我都快忘记了。” “沈家若遇难,二皇子会选择袖手旁观,只因沈家保持中立。” “二皇子救不救沈家,只取决于沈家有没有扶持你,所以沈家和二皇子之间只存在立场利益关系,并不考虑所谓的血缘,二皇子也无需用一层血缘关系来牵绊沈家。” “皇帝选定谁当皇帝,沈家就会支持谁,皇帝的立场就是沈家的立场,也是我沈淮之的立场。” 冥祈晔面色白了几分,“你当真对我这个表兄就没有半分情义吗?我的母族就完全不能让我仰仗吗?” 沈妤安摇头,“自然不是,贵妃娘娘是祖父的女儿,我的姑姑,你是我的表兄,论情分,沈家与你自然是亲厚的。可涉及政治立场问题,沈家要考虑的东西就多了。 若二皇子自身有实力与其他皇子抗衡,那沈家自然毫不犹豫支持你,可若二皇子没这个能力,沈家就要谨小慎微。 沈家遇难,二皇子会不会毫不犹豫的帮衬,也取决于二皇子的能力。 但凡二皇子有能力救,即使沈家不支持你,顾及一层血缘,你也会救的。 直白的说,二皇子你,个人能力差了一些。 皇上卧床期间,太子掌权,二皇子一派的朝臣多数都被清出了朝堂,二皇子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那是因为太子掌权,我很被动。”冥祈晔辩解道。 沈妤安沉默,若换作冥沧御,太子的人根本做不到将他的人清出朝堂。 那个狗男人自身实力太强了,又手握重兵,即使朝堂上没有他的人,他也能让朝臣畏惧。 若冥沧御最终不做皇帝,她最后也只能支持二皇子了,不然就得推翻王朝造反。 毕竟不想像前世那般受制于人。 “二皇子也不必太着急,当下只需做个孝顺儿子就可以了,毕竟皇上身体好转,日子还长着呢。谋算太多,反而失了帝心,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冥祈晔微怔,父皇日子还长着?那他还有很多时间去谋划。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宫了,省得皇上着急,如今无数双眼睛盯着我呢。” * 沈妤安刚回宫,皇帝就问,二皇子找她做什么。 沈妤安照实回答,“想拉拢奴才。” “你怎么答复他的?” “奴才让他在皇上跟前刷刷脸,先做个孝顺儿子,再考虑其他。” 皇帝哼了一声,“今天还没扎针。” “奴才就是关心皇上的龙体,才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 “你可真不像沈淮之,沈淮之做事稳重,从不拍马屁。” “奴才是宦官沈淮之,做宦官的第一要素,就是要学会拍马屁,换着花样的拍。” “你的馊主意好像没用,让你建立东厂的指令已经下达,北翼王半点反应都没有。” “那是还没到时候,奴才如今还没有实权,在北翼王眼里屁都不是,不值得他重视。” 皇帝:“你最好时刻警记,没有朕你屁都不是,把握好分寸,莫要整幺蛾子。” “奴才谨记,没有奴才,皇上您也……”在皇帝变脸的瞬间,沈妤安讨好一笑,“您也依旧英明神武。” 皇帝眼神凉凉。 “皇上,北翼王携聂神医求见。” 外头太监禀报。 皇帝身上的银针还没收。 沈妤安忙将沐以清唤到跟前,压低声音交待,“待会儿你给皇上取针。” “朕又不会让他们进来。” “那可不好说,您那儿子今儿没准会硬闯。”沈妤安说道。 皇帝最近对她纵容了些,冥沧御带着聂北川进宫,十有八九怀疑她给皇帝下药了。 果然,不见皇帝宣召,冥沧御直接一脚把门给踹开了。 皇帝:…… 冥沧御带着聂北川闯入了飞霜殿,瞥了沈妤安一眼,向皇帝说道,“儿臣带了聂北川进宫,给父皇复诊。” 皇帝:…… 虽然是关心他,但是直接一脚踹门闯进来,他皇帝的威严何在? 聂北川一进来,就瞧见了皇帝身上的银针,观扎针的位置,一下惊呼出声,“九九还魂针?” 冥沧御变了脸色,锐利的眼神看向了沐以柠,“你给扎的针?” “回北翼王,是民女的兄长扎的针。” 冥沧御锐利的眼神落到沐以清身上,少年身姿有些单薄,骨架瞧不出任何女相,“你怎么会九九还魂针?” “回北翼王,乃家师传授。” “你师父是谁?” “师父就是个普通医者,已经亡故。” 冥沧御锐利的眼神看向沈妤安,“这两个民间大夫,你从哪儿找来的?” 第110章 借个皇子 “在泽州游玩的时候,遇到杀手,受了重伤,被沐以清所救,然后又认识了他妹妹沐以柠。”沈妤安解释道。 冥沧御犀利的眼神盯着她,“可真是巧,沈世子随便遇上个大夫,就会九九还魂针,可真是厉害。” “是奴才的幸运,也是皇上命不该绝。若奴才晚回京几天,怕是有大变数,带神医回来也没用了。” 冥沧御抿唇,盯着沈妤安,久久没有言语。 沈妤安任由他打量,她也不怕他去查,查得到查不到她都有说辞。 难得,冥沧御并没有揪着不放,吩咐聂北川,“先给皇上看看。” 聂北川给皇帝诊脉,蹙起了眉头,许久眉头舒展,神色复杂,“皇上的身体已经大有好转,比草民预想的好太多,皇上这段日子,可有感到不舒服的地方?” “朕觉着一天比一天好,很少再有心脏抽搐的感觉,偶尔心慌,一粒药丸就能够压制下去。” “皇上吃的药物,能否给草民看看?” 救心丸皇帝都是随身携带的。 从枕头底下取出药瓶,递给聂北川。 聂北川取了一粒药,闻了闻,比较复杂的药香味,“皇上,这粒药丸,草民可以拿回去研究一下吗?” “可以。” “谢皇上。” “父皇命沈淮之建立东厂,意欲何为?”冥沧御询问。 皇帝打了个哈欠,一脸疲倦,“朕乏了,这件事回头再说,退下吧。” “草民先给皇上取针,取完针再休息。” 沐以清上前,将皇帝身上的银针一根根取下。 皇帝休息后,冥沧御离开,走时把沐以清和沐以柠叫出了宫。 双胞胎兄妹早前就被聂慎盘问过,沈妤安丝毫不担心。 冥沧御盘问沐家兄妹许久,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消息,他直觉沐家兄妹和沈妤安有关,但是从他们的回答中找不到丝毫线索。 * 时间匆匆,在沈妤安的操持下,东厂逐渐成型。 沈妤安广纳天下高手,收入东厂,并在皇帝的授意下,组建了一支与锦衣卫匹敌的皇家军队,直属皇帝管辖。 此外,设立十八般酷刑,刑具千奇百怪。 东厂初建,如一把利刃,只待开刃之日。 为了小试锋芒,沈妤安命东厂彻查朝中大臣的黑料,为节省时间,易容之后去见了墨长存。 半个月的时间,朝中半数大臣的黑料,如雪片一般送至东厂。 沈妤安一声令下,十几位大臣被抓进东厂,遭受酷刑。 在谏臣弹劾她的时候,一堆作奸犯科,贪污受贿的证据被甩在朝堂上。 就连弹劾她的那位大臣,后宅见不得光的腌臜事也被挖出,转头谏臣的儿子就被抓进了东厂,受尽酷刑。 一时之间,朝臣人人自危。 沈淮之狠辣之名就此传出,让人闻风丧胆。 不少朝臣避其锋芒,开始夹着尾巴做人。 太子痛恨,却拿她毫无办法。 与此同时,沈妤安名下的医堂声名远扬。 名下的几家铺子也逐渐扩张。 为了替朝廷招揽人才,她以沈淮之之名创办学堂,广邀天下名师,学堂学费低廉,没有身份等级门槛,老百姓的孩子也可入学。 并创办状元堂,收容科考学子,领帝令,命各界状元轮流讲学授课。 又与富商温家合作,创办专门的商业学校,为国家培养专业的商人和出色的管事。 有权力开道,做任何事都相对顺利。 此间,皇帝身体大好,已经不需要再每日扎针,除了需要随身携带救心丸以防外一之外,已经与正常人无异。 皇帝高兴之余,也感受到了沈妤安对他的“威胁”,除了建立东厂,沈妤安做的其他事情,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短时间内,成效胜微,久而久之,必能赢得民心。 沈家又手握重兵。 当至高的权利,兵权,与民心并存的时候,对帝王而言是一种威胁。 皇帝有意遏制其发展,又有意放任,他在等,等冥沧御出手,等冥沧御亲手来阻止他这个皇帝的“昏庸”行为。 只是让他失望的,冥沧御最多只是问一下,并不曾出手干预。 皇帝逐渐没有耐心,火气也越来越大,“说好的让北翼王对皇位产生兴趣,结果呢?你倒是重权在握了,北翼王根本完全不在意。” 沈妤安老神在在,“皇上,这才哪到哪?奴才又还没开始做伤天害理,丧尽天良的事情,做的都是好事,北翼王自然没有想要拨乱反正的理由。” “你还打算伤天害理,丧尽天良?” “确实有这个打算,奴才想让皇上借奴才一个皇子,让奴才杀一杀。” 皇帝气得脸都绿了,怒吼,“沈淮之!你放肆!” “皇上息怒。” 皇帝心口起伏,死死地盯着沈妤安,“你好大的胆子!” 沈妤安不吭声了,她若是胆子不大,就不会拿皇帝的命威胁皇帝了。 只要手中有筹码,自然是物尽其用。 上辈子,她已经受够了被权利压迫,这一世,只要有机会,她就要死死地抓住权利,就算不小心把自己玩死,也在所不惜。 自己把自己玩死,总比遭受压迫,无辜被人弄死的强。 许久,皇帝问,“哪位皇子得罪你了?” 沈妤安反问,“皇上可知,西元四皇子来朝当日,晚会上那一场刺杀案,是谁一手策划?” 皇帝眯眼,“这件案子已经结案,凶手指向西元四皇子,难道另有其人?” “确实另有其人,西元四皇子也只不过是一颗被人利用的棋子罢了。” 皇帝震惊,“你的意思,那场刺杀案,是某一位皇子策划?” “正是!那场刺杀,是针对皇上的,也可以说是针对沈家的。” “怎么说?” “混入宫宴的凶手,武功高强,若成功,则能够杀了皇上,改朝换代。若失败,也能除去一劲敌,也就是除掉我。奴才是平西侯府唯一的儿子,臣死,平西侯府注定没落,必然掀不起风浪。” 皇帝神色复杂,“你的意思,一切都是太子策划?” “奴才一番话,所有人都会怀疑太子,可偏就不是太子。” 第111章 她的谋算 皇帝又一次震惊,“不是太子,那还有谁?” 沈妤安想起冥邵殷,心里痛恨,“皇上可好生想一想,您哪个儿子最有可能。” 皇帝陷入了沉思。 他若遇刺身亡,最大的得利者是太子无疑,太子可直接登基称帝。 实际死的是沈淮之,沈淮之死亡,沈家注定没落,能从中得利的人也是太子。 沈家毕竟是二皇子的母族,即使沈家明面上保持中立,可真要面临选择,沈家未必不会支持二皇子。 为以防万一,从太子的视角,沈家是需要除掉的政敌。 除了太子,谁还能从中获利? 皇帝思索良久,始终想不透,“除了太子,朕想不到还有谁。” “那若北翼王无心皇位,待在边关不回京,太子登基,会发生些什么?”沈妤安询问。 皇帝面色沉了沉,“太子无能,心胸狭隘,性情不稳定,他若登基,用不了几年,国家最大可能千疮百孔,民不聊生。西元国会趁机出兵,战火纷飞。” “对!但这只是一方面,太子登基,首先会排除异己,将他认为有威胁的皇子,能杀的杀,不能杀的,遣送封地。唯有一人,能得太子信任,留在京城,并委以重任。” 皇帝脑中一下蹦出了一个人,“四皇子!” “就是四皇子!四皇子母亲出身低微,可以说没有母族,没有任何倚仗,他从很早就投靠了太子,只为太子一人办事。 四皇子为人低调,从不主动出风头,若不刻意关注,会下意识忽略他的存在。 就是因为他对太子忠心,任何事都以太子为中心,相比其他皇子,他可以得太子信任。 太子一旦登基,为稳住朝纲,就要用自己信得过且用着趁手的人,四皇子是一个很好的选项。 若光明正大的争,四皇子是完全没有胜算的。 可若采取迂回的方式,扶持太子登基,忠心于太子,为太子鞠躬尽瘁,得到太子信任重用,久而久之,必能大权在握。 太子为帝,必难创盛世,反乱朝纲,若在江山风雨飘摇之际,大权在握的四皇子站出来推翻太子,他有没有可能夺得皇位?” 皇帝脑子有些混乱,内心久久不能平复。 “值得一提的,叶将军府,表面支持的是太子,实则忠心的是四皇子。一旦沈家没落,失去兵权,兵权最大可能落到叶将军手中。皇上可派人查一查,四皇子的母妃与叶家是什么关系。” 皇帝女人众多,对四皇子的生母完全没有印象,脑子里连个模糊的身影都没有。 若不是沈妤安说起,他都不知道四皇子能跟叶将军府扯上关系。 若这一切是真的,皇帝很清楚,四皇子最终一定能够夺得皇位。 毕竟有心机谋算这一切,就说明足够有耐心,足够隐忍,又得到了叶将军府支持,只待时机成熟,稍微运作一番,必能得偿所愿。 皇帝内心受到了很大冲击,他万万想不到,他的众多儿子之中,竟然还隐藏了这么一位人物。 若非“沈淮之”说,他到死都不会知道,毕竟在他活着的时候,四皇子绝不会冒头。 “你是怎么查到四皇子的?” 沈妤安自然不会说真话,“奴才查当初的刺杀案,查到了群芳楼金凤姑娘身上。” “群芳楼的金凤姑娘,正是被西元四皇子找到的那位流落民间的西元公主。” “查到西元公主身上,正常思维会去怀疑西元四皇子,怀疑是他们兄妹二人合伙演的一场戏。” “奴才当初也是这样认为,可若反过来想,西元四皇子确实是来找妹妹的,在之前与西元公主并未见过,那么是谁谋划了刺杀案呢?” “这个时候,奴才注意到了一个人,一个将西元四皇子和西元公主联系在一起的人物,姜秉月。” “姜秉月与西元公主关系很复杂,据说是自小认识,西元公主是被姜秉月的母亲收养的。” “奴才特地去查了姜秉月和西元公主,查到姜秉月和四皇子私底下有来往,姜秉月与叶将军府的叶凛又关系暧昧。” “此间关系盘中错杂,奴才抽丝剥茧,费了一番功夫,查到了四皇子身上,还查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皇帝静等下文,却见沈妤安端起茶咕噜咕噜灌了两口,等她喝完,顺嘴问,“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奴才发现那个西元公主是假的,西元四皇子被诓骗了。” 皇帝难以置信,“当真?” “当真,咱们四皇子所图很大,弄个假公主过去,估摸是做内应的。” 皇帝眉头紧锁,“他打算做什么?” “有可能是谋划着,等将来做了皇帝,发兵西元国,和假公主里应外合,以此取得战争胜利。” “也有可能是想借由假公主,将来与假公主来个联姻,成了夫妻,然后向西元国借兵,推翻未来做了皇帝的太子,自己登基称帝。” “若是后者,可能会引狼入室,毕竟西元国野心勃勃,说不定会借由帮助女婿夺权的名头把我们北峪国攻陷。” “四皇子心机深沉,所谋太大,奴才觉得他是个隐患,只怕到时候机关算尽太聪明,反把北峪国算计没了。” “所以奴才说,想向皇上借个皇子,杀一杀,把隐患扼杀在摇篮。” “也可以借由四皇子,让其他皇子产生危机,让北翼王警醒,让他误以为皇上您糊涂,意识到臣是个很大的威胁。” 皇帝陷入了沉思。 沈妤安不再多言,她挖空心思一番谋算,该说的都说了,成与不成就看皇帝的了。 四皇子毕竟是皇帝的儿子,要真松口杀,是需要很大决心的。 许久,皇帝开了口,“一切全凭你一张嘴说,证据呢?” 沈妤安等的就是这句话,从怀中掏出一叠纸,展开之后呈上,“臣早就准备好了,这些是四皇子暗地里的关系网,皇上可派人一一去落实。” “四皇子的生母,乃叶老将军的私生女。” “奴才抓了姜秉月的弟弟,重刑之下招供,确认西元公主为假冒。” 第112章 去见儿子 皇帝翻阅着沈妤安呈上的证据,认真看了许久,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是完全想不到,他那个毫不起眼的儿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谋算了那么多,他倒是小看他了。 他也小看沈淮之了,竟然能查到这么多。 皇帝看向沈妤安,眸光深沉复杂,“什么时候查到四皇子身上的?” “回皇上,您命奴才和北翼王调查刺杀案,奴才当时就已经怀疑到四皇子身上了,只是苦于证据不充分,又不想打草惊蛇,所以没有继续调查。” “这些证据,朕会派人一一落实。” 沈妤安弓着腰,微微拱手,“诺!臣还有一事禀报。” “何事?” “臣怀疑姜秉月没死。” 皇帝皱眉,“朕听闻,你亲自去掘了姜秉月的坟?” “是!臣掘了姜秉月的坟,也是因为这样,所以臣怀疑姜秉月没死。” 皇帝下意识就想到棺椁中的尸体不对。 “当时朕并未下令赦免她,只是让西元四皇子将她接走,一旦西元国遗落民间的公主找到,朕就会下令杀了姜秉月,给沈家一个交待。可能姜秉月清楚这一点,才会假死脱身。” “应该是这样。”沈妤安附和,姜秉月夺舍活着,这件事过于可怕,她不打算说,“当时姜秉月已经瞎了,哑了,自己想脱身,必然是不能够的。” “你的意思是,是四皇子救了她?” “奴才是这样认为的,只是这件事做得太过隐秘,奴才尚未找到证据。” “姜秉月已经是个废人了,四皇子救她做什么?” “瞎了哑了,精心调养,未必不能救治好。那姜秉月可不简单,姜家能有今天的富贵,与她有必然的联系,她又是四皇子的人,对四皇子大有益处。” “四皇子所谋者大,往深了说,想要将来能够一举成功,就得有自己能掌控的军队,而私下养军需要钱财。姜秉月是经商天才,正好可以成为四皇子的钱袋子。” 前世,姜府就是四皇子的钱袋子,给四皇子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今生因为她揭露了姜秉月的身世,导致姜秉月被赶出姜家,变相的给四皇子踢除一大助力。 但这不妨碍她抓住这一点给四皇子挖坑。 “只要给姜秉月时间,以她的能力,能够再造一个姜府。姜府在明处,接触了些什么人,有迹可循。可如今姜秉月在暗处,做些什么还真不好控制,查都无处查。” “之前,奴才和北翼王查到,那位假的西元公主,手底下有一批死士。之前以为是西元国养的,后来查清,死士的真正主子是姜秉月,也就是说,那批死士效忠的是四皇子。” “那批死士当时已经被北翼王铲除,可四皇子手底下还有没有养得有死士,不好说。” “奴才只担心,放任四皇子势力发展,将来会成为毒瘤,会突然冒出来,造成致命一击。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皇帝心沉的厉害,久久没有言语,死士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如今四皇子被沈淮之揪出来,必然是要防备的,可若要杀他,那毕竟是他的儿子…… “这件事,容朕思考几日。” * 接下来的几日,沈妤安没有再提起冥邵殷,只等皇帝的答复。 皇帝身体已经大好,不再需要她每日扎针。 而她,已经许久不出宫了,也许久没见儿子了。 前世,错过了小家伙的所有成长,今生,忙着复仇,也错过了一些时光。 沈妤安心下愧疚,也有些着急,告假之后,出了宫,让沛夏与沁羽取得联系之后,去了圣医堂见儿子。 圣医堂是她的地盘,又人来人往的,她假装去巡视,避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走进圣医堂后堂,只见沁羽正弯腰抱着孩子学步。 一晃,小家伙都有八个月快九个月了。 沈妤安眼热,命人守在门口,忙走过去,一把将小家伙抱住。 小家伙咿咿呀呀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哇哇大哭。 沈妤安心急,忙哄着,“星儿乖,我是娘亲。” “主子,你现在是男人。”沁羽小声提醒。 沈妤安表情有些尴尬,哄着孩子,“星儿乖,我是爹……舅舅,是你亲舅舅。” 沁羽和沛夏笑出声。 小家伙依旧哭着,手伸向一旁的沁羽。 沈妤安心揪着,舍不得孩子哭,忙将孩子递给沁羽。 在沁羽接过的瞬间,小家伙哼唧了两下,就不哭了。 沈妤安心酸,看来她得加快速度,赶紧弄死冥邵殷和姜秉月,也不知道自家兄长的魂魄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只有兄长回来,她才能够真正脱身,也能够彻底放心。 “主子,那温家小姐近日又有些小动作,她找了人,一直盯着咱们府上。” “今儿一早,夫人出门的时候,刚走了一里路,就有人往夫人的马车上射了箭,差点就伤到夫人了。奴婢准备禀报,侯爷说,他会处理,不要什么事都麻烦你。” 沈妤安眸中寒意闪过,“没有皇上的命令,没法抓四皇子,但是一个温令仪,想抓还是很容易的,也该收拾她了。” 哄了会儿孩子,沈妤安离开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东厂的人将温令仪抓进大牢。 当东厂的人闯入温家的时候,整个温家都被吓住了,一个个惊慌失措,以为温太傅犯了什么事,结果被抓走的人是温令仪。 温令仪刚被带走,温太傅紧接着就急急忙忙进宫了。 东厂大狱。 昏暗的地牢里,温令仪被绑在柱子上,脸上从眼睛到下巴,横着一道长长的疤痕,丑陋至极。 沈妤安勾唇,笑看着她,“温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温令仪心慌,自打沈淮之建立东厂,手握权柄,她做事越来越小心,今日只是刚出手就被带到了这里,她做得那般隐秘,他是怎么知道的? “沈公公,你为何抓我?” “你说呢?” 沈妤安轻笑,将几根烙铁放置在炭盆里,百无聊赖的玩弄着。 温令仪心扑通扑通直跳,那烙铁是用来做什么的,她再熟悉不过,前世,她就是用那烙铁,将沈妤安活活折磨死的。 那时候她只觉得很爽。 如今想到那滚烫的烙铁会落到她身上,她浑身每一寸肌肤都紧绷着,心底只剩下恐惧。 第113章 皇帝松口 “不要!不要!” 温令仪不停地摇头,满脸恐惧。 沈妤安偏头冲着她笑,表情玩味,“为什么不要?你应该很喜欢这个才对。” 将烧红的烙铁举起,一下重重地压在温令仪心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 “啊!啊!!!” 沈妤安瞧着温令仪痛苦狰狞的表情,一下想到了前世的自己,她当时的样子应该也是这般难看吧。 那个时候她真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痛苦得想死去,可又还没报仇,脑中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能死,她得报仇。 她记不清在大牢里待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她忘记了时间,脑中就一个信念,不能死。 当时姜秉月贵为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算她能活下来,也是报不了仇的,可她就是不甘心呀。 不甘心就那样被她活活折磨死。 沈妤安心底痛恨,又一次将烙铁重重按压在温令仪身上,面对她撕心裂肺的惨叫,她只觉得痛快。 她像疯了一样冲她吼道,“爽吗?应该很爽吧?你不就喜欢这样折磨别人吗?怎么?被折磨的是你,受不了了?受不了你也得受着!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你死的!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温令仪瞳孔放大,难以置信,沈妤安,她是沈妤安…… 沈妤安压根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扔了烙铁,举着她的手腕,用匕首狠狠削下她一块皮肉。 “啊!!!” 温令仪疼得浑身颤抖。 “都督!温贤妃和七皇子带着温太傅闯进来了,根本拦不住。” 确切地说,是对方硬闯,他们怕不小心伤着,不敢拦。 “放他们进来。” 沈妤安若无其事地夹起一块红炭,压在温令仪的嘴上。 温令仪嘴被烫烂了,不停地冒着烟,浑身痉挛,整张脸疼得扭曲发白,全是冷汗。 “住手!快住手!” 七皇子和温贤妃大声喊。 “别让他们过来,若敢过来,格杀勿论!” 沈妤安偏头,给了七皇子和温贤妃一个挑衅的眼神,笑得嚣张,“七皇子大可以试试,咱家敢不敢伤你!” 冥曜翎停下了,心中气愤,“沈淮之!你太嚣张了!简直目无王法!” “王法是什么?王定下的法?这得去问问皇上,怎么判定咱家守不守王法。” 冥曜翎双拳紧握,恨恨地盯着沈妤安,这个嚣张跋扈的阉臣,全是父皇一手纵容出来的! 朝臣说抓就抓,大臣的女儿,不问缘由直接抓到大牢里折磨,如此目无法纪,再这样下去,北峪国岂不乱了套? 冥曜翎快气疯了,可他手里没有兵,这东厂的走狗只听皇上和沈妤安的,根本不忌惮他这个皇子。 “七皇子和温贤妃没把皇上请来,那就是白来一趟,你在咱家这里可没有面子可言,带不走温令仪。” 温太傅心疼地看着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女儿,老泪纵横,嘶哑着嗓音道,“你抓我吧,放了我女儿。” “这可不是你女儿,你女儿早就死了。”沈妤安淡淡道,若不是念及他爱女心切,她才不会好心告诉他。 温太傅怔住,“你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沈妤安讥笑,“你自己的女儿,不了解吗?是与不是,认不出来吗?” 姜秉月装得再怎么像,可她终究不是温令仪,假的就是假的,温家就没人察觉吗? 温太傅僵硬地扭头,看向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女儿,那些被压下去的怀疑,一下全都冒了出来。 自打落水以后,女儿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从生活习惯到性情,都不太一样。 就连弹琴,都不是曾经的水准。 字迹与曾经相比,也只是形似而神不似。 他怀疑过,与夫人探讨过,还特地让丫鬟留意过女儿身上特有的胎记。 给女儿沐浴的丫鬟确定,胎记一样,肩膀上的痣也一样,这的的确确是他的女儿。 可现在沈淮之说不是?这是什么情况? 温太傅心中有个可怕的想法,脸色刷地一下白了。 七皇子和温贤妃也懵了,搞不清楚状况。 “那我女儿呢?”温太傅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出的话,每一个字都艰涩。 沈妤安懒得再回答,说过的话不想再说二遍,舀了盐水,泼在痛晕过去的温令仪身上。 见着人醒了,她坐到了太师椅上,翘着腿,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来人,给我把她的手筋脚筋挑了,往她的肋骨处打上锁骨钉,再把她的皮肤,一寸一寸给我剐下来。” 手底下的人照做。 在七皇子,温贤妃,温太傅,三人惊惧的目光中,温令仪的筋脉被人挑断,被人钉上锁骨钉,身上的皮被人剐下。 牢房里凄厉的惨叫声,吓得温贤妃浑身发抖,七皇子和温太傅脸色也有些发白。 温令仪疼晕过去了,又被盐水泼醒。 沈妤安好心的准备了很多药丸,吊着她的命。 觉得差不多了,让人停了手。 “把大夫找来好生救治,我要她活着。” 她丢下这句话。潇洒的一走了之。 七皇子,温贤妃,温太傅,好长时间缓不过来。 他们三人,离开时如同行尸走肉,浑身僵硬麻木,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离开东厂的。 很快,沈淮之将温太傅的女儿抓入东厂折磨的消息传开。 七皇子,温贤妃,温太傅,亲自前往东厂救人失败的消息也传开。 皇宫,御书房。 皇帝质问,“抓温太傅的女儿做什么?” “回皇上,那温令仪喜欢奴才,奴才将她请到东厂,培养感情。” “呵!”皇帝被气笑了,“把人折磨得半死不活,这样叫培养感情?” “奴才只是用奴才喜欢的方式疼爱她罢了。” 皇帝复杂的眼神盯着沈妤安,“你可真的是残忍狠辣,整颗心都黑暗扭曲了。” 沈妤安恭敬地低着头,“奴才就当皇上这是夸赞了,也只有奴才足够疯癫,才值得北翼王出手。” 皇帝沉默许久,低声开口,“下手轻些,留四皇子一命。” 沈妤安心狠狠跳了两下,“诺!” 第114章 抓四皇子 沈妤安离开御书房的第一件事,就是亲自带着东厂的人前往四皇子府。 二话不说,直接让人抓了冥邵殷,押着冥邵殷入了东厂大狱。 此事一出,举朝震惊。 一个宦官,竟然没有任何缘由就将皇子抓进了东厂,如斯猖狂,这还得了? 太子联合朝臣,第一时间入宫求见皇帝。 结果皇帝称病,避而不见。 太子和朝臣一个个都懵了,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商讨了半天,都怀疑皇帝被人给控制了。 可皇帝不见,他们又不能硬闯,违抗圣意。 最终,太子带着两千锦衣卫,前往东厂救人。 东厂大狱。 冥邵殷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抓了,被人扔进了关押温令仪的大牢,被绑在刑架上。 沈妤安坐在太师椅上笑意吟吟地看着他。 “沈淮之,我犯什么事了,你把我抓来?就算真犯了事,我堂堂四皇子,轮得到你抓吗?” 被押着来东厂这一路,冥邵殷感觉到了羞辱,他向来低调,任何时候都一副淡然模样,难得疾言厉色。 “四皇子没犯任何事,咱家只是看你不顺眼,所以把你抓来找找乐子罢了。”沈妤安嘴角含笑,语气漫不经心。 “你!”冥邵殷气结,竟然只是看他不顺眼就把他抓来,未免太放肆太猖狂了,说他目无法纪都是轻的了,这简直是要造反了,“你就不怕父皇治你的罪吗?” “皇上?皇上当下信任咱家,若知道咱家抓了四皇子,约莫会认为四皇子犯了大罪。到时候咱家随便编个罪名,就能轻轻松松给四皇子定个罪,今儿这事儿便也就揭过了。” 冥邵殷难以置信,“我父皇岂会这般昏庸?” “以前皇上英明神武,当下可不好说,来人,用刑!好好伺候四皇子。” 一应刑具被搬上前。 滚烫的热油泼在四皇子身上,将他烫得皮开肉绽,紧接着,钉子制作的刷子,刷洗着他烫坏的肌肤。 牢房里充斥着凄厉的惨叫声,吓得一旁的温令仪浑身紧绷,心惊肉跳,头皮发麻。 温令仪伤得重,吃了药之后,已经苏醒,只是身体很虚弱。 见着冥邵殷被用刑,那惨烈的模样,让她浑身每一个细胞都是紧张害怕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她怕死,更怕被用了极刑之后,生不如死。 转眼看向那坐在太师椅上,眼睛微微眯着,一副享受模样的沈妤安,在受刑的时候,她已经认出来了,她是沈妤安。 如今更确定了。 只有沈妤安会痛恨她和四皇子。 虽然不知道她是如何认出她的,可如今她落到沈妤安手中,注定不会好过。 遗憾她被烫烂了嘴,不然的话,只要有人来救四皇子,她就能伺机将真相说出来。 一开始,沈妤安享受对冥邵殷用刑的快乐,时间久了,也乏味,直到打斗声传来,又提起了几分兴味。 能关心四皇子死活闯进这里的,除了太子,不做他想。 沈妤安起身,前去亲迎太子。 出了大门,就见着太子率领锦衣卫,与东厂的人打得激烈。 沈妤安眸子微微眯起,“都住手!” 她的人停下了,对面的人也下意识停下来。 冥瑞承阴沉着脸,凌厉的眼神盯着她,“沈淮之,你竟然敢抓四皇子,谁给你的胆子?” 沈妤安勾唇一笑,“没有帝令,太子竟然能够调动锦衣卫,啧啧,不曾想,忠心皇上的锦衣卫,竟然已经转投了太子,这事儿若是让皇上知道了……” 冥瑞承脸色变了又变,锦衣卫首领早在父皇卧床期间,就已经对他投诚,他忙着救人,竟然忘了父皇还活着,锦衣卫没有父皇的命令,不能私自出动,这明显犯了父皇忌讳。 “父皇不知被你灌了什么迷魂药,本宫忙着救人,不得已才说动锦衣卫陆统领,协同本宫前来救四皇子。” “太子可以展开说说,皇上被咱家灌了什么迷魂药?有何证据?” 沈妤安冷笑,“当下别说救四皇子了,太子该想一想,若皇上知道太子调动了锦衣卫,会怎么想?” 冥瑞承脸都白了。 彼时的皇宫,皇帝得知太子越过他,直接调动了锦衣卫,不可谓不愤怒。 锦衣卫是他的人,如今却听从太子号令,若是太子有异心,锦衣卫岂不成了太子对付他的利刃? 皇帝当下也顾不得装病了,气得当即让人宣召太子和锦衣卫首领进宫。 太子经沈妤安提醒,意识到自己很可能触怒圣颜了,可他如今已经领了锦衣卫前来,不该做的也做了,总不能空手而归。 四皇子是他的人,若他今日不能将四皇子从东厂带出去,此后他这个太子哪还有威信可言? 思及此,冥瑞承心一横,厉声道,“给本宫闯进去,就四皇子!” “莫要让他们踏进一步。”沈妤安冷声命令。 两方人马再次交锋,打得激烈。 直到传旨太监前来,宣召冥瑞承和锦衣卫首领陆湛进宫。 冥瑞承脸又一次白了,毫无血色,心中惴惴不安。 陆湛也是,脸色发白。 两人一走,锦衣卫跟着离开,一场闹剧落幕。 围绕在整个盛京城上方的阴云却没有散开。 除了北翼王,诸位皇子和朝中大臣,人人自危。 尤其在太子和陆湛进宫不久,太子被禁足,陆湛被撤职且罚了三十板子以后,皇子和大臣全都坐不住了。 北翼王府。 向来不怎么热闹的王府,今日会聚了无数朝臣,一个个递牌子求见。 皇子也是,除了二皇子,其余全都到北翼王府求见。 当下的局势,他们能求助的人也只有北翼王。 冥沧御从不参与朝政,一直都是局外人的状态,如今沈淮之毫无缘由抓了四皇子,太子被罚,再无人能够制衡沈淮之,他不得不重视。 得了他的允许,皇子和朝臣入了北翼王府。 在正厅见到冥沧御的时候,大臣们纷纷下跪,声泪俱下。 “北翼王!您快救救四皇子吧,那沈淮之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控制了皇上,如今公然抓捕四皇子,挑衅皇权,扰乱朝纲,简直是一大祸害啊!” 第115章 动了杀心 “沈淮之控制了皇上?”冥沧御问。 说话的大臣被问住,忙说,“皇上向来英明,从未如此这般纵容宦官,纵得无法无天,所以臣猜测定是那沈淮之使奸计控制了皇上,北翼王要救救皇上,救我北峪国啊!” 朝臣附和,“北翼王,定要救救皇上,救救北峪国啊!” 三皇子开口,“沈淮之今日敢抓四皇子,明日就敢对付你呀,六弟,可不得不防啊!不能放任他嚣张下去!” 五皇子说,“六弟,沈淮之没有父皇的命令就敢对四皇兄出手,他的权利已然凌驾于满朝文武和皇子之上,连太子都拿他没有办法,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变天了啊!你可不能置之不理啊!” 叶老将军:“五皇子说得对,现如今的情况,若是继续放任,北峪国怕是要变天了!沈淮之权势滔天,沈家手握重兵,不能再放任了。” 冥沧御刚毅的面庞沉冷,眸色晦暗,“你们可有入宫面圣?” “臣等有意面见皇上,可皇上称病,避而不见。” “皇上一开始避而不见,转头又宣召了太子,臣等怀疑,陛下龙体无恙,只是被沈淮之控制了。” “臣等不敢触怒圣颜,当下,怕是只有北翼王您能够见到陛下了。” 皇帝对冥沧御一直都是纵容的,朝臣看得清楚,当下只能寄希望于冥沧御。 “你们先回去吧,本王这就入宫面圣。” * 冥沧御入宫。 沈妤安也同样入宫面圣,比冥沧御提前了半刻钟。 冥沧御到的时候,被皇帝宣入飞霜殿,正好瞧着皇帝和沈妤安在下棋。 他顿时脸色就不好了。 外头都快闹翻天了,朝臣人人自危,结果始作俑者却老神在在的下棋。 “儿臣参见父皇。” “免了,你最近入宫有些频繁。”皇帝落下一子,语气随意,“这会儿进宫,为的什么?” “为的四皇兄!”冥沧御犀利的眼神看着沈妤安,“沈公公为何将四皇子抓进东厂?四皇子犯了什么事?” “没犯什么事,单纯看四皇子不顺眼罢了。”沈妤安淡淡道,落下一子。 皇帝抬眼睨了她一眼,“你要输了!” 紧接着落下一子,沈妤安败势尽显。 沈妤安蹙起眉头,思索片刻,勾唇一笑,“那可不一定。”看了皇帝一眼,“皇上看好了,看奴才如何力挽狂澜,向死而生。” 一子落下,原本必死的局出现了转机。 这回轮到皇帝皱眉了,盯着棋盘,一副思索模样。 一旁的冥沧御脸色沉了下去,被皇帝和沈妤安的态度气到了,还是第一次,面对他的时候,皇帝漫不经心,以前从不会这样。 “父皇到底有没有在听?” 皇帝看都没看他,认真下棋,随意敷衍一句,“朕听着的,你想说什么就说。” “四皇兄没有犯事,沈淮之却将他抓进东厂,如此荒唐的行径,父皇竟也纵容?” 皇帝落下一子,随口道,“抓就抓了,朕儿子多,拿一个让淮之玩玩,也没什么。” 冥沧御没想到皇帝会说出如此荒唐的话,震惊在当场,“父皇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皇上,您输了!哈哈!” 沈妤安落下一子之后,哈哈大笑,几分得意。 皇帝皱着眉头,盯着棋盘,他和沈淮之下了很多次棋,这还是第一次输,只怪他分了心。 说是在下棋,余光却一直在观察儿子的反应。 有些懊恼,不满地看向冥沧御,“进宫就是为了老四的事情?又不是多大点事情。这件事,淮之和朕报备过,朕允了的。你向来不理会朝政,这些事以后也别管了。” “父皇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昏庸?被抓的不是阿猫阿狗,是您的儿子,堂堂一国的皇子!若他犯了大罪,被抓进东厂也没什么,可目前看来,他没有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 皇帝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有些不太舒服,“也不能算没犯罪,听说老四和那姜秉月关系匪浅,姜秉月又与那西元四皇子关系匪浅,说不定老四早就与西元国有勾结,通敌叛国了。” 听说?说不定?凭空猜测就给人定罪。 冥沧御气得黑了脸。 之前得沈妤安提醒,他有查过冥邵殷和姜秉月,确实查到这两人私底下关系密切,也查到四皇子与叶将军府有来往。 身为皇子,但凡有些野心,私底下拉拢朝臣也是正常的。 他无心朝政,自然也不想卷入兄弟之间的争斗,这些事对他来说无关痛痒,自然不做理会。 只是单凭四皇子和姜秉月的关系,就说四皇子通敌叛国,这简直无稽之谈。 “父皇,办案要讲究证据章程,无凭无据就给人定罪,你什么时候昏庸至此?” “你放肆!你竟然说朕昏庸!”皇帝怒拍桌子,怒目圆瞪,死死地盯着冥沧御,“正是一国之君,朕说谁有罪,谁就有罪!” 转而蹙起眉头,手捂着额头,一副痛苦模样。 “皇上,可是又头疼了?”沈妤安慌忙起身,搀扶着帝王,“奴才扶您去休息。” 冥沧御几步上前,扣住了沈妤安的手臂,凌厉的眼神盯着她,“你对皇上做了什么?” “王爷可是怀疑奴才谋害皇上?奴才冤枉啊!” “痛痛痛!朕头痛,淮之,快,扶朕去休息!传沐以清!” “王爷,先让奴才扶皇上去休息。”沈妤安用力挣脱冥沧御,边嚷嚷,“沐以清!快来给皇上瞧瞧!” “传御医!让人到北翼王府把聂北川找来!”冥沧御沉声道。 他当下已然不信任沐以清,内心断定沈妤安联合沐以清做了手脚。 半个时辰后,聂北川进宫,给皇帝诊脉之后,进行了一番详细检查,没有看出任何问题。 他心情有些沉重,怀疑自己医术不精,以至于看不出端倪。 “王爷,奴才真没有谋害皇上。”沈妤安很是无奈道,“您怎么就不相信呢?那四皇子,很可能真的勾结外敌,奴才是以防万一,提前将隐患扼杀。” 很可能,以防万一,模棱两可的措辞彻底将冥沧御激怒。 冥沧御怒火中烧,冰寒的眼神盯着沈妤安,“信不信本王现在就杀了你?” 第116章 对他下毒 “王爷可以试试。”沈妤安笑看着冥沧御,眼神毫不掩饰的挑衅。 一番话,彻底将冥沧御激怒,他快速上前,大掌成爪,掐向沈妤安的脖子。 沈妤安侧身避开的同时,转而攻向冥沧御。 两人打在一起,转瞬就过了数十招。 并非沈妤安有多厉害,而是冥沧御着了道,越来越力不从心。 他的脸色沉得能滴出墨来,看沈妤安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死人。 沈妤安始终嘴角噙笑,她有胆子激怒冥沧御,就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特地往身上涂抹了毒药。 冥沧御之前握过她的胳膊,沾染上了毒粉,与她交锋的时候,也吸入了一些。 他越是动武,毒药发作得越快。 让她震惊的,他在中毒的情况下,竟然能与她过上数十招而不显败相,战无不胜的北翼王,果真不是浪得虚名。 冥沧御是懂医理的,在与沈妤安交手的过程中就发现自己中毒了,也因为这样,更加气恼,以至于招招狠辣。 却不料,没能伤沈妤安分毫。 帝王一直在观战,时间久了难分胜负,脸色变得难看,他清楚自己儿子的实力,怀疑冥沧御故意放水。 想着这两人过往的“情分”,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心里堵得厉害。 “够了!在朕的寝宫打斗像什么话?都给朕滚出去!” 帝王一声吼,两人同时收手。 冥沧御中了毒,着急回府解毒,冷冷地看了沈妤安一眼,拂袖离去。 沈妤安呼出一口气,对方好歹是一国王爷,又是皇帝属意的储君人选,她不敢太过,下毒也是选择不致死的。 一翻试探,冥沧御比她认为的还要难对付。 她今日对他出阴招,算是彻底将他得罪了。 “朕让你激发北翼王的野心,不是让你勾引他的!”皇帝恼火道。 “勾引”两个字让沈妤安傻了,她理解不了皇帝的逻辑,“皇上,奴才冤枉,您从哪里看出奴才勾引北翼王?” “北翼王的武功朕很清楚,他能打不过你?明摆着舍不得伤你,故意放水!” 沈妤安:…… 她总不能说自己给北翼王下毒了吧? 真说了,估摸皇帝现下就会让人将她给砍了。 “皇上,奴才的武功也不差的。” 皇帝眼神轻蔑,“朕不瞎!你那点武功在北翼王跟前,正常过不了十招!” 沈妤安备受打击,她有那么差吗? 生完孩子,她得空就练武功,丝毫不敢懈怠,比之曾经已经有很大突破了。 “皇上,不管怎样,北翼王已经被臣激怒了,想来臣再继续放肆下去,他会忍不住干涉朝政的。” 皇帝犀利的眼神盯着沈妤安,冷声道,“依朕看未必!你都已经肆无忌惮到不问缘由抓了四皇子,北翼王竟然还能对你留情,朕只担心他无法对你狠心,放任你权倾朝野!那朕岂不是受你诓骗,养出一头野狼来?” 说着话,帝王眼神里显露了杀意。 沈妤安心沉了沉,“陛下这是容不下奴才了?” “早在你用朕的性命做筹码威胁朕的时候,你就该知道,朕容不下你!纵容的前提是朕还能掌控你!北翼王对你留情,也意味着你会失控,识趣就该自我了断,而非让朕动手!” 帝王的眼神锐利冷酷。 他利用沈淮之激怒冥沧御,也想借冥沧御的手杀了沈淮之,以正朝纲,笼络朝臣的心,结果失败了。 内心不可谓不愤怒。 沈妤安没想到前一秒还和她演戏激怒冥沧御的皇帝,转头就想杀了她,果真是伴君如伴虎。 “奴才不会自我了断,皇上也杀不了奴才。” 沈妤安注视着皇帝,眼神凉薄,“奴才救皇上,是想利用皇上谋算,当然,奴才也在时刻防备着皇上。” “皇上时常服用的救心丸,是救治您心疾的药物,也是慢性毒药。” 皇帝变了脸色,“你竟敢……” “皇上对奴才没有信任,那就该知道,奴才对您也是不信任的。奴才能救您,自也能杀您,并且让御医查不出任何痕迹。” 沈妤安勾唇,直视帝王,笑意不达眼底,“皇上没有救心丸会死,服了救心丸,毒发的时候若奴才不在身边,您也活不了多久。” “当下北翼王无心皇位,太子空有野心,没有能力,且已经丧失皇上的信任,想来不愿传位于他。二皇子母族是沈家,皇上应该也不属意他。那就只剩下一个七皇子可选,毕竟其他都不成气候。” “七皇子有些能力,但似乎朝中无人可用。他若称帝,太子党和二皇子党的大臣可能会不服他,初期说不定会反受制于朝臣,未来是个什么情况不好说。” “皇上杀我一个,必也要除掉沈氏一族,西元国虎视眈眈,没了沈家,新帝又无能,不出意外,西元国会兵临城下。” “北翼王擅战,可他只有一人,他若领兵对抗西元,意味着无暇顾及西北那边,岂知西北之外的塔楚国会不会趁机发兵。” “当下的北峪国,能用的武将不多,叶家军早年间皇上派出去过,属实是不堪大用。” “所以,皇上您还不能死,奴才也不能死,沈家更不能发生意外。” “再说了,奴才和沈家也不是傻的,干等着皇上杀头。奴才已经给远在边关的四叔去信了,一旦京中有变,就起兵反了朝廷。” “奴才父亲手中还握有十五万大军,若皇上铁了心要除掉沈家,想来父亲不会坐以待毙。” 她每说一句,皇帝的脸色就阴沉一分。 沈妤安的语气嚣张至极,完全有恃无恐,实则内心并没有底气,她父亲太忠心了,皇帝若要杀头,他会伸长脖子等着砍。 这就是所谓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沈家但凡有异心,前世就不会任人宰割。 当年,皇帝卧床,太子为除掉沈家,匆忙定罪。 父亲和爷爷无处喊冤,选择认命。 她讨厌他们的愚忠,但某种程度上也能理解。 那时候若是起兵谋反,引发内乱,西元国必卷土重来。 内乱会导致国家元气大伤,面对西元国的时候,将会毫无胜算。 对于父亲和爷爷来说,不反抗才是明智的选择。 第117章 杀子仇人 若沈妤安面对的是太子,一旦动了杀心,可能会不管不顾。 可她面对的是当今皇帝。 今上虽谈不上有多英明,但属实是一个勤政爱民,对整个国家负责任的好皇帝。 他把江山看得重,不想在自己垂暮之年,看着国家再次陷入战火,甚至分崩离析。 若即使对沈妤安动了杀心,在清楚利害关系之后,也只能放之任之。 最主要儿子不堪大用,他还不能死。 “朕不想见到你!滚出去!” “奴才告退!” 沈妤安刚走,皇帝就让人宣召冥沧御和聂北川进宫。 * 冥沧御出宫之后,急匆匆回府,才刚踏入王府,一口黑血就喷了出来。 府内一阵人仰马翻。 他被人扶着回了卧室,聂北川给他把脉之后,忙喂他吃了一粒护住心脉的药丸,然后给他扎针控制毒素蔓延,最后配置解药。 等他情况稳定了,才问,“你自己就精通药理,怎么会中毒呢?” 冥沧御脸色难看,“沈淮之!” “沈淮之下毒害你?”聂北川难以置信,“你们两个不是……关系很好吗?彻底闹翻了?” “本王和他关系不好!一直都不好!只是他竟然敢……”冥沧御恼火,“本王非亲手杀了他不可!” 聂北川都糊涂了,他一直以为北翼王和沈淮之关系很好,还亲眼看他们亲过呢,结果关系一直都不好? “沈淮之为何下毒?” “这毒是近他身的时候染上的,若不动武,不会毒发,他一直防备本王对他出手。” “王爷对他出手了?为何?” 冥沧御将宫里的情况简单述说了一下。 聂北川眉头紧拧,“照这么说,皇上十有八九是中毒了,只是我医术浅薄,查不出来。” “如今皇上被沈淮之控制,变相等同于王爷被挟制,王爷可不能再如今日这般莽撞,不然皇上可能有危险。” 冥沧御脸色难看,他放之任之,一直以为尽在掌控,没想到会养虎为患,“夙隐,去盯着沈家,但凡沈家人出门,都给本王绑了!” 空气波动,暗卫夙隐离去。 正在这时,宫里来人,宣召冥沧御和聂北川进宫,两人都感觉不妙。 * 沈妤安谈不上多了解冥沧御,但多少还是清楚一些的,不敢大意。 她离开飞霜殿后,直接出宫回府,嘱咐家里人近期少出门。 同时,让沈丰年调兵遣将,将沈家守得严严实实。 此番做派,是个人都能看出不寻常。 她倒也不担心家人落到冥沧御手中之后,她会受制于人。 毕竟沈家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上帝王的命贵重。 她只要掌握着皇帝的性命就够了。 冥沧御只要不想皇帝死,都会忌惮她三分。 有这三分,就足够她肆意妄为了。 * 冥沧御和聂北川进宫。 皇帝道出实情,冥沧御恼火,“糊涂!” 竟然为了让他当储君,与沈淮之合谋,这简直荒唐至极! “儿臣早就说过,对那个位置没兴趣,父皇怎么就不肯死心呢?” “别人争都争不到的,白白送到你手上,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 皇帝无法理解。 “儿臣不喜欢束缚,做王爷挺好。” “你就甘愿屈居人下?若是将来新帝防备你,对你动了杀心,你如何自处?” “没有人敢!” 狂妄至极的四个字,让皇帝一时语塞,他不懂他这个儿子哪里来的自信。 “也是有人敢的,沈淮之就对你下毒了。”聂北川小声说道。 皇帝惊诧,“沈淮之给你下毒?什么时候?严不严重?” 冥沧御沉着脸,“刚才打斗的时候。” “难怪……朕还以为是你故意放水,解毒了吗?” 一旁的聂北川说道,“不是致命的毒药,量不大,已经解毒了。” 皇帝怒不可遏,“这个沈淮之太大胆太猖狂了!留他不得!” 冥沧御沉默了,看向了聂北川。 聂北川神色凝重,“救心丸的成分我分析过,其中一味药至今没有分辨出来。从皇上的脉象上,目前看不出问题,只能传书让我祖父和瞿师叔前来看看了。” “朕本就是该死之人,能活这段时间都是白捡来的,不用顾忌朕的生死。沈淮之留不得,当杀则杀!” 皇帝先前还有顾忌,得知沈妤安对冥沧御下毒,当下是片刻也容不得她。 “朕驾崩后,你必须得登基!”皇帝严厉地看着冥沧御,面色严肃,“只有你做皇帝,北峪国才能安稳!也只有你才能让他国忌惮!” “沈淮之不足为惧,立储之事以后再说。” * 连着三天,冥沧御都呆在北翼王府。 而沈妤安,基本都呆在东厂,再没有进宫。 沈丰年和沈老将军也难得没去上朝。 朝臣能明显感觉到局势紧张。 这日下午,沈妤安正坐在大牢里监督属下对温令仪和冥邵殷用刑,迎来了不速之客。 “都督,北翼王硬闯,我们拦不住……” 沈妤安看向迎面走来,一袭玄色华服面色冷然的冥沧御,勾唇笑了下,“稀客!” 冥沧御漆黑寒眸盯着她,眼神如同利箭一般锋利,“本王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到头来竟然每天躲在东厂,哪里都不敢去。” 沈妤安纠正道,“不是躲,是无聊,也只有这东厂大狱相对有意思。” “救……救……我……六弟……” 冥邵殷艰难地睁开眸子,祈求的眼神看着冥沧御,他浑身上下血淋淋的,伤口深可见骨,有些地方挂着肉泥,样子异常可怖。 冥沧御来时已经注意到他,内心是震撼的,他认识的沈淮之,不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杀人不过头点地,什么样的仇恨才会将人折磨至此? 几步走向冥邵殷,掌下用力,一下震断了绳索,手稳稳地托住冥邵殷。 沈妤安讥笑,“好个兄弟情深,你可知他做了些什么?” “不管他做了什么,都轮不到你来惩罚!”冥沧御冷冷道。 沈妤安冷笑,“是吗?若我告诉你,沈妤安怀孕了,生下了一个孩子,冥邵殷和温令仪把孩子抱走了。” 她前世的孩子,说不定被折磨致死,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痛苦呢?冥沧御也应该跟她一样痛不欲生才对! “冥沧御!你想救你的杀子仇人吗?” 第118章 掐她脖子 冥沧御怔住,扶着冥邵殷的手僵硬,他听到了什么? 沈妤安怀孕了? 他的孩子? 温令仪和冥邵殷杀了他的孩子? 他低下头看向冥邵殷。 冥邵殷表情也是震惊的,艰难地摇头否认,“不……” 他没有!沈淮之太狠了!为了害他,竟然可以编造这样的谣言! 他没有前世的记忆,站在他的角度,他是冤枉的,很无辜。 他一直认为被抓进东厂,是刺杀案的真相暴露,沈淮之是为当初的事复仇。 只有温令仪是知道真相的,让她震惊的,那个孩子竟然是北翼王的儿子。 她震惊,又无法理解,既然是北翼王的儿子,既然沈妤安和北翼王关系匪浅,当初她因未婚先孕被逐出京城,为何不求助北翼王? 沈家被构陷,为何不求助北翼王? 当初事发突然,就算北翼王不能阻止沈家满门抄斩,但是还沈家一个真相,是能够做到的。 为何要绕那么大的圈子,选择扶持冥邵殷来换取为沈家平反的机会? 冥沧御看冥邵殷的眼神复杂,悄然松开了手,僵硬着站直身,再次看向沈妤安的时候,眉头紧拧,眼神晦暗复杂。 “本王如何相信你说的是真是假?沈妤安在哪里?” 沈妤安轻扯嘴角,冷笑,“信与不信,那是王爷的事,咱家根本不在意。今日我对冥邵殷和温令仪所做的一切,皆是他们罪有应得。” “至于沈妤安,王爷该问问自己,您手握重兵,权倾天下,放眼四海,只要您想,一切皆唾手可得,怎么就找不到一个沈妤安呢?” 沈妤安嘲讽地看着冥沧御,“她费尽心思从您身边逃离,这辈子,约莫都不想出现在您眼前。” “沈淮之!”冥沧御厉呵,眸子冰寒,“别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那你杀啊!杀了我一个,皇上得培养,北峪国得陷入内乱,沈妤安也将会永远恨你!” 冥沧御眼神凌厉,瞬息来到沈妤安跟前,有力的大掌一下掐住了沈妤安的脖子。 他身上的毒已经解了,速度极快,快到沈妤安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 他掐着她的脖子,如同她经常做的那个噩梦。 唯一的区别,梦里的人,手是冰冷的,冰冷刺骨,而他的手掌,是温暖的。 强而有力的手掌一点点收紧。 