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吾》 第1章 惊扰(一) “有……有鬼啊!” 一声惊恐的尖叫声,传到了金碧辉煌,高朋满座的玲珑殿里。惊动了大殿主位上端坐着的白金门掌门白颂,他循声望向殿堂下。 白颂虽已是知命之年,依旧身躯凛凛,着金丝荣服,贵气十足。此前他正与其身边雍容华贵的夫人一起逗着襁褓中的婴孩。 今日是他长孙的满月宴席,大殿内的座上宾都是玄门望族、富商蓄贾、当世宗师,席间的宾客相谈甚欢其乐融融,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而此刻的轻歌曼舞和觥筹交错都被跌跌撞撞跑进来的婢女惊扰了。 “怎么回事?”白颂皱眉不悦,转头询问侧座的白楚城。 白楚城应声站起来朝婢女走去,他低头温和询问道:“别着急慢慢说,你看到什么了?” 婢女仰起头紧张兮兮地回:“有鬼,我看到了红衣女鬼……” “放肆!今日可是我儿满月之日,你休得在此鬼话连篇!”喝止的女子是白楚城的夫人,虽然这世道出现些邪祟鬼魅的不足为奇,但这满月宴席上她并不想听到婢女说些晦气的话。 她是朱火门的大小姐朱华景,父母之命门第联姻嫁入白金门,是人人称赞门当户对的良姻。 “少主,少夫人,我……我没看错,是……是春瑶!”婢女哆哆嗦嗦的 “什么!”二人异口同声,白楚城似乎被这个名字击中,心头一颤,朱华景更是满眼惊愕。 春瑶二字也落到了宾客席里青墨苏的耳朵里,他抬起头看向婢女,目若朗星英姿冷峻,身着银雪轻缎,周身都是超尘拔俗之气。 他起身走过来问道:“在哪?” 婢女指了指外面说:“万…万宝楼!” 青墨苏与白楚城交换了眼神,便同时御剑而去。 “怎么又是万宝楼。”朱华景难掩不悦,见丈夫白楚城已去便也想跟上,却被一只手按住。 “嫂嫂还在月子里,不便出动,你留在这里照顾义儿,安抚爹娘,我随哥哥去看个究竟,到底是什么作祟。”说话的正是白楚城的胞妹白楚楚,她相貌娇美娉婷婀娜,一袭金纱裙袍贵气十足。 “我陪楚楚一起,这里就有劳嫂嫂了。”白楚楚的丈夫青言一也走了过来。 说罢夫妻二人便也朝万宝楼方向而去。 朱华景见殿内宾客都诧异的看着她们,她即刻收住不悦露出笑容:“不打紧,各位请继续。”说着她挥手示意宴席继续。 她回头低声呵斥婢女:“还不快下去,别在此扰了宴席。” 丝竹之声继续响起,歌舞升平的景象在她眼里已黯然失色,她下意识的抓紧了拳头。 此刻,万宝楼前院里一片打斗之声,闪起阵阵光束,白楚城和青墨苏收齐佩剑落下来,看见门生正与一位红衣女子周旋,红色黄色的身影在夜色里忽明忽暗。 红衣女子身形矫捷,夜色朦胧看不清她的容颜,只见她挥舞着红绫频频出招,甩出一道道法术,将门生纷纷打退,占了明显的上风。 对付门生她很是轻松,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若不是倒在地上的门生狼狈的发出阵阵唉声,还以为女子是在愉快玩乐。 白楚城见派内的门生毫无招架之术,便跃身而起直飞向红衣女子,女子跃起在空中甩出红绫,红绫朝他的脖子席卷而来,他敏捷的挥手擒住施力拉扯,女子却松手将红绫放开,红绫随着白楚城的力量顺势反方向袭来,他抬起手中的金雕佩剑,拔剑而出,剑刃从红绫上划过,女子见状施法收绫,白楚城乘机飞出一道金色术法,女子以红绫阻挡,却被击退数丈远。 女子并不恼怒,反而笑道:“终于有个厉害的人了,我还以为白金门里全都草包。” 夜风习习,她的长发被风吹起,耳边的丝发随风飘扬,挡住了一半的面容,隐约能看见姣好的轮廓。 “请问姑娘是什么人,为何夜闯我白金门万宝楼?”白楚城开口问道,他紧紧盯着远处的红衣女子,极力的想看清她的脸,他想起婢女提到的那个名字,生怕是她也生怕不是她。 他身后的青墨苏也是同样的注视着,内心同样迫切。 “天下之大,我想去哪便去哪。”与她银铃般笑声相悖的是,她说的每句话却格外凌厉毫不客气。 女子眼眸转动,发现除了刚刚赶到的两名男子,他们身后又来了一男一女,想来自己寡不敌众,还是先走为妙,于是她在空中画出一道定身红符推向白楚城,转身欲要御绫而去。 白楚城挥剑劈开翻身追去,青墨苏见此红符,不假思索跃起跟上,二人同时迎上去。 女子见状不妙,翻身躲避,却是二人夹击,她怒道:“以多打少,欺负女子,果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青墨苏已顾不得这么多,伸手钳住女子的胳膊,另一只手握着银丝玉雕佩剑,在空中划了数圈将红绫缠住,使得女子无法挣脱,也无法逃跑。 女子回头怒目而视,却看见眼前的两人都有些许愣神,脸上一副难以言说的神情,是惊恐是错愕是期待是说不清楚的许多情绪。 “你抓痛我了。”女子看了看青墨苏钳住她胳膊的手,手指纤长有力,再看看五官分明面容俊逸的脸,这么些年来她四处闯荡都没有什么人能擒住她,却被他两三下制住了,明显可以感觉到灵力修为都是上上等。 “阿瑶?”白楚城声音颤抖的唤了一声,他眼里起了雾。 女子趁他二人分神之时,便迅速朝青墨苏轻轻吹了一口气,瞬间白雾弥漫在他眼前挡住了视线,他抬手挥之不去,女子趁机一个转身,跃入夜色里消失不见了。 “哥,是什么人?”赶来的白楚楚只看见他们在空中短暂的交手,红衣身影就消失了,她好奇的盘问回到地面的白楚城。 白楚城许久才回过神来,见青墨苏转身要走,白楚城唤住他:“墨苏,是她吗?” “是,或者也不是。”青墨苏也看见了,鹅蛋小脸清眉秀目的春瑶活生生的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但却那么不真实,她的容貌似乎还停留在十四岁的模样,可是性情却与从前温婉轻柔的她大相径庭,恰似另一副面孔,修为也提升许多。 “你们能不能说清楚?”白楚楚见二人没有正面回应,有些着急的问道。 “楚楚,别急。”青言一安抚道。 “春瑶。”白楚城轻轻的说出这个在心头埋了很久的名字。 白楚楚眉头紧蹙,不可置信写满脸上,她生生记得,当年春瑶的尸体从她面前抬过去,在她眼里不过是个外人,根本不屑一顾甚至有一丝觉得她这样更好。 她打心眼里就看不上这个出生平凡的姑娘,想要嫁给自己的哥哥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她只知道她真的死了,不知道也不关心葬在了哪里,但她明白哥哥用情至深,他定会为春瑶亲自点穴,消砂纳水,渡魂安葬,绝对不会让她尸化。 “怎么可能?”白楚楚低语。 “或许不是,她似乎根本不认识我们。”青墨苏回。 正沉默中,青言一提醒道:“楚城,宴会还在继续,我看大家还是先回玲珑殿,再做定夺。” 白楚楚点头赞成:“哥,先回去吧,嫂嫂还在等着,不然爹娘也要着急了。” 她特意提到朱华景,无非就是为了提醒白楚城,他已有家室妻儿。 白楚城回过神来点点头,如此重要的宴席确实不得有差池。 青言一见青墨苏转身与大家相背而行,连忙提醒:“墨苏,宴席还未结束……” “有事,先走。”说着他大步离开消失在夜色里。 “他怎能越来越为所欲为。”白楚楚不悦的看着离去的清影。 青言一拍拍她的后背笑着说:“墨苏他自有分寸。” “你对他未免太过纵容。”白楚楚责备道,她深知这些年来他虽然依旧寡言少语越发清冷,但行事习惯却越来越像另一个人。 宴席结束送走宾客已是子夜,下人还在收拾。 白颂见白楚城心事重重便问道:“到底是什么人夜闯万宝楼,你们几个都擒不住?” “看招数并非玄门之人,我会查清楚。” “那所谓的鬼祟又是什么?明日安排门生去重新设界,莫让邪祟进了我白金门,伤到我孙儿。” “是,爹可放心,我会处理好。”白楚城回应。 见白楚城神色不佳,他关心道,“城儿,今日宴席如此隆重,确实繁杂之事众多,你也早些休息吧。”说罢也离开了玲珑殿。 第2章 惊扰(二) 次日,烟阳城的郊外。 一行五六人在摆阵,为首的门生不耐烦道:“快点快点,怎么设个界也磨磨唧唧。掌门可发话了,不能让鬼祟进入烟阳城,若再有鬼祟闯了白金门,伤了小少主,咱们大伙都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师兄。”说着几个门生排好队形,手持令牌和符纸,口里默念咒术,同时伸出右手二指钳着符纸在空中划出一道符咒,符纸瞬间燃烧灰烬,所及方圆十里之内闪烁一阵黄色光芒,而后逐渐消失。 “好了,师兄!”其中一个门生一边收拾着法器一边说着,突闻附近一声低吼,循声望去一只似人非人的邪祟像是被刚刚的阵法慑到逃窜了出来。 “果然有邪祟,想必昨晚就是这家伙闯了万宝楼,追上它,回去还能领赏!”师兄见状大喊道,其余门生听令都追了上去。 只见它跌跌撞撞一路狂奔,朝着郊外的村落奔去,几个门生赶到村口的这几户茅屋时,已看不见邪祟的踪影。 “这都追不上,你们是饭桶吗?” 气急之下的师兄拍打了身边师弟的后脑,训斥着。 其他人唯唯诺诺不敢言语,看得出平日里几乎都是被指责训斥。 一个门生问道:“师兄,我们要挨家挨户去查吗?” “还不快去,今日必须捉到。”他凶狠的放话,心想兴许还能立个功多领些银钱。 众人听令便朝最近的一户院子里走去,环视一周被院子角落堆放的草垛吸引了,草垛背后传来呼噜声响,众人面面相觑,想必邪祟藏在此处,但未知邪祟是什么,大伙儿不敢发出声响,多少是有些惧怕。 为首师兄也不敢冒然行动,他用下巴指了指草垛,示意师弟去检查。 这人战战兢兢的靠近,正犹豫着回头见师兄恶狠狠的眼神催促,只好鼓着勇气拔剑对着草垛猛刺。 这一剑下去草垛里传来嗷嗷的惨叫声,草垛霎时被掀翻,吓得这师弟瘫坐在地上,其他人惊得连连后退。一只大白猪撒腿狂奔出来在院子里疯跑乱撞,整个院子里顿时鸡飞狗跳,漫天飞草,嚎叫声连连。 “这是怎么了?”屋子内出来一位年迈的老人,见到眼前此景象大惊失色,大喊道:“我的猪啊!我的猪!” 她颤颤巍巍的走出来,试图想要阻止这狂奔的大白猪,岂料却被大白猪撞到,重重的摔倒在地,痛的直哼哼。 只见大白猪横冲直撞将门生都掀翻倒地,惊慌的师兄一边躲避一边朝猪狠狠踹了一脚,吃痛的大白猪直直朝院子门外冲了出去。 他见院子里一地狼藉,老人哀声连连,心知闯了祸便大声喊道:“快走,快走。” “这就想走了?”空中传来一声喝令,门生们眼前闪过一片鲜红,吓的大喊:“是红衣女妖!” 这一喊,其他人更是抱头鼠窜。但还来得及逃窜就被击中纷纷倒在地上,红衣姑娘甩出几道定身符将众人压在地上。 她从空中落下来,一只脚踩在了师兄身上,师兄恼怒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盘,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不就是一群草包,我不屑知道。“ “你竟敢出言不逊!你最好放了我们,不然白金门不会饶你。” “我不妨提醒你一声,我平生最讨厌被威胁了。”姑娘压低了声音继续说:“从前威胁过我的人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红绫勒住他的脖子,脖颈越发收紧,他涨红了脸口里已经只剩下呜咽之声,吓得其他门生都哭喊求饶。 “阿念。”一声清泠的声音响起。 红衣女子闻声停下了动作,脚下也没有踩的那么用力,趴在地上的师兄咳嗽着喘着粗气,嚣张的气焰不复存在,哭的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门生听见了身后有人说话,被定住趴在地上也动弹不得,也看不见是什么人,但知道这一刻没有死都松了口气。 红衣女子收住了红绫回头说:“姐姐,拦着我做什么,像这样的草包连邪祟追不上,还这么猖狂,让我解决了他们,替那个什么狗屁门清理门户。” “杀不杀他们无关紧要,送老人家去医馆比较要紧,这医药费,赔偿费,哦还有猪的钱,都让他们付清楚了。”这声音继续说道。 阿念点点头,转过来对趴在地上的门生说:“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师兄哭着回应,其他门生也都在纷纷呼救。 “都给我闭嘴!”说着红衣女子脚下用力踩下去,厉声问道:“说,你们要做什么?” “哎呀疼,疼。送……送老人家……去医馆救治……”大师兄哆哆嗦嗦的回。 “还有呢?” “还有……” “还有付医药费,赔猪的钱……”另一个门生赶紧补充。 “若我回来发现你们没有如实照做,你们就想想怎么个死法比较舒服。”说完她抬起脚,往后走开了。 “还不快去!”突然听见一声喝令。 趴在地上的门生都吓了一个激灵,发现身上都定身法不知何时竟然解开了,一门生爬起来后,连忙扶起了刚刚被踩的师兄。 他们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人,仿佛刚刚没有人来过,师兄气急败坏:“你们几个还不快去,把这老太婆送去医馆!”众人手忙脚乱的赶紧照做。 村落外的另一条小路上, 红衣姑娘跟在黑衣女子的身边一路蹦蹦跳跳,叽叽咋咋的说着话:“姐姐,你平日里不出来,你都没看见这些草包丈着玄门身份耀武扬威的,我都是见一次教训一次。” 被称作姐姐的女子冷笑一声,她又怎会不知道这些人的做派呢。 “姐姐,有什么事你不能直接交代给我吗?你又不能随我御绫,你这样走又慢又累。” “急什么,走一走,看看这大好风光也是不错的。” “这里哪有什么大好风光,朴实的很。”阿念看了看四周,不以为然。 她知道姐姐每年都会在中元节前一个月出发前往生死界,然而这些日子里,都是邪祟出没最猖狂的时候。 “阿念,你不要再随意吓唬人了,小姑娘家家整天张牙舞爪的。”她叮嘱着,她太了解阿念邪乎乎的性子,每次出来不惹的一阵骚乱是不甘心的。 “还有你说的那些个草包门生,非必要也别要了人命。”毕竟她年纪小见识少,万一遇见了不好对付的人,寻仇的人吃亏的还是她。 “知道了。”阿念努了努嘴,她向来只听姐姐的话,姐姐是救她给她二次性命之人,从不会责罚她,对她好得很,护着她,宠着她。 她不知道姐姐修为多深,但每次她遇到打不过的玄士或着妖兽邪祟,姐姐都能搞定,所以她不害怕这世道的一切。 阿念很喜欢姐姐,她觉得世界上最好看的女子就是姐姐,眉如墨画神若秋水,虽总是一袭丝薄雾纱黑衣,却显得格外清雅还带着一股轻灵之气。 阿念看着姐姐的背影,感叹道:“明明这么高的修为,却不能御物飞行,哎,真可惜。” “你在嘀咕什么?”姐姐问道。 “没,没什么。”红衣阿念笑嘻嘻的挽着姐姐的手。 “你昨晚可有收获?”姐姐继续问道。 “没有。” 姐姐抬了抬眼眸看着她,阿念补充道:“我潜进了你说的院落,里面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 “还有呢?” “好在昨日白金门设宴,家眷婢女都在后厨前院干活,我转了几圈都没见着你说的人,最后抓了个老妈子来盘问,结果什么都没问着,她见着我吓的屁滚尿流的。” 阿念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本姑娘明明貌美如花,她却像见了鬼似的。” “不是让你不要现身吗?”姐姐皱眉,面露担忧,陷入沉思,而后又问:“可有其他人见到你?” “有。”阿念想起万宝楼前来擒她的两位公子。 “那不要再在烟阳城内逗留了。” “哦。知道了,姐姐。”阿念回道。 沉思片刻后她说道:“阿念,我们分开查吧,若有所发现,传音符联络。” “就算传音符给你,你这步行而来,还不知要何年马月才能找到我。”阿念埋怨道。 姐姐抬手敲了敲她的头说:“话真多。” 烟阳城内,那几个招了教训的门生一路小跑回到白金门,为首的师兄找到掌事师兄将刚刚的遭遇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并愤恨的说道:“掌事师兄,我们一定要严惩这个妖女,她不但口出狂言藐视玄门,对玄士非打即杀,连我们白金门都不放在眼里……“ “行了,我知道了。”掌事师兄打断他的话:“若不是你们修为不够处事不妥,又怎会落得如此窘态。这要是传到少主和掌门耳里,门下弟子如此拙劣,我这个掌事如何交代。” “……”几人都面露难色低下了头。 “不过,“掌事师兄想了想说道:”按照你们所说的,很有可能是昨日夜闯万宝楼的人,我还需向少主汇报一声。” “我看就是她,我们抓到她,新仇旧恨一起算!”受伤的门生愤恨说着。 第3章 惊扰(三) “隆盛门满门被屠!”永汇茶楼里一群人正在议论着。 “啊!!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你没见着今日来镇上的玄门特别多么。”茶楼小二拎着茶水也凑过来说道。 “还真是,方才我来的路上还见到了白金门和青木门的玄士。”满脸胡子的大叔说道。 “若不是发生了大事,他们怎么会来我们这小地方,我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两大玄门。” “听说上上下下七十余人全都死了,而且死状惨烈的很,都是割破喉咙,整个隆盛门都被血染透了……”人群中一位淡定的男子把自己听来的消息也拿出来说道。 “哎哟喂,你可别说了,太吓人了。”一旁的妇人赶紧打断了他的话,一副惊恐状。 “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怨,太残忍了!”胡子大叔感慨着。 “照我说吧,肯定是邪魔妖兽干的,否则怎么能一夜之间屠了满门,还吸了灵识!” “这下咱们这西落小镇唯一的玄门都没了……” “走,我们也跟去看看吧。” “我才不去,怪吓人的。” “你不去,我们去,走!” “走走。”说着人群散了开来,几个男人也陆续下楼离去。 隔壁桌的姑娘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茶杯,听着他们的议论。只见她捻起茶杯喝了一口,朝手边的窗口望下去,恰好能看到楼下街道上,三五成群匆匆忙忙赶路的玄士。 各玄门人士早已汇集在隆盛门大门外,敞开的实榻大门里可见的尸体七零八落的躺了一地,已过了半日有余,满地的鲜血已干涸乌黑,空气中都弥漫着难闻的腥臭味。 整个隆盛门已被提前赶到的玄士拉了绳符封锁了周遭,禁止其他人靠近,玄士们已经开始在清理尸体。 外围聚集了很多西落镇的百姓,议论纷纷,都探着头往里头瞧。 “白金门、青木门到了。”听见人群中有人喊道。 众人纷纷让出了一条道,黄白两支队伍随即来到了大门前。 众掌门相互简单的作礼之后,一位年长者开口道:“你们总算来了,青掌门,白……白少主,白掌门还未到吗?”说着他朝白楚城身后望去。 “家父身体抱恙不便出行,所以让我来处理。”白楚城回想起今早接到疾风飞书后,白颂便将此事推给了他,如此偏远的西落镇,不入流的小玄门根本不被白颂放在眼里。 “吴掌门,你说说这边的情况吧。”白楚城继续问道。 “各位掌门,我前几日与隆掌门有约,今日来西落镇拜访,谁知一早大门紧闭,敲门也无人应答,却瞧见门缝底下有血渍,便觉不妙,待老夫破门而入就瞧见了这般惨状。”说话的长者正是临镇的吴尚门吴掌门,他年岁已是花甲,见识颇广,但这屠门惨案也是难以承受。 “这可是岚宗大陆这么些年来最大的一次玄门惨案呐,老夫便及时疾风飞书通知了大家。”说着他看了看众人,像是要寻求谁来主持公道。 众人听闻同是感叹,如今玄世之界已有十年没有立玄尊,大大小小的玄门宗事通常都是各门派掌门共同参与商议处理。 岚宗大陆属玄世之界,以修玄为大统,按照立派历史之久远、门派规模之庞大、高人宗师之声望、修为灵力之高深、财力资源之雄厚来做排名。 以白金门、青木门、朱火门、玄水门四大玄门为首,建派之地也占据了岚宗大陆最优之地,而依次排下来的风凌门、卓胥门、林世门……等等共有数百家玄门立于岚宗大陆之上。 今日已有七八个玄门赶到了西落镇,其他门派或还未赶到或已回讯不来。 “这隆掌门平日里是否有结下什么仇家?”风凌门掌门风恒站出来问道, “能灭玄门的,要么是邪魔妖兽,要么同是玄门高人,这普通人可干不了这事。” “没错!” “这么小的玄门,那得看看与之交集较多、较近的门派了。”朱火门掌门朱凡文环视了一周,眼神落在了吴掌门身上,右手食指摩挲着唇上的髭须。 吴掌门见状忙回应:“朱掌门这话可……我们这……”虽着急想辩解,又担心说错话得罪了朱凡文,便结巴了起来。 “吴掌门莫要着急,并非定罪于谁,这查案过程必然要有多种推测。”青言一见朱掌门如此紧张,连忙解围。 “是,是,青掌门所言极是。”吴掌门回应道。 “目前查清楚了是无一活口吗?”青言一继续询问道。 “已盘查过一番,记录在册的家眷、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都在数。”吴掌门身后的掌事人回应道。 “死因呢?”白楚城问。 “都记录在此。”吴掌门从弟子手里拿过一份册子递给了他,他接过来打开看不由皱眉。 朱凡文见状伸手拿过来看,怒道:“什么!尸骨尽碎!割喉放血!灵识破损!何等残暴!”众人听闻都唏嘘不已,甚至有人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渡魂。”一旁传来了青墨苏的声音。 青言一回应:“没错,需尽快摆阵施法渡魂,否则日落之后恐会尸化恶灵。”其他掌门点头会意,各自立于四方,起阵画符念咒。 青墨苏仔细观察着屋子四周,一路缓缓来到内院,尸体已都置放在此,他正准备掀开盖尸白布时,听见院子里传来细微的声响,见其他人还在门外渡魂并未进来,便迅速朝声响而去,迎面撞见了从院墙上跃下来的阿念。 阿念一惊,没想到这院内竟然还有其他人,她甩出红绫,灵巧的腾空一跃,踩着红绫翻身而出,迅速逃离现场。 “好险,幸好我跑的快。”阿念一边回头张望一边落到了镇郊,刚落地却见一袭白衣的青墨苏正在前方看着她。 阿念定睛一瞧认出了青墨苏,自知上回在万宝楼就差点落到他手里,这次又被撞见很是不妙,她叹了口气,问:“这位哥哥,你该不会是喜欢我,才总是跟着我吧?” 青墨苏不理会,冷漠地问道: “你是谁?”。 她端详着眼前人,不由一笑:“看在你长的好看的份上,认识一下也无妨,我叫阿念,你呢?” “为何出现在隆盛门?”青墨苏没有回答,继续问。 阿念走进他面前,踮起脚靠近他的脸,笑盈盈的问:“白衣哥哥,那你又是谁?” “屠门之事与你是否有关?”青墨苏后不为所动,退一步保持距离继续问。 “我只是恰巧路过,难不成你要冤枉我?” “随我去配合调查。” “凭什么配合你?我一点也不想同你们这些玄门的人打交道。”说完她转身要走,却发现刚刚在隆盛门的玄士都已经赶到了这里。 “原来是你这个妖女!”朱凡文恼怒的说道。 阿念闻声望去,原来之前打抱不平教训朱火门门生时正好撞见了朱凡文,为逃离现场略施小计放了萤火符,烧了他的胡子。 “原来是朱掌门,失敬失敬,你的胡子长出来了没?” 朱凡文抬手摸了摸新长出来髭须,怒斥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妖女,此前大闹我赤云谷,打伤我门生,这回你可别想逃了!” “就是这个妖女,在烟阳城还扬言要杀玄士!”白金门人群中传出一声控诉,引起了众人的议论。 阿念寻声望去:“你家少主都没说话,太不懂规矩了。早知道上次就杀了你,替你们白金门清理了门户。” “你们看,你们看,此妖女如此嚣张,说不定隆盛门就是她杀的。”门生气急败坏的反驳。 “闭嘴。”白楚城喝止住身后的门生,但已经引起了众人的骚动。 “没准就是她干的。” “要不然她怎么会出现在隆盛门。” “对,三番几次的出没玄门,有嫌疑。” 朱凡文说道:“先抓回去审问,我朱某人有的是法子审讯,看她还能嚣张到何时。” “抓回去,抓回去!”其他人纷纷附和,并上前靠近她。 阿念虽平日里教训过不少玄士,但还未一次面对好几个掌门和修为高过她的玄士,心知此刻不占优势,她后退几步手在背后悄悄划了一道传音符,但是在姐姐收到传音符赶来之前还是得先自保。 她随即闪身到青墨苏身后,撒娇道:“白衣哥哥,你看看这些人如此不讲道理。你应该不会坐视不管吧。” 青墨苏偏头看了看眼前的姑娘,露出可怜眼神巴巴的朝他眨着眼睛,他抬起头对其他人说:”此人,我来查。“ “墨苏。”青言一看着他,顾忌到各门派的玄士已经对妖女很是不满,担心他站错了立场。 朱凡文冷笑一声:“看来应对妖女,你还是如此寡断,容易误大事…” 未说完,只见青墨苏脸色沉下来,冷眼看着他,肃杀之气顿时在周身凝固起来。 青言一虽也不悦,担心场面不可收拾,只好强颜欢笑的圆场,劝道:“朱掌门,你看这天色已晚,不如随我一起回客栈吃过晚饭再做商议,这里交给墨苏就好。” 朱凡文自知触碰了青墨苏的底线,只好接了这个台阶,回:“那就听青掌门的,不过我可没有太多时间在西落镇耽搁,尽早决断此事。”说着转身带着门生往回走。 青言一看着冷脸的青墨苏说:“墨苏,她就交给你处理,但务必要有结果出来。” 躲在他身后的女子太过像死去的春瑶,连平日里最信任青墨苏的他也不由的再三叮嘱道。说罢也带着门生离去,其他掌门也纷纷离去。 只剩白楚城站在原地看着他们。 “她不是春瑶。”青墨苏回应了他未开口问出的话,白楚城张了张口,没有说话,只是深情的望着阿念,自从春瑶死后他便再也不敢提及这个名字,而眼前这个模样相似却性情大不同的女子,他不知所措,只能看着青墨苏带着她离开。 第4章 惊扰(四) 阿念随他离去,走时回头看了看白楚城,依然在凝视着她。 “金家少主为何老是眼神怪怪的盯着我看,他该不会是垂涎我的美色吧?”阿念不解。 见青墨苏没有回话,继续说:“白衣哥哥,你刚刚实在是太威武了,吓的那朱老头都不敢说话!”阿念想这回算是碰到了跟姐姐修为相当的玄士,甚至可能更厉害。 “隆盛门被屠与你是否有关系?” 阿念分明感觉到了他的冰冷严肃,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胁,她只好认真回答:“完全没有!” “那你为何出现在隆盛门?” “凑个热闹都不行吗?” 他停下脚步,回头盯着她的眼睛,见她笃定的模样便没有再问隆盛门之事。而阿念却被他精致的眉眼看的怪不好意思,甚至感觉心怦怦乱跳。 他继续问:“你的定身符是从哪里学的?” “自然是有人教我,你若想学?我也可以教你!”她不正面回应。 “你怎么会这道传音符?” 阿念一愣,没想到方才悄悄的举动竟然被他看在了眼里,想必愿意帮她脱身也是因此吧。她马上恢复了笑容:“你竟然看出来了!” “你是生死界的人?” “我当然不是。”阿念回:“你打听我这么多,莫不是真的心悦于我?” “……”青墨苏不理会她。 “不会是被我说中了吧!哈哈!”见青墨苏不理会,也自觉无趣,想了想说:“好饿哦,我们去吃晚饭吧。” 饭馆二楼, 阿念一饮而尽杯中酒,啧啧称赞:“真是好酒!”她看着桌子上狼藉的碟子,满意的打了个饱嗝。 看着对面依旧雅正的青墨苏说:“话也问了,饭也吃了,没事我就先走了。” “不行。” “为什么?” “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是说了人不是我杀的,你可不能这么草率的就把我交给那些个玄门草包。” “我问的是定身符和传音符?” “这定身符和传音符每个门派都有,不少散修道友都会,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你的不一样。”青墨苏看出来这传音符和定身符与旁的不同,符文有被修改过,出自他心心念念要找的人之手。 “不是告诉过你,我是自学的嘛!”姐姐叮嘱过不可对外说道她,阿念自然是不会说。 突然,她脸色一变,指着他背后喊:“什么人!” 青墨苏回头望去背后空无一人,而阿念趁机跳出窗外落在了屋脊上,迅速甩出红绫飞身踏上。 正在她以为能逃脱之时,脚下红绫却被青墨苏轻巧的拽住,她一脚踏空往下坠落,正惊呼中,被一只手轻轻的揽住了腰际,稳稳的接住站立在屋脊上。 “姐姐!”阿念欣喜道。 “是谁欺负你?” 阿念指着她的背后说:“就是他!” 姐姐转身望向阿念指的方向,长发和黑纱裙摆在夜风里翻飞,她凌冽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身影上。 而青墨苏背后是酒楼屋檐下巨大灯笼,灯笼透出的光让他的正脸陷在黑暗中无法看清。 片刻的迟疑后,青墨苏缓缓的朝她走过来。 “姐姐,小心,他修为颇高。” 他慢慢靠近,面孔才渐渐清晰出现,光影下明朗的五官显得格外好看,他双眸泛红透着明亮的光,紧闭的双唇轻启:“知吾。” 阿念感觉到姐姐身体微微一颤,凌冽目光也瞬间柔软下来,她转过身背对着青墨苏,对阿念说:“走吧,御绫。” “可是……你确定要飞?” “御绫……”还未等她说完,便被飞闪到她身边到青墨苏带走了,很快的消失在了夜色里。 “姐姐!”阿念被青墨苏使出一道力推开,待她反应过来已无法追上。 青墨苏带着她落在了西落镇东郊的废旧城楼上。 “对不起。”青墨苏搀扶着面露难色的洛知吾,他怎会不记得她从来不轻易御物飞行,她总说飞起来会头晕脑胀还想吐。 洛知吾缓了缓回过神来,挣脱他的搀扶。 “你!”但面对这张好看的面孔,她真是难以生他的气,只好转过头不看他。 她环顾了四周,仰头看见一轮皎洁的圆月斜挂在夜空中,整个大地都被银色的月光渲染,不远处房屋俨然透出忽明忽暗的微弱灯火,若这镇子里不曾发生血案,这会是多么宁静而又美好的夜色。 这片刻的沉默,安静的让她有些不自在。只是她不知身旁的他久久未开口是因为哽咽在喉,他双目泛红,压抑着难以平复的情绪,五年来梦中的人就这么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他想象过无数次重逢的画面,他有很多话想问她,想问她当年音讯全无生死未卜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年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为什么一直不出现?是不是忘了他……却不知如何问起。 “我寻你好久。”最后他说。 洛知吾垂下了眼睑,没有回应。原本以为除了必要做的事情之外,已经对玄世之界的种种毫无牵挂了,但这一刻内心好像有什么在翻涌起来,她没想到会这么快遇见他。 如今她有很多事要做,她最不愿的就是将他牵扯进来。 “我要走了。”她抬起头说道,她接收到阿念的传音符,准备要走却被他一把握住了手腕。 “我同你一起。” “你同我一起做什么?”洛知吾抽出手,不愿意被拉扯,青墨苏松开的手僵住了,纤长的手指缓缓握紧垂了下来。 “护你安危。”他看着她沉声说道,他怎可能会允许她再从自己眼前消失。 洛知吾像是被什么击中了心脏,仿佛有一些模糊的记忆袭来,曾几何时似乎也听到过这句话。 片刻失神的她说道:“不好,阿念有难!” 青墨苏听闻便向她伸出左手,将她环入怀中一跃而起踏上佩剑,洛知吾失重感袭来下意识双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腰侧。 第5章 惊扰(五) 二人迅速来到了西落镇街口,街道尽头聚集了人堆,里头传来了械斗之声。 青墨苏带她穿过人群,看见阿念果真在与玄士打斗,不同门派的门生都在进攻,阿念只剩招架之力。 围观的朱凡文冷言道:“你这妖女竟敢送上门来,老夫我今日就为民除害。”说罢他拔出黄铜剑,朝阿念冲去。 青墨苏正准备阻拦,见一道金光闪过,白楚城的金雕配剑飞出挡住朱凡文的攻击后,再回到了他的手里。 白楚城挡在了阿念面前,但阿念却毫不领情,甩出红绫狠狠击中白楚城的后背,他踉跄了几步以剑抵地站稳。 “白楚城,你好大的胆子!”朱凡文怒吼道。 “岳丈,请您息怒,我们并未有证据,若只是意气用事杀了她,怕是不妥。” “这妖女祸害玄门,死不足惜。怎么?你也想像某人那般被奸邪所惑误了要事。”这话中的某人虽未点名道姓,但听者都知道这是指的谁。 “你们这些臭玄士少废话,把我姐姐交出来。”阿念说完准备再次攻击,青墨苏伸手拽住了她的红绫。 “阿念。”洛知吾唤了一声。 众人闻声看去,她从人群里走出来,黑纱飘飘,一股精灵般地幽冥之气,通明的灯火勾勒出她精致的脸廓,玉面芙蓉明眸生辉。 “这是谁?” “好像是洛知吾。”有人小声嘀咕着。 “是当年被噬灵的?” “是她,竟然还没死?” 人群骚动起来,更是惊动在场的几位掌门。 她并不理会其他人,径直走到阿念身边看她是否有受伤。 “姐姐。”阿念娇嗔着拉住洛知吾的手,一边来回打量一边担心的问:“你有没有事?他干嘛掳走你?” 白楚城见二人站在一起的模样有些恍惚,好似回到了六年前。 青言一也惊愕不已,不自觉后退了几步。 “原来你还活着!”朱凡文说道。 “自然是要比你活得久。”洛知吾冷冷的回应。 她轻瞥了一眼周遭,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只是拉着阿念要离开。 “你!”朱凡文气的咬牙:“呵,隆盛门灭门惨案发生之日,你等妖女竟然都出现在此,看来生死界难逃干系。” “那你们不也在此吗?何不说是你们自己干的。”洛知吾冷哼道。 “就是!就是!”阿念也不甘示弱的附和道。 “放肆!玄门岂是你们生死界这般邪魔之人。”朱凡文怒喝。 “呵,朱掌门还是如此顽固又狭隘。”说罢,洛知吾牵着阿念要走。 朱凡文不悦,示意门生行动,众人受命围上去堵住了去路。 青墨苏挡在她们面前,对着来人拔出了醒世,这一举动,众门生都开始慌张起来,谁人不知青墨苏的修为数一数二,再加上醒世的法力更是无人能挡。 朱凡文见状,转头对青言一说吼道:“青言一,你难道不要管管吗?”气急之下他直呼青掌门全名。 朱凡文虽恼怒,但也了解青墨苏的性子,向来不为任何人任何事留颜面,这众目睽睽之下,他自然不想正面碰撞把场面弄的难堪,也并不想与青木门结下梁子。 青言一回过神来,他早已习惯这种混乱场面下出来圆场,他保持着从容的笑容对青墨苏说:“墨苏,莫要如此,大家并没有要为难二位姑娘。” 他走上前,朝方才围堵的门生挥了挥手,众人听命退了回去。 青言一继续说:“但为了查明真相,还她们清白,还请二位姑娘暂且留下,若执意要走,难免引来非议。” 青墨苏看着洛知吾说:“你决定。” 她点点头,此番前来本就是要追查异象的情况,索性就留下来。 折腾了半夜,众人终于都回酒楼休息。 阿念趴在房门前透过缝隙往外瞧,边瞧边说:“姐姐,我看现在外头没人,我们要不要逃?” “逃什么?未做贼何必心虚。” “也对。”说着来到洛知吾身边,好奇的问:“姐姐,原来你都认识这些个掌门呐?” “嗯。” “你怎么都没跟我说过,那些人看见你好像都很惊讶。”阿念想着往后出来闯荡是不是可以把姐姐的大名摆出来,吓唬吓唬他们。 “很多事记得不太清楚了,且他们这些人也没什么好提的。” “姐姐你这记性不行呐,你才多大年纪就健忘。” 洛知吾抬头看向窗外,今夜的月亮格外的明亮,她好像真的忘记了很多事,但每到这种圆月之时,总会有些莫名的触动。 “姐姐,那个白衣哥哥,好像对咱们挺好的,你们熟吗?” “……”熟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算熟识了吧。 阿念自顾自继续说:“我看他除了老是冷着张脸之外,不仅长得俊,修为高,还品性端,和其他臭玄士都不一样,我倒是觉得可以喜欢喜欢他。” “不可!”洛知吾脱口而出。 “有何不可?” “子时了,快睡吧,明日我们还得去查这隆盛门之事。”洛知吾打断了阿念的问话,并不想与她过多谈论这些。 但她却没有了任何睡意,见阿念睡下了她便悄悄退出房间,来到二楼的茶座,想着再喝上一壶老酒兴许能助助眠。 二楼靠窗的茶座,青墨苏正端坐着凝望窗外,这也是他的不眠夜。 洛知吾在另外一张茶座前坐下,朝店小二要了一壶酒,自顾自的饮起来。喝到第三杯就被人夺过了酒杯。 “你?”她不悦。 青墨苏坐到她对面,倒了杯茶水递给她,说道:“我有很多话想与你说?” “我们很熟吗?”她有些微醺,低着头把玩手中的茶杯。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重重的砸在青墨苏的心头。 洛知吾察觉到他的异样,抬头对他笑了笑说:“我只是很多事情记不太清了。” “那,不周山呢?”还有,我呢,青墨苏看着她。 第6章 不周山(一) 七年前。 “客官,里边请!” “请问是打尖还是住店?”店小二热情的招呼着刚进店的两位姑娘。 洛知吾踏入酒楼,四周环顾一番后,脸上漾着满意的笑容,她回头对身后的姑娘说:“这家酒楼不错,阿瑶,今晚我们住这吧!” 此时的洛知吾及笄之年刚刚十五,肤光胜雪颜若朝华,双目灵动犹似一泓清水,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跟在她身后的春瑶,鹅蛋小脸,温婉可人气质轻柔,豆蔻年华的她闪着一双对一切都好奇的眼眸,点点头应了声“嗯。” 洛知吾对店小二招招手说:“小二哥,快给我们安排一间上好的客房。” 店小二难为的笑了笑说:“这个…姑娘有所不知,本店的上房都住满了,可能得委屈两位姑娘挤一挤这一楼的小间了。” “这凤栖镇最大的酒楼竟然只剩一间小房?”她疑惑的追问。 “这不恰逢天星院三年一度的招学,连日来的玄门名仕和求学少年络绎不绝,且今日又是月末集市夜,镇子的酒楼都住满了,要不是我们这凤凰楼贵了些,要不然怎会还剩一间呢。”店小二解释道。 “看来镇子上是相当热闹!” 洛知吾摇晃着小脑袋,兴奋的环视着大堂里热闹的人群。 “知吾,那我们怎么办?”一旁等候的春瑶柔柔的问道。 “看姑娘二人品貌非凡,想必也是来不周山天星院求学的吧?” 见二人没有否认,店小二接着说:“这几日我们店住的都是来求学的,各个都是气宇不凡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小二哥,你先别痴迷少年郎了,赶紧帮我们二人安排房间吧。”洛知吾打断了他的夸赞之词。 “哎呀姑娘说笑了,小的哪里有痴迷少年郎。”店小二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说:“ 那我先带二位姑娘去看看小间,这小间确实小了些,只能放一张床铺,挤是有点儿挤……” “我可以和她们换房。”清脆的男子声音传来。 众人寻声望去,一位身着绫罗缎衣手持折扇的公子从楼梯上缓缓走下,年纪约摸十七八,眉眼弯弯眼带笑意。 “原来是钱公子,您这真的要更换吗?”店小二招呼道。 “当然,总不能让二位姑娘挤在这偏侧的小间,这人来人往的,既不舒适又不安全。将我的上房让给她们也无妨。” 他彬彬有礼的对着姑娘们笑笑:“姑娘二人既然也是来天星院求学,或许能成为学友,在下钱满,请多关照。” 一气呵成的君子举动,洛知吾嗤笑一声:“那真是多谢钱公子了,我们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拉着春瑶上楼,边走边说:“小二哥带路,就换这位钱公子的上房。” “好勒,姑娘随我来!”店小二连忙跟上。 “姑娘真是好性情,还不知姑娘怎么称呼?”钱满连忙问道。 “洛知吾。多谢关照,有空请你喝茶!”她背着身子头也没回的挥挥手回应。 “洛、知、吾。”钱满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尽头,嘴角还挂着微笑。 “知吾,你怎能如此随意地接受了他人的好意?”春瑶数落着。 “随意?哪里随意?”洛知吾一本正经的模样:“我可是很认真的接受了他的好意,还答应请他喝茶的,这叫礼尚往来。” “可你这不还没往来么。”春瑶回。 “你没听他说也是去天星院求学的么,来日方长嘛。赶了这么久的路,好累啊,我要舒舒服服的洗个澡先,好阿瑶,你可要帮我搓背呀。”说着揽着春瑶的肩就进了客房,关上了门。 而此时,隔壁的客房门恰好打开,一位少年迈步出来,只见他身着鹅黄色镶金边长袍,手持金雕佩剑,他回头对客房里头的人说道:“墨苏,那我们就先到楼下等你。” 说罢往楼梯走去。 正巧在碰见上来送茶水的店小二,他轻轻的点头示意,并礼让小二先行,店小二见状连忙侧身靠边,满脸笑意:“白公子,还是您先请。” “早就听闻白金门二公子温润儒雅谦逊有礼,果然名不虚传。” 店小二看着白公子下楼的背影不禁感慨道。 随后便听见了开关门声,从刚才的客房里又出来一位手持佩剑的白衣少年,身着雪白轻缎外罩白色素纱,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条,目若朗星英姿冷俊。 “青公子您这边走。” 店小二躬了躬身子为他指了指路,白衣少年点点头回应后直径走下楼。 “难得能在店里见到这么多玄门后人,还一个比一个俊。”店小二不禁自言自语道。 一边呢喃一边走到了洛知吾的门口,他敲了敲门将热水送进去。 “小二哥,这凤栖镇都有些什么好吃好喝好玩的,都给我们介绍介绍。”洛知吾接过店小二的水壶问道。 店小二被问道这个就来劲了:“有有有!我们这儿啊最出名的小吃是我们凤凰楼的蛋黄酥,最好的酒是如意坊的十里醉,最好的风景要属不周山的半坡。” “十里醉…有意思!”洛知吾眼眸转了转好奇的问:“如意坊在哪?” 春瑶见她打听的仔细就知道她想干嘛,只好提醒她:“知吾!你这一路都不消停,现在好不容易到不周山了,你可莫要耽搁明日上山。” “这沿途风光实在太好了,恨不得立刻马上就能修道结业,游历这山山水水。”洛知吾嬉笑道。 “那你就更该乖乖的,早些歇息,明日赶早上山。” 春瑶说。 店小二也接话:“这位春瑶姑娘考虑得是,可不能耽误上不周山。只不过……” 见店小二的欲言又止,惹得洛知吾更加好奇:“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今晚嘛,是凤栖镇每月末的集市夜,老百姓们都将自家的好物摆上集市,那可是热闹非凡!” “这等好事,你怎么不早说!”洛知吾拍手起身,兴奋都写在了脸上。 “我还听说呐,如意坊今晚在大殿正堂设了呈宝台,专门展示流通到民间的玄门宝物,吸引了很多人前往,说不定能寻到什么了不得的宝物……”店小二继续说着。 “好妹妹,好阿瑶,我们也去看看吧!”还未等店小二说完,洛知吾便拉着春瑶的手央求着。 春瑶皱眉看着她,叹了口气:“静延山人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万万不可误了求学之事,要你必须听我的!” “是是是,都听你的,那今晚咱们先去看看都有些什么宝贝,看完就回来早些休息好不好?”见春瑶不为所动,洛知吾继续怂恿:“阿瑶,你难道不想去瞧瞧吗?” “不想。” “唉,阿瑶你想想,我们才来凤栖镇,明天就得上山,我可听说了这天星院管的可严了,禁止私自下山,在山上一待就是一整年,今晚再不出去溜溜,可就没机会了,你难道不想去看看凤栖镇的景色,去尝尝这里的美食?” “那…就去一个时辰。”一顿劝说下来春瑶也动摇了。 “好,听你的!”洛知吾开心的拍手:“小二哥,指路。” 店小二见两位姑娘开心的模样也高兴:“瞧把您急的。” 说着他来到窗前,朝外头指了指方向说道:“姑娘您来瞧,出了这凤凰楼延街道跟着人群,朝东一直走,就能看到如意坊的大招牌,最热闹的地方!” 第7章 不周山(二) 暮色降临,街道上越发热闹起来。 “洛姑娘。” 洛知吾拉着春瑶刚踏出凤凰楼,便被人叫住,扭头看见了下午将客房让给她们的钱满,他正笑盈盈的站在凤凰楼门口摇着折扇。 “噢…这不是今天的好心人…”洛知吾脑子里翻腾的想他的名字:“那个那个…钱多…多?” “钱满。”春瑶凑到她耳边小声提示。 “啊对,钱多到满满的,钱满公子,有礼了。”洛知吾拱了拱手。 钱满也拱手回礼:“洛姑娘真是风趣。二位姑娘朝这个方向走可是要去如意坊?” “哦?你很熟这里?”洛知吾挑眉看他。 钱满合上扇子自信的道:“当然,我算是半个凤栖镇人,在这里生活过多年,我正好也是去如意坊,不如一起同行,还能给你们做个向导,介绍介绍这凤栖镇。” “没想到钱公子如此热情好客,多谢了。”洛知吾拉着春瑶转身继续朝前走。 钱满连忙跟上说道:“二位姑娘初次来此,照应一下是应该的。近日来凤栖镇的人格外多,也让镇子热闹起来。” 三人一路同行,钱满跟在她们身旁介绍着凤栖镇,洛知吾东瞧瞧西看看,每个摊位都不想错过。 夜市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热闹,洛知吾对春瑶说:“咱们芠县的夜市可没这里热闹。”春瑶点点头。 “原来你们是芠县人。” “钱公子知道芠县?”春瑶询问。 钱满轻摇折扇说:“‘芠来无生总是空,仙游长在白云乡’可不就是在说芠县这仙游之地么。” 春瑶笑:“钱公子真是见多识广,连悟芠县这种小地方也知道。” “地方虽小,名气却不小,这岚宗大陆除了大名鼎鼎的四大玄门之地和不周山,芠县也能排的上前十的玄家之地,怎么会不知道呢。”钱满回。 洛知吾右手往嘴里塞了颗刚在街市买的腌梅子,左手肘顺势搭在他肩膀上,说道:“没想到钱多多懂的还不少,是个百事通嘛!” “哈哈,洛姑娘说笑了。”钱满欢笑道。 春瑶见状连忙把洛知吾的手挪开,瞥了她一眼怪她太过放肆,回头对钱满说:“钱公子莫见怪,知吾她向来不拘小节。” “哪里哪里,洛姑娘是真性情。对了,你们可直呼我名字钱满即可,当我是朋友就好。” 洛知吾耸耸肩说:“看吧看吧,钱多多都不介意。不过,我们家阿瑶知书达礼的样子,真讨我喜欢。”说着伸手勾了勾她的下巴,脸凑到她面前,阿瑶恼的要拍她,洛知吾灵巧的躲开往前跑去。 钱满看着洛知吾轻盈的背影嘴角微笑,好一个冰雪灵动的姑娘,甚是喜欢。 他正准备跟上时被人拍了拍肩膀,他回过头,眼前是年纪相仿但却矮了半个头的少年。 “我去凤凰楼没找到你,店小二说你来逛夜市了,你怎么不等我啊?”少年埋怨道。 “哎呀,是易州呀,抱歉抱歉,我的错我的错,我都给忘了。” 钱满用扇子敲敲脑门。 易州双手抱胸前说:“这你都能忘,我看你就是赖皮,不想请客!” 钱满听了连忙否认:“这什么话,说好今晚请就今晚。对了,我今天呀…”说着他笑出了声,易州见他这幅样子,好奇的问:“今天有什么好事?快说!” “今儿我认识了两个漂亮的姑娘,也是去不周山求学的。” “哪里?哪里有漂亮姑娘。” 易州听了左顾右盼的问。 “诶,她们都走远了,快快,跟上。”钱满望了望人群远处说,二人加快速度跟上了她们。 来到如意坊门口,洛知吾和春瑶夹杂在人群中,里头已经非常热闹,传来阵阵乐器声,清倌人的唱曲声,人声鼎沸。 “好气派呀!”她们抬头望着这楼宇不禁感慨。 “洛姑娘,春姑娘!”钱满和易州赶到如意坊门口汇合。 “钱多多你怎么这么慢!旁边这位是?” 洛知吾见又多了一位少年,询问道。 钱满把易州推出来说:“这是我的好兄弟易州,凤栖镇长老的长孙。” 易州连忙拱手作礼道:“听闻二位姑娘也是明日上不周山求学,幸会幸会!” “这位是洛知吾,旁边的是春瑶姑娘,她们都是芠县来的。” 钱满介绍着。 二人也礼貌回礼,洛知吾看了看易州也是绫罗加身,悄悄的跟春瑶低语:“果然人以群分,富家公子和官家后人能做好兄弟。” “你不是要去鉴宝吗?还不快进去!”春瑶笑笑赶紧转移话题,把她往如意坊推了推。 “哦对对,鉴宝去!”洛知吾迫不及待的拉着春瑶进去了。 钱满看着洛知吾的背影,用手肘碰了碰易州, “怎么样易兄,是不是好看!” “好看!比我们凤栖镇姑娘好看,灵气!”易州憨憨的笑。 “能一起求学,那山上的日子可就没那么无聊了。”钱满不禁又摇起了折扇。 易州收起了笑脸,认真道:“钱兄,你可长点心吧!你今年要是大周试还不过可就没机会了,你爹指不准怎么收拾你,可别老想着姑娘。”说完便直径进了如意坊。 钱满一听这话不悦:“啧!你这哪壶不开提哪壶,没劲!” 如意坊的二楼雅座,白楚城站在栏杆前望着下方,一旁坐着胞妹白楚楚,身着彰显家族风貌的鹅黄色裙袍,相貌娇美。 她问:“哥,你说今晚会有锁冥灯吗?” “不好说,倒是听说今晚冷无常也会来如意坊,他都能出动不就是为了锁冥灯?”白楚城回答道。 “就是那个生死界的大魔头?”她又问道。 白楚城点点头,转头问坐在雅座的白衣少年:“墨苏兄,你觉得锁冥灯会出现吗?” 青墨苏转头凝视着楼下,缓缓的说:“不知。” 白楚楚轻声的问:“墨苏哥哥,我们要不要下去看看?” “墨苏兄,不如同楚楚一起下楼看看,在这里也看不见什么宝物,难辨真假。”白楚城明了妹妹倾心于他,便想要助推一把。 “你们去吧,我在此即可。”青墨苏回。 见他无动于衷,白楚城也只好做罢,再者若冷无常没出现,锁冥灯也一定还没有到。 白楚楚听罢便坐下来等待,虽然此次一道来看久闻大名的神器锁冥灯,但她眼神却始终追随着青墨苏,满心满眼里都是他。 二人来自白金门与青木门,都属当今数一数二的大派。早年间双方掌门交情和门派事务的交涉往来颇多。 二人也是从小便熟识,外人看来似乎青梅竹马,但青墨苏性子疏离,近些年来也鲜少相见。好不容易有机会一同来不周山求学,白楚楚自然是想要与他重塑情缘。 第8章 不周山(三) “哇!如此多法宝!” 洛知吾趴在隔栏上看着琳琅满目的呈宝柜,两眼泛光。 “阿瑶阿瑶,你看,这是赤霄吧!”她盯着眼前一把厚重的玄铁斩魔剑,剑身散发着阴冷的戾气,让人不寒而栗, “识货!传说这剑鞘里封印了九十九只恶灵,若能够驾驭它,挥剑即有恶灵加成,若道行不足会被反噬,成为这九十九只恶灵的腹中食,生吞活剥。” 钱满在一旁说道。 洛知吾和春瑶吓得连忙后退几步,生怕碰到它。 “这太危险了,我们看看别的吧。” 春瑶扯了扯她的胳膊往旁边挪了挪,指着另一件法器说:“这银甲真好看!” 洛知吾朝她指的方向看去,一件银光粼粼的轻薄马甲呈列在隔栏里,马甲细密的纹路闪着星星点点的银光,闪耀双眼。 她赞叹:“哇,总算见到实物了,原来刀剑不入法术不穿的银甲如此小巧精致。” “这么些法器到底是真是假?”洛知吾疑惑的问。 “亦真亦假。” 钱满凑到她身边回应。 “你的意思是有真有假?” “不错!”钱满点点头。 “莫非你懂?” 洛知吾若有所思的问道。 钱满指了指柜格里的法器说道:“比如这个,就是假的。还有这个,还有那个。” “你是如何辨别?快教教我们。”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仔细端详着问。 钱满摇着折扇,视线停留在柜格里,仿佛在细细端详辨别。 洛知吾和春瑶都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等待他的解答,等了许久,他缓缓的说:“因为…这几件的真品,在我家。” “噗哈哈!”易州憋不住大笑起来。 “钱多多,你耍什么宝呢你!”洛知吾翻了个大白眼转身离开。 钱满连忙解释说:“我说的是实话呀,我爹最爱收藏这些了,不信你问易州。” “是是是!钱大公子。”易州推着他往前走。 “阿瑶快来,你看!”洛知吾似乎发现了什么,春瑶凑近看了一眼,瞪大了眼睛,“雾华!” 钱满见二人突然安静下来,也过去看看,原来是一只斑驳的黄铜手镯,手镯像是被遗弃很久的旧物,已经看不清手镯上雕刻的花纹。 “没想到落在了这里!” 洛知吾愤愤的说。 “你们要买吗?这里价格可不便宜。” 钱满问。 春瑶看了看标价五十两黄金,和洛知吾对视了一番。 “哼,盗贼!原来如意坊是做强盗生意。”洛知吾咬了咬牙说。 易州也凑上去看了看,问道:“这破旧的手镯也是玄法宝物吗?跟你们相关?” “不瞒你说,雾华是我娘亲一直随身带着的玄物,两年前家中失窃雾华被盗,我们寻了很久都不知所踪,没想到竟然在这。” 春晓回。 “这如意坊每年都会有一次呈宝日,各界明里暗里得来的宝物甚多,如意坊并不会去追究宝物的来处,甚至也会替幕后持有人保密,是这里的规矩。” 易州解释道。 洛知吾正想说话,却被吵杂声打断。 “是锁冥灯!”有人突然喊了一声,四周传来吵杂声,人群开始躁动起来。 “在哪?锁冥灯在哪?” “让开!”人群涌动起来,洛知吾他们被人群拥挤着,不明所以的四周张望。 洛知吾惦记着雾华,她一把拽过钱满说:“如意坊的老板在哪里?” 钱满低头看她说:“你要找金老板?她…她通常在三楼,你很难见到她的。” “帮我照看好阿瑶。” 洛知吾把春瑶往钱满身边一推说道,而后灵巧的钻入了人群里。 “知吾!” “洛知吾!”三人异口同声也没叫住她,看她消失在人群里。 二楼的白楚城听见楼下的吵杂声,他站起身说:“是锁冥灯。” 青墨苏起身与他们一同往楼梯走去,楼梯上人群拥挤,青墨苏被堵在了楼梯口,他并不习惯这拥挤混乱的环境,不由皱了皱眉,白楚城护了护妹妹,担心她被人群挤着。 而此时,如意坊里的突然弥漫出雾气,雾气越来越浓,周身距离已经看不清了。 “怎么回事?”有人说道。 “有人要乘乱打劫,大家小心!”人群更加躁动不安,也变得更加吵杂。 白楚楚有些惊慌,抓紧了哥哥的手:“这是怎么回事?” 青墨苏眼前突然闯入一个人影直扑他而来,他侧身巧妙的躲开。 这人正是趁乱往楼上钻的洛知吾,她被拥挤的人群绊倒失去了平衡,直直的往前扑倒,慌乱中伸手想要抓住点什么来保持平衡。 眼看就要摔个大马趴,关键时刻被人拦腰扶住。洛知吾耳边一丝凉意,传来一阵男子的轻笑声:“呵呵,如今的小姑娘都喜欢行这么大的礼么,可不必如此隆重。” 洛知吾还未看清他的模样只感受到一股凉意掠过身体,对方已消失在迷雾里。险些摔倒的虚惊让她不由紧握了拳头,才发现手里多了一块精致剔透的玉坠。 迷雾障眼,青墨苏凝神聚气,手在胸前划出一道蓝符,一阵清风涌出吹散了周身的迷雾,眼前瞬间明朗起来。 洛知吾感受到身后一股清风袭来,她回头张望而去,一张俊秀的脸出现在眼前,星眸玉面的俊郎的少年,令她不禁嘴角上扬。 而她的回眸和莞尔一笑也恰时落入了青墨苏的眼里。 “竟有如此好看的少年。”洛知吾内心感慨着,失神片刻便觉得自己失态了,这会儿可不是犯花痴的时候,连忙提起裙摆转身朝楼上跑去。 “墨苏兄,方才这是?”白楚城打断了青墨苏的凝望,询问这突如其来的迷雾。 “冷无常来过。”青墨苏听闻冷无常出没的方式总是相当怪异,且这寒雾术是他独创法术。 “来过?你怎知?”白楚城不可置信:“那我们还要过去看吗?” “不必了。” “你认为锁冥灯不实?” “不实。”青墨苏说完便转身下楼,若是真法器,方才冷无常出现恐怕早已取走,现在又怎么还能够留在呈宝柜里待大家出价购买呢。 白楚楚看着楼下呈宝柜前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问:“墨苏哥哥为何现在就走了?不去看锁冥灯吗?” 白楚城回:“你墨苏哥哥都说了不实,那还去看个赝品做什么。再说了,依你墨苏哥哥的性子怎会待在如意坊这种地方?” “墨苏哥哥一向如此,我们也走吧,莫要在这鱼龙混杂之地久留。”她环顾了四周满眼都是不屑,便也往外走去。 第9章 不周山(四) 洛知吾一路跑到三楼,四处打量着,见一扇虚掩着的门,门上悬挂着“北辰星拱”四字牌匾。 她正盯着门上的雕花木牌看着,有小司过来质问:“什么人?这里不能随意进入。” 洛知吾往里面看了看说:“我找你们老板。” “金老板也是你随意想见就能见的吗?”小司挥挥手想要赶走她。 “若是我要买宝物呢?”她连忙说道。 小司打量了她一番说:“你若看中了宝物,那就在一楼的堂掌那签买卖交易书,跑这里来做什么,快走快走!”说着便要赶她走。 洛知吾不依,正想与小司交涉时,从门里头出来一位女子,她朝小司点了点头,示意他放人进来。 洛知吾也没想到能这么容易能放进去,还以为得纠缠好一阵,她深吸了口气,鼓足了勇气迈进去。 她一面走一面观察,厅堂里装修雅致品位极佳,厅堂正上位的贵妃椅上坐着一位女子正捧着茶盏饮茶。 女子妩媚雍容,抬眼看了看洛知吾,便放下手上的茶盏站了起来,她一身绛紫色长裙,绣着富贵的牡丹,烟紫色的丝绸在腰间盈盈一系,完美的身段立显无疑。 “你找我?”她轻启朱唇,慵懒又魅惑的声音传来。 洛知吾看着眼前人妩媚的容颜入了神,听到问话才反应过来:“你是金老板?” “是我。何事?” “我是来告知你的,你这呈宝柜里的雾华,是偷来的。” “小姑娘口气不小呀,我金如意的地盘都是正经买卖,你何来张口就说盗取。”金老板笑。 洛知吾说:“雾华是我家的,两年前家中被盗才丢失。” “这些玄门物件到我这里,此前有何来历,转手过几次,我从不过问,我只做买卖,姑娘若想寻回,那就真金白银的买了去吧。”金老板缓缓的说道。 洛知吾不服气:“可这明明是我家的,还得让我花重金购买,这不是欺负人嘛!” “小姑娘,你口口声声说是你的,又如何证明?” “是……”是我家萍姨的,后半句话淹在了洛知吾的嘴里,确实难以证明。 “再者,据我所知雾华早在十五年前就封印了,从未有人再使用过,你如何让我信服?”金老板再问道。 “我…”洛知吾不知如何回应,这些年来确实没有见萍姨使用过,只是妥妥的收藏着。 “我看姑娘若真心想要,不如就尽快买下,免得落入他人手中,想要再寻回可就不容易了。”金老板继续说。 “我这么穷!哪里会有五十两黄金。”洛知吾脱口而出才发现露了底,尴尬的抿了抿唇。 金老板被逗笑:“那就爱莫能助了,送客。” “诶,等等,等等…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洛知吾语气软下来再问。 金老板摇了摇头,洛知吾靠近她抓住她的云袖央求道:“哎呀金老板,您看您又美又有钱,能不能行行好宽容宽容,先把雾华留下,别让雾华落入他人之手。” 金老板好笑的看着她,还是摇了摇头。 “雾华我要了。”帘子背后传来男子的声音。 洛知吾转头望去,帘子被掀起来,走出来一个相貌姣好的男子,狭长的凤眼有着几分媚惑,眉宇间虽阴柔却带着股淡淡的锐气,若不是身形修长高大,误当成女子也有可能。 洛知吾打量了他一番心里默想:男人也能长这么妖孽,这如意坊都是媚胚子吗? “做生意也是要讲究先来后到的,我可是排在你前边。”洛知吾说。 “做生意还讲究真金白银,你有吗?”男子笑了笑,说完拍了拍手,下人端着一只木纹雕花盘子,上头垒着一摞金条,沉沉地放在桌子上。 洛知吾瞪大眼睛盯着这堆黄金,半天说不出话来,男子见她这副模样很是满意,他说:“金老板,雾华归我了。” “好说好说,沉星公子果然爽快大方,我这就去命人取来。”说完金老板扭着腰走了出去。 “这位姓陈的公子,你这财大气粗的模样可真是太不讨喜。”洛知吾说道。 “噢?是吗?我还以为你们女子都喜欢这种财大气粗。”他轻蔑看着她。 洛知吾翻了个大白眼,快要受不了这自以为是的家伙了,忍不住说:“有钱了不起?” “有钱还真是有点了不起。”他笑道。 她自知有钱能使鬼推磨,只好又立马变脸说道:“陈公子,陈哥哥,您这能不能把雾华让给我,您先不买行吗?” 沉星挑了挑眉觉得有趣,眼前的小姑娘可是把见机行事,古灵精怪体现的淋漓尽致了。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看的洛知吾浑身不自在,沉星走过去靠近她,她下意识的后退躲开,沉星却依旧连连逼近,将她逼退到没有退路,便压低头将脸凑到她的耳边说:“你若真想要,我可以给你,不过…” 洛知吾感觉到压抑和不悦,将他推开距离,说:“你别阴阳怪气的,有话直说!” 沉星后退了一步,伸手捋了捋鬓边的头发说:“看你倒有几分姿色,做我的暖床婢女如何?服侍好我,我倒可以考虑把雾华当做赏赐。” “呸,你休想,我堂堂洛知吾怎可能于你这般无赖的人做婢女。”洛知吾不屑道。 沉星到也不恼,打量了她一番问道:“看你模样不是本地人,如此年纪,来此莫不是要去不周山求学?” 洛知吾没有回答他,脑子里想着还有什么办法能拿回雾华。 “原来你叫洛知吾,呵呵。”沉星笑道。 “小知吾,看你年纪尚小,聪明伶俐的,是个不错的苗子,不如随了我,我可以教你更多,不周山上学的那些皮毛算不了什么。” “打住打住!”洛知吾怎知眼前人如此厚颜无耻:“你有何过人之处?还敢拿自己跟不周山来比?” “你又怎知我无过人之处?” “本人不才,只想入玄门修正道,完成我的理想,别无他想。” “呵呵,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所追寻的正道未必是你所想。” 沉星笑了笑转过身来到桌子旁坐下,端起了茶杯:“好了,不逗你了,雾华我留着,你若想要那就用钱来换。” “五十两黄金太多了,你可能得给我些时间,我…” “谁说五十两?一百两黄金一分不能差,我只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否则你就再也别想见到雾华。”沉星打断她的话说道。 洛知吾伸出五指,张大嘴巴许久才说:“什么?明明五十……” “五十两是我的入手价,我不做亏本买卖。” “你你你,你个混蛋奸商,你坐地起价!你太不道德了!”洛知吾气的跳脚。 “哈哈,没错,就是坐地起价,喊我混蛋的人太多了,再加一个奸商的称呼也不错。”沉星笑道:“只要你想通了,还是可以卖身于我当婢女…” “混蛋!你是有多缺婢女?一百两就一百两,你等着。”说罢气冲冲的跑出去了,不一会儿又跑回来。 “这么快想通了?” “想个屁!我还不知道你是谁,我怎么找你?” 沉星看着她甚是开心,说道:“你想找我我自然会出现,若我想找你,也轻而易举。” “…如此自大!”洛知吾顿时觉得无法与眼前的人沟通,又气冲冲的离开了。 沉星看着她离去的方向不由笑了起来:“后会有期小知吾。” 金如意手持一只精致的木盒子进来,交给了沉星,笑道:“你何时换了口味,对这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片子有兴趣?” “我感兴趣的东西多着呢,可不止这个丫头。”他打开盒子,看着这个纹路都已斑驳布满了铜锈的镯子,露出了深不可测的笑。 第10章 不周山(五) “无商不奸!” 洛知吾气呼呼的出了如意坊。 春瑶等人在门口等着,见她出来便都迎了上去:“知吾你怎么如此莽撞,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办?以后可不得如此!” 知吾重重的点了好几下头接受了批评。 钱满问:“那个雾华呢?你进去不久就听门市伙计说有买主买了。” “别提了,遇到个截胡的,抢在我前头买了雾华。”她挽着春瑶往边走边说着。 易州笑:“说的好像你能买似的。” 这一番损话让洛知吾抬手作势要揍他,他赶紧躲到钱满身后。 “好吧,扑了个空,回去吧。”钱满回。 洛知吾安慰春瑶说:“阿瑶,你放心,我一定会买回来给你的。” “五十两黄金可不是小数目,你们有吗?” 易州说。 洛知吾白了他一眼,伸出一根指头比划了一下说:“现在是一百两黄金。” “什么?”三人异口同声。 “你怎么去讨价还价到翻了一倍?跟你做生意也太赚了吧!”钱满道。 她撇了撇嘴说:“都怪那个臭奸商,阴阳怪气,还坐地起价,我能有什么办法,哼!”越说越气。 春瑶担心的问:“啊?那他有没有为难你?” “谁能为难我洛知吾!”她摇了摇头。 钱满摇着折扇说道:“这买东西呢要有技巧,就算心里头再欢喜,可不能表现出来,你得挑挑刺,实在不行就作势不要,等他挽留你最后卖给你。” “你家这么有钱,怎么也会我们这些寻常百姓的作为。”洛知吾问。 “他家这么有钱就是这么节省下来的。” 易州补充道,逗得众人大笑。 钱满合拢折扇,如是说道:“这你们就不懂了,我们家家训就是俭以养德。” 易州连忙跑到俩姑娘面前说:“我跟你们讲讲,钱满他的经典的节约故事……” 钱满追上去捂他的嘴:“易州你闭嘴!你敢胡说看我怎么收拾你,别逼我把你的糗事也说出来…” 洛知吾起哄:“快说说看,我们倒想听听他有多抠门?对吧阿瑶。” “嗯,想听想听。” “哈哈,钱满他呀…唔嗯…你把手拿开。” 易州把钱满的手推开继续说:“…他每次说请客吃饭,付账的时候就状况百出…” “你闭嘴!不许说!”二人你追我跑拉扯起来。 “不是要上茅房就是没带钱…救命啊…知吾救我…” “易州你个矮冬瓜,看我怎么收拾你!” 少年少女的嬉闹声在街巷里回荡。年少的情谊很纯粹,短短一日之交仿佛像是意气相投的老友一般,让他们在往后求学之路上互相帮扶着。 四人嬉嬉闹闹的就回到了凤凰酒楼,店小二听见吵嚷声赶紧出门看:“原来是钱公子,易公子,还有二位姑娘,现已经快要子时了,楼上的客人们都已歇息,还请各位小声些,莫要打搅到其他人。” 扭成一团的四人连忙松开牵制住彼此的手,赶紧停下来整了整衣冠。 春瑶连连道歉:“很抱歉,怪我们太过放肆忘了时辰,我们这就回去歇息。” 洛知吾的手指在嘴前“嘘”了一声,抱歉的笑了笑。 听见楼上传来窗棂推动的声音,闻声抬头望去,窗子已经关上,洛知吾的目光停留了一会便被易州打断,他告辞要回家,与大家相约明日卯时不周山脚下汇合,一同上山,就这样大家才散去回房休息。 次日。 “阿瑶快点,要来不及了。”洛知吾站在门口喊,她东张西望一会,发现凤凰酒楼比昨日安静了许多,连忙催促道:“好像上山的人都走了,快快。” “来了来了。”春瑶挎上包袱赶出来,洛知吾连忙拉着她跑下楼,刚跨出大堂正门迎面过来一辆高头大马车,钱满掀开窗帘说:“快上马车。” “钱多多,你来的太及时了。”洛知吾拉着春瑶上了马车,马车快马加鞭的朝不周山脚下奔去。 “幸好我爹给我备了马车,不然都要赶不上结界开启的时辰了。”钱满得意的说道。 “真有你的,再次多谢了!”洛知吾谢道。 “客气了。”钱满不以为意。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停在了不周山下,易州在东张西望焦急的等着,看见他们三人下马车,数落道:“哎呀,你们也太慢了,很多人已经上山了,我差点都等不及就跟着就走了。快快快!” 洛知吾拍拍他的肩膀道歉:“抱歉抱歉,久等了。结界在哪里?” “跟着我。我知道!”钱满说着便领头往竹林侧的小径走去。 “钱公子果然见识广。”春瑶夸赞。 “他当然有见识了,这可是他第二次来不周山求学了。”易州拆台说道。 “就你话多!”钱满举起扇子作势要打他。 洛知吾问:“你为什么是第二次来?” “还不是上次大周试没上榜!” 易州抢着回应。 “易州你不说话嘴会生疮吗?”钱满推了他一把。 回头对洛知吾说:“哎,还不是我老爹安排的。我家历代从商,我老爹年轻的时候就特别想入玄门,可我爷爷呢只想让他继承家业,所以入玄门的希望就落在我身上,希望我能带领钱家栖身玄门。” “对于非玄门世家后代或旁系后代来说,大周试上榜是唯一的机会了,那你可要加油了!”洛知吾回应。 “说的轻巧,你知道多难吗?我第一次来求学,才十四岁,呐,就跟春瑶这个年纪,是学院里年龄最小的,哪里懂那么多。光是玄门五术我就昏头。我上次大周试最后一名,回去被我爹一顿暴揍,还克扣了我三年的零花钱,让我今年必须复试上榜。易州还嘲笑我抠门,我可是真没钱!”钱满一通抱怨。 “那你不也是锦衣玉食的,也没见多亏待你。倒是跟我们一起时就爱哭穷。”易州接话,钱满白他一眼。 他转头问洛知吾:“那你们呢?你们也没有家服家辉的,也不是玄门后人吧。” 洛知吾点头:“我们也并非玄门后人,有幸从小受静延山人指点,她老人家引荐才有求学贴。” “那刚好,咱们一样,日后可多多照拂。” 第11章 不周山(六) 四人边说边赶路,很快穿过了竹林,眼前是一条盘山石阶,空气格外清新,树木繁茂听闻鸟鸣虫叫。 洛知吾看着林间盘根错节的林木,仿佛在鲜活蠕动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她不禁感慨:“果然是小仙山,仿佛这些花草树木都鲜活灵气。” 沿着石阶走了许久,易州开始嚷嚷:“走了这么久,还有多久到呀,真是太累了。” “上山习道本就是要磨炼你的意志,你看看我,三年前打磨过,现在可比你强多了。”钱满说道。 春瑶也问:“还有多久,我们是否需要加快速度?” “快了快了,不到半炷香时间。”钱满的衣袖被易州拖拽着,甩也甩不开。 洛知吾看着易州这副模样,好奇问问:“你为何要来求学?” “还不是…我爷爷…说…天星院是最好的学院…一定要让我…让我来旁听…以后…才能掌管好…掌管好凤…凤栖镇。”易州累的断断续续气喘吁吁的回。 “那你爷爷也是用心良苦。” 春瑶说。 “我爷爷是用心,而我,我才是真良苦!”易州有气无力的说。 钱满笑:“他可没大周试的压力,老镇长就希望他能独善自养,谦卑自牧。” 春瑶夸赞:“想必易老爷爷也是位端人正士,怪不得凤栖镇也是物阜民熙。” “那可不,我最佩服的就是我爷爷了。”提到爷爷易州自是满脸骄傲。 果然,不出半炷香的时长,四人来到了一座石门下,石门前已经集聚了几十位在此等候的少年,大家都年纪相仿。 钱满说:“这道石门就是结界。” “这不石门后不就是一条山路吗?还得往前走吗?”易州问。 “当然不是,你现在瞧见的是普通山路,当结界打开了,才能看到去到天星院的路。” “原来如此,只不过……”易州欲言又止。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我现在有点内急。”他凑到钱满耳边说。 “真是懒驴拉磨屎尿多。”钱满一脸嫌弃,接着说:“你还是憋着吧,如果一旦错过了这个时间,那就只能再等三年了。” 二人互损成性,一路上倒是给洛知吾和春瑶增添不少乐趣。 此时,他们正四周打量着等候的人群,有人看上去傲气十足,一副名门做派,也有的风度翩翩,尽显世家风范,还有几人衣着朴素,他们或是谦恭或是激动的样子,有人已经热络的交谈起来。 人群里也在互相打量,洛知吾和春瑶都是相貌俊俏的姑娘,难免被其他人多留意几眼,钱满往洛知吾身边走了走说道:“我发现这些来求学的世家姑娘,都没你们好看。” 洛知吾白了他一眼说:“我们来天星院是比道义玄法的,比美貌不如去如意坊选花魁!” 钱满怏怏的说:“我这不是在夸你嘛。” “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易州损道。 片刻后,石阶拐角处又走来两位身着红底黑纹衣袍的人,前头是个满面傲气的姑娘,身后跟着的少年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春瑶问:“这应该是朱火门吧。” “看这焰火纹家服便是了。”洛知吾点点头。 正说着又见两位样貌清秀的少年有说有笑的走来,身着淡灰色长袍,衣襟和袖口绣着蓝色水波纹格外精致。 “这是?”洛知吾似乎没有见过这身家服。 “是玄水门。”钱满回应道:“玄水门的人平日里鲜少出现,只在百姓请书驱邪时出来,其他玄门事务一概都不参与,所以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青木门和白金门的来了。”突然听见人群中有人细碎的说道。 洛知吾朝众人张望的方向瞧去,只见一袭白衣的少年翩然而至,冷峻的面庞似乎有些眼熟,他的目光冷清面无表情的向前走去,周身的气场让其他少年不由自主地就给他们让道。 他身旁的金丝黄袍少年,温文尔雅的笑容挂在嘴角,也越过他们走向石门,身后跟着的穿着同样金丝黄裙的姑娘,飘然而过。 易州在钱满身边悄悄的说:“好美啊!” 钱满瞪圆了眼睛,故作潇洒的摇着扇子。 “你看这些玄门子弟都有佩剑,看起来都很厉害。”洛知吾对春瑶说道,她看了看点点头。 钱满低头说:“当然,玄门修士的佩剑是很重要的,来头都不小,来天星院可以悟道剑灵合一,我们这些外门弟子呢,若大周试上榜的话也能得到藏书阁里的剑。” “那到时候我可得挑一把上好的剑。”洛知吾听了嘴角上扬。 “辰时到了。”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石门出现一道蓝光,光影里走出两位身着白色院袍的人,他们看了看人群,石阶窄小,人群层层叠叠的排了很长一条,底下一阵阵的窃窃私语。 “大家安静,辰时到结界开启,请各位求学子弟请出示天星学院招学贴依次进入,若错过辰时,结界关闭将不再接待学子。”一位稍年长些的男子说道。 众人听到后纷纷自觉的排起了队,洛知吾他们站在较后面的位置,都探着头看着前方。 求学的学子们挨个拿着招学贴进入结界,突然听见一声惨叫,结界红光闪过,大伙不明所以,都好奇的探头看去。 “又有人拿假帖子想混过去。”钱满摇摇头。 不一会看见一个少年哭哭啼啼的往回走,伤心欲绝的哭喊着:“这是我花了百两黄金买来的,怎么会是假的?怎么会?” “天星院的招学贴可都是设了独有的祥云印,用于通关结界。”前排有人说着还展开手中的招学贴,继续说:“你看,这肉眼根本瞧不见祥云水印,无从作假,真不知他哪里来的胆子。” “那是,天星院怎么可能让鱼龙混杂的人进来。” “能进天星院的要么是玄门后人或内门弟子,要么是玄修高人引荐。”另一人回应道。 队伍中有两个人听见了,面面相窥后便急忙落跑。 前一人继续说:“你要知道,能从天星院出来的那都是玄门良才,精玄法修正道,倘若能上名仕榜,将来要么能晋门派掌门人要么能成玄修高人。就连那些非玄门的良才,只要上榜了便有机会创立新门派栖身玄门世家。”话语里都是自豪感。 “如今最大的四家掌门,当年都是天星榜上数一数二的。”后一人继续接话 “今年四大门派的公子都来了,我们能上榜太难了。”一位体胖的少年摇了摇头有些泄气。 “我可不信永远都是这四大门派最强,一切事在人为,要相信自己。”身旁的蓝衣少年回应道,这位傲睨自若的少年便是风凌门少主风肆。 “四哥,我看好你!”胖少年对他敬佩有加。 “风公子说的对!事在人为,我们要相信自己!”周围的人也被他的话说激励到了,纷纷表示赞同。 激昂的攀谈之声传到了最前方,引起了其他人的侧目,天星院的两位师兄再次提醒大家安静勿扰。 洛知吾正津津有味的听着前排之人的对话,很快就轮到他们,钱满连忙将招学贴递上去,笑嘻嘻的鞠躬打招呼:“中元师兄,中太师兄,是我,钱满。” 中元师兄笑道:“原来是钱满呀,没想到三年后又回来修学。” 钱满挠挠头不好意思的回:“还好,年纪还未超十八,最后一次机会了。” “进去吧,这次可要争气些。”中太师兄挥了挥手说,钱满点点头便跨进了结界消失在了石门里。 易州上前恭敬的交出帖子礼貌的鞠躬,中太接过帖子看了看说:“你就是易老爷子的孙子,此次旁听虽不用参与大周试,但也要仔细不可马虎。” “师兄们提点的是,易州定会尊师重道勤学好问。”他乖巧点头,说罢也跨进了结界。 洛知吾和春瑶也恭敬的鞠躬呈上帖子给两位师兄。 “原来是静延山人引荐的学生?”洛知吾和春瑶点头回应。 中太继续说:“静延山人已十几年不问世事,没想到今年引荐了你二人,看来是为良才,快进去吧。”二人与师兄们道别也进入了结界。 第12章 天星院(一) “哇!你们看!” 穿过结界后,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惊叹声。 洛知吾也忍不住瞪大眼睛看着四周,从结界跨进来已是另一番天地,眼前是一片广袤,脚下是铺着印刻祥云纹的方正砖石,平坦又大气。 不远处挑高的石牌门坊,周身雕刻着上古神兽,气派又庄严,正中间石碶匾额上工整的题书“天星院”三个大字,穿过石牌坊之后便是万梯长阶,一共一万九千八阶台阶,才到天星院院门。 “好高啊!” “难道要我们爬上去?”有人问道。 “老天爷,何时才能爬上去?”人群中又是一声声的哀嚎。 “完了完了,我死定了,根本不可能上去的呀。”易州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丧着脸说。 钱满一把扯起他说:“别废话了,往上爬吧!” 春瑶看着台阶皱眉叹了口气,洛知吾牵着她的手说:“阿瑶,有我呢,我们走吧!” 钱满推了易州一把说:“你看人姑娘家都比你强!” “知吾知吾,等等我!” 易州伸手想拉洛知吾,被钱满一巴掌拍开说:“知吾也是你能拉扯的?找打,你拉着我!” 易州只好拖着钱满的衣袖往前走。 少年们缓缓上了阶梯。 “勿用灵力。”青墨苏提醒道,白楚城运气感应了片刻说:“这石阶上有阵法,使用灵力反而更耗体力。” 青墨苏点点头说:“屏气凝神即可。” 白楚城看了眼高高的台阶顶端说:“看来天星院第一道考核就是这石阶吧。” 洛知吾拉着春瑶往上走,感知了一会说道:“这台阶虽很高,却比寻常的石阶上的轻巧,果真是灵气之地。阿瑶,屏气凝神会能让身体轻盈一些。” 身后众人还在喧闹的说笑抱怨着,起初所有人都差不多同步,直到了千阶后渐渐拉开距离,说话声渐渐消失,少年们也纷纷变成三五成群的队伍。 前方白楚楚紧跟着哥哥和青墨苏,白楚城伸手要拉她,她看了一眼不理会,便越过白楚城到青墨苏身边说:“墨苏哥哥,我快要没有力气了,你拉我一把。” 青墨苏转头看着她我见犹怜的样子,再看了看白楚城,白楚城知趣的为妹妹腾出空间,连忙说:“这里确实有很多人需要帮助,我去那边看看。” 说完便靠着其他人走去,并热心的提醒其他人莫要大口喘气或喋喋不休,会更加消耗气力。 青墨苏握拳轻轻抬手,白楚楚满心欢喜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她知道青墨苏性子冷清也不喜与旁人过多接触,能如此靠近也是甚好。 “谢谢墨苏哥哥!”她娇笑道,然后再靠近一点说:“墨苏哥哥,以后在天星院能天天见着你,真好,你还是每月都要外出吗?好几次同父亲去青木门都没见着你…” “屏气凝神。” “噢。”白楚楚没有再说话了。 人群越来越散,胖少年已经坐在台阶上歇息说:“不行了不行了,走不动了。” 风肆催促着:“你…你快起来…我们不能停下来。” 胖少年挥挥手说:“四哥,你先走吧,我歇会再来。”风肆是他表哥,从小便喊他四哥。 “前排的人都已经快到一万阶了,我可不能落后,你歇会快上来吧。”风肆说完便沉了沉气息继续向上走去。 人群的尾端,钱满拖不动易州,便松开手说:“你反正不需要大周试,你自己慢慢来吧,我得先走了。” 易州挥了挥走点点头说:“你…去…去吧!”钱满艰难的抬起腿往上爬,他看了看前方洛知吾正回头对他招手,他便加快了速度。 天星院正门内,云阳真人背手而立,烟白轻纱长袍随风荡漾,虽年过百岁,却鹤发童颜目光如炬,尽显仙风道骨之气。 “今年学子有多少?”他问道。 “有三十四位。”天星院院尊无虚子如是回应。 “你说巳时之内有多少人能够上来?” 无虚子看了看院内的日晷,道:“马上就要巳时了,我看今年招学的大多都是玄家后人,想必会比往年的厉害些。真人这次为何亲自来迎,或有特别关照的学子?” 老人家摆摆手笑着说:“一视同仁,正好云游归来赶上了这次招学。” “真人可知,今年还有许仁真之子来求学。” 云阳真人感慨的点了点头道:“墨苏今年该有十六了吧。” “是啊,最后一次见到许仁真还是十年前,她带着六岁的墨苏来给您祝百岁瑞寿。”无虚子答。 “孩子长大了。”云阳真人笑。 “墨苏根正苗红,一直是子弟楷模,颇有他爹娘当年的风范,未来可期呐。”说罢他期许的看着门外的方向。 青墨苏已经上到了一万阶梯,他放慢了脚步顾及到吃力的白楚楚。 风肆沉着气往上赶,一心想要赶超众人,初入天星院的首次考核,他绝不能输给任何人,必定要独占鳌头。尤其见着青墨苏、白楚城都遥遥领先,更是不顾一切的要超越,哪怕碰撞到他人也顾不上。 春瑶被洛知吾连拖带拽的拉上了八千阶,她摆摆手说:“知吾,我…我真的要歇会。”洛知吾点头回应,确实应该让她稍作休息。 刚停下还未站定,便被后来者碰撞了个猛子,本就气力不支的春瑶脚下不稳惊叫着往后倒去。 众人都被惊叫声引侧目,此时的洛知吾正与钱满拉扯,听见惊叫声,她连忙转身企图伸手去拉却已来不及,眼睁睁的看着阿瑶倒落往下滚去。 “阿瑶!”她喊道。 情急之时,洛知吾的身后跃出一道明黄色身影准确的落下来一把扑在春瑶身上,单膝跪地稳稳的固定住,不让她再往下滚。 “你没事吧?” 春瑶听见一声温柔的询问,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秀的脸庞,她从未与其他男子这样身体接触,吓的呆滞了。 白楚城从台阶上起来,轻轻的将她扶起,询问:“这么高摔下来,有没有哪里受伤?” 春瑶才反应过来周身的疼痛,又想到自己这么一摔定是落后了好几百个台阶,耽误了知吾怎么办,越想越着急,忍不住眼泪就掉了下来。 见她泪眼婆娑,白楚城担心起来,再次询问:“莫要哭,是哪里伤了?” “阿瑶!” 白楚城闻声看去,见正要匆忙往下赶的洛知吾,便对她说:“你无需下来了,我带她上去便是。” 钱满见状拉着洛知吾说:“你小心一点,跑太快危险,白公子会带春瑶上来,你别急。这会儿再下去,我怕你会气力不支。” 洛知吾担心的看着他们,只见白楚城蹲下来,背起了不知所措的春瑶往上走。 目睹这一切的众人纷纷称赞:“白公子果然是雅仕!” “白家二公子可是出了名的善人。” 青墨苏和白楚楚都听见了动静,回头看着这状况,楚楚嘟囔着说:“我哥真是…现在竟落到最后了,唉…” 见青墨苏停了下来不再往上走,而此时眼看就要到终点了,楚楚催促:“墨苏哥哥,你怎么不走了。” “等楚城兄。”他回。 其他人已陆续登上了阶梯,伴着气喘吁吁和唉声连连,学子们逐一跨进了天星院正院。 风肆如愿第一个进入,迎来了天星院先生和在场的师兄们赞许的目光。 洛知吾注视着白楚城他们,直到他将春瑶背到了跟前:“多谢白公子相助,阿瑶就交给我吧。” “不必言谢,助人乃应当之事。”白楚城轻轻的放下了春瑶,与洛知吾一人一边搀扶着春瑶。 “阿瑶姑娘可能身上有伤,还需劳烦你多加照顾。”他对洛知吾说道,洛知吾点点头,关切的看着春瑶,也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阿瑶眼睛红红的说:“白公子,耽误了你,阿瑶内心有愧…” “无妨,你没事才是最重要的。”他反倒宽慰她。 好不容易到达了顶端与青墨苏汇合,他看了看他们询问道:“你,们可有事?” 白楚城回:“还好,也只是擦伤。” “哥,你要是耽误了时辰怎么办,幸好你赶上了。”白楚楚到他一旁责备道。 “你们怎么也在此等候,快走吧。”白楚城笑。 最后青墨苏和白家兄妹、洛知吾搀着春瑶、钱满拉着易州,七人共同跨进了天星院的大门,众人已在院内等候。 “他们来了,人齐了。”人群里有人喊道,大伙都回头看,不自觉的让出了道路,青墨苏和白家兄妹在前,洛知吾他们四人在后,走向了大殿前。 众人到齐后传来了两声悠扬深远的钟声,屋顶的鸟雀齐齐振翅飞起划过天空。 第13章 天星院(二) “方才已经听大家说了你们落后的原因,助人乃仁义之事,入学第一天见识到你们如此心怀,本院很是欣慰。”无虚子并未责备,反倒褒赞道。 场下七人不约而同相视而笑后,纷纷鞠躬以示感谢,无虚子点头之后继续说:“好在众位学子赶在巳时之前都到齐。今日有幸云阳真人在此等候你们。” 众人听闻一阵惊叹私语起来:“云阳真人!就是创立天星院的云阳真人!” “听闻真人已有一百一十岁了。” “云阳真人一直云游四方,没想到我们还能见着。” “回去我要告诉我爹娘,我见到了云阳真人。” …… “安静,安静!”无虚子扬扬手示意。 众人连忙安静下来,一起鞠躬道:“拜见云阳真人。” 云阳真人站出来,慈眉善目道:“呵呵,好,好,孩子们爬了这么长的阶梯,还各个都精气神十足,不错。” 他亲切的走近他们,看了看每个人,学生们真诚的眼神和期待的脸庞,都想被云阳真人看见。 “老夫呐,只有一句话告诉大家。”云阳真人环视了众学子后笑着说:“顺其自然无为而治。” 他便转身对院尊说道:“孩子们就交给你们了。”说罢便离去。 众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低声讨论道:“真人这是什么意思?” “何为无为?” “我们来此怎能无为?” 无虚子见大家交头接耳咳嗽了一声:“咳咳,各位静一静。”众人应声安静下来。 “我名号无虚子,是天星院掌事院尊,接下来的一年时间,便是我和这几位先生予大家授业。院里的长辈,都可称之为先生,院里的同辈可称为师兄或师姐。” 无虚子接着说:“无规矩不成方圆,无论各位在自家门派是什么身份,有何种规矩,到了天星院就一切以院律为首,不论是玄门后人还是外门弟子皆为平等。天星院严守院律,大家都必须严格遵循,一旦触犯院律要受罚,严重者将剔除天星院从此不得再来求学。好了,现在先由今玉师姐给大家发院服,安排入宿。午时再到此集合,习院律。” 说罢,一位身着雾色轻纱院服的女子站出来,她长发以白稠高高束起,青丝马尾倾垂与裙纱随风飘扬,像不染尘埃的仙子。 她表情严肃不苟言笑:“以后各位的生活之事可与我询问,现在大家随我到偏厅领取院服。在天星院里,必须穿院服,不论男女都需束发,不得佩戴任何金银首饰,且要保持院服净白不染污秽。领完院服我再带大家去醒水涧入宿。” 她挥挥手示意大家跟随她,众人便紧随其后。 “师姐可真好看。” 有人悄声议论。 “天星院的女修士不多,但能待在天星院的都是格外厉害的。” “那是,那是!” “你们可别被她好看的外貌骗了,她可凶了,我都挨过她不少骂。” 钱满低声对洛知吾他们说道。 “有没有可能,那是你的问题!” 易州回。 钱满推了他一把:“爬阶梯没见你有精神,你现在可能了?” 今玉转过身厉目扫视着大家说:“不得窃窃私语。” 众人都闭嘴安静下来,待她将院服一件一件的发给了大家,再带着大伙往侧面长廊尽头走去。 木长廊的尽头便是一片花圃,经过花圃便看见带篱笆的院子。 今玉停下来说:“这里就是醒水涧,大家住宿之地,这个院落是女苑,女学子在此入宿,两两一间可自行安排。其他人随我继续往前走,去男苑。”说罢带着其他人离去。 洛知吾正要扶着春瑶进院子,见白楚楚抢先了一步跨进去,她杵在院门口环顾了四周,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院子如此简陋,屋子也小,两人怎么住?” “华景姐姐,我们住一间吧。”她瞧了瞧院落里的其他人,也只有朱火门的朱华景才算是熟识,便主动向她发出邀请。 “嗯。”朱华景点头应答,此时的朱华景二八碧玉年华,双眸傲气凌厉,微抿的薄唇透出寡情之态。二人便选了正中间的屋子走了进去去。 剩下的姑娘看着她们的身影议论了起来:“哼,看她们的眼神,有什么了不起。” “家大业大自然了不起咯。”粉衣姑娘说道。 “怎么说我们也是玄门后人。”一对同胞姐妹中的一人不甘心的说道 “哪里比的了她们。”另一人回应道 “还是别想那么多了,想想我们怎么分配呀?” 粉衣姑娘说着拉住了另一个姑娘的手说道:“那就我和思思一间,你们两姐妹一间吧。” “嗯,好吧,咦?那两个是什么人?” 她们看着洛知吾与春瑶已经进了院子最靠边的一间屋子,好奇的问。 “看穿着不像是玄门的人,没有任何家族标记。” “可能是外门弟子引荐而来的吧。” “你们别聊了,还不快点进去换院服,午时就要到了。” “哎呀,差点忘了,快快。”说完,都快步进了房间。 洛知吾抚着春瑶坐下,关切的询问:“痛不痛?” 她小心翼翼的帮春瑶掀开衣服,看见胳膊,膝盖,后背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心疼不已:“这么多淤青,怎得如此不小心。” 春瑶一边系好院服一边说:“我没事,你别担心了,来,你坐下,我帮你梳头。” 说着把她按在凳子上熟练的为知吾梳头,可见平日里也是心灵手巧的照顾知吾习惯了。 午时,众人陆陆续续的集合在玄灵殿。 无虚子冷脸看着大家,直到所有人都到齐,他才不悦道:“看来大家对守时还是不太理解,晚到之人禁食午饭,罚抄院律。” 人群里一阵喧哗:“啊?这怎么就要受罚了?” “之前又没有说。” “太惨了,我可是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上山了,好饿啊。” 今玉见大家吵嚷,便提醒道:“先生讲话时不得插话,插话者领罚抄院律。”众人连忙收声静下来。 无虚子见大家不再吵嚷才对今玉说:“今玉,你来宣读院律。” “是,先生。”今玉转身面对众学子们,开始宣读:“天星院授学期间,众学子需遵守五百院律,不可私自离院下山,不可违戾师长,不可偷窃,不可邪淫,不可妄言,不可贪婪,不可恶语,不可两舌,不可恼怒,不可斗殴,不可拍马,不可饮酒,不可聚赌,不可喧哗,不可屠害杀生…” “咕噜……”洛知吾无奈地揉揉肚子。 “是你肚子叫吗?”身后的钱满压低声音问。 “我好饿,这院律念到第几条了?”洛知吾问道。 钱满摇摇头说:“没数,我也不知。” 洛知吾实在是不耐烦了,无聊地左右打量着,左边的春瑶还在认真的听,右边的少年笔直的站着,双目炯炯的看着今玉,他皮肤略黑脸庞方正浓眉如漆。 他似乎感觉到洛知吾的目光,他偏头看了看洛知吾,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大白牙,与黝黑的肤色鲜明对比。 “已、已经第、第一百六十、六十三条、院律。”他低头轻声告诉她,说完继续注视着今玉。 “啊…谢谢啊。”洛知吾听了惊的瞪大眼睛,竟然真的有人如此认真的记在心里。 不一会洛知吾的肚子又发出咕噜的声音,很多人听见暗暗偷笑。今玉停下来严厉责问:“谁在笑?” 大家立刻静下来,站在最中间的青墨苏侧目而视,他个子高挑,越过旁人看了一眼洛知吾,见她咬咬唇一脸无辜的表情。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今玉才停下来,看了看大家继续说:“五百条院律我已宣读完毕,大家务必牢记在心,切勿触犯,一旦触犯院律,轻则抄律禁食,思静堂罚跪思过,重则戒棍杖责,逐出天星院,无法再登名仕榜。大家都悉知了吗?” “悉知。” 众人答。 今玉继续道:“那好,刚刚迟到这几位留下来抄院律禁食,其他人随我去膳堂。” 被留下来的人哀声不断叫苦连连,其中有个姑娘还哭了起来。其他人也都饿极了,急匆匆的随今玉前往膳堂。 钱满端着碗坐到洛知吾身边抱怨说:“这里的粥菜太清淡了,哎,我好想凤凰酒楼的点心和烧鸡。” 易州也附和:“对啊对啊,还有隔壁那家酱肘子,啧啧啧。” 春瑶笑:“你们可就别挑了,修玄本身就要轻淡食,之后还要学习辟谷。” 钱满沮丧的点点头,易州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的问:“对了春瑶,你被撞倒,受伤了没?” “你说什么?”知吾抬眼看着他,她未见事情全貌,以为是春瑶失足摔倒。 “食不可言。若再犯,禁食。”今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吓的大家连忙埋头吃饭。 出了膳堂,众人按院规回醒水涧午息。路上洛知吾问:“是谁撞倒了你?” “你就别再问了,你看我这不没事么。” 春瑶连忙摆摆手说。 “你这一身淤青的,膝盖都肿了,还说没事!胆敢欺负你,我定不答应。”洛知吾向来就对身边关切之人充满了保护欲,更何况是如亲妹子一般的春瑶。 春瑶自小温和知礼,性子软软糯糯的,哪怕受了委屈也总是藏在心里,就算哭哭啼啼嘴上也硬说无事。 洛知吾可不同,她一直随着春瑶娘亲萍姨生活,同春瑶一起长大,她二人都是温和之人,待知吾也是极好,可生活的这些年岁里,孤儿寡母免不了受些个欺负,她从小便在心里种下了要好好保护她们的种子。 洛知吾自幼便知不应惹事,但也绝不怕事,跟着静延山人勤学苦练的也算学了个八九分像模像样的修为,一旦遇到些小麻烦,她也定是出头站在前头,为萍姨和春瑶挡着。 大到邪祟出没,小到村霸找事,恶人鬼祟她根本没在怕的,也成了芠县里最不好惹的小姑娘。 第14章 天星院(三) 钱满见她如此愤愤不平的模样,赶紧回:“我当时跟你说话呢,没瞧见。易州,你瞧见了?” 易州一拍脑袋说:“哎呀,你们不提我都差点忘了,我瞧见了,是……”说着他四处张望着,说:“这会儿,大伙都穿都一模一样,我还真辨认不出了。” “你真是,关键时刻掉链子。” 钱满说。 易州不服:“我就记得他穿着蓝色的家服,发冠上镶有一颗方玉。” 钱满一听这描述,岂不就是风凌门家少主,赶紧打断他的话说:“哎,我说知吾呀,你看春瑶也不想计较,那不如就算了,这毕竟是入院第一天,咱们还是跟大伙好相处些,对吧!” “哼,如果真想要好相处,那就该来给我们阿瑶道个歉,不然还怎么好相处?” 洛知吾才不吃这套。 “这风凌门的大公子风肆可不好惹,争强好胜不服输,听闻曾经与其他弟子切磋时,把人给打的躺了一个月才下床,还曾把别人的胳膊给卸了下来。咱们还是算了吧。”钱满企图劝说她知难而退。 她想起来对方的模样,便四下寻找,视线落到了不远处,风肆正同几位其他门派的弟子边走边聊,只见此人英挺剑眉,狭长的眼眸,被旁人逗笑,笑起来嘴角轻斜,一副不羁之态。 风肆眼前窜出一个身影,拦住了去路,他低头看了看眼前的洛知吾,问:“何事?” “当然有事。”洛知吾说。 他笑笑看了看身边的同行人,满面自豪:“怎么不管走到哪里,都有姑娘来搭讪,可本公子并不喜欢太过主动的姑娘,不矜持。”旁人同笑。 “呵,我主动找你,是为了教你应该主动为自己的错误道歉。”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风肆惯用的斜笑,满不在乎的回应后,准备越过她继续朝前走。 “做而不敢当算什么男人!”洛知吾不悦。 “你是哪门哪派的丫头,敢这么和我说话?知道本公子是谁吗?”风肆不爽道。 “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不过就是无赖!” 风肆被激怒:“臭丫头?你不想活了?” “知吾,算了,我们走吧。”春瑶担心矛盾闹大了,过去拉住洛知吾。 风肆瞥了一眼春瑶:“呵,如此弱还敢来天星院,是来给天星院丢人的吗?” 原来他知道自己此前有伤及到春瑶,竟然毫无歉意。 洛知吾把春瑶拦在身后,反驳道:“你如此无赖也敢来天星院,是来学习重新做人的吗?” “你……我不和女人计较,滚开。” 有人围过来看究竟,身旁的胖少年询问道:“四哥,怎么回事?” “他啊,可能聋了。听不见我叫他道歉?”洛知吾抢先回话。 风肆向前一步,挑眉看着洛知吾冷笑道:“本公子的世界就没有道歉二字。” “那你的世界未免太无知,太匮乏了。” “……疯子。”风肆语噎,咒骂了一声便越过洛知吾往前走。 “想走?” 洛知吾见他想走,伸手扣住风肆的肩膀,他转身想要摆脱,却被她顺势扯住往下拽,抬起右膝攻击他的肚子。 他没想到眼前瘦小的姑娘会真动手,措手不及的他连忙单手挡住她袭来的一脚,洛知吾右腿向后收的同时再蹲下死死拽住他的胳膊,风肆无法支撑身体向前扑倒,洛知吾回旋转身骑在他背上,将他压倒在地。 围观的人都惊呼起来,有人大喊:“打架了打架了。” 春瑶紧张起来:“知吾!快停手。” 钱满见他二人过招,知吾并不吃亏,对易州使了使眼神,假装劝架的伸手拦住了想帮风肆的其他人,还一边着急的劝说:“快停手,哎呀,风公子快停手呀。” 人群里一片吵杂,有劝架的有起哄的。 “臭丫头,你给我松开,找死吗?”风肆趴在地上十分气恼的喊道。 “你个无赖,撞了人不敢承认还诋毁人,到底是谁找死!”洛知吾回。 风肆看了眼发呆的小胖子,小胖子想去帮忙,却被“劝架”的钱满牢牢拽着。 “是谁在打架?”今玉严厉的声音传来。 众人让出了一条道,她看着趴在地上的两人,斥责:“还不快松开,今日才学了院律都忘了吗!都给我去思静堂罚跪。” 洛知吾松开了手站起来,对今玉行了个礼,说:“劳烦师姐带我去思静堂。” 今玉瞪了他们一眼,转身而去,洛知吾拍拍手,顺手捋了一把高束的长发,青丝飘洒飞舞,钱满痴痴的看着她帅气的转身,啧啧称赞。 春瑶上前去拉洛知吾,担心写满脸上,洛知吾冲她调皮一笑,挥挥手安慰道:“没事,你回去午息吧。” 小胖子陈振飞连忙上前扶起风肆,他愤怒的甩开,自小便盛气凌人的他何来受过这种委屈,当众被一个小姑娘压在身下,他越想越气恼,纵身跃起朝洛知吾冲去,眼见就要攻击到洛知吾,却在落下的瞬间扑了个空,直直撞向前方的今玉。 今玉似乎感受到后方的冲击,她迅速转身擒住风肆说:“怎么,你还要打架?想领杖罚吗?”他一听杖罚可不是小事,只得作罢。 洛知吾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刚才被一股力量拽走,躲过了一击。 感受到背后靠着温暖的身体,她回头,视线里是雪白的院袍衣襟和隐隐露出一小块锁骨,她仰起头视线往上走,越过修长的颈脖才看到轮廓完美的下巴,轻抿的嘴唇高挺的鼻梁,浓密的睫毛洒下浅浅光影显得眼睛格外深邃,乌黑明亮的眼眸凝视着她,她盯着青墨苏的脸发了会呆,总觉得似乎有些面熟。 今玉看见青墨苏才想起来原本来寻他的目的,便嘱咐他:“墨苏,那你自行去找无虚子先生,我要先带这二人去思静堂。”青墨苏点头回应转身离开。 洛知吾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未向他道谢,他已转身离开,自己也只好跟着今玉师姐去往思静堂。 白楚城走过来说:“春瑶姑娘,方才洛姑娘是因为上午的事吗?” “她因为我才…”春瑶低垂着头,内心好生愧疚。 “你不必自责,错不在你。风公子理应向你道歉,这么高的台阶,若真摔到了底,可是会有生命危险。”白楚城见她糯糯的样子分外怜惜,赶紧安慰道。 春瑶抬起头朝他感激一笑:“多谢白公子开解。” “你我皆是学友,你可称呼我楚城,可好?春瑶。” 春瑶腼腆的笑了笑点点头,目送白楚城离去。 看热闹的人也都纷纷散了,朝醒水涧走去。 思静堂是天星院的祠堂,供奉着历年仙归的先人,堂内两侧的石板上刻着天星院古往今来的史事,堂前秩序的摆放着蒲团,供后人参拜。也用于犯律受罚的思过之地,洛知吾和风肆便跪在了堂下。 风肆想着方才受的欺辱满心怒火,身侧的双拳紧握,直挺挺的跪着。 而一旁的洛知吾却毫不在意,内心感慨着这堂内如此高堂明静,过了会又想着下午就得去听学,那只能晚膳后去找找药坊在哪,得给阿瑶弄些活血化瘀的药。 很快一个时辰过去,风肆站起来丢下一句话:“你给我等着!”便跛着脚走了。 洛知吾不理会他,假装没听见,自顾自坐下来,揉了揉发麻的膝盖。 钱满溜进来将她扶起来问:“你怎么样?” “腿麻了。”洛知吾撇撇嘴。 “来,我背你。” 洛知吾摆摆手说:“不必,走,听学去。” 第15章 天星院(四) 戌时的天色已黑下来。 “到底在哪间?”洛知吾趴在男苑院墙上嘀咕着。 她探着脖子往里瞧,院子里有十几间房,房门紧闭,暖暖的烛光透出窗口,她来找钱满。 见院子里没有人便一跃而下,到第一间房门口,她沉了沉嗓子,模仿男子的声音,贴着门轻声的喊:“钱满?钱满?” “不住这。”里头回应着。 她便接着下一个门询问,刚准备喊,门却开了。 洛知吾和门内的少年都吓了一跳,洛知吾连忙上前捂住他的嘴说:“嘘,别声张。” 少年挣脱开她的手说:“你你…你怎么来了男苑?” “不好意思啊,我找人,但不知道住哪间?”洛知吾小声说。 “三思,你是在和我说话吗?”里面传来另一个声音问。 名叫三思的少年偏头答道:“没有没有,我自言自语呢。” 说着少年走出来把门带上,他看了看四周的动静,低声问:“你就是今日打架的洛知吾?” 洛知吾尴尬的笑了笑:“额…呵呵,这个…大家都知道了啊。” 少年满脸稚气,乖巧的笑着说:“我是玄水门玄三思,有什么要我帮你的吗?” 洛知吾见他稚气未退的乖巧模样,似乎跟春瑶一般温和可人,不禁觉得亲近,她拉着玄三思到一旁说:“三思小兄弟,你知道钱满住哪间屋子吗?” 三思点点头,伸手指了指远处的一间房说:“那间。” 洛知吾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多谢,改日请你喝茶。” 三思开心的说:“你以后来男苑就不必冒险翻墙进来,我可以帮你找人。” “呀,你真是个热心肠的小可爱,多谢了!我有事,先去找人了,再会。”洛知吾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说道。 玄三思摸了摸刚刚被捏过的脸满心欢喜,莫名的觉得这位小姐姐很是亲切,喜欢的很。看着她敲开门,把钱满拽出来,二人在偷摸着往院子外走去,消失在院门后。 钱满左顾右看,警惕的跟在洛知吾身后,出来后站在男苑门口,才压低声音问:“洛知吾你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偷溜到男苑来是要受罚的?” “放心,没事。我就想问你药坊在哪?” 钱满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关心的问:“你生病了吗?” “我没生病,我是想找点活血化瘀的药给春瑶。”她拍开他的手。 “药坊里都是名贵药材和稀世奇丹,那有师兄把守的,我们不得擅闯。”钱满说。 洛知吾听了咬了咬唇说:“还真是,要是被误会是偷名贵药材,那不是要被逐出天星院。” “不如明日一早同今玉师姐说,或者去找医术先生无心子开一些药,不过他这人古怪的很,特别难说话。” 两人正聊着突然听见背后的脚步声,都惊吓地回过头,看见白楚城和青墨苏已来到了男苑门口。 “二位怎么在此?”白楚城询问道。 “看月亮!” “碰巧遇见!”异口不同声的回应后,二人略显尴尬。 “啊哈哈,我出来看月亮,碰巧遇见了钱满。”洛知吾笑笑打圆场。 “是的是的。”钱满连连点头。 “今夜阴天。”青墨苏冷冷的说。 洛知吾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再次解释道:“啊,对啊,真是太遗憾了,明月到底几时才有!” 说着想转移话题,打量着二人反问道:“对了,你们这么晚怎还在外头。” 白楚城笑道:“我想着今日白天的事,春瑶姑娘…还有你的膝盖或许需要活血药,便顺道去给女苑送去,正巧看见春瑶正在门口找你,你还是快回去吧。” 听到对方提及膝盖,洛知吾心虚的摸了摸膝盖,确实有些隐隐作痛,再听闻已有药了,便立刻高兴起来:“你有药?太好了,真是雪中送炭,那我先回去了,多谢楚城兄!” 说完便一路小跑着回去,钱满也赶紧离开。 白楚城看着她的背影好笑:“这个洛知吾,还挺有趣的。” “何来有趣?”墨苏面无表情的反问。 白楚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墨苏兄,你不要总是冷着张脸,生人勿近的样子,我看这次来求学的姑娘们,都忍不住对你多看几眼,但是你这冷冰冰的,都没人敢跟你说话。” “正合我意。”青墨苏道。 第16章 天星院(五) 第二日卯时,天星院响起了一阵钟声,醒水涧陆续跑出学生,传出匆匆忙忙的吵嚷声。 “快,快点,要迟到啦” “我这头还未梳好。” “等等我!” “我的鞋子呢,谁穿了我的鞋?” 一番慌忙杂乱景象。 “每日卯时必须到校场进行灵识晨练,这是天星院的必修之课。”今玉冷着脸,站在醒水涧石径小道盯着他们。 她目光如炬,说道:“我在这看着,钟声响过之后还在路上的人,辰时禁食早膳,打扫醒水涧。”只闻途中又是一片哀嚎声。 校场上,一群白衣少年席地而坐,与他们迎面而坐的是玄法先生无忧子,众人跟随他闭目打坐,默念凝神提灵的心诀。 突然听见人群里传来了一阵鼾声,紧接着一阵嬉笑声。 无忧子睁开眼环视众人,学生们也左右看看,风肆推了一把旁边的胖少年叫醒:“阿肥。”瞌睡的小胖子倒在了地上,立马惊起,众人捧腹大笑。 “陈振飞,到旁边扎马步醒醒神,直到操练结束。”无忧子说道,陈振飞睡眼惺忪,委屈吧唧的去到一旁,晃晃悠悠的扎起了非常不标准的马步。 无忧子继续说:“大家莫要被干扰,我们继续屏气凝神,开始感受刚刚的灵力,运转到周身,我看看你们的灵力值。” 众人纷纷听命运灵,有的学生已经开始周身渐渐泛起淡淡的光,众人虽不同门派但所习得玄道心法大同小异,而不同的修为,灵之光也有不同的色泽和清透度。 灵之光较为通透明亮的学子寥寥无几,无忧子经过他们的身边,满意的点点头。 他缓缓踱步到钱满身边,看他努力的运灵偶尔发出一丝微弱的光,摇摇头说:“三年前学过,如今就还剩这一丝,看来这些年偷懒并未加深练习。” 说罢再往前走,看见洛知吾尝试着,竟也发出来透亮的光,无忧子点头说:“没想到非玄门后人,能如此快的掌握灵力心诀,不错。” 春瑶和易州转头看着她,竖起了大拇指。 “其他人也不用着急,接下来每日晨练便是为了让你们感悟灵力和提升灵力。卯时是日始,破晓时,是大地万物灵气最纯净之时,也是你们精力充沛,悟力极佳之时,切勿错过晨练。知否?”无忧子继续说道。 “知也。”众人答。 早膳时,洛知吾端着粥正寻找春瑶的位置,却突然被人撞了一肘,手里的粥食洒了一地。 她转头看见风肆斜着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旁边的同伴抱着胳膊说:“哎呀,洛知吾学友,你怎么如此不小心。你不仅撞痛了我,还将粥食洒了,这院律规定可不得浪费粮食呐。”最后一句话特意提高了声音,引起周围人都侧目。 洛知吾还未辩驳,便听见今玉师姐的声音:“是谁浪费粮食?”说着她快步走来,见满地的粥米,不悦道:“洛知吾,怎么又是你!浪费粮食今日早膳午膳禁食,打扫膳堂一日。” “不是我……”洛知吾辩解道。 未等她把话说完,站在风肆旁边的另一个姑娘说抢话道:“方才洛知吾学友手端粥食,却并未看路,心不在焉,才导致餐食洒了浪费了,还是需要谨慎小心些,珍惜粮食才是。” 今玉回:“好了,其他人快用早膳,食不言。”转头对洛知吾说:“赶紧收拾。谨记这次教训,不得再犯。” 洛知吾虽不服气,也心疼这满地的粥食,只好蹲下来收拾。 “有没有烫到?”春瑶赶来帮忙,急切的询问。 洛知吾摇摇头,转身瞪了一眼风肆,他正得意的笑着。 “你别理他,钱满悄悄告诉我,他藏了个馒头给你,等会收拾完你去吃。”春瑶小声说。 洛知吾看着她笑了:“还是你们好!” 醒水涧路边的凉亭里,洛知吾啃着馒头。 “知吾你可真是厉害,来了两天就受罚两天。” 钱满说。 “我天赋异禀行了吧!”说完把最后一口塞进了嘴里。 “你确实天赋异禀,第一天晨练你怎么这么快学会了运灵?”易州询问道。 洛知吾听了抬起手握了握拳说:“这心诀很好领悟,灵力就自然涌出了,比我想象中容易。” 春瑶也夸:“你真厉害,我就感觉不到什么。” “我也是,我也感受不到,知吾你教教我们怎么去领悟?”易州继续问。 “就你的资质,啧啧啧…”钱满嘲讽道,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他才不会放过,说完话还要装模做事的摇了摇头,满眼嫌弃。 易州白了他一眼:“你与我,半斤八两,有什么可骄傲的。” “谁半斤,谁八两?”钱满不服伸手要揍他,两人追逐着跑开了。 “他俩怎么那么喜欢互掐。”春瑶笑。 “谁知道呢,可能这就是相爱相杀吧。”洛 知吾接着说:“阿瑶,等我领悟多一些教你。” 春瑶点点头说:“嗯,我不打紧,我其实也没有什么想法,就跟着你来学,只要你能俢玄问世。” 洛知吾一手搂住春瑶的肩膀说:“那怎么行,你要跟我一起,修玄行正道,打击无赖,匡扶正义,成为出色的女玄仕,我们便可以一起仗剑天涯,逍遥快乐。” “我呢,倒是没有大的志向,小时候跟着娘亲,现在跟着你,我就觉得很好,我只希望以后都能跟你在一起就好。” 洛知吾说:“放心,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春瑶点点头:“嗯,你在哪我就在哪,你这么调皮,我才不放心你,我要管着你。” “哎呀,明明你还比我小一岁,怎么像要做姐姐的派头。”洛知吾把头靠在她肩上娇嗔的打趣道。谈笑间,似乎也忘了上午的不愉快。 不远处,三位姑娘正悄悄打量着她们。 “你们说,她们两是姐妹吗?”同胞姐姐赵金信问道。 同胞姐妹是赵禹门的两位千金,二人形貌相仿,常令人难以辨别,为了区分,姐姐在左手缠了根红绳。 妹妹赵银信回:“她们感情那么好,应该是吧!” “可是她们不同姓。” “没准是表姐妹。” “不过我倒觉得那个叫春瑶的有些眼熟,不知在哪见过。”回应的人是卓胥门的千金卓思思,她反问金信:“你问她们干嘛?” “我就想知道这俩丫头什么来历,敢第一天就欺负四哥哥。”金信说。 “就是就是,四哥哥这么厉害,她都敢动,肯定有什么靠山吧。”银信点头。 “我打听过了,她俩都不是玄门后人,只是山人推荐,哪有什么靠山,你们瞧她们来时,穿着朴实无华,看起来寒酸的很,定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卓思思回。 “若没有靠山,还这么针对风哥哥,八成是想结识四哥哥不成,恼羞成怒了。”银信若有所思道。 卓思思惊叹:“那就不奇怪了,她们来天星院就是为了攀附权贵。” 金信听罢满脸鄙夷:“这样的姑娘可多了去了,寻常百姓家的姑娘都挤破头想嫁入玄门,那些个提亲的媒人但凡说能给介绍给玄门的人,那喜钱收的可不少。”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卓思思问。 银信笑道:“来不周山之前,我们爹娘就看中了四哥哥,想安排与我姐姐联姻呢!特意请了媒人来聊了聊,便说道了这些。” “银信,你瞎说什么呢!”金信羞嗔。 “怪不得留意她们,原来是打了你家四哥哥的主意呢!”卓思思打趣道。 “你们可别闹我,我要生气了!”金信又羞又恼急得跺脚。 “好好好,别生气,我们不闹你。”卓思思安慰道:“既然她们是这样的人,那你可千万要盯住了,毕竟风肆那么优秀,长的又不错,凌风派还是名门大派。” “是呀,姐姐,别让这些寻常人家的姑娘得逞了。” 金信听了陷入沉思,片刻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诶?怎么没见着若雪?” 思思嗤之以鼻:“哼,她呀,昨天还跟我们数落白家和朱家,今儿可就谄媚着去和她们做朋友了,这不又是给人端茶递水又是跑腿,可忙坏她了。” “如此之人,虚伪!”金信银信听了也嗤之以鼻。 三人一边嘀咕一边往玄灵殿而去。 第17章 天星院(六) 思静堂内,青墨苏跪在蒲团上,对着灵牌位磕了三下,眼睛有些湿润。 “光阴如骏赶少年,墨苏,已经长这么大了。”云阳真人走到他旁边感慨道。 青墨苏站起来深深的鞠躬,真人将他扶起,端详着说:“眉眼里都有你娘亲的模样呀,你娘亲当年可是极为出色的女修,老夫是看着她长大,嫁人。没想到转眼这么多年了,你都长这么高了。” 墨苏听着真人慈祥的说着这些,忍不住双目涌起泪光,已经很多年没人向他提起过娘亲了。虽然娘亲在世时对他管教严苛,可总归是有母亲的人,那些温暖和关怀也是真真切切的。 真人拍了拍他的背安慰,说:“听闻你一直是子弟楷模,今天无忧子告诉我,你的灵力很强,是为上者,老夫也是很欣慰。” “小时候娘亲教的好,有幸学的都是天星院的精髓,娘亲去世后也不敢怠慢。” “好孩子,这些年辛苦了,你娘亲脾气倔放不开,影响了你,老夫希望你能放开,一切随心顺其自然。”云阳真人慈爱的时候看着他说着这番话。 他点点头回:“真人,墨苏还想在这里再待一会。” “也好。”云阳真人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青墨苏望着许仁真的灵牌,仿佛能见到她的脸。 天色渐晚,洛知吾又悄悄的溜来到男苑门口,画了道传音符,不一会儿,玄三思探出头:“知吾姐姐,你来啦!” 洛知吾看见他可爱的小圆脸,忍不住伸手捏捏他的脸蛋,说:“三思小可爱,你这道传音符还真是挺管用的。” “那是,这可是我们玄水门独家术法,可千里传音。” “这次还是要劳烦你帮我叫钱满出来。” “好勒,我这就去。”说完便兴冲冲的跑了。 “你在做什么?” 洛知吾正伸着脖子朝门缝里看着,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惊慌的回头,看见站在身后的青墨苏,夜色里他眸子闪闪显得格外明亮。 “我,我找,等…”被青墨苏生冷的气场镇住,她支支吾吾的回着。 青墨苏见她慌慌张张的,抬起眼目视前方像是没有在对她讲话:“姑娘家需自重。” “你……我哪里不自重。”洛知吾急了。 “哪里?”青墨苏转头看着她说:“深夜出现在男苑门口,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不是吗?” 他冷着眼看着她,洛知吾自知理亏,只好说:“我就是找人而已。” “天星院是俢玄学义之地,并非你儿女私情之处,也非你打架闹事之地。”他继续说。 “你胡说八道?谁儿女私情了,谁打架闹事了!”洛知吾被激怒回。 “那是谁深更半夜来男苑会人,又是谁三天两头触犯院律。”他的每句话都直指洛知吾的所为,她气坏了:“我来找人不行吗?” “找人专挑夜里找?”青墨苏轻蔑的问道。 “我…”洛知吾竟一时不知如何回。 “找人专挑男苑找?”墨苏没等她说完又问道。 “你…我…你无中生有。”她更加气恼,这人句句指责自己不自重,她竟无言以对。 平日里巧舌能辩的自己哪里去了,眼前这个人压迫感太强了,急得她手指一会指指自己一会指指青墨苏,张口结舌。 “知……吾!”钱满微弱的叫了她一声,正在对峙的两人转过头发现院门口站了三人,呆滞的玄三思,吃惊的白楚城和钱满,三脸惊恐。 青墨苏转过身,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他越过三人直径进了院子。 洛知吾瞪着眼睛盯着他的背影就这么若无其事的消失在门内。 “知吾学友莫生气,我也是第一次见墨苏兄说这么多话,我,我去问问情况。”白楚城先开口,说完也转身回房。 钱满倒吸一口凉气,问:“你怎么惹到他了,他可是出了名的冰颜王,对谁都不近人情,大伙儿都怕他。” “知吾姐姐,你还好吗?”玄三思问。 “很!不!好!”洛知吾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嚼碎了吐出来的,说罢气冲冲的离开,留下钱满和三思大气不敢喘。 “哈哈……”白楚城回到房间忍不住的笑个不停。 “有何可笑?”青墨苏皱眉。 “我是第一次……哈哈哈……第一次见到你如此咄咄逼人……还是对一个姑娘,句句让人无法反驳。太精彩了!你还是我认识的青墨苏吗?” 白楚城越说越开心,就差拍起了手,恨不得让天星院的学友们都起来看看,见识一下罕见的青墨苏。 “无聊。”青墨苏不予理会。 白楚城问:“话说回来,你怎么对人小姑娘如此不客气。” “……” “知吾学友脸都要绿了。” 青墨苏没有回答,白楚城继续说:“我觉着你明日还是给人姑娘道个歉,我看她上回打架罚跪都没这个委屈。” “她本性如此。” “她本性如何你又知?” 墨苏楞了愣神,被白楚城问住了。 白楚城继续说:“我看倒是个性情中人,少了普通姑娘的娇柔造作却多一份坦然果敢,而且…” 墨苏见他刻意拖延,只好问:“而且什么?” “而且长得好看。”白楚城笑说。 青墨苏脑海里闪回,那日在如意坊她回眸的那瞬,不知自己在莫名生什么气,是在气她竟然对自己毫无记忆,还是在气她怎么老是同别的人那么开心的玩闹…… 他想不明白也觉得很奇怪,他们不过只是学友,根本不熟识,可为何自己要管她的事,为何情绪会因她而波动。或许今晚确实太过于咄咄逼人,青墨苏垂下眼,沉思着。 第18章 天星院(七) 次日,钱满和易州早早到了校场,看见春瑶拖着脸色不佳的洛知吾缓缓而来,钱满上前询问:“阿瑶,她昨晚……” “听钱满说,洛知吾惹到了青二公子,真的假的?”易州一副好奇的面孔。 “嘘!”春瑶赶紧竖起食指在嘴边比划了一下,低声说:“你们千万不要在她面前提到墨苏学友的名讳。” 春瑶打了个呵欠接着说:“她生了一晚上的气,嚷嚷了一晚上,害得我也没法睡好。” 她回想起昨夜洛知吾坐在床上发脾气,反复叨念着:“他是谁啊他!凭什么管我!凭什么说我不自重?我哪里不自重…阿瑶,你说,我当时怎么就没有好好的反驳他,气死我了!!” 春瑶睡眼朦胧:“快睡吧,明天再说吧,明天咱们再反驳好不好。” “我怎么就没有发挥好?”洛知吾向来伶牙俐齿的,从来不会轻易在嘴皮子上败过,这回被怼的接不上话,这令她难以接受,越想越气:“该死的,我现在就恨不得去男苑找他再理论个百八回,我怎么就没发挥好呢?” 听到她又开始反复絮叨,阿瑶只好把头埋进被子里。 钱满易州看到洛知吾无精打采,双眼挂着大大的黑眼圈的模样,再想到她生气牢骚的样子就忍不住噗呲笑出来,春瑶说:“你们可别笑话她,不然又要发作了。” 二人听见赶紧捂住了嘴,不要表现出来。 此时,白楚城和青墨苏稳步走来,身边还跟着白楚楚,白楚城低声对他说:“看,知吾学友今天脸色不好。” 青墨苏瞥了一眼,就当看不见。 白楚楚好奇:“你们在说什么呀?” “无事。”青墨苏回应,他不想给白楚城留出打开话匣子的机会。 她又不甘心的看看白楚城,他敲敲她脑袋说:“你墨苏哥哥都说无事就无事。” “哼!”她赌气的走开了。 晨练开始,众人都闭目随无玄子进行灵力修炼。 而洛知吾却分了心,她想起昨晚的不爽快,转头瞪着相隔数人的青墨苏,侧面的他高挺的鼻梁,睫毛浓密纤长,闭目凝神,真是白长了这张好看的脸,太令人讨厌了。 她悄悄环视一周,见所有人都闭着眼睛,不由得计上心来,若是能让他在众人面前出个糗,看他还如何狂妄自大,正想着她右手悄悄划起一道红色定身符朝青墨苏丢去,红符稳稳的包裹住他。 洛知吾仿佛看到了晨练结束后,所有学子都起立时,只有他独自坐在蒲团上动弹不得,焦急的向她求助的眼神,她便可以好好当众教训他一番,让他低眉顺眼地道歉,说上百句好听的奉承的话,一解昨日之气,想到这里忍不住笑出了声。 “洛知吾!你笑什么?”无玄子瞪着她,众人听闻笑声都转头看着她,青墨苏转头恰巧碰上了她躲闪的眼神。 “晨练不认真者,抄写心诀百遍!”无玄子说道。 “啊?先生,可以不抄吗?”洛知吾沮丧着脸双手合十的求饶。 “罚抄两百遍!”众人哄笑起来,洛知吾只好闭嘴。 早膳时分,洛知吾正趴在思静堂侧殿的书桌上打瞌睡,被溜进来的春瑶他们推醒。 “哎呀知吾,你怎么还在这睡觉了,你的心决抄完了没?”钱满伸手来拿桌子上的册子看。 “困死了,哪里有精力抄心决,昨晚都没睡好,都怪那个……奇怪了,我的定身符不管用了吗?”她突然想到,为何自己的定身符对他毫无束缚之力。 春瑶把偷偷带来的包子拿出来递给她:“快吃吧!先别管什么符了。” “太好了,我都快饿死了!”接过来就狼吞虎咽起来。 钱满说:“你可知你差点就没得吃了。” “怎么了?” “还不是风肆那群人,他们估摸是知道我要给你带早饭,便一直盯着我的行踪,在我刚要帮你拿吃的时候,陈振飞故意大声说‘钱满学友,这膳堂墙上写着规定,每人只拿一人份的膳食,你这样做可不对!’大声地把厨娘引来,她就怎么都不让我再拿。”钱满捏着嗓子学起了陈振飞说话的声音。 易州也鸣不平:“就是就是,那个阿肥平日里吃那么多,竟然还好意思说钱满多拿。” “对,我就这么回他的,我说今日不知怎的,就特别饿!不过振飞学友,你平日里可比我们吃的多一倍不止!他便语塞回不上话,谁知风肆也站出来帮腔,就拿今玉师姐来吓唬我。” 钱满又压着嗓子学风肆说话,“他说‘钱满学友,你既然吃过了,就不要在这里挡着我们拿食,不然惊动了今玉师姐,你可就要去思静堂陪那个臭丫头一起受罚了。’” 他声情并茂地演起戏来了,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洛知吾边吃边笑不小心噎得咳嗽:“咳咳咳…我说钱多多…咳…你真应该在凤凰楼支个台子说书,说书界少了你真是一大损失!” 春瑶端来茶水给她说:“你快喝点水,别噎着了。” 洛知吾喝了一口水,吞下最后一口后满脸疑惑问他们:“既然你们没拿到,那我怎么能吃到菜包子?” 见三人没有回话,洛知吾看着春瑶问:“阿瑶,是不是你饿着肚子没吃留给了我?” 春瑶摇头指着钱满说:“放心,我吃了我吃了,我吃了…钱满的。”知吾转头看着钱满。 “我…我也吃了,我吃了易州的。”钱满推给易州。 易州看着三人盯着自己,说:“额…这个,我也吃了…哎呀总之我们匀了匀,刚好匀出一份……对了知吾,你百遍抄完没,待会马上又要去学室了。” 他赶紧转开话题,让她不再追问下去。 “对啊对啊,快快,我们帮你。” “哎呀,差点忘了,快快,你们一人帮我抄十份。我洛知吾有你们这些朋友,真是三生有幸,这菜包子的友谊真是万万岁!” 洛知吾吮了吮拿过菜包子的手指头,然后把桌子上的册子分给他们。 “阿嚏!” 走在去学室路上的青墨苏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 白楚城笑道:“你这不吃早饭饿着肚子,可别生病了。” “无碍。”他想到晨练时洛知吾的小把戏,不但不恼反而觉得有趣,平日里寡言少语的他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难免有些孤寂,被她这么一闹腾倒是觉得生了许多生趣。 第19章 入学礼(一) “三日后就是入学礼。“ 学堂结束时今玉进来通知大家,三日后要举行入学礼,是天星院入学最重要的典礼,要求学生们都要参与,来负责不同的事务,有布置装饰,有餐食安排,有宾客邀请,还有有艺能展演。 “每个人可根据自己的擅长参与不同的事务,希望大家可以踊跃参与,若故意怠慢或破坏典礼者,犯院律责罚之外,重则影响大周试。”今玉再次说明。 众人听了议论纷纷,有学子问道:“你要参与什么?我好像什么都不会呀?” “你会吃,会偷懒呀!” “哈哈哈哈!”众人哄笑起来。 这时,卓思思站起来:“今玉师姐,我可以参与宾客邀请,我对各大玄门的亲疏关系、人情练达很是了解。” 今玉听后点点头:“很好,那就由卓思思来负责,你可挑选几位学友一同来完成。还有其他事务,有没有人愿意来承担?” “听闻楚楚学友不仅能歌善舞还会古琴,理应负责这次节目表演呀。”人群里有人推荐道。 “我早就想一睹楚楚学友的风采了。” “就是呀,楚楚学友不仅才艺了得,人也美!” 自小习舞习音律的若雪本想站起来,却听见如此高涨呼声只好乖乖坐着,她失落的望向白楚楚。 只见白楚楚挺了挺背,露出了莞尔的笑容,她缓缓的起身说道:“感谢各位学友的谬赞,今玉师姐,楚楚愿意来负责此次入学典礼的艺能展演。” “非常好,那就交给你了,有才艺的人都可以到楚楚这边来报名参加。还有餐食安排和装饰布置。” 陈振飞连忙站起来说道:“餐食安排我可以!师姐,这吃的方面我最了解了。” “阿肥,你可别全留给自己吃了!” “哈哈,我看阿肥可能准备的全是红烧肉吧!” “这个好,这个好,那我支持阿肥负责!” “去去去,你们想什么呢,我怎会是这样的人,定是以天星院的标准来筹备。”陈振飞表态。 “好,那振飞要负责好。”今玉赞同道。 风肆站起来说:“我可以负责场面布置,我们凌风门每年大大小小的活动我可都参与过。”言外之意便是早已参与门派事务为之后掌门之位做准备了。 今玉满意的点点头,再次交代道:“很好,场面布置那就有劳风肆,人手自行选择。一切事宜都可与我商议,两日时间筹备较为紧迫,这两日学时减半,希望大家都能尽心尽力,合力操办好这届的入学礼。” 今玉走后,学生们开始互相讨论起来,商量着各自要参与什么事务。 卓思思连忙转头对后座的金信银信说:“你们跟我一起做宾客邀请帖吧。” 她想了想说:“我再找些人和我们一块吧。” 金信朝风肆那边看了看,回头对卓思思说:“思思,我恐怕不能同你做宾客邀请,我想去帮四哥哥。” “你也太重色轻友了吧!”卓思思气恼她回头看着银信,银信说:“我姐去哪边我就去哪边。” 卓思思语重心长道:“我同你们说,这宾客宴请可是很重要的,可以清楚了解到各大门派的人势和家底,了如指掌每个门派的情况,这迎来送往的招待好了,你可就左右逢源。别说你四哥哥了,就是白家,青家……银信,难道你不想和这些公子们熟络么。“ 银信睁大了眼睛认真听着,银信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说道:“思思,你怎么懂这么多?” 卓思思满脸骄傲的说:“我爹可是人脉很广人缘很好的,那将来,这门派之间的事宜,还不都是咱们之间的关系么。” 她自小受父母影响,颇懂这人情世故的重要,掌门卓岩扎扎实实的抱上了白颂的大腿,是而卓胥门近年来与白金门走的很近,也确实在商贸往来上获得不少利益,也让卓胥门风光了不少。 卓思思继续说:“那随你们吧,我先去找钱满,他来过一次肯定比咱们了解,我需要他帮忙。”说着她朝钱满走去。 银信看了看金信,金信说:“她说的也不无道理。” 春瑶见洛知吾正在打盹,推了推她问道:“知吾,你要参与什么事务?” “我?参加入学礼。”洛知吾打了个哈欠说。 春瑶不明的看着她,她解释道:“就是出席现场,吃吃东西,看看表演,做一个合格的学子。” “可是今玉师姐说,每个人都必须参与到各项事务里。” “没错,每个人都需要参与进来,否则堂而皇之的偷懒,可是要受罚的。”风肆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们前方,居高临下的看着匍匐在桌案上的洛知吾,她仰起头看了看他没有理会。 风肆继续说:“知吾学友,目前我这边还缺人,不如你们两个就到我这里。” 见洛知吾未回应,他轻蔑的笑道:“莫不是知吾学友害怕与我共事?若是害怕了,你就说一声,我风肆绝不会强人所难。” 洛知吾站起来,不屑的看着他说:“不是我洛知吾害怕,只不过其他的事务更吸引我。” 说着她看了看卓思思,卓思思避开眼神假装与他人交谈。 她再看看白楚楚,楚楚说:“我这里节目都已经足够了。” 