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病弱少年的白月光》 第1页 [穿越重生] 《成为病弱少年的白月光》作者：星光遥【完结】 简介： 本文隔日更，文案如下： 白珩自幼心脏不好，生命的最后两年，他遇到一个温柔的姐姐，从此苍白暗淡的生命中有了唯一的一束光。 死后，神问他：「你有什么心愿？」 白珩：「我想去见姐姐。」 再睁眼，白珩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他看到他的姐姐身着礼裙，站在订婚现场。 * 林溪乔车祸后陷入昏迷，昏迷期间她仿佛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是一间病房，还有一个苍白少年，醒来后，梦全忘了。 后来林溪乔订婚，未婚夫许嘉佑却没有出现，理由是她的私生女妹妹生了病需要他照顾。 林溪乔颜面扫地，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少年走向她，细长的眼睫轻颤，脸上泛着薄红：「姐姐，我可以娶你……」 * 许嘉佑收到了林溪乔发来的退婚简讯，他连忙赶去林家，却只见到一个陌生少年。 少年苍白的脸显出一丝病弱感，他嘴角轻轻抿起一抹笑，如恶魔般盯向许嘉佑，低声宣告：「姐姐现在是我的了。」 观前提示： 第1 、姐弟恋，年龄差五岁； 第2 、女主不喜欢未婚夫，甜/爽文/虐渣，sc，he。 内容标籤： 豪门世家 穿越时空 都市异闻 姐弟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溪乔，白珩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来到你的世界爱你 立意：爱与救赎 第1章 . 1 他的姐姐过得并不好。 酒店宴厅内，流光溢彩，人影绰绰。 宴厅中央的年轻女人身着红色曳尾裙，面容明艷精緻，身材纤细高挑，一身红裙衬得她气质愈发夺目出众。 今天是林溪乔和许嘉佑的订婚礼，林、许两家结亲，邀请了不少人，其中不乏z市的豪门名流。 只是临近中午，客人们几乎已经到齐，订婚礼眼看着就将开始，而男主角许嘉佑却迟迟没有出现。 许母一通又一通的电话打到儿子手机上，一直无人接听。 林溪乔作为这场宴会的女主角，站在一旁看着许母焦急地打电话，轻敛着眼，没有吭声。 宴厅里的客人们说说笑笑，林溪乔听着阵阵笑声，微微地出着神。 母亲夏姗与许母是好友，她出生后不久与许嘉佑的亲事就被定下，只是虽有这么一门亲事在，她与许嘉佑却并不怎么熟悉。 林溪乔记起曾经懵懂年幼时，孩子们都各有各的玩伴圈子，她几乎都是跟在表哥表姐屁股后面玩耍，偶尔遇到许嘉佑也鲜少和他说话，再后来，大概是高中时，许嘉佑出国，直到去年才回来。 这中间的近十年，她和许嘉佑都不曾有过任何联繫，也就是在几个月前，她车祸昏迷醒来后不久，母亲夏姗再次提起这门亲事，她才又记起许嘉佑。 她对许嘉佑没什么印象，更不要说有什么感情，当初的娃娃亲也仅仅只是父母间的口头约定，她没有必要去遵守。 林溪乔又想起她开口拒绝跟许嘉佑订婚时，夏姗脸上闪过的浓浓不悦，紧皱的眉头好像在诉说她就是个不懂事的女儿。 母亲认定的事从来不会允许她拒绝，她向来如此，任何事都要牢牢掌控在手中，包括女儿的婚姻。 可就算这样，林溪乔也没有跟夏姗争吵，她亲自去跟许嘉佑见了一面，打算和许嘉佑商量着让各自父母歇了这门心思。 本以为会很顺利，毕竟她与许嘉佑并不相熟，许嘉佑大约也不想和一个几乎陌生的女人结婚，谁知道对方却笑着说：「其实初中那时候我就很喜欢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许嘉佑长相俊朗温和，他说出这句话时，笑容温煦，语气真诚，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微光。 那之后，许嘉佑对她也算嘘寒暖，平日里电话、小礼物不断，她难免受到触动，对这门亲事渐渐地不再像最初那样抗拒牴触。 原本是想订婚以后再和许嘉佑慢慢发展感情，又想着这或许会是一场不错的联姻，没她想像中那么糟糕。 但从今天的情况看来，似乎是她想多了。 一旁，许母依旧打着电话，额上的细纹皱成一团：「今天这么重要的事，这孩子去哪儿了？怎么不接电话？」 「可能路上耽搁了，手机恰好又没带，还早呢别急，我们再等等。」夏姗笑着安慰，甚至贴心地找好了藉口。 许母与夏姗的说话声将林溪乔的思绪拉回现实，她敛了敛眸开口：「我来打吧。」 林溪乔找到许嘉佑的手机号拨过去，不出所料，连续两通都没有人接，顿了顿，她又第三次拨过去，响了十多秒后，这次竟然接通了。 手机里传来一声含煳不清的「餵」，声音沙哑，气息很轻，仿佛刚刚睡醒。 林溪乔红唇微抿。 她不动声色地挑起眉，又将免提打开，语气平静地问：「许嘉佑，你在哪儿？」 手机里静了一瞬，连原先微弱的唿吸声都听不见。 过了好一会儿，许嘉佑终于出声：「……乔乔？」 有些愣怔，有些茫然。 一旁，许母嘴唇微张，像有话要说，林溪乔抢在她之前开口：「今天我们订婚，你不会是忘了吧？」 许嘉佑像是终于反应过来，立刻就是数声道歉，语气焦急：「对不起我有事耽误了，我现在马上就赶回去，乔乔你一定要等我。」 第2页 那边窸窸窣窣的，大概是许嘉佑从床上爬了起来，动作很急，林溪乔却注意到许嘉佑刚刚说的是「回去」…… 林溪乔面色不变，语气放轻了些，仿佛丝毫没有因许嘉佑的迟到而生气，诱哄着：「你不要着急，慢慢来，我们都会等你的，你先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 大约是她轻缓低柔的语气安抚了许嘉佑的心，许嘉佑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我在……s市。」 许嘉佑话音刚落，林溪乔瞥见许母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大约她也不明白好好的订婚宴，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会跑去s市。 s市是z市的邻市，回来至少需要三四个小时。 从许嘉佑刚接电话时那明显像是刚睡醒的语气来看，他应该是昨天就去了s市，并且在那儿过了夜。 今天就是订婚礼，而许嘉佑前一天谁也没有告诉突然去了s市…… 林溪乔继续轻声问：「怎么去那儿了？」 许嘉佑支吾着，语焉不详：「一个朋友出了事，我去看望一下。」 林溪乔脑海中迅速闪过几个认识的目前正住在s市的人，很快就有了结果：「是轻晚吧，我听我爸说她昨天有一场手术要动，你去看望的人是她？」 手机里瞬间消声。 林溪乔知道自己猜对了。 过了很久，许嘉佑才发出声音：「乔乔，你听我解释……」 「你说，我听着。」林溪乔心不在焉地回了这么一句，开始思考该怎么取消这场订婚礼。 「轻晚她昨天动手术，你也知道她现在一个人在s市，身边没人陪着，我就去看望了一下她，本来打算晚上就赶回来，没想到一觉睡到现在。」许嘉佑解释着，「乔乔你别多想，我只是拿轻晚当妹妹看待，她毕竟叫我一声『哥』。」 林溪乔安静地听完，问：「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你只是拿轻晚当妹妹看待，昨天去s市之前，你大可以大大方方地和我或者叔叔阿姨说一声，但你为什么谁也没有告知？」 许嘉佑迟迟说不出话，林溪乔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没过几秒，许嘉佑立刻回拨过来，林溪乔当作没看见，没接。 她看向许家父母，没有给对方开口的机会，直接说：「叔叔阿姨，我和嘉佑大概不太合适，我们两家的亲事还是算了吧。」 刚刚免提一直开着，许嘉佑的每一句话许父许母都听得清清楚楚，而周围又站着不少客人，那些话自然也隐隐落入他们耳中。 林溪乔说得委婉，但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什么不合适，说到底还是许嘉佑太过分，为了一个私生女连自己的订婚礼都错过了。 林家的事知道的人不少，当年夏姗下嫁给林瑞远很是轰动了一阵，只不过曾经还算恩爱的夫妻早已貌合神离，如今仅仅维持着表面的名分而已。 几年前又突然蹦出个私生女，听说是林瑞远跟外面的女人生的，只比林溪乔小两岁，现在被安置在s市，也就是让许嘉佑错过自己订婚礼的人。 未婚夫错过订婚礼，林溪乔想要退婚，没有人会说林家一句不对，只是圈子里的婚姻大多数都名不副实，结亲为的只是各自的利益，有没有感情其实没什么所谓，既然许嘉佑在外面有女人，林溪乔大可以也给他戴绿帽子，各玩各的就是，没有谁会苛责林溪乔。 不过眼下林溪乔说出这样的话，言中之意就是想解除婚约，肯定是不想容忍许嘉佑这种行为。 大家纷纷看向许父许母，想看看他们会怎么说。 许父许母被这么多人注视着，心绪复杂不已，尤其是许母，儿子不顾订婚礼在即，跑去邻市看那个没名没分的私生女，将他们也闹了个没脸，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解除婚约这事她并不想答应，虽然林家家世远远比不上他们许家，但他们更看重的是夏家的背景，谁不知道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最疼的就是林溪乔这个外孙女，夏家现任当家人也将林溪乔这个外甥女捧在手心里宠着。 可儿子做的混帐事被这么多人听到了，想瞒也瞒不住，早知道就不该在宴厅里打电话。 许母一阵后悔，又很不悦，林溪乔行事太没有分寸了，她不过是跟嘉佑说几句话，怎么也不知道避开一些，反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还开着免提？ 心里面不高兴，但许母到底还是忍住了，温温和和开口道：「乔乔你别生气，今天这事确实是嘉佑做得不对，等他回来我跟他爸一定好好说他，你消消气，有什么事还可以再商量，不要意气用事。」 「你跟嘉佑的婚事是从小就定下的，这么些年我们一直拿你当儿媳妇看待。」许父也板着脸说，「我们许家只认你这个儿媳妇，嘉佑要是敢做对不起你的事我一定把他腿打断。」 林溪乔张了张唇想说什么，又听站在一旁的夏姗开口：「婚事不是儿戏，既然已经定下了，就不可能不作数。嘉佑的为人我清楚，我相信他跟林轻晚之间绝对没什么，他今天如果赶不回来，就先将订婚宴推迟，等以后重新挑个好日子订婚就行。」 许家摆出了态度，夏姗没有为自己女儿说话，反而站在了许家那边。 尽管早已猜到会是这样，林溪乔心中仍是不免生出一股烦躁，其实她早该习惯的，但夏姗的话还是让她冷静不了。 如果这话是别人说，林溪乔还能够不放在心上不去在意，但现在从自己亲生母亲口中听到，她只觉得是个笑话。 第3页 她抬眼往周围扫去，因为许嘉佑迟迟不到场，还不知晓其中缘由的一些客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而她的父亲——林瑞远，仿佛没有觉察到这些异状，依然站在人群中端着酒杯与人寒暄说笑。 这就是她的父母。 林溪乔沉默地敛起了眼，唇紧紧抿着。 宴厅忽然嘈杂起来，闹哄哄的。 「那是谁家的孩子？」 「怎么穿成这样就过来了？」 「不过长得可真好看。」 「……」 一句句低声的议论传到林溪乔耳中。 她心中疑惑，暂且压下那股烦躁，抬起眼顺着大家的视线看过去。 此时，宴厅的角落里正立着一道颀长清瘦的身影，面容苍白的少年身着蓝白色病号服，眉眼如画，气质清冷，惊艷了在场的许多客人。 周围窃窃私语起来。 林溪乔看过去时，正好与少年的视线在半空遥遥对上。 漆黑的眼如深潭般沉寂，却在视线对上的那一瞬，眼底似有微光轻晃，只是很快又平静下来，继续与她对视，久久不移开。 林溪乔心脏忽然就不受控制地重重一跳。 …… 「谁认识那孩子？」 「那地方刚刚还没有人的。」 「看他穿成那样，不会是从医院里过来的吧……」 「……」 一道道视线聚焦在那角落里，宴厅里的声音越来越大。 少年却仿佛没有听到这些议论，他立在那里，清瘦如秀竹，一动不动，遥遥望着宴厅中央那抹红色高挑的身影。 他想起刚刚听到的那些话，眼睫微敛。 他的姐姐……过得并不好。 第2章 . 2 「我愿意。」 沈雁是最后到场的几位客人之一，到了宴厅后，她和林、许两家打过招唿，就找到个人少的地方站着，跟认识的一位朋友说起了话。 有人看见沈雁，不禁惊讶，这些年沈雁深居简出，很少出席宴会，而且也没有听说沈雁跟林、许两家的谁有过来往。 上去打听，才知道沈雁是代表宋家前来出席订婚宴的。 沈雁的丈夫是宋家老二。 宋家是z市的地头蛇，早早扎根在z市，数百年风雨飘摇，只有宋家在z市的地位岿然不动，近一二十年来又不断扩展海内外业务，稳坐商界龙头老大的位置。 等周围的人散去，沈雁继续跟朋友说话。 随意聊了几句，朋友忽然问：「宋家还在找那个孩子？」 沈雁听到这句笑意渐渐淡去，眉眼间带上郁色，点了点头。 「这都十多年了吧？」 沈雁嘆气：「十二年了。」 十二年前大伯哥和大嫂的儿子遭绑架，警方前去营救时孩子已经被绑匪推入海中，搜救队当场在海中展开营救，奇怪的是，那孩子仿佛消失了一样，连尸体也没有寻到。 那海并不大，不可能连尸体也找不到，家里人怀疑绑匪撒了谎，并没有将孩子推入海中，这些年一直没有放弃找人。 受这件事打击最深的是大嫂，就在绑架案发生的前几天，大伯哥刚因病去世，突然间儿子也没了，大嫂受不住打击一下子病倒，这些年还是没有走出这阴影。 沈雁想到那个一直喊她「婶婶」的孩子，心中忽然就有些难受，他那么小，那年也不过才八岁。 其实她今天会代表宋家出席这场订婚宴，也是因为那件绑架案，当年一起被绑架的还有林家的千金，绑匪只想绑宋家孩子，林家千金是受了牵连。 林家千金比自己那侄子幸运一些，没被扔进海中，但肚子上却被深深捅了一刀，被警察救出来时浑身都是血，几乎快活不成，好在最后被救了回来。 绑匪招供，林家千金的那一刀是替自己的侄子受的，当时绑匪是想先杀了侄子再丢进海里，林家千金却硬是帮着挡了这一刀。 不管怎么说，宋家是愧对林家的。 宴厅忽然变得嘈杂起来。 沈雁抬头看过去，看到几步远外的角落里站着一个身穿病号服的奇怪少年。 而当她的视线落在少年那张苍白的脸上时，心勐地一震，少年左眼眼尾下长了一颗泪痣，细长的睫毛忽闪，泪痣仿佛也跟着轻轻地颤。 沈雁脑海里再一次浮现出记忆中那个小小男孩的脸。 夏日里，男孩仰着头乖巧地喊她「婶婶」，小脸白皙稚嫩，泪痣如黑曜石般嵌在眼角，破碎的阳光洒在脸上，像振翅欲飞的蝴蝶。 …… 周围吵嚷，林溪乔依然与少年对视着。 心跳渐渐平稳下来，她有些不明白自己刚刚是怎么了，那阵突然而来的心悸感，让她有些窒闷。 正要移开视线，忽然，对方扬起唇角朝她一笑，清冷感褪去，漆黑的眼底熠熠明亮，灿若星辰。 为什么会对自己笑？ 他好像是……认识自己。 可是林溪乔搜遍记忆也没有找到对方的影子。 但这一笑却好像一束阳光渐渐熨平了她皱褶的心，因了夏姗的话而生出的焦躁也在这一刻瞬间湮没在了心底。 林溪乔移开视线，没有再看少年，她的事情还没处理完。 许嘉佑人在s市，就算再快也要三个小时才能赶回来，许家不同意解除婚约，现在要么等着许嘉佑过来，要么重新选定日期订婚。 第4页 林溪乔两个都不想选。 不管许嘉佑与林轻晚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能发生今天这样的事，已经能看出许嘉佑的为人，想到许嘉佑那温煦的笑容，林溪乔眼中闪了闪。 或许从一开始没有坚持拒绝订婚就是个错误的选择，幸好走到这一步还有足够的退路。 「嘉佑还没过来？」一道和蔼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 林溪乔看过去，在酒店休息室里休息的舅舅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舅舅身后跟着表哥夏其非。 林溪乔还没说话，夏姗已经先笑着开口解释：「嘉佑有事耽搁了，现在还是中午，算算时间他下午就能赶过来，我们等等就是。」 舅舅夏杭面色不变，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让人看不出心思，夏其非却是勾起唇角满眼讥诮：「让这么多人等他一个倒是给他脸了，订婚这么重要的事他都能耽搁，等到结婚那天是不是直接不来了？」 夏杭瞥了儿子一眼：「瞎说什么？」 只是虽是这么说着，脸上却没有任何责怪的表情，甚至又看向林溪乔：「许嘉佑去哪儿了？告诉舅舅，舅舅给你做主。」 明明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却已经单方面认为是许嘉佑的错。 许母眼睛一闪，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林溪乔听了舅舅的话，心中一暖，不管母亲怎么对待自己，舅舅跟表哥他们都是向着自己的，不过暂且还不需要舅舅给她做主，今天的事本就是许家不占理。 她没有诉说许嘉佑的行径，直接提出：「我想解除婚约。」 刚一说完，夏姗就皱起了眉，连名带姓地喊出声：「林溪乔！」 这是夏姗生气的预兆。 「你闭嘴。」夏杭淡淡瞥了自己妹妹一眼，「让乔乔说完。」 林溪乔看向许父许母：「我和嘉佑虽然从小就认识，但彼此接触并不深，嘉佑他……应该也不喜欢我。好在我们两个现在还没有正式订婚，一切都还不算晚，趁今天客人们都在，解除婚约后正好可以跟他们说一声。」 许母还是那副笑：「乔乔你现在在气头上，不如等冷静下来再好好考虑考虑。」 林溪乔摇头：「不用考虑了，我是认真的。」 见林溪乔下定决心要解除婚约，许母表情微僵。 她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对待过？林溪乔凭什么？ 许母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住，嘴角的弧度渐渐收回，她看着面前的林溪乔，心中冷笑，林溪乔有哪一点配得上嘉佑？家世比不上他们许家，还是一副倒霉相。 林家发迹也不过才三十多年，林瑞远早年还有几分见识，将公司发展得不错，这些年却愈发不行了，夏姗更是个蠢货，好好的夏家公主不当，嫁给了林瑞远这种男人。 过去她跟夏姗确实是好友，但自从夏姗嫁给林瑞远后就已经让她瞧不上眼了，偏偏夏姗还把自己当成夏家的千金公主，永远摆着那副高傲的样子。 当年她不过随口提了一句结成娃娃亲，夏姗竟就当了真，一直记到了现在，如果不是看在夏家的面子上，她绝对不可能同意跟林家联姻。 再说林溪乔，小的时候被绑架差点丧命，去年又遇上车祸险些醒不过来，这些遭遇提起来就直让人皱眉，她註定就是个倒霉相，八字不祥，生意人最看重这些，除了他们许家还有谁愿意娶林溪乔？ 就林家这样的，林溪乔有什么底气提出解除婚约，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她以为她还能找到比嘉佑更优秀的男人？ 嘉佑是去看望了林轻晚没错，但他也解释了他跟林轻晚之间没什么，连这种事情都忍耐不了，有什么资格做许家的儿媳妇？ 许母很不高兴。 她脸色淡了下来，不再是那副和颜悦色的模样：「溪乔你真的想清楚了？」 林溪乔点头：「想清楚了。」 许母怀疑地看向她：「你是不是早就想解除婚约，今天也没打算订婚？」 林溪乔闻言挑眉，许母语气中是满满的针对和质疑，她见过许母的次数不多，但每次见面许母都表现得颇为和善，原来也是假象。 周围还有不少客人，纷纷留意着他们这边的动静，林溪乔明白过来许母说这话的用意，她笑了笑：「我要是不想订婚，今天就不会过来了，但缺席的人是许嘉佑，阿姨想要质疑也该去问他，腿长在许嘉佑自己身上，可没人逼着他去s市。」 许母没想到林溪乔嘴巴这么厉害，瞬间息声。 过了会儿，她再次开口，语气很淡，像是施捨：「既然你想解除婚约，就照你的意思解除吧，其实解除了也好，之前有算命先生说你八字不祥，命中多灾，还会连累婆家，与嘉佑其实不是良配，只不过因为嘉佑喜欢你，我跟他爸也就没有拿这个来说事。」 林溪乔听了这话有些诧异，她没想到许母会突然这么说。 她也知道许母的这番话并不是说给自己听的，而是周围的那群人，诚如许母所说，她确实命中多灾，先是绑架，后是车祸，知道这些事的人不少。 听者有心，就算那些人原先对她的过往遭遇没有任何想法，听了许母的话后也难免开始在意起来。 许母凑近她，又低声地说出一句，用只有林溪乔才能听到的声音：「你不想嫁给嘉佑，还会有谁愿意娶你？我们许家倒也不是很信算命这种事，其他人可不一定，你真的不再考虑？」 第5页 说完就又退了回去，微抬起了下巴。 那么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这样刻薄的人。 林溪乔敛了敛眸，没有立刻回答。 见她沉默不语，许母满意极了，以为林溪乔改变了想法，其实真要放弃夏家这棵大树，她还是有些捨不得的。 许母志在必得，嘴角隐隐翘起，却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我愿意。」 声音不大，却坚定且不容忽视，嗓音干净清洌，像冬日的清泉，仿佛能消融一切阴霾。 许母还未扬起的笑立刻凝滞在脸上。 是谁？ 她急急看过去。 角落里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这边来，当许母看到对方清冷好看的长相时，眉头不由皱起，却又在注意到少年的穿着时，忍不住露出了讥笑。 虽然今天来出席订婚宴的客人非富即贵，但也有一些家境普通的，而眼前这个少年身份肯定不高，否则怎么可能穿这一身就过来？一点儿规矩也不懂。 许母的视线在少年身上转了好几圈，愈发肯定心中的猜想，也只有这样的人大概会因为林溪乔的脸而看上她。 此时的林溪乔不知许母心中所想，她也正在看着少年，那张脸尽管苍白，却格外的漂亮，尤其是那双眼，内勾外扬，眼尾微翘，一颗泪痣点缀在其上，惹眼夺目。 泪痣。 现在距离近了，林溪乔才发现少年左眼眼尾处有一颗泪痣。 林溪乔觉得有些好笑，她现在竟然还有心情注意这些，但少年的出现确实让她心里轻松许多，隐隐的烦闷也一扫而空。 「姐姐。」看向林溪乔的那双眼漆黑又明亮，脸上也渐渐染上薄红，「我可以娶你……」 林溪乔愣住。 他说话的语气是那样熟稔，他好像是真的认识自己。 她红唇微张想说些什么，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刚刚还红着脸跟自己说话的少年身体忽然一晃，她眼前一闪，紧接着听到了一声重重的「砰」响。 意外发生得这样猝然，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少年砰然倒在了地上，闭着眼再也没有起来。 立刻有人拨打120。 等待救护车过来的时候，夏杭问过宴厅内的所有人，却都没有谁认识少年，也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进来里面的。 夏杭吩咐夏其非：「等救护车过来你跟着一起去医院。」 林溪乔不太放心：「我也去吧。」 夏杭问她：「你真的决定好了要解除婚约？」 她「嗯」了声。 「好，这件事交给舅舅。」夏杭笑着摸了摸林溪乔的头。 从小到大，只要林溪乔遇到什么难事，舅舅对她说的永远都会是这么一句。 林溪乔眼睛忽然就有些酸。 很快，救护人员赶到了这边，少年被抬走，林溪乔和夏其非跟在后面，一起离开了宴厅。 临走前，林溪乔挑起眼皮淡淡看向许母：「有你这样的母亲，能教出许嘉佑那样的儿子倒也不稀奇，你以为你们许家是什么香饽饽，其实连苍蝇都不如，让人只想躲着走。」 「谁要是进了你们许家的门，不仅要面对心口不一的丈夫，还要应付你这种势利的婆婆，这才是倒了八辈子霉。」 第3章 . 3 姐姐，我叫白珩。 病房外，林溪乔听着医生说明病情：「暂时没发现他身体有什么问题，只是太过虚弱才会突然晕倒，不过具体情况还要等详细的检查结果出来才能确定。」 听完，她下意识地问出一句：「他心脏没问题吗？」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愣住了。 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夏其非也发现了不对：「乔乔你不是说不认识他？」 她眼眸低敛，没有作声。 医生道：「暂时没发现问题。」 林溪乔竟是默默松了口气。 不多久她接到舅舅打来的电话，说是已经与许家谈好，她与许嘉佑的婚约就此解除，也告知了各位客人。 从此以后，她林溪乔与许嘉佑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半个小时后，病房里的人终于悠悠转醒，林溪乔走进去时，正好看到少年靠坐在床头，身上盖着白色的薄被，夏日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他脸上，光影斑驳。 她的心脏就这么不受控制地一跳，胸腔中蔓延出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这样的情景，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到底是在哪里？又是什么时候？ 林溪乔想不起来，自从车祸醒来以后她好像就忘记了一些事，可过往那二十五年的经歷她都能细细数来，可以确信并没有丢失任何记忆。 她坐在床下，神情微恍，好一会儿才回过了神。 她继续看向眼前的人，原本有很多话想问，但这会儿看着这张苍白虚弱的脸，又什么话都说不出了，最后只问出一句：「你感觉怎么样？」 少年笑了笑：「好多了。」 林溪乔沉默，过了几秒又斟酌着说：「你好像认识我……」 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少年脸上的笑蓦地凝滞。 那双漂亮的瞳孔也骤然一缩，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不再明亮，最后被不知名的情绪所代替，像是失望与落寞。 纤密的眼睫颤了颤，落在眼睑上，盖住眸中的情绪，少年神色不明，轻声开口：「白珩。」 第6页 林溪乔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什么？」 少年再次抬起眼，抿起嘴角笑着看向林溪乔，目光灼灼，笑容干净又乖巧，他重复了一声：「姐姐，我叫白珩。」 「『王』『行』珩。」 「姐姐，这次你要记住了。」 林溪乔却想不明白对方话中「这次」的含义。 她对少年的态度感到奇怪，她的问题少年虽然没有作出正面的回答，但从他说的话中可以看出，他过去似乎是真的认识自己的，可她为什么记不起来？ 正苦想着，一阵脚步声走近，林溪乔抬头看去，是表哥，不过却不止他一个，身后还跟了两个人，那二人她也认得，是宋家的。 沈雁和丈夫走进病房，林溪乔站起来叫人。 夏其非看了眼病床上的人，又对林溪乔说：「宋叔和沈姨有些话想问他。」 林溪乔意会，跟着表哥去了外面，将房门关上。 「他是宋家的人？」她好奇。 「我没在宋家见过他。」夏其非上身半倚着墙，一副散漫的模样，「刚刚我去楼下时正好碰到宋叔和沈姨，过去打招唿才知道他们是为了那少年来的，具体为了什么他们没有主动说起，我也没有多问。」 夏其非说着这里忽然想到什么，狭长的双眸眯起：「是不是因为宋家那个失踪的孩子？」 林溪乔一愣：「你是说宋深？」 夏其非轻轻地「嗯」了声，余光瞥向紧闭的房门：「刚刚宋叔见到那孩子时脸色都变了，能让宋家人变成这样的也就这么一件事，乔乔，那孩子你不是见过吗？像吗？」 林溪乔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张稚嫩的小脸，正是幼年宋深的模样，渐渐地，那张小脸与少年的面庞重合在一起，眼尾的那颗泪痣也准确无误地对上了，她心头重重一跳。 如果说一开始她没有意识到，这会儿仔细一想，确实很像。 真的是宋深？ 所以她没由来地觉得少年有几分熟悉以及下意识地认为他心脏不好是因为这个吗？ 不多久，病房的门被推开，沈雁夫妻俩从里面走出来，林溪乔看过去，两个人的神色除了有些复杂，再也看不出什么。 沈雁走到林溪乔面前停下，抿了抿唇开口：「乔乔……」 一直以来，林溪乔和宋家的人并没有什么来往，她和宋家唯一的关系就是当年她与宋深一起被绑架，并替他挡了一刀，可是宋深最后还是没有被救下。 她知道沈雁现在过来与她说话，定然还是为了里面的少年。 林溪乔听见沈雁温声问：「你知道那孩子的来歷吗？」 她摇头，并没有隐瞒：「没有人见过他，刚刚舅舅查了酒店的监控，也没有找到他进出的身影。」 少年就像是凭空出现。 沈雁得到答案，脸色不由有些沉重，刚刚她和丈夫在里面询问，那孩子也什么都不说，不管是年纪还是来歷，一句都不肯透露，只是安静地坐在病床上，一直望着窗台的方向。 她向他要头髮想做dna比对，他倒是无所谓地给了。 检测结果明天应该就可以出来，在这之前…… 沈雁对林溪乔说：「那孩子交给我们照顾吧。」 尽管连dna都还没测，但她在见到那孩子的第一面时就有一股强烈的预感，他就是自己那个可怜的小侄子，如果真是他，大嫂不知道会有多高兴，缠绵多年的病应该就能好起来了吧。 林溪乔点了点，答应了。 将少年託付给宋家后，她从医院离开，再次打了通电话给舅舅，问起酒店里的事，夏杭说已经全部处理好，让她不用再过去。 林溪乔便直接回了家，不是林家，而是位于市中心地段的一套公寓，公寓是林溪乔十八岁生日时舅舅送她的生日礼物，生日之后，她选了其中一间自住，其余的都请人租了出去。 这些年她很少回林家，而林瑞远和夏姗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几乎不再踏足那里，于是林家的那栋别墅已经没人在住，彻底成了座空房子。 林溪乔住在十六层，到家后时间已经不早，她先去洗了个澡，再回到房间时看到手机上有好几通未接来电，都是夏姗和许嘉佑打过来的。 二人打电话想说什么林溪乔能够猜到，夏姗无非是指责自己不够听话，擅自做主解除婚约，闹得林、许两家关系尴尬，而许嘉佑大约就是解释加道歉。 林溪乔没有给二人回过去，忙碌了一天，她现在很累，将手机关机后关灯上了床。 夜色沉沉，室内漆黑一片，林溪乔躺在床上唿吸绵长，渐入梦中。 半夜的时候，林溪乔做起了梦，梦见了小时候。 …… 林溪乔从小听话懂事，成绩优异，一直被夏姗当作在人前炫耀的谈资。 却在刚升上初中的那段时间，林溪乔仿佛突然间变了一个人，整个人沉默阴郁许多，学习成绩也一塌煳涂。 林瑞远对女儿的异常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叛逆期到了，而夏姗少了一个炫耀的谈资，初时还试图用训斥与体罚让林溪乔重新变成她期待中的模样，在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后，也就甩手不管。 期中考试后，班主任想要召开家长会，让学生回去与家人说一声。 林溪乔放学后回到家，家中却除了做饭的阿姨，再无其他人，其实林瑞远与夏姗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一趟，房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她自己。 第7页 她给林瑞远和夏姗打过去电话，没有人接。 于是第二天的家长会，班上三十多位学生，只有林溪乔一人孤零零地坐在座位上，班主任当众问起来，她面不改色地撒谎：「爸爸出国，妈妈病了。」 班主任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问。 家长会开完以后正好放学，林溪乔不想回家，她在校园里慢慢地走。 日暮黄昏，残阳似血，学生们鸟雀离林般的飞出校园，热闹散去后，校内归于沉寂荒芜。 林溪乔就读的初中与小学合併在一起，她走到小学部教学楼后的那片小树林中，露天长椅上，一个白净的小男孩坐在那儿，闭着眼似乎是睡着。 她也坐过去，随后什么也不做，只是靠着长椅一动不动地望天。 残阳敛去光辉，消失在西山。 周遭很静，林溪乔的心也变得很静很静。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的人似乎动了一下，林溪乔撇头看过去，男孩儿已经睁开了眼，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姐姐。」过了会儿，男孩儿喊了一声。 林溪乔就笑起来，然后打开书包从里面找出什么递过去，笑眯眯地说：「今天是奶糖。」 男孩儿从她手中接过，撕开糖纸放入口中。 林溪乔也往自己嘴巴里塞了一块，糖块慢慢地融化，口中满是甜腻的奶糖味。 她继续抬头看天，想了想说：「明天给你带果冻。」 「好。」 「你喜欢什么味道？」 「……橙子味。」 林溪乔便哼道：「我喜欢青苹果味的。」 男孩儿不说话。 二人静静地吃糖。 又过了很久，林溪乔再次开口：「宋深。」 「嗯。」 「你爸妈对你好吗？」 男孩儿想了想才回答：「爸爸生病，常年在国外治疗，我没怎么见过他，但他经常给我打电话，很关心我。」 「那你妈妈呢？」 「妈妈她……似乎对我很好。」 林溪乔没听懂其中的「似乎」。 正要问时，男孩儿已经站了起来，此时暮色四合，天色将暗，她问：「你要走了？」 「嗯。」 「明天还在这儿等我，给你带果冻。」 男孩点了点头离开了，他走后，林溪乔又默默坐了会儿也起身离开。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本以为家中只有做饭的阿姨，却没想到夏姗也在。 林溪乔上楼的动作立刻被夏姗喝止住，夏姗质问：「怎么到这儿才回来？」 她依旧面不改色地撒谎：「老师留堂。」 随即便听到一声冷笑，夏姗走过来：「你们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说你们早放学了。」 谎言被拆穿，林溪乔不再吭声。 「今天开家长会，为什么不告诉我？」 林溪乔还是不说话。 「你还骗你们班主任说我病了？」 「期中考试又是倒数，你怎么上的学？」 「我辛苦把你养这么大，你就这么丢我的脸！」 不管夏姗说什么，林溪乔都一声不吭，仿佛哑了一样，最后气得夏姗直接指着地上：「在这儿跪着，两个小时再起来！」 林溪乔面无表情地跪了下去，膝盖底下的大理石砖又冷又硬。 可是还没等到两个小时，大约只过了半小时不到，夏姗便接了一通电话匆匆地出了门。 夏姗一走，林溪乔慢腾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掸了掸膝盖，随后就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拎着书包回到楼上房间。 她从零食柜子里终于找到一包果冻，看到包装袋上备註的「橙子味」，笑眯眯地塞进了书包…… 第4章 . 4 对门。 天色大亮，阳光从窗帘缝隙照进来，洒满一室。 林溪乔睁眼望着雪白的墙顶，神情微恍。 她好像是梦见了宋深。 这些年，她其实很少再做那些梦。几乎已经渐渐淡忘了那段记忆，也淡忘了那个小男孩儿。 认识宋深的那段时间正是她意外得知父母关系的时候，原以为父母之间恩爱和睦，却原来都只是假象。 父亲不常回家不是因为工作多么繁忙，而是在外另有小家，母亲也有所谓的情人，而过往对她那么严厉并不是因为多么爱她，只是为了拿她与表姐比较竞争，好让外公外婆更喜爱自己。 事到如今，她早已经不会在意这些，但当年她不过十二三岁，那个年纪最是敏感，乍然知晓这种事，她满心眼里只有一个念头——她的父母都不喜欢她。 这个念头像病毒一样侵入她的每根神经，随之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她无所适从，她也不想将心事说给任何人听，于是会在放学以后去小树林的长椅上坐上一会儿，也正是在那里她认识了宋深。 宋深性子安静却乖巧，让他喊「姐姐」他就乖乖地喊，她喜欢这个小男孩，每天带着零食去投餵他，换来的是心中片刻的宁静愉悦。 只有与宋深待在一起时，她才能感到真正的安宁，每次看宋深吃下自己投餵的东西，她会感到无与伦比的满足，奇妙又令她上瘾。 直到后来绑架案发生，宋深消失，每天的投餵才被迫终止。 林溪乔已经很久没有梦到宋深了，她知道，之所以会突然梦起这段过去，大概是因为白天遇见的那位少年。 第8页 那个叫白珩的少年大概真的是宋深。 可是他为什么换了名字？ 这么些年又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回宋家？ 林溪乔眯着眼想着这些，意识渐渐朦胧，最后眼皮阖上，又一次睡着。 这次一直睡到将近十二点，林溪乔才被电话声吵醒。 夏其非在手机里笑着催促她：「睡到现在？都几点了，赶紧起床。我今天正好路过你那儿，我妈包了粽子让我给你带过来，你赶紧出来，正好还来得及一起吃顿午饭。」 这个点儿林溪乔确实饿了，她也不想自己做饭，只能没什么精神地从床上坐起，微卷的黑髮散落在雪白的肩颈，她眯着眼，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阳光洒在裸露的肌肤上，白得耀眼。 她简单梳洗了一下就出了门，在公寓楼下找到夏其非的车，两个人一起去附近的一家日式拉面馆。 点完单，林溪乔正低头看手机，听见对面的夏其非问：「许嘉佑没再缠着你吧？」 她笑了下：「打过来几次电话，我没接。」 夏其非眯起眼：「不用再搭理他，也不用在意许家，许嘉佑或者他爸妈要是敢对你做什么你就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夏家人护短，夏其非尤甚，林溪乔比他小两岁，却是从小被夏其非护着长大的，表兄妹感情非比寻常。 「要是小姑说什么，你也别在意。」 林溪乔点头：「我知道。」 她从很久以前就不会在意夏姗的话了。 服务员将两碗拉面端过来，吃面时，夏其非又说起宋家的事：「dna比对结果出来了。」 林溪乔搅动着拉面的筷子一顿，抬起了眼，眼中有着她自己都未觉察的在意和关心：「是他吗？」 在她的目光下，夏其非点了点头。 …… 吃过午饭，夏其非将过端午的粽子交给林溪乔，交代着：「红线串着的是蜜枣馅儿，白线串着的是鲜肉馅儿，记得当冰箱冷藏室，早点儿吃，别放坏了。」 林溪乔应了声，转身进了公寓大楼。 坐电梯上楼时，林溪乔还在想着宋深，现在应该叫他白珩，十二年过去，从孩童到少年，他现在应该是二十岁，昨天见到时，第一眼看到他的长相，很惊艷。 可在她的记忆里，宋深还是当年那个小小的孩子，安静，话少，偶尔会抿起嘴角笑着叫她「姐姐」，很乖很乖。 电梯停下，林溪乔摇了摇脑袋，不再让自己胡思乱想，等电梯门一开，立刻走了出去。 还没走到自己住的公寓前，远远地，她看到对门那间公寓的门大敞着，身穿工作服的家政阿姨进进出出。 林溪乔慢慢地停下脚步，对门的那对情侣早在一个月前就搬走了，这段时间来看房子的人不少，但因为各种原因还是没有租下，于是房子一直空着。 今天有阿姨来打扫，这是租出去了？ 这栋公寓林溪乔请了专人管理，人是舅舅介绍的，她也信得过，平时并不怎么关注公寓上的事。 她看了两眼就收回了视线，拎着粽子走到自己家门前，正要拿钥匙开门时，余光瞥见对门走出来一道清瘦的身影。 那人侧身站在了门口，也往林溪乔这边看了过来。 不期然与那双漆黑的眼对上，林溪乔眼皮一跳。 他昨天刚晕倒住院，今天就出院了？ 白珩朝着林溪乔走过去，停在她面前，弯了弯眼睛：「姐姐，又见面了。」 他抿着嘴角笑，笑容干净，与林溪乔记忆中那张乖巧的笑脸重合在一起，仿佛一切未变。 林溪乔还是不明白，从昨天见面开始，白珩似乎就对她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态度，是因为他们曾经认识过？ 他还记不记得自己？ 现在人就站在她面前，她想问清楚，只是想到宋家尚未将白珩的身份公布出来，而白珩也没有主动提起，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没有贸然相问。 最后也只是简单地关心了一句：「你身体怎么样了？」 白珩回答：「好了很多，昨天的事谢谢姐姐。」 她笑了笑，又看了眼对门：「你搬到这里来住了？」 「嗯。」 大概是因为宋深，林溪乔对白珩的印象很好，想到他刚搬过来，就说：「要是少什么，可以过来跟我说。」 白珩笑着说了声「好」。 林溪乔进了家，将门关上。 她将粽子放进冰箱后，抬头看到屋子有些凌乱，索性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将家里打扫了一遍，最后看着干净敞亮的房间，心情顿时明朗许多。 傍晚时，她坐在房间里歇了会儿，想到晚饭，又想到空空如也的冰箱，就打开手机在生鲜超市里买了些肉蛋蔬菜，半个小时以后送达。 夕阳西下，橙红色的霞光遍洒，房间里静谧安宁。 林溪乔坐在床上和好友季韫视频聊天，季韫人在国外演出，于是昨天的订婚礼未能出席参加。 听说了订婚宴上发生的事情后，一向冷静的季韫也忍不住皱起了眉：「知人知面不知心，许嘉佑平时看着还不错，没想到是这种人，也怪你们相处时间不长，对他的认识还不够深。还有他妈妈竟敢这么跟你说话，明明是许嘉佑自己不检点，她反倒威胁起了你。」 「母子俩是这种人，许嘉佑他爸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一家子都是这种德性，婚约解除了也好，否则真要嫁到了许家就跟进了狼窝差不多了。」 第9页 听着季韫说了这么多，林溪乔忍不住笑起来，季韫睨她一眼：「笑什么？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林溪乔随口回了句：「不是已经处理好了？婚约解除了，我跟许嘉佑就算彻底断了。」 季韫红唇微扯：「谁跟你说许嘉佑了？我是指你那个便宜妹妹。」 林溪乔这才明白季韫的意思，虽然这种事大部分都是男人的错，要是许嘉佑足够拎得清，对林轻晚也没有那种心思，也不至于在订婚前一天还跑到s市去，但说到底林轻晚也不是那么无辜。 她不信许嘉佑跑去s市前，林轻晚没有对他说什么，而林轻晚也不可能不知道她跟许嘉佑将要订婚，但她仍是私底下与许嘉佑有联繫，且联繫得应该还不少。 至于许嘉佑是主动与林轻晚联繫，还是被引诱着与她联繫，这些都不重要了，他和林轻晚之间的关系绝对没他所说的那样清清白白，就算没有真正发生什么，但至少也是暧昧不清的。 眼下季韫说起林轻晚，林溪乔眼中闪了闪：「再有一个月她就毕业了，她妈妈在这边，她又一直想着进我爸的公司，所以肯定不会待在s市，而是会回来，到时候我会跟她算清楚的。」 对于林轻晚，林溪乔其实一直没有太过在意。 她在初中时知道这个同父异母妹妹的存在，但因为林轻晚一直住在外面，而夏姗也没有管这事，她便只作不知道林轻晚这么一个人。 直到四五年前，林轻晚的身份突然在圈子里曝光，于是林瑞远有个私生女的事终于从私底下摆到了明面上，林瑞远很疼林轻晚，好几次将人带回到林家，也正是这样，林溪乔与林轻晚正面对上。 林瑞远自然是希望两个女儿好好相处，林轻晚每次见到林溪乔也表现得听话礼貌，善良单纯，仿佛真的想跟林溪乔做好姐妹。 林溪乔却不会真的这么认为，后来林轻晚几次暗暗挑拨她与舅舅一家的感情也确实证实了她的直觉，这次与许嘉佑的事亦然。 如果林轻晚只是因为喜欢许嘉佑而做出这种事，林溪乔倒也不会对她怎么样，许嘉佑为了林轻晚而错过自己订婚礼的事已经有不少人知道，几乎用不了多久就会在圈子里传扬开来，两个人的名声都会受损，算是付出了代价。 但林轻晚的主要目的显然是为了针对自己，所以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至少要让她知道痛，才能不再继续算计自己。 林溪乔又跟季韫继续说了会儿话，直到点的外卖到了，才结束了视频。 拎着一袋子肉蛋蔬菜，林溪乔直接进了厨房准备晚饭，自从一个人住以后，她就开始自己做饭，几年下来，厨艺精进，季韫常常到她家来蹭食。 因为一个人吃，林溪乔没做多么丰盛，只做了道醋熘茄子跟小炒肉，另外打了一大碗鸡蛋汤。 刚将饭菜摆上桌，门铃忽然响了。 她走到玄关口，从猫眼里往外看，不由一愣。 回过神，她将门打开，门口站着的白珩便朝着她微微地一笑：「姐姐。」 第5章 . 5 投餵。 林溪乔以为白珩是过来借东西的，她下午刚说过「要是少什么，可以过来跟我说」这句话，便笑着问：「要借什么？」 白珩嘴巴抿了抿，然后张开：「不是借东西，我公寓突然停电了，姐姐知道该找谁维修吗？」 林溪乔一默，抬眼朝对门望过去，门没关，里面确实黑漆漆的。 白珩才住进来半天，屋子里突然停电，应该先找房东，而林溪乔……她正好就是房东。 只她不管公寓里的事情，与房客们之间的对接事宜她都交给了专人打理，房客们签订租房合同时应该会加上相应负责人的联繫方式，租住期间如果遇上什么问题可以联繫对方处理。 林溪乔猜着白珩住的这间公寓大约不是他亲自租的，他昨天刚晕倒，没什么时间找房子。 想到这里，她也就没有多问，笑着说：「我帮你联繫人吧，你先进来坐会儿。」 白珩没有推拒，跟着林溪乔进了客厅。 林溪乔问了问白珩停电时的详细情况，然后给负责人打了一通电话，等电话挂断她说：「电工半个小时后过来。」 白珩乖乖巧巧地笑：「谢谢姐姐。」 笑容温软，林溪乔看着眼底一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到了宋深。 刚做完晚饭，屋子里到处瀰漫着饭菜的香气，在这种香气的包围之中，林溪乔又记起了当初那段投餵宋深的时光，那种愉悦与满足感在此刻復甦，却只是在心底沖盪了一圈，然后很快消失。 心中空落落的，油然而生一股空虚感，她喉中莫名有些干涩。 白珩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她敛了敛眸，问：「你吃饭了吗？」 白珩诚实地摇头：「还没来得及做。」 林溪乔于是一笑：「你那边停电了，一时半会儿也开不了火，我刚好做完了晚饭，你就在我这边吃吧。」 白珩没有立即回答，脸上似乎有些犹豫，大约是怕打搅。 出于一种隐秘的心理，林溪乔尝试着打消他的顾虑：「你既然住在我对门，以后免不了要相互帮忙，你那边停电了，在我这里吃顿饭也没什么。」 白珩这才点了头：「那就打搅姐姐了。」 林溪乔立刻带着他去了厨房。 第10页 饭桌上摆着两菜一汤，醋熘茄子和小炒肉都偏重口，林溪乔想到宋深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有很多忌口的食物，这两道菜不怎么适合他。 不过昨天医生却说白珩的心脏没什么问题。 如果医生说的是真的，那么他的心脏病就是在过去那十多年里治癒了，只是宋深的病情并不怎么好治，否则凭藉宋家的权势地位，在他小的时候就可以将其治癒，不必一直拖延。 为了确认，她还是问了一声：「你的心脏病是治好了吗？」 白珩垂了垂眸，又掀起：「已经治癒了。」 他以死为代价终于摆脱了病痛的折磨，也得以来到这里见到了姐姐。 林溪乔放了心。 却在这时，白珩又说：「八岁以前的记忆我都没有了。」 他突然说出这么一句。 林溪乔愣住。 「没有了？」 「嗯。」他缓缓地道，「八岁以前的事情我全部不记得，所以姐姐如果是之前就认识我，我也没办法记起来。」 林溪乔愣了很久才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白珩的表情不像在说谎，他没有了八岁之前的记忆，所以关于宋深的一切，他都不再记得，这也正好解释了这么多年他为什么没有回宋家。 