沈妤安呼吸不畅,眸子死死地盯着冥沧御,她不怕他,她不能害怕他…… 冥沧御看着她的眼睛,那冰冷倔强的眼神,不肯服软的模样,像极了他认识的沈妤安,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杀……杀了他……”冥邵殷艰难道,他倒在地上,看沈妤安的眼神充满了期待和畅快。 冥沧御手发麻,他又一次中毒了,眸子暗了下,松开了沈妤安。 沈妤安脖子发疼,被夺走的呼吸回来了,猛咳了两下,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和冥沧御实力悬殊实在是太大了,无论她再怎么练,都不是他的对手。 若他真想杀她,哪怕中了毒,也能要了她的命。 “她真的生了一个孩子,本王的孩子?”冥沧御低沉喑哑的嗓音询问。 沈妤安讥笑,她本来是不打算告诉他的,见他要救冥邵殷,一时愤怒说了出来。 既然说了,不介意多说一些。 “是,当时传闻她未婚先孕,那并非传闻,她确实怀有身孕。你自己算算时间,也该知道,那是你的孩子。” 让沈妤安比较郁闷的,那小家伙长得跟冥沧御几乎一个模子,简直太像了。 她参与了生孩子,又好像没参与,就没一个地方长得像她。 虽然这不妨碍她爱孩子,可还是让人很怄。 唯一的好处,那张小脸看久了,淡化了她对冥沧御发自内心的恐惧。 冥沧御想多问孩子一些,又想到“沈淮之”说的,孩子落入了温令仪和冥邵殷手中,冥邵殷是他的杀子仇人,话哽在喉咙,问不出口了。 许久,低哑的声音询问,“他们为何要对一个孩子下手?” 沈妤安也想这样问,为何要对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下手?她到死都不知道她生下的是儿子。 她的亲生儿子,她前世一面都没见过就被带走了。 姜秉月把孩子带去了哪里? 她想知道孩子受了什么苦,又不敢知道。 她没有勇气问姜秉月,她不敢问。 “温令仪和沈妤安有仇,所以带走了孩子。”沈妤安低声道,声音有些哽咽,强压下情绪,“我要温令仪和冥邵殷生不如死!” 冥沧御眸色暗了下,一个从未谋面的孩子,他并没有过深的感情,他唯一能想象到,沈妤安失去孩子,会很痛苦。 想到此,心脏像是被人捏住,一阵阵紧缩。 迈步走向冥邵迎,居高临下注视着他,“兄弟一场,虽无多少感情,但觉着,你我血缘相系,不该让你在此受人折辱,可你万不该害我孩儿。” 冥邵殷摇头,“不……” 他没有,他真的没有。 “沈妤安愿意把孩子生下来,说明她很在乎那个孩子,你伤孩子,等同于伤她,你确实该死。” 冥沧御掌下运气,一掌劈下,冥邵殷当场吐血晕死过去。 沈妤安怔住。 冥沧御没再多言,沉默着离开了大牢。 沈妤安目送他远去,心情复杂,等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几步走向冥邵殷,探了探鼻息和脉象。 人没死,只是受了很的内伤。 不去纠结冥沧御为何没将人打死,忙给冥邵殷喂了一粒药丸,她可还没折磨够。 姜秉月看着这一幕,心颤,身子控制不住发抖,她害怕了,后悔了,她明明已经借由温令仪的身子重生,她就不该明着去招惹沈家人。 不明着招惹沈家人,她还能好好活着,就不会被沈妤安发现拆穿。 如今,她想死都死不了。 死不了,就没法再借由他人的身体夺舍重生,她很可能会在这昏暗潮湿的大牢里度过漫长的岁月。 想到此,姜秉月整个人近乎癫狂,她努力挣扎着,目眦欲裂。 不,她不要永远呆在这里,她要逃出去,她要去西元国,她要报仇。 第119章 无法解毒 沈妤安看向奋力挣扎的姜秉月,那狰狞疯狂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别费力了,你挣脱不开的,这辈子你就交待在这里了,别痴心妄想能逃出去。” 姜秉月仇恨的眼神看向沈妤安,恶狠狠的,像是要吃人。 她要杀了她! 总有一天,她要杀了她! 沈妤安走向她,随手拿过一旁的鞭子,狠狠一鞭子抽在她身上。 换来姜秉月一声凄厉的尖叫。 她嘴上被烫伤,已经结痂了,如今张嘴尖叫,化脓的伤口裂开,开始流血。 沈妤安又是一鞭子。 姜秉月又一次尖叫,嘴上的伤口撕裂更加厉害。 “把她嘴上的伤疤给我揭下,给她抹药。”沈妤安冷漠道。 两个属下上前,粗鲁地揭下伤疤,涂抹上药膏。 此举换来姜秉月更加凄厉的尖叫,剧烈的疼痛让她疯狂的挣扎着,整张脸扭曲狰狞。 沈妤安心里十分畅快,她发现她已经心灵扭曲了,她就表态的享受这种折磨人的快乐。 也只有在这种折磨人的快感之中,她前世所受的痛苦才能够被淡化。 * 冥沧御离开东厂大狱,外头天空灰蒙蒙,一如他压抑的心情。 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北翼王府的。 聂北川着急地抓着他的手,给他治疗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呆滞的,像是丢了魂。 “怎么这么不小心,又着了道?”聂北川眉头紧拧,忙戳破冥沧御的手指放出毒血,“不是给了你避毒丹吗?中了毒,怎么也不吃一颗?” 说了半天话,发现冥沧御始终一副呆滞模样,吓了一跳,重重地拍了下冥沧御,“你怎么了?怎么跟中邪了一样?” 冥沧御回神,看着聂北川,艰涩开口,“沈妤安生了一个孩子,本王的孩子。” “啊?” “孩子死了。” “啊?不会吧?”聂北川的声音拔高,难以置信,“你找到沈妤安了?” 冥沧御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 “沈淮之说的。” 聂北川陷入了沉思,“这太突然了,真的假的?” 冥沧御沉默,脑子很乱,心头压抑得难受,完全无法冷静思考。 “孩子……孩子怎么没的?”聂北川询问。 冥沧御像个木头一样回答,“温令仪和冥邵殷害死的。” 聂北川眉头紧拧,“他们为什么要害你的孩子?且据我所知,四皇子没离开过京城,温家小姐就不知道了,他们怎么知道小师妹的下落?怎么从小师妹手中把孩子带走的?” “正常女人,若是孩子没了,怕是会不管不顾冲出来找四皇子和温小姐报仇,可现在小师妹连个影子都没露,依旧躲着,不太寻常。” 听聂北川一番分析,冥沧御逐渐冷静,“你的意思,沈淮之撒谎了?” “倒也不是,只是觉得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小师妹早该冲出来报仇了。不过在外人眼中,她是已死之人,冒出来就是欺君,许是被沈家人拦住了。不过可以确定的,她一定在京城。” 冥沧御当即召来王府侍卫首领,下令严查沈妤安的下落,同时让人盯紧沈淮之。 “之前还觉得沈淮之抓温小姐和四皇子很突兀,若是为沈妤安报仇,一切倒也说得过去。”聂北川唏嘘道。 冥沧御心里压抑得难受,沈妤安孩子没了,首先想到找沈淮之帮忙,全程忽略了他,就那么不想见他吗? “话说,沈淮之如今大权在握,又下毒变相控制了皇上,沈家又手握重兵,你想好怎么对付他了吗?”聂北川询问。 冥沧御心情复杂,之前在东厂大狱,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想杀了沈淮之,可是他下不了手。 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能杀沈淮之。 而他不经意在沈淮之身上看到了沈妤安的影子,也是真的下不了手。 “先等外祖父和瞿师叔前来,帮皇上诊治之后再做决断。” * 众臣求了北翼王,结果北翼王去了趟皇宫和东厂大狱之后,就没了后续。 诸位皇子和朝臣惶惶不安。 一连数日,冥沧御闭门不出。 聂北川每日进宫给皇帝看诊。 沈妤安多数时间呆在东厂,偶尔回趟沈家。 她有心去看望孩子,担心被跟踪,不能去。 这日,聂慎和瞿玄子入京,先是入了北翼王府,紧接着随同冥沧御入宫替皇帝看诊。 飞霜殿。 聂慎和瞿玄子轮流诊治,可以判定皇帝中了慢性毒药,却无法辨别中了什么毒。 两人都算是医界泰斗,头一遭遇到这么棘手的事情,表情都很是凝重。 “制毒之人的医术,出神入化,那个沐以清,我与他探讨过医术,不像是能制作出如此精妙毒药的人。”聂慎沉声道。 皇帝说,“救治朕的人并非沐以清,而是沈淮之,制毒之人应该也是沈淮之。” 聂慎诧异,“怎么会是沈淮之?没听说过他会医术。” “朕也没听说过,可确确实实是他救治了朕。” 冥沧御沉声道,“可能是沈妤安教他的,沈淮之曾离京超过半年,可能就是那半年,学会了医术。” “怎么可能?”聂慎完全不相信,看向冥沧御,“你足够聪慧了,当初让你学医,光是药理就学了将近两年,那沈淮之再聪明,还能比你聪慧数倍?” “那是因为我对医术不感兴趣,学医药理只为防身,不曾用心。”冥沧御说道。 “就算如此,也没道理半年就成神医的,尤其是九九还魂针,一般人学不会。 而且这九九还魂针,学会了也救不了皇帝,得配合鬼门十三针。 当初北川写信来,讨要过鬼门十三针,后来那沈妤安死了,也就没将书给她,如今这沈淮之却学会了,此时蹊跷!” 聂慎说着,下意识看向瞿玄子,“该不会是你将医方透露出去的吧?” 瞿玄子心虚,“怎么会?” “怎么不会?”聂慎眼神犀利,“那沈妤安可是你的徒弟!当年我把她逐出隐山,你都给我下跪了,最后还追着她离开,你可是宝贝她得很!” 第120章 怀疑试探 “我来京城的时候,那丫头已经去了,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瞿玄子说道。 聂慎眼神犀利,“沈妤安是假死,她就没私底下找过你?” “真没有,那丫头……”瞿玄子叹了口气,避开了聂慎的目光,一副悲伤模样,“若是可以,我倒是想见她一面,可她躲我躲了很多年了。” 聂慎盯着瞿玄子看了半天,收回了目光,他只是怀疑,并不是很确定。 内心里,也不太能够接受,沈妤安一个十几岁的丫头,医术竟然在他之上,更无法接受沈淮之竟然也学会了九九还魂针和鬼门十三针。 九九还魂针他研究了很多年,始终不得其法。 鬼门十三针,他倒是差不多研究透彻了,却耗费了十几年时间,且轻易不敢使用。 这针法邪门,八字弱的,或者年纪大阳气不足的,一个弄不好反会被针法所伤。 结果沈淮之一个从鬼门关闯过来的人,竟然敢使用此针法,且似乎没有任何不良反应,这过于古怪。 聂慎想不透。 “无法给皇上解毒,接下来该怎么办?”聂北川看向冥沧御,询问。 冥沧御眸色晦暗,“连外祖父都没有办法,我们只能受制于沈淮之。” “无需顾及朕,一切以国家的安危为重。”皇帝面色严肃,“沈淮之狼子野心,竟敢以朕的性命做筹码,若投鼠忌器,反倒是以为朕怕了她,助长她的嚣张气焰!” “朕只有一个要求,朕驾崩以后,你必须登基为帝。当下的北峪国,也只有你称帝,一切才可控。” 冥沧御面无表情,眸色晦暗,“儿臣并不想一辈子困在皇宫,儿臣会找沈淮之好好谈谈,谈妥则罢,谈不妥,再另想他法。” 皇帝气怒,“朕都说道这个份上了,你怎么就……” “孩子大了,自有他自己的追求,他不愿意做皇帝,勉强他登基,他也做不了一个合格的君王。”聂慎沉声道。 皇帝面色僵了下,“朕只是想把最好的留给他。” 聂慎冷笑,“那只是你以为的最好的!当年就因为你的自以为是,毁了诺儿一生!” “花言巧语哄骗她,妄图将她困在皇宫,把她当做金丝雀一般养着,让她跟一群女人争风吃醋!” “她受不了了,想逃离,你却布下天罗地网去追,连获得自由的机会都不给她!” “以为谁都稀罕当皇妃吗?早知道她会遇上你,老夫当年死活都不会让她下山!” 他费尽心思娇养的女儿,到头来为了个男人失去了天真快乐,最后还失去了医者的原则,为了救这个男人,违背祖训杀了人,还害死了自己。 聂慎看皇帝的眼神充满了愤怒,“你当初想把诺儿囚禁在皇宫这座牢笼,如今又想囚禁她的孩子,这就是你自以为是的爱?” “朕没有自以为是,当皇帝有什么不好?” 皇帝不理解,他费尽心机夺来的江山,怎么到了聂慎这里就成了牢笼?他只是想把最好的给自己的孩子。 看向冥沧御,“你也觉得,朕传位给你,是想要囚禁你?” “儿臣没那么想,只是不喜麻烦,不想操心家国大事。儿臣心中没有天下苍生,注定无法成为合格的君王。” “那是因为你没有在其位,等你做了皇帝,自然而然会为苍生负责。” “父皇不用白费心思,还是认真想一想,这江山,除了儿臣,谁坐比较合适。” * 冥沧御出宫后,让人约了沈妤安。 一品香茗。 雅间里,冥沧御和沈妤安相对而坐,两个人都是面无表情。 “需要什么条件,才能替皇上解毒?”冥沧御沉声问。 沈妤安勾唇,看来隐山山主也没能替皇帝解毒,“王爷一片孝心,按理奴才应该成全,只遗憾奴才如今没有想要的,也提不出条件。” 冥沧御眼神锐利,“沈淮之,若皇上有个万一,你沈家九族将无一人能够保全,两败俱伤想必不是你想要的结果。” “王爷误会了,奴才救了皇上,又怎么会想害死他呢?更不会奔着两败俱伤去。奴才下毒,是用来保障自身的安危,并非想毒害皇上。若皇上对奴才没有杀心,奴才保证,不仅不会伤害皇上,还会尽最大的可能,让他多活十来年。” 沈妤安说得真诚,以她现在的实力,弑君夺位不现实,皇帝活着,对她才是最大的保障。 冥沧御盯着她,打量许久,脸是沈淮之的脸,可说出的话,办的事,完全不像沈淮之的行事作风,反倒是更像沈妤安,他到底是谁? 他离京那大半年,去了哪里? 冥沧御怀疑眼前的沈淮之可能是沈妤安假扮,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身形差太多了。 他让人调查过,沈淮之净身当日,脱了裤子,确实是个男人。 比较可疑的点,是他净身那天,是自己阉割的。 就算自己阉割有些不同寻常,可脱了裤子是男人,这点敬事房的太监应该不可能看错。 冥沧御内心矛盾至极,纠结至极,想不透。 沈妤安摸了摸脸,“奴才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叫王爷这样一直盯着看?” 冥沧御锐利的眼神盯着她,“本王觉得你很像一个人,从很久以前就觉得像。” 沈妤安心里咯噔了一下,面上一派镇定,“像谁?” “像一个可恶至极,把本王耍得团团转的女人。” 冥沧御始终盯着沈妤安,不错过她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沈妤安笑了下,“奴才知道王爷说的是谁,奴才跟那人相处多年,有些相似也是正常的。” “是吗?” 冥沧御眉头紧拧,沉默片刻,说道,“本王与那人之间,有太多的问题没有解决。” “她失忆了,本王希望她能想起一切,给本王一个交待。本王也想从她口中,清楚的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竹知意说,是他下令杀沈岁宁,可他的记忆中没有这些。 他恨她恼她,疯狂地想要囚禁她,唯独不可能想杀她。 他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也中了毒,被人控制了。 可他的身体并没有任何不适,从脉象上看,无比健康。 第121章 宫宴灌酒 “王爷,妤安和岁宁选择离开,就说明已经放下了一切,王爷也当放下一切,往前看。”沈妤安淡漠道。 她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些什么,只是当下,她是半分都不想与冥沧御有牵扯。 他近乎疯狂的偏执让她觉得莫明其妙。 冥沧御冷冽一笑,“说的倒挺轻巧的,若无她当初的招惹,又何须你劝本王放下?” “本王与她本无缘分,是她一再强求,死缠烂打,才有了这段缘分。” “她倒是潇洒的放手,却又置本王于何地?” “她失去了记忆,怀了身孕,在不知道孩子父亲是谁的情况下,为何不将孩子打掉?她一个未婚女子,打掉来路不明的孩子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本王不理解她为何留下孩子,是否潜意识里,她对本王也是有情义的。” “本王恼恨她的背叛,更想要她的一个解释,希望她能够将当初的事情解释清楚,希望一切都是一场误会。” 沈妤安沉默,心情没来由复杂,她也问过自己,为何要留下孩子。 前世,父亲执意要她打掉孩子,可她像入了魔,非要留下孩子不可。 今生,在一开始,误以为自己生下的是女儿,误以为女儿背叛了她,那时候,她就该打掉孩子,可还是心软了。 潜意识里,并不愿意把孩子拿掉。 生下孩子,她也不后悔。 或许曾经,她对冥沧御是真的动心过,才会想要留下属于他们的孩子。 可那些对于她来说都已经过去了,不重要了。 “王爷,人应该活在当下,往前看,而非执着于过去。若是误会让两个人分开,那只能说明,这两人缘分浅,并非是命定的姻缘。” “奴才还有些事,先告辞了。” 沈妤安起身,打算离去。 “那个孩子,长得像谁?”冥沧御询问。 沈妤安脚步微顿,沉默了下,淡漠道,“长得像王爷。” 语罢,开门离去。 冥沧御坐着,半晌一动不动,心里堵得难受。 曾经,床祉之间,她使尽手段撩拨他,到头来自己受不住,又总会委委屈屈地求饶。 她总笑着说,要给他生孩子,生一个长得像他一般英俊的孩子。 他从未想过会有孩子,也从未期待过,她念叨多了,他就开始期待了,期待着有一个和她的孩子。 可他希望生的是女儿,一个像她一样漂亮的女儿。 他想透过女儿,看看她儿时长什么模样。 一切都很美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最开始起争执,是因为竹知意,她介意竹知意的存在。 他左右为难,最终答应她,会和竹知意保持距离。 可他内心里,会控制不住关心照顾竹知意,她吃味,总是与他闹,闹久了,还说话气他。 说他有个白月光,她也有,她有个放在心尖上的师兄,那人比他年轻,比他俊美,比他温柔…… 在她口中,一切都比他好。 他觉得她说的气话,可还是介意了,因为他知道,她心里真的有个师兄。 在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意乱情迷的时候,她口中一句句唤着的,就是师兄。 他无法不介怀。 他们针锋相对,一句句如同锋刀的话语,往对方心口扎。 互相不搭理是常有的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看他的眼神透着恨意。 而他讨厌她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也因此恼怒她,将所有的脾气都对准了她。 她比他更狠,她说,每一次与他发生关系,她脑子里想的都是另外一个男人,他不过是那人的替身而已。 她总是知道如何刺痛他,激怒他。 他气得将她囚禁,肆意的占有她。 而她,在无数次对抗之后,不知从哪里得到的药,迷晕了侍卫,逃离了。 她还给他留了话,说是去找情郎去了。 他带着人去追,结果眼睁睁看着她掉进了无妄河。 冥沧御陷入回忆,满心痛苦,他们明明一开始很幸福,为何会变得如同仇人一般? 竹知意说,是他下令杀沈岁宁的,可他脑子里根本没有这些记忆。 他无法相信自己会对沈岁宁痛下杀手。 * 沈妤安离开后,回了平西侯府。 让沈丰年和沈老将军此后每日正常上朝。 她已经给了冥沧御保证,不会害死皇帝,他若想要皇帝安好,就不会为难她的家人。 * 接下来的日子,相对顺遂。 生意一天比一天好,门店逐渐扩张。 建立的医堂和学堂也都全都步入正轨。 唯一不好的,每次见儿子,都像是做贼一样,只能在圣医堂后堂。 儿子见她的次数少,对她不太熟悉,以至于都不太乐意让她抱。 沈妤安有些无奈,却又没有两全的办法。 冥沧御虽说没有为难沈家人,但一直派人盯着她,她行事不方便,根本不敢随时去看望孩子。 每次见小家伙,他都长大一些,让她错过了许多孩子成长的瞬间。 转眼,到了新年。 宫里举办了宫宴。 朝中大臣和家眷全都在列。 沈妤安如今风头无两,朝臣大多忌惮,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都得敬着。 皇帝赐酒,皇子和朝臣敬酒,一杯接一杯。 酒过三巡,沈妤安喝得有些迷糊,正准备吃一粒解酒药,手腕一下被握住,解酒药滚落到了地上。 冥沧御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她身侧。 沈妤安瞬间警惕,脑子清醒了不少,“王爷有事?” “自然有事!” 冥沧御冲着她笑了下,忽然抬手,快速点住了她几个大穴,她一瞬间动弹不得。 男人笑着,举起酒壶,往她嘴里灌酒。 沈妤安瞬间知道了他的意图,这怕是想把她灌醉套话。 酒入喉肠,沈妤安强忍着不咽。 “不喝?用不用本王找几个太监,嘴对嘴请你喝?”冥沧御凑近沈妤安,低声威胁道。 沈妤安恼火,又莫可奈何,咬牙切齿,“我喝!” “识时务者为俊杰。” 冥沧御笑着,举着酒壶,直往沈妤安嘴里灌。 沈丰年察觉不对,过来阻止,“王爷,淮之他身体不好,怕是不能饮酒太多。” 冥沧御笑意不达眼底,“皇上的病还等着沈淮之救治,平西侯放心,本王会把握好分寸,不让沈淮之喝死!” 第122章 证实猜测 沈丰年莫可奈何,只能干看着。 沈妤安被灌了一壶又一壶,最后醉倒在冥沧御怀中。 冥沧御得逞,让人扶着沈妤安离开。 深夜,宾客散尽。 冥沧御回府,到客房寻沈妤安,彼时客房里已经站了三个人,聂慎,聂北川,瞿玄子。 沈妤安躺在床上,醉得厉害,不省人事。 “可检查过,有没有发现蹊跷?”冥沧御进屋的第一时间,询问。 聂北川回道,“有些古怪,从她的手腕上摸不到脉象,从脖子那里能摸到一点,不过很微弱。她的心跳声也有些古怪,感觉比正常人的心跳要闷一些。” “可找出易容的痕迹?” 冥沧御走上前,盯着沈妤安。 “尚未!正常易容,大多是戴仿人皮面具,耳后和脖子衔接处,应该会留有痕迹,可这个沈淮之,耳朵后边和脖子处的皮肤浑然一体,根本不像是易容的。” 冥沧御眉头紧拧,看向了瞿玄子,“瞿师叔精通易容术,也看不出异常吗?” 瞿玄子否认,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看不出来,那张脸,怎么看都看不出易容痕迹,会不会根本没易容,这人就是沈淮之?” “不像沈淮之,性格相差太大了,他性格更像沈妤安一些,可身形与沈妤安相差太大,不像是女子假扮。” 冥沧御说着,忽然盯上了沈妤安的脚,“北川,脱她鞋子看看,有没有垫高。” 聂北川动手,脱了沈妤安的鞋子,鞋垫确实有些高,不过不至于过度夸张。 脱了鞋子,床榻上的“沈淮之”身形依旧修长,完全与女子不挨边。 冥沧御大失所望,怎么会这样?难道猜错了? 有些不甘心,抽出帕子,包裹在沈妤安的脚踝处,举着她的脚研究。 脚又宽又大,看着完全就是男人的脚,没有丝毫秀气可言。 仅是看了一眼,他就有些嫌弃地扔下,说不出的气恼。 一旁,瞿玄子悄然呼出一口气,他这徒弟的易容术着实精妙,从模样到身形全都考虑到了,外行人看不出问题。 偏他是个内行,非常清楚哪里有漏洞,心才会一直提着,担心北翼王看出问题来。 “北川,喂他一粒解酒药。” 冥沧御吩咐完,冲着聂慎和瞿玄子道,“很晚了,外祖父和瞿师叔都先去休息吧。” 聂慎没说什么,直接走了。 瞿玄子有些犹豫,未免冥沧御起疑,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 “解酒药吃下,不能一下子解酒,需要一些时间,等他醒来,趁着他迷糊的时候,可以趁机套话。”聂北川说道。 冥沧御心里就是这样想的,若“沈淮之”不是沈妤安假扮,那他就套话,让他说出沈妤安的下落。 等了不大会儿,床榻上的沈妤安睁开了眼,头疼得厉害,感觉床顶不停地摇晃,天旋地转的。 一时间,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在哪里。 聂北川走上前,给了个笑脸,“醒了?” 沈妤安感觉他的脸重重叠叠的,一时间没认出来是谁,“你……是谁?” 出口的声音,没有刻意变声,是女音,让聂北川和冥沧御都熟悉的女音。 聂北川一下愣住。 冥沧御走了过来,有些激动地看着沈妤安,身子前倾,凑近她,“你刚才说什么?” 沈妤安头昏脑胀,看不清冥沧御的模样,却听出了他的声音,脑中警铃大作,一根弦紧绷着,摇头,不,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说。 冥沧御激动地抓着她的肩膀,“你就是沈妤安对不对?” 不,不能承认,什么都不能承认。 沈妤安眸子微眯着,神志虽不清楚,但保有一丝理智,闭口不言。 许久,冥沧御逐渐冷静,站直身,居高临下地睨着沈妤安,他刚才没听错,她发出的声音是女音,是特属于沈妤安的声音。 “她真的是小师妹吗?”聂北川难以置信,他难以想象,她是如何易容成男人让人看不出破绽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在解酒药的作用下,沈妤安脑子逐渐清明,清醒地看到冥沧御和聂北川站在床前盯着她。 感到不妙,仔细回忆,她似乎没说什么。 沈妤安强撑着,坐起身,抬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北翼王,咱家这是在哪儿?” “北翼王府。”冥沧御淡漠道。 沈妤安“哦”了一声,“咱家喝醉了,叨扰了,这就回府。” “不叨扰,夜已经深了,沈公公就安生歇着吧,明早再离开也一样。” “不了,不方便,劳烦北翼王安排一辆马车,咱家这就回府。” 冥沧御沉默片刻,应下,“好!” 沈妤安有些意外,难得他会这么好说话,还以为离开北翼王府需要费一番功夫。 冥沧御让人安排了马车,让人扶着沈妤安上了马车,最后,自己也上了马车。 沈妤安瞬间不淡定了,“王爷这是?” “送你回府!”冥沧御漆黑深邃的眸紧盯着她。 沈妤安如坐针毡,心中警铃大作,“王爷折煞奴才了。” “怎么?你很紧张?”冥沧御勾唇,“你在怕些什么?沈……妤安。” 沈妤安浑身僵住,竭力保持镇静,“王爷在说什么?莫不是喝多了,把我认做了妹妹?” 冥沧御不想跟她绕弯子,“别装了,本王已经知道了,你就是沈妤安。” 沈妤安猜测是喝醉露出了马脚,即使这样也不打算承认,冷笑,“我看王爷是魔怔了,我浑身上下,哪里像沈妤安?” 冥沧御眸色晦暗,“你倒是提醒本王了,本王早前就应该把你扒光了,仔细看一看,这会儿似乎也不迟。” 沈妤安身子下意识往后靠,双手抱胸,警惕地看着冥沧御,“你可别乱来!” 冥沧御冷笑,“你怕什么?大家都是男人。不,你连男人都算不上,一个太监,还怕人看啊?” 沈妤安被噎住,反唇相讥,“若是别人要看,奴才倒是无所谓,可是王爷你不同。王爷男女不忌,上次还强吻了奴才,给奴才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奴才自然要防备你。” 第123章 厚脸纠缠 冥沧御眸色暗了下,目光盯上了沈妤安的唇。 那次醉酒,意外将沈淮之当做了沈妤安,强吻了她。 清醒后,他一直懊恼,可午夜梦回,又会有些怀恋,那时他觉得自己不正常。 如今,得知沈淮之就是沈妤安,一切都合理了。 也能解释,沈淮之为何会离京半年之久,她是生孩子去了。 想到孩子,冥沧御心口锐痛,她那般恨冥邵殷和温令仪,可见失去孩子有多痛苦。 思及此,软下了心肠,不想逼她逼得太紧。 “你也给本王造成了阴影,让本王午夜梦回总能想起那个吻,像极了吻沈岁宁的感觉。” 沈妤安:…… 够无耻的! 深吸了口气,“奴才并非王爷所想的那个人,也不好男色,还请王爷自重!” 冥邵殷注视着她,“本王只当你是口是心非,你好男色,且非常喜好男色。” 沈妤安心口塞,话不投机半句多,懒得搭理冥沧御,郁闷地扭头看向别处。 马车到了平西侯府,刚挺稳,沈妤安就急忙起身,下了马车,急步往府里去。 大门开启又关上。 冥沧御心情复杂,对比当初她的死缠烂打,如今她避他如蛇蝎,压根不想挨边。 曾经讨厌她拿别的男人来气他,如今却觉得,她愿意与他争执,都比完全漠视他好。 冥沧御苦笑,他向来自傲,理所当然觉得她该给他一个解释,他曾幻想过无数次,她如果解释,如果祈求他的原谅,他会斟酌着,考虑原谅她。 可她忘记了一切,压根不屑于给任何解释。 她的一切与他无关,他才惊觉,她已经离他越来越远,远到,如果他不靠近,他们将彻底没有关系。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 翌日一早,冥沧御早早就到了平西侯府。 彼时沈丰年上朝去了。 裴氏正和两个孩子吃早饭,听闻冥沧御前来,忙带着沈听澜,起身去迎。 沈妤安蹙了下眉之后,埋头吃东西,不做理会。 冥沧御跟着裴氏来了正厅,目光看着沈妤安,“侯夫人,可介意添双碗筷?” 裴氏愣了下,忙道,“快来人!快添双碗筷!” 冥沧御坐到了沈妤安身旁,拿起筷子,默默埋头吃东西。 等吃了早饭,沈妤安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也不说话,就是跟着。 沈妤安本欲不搭理,时间久了,有些不耐烦,“王爷意欲何为?” “想看着你。”冥沧御淡淡道。 沈妤安睨着他,“那看够了没?” “没有,看够了就不用跟着了。” 沈妤安心塞,她是真的搞不懂冥沧御要做什么,她难道说的不够清楚吗? 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有必要一直揪着吗? “王爷,您府上还有如花美眷,您不去陪着美人,跟着我有什么意义?” “本王府上有女人,你就丝毫都不在意吗?” 沈妤安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冥沧御,无语至极,“难道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王爷不用在我这里白费心机,最好珍惜眼前人。” 冥沧御的眼神一点点转冷,就在沈妤安以为他即将发怒的时候,他低声说了句,“你就是眼前人。” 默默伸出了手,“你给本王看看,本王是不是被下药了,本王对竹知意不是你想的那样,但是会控制不住关注她。” 沈妤安压根不相信他的鬼话,懒得与他争辩,顺手给他把了个脉,脉象稳健,一切正常。 没好气道,“王爷好得很!没被人下药!你喜欢的是竹知意,不用自欺欺人,也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冥沧御眉头紧拧,他没有被人下药,那到底是怎么回事?竹知意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当本王喜欢竹知意,那本王也在意你。” 沈妤安好想一巴掌拍他脸上,强忍着怒气,“咱家多谢北翼王的在意,只是咱家是太监,承受不起这份在意。”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别逼本王耍横的。”冥沧御冷声道。 沈妤安气笑了,睨着他,“我可掌握着皇帝的生死,你给我耍横试试!” 冥沧御眸色微暗,一把拉过沈妤安,低头吻上了她。 沈妤安瞳孔放大,回神之后用力挣扎,奈何力量悬殊,双手被冥沧御禁锢,根本挣脱不开。 府上的下人一个个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许久,冥沧御松了口。 沈妤安嘴都肿了,充满愤怒的眼神瞪着冥沧御。 冥沧御眸中含笑,笑得欠扁,“你说的,让本王耍横试试,难得听到你有如此要求,本王很难不满足。” “你还要不要脸?” 沈妤安咬牙切齿,很想抓花他的脸。 冥沧御笑着,“你浑身上下都是毒,本王冒着生命危险亲吻你,你该感恩戴德。就算如你所说,真不要脸,你又能如何?” 沈妤安确实不能把他如何,横了他一眼,气得转身离开。 冥沧御好整以暇的跟着她。 * 接连两个月,沈妤安走到哪里,冥沧御跟到哪里。 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朝臣们只当两人是旧情复燃,想着沈妤安不仅手握东厂,如今又有北翼王做靠山,那是万万不敢招惹的。 对沈妤安要多客气,就有多客气。 沈妤安摆脱不掉冥沧御,基本已经习惯了,唯一让她苦恼的,冥沧御成天跟着她,让她无暇分身去看望孩子。 因着想念孩子,她脸色一天比一天臭,看冥沧御的眼神时刻充满怨念。 冥沧御知道自己不讨喜,可他别无办法,逼得太紧,担心适得其反,就此远离,他又做不到,只能跟着。 沈妤安烦不胜烦,她快郁郁了。 这日,沁羽来信,小家伙吃多了,隔食,高热不退。 沈妤安内心焦急,让人送信给瞿玄子,让瞿玄子代为照看。 好容易忍到了晚上,借着夜色掩护,前往别院看望儿子。 小家伙已经睡下,睡得并不安稳,哼哼唧唧的。 眼角还挂着泪。 沈妤安心疼不已,抱着儿子不肯撒手,满心愧疚。 “真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可怜了孩子。”瞿玄子叹气,“看那北翼王对你也算真心,你不若就从了他吧,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不用再躲躲藏藏,多好啊。” 第124章 找不到人 “好个屁!”沈妤安恼火地骂了句。 瞿玄子表情一下子僵住了,“姑娘家家的,就不能文雅点?” 沈妤安抱着小家伙,想着儿子不能光明正大出现在世人眼前,心里就堵得慌,有种压不住的火气和对冥沧御强烈的怨气。 前世,她到死他都没有出现过。 今生倒是出现了,除了给她添堵,就没有干过对她有利的好事。 就这样一个人,让她和他和和美美过日子?真硬凑一块,鸡飞狗跳还差不多。 “师父别提那个狗男人,晦气!” 瞿玄子:…… 他这徒弟是有多讨厌北翼王啊? “不愿意和北翼王在一起,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就让孩子躲一辈子?你每次来见孩子,都得像做贼一样?” 沈妤安陷入了沉默。 瞿玄子无奈叹气,“你既然把孩子生下来了,就得对他负责,你一个做娘的,生了他,又顾不得他,这算怎么回事?” “这都一岁两个月,会说话了,却不认得你这个娘。丫鬟教小家伙喊娘,小家伙倒是会喊了,喊的却不是你,这是你想要的?” “这做女人,不是一味的强硬,有时候得学会示弱,学会软下了。既然北翼王有意与你修好,你给他个台阶,顺其自然走下去不行吗?” 沈妤安心头烦躁,“师父,您再巴巴说个没完,就直接离开吧,怪烦人的。” 瞿玄子被噎住,瞪着沈妤安,“我这还不是为你考虑!就算不嫁给北翼王,也不该把孩子藏起来,这对孩子没好处!” “孩子现在年纪小没关系,等大一些,别人知道他没爹,还不知道会编排出什么难听的话!” “你但凡真心为孩子着想,就不该夺走他获得父爱的权利。” “这躲躲藏藏的,没有爹,娘也时常不在身边,倒像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娃娃,多可怜!” 沈妤安心里堵得难受,也憋屈,更多的是愧疚,前世,她一天都没照顾过儿子,儿子就被姜秉月弄走了。 而今,她也没能全心全意地照顾儿子。 可她真的没办法接受冥沧御。 若冥沧御知道儿子的存在,怕是会拿儿子来威胁她,到时候,她受他挟制,怕是一辈子都无法逃离。 “师父,我已经够心烦了,就别说了,我需要冷静下来好好考虑。” 瞿玄子叹气,“真搞不懂你们年轻人。” 这娃娃都有了,不成婚要做什么?不负责任! “夜深了,院里有客房,师父去休息吧。” 折腾大半宿,沈妤安也困了,今夜不打算离开了,她要好好陪陪儿子。 * 因着睡得晚,这一觉沈妤安睡得沉。 半夜,儿子哭过一次,她哄了好久。 挨天亮,又哭了,又一次发起了高烧。 沈妤安又是给小家伙物理降温,又是给他喂药,等温度降下去,天都大亮了。 孩子年纪小,这一折腾,小脸看起来憔悴,眼睛下方出现了深深的黑眼圈,看得沈妤安心疼。 本打算等儿子情况稳定下来就离开,这会儿是走不脱了,也舍不得走。 就这样,她在别院里陪了孩子三天。 小家伙醒来后,一开始不乐意让她抱,渐渐就习惯了。 她不停地教儿子喊娘,次数多了,小家伙也喊了,竟还会主动粘着她。 沈妤安又是高兴,又是揪心,狠不下心离开。 她待在别院哄儿子,外头却炸开了锅。 冥沧御到平西侯府没寻到她,问了沈家人,谁都不知道她的下落,忽然就慌了神,本能就觉得她趁夜跑路了。 于是派出了大批量的人,四处寻找她的行踪,城门处就着人去问了好几次。 沈妤安知道冥沧御找她,没打算露面,难得躲开了,若是下一次,怕是得加派人手盯着她,她想来见儿子就更难了。 “外头都闹翻天了,你再不现身,怕是北翼王得将平西侯府给拆了。”瞿玄子没好气道。 沈妤安逗弄着儿子,笑眼弯弯,“那我就把老皇帝毒死,大家都别想好过。” “你可真是……”瞿玄子表情一言难尽,“我离开北翼王府三天了,该回去了,你想什么时候现身就什么时候现身吧,老夫懒得管你了。” “师父回去的时候,谨慎一些,别让人发现了我的落脚地,我还没打算跟北翼王摊牌。” * 冥沧御找不到人,成天臭着个脸,害得王府人人自危。 瞿玄子进王府的瞬间,明显感觉气氛不太对。 从前院走过,看到了正厅里端坐在主位,沉着脸的冥沧御。 还有坐在下首一脸无奈的聂北川。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瞿玄子走进正厅,故作疑惑。 冥沧御漆黑幽深的眸看着他,“瞿师叔这三天去哪里了?” “我那徒弟的哥哥,就是那个叫沈淮之的,差人来寻我,说是有个小娃娃生病了,让我去看看,我就看诊去了。” 冥沧御拧眉,“沈淮之去请你帮人看病?她自己不就是大夫,还用得着你去?” “说是太忙了,抽不开身,所以让我帮个忙。” “瞿师叔到哪里给人看诊去了?这三天里,有没有见过沈淮之?” “我去了……”瞿玄子正欲说,忽然又打住了,尴尬地笑笑,“这个,沈淮之交代过,让我给她保密,所以不能说。这三天呢,我倒是见过她。” “她在哪儿?” “她不让说。” 冥沧御黑了脸,“瞿师叔,你到底是帮哪一边的?” “王爷这话问的,那沈淮之可是老夫小徒弟的哥哥,老夫向着小徒弟,自然也得向着她的哥哥。至于王爷,老夫只能爱莫能助了。” 瞿玄子叹气,“那沈淮之性格像极了我那徒儿,任由老夫说破了嘴皮子,她就是油盐不进,固执得很。王爷若逼得他太紧,怕是会适得其反。” “本王已经对她足够宽容了,并没有逼迫她。”冥沧御沉声道。 “以王爷的身份来说,没有强取豪夺,将人困在王府,确实已经足够宽容。可若单论感情,王爷你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死缠烂打,强人所难,这还不是逼迫人?” 瞿玄子笑着反问。 第125章 半夜爬床 冥沧御眉头紧蹙,“本王没有高高在上,已经足够降低姿态。” “是吗?”瞿玄子笑着,“想当年,我那徒儿被逐出隐山,那时不过一个九岁的娃娃,受了委屈之后,发誓再不踏入隐山一步,也不愿再跟我学医。” “我想尽了办法哄骗,以隐山的经典医书做诱饵,她不为所动,买好吃的哄她,东西她吃,医术她不学。” “她是学医的天才,是块宝,我不忍心放过,每天都盯着她,带着她到处玩耍,只希望她一高兴就改变主意,可最终还是没能如愿,她撂下我跑了。” “她那性子倔得很,一根筋,认定的事很难改变。” “老夫自认当年足够迁就她,都没能让她回心转意。” “王爷对她,可有用心讨好过?是什么样的底气让王爷觉得,每天跟着她,就能让她改变心意?” 冥沧御一时语塞,表情拧巴,让他用心讨好沈妤安? “大抵王爷觉得,以您的身份,您只要表达想娶她的意愿,她就该欢欢喜喜的凑上来,她若没这么做,恐怕你心里还会滋生怒意。” “如果您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了,且一辈子都得不到您想要的。” “老夫见过您是如何待那竹知意的,也问过北川您是如何对待安丫头的,可以说是厚此薄彼。” “高高在上打动不了人,强取豪夺得到人也得不到心,反成怨偶。” “若王爷真的想得偿所愿,最好放下高高在上的姿态,用心地去追求讨好,这样方能有那么一丝丝机会。” 瞿玄子语气有些无奈,都不会追求女人,是怎么有娃的? “老夫言尽于此,王爷自己斟酌吧。” 挺废物的。 瞿玄子心里吐槽着,离开了正厅。 冥沧御紧抿着唇,脸色有些不好看。 聂北川在一旁默不作声,那番话也就瞿师叔敢说,若换了他,绝对会被劈头盖脸一通骂。 如果他是沈妤安,他也不会跟冥沧御在一起。 不仅端着,还凶巴巴的,态度极其恶劣。 虽然现在改变了一些,可还是差些意思。 虽然每天跟着沈妤安,但也只是跟着,都不知道哄哄人家,讨巧的话一句不会说,就这样,谁乐意挨他边? “北川,本王对她还不够好,还不够迁就吗?”冥沧御蹙着眉询问,他自认足够迁就了。 聂北川心里吐槽,面上故作沉思,“应该可能大概够迁就了吧,您是王爷,您喜欢谁就是谁的福分,沈淮之不喜欢您,是她不识抬举。” 冥沧御眉头皱得更深,“本王怎么觉得你话中有话,故意讽刺本王?” “有吗?难道我说的不对?记得有一次,我跟您说,得对沈妤安温柔一些,女子是需要哄的,结果您把我臭骂了一顿。我痛定思痛,觉得确实做错了。” 聂北川严肃认真的看着冥沧御,“您是王爷,您喜欢谁,谁就得主动来讨好您,压根用不着您主动哄人。您只需好好等着,那沈淮之早晚有一天会反过来爱您的。” 冥沧御臭脸,这话是越说越难听了! “本王每天跟着她,对于她当初的背叛已经选择不计较,这还不够在意她?她难道还想要本王每天做小伏低,求着她回到本王身边?” 聂北川:“王爷您想岔了,沈淮之现在估摸着很讨厌您,您就算是做小伏低地祈求,她大概也不愿意回到您身边。” “不会说话就闭嘴!”冥沧御恼火道。 聂北川讪讪,更扎心的他还没说呢,若是继续端着,不好好哄着,那更没戏,徒惹人生厌罢了。 * 沈妤安守了儿子半个月,冥沧御找了她半个月。 找不到人,冥沧御渐渐也消停了,不再大张旗鼓。 沈妤安寻了个机会,在夜里悄然回了平西侯府。 她刚出现在府外,冥沧御就得了消息。 大半夜的找了来。 彼时沈妤安刚洗漱完,正准备熄灯休息。 门被推开,男人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 沈妤安眉头一下蹙起,“大半夜的,王爷擅闯别人的卧房,不太妥当吧?” “怎么不躲了?”冥沧御沉着脸质问,语气生硬。 “王爷误会了,咱家不是躲着您,是有事离开一段时间。” “去了哪里?” 沈妤安一脸冷漠,“这是咱家的私事,没理由向王爷交待。” 冥沧御心里憋闷,每次和她对话,就像针尖对麦芒,瞿玄子说要哄着,可瞧着她那张冷脸,他哄不了半句。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本王就当没发生过,以后我们好好在一起。” “谁要跟你在一起?” 冥沧御冷脸,“本王还不够迁就你吗?你到底还要本王怎样?” 沈妤安面无表情,“不怎样,离我远一些就好。” 两人对视良久。 沈妤安不想继续僵持下去,回了内室,上床睡觉。 冥沧御跟进了内室。 沈妤安直接侧过身,背对着他。 冥沧御迟疑了一下,走上前,脱了鞋子,果断爬上床,长臂揽住沈妤安。 沈妤安用力挣扎,挣脱不开,忍无可忍,扭头咆哮,“你到底还有完没完?” “没完!”冥沧御硬邦邦道。 沈妤安气结,恼火,“你到底想怎样?” 冥沧御注视着她良久,“睡觉吧,本王累了。” 沈妤安没好气,“要睡回你的王府睡!” 冥沧御闭上了眼睛。 沈妤安郁闷至极,臭不要脸的!箍得她死死的,难受死了! 许久,终究是挨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冥沧御睁开了眼,盯着沈妤安看了许久,脸是沈淮之的脸,他从一开始的别扭到现在都已经看习惯了。 找了她半个月,真怕她不回来了。 人回来了,瞬间就安心了。 早上醒来,沈妤安睁眼的瞬间就看到了一张放大的俊脸,仅是一瞬,她下意识就想往后退,却发现动弹不得。 男人的长臂死死地箍着她。 冥沧御适时地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他眸色暗了下,凑了过去。 沈妤安一下偏过头。 冥沧御僵了下,心里难受,吻落在她的发间,赌气道,“你一辈子都别想逃离本王身边。” 第126章 泠瑶公主 沈妤安讨厌极了冥沧御的威胁,内心的愤怒怎么都压不住,忍不住怼,“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天生心灵扭曲,就喜欢强迫别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瞪着冥沧御,眼底毫不掩饰的厌恶。 她厌恶的眼神让冥沧御心口一刺,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明明是想和她重修旧好,却每每适得其反,换来她更深层次的厌恶,怎么会这样? 冥沧御心里压抑,有着强烈的挫败感,他自小顺风顺水,要什么有什么,还是第一次这么挫败。 复杂的眼神注视着沈妤安,终是无奈苦笑。 沈妤安本以为她的一番话会激怒冥沧御,没想到他却一副受伤苦涩的表情。 堂堂北翼王,何至于因为她露出可怜相? 她大抵是看错了。 “王爷,天大亮了,咱家该起身了,麻烦王爷松手。” 冥沧御沉默着,松了手。 沈妤安起身,欲下床,可跟前躺了个冥沧御,挡了她的道,内心里想一脚踹过去。 理智让她忍住了,冷声道,“麻烦王爷起身,挡着我了。” 冥沧御默默起身。 沈妤安下床,让人打水洗漱,本想换身衣服,因着冥沧御在,也就没换了。 洗漱之后,直接离开了。 冥沧御默默跟着她。 沈妤安习惯了身后有条尾巴,只当他不存在。 午时,消息传来,西元四皇子携泠瑶公主出使南峪国,皇帝设宴款待。 晚些时候,宴会结束,泠瑶公主到东厂大狱探望温令仪,被人拦住了去路,消息报到沈妤安这里。 东厂来人说,泠瑶公主手中有皇帝手谕。 沈妤安很意外泠瑶公主,也就是金凤,会去大牢看望温令仪,毕竟金凤按理和温令仪没有交集。 除非金凤知道,温令仪就是姜秉月。 若真如此,那就说明,金凤知道姜秉月能够夺舍他人。 金凤此次来北峪国,怕也是为了温令仪而来,特地来救人的。 沈妤安并不想让金凤见温令仪,可皇帝手谕摆在那里,若她公然违抗圣意,必然引起一番风波。 皇帝若处罚她,她势必会与皇帝对上,两败俱伤。 皇帝若不处罚她,所有人都会猜测,她的权力是否已经凌驾于皇帝之上,会引起朝局动荡,恐怕最终也会逼得皇帝不顾自身安危对她出手。 更会让西元国知道,北峪国局势不稳,说不定会趁机发兵。 沈妤安思索再三,决定让人放行,不过她得亲自去盯着,防止金凤动手脚。 沈妤安前往东厂大狱,冥沧御跟随。 到了地方,老远就瞧见了等候在外头,脸色难看的金凤。 女子一袭金色华丽裙装,发髻高耸,头上珠钗环绕,配上美艳的脸蛋,看起来明艳贵气极了。 谁能想到,她曾是一青楼女子? 在沈妤安打量着金凤的时候,金凤也在打量着她。 过去,她没见过平西侯府世子爷沈淮之,如今瞧着他一副厂公扮相,俊美的面庞让她惊艳,又有些复杂。 如此俊美的男子做了太监,可惜了。 又看向沈妤安身后的冥沧御,仅是看了一眼,就被他周身的气势所震慑,下意识垂眸。 福身行礼,“泠瑶见过北翼王。” 冥沧御面无表情,“免礼!” “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泠瑶公主。”沈妤安笑着,目光上下扫视,“真是佛靠金装,华丽的宫装竟然掩盖了公主身上的风尘气,完全不像窑子里出来的人。” 金凤瞬间脸黑了个透底,怒喝,“你放肆!” “咱家实话实说,何来放肆?”沈妤安冷笑,“要摆公主的谱回西元国去,这里是北峪国,称呼你公主是给你面子,可休要给脸不要脸。” 一个假货,装起公主来倒是派头十足。 金凤气得浑身发抖,恼怒地瞪着沈妤安,“这就是你们北峪国的待客之道?” “这倒不是,这只是咱家的待客之道。”沈妤安笑着,“不知泠瑶公主与那温令仪是何交情,竟然会跑来探监?” “这是本公主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管!本公主手中有你们北峪皇的手谕,结果却进不去东厂,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北峪国的皇帝是沈公公呢!” “泠瑶公主这话就折煞咱家了,咱家是皇上的奴才,自然不会违抗圣意。只是这东厂的人,都是大字不识的,公主拿了圣谕来,他们不认得。” 沈妤安笑着,伸出了手,“还请公主将圣谕交给咱家,让咱家好好辨认。” 金凤阴沉着脸,将圣谕递给了沈妤安。 沈妤安装模作样看了下,点头,“确实是吾皇的御旨,泠瑶公主请!” 金凤冷哼了一声,冷着脸进了东厂大狱。 沈妤安和冥沧御紧随其后。 “温令仪关在哪里?”金凤扭头询问沈妤安。 沈妤安眸色微暗,走在了她前头,“咱家给公主领路。” 领着金凤,一路到了关押温令仪和冥邵殷的牢房。 金凤见着困在刑架上,浑身是伤,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温令仪,一下着急了,命令道,“开门!” 沈妤安笑了下,“这恐怕不行。” “本公主手中有北峪皇的手谕。” “泠瑶公主,手谕只能让你进入东厂大狱,咱家并没有阻止你见温令仪,不开牢门也不影响你探监。”沈妤安笑着道。 金凤被怼得哑口无言,双手扶在牢门上,焦急地看着温令仪,大声唤道,“温小姐!我是金凤!你醒醒!温小姐!” 温令仪在她的呼唤下,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见着金凤的时候,眼里一下有了光,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金凤眼睛一下红了,“你受苦了,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 “温令仪是死刑犯。”沈妤安淡淡道,“泠瑶公主莫要夸下海口,你可救不了她。” 金凤痛恨地眼神看向沈妤安,死死地盯着沈妤安,忽然手中多了一抹锋利的飞镖。 沈妤安神色一凛,做好了防备。 金凤手中的飞镖脱手,穿过牢房飞向温令仪,直直地插入温令仪的脑门。 温令仪眼睛瞪大,瞳孔瑟缩,头一歪,没了气息。 第127章 准备打仗 突来的一幕,让沈妤安和冥沧御都惊住了。 一声巨响,金凤忽然重重地撞到了牢门上,血顺着她的脑门流下,她身子一软,往地上倒去。 一阵冷风刮过,阴嗖嗖的。 沈妤安脸色大变,心突突跳了几下,意识到了什么,忙掏出银针,扎向金凤周身大穴。 冥沧御也变了脸色,“这泠瑶公主打算做什么?” 沈妤安脸色难看,“坏事了!姜秉月占据了金凤的身体!” 她是万万没想到,金凤来大牢,竟是存了以命救姜秉月的心思。 “姜秉月占据了金凤的身体?这是怎么回事?”冥沧御疑惑。 沈妤安心口郁结,解释道,“这姜秉月不知从哪里学的邪术,能够夺舍他人。之前她和温令仪双双落水,趁机夺了温令仪的肉身。” “今天金凤来大牢探监,我猜测她知道姜秉月夺舍的事情,却没有预料到,她会以自己的性命来换姜秉月的性命,这下子麻烦了。” 一个温令仪,她大权在握,想抓也就抓了,可这金凤,如今成了西元公主,只要她的身份没有被拆穿,她是万万不能动她的。 沈妤安懊恼,“我就不该放金凤进来!” 冥沧御震惊,难以置信,这世间竟还有人能靠夺舍他人活下来,若能夺舍,岂不是能够永生? 好久,他才消化了这个可怕的信息。 沉声道,“泠瑶公主进了东厂大狱,额头受了伤,人又昏迷了,怕是西元四皇子该问责了。” 沈妤安心情烦闷,一巴掌冲着金凤的脸挥去,尤不解气,又起身狠狠踹了几脚。 冥沧御:…… “踹死了,就真得打仗了。” “打就打!”沈妤安恼火,看向冥沧御,“你还怕了西元国不成?” “自然是不怕的。” “那不就得了?姜秉月我是不可能放过的!就算她变成了西元公主,我也不可能放了她!” “你为何这般恨姜秉月?”冥沧御疑惑。 沈妤安没好气,“你脑子被狗啃了,不是跟你说过,温令仪,也就是姜秉月,联合冥邵殷害了我儿子嘛?” 冥沧御眸色微暗,沉默了。 “北翼王,准备准备打仗吧,这泠瑶公主和西元四皇子,既然主动送上门来,那就扣下当人质吧。” 