吃了闭门羹后,她又转头看了看咧嘴笑的陈振飞,摇了摇头只好说:“好吧,那我勉为其难就参与你这边。” 春瑶担心的拽了拽她的衣服,她转头小声回:“没事,别担心。” 风肆笑道:“那真是太荣幸了,希望知吾学友接下来可以友好配合,共同完成这次入学礼的布置事务。”说罢转身带着其他几位学友满意的离开。 “知吾,你干嘛答应他啊,他准没安好心。”钱满过来关心的询问。 “我本就什么都不参与,可是万一被人举报我偷懒的话又要受罚的,我才来三天就被罚了三天。”说着比划了三根指头。 “你干点别的不行吗?” “这不也没我可参与的事务了么,既然他邀请了,我就没在怕的。诶,那你呢,你参与什么?“ “我和易州都被卓思思拉去做宾客宴请了,看下来,我确实适合做这些,每年大大小小的玄门宴礼,我们家都有在帮忙,这回我爹肯定也还是会来资助物资的。对了,我可以给你们多几个请帖,可多邀请些你们的家人来。“ 易州点点头:“对呀,快告诉我们,你们想邀请什么人来?” 洛知吾看了看春瑶,春瑶落寞的回:“我们已无其他亲人了。” “那我可以把我那群毛孩子们邀请来吗?大毛,君君,小六……“她一边数着指头一边说道。 “知吾,别闹。”春瑶摁住她的手打断她的话:“他们既不会御剑也没有法器,你觉得三天的时间他们能来到不周山吗?” 她转头对钱满说:“你们安排其他人吧,我们确实也没有玄门亲朋。” “这样啊……”钱满有些抱歉的笑了笑。 正说着听见有人在唤钱满,他应了声,说:“那先不说了,卓思思在叫我们。”说罢同易州离开。 春瑶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问:“知吾,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别急,很快就会叫我们去干活了。”洛知吾继续趴再桌案上。 “知吾学友,春瑶学友。麻烦来一下。” 洛知吾一副先知的表情说:“看,我说的没错吧。” 第20章 入学礼(二) “明灯千盏?” 二人一脸茫然的看着仓屋里堆满了破旧的花灯,有的已经泛黄看不出色彩,有的油纸破损露出了竹条,落满了灰尘,七零八落的一大堆。 风肆一行人站仓屋门口,他似笑非笑的说:“这里的这些花灯,就有劳你们了。” 春瑶看着这满地狼藉,问道:“这些要做什么?何为明灯千盏?” “天星院入学礼最重要的环节就是‘开灯’仪式,入学礼时,学生的父母都会为子女准备一盏花灯,由先生点亮,象徵学生的前途一片光明,称为「开灯」。” 风肆一面解释,一面捡起滚落在门口的破败花灯,扔向洛知吾,继续说道:“我们这次定要把入学礼办的盛况空前,所以当晚要明灯千盏寓意这休明盛世。” 她不情愿的接过花灯,吹了口气,尘雾飞扬,呛的她直咳嗽。 “这里有千盏?”春瑶接着问。 “那就需要你们修整这些花灯之时,顺便清点数量。”风肆微笑说道。 “你的意思是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处理这千盏花灯?”洛知吾强调。 “那是自然,你需要修复这些坏的灯,破损的糊上油纸,掉色的刷上油彩。对于知吾学友,这想必是非常容易之事吧!” “容易个屁!”洛知吾怒火中烧起来。 “知吾学友请注意言辞,天星院不可恶语,你也不想入学礼时还在静思堂里抄写院律吧。”说罢他嘴角露出一抹招牌斜笑。 “你!”洛知吾强忍怒气问:“那风肆学友,这千灯只交给我们两个,请问你们这一二三……六位又有什么分工呢?”她数了数风肆身后的人数。 金信站出来抢先说:“我们自然有我们的活要干,大家都虚心接受,并都会努力完成,希望你也能如我们这般配合。” “是呀,大家都是为了入学礼出力。”其他人也跟着你一言我一语的帮腔。 “那些个抬桌子,搭礼台的粗活重活都是我们在做,所以知吾学友可千万不要觉得只有你在干活。” “就是就是,你这可是轻活,而且还是两个人一起,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你可不能因为自己不是玄门后人,就撒泼耍赖吧。” “你说谁撒泼耍赖?”洛知吾反驳起来,这群人你一言他一语的说的二人很是恼。 但春瑶还是拉住她示意别冲动,她柔柔的回应:“各位学友,我们没有要偷懒的意思,只是这千盏灯的修整怕是两日内是无法做完……” “那就废话少说,赶紧开始吧。” 他打断春瑶的话,并不想再与她们多舌,只不过想要报上次被她当众扑倒在地颜面尽失的仇,能让她吃点苦头,下不了台才大快人心。 不等洛知吾说话便转身往外走去,他边走边说:“千灯的事务我已交付与你们,若办不成,大周试的成绩你们就看着办吧。” 其他人也跟着离开。 “要不是他跑的快,看我不揍他。”洛知吾愤恨的牙痒痒。 “哎,知吾,这可怎么办?”春瑶蹲下来拨弄地上的灯。 洛知吾踢了踢脚边破损的灯,然后蹲在地上开始摆弄起来,她思考了一会便站起来走到桌案边,把油纸,纸糊,油彩,毛笔一一摆好。 对春瑶说:“阿瑶,你来把灯上的灰擦擦,若是灯面破损,掉色就拿给我,我来修整。” 见她这么快就重整旗鼓,春瑶也赶紧照做起来。她知道只要知吾想要做到的事,总是会想方设法的完成,只要知吾在,她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二人便开始修整起来,突然啪的一声,随即听到春瑶的惊呼声。 俯身在桌案上的洛知吾连忙转头,看见春瑶的手指上涌出来滴滴鲜血,她急切的过去握住,心疼不已:“怎么受伤了。” “这竹条绷出了,我本想按回去,谁知脆生生的掰断了……” “这些花灯上都是灰尘,这些竹条又锋利又不干净,可千万别伤口化脓留下疤痕。走,我们去百草圃找无心子先生上药。” 从百草圃回来的春瑶很低落,洛知吾关心道:“伤口疼吗?” “本来就时间紧张,我还这么没用……” “阿瑶,你别担心,千灯根本就是小事一桩,我洛知吾怕过什么。倒是你,这芊芊玉手要是留疤了才可惜。” 春瑶还是不开心:“就你一个人做这些,太累了,我真没用,什么都帮不了。” “谁说你帮不了我,酉时快到了,马上就晚膳了,你先去膳堂把饭吃饱,再偷偷带点吃的给我吧。我抓紧时间,到今晚完成上百个花灯定没有问题。” 她突然捂着肚子说:“哎呀,一说就饿了。” “好,那我给你多带些吃的!”春瑶想着这忙办不上,还是能给知吾带些吃的,可不能饿着她了,说着小跑着往膳堂方向而去。 “你慢点,我不急的,你吃饱了再来!” 去往膳堂的路上,春瑶身后传来白楚楚的声音:“墨苏哥哥,晚膳后我回醒水涧拿琴,你到学室等我,我们今晚就开始练习吧。” “嗯。” “墨苏哥哥,你的琴弹的那么好,我为你伴舞,定会是入学礼最出彩的节目。” “很久未弹过。”青墨苏的琴技还是许仁真亲自教授,她当年的琴艺在整个岚宗大陆可谓数一数二,青墨苏十岁就习得母亲的真传,近些年弹的次数却越发减少,弹琴会让他深深的沉入思念母亲的情愫中。 “所以今晚我才邀你去练习呀!”白楚楚打断来他的回忆。 她想起小时候看到青墨苏弹琴的样子就痴迷不已,若是可以一起合奏那真是无比欢喜之事。 白楚城笑:“我记得小时候同楚楚一起去麓城,在落仙台见到墨苏兄弹琴,楚楚回去就非闹着要学琴,不仅要学琴还要学跳舞……” “哥!你快别说了!”白楚楚被哥哥揭穿了小心思娇羞不已,连忙推开白楚城,白楚城被推搡着不小心撞到了春瑶。 “春瑶学友,是我太鲁莽,很抱歉。” “无事无事。”她挥挥手表示无妨。 “你的手怎么了。”白楚城看见她右手包扎着,关心起来。 “是我自己不小心伤到了。” “是否严重?我有家里带来的特制金创药,晚些时候拿给你……” “哥,走吧。”没等他说完,白楚楚拉着他进了膳堂。 第21章 入学礼(三) “不是让你回去休息么。” 仓屋里,洛知吾正埋头给掉色的花灯上油彩,听见门口有人进来,她头也没抬的说道。 门口的人没有回应,走进来靠近她,她才抬起头。 “阿瑶,你不听话…”话未说完,映入眼帘的人并不是春瑶。 “怎么是你?” 她站起身放下手中的毛笔,抬起手背胡乱的擦了擦脸,却不知脸颊上印上了红色的油彩,烛台的光摇摇曳曳,映在她的眸子里闪闪烁烁。 她仰起头看着眼前这张好看的面容,格外提防,心想难不成是风肆安排来监督我的?还是他自个来找麻烦的? 突然,一阵疾风从窗外吹进来,不仅把窗户关上了还吹灭了烛火,四周瞬间黑暗笼罩下来。 洛知吾吓了一跳,惊的后退几步,打翻了桌子上的花灯,砚台油纸毛笔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 慌乱中,感到有人靠近,她抬起左手挡住,另一只手出拳想攻击,却被一把抓住。 “是我。”耳边听到青墨苏沉稳的声音。 疾风又起,青墨苏抬手挡在洛知吾面前。 只听砰的一声,仓房门被关上了,屋子里一丝光亮都没有了,洛知吾紧张的往青墨苏身边靠了靠。 仓房的窗被迅速的打开又关上,随即传来了“吱吱吱”的声音。 “老鼠?”洛知吾笑道:“哼,雕虫小技。” “火石子在哪?”青墨苏问她。 洛知吾在黑暗中摇了摇头说:“此前在桌案上,现在只得摸索了。” 说着她往桌案方向摸索去,听见咚,啪,砰,哗啦一片噪音,同时伴着她的自言自语:“哎呀,这什么呀,妈呀这个浆糊,咦……” “你……”青墨苏看不见她,却也能想象到她有多滑稽。 “摸到了。”说着,黑暗中亮起一丝光,她借着微光靠近桌案,找到了烛台,亮起了烛光。 仓房内明亮起来,青墨苏看着眼前的花脸的洛知吾,不由觉得好笑。 洛知吾看着地上狼藉一片,气恼的说:“你就是他们安排来捣乱的吧!” 青墨苏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她一把抢过来说:“别动,别以为你们这么做,我就会屈服。” 她指着地上乱窜的老鼠说:“就这些小家伙还想吓唬我,它们可是我的朋友。” 小时候在芠县跟静延山人学习了简单的符咒,她常常在田沟沟里追着硕大的山鼠们试炼,久而久之便和这些山鼠呀,兔子呀,小鸟呀都成了好朋友。 青墨苏见她既然毫无惧色便不再担心,于是转身往门口走去,伸手却拉不开门。 洛知吾见状也走过去,趴在门缝里往外瞧看见了锁,“外面上了锁。” 她回过头看着他:“你…不是和他们一伙的?” 青墨苏再往窗边走去,发现也是锁住了。 “他们针对的是我,算你倒霉,也落入他们的算计了。”洛知吾甚至有些同情的看着他摇了摇头。 见她还有点幸灾乐祸,他更加确定自己是多虑了,她好像什么都没在怕的。 他来到仓屋寻洛知吾只不过是在学室等白楚楚时,听到风肆等人的对话。 “阿四,你说那个丫头能把千盏花灯都修整好吗?” “她若是修不好,完不成,那我们就在入学礼上好好教训教训她,让她嚣张不起来。”风肆笃定的说道。 “晚膳前我去看了看,就剩那丫头一人在仓房内,另外一个没瞧见。” “阿四,我们要不要去吓唬吓唬她,我们等天黑透了,就她一个人,然后……” “好主意!我倒要看看她痛哭流涕的样子。” “哈哈哈哈!”一行人说着笑着走远了 青墨苏从学室走出来,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陷入沉思,为何又是她,缕犯院律的是她,深夜来男苑的是她,如意坊那个灵动的回眸也是她,莫名的担忧使他赶到了别院仓屋。 “诶,你在发什么呆。”洛知吾在他眼前挥挥手。 “要不要我帮你破门出去。”说着正试图抬手要发功。 “破坏公物按价赔偿,罚扫醒水涧三日。” “啊?那不行,我可没钱。”洛知吾连忙收回抬起的手抱在胸前,一副差点酿成大错的模样。 突然似乎想到什么:“诶,我有法子了。” 说着在空中划了一道青色的符,在空中闪烁了两下就消失了。 “你会传音符?”这明明就是玄水门的符咒,非玄门弟子通常难以习得。 洛知吾感应了一会说道:“还好能传到醒水涧,再远一点就没用了。玄三思的这道符距离太短,我得改良一下。” 洛知吾转头看着他:“我洛知吾大人有大量,之前的过节不与你计较,今日我就帮你到这里,待会有人来开门放你出去。” 青墨苏见她这副自满的模样,嗤之以鼻,“不必。” 说着轻袖一挥,听见门外的锁叮当落地的声音,他推开门大步离去。 留下愣神的洛知吾,原来这家伙的修为这么高,怪不得晨练时定身符对他无作用。 想到这里洛知吾拍了拍自己脑袋,恼羞不已,以他的修为当时定是发现了她的小伎俩,不仅发现了还视若无睹,简直就是不把人放在眼里,还害她被先生教训罚抄了百遍心经…… “哼!好你个青墨苏,眼睛长脑袋顶上了,我定要让你这阳春白雪学也得学会低头!” 洛知吾越想越不服,朝着仓屋角落甩出几道符咒,将老鼠打的落荒而逃,纷纷往门外跑。 刚打跑了老鼠,院子外就跑进来好几个人,还没进门就听见钱满的声音:“知吾,我们来了!” “你们怎么都来了?”她看着钱满、春瑶、易州还有三思都来到了仓屋里,对着她一顿打量。 “不是你给三思放了信号有难吗?”春瑶问道。 “对呀,我不敢怠慢赶紧通知了钱满易州。”三思一脸担心的问道。 洛知吾也不知如何说起今晚的事,她摁了摁太阳穴转身看了看这屋子里都花灯,便指了指说:“喏,这些,就是我的难!” “这满地破灯是要做什么?”易州问道,洛知吾只好又解释了一遍。 “往年这些灯都是直接去集市采买,而且根本不用什么千盏,明摆着就是针对你,还害得春瑶受伤。”钱满愤愤不平。 “呵,所谓千盏,就意味着经费超标,那就弄些往年的旧灯破灯来折腾人。”易州也不满。 “听到你们都在为我鸣不平,我反而没那么不愉快了。”洛知吾笑嘻嘻都说道,“既然大家来都来了,不如一起吧,嘿嘿。” 烛火摇曳,五个人围着桌案开始忙活起来,知吾盯着钱满皱眉说道:“钱多多,你这画的也太丑了!” “哪里丑了?这不挺好看的么。” “你看看人三思的,小小年纪这字迹工整,油色均匀干净。” “就是就是,你还是去糊油纸吧,补色还是交给三思和知吾。”易州也摇头 “嘁,是你们不懂欣赏!阿瑶,给我重新拿一个来。”春瑶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左手拿了个破损花灯递给他,说:“易州说的没错,你还是糊纸吧,省的回头他们还得重新帮你加工。” 钱满接过灯不服气,提笔往易州的灯上凑:“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才华。” 易州惊呼着躲避不及,手背上划了一道长长的黑色,他连忙拿起粘着红色墨汁的毛笔反击,却不小心甩到了三思脸上。 三思也不甘示弱,握着毛笔就冲易州而去,易州巧妙的往洛知吾身后一躲,知吾脸上又添加了一笔红色。 春瑶见状捧腹大笑,却被洛知吾回击的墨汁洒了一脸,一时间仓屋里嬉笑怒骂闹腾不已。 夜色也愈来愈深,摇曳的烛火将五个人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层层叠叠。 第22章 入学礼(四) “呵啊……” 洛知吾伸了个懒腰,抖了抖酸痛的胳膊,抬头看了看窗外渐渐泛起光亮。 她环顾四周,地上摆满了已经修补完成了的花灯,角落里还躺着十几只旧灯。 再看看桌子上趴着的四张花脸睡的正香,噗呲笑了出来。 “起来啦,天亮了!”知吾敲了敲桌子喊道。 “哎呀,妈呀!“被惊醒的钱满一个激灵翻倒在地,易州被他拉扯的也滑落下来。 宁三思睡眼朦胧的问:“晨练了吗?” 春瑶揉揉眼睛,打着哈欠说:“今日不用晨练。” 知吾站起来,精神抖擞的朝大家鞠躬作礼:“承蒙各位好友相助,这花灯任务,马上就要完成了。” 其他人迷迷瞪瞪的站起来,钱满揉着摔疼的屁股说:“我不行了,困死了,我要回去补个觉。\\\" “我也要睡会,辰时我们还得去将访贴送出去。”说着易州拉着三思也走了。 春瑶看着花灯说:“知吾,我看也不剩多少了,今日定能完成的,不如我们也回去休息会吧。” “不知为何,我竟然越发精神起来,越是想看看入学礼明灯千盏的景象。”她想象着不由露出了笑脸。 她继续坐下来摆弄花灯,说:“阿瑶,你回去休息吧,我待会困了就在这儿打个盹,再说了,谁知道风肆那家伙会不会又来捣乱,我得留个心眼,继续把这些弄完了。” “又?风肆之前有来捣乱过吗?” “有呀,还放了好多只老鼠进来想吓唬我。” “老鼠?”春瑶惊恐的看着四周,连忙抓住洛知吾的手。 “是呀,不过都被我赶出去了。”她轻描淡写的说道。春瑶却头皮发麻,她左顾右盼着:“那、那…我还是先回醒水涧了。” “哎呀阿瑶,我跟你说过很多遍,老鼠很可爱的,一点儿也不可怕,你要学会欣赏这些小动物,改天我捉几只送给你玩玩……”还没等洛知吾说完,春瑶提着裙摆迅速逃离了仓屋。 待最后一个花灯修整完后,日头已经斜在天边。 “呼,大功告成!” 洛知吾长长的舒了口气,她站起来仔仔细细的清点了一遍,不多不少刚好千盏。 她满意的踏出了仓屋,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她转动颈脖时,才发现别院里有一棵繁茂的紫藤树,高高低低的枝丫上垂着白紫相间的花串,低的搭在了院墙上,高的垂到了屋顶上,在西斜的日光下,熠熠生辉。 这般美景下仿佛听见悠扬的琴声。 洛知吾一跃而起,攀着树枝轻盈的爬到了屋顶上。 仔细听了听才确定真的有婉转连绵的琴声飘来,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她闭目感受了一会不自觉的侧躺下来细细欣赏。 一曲弹罢,青墨苏收回了停留在古琴上的纤长手指,白楚楚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笑盈盈的问道:“墨苏哥哥,你觉得我这段如何?” “应当是好的。” “为何是应当?” “我弹琴太专注,未能看到你起舞。” “啊?这样啊。”白楚楚有些失落。 “你在舞艺上向来都是佼佼者。”青墨苏站起来,抚了抚衣摆继续说道:“申时已过,我们今日练到此吧。” 青墨苏出了学室,信步间已走到了仓屋的别院里。 他看了看屋内,并未见到洛知吾,只见码得整整齐齐的花灯,青墨苏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赶在明日入学礼之前都修整好了。 正准备离开别院时,余光瞥见青瓦屋顶上,白紫色花串下,洛知吾单手撑头,斜着身子在打盹,小巧的脸上粘了点点油彩,双眼轻闭长睫微微,清风轻抚紫藤花,暖色的夕阳洒下来,她周身闪烁着暖暖的光。 这幅如画般的景象深深的印在了青墨苏的眼里。 “朋生,你快点。”有学子的声音传来。 “来了来了。”另一个声音回应道。 “待会我们看看那臭丫头捣鼓的如何了,好回去给阿四汇报一下。” “阿四还交代了什么?” “阿四说如果她没完成,就嘲讽她一番,如果完成了,就搞些破坏,别让她得逞。” “待会看我怎么修理她。” 朋生得意的笑着,刚踏进别院就愣住了,急急的刹住了脚步,身后人来不及停下直直撞了上去,他抱怨道:“你干嘛突然停……”话未说完也呆住了。 青墨苏冷峻的眼神盯着他二人,冷冷的说道:“若今日仓屋的花灯出任何状况,少了或坏了,那么明日入学礼你们就不用再去了。” “青……墨苏学友。”强烈的压迫感另学子紧张不已。 “知道了!知道了!”朋生连忙拉着另一人退出门外。 “快走,快走!”二人落荒而逃。 “他怎么会在仓屋,他平日里不都是在学室或者在仪元殿同师兄们待在一起研磨术法的吗?”二人边走边说。 “谁知道呢。不过咱可惹不起,他灵法修为高,被先生们格外看重,平日里根本不正眼瞧我们,清高的很,总是冷着副面孔,慎得慌。” “那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可听卓思思说,他跟天星院关系可大着呢,说不定是来替师长们来巡查入学礼各事务进展如何的,我们最好不要有把柄在他手上。” “原来这样啊,我就说怎么大家伙好像都怕他。朋生,那我们待会怎么交代?” “就跟阿四说她还没弄完,可别因为这事得罪了青墨苏,横竖都不好惹,别害得我们参加不了入学礼。”朋生如是说道。 “对,你说的没错。” 第23章 入学礼(五) 洛知吾捧着七八个花灯正往大殿前的月台赶去,她已经跑了不下十趟了。为了少跑几趟,拿得越多越好,可这心有余而力不足,小手根本抓不住,花灯咕咚咚的滚了一地。 正愁腾不出手来捡时,听到有人在背后跟她说话: “我,我来帮你。” 回头看见朝她小跑来的黝黑少年,他憨憨的咧嘴笑笑,大白牙明晃晃的。 二话不说低头一一捡起来,说:“我、我、我来帮你。送、送到哪里、里去?” “送去殿前的月台,今晚就得挂上,所以着急了些。”洛知吾认出了他:“你是陆山河学友吧,多谢了。” “不、不用、客气。学友之间、之间理、理应互助。”他结结巴巴的说道。 二人来到大殿前,只见今玉师姐站在月台上,对着东奔西跑忙碌的学子催促着询问着:“天黑前把所有的桌椅都准备好,记得检查清楚。明日的餐宴食材都备齐了吗?可别出了乱子。所有的请帖都派出去了吗?参礼人数最后定了吗?还有明日的表演仪式都没有问题吧……“ “知吾学友,发什么呆,还不快把灯挂上。” 风肆站在月台旁对她说道:“就剩你这灯还没挂上了,再不弄可就天黑了。” “风肆学友就莫要操心了,我自然会弄好。”洛知吾白他一眼。 “好,好。”他拍手称赞道:“没想到知吾学友有如此能耐,竟然在两天内修整好千盏灯。” “不才不才,就是比你厉害些许。” “呵,既然如此,想必你一人也能搞定了,我们就不插手帮忙了。” “那是自然,帮忙倒不必。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给我准备了老鼠朋友陪伴,让我这两天在仓屋里好不寂寞。” “知吾学友真是爱说笑,呵呵。”风肆皮笑肉不笑的转身离开,身后的其他学子也跟着一起走。 “你不是说老鼠可以吓唬她吗?”风肆咬牙低声的质问朋生。 “我哪里知道这丫头路子这么野,连老鼠都不怕。”朋生挠挠头为难的表情。 “是啊是啊,我家里的所有女眷都害怕老鼠。”其他人附和道。 “姑娘家连老鼠都不怕,她真可怕!” 夜幕落下来,月台只剩洛知吾和春瑶二人,春瑶蹲在地上将花灯一一串起,递给洛知吾:“知吾,你这样行吗?要不我帮你把梯子搬过来。” 知吾摇摇头说:“我去看过了,梯子被他们故意弄坏了,我自有办法。” 说完她拽着绳索,紧了紧拳头,冲刺着跃起攀上高高的石柱,谁知石柱虽雕琢着图腾,但也光滑的很,脚踏之处滑了下来,摔了个结实的屁股蹲儿,春瑶吓的惊叫起来。 正经过大殿的白楚城和青墨苏听见了声响。 “我看那边似乎有学友需要帮助。”白楚城示意青墨苏一同过去看看。 来到她们跟前才得知挂灯之事。白楚城笑了笑说:“就你们两位姑娘?这确实不是件轻松的事。攀爬石柱太危险,交给我们吧。” “多谢楚城学友,这也太过麻烦你了。”春瑶见白楚城想要出手相助,满眼的感激。 白楚城牵起绳索的一端抛给青墨苏,自己拉扯另一端,二人向不同方向跃起,轻踏石柱,迅速扯直缠绕固定,一会儿功夫,一串花灯稳稳的悬挂于半空中。 “好厉害呀!”春瑶见了好生崇拜。 “阿瑶,你能不能先扶我起来?别一脸痴相了。”洛知吾揉着屁股不乐意的说:“若是我也有人配合,怎么会摔倒。” 春瑶连忙扶起她好笑的说:“是是是,都怪我没能配合你。你别恼了,你看楚城学友和墨苏学友,是真的很厉害。” 又是青墨苏,洛知吾不乐意的看着他,眼神里都是不服。她揉了揉屁股,说:“阿瑶,给我绳子。” “你还来?” “可别小瞧了我。”洛知吾扬了扬头伸出手,春瑶只得递了一根串了花灯的绳头给她,她脚底一踩腾空而起,再次攀上石柱,绕柱子几圈用力扯紧。 她攀在石柱上,像是炫耀般的看向青墨苏,却见他脚踢起另一头绳索,旋转而起轻巧的栓上对面的石柱。 可恶,竟然还是略胜一筹,于是她再次牵起另一跟根绳索,在空中甩了几圈,飞扬起的绳索向青墨苏飞去,他抬手接住往其他石柱上带去。 春瑶脑袋随着飞来飞去的两个人左右转动,白楚城走到她旁边说:“看来知吾学友是跟墨苏兄杠上了。” “是啊,知吾这不服输的性子可真是的。”春瑶说道。 “我们上一边去,省的在这里被误伤了。”他指引春瑶走到月台旁的台阶上并排坐下,接着说:“照他们这个斗法,不出半个时辰,这些灯就都挂好了。” “那不是正好么。”春瑶捂嘴笑起来,露出了缠着布的手。 “你的手好些了吗?”白楚城盯着她的手问道。 “嗯,这两天都有换药,不碍事了。”春瑶手举起来晃了晃。 “以后得小心些,若是遇上了麻烦,可以来找我,兴许我可以帮你。”白楚城真诚的看着她,她不由的脸红了起来,害羞的低下头来。 他们看着飞舞的两人,一言一语的说着话,时不时笑声盈盈。 “楚城兄,走吧。”青墨苏打断了正埋头说话的两人。 他们应声抬起头,只见所有的灯都井井有条的挂在了月台的上空。 “你看,我说吧。”白楚城对春瑶说道,春瑶好笑的点点头。 “那我们先走了,明日入学礼见。”白楚城说罢,同青墨苏一并离开。 洛知吾气喘吁吁的走过来,伸手在春瑶眼前挥了挥说:“人都走远了。” “你说什么呢。”春瑶推了推她。 “哎呀,哎呀呀!”洛知吾后退几步,捂着屁股哀嚎着。 “你怎么了?摔得很痛吗?”春瑶连忙扶着她。 “这么高的石柱摔下来,剧痛好吗!刚刚还一直忍痛挂灯,真是雪上加霜。” “痛就不要逞强嘛,回去我看看给你上点药。” “是我逞强吗?明明是青墨苏逞强,非要在这里显神通。” “你呀,人墨苏学友是在帮我们。” “帮?我才不要他帮,我洛知吾怎么会搞不定挂灯这一小事,他就是想在我面前示威,还想胜过我,哼,门都没有,清高怪!” “哪有你说的这样,墨苏学友可是襟怀坦白高情远致之人,修为灵力都妙绝过人。”春瑶说着,不禁想到了白楚城也是如此。 “啧啧,瞧你都快夸出花了。” “我看你的屁股才是真的摔开花了。”春瑶在她屁股上拍了拍,疼的知吾大呼小叫起来。 第24章 入学礼(六) “入学礼启!” 随着三道悠扬深远的钟声响起,林中鸟雀振翅飞起。 受邀的玄门家族络绎不绝从门外进来,井然有序的朝月台左侧的坐席而去,互相作礼寒暄起来。 最为显着的要数白金门的桌席,众人围绕四周,纷纷上前攀谈: “白掌门,白夫人。好久不见,听闻白公子和白千金今年都参加大周试。” “是风掌门呐,犬子和小女都参加了,这不,我同夫人一道来为他们点灯。” “白掌门!” 卓丘也笑脸相迎。 “是卓掌门呐。听闻此次邀请是令媛安排的?” “正是小女,希望此番邀请安排能让白掌门满意。” “那自然是不错,很好很好!”八面玲珑的白颂很善于应付这样的场合。 他见青木门来的并不是掌门,便招呼:道“这不是言一吗?怎么你爹又在闭关?” “白掌门。”青木门的青言一毕恭毕敬回道:“家父确实还在闭关,故由我来参加墨苏的入学礼。” 青言一弱冠之年,一袭青白广陵长衫,腰间束着月白色荔枝纹腰带,发髻一丝不乱,仪表堂堂从容不迫,是人人称赞的青年才俊。 白颂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真是难为你了,年纪轻轻不仅要为青掌门分担事务,又要照料墨苏,你也才虚长他四岁而已。” “白掌门言重了,为父分担,照顾弟弟都是言一的分内责任,墨苏从小无父,作为兄长理应照料。”谦逊的应答着。 “青木门幸得有你打理。”白颂夸赞道。 而月台另一侧整整齐齐坐着学子, 后排的洛知吾已经开始犯困的打着哈欠,春瑶轻轻推推她提示她别睡着了,她也无奈,连着两三日都没好好休息,此刻疲惫的很,为了防止瞌睡来袭,便与身边的钱满聊起来:“一个入学礼怎么来了这么多长辈?” “对啊,请帖送到的都来了,入学礼可是仅次于大周试的重要,待大周试你会见着更多人。” “哦,是吗?白金门很受欢迎呐,围满了人。” “那是自然,白金门算是目前玄门中规模最大,财力也最雄厚的,光是府宅就占了烟阳大半地,烟阳知道吧?大概就七八个芠县那么大吧。” “有钱!”洛知吾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其他玄门都想与之友好结交。你看,旁边的朱火门也是大门派,只不过朱掌门脾气不太好,大伙都不太敢靠近。” “哦,那个角落里不怎么与他人交流的是哪个玄门?” “哪个?噢,是玄水门。” “就是小三思家吗?” “是的,他们家很特别,听说是十年前的那次生死界大战后,就再也不与其他玄门有过多交流,好在也是四大玄门之一,即使如此,也无人敢造次。” “这种好我喜欢,不用交际,也无所畏惧。诶,那边还有位文质彬彬的男子是什么人?”洛知吾盯着其中一人好奇的问。 “他呀,是青墨苏的堂哥,青言一。上一届大周试榜首。” “这么厉害?”她侧目。 “青木门以玄法修为绝尘而出名,各个都是厉害角色,以前的玄尊就是出自青木门掌门,是青墨苏的爹。” “我怎么没听说过玄尊。” “十年前生死界大战后玄尊就消失了,所以青木门直到现在都是代理掌门。” “这么复杂?”洛知吾不解的摇摇头,也没兴趣了解更多,又问道:“那你家人到了吗?” 钱满看了看对面,一脸不屑的说道:“喏,那边各种张罗的就是我爹了”。 洛知吾顺着他眼神,看见席间有位绫罗加身的中年男子,没有任何家服标示,正对着白掌门点头哈腰的,也明白了钱满那不乐意的表情。 “生存之道嘛。”洛知吾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咚! 铿镪顿挫的钟声再次响起。洛知吾吓了一跳,连忙端正坐好。听了好一会院长的讲话更是让她困顿不已。 她撇头小声嘟囔:“诶,好想溜回去睡觉啊,也不知道先生和玄门前辈要说话到何时,说的我直犯困。” 正昏昏欲睡时,洛知吾被一阵熟悉的琴声唤醒,她抬头看向月台上,青墨苏盘膝端坐于古琴前,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触琴弦,空灵绝妙的乐声倾泄而出,他一尘不染似方自九天之上垂云而下的嫡仙一般。 没想到青墨苏抚琴的样子如此好看,洛知吾出神的聆听着,却被一旁的夸赞声打断:“太美了!” “宛如仙女呀!” 她顺着学友痴迷的眼神看过去,白楚楚在月台中央翩翩起舞,她身段妙曼,清颜白衫,玉袖生风,若仙若灵,伴随着绝妙之音步步生莲。二人的配合完美无瑕,引得众人赞不绝口。 紧接着每位多才多艺的学子都登台一展才华,有琵琶有吹笛有舞剑,尽显少年风采。 “阿瑶,早知道我们应该参加这个,萍姨不是教过我们的芠舞么,比起修花灯这么辛苦,这芠舞可是小菜一碟。”洛知吾也看的意犹未尽。 春瑶笑:“娘亲的芠舞可好看了,我们才没学到三分呢。” “那又怎样,你看刚刚表演的,除了那个谁和白楚楚,其他人我们也不在话下。”她自信满满的挺了挺胸脯。 “开灯。” 夜色降临之时,迎来了开灯仪式,众人听司仪宣布开灯,随即都站了起来,迎接这庄重的时刻。 此时,玄门掌门或是学子长辈都手持一盏早已准备好的灯,灯面上书学子姓名,与学子一同登上月台来到院尊的跟前,由院尊依次为其点亮,而后在执挂于月台正前方空置的挂绳上。 金石丝竹之声让这入学礼的重要环节变得庄重而神圣,在场的每一位都喜不自禁,仿佛人人都预见了光明前途。 开灯仪式正井然有序的进行中,春瑶看着缓缓上台的人群慢慢靠近洛知吾,牵住了她的手。知吾转头看她眼里的光,她明白春瑶的渴望,和自己的渴望一样,何曾不想在这一刻,也能有亲人可以为她们带来一盏灯呢。 洛知吾低下身子,从她的坐席下拿出了两盏灯,递给春瑶一盏,她接过来看,是一盏精致的八角灯,油纸光亮,上书洛知吾三字。再看看知吾手里的花灯上写着春瑶二字。 “我修灯时,悄悄的多做了两个。我们两可以互相持灯,我们就是彼此的亲人嘛。“洛知吾揉了揉她的头。 春瑶开心起来:”知吾,你想的真周到,那我们赶紧去找院长点灯。“ 二人也满心欢喜的上了月台,院尊无虚子见二人之意,问道:“你们这是?” “静延山人早已封山不出,再者我二人已无长辈,我和春瑶相依为命早已胜似亲人,故开灯仪式为彼此持灯。” “无妨。”院长点头会意露出慈祥的笑意,为二人点上了灯。 待所有的学子开灯完毕后,今玉师姐和中元师兄二人分别站在月台一角,手指丹心对着月台上挥手施法,月台上空的千灯瞬间亮起,星星点点照亮了整个天星院的夜空,一番光芒璀璨之景跃然而出。学子们都惊呼出来,天星院上上下下都为此情此景感慨称赞。 第25章 今月照故人 直至亥时,天星院才送走了所有的宾客,玄灵殿前已没有了学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洛知吾躺在月台上,摆出了个大字,看着空中盏盏花灯发着呆,热闹过后的安静显得格外寂寥。 自从萍姨去世后,她担心春瑶会伤心害怕,总是会带她闹着玩着,春瑶也很乖巧的跟在她左右,可万家灯火时,她也难免总会心酸。 此时,青墨苏从玄灵殿内缓缓走向月台,他仰望着漫天的花灯,陷入无尽的思念,他多希望父亲能亲自为他带来一盏灯。 记得六岁那年的花灯节,他骑在父亲的肩头嬉笑,母亲提着花灯在前头走着,时不时回头笑靥如花。 这是他对父亲最后的印象,从此之后母亲快乐不再笑颜无存,只有落寞和隐藏的泪水。 而眼前的花灯像极了当年那般绚烂多彩,慢慢的变成光影虚晃着,他双眼湿润模糊不清。 而躺在月台上的洛知吾也思绪太浓,不禁长叹一口气。 这一声叹气使得眼前的花灯顿时全都熄灭,瞬间四周一片黯淡,她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才发现月台旁站着一个人。 “是你熄灭了灯?”她问。 青墨苏并不知道这里还有其他人,他不想让其他人看见自己落泪的模样,索性把灯都灭了。 却不想,今日是十五月圆之夜。即便花灯灭了,银色月光晕染下来也能看清四周,周遭都是冷冷光,月台上的洛知吾婷婷的立在那,笼罩在月色里像个精灵一般。 一轮明晃晃的皓月挂在当空,本想离开的青墨苏却在此刻迈不开脚步,恰好洛知吾也没再有其他动静,两人似乎有默契的享受着本是独处的意境。 谁曾想,七年后的此刻,二人竟然处在同样的意境,不同的是,青墨苏此时念的是眼前人,而洛知吾已经不在乎“万家灯火”。 “今月曾经照故人。”洛知吾轻轻的说道,她已有些微醺,窗外的皓月和入学礼那天的一样明亮,有些记忆涌上心头,她一只手撑着头眯着眼看着,眼神朦胧。 青墨苏站起来,绕过桌子到她身边,温柔却有力的将她拉起来,仿佛在命令:“回屋休息。” 她踉跄的碰到他的胸膛,才发现他不仅高了许多也结实了许多,整个人修长又挺拔,俊朗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坚韧,似乎更加让人着迷。 “呵,怪不得把阿念给迷住了。”她轻声低语着。 “你说什么?”青墨苏没有听清。 “不重要。” 她摆摆手说。 他扶着她,待她站稳后,便轻握住她的小臂,很是清瘦,他莫名心疼,想必消失的日子没有被好好照顾吧。 而她也没有挣脱,被他温暖的手握着,竟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心,仿佛寻回了曾经那些贪恋的情愫。而在此之前,她已心无挂碍,一心只想追究当年的种种。 二人似乎都很默契的维持着这个稍许亲昵的举动,回屋只需要上楼即可,但他们好似刻意放慢了脚步。 走到房门前,青墨苏停了下来,却也未松开紧握的手,他哪里想要送她回屋啊,哪怕他住隔壁仅一墙之隔,他也不愿,他只想与她待在一起,看着她守着她。 若不是手里真真切切的握着她的手臂,他只怕现在依然是场梦,松开手就醒了,关上门就见不到了。 “怎么?”洛知吾见他立在门前,却迟迟不松手,便问道。 青墨苏犹豫了片刻,转头盯着她问:“明日我还能见到你吗?” “……”洛知吾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回道:“不然呢?” 他双眸紧紧的看着她,想要确切的回复。 她看向别处,嘴角微微撇了撇,露出一个凄凄的笑:“我本就不是为了逃避。” 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会为了逃避世事而销声匿迹,仿佛死了一般。 青墨苏捕捉到她眼里话里的无奈,更加揪心起来,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顿了顿,抬眼对他说:“来日方长,往后慢慢与你说。”这番话不仅为了让他安心,也确实三言两语难以说清。 她轻轻晃了晃手臂,青墨苏松开了手,说道:“好好休息。” 次日清晨。 “白衣哥哥!”阿念伸着懒腰打开了房门,见青墨苏已立于门外,她惊喜的喊道。 青墨苏手里端着木托盘,放置着粥食糕点。他递到阿念手上说:“楼下人杂。” “哇,好贴心。”她对着他挤了挤眼:“你要进来一起吃吗?” 青墨苏摇摇头说:“我在楼下等你们,稍后去隆盛门盘查。” 阿念把早膳放在桌子上,欣喜的说道:“姐姐,你看,白衣哥哥送来的。有大肉包,我喜欢,还有你最爱吃的松仁饼呢。”说着她拿起肉包子啃了一口,香味沁喉,她满足的吧唧嘴。 “姐姐,你说白衣哥哥是不是心悦与我?嘻嘻嘻嘻。” “想什么呢。”洛知吾走过来,敲了敲她的头。 “他长的那么好看,又高又俊,修为上层,而且这么贴心……唔……” 洛知吾将她手里的肉包子推到她嘴边说:“赶紧吃吧,还要去找线索。” 第26章 线索(一) 三人一同出了客栈。 “今日不去隆盛门。”洛知吾说。 “为何?”阿念不解。 “那些玄士不都在查么,我们去了也是多余,这么好的天光,不如去喝茶。”说着洛知吾朝反方向走去。 听到喝茶二字,阿念不禁拍手:“好呀好呀!我也不想看到那群老古板。” “西落镇哪家茶馆人多?”洛知吾问。 “就我昨天去的那家,人多,热闹,在东街口。” “带路。” 阿念领着二人来到茶馆,刚踏进去就有热情的伙计迎接,见着阿念招呼道:“这不是昨儿来喝茶的姑娘么。” “好记性呀。” “哎,这西落镇哪里有您这般水灵的姑娘,小的忘不了,忘不了。” “哈哈,你可真是会说话。那给我安排个好位置,我可带着我姐姐和……哥哥来喝茶,就要你们这最好最贵的沱茶。” 伙计看了看她的身后的二人,眼前一亮:“哎哟,姑娘这带来的莫不是下凡天仙、仙家贵族。来来,里面请,二楼雅座。”伙计见着二人一顿夸赞,连忙往楼上引。 洛知吾看了看大堂的茶桌都几乎坐满了,有镇子里的百姓,有往来落脚的商人,也有过路的外乡人,是个蜂拥蚁聚之地。 来到二楼雅座,阿念说:“我昨天只喝了最普通的茶,今天终于可以品上好茶了。” 她看着洛知吾:“姐姐,你带钱了吧?” 洛知吾清了清嗓子假装咳嗽了一声,说:“来的太匆忙……”顿了顿,她看向青墨苏:“墨苏兄,你应该……” 未等她说完,青墨苏点了点头,洛知吾也愉快的朝阿念点点头,阿念高兴的拍起了手,她不客气的说:“小哥,你再给我来碟炒瓜子,还有门口那个糖人给我来一个。” “好勒,上好沱茶一壶,香炒瓜子一碟,糖人一个。” 洛知吾想了想,朝青墨苏说:“我还需要用点钱。” 他毫不犹豫的取下腰间的钱袋,递到她的面前。 阿念瞪大眼睛,看着沉甸甸的钱袋,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感慨道:“阔气!” “倒也不用这么多。”她接过钱袋,从里头掏出一锭银子,再把钱袋还给他。 不一会,伙计把吃的喝的都端了上来,她便问道:“伙计小哥,这几日西落镇最大事情你都知道吧。” 伙计挠挠头说:“这玄门的事,我们普通老百姓哪里知道,不敢非议。” 他一边回应一边看着洛知吾将银子放在了桌面上,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立马双眼放光,笑嘻嘻说道:“不过看几位应是玄门铭士来调查的吧,那我这小老百姓肯定是要配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着伸手将银子放入衣襟内。 “隆生门在西落镇上声誉如何?” 伙计把茶盘子往腋下一揣,便开始说起来:“我们西落镇呐,近百年来也就出了这一个玄门,算是给咱们这西落镇添了光彩,邪祟精怪啥的也不怎么敢再来扰民。我听我爷爷说呀,第一任掌门隆家老祖,是大周试上榜的名仕,可厉害了,便回到西落镇创立了隆盛门,他为人正直除魔卫道,带领门生保护着咱们小镇和周郊的大小村落。老百姓都欢喜着,崇拜着,都希望自家的儿孙能进隆盛门,哪怕做个外门弟子也是光宗耀祖的。” “那后来呢?”阿念继续问道。 “后来隆家老祖仙逝后,这隆盛门就越来越……怎么说,可能获得的赞誉多了,捧的太高了,越来越不把老百姓放在眼里,现在这位刚…那个的掌门是第四代传人,从他做掌门以来,就不一样咯。” “怎么说?” “比如每年正月的设界,就要村民挨家挨户出钱凑够了千两银才行。” “什么?”阿念气愤的拍这桌子:“这不就是玄门分内之事吗?每年给所镇守的城池村落设界,以防范邪祟妖兽的攻击。这还要收钱!王八蛋!” “姑娘别动怒。”伙计接着说:“后来请去渡魂点穴收的钱也越来越贵,招收外门弟子也是明码标价,普通人家根本去不了,去的都是有些家底子的人家,可外门门生都是干些粗活累活脏活,吃力不讨好的,受不了也就都出来了,交的钱也拿不回来。” “而且他啊好女色,前前后后还娶了七八个老婆,镇上有女儿的人家,都挤破头想把女儿嫁进去,若是能生个一儿半女这隆盛门的财啊势啊都能握在手里。可惜,他都快五十了,都还是膝下无儿无女。” “什么乌七八糟的门派,就没人管管吗?” “你们有所不知呀,这西落镇很偏远,本就无人问津,早些年,镇西口刘富贵的女儿兰兰被强行纳了做妾,结果没多久就死了,刘富贵想去寻个理,连门都进不去,还挨了几顿揍,最后拖着被打瘸腿的说是去找其他玄门来做主,这一去也没再回来,听说去了几家玄门压根就没人管,最后他也病死在路上了,哎,可怜呐。”伙计摇头惋惜道,接着说:“现在玄宗大陆也没有玄尊,哪里有人有闲功夫管。” “要这种玄门有何用!”阿念唾弃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本来咱们这偏远又落后,因为有了隆盛门,也就有了玄门往来,农贸生意也走通了,也算是带来了挺多好处的,你看我们这茶楼,要是没了往来商客,这也没法做生意不是。”伙计补充道。 洛知吾听了,想了想并未有何头绪,继续问:“小哥,那近些年隆盛门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伙计想了想,说:“大事还真没有,也没听到他们有做什么降妖除魔的勇事,他娶亲也不算什么大事,而且越到后几个老婆,就越不怎么操办了,再后面有多少女人就不得而知了。”说完,见也没有继续再问,伙计便再给他们添了添茶水,便退下了。 第27章 线索(二) “真是败类!” 从茶馆走出来已快要午时,阿念还在谩骂着:“我就没见过好的玄士,统统都是混蛋!”刚骂完又想到白衣哥哥也是玄士,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青墨苏,只好作罢。 “昨日现场你在,你有何头绪?”洛知吾见青墨苏不说话,心知他是有事在想。 “并非普通仇杀。”他回。 她听罢若有所思,对他说:“我想查一查尸体,所有尸体。”他点点头。 “我也去,我也去!” 阿念一听要去看尸体,兴趣立马来了。 “你?”青墨苏见她虽性子泼辣但到底还是年纪尚轻,有些犹豫,他看了看洛知吾似乎在征得她的意见。 阿念见状立马扯着她的胳膊说:“姐姐,我也要去。”说罢又对青墨苏说:“你别小瞧我,尸体有什么可怕的,我十二岁就杀过人。” “一起去吧。”洛知吾可不想她在大街上炫耀杀人的事。 “三位真是有兴致,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能当街嬉闹。” 朱凡文带着一队门生迎面而来,看见三人冷笑道。 “怎么又是你们,真是触霉头。”阿念也不客气的回。 “放肆!目无尊长,怕是有娘生没娘教吧。” 阿念甩了甩红绫想要出手,被青墨苏及时制住。 “松开!”阿念不依怒吼。青墨苏知她只听洛知吾的话,便看向她。 洛知吾抬了抬眼,冷冷的说:“阿念爹娘都不在了,确实没人教,她想做什么也由不得谁来管。” 青墨苏望着洛知吾,没想到她并不阻止,她比从前更加无所畏惧,甚至多几分张狂。 阿念见青墨苏不松手,也斗不过他,只好放下红绫:“今日不动手也行,保不准你不在的时候,我就把他们……”她恶狠狠的瞟了了对面的人一眼接着说:“都!杀!光!” “就凭你这个妖女?”朱凡文嘲笑道。 “那大可以试一试。”阿念面露诡笑 “妖女如此恶毒,我看这隆盛门之事你就脱不了干系。” “没有证据就随便治罪,是朱掌门向来的处事风格吗?”洛知吾不悦道:“朱掌门如此易燥易怒,这隆盛门之事你是不是也脱不了干系?” “呵,只会呈口舌之快。” “你不也是以口舌之快欲加他人之罪。”洛知吾字字珠玑,与他对峙中散发出一股狠劲。 “放肆!”朱凡文忍耐要到极限了。 青言一见状连忙站出来说话:“朱掌门、洛姑娘,我们莫要在此谈话,这里也不是谈话之地,以免引来百姓围观。” 他向朱掌门劝道:“朱掌门,无需与女子动气,还是正事要紧,吴掌门和楚城还在隆盛门等我们。” “哼,若查出此事是她们所为,我定要亲自动手正法她们。”说罢甩袖离去。 “这些人好讨厌!”阿念冲着他的背影说道:“一个破掌门的身份就仗势欺人。” 青言一无奈的笑笑,对洛知吾说:“洛姑娘,这小丫头伶俐的很,你可要管管噢。” “她所说为实,所做无过,我要管什么?“洛知吾回。 “略,假正经。”阿念恃宠而骄,对着青言一做了个鬼脸。 青言一见二人冥顽不灵也只好摇摇头不再多言,继而转身对青墨苏说:“墨苏,同我走,今日查的线索要商议。” “我同知吾一起,你先行。” 青言一见也劝不动青墨苏,只得叹了口气,领着门生离去。 隆盛门内已聚集了所有人,洛知吾等人最后才踏进来,朱凡文因方才的不悦偏过头不看他们,白楚城眼神被阿念牵住,风掌门和吴掌门朝他们点头示意。 “大家都到齐了,风掌门吴掌门,你们说说今日所查之事。”青言一开口道。 “我和风掌门连夜派人去查过所有与隆掌门有来往的玄门商客,发现隆掌门平日里鲜少与其他人有深交,也没有特别的仇家或是嫌隙之人。”吴掌门如是说来。 “隆盛门的所有钱财都没有丢失,如数都在,故不为图财。”白楚城也把今日的发现告知。青言一点点头:“不为财,也没有仇,那是何人行凶?” “显而易见,只有痛恨玄门之人才能做出此番恶事。”朱凡文对着洛知吾的方向怒斥道。 青言一担心他们又吵起来,赶紧问:”墨苏,今日你们去了哪里,是否有查到什么线索。” “去喝了茶吃了点心。”洛知吾赶在他开口之前替他回道。 “喝茶吃点心?“青言一不可置信的反问,他知道墨苏不是如此轻重不分之人。 “不过是叙叙旧而已,很抱歉,不小心耽误了青二公子。”说着看向青墨苏。 “不必道歉,我自愿。”青墨苏摇摇头回。 “你们这……”青言一着实看不下去二人同音共律的模样,也不想影响众人商讨事宜,便没再说下去,而其他人也都一副没眼看下去的样子。 此番商议最后还是无疾而终,待众人都离去,洛知吾为刚刚的说辞解释道:“方才怕你不会扯谎,我才这么说的。” “我确实自愿。”青墨苏看着她认真的回。 “谢谢你。”她笑,这是他这两日第一次见她笑。 从隆盛门出来,阿念就开始嘟囔:“好饿啊,我们快去吃饭吧!” “刚才是谁说看了这些尸体得三天吃不下饭了?” “那是刚才,现在饿了哪管得了那么多。”阿念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阿念拖着二人进了不远处的一家饭馆,点了好几个菜就大快朵颐起来。 “你来此处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青墨苏问洛知吾。 她点点头,说:“我一直在找的人,让阿念跟了一路,发现来过西落镇后就隆盛门就出事了。” “什么人?” “不知道。”洛知吾见他不解的表情,继续说:“交过一次手,他带着面具,没见着模样,我趁他不备在他身上下了随影符,才知道来过此处。” “那现在呢?” “跟丢了。” “……” “随影符也就三天有效,这已经过了三天。”洛知吾也无奈,若不是一直被玄门的人干扰说不定就能找到。 “在西落镇消失?”他接着问。 洛知吾抬手一挥,一道白光闪现,她看了看说道:“西落镇往南去的方向。” “往南,鬼巷?” “鬼巷!我怎么没想到。”被青墨苏提醒后,洛知吾恍然大悟。 过了会,洛知吾问:“阿念,吃饱了没?” “嗯。”阿念擦擦嘴。 “那我们走吧。” “嗯。” 阿念见青墨苏在桌子上放下了饭钱,笑嘻嘻的问:“白衣哥哥,你要同我们一起吗?”重点是他在不愁没钱花,至少吃的还不错。 “阿念。”洛知吾喝止她,阿念识趣的吐了吐舌头,没再说话。 洛知吾站起来要走,手腕却被他牢牢握住,只听他说:“同你一起。” “不必麻烦。” “何来麻烦?”青墨苏不喜她的生分,再次强调:“同你一起,查明真相。” 洛知吾看着他,许久才说:“是隆盛门的真相,还是当年置我于死地的真相?” 青墨苏听到后半句话,心上似乎被重锤了一击,难受沉痛,他又何曾不知当年她处在的境遇有多难,他始终都在怪自己没有好好保护她,他的手握的更紧了。 “所有的真相。”青墨苏认真的回答,不论是此时的案子,还是当年洛知吾被迫害,自己父亲失踪,或是春瑶的死,桩桩件件,都理应有个真相。 三人连夜离开了西落镇。 因她不能御物飞行的太久,三人便落地赶路,却总能碰到零落的邪祟妖兽,正好交给阿念试炼。 “哪里跑!”阿念正追逐着一只邪祟,洛知吾看着她上蹿下跳的身影就觉得好笑。 山林里格外幽静,阿念追逐的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青墨苏与洛知吾并肩缓缓而行,他问道:“你可还记得,当年我们的试炼?” 第28章 试炼(一) “试炼?” 当学子们听说今日要开始试炼,有跃跃欲试也有畏惧害怕的。 试炼是历练玄术修为最好的方式,要直面妖兽的伏击,对于初出茅庐的少年们,见识过尸化的邪祟有不少,但妖兽是极少有机会亲自捕捉。 无玑子对众人说:“今日带大家到不周山结界内进行首次试炼,你们需要使用灵力,武术和符咒进行捕获,不得带佩剑入内,记住妖兽不得击杀,可二人相助,也可单独完成。以后每七日都会有一次试炼,将会面对不同级别的妖兽。现在大家随我前往后山。” “这不周山有妖兽吗?”学子们好奇道。 “我们上来之时可没有遇见。” “若有妖兽那山下的凤栖镇岂不是很危险。” “我从小在凤栖镇长大,也没听说过妖兽。”易州也纳闷。 无玑子见众人疑惑纷纷,便解答:“这些妖兽都是历年来各玄门修士捕获而来,天星院将不周山设置结界,专门用来封印妖兽,并能按照妖兽级别划分,这里的妖兽是专门用于试炼,所以这些妖兽虽然存在不周山,但并不会出现于时世。”解释之后大家才点头明了。 众人随无玑子来到了后山脚下。 无玑子继续说:“今日我只开放第一层结界,未时进入,酉时我便会关闭结界将你们召出。”说完,无玑子掏出结界钥匙,口里轻念咒语,一旁的山壁泛起蓝光,本是石墙峭壁变成了蓝色半透明状。无玑子说:“都进去吧。” 风肆见众人还在犹豫,便昂首挺胸领先进去了,其他人见状也陆续跟着进去。 “跟着我。”洛知吾牵住春瑶的手说也一并跨了进去。 就这样众人陆陆续续都进了结界里。 进入结界后,洛知吾发现春瑶并不在身边。 “果然试炼是随机的,我得尽快找到阿瑶。”她环顾四周,看上去是很普通的山林,但确实能感受到一丝幽冥之气。 “阿瑶。”她尝试喊了几声,无人应答。 走着走着感觉到身后有动静,她放慢脚步竖起耳朵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她猛然回头,不远处一条黑色蟒蛇扬起着头对着她吐血信子,露出尖锐的牙。 “不是吧,这么快遇到,我还是先逃为妙。”吓了一跳的洛知吾缓了缓神,转身开始逃跑。 一顿狂奔后觉得这样逃也不是办法,她决定回击,伸手在胸前画了一个符,甩向黑蟒,黑蟒撞在符咒上弹了回去。 洛知吾见状,心想:看来第一层的妖兽也还算客气,没准我能拿下它。 嘴角不禁扯出一抹坏笑,朝黑蟒追去,黑蟒见其回头,将尾巴甩起迎面打向洛知吾,洛知吾使出灵力双手护住前方,也被击得后退好几步。 洛知吾倒是起劲了,加快脚步跃过去,这些日子晨练习得灵力确实让她越发觉得身轻体柔,敏捷和力量都有很大的提升。同时还画符咒追踪,被符咒所噬的黑蟒开始逃串,洛知吾穷追不舍。 “啊!”山林的另一处传来一阵尖叫。 青墨苏听见尖叫声从路尽头传来,便一跃而起踩着树枝快速穿过树林落在了路尽头的湖边,看见白楚楚摔倒在地上吓的花容失色,她前方是一只水走兽,水走兽平日都是待在水里,一旦有人或者动物经过岸边,或是下水,便突发袭击。 看来白楚楚是被突然冲出来的水走兽吓到。 青墨苏推出一道符咒先将水走兽挡住,跃过去扶起白楚楚,楚楚一见青墨苏直扑上去躲在了他背后:“墨苏哥哥!” 青墨苏将她推到旁边说:“后退。” 她赶紧照做,墨苏随即跃起,脚踏在水走兽的头上,同时向水走兽划去一道蓝符,水走兽被噬得无法动弹,他顺势收走起水走兽的一缕妖灵,水走兽便匆匆逃走消失在水里。 青墨苏落地后,白楚楚靠过去,欢喜道:“墨苏哥哥,幸好有你在。” “无事。” “你怎么如此厉害,轻而易举就拿到了妖灵。” “有经验罢了。”墨苏摇回应着,小时候跟随母亲去斩杀过妖兽,曾经也对付过一些小兽,甚至比现在结界内的要强上许多。 山林的崖边,白楚城刚刚收下山精鸟的妖灵,疲惫的站起来,他走到悬崖边缘观察四周,竟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在不远处的崖边慌乱奔跑,想必有人需要帮助。 他快速迎过去,而对方直扑了过来,将白楚城撞了个满怀。 “春瑶?”白楚城扶住对方才看清她的样子。 “楚城学友,快逃!”白楚城看着她身后才发现果然被妖兽追逐,他抬手施展灵术,将妖兽击退,再画上束禁符将其噬住收其妖灵。 有了上一次苦斗的经验,这次更加得心应手,且这只妖兽明显妖灵低微容易对付。 他收拾完后回头发现春瑶瘫坐在地上,他蹲下询问:“你可有受伤?” 见她瑟瑟发抖的摇了摇头,便安慰道:“别害怕,有我在,这里的妖兽等级低不会伤人,多半是与人周旋戏谑,让人疲惫不堪。” 春瑶从惊恐中收回神,才想起要与白楚城道谢。见她如此模样他温和的说:“总坐在地上也不是办法,起来吧。” 可春瑶却站不起来,白楚城笑:“莫不是刚才跑太快腿软了?来吧,我背你。” “楚城学友莫要管我,你试炼要紧。”春瑶拒绝道。 他笑:“难不成要我丢下你?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背你。”春瑶害羞的低下了头。 “万一你又遇见妖兽怎么办?带着你一起试炼也无妨。”说着他蹲下来说:“上来吧。” 春瑶一听可能还有妖兽,吓得连忙点头答应,他伸手将春瑶拉到背上,便起身往前走。 春瑶趴在他背上心脏怦怦跳的很快,也不知道是害怕妖兽导致的还是与他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许久后她才不好意思的问:“你…会不会累。” 白楚城笑:“你这么轻,怎么会,你该吃胖点,太瘦了。” “啊?” 他笑:“我妹妹就比你重,背她可就吃力多了。” 逗得春瑶噗呲一声笑:“你是说白楚楚吧。” “是。你看起来年纪很小。” “我十四了。” 白楚城道:“刚够上天星院的年纪,赶的巧。” “嗯,我是陪洛知吾来的。” “为何说是陪她来?”他好奇。 春瑶回:“来天星院是她的愿望,她想修玄法铺正道,除魔卫道,保护想要保护的人,还有,游历玄宗大陆。” 他笑:“有意思,那你呢?” “同她一起。” “你们虽非玄门后人,竟有此抱负。” 她笑:“知吾确实如此。” “你总是在说知吾,那你呢?” “我?” “对,你,春瑶。” “我……”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她认真的想了想,回:“大概我就是想要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照顾她,陪着她。” “若能得到你的喜欢,那人一定特别幸福。”他如是说着。 春瑶的心好似被激起了一阵涟漪,久久不能平静。她询问道:“诶,你…累不累?” “不累。” “其实我可以走的,现在有力气了。”春瑶想要下来。 “那好吧。”说着轻轻放下了她,见她额发有些凌乱,便伸手帮她拨了拨,春瑶脸红了起来,白楚城见状笑说:“走吧,一起试炼。” 第29章 试炼(二) 青墨苏与白楚楚结伴而行,沿着湖水而上,途中又收了一只妖兽,白楚楚满脸崇拜的跟着青墨苏。 不一会听见左边树林里传来沙沙作响的动静,二人都警惕的看着灌木丛里,他作出防卫之举,声响越来越靠近,一条黑蟒顺势而出,直奔白楚楚而去。 青墨苏飞身一脚,黑蟒吃痛偏移方向,就在此时,黑蟒身后窜出一道白色身影,直直的与青墨苏相撞在一起,二人碰撞后重重摔落下来。 青墨苏迅速以手运灵支撑,再翻身回旋稳稳的站立住,而眼前的白影则落地后迅速翻滚一圈,半跪于地稳住身体。 风将她的发尾从脸庞上吹开,洛知吾白净的小脸露了出来,她大大的眼睛忽闪着,定睛看着不远处的青墨苏,缓缓站起来。 “怎么是你?嘶……你力气也太大了,倒霉,捉个妖兽也能撞到你。”她抬起胳膊活动活动,一阵吃痛。 青墨苏看了看她没有回话,立刻抬手将蓝色符咒甩向想要逃跑的黑蟒,洛知吾见状,微眯双眼不乐意地说道:“想抢我的妖兽,没门。” 随即跃起,抬手划出一道红色光束将蓝符打偏,同时向黑蟒丢出红符。黑蟒被符咒所噬减缓了速度,眼看就近往水里钻去。 青墨苏轻巧的越过洛知吾朝黑蟒飞去,稳稳落在黑蟒的尾巴上踩住。 谁知黑蟒力气巨大,甩动尾巴将青墨苏甩向空中,他旋转着再打出蓝符罩住黑蟒的头,紧紧的将它压在了地上不得动弹,只剩尾巴还在不停甩动,慌乱中甩向躲在一旁的白楚楚,她抬手做阻挡,却还是被力道大的黑蟒甩飞,青墨苏见状朝白楚楚飞身相救。 洛知吾此时连甩出几道红符压制住蛇尾,让黑蟒无法再动弹,便跳到它的头部施法收了它的妖灵,黑蟒挣扎几番缓缓消失。 洛知吾拍了拍手一阵爽快,笑着说:“过瘾!总算搞定。” 白楚楚见自己耽误了青墨苏捉拿这只妖兽,连忙走过来说:“洛知吾,这是墨苏哥哥捕获的,你怎么可以占为己有。” 洛知吾回头看了青墨苏一眼再看看她说:“白大小姐,懂不懂什么叫先来后到,我可是追了它一路。” “若没有墨苏哥哥击中,你能拿下吗?”白楚楚没好气的说。 洛知吾白了她一眼说:“谁先到手就是谁的。” “你耍赖。” “我哪里耍赖,可是我凭实力捕获的。” 青墨苏走过去说:“我倒想知道你实力如何?” “好呀,那就比一比。”洛知吾也来了兴致,早就听闻青墨苏修为上层,平日里就他那冷漠性子,是很难有机会切磋的,再加上此前的口舌过节,洛知吾也想好好的压一压对方。 她指了指灌木丛说:“听见那边的动静没?” 青墨苏抬眼看了看点点头,二人不约而同纵身跃起向灌木丛飞去。 白楚楚见二人快速消失在灌木丛里,慌了:“诶,诶,你们…墨苏哥哥,你等等我。” 她看了看四周,不禁有些害怕,便连忙朝他们去的方向追过去。 树林的另一头,陆山河刚收拾完一只妖兽,正要起身去寻其他,却看见一位学友立在不远处,原来是朱火门的公子朱华仲。 陆山河朝他礼貌地点了点头以示问候,刚准备要走却被对方叫住:“这位学友,留步。” 陆山河回头问:“学,学友是,是在叫我?” “当然,这里还有旁人吗?”朱华仲一边靠近他一边说道。 “学,学友有何事?” “偌大的结界里,你我二人能碰上,这是多大的缘分。”朱华仲笑道:“就冲我们这缘分,你刚刚捉的这妖灵给我如何?” “这……”陆山河想了想说:“华,华仲学友,不如、如你我同、同行,再、再碰着妖兽,我、定帮、帮你抓。” 朱华仲才懒得去捉,眼见就要到酉时了,还两手空空的,恰好看见陆山河一路追着妖兽过来,废了挺大劲才捉到。他才不想像他这般吭哧吭哧的干这些,便动了想要直接拿来的想法。 “你知不知道,这妖兽是我先瞧见的,于情于理这妖灵也得归我。” “我……方才、才并未看、看见你……”陆山河一着急口吃严重起来。 “我我我,我什么我,哪来这么多废话,酉时马上就要到了,我没功夫跟你说这么多。”朱华仲瞪着他说:“你知道我是谁吗?本公子现在!就要!这妖灵!” 陆山河当然知道他是谁,出了名的小霸王,他并不想招惹,便把手摊开,一屡金色妖灵显现出来。 朱华仲瞧见,冷笑一声道:“哼,本公子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得到妖灵的朱华仲很是满意,刚要离开却撞见了姐姐朱华景,他笑容僵住整个人瞬间怂了起来,但也强壮镇定,说道:“你怎么在此。” “丢人!”朱华景白了一眼他,嘴里吐出两个字便转身走开,露出了仿佛看见什么脏东西一样嫌弃的表情。 “你!”朱华仲气急败坏,见还站在原地的陆山河,泄愤道:“看什么看,还不快滚!嘴巴不利索,腿脚也不利索吗?” 本就被夺了妖灵,还无辜挨了顿骂,陆山河有些恼,他向来友善,从未与人口舌过,越是紧张结巴的越厉害。 “你、你姐姐说、说的对。”朱华仲如此欺辱他,他脑子里想了很久憋出了一句话。 但此时的陆山河却又怎知,往后的一切麻烦,都会因为这句话而来。 第30章 试炼(三) 后山结界处,无虚子来回踱步,他问道:“你就这么把这群孩子放进了妖兽结界里?” 无玑子笑:“实操才是最好的授学,近些年玄宗大陆较为安泰,这群孩子都未经历过乱世,即便如此也不可怠慢。” “是啊。”无虚子道:“想当年锁冥灯问世之时,搅的玄门世家和生死界混乱不堪,生灵涂炭众生受难……哎,如今的太平,更是需要他们这些后生来守护。” “说到锁冥灯,听闻坊间各界人士还在寻找,已经十年没有消息了。”无玑子道。 “它没有消息或才是好的消息。” 无虚子道,无玑子点点头赞同。 他抬头看了看天,说道:“酉时到了,我先将他们召回。师兄一起来看看他们的成果吧。” 无虚子点头,无玑子便挥动结界钥匙轻念咒语,一旁的石墙开始变幻幽幽泛着蓝色波光。 只见学生一个一个被召唤出来,一群人状态百出摔落在地上一片狼藉,有人唉声连连后怕万分,有人灰头土脸浑身脏兮兮,还有人哭花了脸。 无虚子和无玑子二人看着眼前的学子们惨败而归的模样,纷纷摇头,石墙还在继续召回,风肆出来看了看狼狈的其他人,发出了轻蔑的笑声。 已经出来的玄三思满脸灰土的在石墙等着,直到见到玄淮恩出来迎上去:“哥,你总算出来了。” 玄淮恩替他整了整衣服问:“你怎样?” “我什么都没抓到。”三思挠了挠头失落的回。 “没事,还有机会。”玄淮恩安慰道。 而后,钱满带着哭兮兮的易州出来,二人看起来也吃了苦头,易州哪里见过这场面,出来便瘫坐在地上爬不起来。 白楚楚出来时看见大伙的状态倒是庆幸自己能跟着青墨苏,一路上备受保护,她在人群里找青墨苏和哥哥,却还未见到人。直到听见有人唤了她的名字,回头瞧见白楚城与春瑶才刚刚出来。 此时,石墙的蓝光分外明亮,青墨苏被洛知吾推着从结界飞出,二人蓝红双色光芒混在一起,似乎正在搏斗就被召回,他们穿越结界重心不稳纷纷跌落下来,青墨苏见状伸手环住她,以背着地,护住了洛知吾。 由于动静太大,众人的吵闹声戛然而止,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众目睽睽之下,青墨苏被洛知吾压在身下,他尴尬的提醒道:“起来!” 洛知吾看了看四周众人,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出了结界,便连忙爬起来,为了缓解方才的失态连忙大声说道:“哎呀呀,怎么就出来了,刚刚那只兽差一点就是我囊中之物!” 众人见二人无事,又恢复了刚才的吵闹,直到结界里最后一个人召回,无玑子才关闭结界开始说话:“大家安静,站好。” 无玑子看着站好的众人说:“这是你们第一次试炼,如何?”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太可怕了,我遇见的妖兽有这么大。”陈振飞一边比划一边说道。 “我觉得我受伤了,你帮我看看这里是不是摔破了。”赵金信把胳膊伸到妹妹面前,想让银信看看是不是受伤了。 “还好我躲了起来。”有人悻悻的说。 “我遇到了一只差点拿下,被它跑了,下次见到决不放过。” “吓死我了,我遇到两只,还好我跑得快。” …… 无玑子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说:“让我看看你们的成果,你们把妖灵放出来。” 学子中少数人摊开了掌心,将妖灵呈现出来。学子们左右看看,都在看到底是谁捉到了妖灵。 无玑子巡视了一周,点点头说:“还不错,有不少人还是收住了妖灵。青墨苏收了最多,一共五只。” “哇,高手。”人群里传出惊叹声: “青木门果然厉害。” “我能有他一半厉害就好了。” “白楚城、风肆、玄淮恩各三只。”无玑子继续说。 “哥,真厉害!”白楚楚冲着白楚城一顿夸。春瑶也忍不住的向他望去,满满的笑意。 “四哥!”陈振飞冲着风肆竖起来大拇指。 玄三思向哥哥投来仰慕的目光,哥哥在他心目中永远是最厉害的。 “朱华景两只。”听到女子也能捉到,学子们不由的发出了赞叹。 而人群中只有一人嗤之以鼻,发出了一声冷哼,此人便是她的弟弟朱华仲。方才在结界里,还被姐姐鄙视了一番,心里更是不痛快。 朱华仲向来与姐姐不合,从小到大朱华景都压他一头,不论是修为还是学识,只可惜朱掌门重男轻女的厉害,哪怕他处处不如朱华景,朱凡文眼里也只有儿子,女儿终归是要嫁人的。恰恰如此,朱华景偏偏性子烈不服气,事事要争个理,父亲母亲越是向着朱华仲,她越是眼里不容沙子,把朱华仲管的死死的,哪怕他哭哭啼啼的向父母告状,朱凡文也拿她没办法,毕竟只有朱华景管得住从小就恃宠而骄的儿子,想来朱华景的管制也是好的。 朱华景早在十四岁就向父亲提过来天星院之事,无奈朱凡文并不答应,认为女儿家根本没有必要去天星院,名仕榜也根本不是姑娘家能随随便便上的,便这么耽搁了三年,朱华景内心愤恨不已。 直到今年朱华仲要来天星院,朱夫人担心宝贝儿子独自求学受欺负,不如让姐姐一起有个照应,朱华景这才有机会能来天星院。 朱华景听到来自弟弟不屑的冷哼,她扭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朱华仲吓了一激灵,他知道姐姐的脾气,还是莫要惹到她了。 无玑子继续:“洛知吾两只,朱华仲一只。” 钱满易州和春瑶都侧目看着洛知吾,都是赞许的目光。 无玑子停顿了一下说:“等等,洛知吾你捕了一只百年黑蟒?这黑蟒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它该是第三层的妖兽。” 人群里又是一阵唏嘘。 “洛知吾虽不是玄门后人,却也是可造之材呀。”无玑子夸赞道。 洛知吾被夸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怪不得这黑蟒逃串之快,力气之大,比后来的妖兽难多了,废了老大劲了,只是初遇黑蟒也没有对比,只能硬着头皮上。 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转头看了看青墨苏,见他侧颜俊朗目视前方,若不是他也出过手,想必自己可能今日一整天都得跟这大黑蟒纠缠。 她的凝视被钱满的推搡打断,钱满连连夸赞,惹得洛知吾开怀大笑。 此时青墨苏才侧头看了看她,见她被其他学友围绕如此开心,嘴角也不免露出一抹笑意。 第31章 歹毒先生(一) “知吾,你也太厉害了!” 学室里,钱满围着洛知吾一顿夸赞,同为非玄门之人,钱满更是为她的能力而钦佩起来。 她回想起昨日结界里的试炼也觉得意犹未尽。 接着钱满开始说易州在结界里的惨样,由于他灵力还未练就,武功也极其低微,碰见几个玄门学子,都不愿与他为伴,若不是遇见钱满领着他一路,还不知会怎样,易州抱住钱满的胳膊还是一阵后怕哭闹着,逗的洛知吾开怀大笑。 大笑之余,洛知吾发现平日里细细倾听的春瑶似乎一直在走神,洛知吾一把勾住她脖子问:“想什么呢?” 春瑶回过神忙说:“没没,听钱满说笑呢。” “那他刚刚说了什么?”洛知吾问。 春瑶张张嘴:“额,说…妖兽…” “我根本没说妖兽,小春瑶今天不对劲哦!”钱满打趣道,易州停止哭闹抹了把脸点点头附和。 “你是不是吓坏了?”洛知吾关切的问,还伸手去探了探她的额头。 易州也说:“对啊对啊,我都这么惨了,春瑶也还没灵力,在结界里岂不是……” 她推开洛知吾的手,摇摇头说:“我没事,遇到了楚…白公子。” “楚、城……又是这位白公子…”洛知吾看着她露出坏笑拖长音说道,其他二人也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春瑶又羞又急的伸手捂住她的嘴说:“白公子人很好,救了我,还一直帮助我,你可别乱说。” 正说着,白楚城与青墨苏从他们座位经过。春瑶紧张的赶紧端坐好。 “小春瑶害羞咯。”洛知吾忍不住开始打趣起来,春瑶生怕被白楚城听到,更是又羞又恼起身要走,被洛知吾紧紧拉住,还回过头对钱满他们对视了一番。 见授学先生还未来,学生们继续窃窃私语起来,大家津津乐道着昨日的试炼之事。 洛知吾等四人坐在最后一排。 “哦对了,只有三个月时间,我得赚钱把雾华买回来。”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说。 “那可得要一百两黄金呐,知吾,不要逞强了。” 春瑶说。 “对呀,可不是小数目。”钱满也如是应和。 “你不会是要跟钱满借吧?他可是小气的人,你是借不到的。” 易州说道。 钱满扬手敲打着易州的头说:“我哪里是小气,我是没那么多钱,我爹管的可严了。” “我当然不是要问你借。”洛知吾摆摆手说:“我是想问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溜下山?” “什么?!”三人异口同声的惊呼,洛知吾连忙按住他们:“嘘!” 她转头看看四周转头注视他们的学子们,连青墨苏也被惊呼声引得侧目。 洛知吾连忙陪着笑脸说:“呵呵,无事无事,不好意思,大家不必在意,呵呵呵。” “洛知吾,你不想活了,院律第一条就是不可私自下山。”钱满压低声音提醒道,春瑶也紧张的点点头说:“你可别乱来。” “我懂我懂,我不过就是想知道下山的法子。” 钱满摇摇头说:“你可别想了,我不说。” 洛知吾坏笑着看着他:“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有别的法子知道。” 钱满怕她又惹出什么麻烦,只好说:“好了好了,怕了你了。我下山时都是中元师兄带领,他有结界钥匙,除了招学和肄假的日子,平时很少使用到。” “中元师兄,就是在结界处与你说话那位?”洛知吾回忆了一下。 钱满点点头,洛知吾接着问:“那结界钥匙什么样子?会放在哪里?” 钱满想了想说:“我三年前见过一次,记不太清了,像是一支吊着红穗的玉器,放在哪里我就不知了。你最好别打这个的注意。” 洛知吾摆摆手说:“知道知道了。”说完又若有所思的问:“哎,你们说怎么赚钱最快?” 春瑶摇摇头,易州抢答道:“像钱满他爹那样做生意。” “非也。”钱满摇摇头回道:“我爹可是继承我爷爷的生意,我爷爷继承他爹的生意,我爷爷的爹……” “行了行了,别说了,我只有三个月时间,哪里能找来爷爷,你爷爷的方法现在搁我这不管用,除了你爷爷的那还有别的办法吗?” 洛知吾说了一串你爷爷的我爷爷的像是骂了钱满一通,钱满也不恼,突然贼贼的笑了笑说:“方法倒是有,就是这天星院都给禁了。” “是什么?”三人齐问道,钱满看了看三人,挥了挥手示意大家靠近,然后压低声音说“赌,还有,娼。” “呸,下流!” “你太肮脏!” “不要脸!”三人听了对他一顿鄙夷。 “是你们非要问的。”钱满满腹委屈。 四人正闹的欢时,一位身姿欣长,步履闲雅的先生步入学室,直径走向书案前,轻缓的转过身来。 众人都安静了下来,此人与天星院的人不同,天星院里都是整整齐齐的束发冠,而他却将披散的墨黑长发随意的束在颈后,两鬓银丝散落在胸前,他仅有两鬓是白发而面容却是年轻模样,根本看不出年纪。有传他已古稀之年,也有传他不惑之际,也有传他将将而立。 他凤眼轻抬,望了望众人,缓缓说道:“我是你们的医术先生无心子。方才在玄灵殿与先生们议事,故耽搁了时辰。大家没有生气吧?” 众人也没见过授学先生是这种风格,问的如此直白,不知如何回应是好,都低头窃窃私语起来。 无心子并没有给他们更多时间回应,自顾自继续说:“既然无人有意见,那么我就开始授课了,为了表示我迟到的歉意,特意给大家带了一些心意。” 他从衣袂里拿出一个小方盒,缓缓的走到学生面前,说:“我准备了一些强身健体、益气养心的丹药,每个人取一粒服下,有助于大家习医。”说着便挨个将丹药发给了众人,并抬手示意大家吃下去,众人纷纷听令服下。 他回到案前,闲散的坐下来,端起了茶杯轻抿了一口,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的叩了三下,口里同时默数三声,微笑着说:“差不多该毒发了。” 学生们不明所以,直到有人突然瘫倒在地大喊难受,整个学室里瞬间炸开了锅,不止那一位学子有异,所有的学子都开始躁动起来,有人头晕目眩,有人腹痛,有人头疼,学生们乱作一团,有人强忍难受扣喉想吐出来,有人哭嚷着喊爹喊娘求先生救命。 洛知吾头晕眼花,但也强撑起扶着腹痛的春瑶,她转头问钱满:“这是授课先生还是杀人先生?” 钱满捂着胸口喘着大气,他说:“就知道他没安好心…呼…呼…三年前第一次授课,他…他…给每个人身上扎满了针…” “好歹毒!”洛知吾恨恨说道。 第32章 歹毒先生(二) 学室院外的玄法先生无忧子听闻里头传来的哀嚎,他担心的看着无虚子:“你听听,这声响,不知道师弟又在怎么收拾这帮孩子。” 无虚子叹了口气,摇摇头回:“管不了,管不了。”他抬抬手,示意快快离开,眼不见耳不闻心不烦。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大家都渐渐平静下来。 风肆拍了拍还在哭的陈振飞:“阿肥,已经没事了。” 他一愣,感受了一下确实没有腹痛了,他眼泪婆娑的说:“还以为我就要死了。” 银信更是哭嚷着要回家,姐姐金信安慰了一番。 “方才不过是让大家感受一下中毒的各种症状,方便大家日后对症施医。”无心子笑着说:“不必担心,这确实是益气养心的丹药,并不伤身,莫要气恼,若有人气恼那我就无法授学,那么大周试就过不了,那我也没办法。”说着假装头疼的抚了抚额。 正如无心子所言,大周试里医术也是其中一项重要考核。而无心子也是天星院里的另类存在,无心子的师傅叫佘赋,传闻佘赋不仅能活死人肉白骨,还可长生寿,甚至可白日飞升。 佘赋仅收了两名徒弟,其中一个就是无心子,而早在十几年前佘赋早已没了音讯,都说是已飞升。 早些年无心子并不愿意授课,他待在天星院里研究医术几乎不问世事。直到三年前被云阳真人点了名下了命令,他才不得已开始授学。 只要在天星院稍加努力认真学过一年的玄士,解毒医病都不在话下。何况医术玄法也是考核之一,学生们也只能敢怒不敢言,乖乖听学。 “噢,对了,刚刚我有听见几个咒骂我的学生,那下堂课的针灸授课,就由你们来做模子。”无心子语毕,又是一阵哀嚎。 他看着面露苦色的学子们又笑着补了一句:“下一堂医术课不许缺课,缺课的统统做炼药模子。” 很快就挨到了下一堂课时,众人随着无心子来到药云谷,一股浓郁的药草味扑鼻而来,大家不由的捂住了口鼻。 “这什么味啊?真难闻。”有人指着身旁的丹炉抱怨道,还捂着鼻子连退了好几步。 “难闻?”无心子看了看这丹炉,淡淡的说道:“这里头可是配制了十二道顶级草药,熬了九九八十一天,就单是这气味就能令人解毒去病、延年益寿、灵力大增……” 还没等无心子说完,有学子争先恐后的往丹炉前凑,大口大口的吸气,却被这刺鼻之气呛得连连作呕。 朱华仲见有这好处,连忙上前将挡在丹炉前的其他学友扯开,霸气的喊道:“都给本公子让开,瞧你们这出息。”说着自己向前挤了挤,铆足了劲大吸一口也忍不住“呕!”了一声,但想到若是灵力大增了,也不用再被朱华景鄙视了,忍住恶心猛的吸了好几口,呛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钱满瞧了瞧也想往丹炉前凑,洛知吾一把拽住说:“别去。” “为什么?”他回头问。 她嗅了嗅,说道:“还是留个心眼吧。”她疑惑的看着这丹炉,再看看其他人都迫不及待的想往丹炉靠近。 同样没有往丹炉旁凑的,还有其他人,白楚城看了看青墨苏,青墨苏冷静站在无心子身边没有任何举动。 而无心子见大家如此饕餮之相,嘴角抽动着,最后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 “不好意思,各位。”他一边笑一边说:“都怪我,老糊涂了,记错了丹炉。那个丹炉炼的是……躁矢,哈哈哈哈。” 这话一出,吓得围着丹炉的学子们纷纷后退,想到这丹炉里竟然是屎都避之不及,后退闪躲之时都碰撞到一起,众人摔的其仰八叉,连滚带爬的远离丹炉,忍不住都呕了起来。 “都怪我,老糊涂哟,老糊涂哟!”他收住笑,露出无奈的表情,接着关心的问:“学子们都无恙吧?” 朱华仲唾了几口唾沫,指了指脑袋,气愤的说道:“我怎么觉得无心子先生这里不太正常?” 身旁的风肆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道:“华仲学友,你还好吧?” 原本他也想去吸一吸这“灵药之气”的,但要他与其他人一样这么如饥似渴的往前涌,实在是面子上过不去,幸好这要面子的性子阻止了他去闻这躁矢之气。 无心子看着怨声四起的学子们,安抚道:“大家不要吵,要知道所谓万物皆可为药,为何这躁矢就不能呢?” 见众人还是不满,他接着说:“龙涎香、夜明砂、五灵脂、白丁香这些都是常见的药,这都是躁矢,不是吗?” 众人听了倒是纷纷点头起来,无心子挥了挥手说:“今日我们就从这躁矢学起吧。” “啊!”又是怨声四起。 “知吾,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什么灵丹?”春瑶捂着鼻子,在人群后问道。 “这先生第一堂课就给我们下毒,所以他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我们都得小心为妙。”洛知吾两指摁住鼻孔,一边听无心子授学,一边回应春瑶:“你看这医术课,竟然从屎开始!” 药圃内的空地上,整整齐齐码了一排的木架子,木架子上摆了好几筐的药材。 无心子走到旁边,众人远远的站着不愿靠近,无心子挥挥手示意大家上前,见学子们都犹豫不前。 “你们离这么远,怎么听得见我说话?来,拿出你们方才望闻问切中闻的那股劲来,定能习好玄医术。”他故意把“闻”字说的很重,挑挑眉看了看刚刚前赴后继扑向丹炉的学子们。 而大家更是相互推搡互不向前,害怕又着了先生的道。 本就恼怒的朱华仲一把抓住站立在旁边的陆山河,将他往前推去。陆山河一个趔趄撞翻了盛放躁矢的簸箕,连人带躁矢滚了一地。 众人见状哄笑起来,陆山河连忙爬起来,一身洁白院服已污秽不堪,他手足无措的看看无心子,又看看大家。 无心子见状对陆山河道:“这位学子,方才你靠的这么近,能认出身上沾到的都是哪些躁矢?” 陆山河低头看了看身上,支支吾吾的回:“这…这…是五…五灵脂,还…还有…望月…望月砂……嗯…还有…就…就不…不知道…道了。” 陆山河一开口人群中就阵阵窃笑不止,朱华仲更是学舌:“就就就,不不…知知道道……哈哈!” “哈哈!”又是引来一阵哄笑。 “这位学子看来很有见解,不如你过来闻一闻,告诉大家这些药材都是什么气味吧。”无心子对着朱华仲说。 “什么?让我去闻屎?”朱华仲后退一步,捂着鼻子抗拒的说:“本公子才不去。” “我怎么记得你方才可是争着抢着闻过的?现在怎就退缩了?”无心子说着抬手将朱华仲拽过来,将他摁在陆山河的面前,陆山河吓的后退了几步。 “放开我!我不要闻!”朱华仲挣扎大喊道。 无心子语气冷了下来说道:“大声喧哗,违戾师长,嘲弄学友,朱学子这是要去司静堂吗?” 朱华仲连忙闭嘴,只好上前闻了闻,说道:“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好好听学。还有,记得帮陆学子把衣服洗干净。” “不必……不必麻……麻烦华……仲学……学友。”陆山河连忙回应。 朱华仲不服气,狠狠瞪了陆山河一眼。 无心子挥挥手示意大家继续授课。 第33章 歹毒先生(三) 药云谷外有一条清澈的小河,河水从不周山上往山下淌,经过醒水涧。 从药云谷出来的学子们纷纷来到小河旁,同躁矢待了一个时辰,大家都迫不及待的出来清洗,呼吸新鲜空气。 “这可能是我这辈子见到最多屎的一天!”钱满愤愤的说道,他大步流星的跑到河边,挽起衣袖,将手伸到水里一顿猛洗。 “我也是!”易州捧起清水直接洗了把脸。 突然“噗通哗啦”一阵水声,水花四溅,溅到了俯身洗手的洛知吾和春瑶身上,她抬头看见陆山河已整个人倒在了河水里,正扑腾着努力站起来。 岸边的人发出阵阵笑声,朱华仲大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山河学友,你倒是洗洗干净呢,院律可规定了这院服不可染污秽。哈哈!”朱华仲身边跟着的几个学友笑的更大声了。 “有些过分了吧?”洛知吾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被溅到的水花。 朱华仲转过身,扬起脸几乎在用鼻孔看洛知吾,不屑的问道:“你谁呀?” 看热闹的易州见洛知吾开口了,连忙推了推还在洗脸的钱满,钱满见状叹了口气:“哎哟我的知吾小祖宗……” 他赶到洛知吾身边,帮她弹了弹裙摆上的水珠想要息事宁人:“知吾知吾,走吧走吧,我们回醒水涧把衣服擦干。” “呵,识相赶紧走开,别让本公子扫兴。”朱华仲见钱满唯唯诺诺的,公子哥脾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此前在无心子那受的气正没处发泄。 洛知吾不理会春瑶和钱满的劝阻,走到了朱华仲的面前。 他见这姑娘竟然没有被喝止住,还迎头走上来,仔细一瞧才发现是此前与风肆有过节的人,也知是个不好惹之人。 “哟,原来是知吾学友,怎么?衣服溅湿?。”说着他转头对着站在河水里的陆山河说:“山河学友,你瞧你干的好事,把知吾学友的衣服都溅湿了,还不过来道歉……” 洛知吾不等他说完,迅速甩出一根长腰带,甩向陆山河牢牢的缠住了他的胳膊,在顺势将他扯上了岸。 陆山河双脚落在岸上的同时,朱华仲的裤子也落在了地上。众人见状又是一阵哄笑。 朱华仲听见笑声,不明所以,只感觉双腿一阵凉风,低头一下才发现不知哪个瞬间腰间的裤腰带被洛知吾抽走了,裤子便滑落了下来。 “你个臭丫头!”朱华仲气急败坏的想要出手,却被落地的裤子绊倒摔了个大马趴,沾了一身泥。 洛知吾笑着对陆山河说:“快把裤腰带还给华仲学友。”陆山河什么话都还来不及说,洛知吾已转身要离开,她回头对发愣的他说道:“还不快走。” 陆山河才反应过来将腰带毕恭毕敬的放在了朱华仲的身边,连忙快步离开,留下趴在地上破口大骂的朱华仲。 钱满跟在洛知吾身边,一路叨念着:“你可不知道,那个风肆还算是个明着来的人,可这朱华仲可是出了名的小霸主,仗着他家的身份,在外可都是耀武扬威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看出来了。”洛知吾回。 “看出来你还不避一避?忍一忍算了。” “我忍过了。” “你什么时候忍过了?” “从他对你们吆五喝六的时候,对易州动手推搡,还有方才把陆山河推向躁矢……”洛知吾一一说道。 朱华仲常常把朱火门少主的身份挂在嘴边,引来了几个小跟班,便总是对玄门之外的学友言语或行为上的欺辱,极其放肆。 “原来你都看到了。”钱满道,平日里他们都绕着朱华仲,省的被他逮着受气。 “废话,他如此张扬,想不看到都难,我又不是瞎。” “知,知吾学友,你,你这么帮我,很,很感激,怕,怕是会,会连累,累你……”陆山河湿哒哒的跟在身后,忍不住开口。 “诶,你不说话,我都忘了你在这。”洛知吾回头看着他说:“你还是先回去换衣服吧,待会今玉师姐见着你这副模样,得说你衣冠不整了。” 陆山河听了点点头,往男苑方向而去。 “其他人都是装聋作哑,知吾,或许你也该如此。”钱满见陆山河走远了才说。 “正如你所说,那是其他人, 不是我。”洛知吾说完,便拉着春瑶头也不回的走了。 钱满满脸不解的看着她们的背影,易州拍了拍钱满的肩说:“她说的没错。” “难道我说错了吗?”钱满看向易州。 易州耸耸肩:“你们都没错,是朱华仲的错。” 另一处,洛知吾拉着春瑶往前走,她突然问道:“阿瑶,你今日为何没有说我。” “说你什么?” “像钱满那般……” “因为你是洛知吾呀!”春瑶笑,她自是了解她的,若没有侠肝义胆之心性,她又怎会来修玄问道。 洛知吾转头见她的笑容,也笑了:“还是你懂我。” 走着走着才发现,她们绕了个弯,又回到了药云谷。 “为何回来?”春瑶前后看了看,药云谷此时已没有其他学子了,很是安静。 “我医术这块学起来吃力,对方才先生说的药材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想来再瞧瞧。” 二人进入药圃发现还有其他人也在,是白楚城正在清扫方才被打翻的躁矢。 “你怎么在此?” “你们怎么在此?”三人几乎同时问对方。 “家中亲人偶犯眩晕之症,久治不得有效,我想来请教无心子先生。”白楚城回应道。 “那为何在此打扫?”春瑶问。 “先生让我每日来打扫药圃,他心情好了才会答复我。”白楚城说。 “他怎么如此不好说话?”洛知吾更是觉得这位先生言行举止古怪,毫无其他授课先生端正之势和师长之态。 “又是谁在外头?”屋子里头传来无心子的问话。 她往紧闭的大门瞧了瞧,再看看白楚城,挑了挑眉瞪了瞪眼,指了指里头,仿佛再说:他竟然在? “在。”白楚城聊她这古灵精怪的表情笑了。 第34章 歹毒先生(四) 屋子的正门打开,无心子立于门内,看见了药圃园子里的三人,他眯眼看了看洛知吾和春瑶,说道:“刚好,我正愁三个月后的施济之事,待会你们两个帮我理一理这清单” 无心子说完也不管她们是否答应,就转身往回走,一边走还一边抱怨道:“麻烦,授学真是麻烦,事多又杂,还得面对一群麻烦的小孩,这云阳老头儿就是在给我找麻烦。” 迟疑了一会,洛知吾和春瑶彼此对视了一番,便跟了进去。 跨进屋子里就被眼前的场景给惊住了,屋子里很简陋,几乎没有家具,有一方木榻,塌上一张矮脚书案,地上零零散散的洒落了很多书,可以说是一片狼藉。 无心子光脚蹲在木榻上,背对着她们,正俯首在案子上不知在做着什么。 她们二人几乎无从下脚往里走,有些局促的站在那看看四周,再看看无心子。 许久不见无心子有动静,她俩站了许久,他还是自顾自的忙着什么,她们只得上前几步,想看看究竟在做什么。 无心子听见动静回过身来,双手沾满血迹,右手持一把细刃的小刀,刀上也是血迹。而桌案上一只被绑住的兔子,肚子上的白毛已沾满血渍,似乎被开膛破肚了。 “啊!”春瑶吓得尖叫起来,腿一软便瘫坐在地上。洛知吾也被这血腥的场面镇住了,果真是歹毒先生。 “安静!”无心子不悦道:“等我忙完。” 说完他转回身子拿着细刃埋头似乎要继续对着兔子下刀,洛知吾想要阻止又往前走了几步。 “先生,不可……”话未说完,她便闭上了嘴,大气都不敢喘。 只见案子上除了五花大绑的兔子之外,旁边还有一个竹筐,竹筐里铺着干草,干草上挤着好几只刚出生的小兔子。 无心子将最后一只小兔子取出来,轻轻的放在兔子堆上,然后再用针线将兔子的肚子仔细缝上,抹上止血的药,再仔细的包扎好。然后往兔子嘴里塞了一颗丹药,最后将它松绑后,轻轻放置在竹筐里。兔子没有多余的动弹,安安静静的躺在里头,睁着圆圆的眼睛。 洛知吾第一次见这种画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有些难以接受。 “发什么呆,把这竹筐拿去放在园子里的兔子窝。”无心子下达命令似的,洛知吾赶紧照做,过去捧起竹筐往园子里送去。她仔仔细细的盯着兔子看,兔子的肚子还有起伏,还活着,她不确定还能活多久。 春瑶看见竹筐才发现不仅有兔子还有依偎在它身边的一窝小兔崽子。她连忙爬起来,跟着洛知吾一起到了园子里,问:“这,这是怎么回事?它死了吗?” “现在还没。”洛知吾回。 “发生什么事?”白楚城也凑过来问:“啊?这?先生要杀了它吗?” “不知,但他如此古怪,很难说。” “我有些害怕他。”春瑶弱弱的说着。 三个人便蹲在窝棚边,盯着包扎过的兔子和小兔子看,满脑子都是疑惑和担忧。 “死不了。”一句不带感情的话从身后传来。 三人回头见无心子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嫌弃的看着他们三人。 而后问道:“白楚城,药圃打扫好了没?你们两人还蹲在那干什么,我此前说的话没听见吗?” “先生,您让我们整理清单是什么?”春瑶小心翼翼的问。 “就是一堆麻烦事。”无心子似乎想到这个就头疼,然后解释道:“天星院每三个月就要下山施济,我这边要准备的药材,就交给你们俩了。” “我们?”春瑶难为的看了看洛知吾,洛知吾点点头。 待无心子进了屋子后,她悄悄说:“刚好趁此机会我可多熟悉一下药材。还有,我不放心这窝兔子,这几日我得来看看。” 次日,洛知吾便又去了药圃,远远看见有人蹲在窝棚旁,走进一瞧,竟然是青墨苏。 只见他轻轻翻了翻兔子。 “别动!”洛知吾连忙阻止道:“昨日它……”还未说完,却见兔子已经没有被包扎着,肚子上也看不到伤口了。 青墨苏回头看着她,好像在等她说完未说的话。 洛知吾也蹲下仔细的瞧了瞧,说道:“它昨日明明……”小兔子已经挤在它肚子底下找奶喝了,她彻底懵了,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昨日明明……血淋淋的,这里有伤口。”她再次解释道。 “嗯。”青墨苏昨日傍晚来过,见兔崽崽都顺利出生,兔妈妈裹着伤口,也无生命危险。 “你也知道?”她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说,生怕被无心子听见:“你知道是无心子先生干的吗?” 青墨苏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有意拉开距离,回了一个字:“嗯。” 见他如此,洛知吾翻了个白眼,不再与他说话,从袖子里掏出一根胡萝卜,放到兔子旁边,对兔子说:“没想到你这么快愈合了,害我担心了一宿,今天还特意溜到后厨藏了根胡萝卜给你,快吃吧。” 她伸手轻轻抚摸着它,兔子毫不客气的对着胡萝卜啃食着,传来咔呲咔呲的声音。 “吃饱饱,才有精力喂养你的兔宝宝哦。别担心,我这些天都会来看你,省的无心子先生又拿你下手。” “你多虑了。” “多虑?你是没见昨日他双手血淋淋的模样……” “兔子是昨日我在醒水涧捡到的,它生产困难危在旦夕,才送来给无心子先生救治。”青墨苏解释道。 她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他要生吞活剥了兔子,吓的春瑶晚上都做噩梦。” 青墨苏没有再回应,他只是盯着兔子看了好一会,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样东西,放在窝棚里,便起身离开。 洛知吾低头一看,是胡萝卜! 第35章 赠玉(一) 一日晨练时,听闻三声急促的钟声,众人不明所以,纷纷停下修炼。 见无忧子面色严肃看着玄灵殿的方向,说:“大家速速去玄灵殿集合。” 众人便起身往玄灵殿赶去。 玄灵殿门口,无虚子站于中间,召集了天星院所有的师兄师姐们,以及修玄学子。 他环顾了众人说:“急招大家来此,有重要之事。今早晨扫时发现昨日藏书阁失窃。” 无虚子见众人低声议论起来,继续说:“藏书阁乃天星院重要之地,除一楼和二楼的玄法典籍之外,三楼存放着古籍、法器和六十四把结界钥匙。今早中元巡查时发现三楼的结界被破,结界钥匙丢失了一把。内门师兄师姐们已经都排查过了,故外门新学子们都请都互相看看是否有见到钥匙,或有见到可疑之处?”说罢他再次环顾了众人。 学子们交头接耳议论起来:“我们昨日都在听学,也都一起炼丹。” “对呀,我们只要看看昨日谁不在。”有人提议。 “反正我们几个昨儿都在一起,可以证明。” “对对对,我们四个人一直在一起的。” 于是学子们纷纷找到结伴之人,以证清白。 “陆山河昨夜晚膳后没有与我们一起回来。”突然人群里有个声音。 “他好像来了天星院都晚归,并不与我们同行。” “没错。” “我就说他怎么总是不合群,而且平时也寡言少语,不知道打什么主意。” “我看啊,他嫌疑最大。”朱华仲也开始将矛头指向陆山河。 大家的都转头看向陆山河,这样突然被大家质问,本就说话不顺畅的他,更是被吓得支支吾吾:“不、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来,来过藏书,书阁。” 他略黑的脸庞因着脸红而显得脸色更深。 金信见他这副样子似乎更加笃定的说:“你为何如此紧张?莫非有所隐瞒?” “对啊,你总是一个人,根本没有人证。”其他人附和。 “陆山河非玄门后人,所以才和我们比较生疏吧。”有人替他说话。 “可是你看其他非玄门后人,不也与我们一起,陆山河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仿佛证据确凿地指认陆山河,陆河山已经哽咽起来,他费力的解释道:“我没、有,我、我只、只是,只是趁、有、有时间偷…” “偷?他说偷!”又是一片哗然。 “我早看他不对劲了!”朱华仲冷笑道。 洛知吾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她说道:“你们能不能听他把话说完!他只是想说偷偷练习白天的所学!” 陆山河像见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朝洛知吾一个劲的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众人安静下来,而朱华仲却继续反问:“你怎么知道?” “就是,你怎么知道?”旁人附和问道。 洛知吾说:“我曾看到过他深夜在醒水涧旁边的空地上悄悄练习。” 陆河山感激的看着她。风肆听完冷笑一声说:“那你又怎么知道他夜里偷偷练功?” 洛知吾看着他说:“经过多留心,就自然能看到。” 朱华仲追问:“这么晚你还经过,是为了什么?” “那是我的自由,为何要告知与你?”这些日子每日晚膳后她都去药圃喂兔子,顺道帮无心子整理药材清单,忙完这些都已是深夜。 “为何不敢回答?莫非……”朱华仲煽动起来。 “噢!我想起来了,昨日下午的玄卿史课她就不在。”卓思思像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似乎,连忙站出来说道。 众人又将注意力放在了洛知吾身上。 “那你怎么解释你缺课?”朱华仲挑挑眉逼问道。 “不想学而已”她回。 “不想学?这么简单?”继续问道。 “玄卿史就是记录了历年来各大玄门世家的丰功伟绩,都是些夸大其词自吹自擂的传记而已……”这有什么好学的,洛知吾不屑。 这番话可惹怒了部分学子们,毕竟大家都来自玄门,玄卿史里记载着自家的正史,怎么能被如此批驳。 “洛知吾,你太放肆了!”有人喝道。 “你哪里来的胆子,敢亵渎玄门?”朱华仲不悦。 “她向来如此目无章法。”风肆虽如此说,但嘴角一扬,斜斜的笑了,虽然她说的不中听,但也是说出了他的想法,这一刻却觉得她说的很真实。 “我看就是她偷了结界钥匙,所以才没来听学。”朱华仲指着她说道。 众引得人都围了过来一起声讨道。 “那你敢说你下午去了何处?做了何事?有谁又能证明?” 洛知吾冲他翻了个白眼,烦得很。想起无心子先生挂在嘴边的那句话:真是麻烦! 前一日的学室里,洛知吾翻了翻玄卿史,越看越皱眉,根本看不下去,最后合上了书决定悄悄溜回醒水涧补个觉,她朝春瑶使了个眼色,就猫着腰退出了学室。 洛知吾叼着一根小草枝,悠哉悠哉的往醒水涧走去,每日经过这里都是踩着时辰急匆匆的赶路,都没有机会仔细看看这里的风景。 青石板小路弯弯曲曲延伸到院门,两旁都是青翠的灌木和花丛,草长莺飞的季节一切看起来都生机勃勃春意盎然。 花丛里飞舞着一只黑色的蝴蝶,蝴蝶缓缓的靠近她,在她身边忽闪忽闪的。 洛知吾觉得疑惑,凑近了仔细瞧瞧,黑蝴蝶朝着她的脸猛然直扑过来,吓的她连忙后退险些摔倒,她回过神却没再找到黑蝴蝶的影子。 “到底是什么东西?”洛知吾心里疑惑着。 “小知吾。”洛知吾左右瞧瞧,并没有人,过了一会又听见了声音:“小知吾,有没有想我?” 洛知吾心里一惊,这不是如意坊的奸商的声音吗?她下意识的掏了掏耳朵,自言自语:“我一定是昨晚没睡好,产生幻听了,赶紧回房休息。”洛知吾没有心情再看风景了,疾步往女院走。 “小知吾,走那么快做什么?”身后又传来一声。 洛知吾停下脚步,转身看见沉星挂着邪魅的笑容看着她,洛知吾惊呼:“奸商!” 沉星笑:“我叫沉星。” “你,你,你,怎么会出现在天星院?”洛知吾惊了。 “这玄宗大陆有什么地方是我沉星不能出现的。” 洛知吾看了看四周,警惕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不是普通商人。” 沉星靠近她,洛知吾往后退:“你,不要靠近我,否则我喊人了。” “小知吾害怕我?”沉星笑。 “谁怕你,再没有弄清你是谁之前,我自然是要谨慎些。”洛知吾看着他,心里想着是否要求救,但自己偷溜出来在先,定是要受罚的吧。 还没等她考虑完,便听见沉星说:“我现在不伤害你,但不保证你有任何举动的时候。” 说着他一扬手周身弥漫起浓雾,雾气渐渐的笼罩住洛知吾的脖子。沉星右手握了握拳,洛知吾的颈脖处的浓雾仿佛变成了绳索一般有力量,紧紧的勒住。 窒息感袭来,她想要阻止这股紧勒的力量,但无奈触摸不到雾,只能按住自己的脖子。紧勒的力量并不强烈,但足以让洛知吾明白,随时都有可能被他拧断脖子。 “你……你要做什么?”窒息感令她说话变得非常困难。 第36章 赠玉(二) 没等到他回话,她突然感觉到浓雾这股无形的力量,正掐着她的脖子,把她往他的方向拖去,直到快要贴近沉星,她连忙伸手抵住他的身体以防再靠近。 “半个月不见,小知吾的灵力倒是显着了不少,看来天星院教的不错。” 沉星继续笑。 洛知脑瓜子在不停的思考着:这人莫非是天星院的人?可天星院怎么会有如此邪魅之人,那不是要被院律罚个不停,可是他的修为似乎很高,以自己现在的能力完全无法感知到他到底有多高深,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小知吾在想什么?” “在想你到底要做什么?” “呵呵,来看看你不行吗?” “我有什么好看的?” “你还是有那么些好看的,不然怎么会如此讨我喜欢。” “我也没做什么缺德的事,怎么会讨了你的喜欢!”洛知吾翻了个白眼。 “哈哈,小知吾说话可真有趣。” “但你这么挟持着我,就很是无趣了!”她回应道。 沉星听后摊开手,洛知吾感觉到脖子上束缚瞬时消失,她连忙后退几步保持距离,忍不住抚了抚脖子,确认没有其他的威胁。 “小知吾对我如此生疏,会让我伤心的。”沉星摆出一副忧伤的表情,顿了顿继续说:“看来,小知吾不太想要雾华了。” “我当然想要雾华,你急什么,不是三个月的时间吗?” “你告诉我,你为何如此想要雾华?” “我喜欢,这你也要管吗?” “一个生了绣的铜镯子,小姑娘一般都不会喜欢。” “我,可不是一般的小姑娘。” “哈哈。”沉星被她逗笑,心想或许你是我要找的小姑娘。若不是前几日把玩这只镯子时,金如意告诉他,洛知吾非说这镯子是她家的,沉星怎么也想不到或许要找的人就是她。 他接着问:“你为何要说这镯子是你家的?镯子的主人是你什么人?” 洛知吾满是狐疑,不知他为何打听,便编了个理由:“我就是想要讲价而已,才跟金老板说这是我家的东西。” “这么说,是你在诓骗金老板?” “骗人不犯法吧。”洛知吾眨巴眨巴眼睛。 “骗人不犯法,但骗我可没有好下场。”沉星虽然面带笑意,却让她感到了寒意。 “好了,除此之外,我就是来看看小知吾过得如何,这里如此多玄门后人,可有人欺负你?” “谁敢欺负我洛知吾。” “倒也是,若真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杀了他。” “也不用这么残暴吧,心地善良一点不好吗?” “心地善良也不会有好报。”沉星笑说:“不逗你了,我走了,再会,善良的小知吾。”说完转身消失了。 洛知吾惊叹:“这是什么术法?竟然能瞬间消失。看来这个奸商是个厉害的人,还是小心些为妙。” 她左右看看确实没有人了,才定神下来,打了个寒颤感到一阵冰凉,拔腿就跑进了女苑。 再次想起昨天中午在醒水涧的遇见,心里泛起疑惑,莫非是沉星所作所为,但无证据也不能提及,且沉星独独来找过她,这也不好解释。 风肆见洛知吾陷入沉思,便质问道:“知吾学友为何不作答?” 朱华仲立马附和: “我看就是心虚了吧?” 他对那日小河边的屈辱耿耿于怀,若是她有嫌疑定要死死咬住,好生教训她一番。 “对,一定是心虚!” 洛知吾见众人已经开始人云亦云了,无奈的摇摇头说:“你们这么断定,总该拿出证据吧?若没有证据就随意指认,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指认你风肆呢?或者是你,你,你们。” 风肆回:“那尽管来搜查我们,你敢吗?” “这有何不敢的?”洛知吾不屑。 风肆见她如此,便毫不客气的扬起手,决定使用风凌门独门法术卷风咒,此法术绝妙之处在于,施法可将所要袭击之处造成飓风破坏,若是对人实施,还可将对方身上的法器统统击落。 只见瞬起一阵疾风从洛知吾身上猛力的吹过,虽然以他目前的修为只掌握了不到五成,也足以令人难以招架。风肆见她竟可抵挡个七八分,仅仅是身体晃了晃,后退了好几步缓解冲击后便稳稳立住。果然实力不再自己之下。 她闭眼迎着这阵风,而身边其他的学子都不自主的后退几步。 卷风咒过后,众人都盯着她,虽然没有掉落结界钥匙,却掉落了另一件物品。 洛知吾身上掉下了一个玉坠,众人低头看去,她伸手想要去捡,却被风肆抢先捡起来端详一番。 “还给我!”洛知吾伸出手。 “这不是青木门的玉坠吗?”风肆转头看向青墨苏。 洛知吾看了看青墨苏,不服气:“你怎么不说这天星院也是他的?” 白家兄妹过去看了看,白楚城如是说道:“确实是青木门的玉坠。” “洛知吾,你偷东西。”白楚楚指着她。 “我没有偷。” 青墨苏看着她没有说话,玉坠确实丢了一阵子,他在回想玉坠何时弄丢的,为何会在她身上。 白楚楚继续说:“你还说你没有偷,墨苏哥哥的玉坠怎么会在你这里?你就是小偷。” 春瑶见洛知吾被众人指责,站出来说:“知吾她不会偷东西,这其中一定有原因。” 钱满也站出来说:“一定有什么误会。” “呵,果然,山野之人就是是非多,手脚还不干净。”风肆冷笑一声。 “洛知吾啊洛知吾,人赃俱获,原来你就是个贼!我早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人!”朱华仲总算逮到她的把柄了,哪怕不是偷取结界钥匙这件事,不由大声喝道:“偷窃者,逐出天星院!” 围观的人也窃窃私语起来,洛知吾不知如何反驳之时,却见青墨苏上前,从风肆手里取过玉坠,走到她面前,将系着红绳的玉坠带在了她的脖子上,说:“玉坠本就是我送她的,何来偷之说。” 连洛知吾被他的举动惊住了,仰头看着他,他好似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云淡风轻的。 他转身对无虚子及众人说:“仅靠毫无头绪的相互猜忌恐怕是难以查明真相的,结界钥匙之事还需更多调查,否则只会误人视听。” 众人安静下来,无虚子点点头:“墨苏说的是,今玉,这两日进行更多的盘查,各位学子们还请配合。” “是,师父。”今玉听令。 众人回:“是。” 待无虚子和各位先生离开,众人也渐渐散开。 第37章 赠玉(三) 待大家都离开,洛知吾才抬手抚摸着玉坠,反复回想青墨苏的举动都没能想清楚他的用意。 此时,钱满凑过来说:“洛知吾你算是得罪了他们了,成天找你麻烦。” “他们确实是麻烦。”她回。 “你有所不知。”钱满说:“先说那风肆,凌风门也是大世家,风恒掌门从小就对他要求颇为严格,万事不能输给别家的孩子,才有了争强好胜的性格,第一天就被你给打趴下了,你让他颜面何存。” 说完他又指了指风肆旁边的人说:“那个跟着他的阿肥呢,他们俩是远房的亲戚,陈振飞的爹依靠风凌门的照应也自立了门派,阿肥也是自小就跟着他。” 接着他又指了指朱华仲,说:“朱火门更不用说了,这朱公子可是出了名的混世小魔王,仗着自己是朱家唯一嫡子,恃宠而骄惯了。其他玄门弟子都会礼让三分,也不敢得罪。像陆山河这等毫无家世背景的,定是被欺负的对象了。”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洛知吾问。 钱满说:“我上次来跟春瑶一个年纪,十四岁,什么也不懂也不明白,我爹让我悄悄带了很多宝贝做礼数,我就靠这些,跟很多玄门后人相处不错,所以自然也就知道了很多玄门之事。” 易州不乐意了:“怎么没见你给我们一些好处。” “这个好说,下山后请你们喝茶吃肉听曲,我都包了。”钱满拍拍胸脯回道。 洛知吾听了便接着问:“那你也很了解白金门?” 说着她一把搂住春瑶,春瑶抿抿嘴有些不好意思,洛知吾对钱满说:“百事通,不如跟我们说一下白金门。” 钱满得意的说:“那是了解,还有什么是我不了解的。我就跟你们仔细讲讲,别知吾回头又得罪了人。” 说完他摆出一副深沉的样子,开始讲述起来:“ 三年前来天星院求学一共才来了二十人不到,四大世家也只来了两家少年,青木门的大公子青言一,白金门大公子白楚慕,其他世家的倒也与现在无差。对了,三年前的大周试青言一可是第一名,白楚慕第二。” “不到二十人,你还没上榜?”易州插话。 钱满白了他一眼说:“别打岔,接着听。白楚慕呢和现在的这两兄妹,不是同一个娘亲,是白掌门第一位夫人所生,白楚慕出生不久就病逝了,于是续弦娶了一个小世家的女子,长得好看深得白掌门的心,隔年就给白掌门生了对龙凤胎。白楚慕为了得到白颂的认可,自小就非常努力也很优秀,大周试还拿了第二,白掌门逢人就夸赞他将来是当掌门的料。这现掌门夫人可就不乐意了,她自然是想要自己的儿子能胜过他,从小也是用心栽培,可白楚城却一直淡泊名利毫无争夺之意,所以没少被他娘教育。好不容易今年在他十五岁时才等到天星院招学,千叮咛万嘱咐要他拿个大周试第一回来。毕竟白楚城的灵力和武力在玄门后人这辈里也是很优秀的。” 春瑶听的入神,若有所思:“要逼迫一个清心寡欲的人去争权夺利,那他岂不是特别不容易。” “他容不容易我就不知道了,我不容易才是真的。”钱满丧着脸说:“前天试炼我一只都没捕获,想起了当年弱小又无助的我。” 洛知吾和春瑶笑:“谁让你平时不努力,尽想着怎么花钱去拉关系套近乎。” 钱满不以为然:“这你们就不懂了吧,我们做生意就是要学会拉拢人脉,人脉广了路好走。” “走走走,你走你的阳光道。”洛知吾听到他的人脉言论不敢苟同,不想要继续聊,拉着春瑶要回醒水涧。 钱满又哭丧着说:“洛知吾你要不要关心关心我,这可是我最后一次机会能参加大周试了。” 洛知吾转头说:“你不是人脉广路好走么,还用得着我什么。” “你不也是我的人脉嘛。”他谄媚的笑着。 洛知吾翻了个白眼,说道:“那你喊我一声大哥,我督促你练习。” 钱满嬉笑着说道:“我才不要你当我大哥,我要…” “对了,你们说结界钥匙会是学子里的人偷的吗?”洛知吾又严肃起来,不想再与他掰扯些无聊之事。 钱满听了也正经起来问:“方才吓死我了,此前知吾问过我结界钥匙,今天就失窃了,也太凑巧了。” “是啊是啊,我也心里一惊。”易州附和。 洛知吾抬手就给了他们一人一个毛栗子,说道:“你们眼里我就这么没分寸吗?” 她抬手之际,脖子上的玉坠晃了晃,钱满见了好奇的问:“他什么时候送了这玉坠给你?” 易州凑上去看了看说:“如此上好的玉,青墨苏可真舍得。” 钱满推开他说:“知吾我告诉你,青墨苏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人,高傲,自大,目中无人……” “我怎么没觉得,大家都说他从小天资聪颖玄法超群,一直是同辈子弟的楷模,只不过不爱言谈,不喜与人亲近,显得生冷而已。”易州打断他说道。 “你那都是听说,你知道什么。洛知吾你可别忘了他那晚怎么说你的,你们可是水火不容,可别因为一块玉坠而被收买。” “可他送玉不就是要与知吾言和吗?”易州反问道。 钱满一把钳住易州的脖子,用力收紧说:“你今天就是非要和我唱反调吗?”易州吃痛的挣扎。 洛知吾回:“你们别吵了,真烦,这玉坠,我还是要还给他,太贵重了。” “对对对,还给他,你要是喜欢,我送你十个二十个都行。” 洛知吾听了白了他一眼说:“干嘛,显摆你有钱呐?嘁,谁稀罕?” 易州凑过去说:“我也要我也要,你送知吾十个,送我一个就够了”。 “起开。” 钱满没好气回,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孽会有这样的朋友。 这时,陆山河跑过来向洛知吾深深的鞠躬,吓了洛知吾一大跳,她连忙扶起他说:“不必如此。” 他肿着眼睛看来刚刚已哭过一场,他很真诚说道:“谢……谢你,洛知吾,谢谢你。” 洛知吾看他憨实又认真的样子竟有一些心酸,她笑笑说:“不必言谢,大家都是玄门外人。你在天星院学艺如此努力,我觉得你才是我们的榜样呢。” 陆山河没想到她竟然还夸赞自己,还以为只是同情,有些不知所措,只会说:“谢谢,我…我会…努力的,我会…会的!” “我也要感谢你上次帮我拿灯,上上次提醒我院律念到第一百六十三条。”洛知吾拍拍他的肩膀,想让他放松些。 陆河山被她逗笑了,露出白白的牙格外明显。 待陆山河离开后,易州看着洛知吾说:“知吾,你怎么这么好。” 他看了看陆河山走远后接着说:“陆河山是我们凤栖镇人,你们不知道他多不容易。” “又一个不容易?”洛知吾好奇。 易州叹了口气说:“我听我爷爷说,陆山河的爹是某个不太知名的玄门的外门弟子,十年前的生死界大战中牺牲了,他娘就带着六岁的他来到凤栖镇,孤儿寡母的生活很艰难,他们吃了很多苦,陆山河也是特别孝顺的孩子。他娘一心希望他能再入玄门,成为玄门正门弟子重振他爹的遗愿,为了能获得天星院的招学贴,她凭着自己尚有些姿韵,将自己卖身给了一家不入流的玄门,换取一张招学贴,去服伺那家掌门的老父亲,那老头今年都快七十了。” 听完易州的诉说,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春瑶不禁握住了洛知吾的手,洛知吾仿佛在安慰大家,说道:“希望努力的人都有回报。” 第38章 赠玉(四) “青、墨、苏?” 男苑门口,玄三思不可置信的看着洛知吾。 洛知吾点点头确定他的疑惑,并问:“怎么?” “我从未跟他说过话,有些害怕他冷冰冰的样子。”“怕什么,吃了你不成?我罩着你。” 三思点点头说:“那你等着,我马上去找他。” “诶…等等!”洛知吾叫住要转身的玄三思,“接着!”说着她掏出一个苹果抛给玄三思,他接过苹果攥在手里开心极了。 洛知吾便在门口等着,漆黑的夜空里散落着点点繁星,她不由自主的数了起来,一颗,两颗,三颗,四颗,五颗…二十五,二十六… “你打算数到什么时候?”青墨苏的声音。 洛知吾吓的一哆嗦说:“你走路都不出声的吗?” “何事。” 青墨苏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问。 洛知吾发现眼前人和白天给她戴玉坠时的他判若两人。 她伸出手摊开掌心,玉坠在夜色里透着清白的光:“你当时为何没有站出来指认我,毕竟人赃俱获。” 青墨苏没有回答,当时只不过不愿看到她处于众矢之的的境地。 “这块玉我是在如意坊拿到的,也不知怎地就落在我手上了,我并不知道主人是谁。”洛知吾如是说道。 他想起那晚在如意坊她的回眸,大概猜想到是那次碰撞之后的结果。 “噢!我明白了。”洛知吾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线索,开始声情并茂的说起:“你可能不知道,那个如意坊是个销赃之处。说不定就是有人偷了你的玉坠,想要在如意坊转手卖个好价钱,结果那天晚上出了乱子,阴差阳错的就落到我手里了。” 洛知吾脑补了一下画面,很笃定的对青墨苏说:“没错,一定是这样!” 她眼神坚定地看着青墨苏,还自我肯定的点了点头,仿佛破了什么大案子。 见青墨苏似笑非笑的表情,继续补充道:“幸好是落在我手里,还能找回来,这要是被别人买去了,那可就难以寻回了。谁知道销赃之人是什么品性。”说着她想起了当晚买走雾华的奸商,更是义愤填膺。 青墨苏听着她的臆想抿了抿嘴,强忍住笑意,保持冷静的状态。 洛知吾自顾自继续说道:“哎,你也不必感谢我,我洛知吾做人就是这样为人友善,不计得失。我帮你找回了玉,你今日也没有落井下石,算我俩扯平了。”说完把手一摊,“这玉,还给你。” 她把手伸到他面前,青墨苏看了一眼躺在她手心的玉坠说:“已送出,不收回。” “我可是很诚心的来跟你说清楚的,既然误会解除了,你不用如此原则…” 青墨苏再次强调:“不必归还。” 洛知吾愣了愣,说道:“这玉坠很贵重。” 见青墨苏依旧坚持,只好说:“那我先收着,你什么时候来拿都行。” “嗯…为表示谢意,那我给你这个吧。”说着她从衣袖里掏出一个苹果说:“还剩一个,给你,我好不容易蹭来的。” 青墨苏看了一眼苹果,想到方才玄三思敲门之时正啃着半个苹果,便问:“玄三思也有?” “嗯,也是我给的,这个呢本想留给自己,呐,现在给你吧。”说着把苹果伸到他面前。 “不要。”青墨苏看了一眼,不屑的表情,脸色不好看。 “为什么?你闻闻,可香了,一定很甜。”不知他为何突然臭脸起来。 青墨苏转过头,嗤之以鼻,凭什么先给别人,再给他。 洛知吾见他如此莫名其妙,也不高兴了:“你这人怎么这样?给你苹果还生气?” 见他无动于衷,凑上去再次确定:“你真不要?嗯?哼,不要拉倒。” 说着拿起苹果狠狠咬一口,然后吧唧吧唧的嚼起来,一边嚼一边囫囵地说:“真甜!真好吃!某人不吃白不吃。” 青墨苏冷脸盯着她吃苹果,一个姑娘家吃起东西来竟毫不含糊,三两口就只剩一半了,他抬手将苹果抢了过来说:“给我。” 洛知吾被他举动弄得更是莫名其妙了,费劲的将刚刚啃的几口,嚼吧嚼吧吞咽下去,从口里挤出话来:“你…你怎么这样!给你你不要,不给你还抢?” 他不理会她,只说:“没有别的事,你回去吧。” 洛知吾更激动了:“青墨苏,你、你!还轮不到你给我下逐客令,我来与去用不着你命令。”这人可真是讨厌,总是能几句话把她点燃。 “也别找其他人。” “找什么人?”洛知吾突然想起他此前说她不自重,莫不是还在说她这件事?于是更不开心,气鼓鼓的走了。 “怎么才回来?”春瑶见洛知吾回到房里便问道。 “回醒水涧之前先去后厨的师姐那讨了两个苹果。”她回。 “苹果呢?”春瑶看了看也没见着。 “一个给了三思,半个给了青墨苏。” “半个?” “好端端送给他不要,却抢我吃了一半的。早知道不如带回来给你。”她说着来气。 “你不是还玉给他吗?怎的又惹一身脾气回来。” “玉他没收,抢了我半个苹果。” “那他岂不是亏了。”春瑶笑。 “谁吃亏,他都不会吃亏吧。” 她仔细端详这玉坠,自言自语:“这真是一块上好的玉,看起来就很值钱,改天有空下山,给它当了,说不定能雾华买回来。” 第39章 春植礼(一) 连着好几日的春雨绵绵,难得天气晴好的一日,今玉突然出现在醒水涧,大伙儿慌张跑出来,一路窃窃低语:“今玉师姐怎么在这等我们?” “遭了遭了,是今玉师姐,快点。” “不会又要责罚我们了吧。” “赶紧,别磨蹭了。” …… 等人都齐了,今玉扫视了众人一圈,不悦道:“怎么大家还是如此散漫无序。” 众人都低头不语,生怕被她点名批评。 只听她说:“明日是上巳节,天星院释假两日,就近的人可明日启程回家祭祖。” 众人听到能释假都雀跃起来。 “今日你们随众先生和师兄师姐前往半坡行春植礼。”今玉继续说:“现在随我去半坡。” 大家听令跟在今玉身后,人群里讨论起来:“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半坡吗?” “那当然是,我听我爹说半坡可谓是整个玄宗大陆最美的地方了。” “太好了,那我们快点吧。” 众人都兴奋不已的跟着今玉,今玉回头提醒:“行路莫要喧哗。” “是,师姐。”人群中还是有人压低了声音悄悄交流着。 经过了后山,沿着山边一条蜿蜒的小路往上走,沿途风景很美,学生们不禁嬉戏起来。 “到处皆诗境,随时有物华。”白楚城不由感叹道,一旁的青墨苏端正的走着,也不由放慢脚步。 步行了一炷香时间,眼前豁然开阔起来,在这半坡处恰好是在山腰的上方,从半坡一侧的山崖遥望而去,是滚滚的云海,云层翻滚烟雾缭绕犹如在天宫。 半坡的另一边错落的挂着十八条长长短短的瀑布,瀑布落下弥漫着雾气,每条瀑布腾起的水雾都形成了一道道的彩虹,十八道彩虹将整个山峦点缀的宛如仙境一般。 所有的瀑布都落在一汪深蓝色的潭里,再沿着溪流往山崖下淌去,汇成巨大的瀑布,扬起一道更大的彩虹。太阳将将升起不久,波光粼粼的水闪着金光,每一幕都绮丽无比。 众人被这十九道彩虹的奇景惊叹住了。 今玉见众人如此惊叹的表情,难得笑了,忍不住与大家分享:“这半坡晴天彩虹,阴天云雾,日赏高山流水,夜观皓月星斗,春粉桃、夏绿荫、秋红枫、冬白雪,还藏着万物生灵。” 所有人仿佛能够看见今玉所说的画面,不由称赞起来。 “不要在此蹙足,随我继续往前走。”在今玉的催促下,众人才迈开脚步随她继续前行。 跨过彩虹瀑布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桃林,春季桃花正开的旺,满眼都是桃红。 学子们都跑到桃花树下嬉戏,更有姑娘轻折桃花带鬓间。 在一声声的赞叹声里,春瑶仰着头沉浸在花中不由的夸赞:“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此话恰恰传到了白楚城的耳朵里,他穿过人群来到她身旁,轻声说:“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春瑶眼神里瞬间漾起了光芒,她悄悄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白楚城,恰好落入他的温柔的目光,她的心小鹿乱撞,转身抓住了洛知吾的手,拖着洛知吾快步往前走。 “诶诶诶,走这么快做什么?你脸怎么这么红?很热吗?这山腰上我还觉得有些凉意呀。”洛知吾不解。 白楚城望着春瑶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嘴角上扬起来。 “墨苏哥哥,好看吗?”一旁的白楚楚头戴桃花,对青墨苏笑脸盈盈,白楚楚精致的容颜在桃花的映衬下更加美艳。 钱满折了一枝桃花跑到洛知吾面前,说:“知吾,来一枝。” 洛知吾躲开说:“才不要。” “多好看,你看姑娘们都戴着。” 洛知吾摇摇头说:“适合别人的,可不一定适合我噢。” 她甩了甩长长的马尾和春瑶一起朝今玉师姐的方向而去。 钱满往自己耳边挂上自言自语说:“你不戴,我戴。” 经过桃花林,来到了一篇开阔的草坪,众师尊师兄已经在此等候,学生们迅速集合站好。 无虚子见人都齐了才开始说:“大家来到天星院已两月有余,今日恰逢天星院春植礼。孟春之月,盛德在木。历年来的学子都会在这半坡的万重林里种下株苗,这近百年来也成了一片盛景,或许你们的父母兄长所植之树也在此林间。” “我爹当年也种了,待会我要去寻一寻。” “我爹也是。”众人兴奋的讨论起来。 风肆望着万重林说道:“愿今日我种下的,来年我的后人也能看到。” “我回去要告诉表妹,我阿肥今日来了半坡,也要在万重林植树了。”身边的阿肥也感慨。 “你能不能出息一点,怎么句句不离表妹。”风肆嫌弃道。 阿肥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四哥,我都已经两个多月没见着表妹了,很是想念。” 风肆不屑,昂着头说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我们应当以光前裕后、除魔卫道、匡扶正义为首要责任。” 此话落到一旁洛知吾的耳里,她转头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原来这家伙除了傲慢无礼之外,还有颗赤诚之心。 风肆白了她一眼说:“笑什么,我们正统玄门后人的情怀,你个女流之辈根本不懂。” 而此刻,洛知吾竟觉得这个好胜的公子哥有一点可爱,便回:“是是是,我们不懂。” “好狗别当道!”朱华仲话音未落就先推了一把洛知吾,春瑶连忙扶住洛知吾。 看来上次裤腰带之事还是令他耿耿于怀,朱华仲撇了她一眼,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他转过头,颐指气使的对身边跟随的学友交代:“待会你们记得帮我把土刨好,本公子岂是干这种粗活的人。” 还未等洛知吾反击,朱华景已走了过来,挡住了他们之间的路,也阻止了洛知吾原本要上前的举动。 只见朱华景直直来到朱华仲身旁,冷着脸说: “朱华仲,这件事你最好自己干!” “你管我这么多做什么?”朱华仲不悦。 “如果你连这件事都不干,那你这个朱家少主的身份是不是也要别人来做?”朱华景训斥道,一副再废话就打断你腿的表情。 “我……干就干,有什么大不了。”朱华仲语气弱了下来:“刨个土植个树,还难不倒本公子。” 洛知吾见有家姐管训着,便也懒得计较了。春瑶也担心起乱子又被罚了,连忙拉着她远离朱家姐弟。 回头却看见站在最角落的陆河山,他热泪盈眶,喃喃自语:“娘亲,我要为我们家种下一棵树,我马上就可以完成您的心愿了。” 站在万重林前的学子们,不论是玄门后人还是外门学子,此刻都心潮澎湃,如日方升, 好一副鲜衣怒马少年时,繁花似锦且歌行。 第40章 春植礼(二) “知吾,知吾!”钱满的喊声传来。 洛知吾刚取了株苗和工具,就见钱满小跑过来:“你种哪里?我跟你一块。” 洛知吾将锄头往肩上一扛,左看看右看看。 钱满为了躲避来回晃动的锄头,一蹲又一蹲,最后她说:“我也没想好。” “那我找地方,你跟着我吧。”钱满赶紧说 “但我要同阿瑶种一块,你就别凑热闹了……诶,阿瑶呢?”她再次左右瞧瞧,钱满只好再次一蹲又一蹲。 钱满也四处张望,用眼神示意一下说:“你瞧那边,阿瑶才没空理你呢,她和白公子…诶,你过去做什么?”钱满想要阻止来不及,洛知吾已经朝阿瑶的方向跑去。 钱满刚想跟去,却被易州拽住了,只见他一脸沉思状问:“你说我种哪里好呢?哪个地方风水好?这里?还是那边?朝东还是朝南?” 说完,他举起株苗前后比划着,钱满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你爱种哪种哪!” 被奚落的易州并不气恼,他摇摇头,一本正经的说:”话不能这么说,你要知道,这小苗可不是随便就种的,你看看这些苍天大树,哪棵不是名门世家的,正所谓,前人种树后人乘凉…额,不是……我的意思就是这树还是要好好种,它的长势寓意着我们的发展,这长得好就鹏程万里,长不好也触霉头,你说是不是,你若是想栖身玄门,更是要认真研究研究这风水?” 钱满一听,似乎还有几分道理,于是两人埋头研究起风水问题。 洛知吾穿过几棵大树,悄悄的来到他们身后,抱着附近的一棵大树,竖起耳朵仔细听二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白楚城说:“我们一起种吧。” 阿瑶腼腆的点点头。 “你先拿树苗,我来刨。” “嗯。” 洛知吾把头凑过去笑:“楚城学友,你要不要也帮我刨一刨。”吓了二人一跳。 白楚城笑:“那知吾学友需要等等了。” 洛知吾把手中的锄头伸过去说:“那可不行,平日里阿瑶事事都是让我先的,对不对呀阿瑶。” 却没想,锄头被身后人劫了过去,洛知吾转头撞了个满怀,她抬头发现竟是青墨苏。 白楚城对着青墨苏连连鞠躬,抱拳作揖表示感谢帮忙解围。 “你自己种。”青墨苏低头看着洛知吾说,并把她的锄头带走。 “青墨苏,你干嘛拿我的锄头,你自己没有吗?”洛知吾赶紧追上。 “没有。” 她看了看他,右手拿着她的锄头左手拿着树苗,果然没有。 洛知吾伸手去夺说:“那我也没答应借给你。” 青墨苏不理会她,指了指地面,将锄头给她说:“种这里。” 洛知吾看了看四周,离春瑶不远,她和白楚城已经开始种了,便接过锄头说:“这里也行。” 说着拿起锄头开始刨土,她一边弯腰刨土一边絮絮叨叨的说:“你连锄头都不拿,就为了让别人给你刨吗?