只是因为已经见过宋家人，白珩大概知晓了自己的身世，而她刚刚问话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熟稔，他听了出来，猜到她是认识宋深的，于是这么解释了一句。 他是想说他并不记得自己。 可昨天他在订婚宴上做出来的举动却与此相悖。 「你先坐着，我再炒几个菜。」林溪乔没有再多想，如果白珩不再记得她，那就当作陌生人重新认识一遍。 她又炒了两道口味清淡的菜，这才与白珩面对面坐下吃起了晚饭。 吃饭时，林溪乔注意到白珩一直夹着她后做的那两道菜，嘴角微微翘了翘，像是特意准备的东西得到了肯定，那种愉悦满足感再次充盈了心间。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又忍不住想，下次该找什么藉口请他过来吃饭？ …… 吃过晚饭后，电工还没到，白珩坚持要留下来洗碗，林溪乔推让不过，由着他去了。 结果洗第一个碗时，白珩就将碗给摔了。 林溪乔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忽然听见清脆的一声响，吓了一跳。 她连忙走进厨房，然后看到一地的瓷片。 白珩手上沾着洗洁精泡沫，表情微愣，像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林溪乔看着他懵懵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你先别动，我去拿扫帚。」 她走后，白珩望着地上的碎瓷片，漆黑的眼底闪了闪，嘴角翘起一个很小的弧度。 等林溪乔取了扫帚过来，将瓷片都扫干净，白珩这才好像终于回过了神，向她道歉：「明天我给姐姐重新买套碗。」 他因为办坏了事，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渐渐染上一层薄红，衬得那张一直带着病态苍白的脸多了几分艷色。 林溪乔看见，心脏蓦地跳得有些快，她立刻调整好心跳，回了句：「一个碗而已，没关系的。」 白珩没有再说话，转过身继续洗碗，林溪乔想到他刚碎了一只碗，便想出声阻止，最后到底没有说出口，而是站在一旁看着。 水龙头半开着，水流沖洗掉白色的泡沫，露出底下骨节分明的双手，林溪乔的目光停留在那双手上，冷白修长，指尖处泛着红，一丝细微的疤痕都没有，更别说有什么薄茧。 她隐隐猜出白珩在外的这些年应该没受过什么苦，大概连家务活都没做过。 想到那只碎掉的碗，她又想笑了。 大概是有了经验，这之后白珩洗碗洗得还算顺当，没再发生碎碗事件，稳稳噹噹地将锅碗等洗完放好。 收拾好厨房，正好电工到了，林溪乔跟着一起过去看了看，电工排查原因后发现突然停电是因为总闸那边出了问题。 电工在客厅的总闸那边维修，林溪乔看了会儿记起来这是白珩的公寓，她待在这边也没什么用，于是离开客厅往外面走。 电工头上戴着照明灯，光源照到的范围很大，一直照到了玄关口那边，只是光线稍显昏暗。 林溪乔没有打开手电筒照明，直接往外走，却在快走出门口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突然绊了一下，身体晃了晃，迅速地往前倾倒。 她下意识伸出手想胡乱地抓住什么稳住身体，但周围除了空气似乎什么也没有。 她紧张地闭起了眼。 然而想像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一片昏暗之中，林溪乔感到腰间一紧，紧接着她半倾的身体便被捞了回去。 「姐姐小心。」温煦清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身后是温热的胸膛，与她的后背紧紧贴着，心跳声勃发有力，昏暗中尤为明显。 恰在这时，灯光骤亮。 电工的声音从客厅里传出来：「修好了。」 林溪乔低了低眼，那只修长匀称的手尚搂在她腰间，因为刚刚的意外，她衬衣的下摆微微地掀起，露出一小截腰，于是那只手的指尖与她裸露的肌肤毫无阻隔地相贴…… 眼皮一跳，被触碰的那片肌肤忽然间滚烫起来。 不过林溪乔很快恢復了正常，而白珩也适时地松了手，与她隔开了些距离。 第11页 她正了正心神，转过身面向他，笑着说：「刚刚谢谢你了。」 白珩也微微一笑，垂放在一侧的右手轻轻地摩挲着指尖，语气很轻很缓：「没事，姐姐不是说要互相帮忙？」 这是林溪乔半个小时前刚说过的话，她沉默数秒，再次开口：「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你可以过来找我。」 如果是过来蹭食，她更欢迎了。 林溪乔悄悄地想。 白珩弯起眉眼：「好。」 第6章 . 6 泳衣。 夜里，林溪乔躺在床上，失眠了。 身体很疲惫，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折腾到凌晨两三点时，她不再逼迫自己，将灯打开，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一粒安眠药吞下。 失眠是她自车祸昏迷醒来之后得的病，时好时坏，哪怕遵循医嘱规范了饮食和作息，一个月里也有十天八天失眠，那些天她只能靠药物来强行让自己入睡。 服下安眠药后，心里安定许多，她定好了第二天起床的闹钟，关灯躺下，酝酿了许久，终于疲惫地睡着。 第二天早上八点，林溪乔准时按着设定好的闹钟起床，哪怕很困，她也强迫着自己睁开眼。 昨天她不过多睡了一个上午，夜里就要靠安眠药入睡，为了自己的身体，她不敢再胡来。 吃过早饭，林溪乔接到古屿先生助理的电话，通知她之前预定的松鹤延年图已经画好，林溪乔与其约定好上门取画的时间，便挂了电话。 古屿先生是业内知名国画大家，年逾古稀，最擅画山水花鸟，曾经一幅《松鹤延年》引得人们争相竞拍。 不过近十年来老先生深居简出，潜心修养，偶尔所画之作也概不外露，只挂在家中自行欣赏。 林溪乔外公最喜古屿先生的山水画，而今年外公又正好满八十岁，林溪乔便想在外公寿辰时送上老先生的一幅贺寿图。 她上大学时跟老先生的孙女在同一个班，两人关系颇好，她就托其求画，老先生看在孙女的面上答应了。 下个星期就是外公的寿辰，这个时候去取画，时间正好。 林溪乔简单收拾了一下，换上一条米色系带束腰长裙，再穿上高跟鞋，就拎着包出了门。 刚走到外面，还未来得及锁门，余光一瞥，忽然看到不远处从电梯方向走过来的白珩。 他一身白色运动装，加之个子高，看起来挺拔又阳光，手上不知道捧着什么，见到她时，脚步微微地顿了顿，随后露出笑容。 这会儿还不到九点，等白珩走到面前，林溪乔笑着问：「这么早就出门了？」 白珩指腹轻轻在捧着的精美盒子上摩挲，「嗯」了声：「昨天不小心摔了姐姐的碗，所以早上出去买了一套赔给姐姐。」 林溪乔：「……」 昨晚白珩确实说过会重新赔她一套碗，她没当真，谁曾想他是认真的。 「姐姐收下吧，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白珩将盒子往林溪乔递了递。 她瞥一眼，包装完好的盒子上标有品牌方的名字，是个很大众的牌子，估算了下，这一套应该不是很贵，收下也没什么，以后或许可以多请白珩吃饭。 想到这里，林溪乔便没有推拒，她将门打开，让白珩一起进了里面，又从他手上接过盒子，去厨房里放好，暂时没有拆开。 身后，白珩看到林溪乔手上拎着的小包，眼眸轻敛，等林溪乔放好了东西转过身来，他眼中闪了闪道：「姐姐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好一些的健身房吗？」 林溪乔闻言目光一顿，看着他的脸：「你要健身？」 「嗯，姐姐如果有认识的可以介绍给我。」 健身房……林溪乔还真有认识的，她道：「我有个朋友开了家健身馆，离这里不远，在市中心那边，开车过去大概十几二十分钟，那边健身器材很全，还有个大游泳池。」 「好。」 「你什么时候有空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白珩问：「今天行吗？」 林溪乔听了不由一默，顿了半秒才问：「你很急？」 白珩摇了摇头：「也不是很急。」 他微微别开了眼，脸上生出一丝薄红：「之前心脏不好，稍微激动的事都不能做，只能常年卧在病床上静养，那时候看到别人锻鍊或健身就很羡慕嚮往，现在病治好了，所以有些迫不及待。」 林溪乔顿时说不出话来，听白珩的意思，他的心脏病也才刚治好不久。 这样一想，心就软了，其实今天也不是不可以，她原本就是要出门，正好可以带着白珩过去。 再想到那套碗，林溪乔心底的最后一丝迟疑也打消了，抬起眼说道：「我刚好要出门，你要一起吗？」 白珩一笑，眼尾的泪痣随之微微上扬：「好。」 于是林溪乔和白珩一起出了门，在公寓外拦了辆计程车，二人一起坐上后座，林溪乔先报了古屿先生的住址。 司机启动车子后，她朝着白珩解释：「我先去取样东西。」 白珩自然没有异议。 半个小时后车开到老先生家的住宅外，林溪乔让司机师傅稍等，独自上门取画，没过多久她就出来了，手上拎着一个方方正正的袋子。 等上了车，见白珩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她笑着说：「下个星期我外公过寿，这是送他的寿礼。」 第12页 白珩缓缓地收回视线。 取了画，林溪乔就带着白珩去朋友开的那家健身馆。 她在车上给朋友打了一通电话，奈何朋友事业广阔，除了健身馆，还另有其他数十家大大小小的产业需要打理，最近又新开了一家餐厅，忙得脚不沾地，于是自然抽不开身来与林溪乔见面，只让她自顾去，会有人接待。 林溪乔早猜到会是这样，在电话里和朋友说笑了几句，才挂断了电话。 健身馆开在市中心一家大商场的顶层，车开到商场外停下，林溪乔和白珩下车进去，又坐电梯一路到了顶楼。 健身馆里的人很多，一眼看去很是热闹，林溪乔跟白珩一到那儿，一位体型健壮的帅哥立刻走了过来，对方的视线在林溪乔脸上转了转，问了声：「林小姐？」 林溪乔也看了帅哥一眼，发现自己并不认识他。 对方像是看出她所想，解释说：「之前健身馆刚开业时见过林小姐一面，刚刚老闆也打了电话过来说林小姐会过来这边，让我好好招待。」 虽然帅哥这么说了，但林溪乔确实没什么印象，不过这并不妨碍她跟帅哥说话，她指了指白珩：「他想要健身，你可以跟他介绍介绍。」 帅哥这才将目光转移到了一旁的白珩身上，当看到那张脸时，微微有些惊异，又不禁有些好奇，这是林小姐的男朋友？ 帅哥虽然好奇，到底没有唐突地问出口，而是听了林溪乔的话，与白珩介绍起来他们健身馆的健身项目。 二人说话时，林溪乔就在健身馆里四处转了转，最后她来到那个特别大的泳池边，坐在休息椅上，看着一群男男女女在水中舒展身姿。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一道身影走至身边，她还未来得及抬头看去，便听到一声：「姐姐会游泳？」 来人是白珩，她就没有转头，继续看向泳池：「会啊。」 随后想起了什么，颇有些自得地说：「我小学时代表学校参加市里的游泳比赛，还拿了第一名，当时市游泳队的人还找到我，想让我进队训练，不过还是没去成。」 白珩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为什么没去成？」 林溪乔想了想：「我妈不同意。」 「遗憾吗？」白珩又问。 遗憾吗？ 她眯起眼，望向蓝色的泳池，释然地笑了笑：「有一些吧，不过只当成纯粹的爱好也很好。」 说了这么多，林溪乔终于想起来来这里的主要目的：「这边的健身馆你觉得怎么样？」 白珩道：「还不错，卡已经办好了。」 林溪乔抬眸：「这么快？」 「嗯，位置和价格都合适，就直接办了卡。」 既然办好了卡，就可以走了，不过走之前那位招待的帅哥悄悄地跟林溪乔说：「老闆说了林小姐带过来的人办卡直接免费，但那位白先生坚持付了钱，这钱我退给林小姐吧。」 林溪乔望了一眼站在几步远外的白珩，想了想说：「不用退了。」 他既然坚持付了，就不会再收这钱。 从健身馆离开，林溪乔问白珩要不要买什么，他想了想：「想买套泳衣。」 她抬眼看他：「你想学游泳？」 白珩点了点头。 因为顶层的健身馆，楼下就有一家泳衣专卖店，林溪乔带着白珩过去，导购带着白珩挑选，她则在女士款区域随意地看起来。 白珩买好了泳衣过来时，林溪乔正站在一个模特儿面前，白珩也看了眼模特儿身上的泳衣，不知想到什么，薄唇抿了抿，喉结轻微地滚动。 「姐姐喜欢？」他问。 林溪乔确实看上了这套泳衣，她「嗯」了声，正想将看看哪里有导购时，白珩已经先她一步将导购喊了过来。 问清楚了林溪乔的尺寸，导购将泳衣包起来，白珩付的钱。 走出泳衣店时，林溪乔眼皮直跳，一套碗具，一套泳衣，一天之内，她收了白珩这么多东西，就算这点钱在她眼里不算什么，她也觉得不太合适了。 她于是渐渐放满了脚步，斟酌着开口：「泳衣的钱……我待会儿转给你。」 白珩没有回应。 她余光看过去，见他轻抿着唇，眼眸敛起，羽睫覆在眼睑上，落下大片阴影。 林溪乔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但看起来似乎有些不高兴。 她却猜错了，下一刻，白珩蓦地扬唇一笑：「不用转钱，这套泳衣就当是提前付给姐姐的饭钱。」 林溪乔疑惑不解，他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一个人住，也不会做饭，以后可能会去姐姐那里蹭饭。」 她脚步一顿。 如果白珩说的是别的事，林溪乔或许还会迟疑，但是蹭饭…… 却正好戳中了她心中那份隐秘的小心思。 第7章 . 7 不正常。 林溪乔答应了，甚至没怎么考虑。 这看起来是一桩交易，白珩用一套泳衣换来了长期的蹭饭，只赚不亏，却只有林溪乔自己知道，得益的人其实是她，她不用再耗费心思与言语，不用再找各种藉口，白珩便能主动找上门。 白珩脸上的笑容逐渐灿烂，林溪乔的心情也随之变得愉悦起来，过去她下厨和出去吃或点外卖的次数基本上是一半一半，不过如果白珩常来蹭饭，她以后下厨的次数大概会直线上升。 第13页 除了下厨，她或许还可以试着学一学烘焙，不知道白珩喜不喜欢吃甜食。 她眸光轻闪几下，然后作出邀请：「这几天我都在家，你直接过来就行，今天也可以。」 白珩没有跟她客气：「那我晚上就去姐姐你那里吃。」 他看了眼时间：「快中午了，就先在这边吃点东西，我请姐姐。」 林溪乔闻言一默，挑着眼皮看过去，白珩神色淡然，表情认真，她唇角动了动，到底没说什么。 于是在白珩正式开始蹭饭之前，她先被他请着吃了一顿。 商场的吃食店集中在第三、四层，乘自动扶梯下去时，白珩问：「姐姐想吃什么？」 林溪乔想了想：「先下去看看。」 到了四楼，绕着各家店面转了一圈，林溪乔还没决定好选哪家店，她就已经收穫了无数张传单，再看一眼白珩怀里……比她只多不少。 而这时正好站在一家牛骨汤老火锅外，门口发传单的女孩儿看到白珩，眼睛一亮，立刻走过来，将传单往他怀里一塞：「帅哥，我们家火锅今天打折，来尝尝吧。」 笑脸如盛开的花朵，热情得好似盛夏正午时分的太阳。 白珩怀里的传单太多，女孩儿这一塞，其他传单顿时如雪花一样纷纷散落了下来。 林溪乔在一旁看着，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女孩儿这才看到一旁的林溪乔，目光在二人的脸上流连数秒，好似明白了什么，脸立刻红了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往林溪乔怀里也塞了一张：「我们家牛骨汤真的特别香，两位可以试试。」 林溪乔便看向白珩：「那就这家吧。」 进了店里，立刻有服务员引着去了仅剩不多的空位，因为是中午，店里面人很多，几乎是座无虚席，而令林溪乔没想到的是，她在这里竟是碰见了许嘉佑。 林溪乔刚坐下来，拿起手机扫码点单，突然听到一旁的过道里传来一声：「乔乔？」 停在手机屏幕上的指尖顿了顿，她抬眼看过去，便对上了许嘉佑那张温煦的脸，她目光一变。 许嘉佑同样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林溪乔，起初远远地看见，只是觉得身影有些像，走近后试探着喊了一声，没想到真的是她。 他心中陡然而生一股欣喜。 订婚礼之后已经过去了将近两天，而在这期间，他不管是给乔乔打电话还是发消息，乔乔一概没回。 他知道乔乔这是生他气了。 那天他鬼迷心窍去s市看望林轻晚，却不小心错过了自己的订婚礼，发生这种事，他也后悔不迭。 他今天刚从s市回来，本想立刻去找乔乔，结果半路上他妈的电话打过来，让他去机场接一位长辈，他只好临时改了道。 接了人之后，到这边来吃饭，没想到遇到了乔乔。 想到那条解除婚约的简讯，以及他妈给自己打来的无数通抱怨责骂乔乔的电话，许嘉佑张了张口说：「乔乔，我们谈谈。」 林溪乔将手机交给对面的白珩：「你点菜吧。」 然后抬眼看向许嘉佑，问：「你想谈什么？」 听着林溪乔冷淡的语气，许嘉佑皱起了眉。 他不说话，林溪乔继续说：「我觉得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订婚礼当天我就提出了解除婚约，虽然你不在场，但你爸妈已经同意了，客人们也都知道，所以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许嘉佑却说：「可是我没有答应。」 他脸上显出急躁：「我不同意解除婚约。」 林溪乔问：「为什么？」 为什么……原因很多，但最主要的原因是许嘉佑喜欢林溪乔，他对她的心意从未变过，当初那句「初中那时候我就很喜欢你」从来不是一句假话，或许时间还要更往前一些。 小的时候，许嘉佑虽然不是跟林溪乔在同一个玩伴圈，但圈子就那么大，他常常会遇见林溪乔。 跟在夏家那几个男孩子屁股后面的小女孩儿眼睛很大，手里抱着布娃娃，白净又漂亮，他好几次都想过去与她说话，却都被夏其非兄弟几个阻止，于是只能远远地看着。 从此，那个小女孩儿的身影就深深地烙在了他心间，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交过好几个女朋友，也依然无法忘怀，他觉得林溪乔就像那天上的月亮，让他企图攀摘。 许嘉佑无比清楚地知道，他喜欢林溪乔，也只想娶这个女人做自己的妻子，所以他绝对不想解除婚约。 只是这个场合併不适合谈这些，许嘉佑跳过这个问题，用希冀的目光看着林溪乔：「乔乔，等吃完了饭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好不好？」 林溪乔并不想跟他谈，她直接问：「你喜欢我？」 许嘉佑没想到她会在火锅店里这么直白地问出来，周围人来人往，声音嘈杂，他还是点了点头：「我之前说过的。」 林溪乔又问：「那你为什么会偷偷地去见林轻晚？」 许嘉佑心里一紧。 他知道这是林溪乔最在意的一件事，也是她提出解除婚约的导火索，所以这两天他早已想好了说辞。 只是临到这个时候，面对着乔乔，他突然有些紧张，喉中不由发干，脑海里一片空白，他好像失忆了一样，那些准备好的话一下子说不出来。 许嘉佑张了张口：「这件事是我做错了，乔乔你原谅我这一次，我跟林轻晚之间真的没有什么。」 第14页 他不再解释，直接认错，低声下气。 林溪乔觉得好笑，认错时这么诚恳，犯错时却仿佛换了一个人。 许嘉佑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等着林溪乔的回应。 她看着他，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许嘉佑顿时感觉后背出了一层冷汗，他想避开那道犀利的视线，撒谎说「前天下午」，却在触及到林溪乔眼底的冷淡时，下意识地说出了实话：「今天。」 林溪乔好似非常不解：「订婚礼当天你不是说会立刻赶回来，怎么会到今天才回来呢？」 「那天中午我本来是要立刻赶回来的，」他喏喏地解释，「但轻晚她突然晕倒，所以……」 接下来的话就算没说完，林溪乔也能猜到，所以许嘉佑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林轻晚两天，今天终于回到了z市。 这么看来，如果订婚礼那天她没有想解除婚约，而是选择给许嘉佑一个机会，继续等下去，到了最后也等不来他。 她盯着许嘉佑的脸，笑起来：「你真的觉得你和林轻晚之间的关系是正常的？真的只是哥哥妹妹的关系？」 许嘉佑站在那里，再也说不出话。 他沉默地抿着唇，额头沁出一层汗，脸上神情变幻不明。 他跟林轻晚的关系……当然不正常。 …… 许嘉佑之所以会认识林轻晚，还是因为林溪乔。 之前林溪乔车祸后醒来，林轻晚作为妹妹前去看望，恰巧许嘉佑也在，两个人就这么认识了。 当天，忘了因为什么，许嘉佑和林轻晚加上了微信。 但加上微信以后，他们俩并没有聊任何天，甚至连简单的招唿都没有打过，只是安静地做着彼此列表里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 不过许嘉佑倒是常常刷到林轻晚的朋友圈，林轻晚发的多是分享大学生活以及美食的照片，其中穿插着几张她的生活照或自拍。 女孩儿清新素颜，笑容甜美，气质柔弱，许嘉佑刷到过几次后，再看到林轻晚的照片时，停留的时间开始变长，有的时候甚至会点开来看，他对林轻晚的感觉开始有了变化，但很细微，连他自己都没觉察。 当时，林、许两家正在商定订婚的日期，许嘉佑已经对林溪乔说出那句希望给他一个机会的话。 过了差不多一个月，许嘉佑再次刷到林轻晚的朋友圈，这次没有照片，只有一段文字，许嘉佑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看出来林轻晚和男朋友分手了，虽然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朋友圈似乎也没有秀过男朋友的照片。 就在刷到这条朋友圈后不久，许嘉佑突然收到了一条语音消息，当看到发消息的人是林轻晚时，他有些惊讶，在这之前他跟林轻晚没有说过一句话，林轻晚为什么突然给他发语音。 本着好奇以及一种微妙的心理，他点开那段语音听了听，随后便听到一阵细微的泣声：「我们都分手了，我才不要再跟你见面，你以后也不要来找我了……」 抽噎的哭音像猫儿一样，还带着若有若无的黏腻撒娇。 许嘉佑的心脏突然重重地一跳，仿佛被射中了一箭。 他点开语音又听了一遍，再想听第三遍时，语音被撤回了，林轻晚同时发过来一条道歉的消息：[对不起，发错人了。] 许嘉佑盯着那条消息，再想想那段哭音，手指动了动，打出来一行字：[你失恋了？] [……语音你听啦？] 想到手机另一边的女孩儿此刻一定是满脸羞红，他不禁觉得好笑。 那天晚上，许嘉佑与林轻晚聊了许多，从安慰她失恋到互相说起彼此的爱好…… 也正是从这天开始，他和林轻晚熟悉起来，几乎每天都会和对方聊天，双方以哥哥妹妹相称，但他到底是不是将林轻晚当作妹妹看待，也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有的时候许嘉佑也觉得自己这样不对，每次看到林溪乔时都会下意识地感到心虚。 他也做过努力，有段时间他试着不主动去找林轻晚聊天，每当林轻晚发消息给他时，他也不会秒回，等过了几个小时后再敷衍地回过去，试图用这种方式让林轻晚意识到什么，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恢復到最开始的状态。 如此坚持了一段时间，一天晚上，林轻晚小心翼翼地发过来一条「嘉佑哥，你最近是不是很忙，要是没时间回消息没关系的，记得照顾好自己」，他终于忍不住了。 或许从听到那段语音开始，他就变得不正常了。 第8章 . 8 童谣。 对于林轻晚，许嘉佑的感情是割裂的，一方面，他承认林轻晚身上对他有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吸引力，而另一方面，他又不承认他喜欢她，因为他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乔乔。 许嘉佑一直解释他和林轻晚之间没有什么，事实确也如此，他们互相从未做过任何越轨的举动，有的只是常常聊天罢了。 虽然偶尔感到心虚，但他又没有出轨，更没有背叛乔乔。 他一直这么告诉自己。 甚至在错过订婚礼之后，他没有立刻赶回来，而是选择继续留在医院照顾突然晕倒的林轻晚，也是仗着这份「问心无愧」。 那种情况下，林轻晚更需要他，而乔乔又向来善解人意，只要他好好地解释并道歉，乔乔自然不可能依依不饶，解除婚约这些话大约只是气话。 第15页 他在回到z市时，心里还是有几分底气的。 但现在面对着林溪乔，听着她冷漠直锐的质问，许嘉佑开始慌了。 「乔乔，我——」许嘉佑张了张嘴，还想解释什么。 却突然，一道声音横空插进来，将他打断：「姐姐，我点好了，你再看看。」 许嘉佑话还没说完，皱了皱眉。 他循声看去，这才看到林溪乔对面坐着的人，不由一愣。 他知道林溪乔是跟人出来吃饭的，原以为只是她的哪个女性朋友，没想到是个男人，且他并不认识。 许嘉佑与林溪乔相处了也快三个月，知道她的交友圈并不广阔，常接触的男人多是夏家的几个表兄弟，少有的几个男性朋友他也都见过。 但现在坐在乔乔对面的这个人是谁？ 从许嘉佑的角度，能清晰地看到那张不输于他的年轻侧脸。 恰逢这时对方侧过了脸，然后抬起，往他这边看过来一眼，微微地一笑。 虽然是笑着，许嘉佑背上却蓦地生出了冷汗。 他知道林溪乔向来是受欢迎的，她长得漂亮，性格好，家世也好，哪怕他妈常常说林家比不上许家，但在一般人眼中，这样的家世已经足够让他们趋之若鹜，更何况林溪乔身后还有一个疼她宠她的夏家。 而他妈所说的什么命中多灾，八字不祥更是无稽之谈。 在过去那三个月里，许嘉佑曾亲眼见过有人向林溪乔表露好感，其中不乏家世比他更优秀的男人。 而现在与乔乔一起吃饭的这个少年…… 许嘉佑心里一慌，油然而生一股危机感。 这时他又想到那声「姐姐」，慌张的心稍稍安定，他转头看向林溪乔，求证一般地问：「乔乔，这是你亲戚？」 语气中带着他自己都尚未觉察的希冀。 林溪乔刚接过白珩递来的手机，正低头在菜单上「查漏补缺」，闻言手一顿，她抬眼看过去。 许嘉佑站在过道里，头顶一排明亮的灯光照着，林溪乔清晰地看到他的面皮不自觉地颤动，额上布满了细汗，这样的模样，再也看不到往日的俊朗温煦。 他好像很紧张…… 林溪乔眼皮微掀，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她心里觉得好笑，只是和一个他不认识的男性吃饭，他就这么紧张了？ 这个时候，林溪乔才真正信了许嘉佑的话，他对她大约真的是真心的，不过他在喜欢一个人的同时，还能够和另外的女人暧昧，她也有些理解不了。 在许嘉佑希冀的目光中，林溪乔淡淡地回了句：「不是。」 然后那微亮的目光立刻黯淡了下去，许嘉佑咽了咽口水，却发现喉中一片干涩，他余光看向对面的白珩：「那他是——」 林溪乔这才开始认真思考她和白珩的关系，想了想说：「他是我朋友，他叫我姐姐只是因为年纪比我小，跟你和林轻晚之间的哥哥妹妹可不一样。」 听出林溪乔语气中的讥诮，许嘉佑脸上一热。 说完这些，林溪乔自觉跟许嘉佑之间已经没什么话可说了，她看完菜单然后点了提交，很快就有服务员将汤底端了过来，浓郁的牛骨香立即瀰漫开。 而许嘉佑依旧站在一旁一动不动。 过了会儿，又有服务员过来上菜，而摆放菜品的餐车正好被许嘉佑给挡住，服务员只能歉意地对他说：「先生，麻烦让一下。」 许嘉佑这才如梦初醒。 他看向林溪乔，却见她的目光已经从自己身上移到了桌上。 想到那位还在店门口等着自己的长辈，他抿了抿干涩的嘴巴，迟疑着开口说：「乔乔，我先去送个人，我下午再去找你。」 他说完就默默等着林溪乔的回应，只是林溪乔始终没有出声，甚至连眼神都没有给他，而是笑着和对面的少年一起夹菜。 许嘉佑从未觉得自己这般尴尬狼狈过，他攥紧了手，过了很久才松开，他最后望了林溪乔一样，脸上显出落寞的神色，转过身，悻悻地离开。 …… 刚刚的一场闹剧，仿佛只是一段小插曲，没有掀起任何水花。 没有了许嘉佑，林溪乔顿觉周围的空气都顺畅了许多。 白珩坐在她对面，正专注地将一盘蜜汁鸡翅放进汤底，对于刚刚发生的事，他没有过问一句。 这样的相处方式，让林溪乔觉得舒服。 她唇角弯了弯，问：「可以吃了吗？」 白珩用汤勺捞起一块牛骨放入她碗里：「姐姐先吃这个。」 骨香四溢，浓郁扑鼻。 林溪乔心情愉悦地与白珩吃了一顿火锅，吃完后，又在商场里逛了逛，消了消食，等到快两点，才一起出了商场，上了一辆计程车。 车里放着音乐。 带着江南口音的温婉女声唱道： 「天上月儿弯弯， 囡囡唤阿婆， 天上月儿弯弯， 阿婆来打扇……」 林溪乔坐在后座上，听着熟悉的旋律，身体不由绷紧，她眼中有片刻的失神，随后喃喃地问：「这是什么歌？」 司机师傅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不晓得咧，像是哪里的童谣。」 林溪乔继续侧耳听着： 「窗外萤火闪闪， 囡囡睡正酣， 窗外萤火闪闪， 第16页 阿婆摇着月亮船……」 到底是什么歌？ 她还在苦想，一旁沉默着的白珩忽然出声：「月亮船。」 「就叫《月亮船》？」 「嗯。」 「姐姐没听过吗？」 微久，他又低低地问，声音细微渺远，若有若无。 林溪乔看过去，只看到白珩冷白的侧脸以及他半敛的眼睫。 他微侧着头，看向车窗外，仿佛随意地在与她聊天，但他刚刚说话的声音又让林溪乔觉得他此刻的情绪有些低落，身上也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落寞与寂寥。 林溪乔默然，他怎么了？ 白珩将视线从车窗外收回，他偏过头，对上她的眼，唇角弯起，笑容干净，仿佛刚刚的低落情绪只是林溪乔的错觉。 他看着她的眼睛又问了一遍：「姐姐听过吗？」 林溪乔眼微微眯起，在记忆中翻找起来，却搜寻无果：「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是不太记得了。」 「窗外萤火闪闪， 囡囡睡正酣， 窗外萤火闪闪， 阿婆摇着月亮船……」 童谣还在继续哼唱，林溪乔忽然觉得有些困，她身靠柔软的座背，眼皮逐渐变得沉重，她告诉自己别睡，但浓浓的困意上来，怎么也抵挡不住。 眼睛闭上的那一瞬，她好像变成了童谣的囡囡，熟悉的旋律就是那月亮船，摇啊摇，摇啊摇…… …… 「天上月儿弯弯～囡囡唤阿婆，唤阿婆……外婆，接下来是什么呀？」 「天上月儿弯弯，阿婆来打扇～」 病床上的小女孩儿跟着老人哼唱：「天上月儿弯弯，阿婆来打扇～」 老人将水杯递给女孩儿：「囡囡乖，先吃药，吃了药病就好了。」 女孩儿不想吃药，缠着老人撒娇：「外婆外婆，囡囡还想听。」 「好，吃了药外婆就唱给你听。」 睡着的林溪乔不知道为什么来到了一间病房里，她看到自己飘在半空，跟着女孩儿和外婆一起哼唱那首童谣。 等一遍哼完，她自己也会唱了，就穿过厚厚的墙飘到长廊里，又沿着长廊上了楼梯，七拐八拐，最后飘进一间偌大的病房。 一位少年靠坐在床头，正低着头看书，破碎的阳光落在白色的薄被上，光影斑驳。 她控制着身体飘过去：「我刚刚学会了一首童谣，我唱给你听呀。」 少年的脸从书中抬起，笑容苍白明净：「好。」 第9章 . 9 姐姐不喜欢你。 这一觉睡得有些沉，林溪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有多久，等醒来时，车还在开。 她头靠着座背，眼中还带着刚睡醒时的惺忪，意识逐渐归拢，她便慢慢地记起了那个梦。 在梦里，她好像……梦到了白珩？ 只是现在再回想那个梦，所有的一切却忽然变得模煳起来，一个朦胧的身影坐在床上，手里捧着书，那人抬起头……林溪乔只看到一张虚幻的脸。 醒来，梦也就差不多全忘了。 车一路向前驶去，路旁的行道树一闪而过，林溪乔侧头看着车窗外，迟钝的大脑终于慢慢地甦醒。 从商场到公寓也就十多分钟，怎么会还在路上？ 想到这里，她疑惑地偏过头，却正好对上白珩清冷如墨的双眸。 刚甦醒的脑海忽然有瞬间的空白。 愣怔了数秒，林溪乔渐渐找回到自己的声音，开口问 ：「几点了？」 白珩移开眼，将视线从她脸上收回：「三点半。」 林溪乔一默。 她睡了一个多小时…… 所以过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没到公寓？ 这时，前面驾驶座上的司机师傅忽然问：「小姑娘醒咯，还要继续开下去吗？」 「不用。」白珩回道，「去景央公寓。」 「好嘞。」 林溪乔这才猜出大概，她掀起眼皮看了眼白珩，对方坦然地与她对视，没有作声。 …… 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车费自然不低，下车时是白珩付的钱，按照他的说法：「是我让司机继续开的，如果当时我及时叫醒姐姐，车费也不会这么贵，所以应该我付钱。」 林溪乔说不过他，只能计划着之后在吃的上面来补偿他。 公寓附近就有一家菜市场，林溪乔先过去买了些肉菜，这之后才与白珩回到公寓。 站在两家之间的过道里，林溪乔边拿钥匙开门边说：「你先回去休息会儿，等我做好了饭就叫你。」 白珩却站着不动，抿着嘴角乖巧地笑：「我帮姐姐洗菜吧。」 林溪乔正好将门打开，闻言手一顿，然后侧了侧身体：「那就进来吧。」 进了客厅，林溪乔将电视打开：「现在时间还早，晚饭不急着做，你在这儿坐会儿。」 白珩应了声：「好。」 林溪乔自己回了房间，换了一身居家的衣服，正好季韫打电话过来，她就坐在床上和她聊了会儿天。 「我今天遇到许嘉佑了，你知道他做了什么？他为了林轻晚还多在s市留了两天，结果见到却跟我说喜欢的人是我。」 季韫讥笑：「男人就这样，嘴上说喜欢你，心里面想的却是另一个，贱骨头。」 「魏景临也这样？」 季韫便哼了一声：「他啊。」 第17页 接着却没有继续往下说，季韫换了个话题：「我后天回来，你过来接我。」 林溪乔扯了扯唇：「我都没车，怎么去接你？从前不都是魏景临给你当司机的么，你们吵架了？」 季韫沉默片刻，「嗯」了声。 之后，林溪乔就听季韫说了许多，吵架的原因也只是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季韫和魏景临认识的时间比认识她还要早上几年，两人偶尔拌嘴却不会真正红脸，也已经定好过了年就结婚，但现在据季韫说，这次她和魏景临已经冷战一个多星期了。 林溪乔没有真正谈过恋爱，与许嘉佑的那短短三个月她自觉不是恋爱，只是一个互相了解、接触的阶段，但还未彻底了解，正将步入下一个阶段时，她和许嘉佑之间的线就扯断了。 她过去羡慕过季韫和魏景临的感情，觉得自己大概这辈子都不会遇到这么一个相知相伴的人，但现在见二人冷战，又觉得感情这种东西真的很玄妙。 就是认识再久、感情再深的两个人，他们的关系也不是那么牢不可破。 房间的门紧闭着，林溪乔带着耳机，突然听到外面有什么声音，只能先结束了和季韫的聊天：「我先挂了，后天如果魏景临不去接你，我就过去。」 她穿着拖鞋走出房间，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客厅里除了白珩之外，现在又多了一个人。 沙发前，许嘉佑站在白珩面前，不知因为什么，面皮直颤，抖着嘴唇，脸色又白又青，显然是被气着了。 林溪乔不禁好奇，这是白珩对许嘉佑做了什么还是说了什么？将人气成了这个模样。 她抬眼往白珩脸上看去，却见他表情乖巧柔顺，他看着许嘉佑，眼中有些微的茫然，显然是对许嘉佑的气恼大为不解。 大约是注意到林溪乔看向自己的目光，他一脸无辜地转过头：「姐姐，我刚打开门，他就冲到我面前这么看着我。」 忽然就被告了一状的许嘉佑：「……」 lj 他额角青筋直跳，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情，胸口起伏的程度更加剧烈。 …… 两分钟前，许嘉佑按响了林溪乔公寓的门铃，他原本以为乔乔不会见自己，正心怀忐忑，但没想到的是门很快就开了。 他心中一喜，露出笑容，口中的「乔乔」就将脱口而出，却看到给自己开门的人是中午与乔乔一起吃饭的少年。 笑容瞬间凝滞在脸上。 「请进。」少年彬彬有礼，却是一副以主人相迎的姿态。 许嘉佑进屋，微微皱起眉：「乔乔呢？」 少年不答，只是态度悠然地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口水，这之后才不徐不疾地问一声：「你找姐姐做什么？」 许嘉佑对少年的态度感到不悦，正想淡淡回一句「跟你没关系」，偏偏下一秒少年忽然盯着他说：「你不该再缠着姐姐。」 一双眼又黑又沉，像狼一样。 仅是被这么静静地看着，许嘉佑心头就控制不住地一跳，后背蓦地生出一股寒意。 他眉头皱得更深，脸色愈发不好，正要再说什么时，少年忽然一笑，语气轻而愉悦：「姐姐不喜欢你。」 起初，许嘉佑以为少年是在讥讽嘲笑自己，胸口腾地冒出一股怒气，但当他看到少年低敛的眼睫，视线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才发现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少年眼皮掀起，视线重新落回他身上，缓缓地逼近：「之前你有过一次机会，但是你没有珍惜。」 他嘴角轻轻地抿起一抹笑，眼中闪烁起星子一样的微光，喃喃地说：「所以姐姐现在是我的了。」 …… 不大的客厅里，除了电视机里发出的嘈杂背景音，再无声响，好像突然就陷入了怪异的安静。 许嘉佑仍站在沙发前，他想起刚刚发生的事，少年主人一般的姿态，毫不客气的语气，狼犬一样的眼神，以及那句——姐姐不喜欢你。 他蓦地攥紧了手。 乔乔对自己有没有喜欢，许嘉佑再清楚不过，只是他一直不肯正视，甚至心中还怀着侥倖，只要订了婚，他一定能赢得乔乔的心。 偏偏一切都被他搞砸了。 ——姐姐不喜欢你。 ——之前你有过一次机会，但是你没有珍惜。 少年的声音像一把刀，将事实血淋淋地剖开。 许嘉佑的胸口急剧地起伏着，他侧过身看向林溪乔，声音有几分沙哑：「乔乔，再给我一次机会。」 哀求一般地开口。 林溪乔挑起了眉。 她从房间出来到现在不过才一两分钟，期间未说一句话，而许嘉佑则是在这短短的一两分钟内，从刚刚又气又恼的模样变成此刻的低声哀求，仿佛转眼就变了一个人。 「许嘉佑。」 她直视他，缓缓开口：「我之前可能没有跟你说过，那我现在告诉你，我最讨厌三心二意的人，尤其是试图欺骗我，把我当傻子的人。」 「如果你对我忠诚，对我一心一意，我也一定会同等地待你，但你显然没有做到，所以我们之间是真的不可能了，你走吧。」 许嘉佑脸色倏地一下变得惨白。 直到这一刻，他这才真正相信乔乔是真的不会原谅他，他再也没有了机会。 他后悔了。 林溪乔见他一直没有动作，不由皱了皱眉：「你走吧，再不走我就叫保安了。」 第18页 许嘉佑心中满满的苦涩，闻言更苦了几分，他沉默许久，抬起头最后看了林溪乔一眼，艰难地发出声音：「我……走了。」 林溪乔不再看他。 许嘉佑转过身去，缓慢地往外走，快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回头，视线落在沙发前的白珩身上，最后说了一句：「乔乔，你不要被他骗了。」 然后就消失在了门外。 门「砰」的被关上。 客厅里少了一个人，气氛逐渐缓和下来。 对于许嘉佑的最后一句话，林溪乔还是有些好奇，她看向白珩问：「你真的没跟他说什么？」 白珩脸上没有一丝异色，正视着林溪乔的双眼摇了摇头：「没有。」 林溪乔便奇怪，那许嘉佑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身上应该也没有什么值得白珩去骗，白珩已经证实就是宋深，而宋家找了他这么多年，很快就会将其接回去认祖归宗。 宋家那么大的家业，几乎有一半是属于白珩的。 想到这里，林溪乔觉得没有什么可担心，她瞥一眼阳台外将暗的天色，笑着说：「该做晚饭了，过来帮我洗菜。」 白珩抿起嘴一笑：「好。」 第10章 . 10 邻居。 晚上，林溪乔做了一道糖醋里嵴，一道青笋炒虾仁，还有一道番茄炒蛋，汤是冬瓜排骨。 盛饭时，她特意拆了早上白珩送她的那套碗具，除了筷子勺子，一只盛汤的大碗，两个盘子，还另有一对胖乎乎的小碗。 碗整体是白色和米黄色，碗边一圈儿米黄，胖乎乎的身体上点缀着几朵米黄小花。 简单的色彩和图案，却非常可爱，林溪乔已经好几年没用过这种风格的碗，越看越喜欢，于是直接用热水烫了烫，然后分别盛了菜、汤和饭。 而饭桌上换了新碗具、换了新风格之后，林溪乔的胃口也比往常好了一些。 白珩夹了块排骨放在面前的碟里滚了滚，蘸满鲜香的酱料汁，林溪乔目光追随着他的动作，直到白珩将排骨吃进嘴中，她的心也随之飞扬起来。 满足感占据了整个心房，林溪乔弯了弯唇角问：「你有哪些喜欢的菜？以后我做给你吃。」 白珩便报了几个菜名。 林溪乔在心里记下，决定从明天开始就轮着来做。 「你喜欢口味清淡些的食物？」那几道菜的共同点就一个清淡。 白珩摇了摇头：「之前因为病情习惯了吃清淡的食物，也不是多喜欢。现在病好了，以后可以试着换一换其他口味。」 林溪乔想到什么，又问：「那甜食……你喜欢吗？」 白珩抬眼隔着饭桌看过来。 她笑起来：「我打算买个烤箱，再买些烘焙用的材料，以后自己做一些甜点，你要是喜欢，我就多做一些。」 白珩很乖顺地回答：「姐姐做了我就吃。」 …… 吃过晚饭，白珩帮着洗了碗就回了对门。 林溪乔洗完澡靠在床上挑了部片子看，边看边为自己担心，下午睡了一个多小时，夜里估计又要失眠。 看完片子，已经快到十一点，关灯躺下，果真毫无睡意。 她瞪着眼望着头顶的漆黑，心中一动，侧过身从枕边取过手机打开，微亮的光照在脸上，她在听歌app中搜索《月亮船》，点开播放。 「天上月儿弯弯， 囡囡唤阿婆， 天上月儿弯弯， 阿婆来打扇……」 林溪乔将手机重新放回枕边，然后闭上眼，温柔的南方小调在耳边轻唱，只一首听完，意识也就慢慢地，慢慢地开始朦胧…… …… 这天之后，白珩又过来蹭了几次饭，林溪乔很欢迎地招待了他。 季韫回国的那天，林溪乔想了想，还是打车去了机场。 季韫和魏景临还没和好，季韫放了狠话，这次回来就要跟魏景临分手，然后老死不相往来。 林溪乔也就听听罢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季韫不可能捨得的，况且二人冷战的原因真的只是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前一天，季韫被魏景临看到跟前男友一起吃饭。 第二天，季韫就看到魏景临在手机里跟前女友聊天。 季韫觉得魏景临就是故意的，故意气她噁心她，恰好那段时间她不知怎么回事脾气有些燥，就忍不住单方面地和魏景临吵了架。 而两个人的所谓「前男女朋友」，都只是初中时关系不错的同学罢了。 当时听季韫抱怨时，林溪乔就觉得很头疼。 到了机场外，林溪乔付了车钱下车，刚一站稳，就看到一辆眼熟的黑色轿车从自己眼前开走，瞥一眼车牌号……是魏景临。 魏景临也看到了她，在前面停好车后就等着她过来。 两个人一起往机场大厅里走，魏景临先问：「你来接阿韫？」 林溪乔点头。 魏景临就斜睨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说了句：「真巧，我也是。」 「……」 林溪乔觉得这句话不太友好，她想了想说：「要是阿韫愿意跟你走，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关于冷战的事，林溪乔决定站在好友这边，她问：「你真的跟前女友聊天了？」 魏景临眼皮跳了跳，声音忽然微微提高了些，强调说：「不是前女友，我都不记得她是谁。」 第19页 「那她怎么找你？」 「她要结婚了，从班群里加了我，请我去参加婚礼。」魏景临冷哼一声，「不过就是为了份子钱。」 林溪乔：「……」 她愣了愣，然后迅速反应过来，立刻帮季韫说话：「和阿韫一起吃饭的那个男的也不是她前男友。」 魏景临就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那个男的初中时给阿韫写过情书，被我撕了，阿韫不知道。」 「……」 林溪乔觉得事情更复杂了，她有些头疼：「那待会儿阿韫回来后，你们俩好好谈谈。」 魏景临再次斜睨了她一眼：「那你走吧，否则阿韫不肯跟我走的。」 林溪乔不想这样做，魏景临和季韫之间她肯定选择后者：「看阿韫自己的选择。」 两人站在候机大厅中，到了季韫这一班次抵达的时间时，不约而同地往检票口那边看去。 很快，一群旅客朝着检票口这边走过来，林溪乔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背着大提琴包的季韫。 等季韫走过来，她先看了眼林溪乔，再看了眼想要替自己拉行李箱的魏景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选择了林溪乔。 林溪乔顿时觉得自己就像个第三者，尤其是在转过身与季韫一起往大厅外走时，背后魏景临的目光仿佛刀子一样，想要将她凌迟。 随便拦了辆车，林溪乔将季韫带回了自己公寓。 等进了门，林溪乔去给季韫倒水，蓦地听见一句：「乔乔，我怀孕了。」 林溪乔手一个不稳，险些将水打翻，她很快冷静下来，问：「魏景临知道吗？」 季韫摇了摇头：「我也是这两天刚测出来的，还没告诉他。」 「那你打算怎么办？」 「还没想好。」 季韫皱了皱眉：「孩子应该是一个月前怀上的，都说孕期脾气大，你说我没忍住跟魏景临吵架是不是因为这个，我以前脾气很好的。」 林溪乔唇角微扯：「可能吧。」 她将手中的温水递过去，在季韫身旁坐下：「你什么时候去医院做检查？」 「明天你陪我去？」季韫捧着杯子问。 林溪乔自然点头。 不过等到下午季韫在她房间里睡下后，林溪乔还是给魏景临打了通电话，告诉他季韫怀孕的事。 之前坐在沙发上说话的时候，季韫明显软了态度，想要跟魏景临和好，只是在机场时大概还是苦于拉不开面子，才没有选择和他一起走。 明天去产检，这种事她自然可以陪同，但她替代不了魏景临，孩子是他和季韫的，他陪着一起去，意义就不一样。 打完电话不久，魏景临就匆匆赶到了这边。 恰好这时季韫也醒了，林溪乔藉口出去取快递暂时避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他俩。 林溪乔出去后，稍稍走远了一些，却没有下楼，只是站在靠近电梯的地方默默地算着时间。 她打算过上一刻钟再回去。 电梯前不时有人进进出出，而不论是谁，经过林溪乔身身边时都会往她身上看一眼，她便发现自己待的地方不怎么合适。 一刻钟快到时，林溪乔打算回去了，这时电梯再次停下。 有人从里面走出，林溪乔没怎么注意，转身往回走，直到听到一声「姐姐」。 她停下脚步，回过头看见了白珩。 他还是一身白色运动服，右肩上背着个小包，头髮微湿，几缕碎发落在前额，眸子漆黑清亮，看起来乖巧无比，就像个大男孩。 林溪乔只是这么看过去，就有片刻的恍神。 白珩又喊了声：「姐姐。」 她回过神，笑着问：「健身回来？」 「嗯。」 二人一起往回走，走到两家的门口时，季韫和魏景临正好从林溪乔公寓里走了出来。 魏景临直接说：「我先带阿韫走了。」 看起来像是和好了，林溪乔点了点头。 季韫的目光却是落到白珩身上，好奇地问：「这位是？」 林溪乔直接用一句「邻居」将人打发走了。 魏景临和季韫走后，过道里只剩下林溪乔和白珩，林溪乔想问他晚上想吃什么，突然就听他说出一句：「上次姐姐还说我们是朋友。」 语气中莫名有些低落。 她一愣，随后慢腾腾地记了起来，上次是指在火锅店遇到许嘉佑那次。 就关系亲近程度而言，朋友确实比邻居要亲密一些，林溪乔没想到白珩会在意这个，笑了笑：「邻居和朋友又不冲突，不过下次再和别人介绍你，我就说我们是朋友。」 白珩笑眯眯地说「好」。 第11章 . 11 小白脸。 外公八十寿辰那天，林溪乔早早地到了。 寿宴在夏家的老宅里举办，请的人不多，都是一些与夏家平日里来往较多的生意人以及外公的知交好友。 林溪乔到那儿时，几位舅舅舅妈正在招唿客人，大舅妈告诉她：「你外公外婆都在楼上。」 