冥沧御不畏惧西元国,但战争对于国家来说劳民伤财,并非好事,西元国若主动惹事,他不介意迎战,但也没想过主动挑起战争。 “先探探西元四皇子的口风吧。这泠瑶公主我们先扣下,若西元四皇子趁机发难,揪着不放,那我们就做好战争的准备。” * 泠瑶公主站着进了东厂大狱,结果被人抬着离开,额头上还都是血,不明所以的人都认定是沈妤安伤了泠瑶公主。 西元四皇子元祯怒不可遏,当即进宫找皇帝讨说法。 沈妤安和冥沧御被宣进宫。 他二人一来,就对上了元祯愤怒的眼神,“北翼王和沈公公该给本皇子一个解释,为何要伤我泠瑶公主?” 冥沧御向来高高在上惯了,不屑于解释,找了地方坐下,一脸冷漠,“问沈淮之。” 元祯愤怒的眼神看向沈妤安。 沈妤安神色淡漠,迎视元祯,平静的语气说道,“咱家喜欢上泠瑶公主了,要她与咱家做对食,她不允,咱家一不小心就伤了她。” 此话一出,皇帝,冥沧御,元祯,全都被雷得外焦里嫩。 冥沧御嘴角抽抽,看上了泠瑶,做对食?亏她说的出口。 元祯的脸色由黑转绿,气愤地瞪着沈妤安,转而看向皇帝,“北峪皇!沈淮之这明晃晃就是羞辱我们西元国!” 皇帝沉着脸,凌厉的眼神看着沈妤安,“沈淮之,你放肆!” 沈妤安神色不变,“陛下,奴才老大不小了,难得喜欢上一个女人,求陛下成全,求陛下把泠瑶公主赐给奴才!” 皇帝:…… 羞辱西元国让他很爽,但是将别国公主赐婚给本国太监,他若真这么干,西元皇会气得御驾亲征的。 “你个死太监,口出狂言,本皇子弄死你!” 元祯气得直接对沈妤安出手。 沈妤安还不打算跟他打,躲避的同时,默默绕到了冥沧御身后。 冥沧御冷着脸,“西元四皇子,这是北峪国御书房,还请注意分寸!” 元祯停了手,气得心口起伏,愤怒地瞪了沈妤安一眼,再次看向皇帝,“北峪皇,您这是要放任一个太监欺辱我西元公主吗?” 皇帝横了沈妤安一眼,尽会给他惹祸,“这件事,是我北峪国对不住泠瑶公主,朕会命沈淮之给泠瑶公主赔罪。” “伤我西元公主,羞辱我西元国,只是赔罪而已吗?” “四皇子想怎样?” “本皇子要沈淮之的命!他一个阉人,伤了我西元公主,羞辱我西元国,死不足惜!” 皇帝:他比任何人都想弄死沈淮之,可惜不能。 “这恐怕不行。” 元祯沉了脸,“一个小小的太监竟让北峪皇如此维护,完全不顾我西元国的颜面,不将我西元国放在眼里,北峪皇这是想挑起战争吗?” 皇帝左右为难,他不想打仗,可他也无法处置“沈淮之”,无奈看向冥沧御,“北翼王怎么说?” 冥沧御看向沈妤安,“沈公公怎么说?” “能怎么说?西元四皇子既然想打仗,那就打吧。”沈妤安语气淡淡,“王爷,那西元国兵强马壮的,虽然上次败在我父亲手中,但实力不可小觑。王爷您闲着也是闲着,不若这次就亲自领兵,对抗西元?” 冥沧御:“闲着也是闲着,有段日子没打仗了,就当练练手。” 元祯傻眼了,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北峪国不避讳打仗,且由北翼王领兵,这可不是好事。 尤其对他来说非常不好。 他如今人在西元国,一个弄不好就成了人质。 刚如此想,就听得冥沧御沉声吩咐,“来人!带西元四皇子到驿馆好好休息!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离开驿馆!” 这就是变相软禁了。 元祯急了,“北翼王,你可想清楚了,重伤我国公主,软禁本皇子,你这是主动挑起战争!” 第128章 委婉表白 冥沧御淡漠地“嗯”了一声,再没有多余的反应。 元祯一口气憋在心底,上不来,下不去。 以往都是西元国主动挑起战争,北峪国被迫应战,如今的北峪国怎么这么硬气了? 内心里,元祯是不想打仗的,毕竟前几年的战争已经拖垮了民生,西元国如今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 除非北峪国内乱,否则战争对他们不利。 他这次来西元的时候,了解清楚,如今的北峪皇纵容东厂壮大,导致沈家大权在握,皇室和沈家分庭抗礼,形势紧张,内战一触即发。 妹妹要救温令仪,他本想借此机会试探一下沈淮之如今在北峪国的地位,不曾想到会弄到如今的局面。 若他在西元国,他不惧战争,偏生他人在北峪国,局面对他很不利。 元祯权衡利弊之后,说道,“战争劳民伤财,为两国百姓负责,还请北翼王三思。” 这话,算是放低了姿态。 冥沧御眸色微暗,“四皇子说得对,只是如今泠瑶公主受伤,除了让沈公公道歉,我北峪国实在是无法给出任何交待。” 元祯脸色难看,心里憋屈,压着火气说道,“泠瑶受伤是一场意外,既然沈公公已经道歉,本皇子大人大量,自当体谅。” “多谢四皇子体谅。”冥沧御淡漠道。 皇帝悄然松了口气,“朕定会派最好的御医救治泠瑶公主。” 三言两语,平息了一场即将到来的战争。 元祯出宫时候,皇帝派了两个御医跟随。 沈妤安“好心”的跟着元祯前往探望泠瑶。 一路上,元祯都阴沉着一张脸,他恨不得弄死沈妤安,偏生不能。 接连两次来北峪国,都在沈妤安跟前吃瘪,内心恼火。 到了京都驿馆。 两个御医给泠瑶公主诊治,都说泠瑶伤得不重,会开最好的药膏,保证泠瑶公主不会留疤。 元祯自己也找了民间大夫看诊,诊治结果与御医判定的一样。 御医开完药之后离开。 元祯看沈妤安杵在一旁,沉着脸下逐客令,“沈公公贵人事多,本皇子就不耽搁沈公公的时间了。” 最好从哪儿来,滚哪儿去,别在他跟前碍眼。 沈妤安眸色晦暗,盯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金凤,她第一时间给金凤施加了鬼门十三针,暂时锁住了姜秉月的魂。 “金凤”三天内无法苏醒,三天之后,一切会脱离掌控。 若杀了“金凤”,战争不可避免,若不杀,放任她回到西元国,她不甘心。 “四皇子确定这位金凤姑娘就是你们西元国遗失的公主?” 元祯蹙眉,“你是不是又想说她是假的?吾皇亲自让人滴血认亲,岂会认错?” “是真是假,不久后自见分晓,还请四皇子多留意,看看醒来后的泠瑶公主,与曾经的泠瑶公主,具体有何种区别。泠瑶公主善琴善舞,可考验一下琴技与舞技。” 沈妤安转身即走。 元祯觉得莫名其妙。 沈妤安离开后,到北翼王府找冥沧御。 她难得到北翼王府,冥沧御也难得的,亲自出门迎她。 冥沧御眸中透着几分笑意,“怎么,才刚分开,就舍不得本王了?” 沈妤安很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有要事寻王爷,书房相商。” 两人去了书房。 沈妤安直言,“泠瑶我必杀。” 冥沧御注视着她,“然后?” “如今西元边境只有我四叔一人,若战争暴发,恐难应对。若王爷领兵前往边关,这场战争必胜。” 冥沧御并不意外,神色始终淡漠,“本王要驻守京城,这场战争是你挑起来的,沈丰年领兵出征最为合适。” “王爷前去,胜算最大,损失最小。” “本王忙着追妻,没空去打仗。” 沈妤安:…… 冥沧御凑近沈妤安,眼神逼视,“你若回心转意,本王可以考虑迎战。” 沈妤安心里不爽,“我杀泠瑶公主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她是姜秉月!还不是因为她算计谋害我和儿子!别忘了,儿子不仅是我一个人的儿子,也是你的,我要报仇,你不应该配合吗?” “没有应该不应该,只有本王愿不愿意。若随便一个女人,不经本王允许,生下本王的孩子,本王都得负责不成?都得因为孩子的离开负罪不成?你凭的什么呢?” 冥沧御似笑非笑地看着沈妤安,“你哪来的底气认为本王应该配合你复仇?孩子是本王让你生的?” “若不是因为你,我会怀孕?”沈妤安反问。 “男欢女爱,你情我愿的事情,你自愿委身本王,就该为此承担所有后果。怀孕了,你自愿生下孩子,也该为此承担所有后果。你自己的选择,这与本王何干?” 沈妤安气结,竟是无话反驳。 冥沧御唇角勾起一抹冷弧,睨着沈妤安,“若今天站在本王跟前的不是你,而是其他女人,但凡是不经本王允许生下孩子的,本王都会直接掐死,你以为谁都有资格替本王生孩子吗?” “你私自生下孩子,本王能想到其中的艰辛,能怜惜你所遭受的苦难,不是因为本王良善,仅仅只是因为面对的是你。” “也是因为这样,你才有资格站在这里,要求本王替孩子复仇。” “若换作其他人,不经本王允许就生下孩子,本身就是罪孽,还望想本王替孩子复仇,痴人说梦!” “所以沈妤安,你私自生下孩子,跑到这里来要求本王替孩子复仇,凭借的是什么?” 沈妤安怔住,她凭借的,无非是他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他就该承担责任。 冥沧御冷笑一声,“若凭借的是道德,那本王可以明确告诉你,本王没有那东西。” 沈妤安沉默,她确实有些道德绑架了。 冥沧御伸手扣住沈妤安的双肩,认真注视着她,“若凭借的是本王对你的在意,那么你赢了。” 沈妤安:…… 她该感动吗? 怪油腻的。 “这话的意思,王爷愿意领兵出征,对抗西元?” 冥沧御皱眉,她就这反应?没听清楚吗?他说在意她! 因为在意她,所以在意她生下的孩子。 她都没有任何触动吗? 第129章 泠瑶苏醒 沈妤安过于冷静的反应让冥沧御有些失望。 默了会儿,“本王愿意领兵出征,不过有个条件。” “我拒绝。”沈妤安说道。 冥沧御挑眉,“本王还没说什么条件。” “任何条件都拒绝,江山是冥家的江山,王爷守自己家的江山,却要我答应条件,什么道理?” 冥沧御:…… “你怕是忘了,是你想杀泠瑶公主,是你想挑起战争。” “那又如何?”沈妤安睨着冥沧御,“王爷人在京城,闲着都不想理会自家死活,我也犯不着为这江山社稷费心,大不了一起毁灭。” 冥沧御:…… “你是真不担心本王弄死你。” 若换旁人敢这么嚣张,他直接掐死。 沈妤安过去是畏惧冥沧御的,现如今倒是不怕了,以前做噩梦,梦里的他想掐死她,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死人。 而现实生活中的他,并不希望她死。 尤其是她回京后,他态度明显好多了。 他还委婉的表达在意,她自然不介意放肆一些,探探他的底线。 “王爷别扯太多,愿不愿意出征,给一句准话。” 她淡然的语气让冥沧御心里很憋屈,却又莫可奈何,谁让他想和她重修旧好,落于下风呢,明显被她拿捏了。 “若战争爆发,为国为民,本王责无旁贷。” 沈妤安悄然松了口气,“既如此,那就提前祝王爷旗开得胜。本公公还有事,告辞!” 转身开门即走,半刻都不停留。 冥沧御郁闷不已,就知道女人不能哄,一步退,步步退,他就不该听瞿玄子和聂北川的。 沈妤安离开北翼王府,难得心情大好。 回了趟东厂,让人将京都驿馆严防死守,美其名曰,保护西元四皇子。 元祯气得脸都绿了,明明他已经妥协,表示不会追究“沈淮之”伤她妹妹一事,“沈淮之”这是什么意思? 皇帝和朝臣是不愿意打仗的,被沈妤安的举动吓到了,皇帝当即宣召沈妤安进宫。 沈妤安再次入宫面圣。 皇帝一见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语气不善,“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妤安神态自若,“回皇上,奴才与北翼王商议一番之后,决定趁此机会,软禁西元四皇子和泠瑶公主,以此试探西元国的态度。” “若西元国借此发动战争,北翼王就趁此机会,领兵踏平西元国。” 皇帝一脸震惊,好半天没反应,踏平西元国?他那从小就只想摆烂的儿子,什么时候有了开疆扩土的野心? 许久,内心平复了一些,“北翼王亲口说的,要踏平西元国?” “北翼王没那么说,奴才猜的。” 皇帝瞬间冷脸,“这能瞎猜?” “应该是能的,奴才去找过北翼王,我们谈得非常愉快。” 皇帝神色不虞,“你少宫勾引北翼王!你一个太监,北翼王不是你能肖想的。” “回皇上,奴才不好肖想,是北翼王纠缠奴才。” 皇帝气得不轻,脸色阴沉,凌厉的眼神盯着沈妤安,恨不得让人将他拉出去砍了,“赶紧滚!朕不想见到你!” “奴才告退!” 出了御书房,沈妤安抬眼看天,天空很蓝,阳光明媚,就是这皇帝和北翼王的心情吧,起起伏伏,阴晴不定的。 * 晃眼,三天时间过去了。 占据金凤身体的姜秉月幽幽转醒。 陌生的环境让她愣了下,接收了金凤的记忆,很快意识到这里是什么地方。 额头和周身的酸疼,让她皱起了眉头。 以往夺舍成功,只是有些虚软,而这次,却感觉身子很沉,稍微动一下都酸疼无比。 记忆停留在大牢里。 当时金凤杀了她,她灵魂脱体,在金凤倒下的那一刻,趁机占据了金凤的身体,紧接着吞噬了金凤的灵魂。 当时,她本欲睁开眼,却迟了一步,沈妤安往她身上扎针,然后她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沈妤安是故意的,她知道她夺舍金凤了。 可惜,就算知道也阻止不了她换身体重生。 她如今的身份是西元国的公主,她再不能像以前一样,能够随意地将她抓进大牢折磨? 姜秉月冷笑,她一个假太监,敢伤西元国的公主,她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来人!” 丫鬟推门进屋,“公主醒了?” “我四皇兄呢?” “奴婢这就去找四皇子。” 姜秉月等了会儿,元祯匆匆赶来。 “四皇兄。”姜秉月一见元祯,眼睛一下就红了,一脸委屈,“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四皇兄了。” 元祯眼神复杂,“泠瑶,当时在东厂大狱,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沈淮之怎么会伤你?” “四皇兄,那沈淮之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沈淮之,她是沈淮之的妹妹沈妤安假扮的,我和秉月妹妹关系好,所以她故意伤我。” 元祯脸色大变,“这怎么可能?” “确实如此,这一切都是温令仪告诉我的,温令仪和秉月妹妹是闺中密友,就因为知道沈妤安的秘密,才被抓进大牢折磨。” 元祯难以置信,仔细想想也觉得合理,那沈淮之当时遇刺身亡,死而复生这事过于诡异,若是一场骗局,倒是能说得通,只是…… “泠瑶,父皇说,世间确实有起死回生之术,你确定那沈淮之真没复活,真是沈妤安假扮?” “我自然确定,皇兄过去与沈淮之打过交道,就不觉得,死而复生后的沈淮之,性情变了很多吗?” 元祯若有所思,“倒是变了很多,若沈淮之是假的,那父皇交待我们的事情,怕是完不成了。” 姜秉月从金凤的记忆中得知,这次来北峪国,除了救她,还有另一任务,寻找玄医一族传人世代传承的魂玦。 从金凤回到西元国,西元皇就询问她是否懂得医术,在得知她不会医术后,还特地让太医院的御医教导她学医,特地搜罗了许多医书给她看。 金凤对医术一窍不通,也没什么天赋,学起来很吃力,对此,西元皇很失望,每每看着她都眉头紧蹙,眼神透着探究。 西元皇对金凤说,她的母亲乃玄医一族的传人。 第130章 所图魂玦 每一代玄医后人,无论男女,在医道一途皆天赋惊人,且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因金凤资质平庸,引起了西元皇的怀疑,导致金凤在西元皇宫一直谨小慎微。 为了打消西元皇的疑虑,特地去了解了玄医一族的事迹。 玄医一族,乃世间传奇,医道始祖。 玄医一族的后代,持有一块魂玦,魂玦配合玄医后人的血,在超凡的医术加持下,能做到生死人,肉白骨,与阎王抢人。 西元国对金凤说,她的母亲就持有一块魂玦,却在二十多年前遗失了。 听闻平西侯府世子爷沈淮之死而复生,怀疑是魂玦起了作用,特地让她和元祯到北峪国打探魂玦的下落。 沈淮之是沈妤安假扮,也意味着沈淮之没有死而复生,沈家没有魂玦。 这对姜秉月来说无关紧要,却让元祯大失所望。 姜秉月思索一番之后,说道,“也未必完不成,沈淮之死后,护国寺的慈济大师说,沈淮之命不该绝,有一线生机。能让人死而复生的,非魂玦不可,说不定沈家也在找魂玦。” 元祯蹙眉分析道,“沈淮之已经死了,想救他,需要保存好他的肉身,再利用魂玦和玄医后人的血救治,才能有一线生机。” “完好的肉身,魂玦,玄医一族的血,三者缺一不可。” “由此说明,沈家有办法保存沈淮之的肉身,且正在寻找魂玦,或者说已经找到魂玦,只差找到玄医后人,就能救回沈淮之。” 说着,有些激动,“或许可以放出你就是玄医后人的消息,由此主动引沈家人上钩,到时候,他们手中若是有魂玦,必然会拿出来。若他们手中没有魂玦,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姜秉月抿唇,哪里是没损失?若她是玄医一族后人,将会有无尽的麻烦。 她从古籍中了解到,一些厉害的人物,尤其是当权者,使尽手段想将玄医一族掌控在手中,这样就能够不死不灭了。 毕竟玄医一族能与阎王抢人。 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想要绑架她。 若她真是玄医后人,那还好说,偏她不是,她连医术都不会,若被人绑架,说不定会被人给噶了。 她能夺舍,但并非每次都能成功。 夺舍的前提,是旁边正好有另外一个女人昏迷,她能趁机占据对方身体,吞噬对方灵魂。 若没有这样一个人,她魂魄无所依托,会引来勾魂使者。 她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鬼魂,穿越轮回镜,侥幸还阳,不敢想象被抓回地狱会有什么后果。 不出意外,她死后会下十八层地狱,所以她绝对不能死。 想到会下地狱,姜秉月心颤了下。 “发什么呆?我说的你有没有听到?”元祯有些不满。 姜秉月看向他,“我是在思考,四皇兄说的法子是否可行。若是我玄医后人的身份暴露出去,怕是会被很多人盯上,首当其冲的就是北峪皇,他定不会轻易放我离开北峪国。” 元祯蹙眉,“这倒是个麻烦。” 姜秉月叹气,故作惆怅,“若魂玦真在沈家人手中,我们成功拿到魂玦,也无法离开。能延长寿命,甚至起死回生的宝物,谁都想要。” “那看来只能偷偷打探消息了。”元祯无奈道。 “四皇子,沈公公前来。”下人来禀。 元祯冷哼,“这个沈妤安倒是胆大,竟敢扮做自己的兄长混迹朝堂!还混得风生水起!” 姜秉月垂眸,掩住了眸中的冷意,“来者不善。” “可不就是,前几日在朝堂上,我本欲为你讨个公道,结果那沈妤安一言不合就说要打仗,未免被扣下当人质,为兄只得放低姿态。结果她不仅不见好就收,转头就让人围困了驿馆,简直嚣张至极!” 姜秉月皱眉,心下不安,“她竟这般嚣张?丝毫不顾及你我的身份?” “嗯,比北峪皇帝还要狂妄,实在出乎意料。” 兄妹俩说着话,听闻院外脚步声,对视一眼,同时禁了声。 “听闻泠瑶公主醒了,本公公前来探望。” 沈妤安进屋,面带微笑。 元祯冷着脸,犀利的眼神盯着沈妤安,看来看去都看不出她是假的,惊叹于她精妙的易容术,没好气道,“有劳沈公公!” 沈妤安轻笑,“四皇子气色不太好。”目光看向姜秉月,眼神别有深意,“都说猫有九条命,泠瑶公主比猫还厉害,就像那烂泥里的泥鳅,滑不溜丢的,一不留神又给溜走了。” 姜秉月想到大牢里遭受的折磨,浑身都疼,心里郁气难消,恨不得绑了沈妤安重刑折磨,偏如今她没那么大的权利。 沈妤安的笑脸像是对她的嘲讽。 “沈公公可真是放肆!本公主乃西元国尊贵的泠瑶公主,岂容你比做泥鳅?” 沈妤安轻蔑一笑,“确实不该将你比做泥鳅,未免侮辱了泥鳅。” 姜秉月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下床几步走向沈妤安,一巴掌就挥过去了,“你放肆!” 她如今可是公主!岂容她嚣张? 预想的巴掌声没有响起。 手腕被沈妤安握住。 沈妤安反手就是一巴掌,直接把姜秉月打翻在地。 元祯脸色大变,着急去扶姜秉月,恼火地瞪向沈妤安,“沈妤安!你休得放肆!” 沈妤安挑眉,看来姜秉月透露了她的身份,若是过去她还能害怕一二,如今大权在握,丝毫不担心身份泄露。 “本公公向来放肆,朝堂之上四皇子不是见识过了嘛?” 无意与元祯交锋,她的目标是姜秉月。 对上姜秉月仇恨的目光,轻蔑一笑,“真以为占据金凤的身体成了公主,就能逃脱我的手掌心?别太天真了。” 元祯变了脸色,“什么叫做占据金凤的身体?” “四皇兄,别听她胡说八道!”姜秉月着急道,死死地盯着沈妤安,“再胡说八道,别怪我豁出去,把你沈家的秘密公告天下!” “什么秘密?我的身世?” 沈妤安不以为意。 “过去你若揭露我的身世,说不定还真能给沈家重创,而今不过就是挠痒痒罢了。” 第131章 真实身份 姜秉月意外于沈妤安知道自己的身世,更震惊她如今对于身世暴露竟然毫无顾忌。 可见她如今的权势已经足以和皇室抗衡。 很是后悔,竟没能早一刻利用沈妤安的身世除掉沈家,现如今一切都迟了,她再没有能威胁沈妤安的东西。 终是不甘心,心底憋了一口气,愤愤道,“你有权利傍身,可以不忌惮北峪皇室,那你就不忌惮整个天下诸国吗?” 沈妤安眸中闪过些什么,稍纵即逝,姜秉月知道的明显比她知道的多。 冷笑一声,“忌惮又如何?不忌惮又如何?到这种时候,竟还想用所谓的把柄拿捏我,怎么不想一想,我岂会给你离开这驿馆的机会?” 姜秉月脸色大变,“你想囚禁我?” “还不算太笨,别天真的以为成了西元公主都能保全自身,你我之间的恩怨仇恨,足以让我不惜挑起两国战争也要让你生不如死!” 姜秉月彻底慌了,“你,你就不顾两国百姓的死活吗?北峪国是生养你的地方,而西元国……你就完全不顾及血脉亲情?” 沈妤安嘲讽一笑,“什么血脉亲情,怎么不说明白一点?不是说要豁出一切,说出我的身世吗?怎么不说清楚?担心说透了,西元四皇子第一个不饶你?” 姜秉月脸色难看,一时无言。 元祯听得糊涂,“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犀利的眼神盯着姜秉月,“你瞒了本皇子什么?” “四皇兄,我想单独与沈妤安谈谈,回头再与你解释。”姜秉月淡淡道。 元祯皱眉,“你最好能给本皇子一个合理的解释!” 元祯离开,将空间让给沈妤安和姜秉月。 姜秉月关上门,反身回来的时候,主动示弱,“过去是我对不起你,可你也成功报复了我,把我囚禁在大牢里折磨得生不如死,也该消气了。” “怎么可能消气?你把我害得有多凄惨,你心里没数吗?” 沈妤安逼近姜秉月,抬手一巴掌就狠狠甩了过去。 “你!”姜秉月捂着脸,仇恨地瞪着沈妤安。 沈妤安冷笑,“不服气啊?”反手又是一巴掌,“你害了我全家,诓骗了我十三年,还带走了我的儿子,把一个假的放在我身边,我能消气吗?” “你生下孩子了?你没把孩子打掉?” “当然!若不是将孩子生下来,我又怎么会知道,我疼爱了十三年的女儿是个假的!你好狠!弄一个假的在我身边,让她背叛我!让我痛不欲生!” 提起过往,沈妤安双眼通红,端起桌上的茶壶狠狠砸向姜秉月的脑门。 姜秉月一声痛呼,顶着流血的额头,忽然扑通一声跪下,双眼含泪,“我知道错了,你也报复了我,就饶了我吧。” 她是真的害怕了。 活着,沈妤安会让她生不如死,可若求死,她不敢死,十八层地狱的酷刑等着她。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安姐姐……”姜秉月跪着走到沈妤安跟前,仰头泪雨朦胧地看着她,“你就饶了我吧,我可以和你做交易,把金凤去到西元国打听到的所有事情告诉你。还有关于你的身世,我知道的比沈丰年知道的更全面。” “哦?那你先告诉我,你是谁?”沈妤安盯着姜秉月,“别跟我说你是姜秉月,你不是真正的姜秉月,真正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姜秉月表情僵住,眼神闪躲。 “别撒谎,是真是假我看得出来!” 姜秉悦沉默了一瞬,神色有些恍惚,坐到了地上,“我是姜秉月的母亲,姚琴。” 沈妤安震惊,这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你夺舍了你女儿?” 姜秉月,确切的说,是姚琴,并没有否认。 “到底怎么回事?”沈妤安追问。 姚琴似陷入了回忆,“我曾是西元国侯府姚氏嫡女,父亲乃世袭侯爵,在户部任职尚书,我十三岁时被赐婚给如今的西元国君,曾经的西元国二皇子元煜。” “我姚家尽心尽力扶持元煜,成为了元煜的钱袋子,为了替他招兵买马,父亲挪用了国库百万两银子,收受贿赂,聚敛财富,还为他盗挖铁矿,打造兵器。” “事情败露,元煜销毁所有与我父来往的证据,并扣下我兄长,逼迫我父亲独自担下罪行。” “罪证确凿,我姚氏一族,为官者皆被斩首示众,年迈的女眷和非官身的男儿被发配边关,年轻的女眷被充入青楼为官妓。” “我求助元煜,结果他丝毫情面也不顾,不理会我这昔日的未婚妻,反倒是与你的生母崔凝调情。” “我是他的未婚妻,但凡他出面就能够保下我,即使不做他的正妻,做个侍妾也是可以的,可他太无情了!根本不打算救我!” “我在青楼,被迫伺候一群浑身臭味的老男人。” “想我姚家当年也是贵族,我也曾高高在上,结果一遭落难,受尽折辱。” “我恨,恨元煜,也恨崔凝。可我一个青楼女子,连逃离深渊都做不到,又遑论报仇?” “你不是能夺舍吗?那时候,怎么没换个身份活过来?”沈妤安询问。 姚琴自然不能说,她当时接触的都是青楼女子,换个身份没有意义。 且她是官妓,身边无数双眼睛盯着,并不方便行事。 “我那时并不知道自己能够夺舍她人。” “后来,君王驾崩,西元国陷入内乱,沈丰年带你母亲四处逃串,被我认出。” “那时我在青楼已经呆了有四年,岁月磋磨了我官家小姐的傲气,我一身风尘气,彻底认命了。” “青楼待久了,我积攒了一定的人脉,上至侯门老爷,下至守门的士兵,与我都很熟。” “我让丫头将沈丰年和你母亲引入了青楼,并答应助他们逃离,前提他们得帮我赎身,带我离开青楼。” “沈丰年挟持了老鸨,换取了我的自由身。” “我对西元京城的地形很熟,与守城门的士兵更是关系匪浅,我带着沈丰年和崔凝顺利出城,又经由小道一路逃离,最后成功逃脱。” 第132章 全是利用 沈妤安认真听着,并不完全相信姚琴所说。 若按姚琴所说,她积攒了一定的人脉,那她大可以利用那些人脉,自己逃出青楼。 很可能当初姚琴助她父亲和生母逃离,最根本的目的是找她的生母“复仇”。 “我亲娘的死不是一场意外吧?”沈妤安淡淡道。 姚琴下意识收紧了手指,垂眸掩饰外泄的情绪,“是!那不是意外!崔凝抢走了我的爱人,我本就没打算让她活!若不是她夺走了元煜的心,元煜不会对我见死不救!” 沈妤安:…… 这一把岁数了,怎么这么天真? “后来呢?你与我父亲又是怎么回事?” 姚琴继续说,“你娘临死前把你托付给了沈丰年,我那个时候想,我要亲手抚养你,总有一天要让你回到西元国,你元煜父女相残!或者借由选秀的名义,把你送进宫,让你们父女乱人仑。” 沈妤安心中恶寒。 “我故意委身于沈丰年,想让他对我负责,然后我顺利跟着他,就能够顺理成章抚养你长大。结果沈丰年把我打晕,带着你离开了。” 姚琴说道此像是气急了,浑身发抖,“他也不想想,把我一个女子独自留下会遭遇什么,竟然就那样一走了之!” “我孤身一人,被几个男人糟践了,还被带去了一个穷困的村子,成了那几个男人的玩物。” “我找到机会逃离,遇上了姜家的商队,编造了一段凄惨的身世,顺利做了姜二爷的小妾,不久就发现怀孕了。” “所以姜秉月并不是我爹的女儿,是那几个不知名野男人的。”沈妤安说道。 姚琴没有否认,“我在那村子呆了将近一个月,算算时间,孩子不是沈丰年的。” “我一直在找沈丰年,可不知道他的身份,无从找起。却不料,来了京城,意外遇上了他。” “我得知了他的身份,根据你的年纪,推算出你就是当初崔凝生下的那个女儿。” “我恨你崔凝,也恨你,所以想尽一切办法报复你,逼迫沈丰年。” “我逼得太紧,沈丰年对我动了杀机,他假意妥协,把我骗到他临时买的小院,给我下药,让人放了火,想要活活烧死我。” “秉月来寻我,正好遇上深陷火海的我。” “我看着她在火海外头呼喊,哭嚎,她试图救火,可她一个小姑娘,哪有那个能力?” “我被活活烧死了,秉月哭得厉害,受了刺激,晕过去了,我趁机占据了她的身体。” 沈妤安皱眉,“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你也下得了手?” “我要报仇!”姚琴满脸狰狞,“我的仇人还活着,我如何能死?我要活着,活着让害我的每一个人都不得善终!” “最终我赢了,沈家毁了,我大权在握,你成了阶下囚,若非老天爷偏心……” 姚琴狰狞的面庞扭曲,不甘心地看着沈妤安,“若非老天爷偏心,你会被我折磨死!你的儿子会成为我儿子最忠心的一条狗!” “有金凤里应外合,我的儿子总有一天会带兵攻入西元国,踏平整个西元国!” “到时候我要元煜跪在我跟前忏悔!我要让他像一条狗一样伺候我!” 姚琴畅想着,得意地笑,忽然又满眼痛恨,“都是老天爷的错!老天爷让你重生,连带着我也被迫重生了!” “我还没有死,我还好好的,结果只因为你死了,我一睁眼就回到了过去!过往一切像是一场梦!” 姚琴痛哭出声,“我辛苦筹谋,到头来却是黄粱一梦,我没有输给你,我是输给老天爷的偏心。” 她只是偷偷逃出了地府,她只是想还阳?她又有什么错?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重活一世,她对一切都抱有美好的期许。 她是侯门贵女,未来的皇子妃,进一步还能成为皇后。 她期待着一切美好,结果却被深爱的人推入深渊。 她和元煜是青梅竹马,是未婚夫妻,一切都很美好,是崔凝插足,夺走了属于她的一切。 不过崔凝也没有得到好下场! 姚琴哭着哭着又笑了,嘲讽地看着沈妤安,“你也不用太得意,就算老天爷偏心又能怎样?你不会一直赢!” “元煜一直在找你,我原本以为他是爱屋及乌,深爱崔凝,以至于放心不下你这个女儿,结果怎么着?原来完全就不是这么回事!” “元煜找你,是因为你是玄医一族的后人,他想把你留在身边,保他生命长久,千秋万代!可笑的父爱,不过是他利欲熏心的幌子!” “我甚至怀疑他当初并不是真心喜欢你母亲,只不过因为崔凝是玄医后人,所以他才假装喜欢!一切全是谎言利用!” “所以你以西元公主的身份回到西元国,元煜也不会真心疼爱你,他只会变本加厉的利用你!” “还有,只要你玄医后人的身份暴露,这世间所有国家但凡求长生的人都会盯上你,到时候,你所看重的家人将会身陷险境,成为威胁你的筹码!” “你如今大权在握,你也对抗不了这世间所有的国家。” “你就算千防万防,也总会有疏漏的时候,但凡你一时疏忽,你的家人将会身陷险境,到时候,你当如何?” “你最终会像所有玄医后人一样,被人觊觎,最终不得善终!” “你死后,你的孩子依旧无法安生,这世间的人会想尽办法将你的孩子据为己有!” “若你的孩子不能拥有逆天改命的医术造福后人,他将会被割肉放血,制成药丸,被世人吞噬殆尽!” 姚琴恶毒的笑着,“这就是你身为玄医后人最终的结局!” “所以你不能杀我,一旦我死,你的身世会彻底揭露,公告天下。届时,你会被这天下人吞而食之!” 沈妤安面无表情,神色淡漠,“你对这人世还真是念念不忘,即使屈辱也想要活着。既然这么想活着,那我就成全你。” 不待姚琴高兴,十三根银针从沈妤安手中飞出,精准地扎在姚琴周身十三个大穴。 第133章 前往隐山 姚琴浑身一僵,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妤安。 沈妤安笑着,“我给你机会活着,活在这世间,做一个活死人。” “什么意思?” “这都听不明白?我不会杀你,只会困住你的魂,让你活着,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姚琴还想说些什么,忽然发现嘴唇有些麻木,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轻飘飘的无力感。 她一瞬间无法掌控躯体,说不了话,动不了,肉身成了困住她灵魂的枷锁。 “鬼门十三针,可驱逐恶灵,亦可禁锢恶灵,既然金凤将这具身体给了你,那你就好好守着这肉身吧。” 两刻钟后,沈妤安取针,又利用银针,在姚琴头部扎了几下,毁了她的脑子。 就算姚琴意外挣脱束缚,控制躯体,也注定会成为一个傻子,浑浑噩噩。 她离开后,姚琴肉身陷入沉睡,灵魂却清醒。 若是修道之人,可清楚看到姚琴被困在他人肉身里,透明的魂体不停地挣扎。 元祯赶来,遇上了正欲离开的沈妤安。 见姚琴没有出来,他询问,“泠瑶呢?” 沈妤安神色复杂,注视着元祯,她曾以为元祯来西元国寻妹妹,真是西元皇挂念女儿,如今想来并非如此。 玄医一族,对她来说过于遥远,她只能从古籍中去了解。 打从父亲跟她说过生母的事情,她就暗中搜罗玄医一族的所有信息,所了解到的,玄医一族无一人获得善终,皆是英年早逝。 世人为求长生,手段层出不穷,不得玄医后人相助,就变换嘴脸,用强势手段强留玄医后人。 玄医后人宁死不屈,最终惨死。 若她的身世暴露,将会引来世间无数觊觎的眼光。 她不怕被人盯上,只担心保护不了家人。 还有她比较在意的,身为玄医后人,她该怎么做,才能寻回兄长的魂魄,让兄长死而复生。 玄医一族,始祖出自隐山,她要救兄长,必须往隐山走一趟,找出办法觉醒自己身为玄医后人该具备的能力。 “泠瑶本不是泠瑶,而是已经死去的姜秉月,而姜秉月并非真正的姜秉月,而是姚琴。” 元祯惊愕,“你在说什么?” “我说,泠瑶真正的身份,乃是西元国罪臣之女姚氏,也是那个害死西元国宠妃的青楼女子。” “这怎么可能?” “若非泠瑶公主亲口所说,我也不相信,可事实就是如此。” 元祯眉头紧蹙,“这么隐秘的事情,她会告诉你?” “她想我饶她一命,自然就说了。”沈妤安神色淡漠,“她说,她曾是西元国君的未婚妻,结果姚氏一族被抛弃,沦为阶下囚,她也被充入青楼为妓。” “她爱慕西元国君,也恨西元国君,更恨西元国君那位宠妃。” “她当初害死了宠妃,本意就是想抚养宠妃的孩子长大,将来利用孩子报复西元国君。” “她还跟我说,她占据泠瑶公主的躯体以后,发现西元国君寻她,并非单纯的思女心切,而是因为西元公主乃是玄医后人。” “西元国君是想找到女儿,利用女儿获得长生。” “胡说八道!”元祯怒斥。 “真假不重要,本公公对玄医一族不感兴趣。姜秉月与我有仇,不管她是姚琴还是泠瑶公主,我都不会让她好过。” “不久的将来,很可能会迎来战争,西元四皇子好生呆在驿馆,好自为之。” 沈妤安离开后,元祯迫不及待进屋,想找姚琴问清楚,结果见到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姚琴。 沈妤安到北翼王府找瞿玄子。 两人避开冥沧御,密谈许久。 隔日,沈妤安跟随瞿玄子回隐山。 冥沧御不知沈妤安为何要去隐山,想跟去,可想到即将而来的战争,只得安心留下。 他需要调兵前往边关,时刻备战。 辗转一月光景,沈妤安以女子身份抵达隐山。 瞿玄子带着她去见了聂慎。 聂慎见她第一眼就皱起眉头,盯着她打量了许久,认出她就是当年被他逐出隐山的小女娃,瞬间沉了脸,“竟然是你。” 目光在她和瞿玄子之间来回,“老夫早该猜到是你们师徒勾结,瞿玄子将九九还魂针和鬼门十三针给了你。” “山主,我有事禀报。”瞿玄子急声道。 聂慎横了他一眼,看向沈妤安,“当年不是硬气得很,说终生不会踏入隐山吗?现在来做什么?” “山主,安丫头是玄医后人。” 瞿玄子替沈妤安开口。 “安丫头就是我们找了多年的玄医后人,她是岑凝师姑的外孙女,也是那孩子的女儿。” 聂慎一下愣住,“岑凝的孙女?” “是!当年那丧良心的害死岑凝师姑,把岑凝师姑的孩子偷走以后,不知把孩子送去了哪里。” “那孩子取名崔凝,成为了当时的西元国二皇子的宠妾。” “后来西元国政变,崔凝大着肚子被人追杀,生下女儿之后死了。” “她的女儿被北峪国沈将军府沈丰年所救,成了沈家的千金沈妤安。” 瞿玄子一口气说完,整个人很是激动,“我就说安丫头天赋异禀,是学医的天才,结果山主当初不信,非死守规矩,把这丫头赶下山,白白错过相认的机会。” 聂慎内心激动又复杂,看着沈妤安久久无言。 盯着沈妤安,将她的眉眼看得仔细,试图从她脸上找出熟悉的痕迹。 这一看,还真发现沈妤安的眉眼像极了岑凝,有一双极为漂亮的瑞凤眼。 “你……你母亲……” “我没有见过母亲。”沈妤安淡淡道。 聂慎眸中闪过痛色,“造孽,你外祖母岑凝,当初召了一赘婿,名唤崔衍。” “你外祖母刚生下你母亲,崔衍就害死了她,盗走了魂玦和你母亲。” “可怜你母亲尚在襁褓,名字都没取。” “隐山派人去追,找到了崔衍,崔衍被人所害,命悬一线,死活不肯说出你母亲的下落。” “他竟然给你母亲取名崔凝,和你外祖母一个名,他怎么有脸这样做!” 聂慎气得拍茶桌。 第134章 嫁给本王 沈妤安内心平静,对于外祖母和生母,她没有见过,除了觉得她们可怜,生不出多余的情绪。 聂慎眼眶泛红,隐隐有些湿润,“你母亲没有见过生母,而你也没有见过生母,你们母女都是命苦的。” “都过去了。”沈妤安淡淡道。 聂慎怅然,是啊,都过去了,孩子明显比他平静得多。 他心中懊悔,当初怎么就把人赶出了隐山,白白错过这许多年。 “当年……” 聂慎语气艰涩,“你外祖母因为男人误了终身,老夫的女儿也因为一个男人毁了自身,所以老夫觉得女子容易被情所困,不堪大用,才会定下规矩,隐山不收女弟子。” 这些瞿玄子给沈妤安解释过,沈妤安早已经释怀。 “一切都过去了,山主不必耿耿于怀,我这次来隐山,是有事相求。” “何事?” “我想知道,如何觉醒玄医一族的能力。” 聂慎蹙眉,“玄医一族的能力,就是拥有常人难以匹敌的学医天赋,这是与生俱来的。你轻易学会九九还魂针,说明是继承了祖辈天赋的。” “那我该如何拥有生死人肉白骨的能力?该如何与阎王抢人?” 聂慎猜测她是有想要医治的人,解释道,“只要你精研医术,自然而然会拥有与阎王抢人的能力。隐山医学典籍丰富,你可留下,将玄医一族流传下来的经典医书研习透彻。” 面露尴尬,“许多医学典籍,也只有玄医后人能学会,隐山的弟子资质都平庸了些,这些年,那些医典都给埋没了。” 沈妤安顺理成章留在了隐山。 隐山书库对她敞开。 日以继夜的看书,晃眼过去一年,书库的医书基本都被她看完了。 她的医术突飞猛进。 * 另一边,北峪国扣下西元公主和皇子,引发西元国不满,战争爆发。 冥沧御亲自领兵。 西元国不敌,节节败退。 一年时间,冥沧御攻城掠地,占据了西元国三分之一的疆土。 眼看局势不利,西元国主动求和,签下协议,割让六座城池,赔偿白银三十万两,粮食四十万旦,将泠瑶公主和四皇子元祯留在北峪国为质。 冥沧御大获全胜,将半数兵马留在边关,其余带回京城。 * 沈妤安的儿子也两岁四个月了。 她留在隐山看书,特地让沁羽将孩子带到隐山山脚下,在村子里安家落户。 得空就下山看看孩子。 她医术精进,却没能找出救治兄长的办法。 她能救治兄长的肉身,却无法沟通阴阳,无法从冥界带回兄长的魂魄。 当初,慈济和尚说,时机到了,她兄长的魂魄自会归来。 她不清楚这个时机具体是什么时候。 就在冥沧御得胜还朝,她也准备回京的时候,一则消息传扬天下。 西元国泠瑶公主乃是玄医后人,玄医后人被北峪国扣下。 消息一出,天下哗然。 一个月后,沈妤安回到北峪国京城。 她以沈淮之的身份,继续做太监。 时隔半个月,冥沧御也领兵还朝了,百姓夹道欢迎。 沈妤安是佩服冥沧御的,当初沈家耗费十余年,牺牲了好几个男儿,才勉强战胜了西元国。 前世,她也用了十年时间,堪堪打败了西元国。 可冥沧御仅仅用了一年时间,不仅大败西元,还攻占了西元国三分之一的疆土。 若再给他两年时间,怕是能彻底攻陷西元。 他的实力过于恐怖。 宫廷相遇,久别重逢,冥沧御比她记忆中的深沉了许多,身上的气息比之曾经更显压迫。 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眸底暗色浓郁,像是无底的深渊,看不到丁点光。 只一眼,沈妤安心中一惊,没来由感到慌,她总觉得,这次见面,冥沧御越来越贴近她噩梦里的那个男人。 那沉郁迫人的气息,跟能力那个可怕的男人实在是太像了。 沈妤安本能想逃离。 宫里举办宴会,为冥沧御庆祝。 酒过三巡,沈妤安有些微醺,宴席散尽,她迫不及待离开。 回到沈府,刚踏进院子就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打眼一看,冥沧御就坐在院里的石桌旁。 沈妤安意外,明明她先他一步离开,他却提前到了她府上。 沈妤安眸色微暗,“北翼王有事?” 冥沧御漆黑幽深的眸注视着她,神色晦暗,“你这是明知故问。” 沈妤安心里郁闷,这个男人还真是麻烦,想摆脱都摆脱不掉,“王爷这样纠缠下去有意义吗?” 冥沧御皱眉,“一年多不见,你就半点不想念本王?” 沈妤安:…… 她忙着学医,脑子里只想着怎么能够救下兄长,除了去看儿子的时候偶尔能想起他,其他时候完全想不起他这个人。 他们之间关系实在是不和谐,她会不会想念他,他心里没数? 假话她说不出口,说实话,某王爷十有八九暴怒。 见她不说话,冥沧御脸色难看,心里憋屈,还有些委屈。 “本王本欲踏平西元国,因为想见你,所以答应了西元国求和。” 沈妤安:…… 走上前,坐到了冥沧御对面,淡漠道,“王爷一把年纪了,这样意气用事,不太合适。”叹了口气,“时间会谈化一切,王爷放过我,也放过自己吧。” 冥沧御黑脸,眼神一瞬间转冷,紧盯着沈妤安,“本王的世界里,没有拒绝二字,只有本王不要的,没有本王得不到的。软的你不吃,你是希望本王来硬的?” 明晃晃的威胁让沈妤安心里很不舒服。 她瞬间臭脸,“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你到底想怎么样?” 冥沧御目光一瞬不瞬盯着沈妤安,“嫁给本王!” 沈妤安心里堵,深吸了一口气,扯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咬牙,“王爷,咱家是太监。” 冥沧御眸色晦暗,忽然起身往屋里去,转瞬抱了个熟睡的奶娃出来。 沈妤安呆愣住,难以置信站起身,“你……” “想问本王什么时候知道的?半年前就知道了。” 她把孩子藏在隐山脚下,时不时去看一眼,他想不知道都难。 竟然骗他孩子没了,太坏了。 “你就说,嫁不嫁?” 第135章 不要父王 沈妤安看着抱着熟睡的奶娃,自以为胜券在握的冥沧御,很是气恼,怒火压都压不住。 一个不注意,竟然被偷家了,以为偷了她的儿子,就能够威胁她?做梦! 瞪着冥沧御许久,咬牙道,“不嫁!” 冥沧御皱眉,思索了片刻,“江山为聘!” 沈妤安微怔,眸色暗了下去,讥笑,“这江山可并非王爷的江山,王爷如此大的口气,是要为了我,颠覆皇权不成?” “有何不可?”冥沧御语气狂妄。 他不知道沈妤安需要些什么,唯一能想到的,她热衷于权势。 沈妤安没想到冥沧御竟不否认,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冥沧御抱着儿子走向沈妤安,坐在她身旁,认真看着她,“我们儿子都快两岁半了,你就打算让他稀里糊涂的,连自己的爹是谁都不知道?” 若不是他一直派人盯着,察觉了孩子的存在,她压根不打算告诉他。 她瞒着他,欺骗他,真是个狠心的女人。 “若孩子想认爹,我不会阻止,但嫁给你,我没想过。”沈妤安淡漠道。 “没想过那就现在想!” 沈妤安不假思索,“不嫁!” 冥沧御恼火,盯着沈妤安许久,内心恨不得将她掐死,真是油盐不进! “没有这个选项,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沈妤安:…… 说话间,小家伙醒来,雾蒙蒙的大眼睛瞧见冥沧御,懵了一瞬,忽然咧嘴哭了起来。 瞥见熟悉的沈妤安,忙伸出手,“舅舅……抱……舅舅……” 沈妤安伸手准备抱过儿子。 冥沧御侧身一下躲开,幽深的眸睨了她一眼,“你只是个舅舅,别碰本王的儿子。” 沈妤安手僵住,没好气,“没看见儿子哭了吗?” “本王的儿子,哭了本王自己会哄!” 冥沧御笨拙地抱着儿子轻拍,心里吐槽,小东西哭什么哭,他又不是旁人,他可是他亲爹! 沈妤安瞧着儿子哭花的小脸,委委屈屈的表情,心都快碎了,“把孩子给我,别逼我跟你急眼!” “那你倒是急眼啊!” 冥沧御抱着孩子起身,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沈妤安气结,起身追着他抢孩子。 她追,他躲。 她继续追,他继续躲。 冥沧御为了躲沈妤安,两只手抱着小家伙,时不时举高高,让沈妤安够不着。 沈妤安正气急,忽然听得儿子停止了哭泣,咯咯咯笑了起来。 冥沧御诧异了下,一时间觉得有意思,将儿子轻轻往上抛了下,又稳稳接住,发现小家伙很兴奋,笑得更欢,咋咋呼呼的。 忽然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也不故意躲沈妤安了,而是专心逗儿子玩。 沈妤安呆呆地看着一大一小玩得欢快,就很无语。 “你这小东西,倒是胆子大,不愧是本王的儿子。” “来,叫声父王听听。” “不会叫人?也太笨了。算了,亲生的,本王不嫌弃你。” “你叫沈星回?这名字不合适,你姓冥,不姓沈,以后就叫冥回。” “冥回,叫父王。” “小笨蛋,别只会笑,叫父王,父王给你买……你想要什么?” “快说,想要什么?” 沈妤安看着那单方面与儿子互动,自顾自兴奋的冥沧御,无语至极,他把儿子抛着玩,小家伙哪有空回答他? “你悠着点,别抛太高,当心吓着孩子。” “本王的儿子胆子大得很,才不会被吓着。” “别说大话,刚儿子醒来,第一眼见你,就被吓哭了。”沈妤安没好气道。 冥沧御:…… 辩解道,“不是被吓哭的,是……可能是饿了,饿哭的。” 沈妤安:这么蹩脚的借口,亏他想得出来。 冥沧御抱着儿子,走向沈妤安,绷着脸,“本王要带儿子去吃饭了,你要不要一起?” “舅舅,舅舅。”小家伙冲着沈妤安伸出小手。 “以后不许找舅舅,有事找父王。” 冥沧御认真看着小家伙,一脸严肃。 小家伙瞧着他那张冷脸,瘪嘴,“哇哇哇……” 冥沧御嘴抽了下,默默将儿子递还给了沈妤安,哭包!一点都不像个男子汉! 沈妤安接过儿子,瞧着冥沧御那一脸吃瘪的表情,忍不住笑。 “舅舅。”小家伙紧紧抱着沈妤安的脖子,眼角挂着泪,扭头去看冥沧御,“要舅舅抱抱,不要,不要父王。” 冥沧御眼睛亮了下,明显愉悦,嘴角弧度上扬,“你知道我是父王?” 小家伙快两岁半了,基本能够正常交流了。 冥沧御说的话,他是能听懂的。 奶声奶气道,“父王是坏人,不要抱抱。” 冥沧御挑眉,“父王哪里坏?” 他今儿第一次见他,又没做什么,怎么就坏了? 小家伙紧紧抱着沈妤安。 在他眼里,冥沧御抱着他,不让他和舅舅在一起,就是坏人。 “你都把他弄哭了,能不坏吗?”沈妤安反问。 “那是他胆子小。” “任何小孩醒来在陌生人怀里,都会害怕,这不是胆子小。” “陌生人”三个字让冥沧御扎心,“本王是他爹,不是陌生人。” “在孩子眼里,就是陌生人。” 冥沧御沉默了下,“那本王就每天把儿子带在身边,培养感情。” “别做梦了。”沈妤安抱紧儿子,“我不会把孩子给你的。” 冥沧御睨着她,“儿子,本王要,你,本王也要,本王今晚就睡在平西侯府了。” 沈妤安撇嘴,“死皮赖脸!” “跟你学的,是你先死皮赖脸纠缠本王的,本王岂是你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的?” 沈妤安很怀疑,过去真的是她死皮赖脸纠缠冥沧御吗?她怎么可能会纠缠他? “我失忆了,自然由着王爷说,反正我是不会认的。” “是不会认,还是不敢认?” 冥沧御眼神变得犀利。 “你在隐山学医一年,应该收获匪浅。只是短暂的失忆而已,你若是愿意恢复记忆,自然有办法想起一切。” “你至今没有想起一切,是没给自己医治过吧?你在害怕些什么?” 第136章 身世泄露 “我怎可能会害怕?”沈妤安嗤笑,“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记忆罢了,丢失了就丢失了。” 冥沧御眸色晦暗,“真的无关紧要吗?失去了记忆,却留下了孩子。对于你当时的处境,留下孩子并不理智。” “而且,若本王没记错,本王当时透露出的信息,已经能够证明你怀的是本王的孩子。” “你想方设法躲避本王,却又生下本王的孩子,真的让人很难理解。” 沈妤安神色淡漠,“对于我来说,怀的是自己的孩子。” 冥沧御说道,“你清楚孩子生父是谁,就该明白生下的不仅仅是你的孩子,只要生下孩子,就意味着你这辈子都会与本王有牵绊。 你若决定不和本王有任何牵扯,就该理智的拿掉孩子。 可你没有这么做,说明你潜意识里是在意这个孩子的。也可以说,你潜意识里是在意本王的。” “王爷未免过于自信了,我并非没有想过拿掉孩子。” 此话一出,冥沧御身子僵硬了下,“那为何又留下了?” 沈妤安神色淡漠,“当时兄长出事,我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若冒然拿下孩子,会伤身体,得坐小月子,很多事情没法亲自去处理。” “王爷应该知道那段日子都发生了些什么。” “我需要有充足的体力应对野心勃勃的二叔一家,应对街上的流言蜚语,应对那些散布流言的人。” “我布了一个局,每一环都需要亲自参与,我不允许自己出错,就不能伤了身体。” “后来,孩子月份大一些,母子连心,我能感觉到孩子的存在,滋生了感情,自然就舍不得拿掉了。” 冥沧御脸色变得难看,盯着沈妤安,“你还真是……” 够无情! 否认得彻底! 半点都不肯承认生下孩子有他的因素。 “王爷,我不会阻止你认儿子,不会阻止你亲近儿子,其他的,恕难从命。”沈妤安淡淡道。 冥沧御冷着脸,半晌没有言语,沈妤安就像是铜墙铁壁,任由他如何进攻,都没法将她的心撕出一道口子。 她把心裹得紧紧的,半丝机会也不愿给他。 “舅舅,不要抱抱,星儿要去玩耍。” 小家伙挣扎着,从沈妤安怀中落地。 沈妤安顺势松开了他。 小家伙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拾起花圃边上的水瓢,这儿敲一敲,那儿打一打,时不时蹲在花圃边上,手指戳着蚂蚁。 沈妤安和冥沧御都注视着他。 小家伙天真无邪。 而两个大人却心情复杂,坐得近,心却隔了万里远。 冥沧御有时候想,是不是错过了,就注定没了缘分。 他曾有许多怀疑,可自打他和沈妤安重逢,她身边并没有出现那个她“爱慕”的师兄,她去了隐山,也不曾与哪个男子亲近。 这让他过去的怀疑变成了一场笑话。 而竹知意对他说的那些话,始终让他耿耿于怀,他曾下令杀她,这是他难以相信难以接受的。 他希望她能够恢复记忆,想起一切,对她生出情义。 又担心她的记忆里,他并不好,让她生出仇恨。 * 西元国泠瑶公主是玄医后人的消息,引起天下哗然。 西元国控诉北峪国为了一己之私扣下泠瑶公主,并表示,玄医后人不属于任何一国,而是属于天下人。 玄医后人生来的使命就是造福天下。 而北峪皇室为了皇室成员生命长久,将泠瑶据为己有,愧对天下苍生。 一时间,诸国发国书讨伐北峪国,纷纷要求北峪皇室交出泠瑶公主。 舆论将北峪国推向风口浪尖。 北峪皇帝焦急万分。 一个西元国他可以不放在眼里,可十几个国家共同讨伐,不得不重视。 稍有不慎,举国覆灭。 沈妤安也没想到西元国会这么不要脸,自己得不到玄医后人,就大义凛然的将玄医后人拱手让给天下人。 玄医后人是个活生生的人,又不是谁的私有物品。 西元国的骚操作,让沈妤安对那个素未谋面的生父厌恶至极。 但凡他对“泠瑶”有半分父女亲情,都不至于将亲生女儿推至风口浪尖。 面对天下诸国的“逼迫”,北峪国不得已,将泠瑶公主交还西元国。 对外,北峪国声称泠瑶公主得了怪病,陷入昏迷。 泠瑶公主刚离开北峪国京城,就遭遇了一波又一波的匪徒,试图从皇家卫队手中夺人。 一群肖小不足为患,并没能成功。 不久,忽然有流言称泠瑶公主是假公主,并非真正的西元公主。 真正的西元公主,乃北峪国平西侯府二小姐沈妤安。 沈妤安并没有死,而是诈死脱身,被沈家人藏起来了。 一开始,消息只在小部分人之间流传,到最后,越演越烈,几乎传遍诸国。 冥沧御早前让人查找流言的出处,并试图将流言压下去,最终没能成功。 