你可别指望我会帮你,锄头我可以借给你,但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你得自己动手才有意义,你们玄门后人不是最重视…” “墨苏哥哥,你怎么在这里,找了你好一会。” 洛知吾话还没说完被白楚楚的声音打断。 “墨苏哥哥,你种哪里?我和你种一起吧!而且,我也从来都没有种过株苗,墨苏哥哥教我好不好…”白楚楚对着青墨苏一顿说着,他只是点头摇头点头又摇头。 洛知吾停下了手头的动作,直起身子用锄头长柄支着下巴,看了好一会这你侬我侬的戏码。 “啧啧啧…看来真是春意盎然、春满人间呐,我还是好好种我的小株苗。” 于是继续刨土,一边刨土一边自言自语:“小苗呀小苗,你可要好好长大,吃吃阳光,吃吃雨水,茁壮成长,在这林子里多交些朋友,来年春天你也能春意黯然、春满人间、春光荡漾、春色满园…” 青墨苏用余光看着洛知吾的举动,听着她嘟嘟囔囔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墨苏哥哥,你笑什么呢?有听到我刚刚说的吗?” 墨苏被白楚楚提醒,问道:“你说了什么?” “我说明日我要随哥哥回烟阳,你要不要回鹿城?” “回。” “那明日我们一块下山吧。” 他点点头,然后说:“先植树吧。” “好,我这里有锄头,墨苏哥哥要不要用。” 青墨苏说:“你先用。” 白楚楚便点头找了快空地刨起来。 青墨苏绕到洛知吾身后,继续听她碎碎念:“小苗呀小苗,我到底要挖多深才能行呀?” 洛知吾起身想看看别人挖的如何,转身却一脚踩在青墨苏脚上,雪白的鞋面粘上了不少泥。 众所周知青墨苏从来都是身着白衣干净整洁,最忌污渍不洁,这一脚泥印子,不得怒火中烧了。 她连忙跳开,指着他紧张地说:“你,你,你不是与你楚楚妹妹说话来着,怎么站我身后不出声呀,这可不怪我,是你自己把脚放我脚下的!” 青墨苏见她慌忙解释,并未多说什么,好似也没有生气,只是拿过她的锄头接着刨了起来,不一会说:“可以了。” “墨苏学友果然厉害,不仅修为高深,连挖坑也一流,楷模楷模。”洛知吾不由竖起了大拇指。 青墨苏没理她,示意她将树苗埋入,再到距离洛知吾的树苗一丈远之外也开始刨土。 一个时辰过去了,大家都已完成了春植,也陆续下山去。 回到院里,洛知吾对春瑶说:“明日我们也下山吧。” “可是回芠县太远了,我们也不会御剑飞行。” “不回芠县,去凤栖镇。” “我们去凤栖镇做什么?” “好不容易可以下山,抓紧时间赚点钱。”她想着青木门玉坠怎么也值个好几十两金吧,自己在想办法赚点说不定就能凑足了,先把雾华弄到手再说。 第41章 下山(一) 次日卯时,洛知吾和春瑶也到天星院门口的石牌门。 钱满见她们问道:“芠县这么远你们…” “嘘!”洛知吾连忙把他推到一边说:“别声张,我们去凤栖镇逛逛,难得肆假。” 钱满笑:“那好,你们这两日可以住凤凰酒楼。” “不行,凤凰酒楼太贵,我们没有钱。”春瑶说。 易州说:“凤凰酒楼报钱满的名字随便住,他家的酒楼……”还没等他说完话,钱满赶紧捂住他的嘴。 洛知吾和春瑶相视一看,原来假装谦让的戏码根本就是设计的,她说:“好哇,你个钱满,太鸡贼了吧。” 春瑶也嗤之以鼻说:“原来如此,哼!” “嘿嘿嘿,我这不也是想做好事不留名嘛。别生气两位姐姐。”钱满连忙赔笑:“两位好姐姐,以后凤凰楼你们随便住,随便吃,统统我包了。” 说罢拿出一块刻有钱字的铜牌吊子,递给她们说:“凭这个铜牌,可随意吃住。” “这还差不多。”洛知吾得逞的转过身对春瑶挑挑眉笑了。 今日下山也只有不到一半的人,都是就近的门派和四大世家子弟,大家已换回了自家的家服。 白楚城看着一旁嬉闹的洛知吾等人,说:“不知为何她们也在此等待,昨日阿瑶并未说要下山。” “或许也是回去祭祖。”青墨苏回。 “她们家在芠县,相隔甚远,她二人也不会御剑,我还是去问问。” “楚城兄是真的上心了。” 白楚城不好意思的一笑:“墨苏兄莫要笑话。” 说罢便朝她们走去,青墨苏的视线飘到洛知吾身上,她开心的模样溢于言表, 她见白楚城过来便若有深意的把春瑶推了出来。 “阿瑶,你们这也是下山?”白楚城问,春瑶点点头:“嗯。” “你若下山,需多注意安全。”白楚城关切道:“我两日后回来,给你带烟阳最好吃的鱼饼。” “鱼饼,我也要!”洛知吾也凑了过来。 “你别老是打扰她二人。你要吃什么,我可以给你带。”钱满连忙回应。 洛知吾不依:“这能一样么,那可是富贵地方烟阳,还是托阿瑶的福才能吃到的,嘻嘻嘻。”说着自己也笑了出来。 谈笑时,中元师兄来了,他跟各位再次交代了第二日酉时之前需回院后,便开启了结界,他们一个一个陆续出去了。 出来后眼前是熟悉的盘山小路,洛知吾大口大口的深呼吸。 春瑶好奇:“你怎么了?” “你闻闻,是不是自由的气息!”她兴致勃勃的看了看四周,虽山风习习但草木林间很宁静,别是一道风景。 众人互相道别,便要离开,有人已御剑飞行而去,钱满看着他们不禁感慨:“希望今年我也能学会御剑。” “会的,待我们大周试上榜,拿到了属于我们的佩剑。”洛知吾信心满满道。 “嗯,我一定要努力!我钱满一定要进名仕榜!”钱满像受了极大的鼓舞大喊了出来。 “你这些话留在祭祖时说吧。我们赶紧下山,别耽搁了。”易州催促着。 四人结伴而行欢快的往山下奔去。 洛知吾和春瑶在凤栖镇的街道上晃荡,这瞧瞧那看看好生惬意,一边逛一边往凤凰酒楼走去。 “诶,阿瑶你看!”洛知吾突然被街边的一个招牌吸引了去,她凑上前看个仔细。 “挽风楼?”春瑶仰头看了看招牌,说:“知吾,这里……” 没等她说完,知吾大笑起来:“太好了,有钱赚!” 说着拽着春瑶要往楼里去,春瑶连忙阻止:“知吾,你等等,你看这里是……”洛知吾才停下来仔细瞧了瞧,尴尬了半分,“原来是风月场呀。” 她又回到招牌前,认认真真读了一遍,说道:“没事,这里说了只是招临时舞姬,为玄门的上巳节表演,还特意强调了要身家清白的女子,表演是在清逸园,并不是在这挽风楼,而且钱给的不少,表演一场百两纹银,我们两个人就更多了。” “这样真的可以吗?”春瑶担心不已。 “放心放心。\\\"说着她已拉着春瑶就进了挽风楼。 丰腴的老鸨上下打量着两个清瘦的小姑娘,啧啧道:“模样倒是标致,你们都是哪的人?家里做什么的?我可是给玄门安排表演,可不能是不三不四不清不楚的人,不然怎么轮得到外人,我这挽风楼的舞姬可是数一数二的。”老鸨想着这么多银钱还不能给自家姑娘赚,多少是不乐意的。 “红姐,我们是芠县来的,家里同凤凰楼钱家是世交,也是钱大公子的好友,这不家道中落,来投奔他,正巧见着有挣钱的机会,我们也想凭自己的力气挣钱,不愿白吃白喝。”洛知吾编了一套说辞。 “钱家?就是凤栖镇最大的那个酒楼,你如何证明?”老鸨将信将疑的问道。 洛知吾从身上掏出一块小铜牌,说:“这可是钱家重要的客卿才有的牌,凭此牌可随意食宿凤凰酒楼。” 老鸨接过来端详一阵,还给她说:“好吧,确实是真的。不过,我们只剩一个名额了,你们两谁留下?” 二人互相看了看,洛知吾站出来说:“我吧。” “那你们自己定好吧,你待会表演一段给掌事的看。”老鸨没空管那么多,即安排给了掌事。 洛知吾点点头,转身将凤凰楼的铜牌拿给春瑶说:“幸好钱满给了这个给我们,待会你先拿去用,我这边结束了就去凤凰楼找你。” “这样合适吗?要不你也别去了。”春瑶不放心。 “还有什么是我搞不定的?放心吧。”洛知吾朝她眨眨眼。 第42章 下山(二) 就这样,洛知吾同一行七八个姑娘一起换上了舞服,随着挽风楼掌事来到清逸园。 清逸园是凤栖镇举办节庆典礼的地方,今年专门为玄门安排了庆典,不仅邀请了各地的玄门世家,还有当地名流富商。 晚宴开始了,陆续有人上戏台表演,洛知吾在后边等着,听见前头传来阵阵喝彩声,她也忍不住悄悄探头出去看看,台下坐了好几桌人,看着家服也都不太认识,整个宴席不是很多人。 “看来也不是什么大场子。”她自言自语道,说着环顾了一圈,差点吓的摔倒,她揉揉眼睛,看见为首的主桌上竟然坐着青墨苏。 洛知吾瞬间头皮都麻了,赶紧缩回了脑袋,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在这种场合遇到熟人,还是学友。 这该多尴尬呀,这简直尴了普天之下最大的尬。一想到堂堂的修玄学子,竟然靠卖舞艺赚钱,这话传出去她可怎么活! 越想越难受,她再次探头看了看,青墨苏似乎对这宴席毫无兴致,并没有怎么看舞台,还是一副冷清的表情,好像所有人都欠了他不少钱似的。 洛知吾回到后台镜子前,仔仔细细的看着镜子里浓妆艳抹的自己,连忙往脸上唇上再加了加妆色,心想理应是不会被认出来吧。 正想着就被掌事的喊道:“诶,该你上了,还磨蹭什么呢,快点。” 洛知吾一跺脚,上就上吧,临上台前跟旁边的姑娘要了条帕子,往脸上一遮,便硬着头皮登台了。 丝竹声响起,洛知吾翩然起舞,一边跳心里一边默念:“别看我,别看我。” 她在舞蹈旋转中,台下传来阵阵叫好声,青墨苏也抬眼看去,却觉得这身影有些眼熟。间隙中,洛知吾看他抬了头,便转身背对着众人继续舞蹈。但总是背对着众人也不合适,她只好时不时转身面向不同的方向,独独不正对着的主桌。 洛知吾心里叨念着:“小祖宗,您能不抬头吗?继续低头呀。”可偏偏青墨苏的眼神像是盯在了她身上。 最后一道琴声停止,洛知吾逃也似的离开了戏台。 回到后台摘下了手帕才发现,这竟然是一层透明的白纱!什么!洛知吾头皮再次麻了,“好端端的锦帕不用,用这薄纱做什么?”她还怪起了借她帕子的姑娘,姑娘一脸问号。 洛知吾已经陷入无比尴尬又抓狂状态了,只能祈祷希望他真的没有认出来,她又着急的跑去找掌事问:“李掌事,请问什么时候可以领钱,我有要紧事得先走。” “急什么,宴席结束了自然会结算。”掌事听了也不悦:“你这姑娘舞跳的不错,却如此穷酸,张口闭口就是钱,我都还没有拿到钱。” “我……穷酸?”洛知吾沮丧不已,心里嘀咕着:还真是穷酸,不然也不会在此卖舞艺赚钱了,也不会落得现在这副见不得人的下场。 难捱的半个时辰总算过去了,宴席终于结束,坐立不安的洛知吾仿佛过了一年的时间。 她领到钱后,蹑手蹑脚的出了后台,四下张望确定没有其他人,才沿着长廊往后门走去。 刚走没几步就看见一道白色身影挡在前方,果然是青墨苏,她站直了身子,大步走过去,见他没有让路,便细着嗓子说:“这位公子,您挡着小女子的道了,麻烦借过。” “洛、知、吾。”青墨苏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她的名字。 她满脸好奇的问:“公子您在说什么,小女子不明白,莫非您认错人了?小女子今日只是受邀来奉舞一支,可是卖艺不卖身,公子还是莫要为难,拦我去路。” 她硬着头皮演下去,心想只有自己都相信了才能骗过对方。她鲜红的唇微微一笑,眉眼轻瞟着他,俨然一副见过无数剥皮无赖的架势。 青墨苏眼神落在了她的脖子,她顺势低头一看,舞衣领口偏低,露出了雪白的肌肤,她连忙捂着胸口说:“流氓!” 却不小心碰到了挂在脖子上的玉吊坠,玉坠!青墨苏的玉坠! 洛知吾再次低头,看着夜色里明晃晃的吊坠,这一刻脑子里闪过一丝杀了他的想法,这样就不会在这无尽的尴尬中沉默。 到底是掐死他,还是拔出他的佩剑捅进他的胸口,或者是把他推进旁边的池子里喂鲤鱼,到底哪种方式比较好?实在不行就拔出他的剑自己当场自刎,再不济就跳进旁边的池子里去喂鲤鱼。 青墨苏见她低着头,嘴里在嘀咕着什么,看不清表情,再次看向她的舞衣,低低的领口,露着雪白的双臂,不禁皱了皱眉,脱下身上的外袍,裹住她说:“衣不蔽体,成何体统。” 洛知吾将衣服紧紧裹在身上,抬起头恶狠狠的威胁道:“你发誓,今日之事不让外人知道!否则,我杀了你!\\\" “就凭你。”青墨苏冷哼一声。 “求求你!”洛知吾瞬间变了脸色,哀求道,她自知是打不过青墨苏,杀他也非容易之事。 “墨苏哥哥,求求你。”她学着白楚楚的叫法,心想也许管用呢。 “青公子,青哥哥,墨苏哥哥……” 青墨苏瞪了她一眼,她只好闭嘴。 “你为何在这里?”青墨苏问。 洛知吾伸出手里的钱袋说:“为了这个。” 她想了想又问:“要不然,我分你一点,你帮我保守秘密如何?” 青墨苏看了一眼钱袋,“你很缺钱?” “也没有!哎,一般吧……非常缺!”她自己也越说越没有底气了,继续可怜巴巴的说:“你能不能看在大家是学友的份上,不瓜分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然后也帮我保守秘密。”她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 “我对钱不感兴趣。” “那你想要什么?” “不准再去做舞姬。”他认真的说道。 “打死我也不会再出来做舞姬了!”洛知吾满脸悔意的说道,真没想到会碰到认识的人,天呐,现在恨不得要投河自尽,再也不要经历了。 “除此之外,不要再穿成如此。”青墨苏看到她这副着装莫名的生气。 洛知吾见他面色不佳,赶紧赔笑脸,举起手来发誓,“保证再也不这么穿,谁没事穿这行头啊。” “那你,可以替我保密吗?”她继续问道,青墨苏点点头 “那我,可以回去了吗?”她又问,他侧了侧身子让了路。 洛知吾满脸苦涩,急匆匆,灰溜溜的逃走了。 第43章 下山(三) “不要拦着我,让我跳下去,让我去死吧。” 洛知吾趴在酒楼的窗户上哭嚷着,春瑶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她回过头身子去掐春瑶脖子说:“你还笑!你还笑!呜……我真的太丢人了。” “知吾,没事的,哈哈,说不定隔日他便忘记了。”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你看墨苏学友平日里也鲜少与人交涉,怕是也没人可以让他传,你放心吧。”她继续安慰道。 “呜……阿瑶,呜……你说我要怎么才能杀了他?” “啊?你怎么还这么想,你是杀不了他的,他修为在你之上,还是青木门未来的继承人。”春瑶好说歹说:“再说了,他为人正直,不会背后嚼舌根的。” “而且人家对你挺好的,连衣袍都给你披着回来。”说着春瑶抖了抖这件白色衣袍。“好啦,知吾别想了,早点休息吧。” “我哪里睡得着!”洛知吾哭丧着脸:“怎么每次都是青墨苏!怎么每次都是他!害得我夜不能寐!” “是谁在嚷嚷!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不知是哪个房间的客人,冲着窗外大喊道。 春瑶连忙捂住她的嘴,摇摇头说:“嘘!你再嚷嚷,整个凤凰楼的客人都知道你去做舞姬了。” 吓的洛知吾连忙钻进了被窝里,被窝里传来细碎的啜泣声。 次日,二人在钱满和易州的带领下在凤栖镇欢欢乐乐的玩了半日,直到下午四人准备一同回不周山。 收拾行李时洛知吾摸到了沉甸甸的钱袋,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便对他们说:“钱满你们带着春瑶先走,我去买点东西。” 春瑶说:“你要买什么?我同你一起吧。” 洛知吾连连摆手说:“不用不用,你走的没我快,我们酉时结界会合。”说完没等他们回话便转身跑了。 她一路小跑来到如意坊门口,中午是如意坊客人最少的时候,她堂而皇之的进去都没有人招呼,便直径上了三楼。 此时连守门的小司都不在,洛知吾就冒然的踏进了“北辰星拱”的门,沉星站在屋内背对着门,听到她进来的声响转身过来,依旧是那副魅惑的邪笑,他开口:“竟然是小知吾。” “你果然在。” “我说过你只要想找我,我自然会出现。” “那你知道我为何来找你?”洛知吾问。 “莫不是来买雾华的?” 洛知吾撇了撇嘴说:“承蒙你看得起我。” “那这三个月的期限可就快要到了,小知吾考虑的如何?” “我今日带钱来了。” 沉星饶有兴致的挑眉看她:“哦?这么快就凑齐了钱?” “自然是不够的。”说着她把昨日领到的钱袋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说:“这里有五十两银。” 沉星拿起钱袋掂量了几下,笑,“这可差的太远了。” “那你看这个,值多少钱?”洛知吾指着脖子上的玉,试探的问,心想先拿回雾化,以后赚了钱再来赎回这块玉。 沉星好奇,靠近她,盯着这玉坠看了看:“这是青木门的?” “算你识货。”她心里嘀咕着,到底能值多少钱呢? “这玉,我可不要。” “为何?这玉难道不敌你要的价格?” “玉确实价值连城,但我并不想与青木门有什么瓜葛,还是给我黄金来的省事。” 洛知吾见他对玉坠不为所动,只好说:“既然如此,我觉得还有另外一件事我们该商议商议。” “噢?何事?”沉星感兴趣地看着她。 “我在醒水涧见到你的那日,天星院的藏书阁结界钥匙被盗,是不是你?” “原来是为这个。” 洛知吾说:“你这是承认了?你不怕我揭穿你?” “怕。”他回。 “并没有看出你的怕。”她看着他云淡风轻的表情,嘀咕着。 “哈哈,”沉星大笑起来说:“你可太有意思了,你想用这个来威胁我,然后要我拿雾华来交易。” “那你要不要交易?否则我…”洛知吾倒吸一口气,试探的问。 “否则怎么样?去告发我?跟那群古板的老修士说你知道是我偷的?那你说,他们到底是信你,还是会怀疑你里应外合?” “你……颠倒黑白倒是厉害的很!”洛知吾被问的哑口无言。 沉星笑说:“颠倒黑白之事,那些名门玄仕比任何人都更擅长。小知吾,你还是太稚嫩了些。” 洛知吾低声喃喃:“这人比我还难搞。” 她气的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沉星笑着坐下来,也拿起一只空杯子推到她面前,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洛知吾白了他一眼,百般不愿意还是给他倒了杯茶。 沉星见她如此举动笑:“小知吾这么聪慧伶俐,不如随我学法练灵,天星院那些老古板能教你什么?” “你以为你是谁,就想教我。”洛知吾没好气的说。 沉星说:“我是谁不重要,但我可不比你们那些先生差,不信试试。” 说着他伸手去抓洛知吾的胳膊,洛知吾连忙起身躲开,沉星像影子一样快速闪到她身后捉住她的手腕,洛知吾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手腕一阵吃痛。 “哎呀呀,疼。”她本能的运灵反抗着,却毫无作用,被他牢牢牵制住。 沉星紧了紧手上的力道,感受到一阵熟悉的气流在她经络里流窜,他问:“你是哪家玄门后人?” “痛呀,你松手。”洛知吾挣扎着说:“怎么?你当心我有后台是吧,对,我就是有后台,你要是伤我或杀我,小心我家人找你报仇!” 沉星心想:前两次试探过她并无任何玄仕之气,为何今日却有如此浓郁的气息。 他再次紧了紧抓她的手,洛知吾更是挣扎,见他周身渐渐泛起那股寒气,白雾渐渐弥漫,她一惊:这人不会是要杀我灭口吧? 情急之下她张口咬住他的手,沉星吃痛松开手,洛知吾赶紧逃到远远的说:“你想杀人灭口吗?欺负我年纪小玄术低微,打不过你,小心我…” “你到底是谁?你为何要雾华?”沉星打断她说话。 洛知吾见他变的格外严肃,心想莫非今日的威胁惹怒了他,还是逃为上策,便赶紧逃出了房间往楼下奔去,匆忙的跑出了如意坊。 门外闪进来一个带着鬼脸面具的人问:“主子,要追吗?” “追,带回来,勿声张。”沉星面色凝重,面具人领命便追了出去。 第44章 下山(四) 洛知吾刚逃出如意坊,鬼面人便跃到她面前,她连忙转身往反方向跑去,鬼面人穷追不舍。 为躲避街道上的人群和摊位,洛知吾拐进了一条巷子,鬼面人身手敏捷,跳跃起来距离甚远像是只猛兽,他连跳几次便落到她身边伸手擒她,洛知吾回身抬脚踢过去,对方挡住,她在空中划出一道红符甩过去,对方再次抬手挡去,她便趁机继续逃跑。 鬼面人甩出腰间的鞭子,向洛知吾抽去,鞭子缠在了她的腰间,洛知吾想挣脱鞭子,对方用力收回,洛知吾被鞭子的力道卷上了空中,她惊呼出声,往鬼面人的方向摔过去了,洛知吾在地上滚了几圈一阵吃痛,鬼面人朝她走去伸手要擒她。 此时,一道蓝光闪过,鬼面人往后翻滚躲避开,洛知吾回头看见青墨苏站在巷子的另一端,手持佩剑缓缓走过来。 鬼面人站起来甩了甩鞭子,鞭子似乎发出了黑色的光,透着杀气。 洛知吾连忙爬起来跑向了青墨苏,躲在了他背后。 青墨苏抽出剑,寒光茫茫。鬼面人跃起甩出鞭子,青墨苏迎面飞身以剑相抗,挥剑打出无数道蓝光,与黑鞭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洛知吾见状也连忙打出红符咒,打乱对方的进攻。 青墨苏以剑划出一道道蓝符狠狠推向鬼面人,将他击倒在地,再接一道剑光劈去,鬼面人翻滚好几圈以躲避这一道强劲的攻击。 青墨苏乘胜继续挥剑,洛知吾也随之以符咒相助,剑光让对方连连败退,难敌两人的夹击。 见情况不妙,鬼面人便后退逃出巷子,闪进了人群里。 见对方消失,青墨苏才将剑收起。 “你,怎么惹上了生死界的人?”他问。 洛知吾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生死界?你是说他们是生死界的人?” “他们?还有其他人?”青墨苏转过来看着她。 “呃…没,我猜,猜他可能有同伙吧。”她连忙解释。 “你和他有何冤仇。” 洛知吾甩了甩头发说:“没什么,可能刚刚藐视了他,说了他坏话吧。对方小心眼,非要跟我切磋。” 青墨苏见她未正经回答,只好说:“不要与生死界有瓜葛。” 洛知吾点点头说:“我根本不知道他是生死界的,谁会想要和他有瓜葛。” 突然想起时辰,连忙说道:“哎呀,已经过了酉时,结界门关了吧?” 青墨苏没有说话,便往巷子外走。 洛知吾见他如此淡定,心想:既然连青墨苏都不担心迟了一事,那么跟着他说不定能免去责罚,便快步跟上去与他同行。 行了一路见他不说话,洛知吾又想起昨晚的事,为了打破沉默的尴尬只好找话题:“墨苏兄果然厉害,唰唰唰就把他击退了。诶,对了,你怎么不御剑飞行?” “你没有剑。”青墨苏回。 “那也是,我要是有剑,或是有个武器,刚刚定不会输给那个人。” 这时,洛知吾肚子不适时宜的咕噜咕噜响了,她摸了摸肚子尴尬笑笑。 “你饿了?”青墨苏停下来问。 她点了点头,看着路边的烤红薯咽了咽口水。摊贩见看着洛知吾这副馋样,便更大声的吆喝起来:“烤红薯,又香又甜的烤红薯。姑娘来一个?” 洛知吾跑到摊子前挑了个最大的,她回头对青墨苏说:“你要不要也来一个?” 青墨苏摇了摇头,洛知吾摸了摸腰间才发现方才在如意坊将钱袋留在了桌子上,她欲哭无泪,愤愤的说:“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昨晚白忙活一场了。” 青墨苏见她面露难色,便从身上取出钱袋子,掏出铜钱给了摊贩。 洛知吾扬起笑脸道谢:“多谢关照,下回我请你喝茶。”说罢捧着烤红薯,跟着青墨苏继续往前走。 她掰开红薯举到鼻子前闻了闻,赞道:“哇,好香啊,你要不尝尝。” 她把其中一半递给他,可青墨苏向来不吃这些路边摊上的食物, 教养和规矩约束着他不得边走边食。 洛知吾见他没有伸手接,也没有回应,想必是玄门少主精贵,不食这寻常人家的吃食。 而他越是如此,她便越是想要逗他,她将烤半个红薯举到他的面前。“真的可香了,甜甜糯糯的,好吃的很。” 说着她啃了一大口,并踮起脚凑到他脸跟前,吧唧吧唧着以示真的很香很好吃。 青墨苏不习惯有人如此靠近,抬手摁住她额头将她推开。勉强接过那半只烤红薯,拿在手里转身继续赶路。 “爱吃不吃。”被推开的洛知吾没好气的说道。 她三两口将手里的烤红薯吃了,再将他手里那半只也抢了过来。 天色渐渐暗下来,洛知吾叫住青墨苏说:“墨苏兄,墨苏兄。” 青墨苏停下来,回头见她正站在一个卖灯笼小摊子前,捧着一只小方灯仔细的看着,边看边说道:“这马上到不周山下了,上山的路黑漆漆的,我们买个灯吧,安全第一嘛。” 见青墨苏没有回话,她接着说:“你看这个小方灯,多可爱,还有这个红穗子多好看,最有意思的是这里。” 她把灯笼转了个方向,露出了一行小楷,灯纸上书“香笺墨色新,若云吾有心”。 “你看,这灯上的小诗里有什么?”她举起小方灯满脸笑意。 青墨苏看了看,不知她想说什么。 见他还是没有接话,她纤纤的食指点了点那行诗,像是解谜一般地告诉他:“你看这里,有我们的名字诶,是不是很巧妙?” 青墨苏接过小方灯仔细瞧了瞧,嘴角划过一丝不经意的笑,他掏出钱袋,把钱递给摊主,摊主接过来开心的说:“这位公子对娘子可真好,祝你们幸福美满,百年好合。” 青墨苏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却也没有继续说话,只是转身将小方灯递给她。 洛知吾接过灯很是开心的,拎着小灯便往前走,青墨苏看着她雀跃的背影不由的也心情愉悦。 第45章 下山(五) “鹿城好玩吗?”二人一路往山上走去,洛知吾的嘴就一路没闲着。 墨苏答:“不知。” “你不是鹿城人吗?”她疑惑道。 “鲜少外出游玩。” “啊?你都不出来玩的吗?”她遗憾:“也对,听闻你从小勤学深修。那你的生活岂不是很闷?” “不会。偶尔会出去除邪兽。” “你还除过邪兽?那上次在后山试炼,岂不是让着我许多?”她瞪着大眼睛看着他,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接着又说:“以前在芠县,周围的村庄常常被妖兽或是邪灵鬼祟袭击,便会有玄门修士去除邪,我当时就特别想像他们一样除魔卫道保苍生。” “你想入玄门?”青墨苏问道。 她摇摇头:“那倒是不想,不自由。我就想做个散人,带着阿瑶,游历四方,一路上除邪扶正护平安。” 青墨苏偏头看了看她,她又继续说:“你们这些玄门世家后人,身负家族重任,从小就端正拘谨,哪里能体会到无事一身轻的感觉。” 他又岂能不知,她口里说的世家后人,身负重任,端正拘谨每一个字都烙印在他的人生里。 他回:“你如此,甚好。” 洛知吾也笑:“你也觉得甚好吗?难得能与青公子略同,哈哈,那等我们大周试完了之后,那就一起喝个话别酒,各求其道,江湖再见。” 她好像已经习惯了青墨苏的简言少语,即便他没有回应也没有关系,她还是兴致勃勃的朝前走着,并没有看见,青墨苏望着她的背影默默的点了点头。 “到了。”洛知吾停下来,看了看周遭黑漆漆的石门,转头问:“怎么办?” 青墨苏站在石门下,对着石拱门划出信号符,信号符飞向石拱门后消失。 “你这是做什么?你在尝试打开结界吗?” “等。”他回。 过了一会,石门泛起了蓝光,中元师兄打开结界,让二人进去。青墨苏对中元师兄拱手作礼说:“回程路上有些耽搁,劳烦师兄了。” 中元师兄摆摆手说:“回来就好,你们快回去休息吧。”说罢便离开了。 洛知吾好奇:“你竟然有天星院的信号符?你们青木门和天星院关系这么好吗?” 青墨苏没有回答,只是说:“时辰不早,快回醒水涧吧。” “哦,也是,阿瑶应该等着急了。”说着二人快步前往醒水涧。 到女院门口便看到春瑶钱满和易州都在,见洛知吾回来都迎上来:“知吾,你怎么才回来,担心死我了。” “是啊,说去买东西怎么这么久,中元师兄非要我们先进来,都不让我们在结界门口等你。”钱满说道。 “你们怎么在一起?”春瑶问。 洛知吾回头看了看青墨苏说:“巧遇,巧遇。我没事了,这不是回来了么。” “时辰已晚不宜打扰,我先告辞。”青墨苏说罢对洛知吾和春瑶点头示意,便转身离去。 “墨苏兄,这小方灯…”洛知吾叫住他。 “你留着便是。”他未回头继续走。 “你拿的这是什么呀?”钱满走到她旁边伸手想去拿,被洛知吾一巴掌拍开,藏到身后说:“这是你随便能看的吗?” 听见身后洛知吾的话,青墨苏嘴角竟不禁上扬起来,继续往男院方向走去。 “小气,看看都不给。”钱满嘟囔着。 “时辰已晚,你们也快回去休息吧,明早还需晨练!” 洛知吾双手背于身后,向大家鞠了个躬说道:“多谢大家关心,都回去休息吧,有事明日再说。” 易州打了个哈欠说:“呵啊…明日说吧,我都困了,走吧钱满。”钱满只好依依不舍的被易州拖走。 回了女苑,春瑶见她仔细的把玩着小方灯,便问:“到底是什么宝贝?能让你捧在手里这么久。” “就是一盏普通的灯。” “怎么拿着这个回来?” “山路漆黑,买来照明用。” “对了,你们怎么会同行而回,你不是说一点都不想见到他么?” “我溜去如意坊找那个奸商要雾华,没想到他竟然要杀我,逃跑时遇到了青墨苏救了我,所以就一起回来了。” “杀你?有没有受伤?”春瑶紧张的拉着她左右瞧瞧。 “我当然没事,放心放心。” “太可怕了,你不要再去找他了,此人来历不明,还与如意坊这鱼龙混杂之地有瓜葛,还是不要招惹到了,雾华的事以后再说吧。”春瑶紧张的抓着她,似乎还在后怕。 洛知吾点点头,将小方灯小心翼翼的挂在了窗前,她回头看春瑶已经困得快睡了,却还是把她拉起来问:“阿瑶,你知道生死界吗?” 春瑶迷迷糊糊说:“嗯,之前听娘说过。” 洛知吾奇怪:“萍姨跟你说过?怎么我不知道。” “你还没来之前吧,她跟我爹提到过。” “提到过什么还记得吗?” “我当时太年幼了,记得不是很清,只记得后来她对我强调过,不可提起生死界。” 洛知吾还想再问,却见春瑶打了个哈欠躺了下来:“好困呀,明天说吧,太晚了快睡吧。” 洛知吾只好也回到床上睡觉。 第46章 报复(一) 释假后的第一天晨练,洛知吾就被今玉师姐叫走了。 春瑶不明所以,早膳不见她,上午的授课她也不在。 直到午膳时分,才看见洛知吾在院子里清扫,可见又是受罚了。 “知吾,怎么回事?”春瑶跑到她身边关切的询问。 还没等洛知吾回应,不远处的今玉师姐冷言道:“春瑶,午膳时间赶紧去膳堂,莫要在此处逗留。” 洛知吾冲春瑶摇了摇头,示意她别管了,春瑶只得转身去膳堂。 今玉见学子们都已离开,冷着脸对她说道:“洛知吾,今日午膳禁食,扫完地去后院担水。受罚三日已是从轻处理,你好自为之。”说罢也朝膳堂而去。 洛知吾看着今玉离去的背影,正憋着一口气的不知如何发作,却听见院门外传来一阵窃笑声,朱华仲信步而来,嬉笑的看着她说:“哟,这不是洛知吾学友吗?怎么在这里清扫?莫非是钟意劳作?” “你不去膳堂来这里,莫非是吃饱了撑着吗?”洛知吾没好气的回应。 “听这口气,想必知吾学友又犯了院律吧,啧啧啧,天星院受罚榜上你可谓是榜首呀!” “多谢夸奖!”洛知吾没好气的回他,继续不爽快地挥动着扫帚。 朱华仲朝院外挥了挥手,进来两位学友拎着两个泥布袋,湿哒哒的往地上滴着黄泥。 朱华仲接过布袋,还故意甩了甩,黄泥点点滴滴的洒在院子的石板路上。 “朱华仲,你在做什么?”洛知吾质问道。 “下午的玄医术,我特意在泥里挖了些药材,待会给无心子先生看看。” 说着朱华仲将泥布袋往外倒,注了水的黄泥哗啦啦的倒了一大滩。随后故作惊讶的说:“哎呀,怎么药材不见了,我得回去再寻一寻。” 他露出一副得逞的表情笑呵呵的同其他学友离开了院子。 “朱华仲,你给我回来。”她怒吼道。 朱华仲自知不是她对手,连忙同那几个跟班学友加快脚步逃开了,洛知吾狠狠的将扫帚朝他的方向砸去。 说是巧,今玉用完午膳回来瞧见这飞砸过来的扫帚,轻巧的躲开了,再回头看这院子的石板路上满是黄泥,不悦道:“洛知吾,让你打扫,怎么弄得如此污浊!你是成心在作对吗?” “我哪敢成心作对。”洛知吾低声囔囔道。 “把扫帚捡起来,限你半个时辰内把地上的黄泥清理好,否则院律再多抄百遍。” 经过的学子都纷纷侧目,看见院子里满地黄泥,和挨训了的洛知吾,都不由的窃窃私语,还传来阵阵窃笑声。 “生性顽劣!”风肆瞥了一眼,不屑地说道。 春瑶早已在院门外等着,待今玉师姐离开,她连忙把扫帚捡起来,跑到洛知吾身边询问:“怎么回事?” “朱华仲这个王八蛋。”洛知吾接过扫帚,气呼呼在地上刮了刮,湿软的黄泥并不好清扫,她这么一顿划拉反而刮得满地都是。 “看来要打些水来才能清理掉这些黄泥。”春瑶说着往后院方向而去,被洛知吾一把抓住,说:“担水这种活,你这小身板哪里做得来,还是我去。” “担水这种活,还是我们去吧。”闻声而来的钱满和易州随洛知吾一起往后院走去。 入夜,两个白色身影矗立在醒水涧河边的凉亭里,没多久小径里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鬼鬼祟祟的又闪入两道白色身影。 “知吾,这大半夜的叫我们来做什么?”钱满压低声音问道,身旁的易州也不由的四处张望,要知道院律规定了酉时之后不得在寝苑外游荡。 “唤你们来,自然是有要事。”洛知吾背对着大家,望向远方,一副深谋远虑的模样。 钱满和易州看了看春瑶,想要得到答案,谁知春瑶耸了耸肩,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你倒是快说,待会要是被人发现我们还没回男苑,明日就得同你一道受罚了。”易州着急了。 洛知吾转过身,面容沉着眼神锋芒,她冷笑一声说道:“没错!我就是要为我今日受罚而复仇!” “可是我们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受罚。” 她没有正面回答,继续说道:“我需要你们做我的同盟!助我一臂之力!” 洛知吾笑的更加诡异,她环顾眼前的三脸疑惑后接着说:“我宣布,从此我洛知吾同青墨苏这个人势不两立!” 突如其来的宣誓,让三人更加摸不着头脑。 “我定要叫他难堪,让他知道我洛知吾可不是好惹的,要他向我洛知吾道歉求饶!” “难道就是你们两昨晚夜归过了宵禁的时辰吗?”钱满问道。 “那怎么只有知吾一人受罚,而他却没事。”易州说道。 “定是他把责任都推给了知吾一人,指不定还在先生那边添油加醋抹黑了我们知吾。”钱满激愤的说道:“你们看吧,我就说他这人不好相处吧,高傲,自大,目中无人……” “没错!高傲!自大!目中无人!还出尔反尔!两面三刀!表里不一!虚伪小人……”洛知吾愤愤的补充着,几乎快要把自己会的词都要用完了。 “他到底怎么了你?”春瑶打断她的话,追问下去。 洛知吾只好说:“这家伙,把我去挽风楼做舞姬之事揭发了。” “什么!!”三人异口同声道。 “挽风楼?” “舞姬?” “你去挽风楼做舞姬?” 洛知吾打断他们的问话:“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出卖我的人没有好下场!” 钱满补充道:“怪不得受罚半个月。天星院院律明令禁止学子出入风月场所。” “若不是被青墨苏撞见,谁会知道!”洛知吾越想越气。 春瑶不可置信:“没想到他竟然会背地里告发。” “知人知面不知心!”洛知吾想到自己差点被他那张英俊的面庞给欺骗了,更是愤恨不已。 钱满听到她要与青墨苏划清界限,倒是很乐意助力,连忙表态:“那我肯定是站你这一方,支持你势不两立!” 他本就不乐意洛知吾同青墨苏走的太近。 “好!你就是我洛氏同盟的重要一份子了。”说着便向钱满拱手行礼,钱满回礼,二人算是结盟了。 她转身向易州也拱手行礼,问道:“你呢?” “我还用说吗?”易州回礼。 洛知吾满意的点点头,再转身看了看春瑶:“你就更不必说了。” 春瑶点点头,又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他修为高,武力值数一数二,咱们可不是对手。”易州直言道。 “当然不能比修为武力,那不是自讨苦吃。”她想到那日他击退鬼面人时的武力,把大家扳倒简直易如反掌。 洛知吾说道:“咱们不能勇斗可以智斗。钱满说过他们这些玄门世家最在乎的就是名誉了,那我们就从这里下手。” 四个人正投入的商量着,时不时因讨论到妙招而窃喜,仿佛已经看到了青墨苏狼狈求饶的画面,为首的洛知吾都快要得意忘形了忍不住笑出声。 远处的小径上经过了一道白色身影,听见笑声停下脚步,看见月色下凉亭里的洛知吾正与钱满嬉闹,这身影只停留了片刻便离去。 “知吾,我好像看到有人经过。”春瑶怯怯的说道,她张望着远处。 “哪里有人?”三人也停了下来,跟着张望起来。 “太晚了太晚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寝苑,明早还要晨练呢。”易州困的催促起来,四人才离开了凉亭。 第47章 报复(二) 这日开始,除了每日罚抄院律和打扫玄灵殿之外,洛知吾的计划里多了一项重要的事。那就是如何抓住青墨苏的把柄,以便将他一举拿下。 “知吾,你这是在做什么?”春瑶好奇的问道。 “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务必需要了解到更多他的信息。”洛知吾一手执笔一手捧簿子,躲在学室的角落暗暗观察着。 “我组织了好几个平日里,早就已经对他不服气的学友,准备学后逐一询问。” “你就这么明目张胆的盘查?”春瑶问。 “当然不是,我已想好对策,就以心法交流为名,与大家同谋,那就……”她歪头想了想,说道:“美其名曰修心正心。” 学后,洛知吾便与好几位学友凑在一起,她一本正经的说:“今日,我作为\\u0027正心\\u0027修炼的推崇人,与大家专门来探讨,如何去除内心劣性,正视自己和度化他人。为了大家能更好理解\\u0027正心\\u0027,我就以天星院佼佼者青墨苏学友为例,大家都可以各抒己见?” 洛知吾见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并不明白,便打头阵地说道:“那我先来说吧,前几天试炼时,被他抢去好几只妖兽,这种争强好胜强的性子要不得!” “是啊是啊,而且每次都是他第一!”旁边一个矮小的学友像是被启发了,开始说:“从小,我爹娘都要拿他做榜样,说我样样不如他!” 洛知吾连忙拿起小本子记下,叹了口气:“哎,林琛,我太理解你了,别人家的小孩真是从小的阴影。” 林琛听了更加不开心,说:“何止是从小,就现在,他长的那么高,挡住了我每日晨练沐浴阳光的机会。” “真是过分,这阴影跟随到此刻。”她补充道。 另一个微胖的学友也站起来说道:“还有,每一个姑娘都喜欢他!” 说完他一副惆怅的表情:“从小跟我青梅竹马的表妹,去年见过他之后,就再也不多看我一眼了。” “我很同情你。”洛知吾充满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以表安慰,她再次提笔在本子上记下。 听见二人已经开始吐露心声,其他人也纷纷表达:“还有,他那么清高,根本不敢靠近,大家都是学友,何必呢!” 她频频点点头附和:“你说的很好,我们都应该平易近人。” “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都不知道我叫什么。”一个弱弱的声音传来,大家都扭头看着他,异口同声问:“你是谁?” 这个学友哭丧着脸说:“我们已经一起修玄三个月了,你们都记不住我,呜……” “这位学友是黄……”洛知吾也不记得,只好冒昧的再询问。 “我是黄若显!” “若显学友,这可能是你的问题,你们家的独门隐蔽术,我们真的很难看到你。”她无奈的回应道。 一番收集下来,洛知吾盯着小簿子看了许久,春瑶见她认真的模样,好奇的问道:“你都收集到些什么?” “阿瑶,你看,这是我这些天收集到的青墨苏的种种劣迹。”洛知吾摊开本子给她看。 春瑶拿过来翻了两页后,噗呲笑出了:“哪里是劣迹?我看到的明明就是天资聪颖、出类拔萃、一表人才!” 洛知吾抢过簿子来回翻看,发出了灵魂的质问: “是吗?” “恐怕我了解的还不够,还是有失偏颇,我觉得应该寻更亲近的人来了解。”说罢她抬头看着春瑶,不由的坏笑起来。 春瑶被她的笑容弄的不自在,问道:“你看我做什么?你又想到什么主意了?” “看到你,我才想起白楚城,我怎么把他给忘了!”洛知吾自顾自继续说:“明日我就约楚城学友交流交流,阿瑶你要不要一起?” “你说什么呢,他与我又何干。”春瑶娇嗔温恼。 “咦,你脸怎地如此红?” “你自己去吧,我才不要参与。”春瑶转过身不再理会她。 第二日晨练后,她便带着小簿子去寻了白楚城,说道:“楚城学友,借一步说话。” “何事?”白楚城随她来到一旁,询问道。 “我这不触犯了院律,被罚到后厨干活。”听她如此直白,白楚城好笑起来。 “你别笑,我说正事呢。”他立马收住表情,佯装严肃的听她继续说。 “这几日为大家伙准备餐食,故需要了解每一位学友的餐食禁品,以免饮食不服致身体抱恙,那可是大事。” “知吾学友考虑周到。”他点头称道。 “那是应该的。楚城学友你有何忌口呢?我这就记录下来。”说着掏出了小簿子和毛笔,准备记录。 “我平日里鲜少接触不服的食物,记忆中仅仅有次中秋,客卿所赠的湖蟹,食之而引起不服周身起疹。” 她接着问:“那你的好友青墨苏呢?他又有何忌口?” “墨苏兄?那你是否要亲自问问,他现在应该去了学室。” “额……不必了,我这不懒得跑一趟么,你直接告诉我就成。他有何忌口?惧怕何物?有什么令他忌惮之事?” “这些问题都与餐食有关吗?”白楚城不明所以。 “这……差不多吧,你说便是。”洛知吾糊弄着回应。 “墨苏兄忌口之食倒未听他提及,不过他好似吃不得辣,从前与他前往蜀地,很多吃食他都不尝试。他最不悦听见旁人说他父亲已故之事。惧怕何物这我倒还没发觉。” 说罢见她起笔仔仔细细的记录在案,他便问:“你怎么都不记录我的忌口,光记了墨苏兄的?” “你这忌口的湖蟹也非寻常人能食到,天星院后厨更是不会有,大可放心。”说着她将小簿子仔仔细细的收起来,满意的离去。 第48章 报复(三) 洛知吾带着其他三人来到后厨,钱满左右张望了一会,问道:“知吾,你带我们来后厨做什么?” “嘿嘿!”洛知吾仿佛看见了青墨苏被辣到满脸通红,满头大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吐着舌头四处寻水喝的样子,雅正端正全无,英俊的模样彻底打破,想到这些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傻笑什么呢?”春瑶推了推她。 “你还没说来后厨何事?” “嘘!”洛知吾连忙比划了一下示意大家安静,接着说:“我有一个好法子来惩治青墨苏,你们帮我一起撵辣椒吧。” “你确定要这么多辣椒?”易州惊恐的看着一大箩筐的辣椒。 “那是,就要给他一个狠的教训,让他知道得罪我洛知吾没有好下场!”她一边狠狠的握拳一边咬牙切齿说道,说罢她一边挽起袖子一边对春瑶说:“你去给我们把风。” “你也没下过厨,你这……行吗?” “放心放心,快去把风。” 春瑶看了看其他二人,见钱满和易州也点头赞成,仿佛在说这里就交给他们,她只好转身出去。 洛知吾将围裙往腰上系好,在案板上选了一把称手的刀,对着一旁的钱满和易州晃了晃脑袋,示意他们将筐子里的辣椒都倒案板上。 二人毫不犹豫的将满满一筐的辣椒往案板上倒,只见洛知吾举起菜刀,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手起刀落朝着辣椒疯狂的剁下去。 守在厨房门外的春瑶显得格外紧张,听到厨房内传来咚咚咚的切菜声,随后传来一阵阵的哭叫声。 春瑶惊得连忙进去看看,只见洛知吾钱满和易州三人捂着眼睛哇哇大哭起来。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春瑶上前询问。 “啊啊啊!我的眼睛!”捂着眼睛易州大喊道。 “阿瑶,救命!”洛知吾伸出一只手摸索着寻找春瑶。 “水,水在哪里?”钱满大喊道。 春瑶连忙冲到门口的水缸里瞧了瞧,再跑回来抚着洛知吾,说道:“水缸里也没水了,我带你们去河边。” 说着春瑶将易州的手搭在钱满的肩膀上,再让钱满抓住洛知吾的肩,她便小心翼翼的牵着洛知吾往河边走去。 三个人一路上哀声连连,踉踉跄跄的被带到了小河边。 “到了,你们小心……”还没等春瑶说完,易州和钱满还在继续往前走,未能停下脚步的他们一个撞一个地落入河里,噗通噗通的落水声,加上三人的惊叫哭喊声,引得周边经过的学子前来围观。 他们也顾不得那么多,着急忙慌的把脸浸在水里清洗眼睛。 洗了好一阵子才站起来,只见三人如落汤鸡一般,瞪着通红的眼睛,蓬头垢面湿淋淋的站在河水里,狼狈不堪。 环顾四周已围了一圈学友,众人看好戏似的哄笑起来。 “成何体统!”今玉师姐的声音传来,她恼怒的瞪着三人:“看看你们三人,大声喧哗举止郎当衣衫不整。洛知吾,怎么又是你在作怪?” 听见今玉师姐的呵斥声,三人连忙爬上岸灰溜溜的逃走,春瑶手足无措的看看今玉,再看看落荒而逃的他们,只好也跟在后面跑了。 “那不是洛知吾他们吗?”围观的白楚城对身边的青墨苏说道:“他们这又是在做什么?” 青墨苏摇摇头,最近她似乎总是神神秘秘,时常会发现她盯着自己发呆,但眼神交汇时,她又慌张的躲避。 他试图询问白楚城:“若有人……” “有人何如?”白楚城等待许久未听到他的下文,忍不住反问。 “你若是……”他继续在组织语言。 “墨苏兄,你到底想问什么?” “你若是时常悄悄注意一个人,并且躲避对方的眼神,这是为何?” 白楚城想了想,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莫不是我近日的举动太过明显?被墨苏兄发觉了?” “……”青墨苏转头看他,不知他为何意。 “最近我确实对春瑶如此举动,恐怕我是真的心悦于她了。”白楚城害羞的笑了笑,而后郑重的说道:“多谢墨苏兄提醒,我定收敛些,以免被他人瞧见,落下话柄,毕竟在天星院还是要以修玄学业为重。” 青墨苏倒吸一口气,原来白楚城误会了他的意思,但他的回答也着实给了自己一些提示。他若有所思的转头向洛知吾他们逃跑的方向望去,已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 夜里,几个人依然在醒水涧的凉亭里碰头。 “出师未捷身先死!” 钱满红着眼睛流着泪的说着。 同样是红眼睛的易州点了点头,凄凄惨惨的靠在钱满的肩上。 “各位,是我疏忽了。”红眼睛的洛知吾抱拳道歉:“我实在不知这辣椒的威力如此夸张。” 春瑶心疼的盯着洛知吾的眼睛,说:“你们是怎么捻辣椒的,怎么全都溅到了眼睛?” “那是要多谢洛知吾,她那刀法真是一流,剁的辣椒碎辣椒籽满天飞,我们躲都来不及。”易州抱怨道。 “抱歉了诸位。” 说罢洛知吾从袖子里掏出几个小罐子,递给大家说道:“我下午去给无心子先生整理施济的药材时,顺便问他要来了润眼的药。” “我来帮你们涂。”春瑶接过来,挨个帮大家涂在眼周。 “好在今玉师姐没有罚我们。”易州庆幸道。 “放心,我都揽下来了,怎能拖累大家,不过就是多刷几天的碗而已。”洛知吾回应。 “算你够义气。” 洛知吾点点头,眯着通红的眼睛又心生一计。 第49章 报复(四) 第二日。 “这么早出去做什么?” 一大早,春瑶就被洛知吾拽了起来。 “带你看好戏去。”洛知吾红着眼睛笑嘻嘻的。 “你的眼睛怎么还这么红?”春瑶看着她疑惑问:“昨日不是已经涂过药了么。” “我昨晚连夜看书来着。” “你不好好休息眼睛,你看书做什么?” “待会你就知道了。”边说着边拽着春瑶来到校场前,指着东侧的木桥问:“看得出破绽吗?” 春瑶上前瞧了瞧,问道:“这不就是平日里走的桥吗?” 洛知吾笑:“果然看不出。哈哈。” “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昨晚连夜跟着古籍上练习了障眼符,这桥是我使得障眼符。”说着她手一挥,木桥最中间竟然少了一大块木板,再一挥手,木桥看上完整无缺。 “你费了一晚上的功夫就是把木桥损坏了?” “你这话说的,我是学了一晚上的障眼符。”不过确实也把木桥给拆了。 “不错吧。”她沾沾自喜起来:“据我这几日的观察,那个冷面青每日都会先去司静堂,然后再到校场晨练,与我们来的方向不同,而他定会从这木桥上经过。” “所以呢?” “只要他经过必然会掉下去,摔个四脚朝天,当众出丑。” “这样真的行吗?”春瑶怀疑道。 “等着瞧吧!”说着她拉着春瑶躲到一旁的灌木丛旁。 春瑶只好随她一起蹲在灌木丛后,她用手拨了拨脑袋旁的树叶问道: “我们要等多久呀?” “这会儿学友们都开始出醒水涧了吧,你看都有人到校场了,应该快了。”洛知吾看了看天,盘算着时间。 “砰!”木桥上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是一声“哎哟!”的惨叫。 洛知吾心头一喜,连忙冲出去大笑:“哈哈哈哈……” 不一会笑声戛然而止,春瑶也赶紧跑出来看,只见桥底跌坐着的是中太师兄。 桥底水流很浅,布满了石子,中太师兄跌坐在满地碎石上也着实吃痛。本就摔的难受,还听到嘲弄的笑声,更是气愤不已,他怒目瞪着洛知吾,吓得洛知吾一动不敢动。 春瑶看了看发呆的洛知吾,听见她小声说:“完了,我忘了每日清扫的师兄也要经过这木桥。” 晨练结束后,钱满和易州来到洛知吾身边问:“这次你又被罚了什么?” 洛知吾没有理会,没精打采的往前走。 他们再转头看看春瑶,春瑶说:“还好中太师兄没有怪罪,只不过是在中太师兄伤好之前,这打扫校场之事就落到知吾这了。” “那岂不是每日都要提前半个时辰到校场?” 春瑶无奈的点点头,又说道:“还得把这木桥维修好。” 洛知吾则恼怒的仰天长叹:“啊!” “是谁在喧哗?”今玉师姐闻声而问。 洛知吾连忙闭嘴,低头假装无事发生。 不远处的青墨苏侧目过来,身旁的白楚城打趣道:“知吾学友最近好似一直在受罚,也不知她这是触了什么霉头。” 回到学室,春瑶抚了抚洛知吾的头,说道:“知吾,要不我看算了吧。” 原本趴在桌案上伤神的她,立马挺起身子摇头:“事已至此,不可能这么算了的!” “可我担心再折腾下去,你别把自己给折腾没了。”春瑶担心道。 “只不过出了小小的意外而已。我已经想到了下一招了。”她捋了捋额前的丝发。 “你又想到什么了?” 洛知吾凑到春瑶耳边说道:“过几日便是祭祀道场的日子……” “啊?这也太冒险了吧?”春瑶不禁反问。 “这次我定要让他颜面扫地!”她目光坚定的盯着青墨苏的背影,眼神已经鞭打了他无数次。 很快便到了祭祀前日,傍晚时分,学子们便前往汤泉池。 这是天星院专门为祭祀前沐浴准备的。 “知吾,你当真要这么做?”春瑶询问。 “那不然呢,我在这守半天了,我跟白楚城打听过了,他这人清高怪癖的,定是不愿与众人一同沐浴的,那如此就更方便我动手。”说着,她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小香囊,随手抛了抛,坏笑道:“这香囊里的香粉被我换成了鱼尾葵,只要扔进他的汤池里,可就有的他受了。” “你哪来的鱼尾葵?” “我每日去药圃打理药材,顺手拿了些。” “你这招未免太狠毒了。” “狠毒?你想想我这段时日起早贪黑的抄书抄院律,打扫干活,你看,我手都糙了。还有,他如此背信弃义,将我去挽风楼当舞女之事抖出来,我颜面何存?”正当她愤怒之余,见一抹修长的身影出现,进入了汤泉池的门。 “果不其然,众人离去了他才来。”她一副料事如神的表情,对春瑶说:“你再此等我,我去去就来。” “诶诶,你进男子的汤泉,被发现了怎么办。” “现在就只有他一人在,又没有其他人,放心好了。”说着溜进了男子的汤泉池。 此时的汤泉池空荡荡的弥漫着淡淡的雾气,地面湿漉漉的,她小心翼翼的往前走,边走边寻找青墨苏的身影。 她一门心思只想寻到他的池子,趁他不注意将香囊放入水里,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她悄悄的探视着隔板,每一格都无人,正猫着身子低着头往前走时眼前出现了一双白皙的赤足。 沿着赤足往上瞧,白色中衣覆盖着修长的腿,再往上却见敞口的中衣下线条分明的腹肌。 这一瞧,吓得洛知吾捂着眼睛往后退,却撞到了隔板上,一阵吃痛,她嘴里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你为何在此?”青墨苏的声音传来。 “我……我走……走错了。”她扭开头,余光见青墨苏已拉起了中衣挡住身体,挥手将挂在隔板上的外衣招来,旋转之际披于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她扬起手将香囊从隔板上方抛过去,只听咕咚一声落入小池子里。 青墨苏披上外衣,转头问她:“你做什么?” “我这走错了,告辞。”她默默的往后退。 正准备开溜,却一头撞在了身后人身上。 “洛知吾!你跑到男子汤池做什么?”来人竟然是无虚子,他厉声喝道。他身后还跟着各位先生,都惊讶的瞪着她,吓的洛知吾一个激灵。 洛知吾万万没想到,学子们走了之后,还有先生们也要来沐浴。 “擅闯男汤池,你,你居心何在?”无虚子看了看不远处披着外衣的青墨苏,怒道:“莫非,莫非你来偷看墨苏洗澡?” “啊!没有没有!”洛知吾连忙挥手否认。 “误会,误会。我,我只不过是走错了。”她指着青墨苏说:“你问他,非礼勿视,我什么都没看。” 青墨苏歪了歪头看着她,洛知吾双手合十对着他挤眉弄眼。 无虚子看青墨苏点头,自然是信他的,只好对洛知吾说道:“即是误会,就速速离开,莫要再冒冒失失,失了体统。” 洛知吾点点头灰头土脸的逃走了。 逃出来的她看到春瑶,惊得气都喘不过来,尴尬的张着嘴话都说不出来。 春瑶也紧张的不行:“我看见先生们进去了,我还怕你碰上呢。” “碰上了!”怕什么来什么。 “碰上了?那怎么办?”春瑶担心的问。 “不过我说只是走错路,算逃过一劫吧。”洛知吾拉着她快速离开,边走边叨念:“快走快走。”一心只想赶紧离开这窘迫之地。 第50章 报复(五) 而此刻,泡在汤池里的青墨苏却陷入了沉思,尽管他在玄法修为学识等等,各个方面都是佼佼者。 但自小疏离孤冷的性子,常常拒人于千里之外,对男女之情却知之甚少。 从前明着暗着来示好的玄门千金、大家闺秀也不少,但他一心只想修炼,以及寻找父亲,而不曾乱过心思,也从未正眼瞧过其他姑娘。 唯一与他交集偏密的也只有白楚楚,难不成真如白楚城所说,为了吸引意中人的注意,总是会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举动? 而这次竟然直直跟随到了汤池也未免太过…太过不妥当,太过不矜持了吧,这还是寻常姑娘家的作为吗? 但……但为何自己却有一丝丝欣喜,心里似乎有些欢快的小火苗在跳跃,一阵悸动。 想到今晚她慌慌张张的神情,她面红耳赤的样子,在狭小的过道里惊慌的像一只乱撞的小鹿,青墨苏不由的嘴角微微勾起,漾起了一抹笑意。 “青墨苏!”有人唤他。 青墨苏收起表情循声望去,见披散着头发的无心子正盯着自己。 “这汤池浸浴虽舒适,但也切莫浸泡过久,泡时过长会引发心悸,头晕,甚至晕厥。”无心子提醒道。 “是。”青墨苏点头。 学室里,众学子端坐等着授学,却久久未见无忧子先生来。 “听闻昨日无忧子先生抱恙浑身起疹奇痒难耐!” “是吗?那无心子都没法子吗?” “倒是开了药,也还得慢慢起效。” 听着前排的学友议论纷纷,春瑶转头看着洛知吾,她耸了耸肩,自知又是自己惹的祸。 “你这都是第几回了?先是你们自己辣了眼睛,后是中太师兄,现在是无忧子先生……”春瑶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每次都是杀敌未成自损八百,还伤及无辜。”钱满如是总结道。 听着大伙的数落,洛知吾仰天长叹道:“我不服!我不服!” “好啦,别哭,你这么想让他挫败,我还是可以帮你的。”钱满见她欲哭无泪状安慰道。 “什么法子?”她问道。 钱满贼兮兮的说:“明日我们不是要下山两日做施济么。” 洛知吾点点头:“然后呢?” 钱满挥挥手,示意大家靠近,大家凑在一起听他耳语了一番。 洛知吾满意的笑了起来,春瑶很是无奈,她摇摇头,看向易州:“你不会也要去参和?” 易州笑:“那是自然,如此有趣,我怎么错过。” 春瑶翻了个白眼说道:“我可不参与了,你们自己闹吧。我就替你们好好做施济。” “也行也行,春瑶你就替我们去施济,省的我们被先生盯着了。” 洛知吾继续说道:“我可是去药圃忙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才把施济的药材都准备好,怎么说也算是为施济付出过了,对吧。” “是是是!洛大善人!”春瑶回。 天星院每三个月都会安排学子下山做施济,帮助周遭百姓村民无偿看诊问医、渡魂除祟,一来修玄济世,二来锻炼学子。 对于学子来说,下山施济结束后还能借此游玩,都格外欣喜。 然而,青墨苏却独自回到客栈,进到客栈二楼的房内,坐在了桌案前,从衣襟内拿出了一本书看了起来。 此时,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洛知吾看在眼里,客栈二楼的窗子正对着隔壁店铺的屋顶。 “这人也太正经了吧,真无趣。”她趴在屋顶上嘀咕着。 “知吾,知吾。”钱满和易州随即也爬上了屋顶,颤颤巍巍,小心翼翼地来到她的身边。 “搞定了吗?”知吾问他们。 “我们把挽风楼最美的姑娘给请出来了。”易州点点头。 “我可是把我这个月的零花钱,全花了。”钱满心痛的说道。 “果然是办大事者!”洛知吾拍拍他的肩竖起了大拇指,一脸赞许的表情。 而后说道:“就当我借你的,很快就会还你!” “等着瞧吧,挽风楼的头牌可不是普通角色。”钱满得意洋洋的说道。 “嘘,来了来了。”易州示意大家安静。 只见青墨苏抬起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起身走到门边,似乎在询问什么,随后轻微拉开了门。 一位美艳的女子如一只鱼一般滑了进来,不等青墨苏回绝,她就已经将门关上了。 她千娇百媚的朝青墨苏靠近,青墨苏背对着窗子看不见表情,洛知吾想看的清楚些,甚至想听见他们话,便向前探了探身子伸长了脖子。 青墨苏躲过女子伸来的手,转身背对着她,脸色很差,看上去是极其隐忍。 “看起来不太高兴了。”洛知吾得逞的笑了,心里窃喜,你有我做舞姬的把柄,那我有你寻欢的证据,这下公平。 这时,女子的双手从青墨苏的身后环抱过来,一只手在他腰间轻轻抚摸,另一只手将他手里的书夺下来,戏谑的扔在了地上。 “这也太会调戏了吧。”洛知吾抬起双手捂住眼睛,从指缝里瞧去。 青墨苏抓住女子的手,制止她的行动,回过身面对女子,一步一步的逼近女子。 “他这是在干什么,不会是要……”洛知吾把指缝打开到最大,瞪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我看他就是要把持不住了。”钱满幸灾乐祸起来。 而屋子里的女子脸色难看起来,转身打开房门落荒而逃。 洛知吾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往前再探了探身子想看的清楚些。 却见青墨苏转过身冷眼瞪着窗外盯着洛知吾,她一惊,慌乱中想退后躲起来,却和钱满易州撞在一起,把他二人掀翻,脚下瓦楞松动,二人重心不稳,咕噜咕噜滚落下去。 青墨苏抬手施法,扬起一股力量将洛知吾吸附过去,伴随一声惊呼,她从窗口滚进了青默苏的房间里。 洛知吾吃痛的从地上爬起来,看到他横眉怒目的样子,连忙赔笑:“呵呵…… 真巧,在这里遇见。” 他冰冷且严厉地说道:“洛知吾,戏弄别人是你的乐趣吗?我不想再看到你,滚。” 洛知吾第一次见他发脾气,顿时惊住了。青墨苏见她还不走,便自行捡起地上的书转身出了房门。 “知吾,知吾。”钱满和易州二人,一个捂着头,一个揉着屁股从门外冲进来。 “知吾,你没事吧?”他们看着洛知吾呆落木鸡的样子有点担心。 易州在她呆滞的目光前挥了挥手说:“你还好吧?” “青墨苏呢?”钱满左右看看,屋子里只有知吾一人。 “她不会是挨揍了吧。”易州问钱满。 “他揍你了吗?”钱满紧张的问道。 洛知吾摇摇头,她感觉不到丝毫作弄的快乐,反而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感受,是失落,是难过,是无趣,五味杂陈。 “无事,无事。”她摆摆手,挤出一丝笑容后便落寞的走出了房门,不再理会钱满和易州。 第51章 报复(六) 直到第二日施济结束,洛知吾都没有再见到青墨苏。 她找到施济棚子里的白楚城,问道:“楚城学友,你有见到墨苏学友吗?” 白楚城一边收拾着草药和石针,一边回应:“他昨夜就回了天星院了。” “不是要施济两日吗?”洛知吾说道。 白楚城想了想,说:“可能是因为昨日是他母亲的忌日吧,心情不佳就先回去。” “什么?”洛知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昨日是他母亲的忌日?” 白楚城点点头:“别看他平日里冷冰冰的好像没有什么情绪,但他每年忌日都很伤心,他母亲给他留下过一本书,忌日这天都会带在身上,反复研读。” 书?洛知吾回想起昨日他的举动,才明白过来。 回到天星院,洛知吾发现青墨苏似乎更加冷漠了,学室里膳堂里校场上醒水涧的路上碰到,几乎像是看不见她,她感到莫名的失落,情绪低落不少。 “阿瑶,知吾最近好像不太开心,是不是被青墨苏给气的?”钱满好奇的询问春瑶。 春瑶摇了摇头说:“她这几日也没有再提到过青墨苏了。” “我看知吾这么闷闷不乐,八成是因为拿他没办法吧。”易州笃定的说着。 钱满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既然这样,不如我们帮帮知吾吧。” 晚膳时,钱满笑嘻嘻的对洛知吾说:“知吾,待会让你看个好戏。” 她无精打采的抬起眼看他,不解的问:“什么?” “来了来了。”易州小声的提醒钱满,钱满指了指膳堂门口,洛知吾转过去看见一只盛满水的木桶置在房梁上,被一根绳牵引着。 同时还看见青墨苏正朝膳堂迈步而来,才明白钱满说的好戏到底是什么。 正想阻止时,青墨苏刚巧要跨过门槛,她来不及多想便起身冲了过去,一把推开了正要进来的青墨苏,整桶凉水哗啦啦的将洛知吾淋了个透。 整个膳堂的人听见动静都转过了身,惊讶的看着湿淋淋的洛知吾。 看见这一幕,钱满、易州和春瑶都惊呆了。 众人见状哄堂大笑起来,“四哥,你看!”风肆闻声望去,斜斜一笑。 “洛知吾,好一只落汤鸡。”朱华仲更是指着她嘲笑道:“献艺舞姬变身落汤鸡。” 洛知吾听见“舞姬”二字,转头瞪着朱华仲,见他嬉皮笑脸的,同身旁的跟班一起对她指指点点。 她怎会想不到,当日清逸园内除了青木门,还有朱火门也在,只不过当晚她的关注点全在青墨苏身上,旁位的玄门她根本没注意。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离开了膳堂,经过青墨苏身边时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几日后的学室里,听见众人在讨论。 “你们知道吗?那个洛知吾又欺负人了。”阿肥说道。 “快,说来听听。” “她在试炼结界里把朱华仲给揍哭了。” “真的假的?朱华仲?” “你确定不是朱华仲把别人欺负哭了?” “我可是在结界里亲眼看到朱华仲吓得都站不起了,哭的好生可怜。”阿肥声情并茂的说着。 今日试炼,阿肥与朋生在树林里寻找妖兽,听见吵闹声,问道:“这么吵,是有妖兽吗?” “不知,从西边传来的,我们过去瞧瞧。”朋生说道。 阿肥和朋生加快脚步超声音方向赶去。 二人还未到就听到朱华仲的哭声和咒骂声,走进一看他竟瘫坐在地,身上都是泥,很是狼狈。 阿肥将这一切都告知大家,并对风肆说道: “洛知吾这人顽劣不堪,四哥又不是没见识过。” 风肆想了想道:“顽劣不堪?在朱华仲和洛知吾之间,你觉得谁更加顽劣不堪?” “那倒也是。”被这么一问,阿肥也突然倒戈了。 此番对话将将落到一旁的青墨苏耳中。 今日在结界中,青墨苏本以为会如往常一样,同洛知吾比试一较高下,却见洛知吾毫无兴致,她刚进了结界,四下张望后便钻进了树林里。 青墨苏好奇便悄悄跟上,她像是在寻人,直到听见林间小道上有动静,她停下脚步看过去。 青墨苏顺着她的视线方向发现是朱华仲。 朱华仲正颐指气使地要求身旁的学友帮其捉妖兽,他便可在一旁坐享其成。 而帮忙的学友本就能力有限,难以制服妖兽。 洛知吾上前说道:“不如,我来帮你捉这只?” 朱华仲见她主动来帮忙,笑道:“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能帮助学友,太阳从哪边出来又有什么重要的。”洛知吾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朱华仲有些愣神,平时她对他总是没有好脸色,今日这个笑确实好看,多少是令人有些心动。 他说道:“知吾学友莫不是想要讨好本公子?” 洛知吾不再回话,冲旁边的学友挥挥手,示意他离开。这位修为弱弱的学友见有人为自己解围,他连忙逃也似的离开这里。 她飞身起来冲妖兽而去,甩了几道符咒,打的妖兽四处逃窜,妖兽受惊直冲朱华仲。 朱华仲哪里见过这势头,吓的左右躲闪,跌跌撞撞摔了好几个跟头。 洛知吾将妖兽逃窜之路一一阻挡,只得围着朱华仲身边狂奔,好几次将他掀翻在地。 她还时不时将符咒故意打到他的身旁,震得他一愣一愣的,像是被猫玩弄的的老鼠,毫无招架之力,狼狈地颓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洛知吾!你住手!” “哇……啊啊……” 朱华仲平日里身旁跟着的都是朱火门武力值颇高的门生,目的就是保护他。除此之外,还养着一帮打手,所以他从未在修炼上多用心,也毫无实操经验。 原来她早就想好了要在结界里,借着妖兽来教训他,一来没有实质的动手,二来还能有理由开脱避免受院律惩罚。 “小聪明倒是不少。”青墨苏低声感叹。 他正犹豫是否要上去劝阻,却见洛知吾一副很无辜的表情,说道:“哎呀,华仲学友,都怪我技不如人,捉这妖兽着实费劲。你没事吧?” 说完又眨巴眨巴眼睛 问道:“华仲学友,你还好吗?” “洛知吾!你故意的!”朱华仲愤恨的吼道。 “人家才不是故意的,你这样说人家,分明就是诬陷人家。”洛知吾嗲着嗓子抗议。 她摊开手掌,方才那只妖兽的妖灵在掌心闪着光。 她伸手到他面前,说道:“人家辛辛苦苦的帮你捉了妖灵,你还诬陷人家……” 朱华仲见妖灵,吸了吸鼻子,狐疑的看着她,想了片刻后伸手去拿。 洛知吾却及时收起了拳,转过身说:“不要算了。” 然后一脸得逞的笑意离开了,留下朱华仲坐在地上,气的蹬腿大骂道:“洛知吾!你个小贱人!你敢耍老子!” 洛知吾猛得回头,吓了他一跳。 接着又露出方才那人畜无害的笑容,对他说:“华仲学友,莫非还想我帮你捉妖兽?” 朱华仲连忙捂住嘴不再说半句。 她满意的转过身,甩了甩马尾大步流星向前走,拐进了旁边的小岔路。 正得意洋洋时,被眼前的青墨苏吓了一跳。 “你…你来捉妖兽?”她试探的问。 青墨苏摇摇头。 她又问:“那你在这多久了?” “一直在。” 洛知吾垂眸皱眉,扶额哀叹一声,心里嘀咕:岂不是方才都被他看到了,怎么自己搞点事情总是被他逮到,好气! 第52章 报复(七) 接下来的好几日,朱华仲对她都是吹胡子瞪眼的,见着就咒骂几句。 洛知吾也不恼,只是抬抬手佯装要出招,假动作也吓的朱华仲连连躲避。 一日,洛知吾正留在学室埋头研究如何改一套属于自己专用的符咒。 一道光突然从眼前闪过,她抬眼一看,光迅速朝外飞闪,于是迅速跟随而去,想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 一路行至醒水涧的后门莲塘处,光影消失。 “看来是专门为我而下的引路符。”洛知吾谨慎的盯着四周。 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看见朱华仲带着好几个跟班,立在莲塘边,挡住了来路,分明是有备而来,并不想轻易放她走。 “果然是你。” “洛知吾,你不是手段厉害么?今日敢不敢与我在此应战。”朱华仲说道。 洛知吾抬了抬手,仿佛在说:请便。 他冲她竖起了大拇指,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一张网子从天而降,朝洛知吾扑来。说时迟那时快,她向后翻滚躲避,谁知网子竟改变方向,追着她而去。 这并不是寻常的网子,看来也是件法器。 洛知吾左躲右闪,急中生智,猫着身子钻入灌木丛里,来回穿梭几次后,从另一头再钻出来。 而网子却被灌木的枝丫给牢牢的挂住了,缠的太紧动弹不得。 洛知吾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叶子杂草。 “你竟然带着法器……”天星院入学时就规定过,不得佩戴或是使用院外的任何法器。 还没等她说完,便听见朱华仲的吼声:“洛知吾!你毁了我的飞天网!你赔我飞天网!” “就你那破网子,嘁。”洛知吾不屑。 “洛知吾,你,你别嚣张!”说着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他推开盒子盖,从里头抓了一把像沙子似的东西,朝洛知吾的方向撒去。 洛知吾立马闪身躲避,只见细碎的沙砾在触碰到地面后后瞬间变大,足足有门边那只石狮子那么大的石块,重重的砸在地上,莲塘旁的地面本就松软,这一砸便是一个大坑。 这倘若砸到人身上,这冲击力非伤筋断骨不可。 方才那一把,好几个大石块砸在地上。若躲避不及兴许就被砸出个好歹。 朱华仲见她躲过,于是又抓了一把扔去。 洛知吾连忙飞身闪躲,并甩出好几道符,阻挡飞来的沙砾。 沙砾撞击符文,火光四射。 只是沙砾很小,难免有阻挡不及,沙砾飞溅而来,她运灵而起,靠灵力护体也被大石块直直撞倒在地,一阵吃痛。 朱华仲见这法器有效,打算继续进攻,却突然动弹不得。 原来洛知吾倒地后不顾疼痛,踩着巨石,迅速跃到他身边,扼住了他持盒子的手腕,朝四周一扬。 吓得身边几个跟班连滚带爬的逃离。 好在盒子里并不剩多少,零散的掉落几个,砸在了他的身边,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修为不够,全靠法器来凑。”她说道。 洛知吾抬脚一踹,将朱华仲踹倒在地。 “还有什么花招?” 朱华仲怒不可遏,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的盯着洛知吾。 “那你可别怪我!” 说着他抬手运灵,一束火光在他手上出现,火光继而形成了一把剑。 红铜剑鞘精雕火纹,剑柄修长。 他把自己的佩剑炎燎都拿出来了,显然是要动真格的。 洛知吾忍不住嘀咕道:世家后人就是不一样,佩剑都是上上等,很难不令人羡慕啊。 朱华仲拔出炎燎直指洛知吾,剑光凌凌,他跃起而上,洛知吾转身避开。 他再次进攻,她以符咒相抵,总归不如佩剑好使,只得躲避为先,再找机会攻击。 二人你来我往好好几十个回合后,洛知吾被剑光撩过手臂,院服一道火烫过的痕迹。 一旁看戏的学友见势不妙,本就不得使用法器、佩剑,万一真的伤了人,这追究下来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有人想悄悄溜去寻先生,却被朱华仲和洛知吾厉声阻止:“不许告状!” 朱华仲知此事被无虚子知晓,定是严惩重罚。 洛知吾也并不想闹大,她倒想真正的打败朱华仲,哪怕他手持炎燎。 被吼过的学友不敢再动。 二人对视之后继续开战,纵使他有佩剑在手,但往常疏于练习,功力也不足五成。洛知吾灵力术法胜过他许多,招招都占了上风。 再十几个回合下来,朱华仲已吃力不善应战,连连败退,她乘胜追击,找到破绽几次主动攻击,打乱其阵脚,让他招架不住摔倒在地上。 洛知吾趁机夺下其剑鞘,持剑鞘勒住他的喉咙,让趴在地上的他动惮不得,挣扎不了。 “洛知吾你给本公子松开,你竟敢动本公子的佩剑!” 她紧了紧手上的力道,朱华仲只剩呜呜咽咽的声音,听不见具体在说些什么。 “朱华仲,就你这些花招,还敢叫嚣,今日我非治治你不可。”说着膝盖用力抵住他的后背,痛得他大声嚷嚷起来。 这时一道赤色火光直直的削来,洛知吾飞身躲开,朱华仲得以解脱。 她抬头看去,朱华景站在不远处,这道攻击可比朱华仲的修为厉害许多,明显收住了力道。 她冷漠的看了看她,再看看趴在地上捂着脖子呜咽的朱华仲,再次说出那两个字:“丢人。” 朱华仲见是朱华景,气的在地上用力锤了一拳。 “你最好赶紧把炎燎捡起来,收好。若再拿出来被人瞧见,待你逐出天星院,你看你爹的脸往哪搁,回去你这朱火门少主的位置好不好坐。”朱华景警告着。 朱华景转头对洛知吾说:“虽然他活该,但,我劝你不要跟这个人浪费精力,也别浪费我的精力来管他死活。” “朱华景,你什么意思?”朱华仲吼道,他分明听出了朱华景对他的不屑。 “谁要你管,你给我滚!” 朱华景斜眼看他:“你若再对我说不敬的话,哪怕你爹娘在,我照样可以让你满地找牙。”说罢转身离开。 洛知吾见这姐姐已经批过他了,便也不再想耗在这里。 她转身正要离开,见朱华仲站了起来,咒骂道:“洛知吾,你给我等着,出了天星院,我不会放过你!” “我要扒了你的皮……” 他话还未说完,只听噗通一声,朱华仲被洛知吾一脚踹进了莲塘里,他扑腾挣扎着,惊起一圈又一圈的水波。 洛知吾对着几个愣住的学友说:“发什么呆,你们还不去捞?” 跟班学友们才反应过来,纷纷跑去莲塘捞他。 第53章 如常 经过了这一阵子的闹腾,天星院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学子们休息时,常常聚在醒水涧的草地上,凉亭里。 纨绔的朱华仲总是喜欢欺负身旁的学友,动辄要求人背着他跑腿。 风肆实在看不过去,说道:“你是乳臭未干的娃娃吗?还要玩骑大马的游戏。” “四哥,这什么话。” 他从学友背上跳下来挺了挺腰杆,说:“本公子那是在跟学友交好,能跟本公子交好可不是寻常人有的机会。” 说着他还将胳膊搭在风肆的肩膀上:“四哥需要这机会吗?” “你这机会给其他人吧,我不需要。”他耸耸肩,甩开朱华仲的胳膊。 “哎。四哥莫要如此。再说了,咱们就算不是互相投合,那也是同恶相恤。” “何来同恶相恤?”风肆疑惑。 “就是那个讨人厌的洛知吾。” “不敢苟同。”风肆坦荡回应,虽与洛知吾有过过节,但她并没有刻意恶为,同朱华仲相比,倒显得正义许多。 见风肆不与自己同舟,他打趣的问:“有意思,你既不讨厌她,又针对她,莫非是喜欢人家,才故意刁难。” “怎么可能?四哥是要娶玄门女子的。”阿肥抢着回应。 “洛知吾虽说是外门弟子,没有身份地位,可长的好看,水灵。”有人替她说话。 “这倒是,玄门里的姑娘,哪个有她好看。” “白楚楚就比她好看。”阿肥继续说道。 “就是,白楚楚家世好地位高,长的也俊俏,洛知吾哪里比得上。” 朱华仲也赞成:“没错,白楚楚可是金丝雀,岂是洛知吾这只小野鸡能比的?” “我就觉得洛知吾好看,而且术法武功也比我们厉害。” 风肆听着他们的争论,笑了:“那是比你们高。” “我记得你第一天还输给她了。” 风肆不悦:“那是她偷袭,而且我怎么能跟一个姑娘动真格。” 阿肥连忙补充说:“就是就是,我四哥是让着她。” 人群里有人起哄起来议论纷纷,从风肆是不是喜欢洛知吾,到哪个姑娘好看,再到风肆能不能打的过洛知吾,大伙总能自觉分派。 而姑娘们也聚在了醒水涧草地远处的溪水旁戏水聊天。 春瑶坐在溪水旁的石头上,洛知吾枕在春瑶腿上看着天上的滚动的云朵。 听见一旁的其他姑娘在嬉笑说:“你们有没有觉得白公子好俊呢。” “我觉得青墨苏最俊。” “青墨苏冷冰冰的有什么好,白楚城才好,待人温文尔雅谦逊有礼,一点世家公子的劣性都没有。” “思思,我看你就是思春了。” 卓思思娇羞的笑:“要是能嫁给白楚城这样的人那真是有福气,大世家的翩翩公子。” “我哥当然好,你们呀想都别想,想进我们白家门,做我嫂子的要求可不低。”白楚楚回道。 “哎呀,好楚楚,我们想想都不行吗?你摊上这么好一个哥哥,真让人羡慕!” 洛知吾视线从空中收回看着春瑶,春瑶正偏着头听她们说话,听到白楚城的名字,就悄悄的笑。 洛知吾轻声说:“又在想大世家的翩翩公子。” 春瑶连忙捂住她的嘴。 有人说:“青木门和白金门向来交好,很早就传闻两家有联姻打算。是不是呀楚楚。” 楚楚笑而不语。 “你们看楚楚脸红了,看来确有此事,青公子可是我们这辈最优秀的,无论是品貌还是修为都是最好的。” “好生羡慕楚楚呀,有这么好的哥哥,将来还有最优秀的夫君。” 楚楚听罢,扬了扬头满心满面都是愉悦。 洛知吾站起来,清风拂过她的脸她的发。 她惬意地在草地上行走,环顾四周,小溪边嬉闹的姑娘,坪上起哄的少年,还有角落里,努力练功的陆山河。 “知吾,你真的要去渡魂除祟?”春瑶追上她问道。 马上又要到施济,而这次施济除了下山看诊施药之外,还有渡魂除祟,学子们可自行选择,但先生们会根据学子的修炼程度来定夺。 “那是当然,施药又无聊又没有挑战,没劲。”洛知吾回。 “好吧,我还是适合给村民们看看珍,施施药。”春瑶表态了,并不想随洛知吾去捉妖兽除邪祟,又危险又可怕。 “那以后结业下山,我除祟你看诊,咱们珠联璧合浪迹天涯。” “那你可得小心些。”春瑶不放心的叮嘱道:“你得跟着先生们,可别自己到处乱跑。遇着邪兽别只顾着往前冲……” “知道啦,瑶姐!”她嫌春瑶啰嗦,赶紧打断她,转身询问钱满:“你呢?” “我?我还有得选吗?”他叹了口气,略显无奈。 “他们老钱家要跟着天星院一起施济,所以他务必要待在老钱家的施济铺子里。”易州替他补充道。 “我看这次去除祟的,都是修为高的那几个,还有无玑子和无玄子先生,今玉师姐和几个师兄,好多人呢,春瑶你也别担心了。”易州安慰春瑶。 “什么?这么多师长。”洛知吾一副没劲的表情。 易州笑:“你当去郊游吗?” “也是在凤栖镇吗?” “哪能?凤栖镇太平的不得了,听说是去西南地区,烟阳和归雀交接的几个村落,叫……。”易州一时也没想起来。 “平安村。”钱满补充道。 “对,叫平安村。” 第54章 鬼巷(一) “这是什么鬼地方?”阿念一路走一路抱怨着。 “明明叫平安村,这里哪里像个村落?还越来越热,方圆百里都是些野草杂草,连个鬼都见不着。” “还没有到平安村,这里邻近的长岁村。”洛知吾回。 “渺无人烟,哪里长岁?”阿念还在絮叨。 洛知吾和青墨苏互相对视一番,面色沉重起来,洛知吾蹲下来,用手捏了捏泥土,表面的泥土如常。 “你们曾经来过这里?”阿念问青墨苏,他点点头。 她又问:“那姐姐来这里的目的你也知道?”他继续点点头。 “我陪着姐姐这么些年,好多事她都没跟我说。”阿念不乐意了:“你们认识多久了?” “很久。”他意味深长看着蹲在路边的知吾。 不一会洛知吾站起来,对青墨苏说:“借用你的剑。” 他拔出醒世朝地面扎进去,透过剑身施法,地面瞬间裂开一道长一丈的口子。 阿念惊呼起来,这表面如平常的地面,深数尺的位置竟然是焦黑的颜色,还泛着暗暗的红光,似乎有什么在燃烧。 “小心,不要靠近。”洛知吾提醒她,她乖乖的靠近洛知吾,问道:“怪不得觉得炎热,这地底下是什么?为何像是在燃烧。” “讹火,需燃烧数十载才能燃尽。“青墨苏回答她,阿念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大家继续往前走,两个时辰后,来到了一块破裂的石头前。 “好累。”阿念一边喊着,一边往石头上坐,可刚坐下就弹跳起来,大喊:“烫!烫!我的屁股!” 她揉着屁股怒视这块石头骂起来:“什么鬼东西!敢烧姑奶奶屁股……诶,有字,看不太清,安什么?” 她弯下腰仔细瞧,看着断裂的残壁,找到掉落的部分才看到一个模糊的平字。 她念道:“平……安,平安村?” 洛知吾点点头。 阿念放眼望去说道:“这看起来一点也不平安。” 她看着四周荒芜一片,都是残垣断壁,满眼皆是枯草和裂土,远处有一些破损的房屋建筑,焦黑的痕迹已经布满了厚厚的灰尘,甚至能闻到灼烧的气味。 三人继续往前走,阿念耐不住性子,御绫往前飞去探路。 “我的记忆有些模糊,我不太记得鬼巷入口了。”洛知吾看着前方说道。 青墨苏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说:“跟我走便是。” 二人来到山崖边,待阿念也跟上来之后。他抬手划了一道蓝符朝悬崖外推去,空气中突然呈现一道裂口,裂口里漆黑一片,像无尽的深渊。 阿念瞪大眼睛,没见过此番景象:“这个结界设置的还真是难以令人发现。” 她跟着二人一起跨了进去,像是进入了一个虚空世界,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她回头看,裂缝外的风景在迅速缩小,最后一丝光都没有时,结界关闭了。 再回过头来,眼前竟然是一条街景,她跟着他们就站在街道上,转头看见街边立着一块路牌,上刻着“鬼巷”二字。 路牌的顶端有一块斑驳泛黄的铜镜,镜面灰蒙蒙的,阿念凑上去瞧了瞧,见自己的模样在铜镜里模糊不清,但也能见着个大致轮廓。 这条街看上去与外界的毫无差异,街道两侧有店铺,街道旁有小摊,摊贩在热情的兜售着一些在外界没有见过的商品。 街道上熙熙攘攘,还算热闹。只不过行人的动作略显缓慢,似乎每个人都在放慢动作,连表情也是缓慢的,有人缓慢的说着话,有人缓慢的笑着。 人群里参杂着一些行动正常的人,混在一起咋一眼也看不出奇。 阿念正观察着四周,见路边有个人冲她笑,似乎留意她很久,向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他的表情神态和动作与常人无异。 阿念指了指自己,问:“你在叫我?” 那人点点头,阿念好奇的走过去,那人低声的问:“你是上面的人吧,你想要什么,我这里都有。” 阿念不解,正想询问,被洛知吾拉走。 洛知吾对那人说:“我们什么都不需要,谢谢!” “姐姐,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都怪怪的?”阿念好奇。 “这里是鬼巷,不要和其他人多说话。”洛知吾边走边回:“找人要紧,迟些再与你解释。” 正走着,青墨苏拽了拽她的手臂,示意她看前方的店铺,洛知吾抬眼望去,见一男子面孔似乎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 “这不是朱老头的儿子么。”阿念说道。 “原来是他,你怎么知道?” 被阿念提醒才想起来是谁。 “他啊,臭名昭着,想不知道都难。”阿念嫌弃道。 洛知吾笑笑,好些年没见,朱华仲也高大了不少,脸上已没了少年时的面相,变得面骨分明,看上很是消瘦。印着赤火纹的衣袍,似乎显得很大,松垮垮的束在身上。 他身后跟着两个穿着朱火门家服的门生,看上去孔武有力,凶神恶煞。 其中一人扛着一个大箱子,似乎很沉,这人的胳膊很是吃力,肌肉崩的鼓鼓的。 朱华仲正与一个黑袍人碰面,他低调的打了个招呼,接着警惕的回头四处张望,而后随着着黑袍人进入了店铺内,鬼鬼祟祟。 “他怎么会来鬼巷?”洛知吾问道,她看了看店铺,招牌上写着:广聚酒铺。 “准没干好事。”阿念鄙夷道。 “我们走吧。”洛知吾对青墨苏说道,她也并不想与朱华仲这人有过多牵扯。 “去哪里?”阿念不知道他们要去哪。 “找鬼主。” “我先带你们去吃点东西,然后我再去阴阳司那寻鬼师。”青墨苏说道。 在鬼巷,只有找到鬼师说明来意,才能有机会见着鬼主。 “好呀,好呀!”阿念早已经饿了,一听到能吃东西,开始雀跃起来。 可她四处张望却寻不到一家饭馆,好奇的问:“怎么都没有吃饭的地方?” “鬼巷只有一家饭馆,随我来。”青墨苏往前走去。 “这里的人都不吃饭吗?”阿念不理解。 洛知吾点点头,回:“不怎么吃。” “啊?辟谷呐?那也太无趣了。” 第55章 鬼巷(二) 行走不久,青墨苏指了指不远处的来一家店铺,招牌上写着:九样食肆。 阿念开心的往店内跑去,待他们进店,她已经坐在了里头朝他们招手,二人过去便也坐下。 店铺里没什么人,柜台前的老板娘正低头盘着算盘,手持毛笔在账簿上缓缓地记着什么。 寥寥无几的几个桌子,客人也只有一两桌。 “三位客官,你们的菜来了。”跑堂端着盘上来了,将餐食一一摆好,并为他们斟酒,虽然动作娴熟但还是显得比常人更加缓慢。 “青哥哥,你不会介意我把这里的菜全都点了吧。”阿念笑嘻嘻的对青墨苏说道。 “阿念!”洛知吾瞪着她,她怎么比当年的自己还能躁。 “无妨,全点了也不过九道菜。”青墨苏解围道。 “就是,就是!这家店只有九道菜而已,所以我才全点了,我真的很饿呀,每一道菜我都很想尝尝!” “而且青哥哥都不介意。”说着冲青墨苏谄媚的笑。 洛知吾翻了个白眼,有钱能使鬼推磨,也能让这个视玄士为仇敌的阿念露出如此谄媚的表情。 阿念已经迫不及待的提筷子开吃了。 青墨苏并未动筷子,他对洛知吾说:“我先去阴阳司找鬼师,你们在此等我。” 洛知吾点点头,他起身后又叮嘱道:“有事给我传音符。” 她再次点点头,见他前往柜台递给女老板银两,并交代了一些话才离开。 “姐姐,你别一直盯着哥哥看,也吃点东西吧!”说着往她碗里也夹了好几筷子。 “你长身体,多吃点,可别浪费了!” “花的又不是你的钱,你操心什么浪不浪费的。”阿念啃着鸡腿埋怨道。 “不是我的钱,也不是你的!你不知道拿人手短吗?” “不知道!”阿念不高兴,姐姐从前才不会管束她这些。 “哟,竟然有两个姑娘!” 姐妹二人闻声望去,来人是朱华仲。 只见他缓缓的从门口走过来,面色红润,一副满足而又迷醉的样子,仿佛喝的微醺状。 洛知吾转回头,轻声说了句:“真是冤家路窄。” “姐姐,你们认识?”阿念放下鸡腿问道, 朱华仲靠近她们的桌子,醉眼朦胧的看着她们,说道:“模样倒是挺俊的,你们是这的住民,还是上面的人?” 见二人不回话,他便坐下来,继续询问:“能来食肆吃饭的,还点了这么多菜,应该是上面的人吧?” 阿念快要不耐烦了,丢给他一个白眼:“麻烦你坐别桌,不要打扰我吃饭。” 朱华仲笑:“妹妹喜欢吃饭,不如去我家请你吃好吃的?” “吃什么?吃你的项上人头吗?” “砰”的一声,朱华仲恼怒的拍桌子,两个面目狰狞的门生便围了过来。 “你个小贱人,怕是没有死过!”朱华仲瞪着阿念吼道。 “这里没有死过的人,怕是只有你吧,朱华仲!” 洛知吾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铿锵有力地念出他的名字。 朱华仲转头看看旁边的洛知吾,这声音很熟悉,但脑子有些混沌一时想不起。 他晃了晃脑袋,揉了揉眼睛,仔细盯着她看了一会。 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她说:“你,你,你,洛知吾!” 他再看看旁边的阿念,更是后退两步:“春…春瑶,你们两个死人……” 他吐了口唾沫:“晦气,竟然碰见两个死人。” “那你还不快滚!”洛知吾道。 朱华仲刚要转身,思考片刻又扭过头盯着洛知吾看:“不对,不对!”连说了好几个不对。 他绕着洛知吾来回看,见她朱唇玉面,肤如凝脂,风鬟雾鬓,言语举止如常,哪里会是个活死人,分明就是活人。 “你不是死人,你还活着?”他再三确认后说道。 “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哈哈。”他笑起来,接着说:“当年你没死在我手里,我还遗憾很久,没想到这么多年竟然还能落在我手上。” “就你那修为,还轮不到你!” 洛知吾不是没有怀疑过他,只不过当年他的修为实在不足以能拿下她,时常败于她手下,还挨了不少揍,他们之间的实力悬殊未免太大。 且依着朱华仲这人的性子,要弄死自己,定是要先张扬跋扈的报上姓名,把挑衅的话都说个遍,怎么会隐藏至深。 “那你要不要现在试试。”朱华仲冷哼一声,抬起双手,两股火焰在双手间攒动。 阿念见状从腰间甩出红绫与他对峙,洛知吾按下了阿念的手,说:“这是我与他的事。” 朱华仲扬起双手将火焰向她甩去,她灵巧的躲开,火焰砸在饭桌上,桌子四分五裂,被烧灼起来。 食肆里的人见状都纷纷逃出去,老板娘和小二也连忙躲进了里屋。 闪在一边的阿念,盯着碎了一地的盘子,心疼的说:“九个菜,我一个都没吃完,浪费的不是我,是这个混蛋!” 她愤怒的甩出红绫,红绫朝朱华仲飞去时,被他身后的门生阻挡,阿念便与这门生缠斗起来。 而另一边,洛知吾和朱华仲已飞身出去,来到了街道上。街上的行人和摊贩见状也赶忙逃离现场。 “好些年不见,你确实进步了,进步了那么一丢丢。”她捏着手指说道。 朱华仲不服,再次运灵,召唤出炎燎,直指她。 “这些年死在我炎燎之下的人可不少,就差你了。”他愤愤说道。 洛知吾歪歪头,仿佛在说是吗? 朱华仲飞身起来用足灵力,冲向洛知吾。 她的丝发被风吹起,感受到这番灵力的冲击力度,并未闪躲,只是抬手握住手腕上雾华,以黄铜镯子稳稳的抵住刺来的炎燎。 镯子宽细刚好将剑尖承住,雾化生出浓雾,环裹住炎燎,朱华仲用力拔剑几次,未能动弹。 他左手划出一道火符推向浓雾,浓雾渐渐散开,他将炎燎收回,再次刺向她。 洛知吾双手划阵抵住他的攻击,并再次用力攻击,力道将朱华仲震退几步。 刚想趁势而上,却见阿念落了下风,被两个壮汉夹击。她甩出几道符相助,震的壮汉方寸大乱,让阿念有反击的机会。 朱华仲却抓住此空挡,将炎燎使出,飞剑直击洛知吾。 炎燎朝她飞去,速度之快令人不及闪躲,眼见炎燎似火光一般冲向洛知吾的胸口。 第56章 鬼巷(三) 一道白色剑光将炎燎阻挡击飞,朱华仲收回炎燎,见青墨苏从天而降,落在了洛知吾的面前,醒世也牢牢握在手里。 “青墨苏?”朱华仲挥了挥手,两个门生也退回到他的身旁护着。 “我怎么会没想到,洛知吾出现的地方,你青墨苏也会在。”面对青墨苏,朱华仲还不敢造次,与他对抗无疑是以卵击石。 青墨苏持醒世立于洛知吾之前,寒气逼人。 “青哥哥,是他先招惹我们的!”阿念见青墨苏立于面前,不怒自威,连忙上前告状似的。 “别再招惹她们。”青墨苏像是在警告。 朱华仲没有接话,只是打趣道:“青二公子,恭喜你,没想到你这些年来苦苦找寻,还真的没白费功夫。” “你若无事,离开此处。”他不喜朱华仲在此叨念。 “还不快滚,小心我青哥哥打爆你的头!”阿念唬道。 “呵,青哥哥,叫的如此亲昵,可别被他假正经的表象迷惑了。” 朱华仲继续说道:“别看他一副正人君子,痴情郎的模样,杀起人来也是不眨眼的。” 阿念看了看青墨苏,回应道:“你诬陷他人真是信手拈来,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恶贯满盈。” “诬陷?我可亲眼看见他杀人,还是女人,你们最好好自为之。” 他对洛知吾说道:“洛知吾,我给你提个醒,你当年受害,出自他手也说不定,多留个心眼吧。” 说着转身要走,却又回头再看了看她:“见你也是可怜之人,你如果想明白了,来投奔本少主,我还是很乐意接纳你的。我们斗了这么些年,毕竟做朋友总比做敌人强,不是吗?” “哈哈哈哈……”他大笑着,领着门生离开了。 留下三人陷入了沉默,阿念看了看洛知吾,又看了看青墨苏,问道:“他……什么意思?” 青墨苏摇摇头,洛知吾也没有再回话。 为了打破这沉默,阿念问道:“青哥哥,你方才去哪了?” “方才去找了鬼师,鬼主外出还未归,需得等等。” “你什么时候同鬼师、鬼主如此熟悉了?”洛知吾好奇,上一次与他一起来,大家还都是陌生的。 “来过许多次。”他轻描淡写地回复,没有细细说明,她也没有再追问。 而一旁的阿念却不太高兴,说道:“我什么都没吃着,都怪那个姓朱的。” 洛知吾转身看身后的食肆,老板娘已经关门了,经过今日一番打斗,恐怕不再想要接待他们。 三人只好继续在鬼巷走着。 洛知吾见前方一个熟悉的小摊,摊位上一位佝偻着身子的婆婆正在捣鼓着汤茶。 她转头与青墨苏对视了一番笑了笑,便对阿念说:“我们去阴婆婆那喝碗汤茶吧。” “哪?”阿念往前瞅了瞅,巷子边有一个小摊子,摊子前方挂着一块破旧的布,布上写着:斋汤茶。 “汤茶还有荤斋之分吗?”阿念不解,但想到有吃的,还是快步跑去。 阿念来到小摊前,刚想要一碗汤茶,却惊得大叫一声,躲到洛知吾身后。 摊子旁的老婆婆缓缓转过身来,灰白的枯发凌乱的挽在头上,脸上布满了皱纹,像是风霜弯曲地刻在面容上,颧骨高耸,眼窝深陷,没有瞳孔,只剩灰白一片,缩瘪干裂的嘴,似乎在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这副模样任谁见着都难免会吓到,洛知吾拍了拍阿念,似乎在告诉她不要害怕。 老婆婆骨瘦如柴,手上已经皮包骨头了,她颤抖的手摸到了茶碗,另一只手握着茶壶,往茶碗里倾倒。 茶水将将倒满时,便停了下来。老婆婆并未低头,仿佛能够看见似的,她将茶壶放下,把茶碗捧在手里,递过去,说道:“喝茶吗?” 洛知吾接过来,道了一声:“谢谢!” 婆婆听闻回应,迟疑了一会,慢慢的将脸转向她,笑了笑,说道:“你来啦?” 洛知吾点点头,捧起茶碗喝了一口。 婆婆似乎有些欣喜,说道:“老朽在此几十载,还是头一回能碰见活着回来的人。” 说着她又颤颤的倒了一碗茶,伸向空中,说道:“你来了,那小伙子也来了吧?” 青墨苏连忙接过茶碗说道:“来了。” “喝了婆婆这碗茶,无病无灾。”她叨念着 说罢又倒了一碗,问道:“还有个小姑娘?” 阿念挥挥手拒绝,却想起对方看不见,才说:“不必了,我就不喝了。” 她还是觉得害怕,躲在洛知吾背后不愿靠近。 “阴婆婆,你还好吗?”洛知吾关心道。 “日复一日,时不消时,人来人往,人往人来,老朽快要记不得咯。”婆婆没有回应,自顾自的说着。 “莫要多来此处,人不死,魂不归,死不逝,神不聚,煞满炁消。” 洛知吾看了看青墨苏,莫非阴婆婆是在说青墨苏来过多次。 阴婆婆扬扬手,仿佛再下逐客令。 阿念扯着洛知吾的胳膊,也想赶紧离开。 洛知吾见阴婆婆佝偻着身子埋头撵茶叶,不再与他们说话。 她走过去抱了抱阴婆婆,从她出现在世人面前,见到的所有人里,除了青墨苏之外,阴婆婆竟然是唯一一个知道她活着是欣慰的。 她小声的说:“婆婆,我们走了。” 阴婆婆手上撵茶的动作顿了顿,灰白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水,这泪没有人能看见,它在这张苍老的布满皱纹的脸上,很快就干涸了。 阿念紧紧的抓着洛知吾的胳膊,三步一回头,问道:“姐姐,怎么感觉这里都是怪怪的,那个老婆婆也怪怪的,有点吓人。” “我第一次来,跟你一样的想法。”洛知吾回:“而现在,却觉得这里没有上面的人心可怕。” “鬼巷到底是什么地方?”阿念刚问道,便看见一只闪着幽幽绿光的萤虫在三人之间萦绕飞舞。 阿念好奇伸手去捉,萤虫却忽闪忽闪消失了,留下一抹绿光也渐渐散开。 “这是什么?” “鬼师的信号,鬼主已回。”青墨苏答道。 二人便跟随青墨苏往阴阳司方向而去。 第57章 鬼巷(四) 阴阳司的牌匾很小,不仔细看还以为只是私人宅院。 院门也很小,不如一些玄门之地的县府,甚至都不如凤栖镇上的凤凰楼那么大。 阿念随他们二人迈步进了小院,再进到里屋的厅堂里,她环顾四周问道:“这鬼主就住在这里?如此寒酸吗?” “哈哈。”爽朗的笑声传来,一位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转过身来。 他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一身黑色直裰朝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精神奕奕。 见到青墨苏连忙上前,似乎二人非常熟络,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墨苏,许久不见。” “佘前辈。”青墨苏向他行礼。 而后对身边的二人介绍道:“这位便是鬼主。” 洛知吾和阿念也毕恭毕敬的向他行礼。 鬼主摆摆手爽快道:“墨苏的好友,便是我佘某的好友。来,这边坐。” 说着将众人引到了厅堂的茶桌前。 阿念坐下来,见茶桌前有一碟点心,连忙坐下拿起来就吃,一边吃一边念叨:“总算有吃的了。” “哈哈,小姑娘想吃多少吃多少。” “鬼主大人,你可真好,这鬼巷也就你看着像阳间人,其他的都瘆得慌。”阿念的口无遮拦,让洛知吾扶额叹息。 “哈哈,小姑娘可真是直言不讳。” “呵呵,您就当童言无忌。”洛知吾将点心塞住她的嘴,用眼神告诉她闭嘴。 “无碍。”他回应完,看着洛知吾许久,惊讶地说道:“洛知吾?”她点点头。 接着又是一阵大笑,转头对青墨苏说:“皇天不负有心人啊。” 青墨苏微微一笑,反而被鬼主直白的说辞弄的不好意思了,只好把话引到正题上:“佘前辈,此番来鬼巷,有一事相求。” “噢?何事?” “我们在追踪一人,他朝这个方向而来,很大可能是来了鬼巷,能否帮我们查一查近日出入鬼巷的人。”洛知吾说道。 “小事,这事交给鬼师。” 不一会鬼师丰茂进来,他向鬼主行礼之后,便将一面铜镜放置在桌面上,他对着铜镜施以符法,铜镜发出暗黄的光,镜面渐渐变得透明,已无法映照出面前的事物。 鬼师对大家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众人看这铜镜的镜面,不一会儿镜面处呈现了一个人。 鬼师看看洛知吾又看看青墨苏,等待他们的反应,见二人摇头,他朝铜镜挥挥手,镜面处呈现出了另一个人。 见洛知吾还是摇头,便再次挥手,镜面处出现了朱华仲,洛知吾冷笑一声还是摇摇头。 鬼师挥手了七八次后,出现了一个面具人。 “就是他!”洛知吾说道。 鬼师见了点点头,将铜镜扭转背面,端到鬼主面前,鬼主看了看,也点头表情已知。 “鬼巷里怎么又是瞎子又是哑巴的。”阿念小声嘀咕道。 洛知吾对她做了一个闭嘴动作。 鬼主笑笑,说:“无妨,又瞎又哑的,很正常嘛。” 阿念瞪了瞪眼睛,仿佛在质问:哪里正常!但迫于姐姐的压力,没有再开口。 鬼主继续说:“你们要找的人,应是早于你们两个时辰才来,还未出鬼巷,去暗街应该能找到。通常上面的人来,都是去暗街,而今日恰好暗街开市。” “哇,鬼主大人,你这铜镜也太厉害了,鬼巷的所有事都能看到吗?”阿念忍不住惊叹道。 “哈哈,那是必须的,否则难以管辖,毕竟鬼巷里,诸多事不可节外生枝,以免生出祸端。” 阿念竖起了大拇指,啧啧称赞。 “这个小丫头我喜欢,要不要考虑留在我这,佘某可收你为徒。”鬼主说道。 “不了,不了,这里比生死界还阴森,我不喜欢。” “你是生死界的人?” “当然不是。”只不过她时常伴随姐姐,需要在生死界暂住。 洛知吾打断他们的对话,说道:“鬼主,我们有要事,需先去寻这面具人。” “好,要事为先,需要我安排人去帮忙捉拿吗?” “不麻烦您了,我们自行去即可。” “那我给你们一道通行符,以免这里的鬼魖阻扰。” 出了阴阳司,三人往暗街去。 阿念满脑子都是问题,却无暇询问,只能先跟着姐姐一道去寻人。 鬼巷深处,有一条拐角的小路,路口坐着三个看似郎当之人,一个盘坐地上打盹,一人坐在台阶上擦拭武器,还有一人手持书卷研读。 青墨苏抬起手,摊开掌心,一道荧绿的符文呈现出来。 三人抬眼看了看都点了点头,没有阻拦。 青墨苏便领着二人进入了小路,小路尽头是台阶,他们顺着台阶往下走去,转了三道弯,却见另一番景象。 台阶最底端竟是另一条热闹的街道,街道狭窄,拥挤的摊位,熙熙攘攘都是人。 阿念立马兴奋起来:“这里竟然这么热闹,跟方才的街道完全不一样。” “我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洛知吾说道。 “方才是鬼巷住民的生活之所,这里则是混杂着各类人买卖交易之地。”青墨苏解释道。 “姐姐,你看,好多法器啊,还有没见过的东西。”阿念跑到一个摊位上,摆弄着摊子上的物件,好奇的很。 “阿念,寻人。”洛知吾提醒道。 “是。” 洛知吾观察着四周,这里大部分都是所谓“上面的人”,能看出来言行举止如常,还有一些是鬼巷的住民,极少数是成了人形的精怪。 三人四下寻找,一个身影在远处悄悄闪躲,却没有躲过青墨苏的眼。 “在那边。”说着青墨苏飞身追去,洛知吾也拨开人群追上去,阿念见状朝另一方向御绫阻截。 面具人似乎力大无穷,打出几道强波,震的四周的人都倒下,阿念也被震了下来落到地上,青墨苏拔出醒世阻挡其力量。 洛知吾趁此空挡,飞跃而去,甩出几道强有力的攻击,都被他的防御阵给一一阻挡。 见洛知吾再次攻击,面具人似乎无心恋战,转身逃离暗街,朝无人的巷子里藏去。 至路的尽头,见青墨苏靠近,便朝地上用力一击,震的地面裂纹四射。 震击的力道迅速蔓延开来,青墨苏后退两步保持平衡,洛知吾和阿念赶到时,见地上的裂纹,不再轻易上前。 “他力量好大!”阿念也忍不住说道,每次都还未上前便被震开,难以靠近。 第58章 鬼巷(五) 青墨苏手持醒世,朝他进攻,面具人见状咆哮一声,双臂着力使出全力,只见浑身逐渐充满力量,仿佛每一块肌肉都被填充膨胀起来,整个人块头大了一圈,粗麻的衣服紧绷在身上。 他再次发出攻击波来抵挡青墨苏的攻击,并将他震开。 此刻,他似乎不再是防御状,开始进攻起来。他朝他们奔来,每一步似乎都让地面在震动。 步伐沉重,却也很迅速。 “姐姐小心!”被震倒在地的阿念,见他朝洛知吾奔去,大喊道。 洛知吾双手运灵,抬手支起了一道屏障,想要阻挡对方的冲击。 可大块头的力量实在太大,穿破屏障,张开双臂一把环抱住洛知吾,往后方奔去。 洛知吾在大块头怀里,显得格外娇小,她挣扎了几下不得动弹。只能任由他抱着自己狂奔。 青墨苏挥动醒世,连连打出几道锋芒的剑光。 大块头闪避几次,最终被击中,他庞大的身躯倒下,巨大的冲击力将地面震的稀碎。 倒地之时他依旧环抱住洛知吾,滚动一番才吃痛松手。 洛知吾爬起来时,青墨苏已飞身而至,他左手环住洛知吾,右手持醒世直指大块头,醒世激出的一道道剑锋,绕于大块头的周身,铮铮作响,仿佛每一道都在极力隐忍,下一瞬就能即刻穿破他身体,捣烂他的五脏六腑。 洛知吾见青墨苏脸色铁青,怕是方才这一擒,惹怒了他。 “墨苏,我没事。”她开口道。 她明显感受到面具人并未想要伤害她,哪怕最后受伤也护着她,承受了所有的冲击倒地后才放开她。 阿念跑过来往他腿上就是一脚,骂骂咧咧道:“让你挟持我姐姐。” 谁知这一脚并没有踢痛对方,反而让自己的脚吃痛,像是踢到了一块坚硬的石头,她“哎呀呀”的抱着自己的脚,一跳一跳的靠近洛知吾。 “这人什么来头,又硬又大!”阿念问道。 青洛二人听完此话,似乎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陷入莫名的尴尬,洛知吾咳嗽了一声,轻轻挣开了青墨苏的环抱。 “你前几日去过西落镇,去过隆掌门?”洛知吾问道,但对方却不回应任何。 “隆掌门浑身筋骨震碎,无疑出自他手。”青墨苏说道。 “那凶手抓住了,回去交差吧,省的那些个玄门老头诬陷给我们。”阿念可太想赶紧堵上他们的嘴。 “先带回去,再审。”青墨苏也想洗脱大家对洛知吾她们的猜忌,他抬手施法一根银丝一般的线生出,再一挥手,银丝便朝面具人飞去,绕着他一圈又一圈,随即收紧。 面具人像是被捆住了一般,双手并于两侧,无法动弹,连体格也逐渐随着银丝收紧而慢慢缩小,恢复了原来的身形。 不仅身体被捆住了,似乎灵力术法也被限制了。 阿念好奇的跑去看,并未见他身上有银线,仿佛融进了他的身体里。 “哇,你这是什么法宝,比捆妖绳更厉害。”阿念感兴趣起来,跑到青墨苏旁边说:“青哥哥,你还有么?给我一根玩玩。” 青墨苏伸手再现一根:“系灵丝,可防身用。” 说着银线飞向阿念的手,消失于她掌心里,阿念很是高兴,更是觉得这位青哥哥好得不得了,喜欢的很。 “阿念,我有事与你交代。”洛知吾似乎并没有心思关注银线,也没有抓到凶手后的轻松。 阿念来到她身边,仔细的听姐姐在耳边的交代,她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接过了洛知吾给的东西,然后头也不回的御绫而去。 青墨苏见阿念已离去,便对洛知吾说:“那我们也先回西落镇。” “等等,我有一事需找鬼主。” 从阴阳司出来,二人带着面具人准备离开鬼巷。 面具人始终不言不语,毫无波澜,被系灵丝牵引着,跟在青墨苏身后。 “你找鬼主问些什么?”青墨苏问道。 “打听了一下朱华仲来此的目的。” “佘前辈怎么说?” “呵。”洛知吾嗤笑一声,露出鄙夷:“朱华仲还能干些什么上台面之事。” 她很难理解,他身为堂堂朱火门的少主,不学无术,纨绔跋扈也罢,为何非要自掘坟墓。 “你还记得无心子曾教过我们一种玄门所禁忌的毒吗?” “地域铃铛?” “没错,他去的目的就是为了地域铃铛。” “难怪要去鬼巷。” “朱华仲未免太过放肆了。” 众所皆知,但凡查出有玄门之人食用或是买卖交易地域铃铛,必废除灵力,逐出玄门,而普通人食之轻则疯癫,重则毙命。 “怪不得朱华仲出现在食肆,会如同醉酒一般。也不知他食用多久了。” “自取灭亡。”青墨苏轻叹一声。 “为何在鬼巷会有地域铃铛?” “长住鬼巷者需饮移魂露,而地域铃铛则为其中一味药引,有私下流通地域铃铛也就不足为奇了。” “原来如此。”洛知吾像是想到什么,突然问:“对了,你称呼鬼主为佘前辈,是佘赋吗?” “是。” “果然是他,怪不得鬼巷里可活死人,肉白骨。世上还传他销声匿迹,是已飞升,他竟然在做鬼主。” “在鬼巷有比飞升更让他心之所向之事。”青墨苏深深的望着她。 洛知吾不明,他笑,问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去鬼巷吗?” 她脑海中翻涌着回忆。 第59章 除祟(一) 施济之日,一行十余人走出天星院。 “经历了数月的试炼,你们已经对结界内的妖兽手到擒来了,但对外界的妖兽还需格外小心谨慎。”无玑子对身后七八位学子说道。 此次施济选择除祟渡魂的学子里有青墨苏、白楚城、朱华景、玄淮恩、风肆、洛知吾等都是试炼成绩尚佳的学子。 “此番下山两日,往西南地区,听闻近日有妖兽出没,正式是你们涉猎的好时机。” “西南地区不就是烟阳和归雀交接之地?” 朱华景问道。 无玑子点头,白楚城与朱华景互相对视,说道:“上巳节回去之时,也并未听见此消息。” “我也是前几日才收到附近的小玄门传的疾风飞书,故才带领大家前往相助。” 众人都跃跃欲试,尤其是洛知吾,已经迫不及待的想下山放风了。 出了天星院结界,风肆见洛知吾并无佩剑,便笑她:“你就慢慢走着去吧,不知道等你到了,要何年何月?” “我就算走也比你快!”洛知吾白他一眼。 今玉回头见他们还在斗嘴,催促说:“还磨蹭什么?洛知吾你过来随我一起。” 说着把洛知吾拉到身边,一道御剑飞起。 不消半日,众人已来到归雀边界的村庄,村口的大石块上刻着“平安村”三个大字。 村庄看起来格外安静,远处墨色的山丘,近处青翠的树林,前方是片片良田菜土,四处散落着点点农屋,除了路上田间地里都看不到任何人影之外,一切看起来都恬静安逸。 肆风打量了四周后,问朱华景:“你们归雀边界如此这般人烟稀少?” “我也甚少来如此偏远边界,但青天白日里,确实不会如此安静,连鸡鸣狗吠都听不到。”朱华景回。 “如今正是农忙时节,这田地空置毫无人烟此为异象。我们往村里走走吧。”无玑子回头对大家说道。 却发现洛知吾双手撑膝,面色煞白,便问:“你这是何事?” “不碍事不碍事,就是刚刚速度快了点,想吐。”洛知吾摆摆手回应。 “可别吐到我身上了。”今玉连忙走开几步,远离她。 “第一次御剑就如此模样,真逊!”风肆嘲笑道。 “呕!”洛知吾朝着风肆佯装呕吐,惊得他连忙躲开,加快脚步远离她,见吓唬成功她窃笑起来。 无虚子回头关心,洛知吾挥挥手以示无碍,他便带大家往村里走去。 青墨苏却在人群中放慢了脚步,走在她前方。 洛知吾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道上次的风波之后,他还有没有在生气。可她方才飞行实在是头晕目眩,腿软无力,便伸手握住了他佩剑的尾端,想要借借力。 青墨苏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感受到剑尾上传来的重量,紧了紧手劲。 越往村里走越觉得空气浑浊,天色灰蒙蒙的,同方才村口看到的景象截然不同。 村里的房屋几乎都大门紧闭着,还有一些似乎已人去楼空,无烟火气息。 白楚城看着不远处的屋子有人迅速的关上窗户,说道:“那户还有人家。” 风肆和白楚城便上前敲门:“麻烦开开门。” “我们知道里面有人,开开门。” 许久后,里头传来怯怯的回应:“你们是谁?” “我们是从不周山来的,来平安村了解邪兽之事。”白楚城说道。 “不周山?”里头顿了顿,继续问道:“就是那个俢玄的不周山?” “正是。”白楚城回。 不一会,门打开了一条缝,里头是一位老妪,她怯怯的看着门口两位少年。 视线越过他们又打量了不远处的其他人,开口说:“你们真是不周山来除邪的修士?” 见众人点头,她叨念着:“你们别再来了,没有用的,快走吧,快走,离开这里…” 白楚城问:“老人家,您这是何意?” 她继续叨念:“已经来过两拨人了,死的死逃的逃,没用的没用的。你们都还是些少年郎,回去吧,回家去…”说着她把门关上了。 风肆见她要关门想推门阻止,被白楚城拦住摇摇头示意不要再继续。 他们回到无玑子身边说:“先生,我们现在怎么办?” “老人家说的两拨人应该就是白、朱两家派来的门生,都落败而归了。大家还是要小心,我们再往里寻寻。”今玉回应道。 无玑子点点头众人继续前进。 众人顺着路一直走,沿途的能见度越发低,像是被浓雾笼罩,但确是浑浊的,似乎还能听到一些隐隐约约的声响,隐约中能看到四周有黑影飞窜。 今玉提醒道:“大家小心。” 无玑子右手在胸口作符向前挥出,弹出的一道光将眼前的迷雾打散,不一会迷雾又笼罩下来,无玑子道:“是段位高的邪兽,大家听我口令做法。” 众人听令以无玑子为中心分别站好,凝神聚灵默念心决,以手作符向中间施灵。 无玑子默念心法,向上空推出一道黄色法阵,法阵像一只大网飞上半空再罩下来,光芒四射,法阵落在地上消失,四周的迷雾也瞬间消失,四周环境终于清晰的呈现在眼前。 “怎么感觉这里很眼熟?”玄淮恩问。 风肆看了看四周说:“我也觉得眼熟,我们来过吗?” “喏,平安村,我们回到村口了。” 洛知吾指了指身后的石碑说, 众人见状唏嘘不已。 “我们明明朝前走了半个多时辰,为何回到了村口。” 白楚城问。 “是迷雾阵。”青墨苏回。 “没错,使得我们无论怎么走都是在原地甚至后退。”无玄子补充道。 “好厉害的阵法,它是想阻止我们进村里吧。”洛知吾听了感慨,无玑子点头。 “这有何厉害,还不是被我们破阵了。”风肆嗤之以鼻。 “不可轻敌,骄兵必败懂不懂!” 洛知吾回,二人正大眼瞪小眼。 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信号烟火之声,众人旬声望去,西边的空中有一道金色虎纹信号,而后慢慢消散。 “是白金门的信号。”白楚城说道。 “走。”众人再次出发,朝信号烟火发出的方向走去。 第60章 除祟(二) 顺着信号烟雾方向,大家往村子深处走去,众人都能明显感觉到四周总是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风肆走到洛知吾身边说道:“见我们就吓得逃跑的邪兽,影子都见不着,能有多厉害?” “不知底细,不可大意。”洛知吾见不得他如此傲娇。 “若不是危难紧急,世家门生是不会轻易放出信号烟火,恐怕是不好对付。”白楚城说道。 玄淮恩点头赞同,对风肆说:“风兄,我们还是要小心为妙。” 风肆不以为然却也没再说话。 大概走了半个时辰的路程,众人来到了一个破庙门口。 “这里有法阵,应该是在了这里。”无玑子看了看门口。 白楚城认出了法阵是自家图形,便快步走近推门进去。 见突然有人闯入,庙里的三个人都惊恐万分,定神一看原来是自家公子,才急急拥上去:“是公子!” “你是来救我们了吗?” “太好了,有救了!掌门也来了吗?” 白楚城见三人狼狈不堪,说:“我是从不周山来,并未与父亲一同。你们三个为何如此落魄的在此?” 三人见白楚城身后并非白家人,便连忙向无玑子等先生们行了礼。 “我们由大师兄领着一共来了十几人除邪,没想到…”他哽咽没有再说下去。 “就剩下我们三人了,躲过了邪兽,也在迷雾里困了数日。直到刚刚迷雾消散才得以发出信号烟火。” “什么?大师兄也……”白楚城问道。 门生回:“我们打头阵进了平安村,朱火门在后,一路斩杀了些小妖兽倒是很容易,谁知后来遇见了大的邪兽,我们师兄弟十几个都…” “那朱火门的人呢?”朱华景问。 “逃了多少不知道,也有死在邪兽口中的。” 朱华景恨恨的问:“到底是什么邪兽,如此凶残!” 门生都回应不上来,说:“身形修长,绿幽幽的眼睛,好似有很多触角,还没看见全貌就被邪兽缠绕毙命还吸了灵识,我们几个逃跑时被撞晕在了角落,才得以逃生。” 众人听了都觉诧异,无玑子道:“照你们这么说来,十几号人都无法拿下,恐怕是五百年以上历练出来的邪兽。” “五百年的邪兽有多厉害?”洛知吾好奇。 “你们现在后山结界试炼到第十层的妖兽,也不足三百年的修行。”无玑子解答道。 “这五百年邪兽为何会出现在此?”风肆问,众人也表示疑惑 “要么就是历劫,要么就是来躲避历劫。”洛知吾回。 众人不解的看向她,她继续说:“玄修古籍上记载过,当妖兽修炼至五百年,便是要历天雷劫,历劫成功便能成灵兽,成灵兽之后则是灵的修为,通常千年灵兽已实属罕见。”众人唏嘘。 她接着说:“历劫是妖兽修行最煎熬的,扛得住就度化成灵,扛不住就打回原形重头来过。” “你们想想,你们要是修炼了百年,一个不小心还要重头来过,你愿意吗?” 其他学友都摇摇头,甚至有学友回应“不愿意”。 她接着说:“所以,使用禁术来加成,就是一种方式。” “什么禁术?” “众人皆知,人有三魂七魄,其三魂为:天魂、地魂和命魂。其七魄为:天冲,灵慧,气,力,中枢,精,英。禁术中有提到,吸噬普通人的第一魂和第六魄,或者修行玄士的灵识,就能像是吃了护体仙丹一般,以应对历天雷劫。”洛知吾解释道。 “知吾言之有理。”被洛知吾的一番话提醒。无玑子如是说道:“此前收到的飞书中,有提到过平安村请了很多玄士,来为被妖兽所杀的村民渡魂,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渡成,很有可能是丢失了一魂一魄。” “你怎么知道这禁术的?” 风肆见洛知吾道出如此多他不知的信息,简直不可置信,甚至要生出敬意了。 “天星院里的院律、心法、玄法咒术、医书乃至这种繁杂的古籍,我哪样不是倒背如流。”洛知吾炫耀起来。 在场的师兄师姐和学友们都不禁认可的点头称赞,如此博学。 “看来罚抄是对你修玄最好的帮助!”无玑子无情揭穿。 众人的表情瞬间从崇拜变作戏谑嘘笑。 “先生!”洛知吾刚树立起来的优越瞬间坍塌,恼羞的跺脚。 正说着听见庙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众人回头见一行黄色家服的人靠近,为首的男人正是白金门掌门白颂。 “爹!”白楚城迎上去 。 白颂看见白楚城,扬起笑脸:“城儿,你怎在此?” 他再看看其他人便明白,便向无玑子和无玄子行礼:“原来是无玑子先生、无玄子先生,别来无恙!” “白掌门,别来无恙。” 无玑子回礼。 洛知吾见众人都围在了白掌门身边商议,她便去一旁帮今玉一起,为受伤的三人包扎伤口。 无玑子询问:“白掌门何时赶到平安村的?” 白颂道:“派去的门生已五日未归,我想定是出事了,便亲自带人来,却没想到被迷雾所困无法进来。想必方才是无玑子先生作阵才破除了迷雾,我们才得以见到信号,赶来至此。” 无玑子点点头,后问:“我们也还未曾见着,到底是何方邪兽?” 白颂回:“此前询问过村民了,村民说村里有异象已不止十天半月了,每日都会有迷雾重重的时候,偶尔有黑影在门前屋后,最开始只是家里的牲畜时常丢失,后来有些孩子丢失,最后村子里失踪了好些人,村民们人心惶惶,如此之事,你我玄门之仕怎能袖手旁观。” “我带不周山弟子和学生本就来施济除祟,便来此处相助。”无玑子道。 “有不周山的先生们在,白某也更加放心了。” 他又说道:“现在天色已晚,看来我们最早也该明日出发去寻邪兽,我已让下属去找了四周尚还有村民的房子借住几间,我们可以去那边先休息。” 无玑子也点点头,对大家说:“白掌门考虑周全,今日天色已晚,那我们先住一日。” 第61章 除祟(三) 众人安顿好后,洛知吾一个人百无聊赖,在院落之间闲逛。 她来到就近的一处院子前,想到方才青墨苏便是进了此处,便翻墙而上。 “墨苏兄,在吗?”洛知吾趴在篱笆墙上对里头轻声喊:“墨苏兄,这里,我在这里,嘿嘿,开个门。” 她一边说着一边挥手,青墨苏打开院子门。 她窜到他面前笑嘻嘻的说:“今玉师姐去找先生商量明日之事了,我一个人在屋子里睡不着,也怪没意思的,来找你聊聊天,看看月亮。” 说着还指了指天空,青墨苏抬头看见一抹月牙悬在夜空中。 洛知吾从他身侧挤了进院子里,四处打量了一番说:“你这间还不错嘛,你是和楚城学友住吗?” 青墨苏也随后进来,回了一声:“嗯。” “怎么就你一人?楚城兄去找白掌门了吗?” 见青墨苏点头不语, 她自顾自的在桌子旁边坐下来,问:“你这么闷,不会无聊吗?” “那你何必来找我?” “我就是怕你闷,所以才来找你呀!”洛知吾挤出笑脸。 “不必。” “唉,不要这么冷漠嘛。”洛知吾不依不饶。 见青墨苏依旧冷着脸,她有些无趣,还有些失落。 想必上次施济发生的事,他记恨在心了,以至于这些日子大家几乎都没有再过多的交集,也怪自己也没有好好的道歉,想必应该找个机会认真的表达一下歉意。 毕竟若是换做是自己,在重要的亲人祭日那天被如此作弄,也一定会又生气又难过吧。 青墨苏见她垂眸不语,表情从嬉笑变成落寞,恐是自己真的太过冷漠了。 他想了想,说道:“夜里邪兽更易出没,你暂且在此等今玉师姐。” “嗯。”洛知吾点点头回应,她左手托着下巴右手端着茶杯。 看着青墨苏擦拭佩剑,他低垂眼帘睫毛很长,烛火的光,摇摇曳曳,映的他的脸庞格外立体,她喃喃道:“男孩子还长这么精致,有点过分了。” 青墨苏突然抬眼,吓的洛知吾手一抖水杯打翻在桌子上,洒了一桌子的水。她连忙扶正杯子说道:“意外…意外,呵呵。” 见他又开始沉默,便自顾自的说:“唉,阿瑶不在身边还真不习惯,不过你好像很习惯形单影只,你是否会孤独?” 他的动作停顿了下来,回:“人生来本就是孤独的,此时有人或无人有何区别。” “百态人生,各有千秋,你竟有如此心境,甚好。”她眯着眼想了想,称赞道。 “何来甚好?”青墨苏抬眼看了看她 “心无旁骛,与人无羁,也是一种自由和洒脱。” “自由?洒脱?”青墨苏低声默念。 “对,自由、洒脱那便是极好。” “那么你呢?”他反问。 她想了想说:“也是甚好。” 他认真的看着她,等她继续说。 “虽然我无父母,但有阿瑶和萍姨待我如至亲,我虽没有玄门背景,也有幸来不周山修玄学本领,这些都是我喜欢的人与事。与喜欢的人在一起,做喜欢的事,就是幸事,所以甚好!”她笑道。 “于喜欢之人相伴,做喜欢之事,是幸事。” 他若有所思的重复道。 他被眼前的姑娘,几句简单的话,激起了很多思绪,似乎一切在她看来都可以甚好,更似乎这一刻有被理解和认同。 正说着,二人听见院子外的动静。 “莫非今玉师姐回来了,那我先回去了。”洛知吾向外张望着,起身与他道别,便出了屋子。 青墨苏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 “今玉师姐!” 洛知吾还未进屋便喊道。 见无人应答,她推开门看了看,空无一人。 洛知吾感到奇怪,刚转身却被一阵凉意笼罩,眼前一片雾白,她才觉不妙,刚想喊:“墨……”未说完就被带走了。 待洛知吾回过神来,生气的喊道:“臭奸商!” “小知吾,你怎么知道是我?”沉星从她背后走出来,笑问。 “这世上除了死人和鬼,只有你是冰冰凉瘆得慌。” 洛知吾气鼓鼓的说。 沉星邪魅一笑说:“或许我就是死过的,就是鬼。” “我这次就是来除祟的,你若是鬼,那正好!” “那我倒想领教一下,你是怎么来除我的。” 洛知吾看着他邪乎乎的表情,也并不敢动手,谁知道他那个鬼面帮手是不是在附近。 沉星见她这副明明害怕却逞强的模样,忍不住大笑起来。 “有什么可笑的?还有什么比在这个鬼地方被你掳走更可笑的吗?”洛知吾对他翻了个白眼。 “那些玄士来了,平安村马上就要成真正的鬼地方了。”冷无常的眼神真真切切的阴冷下来。 “你什么意思?”她不解。 他冷笑而不语。 “不懂你在说什么,但你把我掳走了,无玑子先生和今玉师姐会来救我的,你最好放了我。”洛知吾说: “噢?若我不呢?”沉星冷笑。 洛知吾见他像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只好服软:“沉星大人,您看,我也不找你要雾华了,您就放过我吧。” “放了你简单,你只要回答我的几个问题,我不仅放了你,或许还会将雾华送给你。”沉星道。 “你不会是要问我年芳几何,是否婚配,喜不喜欢你?”洛知吾表情逐渐嫌弃。 沉星大笑:“哈哈,小姑娘想法还真是多,我只想知道你是何许人?家在哪?父母是谁?” “虽然我生的好看,招人喜欢,你可千万别打我主意了,我是不会看上你的。” “你只需回答我便是。”沉星没有耐心了,一股白雾如绳状缠绕在她颈脖处,渐渐收紧。 “我洛知吾,年芳十五,从芠县来,父母双亡,没了。”洛知吾吓的赶紧回答,说罢雾气渐渐消失,她舒了一口气。 “父母何时双亡?那是谁养大了你?” “我不知道,萍姨照顾我长大。” 沉星双眼直直的看着她,洛知吾问:“我都如实相告了,你不能杀我。” “我只是看你是否撒谎。” 她反问:“这也能看出来?” 沉星道:“十五岁,芠县,萍姨?她的全名是季萍?” “你认识萍姨?”她疑惑。 沉星会心一笑,盯着她看了许久,洛知吾不自在的后退了几步。 他抓住她的手,说:“不要动,你凝神感受。” 想要挣扎的洛知吾被他瞪着也不敢乱动,只好将信将疑的闭上眼,凝神静气。 她感觉到一股凉凉的气流在体内经脉里流淌,虽然冰凉但并不难受,反而觉得全身气血畅通,似乎有力量涌动,她的周身散发着清凉的雾气。 第62章 除祟(四) “洛知吾!”二人被突然的叫唤声打断。 洛知吾转头看见青墨苏,白楚城,今玉师姐站在不远处。 “冷无常,你放开她!”今玉喊道。 洛知吾回过神来,挣脱开他握住的手,往他们的方向跑去。 “你没事吧?”今玉把她拉到身边,问道:“你怎么这么凉?受伤了吗?” “恐怕是被冷无常所伤。”白楚城说。 洛知吾回头看了看冷无常,他只是笑笑,说道:“我还会来找你的。” 说罢他周身起雾,浓雾渐渐淹没了他,不一会儿白雾消散化作一阵青烟,冷无常也消失了。 回去之后,今玉询问:“你怎么会被冷无常抓走?” “我回房寻你,却没想到被掳走了。他就是冷无常?” “你竟不知?” 洛知吾摇摇头回:“我只听过冷无常的名号,说是残暴不仁荼毒生灵,是邪魔之人,但从未见过真人。” 今玉说:“先回屋休息吧,我们明日还有要事。” 洛知吾点点头,便准备随今玉回去。 “洛知吾。”青墨苏突然叫住她,将她领到一边说:“你,把手伸出来。” 洛知吾将右手伸出,青墨苏抬起手停了停,短暂的犹豫了一会,还是将纤长的手指放于她脉上。 “并无大碍,只是气血有些乱。” 说罢手指轻轻滑到她的掌心按了按说:“体温很低,许是受了冷无常的寒气。” “可我并不觉得冷。”洛知吾回。 “你不要同生死界的人有牵连。”他仿佛在交代。 “不会。”她认真回答。 次日清晨,听闻冷无常也来了平安村,众人都议论起来。 今玉说道:“真是哪里有灾祸,哪里就有生死界。” “生死界本就镇着妖界,莫不是从生死界逃出来的,他才会跟来。”白颂回应。 “事有可能,我们趁早出发去寻邪兽吧。”无玑子发话。 刚准备启程,不远处看见一队红衣人马正朝这边而来。 白颂见了笑道:“这不是朱雀门的人么?” 朱华景望去:“是我爹!” 不一会,人群抵达,领头的掌门朱凡文威风凛凛,不怒自威。 他见朱华景在人群里,朝她点了点头,便径直走到白颂和无玑子面前,招呼道:“白掌门,无玑子,久违。” “朱掌门来的及时,我们正准备出发寻邪兽。”白颂说道。 “朱家也有门生被邪兽所害,我们不可能坐视不理。”朱凡文回。 无玑子并未瞧出二人话中有话之意,点头说道:“来的正好,人多势众,我们出发吧。” 一行人马好几十号人,浩浩荡荡出发往村子深处的树林行去。 经过田地倒无异样,再入林子里,众人便觉得不太对劲,风声四起,树枝树叶被吹的摇晃不止,发出很大的响声。 看来就是这里了离妖兽很接近了,白颂、朱凡文和无玑子三人合力施法作阵,探了探四周,异动瞬间变得更加强烈。 “啊!”突然从队尾传来一声惨叫。 众人惊吓回头,走在最后的白家门生被青藤缠住,迅速往树林里拖走。 大家受惊恐慌的互相抓住彼此往后退。 青墨苏和白楚城互相看了一眼,便飞身追去。 “城儿小心!”白颂担心的喊了一声。 洛知吾见二人去了,心想:捉妖兽怎么能少了我。 正准备跟去时,听见另外一声惊叫,又有人被袭击。 见一根青藤缠绕住了一个门生甩上了高空。 朱凡文见状一跃而起直追而去,挥出的剑光击中藤蔓,藤蔓断裂,朱家门生从高空中直直摔下来,撞击在树上再落到地面,撒出一大滩浓血当场毙命,其它人奔去营救却也来不及。 朱凡文落在地上,气愤的说:“敢伤我朱家人,见者诛之!” “众人随我去寻找妖兽。”朱火门门生接令便结伴而行深入林中。 朱凡文走之前,说道:“阿景随我一起。” 