她叫了人后便直接上了楼。 楼上待客用的房间门半开着，林溪乔刚走到门口，外婆就眼尖地看到了她，笑眯眯地喊道：「乔乔快过来。」 她进去后才发现房间里人不少，不仅表哥表姐们在，还有几位和外婆年纪差不多大的老太太，独独少了今天的寿星公。 第20页 「外公呢？」她坐下问。 外婆笑着说：「在书房跟人谈事情呢，过个生日也不消停。」 外公这些年已经基本不管事，夏家的产业几乎都交到了几个舅舅手上，林溪乔猜着外公会去书房大概只是觉得外面吵闹，才和好友过去喝茶躲清净。 她坐在房间里和外婆他们说话，一位有些眼熟的老太太问：「溪乔，你爸妈没来？」 林溪乔眼睫敛了敛，语气平静地回了声：「他们过会儿再来。」 昨天夏姗就给她打电话，要与她一起过来这边，她直接拒绝了，说会自己过来。 夏姗生气地挂了电话。 老太太又说：「你爸妈虽然不好，但总归是你父母，也不要闹得太僵，你是做女儿的，生恩总要记得，不要做那种白眼狼。」 室内陡然一静。 林溪乔挑着眼皮看了老太太一眼，然后终于记起来这位是谁，当初她去许家做客时曾跟老太太见过一次，老太太似乎与许母娘家沾亲带故。 就是不知道她跟外婆关系怎么样。 表姐脾气大，向来讨厌这种阴阳怪气的老太太，「嗤」了一声说：「没见过到别人家做客还说这种话的，你谁啊，张口就来？真就仗着年纪倚老卖老？」 夏其非也懒洋洋地掀起了眼皮：「听说您家的小儿子不久前刚把自己亲爸气到住院，老太太连自己儿子都教不好，怎么还敢替人教女？」 夏家人的嘴向来是最厉害的，老太太气得脸皮一颤，抖着手指着两人：「没有规矩！」 外婆这时候终于开口说话：「我家这些个孩子可最懂规矩了，要是哪天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肯定是有人先口出恶言。」 「还有我们乔乔也最孝顺了，平日里得了什么稀奇的小玩意儿都会给我们两个老的送来，她那对爸妈，乔乔也没少关心问候，比你那小儿子不知道好上多少倍，可担不得你这句『白眼狼』。」 外婆年轻时候也是个嘴巴厉害的，老了之后为了少动气，性子才稍微和缓了一些，但要是有谁敢在她面前说些难听的话，最后肯定落不着好。 老太太一番话将自己女儿女婿和外孙女全部骂了一遍，外婆是怎么也忍不下这口气的。 就跟自己孙女说的一样，你谁啊？轮得着你操心吗？ 现在看着这老东西青白着脸说不出话来，外婆顿觉神清气爽。 旁边的几位老人生怕老太太被气狠了，再发生些不宜在今天发生的事，连忙出来打圆场：「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怎么还吵起来了？都少说两句。」 外婆看着林溪乔他们挥了挥手：「你们几个怕是也不耐烦跟我们这些老的待一块儿，都出去自己玩儿吧。」 表姐第一个站起来，拉着林溪乔往外走：「那我们就先出去了。」 「去吧去吧。」 一场小风波就这么化解了，林溪乔甚至都没有说上话。 林溪乔和表姐一边往楼下走，一边说：「l家的那个限量包你不是没抢到吗，我托我朋友抢到了一个，今天忘了带来，下次再给你。」 表姐立即喜笑颜开：「不枉我这么疼你。」 到了楼下时，夏姗和林瑞远正好来了。 就算夫妻俩这些年已经形同陌路，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面，但表面的功夫还是要做。 林溪乔过去叫了声「爸妈」，林瑞远倒是笑着应了声，夏姗却冷着脸，也不顾旁边还有人看着。 林溪乔觉得好笑，也知道夏姗冷脸的原因，就是为了没答应跟她一起过来的事。 夏姗确实是因为这件事在生气，这几年爸妈大哥他们对自己总是没什么好脸色，反而对溪乔越来越好，她这才想与溪乔一起过来，借着溪乔的关系爸妈总会对自己态度好些。 没想到被拒绝了。 想到最近林溪乔的行为，夏姗的脸色愈发不好。 直到夏杭淡淡说了声：「爸妈在楼上，你不上去看看？」 夏姗勐地惊醒，随即便看到大哥看着自己，目露不悦，她立刻收回脸上的神情，笑了笑道：「待会儿再上去，我先去跟嫂子们说说话。」 说完，她却不动，直到身后走过来一人，却是许母，二人才一起往夏家舅母们那边过去。 夏杭看见夏姗这样行事，只觉得自己这个妹妹越来越不懂事，于是心中对林溪乔的怜惜更多了几分，他看着林溪乔说：「最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告诉舅舅，舅舅给你买。」 林溪乔忍不住笑：「等我想到了再跟您要。」 表姐在一旁插话：「大伯，你怎么不问问我？」 夏杭瞥她一眼：「我平时给你买的东西还少了？」 几人在这边说话，门外又过来了几人，当林溪乔的视线看过去时，不由一愣。 为什么白珩也过来了？ 再看到白珩身旁的沈雁，她大约明白过来，宋家这是要将白珩介绍给众人了。 沈雁夫妻俩带着白珩进来，与夏杭介绍道：「这是我那个过世大哥的儿子。」 宋深被找回来的事夏杭早已经知道，或者这么说，除了宋家人之外，他们夏家应该是最先知道这个消息的人。 白珩见到林溪乔，一笑：「姐姐。」 在场的人都知道林溪乔与宋深一起被绑架过，但除了沈雁夫妻俩，其他人并不知晓白珩失忆的事。 第21页 而夏杭也只当是白珩还记得林溪乔，便让林溪乔和夏其非带着白珩到处转转，都是年轻孩子，也有话说。 白珩跟着林溪乔他们走了，沈雁就去了夏家舅母们那边，许母和夏姗也在那儿。 从沈雁进门开始，许母就一直不住地往那个方向看去，她今天之所以会借着夏姗过来夏家，也是因为知道了沈雁会来。 许家最近想要拍下西郊的一块地皮，这件事一直是宋家人在负责，许父就想跟宋家搭上线，只是不管送多少礼请吃多少回饭，宋家那群男人都跟狐狸成了精似的，不肯透一句口风。 许父没了办法，这才打算改变突破点，从宋家女眷这边下手。 只许母尚不知晓白珩和宋家的关系，见到白珩和沈雁夫妻俩一起进门并未往别处想，只当是碰巧，白珩之所以能来这里肯定是林溪乔给的宴帖。 许母对白珩的印象很差，订婚宴上她嘲讽挖苦林溪乔，偏偏白珩过来落了她的脸，许母自觉白珩和林溪乔之间肯定有什么，恨不得白珩是个除了脸之外一无是处的人才好。 等沈雁过来，许母先是热情地与她打了声招唿，然后不动声色地说：「听说沈太太大嫂身体不好，我正好认识位名医，刚从国外回来，或许可以介绍给你大嫂。」 沈雁眼中闪了闪，随后笑着道：「我那大嫂的病是心病，这么多年什么名医都看过了，就是不见好，她现在也不喜欢见医生，只想静养。」 许母一默，只能稍稍挑明了道：「不知道沈夫人听没听说西郊有块地要拍卖？」 她刚说出这句，在场的太太们都看了过来，也明白了许母是什么意思，许家这是想要这块地皮啊。 夏姗也皱了皱眉，难怪方文瑛今天要跟她一起过来，原来是为了这事。 夏姗虽然跟许母关系好，但突然被人利用，而且事先也没有说一声，到底有些不高兴。 太太们还看着许母和沈雁，想听听沈雁会怎么回。 沈雁摇了摇头：「倒是没听说，这些商业上的事情我是向来不怎么管的。」 接下来就一句话不说了，甚至还看向了别处。 还等着沈雁问「西郊的地怎么了」的许母不禁有些着急，她不明白沈雁是真的听不懂自己的意思，还是揣着明白装煳涂。 只是眼下这么多人在，许母也不想再说起这事，让人看了笑话，想着待会儿私下里再找沈雁说一说，许父已经说了，如果能拿下地皮，以后的利益会跟宋家分成，她就不信沈雁不心动。 气氛有些诡异的安静，夏大舅母笑了笑，将话题从这上边转移开，太太们也知情知趣，跟着说开了。 而许母虽是脸上挂着笑，只脸色却不是很好，地皮的事情谈得不顺利，她还要再想办法私下里找沈雁，于是这心气就有些不顺。 心里不顺畅，许母就想说点什么发泄一下心情，于是将话题转移到林溪乔身上，嘆了口气道：「以我跟夏姗的关系，我是很希望乔乔做我的儿媳妇的，可惜我跟乔乔到底没有婆媳缘。」 「虽然这样，我也希望乔乔以后能过得好，但现在乔乔跟一个小白脸混在一起，我看着实在不怎么放心。」 在场的人不止有夏姗，还有夏家的几位舅母，听许母这么说，脸色立刻有些不好，夏姗是下意识地认为林溪乔又给自己丢了脸，夏家舅母们则是觉得许母说话太过分。 不管事情到底如何，你身为长辈，却在背后这么说小辈的话，合适吗？ 「对了，」许母又道，「今天乔乔还将那小白脸带了过来。」 夏大舅母想到什么，眼中一闪：「不知道许太太说的小白脸是哪位？」 许母立刻看向林溪乔和白珩在的地方，指着白珩道：「就是站在乔乔左边的那位，上次他还穿着一身病号服出现在乔乔和嘉佑的订婚礼上，没见过谁家的孩子这么没教养，一点礼仪也不懂。」 「真是巧了不是。」 许母刚嘲讽完，突然听到一声冷笑，回过头，才发现发出冷笑声的人是沈雁。 一向端庄稳重从不与人红脸的沈雁此刻眼中却带着冷色：「许太太口中这个没教养的小白脸正是我们宋家的孩子。」 第12章 . 12 嫉妒。 许母呆住。 她无比清楚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代表着什么，而如果沈雁说的是真的，那少年真是宋家的孩子…… 许母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今天之所以过来还不是为了和沈家人牵上线，但现在目的还没有达成，却先将人得罪了个彻底。 可是订婚礼那天，当时沈雁也在场，却没人说认识那少年，她也是因为这个，才敢这么说。 许母心思急转，努力回想自己见过的宋家的几个孩子，却没一个跟那张脸对得上的。 这时只听另一位太太笑着说：「许太太还不知道吧，宋家那个失踪的孩子找回来了，今天宋太太就将那孩子带了过来。」 「我看那孩子长得好，穿着也得体，先不说那孩子和溪乔之间是什么关系，但我看他们俩站在一块儿，还是很登对的，没想到许太太心里面是这么看待他的。」 许母听着身旁这些女人你一句我一句，其中好些个家里也想争夺那块地皮，不禁又气又惊，脑子一懵，话不经大脑就脱口而出：「那孩子都丢了这么多年，谁知道找回来的人是真是假？」 第22页 声音在并不吵闹的环境下十分刺耳，气氛登时一冷。 沈雁脸眼神冰冷地看向她，仿佛浸了寒霜：「许太太要是不会说话不如闭嘴？」 一句话让被气煳涂了的许母瞬间清醒。 也是，那么重要的事，宋家怎么可能会弄错？ 她自知失言，抿了抿唇，不由讪笑道：「刚刚是我说错了话，宋太太见谅。」 沈雁语气淡淡：「我觉得许太太那些话倒像是出自真心。」 许母勉强一笑，给自己找补：「我也是担心宋太太被骗了才这么一说，现在外面的牛鬼蛇神可不少。还有之前那番话，那话本也不是出自我口，我也是听了别人说乔乔跟一个小白脸在一块儿，生怕她被人骗了，所以心急之下才信了那人的话。」 夏大舅母就立刻接着后面问：「不知道是谁在背后这么编排我们乔乔，也不怕烂了嘴巴，许太太告诉我，我找她去。」 许母：「……」 「许太太怎么不说话？快说啊，我现在就去找她算帐。」 许母哪里还说得出话。 最后她连午饭都没吃，就藉口身体不适先离开了夏家。 回去的一路上，许母心中的难堪和惊怒都不曾下去，等到了家，她「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许父正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喝茶看报，看见许母脸色难看地走进来，随口问道：「谁惹你了？」 许母哼了声：「惹我的人可多了。」 想了想，许父觉得不对：「你不是去夏家给夏老爷子贺寿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发生了什么事？地皮怎么样了？」 一提到这个，许母只觉堵在胸口的那团气堵得她更疼了。 她一把将手里的包扔到沙发上，脸拉下来：「宋家那个丢了十多年的孩子找到了你知不知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一点消息也没听说？害得我今天在人前丢了好大的脸，还地皮呢，你梦里的地皮吧！」 许母觉得今天受的气大部分都是因为许父，如果她能事先知道宋家的事，今天怎么会在沈雁面前说这些？ 她噼里啪啦一顿说，许父听了半晌才明白许母都做了什么，蓦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神色也有些不好：「嘉佑和林溪乔的婚约都解除了，你怎么还跟人家较劲儿？还当着夏家人的面！」 「之前虽然婚约解除了，但我们家和夏家之间至少没有闹得多难看，留着这点儿情分，以后也好办事，结果你今天这么一闹，直接就撕破了脸。」 「我早让你管好你这一张嘴，你不听，结果今天就给我惹了这么大的事，林溪乔是夏杭亲外甥女，你那么说人家能有什么好处？好了，现在不仅得罪了一个沈家，还把夏家人也全部得罪了！」 许母一听许父将事情怪到自己头上，登时火大：「你还好意思怪我？你要是自己有本事，自己去把那块地皮抢过来啊！还用得着我巴巴地去求沈雁？」 许父听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他又不想跟许母吵，只能深吸了口气然后转开话题问：「嘉佑呢？他回国都快一年了，也不见做了什么正事，那么多年的书都白读了？整天不着家，他是不是还跟林家的那个私生女混在一块儿？」 许母不乐意许父说自己儿子，但也担心许嘉佑真打算娶那林轻晚，不免着急起来：「我这就打电话叫他回来。」 …… 此刻夏家，许母离开后不久，夏杭便从妻子口中听说了刚刚发生的事，对许家的观感直接跌到了谷底：「以后也不用再跟许家来往了，就是阿姗将人带过来也不行。」 他又将夏姗找了过来，语气极为严厉地说道：「这么些年你做事再怎么不着调我们都没说过你什么，原本只是想着你不疼乔乔，乔乔自有我们疼，但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任性胡来的性子也该好好收一收了！」 「一开始你说要跟许家联姻，我跟爸妈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但乔乔自己没说什么，我们也就没有插手。只是你看看订婚礼那天发生的事，再看看许家的态度，那一家子能是什么好人，偏偏你还跟方文瑛走得近。」 「我问你，我们没给许家宴帖，你为什么要将方文瑛带过来，事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夏杭冷笑了声，「我知道你是拿她当朋友，那她拿你当什么？还不就是利用你来见宋家人？你跟方文瑛认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到了今天你还没看清她的为人？」 「她今天还当着你的面编排乔乔，这么明目张胆欺负到乔乔头上来，而你一个当妈的，就站在旁边也一句话不说，你听了那些话心里都一点不气的吗？乔乔可是你的亲生女儿！」 夏杭一番话下来，厉色严词，夏姗脸色青白交加，心中既惶恐又不满，忍不住想：亲生女儿又怎么样？ 如果当年不是因为怀上了她，她堂堂夏家的千金，怎么可能会嫁给林瑞远这种小门小户的人。 可当年的事实却是，夏姗爱上了林瑞远，哭着闹着要跟他结婚，夏家人一直不同意不松口，恰巧那个节骨眼儿上夏姗查出来怀了林瑞远的孩子，便以孩子为要挟逼得爸妈同意了这场婚事。 而结婚后不过一两年，夏姗就和林瑞远离了心，现在夫妻俩更是形同陌路，夏姗早已经后悔，却不肯承认都是自己的错，只一心觉得当初让她猪油蒙心和林瑞远结婚的罪魁祸首是肚子里的孩子。 第23页 夏杭见自己说了这么多，夏姗却一言不发，再看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肯定没怎么听进去。 小妹是晚来女，爸妈生了三个儿子后才终于得了这么个女儿，打小就放在掌心里宠着，以致于让小妹长歪了性子，自私又任性妄为，做任何事情心里都只想着自己，从不考虑别人，哪怕做了母亲也依然如此。 乔乔是她的女儿，却从未被当个女儿来对待，林瑞远不管，小妹更不管，林家那边他们没办法过问，但夏家这边，对乔乔他们是能弥补则弥补，尽量将小妹没有给她的爱都补偿回去。 夏杭不想再与夏姗多说什么，摆了摆手：「算了，你上去看看爸妈吧。」 …… 林溪乔并不知晓刚刚发生的事，她正带着白珩和表哥表姐们说话。 聊到白珩身上时，表姐奇怪地问：「你那个年纪早该记事了，怎么一直不回宋家？」 白珩也没有隐瞒，将失忆的事告诉了她。 表姐又问起他过去十多年来的经歷：「你去了哪儿？」 林溪乔站在一旁，对于白珩过去那些年的经歷，她虽然从没有问过，但并不是不好奇的，于是也偏了偏头看向白珩。 白珩敛了敛眸，像是陷入了某段回忆，随后笑了笑说：「醒来后就在福利院，后来被一户人家收养了，这些年过得还可以。」 他一语带过，林溪乔他们也没有怀疑。 白珩其实也没有说谎，只是真实情况并非完全如此。 白珩记性很好，他仍记得当初从海岸边醒来心脏抽搐将要死去时的疼痛，而他大脑里一片空白，甚至不记得自己是谁。 后来被送到福利院，不久就被一个家族收养。 那些人给他取名「白珩」，「白」是那个家族的姓氏。 想到过去的事，白珩眼中闪了闪。 白家收养他不是出于善意，只是将他当作棋子来驯养，从而将来可以为白家效命，像他一样被白家收养的孩子还有很多，孩子们经过智力测定，其中优秀者被就会被挑选出来。 作为只能依附白家而生存的孩子是没有尊严的，他们没有身份，见不得光，身上会一辈子贴着白家的标记，就像是一条白家的狗，永远只能听命于主人的吩咐。 白珩起初也是这样一条狗，不过后来他站了起来，亲手为白家缔造了一个商业帝国，让所有白家人眼中都充斥着对他的狂热，成了他脚下摇尾乞怜的狗…… 「好像可以吃饭了，我们过去吧。」 林溪乔的声音打断了白珩的思绪，他抬起眼，看到姐姐正微微笑着看向自己。 宋深的身份应该是真的，当年绑架案中，他落入大海，却意外去了另一个时空世界。 而他死后，又再次回到了这里。 原来他和姐姐早已经认识。 可他没有了那段记忆，姐姐也只记得宋深。 眼前的笑容真切而温暖，白珩目光闪烁，眼睫轻颤，随即盖住眼中的漆黑，姐姐亲近自己只是因为……宋深吧。 嫉妒陡然间在心中滋长。 他低敛着眼，安静地站在原地。 林溪乔看见，心蓦地一紧，或许是因为过去的病痛，白珩的脸总透着股苍白之色，哪怕已经治癒，也依然比一般人要白上许多，那是种不健康的苍白、冷白。 而此刻，他的侧脸落下大片阴影，比之以往更显脆弱。 她不由放轻了声音问：「怎么了？」 白珩缓缓地抬起了眼。 脸色似乎没有异常，林溪乔默默松了口气。 「没事。」白珩嘴角微弯，「姐姐饿了吧，我们去吃饭。」 第13章 . 13 姐姐介意吗？ 吃过了午饭，前来贺寿的客人们陆续离开。 林溪乔没走，她晚上还要和舅舅他们一起吃顿晚饭。 白珩走时问了一声：「姐姐什么时候回去？」 「晚上。」林溪乔回答完想到什么，「你是去宋家还是回公寓？」 「公寓。」 她便问：「那你晚上吃什么？还是去外面吃？」 这些天只要她在公寓，白珩几乎都是和她一起吃，偶尔她不在时，白珩就出去吃，他好像不喜欢点外卖。 白珩想了想，掀起眼睫：「之前买了水饺放在冰箱，晚上可以拿出来煮。」 林溪乔心想这样也行。 正说着话，手机突然震动，她打开一看，屏幕上显示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过来。 没多想，林溪乔直接接了：「餵？」 电话里发出一道陌生的年轻男声：「我是许嘉佑的朋友，嘉佑他现在在酒吧里喝醉了，嘴里一直喊着你的名字，你能过来接他一下吗？」 林溪乔眯了眯眼，心里隐隐泛起一阵噁心，她回了句「不好意思，您打错电话了」，就迅速挂断了电话。 自那天说清楚后，许嘉佑就没有再出现，也没有给她打电话发消息，林溪乔几乎快要忘了许嘉佑时，突然接到这么一通电话。 挂断后，她就立刻将这个手机号拉进了黑名单，又从通讯录里找出许嘉佑的联繫方式一起拉黑。 「是姐姐的前男友打来的？」林溪乔还看着手机时，突然听到白珩问了这么一句。 她抬头，见他正看向自己，眸色漆黑，目光平静，她「嗯」了声，算是承认。 第24页 「姐姐会和他复合吗？」白珩又问。 林溪乔这才感到了一丝奇怪，对于白珩的问题和态度。 他之前从未问过关于许嘉佑的事。 那天她两次和许嘉佑对上，白珩都在场，但事后他没有问过一句，而现在白珩却问她会不会和许嘉佑复合。 虽然奇怪，林溪乔还是回了句：「不会。」 紧接着白珩就问出了让她更意外的话：「姐姐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不等她回答，又问：「年纪小一些的姐姐会介意吗？」 林溪乔眼皮一跳，随之诧异地抬起了眉。 …… 此刻z市的一所酒吧内，因为还未开始营业，光线昏暗，寂然无声。 吧檯那儿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将手机放到吧檯上，表情无奈：「林溪乔刚刚说了什么你也听见了，她明显不想跟你再有牵扯，你再这个样子又何必呢？天涯何处无芳草，凭你的长相和家世，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许嘉佑手里握着酒杯，满身酒气，面容颓废，沉默不语。 朋友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了他心上。 那天从林溪乔公寓里离开后，许嘉佑就一直没有回家，而是住在了外面的酒店。 今天朋友将他约出去吃饭，见面之后看到许嘉佑满身的颓唐抑郁之气，跟前阵子简直判若两人，吓了一跳：「这才多久没见，你就成个这个样子了？」 得知是因为婚约被解除的事，朋友立刻拉着许嘉佑去喝酒，又劝着：「女朋友没了就再找下一个，多大的事。」 许嘉佑苦笑着摇头：「你不懂。」 「是，我不懂我不懂，你也别难过了，来，喝酒。」 朋友见许嘉佑实在痛苦，也有些看不过去，于是出了个馊主意，替他给林溪乔发了一通电话，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那通电话后，许嘉佑还是继续灌酒，喝到意识渐渐模煳时，突然听见手机铃声响起，剎那间，心脏骤跳，心顿时火热了起来。 大脑变得清醒，他立刻看向手机，却在瞥见来电显示的瞬间，刚刚升腾起的紧张和期待又全部化为乌有。 看着屏幕上闪烁着的「林妹妹」三个大字，许嘉佑感觉自己被人兜头浇了一桶冷水，从头到脚，心透凉，所有的火热瞬间浇灭。 铃声继续响着，他看着「林妹妹」三个字，目光闪了闪。 之所以会取这个备註，还是因为有天晚上林轻晚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哭了，许嘉佑便调侃：「你这么爱哭，以后就叫你林妹妹好了。」 然后当晚，他微信和通讯录里与林轻晚有关的备註全部改成了这个。 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只记得一整晚心情都很好，而现在再看到这三个字，许嘉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犹豫了许久，就在电话将要自动挂断前，许嘉佑还是接了。 「嘉佑哥。」手机里传出林轻晚绵软轻柔的声音。 许嘉佑没有像往常一样笑着与她说话，只是轻轻「嗯」了声。 「你最近有空吗？」她迟疑着问。 他没回答，直接问：「有事吗？」 电话里静了一瞬。 林轻晚好像觉察出了许嘉佑的冷淡，过了数秒才回了一声：「……没事。」 许嘉佑听出她声音中的低落，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这时林轻晚又说：「嘉佑哥你最近是在忙吧，我不打扰你了，先挂了。」 电话「嘟」的一声挂断。 许嘉佑举着手机静静坐了很久，久到朋友忍不住问了声「谁的电话，没事吧你」，他摇了摇头，脑海里却全是林轻晚刚刚低落委屈的语气，心又瞬间全乱了。 他因为和乔乔分手而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于是刻意冷淡疏远轻晚，但这么做又跟对不起乔乔的行为有什么区别？ 做错事情的人是他，对不起乔乔的人是他，轻晚自始至终都没有做什么，只是将自己当作一个可以依靠的哥哥，反是他自己心思不纯。 他已经对不起乔乔，不能再伤害另一个女孩子。 许嘉佑一面不想重复之前的错，另一面又不想伤害无辜的林轻晚，他想了很久才想出一个两全之法——以后只将轻晚当作纯粹的妹妹来对待就好。 想到这里，他心中忽然轻松很多，紧接着从手机里翻出微信，给林轻晚发过去一连串条消息：[是不是生气了？] [刚刚在忙，不方便说话。] [有事找我就说，别闷在心里。] 好一会儿林轻晚才回復一句：[我下周就毕业了，嘉佑哥你能来接我一下吗？] …… 夏家老宅，一大家子人围着大圆桌吃晚饭。 夏其非正好坐在林溪乔对面，见她最喜欢的糖醋排骨都转到她面前了，手里拿着筷子却不知道伸，眼睛倒是看向了饭桌，却许久都不眨一下。 他慢腾腾掀起眼皮，扯着嘴角道：「怎么吃个饭都能走神？」 一桌子的人的目光瞬间都投向了林溪乔。 偏偏林溪乔自己还一无所觉，显然是没有听到刚刚的话。 表姐一看乐得不行：「她一整个下午都是这样，跟被勾走了六魂七魄似的，跟她说话半天都没反应。」 外公轻咳一声：「乔乔？」 依然没反应。 表姐笑得捂起了肚子：「我说吧。」 第25页 最后倒是她的笑声将林溪乔喊回了神，林溪乔见大家都看着自己，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她一脸迷惑地问：「怎么了？」 夏其非瞥她一眼：「应该是你怎么了。」 表姐接了一句：「你刚刚想什么呢？连饭都忘了吃？」 林溪乔握着筷子的手一顿，羽睫颤了颤，随之动作自然地伸出筷子夹了块排骨放到碗里，表情不变地说：「只是忽然想到了件事。」 也不知道大家信没信，不过很快他们就说起了其他话题。 林溪乔默默松了口气。 她继续吃饭，只是脑海里却一直想着中午时白珩对她说的那句：「年纪小一些的姐姐会介意吗？」 年纪小一些的…… 当时她惊讶地看着白珩，想从他脸上看清楚是不是她所想的那个意思，白珩面对她带着探究的目光，黑眸明亮，不避不闪。 后来，她没有回答，白珩也先行离开。 一整个下午乃至刚刚吃饭时她都还在想这事，因而有些心不在焉，差点被表哥他们觉察。 所以，白珩到底是什么意思？ 吃过晚饭，又一起说了会儿话，夏家的司机将林溪乔送回了公寓。 到了自己公寓门外，林溪乔停下。 她没有立刻拿出钥匙开门，而是站在中间的过道里，往对门看去一眼。 随即她又想起中午时白珩问她的话。 静静地站了将近三分钟，林溪乔默默收回了视线，微侧过身从包里取出了钥匙。 钥匙插进锁孔，手腕轻轻一转，「咔哒」一声。 林溪乔将门打开的同时，听到身后同样发出一声「咔哒」轻响，抬起脸看过去，对面的门也开了，白珩正站在门口。 第14章 . 14 一见钟情。 隔着条过道，林溪乔的目光与白珩的对上。 静了一瞬，她敛了敛眸问：「晚饭吃了吗？」 林溪乔只是这么随口问了一声，已经快九点，这个点儿应该吃了才是。 白珩却在她的目光下摇了摇头：「锅坏了。」 林溪乔有一瞬的愣怔，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锅？」 「电磁炉。」 她又问：「怎么坏了？」 想到白珩第一次帮她洗碗就摔碎了一只，林溪乔合理怀疑是因为他不会用电磁炉，操作不当才导致损坏。 白珩没有解释，只是侧了侧身说：「姐姐要过来看看吗？」 林溪乔略微迟疑了一下，走了过去。 她是第一次进白珩公寓的厨房，进去以后发现里面干干净净，几乎纤尘不染，而不小的流理台上只摆着一只电磁炉，一只微波炉。 看了一圈儿，林溪乔没找到电饭锅，便问：「电饭锅呢？」 白珩抿了抿唇：「在路上，还没到。」 林溪乔走到电磁炉那边看了看，崭新的一个，一点污渍也没有，看着像是第一次用，那应该不是白珩操作不当弄坏的。 她将插头插上，再摁下电源键，没有反应，再试了试其他插座，依然如此。 五分钟后，怎么也找不出原因的林溪乔放弃了，她想了想自家冰箱里还有什么，看向白珩问：「你想吃水饺还是面条？」 白珩没怎么想，直接说：「水饺就行了，我借用一下姐姐的锅。」 于是林溪乔又将白珩带去了自己公寓。 白珩自己拎着一袋水饺进了厨房，林溪乔不放心地跟了进去，见他先在电磁炉里放了水，没有立刻将水饺放进去，才知道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 虽然白珩看着没怎么下过厨，一些基本的常识应该还是知道的。 白珩等着水热，林溪乔也没有闲着，她从冰箱里取出两个鸡蛋，用另一只锅煎了两个荷包蛋。 她煎好时，白珩正好掀开了沸腾的电磁炉，白茫茫的水汽争先恐后地冒出来，瞬间瀰漫了整个厨房，视线也由此模煳。 林溪乔偏了偏头，看到那道氤氲在水汽之中的清瘦身影，他正将水饺放入锅里，低着头神情专注。 水饺下锅，白珩似是感觉到什么，也侧过了脸。 他对着她微微地一笑，笑容和以往一样干净，只是宁静的双眸中又似乎藏着什么。 林溪乔低了低眼，数秒后又抬起，眼眸微眯，问出困扰了她一整个下午的问题：「中午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她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白珩，看到他嘴角的弧度缓慢地收回，只下一秒又很快扬起：「就是姐姐想的那个意思。」 他转过头去，隔着透明的锅盖看向里面不停翻滚的水饺，眼神逐渐迷离，说出一句：「我想追姐姐。」 他声音不大，但已经足够让林溪乔听清。 林溪乔有片刻的愣怔，哪怕之前有过猜测，但现在亲耳听到白珩说出，心中仍是不免诧异。 她虽然不是第一次被人告白，但白珩怎么会？ 如果不算年少时与宋深的那段交集，她和白珩认识的时间并不久。 水饺熟了，白珩关掉电源，沸腾声消失，厨房里瞬间陷入寂静。 林溪乔张了张唇，问：「为什么？」 白珩正拿着锅勺捞水饺，闻言握着勺柄的手紧了紧。 可有些话他不能说，说了姐姐也不信，如今还记得那段记忆的人只有他自己。 于是他只能这么回答：「我对姐姐一见钟情。」 第26页 水饺都盛到了盘子里，白珩放下锅勺，侧头看向一脸讶异的林溪乔：「那天我说我愿意娶姐姐，是真的。」 他又补上一句：「不是愿意，而是想。」 林溪乔听着白珩的话，思绪渐远，想起了订婚礼上发生的那段插曲。 她被许母威胁，白珩突然出现说愿意娶她，只是接下来白珩的晕倒让她无暇思考那些话，也没有放在心上，之后他住到对门，她也一直没有想起。 现在想想，当时白珩也才第一次见她，怎么也不该说出愿意娶她的话，如果用一见钟情来解释确实说得通，可林溪乔又觉得不是这样。 林溪乔的意识渐渐回到现实，她视线掠过放在流理台上的那盘水饺，眼中微闪：「你先吃吧，要不然都快凉了。」 她没有作出回应，白珩也没有追问不舍，他「嗯」了声，端起盘子和装着荷包蛋的碗去了饭桌。 林溪乔先回了房间。 白珩独自坐在饭桌前，对面的位置空着，他安静地吃完一盘水饺，又去将碗洗了。 走之前，他去敲了敲林溪乔房间的门：「姐姐我回去了。」 林溪乔正坐在床上给季韫发消息，听到白珩的声音回了句：「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关上。」 门外应了一声，随后变得安静。 就在林溪乔以为白珩已经走了时，那道熟悉的声音不期然又响起：「我还能来姐姐这里吃饭吗？」 那声音比之刚才略轻了些，带着一丝迟疑。 林溪乔眼皮一跳。 她沉默片刻后才回道：「明天我有事要出去，你后天再来。」 白珩说了声「好」。 脚步声渐远，不多时就传来门被关上的声音。 林溪乔继续给季韫发消息：[我明天要过去广福路那家珠宝店看看，你要不要一起去？] 季韫很快回復过来：[好啊。] 广福路的珠宝店曾是林溪乔外婆的私产，是祖上传下来的，只有这么一家，店在z市开了有一百多年，客户群体都是上流圈子里的贵妇名媛，生意一直不错。 林溪乔二十岁生日时，外婆将店送给了她。 只是近两年，店里的经营情况有些不佳，虽然从整体上来看还在盈利，利润却比前些年下降许多，所以林溪乔想去看看。 她之前年纪小，主要心思还是放在学业上，店便一直交给专人打理，毕业后本想接手珠宝店改善经营，却意外出了车祸，而现在她身体恢復，也有了时间和精力。 …… 第二天一早，林溪乔在家里吃过早饭就去了珠宝店，她和季韫约好在店里见面。 她到了不久，季韫才姗姗来迟，林溪乔瞥了眼她的肚子：「孩子还好吗？」 季韫点了点头：「那天跟魏景临去医院做了检查，情况挺好的。」 林溪乔就知道她是打算留下这个孩子，揶揄一声：「你跟魏景临和好了？」 季韫正看着玻璃展示柜里的一条红玛瑙项鍊，闻言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神色，轻咳了一声：「只是小吵了一架，也不是什么大事。」 林溪乔听着她找补，唇角微扯，也不拆穿她，那个时候她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要跟魏景临分手的。 她让店员过来将项鍊取出来，一边问：「你们的婚礼是打算提前办还是延后？」 说到这个，季韫就有些生气：「我是打算先领证，等生了孩子再办婚礼，魏景临却想要提前办，我说肚子大穿婚纱不好看，他跟我说婚礼三个月就能准备好。」 林溪乔听了不由挑起眉：「一般都是女人想提前办婚礼，你们怎么反过来了？」 她想了想，「其实魏景临说得也没错，三个月后孩子会稳定些，到时候你的肚子也不会很大，穿着婚纱其实看不出什么。但你要是坚持将婚礼延迟举行，魏景临应该还是会听你的。」 季韫道扯了下嘴角：「我再跟他商量一下。」 季韫试戴那条红玛瑙项鍊时，一直负责店里各项事务的经理到了，林溪乔有事与他谈，就让季韫自己随便看看，她则和经理进了里面的办公室。 刚刚林溪乔在店里看了一圈，发现大部分珠宝的款式都还是十几二十年的那些，虽然有些算是经典款，经久不衰，但也有不少款式已经过时，放在现下根本无人问津的那种，可以说，近两年店里的盈利几乎全是依靠的那几个经典款。 林溪乔和经理谈了一个上午，先说了下客户群体的事，从以前开始店里面向的就是名流圈，林溪乔不打算改变这一点，但如果真的想要改善经营情况，势必要做出一些改变。 贵妇名媛们钱多，但眼光也高，如果店里面的珠宝设计还像现在这个样子，跟不上她们的审美，迟早会从盈利变成亏损，最后直接关门。 林溪乔让经理将店里现存的一些问题以及整改的建议和计划列下来，这两天就交给她。 这之后她才和挑好了珠宝的季韫一起离开了店里。 二人直接去了常去的一家商场，打算先去吃饭，下午就在里面逛一逛。 在三楼看了一圈，最后选了一家西式餐厅。 就在季韫点单时，林溪乔看到隔壁座位上的一位小女孩儿正满足地吃着一块慕斯蛋糕，嘴边沾了一圈儿慕斯奶油，坐在对面的妈妈无奈地提醒她擦一擦嘴。 林溪乔看着那块蛋糕，就想到了自己买的那些烘焙材料。 第27页 她打开手机看了眼，快递显示今天下午就能到。 等到了，她就可以自己做些甜点，而白珩也说过他愿意试吃。 第15章 . 15 亲密。 从商场回去后，林溪乔先去了公寓楼下的快递柜，打开柜门，里面是一个大箱子。 箱子沉，她费了些力气搬了出来，刚一离开柜子就松手丢在了地上。 一个又大又沉的箱子，而自己手上还拎着十多个购物袋，林溪乔在是一起抱回去还是分两趟之间犹豫了一会儿，还没做出决定时，余光瞥见隔壁快递柜前站着的一道颀长身影。 此刻天色将暗，还未全黑，隐隐约约能看清人脸，林溪乔试探着喊了一声：「白珩？」 对方便转过头看向了她。 白珩手上也抱了个小箱子，他关上柜门后走过来，在林溪乔面前站定：「我过来取电饭锅。」 他低了低眼，看到林溪乔脚下的那个大箱子，视线略微停顿。 「是烘焙用的东西。」她解释。 白珩收回视线，将手里的电饭锅交给林溪乔，微微地一笑：「姐姐先帮我拿着。」 林溪乔大约明白白珩的意思，她想了想，决定接受这份好意。 她从白珩手上接过电饭锅，白珩弯腰将大箱子抱起。 一前一后往公寓楼走时，像是为了补偿什么，林溪乔轻咳了声说：「我明天会做甜点，你过来吃。」 白珩笑了下：「好。」 他直接帮着林溪乔将箱子送进了家，林溪乔将灯打开，就见白珩径直走向了厨房，随后弯腰将箱子放在了地上。 他就站在日光灯底下，明亮的光线照在身上，林溪乔清晰地看到那微微弓起的背嵴上湿了一块，白色的棉质布料湿透，紧紧地贴着后背。 已经快到六月底，z市又地处南方，天气比其他省市都热。 林溪乔去冰箱里拿了一罐可乐出来，白珩已经放好了箱子重新站直，她递过去，白珩接过，拉开拉环，微微仰头喝起来。 他脖颈本就修长，因着仰起的姿势，喉结上下滚动，弧度更显优美，而他肤色冷白，于是颈间的青色筋脉分外惹人注目。 他喝完，将易拉罐从嘴边移开，轻轻抿了抿唇。 林溪乔看着他的动作，目光落在他额前微湿的碎发上，发色漆黑，光线照着，熠熠闪光。 一滴汗从发梢划过，「啪嗒」坠落在地。 林溪乔的心也随之重重跳了一下，紧接着她就感到自己的心跳控制不住地开始变快。 像是在掩饰什么，她不自在地从白珩脸上移开视线，半敛起眼缓缓地平復心跳。 这时白珩问了声：「姐姐吃饭了吗？」 林溪乔回了回神，摇头：「你呢？」 「也没有。」 她今天不太想做饭，白珩像是看了出来，问：「出去吃？」 林溪乔刚从外面回来，并不怎么愿意出门。 「点外卖吧。」她说。 白珩没有异议。 林溪乔便打开手机，问过白珩的意见后，选了那家她常吃的饭馆点了几个家常小炒，然后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等外卖。 她随手调到一档综艺节目，放下遥控器看了起来。 电视屏幕里时不时地传出嘉宾们的笑声，给原本安静的客厅增添了不少生气，连气氛都变得温馨愉悦起来。 林溪乔靠着沙发背，手里捧着抱枕，她眼睛看向电视屏幕，余光却落在一旁的白珩身上。 这段时间，她似乎每天都会和他待在一起。 一开始只是纯粹吃饭，她做，他吃，而现在他们已经开始一起点外卖，还坐在一起看电视，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 距离白珩搬到这边来不过才两个星期不到。 林溪乔一直觉得她是习惯独居的。 从小父母不着家，在家里她每天见到最多的人是做饭的阿姨，到了晚上，阿姨离开，整栋房子里真正只剩她一个，但习惯以后，就不会有任何感觉，不会害怕，也不会孤单。 后来搬到公寓里住，依然是一个人，除了季韫偶尔过来蹭蹭饭或者留宿，其余时候她都是独自待在这里。 每次季韫过来，她们看看电视说说话，季韫走后，她恢復独居生活，一切照旧，心里始终平静。 她一直认为不管是独居还是和别人一起住，对她而言，差别都不大。 但现在家里面多了一个白珩后，时间久了，她才发现原来并不一样。 她变得比平时独处时更想说话。 就像现在，眼睛虽然盯着电视屏幕，喉咙却有些痒，从心底里钻出想要说话想要聊天的欲望。 林溪乔努力克制了一下，还是没克制住，抿着的唇渐渐松开，她问：「你不喜欢吃外卖？」 白珩摇了摇头：「不是，只是不习惯。」 林溪乔有些理解，外卖刚兴起的那一阵她也没什么兴趣，觉得在外面吃也很方便，后来似乎是因为在舅舅家住了一段时日，被表哥带着习惯了点外卖的方式。 而白珩，虽然林溪乔并不清楚收养他的是个什么样的家庭，但看他的一些生活习惯，尤其是吃饭时自然流露出的用餐礼仪，她也大概能猜出对方家世应当不低，或许还远远高于林家，甚至夏家。 那样的家世，一日三餐自有人张罗，安排妥当，而白珩又是这样清冷安静的性格，基本不会自己点外卖。 第28页 但现在他遇到了她，生活习惯或许可以稍稍地变一变。 订的外卖很快送到。 吃完晚饭，林溪乔问：「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白珩说了句「还不错」。 她便说：「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家小饭馆，就开在我念的初中旁边，那时候我放学以后常去那儿吃，老闆夫妻俩人很好。」 初三时，家里的阿姨就辞职不做了，她没再让林瑞远和夏姗聘人，除了在学校里的一顿午饭，其余两餐都是自己解决，而那家小饭馆就成了她最常去的地方。 想到什么，林溪乔又笑了下：「你以前也是在那儿上学的，我们认识时，我刚升初一，你还在念小学，小学和初中合併在一起。」 「你们小学部后面有一片小树林，树林里有张长椅，你喜欢靠在长椅上睡觉。每次放学后我都去林子里找你，然后一起坐在长椅上发呆吃东西，你很喜欢吃我给你带的奶糖，你还喜欢吃橙子味的果冻。」 林溪乔不知不觉就说了许多，等她意识到时，已经快要将她和宋深之间的那些事全部讲完。 而白珩则是第一次听林溪乔说起以前的事，那段属于她和宋深的过去。 他静静地听完，眼中神色不变，弯眼笑起来：「姐姐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带我去看看，说不定我还能记起什么。」 林溪乔目光一顿，听在了心里。 收拾好饭桌，白珩跟林溪乔道了「晚安」就回去了对门。 林溪乔洗过澡后躺在床上，将这一阵子收藏的甜点制作教程视频点开看了看，选了两种简单易做的决定明天先尝试一下。 …… 次日醒来，林溪乔就穿上围裙在厨房一阵捣鼓，手机放在支架上慢速播放，她跟着后面按着步骤操作。 林溪乔尝试的第一道甜点是蛋黄布丁，主要原料是牛奶、淡奶油、砂糖和蛋黄。 步骤并不复杂，林溪乔只做了一次就成功了，只是自己试吃时，大约是砂糖放得太多，味道过于甜腻，她想了想，又做了一遍，这次减少了砂糖的用量，成品的味道比第一次好了许多。 尝试的第二道甜点是可可马卡龙，林溪乔却卡在了将糖粉加入蛋液用打蛋器打发这一步骤上，视频上只说需要打发至硬性起泡，但林溪乔总是掌控不了这个度，最后做出来的成品果然惨不忍睹。 正打算再尝试第二遍时，林溪乔听见敲门声，她过去开门，是白珩。 她侧了侧身，让他进来：「我正在做甜点，刚刚成功了一道蛋黄布丁，我试过了味道还可以，给你留了一份，你进来尝尝。」 白珩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视线落在她脸上。 林溪乔迷惑：「怎么了？」 白珩没有应声，依旧看着她，接着右手抬起，径直朝着她的脸伸了过来。 她心一跳，下意识地想避开，只是还未来得及动作，白珩的手已经先一步碰上了她的脸。 微凉柔软的触感印在脸颊上，从肌肤一直传至心底。 她心跳仿佛漏停了一拍。 白珩的指腹在林溪乔脸上轻轻摩挲，目光停留在相触的部位，眼中渐渐染上深沉晦涩，他敛了敛眸，盖住眼底浓重的墨色。 眼睫再掀起时，手已经从林溪乔脸上移开，他将手指递到她眼前，喉结滚了滚，干涩地解释：「脸上沾了粉末。」 修长的手指就在自己眼前，林溪乔逐渐回过神，看到那没有一丝薄茧的指尖上沾着一点白色。 再想起白珩刚刚亲密的动作，她的脸腾的一下热了。 第16章 . 16 挑拨。 捣鼓了一上午，林溪乔的马卡龙到底还是没有做成功。 流理台上乱糟糟的一团，洒着各种糖粉、可可粉，黏煳煳的打蛋器也需要清洗，林溪乔看着，眼皮忍不住直跳。 就在她接受了现实打算收拾干净时，一只修长匀称的手伸了过来，将打蛋器取走放进了洗碗池，同时打开了水龙头。 哗啦啦的水流浸过那双冷白的手，林溪乔看着，不由便想到不久前在发生在门口的那一幕。 心脏控制不住地又是一跳。 「这里我来收拾。」白珩看向她一笑，「我点了外卖放在客厅，姐姐要是饿了就先去吃。」 林溪乔忍不住抬眉：「你点了什么？」 白珩看回洗碗池，不徐不疾地关上水龙头：「奶茶和一些甜点。」 林溪乔瞬间失语。 因为「甜点」两个字她想到了自己做失败的马卡龙。 她向白珩投去怀疑的目光，白珩仿佛觉察到她的视线，缓缓解释：「偶尔吃甜点会让人心情变好。」 林溪乔暂且信了。 她离开厨房去了客厅，茶几上摆着一杯白桃乌龙，打开甜点盒子，里面是雪媚娘和泡芙。 甜食的效果明显，林溪乔坐在沙发上刚吃了一块雪媚娘，在沁凉且甜而不腻的奶油的作用下，郁闷的心情很快一扫而空。 …… 又过了一个星期，这天林溪乔接到林瑞远打来的电话。 林溪乔的奶奶从乡下来了z市，林瑞远让她回家和老人一起吃顿饭。 她答应了。 林奶奶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在老家教书，小儿子也就是林瑞远，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z市，自己创业。 林瑞远小有成就且娶了夏姗以后，将寡母接过来打算孝敬孝敬，只是林奶奶不习惯大城市的生活，只住了一段时日就回了乡下，这些年一直跟大儿子一家一起生活。 第29页 以前夏姗和林瑞远的关系还不曾变成现在这样相看两厌的地步时，逢年过节夫妻俩也会带上林溪乔去乡下一趟。 但这几年二人除了维持面子上的名分，几乎连句话都不肯说，夏姗也再也不去见婆母，就是林瑞远，这两年也不怎么回去看望母亲。 林溪乔最近一次见林奶奶是在她车祸醒来后，大伯一家带着老人过来看望自己，但也只在z市住了一天又回了乡下。 在林溪乔的印象里，奶奶是个和善朴实的老人，虽然更亲近大伯一家，但对她这个不在身边的孙女也没少关心，还常常给她寄些家里的土特产。 电话里林瑞远没有说林奶奶来z市的原因，也没有说一起吃饭的还有谁，林溪乔也不曾特意问，快到中午的时候，她坐车回到了那栋已经很久没踏足过的别墅。 结果进门以后，林溪乔才发现林轻晚也在。 别墅里虽然久不住人，看着却干干净净，纤尘不染，显然是请了人过来打扫过，而厨房里一个四十多岁年纪的阿姨正在忙活午饭，大约也是林瑞远专门请来的。 客厅里，电视开着，茶几上摆着瓜果点心，林轻晚、林奶奶和大伯一家坐在沙发上，林轻晚紧挨着林奶奶坐在她身侧，而林瑞远则不见人影。 看到林溪乔进来，林轻晚立刻抿嘴笑着看向她，甜甜地喊了声：「姐姐你来了。」 林溪乔敛起了眼皮。 从几年前见第一面开始，林轻晚就是这么喊她，人越多的场合她喊的次数越多，总让人误以为她和林轻晚是亲姐妹。 一般人总不好意思将父亲在外有私生女的事说出来，林溪乔却不会，每当有不了解她家事情的人问起林轻晚是她什么人时，她都是实话实说。 于是那些人再看林轻晚时，眼神就变成了另一种模样。 到了后来，再在人前时，林轻晚都轻易不肯喊她「姐姐」，林溪乔终于得了清静。 此刻，面对林轻晚的笑脸甜言，林溪乔面色如常地应了一声，然后不再看她，径直走进了客厅。 沙发上还有空位，林溪乔正打算坐过去时，坐在林奶奶左边的小堂妹突然站了起来，她先是看向林溪乔喊了声「堂姐」，又说：「堂姐过来跟奶奶坐吧，奶奶很久不见堂姐，刚刚还一直念着。」 小堂妹十七八岁，性子文静，说完就站起来坐到了自己母亲身边。 林奶奶一把将林溪乔拉到自己身旁坐下，看着她的脸说：「怎么看着还是那么瘦？你病才刚好不久，得多吃点。上次给你寄的鸡蛋你吃了吧，都是家养的鸡生的，吃了补身体。」 林奶奶一边说一边默默松了口气，刚刚乔乔没来时，她和老大一家子对着老二带来的陌生小姑娘，怪尴尬的。 虽然老二没说这孩子是谁，但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跟老二长得那么像，估计就是老二养在外面的女人生的。 林奶奶一辈子住在乡下，却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林瑞远做的一些事她都有听说，只是这种事她也没办法管。 她一个老太太住在乡下，几年见不了小儿子一面，而儿子连私生女都生了，儿媳也没来跟她诉委屈讨公道，她只能装作不知道。 这次到老二这里来，突然见到他将外面的女儿带了过来，林奶奶也吓了一跳，不知道老二打算做什么。 但这些想法林奶奶也不能当面就问，既然老二不明说，她就继续装作不知道，只当林轻晚是林瑞远哪个朋友的孩子，客气客气说些话就行。 一群人心照不宣地坐在客厅里，一开始林瑞远还在的时候气氛还算好，但在林瑞远接了个电话出门之后，客厅里的气氛就逐渐尴尬了起来。 林轻晚虽然嘴甜会讨人喜欢，可林奶奶对着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奶奶潜意识里不喜欢任何没名没分生出来的孩子，但又觉得这只是个孩子，要说错也是自己儿子跟外面那女儿的错，孩子也没办法决定自己的出身，是无辜的。 但不管怎样，林奶奶对着林轻晚都始终喜欢不起来，于是只能表现出一种不冷不热的态度。 