流言不止北峪国在传,其他国家也在同一时间传开,明显是有预谋的。 彼时,昏迷的泠瑶公主,也就是姚琴已经被送到边关,即将移交西元国。 受流言影响,西元国也对泠瑶的身份产生了质疑,直接要求北峪国,交出平西侯府二小姐沈妤安。 消息传到京城,气得冥沧御拍碎了桌子。 聂北川怒火压不住,“西元国真够不要脸的!也不知是谁散布谣言,让西元国趁机提要求!” “并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我就是西元公主。”沈妤安淡淡道。 聂北川看向她,“若天下诸国听信谣言,让北峪国将你交出去,该怎么办?” “这话你不应该问我。” 聂北川看向冥沧御。 冥沧御给了他个不善的眼神,“尽问废话。” 聂北川讪讪,“我知道你不会将小师妹交出去,可若是其他国家群起攻之,那该怎么办?总要想好应对之策。” “应对之策就是死不承认!沈妤安已死,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冥沧御忽然庆幸沈妤安诈死。 看向沈妤安,“就算没诈死,本王也不会将你交出去的。你是活生生的人,又不是物品。” “只怕西元国和其他国家不会善罢甘休。”沈妤安蹙眉说道,诸多皇室刷新了她对无耻的认知。 第137章 成立国盟 “大不了就打!” 冥沧御漆黑凤眸凌厉,语气沉冷。 “诸国群起而攻之,若真开战,兵力悬殊,我们肯定打不过。”沈妤安说道。 她微微蹙着眉,“当务之急是撇清关系,反正在天下人眼中,我已经死了,我是西元公主的消息并没人能证实。” “那个放出我就是西元公主消息的人,若我没猜错,应该就是姜秉月的弟弟姜彦。” “当初姜秉月被抓进大牢,姜彦去找了元祯,元祯救下姜秉月,并得知了金凤就是西元公主,元祯带着金凤去了西元国,连带着带走了姜彦。” “后来姜秉月占据温令仪的躯体,我将她送进了大牢,她在大牢里知道了我就是沈妤安。” “再后来,姜秉月夺舍金凤,昏迷后醒来,将我是沈妤安的消息透露给了元祯。” “元祯被我软禁,驿馆皆是我的人,他没机会将我是沈妤安的消息透露出去,由此推断,姜彦只知道我没死,却并不知道我在哪里。” “这意味着我们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西元国意图借助其他国家的力量逼我现身,又或者借助其他国家的力量摧毁北峪国,我们可以公然揭露西元国的阴谋,咬死泠瑶公主就是真公主。” 冥沧御默了下,“若是假公主被人救醒,跳出来拆穿你呢?” “没可能救醒的,就算退一万步,被人救醒了也不怕,姚琴的脑部被我摧毁了,醒来会是个傻子,什么都不会记得。” 若不是姚琴能够夺舍,她早就杀了她了。 杀不了,就只能让她沉睡或者浑浑噩噩的活着。 “当下也只能这么办了。” * 北峪国很快发出《告天下书》”,表明沈妤安乃是平西侯沈丰年的亲生女儿,且已经于三年前离世。 并表示,沈妤安乃西元国公主的消息,是西元国恶意散布,目的就是报复北峪国的同时,保下泠瑶公主。 希望诸国能够调查清楚谣言的出处,不要受西元国蒙蔽。 《告天下书》一出,诸国产生了质疑,开始调查谣言的出处。 无论西元国做事再怎么隐秘,总能够留下蛛丝马迹,蛛丝马迹证明,谣言的出处,来自西元国。 诸国纷纷怀疑,是西元国故意将战火引向北峪国,意图借助诸国的力量,摧毁北峪国。 西元国为证清白,主动将泠瑶公主交了出来。 为此,还成立了一个叫做“国盟”的组织,专门用来研究“玄医后人”。 因为泠瑶乃是西元的公主,所以“国盟”以西元国为首。 诸国分别派了自己国家最厉害的医者参与研究,还特地发国书到隐山,诚邀隐山山主聂慎参与。 聂慎气得不轻。 隐山乃是玄医一族创建,如今天下诸国不仅公然扣下“玄医后人”,将玄医后人当作物品一样研究,还想邀请隐山参与,这明晃晃的就是要隐山欺师灭祖。 甚怒之下的聂慎,直接修书一封,将诸国国君骂得狗血淋头。 并要求诸国国君将“玄医后人”归还隐山。 面对聂慎公然修书讨伐,诸国国君愤怒,却又莫可奈何。 因着天底下厉害的医者多数都出自隐山,皆以隐山为尊。 就算是诸国国君也不愿公然得罪隐山。 毕竟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生病,若毁了隐山,当需要隐山的时候,将会求救无门。 没人愿意得罪隐山,与此同时,也没人愿意放弃长生的机会。 所以诸国国君装聋作哑,就当没有收到聂慎的书信,不再执着地邀请聂慎参与研究玄医后人,当然也不会将玄医后人归还隐山。 “国盟”因着与西元国为首,所以建立在西元国境内,在西元国与北峪国的交界处。 西元国邀请北峪国加入“国盟”的邀请函送到北峪皇的桌案上,皇帝转手就交给了冥沧御。 冥沧御直接修书一封,表示玄医后人乃隐山传人,并非供人研究的物品。 玄医一族造福天下苍生,北峪国世世代代受益,绝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肆意辱没玄医后人,行丧尽天良之事。 北峪国绝不入“国盟”。 他明晃晃的打脸诸国皇室,就差直接说他们丧尽天良了。 此外,又修书一封,痛骂西元国君,一个连女儿都出卖的人,不配为君,畜生不如。 沈妤安也没有坐以待毙,她偷偷派人潜入西元国,一方面查找姜彦的下落,另一方面,让人接近那些参与研究“玄医后人”躯体的人,了解清楚那些人将如何研究“玄医后人”。 传来的消息并不那么令人愉快。 姚琴被人放血,血液被人用来研制成为药丸,而药丸被病重的小动物服下,医者观察小动物的反应,判断药丸是否有延年益寿起死回生之效。 沈妤安觉得可笑,关于玄医一族,传言千奇百怪,其中就包括,利用玄医一族的血液入药可以延长寿命,夸张一点,可治百病,解百毒,延年益寿。 这些可都是谣言。 实际上,玄医一族的血液得配合魂珏和高超的医术,才能真正做到生死人肉白骨。 世人愚昧,因着传言,就把人当牲口一样用来研究。 虽然被研究的不是她,可她还是觉得可气。 玄医一族的先祖,对这人世间做出了巨大贡献,将高超的医术传扬世间,救治了无数人,到头来后世就是这样回报的。 * 彼时的“国盟”,守备森严的大宅子里,各国厉害的医者,将特制的药丸喂给不同的小动物,记录小动物的反应。 得到的结果让他们失望。 其中一位医者眉头紧锁,“传闻玄医一族的血液特殊,可如今看来,并无任何特殊之处。” “我国国君早就说了,泠瑶公主并非他亲生,那沈妤安才是他的亲生女儿,事实证明,泠瑶公主的血液并无任何特殊之处,可见她并非我国公主。”西元国的医者说道。 “可是那沈妤安已经死了。” “我们打探到的消息,沈妤安是诈死。不知诸位可曾听说,北峪国平西侯府世子爷死而复生的事情?” “这当然听说过,死而复生,举世震惊。当时我们都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偏就是事实。” 第138章 倾力维护 “既然你们都听说过,那就没有怀疑过,沈淮之的复活另有蹊跷?” “听闻是沈家二小姐沈妤安,联合诸位高僧,与阎王做了交易,以亲属的寿元换取了亡人的阳寿。” “这只是沈家对外的说法,要我说,沈淮之死而复生的真正原因,是那沈妤安乃玄医后人。” 此话一出,众医者面面相觑,心中大为震惊,也很是激动。 许久之后,逐渐冷静。 有人提出疑问,“既如此,西元国君又为何会认错女儿?” “此事说来话长,当初我国国君派了四殿下去寻公主,岂料受人蒙蔽,带了个假的回来。 那时候,我国国君试探过假公主,发现她对医术一窍不通,且在医道一途资质平庸,当时就对公主的身份产生了质疑。 只是没有证据,不好下定论。 后来假公主要回北峪国,我国国君顺势而为,让假公主离开。 再后来,假公主遇险,被那北峪国的沈淮之所害,有人向我国国君禀报,沈淮之的妹妹沈妤安才是真公主,我们这才知道真相。 只是沈妤安诈死,不知去了哪里,无从找起。 不过也不是完全无迹可寻,那沈妤安的家人定是知道她的去向,只要逼北峪国交出沈家人,重刑之下,不担心沈家人不会说出沈妤安的去向。 那沈妤安但凡顾念一丝亲情,也不会置亲人于不顾,说不定会主动现身。” 一番话,让各国的医者心中都有了计较,当即决定修书给各自的君主。 他们做得隐秘,皆是利用飞鹰传书。 飞鹰飞得高,消息不容易被人截获,也因此,沈妤安没能知道信中的内容。 唯一知道的,飞鹰将书信送往各国。 两个月后,诸国发国书给北峪国皇帝,要求皇帝交出沈妤安,若无法交出沈妤安,就交出沈家人让诸国公审。 言语之中不乏威胁。 皇帝气得不轻,虽然他如今敌视沈家,可诸国堂而皇之的要他将沈家人交出去,这无疑是打他的脸,完全不将北峪国放在眼里。 而且沈家手握重兵,沈淮之大权在握,还掌握着他的生死,他也没法将沈家人交出去,他做不了主。 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只得让冥沧御和沈淮之到御书房见驾,共同商议对策。 御书房。 皇帝将诸国送来的国书直接交给沈妤安,让她自己拿个对策。 冥沧御也在一旁翻阅,眉头就没有舒展过,脸黑如炭,“这西元国君还真不是个东西,想尽办法出卖自己的女儿。” 沈妤安面无表情,“看来需要往国盟走一趟了。” “不可!”冥沧御语气强硬,“来者不善,他们……” “总不能真打仗,一个西元国不足为患,可若是多个国家共同讨伐北峪国,我们基本没有获胜的把握。” “谁说的?本王亲自上阵,绝不会输!” “王爷虽强悍,但终究只是一人,分身乏术,只能对抗一国,若多国同时发兵,北峪国将会四面楚歌,危矣。” “照你这么说,若是其他国家觊觎北峪国,联合一起,同时出兵,就能轻易将北峪国拿下?” 冥沧御冷笑,“若真如此,我北峪国早已不复存在!” “当今天下,与我国接壤的,有西元国,塔楚国,南越国,还有罗浮国,其中,以南越较为强大。” “南越虽强,但政局不稳,且周边国家并不弱小,对其虎视眈眈,这些年没少征战。” “西元与我们北峪作战多年,国力消耗过大,再经不起战争的折腾。” “至于塔楚国,被本王打得无力还手,四年前就甘愿称臣,成了我北峪国的附属国。” “再说罗浮国,区区小国,不足为惧。” “这四个国家周边,不乏强国,但都离我北峪国相去甚远,若是出兵讨伐,必然需要从他国借道。” “国与国之间没有绝对的信任,谁会有胆量借道给其他国家,让他国军队横跨自己的国家?就不担心他国军队长驱直入,趁机攻城略地吗?” “他国军队无法借道,那能够直接威胁我们的,就只剩下周边四国。” “罗浮弱小,轻易不敢对我们出兵,稍有不慎,后方就会有敌人侵入,得不偿失。” “而塔楚国,作为我国的附属国,本身算不得强大,轻易不敢冒然撕毁合约,对我们出兵。就算出兵也不敢倾尽全力,毕竟得防备周边其他国家。” “我国周边四个国家,都要防备其他国家,就算连成一起出兵,都只敢派出部分兵力,注定畏首畏尾。” “只要他们不是倾尽全力,本王就不会忌惮,最多打得辛苦一些,并不会输掉战争。” “当下要做的,是屯兵四国边境,时刻防备战争爆发。” 冥沧御一番分析,皇帝和沈妤安都放心了很多。 沈妤安心情复杂,虽然战争未必会输,但终归是损耗国力的事情,理智的做法是将她交出去,以她一人换国家太平。 可他没有这么做。 在这一刻,沈妤安算是真切的感受到冥沧御的在意,在他眼中,把她看得比天下更重要。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商讨一下作战计划,可由我父亲带兵前往罗浮国边境,王爷则是带兵前往南越国边境,我则是前往西元国边境,顶替四叔领兵,四叔则去往罗浮国边境,防备罗浮国。”沈妤安说道。 冥沧御皱眉,“你从未有过征战经验,如何领兵?就算真想领兵,也该去往罗浮国边境,那里相对安全一些。” “我想亲自对付西元国。”沈妤安眸光幽冷,“王爷放心,我既然敢镇守西元边境,就是有作战的把握。” “早些年,我一直跟随父亲在边境,对西元国算得上了解。” “西元国狼子野心,既然觊觎北峪国,想拿我沈家人做伐,讨好天下人,那就得承受沈家人的报复。” “我是很期待见到西元皇的,最好是能够亲手杀了他!” 既然置她这个亲生女儿于不顾,她也该送他一份大礼,亲手弑父! 第139章 攻打西元 皇帝又叫了沈丰年和叶几位武将入宫,其中包括叶大将军和叶凛。 又进行了一番商议。 最后,由沈丰年带兵前往罗浮国边境。 冥沧御带兵前往南越国边境。 沈妤安,叶大将军,叶凛,前往西元边境,沈妤安以沈淮之的身份,为主帅。 同时修书一封,让沈妤安的四叔沈茂年即刻启程前往塔楚国边境,时刻备战。 转眼两个月过去。 北峪国于四国边境共屯兵超百万,此举表明了北峪皇室的态度不受任何胁迫,沈家人不可能交出去。 * 诸国分别派了代表,到西元国“国盟基地”商讨对策。 北峪国态度强硬,是诸国完全没有想到的。 “明显北峪国是想要硬打,不知诸位接下来打算如何应对?”西元太子询问。 其他诸国代表互相看了一眼。 其中,以云荒国为首,云荒二皇子说道,“这话得问塔楚,浮国,南越,西元,你们四个国家有何良策?毕竟我们离得北峪国较远,不便发兵,除非你们四国愿意借道。” 一听借道,南越七皇子忙说道,“我们南越国不方便借道。” 开玩笑,前不久他们还在与云荒国打仗,就因为玄医后人出现,为了共同的利益才暂时歇战。 若是同意借道,云荒国趁机攻城怎么办? 云荒国全是一群不讲武德的蛮人,他们可不敢引狼入室。 与云荒毗邻的塔楚国三皇子表态,“我们塔楚国也不方便借道,塔楚毕竟是北峪国的附属国,签得有和平协议,若冒然撕毁协议,与他国联合发兵北峪,以后还如何取信于天下人?” 云荒二皇子脸色难看,“不愿借道,那就没我们元荒国什么事了,毕竟山高路远远,想攻打北峪也没机会,你们自己想对策吧!” “我们玄琼国与北峪国之间隔了个罗浮国,想要对北峪发兵,也需要借道。”玄琼国五皇子说道。 看向了罗浮国代表。 这次罗浮国没有派遣皇子前来,来的代表是位闲散王爷,封号闲王。 罗浮国闲王笑得温和,“我罗浮国向来与世无争,来的时候,我王说了,北峪国若能够将玄医后人交出来,造福天下,那是我罗浮之福。 若北峪国不愿,我们也不强求。 我们致力于和平,万事以和为贵,不会主动挑起战争。 借道这事,实在抱歉,无法应允。” 玄琼国五皇子阴沉着脸,怒声道,“一个个不肯借道,那还商议什么?以为大家都很闲吗?” 诸国代表不约而同地看向西元太子。 “诸国齐心协力逼迫北峪国交出玄医后人,这主意可是西元国出的,西元国把我们聚集在这里,总该拿出个万全之策。” 西元太子心里恼火,面上不显,一个个想得好处,又不想出力,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当初逼迫西元国交出泠瑶公主的时候,态度可是强势得很。 若不是想借助他们的力量逼迫北峪国交出玄医后人,他才懒得在这里与他们废话。 “我们西元国与赤炎国,雪影国毗邻,云荒国可绕道,经由雪影国借道西元国,发兵北峪。” 云荒三皇子顿时不乐意了,“经由雪影国和西元国两国借道,光行军就得四五个月,这一路上不仅浪费粮草,也会让兵马劳累疲乏,哪里还有力气打仗?” “那能怎么办?云荒离得西元国远,南越和塔楚又不愿借道。”西元太子叹气,“本宫也是没法子了。” “怎么就没法子?由雪影国出兵,借道西元,攻打北峪国。赤炎国也可借道西元,攻打北峪。” 雪影国代表心里不愿,他们若是把军队派到西元国,大后方就空缺了,到时候云荒国趁机发兵该怎么办? 赤炎国代表思索一番以后,应允,“我们赤炎国可以派兵入西元,借道攻打北峪国。” 反正他们周边国家都挺弱小的,不足为惧。 “还是赤炎国痛快!”云荒二皇子瞬间愉悦,转头看向南越和塔楚国的两位皇子,“既然你们两国不愿借道,那就该由你们两国发兵对付北峪国,毕竟我们爱莫能助。” 塔楚国三皇子:“刚已经说了,两国签得有和平协议,轻易不能毁约。来的时候,吾皇说,若要开战,我们塔楚不参与。” “不参与战争,却想坐收渔翁之利,哪有这种好事?”云荒二皇子怒怼。 塔楚三皇子:“照这么说,云荒国也没出力,将来也得不到好处?” “我们云荒国倒是想出力,前提你们得借道啊!不借道,我们离那么远,能怎么办?” “人家西元国和雪影国愿意借道,是你们嫌远!” “本来就远!从塔楚和南越借道,行军快一些,两个多月就能派兵到北峪国边境,从西元国借道,得多走将近一半路程。” “那是你们云荒国的事,你们可没少觊觎塔楚国,就算没有与北峪国签订和平协议,我们也是不敢借道的,谁知道会不会引狼入室!” 一番争执,没谈拢,商讨到最后,只有赤炎国,西元国,南越国愿意出兵。 南越国政局不稳,不适合发起战争,但架不住玄医后人诱惑太大了。 南越皇帝已经年迈,缠绵病榻,想要借由玄医后人救治己身,对玄医后人势在必得。 * 沈妤安抵达边境,打算先发制人,打西元国一个措手不及。 与叶家父子,还有边关几位副将彻夜详谈,制订了攻城计划。 三日后的夜里,沈妤安命叶家父子领二十万大军,行军二十里,攻打建立“国盟”的汾阳城。 她则是带着两位副将,带领五万兵马,趁夜越过两座山,绕道汾阳城西面进行偷袭。 她先是命几个武艺高超的属下进入汾阳城,往汾阳城驻军使用的水源处下了大量特制的泻药和软筋散。 掐准时间发送信号,让叶家父子带兵攻城。 在叶家父子与西元国大军火拼的时候,沈妤安带领的军队在敌后方偷袭成功,顺利进入汾阳城。 第140章 见到生父 前后正好五天的时间,顺利拿下汾阳城。 西元国大军弃城溃逃。 诸国代表也跟着逃亡,一个个很是狼狈。 初战告捷,大军的士气得到鼓舞,叶家父子对“沈淮之”也有了新的认知,虽然是政敌,但不可避免的,内心钦佩。 沈妤安命大军原地待命,她则和叶家父子,军中副将,一起商讨接下来的作战方略。 另一边,南越国和北峪国也打起来了。 冥沧御亲自领兵,不仅没能让南越国踏进国土一步,还发起了反攻。 相比沈妤安这边,南越国边城易守难攻,耗费了半个月的时间才顺利攻下。 攻破边城,其他城池相对容易,冥沧御带领的大军势如破竹,一路攻城掠地,打得南越大军毫无还手之力。 两个月的时间就失去了十三座城池。 而沈妤安这边,也顺利夺下了西元国九座城池,并且抓了雪影国和赤炎国的两位大臣。 形势不妙,西元国求助雪影国和赤炎国,要求两国尽快派兵支援。 两国确实派兵了,却不是支援西元国,而是在军队踏入西元国的时候,趁机攻城掠地。 北峪国早前就夺下了西元国三分之一的国土,如今以“沈淮之”为将,短短两个多月就拿下了九座城池。 其他国家看了眼红。 所谓趁你病,要你命。 相比于帮着西元国攻打北峪国,倒不如趁着西元国不敌,趁机分一杯羹。 所谓的玄医后人,谁知道真死假死,就算没死,想要把人弄到手也是耗时耗力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功。 而攻打西元国,好处是肉眼可以见到的。 雪影国和赤炎国趁机攻打西元国,因着西元国借道,他们轻易就夺下了第一座城池。 接下来,攻城虽然没有北峪国那么顺利,但也成功攻下了几座城池。 塔楚国看得心慌,也想趁机对西元国出兵,分一杯羹,奈何不敢。 他们得防备着大后方的云荒国。 云荒国地处蛮荒之地,落后贫穷,奈何兵强马壮,不可小觑。 而云荒国眼看着三国攻打西元,势如破竹,攻城掠地,很是眼馋,奈何两国之间隔了一个国家,想要趁机分一杯羹都不能。 想着将来要攻打北峪国,势必需要一条直通北峪国的大道,于是暗中盯上了塔楚国。 打算等塔楚国按耐不住发兵西元,他们就趁机发兵塔楚。 结果塔楚国不仅没有趁机攻打西元国,还往云荒边境增加了屯兵,明显防着他们。 几番思量,云荒国派兵攻打雪影国,哪个国家的城池容易拿下,就攻打哪一国,打了再说。 而罗浮国一直按兵不动。 后方的玄琼国趁机发兵罗浮。 玄琼国与云荒国想的一样,他们若想攻打北峪国,势必需要一条道,既然罗浮国不肯借道,那他们就自己把这条道打下来。 除塔楚国和一些没有实力的小国,多数国家陷入战火。 以西元国的状况最为惨烈,几乎被三个国家瓜分。 因着云荒国趁机发兵雪影国,分走了一部分火力,但西元国依旧岌岌可危。 西元皇帝下令投降,打算和谈。 雪影国顺势接受和谈,开始集中火力应对云荒国。 赤炎国观望,想知道北峪国的态度。 沈妤安不接受投降,依旧坚持攻城,势必要将西元国拿下。 赤炎国见此,也不接受和谈,继续攻城。 一年时间,西元国满目疮痍,城池所剩无几。 无可奈何的情况下,被迫投降,割让三座城池给赤炎国,携十一城向北峪国称臣。 沈妤安领兵进入西元国皇城,让人在皇宫内插上北峪国的旗帜。 她见到了她所谓的生父。 帝王带领大臣站在宫门口迎她,远远看去,两鬓斑白,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憔悴苍老,身形高大,微微佝偻着,丝毫没有身为帝王的君威和傲气。 离得近了,可从他立体的五官窥探出,他年轻时候必然是个俊美男子。 “西元皇,久仰大名。” 沈妤安唇上轻扬,笑意不达眼底。 元煜打量着她,对于她轻蔑透着嘲弄的眼神表示不喜。 沈淮之,他久闻其名。 从他死而复生,他就知道他了,一直让人关注着。 一开始并未放在心上,却不料他远比他的父辈更加能耐,擅用计谋不说,且心狠手辣。 西元国会输得那么惨烈,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沈淮之用计下毒,手段层出不穷,让西元大军防不胜防。 她的手段让他不耻,又不得不承认,是他的国家输了,输得彻底。 “西元皇可曾后悔联合诸国逼迫北峪国交出玄医后人?” 元煜冷着脸,“沈妤安在哪里?” 沈妤安冷笑,“都到这种时刻了,西元国还不死心呢?” “她是朕的女儿,朕只是希望女儿能回到身边罢了。” 沈妤安嗤之以鼻,“是希望她回到你身边,为你所用吧?只可惜机关算尽太聪明,反害了自己国家。” 元煜无法否认,是自己的算计毁了西元国,主要他没有预料到北峪国会那么强硬,不忌惮诸国的威胁不说,反而主动攻打西元国。 更没有预料到,北峪国会有那么多让人防不胜防的毒药。 不仅仅是水源被他们下毒,就连空气中也有毒药,不致死,却让西元大军丧失作战能力,被动挨打。 北峪大军斩杀他西元国无数男儿,数十城池血流成河,好比单方面的屠戮,那场面他没有亲眼见到,却能够想象。 想想就遍体生凉。 一年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亡国之君。 “朕确实有所算计,但也是真心想见女儿。” 沈妤安神色冷漠,“这种骗人的鬼话,西元皇骗骗自己就行了,说出来贻笑大方。” “西元国俯首称臣,我北峪皇仁心仁德,除西元皇外,不会斩杀西元皇室其他成员。” 这话的意思,西元皇得死。 元煜并不意外,神色黯然,“朕只希望在死之前,能够见女儿一面。” 沈妤安定定注视着他,“且不说沈妤安已死,就算没死,你有脸见她吗?你配吗?” 第141章 强烈不安 元煜默了下,神色几分怅然。 “朕的女儿也是这样想的?觉得朕不配见她?明知朕会死也不愿意来见最后一面?” 沈妤安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脸问出这样的话。 若非他不顾及血脉亲情算计她,西元国又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快死了,开始顾念亲情了,岂不可笑? “西元陛下,人生之中难免会有遗憾,从你算计女儿的那一刻,有些遗憾就是注定的。” 沈妤安语气冷淡,“本将给陛下半日时间,陛下若是有想交代的事,还请尽快交代下去。” 给他时间料理后事,她算是仁至义尽了。 * 北峪国的大军驻扎进西元皇宫。 沈妤安顺理成章住进皇宫。 半日时间,西元皇帝料理好一切,于西元大殿龙座之上饮鸩酒身亡。 死前坐得板正,目光望着大殿门口的方向,双目无神,神情呆滞木然,或许他还在期待着什么,可最终还是带着遗憾离开了。 他留了一封信,希望“沈淮之”转交给沈妤安。 沈妤安将信放入怀中,并未拆开。 元煜驾崩后,沈妤安下令,将西元皇室成员送往北峪国。 留下叶将军暂时驻守西元皇城。 她则是带着半数军队归国,叶凛随她回国复命。 * 南越国那边,冥沧御带领三十万大军攻城略地,一年时间,占据南越国二十四城。 南越皇帝病重驾崩,南越国陷入内战。 云荒国趁机对南越发兵。 南越国内忧外患。 云荒国同时攻打南越国和雪影国,给塔楚国造成的压力明显减少,塔楚国找准时机,对南越国兴兵。 而罗浮国那方,面对来势汹汹的玄琼国大军,罗浮国打得吃力,几次向北峪国求助,希望北峪国能够派兵帮助罗浮国抵御外敌。 考虑到罗浮国一旦沦陷,北峪国就得直面野心勃勃的玄琼国,皇帝下令,让沈丰年出兵支援。 有北峪国相助,玄琼国侵占罗浮国的野心没能得逞,战争一直持续,两国都没能落得好处。 两个月的时间过去,沈妤安押送西元皇室成员入北峪国京城。 皇帝给西元皇室成员封爵赐府,将人扣在了北峪皇城。 并另外派了人去西元国,封为城主,接手西元皇城。 晃眼又是大半年,南越国内乱平息。 南越太子当政,成为新的南越王,以铁血的手段杀了不少血亲,震慑朝堂内外。 内乱刚平息,就当机立断,给北峪,云荒,塔楚,三国发了国书,意在和谈。 塔楚见好就收,接受和谈,提出了苛刻的和谈条件。 北峪国这边,因长时间大规模兴兵,导致国库空虚,冥沧御考虑到国情,同意和谈,提出了比塔楚国更为苛刻的条件。 而云荒国野心勃勃,意在攻下一条直通北峪国的大道,以方便将来对北峪国兴兵,并不甘心就此作罢,拒绝和谈。 最终,南越国割让五座城池给北峪国,补偿白银五十万两,粮食三十万旦,并派遣新帝的胞妹到北峪国和亲。 也给予塔楚国相应的补偿。 此后,集中兵力对抗云荒国。 沈妤安估算着日子,冥沧御约莫三个月能够回京。 冥沧御最终回来的时间比她预料的晚一些,四个月才归京。 彼时他们的儿子即将过五岁生辰。 而沈妤安和冥沧御也已经有两年半没有见过。 皇宫之中,两人不期而遇,沈妤安离开御书房准备出宫,而冥沧御正好要前往御书房面圣。 沈妤安怔了下。 四目相对,男人漆黑幽深的眸冰冷没有半分温度,周身的气息更加沉郁了。 明明是艳阳天,他却好像和黑暗融为了一体。 他给她的感觉陌生而熟悉,一种并不让人愉悦的陌生,完全不像是她曾接触过的那个人,一种让人抵触的熟悉,几乎和她梦境中那个可怕的男人融为了一体。 只一眼就让沈妤安却步,心间涌起强烈的不安。 对视良久,彼此的神色都染上了复杂,皆陷入了沉默。 “王爷什么时候回来的?”沈妤安询问。 冥沧御眉微压,眸色暗沉,面无表情,“今日刚入京,有些事与父皇相商。” “王爷先忙,臣告辞。” 冥沧御“嗯”了一声,从沈妤安身旁走过,径自往御书房去。 沈妤安眉头拧起,不到三年时间,感觉他像是变了个人,是发生了什么吗? * 五岁的沈星回跟冥沧御几乎长得一个模子,就连气场也有些相似,就是性子过于顽劣了。 父母长期不在身边陪伴,没人管束,像个野小子。 小家伙的五岁生辰,沈妤安没有选择在沈府举办。 而是在之前买下的小院里,换回了女儿装,陪伴儿子。 犹豫了下,给冥沧御送去了消息,希望冥沧御能够前来陪伴儿子过生辰。 她亲自下了厨,做了满满一桌子饭菜,满心期待着战后一家团圆的时刻。 到了饭点,久久不见冥沧御归来。 “看来我那便宜父王是不会来给我过生辰了。” 小小的沈星回,撇了下小嘴,面上满不在乎,心里却很失落。 对于父亲,他只有模糊的记忆,只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具体长什么样,他完全没印象。 他对母亲相对熟悉一些,可也算不得很熟悉。 “你父王应该是有事要忙。”沈妤安笑着,给儿子夹菜,“今天是你五岁生辰,有没有什么愿望?” 沈星回定定地看着沈妤安,稚嫩的声音说道,“愿望就是我能像别人一样有爹有娘,愿望就是爹娘能陪在我身边,你们能实现吗?” 说着也不等沈妤安回答,撇了下嘴,“愿望反正也不会实现,若不是你说你是我娘,你走在街上我都不认得。我那便宜爹,我也不认得。” “既然你们不喜欢我,不想要我,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小小的孩子,声音闷闷的。 “别人都说我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我告诉他们我爹是北翼王,他们都嘲笑我。” “而我娘,我不知道她在哪儿,大家都说她死了,可我总觉得她没死。” “我有个做太监的舅舅,我很喜欢舅舅,舅舅打仗去了,去了很久,我已经忘了他的样子。” 第142章 须弥神山 “后来舅舅打胜仗回来了,我见到了舅舅,重新认识了他。” “我以为舅舅会把我接回身边养着,可他没有,他只会三天两头来看我一下,陪我玩一下,然后又走了。” “我好像真的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舅舅可能觉得把我带回家会很丢人。” “既然都不喜欢我,都不想要我,那就算了,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很开心。” “结果你忽然就出现了,说你是我娘,说要帮我过生辰,生辰有什么可过的?还不如跑出去跟人打一架开心,我一点都不喜欢过生辰!” “你丢下我,不要我,现在又回来做什么?” 五岁的娃娃桀骜地看着沈妤安,语带哭腔,眼眶湿润,却又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 沈妤安心揪着,没想到儿子对她有那么多的怨言。 她回京后,因为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一直是以沈淮之的身份陪伴在儿子身边,却忽略了儿子的感受。 让儿子误会,以为爹娘不爱他,不要他。 “星儿,娘没有不要你,娘亲是有苦衷的。” 心疼地将儿子揽进怀里,“娘最爱的就是你,并没有不要你,你不是野孩子,舅舅之所以不把你带回家,也不是不想要你,而是担心无法保护你。” “你年纪小,很多事情不懂。” “娘亲想把你带在身边,但是不能,娘亲身边太危险了,娘亲担心你会受到伤害。” 沈星回闷不吭声,他本想将娘亲推开,却又莫名地不想推开,娘亲身上的味道让他很熟悉,很亲切,很依恋。 他有些恍惚,原来有娘亲是这样的感觉。 “你真的没有不喜欢我,不想要我?” “娘最喜欢的就是你。” “那你还会离开我吗?” 沈妤安被问住了,虽说当下战争平息,但未来会发生些什么事,犹未可知。 云荒国和南越国还在打,一旦南越战败,就得割地赔款。 不出意外,云荒会索要与北峪国毗邻的城池,方便将来对北峪国兴兵。 还有玄琼国与罗浮国一直在打,最终目的是开出一条道,直驱北峪。 将来还会有一场又一场的硬仗等着她。 “星儿,娘有许多事情要做……” 沈星回生气地将沈妤安推开,微微撅着小嘴,“口口声声说最喜欢的是我,最后还是要丢下我!我讨厌你!讨厌你和那个便宜父王!” 饭也不吃了,起身跑了。 沈妤安忙去追,“星儿……” 沈星回跑得急,在拱门处撞到了一堵肉墙,瞬间眼冒星光。 脖子处的后领被人揪住,他被提溜了起来,双脚悬空。 沈星回连来人是谁都没看清,“救命啊!快来人!救命啊!” 冥沧御皱眉,“救什么命?冒冒失失的像什么样子?”将沈星回打量了一番,有些嫌弃,“都长这么大了?没小时候看着可爱了。” “你快放他下来!别勒着脖子!” 沈妤安快步上前。 冥沧御顺势放开了沈星回,漆黑幽深的眸看向沈妤安,“不是要过生辰嘛,这小子要去哪儿?” 沈妤安没回答,着急地去检查儿子的情况。 沈星回气鼓鼓瞪着冥沧御,很是不服气,“你干嘛揪我领子?” “什么你?叫父王!一点规矩都不懂!” 沈星回哼了一声,“我没有父王!从小没人教,当然不懂规矩!” 冥沧御眸子危险地眯起,周身气场全开,“皮痒了是吗?” 沈星回小身板一抖,本能靠近沈妤安,他这个便宜爹怪可怕的,嘴上不肯示弱,“你才皮痒痒!小爷……小爷才不欠打!” 冥沧御皱眉,跨步上前。 沈星回吓得躲在了沈妤安身后,紧紧拽着沈妤安的衣服,“娘亲救我!” 沈妤安哭笑不得,“好了,难得见面,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冥沧御漆黑幽深的眸淡淡地瞥了沈妤安一眼。 那一眼,冰冷没有温度。 沈妤安表情一僵,心突突跳了两下,心里涌起一股极为不舒服的感觉,没来由有些毛骨悚然。 冥沧御微微压眉,“不是要给孩子过生辰吗?走吧。” 一家三口,回到了饭厅。 饭桌上,冥沧御一句话都没说,沈星回也变得规矩,不敢吭声,气氛说不出的压抑。 饭后,沁羽带着孩子离开,将空间留给了冥沧御和沈妤安。 两人在院子里品茶,久久无言。 许久,终究是沈妤安憋不住了,询问,“王爷征讨南越国,一切可还顺利?” “一切顺利。” 一问一答之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沈妤安不喜欢这样压抑的氛围,“感觉王爷变了很多。” 冥沧御抿唇,漆黑幽深的眸定定注视着沈妤安,“你当前的医术如何?玄医一族的绝学可都学会了?” 沈妤安皱眉,怎么会问这个? “当初在隐山,祖上流传下来的医书都看完了,这两年,学以致用,医术更加精进了。” “有把握救活沈淮之吗?” “只要兄长的魂魄归来,有把握能救活。” 冥沧御眸子暗了下,“听说过须弥山吗?” 沈妤安感觉冥沧御的话题太跳跃了,蹙眉想了想,“王爷说的,是坐落于南越国境内的须弥神山?” “是!” “听说过,传闻须弥神山是世间最高的山峰,山中厉害的修道者,上可达天听,下可及幽冥。须弥神山常年大雾,闯山者众,传闻千百年来,无一人活着从神山中走出。” 以至于后世提起须弥神山,心向往之,又心生忌惮。 “想要寻回沈淮之的魂魄,需得入须弥神山,经过神山入九幽冥界。”冥沧御沉声道。 沈妤安讶异,“王爷怎么知道?” “本王去过。” 沈妤安震惊,不可置信,“王爷进去了,又顺利出来了?” “嗯。” “王爷进须弥神山做什么?” 许久,沈妤安没等到冥沧御的回答,眼前的男人冷着一张脸,明显不想回答。 沈妤安好半晌才平复激动的心情,心里有了计较,“想要救回我兄长,看来必须往须弥神山走一趟了。” “本王与你同去。” 第143章 梦中女子 两人商议好,三日后前往须弥神山。 夜渐深,冥沧御并没有如之前一样赖着不肯走,而是直接告辞离开。 沈妤安总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冥沧御的变化过于明显了。 接下来的三日,沈妤安给儿子做了一番思想工作,安抚好小家伙,又安顿好一切之后,准备出发。 按照商议好的,她带着配夏到城门口与冥沧御汇合。 与冥沧御同行的,有聂北川和竹知意,还有两个劲装侍卫。 算算时间,她有四年多没见过竹知意了。 她没想到竹知意那么执着,没名没份的,依旧愿意跟着冥沧御。 冥沧御仅是看了沈妤安一眼就移开了目光,翻身上了马,打马前行。 沈妤安和其余人紧接着跟上。 须弥神山坐落在南越国渝州。 当初冥沧御带领攻打南越,正好打到渝州,正欲将渝州攻下,南越国求和,将附近五座城池和渝州一半城池划归北峪国。 而今须弥神山就处在两国交界处。 赶路两个月,顺利抵达渝州。 远远看去,神山处在一片浓雾之中,灰蒙蒙一片,只能隐约看到半座山体的大概轮廓。 一行人在城里寻了客栈住下,打算休息一晚,第二日登山。 刚进客栈,冥沧御直接回了客房,晚饭都是让人送进客房里,没有出来与众人一起用餐。 从离京开始到现在,沈妤安发现冥沧御越来越沉郁,身上充满了暴戾气息,轻易让人感觉到压迫。 附近几座城池,曾经是南越的地界,如今归属北峪,地方上常有山匪流寇做乱。 半个月前,冥沧御以一己之力屠杀流寇近百人,手中的刀疯狂收割着人命,他的眼睛透着猩红,像是入了魔,很不正常。 他对她也越来越疏离,若非必要,绝不会多说一句话。 沈妤安总有种很不安的感觉,她总觉得,进入须弥神山,定会发生一些她无法掌控的事情。 晚间洗漱之后,刚睡下,却不防冥沧御竟然找了来。 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说过话了。 沈妤安给他斟了茶。 男人漆黑幽深的眸一瞬不瞬注视着她,眸子染上戾气,眼神带着几分疯狂的偏执,又似乎在极力隐忍克制着什么。 沈妤安心微微颤抖,看着他,一时间分不清楚是梦境还是现实,眼前之人,真的是北翼王冥沧御吗? 半晌,冥沧御沉声开口,“若某一天,本王伤害了你,你需得知道,那从来不是本王的本意。若某一天,本王身边有了旁人,你不要介怀,那不是本王。本王在你看不见的角落,只对你一人偏爱。” 沈妤安皱眉,“王爷这话什么意思?” “本王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离得神山近了,控制不住心慌,总觉得会发生些不好的事情。” 说着握住了沈妤安的手,在她欲抽离的时候,用力握紧,深深注视着她,眸色复杂。 “最近一年来,本王时常做噩梦,梦里本王深爱着一个女子,失手伤了那女子,导致痛苦欲生。” “为救那女子,本王寻遍天下,寻找玄医后人,结果蹉跎几十年,没能将人找到。” “那女子死了,本王也疯了,不惜毁灭这天下,让天下人为那女子陪葬。” “梦中惊醒,本王觉得心口疼。” “本王还梦见了你,梦里的你很凄惨,你沈家遭遇灭族之祸,你受人蒙蔽,我们的孩儿被人带走,成了奴仆。” “你女扮男装征战沙场,扶持四哥做了皇帝,却被四哥和她的皇后迫害,被囚禁在大牢,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沈妤安怔住,浑身僵硬,呆呆地看着冥沧御,心狠狠跳了几下。 “梦里,本王眼睁睁看着你受苦,却救不了你。本王恍惚变成了另一个人,守着一个深爱的女子,那女子死后,本王开始屠戮世间,用鲜血发泄着心中的愤怒不甘。” “这世间满目疮痍,本王永世孤寂,不知为何,像是回到了过去,一切好像又重新来过了。” 冥沧御定定注视着沈妤安,“梦醒的时候,本王很清楚,心里只有你一人。” “可睡梦中,本王在意的却是另一个人,那人的死让本王痛恨这世间,恨不得毁灭这世间所有。” 沈妤安神色复杂,若冥沧御没有说出她前世经历的一切,她或许只将一切当做他的乱梦。 可他梦里关于她的一切,都是她切切实实经历过的,很真实。 这也就意味着,冥沧御的那些梦境或许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 他确实心里有别人,他确实为了那人祸乱苍生。 然后他重生了,忘记了一切。 “王爷陪我来须弥神山,最终目的,是为梦里的那个女子对吗?”沈妤安低声询问。 他刻意说想要寻回兄长的魂魄得到须弥神山,故意引她前来,“若我猜的没错,你梦中那女子与须弥神山有些关系?” 冥沧御沉默了,没有否认。 沈妤安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对冥沧御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从一开始的厌恶痛恨,到后来对他死缠烂打的厌烦,到最后漠然,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 可如今,意识到他很可能深爱着别人,心里莫名有些堵,很不舒服。 大概就是占有欲作祟吧。 摒弃不该有的情绪,淡然道,“王爷将一切告诉我,是想让我做个选择,选择是否进入须弥神山,因为王爷自己内心是矛盾的,拿不定主意。” 冥沧御内心确实是纠结矛盾的,他时常做梦,导致脑子里多了很多古怪的记忆。 现实里的他和梦里的他像是割裂成了两个人。 现实里,他只想娶沈妤安。 梦里的他,想与另一个女子长相厮守,那疯狂偏执的爱让他自己都觉得可怕。 在与南越国作战那些时候,他越来越喜欢杀戮,喜欢杀戮带来的酣畅淋漓的感觉。 他开始变得失控,时常控制不住自己,尤其是想起沈妤安的时候。 他竟然会在某一瞬间,内心会滋生可怕的想法,他想杀了沈妤安。 第144章 进入神山 他觉得自己定是疯了! 他害怕这样疯狂的自己,害怕面对沈妤安的时候,会控制不住动手。 好在他并没有这么做。 尽管如此,他也刻意保持距离,以免某一瞬间失控伤了沈妤安。 内心里,他想娶她,想和她过一辈子,所以他必须弄清楚一切,必须让自己能够安心待在她身边。 冥冥中觉得,一切的因由与梦中的女子有关,那女子就在须弥神山之中。 跟随心的指引,他把沈妤安引到了渝州。 眼看即将进山,他却害怕了,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思前想后,他来找了沈妤安,坦白一切,希望她来做选择。 “本王梦中那女子就在须弥神山之中,需要你救治。你说的没错,本王内心是矛盾的,无法下定决心,所以由你拿主意,进不进山,你说了算。” 沈妤安问,“经由须弥神山真能入幽冥地府,寻回我兄长的魂魄?” “传闻中是可以的。” “那就没什么可犹豫的了,明早登山。” “你就不担心,进了须弥神山,本王真就爱上了梦中那女子?” 沈妤安轻笑,“什么爱不爱的,在我这里没那么重要,我更在意我兄长的死活。” 没心没肺的一句话,让冥沧御感到扎心,脸色不好看,“这么长时间以来,你对本王就没有一丝丝心动吗?” “王爷纠结这些做什么?若我真喜欢你,将来你为了那梦中神女弃我于不顾,我岂不是会很痛苦?为了各自安好,不谈情爱。” 虽然说的实话,可冥沧御还是心里堵得慌。 “时候不早了,王爷请回吧。” 冥沧御冷着脸,起身往沈妤安的床榻走去,直接褪了鞋袜躺下了。 沈妤安无语,还以为改性了,这是又开始耍无赖了? “王爷,咱家是太监,在外人眼中是个男人,您躺我床上会传出闲话的。” “也就今晚有机会躺了,明天进须弥神山,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沈妤安默了。 * 翌日一早,早饭过后,一行人启程前往须弥神山。 到山脚下的时候,入眼白茫茫一片,大雾浓郁。 可以预见,进山之后会迷路。 聂北川神色严谨,“雾很大,很容易迷路,待会儿得跟紧一点。” 冥沧御第一时间牵住了沈妤安。 一旁默默当隐形人的竹知意蹙眉,主动上前,欲牵冥沧御另一只手。 冥沧御不经意抬手,帮着沈妤安整理了下头发。 竹知意手僵在半空中,表情尴尬,委屈地咬唇,“沧御哥哥。” 冥沧御眸色微暗,“入了须弥神山,很可能就出不来了,你想清楚要不要跟本王进去。” “当然要!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那就进山吧。” 冥沧御牵着沈妤安往山上前进,沛夏,聂北川,竹知意,还有两个护卫紧随其后。 入了山,刚走不远就完全看不清路了,难辨方位。 冥沧御取出了火折子,吹燃之后,跟随着风吹火焰的方向往前走。 走了没多远,一道凌厉的掌风攻向沈妤安。 沈妤安本能躲避,听声辩位,发起了反攻,“竹小姐,暗算别人乃是小人行径!” 竹知意冷笑,几只飞镖射向沈妤安这方。 冥沧御牵着沈妤安躲避,震惊于竹知意竟然会武功,“竹知意!你放肆!” “沧御哥哥,我守了你那么多年,一个沈岁宁我比不过,如今你竟然爱上了一个太监,我如何能甘心?” “沈岁宁得死!沈妤安得死!沈淮之也得死!我得不到幸福,我又岂会眼睁睁看着你幸福?” 转头又对沈妤安说道,“沈淮之,你真以为北翼王是真心喜欢你?他只是忘记了一切,等他想起来了,他会亲手杀了你!” “北翼王不可以爱上任何人!他爱上谁,谁就得死!” “可是我宁愿死也希望他能真心爱我,他为什么不喜欢我?我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女人?到底哪里比不上沈岁宁?” 竹知意自言自语,语气癫狂。 她武功不弱,疯狂地攻击着冥沧御和沈妤安,导致冥沧御不得不松开牵着沈妤安的手。 忽然串出十几个黑衣人,加入了打斗。 竹知意攻击沈妤安。 黑衣人则是攻击冥沧御,聂北川,沛夏,还有两个侍卫。 打着打着,几人全都分散了。 沈妤安顺着风向撒出一包药粉,竹知意吸入,身子踉跄了一下。 沈妤安趁机挥出一掌。 竹知意转身即逃,转瞬消失在浓雾之中。 沈妤安拧着眉,没打算追,听声辩位,跟随打斗声前去找冥沧御等人汇合。 不防打斗声消失,她迷路了。 大声喊了几下,没人回应她。 无可奈何,只能顺着风向走。 在浓雾中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疲惫不堪的时候,感觉雾淡了,越往前走,雾越淡。 转瞬浓雾消失,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如同仙境的地方,无根的瀑布从长空倾泻而下。 山清水秀,百花齐放。 各种各样七彩的鸟儿在空中飞来飞去,发出悦耳的鸣叫。 不远处有几间屋舍,屋舍旁边种了粉色的花树。 还有一颗枫树,枫叶是金黄色的。 美得不真实。 沈妤安往那屋舍走去,刚走近,忽然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群小动物四散开来,像是受了惊。 屋门打开,一位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的男子走了出来,见着沈妤安,愣了下,面露诧异,“你是什么人?怎会在此处?” 将沈妤安上下打量了一番,蹙起了眉头,“这模样好生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沈妤安一下激动了,快步上前,“前辈可见过我这样的人?不是,可见过我这样的鬼?” “什么鬼?这里是须弥神山,天地间最具浩然正气的地方,哪里来的鬼?” 沈妤安失望,“那你怎么说好像在哪里见过我?” 她还以为这人见过她兄长的魂魄呢。 “我只是觉得你眼熟,是真的很眼熟。”男子蹙眉盯着沈妤安,忽然一脸恍然,“我想起来了,你和迟家那小子长得像,几乎一模一样。” 那小子死了快三十年了,他都快忘了。 第145章 狗血爱情 “迟家小子?一模一样?”沈妤安疑惑,被勾起了好奇心,“是什么人,竟然会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男子叹了口气,神色复杂,“这就说来话长了。”看了沈妤安一眼,往一旁花树下的石桌走去,“坐下聊吧,老朽也好奇你打哪里来,为何偏就长得像那人。” 沈妤安紧跟着。 “老朽白仑,快三百岁了,你可以称呼白爷爷。” 沈妤安震惊,若忽略白仑银白色的头发,看起来也就二十几岁的样子,已经三百岁了? “白爷爷,能跟我说说你口中那位迟家小子吗?” 白仑似陷入了回忆,娓娓道来,“迟家小子名唤迟南风,是半仙的孩子,约莫四十年前,拜入九阳山凌虚道长门下。” “凌虚老道还有一个大徒弟和一个女弟子。” “迟南风与同门师兄同时喜欢上了自己的师姐。” “三十年前,凌虚老道将女徒许配给了迟南风。” “大婚当日,迟南风的大师兄来抢亲,师兄弟二人大打出手,迟南风重伤身亡。” 沈妤安唏嘘,“须弥神山之中竟然也有这般狗血的爱恨情仇,那后来呢?那位大师兄和新娘子成亲了没有?” “没有,新娘子为救迟南风,被她的大师兄失手打伤,陷入了昏迷。” 白仑叹了口气,“那位大师兄心狠手辣,不仅杀了迟南风,还毁了迟南风的躯体。” “因为失手伤了心爱之人,这三十年来,他一直在寻找玄医后人,想救回所爱。” 沈妤安眸色微暗,心头有个想法呼之欲出,冥沧御会不会就是那个抢亲不成,失手伤了心上人的大师兄? “白爷爷可知那昏迷的女子现在何处?” “在九阳山。” 沈妤安问了路后,前往九阳山,一路上,没见着几个人,反倒是小动物些过于活泼,像是有灵智,会偷偷蹲在树干旁边偷窥人。 就连路边的小花小草,都与山下的不同,明明没有风,却晃来晃去的,那样子,倒有些像交头接耳。 沈妤安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感觉这山间的一草一木,都有意识灵智,像成精了似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如同仙境般的须弥神山逐渐变得荒凉,天色像是一瞬间变得暗淡,直到变成一种让人压抑的沉郁,周围不同寻常的安静,静得可怕。 当九阳山的石碑出现在沈妤安眼前的时候,沈妤安眉头蹙起。 石碑上挂了红绸,还贴了一个红色的喜字,红绸和喜字的颜色变得暗淡,看起来像经历了岁月沧桑。 往上,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石阶。 石阶两旁是郁郁葱葱的山林,杂乱无序,地上积了厚厚的枯黄落叶,像是长久无人打理,如同荒山野岭。 每上一个台阶,那沉郁的气息就浓雾一分,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不知迈了多少个台阶,总算登上了九阳山,入目所及,一片凌乱荒凉,宽广的地面之上,几根石柱倒地,有两根石柱歪斜,石柱上长满了藤蔓。 地上还散落了许多兵器,一眼就能看出之前经历了一场大战。 不远处的殿阁,墙壁和屋顶爬满了青色的藤蔓,像是要将整间殿阁吞噬。 唯有进殿的大门能窥探出殿阁曾经的辉煌大气。 白仑说,那女子现今在九阳山,可这九阳山完全不像是有人气的地方。 不仅没有人气,还阴森森的,阴气极重。 沈妤安压下所有情绪,推开了大殿的门,预想中会有灰尘扑面而来,结果并非如此。 大殿空旷,正中央站了一人,那人一袭玄衣,背对着他,光一个背影就让人心颤。 男人缓缓转过身,是一张让她毫不意外的脸。 那刚毅冷硬的面庞之上,一双眸子漆黑如同探不到底的深渊,直直地盯着她,眼神不含丝毫温度。 他的目光似在她身上停留,又似乎没有看她。 他冷冽的声音开口,“等你多时了,跟我来!” 她跟着他穿过回廊,进入了一间雅致的屋子。 屋子里,女子一袭红艳嫁衣,躺在床榻之上,双手交叠放在小腹。 面上毫无血色,双眸紧闭。 沈妤安震惊地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竹知意?她若是没有看错,躺在床榻上的人是竹知意。 “救她,她生,你生,她死,你全家陪葬。” 身侧的男人冷漠开口。 沈妤安皱眉,扭头看向他,“你竟然拿我家人的性命来威胁我?” 男人冷冷地睨了她一眼,“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与你的家人在我眼中不过是蝼蚁罢了,若非你是玄医后人……”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沈妤安听懂了他的意思,心下很不痛快。 “别磨蹭!救她!”男人催促。 沈妤安站着不动,冷笑,“你让我救我就得救?” 男人眸中寒意闪过,转瞬就到了沈妤安跟前,有力的大掌掐住了沈妤安的脖子,眼底毫不掩饰的杀意。 沈妤安的呼吸瞬间被夺走,掐住脖子的大掌上传来刺骨的冰冷,一种强大的气息压迫着她,让她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她再一次体会了梦境中的感觉,那已经被遗忘的恐惧将她包裹。 对于眼前之人,她控制不住害怕。 在她意识陷入混沌的时候,忽然掐着她脖子的手一松,她软绵绵地往地上跌去。 “不过一只蝼蚁,竟敢生出违逆之心!我的耐心有限,若你救不了她,不仅是你和你的家人,你祖上十八代的魂魄我都能给你找出来,送进十八层地狱折磨!” 沈妤安猛咳了几下,缓过劲来忙问,“你能找到我兄长的魂魄?” “这是自然!” “那好,我要我兄长的魂魄,换我救你的心上人!” 话音刚落,迎来一个轻蔑凉薄的眼神,“把人救醒再说!” 沈妤安知道自己不是“冥沧御”的对手,无意与他针锋相对,走上前,给床榻上的女子探脉。 一探吓了一跳,五脏六腑和七经八脉竟然都给震碎了。 她体内有股诡异的力量,应该是支撑她活下来的东西。 若是曾经的她,这样的病患她是绝对救不了的。 如今学会了玄医一族的绝学,若有魂玦辅助,还真能救。 第146章 冥殇绝 沈妤安垂眸,掩下眸中的情绪,眉头微微蹙起,魂玦不能离开兄长的躯体,她当下该如何救人? 把兄长弄来须弥山? “怎么了?有问题?” 