朱华景向无玑子告辞,便跟在朱凡文身后进了林子。 白颂见状,提醒道:“朱掌门,这样分头行动恐怕不妙。”却没有得回应。 白颂看了看无玑子,无玑子没有回话,只是挥手推出一道法术光阵,光经过之处,草木皆颤,似乎每一处都暗藏玄机。 众人更加紧张起来,这时白楚城搀扶着奄奄一息的门生回来,说:“妖兽逃窜的很快,好歹是救了下来,但伤势严重。” 突然地动山摇起来,众人站不稳纷纷倒地,无玑子见状提醒道:“御剑!” 众人听后纷纷抽出佩剑,跃身而上。 洛知吾一时间被震的站不稳,扶着一旁的树有些不知所措。 “抓住。”洛知吾听见身后青墨苏提醒,便连忙伸手去拉他的手。 而此时地上的迅速蔓延出藤蔓,沿着地面疯狂生长,绕着树往上攀爬。 藤蔓迅速的缠住了洛知吾的腿,动弹不得。 洛知吾松开拉着青墨苏的手说:“你快走,小心藤蔓。” 从洛知吾身上缠绕的藤蔓向青墨苏伸去,他只好御剑飞起躲开。 其他人也纷纷救助还没来得及御剑被困的人,无玑子护住了身旁风肆和宁淮恩。 见洛知吾被缠住,立即飞过去以法术克制,击落了缠绕洛知吾的藤蔓,青墨苏趁机抓住她的手,将她带到剑上。 洛知吾慌忙中一把抱住了青墨苏的腰,直到站稳后才说:“谢谢,又救了我一次。” 青墨苏没有回应,只消向下方施玄法克制藤蔓。 “御火!”青墨苏提醒众人,便默念心决,以手画符化作火苗,向下方推去,藤蔓遇火而着,化作黑灰撒落在地。 她见状立刻对其他人喊:“先生、今玉师姐,御火,火燃木。” 其他人听后转而御火,顿时藤蔓纷纷后退收回土中,而被火燎过的藤蔓则化为灰烬,染黑了地面。 直到所有藤蔓都消失了,晃动的地面也平静了下来,众人才回到地面。 一番搏斗后,刚才受伤和来不及御剑的人都已被藤蔓缠绕窒息而亡。 剩下的人互相询问了伤势情况后,也没有时间再做耽搁,继续赶路。 “看来是藤妖。”无玑子说道:“昨日门生所说的触角,恐怕就是藤蔓。” 正准备往前走听见树林里传来了打斗声,众人纷纷赶去,见到树林里朱家人正与十几只树根状的妖兽搏斗。 白颂对门生说:“快去帮忙。” “我们也去!” 风肆说道,宁淮恩点头便与他一同跃身而上。 白颂按住想要上前的白楚城,说:“他们足够对付,你留在这。” 白楚城想说话,被白颂眼神止住。 不一会儿,几只妖兽被逐一打败,朱家门生也伤亡不少。 “是滕树妖,恐怕真是五百年修为,身形庞大,术法很强。”朱华景说道。 第63章 除祟(五) 朱凡文怒道:“今日朱某必定要将此祸害斩草除根。” “百年妖兽已是少见了,而这五百年的妖兽更是稀有。”无玑子道:“恐怕真是生死界逃出。” “看来是时候由玄门来管辖生死界了。”白颂说道。 说话间山林又开始震动,众人警惕起来。 “大家需结伴同行。”无玑子再次提醒学子。 众人继续搜寻藤树妖,朝树林深处走去,仔仔细细的盘查怪异的树叶藤枝,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风肆,小心背后!”却突然听见玄淮恩传来一声喊叫。 众人朝风肆看去,并连连后退远离风肆,纷纷躲到就近的树后。 风肆感到背后一阵热风,紧张的回头看见一只如屋舍般高耸的巨鸟。 只见它浑身青羽抖擞,泛着幽幽的光,却只有一只巨大的爪子立于地面,它微微展翅已有十数丈之大,它的头颅缓缓的朝风肆靠过来,它双眼灯笼般泛着红赤赤的光,正左右巡视,白色的长喙随着脑袋的摆动而摆动。 风肆恐惧充斥着全身,双脚已无法动弹。 “阿肆快跑!” “风肆过来!”玄淮恩和今玉都在提醒。 巨鸟的头动了动,似乎在寻找声音的来源,从巨大的鼻孔里传来沉重的呼吸声。 “安静!不要惊动它。”青墨苏见状提醒道 众人不敢发出动静,巨鸟似乎还在寻找,缓缓的探寻,风肆更加不敢动,可倘若不离开很有可能会被它巨大又尖锐的喙刺穿,或是被巨翼振飞。 洛知吾轻声说:“我们得救他。” 她灵巧的向前翻滚了几圈,青墨苏见状伸手想拉住她却来不及了。 洛知吾从侧面滚到了巨鸟的肚子下,铆足了劲朝风肆的屁股上踹了一脚,风肆受力向前扑倒翻滚几圈,滚离了巨鸟的身下,滚到了远处的树旁,玄淮恩连拖带拽把他拉到树底下。 而洛知吾则顺势往巨鸟的后方翻滚,到了它的利爪旁边,躲在了它看不见的位置,洛知吾仰头看着它,见庞大的身子置于上方,青羽间还有着红色斑纹,似火纹。 巨鸟听见动静,将头探下来仔细寻找,身上的羽毛立起来,喉咙里里发出了震耳的鸣叫声,像是在示威。 洛知吾趴在地上,屏住呼吸一动不动,也害怕它会攻击下来,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她。 洛知吾趁它头偏向另一边时,向侧面翻滚出它的身下,再向人群方向翻滚。 青墨苏朝她翻来的方向蹲下伸手接住她,一把拽到了树后面,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并未惊动巨鸟。 无玑子和今玉见状都松了口气,他担心带来的学生会遭不测。 青墨苏把她摁在了树后,低声责备道:“你知不知道很危险!” 洛知吾看着他皱眉的样子,小声道:“知道!” 青墨苏没有再看她,转头盯着巨鸟。 白颂见大家在此僵持,他转头问无玑子:“这,这莫非就是毕方。” 无玑子点点头:“是毕方。” “竟然这山林中还藏着毕方。” “难不成这平安村的异动也跟它有关。” 白颂对朱凡文说道:“机会难得,不如你我多人联手,将它拿下,为岚宗大陆再除一恶患。” 朱凡文点了点头,他向身后的门生挥了挥手,众人变悄悄的排列队伍。 “无玑子先生,不周山上擒拿妖兽你可谓是数一数二,这次还请您出手相助。” 白颂再向无玑子发出邀请。 无玑子点头答应:“我先布阵。” 说着他抬手示意天星院的徒子们布阵,开始默念心诀运气生灵,将方圆几里的地面都罩在发着蓝光的锁灵阵里。 毕方感应到了阵法,瞬间警觉的竖起了尾翼,发出了刺耳的鸣叫,震得地动山摇。 朱凡文拔出佩剑,示意大家发起攻击,十几个人便一跃而起向毕方发出攻击。 白颂见状也向自家门生发起攻击信号。 朱火门和不周山来的人都已经加入了战斗,但战斗实力悬殊,毕方体型巨大灵力充沛,各家法术攻击对它的伤害微乎其微,且近身攻击也因巨翼的力量强大难以靠近,坚硬如铁的羽毛无懈可击。 见毕方毫无攻击之处,无玑子提醒道:“大家将它引入锁灵阵,可削弱它的邪灵之气。” 于是众人三分攻击七分后退,毕方追击而来,踏入了阵法,它鸣叫的更加频繁,似乎已经激怒它,众人纷纷被震的翻滚倒地。 锁灵阵的光越发强烈,一旦灵兽释放的能量越大,锁灵阵的能力也越大。 这毕方感觉到了强大的禁锢之力,开始发怒。 白颂见状指令其他门生向它射箭攻击。 朱凡文向空中一挥,甩出一条烈火链,拴住了毕方的利爪用力拉扯,毕方震动双翼想要飞离,却难以挣脱。 白颂挥剑向毕方的眼睛刺去,毕方则用力甩动头,力气大到将朱凡文甩开,它飞起来转身用修长的尾翼扫过来,将飞身在空中的人统统扫飞,白颂为躲避也只好退回。 它张开长喙,向四周喷射火焰,众人纷纷躲避。 无玑子挥剑而去,剑光打在它身上,打落了一片青羽。 而天星院的学子们,头一回见着如此庞然巨兽,没有无玑子先生的指令,也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青墨苏率先飞身跃起,骑到它的颈部,一只手死死握住青羽,另一只手挥剑劈它。 洛知吾也不甘落后,加入了战势,她不停甩出红符禁锢它羽翼,想要让它行动缓慢。 就这样缠斗了许久,众人已疲惫不堪,有些功力薄弱的门生受伤身亡,而毕方仅受了些小伤,还在疯狂鸣叫和反击。 无玑子停下来对大家说:“不好,锁灵阵被它踩踏破坏,已失效,大家快躲一躲。” 白颂和朱凡文对视了一眼彼此点头示意,均往后退去。 阵法失效后,毕方的灵力不再被控制变得越发强烈,它用力甩头将青墨苏狠狠的甩了出去,再迅速腾起来,甩动尾翼攻击。 无玑子惊呼:“墨苏!”随即挥出一道法术,直击它的尾翼阻挡攻击。 洛知吾见状,连忙甩出符咒,踏符而起,伸手拽住青墨苏,躲过了毕方的尾翼。 却猝不及防地,被它逃走时煽动的羽翼席卷,一同朝山崖而去,同毕方一起消失在崖底。 “青墨苏!洛知吾!” “墨苏兄!” “洛知吾!” 学子们惊呼起来。 “赶紧下山去找墨苏和知吾,我不能让他们有任何闪失。”无玑子说道。 其他人都点头答应,众人便纷纷往山下跑去。 第64章 结界(一) “嘶……痛。” 不知过了多久,洛知吾睁开了眼,双手撑地坐了起来,感到浑身酸痛。 她活动活动了双手捏了捏双腿,还好都还有感觉,只不过左手手掌擦破了皮,渗出了一些血。 她抬头看了看山顶。感叹道:“这么高摔下来,还好有灵力护体,普通人早已死了八百回了。” 她顾不得手上这点伤,突然想起来什么,她连忙站起来四处张望。 “青墨苏!”喊了几声,除了回音,没有其他回应。 她观察了四周环境,像是一个巨大的盆地,四周耸立的山壁,而这里则与山林无异,有草木河流,有鸟鸣虫叫。 她一边走一边寻找,不知道青墨苏落在了何处。 突然见头顶巨大的阴影落下,洛知吾一惊,转头见毕方立于一旁,盯着她看。 她一动不动,生怕惹怒了它,却见毕方朝她蹦来,吓得她扭头便跑。 而她又哪里跑得过毕方,它扑腾翅膀冲来,长喙轻啄,便衔住了洛知吾的衣服,把她整个人给叼了起来。 “啊!啊!啊!”本就惧怕飞行的洛知吾,惨叫连连。 毕方飞至半山腰的一处平地,才将洛知吾放下来。 洛知吾在地上滚了两圈,脸色苍白,艰难的爬起来说:“飞……飞太快,我,我头晕。你就算要吃我,也痛快一点吧。” 毕方发出了低沉的鸣叫,洛知吾看了看它,它的头歪了歪好像在表达着什么。 洛知吾平静下来看了看四周,是一块很空旷的平地,地面上青草茵茵,散落一些绒绒的羽毛,像是它的栖息之地。 靠近山壁之处有一汪泉水,由里往外淙淙冒着泉水,泉水清澈透底,泉水是涌动的但看不见流向,水面弥漫着薄薄的水雾。 而它低头用长喙推搡了她一把,似乎在让她去泉水那边,洛知吾才一步一回头的朝泉水走去,边走边嘀咕着:“灵兽都这么讲究么,还要洗干净再吃?” 她走近了泉水才发现泉底有一个东西,她犹豫了一下,伸出一只脚踩入泉水,将泉底的东西取出来。 是一盏破旧的油灯,通体锈迹斑斑,似乎已经遗弃了许久,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灯座底部有四足支撑,其中一只足还破损残缺,灯柱上似乎雕刻着图纹,但厚厚的锈迹也根本看不出来了,灯盘似树叶形状,四周高低不齐的微微卷起。 整个就是一个废旧的破灯,但唯一有些神奇的是,灯盘上竟然还盛有灯油。 她对毕方说:“你不会就是要我帮你拿这盏破灯?” 她右手拿着灯左右翻转,观察了一番,说:“哇,灯油不会倒出来,莫非是个法器?但是,连灯芯都没有,恐怕也没什么用。” 毕方很安静的站在那看着她,并没有其他举动。 洛知吾抬头问:“呐,我已经帮你取出来了,你不要吃我好不好。做人……不是做妖兽呢,也要友善一点。” 她想了想,便双手将灯举起,呈给毕方,以便换取自己一条活路。 可谁知左手掌上的血被灯吸噬进去,灯突然被点亮了起来。 灯一点燃,一阵风吹来,洛知吾的头发被吹的在空中飘动,衣袍也在风中翻飞。 四周的植物也被风刮的颤动,扑腾的飞起了许多鸟类,有些小动物也窸窸窣窣的奔跑窜动起来。 洛知吾迷惑的看了看四周,再看了看点亮的灯,没有灯芯竟然有火光在摇曳。 惊奇之余,她抬头看向毕方,只见毕方展开翅膀飞了起来,在空中盘旋了几圈便飞走了。 “诶,你的灯,你不要了吗?”洛知吾喊道。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也并不想拿着这盏破旧的灯。 她想了想便往泉水走去,自言自语道:“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不能占为己有,还是物归原位吧。” 她将灯放入泉水里时,竟发现火光不灭,更神奇的是,刚开松手,灯盏的周身蔓延起黑色的烟雾,灯似乎在融化,融化成了烟雾,从冷泉里钻出来,朝洛知吾扑去,穿透洛知吾的身体消失了。 洛知吾惊吓的连连后退,不小心摔了个跟头,她摸了摸身体,确认无伤。 自言自语道:“怎么回事?它要弄死我吗?” 楞了一会,她连忙站起身一会运灵,一会儿蹦跳,不论怎么折腾都毫无反应,她疑惑道:“莫非它只是融化消散了,不然我怎会根本感知不到它。” “没错,可能就是一盏破灯,它坏了而已。”洛知吾自我确认着。 几次三番的尝试了运灵和术法,都毫无其他异样后,她的心放了下来,决定先去寻青墨苏。 她沿着山路往山底走去,一路行来有些燥热,感到口渴。 来到河流边,她迫不及待地蹲下来准备喝一点水,用手捧起水却发现水的颜色不太对劲,仔细一瞧竟有隐隐的红色。 她一惊,顺着有颜色的河水往上寻去,发现河边的草丛里躺着一个人。 洛知吾看见这熟悉的白衣便知道是谁,她冲过去把昏厥的青墨苏托起来。 “青墨苏,你醒醒!你哪里受伤了?你灵力高,修为高,定不会有事的。”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胳膊和手,抬眼才看见他半条腿搭在了河水里,将他的腿挪上来才发现小腿上有一条很长的伤口,正往外溢血,染红了原本烟白的院服。 “流了这么多血,这伤口该多疼啊。”洛知吾心疼不已。 她解开自己外袍的衣带,缠在了伤口的上方止血。 “还需要药草,哪里有药草…”洛知吾脑子里回想无心子医术课上教的,忍不住絮絮叨叨,自言自语起来。 “你,好吵。”耳边传来青墨苏虚弱的声音。 洛知吾吓了一跳,回头看他仰着脸躺着并未动弹,只是眼睛微眯着。 “你醒了,太好了。你能不能动,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 他吃力的站起来,低头看了一眼伤口,又看了看洛知吾不由得皱了皱眉。 洛知吾看看自己外袍散开,说:“你都伤成这样了,别再管衣冠不整这条院律了。” 青墨苏以佩剑支地保持身体平衡,他抬头看了看四周说:“找路。” “你的伤口还在…”洛知吾担心道。 “无事,我已封住血脉。” 洛知吾看他隐忍的脸说:“你不用如此强忍。” 第65章 结界(二) 青墨苏没有说话,继续吃力的拄着佩剑缓缓的行走。 洛知吾见他隐忍疼痛行走艰难,便走到他面前,握住他的一只手往肩膀上扛。 “墨苏兄,你可以撑着我,这样会比较好走一些。” 青墨苏愣住了,他想抽回手,却被洛知吾紧紧抓住。 “现在你我落难,理应互相帮助,你也曾救过我,就当我在报答你。” “我…不习惯。”他道。 “知道你是皎皎君子,与他人过多碰触也觉得失礼。但现在情况特殊,生命当前,礼节还是可以稍稍排后一些,你说对不对。”洛知吾笑。 青墨苏没有回答,便依着她缓缓往前走。 走了许久,洛知吾才明显感觉到他身体的重量,有一些压过来。 “看伤口,你这应该是被毕方的羽翼刮伤。” “嗯。” “它的羽翼竟然如此锋利 ,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将伤口处理一下,谁知道这毕方有没有毒。” “血色正常,理应无毒。” 青墨苏回应。 “对了,它最后展翅那一击是不是也打在了你身上?我没有受伤,估摸是打在你身上了,伤到哪里?腰还是背?” “你真的很吵。”青墨苏不想回应。 洛知吾翻了个白眼,指了指不远处说:“那里吧,那里有棵倒下的树,我们先坐下休息。” 洛知吾将他扶着坐在草地上,背靠横倒的树干。 她站起来四处张望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草药。” 青墨苏看了看四周,说:“这地方,有灵气,不是寻常地方。” 洛知吾深深呼吸感受了一下说:“确实,跟平安村的污瘴之气完全不同。” “那边。”青墨苏指了指不远处的草丛里说 “果然有!好多艾叶草,太好了。”她跑过去采了不少,又捡了几块石头在小河边清洗好,捣碎了药草,从外袍上撕了块布装着带回来。 青墨苏向她伸手,洛知吾阻止:“不行,我来,无心子先生说要多实践方能长医术,这会总算派上用场了,你就让我实践实践。” 说着掀开了他的裤腿,一道长长的伤口露出来,洛知吾小心翼翼的擦干血渍将草药敷上去,裹紧了布条缠住。 她抬头看了看青墨苏,他立刻收住了吃痛的表情。 “好了,很快会没事的,放心,我洛知吾出手,没有搞不定的事。” “你怎么总是很有信心。” 洛知吾与他并肩坐下来说:“有把握的事当然有信心。我刚刚观察了你的伤口,血色鲜红,皮肤也没有溃烂,伤口虽长但好在不深,皮外伤用这草药定是有用的。只不过后面会不会留疤就不好说了。” 说罢她转头盯着青墨苏看。 “你,看什么?”他不自然的问。 “我就是看看你会不会在意,留个疤有些可惜。” “男人留个疤算什么。”青墨苏无语。 “毕竟这么好看的男人,多道疤可惜。” 青墨苏脸色阴沉的蹬了她一眼,她哈哈大笑起来说:“好了好了,我说笑的。” 见他还是沉着脸,便用肩膀撞了撞他的胳膊说:“诶,你都不会开玩笑的吗?” 青墨苏回:“就像你平日里与其他人那样嬉闹?” 回想起前阵子她总是三不五时的与好些学友聚集,相谈甚欢,其乐融融。 洛知吾一听,挠了挠头辩解道:“我,我那是在修炼’正心‘。” “何为‘正心’?” “额,不重要,不重要。”洛知吾摆摆手,连忙转移话题:“反倒是你,这样子严肃,小心没有人看上你。” “我并不在意。” “你是明知道已经有人钟意于你,便如此有恃无恐。”洛知吾说道。 “你在说什么?”青墨苏问。 “我们女苑的姑娘都知道,你和白楚楚的事呀,每次提到你,白楚楚都害羞的脸红红。” “谁说的?”青墨苏转过头盯着着她的眼睛质问。 洛知吾被他盯着有些压力,和他对视了许久才开口:“啊…莫不是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你真的喜欢白楚楚?” “你…”青墨苏脸色更黑了。 “不然你干嘛这么生气!” 青墨苏意识到自己莫名的情绪,轻叹一口气,眼帘垂下来,视线从她的眼睛滑到她的脖子,她的脖子处还挂着他送的玉坠,他转过头看着远方。 洛知吾见他有些失落的样子,便一本正经的开导道:“墨苏兄,喜欢一个人是自然而然的事,这不必气恼。” 见青墨苏不回应,继续说:“你要正视自己的内心,以后呢你还要成亲生子,你不要太过害羞了。自古而来都有很多美好的爱情传说…”说着还伸手在他肩膀上拍拍以示鼓励。 “你这样子看起来很蠢。”青墨苏拍开她的手,无奈的说。 “你怎么能骂人呐,触犯院律第七条不可恶语。”洛知吾收回手瞪着他说。 “看来你抄的不少,记得这么清楚。” “要你管,我爱抄多少抄多少,哼!” 洛知吾想了想,转头看着他认真的说:“那个,我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跟你道个歉……” “何来道歉?” “就是此前有捉弄于你……” “你已道过歉了,不是吗?”青墨苏分明记得她为自己挡了那一桶凉水。 “可是自那以后,你便没有再理过我,我还以为你一直气头上。” “我自有其他事要做。” “你没有生气就好,我此前误会了你,以为是你将我做舞姬的事告发给今玉师姐的,所以我才……” “你此前的种种,只是因为误会了……”青墨苏转头认真的问她。 “嗯。”她点头。 “别无其他想法?”他追问。 “没有,没有,就真的只是误会。”生怕他认为自己有别的恶意,她连忙澄清只是因为误会。 “你!”他欲言又止,原来此前种种并不是所谓的钟情,他感觉郁闷、失落、难过和生气,内心五味杂陈。 见青墨苏脸越来越黑,眼神里窝着火气,洛知吾吓的大气不敢喘,她怯怯的说:“你方才明明说,你不生气了的。” “我现在很生气!” “你怎么出尔反尔?” “你闭嘴!” “你……呜……”洛知吾张不开嘴,被他施了禁言术。 青墨苏缓了缓神,冷静下来,发现自己有些失控,挥手解开了禁言术。 见她许久未说话,偏头一看,才发现她靠着树睡着了。青墨苏将自己的外袍解开脱下来,轻轻盖在她身上。 却见她手掌上的伤,已结成了血痂。他轻轻握着她的手,将方才剩余的草药涂抹于伤口,再用剩余的布仔仔细细的缠裹住。 第66章 结界(三) 洛知吾睁开眼发现天已黑了,她坐正起来,看见前方已经生了一小堆火。 身旁的青墨苏正闭眼盘坐冥修,看起来他脸色已经好很多了,没有白天时虚弱苍白。 她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伸了个懒腰,见手上的包扎,会心一笑。 青墨苏听到动静睁开眼看了看她说:“在此地打坐恢复灵力和功力很有效,你可以试试。” “难怪你看起来好了很多,也精神了不少。”洛知吾说。 “你坐到我面前来。”洛知吾不解,便盘腿坐到他面前。 青墨苏握住她的手腕向她输入灵力,她感到了一股力量在周身涌动。 过了会,青墨苏停下来,对她说:“你方才时而发热时而发冷,不知是何故。” 洛知吾双手捂上自己的脸感受了一下说:“有吗?我怎么没感觉。” “恐怕是此前毕方所伤?” “它并没有伤我。”她想起此前毕方出现在她面前,也并没有对她攻击。 “不可大意。”他继续为她把脉,似乎有两股强烈对抗的气息在她经脉里流窜,倘若不是毕方又或许是冷无常,又或者是二者并存。 她见他眉头紧锁,笑问:“你是在担心我吗?” 青墨苏点点头,她有些不可置信,本想逗趣一下,没想到冷漠的他竟然点头。 突然他靠近她,认真地说:“你,不要与生死界的人有牵连。” “好不好?” 青墨苏继续问。 看着他靠近的脸,心跳突然加快,她点点头答:“好。” 听到她的回答青墨苏如释重负,回到刚才端坐的姿势。 “这里好安静啊。”洛知吾说道,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她抬起头看看说:“哇,很多星星,真美。” 她挪了挪身子靠在了树上仰着头望着星空,青墨苏也仰头看着满天星斗。 “你说,这里会不会也有妖兽?”洛知吾回过头问他。 “或许。” 洛知吾坐起来很认真的分析:“平安村是个不大的村庄,四面环山,而山丘也不高不大,那么巨大的毕方要如何藏身于此呢?” “结界。”青墨苏答。 “你的意思是,我们是在结界里?。”洛知吾道。 青墨苏点点头,在她睡着时,他有尝试与无玑子联系,但似乎有屏障无法传达出去。 “怪不得这里与外界的感觉不同,是灵气之地,毫无烟火凡俗之感。”洛知吾后知后觉。“这样看来,我们是没办法等先生来寻了,只能靠我们自己找出路了。” 洛知吾接着问:“不过,我怎么看毕方并不像是要渡劫的妖兽,反而像灵兽。” “毕方无杀戮之气,渡劫妖兽就是藤树妖而已。” “此处为何会聚集这么些妖兽。” “不知,或是有什么吸引而来。” 青墨苏见她还在想,提醒她说:“待天亮再行动,先休息。” 洛知吾头一歪说:“我睡了好久,现在一点都不困,精神的很。” “那你凝神冥修。” “好吧。”说着闭上眼睛盘腿而坐。 青墨苏看着她的脸端详了许久,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 洛知吾再次醒来,天已明亮,发现自己枕着青墨苏的腿,她连忙坐起来伸手擦了擦他衣袍上口水的痕迹,尴尬的笑笑。 青墨苏没有在意,他道:“你醒了,我们走吧。” 说着他站了起来,洛知吾连忙伸手去扶,他说:“我已无事。” 她看了看他的状态和腿,竖起了大拇指说:“墨苏兄,还是你厉害。” 二人便在这山谷中行走,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四周。 “还别说,这里还真是世外桃源,若老了之后能生活在如此环境里,也是件美事。” 洛知吾边走边问道:“墨苏兄,我们这样走是对的吗?。” “我已经布阵观察过,这个方向结界有交织状,兴许有出口。” “你怎么能趁我睡着的时候,做这么多事,你都不用休息的吗?” “此处毕竟不熟,夜里还需有人醒着。” “那你为何不叫醒我,咱们可以轮着休息的。” “你鼾声如雷,叫不醒。” “打鼾?我才不会打鼾!”洛知吾羞恼起来,青墨苏笑,不理会她往前走。 她追在他身后喊道:“青墨苏,你才打鼾,你打鼾打出猪猪叫,呼噜噜呼噜噜……” 青墨苏听见她模仿猪叫,忍不出笑了起来,再回头,瞧见她正用手推鼻尖,模仿猪鼻子。 “你昨晚就是这样。”他补充道。 “你才这样,你才是猪,你还放屁,磨牙……” “你有跟我睡过吗?”青墨苏笑问。 “我……我猜的,我一猜一个准!” “那你要来确认一下吗?”他坏笑道。 “我才不要!”洛知吾撇开头,越过他走到前头,继续大声数落:“青墨苏,打鼾、放屁,磨牙,吧唧嘴,不洗澡……” 他拽住她的手,把她扯到跟前说:“不洗澡?某人似乎还偷看我洗澡,怎么能说我不洗澡?”他挑挑眉保持坏笑。 “我什么时候偷看过!”刚说完,便想起那日溜进男汤池时,撞见青墨苏只穿着中衣的模样,敞开的上衣露出线条分明的胸膛和腹肌,顿时脸红了起来。 她挣脱他的手,转过身背对着他,强装镇定的挥挥手说:“你不要乱说,我才没有看过你的腹肌,也没有看过你的胸膛,我什么都没有看过。”青墨苏被她逗笑。 “不是要找结界出口吗?不要在此磨蹭。走走走!”她转移话题催促着,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刚走没几步,发现脚下微微震动,惊起了一大群飞鸟,二人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那只巨大的毕方出现在面前,挡住了去路。 它已没有昨日搏斗过的痕迹,整个通体幽亮威力十足的样子,仿佛就是一座万人敬仰的灵兽。 青墨苏往前站了站,挡在洛知吾前方,说:“果然。它一夜之间也恢复了所有灵力和体力。” 青墨苏握了握剑,说:“若它再靠近,我去引开它,你往后跑。” “不行,要跑一起跑,我不会丢下你的。” 第67章 结界(四) 正说着,毕方它突然煽动双翼,掀起的风将他们振倒在地,洛知吾惊呼出声,青墨苏翻身将洛知吾护在身下。 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却迟迟未感受到攻击。 青墨苏转头一看,洛知吾在他身下紧闭双眼,而右手僵直的从他身侧伸出来,似乎想要阻挡它的攻击。 而它巨大的喙就在身后,停留在洛知吾伸直的右手掌心,洛知吾一动不敢动颤抖的声音说:“它这是在闻我好吃不好吃吗?” 毕方的长喙在她的手掌上轻轻触碰了一会,便抬起头往后退开。 青墨苏见它退后,便慢慢的起身,同时也扶着洛知吾起来。 洛知吾摊着右手后怕道:“它好像不太想吃我。” 但此时毕方还是在盯着他们,他示意洛知吾后退,毕方却再次靠近。 “啊啊它还是要吃我们吗?”洛知吾颤抖的说道。 “它没有昨日的戾气。”青墨苏安抚她。 他松开牵着洛知吾的手说:“我去引开,你先逃,我能御剑。” 他朝旁边走去,毕方见他有所行动,对着他发出了低鸣,缓缓朝他走去。 “它好像比较想吃你,不如我拖着你先走。”洛知吾冲过去挡在了他前面。 青墨苏低头看着身前的她,因害怕瑟瑟发抖的瘦小模样,还视死如归地挡在自己面前。 他握住了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那我们就待在一起,看看它能如何。” 谁知毕方当真停下脚步,垂头看看她,没有再向前。 洛知吾回头看他:“它真的对我没胃口诶。” 青墨苏哭笑不得,这是什么话。 “你说它能听懂我们说话吗?”洛知吾想了想,冲着毕方大喊:“喂,大灵兽!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你确定要跟它说这个?”青墨苏扶额。 “呵呵,抱歉,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转而又大喊道:“喂,你最好不要吃我们,我们是好人!” 毕方看着她,眨了眨眼睛,轻轻挥了挥翅,随后展翅飞走了。 “它,走了?”洛知吾盯着它盘旋然后越飞越远。 “它好像在与我道别。”她自言自语道,内心有些难以言表的感受。 青墨苏揉揉她的头说:“就当是道别吧。” 告别毕方,二人继续前行,来到一处断崖,青墨苏开始布阵施法,空中呈现出了两处亮光,像是凭空裂开了两道口子。 “这里竟然有两处结界出口!”她说道:“到底是哪一个呢?” 青墨苏摇摇头,难以定夺。 “不如我们一人去一个?”她提议。 青墨苏继续摇头,他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虽然她聪明伶俐,修为尚好,但难免会有更强,更难以对付的事情。 “那你选一个。” 青墨苏看了看两处光,指了指右边。 “既然如此,那就去左边吧。”她仰着头对他眨巴眨巴眼,露出了狡黠的笑,他便任她耍赖,随她一道跃进了左边的亮光。 二人跃入光里后竟置身一片漆黑,像深渊一般,感受到身体在下降。 当双脚着陆时,眼前出现的是一条街道,青石板路面,两侧都是商铺,有的开着门做生意,有的闭着户。街道上人不多,零星有几个小摊,看起来不太景气。 “这是哪?”洛知吾从未来过此处,是一处陌生之地。 “鬼巷。”青墨苏盯着路边的木牌,回应道。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除了刻着“鬼巷”二字之外,还有一面铜镜悬于上方,映着他们两的面容,她对着铜镜做了个鬼脸。 “鬼巷是什么地方?”洛知吾问道。 “你不是抄遍了天星院的古籍,难道没有了解到鬼巷吗?” “你挖苦我?” 见她气的咬牙,他便觉得有趣,接着说道:“不过古籍上也没有记载鬼巷,就算你抄也抄不到。” “青墨苏!旁人说你正经八百、不苟言笑、义正词严。我看你是能言巧辩、善于气人!” “旁人说我如何不重要。”他笑。 “去前面看看。”他提醒道,她便只好跟他往前走。 “我怎么发现这里的人怪怪的。”她盯着路人看,说道:“你看那个姑娘,还有那个大叔,神情和动作极为缓慢,与常人不同。” 青墨苏点点头,说:“确实有异,你我小心一些。” “我们找个人打听打听,这里离平安村多远。”洛知吾朝旁边的店铺跑去。 “店老板,打扰一下,你知道怎么去平安村吗?”她朝铺子里的人问道。 那人缓缓的抬起头看了看她,随后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最后说道:“你可以去阴阳司问问。”他语速很慢,但也算热情。 “阴阳司?在哪?” 那人抬手指了指街道的里头,说:“往里走,门头挂着牌匾,写着阴阳司的就是。” “多谢老板。”二人便顺着方向走去。 刚走了一会,听见茶碗破碎的声音。 二人循声望去,瞧见街道边的茶摊,一位老婆婆正要弯腰去拾碎了的茶碗,颤颤巍巍很是吃力。 “我来,我来。”洛知吾连忙过去,蹲在地上将碎片仔仔细细拾起。 她起身看向婆婆时,惊得往后退了好几步,礼数教养让她没有惊呼出来。 只见老婆婆双眼深陷,只有眼白没有眼仁,脸上布满皱纹,形同枯槁,着实吓人。 她转头看了看青墨苏,摆出被吓着了的表情。青墨苏伸手抚了抚她的后背安抚。 她慢慢靠近老婆婆,说:“老婆婆,这碎片您别碰,担心割手。” 她在茶摊四周瞧了瞧,从底下拿了一根草绳,将碎片缠好,不让尖锐露出来。 “谢谢姑娘,婆婆请你喝碗茶。”说着摸索着端起碗,拿起茶壶,开始倒茶。 洛知吾看了看茶摊,前方的布招牌上写着:斋汤茶。 她接过婆婆递过来的茶,端起来闻了闻赞到:“沁人心脾。”喝了一口后又赞到:“回味甘甜!” 婆婆又倒了一碗,递到空中说:“还有一位,也尝尝。” 洛知吾对着青墨苏动了动下巴,让他去接。他只好伸手接过来,犹豫片刻,抿了一口。 见他还是如此不食街边之食,冲他努了努嘴。 “婆婆,您好生厉害,他并未出声,您竟然知道还有一人。” “路过的人多了,自然就知道了。” 洛知吾将茶碗还给婆婆,她接过茶碗时身体颤了颤,朝洛知吾伸出手,洛知吾不明,狐疑的把手递过去让她握着, 这只手粗糙如松树皮,枯瘦如柴。 婆婆缓缓的说道:“心有明灯,行之暗路,万般艰险,九死一生。” 洛知吾转头用唇语问青墨苏:“什么意思?”他也未明了,只好摇摇头。 婆婆松开手,开始收拾茶摊上的碗碟。 青墨苏从腰间掏出碎银,放在茶摊上,推了推洛知吾,示意她离开, 这位婆婆神神叨叨的,十分古怪,他并不想与之过多交流。 “婆婆,那我们先走了,您保重。”她与婆婆道别 老婆婆没有再回话,只是叹了口气。 第68章 结界(五) 二人告别斋汤茶,继续向前寻找。 经过一间屋舍,青墨苏又返回身,说道:“这里。” “这里?”洛知吾也退回来,探头看了看,很不起眼的门,但门上写着阴阳司不假。 她迈步进入,见小小的庭院里站着几个人。 “你们也是来阴阳司问路的吗?”洛知吾问了问其中一位女子。 女子上下打量她一番,摇摇头,说:“来鬼师这领住民籍。” 说罢,她弯腰抚了抚身旁孩童的头,露出了欣慰的笑。 孩童仰着脸甜甜的笑着,天真可爱。 “你们也是要搬来鬼巷的吗?”她问道,看了看洛知吾又看看身边的青墨苏。 “不是。”洛知吾摇头,女子便没有再与他们说话。 “你看这里的人,似乎都非常开心,莫非在此生活会更幸福?”她观察着其他人。 “你们都是上面的人吧?” 突闻一男子的声音从院子角落里传来,见角落里蹲着一个男人,他向洛知吾问道。 “何为上面的人?”青墨苏不解。 “就是常人,活人。” 这回答让青洛二人更加不解,洛知吾走过去问他:“你们不也是活人?” 男子摇摇头,指了指方才那个孩童,又指了指另一对夫妻,说道:“那个娃娃,还有那个女人,就不是。” 他们顺势望去,见孩童与娘亲相视而笑,女人同丈夫挽手耳语,鲜活生动,怎么可能不是活人。 “你唬谁呢?”洛知吾不信。 “你们来这里,竟然不知道鬼巷是何处?”男子诧异的看着二人。 青洛二人均摇了摇头。 男子便做了个要钱的动作,表示要拿钱买消息。 洛知吾回头与青墨苏商量:“我本就感觉这里怪怪的,恐有蹊跷,在此人处买个消息,以免我们莽撞行事。” 洛知吾见他赞成的点点头,但无任何举动,她只好小声提醒:“但是,我没有钱。” 青墨苏撇了她一眼,便从腰间取了一些银两,交给男子。 男子掂了掂,迅速收起来,便招招手示意他们来角落,方便说话。 “生离死别乃人生常态,可有些人是无法承受至亲至爱的离世,这些人要么随之而去,要么余生悲痛。而鬼巷,便是接纳他们的地方。” “你是说,来这里的人都是失去了至亲至爱的人?” “不算是,因为鬼巷里是可以让他们与至亲至爱不分离,继续生活在一起。不过,从此之后也不能再去外界生活了。” 青洛二人不明,露出疑惑的神情。 男人继续说:“瞧见你方才问话的女子没,她身边的女儿便是不久前病故了,她带着女儿来鬼巷,今日是她们领住民籍的日子,领了住民籍便可以在鬼巷住下来,便不会再与女儿阴阳两隔。” “什么?”洛知吾不信。 “你骗谁呢?那女娃娃明明与娘亲有说有笑!你若睁眼说瞎话哄骗我们,赶紧把钱还回来,小心我打爆你的头!” “诶,姑娘莫生气。我就知道你不会信,你仔细瞧瞧这些人是不是与常人有稍许不同,神态言语举止都缓慢些。” 他们便端详起来,女人身边的孩子,年轻夫妻中的妻子,果然都是缓慢的,缓慢的笑,缓慢的抬手,缓慢的转头。 再想想来时路上所见的人,大都如此,洛知吾感到后脊发凉,她朝青墨苏靠近了些。 青墨苏也头一回见闻此事,有些难以置信,同时也感受到她的害怕,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抚。 男子见二人这模样,笑:“你们也甭害怕,他们不伤人。对于你们来说是活死人,对于他们来说是家人,爱人。” 男人这么一说,好像真的也没什么害怕,平时见的邪祟走尸,腐肉连连,白骨森森,可比这些可怕多了。 想到这里,洛知吾挺了挺身子,看了看他们其实也就是寻常百姓模样,是夫妻是母女。 “怎么可以做到这样?人死还能复生?”她问道。 “只要还未渡魂,就有机会复生。鬼巷有移魂露,加上鬼医的法术,让魂归本体,还有复生水,生前的病痛伤势都能消除。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活死人,肉白骨。” “那岂不是普通人就能在此长生不死?” “非也,他们是靠活人与之共阳寿。也就是活人分一半阳寿与活死人,最终还是会死去,只不过一个加速了一个延迟了。” “这……”洛知吾转头看着青墨苏说道:“我需要消化一下。对了,那方才店铺老板和茶摊婆婆,岂不是都…” 洛知吾想想便皱起了眉头。 “你说的是阴婆婆吧,她是人,她为何在鬼巷不得而知,她就孤零零的一个人在此。听闻她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她又问:“那你是?” “我不一样,我不是这里的住民,我是来做买卖的,今日来找鬼司领钱。”男人笑笑。 “这里还有什么买卖?” “当然有,鬼巷里住民也要吃穿用度的好吗,虽然同上面的人有些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比如吃的就不一样,住民吃的很少,整个鬼巷也就只有一家饭店,所以我不做吃的生意。” “为何我从前都没听闻过鬼巷。” “鬼主可厉害了,设了什么法阵,出入过鬼巷的普通人,在上面是无法提及鬼巷任何事,只要想开口就会禁言。” 他打量了二人,又说:“但我看你们是玄士,就不知这法阵对你们有无效果了。” “那这些住民又从何而得知?”青墨苏问道。 “听闻是鬼魖会去挑人,诚意足够的才行,他们自有挑选的法子,比如寿终正寝的老人,是不让进来的。” “原来如此。” “好了,再问的话可得加钱了。”男人还想再赚点,可洛知吾已经摆摆手说:“没问题了。” 不一会便看见女人牵着女儿的手,从厅堂内出来,欢快的穿过院子,最后跨出了院门,离开了阴阳司。 兴许是已领到了住民籍,要与女儿在此重新开始生活,满脸的幸福笑容。 “怪不得他们看起来都那么开心,还有什么比失而复得更令人幸福的呢。” 青墨苏点点头。 “与爱的人在一起,便是生活,便是风景,在鬼巷和别处,又有何区别。” 第69章 结界(六) 等到方才那男人从厅堂里出来,掂着钱袋子,很是满足的离开,青洛二人才走进去。 迈入厅堂后见一老者坐于堂前,他翻着一本厚厚的簿子,头也没有抬的问道:“你们有何事?” “我们是来问路的。” 老者听闻抬起了头,端详了二人,他并未张嘴却听见有声音在问:“你二人是怎么来了鬼巷?” 洛知吾左右瞧瞧,也没见着有其他人在。 “是腹语。”青墨苏轻声提醒道。 洛知吾才恍然大悟状看着老者,上前回应道:“这位老伯,我们二人寻找结界出口时,不小心误入了此处,正想询问如何去平安村。” “莫喊我老伯,我是此处的鬼师。” “好的老伯。”她仍旧礼貌的回应。 青墨苏瞥了她一眼,对鬼师说到:“鬼师,请勿见怪,我二人误入鬼巷,实属意外,并无冒犯之意,想请问我们如何可以去到平安村。” “你们是天星院的玄士?” “老伯您可真厉害,这您都看出来了?” 青墨苏再次瞥了她一眼,提醒她,我们明晃晃的穿着天星院的院服,怎可能不知。 洛知吾也用眼神回复他:我这不是为了奉承老伯么,说不定他一高兴就爽快给我们指路。 “既是误入鬼巷,能否活着走出鬼巷,我需向鬼主汇报,你们二人暂先留步。”鬼师腹语道。 他转身往厅堂侧面的楼梯走了上去。 “老伯,您这是什么意思?”洛知吾追问,却见鬼师已消失在楼梯拐角,上了二楼。 青墨苏将她拉到身边,转头观察了一番说道:“已立起结界,恐怕我们走不了。” 她转身向门外施以术法,符文飞到门口凭空撞击出光火,光蔓延至整个房屋,可见周遭都已布满结界。 “原来是天星院的学子。”响亮的男子声音从楼梯处传来,一位中年男人从二楼跨步下来。 “丰茂啊,他们俩不过是少年学子,用不着如此。”他边走边说道。 鬼师跟在他身后,听到他的话点了点头,四周结界便即刻消失。 就这简单的几个动作,可见鬼师的修为颇高,无需施法念咒,全凭意念操作。 “抹了记忆,送出去便是。”男人走下来,经过二人时端详了一番。 “原来今年是招学年,老夫都记不得了。”似乎在自言自语,说罢头也不回地出了厅堂,只留下一句话:“丰茂,我出去几日。” 鬼师对男人毕恭毕敬,直到男人消失在院门外。 “那你们随我来,我送你们出去。”鬼师腹语道。 “他是谁?”洛知吾问道。 “鬼主大人,是鬼巷的尊主。” “您看,鬼主大人都如此豁达,老伯这慈眉善目的,哪要动辄死死活活的。”洛知吾似乎一点没有在为方才的境况担心。 鬼师没再说话,做了个请的动作,便带二人出了阴阳司。 一路折返经过了斋汤茶,洛知吾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婆婆,青墨苏也慢下脚步。 “少年不知情深重,一朝皆失憾终身。世间飘摇断魂人,生死茫茫共阴阳。” 阴婆婆颤颤的声音传来。 鬼师听闻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看他二人,摇了摇头,腹语道:“既然阴婆婆如此说来,我便留你们记忆,只消禁言术。” “为何又变卦?搞不懂你们鬼巷,神神叨叨的。”洛知吾不屑。 青墨苏则走向阴婆婆,问道:“婆婆,您方才所指何意?” 阴婆婆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继续撵茶叶。 “走吧,前方便是入口,我送你二人出去。”鬼师催促着。 洛知吾拉着青墨苏走,小声说道:“走吧,赶紧离开这奇怪之地,阴森森的。” 三人行至街道一侧的老槐树下,鬼师挥了挥手,一股力量将二人往树的方向推去。 洛知吾见状大喊道:“老伯,记得是平安村,别把我们送错地……” 话未说完,二人已消失在槐树里,鬼师摇了摇头不禁笑了。 他一向以来都只是不苟言笑的鬼师,已经记不得多少年没有人喊过他老伯,充满烟火气,像是家乡的孩童。 青洛二人再次陷入了一片漆黑,片刻后见不远处裂了一道口子,泛白的光渗进来,二人离这口子越来越近,光也越来越强,他们睁不开眼无法直视这煞白的光亮。 直到他们穿过口子,眼前出现了整个山谷。 只瞬间,洛知吾感觉到失重往下落去,被青墨苏及时拽住胳膊,拉到了佩剑上。 “这结界竟设在半空中,这是什么操蛋设置,若不是你有佩剑,那我岂不是要摔死!”洛知吾不由恼怒。 二人才在醒世上站立稳,就感受到整个山谷都在震动,四周嘈杂无比,原本湛蓝的天空变得昏暗,电光石火的冲击里,无数只箭直冲向他们,青墨苏踏着醒世上下躲避,往人群飞去。 “是他们,是青墨苏!”有人在呼喊着。 青墨苏带着洛知吾朝人群飞去,风肆和玄淮恩迎过去。 “原来你们在这里!” “你们没事吧?”见到洛知吾,风肆有些欣喜。 “我们没事!只是现在怎么回事?”洛知吾见漫天战火,黑压压打成了一片。 “大家寻你们不着,便于今日发起了除邪之征,青木白金朱火还有其他十来个门派都来了。”玄淮恩回。 青墨苏转头看向战场,不止有白金门和朱火门,还有各大门派的门生在地面和空中与不同的妖兽撕打起来,不时有妖兽或是玄士从空中掉落下来。 “这次进攻比上次更强了,布了很多阵。”洛知吾。 “这次来了几百余人,众人目标就是要除掉藤树妖和毕方。”风肆说。 洛知吾与青墨苏对视了一眼,她连忙问道:“毕方在哪?为何要除掉毕方?” “在那。”风肆指了指远处的空中。 洛知吾对他说:“不对,这毕方只是在结界里栖息,它们并未伤及村民。”青墨苏盯着战场看,也明白了洛知吾所言。 洛知吾越看越紧张:“这样下去,会毁了整个平安村。” “是的,噬魂的就是一只滕树妖,在你们出现之前已被除,剩下的都是它的旁枝小妖。但既然毕方也出现,玄门也必须除之而后快,为避他日再次袭击村庄。”风肆解释道。 “正如你所言,藤树妖惧雷电山火,为了躲避天雷劫误入歧途。”玄淮恩补充道。 “既然已铲除,为何殃及无辜。”洛知吾说道。 说罢想往毕方的位置跑去,被风肆一把抓住说:“你疯了吗!前方危险,毕方是他们定要除去的,你现在过去为时已晚。” “无玑子先生不让我们来,我们是想来寻你们才悄悄跟来的。”玄淮恩道。 “小心!”青墨苏挥剑挡开飞过来的一道攻击,对其他人说:“后退,此处不安全。” “它能听懂我说话,你带我上去!”洛知吾抓住青墨苏的胳膊说道,看着她的焦急眼睛,犹豫片刻便点了点头,便带她踏上了醒世。 “糟了,他们上去了。”玄淮恩紧张的说。 “这个臭丫头就是爱逞强出风头!”风肆很生气。 第70章 讹火(一) 无玑子看见青墨苏带着洛知吾御剑而来,说道:“墨苏,知吾,你们回来就好,快离开这里!” “先生,能否让大家不要再攻击?我可以让毕方停下来!”洛知吾对着无玑子大喊道。 “你们莫要在此胡闹。今玉,快把他们带走!” 今玉听命从攻击人群里飞回来,到洛知吾旁边说:“你们跟我回去!”说着抬手推出一道术法,将青墨苏和洛知吾推开很远。 洛知吾对青墨苏说:“不能再斗下去,它如果发怒起来,才是真的生灵涂炭。” “现在已死伤无数,他们是不会停止的。”青墨苏看着战势无奈的说道。 青墨苏带着洛知吾落地后,看着战势越发紧张,才发现他们布下了天罗地网阵。 毕方困在阵里翻腾,周身的羽毛变的坚硬无比,发出幽绿的光,羽翼上赤色的斑点仿佛火光点点。 它瞳孔里燃烧着火焰,巨喙时不时喷射出讹火,煽动巨翼,尾翼在疯狂的扫荡,把空中的人都打落地,地面上不停的掉落下着火的人,在地上翻滚嚎叫,有的则直接毙命。 而世家掌门人都分布在不同的方向以法阵和法器牵制着毕方。 讹火燃烧着树林,飞禽走兽都在逃命,藏在深山里的妖兽也逃窜出来,往村庄里奔跑。 有一些玄门门生在对付小妖兽,村屋农田都已点燃。 天黑的像要塌下来似的,却被这一片片的炎火印的发出怪异的光,整个世界一片狼藉惨烈。 耳边传来毕方的刺耳的鸣叫,伤者的哀嚎,烈火燃烧的声音,讹火落到河水里并不会熄灭,顺着河流流到村庄里,远处传来村民哭喊呼救声,各种声音充斥在四周。 洛知吾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和画面,她眼眶泛红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无奈修为术法有限,她无法靠近法阵,只好对着毕方大喊:“停下来,停下来!” 一边喊着一边往前冲,青墨苏连忙跟上拉住她,不让她往前冲:“危险!” 洛知吾急的哭了出来,她说:“再这样下去,整个平安村,乃至更多的村庄都要化为灰烬了。” 青墨苏揽住她,说道:“你别乱跑,让我去。”说罢自己御剑而上。 他躲开了一团一团的讹火和法术攻击,飞到战场最前端,却看见了青言一。 果然此等大事,自家怎么会无人前来,叔叔对外总是一副心无旁骛之态,但却处处安排堂兄亲自出马,不错过任何事情。 他飞到青言一身边,说道:“哥,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耗下去会更多伤亡。” 青言一看见他,回应道:“墨苏,你回来了?我寻你好久。你不要在这里,危险!” 见青言一还在施法,并不理会他的劝阻,他伸手想去阻拦,却被白颂叫住:“墨苏,快帮忙!我们还差些力量。” “白掌门,我们既然已经除了噬魂妖兽,并不是现在这只千年灵兽,现在战势对我们不利,再牵制下去恐怕只会伤亡更多!” 朱凡文怒道:“现在放弃岂不是前功尽弃!这些伤亡就白白牺牲了!青二公子,你要么离开,要么加入。”说着他更加用力的拽紧了烈火锁链。 “青二公子修为高,理应助我们除邪!”其他的掌门也纷纷发出入战要求。 青言一知他不喜多言语,便解围说:“诸位,吾弟因上次除邪身有负伤,不便应战,还请诸位莫要怪罪。”说完对青墨苏使了使眼色示意他先撤离战场。 此时一片白雾弥漫,有人大喊:“不妙,冷无常来了!” 众人看着白雾弥漫的方向,渐渐出现了一个人,正是冷无常。 他邪魅的一笑说:“噬魂妖兽你们既然已灭,何苦再对付毕方,这就是你们所谓的除邪扶正吗?” “冷无常,你休要废话!若不是你生死界镇守无方,怎么让这百年藤树妖跑出来作恶。”朱凡文怒道。 “巧了,我刚好是来查着藤树妖,怎么就能从生死界逃出来,怎么就会有玄门阵法出现在生死界。”冷无常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生死界失守,要嫁祸于玄门不成。” “到底是嫁祸于玄门,还是玄门有人从中作梗,尔等口口声声来剿灭藤树妖,这会儿却想要捉了毕方,难道没有其他目的吗?” “冷无常,你休得胡言,待我们剿灭毕方之后,再与你定夺此次百年妖兽逃出生死界之事。”风恒说道。 “依我来看,生死界到底还是该归由玄门来管辖,容不得你在此妖言惑众。”白颂道。 “你不就是来趁火打劫的么?”朱凡文怒道。 冷无常仰头大笑道:“趁火打劫也好,看不惯你们也罢,今日我偏要插一手。” “冷无常,我倒是认为与我们共同除邪才是目前最好的选择。”青言一说道。 “何为邪?你们口口声声要除的都是邪。我生死界不也是你们口中的邪,我怎可能助你们。” 说着他举起双手,掌心御起两团浓白的雾球往他们的方向推来,众人因牵制毕方无法分心防御而惊慌不已。 青墨苏见状飞身而去,挡在众人面前挥剑抵挡住。 众人才大喊:“青墨苏,快替我们牵制住他,以免他胡作非为!” “青二公子,交给你了!” “墨苏,小心。”青言一也叮嘱着。 青墨苏厉目看着冷无常,冷无常表情依旧邪魅道:“看不出年纪轻轻的青二公子,竟然能接招,那不如多来几招,看你是不是能救下这里的人。” 说着他开始快速的往人群里发起寒雾攻击,青墨苏敏捷的闪身抵挡,时而发起主动攻击,此二人也形成了一个小战场。 洛知吾在地上仰头看着上方战场,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不知青墨苏能否制止大家。 却没想到,冷无常也出现了,还与青墨苏也打了起来,场面越来越混乱了。 她突然被人从后面抓住,回头看见风肆紧张的脸,他抬手挡在洛知吾的上方,挡开一道飞落的火球。 “洛知吾,你个疯子,你知不知道站这里很危险!” “风肆,玄淮恩,你们还在,太好了。”洛知吾瞧见二人,连忙说道:“你们可以御剑,带上你们的门生去村子里救人,不要再这里待着。” 风肆和玄淮恩互相看了一眼,村民确实需要急救,风肆反问:“那你呢?” “不要管我!你们快去,不要让无辜村民枉死。”她说。 玄淮恩点点头对风肆说:“我们在这里帮不了忙,不如去救村民吧。” “嗯。你随我一起!”风肆对她说。 洛知吾摇摇头,回道:“我不能走。先生和师姐在此,会保护我。” 他见劝不动她,只好说:“臭丫头,你记住,你踹我一脚,我还要找你算账的,你可别死了。” 洛知吾点头应允,见二人御剑往村子里去,心里嘀咕:这家伙,都什么时候了,还记恨我那一脚。 第71章 讹火(二) 就在两个战场打的不可开交之时,毕方突然发出巨大的咆哮声,震的四周山崩地裂,有些法力不足者被振飞,几位法力高深的掌门也御法有阻。 无玑子不停的默念心诀想要增加天罗地网的束缚之力,却也被震的伤及自己,口吐鲜血,今玉见状以掌支撑为无玑子渡力。 冷无常见状大笑起来:“青二公子,你若再与我纠缠,你们玄门人士可就撑不住了。” 青墨苏以剑相抵制约着冷无常的寒雾术,回头看了看众人已有些涣散的法力,他腾出左手划出蓝符推向冷无常,冷无常无心恋战,见毕方要发作了,恐有灾难,便收手后撤。 青墨苏折回战场对青言一说:“哥,看形势要撤了。” 青言一面色凝重,他对白颂说:“各位掌门,我们要撤了,不然有性命之危。” 白朱二人都感到力不从心,便对其他几位也点头示意,众人便同时收手往回撤退。 此时毕方已冲破众法术压制,腾空而起飞到更高,似乎随时都要俯冲下来。 众人纷纷大喊:“快撤!”“快跑!” 上百号人纷纷撤退,都乘上法器往村庄外的方向飞去。 俯冲的毕方挥翅的力量,扬起风沙将地面的洛知吾掀翻。 它已是暴走状态,巨喙朝村庄喷出讹火,火光四射喷涌而出,落后的人一个个被焚烧殆尽。 众人御剑撤退,青言一见青墨苏低头寻找着什么,提醒他:“墨苏,莫要耽搁,撤离为先。” 青墨苏见洛知吾昏倒在地,便往下而去,青言一抓住他说:“你去哪?” “还有人,我要带她一起走。”说着挣脱青言一的手往下飞去。 青言一见他朝一个姑娘飞去,也只好先撤。 青墨苏把洛知吾带上的一瞬间,整个大地都被讹火吞噬。 醒世带着二人迅速的追上撤离的玄门人士,讹火则在他们的下方迅速蔓延,众人都慌张不已:“怎么办,要追上了。” “这样下去怕是要蔓延至烟阳和归雀境地了。” “我们都会死吧?” “我不想死啊。” “闭嘴!不要再说了!” 正在混乱的撤退之下,巨大的阴影从头顶越过,毕方飞速的越过他们,飞到了前方堵住了去路。 身后是滚滚炎火,前方是暴怒的毕方,众人被围困住。 毕方看着他们,愤怒的鸣吼起来。它一点点逼近这围困的近百人,众人早已筋疲力尽,惊慌失措。 “各位掌门,事到如今,不如我们殊死一搏,与这毕方决一死战!”风恒说道。 “我们根本不是它的对手。”有人回。 “我们再上就是送死。” “老夫要葬身于此!葬身于此啊!”不知哪位掌门痛心疾首的呼唤着。 众人哀声四起,白颂见状开口:“诸位,诸位莫要慌张,事已至此,我们挺身而出也算是为岚宗大陆尽最后一份力。” 青言一道:“不错,守护岚宗大陆就是我们玄门百家之使命!” “对!白掌门,青大公子说的极是。”人群中有人应道。 “我们共同进攻吧!” “好!决一死战。” 说着,人群中涌出一批人往前冲去,而还未靠近毕方,就被它的气焰冲落下地,掉入了滚滚讹火里。 洛知吾从青墨苏的怀里缓缓睁眼,见一批人鲁莽送命,便对青墨苏说:“你带我靠近它。” 青墨苏点点头,带她往毕方的方向去。 青言一见他二人赶来,连忙喊住:“墨苏,你做什么?” “墨苏,知吾,你们回来!”无玑子也惊吓万分。 明明早已命今玉带上学子提前撤离,怎么他二人还在此。 倘若学子有所差池,恐无法向院尊交代,也无法向学子们的家人父母交代。 洛知吾来到毕方的面前,伸出手掌对着它,说道:“我知你本无害,停下来,好吗?” 它嘶吼声变低,气焰缓了下来,也没有再往前靠近。 见此状身后的众人都惊呆了。 “这姑娘是谁?”白颂问道,众人都摇头说不知道。 白颂转头看着无玑子:“先生,这姑娘是你从不周山带来的,请问她是哪家玄门后人?” “洛知吾非玄门之人。”无玑子回。 “既然如此,我们不如趁此机会,杀它个措手不及。” 朱凡文见状说。 “为我死去的门生报仇!” “好,趁机杀它,为我们杀出活路!”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众人眼神确认之后便都御法而出,向毕方再次发出攻击。 “不要,你们住手!”洛知吾大喊道,却不及阻止众多法术攻击而来。 此举更是激怒了毕方,它巨喙大张,朝人群中喷出讹火。 洛知吾见已无法阻止,回身奋力将青墨苏向后推去,自己张开双臂想替他阻挡讹火。 是她请求青墨苏带她来毕方身边,不能拖累他也丢了性命。 在这场战火里,哪怕她修为不够他好,没有佩剑,也不会飞行,但他始终在支持她,信任她。 无论如何,绝不能拖累了他,他必须活着。 青墨苏惊恐的眼睛看着她,身体被她全力推开,向后退去,他伸出手想要抓住洛知吾,却已来不及。 众人见毕方火焰喷来都惊恐尖叫,在死亡的面前已经毫无控制可言。 青墨苏满眼悲痛的看着讹火翻滚着吞噬着洛知吾。 然而,炎火吞噬她的那一刻,便停止了蔓延,似乎被她小小的身躯挡住滚滚的炎火。 众人见状都惊叹不已,竟然有人能够挡住这讹火。洛知吾的身体被黑色的烟雾笼罩,慢慢的从她身体里发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片天地,众人无法目光直视这刺目的光,抬手遮光奋力的想看眼前的画面。 众人被光照的睁不开眼,天地间被照的通明,天摇地动乱起来,所有人都被震的险些掉落下去。 光芒渐渐暗淡下去,众人睁眼再瞧,那毕方已消失不见,只剩下几片巨大的青羽,飘摇着坠落下来。 同时下坠的,还有昏迷的洛知吾,青墨苏不顾一切冲过去接住她,紧紧环抱住,似乎生怕她再被伤及。 第72章 长岁村(一) 青墨苏与洛知吾,带着面具人一道出了鬼巷结界,再次踏上了平安村的境地。 “我行走太慢,你是否要先带他去西落镇?”洛知吾提议。 青墨苏摇摇头,说:“我还要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长岁村。” “邻村?” 他点点头:“既已行至此地,你我当年来此的经历,有些未知之事,你也应该知道。” 说罢,回头看了看被系灵丝束着的面具人,他默然的跟在身后,毫无波澜,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好在系灵丝肉眼并不可见,就像是他本就结伴同行,跟随在后。 行了许久,已进入了长岁村。 “马上到了。” 三人一路前行来到一间屋舍前,青墨苏将面具人按在墙边,他便不再行动,立于原地。 青墨苏推开院门进去,屋舍里出来一位中年男子,他热络的招呼道:“青公子,里面请。” “这位是?”他看了看洛知吾,询问道。 “青某重要之人。我今日带她来,也是想要一并来了解当年平安村之灾。”他回。 “二位,请坐。” 中年男子对洛知吾自我介绍道:“我是长岁村村长老赵,前日接到青公子的疾风飞书,得知要来,就安排好了。” 他将一旁的一位老妇人也搀扶过来坐下,说道:“李老太,这边坐,小心。” 李老太跛着脚一瘸一拐的来到了桌子前坐下,她抬眼看了看青墨苏和洛知吾,深深的叹了口气,满面皱纹透着沧桑。 “若不是七年前那场讹火烧了整个平安村,今日七月七觅河游也会有不少平安村的少男少女前来游玩。”她似乎在回忆过往,老泪纵横起来。 “李老太,您先喝杯水。”赵村长见她情绪激动,便端了杯子递给她。 “当年那场讹火也波及到了长岁村的整个西面,我记得当年我在村西口帮忙接从平安村逃过来的村民,李老太就是其中一位。” “好在当时有好些天星院的学子和玄士在护送村民,否则,可能没有人能逃出来。” 青墨苏望向洛知吾,回忆涌来,屠杀毕方之战,洛知吾声嘶力竭的对风肆和玄淮恩喊道:“你们可以御剑,带上你们的门生去村子里救人,不要在这里待着。” “不要管我!你们快去,不要让无辜村民枉死。” 村长接着说话,将洛知吾的思绪拉回来。 “逃过来的村民好些人投奔了远房的亲人,有些外出去了别的村落,李老太伤了腿脚,又举目无亲了,就在长岁村住下来了。” 李老太抹了抹眼泪,情绪缓缓,接着说道:“我记得当年,村子里通知大家要少出门,有好些牲口和人消失。便来了些玄门的人,说是有妖兽盗了玄门的法器逃到了村子里,噬人魂魄,要布阵捉妖兽。” “李婆婆,你还记得他们来寻的是什么法器吗?”洛知吾问道。 “这我一老太婆哪里晓得。就记得他们布了阵,就不让咱们老百姓出来,但咱们要吃要喝,哪能不出门呢?”李老太说道。 “在家待了好几日了饿的不行,我儿就偷偷出去想要弄些吃的,谁知……”说着低声呜咽起来,洛知吾抬手抚了抚老人的后背安慰。 老人接着说:“后来才知道,村子里好些人外出想要弄点吃食的人,都遭遇不测了。” “是妖兽所致吗?” “玄门的人说是,还说未渡魂,就不让我们带回遗体。后来这一场火……可怜我儿到现在都没能给入土安葬……”说着泣不成声起来。 村长痛惜不已:“哎,当年的讹火蔓延到了长岁村边,虽然长岁村没有太多伤亡,但西面的农田屋舍都焚尽直到现在都寸草不生,可惜了这些田地啊。” 李老太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我还想起一件事。” 李老太回忆起来,当年李老太得知儿子大牛丧命,顾不上那么多,冲去村上的祠堂想要寻回大牛遗体,却被好几个门生拦在了门外。 李老太痛苦地喊道:“大牛!我儿大牛啊!你怎么能丢下娘啊。” 看着屋堂内的地上摆放了好几具尸体,用白布掩盖着。白布上贴着符,不让任何人靠近。 她对着门生跪下来乞求:“各位玄士行行好,行行好,就让我这老太婆去看看我儿吧!” “大娘,您别这样,里头的尸体被妖兽所害,还未渡魂,不得随意触碰。” “是啊,大娘,您别为难我等。若一旦尸化,更难制服,伤及村民就不好了。” “其他家属都已经回去了,待我们施法渡魂后,自然会通知你们来认领。” 李老太继续哭道:“如今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只想让我儿入土为安啊!这都过了好几日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你以为我们乐意在这里耗着吗?还不是为了你们这些村民。”有玄士不耐烦吼道。 “我们平安村百年来不曾出现妖兽邪祟,村民也都安居乐业,你们这一来,就说有妖兽……”李老太急得说道。 “你这老太婆,怎么说话的?” “快走快走,不要在这里吵,渡了魂再来认领。拖出去,关门。”其他玄士只好将李老太往外推,把祠堂的大门关上。 李老太被架了出来,脚下不稳摔了个跟头满身是土,她顾不得那么多,想着这些门生不好说话,想必也是听命行事,不如去寻掌门,求求掌门给开开恩,让她把大牛接回家入土为安。 她找到掌门下榻的屋舍,避开门口的玄士,从后院悄悄潜入院子里。 李老太在平安村生活了六十载,对平安村的每条道路,每户人家都熟门熟路,这专门接待外来商贾贵客的屋舍,她也出入过无数次。 她小心的走到厅堂的窗边,踮起脚想探头往里瞧,却听见里头村长在同其他人说话。 “已经死了十几个村民了,再这样下去恐怕要死更多人。”村长的声音。 “不都让你通知村民不要外出,谁让他们不听劝阻,非要出来。”这声音稍显怒意。 “可大伙儿要吃要喝的,怎能一直让人不出门,村民们这要饿死的。”村长忧虑道。 “李村长,我们知道你的担忧。可你也瞧见了,这妖兽的厉害之处,见人就噬,待在家里饿几日又何妨,待我们抓着妖兽取了法器,自然大家就安全了。” “各位掌门,我当初答应你们来除妖的,谁曾想要耗这么久,咱们普通村民可比不了玄门玄士,他们几日不吃,哪里扛得住?你们明明就说过这妖兽不难对付,怎地要耗如此之久?” “李老,你也知道,事态发展至此,已不仅仅是这只妖兽了,若是不以这妖兽作饵如何能引出毕方,这妖兽还不能这么轻易除了。” “可,我这如何向村民交代?”李村长犯愁。 “李村长莫要担心,无非就是要抚慰妥帖这些失了亲人的村民,待我们捉了毕方,除了妖兽,我白某愿意出钱安顿好大家,再给个功勋,当是为守护岚宗大陆而牺牲,这名利双收获,想必大家也就不会有怨气了。”另一个声音说道。 “还是白掌门安排的妥当。”李村长舒了口气。 “李村长,若这次除了妖兽捉了毕方,你功不可没。” “我在平安村生活了几十年都不知道后山竟有此物,若不是村里的娃娃调皮上山玩耍见着了,我也不敢相信。我老李这不是相信各位掌门,才把此事如实禀报。” “做的好,此事之后,你这边入玄门之意,我们自然会安排好。” “那老李我就先谢过二位掌门了,老李就不打扰二位了。” 第73章 长岁村(二) 结束谈话,李村长便退出了厅堂,转身之际看见了屋外的李老太。 他连忙上前小声询问:“李大娘,你来这里做什么?” 李老太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哭道:“村长呐,我来找掌门大人,你帮我求求掌门,让我把大牛接回家吧。” 村长连忙拉她起来,着急的说:“现在还不能,都未渡魂。李大娘,咱们先回去,走,咱们出去说。” 他也不想惊扰到屋内的掌门,连拖带拽的把李老太带了出去。 二人拉拉扯扯走远之后,李婆婆抹了把眼泪说道:“村长,你们刚刚说的咱村后山的事,是前阵子狗娃他们捡到的那几片巨大的羽毛吗?” “李大娘,这事你就当没听到。” “你可别犯糊涂,咱们平安村百年平安,说不定就是这神仙兽庇护……” “我老李是糊涂人吗?既然咱们平安村得以庇护,那就更应该在咱们这偏远山村立个玄门相辅相成,对咱们村民只有好处,哪里会害了人。\\\" “若不害人,那躺在那厅堂里的尸体,我家大牛,又是怎么回事?”李婆婆越说越激动。“我看就是这些个玄门来作祟……”话音未落就被村长捂住了嘴。 村长厉声说道:“别嚷嚷,让人掌门听到了,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村长又缓和了语气说道:“哎,大牛的事,我也很难过,等过些日子除了妖兽,恢复太平了,我们给大牛,还有牺牲了的村民都追封,入咱们李家祠堂封位,厚葬。也算是光宗耀祖了。人死不能复生,李大娘节哀啊。” “我不要大牛光宗耀祖,我只想要他平平安安地,好好的活着啊!”李老太泪眼婆娑。 李村长叹了口气,搀扶起李婆婆将她送回家。 离开赵村长家后,二人心情沉重。 “只是李婆婆万万没想到,既没有等到为大牛入土为安,也没有等到村长答应的光宗耀祖,等来的确是平安村的灭顶之灾。”洛知吾叹了口气。 青墨苏点了点头,她又问:“你怎么会来查此事?” “你可还记得当年平安村,冷无常也来过?” “记得。” “是他当年说藤树妖从生死界出逃事有蹊跷,我才想着查一查此事。”青墨苏当时就在战场内,几方人的对话都听见了。 “可见当年除妖兽只是借口,目标就是想要找到毕方。” “恐怕不是这么简单。”青墨苏说道。 “只是我没想明白,山藤妖为何恰好也来到平安村。” 青墨苏思考片刻,回:“李婆婆提到平安村百年平安,定是被灵兽守护,若是如此,那一般的邪祟妖兽是根本不敢入内。后来我在天星院翻阅了一些古籍,上有提到毕方这等上古神兽,倘若在人间,便会栖息于山林峡谷的结界里,与外界隔离,极难寻到。如若以百年妖兽作恶为诱饵,兴许能招引出。” “也就是说,滕树妖出现在平安村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只有这种要历劫的百年滕树妖吸噬魂魄作祟,才会引出毕方。他们便可趁机捕获,企图绞杀毕方,取走锁冥灯。只不过被我们误打误撞掉进去了,拿到了锁冥灯。” 青墨苏点头表示认同。 她愤怒道:“为了获得锁冥灯真是不择手段。还有贪得无厌的村长,灵兽庇护百年平安还不知足,非要立什么玄门。” “世人怎知,平安已是最大福分。”青墨苏说完,深深的望着身边的她,万事万物都不如眼前人平安。 见洛知吾低头沉思许久,他问道:“怎么?” “有些难过罢了,灵兽默默守护的村民最后却出卖了它。还有,倘若当时我灵力够强,倘若我知道那时候我已经得到了锁冥灯,也不至于会另它灰飞烟灭。” “此事非你我能事先阻止的。”他又怎么不知,当年的她也不过才十五岁年纪,又怎能一眼道破,又何能凭一己之力抵抗众人。 而如今,他已下决心无论要抵抗的人有多少,力量有多强,他都无所畏惧的要与她相持。 “既然如此,我定要追查下去。” 她抬起头,目光变得坚定起来,甚至有些凶狠,她嘴角一抹笑:“我如此睚眦必报,阎王还未收走我,必定是要我收拾了这些始作俑者。” 说罢,她仰头看着他说:“我如今是生死界的人,与玄门势不两立,你与我同行,怕是要影响你名誉。” “你当真觉得我会在意这些?” “我在意。” “……” “墨苏,我一直敬佩于你,若是玄士都如你这般正义磊落、襟怀坦荡,定不会有平安村这般的灾难,也不会有那些桩桩件件的祸事。我在意你深陷两难之地,也在意你的责任和抱负。” 洛知吾心知,她的名声好像从天星院时起,就被钉在了坏,狠,差,顽劣这些反面形象上,如今再加上生死界的身份,凡是玄门都唾弃之。 而他不同,他品行端正,修为颇高,他有能力便会有更多的责任。 “我自有思量,不惧两难。”他认真回应道。 二人缓缓前行,已是夜幕。街道上长灯挂起,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很是热闹。 只见男女老少都往觅河方向涌去,拥在桥廊里,少女们往桥下划过的竹筏上扔荷包。 青墨苏与洛知吾随着人群涌动,也来到了觅河旁,青墨苏伸出手臂为她阻挡身旁拥挤的人群。 “这位姐姐,今日为何如此热闹?”她好奇地询问身旁的大姐。 大姐爽朗笑起来,说道:“今日是七月七,觅河游。” 洛知吾明白了,原来就是方才李老太方才提到的七月七觅河游。 “姑娘外地人吧,这可是咱们长岁村的习俗,每年七月七适婚年纪的男男女女都会来觅河寻姻缘,这竹筏上的都是附近玄门的门生,要是有姑娘看上了,就可以朝他们扔荷包,若是两情相悦便成就姻缘。‘觅河摆筏寻良缘’说的就是今日。” “原来如此。” “我看姑娘如此美貌,这会儿扔个荷包下去,定是有不少门生争相来寻的。”大姐笑道。 刚说完却听见洛知吾身后传来一声咳嗽声,大姐寻声望去看见青墨苏冷着脸。 她连忙笑道:“哎呀,我没瞧见,原来姑娘已经有夫君了,真是般配。”洛知吾刚想解释,青墨苏抢先对大姐表示感谢,拉着她离开了觅河旁。 “为什么就走?我还想再看看。”洛知吾一步一回头的随着他离开人群。 “太吵。”他回。 洛知吾看着她修长的背影,他还是如此,不爱凑热闹。 洛知吾被他领着一路往前走,离喧闹的觅河越来越远。 “你知道我方才看到谁了吗?”洛知吾问道。 “谁?” “朱华仲。”她看到竹筏上站的朱华仲正嬉笑着朝岸上的姑娘们挥手。 “他竟也在此。” “估摸是从鬼巷出来,路过此处,恰好遇上了七月七,还能在这里被姑娘们扔荷包。这很符合他的行径。” “不说他了,扫兴。今日还赶路吗?”洛知吾问道。 “不如歇息一晚,明早前往西落镇。”他回,她本就清瘦,不想见她太过疲惫。 ”砰!\\\" 一声巨响惊到了洛知吾,一束巨大的烟火在夜空中绽放。 青墨苏抬起手,轻轻的覆盖在她的耳朵上,他还记得当年她也是如此害怕烟火的巨响。 “烟火真好看,都快不记得上次看见烟火是什么日子了。”她感叹道。 “你呢?还记得吗?”她问。 “正阳节。”他回应道。 其实每年的大小节日,落仙台都会安排烟火宴,而这些热闹又与他有何干系,自她消失之后,他再也没有驻足看过烟火。 他转头望着她的侧脸,正如当年她也是这么凝视着他的侧脸。 第74章 修养(一) 第二次的施济结束,众人都回到了天星院。 洛知吾陷入了沉沉的昏睡,春瑶小心翼翼的给洛知吾喂了药。 她握着洛知吾的手,埋怨道:“好端端的怎么就你受伤了,再也不准你除祟了。” 正说着她感觉到洛知吾的手指动了动,她大惊:“知吾?知吾你是不是醒了?” 洛知吾缓缓的睁开眼,虚弱的说道:“睡着都能听见你说不准我去除祟了,急得我不得不赶紧醒来。”说着她撑着坐起来。 “你吓死我了,你都昏迷了好几天了。”春瑶扶好她说。 “我回天星院多久了?” “已有三日。” “什么?我回天星院已经三日了?”洛知吾惊了,没想到竟然过了这么久。 “虽然今玉师姐说你并无大碍,只是灵力不支而昏迷,无心子先生这几日也配了上好的灵药。但我感觉你身体时而燥热时而冰凉,很担心你有无其他不适?” 洛知吾感受了一下自己,说:“真没事了,别担心。对了!大家都回来了吗?” “都回来了,大家都安然无恙,唯有你,是昏迷着回来的,吓死我了。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办啊?”说着瘪了瘪嘴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洛知吾一把抱住她安抚道:“我洛知吾怎么会这么容易死,我不会丢下你的,我答应过萍姨这辈子都要护着你的。” 春瑶斥责道:“别死不死的挂嘴边,不吉利。” 洛知吾点点头突然捂着肚子,一副难受的表情。 春瑶惊慌的问:“怎么了?哪里不适?” “我……我好饿好饿,我在结界里就辟谷了几天没吃东西,到现在我…” “我这就给你去弄些吃的。”春瑶笑,还想着吃,说明真的没有什么事了。 “嗯嗯,还是有阿瑶在身边才好。”洛知吾嬉皮笑脸的对着春瑶。 “对了,阿瑶,我还有个问题。” “什么?” “我睡觉打鼾吗?” “不打,怎么了?” “没事,嘿嘿,快给我拿些吃食来吧!好饿呀!”她嬉笑着,躺在床上打了个滚。 次日晨练,钱满早早在校场等待,远远看见洛知吾便小跑奔去,张开双手就要去抱住她:“我的知吾,你总算醒了,你不在的日子里,我倍相思。” 洛知吾用手肘抵住他说:“好了好了钱多多,你快松开。”四周的学子看见都窃笑。 易州说道:“洛知吾不在的日子,你不也吃的好睡的香么。” “你知道什么,你又怎么懂我的心。”钱满收回手。 易州绕到洛知吾和春瑶身旁,揭穿到:“你们都不知道,在他老钱家的施济棚子里,那慕名而来的姑娘三五成群的,他享受的不得了。” “这说明本公子,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吸引一些姑娘也是在所难免的。”说罢回头看着洛知吾:“知吾,你说是不是?” “哈哈,几日不见,钱多多越来越风趣幽默了。” “是吗?我风趣了吗?”钱满挺了挺身子,感觉好似在受褒奖。 易州偷笑,钱满便给了易州一个栗子,说道:“以后我跟洛知吾诉衷情的时候,你能不能别插嘴!” “这个钱多多越来越没正形了。”洛知吾和春瑶被他们逗笑。 正说着,见风肆走过来,他对洛知吾说:“喂,你好了?” “是啊,你是不是很失望?”她回。 风肆长舒了口气,像是做什么决定似的,说道:“喂,那个,谢谢你。还有,春瑶,对不起。” 说罢转身走向校场,准备晨练。 四人瞪大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叹不已。 “等等,风肆刚刚是在道谢和道歉吗?”钱满掏了掏耳朵,在确认自己是否有听错。 易州点点头,向他确认。 春瑶不可置信的抓住洛知吾的手,指了指风肆又指了指自己,话都说不出来。 洛知吾见状,笑了起来。 “你是怎么做到让风肆说谢谢又说对不起的?”钱满问道。 “我就是……用力的踹了他屁股一脚,而已。” “就这样?” “就这样。”她扬起自信的笑容。 晨练结束。 钱满跟在洛知吾身后继续说道:“你可别听易州瞎说,我真的很想你的,你问春瑶,你昏迷的时候,我天天来女苑门口。” “多谢钱满兄关心,待会儿早膳我给你多拿一个馒头好不好?”洛知吾对他行了个礼以示感谢。 “好。不对,我给你拿,你现在肯定很虚弱,我照顾你才对!” 钱满开心起来。 早膳时,钱满把洛知吾按在凳子上,说:“知吾你不要动,我去帮你拿,春瑶你也坐着,坐着,你照顾知吾。” “你也太夸张了吧。”洛知吾皱眉 “钱满你快去拿,再不去知吾要饿坏了。”春瑶笑。 “走走走,快,听到没有知吾要饿坏了。”钱满拉着易州说。 “是你要献殷勤,关我什么事呀!”易州埋怨着被拖走。 洛知吾指了指头的位置,问春瑶:“他这里是不是有点问题?” “只是在献殷勤而已,你为何要说人有问题。”春瑶笑。 “他正经一些,我才觉得没问题。”洛知吾回。 说着钱满端着粥和馒头回来,逐一摆在她们面前,说:“你们快吃,快吃。” 洛知吾低声说:“钱满,你能不能别这样,你的举动太奇怪了,旁人都在看着笑话。” “不用管他们。”他看了看四周说道。 洛知吾翻了个白眼,他只好说:“好啦好啦,知吾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还不是听说了你是除妖兽的事迹,变得无比崇拜。”易州说道,钱满点点头。 易州继续说:“还有就是听说你与青墨苏并肩作战,心里不……”还未说完就被钱满捂住嘴,训斥:“你快吃你的。” “并肩作战?”春瑶看着知吾。 她笑了笑说:“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吧。” “呸,什么生死之交,才没有死不死的,知吾你别乱说。”钱满不乐意的反驳。 “食不可言,钱满你一再犯院律,午息时去静思堂抄院律。” 今玉走过来说道。 钱满一脸苦相,其他人捂嘴偷笑。 今玉严厉的环视了一圈偷笑的人,众人立刻收住表情认真用膳。 今玉说:“洛知吾,青墨苏,早膳后去玄灵殿见院尊。” 第75章 修养(二) 去往玄灵殿的路上,洛知吾小声对青墨苏说:“墨苏兄,你怎么不理我?” “何事?”青墨苏冷冷回道。 “后来,平安村后来怎么了?”她昏厥过去之后的事一无所知,醒来就在天星院了。 “后来就回天星院了。”他答。 “没劲,不说拉倒。”洛知吾撅了噘嘴,这人怎么跟在结界时判若两人,真是善变。 来到玄灵殿,殿内,无虚子、无玑子和无心子都在。 “见过院尊,二位先生。”二人向他们行礼。 无虚子点头示意,说:“墨苏,知吾,此番找你们来,想必你们也知道为何事?” 青墨苏点点头,洛知吾摇摇头。 无虚子继续道:“听无玑子说,你们在平安村失踪了三日,再出现便是除邪大战。” 他继续问:“那失踪之时,你们去了哪里?” “应是掉入了毕方栖息的结界里。”青墨苏说道,她也连忙点点头。 “那有无其他发现?” “结界里灵气充足,有些不知名的小灵兽,并也无其他异样。”他回应道,她继续点点头。 几位先生互相眼神交流一番。 无虚子对无玑子道:“你说这次他们去杀毕方,是为了寻它,但最终无功而返?” “是的,听他们言语中,必定不只是除藤树妖这么简单。”无玑子点点头。 而后他叹了口气,有些怒意:“若不是如此,我们又怎么会遇上这陷境。好在墨苏和知吾都无恙,否则我如何向众人交代。” “无心子,近日还需麻烦你,帮洛知吾再看看。” 无心子点了点头应许着。 无虚子再次开口问道:“知吾感觉如何?” “我感觉还好,只不过有时感觉体温升高燥热不已,有时又感觉体温下降身体寒冷,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不适。”她如实回应。 “体温升高可能是讹火所致,体寒可能是寒冰噬所致。“无心子回应道:“此情况并无大碍,只需提升灵力来平衡,我可再配些辅助的药。” “好,无碍就好,那洛知吾你也需自己多加练习运灵。”无虚子交代道。 “是,先生。” 无虚子挥挥手,示意他们可离去。 回去的路上,洛知吾追上青墨苏。 “墨苏兄,墨苏兄,你等等我!走这么快做什么。” “我给你带了个好东西,喏,你看。”青墨苏目不斜视的往前走,任由她在身旁说着话。 “这可是无心子给我看诊的时候,我死缠着他要了一瓶,给你。”只见她笑嘻嘻的拿出一只小瓷瓶。 青墨苏斜了一眼,继续朝前走。 “你可别小看这瓶金创药,那可是无心子的宝贝,我可是帮他捣了半天的药才换来的,你可记得每日涂抹。”说完将小药瓶塞到他手里,他接过药瓶握在手里。 “你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洛知吾问。 “……”青墨苏不言语,日日忧心的人,却当众与别人搂搂抱抱打打闹闹的,心情怎么能好。 “你不会是不高兴我醒了吧?” “你真是……蠢!”青墨苏忍不住骂了出来。 “你!不可恶语!青墨苏罚抄院律百遍!”她气急败坏。 青墨苏不理会她,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青墨苏停下来,对她说:“你每日多练习一个时辰的养心经。” “啊?” “收心修性,养精固本。”说罢迈步离去。 “哦。”见他离去,她才迟迟应答了一声。 回到醒水涧,春瑶等在女苑门口,见她走来迎上去,担心的询问。 洛知吾只好安抚她:“无事,先生们当然是夸了我一番。” 正说着,却见女苑门口站着白楚城,洛知吾摆出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春瑶害羞的将洛知吾推进了院子。 洛知吾可不干了,一把抱住春瑶的胳膊嚷嚷着:“不行,我要和阿瑶待在一起。” 白楚城只好双手作揖深深鞠躬:“望知吾姑娘能高抬贵手,放开春瑶半柱香时间,楚城日后定当重谢!” “好吧,我就把春瑶借给你半柱香时间吧。”洛知吾这才罢手,转身进了院子。 “你找我何事?”春瑶问。 “回来几日,都未能见到你,与你好好说上话。”白楚城说道。 “知吾昏迷,我要照顾,哪里还有心思顾得上听学。” 白楚城点点头,又问:“那你,可有担心我?” “我听知吾说,连青墨苏都受伤了。”春瑶避而不答。 “那你,可有担心我?” 白楚城再点点头,还是问。 “我听知吾说,那灵兽是毕方……”春瑶继续左右而言他。 白楚城抿了抿嘴,满脸失落的点点头说:“是。” 春瑶见他如此表情,笑了:“那,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白楚城摇摇头说。 “那就好,”春瑶腼腆的看着他笑:“害我担心了许久。” 他刚失落的点点头又听到后半句立刻扬起了笑脸。 “不在的日子,甚是想念。”他道。 “我……我好像听见知吾叫我,我先进去了。”春瑶脸红扑扑的,害羞的想要逃开,转身快步进了院子。 白楚城纳闷:“有吗?我怎么没有听到。”看着她的背影,依依不舍的转身离开。 这时,春瑶悄悄探出了头,看着他的背影慢慢走远。 “咳咳,人走远了,还看!”洛知吾坐在院子的石凳上说。 “知吾,你…你怎么在这里?”春瑶惊吓地转身问道。 “我一直在这里呀,我又没说要去别的地方。咦,阿瑶,你不老实呀,你刚刚利用我,我可没有叫你!” “臭知吾,你偷听!”春瑶急得追她。 洛知吾一边跑一边说:“我可是正大光明的坐在这里,怎么能说我偷听呢?对不对,春瑶,不在的日子,甚是……” “啊啊啊!洛知吾你闭嘴。” 春瑶尖叫着阻止洛知吾,二人追追打打的回到了房间。 另一间屋舍的门虚掩着,缓缓打开,几个姑娘凑在一起看着她们的背影。 金信说:“她们俩到底什么来头,我怎么看一点都不像普通人家?” “那个洛知吾,可不是省油的灯。”卓思思说道:“她能把朱华仲给揍的无力还手,还不用受罚。” “她还踹了风哥哥的屁股,风哥哥竟然也不生气。”银信补充道。 “钱满跟在她身边鞍前马后的。” “听闻外出除祟时,可是与青墨苏并肩作战!” “怎么什么事都能让她给占了。” “哼,定不是什么好人。”金信狠狠地说道。 第76章 修养(三) 入夜,洛知吾准备去关窗,却发现窗边泛起了一片白雾,她警觉的探出头左右看了看,并未发现什么人。 她把窗关好,走到春瑶床前瞧了瞧,见她睡着了,便悄悄地开门出去了。 出了女苑,她沿着醒水涧的小路走到花圃的角落,她四下查看了一番。 “沉星。”轻轻唤了一声,没有人回应。 她深深吐了口气,喃喃道:可能是我想多了吧,还是回去睡觉。 “小知吾,这么急着回去?” 洛知吾吓的转过身,沉星站在她背后笑盈盈的看着她。 “你为什么每次都神出鬼没,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知道吗?”洛知吾抚着胸口说。 “那要是鬼吓人呢?” “大半夜你不要鬼呀鬼的。”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妥,便正了正身子:“我乃修玄之人,不管是鬼魅邪祟,我都不怕。” “小知吾,好胆识。”沉星笑。 “你不要每次都这样叫我,我们一点都不熟。” “噢?是吗?你可能不知道,我们马上就会很熟了。”沉星更是靠近了她一些,邪魅的挑衅道。 “你不要乱说,我跟你们生死界毫无瓜葛,别让人误会了。” 洛知吾避开他的眼神说。 “毫、无、瓜、葛?呵呵。”他捋了捋鬓前的青丝轻笑道。 “你为何又来天星院,不会是又来偷什么东西?” “天星院这穷破之地,还有什么值得我偷的?”他笑。 “那倒也是,清心寡欲修玄之地,确实没什么能入你的眼。” “小知吾记性不太好,我们上次说好的事,你都忘了。” 洛知吾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想起说:“雾华!你上次答应给我雾华的,给我!”说着摊开了手掌。 沉星把手伸过去握住她的手,洛知吾想收回手,却被牢牢的握住。 “你!放手!”她挣扎着。 “嘘!” 洛知吾缓缓的停下挣扎,感受到一阵阵凉意从他手心里传来,却觉得气血平静下来似乎很适应这股凉气,本就燥热的经脉也变得舒适。 “为什么会这样?”她问。 “你不觉得好奇吗?为什么你能吸附我的冰寒噬,却没有中毒?你不好奇你到底是谁吗?”他松开手。 她看着两人都被寒气包围,不寒而栗。 “你,你离我远一点,别再来找我了,我还想多活几年。”说完头也不回往女苑跑去。 第二日一早,春瑶一边梳头一边喊道:“知吾,起床了,快到卯时了。” 见洛知吾没动静,她便过去推她:“醒醒啦,别赖床了。” “再不起来我要掀被子了!” 见她还是一动不动,春瑶伸手去捏她的脸,刚碰上便收回手。 她瞪大眼睛看着洛知吾,再次伸出手颤抖的触碰到洛知吾的脸,她突然害怕的哭起来。 “知吾…救命,救命…” 春瑶跌跌撞撞的跑出女苑,看见匆匆忙忙的学生走在醒水涧路上,往校场方向而去,众人看她梨花带雨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好奇:“这是怎么了?” “怎么一大早哭成这样。” “快走吧!迟了要受罚。” “对对,快走。” 青墨苏远远看见,对白楚城说:“是春瑶?” 白楚城抬眼看去,见她那副瑟瑟发抖的样子,连忙跑过去。 “阿瑶,你怎么了?” “救命救命…”春瑶看见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顾不上其他,便拉住他就往女苑跑,青墨苏见状也跟了过去。 白楚城到门口停下来说:“我…我不能进去,阿瑶你告诉我怎么了?” 她呜咽着说:“知吾,知吾死了。” “什么?”白楚城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未等他反应过来,青墨苏的身影迅速踏进了女苑。 “她在哪?”他问道。 春瑶忙领着青墨苏往屋子走去。 看见洛知吾躺在床上,他走近伸手试探鼻息:“有气息。” “她…全身冰凉,我怎么…都叫不醒她。”她泪涟涟的说道,白楚城连忙上前搀扶着春瑶, 青墨苏用手背碰触了她的额头,果然异常冰冷,他转身坐到床侧,将她扶起来,向她输入灵力。 白楚城扶住抖的厉害的春瑶,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别怕,她不会有事的。” “墨苏正在给知吾渡灵力。你别哭了,哭的我心都要碎了。”他把她扶到凳子上坐下,替她擦了擦眼泪。 “当年阿娘,阿娘就是这样睡过去的,我怎么都叫不醒。我好怕,知吾也这样。” “不会的,放心。”白楚城只好一直安慰。 春瑶缓缓的止住了哭泣,仔细的看着洛知吾,紧紧的握着白楚城的手。 过了许久,洛知吾睁开眼迷迷糊糊的说:“阿瑶,卯时了吗?” “知吾,你醒了知吾!”春瑶哭着扑过去。 洛知吾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一转头发现自己靠在青墨苏怀里,床侧还站了白楚城,她一脸茫然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白楚城将春瑶扶起来说:“你大清早的不省人事,吓坏了阿瑶。” “你体内寒气过重,灵力不抵寒气,导致血脉流动缓慢而昏迷不醒。”青墨苏说道。 洛知吾想起来昨晚沉星出现过,却也无法实话实说,只好回:“可能是除邪灵的后遗症吧。” “你这样可能会有危险。” 青墨苏站起来说。 “无事,你不是让我多习习养心经吗?我多练习便是。”洛知吾摆摆手,想到什么似的又说:“你们就不要把我这点小事,跟先生们提起,不碍事的。” 春瑶擦了擦眼泪说:“你吓死我了,你真的没事吗?” “当然无事。不过,这个时辰错过了晨练,恐怕有事?”洛知吾站起来说。 白楚城点点头说:“准备领罚吧。” “哎,都怪我,害得你们二位世家子弟也领罚。”洛知吾尴尬的笑笑说。 四人出了醒水涧,果然遇见了今玉。 “你们成何体统,堂而皇之的不去晨练。特别是你洛知吾,屡次犯院律,还带坏名门子弟!”今玉责问道。 “今玉师姐说的是,都怪我,都是我拖累了他们,害得他们没法子赶上晨练,我愿意接受惩罚。”洛知吾连忙站出来大包大揽。 今玉看撇了她一眼,说:“洛知吾,每次认错态度都很诚恳,但就是屡教不改!罚你和春瑶,抄院律百遍,打扫半个月的醒水涧。青墨苏和白楚城,念在你们初犯,受他人影响导致,暂且不追究,下不为例。” 青墨苏正想说话,被洛知吾挡住:“谢谢今玉师姐教诲,我定好好反省。” 待今玉离去,洛知吾回头说道:“还好你们不用受罚,只是苦了阿瑶了。” “若你没事,受罚便是小事。”只要知吾安然无恙受再多的罚都在所不惜。 “我才不会让你受罚,我才舍不得,现在还有楚城学友也舍不得,对不对呀。” “知吾,你别闹!”春瑶气恼。 “你可别再出什么事了,别把阿瑶吓坏了,我差点被阿瑶吓坏。”白楚城笑,转头又对春瑶温柔的说:“没关系,我帮你打扫醒水涧。” “你这世家公子,哪里懂得做这些。”春瑶回。 “我可以学的,你教我便是。”白楚城道。 洛知吾觉得肉麻,忍不住耸耸肩:“不如楚城学友帮我打扫,这样你俩就可以一起打扫。” “不行,人家凭什么帮你,你就乖乖自己扫吧。”春瑶不答应。 “阿瑶呀阿瑶,刚刚谁为我伤心流泪来着,这么快就胳膊肘往外拐了,心疼起别人了,你……” 春瑶捂住她的嘴,脸红红的说:“知吾你别嚷嚷这么大声,真讨厌!” 洛知吾还想回话,却被青墨苏拽到旁边,他严肃的问:“你是不是与冷无常见过?” “没有,没有,怎么会,我一直在天星院,根本没有出去过,怎么可能见到。”洛知吾没有说实话。 青墨苏看着她,洛知吾避开他的眼睛,说:“你干嘛这样盯着我,看的我不自在。” “你答应过我,不与生死界的人有瓜葛。” 洛知吾看着他,张了张嘴,没有再说话,只是点点头。 他继续说:“我会帮你除冰寒噬,不要习邪术。” 第77章 修养(四) 夜色落下,青墨苏来到藏书阁门口,接过中元师兄的钥匙,拱手行礼。 “有劳中元师兄, 看完书我会亲自送回钥匙。” “无事,你先进去吧。”中元师兄摆摆手。 青墨苏推开藏书阁的门,将油灯点起,看着满墙满架的古籍法典,开始逐一翻阅寻找。 直到将近子时,才迟迟放下手中的书,闭门离去。 连续好几日如此,中元师兄好奇的询问:“墨苏是要找什么书?可否告知,我或许能够帮上你。” 青墨苏想了想,便询问:“不知藏书阁里是否有记载关于生死界的书。” “生死界?我们很早就禁了与生死界的交葛,所以有关生死界的记载书籍,我也不清楚是否都还在,或是藏在什么地方,可能还真是需要逐一查阅才知道,不如,我帮你一起找吧。”中元师兄道。 “不必麻烦师兄,我再寻寻。”青墨苏说。 中元师兄见他埋头寻找,便说:“墨苏,天星院和青木门一直以来都以你为荣,也对你寄予厚望,尤其是青木门,自玄尊……失踪之后,许仁真先人一心培育你,愿你能担任青木门的重责,如今你修为术法都尚佳,大周试夺魁也是势在必得,千万莫要在这关口分了心,勿要因邪魔之事扰了心神,若遇到什么难题,可以与师傅师尊们说。” 青墨苏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应他:“中元师兄放心,我自有分寸。” 一弯月牙挂在天边,春瑶轻轻走到凉亭里,坐在白楚城身边。 “总算是愿意出来了?”白楚城笑。 “这几日都陪知吾练习养心经。”春瑶道。 “她如何了?” “尚好。” “那就好,担心你太过担心她,而不担心我了。” “你们都不要叫我担心才好。” “那,明日你还出来吗?”他问。 “嗯。”春瑶点点头,过了会她说:“那…那我先回去陪知吾了。” 白楚城看着她有些不舍,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听见从身后传来洛知吾的声音:“不用陪我,你可以多待会。” 二人吓了一跳,春瑶回头看见身后的洛知吾,气恼的说:“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又…”说着过去扯着洛知吾离开。 “楚城学友,那我们先走啦。”洛知吾被拖着走还回头说道,白楚城尴尬的点了点头。 “知吾!你,你干嘛又偷听?”春瑶气恼的拽着她,她反而一直窃喜的笑。 “哎呀哎呀,轻点,轻点。好,好,好,这次算我偷听了嘛,这几日见你心不在焉的,我好奇嘛。” 洛知吾说着捂嘴笑了起来:“阿瑶,别生气,我保证,我保证下次一定不偷听,不打扰你们!” 她追上春瑶:“阿瑶,阿瑶等等我,哎呀,我现在可是身体虚弱的弱女子……” 第二日,玄灵殿迎来了访客。 无虚子来到堂前,堂内坐着六位掌门。一阵问候之后,无虚子打破了众人的寒暄,他道:“不知现在众掌门来访有何事需议?” 众掌门互相看了看彼此,纷纷对白颂做了请的手势。 白颂看了看大家,便说道:“那就由白某人跟天星院各位先生说说我们此次前来的目的,距离上次除邪之征已过去半月有余,虽然我们都已筹款安顿了剩余的村民,也告慰了死去的门生。” “但我们清理完毕战场,发现平安村损毁严重,讹火之殇让此处寸草不生天地浑浊,死去的村民、各门派门生和妖兽都太多,幽灵不散怨气冲天,恐是近十年来最为惨重除邪之殇,我等也难以度化。”说着深深叹了口气,其他掌门也纷纷点头惋惜。 无虚子听罢回应道:“听白掌门说来,确实是件棘手之事。渡化怨灵,净化邪殇,此事天星院愿同众人齐心应对。” 他转身对无忧子道:“藏书阁内的清心渡煞钟,有降神驱魔作用,三魂永安,魄无丧倾。就由你前往平安村,与众掌门一道处理此事。”无忧子受命。 众人点点头,白颂看了看其他掌门,会意一番,继续说:“还有一事。” “请讲。”无虚子回。 “那日若不是你们天星院的学子,以身阻挡讹火,我们再坐的几位,恐怕都已葬身于平安村。”众掌门点点头。 他接着说:“故我等都十分好奇,这学子为何能以自身体魄,阻挡讹火,还将难以制服的毕方打到灰飞烟灭,她究竟是何来历。” “这洛知吾非玄门之人,无父无母无门无派,受静延山人引荐,才来到我天星院求学。来此之前灵力低微,术法也不济。这次她能以身挡讹火,确实我们也觉得惊讶。” “这……”白颂对此回应,并未解答他们的疑惑。 “再者,洛知吾回来便昏厥了数日,得无心子救治,才醒过来。也是被讹火伤及身体,现也还处于修养中。” 朱凡文站出来说道:“院尊,我倒觉得这个学子,得好生查查底细。这天星院还有我们的孩子,我朱某人可不想我的儿女与这来路不明不清不楚之人共同求学。” 其他掌门也纷纷赞同。 “我天星院创立以来,培育的学子成百上千,对招学也是一向从严,诸位可放心。院内院律森严,管束得当,定不会出现差错。” 朱凡文听罢,继续说道:“当然,我们定是信得过天星院的,只是此人事关我们儿女之事,不如将洛知吾交于我,让我好好审查一番。” 朱凡文向来为人性烈如火,锋芒逼人,处事手段毒辣。 朱火门管辖范围里的犯人,在他手里都熬不过一日,便都招认。更别说是斩杀妖兽,铲除邪祟,都极为凶残。 无虚子自然是不愿学子交于他之手,便再次说道:“修玄之人,以圣贤自待,不可小视自己,也不可妄薄他人。纵使有学子无门第身份背景,但一心修玄问道,为人坦荡勇敢,也必定是良才。再者,你们方才也说,若不是她舍身相救,恐怕大家也不能站于此处,来批判学子的身份。不是吗?” 朱凡文不悦道:“无虚子先生言之过极,我这当然不是要以背景身份来视人。无虚子这番话,岂不是将我们置于不仁不义之地?” 白颂打圆场道:“朱掌门莫要着急。” 朱凡文还想说什么,白颂抬抬手示意他不要起冲突。 他缓缓说道:“不过,无虚子先生可有想过,若有朝一日她再次使出灭毕方的力量,是助人还是伤人,先生有何把握?” 无虚子笑道:“顺其自然而为之。” 众人不解,白颂只好笑笑,给众人找个台阶,便说道:“既然如此,各位掌门,此次来不周山之事,无虚子先生已给了解决办法,那我们应尽快返平安村去处理。” 朱凡文不悦:“白掌门,那这……” 白颂不回应他想说的洛知吾之事,只回应:“若有更好的方法来度化怨灵,我们应该一试。这学子如先生所言,自有定数。” 说罢向无虚子点点头,再转头看着大家说:“各位掌门,我们可先行下山。” 其他人见白颂话已至此,也只好点头答应。 出了不周山结界,朱凡文问:“白掌门为何总是阻止我说话,你这客客气气的哪里能将那个学生给要出来。” 白颂见他和其他掌门都有不解,便说:“朱掌门还是如此心急。这天星院执意要保洛知吾,也给了法器相助,若我们还是强行,岂不是显得你我太过偏颇,若惊动了其他门派,这事就越发复杂。”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去平安村吧,把余下的事处理好。” “那个学子呢?” 白颂说:“不急于一时,大周试之后,这个洛知吾必定是要离开不周山的。” 其他人才恍然大悟理解了白颂之话。 而另一处,学室里,洛知吾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见身旁的春瑶正认真的听学,坐在不远处的白楚城也时不时也转头看春瑶。 洛知吾左手托腮看着他俩,不禁想起萍姨去世之前对她说的话:“阿瑶当你是亲姐姐,你一定要护好阿瑶…” 洛知吾鼻子突然酸了一阵,心想:若有多一人护着阿瑶,萍姨定能很安心吧。 第78章 正阳节(一) 授课结束,待先生离去,钱满来到洛知吾身边问道:“知吾,你知道龙升天吗?” “龙升天?那是什么?”洛知吾好奇。 “正阳节,知道吗?”钱满道。 “知道。不就是祭龙祖的日子么。”洛知吾点头。 “没错,普通老百姓也就吃粽子划龙舟祭龙祖,但是玄门世家有个更隆重的仪式。”钱满说道。 “什么仪式?”洛知吾和易州都异口同声的问道。 “玄法里有云,午为阳,重午为致阳,而正阳节当日午时,三五相重,视为极阳时分,乃阴邪之所惧,万物至此皆盛。所以玄门世家便有一个传统,聚于一起共同行祭礼,以示共同的正义之势,也寓玄门盛世长远。”钱满说道。 “哦。”洛知吾听的云里雾里,又问道:“那龙升天到底什么?” “对啊,说了半天,龙升天呢?”易州补充。 “急什么,我总要把前因同你们说清楚。”钱满继续说。 “既是祭龙祖,当然有龙这一说,龙灵修炼飞升之日通常会在正阳节,而且是百年一次。也就是说,百年轮回一次的吉日,恰巧就是今年正阳节。众玄门摆神堂设法阵,助龙灵飞升。听说当天不仅祭礼隆重,晚上还有烟火宴。” “哇,听起来就很有意思,那玄门祭礼在哪里办?我们可以去瞧瞧。”洛知吾拉着春瑶兴奋的说。 “今日听阿肥说他们家都收到请帖了,今年在鹿城办。但祭礼只能是玄门的人才能去,普通人是没资格进去的。” “哎,说了半天,我们去不了,没劲。”易州泄气道。 “只要想去,什么办法想不出来?我洛知吾想去,谁能拦住!”洛知吾挑眉笑道。 “祭礼没有请帖根本进不去。”钱满说。 “那我就偏要进去!”洛知吾自信道。 易州连忙说:“我也想去,知吾你有什么办法,带上我呗。” “既然是鹿城,那不是青墨苏的家么,我们可以找他问问。”洛知吾说。 “那你可晚了,他已经回鹿城了。”春瑶回。 “啊?回鹿城了?你怎么知道?”洛知吾惊讶的问。 “楚城学友告诉我的。”春瑶回。 “哎呀,迟了一步!”洛知吾感叹。 当日听学结束,今玉便宣布了正阳节释假的消息,无虚子将亲自带领有请帖的玄门学子前往,非玄门学子可回家或是留在天星院,只需告知中元师兄。 众人听闻都雀跃起来。 回醒水涧的路上,洛知吾和钱满走在前面,春瑶和易州走在后方。 “他们俩这是在说什么悄悄话?” 春瑶好奇的问。 “肯定在琢磨怎么去祭礼,不过有他俩,应该是没问题,我很放心洛知吾。”易州回。 只见他二人的头靠在一起,嘀嘀咕咕商量了好一会后,同时抬起头看着彼此点了点头,似乎达成了什么共同的想法。 洛知吾向钱满拱手作揖,钱满摆摆手很骄傲的仰头离开,易州也连忙跟上钱满的步伐。 洛知吾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很满意的笑了,回头说:“阿瑶,我们明日去祭礼。” 洛知吾的目光越过春瑶,看见陆河山一个人默默的走过来。 等到陆河山经过,洛知吾便问:“山河。” 陆河山见是洛知吾,连忙鞠躬回:“知、知吾学、学友。” “用不着这么这么拘谨,叫我洛知吾就行。” 洛知吾问:“你怎么还在这里?其他人都随无虚子出发了。” “我、我不去。”陆河山说罢再鞠了个躬,准备离开。 洛知吾见他落寞的样子,叫住:“诶,山河,等等。” “还、还有事、吗?”陆河山回头。 “既然你一个人在天星院,不如同我们一起下山,去看看祭礼。”她说。 陆河山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缓缓的说:“我,我去不了,我、我没有、没有请帖。” “我们也没有请帖,同我们一起混进去呗。” “这、这太、太麻烦、麻烦你们了。” “你若一个人,不如同我们一起还能有伴。”春瑶也站出来说。 “对呀对呀,多一人热闹些。”洛知吾盛情的邀请他。 陆河山挠了挠头说:“我,真的,可、可以吗?”他有些不知所措。 “明日辰时,天星院门口汇合。”洛知吾笑。 第二日,不周山脚下,一驾马车停在路旁。 洛知吾春瑶易州和陆河山等人一路小跑奔过来,上马之后便狂奔赶路。 “陆兄也来了?”钱满见着陆河山他诧异的问。 “一起去祭礼看看,人多热闹。”洛知吾道。 “是啊是啊!”易州点点头说。 “谢、谢谢各位,很、荣、荣幸能与大、大家一起去、祭礼。”陆河山拱手行礼。 “你可别老是跟我们这样客气,太别扭了。”洛知吾见状笑。 “这马车怎么跑这么快?”春瑶看了看窗外。 “这可是我专程准备的马,从我爹的马圈里偷出来的。”钱满骄傲的说。 “你家马圈的马,为何还要偷?”春瑶问。 “这可不是一般的马,是我爹珍藏的尤驰驹。”钱满道。 易州掀开帘子瞧了瞧前方的马,兴奋的说:“行呀钱满,玩大了。” “怎么样,这事办的还可以吧。尤驰驹可是玄门坐骑,能日行万里,我们能在午时之前到鹿城,不会比御剑落后。”他看着洛知吾,邀功的说道。 洛知吾也探出头去看,这马与平常之马并无他别,周身皮毛红棕色鬃毛乌黑发亮,再看马蹄快的看不清楚,快到让整辆马车都几乎是悬浮于地面前行。她竖起了大拇指赞道:“这个真厉害!还是坐马车好,飞来飞去的我容易吐的。” “你偷你爹的马,他发现了怎么办?”易州道。 “这两三日的,应该不会发现吧。再说了我爹已经去赴宴了,大不了挨顿训,反正我是要回天星院的,他管不了我多少。嘿嘿!” “你爹也去了?” “你也知道我爹这人,但凡有玄门礼司,他都会以支持膳食或者物资为由参加,这次祭礼他当然要去帮忙。”钱满无奈。 “如此看来你爹想入玄门之心深切。你爹在,那你不是可以进去?” 洛知吾道。 “那也只能去晚上的宴席,祭礼都不能去。” “那我们怎么办?”易州问。 “我倒是可以尝试问问我爹能不能再带你们进去。”钱满道。 “就等你这句话了!”易州开心起来。 五人就这么一路说说笑笑去了鹿城。 来到鹿城,众人下马后才发现,钱满将大家带到一处酒楼。 “凤凰酒楼!”洛知吾抬起头看。 “对,今日我们就在这里落脚。”说着从酒楼里出来一位伙计,他朝钱满点点头便伸手牵马,将马带往后院。 “啧啧,真是家大业大呀。” 易州感慨。 钱满捶了他一把说:“少废话了,去落仙台。” “落仙台怎么走?”春瑶问道。 洛知吾指了指街道上的行人说:“看看这些都穿着家服的,估计都是去落仙台的。我们跟着他们走吧。” 众人点点头,便跟着人群的 方向而去。 第79章 正阳节(二) “这就是鹿城呐。”洛知吾感叹道,鹿城青瓦白墙飞檐反宇,与凤栖镇颇有差异,繁盛不少。 洛知吾一行五人在鹿城街道上游游逛逛,随着人群来到了一处城楼下。 各门派的玄士络绎不绝,纷纷从正门进入。 正门由一位年长者带着十几个门生相迎接待。 “瞧见没,都是凭请帖和家徽入内的。”钱满指了指门口。 “这接待的人是什么人。”洛知吾问。 “为首的长者是青木门的副掌事,宋老。”钱满道: “我们先想想怎么进去吧。” “对呀,还有半个时辰了,这看守森严,还有结界,我们不可能翻墙进去吧。”易州也催促。 “翻墙?不行不行,我做不来。”春瑶连忙拒绝。 陆河山看着各位讨论,也皱眉想着法子。 洛知吾见大家都着急,她问钱满:“这里有几个门?” “几个门我还真不知道。但肯定不止这个,我听我爹说过好像送膳食不能从这里进,就肯定有别的地方。”钱满回。 “这样吧,我先去查看一圈,你们在这里等我消息。”洛知吾说。 易州问:“你一个人去行吗?不如我们一起吧。” “人多更容易引起他们注意,我去查看一圈,看能不能找到青墨苏。”洛知吾说。 “你还找他,你可别想了,青家两位公子这个时候肯定在内堂接待了,怎么会在这门院处。”钱满回。 洛知吾四处观察了一会,看见几驾马车从西边的小道出来,她指了指西边的方向问钱满:“你看那边,会不会是物资进出的侧门?” 钱满看了看说:“那不是我家的马车么。” “你家的?” 易州好奇。 “车轱辘上刻了个钱字。走吧,我们过去,没准遇到我爹。”众人听了连忙跟上去。 刚过去,马车便走了,侧门不大,从门外可以看见门里来来往往的家仆忙碌着 。 几人躲在道路另一侧的树的背后。 “你看到你爹了吗?”洛知吾问。 钱满摇摇头说:“没有,就算看见了,我爹也一样是不能去祭礼的,找他也没用。不过晚上的宴席他可以带我们进去。” “知吾,那不如咱们就不要进去了,看起来怪麻烦的。”春瑶说。 “我们好不容易来了,怎么能不进去,就算祭礼管的严,那宴席总要进去看看吧,烟火宴我们平日里可见不着的。”易州道。 钱满见洛知吾不说话,他问:“知吾你在想什么?” 洛知吾盯着门里面有个熟悉的身影,她问:“钱满,你看那个白衣蓝冠的是青大公子吗?” “好像就是。”钱满仔细瞧了瞧说道。 “我有法子了。” “你要做什么?他认识你吗?”春瑶好奇。 知吾捋了捋头发,轻声细语甜美柔和的说:“你们在此等我,我去去就来。” 说罢她提了提裙摆,脚底生莲婀娜的走了过去。 洛知吾走到门口,被家仆拦住:“姑娘,这里不能随意进入。” 洛知吾莞尔一笑,指了指正站在里院与人商议事情的苏言一说:“是那位青大公子让我过来找他的。” 家仆上下打量洛知吾一番,便说:“那你在这里等等。” 家仆进到里院,对青言一说了几句话,青言一抬头看了看她,一脸疑问的表情,洛知吾顾不得这么多,便小跑过去,温柔的笑着说:“青大公子,你还记得我吗?” 家仆正想拦着她,青言一挥挥手示意家仆退下。 他仔细的看了看眼前这个姑娘,思考片刻,笑问:“洛知吾?” “青大公子果然颖悟绝伦,才一面之缘便能记住。”洛知吾捂嘴轻笑,夸赞道。 “洛姑娘过誉了。这里正在筹备祭礼,人多物杂,你随我到里面说。”青言一领着她往里走去,洛知吾回头看了看门外,便转身而去。 树下的易州激动地说:“她好像进去了,跟着青大公子进去了。” 钱满纳闷:“这样也行?” 青言一将洛知吾带到侧面的连廊,他问:“洛姑娘为何不从正门进?” 洛知吾捋了捋头发,想尽量表现的温婉,她低声说:“我本来是要来找墨苏的,可谁知到了这里,我,我根本进不来…” “墨苏。”青言一见她称呼的如此亲昵不禁笑了,问:“那墨苏知道你要来吗?” “他怎会知道,走的那么急,也不招呼一声,说好了一起…”洛知吾满脸委屈装,抬眼观察青言一,接着说:“其实,我也就想见见他。” “这是墨苏的玉坠?”谈话间青言一注意到了她脖子上的玉坠。 突然被问到玉坠,洛知吾抬手摸了摸说:“噢,噢对,这个玉坠是他的。” “这是他送你的?” 洛知吾点点头。 青言一本以为只是天星院里心悦墨苏的众多姑娘之一,看来于青墨苏而言她应该非一般人,便对她说:“现在恐怕是最忙碌的时候,只能稍后再引你去见了。” 洛知吾听罢满脸失望,若是忙完才能见到青墨苏,岂不是龙升天祭礼就要错过了。 却不知,这一幕已被不远处的青墨苏看在了眼里。 原本在正堂忙着接见宾客的他,想出来透个气,谁知一出来便看见了侧面连廊里站着熟悉的身影。 他停下脚步发现竟然是洛知吾,她怎么会在这里?她这是在做什么,又是撩发又是捂嘴,扭扭捏捏的。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青墨苏黑着脸走了过去。 洛知吾正愁着该如何快点能见到青墨苏,想要再跟青言一多说些好话,却脸色突变,惊慌的不知所措。 青言一见她神情不自在,顺着她的目光见到了身后的青墨苏,说道:“是墨苏呀,洛姑娘来寻你。” 青墨苏脸色沉下来,他拽过洛知吾说:“跟我过来。” “哎呀哎呀,慢点慢点。”洛知吾他拖拽着一路跟着小跑。 青言一见状连忙说道:“墨苏,对姑娘家要温和一些。”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他太了解自己的堂弟了,总是不解风情,让不少姑娘吃过闭门羹。 第80章 正阳节(三) 青墨苏拽着她大步流星的一直往里走,连从正堂出来的白楚楚叫他,都没有听见。 白楚城问:“你看到墨苏兄了?” “对啊,我看那明明是墨苏哥哥,但是我也没看清他和谁一起走了。”白楚楚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许是接待的宾客吧。”白楚城说。 青墨苏把她带到没有人的偏厅才松开手,洛知吾看着他阴沉的脸色,不自在的说:“墨苏兄,幸会幸会。” “哪里幸会了?” “……”她一时语噎。 “你刚才扭捏作态的,是在做什么?”青墨苏冷脸问道:“不会又是来做舞姬的?” “当然不是!” 洛知吾怪不好意思的,也只好坦白:“我就是想,假借……假借与你交好的情意,蒙混进来嘛。” “假借?” “哎呀,我也不想这样的,不都说温柔的姑娘更打动人么,为才方便行事嘛,尤其还是面对你哥这样风度翩翩的名仕。” 洛知吾尴尬的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青墨苏听了冷哼一声,道:“丢人!” “你还说我,还不是怪你!”洛知吾气的跺脚。 “怪我?是我让你这么故弄姿态的吗?” “就是怪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有祭祀这事,这么百年一次的事,就自个儿回来看!” 青墨苏听了大概明白她来的目的,说:“你是想来落仙台看龙升天?” 洛知吾撅了噘嘴委屈巴巴的说:“嗯。” 青墨苏看着她,气不起来了却觉得有些好笑,他说:“往后有事与我直说便是,不准再对别人这副姿态。” “我也不想嘛,根本找不到你,我又进不来。” “那我给你安排个地方,但你不能出现在祭坛处。”他回。 “墨苏兄,我就知道找你有用。”洛知吾高兴的蹦了起来,差点就张开双手要抱住他,却看他冷冰冰的脸,连忙收起了手,抱了抱自己。 她又想到什么然后对他说:“墨苏兄,能不能好人做到底,再帮我个小忙。” “什么?” 她仰着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说:“侧门还有春瑶他们几个,可不可以……” “得寸进尺!”他冷冷的说道,转过头不看她。 青墨苏带着她一路往落仙台的方向走去。 他推开了清云阁的门,将她带上楼。 “午时快到了,我要去落仙台了。你在这里待着,这里可以看见落仙台。”说着他指了指窗外。 洛知吾趴在窗台上看着不远处的落仙台,说:“哇,已经聚了这么多玄门呀,真是难得一见的场面。” “你不要乱跑,等我回来。”说着转身要走。 洛知吾问:“那……” “我已差人去带他们进来。”说罢便离去。 “多谢墨苏兄!”洛知吾连忙抬手作揖深深鞠了一躬以示感谢。 落仙台下玄门百家已纷纷入位,台中央摆设着的龙祖祭坛呈放了丰盛的祭品。 日晷的针到午时,便听见了一声浑厚的钟声,一旁的乐师队伍也极其庞大,钟声结束则开始鸣锣奏琴。 祭祀长老位于一侧,进行祭祀礼的主持,玄门百家听从主持引导以门派为划分,分别向正位,侧位进行三跪九叩之礼。 洛知吾等人聚在清云阁二楼。 春瑶看着四周雅致阔气的内饰,问道:“你怎么同青墨苏如此交好了?竟然能轻而易举的把我们都带进来了。” “我们,那可是并肩作战的过命之交!”洛知吾开始夸夸其谈起来。 易州举起大拇指,说:“这交情,硬!” 钱满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易州见他此状笑了,头一回见这阔气公子哥也有被比下去的时候。 便拉着他往窗台走去,此处能清楚的眺望落仙台。 “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玄门世家,太壮观了!”易州感叹道,其他人也跟着聚过去。 “跪拜之礼也太多了,这都已经跪拜了有三十次了吧。”洛知吾道。 “整个祭祀跪拜下来起码要到八十次吧,磕头起码要磕两百多下。”钱满回。 洛知吾听后不由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说:“入玄门也太不容易了,光这叩拜礼都让我头疼。” “祭、祭祀是感悟人、人神沟通,上下交、交感,和谐共、共生之信念,若、若能参、参加祭礼,幸之。”寡言少语的陆河山忍不住回应道,他看着落仙台的典礼,露出向往的神情。 众人听闻回头看着他,他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道:“抱歉,我……” “你有如此感悟,也是你的信念所致,无需抱歉。”洛知吾笑。 仪式进行到迎神四拜到献爵三拜之时,天空响起了轰雷声。 众人纷纷仰头望天,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风云突变云层翻滚,艳阳午时一瞬间天昏地暗,狂风大作。 人群里议论纷纷:“天色异象!” “要来了!” “拭目以待。” 阁楼高处更显的风大,吹的洛知吾他们用力抵住了窗棱才不会关上。 春瑶躲在洛知吾身后问:“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天了。” “可能就是要龙升天的预兆了吧。”易州抵着窗棱回应道。 “正南方向!”落仙台的人群里突然传出一声惊呼,大家纷纷抬头望去。 陆河山指着正南方向说:“那,那边!”其他人寻声望去。 正南方向的云层翻滚的更加汹涌,雷电交加之处,隐隐看见有什么在涌动,一条巨大青龙在云层里若隐若现。 人群里传来惊呼与赞叹声此起彼伏,众人纷纷叩拜起来。 此时祭祀长老挥手示意众人继续祭礼,乐师鸣奏,辞神四拜。 一道天光打下来,落在了祭坛之上,众人纷纷以礼跪拜长叩于此。 天渐渐明亮起来,渐渐恢复了晴空万里。 阁楼里的五个人看完这一切后,许久都说不出话来,直到钱满说:“这辈子总算见到了龙升天了。” 其他人都开始激动万分,易州快哭了:“我…我好想回去告诉我爷爷。” 随着天色恢复,祭礼也结束。 祭祀长老将青世天请上了台,要继续下一阶段的典礼事宜。 青墨苏正要离开被青言一拉住,低声的对他说:“你要去哪?申时还有观礼,不要缺席。” 青墨苏点点头,他想起什么又问道:“酉时的宴席可否增加一桌?” “放心,有备席。” 青言一笑着说道。 青墨苏来到清云阁楼下便听到楼上的吵闹。 他上楼推开门,其他人都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没有与青墨苏有过多的交流,见他立于面前,还是有些莫名的距离感和压迫感。 反而洛知吾却兴致勃勃地跑到他面前,说道:“你看到了吗?龙升天,太壮观了。” 青墨苏点了点头,看着其他人说道:“你们酉时可参加宴席。” 大家听了又是一阵欢呼。 “墨苏兄,没想到你如此够义气,我洛知吾记在心里了,他日请你喝茶!” “这是第二顿茶了,请早日兑现。”他低头看她。 “你们在此歇息,待会有人会送茶水点心来,我还有事务要忙。”说罢便离去。 第81章 正阳节(四) 见青墨苏已离开青云阁,春瑶说道:“平日里苏二公子可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今日觉得他并不是那么冷漠。” 洛知吾笑:“他才不冷漠,只是有些一本正经而已,也是个有趣之人。” 钱满一脸嫌弃:“哪里有趣?明明就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她维护道:“高高在上那是他的身份给大家的错觉,他与旁人君子之交,你们便觉得人不可一世了,明明就是你们的认知问题。” “自从除邪之征后,你对青二公子一直都褒奖有加。”春瑶笑。 “那……人家带我们来看了祭礼,难不成不感激还要数落,易州你说对不对!”洛知吾连忙拉个人来站队。 易州被突如其来的点名,只好回应:“对对,知吾说的对!” “哼。”钱满转过头满脸不开心。 见此状,洛知吾连忙说:“今日我们能来观龙升天,还是要属我们的钱多多贡献最大了,为我们偷出了家里的尤驰驹,功不可没。对不对呀易州!” 易州莫名又被洛知吾点名,只好继续附和:“对对,知吾说的对!” “对,知、知吾说的对!”陆河山也憨笑赞同。 钱满听了这才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洛知吾又道:“钱多多百事通,你要不跟我们讲讲青木门的事,今晚还要在这吃宴席,总要了解些情况,避免惹麻烦了。” “确实需要我们的百事通钱满,同我们说说,免得生事端。”春瑶表示赞同。 “有劳钱满学友了。”洛知吾朝他行了个礼,以示重视。 “嗯,这个我还真知道些。” 洛知吾连忙把椅子挪好,易州将他按到椅子上坐好,春瑶将茶水端上来。 钱满被这么一捧,不开心也抛之脑后,接过茶水,认真起来。 “我三年前上天星院时听他们说的,多年前青木门可是玄门之首,当年的掌门青世先可是名扬天下的玄尊,娶了天星院最优秀的女修士许仁真,听闻长的极美,修为颇高,他们也就是青墨苏的父母。” “怪不得他也这么好看。”洛知吾嘀咕道。 “你说什么?”钱满问。 “没什么,你接着说。”洛知吾回应道。 钱满便继续说道:“本该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玄门贵公子,可惜好景不长,他六岁时,恰逢十年前的生死界大战,玄尊在大战中失踪了,当时参战的掌门玄士都说他已牺牲,许仁真就独自带着六岁多的他在青木门掌事,一直以来对他要求很高也很严厉。” “这位掌门夫人,也一直不信青玄尊已死,时常出去以除邪灵渡怨魂之由四处寻找,也独自进过生死界几次,但都未果,他十岁时便在一次除邪灵中去世了。” “年幼的青墨苏无法担任掌门,只好由他的堂叔青世天代为管理,青大公子就是青世天的儿子。当年上任代管之时便说待青墨苏大周试上了名仕榜,年满十七便将掌门之位归还于他。所以,今年和明年是他关键的一年。” 洛知吾感慨道:“原来他也不容易呀。” “我们今日在门口看到的副掌事宋老,是当年青世先的亲信,也是青木门重要的人,他对玄尊忠心耿耿,势必要保全青墨苏的掌门位置,故多年来牵制着青世天在青木门的地位,也处处提防着青大公子,而青大公子自三年前的大周试拿了第一名,回来便代替他爹管理青木门,青世天也就时不时的闭关修炼,总之这青木门里的关系很是微妙。” 众人听了若有所思。 “你知道的太多了。”易州忍不住说道。 大家说说笑笑,玩玩闹闹,时间过得很快。 酉时之际,有家仆过来邀请。 家仆将他们从侧门带入云庭,安排在了末尾的席位。 云庭里两侧都摆满了席位,每家玄仕都按着排位落座,已满满当当的坐满了整个云庭,众人觥筹交错相谈甚欢。 家仆们前前后后的忙碌着,上菜的上菜,端酒的端酒,穿梭在席间。 而他们所在的备席也早已摆满了菜肴和佳酿。 “好热闹呀!” “这玄门盛宴可真不一般的排场。”春瑶看到目瞪口呆。 “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用管别人,反正我们这里也没人会注意到。”洛知吾将她带入席位。 “就是,就是,也没什么人认识我们,快吃,我都饿了。” 易州举着一只鸡腿招呼着陆河山,陆河山点点头也赶紧坐了下来。 他也头一回见识这场面,幸而有大家在,才不会那么拘谨。 钱满拿起了酒壶,闻了闻夸赞道:“香!” 春瑶见他要倒酒,连忙说:“院律规定不能喝酒的。” “我们现在可不在天星院,来来,给我也倒上。”洛知吾端着杯子举了过去。 “知吾说的是。” 钱满一边倒酒一边说:“咱们今天在这过节呢,有好菜好酒,千万不要客气了。来,每个人都要满上!” 说着,站起来给每个人都倒上了酒,热情的好像他是宴席主人。 待钱满为大家都倒好了酒,洛知吾便举起杯子说道:“来来来,今日我们算是共同见识了大场面,值得碰一杯。” 其他人见了也连端起酒杯,钱满说:“来,碰杯碰杯,今日如此幸运得见飞龙,不如大家来说说心愿吧,说不定能实现愿望呢。” “那我先说!”易州擦了擦嘴上的油说道:“我一定要好好修学,回去可以跟爷爷说说我求学时的这些见闻,日后也为他分担事务,让他老人家骄傲一番。” 春瑶笑:“这可是我第一次喝酒,我呢,我要和知吾一直在一起。” 洛知吾听了开心的捏了捏她的脸。 “那要是你嫁人了呢,或者知吾嫁人了呢?”易州反问。 洛知吾往他嘴里塞了块肉说:“嫁人也要在一起!” “就是!”春瑶回。 “这么多吃的总能塞住你的嘴,为了防止这家伙总是接茬,再给你喂两口。”钱满也往易州嘴里塞了块肉。 “我钱满要带领钱家创立玄门,完成我爹的愿望,成为掌门,同在座的各位挚友们,继续逍遥快活!不过现在最最最要紧的是,希望我爹不要发现我偷了尤驰驹。” 众人哄笑起来。 洛知吾看着陆河山说:“陆兄,你呢你呢?” 陆河山看了看大家,开口:“我…我很开心,我第…第一次…和这么多人一起。我…谢谢你们。” 激动的时候陆河山的口吃会更严重。 “我…我希望…也…也能入玄门,完成我…娘…我娘的心愿,让她过上…好…好日子。” “山河,会的!”洛知吾道。 陆河山眼睛亮亮的,笑起来露出了白白的牙。 “知吾你呢?”钱满问道。 “我嘛,当然是游历岚宗大陆,做一个快乐的散人,自由自在。” “好,敬自由!” 钱满听了连忙举杯。 “敬自由!” 众人开怀大笑! 第82章 正阳节(五) 欢笑声引起了旁人的侧目,也吸引了不远处的一位中年男子。 他起身走了过来,来到他们的席前,看着一直试图在躲避的钱满,问:“你为何在此?” 其他人都抬头看去,易州喊了一句:“钱叔叔,好巧啊!” 钱淼点点头:“易州也在呐。” “爹。”钱满百般不情愿的站了起来。 “你不是说修学不能来吗?” 钱淼厉声问道。 钱满挠挠头赔着笑脸回:“哎呀,爹,爹,爹,我这不是来了嘛。” 钱淼看着其他人问:“他们是?” “都是朋友,都在天星院求学的。洛知吾,春瑶和陆河山。” 大家连忙站起来喊:“钱叔叔。” “见过钱叔叔。” 钱淼对他们笑笑道:“好好好,坐,坐,你们继续吃吧。” 随后对钱满说:“你随我来。” 钱满只好不情不愿离开了席位,随他而去。 洛知吾问易州:“钱满为什么躲着他爹?” “应该是不想跟着他爹去各大玄门拜客吧。” 春瑶说:“看来他也挺不容易。” 钱满随着钱淼到了一旁,他不悦的说道:“我平日里怎么教你的?都最后一年了,还不懂事?” “我哪里不懂事了,我有在好好修学。”钱满回。 “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还骗我来不了,你怎么就这么不成器,只会同他们一起胡闹。” “我们没有胡闹,他们是我的朋友!”钱满不服气。 “什么朋友?他们连家服都没穿,坐在备席,定不是玄门之后。”钱淼道。 “对,他们不是玄门之后,我们也不是!” “你!”钱淼气的扬手要打他,他赶紧抱头说:“你以为那些玄门之人很好接触吗?还不都各个高高在上,看不起我们。” 钱淼叹了口气,放下手道:“你若始终如此不思进取,那就会一直让人看不起。我花这么多钱支持各种玄门宗事,不就是为了给你争取入天星院的资格?你不知好好珍惜还在这胡闹,你是要气死我?” 钱满掏了掏耳朵,对于这些从小听到大的叨念早就倒背如流,他回:“我知道了,今年一定会上名仕榜的。” 钱淼冷哼一声,道:“你现在就随我去宴席拜客。” 钱满只好恹恹的跟去。 洛知吾往自己杯子里又倒了杯酒,左手托腮,右手随着乐师的演奏而轻轻打着节拍。 漫无目的地四处看看,目光落到主席位,见白颂与青世天攀谈甚欢,旁边是彬彬有礼的青言一,他始终挂着亲和的笑容。 而青言一的旁侧则是冷清的青墨苏,他低垂眼帘不知在想着什么,好似这喧闹的四周与他毫无关系。 这时白楚楚走过来,坐在了他的旁边,对他笑的嫣然。 洛知吾推了推春瑶说:“看,人间富贵花。” 春瑶顺着洛知吾的视线望过去,看见白楚楚一改往日院服模样,换上了金色刺绣的贵气家服,梳了精致的发髻,头戴金色步瑶熠熠生辉分外华贵。 “确实富贵又美丽。”春瑶也频频点点头赞成。 春瑶的目光移了移,见白楚城安静儒雅的在席间。 洛知吾顺着春瑶的目光望去,会意道:“我帮你吧。” “帮我什么?”春瑶问。 洛知吾拿起桌子上一颗花生,做了个简单的小法术,便朝白楚城的方向抛去。 只见花生穿过举杯对饮的门生,越过步履匆匆的家仆,穿过重重人群,直奔白楚城的方向飞去。 准确的打在了白楚城身上,他惊觉的扭头张望,才看见最远处的备席上,洛知吾朝他用力的挥手,白楚城看了看四周无人注意,便悄悄的穿过人群过来。 “你们怎么来了?”白楚城溢于言表的喜悦,他坐下来看着春瑶。 “惊不惊喜?”洛知吾抬了抬酒杯,春瑶帮她斟满。 白楚城笑问:“不会是墨苏兄给你们安排的吧?”春瑶点点头。 白楚城见洛知吾正与易州喝酒,便悄悄拉着春瑶离开席位。 待洛知吾仰头喝完,才发现春瑶不在旁边,她猛的站起来喊了声:“阿瑶!” 被易州连拉带拽的按在了凳子上,他说:“嘘!别嚷嚷!” 但还是惊动到旁边的人侧目,易州连忙对着大家陪笑表示抱歉。 洛知吾却不依,她说:“阿瑶呢?你把阿瑶藏起来了?” “你喝醉了吧?我藏什么阿瑶,白楚城带走了。”易州按住她说。 “啊?是吗?那我要去找她。”说着站起身,踉跄地走了几步。 易州和陆河山连忙扶着她,“你找人家做什么?” 她嬉笑着说:“嘻嘻嘻,我就去听听。” “听什么?”他们不明。 洛知吾执意要走,他们劝道:“诶,知吾,你小心些,你去哪?” “你别走呀!” 洛知吾推开他们,转身要走,却一头撞到了一个胸膛。 “哎呀!撞到墙了!”她后退了几步,醉眼朦胧。 “哪里是墙,你撞到墨苏学友了。”易州扶着她说。 青墨苏冷着脸看着她,她用力眨了眨眼睛说:“墨苏兄,你来得正好,带我去找阿瑶,走走走!”说着伸手抓住他离开了宴席。 留下易州和陆河山面面相窥,陆河山问:“我、我们怎、怎么办?” “吃饱喝足回去睡觉!”易州回。 “那、他们…” “不用管他们,我们两个才是孤独之人,来,多吃点,回不周山又只能清汤寡水的!”易州说道。 陆河山点点头,抬起了筷子。 洛知吾踉踉跄跄的沿着连廊往前走,青墨苏跟在她身后。 “你喝醉了?” 没得到回应,只见她还是猛着往前走。 “你要去哪里?”青墨苏接着问。 她才停下来,回过头脸颊微红眼神迷离的看着他。 含糊着说:“我没醉,我就觉得有些热。”说着伸手扯了扯领口。 青墨苏见状连忙抓住她的双手说:“你别乱动。” “哦。”她乖乖听话的放下了手,又猛的抬头好似想起了什么,说道:“我要去找阿瑶,她不见了。” 第83章 正阳节(六) 正说着,看见不远处迎面过来了几个家仆,洛知吾一惊:“有人!” 她急忙将青墨苏往旁边的房门里推,想要躲起来。 毫无防备的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推到连连后退,却被门槛绊到“砰”的一声倒在地上,洛知吾也失去平衡整个人扑倒了下来,让他动弹不得。 躺在地上的青墨苏微怒:“洛知吾,你在做什么!” 她趴在他身上,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低声说:“嘘,有人来了,不要说话。” 刚交代完,她却因醉意缓缓的将头靠下来,青墨苏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越来越近的脸。 二人就这样贴着脸,相隔洛知吾手掌的距离,他感受到她温热的鼻息,他竟然紧张起来,心跳加速,仿佛能听到扑通扑通的声音。 “什么动静?过去看看。” “发生什么事了?”他们倒地的声响把家仆和门生都引了过来,围在了门外看着他们窃窃私语。 “这是谁啊?” “这是…青二公子?” “另外一个是谁?” “为什么扑倒青二公子?”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起来。” “快扶起来,扶起来。” 直到有人提醒,众人才纷纷拥上去将洛知吾扶起来。 青墨苏也站了起来,他冷脸对其他人说:“都下去。” 众人知趣的离去。 洛知吾摇晃着站稳后,紧张兮兮的看了看离开的人,怪罪道:“我不是让你不要出声么,都惊动了他们。” “这里是我家。”青墨苏冷冷的说道。 她才恍然大悟,连忙赔笑脸:“对不起,对不起,我忘记了落仙台是你家的,我还以为是我们偷偷溜进来的,呵呵,不好意思…” 说着满怀歉意地伸手去帮他扯平弄皱的衣服。 青墨苏推开她的手,说道:“你随我去后堂饮杯醒酒茶。” 他拖拽着她出了房门往院子走去,却听见“砰”的一声巨响,洛知吾吓得惊叫着抱住了他。 他低头,见她像只受惊的小动物那般,埋头在他胸前,哆哆嗦嗦的呜咽着:“阿瑶,打雷了,呜呜……” 此时,夜空中的烟花绽放照亮了夜空。 花火在他们的上空忽闪忽闪,青墨苏犹豫片刻,伸出双手捂住她的耳朵,将带她从连廊一旁的楼梯上了阁楼。 二人来到阁楼天台处,这里是看烟火的绝佳位置。 洛知吾仰着头看着星火闪闪,有一些恍惚,耳边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连烟花的响声都变得越飘越远,落仙台传来的欢呼声也好像都越来越远。 青墨苏慢慢松开手,靠近她的耳边轻柔地说道:“别怕,不是打雷,是烟火。” 洛知吾扭头望着他的侧脸,忽明忽暗,再抬头看烟火如星光坠落。 “好美!”她忍不住赞叹。 眼前的绚丽烟火一览无遗,低头望去云庭里灯火通明,宴席间人头攒动觥筹交错,很多人被烟花吸引纷纷仰头望去,欢呼雀跃着。 “烟火宴竟如此好看。”她仰着头,欢喜都洋溢在脸上,眼眸被烟火照的晶莹剔透,仿佛有星星落到了眼里。 不一会,家仆送来了醒酒茶,青墨苏接过来,遣其退下。 “喝掉。”他端到她面前。 “喝不下了。”洛知吾摆摆手拒绝。“你方才黑着脸,不就是在怪我喝太多么,你竟还让我喝……” “想什么?这是醒酒茶。” “哦。”洛知吾接过来,捧在手里仰头喝了下去。 其实方才的第一声烟火声,已将她吓的酒醒了一大半,现在已是清醒许多。 她依着栏杆,手托腮,痴痴的望着。 她从未见过如此隆重的烟火盛宴,恨不得把这耀眼的每一瞬闪烁都牢牢的收入眼底,记在心里。 “你为何看的这么认真?”青墨苏问道。 “我想要把这些烟火都刻到脑子里。” “你若喜欢,节日来看便是。” “你是说,节日里都会有?”她扭头看着他问,他点点头。 “你也太幸福了吧。” “可我不曾来看过。”他言语里充满落寞。 “为何?”她看着他的侧脸,眼眸闪闪。 她想起钱满下午说的关于他的身世,也估摸猜到些什么。 “我明白,纵使烟火再绚丽,宴席再热闹,佳肴再美味,都不及至亲至爱在身旁,但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确实只会徒增伤感。”她像是在为他解释。 “……”他轻叹了一声,自从父亲失踪后,他便再也没有看过烟火。虽然被她言中,但他还是忍不住说了句:“你很吵。” 洛知吾听了也不恼,反而冲他笑起来。 “不如这样,我们向这烟火许愿吧。” 她双手放在嘴边,冲着绽放的烟火喊道:“愿我们往后的每一次烟火盛放,都能同至亲至爱相伴!” 青墨苏转头看了看她,她为何总是能拨开乌云,给他带来像光一般的快乐。 他再次仰起头,看着烟火,心里重复她的话,愿往后的每一次烟火盛放,都能同至亲至爱相伴! 而此刻,阁楼下,两双眼睛正注视他们许久。 此前,烟火宴刚开始时,白楚楚四下张望,寻找青墨苏的身影。 此时的美景,她只想与墨苏哥哥一同欣赏。 明明方才还在身旁,待她起身敬酒之后就再寻不到。 正失落之际,见青言一来询问:“楚楚妹妹,烟火宴开始了,要一起去看吗?” “言一哥哥。”楚楚回应着,目光还在人群里搜索。 “是在寻墨苏吗?”他笑问。 “嗯,想必墨苏哥哥不喜这吵闹环境,先行离席了吧。”她回道。 “你看那边阁楼上,是不是?”青言一提醒道。 白楚楚顺着指引望去,见青墨苏与洛知吾二人在阁楼上,看着烟火,谈笑风生,满眼笑意。 她内心一紧,回想起平日里姑娘们私下议论洛知吾,她只当是个乡野丫头在胡闹,从未放在心上。 直到前些日子施济之后,便总是听闻有人津津乐道她与青墨苏并肩作战之说。 虽然她与青墨苏算是青梅竹马,也是他唯一交集偏密的姑娘,但墨苏哥哥的笑颜,她也是极少看见,而此刻的模样,更是她从未见过的。 作为白金门的三小姐,自出生起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生的倾城之貌,过的锦衣玉食。 任何她想要的都轻而易举的得到。好像这世间最好的都是应该是她享有的,就连这门当户对的竹马,也是出类拔萃,人中之龙。 平时追捧她,爱慕她的人数不甚数,她从来不放在眼里。 她只认为自己才是与青墨苏最般配的,这世间还有哪位女子会如她这般,拥有显赫的家世,无尽的财富和绝色之姿。 而这一刻,她从未有过的难受袭来。 她撇开视线,佯装无所谓地说道:“原来是洛知吾学友,乡下来的姑娘,未曾见识过这烟火宴,难免会欣喜若狂,墨苏哥哥理应接待。” 当烟火燃放殆尽,夜色暗淡了下来。 洛知吾已完全醒了酒,整个人清醒无比,才发觉与青墨苏二人待在天台显得有些许暧昧。 她有些手足无措,轻声说了一句:“我要走了。”便匆忙转身离开。 青墨苏看着她慌乱离去的背影,站立了许久,也跟着下楼离去。 见他回到席上,青言一询问:“你回来了。” “嗯。” “你怎么了?” 青言一看他心不在焉。 “无事。”他回。 “方才我见知吾姑娘匆忙离开了。” 青言一笑了笑说道:“我看她带着你的龙纹玉坠。” 青墨苏转头看了看他,没有回话。 青言一见他不愿提,也就不再追问,说起今晚的话题:“墨苏,今日宴席上,白掌门同爹已经在商议……” “在寻找到我父亲之前,我不会考虑这些事。” 青墨苏抬眼看了看对面的白楚楚,她正在与青世天说着什么,把白颂和青世天都逗的开怀大笑。 转头朝远处望去,看到最角落的那桌备席,已是空空如也,想来他们都已经离开了。 “墨苏哥哥!”白楚楚挥手唤他。 青世天也招呼:“墨苏呐,过来。” 青墨苏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第84章 夜学(一) 正阳节结束,学子们回到天星院,又继续了平静的学习。 晨练结束大家都纷纷离开校场,洛知吾见钱满还在运功。 “走了,早膳去。”洛知吾喊道。 “结束了吗?晨练的时间太短了。”钱满停下来说。 “什么?我没听错吧?”洛知吾掏掏耳朵说道。 “自从鹿城回来,他就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发奋图强,勤学苦练起来。”易州回。 春瑶夸赞道:“真是难能可贵!” “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似的不用参加大周试。”钱满道。 “是不是上次盗尤驰驹的事,被你爹狠狠教训了?”洛知吾问道。 “也就说了几句,不碍事,只不过我这最后一次大周试的机会,若我不上榜,我爹可是会死不瞑目的。”钱满说完叹了口气。 洛知吾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我相信你可以的。” “我的灵力和玄五术都不行,要是能像你一样,就好了。”钱满沮丧的说。 “我不过是有幸小时候能受山人指点一二,可在天星院学的才是正统玄术,多悟多练总能提高。”洛知吾道。 “钱满你不必太担心,我觉得你多加训练还是有机会的。”易州也说道。 “从今日起,我陪你一起加练。”洛知吾鼓励道。 “好!”钱满看着洛知吾一阵感动。 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连忙问:“我们还赶得上早膳吗?” “啊!早膳!跑快些没准能赶上!”易州转头就往膳堂跑去,其他人也连忙跟着易州飞奔而去。 膳堂内,易州摸着肚子很满足。 “幸好赶上了,钱满你可别再做耽误吃饭的事了。” 钱满笑道:“饿你一顿不打紧,听说你那日在落仙台,可是撑得一宿没睡着。” “真的假的?”洛知吾笑。 易州气道:“是陆河山说的吧,哼,这家伙……” “你还怪他,为了照顾你,害他也一宿没睡,你可感恩戴德吧你。”钱满说。 春瑶也附和道:“就是就是!” “诶,春瑶你还敢说我,要不是你悄悄溜走,洛知吾又跑去找你,我又怎么会为了等你们而埋头苦吃呢?”易州回。 “春瑶溜走了?去了哪里?”钱满问。 “没什么,我总归还是回了凤凰酒楼,倒是你,才是一去不复返。”春瑶连忙回应。 易州问:“对啊,你怎么跟你爹走了就没回来,害得我们第二天等了你半天才来,回天星院都迟了。” “我还能干嘛,被我爹抓去跟各世家拜客敬礼,弄到很晚,然后他还要找机会训导我呗,所以我同他一起住在落仙台的客卿厢房了。” 钱满想起起当晚钱淼训斥他的话:“你若要想带着钱家踏入玄门,就不要浪费时间再与这等普通人有过多无用交集。你如今要做的务必要入玄仕榜,与大世家交好,才有机会被荐优先玄门立派。我已经为你铺好了这些路,你若不达到目的,我死都不瞑目,我还想活着的时候能看到你出息一回。” “那天回天星院的路上,你们三人好像心思重重的,一个两个三个都发呆,你们都经历了什么?”易州问起,眼神扫过钱满,洛知吾,最后到春瑶。 “没有!”三人异口同声的回答,把易州吓了一大跳。 钱满伸手搂了搂他的肩说:“哎呀,别再想那天的事了,我有个消息,大家有没有兴趣?” 大家凑过去,钱满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你们知道吗,这玄门百家看似千里同风,实则暗里较劲,各自都想扩张家势。” “自从十年前玄尊失踪后,玄门再无人登上玄尊之位。其实各大掌门都觊觎这个位置,但也都不敢摆上台面,除非玄法卓越超群或是有镇世之宝护身,除此之外,那么只有门派联合才是扩充家势和笼络人心最好的方式。”他停下来喝了一口水。 “然后呢?”易州问道。 他接着说:“所以,正阳节的宴席上,白颂与青世天谈了两家联姻之事,没准大周试之后,就可能是白楚楚和青墨苏的大婚……” “砰”的一声,水杯掉落桌子的声音将大家惊吓到,众人看向洛知吾。 “不好意思,意外,意外。”洛知吾尴尬笑了笑,连忙把杯子扶正。 春瑶拍了拍胸脯说:“知吾,你吓死了我们了。” “就是就是,吓得我都不知道说道哪了。”钱满也埋怨道。 “你刚说道联姻之事,但是我怎么听说不是这样。”易州回 钱满问:“你知道什么?” “我之前听爷爷与其他玄家人闲聊时说道,近年来青木门代掌门常年闭关修炼,也无心玄门百家之事,青木门的威名早已经落默下去了。而白掌门又是精细算作之人,他一心打算拉拢朱火门,也早早同朱掌门商议过朱华景同白楚城联姻之事……” 又是一声 “砰”响,众人惊吓的转头看着春瑶,春瑶的水杯也砸到桌子上,她紧张的问:“易州你说的是真的吗?” “别担心,白家不是还有个大哥么,联姻肯定优先大哥的。”洛知吾安慰道。 易州否认道:“白夫人怎么可能让联姻大事安排给继子。” 洛知吾和钱满连忙给易州灌茶水。 钱满说道:“易州瞎说的,不过细想一下,我倒觉得有可能三家共同联姻,青墨苏和白楚楚,白楚城和朱华景,那可真是玄门大势力…” 还未说完,洛知吾和春瑶同时举起杯子给他灌茶水,让他闭嘴。 待她们离去之后,留下二人面面相窥。 “她俩这是怎么了?怎么都一惊一乍的。”钱满擦了擦下巴的茶水纳闷道。 “不是说好一起修玄五术的吗?怎么都走了,女人真善变。”易州也擦了擦身上的水渍道。 玄灵殿内。 无虚子问道:“墨苏,你回来了?” “是的,院尊。”青墨苏回道。 “这些年来,每月你都要往外出寻觅,如今你还要坚持吗?”无虚子道。 “一日未查到尸骨,未渡魂,我都不信父亲已死。”青墨苏回。 无虚子叹了口气,道:“墨苏,很多事,需要向前看,不然你让我们,还有你去世的母亲如何放心的下。” “我相信,母亲也同我一样的想法,否则她也不会在寻找的途中遇害,那我更是要为此而寻找下去,才能让母亲安息。” 无虚子见劝不动,只好说:“只是,距离大周试的时间不多了,你若还是每月出去,恐怕会落下课业,耽误大周试。” “院尊放心,我会加练,补上课业,不会影响大周试。” 无虚子点头。 青墨苏继续说:“对了,我昨日寻至万坟山,遇见了守山翁,他告知近日万坟山数十具亡尸被盗。” “万坟山葬的可都是怨气不散尸腐不化的亡尸,盗这些亡尸恐怕目的不纯。会是生死界干的吗?” 无虚子问。 “没有证据,不过,我已在万坟山加设了阵法。” 无虚子道:“那守山翁是否有何线索?” 青墨苏摇摇头:“问过,并无。” “万坟山附近的玄门是否有人在查?” “守山翁给附近的几个玄门都发过信号,但都没有回应。” 无虚子摇头道:“看来都是嫌晦气才不接这事,况且万坟山附近都是些小玄门,怕是也接不了这事。” “我已令宋老安排门生来处理,若再有盗窃亡尸之事,守山翁可与青木门发信号。”青墨苏回。 无虚子点头,道:“嗯,做的不错。这几日落下了的课业,你去找无忧子给补上吧,切莫耽误了大周试。” “墨苏明白。”行礼后便退出了玄灵殿。 第85章 夜学(二) 入夜。 戌时,洛知吾和钱满蹑手蹑脚的往学室走去,刚到门口却见里面已亮着油灯。 洛知吾做了个停止的动作,悄悄的贴在窗口往里面瞧去,青墨苏正伏案看书,一旁还坐着白楚楚。 钱满也凑近瞧瞧,却不小心惊动了里面的人。 “谁?”青墨苏抬头质问道,白楚楚吓一跳也抬头望过来。 “是我们。”洛知吾和钱满走了出来。 青墨苏看了看他们二人,眉眼低垂下来继续看书。 “墨苏兄,几日不见,忙什么呢?”洛知吾上前打招呼。 青墨苏没有回话,白楚楚回:“知吾,还是不要打扰墨苏哥哥了。” 洛知吾撇撇嘴自当没趣,便同钱满坐到对面的书桌前。 钱满低声说:“你干嘛跟他打招呼,看,多没劲。” 洛知吾白他一眼,说:“你知道什么,人读书那么认真,肯定是没听见。” “我们刚才在门外的动静他都能听见,在跟前就听不见了?”钱满道。 “你要是能在学玄五术的时候参悟力这么强,名仕榜早就有你名字了。”洛知吾点了点桌子上的书说道。 钱满只好悻悻的低头翻开了玄法籍,埋头看起来。 洛知吾悄悄歪头看了看对面的青墨苏,俊朗的面容专注的神情,油灯下投在地上的影子修长,他的低垂的眼帘随着阅读而轻轻颤动。 白楚楚突然转头,洛知吾惊慌的收回了目光,装模作样的对着着钱满手上的典籍进行指导。 钱满被突如其来的指导,弄的更加糊涂,不由的挠了挠头。 青墨苏轻轻抬起了眼,看了看对面的洛知吾,她似乎在与钱满轻声说着什么,只能看到她的侧脸,精致的轮廓和闪闪的眸。 “墨苏哥哥,他们是不是打扰到你?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白楚楚见他无心看书便问道。 “不必。”他摇头。 四个人就在这油灯晃晃的夜里各自习法。 直到青墨苏合上了典籍,对白楚楚说:“亥时快过了,很晚,回去吧。” 白楚楚打了个呵欠后,站起来说:“嗯,我们走吧。” 他起身经过洛知吾桌案时,缓了缓步伐,直视前方并未看她,说道:“子时闭门。” 洛知吾抬头回:“噢,那我们也回去了。” 说完推了推旁边打瞌睡的钱满,钱满垂头惊醒道:“天亮了?” “什么天亮,回去睡你的大头觉去。”洛知吾站起来跟上青墨苏。 钱满揉揉眼睛,伸个懒腰,一边打哈欠,一边跟上他们。 直到女苑门口,白楚楚与青墨苏道别:“墨苏哥哥,明日我再陪你补学。” “无妨,你早些休息,进去吧。”青墨苏回。 洛知吾朝困意朦胧的钱满挥挥手之后,再看了看正在说话的二人,便转身进了女苑。 她缓缓的朝房间走去,听见了白楚楚进房间的关门声音,她想了想,鬼使神差的又折回身快步出去。 刚踏出院门,竟看见青墨苏还矗立在路边未离去。 洛知吾吓了一跳连忙退了回去,又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妥,还是跨了出来,假装镇定的说道:“墨苏兄,你还没走呢?” 青墨苏看了看她,道:“你也还没回去。” “我……”洛知吾想解释。 “看月亮吗?” “对,对,看月亮,还是墨苏兄懂我!”洛知吾拍手称是,说着抬头看了看天空灰蒙蒙的并无月亮。 “你每晚都学?”他问。 “这几日每晚都学习,是不是觉得我很勤奋?”洛知吾仰起脸像是要得个夸奖。 “都是和他?” “你是说钱满吗?他那点修为不勤学苦练上大周试可是很危险。” “那你呢?” “我还好,正好晚上陪他练习自己也能练。” “明日我还去。”青墨苏似乎在提醒她。 “好呀,不过你这么厉害了还加练,真是不给其他人留活路。” “你不愿?” 青墨苏道。 洛知吾连忙摆摆手笑:“没有没有,我开玩笑呢,别那么闷嘛,那明晚要不要我跟你讲讲这几日先生讲的要点呢?”说着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 “嗯?” “对了,你这几日都不在天星院,去做什么了?”洛知吾好奇的问道:“不会又是去捉什么妖兽邪祟了吧?” 见青墨苏没有回答,她继续说:“看来天星院很是器重你呀,好玩刺激的任务都让你去了,你想不想着带上个搭档,出门好照应,比如聪明伶俐身手敏捷的我,绝世好搭档!”说着朝他眨了眨眼睛。 他笑了笑,她还是如此自恋。 洛知吾说道:“你不在,我试炼都没劲,没人跟我抢妖兽了。” “哦。”他回。 “你看起来有烦心事?” “无事。” 洛知吾试探的问: “是不是还在担心你的父亲?” “你放心吧,他一定在世上的某个地方做着特别重要的事,等他完成了,定会来寻你的,父子之间会有心灵感应的。” 青墨苏抬起眼帘,目光闪闪的望着她:“你是第一个这么跟我说的。” 平日里并没有人会相信他的父亲还活着,只会劝阻他安慰他。 青墨苏看了看她,只是说:“子时已过,回去歇息吧。” “嗯,确实很晚了,那我回去了。墨苏兄,不要太烦忧呀。”她一边说着一边后退着往女苑走去,到了门口说了句“明日再会”便转身进去。 “谢谢!”青墨苏站立了一会,听见她走远的脚步声,才转身离去,嘴角不由泛起了浅浅的笑意。 第二日戌时,钱满在女苑门口等着洛知吾,见她出来,便抛了个苹果给她说:“今玉师姐那拿的,给。” 洛知吾接过来在手里掂了掂,转手给了身后的春瑶。 春瑶接过来咬了一口道:“甜!” “那当然,我挑了最红的一个,必须甜!” 钱满回。 “谢了!走,今儿阿瑶也一起去学习。” 三人便一起朝听学堂走去。 远远就瞧见油灯已亮起,钱满低声问:“今晚又是谁在?” 洛知吾笑而不语,拉着春瑶快步走去。 果然青墨苏正低头看书,旁边的白楚楚抬头看了眼他们,自顾自的看书。 春瑶坐在洛知吾旁边悄悄的说:“白楚楚是来陪他的吗?” 钱满回:“肯定是,平时也没见她来,青墨苏在她才在。” 伏在洛知吾耳边,说道:“你们看,人多般配!” “般配吗?哪里?”洛知吾问。 “男才女貌。”钱满回。 “你能不能把说是非的精神,放到学玄法上行吗?”洛知吾斥道。 钱满做了个闭嘴的动作,连忙翻开了典籍。 春瑶偷笑一阵打趣道:“洛先生,很严厉嘛。” “啧,你也给我看书!”洛知吾没好气的回她后。 瞥了对面一眼,心想道,似乎仿佛确实有那么一点般配。 “啊!”宁静的夜被白楚楚一声惊声尖呼打破了,她一跃而起扑到了青墨苏的身上。 青墨苏不明所以的伸出手护住她,白楚楚花容失色惊恐万分的说:“老……老鼠!” 只见一只灰色大老鼠从她桌案下窜出来。 好像它也被惊叫声吓到乱串,直奔春瑶的方向,春瑶也害怕的直往洛知吾身后躲。 钱满一把拉住春瑶,也跟着喊出声来。 洛知吾伸手将二人往身后拦,往灰老鼠的方向甩出一道红符,然后抬脚踩住了它,被红符定住后的老鼠动弹不得。 洛知吾弯腰伸手捏住它的尾巴,倒拎了起来。 春瑶惊恐万分的后退,钱满也跟着后退,他说:“知吾,你你你小心啊!” 瑟瑟发抖的白楚楚,说道:“洛知吾,你疯了!” 洛知吾笑道:“哇,好肥一只大老鼠!看来没少偷吃膳堂的吃食。” 她前后看看惊恐的三人,不由觉得好笑,说:“这有什么好怕的,它可比那些妖兽尸祟可爱多了,你们要是碰到个腐坏的走尸怎么办?” 她盯着老鼠瞧了又瞧,说道:“这不是我在仓屋修灯时,用来吓唬我的那只吗?原来还在天星院呐。” 说完便拎着它往外走,走到门口将它放地上,对它说:“肥鼠啊肥鼠,你最好赶紧离开躲起来,可别让我再抓住,不然就把你炖了吃了。” 洛知吾解开红符封印,灰老鼠一溜烟的逃走了。 她拍拍手回到堂内,对大家说:“好了,搞定了,没事了。” 钱满走上前说:“洛知吾你胆子太大了吧!” 春瑶说:“她何止敢抓老鼠,她什么都敢!我就没见她怕过什么。” 钱满惊讶表情,竖起了大拇指道:“厉害,厉害。” “客气,客气。”洛知吾见他脸上沾了墨汁,想要告知他,伸手指了指他的脸。 “啊!你的手!抓过老鼠的手!”钱满大叫着跳开。 另一边,白楚楚委屈巴巴说道:“墨苏哥哥,我们回去吧。” 青墨苏看了看她点点头。 白楚楚经过洛知吾身边时还一副惊魂未定状,躲到青墨苏的另一侧。 洛知吾冲经过的青墨苏挑挑眉,然后对春瑶钱满说:“我看你们也没有心思再学了,你们也回去吧。” 说完伸手要去拉春瑶,春瑶连连躲开说:“你洗过手再碰我。” 钱满也赶紧和春瑶站一起,说:“对,你可别碰我们。” 洛知吾见状做了个请的动作,道:“那你们快点,不然那只大老鼠又回来,我可不管了。” 吓得二人赶紧跑了。 第86章 夜学(三) 见大家都已离去,洛知吾反倒觉得清静。 她回到桌案前,开始研究起了符文。 正研究的投入,一抹白色身影从眼前晃过,轻盈的坐于她身旁。 “墨苏学友?” “你为何在修改符文?”青墨苏看了看她面前飘着的符文。 “我想做一副自己的符文,你们世家不都有自己独门的符文咒术么。” “那你都做了什么?”他好奇起来。 “你看,我这定身符,是小时候静延山人教我防身用的,对付普通人、低阶的邪祟妖兽或者是修为浅显的玄士还行。但修为高的人,便用不上了。比如,上回晨练你就……” 差点说漏嘴,她偷偷瞄了一眼青墨苏,见他隐忍住笑意。 “哎呀,总之,就是增加了攻击力,然后,我还在这符文图腾上加了个小圆圈,有意思吧。嘿嘿。”说着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对此很是满意。 “为何是圆圈?” “因为,我也没想好加什么,圆圈最简单了。” “……” “等我想好了要加什么, 我再改呗。”她解释道。 她接着说:“我方才还想把传音符也改进改进,现在距离还太近,符咒也太复杂,倘若遇见紧急情况,可就来不及传音了。只是我研究了许久,怎么也弄不好。” “我帮你加些东西。”说着,青墨苏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她手心里的符文上轻轻划了几下。 “好了,你可以再试试。” “这就好了?”洛知吾将信将疑:“那我明日再试,现在这么晚了都不知道给谁传音。” “嗯,已很晚,回去吧。” “诶,你不是送白楚楚回女苑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经过。” “经过?”洛知吾纳闷,从学室回到醒水涧,再去往女苑,是如何能够折回来再次经过学室。 青墨苏未回应,起身大步出了学室。 见她还在坐在那思考着,说道:“你还不走?” “噢,走,走。”她挥挥手,灭了油灯,连忙跟上他。 “你明晚还夜学吗?”她问道。 “前几日的课业已补上。” “哦。”不知为何,她竟觉得失落。 只有青墨苏自己心里清楚,正因为明日有别的事,不能来夜学,所以他才折返回来,想跟她多待一会。 回到女苑后,见洛知吾没精打采,春瑶问:“怎么才夜学了几日,就累成这样?” 春瑶以为她夜学太累了,便去给洛知吾倒了杯茶。 洛知吾接过来喝了一口,问:“阿瑶,你觉得白楚楚如何?” “人间富贵花,这不是你说的吗?名门世家千金,楚楚动人,得万千宠爱。” 洛知吾点点头,说:“嗯,世家公子都喜欢她这样的吧。” “应该是吧。你今天怎么会问她?” “没什么。” 春瑶笑道:“知吾,你也是我们芠县出了名的小美人呐,街邻四坊的孩子们不都喊你洛小美么。” 她听了傻笑起来:“嘿嘿,离开芠县半年多了,我都快忘了我还有这称号,说起来还怪想念那群小毛孩子的。” “街邻四坊的长辈们可能不太想念你,你不在应该也不会有人能带着孩子们瞎胡闹了。” “哪里是瞎胡闹,我可是从小历练他们。”知吾不服气。 “历练?爬树摘果子,上山捉野鸡,下荷塘摸鱼……”春瑶开始点着指头数起来。 “这是锻炼野外生存的能力。”没等她说完,洛知吾就解释道。 “那去坟地里守夜?” “想要修玄,还是要有胆量的嘛,为以后遇到些妖兽邪祟的打好基础。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的教学法子特别管用。”洛知吾不禁为自己的做法感到很满意。 春瑶白了她一眼道:“是是是,洛先生教导有方,孩子们每次跟你混一天,回去都会挨一顿揍,更是磨其筋骨了。” 说着她把洛知吾往屏风后推。 “已经很晚了,赶紧洗洗休息吧,我已给你打好了热水。” “阿瑶,你对我真好。” 洛知吾梳洗完,便迫不及待跑到春瑶的床边,说道:“我今晚要和你一起睡,跟阿瑶说说话,心情就变的可好了。” 说着蹬掉靴子,一骨碌的钻到了被窝里。 第二日,洛知吾向今玉告了假,在女苑里休息。 “这是怎么了,上回凉的不行,这回又烧的厉害。”春瑶给她喂了杯水。 “我不要紧的,我待会去药圃,问无心子先生讨点药吃便好。” “当真不要紧?” “当真,你瞧我哪里像个病人,精神头好着呢,只不过我不想去听学而已。”她窃笑着。 虽然精神无异,但这燥热也令她很是不适,怕是讹火之殇还未痊愈。 洛知吾还是乖乖的前往药圃。 药圃院门敞开,进去便瞧见篱笆底下零零散散的好几只小兔子,吃草的吃草,发呆的发呆,甚是悠哉。 她过去逗弄了一会,便想起正事,站起来朝屋子走去。 “先生,先生在吗?” “不在。”无心子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平日里学子们都害怕他古怪的性子,除了听学时乖乖的面对他,其他时间躲都来不及。 唯有洛知吾,三不五时的跑来,一会是来看兔子,一会是对他的药草丹药观察研究,一会又是问这问那的,对玄医术总是冒出许多问题。 前些日子讹火之殇也时常在药圃耗着。 若不是他嫌麻烦懒得收徒,洛知吾应是他的首选,既能对付自己的性子,又聪明伶俐,很是上进。 门还是被她推开,她轻轻的走进去,看见无心子背对门伏在案前,像是在忙碌着什么。 她缓缓靠近,见他披散的长发被挽了起来,应是为了方便伏案忙碌吧。 他只是把长发随意的用发簪固定着,只不过,看上去像是一根女子用的簪子。 她靠近再看了看,确实是女子的发簪,桃木雕花纹,上头镶嵌了两颗小小的殷红的玛瑙,而这两颗小玛瑙旁还有一个较大的圆形凹槽,一看便知镶嵌的饰品已脱落,只剩凹槽。 她想,无心子先生可能跟她一样,都是穷人。没钱买跟新的发簪,只能用破损的女子发簪。 “这次又是什么问题?”无心子头也没回的问。 “先生,我感觉全身经脉好似被火燎一般,不知是不是讹火之殇还未痊愈,来找你讨个药。”她如是说道。 “怎会?上次诊过,已无讹火迹象。”他才回过头。 他看洛知吾小脸热的通红,笑了:“恐怕是有病。” 洛知吾见他这么一笑,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解释道:“这天星院里,一年到头也没什么人生病,都无聊死了。” “……”她无言以对,这什么人,竟高兴别人有病。 无心子放下手上的活,拿起布擦了擦手,起身来到她身边,示意她坐下。 随后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滚烫,再与她把脉,在她脉搏上探了好一会。 他收回手沉思着,这些举动令她着实好奇,便问道:“先生,我有病吗?” 问完又觉得好像问的不太妥当。 好在无心子也没有在意这句话,他只是默念一道心决,抬手一挥,一道光罩在她身上。 她吓了一跳,往旁边躲了躲。 “别乱动。”他提醒道。 洛知吾只好回到那道光里,无心子仔仔细细的看着她身上的光,见心口的位置有些异样,有团黑色的影子好像在散发很强的能量,这团影子浑浊不清,看不出到底是什么。 “你是中了什么蛊吗?”无心子问道。 “……”她不知是什么意思。 “不对,这不是蛊毒,倒像是什么器物。”他又道。 洛知吾才发现,原来他并没有在与自己对话,而是自言自语。 她索性就不再回答,也不再提问,安安静静的等他研究完再说。 他又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他便去找书,地上狼藉的书堆里,他这本翻一翻,那本看一看。 此时他非常投入,似乎都忘了洛知吾还在此处。 洛知吾等了好一会,打了个哈欠,只好走到他身边说道:“先生,你可以先给我些药,让我降降温吗?” 无心子头也没抬,回了一句:“你这应该无药可医。” “啊?” “哦,不是那个意思,等我查明原因才能对症下药。”他想了想又说:“先给你渡些灵力,扛着先。” 于是向她输入了一些灵力,她才缓缓的降下温来。 第87章 暗涌(一) 洛知吾回到醒水涧,便看见钱满易州和春瑶都在凉亭处等她,连忙小跑了过去。 “春瑶说你病了,今日才告假,怎么了?”钱满问道。 “怎么样?先生给了药吗?”春瑶关切道。 “没。他也没瞧出个所以然,还在研究呢。”她倒没有什么所谓。 “啊?还能有什么疑难杂症能难倒无心子?” 洛知吾耸耸肩,一副谁知道呢的表情,而后说道:“他说待他查出来,便给我诊疗的法子。” “我看洛知吾就没什么问题,这精神头好的很,明日试炼说不定能得第一。”易州说道。 洛知吾也点点头,说:“没准还真是,反正明日墨苏学友不在,没人同我抢。” “就是。诶?我很好奇,为何他每个月都能出天星院?”易州不明。 “还不是为了找他爹,每个月都要出去寻。来了天星院了也还是这样。”钱满回道。 “院尊为何独独给他特例?” “好像是以每个月的成绩来定夺,只要他还是第一,就可给一日的时间。” “他可真执着,找了十年了,这么找能有什么头绪。”易州说道。 “还真有,我听闻好像是说只要找到锁冥灯,就能找到他爹。所以不论哪里出现了锁冥灯的消息,不论虚实,他都要去。” “锁冥灯是什么?”洛知吾好奇。 “啊?锁冥灯你都不知道?”钱满也好奇。 洛知吾摇摇头,她看了看春瑶,她也摇摇头。 “不知道也正常,既不是玄门之人,初来乍到连个法器都没有,没听过锁冥灯自然也不出奇。”易州替她们解围。 “那你快说,到底是什么?”她更好奇了。 钱满双手往身后背起,恰如其分地说道:“这锁冥灯呐,传说是三清仙人飞升上天之前,在人间使用过的灯盏,待他飞升之后这灯盏也就成了一件神器。” “五百年前,妖兽祸乱,鬼祟肆虐,人间涂炭,仙人便将灯盏放置在人鬼妖三界交界的生死界镇压,唤名锁冥灯,它神奇的威力压制了妖界和鬼界。还设立了镇灵传人,专门守护锁冥灯,镇守生死界,此后人间再无灾祸。” “百年来,岚宗大陆的玄门力量愈发崛起,为提高灵力和修为,不少玄士利用法器、丹药等来协助修行,提升灵力和修为。自然有人也打起了锁冥灯的主意,常常有玄士去盗取,却都命丧于生死界,有去无回。” “十年前的生死界大战之后,锁冥灯便失踪了,同时失踪的也有玄尊。所以便传闻,锁冥灯与玄尊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找到灯便也能寻到人。” “原来如此。” “我怎么记得,我们第一次去如意坊,好像有听说锁冥灯?”洛知吾回想起来。 “没错,那日的集市来了众多人,就是因为有锁冥灯的消息。不过那是赝品,也不知被哪个冤大头买去了。” 四个人闲聊了一会就都散了。 第二日,试炼结界里。 洛知吾正追捕一只妖兽,却半路杀出了一个身影,将妖兽轻而易举的捉住,取了妖灵。 “喂!你……”她不悦,喊道。 却发现转身过来的人是青墨苏。 “怎么是你?”不悦变成了雀跃。 “你不是说,试炼没人同你抢妖兽,很没劲吗?” 她笑:“你不是今日外出吗?” “还比不比?” “比!”说罢二人朝不远处的林子里奔去。 二人追踪妖兽而穿越的身影,落入白楚楚的眼里。 自正阳节之后,她便分外留意,找了许多机会,占据着青墨苏在学院的时间。 陪着夜学,一同晨练,膳堂里也坐一起,时不时还请教他玄法道术,俨然一副伴侣姿态,宣示着自己的主权。 众人也看在眼里,明白于心里。 然而还是无法阻止二人在课业上的交集,白楚楚心里很是不痛快,她决定不再对这乡野丫头客气了。 一日听学,洛知吾与钱满被差遣去藏书阁搬运古籍往学室。 途径玄灵殿,见各玄门掌门又来访了天星院。 洛知吾好奇的问:“为何他们时不时都来天星院?” “如今又没有玄尊在位,很多大事商议都需要各大门派共同参与,谁也不好擅自主张,怕落下话柄,所以门派之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为了公正起见,都觉得应该由天星院的先生们参与。”钱满回应。 洛知吾道:“可天星院本应是清修之地,我看玄尊也不太乐意。” “那也没办法。对了,我今早听风肆说,现在玄门都在捉拿冷无常,可奈何他来无影去无踪,所以他们把如意坊的金老板抓起来了。” “为什么抓金老板?对一个女子下手,太不厚道了吧。”洛知吾不满。 钱满撇撇嘴,道:“可能就是他们的计谋吧,用金如意来引出冷无常。” 她嗤之以鼻:“好歹这些也是玄门名仕,怎么能如此下作?” 钱满回:“可冷无常本就是十恶不赦的魔头,对待魔头当然用非常手段。” “冤有头债有主,与金老板又何干?” 洛知吾脑海里回想起第一次见金如意的情景,虽然对方并未答应她的请求,但终归是讲理之人,并未为难她,也没有因她的莽撞而迁怒于她。 “好了,你就别在此纠葛了,我们赶紧这些书籍送去学室,先生该久等了,快走吧。” 洛知吾被钱满催促着,便也赶紧离去。 第88章 暗涌(二) 不久,众掌门都出了天星院, 朱凡文气愤的说:“哼!这无虚子说这么多,看似中立之见,实则压根就是不赞同我们。” “就是,这生死界本就该由玄门来管辖,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岂不是纵容生死界胡作非为。” “生死界在冷无常手里一日,这岚宗大陆便一日不得安宁。” 白颂回:“各位掌门无需动怒,天星院的先生们在这不周山里清修,又何能体会众生之忧呢,此事还是得我们自己合心合力。” “若是能有个玄尊定夺,此事也就简单了。”人群里有个声音说道。 听闻后众人也开始议论起来。 风恒站出来,坦然说道:“没错,这么多年了,虽说玄尊失踪,但与陨落有何差别。此位空缺至今,我认为,是时候该选出玄尊来主持大局。” 又是一片哗然,玄尊推举虽是众人心心念念之事,但这么搬到台面上还是第一次。 林琛开口:“有道理,我林某人看来,这些年来为岚宗大陆事无巨细,处处操心的莫属白掌门了。” 风恒不赞同的说:“话虽如此,但上一任玄尊可是出自青木门,玄法修为、资历背景都令人心悦诚服,说到底还是要综合考虑门派之势、修为能力和人心所向。” 言外之意,白金门虽财力浑厚,也有许多亲信,可他的修为不足称绝,过于圆滑世故的做派,让一向持正不阿的风恒不认可。 朱凡文回应道:“说的不错,可青木门这些年来也颇为低调,特别是青掌门也还是代掌门,且常年闭关世事不闻,再者青墨苏也才是个少年,还未上名仕榜,未能继任。而青大公子虽是上届名仕榜榜首,可惜并不是继任者……” 青言一听罢轻轻点头笑了笑,眉眼闪过一丝未令人察觉的不悦。 “要说门派之势,白金门也是数一数二的。”白颂的拥护者说道。 卓岩听了连忙出来发言:“所言极是,我卓某也认为,白掌门可撑得上玄尊这一身份。” 人群中有人点头称是。 白颂只是笑笑摆摆手,说道:“白某承蒙大家抬举。” 朱凡文见众人似乎要开始划分立场,连忙说道:“诸位,推选玄尊之事,岂能在这里草率决定,玄门世家都应该参与,不应是我们七八个人就能定的。再者不管是玄法身份或是门派之势都应列入考量其中。” 不管是白金门还是青木门,朱凡文都不乐意,他朱火门也并不比他们差。 “没错,玄尊之选必须所有门派都在才行,断不可草率。”有人回应道。 “朱掌门说的极是,此番抉择理应郑重,从长计议。当下之急,我们还是要考虑如何捉拿冷无常。”白颂心知,还有部分人不赞同。 众人见白颂也开口了,也是一片赞同。 朱凡文说道:“话说回来,这金如意现在在我们手上,也不知这冷无常会不会来寻她?” “都说这如意坊就是他专门设的一处藏娇之地,金如意是他相好,他怎会不来?” “那谁知他这魔头若是为了自保而弃了她,也说不定。” “这也不好说。” 正众说纷纭之时,却见远处御剑而来的门生,他匆忙赶来,对众人行礼道:“掌门,大事不妙。” 白颂见是自己家的门生,不悦的训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何事?” 门生回:“我们设在凤栖镇的监寮,被人放了把火,各玄门的门生都有受伤。” “什么?”众人大惊,连忙道:“走,快回去看看。” 众人刚离去,青墨苏才落下来,他回头看了看空中御剑而行的各大掌门,心想或许又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去到玄灵殿内,无虚子问道:“墨苏,你查的如何?” 青墨苏回:“院尊,宋老帮我去了解,确实如各掌门所说,玄门内都有所丢失宝物或是典籍,因为众多玄门都遭了窃,才引起诸多不满。” 无虚子道:“这么说来,冷无常确实有所行动。” “兴许是前阵子玄门传出想要将生死界也列作玄门管辖之地的缘由,才引起他不满,从而给出的一番伎俩。” “确是如此,方才他们都来过了,也是同我说起这事。不过,今日老夫还听闻,他们已经下手捉了凤栖镇如意坊的金老板,以此来引出冷无常。” 青墨苏皱眉,道:“此作为不妥。” “玄门想管辖生死界已不是一时半会之事,而此事正好能集结众人群起攻之,他们断不会轻易放弃。”无虚子叹了口气,道:“生死界为人鬼妖三界交界之地,始终有镇灵传人在镇守,才得以太平。若是再同十年前一般激起玄魔之争,怕是又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凡人百姓无一不受苦难折磨。” 青墨苏想起了平安村之战后的遗殇,不由皱眉。 “好了墨苏,下午的听学你还能赶上,快去吧。” 听学刚刚结束,洛知吾便听从今玉师姐的吩咐去往药圃。 来到药圃,小兔子见了她都蹦蹦跳跳的围了过来。 “我今日可没给你们带胡萝卜,你们围过来也白搭。” “洛知吾,快进来。”头一回听到无心子主动叫她。 她便连忙进到屋子里,见地上的书籍更加狼藉。 无心子同上次见着没两样,只是挽起的发髻更加凌乱了,他好似从那天起就没有再打理过自己。 “先生,你还好吗?” “洛知吾,你此前是否有被法器所攻击?” 她想了想,除了寒冰噬之外,并没有被什么法器攻击过,便摇了摇头。 “那你是否有获得什么法器?” “没有。”她再摇了摇头。 “我研究了好几日,你并不是生了什么奇怪的病,很有可能是被法器附体。” “啊?什么意思?” “为了搞清楚是什么法器,我会尝试用分袂术来查一查究竟。” 洛知吾不明,问道:“你是说,我有法器附体?” 无心子点点头。 “可我怎么不知道?” “所以我需要分袂术来取出,再做定夺。” “噢。”洛知吾也同意。 便看见无心子点了几处光,出现一个法阵,他示意洛知吾去到法阵里。 他开始默念心决,施以术法,从他指尖飞出十八道符文飞向洛知吾,围绕着她形成一个环形。 符文发出的光汇集在她身上,洛知吾开始感觉到灼热难耐,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额头上渗出大量的汗珠。 “先生,我感觉,感觉有些难受。” 无心子停止心决,盯着她身体出现的黑色影子看了许久。 说道:“这……法器认主了,分袂不了。” “……”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无心子解释道:“法器一旦认主若要强行分袂非死即伤。且你目前的玄法灵力虽有极大的进步,但也终是不足以承受,恐会伤及性命。” 洛知吾更难以理解:“我什么时候有了法器,还认了主?” 无心子沉思片刻,说道:“你随我去找寻院尊,此事不可小觑。” 第89章 暗涌(三) 洛知吾跟着无心子,前往玄灵殿见无虚子。 来到玄灵殿,无心子便直奔殿上,行至无虚子跟前。 洛知吾在殿下站立,不敢乱走动,无心子向来就没有那么多规矩礼数,他的行为也就见怪不怪了。 只见他与院尊诉说着什么,二人时不时还转头看向洛知吾,令她好生不自在。 待二人商议结束,无虚子也走下来询问:“知吾,你是否知晓自己身附着法器。” “不知。”她被问的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无心子,连你也探不出个究竟?”他又问无心子,无心子摇摇头。 “知吾,你且莫要动,待我们二人施法探测一番。”说罢便与无心子二人联手起阵,朝洛知吾飞去更多符文。 而此次的术法比方才的更强,她又感受到了此前的那阵灼热,体内有股能量仿佛要冲出来。 她有些难以忍受,声音沙哑道:“先生,我,我好像难以控制。” 刚说完一道强光从她身上迅速蔓延,击碎了围绕于周身的符文,向四周一闪而过。 强光将无虚子和无心子都击退了好几步。 这一道光,辐射至玄灵殿外,院内路上步行之人都好像看见玄灵殿像是释放出一道闪电,但也稍纵即逝,迅速恢复如常。 只剩殿外的参天大树的树枝还在颤动,有受惊的鸟振翅飞起。 再看洛知吾,已跪倒在地以手支撑,她缓缓抬起头,像是消耗了许多能量,脑门上汗津津。 无心子上前扶起洛知吾,为她诊了诊脉。 “她并无大碍,只不过方才那一击耗了些气力,才有些不支。”他对无虚子说道。 “你是如何获得此法器的?”无虚子问道。 “什么法器?还请先生们提点。”洛知吾还是不明。 “锁冥灯。” “……”洛知吾看看无虚子,又看看无心子,满眼疑惑。 “什么锁冥灯?” 二人见她不似撒谎,便说道:“就是玄门人人求而不得的法器,生死界的镇压神器,锁冥灯。” 洛知吾想起前些日子钱满所说的锁冥灯,才恍然大悟。“就是三清仙人的法器?” “没错。你还记得是何时获得的吗?” 洛知吾再次陷入回忆,才想起毕方带她去过的冷泉,里头有一盏破灯平白无故消失了,原来竟是附着于她身上,于是如实交代了得来的原委。 “原来如此。”无虚子说道:“那么他们当时极力想要擒毕方,恐怕就是为了这锁冥灯。” “竟不惜毁了整个村庄,枉死那么多人,混球。”无心子唾骂了一声,毫无师长之态。 洛知吾瞪大眼睛看了看无心子,没想到院尊竟也没阻止他。 无虚子只是继续问她:“你可否使出?” 洛知吾摇摇头:“若不是先生们发现,我压根就不知道有这法器。” “没想到如今它再次问世,竟认了你为主。” “那岂不是我的法器极其厉害,不比他们的佩剑差?” 无虚子点点头。 “可是,院尊有所不知,那灯真的极为残破,当真是锁冥灯?” 他再次点点头,说:“叶状灯盘,灯油不溢,无芯之火,可噬万物。” 没等洛知吾理解这番话,他又提道:“锁冥灯的威力过于强大,也因镇压妖界而又吸收了太多的邪祟之气,恐怕以你现在的能力是无法驾驭得住,容易反噬心性,走火入魔。” “那怎么办?” 无虚子继续道:“知吾,老夫暂且想到一个办法,在你灵力还未达到能驾驭它之时,先将它封印住,以免无法控制而伤人伤己,引起不必要的祸端,待灵力达到后而自动解封。” “再者,大周试就快要到了,天星院本就不可使用法器,你若无故使出,便触犯院律,重则可影响参加大周试。” 洛知吾想了想说:“先生们已为知吾考虑甚远,知吾也认为此法可行,我可不想平白无故的又被灼热烧身,也不想因此而失了大周试的机会。” 无虚子点点头,继续说:“而此事事关重大,你万不可与其他人言之,不论是师长或是学友,哪怕你最亲密的春瑶,都不可。” 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无虚子挥动手里的拂尘,将一枚明黄色的正符推向洛知吾,印在她身上后隐隐消失,并让无心子给了她一颗药丸,让她服下。 封印完成,洛知吾拜谢之后,便离开了玄灵殿。 待她离去之后,无心子说道:“没想到被这她误打误撞的得了灯。” 无虚子担忧道:“怪不得毕方之战后,他们都来索要洛知吾,恐怕打败毕方时,也触发了锁冥灯,为她阻挡了讹火,才使得她不被讹火所伤。” “那方才也被动的使出了锁冥灯,岂不是……”无心子想到刚刚那道光。 无虚子点点头:“好在是不周山,能护她一时,便护她一时。” “师兄,我还想到一事。” “何事?” “墨苏,也在寻锁冥灯。” 无虚子思考后缓缓说道:“一切待大周试结束吧,已不足两月了。” “那过几日的中秋,还肆假吗?”无心子问道。 “时间有限,中秋不肆假,学子们就在天星院过。” 第90章 中秋(一) “哎,没想到中秋竟然不能肆假,我还想回家吃顿好的呢。”易州埋怨道。 “马上就要大周试了,你还想着吃。”钱满把玩着手心的符文,漫不经心的回应道。 “我又不用考试。”易州看了看他,说道:“哟,夜学加练这段日子,你倒是进步不少。” 钱满收起手里的符文,得意起来:“那是,也不看看我钱满是何人。” 说着冲着洛知吾一顿夸赞:“多亏我们家知吾指导有方,夜夜加练,我才有这番进步。” “什么你们家,你可真会攀扯。” “就是就是,知吾是我们家的。”春瑶也不服。 “好啦好啦,是我们大家的,总行吧。”钱满笑道。 “今日知吾怎么如此安静?”易州问道。 众人转头看向洛知吾,见她好像在发呆。 “知吾,你想什么呢?”春瑶碰了碰她。 “啊?你们说什么?” “你好像有心事。”春瑶问。 “没有,我就是在想大周试在即,还有哪些课业要加练的。”她回道。 “知吾,以你的能力,压根不用担心。今日中秋,咱们应该好好放松放松。”易州说道。 “怎么放松?在天星院,这也不许,那也不行的,连吃食都是清寡。”钱满双手背于脑后,一副没劲的表情。 “好无聊啊。”易州接着说道:“对了,我看今日青大公子来了。” “他来陪弟弟过节?啧啧啧,世家公子就是矫情。”钱满嘲笑道。 “可能吧,我今日看今玉师姐去接待的,她心情是极好,那笑容可比我在天星院这七八个月见到的都多。”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今玉师姐与青大公子他们是同一批学子,听闻当年是互有好感,还有一段佳话呢。” “后来呢?”春瑶问道。 “后来大周试结束了,就不了了之了。” “无聊,听完这个故事还是无聊。”易州想了想看向洛知吾:“知吾,平日里你最有想法了,你说中秋咱们怎么玩?” “清心寡欲,修灵练炁。”说罢她便朝学室方向而去。 “我没有听错吧?”易州掏掏耳朵。 “这还是洛知吾?”钱满也转头盯着她离去的背影。 春瑶笑:“你们都太不了解她了,别看她平时玩世不羁的,关键时刻还是知轻重的。” 夜幕降临,今玉师姐来醒水涧通知大家,月台上准备了月饼和小食,大家可以前往月台共同赏月。 众人听闻欢呼起来,都往月台去。 春瑶赶往学室,将洛知吾拖了出来,说道:“最近你总是心事重重的,别再忧心大周试了,今日中秋节,不如一块去赏月吧。” 洛知吾点点头,她哪里是忧心大周试,只不过是惦记着锁冥灯。 她答应了无虚子不可与外人说,但分明记得青墨苏寻父与锁冥灯相关。 思考了好几日了,也不知如何是好。 二人从学室往月台走去,途径长廊,见今玉与青大公子立于长廊拐角处,似乎在寒暄着什么,今玉笑颜满面,好生开心。 “今玉师姐,青大公子。”洛知吾向二人招呼道。 今玉转过身,收起笑颜:“你们怎么还在此,快去月台吧。青大公子专程带了点心来,快去尝尝。” 青言一将双手背于身后,也微笑点头。 “是。”洛知吾牵着春瑶连忙往月台处去。 “今玉师姐。”青言一喊她。 “你打趣我。”今玉回头笑,她似乎想到什么,对青言一说:“我有一件事情同你说,你定有兴趣。” “什么?”她朝他耳边靠了过去,细细的说着。 待洛知吾和春瑶赶到月台,师长和学子都已落座,大家嬉笑赏月,很是开怀。 “知吾知吾,这边这边。”钱满挪了挪位置,招呼她过来。 “来,这个月饼好吃,皮薄馅多。” “谢了。”她接过来轻咬了一口。 “别说,这点心味道真不错。”旁边的学友吃在口里,连连称赞。 “我们算是有口福,这是青大公子专程给墨苏学友带的,顺便连我们也款待了。” “青大公子对青墨苏可真好,明知道这掌门之位以后还是要交给青墨苏的,竟毫无妒意,对他的照拂无微不至,对门派事务也鞠躬尽力,任劳任怨。” “青大公子当年可是名仕榜榜首,本应是掌门后继之人。” 有人一副看戏的心态说道:“到时候青木门可是有戏可看了,到底谁才能继任掌门。” “有意思,下个注,看谁能任,我赌青大公子。” “哈哈,天星院院律,不可聚赌。” “待我们大周试结束就不用再被这院律所束了,到时候咱们再赌。” 洛知吾听着旁人的议论,抬头寻去,见青墨苏坐于对面,似乎也无心在这赏月。 钱满也听见了,便对易州说:“我猜也是青大公子继任。” “为何?” “青墨苏三天两头的寻父,哪有功夫管理这些个门派事物。” “有道理。” 洛知吾趁大家不注意,便悄悄起身,离席而去。 她坐在学室的桌案前,一手托腮,一手施着小法术,拉扯着油灯里的火苗。 “你不去月台赏月,在这里玩火是何意?”青墨苏声音从门口传来。 “你来了。”她收起法术,坐正身子。 “你找我何事?竟用传音符。” “试试你给我改的符好不好使,看来还不错。” 他跨步进来,坐于她身旁,问道:“还有呢?” 洛知吾想了想,说道:“我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问。” “锁冥灯与你寻父有何关联?” 他皱眉,问道:“你为何问这个?” “好奇。” “……”他没有回答。 “倘若我知道锁冥灯的下落……” 他盯着她的眼睛,突然严肃起来,问到:“在哪?” “你先告诉我,有何关联?”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他似乎有些愠怒。 “我……”洛知吾犹豫了片刻,想起无虚子的交代,万万不可告知任何人。 这反倒让青墨苏更加着急,他抓住她的手,再次问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洛知吾想要挣脱,谁知他手劲如此之大,二人拉扯之时,不小心打翻了桌案,书籍撒了一地,油灯倒地也灭了。 “墨苏哥哥!”白楚楚站在门口,看着拉扯的二人。 即便油灯灭了,但中秋的月色极好,银白敞亮的月光洒进来,也能看清个七八分。 青墨苏见状松开了手,洛知吾后退了几步。 白楚楚本在赏月,想要为青墨苏拿些点心,转头回来却不见了他。 她左右寻不着,看了看对面春瑶的身边也没了洛知吾的身影,便知他二人应是悄悄见面来了。 她寻到学室,果然瞧见二人。 她鲜少见青墨苏这副严肃愠怒的表情,便站到青墨苏的身边,质问洛知吾:“知吾学友,你为何惹怒墨苏哥哥。” 洛知吾见多了个人,更是不方便言说,只好说道:“我何时惹怒你家墨苏哥哥了。” “墨苏哥哥向来平心定气,心如止水。定是你做了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事,惹怒了他。” “平心定气?你是没见过他喜怒无常吧!”她想起在结界里时,他说生气就生气,巧言善辩专门气她。 “不要以为人人都如你这般乡野之气。” 青墨苏收拾好情绪,没想到白楚楚会现在出现,此时已不适合再问锁冥灯之事,也不想看她们再争吵。 “走吧,楚楚。”他转身离去,并示意楚楚跟他离开。 “嗯。”白楚楚白了她一眼,便跟上他的步伐,与他一同离去。 洛知吾见他带着她就这么离开,心里莫名一阵难受,她低头垂下眼眸。 “什么嘛,该说的话没说,却白白挨了顿骂。” 此刻,心情糟透了。 第91章 中秋(二) “洛姑娘。” 她抬起头,看见青言一立于门口。 他走进来,俯身将倒地的桌案扶起来,把散落在地的书籍毛笔都一一拾起来。 “你为何不去赏月?” “你不也没去吗?” “我来找墨苏。” “你来晚了,他和白楚楚走了。” 他笑,说道:“墨苏从小性子有些孤僻,特别是父亲母亲相继离去之后越发如此。如果他有些脾气惹着你,还望你多担待着些。” “你为何同我说这些?”洛知吾听了觉得诧异。 “我以为你们……难道是我这个做哥哥的瞧错了?” “我们,我们只是学友,是朋友……”洛知吾澄清道,但说完,似乎有些失落。 “好吧,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多言了,打扰了洛姑娘。”青言一道歉。 洛知吾见他如此礼貌,连忙回应:“无事。” “这油灯也灭了,也看不了书了,不如一起去赏月?”青言一发出邀请。 “啊?”洛知吾以为自己没听清。 他又再说了一遍:“走吧,洛姑娘,赏月去。” 洛知吾跟随着青言一,缓缓的朝月台走去。 “洛姑娘心情不好吗?” “没有。” “不高兴三个字都写在脸上了。” “有吗?”洛知吾抬手揉了揉脸。 “哈哈,那日正阳节,在落仙台见到你可不是现在这副样子。” “平白无故被人骂了,心情能好吗?”洛知吾忍不住说了出来。 “你也别怪楚楚,楚楚从小就心悦墨苏,估摸她也像我一般误会了你们。” “那你都瞧见了?”洛知吾回头看他。 他笑笑,点了点头,说道:“我们马上就要到月台了,你若还是这副样子,恐怕以为我欺负了你呢。” 她深呼吸,扯出一个笑颜,问道:“那这样呢?” “洛姑娘,笑起来很是好看,就像今晚的月亮。” 他这么说,还真把洛知吾逗笑了。 而这一幕,恰恰落到了月台上青墨苏的眼里,他撇开头不再看他们。 洛知吾回到春瑶旁边,挽着春瑶的手,把头靠在她肩膀,看见对面白楚楚正笑盈盈的给青墨苏递月饼。 “你方才去哪里了?”春瑶问。 “去自找麻烦了。” “啊?”春瑶没明白。 “阿瑶,你给我拿个月饼吧。” “嗯。”春瑶伸手去拿了一块月饼。 她接过来狠狠的咬了一口,含含糊糊问:“阿瑶,我有乡野之气吗?” “啊?什么乡野之气。” 第二日傍晚。 钱满在女苑门口等着,洛知吾出来对他说:“我今日不去加练了,你现在的能力完全可以自己练。” “你不去,我多无聊呀。” “那你叫上易州陪你,我明日再去,检查你今日的练习。” “好吧,没劲。”钱满只好一个人走了。 见他不情不愿的模样,就觉得好笑。 她想确实该回去好好休息休息,还有,她不想面对青墨苏,万一他也去夜学呢。 转身却愣住了,青墨苏竟立于身后注视着她。 青墨苏将她拉到凉亭处,洛知吾挣开手,没好气地说道:“你这样堂而皇之的把我拉到这里,不怕被你的楚楚妹妹看见吗?” “……”青墨苏不明她的意思。 “我可不想平白无故挨骂。” 她想离开,却被青墨苏挡住,他直言:“你昨日的话什么意思?” 见她不说话,他问道:“难道你只是为了打趣我?” “洛知吾,你最好不是为了打趣我才说昨日的话。”他声音提高了几分。 “我……”见他这样她有些不知所措。 “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我寻了十年,你却来说你知道?洛知吾,这样的玩笑不好玩,一点也不!”他低下头,看不到表情。 “我没有在玩笑。”洛知吾说道。 他抬起头看着她,双眼通红。 洛知吾一阵心疼,说道:“你还记得,我们在毕方的结界里吗?找到你之前,我就碰上了锁冥灯,只是,我一直不知道。” “你说什么?”他不可置信。 她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 “在此之前,我压根不知道什么是锁冥灯。先生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可是我想到你,我就想知道我是不是可以帮你做些什么。” 青墨苏听罢,低下头想了许久,说道:“我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锁冥灯与我父亲的关系究竟是什么。” 她安慰道:“我们可以慢慢想,反正现在锁冥灯在我这里。” 见他没有回应,便又说道:“你放心,我定会助你一起寻到父亲的。” 青墨苏看着她许久,眼光闪闪,似乎在想些什么。 “你在想什么?” “你记住,再也不要告诉任何人,灯在你这里,知不知道!”他严肃认真的说道。 “哦。” “你可知,夺取认主的法器有何方法?” 她摇摇头,说:“莫不是打败对方?” “……”青墨苏看着她,久久才回:“是杀了对方,以血易之。” 洛知吾打了个寒颤,问:“你不会想杀我吧?” “你真是……笨蛋!”青墨苏忍不住骂了出来。 “你……不可恶语!” 她见青墨苏依旧忧心忡忡,便对他说道:“放心好了,我洛知吾才没那么容易死!” “你最好说到做到!” 青墨苏怎会不知,为了得到锁冥灯,世人会做出什么事情,哪怕屠了一个村庄,搭上了百人千人的性命。 “好啦,我知道。” 她接着说:“那你大周试之前也可以不用再出去了吧,你还是要安心准备大周试,虽然你总是名列前茅,但也不要因旁的事影响了,我知道这对你很重要。” 他点点头,此刻心情很是复杂,既有些开心,找到了线索,又有些害怕,怕唯一的希望落空。 还有,他担心锁冥灯会给她带来无妄之灾。 “我昨日本就想要与你说这些。”她想起昨日的不快,有些生气,扭过头看着亭外的河水。 “昨日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你替楚楚吗?你们什么关系?”她反问。 “我何时说替她?” “可……”她也不想再去埋怨她人了,只是问道:“那你也觉得我乡野之气吗?” 青墨苏才恍然大悟,他笑了。 “你笑什么?” “你洛知吾天不怕地不怕的,还在乎她人的一句评价?” “……”本是不在乎的,但在他面前,却变得格外在意起来。 他盯着她的眼睛,很认真的说道:“旁人说什么根本不重要,我,也与旁人不同。” 洛知吾听了心情好了许多。 “我倒想问问你,与我哥为何笑的那么开心。”他反问道。 “那是他谦谦君子,与人为善。同这般人谈笑,自然开心。” “……”青墨苏脸黑了下来。 “你不会是嫉妒你哥吧?” “笨蛋!”他又骂道。 他从不嫉妒青言一,他谦谦君子,与人为善,面面俱到,众人称赞,他都不嫉妒,青言一拥有的和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他想要的。 只是见到她与他笑容如嫣时,却心生一丝丝妒意。 “你,你再说我笨蛋,我就同你断交!” 青墨苏每次见她气急的模样,都想笑。 他指了指天空说:“你不是最喜欢看月亮的吗?” 她抬头望去,皎洁的圆月挂于空中,原来不知不觉月亮都出来了。 “好圆好亮啊!” 昨日他们都无心情赏月,而今夕十六,依旧圆月,似乎更甚昨日。 第92章 凶手(一) 西落镇。 青墨苏和洛知吾带着面具人,已到达西落镇,三人前往玄士们下榻的酒楼。 青言一命人通知众掌门前往议事厅。 “青二公子和洛知吾消失了三日,便说是找到了凶手?”朱凡文质疑道。 “朱掌门,拭目以待便是。”风恒并不想在此处耽搁,若能尽快查出凶手,也好赶紧回风凌门。 “与其在此一筹莫展,墨苏若能查明凶手,也算能了却此事。”青言一说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许久。 “既召集我等来此,他们怎么还迟迟不来,让我们等候许久,成何体统!”朱凡文怒道。 “着什么急,朱掌门,还不容我吃口早饭吗?”洛知吾等人迈步进来。 朱凡文瞥了他们一眼,说道:“你就这么带了个人来,谁知道是不是诓骗我等。” “莫要以你的心计来揣测他人,我可不是你。” “不如,我们暂且先断案。”青言一上前调解道,省的二人再扯更多。朱凡文也没再说什么。 “杀死隆掌门的凶手在此。”她指了指面具人。 “他是什么人?” 洛知吾回头看了看面具人,长舒了口气,说道:“陆山河。” “陆山河是谁?”有人问道。 “是玄门之人吗?” “听说过,好像是与阿四同一届的学子。”风恒想了想说道。 “你是凶手?“朱凡文走上前问道。 陆山河点点头,他始终低垂眼眸,不看众人。 “你为何要屠杀隆盛门满门?有什么冤仇?”朱凡文追问道。 他低头不语。 “这人不言不语的,也看不到模样,如此古怪。”朱凡文对他的反应很不满意,他伸手去摘他面具,却发现摘不下来。 “朱掌门别再徒劳了,你摘不下来的,那不是面具,那是他的脸。” 朱凡文连忙松手,满脸嫌弃的甩了甩手。 众人听闻都觉得可怕至极,这脸上看似带着面具,却是扭曲的膨胀的僵硬的已变色的皮肤,有人忍不住想要呕吐。 “想必,朱掌门对你们家的火舌子再了解不过了吧。” “你这是何意?”朱凡文退后几步。 “你该回去问问你的宝贝儿子,为何要拿活人来炼火舌子。” 火舌子确实是朱火门的独门术法,此法术使出便是一团小小的焰火,焰火追击目标,紧紧缠绕,灼烧目标,并使目标迅速凝结成形,像雕塑一般,失去原本面貌,痛苦不堪。 虽攻击力极强,但也容易化解,遇水则灭。 通常玄门内的术法只针对妖兽邪祟使用,对玄士或普通人断不可随意使出。 朱凡文见洛知吾提及,辩解道:“这……定是对付这穷凶极恶之人。” 洛知吾冷笑一声:“穷凶极恶?麻烦众人看看,这陈旧的疤痕最少都得是五年前的,试问一位曾在天星院求学的学子,当年也不过才十七八的年纪,如何穷凶极恶?” “是啊。”众人唏嘘,有人默默点头。 朱凡文也知朱华仲的行为,并不想过多纠结在此话题上,便说道:“那如今不也屠杀人满门,既然他已伏法,就应及早处决,还隆盛门一个公道。” 风恒上前问道:“这似乎有些草率。陆山河,你的动机是什么?为何要如此丧心病狂,做出此番暴行?你如何行凶?凶器又在何处?” “风掌门所言极是,也正是我等想要查出来的,不能如此不明不白。”吴掌门说道。 众人点点头,都看向陆山河,他毫无反应,依旧低垂眼眸,仿佛置身事外,与己无关,任凭处置的状态。 “此人竟如此目中无人,就让朱某来审一审,有的是法子让他开口。”朱华仲转身对门生说道:“把他带去隆盛门的地牢里,审上一审。” 门生领命要把他带走。 洛知吾抬起手,挡在陆山河前面,说道:“且慢。此人是我同青墨苏带来的,审也理应我们审。” “怎么?你还想要邀功?” “我可不屑你们的功,我要的只是公正而已。” “你这是何意?”朱凡文不悦,字里话间似乎在说他的不公。 青言一见场面又再僵持,便上前调解道:“各位请勿动怒,容我说两句吧,既然凶手在此又不愿供认,确实理应酌情审讯,寻一个真相。不如这样,此人先关押在隆盛门地牢,由吴掌门来看守,审讯这块就给洛姑娘半日时间,若还是无效,便由朱掌门用他的法子来。如何?” “我无异。”朱凡文转过身,背对洛知吾。 洛知吾看了看青墨苏,然后点点头。 吴掌门听了也连忙安排门生带人下去。 青墨苏陪洛知吾离开了议事厅,前往地牢。 “你是如何认出陆山河的?” “在天星院时,他曾说过他从小干活多,力气大,研究的术法招式也以蛮力为主,所以自己独创了此术,还取名为拔山鼎。此前与他交手过,他只消逃跑,我还以为他实力不行,原来是为了躲避我,不愿让我发现他如今的样子。直到昨日你我共同追击时,他使出的那几招,我便猜到七八分。” “我对他没有什么印象。” “自然,你平日里本就少与学友互动,就更别说陆山河这种性格内敛,存在感极低的学友了。”她还记得就因为他太过老实,而处处被朱华仲欺负。 二人说着已来到地牢,见门生要将他锁于木架上。 洛知吾连忙制止:“住手,关在牢内即可。” 门生停下动作犹豫着,他们看了看吴掌门,吴掌门再看了看青墨苏,得到青墨苏的同意,便朝门生点点头。 两个门生便将陆山河驾至牢房内。 他颓坐在地上,依旧低垂着头,眼里黯淡无光,似乎看不见任何人。 洛知吾走到他旁边,席地而坐,说道:“陆山河,没想到天星院一别,我们再次相见会如此情景。” “你是笨蛋吗?你怎么可以让自己变得如此。”洛知吾骂道。 她分明记得曾告诉过他要反抗,不要任人宰割。他却依旧被朱华仲伤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他还是低垂的脑袋,没有说话。 “你就打算这样沉默下去?然后任由朱华仲那个王八蛋的爹再来对你用刑?” “杀,杀人偿命,我伏法。”他缓缓的说道。 “放屁!有的人罪有应得,死不足惜!”洛知吾再次骂道。 青墨苏看着她,不明她所意,但也觉得她不会是如此意气用事之人。 “陆山河,七十多条人命,你说扛就扛?”陆山河缓缓的抬起头看了看她,还是没有说话。 她收起情绪,说道:“只有隆掌门是死于你的拔山鼎之下,对不对?你只取了他一人的灵识,对不对?” “你给我的复生水,我已交给你要给的人,你做了这么多?难道你要把至亲至爱遗留在那里,而自己去死吗?” 陆山河听见此话,双眼含泪,双唇颤抖,他终于像个活人那般,嚎啕大哭了起来。 洛知吾伸手抚了抚他的肩,说道:“陆山河,你把实话说出来,我保证留你性命,你不会死。” 第93章 凶手(二) 不消半日,众人再次聚集在议事厅内。 “审讯有何结果?”青言一问道。 洛知吾回:“陆山河伏法认罪,但他并不是屠门凶手。” “你这话什么意思?”青言一诧异。 众人也不明白。 她再次重复:“隆盛门只有隆掌门一人是死于陆山河之手,死于他的独门术法拔山鼎。” 众人听罢议论起来。 “你的意思,他只杀了掌门,其他家眷门生之死并不是他所为?”吴掌门提问。 “这如何证明?”朱凡文率先质疑。 “整个隆盛门的死状都一致,怎么可能不是出自他一人之手?”风恒问道。 “死状确实看上去都一致,造的不假,但总归还是有破绽。”洛知吾回应道。 “有何不同?” “被拔山鼎袭击,全身筋骨粉碎性断裂,隆掌门的死因则为拔山鼎。而其他人的死因却是割喉放血。” 青墨苏想起当日一起验尸时,他也瞧见了其中不同,便补充道:“隆掌门脖子上的伤口平滑无外翻无色变,此为死后割喉。而其他人的伤口开合较大呈外翻状,创面充血红肿,为死前割喉。” “若大家不信,可亲自再去查验。”洛知吾说道。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要么不太明白,要么不敢去瞧,最后风恒和朱凡文二位掌门起身前往停尸处。 待二人查看归来,风恒点头说道:“确实如青二公子所说,隆掌门与其他人的伤口不同。” “那怎么证明不是他先杀了隆掌门,再杀其他人?”朱凡文反问道。 “风掌门,朱掌门可有观察到,割喉的伤口均由剑器所伤,每个人都是只一剑,便置于死地,没有人挨过第二剑或者更多,说明凶手非常擅长使用剑术。” 风恒回想片刻,点了点头。 众人见风掌门点头确认,开始相信洛知吾的话了。 “没错,想要在一夜之间杀了所有人,此人必定是剑术奇高。” 朱凡文又反问道:“难道陆山河就不会使用剑器吗?” 她回:“恰好,他不会。陆山河从来没有佩剑,他也不擅长使用剑。一个不擅长使用佩剑之人,是做不到一剑封喉。” “你怎知他没有隐藏实力?” 洛知吾再次说明:“死者的伤口均靠近左侧,且伤口的深浅都为左深右浅,很明显此人善用左手,是以左手持剑,一剑封喉。” 听到此话,有人不自觉挥动自己的手臂来验证。 洛知吾来到陆山河的身边,将他的双臂袖子扯开,继续说道:“陆山河只使用蛮力为武,所以他的双臂肌肉尤为健硕,仔细看,他右手明显比左手壮硕许多。” 众人仔细瞧了瞧,纷纷点头确认。 “可见,他并不善用左手。” “原来如此。”众人听罢明白了。 “就算你说的是事实,那他杀了隆掌门,也是不争的事实,也应杀人偿命。”朱凡文说道。 “没错,是不争的事实。那么就要由他来告诉大家动机为何?” 大家点点头,等待答案。 陆山河一直盯着洛知吾看,看着她方才条理清晰为他明辨,仿佛回到了在天星院里求学的日子。 当自己被排挤,被欺辱时,也是洛知吾挺身而出为他说话。 她小小的身体,像是有大大的能量。 他好生羡慕她的胆识,也无比感激她,让他在天星院的日子有些许温暖。 在他的心里,洛知吾是挚友,是心纯仁善,光明磊落的豪杰英雄。 当发现洛知吾在追踪他时,他是欣喜的,欣喜她没有死,她还活着。 五年前传来她的死讯,他痛哭了许久,他憎恨这世上的一切,连他心中唯一的光都抹灭了。 他虽然不知道是谁杀了她,但一定是玄门的人想要置她于死地。 也是那一刻,他不再向往玄门,哪怕这是自己最初的梦想。 再见到她,他便一路留下了踪迹,他要把想做的事完成了,就向她伏法。 哪怕要死,也要死在她的手里,比死在其他人手更让他安心。 只是他没想到,到这一刻,她还在帮助他,想要救他。 此刻他泪眼朦胧,而在场的人都在等待他的杀人动机。 “姓隆的,杀了我母亲。” 陆山河缓缓道来,回忆起自己的母亲。 他十四岁时,已是个高大的小伙子。 终日在山野里田埂间,打柴火捉野兔,送到集市上卖,卖了好些铜钱,再去商铺里换些米面回去。 回到那土阶茅屋里,将米面做成吃食,好让外出做工的母亲回家能吃上一口热粥。 他与母亲相依为命,在他六岁时,就随着母亲搬到了凤栖镇生活。 镇子在不周山脚下,住在这里可比以往生活的村落好多了,不用提防邪祟妖兽,时不时还能赶上不周山的修士来施济,讨上一些药材傍身。 镇子上的人都还挺照顾这孤儿寡母的。 特别是易老镇长,时常来看望,他常对陆母夸赞道:“山河这孩子同我家孙儿一般大,可比我孙儿懂事多了。” “易老,您说笑了,山河这孩子跟着我,命苦,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哎,莫要妄自菲薄,山河勤恳又孝顺,将来定会有出息的。” 陆母也希望他能有出息,常常在他耳边叨念:“山河呐,你将来定要入玄门,成为一名玄士,完成你爹的遗愿。” “我,我爹是,是什么人?” “你爹啊,生前也是一名玄士,在玄门里跟着掌门干活的,可威风了。要不是当年……”陆母想起当年丈夫跟随掌门去生死界,死于了那场战役,便泣不成声。 若不是那场战役,她也不会失去丈夫,变成现在事事都得靠自己的寡妇,独自一人养大孩子。 陆山河总在这个时候揽住母亲,安慰道:“娘,您,您放心,我我定会入,入玄门,也跟着掌,掌门干事,到时候,您就,就在家享,享清福,再,再也不用出,出去做工了。” 陆山河小时候生了一场病,落下了口吃的毛病。 “好,娘相信你!” 一日,陆母听见街坊有人在谈论天星院招学一事,她便凑过去问:“你们说的是什么?” “天星院知道吗?”街坊大哥问她。 陆母摇摇头。 大哥解释道:“那是不周山上的得道高人创立的学府,专门招十四到十八岁的少年,修玄练炁一年的时间,就可参加大周试。” “这大周试又有何用?” “大周试前十名的学子便是上了名仕榜,上了名仕榜可就了不起了。” “怎么个了不起?” “现如今这些个掌门,各个都是上过名仕榜的。各大玄门里的少主,只要上了名仕榜,那继任就指日可待了。” “没错,如果是普通人有机会去求学,若上了名仕榜,最不济也是能进大玄门,谋一份上好的差事,这辈子就出息了。再强一些的,还有机会自立门派呢!” “对啊,不然普通人哪有机会入玄门,哪怕招人,也是只是去干粗活的下人。” 陆母听了双眼泛光,心想自家山河不也在这个年纪里。 于是又问:“那咱们普通老百姓有机会去吗?” 那大哥想了想,说道:“八成是没有,都是玄门之人才能收到招学贴。” 另一人说道:“还有就是玄士高人引荐,也能得到招学贴。” “何时招学?” “现在就开始发招学贴了,领到招学贴的学子,年后便可上山入院。” 陆母若有所思回到家中,见陆山河在劈柴,连忙阻止他。 说道:“山河,往后这些粗活重活你都别干了,看你晒的这黝黑黝黑的。” 一边说一边替他擦了擦汗。 “娘,晒,晒黑了我,我不怕。” “娘要出去几日,你在家好好的,把屋子里的那些书籍,再好好读上一读。” 陆母也送陆山河上过几年学,收集了一些史书文书,时常让他读一读,她觉得光会干活也不行,还是得有些点墨。 “好。”他向来听话,娘的交代都会听从。 第94章 凶手(三) 几日后,陆母满心欢喜地回来。 带了一个大包袱回来,里面装了很多吃食和银两,还有一张天星院的招学贴。 她仔仔细细的将招学帖用布包裹好,交代给陆山河。 “山河,这份招学贴十分重要,你呢,等到天星院开学了,你就带它上山去。” “娘,这,这是哪,哪来的?” “娘啊,去玄门寻了一份差事,跟掌门讨来的,你定要好好珍惜这次机会。” 陆母抚着陆山河的头,泪眼朦胧地说道:“往后旁人说什么,你都别在意,最重要的,就是你要参加大周试,登上名仕榜。你才有前途,才能到掌门跟前办事,才有机会干一番事业。” 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儿啊,娘以后可就指望你了。” 她将带回来的包袱打开,说:“这身衣服也是娘给你买的,过年你就穿上它,穿着它上不周山,你可别穿这身破旧衣裳去,别被人瞧不起了。” 她扯了扯陆山河身上这件灰扑扑的粗麻衣裳,好几处还打着补丁,袖口都短了不少。 “娘,这,这离过年还,还有两个月呢。您,您怎么现在,就,就交代这这些。” “娘这不是得去玄门干活么,今年过年你得自己在这过了。喏,这些银两你也收好。天寒了,你也别上山打柴了,给自个备些年货,过年自己煮些好吃的。” “娘,我,我想同你,你一起过年。” “山河啊,等你大周试之后,娘这差事也就做完了,咱们有的是机会一块过年,听话。” 她抹了抹眼泪,又说道:“娘同易老镇长也交代过,你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去找易老镇长。” “娘……” “还有,你上山后呢,要敬重先生,同学子们交好,可不能交恶。一定要勤学努力,不懂就多问。” 她想了想,继续说:“还有,平时没什么事就少说些话,你小时候生病落下这口吃的毛病,娘担心他人取笑你。” “娘,放心,我,我不怕取笑。”陆山河咧嘴一笑,黝黑的面庞露出白白的牙。 “好孩子。”陆母将他揽在怀里,虽然他个子高,却是瘦骨嶙峋。 陆母断断续续的交代了许多,便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凤栖镇。 陆山河将母亲留下的东西都一一收好,银两也没敢乱花,粗茶淡饭的过了年。等到天星院招学了,便跟着学子们一同上了山。 他谨记着母亲的交代,进了天星院勤学苦练,废寝忘食,一心只想好好修玄参加大周试。 可谁知命运总是捉弄刻苦之人,勤奋老实的他,并未如愿参加大周试上名仕榜。 陆母得知了此事,便大病了一场,陆山河自知愧对母亲,对母亲更加孝顺听话。 母子俩之间变得寡言少语,整日里都是唉声叹气。 就这么昏昏沉沉的过了半年,陆山河突然发现母亲梳洗打扮起来,恢复了往日里的精神。 他很是开心,觉得母亲应是不再生气惋惜了,便放心的外出做工。 只是回来之后,就没见着陆母。 陆山河寻遍了凤栖镇也没找着,他找到镇子上的画师,为母亲画了幅肖像,带着画便离开了凤栖镇,开始四处寻母。 他想起两年前,母亲也是这么梳洗了一番,便外出去讨了一份招学贴,所以他怀疑这次母亲也这么做了。 他一路打听,来到了当年母亲去过的玄门,问了问里头的门生,都说自从一年前走后,便没有再见到过陆母。且当年她服侍的老头,也已去逝了。 陆山河只好继续前往下一处有玄门的地界。 一路上,他为途径的村民干些杂活,受请到山里除邪祟,为死去的人渡魂点穴,赚些碎银子度日。 他想着,等寻到母亲,便去个小玄门,某个小差事,总能养活母亲的。 一日,陆山河寻至一处小的玄门,拿着母亲的画像,询问门口的门生。 门生瞧了瞧,摇摇头说:“没见过。” “哟,这不是陆山河学友吗?” 陆山河循声望去,竟是朱华仲。 朱华仲与这个玄门的少主交好,二人从门内走出来。 陆山河本就对他有怨气,也知他不好招惹,便转身要走。 这举动让朱华仲面子上过不去了,他抬了抬下巴,身边的门生便冲过去拦住了他的去路。 “陆山河,我跟你打招呼,没听见吗?” 见陆山河一副不愿搭理的模样,觉得很是没面子。 “你这样也太没礼貌了吧。”朱华仲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脸。 陆山河忍耐着说道:“我还有事,让一让。” “有什么事着急到还不能跟本公子说上两句话?” 说着从他手里抢过了画像,陆山河想要拿回来,却被两个魁梧的门生给擒住动弹不得。 “你,你还给我!” 一旁的小玄门少主走过来问道:“朱公子,这人可有得罪您。” 朱华仲看着被擒住挣扎不脱的陆山河,脾气与在天星院时的那个窝囊废不同了,竟然敢对他大呼小叫了。 他缓缓说道:“之前没有,现在有一点。” “那我让人来收拾收拾他,替您出口气。”这小少主想要在朱华仲面前表表衷心。 谁知朱华仲摆摆手说:“那倒不用,这人我自己来。你回去吧,不用送了,过几日我姐订婚,我们烟阳再会。” 这少主连忙点头哈腰,退回了门内。 朱华仲见他离去,拿起画像看了看,笑道:“这妇人就是你那个人尽可夫的娘吧?” “你闭嘴!”陆山河恼怒道,却挣脱不了门生的力道。 “这会子又不知道去伺候哪个老头子了吧。” “长得倒是风韵十足,怪不得老头子都喜欢。哈哈!”连他身后跟着的门生也跟着哄笑起来。 “朱华仲,你,你混蛋!” “你骂我?你敢骂我?”他走过去想要扇他耳光,却被陆山河抬脚用力踹倒在地。 门生瞧见立马围上去,对陆山河拳打脚踢起来。 朱华仲被扶起来后,很是恼怒,喊道:“给我用力打!” 却听见一声怒吼,门生都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震倒在地。 陆山河从地上爬起来,走向朱华仲,说道:“把画像,还给我。” 朱华仲拿起手里的画像,说道:“我要是你,有这样的荡妇做娘,都觉得丢人。” 他朝画像吐了口唾沫,再扔到他身上。 画像掉在地上,皱巴巴的,一坨恶心的唾沫粘在了陆母的脸上。 陆山河蹲下去,捡起来,用袖子抹去唾沫,将画像撑平整,再仔仔细细的卷起来,收进包袱里。 整理好后,他抬起头,满眼怒火。 朱华仲没见过他这模样,示意门生靠近。 只见陆山河双手握拳,一鼓作气朝朱华仲冲过去。 他吓得连连后退,被陆山河的气势震的摔倒在地,身边两个魁梧的门生及时挡在跟前,与他缠斗起来。 朱华仲连忙叫其他五六个人也一起上。 只见他突然变得力大无穷,看上去整个人都高大了许多,竟然能把一个七尺男子轻而易举过头顶,抛掷几丈开外,摔在地上痛的打滚。 缠斗许久,陆山河这蛮暴的状态逐渐削弱,渐渐恢复到正常的样子。 肉眼可见他的力法弱了不少,加上门生人多,他节节败退下来。 “快,拿下他。” 门生再次一拥而上,将陆山河牢牢控住,压在地上,难以动弹。 第95章 凶手(四) 朱华仲走过去,抬脚踩在他的脸上,说道:“没想到你实力还不俗,错失了大周试,可真是可惜呀!” “你不是想入玄门么,不如跟着我干活。” “呸!”陆山河唾弃道,他怎可能会跟着这个纨绔之人。 “陆山河,你别给脸不要脸!本公子还没嫌弃你是个口吃残疾。” 陆山河挣扎着,但此前消耗了过多灵力和术法,此刻已没有太多力气。 只怪自己修炼的不够,这会已无力反抗了。 “既然你不想跟着我,那就这辈子也别想入玄门了。” 朱华仲看着他,脑子里想到了一个法子,他说道:“陆山河,你听说过朱火门的火舌子吗?” “本公子最近刚刚练习,也不知道使的好不好,不如你来试试。” 他后退几步,示意门生松开手。 陆山河从地上爬起来,挨了不少拳脚,身上脸上都挂着伤痕。 他不知道朱华仲要做什么,只见他挥动双手,默念心诀,一团小小的火焰跳跃在掌间。 他满意的笑了笑,将火焰朝陆山河甩去,火焰直直朝陆山河飞去,他来回闪躲想要避开,可谁知火舌子紧紧跟着。 陆山河施法阻挡,将火舌子打碎。 朱华仲见状气恼,没想到竟被他阻挡了,只好再命门生去擒住他。 陆山河再次被擒住,朱华仲也再次使出火舌子,只见这团小火焰迅速飞去,直直的扑在陆山河的脸上。 火焰的烧灼,让陆山河痛的惨叫连连。他奋力的挣开门生,疼痛让他跪地打滚。 他想要用手扑掉脸上的火,却发现已摸不到火焰,面部的皮肤被灼热到膨胀起来,扭曲变了形状,很是恐怖。 连朱华仲自己都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陆山河已嘶吼到发不出声音,只剩沙哑的呜咽。他躺在地上无力的翻滚着,疼痛让他抽搐不已。 “走,走,回归雀。”朱华仲见状,连忙命门生逃离现场。 待陆山河醒过来,发现自己睁开眼睛都极其困难,整颗脑袋都疼地嗡嗡的。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脸,钻心的剧痛。 手上传来的触感让他知道,那不是皮肤,也不是自己的容貌。 他想要爬起来,却筋疲力尽,费了很大劲坐了起来。 他极力的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是一片乱坟,有的只有坟包没有墓碑,还有散落的白骨。 这里定是万坟山,他这副模样,恐是被人当做腐尸给扔到了万坟山。 万坟山设了阵法,邪祟走尸是无法出去的。 但他是人,他跌跌撞撞的往山下跑。 来到山下的小河边,他朝河面上瞧去,一张膨胀扭曲,变形的脸出现在河面倒影里。 陆山河冲到水里将河水搅的浑浊不已。 他痛哭起来,整个山林里都是他低吼的哭声,听起来像是一只野兽在哀嚎。 再次醒来,他倒在河边,浑身湿透了,沾满了泥。 整个人污浊又丑陋,疼痛已经麻木了。 他行了许久的路,来到附近的村庄,想要讨一口水喝。 还没等他靠近,就把村民吓的尖叫逃跑,他看见所有人都在躲避他。 他来到一口井边,想要打些水喝。 水桶都还没拉上来,就听见许多脚步声冲了过来。 “就是他,就是他,” “从万坟山方向来的邪祟。” “还请各位修士帮忙除了这邪祟。” 陆山河顾不上那么多,他太渴了,想要先喝上一口水。他极力的拉扯着麻绳,想要将水桶快速拉上来。 才刚刚要碰到水桶,一道光闪过,麻绳断裂,水桶直直落到了井底。 陆山河跪在井边,痛苦不堪。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那群人,所有人都吓的往后退了退,几个村民躲在修士的身后瞧着他。 修士们似乎在商量如何对付他,他看见其中一个很是眼熟,毕竟共同求学了一年的学友,怎么会认不出。 他看着学友,想要叫他,但发现喉咙干的发不出声音,只发出沙哑的气音。 他知道,村民误把他当成了邪祟,请了附近玄门的门生来除祟。 修士们开始布阵,施法,却发现对他似乎没有什么效果。 法阵从他脚下穿过,他朝学友走了两步,却吓得他和其他门生都拔出了佩剑,使出来很多符咒,将他击退了好几步。 学友对其他人说:“恐怕不是普通邪祟,这法阵对他不起作用。” “那怎么办?” “我们一起上,八方阵,封锁他的四周。” 陆山河这一刻才明白,哪怕自己还是原来的面貌,这些学友们也恐怕都不记得他,更何况如今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他看着学友衣冠楚楚,宽严得体,是名门正派的玄士,而自己却百拙千丑,肮脏不堪像一头腐朽的行尸。 他使出了仅有的灵力和法力,转身以极快的速度逃离村庄,往万坟山的方向奔去。 万坟山的守山翁瞧见了瘫坐在山脚下的陆山河,将他带了回来。 “你上次被送来,我没仔细瞧好,还以为你是死的。” “结果在山上躺了三日,活了。看你要走,兴许是要回家,没想到你竟回来了。” 守山翁一边帮他清理身上的污垢,一边说道:“你若没去处,就暂住这里吧,养好伤再走。” 说着舀了一勺水冲掉他脖子上的泥。 “你这伤吧,我还真治不了,损的太厉害了咯,但我有法子给你止痛。” “你应该不是普通人吧,普通人被这火舌子燎过,就没命咯。” 他拿了件自己的干净衣裳给他换上,说道:“你这块头,穿我这衣裳,还是有些紧,你将就着穿。” 守山翁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就这么敞着确实怪吓人的,裹起来也闷得慌,我想了法子,等你恢复了灵力,这些坏死了的皮肤我给你弄个像面具的模样,这样出去了也不会怪异。” 他扯了一些布,涂上药,往他脸上缠,一边包扎一边说:“方才给你把脉,修为还行,但灵力耗损严重,你这段日子得修灵练炁,才可恢复。以你的修为,我估摸快则三个月慢则半年定能恢复。” “……”陆山河想说什么,但喉咙也被灼伤,还说不出话。 守山翁给他倒了杯水,说:“你现在说不出话,待修养好自然就能说了。” “老朽在这守山几十年,日日对着邪祟走尸,今日对着个活人,难免话多了些,呵呵。” “好了,早些歇息吧。”守山翁转身出了屋子。 陆山河就万坟山上住了下来,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在修炼,卯时修灵,巳时进山打柴,午时生火做饭,未时到申时钻研术法,亥时入睡。 他力气大,常常帮守山翁扛尸体,守山翁见他勤快也很是喜欢。 陆山河发现守山翁的茅屋外挂着一只铃铛,他每日都会去摇一摇铃铛。 一日,守山翁又去到铃铛处,轻轻摇了几下,仔仔细细的听了好一会。 陆山河很是好奇,守山翁笑道:“老朽待在山里,与世隔绝的,总归要知道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大事。这个铃铛可不得了,是不周山的宝贝。” 听到不周山,陆山河的眼神亮了起来。 “为了让我能安得下心,守得住山,无虚子院尊就把藏书阁的这个万音铃挂在了此处。” “摇一摇铃铛,就能听到玄门要事。” “你知道今日什么大事么?”守山翁顿了顿,想起陆山河还不能回应,便说道:“白金门二公子同朱火门的千金定亲了。” 陆山河听到朱火门,心里一阵恶心。 想到此前朱华仲对那少主相约烟阳,原来就是这件事。 他又想到,为何不是春瑶,他分明记得天星院里,白二公子与春瑶两情相悦,深情款款。 想到春瑶,他便想到了洛知吾,那个时常帮助他的姑娘,不知道如今她们都过的如何。 第96章 凶手(五) 在万坟山的日子,时间不紧不慢的过着。 转眼一个月过去,陆山河同往日那般,在山上的空地处,修炼他独创的拔山鼎。 偶然间看到的了对面山脚下的小路上,有人经过。 一个身着黑袍看不见脸的人扛着个什么,迅速的往小路的另一头奔去。 山脚下的路,鲜少有人经过,来的人都是送尸体的,或者送葬的队伍。 有时候还得请守山翁亲自去把尸体拖回来,有陆山河在,这些活他都帮着干。 陆山河以为是送尸体的,想着要去帮忙,却发现此人并不是往万坟山来,而是绕过万坟山,沿着小路一直前行,很快消失在小路拐弯处。 陆山河正纳闷时,见又一个身手敏捷的人沿着同样的方向而去,同样也消失在拐弯处。 看两人的行动速度,修为颇高,不是寻常人。 不过,既然不是送尸体的,那也就与他没有什么关系了,便继续练功。 第二日一早,守山翁出来伸了个懒腰,顺便摇了摇铃铛。见陆山河准备去打柴火,便对他说:“今日又有大事。” 陆山河停下脚步来等他说话。 “青木门的二公子继任。” 陆山河笑了笑,算是熟人的消息,还是好消息,听罢便出门了。 晌午时分,守山翁等着陆山河做午饭,闲来无事便又摇了摇铃。 说道:“今日事还挺多,生死界妖女洛知吾已死。” 陆山河冲出来,抓住守山翁的胳膊,指了指铃铛,沙哑的吼道:“什么?” “怎么了?”他不明白陆山河的举动。 陆山河急得伸手去摇铃铛,但他什么都听不到,只有叮叮当当的铃铛声音。 “你是要听方才那个消息?我来,我再摇。”守山翁再次摇了摇铃铛,仔细听了一会,说道:“洛知吾已死。” 陆山河呆滞的看着铃铛,他不信,他不信能上名仕榜前三的洛知吾会这么轻易的死去。 可是铃铛两次消息都一样,他很难怀疑听错了消息。 “这人你认识?”守山翁问道。 陆山河点点头,眼泪已决堤,他跪倒在铃铛面前,嘶哑的哀嚎声充斥着整个山谷。 守山翁上一次见他如此崩溃还是他从万坟山醒过来那次。 他大概是明白了,这个死去的人,于他而言是很重要的人。 自那日起,守山翁见他更是早出晚归,日日在山上练功。 三个月的时间确实恢复了此前的灵力,修为也拔高了不少,但陆山河在山上待足了半年,替守山翁干了不少活。 守山翁为他将面部的坏死皮肤修剪齐整,看起来不再那么突兀,咋一眼看过去像个木头面具。 “小伙子,我还不知道你姓名。” “我,我叫陆山河。” “陆山河,既然都恢复了,就下山去吧,这万坟山不是你这年轻人待的地方。” “爷爷,救,救命之恩,无,无以回报。”他朝守山翁跪了下来。 “你这孩子不是给我打了很多柴火,还给我腌了很多肉么。”守山翁笑道:“我说你为何要日日上山打柴火,捉野鸡野兔的,原来是攒着给我准备的呐。有心了,孩子。” “我,我娘说,滴水之,之恩,当,当涌泉相报。” “你娘教的好,你这孩子也好。” “我,我要去寻,寻我娘。” “去吧。”守山翁像是想到什么,又说道:“对了,我打听了一下,有个地方叫鬼巷,里头有个叫复生水的药,兴许能治好你这脸。” 陆山河点点头,其实样貌对他来说,已不算什么,他只想先寻到陆母,其他的再说。 挥别了守山翁,陆山河继续前往下一处的玄门地界。 他摊开母亲的画像,竟有些泛黄了,面上的墨汁也被朱华仲那口唾沫沾污了。 待他寻到母亲,安顿好她,定要找朱华仲讨这毁容之账。 寻的路途上,陆山河救了一个将死的乞丐。 只见这乞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浑身污浊不堪,看不出男女年纪。 陆山河探了探鼻息,十分微弱。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乞丐,好像是一年前的自己,瘫在那万坟山脚下。 于是将乞丐扛起,带到村落附近的河塘边,给他渡了些灵力,用水清洗了脸庞,才看清这乞丐竟是个女子。 乞丐受了些灵力,缓了过来,吃了陆山河的干粮和水,恢复了些体力。 她跪在陆山河面前磕头,呜呜咽咽的,说不出话来。 陆山河将她嘴打开,才发现舌头竟被人割去了,残忍至极。 他也无力给予更多帮助,只是默默将她破损的衣裳缝补好,将身上仅有的铜板留给了她,便起身离开了。 走了许久的路,才发现女子竟跟了他一路, “你,你跟着我做,做什么?”他问道,才想起女子没有舌头。 “你不,不害怕我,我这模样?” 女子摇摇头,从她的遭遇看来,他远比那些人面兽心的人强上百倍千倍。 女子能看出来他非普通人,应是有修为之人,跟着他还能保住性命。 “我且,且是个流浪之,之人,我要,要去寻我,我娘,你跟,跟着我也也只能,能颠沛流离。” 女子再摇摇头,伸手将他的包袱拿过来背在身上。 “哪,哪有让姑娘家拿行,行囊的。”他又把包袱拿回来,说道:“那就一道吧。” “我这,刚在村子里干,干了些活,换了铜,铜钱。”说着又把所有的铜钱给了她。 “我修炼之人,不,不太需要吃食,你不同,你,你拿着去,去买些吃的,别饿着。” 女子接过铜钱,泪水涟涟的看着他。 陆山河挠挠头,说:“你,你,你别哭。我……” 他每次见娘亲流泪,心里也难受,只会揽着娘亲安慰。可对方是个姑娘,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女子抹了抹眼泪,冲他笑了笑。 这一笑,很是好看。 陆山河便带着女子一起上路。 途中经过了河流,女子便去清洗了一番,用陆山河为她削出来的木头簪子,将长发挽出一个好看的发髻。 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已不再是乞丐的污浊模样,小巧的五官,白净的脸蛋,看上去与村子里的乡野农妇有些不同,少了些山村土气,多了几分标致。 女子冲他笑了笑,陆山河不好意思看她的眼睛,只消盯着她唇边的那颗小小的痣,愣了神。 她捡了块石头,在地上写了两个字。 “你,你叫,巧巧?” 女子点点头。 三年间,二人结伴走遍了东边和南边大大小小的玄门地界,皆无果。 画像却早已经残破不堪了。 巧巧将他一路上替村民干体力活赚来的钱,省吃俭用的攒起来。然后去寻了一位画师,将画像修补好。 当她将补好的画像交到陆山河手上时,他抱着她哭了许久。 是她的陪伴,是她的照拂,让他在这找寻的日子里,不再苦闷和孤独。 他想起守山翁与他说的鬼巷和复生水,暗暗发誓要为她取来,让她恢复如初。 直到陆母失踪的第五年,陆山河与巧巧一路北上。 途径一家玄门时,见一残疾的老头被门生轰了出来。 老头摔在地上爬不起来。 陆山河上前搀扶,老头挣扎了几次才起了身,老头冲他点点头以表感谢。 老头身形消瘦,腿已残疾,方才被门生折断了拐杖,才难以起身,他背着破旧的行囊,身上也是风尘仆仆的,看上去也是赶路人。 “大叔,您,您腿脚不方便,我,我可帮您,把这拐杖修,修好。” “谢谢!谢谢你们,你们夫妻是好人呐。”老头感谢道。 “我,我们……”陆山河不好意思起来,但紧张的更加说不清楚。 巧巧倒是没有什么在意,只是捡起地上折断的拐杖,陆山河便弯腰将老头背上,三人行至一处落脚处。 陆山河仔细的修起了拐杖,他一边问道:“大叔,您,您是何事,来此处寻玄门。” 大叔长叹一口气,说道:“我是来为我家兰兰讨说法的,我老头子,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为我女儿报仇啊。” 二人看向大叔,大叔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早已爬满了泪水。 “你们听说过西落镇吗?在西北处的一个小地方。” 二人摇摇头,确实没有听过这地方。 “我就是从那边拖着我这断腿,一步一步走来的。”大叔继续说道:“我们那地方,也有个玄门,叫隆盛门,那个掌门混蛋,贪财好色,讨了很多老婆。三年前在大街上看见我家兰兰,便强行拖进了隆盛门,派了门生跟我说要娶我家女儿。” 大叔抹了把泪:“我家女儿才十六啊,他这个混蛋都五十多了。我去隆盛门找,他们不让我进去,我闹,他们就打我。我日日夜夜的在隆盛门守着。” “一个月后的一个夜里,我见他们的门生鬼鬼祟祟的扛着个人出来,往郊外的坟山去了,我心神不宁的,便跟了上去。待他们把人扔到了坟地里就跑了。我上前一看,就是我家兰兰啊。” 大叔已是欲哭无泪了。 巧巧拍了拍大叔的后背,安抚着。 “这个混蛋把我家健健康康的兰兰,活活给折磨死了,她才十六啊。我唯一的女儿啊。” “我第二日去隆盛门讨说法,却瞧见这个老混蛋又欢天喜地的接了个女人进去。我还没过去,就被他家的门生拦住,拖到后巷不由分说的打。” “我把兰兰的遗体搬到隆盛门门口,希望过往的老百姓能看见他们的恶行。可那个混球竟说是给了钱兰兰,兰兰早就离开了隆盛门。颠倒黑白,说我家兰兰不检点,说我赖上他们讹钱。后来见我不肯走,便趁夜里四下无人把我的腿给打断了。” “我没办法,只好离开西落镇,去别的玄门求助,希望能讨回公道。可我一个老头子,根本见不到掌门,见着的门生都将我拒之门外,哪怕遇上能说上话的玄门,也都不想多事,随意打发了我,一路寻到此处,已是第四家玄门了。” “这岚宗大陆,还有没有正义,还有没有为民做主的玄门?”大叔愤慨道。 巧巧也抹了把泪,见陆山河愤怒的握着拳,便伸手按住了他的拳头。 大叔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失控,说道:“老头子有些失控了,我压在心里太久太久,我心里苦啊!有时候真想一死了之,去陪我家兰兰。” 陆山河将修好的拐杖递给他,说道:“大叔,善,善恶到头终,终有报。您,您莫要太,太悲观。” 第97章 凶手(六) 过了一日,陆山河要与大叔告别,继续上路。 刚转身便想到,大叔从远处而来,这一路见到的人也不少吧,不如问上一问。 他便回过身,摊开画像给大叔看:“大叔,您,您见过吗?” 大叔眯了眯眼仔细瞧了瞧,说道:“眼熟。” “在哪?”陆山河惊问。 大叔想了想,笃定的说道:“隆盛门。我家兰兰被抛尸后,第二日被带进去的那个女人,就是她!” 陆山河收起画像,已迫不及待要前往西落镇。 此时巧巧去了街上为赶路准备干粮。 他焦急的看着街巷,搜寻巧巧的身影,却见她着急忙慌的跑来,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不知在躲什么。 陆山河上前接应,巧巧连忙躲到他身后。 果然,两个身影也随之靠近,一红一黑两个女子追着巧巧而来。 红衣女子甩出一道红绫袭来,陆山河见状伸手抓握住,用力扯住,让红绫的主人无法抽动。 她盯着巧巧,厉声问道:“你是不是白金门的婢女?” 巧巧听了吓得紧紧抓住陆山河的衣服,发出呜咽之声,像是在求救。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恐惧的神情,想必巧巧此前受的伤,与她们有关。 但此时他无心与她们缠斗,一心只想去西落镇。 他想起大叔同他说过进了隆盛门的女人大都没有什么好结果,内心更加焦灼。 他用力扯动红绫,将红衣女子扯到跟前,再推出一道强力,将她推向远处。 他力气很大,让她毫无防备,飞了出去。黑衣女子见状飞身起来相救。 他瞧见黑衣女子身手敏捷,一把接住了红衣女子,落地之后才瞧见她容颜很是熟悉。 黑衣女子朝他发出攻击,他带着巧巧左右闪躲之后,再次使出强劲,将两位女子推开。 随后一把扛起巧巧,疾步逃离现场。 二人躲过了追缉,很快来到了西落镇。 陆山河将她带至西落镇北边,此处人烟稀少,有好几处已无人居住的破屋。 将她安顿在其中一间破屋内,为她起了个阵法,交代她躲在里头,不要出来,等他回来。 巧巧抓住他的胳膊,知道他定是有要紧事,最后还是松开了手。 入夜,陆山河敲开了隆盛门的大门,门生没好气的要轰他走,他执意打开画像,说道:“我找此人,我,我找此人。” 门生瞧了瞧,说道:“来我们隆盛门的女人太多了,这哪里记得。” 另一个门生下了逐客令:“快走快走,来过的女人都自己拿了钱离开了。” 陆山河被推了出来,他再次想起兰兰的遭遇,抛尸之后的说辞便是拿了钱离开了。 他感觉有些窒息,与这些门生纠缠是没有什么结果的,他要直接找到掌门才行。 他来到外墙,划了几道术法就解了这外墙上的结界,翻身而上,进了隆盛门。 夜里门内看守的门生不多,他挟持了一个附近经过的门生。 给他嘴上束了道符咒,发不出声,一手按在他命门上。 “带路,我找掌门。” 门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便带着他往里院走去。 来到一个大院子前,门生指了指里头,点头示意他就是这里。 陆山河挥手一掌,将他击晕在地。 他迈步进了院子,见正屋里灯火通明,大门紧闭,隐约能见有好几个影子在晃动,传来了暧昧的嬉笑声。 他踹开门,里头三个女子,衣不蔽体,有的裸露胸脯,有的光着大腿,还有只穿了个小肚兜。 原本嬉笑的声音变成了尖叫声。 隆掌门隆海升从里头那张大床上爬起来,他身子底下还有个光着屁股的女人,惊慌的扯了被子盖住自己。 “是哪个活的不耐烦的?”隆海升很生气,他最恨有人打扰他鱼水之欢。 他将衣袍随意系了系,走到桌子旁,取了佩剑。 使出术法,拔出了剑,剑光凌凌直指陆山河。 几个女人吓得挤在一起,躲到一旁不敢吱声。 “你们,出去。”陆山河说道,女人们连滚带爬的跑了。 隆海升看着他来势汹汹,不是普通人,不知底细也不敢轻易出手,问道:“你是什么人?敢闯我隆盛门?” “我找人。”陆山河将画像打开,展示给他看。 他看了看,说道:“我这里进进出出的女人太多,我不记得。” “仔细看!”陆山河有些恼怒。 “只要如今不在我隆盛门的,都拿了钱离开了。” 陆山河迅速冲到他身边,打掉他的佩剑,将他按在地上,痛得他嗷嗷直叫。 这隆海升是隆家单传,打出生就是继任者,宠溺的很。 他爷爷是隆盛门创立人,他在世时,亲自教过他一些术法,还专程将自己从不周山取得的佩剑,传了给他。隆老爷子去世后,他便整日游手好闲,沉迷女色。 此时,他被轻而易举的就打趴下,陆山河力气之大,只稍稍用力,他肋骨就断了几根。 “在哪?”他怒吼道。 “啊,啊,我不记得,我,你让我再看看,我,再看看。” 陆山河将画像置于他眼前,他看了又看,才想起来,这是几年前带回来的女人。 “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隆海升说道。 “几年前来的,我在路边救助过她,是她的救命恩人啊。” 陆山河松了松劲,他大喘着气,说道:“我见她迷路了,又没饭吃,才带回来的。” “我是她恩人啊,你怎可这么对她的恩人。” 陆山河站起来,半信半疑,问道:“她在哪?” 隆海升爬起来,吃痛不已,坐在地上捂着胸口,问道:“这是你女人?我救了她,给了吃的用的和钱,让她回家去了。” 陆山河想起,确实已很长时间没有给易老镇长送信了,也不知娘有没有回过凤栖镇。 待他还在思考之际,背后已来了一群门生,手持刀剑长枪,围住了他。 “给我上,杀了他重重有赏。”隆海升怒吼道。 众人一拥而上,不一会却都被陆山河的蛮劲给震的飞起,摔了一地。 门外有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跑过来,对陆山河喊:“救救我!救救我!” “他骗人,来这里的女人没有好下场。” 陆山河走过去,将画像给她看。 女人说:“我见过她,你带我走,我告诉你真相。” 一道剑光劈来,女人惊叫着瘫倒在地,陆山河抬手替女人挡住。 “你个疯女人,老子留你性命,你竟在此蛊惑他人,坑害我!”隆海升大骂道。 女人着急忙慌的对陆山河说:“她被骗来的,这个老混球骗她说有招学贴,伺候好了就送给她。这个混球断子绝孙,根本没后代,没有招学贴。” “这个混球诓骗了她一年,最后她知道真相,跟他哭闹,被他杀了,抛了尸。” 陆山河的脑袋里好像突然爆炸了,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女人又说:“我被抓来,关在这里,是她对我照拂有加,常常陪我聊天,我才知道,她想要拿到招学贴,就回家见她儿子,送儿子去求学。我句句实话,求求你,救我出去。” 女人说着跪了下来。 隆海升顾不得疼痛,趁二人说话之际,拔腿就跑,早已经从院子里跑了出去。 陆山河三两步就追了上去,一把抓住隆海升,高高举过头顶狠狠的扔在地上,摔得他胳膊也断了,痛的直叫。 陆山河双眼通红,整个人似乎在变庞大,每向他走进一步,身体就再庞大一些,直到一个巨大的阴影像只猛兽一般笼罩住他。 陆山河已经听不见他的求救声,只记得隆海升像一滩泥一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陆山河恢复了原本的样子,他蹲下去,将他的灵识取了出来。 他茫然的走出去,披头散发的女人连忙跟在他身后,所有人都吓坏了,没有门生敢上前阻止。 女人随他走出了隆盛门,她回头瞧了瞧,里头已经乱成了一团。 她走到陆山河身边说:“他们抛尸在郊外的坟山,已经过去一年多了……” 陆山河茫然的往前走,女人也不知道他到底听到没有。 第98章 凶手(七) 众人听罢唏嘘不已。 在场的所有人从沉默到窃窃私语,再到大声斥责隆海升的行为。 洛知吾与青墨苏交换了眼神,他点了点头。 上午审讯完陆山河,洛知吾便对青墨苏说:“现在需要你帮我找几个人,越快越好,最好一个时辰内。” 青墨苏站出来对众人说:“还有证人。” 说罢青木门门生带着几个人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女人,她认出了陆山河,说道:“我出来隆盛门之后,这几日想来,你应该就是梅姐的儿子吧,她每每同我说话,提到你满眼都是光。” 陆山河听了整个人俯身下去,跪地痛哭,他满脑子都是娘亲对他说话,对他笑,给他缝衣服,为他夹菜的样子。 女人眼泪也掉了下来,她抹了抹泪,看了看在场的人,咬牙说道:“隆盛门该死,隆海升更加该死,他们作恶多端,强抢民女,隆海升贪财好色,草菅人命。当初把我掳了去,杀了我的丈夫,我做梦都想杀了隆海升,这个小伙子是在替天行道。” 众人听了无言以对,没想到堂堂掌门竟然有如此恶行。 “隆海升那个王八蛋死了?”女人身后的老头问道。 他走进来,看到跪地的陆山河,颤颤巍巍的过去扶着他,扔掉拐杖,跪了下去:“恩人,你帮我家兰兰报仇了,下辈子我做牛马报答你,我家兰兰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你。” 说着他又朝其他掌门磕头:“各位掌门啊,要为我们做主啊,隆海升恶贯满盈,我家兰兰才十六就被他活活折磨死了,我瞅见我家兰兰的尸体,全是伤啊!我这条腿也是被他们打断的。” 他仰头看见吴掌门,说:“吴掌门,当年我去求过您好几次啊,您不记得了吗?” 吴掌门往后躲了躲,众目睽睽之下,只好说:“记得,记得,老夫也是门内事务繁忙,应顾不暇。” “吴掌门,我记得你与隆掌门还算交好,这些事你不会不知道吧?”洛知吾问道。 “诶,哪里,哪里算交好,就是正常的往来,这门内之事,实在不是太了解。”吴掌门连忙撇清关系。 “那你们起初查案时,不是说无仇家吗?这跪了一地的又是什么?” 吴掌门接不上话,尴尬的看看大家。 “除了这几位,那边还有几个人,待会你们可以再听听,看看这隆掌门这几十年来,都做了多少恶事,按照你们玄门的律法,要死多少次?” 青言一连忙说道:“这我们自然会一一盘查。” “那陆山河,你们又要如何判罚。” “这……”众掌门无人出声定夺。 女人也跪了下来,对众人说:“他不能死,他是替天行道,是除恶扬善。” 其他证人也纷纷跪下来求情。 “这杀人就得偿命,不然人人都揭竿而起,玄门的威望何存?”朱凡文见此状说道。 “威望?隆海升这些恶行才是真正在破坏玄门威望!”风恒回应道。 “风掌门所言极是。”青言一也赞同。 其他人也点头称是。 朱凡文还想说话,洛知吾对他挑了挑眉,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自作孽,不可活。”朱凡文丢下这一句,便转身走到人群后方的椅子上坐下,一副不再想管的态度。 “那其他掌门呢?”洛知吾看了看风恒。 “替天行道,除恶扬善。” 她再看着青言一,青言一笑道:“我依大家的看法。” 她环顾了其他掌门,均摇摇头,不再追究。 “那除了隆海升的死是陆山河所为,那其他人的死呢,又是谁干的?”有个掌门问道。 “难道是这些结仇之人?”他看着方才带进来的证人。 洛知吾摇摇头,说道:“不是他们,另有其人。只不过还需更多线索,还需耗些时日去查。” 隆盛门已臭名昭着,众人一副都不再想管的架势。 “我门内事务繁多,不能在此耽搁了。”风恒说道。 朱凡文也站起来表示不再停留此地。 “我今日已收到家母的疾风飞书,稍后我就要启程回烟阳了。”白楚城也道。 青言一见状,说:“无妨无妨,我们青木门可留些门生继续追查,顺便把隆盛门的事情善后,还有抚恤好这些受害的百姓。” “还是青掌门考虑周到。”众人投去赞许的目光。 出了议事厅,已是傍晚。 青墨苏将陆山河身上的系灵丝收走。 陆山河抬起头,看着洛知吾,说道:“知吾,你,你还活着,真好。” 洛知吾笑了笑,说:“我没有那么容易死,所以陆山河,你也别轻易死!为了你娘,也为了巧巧。” 陆山河用力的点点头。 “你随我们走,带你去见巧巧。” 陆山河便跟着他们走出了酒楼。 路上,洛知吾夸赞道:“没想到青二公子还是这么厉害,手下的门生办事利索的很。”短短一个时辰内,竟然真能把她要找的证人都找齐。 青墨苏笑了笑,问道:“我想知道,你给朱掌门的那个眼神是何意?” 洛知吾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想到竟被他发现,好像什么都躲不过他的眼睛。 “早料到他是个赶尽杀绝的狠人,去议事厅之前,我便找了个空子,跟他提了一嘴朱华仲和地域铃铛的事,让他掂量掂量轻重。” 三人来到了一家客栈。 洛知吾推开房门,陆山河见巧巧立于门内,她泪水涌了出来,跑出来抱住了陆山河,两人相拥而泣。 “不如,我们先进去?”洛知吾提醒道。 二人才不好意思的松开了手,赶紧进到屋内。 巧巧朝洛知吾跪下,磕头说道:“洛姑娘,承蒙您多次相救,巧巧无以回报,愿服侍您身边。” 陆山河第一次听见巧巧的声音,他很是欣喜。 洛知吾扶起她说道:“不必如此,即便你没有求我,我也是不会让他死的,陆山河是我的朋友。” “再者,你服侍我,那山河怎么办?他可是千辛万苦给你弄来了复生水。” 巧巧回头感激的看着陆山河,他明明也需要复生水来恢复容貌。 洛知吾回头看看青墨苏,他便知意,手里生出一瓶药水,递给她。 她拿给陆山河说:“青二公子跟鬼主讨来的,你要谢就谢他吧。” 陆山河接过来,难以置信,竟然是复生水。 复生水需以灵识换取,可索取修士的灵识,需杀死对方。 每一瓶复生水都是一条人命,杀人取灵识在玄门是大罪。 陆山河诧异的看着青墨苏,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洛知吾连忙解释道:“别误会,他只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多,多大?” “嗯,还是有点大。”洛知吾说道:“你先喝了吧,别枉费我们的一片心意。” “太,太贵重…”陆山河犹豫的摇摇头。 “你就当是交易,巧巧与我的交易,这便是报酬。”洛知吾说道。 陆山河回头看看巧巧,巧巧知道洛知吾只是这般说辞,只是为了让他心安理得。 她再次跪下:“洛姑娘,您的大恩大德……”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他喝了这药水。”洛知吾再次将她扶起来。 巧巧看着陆山河,将他的手推了推,陆山河再次犹豫。 “山河,这次我便承了洛姑娘的情,你就当我的一份报答之意。” 她看了看洛知吾继续说道:“你们与我都有救命之恩,我愿用我的此生来报答你们。” 巧巧再次推了推他的手,见巧巧满怀期待的眼神,他便仰头喝了去。 很快他就感觉到脸上的皮肤在蠕动,他抬手去摸,有了触感,能感觉到被手在抚摸。 而手也能摸到脸上的皮肤不再是僵硬,扭曲,膨账的。正慢慢变的柔弱,光滑,收紧,直到能摸到脸的形状。 巧巧看着他的变化,第一次瞧见他真正的模样,方正的脸庞,浓黑的双眉,目光炯炯有神,高挺的鼻梁,他咧开嘴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看似刚毅的脸,却透着一股憨厚。 他被巧巧看的不好意思了,眼神都不知道看哪里,最后看着洛知吾,说道:“知吾,你于我,不仅仅是义,更是恩。” “诶?连说话都顺畅了。”洛知吾回道。 “我好像真的可以顺畅说话了。”他喜出望外,双眼泛着泪光。 从小到大因为这个毛病没少被人取笑,也容易受欺负,因此没有什么朋友。 巧巧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她怎会不懂他经历了多少苦难。 洛知吾回头对青墨苏说:“我发现同你一起,我好像总是在借花献佛,你似乎有些吃亏。” “你在我身旁,我便不吃亏。” 洛知吾心里一阵涟漪,眼里出现了久违的笑意。 她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我今日才知道,青言一是掌门。” 青墨苏没想到她会提这件事,他只是点了点头。 “你明明是当年名仕榜的榜首。”在所有人看来,青墨苏继任是无可厚非的。 陆山河听她说道名仕榜,也垂下头黯然伤神。 为了这个大周试,名仕榜,他不仅受尽煎熬,还因此失去了娘亲。 洛知吾见他这副模样,问道:“为何你没有参加大周试?以你的实力上名仕榜是没有问题的。” 陆山河无奈的摇了摇头。 而当年洛知吾,也成为了名仕榜上第一位抹去姓名的学子。 第99章 生死界(一) 凤栖镇上,天星院的施济棚子又搭起来了。 这是学子们在天星院的第三次施济,也是最后一次。 “时间过得真快,又过了三个月了。”易州感慨道。 “没劲,又是在凤栖镇,怎么不去远一点?”钱满抱怨着。 “不到一个月就要大周试了,当然就近完成施济,可不能有其他耽误。”春瑶回应道。 “呼,终于可以出来透透气啦。”洛知吾倒是很高兴,“我怎么看钱多多不太开心呀?” “上回你们不在,镇上的姑娘都围着他转,今日大玄门家的公子们都在,就没人搭理他了,这哪里能开心起来。” “就属你屁话多!”钱满骂道,扔了一把草药砸易州。 “钱满!这是给百姓准备的,你可别糟蹋了!”春瑶制止他。 “是是是!”钱满听令,乖乖收拾起来。 洛知吾见春瑶正忙着给人诊脉,易州在一旁准备药材,还有其他学友也在忙着,她便悄悄溜到一旁偷懒。 她发现街道上多了一些穿着家服的门生,来回走动,像是在巡逻,便问钱满:“凤栖镇又没有玄门,怎么会有这些门生,他们在此做什么?” “你还记得我同你说过,前些日子玄门抓了金老板么?听说冷无常一怒之下,将他们设在凤栖镇的监寮,一把火烧了,伤亡损失都不小。” “是他干得出来的事!” “这不,就安排了门生在此巡逻,以防他再来闹事,还有些门生便在修缮监寮。” “他们到底什么仇什么怨?从我听到冷无常的名号开始,就好像没完没了的。” “听说是几个掌门都想要将生死界收入玄门的管辖。” “生死界那地方是风水宝地吗?” “呵,还风水宝地,地狱还差不多。” “怎么说?”洛知吾好奇。 “听闻那里环境险恶,妖兽肆意,百鬼夜行,瘴气横生。有吃人的花,吸血的虫,咬住人不放的沼泽。人妖鬼三界交界之处,能是什么好地方。”钱满想想都觉得是地狱。 “听你这么说来,是个可怕的地界。那玄门抢这地盘做什么?” “不知道。总之他们常说冷无常镇守失职,与玄修大统背道而驰,为人狡诈,作恶不止。认为他不配做镇灵传人,所以生死界应该交出来。”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拿下,强抢生死界?” “生死界易守难攻,还有镇灵传人留下的阵法,再加上冷无常的修为极高,即便玄门人多势众,但打起来容易两败俱伤,不好办。再者,玄门也摸不透生死界里头的情况,也忌惮冷无常会将妖鬼两界的封锁打开,到时候可就生灵涂炭咯。” “那确实难办,还是和平相处的好。” “洛知吾,钱满,你们在干什么?” 今玉从另一处的施济棚子走过来,盯着他们不悦道:“你们在此偷懒。” 二人连忙站起来,假装忙碌,回应道:“没有,没有。” “方才我们在,在讨论此前一位大娘的病症。” “对,对,着实奇怪,疑难杂症。” 今玉瞪了二人一眼,说道:“你们既然不想在这里干活,那就去把那位行动不便的大爷送回家吧。” 二人连忙点头答应,总比在此挨骂的好。 他们来到大爷身边,一人一边搀扶着,却见大爷实在难以行动,钱满只好蹲下背起了大爷,洛知吾连忙从大爷手上拿过药材。 “大爷,我帮您拿,您指指路,我们送您回去。” “谢谢你们!不愧为不周山的修士。” 大爷指了指前方,钱满吃力的朝前走去,洛知吾跟在一旁搭把手。 经过另外一处的施济棚子时,她看见青墨苏坐于内,正在帮人诊脉,白楚楚在一旁帮忙整理药材,中途还不忘为他倒杯茶水。 青墨苏诊完一位的间隙,抬起头看见了洛知吾的背影,往街巷深处走去。 同时,盯着她背影的还有另一双眼睛。 “妈呀,这老头看着瘦,背起来重的很,累死我了。”好不容易将大爷送到家,钱满累的直抱怨。 “辛苦了,我们回去就走慢些。” “我看行,诶,这里好像离凤凰楼很近。走走走,吃点好吃的!”钱满一下就来劲了。 “这主意不错!”洛知吾再赞成不过了。 二人便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只是还未到凤凰楼,便遇见了一群门生急冲冲的跑过去。 “这又是有什么事?” “不知道。” “全都跑了,这条街都空荡了不少。”洛知吾四下看看,却瞧见一个眼熟的身影,站在街道中央,冲着洛知吾笑。 洛知吾停下脚步,心想,莫非是他声东击西将门生都引走了。 她扯了扯钱满,钱满回应道:“还没到呢,凤凰楼在前面……”抬头也看见了那人。 “我们换条路。”洛知吾低下头转过身,想要离开。 “为什么?”他不明,见洛知吾在躲藏。 “小知吾,好巧。”沉星笑道,慢慢朝她走来。 “快跑!”洛知吾拉着钱满要跑,他被拖拽着险些摔倒。 沉星飞起,直直降落到她面前,问道:“小知吾,你要去哪?” 钱满往前站了站,问道:“你是谁?” 洛知吾小声提醒他:“他就是冷无常。” 钱满听了往后退了两步,竟躲到洛知吾身后,问道:“什么?怎么可能?他不是青面獠牙的吗?” 她转头看着他,小声说:“你在哪道听途说的?” “我找洛知吾,不想死的话,就赶紧走。”他对钱满说道。 钱满吓得连忙转身,拉着洛知吾头也不回地往后跑。 他一边跑一边说:“快跑,我们去找今玉师姐。” “你要带我去见谁?”沉星笑道。 “啊!”钱满回头发现拉着的竟然是冷无常,吓得连忙松手摔了大跟头。 他坐在地上看了看,洛知吾早已被他的术法牢牢捆住,动弹不得。 他站起来大喊道:“我,我,我去搬救兵!知吾,你等我!”说罢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洛知吾无奈翻了个白眼。 钱满跑到施济棚子,抓着今玉师姐,大口喘气。 今玉不悦甩开他的手,说道:“让你送大爷回家,至于累成长这样吗?” “不,不是。是,是……” “你竟然还学舌,你考虑过陆山河学友的感受吗?回去罚抄院律百遍!”今玉说道。 钱满急得大吼起来:“冷无常把,把洛知吾抓走了!” “什么?” “知吾被谁被抓了?”春瑶围过来,询问道。 “冷无常!” “我们在回来的路上,碰上的。” “那怎么就你一个人跑回来了?”春瑶张望着他身后。 “那冷无常极其凶悍,我与他交手,还是被他险胜,若不是我修为好,不然也难以逃脱。可惜知吾,还未反击就被抓住了。” “什么?我怎么有点难以置信?”易州不信。 “有何不信,你看我不是站在此处。”钱满懒得理他,连忙对今玉说:“师姐,快去救救知吾吧。” 今玉皱眉,对他说道:“你随我先回天星院,将此事告知院尊。” 第100章 生死界(二) 玄灵殿内。 无虚子听罢挥挥手,示意今玉和钱满先下去。 他看向无心子,说道:“恐怕冷无常是冲着锁冥灯而来。” “他怎会知道?” “锁冥灯本就是生死界的法器,他知道也无可厚非。” “无忧子,你携带弟子前去生死界,找冷无常去商谈,将洛知吾带回。” “是!” 无忧子正携带天星院弟子准备出发,无虚子嘱咐:“你们此番前去多加小心。” “院尊,先生,墨苏愿一同前往。” “生死界乃三界境地,险象环生,墨苏……” “先生,我曾与冷无常交过手,心中有把握。” “对,墨苏曾与冷无常交过手,确实能助一臂之力。”无玑子提到。 无虚子想了想,便点点头,示意众人出发。 生死界。 万劫境内,沉星正低头与金如意对弈,他修长的手指钳着棋子还未落下,便听见鬼面进来通报:“主上,玄门近百人往生死界来了。” 沉星将白子落在棋盘上,笑了笑说道:“呵,竟然有胆量来生死界?” “平日里对生死界谈虎变色,今日敢来定是有所准备,还是小心为好。”金如意说道。 “看来他们还是太闲了,得再制造些麻烦才行。” 金如意提醒:“恐怕是冲着洛姑娘来的。” “是吗?我去看看小丫头。” 他走到房内,看着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洛知吾,笑问:“累了吗?” 洛知吾被下了定身咒,动不了也说不了话,已经快一个时辰了,浑身酸痛不已。 “你若答应不再开口大骂,乖乖听我说话,我就解开定身咒。”沉星坐在她对面,笑着说道。 “懂了就眨眨眼。” 洛知吾连忙眨个不停,不一会她就整个人瘫倒在地上,抖动着身体哭了起来。 “呜…哇…”她从呜咽到嚎啕大哭。 一边哭一边说:“你,你为什么就跟我过不去,雾华我不要了……呜,我要回天星院……呜呜……你放我回去吧……” 金如意听到哭声进来,问:“这是怎么了?” 她过来扶起洛知吾,洛知吾就拽着金如意的胳膊,继续大哭:“我要回天星院,呜,金老板,你放我回去吧,我不要雾华了。”金如意抚着她的背,看了看沉星。 “如果你要继续哭,那我只好在用定身咒……”沉星威胁道。 洛知吾连忙闭嘴,抽抽搭搭的躲在金如意身后。 她探探头,说道:“马上就要大周试了,你放我回去吧,大周试结束了,你再来抓我…不是,我再亲自来找你。” “小知吾,你要知道你根本不需要参加什么大周试,你也不必成为玄士。” 说着沉星抬手掌心出现一团白雾,“生死界的功法还有很多值得你修炼的。” 说着往洛知吾身上挥去,她被一阵寒雾袭击,顺势往后倒下,幸得金如意及时搀扶,倒在了她的怀里。 金如意问:”你这是做什么?“ “这丫头,明明对我的寒冰噬无碍,早几回都能承受,如今的灵力远不止如此。”沉星面露难色。 金如意将她扶至床上躺下,说:“被你掳来就吓坏了,又哭闹了一宿,哪里来的体力灵力承受,让她睡会吧,我去给她弄些吃的。”说着她便出去了,沉星朝床榻上看了看,也转身出去了。 片刻后,洛知吾睁开一只眼,悄咪咪的看了看屋子里,再睁开另一只,确定屋子里没有其他人了,便一咕噜的趴起来,蹑手蹑脚来到房门口,伸手探了探虚实,发现这会儿果真没有封印了。 她离开房间,顺着走廊往外摸索,是个看起来不算太华贵的殿堂,墙体都是石壁,墙上挂着石灯,这里很昏暗幽静,也没有人把守,与其说是殿,却更像是墓。 她沿着走廊看见尽头很光亮,走进后发现,光的来源竟然是一个巨大的洞口,洞口的四周垂下来错综的藤条草木,洞口外看到的是天空,她不由的想到:莫非我是在地底下? 正想着听到有人在谈话,她躲在石柱的后面。 探了探头,看到一个深水潭,四周的石壁上也布满了藤蔓,与洞口垂下的藤条交相呼应。 水潭旁边有一个凉亭,凉亭里站着两个身影,正是沉星和金如意。 她竖起耳朵想要听清楚些,却只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声音。 “你打算困她多久?”金如意问。 “我是不会让她成为玄士,参加大周试将是多么大的笑话。”沉星背对着她说道。 洛知吾听了不乐意,心想:“你凭什么左右我的想法,哼!” 洛知吾悄然逃出了洞府,她回头看见洞府上刻着“万劫境”三个大字。 脑子里似乎有什么记忆闪过,但此时也顾不得这么多,能逃出来已是不容易。 她一路向前跑,一边跑还一边嘟囔着:“洛知吾啊洛知吾,怎么就没有好好学御物飞行呢,这下好了,遇到困难只能靠这两条腿。” 她冲入一片草丛后,却不知如何前行,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草丛,阴凉的风诡异的吹着,也把她的乌黑长发和烟白的衣裙吹的翻飞。 野草波浪翻滚,像是一片一片的浪朝她扑来,似乎想要吞噬掉她。 风卷起的声音像无数亡灵的低吼,天空灰蒙蒙的压下来,铺天盖地的荒凉、孤独、悲悯、绝望的感受向她涌来。 她仿佛看到脚边抚着她的野草变幻成了一只只枯槁的手,想要抓住她,将她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感觉自己挣脱不了这些梦魇,快要窒息时,听见耳边有长者的声音:“你是谁?” 洛知吾迎着风艰难的回:“我,我是洛知吾。” 长者继续问:“玉?灯?” 