林奶奶是这样，大伯一家更是如此，夫妻俩都是老师，对养小三甚至生下私生女这种事向来是厌恶的，大伯曾经私下里找林瑞远谈过，却没什么用。 于是在林溪乔来之前，客厅里只有林轻晚一直说着话，林奶奶和大伯一家只偶尔应上一两声，并不多说。 就是年纪小一些的堂妹也从奶奶和父母的态度中感觉到了什么，她本身就不太爱说话，这种场合下索性就不开口了，一直安静地坐着。 林轻晚见自己巴巴地说了许多也只能得到林家人一星半点的回应，饶是她脸皮再厚，也不禁感到气闷和委屈，觉得自己今天就不该来。 可她不知道的是，林奶奶和大伯一家同样很煎熬，在此之前，哪怕就是跟关系再不好的人同处一室，他们也没觉得有今天这样难受和不自在。 所以林溪乔这一来，他们齐齐松了口气。 林溪乔的到来令客厅里的气氛顿时松快许多，林奶奶还拉着她的手继续说话：「你堂妹考上了z大，你大伯就想带她提前过来看看，顺便在这边玩几天。」 林溪乔还未说什么，林轻晚已经开口道：「我虽然是在外地念的大学，但对z大还算熟悉，我可以带渺渺去学校里看看。」 第30页 渺渺是堂妹的小名。 堂妹尴尬地一笑：「暂时还没有打算去学校。」 林轻晚蓦地捏紧了手，忍了忍才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容。 林溪乔这时问：「奶奶你们这几天住哪儿？」 大伯说：「你爸是想让我们住在这里，不过我们来的时候就已经订好了宾馆，住这上面没什么问题。」 大伯母也点了点头。 林溪乔笑了笑：「那大伯你待会儿把宾馆位置发我，到时候我还要找渺渺玩儿。」 大伯笑着说「好」。 林溪乔又跟堂妹说了会儿话，气氛正是融洽时，林瑞远从外面回来了，正好厨房里的菜也全部忙好。 饭菜上桌，林瑞远让大家过去吃饭，这时林轻晚冷不丁问了声：「姗姨不来吗？」 林溪乔闻言掀起眼皮，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林轻晚被她看得一怯，却又小声着说：「我以为奶奶他们过来，姗姨也会回来的。」 林溪乔便挑了下眉：「这里有我在就行了。」 她又弯了弯眼睛看向林奶奶：「奶奶是不是？」 林奶奶笑眯眯地点头：「是是是，有你在就行了，阿姗也忙，不过来没关系的。」 儿子和儿媳关系不好她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还让儿媳回来弄得双方都不自在。 林溪乔继续看向林轻晚，似笑非笑道：「爸爸今天将你带过来肯定也是想让你和奶奶培养培养感情，奶奶许久不来一次，你别胡说些什么让奶奶不高兴，知道吗？」 「我——」林轻晚嘴唇微张，想解释什么。 林溪乔却不想听她说这些有的没的，直接将其打断：「走吧，去吃饭。」 她和林奶奶去了饭厅，林轻晚咬了咬唇，跟了上去。 大伯一家落在后面，堂妹看了看林轻晚的背影，小声和爸妈说：「她刚刚想挑拨堂姐和奶奶的关系。」 大伯听了，轻咳一声压低嗓音道：「这种事知道就好，不要说出来。」 堂妹撇了撇嘴：「堂姐会不会被欺负？」 大伯母就无奈地笑：「你堂姐聪明着呢。」 第17章 . 17 打脸。 一顿饭吃得还算心平气和, 除了中间发生了一段不怎么愉快的小插曲。 席间多是绕着堂妹在说话，听着大哥大嫂言语间对女儿表现出来的亲昵，林瑞远也终于想起来关心林溪乔一下, 问了问：「乔乔你现在也没有工作，要不要去爸爸公司上班？」 林溪乔直接拒绝了：「我打算经营广福路那家珠宝店。」 见她有自己的安排和打算, 林瑞远便不再多言, 只是说：「要是有什么地方需要爸爸帮忙, 尽管说。」 林溪乔点了点头。 这时一直安静吃饭的林轻晚插了一句：「爸爸, 珠宝店我可以去吗？」 林溪乔掀起眼皮淡淡瞥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默默地夹菜。 林瑞远轻咳一声：「爸爸不是答应你让你去公司了吗？」 林轻晚继续说：「可是我大学学的专业正好跟珠宝设计有关，要是能进店帮忙，正好也可以帮我们家出点力。」 林瑞远便有些尴尬地解释：「珠宝店是你姐姐的外婆送她的礼物。」 只当珠宝店是林家产业的林轻晚听到这句，只觉耳根腾的烧起来, 手也一下攥紧, 差点没将筷子折断。 她半低着头咬了咬唇, 随后又抬起看向林溪乔问：「姐姐, 我可以去店里帮忙吗？」 林溪乔慢悠悠地往嘴里送了一口米饭，等咽下才不徐不疾地回了句：「不行哦。」 「姐姐……」 「你的专业跟珠宝设计有关, 可是我店里并不缺珠宝设计师。」林溪乔道，「就在两天前，我聘请到一位在曼利斯大学深造了五年的设计师。」 正想说「就算不缺人, 我也可以帮着设计一些珠宝」的林轻晚瞬间哑了声, 曼利斯大学是所有想从事珠宝设计的学生梦想中的学府，但凡国内外知名的设计师，几乎皆出自曼利斯。 而她一个刚从国内二流院校三流专业毕业的学生，怎么可能比得上在在曼利斯深造过的大师。 林溪乔这时又道：「不过虽然不缺设计师，店里面倒是还在招导购, 不知道轻晚你有没有兴趣。」 林轻晚脸上的笑几乎快维持不下去，偏偏又听林溪乔说：「你放心，我店里的待遇还是很好的，导购按销售提成拿工资，但是底薪并不低。」 林轻晚攥紧了筷子才硬是没让自己泄出情绪，她勉强笑了笑：「谢谢姐姐，不过姐姐店里不缺人，我还是不去了，爸爸公司里正好有个职位很适合我。」 林瑞远笑呵呵地道：「是，我给轻晚留了个设计助理的位置。」 林溪乔眼中闪了闪，忽然直视林轻晚问出一句：「轻晚你现在还跟许嘉佑在一起吗？」 她冷不丁说起许嘉佑让林轻晚当场愣住，有些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想了想，林轻晚小声地道：「姐姐，上次的事我早想跟你说声对不起，只是一直没机会。」 林溪乔打断她，直接戳破她的虚情假意：「怎么会没机会？你要是早想找我道歉，不管打电话还是发消息都可以。」 林轻晚接下来的话就这么被堵在了喉咙里，她没想到林溪乔这么直接，可没人帮她说话，就是林瑞远也一声不吭，她只能解释一句：「我觉得还是当面道歉比较好。」 第31页 林溪乔已经吃好，放下筷子往椅背上一靠，挑着眼皮好整以暇地看向她：「那你说吧。」 林轻晚再次捏了捏筷子，才张口说话：「我不知道嘉佑哥他会在订婚前一天过来看我，当时我就劝他回去，他却坚持要留下来，之后又在病房里睡了一夜，就不小心错过了订婚……」 她似乎专挑着林溪乔的痛处在讲，见林溪乔眼中闪过一丝伤心和愤怒的神色时，心中的郁气顿时一扫而空。 于是继续说：「我当时身上还有动手术留下的伤口，整个人昏昏迷迷的，所以没有办法提醒他，姐姐你怪我吗？」 林溪乔敛起眼睫，没有回答只是问：「许嘉佑对你很好？」 林轻晚眼中的得意一闪而过，又很快掩饰住：「嘉佑哥大概是将我当妹妹，对我很关心。」 林溪乔又问：「那你呢？」 「什么？」 「你也拿许嘉佑当哥哥？」 林轻晚犹豫了一下，正要点头，林溪乔却先她一步又说道：「轻晚是喜欢许嘉佑吧。」 她立刻摇头：「不是——」 林溪乔仿佛没听见：「也是，许嘉佑长相英俊，性格温煦，家世也不错，是很容易让人动心，轻晚你要是喜欢上他也不奇怪。」 「听说这次还是许嘉佑去s市把你接了回来，你要是不喜欢他，在发生了上次的事情后怎么也该避嫌才对，可我问了许嘉佑，他说是你让他过去接你的，所以你也不用再否认了。」 林溪乔自然不可能还和许嘉佑有联繫，不过是昨天季韫告诉她看到许嘉佑和林轻晚在一起吃饭，从这二人身边经过时不小心听到了几句。 她说完，转头看向林瑞远：「许家近两年来发展的项目和我们家大致重合，我们两家之间已经算是竞争关系，所以我觉得轻晚不适合进公司，尤其还是让她担任设计助理这个职位，一个公司的设计内容到底有多重要爸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她悠悠地瞥了林轻晚一眼：「也不是我不相信轻晚，只是她到底还年轻，这个年纪最容易被爱沖昏头脑，许嘉佑对轻晚是不是真心实意还不能确定，但看他是怎么对我的就可以窥知一二，而且许阿姨为人向来精明，所以我怕轻晚被骗。」 林溪乔一番话说完，林轻晚早已愣在座位上不知作何反应，而林瑞远的脸上则是闪过一丝犹豫，他被林溪乔的话说动了。 林轻晚见状连忙解释：「爸爸，我真的没有喜欢许嘉佑，而且姐姐说的那种事我不可能做的。」 刚刚还是嘉佑哥，现在就成了许嘉佑，林溪乔唇角勾出一抹讥诮的弧度。 面对向来疼爱的小女儿的解释，林瑞远这次只是笑了笑道：「先吃饭，这些事等吃完饭再说。」 却是不肯给出明确的答案。 林轻晚一下瘫坐在椅子上。 …… 吃过午饭，林奶奶和大伯一家打算先去宾馆，林瑞远再次挽留：「妈，大哥，我这房子也没什么人住，房间都请人打扫干净了，你们住在这里不是比住宾馆方便很多？」 林奶奶笑呵呵道：「宾馆钱都付了，不住不是浪费钱吗？」 林瑞远还想说什么，林溪乔开口道：「我送奶奶和大伯他们过去。」 她打了两辆车，一前一后去了大伯订的那家宾馆，到那儿后才发现就在她住的公寓不远。 一家人要在这里住上一个星期，带来了不少行李，堂妹和林奶奶、大伯个大伯母分别住在一个房间，期间林溪乔就待在堂妹和林奶奶的房间里和她们聊天。 等收拾好行李又休息了会儿，已经快三点。 林溪乔想了想说：「剩下的时间可以去附近的商场逛逛，晚上正好可以在那儿吃饭。」 不过一会儿的相处，堂妹和林溪乔的关系已经十分亲近，尽管性格文静，但到底是才高考完，一心想着出去玩儿。 林溪乔这么一建议，她就跑过去跟爸妈说了说，于是一家人又跟着林溪乔去了附近的百利商场。 到了后，多是逛了些衣服饰品店，一家家看过去，大伯母给堂妹和林奶奶买了几件衣服，林溪乔也给堂妹买了一套夏装，堂妹腼腆地说了声「谢谢」。 天色将暗时，一群人转移阵地去了楼上吃饭，正商量着吃什么时，林溪乔却想到了此刻还在公寓的白珩。 这几天白珩也试着跟在林溪乔身边学起了做菜，只是大约还是没这方面的天赋，做出来的几道菜虽然不至于多么难吃，但确实称不上美味。 今天出门之前，林溪乔和白珩说了一声，让他中午点外卖或者出去吃，当然他要是想自己做饭她也不会阻拦，前提是他能吃得下。 当时白珩问林溪乔什么时候回来，她随口回了句「下午」。 想到这里，林溪乔拿出手机给白珩发消息告诉他晚饭自己解决，打字打到一半时手指一顿，眼前不知怎么浮现出白珩看向她时干净明澈的笑脸，又默默地将打好的字全部删除。 林溪乔抬起头看向大伯他们：「我有个朋友一个人在家，不知道能不能让他过来一起吃饭？」 既然是林溪乔的朋友，大伯他们自然没什么意见，没怎么考虑点头答应了。 于是林溪乔直接给白珩打过去电话，电话响了两秒就接通了，里面传出白珩清洌的嗓音：「姐姐？」 第32页 她轻轻「嗯」了声。 白珩又问：「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他声音略低了些，只是寻常的询问，林溪乔却不知怎么听出了另外一种情绪，像是等了她很久。 「要吃了晚饭才回去。」她说。 电话里忽然陷入了沉默，过了很久白珩才轻轻地说了声「好」。 林溪乔轻咳一声：「我和我奶奶他们在外面吃饭，就在百利商场，你要过来一起吃吗？」 第18章 . 18 心动。 商量之后, 林奶奶他们最后选了一家粤菜馆。 一家人先进去挑了个位置坐下，然后开始点单，点完菜不久, 白珩便过来了。 当看到一个长得颇为好看，肤色很白的少年走到他们这一桌时, 林奶奶和林大伯他们都愣了愣。 之前林溪乔也没有说她的朋友是男性还是女性, 他们便以为来的会是个姑娘, 却没想到正正相反, 对方还长得和电视里的明星一样，身形颀长，气质出众。 林大伯先反应了过来，因不清楚白珩和林溪乔只是普通朋友还是再深层次一点的关系，林大伯想了想还是让白珩坐在了自己身旁, 跟林溪乔面对面。 白珩态度礼貌地叫人, 林溪乔将菜单交给他：「你看看还有没有想吃的菜, 有的话就加上。」 白珩接过看了眼, 没有再作添加。 服务员很快上菜，大家动起了筷子。 这顿饭吃得比中午那顿轻松愉悦许多, 哪怕林大伯他们是第一次见白珩，互相之间也没有丝毫拘束和不自在，气氛热闹融洽。 而林奶奶虽然好奇林溪乔和白珩的关系, 但林溪乔不曾主动说明, 她也没有过问，只是乐乐呵呵地偶尔说上一两句话。 作为奶奶，对自己亲孙女的婚事自然是关注的，尤其是听说林溪乔之前的亲事还黄了，就更加着急。 老家那边对订婚这种事不重视, 基本都只是走个过场，只要男女双方的父母在场即可，再加上从家里到z市路程遥远，林溪乔订婚当天林奶奶他们便没有过来。 但是在听说订婚礼上男方还迟到了时，林奶奶就在家把许家一家人骂了几十遍，之后又听说两家的亲事解除了，林奶奶虽不知其中原因，却也为林溪乔担心。 不过今天见了面以后，见到林溪乔面色红润，不像为此受到影响的样子，也就放了心。 吃过晚饭后，林奶奶他们直接坐车回了宾馆，没让林溪乔再跟着一起去。 林家人离开后，路边只剩下林溪乔和白珩。 夏夜清凉，晚风徐徐。 从商场到公寓就算步行回去也只要十多分钟，林溪乔想了想说：「我们走回去吧。」 白珩点头：「好。」 二人便沿着路边里侧的人行小道慢慢往回走，此时小道前后还有不少散步的人，笑声闹声从不远处传来，衬得小路上一片安宁祥和。 天上繁星点点，地上路灯昏黄，小道上的影子细长而挺直。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悠闲地散过步，晚风柔柔吹拂在脸上，带着夏夜独有的气息，让林溪乔惬意得眯起了眼，唇角也愉悦地扬起。 白珩微侧着头看向她，见到那舒展的笑容，嘴角抿了抿，眼中的神色忽然变得有几分恍惚。 那些远去的、只有他还记得的声音仿佛隔着时空传过来：[白珩，你总是待在病房里不闷吗？我陪你出去散散步吧。] [今天的星空真美，牵牛织女的故事你知道吗？要不要我讲给你听？哦对，我们那边的传说你们这里也有。] [白珩，你喜欢星星吗？] …… 「今天没有月亮呢，不过今天的星空真美。」林溪乔望着夜空感嘆。 「白珩，你喜欢星星吗？」 耳边的声音逐渐与记忆里的交织重合，白珩眯着眼，视线里光影迷离，一时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 林溪乔见自己说了许多，身侧的人却一直没有回应，不由停下脚步，侧头看过去：「白珩？」 路灯下，映在白珩眼底的面容从模煳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他终于从回忆中挣脱出，对上林溪乔的清眸，眼中浮出星子一般的浅笑，「嗯」了一声：「喜欢。」 林溪乔也笑起来：「我也喜欢。」 她继续向前走：「小的时候总喜欢看星星，可惜我家别墅的顶楼没有建露天阳台，所以每到星星很多的夜晚我只能搬了摇椅坐到屋外，然后就被蚊子叮了一身包。」 「后来我认识了一位朋友，从她家阳台上看星星会感觉特别近，似乎伸手就能摸得到，所以有段时间我常常去她家玩儿。」 朋友其实就是季韫，林溪乔爱惨了她家的阳台，为了看星星不知找过多少藉口去季韫家甚至留宿。 说到这些林溪乔的话不自觉就多了起来，她也没有刻意去克制，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而白珩则是跟在一旁安静地听。 和白珩在一起的时候，她的分享欲似乎尤其强烈。 林溪乔逐渐发现了这一点。 快到公寓时，路过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林溪乔看过去，脚步渐渐地变慢，最后停在了店外。 她却没有进去，只是笑盈盈看向白珩道：「我想吃它家的章鱼小丸子。」 白珩点了点头，转身要进去。 她又提醒：「要放芥末酱。」 「好。」 第33页 白珩进了店，林溪乔就站在路边，一边仰头看星星一边等他，也不觉得无聊，十多分钟后，白珩手里捧了个盒子出来，还有一杯奶茶。 一靠近，熟悉的香味就钻进了鼻子，才吃过晚饭不久，林溪乔的肚子就发出了一声只有她自己才听得见的「咕」响。 她从白珩手中接过纸盒和竹籤，戳起一只丸子吃进嘴中。 白珩则将吸管戳进杯口，等林溪乔将口中的丸子咽下去，他将奶茶递到她嘴边，林溪乔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头吸了一口。 礼尚往来，她也戳起一只章鱼小丸子送到白珩嘴边，白珩看了眼丸子上沾着的芥末，眼中闪了闪，然后张口含下。 只是吃进嘴中后不到一秒，林溪乔便听到了白珩发出了重重的咳嗽声音。 仿佛是被呛到，咳嗽声一直停不下来，听上去颇为难受，面对这一突发状况，林溪乔有些愣住，随后才记起来丸子上放了芥末酱，而白珩并不怎么能吃辣。 白珩咳嗽了许久，还是将丸子咽了下去，等抬起脸时，他一双眼明显地泛了红，细长的眼睫微微地湿润着，眸中清亮晶莹。 他肤色本就苍白，咳嗽过后仿佛又回到了病中的模样，眼尾的泪痣在路灯的照耀下显出几分妖冶。 林溪乔看着心神一恍，不受控制地，心脏也骤然加速跳动起来，一种异样的情愫勐烈地在心底蔓延开，如火星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她慌忙移开视线，只白珩那双泛红湿润的眼以及薄红如玉的面容，却在一直留在她脑海中，怎么都挥之不去。 想到他还难受着，林溪乔暂且压制住心中的异样，再次朝白珩看过去，见他手上还拿着那杯奶茶，便说：「你……要是不嫌弃我喝过，喝一口吧，也能好受些。」 白珩闻言低了低眼。 他盯着手中的奶茶看了许久，目光逐渐漆黑，融在这无声的夜色中。 在林溪乔的注视下，他抬起手，薄而淡色的唇抿住了吸管…… …… 发生了被呛事件后，林溪乔再也不敢将丸子给白珩吃，回公寓的一小段路上，她迅速将剩下的几个丸子全部吃完。 只是芥末到底是辣的，林溪乔一连吃了四五个丸子，有些想喝水解渴，但刚刚那杯奶茶已经被白珩喝完。 念及奶茶，她不由又想起方才白珩抿住吸管的动作，脸上忽而变得滚烫，仿佛烧着了一般。 上了楼，站在过道里和白珩互道了「晚安」后，林溪乔进了自己公寓，随手将门锁好便下意识地往里面走，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是站在了卧室的全身镜前。 镜中里的那个她，双颊微染着薄红，面若桃花，这样的她有些陌生，林溪乔心头闪过一丝茫然，却又清楚地知道自己这番变化是缘于白珩。 夜里关了灯躺在床上，感受着久久不能平復的心跳声，林溪乔再次失眠。 这次失眠却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白珩，因为晚上见到的那一幕。 她……似乎对白珩动了心。 只是这突然的心动是因为白珩的脸还是因为什么，林溪乔自己也不能确定。 她在床上失眠到半夜一直无法入睡，却又固执地不想服用安眠药，这样折腾自己。 两点多钟时，她从床上坐起，静坐了片刻后，伸手至床头将灯打开，明亮的光骤然刺入眼底，她不适地眯了眯眼。 等适应了这光亮，林溪乔穿着露肩睡衣下了床，离开房间去了客厅。 站在饮水机前喝下一杯温水，心中的躁动渐渐平復，林溪乔没有再回房间，她直接在客厅沙发上坐下，取过陷在软垫里的遥控器将电视打开。 闹哄哄的声音从电视屏幕里传出，让这寂静的夜多了几分吵闹。 林溪乔眯着眼看了会儿电视，看到电视里纠缠的男女，再次想到自己大半夜失眠的原因，不由就有些忿忿。 她从屏幕上移开视线，看向沙发上被自己丢在一旁的手机，目光顿了顿，随后手一伸将手机捞了过来，打开微信找到白珩的名字。 几乎没怎么思考，她就给白珩发过去一条消息：[你睡了？] 而出乎林溪乔意料的是，不到两秒白珩便回復了她：[还没。] 确认这是白珩发来的，林溪乔感到一丝意外。 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到这儿也没睡，她心里却平衡了许多，又说：[我睡不着。] 之后，聊天框里就安静了下来，没有新消息蹦出，林溪乔盯着聊天框看了半分钟，白珩也依然没有再回復她。 就在她忿忿地想关上手机时，突然听到了一声敲门声，与此同时，手机震动，一条来自「白珩」的消息：[姐姐，开门。] 第19章 . 19 淋雨。 凌晨两点, 白珩一身浅蓝色居家睡衣站在林溪乔公寓的门口。 在看到那条消息后，林溪乔还未怎么考虑，身体已经先大脑一步作出了反应。 现在看到门外的白珩, 她忽然有瞬间的愣怔。 白珩看着她，轻轻抿起一个笑, 他眼眸漆黑明澈, 肤色很白, 碎发服帖地落在额前, 看起来明净又乖软，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少年气。 林溪乔意识回拢，她扫了眼白珩身上整齐的睡衣，再低眼瞥了下自己这一身露肩轻薄的吊带睡裙，扯了扯唇：「进来吧。」 她转身往里走, 让白珩先坐在客厅, 自己则进了房间。 第34页 两分钟后, 林溪乔从房间出来和白珩一起坐到了沙发上, 白珩的视线从她身上轻轻掠过，注意到她换了身衣服。 他好像想到什么, 纤密细长的眼睫颤了颤，盖住了微暗的眼眸，冷白如玉的耳根渐渐染上一层薄红。 林溪乔没注意到他的变化, 她伸手将客厅里的主灯关了, 只留了盏小灯，光线瞬间变得昏暗。 「看电影吧。」她说。 白珩移开视线，「嗯」了声。 林溪乔握着遥控器在电影区翻了翻，最后找了部看过的文艺爱情片，虽然这部片子在网上的评价不高, 但林溪乔对它情有独钟，好几次失眠的夜晚都是靠着它成功入睡。 影片开始播放后，她就将遥控器扔到一旁，捞起一个抱枕抱在怀里，背靠沙发眯起眼，歪着头对白珩说：「我要是睡着了，你回去的话帮我把门关上。」 「好。」 听到白珩应下，她转而看向了电视屏幕。 环境幽暗静谧，萤屏闪闪烁烁，发出微弱的光，电影里的背景音乐舒缓平和，低语的人声并不会让人觉得嘈杂吵闹，睡意被一点点引发。 又或许是心中未对白珩设防，林溪乔的困意来得比自己预想得还要快，电影只放了开头十多分钟，她就睏倦地闭上了眼。 电影开头部分结束，画面转换，过渡的这十多秒了无杂声，耳边的唿吸声逐渐均匀绵长，白珩微微侧过了过头。 女人抱着抱枕歪头侧向他，睡颜安然。 他敛了敛眸，继续看向电视屏幕，却只是眯着眼，映在眼底的那些画面时而清晰，时而虚化，光影迷离…… 电影放到一半时，白珩安静起身，去林溪乔房间里取来一条薄被，动作小心地盖在了那具纤细的身体上。 …… 天色大亮，阳光穿过薄薄的窗帘洒在浅灰色沙发上。 蜷缩在沙发上的身体微微动了动，薄被因这动作而下滑些许，露出底下白皙的肌肤。 斑驳的光影洒在细白的胳膊上，碎金一样。 林溪乔就在这样静谧安宁的气氛中醒来，打了个哈欠后，从茶几上找到自己的手机关掉了手机闹铃。 她意识还未完全清醒，等看到自己正身处客厅时，才一点点记起了夜里的事。 她往四下看了看，没看到白珩的身影，应该是回去了。 又在沙发上躺了两分钟，正要下来时，林溪乔忽然闻见了一股香味，眯了眯眼，最后确认香味是从厨房飘过来的。 眼皮一跳，她立刻穿着拖鞋走去了厨房，刚走到门口便看到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正立在流理台前，从背后看，似乎还穿着她的围裙。 她走过去，看到他正在煎荷包蛋，煎得金黄焦嫩，且先不说味道如何，卖相还不错。 「你一夜没回去？」林溪乔一边看着白珩将煎好的鸡蛋放到盘子里一边问，那盘子还是之前他送她的。 白珩点了点头。 她不禁一默，又问：「也一夜没睡？」 「在沙发上睡了几个小时，才醒不久。」 林溪乔看了看他的眼下，发现虽有淡淡的青色，但不明显，不是很重，可能还是没睡足。 吃早饭时，白珩提起下个月宋家打算办场酒宴，邀请的多是宋氏亲族的人以及商界名流，林溪乔就猜出宋家是想借这次酒宴将白珩的身份公之于众。 而当白珩也邀请她一起去时，她微讶，然后迟疑着：「酒宴邀请的多是和你们家有关系的人，我去的话不太合适。」 白珩微微地笑：「不会不合适，姐姐救过我不是吗？如果不是那个时候姐姐帮我挡了一刀，也不会有现在的我。而且这也是叔叔婶婶的意思。」 他又说：「姐姐不用担心，婶婶也邀请了姐姐舅舅一家，到时候姐姐可以和他们一起去。」 想到舅舅舅母们也去，林溪乔就没有再拒绝，点了头答应。 说到宋家，林溪乔想到了宋深的母亲，那个因丈夫去世、儿子被绑架失踪，遭受了一系列深重打击后一直卧病在床的女人，她关心地问了声：「你有见过你母亲吧？她现在身体怎么样？」 白珩目光微顿，眼中闪了闪道：「见了一次，医生说她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因旧事郁结于心因所以有些虚弱，是心病。」 林溪乔从他的表情和语气中觉出了不对：「怎么了吗？」 他薄唇轻抿，数秒后张开：「见面时她对我很戒备，还有些惊惧恐慌，后来知晓我失去了小时候的记忆就松了口气。」 白珩盯着浅色的碎花桌布，眼眸微眯：「她掩饰得很好，但我能觉察得出。」 林溪乔怔住。 失语许久，她才渐渐找回到自己的声音：「你确认你没感觉错？」 白珩肯定地「嗯」了声。 林溪乔便不由沉思，如果白珩说的是真的，他母亲对他的态度明显不对劲，什么事情能让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孩子产生戒备，甚至感到惊惧恐慌？ 天底下虽然不是所有的妈妈都疼爱自己的孩子，但宋深母亲这些年给人的印象却是一个好母亲形象，她开始缠绵病榻也就是在宋深失踪以后，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因为思念担心宋深才变成这样。 林溪乔这时忽然想起当初她和宋深的对话，她问起他父母对他好不好时，宋深是怎么说的？ 第35页 [妈妈她……似乎对我很好。] 宋深说了「似乎」，而当时她没听懂其中的意思，但现在联繫白珩的说法，或许他母亲并不想表面所表现出来的那么爱自己的儿子。 宋深向来敏感，尽管他年纪小，但当时肯定有所觉察，就像现在的白珩一样。 林溪乔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自己从小没有感受过母爱，因此也不知该怎么安慰白珩。 只是白珩看起来也并不像有任何伤心难过的样子。 也是，在白珩的记忆中已经没有生母的印象，所以对生母对他如何，他并不会有过多的情绪波动。 林溪乔便不再费尽心思想安慰的话，她这两天都没下厨，正好今天在家，想了想说：「中午做饭给你吃。」 白珩一笑：「嗯。」 …… 林奶奶和林大伯一家在z市待了差不多半个月，起初他们只是打算住一个星期，但z市的景点多，而期间又遇上几天的阴雨天，计划要去的地方还没有全部打卡完。 正好大伯和大伯母夫妻俩也放了假，于是一家人便没有着急回去，又多留了一个星期。 林溪乔是土生土长的z市人，z市的大街小巷、各处景点她都熟悉，一些知名的景点，像是公园、动物园这些，算上小学初中时班级组织去的次数，她总共去过不下七八次。 于是这半个月里多是她带着林奶奶他们一起过去景点那边，而白珩则是藉口他刚回z市，对这个城市几近陌生，也想跟着一起去逛逛。 因此这些天里林溪乔几乎都是和白珩待在一处，而林奶奶他们和白珩也熟悉起来。 相处的过程中，林溪乔渐渐发现，白珩在除了她以外的人面前表现得颇为清冷，话很少，其实在她面前时白珩话也不多，但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只是因为白珩态度礼貌，或许最重要的一点是长得好看，林奶奶他们都很喜欢他，小堂妹甚至私下里和林溪乔说：「奶奶一直跟我念叨，说要是宋深哥能做她的孙女婿就好了。」 林奶奶是个颜控，一直就喜欢长相俊俏的年轻孩子。 林家人回去那天，是林溪乔送他们去的车站，白珩也去了，等亲眼见到人进了检票口，林溪乔才和白珩一起走出了候车大厅。 这天天气不好，天气预报里说到傍晚时会有场大雨，结果才是中午，倾盆大雨便猝不及防地从天而降，林溪乔和白珩正站在路边等车，就这么被淋了一身。 等回到公寓时，二人头髮、衣服已经全部湿透，站在过道里道了别，各自回去洗澡换衣服。 林溪乔洗澡的时候打了好几个喷嚏，于是洗完以后没急着吹头髮，先去厨房里煮了两碗姜茶，她自己喝了一碗，剩下一碗端过去送给白珩。 站在白珩公寓门口，她敲了敲门，却迟迟不见主人过来开门，林溪乔忽然想到什么，脸上一热，放在门上的手慢慢地收回。 正当她打算转身先回去时，倏地听到门锁「咔嗒」一响，下一秒，门开了。 她愣了愣，视线随之落到衣衫有些不整的白珩身上，眼睫不禁一颤……她敲门的时候，他果然是在洗澡。 白珩右手握着门把，左手拿着块雪白的毛巾随意地搭在头上，因为没来得及擦，湿漉漉的黑髮不停地淌着水。 兴许是过来得太急，睡衣的领口大敞着，因为热水的熏蒸，裸.露在外的那片冷白肌肤此刻微微地泛着红，水珠沿着发梢「啪嗒」滴落在锁骨，最后缓缓地没入底下的肌肤…… 「姐姐？」 白珩的声音将林溪乔微恍的心神拉了回来，她抬起眼，对上白珩格外漆黑的眼眸，心尖不由一颤。 她将手里的碗递过去：「给你送姜茶的。」 白珩沉默着接过，当着林溪乔的面全部喝完，又将碗还回去。 他的视线自林溪乔的身上掠过，眸色又深了几分，他敛眸遮掩住，随之抬起眼抿了抿唇道：「姐姐……回去吹头髮吧，小心感冒。」 林溪乔笑着应下。 白珩回去继续洗澡，林溪乔则回到自己房间坐在梳妆镜前吹头髮。 熏热的风吹过脸颊，她舒服地眯起了眼，再睁开时，视线不经意间瞥过胸前，蓦然发现那片地方有一小团洇湿，真丝的布料于是变得有些透明…… 握着吹风机的手一顿，不久前白珩看向自己时那深沉晦涩的目光以及最后那句提醒在脑海里重现，林溪乔被热风吹得熏热的脸腾的红了，连心也止不住地变得滚烫。 第20章 . 20 怀疑。 宋家酒宴那天, 林溪乔跟着舅舅一家过去 lj。 她今天穿了一件淡蓝色长裙，长发微卷，披在肩上, 明媚的气质中显出几分宁静温婉。 抵达宋家设宴的庄园外时，用华美大理石铺就的路两侧已经停了不少车辆, 男男女女衣着光鲜亮丽, 一同往庄园里走去。 进了大堂, 人影绰绰, 林溪乔抬眼看了看，很快就在大堂中央的位置看到了白珩的身影，他正被一群人围着，身边似乎站着宋家的几位长辈。 夏杭带着妻儿以及林溪乔前去打招唿，等走至跟前, 林溪乔才看到白珩今天穿了一身黑色西装, 内搭的白衬衫领口繫着与西装同色系的领结。 他个子本就颀长, 差不多有一米八五, 这段时间又坚持健身，原本因病而略显清瘦的身形逐渐变得俊秀挺拔。 第36页 剪裁合身的西装将他绝佳的身材比例完美地呈现了出来, 少年感依旧，同时也多了几分男人的成熟稳重。 平日里白珩在林溪乔面前多是穿着宽松的居家服或是运动装，比较随性, 所以今天以一身西装出现, 林溪乔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随后唇角微微地翘起。 就站在林溪乔侧方的白珩看到她唇角上扬的弧度，目光轻闪几下，又不动声色地收回。 一旁，夏杭与宋家人寒暄完毕, 沈雁的视线落到林溪乔身上，笑着与其他人介绍道：「这就是和阿深一起被绑架的林家千金，当时绑匪想杀死阿深，是乔乔帮阿深挡了一刀。」 沈雁说完，周围那些人落到林溪乔身上的目光瞬间热情了几分。 林溪乔面带微笑，任他们打量，同时眼眸微敛，因沈雁的话想起了当时替宋深挡刀的经过。 那时候距离绑架案发生已经过去了两天两夜，期间她和宋深一直被关在海边的小木屋里，滴水未进，她身体好还能承受得住，但宋深却因为心脏病突发已经奄奄一息。 绑匪自始至终便没有打算放过他们，收到钱以后立刻打算撕票。 宋深靠在墙角，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唿吸几不可闻，绑匪举着刀对准他的胸口插进去，那一刻，林溪乔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勐地撞开绑匪然后替他挡了那一刀。 血从她腹部飞溅出来，紧接着她就因疼痛昏迷了过去，再醒来时就是在医院，听说了宋深被绑匪推入海中的事。 周围的声音逐渐嘈杂，林溪乔的思绪渐渐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她身边围过来许多人，其中大部分都不知晓当年绑架事件的细节，听见沈雁的话后纷纷夸赞林溪乔道：「林小姐真是勇敢。」 林溪乔只能微笑着受下这些夸赞。 十多分钟后，林溪乔才终于跟着表哥从那包围圈中走出来，到了一处人少的地方，她长长舒出一口气。 目光往四下看了看，没找到舅舅舅母，正想问表哥时，夏其非突然挑着眼皮看向她：「宋家人今天对你很热情？」 不用夏其非说，林溪乔自己也发现了。 其实那些话沈雁本不必在人前说，但她还是让其他人知道了她与宋深或者说是宋家的关系。 林溪乔倒不怀疑宋家对她别有心思，她猜想沈雁之所以会这么做，应该是想告诉那些人她对宋家有恩，虽然她觉得替宋深挡的那一刀完全是出自她自愿，并称不上什么恩情。 「宋家这是想亲近你，在向你示好。」夏其非悠悠说出这么一句，脸上带着一贯的散漫神情。 林溪乔不明所以地看了表哥一眼。 夏其非微微眯起了眼：「你最近有没有跟宋家的谁来往？」 林溪乔被问得一愣，随之想到了白珩，眼睫不由半敛起。 她脸上的表情和动作被夏其非尽收眼底，他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比如那个刚回到宋家的宋深？」 林溪乔：「……」 夏其非继续说：「我听你表姐说那小子现在就住在你对门？」 林溪乔眼皮一跳，转移话题道：「表哥你的意思是白珩……宋深对宋家人说了什么，所以他们今天才这么做？」 夏其非仿佛没听见这么一段话，还在追问上一个问题：「那小子真住你对门？」 见实在躲不过去，林溪乔只能照实交代：「我们送他去医院的第二天，他就搬过来了。」 「之后呢？」 「我以前不是跟他认识么，之后我就请他吃了几……次饭，顺带叙叙旧。」 夏其非似笑非笑：「他都不记得以前的事了，还有什么旧可叙？」 林溪乔没有吭声，眼神略微有些游移。 夏其非一看她这样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也不再捉弄她，笑着说起了其他的事。 林溪乔默默松了口气。 过了会儿，夏其非看到认识的朋友，便过去说话，林溪乔则独自站在原地，没站多久，白珩就带着一位看着与沈雁差不多年纪的女人朝她走了过来。 走近后，白珩介绍道：「这是我母亲。」 起初，林溪乔只是觉得女人和白珩有几分相像，心中对女人的身份隐隐有了猜测，现在白珩的话恰好证实了她的猜测。 想到之前白珩与她说过的那些话，林溪乔心头蓦地一跳，她往对方脸上看去。 宋深母亲看上去似有几分苍白虚弱，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粉，如果不是因为心中有所怀疑，林溪乔只会认为这层粉是为了提升气色，但仔细地看，就发现这粉底并没有增色的作用，反而会让脸色显得更加苍白。 林溪乔只看了一两秒便收回了视线，礼貌地叫了声：「阿姨。」 谢忆珍应下，温和一笑：「我是来跟你道谢的，如果不是你，我怕是这辈子也见不到阿深了。这些年我身体不好，一直是大哥大嫂他们替我去看望你，今天终于可以当面和你说声谢谢。」 她说得真心实意，语气也分外真挚，林溪乔却因为宋深的那些话而没办法受到半点触动，她敛了敛眸，微笑道：「现在宋深回来了就好，阿姨早日养好身体。」 谢忆珍就笑着说：「阿深回来以后，我明显感觉身体好了许多。」 又说了会儿话，谢忆珍面露疲惫，歉意地说要先去休息片刻。 等她走后，林溪乔和白珩对视了一眼。 第37页 林溪乔望着谢忆珍走远的背影，说了说自己的感觉：「可能是受了你的那些话的影响，感觉你母亲是有些奇怪。」 她将自己的发现和怀疑告诉白珩：「她脸上的那些粉倒像是故意涂上的，好让自己看上去虚弱些。」 白珩听完以后眯了眯眼，沉思了片刻后道：「姐姐可以和我说说当年我们被绑架的经过吗？」 林溪乔看向他：「你是怀疑……」 白珩点了点头，面色不变：「我问过了，当年的绑架案最后查出来是家里的司机买通绑匪去做的，司机也承认了全部罪行。」 「是这样。」林溪乔渐渐陷入回忆里，「其实被绑架之前的一个星期，你因为父亲去世一直没来学校，不过我还是会在每天放学以后去树林里坐一会儿。」 那天傍晚，林溪乔又一次去了小树林，意外地在长椅上看到了一个星期未出现的宋深。 因为知道他家中发生的事，她坐过去以后并未像以前一样与他说话，两个人一直安静地坐着，直到天色渐黑。 当时他们身上都带着手机，宋深接到了一通大概是家里打来的电话，挂断后就从长椅上起身离开，林溪乔见天色已晚，再待下去她也害怕，于是跟着宋深一起走了。 去校门口的路上，宋深与她说话：「姐姐怎么回去？」 「打车。」她回答。 宋深虽然年纪小，却知道这么晚一个人打车并不是很安全，于是说：「姐姐坐我家的车回去吧。」 林溪乔问：「你家司机来接你的吗？」 宋深摇头：「司机今天有事，他让我坐另一辆车。」 到了校门口，此时停在校外的车并不多，宋深很快就找到那辆车，带着林溪乔一起坐了上去。 在那之后，就发生了绑架事件，过来接宋深的人其实是被宋家司机买通的绑匪。 宋家司机计划得很好，他给宋深打电话让他坐上另一辆车，但当时其实他也开了宋家的车等在校外，而只要绑匪拿到钱以后再将宋深杀了，也就没人清楚他打过那通电话。 而如果有人怀疑到他，他只需要说一句不知道宋深为什么会上那辆车，就可以将嫌疑撇开。 但是，最后的结果却没有按他所想的进行，绑匪被警察捉到，而林溪乔也提供了些许证词。 这就是林溪乔了解到的关于绑架案的全部真相，因为她也是受害者之一，警方仔仔细细地询问过她许多遍被绑架前后的细节，与此同时她也知道了警方已经搜集到宋家司机买通绑匪的证据，因而那件案子应该不存在什么疑点。 但现在白珩怀疑起了他母亲，如果他的怀疑没错，就表明那件案子很有可能是司机与谢忆珍一起犯下，只不过谢忆珍因为并不曾切实地参与其中，并且司机也没有供出她，所以她逃过一劫。 那么，谢忆珍为什么要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做出这种事？ 「这件事宋家知道吗？」林溪乔忍不住问。 白珩摇了摇头：「他们并没有怀疑我母亲。」 此刻，沈雁正与谢忆珍站在一起，妯娌两个和客人们说着话。 他看了眼她们，对林溪乔说：「那个司机现在还在监狱里，我已经让人在查他和我母亲的关系。」 第21章 . 21 我正在追乔乔。 林溪乔和白珩单独站在一旁私语的时候, 陆续有人过来与他们说话。 这里是宋家的主场，找过来的以宋家的小辈居多，都和白珩与林溪乔差不多年纪。 随便聊了一会儿, 大约是见白珩性子静年纪也小，便有人藉机打听起了事情：「听说你今年才二十, 这个年纪应该还在上学吧, 那你以后是不是会进宋氏？」 「堂爷爷有没有跟你提起过公司股份的事？你爸的那些股份会全部交给你吗？」 白珩自始至终都只是半敛着眼皮, 安静地听他们问, 并不应声。 而问话的那些人见他如此冷淡，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满。 只这里到底不是他们的地盘，就是再不满，他们也无法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 只能暂且按捺住, 但掩饰得再好, 总会有人留意到。 宋楷是沈雁夫妻俩的长子, 也是白珩的亲堂弟，他今天被爸妈特别叮嘱过别让人欺负了堂哥, 眼下见这群人围着堂哥七嘴八舌地问东问西，是什么心思昭然若揭，不由暗暗嗤笑了声。 他瞅准中间那个问得最凶的人, 右手搭上对方的肩膀, 又用了些力气扣住他肩喉将人往旁边带了带：「我堂哥身体不好，你们别这么围着他呀，都往旁边站站。」 等人群散开一些，宋楷这才松开了手，笑着看向刚刚被他搭肩膀的人：「瑞堂哥, 你对我堂哥的事好像很感兴趣？」 宋瑞心底忍痛「嘶」了一声，宋楷这小子手劲儿大，刚刚那一下弄得他肩膀生疼，只眼下却不好表现出来，只能讪讪一笑：「只是好奇问问。」 宋楷便指指自己：「想问什么或者想打听什么来问我啊，你们不就是想知道我爷爷会怎么安排我堂哥，想知道我大伯的那些股份是不是都会交到给我堂哥手上么？问我就行了，我爷爷是怎么打算的我都知道。」 宋瑞却立刻闭紧了嘴巴，其他人也不再发出声音，仿佛都哑了似的，刚刚还闹哄哄的气氛陡然间安静了下来。 「我活生生一个人站在这儿，你们怎么不说话了？」宋楷挑着眼皮看过去。 第38页 一直默不作声的白珩眼中闪了闪，不徐不疾地说了句：「他们可能是更想亲自去问爷爷。」 宋瑞和其他人：「……」 宋楷却一脸恍然，又笑嘻嘻地道：「原来是这样，你们要是这样想的别不好意思呀，走走走，我带你们去见我爷爷，你们想问什么尽管问。」 他说着，再次抬手搭上宋瑞的肩膀，想将人带走。 宋楷手劲大，个子也比宋瑞高，宋瑞被他紧紧箍着，想挣脱却挣脱不了，一时间进退两难。 眼看着事情逐渐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起来，立刻有人出来打圆场，笑着道：「都是自家人开些玩笑话，别当真啊，长辈们都在忙，我们就不过去打搅了。」 宋楷冷冷看了对方一眼，讥诮道：「既然都是自家人，那心思可别往外使才是，我堂哥才刚回来不久，你们不会欺负他吧？」 那人干笑一声：「当然不会。」 心里却在嘀咕，发生了这事以后谁还敢欺负他，摆明了不是好惹的，先前也是见他不怎么说话才看走了眼。 宋楷这才将手从宋瑞肩膀上松开，宋瑞立刻松了口气。 气氛有些冷，有人看到白珩身旁站着的林溪乔，就将话题转移到她身上，笑着问：「宋深你和林小姐的关系似乎很好？」 林溪乔刚刚还站在一旁看戏，没想到突然间自己的名字就被提及到。 她抬眼朝问话的男人身上看去，双眸不由眯起，觉得那张脸有几分眼熟。 想了片刻，她才终于记起来这好像是许嘉佑的一位朋友，忘了之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一面。 刚刚一直没多少人注意到林溪乔，却不是她不显眼，而是这些人来的时候都带着目的，见到白珩后立刻将目光和心思放在了他身上。 这会儿忽然听见这句，这才纷纷看向了林溪乔。 已经有人知道林溪乔和宋深的关系，就问：「你都认识林小姐了，还不清楚林小姐救过宋深？」 许嘉佑朋友脸上就闪过一丝讶异，显然不清楚这事，他挑了下眉，视线又在林溪乔和白珩身上转了转才收回。 朋友正是上次找许嘉佑去酒吧喝酒的那位，和许嘉佑算是一起长大的髮小，在酒吧时还出了个馊主意帮许嘉佑给林溪乔打了通电话。 刚刚见到林溪乔和白珩单独待在这里说了许久的话，二人看上去颇为亲近，他还当林溪乔和宋家这位刚找回来的少爷发展了那种关系，很是替自己好友捏了一把汗。 尽管好友已经和林溪乔分手，但至今还没走出这段恋情，要是再听到这种消息，还不知道会怎么伤心。 不过既然不是他想的这样，他也就不操心了。 朋友笑了笑，解释道：「我与林小姐也不怎么熟。」 他看向林溪乔：「我是许嘉佑的朋友，之前我们见过一面，不过林小姐可能不太记得我了。」 朋友对林溪乔的印象还是很好的，长得漂亮，人也聪明，他也不是很明白许嘉佑怎么就一时猪油蒙了心，为了粒白米饭丢了白月光。 林轻晚那样的女人他见得多了，打着什么心思他几乎看一眼就能明白，偏偏嘉佑跟个涉世未深的小孩儿一样，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见识却没长，至今还被骗得团团转。 林溪乔却对许嘉佑的朋友没什么兴趣，只是礼貌地说了句：「似乎有些印象。」 朋友又看向白珩道：「那么这么说来，林小姐还是阿深你的救命恩人了。」 白珩脸上是惯常的清冷，闻言眯了眯眼：「也不仅仅是恩人。」 他顿了顿，嘴角抿起，微微地笑了一下，「我正在追乔乔。」 四下突然间就陷入了安静之中，方才还说着话的人也不约而同地息了声。 冷不防听了这么一句，大家都有些愣怔，许嘉佑的那位朋友尤甚，他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不禁暗骂自己一句「乌鸦嘴」，紧接着脑海里就闪过一个念头，得将这件事告诉嘉佑。 …… 白珩当众的一句「我正在追乔乔」无异于表白，但话里的意思也很清楚，还没追到手。 大家正想看热闹，白珩却被宋家长辈给叫走，主人公少了一位，热闹看不成，人群也随之散去。 林溪乔离开了大堂，缓缓走到了庄园外。 庄园西侧是片绿意盎然的草坪，一群孩子在上面嬉戏玩闹，林溪乔站着看了会儿，便遇到了刚打完电话回来的夏其非。 迎面走过来，夏其非看了眼她的脸，挑眉问：「怎么了，脸这么红？」 林溪乔掩饰般地移开视线：「……没什么，就是有些热，所以才出来吹吹风。」 可七月份的盛夏，屋外哪里会有风？大堂里开着空调，不知比外面凉快多少。 夏其非怀疑地看着她：「我刚刚见你和宋深在里面说话，他人呢？」 听到表哥提起宋深，林溪乔又忍不住想到刚刚发生的事，白珩似乎是第一次没有叫她姐姐，而且直接喊了……乔乔。 这么想着，心脏不自禁地跳得有些快。 只是一抬眼，就看到表哥还看着自己，林溪乔连忙正了正心神，眼眸半敛起，回了句：「他有事被叫走了。」 夏其非最后看了她一眼，从她脸上慢慢地收回目光，没再问什么，先进了里面。 尽管刚刚林溪乔什么也没说，但夏其非进了大堂之后，还是很快就知道了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毕竟都是一个圈子里混的，今天来的人当中也有几个是夏其非的朋友。 第39页 他不过是找了一个刚刚也围在白珩和林溪乔身边的朋友随便聊了几句，就知晓了白珩说他正在追林溪乔的话。 再一想到林溪乔那绯红的脸，也就什么都明白了。 朋友还笑着问：「林溪乔是你表妹吧，怎么样，对这个表妹夫还满意吗？」 夏其非当即撩起眼皮淡淡瞥了朋友一眼，威胁他不要乱说话，心里却想着，如果是宋深的话，勉强还行吧，总比那个许嘉佑要强上几倍。 最重要且最难得的是，乔乔对他似乎也有几分喜欢。 第22章 . 22 pua。 宋深正在追林溪乔这件事, 朋友想了很久，考虑到许嘉佑现在的情况，生怕他再受刺激导致一蹶不振, 到底还是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他。 只是他虽不曾说，过了两天, 许嘉佑却主动找上他问起了这事。 许嘉佑约朋友出来吃饭, 坐在一家餐厅内, 朋友先关心了一句：「你这两天怎么样？」 许嘉佑看上去比前阵子好了些, 精神不再那般萎靡，满身的颓唐抑郁之气也消散了许多：「挺好的，现在在我爸公司里做事。」 朋友欣慰地点头：「那就好，找点儿事情做也不错。」 点完菜，许嘉佑面露迟疑之色, 数秒后问道：「我记得上次宋家的酒宴你也去了。」 朋友眼皮一跳, 他端起服务员倒好的茶水喝了口：「嗯, 去了, 怎么了？」 他虽然不姓宋，但家里确实和宋家沾着点儿关系, 这几年和宋家利益依存，相处得还算融洽。 许嘉佑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捏紧：「我听说宋家那个刚找回来的孩子正在追乔乔，是真的吗？」 朋友嘴里的茶水差点喷出来：「……你怎么知道的？」 他明明还刻意瞒着, 虽然也清楚瞒不了多久, 那天去的人大部分都是一个圈子混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嘉佑迟早有一天会知道那事，但这也才过了两三天，是谁闲得这么无聊还专门讲到了嘉佑跟前去？ 许嘉佑也未曾隐瞒, 直接说：「轻晚告诉我的。」 朋友瞬间失语。 就在一分钟前刚生出的欣慰顷刻间化为乌有，他扯了扯唇，颇有些恨不成钢地看着许嘉佑：「你还跟那个私生女混在一起？」 许嘉佑闻言低了低眼，朋友对轻晚的不喜，几次下来他明显感觉得到，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许嘉佑还是解释了一句：「轻晚虽然是私生女，但她并不坏，不争不抢，心地很好。之前的事是我做错了，和她没关系，而且我现在真的只把她当妹妹看，绝对没了那种心思。」 最后一句，许嘉佑说得诚恳，这就是他自与林溪乔分手事件中得到的教训，尽管和溪乔的关系已经无法挽回，他也还是做出了改变。 从前他对轻晚抱有别样的心思，每天有事没事找她聊天，态度轻浮，但在下定决心改变以后，他就尽量克制住心中的欲望，不再主动找她。 这样做了之后，许嘉佑便发现从前由他单方面建立起来的暧昧关系不復存在，并且与林轻晚之间的聊天频率也从之前的每天几次变成了现在的每周一两次，而联繫渐少，轻晚却没有因此纠缠他，和他哭诉，所以他愈发觉得轻晚无辜。 