冷冽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丝担忧。 沈妤安思索片刻,说道,“我能救,不过需要魂玦,我没有将魂玦戴在身上。” 男人上前,手指在榻上女子的脖子上一勾,红绳带着一块玉玦出现在沈妤安眼前。 沈妤安震惊,“她也有魂玦?” “她也是玄医后人,别耽搁时间,快救人吧!” 沈妤安压下心里的疑问,咬破手指,将自己的血注入了魂玦,将女子的魂魄吸入魂玦之中,紧接着,以气运针,利用玄灵针法修复女子的肉身。 这玄灵针法是她在隐山学会的,还是第一次用。 随着时间的流逝,沈妤安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脸色惨白,忽然一口鲜血喷出,被迫收针。 怎么会这样?她明明学会了,怎么会修复不了这女子的肉身? “废物!”旁边传来怒骂,“身为玄医后人,你竟然这般无用!” 沈妤安施针遭受反噬,内伤吐血,没得到安慰就算了,还反被骂了一顿,心里的火气蹭蹭蹭的,“冥沧御!你不要太过分!” 男人眯起了冷冽的眸子,“我是冥殇绝,不是冥沧御,这世间也没有冥沧御!你与他之间的那些爱恨纠葛,最好趁早忘干净!” 沈妤安皱眉,恍惚这话似乎在哪里听过。 * 冥沧御在浓雾之中兜兜转转,顺着风向,总算是出了雾林,眼前的美景如梦似幻。 远处,鹤发童颜的男子正坐在一颗粉色花树下饮茶。 冥沧御皱眉,快步走上前,“请问这位前辈,可有看到一位身形高瘦,模样俊俏,身着蓝色衣袍的男子从林子里走出来?” 白仑盯着他的脸,呆愣了半晌,“你你你……” “在下冥沧御!来自俗世北峪国!”冥沧御微微拱手,礼数周全。 心知须弥神山不同于外界,这里住的据说要么是神,要么是修仙者,世俗的身份地位在这里不起作用,他需得万事谨慎小心。 白仑“你”了半天,咽了口唾沫,眼神闪躲,掩饰性地喝了口茶,这修罗竟然给他行礼,这下怕是要折寿了。 “前辈?”冥沧御疑惑。 白仑咳嗽了两声,干笑,“那个,你回来了,呵呵,人世间走一遭,那个,做人的感觉怎么样?” 冥沧御:…… “既然回来了,去见见你师父,他能为你解惑。” * 沈妤安紧蹙着眉头,复杂的眼神看着“冥沧御”,“你放心,你我之间发生的事,我会忘个彻底。” “最好如此!”冥殇绝阴沉着脸,看了眼榻上的女子,又看向沈妤安,“你说你能救她,为何又救不了?” 沈妤安自己也是糊涂的,“我不知道,玄医一族传承下来的医术,我自认都学会了。” “利用魂玦救人,我虽然是第一次尝试,但也信心十足,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力不从心,施针的时候,会突然无法运气,无法将所学发挥出来。” 短暂的沉默过后,冥殇绝开口,“是不是玄医一族的血脉没有完全觉醒?” “我学医的速度是常人的数倍,应该是传承了先祖血脉的。” “血脉传承和血脉觉醒是两回事!”冥殇绝冷声道。 沈妤安实在是不爽他的语气,没好气道,“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区别?有没有办法让我觉醒血脉?” 冥殇绝沉着脸,蹙眉思索着什么,“你先等着,我去去就回!” 说着急匆匆离开。 沈妤安撇嘴,目光落到榻上的女子身上。 她真的跟竹知意长得很像,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若说区别也是有的,榻上这女子明显更年轻一些,看起来就像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而她认识的那个竹知意,都有二十五六岁了,面相要成熟一些。 如果说榻上这位就是冥沧御的“真爱”,那就能理解他为何会对竹知意“偏爱”了。 最终没娶竹知意,大概率是因为那是个替身。 听白仑的意思,这女子昏迷有三十年了。 三十年了,冥沧御竟然执着地不肯放弃,可见有多爱。 * 冥沧御听从白仑的指引,去见了所谓的师父,一块墓碑,上书凌虚真人。 看着那墓碑的瞬间,冥沧御第一反应就是他被戏耍了。 当即回去找白仑。 他刚离开,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就到了凌虚真人的墓碑前。 冥殇绝一脚踢向墓碑,“出来!问你点事情!” 一缕虚浮的魂魄飘了出来,显露出道人模样。 道人手持拂尘,怒目而视,“欺师灭祖的孽障!你又想做什么?” “我找到玄医后人了,但是她的血脉没有完全觉醒,有什么办法能让她觉醒血脉?” 凌虚道人的魂体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眸子微微眯着。 “自古有一个说法,玄医后人,得天独厚,于医道一途天赋异禀,却只有今生,没有来世。” “这我知道!”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强行将她的魂魄留下,让她半死不活地度过三十年。 就因为知道她没有来世,他只能在今生强求。 “那你可知,玄医后人为何只有今生,没有来世?” 冥殇绝看向凌虚道人,“为何?” “这就是血脉觉醒的代价!你若非要让那女娃觉醒血脉,就意味着会断了她的来世。” “无关紧要的人,来世断了就断了,你只需告诉我,怎样能让她觉醒血脉?” 凌虚道人神色复杂,“你可知,若非你刻意干涉,你的转世与她本可以成就一段美好姻缘。” “我的姻缘早已经定好了,只一人,没有其他。” “痴儿,痴儿啊,造孽……” 凌虚叹气,“罢了,我托个梦,教她如何觉醒血脉。” * 冥沧御压着火气,再次回到了白仑的居所。 白仑讶异,“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山上就一块墓碑,就没个活人。” 白仑愣了一瞬,忽而懊恼,“忘了告诉你,你师父被活埋了,人死没死透不知道,但魂是完好的,把魂叫出来就可以了。” 第147章 前世因果 师父被人活埋了? 死没死透不知道? 把魂叫出来? 冥沧御有些受刺激,这须弥神山果真是不同寻常。 带着疑惑,又一次回到了墓碑前,只见墓碑上多了个脚印,他刚来的时候好像没有。 手指曲着,像叩门一样,轻轻敲了敲墓碑,“有人吗?”又敲了敲,“师父?” 凌虚真人的魂体从墓碑里飘了出来,在冥沧御不远处凝聚成人形。 “这一声师父,三十多年没听到了。” 凌虚真人感叹,神色复杂。 冥沧御打量着他。 一袭道袍打扮,手持浮尘,青丝半束,蓄着胡子,模样看起来约莫也就四十来岁。 他的眼睛透露出一种历经世事的沧桑。 “白仑前辈说,您是我的师父,可以为我解惑。” “你想问什么?” 冥沧御神色变得复杂,思索片刻,“冥冥之中,总觉得有人指引我去做某些事情,若我顺着那些指引去做,就一切顺遂。” “若违逆了那些指引,生出了另外的想法,就会变得很痛苦。” “我心悦一人,只想娶她,却又控制不住去关心另外一个人。” “约莫一年多以前,我开始噩梦频繁,梦里深深爱慕一女子,因她的死痛苦万分,不惜毁灭一切,发泄心中的不甘和仇恨,醒来后,想起梦里的那人,依旧会很痛苦。” “可明明现实里,我有心悦之人,根本不是梦里那人。” “我脑子里还多了许多奇怪的记忆,有些与梦里的心上人有关,有些与现实的爱人有关。” “还有,最近半年来,我总觉得体内有股强大的力量,随时能够爆发出来。” “尤其是面对心爱之人的时候,脑子里会冒出很多疯狂的想法,比如会对她动杀心,总感觉心不由己。” 这是他最终顺着内心的指引,把沈妤安引到须弥神山的原因。 他想和沈妤安在一起,就得除去隐患,不然哪一天,失控杀了她就糟糕了。 凌虚真人叹了口气,“一个要杀,一个要救,一颗心给了两个人,不知道最终会是什么结局。” 冥沧御糊涂,“前辈这话什么意思?”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冥沧御静静听着。 凌虚道人缓缓开口,“九阳山上一位道人,收了一聪慧机灵的女徒,名唤竹知意。” “竹知意?”冥沧御皱眉,有些疑惑,“我就认识一位叫做竹知意的姑娘,总会控制不住关心她,呵护她,受她情绪影响。” “别打岔!”凌虚真人不悦地睨了他一眼。 继续说道,“后来,道人带回了一个出身特别,年幼但武功高强,桀骜不驯的男娃,取名冥殇绝,收为徒弟。” “这冥殇绝极为冷漠,暴戾,偏执,不懂七情六欲,对于欺他侮他之人,向来斩尽杀绝,不留余地。” “对于帮助他的人,他也无动于衷,难以感化。” “道人一心引导他向善,却极为艰难,正在发愁之时,有了转机。” “冥殇绝与道人的女徒,他的师姐竹知意相处得极好,目光总是追随着竹知意,竹知意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他渐渐生出了人性,会对竹知意温柔地笑,模仿竹知意待人处事,学着竹知意宽容大度。” “就这样相安无事过了几年,道人觉得他被教化了。” “后来道人的好友托孤,道人又收下了一位弟子,也就是冥殇绝的小师弟。” “这小徒儿名唤迟南风,模样生得好,年纪不大,却极为懂事,小小少年,热情张扬,又不乏成熟稳重。” “小徒弟性格讨喜,师兄师姐与他相处得很好。” “后来他们都长大了,女徒出落得亭亭玉立,模样极为标志,性格温婉。两个男徒也生得好,气质却大为不同,冥殇绝冷漠孤傲,迟南风温润谦和。” “道人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每天只顾着教他们修道,完全没想过三人之间会滋生情爱。” “后来小徒儿迟南风和女徒竹知意扭扭捏捏地来请道人为他们主婚,道人这才知道他们早已生出情愫。” “郎有情妾有意的,道人自当成全,岂料那徒弟冥殇绝不同意,冥殇绝也喜欢上了自己的师姐竹知意。” “道人只得让女徒自己拿主意,女徒坚定地选择了迟南风,于是道人就为他们定下了婚事。” “从这以后,冥殇绝变得阴郁,暴戾,偏执,疯狂。” “竹知意和迟南风大婚当日,冥殇绝大闹婚礼,伤了观礼的宾客,还和迟南风打在了一起。” “最终,迟南风命丧他手,竹知意为救迟南风,也受了冥殇绝一掌,被误伤,因伤得太重,当场就晕死过去了。” “后来……”凌虚道人停顿了下,眼神悲凉,“竹知意乃玄医后人,她心怀苍生,早早将灵魂献祭天道,换得一身灵力,觉醒玄医血脉。以灵气运针,救治无数人,只要病患还有一口气,魂魄不散,皆能够救回。” “觉醒玄医血脉有利有弊,竹知意容颜不老,但有今生,无来世。” “因她没有来世,一旦死亡,魂魄将会消散于天地之间,所以即使她伤得很重,冥殇绝也不肯放手让她死去。” “冥殇绝不惜损耗自身,用禁术强行困住她的魂魄,强留她在人世间,然后满世界寻找玄医其他后人,只为了能够医治她。” 冥沧御心情复杂,“我和冥殇绝有什么关系?” 凌虚真人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关系匪浅,听我细细道来。” “冥殇绝找了几十年,并没能找到玄医后人,道人的那位女徒最终消香玉陨。” “冥殇绝痛失所爱,痛骂天地,为此毁了须弥神山,还祸害苍生,乱了人世。” “为阻止他,须弥神山无数大能纷纷出手,最终败在他手下。” “在他准备将须弥神山所有修道者赶尽杀绝之际,他的师父站出来阻止他。” “他早已杀红眼,泯灭人性,连自己的师父都想杀,老道只得告诉他,九幽冥界有一面轮回镜,可以逆转时空,回到过去,这才阻止了他。” 第148章 半魂转世 “为救苍生,老道厚脸求了冥王,冥王答应启动轮回镜,不过有个条件,他要求冥殇绝进入轮回。” 冥沧御僵住,“我就是冥殇绝的转世?” “不完全是。” 凌虚真人神色复杂,“冥殇绝身份特殊,是上古时期六界与修罗一族大战之后,侥幸活下来的修罗王独苗。” “他虽侥幸逃脱,却长眠于地底下,于千百年后,力量觉醒,横空出世,当时整个须弥神山震荡。” “因他是异类,须弥神山很多高人想要趁他年幼,将他诛杀。” “岂料他年纪虽小,却力量惊人,被无数高人围攻,不仅不落于下风,还能反杀。” “上古之神早在千百年前的大战之中陨落,后世没有真正的仙神,最强大的也就是半仙,再没有谁能够将他斩杀。” “而修罗一族超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受天道约束,就算他将整个须弥神山屠戮殆尽,也不会受到天道惩罚。” “也因为这样,我当时动了心思,出面维护他,与他站到了一起,并告诉诸位围攻他的道友,此后他将是九阳山的弟子,并保证不会让他祸害神山。” “有了我做保,算是有了台阶,神山上忌惮冥殇绝的道友们纷纷离开。” “而我也壮着胆子,试图教化冥殇绝。” “那时候他也就五六岁孩童的样子,小小年纪,桀骜不驯,不肯喊我做师父,不过倒是乐意跟着我,用他的话说,没那么多麻烦。” “扯远了,反正就是,他身份特殊,天道约束不了他,除非被厉害的人打死,否则他将永生。” “冥王要他入轮回,也是希望他能够回归三界,让他受到天道约束,他自是不肯。” “他不入轮回,冥王就不启用轮回镜。” “最终,他做出了让步,答应分离出半魂进入轮回,冥王欣然应允。” “冥殇绝将自己的半魂和一半的灵力注入轮回镜,助冥王启动轮回镜。” “本来冥王是想将冥殇绝送到竹知意死亡之前,结果出了意外,一抹阴魂闯入了轮回镜,打乱了计划。” “在那异世之魂闯入的瞬间,时间定格,导致冥殇绝的半魂没能回到悲剧发生之前,而是回到了竹知意死后一年。” “不幸中的万幸,冥殇绝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可以去寻找玄医后人。” “而他的半魂,在时空逆转的那一刻,真正步入轮回获得新生,开启了新的一世。” “冥殇绝的半魂进入轮回镜之前,按着冥界的规矩,喝下了孟婆汤,他重生后彻底忘记了前世种种。” “冥殇绝想利用自己的转世一起寻找玄医后人,他以真身去到了人间,安排人亲自培养自己的转世,他希望转世足够强大,能够助他一臂之力。” “他痴情,偏执,强势,即使是自己的转世,也希望能控制在手里,除了竹知意,他不允许转世身边有旁的女子。” “人世诱惑多,为了防止转世移情别恋爱上旁的女子,他在转世身边安排了一个女子。” “他在那女子身上注入了竹知意的一滴血,要那女子带着竹知意的气息替他守住转世的心。” 冥沧御这才明白,原来他认识的那个竹知意,只是个替身,并不是真正的竹知意。 “你会关心呵护那个假的竹知意,是出于灵魂的本能,因为对她身上那抹气息的熟悉,所以关心在意。”凌虚真人说道。 冥沧御心里不是滋味,只是一抹气息,就让他控制不住关心…… “可惜冥殇绝机关算尽,终究是没能守住转世的心。” 凌虚真人又看了冥沧御一眼,“转世终究是爱上了别的女子。” “此举让冥殇绝愤怒,他不得不现出真身,亲自去阻止他认为的不该存在的孽缘。” 冥沧御脸色变得难看,“他要杀了我喜欢的人?” 凌虚真人没有否认,“他没能成功,反而扰乱了人间秩序。” “他虽然不在五行中,不受天道管辖,却会连累身边的人。” “他所作所为皆是为救竹知意,竹知意也因他受因果所累。” “他没能达成所愿,错过了找到玄医后人的机会,最终导致竹知意又一次身亡。” “他又开始发疯,想再次重启轮回镜,为此不惜大闹地府,扰得冥界不得安宁。” “他祸乱苍生,导致冥界多了无数冤魂。” “不得已,冥王松口,答应重启轮回镜,又提出了新的条件,他要冥殇绝签订血契,一旦竹知意逃脱死亡的厄运,他就得自毁元神,散尽修为,将所有的修为恩泽于天地,为他所犯下的罪孽赎罪。” “冥殇绝确实痴情,为了救竹知意,死也甘愿。” “最终,他与冥王订下了血契。” “冥王耗费半生修为他重启轮回镜,逆转时空。” “因着之前有一缕阴魂意外闯入了轮回镜,导致就算逆转时空,时间也只能停留在那缕阴魂闯入之后。” “冥王自行决定了时间退回的点。” “时空逆转后,冥王警告冥殇绝,禁止他肆意干涉人间世,否则他心爱之人会因他受因果所累,届时将回天乏术,他只有这最后一次机会了。” “这一世,冥殇绝没有再肆意干涉人间事,他只是暗中关注着,直到通过你,成功找到了玄医后人。” “你所爱之人就是玄医后人,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他迫不及待想救人,又不能直接抓了沈妤安,只能通过意念一步步影响你,引导你,让你将玄医后人引到须弥神山。” 冥沧御内心遭受猛烈冲击,久久无法平静。 凌虚真人复杂的眼神注视着他,“你可还有疑惑?” * 沈妤安正打量着床榻上的新娘子,无所事事。 冥殇绝回来了。 冰寒的眸子阴恻恻的盯着她,“睡觉!” 沈妤安一脸懵,“睡什么觉?” “我命令你,赶紧睡觉!” 沈妤安:…… 这人是有病吧? 胳膊拧不过大腿,没法反抗,“你倒是告诉我,我应该睡哪里?” 第149章 有个条件 冥殇绝扫了眼地上,冷冷道,“就睡地上!赶紧的!别磨蹭!” 沈妤安一肚子火气,恼火道,“你别太过分!” 冥殇绝阴冷的目光盯着她,“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性!我不是冥沧御,容忍不了你的脾气!我会控制不住一巴掌拍晕你的!” 沈妤安:…… 有病!这人绝对有大病! 对方的眼神冷得像刀子,整个人感觉就像是地狱的恶鬼一样吓人,怕他真对她动手,只得妥协。 郁闷地躺到地上。 “可以了吧?” “闭上眼睛,尽快睡过去!” 沈妤安无奈,只得听从。 地面冷冰冰,硬邦邦的,又没有枕头,睡得很不舒服。 身侧还站了个阴魂不散的玩意儿,她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他那阴冷的眼神,实在是让人不自在。 就这样,她如何睡得着? 躺了很久,身子都僵硬了,也没能睡过去,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最后的最后,在她感觉已经快冻成冰坨子的时候,意识变得混沌,迷迷糊糊睡着了。 睡梦里,周围漆黑一片,感觉冷飕飕的,像是处在冰天雪地一样。 忽然有了一抹亮光。 沈妤安看过去,就见着一个身着道袍,手持浮尘的道长冲着她微微一笑。 带着疑惑走了过去,“请问道长,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会这么冷?” “冷?地上怎么会冷呢?” 地下才冷啊! 那不孝孽徒把他活埋了,快冷死他了。 “小丫头叫什么名字?”凌虚老道明知故问。 “沈妤安。” “安丫头为什么要来须弥神山?” “有人告诉我,经由须弥神山可以去到地府,我哥哥的魂魄被鬼差抓走了,我想找到哥哥的魂魄,救回哥哥。” “人死不能复生,想要救人,只有玄医后人能够做到。” “我就是玄医后人。” 老道摇头,“就算你是玄医后人也不行,玄医后人的血脉没有觉醒,体内没有灵力,是做不到让人起死回生的。” 沈妤安蹙眉,“那要怎样才能觉醒血脉?” 老道捋了捋胡子,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道长,可否能告诉我,怎样才能够觉醒血脉?”沈妤安追问。 老道空灵的声音传至她耳中,最后在她脑中深深扎根。 沈妤安浑身一个激灵,一下坐起,睁大了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周围漆黑一片。 一旁杵着一道高大的黑影,“怎么样了?” 他突然出声,沈妤安被吓了一跳。 本能地扭头瞪了过去,恼火地吼道,“你有病吧?杵这里吓死个人!” 冥殇绝眸子危险地眯起,周身散发出骇人的气息,“你再说一遍?” 沈妤安这才反应过来,她当下面对的并不是过去的冥沧御,过去的冥沧御外表凶悍,但并不会真的杀他。 现在这个就不好说了。 “抱歉啊,做了噩梦,你突然出声,吓了我一跳。并不是针对你,换作任何人我都会吼的。” 冥殇绝轻蔑一笑,“就这点骨气?也不知道他喜欢你什么。” 沈妤安几乎认定他脑子有问题,不想搭腔。 冥殇绝也不纠结,问道,“梦见了什么?可有觉醒血脉的法子?” 沈妤安皱眉,“你怎么知道……” “别管怎么知道!赶紧说!” 沈妤安想到梦里那老道跟她说的一切,心里很郁闷。 那老道说,她想救哥哥,就必须觉醒玄医一族的血脉,觉醒血脉要将灵魂献祭给天道。 她会获得灵力,会容颜不老,但有今生,无来世。 意味着,她将用灵魂换得今生一切好处。 但她一旦死亡,就一无所有,再不可能重生,不会转世。 若只是让她救个不相干的人,将自己的灵魂献祭给天道,放弃来生,她是不会愿意的,可当下她需要救哥哥。 她是愿意的,但她必须得确保,哥哥的灵魂一定能找到,哥哥一定能活过来。 当下得先找回哥哥的魂魄。 仰头看着冥殇绝,“我梦见了一个老道,他告诉了我觉醒血脉的法子,我可以救床上这个女人,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敢跟我谈条件?”冥殇绝语气冰寒,眼神凌厉,“当今世上,也只有冥王敢与我谈条件,你还不配!” 沈妤安冷笑,“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我是不会觉醒血脉的!” “你就不担心我杀了你?” “那你杀啊!你想杀便杀!杀了我,你心爱的女人再不可能活过来!” 冥殇绝如同被掐住了喉咙般难受,死死地盯着沈妤安,他竟然被一个他看不上眼的女人威胁了! 他还真不能杀她! “沈妤安,你想再经历一次全家死亡的悲痛吗?想再经历一次母子分离的痛苦吗?” 沈妤安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怎么会知道?” 冥殇绝冷冽一笑,“因为是我让你重生的!” 沈妤安又一次震惊,怎么会这样? “我要找玄医后人,没找到,不得已到冥界重启轮回镜,让时间逆流,这才换得你的重生。” “若非……”冥殇绝眼神冰寒,满身戾气,“就凭你勾引冥沧御,让他移情别恋,就足以让我杀你一百回!” 沈妤安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她还以为她的重生是意外,结果是有人有意为之。 “那你接近我,从始至终都是为了救床上这个女人?” 冥殇绝想说接近她的是冥沧御,想想他和冥沧御是同一个人,就没有否认,“不然呢?你以为我真会喜欢你?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 沈妤安心里难受,她明明不喜欢冥沧御,听到他这番冷漠的话,竟然会不舒服。 习惯真的很可怕。 “我也不稀罕你的喜欢!想要我救你喜欢的女人,就必须答应我的条件!不然免谈!就算你杀了我全家,我也不会妥协!” 他费尽心思让时间逆流,只为找玄医后人,就说明床上的女人对他而言很重要。 为了这个女人,他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冥殇绝握紧了拳头,周身散发的戾气骇人心魂,看沈妤安的眼神毫不掩饰的杀意。 第150章 进入冥界 沈妤安心颤,硬着头皮迎视着冥殇绝阴冷可怕的眼神。 黑暗中,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 空气格外安静,针叶落地可闻。 许久,冥殇绝冷冽一笑,“好得很!” 他被拿捏了! 除了冥王,这是第一个敢拿捏他的人! “你想救兄长,本尊满足你!” 沈妤安松了口气,却并不放心,“你得保证,等我救了你的心上人,你不得伤害我的家人!” 冥殇绝眼神凉凉,“本尊的保证你敢信?就算本尊保证了,将来反悔,你又能如何?” 沈妤安被噎住,脸色难看,无话反驳,除了相信,她确实不能如何。 “走吧,去找你兄长的魂魄!” “现在?” “当然!你不着急,本尊着急!” 冥殇绝看了眼榻上的竹知意,眸光变得温柔,转身往外走去。 沈妤安默默跟着他。 到了外头,冷风一吹,沈妤安控制不住打了个喷嚏。 睡了半宿地板,她着凉了。 前头走着的男人脚步都没顿一下。 * 冥沧御坐在山顶,望着漆黑一片的须弥神山,神色恍惚茫然。 他从凌虚那里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却不那么让人如意。 他从未想过,自己不是完整的自己。 他现在终于明白,那个假的竹知意为什么会对他说,他爱上了两个人,一个沈岁宁,一个竹知意。 他注定得不到竹知意,又不允许自己得到沈岁宁。 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那个主宰一切的他,费尽心机救竹知意,又有什么意义呢?毕竟竹知意选择的是迟南风,是已经死去的迟南风。 迟南风已经死了,是他亲手杀死的,就算竹知意能活过来,也不会喜欢他的。 冥殇绝太偏执了! 偏他又能够理解这种偏执,因为他跟冥殇绝的性格是一样的,一样的偏执。 沈妤安不喜欢他,他偏要强求,哪怕惹得她讨厌。 他固执的觉得,是她先招惹的他,就该负责到底,不能中途退场。 他曾经想着,她若逃,他就将她禁锢在身边。 后来,她真的逃离了。 他认真的想过,也反省过,瞿玄子和聂北川的话他都有听,于是决定采取缓和一些的方式,慢慢谋心。 虽然她始终没有接受他,但已经不那么排斥抵触了,还会主动找他,让他陪着儿子一起过生辰。 一切本可以往好的方向发展,可他变得不正常了,不敢再肆无忌惮地靠近她了。 他的记忆在慢慢复苏。 虽然只是通过梦境,通过一些碎片化的记忆复苏,可终究是一点点想起来了。 他只是因为竹知意的一抹气息就本能对假的竹知意心软,他不敢想象,若他有过往的记忆,他会如何选择。 他现在喜欢沈妤安,一旦记忆复苏,他还会喜欢吗? 若不喜欢不在意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至始至终不是他自己,他只是冥殇绝分离出去的一部分,他在人间经历的二十几年毫无意义。 冥沧御向来是高傲的,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卑弱的,是渺小的。 * 沈妤安跟着冥殇绝,还没反应过来就到了一个幽冷的地方,道路两旁红色的石蒜花开得明艳。 石蒜花,又叫彼岸花。 意识到这里是冥界。 下意识放缓了呼吸,莫名觉得有些冷,汗毛竖起的感觉。 远处,一个个阴魂排着队,走过一座桥,从一个婆子手中接过一个碗…… 脑子里瞬间闪过奈何桥,孟婆汤,原来传说是真的。 七拐八弯的,不知不觉走到一座大殿,上书冥王殿。 沈妤安跟着冥殇绝走了进去。 大殿之上,漆黑厚重的桌案前方,坐了一个面容白净,五官深邃,头戴冠旒,身穿翻领宽袖黑色长袍的男子。 他的双瞳清澈且充满忧郁,与沈妤安想象中的可怕形象不太相符。 他先是看了沈妤安一眼,又看向冥殇绝,双眸平静无波,“有事?” “我要沈淮之的魂魄!”冥殇绝冷冷道。 “天底下有无数个沈淮之,你要哪一个沈淮之?” 冥殇绝皱眉,毫无耐心,“少绕圈子!若非你放话,阳间的和尚能预言沈淮之有一线生机?一切皆是你筹谋,如今顺了你的意,赶紧把沈淮之交出来吧。” 冥王蒋文笑了。 “你说这话好没道理,明明是你想要找到玄医后人,想要救竹知意,本王所有筹谋皆是为了帮你救活竹知意,怎么能说是顺了本王的意?” 冥殇绝冷笑,“我要救竹知意,可没说要救沈淮之,而且,当初启动轮回镜,你大可以让时间回到沈淮之死之前,你非让时间回到沈淮之死之后,这不就是你的阴谋吗?” 蒋文忽然没话说了,他确实使了些心计。 沈妤安在一旁听得糊涂,眉头紧蹙,若她理解的不错,冥殇绝让她救治的那个女人真的是竹知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冥王启动轮回镜,逆转时间,为何要回到兄长死后,到底在谋算些什么? “你们可否给我一个解释?” 蒋文看向她,神色复杂,“本王可以把沈淮之的魂魄交于你,也请你确保救活竹知意。” “冥王,您可否告诉我,为何不直接回到我兄长死之前,而是非得回到他死后?” “以后你会知道的,一切皆是为了天下苍生。” 蒋文不欲解释太多,直接让人去领沈淮之的魂魄。 沈妤安不好再追问。 不多会儿,沈淮之跟着一个鬼差前来。 他维持着死之前的模样,身着白衣,面色惨白,浑身是伤,尤其是胸口和腹下三寸,两个很大的血窟窿。 沈妤安见着他,一下红了眼眶,扑向他,“三哥哥。” 不料却扑了个空,身体从他的魂魄穿过。 沈淮之转过身,看着眼前跟他“一模一样”的沈妤安,愣了会儿。 “三哥哥。” 终于,从声音判断出这是他的妹妹,冲着她温和一笑,“安儿,我没事。” 沈妤安心里酸楚,眼泪控制不住流,喉头哽咽,“三哥哥,我想你。” 前世十三年,今生六年,加起来他们分别十九年了。 “傻丫头,别哭。” 沈淮之欲抚摸沈妤安的头,手在半空中顿住,笑了笑,“我虽死了,但不曾遭罪,不必难过。” “再说了,我们不是又见面了嘛。” 第151章 阻拦救人 沈淮之的话在一定程度上有安慰到沈妤安。 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她的亲人都好好的,唯一死去的三哥也有机会活过来,她已经足够幸运了。 在这一刻,她是感激冥殇绝的,是他让她获得了重生,让她有机会阻止一切悲剧发生。 沈妤安抹去眼泪,冲着沈淮之笑了笑,“三哥,我会救你的。” 沈淮之目光温和,“三哥是已死之人,早已不求能够还阳,不要为了三哥做任何傻事。” 他在冥界的六年,多多少少明白,冥王之所以不让他去投胎,跟他的妹妹有一定的关系,冥王有所求。 冥王都办不到的事情,妹妹想要办到,岂会容易? 他不希望妹妹为了救他,去做任何困难的事情。 “不是做啥傻事,只是救一个人。”沈妤安笑着道,“三哥,你知道吗?我是玄医后人,我现在已经拥有了很厉害的医术,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与阎王抢人,我可厉害了。” 沈淮之皱眉,妹妹竟然是玄医后人?当初父亲把她带回家的时候,说是亲戚家的小孩,失去了爹娘。 “三哥,你先跟我回家,等你魂魄归位之后,我一定能够救活你。” 沈淮之不太放心,正准备询问蒋文,这才看到了一旁的冥殇绝,有些意外,“北翼王?” 冥殇绝冷着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之后,移开了目光。 沈淮之没有感到意外,冥沧御向来对他没有好脸色,还时常针对他,打着切磋的旗号把他打得半死,他早已经习惯。 询问的目光看向蒋文,“冥王,请问您要让我妹妹救治何人?可有危险?” 蒋文神色复杂,“救一个女子,只要那女子活过来,本王会保你兄妹俩安全。” 沈淮之稍稍放心。 “多谢冥王放在下还阳。” 沈淮之的魂魄跟着沈妤安和冥殇绝离开冥界,回到须弥神山。 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回到人间,只得问冥殇绝。 冥殇绝一脸冷漠,冷冷道,“从哪里来的从哪里回去。” 沈妤安想起了山脚下的那片迷雾林,“那片林子里雾很大,难辨方向,我该如何顺利走出去?” “那是你自己的事!” 冥殇绝说完转身离开。 沈妤安皱眉,无可奈何,打算去问问白仑。 带着沈淮之的魂魄回到了白仑的住所。 远远的,看到白仑坐在花树下的石桌旁喝茶,白仑对面坐了一个让她意外的人,冥沧御。 下意识皱起眉头,他不是刚离开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 这一刻,她察觉了有些不对劲。 冥沧御身上穿的衣服,是和她一起来时候穿的玄色金边长袍。 而她前一刻见到的那个,自称冥殇绝的,穿的也是玄色的袍子,袍子上绣着獬豸的图纹。 两个人的气质也有些区别,冥殇绝看起来更可怕一些。 这是怎么一回事? 冥沧御消沉了一段时间,想到“失踪”的沈妤安,很担心,于是来找白仑,想知道白仑有没有见过沈妤安。 他刚到,才刚问出口,就见着沈妤安前来,起身迎了上去,看到了沈妤安身后的沈淮之。 很是诧异,“沈淮之?” 沈淮之也是一脸诧异,“北翼王?您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会在这?” 冥沧御皱眉,“什么走了?你见过本王?” 沈淮之糊涂了,他们不是前一刻才见过吗? 冥沧御询问的目光看向沈妤安,“怎么回事?你去哪了?你从哪找到了沈淮之的魂魄?” 沈妤安彻底明白了,他之前见到的那个冥沧御,和现在见到的这个冥沧御,不是同一个人。 可他们真的长的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解释道,“我见到了一个和你长的一模一样的人,我以为他是你,他带着我去了冥界,找回了哥哥的魂魄。” 冥沧御神色凝重,“见到他了?” “你知道?”沈妤安诧异,“你和冥殇绝是什么关系?” 冥沧御皱着眉,神色复杂,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怎么会带着你去找沈淮之的魂魄?你答应他救竹知意了?” “你先回答我,你和冥殇绝是什么关系?”沈妤安说道。 冥沧御沉默了下,解释道,“这件事有些复杂,我也是从别处听说的,是这样的……” 他把自己刚知道的,都告诉了沈妤安,包括觉醒玄医一族的血脉所要付出的代价。 沈妤安听完大受震撼,他没想到冥沧御会是冥殇绝的半魂转世,更没有想到冥殇绝曾出现在人世,阻止她和冥沧御在一起。 也就是说,冥沧御和她之间,曾因为冥殇绝产生过误会。 可惜她已经忘记了一切,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你千万不能觉醒血脉,不能救竹知意!”冥沧御着急道,生怕沈妤安答应了什么条件。 沈妤安心情复杂,“我已经答应他了。” 冥殇绝帮她找到了哥哥的魂魄,她不能食言,否则冥殇绝不会放过她的。 而且她要救回哥哥,必须要觉醒血脉。 “答应了又如何?反正不能觉醒血脉!” 冥沧御不希望沈妤安有任何危险。 “听北翼王的!”沈淮之说道。 他还以为只是简简单单救一个人,没想到妹妹会因此付出代价。 沈妤安看向他,笑了笑,“哥,我们只要过好今生,哪里管来世会怎样?有来世,没有来世,都不重要。” “就算有来生,走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早就已经忘记今生种种,已经成了另一个人,经历另一种人生,跟今生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来生的我,早已经不是我,没必要为此纠结。” “我只想在今生守护好在意的人,来生真的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沈淮之面色严肃,“就像是我,若你知道我已经转世,就算死了,你心里也会有个寄托,觉得我会在另一个世界好好的活着。” “可若是我魂飞魄散,这世间再不可能会有我,你会不难过吗?” 沈妤安摇头,“这不一样!我现在活的好好的!而且我觉醒血脉后会容颜不老,说不定还能长生不死呢。我一辈子就能活别人好几辈子了,多划算啊。” 第152章 自相残杀 沈淮之还是不同意,“反正不行!我不会同你回到人间!” “哥……” “说什么都没用!我不会答应!” 他不能那么自私,为了活着,让妹妹做出牺牲。 “本王也不同意!”冥沧御说道。 沈妤安横了他一眼,“你的意见不重要!” 冥沧御噎住,心里堵,“怎么不重要?你是本王孩子的娘……” “我不是为了救竹知意!我是为了救哥哥!你如何让我眼睁睁看着哥哥死去?” 沈妤安冷眼看着冥沧御,“而且你真的不在乎竹知意的死活吗?你连一个假的都在意,若是见到那个真的……” 嘲讽一笑,“为了竹知意,你不惜祸乱苍生,让无数人陪葬,让冥王逆转时空,甚至不惜与冥王签订血契,赔上自己的性命,你不可能会不在意的。” “你现在不想让我救,是因为你没有记忆,还是因为,没有记忆的你,担心竹知意复活以后,你与冥王签订的血契会生效,你会魂飞魄散?” “你竟然会这样想我?”冥沧御满脸失望,自嘲一笑,“是!就算你说的一切是真的,你若救回竹知意,本王会死,那你可有考虑过本王?” 沈妤安确实没有考虑过冥沧御,因为她一开始并不知道救回竹知意冥沧御会死。 当下知道了,心里想的,救回竹知意,那个冥殇绝会魂飞魄散,自然而然忘记了,冥殇绝和冥沧御是同一个人。 她无法回答冥沧御,沉默了。 冥沧御深深注视着她,心揪着疼,他努力过了,她不喜欢他,他毫无办法。 他曾经偏执地纠缠她,当下,他不是他自己,根本做不了自己的主,连纠缠的资格都没有。 而且纠缠也没有意义。 冥殇绝的偏执与疯狂,造成了惨烈的后果,也提醒他,在感情里不应该过于偏执。 该放手时便该放手。 “确实,你哥哥很重要,你觉醒血脉救他,本王不阻拦。你答应救竹知意,本王也不会阻拦,你高兴便好。” 冥沧御说完,转身便走。 沈妤安目送他远去,心里不是滋味。 “安儿,你和北翼王的孩子是怎么回事?”沈淮之询问,神色复杂。 沈妤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哥,我刚才说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是有一些过分。”沈淮之如实道。 他认识的北翼王傲气得很,冷漠得很,哪里会关心人?可他明显在关心他妹妹。 “过分就过分吧,反正他以前也没少欺负我。”沈妤安郁闷道。 “你还没说呢,你和北翼王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沈妤安沉默了会,还是做了解释,该说的都说了。 沈淮之心情很复杂,“你若救了我,就必须救那个叫做竹知意的姑娘,那个姑娘活过来,北翼王就会死,你真的忍心吗?无论如何,那都是小外甥的亲爹,你以后该如何面对外甥?” “你若救了我,食言不救那位竹姑娘,那个叫做冥殇绝的又岂会放过你?” 沈妤安苦笑,“不管我救不救你,都必须救竹知意,不然冥殇绝不会放过我的。竹知意一旦彻底死去,不仅你我得死,无数人都会被迁怒,都得死,我根本没有选择。” 沈淮之沉默了,心里难受,是啊,妹妹根本没得选,他们的纠结根本毫无意义。 无奈道,“你和北翼王解释清楚吧,他会理解的,你并非是不顾他的死活,你是根本没得选。” “还有,你医术厉害,应该有办法让自己恢复记忆,你和北翼王之间……若注定了北翼王会死,那就该珍惜为数不多的事情,不该再制造误会,徒留遗憾。” 沈妤安“嗯”了一声,“等我好好想清楚再说。” 一旁被彻底忽略的白仑,目光在沈淮之和沈妤安之间来回,叹了口气,“复杂哟!” 沈妤安看向他,忙问,“老前辈,可还有别的办法?真的没人能对抗冥殇绝吗?” 白仑叹气,“就算有人能对付他,当下也没有意义了,他与冥王之间签订了血契,只要竹知意活过来,冥殇绝就会死去。” “若不救回竹知意,他也不依,天下人会因此遭殃,这是个无解的死局。冥殇绝和竹知意之间只能活一个,除非……” 沈妤安心提起,“除非什么?” 白仑看着她,“除非转世后的冥沧御与冥殇绝魂魄合一,且占据了主要意识,他自己放弃救竹知意。” “又或者,魂魄不合并,冥沧御杀了冥殇绝,不受冥殇绝干扰后,选择放弃救竹知意。” “只可惜,无论是合并后占据主要意识,还是杀了冥殇绝,都是不太可能实现的事情。” “平心而论,老夫希望竹知意活过来,这样就再没有人能够威胁天下苍生了。” “还是依着你哥哥说的,和冥沧御好好说清楚,珍惜为数不多的时间吧,尽量减少遗憾。” 沈妤安沉默了。 * 无解的死局,沈妤安毫无办法,决定先回家,救回哥哥再说。 从白仑那里,得知了顺利离开须弥神山的办法,她带着沈淮之的魂魄离开。 冥沧御并没有离开太远,眼见着沈妤安离开后,他前往九阳山,决定去见冥殇绝。 在踏进九阳山的时候,他脑海中闪过一些熟悉的画面。 踏入九阳山大殿,他就见到了冥殇绝。 冥殇绝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你终于来了!” 明显一直在等他。 冥沧御看着站在他跟前,与他一模一样冥殇绝,就算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内心还是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四目相对,像是在照镜子一样。 “竹知意在哪里?”冥沧御询问。 冥殇绝眼神冰寒,“难为你还记得她,她昏迷不醒,你却寻欢作乐,跟在别的女人屁股后面死缠烂打,毫无尊严,本尊无数次想要掐死你!” 冥沧御冷笑,“你又好到哪里去?竹知意不喜欢你,你不也是死缠烂打?” “那怎么能一样?本尊和知意青梅竹马,若是没有迟南风,她一定会喜欢本尊的!” “不要痴人说梦了!你杀了迟南风,就算救活竹知意,她也只会痛恨你,根本不可能喜欢你!” 冥殇绝瞬息到了冥沧御跟前,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眼神阴狠,“你该死!” 第153章 救活兄长 冥殇绝的力量过于强大,冥沧御根本反抗不了。 他曾自负地觉得自己很厉害,可在冥殇绝跟前,他的力量微弱如蝼蚁,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内心感到悲戚。 虽然无力反抗,却不代表臣服,他嘲讽的眼神看着冥殇绝。 冥殇绝被他的眼神激怒,手上的力道加大,在冥沧御几乎快没气的时候,愤怒地将他挥了出去。 冥沧御跌倒在地,猛烈地咳嗽了好几下,“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杀你做什么?”冥殇绝冷笑,“你就是我!你嘲笑我,等同于嘲笑你自己!竹知意就算恨,恨的也是你我!” “你以为我会在意?我又不喜欢她!她恨不恨我,无关紧要!” “你真的不在意吗?不在意,你会那么关心一个假货?别自欺欺人了!你只是没有记忆,待你我融合,你恢复记忆,你在乎的只会是竹知意!” 冥沧御无可反驳,他心里没底,忽然有些胆怯,不敢去见竹知意。 许久,他问,“你费尽心思救回竹知意,甘心就此死去?” 冥殇绝难得沉默了。 * 沈妤安带着沈淮之的魂魄进入迷雾林以后,按着白仑教的方法辨别方向。 在林子里,遇到了聂北川,沛夏,两个护卫,还有假的竹知意和一些死去的黑衣人。 说来也怪,她和冥沧御顺利进入了须弥神山,结果其他人全都被困在了神山里。 彼时沛夏等人一个个神情恹恹,很是挫败。 见着沈妤安,沛夏双眼放光,“主子!” “怎么回事?这两天你们一直在林子里?”沈妤安询问。 “可不就是,这林子太诡异了,难辨方向,我们绕来绕去,根本走不出去。好在最后遇上了聂神医和北翼王的两个护卫,倒也有个伴。” 瞥了眼旁边的竹知意,“这位竹姑娘脸皮够厚的,算计了我们之后,还有脸跟着我们。” 竹知意丝毫不心虚,看着沈妤安,“北翼王呢?” “在须弥神山。”沈妤安语气淡淡,眼神冰冷,“冥殇绝将你安置在北翼王身边,似乎没让你喜欢北翼王,更加没让你算计玄医后人。” 竹知意脸色微变,“你……你见到尊主了?救回真正的竹知意了?” “自然。” 竹知意一脸挫败,苦笑,“这下子他再也看不见我了。”忽而又嘲讽地看着沈妤安,“你也没有比我好到哪里去!北翼王没有跟着你回来,应该是选择了竹知意,放弃你了吧?” 沈妤安神色不变,“有情人终成眷属,我祝福他!” “虚伪!我心里嫉妒的发疯,我就不相信你一点都不难过!” 沈妤安不想与她争辩,看向一旁明显糊涂的聂北川和沛夏,“走吧,我们离开这里。” “什么真正的竹知意?”聂北川询问。 沈妤安简单解释,“现在这个竹知意是假的,是有人特地安排在北翼王身边的。” 聂北川震惊,“为何?” “不重要,先离开这里!” 沈妤安打先往林子外头走,其余人跟上。 假的竹知意迟疑了一瞬,也跟了上去。 走了一路,沈妤安不经意地回头,发现自家哥哥的魂魄一直站在假竹知意身边。 目光一直盯着人家。 在场的除了沈妤安,没人看得见沈淮之的魂魄,以至于假竹知意毫无察觉。 出了须弥神山,下山进城之后,几人找了家客栈,打算吃些东西,休息一晚再赶路。 吃完饭,沈妤安把沈淮之叫回了客房,面色严肃,“哥!你为什么盯着人家姑娘看?我跟你说,那个假竹知意,我跟她有仇,你可不能喜欢她!” 沈淮之面露尴尬,“我只是觉得那姑娘很面熟,却始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才会盯着多看了几眼。” “你那是盯着多看几眼吗?你那是眼睛都快长别人身上了!那眼神简直了,直勾勾的,还特别温柔。” “有吗?”沈淮之更尴尬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下意识想看她,觉得她……面善。” “面善个屁!在迷雾林的时候,她想杀我,压根不是好人!” 沈淮之有些失望,“还以为是个温柔善良的姑娘呢。” 他见第一眼就觉得眼熟,潜意识里认为是个好姑娘。 一晚过后,假竹知意独自离开,沈妤安等人骑马回京。 赶路两个多月,顺利回到了平西侯府。 她按着凌虚真人教的法子,将灵魂献祭天道,换得一身灵力。 当充沛的灵力流转周身,她瞬间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感官变得极其敏锐,身姿轻盈,体内像是有无穷的力量。 内心里滋生出对人世的仁爱悲悯。 她利用魂玦,辅以灵力施针,顺利救回了沈淮之。 还利用玄针,催发出沈淮之体内的自愈之力,只需半月,沈淮之受损的躯体就能够完全修复。 整个平西侯府沉浸在喜悦之中。 逢沈听澜定亲,沈妤安打算等妹妹嫁人之后,再回须弥神山兑现承诺。 沈听澜的夫家算不得高门,沈妤安让人调查一番之后,确认对方人品不错,欣然接受了新妹夫。 因着沈听澜的婚事早在筹备之中,一切进展很快。 时隔两月,沈听澜大婚。 大婚当天,沈妤安易了容,带着儿子参加婚礼。 已经五岁半的沈星回,小脸完全是冥沧御的缩小版,他一现身就引起不少人热议,纷纷猜测他的身份。 婚礼过后,易容后的沈妤安和沈淮之带着沈星回进宫面圣,带着小家伙正式认了亲。 沈妤安原本不想让沈星回认祖归宗,可如今,冥沧御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回京,出于种种考虑,让沈星回和皇帝相认,也让皇帝有个念想。 安排好一切,沈妤安带着沛夏和沈星回,启程前往须弥神山。 之所以带着沈星回,为的是让儿子多和冥沧御相处。 她要救回竹知意,一旦竹知意活过来,冥沧御可能会消失。 这对于儿子来说太残忍了,她不忍心儿子连父亲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沈淮之不放心,本欲跟着去,被沈妤安阻止了。 沈妤安言,她和冥沧御都不在京城,哥哥既然活过来了,就该代替她管理好东厂,守护好沈家。 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是不想让兄长涉险。 第154章 再回神山 带着儿子走得相对慢一些,将近快三个月,才赶回须弥神山。 在经过迷雾林的时候,察觉到有人跟着,扭头一看,是那个假的竹知意。 她有些意外,“你跟着我做什么?” 此时的她易了容,做普通女子打扮,也给沛夏和儿子易了容。 竹知意盯着她,“我看到沈淮之送你出城,猜到你是沈妤安,所以就跟着来了,你的易容术可真是厉害。” 沈妤安眸色微暗,“然后呢?你想做什么?” “我没想做什么,只是想跟着你进须弥神山。你带着儿子是想去找北翼王吧?我也想找他。” 沈妤安没想到这个假的竹知意会这么执着,“你想跟着就跟着吧。” 假竹知意没想到她会轻易答应,还寻思着,若她不允,她就动用武力。 反正她必须要跟着。 “你叫什么名字?真实名字。”沈妤安询问。 假竹知意沉默了会儿,“若我说,我真的就叫做竹知意呢?” “其实我是在须弥神山长大的,我从出生起,就跟在一个男人身边,我的名字是他取的,竹知意,我很喜欢。” “那人对我很好,教我武功,请大夫教我医术,请先生教我琴棋书画。” “他是须弥神山最厉害的存在,他不会老,据说也不会死,在我的印象中,他永远长得一个样子,是我见过最俊美的男人。” “他对我很宽容,唯独不许我上九阳山。” “十三岁那年,我偷偷上去了,在山上的大殿里,见到了一个跟我很像的女子。” “那一天我才知道,那女子叫做竹知意,而我是她的替身。” “我的莽撞惹怒了那人,但他没有惩罚我,他只是警告我,让我记住自己的身份,不可逾矩。” “他把我送到了北翼王身边,让我守住北翼王的心,不许任何女子接近北翼王。” “我一开始不明所以,后来逐渐知道了,北翼王是那人的半魂转世。” “年少情窦初开,不知不觉将那人放在了心上,不敢逾矩。长期待在北翼王身边,完完全全把他们当做了一个人,逐渐滋生了奢望。” “北翼王比那人待我更加温柔,更加用心,我想着,我若能让他爱上,嫁给他,死也甘愿。” “可惜,他离开一阵子,带回了一个沈岁宁。” “沈岁宁不分时候地缠着他,他嘴上训斥,却从不曾挥开沈岁宁挽住他胳膊的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只是嘴上嫌弃,实则享受。” “他们的关系很亲密,同吃同睡,沈岁宁除了没有名分,俨然已经是王府的女主子。” “我曾试图干涉,结果碰了钉子,于是我给那人去了信,告知他北翼王身边出现了一个女人,隐隐占据了北翼王的心。” “那人下达了命令,让我杀了沈岁宁,而我欣然执行命令。” “比较遗憾,在府内,几次迫害都不成功,接连发生意外,让沈岁宁警惕,也引起了北翼王的重视,他安排了人,把沈岁宁保护得很好。” “不得已,我再次给那人送消息,迫使那人亲自出手,之后的事情……” 假的竹知意讥笑,“若你是沈岁宁,应该知道一切。” “虽然对你动手的是冥殇绝,可本质上他们是同一个人,也没区别,你该知道,冥殇绝很讨厌你,等同冥沧御讨厌你。” 沈妤安神色不变,“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别妄想用孩子挽回北翼王,有冥殇绝在,你半点机会都没有,说不定他还会杀了你和你生的孽种!”假的竹知意冷冷道。 “孽种”二字让沈妤安沉了脸,冷眼盯着假竹知意,“也总比你好!你的名字是假的!冥殇绝和冥沧御给你关心是假的!你从始至终都活成了一个笑话!” “你!”假竹知意气结。 沈妤安冷笑,“我见过真的竹知意,年轻,漂亮,她是玄医后人,容颜不老,又是冥殇绝心尖尖上的人,你拿什么和她比?” “你是冥殇绝的属下,可你连须弥神山都进不去,你不觉得很可笑吗?对了,你不是能给冥殇绝送消息吗?怎么不通知他,让他接你入须弥神山?” 竹知意像是被戳中了肺管子,脸色难看,阴狠的眼神盯着沈妤安。 四目相对,沈妤安有片刻的眩晕,转瞬又恢复清明,墨长存曾提醒过她,不要看竹知意的眼睛。 她一直以来都很警惕,刚才一瞬差点失神。 若是过去也许就着了道了,可如今,她觉醒了血脉,五感敏锐,浅薄的迷魂术蛊惑不了她。 “雕虫小技,还是不要在我跟前献丑了,还想跟着我进须弥神山,就收起你的心眼子!”沈妤安冷冷道。 牵着沈星回,转身进入迷雾林。 沛夏冷冷地睨了假竹知意一眼,跟上沈妤安。 假竹知意不甘心的跟上。 她被冥殇绝下了禁制,进入迷雾林视线会被扰乱,无法辨别方向,不然她才不需要跟着沈妤安。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沈妤安顺利出了林子,打眼就看到了粉色花树下的白仑。 “几位客人看着眼生啊。”白仑皱着眉头,打量着沈妤安和沛夏。 沈妤安身上的气息让他熟悉。 目光最后落到了假竹知意身上,神色复杂,“是小竹啊。” “白爷爷。”假竹知意恭敬唤道。 “白前辈,是我呀!”沈妤安眨巴眼,“大半年之前,我们见过的!您还引导我去九阳山,还教我怎么顺利走出迷雾林。” 白仑盯着她打量了一番,惊叹道,“是老夫眼拙了,竟没有认出来。” 