洛知吾浑浑噩噩:“我不知道。” “是玉儿?” “我不知道。” “玉儿?” “……” 洛知吾俨然已神志涣散,一股强劲的力量在抓住她往草丛深入拖去。 第101章 生死界(三) 生死界境外,无忧子等人已赶到,却恰好遇见了另一群人。 “这不是无忧子先生吗?还有不周山的弟子。”白颂招呼道。 “各位掌门怎么在此?”无忧子上前询问。 只见对面七八个掌门,带着自家的门生,一行近百人浩浩荡荡的在生死界境外。 朱凡文气愤的说道:“这个该死的冷无常,上回为了救金如意,竟烧了我们所有的监寮,释放了所有犯人。” 青言一也道:“且不说我们损失多少,就现在我们各地的门生,都还在四处捉拿被释放的犯人,弄的民不聊生。” “还有更加挑衅的,专门挑我们不在之时,去洗劫我们的山庄府邸,把我们各大世家搅的鸡飞狗跳,简直太不把我们玄门放在眼里了!”卓掌门道。 白颂在众人面前少有露出怒容,这次也着实不悦:“冷无常是三番四次的挑战玄门,实在是令人发指,此番我们也势必要去捉拿他问罪。” 其他人也纷纷在怒言和斥责。 “生死界本就是一处威胁,倘若再让冷无常坐镇,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对岚宗大陆来说,简直后患无穷。”朱凡文道。 众人都愤怒又惊慌,朱凡文建议:“这次就别跟他客气了,破他个生死界。” “对,若是我们一再退让,这岚宗大陆要我们玄门何用,连这方百姓都护不住。” 无忧子见众人气恼不已,开口道:“这生死界确实行之有过,诸位掌门有何对应之法?” 白颂说道:“白某认为,生死界还是该由玄门来管辖,从根源上来治理,方可保岚宗大陆的安危。” 无忧子思考片刻,回:“白掌门虽说如此,只怕以冷无常的性子,只会又是一场恶斗。” “难道我们就要这样坐以待毙?” 众人不满,各个都在义愤填膺。 青墨苏见这一大群人,不由的皱眉,他担心这些人势必会将事情闹僵,与其商谈恐难协同。 再者,他担心冷无常是为了锁冥灯而抓了洛知吾,若玄门这些人也知道了,洛知吾将会成为待宰羔羊,危机四伏。 “墨苏,你也在?”青言一看见他。 他点了点头。 白颂问道:“不知不周山先生们又是因何事而来?” “不瞒大家,本院的学子落入他之手,我们前来向他讨要,将学子带回。” “什么?连天星院学子都不放过,简直丧心病狂。” “太猖狂了!” 白颂想了想,说道:“那刚好,你我一道捉拿冷无常,救回学子。” “没错,我们人多势众,奈他也不敢造次。” “那就多谢各位掌门相助。” 众人开始寻找起入口的位置。 “洛知吾!”一阵白雾袭来,洛知吾被带出了草丛,摔倒在了空地上。 她猛的睁开眼睛,眼前豁然开朗。 她抬头看了看沉星愤怒的表情,再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看似普通的草原,心悸的问道:“那是什么地方?怎么感觉不像是人间。” “不归草原,生死界的尽头,你过去了,要么下地狱被百鬼啃食,要么落入妖界被万妖撕碎。” 洛知吾下意识的抱住自己,后怕不已:“怪不得大家都害怕生死界。“ 沉星把她从地上拽起来,低吼道:“你若是再乱跑,我就把你丢去喂妖兽。” 洛知吾正气恼着还是没有逃出去时,听见鬼面来报:“主人,他们已经到了树林了。“ “呵,那就去会会。”说罢带着洛知吾一同往远处的树林飞去。 玄门近百人来到迷雾林的边界。 想要进入生死界,必要穿过迷雾林。 迷雾林是一大片树林,树大根深枝叶成荫,耸入云天,荫郁笼罩在整片山坡,也看不见任何一条路。 大家都在商议如何进入时,听见一旁有人大叫:“快看,这里很多金银珠宝。” 众人闻声而去,都聚到了一棵巨大的千年老槐树跟前,只见槐树下的金银珠宝、玄法神器堆成了一座小山。 “这是什么?怎么如此多财物?” 有一个门生喊了声:“掌门你看,这不是咱们门派之宝无字天书。” 一个老头来到跟前,拾起地上的一本厚厚的典籍,反复翻阅后捧在怀里,激动的说:“是啊,是啊,我的无字天书。” 白颂指了指最顶上说道:“朱掌门,我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雀凰吧。” 朱凡文靠近一看,连忙叫门生过去取回来,他拿在手里道:“没错,是真品雀凰!” 紧接着,所有人都在这宝物堆里找到了自家的法器和财宝。 无忧子道:“看来冷无常将洗劫的赃物都放在了这里。” “这个冷无常太嚣张,盗取我们的宝物,竟丢弃至此。”朱凡文愤怒不已。 众人纷纷声讨起来。 洛知吾被冷无常带着,立于老槐树上。 她看着树底下的人在着急忙慌的认领自家的宝物,竟觉得好笑。 但又觉得这么笑很不妥,只好说道:“你堂堂生死界的主上,竟做鸡鸣狗盗之事。” 沉星白了她一眼,说道:“你懂个屁。”她只好闭嘴收声。 她发现无忧子和青墨苏的身影,连忙大喊到:“无忧子先生,青墨苏,救我!” 众人循声望去,见冷无常慵懒的坐在树干上,一袭紫纱罗衣随风飘扬,而他的身边坐着被束着动弹不得的洛知吾。 “各位掌门,别来无恙。”他朱口轻启。 “冷无常,你这个盗贼,还如此狂妄!”有人开口斥责。 “是你们先冠我盗窃之名,说我烧你们监寮,偷你们的东西。监寮是我烧的没错,但东西我本没偷,为了不让尔等失望,不得不劳累我亲自付诸行动,我也不知道你们说我偷了什么,只好全都偷来,去坐实这个罪名了。” “信口雌黄,不要再为自己的所为找借口。” 冷无常道:“呵,这槐树下的东西,你们都看见了,除了你们的门派法宝之外,我在你们的藏宝阁,藏书阁,暗门之类的地方翻出来的东西,也不见得就属于你们,那其中的勾当是偷窃还是抢占,也就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了。” 冷无常说完,人群里有些人不安起来,神情惶惶。 白颂笑道:“诸位,不要被他巧舌之辨而转移了话题,扰乱我们此行目的。” “没错,冷无常,你不要以为说这些废话,我们这次就会饶过你。” 冷无常邪魅的看了一眼说话的掌门,道:“你们追究我,振振有词,轮到你们的罪证,就只字不提。真想为你们的假仁假义鼓掌。” “呔,废话少说,你镇守无方,放出妖兽邪祟,横行岚宗,此罪已无法饶恕。还火烧监寮,偷盗玄门法器,如此多罪状,今日我等定要将你捉拿归案。”朱凡文暴躁的说道。 “是你们有人从中作梗,引出我生死界的妖兽,是你们先捉了我的人在先,也是你们污蔑我偷东西在先。怎么现在就颠倒黑白起来?” 见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休,无忧子连忙站出来,说道:“冷无常,我此番前来,只为带回洛知吾学子,请你放了她,她不过是天星院小小的学子,与你无仇无怨,也未曾坑害过你。”无忧子也站了出来。 冷无常道:“洛知吾,确实未曾坑害过我,只不过,她大可不必在天星院待着。这个人,我向你们要了。” “你凭什么说要就要?我是天星院学子,你休的在此胡言乱语!”洛知吾恼火,大喊道:“先生!快带我回去,救我。” “你看,洛知吾也以表明心意,并不想留在生死界。” “她说的话,不作数。”他紧了紧术法,洛知吾勒的一阵刺痛。 “凭什么我自己的意愿不作数。”她咬牙切齿道。 “冷无常,我不周山本想好好与你商谈,你却这般不讲理。” 第102章 生死界(四) 无忧子与沉星交谈之时,白颂转头低声对青言一和朱凡文问道:“这个洛知吾,就是上次除毕方挡讹火之人?” “没错,就是她,我说怎么如此耳熟的名字。”朱凡文也反应过来。 青言一也点点头。 “她定有蹊跷,不然冷无常怎会对一个毛丫头感兴趣。”白颂说道。 “那我们先把她抢回来。”朱凡文提议。 白颂便对冷无常说道:“冷无常,以你的身份,犯不着与一个学子过意不去,有什么事摊开来说。” “我向来与你们玄门井水不犯河水,我要做什么与你们何干。” “冷无常,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朱凡文已经没有耐心了。 “今日你们到了我的地盘,到底是谁想吃罚酒?”说完,天色暗了下来,阴风肆起,吹的众人摇晃不已。 无忧子挥动佩剑和拂尘,泛起了一道抵挡的屏障,天星院的弟子们都身处其后,其他掌门也纷纷以灵力相抵,牢牢的站在阴风中,有些门生不抵风吹,翻倒在地滚了一片。 朱凡文将刚刚拾回的雀凰举起,念起符咒,雀凰发出了火红的光芒,朱凡文挥手向冷无常甩出一道火红的光芒。 冷无常一跃而起,带着洛知吾离开了槐树干,树干被光芒劈断,碎裂落地。 他正想再次发功,却见鬼面从他身侧攻来,一根铁鞭打断了他的行动。 白颂想上去帮忙,一只骷髅般的手伸过来,抵在他面前,他一闪躲了过去,说道:“鬼手!” 被叫鬼手的人,浑身披着黑袍看不见脸,两只空荡荡的袖袍里伸出来的是巨大发黑的枯槁的手,他扬起手朝白颂冲过来。 此时,从树林中窜出数十只长相奇特人形妖身的怪物,与人群扭斗起来。 青言一则找准机会直冲冷无常而去,二人也缠斗起来。 洛知吾见已脱离冷无常控制,连忙一蹦一跳的朝青墨苏靠近,他也一边斩杀妖兽,一边靠近她。 “墨苏学友,太好了,没想到你会来救我,不愧是并肩作战的情义,太感动了。” “你好吵。”青墨苏见她一脸嬉笑的表情,无奈道。 他抬手施法将她身上的束缚解开。 无忧子见洛知吾已脱身,便示意弟子们收手,莫要在此缠斗。 可是眼下,其他人已陷入了战斗,在阴风的吹袭下,门生们难以抵挡。 无忧子见状,也只好命弟子们去帮忙。 冷无常与青言一在空中周旋,无忧子御剑上来,说道:“冷无常,快停下对妖兽的召使,莫要一错再错下去。” “老头,休想。” 无忧子见劝说无用,挥动拂尘向冷无常推出一道蓝光,他抬手一道紫色雾气柔柔的将蓝光化解,三人激斗起来。 整个生死界边境乌云压顶,狂风肆虐,电光石火,一场混乱的战斗进行中。 好几个掌门联合起来牵制住鬼面和夺命手,白颂朝朱凡文等人眼神示意后,一同飞向无忧子,企图以多战少,先将冷无常拿下。 冷无常见众掌门已御法欲攻击,他默念心咒,扬起双手,从地底下升腾起一阵阵黑色的浓雾。 无忧子警觉的说道:“不好,是瘴气。” 冷无常笑道:“不如让各位掌门感受一下这万丈深怨的瘴气。” 黑色浓雾升起,能见度越来越低。 地面的人群感到胸闷呼吸困难,纷纷咳嗽起来。 而同时,树林里传来了一阵阵令人恐惧的声音,夹杂着充满怨气的哭声,不同妖兽的嚎叫声,尖锐的笑声,混杂在一起。 令人毛骨悚然,刺耳戳心。 洛知吾见众人有的捂着耳朵,有的摁住脑袋,有的咳嗽不止,还有人倒地翻滚,每个人都痛苦不已。 无忧子与众掌门共同御灵施法,与冷无常抵抗,压制召唤瘴气的心咒。 冷无常以一人之力抵挡的很是吃力,被强大的灵法压制到嘴角溢血。 他笑道:“看来你们是要打算牺牲掉下面的门生了。” 朱凡文回:“就算牺牲再多,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那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说着他的脸色开始越来越白,瞳孔慢慢变成了红色,一股浓郁的力量从他体内升起。 一阵寒气从冷无常的身上散发出来,经过之处都凝结成霜,寒气随着法术一路向无忧子和掌门们结霜而来。 “快躲开,是寒冰噬。”无忧子道。 众人见状都停止攻击,后退躲避。 冷无常顺势往瘴气里侵入寒冰噬,众人施法防御,而路面上的门生则没有那么好过了,来不及防御的人被寒冰噬入侵,血液被冻僵,人硬生生的倒地而亡。 洛知吾见状吓坏了,她扶住身边倒下的人,发现对方的身体冰凉刺骨,她想起春瑶和青墨苏都说过她的体寒,或许就是这样吧。 方才还在击退妖兽的青墨苏,见状也迅速来到她身边,提醒道:“小心,有寒冰噬。” 她点点头,与青墨苏和不周山弟子一起,纷纷跳到修为较低的门生前方,为他们抵挡攻击,救助门生。 无忧子低头看见伤亡,痛心不已,对众人说:“弟子们都受不了了,我们要尽快阻止他。” 冷无常笑说道:“你们不就是抱着视死之心来剿灭生死界的么?那我就成全你们,统统都葬身于此吧。” 白颂回头对无忧子说:“生死界瘴气本就干扰众人心智,再加上寒冰噬,恐怕门生弟子们都难以招架。既然天星院学子洛知吾可以抵挡讹火,说不定也可抵抗的了这寒冰噬。” 朱凡文也连忙说:“白掌门所言极是,不妨一试。” “这……”无忧子一阵忧心。 “未曾有过经历,难以证明,不可轻易尝试,恐遭不测。”他不应允。 无忧子加大法力,与众人再次发出攻击,将冷无常击退。 再与众人往地面落下,地面瘴气笼罩,并看不清人到底在哪里。 他们在人群中寻找。 冷无常隐约听见了洛知吾的名字,他才发现方才的缠斗,顾不上她,她已不知去向,他也落下来在人群里寻找。 无忧子取出一张符,往前方飞出,符咒飞到之处瘴气消退,众人跟随符咒寻找到洛之吾。 洛知吾见无忧子赶来,她连忙说道:“先生,这里快撑不住了。” 白颂不等无忧子回话,抢先说道:“洛姑娘,可否记得你当初抵挡毕方的讹火吗?” 洛知吾点点头。 “白某斗胆猜测,或许你也可以抵挡这瘴气和寒冰噬……” 其他掌门也郑重的目视着她。 洛知吾看着大家沉重的面色,道:“可是,我没有试过。” 青墨苏上前,挡在她面前说道:“没有试过,便不可冒险而为之。” 白颂接着说:“冷无常掳了你来,恐也是忌惮你隐藏的能力吧。倘若不一试,我等全都要葬身于此,而妖界大门若是打开,岚宗大陆也要毁灭了。” “没错,照冷无常这般疯魔状态,谁知道会利用生死界做出什么荒唐之事,难道要看着岚宗大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朱凡文也说道。 洛知吾回头看了看远处的冷无常,她倒是没有想过这些,沉星真的像他们说的如此疯魔吗? 青墨苏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摇了摇头。 “青二公子,莫要妇人之仁。”朱凡文提醒道。 这时,冷无常已逐渐靠近他们。 洛知吾回头,看着他说:“沉星,你今日伤害了这么多人,你快收手吧。” 她看了看四周倒下的门生,触目惊心的伤亡。 再看看眼前披散着青丝,苍白面色红色瞳孔的冷无常,不再是此前她见到过的沉星。 冷无常扬天大笑着说道:“没想到,这群无用的玄门人士,要推你出来抵挡。” 他双手持着法术,随时都可以再次释放出寒冰噬。 他对洛知吾说:“你根本不怕寒冰噬不是吗?” 冷无常与众人对峙了片刻,他笑道:“那就让你们一起埋葬与此吧!” 说着他扬起双手,凝聚更大的力量,向众人使出满级寒冰噬。 白颂朝朱凡文使了个眼色,朱凡文便趁大家要抵御冷无常时,伸手将洛知吾猛的推向前方。 洛知吾往前扑去,整个人承受着冷无常的满级伤害。 “知吾!”青墨苏防范不及,伸手却抓不住她。 寒冰噬吞没洛知吾时,却发生了如毕方大战时的一样的情况。 洛知吾身体发出了耀眼的亮光,将瘴气照散,照亮了整片天地,众人无法目光直视这刺目的光,抬手遮光,身周的人群都被震慑的后退了好几步,不少人都被这强大的光波震倒在地。 洛知吾看见这强大的光波,也将冷无常击倒在地,口吐鲜血。 第103章 炁回峰(一) “冷无常!”洛知吾大喊道,她睁开眼猛的坐了起来。 原来刚刚做了个梦,梦见冷无常对她使出寒冰噬,要杀了她。 她看了看四周,是完全陌生的环境。 正疑惑着有人推门进来,今玉端了碗药递给她,说:“你醒了。把药喝了吧,你被瘴气所伤睡了一整天了。” 她接过药碗问道:“今玉师姐,这是哪?看这环境不像是天星院。” 今玉回:“你身染瘴气,为了尽快净化以免损心损灵耽误大周试,师父让我带你来云阳真人闭关修炼的炁回峰清修。” 洛知吾点点头,又问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天星院?” “那得看你的清修,何时去了瘴气,何时便回天星院。” “那天星院其他人都回去了吗?他们都还好吗?”洛知吾想起生死界边境的战斗,问道。 今玉没有一一回应她,只是说:“等你清修结束了,回天星院便知。”说罢便离开了。 本该在天星院的今玉,奉命陪同她而要待在炁回峰,难免心存不悦。 洛知吾嘟了嘟嘴,喃喃道:“要是阿瑶在就好了,还能有人说说话。” 玄灵殿。 春瑶钱满易州等人都躲在了门口,想听听无虚子和无忧子在说什么。 无虚子扫了一眼门口,无忧子问道:“是谁在外面?” 春瑶犹犹豫豫的站出来,钱满和易州也跟着出来。 无忧子问:“你们有何事?” “我们不见洛知吾回来,有些担心。”钱满说道。 “知吾并无大碍,染了些瘴气,今玉师姐带她去了炁回峰清修,消了瘴气就可回来,大家无需担心。”无忧子安慰道。 春瑶问道:“那炁回峰在哪,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她由今玉照顾即可。大周试在即,你们还是留在天星院多加练习。” 春瑶还想说些什么,被钱满抢先一步说道:“洛知吾无事就好,我们会好好练习专心对待大周试。” 说罢拉着其他人离开了玄灵殿。 出来后,春瑶问:“钱满你干嘛不让我说话,我真的想去看知吾。” “我当然知道你想去看她,我也想去看。但很明显先生是不想我们去的,你再提也只会被拒绝。” 春瑶一脸不开心的问:“那怎么办呢?也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 易州道:“既然是在云阳真人的炁回峰清修,那想必也是个不错的地方,还有今玉师姐照顾,春瑶你放心吧。” 钱满也点点头道:“知吾是个机灵鬼,谁有事她都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阿嚏…” 洛知吾揉了揉鼻子,自语道:“谁在说我。” “五天了,炁回峰也太安静了吧!” 洛知吾对着山谷大喊道:“啊!” 也只能听见一阵阵的回音。 “唉,这清心寡欲的地方太不适合我了,我快要窒息了。” “这里灵气十足,何以窒息?” 身后传来的熟悉的声音让洛知吾眼睛一亮,转身看见青墨苏立于身后。 洛知吾开心不已,飞身扑去,拽住他的胳膊,一股脑的问道:“墨苏兄!你怎么来了?你也是被安排到这里来除瘴气,来疗伤的吗?” 青墨苏抬了抬手,从洛知吾手里把云袖扯了出来,回:“不是。” “那又是给你安排了任务么?”洛知吾久不见人,看着他就开心地乐呵呵的。 青墨苏没有回话,洛知吾点点头似乎意会了什么,低声问:“这次任务是来炁回峰吗?要不要带上我这个帮手?” 他还是没有回应,只是伸手给她把脉,说道:“你,并无大碍。” “是吧,我就说我没事,还让我每天练好久的清心经,练的我直犯困。” “那你何时回天星院?” “我现在就想回,待在这里太无聊了,一个人都没有,云阳真人闭关,今玉师姐今日也没见着。不如你带我回去吧,我还得回去参加大周试,可没几天了。” 青墨苏见她满脸渴望的表情,道:“今日不行。” “哎,好吧,你任务在身多有不便。那你什么时候走?”她满心的不舍。 “我…不急。” “那多待会,陪我聊聊天,我带你逛逛这炁回峰。” “嗯。”青墨苏任她扯着袖子往前走。 洛知吾带着他逛了一整个山坡,这几日无聊的把这里的每一株花每一棵树都取了名字,当做朋友似的一一介绍给青墨苏。 “你还挺自得其乐。” “我这是被逼无奈。”洛知吾回。 青墨苏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本典籍给她,道:“既然这么闲散,不如把剩几章你没有学的也好好练练,以你的修为功法,大周试上榜是没问题的。” 洛知吾接过来道:“墨苏兄,你也太好了吧!大好人!我真是太喜欢你了!”她开心的拿着典籍翻来翻去。 青墨苏楞了楞,不知如何回话。 洛知吾拍拍他的肩膀说:“我真要好好感谢你,等下了山一定要请你喝茶!” “第三次了。” “对,三次!我记在心里了。”洛知吾点点头。 二人一路说说笑笑,来到了一间小木屋前。 “诶?这里还有屋子,我怎么没发现?”洛知吾道。 “琼。” “穷?这小木屋确实看上去有些穷,陋室。” 青墨苏指了指木屋门头悬挂的木匾,洛知吾恍然大悟,笑道:“原来是这个琼”。 她觉得好奇,便大步向前走去,一把推开了门,青墨苏只好跟上她。 这间屋子很小,屋子里的木桌子木凳子看起来已经很陈旧,像是有很久的年头,但却收拾的很整洁,除了落了些灰,并无其他凌乱。 屋子里的三面墙都陈列着不同的药材,有常规的药草,也有稀世名药,角落里还有一个炉子。 “莫非这是云阳真人的药房?” 他点点头,站在门内并不走动,而洛知吾却好奇的东瞧西看,不停的赞叹:“哇!这不是古籍上说的无忧草么,还有这个火灵芝…” 她兴奋的同青墨苏说着。 “咦,这里还藏着好东西。”说着她伸手探进木柜里,取出了一个小坛子,她凑近闻了闻大喜:“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摇摇头。 “云阳真人竟然偷偷的藏了一坛好酒。” 青墨苏看了看道:“这也许是有其他作用的。” “管他呢,这么难得让我寻见就是缘分,我们俩正好在此,更是机缘,不如我们……” “院律不得饮酒。”青墨苏不理会她,转身出了门。 “现在我们又不在天星院,也没有今玉师姐监督,干嘛这么不开窍。”说着也跟他出了门,顺便还将木屋门关上了。 青墨苏继续往前走,她拦住他说:“墨苏兄,就当我请你喝,好不好!” “这酒不是你的,如何算你请我?” “现在在我手上,就算我的,他日我还一坛给云阳真人便是,他老人家才不会与我计较。”洛知吾不依。 “你怎知他愿意此时借酒与你?”青墨苏看着她说。 “那你又怎知他此时不愿借酒与我?”洛知吾回。 “既然你我都无法知晓他是否愿意借酒与你,那便是无法确认之事,故你不可随意拿了。”青墨苏回她。 洛知吾撇了撇嘴,说道:“你不喝拉倒,我自己喝。” 说着她打开了木塞,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她笑:“真是好酒!” 她冲着青墨苏晃了晃说:“如此香醇的佳酿,你当真不饮?” 青墨苏瞥了瞥她,满眼的不屑。 洛知吾便仰头畅饮起来,为了逗气他,不惜多喝了几口。 这几大口酒咕咚咕咚的下了肚,热辣香醇从喉咙一直灌到胃腑,她咧着嘴大笑:“好喝!” 青墨苏见状只觉得顽劣,摇摇头转身向前走去。 洛知吾见他离去,晃了晃头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这酒真烈!” 青墨苏走着走着便放慢了脚步,听着身后的动静,他忍不住回头看她,却见她已落后很远。 洛知吾踉踉跄跄的朝他的方向走来,却三步两停顿的。 青墨苏见状走上前去询问:“你…喝醉了?” 洛知吾冲他笑笑,眼神迷离的转来转去。 青墨苏继续问:“你没事吧?” 过了许久,洛知吾才开口:“喝醉?没有的事,这点酒没问题。” 说着又踉跄了两步,青墨苏及时伸手扶住她。 他看了看四周,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下,有几个矮石墩,便扶着她往树下走。 “我没事,好着呢。”走着走着她又回道。 青墨苏望着她,才发现她这回答竟然如此延迟,那定是醉了。 青墨苏将她放置在石墩上,说:“你别动,我给你输些灵力,醒醒酒。” 洛知吾看着他好看的脸庞,忍不住嬉笑起来。 被她看的有些紧张,他撇开头不看她。 她眼神迷离起来,青墨苏的面容也模糊起来。 洛知吾迷迷糊糊的从床上起来,揉了揉太阳穴感到一阵头疼。 她看了看四周寂静无声,心想:我竟然梦到青墨苏了。 她下床来到桌子边,倒了杯水喝,才看见桌子上摆着的典籍。 她欣喜的把书捧在怀里,开心的蹦跳起来,原来他是真的来过了。 第104章 炁回峰(二) 第二日清晨刚下校场,春瑶便同钱满和易州说:“你们刚刚看见了吗?” 钱满看了看易州,满脸疑惑:“看见什么?” “就刚才,我好像看见今玉师姐的身影从膳堂那条小路经过。” 钱满摇摇头,问易州:“你看见了吗?” 易州也摇摇头,不解的问:“你眼花了吧?今玉师姐这会还在炁回峰照顾知吾呢。” 春瑶皱皱眉说道:“我…我也不确定。可是她走的太快,一闪而过就不见了。” 钱满安慰道:“好啦,你定是日有所思心有所念,才会看花眼。” “是啊,你可别提今玉师姐,她不在这段时间大伙都自在多了,不用提心吊胆又犯了院律。”易州回。 “就是就是。” 钱满点头同意。 “不过,今日好像青墨苏触犯了院律,正在静思堂受罚。”易州又说道。 “怪不得今日晨练没见着他,他可是最恪守不渝之人,没想到连他也能触犯院律。”钱满回应道。 春瑶没再听他二人说话,失落的说:“再过五日便是大周试,知吾怎么还不回来。” “请先生责罚。” 青墨苏跪在司静堂内,对无虚子认错道。 无虚子叹了口气,说:“从小你便贤良方正,严于律己,此次擅自下山,念在初犯,也就不再细究了,你就在此思过吧。”说罢,便转身离开。 青墨苏静静的跪着,脑子里都是昨日炁回峰上的情景。 榕树下,喝醉了的洛知吾仰着头痴痴的看着他,他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往旁边挪了挪,她的眼睛也随着他挪动。 盯了一会,洛知吾迅速站起来朝他走去,却因脚下不稳,直直的扑到了青墨苏身上。 青墨苏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她继续仰着头看他,伸出一只手绕到他的脖子后方,勾住他的脖子处,将他的头压下来。 青墨苏猝不及防的被迫低下头,与洛之吾的脸无限靠近,甚至感受到她灼热的气息扑在他的脸上。 亲密的举动令他心跳加速,不知所措。 她伸出另一只手越过他的脸,触碰到他的头发,笑嘻嘻的说:“我说你的头上怎么绿绿的。” “你在胡说什么!”青墨苏听了不悦的后退,挣脱她的拉扯。 她从他头上取下树叶拿到他面前给他看,见他不高兴,说:“你若不乐意我取下来,还给你便是。” 说罢,再次伸手绕到他脖子后,将他头压下,想将树叶放回他头上,无奈青墨苏个子高许多,她够不着,便踮起了脚。 可这一踮脚,她的脸便撞到了他脸上,慌乱中,青墨苏感觉他的唇触碰到了一片温暖柔软的唇。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多久,洛之吾醉的迷糊不支,身子一歪,青墨苏揽住她,将她牢牢的环住,不让她倒下。 这个画面几乎在他脑子里来回的想象,他只得念着清心静来定定神。 司静堂的门口,白楚楚看他的背影,问身边的白楚城:“墨苏哥哥为何要擅自下山?” “好像是去了炁回峰。” “炁回峰?”白楚楚脸色沉了下来。 炁回峰上。 洛知吾百无聊赖,书也翻遍了,清心经也修了好几遍。 实在觉得无趣,便又去逛了逛,这里除了山还是山,除了树也还是树。 小山路也来回走了好几日,都能闭着眼行走了。 她睁开眼睛,却看见一个身影从前方的小路尽头闪过。 洛知吾一阵高兴,莫不是墨苏学友又来了。 她一路小跑追去,竟来到了简陋的小木屋跟前,她刚想推门进去,里面却猛然开了门。 “你是谁?” “你是谁?” 洛知吾同门内的男子同时问对方。 男子瞧了瞧她,问道:“你是天星院的学子?” 洛知吾点点头。 他又问:“马上就大周试了,你不在天星院,为何在此?” “大周试之前,今玉师姐便要带我回去的。” 她反问:“你又是谁,你又为何在此?” “我是云阳真人身边的弟子,来替他拿些药材。” “是吗?云阳真人出关了?那我来帮你吧,师兄。”她连忙把对方手上的东西接了过来。 “总算见到活人了,我在这山中无聊的很。” 男子笑笑,便由了她去。 “师兄怎么称呼?” “师兄在这山中多久了?” “怎么前几日都没见着师兄,还以为这山上就我一人。” 山林中传来洛知吾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话语声,仿佛憋了好几天要一次爆发出来。 天星院已经开始热闹起来,远赴而来的各门派掌门都陆续而来,来观摩明日的大周试考核,见证名仕榜登榜仪式,参加结业仪式最后的玄清宴。 春瑶见青墨苏正往玄灵殿去,她连忙追上去拦住说道:“墨苏学友,等等,我有事与你说。” 他停下来,问道:“春瑶?你要找楚城吗?他和楚楚一道去接待父母了。” 她摆摆手说:“不是的,不是的。我方才在旁厅偷偷瞧见了今玉师姐。” 青墨苏想了想,问:“你的意思?” 春瑶点点头,道:“想必墨苏学友已猜到我的意思,我近几日似乎都有见到今玉师姐,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看错了。今日特意在旁厅逗留,千真万确是她。” 青墨苏也陷入正沉思。 她继续说道:“明日便是大周试,今玉师姐却在天星院,那知吾她……院尊和先生们都很是忙碌,我不知如何是好,想了许久,只能来找你……” 青墨苏回:“若今日酉时她还未回,你便来玄灵殿找我,我现在要去玄灵殿。” 春瑶点点头,此时除了青墨苏,她找不到谁可以帮忙了,大周试是知吾重要的信念,那定是不可出岔子的。 玄灵殿内,青墨苏果然见到了忙前忙后的今玉,他不由的担心起来。 此刻他也有许多事务要忙,也只能再等等看。 直到酉时,看见春瑶急切的站在玄灵殿外,朝他摇了摇头。 第105章 大周试(一) “今玉师姐。” “今玉师姐。”洛知吾寻遍了周遭,都不见今玉的踪影,她忐忑不安起来。 “怎么回事,天都快黑了,今玉师姐怎么不在,明日就大周试了。” 整个白天她都不敢离开屋子,生怕今玉师姐来寻她找不到。 直到等到日头西斜了,她才跑出来四处寻找。 她想了想,便跑去了云阳真人的住处,想找师兄帮忙,到了才发现已是人去楼空。 “云阳真人同师兄定是已经前往不周山了。” 她站在门口,呆呆的望着空荡荡的屋子。 她来到炁回峰峰顶,看着山下云雾缭绕,望不见底也看不到路,她仰头看着太阳一点一点的落了下去,天色昏暗下来,黑暗慢慢笼罩着她。 她划出一道又一道的传音符却毫无回响,传音符在这山中根本就发不出去。 “为什么会阻止传音符,这山里竟然有术法结界!” 巨大的无奈感袭来,她失落的坐在榕树下。 “平日里今玉师姐就事务繁多,大周试在即更甚,定是把我忘在了此处了。” 后知后觉,才想起其实已经好几日没见着今玉师姐。 她仰起头看了看将黑的天空,无论如何都不能坐以待毙,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决定下山往不周山赶去。 经过在天星院里的精炼,洛知吾的灵力修为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虽还没有佩剑,但依着瞬移咒行动也快捷不少。 只是这瞬移咒接连使用,是相当的消耗灵力和体力。 弯弯的月牙已经爬到了当空。 洛知吾一路赶了许久,疲惫不堪,她望着四周漆黑一片。 一路上继续穿过树林和草木,踏过河水,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也不知道自己赶了多久,直到经过一个小山崖,她才停下来脚步来歇息。 她望着天边的启明星,明明是希望和光明的象征,此刻却让她觉得无比疲惫和沮丧。 她垂下眼帘,脑子里一片空白,似乎快要想不起来这样奋力奔跑到底为了什么。 她觉得好累好累,只想好好休息,好想躺下了睡一觉。 她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滑落。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 她不想再去追逐了,放弃也许很简单,停下脚步即可。 她向后倒下去,想要好好的休息,不去感受无奈和无助带来的难受。 倒下的瞬间双臂被牢牢握住,洛知吾猛地睁开双眼,青墨苏的脸出现在眼前。 他双手紧紧握住她的双臂不让她倒下,满眼担忧。 “我寻你很久。” “你,你怎么会出现?”洛知吾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大大的眼睛红通通的,泪水忍不住的涌出来。 青墨苏抬手为她擦拭着脸庞上的泪水,轻声说道:“春瑶昨日同我说你还没回来,我便来寻你,谁知你也不在炁回峰。” 他看着疲惫的她,却是有一丝心疼,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说:“好在,找到了你。” 确认真的是他,不是在做梦。 “好像大家把我遗忘在了炁回峰。” 她满腹委屈,抬手擦了擦眼泪,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副模样。 “不会遗忘,春瑶记得你。还有,我也记得。” 青墨苏握起她的手,为她渡了些灵力,好让她不再如此疲惫。 “谢谢你。”她认真的说道。 他只是笑了笑,说:“我们走吧。” 说着握着她的手,跃上了醒世。 日出天光。 天星院开始热闹起来,岚宗大陆大大小小的门派都相聚于此,与天星院各位师尊共同见证这三年一度的大周试,选拔出优异的玄门后人载入名仕榜。 众人聚合在校场,按照东南西北方向分别安排了座位,各门派纷纷入席,笑谈大周试。 “今日的大周试可有看头了。” “怎么说?” “难得今年能汇集玄门大家的后人,这可是看各大玄门后人的真才实学。” “往年的不也这样么?” “那不一样,大周试三年才一次,还有年龄限制,很难凑齐这玄门大家的后人。” “说的也是,今年上榜岂不是更难了?” 众人纷纷点头确认。 参加大周试的学生们已陆续来到校场,进入校场后都分别向四面八方的门派掌门行礼。钱满东张西望看见了姗姗来迟的春瑶,他凑过去问道:“你怎么才来?知吾呢?” 她摇摇头,面色焦急的说:“还没回来,我等了一宿了。” 他惊了:“这么重要的日子,她怎么会还没到?”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今玉果然站在无虚子先生身后。 此时,东面的席位上,青世天转头问青言一:“怎么没看见墨苏?” 青言一抬眼在校场上搜寻,确实没看到。 他连忙向身边的宋老低语了几句,宋老也在那群白衣学生里寻不到青墨苏的身影。 眼看辰时就要到,学生们都到齐了,马上就要打开大周试的结界,若错过时辰,便当弃试。 宋老连忙起身离席,往院尊先生们所在的主台跑去。 这时,无忧子已经站起来说话:“今日是三年一度的大周试日子,岚宗大陆的青年才俊都聚集于此。同时,各大岚宗玄门掌门也在此见证这一时刻,希望学子们都能拿出你们最强的能力,在大周试里脱颖而出,争上名仕榜,为玄门增添荣耀。辰时将至,我将用结界钥匙打开大周试的结界……” “且慢!”宋老跑到他的身边说道:“墨苏,墨苏不在人群里。” 无忧子看了看学生们,再回头看了看无虚子,用眼神告诉他确实人不在。 无虚子站起来,走向看台边,询问:“你们可曾见着青墨苏?” 大家都瞧了瞧自己的身边,都摇了摇头。 无虚子有些着急,这关键时刻怎能不见了,他继续询问:“楚城,你可有见着?” “我起床时并未见着墨苏兄,还以为他早已出发来校场。”白楚城上前回话。 白楚楚抓住哥哥的胳膊,也担心起来:“墨苏哥哥怎么会在这个重要时刻不在,他向来就是知轻重之人。会不会出事了?” 校场上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钱满不满的说:“哼,名门就是名门,大家都在寻,我们知吾也不在,怎不见人提起。” “钱满,为何洛知吾那个疯丫头也不在?”风肆来到钱满面前问道。 “她从去了炁回峰,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了。”他回应道。 春瑶满脸的担忧,已无心与他们对话了。 “辰时就要到了,莫非还得等青二公子不成?”从看台席间传来了一声质问,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起来。 “是啊,可不能坏了大周试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可关乎着青二公子的前程荣誉,我们可以等等。” “那其他少年的前程荣誉就不是荣誉吗?” “我看你们起哄的,不就是觉着青二公子不在,自家的孩子机会大一些么?” “你这是什么话?莫要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第106章 大周试(二) 正争论的不可开交之时,听见学生里传来了呼声:“青墨苏来了!青墨苏来了!” 众人连忙看向校场的入口,青墨苏不仅来了,还带着洛知吾一起来到了校场。 春瑶开心的跑去拉住了洛知吾的手。 “墨苏来迟,让大家担心了。”青墨苏对着众人行礼道。 宋老这才放心下来,他看了看青墨苏身边的姑娘,不由皱了皱眉。 无虚子回头看了眼今玉,今玉低下头,眼神躲闪,解释道:“是我疏忽了,近日事务繁忙。再者,担心她瘴气未除,所以……” 他望着台下说道:“青墨苏及时赶到,并不不耽误。只是这洛知吾…” 洛知吾站出来行礼,回道 “院尊,各位先生,今玉师姐,你们似乎把我忘了,大周试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么能错过。” 无虚子道:“知吾,倘若你瘴气未除,大周试里艰难险阻,难保你不会再次受伤。” “我已把过脉,并无瘴气,一切正常。”青墨苏回。 “瘴气?” 众人听见哗然,在座掌门都坐不住了:“可别影响了大周试,影响了我们的孩子。” “就是,她一人事小,影响了大家事大!” 白颂盯着她看,心里琢磨道,到底这小姑娘有何特别之处,两次受袭都能无恙。 无虚子朝众人摆摆手:“莫急,诸位。” 见大家议论纷纷,百般担忧,他便对一旁的无心子说道:“不如你再去为她验一验。” 无心子点点头,抬手弹出一根金色的线,线的一端直直飞向洛知吾,将将停在她的眉心。 线的另一端在无心子的手指上捏着,他感知了一会,说道:“已无瘴气,如常。” 无虚子点点头,再次对大家说:“无心子已验过,无瘴气。” 众人对无心子的医术倒是很臣服,大多数人已无异议。 此时,朱凡文还是不满,他站出来说对洛知吾说道:“你本就不是玄门之人,这大周试于你而言算不了什么,可对于其他玄门后人,那就不一样了。” “是啊,朱掌门所言极是。”依旧有少数人附和。 “既然我进了天星院,就理应与玄门后人有同样参加大周试的机会,为何要厚此薄彼?”洛知吾仍旧不服。 “辰时要到了,洛姑娘又何苦为难大家,耽误其他人呢?”朱凡文继续说道。 “我只不过想拥有天星院学生应有的参试资格而已。”说着她转头看向无虚子。 青墨苏上前两步,鞠躬说道:“请允许洛知吾参试!” 春瑶连忙上前,鞠躬道:“请允许洛知吾参试!” 钱满避开看台的钱淼不悦的眼神,大步上前,鞠躬道:“请允许洛知吾参试。” 看台上的易州也跑下来,鞠躬请求道:“请允许洛知吾参试!” 玄三思见状也上前鞠躬:“请求让洛知吾参试。” 玄淮恩见弟弟如此,也上前鞠躬道:“请求让洛知吾参试。” 风肆走到她身边,也行礼道:“请允许洛知吾参试!” 白楚城走到青墨苏身旁,行礼道:“请允许洛知吾参试!” 春瑶转头朝他感激的笑了。 白楚楚却十分不高兴地撇开了头。 洛知吾回头看着每一位站在身边的人,眼眶红了。 她像是被极大的鼓舞到了,上前鞠躬行礼,郑重地对无虚子说道:“请允许我参试!” 看台上的青木门,白金门,风凌门的人都坐不住站了起来,纷纷斥责自家孩子不懂事。 倒是玄水门掌门玄澈笑道:“我看这小姑娘说的也在理,诸位的后生也都是有义气明事理的好儿郎。何不让勤学苦练了这么久的学子们,一起公平公正竞争呢?” 朱凡文不悦:“玄掌门有所不知,这洛姑娘可不一般……” 还未说完被白颂制止。 玄澈见二人此状,笑笑说:“若真是如朱掌门所说的不一般,那岂不是说明岚宗大陆后生可畏,更不可抹杀了。天星院大周试本就是给与众人公平入玄门的机会,这不就是当年开设大周试的初衷吗?” 说罢望向了无虚子,无虚子笑笑,点点头。 青世天见此也说道:“无为而治,顺其自然,云阳真人的教诲。若台下的学子有实力,我们应顺其自然,静观结果。再说了,诸位玄门大家应该都对孩子们有信心,不是吗?” 其他门派听了也陆续赞同,无虚子看着眼前场景,再看了看四周看台的掌门,点点头说道:“诸位,确实应该给予天星院学生们公平公正的大周试机会。” 见众人没有再反对,无虚子便对众人说道:“那大周试就正式开始!” 洛知吾回过头与众人相视而笑,朝大家深深的鞠了个躬。 风肆走到她旁边,不屑的表情说道:“喂,疯丫头,平安村的一脚之恩,就当我还了。” “多谢风肆兄!” 洛知吾大声谢道。 她看了看身边依旧冷清的青墨苏,轻声说道:“谢谢你!” 青墨苏回过头看了看她,说了一句:“我们终点见。” 对无忧子点点头,无忧子便举起了结界钥匙,念起心决,片刻后,校场中出现了一片五彩斑斓的似雾似云的浓雾,浓雾缓缓落到地上,化作一道若隐若现的门。 此门即是进入大周试考场的大门。 无忧子说道:“结界已打开,你们从这五彩云雾门中进去,便是试场,即为开启了此次大周试。” “试场内乾坤虽为浮生,但与世事无异,入内皆为实。整个大周试考核包含了灵阵、术法、武力、符咒等,任何一项实力不足都难以抵达终点,顺利通过的试炼者,才可抵达倾天瀑布进行拔筹,最终按照拔筹之顺序进行排名。” 无忧子介绍完大周试的试规后,激励道:“希望众学子在试场内尽显锋芒,角逐争胜,大家可抓紧时间进入试场吧。” 云雾之门缓缓打开,学子们便跨步向前,往结界里去。 待众人进入结界之后,云雾之门随即缓缓关上。 无忧子挥一挥手,云雾之门幻化成了一面幻世镜。 幻世镜将浮生试场内的整个环境都微缩在了镜内,透过幻世镜可见学子们在试场内的一举一动。 第107章 大周试(三) 进入结界后,众人都向四周张望。 像是进入了一座峰林,密密麻麻错落而立的小山峰,山峰和山峰之间是弯弯曲曲的小径,沿着山峰之间蜿蜒相接,形成了交错复杂的路径。 大家还不明所以之时,青墨苏和白楚城四目相对点了点头,便朝峰林深处走去,白楚楚快步跟着他俩也进了峰林,一转眼便不见了身影。 一旁的金信努了努嘴说道:“还是她好,跟着最厉害的,可比我们省事多了。” “别看现在能跟着,但待会试场上的武力还有术法考核都得靠自己。”卓思思回应道。 其他人听了也顿感压力颇大。 洛知吾拉着春瑶说:“跟紧我。” “你不用管我,抢排名要紧。”春瑶回应道。 众人陆续往峰林里冲,钱满见状急了,想跟着往前冲,被洛知吾一把抓住,她提醒道:“别瞎跑,小心入了迷阵。” “这里面有迷阵?他们怎么就往里冲。”钱满紧张兮兮的问。 洛知吾耸耸肩道:“兴许他们参透了呗。” 钱满说:“那…那我们也赶紧参…” 风肆走到他们身边,说道:“洛知吾,既然进了试场,可别在这第一关就卡住了,那就丢大人了,呵呵。” “这还难不倒我。”洛知吾笑了笑说:“不如我们看看谁先到终点!” “噢?你倒是很有勇气。”说完他便信心满满地走了进去,消失在峰林里。 “四哥,等等我!”身后的阿肥连忙跟上。 正说着,却见有两个学子又从其中的一条小路上跑了出来,他们抱怨道:“怎么又回到了这里?” “我就说方才不应走这条路。”二人争论着,又继续进入到山峰脚下的小路里。 钱满见状说道:“果然有迷阵。” 洛知吾左右瞧了瞧,对钱满和春瑶说:“走,从这边。”他们便紧紧跟上。 很快,所有人都进了峰林。 置身在峰林里,沿着错落的峰林下蜿蜒曲折的路走着。 才入峰林时还能听到别的路上有学子的说话声,走了一会便已经听不见旁边的人声了。 钱满左顾右盼:“知吾,这不就是迷宫吗?” “这可不是普通迷宫,这里都是阵法。”洛知吾看看四周笃定的回应。 “你若是再乱跑,绕过这座峰,再回头就找不到我们了。” 吓得钱满连忙停下来,跑到她身边问到:“这里是什么阵?典籍里怎么没有提到过?” 洛知吾回:“提到过,只不过典籍里只提到的都是最基础最简单的几个阵。但这里可不止最基础的,你只要记得书中记载的阵脚,便能算出来。你看不管我们走到哪个位置,都能看见十二座山峰。” 春瑶抬起手指点了点说:“我数了,还真是十二座。” “代表什么?”钱满问。 “看清阵脚才能入阵和破阵呀!你不是参加过一次吗?” 钱满挠挠头回:“我,我进来的第一关可不是阵法,是玄法,我灵力也不足,第一关都没过。” “原来如此,想必每次的调整可能就是为了你这样落榜再参试的人所准备的。”洛知吾点点头道。 “有必要针对我这样的人吗?”钱满哀嚎道。 洛知吾观察了一番,说道:“这十二座山是阵脚,按照这个阵脚看来应是十二都天门阵。” “知吾,我要做点什么?”钱满问道。 他看了看身边的春瑶,想要表现的并非一无所知,说道:“那个阿瑶,依我看,这阵应该不太难。” 洛知吾到他身边,问:“看出什么门道了吗?” 钱满想了想,口里叨念着:“休,生,伤,杜,景,死,惊……这个,这个……”说着指了指左侧的山,说:“这里,这里定是入口。” 洛知吾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指着右手边的山道:“这段时间的夜学你都学了什么?别说我教过你!” “可是你看这些山峰毫无规律,这怎么能看出来?”他揉着脑袋抱怨着。 “你可真行,极其准确的指了个‘死’门。” “啊?那这边呢?”他又朝反方向指去。” “很好,‘灭’门也被你找到了。” 钱满一听连忙收回手指,悻悻的问:“那倒是哪个方向?” “正东方向是生门,这个方向就可以进入。” 钱满摸了摸头说:“没错没错,是这里,我算错了,呵呵。” 他嬉笑着跟着洛知吾从右侧方向的路走去。 三人一路前行,发现能看见的峰林数量减少了,并且与方才看的方位已完全不同了。 “有意思,连这阵法也是随时变幻的。”洛知吾笑道。 “哪里有意思了,我觉得太难为人了。”春瑶埋怨道。 “走吧,抓紧时间破阵。” 三人加快了脚步,却发现四处雾气横生,前方的路俨然已看不清,钱满抬手划了一道符,将雾气划散。 雾刚散去却见狂风肆虐而来,吹的三人根本站不住连连后退。 春瑶被吹的摔倒在地滚了几圈,扒住了路边的树干。 “知吾!”她挣扎着喊道。 洛知吾闻声,翻身而去落到她身旁,将她扶起来按在树后交代道:“抓住。” 她看了眼钱满,还在奋力的挥灵施法,想要挡着这突如其来的狂风。 “怎么这个风怎么挡不住?” ”这是生风咒,普通灵法止不住。我们要在这飓风中找到西南休门杀出才行。”洛知吾说道。 “我们从正东进来,左前侧的不就是西南。” 她摇摇头,看着四周的山峰说:“我们进来的时候,阵脚就变了。” 钱满抬手挡着风,眯着眼仔细瞧才发现,不仅仅是进来的时候在变动,似乎一直在变动,只是身在此阵中察觉不到。 她顶着飓风翻身而起,踏着符咒立于空中,便与观察四周的山峰变幻。 她往四面的山峰甩了几道光做记号,掐着手指盘算着,对着记号山做出对应。 她跟着移动的山峰转了几个方向,笑了笑,对他们说:“这边,休门。” 看到洛知吾的指引,钱满立马拉着春瑶朝洛知吾所去的方向奔去。 第108章 大周试(四) “没想到这么快就遇见了。” 洛知吾才出了休门,便见到了同样从另一条路走出来的风肆。 “虽然入口不同,阵法不同,也能在休门碰到。”白楚城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他身后还跟着白楚楚。 风肆看看他们,笑了笑:“看来已经有人在第一关卡住了。” 陆续又走出来几个学子,众人立于休门之外,都忍不住互道起方才的困难。 朱华景冷笑了一声,好似这阵法根本不是什么难题。 众人正说着,四周的山峰又开始轰隆隆的移动起来,竟把刚才众人的站位也给打乱了。 众人惊呼起来,躲避山峰的移动,也随之落入了新的阵法中。 钱满见状伸手想拉住洛知吾,却也被移动的山峰隔开,他喊道:“知吾,我这怎么办?” “啊!知吾。”春瑶也惊慌起来。 洛知吾才明白,入阵出阵可结伴同行,现在破阵需要独自面对。 她脑子快速的思考了起来,看了看自己所在的位置,而他们的位置,与自己的方位对立,于是将阵脚是反着来看,想通之后便冲着他们的方向喊道:“阿瑶,钱满,记住寻找正北‘开门’破阵。” 说罢,她看了看重新排列的山峰,默念着咒,三清指点了三道符,朝着三道符飞去的方向,心里默算着十天干和十二地支相配,找到正北方迅速跑进“开门”。 步入“开门”后才发现阵内诡异的安静,她刚走一步,便见晴朗的天空闪过一阵光,一道雷直直打向她。 洛知吾眼疾手快跃起逃开,雷电砸在地上一声巨响,地面炸开一个坑。 “惊雷咒?这也太凶猛了吧。” 洛知吾蹲下来,瞬间觉得有些害怕。 尽管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洛知吾,却独独害怕这响雷。从小打雷的天气她都躲在家里,春瑶陪着她,帮她捂着耳朵才行。 轰隆隆的雷电接二连三的砸下来,洛知吾被震的倒在地上,连滚带爬的躲避。 内心的恐惧令她脑子一片空白,难以招架。 正手足无措之时,一道蓝符在她耳边闪过。 她没有再听到雷声,而是悦耳的蛙鸣鸟语,高山流水之声。 “是吟唱符。”洛知吾说道:“我怎么没想到,吟唱符能挡雷声。” 她站了起来,观察着雷电的光芒,轻巧的一一避开。 却迎头一阵骤雨落下来,她往回退了两步,惊觉身后的雷电不断袭来。 “看来只是躲,也不是办法。” 洛知吾挥手起法口念心诀:“五雷相生,清风化雨。” 一道光迎着雷电而去,震出一道光波将前方的骤雨化开一道明路。 洛知吾嘴角上扬,甩甩头发,大步走过去。 出了阵法群峰,她来到一块空地前,看见青墨苏的背影消失在石墫桥的尽头。 “方才的吟唱符难道是他留给我的?”她猜测着。 “没想到他这么快,那我得加把劲了。”正想着,身后传来白楚城的声音:“知吾。” 她回头笑道:“你也过了?” 白楚城上下打量她一番,道:“没想到你竟然丝毫没有被天雷骤雨所波及。” “彼此彼此。” “你见着墨苏兄吗?” 洛知吾指指前方回:“我到时,他刚过了石墫桥。” “墨苏兄果然厉害,那我也得赶上了。”说着他便石墫桥方向而去。 洛知吾正想跟上,听见身后一阵吵嚷声,风肆甩着衣摆跑过来说道:“洛知吾,你竟然比我更快出来!” “风肆学友,你这是?”洛知吾见他扯着衣摆,有些好笑。 风肆白她一眼说:“若不是被这骤雨淋着,令我寸步难走,怎么会落在你后头。” “风肆,你等等我。”玄淮恩跑过来:“原来知吾学友也过来了。” 他见风肆的衣摆浸湿,笑道:“你若不是这么心急,也不会被骤雨淋着。这骤雨淋着会抑制灵力,后面还有术法、武力、拔筹,还是稳一点才是。” “我看白楚城已经要到石墫桥了,我可不能落后。”风肆说罢,便往石墫桥方向去,玄淮恩也随即跟上。 洛知吾回头张望着,朱华景、白楚楚、玄三思也陆续出来往石墫桥方向去。 其他通过的学子也从阵法群峰里出来,有的浑身湿透,也有的满面乌黑灰头土脸,应是被惊雷咒击中了。 直到看到同样灰头土脸的钱满,洛知吾才问:“你怎么才来,阿瑶见着了吗?” 钱满见到知吾就扑上去抱着大哭起来:“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那个雷,呜呜,吓死我了……” 洛知吾嫌弃的把他推开说:“你还要不要上榜?” “要。”钱满擦擦眼泪说。 “那就别嚎了,往前跑。”洛知吾推了他一把,提示他跟随其他学子去下一关。 “那你呢?”他问。 “我等阿瑶。” “你别等了,阿瑶出不来了,她根本没有过这关。”钱满见她如此,只好告诉她。 他一边拽着洛知吾往石墫桥跑,一边说:“我们在休门分开的时候,她就交代我了,让我告诉你,只管去比试,不用为她操心。” 二人来到石墫桥前,石墫桥是一条长十余丈,宽一丈的石板拼砌而成的桥,桥底没有桥墩支撑,悬空漂浮在河水之上。 看上去桥面平坦,而桥下是湍急的河水。 已经有好几个学子站在桥的不同位置,也有人掉了下去被河水冲走了,还有人扒在桥边上呼救。 再看看,朱华景、风肆、玄淮恩等人已经走到了桥的中间。 钱满问:“这桥这么宽敞平坦,他们怎么会掉下去?” “这可不是肉眼可见的普通桥。” 洛知吾扬手感知了一番,继续说:“看上去桥是完整平坦宽敞的,但实际只有几块石板是实的,若踏了虚的便会掉下去,也就失去了参试资格。” 她想到方才青墨苏就这么宛如平地般的快速走过,简直不可思议。 她再瞧了瞧前方的人,说道:“除了石板的虚实之外,还有一些阻碍关卡,看来不可小觑这石墫桥。” “那怎么办?也不知道多少人掉下去了。”他向前探了探脑袋,看着下方的河水。 洛知吾笑:“这个简单,先投石问路。” 说着朝桥上打出一道光符,面前的石板虚实可探,踩着实光而走。 跟在身后的钱满却一脚踏空,惊呼救命,洛知吾回头见朱华仲拽着钱满,钱满悬于桥边。 “知吾!救我!” “朱华仲,你在做什么?” “钱满是你好朋友吧,刚好,我也是他的好朋友。好朋友怎能丢下好朋友呢?” 他奸诈一笑:“我不过是想和好朋友同行。” 钱满气愤的大喊:“他方才拽着我,才让我掉下来的!” 洛知吾明白了,朱华仲是怕自己过不了此桥,又觉得洛知吾定是不会帮忙。而他不敢对洛知吾动手,只好拽着钱满。 “朱华仲,你最好把钱满拖上来,若是他掉下去了,你就一起下去陪他吧。” “我当然不想他下去,只不过想结伴同行而已,如何?” 洛知吾不想在此耽搁,她点点头,甩出一道符,接住钱满悬空的脚,朱华仲才一把将他拽上来。 钱满上来后,还是被朱华仲紧紧抓着,二人来到洛知吾所站的位置,跟随她的下一步行动。 于是一人在前,二人随后,三个人也逐步往桥的另一端前行。 每往前一步都有飞来的术法袭击,已洛知吾为首,二人在身后为辅的一一化解。 来到桥中央时,她还将悬挂在桥上的学友拉上来,继续向前。 被拉上来的学友也不敢妄自行动,只好跟着洛知吾行走。 第109章 大周试(五) 过了石墫桥,众人顾不得其他,便朝前方跑去。 朱华仲唯恐自己落后,推开洛知吾和钱满,也朝前方奔去。 “这个朱华仲,真是太可恶了,趁我不备下黑手,把他带过这石墫桥阵,真是太便宜他了!”钱满愤愤的说道。 “我只是不想浪费时间跟他在石墫桥上周璇,反正下一关,他也过不了。以我对他的了解,十个层级的妖兽,他顶多也就拿到六阶的妖灵。” 正说着,他们也来到了下一道考核的试场,百兽竹林。 洛知吾望着竹林深处,说道:“这百兽竹林,就要靠你自己了。出了竹林就要拔筹了,先到先得,你要快些,我在那边等你。” “谢谢你,知吾,没有你,我怎么能到这里。”钱满真诚的说道。 “别煽情了,加油吧,今年上榜在望,你爹还在校场等你。”说完,洛知吾闪身进了竹林。 这百兽竹林设了结界,走进竹林的学子,都被分开进入到单独的结界里,需独自挑战十只妖兽,打败妖兽获得十只妖兽的妖灵,才算过关。 洛知吾一路前行收了好几只妖兽灵识,捕捉妖兽是她擅长的。 “这仅仅是百年的妖兽,不会就这么简单吧。”正感慨着,却闻竹林深处传来低吼之声,洛知吾笑:“果然,厉害的还在前头。”说着兴致勃勃的朝声音来源奔去。 只见一只近五百年的妖兽在原地打转,似乎在寻找什么,当它听见有人靠近,灵敏的抬起头瞪着大眼睛盯着洛知吾,她抬起手勾了勾指头,妖兽愤怒的朝她扑了过去。 又是一阵恶斗后,妖兽发出了最后一声咆哮,轰然倒地,洛知吾甩甩头发,长吁一口气:“真是够费劲的。” 她活动活动胳膊,再次吸纳妖兽灵识。她掂量掂量了捆妖袋,自言自语道:“不多不少,刚好十只。” 正说着,只见竹林中出现了一条路,尽头便是出口。 刚出竹林见青墨苏和白楚城的身影往倾天瀑布方向而去,洛知吾连忙跟上。 三人一路飞奔至一道断崖前,断崖前挂着一道巨大的瀑布,瀑布高处挂着一道彩虹,彩虹前悬着十朵锦球,拔取锦球者便能上榜。 洛知吾看着眼前这道瀑布,似乎像从天而降一般,不能御剑和御物飞行的情况下凭空攀上如此高的瀑布顶端,确是需要高深的玄法功底。 一袭白衫跃然而上,洛知吾见状也甩出符咒踏着水流而上,瀑布冲下来水流湍急,好几次将她拍打而下,只得再次施法而上。 “洛知吾!你竟然已经超我如此之多!”风肆赶到倾天瀑布下,愤然跃起却被瀑布湍急的流水直拍到地面。 玄淮恩上前扶起他,提醒道:“莫要着急,这不是寻常水流,运灵施法才能上。” “哼,莽夫。”朱华景嗤之以鼻的看了一眼风肆,提起裙摆向上跃起。 风肆不服气划出灵符,踩踏助力向上而去,超越朱华景。 玄淮恩见他这一路追赶状,笑着摇摇头,他也运灵而上。 还有几个学子也陆续赶到瀑布下,仰头看着在半空中的学友,也连忙跟上。 校场上的大周试铜铃响起来,围观的众人都纷纷站立起来,开始欢呼。 透过五彩结界的幻世镜,众人可看见青墨苏率先取下锦球,立于彩虹之上。 “今年大周试第一名,青木门,青墨苏。”无忧子宣布道。 众人纷纷鼓掌喝彩,青言一高兴的站起来,激动的看着青道天,青道天满意的点点头,身后的门生也都欢呼起来。 无忧子接着宣布:“大周试第二名,白金门,白楚城。” 白颂高兴的冲众人挥挥手,门生又是一阵热烈的欢呼。 “大周试第三名,洛知吾。” 现场安静了不少,只有少许的掌声,众掌门面面相窥,只有玄澈在鼓掌,易州的欢呼声也在他人的注视下收敛起来。 “大周试第四名,风凌门,风肆。” 风凌门的门生雀跃起来,风恒站起来对身边的夫人说道:“这小子,怎么没拿到前三。” 夫人白他一眼:“我儿子第四名,你当年才第九。”一句话堵得风恒也无话可说。 “大周试第五名,玄水门,玄淮恩。”无忧子继续说道。 “大周试第六名,朱火门,朱华景。” 朱凡文难得的露出笑脸,与夫人对视一眼,可朱夫人却满脸忧心:“这当姐姐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帮扶仲儿。” “大周试第七名,沈辛门,沈易明。” 欢呼声从角落里传来,沈辛门来的人不多,但都格外的兴奋,可见是沈辛门出的第一个上榜名仕。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无忧子继续宣布:“大周试第八名,陆甲门,陆德。大周试第九名,玄水门,玄三思。” 白颂朝玄澈恭喜道:“恭喜玄掌门,两位公子都上榜了。” 人群中的钱淼忧心忡忡的看着幻世镜内登顶的各个学子,已剩最后一个席位了,却始终不见钱满的身影。 又过去半柱香时间,才听见最后一声铜铃响,无忧子最后宣布道:“大周试第十名,钱满。” 钱淼激动的后退几步,一旁的易州连忙上前搀扶他坐到了椅子上,激动说道:“钱叔叔,这回您可安心了,钱满入榜了,入榜了!” 钱淼老泪纵横的点点头。 无忧子报完了大周试前十的学子,他转头看了看无虚子,待他点点头,无忧子便再次挥手,幻世镜渐渐消失,随之出现的则是五彩云雾门。 门随即打开,将学子们一一召回到了校场。 见自家的孩子回来,众家族都蜂蛹而上,为他们的表现感到自豪或是惋惜,或是鼓励。 洛知吾在人群里寻找到春瑶,与之相拥庆祝。 “我就知道你可以入榜,没想到竟然入了前三!”春瑶开心地眼泪都流了下来。 洛知吾替她擦擦眼泪说道:“阿瑶,别哭呀,你这一哭,我也想哭了。” “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吗?”春瑶不明,摇摇头。 洛知吾道:“我现在就想等到晚上的玄清宴,好好吃一顿。” 春瑶被她逗笑,洛知吾说:“你都不知道我在炁回峰的日子吃的有多差,时不时就辟谷,当做清修。” 第110章 玄清宴(一) “今日的玄清宴好像当时的入学礼那般热闹呀。” 洛知吾看着月台上互相攀谈的玄门世家,不禁感慨道。 月台上的坐席也如入学礼那般,提前便设好了排位,各世家都入座指定的位置。 与入学礼不同的是,还增设了不少赴宴观礼的席位,让玄门各家都能来观看这三年一度的大周试上榜题名礼。 上榜的学子都被纷纷围住庆贺,各个玄门之间也在互相恭维,气氛果然如钱满当时所说,热闹更甚。 洛知吾与春瑶坐在角落嬉笑着。 “知吾,你真的太棒了。”说着双手合十在胸前念叨:“阿娘阿娘,我们知吾上了名仕榜,你在天之灵一定看见了吧。” “看见了看见了,萍姨定是能看见。”洛知吾笑。 “知吾!”易州从人群中跑出来,说:“钱满被他爹拽着去跟大玄门攀谈了,过不来,让我来帮他道谢。” 洛知吾摆摆手,易州继续说:“这回可真把他爹给高兴坏了。对了,知吾,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洛知吾想了想回:“也没想好,不过我得先去趟炁回峰,买坛好酒还给云阳真人。” 春瑶好奇的看着她,她笑:“就前些日子墨苏兄来了,我偷偷喝了云阳真人的酒,他还数落了我一顿。” “前些日子?原来他受罚是因为私自下山去了炁回峰。”春瑶说道。 “什么?他受罚了?”洛知吾听后,站起来寻找青墨苏的身影,见他正与无虚子交谈,便跑了过去。 走近之后,听他低头对无虚子说道:“昨日我擅自前往炁回峰,请先生责罚。” “先生,是我请墨苏学友带我来的,请责罚知吾。”她上前说道。 “你……”青墨苏看着她,不知她何时到了身边。 无虚子摆摆手,笑道:“今日你们都荣登名仕榜,都是出色的玄士,明日你们在天星院的修玄也就结束了,老夫还责罚你们作甚。” 他看了看洛知吾,继续说:“倒是你呀,既然能登上名仕榜,那玄世诸事都看你的造化了,修心正玄切莫忘记。” “先生这话什么意思呀?”洛知吾看着无虚子的背影问青墨苏。 青墨苏看着她笑笑:“你今日,果然不错。” “对了,我听阿瑶说,你上回来炁回峰,还受了责罚……”洛知吾还没说完,他便打断:“无妨,是我自愿。” “墨苏兄,那你是不是明日就要回鹿城?” “嗯。” “那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约定过,要一起喝个话别酒吗?”洛知吾眨眨眼看着他。 “天星院不允许喝酒。”他回。 “不如,我们下山,去凤栖镇喝,如意坊的十里醉我都还没尝过。” 青墨苏思考片刻,点头说:“好,待玄清宴结束后。”说罢他朝青木门的方向走去。 而不远处,白楚楚从拥簇的人群中出来,留下白楚城独自应对。 “知吾学友。”她穿过人群来到洛知吾的身边。 “恭喜你,获得了大周试的第三名。”她说道。 洛知吾看出来她并不是为了道贺而来,便问道:“楚楚学友找我有何事?” 她笑了笑,百媚倾城,洛知吾心想这世上男人见了应该都会心动吧。 她朱唇轻启,说道:“那我就直言了,明日各位学友们便要离开天星院回到该回去的地方了,要去完成自己要去完成的事。那么,我和墨苏哥哥也有需要去完成的事。” “嗯?” 白楚楚又笑了笑:“想必你也有所耳闻,我和墨苏哥哥是青梅竹马,家世相当,父辈们已在为我们筹备联姻之事。” “所以?” “所以,我才来提醒你,在天星院里求学是不论门派身份,不论家世背景,也因此让你看不清楚这世道。可出了天星院,你是什么身份应该最清楚,光是殷勤是没用的,比你殷勤的女人可多了去了,墨苏哥哥正眼都不曾瞧过。墨苏哥哥平日里寡言少语,为人正直,待人友善,念在都是学友的份上恐怕也不好意思回绝你,你最好有自知之明。” “嗯。楚楚学友提醒的是,那我就提前祝贺你们了。”洛知吾扬起笑容回应道。 白楚楚点了点头,她很是满意洛知吾的回应,于是又说道:“知吾学友若是想要入玄门谋生活,那些玄门,我只需一句话,便可以帮你推举一二。”说着她指了指月台上一些门派。 “不必了,我没兴趣。还是楚楚学友自己好好享受玄门生活吧。”说罢,洛知吾转身走开了。 白楚楚吃了个闭门羹,很是不愉快,但也只好先回到自己的座席上,很快便融入了热闹的氛围中。 而一旁的朱火门似乎没有那么热闹,门生虽也都在庆祝,但也忌惮朱华景的脾气,不敢过多言语。 尤其是冷着脸的朱夫人,似乎女儿上榜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喜悦。 她见朱凡文起身去了别处道贺,她才开口说道:“我叮嘱过你多次,大周试要帮扶你弟弟,为何你却不听?” “各凭本事而已。” “你一个姑娘家,跟你弟弟争什么名头?” 朱华景冷笑道:“恕我没这本事,来修改大周试的规则,好让你儿子夺魁。” “你!”朱夫人怒目而视:“早该听你爹的,何必让你来参加这大周试。” 像这样的话,朱华景从小到大听到过无数次,无论她做的多优秀,母亲的眼里只有弟弟,还会怪她风头压过了弟弟。 她抬眼看了看在人群里嬉闹的,被众人阿谀奉承的朱华仲,毫无进取之态,这个大周试对于他而言,上榜则是锦上添花,不上榜也不影响他成为下一任的掌门。 朱华仲转过身对上了朱华景的目光,扬了扬头仿佛在说大周试上榜又如何,少主的光环依旧在他头上闪耀。 一个门生出现,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朱华仲听了嘴角扯了个笑,便离开了人群。 朱华景见他此模样定是又有什么纨绔横行之事,她收回目光懒得管那么多。 第111章 玄清宴(二) 洛知吾回到坐席,坐席空空没见着春瑶。 她四处张望,才见春瑶双手捧着一碟点心赶来说:“知吾,你来尝尝。” “烟阳鱼饼。”洛知吾伸手捻了一块扔到嘴里,吧唧吧唧称赞起来。 “好吃!白楚城给你带的?他对你可真上心。”洛知吾打趣道,春瑶娇羞的笑了笑。 “等会玄清宴结束了,我们下山喝酒去吧。”洛知吾一边吃一边说道。 “怎么想到要下山去喝酒?” “同墨……”刚想说同青墨苏约好的,却想起白楚楚的话,她便没有再说下去。 “怎么了?方才我看白楚楚同你说话了?” “不过是道贺而已。”她不想多提,便转开话题:“对了,明日白楚城是不是也要回烟阳?那你们……” “他说我可以给他写信。” 春瑶回想起大周试前一日,白楚城对她说:“阿瑶,明日大周试,我定要取得好的成绩,然后带你去烟阳。” “烟阳……可是,我答应过知吾,她去哪我便去哪,我已没有父母,知吾就是我的亲人……” 白楚城一阵心疼,他轻抚她额前的丝发说道:“不要紧,以后我也要做你的亲人,我会护你周全。不管你去哪里,你都可以给我写信,寄到烟阳,你想我了,我就去寻你。你若愿意,就随我回烟阳。” 春瑶感动不已。 洛知吾见春瑶陷入沉思,打趣道:“要不然,我们离开天星院,就去烟阳城玩?” “真的吗?”春瑶问。 “哈哈哈,你瞧你,提到烟阳就这么激动。” 春瑶见她笑的打滚,扬起手就要打她:“臭知吾,你又逗我。” 洛知吾左躲右躲跑到了月台另一边,不小心撞上了行色匆匆的朱华仲。 “是哪个不长眼睛的东西?”他没好气骂道,发现是洛知吾后也没说什么,只是对身后跟随的两个学友和几个门生使了使眼神,几个人便朝后山的方向去了。 本做好口舌一番的准备,没想到朱华仲却先溜了,这让洛知吾好生奇怪。 她想了想,问道:“阿瑶,你有没有觉得少了个人?” “什么人?” “陆山河。”洛知吾想到平日里他常常落单,偶尔也会跟随她们一起,而今晚却完全没有见着。 “还真是。”春瑶被提醒也想起来。 “白天在试场,我也没见着。” “难不成没有来参试?”春瑶问道。 “陆山河的心愿就是要大周试上榜,他怎么可能不参试?” 洛知吾又问道:“我不在的这几日,朱华仲有没有找他麻烦?” “这几日我只顾着担心你,一直让钱满去打听你的消息,前一日我便盯着今玉师姐,实在没办法就去寻墨苏学友帮忙。陆山河我倒真的没有留意到。” 洛知吾看着她,感激道:“阿瑶,谢谢你!但我现在有些担心陆山河,就怕朱华仲在搞事情。” 她看了看朱华仲等人的去向,便对春瑶说:“你回宴席上,我去看看。” 春瑶不放心:“你这样贸然跟去,万一他……” “就凭朱华仲那点术法,不能把我怎么样。”说罢她便跟了去。 她不近不远的跟着,瞧见几个人鬼鬼祟祟的去到后山试炼的结界前。 “他还在里头?”朱华仲问道。 “是的,没有人来过,这几日先生和师兄们都在忙大周试的事,根本没人管这么多。”一个学友回应道。 “他会不会出事啊?”另一个学友面露担忧。 “你在怕什么?”朱华仲看不得他这副怂样。 “我……我怕这事闹到院尊那边,闹大了我爹可就要收拾我了。”他担心的回应。 “能闹多大?又没出人命,一个无名小卒而已,谅他也不敢。”朱华仲说道。 “那何时放他出来?” 朱华仲想了想,说道:“玄清宴结束之后,不,明日,明日我们下山前,省的这会儿麻烦。” 他们达成共识,转身想要回玄清宴,却都站立不动了。 他们看着眼前的洛知吾着实吓了一跳。 “朱华仲,你最好老实交代,结界里关着什么人?” 其他两个学子已经吓得不敢说话了。 “洛知吾,题名礼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不是第三名么,还不赶紧回玄清宴,还杵在这里做什么?”朱华仲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你不去?那我们可要去观礼了。”说着带着身边几个人堂而皇之的越过她,往宴席方向去。 经过洛知吾时,被她一把拽住:“你是不是又欺负陆山河了?” 朱华仲甩开她的手,整了整衣服说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他了?你可别随意给人泼脏水。” 说罢朱华仲身边的两个门生挺身而出,挡在了洛知吾的面前,二人身形高大,体格强壮,面露狠色,看上去就很不好对付,给人很大的压迫感。 “洛知吾,出了这天星院,你以为我还会怕你吗?”朱华仲见身边的护卫门生挡在自己跟前,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用再忌惮她了。 洛知吾眼神凛冽的盯着眼前几个人,如是说道:“那我提醒各位,恶意阻碍学子参试的后果,失德者将受监寮之刑三年,取消天星院学子和名仕榜资格,牵连所属门派的后人,三十年内都无法再入天星院求学。此罚轻重即便你们个人不在意,难道不担心家族的利益吗,沦为家族的罪人?” 朱华仲身后两个学子已面露惧色。 咚的一声钟声想起,题名礼马上要开始了。 这钟声更是把那两个学子吓的一激灵,朱华仲连忙说道:“你在说什么,我们听不懂。我们要去观礼了,我们走。” 朱华仲不想与她多辩驳,他知道洛知吾智勇皆有,与之周旋难免漏洞百出,最好的方式就是赶紧离开。 便带着身后的人急急忙忙的往月台方向奔去。 “知吾!”不远处春瑶正朝她招手,她见朱华仲一行人匆匆而来,连忙侧身让路。 待他们经过之后,她才继续说:“知吾,题名礼要开始了,就差你还没在,先生让我来寻你过去。” 洛知吾回头看了看结界的方向,只好先同春瑶一起回玄清宴。 第112章 玄清宴(三) 洛知吾回到玄清宴时,大周试上榜的学子都已站到了月台当中。 “洛知吾,你还磨蹭什么?快过去。”今玉在一旁提醒道:“都什么时候还如此不知礼数。” 她连忙跑到学子身旁站立,碰上了青墨苏含着笑意的目光。 “知吾,你怎么才来,大家都等你呢。”钱满小声问道。 “诸位,接下来是三年一度的大周试上榜题名礼。” 众人听见无玄子的话,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只见无虚子面朝东方,抬手朝空中划出法术,一道金光亮起,照亮了四周。 东方的上空出现一幅长宽数十丈的巨大卷轴,众人见状纷纷赞叹不已。 在法术的牵引下轴杆缓缓向外展开,卷轴上依着顺序列了满满的姓名,都是历来名仕榜前十的学子。 当卷轴展开至空白处,轴杆便停止了舒展,留下了恰到好处的留白位置,用于将十位学子的名字题上。 这时,今玉将一支毛笔递上,呈给了无虚子。 此笔较普通毛笔大了许多,笔杆通体碧玉,笔头如烟波流转。 无虚子执笔走向青墨苏,将笔头轻轻点于他的掌心,在扭转手腕笔头指向卷轴,笔头的烟波气息便延绵飘摇着向卷轴飞去,烟波之气碰触到卷轴表面,青墨苏的名字便一笔一划的跃然于纸面。 同时响起了一声悦耳的钟声,无玄子在钟声落下之时便宣读道:“青墨苏,上榜。” 众人见状无不拍手称赞。 紧接着,无虚子依次按照拔筹名次的顺序,将上榜学子之名一一题上卷轴,庄重而荣耀。 直到最后钱满的姓名也呈现于卷轴之上时,钱淼忍不住激动的鼓掌,大声喊道:“好!” 众人见状都笑了起来,也跟随拍手鼓掌。 随着最后一声钟声落下,卷轴也随之收拢,飞向了玄灵殿的方向消失在玄灵殿上方。 无玄子宣:“礼毕。” 无虚子继续说道:“在座的学子们,今年的天星院求学之旅,想必众你们都收获颇多,而修玄问道之路,孜孜不怠学无止境, 往后,你们更是要为善自赏,常怀济世利人之心。” “是。”众学子回应道。 无虚子言毕,示意大家继续宴席,可以上膳食了。 这时,白颂站起来说道:“在座的各位天星院学生,都是岚宗大陆未来的良才。今日见诸位少年能上这名仕榜,白某感慨颇深,当年我们也是如此立于此处接受这题名礼啊。” 好几位掌门都纷纷点头。 他接着说:“我白金门向来求贤若渴,故白某有意向榜三的洛姑娘抛出橄榄枝,不知洛姑娘是否有意入我门下。” 众人哗然,能如此得到大门派的橄榄枝,对于初出茅庐的普通修士来说已是难得的尚好良机,再者能得白金门白掌门赏识的人本就不多。 洛知吾望向白颂,也看到他身边的白楚楚投来了不悦的目光。 白颂继续说:“众所周知,我门下的要职都是来自历年来上榜的名仕,我白某从来不看出身背景,只求真才实学。” “洛姑娘,来招纳名仕的,可不止白掌门一人,我朱火门也同样需要良才。”朱凡文也站了起来。 洛知吾没想到朱凡文也开口了,转头看去,却瞧见朱华仲一副不爽的表情。 “哈哈,朱掌门,你这是要与白某抢人吗?”白颂笑道。 “白掌门,好说好说,公平纳才。” “好一个公平纳才。”白颂笑道:“今日在玄清宴的玄门都可以公平纳才,各位掌门想要招纳贤才的都可抛出橄榄枝。” “没错!我风凌门也要招纳贤才。” 在座的掌门都纷纷起立,表达了述求。 青世天转头望了一眼青言一,他便站起来说道:“青木门同样要招纳贤才,洛姑娘也可考虑考虑。” 洛知吾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众多橄榄枝感到奇怪。 无虚子见状,替她解围,笑道:“诸位掌门既然都如此求贤若渴,那玄清宴后老夫便替大家问一问洛知吾,有何想法,现在且给她些时间考虑。不如我们先上菜,先用晚膳。”他看向洛知吾,给了她一个眼神,洛知吾朝无虚子点点头。 “好,那就让洛姑娘好好考虑一番,待玄清宴后,我们再做定夺。”白颂说道。 洛知吾回到座位上,春瑶称赞道:“哇,没想到这么快就有这么多玄门来招纳你了。” “我才不想入玄门,我现在就想赶紧吃饭。” “好,那我给你多夹些菜。”春瑶喜滋滋的举起了筷子。 而宴席的另一端,朱华仲被两个学友拉住,他们愁容满面。 “这个洛知吾现在风头正旺,万一她又找我们怎么办?”一人问道,另一人也急忙点头同样担心。 朱华仲皱眉,不耐烦道:“怕什么?你们别一惊一乍的。” “你自然不怕,而我,要是受监寮三年之刑,我就完蛋了。” “是啊,我要是真的影响了后人求学的机会,我爹定是要把我赶出家门的。” “不如我们去坦白求饶……” “闭嘴,你们谁敢去透露半句话,我打断你们的腿!”朱华仲怒道。 “朱华仲。” 朱华仲循声望去,见白楚楚立于一旁。 白楚楚早就发现,自他在题名礼上匆匆赶回来之后,便脸色难看魂不守舍的,且听见他们提到洛知吾,想来定是二人又有过节,便来找他。 “借一步说话。”她说道。 朱华仲用眼神示意其他二人离开,并叮嘱道:“你们谁也不能出岔子,否则我饶不了你们。” 二人唯唯诺诺的离开之后,他便走到白楚楚面前问:“你找我?” 朱华仲对白楚楚颇有好感,有些许爱慕之心。无奈平日里白楚楚并不太搭理他,没想到这次竟然主动找上来,朱华仲脸上露出笑容。 “方才你们朱家也朝洛知吾抛出了橄榄枝。” “怎么?你是希望朱火门不要与你白家争抢?你放心,我不欢迎她。” “巧了,我也不欢迎她。” “那你的意思?”朱华仲问道。 “我的意思是玄门世家都不欢迎她。” “别的世家你怎知不欢迎?” “想必你也不想她入玄门吧,以免日后给你带来烦恼。” “就凭她?”朱华仲满脸不屑。 “对,就凭她。”白楚楚提醒道:“就像今晚这般令你忧心忡忡。” 她这么一提醒,倒是令朱华仲重视起来。 “我,我哪里忧心忡忡,你到底什么意思?”朱华仲问道。 “就是提醒你,只要让她永远不能入玄门,只做个乡野白丁,以你朱华仲的能力对付她绰绰有余。” “你我可以阻止不入自家玄门,又如何阻止其他世家。” “不能阻止其他世家,但你可以阻止她本人。” “你有什么法子?”朱华仲问道。 白楚楚朝他笑了笑, 第113章 玄清宴(四) 吃饱喝足的洛知吾抹了抹嘴,打了个饱嗝。 春瑶见她如此姿态,好笑的摇了摇头。 “知吾,春瑶,你们别老坐在这边缘角落的,我想同你们说说话都难。”钱满跑过来说道。 “是钱多多呐,你今晚可真是大忙人。” 他苦笑道:“哎,你们也知道我爹他……不提了。我现在好不容易脱身,那边学友们都聚在一起,你们也过来一起吧。” 她们抬头望去,果然学友们已经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已经开始互道话别之情了。 姑娘们相约下山后多多相聚,少年们则邀请往来拜访。 “知吾。” 她转头见玄三思喊她。 “待会我和哥哥就回未央了,你和春瑶得空了记得来未央寻我们玩。”他说道。 “你们怎么这么急?不等明日吗?”洛知吾问道。 “爹不喜在外留宿,也不喜与人太多交际,所以我们便随他一道回去。” “如此,那今日一别,后会有期。”洛知吾不舍道:“有机会定要去未央寻你们玩。” 一旁的玄淮恩点点头说:“我们未央有江有海,青天碧水风光宜人,可与这里的山山而川大不相同,欢迎你们来。” “是吗?听起来就很吸引人,那我们还真得去看看才行。”洛知吾眼睛亮了起来,她对好风光格外有兴趣。 “哇,说的我现在就好想看看大海,我还没看过呢!”春瑶也感慨道。 “那我定要带你一起去未央,去看海,去找三思和淮恩。”她说道。 “我倒觉得,你带阿瑶来烟阳也是不错的,我们烟阳繁华胜地,八街九陌,车水马龙,想吃什么想玩什么,我都包了。”白楚城凑过来提议。 “就凭你这句包了,我们就有必要去玩玩。”洛知吾笑道。 “云城也欢迎你们。”风肆的声音传来,风凌门便位于云城。 “云城有什么特色?”洛知吾好奇。 “云城四季如春,气候温和,繁花似锦,草原广袤,可策马扬鞭,骑射乃是我们的特色。你这疯丫头,敢不敢来云城与我比试骑射?” “早听闻你骑射技艺了得,在这天星院都没能发挥出来,倒是可以去领教领教!” 玄淮恩说道:“阿四的骑射可是云城数一数二的,我去年也输给了他,知吾学友果然有胆识敢挑战。” 洛知吾笑:“我这人就是喜欢先夸下海口,才有动力去完成嘛。” 众人大笑起来。 “还有我,还有我们陈家堡,你们也记得来玩。”阿肥也加入了,他嚷嚷道:“陈家堡离云城不远,我们那的牛羊可多了,浓香的奶酥茶,满口溢香的牛肉,你们来了随便吃!” “求求你别说了,我口水都流出来了!”三思说道。 “哈哈!”又是一阵笑声。 “四哥哥。”金信喊他,众人都转头望去。 她说道:“四哥哥你记得要来湖州。” “你只邀请四哥吗?那我们呢?”阿肥不知趣的问道。 “哪有,自然是都欢迎的。”金信补充道。 “湖州有何特色?”三思好奇。 “湖州我知道。”钱满插话道:“湖州有我家的店铺,湖州那美女多!”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大笑之余,听见一阵姑娘们的嬉闹声,只见人群中的青墨苏,被一群姑娘围绕着,有同窗学友也有今日来赴宴的其他玄门姑娘。 平日里她们鲜少有机会与青墨苏接触,早就耳闻他才貌双全,仪表俊逸,气宇不凡,刚好可趁此机会与他攀谈上,若是能留下好印象,再好不过。 这不,还有姑娘送上了手帕香囊串珠等等心意之礼。 青墨苏礼貌而又克制,连连回绝,无奈姑娘们都太过热情,也另他难以招架。 “他也太受欢迎了吧!”春瑶感叹道。 “哼!你们姑娘可得远离他,瞧这宴席上莺莺燕燕便如此之多,谁知道私底下又如何。”钱满像是故意在说给洛知吾听。 “钱满学友有所不知,墨苏兄平日里深居简出,要么在落仙台修炼,要么就去除邪,根本无暇与姑娘往来,这次难得有机会近距离见着,姑娘们才如此热忱。”白楚城如是说道。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哪里姑娘多就往哪钻?”易州说道。 “嘶,我怎么忘了还有你这个讨厌的家伙在旁边!”钱满掐着他的脖子说道。 大家又是欢乐的笑起来。 “大公子,二公子,掌门让我来通知你们,要下山了。”玄水门门生过来知会。 玄三思与玄淮恩便与大家道别,再去往玄尊和先生的席位上拜别。 大家目送着他们离开,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我感觉好生不舍。”春瑶说道,言语中都透着忧伤。 洛知吾握着阿瑶的手说道:“没事阿瑶,等我们回去拜过静延山人,祭拜萍姨之后,咱们游历这大好河山时,便可以去探访他们。现在的离别便是为了以后的重逢。” “嗯。” 正说着,洛知吾却猝不及防被人撞到,这一撞连同春瑶也站不稳,身子歪倒,好在白楚城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风肆刚伸手想要相扶,却见洛知吾迅速转身,反手擒住身后的人。 “哎呀哎呀!疼!疼!”朱华仲被她押住,直不起身子,连连喊痛。 “朱华仲,你搞什么鬼?” “我又不是故意的,洛知吾你快松手。” 朱华仲嚷嚷道。 洛知吾松开手,朱华仲抬起身子捂着胳膊龇牙咧嘴地说:“洛知吾你个姑娘家,力气怎么这么大!我们归雀城可没有你这样的女子。” “怎么没有?我觉得你姐姐就挺飒爽的。”洛知吾回道。 听到她提及朱华景,他撇撇嘴说道:“怪不得我这么讨厌你,原来你跟朱华景一样蛮横泼辣。” 话音还未落便听到他又嚷道:“哎哟!哎哟!” 朱华景揪着他耳朵,厉声问道:“你再敢对旁人说我的不是,我绝不手下留情。” “姐,我,我错了。”朱华仲求饶道,挣开了她的手便连忙逃离了现场。 朱华景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她看了看大家说道:“后会有期。”说罢便转身离去。 “这朱华仲不怎样,但他这姐姐倒还是个明事理之人。”洛知吾说道。 大家继续攀谈,仿佛这七八个月的相处都没有说上这么多话。 第114章 玄清宴(五) 宴席依旧热闹,洛知吾突然感到些许不适,便退到一旁无人之处,想要歇一歇。 嘈杂的环境下,却清晰的听见一阵银铃声,她突然感觉到胸口一阵沉闷,血脉里涌动着一股难耐的燥气直攻心脉。 银铃声却越发响亮刺耳起来,她难以忍受抬手捂着耳朵。银铃声令她头疼欲裂,脚下蹒跚起来。 她跌跌撞撞想找春瑶,却撞翻了侧边的方桌,连带着桌子上的碟碗瓷壶都摔了一地,砰砰磅磅一阵杂响,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银铃声越发急促,洛知吾心脉似乎要烧起来了,她双手捂住耳朵,想要逃离银铃的范围,却失去方向撞向了近处席位,撞到了不少人。 众人不明她的状况,指责起来:“怎么回事?” “这是喝醉了吗?” “诶,弄脏了我的衣服,你……” “住嘴,安静!”洛知吾痛苦不堪,她嘶吼道。 她极力的想要摆脱令她无比难受的银铃声,在人群里横冲直撞。 学子们也发现了角落里的动静,见到异样的洛知吾都纷纷都赶了过去。 “知吾?”春瑶上前,却被她一把推开摔倒在地,白楚城连忙去扶她。 银铃声连续不断的骤响,洛知吾无法控制的倒在地上,她挣扎着站了起来,双瞳变得赤红。 “你怎么了?”风肆上前询问,却也被她撞开。 四周的人都惊吓着散开,只有青墨苏冲过来扶住她。 “铃音,阻止它。”洛知吾捂住双耳浑身颤抖,嘴里反复说着这句话。 “什么铃音?你听见了什么?”青墨苏不知她在说什么。 “墨苏,过来,她似乎不太对劲。”青言一将他拉开,青世天也按住青墨苏的肩膀说:“众人在此看着,你莫要与她过多牵扯。” 这动静也引来了所有掌门,都围了过来。 无虚子见状,连忙划出一道符咒,洛知吾被符咒打中,发出痛苦的叫声,喷了一口鲜血扑倒在地。 “知吾!”青墨苏想要上前扶她,却被她身体里释放出来的戾气震开数丈。 连同周边围观的人也都震的倒地,纷纷往后退。 本想上前的春瑶被白楚城护住,才没有倒下。 无虚子见状说道:“连我的静心符都无法抑制她,反而变成攻击。” 朱凡文说道:“这个洛知吾本就来历不明,这又如此异状,大家小心。” 人群背后的白楚楚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朱华仲,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朱华仲抬起手,手心里躺着一根长长的发丝,被夜风吹走,悄无声息。 无虚子与无玄子纷纷施法,想要控制住洛知吾,谁知越是压制她体内的能量愈发强大。 “这是怎么回事?”白颂问道。 “恐是被下了咒,失了神志。”青言一回应。 一道强光闪过,再次将众人击倒在地,靠前的一些门生被击的口吐鲜血,受了重创。这时众人才意识到严重性,纷纷惊恐的后退,互相扶着伤者想要离开。 洛知吾站在原地,双目赤红,她的头顶升起一道强光,光的来源是一盏无芯的灯盏。 白颂抬手挡了挡强光,眯眼看去,倒吸一口冷气:“锁冥灯!” 几个掌门围了过来,仔细看了看。 “竟然是锁冥灯!” 人群像炸了锅一般,嘈杂起来,众人纷纷在说道这传闻中的锁冥灯。 “她怎么会有锁冥灯?”有人问道。 白颂与朱凡文对视一番:“她连讹火之殇都能抵挡,定是这锁冥灯护体。” 青墨苏眉头紧锁,盯着洛知吾看,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众人小心,她定是挡不住锁冥灯的反噬了,若她失去神志,就难以收服了。”朱凡文说道。 “朱掌门说的极是,我等联手先将她压制住。”风恒说道,白颂也点点头,其他掌门纷纷赞同,抬手欲向洛知吾施法。 青墨苏正想阻止,却被青言一按住:“墨苏,现在还不知洛姑娘是否会伤及众人,你不可过去。” 被一道道术法攻击的洛知吾,双目愈发赤红,心脉像是要爆裂一般,一声怒吼下身体释放出来的一阵更加强烈的戾气,将整个宴席掀翻,所有人都震倒,连空气都浑浊不清。 一些灵力修为不足的门生被击晕过去,不少人也受伤爬不起来。 此时的银铃声戛然而止,她意识才渐渐恢复,但消耗了太多灵力,身体不支昏倒在地。 无玄子和无玑子同时向洛知吾施法,将她牢牢禁锢住,生怕她再次失控。 而整个月台上已是狼藉一片,哭声哀嚎声不断。 天星院上下忙碌着救助和安顿各家受伤家眷和门生,剩下掌门聚集在玄灵殿商谈, 玄灵殿内,朱凡文怒容满面,气愤道:“我朱某早就说过,此人来历不明需严审,院尊却始终庇护,如今毁了玄清宴,伤及众多世家的玄士。” 无心子说道:“我方才给她把过脉,应是被下了蛊咒,才导致失了神志,而锁冥灯是为了护主才发动了防御之术……” “什么蛊咒不蛊咒的,依我看,这锁冥灯本就不是她能控制之物,不该属于她。”朱凡文打断无心子的话。 “朱掌门所言极是,锁冥灯吸噬了太多邪祟之气,以她现在的修为,极易反噬心性,走火入魔。”白颂也说道。 “我们还是要将锁冥灯封印起来。” 无虚子皱眉,回应道:“锁冥灯已认主。” “这,竟已认主于她?” “那就用分袂之术,取出锁冥灯。”朱凡文说道。 “老夫已试过,强行分袂定是会伤及她性命,不可。” “难不成等着她伤及其他人性命?”朱凡文怒道。 “朱掌门息怒。”白颂说道:“我们自然是希望任何人的性命都不伤及。” “但你等也看见今晚发生的事了,若不是我妻儿离的远,躲过一劫。倘若今晚真的伤及他们,我朱某是定不会饶过她的。” “没错,我家门生伤了好几个,现在还有晕厥未醒的,我这做掌门的得给大家一个交代。”风恒说道。 “实在不能让今晚之事再次发生。”其他掌门也纷纷表态。 白颂想了想,说道:“院尊,这明日便是众人下山之日,这洛姑娘也将不再是天星院学子。不如交给我们,暂且关押在凤栖镇的监寮内,以免她再次失控。也便于我等想法子用最妥当的方式来进行分袂。” “没错,先关押监寮内。” 玄灵殿外,白楚城拦住想要冲进来的春瑶,把她拉到了一旁,劝道:“阿瑶,你冷静些。” “他们为何要关押知吾?她定是被冤枉的。” “我明白你说的,我也相信知吾。但昨晚众目睽睽之下发现她有锁冥灯不假,伤及众多玄清宴上的人也不假,就连有些学友也受了伤,你现在贸然进去也是无济于事的。”白楚城紧紧的握着她手,不愿她冲进去,他私心并不愿春瑶与锁冥灯有所牵扯。 若不是昨晚他极力护着春瑶,恐怕她也受伤不清。 “那怎么办?那些门生把守着,我现在连她人都见不到。”春瑶担心道。 “找墨苏兄,他定有办法!”白楚城沉思片刻,想到了青墨苏。 第115章 别离(一) 洛知吾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关在了监寮里,四周昏暗,墙上插着火把,忽明忽暗,照的监寮阴森森的。这里分不清白天还是夜晚,充斥着潮湿的气味十分难闻。 她从地上爬起来,回忆玄清宴上发生的事情,从银铃响起开始,她便记不得后面的事情。 只是现在依旧感觉到脑袋昏沉,身体虚的很,这乏力感像讹火之殇和生死界寒冰噬之后的那种疲惫,应是损耗了许多灵力。 她猜想自己多半是闯了祸才被关在了这里。 她正想着,边听到脚步声靠近,抬眼望去,几个不同家服的男子正朝这边走来,她连忙躺下佯装昏睡之状。 “怎么还没醒?莫不是你的咒术下的太强了。”朱凡文的声音传来。 “这已过了一晚,按道理该醒了。”白颂道。 “就这修为,还大周试第三,哼!”风恒不屑道。 “那也不出奇,这初出茅庐的姑娘,如何能持得了这锁冥灯。”其他掌门说道。 “她这点修为定是会被反噬的,那不如现在就强行分袂了,省的日后再生事端。”朱凡文说道。 “这……恐怕不妥,院尊那边如何交代?”有人反问道。 “这有何不好交代,倘若我等昨日不出手控制,她自己就要被锁冥灯给反噬而亡,不过是迟早之事。”朱凡文说道。 “再说了,今日起她就不再是天星院的学生了,而现在也不在不周山上,无虚子也管不了那么多。” “没错,此人既无家世背景,又无父母亲人,不过乡野散修而已。”有人附和道。 “这不妥,既然我们应承过无虚子,还需按照章程来办。”白颂说道。 “白掌门这话说得,你主张带到这监寮来,不就是为了脱离天星院的管护么。”朱凡文不悦道。 “朱掌门莫要心急,也不过是这几日之事。” “我同意白掌门所说,一切按照章程来办,省的说玄门处事只手遮天。”风恒说道。 “是的。”其他几个人也同意道。 “那我们明日便照章办事,等她醒来,再当众做分袂判决。”说罢便听见众多脚步声渐行渐远。 当洛知吾正想睁眼之时,却听见似乎还有人在,只得继续闭着眼装睡。 “朱掌门留步。”白颂说道:“朱掌门莫要气恼,方才白某并非有意要驳你之见,只不过你我断不能让人抓着把柄。” 朱凡文冷哼道:“你这什么意思?” “锁冥灯人人都盯着,若我们表现的太激进,定会遭人非议。” “我朱某人还会怕他们不成!” “此言差矣,与其莽撞地同其他门派对立,不如在细节上做些手脚,让事态朝着你我所预想的方向发展。” 朱凡文似乎听懂了什么,笑道:“还是白掌门深谋远虑。那明日分袂时,我就看你指示。” 说着二人的脚步声也渐渐消失在尽头,直到什么也听不见了,洛知吾才睁开了眼。 她想到无虚子所说,强行分袂非死即伤。青墨苏也说过夺法器便是要杀了对方。 她才明白锁冥灯对于他们的意义,比一条人命重要的多。万人想要掠夺之物,任何得到它的人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从方才那些人的对话中了解到,现在已不在不周山不在天星院,恐怕只能靠自己逃命了。 她尝试打开牢房的门,却发现都是阵法,以她现在的耗损的灵力,根本无法强行打开。她的传音符也被监寮里的阵法给拦截了。 正焦急之时,又听见了脚步声,她惊得后退几步,难不成他们想要提前来处置她。 惊慌之际见一袭白衣出现在牢门口,来者挥了挥手中的佩剑,便把牢门的锁斩断。 “怎么是你?”她惊讶的看着青墨苏,每当自己落难之时,好像他都如神兵降世一般,出现在她需要的时候。 此时的他已不再穿着天星院的院服,才未能第一时间认出。 “跟我走。”他没有多言便拉着她往外走去。 洛知吾看见他,心安了不少。跟着他在监寮里拐了又拐,发现一路上都是重重的阵法,青墨苏一只手拉着她,一只手举着监寮钥符,畅通无阻。 若没有这监寮钥符,恐怕解这一道道的阵法都得费很大功夫。 来到监寮的大门处,才有几个门生在看守,青墨苏只稍使了些法术,他们便应声倒地。 出了大门,青墨苏带她跳到醒世上,便一路飞往郊外。 二人落在郊外的山脚下,洛知吾灵力不支加上这飞行的不适,整个人身子一歪往后倒去,幸好青墨苏拦腰扶住。 他将她轻轻的放下后,为她渡了些灵力。 待她苏醒过来,伸手按住她的手腕,关切地问道:“你感觉如何?” “好多了,谢谢你,墨苏兄,你又救我一次。” 青墨苏拿出一颗丹药说道:“这是无心子先生给的,护心祛蛊。” “求学的日子,可没少帮他打理药圃,还尽被他刁难,没想到……”没想到这个时候,竟是平日里最嫌她烦的无心子先生还在关心她。 “他们想要锁冥灯,恐怕并不会顾及我的性命。”她如是说道。 青墨苏沉默的点点头,他早料到会有这一日,才万般叮嘱她不可暴露。 “知吾!”春瑶喊她。 “阿瑶,你怎么在?”她很惊讶,春瑶竟然也在此。 青墨苏提醒她们说道:“事不宜迟,你们现在离开此地。” “青二公子,万般感谢!”春瑶朝他鞠躬道。 “不必言谢,知吾也是我重要的朋友,我不会见死不救。”他看了一眼洛知吾,说道:“我还需回去交代些事,暂不能远送。” 春瑶点点头说:“你帮我们到此已是不易,我们这就离开。” 青墨苏再次看了一眼洛知吾后便御剑离去。 “知吾,你有没有受伤?”春瑶握住她的手问道。 “阿瑶,这两日发生了什么?玄清宴的事我都记不得了。” “我们边走边说。”春瑶扶着她朝小路上走去。 “宴席上你突然就失了心智,法力很强伤了许多宴席上的人,所以他们将你关押了起来。” “伤了很多人?那你呢?”她连忙问道。 “多亏白楚城在我身边护着我才未受伤。” “你没受伤就好,只是其他人严重吗?”洛知吾内疚不已。 “还好还好,师兄师姐们还有无心子先生都在帮忙,大都也是轻伤,昏厥过去的人也都已经醒了。” 她顿了顿,又说:“不过,所有的掌门都非常生气,才把你关押在监寮里,兴许等大家都伤好了,他们气消了就好,我们暂且躲一躲便是。” 春瑶还不知道锁冥灯之事的重要,才想的如此轻巧。 洛知吾叹了口气,说道:“阿瑶,这次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为何?” “因为我有锁冥灯。” 第116章 别离(二) “什么?她逃了。” 玄灵殿内聚集了众掌门。 朱凡文不悦道:“昨日我说直接分袂,你们非要照章办事,现在好了,人逃了。” “这监寮里重重法阵,谁料到她有这本事?” “能闯监寮救人者,恐怕是生死界冷无常了。” “什么?”众人哗然。 青言一转头看了看青墨苏,没有多言语。 白颂站出来说道:“倘若真的被冷无常抓走了,那可不妙。” “没错,他觊觎锁冥灯很久了,若是他擒了洛知吾,定会杀人取灯。” 朱凡文也说道:“倘若他得了灯,恐怕岚宗大陆就真的要陷入空前危机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忧心忡忡起来。 “没错,如今洛知吾携锁冥灯下落不明,简直后患无穷。” “我等务必要将她捉拿回来。” “对!定要捉拿回来。” “可是她有锁冥灯在身,你我如何擒拿?”有人提出疑惑。 “是啊,这如何是好?” “我就说一个普通人,在天星院一年不到的修为,怎么能轻而易举的获得名仕榜第三名,原来有锁冥灯相助。”风恒质疑道。 无虚子连忙解释:“这大家可放心,天星院内不可使用任何法器,再者我早已封印住她的法器,大周试是不可使用的。” “那不也在玄清宴上发作,伤了人。” “这是蛊咒所致。”无虚子解释道。 “不论如何,你我都不会再信她。”朱凡文说道。 “说来也是,这名仕榜应该除名。”有人提议。 “没错,应当除名!”各掌门纷纷提议,也有学子提出异议,要求将洛知吾从名仕榜除名。 “知吾不是这样的人……”钱满想为洛知吾说话,却被钱淼凶狠的目光瞪了回去。 风恒听了站出来说道:“无虚子先生,你看连同窗学友都如此大的反应,想必她确实不配成为玄士,既然不配成为玄士那也就不能在名仕榜上留下姓名。” “对,不能!”朱凡文也附和道。 “呵,人心惟危。”青墨苏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大殿。 “青二公子这是何意?”有人看着他的背影问道。 “墨苏应是有事先离开,大家莫要在意。”青言一替他解围道,说罢也跟随青墨苏而去。 无虚子思考片刻,见众人意见如此之大,也只好点头说道:“无忧子,你将名仕榜的名单重新记载,卷轴上划掉她的名字。” 风恒回头看着风肆笑了笑,似乎很满意风家后人能够上榜前三,风肆却满脸不屑扭头离开了玄灵殿。 出了玄灵殿,青言一叫住了青墨苏:“墨苏,我的钥符你动过对不对?” 青墨苏站住没有否认,只是说道:“我甘愿受罚。” “哎。”青言一叹了口气,说道:“此事我定是不会与其他人说的,但你可知,此举鲁莽,恐给青木门招来祸端。” “我知,一切我一人承担。” “倘若此举被他人知道,是不是一人承担都由不得你说了算,你也知他们向来就唯恐玄门不乱,好见风使舵来达成目的,你我与他们处事都得万般注意。” 见青墨苏沉默,他接着说:“此事就到此为止,你随我回青木门,莫要卷入其中。你已仁至义尽,接下来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洛知吾和春瑶二人离开了凤栖镇,朝着芠县相反的方向前行。 “知吾,我们这是去哪?不去芠县吗?” “去,但不能原路返回。” 行了许久,春瑶见她四处张望,便问道:“你在找什么?” 洛知吾抬起手晃了晃说:“找这个。” 春瑶上前看了看,是一块印着“钱”字的铜牌。 “钱满家的酒楼开遍了岚宗大陆,我猜这里说不定也有凤凰酒楼,我们就能歇歇脚。” 春瑶听了才打起来精神:“原来如此,太好了,我们赶了一宿的路,我太累了。” “对不起,阿瑶。”洛知吾看着被连累的春瑶,满心歉意,不仅让她跟着自己颠沛流离的逃跑,本该好好与白楚城的道别也被她毁了。 “知吾,你说什么呢,你千万不要同我说对不起。”春瑶安慰她:“只要不被玄门抓住,不让他们找你麻烦……” 还未说完,春瑶盯着路边的告示栏,她走过去说道:“知吾,你看。” 告示栏前站着好几个村民,洛知吾走过去,看着告示栏上贴着的大周试的放榜通知。 “知吾,为什么没有你的名字?”春瑶气愤的问。 洛知吾垂下眼帘,无奈的笑了:“这名次与我而言也算不上什么。” 她像是在劝说春瑶,也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可是,这样你才能成为玄士,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你……”春瑶却先气哭了,一来疲惫不堪,二来为知吾感到委屈。 洛知吾见她梨花带雨也好生心疼,牵着她离了告示栏,搂着她安慰道:“草草功名身外物,花花世间眼前春,这都不值得惋惜,别哭呀我的小阿瑶,你一哭我就更愧疚了。” 春瑶擦擦眼泪,吸吸鼻子说:“知吾,我真希望以后我也能保护你。” 洛知吾刮了刮她的鼻子,笑了笑,一抬眼看见了一个大招牌,她指了指前方说:“看,果然有凤凰酒楼。” “走,我们去好好吃一顿,解解气。” 二人往凤凰酒楼大步而去。 夜里,房门敲响,洛知吾和春瑶警惕的看着门,门外传来钱满的声音:“知吾,是我。” 打开门,钱满进来说道:“小二疾风飞书告诉我你们住这里,我就赶来了。” “你怎么这么快?”春瑶问道。 钱满晃了晃手中的佩剑,兴奋的说:“我御剑来的。” 可刚开心一会,看到洛知吾又收敛了笑容,想起当初一道进天星院时,大家的愿景便是能登上名仕榜,领一把称心的佩剑,而如今却……他恐怕提起名仕榜一事令她难受。 洛知吾却无所谓似的,笑笑说:“恭喜。” “知吾,名仕榜的事……” “我都知道了,除名了。” “我带来了尤驰驹,你们今晚休息好,明天骑尤驰驹走,不比御剑慢。”钱满如是说来。 “这不是你爹的宝贝么,你给我们了,小心回头收拾你。” “不会,我现在要什么他都会给。”钱满看着她继续说:“不过知吾,现在玄门百家都在捉拿你,非说你会与生死界联手,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为了得到锁冥灯,竟编些瞎话来栽赃知吾,无非就是为了将她在名仕榜除名。”春瑶鲜少有生气之意,这次格外愤怒。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洛知吾无奈道。 “总之,你们现在必须要藏好,等过这阵子再看。”钱满担心道。 “钱满,我现在确实需要尤驰驹,就暂借我一用。” “别说借了,你就拿去用,就像这凤凰楼的贵宾铜牌,你尽管用。若不是你帮我,我怎么能上名仕榜,若我没上名仕榜,我都不知道我现在该怎么面对我爹。” 洛知吾摆摆手,说:“你也有努力,才能拔筹。” “知吾,你这些日子千万要小心,一直以来玄门百家都对锁冥灯执念颇深,我担心万一你落入他们手里,就难以脱身了,玄清宴上发生的事,就是把柄。” “嗯,我知道了,你也快回去吧,现在与我有关联不是什么好事。”洛知吾说道。 钱满深深叹了口气,说:“我这些日子也被我爹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就不能随时找你们了。千万要保重,等我忙完了,我再来找你们。” 洛知吾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春瑶问:“知吾,你在想什么?” “钱满定是要同他爹一起为立玄门之事而忙碌。只怕,今后也不会有太多时间再相聚。”洛知吾说道。 “怎么会,我看钱满一直都对你很上心的,事事都站在你这边。上宾铜牌、尤驰驹都给你尽管用,我以为……”春瑶欲言又止。 “你以为什么,别看钱满平日里有些纨绔,但他心里很是清楚明白他要做什么……”以自己如今现在的处境,恐怕这段友谊,也难以继续。 后半句话她没有说出来,只是笑笑。 “不过话说回来,这次多亏了青二公子。” “他是拿着钥符放我走的,也不知道回去他要如何交代。”她不由得担心起来。 春瑶继续说:“青二公子考虑的很周到,应是能够应付。我们去找他帮忙,他毫不犹豫的答应,还提醒我,若不想给楚城带去顾虑,让别我卷入此事,我只需在郊外等你便是。” “他还考虑到了这一点。”洛知吾满心感激,他定是知道自己最担心拖累了阿瑶。 第117章 别离(三) “这尤驰驹果然是厉害的,不消两个时辰就已过了好几个村庄了。” “这样跑下去,它会累坏吗?”春瑶担忧的问道。 “那我们过了这树林就歇一会吧。”洛知吾拍了拍马的脖子,它似乎能听懂她的意思,沿着小路朝树林的另一头飞奔而去。 出了树林是一片宽阔的田野,视线豁然开朗。正当二人下马活动活动筋骨时,便听一声喝令。 “洛知吾,你往哪里跑!” “她在那里!” “洛知吾在那里。” 身后传来一阵嘈杂的呼声,二人转身看去,有一群人朝这里飞来,来人有中元师兄和今玉师姐,加上掌门玄士来了几十号人。 今玉优先开口说道:“洛知吾,你随我回去。” “今玉师姐,天星院修玄都结束了,怎么?你不会还要罚我回去打扫醒水涧吧。”洛知吾调侃道。 “今玉,莫要与她多言,先将她带回去便是。”人群中有人发话。 “洛知吾,玄清宴上伤及无辜门生,我们要你回去做个交代。”白颂说道。 洛知吾说:“怕是我随你们回去了,交代的可就是性命了,恕我难以从命。” “那可就由不得你了。”朱凡文率先打出了一道法术直击她们而来,洛知吾见状抓住春瑶翻身旋转躲过。 她将春瑶推到一旁,抬手反击,将向前冲来的门生掀翻在地。 “小心她有锁冥灯相助,我们一起上。”白颂鼓动大家,周遭的玄士也都铮铮的拔出佩剑对着洛知吾。 十几号人纷纷朝她冲过来,洛知吾奋起抵挡。 打退了一个又一个,她使出锋芒将前排人掀翻,却发现不远处有更多人飞来。 她想使出锁冥灯,但以现在自己的实力根本无法控制,她担心伤及身边的春瑶和无辜的人,只好以术法抵抗。 不断有人冲过来,甚至有人冲向了春瑶,春瑶抵挡不及连连后退躲避,洛知吾甩脱牵制跃到她跟前,将来者击落在地。 还未回过神起身的人又向洛知吾攻击而来,似乎谁能擒住洛知吾谁便能有莫大的功劳。 “啊!”春瑶被一道剑锋直逼倒地,洛知吾应接不暇,眼见剑锋快要击穿春瑶,千钧一发之际,只听铮的一声,另一道剑挡住剑锋。 白楚城挡住来者并回手将对方挡退,他转身扶起惊慌失措的春瑶:“阿瑶,是我。” 洛知吾抽身来到春瑶身边询问:“阿瑶,你没事吧?” 春瑶摇摇头。 “知吾,其他玄门马上就赶到,不要再用尤驰驹。”白楚城提醒道。 “什么意思?”她转头看了看一旁的尤驰驹,似乎明白了什么。 “楚城,为什么他们刀刀封喉,根本不善。”春瑶担忧的问。 “城儿,你在那做什么?”白颂喊他。 还有人喊道:“白公子,莫要再念及同窗之情,擒住她带回天星院才是要事。” “我自有定论,就算要带洛知吾回去,你们何苦要对她们下杀手?甚至春瑶姑娘,她更是无辜之人。”白楚城挡在了春瑶身前。 洛知吾看了看白楚城,再看了看春瑶,远处还有玄士涌来,她挥手扬起红光将冲向前方的玄士震出数丈之远。 转身抬手掐住白楚城的脖子,白楚城被突如其来的袭击镇的连连后退,洛知吾掐着他的脖子满脸狠意。 春瑶被吓坏了:”知吾,不要。“ “白公子被挟持了!” “洛知吾,放了白公子,快快束手就擒。”远处的玄士说着,白楚城抬手示意大家不要过来。 白颂怕他受伤,连忙抬手阻止大家的攻击。 众人不再靠近,她便挟持白楚城与众人拉开距离。 “知吾,你不要,你快松手。“春瑶跑向洛知吾,抓住她的胳膊,想要阻止她。 洛知吾反手一个耳光甩在了春瑶脸上,她凶狠的看着她大声骂道:“你这个累赘,滚!” 紧接着朝春瑶挥出一掌,春瑶被这一击振飞起来。 白楚城闪身跃起,稳稳接住了春瑶,她捂住脸颊不可置信的看着恶狠狠的洛知吾,又心痛又委屈的哭了出来。 “洛知吾又要失心智了,连自己人都伤。” “趁此机会,我们一起上!”白颂说道,朱凡文,风恒都开始施法,其他玄士也都纷纷鼓起势气冲上前。 白楚城便护住春瑶退到了人群之后。 “知吾,怎么会这样?” “阿瑶,这里危险,你随我走,听话。” 白楚城想起方才洛知吾钳住他的脖子时,表面上凶狠,但却压低声音对他说:“白楚城,我可信你吗?” “嗯。” “撇清与我的关系,务必保春瑶性命,护她周全!” 洛知吾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人群里已没有春瑶和白楚城的身影,她便心一横,决定殊死一搏。 她垂下的双手缓缓抬起来,手心燃起两团暗红色的光。 “洛姑娘,莫要激动,我们不过是想要你回天星院,为玄清宴之事做个交代。”白颂见她想要召唤锁冥灯,连忙说道。 “交代什么?玄清宴之事,我失控伤人,绝非我本意,当晚我被银铃操控,我也需要查清楚是何人所为。” “什么银铃?”白颂问道。 “不要听她狡辩,要么是修为不足难以自控,要么就是被邪魔操纵失了心智,无论哪种情况都是后患无穷。”朱凡文说道。 “多说无益,理应给我们家受伤的门生一个交代。” 洛知吾无奈的说:“听起来,今日你们不除了我,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她斜了斜嘴角说道:“我洛知吾又怎会是任人摆布之徒。” 说罢,她尝试召唤锁冥灯,可从未尝试过的她,明显有些力不从心。 白颂和朱凡文等掌门都纷纷飞起向她施法攻击,洛知吾难以抵挡,连忙后退躲避,躲避不及身中数道法力攻击,跌倒在地。 众人接二连三合力出击,将洛知吾击飞在空中,狠狠的摔倒在地,口吐鲜血,很久都爬不起来。 她擦了擦口角的鲜血,坐定运灵试图再次召唤。 “别让她召唤出锁冥灯,朱掌门,你的束灵绳呢。”风恒提示朱凡文。 朱凡文点点头,从袖袍里抽出一根泛着金光的长鞭,朝洛知吾甩过去。 束灵绳飞向洛知吾,她起身躲避,挥出道道符抵挡,但却对束灵绳毫无作用,一旦触碰到束灵绳,功法都消失无用,洛知吾只剩躲避之力。 眼看束灵绳要捆住洛知吾时,一阵白雾笼罩下来,同时听见四周传来妖兽的嘶吼声。 众人惊慌:“是冷无常。” 沉星从天而降落到洛知吾的身边,抬手轻挥,甩出一把飞刀,将束灵绳切成两股掉落在地。 朱凡文怒气横生:“我的束灵绳!” 沉星一把接住险些倒地的洛知吾,回头对众人说道:“她是我生死界的人,你们也敢动,找死!” “你没有死?”洛知吾虚弱的看着他,他笑:“就你这点的功法,杀不了我。”说着抬手挡住了玄士发出的攻击,他再挥手打出一道寒冰噬,将众人挡住。 他口念咒,抬手画出一道巨大的黑色符文砸向地面,四周变的风声肆虐。 众人警觉的盯着四周,只听见嘈杂的声音在迅速靠近。很快便乌泱泱飞来一大片的乌鸦和蝙蝠,朝他们袭来。 众人纷纷筑起防御,与这些乌黑的飞物缠斗起来。 沉星随即抱起洛知吾,朝身后的树林里飞去,消失在树林间。 朱凡文使出许多火舌子,追击飞物,才将它们气势削弱。袭击减弱之际,风恒也朝它们使出了卷风咒,飞物遇风则乱了方向,纷纷落败而逃。 “怎么办?你我最担心的就是被生死界抓去。” “这个冷无常,总是要插手玄门之事。”风恒不悦道。 “我们早该在他小的时候就把生死界踏平了,当初心慈手软留到现在简直是祸患。”朱凡文怒道。 第118章 听凭差遣(一) “咚咚。” 客栈的小二端着餐食敲开了房门,也把洛知吾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示意大家坐下来吃些东西。 “当年被朱华仲关在了后山结界里的人是你对不对?”她问陆山河。 陆山河点点头,说:“是我太愚钝,早该提防他的。” 他又摇摇头说:“这些年来看清了许多事,玄门已不再是我的心愿所向了。” 他抬头看着洛知吾说道:“我倒是一直想要像你这般。” 他是崇拜她的,他希望自己也能如她这样无畏,果敢,胆识过人,有踔绝之能。 “我算什么,不过是死过一次的人。”洛知吾回应。 青墨苏一阵心疼,他转过头看着她,每当她这么轻描淡写的说这件事,他就越发的难受。 “姐姐,我回来了。”阿念的声音传来。 她推开门走进来,见一桌子的菜很是高兴,凑到洛知吾身边坐下,不拘小节地拿起洛知吾的筷子就夹菜吃,一边吃还一边说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饿死我了!” 巧巧见状连忙起身出去,找店小二要了一副碗筷拿进来,放在洛知吾面前。 “谢谢!”阿念连忙道谢。 “春瑶?”陆山河盯着她看。 “怎么你们都喊我春瑶?春瑶有我美吗?”她撩了撩鬓边的发丝。 “我服侍了春瑶姑娘快一年,你和她虽神似,但各有各的美。”巧巧赞道。 陆山河转头看着巧巧,满脸疑惑,他们一路同行那么多年,却从未知道巧巧的身份。 巧巧才说:“我本是白金门的婢女,当年少主带了春瑶姑娘回来,便安排我去她院子里服侍。” 陆山河才恍然,难怪她做事勤快又妥帖,他一直以为巧巧是早当家的乡下姑娘,只不过气质却没有丝毫乡野之气,原来是玄门大户里的婢女。 “此前我们寻你好久,你躲的可真好。”阿念说道。 “若不是躲得好,恐怕就见不到你们了。”巧巧想起当年的割舌迫害,依旧不寒而栗。 洛知吾嘴角一抹蔑笑,说道:“现如今你不用再躲了,那些人我会亲自收拾,再者,有陆山河护着,你不用再担心。” 陆山河听不懂她们的对话,脸上都是茫然。 巧巧见他如此,只好说:“你不明白的,我迟些时候再跟你解释。” 阿念看着陆山河,问道:“你就是那个又大又硬的面具人?” 他挠挠后脑勺,点了点头。 “阿念,好好吃饭。”洛知吾提醒道。 “哦。”她才安静下来。 入夜,阿念端着酒推门进来,一边为她斟酒一边问道:“姐姐,你这几日休息的可好?” 她见青墨苏投来疑惑的目光,便说道:“姐姐常年睡眠不好,入睡前都要饮些酒助眠。” 他望向洛知吾,分明记忆中的她只要困了坐着也能睡着的,让她打坐冥思常常都在打瞌睡。 “姐姐,你让我去找的那个师兄,他已下山了。”阿念说道 “我知道。”洛知吾点点头,又问道:“另一个人查到了吗?” “查到了,巧巧提到的那个人叫无算子,只不过他没有固定出没的地方,还未寻到人。” “无算子?”洛知吾并未听过此人。 “无算子曾是天星院的先生,以相卜之术闻名。”青墨苏说道。 “为何我没听说过。” “他早在十年前就被逐出了天星院,此人生性好赌,当年因为屡次赌而犯了院律,才被无虚子逐出了天星院。” 洛知吾想了想说道:“如此的话,去赌坊定是能找到。” “可是各地大大小小的赌坊少说也有百儿八千的,这如同大海捞针。”阿念说道。 青墨苏提醒道:“归雀城。” 洛知吾恍然,说道:“没错,最大的赌坊便在归雀。让赌坊放些利好的消息,便能引蛇出洞。” “姐姐认识赌坊的老板吗?” “不认识。” “那我该如何让赌坊放消息出来?花钱吗?” “我没钱。”洛知吾摊摊手。 “又没钱,又不认识赌坊老板,人家凭什么帮我们放消息出来。” “赌坊的老板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幕后的人。” “幕后的人姐姐认识?” “在归雀城,幕后定是朱火门的人,八成是朱华仲。” “啊?是姓朱的,那完蛋,这人更难搞,上次还打了一架。” “是他的话,倒还好办。”洛知吾在阿念耳边交代了几句,阿念点了点头,说道:“好,我这就去办。” 她又交代道:“行事小心,万事保命重要。” 阿念点点头,推开窗子刚想走,似乎想到什么又停下了动作。 她回头问道:“姐姐,不如我先送你进生死界。” 虽然她百般不愿意去生死界,但想到姐姐灵识有损,生死界瘴气横生,鬼祟妖兽遍地,怕是会侵蚀她心脉伤她性命,所以这些年她都还是会陪着姐姐,为她挡着瘴气,亲自送入万劫境,陪姐姐祭拜完父母,等她在万劫境住上几日,同沉星叙事。 想到沉星,阿念不由的蹙眉,她想了想歪头看了看青墨苏,笑嘻嘻的说:“白衣哥哥,不如你陪姐姐去生死界吧。” 青墨苏点点头,像是早已准备好要同她前往。 阿念继续交代:“你要记得姐姐睡眠不好,睡前要小酌一杯,她胃口也不佳,去生死界要替姐姐挡着瘴气,还有那些个蛊心的邪祟妖兽……” “无妨,你快去吧。”洛知吾抬手摆了摆打断她, 阿念听令便推开窗户翻身出去,消失在了夜色里。 看着阿念离去的方向,他才问:“她究竟是什么人?” “孤儿。” 洛知吾望着窗外回应道。 “神似春瑶。” “我在路边捡来的,一日见路边突然爬出一个满身满脸都是血的小姑娘,抓着我的脚踝,她满眼都是求生欲,我见有一群玄士在追杀她,你说我救与不救?”她转头看着他问道。 她继续说:“我平生最讨厌欺负小姑娘的玄士,所以,就把那些人都杀了。” 青墨苏抿了抿嘴没有回话。 第119章 听凭差遣(二) “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何纵容她。”洛知吾问道。 她眼里泛着凌厉的光:“循规蹈矩,仁善纯良也并不能换来此生安然,却轻易就丢了性命,倒不如蛮横跋扈一些,才不受欺辱。” 这世道有多少如春瑶,如陆山河,如阿念,如自己这般的人,无辜就轻易搭上性命的人。 “嗯,你想做的事,自有道理。”青墨苏靠近她温柔地回应。 只要她不再受欺受难,一切都可以,哪怕让他离经叛道背弃整个世界又何妨,都不及她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让他能感受到她的温度和气息。 洛知吾愣了愣,歪头看他,目光变的柔和起来:“我还以为你要说教我。” “我在你心里是如此吗?”他反问。 “记忆中你是有些正经,有些严厉。”洛知吾回想着说道。 她转过头伸手想要去拿酒,却被青墨苏握住了手腕。 他说:“这几日确实没有注意到你的休息情况,我给你渡些灵力助你入眠。” “不用浪费了灵力了,我这身子……”一抹凄笑从脸上划过。 青墨苏将她牵至榻边扶她坐下,自己也盘腿而坐,抬手向她注入灵力。 她看着专注的他,这俊逸的脸庞,这深邃的眉眼,是她这些年在梦里反复出现的模样。 “你在看什么?”他轻声问。 “看你。”她本就不想再见到他,就怕如现在这般难以自拔。 青墨苏停下手上的动作,深深的看着她,眼眸里都是暗涌,他沉重地问道:“你已无灵识?” 她点了点头,指了指心脏的位置,说道:“这里,心脉断裂过,灵识就从这里取出,脏腑也不是太好。” 她又指了指头顶,说:“天灵盖有几道缝,时常被邪煞袭击,容易梦魇,才睡不好,所以酒才有用,醉了就睡过去了,灵力只会从破损的心窍里溜走。” 她看青墨苏的眼睛里起了雾气,湿漉漉的,气息沉重,便作轻松状地笑道:“你不觉得我很厉害吗?这样都能活着,术法也不低……” 青墨苏将她拉到身前紧紧的拥在怀里,把头抵在她的头上,轻轻的在她头顶吻了吻,沙哑的声音说道:“对不起。” 这些年他内心无一日不自责,为何没有保护好她,失去她的痛每一日都在拉扯他的内心。 “你道歉做什么?” 她又问:“我给陆山河的那只复生水,你本是给我准备的吗?” 他点点头,这只复生水,他一直随身携带着。 “我会再去找佘前辈要一只。” “不必了,我用不了。” “为何?” “饮了复生水,我不过也是恢复到普通人的身躯,那便失了我现在的修为。”她从青墨苏的怀里出来,转过头看向别处。 青墨苏似乎明白了什么,没有灵识也没有法器,却能有如此高阶的修为,定不是寻常的修炼。 她以为他会质问她,会规劝教导她,没想到他竟什么都没有多问,只是俯下身将被褥摊好,说道:“来,躺下。” 洛知吾听话的乖乖躺了下来。 他扬了扬手,桌子上的油灯暗了许多,他轻声说:“你闭上眼,我就在此守着,定不会让邪煞扰你。” 她安心的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天已经大亮了。 她坐起来,伸了伸胳膊,不知多久没有睡过如此安稳的觉了。 扭头看见青墨苏伏案在写着什么,写完了便将纸样用符咒封住,他起身开门交给门口的门生,便再次关上了门。 他对洛知吾说:“醒了?过来吃早膳。” 洛知吾走过来,见桌子上摆着清粥和酥饼。 她一边吃一边说道:“你还有事要忙的话,我可以自己去生死界。” “无碍,我已处理完了。” “门派宗事你能这样处理,但你叔父的寿礼,难道你也只是回一张祝贴?” 青墨苏问道:“你怎么知道?” “昨日从议事厅出来之时,我听见青言一问你何时回去,叮嘱你不要误了寿礼。” 青墨苏没有回应,只是帮她把茶水添满。 “我也可以先随你去鹿城。”她提出,“我迟几日回生死界也无妨,望日能到就行。” “好。” 晌午,四人出了客栈。 陆山河问道:“昨日的姑娘怎么不见?” “她去归雀了。” “我们也正要去归雀。” “你去寻朱华仲?” “嗯,正如你所说,我早该反抗。”陆山河握了握拳,巧巧握住他的手,他松开了拳也反握住她的手。 洛知吾说:“你去也好,帮我照拂阿念,阿念是个机灵的人,你听她安排行事。” “好,你们的事便是我的事,听凭差遣。” “知吾,青二公子,保重。后会有期。”他们向洛知吾和青墨苏行礼道别后便出发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青墨苏问道:“你好像总是在保护其他人。” 洛知吾转过头反问:“有吗?” 他点点头,从前她保护春瑶,保护受欺负的学友,见到弱者总是伸出援手,甚至连青墨苏,她也在尽最大的努力去维护他。 而如今虽行事上冷峻凌厉,杀伐果断,但保护弱者的心依旧没有变,哪怕自己伤痕累累。 他问:“你安排阿念去做的事,和你们追踪巧巧,都是为了春瑶吗?” “好像我做什么事,你都能知道。” “那有什么用得着我的,也听凭差遣。”他说道。 洛知吾笑,“你现在是青木门副掌事,那我差遣你岂不是权利相当于掌门了。” 青墨苏笑了笑说:“那你有何吩咐?” “有呀,劳烦青二公子带路,去鹿城。” 他挥了挥手,门生将马车牵来。 “我算过路程,马车也不会耽误,你也不会难受。”他说道。 “虽然我修为比以前好,只可惜御物飞行还是不行,晕得很。”洛知吾无奈。 二人坐上马车了,马车便行驶起来,速度很快,与寻常马匹大有不同。她探头望去,白色的骏马像是在飞驰。 “怎么速度如此快?” “这世上又不只有一匹尤驰驹。”他回。 “尤驰驹。”她扯了一抹蔑笑:“当年若不是尤驰驹,我也不会那么快就去了生死界,也不会那么快知道我的身世。” 第120章 身世(一) 洛知吾醒来,睁眼看见沉星坐于床榻边正为她把脉,她收回手,坐了起来警觉的看着他,说道:“你休想打锁冥灯的主意。” 他盯着她:“你醒来对我说的竟是这个?” 她有些害怕的往后躲了躲,想起那些掌门总是提到若是冷无常得了锁冥灯,定是会毁天灭地,杀玄门踏平岚宗大陆,这难免令她担忧起来。 但于情于理还是表达了谢意:“当然,还有感谢救命之恩。” 见他露出笑容,不再是从前见到的戏谑的笑,而是真的在高兴。 “我寻了锁冥灯十年,真是天意,锁冥灯本该属于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明。 “因为你属于生死界。”说着伸出手抚了抚她的头。 “这又是什么意思?”洛知吾偏了偏头躲开了。 沉星站了起来,从袖袂里掏出雾华递给她,说道:“这件法器,是我师母的。” 她接过来不禁舒了口气,终于拿到手了。 但听见他的话,很是疑惑,问道:“师母?萍姨是你师母?” 沉星摇摇头:“季萍是我师母的贴身婢女,我师母将雾华当嫁妆送给了季萍。” “啊?竟然有这渊源,怪不得你要与我抢雾华。” “而我师母,便是你娘。” “……”洛知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她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却因伤痛摔倒在了地上。 沉星蹲下去将她扶起,责备道:“你受了多少伤自己不清楚吗?” 她却顾不得那么多,急急的说着:“你方才在说笑吧。我是洛知吾,何曾是你师母的女儿,我从小跟萍姨长大,在芠县生活,哪里会同你生死界有瓜葛……” “难道你从来没有问过季萍,你的生父生母之事?” 她哑然,怎会没有问过,萍姨只说生母是她的远房姐姐,家道中落,夫妇双亡,所以才将她交付给了萍姨。 她五岁之前的模糊记忆里有爹娘的身影,但面容已是模糊不清了。 她有雪地里的记忆,也有在山林里奔跑的记忆,是和芠县的山和田埂截然不同的风景。 “我三番四次的找你,你以为是我闲的找你解闷吗?”沉星继续说道。 “不是吗?”洛知吾反问道。 “你这脑子……”他翻了个白眼:“怪不得落得如此下场,被整个岚宗大陆的臭玄士追杀。” “你就会说风凉话。” 沉星耐了耐性子,接着说:“我不过是要查你身份,难道你不好奇为何你不会被寒冰噬所伤吗?” “为何?”她想起那些被寒冰噬所伤的人瞬间成了冰人的样子,不寒而栗。 “因为师父在教我寒冰噬的时候,你嚷嚷着要学,师父便也给你传授过入门的术法。” 洛知吾在努力回忆他说的事情,但已是想不起来,她摇摇头:“我怎知你是不是在诓骗我?我根本记不得你说的这些。” “你的右手臂上是否有道似月牙的伤疤?”沉星再次问道。 她捂住手臂处的伤疤,她记得小时候与春瑶一同洗澡时,小春瑶抚着她的伤疤问道:“你这里怎么有块疤,好像弯弯的月亮呀。” 她转头看向沉星,问道:“你怎么知道?” “那是我在练功时不小心打到了在一旁玩耍的你,我还被师父罚了三天。” 洛知吾努力回想,好像记忆中确实还有个比她大的孩子,她叫他哥哥。 但记忆太模糊了,她不能确定是梦还是记忆,想的太多头疼欲裂,加上此前受了许多伤,脑子里混乱不堪,她便再次昏了过去。 第二日,金如意将她带去了一片山丘,见沉星已站在那里。 “这里是生死界的祖丘,葬着历代的镇灵人。” 她放眼望去,是一片灰白的碑林。 “跟我来。”沉星带她行至三块墓碑前。 “沉长风,玄可,沉晓。”洛知吾轻轻念着石碑上的名字。 沉星说:“你叫沉晓。” “沉晓……”她轻轻的重复着。 “师父说夜有星光而璀璨,也因破晓而光明。” “所以,你叫沉星,我叫沉晓。” 沉星点点头,说:“师父待我视如己出,如父亲一般。他是我最崇拜的人,磊落不羁,盖世无双,有济世之才,仁善之心。” 原来自己的父亲是如此不凡的佼佼之士,洛知吾转头看他,他已眼眶湿润。 沉星收起了情绪,继续说道:“你还记得你的小名吗?” 她摇摇头。 “你是腊月初五生,师母便叫你小五。” “小五……” 他将雾华递到她面前说:“雾华本就是你母亲的,现在交还给你。” 她接过这个斑驳陈旧的黄铜手镯,仿佛看见一只带着雾华镯子的白皙玉手,握着一只孩童的小手,孩童稚气的笑声咯咯咯的传来。 孩童看见一袭白袍走过来,白袍男人向她伸出了手,孩童很开心的将两只小手伸过去,白袍人有力的将她高高举起,转着圈让她又开心又兴奋,一直在咯咯咯咯的大笑。 “长风,小心些。”温柔的声音叮嘱着。 “小五,想不想跟爹爹学飞呀。”男人问道。 “想,爹爹飞我也要飞。”奶声奶气的童音回答道。 “小五还小,等长大一些,爹爹就教你好不好。”男人将女孩儿抱在怀里,女孩儿扒住男人的脖子说:“好!我要跟爹爹飞,还要阿娘一起飞。” “可儿。”男人拥住女人,问:“你怎么出来了?” 女人摇摇头笑:“小五闹着要找你,我就带来了。” 女人抬起手帮男人捋了捋额发,手腕上的雾华晃了晃,女孩儿伸出小小的手抓住了雾华。 “那我们回去。” 说着他转头对身后的少年说:“星儿,今日就练习到此,回去吃饭。” “是,师父。” 洛知吾转过头,看着沉星说:“沉星哥哥,我记得你。” 话刚出口,眼泪就掉落下来,沉星抬手抚了抚她的头。 “当年师母嫁给师父时,带了一个贴身婢女,她担心婢女在生死界住不习惯,就允了她嫁人还给了不少嫁妆,让她去过寻常百姓的生活。听师母说过,她们从小一块长大,照顾陪伴师母,她们情同姐妹。没想到最后竟还是由她养大了你。”沉星感慨道。 “萍姨和阿瑶都待我极好。”洛知吾心里念着她们。 她跪在沉长风的墓前摸了摸石碑,轻轻的说:“爹爹呀,可惜我现在都没有学会御物飞行,是不是要怪你没来得及教我?” 她又摸了摸玄可的碑,说道:“阿娘,萍姨待我很好,你看我长得皮实,生的也标致,这点兴许是随你。”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小五的墓碑是否要先取下来。”金如意问。 “当然要取下。”沉星。 “不必,这样看起来一家团圆,多好啊。”洛知吾抚摸着小五的石碑。 洛知吾将雾华戴在手腕上,轻轻转动着,再次走在万劫境内,如今已不同上回那般惊恐不安,反而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她一边走一边触摸这里的石壁,木门,还有各种物件,仔细的回忆有爹娘的记忆。 在整个万劫境都走过一遍后,才发现上次自己是从后门逃跑,怪不得会误入不归草原。 第121章 身世(二) 她回到了正殿,见沉星正在殿内等她:“我同你说说这生死界的事吧。” “生死界是妖界、鬼界和岚宗大陆的分界领地,阴寒之气极重。在玄门盛起之前,为保岚宗大陆的安危,三清仙人就将此地划做生死界,放置了锁冥灯镇压,也安排了镇灵之人,你父亲就是第十一代的镇灵人。” “那想来,生死界镇灵人也应是大英雄,可外界为何总说生死界是万恶之地,生死界的人也是十恶不赦的魔头。” “呵,无稽之谈,玄门盛起之后,生死界便一直是他们想要夺取之地,锁冥灯也被他们视为至尊法器,都想占为己有,妄想一统岚宗大陆。有心之人便散播了众多谣言来污蔑生死界,才能名正言顺的强取豪夺。” “要知道,这么多年来,擅闯者要么被镇灵人击败,要么被锁冥灯反噬,或是被周遭出没的妖兽杀死,几乎都是有来无回。于是便在坊间传播流言蜚语,甚至无中生有栽赃陷害,以便挑起所有玄门和百姓对生死界的敌意,所以才有了十年前的那场大战,那场让师父和师母都葬身于此的大战。” “到底是谁杀害了他们?”洛知吾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沉星回忆起十年前的日子,年少的他在万劫境外的老槐树下练功,沉长风坐于一旁的石桌子前自奕。 他余光看见师父盯着棋局,便想偷偷放松一会,却见一颗棋子不偏不倚将将打中了他的手背,他只好连忙端正了态度。 “沉星哥哥,沉星哥哥。”小五奶声奶气的在一旁喊着。 沉星看了看沉长风,见师父点点头,他便开心跑去抱小五。 他挠一挠小五的肚子,逗得她咯咯咯的笑。 他悄悄的说:“小五,你明日可以再早半个时辰来,这样我就可以再早一点陪你玩。” 小五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甜甜的说道:“好,明日小五便再早点来寻哥哥玩。” “星儿,你偷懒竟然还带着帮凶。”不知何时师母已站在了身后。 “冤枉啊,师母,是小五要找我玩呢。”沉星连忙解释道。 “是小五要找哥哥玩的。”小五仰着头认真的对娘亲说道。 玄可假装温怒:“好好,小小年纪就会护哥哥了。” 说着她拿着一件新衣说道:“星儿,来试试看合不合身。你呀个子串的快,去年的衣服今年就短了。” 沉星乖乖的站在那,任师母来回的比划。 自从师父娶了师母,他就像多了一个娘亲,吃的穿的都格外好。 比划了一阵,她便朝沉星使了个眼神:“行了,你们去玩吧,我不会告诉师父的。” 沉星开心的抱起小五奔跑起来,小五惊的一阵尖叫,又开心的咯咯笑起来。 嬉闹之余,沉星见有守卫回到生死界向沉长风禀报着什么,沉长风眉头紧锁。 他朝玄可走来,说道:“可儿,我今日需出去一趟,又有妖兽逃出去了。” “长风,这段时日,不归草原那边时常传来异响,我去看过,不像是妖兽潜逃这么简单。”玄可向不归草原的方向望去。 “或许是有人为的原因,我要亲自去查一查。” 玄可握住他的手说:“近日外界的风声不祥,恐怕多有针对之意,你要多加小心。” “放心。”他转身对在嬉闹的沉星喊道:“星儿,我这两日外出,你照顾好师母和妹妹。” 沉星很认真的点点头,牵着小五的手也紧了紧。 沉长风挥了挥衣袖,等候一旁的守卫便随他一同御剑离去。 次日,本在修炼的沉星,被远处嘈杂的异响惊扰,他循声望去见生死界边境的上空天色异变,群鸟惊飞。 他连忙回去万劫境去寻师母:“师母,好像有人闯了生死界。” 玄可出来见远处的异象,面色凝重。 她拉着沉星返回万劫境,回到卧房内,看着床上正在睡觉的小五,俯下身吻了又吻她的面颊,握着她的小手,凝望了片刻,便将她唤醒。 小五揉揉眼睛,见娘亲在身旁,便伸出小手环抱着她,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糯糯的说道:“娘亲,小五还想睡。” “小五乖,你现在可以跟沉星哥哥去玩了。”小五听了很是开心,便朝沉星甜甜的笑。 “师母,现在……” “星儿,听师母的话,你带着小五,从万劫境后门出去,待在常常躲猫猫的那个地窖,不论任何声响都待在里面,别出来。” “师母,那你呢?” “我已经给我师父发了耳信,她会来接你们,你务必照顾好自己,保护好小五。” 沉星点点头。 他看见师母温和的眼神在转身之际,变得飒气凌厉,笑容收起仿佛变了一个人。 沉星抱起小五便往后门方向跑去。 进入地窖,小五天真的问他:“沉星哥哥,娘亲要多久才来找我们?” 沉星没有回应,他很是紧张,透过地窖的气孔,看着外界的一切。 四周的响声越来越多,有喊叫声,有术法攻击的声音,有铮铮的刀剑之声。 他看见生死界守卫有的被击倒在地,有的受伤严重动弹不得,有的倒地身亡,还能爬起来的都在强行抗争。 沉星拳头紧握,他很想冲出去与生死界的守卫一同抵挡。 还看见有不同人进入不归草原,前赴后继的哀嚎着倒下。 小五被这些声响吓哭了,沉星连忙将她抱在怀里。有人听到哭声,将地窖的门打烂,沉星警觉看着眼前的门生,连忙施法将对方击倒,便抱着小五逃离了地窖。 他抱着小五去找师母,眼前一片混乱,不同家服的门生在缠斗,黄的,白的,蓝的,黑的,灰的……他分不清这些都是什么人,只见他们在屠杀生死界内修行的妖兽,一些修为不够的人反被妖兽所杀。 刚跑没多久,便被一声巨响震倒,仿佛天崩地裂,众人都被震倒在地,小五被这巨响吓的嚎啕大哭,紧紧的搂着沉星的脖子。 沉星紧紧抱着小五,爬起来继续寻找,途中还挡了几道误打来的术法。 “快跑,三界的结界被破了,妖兽鬼祟马上要出来了。”有人大喊道。 “有人把锁冥灯拿走了!镇不住了,快逃。” 众人一边呼喊一边撤退,想要尽快逃离生死界。 沉星知道,定是有人盗了锁冥灯,没有锁冥灯的镇压,生死界震天动地,妖兽鬼祟将会趁机冲破不归草原,涌出生死界,涌向人间。 他远远看见战场上的师父和师母,他们同时回头望向地震的不归草原。 沉长风牵起了玄可的手,二人深情对望后,便都召唤出了佩剑,朝不归草原的方向而去。 “师父!师母!”沉星拼尽全力的喊他们。 可是被漫天的哭声喊声,咆哮声,哀嚎声,地动山摇之声掩盖了。 他抱着小五,想要去寻他们却被横冲直撞的妖兽撞倒在地。 待他再次醒过来,小五却不见了,只剩一只占满鲜血的小鞋子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他寻找到师父和师母的尸体,跪在那嚎啕大哭。 “爹爹,娘亲。” 洛知吾泪流满面,她仿佛能够看见他们毅然决然的挡在妖兽鬼祟之前,他们并肩作战,他们奋不顾身,殊死搏斗。 她仿佛听见玄士们的哀嚎和妖兽的咆哮,看见丛林被掀翻,周遭的村庄被踏平,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沉星抬起手,为她抹了抹脸上的泪,将她揽到怀里,轻轻的说道:“十年了,我始终再受煎熬,愧对师父师母,如今,我总算可以给师父师母一个交代。” 第122章 冷暖(一) “为何不让我出去?”洛知吾百无聊赖的趴在莲塘旁的石桌子上,百般不乐意。 金如意回:“你带着锁冥灯,现在人人得而诛之,你出去凶多吉少。” “我又不害怕。”洛知吾仰起头。 金如意笑:“看你这一身伤,才将将好一些。那些玄门之人可都是招招致命,沉星不让你出去,自是有他的考虑。” 她这已经在生死界待了一个月了,伤也养的差不多了,她好想出去。 想去找阿瑶,看看她过的如何,白楚城有没有把她护好。 她还想去看一个人,还差他一场话别酒。 说到酒,她还欠炁回峰的云阳真人一壶。 说到欠,她还欠某人三顿茶。 还有那阵银铃声,到底是谁给她下了蛊咒,害她无端端伤了他人。 都是她想要去做的事。 可沉星却不允她出生死界,还非要将沉长风的寒冰噬传授与她,说是师父的衣钵不能断了。 “还以为从天星院出来,就不用再学了,没想到在生死界还要学另一套功法。难道这就是无虚子说的学无止境?”她哆哆嗦嗦的不情不愿的走入寒潭内。 沉星冷笑道:“就你在天星院学的那什么玩意,若真厉害,至于被玄门追杀到伤痕累累吗?” “那是他们人多,仗势欺人。”她不服。 “既然知道他们喜欢仗势欺人,那你更应该练就一些真本事。”说着朝她挥过一阵白雾。 她站在寒潭里瞬间像是凝固了一般,一动不动,眉发间结起了星星点点的霜白。 过了好一会她才上蹿下跳起来,一会搓搓双手一会搓搓双臂,哈着气给自己加温。 “沉星哥哥,你这是要冻死我吗?” “若不是你是生死界的后人,恐怕真的就冻死了。在寒潭里待不足两个时辰不可出来。”说罢转身离去。 洛知吾见他走远了,想离开却发现四周起了结界,根本无法离开寒潭,她只好回到寒潭中凝神入定。 金如意摇摇头笑笑也随沉星离去。 一片晶莹的雪花落在了洛知吾的鼻尖,她缓缓睁开眼仰起头,苍白的天空轻轻的落下绵绵的雪花,她抬起一只手接住了片片薄雪。 “下雪了?”她站起来,抬起裙摆朝万劫境跑去。 她见到沉星正坐在正厅朝她邪魅一笑。“我入定了多久?” “四十九日。” 她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什么?四十九日?现在已经是深冬了,为何我感觉只是两个时辰的感觉。” “你感受一下你的灵力。” 她抬起双手运灵,见双手涌起一股银白的光焰,明亮又闪耀。 她感受到体内流转的灵力,周身无比轻盈。 她笑:“我这掌握了多少?” “差不多六成,寒冰噬本就需要极强的灵力相助,再者你本身就是沉长风之女,继承了他的血脉,相比我修炼可容易的多。” “那我可以出去了吗?我可以去找阿瑶了吗?”洛知吾开心起来。 沉星转过身思考片刻说:“去吧。” 洛知吾刚要转身,却听见他说:“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的身份,寻她也只是一种打扰。” 洛知吾停住脚步,转过身问道:“这是何意?” “你当初把她推开,不就是为了不连累她吗?”沉星回过身挑眉看着她,他继续说:“还有你的那些朋友,你如此轻易就被四处追寻你的玄门劫住,你以为只是巧合吗?” 洛知吾回想起当日白楚城对她说不要在骑尤驰驹。 她没有说话,愣神了片刻还是转身离开了万劫境。 沉星望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 “你竟真的放她出去?”金如意问道。 “让她见识到残酷的一面也好,断了对外界的臆想。” 说罢他招了招手,鬼面出现。 “你跟着她,暗中保护。”沉星交代着,鬼面领命,便也跟着离开了。 出了生死界,洛知吾来到附近小镇,见告示牌上张贴着捉拿她的通缉令。 她掀开斗笠的垂帘仔细瞧了瞧,小声囔囔道:“这谁画的?把我画的也太丑了吧。” “别看了,都贴了两个多月了,也没见有人捉住,我看你也不是什么高人,捉不到的。”坐在告示牌角落的一个乞丐如是说道。 洛知吾听了放下了垂帘,坐在乞丐的旁边。 乞丐撇她一眼,没好气的说:“你干嘛?这里是我的地盘,你去别的地方。” “可是看你这模样打扮也不像要跟我抢地盘的吧。”乞丐搓了搓鼻子说道。 她从袖袂里掏出一锭银子,伸手递过去说:“天寒地冻的,拿去吃个饱饭喝个热酒暖暖身子。” 乞丐欣喜的看着她说:“哎哟原来是大善人呐,大善人,谢谢!” 刚伸手过来要拿,洛知吾收回手,说:“你先跟我讲讲这几日子玄门有什么大事发生,这个就归你。” 乞丐两眼冒光的看着她把玩着银子,回道:“听你口音外地来的吧?就这个告示牌上的人是生死界的,听说是毁了玄清宴还伤了不少玄士,偷了个什么法器,叫什么来着?” “锁冥灯?”她提示着。 “对对,就是那个锁冥灯,说是个厉害的法器,玄门就悬赏要捉拿这个妖女。但是好像也一直没有消息,八成是没捉到。” “好了,可以给我……那个。”他指了指银子。 “不急不急,还有呢?” 乞丐想了想继续说:“前阵子立了个玄门,叫钱盈门,弄的阵仗挺大,请了玄门百家入宴,还给我们这些乞儿施粥,是个有钱的主儿。” “是今年名仕榜上榜的?” “没错,今年上榜的。他算厉害了,他刚上榜就立了玄门,别的上了名仕榜都还得要个好几年,干些大大小小的正事,才能立玄门。“ “最后一个问题,门派立在了哪?”她将银子递给他。 乞丐接过来说:“离这里不远的四方庄,出了小镇朝北走过一座山就是四方庄。”说完他拿着银子乐呵呵的走进了不远处的一家饭馆。 洛知吾站起来,抬头看了看招牌,凤凰酒楼。 她便也走了进去,不一会就出来了,离开了凤凰酒楼,朝小镇的尽头而去。 凤凰酒楼里掌柜跑了出来,四处张望着像是寻找着谁,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上宾铜牌。 他记得钱掌门交代过,只要看到这个上宾铜牌定要留住人,及时通知他。 第123章 冷暖(二) 洛知吾停留在一家鱼饼店铺前,点了一份鱼饼吃的正欢,忍不住称赞道:“这鱼饼可真好吃。” 店主笑呵呵道:“姑娘会品呀,我们这喜芳记可是百年老店,就连白金门都是在我们家订货,平日的膳食,节庆的礼盒都是出自我们家。”他满脸的自豪。 洛知吾看着手里的鱼饼,阿瑶应该也能吃到这家的鱼饼吧,想到这里她将整个鱼饼塞到了嘴里,大口大口嚼起来。 含含糊糊的对店主说:“给我再来一盒,我打包。” “好勒。今日冬至,我再多送你一个。”老板热情的说道。 “谢谢老板!”洛知吾接过喜芳记的纸盒,转身要走才发现已是漫天飞雪了。 她将斗笠的帘子放下,便匆匆往白金门的方向去。 冬至的夜来的特别快,早早就天黑下来。 洛知吾来到白金门的高墙下,她抬手捻住一片雪花,向高墙上投去,一片黄色的结界亮起片刻又消失。 她在空中划了一道符,飞向高墙的上空,黄色结界又亮起,随后破开一道口子,她起身跃过高墙穿过那道口子,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这么大个玄门竟然布如此简单的阵法,啧啧。”她摇了摇头。 路面已铺上了薄薄的一层雪,身后留下的脚印也渐渐的被落雪覆盖。 洛知吾不识路,便跳上了内院的屋顶,屋顶很滑险些掉下去,她小心翼翼的沿着屋顶寻着路。 冬至的夜里格外的安静,白金门的院落都宽敞明亮,屋檐下挂着红红的灯笼,路径上的石灯也通明。 “果然是有钱大户,夜里竟如此光明。” 洛知吾望着远处的敞亮的厅堂里,家仆们进进出出的端着盘碗,里头两张大桌台坐满了人,看得出很热闹。 “连家宴都这么有排场,不知道阿瑶坐在哪一桌。” 她探着脖子往里瞧,距离有些远,看不太清都有哪些人。 她抚了抚屋顶的雪,安静的坐下来等。 直到家宴结束,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起身与主位上的人行礼后,离开了座席,走出了厅堂。 她才拍拍衣裙上的雪花站起来,沿着屋顶轻巧的跟着他。 只见白楚城绕过一个又一个庭院,来到一座安静的院落。 他沿着长廊进入到院落里的屋子,推开屋门说:“阿瑶,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春瑶迎上去接过他带来的竹篮,问:“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今日不是家宴么?” 白楚城揽住她说:“跟你一起吃才是家宴。你怎么穿这么少?今日都下雪了,你怎么不多穿点?烟阳的冬天可比芠县冷多了。” 春瑶笑:“我穿的暖和,不冷。” 身旁的婢女接过她手里的篮子,将竹篮里的碗碟一一摆好。 婢女在暖炉里添了些碳火,便退出了屋子,给他们留下独处的空间。 她出来后将房门轻轻关上,转过身仰头看了看天,紧了紧领口,往院子外走去。 “这是鱼饼?”春瑶笑。 “知道你爱吃,我就多拿了些来,还有饺子和牛肉。快趁热吃。”他把筷子递给春瑶,自己再拿起一双筷子,给她夹了块鱼饼,又夹了饺子。 “你夹这么多,我哪里吃的过来?”她咬了一小口鱼饼说道。 “阿瑶,今晚的家宴……” “无事,我本就不爱去人多的场合,更何况那是你的家宴,我是个外人本就不该去,独独在这与你一起吃,我就很满意。” 春瑶不愿看见他为难的模样,连忙说道。 白楚城握住她的手说:“阿瑶,往后的家宴我定会让你坐在我身旁。”春瑶点点头满眼笑意。 “夜深天凉,怎么窗子还开着。”他看了眼窗户。“开着窗子,我便能看见飘雪,很美。”春瑶也望向了窗外。 远处的屋顶上,洛知吾透过光秃秃的树枝看见开启的窗子里,春瑶和白楚城其乐融融的吃着晚膳。 她摸了摸挂在腰间的喜芳记纸袋,看着春瑶满眼笑意满心欢喜的样子,或许这才是她最好的归宿吧。 过去她跟着自己,常常是餐风露宿,灰头土脸的。 如今的春瑶小家碧玉,清水芙蓉,干净又得体,吃穿用度都是上好,喜芳记的鱼饼,绫罗绸缎加身,软和的棉被,燃着暖暖的炭火,宽敞的院落,有照顾她起居的婢女,还有一个许她未来的良人。 “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的身份,寻她也只是一种打扰。” 洛知吾的耳边回想起了沉星的话,她垂下眼帘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转身消失在了夜色里。 “阿瑶,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她望着窗外,回过头对白楚城笑的嫣然。 她没有告诉他,她在想洛知吾,冬至了,知吾有没有穿的暖,有没有吃的饱,她的伤好了吗,她还好吗? 洛知吾原路返回,跳下了白金门的高墙,刚要离开,却听见附近墙角下传来争吵声和哭声。 她靠近看了看竟是方才春瑶院落里的婢女,她哭哭啼啼的正被一个男人拉扯。 “你个小娘们,跟我在这哭穷,你快给我钱,要不然我就闹到里头去。” 婢女吓得哭个不停:“我真的没钱了,你别再来找我了。” “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不找你找谁?” 男人说着伸手去摸,想要掏出些值钱的东西,她连忙躲避却摔倒在了雪地上,男人顺势骑坐在她身上,想把手伸进她的衣襟里。 手刚碰到衣襟便被一道术法打中,他嗷嗷倒地,捂着胸口哀嚎。 洛知吾走过去,将瑟瑟发抖的婢女扶了起来,替她掸了掸身上的雪。 “你谁啊?你敢打老子!”男人爬起来,怒不可遏,想要冲过来,却被洛知吾一个回旋踢,放到在地。 男人捂着鼻子又是一阵哀嚎。 “欺负姑娘家,你算什么男人。”洛知吾骂道。 “你别多管闲事,这是我未过门的老婆,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男人擦了擦鼻血说道。 “笑话,未过门算哪门子的老婆?” “我们指腹为婚,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等她从白金门里出来,就得嫁给我。” “我爹娘走的早,根本不知道他会变成这种烂赌鬼,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帮我退了这门亲事。”婢女怨道。 “退婚?不可能的,老子不答应!巧巧你是不是看上了里头的门生?要始乱终弃!” “我才没有,你污蔑!”叫巧巧的婢女急哭了。 男人再次站起来,指着巧巧说:“你要是敢跟别人好,我就打断你的腿,我就去白金门里头闹,让他们把你赶出来。” 巧巧被气的只能一个劲的哭。 洛知吾见不得姑娘被为难成这样,气的又是一脚,骂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打断你的腿!” 男人欺软怕硬,没敢与她硬碰硬,只好说道:“这是我和她的事。” 洛知吾说道:“我警告你,没过门就算不得是你老婆,你不准问她要钱,你没资格!你今晚这种行为就是明抢,我们是可以去告你的,抢钱可判个三五年的监寮之刑。” “还有,你不是要去白金门闹事吗?去,现在就去,你大可以试试看,白金门的玄士是帮自家婢女,还是帮你这个泼皮无赖。” “……”男人哑口无言,想了半天说道:“玄门可是主持公道之处,怎么,怎么会包庇。”男人越说越没底气。 “我听说,污蔑玄门,抹黑玄门,对玄门的人大不敬,有残害之意,可是大罪,下场需要我告诉你吗?” “无非就是断手断脚,挖眼割舌。前两日便断了一个泼皮无赖的腿脚,啧啧啧,那人哭的哟,太惨了!” 男人面露惧色,连忙说:“我,我哪有污蔑,抹黑玄门,我一向都是敬重玄门。” “那你对玄门的婢女,出言不逊,抢钱冒犯,这就是大不敬,抓回去,定能下个大罪。走,你跟我们去白金门找掌事的。” 男子吓得连滚带爬的逃跑,洛知吾飞身跃起将他踹到在地,她踩在他身上说道:“想跑?没那么容易。” “饶命,大人饶命,修士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你若是让我,让巧巧在遇见,就休怪我们不客气。” “我不会再来了,绝对不会,大人饶命。” 洛知吾松了松脚,男人连忙爬起来逃跑了。 看男人跑的没影了,她转头说道:“没事了,这人也不敢再来了。” “谢谢姑娘救我。我已经被他纠缠了快半年了,实在是受不了。”巧巧跪了下来,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洛知吾将她扶起来,说道:“快起来吧,别哭了,赶紧回去吧。” 巧巧点点头,正要转身,洛知吾拉住了她,说道:“巧巧姑娘,我有件事拜托你。” “务必帮我照拂好春瑶。” 第124章 冷暖(三) 与巧巧道别后,洛知吾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雪越下越大,她明明感觉不到寒冷,却在这个夜里觉得格外的冷。 不知不觉已走到了烟阳城门口,她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城墙上烟阳二字,片刻后便大步出了城门。 洛知吾游荡了好几日去了鹿城,离开烟阳后她便越发的想见一个人。 再次来到鹿城已经变了模样,白雪皑皑覆盖了青瓦,整个城池都银装素裹。 “今年的雪可真大。”路过的一位老伯对旁边的人说着。 “是啊,下了好几天了。” “看样子这得下到正月呢。” 她凭着记忆来到了青木门,像上回那样来到正门,再绕到侧门,侧门开着一半,有家仆正在忙碌着搬运着什么,像是在筹备年货。 夜色降下来,待家仆将侧门关上了,洛知吾悄悄破了结界进了青木门。 比起白金门,青木门显然安静雅致的多,没有那么多的流光溢彩和金碧辉煌。 洛知吾在屋顶上观察着四周,她来到落仙台旁,跃上了青云阁的屋顶。 上回她也来过这里,记得青墨苏同她说过,青云阁是整个青木门最高的楼塔。 她坐在楼顶俯视着青木门,除了看到院落里偶尔行走的门生之外,并没有见到青墨苏。 “看来,今晚又是独饮了。”洛知吾低下头看了看手里拎着的两只酒壶。 这时,却听见青云阁门口有门生说话:“你把这几本法籍送到昭庭,给二公子。” “是,这二公子还要禁足多久?” “好像是三个月吧,快解禁了。” “二公子可是严于律己之人,怎么会被罚的如此,我还以为得了榜首回来要大肆庆祝一番呢。 ” “我也不清楚,你别瞎打听了,赶紧给二公子送去,别耽误了。” “是,我这就去。”回应者说完离开了青云阁,沿着小径出了院子。 “二公子?青二公子。”洛知吾连忙踏着屋顶不近不远的跟着门生。 来到一处幽静的庭院,门生轻轻叩了叩门,说道:“二公子,你要的法籍找到了,给你送进来?” 不一会儿门打开,果然是青墨苏,他接过法籍翻了翻,便对着门生点头示意,门生便离开了昭庭的院子。 洛知吾踩着围墙的瓦楞,轻轻靠近昭庭,看见院子里种着几株红梅,在雪夜里猩红点点,别是一道风景。 她探头看了看青墨苏,还是那副冷清模样。 她沿着墙头想再走近些,却被一道法力吸附过去,洛知吾不及防御,从院墙上生生的摔落下来,落地之前她眼疾手快护住酒壶,在地上翻滚两圈单脚跪地挺起身来。 “什么人?”青墨苏刚想拔剑,洛知吾连忙说道:“是我是我。” 青墨苏楞楞的看着眼前的人,她从地上站起来,取下了头上的斗笠甩了甩,抖落了许多积雪。 她抬起头,两眼亮晶晶的看着他,微微一笑说:“好久不见。” 青墨苏直直的盯着她,没有说话,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此刻洛知吾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情。 “士别三月就不认识了吗?还是说……你想捉拿我?”说着她后退几步,抬手做防御状。 青墨苏向前走了几步,她便后退几步,直到抵在了院墙上。 青墨苏伸手握住她抵在前方的手,把她拽到身边,另一只手在她后背轻轻抚了抚,掸去身上的雪。再牵着她进了屋子。 原来他担心院墙上的积雪沾湿了她的衣服,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主动近距离的接触她,仿佛能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清雅之气,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他往院门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便将门关上。 他转过身看了她许久,内心有道不出的喜悦,说道:“你怎么来了?” 洛知吾抬起右手晃了晃酒壶说:“说好的话别酒。” 青墨苏接过酒壶放在桌子上,说道:“听白楚城说,你受伤了,现在如何?” 他再次牵起她的手,轻轻搭在脉搏上。 洛知吾盯着他认真的面容痴痴的看着,看的太出神了不小心对上了他的眼眸,四目相碰时她的眼神落荒而逃,连忙抽回手说道:“无事无事,三个月早养好了。” 她笑笑摆摆手说:“幸好那天你不在,没看见我多狼狈。” 青墨苏皱了皱眉,一阵心疼。 洛知吾不以为然的笑笑,她走到桌子旁打开酒壶塞子,递给他一壶,再给自己开了一壶,放到鼻子前闻了闻说:“香。” 他接过酒壶看了看:“你去了凤栖镇?” 她点点头,她仰头喝了一口,大赞:“嗯!好喝,十里醉果然名不虚传。” “哦,对了。”她连忙从腰边取下纸袋,放桌子上说:“刚想起来,我这有下酒菜。来,你尝尝,可好吃了。” “你还去了烟阳。” 她笑:“墨苏兄,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她打开纸袋,掏出小盒子,从里头挑了一块鱼饼给他,说道:“这可是烟阳的喜芳记买的,听说专门给白金门供货的,特好吃。” 她见青墨苏咬了一口,便自己也取了一块,满怀期待的咬下去。 这一口让她表情立马变的嫌弃道:“放太久都硬了,不好吃了。” 她将剩下的鱼饼扔回纸袋,对他说:“可惜了,怪我来的太久,中途去了趟凤栖镇买十里醉,耽搁了时间,没让你吃到这百年老店的鱼饼。” 她见青墨苏还在细细咀嚼,连忙抢过来说:“你怎么还吃?” 他笑了笑说:“还好。” 洛知吾叹了口气,不高兴的说道:“真是为难青二公子吃这糟食了。” “你等等。”青墨苏说罢便起身出去了,似乎再与外面的门生在说话,交代完后他又回到屋内。 洛知吾打量着四周才发现原来这里是他的卧房,宽敞的前堂里是金丝楠木的书橱和书案,素雅的竹丝屏风隔开了内屋,她缓缓的走到屏风旁往里头瞧去,是整洁的床榻。 看见床榻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退回到前厅的书桌旁。 “听闻你被禁足了。”洛知吾问道,他点了点头。 “对不起,连累了你。” 他摇摇头。 “只可惜,我才没跑多远,就遭袭了,真是白费了你的好意。”她想到都觉得亏了。 不一会儿听见敲门声,洛之吾下意识的往内屋躲了躲。 青墨苏去开了门,听见门外的家仆说:“二公子,您从不让我们将食物送至昭庭,这么晚……”没等家仆说完话,青墨苏接过托盘,示意他们离开。 他将托盘放置在桌子上,对她说:“出来。” 洛知吾蹑手蹑脚的走到他身边说:“你刚刚出去就是找人送吃的来?” 他点点头,将碗和筷子递给她说:“吃吧。” 洛知吾接过来迫不及待的夹了菜往嘴里塞,含含糊糊的说:“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食不言,咽下去再说话。” 她点点头吃了好几口,不那么饿了,才放下了筷子,拿起酒自顾自的与他面前的酒壶碰了碰,仰头喝了一口,他见状也抬起酒壶小酌一口。 青墨苏顿了顿,说:“我前些日子翻阅了很多古籍,在天星院的藏书阁找到了蛊心咒的记载,蛊心咒与银铃有关,也与你当时的状态一样。” 说着他从书橱上取下了一本册子,交给她说:“都记在了这里,我愿同你去天星院交给无虚子,澄清玄清宴之事。” 她赶紧把口里的酒咽下去,从他手里接过来,她翻开册子,看见他仔仔细细的将蛊心咒的咒法和施咒受咒之态都记录在册。 她抬头感激的看着他:“你都被禁足了,还帮我?” 他继续说:“只不过,我还未查到到底是什么人要陷害你,玄清宴人众多,毕竟太多人对锁冥灯虎视眈眈。” “我本也想查来着,可是我现在已是岚宗大陆通缉之人,本就寸步难行。再者,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的纤细的手指在册子上磨蹭,低落的说着。 “你放心,我会去查。”青墨苏说道。 第125章 冷暖(四) 她抬眼望着他笑了笑,她自然是信他的,他为自己做了很多,他始终都信她帮她。 只是如今自己的身份,恐怕也不能再拖累他了。 她怎么不知,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做,他还要寻父亲,要担起门派事务,要继任。 而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就连给他带一份鱼饼,都坏了。 洛知吾摇了摇头说:“算了,今日不说这个,我敬你,谢谢你!”说着抬起手里的酒壶对他晃了晃。 “你怎么胆子这么大,私闯青木门。” “那可得怪你们的结界设的太不严格了,不过你们家还是比白家设的严实些。” “你还私闯了白金门?” 她点点头,但一想到春瑶整个人却落寞了下来。 青墨苏看着她如此,问:“你见到春瑶了?“ “她过的很好,我也就放心了,不必跟着我漂泊不定的。”她仰头又喝了一口。 又说道:“墨苏兄,你说的很对,人生来本就是孤独的,此时有人或无人有何区别。”说着她垂下眼帘,低下头久久没有动。 青墨苏抬起手,抚了抚她的头。 过了一会,她抬起头双眼通红的看着青墨苏,说:“此次来看过你,喝过酒,也算了了我一个心愿。但我还有一事与你说。” “什么?” “你不是常常嘱咐我不要与生死界的人有瓜葛么。” “嗯,我知道这次是冷无常救了你。” “不止如此。” “嗯?” “我不仅有瓜葛,还有渊源。” “……” “我是沉长风之女。” 青墨苏看着她有些愣住,难以言语。 只片刻他却松了一口气,是镇灵人的后人,至少玄门不能擅自妄为,生死界冷无常也会保护她。 他轻声说道:“也好。” “你说什么?”洛知吾没听清,青墨苏摇了摇头没有解释。 “墨苏兄,谢谢你,救过我,帮过我,待我甚好。”洛知吾抬起酒壶,挤出一个笑容。 她继续说:“在我心里你特别好,你与其他玄士都不同,可你我身份相左,往后恐怕难以成为朋友的,我不想让你为难。” 她想了想,又说道:“不过,你放心,我答应过你,要帮你寻父亲,我就一定会做到,你需要我,便给我传音符或者疾风飞书,不管我在哪里,我都来。” 说罢她便站起身,看着他郑重的说了一句保重,转身朝门外走去。 “那你还差我三顿茶没有请。” 洛知吾站住,长舒了一口气道:“对噢,还有这个事,我差点忘了,还以为我都交代完了,可以安心的走了。” “你当真觉得与我能了了联络?”他问道。 她哑然,她知道内心几百个不愿意的。 青墨苏走到她身边说:“外面雪很大,行路艰难。” “是吗?”她打开一条门缝探着头看着外面。 “怎么雪越下越大了。” “可以留下来,先避一避。”他说。 “我这临别赠言都说完了……”洛知吾撇撇嘴回应道:“青二公子如此注重礼仪名节之人,这样合适吗?” “士别三月,你还是如此多废话。”他把她拽到内屋说:“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送你出去。” 他挥手将内屋的隔帘放下,自顾自走去书案前,翻开了法籍埋头看起来。 灯火摇曳,洛知吾看着隔帘外他朦胧的身影,嘴角不禁露出笑意。 她连忙按住自己的脸,提醒道:“洛知吾,正经些,别胡思乱想。” 然后盘腿坐于床榻上,闭目入定。 屋外簌簌的下雪声,屋内温暖而又温馨,是格外宁静的一夜。 天色微亮,洛知吾趴在窗子上看着外面,雪已经停了,地面厚厚的盖了一层白雪,昭庭院内的梅花顶着积雪依旧秀气。 她贪恋的看了好久,想象着青墨苏在这个院子里成长的模样。 直到他推门进来,将热腾腾的粥食点心端进来,她才回到桌子前。 青墨苏坐下来给她盛了一碗粥,她毫不客气的接过来吃着。 他指了指她脖子上的玉坠说:“青木门的结界能识青木门的信物,不需要破阵。” 她摸了摸玉坠笑:“怪不得,你那么擅长设界,我就说怎么堂堂青木门的结界如此容易。” 洛知吾吃完最后一块点心,满足的抬手擦了擦嘴。 青墨苏见状握住她的手,用帕子仔细的擦拭干净。 洛知吾不好意思的说道:“青二公子讲究人,我还是太过粗鄙。” “我送你出去。”青墨苏说道。 二人便起身推开房门,他将洛知吾牵到跟前,跃上醒世飞上了空中。 洛知吾心头一紧,闭上了眼睛,牢牢的抓着青墨苏的袖子,他便轻轻的环住了她。 另一处的别院内,走在连廊里的青言一看着离去的背影,他停下来问道:“墨苏这是要去哪里?怎么没跟我说。” 门生回道:“不知,二公子未曾交代。” 飞了一阵,远离了青木门,青墨苏便收剑落下来。 洛知吾难受的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 “我怕是这辈子都学不会御物飞行了。” 青墨苏将她头上的斗笠扶正,说道:“难受的话,我陪你走出鹿城。” 洛知吾点点头,她看了看四周,人烟稀少,街道上有少许人在清扫积雪。 她说道:“这是我第二次来鹿城,也没好好逛过,都有什么好玩的?” “不知。”他回,片刻后又说道:“你如果喜欢,下回我可带你逛逛。” 洛知吾转头看他,难以相信是他说出来的话。 二人并肩而行,手臂时而碰撞,令洛知吾内心泛起波澜。 一阵寒风吹来,吹起了她的头发和衣裙,青墨苏顺势握住了她的手,他说道:“天寒,你穿的太单薄” “你忘了,我体内有寒冰噬,这个寒冷根本算不了什么。” 她转头看向青墨苏,他似乎被风吹的耳朵有些红。 他目不斜视的望着前方,又说道:“我…我冷。” 可是洛知吾分明感觉到他的手很是暖和。 她就这么被牵着出了鹿城,来到了城门外的驿站,他从里头牵出了一匹白马,将缰绳递给她。 洛知吾摸了摸马的脖子,笑道:“原来一大早不见你,墨苏兄去做此安排了。” “打算去哪?”青墨苏问道。 “先去炁回峰,买坛好酒还给云阳真人,当初可是向你保证过的。” 见青墨苏笑了,她好奇:“莫非墨苏兄还在取笑我当日偷饮酒喝的事吧?” “你,不记得了吗?” “好似记得醉的一塌糊涂,不过,我洛知吾不会赖账的,定是要归还一坛好酒的。” “你若真不赖账才好。”青墨苏回想起那日的芬芳,不由的挂上了笑容。 “墨苏兄,你怪怪的,提到炁回峰你就笑。” “只是我想起一些事而已。”他看着她还是笑。 洛知吾指了指前方说:“那我要上路了,保重。” “保重。”青墨苏看着她挥鞭疾行的背影,心里默念道。 青墨苏刚回到青木门,就被门生请去了大殿。 他主动开口说:“今日私自外出,我自会延长禁足。” 青言一笑道:“不必了,墨苏,过几日便是除夕,门内事务繁多,只是你莫要再出去了。”青墨苏点点头。 青言一见他不再言语,继续说:“墨苏啊,我知道你一心想要寻找伯父,但已经十年过去了。明年你就要年满十七了,当初我爹也承诺过,待你十七岁便把掌门之位交还与你,青木门的重任将要落在你身上,你需要有更多的精力放在这里。” 青墨苏点点头:“明白。” 说罢转身离去,留下青言一深深叹了口气。 第126章 冷暖(五) “你还知道回来?” 洛知吾蹑手蹑脚的踏进万劫境,却被沉星厉声喝住。 她转过身,看着黑着脸的沉星,只好嬉皮笑脸起来:“这不今日除夕么。” “你也知道今日除夕了?”沉星不悦地说道。 见洛知吾耷拉着脑袋,一副乖巧模样,转声说道:“随我进来。” 洛知吾跟着他进到后堂,瞧见一张四方桌上摆满了菜肴。 金如意从侧位上站起来朝她挥挥手:“小五,你总算回来了,过来坐。” 她应声跑过去,金如意将她拉到主位旁坐下,说:“我们都在等你,今日除夕,还好你赶回来了。” 洛知吾看着桌子上的酒坛,拿起来开心的说道:“十里醉!” 沉星走过来在主位坐下,夺下她手上的十里醉,洛知吾连忙向金如意求助:“如意姐……” “小五,你沉星哥哥等了你好久,还说定要等到你回来才能吃这除夕饭。” 洛知吾才转头面向沉星,卖乖起来:“沉星哥哥,沉星哥哥,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来来,我们一起吃饭,菜都要凉了。” 说着她连忙给沉星夹了好几筷子的菜,将碗里堆的满满的。 又转身给如意夹菜,嘴里念念有词:“如意姐姐,你也吃,来,吃香蒸鸡大吉大利,吃红烧鱼年年有余。” “别以为你这般谄媚,如意坊的那几壶十里醉的钱就不用给了。” 沉星一边说一边打开酒壶塞子,准备给自己倒酒,洛知吾赶紧接过酒壶替他斟酒,陪着笑脸说:“如意姐姐一定不会跟我计较的,对不对呀。”说完也给如意斟满一杯,金如意笑点点头。 随后给自己也斟满,她举起酒杯敬大家:“沉星哥哥,如意姐姐,我敬你们一杯,就当我赔礼了。拿了如意坊的酒,还偷摸这么迟才回生死界,是我的不对,我干了。” “你此去这趟如何?”沉星放下酒杯问道。 洛知吾看着手中的酒杯回应:“见到了想见的人,也查了想知道的事。” “你见到春瑶了?” “你说的对,我去寻她无非是给她徒增烦恼。”春瑶理应有自己的生活,苍凉的生死界如何比的了锦衣玉食的白金门。 洛知吾又怎舍得阿瑶落到自己这般人人诛之的境地,她是可以成为人人追捧的少夫人。 “那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沉星斜眼看着她。 她叹口气说:“只是,不知不觉间,就要同过去的人和事告别了。” 她回想着一年前踌躇满志到天星院求学,春瑶还是事事都依赖着她,像个小尾巴一样跟随着她,如今也不得不分开。 来凤栖镇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是钱满,可却为了立玄门出卖了她的行踪。 名仕榜被除名,敬重的每一位先生和那些玄门大家最后也要将她捉拿。 本是个藉藉无名之辈,却成了众矢之的之人。 “有些事你自己明白就好。你要记住,生死界不与玄门为伍,就只能为敌,否则你守不住生死界。“ “好了,今日除夕,我们不说这个,来,喝点汤。”如意盛了一碗热汤端给她。 她接过来捧着碗低下头,心里一阵酸楚,为了不让大家察觉便埋头慢慢喝起来。 金如意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安抚着。 沉星不再说话,只是给她斟满酒杯。 洛知吾抬起头,双眼亮晶晶的,她对大家扬起笑脸继续吃饭。 除夕饭后,大家都醉意朦胧的来到万劫境外的空地上。 沉星挥了挥手,四周的火炬都亮起来。 他拿出了一样东西给洛知吾,她接过来一瞧,欢喜道:“小金花?你怎么有这个?” “你们外界的小姑娘不是都喜欢这玩意吗?” 金如意笑:“生死界这里不能放炮仗,声响会吓着里头的兽,所以你沉星哥哥特意去集市上买了这小金花,给你玩的。” “谢谢沉星哥哥!”洛知吾很是开心,她将把一捆小金花拆开,分给金如意一些,也递给沉星,他摆摆手满脸嫌弃。 洛知吾冲他吐了个舌头,便跑去火炬上引着。 小金花便像开了花似的,滋滋的冒着火星,一闪闪的,将她的脸印的忽明忽暗。 她跑到二人身边,把金如意手上的小金花点燃,滋滋滋的冒着金光闪闪的火花,大家都很开心。 沉星拎了一壶酒,坐在老槐树下,准备喝时又停下来,往地上淋了一圈,再仰头喝了起来。 他眼露笑意看着洛知吾握着小金花转圈圈。 金如意被洛知吾拉着一起转圈圈,她很喜欢她带来的热闹和快乐,让这冷清寂寥的万劫境也有了些许生气。 洛知吾将最后一支小金花举得很高,仰着脸看着如星光一般闪闪的火花,想起了那场盛放的烟火,和那时候站在她身旁的少年。 待小金花都烧完了,她与金如意走到沉星的身边。 “如意,外面天气凉,回屋暖和些。”沉星提醒道。 “对啊,如意姐姐,你不同我们,走,回屋。”她便挽着金如意往万劫境内走去。 回到屋内,她看着金如意沏茶,却发现金如意胸前挂着一颗大大的红玛瑙吊坠,红玛瑙形状极为眼熟。 金如意发现她盯着红玛瑙看了许久,说:“这也不是什么名贵之物,你怎么如此好奇?” “我好像见过。” “哦?你如何见过?”她问道。 “是无心子先生的发簪上缺的那颗红玛瑙,对吗?”洛知吾问道。 金如意愣住了,抬手摸了摸这颗红玛瑙,只片刻,脸上便恢复了笑意。 “我一直以为,你跟我沉星哥哥相好呢。”洛知吾想起此前玄门抓了金如意来要挟沉星。 她笑道:“我与你沉星哥哥,是盟友,也是挚友。” “如意姐姐,你怎么会在生死界?”洛知吾撑着下巴看着金如意。 如意坐在桌案前,望着眼前的茶水笑了起来。 “我原名叫思君。”如意娓娓道来。 如意出生在江州的一家名叫拾花馆的艺伎青楼,她母亲是拾花馆的琵琶官人,称号黄香。 她样貌俊俏,知书达理,在拾花馆里人缘颇好,常客老客都喜欢,很是捧场,赚的也不少。 十八岁时在拾花馆被一位玄门修士包了好几场演出,处处表现文雅体贴,博得了黄香的好感,二人好似知音,很是投机,这一来一回便获得了黄香的芳心,也信了他的信誓旦旦,她掏空了所有的积蓄,向老板娘交了许多钱赎身,离了拾花馆。 原以为觅得良人,却不知对方是朝三暮四,喜新厌旧之人。 相好不到一年,趁她有孕之身,便抛下了她,留下她独自诞下一女。 原本为了他而断了演艺,最终却不得不再次再次重回风月场谋生。 拾花馆的老板娘花妈妈念在过去的情分上,还是收留了她,时常念道:“当初我就劝过你,风月场上都是虚情假意,连赎身的钱还是你自己掏的,这人靠不住,可你偏偏不听。哎,如今还生了个孩子,依我看,你不如带着孩子闹到他谋事的玄门去,总得要些孩子的养育钱。” 黄香摇摇头,事已至此,莫不过是心死,最后留个体面,这孩子自己也能养活。 她给女儿取名为思君,哪怕黄香表现的好像放下了一切,但女儿这名字便也说明了她的心思。 只可惜,她思的人,从未再出现。 第127章 浅缘(一) 黄香待思君极好,从小便悉心培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吃的用的都上乘。 只是好景不长,黄香常年抑郁,在思君十岁时便珠沉玉碎,撒手人寰了。 花妈妈平日里对母亲对她都还算客气,受黄香临终所托,便继续养着思君。 思君便也没有吃什么苦,生活在拾花馆也算自在,早早便懂了这风月场的事。 直到思君年满十四,花妈妈才对她说:“我与你和你娘也算是有恩有情,花妈妈是生意人,做生意就不养闲人,既然你已十四,也应该像你娘一样开始赚钱了,你得靠自己的双手活着,而不是我白养着你。” 思君明白花妈妈的话,点头同意,她确实想要赚钱,她想要赚很多钱,离开拾花馆,只为自己,而不是像娘亲那样为男人。 十四岁的她被打扮的娇艳欲滴的模样,坐在二楼的隔帘后抚琴。 前方是一群叫嚣起哄的男人,平日里再怎么表现的文雅,这时也在吆喝着要见她的模样。 可热闹还没有开始,花妈妈便出来宣布今晚的献艺结束了,留下唏嘘一片的客人。 她也很好奇,为何首次献艺一支曲子都还没完便结束了。 正当她也不解之时,便见花妈妈将她带去了三楼雅间内,进去之前还交代:“君儿,这雅间里的公子不愿意透露姓名,但花了重金要你去弹奏,好生表现吧,说不定以后成了你的金主,你往后这日子可就滋润了。” 思君被稀里糊涂的推进了雅间,看见一位身着华服的男子背对她,立于厅内。 她捧着琵琶,怯生生的靠近。 那人转过身,竟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他笑嘻嘻的对她说:“想不到,是我吧!” “怎么是你?”思君将琵琶放下,跑到他身边,很是开心。 “你不是说,一点也不喜欢当众抚琴么?我是专程为你来的。” “花妈妈说你可是花了重金?”如意问道。 “那可不,我把我这个月的零花钱都用上了。”少年如实说道。 思君笑,说道:“那我今晚就给你抚琴,也不能让你亏了。” “好,但如果你累的话,咱们就在这里喝喝酒,吃吃小食,也挺好的。” “那先听一曲吧。”思君还是捧起了琵琶,坐于他身旁弹了起来。 初识他时,思君还不到十四。 她平日里无事时,常常溜出拾花馆,到处玩玩逛逛,江州的六街三市都非常熟悉。 一日在街巷里闲逛时,少年从旁边的深宅大院的高墙处一跃而下,轻盈的落在了她跟前。 她被惊得险些大叫起来,少年见状连忙捂住她的嘴,将她推到墙根下。 只听见院墙内有人在喊:“公子?公子你别跑啊。” “让你们看好公子,怎么一点用都没有,回头看夫人怎么罚你们。”另一人数落道。 “可是公子修为本就高,我们哪里拦得住。”委屈巴巴的声音。 “明日门内要接待白金门和朱火门,你们赶紧去寻回公子,夫人可是要安排公子接待之事。” “是,我们这就去寻。” 思君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年,与平常在拾花馆看到的公子哥们,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她愣神的竟忘了挣脱。 少年侧耳听了院子内的脚步声走远,舒了口气,才想起身前被压制的姑娘,连忙后退道歉:“小丫头,抱歉,多有得罪。” 思君回过神来说道:“既然多有得罪,那就得要些实际的赔偿。” 少年见她毫不客气,笑问:“那你要什么赔偿。” “嗯。”她想了想,说道:“那就东街口的糖人。” “没问题。” “不止,还有西街口的咸梅干。” “都行。” “还有还有,江洲湖畔的莲子蜜……” “小丫头,你也太贪得无厌了吧!” 思君转头看了看这高门大户的院墙,说道:“你这玄门公子,难不成穷的连这些小食都买不起?” “当然买得起,只不过,我今日出来的急未带钱,你告诉我你叫什么,住哪里,我晚些时候让门生给你送去。” “我叫思君,住拾花馆。你若不骗人,就明日亲自送来,我在拾花馆后门的小花苑等你。” 少年想了想说:“行,就本公子亲自送去。” 二人的初始便是这样草草结束。 拾花馆生意好时,思君得在馆里前前后后的帮忙,恰好这两日生意很好,说是江州来了许多玄士,定了拾花馆的清倌人献艺,雅间都订出去了。 待思君想起来已是两日后,她想着无非就是个不足挂齿的约定,对方是江鸿门的公子江千行,哪里会记得这约定。 直到三日后,拾花馆闲下来了,她才再次溜出来玩。 刚从后门出来,经过小花苑时,便被小石子砸了脑袋,她生气的转头看去。 见到江千行立于花苑里,手里捧着许多吃食,对她挑了挑眉,说道:“喂,想不到你竟然是如此不守信的人。” 思君见到他手里的吃食,很是开心,连忙说:“失信是我不对,如何惩罚,你说了算。” 江陵想了想,说道:“那就罚你把我拿的这些吃食都吃了,不许浪费。” “没问题。” 二人的友谊便开始了,思君眼里的江千行不拘小节,讨厌束缚,不爱读书,四下无人之时,便喜欢光着脚踩在地上,任何麻烦的事情都不喜欢,时常从那高墙大院里偷溜出来,就好像她,也常常从拾花馆溜出来。 两人似乎很默契,结伴游玩江州,处处都留下他们的足迹和欢声笑语。 直到半年后,思君对他说:“过几日我就要十四了,我就不能出来玩了,花妈妈要我开始献艺正式做清倌人。” 于是,江千行便出现在了她这首次献艺的夜晚,也是他第一次来到拾花馆这样的地方。 江千行看着身旁弹奏的思君,从前只觉得是个志趣相投的小丫头小妹妹。 而这一刻,竟已是出落的美丽大方的姑娘,让他莫名心动。 一曲弹完,她抬眼看着江千行笑,问道:“你发呆做什么?” “没想到,你还是挺好看的。” “是吗?那你说我会成为拾花馆的头牌吗?” “会。虽然我也没见过其他清倌人,但我觉着你最好看了。” 思君被逗笑,见思君笑江陵也笑,笑声回荡在这雅间。 思君的首次献艺夜,很轻松很开心,日后在拾花馆的日子里,都没有再如此轻松自在开心过。 且这一晚江千行花的重金,她不知道到底多少,但让她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都过的很好。 他隔三差五便来包下雅间,让她在雅间自在的待着,可以随意的喝小酒,吃小食,玩游戏,甚至什么也不干就躺着休息,说说话发发呆。 有时江千行还带她从三楼跃下去,下坠感很强,思君紧张的抓住他的腰,抑制住尖叫声,但满心都在欢呼,溜出拾花馆外出快活的游玩。 第128章 浅缘(二) 只是快乐的时光不长,直到有一天,一个老妪来到拾花馆找花妈妈。 二人说不多话,花妈妈便上了二楼找到思君,说有大户人家请她去献艺,出很多钱呢。 思君便随那老妪上了马车,马车上她也不敢多问,只是抱紧了怀里的琵琶。 她瞥见老妪垮着脸,并不看她,也没有与她多说半字。 直到马车停下来,她随老妪下来,仰头看见的是江鸿门的正门。 思君与江千行相识许久,但她从未到过江鸿门,连正门都没多瞧过一眼。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随老妪进了去。 她跟随老妪进了大门,穿过长廊,行至偏厅。好似刻意避开了家仆门生,经过的路都遇不见一个人。 偏厅内思君见一端庄的妇人坐于主座上,面无表情甚至有些严肃。 她上下打量着思君,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笑。 “你就是拾花馆新登堂的清倌人?” 思君只说道:“我是拾花馆的清倌人,擅长琵琶,夫人想要听什么曲?” “我找你来,不是要听曲。”她严肃的盯着她说:“我查过你,出生就在拾花馆那地方,娘亲前几年走了,爹也不知道是谁。你这身份,接近我家行儿有何目的?” “我没有目的。” “呵呵,没有目的?那我儿怎的就把真金白银砸到你们拾花馆,还专门找你?” “千行和我是朋友。” “笑话,你个风月场长大的人,何来的资格同我儿做朋友?他可是江鸿门的三公子。” 思君第一次直面这个问题,顿时哑了口。 “我儿年少无知,轻狂不羁,接触的姑娘家自然也多,你恐怕是身份最为低贱的。” “夫人贵为江鸿门的女主人,德高望重,却与我在此扯口舌,贬低他人,怕是有损您的德行。” “你,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今日我就把话说清楚,我儿江千行是不可能与你有瓜葛的,你们之间是云泥之别,你最好好自为之。” “还有,你别指望他会再把钱砸给你,他不是你的摇钱树。” “我说过,他是我朋友,是我很珍惜的朋友,倘若以后不能成为朋友也罢。什么摇钱树,我自己才是我的摇钱树!”思君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从那日起,思君便没有再见过江千行。 登台献艺的日子一如平常,思君也遇见了形形色色的客人,对她欣赏有加的,有所意图的,有人为她一掷千金,也有人也包下雅间厢房,只是都没有江千行给她带来的轻松自在和愉悦。 直到三个月后的一天,春节将至,鲜少下雪的江州竟下起了大雪。 拾花馆生意清淡了许多,那日却有人包下了最大的雅间,只点了思君一人。 她猜到几分,这是江千行的所为,果然立于雅间内的人是他。 思君扬起笑脸,问道:“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他第一次见她如此陌生的笑容,与从前那个在他身边无忧无虑的嬉笑模样,判若两人。 他看着她,问道:“你想去看雪吗?” 思君一愣,他还是最懂她的。 她放下琵琶,点了点头。江千行过去拉着她手来到窗台边,将她环在怀里,轻盈的跃了出去。 思君紧紧的抱住他,她虽不懂玄门术法,但她能感觉到他修为高了许多,不论是身手还是气息都比过去更精进。 江千行带着她去到了江洲湖畔,与春夏时期,他们游玩时的风光大相径庭。 大雪覆盖了湖畔的所有草木,银装素裹,湖面结了薄薄的冰,从前在湖面游荡的游船,都安安静静的停在了湖边。 她有多久没有出来过了,都快忘了这游船上的笑声和歌伶的歌声。 她看着湖面出神,江千行把自己的貂毛披风脱下来,裹在她身上,连同体温也一并裹在了她的周身。 “过完年,我便要去不周山了。” “不周山?” “嗯,天星院招学了,我必须要去,只要我在大周试上登了名仕榜,便不再管束我,我想要做什么都行。”最后一句话,他看着她,仿佛就是在对她说的。 她想或许这段没有见面的日子,他应是与母亲有过力争的吧。 她是听闻过天星院,名仕榜这些事情,也知道对于玄士来说意味着什么。 “所以,你可否等我一年?”江千行想了许久,才开口。 “等你做什么?”她转头看向他。 “你不是同我一样,想要自由吗?你等我一年,我回来便自由了,我就带你离开拾花馆,可好?”江千行认真的说道。 “我现在挺好的……”她撇开头低声回应道。 “你连这湖畔风光都不能轻易来看看,何来的好?” 思君看着远处,说道:“这风光现在看不了,不代表往后我也看不了,我迟早是要离开拾花馆的,甚至离开江州,不为任何人,只为我自己。” “我想同你一道看遍这岚宗大陆的风光。”江千行说道。 思君想起江母那日对她说的话,不免不悦,她问道:“你难道不会认为,我与你相识,是因为你的身份吗?”。 江千行听罢笑了笑:“看来我这身份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还能让我与你相识。 他的回应反倒让思君心里很是欢喜,原以为他会如常人那般气恼她心思多。 她对这份感情很克制,不愿也不敢多想,她以为自江母那次阻挠,他们便不会再有交集。 “可是,你与我不同,我的自由钱就能解决,而你的呢?你当真以为上了名仕榜你就自由了吗?你的身份和你的责任,是甩不掉的。” 江千行看着眼前的思君,他一直以为她只是贪玩的小姑娘,没想到她思虑的比他更多也更深。 “我从小就在拾花馆长大,看遍了里头女人的悲喜,像我娘那样所托非人,落得郁郁寡欢香消玉损的结果。我才不要那样,寄托在别人身上只会一场空。” 江千行看着她,说道:“谁说要你寄托在别人身上,你只需等我一年,我回来之时,还能见到你就好,我是不是非人,由你决定。” 思君笑了,说道:“那好,你好好去求学,去参加大周试,我呢好好赚钱,给你留一颗心的位置。” 他很开心,紧紧的将她拥在怀里。他说:“我已经跟花妈妈交代过,一些难对付的场合不让你去,还有,你可以随时出拾花馆。” 他从怀里掏出一直簪子,说道:“这个送你,我挑了很久,这红玛瑙很配你。” 那晚,他还教了她几道简易的符咒,用来防身,叮嘱她回去好好练习。 第129章 浅缘(三) 等待的一年,思君过的很轻松也自由,她可以随意外出看春燕衔泥,可以去看湖畔荷花。 花妈妈告诉她这一年该赚的钱,江公子都打点好了,她即便什么活都不干都行。 拾花馆里的姐妹无一不羡慕她,但思君还是想要多赚一些,还是会让花妈妈安排登台。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便到了年底。 大周试的名仕榜放榜通知贴在城中的告示栏上,看见江千行的名字也在榜内,思君总算舒了口气,身边的姐妹们推搡起哄着,是羡慕是嫉妒是祝福。 但是直到江鸿门的宴请结束了许多天,思君都没有见到江千行来寻过她。 好几个小姐妹都在私下议论着:“花妈妈不是说江公子已经回江州了么?” “是啊,前几日宴请宾客很大的阵仗,都见着了江公子,现在江州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那怎么还不见来找思君,我还想看看这江公子,我都没见过。” “是啊,我也想见见,听说英俊潇洒,一表人才。” “我看啊,定是始乱终弃了,这年头就没有男人值得信?” “真的吗?男人就这么信不过。” “哪怕有,也不是我们这风月场女子能遇见的,你想想能来风月场的男子能有多好?” “有道理,哎,还以为思君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哪有那么容易,江千行是什么人,江鸿门的三公子,现在还是名仕榜上的玄士,上了名仕榜那可是未来的掌门候选人。那是何等身份,一个清倌人哪有资格成为他的夫人。” “就是,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不过人家思君也舒舒服服的过了一年,已经很不错了,哪像我们苦哈哈的日复一日的。” “那接下来不也要同我们一样,苦哈哈的日复一日么。” “哈哈,瞧你说的。别聊了,花妈妈在叫咱们了。”几个人说说笑笑的走了。 思君在角落把这些闲言碎语都收到了耳朵里,无奈的笑了笑。 她躲在屋子里哭了一整夜之后,便将自己的所有家当都摆了出来,娘亲临死前悄悄的给她留的钱,还从那个未见过面的爹的手里讨了一笔钱,拼拼凑凑,凑足了赎身的钱。 花妈妈没有阻挠她,只是告诉她离开拾花馆的女人,鲜少过的好的,要么一生清贫,要么死在了外面,还有就如她娘那般又回到拾花馆继续讨生活,她要思君掂量清楚,好自为之。 思君跪谢过花妈妈,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离开江州的那日,正是去年冬日江千行来寻她的那日,整整一年不多不少。 这一天没有下雪,天阴沉沉的,思君站在码头边,回头望了望这从小生长的地方,她发誓再也不要回来,再也不要见那个信誓旦旦的人,再也不会轻信男人。 她将红色玛瑙的簪子从头上取下来,狠狠的摔在了地上,便转头登上了渡江船。 离开之后她便改了名字,她想要多赚钱,便给自己取了金姓,取名如意,愿自己往后的生活都能如意。 只不过她后来发现,摔掉的发簪上那颗最大的红玛瑙珠子,竟弹溅到了她的包袱上,她就带着这颗有些损坏的玛瑙珠子去了许多地方。 最后她也没舍得扔掉,找了个匠人帮她做成了吊坠,挂在了胸前,这是她唯一一次心动过的证明。 如意离开江州后便去了烟阳,那里百姓富足,琼楼玉宇。她在当地最大的生意最好的茶馆里谋了一份活,专门在茶楼雅间弹琵琶。 不算轻松,但赚的要比拾花馆多一些,老板也是个女人,对她还算照拂,克扣不多,一些打赏也都落入如意的口袋里。 茶楼的最顶层,搭了个屋棚,如意就住在这里,茶楼打烊了她就负责最后的打点和锁门。 一年的中秋,茶楼生意很好,开到很晚才打烊,店里的伙计也急着回家过节,都匆匆离去。 店里只剩下如意一人,她收好琵琶准备去关门时,见一人影倒在茶楼门口。 如意一只手点着烛火,一只手握着符咒以备防身,壮起胆子过去瞧了瞧,这人正是受了伤的沉星,如意见四下无人,便把人给扶了进来,关上了门。 她把沉星安置在屋棚内,让他躲在此处运气修养。 如意不知沉星到底是何人,救他时他并没有穿着家服,身上也没有家徽标识,只知他修为颇高,说起话来有些故弄玄虚。问他任何,他都不会正面回应,常常左右而言他。 在她处待了不到十日便悄然离开了。 本以为不会再有交集,半年后茶楼里便来了一位翩翩公子,他订了天字号雅间,点了最贵的茗品,自然如意也在其中。 弹奏间却觉得男子分外眼熟,见他挥了挥手,一个带着面具的人端了什么过来放在桌子上,掀开盖着的布,是一摞沉甸甸的金条。 最后他才说:“我叫沉星,你如果有兴趣赚钱,不如来帮我。” 如意好奇的看着他。 他继续说:“我在岚宗大陆各地都有酒肆和茶楼,可不比你现在这家差。你来我这边,可不是弹琵琶那么简单,要做的是管事。当然,你要愿意继续弹琵琶也行,那桌子上的这些金条你可拿走,保你这辈子衣食无忧,你我就当没有见过,从此也不会再见。” “为何是我?就因为我救过你?” “不单单如此,我查过你,无父无母身世简单,会观色能识人,只求财,求财好办事,最重要的是,不信男人不被骗。” 如意笑:“管事的确实比弹琵琶好,不过你得跟我先说清楚我管事能拿多少利。” “好说,你开口便是,多少都满足。” 二人都无亲无故,从此便捆绑在了一起,是主上和下属,日子久了也如亲人。 洛知吾为她添了一盏茶,问道:“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冷无常,是生死界的人,不过我既已上了这条船,便也无所谓了,我只想在哪赚钱不是赚钱呢。” 第130章 浅缘(四) “不是,不是。我问的是江千行。”洛知吾好奇道。 如意笑:“还以为你关心你沉星哥哥,倒是对我这陈年旧事好奇得很。” “我就爱听这些情情爱爱的故事。” “你那是当话本子听吧。”如意不理她,起身往房间走去。 洛知吾连忙跟上,拽着如意的袖子直嚷嚷:“如意姐,你就跟我讲讲嘛。” 如意经不住洛知吾的刨根问底,只好回应说:“我与江千行少说有十几年没见过了,哪里有什么后来。” 她抚了抚胸前的珠子,笑道:“不过,他倒是我最感激之人,在我还无法自保的年纪里,给了我最大的保护。” 洛知吾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我在拾花馆登台的那两年,全凭他的照拂,我才不用像别的小姐妹那样,做许多身不由己的事情,面对许多糟心的人和事。要知道无力自保的年轻姑娘甚至可能从清倌人落到红倌人的地步,变成了皮肉生意。” “那他待你也是极好了。” “是,极好。” “你赶在一年之约的当天就急着离开,是不是怕他不来找你?” “对,怕他不来找我,也怕他来找我。我其实悄悄打听过,从天星院回来之后,江父江母并没有如约给他自由,反而给了他更多的责任枷锁,还提前指了门当户对的亲事给他,想要以此来束缚主江千行。” 如意叹了一口气:“正如我所料,我的自由钱能解决,而他不行。” “我是个没有十足把握断不会行动的人。我那时候如你这般大,但能力还不如你的一半,我于他而言,往后只会是拖累,他要的自由,只会因为我而更加不自由。” “所以,你那出怒摔发簪的戏码是为了演给他看的?” 如意笑:“你个小机灵鬼。” “可是最后他没有娶亲,也没有继任。” “是啊,直到几年后我在沉星手下做掌事时,才知道,他既没有娶亲,也没有继任,留在了天星院。” “那他有再来寻你吗?” “或许有过吧,不过我更名换姓,不再弹琵琶,因为生意原因也不停的更换地点。一个改头换面的人若要在茫茫人海消失,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你就不想去找他?” “想过,有一会走到一半,我又折返了,没有勇气,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为何也没找别人?”洛知吾见她还未成过亲,好奇道。 “姐姐我也不缺追求者。”如意妩媚的笑了笑,又说道:“只是没有谁,有他那般好。” 洛知吾看她这般妩媚动人,不禁感慨道:“听你这么说来,你好像比我大许多,也比沉星年纪大,那岂不是……” “没错,确实大你很多,满打满算着,恐怕能大你一轮,呵呵。”如意笑道。 “哇,那你看起来可真年轻,有什么法子吗?” “我可比不了你们玄士,能有灵气养着。我一个普通人,保养的如此,不过就是因为有钱罢了。” 如意说的很轻松,但对于身上掏不出半毛钱的洛知吾来说,只能吐吐舌头,羡慕的很。 “只要有钱,便可以吃最好的,用最好的,但凡要劳累出力风餐露宿的事都交给别人做,我只需要动动脑子就好,我不过就是脑子比较好使一点。” “还有就是,莫要为小事太过伤神,一旦有人或者有事让你踌躇,便要考虑清楚,莫要因小失大。” “可是何为小,又何为大呢?” “你,你自己,就为大。”如意点了点她的脑袋说道。 洛知吾手托下巴听的津津有味,她头一回遇见这么一位女子,为人处世都令她好生佩服。 她眨巴眨巴眼,似乎想到什么,又问:“听你这么说来,那我沉星哥哥应该也很有钱吧?”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为何?” “这些年来,我在明他在暗,经营着岚宗大陆各地的酒肆茶楼百来家,我对外不仅是如意坊的掌事,也管着所有的钱,你沉星哥哥只是一个没有实财的头儿,用钱还得从我这里划拉。” “那也是大老板,还跟我计较那十里醉的钱,哼!” “他那是逗你的。” “那看来,我以后得跟着如意姐姐,有钱花。” “跟着我,就得学经商,通达事,与各界人士打交道。你可有兴趣?” “嗯……”洛知吾思考着。 “但你是镇灵传人,你还是跟着你沉星哥哥,学术法,炼修为,守护生死界。” 如意又点了点她的额头,说道:“但要花钱了,可以跟我划拉,我帮你记着。” “也行。”洛知吾觉得这样也不赖。 “你们再聊下去,天就该亮了。“沉星靠在如意的房门口,对她们说道。 “咦?沉星哥哥,你在这多久了?” “喝完酒就进来了,见你们灯还亮着过来瞧瞧。” “要不一起再喝一些,就当守岁了。”洛知吾站起来去拿酒。 如意看了看沉星,点点头也随洛知吾去了厅堂。 见洛知吾竟还把值夜的鬼手和鬼面也拉了进来,给他们递了酒。 “大家一起来。” 鬼手鬼面进来向沉星行礼,沉星摆摆手,随后走到洛知吾跟前,从她手里拿了一壶便转身进了里屋。 “诶?不一起吗?”洛知吾看着他的背景。 “你觉得沉星在,他们自在吗?”如意在她耳边小声提醒。 “哦。原来如此,那我们喝。” 说着招呼鬼手鬼面来拿酒,笑嘻嘻说道:“既然是除夕,那就吃好喝好。如意姐,这两壶十里醉也记我账上。” “好,你倒是豁达了。” 第131章 昭告(一) 过了除夕,洛知吾才真的觉得自己是要在生死界住下了。 沉星没有待几天,便说要外出办事,而如意也说出了元宵就要回酒肆盯着生意。 她也想要跟出去玩,可沉星不答应,不仅不答应,还要求洛知吾待在生死界潜心修炼,不可外出。 并且交代了等他回来要考验她的灵力,若修炼不达标便要受罚。 沉星还留下了鬼面保护她,洛知吾心里嘀咕着说是留下鬼面保护她,实则便是盯着她,抓她偷懒的痛脚。 无奈她也只好乖乖照办,照着沉星教的术法心诀每天反复练习。 修炼之余,洛知吾会去万劫境周边探险,对这周边的奇景异象很是好奇。 但来来回回的都走了个遍,实在是无聊,洛知吾便想到了不归草原。 “主上交代过,不归草原不可入。”鬼面拦住洛知吾说道。 洛知吾看着不远处一望无际的草原,如今已是暖春,生死界其他地方都已是树木青翠灌木繁生,而这草原竟然还是枯黄之状,枯槁沉沉毫无生气,似乎四季在此不再存在,只有偶然风吹过荡起一层层的波浪,沙沙作响。 她说:“我就想知道这不归草原到底有多危险。” 她回想起第一次被掳到生死界,误闯了不归草原,好像还听到有人与她对话。 “鬼面,你说不归草原里有人吗?” 他摇摇头:“不归草原怎么会有人,进去的人都活不了。” “可是我确定有听到有人与我说话。” “那定是幻象,进入不归草原的人,会迷了心智,看见自己最绝望最害怕的一切,令人痛苦恐惧甚至产生幻觉。” “要不你帮我在这里守着,我进去看看。”洛知吾不罢休的问。 “不可,洛小主,莫要犯险,若出事我无法向主上交代。”鬼面不允。 洛知吾又说:“不让我入不归草原也行,那你摘下面具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可好?” 鬼面后退一步,摇摇头。 “这又不行,那也不可的,真没劲,我今日总要探寻其一。”说着她大步朝前不归草原走去。 鬼面伸手阻拦,她趁机抬手摘他面具,鬼面闪身躲避擒住她的手,洛知吾旋转躲过跃起向他丢出几道符,鬼面一一躲避,从腰间抽出铁鞭,朝她甩去。 洛知吾见状转身跃起,却被铁鞭缠住了脚踝,无法逃离,她只好说:“好啦好啦,我不去就是了,松开松开。” 鬼面听后收回了鞭子,向她道歉:“得罪了。” “真没劲。” 洛知吾突然转头大声喊道:“沉星哥哥!” 鬼面转身正准备行礼,却见前方空空如也,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转回头却见洛知吾已冲向不归草原,拉开距离后她便回头频频施法,向他甩出了十几道定身符。 虽然她的定身符不算强劲,但十几道需要一道一道解开,还需花点时间。 鬼面便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在茫茫的草丛中。 洛知吾再次进入不归草原,大风吹的她青丝翻飞,枯草涌动仿佛整个人都快要淹没在草丛中。 她向前再走了走,四周的枯草开始不规则的颤动,朝她生长而来,缠上了她的四肢和身躯,她看见这些缠上来的枯草变成了枯槁的手,抓住了她的四肢。 那种压抑、悲凉、伤痛的情绪涌上来,她脑子里出现混乱的画面,有父母舍身取义时血溅四方的画面,有她五岁时在轰隆的炸裂声中惊恐哭泣的画面,四周都是尸体和鲜血,她想要爹爹和娘亲,她的哭声却被嘈杂的惨叫和哭喊声淹没,小时候的春瑶对她挥手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她不由得泪流满面,脑子和心脏都似乎在超负荷承载这些,只觉得疼痛难忍,她捂着心脏跪在地上,这一跪,连衣襟里的青龙玉坠都滑了出来,摇摇晃晃的挂在脖子上。 她想要使出灵力来支撑,驱散自己脑子里的那些令她窒息难受的画面。 “前辈,我知道你在这里,你究竟是谁?”她强行挣扎的抬起头,尽管是使出全力喊,但这喊声实则虚弱无力。 过了许久,洛知吾快要支撑不住时,长者的声音传来:“是你?” 听到长者的声音,她感觉没有那么窒息难耐了。 长者又说道:“玉儿?” “你说…什么?”洛知吾艰难的回应着。 阴风阵阵,吹的她难以睁眼,想要寻找声音的来源着实困难。 她强忍着难受,向前爬了几步,草原深处的景象变得混沌起来,她只觉得头昏眼花,前方是一片混浊,只消有股力量在吸引她。 她的脚不听使唤,一步一步往前挪,她感到无比的恐惧,仿佛看见有焦黑的手从混沌中伸出来捉她。 就此时感受到一阵力量从背后拉住了她,将她拽回了草原中,她又能感受到枯草在衣服上摩挲的声音。 “玉儿走…” 她喊道:“你又是谁?为何藏在这里?” “走!”长者又说道。 再回神,她发现自己站在不归草原的边际,还未反应过来,腰间被锁链缠住,一道力量将她拉了出来。 她顺着这锁链的牵引,落到了鬼面的身边,她看不见鬼面的表情,但能看到他起伏的胸膛,可想而知他定是很生气。 沉默了一会,他才开口说道:“小主可有受伤?” 洛知吾摇摇头,回道:“放心,一点儿事没有。” 鬼面点点头,向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要她离开这里。 她指了指腰上的锁链,可鬼面并没有松开的打算。 “哎,你放心好啦,同样的招数我可不会使两次。” 鬼面还是不为所动。 “好啦,方才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可好?” “……” 洛知吾转身往外走去,鬼面跟在她身后不说话。 于是她一边走一边说:“喂,虽然我看不到你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你的严肃。” 洛知吾笑了笑,又说道:“说起严肃,我倒是想起一个人,也常常严肃。” 想到那人,她又笑得更开心。 走着走着鬼面便把她身上的锁链收回了,她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说:“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请你喝酒吧,上好的十里醉。” 说完冲他俏皮一笑,鬼面愣了一会,点点头便陪她往万劫境走去。 第132章 昭告(二) 过了几日,洛知吾无聊地倒吊在槐树干上,荡来荡去。 “整天在生死界跟一些小妖兽打交道,清理一些邪祟,真没劲。”洛知吾抱怨道。 “要么我们一起出生死界玩玩吧。”洛知吾提议道。 鬼面摇摇头,回道:“主上说他这几日便回生死界,要你在此等候。” “沉星哥要回来了吗?太好了,他们都出去一个多月了,把我留在这里守家,真没劲。” “是谁如此不耐烦?”沉星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主上。”鬼面连忙行礼。 沉星点点头,示意他退下。 洛知吾撇过头。不理会他。 “小五生气了?”沉星笑。 “你们就都走了,留我在此,这也太过分吧。有没有想过我这妙龄少女,成天待在这里与妖兽邪祟作伴是何感受。” “所以我留了鬼面陪你。” “他被你交代的明明白白,这不行那也不允,没劲!” 沉星笑了笑说:“给你带了好东西。” 说着抬起手给她递来一壶十里醉。 洛知吾顿时笑开颜,连忙从树上跳下来,喜滋滋的接过来问道:“如意姐姐呢?” “这酒是我专程给你带的。” 沉星靠近她,又说道:“你为何总是如意长如意短的,难道这生死界我不是对你最好的吗?” 她抬眼看着沉星笑嘻嘻的说:“你们都对我好。” “走,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亡魂沼泽。” 亡魂沼泽并非像它的名字那般阴森恐惧,却是绝美的风景,铺满了大片的青草山花,四周草木旺盛,清风吹来落英缤纷,令人不经意的想走入其中,沉醉在这美景里。 而沼泽便藏在这青草山花之下,一旦踏入将被吞噬,不论是飞禽走兽人鬼妖灵都无一幸免,故名为亡魂沼泽。 洛知吾来到此处惊叹不已,刚想要往前走被沉星拉住,“别乱跑,误入沼泽,我都救不了你。” “这沼泽当真这么危险?”她好奇问道。 沉星抬手挥出一道光,打断了高处的一根巨大树干,树干落下来掉到青草地上,不一会儿青草地像是活了一般翻滚出泥潭,将树干一点点吞噬下去,直到整根树干消失之后,泥潭也渐渐往地底下钻,恢复了平静的青草地。 洛知吾惊叹的张大了嘴,久久才回过神来。 “我留下鬼面看着你,就是怕你在生死界乱跑。” 沉星说着转身向一旁的榕树下走去,榕树下摆着一方矮石桌,他在石凳上坐下来,朝她挥挥手:“过来。” 洛知吾走过去,见他拿出了一个食盒,说:“吃吧。” “凤凰楼的蛋黄酥!谢谢沉星哥。”她拿起来便狼吞虎咽起来,边吃边问道:“你这次出去是有什么事发生吗?” 沉星点点头,说:“邪祟异动,最近外界的邪祟多了许多,我便出去查看了一番。” “有何发现?” “这小半年来,万坟山有近百具亡尸被盗。” “万坟山?就是专门埋葬那些死于非命的,难以渡魂的,或无人认领的亡尸所埋葬的地方。”洛知吾说道。 沉星点点头,洛知吾继续说:“我记得玄卿史记载过,七十年前的玄尊划东南角的一座山为万坟山,并在此设了阵法,才得以封住亡尸不尸变。若出了万坟山,这些亡尸难免不会尸化。这就是邪祟突然增多的原因。” 沉星看着她笑:“看来你还懂的挺多的。” “那是自然,以后呢,你可以带上我一起,保证是你的得力帮手。” 沉星又恢复了不屑的表情:“你现在的修为可还差了些。” “哼,你可别小看我。”洛知吾不服。 沉星举起手略施法术,一阵白雾冲向洛知吾,她抬手御法抵挡破出一道光,直冲向沉星,他不急不缓捻起桌子上的落叶,轻巧的弹出去,将她打来的术法给破了。 紧接着他又捻了一根青草,弹向洛知吾,她转身躲开,光束砸在身后的树上,拦腰斩断了整棵树,树倒下去落到青草地上,迅速被翻滚的沼泽吞噬。 洛知吾撇撇嘴说:“我就随便试试,这可不是我的真实力。” 沉星再次抬手发力将她整个人吸附到身边,说:“你这样,我可不放心让你出去。” 她想挣脱却被他的法力牢牢钳住。 “难不成你要我一直待在生死界吗?” 沉星垂下眼眸深深的看着她说:“同我待在一起,有何不好?” 她惨兮兮的表情说道:“可是,可是我会想出去看看外面。” “你想去哪里?”他见她鬓边发丝被方才的术法打乱,抬起手捋了捋她耳边的丝发。 沉星见她紧张的模样松开了法术,洛知吾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他又说道:“你想去哪我都可以同你去。” “我才不要,同你一起定是要被你捉弄。” 沉星眼神锐利地看着她,吓得她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你那么忙,日理万机,我还是不打扰你。我,我去修炼,省的被你瞧不起。”说着逃也似的离开了亡魂沼泽。 第133章 昭告(三) 春日里草长莺飞,洛知吾躺在一棵桃花树下,看着纷纷扬扬被风吹落的花瓣,不由的回忆起去年的春植礼,也不知道自己种的树苗长的如何了,有没有春意盎然、春满人间、春光荡漾、春色满园…… 想到这里,脑子里浮现出来青墨苏的脸,他见到过自己出丑,也见过自己狼狈,不论自己是身处难堪或是落入陷境,好像他都会神一般的出现,向她施以援手。 好像后来的每次见面,他的眼神都越来越温柔,却也越来越令人着迷。 最后一次见面时,他牵着自己走在鹿城的街道上,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害羞才耳朵通红。” 想到此处不由的嘴角上扬起来。 “在想什么如此开心。”沉星不知何时已来到了桃花树旁。 洛知吾连忙坐起来回:“没,就是这落花很美。”她指了指纷扬的桃花,举起的手被沉星握住,他轻轻的把她牵起来,说:“你去了不归草原?” 洛知吾将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拍了拍衣裙,嘟囔说:“他怎么什么都跟你汇报,也不替我保密,没劲。” 沉星拍了拍她的头说:“我再带你去个地方吧。”她连忙跟上。 二人一前一后又回到了万劫境,她随着沉星继续走,来到了后庭莲潭,从连廊的另一头进去之后有一扇紧闭的大门。 洛知吾此前也来过这里,见大门紧锁也无法进去看个究竟。 沉星拿出一把铜钥匙给她说:“这里是师父和师母的卧房,自从他们离世后我便将这里锁上了。” 她接过钥匙打开了门,简单又雅致的摆设呈现在眼前,看起来还是很干净应是时常有人在打扫。 她走到梳妆台前,拿起铜镜前的梳篦,似乎看见那只带着雾华的手拿起梳篦,在乌黑的青丝上轻轻梳着。 “阿娘!”奶声奶气的女娃站在一旁伸手来抓她的头发。 她放下梳篦伸手将女娃抱起放在腿上,“阿娘给小五梳小辫好不好?” “好!小辫带花花。” 洛知吾放下梳篦走向床榻的另一端,放着一个精致的雕着水纹的木箱,看上去并不像是生死界的物品。 她走过去轻轻翻开厚重的盖,木箱里放置着喜服,她轻轻的捧起来,仿佛可以想象到当年娘亲穿上红嫁衣的幸福,她放下喜服时看见下方还有一件衣袍。 她问道:“这箱子里都是我娘亲的东西吗?” “应当是,师父带着师母来时,就带着这个箱子,我从未打开过。” “我娘亲是哪里的人,你知道吗?”她继续问, 沉星摇摇头说:“师父未曾提及,我也就没有过问。” 出了卧房,洛知吾陷入了沉思。 沉星说:“还以为带你来,你会开心。” 她抬头说:“我确实很开心,谢谢你。” 沉星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说:“开心就好,走吧。” “去哪?” “陪我走走。” 洛知吾跟在他身后,漫不经心的走着。 沉星突然停下脚步,她差点撞了上去。 “你怎说停就停了。”她埋怨道。 “你为何总是走在我身后?”沉星偏头看着她,“到我身边来。” 说着伸手将洛知吾揽到了身边。 “走在我的身边,不要总躲在我背后。” 洛知吾点了点头,却不自觉的又落在他身后。 见她如此,沉星问道:“你在害怕什么?” “我,我哪有害怕什么?我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洛知吾。” 沉星挥了挥手,天边响起一声惊雷。 吓得的洛知吾惊叫着抱头靠近他。 “哈哈。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 “你戏弄我?”洛知吾气的举手锤他。 “你如果真想天不怕地不怕,那就要把你的弱点收起来。” 洛知吾瞪着他,低声咒骂。 “你若再咒骂我,我就带你遨游蓝天。” 她连忙捂住嘴,换眼神来咒骂。 “好了,不逗你了,我只是想问你,我难道不是你现在最亲近的人吗?” 洛知吾停止了眼神咒骂,点点头说:“嗯,我是我的沉星哥哥。” “只是哥哥?”他挑眉看着她,见她木然的表情,说道:“你无需对我拘谨。” 见她没有回话,又说道:“外界传我冷无常心狠手辣、暴戾恣睢、纵横无忌,你害怕吗?” “这有何害怕的,我还是生死界镇灵人沉长风之女。”她也学他挑挑眉。 他抬手拍了拍她的头笑了,而后又说:“小五,我打算将你的身份昭告天下,生死界镇灵传人沉长风的女儿。” “为何?” “你不是总想出去玩吗?有这身份,至少外界的玄士不敢轻易对你下手,他们对镇灵人多少还是有些忌惮。再加上生死界有我冷无常在,他们想动你都得掂量掂量。” “你的意思是同意我出去了?”洛知吾惊喜的问道。 沉星点点头,说道:“明日我便将消息放出去。” 见她欣喜的模样,沉星问道:“你想去哪里?是否要我陪同?” 她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钥匙,她已想好出去要去哪里,不过她还是对沉星摇了摇头,有些事情她想自己去做。 沉星只好说道:“虽然如此,但我建议你要出去,还是去一些没有通缉令的地方,以防万一。” “嗯?我还以为整个岚宗大陆都贴了通缉令。” “据我所知,云城和未央这两处便没有。” “云城?”洛知吾默念道。 玄水门向来不参与玄门宗事,未央没有通缉令也正常。而云城是风凌门的地盘,风恒看起来严肃又古板,风肆那小子也不太好打交道。 第134章 值得 次日,洛知吾便换好装束,带上垂帘斗笠出了万劫境,直奔迷雾林。 她已经能轻巧熟络的通过迷雾林,她所经之处迷雾散开,嗜血蝠安静的倒挂在树枝上,睁眼看了看她继续闭眼休息,食人花的藤蔓轻轻从她脚边划过,她可伸手轻轻触摸了它的绿叶。 白尾松鼠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将手里的果子抛给她。 “谢了!”洛知吾接过来,在身上蹭了蹭就咬了一口,清甜四溢。 出了迷雾林,洛知吾吹了声口哨,一匹白马从小路的尽头奔跑而至。 她摸了摸白马的脖子,便跨上马背策马而去。 却未发觉,身后迷雾林一道黑影闪过。 洛知吾策马扬鞭来到了岔路口,岔路口立着木牌刻着南和东的指向,她看了看指向牌朝南边而去。不一会儿,却见她返回岔路口朝东向而去。 中夜,青墨苏回到昭庭,刚踏入庭院的他,似乎察觉了什么,停下了脚步扬起了笑容,抬头望了望院墙的屋顶。 他期盼已久的人出现在院墙上,只见洛知吾单手撑着脑袋侧躺在那,闭目小憩。 垂在屋檐的衣裙随着夜风飘扬,夜色下瓷白的面孔小巧精致,青墨苏仿佛看见了那日在天星院紫藤花下打盹的她。 他轻轻跃起,落在她的身边,抚袍坐下。 见洛知吾长睫微颤嘴角含笑,他问:“笑什么?” “知道你来了,高兴。”她缓缓睁开眼,明亮的眸闪着光,她起身坐起来,将双腿垂下屋檐。 “来了多久?”他问道。 “从你同白楚楚一起晚膳,再到你们去花苑里对弈,我看着无聊的很,就来昭庭等你。”她晃着双腿。 青墨苏动了动唇,有些话咽了下去,他垂下眼帘,似乎在解释:“不过是长辈们的安排。” 洛知吾转头看着他,说不嫉妒是假的,但她还是扬起笑脸,假装无所谓。 青墨苏避开她的眼神,这一年他就要满十七了,便是继承掌门之时,白颂早就将他看做最佳女婿人选,年后便时常带着白楚楚来青木门。 此事,沈老总是擅自替他做主,而青言一出于尊重也随了宋老的意愿,总是热情张罗着,为让青墨苏和白楚楚更多机会相处,甚至有时会安排她小住一些时日。 “玄门富贵花,人人垂涎的家世和美貌。你却看起来闷闷不乐,身在福中不知福。” “若不对心,便不是福。” “世人都说你们是天造地设金玉良缘。” “你信世人,还是信我?”青墨苏转头,深深的望着她。 洛知吾心咯噔一下,回:“自然是信你。” 青墨苏诚恳的看着她说:“那你等我,我会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好。” “啊?”洛知吾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心里好似有什么在期待,便点头回应:“嗯。” 青墨苏抬手揉了揉她的发,笑问:“你打算在屋顶待多久?” “那要看你打算什么时候邀请我进你的昭庭?” 刚说完,洛知吾就被他牵着,飞落到了昭庭内,他回:“往后你来便是。” 洛知吾笑,长舒了一口气,看了看夜空说:“时候不早了,我恐怕待不了多久。” 青墨苏僵了僵,垂下眼帘看着她说:“你等了许久,还没吃晚膳吧,进来。” 洛知吾跟着他进了屋内,他将桌子上的食盒打开,推到她的面前。 她眼睛一亮,一边伸手去拿一边问:“家仆不是都说你不允许食物送进来吗?” 她咬了一口松仁酥,举起了大拇指:“嗯,太好吃!” 青墨苏倒了杯茶给她。 洛知吾三下两下就吃完了这碟松仁饼,舔着手指头回味无穷,说:“比鱼饼好吃。” “擦在这里。”青墨苏拿出手帕给她。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还是不要弄脏你的帕子。” 却见他执意拉过她的手,仔细的擦着。 洛知吾却抓住了手帕说:“这帕子我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她将手帕小心翼翼的塞入衣襟,在她眼里青墨苏就是冰清玉润不染纤尘之人,生怕自己这般白丁俗客之辈污染了他。 她仔仔细细的放好帕子,抬头对他笑笑,“几个月不见,近日你都忙什么呢?” “想必你知道些什么?” “我只听闻万坟山盗尸一事,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万坟山盗尸确有此事,去年就陆陆续续的发生,已安排人在彻查。” 洛知吾突然感兴趣起来:“那你有线索吗?” 青墨苏摇摇头,说:“暂无,但有人说是生死界。” “放屁!”刚说完,她觉得自己有些粗鲁,只好说:“没有的事。” 他笑:“我知道不是,盗尸贼虽然处理的很干净,但我还是发现了残留的阵脚,不是生死界的术法。你此次出来也为查此案?” “原本不是,不过倒是想凑个热闹。” “万坟山一带凶险。”青墨苏提醒道。 “万坟山还有生死界凶险么?” 洛知吾不屑道:“我在生死界,妖兽邪祟多,我狩猎的机会可不比你们玄士在外狩猎的少。” “感觉到了,你气息轻稳,修为是提升不少。” “是吧,那墨苏兄可要加油,下回有机会切磋可别被我超过了。” 他笑笑没有回话,却见她转头看向窗外,指了指外边说:“我要…”走了,后两个字却舍不得说出来,但深更半夜一直待在昭庭好似也不合适。 二人沉默了片刻,她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青墨苏也站起来,跟着来到庭院里,他看着洛知吾,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也知无法挽留。 她停留在庭院里的那几株不再开花的梅花树前,正如这院落的主人一般,有着不与百花争春的孤独,冰心玉骨。 “已不是花期,你在看什么?”他问。 “觉着这梅如你。”她转头对他笑,打趣的叫他:“寄春君!” 青墨苏被她皎洁的笑容深深的吸引了,像一朵绽放的白玉兰,他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 她感受到他手心传来的温度,心噗通噗通地仿佛要从嗓子眼跳出来,紧张的好像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她脑子里空白了,脸上绯红,内心又紧张又期待着什么发生。 “你来看我,我很开心。”他说道:“你等我,把这一切处理好。” 洛知吾虽然不知他要处理什么,但也点点头,他的话他的要求,洛知吾好似都难以抗拒。 她想了想,又问道:“你同我说这些何意?” “我自小经历许多事情,都需要时刻谨慎,刻意而为之,才能有所掌握,不出纰漏。直到我发现有件事情超出了我的掌握。这段时间,我总是想起有个笨蛋曾经告诉我,喜欢一个人是自然而然的事,自上次见到你,我才发觉,那无法掌控,自然而然的事,就是,我喜欢你。” 洛知吾觉得这句话耳熟,才想起来这是他们困在结界时她自己说的话。 “你说谁笨蛋?”她反问道。 “重点不是笨蛋,是我喜欢你。”他敲了敲她的头。 “哦。”她摸着脑袋,内心窃喜起来,窃喜之余,她想起今夜的所见,才说:“你要处理的是那些追着你的莺莺燕燕,你的爱慕者,还有你的门当户对吗?” 青墨苏看着她回道:“你放心,今夜你见到的不会再发生,我不会有其他女子,从前没有,往后也没有。” 她歪着头咬了咬唇,说:“好吧,姑且信你。” “你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轻易涉险。”他继续交代,他暂时不能在她身边,只会无尽的担心。 “沉星哥说会把我身份公之于众,能护我一二。” “也别掉以轻心。” “哦。”洛知吾点点头笑了,心想他哪里是寡言少语之人,明明同自己就很多话说。 “你笑什么?”他问。 “就是,感觉这一趟来看你,很值。”她很开心,那些在心底藏了许久的小心思,今夜都明了了。 他又抚了抚她的发,说道:“可我觉得,遇见你,我很值。” 洛知吾的眼眸亮亮的,心里开出了花。 “我会去生死界看你。” “别,进生死界的路很复杂,擅自闯入太危险。” “我进去过。” “你何时进去过?” “寻我父亲时,去探过几次路,确实环境险峻,阵法也难解,不过多探几次总能解开。” “看来生死界的守卫还是不够严呀,竟然百密一疏。” “……已是防的很严了,并不会有人如我这般几番探视。”青墨苏担心她要回去汇报此事。 “放心啦,我还是想见你这只漏网之鱼呢。”她笑。 过了许久,她说道:“那我走了。” 青墨苏抿了抿唇,即使眼里不舍,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说道:“保重。” “嗯,那你记得来看我。”她冲他眨巴眨巴眼,青墨苏点点头。 她才转身朝院墙上跃起,轻巧的落在了屋顶上,背对着青墨苏挥了挥手,便消失在夜色里。 青墨苏望着夜空很久很久。 第135章 盗尸(一) “去了鹿城?”沉星冷眼微眯,轻轻说道。 “是的主上。”鬼面俯首回应:“我一路跟着她出了迷雾林,见她直奔鹿城,夜里翻进了青木门。青木门的结界阻挡了我,为了不惊动门生,破界花了些时间,不过子夜她也出来了。” “呵,看来她有特赦令。”沉星冷笑道:“离开鹿城她去了哪里?” “往南去了。”鬼面回道。 “继续跟着,务必保护好,最近盗尸案被闹的人尽皆知,矛头都指向了生死界,别让她受伤。”沉星说道。 鬼面再次俯首,便迅速消失在他眼前。 一大早,洛知吾伸着懒腰从客栈出来。 店小二将马牵给她,接过缰绳时对着马儿多看几眼,而后便牵着马儿若无其事的离开,晃晃悠悠的很长时间才出小镇。 她并不着急赶路,看着郊外的田野,找了块草地躺下休息,她将斗笠盖着脸,翘着二郎腿。 过了许久她开口说道:“出来吧。” 见没有动静,她又说道:“我看见马鞍上的随影符了。” 一抹黑影落在她身边。 “真没劲,出来还得被你们盯着。”她将斗笠拿开,盯着鬼面看。 “主上担心你的安危。”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别躲躲藏藏的,我们可以结伴而行,以前有阿瑶,现在有你也不错。”她笑道。 鬼面一愣,片刻后点了点头。 她起身牵起缰绳,鬼面走过去将她的缰绳拿过来,说道:“我来。” “谢谢。”她笑。 二人便一路往南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 “鬼面。” “这是你的称号,怎么会是真名?” “属下没有名字。” “那你几岁?听你声音应该与我年纪相仿吧?” “十七。” “那你为何来生死界?” “……”鬼面沉默。 “怎么?不能说吗?” “我是个乞儿,是主上救了我,收留我。” “那鬼手呢?我鲜少见到他。” “他和我一样,都是乞儿,都是被主上收留之人。我们是主上的隐卫,你见不到才是正常。” 洛知吾心想,沉星哥不仅救了他们,还教他们练就了高深的功法,那也不像外界所说的十恶不赦嘛。 “你若是隐卫,那如此堂而皇之的与我一道走在大路上,合适吗?” “小主之命为重。” 洛知吾笑了笑,又问道:“你为何一直戴着面具,是为了不让人发现真容吗?” “不全是,我,脸上有伤。”他回应道。 “鬼手没有手,而你伤了脸,莫非你们是在同一场意外落下的伤?” “不是意外。” “嗯?那是什么?”她好奇起来。 鬼面回:“当年我在街头流浪,听说有人在施粥,便跟着其他的乞丐一起去领了粥食,施粥的老伯问我和几个小孩,要不要跟随他们,管吃管住,只需帮他们干干活。” “那自然是好事,这样你们就不用行乞流浪了。” “嗯。所以我们几个孩子都跟上了这辆施粥的车队。等我再次醒来时,却发现身处一个昏暗的地牢里,身边都是孩童,约摸几十个,都是无父无母无人牵挂的孩子。” “你的意思是这施粥的车队,其实只是幌子,为的是四处抓小孩。” “没错。” “这是为何?难道要把你们变卖为奴?” “倘若只是变卖为奴还好,实际是为了取我们的心。” “什么?”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他们每日取一颗心,我关在里面,眼睁睁的看着其他孩童被抓去,取了心,尸体便丢弃在地上,然后统一拖走。” 她连呼吸都变得沉重,难以想象不到十岁的孩子看见如此残忍残暴的画面。 “我很害怕,每日都在哭,其他孩子也一样。我在里头数着有七个孩子被杀了,大概是过了七天。第八天时他们并没有来抓孩子,而是把地牢外面的刑具销毁,然后将地牢夷为平地。” “我和鬼手被压在了石板和木梁之间,是这群孩子里唯一的幸存者,是主上挖开了废墟,将我们救了出来。” 听罢,洛知吾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她唾骂道:“是什么人如此丧心病狂,做这伤天害理之事。” “我们也一直在查,至今没查到。那些人穿的是再普通不过的粗布衣,行在路上就是普通百姓,在地牢里便是蒙了面,只露出眼睛。” “是什么邪教吗?” “不知。”他摇了摇头。 “连沉星哥哥都查不出来吗?” “这群人打着施粥的名义,出没在几个城镇,是流动的,也只是那段时间的出现过,没人知道具体从哪里来,他们并没有使用过灵力术法,一时难以查验,死的又是无父无母的流浪乞儿,自然到后面就不了了之了。” “也对,倘若有玄门立案调查,那应该会比较大动静,很有可能是有些背景的。” “我们当时年纪尚幼,都受伤严重,随主上回了生死界,修养练功了好些年。” “太可气了!这群人简直就是禽兽。”她很是气愤,想了想说:“不如我们继续查下去,不能让那么多孩子枉死。” 鬼面思考片刻郑重地点了点头。 正说着,迎面走来了几个村民,背着锄头,挑着扁担,像是要去干农活,却见着他们二人忌惮的低着头不敢动,等他们经过之后,才逃也似的跑了。 洛知吾见状问道:“他们在害怕什么?” 鬼面摇摇头,她看了看鬼面,说道:“你这恶鬼面具确实怪吓人的,我这斗笠给你戴吧。” 说罢踮起脚,抬手把斗笠盖在他头上,见他一袭黑衣,头戴斗笠帘幔遮面,好生怪异。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行了半日路程,二人经过了村庄,见一户农家传来女子的嚎哭声。 农户家门口围了几个村民在碎碎的讨论着什么,哭声从屋子里头传来,仔细听像是在叫魂。 “发生什么事了?”洛知吾上前询问村民。 一个大娘回应道:“哎哟,可怜哦。这娃子好端端的,昨日突然中邪了,他娘正在叫魂呢。” “已经喊了半天了,嗓子都哑了,估计,没戏了。”另一个老伯说道。 洛知吾往里走了走,看见屋子里摆着几张符纸,一个悲痛的妇人怀里抱着一个七八岁的男童,声嘶力竭的哭喊着。 男童面色惨白,瞪着双眼,浑身僵直,呼吸微弱。 “诶,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她不顾村民的疑惑,径直走进去,低头看了看符纸,说道:“这是谁给你画的符?” 妇人停止了哭喊,抬头看着眼前年纪轻轻的姑娘,她已经没有多少气力了。 身后的村民帮忙回应:“我们村的修士给画的。” 她说道:“这什么玩意,乱画一气。” “你怎么说话的?那可是我们村人人敬仰的修士……” 洛知吾走到妇人面前蹲下,伸手要给男童把脉,妇人警惕地抬手阻止,沙哑的声音问道:“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你这几张符本就画的不对,你就是喊三天三夜也无济于事。我看这孩子是应是惊吓过度失了神志,你不如让我试试。” 妇人将信将疑中,门口的村民倒是发话了:“冬根娘,你看冬根到现在都没有回转,不如让这姑娘试试。” “是啊。” 妇人警觉的眼神放松了下来,洛知吾才伸手去为男童把脉,随后在他的眉心处,划了一道符,黄色的符光印入眉心。 只见男童僵直的身体软了下来,眼睛不再瞪直,他大吸了口气,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妇人紧紧的抱着他,哭喊道:“冬根啊,你吓死娘了。” “好了好了!”门口的村民都激动起来, “这姑娘灵力高深呀,符咒都不用纸。”大娘惊叹地说道。 “这回是碰到高人了。” 洛知吾笑了笑,对村民说道:“纸符并非没用,只不过这画的不对。” 第136章 盗尸(二) 妇人向洛知吾跪谢,她连忙将她扶起,说道:“你先拿纸笔来,去拿一付安神的药给孩子熬了服下。” 妇人连忙起身在桌案上翻了翻,拿出一只毛笔和一张破旧的纸张,问道:“这行吗?” “无妨。”她便就着这破旧的纸张上写了方子,递给她。 妇人拿着方子,再次道谢。她犹豫的看了看躺在床上虚弱的孩子,对门口的大娘说:“芳婶,您可以帮我看着冬根吗?” “冬根娘,你把方子给我,我去帮你抓药。”大娘利落的接过方子,对身边的几个村民说:“都散了吧,别挤在这里了,该干活干活去。”于是便同村民们离开了。 洛知吾看了看路边等待她的鬼面,回头对妇人说道:“那我先走了,好好照顾孩子。” “姑娘,我这也没有多余的银钱……”妇人难为的看着她。 她摆摆手说:“不收费,举手之劳而已。” 洛知吾的肚子不适时宜的咕咕作响,妇人连忙说道:“冬根爹死的早,就剩我们娘俩了,若他没了我也活不了,你救了冬根的命,也是救了我的命,救了我们全家,我们无以为报,那不如留下来吃口饭,一顿粗茶淡饭表表心意。” “不必了,不必了。” “我很快的,生了火就行,米和菜都现成的。”妇人要将她拉进来,又看到门口的鬼面,问道:“这位?” 鬼面见状便牵马离开了。 “我这位朋友辟谷,不吃。” “好,姑娘你在这坐会,我很快。”妇人给她倒了杯水后,系上围裙往厨房走去。 洛知吾坐下来,喝水之余看了看床榻上的男孩。 他怯生生的看着洛知吾,坐起来问道:“姐姐,你会法术吗?” “嗯,会一些。” “那姐姐你会抓鬼吗?” 这小孩问的很认真,洛知吾觉得有些好奇,便问道:“你叫冬根?”男孩点点头。 “你说的鬼是什么?你见到了什么?” 冬根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说道:“我看见,看见了浑身烂掉的鬼,好可怕。” “有姐姐在,别害怕,姐姐擅长捉邪祟。你告诉我,你在哪里看见的?” 冬根想了想,说道:“我在后山的山头挖野菜时,看到有个人带了两只鬼在走……”他不敢再说下去。 洛知吾原本想让鬼面去山头寻一寻,顺便帮这村庄处理掉邪祟,却听见他说还有人,便安慰道:“冬根别怕,你不是说有人么,那定是有修士在除祟。” “不是,不是。”冬根连连挥手,说道:“那个人不是除祟,他带着鬼在走,也是他让鬼来抓我的,我吓得拼命的跑回了家,然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胡说,你哪里回了家?我就是看你一直没回来,才去山上找你,找到你时,两眼发直,口吐白沫,浑身僵直的,吓死娘亲了。”这时,冬根娘端着米饭和菜进来,驳了冬根的说法。 冬根挠挠头,好像自己也记不清楚了,洛知吾知道冬根定是吓的魂魄出了窍。 冬根娘给她盛饭,洛知吾接过来道谢,便听到门外的大娘喊道:“冬根娘,药给你抓来了,赶紧煎给冬根喝。” “芳婶,真是多谢您了。”冬根娘冲着门外喊道,回头对洛知吾说:“你先吃,我去煎药,你就当自己家,随便些。” 洛知吾点点头,冬根娘又忙着去厨房煎药了。 她扒拉了几口饭,吃了几口菜,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放下碗筷,擦了擦嘴,说道:“冬根,你告诉姐姐,你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吗?” “我,我记得他个子很高,披着黑色的袍子。”他有些迷糊,又说道:“他只露出眼睛,他不是我们村子的人,我见着那眼睛就能认出来。” “好,姐姐吃饱了,有事要先走,你替我向你娘道别。” “姐姐,你要去哪里。”冬根从床榻上下来,拉着她的衣袖,看得出,他还是很害怕。 洛知吾拿起那支毛笔,在纸上划了一张符纸,再以手指聚灵,划了一道符光印在符纸上,交给他说:“你把这个贴在门背上,家里就很安全,妖兽邪祟都不敢进来。” 冬根小心翼翼的接过来,很是宝贝的捧在手心上,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她揉了揉冬根的头,说:“好了,姐姐走了。” 她跨出门,见鬼面已经在路边等候。 “这村子离万坟山多远?”她问道。 “两个山头。” “我们去万坟山。”洛知吾说道。 “主上已经在万坟山了。”鬼面回道。 “那刚好,把线索告诉他,我估计这孩子是看见盗尸贼了。”洛知吾说道。 洛知吾上马后,问道:“你跟得上?”鬼面点点头,她便策马疾驰而行。 来到万坟山附近的村子已是傍晚,洛知吾在村口便见着了三个青木门的门生正往村里去。 洛知吾牵着马儿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 听见门生在说:“这万坟山的事怎么也要我们来。” “听说是附近几家玄门都查不出来。” “谁让咱们青木门以玄法高深闻名,自然是会想到咱们。” “那是,公子向来就喜欢接一些难度高的任务。” 门生进了村庄里唯一的客栈,洛知吾也跨入客栈,客栈很是简陋,大堂内摆着五六张桌子,已经有三张桌子都坐着人。 那几个门生朝最里面的桌子走去,她嘴角微微扬起,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自己。 “是洛姑娘吗?”店小二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毕恭毕敬的问道。 “嗯,是。” “请洛姑娘随我来。”小二引着她往侧边的桌子而去,才看到沉星已坐在那喝着酒,她连忙坐在他旁边笑道:“沉星哥。” 她的声音引得那袭白衣身影转头侧目,那双明眸顿时有了光彩。 “鬼面说你要来,怎么这么晚才到。” “我策马而来,已经是很快了。”她也拿了个小杯示意沉星,沉星把酒壶推到她面前,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饿了吧,给你点的。”沉星用下巴指了指桌子上的菜食,她已经迫不及待的夹菜了。 第137章 盗尸(三) 正吃着,听见一个声音传来:“店家,你们这菜,怎么又老又柴的?” 洛知吾循声看去,说话的是青木门的门生,但不是方才来的三人,应是早就在店里的,此人年纪很轻,满脸稚气,表情很是不屑,现在柜台前趾高气扬的。 “这位修士小哥,我们不知今日有这么多人来,食材备的不足,只能将就这些了。”店小二上前解释道。 “你们村长呢?不远千里请我们来查案,就这么招待我们吗?我们公子能吃你这……” “木里,回来。”青墨苏冷言道。 那少年回到他身边,埋怨道:“二公子,您看这,要不我给你去外边看看有什么……” “不必。”他又说道:“你们若想出去寻食也可,但不可为难他人。” “是。”其他三个门生回应道,三人便结伴出了客栈。 沉星往她碗里夹了菜,说道:“来,多吃点,这可是我专门提前点好的,一点也不柴,一点也不老。” 叫木里的少年似乎听到了,转过头瞪了洛知吾一眼,不知为何他开始较劲起来:“这店里的东西再好也不过是些村酒野蔬,我们二公子自然是不会感兴趣的。” “木里,你今日话太多了。”青墨苏不悦道。 “二公子,待会白家小姐来了,定是会带着上好菜肴。” “木里!”他已要温怒了,但木里这家伙似乎还未察觉。 他突然腾地站了起来,朝门口挥手招呼道:“楚楚小姐,这边这边。” 白楚楚进来嫣然一笑,朝木里的方向而去,身后跟着的门生拎着食盒。 白楚楚满眼都是青墨苏,并没看到洛知吾,她直接在他身旁坐下,门生将食盒放桌子上揭开盖,她便小心翼翼的将菜肴端到他面前,说道:“墨苏哥哥,这是我专门给你带的,都是你爱吃的。” 她还端了一碟菜到木里跟前说:“这个是你爱吃的。” “楚楚小姐你可真好,竟还想到了我,我们家二公子可真有福气!”木里夸赞道,楚楚眼含笑意看了看青墨苏。 青墨苏却面无表情,他并不想引得白楚楚发现,便没有再看向洛知吾,以免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洛知吾端起碗大口的往嘴里扒,赞不绝口道:“沉星哥,你点的这几道菜很合我胃口,好吃!” 沉星见状抬手压了压她的碗,说道:“我怕你把碗也吃下去。” 她把碗撂下,说道:“好了,吃饱了,我要出去消消食,沉星哥哥陪我?” 沉星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问道:“你没问题吧?” 洛知吾把他的手拍开,自己站起来往外走去。沉星不知道这丫头在生哪门子气,只好摇摇头,起身跟出去。 “你别在村子里瞎走,黑灯瞎火的。”沉星跟在她身后,天色已经黑了,村子里的路上几乎没有人,偶尔听见几声狗吠声。 “你如此不正常,不会是为了青木门那个小子?”沉星一语道破。 洛知吾转过身来,矢口否认:“哪有,才不是。” “呵,最好不是。”沉星站在她对面,露出了他惯有的笑容,分不清是轻蔑还是邪魅。 洛知吾突然想到冬根的事,同他说道:“我有盗尸的线索同你说。” 二人一边聊一边折返回往客栈走去。 “你确定那小鬼说的真话?”沉星问道。 “不假。” “明日一早我去万坟山查一查有没有遗留的线索,你去将那孩子带来。” “好。” 二人说着已回到客栈附近,昏黄的灯火从大门映出来,一抹修长的身影立在门口,他的影子投在地上拉的长长的。 她看影子就知道是谁,但也装作没看见,随着沉星往客栈走去。 见二人走来,青墨苏侧了侧身子,给沉星让了路,目光投在沉星背后的人身上。 沉星却回转身子,伸手握住了洛知吾的手,说道:“小心门槛。” 洛知吾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的莫名其妙,往日在生死界,他可是会随手就往她身上丢术法,打的她措手不及,甚至猝不及防就把她推向妖兽,锻炼她的灵力武力,丝毫没有任何恻隐之心。 而这小破客栈的小破门槛,哪里值得他关心,她没摸清之前,只能先顺应,看看他又有什么花招。 进了客栈,他松开手,说道:“你赶了半天的路,早点去休息吧,明日还有要忙的。” 他指了指最靠里边的客房,说道:“那间安静些,是给你留的。” “你呢?” “住你旁边。” “哦。”她朝走廊里头走去,推开门进去了。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阵,便起身悄悄的打开门出去了。 她来到客栈的大厅,大厅内已没有人,店小二还在收拾。 她看了看门口,空荡荡的,有一阵失落。 她垂下眸子,叹了口气,刚准备回房,却听见一声哈欠声,接着有人说话:“二公子,你还不回房吗?” 她抬起眼眸,再次望向门口,才发现这个角度虽然看不到人但地面那修长的影子还在。 她悄悄走到门边,听见熟悉的声音:“木里,你先去休息。” “我可扛不住了,先去休息了。”木里转身吓了一大跳,他嚷嚷道:“唉呀妈呀,你怎么站在这里吓人?” “我,我哪里有吓人?” “你无声无息的站在人身后是几个意思?”木里上前两步质问道。 木里才上前还没站稳就被人掀翻倒地,他捂着屁股向青墨苏求救。 鬼面竟出现在此,横在洛知吾面前,连洛知吾都吓了一跳,她连忙拍了拍鬼面的胳膊说:“没事没事,这个人没有恶意。” 青墨苏不理会木里投来求救的目光,他还是那句话:“你回去休息。” 木里见自家主子也没有要帮自己的意思,只好爬起来拍拍衣袍,灰溜溜的走了。 青墨苏看了看眼前的鬼面,估摸猜到冷无常将自己的隐卫安排给了洛知吾,他觉得安心不少,目光再次投向洛知吾。 她拍了拍鬼面的肩膀,鬼面领了意便朝身后跃起,消失在夜色里。 第138章 盗尸(四) 客栈的门口只剩他们两个了,气氛一下暧昧起来。 “你身边不仅有难缠的女人,还有难缠的男人。”洛知吾埋怨道。 被她逗笑,他说:“木里自小随我一同长大,是有些蛮横,平时我不方便的事,他帮我挡着也好。” “也包括挡着我?” “他还不知道你,马上他就知道拦着你是什么下场。” “还是不要,不然他会觉得楚楚小姐如此通情达理,而我却仗势欺人。” 提到白楚楚,青墨苏哑然,只一瞬间他又笑了。 “你笑什么?” “你这是,在吃醋?” “我,哪有。”她撇开头不看他,而手却被他握住。 他把她拉到屋檐下,避开了昏黄的灯火,他们没入了夜色里,这让洛知吾心跳加速起来,她感受到他俯下身靠近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你有的话,我会很开心。” 她说:“好吧,我有。” 青墨苏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说道:“今早我见到冷无常,就想着你会不会也来,我期盼了一整日。” 她忍不住嘴角扬起,打趣道:“世人都说青二公子寡言少语,却不知句句都撩人心弦。” “从前没有可言之人,自然不愿多说。” 她仰起头看着他明亮的眸,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成长的地方,必定是要谨言慎行,没有父母的庇护,这二公子的身份也是双刃剑。 “你在此处站了多久?”她问道。 “从你说要出去消食。”他如实回答。 “岂不是已经好几个时辰了?”从傍晚到现在已是子夜。 “嗯。” “万一,我睡着了呢?” “也无妨,我站在这里就当陪着你。” 洛知吾心里荡起欣喜的波澜,又问道:“那你明日可忙?” “应是忙的,要入万坟山勘查盗尸现场。你呢?” “我要回那村子里,找证人。” “有证人?” “嗯,说来也巧,我恰好救了一小孩,他见过盗尸贼。” “倘若如此,你必要万般小心,此人蛰伏许久,不可能会轻易露脸。” “嗯,你忘了,我有鬼面相助。”见他还是盯着自己,便问道:“你有话说?” “嗯。”他思考片刻,想到晚上冷无常那么自然的牵着她的手,就忍不住问道:“冷无常与你?” “他呀,成日里管着我,没事还吓唬我捉弄我,他可真是……”她说着说着抱怨了起来,回头却见他眉头紧蹙。 她便笑道:“沉星哥哥可真是很关心我,护着我的。” “嗯,有人护着也好。”虽如此说来,他眼里却有复杂的神色,他希望自己不在时,能有人护着她,但又很自私,不希望那人会占了自己的位置。 “你放心,只有你,在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见她这么说,他才舒了口气,他握着她的手放在胸膛的位置,道:“我这里,也只有你。” 她笑,手指摩挲着说道:“还挺结实。” 刚说出口,便被自己弄的不好意思,连忙收回了手,紧张道:“我,我困了……” “已过子夜,该休息了。”他回应道。 将她送至客房门口,见她掩上了门,站立了好一会,才转身。 转身见木里瞪大眼睛看着他,他没有说话,走向了自己的客房。 木里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敢想象他方才看到的画面,二公子从未对任何女子,乃至任何人如此亲密温和。 青墨苏进客房之前转头对木里说:“对她客气些,见她如见我。” 木里愣住了,仿佛再三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青墨苏关门之前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不要对沈老提起。” 木里点点头,他是沈老的人,教的聪明伶俐也忠心耿耿,不会对他有二心,但青墨苏还不想提前被沈老知晓洛知吾的存在,现在只会徒增干扰。 木里在被鬼面掀翻在地之后,人虽离开了现场,但实属不放心,便躲在客栈里头的柱子边瞧着,才见着他们方才那一幕幕。 他是个聪明人,明白了二公子的意思,想通了为何白家小姐如此用心,也打动不了二公子了。 也明白了,他听从沈老的嘱咐,多给白家小姐和二公子制造机会,却每次都会遭到公子的冷眼冷言对待。 了然现状的他,也只好回房休息,转身之际他对另一根柱子后的鬼面呛声说道:“你盯够了没?真是鬼里鬼气。” 次日,洛知吾被沉星的敲门声唤醒,她收拾好出了客房,不由自主地偏头看了看另一头的客房,似乎已没有人了。 她来到沉星身边坐下,看了看四周,没有木里聒噪的声音,想来青木门的人都已经出发了。 店小二端来了菜粥,她给沉星舀了一碗,再给自己舀了一碗。 “你看我做什么?”她自顾自的吃起来,从她出来,沉星一边喝着茶一边用眼神挖着她。 “我就是看看平时嚷嚷着要随我外出干活的人,怎么好意思睡到日上三竿。” “我,我昨夜认床,睡的晚。”她扯了个幌子。 “到底是因为认床还是认人?”沉星讲茶杯放下,端起粥喝。 洛知吾放下碗,瞪着他:“不愧是生死界的主人,阴阳怪气要属你第一。” 沉星抬起筷子要敲她,她连忙用筷子挡住。 “你还嫌我迟了,你不也没去万坟山吗?” 沉星给了她一记白眼:“我已经查完回来了。” “那你查着什么没?” 他摇摇头说道:“虽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残留的阵脚也很隐蔽。” “你就带回来这点线索?”她叼着勺子问道。 “我看青木门的人赶到了万坟山,既然有人干活,那我还就在那做什么?” “你要洗脱生死界的嫌疑,干嘛不自己亲力亲为?你信得过玄门的人?” “我何时说为了洗脱嫌疑?” “外界不是想要栽赃生死界吗?” “栽赃的事还少吗?我盯着这案子不过是以防万一,倘若不是针对生死界,那他们玄门之间的争斗就与我无关了。” “哦。”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说道:“那我喝完粥就去找那小孩。” “我同你一起。” “嗯?不回来这里了吗?”她原以为今日去找冬根之后还回来此处碰头。 “回这里做什么?” “哦,没什么。” 看她咬着勺子心思重重的模样,沉星说道:“你是舍不得姓青的那小子?” “哪有!”她嘴硬。 “最好不是。”沉星继续喝粥。 洛知吾没有心思喝粥了,她才发现原来真的如白楚楚所说,在天星院求学不论门派身份也不论家世背景,她才能每日都能见到青墨苏。 而如今,他们一别就是好几个月,见一面顶多几个时辰,也只能说上寥寥几句话,道别时他叮嘱最多的便是保重,而今日连道别都没有。 “没胃口就别吃了。”沉星看不得她这模样,站起来要往外走,催促道:“走吧,别耽误了。” “哦。”洛知吾放下勺子,喝了口水,便起身跟上。 第139章 盗尸(五) 客栈门口停着辆马车,沉星自顾自上去,洛知吾也跟了上去。 “我还以为你会御剑。”她说道。 “我可不想带着你这个累赘。” “我又没有求你带我,你飞你的,我骑马便是。” 她回呛道:“这世上若是有不好好说话的比试,你定是天下第一,唯你独尊。” 沉星倒是不气恼,反而笑了笑,说道:“我只是觉得坐马车很合适,可以趁着行路的时间,告诉你一些事。” “什么事?”她好奇。 “你出生死界三番几次都去了鹿城,就是为了去见姓青的那小子吧。” “鬼面可真讨厌。”她估摸鬼面随时把行踪告知他。 “我不过想提醒你,你和他身份相左。” “知道。” “你图他什么?是他的身份还是他的皮囊?” “比起他的身份,自然是图皮囊。”她不正经的回应道。 “不图他身份那就好,好歹你也是镇灵传人的后人,是冷无常的妹妹,可不能这么没出息。” “嗯,说出去吓死他们。”洛知吾附和道。 沉星瞥了她一眼,又说道:“再者,他是个自身难保之人,我不希望你跟他有瓜葛。” “何出此言?”她从未听到有人用自身难保这词形容他。 “真应该让你如意姐来教教你,省的你只动春心不动脑子。” “停车!我要骑马。”但凡多跟他说几句话,都会折寿几年。 “你最好听我把话说完。”沉星不理会她,接着说:“当年玄尊在位之时,青木门是玄门之首,玄门宗事还算管的井然有序,也让生死界与玄门能和平共处。但他失踪后,青木门内部两股势力对立分明,跟随玄尊的几位长老自然是支持玄尊之子,也就是青墨苏,而现任掌门青世天也有自己的一派拥护者。这些年来,两派互相制约,暗地里斗的不可开交。” “他年纪又轻,还常年外出寻父,玄门事务早就掌握在青言一手里,对于青墨苏来说极其不利,门内的长老们便想要他和白金门联姻,巩固他的位置。” “原来如此。”她从未知晓这么多内情。 “所以,他若是要顺利继任青木门,定没法选择你。” 洛知吾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说道:“我们之间还没到那个地步,他可以去继任做掌门,我也可以继续做闲云野鹤。” 沉星看了看她,说道:“若你当真是这么想的就好,我可不想你陷得太深,回头伤心哭鼻子的,丢了生死界的脸面。” “你不用操心我。”她摆摆手,继续用笑脸掩饰心情。 “还有,玄尊失踪这些年,玄门之间也无人制衡,大都暗度陈仓,各怀鬼胎,为名为利为权势不择手段,这些掌门极有可能是不想看到玄尊后人能顺利继任,定是会想方设法阻挠,他处于内忧外患的境地,我不希望你被牵连。” “……”听到这些她竟下意识的为他担心起来。 见她强颜欢笑的样子,他又说道:“不过,如果那小子有能耐不靠联姻当上掌门,或者能再厉害些像他父亲那样成为玄尊,化解玄门和生死界的仇怨,你们兴许还是有机会的。” “你这是在安慰人?” “不然呢?” “谢谢,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洛知吾转过头,不再理他。 马车里陷入了沉默,但也快要到达目的地了。 刚到了村口,便听见了哭喊声。 洛知吾跳下马车,发现冬根家里又围上了许多人。她连忙跑过去,扒开人群,却见芳婶搀扶着快要哭晕过去的冬根娘。 “冬根娘?这是怎么了?”洛知吾上前问道。 冬根娘见着她扑了过来,拽着她的衣服哭喊道:“你个妖女,你还我儿命来!” 村民听见了都围在她身边,有几个村妇也帮忙拽着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洛知吾被拽着,勉强站立。 “就是这个妖女,昨日给我儿画了一张符纸,骗我儿说是能保护他。”冬根娘控诉着。 “我确实给了一张挡煞的符,只是再平常不过的符纸。” “可怜我儿还当做宝贝,晚上要贴在门后。结果你这恶毒的妖女,竟用这符纸将我儿活活烧死了。” 村民愤怒起来,有人昨日见过她,立马站出来说:“她昨日确实来过冬根家,还说李修士给的符纸不对,自个变出符纸来救冬根,没想到竟然都是障眼法,为的就是要冬根的命。” “这个杀人凶手!”众人纷纷指责起来,还有人提议要送去隔壁镇上的玄门,让玄门处置她。 “你们容我去看看冬根,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洛知吾在极力说明,但无人听她诉说,也无人理会,所有村民都在问责,甚至谩骂。 洛知吾顾不得那么多,挥手将身边的人都挡开,拽着她的妇人们都摔倒在地。这一下更是激得大家恼怒。 她进到屋子里,看见冬根躺在床上,皮肤焦黑,她有些难以接受,昨日还在喊她姐姐的孩子这样变成看一具冰凉的尸体,还受的是火刑术之苦,什么人会对孩子下此毒手。 正当她难受之际,却听见身后传来哀嚎声和棍棒落地的声音。 她回头见鬼面将几个村民掀翻在地,他们手里的棍棒,锄头,扁担都落在地上。 “大家小心,这个妖女的帮凶来了。”村民又是害怕又是愤怒。 人群里一个修士模样的人,指着鬼面,颤抖地喊道:“他们,他们是生死界的人。” 村民们都害怕得不自觉的后退闪躲。 洛知吾只好退出了屋子,冬根娘却扑上来似乎想要和她拼命,鬼面及时阻挡将她推开。 冬根娘见状万念俱灰,呢喃道:“冬根啊,娘没有保护好你啊,也为你报不了仇,娘这就随你来。” 洛知吾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只见她悲伤地背影,缓缓的进了屋子。 鬼面拉着她要离开:“小主,你先上马车,这里人多事杂,不便逗留。” 却听到芳婶在门口大喊道:“冬根娘,冬根娘自尽了!”村民又是一阵躁动,纷纷涌到门口。 鬼面趁机将呆滞的洛知吾往马车上送,马车疾驰而去。 第140章 踏青(一) “沉星哥,我随你一起,捉了那个盗尸贼,给冬根报仇。”洛知吾恨恨的说着。 沉星挑眉看她:“他们都在给你泼脏水,你还想为他们报仇?” “孩子是无辜的,他娘亲也是无辜的,村民只见着尸体却不知全貌。”她像是在解释,但她心里确实很难过,替死去的人难过,也替自己无辜蒙冤难过,这种世事难料却事事糟心的难过。 “送你去如意那边吧,我不擅长安慰人,她肯定行。”沉星说道。 “不,我要随你一起。” “怎么?你还嫌被村民推搡谩骂不够,要等到玄门的人来了刀剑相向?” “……”她才知道第一次出来查案就被摆了一道,怪不得沉星今日要随她一起来。 他接着说:“盗尸案子我会去查,你不用跟着我。我前阵子让你出来放放风,不过是因为每年开春玄门自家事务繁多,他们无暇顾及锁冥灯,但是现在,恐怕这件事会让他们借题发挥,再来找你麻烦。在你可以控制锁冥灯之前,我不建议你抛头露面。” 沉星很认真的说完这些,看着她仿佛在用眼神问她是否明白,她只好点点头。 马车行了一天一夜,她累的伏在沉星的膝盖上睡着了。 沉星拍了拍她的背,把她唤醒:“下车吧。” 她抬起身子醒了醒神,掀开帘子回头见他还端坐着,问道:“你不下来?” “我还有其他事情。” 她刚下来还想要向沉星道别,回头却见马车已出发。 她转回身子,发现自己立在一家酒肆门口,铺面不大,但在这街道的繁华地段生意却很好,买酒喝酒的人络绎不绝。 她走进去,四处瞧了瞧,店里的伙计也忙碌的无暇顾及她。 “小五,这里。”如意在楼梯拐角处探出身子朝她招手。 她应声而去,跟着如意上到二楼,再进了屋子。 “沉星昨夜给我传了疾风飞书说你们今天到,还挺快的。” “还以为他会送我去如意坊找你。”洛知吾问道。 “我月初把如意坊的事忙完了,中旬就过来了。”如意坐在案子前,一只手扒拉着算盘,一只手提笔在簿子上记着什么。 洛知吾见她忙,便没有再说什么,自顾自的坐到了窗边,看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发呆。 好一会,如意才放下笔,把案子上的簿子盖上,转身锁在了身后的柜子里。 收拾好了才走到她身边,问:“看起来不太开心呐。” 洛知吾没有回应只是撒娇道:“如意姐,你可真忙,过完春节到现在才见到你。” 