朋友还不知许嘉佑心中所想，否则一定会敲开许嘉佑的脑子看看他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但他听了许嘉佑这一番话，见他还在为林轻晚说话，把错都往自己身上推，只觉心中蔓延出深深的无奈。 在他看来，许嘉佑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首要原因是他自己作的，再就是因为林轻晚，但许嘉佑却至今还没看清那个女人，还觉得一切都是他在主动所以林轻晚是无辜的，他就没发现自己每走一步、每一次的主动都是被林轻晚引诱着的吗？ 但朋友不想承认是许嘉佑太蠢，他觉得许嘉佑是被pua了，被林轻晚利用住了他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和自以为是，外加他的一点点「小单纯」，被一步步引诱入网而不自知，仍觉得林轻晚是个柔弱善良的小白花。 这应该也算是另类的pua？ 朋友有些无力，但再怎么无力，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髮小也不能这么扔了，朋友也不再当着许嘉佑的面表现出对林轻晚的不喜，因为一个女人毁了二十多年的友情多不值当，他又不傻。 但为了避免许嘉佑继续被骗，让他看清楚林轻晚的真面目，朋友决定以身为饵，为友献身。 他眼中闪了闪说：「宋家那位少爷确实是在追林溪乔，两人关系看起来很不错，所以既然你和林溪乔之间的事都成过去了，就想开点吧。」 许嘉佑听了脸上闪过一丝落寞。 朋友继续说：「下个星期我生日你没忘记吧，我请了几个朋友来家里吃饭，都是熟人，你也一起过来，还有那什么……林轻晚，我之前说过她一些不好听的话，算我对不起她，生日那天你带她一起来呗。」 朋友说得有些违心，脸上却端着正色，许嘉佑似是信了，又有些犹豫：「我们那些朋友轻晚都不认识，她可能不会喜欢——」 朋友无语地打断：「你又没问怎么知道她不喜欢。」 许嘉佑只好说：「那我问问她。」 …… 私人游泳馆里，林溪乔游完一程从池子出来，水珠沿着她姣好的身线往下淌，她用毛巾擦干身体，在池边坐下，双脚浸在水里轻轻地晃动。 第40页 泳池中央，白珩矫健的身姿敏捷有力，像一尾鱼，他修长的双臂划开层层水波，身后溅起晶莹的水花。 十多分钟后，白珩也上了岸，他身上只着一条泳裤，上身赤.裸着，因为过去一两个月的健身，腹部的人鱼线隐隐若现，水珠自冷白宽阔的胸膛一路淌下，沿着人鱼线最终没入泳裤边缘。 他摘了泳帽，在林溪乔身边坐下，林溪乔递给他干净的毛巾，视线自他腹部的人鱼线上掠过，仅停留了一瞬便移开视线，随即拧开一瓶矿泉水润了润略有些干涩的喉咙。 游泳作为林溪乔最大的爱好，是她平时里休闲放松的主要方式之一，这家私人游泳馆是表姐开的，她闲来没事就喜欢过来游上一两个小时，今天正要过来时正好白珩也在，索性带了他一起来。 两个人坐在泳池边说话，偶尔有丝丝凉风吹来，惬意舒适。 林溪乔双手撑着冰凉的地面，身体微微后仰，侧头看着白珩：「你明天就要去公司，以后就没什么时间待在公寓了吧？」 那天酒宴之后，宋家就安排好让白珩进宋氏，白珩也同意了，宋家倒是没提让他住回来，大约是知道了酒宴上发生的事，对于白珩和林溪乔，宋家多数人是乐见其成的。 白珩也拧开了一瓶水在喝，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苍白的颈间青筋隐现。 他喝完，轻轻抿了抿唇，浅色的唇瓣浸着水渍，柔软湿润，他目色暗了暗：「以后不能经常跟姐姐一起吃午饭了。」 林溪乔一愣，没想到他在意的点是这个，不过她觉得倒是没什么，笑着说：「没关系啊，晚上也可以一起吃，我可以等你从公司回来。」 她又说：「其实我最近也挺忙的，白天在家的时间也不多。」 她忙着珠宝店的事，那位从曼利斯大学请来的设计师新设计了几款珠宝，她最近正跟经理商量着如何宣发，好在贵妇名媛圈中带起新的风潮。 坐在泳池边聊了半个小时，林溪乔才和白珩换了衣服离开。 林溪乔今天是开车过来的，她大学时拿的驾照，驾驶技术还算熟练，但之前的那场车祸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所以身体恢復后一直没敢碰车。 也是这阵子经常需要出门，仅靠打车并不方便，她才重新开起了车，练了几天后生疏感渐消，现在已经可以上路了。 林溪乔载着白珩回公寓，路过一家常去的甜品店时，忽然有些想念这家的冰酥酪，便将车停在路边，打算去买一份，白珩和她一起下了车。 进了店，林溪乔和店员要了两份冰酥酪，然后便站在一旁等着，一边问白珩晚上想吃什么。 白珩想了想：「想吃面。」 林溪乔原本还在犹豫是吃饭还是吃粥，再配些什么菜好，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有了想法：「那就吃臊子面，正好冰箱里还有羊肉和笋。」 白珩笑着说「好」。 又说了几句，林溪乔想问问她的冰酥酪有没有做好，恰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昨天我在你们店里订了一份生日蛋糕，约好今天这个时间过来取。」 声音熟悉到让林溪乔几乎瞬间听出了是谁，她眼中闪了闪，微微转过了头，下一秒便在柜檯前看到了面带笑容的夏姗，就在她身边，还站着一个三四十岁、气质温和的男人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 夏姗却并没有看见林溪乔，仍在和店员说话，等取到了用彩色丝带包装好的生日蛋糕，她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随之弯下腰来，对着小女孩道：「阿姨晚上给你过生日好不好？」 女孩儿开心地点头。 夏姗又轻轻摸了摸女孩儿的头髮，才又重新站直，另一只手牵过女孩儿的手，笑着看向男人：「走吧。」 三人拎着蛋糕离去，两个大人站在两侧，中间牵着一个蹦蹦跳跳的背影，就像温馨的一家三口。 林溪乔没有说话，她安静地站在柜檯前，沉默地看着他们出了店门，直到那背影缓缓消失不见，才收回了视线。 第23章 . 23 父母缘。 林溪乔并不是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 也不是第一次见夏姗对别的孩子这般温柔慈爱。 她在十二三岁时，就见过夏姗和那个男人牵手依偎、亲密无间的照片，她甚至还知道那个男人姓赵, 比夏姗小三岁，是个画家, 也是这么多年来夏姗唯一的情人。 她也知道刚刚那个孩子并不是男人所生, 男人没有孩子, 女孩儿只是他的侄女, 父母早逝，于是被送到他身边抚养，夏姗待她如亲女。 不，亲女都远远比不上这个孩子。 在这个小侄女之前，林溪乔还曾见过夏姗对待情人的亲妹妹的模样, 那时正是林溪乔刚念初一的时候, 她因为照片的事偷偷地跟踪了夏姗。 她打车让司机师傅一路跟在夏姗的车后面, 最后看到夏姗去了她就读的学校, 停好车后就下车站在学校门口，和其他所有的家长一样望着校内翘首以盼。 林溪乔以为夏姗是来接她放学的, 既意外又不禁心虚忐忑，因为那天她和老师撒谎生病，请假在家, 可她到底还是欢欣的。 傍晚时分, 血色的余晖笼罩着校园，时间在这片空旷的沉寂中仿佛就此凝滞。 林溪乔坐在车上捏紧了手，犹豫了很久，还是下定决心下去找夏姗认错，哪怕她心里清楚, 夏姗知道她撒谎逃学后一定会严厉地惩罚她。 第41页 她推开车门下车，却在这时，放学铃声倏地响起，仿佛一声讯号，沉寂被打破，空气乍然沸腾，学生们小鸟离巢般飞出学校。 林溪乔也高兴地朝着夏姗走过去，却在走到几步远外时，夏姗忽然笑起来，眼中是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夏姗朝着一个与她一般年纪的女孩儿走过去，拎过女孩儿的书包，又牵起她的手，二人说说笑笑上了车。 林溪乔站在原地，欢欣雀跃的心一点点冷却，人潮拥挤，她只是安静地看着夏姗带着女孩儿开着车离开。 她被丢在了这里。 这天过后，林溪乔很快就知道了让夏姗亲自去接的那个女孩儿是谁，是那个男人的亲妹妹。 那个年纪正是心思敏感细腻的时期，就是从那天开始，林溪乔仿佛突然间变了一个人，整个人沉默阴郁许多，成了夏姗、老师眼里的问题孩学生。 林溪乔甚至还曾私下拿着自己和夏姗、林瑞远的头髮去医院验过dna，她怀疑自己并不是夏姗和林瑞远亲生。 否则同样是自己的孩子，林瑞远为什么偏偏只疼林轻晚，而夏姗又为什么对自己如此冷淡漠视，只在情人的妹妹面前才会展现出别样的温柔？ 但检验结果狠狠打了林溪乔的脸，数据显示她确实是夏姗和林瑞远的亲生女儿，这个结果让她更加的难过。 …… 「小姐，您的两份冰酥酪，请拿好。」 店员轻柔的声音将林溪乔的思绪拉回现实，她脸上重新露出微笑，从店员手中接过冰酥酪，将其中一份递给了白珩，一边吃一边离开了店。 林溪乔没有刻意让自己不去想刚刚发生的事，她仍是想着夏姗和男人带着小女孩消失在店外的背影，只觉这一幕仿佛与那日放学的情景有几分相似。 只不同的是，她那时对夏姗还有着属于女儿对母亲的孺慕和期待，所以在看到夏姗用从未对她展露过的温柔对待另一个女孩时，才会备受打击，伤心愤怒，仿佛被遗弃。 但这么多年过去，她对夏姗的感情早已在那之后一年年变淡，到了现在早已想开，不会再在意什么。 她其实是个没有父母缘的人，承认这一点也没什么，但虽然父不疼母不爱，她也还有外公外婆舅舅表哥他们。 离开店后，林溪乔与白珩一起往马路对面走，林溪乔一边吃着甜点，一边将那件往事讲给他听：「我当时站在校门口眼泪哗啦啦往下流，好多家长看见，还过来关心我怎么了。」 「后来我们班主任正好也到了校门口，我那天撒谎生病，没去上学，看到她心虚得很，生怕被她看见，就赶紧拦了辆车走了。」 她眯着眼，仿佛随意聊着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语气释然，说到最后，甚至忍不住笑了声。 白珩安静地听着，脚步放缓，侧头看她一眼，见到那双弯起的眉眼时，他的嘴角也随之翘了翘。 林溪乔正好也侧过了脸，对上白珩的视线。 带着浅浅笑意的双眸明澈干净，林溪乔看了两秒，不禁想起白珩的身世——父亲早逝，母亲也似乎藏着什么秘密，很可能还与当年那起绑架案有关，这样看的话，白珩与她也差不多。 她便笑着说：「看来我们俩都是没有父母缘的人。」 白珩回了句：「我有姐姐就够了。」 林溪乔的心蓦地一跳，脸上微热。 静静地过了马路，继续往前面停车的地方走，林溪乔安静无言地将手里的冰酥酪吃完，这才开口道：「你母亲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查出来一些东西。」白珩敛了敛眸，缓缓说，「那司机是在我出生后不久招进来的，我查到我母亲在嫁到宋家以前就和那司机认识，他们曾经是恋人。」 林溪乔诧异地抬起了眼。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白珩继续说：「但在宋家时，他们却一直装作不认识。」 等走到了停车的地方时，白珩正好将他查到的有关他母亲的全部信息告诉了林溪乔。 谢忆珍是在读大学时认识的司机，司机比谢忆珍大一些，那时候做的是运输工作。 二人交往了将近三年，但因为各自的生活圈、交友圈并不在一处，因此知道他们关系的人很少，甚至连谢忆珍的室友也仅仅只是知道她有个男朋友，但关于她男朋友的年龄、工作或是长相都一概不知。 大学临毕业前，护理专业的谢忆珍去医院实习，在医院里她认识了宋深的父亲宋明润。 宋明润身体不好，每个月都要去医院治疗，治疗期间宋家一直有安排专人陪护，但那段时间陪护人员家中有事，于是谢忆珍便先接替了这份工作。 谢忆珍长相清丽温婉，宋明润与其接触了一段时日后，就喜欢上了这个细心体贴的女孩儿，而谢忆珍面对家世好、性情温和的宋明润，也情难自抑，便瞒下了已经有男友的事实，背着司机与宋明润开始交往。 交往了一段时间，宋明润将谢忆珍带回了宋家，说想娶她。 原本按谢忆珍的家庭条件是怎么也配不上宋明润的，她出身乡下，父母卧病在床，家中还有两个弟弟，只是因为宋明润身体不好，所以宋家几乎事事都顺着他，对其妻子的家世更没有什么要求，只要他喜欢就好。 再者，谢忆珍虽然家庭条件不好，但宋家人见过她几次后，觉得她性格温婉，品性也尚可，就同意了这场婚事。 第42页 与宋明润的婚事定下后，谢忆珍找到了司机，和他分了手，之后就嫁到了宋家。 又过了两年，谢忆珍生下了宋深，而宋家新招进来一位司机，正是谢忆珍的前男友。 林溪乔听完这么多，嘴唇微张，有些想说什么，只是一时间又不知该从哪点说起。 她其实想弄清楚的是，从白珩说的信息中来看，谢忆珍在和那司机还是男女朋友时，就又与宋明润在交往，甚至谈婚论嫁，一直等到婚事确定下来，才和司机分了手。 司机应该不至于不知道谢忆珍的所作所为，但他就那么轻易地答应了谢忆珍提出的分手？ 仿佛是知道林溪乔所想，白珩说道：「司机的一位朋友说，司机费了不少心思才将我母亲追到手，在和我母亲交往时也对她百依百顺。」 所以司机很爱谢忆珍，爱到女朋友想要和他分手嫁给别的男人，他也答应了。 白珩又说：「还有一件事，我母亲的身体确实没什么病症，负责她病情的那位医生是她的大学同学，有他帮忙，我母亲的病就很容易瞒过家里人的耳朵。」 林溪乔蓦然失语，没想到自己上次的怀疑竟是真的，谢忆珍真的是装病。 而谢忆珍想要装病且一装就是这么多年，其实也并不难，老同学的帮忙是其一，另一方面，自宋深失踪以后，谢忆珍便搬出了宋家，独居在外，宋家人鲜少见她，也没有人会想到她会装病，自然不会有所怀疑。 林溪乔其实还有一个疑问，当初谢忆珍会嫁给宋明润，真的是因为喜欢他么？ 林溪乔和白珩上了车，系安全带时，白珩突然喊她：「姐姐。」 「嗯？」她应了声，以为白珩是要继续与她说谢忆珍的事。 「姐姐的生日是不是快到了？」白珩却是问了这么一句。 她扣安全带的动作蓦地一顿，随即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白珩嘴角微翘：「姐姐告诉我的。」 「我吗？」林溪乔努力想了想，却没想起来什么时候告诉过白珩，不过她的生日确实快到了，还有半个月。 白珩问：「那天姐姐会在家吗？」 林溪乔一默，往年她的生日都是在舅舅家里过，今年应该也一样，只是对上白珩漆黑明亮的眼，她有些迟疑了。 「应该在家的。」话到嘴边绕了绕，她说了这么一句。 第24章 . 24 想念。 z市市郊的一栋小别墅里, 客厅里安静无声，只有沙发上坐着一道纤细的身影。 林轻晚半靠沙发，怀里抱着抱枕, 视线久久落在手机屏幕上，她咬着唇表情迟疑, 仿佛在做着某个决定。 这段时间林轻晚过得并不好, 毕业以前她就对以后的生活做好了详尽的规划, 但现在她的计划进展得很不顺利。 按照她原先的打算, 她会在毕业后直接进入公司，爸爸答应了让她先做设计助理，这个职位虽然不高，但有机会接触到公司的一些核心事项，林轻晚也有信心, 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更进一步, 并且在公司立住脚, 以后再也不用过仰人鼻息的日子。 爸爸看上去是很疼她, 但只有她自己清楚，其实她也不过就是个私生女, 连每个月的生活费都是固定的那个数，要是她不争不抢，林家的所有东西都将和她无关。 公司之外, 林轻晚也计划着通过许嘉佑认识那个圈子里的其他人, 对许嘉佑，林轻晚并没有任何喜欢，但在她认识的所有人中，许嘉佑是家世最好的一个。 可就是这两个计划都遇到了阻碍，想到这里, 林轻晚狠狠咬住了唇，如果不是上次吃饭时林溪乔突然对爸爸说了那么一番话，爸爸也不会到现在还没让她进公司，之前答应她的很可能不会作数。 而许嘉佑那边，她因为不想让爸爸误会，这段时间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他，别说见面，联繫都比以前少了很多，但不知道是不是许嘉佑觉察到了什么，也不再主动联繫自己。 这却使她有些心慌，她想疏远许嘉佑是一回事，但如果许嘉佑主动开始疏远她又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前两天她第一次主动联繫了许嘉佑，将宋家酒宴上发生的一件事告诉了他。 那件事也是林轻晚从别人口中听说，宋家刚找回来的少爷在众人面前对林溪乔表白，林轻晚知道时，只觉不甘又可笑至极，凭什么林溪乔可以轻轻松松拥有自己所不能拥有的一切？ 之前林溪乔跟许嘉佑有婚约在身，她对此虽有些妒嫉，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林轻晚不觉得许嘉佑有多好，不过她虽然不喜欢许嘉佑，也不打算就这样让他和林溪乔顺利订婚，甚至还想利用许嘉佑让林溪乔丢脸。 所以那天许嘉佑去s市看她时，她在他喝的水中放了几粒安眠药，当晚许嘉佑就一睡不醒，第二天也错过了自己的订婚礼。 当听到许嘉佑和林溪乔的婚约解除时，林轻晚心中是得意的，只是还没得意多久，现在又出现了一个宋家的少爷。 林轻晚越想越不甘。 她一直都知道，许嘉佑心里面喜欢着林溪乔，可男人都是这种贱东西，喜欢一个人，却并不妨碍他们和其他女人搞暧昧，出于一种隐秘的心理，林轻晚将宋家酒宴上的事告诉了许嘉佑。 不过距离那次联繫已经过去了三天，这三天里许嘉佑一直没有联繫她。 第43页 林轻晚现在便处在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公司的事还没有结果，按理说她不该和许嘉佑过于亲密，但如果真和许嘉佑疏远了，而爸爸最后也没让她进公司，那她两头的计划都会落空。 这不是她希望看到的结果，所以现在林轻晚正在纠结，要不要再主动联繫一次许嘉佑，将他们的关系恢復到之前的那样。 她能肯定的是，现在她还不能失去许嘉佑，只有等经过他接触到他的圈子以后，遇到家世背景更好，也更出色的男人，她才能抛开许嘉佑。 林轻晚的手指停在与许嘉佑的聊天界面上，犹豫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做出了决定。 她缓缓打出一段话：[嘉佑哥，上次你接我从学校回来，我好像有本书落在你车上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去你那边拿]。 正要发送时，却突然一个语音通话打了过来，从而打断了她的动作。 而打给她的人正是许嘉佑。 林轻晚的嘴角不由翘起个弧度，她看着闪烁的屏幕，撇了撇嘴，许嘉佑忍了这么久，到底还是忍不住了，男人果然都是一个样。 一直等到语音快要自动挂断时，林轻晚才终于接了，她声音轻柔地喊了声：「嘉佑哥。」 听到许嘉佑应了一声，她又问：「嘉佑哥你最近身体怎么样？上次的感冒好了吗？」 手机另一边，许嘉佑时隔许久再次听到林轻晚的声音，见她语气轻柔，没有半点恼意，仿佛丝毫不曾因为他这段时间的疏远而生气，甚至还关心着自己的身体，心中便愈发自责愧疚，更加认为林轻晚善解人意。 许嘉佑说：「下周我朋友过生日，请了几位相熟的朋友去他家贺生，因为我之前在他面前提起过你，所以他让把你一起带过去，轻晚，你愿意去吗？」 林轻晚怎么会不愿意，但她还是迟疑着说：「嘉佑哥你的朋友我都不认识，我去了会不会不太好？」 许嘉佑便笑着说：「没什么不好，那几个人我都认识，大家平时处得很好，不过你要是不习惯生人不想去，也不要勉强，我和我朋友说一声就行。」 林轻晚敛了敛眸，进公司的事，爸爸到了现在也不给她一个准话，估计是没戏了，既然这样，许嘉佑这边就不能再松手。 这么一想，她也笑着说：「既然是嘉佑哥朋友邀请的，那我还是去吧，不过我还是第一次去见嘉佑哥的朋友，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 「只是个生日会，大家都随性，没那么多规矩，也没什么要注意的。」 二人聊了十多分钟，才结束了聊天。 挂了电话，林轻晚又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正要起身回房间时，玄关的门响了，数秒后，一个手里拎着数个购物袋，身姿婀娜、长相艷丽的女人走进了客厅。 林轻晚叫了声「妈」，看向她手上的购物袋：「你又去买衣服了？」 女人点了点头：「是啊，反正在家也闲着没事做。」 林轻晚皱了皱眉：「我之前不是给了你一个名单吗，妈你闲着没事做时就出去结交下那些太太。」 女人便有些不屑：「那些女人又看不上我，我还巴巴地上去讨好她们做什么，这不是犯贱么？有这时间我还不如多逛逛街、做做保养。晚晚，妈今天也给你买了不少衣服，你快过来看看。」 林轻晚却看也没看那些衣服一眼，生气地回了自己房间。 …… 那天从游泳馆回来后，第二天白珩就去了宋氏上班。 早上七点半点出门，晚上七点后回来。 而固定早八点起床的林溪乔，白天里基本见不到白珩，只有等白珩晚上回到公寓以后，二人才能见面。 林溪乔……有些不习惯。 这段时间她虽然在忙着珠宝店的事，但店是她的，她没必要时时待在店里，并且有时候一件事忙完，又立刻空闲了下来，所以她的时间相对自由，而空闲下来的这些时间，林溪乔几乎都待在公寓。 在白珩搬过来住之前，林溪乔打发时间的方式主要是和季韫出去逛逛吃吃，或者去哪儿旅游，再有就是看看电影、游泳这些。 白珩搬过来以后，林溪乔与他渐渐熟悉起来，两人白天都在家时，林溪乔会让白珩到她公寓来，然后一起坐在客厅看看电影，或者林溪乔又去研究她的甜点，白珩则帮忙试吃。 而现在，白珩去了公司，林溪乔便觉得一个人待在公寓里有些无趣。 因为要顾着珠宝店的生意，短时间内她没办法出去旅游，而季韫最近忙着和魏景临拍婚纱照，准备婚礼的各项事宜，也没时间与她出去闲逛。 林溪乔有些想念之前有白珩的日子。 这天中午，林溪乔忙完了珠宝店的事，从店里离开回公寓，快开到一处十字路口时，她记起左转的那条路正好可以去往宋氏的总部大楼，白珩现在就是在那儿。 手里握着方向盘，林溪乔心里一动，不知怎么就变了车道，从直行变成了左转。 半个小时后，林溪乔来到了宋氏大楼外，她找地方停好车，然后找出手机给白珩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林溪乔听见白珩喊了声「姐姐」。 她抿了抿唇，问得直接：「你吃了吗？」 lj 现在已经快一点，这个时间大部分人都已经吃了午饭。 宋氏大楼内部建有食堂，中午十二点下班吃饭，而白珩就算不在食堂和其他人一起用饭，宋家肯定也会准时替他准备好午饭，不可能拖到现在还没吃。 第44页 这些林溪乔心里都清楚，不过她还是这么问了一句。 她问完，便静静等着白珩的回答，心莫名跳得有些快。 「还没吃。」白珩回道。 他说还没吃。 林溪乔忍不住笑起来，又问：「我在你们公司外面，你要出来和我一起吃饭吗？」 很快就听到白珩的回覆：「姐姐等我。」 电话挂断，林溪乔在车上静坐了会儿，良久，她缓缓抬手抚上微热的脸颊，舒出口气。 第25章 . 25 一起。 林溪乔在车里等了五分钟, 白珩找到了过来。 宋氏大楼不远处建了一处美食城，林溪乔打算在那边解决午饭，就下了车与白珩一起走过去。 盛夏阳光烈, 尽管路程不远，林溪乔下车时还是拿了把伞, 刚一撑开, 白珩自然而然地朝着伞柄伸过手。 冷白修长的手骨节分明, 林溪乔微怔, 继而松手将伞给了他。 两人沿着马路内侧的行人小道往前走，不大的遮阳伞正好将林溪乔完全遮挡在太阳下。 白珩大半张脸露在伞外，林溪乔看了眼他白到几近透明的肤色，不禁说：「你也站进来，挤一挤还是可以站得下的, 你这么白, 晒黑了多可惜。」 白珩过去身体不好, 又常年待在病房, 因此养成了现在的肤色，林溪乔知道医生建议白珩要多晒晒太阳, 但那晒的也该是冬日的暖阳，而不是这盛夏里嚣张的毒太阳。 白珩听了一默，随即眉眼弯了弯, 忍不住笑：「好。」 等两个人都躲到了伞下, 林溪乔又问：「你下午几点上班？」 白珩回了声：「两点。」 那时间还很充裕。 林溪乔便没有过于着急，与白珩一起慢悠悠地走，走了将近十分钟，才到了美食城。 一点钟，美食城的食客仍有不少, 林溪乔看了一圈，故意问了问白珩的意见：「你想吃什么？」 刚吃过不久的白珩敛起眼皮：「都可以。」 林溪乔笑了下，不再捉弄他，最后看到家麻辣烫店，她很久没吃麻辣烫，有些馋，就拉着白珩进了里面。 店里人不少，林溪乔让白珩先找个地方坐，她自己取拣菜，白珩却温温润润笑着说：「我和姐姐一起。」 他语气乖软，眼眸明亮，林溪乔心脏仿佛被什么戳中，低眼「唔」了一声。 她取了盆和夹子，没有再替白珩多拿一个盆：「我们一起吃。」 白珩点头：「好。」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林溪乔也基本清楚白珩都喜欢吃哪些菜，等看到那些菜时，她就多取了一些，最后挑完菜，盆里已经快满了。 林溪乔端着盆去柜檯称重，这时店外又走进来两个人，林溪乔的视线不经意间看过去，正好对上一张略有些眼熟的脸。 就在林溪乔还在努力回想这是谁时，对方已经看了过来，笑着打了声招唿：「林小姐。」 当视线再瞥过站在林溪乔身旁的白珩，对方脸上的笑容瞬间又真实灿烂了几分：「堂哥你也在这儿。」 林溪乔这才记起来，这是上次在宋家酒宴上见到的宋家二少。 双方打过招唿，林溪乔和白珩先过去坐，过了会儿，宋楷便带着他朋友也坐了过来。 宋楷介绍道：「这是我同学。」 又指着白珩和林溪乔：「这是我堂哥和他……」 宋楷本想说「女朋友」，话到嘴边，想起来他堂哥似乎还没追到林小姐，又改口道：「和他朋友。」 宋楷还在念书，今天也是和同学有事到附近来，正好到了中午，就过来吃顿饭。 他没想到会在麻辣烫店里遇到堂哥和林小姐，林小姐看着气质冷艷，而他堂哥更是话少清冷，与这小店似乎有些不搭。 同学是个外向的性格，见到林溪乔时眼睛一亮，又听到宋楷的介绍，见她不是旁边那位帅哥的女朋友，当即便对林溪乔更感兴趣了，热情地与林溪乔说起了话。 宋楷有些尴尬，再瞥一眼对面堂哥敛起的眼皮以及愈发冷的脸色，只能偷偷用手机给同学发消息，奈何同学只顾着与林溪乔说话，看也不看手机一眼。 好在不多久，同学的麻辣烫好了，他过去取时，宋楷也跟着站起来：「我的应该也好了，我一起去。」 宋楷边往柜檯那边走，边小声与同学说着什么，等二人再回来坐下，同学的话就明显少了许多，尤其是在看到林溪乔和白珩共用一碗麻辣烫时，恨不得想抽自己一巴掌。 气氛突然间变得有些安静，宋楷主动打破这沉默，问起白珩：「哥你下午不上班？」 白珩正举着筷子将菜放入自己的小碗中，闻言回了一句：「吃完就去。」 宋楷点了点头。 堂哥只比他大一岁，起初家里是想让堂哥继续念书，但问了问堂哥自己的意思，他选择直接进公司，而在公司里相处了一段时日以后，家里人便发现堂哥聪明得有些过分。 宋氏根系庞杂，所涉行业众多，但堂哥只用了短短一天时间就捋顺了宋氏涉及的行业以及旗下子公司的各项事务。 眼光精准犀利，看待问题直中要害，仿佛是天生的商业奇才，这是他爸对堂哥的评价。 宋楷学的金融专业，有次与堂哥谈到经济分析预测，听了白珩的几句话以后，宋楷便由衷认同了他爸的那番评价。 第45页 堂哥因为年纪小且话少容易叫人忽略看轻，却只有等到真正接触以后，才会发现他的智商与在商业上的天赋会令人嫉妒到发狂。 …… 一大碗满满的麻辣烫最后被林溪乔和白珩全部吃完。 起初，林溪乔原本为白珩吃过午饭，麻辣烫他吃不了多少，但似乎是她想错了，白珩吃了至少有一半。 从店里出来再和宋楷道过别，二人打着伞往回走。 路上，林溪乔好奇地问：「你中午真的没吃？」 白珩沉默两秒：「吃了。」 林溪乔也沉默，接着又问：「饭不好吃？」 她拐弯抹角地问，白珩抿了抿嘴巴，侧脸看向她，眼睫轻颤，盖住眸中的神色：「姐姐是嫌我吃得多？」 林溪乔莫名听出一股委屈的意味。 她忙说：「当然不是。」 随后便绞尽脑汁地想该怎么解释才好，白珩却忽然轻声开口：「和姐姐一起吃饭食慾会很好，所以……吃得有些多了。」 瞬间，林溪乔的脸烧了起来。 她轻咳一声：「那我们走慢点，正好消食。」 白珩嘴角翘了翘：「好。」 距离两点还差五分钟时，两人才慢悠悠地走到了宋氏大楼下，林溪乔从白珩手中接过伞：「你进去吧。」 白珩没动，只是看她。 林溪乔抬眼对上他漆黑的视线，心中仿佛漏跳了一拍，好似生出一股不舍的情绪。 「姐姐要不要进去看看？」恰好白珩做出邀请。 她没直接拒绝，只是问：「会不会打扰你工作？」 白珩一笑：「不会。」 林溪乔便点头：「那我进去坐一会儿。」 她收了伞，和白珩一起进了公司，电梯是直达的，出来后就到了白珩的办公室。 办公室很大，风格简约，布置整洁，办公桌后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旁边便是沙发茶几，另设有冰箱、书架这些，里面还有间休息室。 林溪乔在沙发上坐下，白珩给她倒了杯水，随后又柜子里取出一堆……零食放在茶几上。 她盯着面前的巧克力、肉脯还有话梅这些，不禁抬眉：「你买的？」 白珩摇头：「叔叔婶婶让人准备的。」 林溪乔红唇微扯：「你工作吧，我自己坐会儿。」 「嗯。」 白珩在办公桌后坐下翻起了文件，林溪乔靠着沙发回了几条消息，又坐了会儿便站起来走到了书架前。 书架上摆放着整整两排图书，林溪乔一一看了看，不少都是商业性质的书目，还有几本比砖头还厚的律法书，第二排倒是放了几本杂志和名着。 最后她挑了本还是学生时代看过的名着，坐回沙发翻看起来，不知不觉投入其中。 办公室里闲适安静，只听得见文件和书本翻页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林溪乔从书中抬头，同时听见白珩说了声：「请进。」 门被打开。 来的是位二十七八岁的男人，手里捧着文件，当见到办公室里不仅白珩一人，不由愣了愣。 不过对方很快回过神，将手里的文件都放到办公桌上：「这是您要的资料。」 白珩进公司时间不久，宋家并不曾给他安排职位，甚至也没有交代他的身份，只和公司里的其他人说他是进公司学习。 但大家观其一进来就住进了十八楼的办公室，各种高层会议也总能见到他的身影，好几次决策他都有参与，且发言无不独到精准，虽然还有一部分人不清楚他的身份背景，也能猜出其来头不小。 宋氏最近一个刚开发的大项目直接交到了白珩手上，男人正是此项目的技术负责人。 之前男人还担心白珩年纪小，没有经验，会被干涉和拖累，但共事了几天以后，男人发现白珩并没有过多干涉自己，却指出了几点被自己忽视掉的重要问题，便不敢再小觑他。 这几天白珩所需要的关于项目的文件资料，男人都会整理好交给他。 白珩看着办公桌上的那堆资料，温声说了声「谢谢」。 男人见没有其他的事，就转过身离开，顺手将门关上时，他听到里面传出一声：「我点了奶茶和甜点，待会儿就到。」 那位坐在沙发上的女人语气愉悦地说了声「好」。 男人不禁摇头，觉得公司里那些觊觎这位少爷的姐姐们或许要失望了。 第26章 . 26 相亲。 一整个下午很快过去。 傍晚的余晖从落地窗照进来, 给办公室笼罩上一层晕黄的氛围，静谧宁和。 六点后，一直处于沉寂中的大楼逐渐甦醒, 隐隐有了动静，员工们打卡下班, 声音渐大。 白珩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 往一旁的沙发上看去。 余晖笼罩下, 容貌姣好的女人半靠沙发, 低眉沉浸在书中，神情专注，侧颜美好，羽睫偶尔轻闪，在眼下落下大片阴影, 像一幅画。 白珩眼中微闪, 没有作声, 默默收回了视线。 他转过头, 继续看向电脑上那堆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眯了眯眼, 在报告的最后迅速敲出一行分析。 一直快到七点，林溪乔才终于将手上的书看完，她抬起头, 动了动略有些酸胀的脖子, 再拿起手机一看，不禁一愣。 她站起来微转过身，随之看到落地窗外昏暗的天色，不知不觉竟是到了这个点儿，刚吃过午饭那会儿只是打算进来看看, 没想到陪了白珩一整个下午。 第46页 一旁，白珩也将办公桌收拾好，关上了电脑。 「去吃饭？」林溪乔看向他。 白珩「嗯」了声：「在外面吃还是回去？」 林溪乔想了想：「在外面吧，想吃巴瑞朗的牛排。」 巴瑞朗是一家法式餐厅，就在健身馆所在的那家商场，白珩曾陪着林溪乔去吃过一次，他点了点头：「好。」 二人一起离开公司，林溪乔开车去了商场。 在走进商场大门时，林溪乔右眼皮蓦地跳了两下，她没怎么在意，结果之后乘着自动扶梯上楼的几分钟内，右眼皮的跳动就不曾停下来过，她便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会发生。 一直等进了那家法式餐厅，在服务员的带路下经过一张桌位，迎面看到了许嘉佑那张熟悉的脸，林溪乔才终于明白右眼皮为什么一直跳个不停。 林溪乔不是个迷信的人，但近来在吃饭的地方两次偶遇许嘉佑，让她不得不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本想装着没看见若无其事地走开，却偏偏被许嘉佑看见。 「乔乔——」见到许久不见的林溪乔的第一眼，许嘉佑心头重重一跳，脱口喊出声。 许嘉佑身旁坐着许母，对面坐着一对母女，女孩儿面容精緻姣好，显然是精心打扮过，在听到许嘉佑的喊声后，许母与对面的母女俩都抬头看了过去。 许母眼中闪了闪，微笑着道：「是乔乔啊。」 此时的许母又是那副和善的长辈模样，仿佛从前的刻薄与恶意从未有过。 林溪乔本不欲理睬许嘉佑，在听到许母开口说话后缓缓停下脚步，侧身看过去。 对上许母虚伪的笑脸，她温和一笑，喊了声「阿姨」，又说：「上次我外公过生日，阿姨怎么午饭也没吃就走了？」 想到那天寿宴上发生的事，许母脸上的笑便有些维持不住，讪讪解释：「临时有事。」 林溪乔挑眉：「我还以为阿姨是因为丢了面子待不下去，才匆忙离去。」 那天发生了什么林溪乔已经从舅母口中得知，因此对上许母，她自然不会再跟以前那样客气。 说完这句，看到许母脸上的笑瞬间凝住，脸色逐渐变得青白，林溪乔嘴角翘了翘，收回视线不再停留，与白珩一同离开。 看着走远的那双背影，许母咬紧了牙，心中又气又怒。 自从林溪乔和他们家解除婚约以后，仿佛越过越好，甚至还搭上了宋家，而他们许家最近霉运连连，不仅没拿到那块地皮，公司里的项目也出现了些问题。 不仅如此，儿子也不让她省心，她已经多次说过不许再跟林家那个私生女来往，偏偏儿子跟鬼迷了心一样，上次还带着那私生女去一起去了朋友的生日会！ 这完完全全就是当女朋友在对待，什么「只是妹妹」的鬼话，她怎么可能相信？ 生怕许嘉佑以后再闹出吵嚷着要娶林轻晚进门的丑事，许母当机立断地开始给他安排相亲，盼望着他将心思从林轻晚身上收回来。 许母在圈子里看了一圈儿，看中了许父生意上合作伙伴的女儿，也就是此刻坐在对面的女孩。 对方家里和许家家世相当，在见过女孩的面以后，许母对其非常满意，哪知饭正吃到一半，突然遇到了林溪乔，甚至还当众说出那样的话。 许母身旁，许嘉佑还因为刚刚林溪乔看也不曾看自己一眼而不由苦笑，又想到那个站在乔乔身边的少年，心下更是苦涩，原来他就是宋家那个几月前找回来的少爷。 乔乔现在应该是跟他在一起了吧。 母子俩皆因林溪乔的出现而心绪起伏，坐在对面周家母女看到二人的神色，女孩儿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没有说话，却是周太太眯了眯眼，笑着问：「刚刚那位是？」 许母这才回神，温笑着解释：「是我朋友的女儿，与我之间有些不打紧的小误会，之后解释一下就没事了。」 周太太笑了笑：「我们继续吃饭。」 许母点了下头，默默松了口气。 …… 林溪乔和白珩被领到一处空位坐下，点单后，服务员很快将两份牛排以及其他小食端了上来。 切牛排时，林溪乔想到什么，不由笑道：「我每次和许嘉佑遇到，你似乎都在场。」 白珩半敛起眼眸，数秒后问出一句：「姐姐喜欢过他吗？」 林溪乔握着刀叉的手一顿，挑着眼皮看过去，只见白珩低敛着眼眸望着餐盘，左手在牛排上轻轻划动，仿佛不经意地问了这么一句。 她收回视线，并不用怎么思考便给出答案：「还没来得及动心。」 她说完，没看到白珩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那时候许嘉佑整日对她嘘寒问暖，电话、礼物不断，她却没有给出同等的回应，不禁有些愧疚。 因此在商定订婚日期时，她直接答应了许家提出的日期，心想后面的日子还长，细水长流，只要相处久了，她应该也可以喜欢上许嘉佑。 等后来发现许嘉佑对自己也并非一心一意，及时看清了他的为人，而她也未曾动心，也是种幸运。 晚餐吃完，临走前，林溪乔去了趟洗手间。 上完厕所出来，站在洗手池前洗手，从面前的大镜子里看到隔壁洗手池前站着一对母女，正是不久前与许嘉佑和许母一起吃饭的那二人。 第47页 二人并不曾认出林溪乔，站在一旁一边洗手一边说话。 周太太问女儿：「你觉得那许嘉佑怎么样？」 周小姐扯了下红唇：「没觉得怎么样。」 整个吃饭过程中那许嘉佑总共说了不超过十句话，一看就知道跟她一样是不情不愿被拉过来的，想到这里，周小姐不禁抱怨：「我今天就不想来的，妈你非让我来，一个能错过自己订婚礼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就算表面上看着温文和煦，肯定也是装出来的。」 周小姐在今天以前虽然没有见过许嘉佑，但毕竟是要过来相亲，也打听了关于许嘉佑的一些事情，结果一打听完，还没见面她就立刻对这个男人失去了兴趣。 周太太无奈道：「还不是因为许家最近和我们家有生意上的来往，一些面子总是要给的，见一面吃个饭也没什么，你不喜欢就算了，等晚上回去妈妈就帮你推了。」 洗完手，周太太抽出张纸巾擦了擦，又说：「其实就算你看上了那许嘉佑，我也不贊成你俩在一起，那位许太太虽然看着和善，却过于精明了，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更不像个会对儿媳妇好的婆婆。」 周小姐忍不住笑：「才吃了顿饭，妈你就看出来了？」 「你妈我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的路都多，看人的眼光还是挺准的。」 母女俩说说笑笑离开了洗手间，林溪乔不经意听了这么一耳朵，对那位母亲不禁有些佩服，当初如果她也能一眼看穿许母的虚伪，或者夏姗能像刚刚那位母亲一样提醒自己，也就不会再有后来那些事了。 第27章 . 27 怀疑。 许嘉佑和许母回到家中。 许父正坐在客厅, 见二人回来，关心地问了句：「晚上的相亲怎么样？」 许母拎着包，满脸笑意：「周太太和周小姐人都不错, 周太太是个和善的，周小姐长相漂亮, 为人也知礼, 配我们嘉佑足够了。周太太和周小姐对嘉佑应该也是满意的。」 等许母说完, 许嘉佑才开口：「爸你别听妈乱说, 那周小姐并没有看上我。」 周小姐就跟他一样，吃饭全程都没怎么说话，态度虽然礼貌却不热情，明显兴致缺缺，这样的态度怎么可能是对自己满意？他还不至于这样看不清现实, 自欺欺人。 「我怎么乱说了？」许母不满起来, 「周小姐只是话少了一些, 怎么就是没看上你？第一次见面总归就是这样, 而且双方父母都在场，自然不好意思开口。」 她劝着：「你俩现在还不熟, 所以没什么话可说，这两天你多跟周小姐聊聊，找机会将人单独约出去吃吃饭看看电影, 感情就是这么发展起来的, 你都这么大了，这点东西还要我教？」 许嘉佑皱眉：「周小姐没看上我就是没看上，还有什么可聊的。」 许母一听，气得脸都红了：「你口口声声说周小姐看不上你，其实是你自己不愿意是不是！那林轻晚究竟有哪里好, 一个私生女也让你这样鬼迷了心，周小姐不比她好上千百倍？我告诉你，你要是想娶林轻晚进门，你妈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许母无故扯上林轻晚，弄得许嘉佑额角直跳，既无奈又气恼，他明明已经解释过和轻晚之间没什么，他妈却总是不信。 他声音控制不住地大起来：「这又跟轻晚有什么关系？妈，我不是都解释过了，上次带她去生日会，真的只是阿择让的，我跟她真的没什么。」 许母冷笑道：「既然你说你跟她之间没什么，那以后就不准再跟她见面，你能答应吗？」 许嘉佑觉得许母在无理取闹，他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连自由交友的权利都没有？见什么人不见什么人怎么还要经过父母的同意？ 母子俩站在客厅里争执不休，许父听着这吵声眉心隐隐作痛，家里以前虽不算多平静，却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仿佛随时随地都能吵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事事都不顺心。 许父想了许久，终于想了起来，大约就是在嘉佑和溪乔的订婚礼之后。 在那之前，妻子对儿子只有溺爱和关心，母子俩从未发生过口角，而儿子也和溪乔亲近，妻子十分满意，只等订婚的日子到来，两家结亲，那时候事事和乐。 却在订婚礼当天，儿子因为林家那私生女错过了订婚，林溪乔当场提出解除婚约，似乎就是从那之后他们许家事事变得尤其不顺心。 先是儿子日日不着家，满身颓丧之气，之后妻子又得罪了夏家和宋家，因而没能拿到那块地皮。 等到儿子好不容易振作起来，却又再次和那私生女搅和在了一起，妻子发现以后，只要和儿子一见面就要因为这事而争吵，而这段时间公司的项目又出现了问题。 许父又想到妻子曾说林溪乔命中带灾，八字不祥，婚约解除了兴许对他们许家还是一桩好事，说这些话时许母头头是道，满脸得意和讥诮，现在许父只想冷笑。 客厅里的争吵还在继续，许父听得两边的太阳穴一突一突，终于忍不住吼出声：「别吵了！」 突然的怒吼声让许母与许嘉佑纷纷噤声，等客厅安静下来，许父缓了缓气，看向许嘉佑道：「你听你妈的，以后不许再跟林家的那个私生女见面。至于周家小姐，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我让你妈再给你安排几次相亲，总会相到你喜欢的。」 第48页 许嘉佑还想说些什么，只是面对向来严厉的父亲，所有的话只能咽回喉咙里。 许父说完便上了楼，许母也跟在了后面。 许嘉佑独自在客厅里站了许久，十多分钟后才脸色郁郁地回到自己房间。 他在床上坐下，想着刚刚父母说的那些话，心绪一阵起伏，他身边的人似乎不管是谁都不喜欢轻晚，阿择是这样，他爸妈也是这样。 但许嘉佑又隐隐感觉到朋友和爸妈在不喜欢林轻晚的原因上有所区别，阿择是觉得他被轻晚骗了，而爸妈则纯粹是不喜轻晚私生女的身份。 对于阿择，他解释过后，阿择终于信了轻晚，那天阿择生日，他带着轻晚一起去，阿择与轻晚说话的语气还算友好。 但是对于爸妈，许嘉佑已经一再解释，却始终不被信任，现在他也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他是可以听话地不再见轻晚，可这么做有什么必要？他明明没做任何亏心事，就这么听从了爸妈的话，好像是他屈服了一般。 许嘉佑皱着眉，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他看了眼屏幕，是朋友打来的电话。 他接起：「阿择。」 「相亲结束了？」朋友在另一头问。 许嘉佑「嗯」了声：「就为这事打电话给我？」 朋友回了句「你猜」，许嘉佑扯了扯嘴角。 瞎扯了几句，朋友终于说起了打这通电话的意图：「林轻晚失恋了你知道吗？」 许嘉佑一愣，轻晚失恋了？她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你听谁说的？」许嘉佑问。 朋友回道：「看她朋友圈里发的啊，就一个小时前。」 许嘉佑皱了皱眉，一个小时前他正在餐厅吃饭，那时候闲得无聊刷了会儿手机，却没看到轻晚发过什么朋友圈。 他和朋友说了声「你等等」，然后打开微信朋友圈一直往下翻，都翻到了昨天的朋友圈，也没找到林轻晚发的关于失恋的内容。 他又特意点进林轻晚的个人朋友圈，一样没找到。 朋友这时候又说：「她刚刚还搞了个乌龙，不小心将给男朋友发的语音发给了我。」 许嘉佑听到这句蓦地想到什么，心下一沉，一个令他觉得荒谬至极的答案唿之欲出。 …… 夏风徐徐，繁星满天。 林溪乔和白珩从商场回来后，又在附近散了会儿步，才进了公寓。 还有几天就是林溪乔的生日，临分开时，白珩静静看向林溪乔，眼睫轻颤道：「那天我请假在家。」 话中的含义尽在不言中。 林溪乔站在家门口隔着过道与他对视，漆黑明亮的眼眸中似有星光浮跃，含着深沉的期待，再瞥见那眼尾轻颤的泪痣，她心中一阵滚烫。 回应的话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我也在家的。」 下一刻，那双明亮的眼便愈发灿烂起来，光辉夺目，星星一样。 林溪乔不敢再看，仿佛再多对视一秒便会被吸进那明灿灿的眼中，像星河与汪洋，一旦被吸入那漩涡之中，再也脱身不得。 她移开视线，轻声道了句：「晚安。」 白珩也笑着说：「晚安。」 林溪乔转过身，开锁进了家门。 在房里静坐了将近一刻钟，林溪乔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不禁苦恼起来。 她答应了和白珩一起过生日，那舅舅那边怎么办？ 林溪乔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极大的难题，恰巧两边都是她重要的人，舅舅那边不必说，而白珩，她心底里是想跟他一起的。 但只要想到往年的生日那天，舅舅一家都会特意空出一整天陪着自己，林溪乔心中便开始摇摆不定。 若不然还是跟白珩说一声，想必他也会理解。 这个念头一经生出，林溪乔的脑海中便闪现出白珩那双明灿灿的眼眸，只是很快，他眼底的光芒逐渐黯淡，最终熄灭，脸上露出失望落寞的神色。 林溪乔心蓦地一跳，立刻掐灭了这个想法。 恰巧这时，表姐打了电话过来，她接起。 表姐一开口就是说起她生日的事，林溪乔眼皮跳了跳，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 「爷爷奶奶他们都在准备你生日当天的菜单了。」表姐说了几句，又道，「你想要什么礼物直接跟我说吧，我都快头疼死了，包包衣服这些你不缺，珠宝首饰你也不要，要不我直接给你钱？或者那家游泳馆我也可以送你。」 表姐自顾说了一堆，发现林溪乔半点反应也没有，不禁问：「怎么不说话？」 林溪乔终于回了回神：「表姐。」 「嗯？」 「我——」 「你想说什么？怎么磨磨蹭蹭的。」 林溪乔说话做事向来利落果决，鲜少会露出今日这般犹疑不决的一面，连表姐都发现了不对。 她迟疑片刻，试探着说：「你说我那天要是只去吃顿午饭，外公他们会不会生气？」 手机里静了一瞬。 林溪乔心脏怦怦跳。 数秒后，表姐发出一声惊唿：「林溪乔，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林溪乔被表姐的叫声吓得一怔。 表姐惊唿完，又问：「夏其非说你谈恋爱了，是不是真的？」 「别想着骗我，你要不是谈恋爱了，怎么会想着只过来吃顿午饭？你晚饭打算跟谁一起吃？那个宋家的少爷？」 第49页 林溪乔甚至还没来得及张口，自己的那点儿事已经被表姐扒了个底朝天。 她便没有否认：「那你说外公他们会不会生气？」 表姐忍不住乐：「生什么气，你能早点给他们找个外孙女婿，他们高兴都来不及。你以为你跟宋深那点儿事他们不知道么？」 林溪乔便说不出话来，不过心里也确实松了口气。 等挂了电话，她坐在床边，抬手抚上跳动的心口，对生日开始有了一丝期待。 第28章 . 28 谁也不比谁高尚。 往年林溪乔生日, 零点一到，就会收到来自表哥表姐以及季韫他们的生日祝福。 这一次也同样。 季韫却是提前发来了生日祝福：[宝贝生日快乐，先提前跟你说一声, 礼物过两天给你，我先睡了。] 林溪乔收到消息时, 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还没到十点。 