这人间的易容术,了不得呀! “你可算回来了,九阳山上那位最近火气大得很,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你再不回来,他怕是得亲自去逮人了。” “那另一位呢?冥沧御,他还好吗?”沈妤安询问。 白仑叹气,“算不得好,两个都在九阳山,跟死对头似的,三天两头打架。” “冥沧御有次被打得半死不活,意外觉醒了力量,勉强能跟冥殇绝过上几招,也仅仅是几招。” “现在……唉!你自己去看看吧!” 第155章 救竹知意 沈妤安心提起,不免担忧,带着儿子和沛夏前往九阳山。 假竹知意依旧跟着他们。 约莫两刻钟,上了九阳山。 如上次见到的一样,大殿外头乱糟糟的。 紧闭的大门打开,冥殇绝出现在了门口。 一如初见,他冷着脸,周身沉郁的气息充满威压,冰寒阴冷的眸子让人不敢逼视。 他如王者降临,天然让人臣服。 假竹知意快步上前,恭敬行礼,“知意见过尊主!” 冥殇绝冰寒阴冷的眸子睨着她,“谁让你来的?” 假竹知意心中一颤,面上委屈,眼眶含泪,“尊主不要小竹了吗?小竹是您一手养大的,您对小竹来说就是一切,您若抛下小竹,小竹还能去哪里?” 冥殇绝面色毫无变化,冷着脸,“做错了什么需要本尊提醒你吗?违抗本尊命令的下场你应该知道!” 假竹知意面上一慌,忙跪下,“尊主饶命!” “滚!”冥殇绝冷冷道。 假竹知意咬唇,心里委屈不甘,她不知道自己差在哪里,十几年的情谊,他竟是半分都不顾念,他对她太残忍了。 她只是喜欢他,想要嫁给冥沧御而已,她最终没有如愿,他就这般容不下吗? 冥殇绝不再理会她,看向了后方的沈妤安,目光不经意在沈星回脸上停留,孩子和他相似的面庞让他的面色更加阴冷。 凌厉的眼神看向沈妤安,“你把这小东西带来做什么?就不担心本尊杀了他?” 沈妤安面无表情,“你大可以动他试试,看我还会不会救竹知意!” “呵!又威胁我!你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冥殇绝厉声道。 “我的胆子你又不是第一天见识!不必大惊小怪!冥沧御呢?” “你倒是关心他,只可惜……他的记忆一旦复苏,你于他而言将会微不足道,甚至引以为耻!” 冥殇绝眼神饱含讥笑,语气充满嘲讽。 沈妤安不想与他过多争辩,毫无意义,“我已经觉醒了玄医血脉,可以替竹知意看诊了,在那之前,我得先确保冥沧御安好。” “放心,他好得很,他此刻正守在竹知意床前,照顾竹知意呢。” 冥殇绝转身返回殿内。 沈妤安皱眉,牵着沈星回跟着他。 沛夏跟在最后方。 假竹知意跪在地上,不甘心地看着。 入了大殿,进了竹知意的屋子,果见冥沧御守在床前,正拿着帕子给竹知意擦脸,动作机械且僵硬。 他侧对着沈妤安,面色有几分苍白。 “北翼王。”沈妤安唤了一声。 冥沧御僵硬地转头看向她,目光呆滞,只一瞬,又转过头去,继续机械地给竹知意擦脸。 沈妤安凌厉的眼神看向冥殇绝,面色沉冷,“你对他做了什么?” “他太不听话了,总想找本尊麻烦,烦不甚烦,本尊只得对他使了迷魂术。”冥殇绝冷冷道。 沈妤安心梗,这人还真是过分,偏拿他毫无办法。 “冥沧御,先到一边去。”冥殇绝沉声吩咐。 冥沧御机械地起身,往一旁走去,对着墙壁站立。 冥殇绝看向沈妤安,“看诊吧。” 沈妤安松开沈星回,走上前,坐到床边给竹知意诊脉。 觉醒血脉后,她五感敏锐,仅是探脉,竹知意周身的脉络就在她脑中成图。 她清晰地感知到,竹知意身体情况有多严重。 冥殇绝的误伤,足以要竹知意的命。 就算强行往竹知意身体里输入力量吊着她一口气,也只是暂时的,她衰竭的器官已经开始腐烂,再过几年,肉身彻底损毁,注定死去。 想想也真是可怜,未婚夫被杀,自己死都不能,被强行留下成了活死人。 就算被救活,也得面对爱人死亡的结局。 到时候冥殇绝魂飞魄散,她想报仇都不能。 沈妤安利用魂玦,将竹知意的魂魄收入其中,又将魂玦放置在竹知意身上,利用魂玦滋养她的肉身。 而后取出精心打造的玄针,替竹知意扎针,充沛的灵力通过玄针缓缓注入竹知意的躯体,一点点修复她的肉身。 随着时间的流逝,沈妤安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 直到再也撑不住,她才收针,历时将近两个时辰。 竹知意苍白的面庞有了些许血色。 沈妤安神色疲惫,看向一旁的冥殇绝,缓缓道,“竹知意受伤严重,想救回她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办到的事情,少则需要二十来天,多则一个月。” 冥殇绝阴冷沉寂双眸闪动,注视着床榻上的竹知意,眼底有了光彩,折腾了三世,他等了将近七十年。 她总算将要活过来了。 “把冥沧御身上的迷魂术解了吧,最多一个月的时间,他将离开,我想让他陪陪孩子。”沈妤安淡淡道。 冥殇绝拧眉,眸中划过一抹阴郁,“不需要解,迷魂术只能困住他一时,晚些时候他会清醒。” 每次清醒都要寻他麻烦。 明明他们是同一个人,却生了两副心思,他们各自占据一半魂魄,他左右不了冥沧御的想法,又不能真将他如何,真是个大麻烦。 沈妤安稍稍放心。 休息了约莫两刻钟,她带着儿子离开,在九阳山四处逛了逛,找到了厨房的位置。 带着儿子和沛夏去山里寻了些野菜野果,又抓了两只山鸡,在厨房里忙活。 沈星回坐在门槛上,小手托着下巴,神情恹恹的,看起来心情很是低落。 忽然眼睛亮了,欣喜地喊道,“父王!” 起身快速奔了过去,抱住了冥沧御的腿,仰着小脑袋,“父王,你好了?” 冥沧御面色苍白,低头瞧着沈星回,目光温和,虚弱地笑了笑,“嗯。” 儿子还是头一次对他这么热情。 “星儿,你娘呢?” “娘亲在做好吃的。”沈星回乖巧道。 来的时候,沈妤安告诉他,冥沧御生病了,可能会离开他们,让沈星回乖一点,多陪陪冥沧御。 小家伙快六岁了,一直以来都很叛逆,可得知冥沧御会离开他,难得听进去了,变得很乖巧。 冥沧御心里不是滋味,想见沈妤安,又忽然有些迈不开脚,她离开须弥神山时,他们闹得并不愉快。 第156章 温馨时刻 沈星回见冥沧御站着一动不动,主动拉住了他,“父王,我陪你去找娘亲。” 冥沧御嗯了一声,反手牵住儿子。 厨房里,沈妤安系着一条并不合身的大围裙,站在灶台前,拿着锅铲正在炒菜,大铁锅上方云雾缭绕。 肉香味飘出。 “沛夏,火有些大了,把柴火夹散一些。” 沛夏拿着火钳,扒拉了一下柴火。 沈妤安扭头看了眼冥沧御这方,随口道,“菜快熟了,很快就能吃了。” 冥沧御静静注视着她,认识了那么久,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她会下厨,看起来还挺熟练的。 “父王,坐这里。”沈星回指了下门槛,眸子晶亮,小脸认真,“这里坐着很舒服的。” 冥沧御笑了下,拉着他坐下,把他搂进了怀里。 小家伙身子微僵,明显不太习惯,也只是不自在了一会儿,就自然地依偎着冥沧御。 冥沧御心里酸楚,他的儿子,快六岁了,他们总是聚少离多,他还没有好好地抱一抱,不久的将来,想抱都没有机会了。 他向来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可打从知道他是冥殇绝的半魂转世,待竹知意醒来,他就会死去,他再没有高兴过。 他不是贪生怕死,只是有了牵挂,舍不得。 他常想,能否阻止竹知意,可一来,他阻止不了,二来,他脑中多出的记忆碎片,让他没办法去阻止竹知意活过来。 竹知意太无辜了。 冥殇绝杀了迟南风,害得竹知意半死不活,他亏欠了竹知意太多,没法狠心阻止她活过来,虽然他也没那么能力阻止。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冥殇绝找麻烦,宣泄心情的情绪。 “冥沧御,把这柴火鸡端到外头的石桌上去,星儿,来端碗。”沈妤安嚷道。 冥殇绝回神,拉着儿子起身。 桌上,大半盆柴火鸡,用辣椒炒制,还放了野菜,色泽鲜艳,看起来很有食欲。 还拌了两盘素菜,一盘凉拌鱼腥草,一盘凉拌马齿苋。 冥沧御抬着柴火鸡往外头去。 沛夏端了两盘野菜。 沈星回拿着四个碗。 沈妤安则端了米饭,顺手拿了筷子。 饭菜摆好,沛夏添饭。 沈妤安将筷子递给冥沧御。 冥沧御注视着她,眸中含着浅浅笑意,接过了筷子,胸腔里充斥着幸福的滋味,他和她之间,好久没有这样温馨和谐的时刻了。 吃饭的时候,沈妤安时不时给沈星回夹菜,偶尔给冥沧御夹菜。 冥沧御也给她和沈星回夹菜。 两人目光偶尔对上,沈妤安会若无其事地移开。 沈星回基本只吃肉,默默将沈妤安夹给他的鱼腥草和马齿苋夹回了沈妤安碗里。 沈妤安哭笑不得,若是以往,少不得要说一通道理,让孩子知道吃蔬菜的好处。 如今,一家人难得相聚,由着他了。 吃过了饭,沈妤安又去煮了茶。 新采摘的茶叶,没经过炒制,煮出来颜色翠绿。 “你懂的东西不少。”冥沧御温声说道,“本王来了这里,快半年了,最多只会打了野味烤熟吃,其他都不会,大多数时候都是去找白老前辈,去他那里蹭饭吃。” 沈妤安浅笑,“自小野惯了,生活技能稍微懂一些,也正好这里的厨房有米,不然就只能吃菜了。” “味道很好。”冥沧御夸赞道。 “也就还好,米应该有些年头了,虽然储存得好,没有出虫腐烂,但毕竟是陈米,味道差了一些。对了,你来这里半年了,可知道,这地方有集市没有?” “有,不过有些远,而且……”冥沧御蹙起了眉头,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 “这里是神山,但没有神,有的都是一切身负异能的修仙者,或者是精怪。” “精怪?”沈妤安惊诧,“神山怎么会有精怪呢?” “我刚开始也很诧异,后来都习惯了。听白仑说,神山灵力充沛,山中许多草木还有动物,吸收天地灵气之后都生出了灵识,有些历经千百年还修出了人形。 九阳山除了我们走的那条道,绕到大殿后方,还有另一条下山道,顺着那条道下山,是另一个世界,那里跟人间很相似,有村庄,有人家,有市集。 集市上卖东西的有人,也有精怪,卖的东西千奇百怪。 对了,九阳山灵气充沛,这附近的动物基本都生出了灵智,聪慧得很,你是怎么捉到鸡的?” 沈妤安表情一僵,“生出了灵智?聪慧得很?可以说得具体一些吗?” “就是能听懂人说话,还能交流,会点头摇头,少于能口吐人言,遇到危险,跑得也极快。 因为许多动物都生出了灵智,所以须弥神山的人基本都吃素,很少杀生。” 沈妤安忽然有些心虚,“那个,我进山的时候,瞧着那些山鸡长得很漂亮,惊叹了一下,随口夸了几句。 然后就有两只很漂亮的公鸡跑到了我跟前,那尾巴一甩一甩的,昂首挺胸,看起来雄赳赳的。 我觉得很惊奇,它们实在是太漂亮了,我又忍不住夸了两句。 然后它们就跑到了我跟前,拿脑袋蹭我的腿。 它们自己送上门来,我不捉就太对不起自己的胃了,于是蹲下试着逗它们,顺手掐住了它们的脖子。” 冥沧御:…… 沈妤安表情复杂,“杀的时候它们叫得好凄惨,我恍惚好像听到它们喊救命,还以为是错觉。” “奴婢恍惚也听到了。”沛夏说道,“当时那两只公鸡轻易被小姐捉住了,小姐还说,从没见过这么蠢笨的鸡。” “这里的人基本吃素,一些厉害的修道者还辟谷,不吃不喝,有些只喝些雨露,应该是因为这样,所以山鸡没有防备。”冥沧御说道。 “岂只是没有防备,太得瑟了,夸两句尾巴就翘上天了。话说,味道怪好的,先前还寻思,明天再去捉两只呢。” 沈妤安下意识舔了下唇,很是遗憾道,“以后岂不是得吃素了?” “娘亲,不要吃素,要吃肉。”沈星回小嘴撅了起来,“野菜一点都不好吃。” 沈妤安看了眼儿子,略微思索,巴巴看向了冥沧御。 冥沧御:??? 第157章 不愿醒来 “这么看着本王做什么?”冥沧御忍不住问。 沈妤安笑了笑,“王爷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很虚弱的样子,不如我给您治一治?” 冥沧御更疑惑了,不是在说吃肉还是吃素嘛?怎么扯到他身体虚弱上头去了? “本王受了点轻伤,脸色看起来才会苍白,没有大碍。” “有大碍的,王爷身体健康,才能去给儿子抓鸡吃。您是冥殇绝的分身,可以说是这九阳山乃至整个须弥神山的土霸王,您就算把整座山头的山鸡都给吃了,也没人会找你麻烦。”沈妤安认真道。 一旁的沈星回眼睛都亮了,巴巴地看着冥沧御。 冥沧御:…… 就知道她不会突然关心他的身体状况。 本不欲沈妤安知道他的伤情,她问起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腕。 他需要健康的身体,在剩下的时间里,好好陪陪她和儿子。 沈妤安替冥沧御把脉,手指搭在他脉搏的一瞬,表情僵住,复杂的眼神看着冥沧御,“伤得这般严重,怎么不说?” 不知道他和冥殇绝打得有多激烈,竟然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内伤和外伤。 冥沧御温和一笑,“没有大碍。” 他已经没多少日子了,受伤或者不受伤,对他来说意义不大。 沈妤安心情复杂,给冥沧御施针治疗。 * 接下来的日子,相对平静。 沈妤安每天会给竹知意施针将近两个时辰,给冥沧御治疗两刻钟。 其他时候,偶尔挖野菜,逛市集。 须弥山的市集让她大为震惊,去第一次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即使冥沧御已经提前给她说过,当她看着奇奇怪怪的动物口吐人言,在山下卖着奇奇怪怪的宝物的时候,她还是震惊了好久。 修道的人和动物对金钱不感兴趣,想要的是能够增进修为的宝物,沈妤安自然是没有的。 她在市集转悠了一圈,空手而归。 冥沧御身上的伤,基本五天就痊愈了。 身体大好后,就开始在山间捕杀山鸡和野兔。 一开始山鸡和野兔不设防,还相对容易捕获,几天过后,一个个都知道冥沧御杀生,跑得极快。 因着生了灵智,它们将冥沧御杀生的事情传播出去,导致九阳山上的小动物惊惶,一夕之间纷纷搬家。 沈妤安心里感到罪过,多吃了两块鸡肉忏悔。 她不是修道之人,没那么多的忌讳。 晃眼二十来天过去,竹知意受损的躯体基本完全修复,面上有了血色,呼吸也逐渐回归正常。 冥殇绝看沈妤安好了许多。 而沈妤安心情却一日比一日沉重。 最多两三日,竹知意就会苏醒,这意味着,冥殇绝与冥王签订的血契即将生效,意味着冥沧御即将离开。 这段日子,他们默契地不提这方面的事情,陪伴着儿子,过着简单的小日子。 彼此都很珍惜每一天。 “她受损的筋脉器官基本已经修复,但因着躺的时间比较久,身体相对虚弱,我用灵力滋养她两三天,她基本就有望醒来了。” 沈妤安坐在竹知意的床前,目光看向一旁的冥殇绝。 冥殇绝近期脾气甚好,“多谢了。” 沈妤安神色淡淡,“她醒了,意味着你与冥王签订的血契将会生效,费了那么多功夫救她,你就甘心将灵魂祭天,甘心消失在这世间?” “本尊如何能甘心?”冥殇绝恼恨,满脸嘲讽,“这须弥神山,人人都道我冥殇绝阴狠毒辣,可本尊向来行事坦荡,不屑于算计谁,不像冥王,为了杀本尊,拿竹知意做筹码!” “第一次启动轮回镜,他要本尊步入轮回,目的是让本尊从此受天道挟制,受他管辖。” “本尊以半魂入轮回,他阴险的算计本尊,故意弄了个阴魂闯入轮回镜,导致时间只能退回到竹知意死后。” “第二次启动轮回镜,他让本尊与他签订血契,最终的目的,是想借救竹知意的由头,彻底杀了本尊!” “本王知道他的阴谋,却不得不应允!” “他有他的算计,本尊也有自己的谋划,岂会完全如他的意?” “什么谋划?”沈妤安心提着,紧盯着冥殇绝,“你是不是有法子逃脱一死?” 冥殇绝深深注视着她,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他勉强将她看顺眼了。 这世间多数人都盼着他死,也就是她和她生的那个小东西,真正希望他活着。 虽然他们为的是冥沧御。 可他和冥沧御始终是同一个人,关心冥沧御,也等同于关心他。 他并非不识好歹。 “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沈妤安心中生出了一丝希望。 很快,两天过去,竹知意的身体彻底恢复健康,却没有醒来。 又是两天过去,她依旧没有醒。 冥殇绝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墨来,看沈妤安的眼神尤其阴狠,“怎么回事?” 沈妤安神色复杂,目光注视着榻上面色红润,恍若熟睡一般的竹知意,“我能救她的躯体,却救不了她的心,她自己不愿意醒来,我也没有办法。”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很痛苦,不想醒来面对现实。” “你胡说!”冥殇绝怒斥,表情狰狞骇人,周身充斥着强烈的戾气,看了眼竹知意,又凶狠地看向沈妤安,“她昏睡着,没有意识,你怎知她是不想醒来?” “我猜的,你仔细看,她的眉头微微拧着,若是完全没有意识,又怎会流露任何表情?” 迟南风已经死了,死在竹知意跟前。 她虽没有见过当年的场面,可想也知道,那是极其惨烈的。 大婚之日,满怀欣喜,结果婚礼被毁坏,心爱之人遭遇毒手,死在自己跟前,谁能接受? 尤其醒来,得面对自己的仇人,面对一个自己完全对付不了的仇人。 不愿醒来也正常。 冥殇绝目光注视着竹知意,尽管不想承认,却还是发现了,竹知意确实微微拧着眉头,仔细看,表情似有几分挣扎痛苦。 他不经意握紧了拳头,自嘲一笑,“你就那般在乎他?他死了,你也不愿活了?” 第158章 最多一月 自然不会有人回答他。 冥殇绝阴沉着一张脸,气愤地走上前。 沈妤安一激灵,忙往旁边躲,不想被他的愤怒殃及。 冥殇绝弯下腰,扣住了竹知意的肩膀,用力摇晃着她,神色癫狂,“你醒来!醒来看看我!” “你不可以对我这么残忍!明明我们是先认识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曾那么关心我,在意我,怎么就变了呢?” “竹知意!迟南风已经死了!你必须要接受这个现实!” 竹知意眼角有泪滴滚落,人依旧昏迷着,脸上的表情痛苦而悲戚。 沈妤安看着都有些不忍心,冥殇绝可真是个疯子! 都这么多年了,把竹知意害得这般惨,竟然半点都没有反省过自己。 站在竹知意的立场,醒来要面对这样一个疯子,内心定然是很抗拒的。 “你就不想替迟南风报仇吗?”冥殇绝咬牙切齿,“我与冥王签订了血契,只要你活过来,我就得自毁元神,散尽修为,你不想看到这一天吗?” 许久,竹知意依旧没有醒来。 冥殇绝紧盯着她,“你也是在乎我的对不对?你不愿醒来,是不想我死对不对?” 沈妤安:…… 好自以为是! “迟南风转世了,你就不想见到他的转世?还是说,你希望我把他的转世也给杀了?” 竹知意的眉头狠狠地拧在一起,在冥殇绝的注视下,挣扎着缓缓地睁开了眸子。 冥殇绝紧盯着她,半晌扯了下嘴角,笑得很苦涩。 竹知意目光有些呆滞,愣愣地看着冥殇绝,神色恍惚,许久,眼神一点点聚焦,近乎麻木地注视着冥殇绝。 冥殇绝依旧扣着她的肩膀。 她不反抗,不挣扎,只麻木地看着他。 半晌,沙哑的声音说道,“你可以松开我了。” 冥殇绝眸光闪动,缓缓松开了她,直起身,顺势坐在床沿。 竹知意往床里侧躲了躲,最后背过身去,柔柔的声音冷淡,“我醒了,你可以去死了。” 一句话,如同锋利的刀子插进冥殇绝的心口。 冥殇绝心口揪着疼,“你就这般恨我?” “恨!如果可以,希望从不曾认识过你!” 冥殇绝浑身僵硬,骄傲如他,这一刻,卑微如尘埃,他向来想要什么都能轻易得到,唯独她,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 向来只有他让别人痛苦,唯有她,轻易可以伤他。 “你可知我有多在意你?我们曾经很要好,你会关心我,会照顾我,就因为一个迟南风,你就这般对我?” “我到底哪里比不上迟南风?迟南风到底哪里好?” 竹知意没有回答,恍若什么都没听见。 “你说话!”冥殇绝怒吼。 竹知意身子瑟缩,眼角流下两行清泪,控制不住颤抖。 沈妤安知道自己不该插手,更不应该插嘴,可是作为旁观者,她是真的觉得竹知意很可怜。 冥殇绝都把人家心上人给杀了,还问人家竹知意为何这般对他? 她没有见过迟南风,但正常女人都不会喜欢冥殇绝这样的男人吧? 那个假的竹知意除外。 “你吓到她了。”沈妤安提醒道。 “你闭嘴!” 冥殇绝凶狠地瞪向沈妤安,表情恶狠狠的,像是随时能将人给撕了。 沈妤安早已习惯他这随时发癫的样子,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这样子,换作任何正常女人,都会害怕抵触,最后厌恶。” 当初冥沧御就是总逼迫她,完全不理会她的意愿,让她随时随地想逃。 冥沧御性格和冥殇绝如出一辙,一样的偏激,一样的自以为是。 明明是想要被爱,却总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表达自己的情意,就好像他喜欢谁,就是给谁的施舍,对方必须得欣然接受,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直到后来,她逃离了。 再后来,冥沧御有了改变,没那么咄咄逼人了,开始死缠烂打。 他连纠缠人都是高姿态的,根本拉不下面子说好话哄她,别别扭扭的。 她烦他,他就跟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 后来到了须弥神山,他知道自己没多长时间可活,突然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 他不再执着于喜不喜欢,爱不爱,就是单纯的陪伴。 而她也不再去激怒他,以平和的心态对待他,珍惜相处的最后时光。 他们认识好几年,她的记忆中,也就是在须弥神山这二十多天,他们相处得最好,关系最和谐。 也因为这样,多了对他的了解,他骄傲自负,内心却是柔软的,希望被在意。 他和冥殇绝是同一个人,想来冥殇绝也一样,内心是柔软的,只是他的那份柔软,给了竹知意。 “本尊不需要你来说教!这里没你什么事了,滚吧!”冥殇绝冷冷道。 “并非说教,只是陈述事实。我原以为你是在意竹知意的,可明知她很痛苦,却一再逼迫,你的在意也不过如此。遇上你,是竹知意最大的不幸。” 沈妤安转身离去。 冥殇绝的脸色阴沉得吓人,再说下去,他估摸真的会把她给撕了。 人已经救活了,她也该功成身退了。 出了大殿,就见冥沧御牵着儿子等在外头。 沛夏候在一旁。 白仑也来了。 “竹知意醒了吗?”白仑询问,听着屋内的声音,像是醒了,又不是很确定。 沈妤安点了下头,看了冥沧御一眼,问白仑,“白爷爷可知道,血契什么时候生效?” 白仑说道,“竹知意已经活过来,冥殇绝体内的血契正式启动。受血契所制,他的身体会如同被撕裂一般,一天比一天严重,一个月后,他会因为承受不住痛苦,自毁元神,散尽修为。” “前提,在这一个月内,竹知意不会想不开自杀。” “若竹之意自杀,或者又一次遇到生命危险,陷入昏迷,冥殇绝体内的血契会被压制下去。” 沈妤安意外,“单救活还不行?还得保证竹知意一个月内不死?” “嗯,冥殇绝内心清楚,迟南风死了,竹知意醒来很可能会想不开,所以他与冥王做了约定,让冥王保证竹知意活下去。” “老夫之所以说一个月,是因为正常人受血契所制,根本忍受不了一个月。” “冥殇绝再厉害,也最多撑一个月。” 第159章 表外祖母 沈妤安若有所思,“说是一个月,可若是冥殇绝始终能够抗过血契造成的痛苦呢?” “这不可能!”白仑语气肯定,面色严肃,“这世间没有任何生灵能够抗过血契,就好比没有谁能够与天对抗一样。冥殇绝就算是再厉害,他也是血肉之躯。” “可冥殇绝好像有办法活下来,他说,冥王有冥王的算计,他也有自己的谋划。” 她想不出冥殇绝能有什么法子逃脱血祭的牵制,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能硬抗过去。 白仑皱眉,“他当真这样说?” “嗯,所以我猜测他可能有办法应对。” 白仑沉默了,冥王费了那么一番功夫才成功算计了冥殇绝,怎么可能会留下破绽让冥殇绝逃生? 沈妤安走向冥沧御,询问,“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冥沧御摇头,目光看向殿门的方向,“里头闹得好像很厉害,冥殇绝不是很喜欢竹知意吗?怎么会对她那么凶?” 沈妤安挑眉,睨着他,“你当初对我也很凶,你倒是说说,为何会如此?” 冥沧御表情僵了一下,神色不自在,“时间太久,本王已经忘了。” 沈妤安轻哼,“你想知道冥殇绝怎么想的,问问你自己就行了,你和他的处事态度,基本是一样的。” “唯一比他好的,就是你没有杀了对我很重要的人,不然的话,我会恨死你的。” 冥沧御眸色暗了下,她的亲人他当然不会杀,可若是情人…… 他当初认定她心里有别人,愤怒之下,满脑子想的是杀了那个男人。 她是他的女人,怎么可以有别人?他无法容忍。 即使她会恨他,他也会杀了那个人。 他比冥殇绝幸运的点在于,她并没有真的爱上别人。 以前他不相信她,可这么多年了,她身边除了他,真就没有别人。 沉默了下,说道,“我和冥殇绝是不同的,我之所以愤怒,是因为你先招惹的我。而竹知意并没有喜欢过冥殇绝,一切皆是冥殇绝一厢情愿。” 冥殇绝是完完全全的掠夺。 “你比他好得很多,你至少还有人性。”沈妤安说道。 冥沧御听着这话总觉得像是在骂人,内心很是无奈。 忽然一声巨响传来,沈妤安和冥沧御同时变了脸色,对视一眼,一前一后往大殿走去。 到了竹知意所在的屋子,就见着屋内的桌椅散了架,明显是冥殇绝发癫了。 冥殇绝满脸阴郁,发狠的眼神望着榻上的竹知意,“我让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竹知意背对着冥殇绝的,身子蜷缩着,颤抖着,哭泣着,压抑的哭泣声如同小猫叫一般。 “你信不信我这就把迟南风的转世抓来,当着你的面杀死他?” “你够了!” 竹知意手肘撑着床榻坐了起来,满脸泪痕,红肿的双眼仇恨地看着冥殇绝,“你为什么要救活我?你不是说与冥王签订了血契吗?你怎么还不去死?” “你就这般恨我?” “是!我恨你!恨死你了!就算没有迟南风,我也不会喜欢你,永永远远都不会喜欢!你就是个疯子!” 竹知意就算是说狠话,声音也始终是柔柔的,就像只生气的兔子。 冥殇绝阴郁的双眼泛起红色,胸口起伏,明显愤怒到极致,又委屈到极致,“你想恨就恨吧!只是你不会如意了!我不会死的!老天爷收不了我!你这辈子休想摆脱我!” 竹知意落泪,满脸痛苦,苦笑,“我到底做了什么,要让你这样对我?我活着你不放过我,死你也不让,就非要让我生不如死日日痛苦?” “我没想让你痛苦!你忘记迟南风,跟我好好在一起不就行了?” 竹知意苦笑,她怎么可能和仇人在一起,还好好的? 冥殇绝是疯了还是太天真? “不要想有的没的,你注定只能是我的,我这就去找师父,让师父给我们主持婚礼。” 冥殇绝深深看了竹知意一眼,转身就走。 瞥了眼冥沧御和沈妤安,并未理会。 等他走了,沈妤安悄然松了口气,“真是个疯子。” 冥沧御微微拧着眉,目光看着床榻上的竹知意,神色复杂,心情也异常复杂。 虽然没有记忆,可他心底对竹知意生出了怜惜,看着她落泪,心下意识揪着。 冥殇绝应该也是痛苦难过的,又为何非要这样折磨竹知意呢? 竹知意红肿的眼看着冥沧御,拧着眉,“你长得可真不讨喜,转世了,就不能换个模样吗?” 冥沧御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妤安走上前,坐到了床沿,怜惜的目光看着竹知意,“你都知道?还以为你昏睡着,什么都不知道呢。” 竹知意注视着她,神色复杂,“我不是单纯昏睡,是魂魄被强行困在躯体里,我在二十年前就该死去了,是冥殇绝不让我死。” “我想阻止你救我,可我阻止不了,也不能阻止,不然冥殇绝会杀了你。” “我看不见,却能听到周遭发生的一切,我知道你是玄医后人,若说我有一丝想苏醒的意愿,就是想醒来看看你,你长得真漂亮。” 沈妤安笑了笑,握住了竹知意的手,“你也很漂亮,你也是玄医后人,我们同一祖宗,算起来是姐妹。” 竹知意笑了,“你我可不是姐妹,算上昏睡的三十年,我有六十岁了,是你的奶奶辈。” “我的母亲出自隐山,乃是隐山开山始祖的女儿,你应该是我舅舅的后世子孙,你估摸得称呼我一声表外祖母。” 沈妤安的笑容僵住,看起来十五六岁的表外祖母? “可你看起来很年轻。” “那是面相,年纪是大的。”竹知意柔声说道。 “反正不像老太太,我叫不出口。” “多叫几声就习惯了。”竹知意笑看着沈妤安,眼中隐隐有着期待。 沈妤安:…… 扭头看向一旁的冥沧御,咬唇,眨巴眼,眼神求助,救救我! 冥沧御哭笑不得,这表情还怪可爱的。 可辈分摆在这里,他能说什么? 他更为难啊! 若是沈妤安称呼竹知意表外祖母,那他该如何称呼? 第160章 王爷吃瘪 竹知意被沈妤安的反应取悦了,笑弯了眼,“怎么,不肯认我这个表外祖母啊?” 沈妤安尴尬一笑,“这个,等我回家翻翻族谱,确认了你是我的表外祖母再说吧,说不定辈分没那么大。” “随你吧。”竹知意笑笑,她只是随口说说,并不强求,“说起来,得跟你说声抱歉,因为我,你才会被冥殇绝盯上,给你添麻烦了。” “没关系,有些事,命中注定的。就像你遇上冥殇绝一样,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竹知意笑容淡了,神色几分黯然,“可不就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看了眼一旁的冥沧御,继续说道,“我和他自小相识,他年纪比我大,据师父说,他在地底下沉睡了很多年,不知真实年岁。” “我与他相识之时,他看着与我年纪相仿,因着我先拜入师门,是师姐,所以我一直将他当做弟弟对待,对他多加照顾。” “后来,师父又收了一位弟子,也就是我的心上人迟南风。迟南风入门晚,但他比我还要年长两岁。” “迟南风仗着岁数大,不肯称呼我师姐,一直都唤我名字。” “相比于总是需要我关心照顾的冥殇绝,迟南风像个大哥哥一样,处处关心照顾着我,时间久了,我习惯性依赖他。” “情窦初开,不知不觉对迟南风生出了情意,而他也喜欢上了我。” 说起迟南风,竹知意满脸温柔。 “因着我和迟南风时常待一块,让冥殇绝不满,他总爱捣乱,我不明所以,觉得他孩子气,不懂事。” “冥殇绝不喜欢我和迟南风待在一起,总爱闹情绪,不得已,我只能尽可能避着他。” “后来,我和迟南风情意日渐深厚,他想娶,我想嫁,我们就一起去找了师父,请他老人家做主。” “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冥殇绝竟然对我生了男女之情,可我一直都将他当做弟弟对待,我拒绝了他。” “我的拒绝换来他的愤怒,我第一次见到了疯狂偏执凶狠的他。” “我一直都觉得他只是性格孤僻了些,粘人了些,从未想过他会那般凶狠,就像个疯子一样,我内心里害怕他。” “担心夜长梦多,我只想和迟南风成婚,断了他的念想,却没想到……” 竹知意手揪住心口,满脸痛苦,眼泛泪光,“我的婚礼上,他杀了很多人,他还杀了迟南风,杀了他还不算,他还要毁了迟南风的躯体,防止我将迟南风救活。” “我阻止他,被他误伤。” “迟南风死了,我也不想活。被他误伤我不怪他,可他不让我死,他强行留下我,让我恨上了他。” “我的躯体损毁,灵魂却得他守护,一直安好,岂不知这样让我很痛苦。” “我像是被囚禁在一个黑暗的地方,一个人守着孤寂,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清醒的不断回忆心上人死前的惨状,痛苦地独自舔舐伤口。” “我恨冥殇绝,我恨他!” “他想救活我,可他不知道,活着对我而言太残忍了,我需要面对这世间再没有迟南风的事实。” 竹知意哽咽,“那是我的青梅竹马,是我第一次喜欢,深深爱着,想要走过一生的人。” “是我的喜欢给他带来了灾祸,害死了他。” “我无数次想,如果当初我没有喜欢他,他是不是就能好好活着了?” “我好后悔,真的好后悔。” 竹知意低声啜泣,“我对不起他,对不起所有来参加婚礼,被冥殇绝害死的人。” “不是你的错。”沈妤安替竹知意擦去眼泪,“你和迟南风都没有错,错的是冥殇绝,他确实是个疯子。” 竹知意苦笑,“是我招惹了这个疯子,害了很多人。”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你招惹的他,是他一厢情愿,自以为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发狂发癫。他这样的疯子,遇上他是你倒霉。有错的是他,你不能怪自己。” 竹知意摇头,“很多人因我而死是事实,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沈妤安皱眉,觉得好气,这一刻,她希望冥殇绝死个干净,这种大祸害就不该存活于世。 偏生冥沧御是冥殇绝的一部分,为了冥沧御着想,她不能盼着冥殇绝死。 很郁闷,“该怎么办?冥殇绝活着,对所有人都是威胁,可他若死了,冥沧御很可能也会跟着死的。冥沧御没那么坏,我不希望他有危险。” 竹知意看向冥沧御,神色复杂,昏睡的时候,她感知到,冥沧御和冥殇绝在打架。 冥沧御好几次被冥殇绝控制,被迫坐在她的床沿照顾她。 当下的冥沧御,与冥殇绝是站在对立面的。 她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不会因为她是冥殇绝的半魂转世就迁怒他。 “本王是不坏,不是没那么坏。”冥沧御看着沈妤安,认真强调。 沈妤安轻哼,“忘了你以前发癫的时候了?凶巴巴的,讨厌死了。” “那还不是因为……算了,懒得和你争辩。” “是懒得和我争辩还是自己没理?敢情当初以权压人,欺负我的不是你一样!” “那是有原因的,若不是因为你背叛本王,逃离本王身边,本王会凶你吗?” “什么背叛?还不是你一张嘴说!我逃离,说不定是因为被你欺负的太狠了,忍无可忍才走的。” “本王才没欺负你!是你不守……你不是医术了得嘛?先把自己脑子治好,恢复记忆,再来和本王犟嘴!” “你骂谁呢?你脑子才有病!” “本王不是骂你,是你确实该恢复记忆了,你不肯恢复记忆,是在害怕些什么?” “我哪有害怕什么?我只是觉得,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记得也好,忘记也罢,没什么意义。” “对本王来说有意义。” “那是对你来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沈妤安!” “你凶什么凶?” 冥沧御声音弱了下去,憋屈,“本王只是声音大,没有凶你。” “声音不必那么大,我耳朵没聋,听得见。”沈妤安没好气。 冥沧御郁闷,扭过头去不说话了。 竹知意目光在沈妤安和冥沧御之间来回,蹙着眉,“你们吵这么凶,关系很不好吗?” 第161章 南风转世 沈妤安愣了下,忽然有些尴尬,“那个,关系也没有很不好,就是……偶尔吵吵。” 竹知意不太能理解,她和迟南风就从来都不吵架,感觉他们两个脾气都不太好。 “听你们刚才吵架的内容,安丫头你是失忆了吗?” 安丫头…… 沈妤安嘴抽了下,她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看起来比她年轻的姑娘喊丫头,听起来好别扭。 “那个,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失去了一段记忆。” 竹知意拧着眉,手指搭上沈妤安的脉搏,“身体上没问题,那就是你自己心里有意回避那段记忆,不愿意想起来。” 不解的看着沈妤安,“你自己内心是不是对过去的事情很抵触?” 沈妤安心情复杂,“我确实有些抵触,过去的记忆对我而言应该是不美好的,我潜意识里不想去面对。” “我觉得当下的局面就挺好的,我不想打破。” 她不知道过去与冥沧御的关系是怎样的,听冥沧御的意思,是她当初主动招惹他,纠缠他。 她不认为自己会那样,可又害怕自己真是那样的,以至于抗拒知道真相。 还有一个原因,她当下认定她和冥沧御之间有误会,可又有些害怕,害怕并不完全是误会。 她当下并不会因为冥沧御的态度感到痛苦,可若是恢复记忆,若她真对冥沧御很喜欢,喜欢到不惜厚颜无耻地纠缠他,她不知道能不能冷静面对冥沧御。 冥沧御和冥殇绝始终是一个人,若某一刻两个人合而为一,心里眼里都只剩下竹知意,那她算什么? 她若对他没什么感情,她不至于痛苦。 可若因为有了记忆,连带着丢失的感情也回来了,眼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心里眼里都只有别人,她会伤心痛苦,徒增烦恼。 “当下的局面有什么好的?”冥沧御反问,“始终与本王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明明你我是孩子的爹娘,却没有正常父母该有的亲密。” 她心里设了墙,始终把他隔离在外头。 沈妤安看向他,神色复杂,“你不懂。” “你什么都不说,始终对本王有着防备,本王又怎么懂?” 沈妤安沉默了。 冥沧御感到无力,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信任他一些。 竹知意没经历过他们这样“复杂”的感情,不太懂他们,也帮不上忙。 思索了会儿,说道,“其实恢复记忆是比较好的,至少让自己心里透亮。如果你想恢复记忆,我可以帮你。” “嗯,我需要好好想一想。”沈妤安笑着道,并不想纠结于这个话题,“对了,冥殇绝走的时候说,去找你们的师父来主持婚礼,接下来该怎么办?” 竹知意蹙眉,眼中有着厌恶,“我是不可能嫁给他的。” “可是他很卑鄙呀,他会想办法威胁你,让你妥协,就像他威胁我医治你,威胁你醒过来一样。” 竹知意苦笑,“他唯一能拿来威胁我的,也就是迟南风的转世了。” “若他真拿迟南风的转世威胁你,你会妥协嫁给他吗?” “不会,他杀了我的爱人,我又怎可能嫁给他?若他杀了迟南风的转世,那我也不会独活,冥殇绝再没有能威胁我的筹码。” 沈妤安没想到竹知意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内心这样坚定强硬,“也不知道那个迟南风的转世在哪里……” 忽然想到了什么,蹙起了眉头,她刚来须弥神山的时候,顶着哥哥的脸。 白仑说,她跟迟南风长得一模一样,该不会…… 看向竹知意,表情拧巴,哥哥会是迟南风的转世吗? 忽然想起,在冥界的时候,冥殇绝说,冥王大可以让时间回到兄长死之前,却让时间回到了兄长死之后,说这是冥王的阴谋。 当时冥王没有否认。 如果兄长真是迟南风的转世,那这一切就可以解释了。 冥王算计了所有人。 冥王之所以要让时间回到兄长死之后,为的是确保她会救竹知意。 当时她并不知道竹知意是表姨婆,和竹知意可以说毫无交集,毫无关系。 要让她为了救竹知意,将灵魂献祭天道,觉醒玄医一族的血脉,她是不愿意的。 如果冥殇绝逼迫,她大可以说没有办法。 为保她一定救活竹知意,兄长成了冥王的棋子。 兄长死了,肉身伤得严重,她要救活兄长,必须得觉醒玄医血脉。 血脉一旦觉醒,救竹知意就不那么为难,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而兄长活着,又能间歇保证让竹知意活着。 冥王好深的心机,先是算计让冥殇绝的半魂入轮回,又算计与冥殇绝签订血契,紧接着又盯上了兄长和她,一步一步,算无遗策。 “你怎么了?”竹知意疑惑。 沈妤安心情复杂,“我在想,我可能认识迟南风的转世。” 竹知意脑中像是轰了一下,瞬间愣住了,心跳失了规律,看着沈妤安好半天没反应。 想问又不敢问,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很可能认识迟南风的转世。” 沈妤安复杂的眼神注视着竹知意,表姨婆?这很可能是她未来的嫂子。 “他……在哪里?”竹知意的声音很低很低,小心翼翼的。 “在凡俗之中,算起来,二十九岁了。” 竹知意沉默了,神色黯然,二十九岁,只怕是已经娶妻生子了吧。 她的迟南风已经死了,他的转世已经是另外一个人,再不是曾经那个了。 这世间再无迟南风。 “迟南风的转世是谁?本王可有见过?”冥沧御询问。 沈妤安看向他,眸子微微眯着,眼神意味深长,“作为迟南风的情敌,你说说,你最讨厌,最看不惯哪个男人?” 冥沧御脑海中瞬间蹦出一个人,一时之间心情复杂,“该不会是……沈淮之?” 沈妤安冷哼,“看来你很明白嘛!我就说你以前为何总是找我哥哥麻烦,合着是前世情敌!” 嘲讽道,“你对竹知意可真是情根深种,都转世了,却依旧对假的竹知意关怀备至,对转世的情敌充满敌意。” “如此深情,我都佩服感动了!” 第162章 同样疯癫 冥沧御欲解释,又不知从何解释,也没法解释。 他确实本能关怀假的竹知意,本能对沈淮之充满敌意。 那都是潜意识里的感觉,他当初也觉得很古怪,但并没有很纠结,一直都是顺着心意走。 看沈淮之不顺眼,那就找他麻烦,直到让自己痛快为止,谁会想到沈淮之会是他的前世情敌,今生的小舅子? 因着实在没法解释,冥沧御只能当哑巴沉默了。 沈妤安撇嘴,冥沧御和冥殇绝一再刷新她的认知,属实是奇葩。 竹知意在一旁听着听着,不太对味了,不知道该不该插嘴,终究是忍不住问,“他的转世姓沈,叫做沈淮之?” “嗯,是我三哥。”沈妤安笑着,“他人很好的,长得俊,温柔,谦和,方方面面都很好。”眨巴眼,“他至今还没有心上人哦。” 竹知意诧异,“不是都二十九了吗?怎么会没有心上人?”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 沈妤安叹息一声,向竹知意说起兄长为了救驾,遇刺身亡的事情。 “他的魂魄入了地府将近六年,我半年前才从冥界找回他的魂魄,将他救活。” “若知道他是迟南风的转世,我回来的时候,就该把他带上了。” “不,不要带他来。”竹知意柔声道,“他一介凡夫俗子,对抗不了冥殇绝,反倒会成为冥殇绝威胁你我的筹码。虽然现在冥殇绝也拿他威胁我,但他不在须弥山,相对安全一些。” “倒也是。” 哥哥若是知道他前世的爱人在须弥山,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她可没忘记,当初哥哥见了那个假的竹知意,一直盯着人家看,眼神可专注了。 还说下意识想看假竹知意,觉得人家面善。 不知道见了真的竹知意,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 冥殇绝去找了凌虚真人。 一听说他要娶竹知意,凌虚真人的魂魄瞬间钻进了土里,任由冥殇绝踹墓碑,凌虚真人就是不出来。 一气之下,冥殇绝一脚踹飞了墓碑,找了几个人,让人将坟墓给挖开。 地底下,凌虚真人的棺材板狠狠震颤了几下。 别人养徒弟费钱,他养徒弟费命呀。 可惜这个愿望无法实现了,棺材板被人暴力掀开。 凌虚真人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他想装死,一直装死。 冥殇绝漆黑冰寒的眸子阴恻恻地盯着他,锋利的剑尖抵在凌虚真人的脖子上,“凌虚!起来!” 凌虚真人想哭,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才会摊上这样一个疯癫的徒弟? 默默睁开眼,幽怨的眼神看着冥殇绝,“你就算是再怎么逼迫为师,为师也没法替你和意儿主持婚礼,意儿若是不愿意,谁都强迫不了她。” “若是逼急了,她会想不开的,你费尽心思把她救活,总不能又逼死她吧?” “我不会逼死她!我不会给她自杀的机会!”冥殇绝冷冷道。 凌虚真人叹气,“你这又是何苦啊?” “少废话!赶紧起来给我和知意主持婚礼!磨磨蹭蹭的,别怪我不留情面!” 凌虚真人很无奈,“真是造孽!” 从棺材里爬起,爬到了地面上,手揉着胳膊,又动了动腿,躺久了,周身都有些僵硬了。 “想要我主持婚礼,需得意儿点头应允,不然没有新娘子,这婚礼没法继续。” “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你准备着就行!五天后,我要成婚!”冥殇绝冷冷道。 五天? 凌虚脑袋疼,心里苦,无奈认命。 人生三大错,收冥殇绝做徒弟!放任冥殇绝成长!没教好他! * 沈妤安与竹知意闲聊一会儿之后,让沛夏将沈星回带了来,让小家伙认亲。 默认了竹知意表姨婆的身份,“星儿,叫太姨婆。” “太姨婆。”沈星回乖巧唤道。 不太明白,为何要称呼眼前很漂亮的“姐姐”“婆”,不都是老人家才叫做婆婆吗? 竹知意盯着小家伙打量,感慨,“和他爹长得可真像。” 跟小时候的冥殇绝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过明显比冥殇绝讨喜。 幼时的冥殇绝大多数时候都板着一张脸,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稍微好一些,可也不够柔和,眼神总是冷冷的。 就算是笑着的时候,给人的感觉也是那种不好相处的样子。 师父说他天然是那样的性子。 “你称呼我一声太姨婆,我该给你见面礼,回头我带你去库房,想要什么你自己挑。”竹知意笑着道。 “谢谢表姨婆。” “不客气,可真懂事。” 外间,忽然多出了很多脚步声,人来人往很忙碌的样子。 竹知意,沈妤安,冥沧御,同一时间蹙起了眉头。 “你去看看怎么回事。”沈妤安冲着冥沧御说道。 冥沧御应了一声,忙往外去,很快回来,脸色不大好看。 “怎么了?”沈妤安蹙眉询问。 冥沧御复杂的眼神看了竹知意一眼,冲着沈妤安说道,“来了一群人,在打扫大殿和院子,大殿里主位上坐了一个老道,是冥殇绝的师父凌虚真人。” “凌虚真人说,冥殇绝要娶竹知意,让他来筹备婚礼,他拗不过,没有办法,只得应下。” “冥殇绝想要五天过后就迎娶竹知意。” “时间仓促,凌虚道人准备不过来,所以叫来了须弥山很多修道之人,一同筹备。” 沈妤安皱起眉头,“一意孤行的疯子!竹知意不嫁,他还打算强娶不成?” 忽然想起当初冥沧御要娶她,丝毫不理会她的意愿,直接让皇帝下旨赐婚。 主打一个我行我素,强取豪夺。 恼火地瞪向冥沧御,“你跟他一个德性!简直一模一样!” 冥沧御:…… 这没法否认。 “我是不会嫁的,逼急了,大不了一死。”竹知意面无表情道。 “怕只怕,他不会允许你死。”冥沧御语气几分无奈,神色复杂,“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不达目的,他是不会罢休的。他为了逼你就范,可能会不择手段。” 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冥殇绝,仿若看到当初的自己,才知道有多疯癫。 第163章 没法阻止 竹知意蹙着眉,内心是担忧的,冥殇绝有多狠她很清楚。 可担忧也没有用处,不管冥殇绝使什么手段,她都只能尽力应对。 “左右我不会顺着他,他想使什么手段无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轻柔的语气充满了无奈。 沈妤安曾经被冥沧御逼迫过,心知其中的苦楚,很是同情竹知意,叹息道,“这强扭的瓜不甜,真不知道他为何要强求。若真的在意,又怎么会舍得逼迫呢?” “也不能这样说。”冥沧御下意识反驳,“面对感情,很多时候不会那么理智,有时候并不想去伤害,可一时冲动,就做出了伤害的行为。” 沈妤安给了他一个白眼,“少狡辩!若男人为了得到某个女人,全都罔顾别人的意愿,强取豪夺,岂不是乱套了?你们到底把女人当成什么?随意可以抢夺的物品吗?” “你们喜欢别人,别人就必须得喜欢你们?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若是你自己的女儿,将来被某个男人相中了,那男人不顾你女儿的意愿把她抢回家,你作何感想?” “喜欢的前提是尊重,尊重对方的选择,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谈何喜欢?” 冥沧御皱着眉,“那如果女人先喜欢上的,先主动追求的,得到对方之后又抛弃,跑路了,这又怎么算?尊重是相互的,女人先不尊重男人,又怎么指望男人尊重她呢?” 沈妤安撇嘴,“你就想说,是我先追求你,然后抛弃了你。是我先不尊重你,所以你以前才那样对我?” “本来就是,你先惹本王生气了,本王自然对你态度恶劣。” 沈妤安哼哼,“反正我又不记得,什么先追求啊,背叛啊,抛弃啊,全让你一个人说,是真是假谁能知道?总之你欺负我是事实!” 冥沧御哑然。 沈妤安睨着他,“你少替冥殇绝说好话,说多了,我把你和他彻底划归一类,以后很难给你好脸色。” “我没替他说好话,我只是觉得,他应该不太懂得怎样去对一个人好。他就是想得到,不想失去,不想面对失去的结果。所谓的尊重,他应该是不懂的。” 虽然他也觉得冥殇绝过分,可相比其他人,他自认要了解冥殇绝一些,能够相对理解他那些不合理的行为。 冥殇绝就是个完全不懂爱的人,他强势偏执,认死理。 他喜欢竹知意,一门心思想和竹知意在一起,但他不曾想过竹知意需要什么,不曾想过竹知意嫁给他会不会开心。 或者说,他明知道竹知意会不开心,他也执着地想和竹知意在一起,宁可互相折磨也不愿接受竹知意的未来里没有他。 他很可能幻想着,竹知意嫁给他以后会认命,会妥协,会安心和他过日子,他们会重归于好。 总有一天,他们会幸福。 他奢望着未来幸福的日子,以至于当下不择手段。 冥沧御心情复杂,冥殇绝就是他,他的前世,执着到最后,注定不会有个好结果。 可放过,谈何容易。 就像当初,沈妤安摆明了不想见到他,可他做不到远离,不凑上前去就浑身难受。 宁可凑上前找骂,也不想装作洒脱放手。 性格就是这样,不到最后一刻,不接受任何不好的结局。 “我有些乏了,想休息一会儿,不如你们先离开?”竹知意说道。 她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沈妤安无奈,给了冥沧御一个眼神,拉着沈星回离开。 冥沧御默默跟着她。 到了正殿,沈妤安见到了凌虚真人,她梦里的那个老头。 凌虚真人没什么形象地坐在主位,长吁短叹的。 冥殇绝坐在他身侧,面色严肃,一脸威严,霸气侧漏。 殿内不少人在忙活,打扫地面,擦洗桌椅,还有的爬到了房梁上,打扫房梁。 往外头一瞥,十几个忙碌的身影。 她来须弥山这些日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 凌虚真人见到她,笑着打招呼,“安丫头来了。” 随意看了眼冥沧御,又看了眼身侧的冥殇绝,眉头出现三条深刻的皱纹,脑袋疼。 目光最后落到小小的沈星回身上,又换上了笑脸,起身走了过去,立在了沈星回跟前,“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沈星回仰着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凌虚真人,乖巧道,“我叫沈星回,也叫冥回。” “真乖。”凌虚真人笑眯眯的,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我是你师公,叫声师公来听听。” 沈星回扭头看向沈妤安。 沈妤安笑着道,“这是师公,你父王的师父,快叫师公。” 得了沈妤安的首肯,沈星回才乖巧唤道,“师公好!” “唉!”凌虚真人应得很大声,笑花了脸,忙掏出一块玉佩,挂在沈星回脖子上,“这个聚灵玉给你,紧要关头可以保命。” “谢谢师公!” “不客气!你这小家伙,可比你爹……比你那个假爹有礼貌多了!” 沈妤安:…… 假爹是什么鬼? “唉,要是某些狗东西懂事一些,老夫徒孙都一堆了。”凌虚真人叹息道。 遗憾啊! 若是他家南风还活着,知意也没受伤,说不定他的徒曾孙都有了。 冥殇绝阴恻恻的眼神盯着凌虚真人,脸色十分难看。 