因为怀了孩子, 习惯了晚睡的季韫也在魏景临的督促下调整了作息, 从以前的不到十二点不睡变成现在十点钟准时关灯睡觉。 她笑了下，回过去一句：[睡之前记得替我跟我未出世的干女儿或干儿子说声晚安。] 和季韫聊完，林溪乔又继续看了会儿视频，最近一段时间，她的睡眠质量稳步提升, 没有再出现失眠的情况, 安眠药也有一阵子没碰。 林溪乔觉得自己的病好了许多, 今天便没有按照正常作息入睡, 延迟了一小时。 十二点一到，生日祝福争先恐后地跳出来, 林溪乔一一看了并回復，最后只剩下白珩。 [姐姐，生日快乐。] 卡点发的。 林溪乔在输入框里慢腾腾地敲出一行字, 想了想, 又一一删去，重新打出三个字发送过去：[白天见。] 这之后，她才关灯躺下，将手机放在了枕边。 这个生日开头和以往的似乎没什么不同，却又隐隐有哪里有了变化, 这种变化让林溪乔心中有些静不下来，她闭着眼，翻了几个身后，唿吸终于渐渐绵长。 …… 因为这次只在外公那里吃顿午饭，心虚愧疚之下，林溪乔早早地去了夏家。 出门前的那顿早饭，她是在白珩公寓里吃的，白珩的厨艺越发地好起来，虽然还比不上林溪乔，却已经处在一般人的水平之上。 白珩现在开始自己开车，他亲自送林溪乔去了夏家。 车停在宅子外，林溪乔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时，白珩看向她，眼中含着浅浅笑意：「吃过午饭，我再来接姐姐。」 他眼眸明灿如星，林溪乔莫名耳热，眼睫轻轻颤了颤道：「我发消息给你后你再过来。」 白珩应了声「好」。 林溪乔拎着包下车，进了老宅。 现在才九点，宅子里很安静，楼下客厅里只有外公和外婆两个，见到林溪乔这么早就过来，二老笑眯眯地问：「早饭吃了吗？」 林溪乔点了点头：「吃了。」 她在沙发上坐下：「舅母和表姐她们呢？」 外婆道：「你舅母们出去买东西了，你表姐还在楼上睡呢。」 林溪乔不由扯唇，表姐睡得晚，起得也晚，基本都要一觉睡到中午。 她于是也没上去打搅表姐，就待在楼下陪老人说话，等到舅母们从外面回来，手里拎了一堆东西，做饭的阿姨也买回来许多菜。 阿姨进厨房忙活，舅母们洗了水果放在茶几上，又让林溪乔跟她们去楼上拿礼物。 宅子里渐渐热闹起来。 快到中午时，夏姗和林瑞远来了，和往年一样。 从十二三岁开始，林溪乔的生日都是外公一家给她过，中午、晚饭都在老宅这里吃，而在这之前的那么些年，夏姗和林瑞远几乎从未为她过过生日，其实林溪乔心里清楚，他们只是不记得她的生日。 但自从开始在老宅这边贺生以后，每次吃晚饭时，林瑞远和夏姗都会过来，年年如此，从未缺席。 林溪乔不知道是不是每到她生日时，舅舅他们就会去特意提醒林瑞远和夏姗一声，她也没有问没有去戳破。 她知道这是舅舅他们的好意，他们大概是觉得这么做了她会开心，还当她是那个期望得到父母呵护关心的小女孩。 但其实不管林瑞远和夏姗来或不来，林溪乔的情绪都不会再有起伏变化，她现在跟他们仅仅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父女、母女名义，就像林瑞远和夏姗在人前维持着表面上的夫妻名义那样。 不管是夫妻、母女还是父女关系，都已经走到了尽头。 往年的生日，林瑞远和夏姗都是在晚饭前过来，但今天却破天荒地赶在了午饭前，显然是事先被叮嘱过。 林溪乔坐在饭桌上，余光瞥了自己身旁的表姐一眼，经过表姐的那张喇叭嘴，她不在这边吃晚饭的事已经全家知晓了。 表姐收到目光，微微抬头，表情无辜且疑惑。 过了会儿，夏其非挑着眼皮看向林溪乔，懒洋洋地问：「乔乔，下午要去哪儿玩儿？」 一家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林溪乔身上。 她握着筷子的手一顿，表情不变：「还没想好。」 其实是白珩没告诉她，一个下午也去不了哪儿，她想大约就是随处看看，晚上再吃顿饭。 大舅母也问：「晚上真不过来吃？」 林溪乔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 第50页 吃了饭，又切了蛋糕，阿姨过来收拾，林溪乔他们则又去了客厅说话。 她坐在沙发上给白珩发过去信息，让他过来接自己，收到回復后，便加入了闲聊。 林瑞远先走了，夏姗却是留了下来。 等到白珩到了这边时，林溪乔在众人心照不宣的目光下离开了老宅，夏姗和她一起。 到了院子里，林溪乔被夏姗叫住。 夏姗看向院子外的那辆黑色轿车，问：「是宋家的那个孩子？」 林溪乔简单「嗯」了声。 夏姗倒也没再说什么，仿佛已经不再为她擅自做主和许家解除婚约的事而生气。 见夏姗似乎没话再讲，林溪乔收回视线，打算往院子外走，这时夏姗却突然开口：「你赵叔叔想跟你一起吃顿饭。」 她脚下一顿，诧异地看向夏姗。 赵叔叔，林溪乔自然知道是谁，夏姗的情人，那个画家，那天在甜品店里见到的男人。 她敛起眼：「吃什么饭？」 夏姗笑了笑：「只是见一面，你还没跟他正式见过面吧。」 林溪乔尽量将语气放得平静：「正式见面？他是我什么人？」 夏姗抿了抿唇。 林溪乔继续说：「爸爸从没有让我跟他外面的那些女人吃饭见面。」 并非林溪乔偏向林瑞远，而是夏姗口中「正式」两个字实在过于可笑，就算当初林瑞远将林轻晚带到林家几次，也从未要求她正式将林轻晚当作妹妹看待和相处。 而那个男人只是夏姗的情人，和林瑞远的那些女人一样，谁也不比谁高尚，就算是画家，也掩盖不了他和一个有夫之妇在一起的事实，哪怕这段婚姻名存实亡。 夏姗听到林溪乔提起林瑞远外面的那些女人，脸色当即有些不好：「别拿我跟你爸相提并论，也别把你赵叔叔跟那些女人混为一谈！」 林溪乔挑着眼皮看过去，表情淡淡：「可是你跟爸爸有什么区别？赵叔叔跟那些女人又有什么区别？」 夏姗冷笑：「他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还不够吗？一个林轻晚给你添了多少堵，我却只有你这一个孩子！」 你是真的不想生吗？ 林溪乔眯了眯眼，心里的话就将脱口而出，但尚存的几分理智还让她忍住了。 当年夏姗生了她之后，医生告诉她以后不宜有孕，否则会于身体上有损。 夏姗这么多年没有再生一个孩子，到底是不想生还是不能再生，只有她自己清楚。 而如果她的身体适合有孕呢？她还是只会有自己这一个孩子么？ 但这种未曾发生、假设性的话林溪乔不会问，有些话一旦说出去就再也收不回来，她很清楚。 她并不想拿夏姗能不能生孩子来说事，况且她和夏姗之间的问题并不是是否有私生子女造成的。 林溪乔看着夏姗，目光微闪，突然间想起了季韫。 怀孕后的季韫变了许多，饮食、作息，甚至是性格与气质。 最近几次与季韫见面，林溪乔发现她似乎变柔和了些，不仅仅表现在言行举止上，而是自内而外地散发出一种母性的温柔与沉静，整个人仿佛突然之间沉淀了下来。 林溪乔是第一次接触到孕妇，并且怀孕的人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发现季韫的这种变化后，她心中久久萦绕着一种说不清的情绪，似意外，更似震撼，原来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便能让人变化这么大。 从季韫身上，林溪乔感受到了为人母的光辉，再想起几位舅妈平日里对表哥表姐们的关心呵护，她才意识到原来世间大多数母亲对待子女是这样温柔。 从有了孩子的那一刻起，她们就自然而然具备了母爱。 可夏姗并不在其列。 或许夏姗也是有爱的，但她的爱从未放在自己身上过。 「你们为什么不离婚呢？」林溪乔忽然问。 夏姗似是没想到她忽然问出这么一句，表情有些愣怔。 「你们没有了感情，也没有多少利益纠葛，离婚不好吗？你不是很喜欢那个画家，离了婚就可以正式跟他在一起，不会再有人说三道四，你身体不好，可以和他一起领养个孩子。」 林溪乔问出她这么多年来一直疑惑的问题。 那位姓赵的画家和夏姗在一起这么多年，但在业内一直没什么名气，尽管如此，他卖出一幅画挣的钱也不少，养活自己和家人已经足够，所以他显然不是为了钱和名利才和夏姗在一起。 他似乎是真的喜欢夏姗，而夏姗也同样喜欢他，从她对待画家的妹妹、小侄女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出，那夏姗为什么不离婚？ 林溪乔仍是看着夏姗，等着她的回答，夏姗却有些狼狈地别开眼：「我为什么要离婚，离婚了好让你爸爸把外面的女人娶回来？将林太太的身份拱手让人？凭什么？」 林溪乔这才明白夏姗的想法，原来在夏姗心里，林太太的身份比她喜欢的人更重要，她在跟林瑞远赌着这口气。 忽然间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林溪乔不再看夏姗，收回视线径直走出院子。 等上了车，看到坐在驾驶座上的白珩，她起伏的心绪剎那间平静了下来。 白珩侧过脸：「姐姐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林溪乔点了下头：「和我妈吵了一架，也不是吵架，只是说了几句针锋相对的话。」 第51页 她眯了眯眼：「我以为我面对她时已经可以做到心平气和，但或许还是时间的问题，虽然心里面已经不在意她，还是会因为她的一些话而受到影响。」 她想，大概再过十年，二十年，她才能真正做到完全不被夏姗影响。 第29章 . 29 姐姐喜欢我吗？ 车停在了z市实验学校外。 林溪乔透过车窗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校门, 有些意外。 初中毕业以后，她回来过几次，这几年却鲜少来了, 之前她还说要带白珩过来看看，却没想到会在生日这天被白珩带来这里。 这会儿才是下午两点, 且今天不是休息日, 学校里还在上课, 校门紧闭。 下车后, 白珩走到门卫室外，隔着小窗口和保安说了什么，紧接着校门被打开。 林溪乔和白珩走进去，一路往里，大概是在上课时间, 偌大的校园没什么人, 空旷又寂静, 等经过一处操场, 看到一群小学生绕着操场跑步，才觉得有了生气。 林溪乔侧过头看向白珩：「我带你去小树林？」 白珩微微笑着点头。 小树林在小学部教学楼后面, 被高楼遮挡，又有繁密的树木遮蔽着阳光，林子里到处透着股沁人肺腑的荫凉。 多年不曾来, 林溪乔凭着记忆一路找了过去, 当终于看到那张熟悉的长椅，她笑起来：「我们去那儿坐。」 木质的长椅上很干净，林溪乔和白珩一起坐下后，她弯着眼回忆：「我第一次遇见你就是在这儿，那时候你小小的一个, 又白又秀气。」 她说着，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幼时宋深的影子。 白珩却抿了抿唇。 「我坐过来时你正在睡觉，明明林子里还有许多学生，又吵又闹，你却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丝毫没有被打扰。一直到天色将暗，林子里只剩下我跟你时，你才醒来……」 不过那天林溪乔与宋深并没有说话，宋深醒来时，时间已经不早，她担心太晚回去会不安全，于是背着书包离开了树林。 之后大概过了一个星期，她才和宋深说起了话，渐渐熟悉。 林溪乔眯眼望着头顶的繁枝说了很多，却一直不见白珩出声，她停下，偏了偏头，看向那张安静的侧脸：「怎么不说话？」 白珩低敛着眼。 倏尔，那细密纤长的眼睫轻轻颤动，夏日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空隙落在其上，像洒了碎金振翅欲飞的蝴蝶。 光影斑驳，白珩也侧过脸，对上林溪乔的双眸，薄唇张开：「姐姐喜欢我吗？」 林溪乔愣住。 他忽然问出这么一句，如此直接。 她有些反应不及，怔了两秒，抬起眸与白珩的视线对上，从那双漆黑幽深的瞳孔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心跳蓦地加快。 她掩饰般地移开眼，继续仰头看向与繁枝相接的天空。 从枝叶间照进来的阳光使她微微眯起眼，数秒后，林溪乔缓缓开口：「不喜欢的话，怎么会跟你出来？」 她语气徐徐，唇角微弯，仿佛随意地谈论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却又让人明显地感觉到她的诚挚。 白珩看着她翘起的嘴角，眼中闪了闪。 他抿着唇，放在长椅上的手不由攥紧，又问：「姐姐喜欢的是宋深还是我？」 林溪乔听到，忍不住挑起了眉，有些意外白珩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你就是宋深啊。 她想这么说，话到嘴边又没有说出口。 白珩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不记得宋深，在他全部的记忆中他一直是以「白珩」的身份存在，所以他认为自己和宋深是两个人。 他会问出这个问题，也并不奇怪。 他或许更想问，他和宋深，在她心里谁更重要。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有了这种想法，开始拿自己去跟宋深比较？这个问题在他心里藏了多久？ 林溪乔忍不住笑了下，白珩虽然没有了身为宋深的记忆，但他心思敏感一如幼时，这点始终没变。 她静静想了想，回答说：「如果不是因为宋深，你搬过来公寓来之后，我不会和你接触过多，更不要说让你来蹭饭。可能我们还会成为朋友，渐渐熟悉起来，却不会发展得这么快。」 「但你也要知道，宋深当年很小，才只是个小男孩儿，我觉得他可爱，让人疼惜，我将他当弟弟，当一个可以分享心事的朋友，但是对你，却不一样。」 林溪乔对白珩的感情和对宋深的是不一样的，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足够让她明白。 或许最开始时，她只是抱着投餵白珩以期让自己获得满足感的心态，但渐渐的，从白珩对她说出那句介不介意比她小的男生时，她对他的感情就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之后，一日日走到今天。 最后一句话，林溪乔说得含蓄婉约，没有直接言明。 林溪乔只跟许嘉佑谈过一段短暂的不算恋爱的恋爱，但不管是许嘉佑，还是其他的男人，向来都是他们主动向她表白示爱。 虽然如此，她也没有那种一定要对方先说喜欢或爱的情结，所以白珩向她索要答案，她给了。 不过作为女生，她认为自己还是要稍微矜持一些，有些话点到即止就行。 她觉得白珩应该明白她的意思。 林溪乔将目光从头顶的枝叶间收回，再次看向白珩，白珩已经没有在看她，脸正对着前方，眉眼低敛着不知在想什么。 第52页 林溪乔的视线从他薄而透明的眼皮移开，再掠过他光影斑驳的侧脸，最后停留在那只染了一层薄红的耳尖。 目光微顿，随之唇角蓦地漾开一抹笑意。 「白珩。」她笑着喊他。 少年的眼睫在眼下落下大片阴影，泪痣小幅度地颤了颤。 耳朵很烫，不是晒的，他手心拢紧，復又松开，手腕微微抬起，想摸一摸耳朵。 却在这时，灼热的耳尖忽然覆上一阵温软的触感。 手蓦地攥紧。 白珩低垂的眼睫飞快掀起，漆黑的眸子看向摸向自己耳朵的那只手，却对上林溪乔笑盈盈的双眼，下一刻，心也倏地滚烫起来…… 林间悄然静谧，偶有几声蝉鸣。 一阵风拂过，树叶轻轻作响。 林溪乔仍捏着白珩的耳朵不放，亲眼见着那耳尖从最初的薄红变成嫣红，又在剎那间蔓延至整张脸颊，苍白的肌肤染上红色，多出一股惊心动魄的美。 她轻轻摩挲着指腹下的柔软，故意说着戏弄的话：「很热吗？耳朵怎么这么红？」 有意无意的摩挲带来了阵阵酥痒，从耳尖一直传到心脏，白珩攥紧了手，喉结不自觉滚了滚，一种渴念从心底升腾而出。 他眸色愈发深沉晦涩，眼底闪过一抹暗色，右手抬起，正想捉住时那只不安分的手时，耳朵上的温软触感消失了。 唇抿紧，心头掠过一丝失望，手又默默放下。 林溪乔不再捉弄白珩，头顶上的阳光晒着，愈发觉得热了。 她从包里取出遮阳伞，笑着递过去：「我想眯一会儿，你帮我打伞。」 白珩看着伸在自己面前的那只白皙的手，眼中微闪。 他沉默着接过来撑开，伞完全挡住午后的太阳，又有树荫遮掩，热浪减少许多，只是脸上的那片薄红却怎么也褪不下去。 头顶的阳光终于消失，林溪乔长舒一口气，正要眯眼靠在长椅上睡一会儿时，余光不经意瞥到自己与白珩之间半臂长的距离。 她挑了挑眉，伸手扯着白珩的衣角将人朝自己拉近：「让我靠靠。」 说完，就整个人靠在了白珩怀里，闭上眼小憩。 柔软的身躯蓦地靠过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馨香钻入鼻中，白珩身体僵住。 而林溪乔大概是真的困了，闭上了不多时，唿吸便逐渐绵长。 白珩低眼一错不错地注视着怀里的睡颜，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垂落在长椅上的左手拢了拢，抬起，最终落在了纤细的腰间。 他想起不久前林溪乔的那番话，眼帘轻敛。 他是宋深，也是白珩，就像不记得那段记忆的姐姐也依然是姐姐。 又是一声蝉鸣，隔着不知多少层树枝传过来，空寂悠远。 白珩动作小心地将伞柄插在长椅的缝隙中，让伞稳稳地竖着，完全挡住怀里的人，他则将空出来的另一只手也放在了那柔软的纤腰。 一起闭上眼，白珩意识渐远，朦胧之中，他似乎听到一声气苦又无奈的嘆息：「宋深，我又被班主任找了，她说要去我家家访，因为上次家长会上我撒了谎。」 「我家里就一煮饭的阿姨，我爸妈要是知道老师要来家访，肯定躲得远远的，还会教训我一顿，班主任就是过来也见不到人。」 「你说我要是下次考试考好些，班主任是不是会取消这个计划？」说着，那声音忽然欢快起来，仿佛自己想出了个绝妙的主意，「先这样试一试好了。」 声音犹在耳边，白珩眼睫颤了颤，睁开了眼，四下却了无人声，只有林溪乔在他怀里睡得安然。 第30章 . 30 相贴。 树林阴翳, 偶有几声悠远的蝉鸣和鸟叫。 林溪乔也不清楚自己睡了有多久，只是隐约觉得枕着的「靠垫」不似家里的那样柔软，有些硬和硌人, 她不舒服地动了动，随之便感到腰间一紧。 意识朦胧中, 她仿佛听到一群稚嫩的童声：「大哥哥, 这个姐姐为什么睡在你怀里？」 「大哥哥, 她是你女朋友吗？」 「她怎么还不醒呀？大哥哥你应该亲她一下, 然后她就会像睡美人一样醒来啦。」 林溪乔意识渐渐清醒，她记起来自己是在学校的小树林里，然后困了，就靠在白珩怀里睡了一觉，所以这群说话的孩子…… 她眼皮一跳, 睁开了眼, 随之便对上几双乌熘熘的大眼睛。 「姐姐你醒啦。」正对着林溪乔的一个小女孩甜甜地一笑。 女孩儿七八岁的模样, 应该是小学一二年级的学生, 旁边还另有几个孩子，皆蹲在地上或弯着身子, 双手托着小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林溪乔。 林溪乔挑了下眉。 小女孩儿嘴角显出两个小梨涡儿，又叫了声：「姐姐。」 童音软糯，眼睛很大很亮, 黑葡萄似的, 林溪乔心中一软。 她笑了下，朝着女孩儿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髮，女孩儿也不躲，乖乖地任她摸了一下。 摸完, 林溪乔收回手，支着身体想从白珩怀里离开，只是还未来得及动作，余光一瞥，不禁怔然。 自己靠着的并不是那温热的胸膛，她此时上身横躺，脸颊下是一双修长有力的大腿。 深灰色的亚麻长裤质地柔软，隔着这层薄薄的布料，她的脸与那双结实有力的大腿紧紧相贴，滚.烫的热度几乎毫无阻隔地传至脸颊耳畔。 第53页 林溪乔心神一恍，身体微微僵住。 几缕髮丝落入颈间，有些痒，她忍不住动了动，几乎是同一时刻，脸下紧绷勃.发的大腿肌肉勐地跳动了一下。 「姐姐。」头顶传来白珩略有些低哑的声音。 心不由一颤，林溪乔终于回过神，她深唿吸一口，手撑着白珩的膝盖借力坐直，等离开了那大腿，恰逢林间一阵风吹来，脸上的绯红随风散去。 静坐片刻，待唿吸渐稳，她侧头看向白珩，正想问「几点了」时，不料对上他漆黑深邃的眼。 心脏又是一阵扑通乱跳，瞬间忘了想说的话。 白珩静静与她对视，抿着薄唇，耳尖嫣红。 数秒后，林溪乔垂下眼，故作平静地问：「几点了？」 白珩也敛了敛眸，嘴唇微张，只是还未发出声音，一道童音突然插了进来：「四点啦！」 听到这声音，林溪乔这才记起来树林里并不是只有她和白珩。 她低头往地上看去，只见那群孩子正仰着小脸，睁着他们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地在她和白珩身上来回打量。 一个小男生问：「姐姐，你们是情侣吗？」 林溪乔：「……」 她想到自己刚醒时听到的那些话，红唇微扯：「现在还没到放学时间吧，你们不去上课？」 「姐姐，你这个是不是叫转移话题？」 小男生白白净净，模样乖巧软糯，问出的问题却一句比一句犀利。 林溪乔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肉乎乎的脸颊：「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男生还想说什么，那个有着小梨涡的女孩儿突然看向他，并叫了声他的名字：「你不要欺负大姐姐！」 小男生嘟了嘟嘴，却不再问问题了。 这时上课铃声响起，从前面教学楼清晰地传到林子里，小孩儿们听见，飞奔似的离开了小树林。 孩子们们一走，气氛一时安静下来。 林子空旷寂静，残留着暑气的余热。 林溪乔挨坐在白珩身侧，静静看着脚下的泥土，片刻后她想到什么，迟疑着问了声：「我睡着后……没乱动吧？」 白珩闻言眼尾泪痣一颤，低眼看向自己的膝盖。 腿上空无一物，却仿佛还留有那柔软的触感，温热的脸贴着他的腿，时不时轻蹭几下。 喉中莫名干涩，他低低「嗯」了声：「没有……姐姐睡得很安稳。」 林溪乔默默舒出一口气。 又坐了一会儿，见时间不早，林溪乔拉着白珩站起来：「我们走吧。」 手牵在一起，掌心相贴。 因为是在学校，等出了小树林后，林溪乔便慢腾腾地松了手，白珩垂眼看向自己空落落的手心，不自觉拢了拢。 走到校门口时，从门卫室走出一道身影，长发扎起，带着眼镜，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女性，林溪乔看过去一眼，随之目光顿住，当对方也看过来时，二人皆是一愣。 林溪乔先笑起来：「孟老师。」 「是溪乔啊。」孟老师认出林溪乔，脸上露出笑容，「今天怎么会来学校？」 林溪乔弯起眼：「来看看。」 孟老师还想说什么，手机却突然响了，她对林溪乔说一声：「你先在这儿等我两分钟，我送个东西马上过来。」 似乎是有急事，孟老师一边接着电话一边走进了学校。 林溪乔看着渐渐走远的背影，收回视线对白珩道：「孟老师是我初中三年的班主任，我那时候……叛逆期提早到了，上课睡觉，考试倒数，让老师们特别头疼。」 那次期中考试也是一样，后来又谎称夏姗和林瑞远一个出国，一个生病，所以参加不了家长会，却被孟老师一通电话识破。 于是下半学期开始，她成了孟老师的重点关注对象，甚至一度想去她家里家访，如果不是她重新端正态度认真学习，家访或许就真了。 不过也因此，林溪乔与孟老师的关系一日日亲近起来，孟老师教数学，为人虽然严谨，但性格中却也不乏温柔细腻的一面，了解到林家的情况后，孟老师常常找她聊天进行开解。 后来她被绑架，受伤住院的那段时间，也是孟老师给她补课。 初三那年的中考，林溪乔以第一名的成绩从学校毕业，三年后又考上名校，可以说与孟老师不无关系。 就是这些年，林溪乔也还与孟老师保持着联繫。 孟老师送完东西，很快又回到了校门口，她这才看向林溪乔身边的白珩：「朋友？」 林溪乔不太自然地介绍：「男朋友。」 孟老师的笑容便深了许多。 林溪乔脸颊微热，这时孟老师做出邀请：「我们也很久没见了，去我家坐坐？」 她想了想，点头答应。 一旁的白珩却默默抿了抿唇。 孟老师笑着道：「还有十几分钟放学，我接我孙女一起走，你们再等我会儿。」 接下来的十多分钟，林溪乔与孟老师一边聊天一边等着小学生放学，很快，放学铃声响起，不多时，一群颜色各异的萝蔔头便背着小书包沖向了校门口。 等孟老师找到自己孙女，林溪乔看着那眼熟的小女孩儿，不禁心说一声真巧。 小女孩儿已经看到了林溪乔，眼睛一亮：「是大哥哥和大姐姐！」 孟老师有些意外，看向林溪乔问：「你和舟舟认识？」 第54页 林溪乔还未回答，小女孩儿已经大声地说：「大哥哥大姐姐在小树林里，我下课去那儿玩，就见到了。」 孟老师一笑：「也是缘分。」 四人一起往孟老师家去，孟老师自己开的车，她载着舟舟，林溪乔和白珩跟在后面。 车上，林溪乔瞥了眼从刚刚起就有些沉默的白珩，问：「怎么了？」 白珩眼睫敛了敛，薄唇张开：「我订了晚饭的餐厅。」 林溪乔一愣，等反应过来白珩是什么意思时，脸上一热，她小声说：「只是过去坐一会儿，孟老师应该不会留饭……要是留饭的话，我会推拒的。」 但到底还是没能拒绝得了。 在孟老师家坐了还没多久，孟老师就让林溪乔和白珩晚上留下来吃饭，林溪乔正想找藉口推掉时，孟师公已经笑呵呵地说：「那我去买菜！」 孟师公是个爽朗热情的人，且说做就做，林溪乔还未反应过来，他人已经出了家门。 就是舟舟也拉着她的手，眼睛亮亮地看着她，盛着期待。 林溪乔拒绝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只能歉疚地看了白珩一眼，白珩却是笑了笑，十分体贴：「餐厅还可以取消，今天是姐姐生日，不管在哪儿吃饭，只要姐姐高兴就好。」 林溪乔心里立时更愧疚了。 过了会儿，舟舟回房间拿东西，她看了眼不远处背对着他们的孟老师，捏了捏手心，随后朝白珩倾过身，贴近他耳侧轻声说：「等吃了晚饭，我们去看电影。」 第31章 . 31 蠢笨。 舟舟很喜欢林溪乔, 晚饭前一直缠着林溪乔说话，还将自己的故事书拿出来与林溪乔分享。 「我喜欢小狐狸，姐姐呢？」舟舟手上捧着本彩色封面的《小王子》, 仰着小脸问林溪乔。 林溪乔想了想，她小学读这本书时, 似乎也是喜欢小狐狸, 甚至不明白小王子为什么一心喜欢那朵说谎的玫瑰, 后来长大才知道了故事中想表述的东西远非她理解的这样。 「我也喜欢小狐狸。」林溪乔停顿一下, 继续说，「小王子和玫瑰花也很可爱。」 舟舟点了点头：「晚上我要再看一遍。」 lj 没过几分钟，孟老师和孟师公喊他们去吃饭。 晚饭做得极为丰盛，今天本就是林溪乔生日，又因为遇到了孟老师, 她心里高兴, 饭桌上与孟老师他们说话时, 脸上都是笑容, 白珩看见，心中某处随之变得柔软。 吃过饭, 二人与孟老师夫妻俩还有舟舟道过别，从孟家离开。 「姐姐想看什么电影？」坐上车，白珩打开手机问。 林溪乔放在安全带上的手一顿, 她在孟家主动提出和白珩去看电影, 现在自然不能反悔。 「我看看。」她从白珩手里将手机拿过来。 最近上映的片子没什么大热的，林溪乔一一看过去，最后选了一部悬疑破案片，又是悬疑，又是破案, 应该不至于多么无聊。 但是等半个小时后进了放映厅，影片放了快二十分钟，却连人物以及故事背景都还没交代清楚时，林溪乔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又坐了十多分钟，剧情实在没什么意思，林溪乔有些看不下去，只是下午她睡了两个小时，现在想用睡觉来打发时间大约是不行，便有些想走。 她从大荧幕上收回视线，正想问白珩要不要走时，放在两座之间扶手上的右手忽然被握住。 肌肤相贴，手心的温热传至手背，林溪乔心一跳，侧过了头。 放映厅光线昏暗，只有前方的荧幕不停闪烁，白珩漆黑明亮的眼看向她，笑容宁澈：「走吗？」 她低下眼，轻轻「唔」了一声。 白珩站起来，牵着她的手一起离开了放映厅。 电影院是在一家商场内，一直出了商场，白珩也没有松开林溪乔的手，林溪乔不言不语，任他牵着。 到了路边，白珩问：「回家？」 林溪乔一默，想了数秒才回：「再……待一会儿。」 她并不是很想回去，哪怕她和白珩就住在对门。 白珩似乎也这么想，听了林溪乔的话，嘴角弯起的弧度略深了几分。 二人沿着路边小道散步，柔柔的晚风吹拂脸畔，虽不言语，心意却彼此相连，仿佛能感受到对方心中的那份宁静愉悦。 沿着路边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开始往回走，这时林溪乔手机上一通电话打了过来，突兀的震动声打破了宁和的气氛。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林溪乔看了眼接起：「餵？」 对方先是不出声，过了大约四五秒钟，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乔乔。」 「生日快乐乔乔。」对方又道，自嘲般一笑，「我明明答应了你今年的生日我要陪你一起过，可是我没有做到。」 林溪乔眯起眼，想直接挂断电话，恰在这时，身旁的白珩忽然喊了一声：「姐姐。」 听到白珩的声音，许嘉佑在电话里低低地问：「乔乔，已经有人陪你过生日了是不是？」 林溪乔扯了扯唇，没有回答，挂了电话。 许嘉佑的一通电话，将原本美好的气氛破坏得乱七八糟，林溪乔有些无奈：「我们回去吧。」 白珩「嗯」了声。 二人继续往回走，昏黄的路灯下，林溪乔余光瞥向身旁那张完美安静的侧脸，想了想，她还是解释了一句：「我跟许嘉佑早没有联繫了，我也没想到打电话的人会是他。」 第55页 白珩脚步一顿，抬起头，嘴角弯起：「我知道。」 见白珩真的没放在心上，林溪乔松了口气，她依然与白珩牵着手，此刻心中一动，不由牵紧了些，而白珩同样用力回握。 回到车上，白珩发动车子往公寓方向开去，林溪乔靠在座椅上，又想起不久前那场无聊的电影，开口说：「等什么时候出了好片子我们再去看。」 白珩笑着点头。 到了公寓后，车在停车场停好，下车时，白珩却从后备箱里捧出了一束白玫瑰以及一个巴掌大的礼盒，一起递到林溪乔面前：「生日礼物。」 他解释：「是想吃饭时送的，但没有去成。」 他说出这话时脸上挂着微微的笑，语气中并没有任何惋惜之意，尽管没去去成餐厅，但晚上在孟家吃的那一顿能看出林溪乔心情特别好。 林溪乔看向了那只小礼盒：「里面是什么？」 「项鍊。」 她脸上微热：「等上去再看。」 接过花和礼盒，林溪乔和白珩一起上了楼，因手上不便，白珩替她开了门，将钥匙还给她时，他含笑看向她：「我把今晚订的餐厅改到了明天晚上。」 林溪乔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水眸一晃，已经欠了白珩一顿饭，明天补回去也是应该，她于是笑起来：「你下班回来接我。」 …… 许家。 那次相亲后，周太太当晚就发了消息来，说两个孩子不是很合适，其实就是婉拒。 许母前脚还在许父面说周小姐和周太太对许嘉佑很满意，后脚就被打了脸，气得不行，却又拿周家没办法。 两家目前还是合作关系，且周家隐隐高许家一头，许母还不至于蠢到因为儿子相亲不成就去破坏两家的合作。 好在那天之后，许嘉佑就没有再与林轻晚见过面，许母虽不清楚是不是她与许父的话起了作用，但这结果确实是她想要的，心情终于有所好转，母子关系因此缓和了一些。 但许母却没有彻底放松警惕，一心觉得儿子的亲事还是早日定下来好，不仅能让儿子定性，也可以为许家找一份助力。 周家不成，那她就去找别家，圈子里适龄的姑娘又不是只有周小姐一个。 吃过晚饭，许母和几位相熟的朋友打过电话，很快就拿到了几张照片，然后上楼去了许嘉佑房间。 敲了敲门进屋，许母却看到儿子坐在书桌前，一动不动，神情颓靡，心中不由一咯噔。 她笑着过去坐下，问：「怎么了？吃晚饭时就没精打采的。」 许嘉佑抬起头一笑：「没事。」 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勉强，许母眼中微闪。 「妈，有事？」许嘉佑问。 许母想起她的来意，将手机打开，点出一张照片给他看：「那次相亲你没看上周小姐，妈就又给你找了几个，这次妈都跟人要了照片，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提到相亲，许嘉佑就微微皱起了眉：「我不是说了我不想相亲，不仅仅是周小姐，其他人也一样。」 他压住心中的不满，好言道：「妈，我才二十六，不急着结婚，周围那些过了三十岁还不结婚的一大把，我这才多大？」 哪里不急？她都快急死了！许母心说。 她笑了笑：「二十六也不小了，你先相着，说不定就能遇到合适的，妈也好早点抱上孙子。」 许嘉佑有些无奈，却又不想和母亲再发生争执，就像阿择说的，他也这么大了，就算爱情上不如意，也不能因此和家里不睦，爸妈说了什么就顺着他们的意思去做，哪怕只是应付也好。 他嘆了口气，从许母手中接过手机：「我看看。」 许母这才满意：「快看，有喜欢的就告诉妈。」 许嘉佑看照片的时候，许母试探着问：「最近没有再和林轻晚联繫吧？」 提起林轻晚，许嘉佑脸色当即有些不好，许母注意到，忙解释：「妈不喜欢她也不是因为别的，她一个私生女，连林家的门都没进，林家上下除了林瑞远，其他人也都不承认她，这样一个人你喜欢她干什么？」 如果放在以前，许嘉佑听到许母这番话必然会和许母争吵一番，但现在他除了脸色有些不好，却没有说什么，尽管许母的这番话许嘉佑依然不怎么认同，他不喜欢因为一个人的出身就否定这人的全部的看法，更不喜欢许母这种功利的心态。 可许嘉佑也不得不承认，林轻晚确实没他之前所认为的那般美好。 那次他带轻晚去了阿择的生日会，不知道她和阿择什么时候加上了微信，之后不久阿择就告诉他轻晚失恋甚至发错了语音的事。 想到当初自己是怎么开始和林轻晚说上话的，许嘉佑就有些觉得可笑。 他没有去质问林轻晚，只是不再和她联繫，看到林轻晚发来的消息也不再回復。 他知道自己在逃避，因为他不敢面对，因为这样一个人他失去了乔乔，他何其蠢笨。 今天是乔乔的生日，他还记得几个月前自己和乔乔承诺过，今年的生日他一定会跟她一起过，可是生日到来之前，他却已经没了机会。 第32章 . 32 误会。 「我早解释过, 我和林轻晚之间没什么，妈你别问了。」许嘉佑语气微淡道。 他虽控制着声音，但情绪明显有些不快, 许母不由讪讪，这些天她和儿子之间的关系好不容易才缓和下来, 眼下也不想再弄得太僵, 于是没有再多问。 第56页 许嘉佑继续看照片, 最后从中随便选了一张应付了事, 许母见了却很高兴，留下句「妈马上就把相亲安排好」，然后满脸笑容地走了。 等房门关上，许嘉佑一想到这两天又会有场相亲，不免有些头疼。 他不想再想这些烦心的事, 先去洗了个澡, 洗完出来, 发现手机上多了两通未接来电, 一通是朋友打开的，还有一通……是「林妹妹」。 再看到这个备註, 许嘉佑仿佛被什么刺到一般，握着手机的手不由一紧。 他眼中闪了闪，最后抿着唇点开备註, 将原先的「林妹妹」全部删掉, 又重新输入了「林轻晚」这三个字。 做完这件事，他长舒一口气，仿佛终于从某种深渊中解脱了出来，压在心上的那块大石头也得以移开。 许嘉佑先给朋友回过去电话，刚问了句「什么事」, 便听朋友说：「明天我们几个不是约好了去度假村玩吗？你把林轻晚也约出来呗。」 他先是一愣，紧接着才问：「怎么想着让她也去？」 朋友笑了声：「上次我过生日不是见了她一面？之前我一直对她有些误会，见了面以后觉得她确实是个很好的姑娘，你说我要是追她怎么样？」 许嘉佑握着手机的手就那么一下子僵住了，仿佛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话。 他喉中微微发干，吞咽了一下后才艰难发出声音：「阿择，你不是开玩笑？」 「当然不是，这有什么值得开玩笑的。」朋友笑着说，「你之前不也夸她人美心善么，我觉得你说得挺对的，而且她刚好失恋，这个时机正好，只不过我跟她不太熟不好主动约她，你们俩认识了那么久，由你来约她正合适。」 许嘉佑嘴巴张了张，脱口而出一句：「我没听说她有谈恋爱。」 朋友却替林轻晚说话：「她可能只是没告诉你罢了，她之前不是在s市读书么，或许是那时候交的男朋友，你跟她也不常见面，这件事你不知道也正常。」 许嘉佑忽然间就有些泄气，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将那件事说了出来：「你知道我是怎么跟林轻晚熟悉起来的吗？」 「嗯？」 「一开始……我跟林轻晚只是加上了微信，并没有任何交流，之后她忽然发错了语音给我，也是一条失恋……发给前男友的语音，也就是从那开始，我才跟她熟悉起来。」 说话时，许嘉佑吞吞吐吐，似乎很是难以启齿，毕竟被女人骗了这种事对任何男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只想一辈子烂在肚子里，但他现在却要亲口对着朋友说一遍。 可听完许嘉佑的话，朋友却不是很在意地说：「这事啊我知道，林轻晚后来跟我解释过了，她说她之前就闹过一次乌龙，对象还是你，我听了以后反倒觉得她人有些小迷煳，也挺可爱，嘉佑你觉得呢？」 许嘉佑……说不出话，只能沉默。 这一刻，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在他心中蔓延开。 他听着朋友一直替林轻晚说话，忽然间想到了不久前的自己，那时候朋友也是这样苦口婆心地劝着他，他却一直对林轻晚深信不疑，始终帮着她说话，而此刻他和朋友的身份仿佛调换了过来。 许嘉佑甚至有过一瞬间的动摇，是不是真如朋友所说林轻晚只是人迷煳了些，毕竟朋友之前那样劝他，不可能会和他一样犯傻。 只下一刻他就摇了摇头，这样的乌龙怎么可能会闹两次，而且每次都是同一套路数？ 许嘉佑想明白后，又忍不住想这么简单的路数朋友怎么会看不出来？ 这是不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终于明白了朋友之前规劝他时的无奈和无力，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还感同身受。 朋友却似乎没有注意到许嘉佑的情绪变化，最后说了句「别忘了帮我约林轻晚出来啊」，就挂了电话。 许嘉佑坐在床上，心神恍惚，整个人一下子陷入到极大的痛苦之中，他觉得是自己将朋友一步步带到了这样的境地，如果不是他，朋友怎么会认识林轻晚？ 他自责又愧疚，却不知道该怎么劝朋友，恰好这时看到半个小时前林轻晚打给他的那通未接来电，许嘉佑手指一动，回拨了过去。 响了几声，那边接起，下一秒传出林轻晚有些欢喜的声音：「嘉佑哥。」 这段时间许嘉佑一直刻意不和林轻晚联繫，包括不接电话不回消息，此刻乍然听到她的声音，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他抿着唇问：「我听阿择说你失恋了？」 他以为自己这么说了之后林轻晚至少会感到尴尬和不自在，毕竟她应该还不知道阿择已经将这事告诉了他。 好比一个诈骗犯，在行骗的目标面前一直以良善的面貌伪装自己，忽然有一天真实面目被揭穿，她的良善还能再伪装下去么？ 而他尽管没有直接挑明，但林轻晚应该清楚自己的意思。 可林轻晚的反应却大大出乎许嘉佑的意料，在许嘉佑问出那句话后，电话里安静了一瞬，数秒后他忽然听到一声细微到几乎听不清的哽咽声。 他愣住。 不多时，林轻晚委屈伤心的声音传入他耳中：「原来嘉佑哥你这么久不和我联繫是因为这件事，因为我也不小心发错消息给你朋友，所以嘉佑哥就觉得我骗了你是不是？甚至也不问我一句，就认定了我是个骗子？我就这么不值得相信？」 第57页 许嘉佑下意识地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 甫一开口就被打断：「嘉佑哥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是这么想的，可是我还是想要解释一遍，不管嘉佑哥你信不信。」 她道：「我前阵子确实是谈了男朋友，就是之前刚认识你时谈的那一个，我们复合了，但还不到一个月，我就发现他又背着我噼腿，所以提出了分手。那条朋友圈我屏蔽了你，是因为不想让你觉得我傻，明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还又傻兮兮地凑了过去。」 「发错语音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么丢脸的事我怎么可能想被别人知道，而且那个人还是嘉佑哥你的朋友。你们关系那么好，如果我是故意的，难道不怕被发现吗？这样一来我有什么好处？」 林轻晚缓缓地解释着，语气中却带着自嘲和惨然，又夹杂着几声伤心的抽噎，许嘉佑听着不禁心乱如麻，又忍不住认为她说得对，甚至再度怀疑起自己先前的想法，或许真是自己误会轻晚了？ 想起从前林轻晚在自己面前温婉柔弱的模样，许嘉佑的心动摇起来。 最后，他紧抿着的唇渐渐松开，说了声：「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林轻晚却忙说：「嘉佑哥你不用说对不起，本来就是我不对，如果不是我一直闹乌龙，也不会发生这种误会。」 许嘉佑不禁想，轻晚还是和以前一样善解人意。 电话里变得安静，过了会儿，只听林轻晚小心翼翼地问：「嘉佑哥你是原谅我了吗？」 「原谅」两个字一出，更让许嘉佑心绪复杂，原本就没错，谈何原谅？可在自己面前，轻晚却卑微至此。 他默默嘆了口气，说：「没有什么原不原谅，这件事是我错了，我不该不相信你。」 又想到朋友的託付，他继续道：「明天我要跟阿择他们去北郊的度假村玩一天，你也一起去吧。」 林轻晚犹疑着：「会不会不太好？」 许嘉佑便笑：「没什么不好的，一块儿去的人你见过，就是上次参加阿择生日会的那些人，应该不算陌生。」 林轻晚这才答应。 等到次日上午，一群公子哥在度假村里碰头，或只身前来，或带着女友，等许嘉佑也到了，朋友看到跟在他身旁的林轻晚，不禁挑眉，还真把人带来了。 等再看到许嘉佑和林轻晚之间说说笑笑，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朋友当即惊疑不已。 嘉佑现在不是知道他被林轻晚骗了吗？而且昨晚上不是还劝了自己几句，按理说，他现在对林轻晚应该是又气又恨才是，怎么也不可能表现得这么亲近。 趁着女人们结伴去换衣服时，朋友找到许嘉佑，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许嘉佑却先对着他一笑：「人我给你带来了，你要是真喜欢她就追吧。」 朋友一默，克制住心中的诧异问道：「你昨晚不是还觉得林轻晚骗了我们俩，今天怎么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许嘉佑便嘆了口气：「其实是我误会她了。」 「……」 朋友险些喷出一口老血，误会？能有什么误会？ 这才只过去一晚上，林轻晚到底是说了什么，嘉佑就忽然改变了想法？ 他稳了稳心神：「哦？」 许嘉佑于是将昨晚林轻晚的话对着朋友也说了一遍，最后总结出一句：「你说得不错，她就是有些迷煳，是我错怪了她。」 朋友听完只觉许嘉佑是无药可救了，额角的青筋一阵抽动，甚至就想当着这么多朋友的面将人骂一顿，可到底存着几分理智忍住了。 谁让他交了许嘉佑这么个朋友呢？虽不谈两肋插刀这种话，倒也真不能看着他被骗不管不问。 好在他还留了一手，没那么着急就去揭穿林轻晚的面目，否则他前脚跟嘉佑一起说林轻晚的不好，而嘉佑之后又听信了林轻晚的解释，他岂不是里外不是人？ 朋友默默咽下这口老血，笑着搭上许嘉佑的肩：「以后我要是哪天碰上什么事了，你可得帮我一把。」 就像现在我帮你一样。 许嘉佑虽然觉得朋友说这话有些莫名，但还是点头：「这是当然。」 第33章 . 33 捉姦。 林溪乔和白珩的约会晚餐到底还是没有吃成。 生日第二天, 林溪乔就接到表姐打来的电话：「城北那个度假村不是建成了么，我跟人订好了今天的房间，打算下午过去, 在那儿住一两天，你要不要一起？」 林溪乔想了想, 有些心动：「你还约了谁？」 「就家里面几个兄弟姐妹, 你也可以带朋友过去, 宋深要是有时间, 你也可以带来。」 「我问问他。」 挂了电话，林溪乔立刻就发消息问白珩，正好明后天就是周末，白珩不用在公司「学习」，答应了一起去, 还约上了宋楷。 林溪乔又另外约了季韫, 季韫甚至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 她和魏景临的婚礼就订在下个月, 又因为怀着孕，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出去, 她早想出来放放风。 下午四五点钟，一行人到了度假村外。 度假村建有酒店，表姐带着林溪乔他们先去了房间, 吃了点东西后, 休息了一会儿打算去泡温泉。 「我就不去了。」季韫遗憾地看着自己的肚子。 林溪乔也看了过去，季韫怀孕已经有了四个多月，肚子还不是很明显，不过确实不适合泡温泉。 第58页 她同情地道：「反正度假村也不远，等你生了我们还可以随时过来, 到时候你想泡多久就泡多久。」 季韫扯了扯唇：「行吧。」 换完了衣服，林溪乔就跟表姐她们出了房间，恰巧隔壁那群男人也走了出来，林溪乔只是抬头看了眼，便与站在夏其非身旁的白珩的目光对上。 白珩微微一笑，林溪乔也对他笑了笑，表姐像是注意到他俩的小动作，轻轻地「啧」了一声，林溪乔脸上一热，忍不住伸手轻轻拧了下她的后腰，表姐夸张地吸了口气，然后安分了下来。 温泉池男女分开，女温泉池里人不多，许多池子空着，林溪乔和表姐她们挑了个没人的池子泡进去。 几人靠着池边眯着眼说话，只是聊了没多久便昏昏欲睡起来，索性不再开口，闭目养神，过了十多分钟，才上岸休息喝水。 正打算换个池子接着泡时，一群人边说笑边从入口那儿走了进来，声音不小，交谈的话全部落入了林溪乔和表姐耳中。 「刚刚吃饭，我看那赵择挺照顾你，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随后是一道腼腆轻柔的声音：「应该不是吧，赵择哥和嘉佑哥对我都是一样的，只是把我当妹妹。」 紧接着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嗤笑。 最开始说话的女人立刻帮着怼起了发出嗤笑声的人：「笑什么笑，我们轻晚妹妹多惹人疼，你们嫉妒不成？」 她们边说边往远处的池子走去，等看不见这群人的背影，林溪乔和表姐同时挑了下眉。 表姐直接就说：「林轻晚怎么也在这儿？晦气。」 林溪乔：「……」 「刚刚帮林轻晚说话的人是池星？」 表姐点头：「是她的声音。」 紧接着又奇怪起来：「她向来强势又看不惯这种小白花，怎么会跟林轻晚混在一块儿？」 林溪乔却是想到了什么，但因为不确定也就没说。 表姐则忍不住说起了八卦：「池星不是从小就跟陈正阳有了婚约么，他俩的婚期定在了明年三月份。那陈正阳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只要是个长得好看的女人，他都来者不拒，池星哪里看得上他，听说最近正在想办法解除婚约呢。」 都是一个圈子的，年纪又差不多大，就算没见过面，也多少听过这些人的名字，而且八卦谁不爱听，表姐说得兴致勃勃，林溪乔她们也听得尤为入神，很给表姐面子。 表姐说了一通，最后下了结论：「从前池星懒得搭理陈正阳，现在婚期近了，她终于想把这事给解决了，我觉得照她的性格，等不到明年就能把婚约解除了。」 然而，没等到明年，甚至没等到明天，就在表姐说完这句话的当晚，酒店里闹出了事。 当时已经将近十二点，季韫怀孕后习惯了早睡，已经在自己房间里歇下，林溪乔她们几个则聚在表姐房间里打着麻将。 林溪乔手气好，连赢了三局，正要开始下一局时，一道响亮刺耳的尖叫声忽然划破了寂静的黑夜。 几人心里一跳，互相望了一眼后纷纷放下了手里的麻将牌，林溪乔先去隔壁看季韫，表姐她们则顺着尖叫声发出的方向找过去。 季韫果然因为那声尖叫醒了，林溪乔进去时，房间里的灯已经打开，季韫坐直了身体，眯着眼问：「怎么了？」 「不知道，我表姐她们先去看情况了，你继续睡吧。」 季韫却翻身下床：「睡不着了，我也去看看。」 林溪乔拦不住她，只好让她一起跟着去，出了房门时，才发现白珩正站在外面。 「我表哥他们都去了？」她问。 白珩「嗯」了声。 「什么情况？血腥吗？」 林溪乔又多问了两句，担心发生了什么恶性.事件，场面过于血腥，再让季韫受到刺激。 白珩摇了摇头：「像是在——」 他思考了一下，找到合适的措辞：「捉姦。」 听到这句，季韫眼睛瞬间变亮：「走走走，我们过去看看。」 林溪乔扯了扯唇，无奈地带着想看热闹的季韫去了。 出事的房间就在这一排的最东侧，他们过去的时候房间外已经围拢了不少看客，显然都是被那声刺耳的尖叫声吸引了过来。 林溪乔甚至还在人群中见到了许嘉佑，当视线对上，许嘉佑愣了愣，随后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林溪乔却很快移开了视线。 她猜得没错，林轻晚果然是许嘉佑带来的，她记得许嘉佑似乎是跟陈正阳交好，而池星又是陈正阳未婚妻，他们结伴来度假村，池星和林轻晚走在一起也没什么稀奇，稀奇的其实是池星对待林轻晚的态度。 此时房间里站着三个人，分别是池星、陈正阳和林轻晚。 林轻晚半低着头，脸色发白，泫然欲泣，陈正阳额角隐隐抽动，池星则是一脸冷笑地看着二人，右手半举，手中握着只录音笔，漫不经心地转动着。 想来这齣捉姦戏码的主人公就是这三位。 因为来晚了一些，林溪乔和季韫错过了最精彩的一幕，表姐悄声对她们说：「林轻晚和陈正阳孤男寡女待在一个房间被池星当场抓获，一开始林轻晚还装委屈拼命解释，池星却从房间里找到只录音笔，当着众人的面放了一遍。」 季韫兴致勃勃地问：「都录了什么？」 第59页 表姐「嗤」了声：「孤男寡女的，还能录到什么，不就是那些龌龊噁心的话。」 表姐又说：「那尖叫声就是池星喊的，估计是想引人过来，录音笔应该也是她早前放好的，她肯定是早有预谋，难怪晚上去温泉池跟林轻晚装得那么亲密。」 「不过林轻晚和陈正阳也不冤，从那录下来的话中明显听得出两个人是一个有情一个有意，应该不可能是池星设计了他们，只能说林轻晚和陈正阳闹的这一出正好合了池星的意。」 表姐分析完，余光扫了扫周围的看客们，又朝着穿了层单薄睡衣瑟瑟不安的林轻晚瞥过去一眼。 今晚在度假村住下的几乎都是熟面孔，而池星将他们都引了过来，显然是有心闹大，想藉此机会和陈正阳解除婚约，等天一亮，这事就会跟长了翅膀似的在圈子里传播开来。 这事闹到最后，对这三人都有一定的影响，不过陈正阳本身就是个花花公子，男人们风流花心又是司空见惯的事。 这事对他的影响并不大，顶多就是事后被戏嚯笑话几句，但这种戏嚯又不是单纯的嘲讽，而是男人之间那种挤眉弄眼式的心照不宣，就是这么可笑。 至于池星，未婚夫和别的女人搅和在一起，哪怕不是她的错，她也会被人在背后说上几句不好听的话，一些和池星关系不好的甚至还会当面嘲讽几句，而如果池星坚持要解除婚约，池家和陈家的关系肯定也会受到影响。 但这些后果池星肯定已经预料到，相比于有个花心丈夫，她宁愿被人笑话，总好过婚后生活一直不得安宁，而且这些后果对于池家而言并不算什么大事。 所以受此影响最大的其实是林轻晚，她原本就是个私生女，要是安安分分不作妖，没谁会找她麻烦给她难堪，她想安安静静过日子也不是不可以，偏偏她心大。 现在跟陈正阳闹了这么一出，名声算是彻底差了。 哦，对了，之前她还跟许嘉佑不清不楚。 因为她，表妹和许嘉佑的婚事黄了，现在又因为她，池星和陈正阳的婚事怕是也成不了。 可以想见，从此以后林轻晚在圈子里会过得多么艰难。 表姐倒不是在幸灾乐祸，她也不会去幸灾乐祸，可同样，她也无法同情林轻晚，毕竟林轻晚算计过乔乔，她从前做的那些事、耍的那些心机实在让表姐生不出任何同情之心。 表姐从林轻晚身上收回视线，转头看向林溪乔：「这事你不会管吧？」 林轻晚……说到底还是姓林，她做的些不好的事抹黑的是林家，但虽是这样，只要明事理的人绝不会将林轻晚的所作所为扣到乔乔身上。 林溪乔摇了摇头：「我不会管，要管也该是林瑞远去管。」 她和林轻晚关系不好并不是什么秘密，甚至于和父母感情不睦也已经人尽皆知，而林家走到现在还有什么脸面，夫妻不和、私生女、亲情淡薄，哪一件事拿出来说都是笑话。 就为了本就不存在的脸面，她要去管林轻晚？没这个必要。 第34章 . 34 亲亲。 酒店房间内, 一场捉姦的戏码终于落幕。 闹剧结束，目的达到，池星一脸歉意地看向众人：「今晚是我打搅大家了, 让大家看了笑话，实在不好意思, 明天我会送上道歉礼。」 都是认识的, 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 就算知道是被利用了, 又哪里需要什么道歉礼，看客们打了几句哈哈，纷纷走了。 林溪乔和表姐他们本就站在最外面，是一群人当中最先离开的，等走远了, 隐隐还能听到池星讥讽的声音：「陈正阳, 我之前是知道你喜欢乱搞男女关系, 但没想到你会这么噁心, 连朋友喜欢的人都不放过，你不知道赵择喜欢林轻晚吗？」 想走但还没来得及走的赵择：「……」 一把火就这么烧到了他身上。 他止住转身的动作, 不禁暗自嘆了口气，怪都怪晚上吃饭时他对林轻晚表现得过于殷勤，以至于被这么多人看出来他对林轻晚有意思。 其实按照他本来的打算, 他是想「以身作饵」, 先慢慢与林轻晚接触，在这过程中揭穿她的伪装，好让嘉佑彻底看清她是个什么人。 也正是因此，他才会让嘉佑带着林轻晚去他的生日会。 林轻晚拜金，想向上爬, 人有些小心机，却又不是多聪明的角色，他比嘉佑家世好，只要他稍微表露出暧昧的意思，不愁林轻晚不上钩，所以生日那天他先是稍稍示好，紧接着就和林轻晚加上了微信。 之后没过两天，他就看到林轻晚失恋的朋友圈，几分钟后又收到那条发错的语音，他猜测这是林轻晚惯用来钓男人的路数，于是毫不犹豫地将这事告诉了嘉佑，之后嘉佑果然因此对林轻晚有了芥蒂。 起初听到嘉佑怀疑起林轻晚时，他还高兴了一下，指望着嘉佑藉此机会看清林轻晚的面目，哪曾想就一个晚上的工夫，他又被灌了迷魂汤。 这次来度假村，赵择则是想继续进行原先的计划，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林轻晚不仅勾着他和嘉佑，还另外勾着陈正阳，结果闹出了今晚的这一出大戏。 不久前他被池星的尖叫声引了过来，看到林轻晚衣着单薄地出现在陈正阳房间里，就觉得有些不妙，等再听到池星的录音内容，猜想得以被证实。 第60页 林轻晚是什么时候跟陈正阳勾搭上的，他完全不知道，但那份录音却是真真实实的，不似造假。 弄清楚整件事情后的赵择只觉得林轻晚这个女人不仅胃口大，胆子也大，他、嘉佑、还有陈正阳，他们三个常混在一块儿，林轻晚也不怕哪天他们仨私底下突然说到她，然后阴沟里翻船。 而且谁又知道除了他们仨之外，林轻晚还有没有再钓着别的男人，要是还有，一个麻将桌都能给她凑出来。 赵择冷静过后觉得自己实在小瞧了林轻晚这个女人，他本想算计她，甚至一直抱着势在必得的心态，不曾想林轻晚压根儿没将他放在眼里，一下脚踏三条船，甚至可能不止三条。 想到这里，他就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不是池星，恐怕他、嘉佑以及陈正阳都要被林轻晚蒙在鼓里。 果然还是女人最懂女人。 池星的一句「你不知道赵择喜欢林轻晚吗」让已经走远的看客们又不禁停下了脚步，回过身继续看起了热闹。 一道道视线落在赵择身上，都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他头皮一阵发麻。 既然都装了，索性就装到底，这时候再否认就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了，赵择略有些尴尬道：「我是对林轻晚有些好感，这不是还没开始追么，就发生了这种事。」 他说着，目光不经意间与陈正阳的对上，陈正阳眼中略带歉意，赵择扯了扯唇，给出个眼神：兄弟，这次咱俩都跌坑里去了。 同时心中忍不住落泪，他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对林轻晚有好感，眼光如此之差，以后还会哪个好姑娘会看上自己？这次回家少不得还得被爸妈训上一顿。 这次他为了救嘉佑，算是彻底牺牲了自己，要是嘉佑还给他拎不清，这个朋友就可以考虑不要了。 想到许嘉佑，赵择终于记起来他也在现场，而且就站在自己身边，不过这么长时间过去，却没有听见他说一句话，按理说，看到林轻晚和陈正阳搞在一起，他至少也该有点反应才对。 一声不吭的许嘉佑令赵择感到奇怪，他转过头往身旁看去，当视线落在许嘉佑脸上，才发现他根本没有在看房间里的那三人，而是侧着身望着长廊的远处，脸色微微地发着白。 赵择心中疑惑，循着许嘉佑的视线看过去，随后便看到不远处的一间房间门口站着两道身影，那身影很明显是一对年轻男女，男人身形挺拔颀长，女人身材纤细高挑。 二人侧对着他们这边，赵择盯着那两张侧脸，隐隐觉得有几分熟悉，又看了数秒，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那好像是……林溪乔跟宋家的宋深。 难怪嘉佑会是这个反应。 …… 看完热闹离开后，林溪乔先送季韫回到房间，闲聊了几句，她才从里面出来，关上房门转过身，看到长廊里立着一道修长的背影。 背影俊秀挺拔，如翠竹青松，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带着一丝安宁的气息，廊顶的灯光静静地照着，地上的影子细长而挺直。 听到开门声，白珩缓缓转过身，随即弯起唇角，眼中染上浅浅的笑意。 林溪乔于是没急着回麻将桌，站在长廊里和白珩说起了话。 她问起男人那桌打麻将的情况：「赢了输了？」 白珩正注意到林溪乔眉眼间落着一缕髮丝，手指微动，闻言回了句：「赢了。」 林溪乔「咦」了声：「我表哥也上场了？」 「嗯。」 他视线依旧落在那眉间，手心紧了紧，随后抬起，指尖准确无误地落在其上，轻轻拂去了那缕髮丝。 林溪乔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愣，发梢扫过眉眼的那一瞬，脸上又酥又麻。 她缓了数秒才想起刚刚的话题，表哥纵横麻将界这么些年，在同辈之间几乎可以说是毫无敌手，所以每次打麻将，从来没人愿意让表哥上场，但是今晚和表哥坐一桌，白珩赢了。 她笑起来：「我今天也是赢的，下次我们坐一桌打。」 白珩也笑着点了点头。 没说多久，表姐的大嗓门便从隔壁房间传出来：「林溪乔你赶紧回来，别耽误我挣钱，刚刚输掉的我一定要赢回来。」 林溪乔有些无奈，看向白珩道：「我先进去了。」 转身的时候手却蓦地被拉住。 温热的掌心覆在手背上，她心脏「扑通」跳动，羽睫微颤地抬起眼：「怎么了？」 白珩眸色微闪，忽而一笑，声音有些低糜：「想做件坏事。」 下一秒，在那双带着疑惑的清眸中，他倾身向前，轻轻一吻落在白皙光洁的额间。 只是剎那间，勃发有力的胸膛压近过来，林溪乔眼前蓦地一暗，随之额上一热。 视线范围内只有那凸起的喉结，冷白修长的脖颈上青筋隐现，带着若有若无的性感和蛊惑，唿吸间也尽是淡而清冽的薄荷清香。 林溪乔莫名感到唇齿间有些干涩，下意识吞咽了一小下。 只短暂停留了一两秒，白珩便直起了身，明亮的光线再次涌入林溪乔眼中，她不适应地眯了眯眼，额上的余热提醒她两秒前发生了什么。 刚刚还未反应过来的心脏倏然间开始砰砰地跳。 「姐姐进去吧。」白珩道。 她怔怔回神，敛起眼往隔壁房间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在原地停留了数秒，又再次转过身来，走向了白珩。 第61页 她走到白珩面前停下，抬眼看向那张泛着微红的脸，再瞥一眼那耳尖，也染上了一层薄红，不禁有些想笑。 「你低头。」林溪乔朝他示意。 白珩明显愣了愣，紧接着薄唇抿紧，敛着眸听话地低下了头。 他面色如常，但林溪乔却亲眼看着那原本只是微红的耳尖飞快地变成绯红之色，仿佛将要滴出血来。 她揪住白珩的衣角，微踮脚尖，飞快地凑近他嘴角亲了一下，在各自砰砰的心跳声中又立刻分开，轻声说了句「明天见」后，脸颊熏热地转身走进了隔壁房间。 房门被打开，又被轻轻关上。 长廊里，白珩静静站了许久。 嘴角柔软温热的触感尚在，仅仅只是轻轻的触碰，却引燃了心中的渴念，想进一步品尝那甜香。 夏其非那一桌久久等不到白珩回来，抱着一雪前耻想法的夏其非有些不耐，也顾不得白珩是不是在跟自己表妹黏煳腻歪，立刻出去喊人，结果就看到白珩独自站在长廊里，眉眼低敛着不知在想什么。 他嘴角扯了扯：「就等你了，赶紧回来。」 白珩抬起眼，应了一声。 他往夏其非的房间走去，进房间之前，侧身看向不远处。 隔着几米的距离，白珩的视线遥遥与一双伤心愤怒的眼对上，正是依然站在陈正阳房外的许嘉佑。 许嘉佑面色苍白，眼带血丝，表情失魂落魄，白珩朝他微微一笑，收回视线，进了房间。 第35章 . 35 投怀。 「嘉佑？」 听到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许嘉佑才怔怔回神，只是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却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乔乔和那个宋深……如此亲密。 心里仿佛被针刺了一下，倏然间密密麻麻地泛起了疼。 许嘉佑又想到宋深对自己的那一笑, 那日在乔乔公寓里，少年也是同样的笑容, 礼貌且愉悦的表情中却有着淡淡的嘲讽, 嘲笑他不懂珍惜, 将心爱之人拱手让人。 是的, 乔乔是被他亲手推开的。 而现在他已经追悔莫及。 …… 房间门口一片安静，看客们散得差不多，留下来的四五个人也都是和许嘉佑、陈正阳他们一起来度假村的朋友，此刻都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眼下发生了这样的事，要怎么解决还是看池星和陈正阳的意思, 这事本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但偏偏涉及其中的林轻晚是许嘉佑带来的, 而且赵择还对这姑娘有意思。 他们和林轻晚没什么交情, 但要是许嘉佑和赵择帮着林轻晚说话，两边再闹起来, 他们留在这儿也好帮着劝一劝。 几人又不约而同地想，林轻晚还真是不简单，本就跟许嘉佑不清不楚, 现在又牵扯出了赵择和陈正阳。 虽然许嘉佑和朋友们介绍林轻晚是他妹妹, 但这话谁会信啊，哥哥妹妹什么的，不过一个幌子，听听就算了，正经人谁会认什么哥哥妹妹。 认了就算了, 许嘉佑还总带着林轻晚参加他们的活动，而林轻晚竟也每次都来，什么心思一看就明白，果然现在就闹出了事。 陈正阳是风流惯了，凑上来的女人只要合他心意，他一概收下，就是赵择让几个朋友感到有些意外，平日里看着挺聪明一人，这回竟然也栽在这坑里了。 几人的目光不停地在房间那三人以及许嘉佑、赵择身上来回地转，赵择被他们看得头皮发麻，觉得自己一世英名都给毁了，不禁后悔起沾上了林轻晚这个女人。 许嘉佑却丝毫未曾注意到此刻的气氛，他依旧沉浸在自己思绪中，想着林轻晚和宋深的亲密，想着宋深对他的那一笑，胸口霎时间又闷又疼，眼睛也不由得一涩。 备受打击之下，许嘉佑脑海里昏昏胀胀，无法思考，胸口也好像也堵着什么，心绪一片混乱。 他仿佛突然与周遭的世界隔绝了开，忘记了房间内发生的事，周围的一切人和事都已经与他无关。 他跟失了魂魄似的，无意识地抬脚往自己房间走去，丢下了身后那一群人，连林轻晚喊他都仿若未闻。 身后，一众人看着许嘉佑失魂落魄地独自走回房间，纷纷一脸懵，难道他还真喜欢林轻晚，所以看到林轻晚跟陈正阳搞到一起一时间备受打压？ 朋友们无一例外地这么猜测着，还打算待会儿过去安慰一下，只除了赵择。 刚刚赵择可是看到林溪乔和宋深的，自然也就知道许嘉佑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现在这么难过，当初干嘛去了？世界上可没有后悔药。 而房间内，林轻晚看见许嘉佑头也不回地走远，她连喊数声「嘉佑哥」都没能让他回头，愣是将自己独自一人丢在这里，不由咬紧了唇，脸色愈发柔弱苍白。 她觉得自己此刻像被扒光了衣服站在这儿，被人细细打量，却无一人伸手帮她，陈正阳不帮她，许嘉佑不管她，就是赵择也不为自己说句话，怎么会变成这样？ 林轻晚想不明白，明明来度假村之前一切都还在她掌握之中。 陈正阳是林轻晚在赵择生日会上认识的，当天她和陈正阳总共不过只说了一句话，没有任何接触，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从陈正阳看向自己的眼神中看懂了他对自己的兴趣。 尽管陈正阳为人风流花心，又有未婚妻，但那又如何，陈正阳家世并不差，有更好的机会她为什么不抓住？ 第62页 她既然能将许嘉佑和林轻晚的婚约破坏，池星和陈正阳的自然也可以。 她现在这样的身份，妈妈整天只知道逛街买衣服，爸爸也不为自己着想，之前说好让自己进公司，现在全然不提这事，反是给自己找了份在一家小公司当小助理的工作，这工作除了受气还能做什么？ 父母这样，家世不错的人家也根本看不上自己这么个私生女，她如果还不为自己考虑争取，以后难道真要嫁个普通人？要眼睁睁看着林溪乔越过越好，而自己永远跌落尘埃？ 她不甘心，所以才会一面钓着赵择，一面又跟陈正阳聊得火热，她只是想给自己谋个好将来，这有错吗？ 明明还是盛夏的天气，房间里空调温度开得并不低，林轻晚却觉得浑身发冷。 池星既高傲又讥诮地看着她，陈正阳早已敛起眸不知在想什么，而房间外，赵择躲避着她的视线，她最有信心拿捏住的许嘉佑也抛下她走远。 生日会过后，一开始确实是她欠考虑，将用在许嘉佑身上的路数再一次用在了赵择身上，却忘了赵择和许嘉佑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当许嘉佑迟迟不与她联繫以后，她才勐然想起这事，连忙作出了补救，好在许嘉佑还是和从前一样单纯，很快信了她的解释，又约她来度假村。 而对于赵择，其实她并没有多少成算，哪怕他对自己表露了好感，只是第六感告诉她赵择这个人并不像他表面上所表现出的那么良善，所以她不敢太冒进，只能暂且接触着，一步步试探。 但陈正阳则不同，他知道她的心思，她也清楚他的为人秉性，对他根本无须像对待许嘉佑和赵择那样兜兜绕绕，直接水到渠成。 这次来度假村，她见到了陈正阳的未婚妻池星，本以为会是怎么个聪明强势的人物，没想到是个蠢货。 一整天下来，她和陈正阳偷偷摸摸传递眼神、做小动作，而池星竟是毫无觉察，甚至还和自己极为亲近，其他女人明里暗里看不起自己的身份，只有池星会帮她说话。 也正是因此，她才没将池星放在眼里，打心眼儿里没对池星设防，却不曾想她现在勐地栽在了池星手上。 那录音笔明显是池星事先放在了陈正阳房间，她早就发现了自己和陈正阳搅和在了一起，对着自己时却表现得毫不知情，贱女人！ 林轻晚想得胸口生疼，一阵头晕目眩后，身体一晃，竟是直直倒在了地上。 房内房外的人看着这突发的一幕，纷纷愣在了原地。 只是池星和陈正阳都没有任何动作，一个冷眼看着倒地的林轻晚，怀疑她是在演戏好藉以脱身，另一个也跟个局外人一般，生怕自己说一句话就让池星抓住把柄藉以生事。 最后还是一个朋友看不过去，正好一个女服务员在附近，连忙叫了过来看看情况。 女服务员蹲地靠近林轻晚喊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 其实此时林轻晚还有意识，但她实在不想睁眼，眼前的情况装晕显然才是最好的逃避方式。 最后，林轻晚被送去了医院。 送她的人是赵择跟另一个朋友，赵择其实是不想去的，但总不能让池星或陈正阳送林轻晚，而许嘉佑又回了房间，连刚刚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 赵择只能自己上了，好在还有另一个朋友愿意陪他一起。 结果快到医院时，林轻晚醒了，赵择也猜不出她刚刚是真晕还是假晕，但既然都快到医院了，不如直接让医生给她检查一下，否则真要身体哪儿出了问题他们这一干人都脱不了干系。 到医院后，医生做完检查，说林轻晚心口郁结，建议留院观察一晚，赵择便知道林轻晚肯定是被晚上的事惊到气到了。 护士将林轻晚带到一间单人病房，林轻晚在床边坐下，随后咬了咬唇带着泣音道：「谢谢你们送我过来，你们回酒店休息吧，我一个人待在这里就行了。」 她苍白着一张小脸，仰着头看向赵择和朋友，白晃晃的灯光下，看起来柔弱又无助，仿佛被风雨摧残后的一朵小白花。 朋友却丝毫不为所动，不管林轻晚是真心还是假意客气，听了这句话他没有一丝迟疑地转身就走。 他能将人送到医院来已经是他能给予的最大善心了，要是还想让他陪夜，想都别想，他可不想和这朵小白花有任何牵扯。 不是他多想，真要是陪完这一夜，如果有人别有用心，指不定以后就有什么闲话传出来，到那时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朋友先一步出了病房，赵择慢了一步，他看看病床上仿佛风一吹就倒的林轻晚，再看看房门。 「……」 他也想走…… 可就这么丢下林轻晚似乎不太合适。 恰在这时，林轻晚再次开口：「赵择哥你也走吧，我给嘉佑哥打电话，让他过来陪我。」 林轻晚知道，经过此事，陈正阳和赵择她是再无可能攀上，但许嘉佑那里她却还有机会再争取一下，只要她好好「解释」，相信许嘉佑一定还会再相信自己。 这是她最后的底牌和退路，她不能再弄丢。 赵择：「……」 他真是低估了林轻晚的脸皮！ 就不该送她来医院的，让她自生自灭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只是赵择还没来得及说话，林轻晚已经拿出手机打起了电话。 第63页 赵择看着她和许嘉佑通上话，隔着手机抽抽噎噎地说了通自己的委屈，最后以一句「那我等你」作结，欣慰地放下了手机。 他就知道了结局。 赵择满肚子火气，实在不想对着林轻晚这张矫揉造作的脸，于是直接离开房间站到了走廊里。 半个小时后，许嘉佑终于赶了过来，此时的他完全不见一两个小时前的失魂落魄，而是满脸着急。 看见赵择站在外面，许嘉佑连忙跑过来问：「轻晚怎么样了？严不严重？她昏倒了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还想提醒两句的赵择被这么兜头问了一连串的话，瞬间没了说话的心思，冷冷丢下句「我走了」，再也不看许嘉佑一眼离开了医院。 许嘉佑留在原地，一脸莫名。 只是他也没将赵择的态度放在心上，他此刻更在意的是林轻晚的身体。 虽然晚上那一出让他感到万分意外，他也有些生气介怀，但那件事和轻晚的身体相比，显然是后者更重要，而且有些话他还是更想当面问清楚。 许嘉佑推开了病房的门，随之看到了孤零零坐在床边的林轻晚，她身上仍穿着薄薄的睡衣，因此身体更显单薄，柔弱无助的模样让许嘉佑心一下子揪紧。 似乎是听到了开门声，林轻晚抬起头来，看到许嘉佑，她苍白的脸立刻抿起一抹笑：「嘉佑哥，你终于来了……」 只是眼眶里却突然间蓄上了泪水，泪珠仿佛断了线一般滑过脸颊。 许嘉佑原本还因为晚上的事内心有几分犹豫纠结，连带着脚下的步子也走得极慢，此刻见此情景，再也顾不得其他，大步上前，俯下身问：「怎么了？是不是身体难受？我去叫医生。」 他转身欲走，手臂却蓦地被拉住，林轻晚再次喊了声「嘉佑哥」，紧接着从床边站起，抱住了许嘉佑的腰。 第36章 . 36 想牵就牵。 病房里悄然寂静, 只听见断断续续的低泣声。 病床下，一男一女抱在一起。 头顶的灯光明亮而刺眼，许嘉佑的心脏砰砰地跳着。 腰上和怀里的柔软是那么明显, 耳边是猫儿一样的哭音，一切仿佛又回到他收到错发语音的那一晚。 现实的哭音与那晚的哭音渐渐重合, 带着若有若无的致命蛊惑力, 勾着他的心想进一步做些什么。 怀里的纤弱身躯因为抽噎微微颤抖着, 只要伸手就能将其抱住给予安抚, 许嘉佑一双手垂放在身侧，攥了又攥。 犹疑之间，一张姣好明艷的面容自他脑海深处一闪而过，紧接着就是那张今晚看到的微笑淡讽的脸。 仿佛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心里被勾起的火苗瞬间熄灭, 所有遐思也陡然消失, 身体逐渐变得僵硬。 沉默良久, 许嘉佑终于抬起了手, 随之握住那双纤细双臂，将其从自己腰上拿开。 「你身体还没有恢復, 先坐下。」 他克制着情绪，语气平常地说了这么一句，下一秒又做出个自己都预想不到的动作——他往后退了一小步。 林轻晚哭声止住, 清眸含着盈盈泪光, 愣在原地。 眼中闪了闪，她敛起眸在床边坐下，许嘉佑默默松了口气，也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方才的暧昧气氛消失得无影无踪，房间里此刻只剩下无言的沉默。 许嘉佑抿着唇, 先开了口：「身体还难受吗？」 林轻晚抬起脸，泪痕依旧，摇了摇头：「已经好多了。」 只是眉心却紧紧拧着，脸色也苍白无力，明显一副还难受着的模样。 许嘉佑于是想安慰几句，这是他做惯了了的事，往常只要林轻晚心情不好或是生病难受，他总是第一时间给予安慰。 只是临到这会儿，临到林轻晚最是需要依靠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安慰的话明明已经到了嘴边，他却怎么也张不了口了。 来医院时他火急火燎，满心着急，可经过刚刚那一遭，此刻再冷静下来，便忍不住想起了晚上发生的事。 许嘉佑默默咽下安慰的话，抿起唇，又过了几分钟，他才再次出声：「晚上的事……池星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不过之后大概率就是池家和陈家的事，如果不想被波及，你和正阳最好不要再联繫。」 许嘉佑是知道的，哪怕陈正阳并不喜欢池星，但也从没有想过解除婚约。 和池家联姻受益的是整个陈家，而陈家以后就是陈正阳接手，虽然娶了一个不喜欢的女人做老婆，但既能够获得利益最大化，又不影响他在外面风流，何乐而不为？ 但今晚之后，陈正阳和池星的婚约大概率是维持不下去了，就像……他和乔乔一样。 只是不同的是，陈正阳并不爱池星，但他却是真心喜欢乔乔。 想到这里，许嘉佑只觉胸口又堵了一团气，又闷又疼，而当目光落到林轻晚身上时，心口更是一窒。 他目光微闪，原先想问清楚的一些话似乎没了问的必要。 其实也不必再当面问什么，池星放出来的录音很清楚，轻晚和正阳在来度假村前就已经偷偷在一起，轻晚也知道池星的存在。 那段录音里，她甚至笑着问正阳「我们的关系要是被你未婚妻知道了怎么办」，语气中没有任何担惊受怕，反是溢着娇笑声。 就这样，哪里还要再问什么？ 第64页 他其实只是在自欺欺人，不想也不敢承认轻晚是这样一个人，更不想因此承认自己的蠢。 房间的气流让许嘉佑觉得有些唿吸不畅，他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腾地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我去外面走廊里待一夜。」 明明病房里还设有一张陪床。 然而不等林轻晚说什么，许嘉佑已经转身走出了病房。 望着那道消失在房门外的背影，林轻晚禁不住攥紧了手心。 …… 酒店里，林溪乔她们的麻将一直打到凌晨两三点才散场，很久没熬夜的林溪乔早已瞌睡连连，回到房间沾上枕头就立刻睡了过去。 第二天几人都起得有些晚，林溪乔和表姐还有季韫正要去一起楼下吃早餐时，夏其非他们也从房间里出来了，不过却是穿戴整齐，身上还背着包。 夏其非瞥了她们一眼：「我们先去钓鱼，你们吃完了高兴就过来，不想钓鱼就留在这儿玩儿。」 想来是已经吃过了早饭。 表姐挑了下眉：「等等我们怎么了？」 夏其非掀起眼皮：「你们女人太慢了，吃完了早饭肯定还要好一阵磨蹭，真要等你们午饭前都不一定能过去。」 表姐：「……」 林溪乔没跟着表哥表姐斗嘴，她已经走到白珩身旁，白珩今天穿得休闲，白卫衣、宽松款齐膝牛仔裤，依然白得耀眼。 她低声对他道：「你先去钓鱼，我吃了早饭过去找你。」 白珩笑着「嗯」了声。 林溪乔盯着他白皙的肤色，又想到外面那么晒的太阳，哪怕知道钓鱼那片区域有棚子遮着，还是多问了一句：「你没带帽子？」 白珩微敛眼眸，点头：「忘了。」 林溪乔想了想：「那你等等。」 她转身往自己房间那儿走，表姐在背后喊：「都要吃饭了，你去哪儿？」 「拿个东西。」 半分钟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林溪乔拿着她的东西再次返回至白珩身旁，却是一定简约风的黑色渔夫帽。 瞥一眼白珩头顶裸露的黑髮，大家脸上的表情纷纷从刚刚的好奇转为瞭然之色，又有种一言难尽的微妙感，那种心情就好像是猝不及防之下忽然被人塞了满嘴口粮。 表姐微微扯唇，不想再看这俩人亲密，挥挥手：「我先走了。」 她早饭还没吃呢，可不想现在就撑了。 有她带头，其他人也跟着一起离开，瞬间，房间门口只剩下林溪乔和白珩两个。 没人看着和打扰，林溪乔神情和语气自然轻松许多，她道：「我带了两顶帽子来，这顶我戴着有些大，你戴应该正好。」 她说着，正要将手里的帽子递过去，白珩这时收回落在那顶渔夫帽上的目光，抬起眼对着林溪乔温温一笑：「姐姐帮我。」 下一秒，他便半低下头。 林溪乔一愣。 看着眼前的黑髮，她嘴角微弯，抬手将帽子给他戴上。 「抬头。」她轻声道。 白珩顺从地抬起，林溪乔看了眼，觉得帽子有些歪，又帮着调整了一下，等觉得正好时，她将手收回，却因为没注意，不小心碰到了白珩颈侧的肌肤。 指尖从颈侧一掠而过，很轻的一小下，林溪乔自己都没注意到。 帮着戴好帽子，她肚子也有些饿，笑着说了声「走吧」，然后转过身往电梯那边走去。 白珩却仍留在原地。 被触碰的那小片肌肤有些痒，仿佛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酥酥麻麻，传至全身。 望着已经走出几步外的背影，白珩眼睫轻颤几下，跟上了前。 二人并立在电梯前，林溪乔正看着显示屏上的楼层数，忽然，垂放在身侧的手被温热的掌心包裹住。 她转头，却见白珩并未看向自己，只是静静地盯着紧闭的电梯门，黑色帽檐下的眉眼低敛着，薄唇也抿起。 心中不觉好笑，她从白珩掌心中将手抽出，又主动挽上他的胳膊：「以后想牵就牵。」 柔软的身体靠过来，二人都着半袖，肌肤毫无阻隔地相贴，引起一片颤.栗，与此同时，淡淡的馨香也传至鼻间，白珩身体微微一僵。 恰在这时，电梯到了这一层停下，电梯门打开，里面有两三人，林溪乔也不曾松开手，直接挽着白珩的胳膊进了里面。 只是到了酒店楼下，看到等候在电梯不远处拿着渔具的表哥他们时，林溪乔却抽出了自己手，轻咳一声：「你去吧，我也去吃饭了。」 白珩盯着自己空落落的手臂，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他不露声色，抿起嘴角笑：「姐姐吃完过来找我。」 林溪乔点头应下。 白珩过去和夏其非、宋楷会合，一起往酒店外走，林溪乔则转身去了酒店的公共餐厅。 慢悠悠地吃过早饭，几人商量了一下也打算去钓鱼那片地方转转，于是各自回房换了身衣服，又仔仔细细抹好防晒霜。 林溪乔换了一身浅色碎花长裙，又戴上花边的沙滩帽，一身打扮仿佛不是要去钓鱼，而是去海边度假。 她换好衣服便打算去叫季韫和表姐，刚从自己房间出来时，迎面走来一人，抬眼看去，不由微扯红唇，冤家路窄，那人正是林轻晚。 林轻晚也看到了她，走近后缓缓停下了脚步。 第65页 林轻晚的目光落在林溪乔脸上久久不动，林溪乔也不躲不闪，静静任她打量。 看了许久，林轻晚有些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愤恨：「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爸爸给我找的工作如你所愿落了空，现在又看到我被所有人讨厌憎恶，林溪乔你开心吗？」 林溪乔在听了，认真想了想，然后点头：「是挺开心的。」 下一秒又掀起眼皮冷漠地看向她：「可是你落到现在的境地难道不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 林轻晚却仿佛没听到这句，她盯着林溪乔冷笑：「你恨我是因为许嘉佑？其实大可不必，就算没有我，以后许嘉佑遇到别的女人，他也一样会噼腿出轨，所以林溪乔你应该谢谢我才对，是我让你躲过了这个男人。」 她颠倒黑白的一番话让林溪乔蓦然失笑，她摇了摇头：「许嘉佑那种男人你拿走就拿走了，我也没这闲工夫去恨你，但如果有小丑跳到我面前来算计我，我总不能坐以待毙连手都不还一下，总要让她知道代价才好，下次才不敢再来招惹，你说对不对？」 「至于什么丢了工作则是轻的，你落到现在的境地也纯粹是你自己作的，我没有插手，但不管怎么狼狈，你只要脸皮厚点，还是能够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且还有爸爸在，你不至于混得多差。」 「不过如果你再来算计我——」林溪乔顿了顿，最后瞥了林轻晚一眼，「你应该还不想变得一无所有，连z市都待不下去吧？」 说完这些，她淡淡收回视线，不再停留，转身进了隔壁房间。 第37章 . 37 甜。 林溪乔和表姐、季韫她们慢悠悠走到酒店外那片钓鱼的湖泊前时, 已经快到中午。 夏其非瞥了她们一眼：「你们再晚来半小时，我们就回去吃饭了。」 林溪乔只当作没听见，迳自走到白珩身旁, 白珩正手持鱼竿安静地望着湖面，听到脚步声侧了侧头, 看到是林溪乔, 他嘴角翘了翘。 「钓到了吗？」林溪乔问。 白珩摇了摇头。 林溪乔一看他脚边的小红桶, 里面果然一条鱼也没有。 下一秒, 她脸上显出跃跃欲试的神采，视线落到白珩手中的鱼竿：「我来钓。」 白珩见她兴致上来，笑着将鱼竿递给了她。 林溪乔挨着白珩坐下，收回鱼竿看了眼，钩上还有饵, 于是又放回湖中。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 悄无人声, 仿佛生怕惊扰了水里的鱼似的, 林溪乔倒不是很在意能不能钓到鱼，她小声地与白珩咬起了耳朵：「下个月季韫结婚,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白珩问：「姐姐做伴娘？」 林溪乔点点头。 「我没有收到喜帖。」白珩眼中闪了闪道。 林溪乔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没关系，你跟着我去，算家属。」 白珩唇角微弯：「好。」 说了不多久, 林溪乔忽然觉得手里的鱼竿一下变沉, 心里一跳，她克制住激动的心情轻喊：「有鱼上钩了。」 白珩闻言望向鱼竿，只见比之原先弯了不少，恐怕还是条大鱼。 「你快帮我拉上来。」林溪乔用胳膊肘轻轻碰他。 白珩反应迅速，一手握住鱼竿, 一手往回收线，很快，就看到一只大鱼头咬着钩露出了水面，它拼命挣扎，在水面激起层层水花。 其他人也瞥到这一幕，纷纷看了过来，白珩提了提钓竿想直接将鱼甩到岸上，于是握着鱼竿的那只手往上挪了挪，正要提臂动作时，手心下意外传来一片温热柔软的触感。 ……他碰到了姐姐的手。 两只手碰到一起，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白珩依旧愣了一瞬，而正是在这短短一两秒的功夫里，湖里的鱼挣脱了鱼钩，甩着尾巴钻去了水中，消失不见。 周围响起一片惋惜声。 林溪乔也愣了，她望着只余圈圈波纹的湖面，想不明白明明快到到手的鱼怎么会没了。 只是一低眼，看到白珩修长的手覆在自己手背上，脸上不禁一热。 而白珩不仅没松手，反是握得更紧了些，又低声道：「下午再赔姐姐一桶鱼。」 林溪乔抬眸：「一桶？」 「嗯。」 她有些不信：「你上午都没钓到，刚刚那条还是我钓到的。」 说完，她便见那颗近在自己眼前的泪痣颤了颤，随之听见一句：「上午姐姐一直不过来，所以有些心不在焉。」 低低的声音就在耳边，林溪乔心脏扑通一跳，只觉脸上更热了。 白珩鲜少说情话，刚刚那句虽算也算不上什么情话，却让林溪乔莫名心动。 等脸上的薄热散去，她也低语道：「下午我一直陪着你。」 两个人在这边说着悄悄话，一旁不知是谁钓上来一条大鱼，响起一片唿声口哨声，又过了会儿，夏其非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不钓了，先回去吃饭，下午再过来。」 一行人收拾收拾回了酒店，吃了午饭后先休息了会儿，等最热的那一阵过去，又要去钓鱼。 林溪乔因为答应了白珩，所以要跟着一起去，表姐和季韫她们却对钓鱼没什么兴趣，此外也不想再被塞狗粮，都留在了酒店。 一整个下午，林溪乔都一直陪着白珩坐在湖泊前钓鱼，而白珩也没有食言，天色将暗时，小红桶的鱼几乎已经放满。 第66页 这边的规矩是只要钓上来的鱼，除了小鱼苗外其他都可以带走，白珩问林溪乔怎么处理，她看了眼：「都带走，分一半给季韫，其余的我们明天带回去，我做鱼肉给你吃。」 季韫也没嫌弃鱼腥，她虽然怀着孕，对鱼肉的兴趣却比怀孕以前更大，高高兴兴收下了半桶鱼，让服务员用水养着。 第二天傍晚后，一行人才带着各自的鱼离开了度假村。 这之后过了大约一星期，池星和陈正阳婚约解除的消息在圈子里小范围地传开，林溪乔还是从表姐口中知道了这件事。 陈家丢了点脸面，而池星算是心想事成。 不过婚约虽是解除了，池、陈两家的合作关系却不曾因此受到影响，两家人见了面依旧和和气气的，不管是真是假，总之表面上是如此。 至于林轻晚，自从离开度假村后林溪乔便没有再听到她的消息，表姐却告诉她，林轻晚在圈子里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 之前因为她是私生女，不少人都隐隐地看不上她，但也有小部分人对她没有什么恶感，并非所有人都信奉那套「私生子女就是原罪」的言论，他们更看重一个人的品行。 而现在，接连两桩婚约都因林轻晚而解除，虽然说起来并非全部由她导致，但其中的原因她至少占了一半，她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大家心里都清楚。 这样一来，原先那些对林轻晚并无恶感的人也都知道了她不是什么善茬，纷纷敬而远之，甚至对家中的儿女好一番耳提面命，要求他们以许嘉佑、陈正阳为耻，别被林轻晚给骗了，做出些丢人现眼的事。 …… 池星和陈正阳的婚约解除了，但季韫和魏景临的婚礼却如期到来。 林溪乔和表姐都被季韫拉过去当伴娘凑人数，婚礼当天大清早就赶去了季家，看着化妆师给季韫倒腾，她俩也换上了伴娘裙。 「宋深去魏景临那儿了？」表姐问。 林溪乔「嗯」了声：「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 其实一开始林溪乔只是打算带白珩去婚礼上蹭个饭，哪知季韫知道后，说魏景临那儿还缺个伴郎，就让白珩去顶上。 表姐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了声：「你们俩一个伴娘，一个伴郎，这是要提前熟悉一遍婚礼流程啊。」 林溪乔：「……」 季韫也跟着凑热闹，看着表姐道：「你要是羡慕，也赶紧找个男人，等乔乔和宋深结婚时，你们俩也可以一块儿给他们当伴娘伴郎。」 明面上在帮林溪乔说话，实则还是在打趣她。 林溪乔被她俩说得脸红耳热，忍不住朝俩人瞪过去一眼。 十点刚到，魏景临的迎亲婚车就准点到了季家，季韫的兄弟姐妹们拦在门外，闹闹哄哄的，要了不少红包才终于将人放了进来。 新郎带着一串伴郎进了房间，林溪乔往魏景临身后看去，一眼便看到了白珩，恰巧白珩也正在看她，二人的视线对上，都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季韫怀着孕，众人也不敢闹太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让魏景临两季韫带走了。 新郎新娘坐一辆婚车，林溪乔和白珩则是坐在另一辆车的后座上，车子刚启动，白珩便关心问：「饿不饿？」 他说着，然后张开了手，手心里放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几块喜糖。 林溪乔倒不怎么饿，不过坐车也无聊，她认真看了眼那几块喜糖，最后从里面挑了块巧克力，撕开糖纸后一掰两半，一半放进了自己嘴里，另一半餵给了白珩。 巧克力很甜，甜得林溪乔几乎眯起了眼，等巧克力慢慢融化开，她侧头看向白珩：「甜吗？」 白珩笑着点头：「甜。」 他俩坐在后面甜甜蜜蜜，坐在前面副驾驶座上的表姐听了这满满一耳朵，只感觉牙都快酸掉了。 第38章 . 38 醉鬼。 季韫和魏景临的婚礼在魏家的私人庄园里举行, 现场布置得浪漫且别致，热闹欢快的气氛从中午一直延续到晚上。 晚上婚宴上敬酒，季韫怀着孕没人敢闹她, 大家的目标就变成了魏景临和他那群伴郎。 林溪乔看着白珩连喝了两杯白的，不由有些担心, 她视线看向白珩手里那只仅剩下一半的白酒瓶, 眼底微闪, 他那么聪明, 应该知道可以往里面兑水吧。 只是很快她就没多少心力再去担心白珩，几个认识林溪乔和表姐的人凑了过来，举着酒杯要跟她们喝酒。 大家平日里见过不少面，勉强称得上是朋友，这点面子总要给的, 林溪乔虽不擅喝酒, 还是给面子地喝了两杯红的, 大家也没有闹得太过, 意思到了就行。 几杯红酒下肚，起初林溪乔感觉尚好, 头脑也保持着清醒的状态，直到婚宴结束，酒的后劲儿渐渐上来, 一种轻飘感席捲全身, 林溪乔知道自己大概是有些醉了。 只她很能唬人，哪怕有了几分醉意也依然面色不变。 季韫和魏景临送着客人，她则帮忙收拾东西，有朋友和她道别她也能微笑着回应，行事说话与平时别无二致, 连表姐都未发现她的不对。 客人们陆陆续续地走得差不多，庄园里只剩下季、魏两家人和几位伴郎伴娘，魏景临早已安排好车和司机，道过谢后让司机将伴郎伴娘送了回去。 送林溪乔和白珩回去的还是上午的那个司机，只是这次，表姐吸取了上午的教训，没跟他们再坐同一辆车。 第67页 轿车往公寓的方向开去，夜幕深沉，车内没有开灯，光线昏暗。 后座安静异常，林溪乔自上车后便一直安静地坐着，一动不动，便是白珩喊了声「姐姐」，她也只是简单地「嗯」了声，之后便不发一语。 这样安静的林溪乔让白珩觉出几分不对，借着从车窗外照进来的月光，他侧头看了过去—— 只见不甚皎洁的月光下，他的姐姐姿势端正地坐在那儿，双手紧握成拳置于膝盖之上，纤腰挺直，眼睛一动不动地正视前方……前方是副驾驶座的椅背。 白珩唇角忍不住勾了勾。 过了约莫半分钟，因醉酒而意识颇为迟钝的林溪乔终于发觉那道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她反应慢半拍地扭过头，对上那双在昏暗中依旧漆亮的眼，小声嘟囔了一句：「看什么？」 白珩定定看着她，注视了两秒，忽而一笑：「姐姐醉了。」 林溪乔脑子迷煳着，嘴里却很快否认道：「我没醉。」 她否认了这么一句后，将头转了回去，继续一动不动地盯着前面的椅背。 一直过了三四分钟，她都还保持着这个姿势，就在白珩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她却忽然又偏过了头，看着他语气笃定道：「白珩，其实是你醉了。」 白珩：「……」 林溪乔继续说：「你年纪还小，没怎么喝过酒，酒量不行，你晚上又替魏景临挡了那么多酒，所以是你醉了。而且我听说醉鬼就喜欢说别人喝醉了，你肯定也是这样。」 她说得极为认真，逻辑也十分严密，几乎让白珩挑不出半点错，他想如果不是事先准备了几瓶兑了大半水的酒，他现在应该已是醉了。 可白珩不会被林溪乔带偏过去，眼下的醉鬼分明是她，醉酒后倒打一耙反说别人喝醉的人也是她。 林溪乔说完那一番话后，便保持着偏头的姿势看着白珩，目光一错不错，微亮的眸子像缀在夜幕中的星星，仿佛在等着什么回答。 因为醉酒，她难得地露出娇憨可爱的一面。 白珩看着这样的林溪乔，心中一片柔软，他长睫轻颤，最后在那亮晶晶的目光下点了点头，如她所愿地说出一句：「嗯，喝醉的人是我。」 林溪乔的眼睛立刻弯了弯，满意地转回了头。 之后的一路上都很安静，直到司机将车开到了公寓楼外。 车停下，白珩看了眼姿势依旧端正的林溪乔，说了声：「姐姐先等会儿。」 林溪乔却仿佛没听见，朝着白珩背过身，伸出手摸索着去开车门。 白珩嘴角微扯，自己先赶紧下了车，等他绕到另一侧时，林溪乔已经成功推开车门，正要下车。 他担心她摔倒，伸手去扶，但林溪乔却比他想像的要意识清醒，动作也更为轻敏，并不用他搀扶，便自己安全地落了地，不见一丝醉酒的模样。 不仅如此，林溪乔下车以后还跟司机说了句「谢谢」，之后才拎着包往公寓大门里面走去，她步子迈得得极稳，脚下不显一丝虚浮，每一步都踩在直线上。 白珩站在原处看了片刻，默默跟上了前。 进了大门后，林溪乔步子渐渐慢下来。 她抬头，目光在不远处那一栋栋林立的大楼上流连，看了约莫半分钟后，视线锁定在其中一栋公寓楼上，随之便目标明确地往那个方向走去。 白珩站在一边看着她的小动作，不由一默，看来醉得不是很厉害，还能找到自己住的那栋楼。 从大门到公寓楼不过几十米的距离，林溪乔很快走到了楼下，正要进去时，她却身体一晃，紧接着眼前闪过一道道重影，她站稳，抬手扶了扶额，嘟囔着：「头晕。」 那是因为姐姐你醉了。 但白珩到底没将这句话说出口，他怕这么说后又引来林溪乔之前的那番言论，跟醉鬼是没法讲道理的。 不远处就有张长椅，白珩看了眼问：「姐姐是想上楼，还是想先去那儿坐会儿？」 林溪乔认真思考了几秒，用行动给出了答案，她转身朝长椅走过去，白珩快步上前扶住她。 盛夏已经过去，暑气渐消，晚风中带着丝丝的沁凉。 林溪乔身上还穿着露肩的礼裙，白珩担心她受凉，在长椅上坐了近一刻钟后，出声道：「回去休息吧。」 林溪乔没有回应。 她仰着头看着夜幕，今夜的夜空没有星星点缀，只有一轮弯月，皎皎清辉倾泻而下，洒遍四野。 「白珩。」她忽然喊了一声。 「我在。」 林溪乔偏了偏头看向他，眼眸微眯，露出些许迷离：「我们以前是不是就认识？」 白珩闻言一愣，放在身侧的手蓦地攥紧。 他对上她的眼，见她目露疑惑，面色纠结，似乎正陷入苦想之中，他随之想到什么，心中闪过一剎那的激动与欣喜，只是下一秒又冷静下来，或许姐姐只是因为醉酒而忘了他是宋深。 「是。」白珩声音轻而平静，「我们上学时就认识了。」 林溪乔却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又没醉怎么可能连这个都忘了。」 她再次强调自己没醉的事实，顿了顿继续说：「在你失踪后，我是不是还曾在什么地方见过你？我们一起坐在长椅上吹着风看夜空，就像现在这样……」 林溪乔眼中迷茫，依然极力苦想着，只是怎么也想不起的她脸上逐渐显出痛苦的神色，头开始隐隐作痛：「我总觉得这一幕曾真实地发生过，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第68页 发觉她不对劲的白珩顾不得深想，忙扶住林溪乔问：「姐姐哪里不舒服？」 「头疼……」她呻.吟。 心头一跳，他伸手抚上她的头部，找到两边太阳穴轻轻按揉了一会儿。 林溪乔靠在他怀里，脸上的表情渐渐缓和下来，最后她双眼朦胧地打了个哈欠：「不疼了。」 白珩心下稍定，问：「回去？」 林溪乔点点头。 白珩便扶着她进了公寓，坐电梯回到楼上。 此时已是深夜十一点，林溪乔坐在自家客厅沙发上，喝着白珩给她倒的温水，意识终于清明了几分。 头顶的灯光照着，有些晃眼，她眯眼看向白珩：「你也回去休息吧。」 白珩「嗯」了声。 他站在沙发旁，等林溪乔将水喝完才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忽然停下，回过头最后看了林溪乔一眼，抿了抿唇开口道：「有些事想不起来就不用再想，现在……已经很好。」 林溪乔一愣，下一秒便笑着点了点头：「是，现在已经很好。」 第39章 . 39 记忆。 次日, 林溪乔一觉睡到了中午。 