目光落在沈星回身上的时候,也是一脸嫌弃。 在他眼中,沈妤安和沈星回就是他的人生污点。 “老前辈,真的要办婚礼啊?”沈妤安询问。 虽然冥殇绝在场,也不妨碍她问,她也想借此将有些话说给冥殇绝听。 凌虚真人一脸无奈,“可不就是要办婚礼。” 害得他没脸去见知意,不好交代呀。 “老前辈,就没办法阻止吗?竹知意不愿意,逼迫她的话,她会很痛苦的,还有可能会想不开。” 凌虚真人叹气,“要有办法,老夫早就阻止了。” 那厢,冥殇绝忽然变了脸色,刷地一下起身,快步离开,去往的方向,正是竹知意的住处。 第164章 割腕自杀 沈妤安皱眉,望着冥殇绝离开的方向,“他抽什么风?” “出事了。” 凌虚真人也变了脸色,忙跟上冥殇绝。 沈妤安和冥沧御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有了不好的预感,忙跟上凌虚真人。 刚靠近竹知意的屋子,就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冥殇绝的怒吼声传来,“你就这样讨厌我?宁愿死都不愿意嫁给我?我告诉你,想一死了之摆脱我,痴人说梦!” 又冲着外头吼道,“沈妤安!快滚进来!” 沈妤安沉着脸进了屋。 冥殇绝坐在床沿,怀里搂着面色苍白的竹知意。 竹知意白皙的手腕上一道长长的口子。 她冲着沈妤安虚弱地笑了笑,柔声说,“又要给你添麻烦了。” 沈妤安抿唇,沉默着走上前,从屋内的药箱里翻找出伤药和布条,替竹知意上药包扎。 竹知意若无其事地看了眼包好的手腕,手腕晃了晃,用力转了转,低声笑,“可真疼呢。” 冥殇绝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低声吼,“你疯了?” 竹知意笑吟吟地看着他,柔柔的声音道,“看我这么痛苦,你满意了?死你不让我死,活着你也不让我活得痛快,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你这么折磨我。” “你看不得我好过,那我自残总可以吧?” “竹知意!”冥殇绝低声吼,“我命令你,不许伤害你自己!” 竹知意低声笑,满脸嘲讽,“我只是划了自己一刀而已,远远比不上你对我造成的伤害。伤害了我,又假模假样的关心,可真恶心!” 冥殇绝内心痛苦,紧紧地抱住竹知意,“你别这样,我求求你了,忘记过去,我们重新开始,我们好好过,好不好?” “好好过?”竹知意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竟然让我忘记过去,跟仇人好好过日子?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我们不是仇人,我们是青梅竹马,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意。”冥殇绝说道。 “那是过去,从迟南风死的那一刻,我们就是仇人了。” 竹知意冷笑,“我们能有什么情意?你若顾念半分,会对我那么狠?” “不,我没有对你狠,我没有……我从未想过伤你。”冥殇绝痛苦道。 “伤迟南风就是伤我!逼迫我就是伤我!你要真顾念同门情谊,就放弃娶我!” “不可能!”冥殇绝激动,“我自始至终想要的就只有你一个,你为什么就是看不见我的心意?从小到大,我哪一件事不是顺着你?我只是想娶你,你就不能依我一回吗?” “感情的事没法勉强。”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在一起怎么能知道没法勉强呢?” “够了!”竹知意满心痛苦,身心疲惫,感觉快要疯了,抓狂地扯开伤口上的绑带,“不要再逼我!” 冥殇绝紧张地握住她的手腕,着急地嚷道,“沈妤安!” 沈妤安:…… 深感无力! 重新找了绑带,给竹知意重新包扎。 竹知意用力挣扎,被冥殇绝强势地扣住,她忽然抽泣,痛苦地干呕,面色苍白。 “她怎么了?”冥殇绝紧张着急。 沈妤安一脸麻木,“太难过太痛苦了,身体起了强烈反应,反胃导致干呕。” “快给她治!”冥殇绝命令道。 沈妤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不是神仙,我能治得了她的身体,但是治不了她的心。你放过她,她自然会不药而愈。” 冥殇绝阴沉着脸,“少胡言乱语!” “以爱为名,行伤害之实,被你爱上,竹知意真可怜。” 冥殇绝眼神狠厉,“沈妤安!本尊跟前,还容不得你如此放肆!” 沈妤安讥笑,埋头替竹知意包扎,冥殇绝这样偏执的喜欢,不说竹知意,她作为旁观者看了都窒息。 竹知意干呕了许久,最后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漂亮的面庞毫无血色,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 冥殇绝扶着她躺下,冲着沈妤安交代,“照顾好她!她有任何万一,本尊唯你是问!” 沈妤安沉默。 冥殇绝深深看了竹知意一眼,起身离去,走时,叫冥沧御跟上。 冥沧御好奇他想做什么,也就跟着他离开了。 沈妤安有些担忧,因着走不开,只能拜托凌虚真人去看看。 凌虚真人望着床榻上毫无生气的竹知意,叹了口气,“造孽!”冲着沈妤安说道,“拜托你照顾他了,冥沧御那里,老夫会盯着,你且放宽心!” “那就拜托前辈了!” * 冥殇绝领着冥沧御去了山巅。 站在风口,一览众山小。 冥殇绝背对着冥沧御,冰冷的声音道,“可会好奇,本尊身上的血契何时发作?” 不待冥沧御回答,他自顾自地说,“已经发作了,从竹知意清醒的那一刻,本尊就感觉到了疼。” “只是那点疼,目前对本尊来说,如同挠痒一般。” “冥王费尽心思签订的血契,自然不会只有这点威力。” “此后每隔一天,疼痛就会加剧,总有一天,本尊会承受不了。” “除了沈妤安和你儿子,相信所有人都在等着本尊自毁元神,散尽修为的那一天。” “包括本尊的师父和本尊深爱的竹知意,他们恐怕比任何人都希望本尊死。” 冥沧御上前几步,站在他身旁,心情复杂,“这一切皆是由你一手造成的,怨不得任何人。” 冥殇绝满脸嘲讽,“转世为人了就是不一样,明明是本尊的半魂,所思所想却与本尊相悖。我死你也得死,你就不怕吗?” “怕又能怎样?我无可选择不是吗?” “谁说你没有选择?你可以选择回来,回到本尊的身体里。” 冥沧御皱眉,“我不愿意!” “本尊说笑的,本尊也不愿意!你是本尊活下去的唯一机会,本尊怎么舍得让你回归呢?” “这话什么意思?” 冥殇绝唇角上扬,眼底是掌控一切的狂妄,“冥王机关算尽,也有疏漏的时候。” “本尊不防告诉你,最终死的只会是你,本尊会好好活着。” “你的女人儿子,本尊以后不想照顾,本尊大婚以后,你最好赶紧将他们打发了。” “若留着等本尊善后,可能会相对粗暴。” 第165章 婚期来临 冥沧御眉头紧拧,一颗心沉得厉害,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冰冷的双眸盯着冥殇绝,拳头差点挥过去。 仅瞬间就冷静了,讥笑,“你说这话也就只有你自己信,你我若融为一体,必然同生共死,若分体而活……” 冥殇绝那意思,他们之中,会有一个人活下去。 也就是说,会有一人不受血契牵制。 与冥王签订血契的是冥殇绝,就算有个侥幸,也该是他这个转世侥幸活下来才合理。 “你我之中若有一人能够幸运活下来,本王相信,那个人只会是本王!” “呵!”冥殇绝冷战,眸中寒意慑人,“好大的口气!你不过是本尊的附庸,也妄想取代本尊活下来?痴人说梦!” “你我各占据一半魂魄,谁也不是谁的附庸,谈不上谁取代谁。”冥沧御淡漠道。 冥殇绝眸子危险的眯起,“若不是留着你还有些用处,本尊会亲手杀了你!” 冥沧御轻扯嘴角,笑容冷冽,“杀了本王,本王魂魄和你融为一体,记忆共享,到时候回忆着自己杀自己,你觉得有意思吗?” 冥殇绝被噎住,竟是无话反驳,心口堵,冥沧御总跟他作对,以至于他常忽略他们是同一个人。 “是你死还是我活的事,以后自会见分晓,当下,请你多怜惜竹知意一些,别再逼迫她了。”冥沧御沉声道。 冥殇绝阴沉着脸,寒眸睨着他,“痛心了?舍不得她痛苦?口口声声说喜欢沈妤安,结果还是会受竹知意影响对吗?” “本王不想与你扯这些,只希望你别再逼迫竹知意,她已经够苦了。” 冥沧御说完转身即走。 冥殇绝冷笑,“承认吧,你心里也是有竹知意的!既然喜欢,就该得到,放弃是懦夫的行为!” 冥沧御已经走远,遇到了站在大树旁的凌虚真人。 他眸色暗了下,恭敬道,“前辈……师父。” 凌虚真人神色复杂,“你们说的话,老夫都听到了。” “师父觉得,冥殇绝说的是否可信?他真有可能活下来吗?” “这个不好说,得看天意了。你和冥殇绝本质上是一体,可从他分离出半魂转世的那一刻,你和他之间有了极大的区别,不再是绝对的一体。 你现在是人,受天道约束,而冥殇绝非人,不受天道管辖。 你们是一体,却又已经成了两个完全独立的个体。 某种意义上说,你的因果影响不了他,他的所作所为也不该连累你。 按这个逻辑,与冥王签订血契的是他,你不该受他连累。 也就是说,只要你们不合而为一,你就有活下去的机会,也等同于他有活下去的机会。 他说,死的只会是你,不会是他,也就是说,他妄图掌控主要意识。 确切地说,是他很自信,自信他自毁元神,散尽修为之际,他能够掌控你的躯体,主导你的意识。” 冥沧御眉头紧蹙,“他都自毁元神,散尽修为了,还怎么掌控我的躯体,主导我的意识?” “这老夫就不知道了。”凌虚真人语气沉重,神色复杂,“冥殇绝的能力远在这世间所有人之上,他如何在自毁元神的情况下主导你的躯体,老夫还真想不到。” “虽说你们是同一个人,可成为了独立的个体,终归是有些不一样的。” “他有他的意识,你有你的意识。若他强大,还真有可能压制你的意识,主宰一切,你需得谨慎。” 冥沧御心情沉重,“我会的!” 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没有娶沈妤安,他还有儿子要养,他若输了,沈妤安和儿子都会受苦的。 * 冥殇绝执意要娶竹知意,谁都阻止不了。 因着冥殇绝将竹知意的安危托付给了沈妤安,沈妤安几乎每时每刻都守着竹知意。 自己没空的时候,也会让沛夏守着,确保竹知意安全。 她内心是复杂的,她并非帮着冥殇绝看守竹知意,而是真心不希望竹知意发生意外。 可竹知意安好,意味着得被迫嫁给冥殇绝,她每天看着她郁郁寡欢的模样,她内心不忍,又无可奈何。 时间匆匆,晃眼五天时间过去。 冥殇绝也就第二天的时候来看过竹知意,接下来就跟消失了一样,不见踪影。 听凌虚真人说,他体内的血契发作,整个人看起来不太好。 婚礼所需要的一切准备完全。 沈妤安想着,若是冥殇绝非常不好的话,这婚礼应该是进行不下去了。 让她失望的,冥殇绝身着一袭红色喜服出现了,高大的身姿挺拔,目光如炬,除了面色有些苍白,看不出不妥。 他能躲着几天不出现,足以说明血契发作的滋味不好受,这种情况下还能坚持出现在婚礼上,可见意志力不一般。 来参加婚礼的人不少。 正殿里,凌虚真人坐在主位上。 左右两侧皆站满了人。 新郎出现了,新娘久久不现身。 冥殇绝亲自去找了竹知意,见竹知意不肯换上新嫁衣,他强势地困住竹知意,要替竹知意换衣服。 竹知意不得已,只能妥协,自己换上了嫁衣。 被冥殇绝强势地牵着,到了大殿。 冥殇绝将红绸的一端放置在竹知意手上,自己牵着另一端。 被冥殇绝请来的临时司仪,一板一眼的唱和,“一拜天地!” 冥殇绝对着天地深深鞠躬。 竹知意站着动也不动,精致漂亮的脸蛋面无表情,松开了手上的红绸,淡漠道,“我不嫁!” 冥殇绝瞬间阴沉了脸,周身寒意摄人,强压着怒火,轻声说道,“乖,很多人看着呢,别闹。” “我没有闹!是你在闹!”竹知意冷冷地盯着他,“我已经说了无数遍,我是不可能嫁给你的!” 冥殇绝脸色难看,却依旧耐着性子,压低声音,“你了解我的性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你若继续闹,休怪我不客气。” 竹知意冷笑,“你能怎么不客气?” 无非就是让人绑着她,强行押着她拜堂。 “本不想让他来的,你既不肯顺从,本尊只能将他请来了。” 冥殇绝忽然冲着外头嚷道,“来人!带沈公子来参加婚礼!” 第166章 合力攻击 话一出口,竹知意,沈妤安,冥沧御,全都变了脸色。 目光下意识望向大殿外头。 沈淮之被人领着前来,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微微蹙着眉头,似是困惑不解。 进了大殿,见着沈妤安,脸上有了笑意,冲着她走去,“安儿。” “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沈淮之蹙眉,“半个月前,有几个很奇怪的人到了帝都,说让我到须弥神山参加婚礼,简直莫名其妙。 我自然不肯,然后就被他们打晕了,被绑来了须弥神山。 那群人很厉害,不似凡人。 之前还担心有危险,结果他们只是将我安顿在山下,并没有伤害我。 今天通知我参加婚礼,把我带上山后,一开始不许我靠近这里,刚又让我过来,奇奇怪怪的。 到底谁的婚礼啊?非要让我参加。” 沈淮之说着,目光下意识看向新郎新娘,一瞬间愣住。 目光在冥殇绝和竹知意脸上分别停留了一会儿。 竹知意呆呆地看着他,眼底聚起泪花。 沈淮之皱眉,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眼前女子身着嫁衣的模样似曾相识。 转头看了眼沈妤安身侧的冥沧御,他知道有两个冥沧御,两人实质上是同一个人。 如今另一个“冥沧御”要成亲,新娘不是他妹妹,这是怎么回事? 而且婚礼上这些人好奇怪,打从他进来,一个个目光都如同长在他身上,看他的眼神像是见鬼了一样。 沈妤安没想到冥殇绝半个月前就让人去“请”自家兄长了,他那个时候应该就已经打定主意,等竹知意醒来,就着手准备成亲。 兄长是冥殇绝胁迫竹知意的筹码。 若竹知意乖顺的嫁给他,那他不会让兄长出现。 若竹知意不顺从,他就把兄长带来。 不得不说,真的很卑鄙!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沈淮之压低声音询问,“安儿,怎么回事啊?” 沈妤安抿唇,沉着脸,没有回答,冰冷的眼神注视着冥殇绝,“你可真卑鄙!” 冥殇绝并不理会他,阴冷冰寒的眸子看向竹知意,“他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他没有记忆,很无辜。你总不希望旧事重演,连累他丢了性命。” 竹知意的眼泪滚落,含泪的双眸痛恨地看着冥殇绝,“你赢了!” 当初害死迟南风,她很自责,很后悔,而今,不想再连累他的转世。 迟南风已经死了。 她和冥殇绝的恩怨情仇,该由他们自行解决,不该将无辜的人牵扯其中。 她的一生,注定了不得善终,她认命了。 竹知意的妥协,让冥殇绝嘴角多了笑意,将红绸的另一端重新放置在竹知意手上,冲着司仪道,“婚礼继续!” “一拜天地!” 冥殇绝和竹知意跪拜天地。 “二拜高堂!” 冥殇绝和竹知意跪拜凌虚真人。 “夫妻对拜!” 冥殇绝和竹知意相对而立,对视一眼之后,冥殇绝弯腰拜了下去。 竹知意双手紧紧握着红绸,白皙的手指骨节泛白,流着泪,弯下腰…… 忽然被人拽住了胳膊,最终没能拜下去。 竹知意扭头看过去。 耳畔传来冥殇绝的怒吼,“冥沧御!” 冥沧御拽着竹知意,将她拉在了他身后,冷眸迎视冥殇绝,“你不能娶她!” “你找死!”冥殇绝厉喝,满脸阴郁,凌厉的掌风冲着冥沧御攻击而来。 冥沧御冷着脸,挥掌迎上。 两人缠斗在一起。 沈妤安一只手牵着儿子,一只手拽住竹知意,快速往后退,远离战场。 不忘冲着沈淮之嚷道,“哥!快退远一些!别被伤到了!” 又冲着凌虚真人和人群中白仑说道,“凌虚真人!白仑前辈!冥殇绝受血契所制,功力大不如前,趁他病,要他命,这种时候,大家当齐心协力,将他制服!” 凌虚真人正有此意。 与白仑对视一眼,又冲着在场的宾客嚷道,“老夫那个逆徒,当年杀了不少道友,这些年在须弥神山作威作福,如今他受血契所制,正是虚弱的时候,大家一起上,定能将他制服。” 说着最先冲上前去。 白仑紧随其后。 有几个宾客跟着冲上前,部分宾客犹豫,他们深知冥殇绝厉害,担心没将冥殇绝制服,反丢了性命。 冥殇绝受血契影响,周身疼痛,力量大不如前。 而冥沧御,曾一次次与冥殇绝打架,虽然每次都输,但在一次次打斗中激发了潜藏的力量,厉害了许多。 全盛时期的冥殇绝他对付不了,当下的冥殇绝,他勉强能应对一阵子。 加之有凌虚真人和白仑等人相助,合众人之力,勉强与冥殇绝战了个平手。 冥殇绝被围攻,被偷袭,受了伤,彻底被激怒,周身爆发出惊人的气势,一瞬间将所有人震飞了几米远。 “该死!你们都该死!” 他冰寒的眸子猩红骇人,目光所过之处,如同看死人。 冥沧御跌倒在地上,猛烈的咳嗽,吐出了一大口血。 其余人都没好到哪里去。 不少宾客对上冥殇绝的阴狠的目光,控制不住发抖。 有些强撑着爬起来,转身就跑。 “想跑?做梦!” 冥殇绝瞬息到了那些人身后,一掌劈了下去。 预料中的惨叫没有响起,冥王蒋文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接住了冥殇绝凌厉的一掌。 蒋文白皙的面庞没有表情,神色淡漠,语气淡然,“本王好心来参加你的婚礼,你就是这样迎接的?” “虚伪!” 冥殇绝阴沉着脸,凌厉的掌风攻向蒋文。 蒋文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不闪不避,迎上冥殇绝。 强者对战,从地面打到天上,大有毁天灭地的气势。 冥沧御看着天边战斗在一起的两人,眸色黯然,他这段时间一直暗中修炼,原以为能勉强与被血契牵制的冥殇绝一战,现下看着冥王和冥殇绝交锋,才清楚与冥殇绝之间的差距。 沈妤安搀扶冥沧御,“你还好吧?” “没事。” 冥沧御目光始终注视着天边的蒋文和冥殇绝,“冥王应该会赢吧?” “不好说,冥殇绝实力大不如前,可与冥王战斗这么久了依旧不落下风,鹿死谁手犹未可知。”沈妤安忧心道。 第167章 融为一体 “他不会赢的。”凌虚真人说道,目光始终注视着打斗的冥殇绝和蒋文。 “谁不会赢?”沈妤安询问。 凌虚真人眸色深深,“冥殇绝,他不会赢的。” “冥王在竭力消耗他的体力,他受血契牵制,周身的痛楚难以想象,全靠意志力硬抗。” “他的体力逐渐消耗,会抗不住血契的力量,最终彻底被血契制服。” “老夫还以为他至少能抗一个月,可目前看来,他抗不了那么久。” “冥王和他打斗结束之时,就是他丧命之日。” 沈妤安一颗心提起,忧心忡忡,内心矛盾至极,既希望冥殇绝就此死去,又担心冥沧御受冥殇绝连累丧命。 冥沧御倒是不担心,按着冥殇绝之前所说,他是有机会活下来的,他要做的是时刻保持警惕,不让冥殇绝趁机主导意识。 冥殇绝与冥王这一战,从白天打到黑夜,又从黑夜打到白天,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 随着时间的流逝,沈妤安等人的心情越来越紧张,精神时刻紧绷着。 终于,到第四日凌晨,一声轰鸣声响彻天际,震耳欲聋,一时间地动山摇。 九阳山上的大殿在剧烈的震颤中坍塌,化作一片废墟。 沈妤安抱着儿子,和其他人一起,第一时间跑出来。 还没弄清楚情况,就被一阵阵狂风吹得睁不开眼睛。 天边被闪电照亮,伴随着轰隆的雷鸣声。 “结束了。”凌虚真人望着天边的位置,神色紧张。 众人巴巴地望着天边。 一颗闪烁着白色光芒的珠子忽然飞驰而来,直奔冥沧御而去。 冥沧御下意识闪躲,奈何珠子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他没能躲过。 珠子直直地没入他的眉心,最终消失不见。 而他身子一软,跌倒在地。 “冥沧御!”沈妤安忙奔向他,扶住他的同时,着急地替他把脉,脉象紊乱,是受到了某种巨大力量的冲击。 一股强大的力量隐藏在他的脑部,最终沉寂下去,脉象逐渐趋于平稳,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沈妤安眉头紧蹙,到底怎么回事?她竟是什么都看不出。 询问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凌虚真人,“凌虚前辈,刚才那颗珠子是什么东西?” 凌虚真人神色复杂,透着几分凝重,“是冥殇绝本该消散的半魂,还有记忆。” “怎么会?不是说他将自毁元神,散尽修为吗?” “老夫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有问问冥王了。” 正巧这时,蒋文前来。 众人的目光看向他,而他的目光却注视着昏迷不醒的冥沧御,眼神略带复杂。 叹息一声,“本王机关算计,却还是让他找到了漏洞,钻了空子。” “冥王能否说得明白一些?”沈妤安蹙眉道。 “本王当年让他入轮回,目的是让他受天道管辖,他不愿意,为救竹知意,最终答应分离出半魂入了轮回。” “后来又是为了救竹知意,与本王签订血契。” “本王所谋,是他的命,而他为了活下来,也早就做好了打算。” “他的半魂入了轮回,受天道制约的同时,不受血契牵制,给了他生还的机会。” “本王与他打斗,消耗了他的体力,他压制不住血契的力量,最终被迫自毁元神,散尽修为。” “而他,在元神摧毁那一刻,及时寄出了聚魂珠,利用聚魂珠收集了他的灵魂碎片和记忆。” “本王当时没有防备,又恰逢天边一道闪电,一晃眼,聚魂珠就往冥沧御这边奔来,没入了冥沧御的眉心。” 沈妤安脸色难看,“这岂不是说,冥沧御会变成冥殇绝?” “他本就是冥殇绝,只是因着喝了孟婆汤,失去了曾经的记忆。而今的他,灵魂齐聚,算是完整的冥殇绝。”蒋文说道。 沈妤安整个人都不好了,“弄了半天,白忙活一场。” “也不能算是白忙活,虽然没能杀了他,但他如今成了普通人,再没有当初那毁天灭地的力量。他若坏事做尽,天会收他。” 沈妤安并没有被安慰到,冥殇绝和冥沧御融为一体,记忆共享,谁知道醒来后会是什么模样? 他若依旧发癫坚持要娶竹知意,她该怎么做? 还有他对她的态度,对儿子的态度,会是怎样的? 她不敢去深想。 一旁,凌虚真人,竹知意,白仑,全都神色复杂。 沈淮之蹙着眉,关于冥殇绝和竹知意的事他基本都了解了,唯一不知道的,自己是迟南风的转世。 他现在很担心冥沧御醒来会变成另一个人,到时候,他妹妹和小外甥该怎么办? 小小的沈星回站在舅舅身边,眉头深锁,一副忧愁模样。 他虽然年纪小,但是当下发生了什么事,基本都懂,很担心父王会变成那个讨人厌的“假父王”。 “先找个地方安置下来,之后的事情,听天由命吧。”沈妤安叹息道。 因着九阳山上的大殿已毁,众人只得下山,前往白仑的住所。 冥沧御昏迷了三天。 在众人或担忧,或忐忑,或不安,各种情绪交织的祈盼中,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眼,陌生的环境,让他蹙起了眉头。 不远处,沈妤安将几只桔梗花插入花瓶,不经意地扭头,就看到了苏醒的冥沧御。 忙走了过来,坐到床沿,紧张地看着他,“你醒了?还好吧?” 冥沧御漆黑幽深的眸紧盯着她,眉头紧拧,紧抿着唇,许久,不曾应答。 沈妤安心沉了沉,断定冥沧御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冥沧御,瞬间冷了脸。 “你现在已经是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不想被人打死,就收敛一点,不要再妄想作威作福。” 冥沧御幽深的眸依旧盯着沈妤安,不发一言。 “你哑巴了?”沈妤安没好气,“虽说你和冥殇绝融为一体,不再是曾经那个冥沧御,可原本冥沧御的记忆总不会丢了,总不至于彻底变成冥殇绝吧?” 冥沧御依旧不吭声。 沈妤安彻底没了耐心,起身就走,心里憋屈。 第168章 清醒之后 冥沧御目送沈妤安远去,眉头狠狠地拧在一起,手下意识抚上心口的位置,一副恍惚模样。 沈妤安憋着一口气,出了屋,走到院中石桌旁坐下。 白仑和凌虚真人正在品茶,目光同一时间望向她。 “怎么了?” “冥沧御醒了,对我态度很冷淡,话都不屑说。”沈妤安闷闷道。 凌虚真人叹气,表示理解,“你也别难过,你想想,他执着了竹知意多少年?和你之间又有几年?” “虽说你们都是他真心喜欢的,可总有喜欢深一些和浅一些的区别,他对你冷淡很正常的。” “这不报期待就不会失望,你别太在意他。” “我没有在意他,只是不太能接受他变成冥殇绝。”沈妤安反驳道。 凌虚真人蹙眉,“他彻底变成冥殇绝了?” “也没有,看起来跟冥殇绝还是有些区别的,虽然对我冷淡,但也不像冥殇绝对我那么凶。” “那就是个好现象,你好好哄哄他,争取加深他对你的喜欢,努力让他忘记竹知意,一心一意只喜欢你一个。” “让我哄他?我才没那份精力!”沈妤安过去不想哄着冥沧御,现如今也不想哄,“他喜欢谁是他的自由,只要不像冥殇绝那样抵触我儿子就行了。” “你倒是洒脱。”凌虚真人幽幽地睨了沈妤安一眼,“若将来冥沧御满心满眼只剩下竹知意,你可不要后悔。” “我有什么可后悔的?竹知意又不喜欢他。他想娶竹知意,下辈子都不可能。” 竹知意为了躲冥沧御,两天前就离开了须弥神山。 凌虚真人叹气,“忽然觉得冥沧御喜欢你挺吃亏的,你太没良心了。自家男人受了苦,遭了罪,哄都不愿意哄。巴巴等着他去喜欢一个不可能的人,吃尽苦头。” 沈妤安不反驳,良心这东西她有,但是不多。 早在前世,她吃尽苦头,尝尽人情冷暖的时候,就不剩多少良知了。 若心疼别人意味着委屈自己,那她会收起所有心软。 让她去讨好冥沧御,热脸贴冷屁股,她做不到。 她也不觉得冥沧御接收了冥殇绝的记忆是遭罪。 冥殇绝也只有在喜欢竹知意这件事上憋屈过,其他时候只有他让别人憋屈的份,接收他的记忆,岂会委屈? 他不委屈,还要她做小伏低讨他欢心,显得她卑微。 再者,冥沧御是和冥殇绝融为一体,并不是被冥殇绝夺舍,他脑中有冥殇绝的记忆,也有属于冥沧御的记忆。 两份记忆融合,他应该很清楚自己喜欢谁,若他在她和竹知意之间,最终选择了竹知意,只能说明他的心偏向了竹知意,更在意竹知意。 她尊重他的选择。 当然,也希望他尊重竹知意的选择。 “凌虚前辈,我在须弥神山耽搁的时间不短了,既然冥沧御醒来了,我们也该离开了。” “你要带他离开?” “嗯,如果他愿意离开的话。” * 冥沧御盯着床顶发呆许久,忽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扭头看过去,就见一个小人儿轻手轻脚地进屋。 见他看过去,小人儿小嘴一撇,睨着他,“我听娘亲和师公说你醒了,我来看看,你现在到底是不是我父王?” 冥沧御眸色微暗,同样睨着他,“你说呢?” “我哪里知道?你要是我父王,你就应一声,你要不是,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本王任何时候都是你父王,过去现在将来都是。”冥沧御沉声道。 沈星回漆黑水灵的大眼睛亮了,快步跑上前,趴在床头,仰着小脑袋,“父王,你以后都不会死了对不对?” “是个人都会死的。” 沈星回小眉头拧在一起,“我不要你死。” 冥沧御眸中闪过笑意,稍纵即逝,面上始终冷漠,“你太姨婆呢?” “太姨婆走了,前两天就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冥沧御沉默了下,又问,“那你舅舅呢?可还在须弥神山?” “舅舅也走了,娘亲让他回家去了。” 冥沧御眸色晦暗,“你娘为何不把你也送走?” 沈星回困惑不解,“为什么要把我也送走?” “你娘让你太姨婆和舅舅离开,是担心我为难他们,他就不担心我为难你欺负你吗?” 沈星回微微歪着头,“父王会为难我欺负我吗?” “会!”冥沧御板着脸,抬手捏住了沈星回肉乎乎的小脸蛋,“你的名字可真难听!本王不喜欢!” 沈星回吃痛,小手拍打着冥沧御,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生气道,“好痛!父王讨厌!我不喜欢你了!” 冥沧御轻哼,又捏了下,“有本事找你娘告状去!” “我是男子汉!才不要告状!”沈星回气鼓鼓瞪着冥沧御,“我不喜欢你了!我要让娘亲给我换个父王!” “小东西,爹娘是从出生起就定下的,换不了的。” “就要换!” 沈星回转身气鼓鼓地跑了。 冥沧御眸色晦暗,待沈星回彻底离开后,他闭上了眼睛。 沈星回委屈巴巴地跑去找沈妤安,大老远就嚷嚷,“娘亲!我们换一个父王吧!我不要这个父王了!” 沈妤安扭头看向他,“怎么了?” “父王讨厌,不喜欢他!” 沈妤安皱眉,“他欺负你了?”一下起身,急步往屋里去,边走边嚷嚷,“冥沧御!你有气冲着我来!欺负孩子算什么本事?” 沈星回:娘亲怎么知道父王欺负他?他没有告状呀! 冥沧御望着冲进屋,横眉冷对的沈妤安,目光越过他,看向跟在沈妤安身后,小脸拧巴的沈星回,“不是说男子汉不告状吗?” “我没有告状,是娘亲自己猜到你欺负我的。”沈星回解释道。 “欺负了孩子,还不许孩子告状,有你这么当爹的吗?”沈妤安冷着脸,“你若是看我和孩子不顺眼,我们马上走,不会碍你的眼。” 冥沧御皱眉,“走哪里去?” “自然是回家!” “回家,然后呢?” “回家过自己的日子,不碍你的眼,哪还有什么然后?” 第169章 离开神山 冥沧御脸色难看,眉头紧蹙,沉默了一会儿,冷声质问,“不管本王了?” 沈妤安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盯着冥沧御,“什么意思?你想让我管你?” 冥沧御紧抿着唇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沈妤安忽然疾步走上前,坐到床沿,激动地问,“你没有被冥殇绝占据意识对不对?你还是冥沧御?” “冥沧御就是冥殇绝。”冥沧御冷冷道。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的意思是,现在的你,冥沧御的意识占据主导对不对?” “本王说了,冥沧御就是冥殇绝,从始至终都是。” 沈妤安激动的心情平复了,睨着他,“意思是说,你现在是冥殇绝的意识占据主导?” 冥殇绝拧眉,他说得还不够明白吗?她怎么像是听不懂? 沉吟片刻,说道,“你可以理解为,冥殇绝是本王的前世,本王转世为人,现在恢复了前世的记忆,本王是冥沧御,也是冥殇绝。” 沈妤安勉强听懂了,也就是说,当下的冥沧御等同于恢复了属于冥殇绝的记忆,想起了过去的一切。 他和冥殇绝始终是同一个人,并没有谁占据主导意识,而是彻底融合,意识合二为一。 “那你怎么想的?要去找竹知意,还是跟我和孩子回北峪国?”沈妤安询问,语气淡淡。 冥殇绝幽深的眸子睨着她,“你希望本王去找竹知意,还是希望本王跟你回北峪国?” “什么叫做我希望?腿长在你身上,你想去哪里我管得着吗?” 冥沧御沉了脸,很明显不满意这个回答,“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我一直这样啊?”沈妤安睨着冥沧御,“我一直以来对你什么态度,你心里没数吗?我可没有兴趣干涉你的自由。” 冥沧御面色又沉了几分,周身寒意摄人。 给人的感觉像极了冥殇绝发怒的样子。 沈妤安本能警惕,下意识往后方挪了一下,“做什么这个脸色?要发癫啊?” 冥沧御给了她一个冷眼,强压着怒火,“竹知意呢?去哪里了?” 沈妤安眸色暗了下,语气僵硬,“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想告诉本王?” “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你。竹知意不喜欢你,你最好赶紧死心!” “若本王不死心呢?” “那注定爱而不得,你就痛苦死吧。” “本王岂会痛苦?她一个大活人,本王派出北峪国的精锐去找,还能找不到?” 沈妤安皱眉,“你就不能放过她吗?明知道她不喜欢你,你又何必强求?” “本王喜欢强求!” “你!”沈妤安气结,“有病!竹知意遇上你,算她倒霉!” “她倒霉也得认,谁让她遇上本王了呢。” 话不投机半句多,沈妤安已经没有想说的了,没好气道,“那你就去找她吧!” 说完转身即走。 原本是打算着,若冥沧御愿意回北峪国,她就和他一起回去,当下完全不想与她同路了,须弥神山是一刻都不想呆了。 她找凌虚真人和白仑告白之后,当即就要带着儿子离开。 并不打算跟冥沧御打招呼。 凌虚真人大声嚷了一句,“现在就要走啊?不多留几天吗?” 沈妤安知道,他是故意说给冥沧御听的。 郁闷道,“不了,离家太久,想家了。” 她牵着儿子离开,直到踏入迷雾林,冥沧御都没有出现,说不失望是假的。 可也莫可奈何。 冥沧御依旧躺在床上,凌虚真人走了进来,神色复杂,“不去追吗?” 冥沧御冷眸瞥了他一眼,动也没动,“我没死,师父会不会很失望?” 凌虚真人沉默,失望吗?是有一些的。他这孽徒,作恶不少,理应受到惩罚。 可若他改邪归正,活着也没什么不好。 师徒一场,还是有些情分的。 “天意让你活下来,就好好珍惜活下来的机会吧。” “沈妤安比竹知意更适合你,怜取眼前人,别再伤了她。” 冥沧御嘲讽一笑,“她都丢下本王离开了,就是个没心没肺的,谁能伤得了她?” “明明是你把人气走的,好意思怪别人丢下你?” “她自己爱生气,怎么能说本王气她?” 凌虚真人也被气到了,“沈妤安遇上你也算是倒了血霉,说她没心没肺,我看你才是没心没肺!” “你现在拥有属于冥殇绝的记忆,你自己做的那些破事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不想办法求人原谅,还把人气走了,真有你的! 竹知意是不可能喜欢你的,那沈妤安现在对你也没多少感情,你再作下去,等着孤独终老吧!” “师父您老人家不也是孤独终老,本王看你一个人也挺潇洒的。” 凌虚真人气得脸都绿了,“老子是修道之人!” “修的又不是无情道,还是可以娶妻生子的。不娶妻生子,想来是一个人更快活。” 凌虚真人哑口无言。 若承认自己一个人很快活,那“孤独终老”四个字就扎不了冥沧御的心。 若说自己不快活,他自己就是孤独终老,五十步笑百步,没资格笑话冥沧御。 他这徒弟任何时候都不讨喜。 没好气道,“算了,你还是别去找沈妤安了,别去祸害她。就你这讨人厌的性子,她早晚会被气死的。” “你让我别去找她,我就不去,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冥沧御起身,嫌弃地看了凌虚真人一眼,潇洒离去。 凌虚真人:…… 默默抬手掐了下自己的人中,不气不气! 沈妤安出了迷雾林,雇了辆马车,带着儿子离开。 没多久,察觉马车旁多了马蹄声,一直与她并行。 掀开车窗帘子看了过去,很是诧异,“你怎么来了?” 冥沧御骑坐在枣红色的大马之上,面无表情,冷眸瞥了他一眼,“沈淮之是迟南风的前世,竹知意早晚会去京城,本王回京,守株待兔。” 沈妤安冷了脸,放下了帘子。 说不出为什么,就是不痛快。 想了下,又掀开了车窗帘子,说道,“你可以走前头,也可以走后头,麻烦别与我同行。” 第170章 不犟嘴了 冥沧御讥笑,“你这话有意思,本王走哪里还得听你说?你有资格教本王做事吗?” 沈妤安轻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王爷的存在碍了我的眼,我不想看见你。” “不想看就把帘子放下,谁让你看了?再说了,你不想看见本王,本王就得走,你有那么大的面子吗?” 沈妤安发现冥沧御和冥殇绝融为一体之后,嘴巴变毒了,气得她心口疼。 给了冥沧御一个白眼,生气地落下帘子。 冥沧御唇角上扬,心情甚好。 回京一路,沈妤安中途歇息,冥沧御跟着歇息,沈妤安找酒楼住宿,冥沧御也跟着找酒楼住宿,沈妤安找客栈吃饭,冥沧御也跟着找客栈吃饭。 他像是不知道自己“讨人厌”一样,总是故意找茬,常把母子二人气得对他横眉冷对的。 沈星回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让他娘给他换个爹。 结果,他换爹的愿望没有达成,有人上赶着贴上来想让他“换娘”。 路过一片树林,正在休息的时候,假竹知意忽然出现,加入了他们。 她眼泪汪汪地看着冥沧御,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沈妤安都已经快忘记她的存在了,没想到她会忽然出现。 “沧御哥哥。”假竹知意轻声唤道,在冥沧御两米远处站定,轻咬唇瓣,眼神带着几分胆怯,小心翼翼的。 冥沧御眸色晦暗,神色冷漠,“走远一些,本王担心一个控制不住,一掌拍死你。” 竹知意眼神一阵瑟缩,默默后退了两步,“我只是单纯想跟着你,不再奢求嫁给你,只希望你能将我留下,为奴为婢都没有关系。” “真的为奴为婢都没有关系?” 竹知意咬唇,“嗯。” 冥沧御冷冽一笑,“既如此,那就留在本王身边做个婢女吧。” 竹知意没想到冥沧御会这么轻易答应,欣喜,“多谢沧御哥哥。” “注意你的身份,该尊称本王王爷。”冥沧御冷冷道。 竹知意神色委屈,小声唤道,“是,王爷。” 沈妤安悄然撇了下嘴,对竹知意够深情,一个假货都愿意留在身边。 一路颠簸,本打算歇歇脚,当下不想歇着了,只想赶紧走,远离恶心人的玩意儿。 “星儿,走吧,赶路。” 沈星回“哦”了一声,不忘瞪了眼冥沧御和假竹知意。 “你骑马跟在后头,本王和王妃乘坐马车。”冥沧御淡漠道。 假竹知意愣了下,王妃?她这一路偷偷跟着他们,冥沧御对沈妤安态度很差,什么时候把沈妤安当做王妃了? 沈妤安脚步也顿住,扭头睨着冥沧御,“谁是你王妃?” 冥沧御走上前,主动揽住她的肩膀,带着她往马车去,“知道你吃醋了,不必在意,小竹只是丫鬟,动摇不了你的地位。” 沈妤安:…… 吃醋是什么鬼? “冥沧御,你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上马车再说。” 一家三口上了马车。 沈妤安睨着冥沧御,等一个解释。 冥沧御低声说道,“当初,你与本王感情甚好,后来感情不好了,你可知是为什么?” “跟假竹知意有关?” “没错,跟她有关,她会迷魂术,迷惑了你,也迷惑了本王。本王以为你暗中与野男人有来往,而你,估摸认定本王和她睡了。” 沈妤安丝毫都不意外,她知道她和冥沧御之间肯定产生过误会,但因着失忆了,并不清楚具体情况。 讥笑,“这一切是假竹知意做的,但应该也是冥殇绝授意的吧?你有冥殇绝的记忆,你应该很清楚,若非你授意,她不敢对你使用迷魂术。” “还真不是,冥殇绝下达的命令是杀了你!” “那我还得感激假竹知意只是使用离间计,而非直接杀了我。” “她没能杀你,是因为本王察觉有人对你不利,调派了很多人保护你。她无法得逞,所以采取了离间计,同时满足她自己的一些私心。” “所以呢?你下令杀我,又暗中保护我,又因着你自己安排的假货,离间你我,你自己一个人自娱自乐,害得我受尽苦头?” 冥沧御神色不自在,他和冥殇绝的记忆彻底融合以后,发现做的很多事情,很蠢。 自己下命令杀沈妤安,又自己防备着杀手,想方设法保护着她。 沈妤安失忆这件事,应该也与他有关系。 他当初以冥殇绝的身份出现在沈妤安跟前,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还让她将与他之间发生的一切忘干净。 沈妤安倔强,在冥殇绝的言语刺激下,也说了许多难听的话。 冥殇绝气急,掐了沈妤安的脖子,在差点将人掐死的时候,他出现了。 他推门进屋,眼看着一道黑影离开,沈妤安晕倒在地上,脖子上有掐痕。 他原本恼恨沈妤安“背叛”他,“私会”野男人,见着她遇险,又很担心,派人调查谋害她的凶手。 结果她醒来,看他的眼神畏惧又痛恨,很激动,一直让他滚。 他没法,只得离开,想等她情绪稳定之后好好谈谈。 结果她跑了。 以前不清楚内情,现在知道了,是假竹知意帮助她离开的。 在她离开后又派人追杀她,害得她重伤跌入了无妄河。 而这一切,冥殇绝都知道,默许了。 他让人在无妄河搜寻了许久,满世界找她,担心,仿徨,无助,害怕,恐惧。 结果,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自己让人杀她,又拼命去救她。 记忆融合,过去那些行为真的很难评。 一人分饰两角,唱完白脸唱红脸,自己把自己耍得团团转。 他初醒时候,难以接受。 “怎么哑巴了?”沈妤安没好气。 冥沧御看了她一眼,神色复杂,“你说的也没错,本王还能说什么?的确是本王让人杀你,又努力救你。本王让你吃尽苦头,也让自己吃尽苦头。” 沈妤安轻哼,“原来北翼王也有不犟嘴的时候,还以为你会狡辩呢。” “狡辩不了,一路上,本王思来想去,觉得确实对不住你。” 沈妤安一副见鬼的表情。 冥沧御觉得对不住她很正常,可他不单纯是冥沧御,他还是冥殇绝,做错了都死不承认的冥殇绝,他会承认对不住她? 本能警惕,“你想耍什么花招?” 第171章 准备成婚 面对沈妤安那充满防备的眼神,冥沧御一肚子话瞬间堵在了嗓子眼。 他想做什么就做,还需要耍花招? 凉凉的眼神睨着沈妤安,“你可真扫兴!” 沈妤安蹙眉,她哪里扫兴了? “冥沧御,你到底什么意思?” “没意思。”冥沧御语气冷淡,心里说不出的郁闷。 沈妤安只当他有病,“真是无聊!” 冥沧御心头火气上涌,不爽地睨着沈妤安,“本王什么意思,你会不知道?本王宣称你是王妃,又跟你解释过去的事情,你只要不蠢,就该知道是什么意思。” “还真不知道。”沈妤安语气悠悠,扭头问儿子,“星儿,你听懂你父王的意思了吗?” 沈星回摇头,巴巴地看着冥沧御,“父王是什么意思?” 冥沧御郁闷地看着这娘儿俩,没好气,“没意思!” 沈妤安:…… 沈星回:…… 沈妤安并非真的听不懂,只是某个王爷太端着了,她不想顺他的意。 沉默了会儿,沈妤安找儿子聊天去了。 母子两个聊得开心,显得冥沧御多余。 时间久了,冥沧御忍不住问,“沈妤安,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还请王爷话说明白一些,不要让人猜。”沈妤安悠悠地道。 “本王宣称你是王妃。” “嗯,然后呢?” “回京成亲。” 沈妤安怀疑自己幻听了,回京成亲?他不找竹知意了? “先前不是还问我竹知意去哪里了吗?不是说,回京是为了守株待兔,等竹知意吗?” “没有,没想等竹知意。” 冥沧御语气别扭,妥协了,想等着沈妤安主动凑上来是不可能的,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主动追求他的沈妤安了。 沈妤安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会弃她选择竹知意。 “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竹知意吗?你执着了那么多年,为了得到她,连命都拿去做交易,会那么轻易放弃吗?” 冥沧御有短暂的沉默,神色复杂,“本王说了,冥殇绝就像是本王的前世,本王就像是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前世,意味着已经是过去。” “偏执,更多的是爱而不得的不甘心,执念扎根于心底,到最后,已经分不清自己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灵魂彻底融合,醒来的时候,短暂的迷茫过。” “回头去看过去做的那些事,真的很傻。” “本王确实深爱过竹知意,可到最后发现,更爱自己,为了满足一己之私,做了许多伤害她的事情。” “单纯作为冥沧御的时候,因为对她没有记忆,没有执念,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有些心疼她,同情她。” “有了冥殇绝的记忆以后,因着你的缘故,对她已然没了执念,理智了许多,感觉愧对她。” “本王说找她,等她,是故意那样说,想气你罢了,因为你打算丢下本王一走了之,让人生气。” “本王对竹知意的感情在过去,对你是现在和将来。” “你可愿嫁予本王?” 冥沧御认真地看着沈妤安。 沈妤安能感觉到他的认真,内心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一直认定他最终爱的会是竹知意。 毕竟他对竹知意曾那样偏执,为了竹知意,折腾了三世,发疯发癫,会因为她轻易放弃吗? “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我得好好想一想。” “这还需要想?我们儿子都六岁了。” 沈妤安认真地看着冥沧御,“儿子多大都不影响我嫁,或者不嫁给你。” 冥沧御冷着脸,“不嫁也得嫁,回京就成亲!” 沈妤安并不像当初那样生气抵触,反倒是有了一丝真实感,他的态度证明他确实想要娶她。 而她,需要认真想一想。 * 回京一路,冥沧御确实将假竹知意当做丫鬟一般使用,让她伺候着沈妤安。 本以为她会坚持不住,自行离开,她却坚持跟了一路。 入京后,冥沧御先是带着沈星回面见了皇帝,紧接着让礼部安排大婚事宜。 沈妤安同不同意,都不影响他成亲的决定。 平西侯府二小姐死而复生,与北翼王即将成婚,世人震惊。 不久后,其他国家也得到了消息。 因着沈妤安是玄医后人的传言,不少国家不肯死心,依旧打她的主意。 未免后续麻烦,冥沧御以北峪国的名字发布文书,公告天下,承认沈妤安玄医后人的身份,且对整个天下广开方便之门。 重金之下,德行无亏,沈妤安皆可鼎力相救。 若有人觊觎玄医后人,妄图兴兵将她据为己有,北峪国将倾举国之力,拼死相互。 之所以提及重金,是因为金钱对于当权者来说,轻易可以获得,相比于兴兵,花费金钱求诊,是最低的成本。 此举,让那些蠢蠢欲动的国家歇了心思。 时间匆匆,晃眼半年过去,婚礼彻底筹备完全。 婚期仅余半个月。 冥沧御并没有再问沈妤安愿不愿意,在他看来,半年时间已经足够沈妤安想清楚嫁或者不嫁,人没有逃走,就是愿意的。 大婚前十天,竹知意来了京城,入了平西侯府。 与沈妤安在房间里不知谈了什么,过后,竹知意以贵客的身份住在了平西侯府。 不可避免的,与假竹知意碰上了。 冥沧御将假竹知意送给了沈妤安做丫鬟。 沈妤安没有推却。 竹知意一直都知道替身的存在,亲眼见了,心情不可避免复杂。 两人相遇,正式认识。 假竹知意,看竹知意的眼神里有着埋怨和仇恨。 相比于沈妤安,她更恨竹知意,她一直都是竹知意的替身,活在她的阴影之下。 顶着和竹知意一模一样的脸,每次照镜子都深恶痛绝,痛恨自己是个影子。 竹知意也不喜欢一个陌生人与她长得一模一样。 “竹小姐,久仰大名。”假竹知意主动打招呼。 竹知意神色淡淡,“看得出你很讨厌我,你应该不想活在我的阴影之下,我可以收回放在你身上的那一滴血,让你恢复自己的本来面目。” 假竹知意意外,并没有感到高兴,反倒是迷茫了。 若失去了与竹知意一模一样的脸,她还剩下什么? 第172章 恢复记忆 竹知意看出了假竹知意的迟疑,“你想清楚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假竹知意不应声。 竹知意并不想与她过多纠缠,自行离开。 晃眼十天过去。 冥沧御与沈妤安的婚礼如期举行。 没有拒婚,也没有逃婚,一切进行得很顺利,顺利得让冥沧御觉得有些不真实。 直到进入新房,他都有些恍惚。 揭了盖头,喝了合卺酒,二人竟是相对无言。 冥沧御注视着沈妤安,如置梦中,“你就这样嫁给本王了,不作不闹,总感觉不太像你。” 他想了无数对策,应对她有可能的拒婚逃婚,结果全都没有派上用场。 “我恢复记忆了。”沈妤安柔声说道。 冥沧御愣住,“什么时候?为什么之前没说?” “竹知意来找我的那天,我让她助我恢复了记忆,记忆如潮水涌入脑海,刻意遗忘的一切全都想起来了。” 冥沧御手指下意识弯曲,看得出有些紧张,“你不怨恨吗?想起一切竟还愿意嫁给本王。” “怨,你让我吃尽了苦头,你让人害我,又努力救我,你像个傻子,戏耍我,也戏耍你自己。我也想起了,确实是我主动招惹的你。” 那一晚,她被人下药卖入青楼,强撑着一丝理智,逃出了青楼,钻进了他的马车。 见他第一眼,一个模糊的轮廓,她想起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下意识求救,“师兄,救我。” 他极尽冷漠,冷眼看着她,不为所动。 马车外头,十几个人追捕她,而她,理智渐失。 她主动抱住了他,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一遍一遍祈求,“师兄救我,师兄,师兄……” 一遍又一遍喊他。 最终,他吩咐车夫驾马离开。 马车行驶了一段路,她的理智彻底被欲望淹没,疯了一般去扒拉他的衣服。 他扣住她的手腕,眼神冰冷,“你放肆!” “只对你放肆……我会对你负责的……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救我……你好香……真好闻……” 她压根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她只知道,不能让眼前的男人推开他。 “本王不是你师兄。” “知道……你不是……你是美男……不行了……受不了了……要死了……漂亮哥哥……救我……好哥哥……你救救我好不好……” 她说尽骚话,只为让那个男人“垂怜”,他越拒绝,她越是迫不及待。 她主动凑上了唇,亲吻他的耳垂,脖子,手也不安分,毫无章法,乱咬乱啃乱抓。 他也从一开始的推拒,到后来任由她作乱。 马车停在一家客栈门前,他抱着丧失理智的她进了客栈,入了客房。 那一晚,他们都疯了一样,极尽纠缠。 翌日醒来,她懊恼不已,不知道该不该说他趁人之危,又不好指责,毕竟是她先“勾引”的他。 那时,认为他不是好人,毕竟谁家好人会和一个陌生中药的女子发生关系? 她并不打算与他牵扯过深,打算说清楚之后,各回各家。 结果,他一开口,就定了她的去向。 他没问她的意见,直接让她收拾妥当,跟他回王府。 那时候她才知道,他是北翼王冥沧御,那个欺负他哥哥,拒她婚的北翼王。 她顿时不打算走了。 她打算跟着他,讨他关心,得了他的心之后,再将他狠狠抛弃,让他尝尝被欺负的滋味。 打定主意之后,她跟他去了边关北翼王府,开始使尽花招撩拨他。 他一开始高冷,后来冰山融化,轻易能被她逗笑。 而他,自动将她认定为他的女人,入她的房,上她的床。 她一开始有些别扭,后来想着,第一次都没了,无须矫情,就自然而然又与他睡到了一起。 朝夕相处发现,他与她认为的不太一样,并不那么讨厌,对她也好,几乎予取予求,毫无原则的纵容。 她轻易俘获了他的心,也毫无准备地丢了自己的心。 可惜好景不长,他们好聚没能好散,她遍体鳞伤地离开,被追杀,跌入无妄河。 那时候认定是他想要杀她,对他彻底死了心,生了恨,被人救起,醒来就忘记了他。 她当初接触冥沧御,本就居心不良,是深入了解之后才发现他好的一面,从而爱上了他。 后来失忆了,见到的他,怎么看怎么讨厌,压根不认为自己会喜欢他。 冥沧御确实是个很痴情的人,认定一个人,就只是那一个人。 当初她说了一句,不与人共侍一夫,他就开始与假竹知意保持距离。 只是后来,他们之间种种误会,他应该恨上了她,不仅不再拒绝假竹知意,反而与她走得很近,还想娶她。 只是不知道为何最后没有娶。 “你我之间,源于一场阴差阳错的荒诞,能走到今日也是不容易。想起一切,我问过自己,是否要嫁给你,最终是愿意嫁的。”沈妤安柔声说道。 他对她好的时候,是极尽全力的好,恨不得将所有都给她,被极致的宠爱过,再不怀疑他的心,清楚他放弃竹知意选择她,是真的喜欢她。 过去那些苦难,虽是他造成的,可只要将他和冥殇绝看成两个人,根本没法去埋怨他,一切皆是“误会”。 冥沧御揽住沈妤安,她的一句“愿意嫁”,让他悬着的心落下,总算能够安心享受幸福。 “冥沧御,你不是滥情之人,那天晚上为何会碰我?” 沈妤安不太能够理解。 这话,沈妤安曾经也问过,但冥沧御始终没有正面回答过。 如今又问,冥沧御沉默良久,给出了答案,“被诱惑了,那晚像着了魔,在一声声哥哥中迷失了理智。” 那声音娇媚,勾人心魄。 他从不是色令智昏的人,若真的被美色迷惑,那是对方的本事。 美色当前,他不打算委屈自己。 他从未想过什么道德不道德,那瞬间,身体想要她,就要了。 一晚上食髓知味,上了瘾,就理所当然的把她带上。 一开始喜欢的是肉体,后来爱上的是真实的,鲜活的,如火一样的她。 “王妃,夜深了。” 第173章 内疚道歉 一夜欢愉,两人彻底消除芥蒂,重修旧好。 沈星回正式住进北翼王府,成了世子爷。 一直忐忑的竹知意,在沈妤安和冥沧御成婚之后,也彻底安了心。 作为女客,一直住在平西侯府,多有不便。 竹知意找到沈淮之,准备告辞离开。 一听她要走,沈淮之表情变得紧张,“竹姑娘可是要回须弥神山?” 竹知意看着他那张与迟南风一模一样的脸,不经意恍惚。 内心里,她不太想走,可她和沈淮之不熟,沈妤安不在,她一直住在平西侯府不太妥当。 “没打算回神山,我住在平西侯府多有不便,想去北翼王府找妤安,住在北翼王府,与她有个伴。” 沈淮之拧眉,“可是北翼王对你……你放心吗?” “北翼王现在喜欢的是妤安,他们已经成婚了,我没什么不放心的。”竹知意柔声说道。 沈淮之沉默了。 一个姑娘家,非亲非故的,住在他府上,确实不太妥当。 人家要离开也很正常,可是…… 他不太想要她走。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很亲切,总想要靠近她,又担心过于唐突,惹得人家姑娘反感。 “既然你执意要离开,那我送你吧。” 竹知意闷闷地“嗯”了一声,心里不得劲。 沈淮之让人安排了马车,为了避嫌,他骑马走在马车旁,一路相伴,将竹知意送进了北翼王府。 彼时冥沧御和沈妤安正坐在廊下吃葡萄。 两个人依偎着躺在躺椅上,冥沧御揽着沈妤安,亲自喂她吃葡萄,时不时亲一下。 一旁,假竹知意面无表情地给两人扇扇子。 被人领着前来的沈淮之和竹知意,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尴尬。 “舅舅!太姨婆!” 在玩耍的沈星回欣喜地奔向沈淮之和竹知意,抱住了沈淮之的腿。 沈淮之默默捂住了孩子的眼睛,看沈妤安和冥沧御的表情一言难尽。 这两人就不知道收敛一下吗?当着孩子的面亲昵,会带坏孩子的好不好? 年纪都不小了,怎么这么不懂事? “安儿,我有些事想与你单独说说。” 沈妤安疑惑,从冥沧御怀中起身,“出什么事了吗?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有点事,私底下说。” “哦。”沈妤安扭头,在冥沧御脸上吧唧一口,“乖,我去去就回。” 冥沧御眸中含笑,看得出心情愉悦,“嗯,去吧。” 沈淮之浑身的鸡皮疙瘩,受不了,真是受不了。 之前两个人一言不合就吵架,还担心婚后合不来,怎么成了亲是这个模样? 竹知意也很震惊,她认识的冥殇绝是个很阴郁的人,从小到大都喜欢板着一张脸,就算笑的时候也不温和,给人的感觉阴恻恻的。 当下像是换了一个人。 她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被亲了一下就笑得像朵花一样的冥沧御,跟曾经的冥殇绝当成一个人。 沈妤安跟着沈淮之走了,冥沧御的笑容也淡了。 看竹知意的神色复杂,“坐吧。” 竹知意在他对面的竹椅上坐下,同样神色复杂,“你像变了一个人。” “确实变了,这一世,有父亲,有妻子,有儿子,从心底里感觉到幸福。想要的一切皆拥有了,不再偏执。”冥沧御低声说道。 竹知意笑了,“看得出来,你很幸福,我祝福你。” 冥沧御沉默了下,艰涩启口,“我对不住你。” 他对不住沈妤安,也对不住竹知意。 对沈妤安,他可以用后半生去宠着爱着,可对竹知意,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补偿。 他杀了迟南风是事实,逼迫竹知意是事实,他的一厢情愿,强取豪夺,让三个人都痛苦。 而今,他收获了幸福,竹知意和迟南风却走散了。 他无法不内疚。 “都过去了,你放下便好,没关系的。”竹知意柔声道。 冥沧御更觉得内疚,“你和沈淮之……” “他不是迟南风,转世了,便不是一个人了。”竹知意语气有几分落寞。 那个与她从小一起长大,把她当做孩子一样照顾的迟南风,终究是离开了。 “他还是迟南风,只是没了记忆,你们还是可以再续前缘的。” 竹知意勉强一笑,“随缘吧,其实能再次看到他,我已经很知足了。” 其他的,期待着,却不敢奢望太多。 “看到就能知足,你要求可真低。”冥沧御语气完全不赞同,“你们跟我是不一样的人,我若喜欢,就只有一个念头,得到。” “不能说这样是正确的,可也不完全错误,同样的方式,人对了,就一切都对了。” “我的偏执用在你身上,彼此都痛苦,是因为你不是对的人。” “你和沈淮之本就有缘分,若你对他有意,往前踏出一步,去争取一下,说不定一切会明朗。” 竹知意心思活络,有了想法。 一旁的假竹知意,听着冥沧御的一番话,陷入了沉思,同样的方式,人对了,就一切都对了。 而她,执着地守着冥沧御,明知道他不是对的人,却不肯放过自己。 冥沧御是否痛苦她不知道,她活得很痛苦。 尤其看着冥沧御和沈妤安甜甜蜜蜜的时候,她嫉妒得快要发狂了。 * 那厢,沈淮之和沈妤安去了花园,屏退左右。 沈淮之一脸严肃。 沈妤安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大事,结果听到的第一句话,“以后公众场合,注意影响,别搂搂抱抱,亲亲我我的,让外人看见了不好,让孩子看见了更不好。” 顿时有些尴尬,“哥,我们也没做什么,还有,你和竹知意不是外人。” “总之注意影响。” “哦,好的!我以后会注意的!” 沈淮之脸色缓和,“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没其他事,回去吧。” “真没其他事?那你带竹知意来做什么?” “是她想来的,说是住在侯府不太方便,想来王府住,与你做个伴。” 沈妤安皱眉,“她怎么想的呀?住在侯府怎么会不方便?” “确实不太方便,她一个姑娘家,跟我们家非亲非故的,住在侯府,时间久了,会传出闲话的,对她名声不好。”沈淮之说道。 第174章 鼓动追求 沈妤安觉得她家哥哥真的是个榆木脑袋,忍不住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 “哥,你三十了。” 沈淮之面露惭愧,“三十而立,我没能自己干出一番事业,如今拥有的一切,全是妹妹一手打拼来的。无功受禄,很是惭愧。” 沈妤安大无语,她说的是这个吗? “咱家就你一个独苗苗了,你老大不小了,不打算娶妻吗?” 沈淮之愣了下,红了耳根,满脸不自在,“这事儿急不来,爹娘已经在相看了,暂时没有合适的。” “是没有合适的,还是心有所属,心里住了人,导致别的都看不上了?”沈妤安幽幽地睨着他,一副我懂得的表情。 沈淮之明显慌乱,“别胡说!” 沈妤安轻哼,“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眼睛都快长在人家身上了,我只要不瞎,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 沈淮之更慌了,他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只是……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些话你在我跟前说说就行了,回头见了竹姑娘,可不能瞎说,让人家尴尬为难。” “啧啧啧,我有说是竹姑娘吗?” 沈淮之脸通红,呵斥,“沈妤安!你正经点!” 沈妤安忍不住乐,好笑又好气,“被戳破了心事就凶我啊?我就知道你喜欢竹知意。” “别说了。”沈淮之左右四顾,深怕被人听见。 “放心,没人知道。”沈妤安好笑的,“又不是毛头小子,至于这样手足无措的嘛?” 沈淮之神色无奈,“别说了,你哥还要脸呢。” 沈妤安又忍不住乐了,心情甚好,“三哥哥,人家住在咱们府上,多好的机会呀,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不争取就算了,怎么还把人赶走呢?” “不是赶走,是她要走,我不能强留。而且她住在侯府,确实对她名声有碍。” 沈妤安叹气,“怎么这么笨啊?上天给了你考科举的脑子,怎么没给你追女人的脑子呢?争取呀!你去争取呀!把人娶到手,哪还有什么名声不名声的?” 沈淮之神色不自在,“竹姑娘有喜欢的人,她未婚夫死了,她必然很难过。” “且青梅竹马的情意,一时是忘不了的,她不可能喜欢我。” “再者,之前冥殇绝逼婚,已经伤了她一次,我若再追求她,怕会让她为难伤心,惹得她厌烦。” 沈妤安没想到自家哥哥想法那么多,言语之间,都是小心翼翼,深怕惹人反感。 “三哥哥,有件事本不想跟你说的,现在觉着,有必要说一下。” “什么事?” “其实你是迟南风的转世。” 沈淮之震惊了,“这怎么可能?” “确实如此,之前不说呢,是担心你不喜欢竹知意,前世恋人的身份让你徒增烦恼。如今你对人家有意,也没必要瞒着你,放心大胆地去追求吧。” 沈妤安说完,用力拍了拍沈淮之的肩膀,“努力!勇敢一点,媳妇很快就能有了!” 沈淮之僵立在原地,心猛烈的跳动了几下,回过神的时候,妹妹已经走远了。 忍不住怀疑,他真的是迟南风的转世吗?若真是,为何竹知意对他不热情? 带着这样的疑惑去找竹知意。 女子一袭白色裙衫,美丽的面庞清清冷冷的,看起来像是要羽化登仙,尘世间的一切与她格格不入。 近在眼前,却又仿若远在天边。 迟疑了一下,走上前。 坐到了竹知意身旁的椅子上,看了沈妤安一眼,对上了她揶揄的眼神,内心不自在。 “太姨婆,给你。”沈星回剥了一个葡萄,送到竹知意唇边。 竹知意笑了下,白皙的两指欲接过葡萄。 沈星回摇头,“我喂你!父王就是这样喂娘亲的!” 本着哄孩子的原则,她吃下了孩子喂的葡萄。 柔声道谢,“谢谢!星儿真乖!” “不客气!等我长大了,要娶太姨婆!对太姨婆好是应该的!” 他板着小脸,一副认真模样。 竹知意好笑地嗔了他一眼,“小屁孩,瞎说什么?我可是你太姨婆,是你娘亲外祖母表妹的女儿,算起来是你的老祖宗了,不可以开老祖宗玩笑。” 沈星回嘟嘴,不太乐意,“不当老祖宗不行吗?” “星儿,为什么想娶太姨婆?”沈妤安笑着问。 “好看呀,还温柔,不像娘亲凶巴巴的,我想要温柔漂亮的娘子。” 沈妤安无语,小屁孩都学会捧一踩一了,夸竹知意就算了,为什么要说她凶? 凉凉的眼神睨着沈星回。“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沈星回默默抱住了竹知意,可怜巴巴的,“太姨婆救我。” “确实欠打了。”竹知意认真道。 沈星回瘪嘴,原来太姨婆也不是好人,默默松开竹知意,撒腿跑远了。 “星儿比以前更活泼了。”竹知意笑着道。 沈妤安望着跑远的儿子,满脸笑意,“确实比以前活泼,以前我和他聚少离多,与他父王之间关系又不好,感觉他性格有些叛逆。” “后来因着他父王有可能会离开,他懂事一些了,却变得比过去沉闷,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心事。” “后来,我们一家人回京,经常在一起,他逐渐回归本性,活泼好动。” “尤其是我和他父王婚期临近,能感觉到他很开心。” “孩子虽小,却内心敏感,他应该一直都想要个完整的家,不想被人说三道四。” “我和他父王正式大婚,他想来松了口气,彻底无所顾忌了,都敢说当众吐槽我凶了。” 沈妤安满眼笑意,内心又有些内疚,“前世他不在我身边,我总觉得愧对他,以至于对他溺爱了些,不忍心对他太严厉苛刻,又担心惯坏了将来管不住。” 竹知意没当过娘,体会不了她的复杂心理,“他还小,娇惯一些很正常,稍微大一些,逐渐严厉就行了。” “可不能这样。”一旁沈淮之温声说道,“小孩子,得从小严厉管教,不然性子成型,大一些就不好管了。” 竹知意好奇地看着他,“你养过小孩?” 第175章 儿子前世 沈淮之满脸尴尬,耳根通红,“我没……没养过,但是知道,不能太……溺爱,尤其是小的时候,需要……需要严厉管教,树立规矩。” 沈妤安笑出声,调侃,“哥,你结巴了?” 沈淮之耳根更红了,俊逸的面庞也染上了绯红。 一旁竹知意手下意识掩唇,憋笑憋得辛苦。 见她憋笑,沈淮之好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又不理解,他说错什么了吗?只是结巴了一下,有那么好笑吗? 妹妹也真是的,不帮着他也就算了,还故意打趣他。 看他实在是不好意思,竹知意出声解围,“你看起来不凶,你忍心对小孩子严厉吗?” “得分情况,该凶还是得凶的,爱孩子,爱在心里就够了。”沈淮之温声说道。 竹知意温柔地笑笑,“不担心太凶的话,小孩子不喜欢你?” “这个不用担心,也不是一直严厉,把握好分寸,该凶的时候凶,该宠的时候宠,严厉的同时也是要哄着的。” 竹知意认可的点头,“听起来有些道理。” “自己又没孩子,不过就是纸上谈兵。”沈妤安悠悠地道。 沈淮之又尴尬了。 沈妤安打趣的眼神看着他,“三哥哥,你老大不小的了,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子,生个小外甥,外甥女?” 沈淮之瞬间脸通红,手足无措,不敢去看旁边的竹知意,不知道该说什么。 竹知意还好奇他会怎么说,结果等了半天,不见他吭声。 沈妤安心里嫌弃自家哥哥,真是太没出息了,前世是怎么追求竹知意的呀? 不都跟他说了,他就是迟南风的转世嘛,追回前世的恋人,多么容易的事情,竟然那么怂! 默默看向竹知意,笑得不怀好意,“表姨婆,您瞧着,我家三哥哥如何?您给我做嫂子怎么样?” 如此直白的一番话,让竹知意白皙的脸蛋瞬间染上绯红,双颊发烫,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眼神飘忽,是个人都看得出她快羞死了。 沈淮之不经意看向她,那羞涩的模样让人心头一动,知她难为情,忙说道,“你别听我妹妹瞎说,她就是坏,故意……” 竹知意忽然起身,双手捂着脸,逃也似的跑了。 沈淮之一愣,眼看着竹知意跑远。 “还不快追!多好的机会!追上去表个白!顺理成章就在一起了!”沈妤安催促道,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都三十岁了,又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傻愣愣的,真是没出息。 沈淮之回过神,满脸羞窘,红着耳根,默默追着竹知意离开的方向而去。 沈妤安心情愉悦,“看来好事将近呀!又要办喜事了!”扭头看向冥沧御,眼神审问,“不吃醋?丁点不在意了?” 冥沧御笑了笑,“你吃醋了?” “切!怎么可能!别转移话题,我是问你!” 冥沧御认真地看着她,“就算在意,也是对亲人的在意,希望他们能够幸福,我也少些愧疚。” 沈妤安轻哼,“这还差不多!我眼里可容不得沙子!” 冥沧御勾唇,伸手拉沈妤安,欲将她往怀里带。 沈妤安手抵住他的心口,强硬地把他推开了。 冥沧御皱眉,“怎么了?本王说的不够明白吗?怎么还生气了?” “不是生气,是我家三哥哥说了,让我注意影响,别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你亲昵。” “他可真是多管闲事!本王的王妃,抱一抱还不行了?” 沈妤安轻笑,“还是谨守分寸的好,省得三哥哥看见,又要说教,还怪我带坏孩子。” 冥沧御郁闷又无奈,“这么听话,一点都不像你。” “那得看谁说的话,王爷说的可以不听,三哥哥说的,得听。” 冥沧御更郁闷了,他怎么觉得矮了沈淮之一头呢? “对了,以后得对星儿严厉一点,都六岁了,得让他学习规矩礼仪了。”沈妤安说道,担心现在溺爱放纵,以后养歪了不好管教。 冥沧御眸色微暗,“你是因为前世,他不在身边,所以溺爱他?” “嗯。”沈妤安神色几分低落,“怪我,受姜秉月蒙蔽,在生产当日,儿子被人抱走,姜秉月弄了个女婴养在我膝下。也不知道孩子被她带去了哪里,她恨我,总归不会善待我的孩子。” “别自责,你也不愿意的,咱们的儿子,幼时确实吃了一些苦头,后来也还好。” 沈妤安疑惑地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冥沧御神色复杂,“本王恢复了所有的记忆,其中包括前世,关于我们孩子的记忆。” “你前世就见过孩子了?” “嗯,冥殇绝让人调查玄医后人,得知你还活着,并得知你生了一个孩子。” “他当时很愤怒,觉得……血统被玷污了。” 说这话的时候,冥沧御声音低了下去,明显心虚。 沈妤安给了他一个凉凉的眼神,“继续说。” 冥沧御轻咳一声,“当时吧,觉得受到了侮辱,就想杀了你和孩子。” “后来找上了养在叶家的那个孩子,只一眼,冥殇绝就断定了,那不是他的血脉。” “冥殇绝亲自调查,查到孩子被皇家暗卫队圈养。” “姜秉月找了无数高手教导星儿武功,目的是将他培养成死士,让他将来替小太子出生入死。” 沈妤安脸色紧绷着,冷冷道,“她可真阴险!算计利用了我还不算,还想让我的儿子替她儿子卖命!星儿那时候多大了?” “跟现在差不多,有六岁了,没有学文,大字不识,小小年纪,拳脚功夫已经很厉害了。” “冥殇绝本欲杀了他,见了人之后,改了主意,将他带回了须弥神山放养。” 沈妤安皱眉,“放养?” “就是不管他,任由他自生自灭。” 沈妤安脸色难看,讥笑,冷冷地盯着冥沧御,“你可真做得出来!” “那个时候,对孩子没感情嘛。”冥沧御解释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冥殇绝的性子,他能不杀孩子,已经是仁慈了。” “然后呢?”沈妤安问。 第176章 终成眷属 “星儿年纪虽小,却聪慧,无人管束,反倒是让他放飞了自我,成了须弥神山小有名气的小混混。” “他与冥殇绝长得很像,他无数次主动找到冥殇绝,问他是不是他的父亲,冥殇绝否认了。” “再后来,竹知意死了,冥殇绝发疯,星儿联合须弥神山所有修行者对抗他。” “虽然是放养,但他始终没有养歪,有着一腔正义。” “虽然吃了不少苦头,但结果不算太糟糕,都敢和冥殇绝对抗。” 沈妤安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知道关于儿子前世的经历,一下安了心。 她一直担心前世儿子被姜秉月害得很惨,即使已经过去了,还是担心害怕着,也很是愧疚。 “还有一件事,其实姜秉月就是当初意外闯入轮回镜的那一缕阴魂。”冥沧御沉声道。 沈妤安意外,“她竟然是从地府逃到人间的?” “这件事,其实冥王早就查到了,只是不肯告诉冥殇绝。” “前世,冥殇绝启动轮回镜,时间只能回到那缕阴魂闯入轮回镜的时间点。” “冥殇绝在冥王的多番警告下,为着竹知意的安危着想,承诺不参与阳间事,冥王这才将那缕阴魂的身份告诉他。” “那缕阴魂,乃是异世之魂,意外闯入轮回镜,成了西元国姚家的小姐姚琴,后又占据了自己的女儿的身体,成了姜秉月,坏事做尽。” “今生,她不仅夺舍姜秉月,还夺舍了温家小姐和假公主金凤。” 沈妤安皱着眉,“她一个阴魂,跑到人间做乱,冥王就不管吗?就制不了她吗?” 当下姚琴占据金凤的身体,成了活死人,她让人看管着,不敢让她死,担心她死后又一次夺舍她人,不想让她逃了。 “并非不管,也并非管不了,而是时间总不对。 那阴魂极为狡猾,她总能及时夺舍她人,并没能让魂魄离身太久,只要她占据她人身体,有阳气护体,阴差就找不到她。 就算被找到,因着她已经是活生生的人,并不能强行勾魂。 蒋文也是费了很长时间,才将她找到,找到之后,暂时并不能将她如何。 只有等她死了,入了地府,才能够审判她的罪行。” “若她能够一直夺舍活下来,岂不是能够永不入地府?”沈妤安反问。 “看起来是这样,不过本王觉着,这些都是蒋文的借口。 蒋文可是冥王,他让谁三更死,谁能活到五更? 前世估摸着是一开始没找到,后来找到了无心抓捕。 今生估摸着是想利用那阴魂害死沈淮之,再利用沈淮之迫使你觉醒玄医血脉,救回竹知意,以此算计我的性命。” 冥沧御脸色难看,“蒋文不是个好东西!” 沈妤安不予置评,“冥王怎么考虑的,不重要了,当下,愁的是怎么处置占据金凤身体的阴魂。” “可以找得道高僧讨几张符咒,将她死了之后,用符咒暂时困住她的魂,让她无法夺舍她人,等鬼差到来将她抓走。” “是个办法,等回门日过后就实施。” 夫妻两个交谈,完全没有避着假竹知意。 假竹知意立在一旁扇着扇子,始终木着一张脸。 * 竹知意瞎跑,不知不觉到了水榭,入了凉亭,吹着凉风,勉强压下了脸上的燥热。 有些懊恼,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竟然被沈妤安几句话闹得落荒而逃。 后方脚步声传来,竹知意扭头看去,见是沈淮之,脸上又一次染上了红霞,内心不自在。 本不该如此紧张,可她控制不住。 当下面对的不是那个她熟悉的未婚夫迟南风,而是迟南风的转世,熟悉而陌生。 沈淮之也是紧张难为情的,冲着竹知意傻笑,“那个……妹妹向来喜欢开玩笑,她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说完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他想说的不是这个呀! “没关系的,我没放在心上。”竹知意柔声说道,目光盯着脚尖,不与沈淮之对视。 沈淮之内心失望失落,他希望她放在心上啊,“你……我……”深吸了口气,“我喜欢你,可以嫁给我吗?” “啊?”竹知意刷地一下抬头,满脸诧异。 沈淮之脸通红,心砰砰直跳,好想逃,忍住了,他堂堂八尺男儿,可不能怂,“我……” 拱手,深深鞠了一躬,“竹姑娘,在下心悦于你!想聘娶竹姑娘为妻!托付中馈!衍嗣绵延!终老一生!还望竹姑娘好生考虑!给在下一个机会!” 竹知意双颊滚烫,下意识咬唇,眉眼间皆是喜色,含羞带怯,声音小小,“嗯。” 沈淮之恍惚听到她应下了,又恍惚没听到,不太确定,“你可愿意?” 竹知意点头,又“嗯”了一声。 沈淮之欣喜,松了口气,咧嘴一笑,“真的?” 竹知意羞恼,嗔了沈淮之一眼,“我都答应两遍了,你还问,故意的是不是?” “不是,我只是……不敢相信。”沈淮之憨笑,“没有故意。” 竹知意眸中含笑,粉面含春,害羞地看向别处,唇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下去。 她之前听了冥沧御一番话,还苦恼着该如何追求他,结果他先开口了。 “那我以后,叫你知意?”沈淮之试探着道。 竹知意羞涩应下,“嗯,淮之。” 她声音柔柔的,“淮之”两个字听得沈淮之浑身酥麻。 沈淮之从不知道他的名字那么好听,耳根又红了,笑意溢出眼眶,“那个,以后就不住在北翼王府了吧?和我回平西侯府?” 竹知意埋下头,“好。” “那我们回家?” “好。” 沈淮之内心感慨,她好乖呀!好可爱! “回家我就禀明爹娘,然后开始筹备婚事。” “这就准备成亲了?会不会太快了?” “不是现在就成婚,我只是让爹娘先准备着,等一切安排妥当,估摸得半年以后,那时候成亲,应该正合适。 如果你还是觉得太快了的话,成亲的日子可以往后推一推,先把婚约定下。” 竹知意想了想,“先听听长辈的意见,再做打算。” 沈淮之笑看着她,“好,我听你的。” 第177章 鬼差到来 竹知意跟着沈淮之回府,沈妤安就知道两人好事将近了,替他们感到高兴。 新婚三日回门后,沈妤安就开始着手处理异世阴魂的事情。 先找护国寺慈济和尚讨要了几张符咒,贴满关押“金凤”的屋子,后亲手杀了昏迷的“金凤”。 肉体死亡,魂魄离体。 沈妤安见到了阴魂最真实的模样,一张年轻清秀的面庞,看起来约莫二十来岁。 阴魂欲逃离,被墙壁上符咒反射的金光弹到地上,很是狼狈。 她凌厉的眼神盯着沈妤安,“你想怎么样?” 沈妤安面无表情,“不想怎么样,只想等着鬼差到来,送你下地狱罢了。” 阴魂罕见慌了,满脸恐惧,魂体颤抖,“不,我不要去地府,我不去……” “这可由不得你!” “沈妤安,你折磨过我,又杀了我,前世之仇该报了,为什么连我的魂魄都不肯放过?” “我看你是脑子不好,前世害了我全家,你一条命就能够赎罪了?” “可今生你的家人都好好的!你什么都没有失去不是吗?” 沈妤安冷笑,“没有失去是因为这一世我赢了,并不是因为你的仁慈。你不曾放过我,我又为何要放过你?不要做无畏地争辩,地狱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阴魂眼神发狠,五官狰狞扭曲,忽然冲着沈妤安袭来,快速窜进了沈妤安的身体里。 沈妤安心神一凛,闭上了眼睛,仅一瞬,就用灵力将阴魂逼出了体外。 阴魂倒在地上,魂体忽明忽暗,明显比之前虚弱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妤安,“怎么会……” 她身体里竟然有股强大的力量,轻易就伤了她。 “我身体里有灵力,属阳,而你是阴魂,想夺舍我,是自寻死路!” 阴魂不甘心,“不!我不能去地府,我告诉你你前世儿子的下落,你放过我好不好?” “不必了,我没兴趣知道。” 阴魂莫可奈何,蜷缩在地上嘤嘤哭泣,“我不是故意要害你的,是你爹娘害我在先,是他们……我也想好好做人,可这老天爷对我何其不公?” “我本是异世之魂,从地府来到阳间,成了姚家小姐。我爱慕你父亲,他也表示喜欢我,我姚家尽心尽力的帮他,我幻想着嫁给他。” “可你父亲弃姚家不顾,眼睁睁看着我姚家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眼睁睁看着我被充入青楼。” “他本可以救我于水火,就算不把我弄出青楼,也可以下令不许人染指我,可他袖手旁观。” “我那么爱他,他却放任别的男人糟蹋我。” “我在青楼,被各种各样的男人欺辱玩弄,他却美人在怀,逍遥自在,我如何能不恨?” “我报复你娘,报复你,又有什么错?” 沈妤安冷眸睨着她,“你要报仇找西元皇,我和我娘何其无辜!” “你们怎么会无辜?你娘是他最爱的女人,你是他最爱女人的孩子!伤他最重要的人,就是报复!” “最爱?最重要?多么可笑!若真爱,我娘不会大着肚子被人追杀!若真爱,就不会将我是玄医后人的身份公告天下!” 阴魂蹙起了眉头,她之前被困在金凤的身体里,昏迷没了意识,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沈妤安好心的给她解惑,将发生的一切告诉她,包括西元皇之死。 “你竟然杀了你的亲生父亲?”阴魂难以置信。 “他不将我当做女儿,我自然没必要认他做父亲!” 西元皇死前留下的信,她至今没有看。 从西元皇将她的身世公告天下,召集诸国逼她现身的时候,她对他就不会有一丝仁慈。 什么血脉亲情,他不重视,她自然不会在意半分。 “你不愧是他的女儿,跟他一样冷血!” “彼此彼此!你不也一样,为了活着,连自己亲生女儿的身体也要占据!” 阴魂一时无话可说。 这世间,并非所有的父母都爱儿女。 很快,黑白无常前来。 见了沈妤安,恭敬拱手,“沈姑娘!” 沈妤安回以一礼,“见过两位大哥!” “冥王早就想抓这阴魂入地府审判,苦于她占据人身,换具身体就找不到了,这次多亏了沈姑娘帮忙!” 客气话,沈妤安听一听,并不当真,“劳烦两位大哥将这阴魂带走吧!省得她继续为祸世间!” 锁魂链精准地将阴魂锁住。 阴魂被带走,等待她的将是无边地狱。 沈妤安了却一桩事,彻底松了口气。 她和“姜秉月”之间的恩恩怨怨,总算是彻底结束了。 时间匆匆,半年过去。 沈淮之和竹知意正式大婚。 而沈妤安也怀上了二胎。 假竹知意最终去找了竹知意,让竹知意收回了不属于她的一滴血,恢复了本来面。 她面对的,是一张陌生清秀的面庞。 她从出生起就是竹知意的替身,从未真正做过自己。 在恢复真实面容的那一刻,才算是做回了自己。 她长得远不如竹知意。 她改名竹岚,向冥沧御告辞之后,离开了北翼王府。 皇帝依旧属意冥沧御做皇帝,奈何冥沧御始终无心皇位。 太子和其他皇子,没一个让皇帝满意的。 皇帝为此忧心。 某天,见着愉快玩耍,无忧无虑的沈星回,皇帝羡慕了,他曾经也这么快乐过。 出于对皇孙的爱,皇帝让人将沈星回扣在了宫里,请太傅严加管教,势必要培养出一个合格的皇位继承人。 冥沧御和沈妤安两个虽然心疼儿子,但皇帝只要不打扰他们,一切都好说。 有人帮着管儿子,他们也乐得自在。 面对沈星回的求救诉苦,他们只让他自求多福。 沈星回怨念颇多,他的自由,他的快乐……远去了。 不久后,沈妤安生产。 生产当天,撕心裂肺的叫声听得冥沧御心惊胆颤,在外头来回踱步,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会这么痛苦?竹知意不是神医吗?就没有办法吗?” “女人生子就没有轻松的,尤其这一胎怀了两个,双倍痛苦。” 侯夫人裴氏忧心忡忡,双手合十,“菩萨保佑!保佑我女儿平平安安的!” 第178章 幼帝跑路 冥沧御揪心。 一旁沈淮之听了裴氏的话,一颗心也揪着,既担心正在生产的妹妹,又担心已经怀孕三个月的竹知意。 痛了将近一个时辰,沈妤安才平安顺利地生下孩子。 虽然是第二次生产,但因着怀了两个,并不比第一次生孩子的时候轻松。 生完,感觉命都去了半条。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是对双胞胎千金!” 冥沧御顾不得女儿,直奔沈妤安,满脸焦急,“还好吧?生孩子太可怕了,以后都不生了!” 沈妤安虚弱地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回头我给你配副药,绝了你的生育能力,省得我还得喝避子汤。” 男人可真是安逸,不用怀,不用生,不用承受生完孩子身体上的各种损害,爽完就坐等当爹。 生完孩子,真心羡慕嫉妒恨冥沧御一百次。 “好好好,本王喝绝子汤,再不让你遭罪了。”冥沧御连忙应声。 一旁的产婆表情皲裂,她听见了什么? 沈妤安平安生下一对双胞胎闺女,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唯有沈星回,感觉遭受了一万点暴击。 怎么生的不是弟弟呢?为什么是妹妹呢? 弟弟可以送到皇宫和他一起读书,一起受罪,为什么生下的是妹妹? 时间匆匆,晃眼六年过去。 皇帝驾崩,传位给了十三岁的沈星回,也就是冥回。 沈星回登基,给几位叔伯都封了亲王,给他们挑了相对偏远清冷的地界做了封地,将人都给打发出京了。 冥沧御和沈妤安成了太上皇和太后,入住了皇宫。 两人的女儿,一个叫做冥子衿,一个叫做冥青悠,被册封为公主。 位高权重,又不理事,做太后简直是沈妤安的梦想生活。 可惜好景不长,沈星回刚当了半个月的皇帝,就跑路了。 美其名曰去探望刚生下三胎的舅妈,结果人一去不复返了,跑得不留一丝痕迹。 皇帝刚登基就跑路,简直是千古奇闻,气得冥沧御和沈妤安心肝疼,当即派人去追。 彼时的沈星回,蓬头垢面,穿着破衣破鞋,拿着一个破碗,坐在城门外头讨饭。 眼看着城门关闭封锁,眼看着军队进进出出,无一人发现他,他只觉得爽。 他半点都不想当皇帝,丁点自由都没有。 以前做皇孙的时候,只需要习武习文,偶尔跟着皇爷爷听政,现在当了皇帝,每天一堆破折子,繁琐的事物一堆接着一堆。 凭什么他父皇母后和皇妹轻轻松松快快乐乐的,就只有他需要吃这份苦? 他想要六岁之前的快乐! 军队找了沈星回半个月,结果没能将人找到。 冥沧御被迫处理堆积如山的奏折,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时不时一声怒吼,“那臭小子还没找到吗?” “回太上皇,尚未!” 冥沧御郁闷,他也想跑路了,他逍遥了几十年,怎么就被困在皇宫了呢? 沈妤安端了鸡汤前来,说道,“累吧?想想星儿也才十三岁,把这么重的担子交给他,他也是很累的,难怪会跑路。” 冥沧御眼神幽幽,“你就心疼儿子不心疼我?” 沈妤安心说,我谁都不心疼,反正累的又不是我。 先皇在世时候,有考虑过让二皇子和七皇子其中之一做皇帝,她没有让冥沧御表态,实则心里是不乐意的。 她前世吃了太多苦头,深知权势的重要。 他们做皇帝,意味着她以后在他们跟前得矮一头,她不想屈居人下。 当时就差劝冥沧御做皇帝了。 后来先皇盯上了她儿子,她默认了。 享受了权势带来的好处,付出一些辛劳也是应该的。 笑着,“我怎么会不心疼你呢?你可是我夫君呢!比咱儿子都重要!” 这话冥沧御很是受用,批奏折的苦忽然也不算是苦了。 叹息一声,“可惜后来生的是两个公主,不然的话,可以揪过来跟着一起批奏折。” “就算生的是儿子,也才六岁,哪里批得了奏折?” “也是!”冥沧御又是一声叹息,拿起了一道折子,皱起了眉头,“朝臣提议选秀,你怎么看?” “能怎么看?驳回去!星儿才十三岁,选秀之事尚早!怎么着也得等到十六岁以后!” * 沈星回一路“乞讨”,从京城到了江南,一路游玩,到了滨州,如同脱缰的野马,奔向自由之后,彻底放飞了。 好吃的,好玩的,全都不放过,还结识了几个朋友,都是当地有名的纨绔子弟。 一个是邵家邵谦,一个是裴家裴旭,一个是简家简书,还有一个,是温家温远航。 邵谦,裴旭,和简书,皆出身官宦之家,也就温远航,家里经商的。 大家都喜欢吃,喜欢玩。可以说是志同道合。 简书十五岁,喜欢赌钱,十赌九输,外号善财童子。 邵谦十四,喜夸夸其谈,吹嘘自身,不懂得什么是谦虚。 裴旭十三,是个书生,却不喜文墨,会些拳脚功夫,总想着闯荡江湖。 温远航十五岁,家里有钱,出手大方,出了名的冤大头。 三人是在赌坊认识的。 彼时沈星回第一次进赌坊“长见识”,凭着高超的武艺看穿了庄家的出千手法,用计谋赢得了上万两银子。 赢了钱,没能顺利离开,与赌坊的打手交战了。 他一人对战几十个打手,将人全给打趴下了,就这样,温远航四人主动与他结识,请他吃饭,几人成了朋友。 “相逢即是有缘,能结识沈兄,是裴某的福气,我敬沈兄!”裴旭豪气地喝了半碗酒,猛咳了两声,脸通红,“正巧家中老祖宗明儿九十大寿,特邀沈兄一同赴宴。” 沈星回难得有朋友,拍了拍裴旭的肩膀,“好说!你我同龄!有同样的志向!你家老祖宗大寿,做兄弟的必须前往祝贺!” “好兄弟!我再敬你一杯!” “还有我们!” 几人喝了几坛子酒,一个个醉醺醺的,直接在酒楼睡了一晚。 睡到大中午起来,裴旭打了个喷嚏,一看时间,按叫糟糕,“糟了!老祖宗的生辰!要被骂死了!” 第179章 前往赴宴 沈星回等人陆续醒来,看到了裴旭苦哈哈的脸。 “兄弟们,咱们各回各家,宴会上见哈!” 裴旭慌忙爬起,又冲着温远航交待,“远航兄,你先带沈兄回去,给他买身衣裳,拾掇一番,然后一起来我家,兄弟先走一步了!” 说完夺门而出。 温远航揉着发疼的太阳穴,“头好痛,若非是裴旭家老祖宗,这寿宴不去也罢,小爷想回家睡觉。” 睡了一晚上地板,浑身都疼。 “可不就是,好想回家睡觉。” 邵谦和简书两个都蔫蔫的,一人顶着两个黑眼圈。 相比之下,沈星回状态稍微好一些,虽然衣服皱巴巴的,脸色也稍差,但依旧气质卓绝。 几人磨蹭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起身,各回各家。 沈星回跟着温远航去了温家,沐浴之后,换上了新衣。 然后跟着温家一家子前往裴府赴宴。 温家家主温少庭,见沈星回第一眼就愣了,盯着打量了会儿,扬起了笑脸,“沈公子气度不凡,不像滨州人士。” “父亲,沈兄弟是京城人士。”温远航说道。 “难怪了,一看就出自显贵之家!” 沈星回心中警惕,他总觉得温家家主看他的眼神别有深意,就好像认识一样。 可他明显不认识他。 温少庭招呼着一家人上马车,没有过多理会沈星回。 沈星回觉得自己多心了。 他来的是滨州,从未踏足的滨州,这里不应该有人认识他。 下午申时,一行人到了裴家。 裴家几位公子在门口招待宾客,其中就包括裴旭。 裴旭一见沈星回,忙迎了上来,“沈兄,我等你半天了,可算是来了。” 沈星回武艺高强,这可是他闯荡江湖的好搭档,他得抱紧这根金大腿。 “裴旭你小子,眼里只看得见沈兄是吧?” 一旁温远航一脸不满。 “怎么会?”裴旭笑着招呼他,“快快快,都跟着我入府!” 温远航可是他的钱袋子,闯荡江湖怎么可以不带钱袋子呢?他们三人必须绑死! 裴旭领着沈星回和温远航入府,至于温少庭等人,自有其他人招待。 一入裴府,沈星回震惊了,来的宾客太多了,举目望去,人山人海。 他都怀疑,整个滨州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来了。 “我只当你是个纨绔,没想到,你家看起来很有底蕴啊。”沈星回压低声音道。 裴旭一脸自豪,“孤陋寡闻了吧?我跟你说,我家不仅是书香门第,百年望族,还是皇亲国戚呢!” 沈星回愣了,“皇亲国戚?” “是啊,我祖父可是当今太后的亲舅舅!我家老祖宗可是当今太后的亲外祖母!” 沈星回表情僵住,快要裂开了,他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太后给我祖父传了信,说是让祖母好生教养家中孙女,有意让我几个妹妹三年后入京选秀呢。” 沈星回转身即走。 裴旭莫名其妙,“你去哪儿?”快步上前,拉住沈星回,“你怎么了?” 沈星回僵笑,“忽然想起有点急事。” “有急事也不能走!”裴旭紧紧地拽住他,面色严肃,“我家老祖宗九十大寿!我诚意相邀!你不能不给面子!再说了,我跟你说,你若走了,你会后悔的!” 说着,神神秘秘地凑近沈星回,“太后娘娘要亲自来道贺呢!” 沈星回:你看我笑得出来吗? 他躲躲藏藏几个月,怎么就自投罗网了呢? 不行!他必须走! 一脸焦急道,“我真的有急事!就是……哎呀!我跟你直说吧!我是偷偷跑出家门的!来了你家,才发现,我娘也会来,若被她抓回去,我以后就不能跑出来了!” 裴旭一听,那还得了?沈兄若被抓回家,还怎么和他一起闯荡江湖?绝对不能被抓! 可他也不能让沈兄走啊! 他还没问出他的住址,走了,以后找不到该怎么办? 略微思索,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来都来了,好歹见见太后娘娘长什么样。这样,你告诉我你娘是哪一位,我带你躲着点,不露头。” 沈星回欲哭无泪,他娘是太后啊!他打死也想不到裴家会是皇亲!他打小就不知道有这门亲戚。 “我得走,我娘很可怕的,被她瞧见,我会失去自由的。” “沈兄,你不像是这么胆小的人呀!” “沈兄,咱们男子汉,不能太胆小!”温远航严肃道,“就听裴兄的!到时候你娘出现了,我们都挡着你!不让你被发现!” 沈星回后悔结交兄弟了,无奈道,“我真的得走,我不能冒险,若被我娘发现,我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们了。” 裴旭和温远航皱眉,这么严重? 邵谦和简书走了来,“你们在说什么?” “沈兄有急事,说是要离开。”裴旭说道。 “什么急事?非得这个时候走吗?听闻太后娘娘会来参加裴老太君的寿辰呢,裴家家主亲口说的。” 裴旭面露喜色,“沈兄,我没骗你吧?之前我就听说了,不过因着太后娘娘还没来,我家也就没将消息放出去。现在我祖父亲口放了消息,也就是说,太后娘娘已经到了滨州,很快就会到我府上了。” 沈星回只觉得绝望,“带我去你家后门,我从后门离开。” 走前门,别正好撞上。 “走什么后门呀?太后娘娘驾临滨州,不见一面就走,岂不遗憾?” 裴旭紧紧地拽着沈星回,“太后娘娘驾临,你娘若真的来了我家,看见了你,她也顾不上你,更不可能当众抓你。” “沈兄的娘会来?” “沈兄家和裴家也有渊源?” 邵谦和简书一脸疑惑。 沈星回心中郁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只想赶紧离开,敷衍道,“确实有些渊源。” “什么渊源?说来听听。” “我真的得走,回头再说。”沈星回用力扒拉开裴旭的手,“兄弟!快找个人给我带路,带我去后门!我真的很着急!” 裴旭无奈,不好强人所难,“算了,我亲自带你去吧。” “太后娘娘驾到!” 一瞬间,哗啦啦跪了一地人。 裴旭回过神,忙拉着沈星回跪下。 第180章 未来皇后? 沈星回彻底绝望,头埋得极低,只希望母后不要看见他。 “臣/草民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沈妤安是和裴氏一起来的,母女两个忙将跪地的沈家老太君扶了起来。 “外祖母快快请起!安儿怎能让您行礼?” “君臣之礼不可废!” 沈妤安有些无奈,看向一旁跪着的众人,“都平身吧!” “谢太后娘娘千岁!” 等人都起来了,她挨着唤道,“大舅舅!二舅舅!三舅舅!小舅舅!几位舅母!” 已经很多年没见了。 这次来,一则替外祖母贺生辰,二则也是想相看相看,替儿子选个媳妇。 “多年未见,娘娘容颜依旧。”裴家大老爷感叹道。 传闻玄医后人容颜不老,竟然是真的。 沈妤安笑笑,“还是老了一些的。” 虽然是她故意化妆化老的。 “孩子们呢?都叫来让哀家认一认。” 裴家子弟纷纷上前。 裴旭站得有些远,跟前站满了人,嚷了一声,“麻烦都让一下!” 原本安静的前院,他突然出声,众人的目光下意识看向他。 沈妤安也看了过来,正巧看到了弓着身子,扭过头,准备悄摸离开的沈星回。 仅是一个背影她就认出了人,很是诧异,“皇帝!” 裴氏也很是诧异,皇帝怎么会出现在裴家? 沈星回身子一僵,当即想把裴旭大卸八块。 皇帝?皇上也来了? 众人的目光顺着沈妤安所看的方向,一通搜寻。 沈星回避无可避,只得认命,转身走向沈妤安,恭敬行礼,“儿臣参见母后!见过外祖母!” 众人震惊过后,哗啦啦又跪了一地。 “臣/草民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裴旭,温远航,邵谦,简书,一个个全傻了,他们刚结识的兄弟怎么成了皇帝? 裴老太君本欲行礼,被沈妤安扶住了,“皇帝!来拜见曾外祖母!” 沈星回顺从地上前,恭敬行礼,“拜见曾外祖母!” 裴老太君忙去扶他,有些无措,她何德何能能让皇帝行礼呀。 沈妤安拍了拍老人家的手背,以示安抚。 前世,沈家出事,外祖母悲伤过度,早早就去世了,今生,老人家心情好,她又时常派人送些养生丸,老人家多活了十几年。 可毕竟年岁大了,也没多少日子了。 她这才和母亲来见一见,路途遥远,许是最后一面了。 一行人进了正厅。 沈妤安和沈星回身份尊贵,坐于主位,其余人依次落座。 先是认亲,将裴家的晚辈认了一圈,才正式入席。 宴会过后,好容易逃出京城的沈星回,被迫住进了裴家,喜提远房表妹九人,每天都有不同的表妹“送温暖”。 少年皇帝一心仗剑天涯,情情爱爱的,因着没开窍,完全不懂,只觉得表妹些都好烦。 在裴家住了半个月,离开时,沈妤安从裴家众多千金之中,挑了十一岁的裴家七小姐裴冉入宫陪伴太后圣驾。 沈星回则命裴旭入宫做天子伴读。 裴旭断他仗剑天涯路,他毁裴旭江湖梦。 既然是好兄弟,就该一起困在皇宫,不得自由。 至于简书,邵谦,还有温远航,沈星回命他们的长辈好生管教,势必让他们参加科考。 此后,三人的纨绔生涯自此断送,开始了苦逼的求学生涯。 裴冉入宫,被沈星回认定是沈妤安给他挑选的皇后,他不满终生大事被沈妤安安排,以至于很抵触。 他无法反抗沈妤安,却可以针对裴冉,鲜少给裴冉好脸色。 裴冉年幼,随沈妤安入宫时,沈妤安告诉她,让她入宫,主要是陪伴公主。 沈妤安已经点明她是公主玩伴,她对自身有了定位,并未想过自己会嫁与皇帝。 至少十一岁的她,并未由此想法。 入宫前,她对少年天子又敬又畏,还有些好奇,入宫后,因着天子处处针对她,她对皇帝有了认知,是个不好相处的人,也因此,尽可能避免与皇帝相处。 时光荏苒,晃眼两年半过去。 沈星回十六了,朝臣又一次提议选秀。 少年皇帝亲自驳回,他还小,弱冠以后才会考虑大婚事宜。 朝臣无可奈何,只得求到沈妤安跟前。 沈妤安委婉地驳了回去,表示皇帝叛逆,若逼急了,很可能会离宫出走。 朝臣只得按耐住性子等。 晃眼又是一年过去,裴冉十五了,出落得亭亭玉立,因着在宫里长大,接受了宫廷礼仪熏陶,举手投足一派贵女风范。 沈妤安很满意自己亲自培养出来的丫头,属意她做儿媳妇,可太子无意,裴冉似乎也无心,她不能强求。 “冉儿已经及笄,可有心仪之人?” 当着皇帝的面,沈妤安询问裴冉。 裴冉面颊绯红,“回太后娘娘,冉儿……没有。” “你年纪不小了,这夫婿该相看着了,京中权贵之家的子弟,你若有相中的,哀家替你做主。” “冉儿想陪着太后和公主,还不想嫁人。” “这话说得过早了,怕是将来,喜欢上了哪位郎君,哀家想拦都拦不住。”沈妤安打趣道。 裴冉脸通红,羞得不行。 沈星回懵了,裴冉不是母后替他培养的皇后吗? 沈妤安看向他,“皇帝年纪也不小了,这京中贵女,自己留意着,若是有喜欢的,提早定下。 不然,等到了不得不选秀的时候,就不能全凭你的心意了,倒是选了你不喜欢的,可别埋怨哀家。” 沈星回神色复杂,“儿臣还以为……” “哀家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沈星回和裴冉告退离开。 出了慈安宫,裴冉向沈星回行礼之后,匆匆离开。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沈星回又一次心情复杂。 他一直以为裴冉是母后给他定下的皇后,不满母后不问过他的意见就做主他的婚事,以至于总是针对裴冉。 只要见到裴冉,他就会挑刺,故意贬低她。 结果是他误会了。 母后没想让裴冉嫁给他,而裴冉似乎也没有嫁他的想法。 这才想起,以往裴冉每次见到他,都会找借口离开。 他心里还总嫌弃她上不得台面。 他这几年都做了些什么啊? 第181章 大结局 沈妤安是个行动派,特地举办了宴会,让世家妇人带儿子女儿进宫赴宴,并放出消息,要替裴冉择婿。 消息放出去,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光沈星回认定裴冉是沈妤安给他选定的皇后,京中所有世家都是如此认为的。 以至于,没有哪家儿郎敢肖想裴冉。 而今,沈妤安放话,不少人家纷纷动了心思。 不仅如此,沈妤安还着人去打听每一家公子的为人喜好,完全是丈母娘选女婿的标准。 裴冉也没闲着,也在认真地挑选夫婿。 难得太后对她用心,她自不会辜负太后的一番好意。 沈星回成了看客。 眼看着裴冉相看夫婿,眼看着她相中了,眼看着沈妤安欢欢喜喜地将裴冉嫁出去了。 他只觉得懵,还没反应过来呢,裴冉嫁人了。 谈不上后悔,就是有些不得劲,好比原本准备送给他的女人,忽然就不给他了。 人家嫁人了,他也就不关注了。 晃眼他二十了,及冠了,朝臣再提选秀之事。 他一拖再拖,拖到了二十一岁,躲不过去了。 以劳民伤财为由,拒绝了大选,但同意在京城举行小选,让京中年满十三岁的闺女入宫参选。 彼时,沈淮之十四的女儿沈晴初风风火火地入宫去找沈妤安。 “姑姑,我不要参加选秀!” 彼时沈星回正在聆听沈妤安的“谆谆教诲”。 沈晴初入了慈安宫,委屈巴巴地扑进了沈妤安怀中,“姑姑,不让我参加选秀好不好?” 沈妤安笑得宠溺,“为什么不愿意?” “皇帝表哥大我七岁呢,年纪太大了,我还小,不想嫁人,尤其不想嫁给皇帝表哥。” 沈星回:他还活着呢,这种话,能别当着他的面说吗? “除了你表哥年纪大,还有其他不想嫁的原因吗?”沈妤安柔声问。 相比裴冉,其实她更喜欢的是晴初,毕竟是她哥哥和竹知意的女儿。 只是小丫头年纪太小了,她当初完全没打过她的主意。 后来儿子一直拖着不肯选秀,一直拖到了二十一岁,她的小侄女也长大了。 “表哥太凶了,他总是凶我,凶子衿和青悠。” “那是因为你们犯错,小小年纪,女扮男装混迹市井,朕不约束着,万一遇到危险了怎么办?”沈星回没好气道。 沈晴初撅着小嘴,“反正我不嫁给你!” 沈星回本想说,他也没想娶,忽然想逗逗小丫头,“你想不嫁就能不嫁?朕若要娶,你不嫁也得嫁!” 沈晴初咬唇,委屈巴巴地看向沈妤安,“姑姑。” “晴初呀,皇上颁布了选秀圣旨,京城七品以上大臣的女儿都得送进宫参远,不好让你成为例外。这样,你参选,到时候,哀家让你落选。” “那若是皇帝表哥非要选我呢?” “那哀家给你准备马车,方便你跑路,你不想嫁,没人能强迫你。” 沈晴初瞬间笑弯了眼,“谢谢姑姑!”转头冲着沈星回吐舌头做鬼脸,一脸得意。 沈星回好气又好笑,他把她当做妹妹,又不会真想娶她。 只可惜,打脸来得太快了。 礼部筹备了将近半年,选秀正式举办。 沈星回认真选了一圈,硬是没选出让他中意的。 想到要让一个不喜欢的女子占据皇后之位,他心里就难受,选秀进行了三个月,淘汰了大部分人,留下了二十个,其中包括沈晴初。 他需要从中选定皇后和四名后妃。 除了已经及笄的沈晴初,其他人对他而言是陌生的,也是非常不喜欢的。 一眼看过去,他想跑路。 “皇帝!”沈妤安催促。 沈星回压力山大,他好难,不想当皇帝,被迫当皇帝,不想娶妻,被迫娶妻。 沈星回执笔,在桌上的木牌上写下一个名字,起身即走。 沈妤安让宫人拿过来,一看忍不住笑了,转头将木牌递给了冥沧御。 冥沧御看完,吩咐太监去宣旨。 沈晴初被册封为皇后。 其余人,遣散出宫。 沈晴初傻眼了,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 沈妤安按照承诺,给沈晴初准备了马车,让她如果想跑路,随时可以。 封后圣旨下达的第二天,沈晴初跑了,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未来皇后跑路了。 沈星回只觉得自己脸上挨了巴掌,他好容易下定决心选了沈晴初,结果她真跑了,真的敢! 丢了大脸的皇帝,留下书信跑了,美其名曰,要亲自把皇后抓回来。 所有人没有想到的,皇帝一入不复返。 说是抓皇后,一个月,三个月,半年,都不见他回来。 彼时,两位公主冥子衿和冥青悠,正带着沈晴初游山玩水,沈星回默默跟着她们。 两位公主比沈晴初还年长一岁,已经是适婚之龄,压根没想过嫁人。 两年后,沈晴初开了窍,和沈星回在朝夕相处之中,生出了感情,两人回京成亲。 两位公主也各自找到了所爱。 帝后大婚后,沈星回带着沈晴初回门,然后,带着皇后跑路了。 朝堂上的一堆破事,又一次留给了冥沧御。 冥沧御习惯不了一点,臭着一张脸。 “儿子新婚燕尔,就让他玩一玩嘛。”沈妤安说道。 “上次说是去追未来皇后,两年才回来,这次,谁知道会去多久!身为一国之君,丁点都不负责任!” 沈妤安:“你可以学先皇,将来努力培养孙子,等孙子有能耐了,这朝堂之事就可以理所当然丢给儿子孙子了。” “太费劲了,培养还没出生的孙子,还不如把儿子抓回来!” 沈妤安失笑,“不用抓,等儿媳妇怀孕,他们自己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们也跑路。” “就这么办!” 儿女都大了,他们也该潇洒一些,彻底放手,浪迹江湖了。 培养孙子孙女什么的,想想都累。 半年后,沈星回带着怀孕的沈晴初回宫了。 沈晴初生了个小太子,满月宴过后,沈妤安和冥沧御留下一封信,离宫了。 他们一起走过山南水北,走过无数过春秋四季。 晃眼几十年过去,冥沧御临终前,拉着沈妤安的手询问,“当年,你我相遇,你口中呼唤的那位师兄,是谁?” 沈妤安哭笑不得,“这事儿你竟是记了一辈子。” “九岁那年,初入隐山,得见一少年,背影风华绝代,不曾看见长相,却无意间将人记在了心里。” “与你相识,迷糊间,觉得见到了那少年,下意识唤了师兄,向你求救。” 冥沧御笑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