当她醒来后拿起手机，看到显示时间已经是十一点时，愣了半晌。 而很快, 她又闻见一阵若有若无的饭菜香气不知从哪儿飘进房间，不由回过了神, 想到什么, 她从床上下去, 踩着拖鞋离开了房间。 刚一走出房门, 萦绕在鼻间的饭香立即浓郁许多，林溪乔走到厨房不远处后，便看到流理台前站着一道熟悉的背影。 背影挺拔，宽松的居家服外套着件浅色围裙，修长有力的手臂握着锅铲不停地翻炒, 空气中则是瀰漫着饭菜的香味, 就是这么一瞬间, 一种陌生而奇异的感觉忽然就涌上林溪乔的心口。 她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了白珩好一会儿, 而白珩大约是听到了脚步声，等了片刻却迟迟不见人过来, 于是微侧过身看过去：「醒了？」 林溪乔回神。 生日过后，她就将公寓的备用钥匙给了白珩一把，所以现在白珩算是可以自由出入她的公寓。 「都中午了, 你怎么不叫我？」她问。 「昨天太累了, 姐姐该多睡会儿。」 她走到白珩身边停下，往锅里看了眼：「糖醋排骨？」 「嗯。」 白珩点了点头，然后放下锅铲，拿起放在一旁的筷子夹起一块递到林溪乔嘴边：「应该熟了，姐姐尝尝。」 林溪乔瞥一眼酱汁浓郁的排骨, 有些犹豫：「我还没刷牙。」 「吃了再去刷。」 她沉默两秒，低了低头，还是将这块排骨吃了，味道……很不错，几乎快要比上她做的，而这才是白珩第一次做糖醋排骨。 他似乎不管学什么都特别快，游泳、练车，还有做饭，至于公司上的事，处理起来也游刃有余。 又想到最初和白珩熟悉的契机，只是为了做些吃的投餵白珩藉此满足自己奇怪的小癖好，而短短几月，现在被投餵的人却成了她自己，除此之外，生活中其余方面也受他照顾良多。 这段关系里，明明她才是年长的那个，只是不知不觉间，却逐渐变成被照顾的一方，她和白珩的角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互换的？ …… 对于现在这样一种名为姐弟恋，实则却是受白珩照顾居多的相处模式，林溪乔并没有多想，那天她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便十分坦然地接受了这种关系。 一段恋爱中，只要能保持愉悦舒适的状态，且对方能让自己感到安心，也就无所谓谁年长年少，谁又受谁照顾。 林溪乔和白珩按着他们认为舒适的步调相处着，虽不如大多数情侣热恋期那样激情如火，细水长流中却自有一股安宁的气息，感情和契合度也丝毫不逊于那些热恋男女。 季韫和魏景临的婚礼过后，天气渐渐转凉，忽冷忽热的气候中，林溪乔很不幸地感冒了，情况并不严重，没有发热的症状，只是有些鼻塞和扁桃体发炎。 这天，坐在珠宝店办公室，林溪乔刚看完店里上一季度的营收情况，就收到了白珩发来提醒她吃药的消息，她看了眼时间，距离她吃完午饭刚好过了半个小时。 她先回过去一句「吃了」，才慢悠悠从包里取出感冒药混着温水吃了两粒，只是效果不大，鼻塞的情况并没有缓解多少。 下午的时候，林溪乔在办公室看了几款珠宝设计图，询问过经理的想法，最终敲定了下一季的主打款。 已经快到五点，林溪乔打算先回家，她跟白珩约好了晚上去看电影。 只是临离店时，店里却突然出了件意外，一位客人将价值百万的名表落在了店里，返回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一口咬定手錶是被店员偷偷藏了起来，气势咄咄逼人，一通冷嘲热讽都快把店员说哭了。 「手錶我是戴在手上进你们店的，你让我试一款玉镯我才摘了下来，当时就放在这边柜檯上，怎么可能刚离开十多分钟就不见了？」 衣着名贵的太太冷眼瞥向店员小妹：「你们店里有监控的吧，手錶是不是你偷的一查监控就知道，你现在如果老实承认是你偷的我还可以不追究你的责任，否则我可就报警了。」 林溪乔刚走出办公室就听到这么一番话，不由挑了挑眉，刚好经理就站在她身边，闻言脸色也有些不好。 第69页 经理立刻收拾收拾表情，笑眯眯地走上前：「这位客人，如果手錶真是我们店员拿的，查出来以后我们肯定不会包庇她，不过情况到底如何，还是要先看看监控，您说是不是？」 经理肯定是相信自家店员的，不谈人品如何，就是店里面大大小小好几个监控全方位无死角地监视着店里的情况，店员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去偷客人的东西，谁会这么蠢？ 而店员小妹可能是没经歷过这种情况，大概也是怕一百多万的责任就这么落到自己的头上，平时挺机灵的一小姑娘这会儿却被那位太太的一番话说得脸色煞白，直到经理过来解围才终于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对，先看监控。」 经理于是带着客人去了监控室，调出对方从进店再到离店的那段监控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最后到底还是证明了店员小妹的清白。 那位太太在店里待的时间有些久，前前后后待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试戴手镯时确实是将手錶摘下放在了柜檯上，只是离店前却是亲手将手錶放进了包里，之后就再未拿出来。 看到这一段时，店员小妹明显松了口气，只是那位太太的脸色却有些不好。 看完整段监控，事情的情况已经很明了，手表现在应该是在太太的包里，而她却误以为是店员小妹偷拿了手錶，她应当也不是故意想污衊店员，否则便不会主动提起监控。 经理将监控画面暂停，微笑着看向太太：「您看看手錶是不是在您包里呢。」 对方却淡淡哼了声：「要是能在包里找到，我还会找到店里来？」 话虽如此，气焰却比不久前弱了许多。 与这位太太一起过来的朋友不知想到什么，低头凑近对方耳边轻轻说了句：「那时候离开店以后你不是被个男人撞了一下？手錶是不是被他偷了？」 声音很轻，只是林溪乔站的位置凑巧，正好听到，她刚刚一直未出声，这时终于掀起眼皮打量了这位太太一眼：「所以您是在离开店以后没有在包里找到手錶，才认为手錶被我们店员拿走，之后也不管事实到底如何，就先指责我们店员一通？」 林溪乔脸上虽然带着笑意，语气并不是多么客气，对方似乎没料到林溪乔会是这种态度，微微一愣，随后眼睛一瞪，就要张口说什么。 林溪乔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继续说：「不过看了监控以后已经可以确认您确实是将手錶带离了店，不管现在手錶到底在哪儿，都跟我们店员没关系，所以现在让您给我们店员道个歉应该不过分吧，当然你如果不想道歉，我们也不能将您怎么办，只是——」 她话音一转，抬眼看向了监控室外。 这个点儿店里的客人虽不是很多，却也有六七位，而且都跟林溪乔外婆关系不错，是店里的常客，而其中的梁太太、钟太太更是因为本家以及夫家的关系在圈子里地位超然，属于一唿百应的人物。 早在刚刚这位太太返回店里怒气沖沖指责了店员一通时，这些客人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了过来，之后也跟着走到了监控室外，于是发生了什么事大家基本都清楚了。 林溪乔并不认识这位丢了手錶的太太，不过与她一起的朋友她却是见过几次，听说最近一段时间因为公司业务上的事，正想方设法地和梁家搭上关系。 这时，梁太太笑眯眯地走了进来：「出什么事了乔乔？」 她往里面看了一圈儿，视线在那位太太和她朋友身上略略停留了一下，最后看向林溪乔问：「有人闹事是不是？要不要伯母帮忙？」 林溪乔摇了摇头：「谢谢伯母，只是一点小事。」 那位太太似乎不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她朋友却在看到梁太太的时候愣了愣，随即便开始给她使眼色，只是太太大约有些迟钝，并不明白朋友的意思，朋友无奈，只能再次低头耳语一番，那位太太的脸色这才有了变化。 几分钟后，店员小妹终于得到了一句道歉，哪怕那位太太道歉道得并不是多么心甘情愿，但是能让这么一个自以为是目中无人的人低头承认错误，本就是一件很令人感到愉悦的事。 到此为止，这场闹剧终于结束。 那位太太和她的朋友当即离开了店里，林溪乔和梁太太道过谢后，从包里取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快到六点，而一刻钟前白珩给她打了一通电话。 她一边往店外走一边回拨过去，刚走出店门口便迎面走来一人，对方身上响起熟悉的手机铃声。 听到铃声的那一剎那，林溪乔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当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她不由弯起嘴角：「你怎么来了？」 白珩回以一笑：「今天下班早，回到公寓时见你还没回去，就过来找你。」 「店里临时出了点事，你的电话我没接到。」林溪乔解释一句，瞥见白珩手里拿着什么，低头一看，却是一杯饮料。 「蜂蜜柚子茶。」 白珩将吸管戳进去，递到林溪乔手里：「感冒怎么样了？」 她支吾着回答：「好多了。」 白珩却拉过她的另一只手放在掌心里：「骗人。」 林溪乔掀眸：「怎么骗人了？」 白珩毫不留情地戳穿她：「鼻塞比早上要严重。」 「……」林溪乔蔫儿了一些，「很明显？」 「嗯。」 第70页 「那我说话的声音一定很奇怪，从现在开始我不想说话了。」 白珩：「……」 话是这么说，不过上车后，林溪乔还是将刚刚店里发生的事和白珩说了一遍，白珩听完，想到什么：「我到店外时正好遇到两个女人，是她们？」 「应该是。」 林溪乔说了说二人的穿着，正好对上，白珩道：「其中一个我认识，是我母亲的好友。」 听到「母亲」两个字，林溪乔眼皮蓦地一跳，白珩口中的母亲自然就是谢忆珍，那位对失踪多年归来的儿子充满戒备的母亲。 之前白珩怀疑当年的绑架案是谢忆珍伙同旧情人，也就是当时宋家的司机一起犯下，只是司机早已被抓捕归案，认下了一切罪行，而谢忆珍这么多年来却从未露出马脚，她装着病，鲜少出现在人前，不知是不是因为心虚。 「那件事你查得怎么样？」林溪乔问。 白珩道：「现在查到了那司机亲妹妹的身上，也就是刚刚在你店里闹事的女人。」 林溪乔微扯唇角：「这么巧？」 白珩点了点头：「一开始是打算直接找那司机问话，他现在在监狱里，想见他并不难，只是既然他当年承认下了全部罪行，现在应该也不会轻易改口。」 「当时正好查出他有个妹妹，十多年前嫁给了一个还算有钱的房地产开发商，牵线人……就是我母亲，那时候距离我被绑架刚过去一年，我母亲是打出了宋家的名号才促成了这桩婚姻。」 「而这十多年来，我母亲和那个女人的联繫从未断过，我也查到她几乎每个月都会往那个女人的帐户里打钱，且数额不小。」 白珩眼睛微眯，「如果我没猜错，那个女人手里应该是握着我母亲的什么把柄，很可能就是关于当年绑架案的事情，她藉此作为要挟，我母亲不得不给她好处。」 林溪乔听完这一番话，不禁疑惑：「如果是这样，那你母亲策划拿起绑架案的动机是什么？毕竟不管怎么想，绑架你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说到这里，一个想法突然浮上她脑海，白珩也笑着道：「应该是我撞破了她的某些秘密。」 至于是什么秘密，无非就是谢忆珍和司机之间的那些事，再联繫当时宋深父亲刚去世不久，说不定其中也另有隐情。 林溪乔沉默片刻，又问：「这件事你打算告诉宋家人吗？」 「再等等。」白珩薄唇轻抿，顿了顿继续道，「那天和你去过学校以后，我脑海里时不时会闪过小时候的一些记忆。」 林溪乔惊讶地抬起头。 他微微地笑：「只是一些零星的片段，不过最近闪现的次数开始逐渐变多，每次记起和姐姐在一起时发生的事就会很开心。」 而这也是他最近最期待的事情。 那种感觉很奇妙，仿佛一段不属于你的记忆突然涌现在脑海里，一开始会感到陌生和无所适从，但渐渐地，当发现那些记忆里有你最爱的人，就会喜欢上这种感觉，甚至期待它的到来。 而不管是宋深还是白珩，当所有的记忆完整地拼合在一起，那就是一个人。 「再过一段时间我应该就能想起所有的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就可以弄清楚，到那时再考虑要不要告诉家里人也不迟。」 第40章 . 40 见家长。 因为林溪乔感冒的缘故, 二人并未在外面待到太晚，吃过饭再看完电影就回了公寓。 夜深人静，林溪乔脱了鞋窝在沙发上, 将电视打开。 电视音量调得不大，于是低语的人声中, 厨房里热水壶烧开的沸腾声遥遥传了过来, 眼前本是明星们说笑的画面, 却渐渐被白茫茫的水汽氤氲模煳。 她眨眨眼睛, 歪了歪头，看到白珩端着水杯朝自己走了过来。 「晚上药还没吃。」白珩将杯子放在茶几上，提醒着。 林溪乔立刻将视线重新放回电视屏幕上：「只是小感冒，过两天就好了。」 话里的意思就是不想吃药了。 林溪乔是有些抗拒吃药的，药丸吞咽下去时那种卡在喉咙的感觉让她难受, 中午在店里时还好, 但现在靠在沙发上, 整个人懒洋洋的, 甚至有些昏昏欲睡，就没有了任何吃药的欲.望。 白珩却看着她道：「吃了药才能好。」 又笑着问：「药在包里？我餵姐姐。」 他声音轻且温柔, 仿佛哄孩子一样，林溪乔心跳瞬间漏了一拍，随即脸热起来, 只能小声「嗯」了声。 包就放在她手边, 白珩从里面找到感冒药亲手递到林溪乔嘴边，她这才听话地吃了进去。 餵林溪乔吃完药，白珩也坐在了沙发上，怕她感冒再加重，不忘拉过一条毛毯将林溪乔的身体盖住。 林溪乔看电视时更喜欢幽暗的环境, 于是抬手摸索着将灯关了，客厅里瞬间陷入安静的昏暗，只有电视屏幕忽明忽灭，发出点点的光。 她动了动，将毛毯分给白珩一半，随后整个人往里面蜷了又蜷，在毛毯下找到他的手牵住，头一歪，靠在了他肩上。 …… 快入冬时，沈雁过生，她平日里便深居简出，这次生日同样不准备大办，只打算在老宅摆一桌，晚上一家人一起吃顿饭，沈雁还邀请了林溪乔。 林溪乔和白珩在一起的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至于两家的态度，林瑞远和夏姗是不管不问，夏家那边则是生怕林溪乔再受了委屈，因此对于她找男朋友的事比较警惕，唯恐她再遇到许嘉佑那种男人。 第71页 所以哪怕林溪乔和白珩有幼时的那么一份情谊在，宋家的背景也不知高过许家多少，夏家也还是对白珩留了份心眼儿，认为还要多多观察其品性，毕竟那许嘉佑一开始也表现得温和知礼，谁知道内里那么不堪？ 长辈们不便过多插手年轻孩子的事，于是观察白珩品性的重要任务就落到了夏其非和表姐的头上。 所以有段时间，不管有什么聚会或者活动，表姐必然都会让林溪乔将白珩一起带过去，而几次相处下来，表姐发现白珩除了话少这一点，几乎让人挑不出其他不好，不过话少倒也算不上什么缺点，总比那些喜欢说些甜言蜜语却处处暧昧留情的狗男人好上百十倍。 再者，一个人过得幸不幸福是能够直接从眼神、言语中看出来的，就表姐看来，林溪乔现在的小日子幸福得很。 至于宋家那边，对林溪乔和白珩交往的事完全是乐见其成的，不提林溪乔曾救过宋深一命，就是宋深失踪多年，宋家人只觉对他有所亏欠，只要他喜欢的、想要的必然都会满足他。 林溪乔和白珩都彼此见过对方的长辈，却从未正式登门拜访过，而沈雁邀请林溪乔去参加她的生日，自然是以白珩女朋友的身份，那天就算是正式上门。 按照z市的传统，理应男方先去女方家拜访，于是在沈雁生日前一天，白珩先带着礼物去了夏家。 夏家人事先就从林溪乔口中得知了消息，于是当天一家人都待在家里，舅舅舅妈们甚至连公司都没去。 表姐一看家里这阵势，乐到不行，赶紧幸灾乐祸地给林溪乔发了条消息通风报信。 当时林溪乔和白珩刚出门，正在电梯里，林溪乔收到消息后也忍不住笑，然后转头盯着白珩看，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点蛛丝马迹。 看了十多秒，白珩终于开口：「怎么了？」 她仍是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他：「你紧张吗？」 白珩微微挑眉，静了两秒，然后「嗯」了声。 林溪乔：「……」 只是看白珩的脸怎么看都是那副淡然的模样，林溪乔怎么也不信。 仿佛是知道她的想法，白珩补上一句：「真的，我手心都冒汗了。」 他抬起左手在林溪乔面前摊开，五指修长，掌心的纹路干净细腻，林溪乔低眸看过去，疑惑：「哪有汗？」 「有的，姐姐摸摸看。」他嘴角翘了翘。 林溪乔便真的摸了上去，结果触手也只是干燥的掌心，感受不到任何湿汗，再瞥见白珩翘起的嘴角，林溪乔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她不由扯唇，想将手收回，却在这时白珩已是将她的手紧紧握在了手心。 林溪乔作势要抽出手，白珩没给她机会，轻轻拉了她一下，而林溪乔今天穿了双高跟鞋，一个没站稳，就这么倒在了白珩怀里。 恰在这时电梯门突然打开，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小姑娘走了进来，小姑娘的视线落到亲密依偎着的二人身上，再看到他们牵着的手，愣了愣。 很快，小姑娘就红着脸背过身面朝着电梯，将身后的空间留给了林溪乔和白珩。 林溪乔不知道小姑娘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总之她脸上已经烧了起来，她轻轻睨了白珩一眼，随即从他怀里站直。 十点多钟的时候二人抵达了夏家，夏姗和林瑞远都没过来，主要还是因为没有人知会他俩，林溪乔是觉得没必要，她家的情况白珩都清楚，而比起林瑞远和夏姗，大舅舅和大舅母才更像她的父母。 夏家人都还算好说话，也因为从表姐口中得知了白珩为人不错，夏家长辈们对白珩算是越看越满意。 这边夏家相看完了白珩，第二天林溪乔就跟着白珩去了宋家。 宋家老宅是数百年的祖屋，歷经数次修葺，至今还保有古色古香的韵味。 林溪乔刚一进门，就受到了热情欢迎——被一个软乎乎的小丫头抱住了腿。 「溪乔姐姐！」小丫头仰着脑袋乖乖糯糯地喊。 林溪乔弯下腰揉了揉她的头：「悠悠好呀。」 悠悠立刻去牵林溪乔的手，她手小，只能牵住林溪乔的手指头：「溪乔姐姐，妈妈他们都在客厅。」 她边说边牵着林溪乔往里走，说完这句才好像想起了什么，眼睛眨了眨看向被自己从溪乔姐姐身边挤开的白珩，喊了声：「大堂哥。」 白珩怎么也不好跟一个孩子计较，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 小姑娘是白珩的亲堂妹，沈雁的闺女，沈雁一共生了三个孩子，老大是宋楷，老小就是悠悠。 悠悠今年才四岁，这个年纪正是最惹人喜欢的时候，宋家上下没有不疼她宠她的，大概是投缘，之前宋楷跟着林溪乔和白珩出去玩儿，带着悠悠一起去，悠悠一下子就喜欢上了林溪乔。 去了客厅，宋家一家人都在，其中还有谢忆珍，这次她的脸色总算不像之前那样苍白，稍微红润了一些，大约是想给人以一种我的儿子回来了，所以我的身体也开始逐渐恢復的感觉。 谢忆珍见到林溪乔时笑得很温柔，亦很热情，不管是不是发自内心，林溪乔都还是笑着叫了声「伯母」。 距离中午吃饭还有一个多小时，宋楷喜欢热闹，觉得一群人坐在客厅里聊天实在没什么意思，便提议打会儿麻将，在场的没谁表示反对，甚至连悠悠都兴奋地对林溪乔说：「溪乔姐姐，我帮你！」 第72页 宋楷假装生气道：「怎么不帮我？我可是你亲哥。」 悠悠朝他做了个鬼脸，躲到了林溪乔身后。 准备麻将桌的时候，白珩小声对林溪乔说：「悠悠虽然不懂麻将，不过运气很好，每次坐在谁身边谁就能赢。」 林溪乔听了不由挑眉：「这么厉害？」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林溪乔用亲身体验证明了白珩所言非虚，虽然以往打麻将时林溪乔手气就很不错，但这是或许真是因为悠悠的福气加成，七八局麻将下来林溪乔只输了一局。 而另一桌上，赢家也是白珩。 厨房里的阿姨提醒可以吃饭了，宋楷连忙站起来：「不打了不打了，再这么下去这个月零用钱都输没了。」 又说：「下午就让他俩坐一桌，让他俩互相厮杀去，这总得有一个人要输吧。」 他俩自然就是指的林溪乔和白珩。 沈雁笑着摇了摇头：「不管谁赢，这钱反正都进不了你的口袋。」 宋楷：「……」 第41章 . 41 陪我。 吃过午饭后, 一群人回房间各自休息，宋老爷子却是将白珩叫去了书房。 临分开前，白珩对林溪乔说：「姐姐先去我房间。」 林溪乔睨他一眼, 小声说：「肯定有客房。」 沈雁不知这对小情侣窃窃私语着什么，她笑着说：「乔乔, 我带你去楼上休息。」 林溪乔是白珩的女朋友, 按理说应该谢忆珍招待她才对, 只是谢忆珍久居在外, 多年不住在老宅，沈雁便接手了招待林溪乔这件事。 这事对沈雁而言倒也没什么，从前她就见过林溪乔几次，对这个孩子的印象不错，如果将来能成为她的侄媳妇她也乐见其成。 只是令沈雁感到奇怪的却是谢忆珍的态度, 也说不出来到底为什么, 虽然阿深回来了, 但她总觉得大嫂并不像她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样高兴, 仿佛藏着什么心事，今天也一样。 但这种感觉也就是一闪而过, 沈雁到底没有再去深思。 沈雁将林溪乔带去楼上，走到一间房间外将房门打开，入目是间干净整洁的卧室：「这边一直是做客房用, 不过这些年也没住过什么人, 乔乔你就在这休息会儿，房间打扫过，被褥也都是新的。」 林溪乔忙说了声「谢谢伯母」。 「你怎么还跟我这么客气？」沈雁笑了笑，顿了顿又说，「对了, 隔壁就是阿深的房间，你有兴趣的话也可以进去看看。」 沈雁又说了几句，然后离开了房间。 她走后，林溪乔先在客房里坐了会儿，只她向来没有午睡的习惯，这会儿同样没什么困意，坐着坐着感到颇为无聊，好奇心使然，便转悠去了隔壁宋深的房间。 房间和客房同样大小，但看里面的布置明显花费了不少心思，大约是自宋深被绑架后就不曾动过，仍旧保留着当初明快稚嫩的风格。 林溪乔走到了书桌旁，看到上面放着几本年代已久的小学课本，整整齐齐地摞放在书桌一角，课本旁则摆着一只小绵羊笔筒。 小绵羊……林溪乔忍不住想笑，宋深属羊，如果她没猜错，这笔筒应该是蕴含着生肖的寓意，就是不知道是谁买的，小绵羊是挺可爱，但宋深的性格可跟绵羊半点都搭不上边。 她视线从书桌上的东西一一掠过，仅是看到这些，她几乎已经得以想像到幼年宋深端坐在此看书做作业的画面。 再往里，就是床柜这些，林溪乔只一眼就看到床头柜上那张一家三口的合照，年幼青涩的宋深站在中间，左边是年轻时候的谢忆珍，她面容清丽，微微笑着，一副温婉模样。 至于右边的男人，肤色很白，眉宇间的病容依稀可辨，宋深与他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双内勾外扬的眼，漆黑明亮，不难猜出，他就是宋深的父亲宋明润。 而与谢忆珍不同的是，宋明润一只手轻抚在宋深发顶，目光也落在他身上，深邃的眼中满含一位父亲的深情。 宋深曾说，宋明润因为生病常年在国外治疗，父子俩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但宋明润却会时常给他打电话，关心他的生活和学习。 林溪乔自幼没感受过父爱，现在看到这张照片，再回想起宋深的这番话，不由有几分触动。 如果宋明润身康体健，又假如他没有遇上谢忆珍…… 不过，好在白珩已经想起了所有的事。 林溪乔没有再回客房，就坐在白珩房间里等他，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白珩谈完事情从书房回来，见到她坐在书桌前，不禁微扬唇角。 她回头，等白珩走过来问道：「那件事你说了吗？」 白珩「嗯」了声：「已经和爷爷说了。」 从那次在小树林忽然记起一些事起，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一桩桩记忆逐渐甦醒，上个星期时，白珩终于想起了全部，也回想起了绑架案前发生的事。 事情的真相其实与白珩和林溪乔猜测的相差无几。 宋明润在国外治疗了一段时日后，身体情况略微好转，于是转回国内医院继续疗养，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风寒病情再次加重恶化。 那天下午，病房里只有宋明润与谢忆珍在，恢復了些许精神的宋明润靠在床头，先是往窗外看了会儿，之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看着谢忆珍道：「你跟他的关系我已经知道了。」 第73页 谢忆珍故作平静，忽然攥紧的手却泄露了她的慌张。 而彼时，放学后过来看望爸爸的宋深刚好站在半掩的病房外。 病房里的谈话继续着，宋深听到他的父亲提到了离婚，而谢忆珍则一直表示不肯。 再过了大约十多分钟，情绪激动的谢忆珍突然推开房门走了出来，当看到门外的宋深时表情陡然大变。 就在当天晚上，宋明润去世，而陪房的人正是谢忆珍。 「收到医院通知父亲病危的消息后，我和爷爷奶奶他们立刻赶去了医院，到那儿时父亲已经咽了气。」 白珩恢復了所有记忆的那天，回想起那一晚的情形，神色晦暗难明：「据我母亲说，她是半夜忽然发现父亲情况不对然后连忙叫了医生，虽然最终没能将父亲抢救回来，但院方和家里人都没有怀疑她，只是每当我看向她时，她总会避开我的视线。」 「之后家里给父亲举办葬礼，母亲却在那时候病倒，又以需要我陪着为由，一直将我带在身边，几乎不让我离开她的视线。」 林溪乔当时听完白珩淡淡说完这些，心中也随之明白过来，谢忆珍之所以不敢让宋深跟宋家其他人待在一起，恐怕是担心他将她和宋明润的谈话告诉宋家人，而如果宋明润的死真的跟她有关系，便是那起绑架案的真正起因，她出于心虚，唯恐宋深看出来什么，只能先下手为强。 但不管宋明润的死究竟有没有蹊跷，谢忆珍当初出轨司机是真，这么些年她的装病是真，面对白珩时的心虚不安也是真，当年的事总归是要重新查清楚。 所以白珩将他所知道的都告诉给了宋老爷子，他作为儿子，很多事不便深入去查，但如果由老爷子出手，事情查起来只会方便很多。 「宋爷爷怎么说？」林溪乔问。 白珩道：「他说之后的事他会让人去查，叫我不用再管。」 老爷子毕竟做了四十多年的宋氏掌权人，过去一直以雷霆手段着称，从那个位置退下来之后，人虽温和了许多，内里的脾性实则未改，而他身边也依然有不少可用之人，想要查清楚这事对他而言并不难。 林溪乔于是也不再操心这事，她看了眼时间：「都快一点了，还跟宋楷他们约好两点继续打麻将，你要不要睡会儿？」 白珩却看着她：「姐姐呢？」 她很自然地接一句：「我回客房。」 刚说完，就看到他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自己，漆黑的双眸中她的影子清晰可见，视线微灼，看得她耳根不由发烫。 下一秒就听他笑着开口：「姐姐留下来陪我。」 明亮的眼，低沉的音色，林溪乔心神一恍，仿佛受了蛊惑一样，在自己意识不到的时候已然点了头答应，等她反应过来，不由暗道一句「美色」误人，这之后却不好再反悔。 二人早已不是第一次同处一室，但之前大多数时候都只是一起待在林溪乔公寓客厅的沙发上，一起待在卧室的时候倒是很少。 林溪乔本以为白珩说的「陪」仅仅只是希望她留在房间罢了，却没想到白珩直接是想她陪着他一起去床上睡，而她竟也稀里煳涂地躺了上去。 盖着蓬松温暖的新被褥，闻着自白珩怀里散发出的清洌气息，林溪乔闭上眼没过多久就有了几分睡意，她双手环上他的腰.腹，又动了动身体，终于在他怀里找到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 第42章 . 42 订婚。 因不是在自己家, 林溪乔本以为自己睡不了多久，最后却是在睡意朦胧之中被一阵敲门声叫醒。 她睁眼，入目是那双安静含笑的黑眸, 近在咫尺，白珩已经醒了, 就是不知道醒了多久。 搂在她腰间的手还在, 林溪乔嘴角弯了弯, 又看了白珩的脸几秒, 忍不住微抬起脸，贴上他的额头，轻轻蹭了蹭。 这时，似乎是隔壁客房的门外突然响起一声：「溪乔姐姐，你醒了吗？」 声音响亮软糯, 明显是悠悠, 而下一秒, 林溪乔又听到一道「嘘」声：「小声点, 你溪乔姐姐大概是还在睡，你别吵她。」 悠悠失望地问：「溪乔姐姐什么时候醒呢？」 而此时此刻正躺在白珩房间的白林溪乔不由有些心虚, 她小声问：「几点了？」 只听白珩报出一句：「两点一刻。」 林溪乔：「……」 她还记得跟宋家人约好了两点继续打麻将，也难怪悠悠会过来找她。 隔壁门外的悠悠和宋楷似乎还没走，林溪乔不想当着他们的面从白珩房间出来, 便推了推白珩：「你先出去把悠悠和宋楷支走。」 白珩笑着点了点头。 他离开房间后, 林溪乔下床换好衣服，等白珩再回来，她问：「走了？」 「嗯。」 林溪乔这才同白珩一起去了楼下。 大约是等不及，沈雁、谢忆珍以及老爷子老太太已经先开了一桌，谢忆珍和老爷子对面而坐, 老爷子面上带笑，几次看向谢忆珍时都仍是那副和蔼长辈的模样，仿佛全然不知谢忆珍所作所为。 一下午的时光也就度过，晚上给沈雁贺了生，热热闹闹吃过饭后，林溪乔才和白珩回到公寓。 这天过后，林溪乔与宋家的关系一日日亲近起来，宋家那边但凡有什么活动，都会让白珩叫上林溪乔一起，而夏家那边对白珩亦很不错，甚至因此，两家公司还有了生意上的合作。 第74页 至于谢忆珍一事，自从那天白珩将一切告诉宋老爷子后，他与林溪乔便不再过问此事，全权由老爷子处理，老爷子是否有将这件事告诉宋家其他人，林溪乔和白珩并不清楚，但宋家平日里大大小小的聚会，沈雁都会让谢忆珍过来参加。 沈雁甚至让谢忆珍搬回老宅来住，只是谢忆珍却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又或是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只说自己这些年在外住习惯了，委婉拒绝了搬回老宅的提议，沈雁于是也不再提。 对于母亲，在白珩年幼时的记忆里，谢忆珍对他的关心甚至不如常年在国外治疗的宋明润多，他们不似寻常的母子一样亲近，待在一处时总好像隔着层什么。 现在想来，谢忆珍不仅仅只对他这样，在和宋家所有人相处时她都是如此，表面亲近，事实上都只是伪装。 日子波澜不惊地到了年底，只是除夕夜这天晚上，宋家的饭桌上却没有出现谢忆珍的身影，所有人仿佛都心知肚明一般，没有谁多问一句，只有悠悠疑惑地说：「大伯母为什么要去国外呀？她一个人去的么？多孤单啊。」 沈雁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却没有多说什么。 林溪乔从白珩口中得知了此事，也知道宋老爷子已经私下找白珩谈过。 对于十多年的案子，再多的证据也已经湮没在时光之中，老爷子也没有费力去找什么证据，只是让人找了下还在监狱里的司机以及这些年来和谢忆珍依旧联繫着的司机妹妹，很快便弄清楚了当年的事情真相。 宋明润的死无人知道是否与谢忆珍有关，只是绑架案却真正是谢忆珍与司机联手犯下，司机妹妹也正是以此为要挟，要求谢忆珍一次次给她打钱。 没有实质性证据，也就无法将谢忆珍送案，只是想让谢忆珍付出代价，却远远不止司法这一个手段，仅凭她让司机绑架白珩这一件事，老爷子就不可能会放过她。 虎毒尚不食子，谢忆珍却对自己的亲生孩子狠心到这种地步。 当林溪乔听到白珩说谢忆珍已经亲口承认时，她的心忽然有些疼，她想，哪怕是林瑞远和夏姗，再怎么没有尽到身为父母的责任，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似乎是出于本能，她抱住他，踮起脚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白珩微愣，随即伸手拥住了她。 …… 除夕那晚，林溪乔是在夏家吃的年夜饭，夏姗也在晚饭前赶了过来，而林瑞远则未露面，只是简单地给夏家二老打了通电话拜年。 晚饭后，林溪乔在楼上跟表哥表姐们一边打游戏一边闲聊，一局游戏后，林溪乔输了，立刻被表姐支使着去楼下拿零食跟水果过来。 林溪乔愿赌服输，丢下游戏手柄从地毯上爬起来去了楼下。 只是经过客厅时，却听到外婆和夏姗谈话的声音。 在林溪乔的记忆里，不同于对待自己时的疼爱有加，外婆在夏姗面前一向是严厉的，只是她也曾从舅母口中得知，在夏姗还未嫁给林瑞远以前，在这个家里，外婆是最疼夏姗的那个。 外婆说着：「我们母女俩也很久没坐下来好好谈过了，今天是大年夜，我本来不想找你说话，只是这些年我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过了今晚我就又老了一岁，有的话再不说等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 夏姗轻轻叫了声「妈」。 老太太继续道：「这一二十年来我一直怪自己当初宠你太过，以至于让你养成了现在这副性子，自私任性，眼皮浅又小家子气，做事也煳涂拎不清。」 「我时常反思着，也知道是我没把你教好，所以对待乔乔时，再也不敢把当初放在你身上的宠溺在转移到她身上，唯恐再将她养成第二个你，好在乔乔没有长歪，懂事又孝顺。」 夏姗顿时不快：「你想夸乔乔就直接夸，怎么还要数落我？」 「乔乔是你女儿，我说她好你却还要生气。」老太太嘆气，「把你留下也不是为了乔乔的事，我只是想问你一句，这么多年你想清楚了没有，你还是要跟林瑞远继续这么折腾下去？」 夏姗却没有立刻回答。 林溪乔也没有再听下去，她走到厨房从冰箱里取出水果来洗。 这一晚，外婆和夏姗谈得如何，林溪乔并不清楚，事后她也没有过问，待开过年来，她依然没有听说夏姗有打算离婚的意思。 夏姗和林瑞远离不离婚，对于现在的林溪乔而言并没有什么所谓，不离，也就是保持着现在这样一家人不像一家人的状态，她也早已习惯。 如果离了，夏姗或许会跟那个画家在一起，至于林瑞远会不会再娶一任妻子，或者说将外面的小三扶正，林溪乔认为他还不至于做出这样的蠢事。 林瑞远的公司能支撑到今天借了夏家不少力，只要他还想将公司继续经营下去，就依然需要夏家的帮助与合作，除非他不想要这个公司，破罐子破摔，才会为了女人放弃事业，但若是如此，外面的小三还有谁会跟他？ 新的一年，万物復甦，到了四月份时，z市的气候明媚温暖。 季韫怀胎十月，终于在医院生下宝宝，母女平安。 林溪乔和白珩一起去医院看过季韫，回去的路上，她想到那个被季韫抱在怀里的孩子，小小的一团，柔软乖巧，心底瞬间软成一片。 车在停车场停好，林溪乔和白珩牵着手进了公寓，等电梯时，四周无人，林溪乔心里还想着季韫刚出生的女儿，忽然感觉和自己相牵的那只手蓦地紧了紧。 第75页 她抬头，对上白珩看向自己的视线，漆黑的眼底微光浮动。 「姐姐。」 莫名地，林溪乔的心控制不住地砰砰跳动起来。 白珩眼睫轻颤，再次开口：「我们订婚好不好？」 林溪乔愣住。 电梯门打开，二人走了进去，林溪乔没有做出回应，白珩也只是耐心等待着。 电梯稳稳上升，林溪乔盯着显示屏上闪闪烁烁的楼层数字，脑海里忽然想起去年这个时候的自己。 那时她刚出院，正被许嘉佑追求，夏姗和许母都期待着她能与许嘉佑订婚，对此她并未感到多么抗拒，只是对于将来亦没有多少憧憬。 再后来订婚宴被许嘉佑搞砸，而她却与白珩重逢，一切仿佛命中注定。 其实仔细算下来，她和白珩在一起尚不到一年时间，可这些日子里，却是这二十多年来她过得最舒心最满足的时候，如果余生能与他一起度过，她愿意。 电梯停在了十六层，林溪乔和白珩走了出去，电梯里的阿姨瞧见二人一直牵在一起的手，不禁在心里感嘆一句「年轻真好」。 紧接着下一秒，还未等阿姨感慨结束，便又见着了更加震撼的一幕，年轻的小情侣停在缓缓阖上的电梯门外，漂亮的姑娘伸手将男生抱住，扬起唇角送上了一吻。 第43章 . 43 属于她的幸福。 林溪乔与白珩订婚的日子定在六月份。 两家人并没有刻意宣传, 但消息还是在圈子里传开了。 仍有人记得去年夏天的那场订婚宴，不过才一年时间过去，当时的事许多人仍印象深刻, 转眼间，林溪乔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而许嘉佑却成了圈子里的笑话。 池星听说了林溪乔和白珩将要订婚的消息后, 撇了撇嘴跟好友说：「她可真快, 这才不到一年吧？」 因为和林溪乔有着同样的遭遇, 她们俩的未婚夫同样是被林轻晚给「抢」了，所以池星对林溪乔不由多关注了些，虽然说度假村那件事本来就是她设计的，她也压根儿就不稀罕陈正阳，能让她摆脱陈正阳, 她反倒要谢谢林轻晚。 现在林溪乔快要订婚, 对象还是宋深, 池星便莫名有些酸, 再想想自己身边那一群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狗男人们，很是为自己的将来担忧。 这时好友说：「我上次还看到了许嘉佑, 他现在混得实在不怎么样，因为林轻晚的事，至今还有不少人在背后笑话他。许家前阵子生意上不是出了问题么, 被市监局查了一通, 可查出了不少东西，听说许家又要将他送到国外去了。」 「真当国外是避风港啊。」池星轻嗤，「就是去了国外，就许嘉佑那种德行，没有家底撑着, 有谁看得起他？说到底这人还是不能做亏心事，否则迟早遭报应。」 她说完，又问：「林轻晚最近怎么样了？」 本来度假村的事池星的目的也仅是为了摆脱陈正阳，事情解决以后，池星就没再关注林轻晚，而她现在闲得无聊，热衷于听圈子里的各种八卦，顺带看看别人的笑话，便有些好奇。 关于林轻晚，好友还真的知道：「你在度假村闹了那么一通，把林轻晚面子里子都扯没了，她还能怎么样？她想嫁豪门，也得有豪门肯给她接近的机会才行，可现在她的事z市谁不知道，没有哪个男人会蠢得赶上去当第二个许嘉佑、第二个陈正阳，倒是有几个没有底线的男人想跟林轻晚玩玩儿，但真正谈恋爱结婚是不可能的。」 池星便感嘆：「贱人自有天收，这句话也没错。」 …… 订婚前一天晚上，表姐紧紧拉着林溪乔的手哭诉：「你干什么这么早订婚？知不知道你把我害惨了？」 林溪乔抽出自己的手来：「……我订婚和你有什么有什么关系？」 「你一订婚，家里催婚的对象就变成我了。」 「不是还有夏其非吗？」 表姐扯了扯唇：「他背叛了我，他昨儿刚交了个女朋友，跟家里报备过了，哼，无耻。」 「……」 表姐收起脸上哭诉的表情，又八卦起来：「听说等宋深过了22岁生日，你俩就去领本儿？」 林溪乔：「……你听谁说的？」 「我妈啊，我妈的原话是：『宋深那孩子哟，其实是想直接跟乔乔结婚的，可惜他年纪还小，没到法定结婚岁数，不过先订婚也好，再等上一二年就能结婚了……』」 「我妈吧啦吧啦说了一堆，最后指着我说『夏瑜，要是宋深和乔乔结婚的时候你还不领个男朋友回家，你以后别想从我跟你爸手上拿到一分零花钱』。」表姐义正言辞，「所以林溪乔你说，你是不是把我害惨了？」 林溪乔拒绝背这个黑锅，一把将表姐摁进被窝，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她俩：「都快十二点了，赶紧睡，明天事情多，我还要去机场接人。」 表姐这才不情不愿地躺下了。 林溪乔要去接的是林奶奶一家，原先林溪乔是打算直接安排人去乡下将他们接过来，只是林奶奶怕麻烦，且乡下距离z市并不近，坐动车也要十多个小时，后来商量了一下，林奶奶决定赶个时髦，和林大伯他们一起坐了飞机来。 林溪乔和白珩提前到了机场，往候车大厅里走时，人来人往，有些拥挤。 有人拖着行李箱从林溪乔身旁经过，对方行色匆忙，没有注意到人，经过时行李箱险些撞上林溪乔，好在白珩眼疾手快揽着她往一旁避了避及时躲过。 第76页 对方连忙说了句「不好意思」。 只是道歉刚一说出口，等回过头来时，那人立刻愣住了。 林溪乔也有些意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许嘉佑。 许嘉佑看上去形容憔悴，面色凝重，却在看到林溪乔时，微微露出了笑容：「好久不见。」 林溪乔移开目光，点了点头就拉着白珩要往里走。 许嘉佑看着那双紧紧牵在一起的手，嘴角压了压，最后还是说出一句：「听说你今天订婚，恭喜。」 却没有得到回应，留给他的只有那双走远的背影。 许嘉佑看了许久才抿着嘴角收回视线，拉着行李箱进了检票口。 家中出事，若不是父母一再坚持，他并不想出国，可却连好友也劝他，这个时候出国对他而言才是最好的选择。 许嘉佑缓缓地闭上眼，又想到昨天收到林轻晚的一条简讯，她让他带她一起出国。 他已经半年没有与林轻晚有联繫，尤其是近几个月以来，为了处理家中的生意，更是心力交瘁，面对林轻晚突然之间的请求，他也没有拒绝，只是问：[我家中生意几近破产，我此去国外，身上也背负了不少债务，你真的想要跟我一起走？] 之后就没有再收到回復。 飞机起飞，许嘉佑看向地面，渐渐地，地上的一切都变得遥不可及。 z市，亲友，以及……溪乔，所有的所有，都慢慢地离他远去了，直到这一刻，他才这么清晰地意识到…… …… 林溪乔顺利地接到了林奶奶一家，从机场出去时，看到林溪乔和白珩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宛如一对璧人，林奶奶笑眯眯地直点头：「当初看你们就觉得登对得很。」 说的是去年林奶奶一家来z市时，林溪乔带着他们去商场吃饭，却担心白珩一个人在公寓饿肚子，于是将他一起叫了来，而那时她与白珩尚未在一起，还只将他当作可以用来投餵的邻居。 想起往事，林溪乔不由弯起唇角。 订婚宴进行得很顺利，需要林溪乔和白珩做的事不多，二人只需要在亲朋好友们面前露一露脸，主持大局的主要还是两家的长辈们。 宴会结束后，回公寓的路上，白珩说起打算买一套别墅，现在开始设计装修，等结了婚正好可以住进去。 林溪乔便想起昨晚表姐说的话，于是直接拿出来问白珩：「你过了二十二岁生日就要和我结婚？」 白珩开着车，眼睛看着前方的路，轻轻「嗯」了一声，只是白玉般的侧脸却罕见地出现了一抹红色，林溪乔看见，有些想伸手去摸，到底忍住了，心里却乐成一片。 这天过后，等白珩忙完手上的一个大项目，开始和林溪乔一起看房子，看了几处地方后，最后选了一处刚建成的近郊别墅，位置很好，环境也安静宜人。 给房子设计布局时，白珩看着图纸对林溪乔说：「这里建个游泳池，这边楼上建一个阳光房，冬天可以晒太阳，夏夜可以看星星。」 他说得认真，也是这时，林溪乔才知道，原来她说过的话他都记得。 她想，以后的以后，繁星满天的盛夏，她和白珩，或许还会有个孩子，他们一家三口坐在星空下，看着星星，说笑闲聊，那是属于她的幸福。 第44章 . 番外 丢失的记忆。 林溪乔和白珩结婚一周年时, 一天夜里夏姗突然晕倒，被送往医院抢救。 彼时林溪乔已经怀孕七个月，电话是打到白珩手机上的, 林溪乔听到白珩接电话的声音迷迷煳煳地醒来：「怎么了？」 白珩将灯打开，薄唇抿了抿, 还是告诉了她实情。 林溪乔听了难免着急, 但因为怀着孕, 也不敢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深吸了几口气后和白珩换了衣服一起去了医院。 到那儿时，夏家人已经都到了，正站在手术室外焦急地等待，距离夏家人几步远的地方，突兀地站着另一个男人, 林溪乔认出来是那个画家, 他一直盯着手术室的门, 一动不动, 仿佛一座雕塑。 表姐第一个看见林溪乔，跑过去扶着她在长椅上坐下, 夏姗到底是林溪乔母亲，表姐也不好说「你怎么也过来了」这种话，只是问：「肚子有没有不舒服？」 林溪乔说了声「我没事」, 又问：「我妈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表姐说着, 偷偷看了眼那个沉默的男人，小声说，「是他将你妈送来的，然后打了电话给我爸。」 林溪乔点了点头，并没有再问。 半个小时后, 手术室的门打开，医生从里面走出来：「人已经抢救过来了。」 大家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夏姗是突发性脑梗，好在抢救及时，且也没有落下后遗症，之后只要悉心调养身体就能恢復。 夏家留了人并找了个陪护专门在医院照顾夏姗，老太太几乎每天都过来医院陪着女儿，那个画家见此，并没有执意要留下，只是每天中午雷打不动地煲了汤送过来。 林溪乔几次过来医院看夏姗，偶尔会遇到他来送汤，他与夏家人并不说话，甚至与夏姗说话的次数都很少，只是简单叮嘱一句「记得喝」就放下保温桶默默离开。 除了画家和夏家人，林瑞远也来过一次，等他第二次来时，一直不肯松口离婚的夏姗和他提出了离婚。 林瑞远沉默半晌，点头同意了。 第77页 夏家找人去做财产分割，最后算是和平离婚，双方都没有闹得太难看，夏姗该拿的都拿到了手，这场持续了二十多年、名存实亡的婚姻终于画下了句号。 夏姗出院那天，夏家人都来接她，画家也来了，夏姗选择了和画家一起走，走之前，她对林溪乔说：「你月份大了，以后好好养胎。」 她又说：「我不是个好母亲，是我对不起你。」 对于夏姗，林溪乔早已没有爱恨，只是听到这句时，心底还是突然恍惚了一瞬，她眯起眼，看着夏姗和画家一起走远的背影，默默舒出一口气。 这时，手心紧了紧，转过头，对上那双漆黑熟悉的眼，她弯唇笑起来。 …… 林溪乔生产的当晚，白珩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过，从深夜一直等到东方既白，恍惚间，白珩仿佛回到了当初还在另一个世界的时候。 那个时候，也是这样，姐姐突然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她陪伴了他整整两年，让他暗淡无光的世界里陡然有了一抹光彩，他以为会一直这么下去，直到他死，却在一个平静又寻常的下午，姐姐突然消失，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心里忽然一阵刺痛，沉闷得几乎要唿吸不过来。 耳边似乎有了嘈杂的人声，他抬起头，往产房里看去，只见已经有医生和护士从里面出来，护士笑着朝他走过来，他似乎听到一句：「母女平安。」 白珩走进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产房，来到床边，病床上的女人闭着眼，脸色苍白虚弱，他脚步顿住，声音微哑地喊：「姐姐……」 昏沉中的林溪乔缓缓睁开眼，却见白珩一张脸苍白得吓人，恐怕不比此刻的自己好上多上，不觉好笑：「吓到了？」 白珩没有吭声，他在床边坐下，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姐姐……」 林溪乔看着他，眼中不觉盛满温柔和笑意。 刚经歷一场生产，到底还是疲惫异常，渐渐地，她体力不支就要睡去，却在闭上眼时，想起生产时阵痛中那些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画面。 那是她分明没有记忆却又好似亲身经歷过的事。 她将所有的画面一一串联起，她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苍白少年，看到飘在床边与他说笑逗乐的自己，看到她从小女孩的病房里学会了那首《月亮船》，又回去唱给少年听…… 天上月儿弯弯， 囡囡唤阿婆， 天上月儿弯弯， 阿婆来打扇…… 那歌声似乎隔着遥远的时空传了过来。 她又看到夜晚，她与少年一起在晚风中散步，又一起坐在医院花园的长椅上看星空…… 光影迷离中，甚至分不清这是幻想还是现实，一切却都是那样熟悉。 似乎过去了很久很久，又似乎只闭眼了一瞬。 再睁眼时，天色已经大亮，阳光透过两片薄薄的窗帘照进来，林溪乔看着守在病床边的白珩，眼眶突然有些湿润。 「白珩，我想听《月亮船》。」 她又说，「你唱给我听好不好？就像当初我唱给你听的那样。」 斑驳明亮的阳光下，白珩的表情蓦地僵住，下一秒，面上多了几分濡湿，他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