她笑:“一年就指着开春起个好头,确实会忙一些。好在我这几日已把镇上的玄门和大户的酒先预出去,把订金收了,伙计们只需按约送酒,其他的散客交给掌柜就行了。所以,我现在可以陪你出去走走散散心。” “真的吗?” “这里离云城不远,不如我们去云城。” 洛知吾点点头,沉星说过云城没有通缉令,应该不会有太多麻烦吧。 到达云城那日恰好是上巳节前夕,云城很是热闹,踏青的人很多。洛知吾和如意二人换了云城人的装束,看起来像当地人。 “听说今日郊外有骑射比赛,有兴趣看看吗?”如意提议。 “好呀。”洛知吾想起风肆和玄淮恩都提到过骑射,兴许是好玩的。 如意带她来到一家绸缎铺子,对里头的掌事说了些什么,掌事点头哈腰的很是客气,招呼她们坐下饮茶。 不一会,一辆华丽的马车驶来,掌事说道:“金老板,我们家老板早早就去了郊外的猎场,交代直接送你过去就是。” 如意笑笑,说了些场面话,便带着洛知吾上了马车。 很快马车行到了郊外,二人刚下车便有家仆来引路,洛知吾边走边看,竟是一大片广袤的草原,草原上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围场,每个围场旁边边聚集了很多人,时不时传来阵阵的喝彩声。 家仆将他们引到了一个人多的围场,来到了主位的坐席处。 “如意。”主坐的中年男子起身相迎,他衣着华丽气宇不凡,旁人对他毕恭毕敬,很是威严,但他见着如意却毫无架子,笑脸相迎,甚至如意与他说话,他身子还稍稍前倾以示重视。 如意带着她坐到了主坐的旁边,洛知吾冲她挤眉弄眼,如意只是浅笑不回应,她指了指围场给洛知吾介绍:“喏,这是薛老板家的围场,你若有兴趣,还能下注,账算在沉星头上,我回头账目上给他记着。” “真的吗?那太好了!”洛知吾来了兴致,注意力从薛老板对如意殷勤上,转移到了围场的赌注上。 她不想打扰他们,便跑到围场的周围,与其他看客凑在一起。 薛老板冲身边的人耳语了几句,安排了一个侍从跟在她身边,为她讲解这围场骑射的规则和下注的方法。交代完了又回过头继续对如意笑意绵绵,二人便欢谈起来。 洛知吾正看着几位骑士驾马急速跳桩,再以高难度的动作弯弓拉箭,直直射中远处的靶心。她随着骑士的节奏从紧张到欢呼,很是畅快。 看了几轮后,才打算开始押注,她观察着方才几轮比试过的骑士,有高大威猛的,有轻盈敏捷的,正思考着要押注给谁时,有人在她身旁说道:“如果我是你,就押那个小个子的。” “可是他个子小,能有力气……怎么是你?”她回过头,见风肆正双手抱胸,冲她斜着嘴角笑。 “我还要问你,怎么来了云城?” 四周突然欢呼起来,应是又一轮比试开始了,围观看客险些挤着她,风肆伸手将旁人挡住,偏了偏头示意她离开这里。 她跟着风肆往人少的地方去,他回头对那随从挥挥手,随从便站在原地等候。 “我听说云城没有我的通缉令,所以就来了,玩耍也能图个安心。”她转头看他:“是你不让贴通缉令的吗?” 风肆无所谓的说道:“那玩意贴在云城,不吉利。” 她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还是冲他认真的说了一声谢谢。 这次的再见面,他似乎也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了,许久不见好像个子还蹿高了一些,穿着风凌门的家服看起来有模有样的。 风肆指了指不远处又说道:“你来看骑射比试,不如去我家的围场,走。” 说着带她去了风家的围场,果然又大又气派。一路过去,众人向风肆颔首示意,风肆很受用,一副主人的派头昂首前行,洛知吾跟在他身后很是不习惯。 “咱能不能低调些?”洛知吾小声提醒道。 “有何不妥?这就是我的日常。”他转头看了看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说:“再说了,你这一身云城的着装也没人认出你是谁,像是,像是我家的家仆,哈哈。” 洛知吾扶额白了他一眼,果然还是他,依旧如此傲娇。 “四哥哥,你方才去哪了,快,比试要开始了。”看台的坐席上,金信站起来喊他,一旁还坐着陈振飞。 金信望过来,满眼都是风肆,竟没看见洛知吾,或许真把她当做是家仆了。 风肆见她有些犹豫,说道:“放心,围场这里我说了算,我爹和门生都鲜少来,金信和阿肥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会揭发你的。” 洛知吾点点头,便随他一起上了看台位置,金信这才留意到她,但也并没有与她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再次忽略了她,对着风肆开怀地说着刚刚赢了多少。 陈振飞倒是端了瓜子和茶来,摆到洛知吾的座位上,憨笑说:“好久不见。” 洛知吾也以笑回应:“越发福气了。” 陈振飞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才发现他身旁的坐席上还有一个圆润水灵的姑娘,她冲洛知吾微笑点头问候。 风肆介绍道:“阿肥的表妹,哦,现在是未婚妻了,过年定的亲,婚期还在敲时间。” 洛知吾连忙拱手说道:“原来阿肥在天星院时常常挂在嘴边的表妹就是你呀,久仰久仰,还有,恭喜恭喜。” 表妹害羞一笑,与阿肥对视着,满眼都是幸福。 “洛知吾,你不是说过要跟我比试骑射吗?”风肆说道。 “我,那是夸下海口……” “来都来了,不如试试。” “好吧,但我骑术不佳,射箭倒可以试试。”洛知吾在生死界修炼时,太过无聊还真抓着鬼面练过射箭,她倒是想要试一试。 第141章 踏青(二) 风肆命侍从清出一个小的围场,一行人便去了那小围场。 他首当其冲,一手执弓一手搭箭,拉满而松,连射了十只,连中十靶心,过程很快十分轻巧。众人齐齐鼓掌叫好,这对于风肆来说已是信手拈来之技。 他将弓递给阿肥,阿肥接过来,从箭筒里拿了箭,按在弓上,每一箭都瞄准射出,十有八九也都上靶。阿肥未婚妻巴掌拍的很响亮,为他欢呼起来。 风肆问金信:“你要试试吗?” 金信摇摇头,娇嗔:“我可不会,也没这力气拉满弓。” 风肆便把弓递给洛知吾,说道:“看你的了。” 她接过来,掂量了一下,感受了这弓的力道,在箭筒里取了双箭,搭弦拉弓双箭齐发,射了五次,连中十靶。 “没想到洛知吾射箭技术一流。”阿肥夸赞道。 金信不屑地说:“她只是将将上靶,四哥哥十箭都中靶心,理应更胜一筹。” 风肆倒是感到有兴趣,笑道:“你个疯丫头,竟然诓骗我,我还以为你真不会。” 他不服气,再次拉弓,三箭齐发,九靶齐中靶心。 他挑眉冲着洛知吾,示意她再来,洛知吾好笑,说:“我真的就会那一招,你再给我些时日练练,没准能精进一些。” “当真?” “当真!” “那我对你的骑术也不敢小觑。”风肆来劲了,非要拉着洛知吾比骑术。 阿肥也被逗乐,说:“四哥你这性子,怎么跟姑娘都当兄弟来处。” 金信却落下了脸色,她本就今日要赶回湖州,还以为风肆能陪陪自己,结果半路来了个洛知吾,只能站在这看着他们两骑马越跑越远。 待他们骑马回来,已是夕阳西下,围场的骑射比试都已结束,看客也渐渐散去。 侍从禀报:“陈公子与张家小姐刚刚离开,说是要回陈家堡了。赵小姐家的门生也已接走了她。” 风肆点点头,回头又问她:“你呢?在云城待多久?” “哎呀,被你带来,我都忘了跟如意姐说。”洛知吾才想起来,跳下马朝薛老板的围场方向望去。 “不着急,我送你过去,回头跟你姐姐道歉。”风肆也不含糊,拉着她就往回走去。 薛老板见风肆亲自送她回来,连忙起身相迎。 风肆简单的与薛老板寒暄几句,便转身对洛知吾说:“明日上巳节,我得亲自操办,就不能出来了。” “我明天应是要回去了。” “好吧,那下回有机会来云城找我,咱们接着比骑射。” “好。” “今日我对你倒是刮目相看了,没想到你一点都不比我们云城的姑娘弱。”风肆冲她笑。 “好歹我也是大周试排你前头的人。”洛知吾冲他挑挑眉,把他给逗笑了。 短暂的寒暄后,风肆便带着侍从和自家的骑士走了。 她便随着如意和薛老板一起去了酒楼用晚膳。吃饱喝足了,她们住在薛老板安排的客房里。 客房很大,里头还有一个隔间用来泡汤,家仆备了好热水,退出了房间。 洛知吾和金如意像两条鱼一样滑入温水里,她忍不住感慨:“有钱人可真享受。” 如意笑问:“今日玩的如何?” “很好,云城的风土人情很不错,我看围场上有很多女子也是骑士,可以骑马射箭,肆意洒脱。” “我看这少主同你关系还不错。” “我们是同窗,在天星院不打不相识,后来也打了几架,总之,没给过对方好脸色,不过大周试上他还替我说过话,还算是个义气磊落之人。” 如意笑:“我听说薛老板说云城的通缉令是他亲自撕掉的。” “他说贴着不吉利。”洛知吾听到薛老板的名字,立马冲她挤眉弄眼:“如意姐,这个薛老板对你可不一般呐。” 如意笑:“旧友。” “对你殷勤的不得了,我远处看过去,你就好像他的宠妾。” “嗯?为何是妾?”如意觉着这话很不中听。 “因为通常这个年纪的人,对夫人才没这般殷勤讨好,不相看两厌就不错了。” 如意被她逗笑,抬手敲了敲她的头:“你个小姑娘哪来的歪理。” 二人说说笑笑泡了许久,舒适地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日她们便要离开云城,薛老板将她们送出城,再送就要出了云城境地了。 金如意再三劝阻,薛老板才依依不舍的坐回自己的马车里。 洛知吾见状说:“如意姐,你不如收了薛老板吧,我都要看不下去了。” “看不下去,你还吃他送的吃的。” “薛老板送了这么多,你肯定吃不完,我帮你。”她嬉笑着看着马车上堆了一地的礼物,上好的绸缎,最新的成衣,云城的特产,当季的水果,还有一些名贵的珠宝首饰。 “不知道的还以为薛老板是你爹,给你置办嫁妆呢。”洛知吾感慨道。 “哈哈。你这嘴,怎么越来越像沉星了。” 二人正欢谈着,马车却急停了下来,金如意险些摔倒,还好洛知吾搭手扶住。 洛知吾探出头看见一群门生围住了她们,她看不出是哪家的家服,只听见有人叫嚣着说是要捉拿洛知吾,他们便一起蜂拥而上。 洛知吾翻身跃出马车,与及时出现的鬼面一同对抗。 好在这群门生术法不高能力偏弱,他们二人就轻易将这几十人给打倒了。 收拾完他们,洛知吾回到马车,鬼面做车夫,将马车赶的飞快。 第142章 昭庭(一) 洛知吾收起回忆,将目光从马车窗外的风景移向身旁的青墨苏。 一日的急驰,尤驰驹已将马车带到了鹿城。 马车在城门口便停下了,侍从把马扎摆好,青墨苏将帘子掀开,牵着洛知吾下来。 “为何不直接去到落仙台?”她问道。 “不急,明日才是寿宴,我先带你去逛逛鹿城。”青墨苏说道。 洛知吾记得他曾经说过对鹿城不熟,鲜少游逛。 “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去逛鹿城的,当时觉得往后有机会。”他感慨道。 她才想起那年冬天,那句随口说说的话,原来他当做了约定。 二人并肩前行,洛知吾回头见侍从和门生跟随在后。 她提醒道:“那他们呢?” 青墨苏转身对身后人交代:“你们无需跟着,先回落仙台吧。” “是。”几个人便停下脚步,目送他们离开。 青墨苏牵起了她的手,往鹿城里走去。 “那你打算带我去哪?”她笑问。 “这个时辰,我们先去用晚膳。” 青墨苏带她一路逛着便来到一座酒楼前,老板热情相迎,亲自将他们带上了三楼雅间。 “这里的视野最好。”青墨苏指了指露台。 “是吗?”洛知吾走向露台处。 “虽然这里没有青云阁高,但也能将鹿城风光尽收眼底。” 她抬眼眺望便能看见青云阁的楼顶,眼下还有整条环城街的景观。 夏日的黄昏,风都是有温度的,将她的青丝吹起。青墨苏来到她的身旁,同她一道看向远方,那一抹残阳将整座城晕染成暖色。 太阳渐渐沉入云层里,消失在天边,不知是何时,他们的手已轻轻的缠握在一起。 天色暗下来,环城街边的灯柱陆陆续续亮起来,商铺的招牌灯笼也逐一点亮,整座城市在夜色中发着烟火气息的光芒。 “日落很美,这人间烟火也很美。” “嗯。”在他心里,这风光再美都不及眼前人,不禁握紧了她的手。 他将她牵回雅间内,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各色的菜肴和醇酒。 他点的都是鹿城的特色菜,往她碗里夹了许多,想让她好好品尝。 洛知吾举起筷子,把他夹在碗里的,都细细的尝了尝。 她点点头说:“味道真好,此前来过几次,都没有认真的尝过鹿城的菜。” “喜欢就多吃些。”他又添了几筷子到她碗里。 她无奈的笑了笑,她指了指胃的地方,说道:“我这里也不太好。” 青墨苏看着眼前清瘦的她,想起曾经那个在他面前总是狼吞虎咽,对美食爱不释手,吃饱喝足还要打着饱嗝,直接用手背抹嘴的模样。 见他沉重的表情,洛知吾反过来安慰道:“青二公子的款待,我相当满意。” 他收起情绪,回应:“好,你满意就好。” 洛知吾拿起酒壶,给他添了一杯,自己却拿着整壶酒去了露台,说道:“醇香美酒配人间烟火,妙哉。” 青墨苏也起身,拿着酒杯也去了露台,二人对饮闲谈,把曾经的生离死别抛之脑后,只话当下。 洛知吾有些微醺,她醉眼朦胧的看着他笑,见她站的摇摇晃晃,便伸手轻轻揽着她的腰。 他关心道:“你累不累?累了我们就回去。” “确实有些晚了。”这舟车劳顿一日,他还陪她在此饮酒作乐,理应让他回去休息了。 “走吧。”他将她手里的酒壶放下,便牵着她往外走去。 “我在这酒楼住就好了。” “你同我一道回家。”此前的种种都依她,而这一刻似乎不容她反对。 二人下楼来到酒楼门口,已有马车等候。 “我想走走,醒醒酒。”洛知吾不愿上马车。 “好。”他走到她身旁。 为了不打扰他们,侍从赶着马车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慢慢行驶。 上一次他们并肩在鹿城的街道上行走是隆冬的清晨,这一次是仲夏的子夜。 洛知吾似乎很享受在这深夜的街道上行走,她步履轻晃,趁着酒劲她拽着青墨苏的手轻晃着,她有多久没有这样如少女般的自在雀跃了,死去的那颗心,断裂过的心脉,仿佛都在这一刻慢慢愈合。 二人来到青木门正门,侍从已提前将门敲开。青墨苏将她牵进来,守夜的门生头一次见副掌事带女子回来,都毕恭毕敬的行礼。 洛知吾随着他一路穿过正堂,庭院,去往昭庭。 木里早早的便等在了昭庭门口,见青墨苏回来,连忙将门打开。 “二公子,您总算回来了。”木里行礼后,见身后的洛知吾又惊又喜,连忙行礼:“洛姑娘!你……” “有何事?”青墨苏打断了木里的问候。 木里连忙回应:“掌门得知你今日回来,便一直在议事厅等你,让我务必通知到你。” 青墨苏抿了抿唇,只好扭头对洛知吾说:“你在昭庭等我,我马上回来。” “木里,将洛姑娘带去我的房里,收拾好客房。” “是。” 青墨苏离开之后,昭庭里剩下了洛知吾和木里二人。 木里冲到洛知吾面前,很是开心,他说道:“洛姑娘,你还……”活着二字好像不妥,他连忙说道:“没想到还能见到你,我太开心了。” “我也没想到,还能见到你们。”洛知吾打趣道。 “洛姑娘,你看起来清瘦了不少。”木里关切道。 “你看起来倒是神采奕奕的,长高了不少。”她笑道,几年前的他还满脸的少年稚气。 “你回来了就好,你都不知道这些年,二公子是怎么过的……哎!”木里越说越悲凉。 洛知吾看见院子里多了几株梅树,往昭庭的院落里走去。 木里连忙跟上,说道:“自从听到你……的消息,我也很难过,二公子更是……” “昭庭里的梅树本来是两株,后来你不在的这几年,二公子每年都在这种上一株,种不下了就把其他的花草都除了,如今这庭院像是小梅林一般。” “掌门见这景象,以为二公子只是喜欢梅树,提议要翻新这昭庭,扩一扩便能种更多。二公子不答应,说不能拆这院墙。只有我知道,二公子是怕你来了,找不到这院墙。” “你看这院墙,二公子交代我,每日都得清理,不可留青苔,我知道他想着万一哪一日你来了,就不会被青苔滑倒……” 洛知吾笑道:“看来在他眼里,我都是翻墙而来。” 木里也笑了,说道:“洛姑娘进屋休息吧。” “嗯。”她便往主屋而去,进去环顾四周,同过去一样的摆设,简单而雅致。 “洛姑娘要吃些宵食吗?” 木里这么一问,她倒真的觉得有些饿了,点了点头。 木里将桌子上的食盒打开,说道:“从前二公子从不让我们将食物带入他的房内,他不喜食物的气味飘散这屋里,染了这屋子里的书啊画啊,后来却让我日日备好新鲜的食盒和醇酒放置在此,从未间断过。直到我见着你之后,才知道二公子的用意。” 洛知吾拿起食盒里的松仁酥吃起来,便觉得格外的香酥。 第143章 昭庭(二) “洛姑娘,你能回来,木里真的很开心,也为二公子开心。”木里说着都要哽咽了。 “谢谢你。”她笑道,没想到年纪轻轻的侍从竟如此情深义重。 “因为只要你活着,我家二公子才是活着。” “言重了。” “你有所不知,自从传来你,你去了的消息,二公子不相信,便一直在找你,他说找不到你,就不代表你去了。直到第四年,二公子他竟……” “木里!”青墨苏喝止了木里的话,不知何时他已回到昭庭,他对木里说道:“你下去吧。” 木里见青墨苏脸色不佳,便没有再说方才的话,只道:“我这就去收拾好客房,需要给洛姑娘填些什么吗?” “不用,简单收拾便可,我住客房。”青墨苏回应。 木里听罢连忙退出了房。 “明日我可能都会在寿礼上忙。” “我知道,青言一找你,无非就是想提醒你,关乎我的存在吧,你不必为难,我也并不想见到太多玄门的人。” “他只是我叔父而已。”青墨苏说道。 他走到桌子前,坐在洛知吾身边,认真地对她说:“你要见的只有我的生父生母。” 洛知吾放下手里的松仁酥,双手有些局促的搓着,过了许久,她才说道:“我是生死界的人。” “我知道,你也是我心悦之人。” “我其实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我知道,我会同你一起。” “我要去做的事,恐怕……”不一定能活着回来,她没有说的很直白。 “我知道,所以我要同你一起,不论生死。” 洛知吾抬眼看着他,摇了摇头,“可是你的生活不应该陷入我这般境地,你是青木门二公子,你有更好的前途……” “我知道,那些都不如你重要。” “……” “我不是信口而言,而是这些年来的证明。” 他垂下眼眸,这些年他扛着内心的思念和煎熬,带着宋老的遗愿,极力表现出常态来当这副掌事,做到万事周全,策无遗算。 她怎么会想不到他这些年来的孤立无援,他的不敢懈怠,他在这个位置上的艰辛与孤独,他被钉在这里,进退不得。 洛知吾握住他的手,说:“好。” “只是,你知道吗,我这副躯壳,随时都可能坏掉,烂掉,我也早就不在乎生死,也不想问世事,什么玄门什么生死界,一切都是虚妄。我走出来,不过就是趁我还活着,把该报的仇报了,死了也不亏。” 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走出来我就什么都不怕,可我偏偏害怕见到你,怕你过得艰辛又孤独,怕你心想之事未能如愿,怕你念着我也怕你忘了我……” 她想起木里方才对她说的种种,她忍到这一刻眼泪才流下来。 青墨苏为她拭去泪水,他靠近她,额头轻轻的抵住她的额头,温柔的说:“坏掉了我会修好,烂掉了我也能补好,你忘了我是什么都可以做到的青墨苏吗?” 她怎会不记得,过去每次捅出篓子来,都是他在帮她,遇着麻烦也是他相助,每当如此她都会夸赞道:“墨苏兄你真厉害!墨苏兄你真是无所不能!不愧是青二公子!” 青墨苏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说:“我的艰辛孤独算什么,远不及你受的无妄之苦,我心想之事便是只要你活着。所以,你要做的事情尽管去做,要找谁报仇也不必忌惮,我会在你背后,也会在你前方。” 洛知吾点点头,纵使挂着泪水也笑了起来。 “谢谢你,只是这件事,只有我去做,我必定是要亲自手刃杀害我的凶手,我不希望任何人参与,包括你。” “为何?” 她顿了顿,好一会,才说道:“就当我是睚眦必报。” “好。但我会在确保你安全的情况下,不干预。” 二人正说着话,传来敲门声,木里将温水送进来,便退出门外。 青墨苏将她牵至床榻上坐下,在木盆里打湿了帕子,替她轻轻擦拭脸和手。 再蹲下身,替她脱了鞋袜,把脚放入盆中浸泡。 “谁能想到,青二公子竟然会做这些?”她打趣道。 “青二公子会做的事,很多。”他意味深长的笑道。 洛知吾脸红了起来:“你……” “你想什么呢?” 他问道。 “我哪有想什么……” “没想什么,就快躺下。” 他把洛知吾按倒在床榻上,她莫名的紧张起来。 见她如此模样觉得好笑,他只是弯腰将她的腿捧起来,用干帕子轻轻擦拭干,说道:“我方才让木里煮了茯神水,用来擦拭身体可安神。你闭上眼睛,我等你睡着了再出去。” 她听了连忙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说:“好了好了,我睡着了,你出去吧。” 他笑,又说道:“明日恐怕我整日都会在落仙台,木里会留在昭庭,你有事就吩咐他去做,他明日会带一个婢女来,方便服侍你。” 她翻回身来,问到:“为何不用昭庭的婢女。” “昭庭没有婢女,我不习惯有婢女在。” “那就不必麻烦了,我也没有用婢女的习惯。” 他想了想,回道:“好,依你。” 他又说道:“明日你若在昭庭待的无趣了,便可让木里带你四处走走,青木门很大,有很多地方可以去。” “嗯。”她已闭上眼,含糊的回应着。 他挥挥手,床榻边的灯火暗了许多,听见她呼吸沉了,他才依依不舍地起身出去了。 第144章 昭庭(三) 洛知吾睡醒已快到晌午,她坐在床榻上看着这屋子,内心无比的安然。 这小半个月与青墨苏待在一起,她感觉自己脑子里绷紧的弦都在逐渐放松,竟然能睡的这么久这么沉。 她起身见床头放置的干净衣衫,床边的案子上还新增了一面铜镜。她笑了笑,也不知他是几时将这些放进来的。 更换好新衣的她来到铜镜前,捋了捋鬓发,褪去黑衣换上素白雅裙的洛知吾,看上去精神了许多,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 “洛姑娘起来了吗?”木里在门外问道。 洛知吾打开门,木里端着餐食进来,说道:“洛姑娘这一觉,睡的可真是深沉。” “二公子交代过,不能惊扰你,我这来了好几次才听到里头有些声响,赶紧吃点东西吧。”木里也不等她回应,叨叨的一顿说着。 洛知吾来到桌子前坐下,见餐食都是她喜欢的,想来是青墨苏交代过了。 “我待会带你走走?”木里问道。 “不用,今日定是人多事杂,我不想出去,待在昭庭就好。”洛知吾回应道。 “那好,那我去给你再准备些果子和茶。” 待木里离开,她也不吃了,她走到书架旁边,看着满墙都是典籍和书简,想象着他在这屋子里阅读的模样,书架的旁边摆着桌案,案子上笔墨纸砚都整整齐齐的摆放着。 她走到桌案后方坐下来,单手支头,另一只手放在桌案上,想象着他平时在这里书写的样子。偏头时便看见书架最靠墙的上方是一个很大的格间,里头摆着一架古琴。 她起身走过去,这古琴看着像是年久之物,想起天星院开学礼上他弹奏古琴时的模样,那悠扬绝美的琴声,令她记忆犹新。 想必这是他从小习琴所用的古琴吧,她忍不住伸手去拨琴弦。 “洛姑娘,莫要动。”木里的声音传来。 他说:“这是玄尊夫人留下的遗物,自她去世后,二公子便将琴收起放在此处,不允许我们触碰,都是他自己亲自打理上头的尘。” 她点点头,收回了手。 “只可惜,二公子这些年都不愿意再抚琴了,他的琴技可是无与伦比的。”木里满脸的惋惜,过了一会才说:“洛姑娘,新鲜的葡萄和西瓜,来吃一些。” “好,放在那吧,我待会吃。”洛知吾点头回应道。 她转头之际见古琴底下放着一个花布缝制的玩偶,是两三岁孩童的玩物,布偶陈旧花色也淡了。 她好奇的拿起来看看,是只鱼形的布偶,应是年岁久远脱线了还被重新缝制过。 她笑问:“这是他幼时的玩偶吗?” “嗯,我听师父说,二公子周岁时,玄尊夫人亲自为他缝制的布偶。他很是喜欢,到了少年时都还抱着睡觉。”木里也忍不住笑起来。 洛知吾不敢置信,看上去冷酷而又沉默的少年,晚上睡觉还抱着这个花布偶。 傍晚,洛知吾沐浴完,披散着头发在庭院里纳凉,木里便在院子里支了一张躺椅,让洛知吾半躺着休息。 “怎么样?舒服吗?”木里问道。 洛知吾点点头。 “我很早就给二公子准备了这张躺椅,这可是我找了鹿城最资深的老木匠,用最好的木材做的。可他从未休闲的躺过,永远都是正身端坐。” 洛知吾笑:“还是你会享受,确实舒适。” “那当然,我都想尽办法给二公子准备些好的精的。别看我在青木门玄法一般般,可这对生活品质的要求可不低。”木里对自己的品味很是自豪。 “谢谢你。”洛知吾转头对他说道。 木里回道:“你就当是替二公子享福吧,反正他说过,见你如见他。” 洛知吾笑了,说:“我不是谢这张躺椅,我是谢谢你,一直以来对他的照料。” 木里愣了愣,摆摆手说:“那都是我应该的,分内之事,二公子待我也好,不然我怎么能在这里仰着头行事。” 木里确实比其他门生似乎更高一头,行事作风又刁又野。 洛知吾躺在躺椅上,看着天空从昏黄渐渐变成墨蓝,看见一颗一颗的星星点点闪亮。 夏日的晚风习习而吹,院子里的梅树叶子随风摇晃,庭院里的石灯也不知何时被木里点亮了。 一袭白衣进了昭庭,直直的走向她,她仰起头看见青墨苏立于身边对她微笑。 她躺着没起身,只是歪着头问:“忙完了?” “嗯。” “你要不要躺在这里看星空?”说着,她挪了挪身子,清瘦的她竟给他让出了一半多的位置。 “好。”青墨苏就着她的位置也躺了下来,他抬了抬胳膊,洛知吾侧了侧身子,枕在了他的胳膊上,这样两个人在躺椅上寻了个舒适的姿势贴在一起。 “累吗?”她问。 “还好。”他头歪了歪,靠在了她的头上,闻着她发间传来的清香,他说:“我好像在做梦。” “嗯?” “回到昭庭,看见你在院子里,我就开始恍惚了,现在靠在你身边,能清楚的感受到你的温度和你的气味,我却依然觉得自己在做梦。”青墨苏说道。 洛知吾翻了个身,跨坐在他身上,双手捧着他的脸轻轻的揉搓着,说:“那这样呢,像做梦吗?” “可能你还要捏上一捏,让我感觉到痛。” 她果真在他脸上捏了一把。 “嘶。” “嘶。” 一声嘶是青墨苏的吃痛声,另一声是木里传出来的。 二人转头,见木里一只手捂着眼睛,从指缝中看着他们,另一只手端着果盘。 他说:“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就是来送点吃的,你们继续。” 他在躺椅旁的小桌子上放下了果盘,便转身离去,临走前还说了一句:“幸好我定的这躺椅够大。” 青墨苏笑了起来,洛知吾不好意思的把头埋在他胸前,又回到最开始侧躺的姿势。 “你今日哪都没去吗?”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发丝。 “嗯,你的屋子里就够我逛一天了。” “你又不是第一次来我屋子。” “从前都是匆匆而来,哪有时间细细的看。” 他不解:“那你都逛了什么?” “比如你都看了什么书呀,你喜欢的物件呀,你屋子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让我好奇。” “这有何好奇的。” “有啊,比如你那个布偶娃娃。” “是木里跟你说了什么吗?”他有些囧。 “哈哈。”她摇摇头又点点头,强忍住笑意问:“你现在睡觉还抱这个布偶吗?” 他加一份力搂住她,问:“是这样抱吗?” 她嬉笑着挣脱说:“你真的还抱着睡觉啊?” “当然没有!” “哈哈。” “你还笑!”青墨苏在她腰间咯吱痒痒,她笑的前仰后合的,连连求饶。 屋檐下柱子后的木里,不禁感慨:“我打的这躺椅质量可真好,真结实,下回打家具还是得找老木匠。” 洛知吾又挪了挪身子,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他身上,问道:“我很好奇,通常布偶都是做的老虎,我记得春瑶小时候就有一只布老虎,怎么你的是一只鱼呢。” “我娘告诉我,我出生后那几年的夏天特别热,我爹就常常带我在庭院的池子里玩水降暑,我特别喜欢,在水里像鱼一样,又快乐又自在的,他们还时常管我叫小鱼儿。她希望我一直都能如此快乐自在,就缝制了这个鱼布偶。” 青墨苏一边说着一边望着星空,仿佛沉醉在回忆里。 “原来如此。”洛知吾看着他的侧脸,他娘亲要是知道,他这些年来并未如愿的快乐又自在,会不会心疼,正如她现在也心疼着。 “你看着我做什么?”他问。 “好看,当然要多看会儿。” “那你以后每天都看。”他转过头对她说。 “嗯。”她点点头。 “除了布偶,你还有什么好奇的吗?我可以都跟你说说。”他问。 “想听你弹琴呢?” “好。”他起身,将她也牵起来,二人一起进了屋内。 不一会,悠扬的琴声柔泻而出,如缓缓萦回的溪流,又如梦境中朦胧的轻纱。 木里正收拾着院子里的桌椅,听见琴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感慨的眼眶湿润。 一曲弹罢又是一曲,青墨苏很久没有如此畅快的弹奏了,他侧目见身旁的洛知吾单手支头闭目倾听,好似打盹又像睡着了。 青墨苏停下来,将她轻轻揽在怀里,横抱起来走向床榻。 他俯身轻轻将她放下,再将薄被盖在她身上,洛知吾闭着眼睛呢喃了一声,手拽着他的衣袖。 他拢了拢她的长发,坐于床榻边看着她的脸许久,见她睡沉了,才轻轻抽出了袖子,挥灭了灯火,退出屋子带上了房门。 第145章 昭庭(四) 洛知吾醒来伸了个懒腰,又是一夜无梦。她都想不起昨夜是怎么入睡的,只记得青墨苏在给她弹奏曲子。 她连忙起身走出屏风,看见屋子另一头的书案前,青墨苏正端坐着写着什么。 书架旁的窗户开着,光线照进来打在他身上,仿佛他整个人都在发光,她看的有些痴醉。 “别看了,洗漱了吃早膳吧。”他没有抬头,还在书案上写着。 “好看,我就多看会。”洛知吾坐在厅堂里的桌子前,一手托腮继续看着。 他放下笔,把书简合上,上了一道封符,便起身走到她身边,笑问:“睡的好吗?” 她点点头,笑盈盈的,睡得舒适,精神好了,心情自然也好。 青墨苏把门打开,木里送了温水进来,然后去书案上拿了书简,便出了昭庭。 “过来。”他牵着她来到温水旁,将毛巾打湿了要给她擦脸,她连忙接过来说:“你是把我当个残废在照顾吗?” 她对着铜镜洗了洗脸,气色很好,才发现昨日洗了头,长发一直披散着,她拿起梳子将头顶的头发仔仔细细地挽起来。 青墨苏立在一旁,看的出神。 “好看吗?” “嗯,好看。”他痴痴的点头。 “我也觉得。”她被自己逗笑,转头对他说:“我小时候在芠县长大,在我住的那条街上,街坊邻居都管我叫洛小美呢。” “洛小美姑娘,能否赏脸与我一起用早膳。”青墨苏朝她伸出手。 “那我就勉为其难,陪小鱼儿吃个早饭吧。”她伸出手放在他手心,随他一起去到桌子前,木里已经把早膳摆好。 “吃完饭,我想带你去个地方。”他说道。 “好。” 洛知吾随着他出了昭庭,她第一次正式的跟着他在青木门里行走。 他牵着她的手走在路上,来往的家仆和门生都纷纷行礼。他一边走一边向她介绍:“这里是一个花园,有空了我带你去里头逛逛。” “嗯。” “那边是议事厅,我平日里不在昭庭的话,大多在里面。” “嗯。” “这里是宴会厅,家宴或者招待通常在这里。” “那你这两天都在昭庭吃饭合适吗?” “他们一家人在就行了,我在与不在都无妨。”青墨苏轻描淡写的说着,洛知吾却思绪涌起,这明明是他的家,而如今他却连吃饭都孤零零的。 他们来到一处大的院落门口,院门的牌匾写着“樨澍居”三个大字,庭院大门紧闭着。他停下来说道:“这是我父母曾经住的庭院。” 洛知吾握了握他的手问:“你小时候就在这里面的池子里玩水吧。” “是。”他笑道:“你还想打趣我鱼布偶的事吗?” “没有啦。” “我每次经过这里,心里都会难过,但今日与你站在这里,我却没有难过,谢谢你。”他说道。 “你是要带我来这里吗?” “还不是,这里下次有空再来。”青墨苏继续带着她往前走。 直到来到了青氏祠堂,他说:“到了。” 他带着她进到祠堂里,大殿里摆着很多牌位,青木门历代掌门和宗亲的牌位。 “我娘亲的牌位在那,我父亲,我不让他们摆牌位……” “我明白。” 青墨苏跪下来朝母亲的牌位拜了又拜,他侧头看了看洛知吾,她连忙乖乖的跪在他旁边,朝许仁真的牌位也拜了又拜。 她直起身子,偏头看了看青墨苏,他盯着牌位好像在想着什么,也许内心在与母亲对话吧。 她转过头也看着牌位,心中默念道:“倘若我能陪在他身边,定会如你期望的那样,让他快乐又自在。” “墨苏。” 青墨苏听见未回头,不由的皱了皱眉,洛知吾转头看去,青世天立于门口,面色不怒自威。 青墨苏牵着她站起来,才缓缓回头,低声叫了一声:“叔父。” “墨苏,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怎可带一个外人来此处?” “我带洛知吾来见见我娘。” “你娘会高兴你带这个生死界的妖女来此吗?”青世天不悦道。 “我高兴,我娘自然会高兴。” “墨苏,你这些年来,行事越来越荒唐。”他很不满,又看向洛知吾说道:“洛姑娘,你在外界如何恣意妄为,青某人不做评判,但这里是青木门,也请你有自知之明。” 洛知吾原本乖巧的表情立马变了脸色,冷冷的回应道:“墨苏喊你一声叔父,我本也应该敬你三分。我当然有自知之明,我行事恣意妄为,说话出言不逊,但站在这里,面对着祠堂的历代掌门,恐怕你更需要去理解何为自知之明。” “你!”青世天怒火中烧,背手而立,手心升起一团愤怒的灵球。 青墨苏挡在洛知吾身前,与青世天对视,直到青世天松开手灵球消失。 “你太让我失望了,只要我还是你叔父,我就不会允许你和这妖女有瓜葛。”说罢他愤怒的拂袖离去。 “对不起。”青墨苏柔声的对她道歉。 “应该我说对不起,也没给你留些面子。” “你想怎么说,怎么做都可以,你尽管做你想做的事,其他的交给我。” “只不过当着你娘亲,还有祖先的面,如此大逆不道的说话,恐怕他们不会喜欢我了。”洛知吾耸耸肩。 “我喜欢你才是最重要的。” 二人离开祠堂,回到昭庭。 青墨苏发现她始终心事重重的样子,担心地问道:“你还在因为上午的事不开心吗?” “没有。” 青墨苏盯着她看,再次确认。 洛知吾摇摇头说:“真的没有。我曾经被各种犀利的言辞谩骂,诋毁,你叔父这几句话相对素质还是比较高的,这个程度伤不到我。” 她继续说:“我只不过是在想另一件事。” “什么事?” “青木门是不是有结界,除了青木门的疾风飞书,其他人的进不来,比如我,就收不到?” 青墨苏点点头,问:“为何这么问?” “我已经几天没有收到阿念的消息,她从前三五天必然会给我送疾风飞书。” “我让木里去查一查。”青墨苏说道。 不多久,木里回来,拿着两份书简回来,说道:“还真的被拦截了下来。” 他交给洛知吾,说道:“喏,这两份应是你的。” “谢谢。” 她接过来,在卷起的书简上划了一道符文,书简解封摊开在手。看完书简,再次划了一道符文,书简燃烧起来连灰烬都消失了。 她对青墨苏说:“我要给阿念回信。” 她去到书案前,用青墨苏的书简写了几句话,再以符文封好,交给了木里。 “阿念可有事?”青墨苏问道。 “嗯,确实有事,我明日要出发了。” “那我同你去生死界。” “不,我要去烟阳。” 洛知吾嘴角露出似有非有的笑意。 第146章 交情(一) 自上回云城踏青,有惊无险地离开后,洛知吾跟着如意去了下一个地方,也更加警惕起来。 金如意忙着处理茶楼的生意,无暇顾及她,她便戴着垂帘斗笠在街上闲逛,鬼面捧着好些东西跟在她身后。 她一边走一边清点着货品:“这个给沉星哥的,这几件是给如意姐的,还有这两件,一个给你一个给鬼手,我看看还有没有要买的。” “已经很多了。”鬼面回道。 “过两日就离开这里了,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再来了。” “这里有金老板的茶楼,每年至少得来两趟。” “是吗?”洛知吾站住,一副恍然大悟状,“还真是,不过,我肯定不一定再来,这里不好玩,那我再给我自己买点东西。” 鬼面只好继续跟随着她,走走停停。 “听说了吗?三日后便是白金门订婚大礼。”一位留着八字胡的男人说道。 另一个男人回道:“这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听说都宴请了玄门百家。” “也就白金门有这排场。” “能不排场么,白掌门可是最为讲究之人。自家的二公子的订婚宴当然不可小觑。” “现在光是订婚宴就这么隆重,那更别说大婚的日子了。” “就是。” 洛知吾竖着耳朵听着前面两个的对话,跟的太近不小心撞上了他们。 二人回头瞪着她,一人问道:“你谁啊?” “二位大哥,你们说的可是烟阳城的白金门?白家二公子白楚城?”洛知吾顾不得那么多,单刀直入的问话。 八字胡男人皱眉,满脸疑惑:“是啊,你打听这些做什么?你谁啊?” “是三日后吗?” “是啊,诶,我说你到底是谁啊?”八字胡不耐烦的问她。 洛知吾笑笑,说:“我就是路过的,随便打听打听。” “有病!”另一个男人被她唾骂道。 洛知吾按住身边的鬼面,生怕他掏出锁链将二人给勒死了,便拽着鬼面离开了。 拐到另一条街上后,洛知吾才放慢脚步。 她想到阿瑶,不由的笑了起来,三日后阿瑶就要订婚了,她得先赶去烟阳,无论如何要见她一面,亲自送上祝福,送上好礼。 “我还要再买样东西。”她对鬼面说。 她抬起手看了看手腕上的雾华,便想将雾华赠送于她,虽说是母亲的,但也早已赠送给了萍姨,自然也应留给阿瑶。 她还想着阿瑶无父无母,也只有她一个亲人,即便不方便出现在订婚礼上,但这新衣新鞋新首饰,无论如何都得准备一份给她。 想到这里,她更是加快脚步往商铺走去。来到商铺门口,她让鬼面在门口等着,她自行进去挑选。 她在商铺里环视了很久,拿起货架上的礼品左看看右看看,仔仔细细的挑选着。 直到店铺老板迎上来询问,她才说道:“老板,我要一个上好的锦盒。” “姑娘要用来送什么礼?装多大的物品?”老板热情的询问着。 “订婚礼,装这个手镯。”说着她扬了扬手腕。 老板凑近瞧了瞧不由皱眉:“这,姑娘这手镯都如此陈旧了,不如在小店里挑选一些上好的礼品。你看我店里玉石翡翠,金银珍宝,都是上等珍品,送礼收藏都再合适不过了。” 她顺着老板手指的位置看见陈列的琳琅满目的珍品,确实都是成品上佳的好礼。 她笑了笑说:“我这手镯有着不一样的意义,这些都比不得。老板你还是给我一个上好的锦盒吧。” 老板只好作罢,从柜橱里找了找,拿出一个金色缎面锦盒递给她,说:“你看这大小合适,且看起来华贵,适合送礼。” 她接过来好生端详一番,满意的将手镯放入锦盒内,看起来确实华贵。 “就这个吧!” 她刚从如意姐那领了些钱,买了一大堆东西,再加上这个锦盒已所剩无几,想着陪嫁的新衣新鞋新首饰,恐怕还得再去支钱,希望不要被沉星发现,不然免不了又是一顿讥讽。 她自言自语道:“哎,如意姐应该不会跟我计较的吧。” 出了店铺的洛知吾,还在端详着锦盒,满心欢喜。 她转头看了看鬼面,若是让他跟着去烟阳,定是会告知沉星,恐怕就去不成烟阳了。 夜里临睡前,她使了个障眼符,借机溜出了茶楼,驾马朝烟阳而去。 疾驰一夜一日后,已经到了烟阳的临城。 洛知吾难掩马上要见到春瑶的喜悦之情,想到阿瑶快要成家了,萍姨应该也很开心吧。 虽心急但马儿总得休息一会,便在城里逛逛,顺便吃些东西填饱肚子。 这初夏的日子里,阳光格外的好,洛知吾边走边晒着太阳,一道阴影挡在了面前。 洛知吾警惕的抬头看去,立于她面前的人竟是钱满。 七八个月未见,钱满已与天星院时判若两人,俨然是一副掌门的模样,乌黑的头发被金冠高高挽起,一丝不乱,身着棕色金绒长袍,手里那把看起来玩世不恭的折扇已不在,持一把上好的佩剑,不再是当年凤凰楼里见到的那位少年模样了。 他身后跟着十来位门生,都因他停下了脚步。 洛知吾压了压斗笠,侧过身想避开,却见他伸出手挡住了去路,她不理会转身要走,却见七八个门生围了上来。 为首的门生喊道:“站住,没见我们掌门跟你说话吗?” “都退下。”钱满下令道:“你们先行回去。” “是。”众人听命离去。 钱满见众人走远,连忙问:“知吾,我知道是你,借一步说话。” 他指了指一旁的酒楼,等待她的回应,她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钱满朝伙计挥挥手,伙计便带着他们进入了雅间。 洛知吾见他如此熟络,恐怕这酒楼也是他的家业吧。 待伙计带上了门出去之后,洛知吾才取下斗笠,说道:“钱掌门,有何事?”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他问道,此时的钱满俨然已没有方才掌门的身份架子了。 “还不错,若是没有碰见你,会更不错。”洛知吾漫不经心的回应着。 “对不起,知吾。” “钱掌门还是不要与我这生死界妖女有瓜葛,影响您门派声誉可就不好了。毕竟创立派不久,还是要树立好门派威信。” “不是你想的这样。”钱满颓然的低头看着她。 “承蒙相识一场你对我的照应,帮你夜学助你上名仕榜也是我洛知吾力所能及的感谢之意,我们也算两清了。”洛知吾缓缓道来。 “知吾……” 洛知吾见他红着双眼,并未多言,缓了缓说道:“我本不想再计较,归还了尤驰驹,归还了上宾铜牌,我们之间的情意已尽。”说罢,转身想要离开。 “知吾。”他拉住了洛知吾,“我后来才听说了玄门围伤你之事,我不知道他们手段如此…我……” 她凄笑:“钱满,我不想听你的解释,你我都心知肚明。从大周试到立门派,你都做到了,不过是踩着我往上走而已。” 钱满垂下头,他确实因为那次秉公报信有功,玄门众家破例允了钱家提前立派。 “你恐怕从未想过,当你在风风光光地建邸立派,光设布施之时,我却因此而身受重伤,在生死界疗伤修养。”洛知吾想到这些心已惘然,她挣开手继续要走。 钱满连忙说道:“知吾,我现在立派了,我可以安顿好你。我可以在芠县买一户大宅子给你,让我照顾你,补偿你,给我个机会。” “钱满,你是看不起我,还是要让我看不起你?”说罢她带上斗笠,推开门离去。 第147章 交情(二) 钱满颓坐在椅子上,双眼泛红,他回想起玄清宴大乱之后,钱淼受了些轻伤,躺在他的床榻上休息。 钱淼对他说道:“满儿,今日是你上榜的日子,为我们钱家光宗耀祖之日,爹有生之年能见到这一幕甚感欣慰。” “爹,你平日里少骂我一些才是,看,我是不会让你失望的。”钱满也沉醉在喜悦中:“他日立派之时,你还能更加威风。” “立派之日……”他叹了口气,久久没有说话。 钱满觉得不太对劲,询问道:“爹,你是不是伤到了哪里?” 钱淼摇摇头,钱满又问:“那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呐?” “我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你立派之日了。”钱淼惆怅的说道。 “爹,你这说的什么话?我都已是名仕榜前十的名仕了,只要多为玄门出力,立派也就这几年的事,您老人家放宽心,我定会帮你圆梦的。” “好孩子。”钱淼拍了拍他的肩膀,却见他双眼蒙着泪花。 钱满第一次见到父亲如此神态,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很多。 “咳咳咳……”钱淼一阵急促的咳嗽,上气不接下气。 “爹,你这是怎么了?”他扶起钱淼,让他气息顺畅一些,关切的问。 钱淼却咳出了一口血,钱满慌了:“爹,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我去找无心子给你来看诊。” 钱淼一把抓住他说:“没有用,我这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些年操持着整个钱家,各中辛苦……咳咳咳……”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 钱满回想起这些年来,夜夜能听见他咳嗽的声音,却从未过多的关心过,他悲从中来,跪倒在钱淼身边说:“不会有事的,爹,明日我去药圃取药,无心子医术高明,您一定会没事的。” “孩子,我只想能尽快看到你立派,为父去到下面见到列祖列宗也好交代。” “爹,你不要瞎说,什么下面不下面,什么列祖列宗,我只想要你好好活着……”钱满趴在他膝盖上泣不成声,他第一次觉得害怕,从小就失去母亲的他,是父亲将他拉扯大,如今也是他唯一的亲人。 从前钱淼为他打点了所有的事,让他衣食无忧自由自在的长大,他却因为承载了父亲沉重的心愿而总是叛逆不听话,常常惹的父亲生气。 回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钱满愈发难过,还未尽孝道怎么能够面对失去他。 他泪眼婆娑的抬起头,“爹,您放心,我定会尽早立派的。”他对钱淼如实说道,也在对自己暗暗起誓。 洛知吾离开了酒楼,也没有心思吃东西了,只想尽快见到春瑶,她回到驿站骑上马往烟阳赶去。 刚来烟阳城郊,洛知吾被一道蓝色身影给截住,按在了城楼外侧的墙根下。 她一惊,转身出手反击,发现是风肆,他皱眉盯着她:“你怎么来这了?” 没等洛知吾回应,便拽着她再往外走了走,距离进出往来的城门有好几丈距离,墙边有几株大树,隐隐挡住了他们。 洛知吾撇了撇嘴看着他说:“怎么?你这是要擒我去悬赏吗?” “悬你个头呀!”说着还在她脑袋上敲了个栗子,他说:“臭丫头,你知不知道今日到烟阳的玄门没有百家也有好几十,现在人人都想夺你的锁冥灯,你竟然堂而皇之的跑到烟阳来,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洛知吾摸了摸头,说道:“知道呀,今日烟阳城大喜,我当然要来瞧瞧。” “不知死活!”风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说道。 “你不会是在关心我吧?”看着他这副模样,打趣道。 “关心你?嘁,我只不过发发善心提醒你罢了。”还是一副傲娇模样。 “多谢风兄提醒!”洛知吾笑笑抱拳回礼。 “去去去。”风肆不吃这套的拍开她的拳,又说道:“对了,上回你在云城郊外遇袭,有没有受伤?” “你怎知我遇袭?” “当日你们打斗破坏了城郊的阵,我带门生去重新布阵时打听了一番才知道。你没事吧?”他问道。 “我现在站在你面前像有事的样子吗?” 风肆又说:“那个,不是我。” “我还没傻到怀疑到你头上,若要捉我,在你家围场就能下手了。再者,那群门生修为参差不齐的,你也不会傻到派那么一群人出来办事吧。” “你这脑瓜子,还算机灵。”他笑。 “不过,你知道是什么门派吗?竟然会知道我的行踪。”洛知吾问道。 风肆顿了顿,回:“总之你没事就好。对了,你怎么可能收到请帖?” “风公子所言极是,我确实没有收到请帖。” “难道你是来替你家妹子来闹场的?”还没等风肆说完,便听到城门口的门生在呼唤他:“少主。” 他们一同朝城门口望去,风恒看起来很不耐烦的站在城门口张望,一旁的门生点头哈腰道:“方才还瞧见的,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 风肆将她再次推到贴墙,躲开他们四处搜寻的眼神,说道:“我可不保证我爹不会对你下手,他那人,固执得很。” “丫头,我得走了,你可千万别去白金门,若是让别的玄士看见了,你定没好果子吃。到时候,我可帮不了你。” “放心啦,定不会惹麻烦的。”洛知吾冲他摆摆手,心想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啰嗦,我洛知吾是这么蛮不讲理的人么,闹场做什么,最多悄悄的看一眼春瑶,将礼物送到便好,定不会打扰到她。 风肆不放心的看着她,她却冲他眨巴眼睛,点了点头,示意他快走吧。 他只好转身往城门口跑去,见他被风恒数落着走进了城内。 洛知吾看着他的背影轻叹了口气,短短一年多的经历,任她也未曾想过,昔日的好友和冤家竟然会如此反转,人与人的交情真是件难以琢磨的事。 第148章 已殇(一) 整个烟阳城似乎都在为白金门的订婚礼庆祝着,无比的热闹喜庆。 洛知吾小心翼翼的躲过三五成群的玄士,避开人群,熟络的来到白金门,跃上了附近的屋顶,打算观察一会,门口络绎不绝的玄士,正如风肆所说,没有百家也有好几十家。 不同的家服在正门处汇集,再凭着请帖挨个入内。 她正准备跳下屋顶时,熟悉的那抹白衣身影令她内心一颤,青墨苏依旧清雅带着几分冷峻,如芝兰玉树。 她不由的停下了举动,想要多看他一会,自上回万坟山下分别已两月有余,不知他是否有念过她,但她内心压抑的思念此刻在涌动,她止住了跃到他面前的冲动,看着他雅正的行至大门,将请帖递给接待的门生,门生见了连忙行礼热情的迎他进去。 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了,她才跳下屋顶,往正门的反方向走去,沿着墙根找到一个隐蔽的角落,轻松划开了结界,攀上了高墙,踏上了屋顶。 她顾不上多看一眼张灯结彩的殿堂,和匆忙穿梭在内的门生家仆,只凭借那日雪夜的记忆朝春瑶的庭院方便直去。 可左拐右拐,越发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路,后边的庭院格外冷清,同前院的张灯结彩状大相径庭。 洛知吾心想或许是这白金门太大了,所有人都去了前院帮忙吧,这后院里张罗不过来,毕竟客卿也并不会来到此处。 直到寻见去年冬至夜里春瑶住着的院子,她才松了口气。 却见庭院里空无一人,院内的屋子窗门紧锁,她沿着屋顶来回走动的观察着,不仅屋子里的窗门紧锁,连这院子门也是锁住了。 她跳落下来进到院内,四下打量了一番,靠近了屋子,她趴在门缝里往里瞧,只见屋子里空荡荡的,她轻轻唤了声:“阿瑶。” 没有任何回应,心道:莫非阿瑶不住这里了? 她落下来才发现,这是如此偏僻又小的院落,里里外外就这两间屋子,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人打理了,枝叶横生长的乱蓬蓬。 “依阿瑶的性子,怎么会忍得这些花草乱七八糟的,或许真的不住这里了吧。”洛知吾自言自语道。 她缓缓的走到花圃旁,见水缸里头的水已经浑浊了,水面漂着片片浮萍,还有一只翻了肚子的死去的小鱼儿。 她皱了皱眉心想:这里的家仆竟如此懒惰。 “阿瑶?”她再次唤了一声,确定无人应答。 “应是搬离了这,毕竟是未来的少主夫人,怎么能住在这种偏院。” 她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锦盒,心想莫不是她与白楚城都在迎客?她想起小时候见到百姓家的订婚宴,新人都会随着父母在席上忙着接待和回礼。 于是她便跃起回到了屋顶,打算再去寻一寻春瑶。 洛知吾踏着瓦楞,小心翼翼的朝玲珑殿的方向去。 还未靠近前院,丝竹之声已阵阵传来,谈笑之声也从远处飘来,可见热闹非凡。 她在屋顶上环顾着方向,瞧见一位婢女正从里头往外走,洛知吾轻轻落下来,不慌不忙的整了整衣袍,上前拦住了低头匆匆行走的婢女。 “你是什么人?”婢女吃了一惊,上下打量着她,纳闷这个没有穿家服的姑娘,怎么会出现在内院里。 洛知吾笑笑,向婢女行个礼,礼貌的询问道:“姑娘,我是你们未来少夫人的朋友,来赴宴,四处走走迷路了。请问你知道她在哪里吗?可否指指路。” 婢女听闻是未来少夫人的好友,不敢得罪,连忙行礼回道:“原来是朱家的客卿,正殿从这条连廊过去直走,出了芳厅再左转直走,就可以瞧见玲珑殿,现在大伙应该都在玲珑殿了。这马上就要开宴了,我还有很多活要忙,就不能带你过去了。” 听着婢女仔仔细细的交代着,洛知吾有些懵,朱家?她问道:“你说什么朱家?” “哦,就是朱火门。”婢女有些狐疑,怎么这人连朱家这个称呼都不能理解。 洛知吾更加不理解,她继续问:“额,那,请问春瑶是否也在大殿上?” 婢女一听,脸色骤变,连忙说道:“哎哟,晦气,大喜的日子干嘛提她。我没空跟你聊了,我这赶着去后厨呢,您按照我说的路去玲珑殿吧。”说着婢女绕开她,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洛知吾脸色沉了下来,心觉不妙,握着锦盒的手不由的用力起来。 “难道订婚的不是阿瑶?”她心想道。 她顾不得那么多,按着婢女的指引朝玲珑殿方向走去,中途遇见一位家仆,他拦住了洛知吾问道:“诶,请问您是哪家客卿,怎么从内院出来?” 洛知吾拽着他的衣领问道:“春瑶在哪里?” “你什么人,松手。”家仆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 “我问你,春瑶在哪?”她没有耐心了。 家仆有点被吓着,哆哆嗦嗦地回:“什么春瑶?” “白楚城在哪?” 家仆见她直呼少主名讳,更不敢反抗,伸手指着远处的大殿回道:“在,在玲珑殿。” 洛知吾松开手,望向玲珑殿,面色沉重起来。 第149章 已殇(二) 只是,还没走几步,就有四五个门生围了过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家仆见她来势汹汹,恐她闹事,连忙通知了附近的门生。 “你是什么人?为何擅闯白金门?”为首的人质问道。 “我找白楚城。”洛知吾眼神变的锐利。 “我家少主是你说见就见的吗?” 洛知吾微微抬眸,眼神锐利的看着这门生:“这就由不得你了。” 说罢她抬手一道术法打出,前方拦路的门生被瞬间放倒,其他人见状纷纷拔出佩剑朝她刺来。 倒地的门生爬起来说道:“你们拦着她,我去找掌事师兄。” 洛知吾才几招,这些门生都已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她继续朝前走去,却围过来更多的门生。 掌事师兄走近了才说话:“原来是生死界妖女洛知吾。” 掌事师兄席树常年跟随白颂外出办事,不仅在平安村见过她,在玄清宴也见过,自然是认得她。 洛知吾嘴角一歪:“既然知道我是谁,那快叫你家少主出来见我。” “今日是少主订婚日,少主对你从不曾动干戈,你休得在此闹事。” “我只是要跟他说几句话,问他要个人而已。”洛知吾已经不想废话了,双手引起术法。 席树警惕的喊道:“布阵。” 门生听令形成阵法一致对她,她见状毫不惧怕,甩出术法一一击破。 只是赶来的门生越来越多,洛知吾以一敌众,难以摆脱,她只想快速寻到白楚城弄个清楚,倘若他真的始乱终弃,定要好好教训他,再带着春瑶离开,永不见他。 见门生众多难以摆脱,她趁缠斗之际,见不远处的屋檐下挂着大红灯笼,便甩出火刑术,将灯笼中的灯火助燃,整个灯笼瞬间燃烧了起来,横梁和屋檐很快也被燎着,火势蹭蹭的往上跑。 “走水了,走水了。万宝楼走水了。” 附近的家仆们见状着急起来。 倒下的门生和追逐的门生与赶来救火的家仆都互相阻挡,撞了去路,现场混乱一片。 洛知吾趁乱翻过了院墙,朝玲珑殿方向去。 她来到玲珑殿门口,门口已无人看守,应是都去了万宝楼救火和捉她。 大殿内的正位上,白颂正起身要说话,有门生跑到他身旁,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只微微皱眉,很快又恢复的笑意,继续对宾客们说着场面话,让众人继续喝酒。 洛知吾的目光停留在侧座的白楚城,另一侧的坐席是朱凡文夫妇二人,他们身旁便是朱华景。 原来婢女提到的朱家是这个意思,洛知吾冷笑一声。 她堂而皇之地跨入大殿,穿过两侧的坐席,直直的朝正前方而去。 可能众人还在觥筹交错,相互寒暄攀谈,也可能她走的太过自然,像是要去敬酒一样,竟无人觉得诧异。 青言一留意到了洛知吾,他轻声对青墨苏说道:“墨苏,你看。” 青墨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见洛知吾已踏上了主座的台阶,直直来到了白楚城的面前。 “洛知吾,你是怎么进来的?”白楚楚站起来,不悦的质问。 “春瑶呢?”洛知吾盯着白楚城问道。 白楚城眼里的诧异转瞬化作了悲切,他垂下眼眸没有回应。 青墨苏想要去找洛知吾,被青言一拽住,他说:“这是白家的事。” “白掌门,我家女儿的订婚宴,怎么会出现生死界的妖女。”朱凡文不悦道。 白颂见状,走向洛知吾:“我们好像并没有给你请帖。” “白楚城,春瑶呢?”洛知吾好似听不到任何人说话,目光凌厉的看着白楚城,想要他回答。 白夫人看了一眼白楚城,站起来笑着对洛知吾说:“这位是洛姑娘吧,不如你随我到后院与你细说。” 她看了一眼白夫人,目光回到白楚城身上,再次说道:“白楚城,我要你亲自把春瑶交给我。” 白楚楚见哥哥垂首沉默,便气恼的说道:“她死了。” “啊!”白楚楚惊叫一声,一道寒气勒住了她的脖子,白夫人见状脸色骤变也变得惊恐起来。 寒气从洛知吾手中生出,她将白楚楚拉到身边挟持着,冷眼说道:“你若再出言不逊,我决不饶你。” “洛知吾,你好大的胆子,敢在我白金门撒野。”白颂怒视她,但白楚楚在她手里,并未轻举妄动。 白楚楚没想到她竟如此张狂,竟直接动手,她双手捂着脖子,这股寒气如绳索一般勒的她难以呼吸,发不出声。 “你放开楚楚,是我的问题,你冲我来。”白楚城终于站了起来,双眼通红的看着她。 洛知吾松开白楚楚,走到白楚城面前问道:“你若不娶春瑶,我就带她走,从此我们与你再无瓜葛。” 洛知吾突然就不想计较了,只想带春瑶离开,她心里默念道,阿瑶,就算没有白楚城还有我,我现在有处可去,也可以保护你了。 白楚城不敢看她的眼睛,低声说道:“她,已殇。” 洛知吾脑子一阵空白,感受到阵阵心痛,身体也传来剧痛。 她低头看见白楚楚的佩剑刚刚刺进了她的胸膛,一道力量阻拦着才使得佩剑没有刺入更深,力道反而将白楚楚重重推开。 她倒在地上难以置信的看着袭击她的人,颤抖的唤了声:“墨苏哥哥。” 青墨苏连忙向洛知吾输入灵力止血,洛知吾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使出浑身力气将他推开。 白金门的门生已蜂拥而至,将洛知吾团团围住。 只听白颂愤怒的声音:“敢伤我女儿,烧我万宝楼,抓住她。” 大殿下的玄士们都观望过来,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窃窃私语起来。 青言一赶到前方,再次按住青墨苏。 此时,所有的门生都朝洛知吾发出攻击。 洛知吾悲愤涌上来,扬起寒冰噬,将前排的门生一一击倒,每一击都致命,倒下的门生吐血不止。 她不记得打倒了多少人,只记得最后白颂和朱凡文亲自动手,将她击倒在地。 她缓缓的爬起来,感受到胸口的剑伤在流血,喉咙里涌出一股血腥,没忍住的喷了一地。 她恍惚中看见这些要涌过来的人群,用尽全力召唤锁冥灯,一股强光从她身上发出,令众人无法直视,强烈的光波将四周的人和物件都掀翻在地。 待白颂站立后,只见满地受伤的门生,洛知吾却不见了踪影。 第150章 已殇(三) 洛知吾睁开眼,四周草木繁盛,发现置身在山野中,眼见之处空无一人,却听见了春瑶的笑声。 “阿瑶,阿瑶你在哪?”她四处张望却看不见任何人。 笑声离她越来越近,她回过头,见春瑶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对她笑的天真灿烂。 “阿瑶,我好想你,我来看你了。”洛知吾哭了起来,朝她跑去,可是怎么跑都靠近不了春瑶。 “阿瑶,你等等我。阿瑶,你说过,我去哪你就去哪的。” “阿瑶,你说过永远不会和我分开。” “我来带你走,回到我身边吧,我可以保护你了。” 可她无论怎么靠近,春瑶总是在不远处。 片刻后,春瑶不再笑了,表情变得落寞,她说:“知吾,我好想你,你带我走吧。” “你说过要带我去看大海,去游历大川,知吾,你说过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洛知吾拼命点头,她朝春瑶跑去,但无论是走还是跑,都无法靠近,她急得大哭:“阿瑶,你过来,你不要走,我追不上你。” “我追不上你,怎么办,阿瑶,怎么办,我好怕,你不要走。” “我错了,阿瑶,我错了,我早该来带你走,我错了。”她颓败的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阿瑶,我好想你,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才能找到你,才能带你走。” “知吾,知吾。” 她听见有人在呼唤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青墨苏的脸映入眼帘。 “阿瑶……”她呢喃着。 青墨苏轻轻的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说:“你做梦了?” 洛知吾猛的坐起来,伤口却痛的让她向前伏倒。 “不要乱动,小心伤口。”青墨苏扶住她说道。 “我要去找他。” “你要找谁?我帮你。” “我要找白楚城,让他把春瑶还给我,我要带她走。”她忍着伤痛,推开青墨苏,从床榻上起来。 可刚走一步,身体虚弱到无法站立,青墨苏及时接住了她,将她扶到床榻上。 他柔声说道:“我已去找过他了。” 洛知吾侧头看着他,等他继续说。 “春瑶是溺水身亡,仲春阴雨连绵,牡丹苑的池子旁长了青苔,她散步时失足滑落入水,发现时已经……” 洛知吾呆呆的看着他,眼神空洞,他不知她是否有在听。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说道:“这不是真的,他们定是在撒谎,在骗我,他们把阿瑶藏起来了。” 她眼泪止不住的流:“我去年冬至,就去看了她,她还很好。” “我还给阿瑶准备了礼物,你看……”她手伸进衣襟里,想要拿出那个精致的小盒子,但掏了半天都没有摸到。 “在哪里?我明明准备了,就放在这里。”她着急得要把衣袍扯开,青墨苏连忙抓住她的手,制止她道:“别着急,礼盒在桌子上,我放在了这里。”他指了指一旁的桌子。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见着礼盒眼泪又涌了出来。 “我还要给她准备嫁妆的……不,不。我要带她走,我会保护她。” “白楚城答应过我,护她周全。” 她语无伦次起来。 青墨苏将她轻轻揽到怀里,想要给她安慰,只感觉怀里的重量一沉,低头发现她已晕过去。 青墨苏为她输入了一些灵力,再将她安放在床,盖好被子。 盯着她苍白的脸看了许久,才起身离开。 出了门,见木里正在门口候着。 “有事?” “掌门找你,我担心他会怀疑你将洛姑娘藏在了昭庭。”木里担心的说道。 青墨苏面无表情,回道:“你帮我守着,我去找叔父,有任何动静给我传音符。” 木里点点头,提醒道:“二公子,还有不到半年,你就要继任了,千万不要出差错。” 青墨苏交代过不得提起,这事木里便没有告诉沈老,但他担心会出事,倘若影响了继任之事,自己也难辞其咎,总归要时时提醒二公子。 洛知吾再次醒来,看见青墨苏守在床榻旁。 “我睡了多久?” “八天。” 她本就白皙的脸更加的惨白,她愣愣的盯着顶部的帐子,眼神依旧空洞。 “你想起来吗?”青墨苏轻轻的问道。 “我睡不着了。” “睡不着,就醒一会,想睡了再睡。”青墨苏将她扶起来,把床头的药端来给她喝。 “我想在梦里见她,可是她却躲着我,不愿意来见我。”她说着泪水如洪,溢出眼眶。 这些日子,洛知吾睡时长醒时短,始终不是清醒状态,她似乎在强迫自己睡觉。 她喝完药,才问道:“这里是哪里?” “昭庭。” “我要去白金门。” 青墨苏沉默了片刻,说:“那我陪你去。” 她摇头说道:“我自己去。” “我不会让你去涉险。” 自白金门的订婚宴在糟乱中收场,白颂与朱凡文已下令不惜一切代价要追杀洛知吾。 她站起来,还是感到虚弱,见青墨苏跟在她身边,回头说:“你不要跟着我。” 见他想再次靠近,她躲开,近乎歇斯底里的喊道:“不要碰我,我不想同你们玄门有瓜葛,你们放过我好不好,你们一个个都道貌岸然,装腔作势,对普通人的性命不屑一顾,对我赶尽杀绝……” 青墨苏伸手将她扶住,安慰道:“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你以为你是谁?”她挣脱,将他推开,却也令自己摔倒在地。 她爬起来,继续往门外走去,青墨苏跟在她身后,她吃力的打开了门,光照进来让她难以睁眼,缓了缓才看清四周。 守在门口的木里也不敢轻举乱动,应是听到了方才的争吵,他看了看她身后的青墨苏,便知趣的退下了。 “我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青墨苏轻柔地询问道。 洛知吾站了许久,点了点头。 他们御剑而行,来到了烟阳境地,城门口的门生众多,对来往的人群严格的审查。 青墨苏却没有往城门而去,拉着她往郊外的山林走去。 当她置身于山野之中时,才发现这里如梦里的画面一模一样。 山风吹起她的长发和裙袍,她有些恍惚,心里阵阵痛楚翻涌,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阿瑶……你在这里吗?” 青墨苏默默的跟随在她身后,沿着山路行走了一会,见不远处的小山坡上一抹白衣身影背对而立着。 走近后才发现,那人面对着一座墓碑。 洛知吾连忙转过身,她不敢看那一方墓碑。 青墨苏靠近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似乎想要给她一些力量。 她颤抖地抓着他的胳膊,仿佛在对自己说:“不是她,那不是她。” 墓碑前的人走了过来,她抬眼发现是白楚城,他一身素白衣袍,没有穿家服。 他声音沙哑的说:“阿瑶葬在了这里。” “你闭嘴。” 许久后,她平复好情绪才缓缓转过身,走向了墓碑。 她不记得自己跪了多久,是怎么离开那片山野的。 第151章 归来(一) 烟阳城内,集市热闹。 “还是这烟阳城里好吃好玩的多。”阿念一手捧着鱼饼食盒,另一只手忙着往嘴里送。 她边走边逛着,眼看就要到街尽头了,只好拉着路人问道:“这位大哥,请问香茗楼怎么走?” 男人指了指街角尽头说道:“香茗楼可不在这条街,你过了这条街向西拐,那边都是茶楼酒肆烟花巷,香茗楼招牌很大,你去了就能看到。” “知道了,多谢大哥。” 阿念朝街道尽头跑去,果然发现了不一样的街景,都是茶楼酒肆,勾人心弦的乐曲声从各家店里飘扬出来,惹得人直想进去享乐。 阿念饶有兴致的游逛着,来到了香茗楼跟前。 “总算到了。”她看了看招牌,便大步流星的走进去,在柜台找掌事询问了几句,便径直朝二楼走去。 她来到二楼雅间,却见木里拦在门口。 “你是谁?”二人异口同声问对方。 阿念白了他一眼说道:“我来找我姐姐,你是什么人?” 木里见状毫不示弱,高声道:“这是我家二公子订的雅间,你又是什么人?” “你个臭玄士,休在此阻拦我。” “你个臭丫头,竟如此无礼。” 雅间内的青墨苏和洛知吾听见了门口的吵嚷声。 “你说阿念和木里,谁会赢?”洛知吾笑着问道。 “木里对付一般人是没问题的,但阿念……”青墨苏欲言又止,绝大部分人见木里的着装便知是青木门的人,自然会礼让三分,再加上是青木门副掌事的贴身侍从,威慑力也不在话下。 “啊!救命,二公子救命。” 青墨苏起身打开了门,只见阿念毫不客气的扭着木里的胳膊,另一只手掐着他脖子,木里只剩呼救之力。 阿念见门打开,便松开木里,兴冲冲的跑到洛知吾身边:“姐姐。” “咦,怎么你也在?”她挽着洛知吾的胳膊,对青墨苏一顿打量。 木里一副吃了大亏的表情,向青墨苏哭诉道:“二公子,这丫头……” 阿念挑了挑眉,木里往青墨苏背后躲了躲。 “原来他是你的人。”阿念不屑的白了木里一眼,又问道:“难道你们已经从生死界回来了?” 洛知吾摇摇头说道:“还没,我们从鹿城过来。” “鹿城?你怎么把我姐姐拐去鹿城了?”她仰着脸对青墨苏没好气的说道,青墨苏轻轻笑了笑没有回话。 “什么叫拐?我家二公子亲自带来落仙台,我可是悉心又隆重地招待。”木里不满地回道。 “是吗?”阿念高声质问着。 “好了,阿念。”洛知吾把她拉到身边坐下。 “姐姐,你气色好多了。”她欣喜地看着洛知吾,这几年跟着姐姐,她总是面色苍白,眼神里透着冷清,这次分开十几日,她却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面色红润,眼神里也有了温度。 阿念抬眼看向青墨苏和木里,说道:“看来你们照顾的还行,姑且不跟你计较了。” “阿念,你信里说无算子已离开归雀,确定是来烟阳了吗?” “我看他是朝烟阳方向而来,但他修为高深,我跟他不久就跟丢了。”阿念回。 “那朱华仲配合吗?” 阿念点头:“我把你的话转述给朱华仲,他果然很配合,所有他管辖的赌坊都放出了高赢利的消息,果真把无算子给引来了,先让他赢的盆满钵满,最后让他输个精光,还倒欠了百万金,他向朱华仲保证十日内必还。” “那他是否会赖账?”洛知吾不了解无算子的为人。 青墨苏听了她们的对白,心里已明白七八分,说道:“朱火门最出名的要数他们的酷刑,多达数百种酷刑,令人生不如死,闻风丧胆,他们能开最大的赌坊就不怕有人赖账,只要被上了刑罚术,无人可逃,除非身死才能解脱。” “这也太变态了吧。”三人听了都觉得恶劣无比。 “姐姐,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那就等白大哥的消息吧。”洛知吾笑了 “他如今回白金门已半月有余了,估计白家那个老太婆都乱成一锅粥了。”阿念戏谑道。 听到阿念提到白夫人,洛知吾的笑容消失不见,眼里露出了凌厉的光。 阿念从腰间掏出食带放在桌子上说:“光顾着说话了,差点忘了我买了鱼饼,可好吃了。” “我不吃。”洛知吾转身离开桌子。 “姐姐,这鱼饼很出名的,你当真不尝尝?”阿念没看出她的表情变化,还自顾自地说着。 青墨苏给了她一个眼神提示,阿念才会意到闭上了嘴,他再对木里挥了挥手,木里点头,便对阿念说道:“丫头,我带你去吃饭吧。” “把饭菜送进来不就行了,何必……”她还没说完,木里便连拖带拽的把她拉走:“你快跟我走吧,我家二公子跟你姐姐有话说。” “你再动我,我就不客气了!” “你敢打我,我也不客气了!” 二人吵吵嚷嚷的出了雅间,带上了门。 待他们离开,雅间也安静了下来。 青墨苏走向洛知吾,问道:“你提到的人,是白楚慕吗?” “嗯。”洛知吾点点头。 “白家有一位长子,很多年没有音讯,无人提及过。” “你认识他?” “年少时见过。”青墨苏回忆着说道:“我哥那年的大周试,白楚慕才是榜首,但后来他却没了消息,听闻离开了白金门,你是如何找到他的?” 洛知吾说:“你还记得大周试之前,我曾在炁回峰呆了半个月么。” 提到炁回峰,青墨苏嘴角一抹笑意,洛知吾不解,问道:“为何每次提到炁回峰你都这个表情?” 他说:“你先说白楚慕。” “我就是在炁回峰遇见的他。” 洛知吾回忆拉回七年前在炁回峰上,青墨苏来过的第二日,酒醒后的她一个人无聊的在山上闲逛,忽见一抹白色身影在山路尽头消失。 “墨苏兄?”她以为是青墨苏,奔跑跟随来到木屋前,却见到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子。 “你是谁?”二人异口同声问道。 “你是天星院的学子?”男子问道。 洛知吾点点头,见他似乎弱冠之际,身形高挑,眉目温润,气韵高洁。 他问:“马上就大周试了,你不在天星院,为何在此?” “大周试之前,今玉师姐便要带我回去的。” “今玉现在是你们的大师姐了。”他笑。 她反问:“你认识今玉师姐?你又是谁?你又为何在此?” “小姑娘,你问题太多了。” “你一个一个答便是。” 男子好笑道:“今玉是我同窗学友,我是云阳真人身边的弟子,来替他拿些药材。” “是吗?云阳真人出关了?那我来帮你吧,师兄。”她连忙把对方手上的东西接了过来。 “总算见到活人了,我在这山中无聊的很。” 男子笑笑,便由了她去。 “我是洛知吾,师兄你怎么称呼?” “我姓白,白楚慕。” 第152章 归来(二) 而后在炁回峰的日子,洛知吾跟着白师兄一起修炼,可没练几天便觉得累了。 她索性躺下来休息,问道:“白师兄,你每日都这么长时间的修炼吗?” “嗯。”白楚慕盘腿坐于石峰上。 “你不觉得累吗?” “累才能不去想太多事情。” “那你在炁回峰多久了?” “五年了。” “天呐,五年?你怎么坚持下来,不会觉得无聊吗?” “习惯了。” “你为何看起来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洛知吾看向他。 白楚慕转头看着她,凄凄道:“原来你也这么觉得,难怪云阳真人时常提醒我修炼时要心无旁骛,要顺其自然,无为而治。” “你常年都是一个人在这山上,云阳真人也时常闭关修炼,那岂不是特别孤独?” “对于被遗弃的人来说,孤独算的了什么。”他看向远方,眼里都是哀伤,缓缓说道:“当经历了被最重要的人遗弃,从云端坠落,从万人簇拥到孤身一人,这孤独又有何畏。” 洛知吾见他如此,想了想便说道:“白师兄,虽然我无法感同身受,但我相信这绝对是你心中那位最重要的人的损失。这世上能被人视为最重要的人,是多么珍贵的事情,若不好好珍惜,失去了便难以弥补回来,尤其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 白楚慕看向她,问道:“他会如你说的这样想吗?”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但如果是我的话,若有人视我为最重要之人,我定是会好好珍惜对方。”洛知吾如是回应。 白楚慕笑道:“还真的有被你安慰到,谢谢你,洛知吾。” “客气,我也多谢你,这几日带我修炼,我现在对大周试充满信心。” “当年我可是榜首,希望你也能取得好成绩。” “真的吗?”洛知吾一跃而起,满面崇拜起来:“天呐,没想到我竟然能同榜首师兄一块修炼!” 见她开心地蹦跳,便问她:“那你何时回天星院?过几日,我要随云阳真人一同前往。” “我等今玉师姐来接我,想必也是过几日的事。” “好,那就预祝你取得好成绩。” 洛知吾与他第二次相见,是大周试结束后的那年冬天。 她从鹿城与青墨苏分别后,便带着十里醉来到了炁回峰。 山上的积雪很厚,她行的很艰难,好不容易来到了琼屋,却看见白楚慕。 “你怎么来了?”白楚慕满脸喜色。 “我…”她举起手里的酒,说道:“我来还东西。” 白楚慕连忙将她拉进来,为她弹去肩上的落雪,关切的问道:“你冷不冷?昨夜的雪很大,山路难行,你可以给我疾风飞书,我提前把山路的雪扫扫,你又不会御剑,这上来也未免太辛苦了。” “还好还好。”洛知吾不自在地笑笑。 见她有些落寞,他说道:“你的事,我都听说了。” “你都知道了,那你……”洛知吾有些犹豫。 “我认识的就是洛知吾,与你有没有锁冥灯,与你的任何身份都无关。就好像你认识我时,我也不是白金门少主。”白楚慕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她现在的处境。 他接过十里醉说:“我藏在这里的酒,原来被你偷喝了。” “原来是你的?我还以为是云阳真人他老人家好这口,藏在了这里。”洛知吾笑道。 “我常年在山上,还是需要喝点小酒来消消愁。”他玩笑道。 “这次见你,反倒觉得你好像没那么忧愁了。” “可你却看起来忧愁了不少,需不需要白师兄来开解开解?” “我还好,就是变数太多,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不过人生嘛,世事无常,好好活着。” 白楚慕揉揉她的头发说道:“时隔三月,怎么变得如此丧气,可不像我认识的洛知吾哦。” 她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白楚慕又说道:“不必在乎大周试的名仕榜,你看我,当年的榜首,不也落得如此。” “那你甘心吗?你本应是继任人。”洛知吾问道。 白楚慕沉默了一会,说道:“我在年少无助之时被迫离开家,独自过了这么些年。三个月前在大周试的观赛场上,看见他们其乐融融一家人时,我便觉得那是我永远回不去的地方了。” 洛知吾看着他,当年的他应该也是同自己一般年纪,遭到至亲的怀疑和审判,最后遗弃,送至炁回峰随云阳真人修行,无事不得入白金门。 白楚慕拍拍她的肩膀,打趣道:“你不必为我感伤,好歹,我没有性命之忧。” “难不成是如今我的处境比你更惨,才让你的忧愁化解不少?”洛知吾问道。 白楚慕大笑起来,洛知吾送了他一个白眼,说道:“也好,我这步田地还能让人开怀大笑,就当我在积德吧。” 不久,她便说道:“酒送到了,我要走了。” “就要走?你要去哪?”白楚慕不舍地问道。 “明日就除夕了,我得赶回去找我哥哥和如意姐。” “是啊,除夕理应与家人团聚。” “白师兄……”她又觉得不妥,现在已不是天星院学生,便称呼道:“白大哥,除夕你都不回白金门吗?” 他摇摇头,凄笑道:“我哪里回得去。走吧,我送你下山。” “不用了。” “积雪深,行路不易,你又不会御剑,让你一个小姑娘深一脚浅一脚的,我才不放心。你跟在我身后便是。” 二人一前一后,在积雪山路上边走边说着话,一路往山下而去。 只是这次道别,便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原来白楚慕竟一直生活在炁回峰。”青墨苏感慨道。 洛知吾点点头,“难以置信的是,白颂竟然听信无算子的说辞,说白家星宿降煞,落于长子之星。恰好白大哥幼时母亲病逝,白颂也常年犯头痛症,便咬定是白大哥命带白虎煞,克母伤父,便把他送至炁回峰修行,无召不得回白金门。” “无算子当年的相卜之术确实声名远扬,特别是凶煞之昭,他们都宁可信其有。” “那他对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长子,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算了,除了白大哥,白金门的那些人,不值一提。”洛知吾冷哼道。 “怪不得当日审完陆山河,白楚城急急要走,应是白楚慕回到白金门,令白夫人乱了阵脚。”他说道。 洛知吾点点头,眯着眼看他,笑道:“这些细枝末节,怎么总能被你看穿。” “你把白楚慕安排进白金门,不会只是为了查春瑶的死因吧?” “她的死因,在我找到巧巧时,她就已经告诉我了,我现在不过是要为阿瑶报仇而已。” 青墨苏上前牵起她的手,看着她认真地说道:“那我可以做些什么?” “你是青木门的副掌事,代表着青木门,于情于理都不合适插手。” 过了会,她又说道:“其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青墨苏抿了抿唇,将一些话咽下,也咽下那些池鱼之虑。 “你陪我这一路,给了我很多行事之便,这些就够了。” 第153章 归来(三) 第二日,有人送了邀帖到香茗楼,邀请镇灵后人和青木门副掌门前往白金门赴宴。 “姐姐,我们去吗?” “当然去,有宴请你就去放开了吃。”洛知吾回道。 “白金门的人最喜欢仗势欺人了,你不怕是鸿门宴吗?”阿念提醒道。 “有你墨苏哥哥在,你怕什么。” 阿念直起身子,手托下巴,五迷三道地看着青墨苏说道:“也对哦,墨苏哥哥,你修为高,身份尊贵,那我们的安危就交给你了哦。” 傍晚,一行人便跟随豪华的马车进了白金门。 众人来到一处院子里,庭院内种着月桂,香气扑鼻,十分宜人。 院子中央有一方池子,池子上的凉亭很大,四周点着灯柱,水中倒映着摇曳的光,使得整个院落都别有一番意境。 凉亭内坐着一个身影,见他们来到院门口,起身迎接。 他朝众人走来,眼神落在洛知吾身上,满面笑意:“知吾,真的是你!许久不见。” “白大哥。”她回应道。 他又看向青墨苏,说道:“墨苏,我印象中上一次见你,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没想到如今已是这般年纪了,长的又高又俊。” “白大哥。”青墨苏向他行了个礼。 “不必拘礼,今日是私宴,就请大家在我的院子里共进晚膳。” “白大哥,不必见外。”洛知吾笑道。 “里面请。” 白楚慕引大家来到凉亭里,圆石桌上已摆好了菜肴和佳酿。 “哇,我饿了。”阿念自顾自的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白楚慕坐下后,洛知吾便坐到他的对面,青墨苏则坐到了洛知吾的身边。 “这些年你毫无音信,我还以为……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他起身为洛知吾斟酒。 “那日见到阿念姑娘来传消息,我实在是太开心了。” 洛知吾抬眼看了看他微微笑道:“白大哥还记着我,也愿意下山,知吾已是十分感谢。” “打住,你与我客气什么?什么谢不谢的,我下山也自有我的私心。” 说着他顿了顿,看了一眼青墨苏。 洛知吾回应道:“墨苏是我的好友,他知道我此行目的,白大哥有话可以直说。不过,我担心的是,这里我们是否方便说话。” 白楚慕会意,继续说:“我回来之后,把原本我娘的亲信部下都招了回来,所以这个院子,里外都是我的人。” “其实我早就不愿再坐以待毙,只是这些年久居炁回峰,原本心灰意冷地,也没有很好的铺垫,既然你都给我指了一条路,我当然赴汤蹈火,放手一搏。” 他顿了顿说:“那我就直入主题吧,两日后便是中元节,白金门上下都会很忙碌,通常节庆白家都会有比较大的支出。我估摸着她定会有动作,既能掩人耳目,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账目做大。那日我会支开门生和家仆,给她制造机会,然后敏儿姑娘带我父亲去巧遇。” “好,那就等你好消息。” 白楚慕再次举起酒杯说道:“知吾,没想到你连霍敏儿都能请到,若没有她,我也无法如此顺利的回到白金门。” “我也没想到她竟会答应帮忙。” 阿念边吃边听着,不禁好奇:“霍敏儿是谁?” “霍敏儿是神医佘老前辈的义女,医术精湛,在坊间声名远扬,但她向来出没无常,行踪不定,她有一项禁忌,不为玄士问诊看病。”青墨苏告诉她。 “不给玄士问诊看病?竟如此有性格,那有机会我倒要认识认识。”阿念赞道。 “为谨慎起见,在门内,我与霍敏儿也甚少接触。” 洛知吾点点头:“那么,你此番回来可否适应?” “我爹头痛症已是多年旧疾,近几年犯病越发频繁,托人重金请过她好几次都没请到。我这次带着霍敏儿来,他非常意外也很高兴,再加上他年岁渐高,对我这个被弃在外十余年的长子也很是愧疚,才留我回来住下,还将一些门内事务交给我。索性我也与他父慈子孝起来,这恰好也把胡慧激怒了。” 他笑道:“我回来才一个月的时间,她已经与我爹争吵过好几次。竟还有两次是针对霍敏儿的,毕竟霍敏儿相较她来说,是年轻貌美,还能为我爹看诊医病,深得我爹的信任。” 洛知吾笑:“早听闻白夫人是个心思多的人,你回来便是白楚城的劲敌,再加上霍敏儿,对她的杀伤力足够大,容易乱了阵脚。” “没错,所以哪怕无算子不上门寻她,我想她也定是会主动请他来帮忙的,正如当年把我赶走那般,若不是他们里应外合,在我爹耳边煽风点火,我也不至于落得如此。” “白大哥,有些话我必须要说,虽然你方才说的都很轻巧,但毕竟他们是你的家人,倘若你有心有介怀你可以不用帮我做这些,只需好好的做回长子的位置。”洛知吾说道。 “知吾,你无需对我有何顾虑,我说过,我此次回来是有自己的私心,这长子的之位,不是只凭仁善纯良就能坐住的,不然我也不会被弃在外十余年之久。如今倘若我还如从前那般天真,恐怕就不止是驱逐这么简单了。对于胡慧来说,只有我死了,她才没有后顾之忧,所以,我只能,且必须先下手。” 他再次为她斟酒,说道:“我反而要感谢你,无论如何,身为白金门的长子,我也无法容忍她在此兴风作浪,胡作非为。” 众人酒足饭饱后,白楚慕说道:“我给大家准备了厢房,若累了,可去厢房休息。” “不必了,我不想待在白金门。”洛知吾断然拒绝。 “其实,我还不清楚你和白家,和胡慧有何过节,但我保证,只要我在便不会对你有任何威胁。” 洛知吾没有回应,只是问道:“这里最西角的那个小院子,现在有人住吗?” “最西角?是那只有单屋的偏院吗?应是没有人住的,我记得我小时候,那边住着一个年迈的老奶妈,她百年后就空置了。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没什么。天色晚了,送我们出去吧。” “好,有空我会去看你,还没有机会好好跟你说说话,我好怀念当年在炁回峰上与你畅谈的时光。”白楚慕不舍地说道,洛知吾笑了笑没有回话。 直到马车出了白金门,洛知吾才开口说话,她嘴角一丝冷笑,说道:“原来白楚城给阿瑶的,竟然不如一个老家奴。” 青墨苏回应道:“白楚城自小温和谦逊,从未与人争执红脸,在白家人里也是比较软糯的性子,白夫人对他期望很大,管束也很多,他一向都是言听计从。在外人看来,他把春瑶带入白金门,应是对白夫人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反抗吧。” “你是在帮白楚城说话吗?” “没有。” 洛知吾没有再说话,只是将头轻轻靠在他肩膀,闭上了眼睛。 马车帘子的一角掀开又放下,坐在外边的阿念仿佛要再次确认,想要继续掀开看看。 木里挡住她说:“你个姑娘家,干嘛总想偷看别人。” “你懂个屁。” “你也太粗鄙了。”木里嫌弃道。 “信不信我打爆你的头!”阿念没好气的说道,她又问:“你家二公子与我姐姐是什么关系?” “你都瞧见了,还能是什么关系,自然是两情相悦、一往情深、情有独钟……” 她打断木里的话,不高兴的说道:“姐姐竟然都不告诉我,哼。” “你不是洛姑娘妹妹吗?怎么会不知他们之间的感情?难道她从没跟你提起我家二公子?” “我与姐姐生活的这几年,她从未提及玄门的任何人,以前的往事也很少提,一直都是清心寡欲、冷冷清清的模样,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她竟然如此小鸟依人。” 她想了想又说道:“看来你家二公子,于她而言确实不一般。” “我家二公子对你姐姐可好了,往后就是一家人,你也最好对我礼貌些,别老是想欺负我。” “我没有揍你就已经是很礼貌了。”阿念凶巴巴的说道。 见木里脸色不悦,又补充了一句:“往后要是有别人欺负你,我帮你揍他便是。” 第154章 归来(四) 回到香茗楼,阿念跟着洛知吾进了房,却见青墨苏也走了进来。 换作往日,她早就下逐客令了,此时她转头看了看姐姐,似乎在征询她的意思。 洛知吾对阿念点了点头,阿念便自觉的退出了房间。 她轻轻带上门后,见木里往楼下走去,便跟上:“喂,你干嘛去?” “出去消消食。”木里没有停下来继续往前走。 “我也去。”阿念连忙跟上。 洛知吾走到青墨苏身边,将他拉到桌子前坐下,她拿起茶壶要给他倒水,被青墨苏轻轻夺过来,反而为她倒了一杯。 他说:“晚上你喝了好几杯,刚好喝点茶。” “我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阿瑶的事,我方才发觉,你怎么又如从前一样的沉默了。”洛知吾盯着他的脸看着,这些日子他与她总有很多话说,嘴角也时常挂着微笑,而今晚私宴后却宛如初识那般沉默冷颜。 青墨苏摇摇头说:“无事。” “真无事?” 青墨苏点点头,见她还是盯着自己,便问:“你在看什么?” “你的脸上……” “怎么?”他不解。 洛知吾伸手捧着他的脸,凑近了说:“你的脸上,明明写着有事二字。” 被她亲昵的举动引逗,青墨苏忍不住将她揽过来,让她坐在腿上,他压低了声音说:“不如再靠近一点,你还能看见什么?” 这会儿连身体都贴近了,她又惊又羞,把手从他脸上缩回来,抵在了他的肩膀上,竟不好意思再看他的脸,垂着眼帘,睫毛忽闪忽闪的。 他问:“你不是想知道为何每次提到炁回峰,我总是会笑吗?” 她抬起头,问道:“为何?” 只听见他呼吸好像急促了一些,身子向她倾过来,轻轻吻了下她的唇,洛知吾双颊绯红,从未有过的紧张让她心跳似乎都漏了一拍。 他声音有些沙哑,说道:“那日,你就这么吻了我。” “我?怎么会?”她扭开头看向别处,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等再次反应过来才见他嘴角上扬着。 她想了想,眼神里似乎有一抹开心划过,原来早就…… 她又问:“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你可不要诓骗我。” “那日你非要喝酒,结果醉了就对我……” 她捂着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可是却感觉到手心里他唇的柔软,惊的连忙把手收回,她坐在他腿上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白兔,不知如何是好。 “不要乱动。”他轻声提醒道。 她便一动也不敢动,任他将自己拥在怀里,感受到他胸膛铿锵有力的心跳,过了片刻,他长舒了口气,才将她轻轻松开,头靠在她肩膀,轻声说道:“我很开心,你会在意我,我现在真的无事了。” “那你不要再冷着脸了。”她抬手将他的嘴角撑起来。 “好,我保证不会对你冷着脸。” 洛知吾突然狡黠地笑起来,他不解,问道:“你笑什么。” 她迅速的在他唇上亲吻了一下,便连忙从他身上逃开,像个得逞的小孩,对他说道:“上次让你隔了这么多年才报复回来,这次你打算什么时候报复回来?” “现在,如何?”他冲她挑挑眉。 她连忙摇头后退,笑道:“那可不行。” 青墨苏却三两步就靠近了她,将她抵在了窗前,她嬉笑着躲闪着转过身望向窗外,映入眼帘的是一轮皎洁的明月,附近的阁楼里传来悦耳的曲子。 她似乎想起什么,说道:“我今日本应回生死界了,我要给沉星送一封疾风飞书,告知他我要暂缓回去,以免他担心。” “好,明日再写也不迟,你现在要去休息了。”他牵起她的手,将她带离窗边,朝床榻走去。 阿念同木里也从外边进来,木里替阿念拎着吃食,边走边抱怨:“说好了去消消食,你倒好,又买了一堆吃的。” “谁让这些小吃看起来那么美味。”说着还打了个饱嗝。 “你这食量也太吓人,谁能养得起你?” “你有完没完,不就是让你掏钱买了这些,这些还有这些么。” 二人吵吵嚷嚷的上了楼,刚想敲门,却见青墨苏开门出来,冲阿念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再将门轻轻合上。 “姐姐睡着了?”她瞪着眼睛小声问道。 青墨苏点点头说:“让她好好休息。” 阿念难以置信道:“我与她相处这些年,她从未在我醒着的时候睡着过。” 木里对阿念笑了笑,仿佛在夸赞自家主子了不得。 次日便是中元节,傍晚的路上人头攒动。阿念带着众人来到河畔边,河畔边聚集了许多人。 “我今日打听到,烟阳这边过中元节都要来这小烟河畔放河灯,寄托对逝去亲人的思念。”她对众人说道。 她跑去路边的摊贩上挑了一只河灯,捧着着河灯说:“我要给我爹娘放一盏,告诉他们我还活着,活得好好的,只不过会时常想念他们,还要告诉他们不用担心我,姐姐救了我,教我术法让我自保,姐姐待我极好,希望他们安息,也希望他们可以保佑我和姐姐,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会的。”洛知吾抚了抚她的头回应道。 阿念红着眼眶点了点头,便往河边走去。 洛知吾转头看向身边的青墨苏,问道:“你要放河灯吗?” 他想了想点点头,便拿了一盏,给她也递了一盏,二人转身向河边走去。 木里拿出钱袋,对小贩说:“我也拿一个,方才他们的也一起结账。” 洛知吾深深地望着那盏火光摇曳的河灯,心里默念着爹娘阿瑶和萍姨,她生命中重要的亲人,好像都一一离开,想到此处就心痛不已,她不愿再失去更多,不自觉的握住了青墨苏的手,得到他紧紧的回握,她才安心一些。 她转头看着他问道:“你是给你娘放的吗?” 他点头,她又问:“那你有给我放过吗?” 他看着她的眼睛,回道:“没有。” “万一我真的死了,都收不到你的思念,那我岂不是会是个很孤独的鬼魂。” “没有渡魂我便不信,那放河灯便没有意义。”他顿了顿,仿佛在对自己说:“我何曾不是孤独的鬼魂呢?” 他们看着晓烟河,河灯幽幽闪闪,随着水波悠悠飘荡,星星点点,犹如一朵一朵闪烁的灵魂。 第155章 私情(一) 中元节次日一早,白楚楚火急火燎地赶回了白金门,白楚城早已在大殿门口等候,见她来了便迎了上去。 “哥,你给我的疾风飞书里是何意?” “娘被关押了。”白楚城继续说道:“昨日夜里我刚睡下,小菊来报说整个逸兴居都被封了。” “小菊是谁?” “逸兴居里偏厅婢女,昨日小菊因外出办事逃过一劫,才躲到半夜来寻我。” 白楚楚听了转身要走,被白楚城拉住:“你去哪?” “逸兴居。” “别去了,我昨夜就去过,空无一人。” “什么?逸兴居上上下下也有二十多人,怎么会……”白楚楚难以置信。 “你找爹了吗?” “我见不到他。”白楚城紧锁眉头,“若不是没有办法,也不会连夜疾风飞书让你赶回来。爹向来疼你,或许你有办法。” 白家兄妹二人一路疾行,往金华殿赶去。不消半日,二人便垂头丧气的离开金华殿。 “爹连我也不见,竟让一个女人来打发我们,她到底是什么人?”白楚楚很是气愤。 “她是霍神医,现在负责爹的膳食药剂和入定养炁。” “莫不是她觊觎娘的身份地位,背后使花招?” “楚楚,莫要胡说。” “不如我们直接去地牢。” “我也找过了大哥,他说没有爹的指令,谁都不允许进地牢。”白楚城如实说来。 “你说白楚慕?”白楚楚吃惊问道,他点点头。 “原来如此,定是他陷害了娘,要不然好端端的,何故娘,乃至整个逸兴居的人会被关押,连见都不让我们见。” 白楚楚越想越气,便往白楚慕的庭院赶去,白楚城只得跟随其后。 来到朴萃轩门口,她便被门生拦住。 “好大胆子,你们敢拦我?”白楚楚趾高气昂道。 “见过大小姐,大公子交代暂不接待,他正在会客。”门生回道。 白楚楚看了一眼身后的白楚城,质问道:“难道少主在此,你们也要阻拦吗?” “这,见过少主,小的去通报一声。”门生往庭院内走去。 “他竟然敢命人在此阻挡我们,他也太不把你我放在眼里了。”白楚楚气的咬了咬牙。 “楚楚,稍安勿躁,这里是大哥的庭院,通报一声理所应当。” “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通情达理的,你本就该拿出你的威望行事。他不过是个弃子,你还这般处处讲礼节处处是人情,往后如何继任……” “楚楚,莫要胡乱说话。” 白楚楚只好说道:“娘都关了一宿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说着她便往里冲,进入庭院便见方才门口的门生正与白楚慕禀报,而院子内的凉亭处,的确有几个人坐在里头。 “白楚慕,如今刑牢之地是由你掌管?”白楚楚毫不客气质问道。 白楚慕抬眼望去,对她笑了笑,便走上前说道:“是楚楚妹妹呀,好久不见。” 白楚楚对他的客套很是不悦,直言道:“我要见我娘,请你命人放行。” “这恐怕需要爹有指令才可……” “你少拿爹来说事,我要见我娘,有何不可?”白楚楚横眉冷目。 “我也是听令行事而已。” “你若听令行事,又怎会擅自回白金门?” “楚楚,住口。”白楚城上前拉开楚楚,对白楚慕说道:“大哥莫要跟小妹计较,小妹不过是担心娘的安危,求见心切。” “我自然是不会与小妹计较。”白楚慕笑笑回应:“想必少主也去求见过爹,他老人家的脾气,说一不二,我也是无能为力。” 白楚楚转头瞧见凉亭里有个熟悉的身影,问道:“是墨苏?他怎会在此?” 白楚慕见状笑道:“哦,对,我都忘了,小妹如今已是墨苏的嫂嫂了。” 白楚楚脸色一沉很是不悦,再往青墨苏身边看了看,脸色更加难看。 “哥,墨苏旁边的人是她?”她转头问白楚城。 他也确认了一番,点了点头:“是。” “她为何在此,她竟然敢来白金门?”她转头瞪着白楚慕,说道:“你难道不知道她当年是如何在白金门内肆意妄为的吗?” 白楚慕摇了摇头,说道:“我回来不过短短一月有余,此前的事都不清楚。” “白楚慕,我看你是有意而为之!你与这个妖女一同出现在白金门,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白楚楚气愤道。 “小妹,你此话怎讲。我不过是与墨苏叙叙旧,而他们是好友,那自然也一同相聚。” “怎么会如此巧合?我娘刚出事,妖女便出现在白家。”白楚楚再次质问道。 白楚慕一脸茫然,转头看向白楚城:“少主,这……我当真不知她与白金门有何过节。” 白楚城对于洛知吾自然无言以对,只好拉着白楚楚离开,但她不依,甩开他的手往凉亭处走去。 “楚楚!”白楚城见状连忙追上去。 “墨苏,你连中元节都不回去,你心里还有没有青木门?”她盯着洛知吾恨恨的说道。 “青木门有大哥和嫂嫂操持,我这次没回去也不打紧。”青墨苏回应道。 青墨苏的一声嫂嫂,叫的她更加愤怒,她指着洛知吾说道:“没想到你如此阴魂不散,你竟然借着墨苏,来接近白楚慕,接近白金门,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白楚慕连忙解释道:“小妹,真是误会了,我此番回来,只不过是回家而已,与他人无关。” “你别在这小妹小妹的,我只有白楚城一个哥哥,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一个弃子,何来的回家?”白楚楚对白楚慕这副笑面模样,恨得牙痒痒。 “他姓白,自出生就是白家长子,白金门怎么就不是他的家了。”洛知吾缓缓开口说道。 “我们家的事,要你管?” “你们家的事,我本就不管,我只管我家的事。”她抬起头笑看着白楚楚,眼神里露出锐利的光,眼前的白楚楚依旧貌美,也依旧骄纵。 白楚楚问道:“那你跑白金门来做什么?” “自然是管我家的事。” 白楚楚不明,她看向白楚城,却见白楚城眼神闪躲,她只好继续问:“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要见你娘吗?巧了,我也要见。”洛知吾说道。 正说着,有门生来禀报:“霍神医来了。” 众人转头看去,一位女子容色清秀娉婷而立,身着云纹青衣,碧色发簪将青丝绾起,佳人气韵看不出年纪。 白楚楚见了,冷笑道:“原来这就是他能回白金门的筹码?” “楚楚,注意言辞。”白楚城提醒道。 “霍神医,你亲自前来有何事?”白楚慕恭敬询问道。 霍敏儿轻轻颔首,回道:“我来替掌门传话,今早掌门头疾犯了,不便见少主和小姐。现在让我来通知,可安排见上一面,一炷香之内。”说着,她将白颂的令牌交于白楚慕。 “爹又犯头疾了?现在如何?”白楚城担心道。 “已服过药,现在入定修养,不便打扰。”霍敏儿回道。 “呵,你到底给我爹下了什么迷魂汤?凭什么连我们做儿女的都见不到爹。”白楚楚不客气道。 霍敏儿白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你!”白楚楚被她藐视的眼神激怒,正要发作被白楚城阻拦,提示道:“先去地牢见娘。” 众人便往地牢方向而去。 第156章 私情(二) 一行人来到地牢,见白夫人坐于牢内,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失了往日的神采。 “娘!”白楚楚扑过去,朝她伸手。 白夫人缓缓抬头看过来,见白楚楚和白楚城趴在牢门前,她才起身跌跌撞撞的走过来,道:“你们怎么来了?白颂不是答应过不要你们来看我吗?” “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爹为何要将你关在这里?为何不让我们见你?”白楚城询问道。 “娘,你有没有事?我好担心。”楚楚紧紧的拽着白夫人的手,眼泪直流。 “乖,不哭,娘没事,你回去,回青木门去,回去好好做掌门夫人。”白夫人抹了抹她的泪水。 “娘,你在说什么,我现在哪有心思回青木门,我要去见爹,让他放了你,他凭什么这么对你?” “楚城,把楚楚带走。”白夫人不理会,转头对白楚城说道。 “娘,我,我也不放心你,不管什么事,一家人好好解决,我和楚楚会去求爹。” “楚城,你一向最听娘的,听话,答应娘,照顾好妹妹。你们不要再管此事了,这是我和白颂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 “娘……”白楚楚哭道。 白夫人才发现他们身后还有白楚慕,她冷笑道:“你们别哭了,难道要让外人看笑话?” 白楚楚抹了抹眼泪,忍住了哭泣,转身质问道:“白楚慕,是不是你在从中作梗?陷害了我娘。” 白楚慕摊手茫然道:“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白夫人,不如你就告诉弟弟妹妹真相……” “你闭嘴!”白夫人呵斥道。 “城儿,带妹妹走,我的事不要再管了。”白夫人转过身,背对他们不再回应。 “娘,我不走。” “二弟,小妹,时间已到,恐怕真的要走了。”白楚慕提醒道。 白楚城揽着楚楚的肩膀,看着白夫人的背影说道:“娘,我带楚楚先走,你放心,我们会救你出去的。” 白夫人摆摆手,不再说话,听见他们远去的脚步声,才舒了口气。还未平复情绪,她又听见一声唤:“白夫人,好久不见。” “你是谁?”她转过身,眯眼瞧了瞧,只见地牢里昏暗的光映出女子的冷艳的脸庞,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道:“妖女?” 洛知吾嘴角扯了个冰冷的笑。 “你不是死了么?” “春瑶的仇还没报,我怎么会轻易死了?” “来人,把她赶出去!”白夫人听见春瑶二字,怒不可遏的喊道,见无人应答,便扒着牢门对白楚慕说道:“你,你快把她赶走。” 白楚慕笑而不语,退了几步,摆出事不关己之态。 白夫人才明白过来,说道:“我说你怎么突然回了白金门,原来有这个妖女背后相助。你和那个春瑶真是阴魂不散呐。” 洛知吾朝前走了几步,靠近她缓缓说道:“死的不明不白,自然会阴魂不散。” “什么不明不白,她溺亡在我们家后院,可真是晦气。”白夫人啐了一口唾沫。 一道术法扼住了她的脖子,勒的她跪地挣扎。 洛知吾稍稍用力,白夫人已是喘不过气,张开嘴发不出声,口水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此时一道剑光闪来,洛知吾松开术法躲开攻击。 只见白楚楚手持佩剑冲过来,怒道:“洛知吾,你竟敢冒犯我娘!” 她挡在白夫人跟前,持剑直指洛知吾,青墨苏和白楚慕二人同时挡在了洛知吾身前。 “咳,咳……”白夫人一阵咳嗽,顺过气之后才问道:“楚楚,你们怎么回来了。” “我就知道你们之间有勾当,合计陷害我娘。”楚楚不理会白夫人的话,对洛知吾怒道。 “那你不如问问你娘与无算子的勾当。”洛知吾说道。 “你闭嘴!”白夫人气的瑟瑟发抖,怒骂道。 “当年,春瑶就是撞见了你娘和无算子的苟且偷欢之事,才被她灭口,推下池塘谎称失足落水。”洛知吾狠狠的说道。 “你胡说!”白楚楚茫然问道。 “当年,也是你娘和无算子勾结,捏造谣言,害我被逐出白金门,成为弃子。”白楚慕也说道。 白楚楚手持剑柄,对着洛知吾和白楚慕,气愤道:“你们陷害我娘,你们妖言惑众,暗中勾结。” “若不是被爹亲自撞见他们行龌龊之事,爹何故要将堂堂的掌门夫人关押至此?白夫人不愿你们求见,为的也是保全你们。而爹为何不愿见你们,就是气火攻心,如今病倒在床。你有何理由不信?” “城儿,把楚楚带走!”白夫人再次哀求道。 白楚城双眼通红,愣愣的看着白夫人,直到听到她的要求,才走到白楚楚身边,抬起颤抖的手,将她持剑的手按下,说道:“楚楚,我们走。” 白楚楚挣脱开他,喊道:“哥,为什么不让我杀了她,她在撒谎,他们在伤害娘,伤害我们。” 她看着白楚城面色苍白,眼神涣散黯淡无光,更是愤怒道:“哥,你为什么如此软弱,你为什么不站出来?” 白楚楚见他还是没有回应,再次举起佩剑,怒道:“洛知吾,我好后悔当初没有一剑杀了你,才留你到今日在此污蔑我娘,我要杀了你……” 只见一道术法击在白楚楚后颈,她往后一仰,倒在了白楚城的怀里。 白楚城对白楚慕说:“小妹有些受惊,我带她先走。哥,虽然爹下令关押,那也并不可对娘滥用私刑。” 白楚慕看了看他,再看了看洛知吾,点了点头。 白楚城横抱起楚楚,迈步离开了地牢。 “对不起,城儿。”白夫人望着他的背影,囔囔道。 “我们也走吧,这探监令牌,我要还给我爹了。”白楚慕提醒道。 洛知吾点点头,三人便转身要离开。 远离白夫人的监牢之后,白楚慕说道:“如果你想亲自解决,我会想办法把她带出来交给你。” 洛知吾点点头,沉默不语。 三人正要离开地牢,却听见拐角处传来一阵笑声。众人闻声望去,听见深牢内传来男人的声音:“白楚慕,没想到我竟落到你的计谋中。” 黑暗中此人缓缓走出来,正是无算子。他双脚被镣铐绊住,无法走到牢门旁,看上去已被术法击伤过,身上伤痕累累精神涣散状。 他笑道:“当年我还是心慈手软了,只是逐出白金门留了你的小命。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把话说死了,当年你那个生性多疑的爹,可是很信我的说辞。” 一向平静的白楚慕被激怒,扬起一道术法直击无算子,无算子中招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他爬起来继续笑,但眼神却落在了青墨苏脸上,他端详片刻问道:“你是青世先什么人?儿子?” 听到父亲的名讳,青墨苏眼神锐利起来。 见青墨苏的表情,他更加笃定了他的身份,喊了一声他的乳名:“小鱼儿。” “你怎知?”他上前一步问道。 无算子抹了一把嘴角的血,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缓缓退回了黑暗中。 第157章 私情(三) 回到朴萃轩,霍敏儿正在此处等候,白楚慕上前行过礼,并将令牌归还于她。 “多谢霍神医相助。”洛知吾也上前行礼。 霍敏儿微微一笑,盯着她看了片刻,说道:“眉眼间是长风哥的神态。” “莫非霍神医愿破例相助,是因我父亲?”洛知吾问道。 她点点头,缓缓说道:“你父亲于我,相当于是救命之恩,若没有他当年救我于水火,恐怕我今日也无法站在此处。这里头也牵扯了我的陈年旧怨,我不仅仅是帮你,也是为我自己。” 见众人不明,她继续说道:“当年我也在天星院修行,是无心子的师妹。” “原来有如此渊源。” “众人只知无算子生性好赌才被逐出天星院,却不知他还是好色之徒,时常对修行的女弟子行不轨之举。” “龌龊。”白楚慕忍不住唾骂道。 “当年我才十岁,他竟然对我起了歹意,幸好长风哥及时出现,救我免遭毒手,长风哥还因此被罚,差点丢了大周试的机会,后来也是众多弟子向院尊告状,才得以将他逐出天星院,为了维护天星院声誉,对外只说他嗜赌而已。” 她看着洛知吾说:“所以,我此番助你,不仅仅是报恩,也当是报仇。无算子玄法高深,我自然是无法与之对抗,但借此机会扳倒他,我定是要出上几分力。” 洛知吾点点头,说道:“怪不得你不为玄士问诊看病。” “瞧瞧这玄门里的糟事、糟人太多,我从不想打交道。” 她对洛知吾说道:“当年生死界之战,我接到消息赶到生死界时,听到的是长风哥和嫂子的噩耗,我没能救到他们,也没见到你,只在那救了一个男孩。” 洛知吾知道她说的是沉星。 “晓晓,你的事,我也略知一二。五年前你失踪时,我有差人寻过你,可惜未果。听到你遇害的消息我是很难过,如今得知你还在,我也能宽心许多。” 她从袖袂里取出一只小巧的玉瓶递给她,说道:“这里头是我亲自调配的修炁补元丹药,你按时服用,适合你这副躯体的修缮。” “多谢霍神医。”洛知吾接过来,她似乎想到什么,又开口说道:“对了,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 “不知你可否也为我哥看看。” “你哥?他在何处?” “生死界。” “是他?”她想起当年在生死界救下的少年,明明吓的惊恐慌张,眼里含着泪水拼命隐忍着,她很是心疼,将他护在身边安抚,替他疗伤,还同他一道在生死界收拾残局,如今已是十几年未曾见过了。 洛知吾点点头。 “那我离开烟阳就去生死界。” “霍神医,你这是要走了?”白楚慕上前问道,见她点点头,又再问道:“那我爹他的头疾……” 她看了看白楚慕,想了想说道:“我此番前来,只保证我在的时日他能康健无碍,事情完成了,我定是要离开的。” “霍神医,你于我爹的重要性……” “我本就破例而行,你该心知肚明,往后之事,与我无关。”她温和而又冰冷地回应道。 白楚慕无奈,转头望向洛知吾,洛知吾没有回应。 “对了,知吾,有个事我要单独与你说。”霍敏儿将她带至一旁,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说罢她便转身离去。 白楚慕望着她的背影,缓缓说道:“霍神医不在,我怕我爹他……” 见洛知吾沉着脸,他连忙说道:“知吾,我并没有想要为难你留下霍神医,你别生气。” “我没有因此而生气,白大哥,只是有些别的事我需要想一想。” “你有何事,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 洛知吾没有回应,白楚慕见状,很认真的说道:“知吾,借一步说话,我也有事想要同你说。” 她点点头,随白楚慕去到凉亭内。 来到凉亭里,洛知吾看了看立在原地的青墨苏,见他转开头将目光看向别处。 “何事?”她回过头询问白楚慕。 “方才得知霍神医势必要离去,我才猛然想到,恐怕你也很快要离去,我内心竟强烈的不舍,让我突然有些乱了分寸。” “白大哥,言重了。”洛知吾笑了笑。 “知吾,这些日子,你我相互合作,比我们在炁回峰上更加默契。当年落魄如此的我,你从未看不起,你可知?那时候你就走进了我心里,我已把你当做知己。” “谢谢白大哥当我是知己。” “如今我回来,这少主之位,我定是有把握收入囊中。他日我重获这些身外物时,我希望立于我身旁的人是你,我只愿与你同享这一切。”说罢他深情的望着她。 不等她回应,又接着说:“我知道现在与你说这些很是唐突,你不用着急回答我,你可以好好想想,倘若你愿意,我白楚慕此生只有你一个女人,敬你,护你。” 见洛知吾垂眸不语,他说道:“我保证,你所有的担忧,我都可以为你处理好,我不会让白金门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伤害到你的。” 洛知吾微微皱眉,抬起头看着他说道:“白大哥,你这番话确实有些突然。你有所不知,我和白金门之间的恩怨是无法抹平的,这里曾要了我妹妹的性命。还有,我助你回来,是真的认为你比其他人更适合掌管白金门,白楚城软弱,白楚楚骄纵,还有你爹白颂他……” “我知道,他们都有或多或少的缺点,我替他们向你道歉。我会担起门派的责任,维护这一方平安。” “我相信你会做到,烟阳是个好地方,烟阳也需要你。” “我更希望,你也需要我,或许你可以尝试放下那些恩怨,让我来弥补好吗?” 洛知吾摇了摇头,小声说道:“不止是我……” 她叹了口气,抬头说道:“白大哥,恐怕我不能给你想要的答复,与这些所谓的恩怨也并无关系。是我,是我自己,我……心有所属。” 白楚慕愣了片刻,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我懂了。” “白大哥……” “我明白,谢谢你坦诚告诉我。”他舒了口气,继续说:“知吾,我理解这些年你我分别,彼此鸟无音讯,重逢这短短数日,哪里能够令你有所触动呢。但,我还是想你要记住,你始终是我放在心上的知己,若有幸你我有缘,我便备最好礼等你迎你。若没有,那我也希望你能安好,我便只做你的白大哥,往后你便多了我这个大哥给你撑腰了,若有人欺负你,我决不轻饶。”白楚慕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洛知吾一时不知如何回应,缓缓望向别处,心中暗道:“可是,白大哥,倘若有朝一日,我与你爹刀剑相向时,该如何是好?” 第158章 怨仇(一) 回到香茗楼已是日暮傍晚,阿念早已在门外等候,见二人归来上前询问:“你们今日去了白金门一整天,我担心好久,想着要再不回来,我就硬闯白金门找你去。” 见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香茗楼,似乎都心事重重,阿念看了看木里想要寻求答案,但木里也摇摇头。 入夜,白金门围墙外站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此人正仰头望着高墙。 “出来散步,怎么都不叫上我?” 听见熟悉声音,那人回头问道:“你怎么来了?” “心里惦记着事情,便觉浅。”洛知吾信步至青墨苏身旁,再问道:“你呢?” “同你一样,心里惦记着事情,便无眠。” “那看来我们惦记的可能是同一件事。”她回应道。 青墨苏看向她,她漫不经心地说道:“这翻墙劫狱之事,我比你更擅长。” “你怎知?” “我怎么会不知?白天无算子那几句话,就足以让他活久一点。” “他所言可实?”青墨苏问道。 “我不知。不过我本就要亲自杀他,劫他也是我本意,杀他之前若能得到些有用的线索,岂不是更佳。”洛知吾对他笑了笑,而后又说:“更何况,我们向白颂讨要此人,他定不会交予,到时候死无对证了,留下更多疑惑,你我岂不是更加费神。” 她再次说道:“你在此等我便是,白金门我也不是第一次闯了。” “劫狱,我也不是第一次。”他却回道。 “那你劫狱救我之外,还有别人吗?”她笑问。 “有。” “还有谁?” “无算子。”说罢,他抬手轻轻一挥,高高的院墙上的结界便裂开了。 洛知吾不等他反应,便一跃而起从裂口中进入了白金门,青墨苏也紧随其后跃入结界内。 二人一路潜行,躲过守夜门生和一道道结界闯入地牢。 直到站在无算子的牢门前,听见黑暗中传来的阴森地笑声:“呵呵,你果然来了。” “你都知道些什么?”青墨苏对着牢内那片漆黑询问道。 “救我出去,保我不死,我便把当年的真相告诉你。” “我怎知你是否诓骗于我?” “救我出去之后,你就会知道我是不是真的知道真相了。” 青墨苏抬手施法,解术许久才将牢门打开。 洛知吾甩出术法勒住无算子的颈脖,说道:“你休想耍花样。” “我这般模样还能耍什么花招?”他摊开双臂,向他们展示身上的伤,应是伤及五脏六腑灵力耗损严重。 他再次说道:“我死了,你们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你也永远别想找到青世先。” 他口中的名讳,令青墨苏焦灼起来:“他在哪?” “在此处,我便不会说。”无算子回道。 洛知吾侧耳听了听远处传来的动静,提醒道:“先带他走,方才破这牢门上的禁术,应是惊动了他们。” 青墨苏甩出系灵丝缠在无算子身上,再使了几道术法劈开了他手和脚上的镣铐,一把将他拽出了牢房,往外走去。 二人一路过关斩将,击倒众多赶来阻挠的门生,来到地牢门口,才见白楚慕立于前方,身边带领众多门生。 白楚慕看见洛知吾不由的微微皱眉,心中不解道:知吾啊知吾,为何不能私下与我商量。 他见青墨苏背后跟着无算子,便问道:“墨苏,堂堂青木门副掌门,为何深夜来我白金门地牢劫狱?” “此人,我要带走。” “无算子是我白金门的要犯,怎可由你随意带走。”白楚慕摇头。 “那就不客气了。”洛知吾扬了扬手,四周开始迷雾笼罩,夜色中令视野更加模糊,门生开始骚乱起来。 “迷雾阵?”白楚慕下令道:“破阵。” 门生才应声而动,但迷雾越发浓郁,已瞧不见四周的情况,众人彼此碰撞找不到阵脚,乱作一团。 白楚慕见状,怒道:“你们这都修炼了什么,毫无破阵之术。” 他只得亲自上阵,待他施法破阵之后,眼前已无二人踪影。白楚慕气恼,下命追责失守门生。 此刻烟阳城城周已立起禁严结界,城门守卫森严。 青洛二人挟无算子已出了城,洛知吾站在山腰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城外加固的结界。 “你这是何意?”青墨苏问道。 “首先声明,我可没有与白大哥事先串通。”洛知吾见他质疑,连连解释:“只不过刚好这一出,他能够名正言顺的将白颂手下那群草包更换成自己的亲信。” “你为何要助他?”他问道。 “私心。”她随口回了一声。 青墨苏心头一沉便没有再问,只是转头对无算子问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关于我爹的事了。” 话音刚落,却见几道锋芒的剑光飞来,青洛二人施法阻挡之时,四周飞落而来几个黑衣人。 “我竟忘了,你还欠着赌坊的钱。”洛知吾说道。 青墨苏拔出了醒世,只消几招便击退了黑衣人。 “青世先应该会感到欣慰,你小子无父无母的关照,年纪轻轻还能修为如此了得。”无算子笑道。 醒世剑锋指向他的颈脖,青墨苏冷言到:“我没有耐心听你说这些莫须有的话,我只想知道我父亲的下落。” “如今我的命,可是很抢手的,而对你来说价值可最高了。”无算子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褴褛的衣袍,毫无惧色。 “我有个毛病,一饿啊,就脑子不好使。”他摸了摸肚子,又指了指头,冲青墨苏扬了扬眉毛说道:“先让我吃顿饱饭。” 青墨苏已是温怒,洛知吾见状甩出一道寒冰术法扼住他的颈脖,勒的他呼吸困难,跪倒在地。 “你,你,是生死界的人?” 她一脚踏在他身上,狠狠说道:“我最烦装腔作势之人,你的命值不值钱,得看我乐不乐意了,不乐意你就是条臭虫,你最好老实交代了?” “你,你,松开!咳咳咳……我……”无算子已说不出话来,直翻白眼,伸出手妄图抓住青墨苏的衣袍。 青墨苏见状,看了看她,她才卸了气力。 “咳咳咳……”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无算子了无生气的趴在地上。 他缓了许久,才说道:“姑娘长得如此好看,下手却如此好歹毒,若不是老夫灵力尽失,倒是要和你好好快活一番。” “你个老东西,快活你祖宗。”她紧了紧术法之力,勒的他浑身疼痛。 见她凶煞模样讨不到口舌之快,无算子转头对青墨苏说道:“没想到,堂堂玄尊之子,竟然与生死界的人联手,青世天怎么容许你如此?” 话音刚落,却遭到洛知吾一脚猛踹,说道:“你休想用激将法来唆使世家后人,我由得你在此挑唆?” 无算子捂着胸口吃痛的吐着鲜血,这一脚肋骨应是断了几根。 她冷着眼道:“你对于我来说,毫无用武之地,我给你两条选择,第一,交代清楚青前辈的所在,我可留你灵识。第二,你就继续这般打太极说浑话,看我如何抽了你灵识,让你成为废人,再卸胳膊卸腿挖了眼珠,丢到烟阳城门,拿去领赏。” “臭丫头,咳……”无算子来自不周山的身份,即使在外多年,人们多少还是敬礼三分,再加上玄法修为深厚,也从未有人造次,却未想被一个凌厉的姑娘羞辱,还是心狠手辣的生死界之人。 “我刚好缺了灵识,想来你的应比其他玄士的好得多……”说着,洛知吾挥手施法起来。 “诶,诶……”无算子见状惊慌起来,连连往后爬行,着急之际向青墨苏求道:“青家小子,你,你快阻止她,我告诉你,你爹还活着!” 青墨苏上前两步,盯着他看问道:“他在哪??” “我只知道他还活着,只要岚宗大陆一日未覆灭,他便可能活着一日。只不过已过去十几年了,还能坚持多久就无人可知了。” “当年生死界之战是有预谋的陷害,你爹是为了阻止这场大战,他才身陷在……”话未说完,无算子闷声倒地而亡。 第159章 怨仇(二) 见无算子已死,洛知吾叹气道:“光顾着听他说话,却未防备有人来袭。” 她看了看封喉之伤来自青木门的术法,便没有多言,只是见青墨苏俨然已怒意明显,父亲的消息刚有些眉目却再次被阻断,他愤恨的转过头,看见身后站着一群人。 青言一领着门生赶到,他不悦道:“墨苏,你怎可夜闯白金门地牢,还劫了白金门的要犯。你身为副掌门这般作为,让我如何与白掌门交代!” “你为何私自下杀手。”青墨苏怒道。 “墨苏,你竟为了一个死不足惜的囚犯顶撞于我?” 见青墨苏双眼通红,青言一缓了缓情绪,说道:“无算子本就是要犯,白掌门已下令杀无赦,若不是你私下放了他,我才向白掌门承诺亲自杀了他,取其首级来将功补过。” 青言一看了看他身后的洛知吾,叹了口气道:“墨苏,你还是要注意你的身份,你始终都是青木门的副掌门,莫要因为他人而影响你的声誉。” 青墨苏更加恼怒,道:“你无需左右而言他,劫狱是我的主意,无算子也是我要的人。” “墨苏,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洛知吾拍拍手,笑道:“青掌门看似关心则乱,实则不论青红皂白,也不关心青墨苏的真实想法,一通脏水泼下来,你这样真的是为他好吗?哦,我差点忘了,你还有个身份,是白金门的贤婿,那就难怪了,你只顾老丈人,不顾堂兄弟。” “洛知吾,请注意你的言辞!”青言一压了压不悦,说道:“我与墨苏的家事,岂是你一介外人能评判的?” “好的,那是你们的家事,我不掺和了。”洛知吾摆了摆手想要走时,却从天而降两道身影。 “想走?没这么容易。”白楚楚执剑落在她身边,说罢挥剑而上,洛知吾闪躲避开她的攻击,连白楚城也挥剑而起,直指洛知吾。 青墨苏见状挡在洛知吾面前,将二人阻挡下来:“你们这是何意?” 白楚楚哭诉道:“她杀了我娘,我要为我娘报仇!” “她自始至终都与我在一起,如何杀了你娘?”青墨苏反问道。 “什么?白夫人死了?”洛知吾反问道。 “你不要假惺惺了,洛知吾,除了你,还有谁要我娘的命。”白楚楚喊道。 “我确实想要你娘的命,只可惜,没有死在我手里。” “洛知吾你这个不得好死的妖女!我要杀了你!当年玄清宴上我就该下蛊毒将你弄死,何以留你到如今毁了我的家。”白楚楚怒吼道。 “原来玄清宴上是你做的手脚?”洛知吾冷笑道。 “楚楚。”青言一上前揽住楚楚,问道:“岳母大人怎么了?” “我娘死了,死在了城郊……”她泪流满面,悲伤地瘫在青言一怀里昏了过去。 “楚城,到底是怎么回事?”青言一问他,众人也转头望向白楚城,他默默的放下剑,双目无神颓然不堪,踉踉跄跄地离去。 “洛姑娘恐怕要与我回趟白金门,交代事由。”青言一说道。 “她这几日一直与我一起,需要交代何事?”青墨苏提高音量继续说道:“无算子是我所劫,地牢是我所闯,白夫人我们不曾见过,若未查清楚,再无端生是非牵扯洛知吾,休怪我不客气。” “墨苏,你……”青言一第一次见青墨苏如此动怒,没有再继续说话,只看着他牵起洛知吾的手,大步离开。 洛知吾由着他牵着一路前行,她知他心情极糟,情绪极差,悲愤交加。 过了许久,她才开口说道:“至少我们知道青前辈还活着,只要他还健在,我们就有希望找到他。” 他停下来,目视前方没有回应。她行至他面前,仰起头看着他的脸,认真地说道:“至少我们知道,这十几年来你的坚持是对的,青前辈要是知道了你的坚持和用心,一定会很欣慰很开心的。” 他垂下眼眸,双睫颤颤,极力隐忍着。 “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寻到他。”她紧紧握住他的手,见他情绪缓和不少,便又说道:“连我这籍籍之辈都能大难不死,更何况青前辈贵为玄尊,定是有胜天之力。” 青墨苏将她拥在怀里,缓缓说道:“谢谢你。” 她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背,打趣道:“原来你生气是如此模样,怪不得从前听人说你十分严厉。” 他直起身子,面无表情道:“旁人所说,岂能当真。” “旁人的话自然不能当真,我只信我眼里看到的你。” “你还曾说过,你眼里的我甚好。” “这你倒记得清楚。”洛知吾笑道。 “你说过的话,我何曾忘过。”说罢他转身继续往前走。 洛知吾内心甚暖,信步追上,却见他还是愁容满面,问道:“你在想什么?” “今日接二连三发生的事。” 见洛知吾叹了口气,他问道:“为何叹气?” “想要杀的人,竟都没死在我手里。” 他转头看向她:“你原本是何计划?” “套出无算子的话,再杀了他。” “我怎么记得你给他的选择里只有抽取他灵识。” “但我也没有说不杀他,只不过我切身体会过修玄之人被活活抽了灵识是什么感受,让他死之前体验一回才好,谁让他作恶多端。” 洛知吾扬起脸,笑的天真:“怎么,有没有觉得我很歹毒?” 青墨苏摇摇头,抬手拢了拢她鬓边的发,关切地说道:“我现在担心白夫人之死要嫁祸于你,徒增麻烦。” “我倒没有所谓,只不过还没让她活着看见我如何毁掉她想要的一切,有种不尽兴的感觉。” 洛知吾转过头看向远方,目光尽是冷漠:“此前你问我为何要助白大哥,这就是我的私心。白夫人一心想要辅亲子继任,不惜毁掉白大哥,她仗势而为,对春瑶百般刁难,丑事被撞破为自保而残害春瑶,我要让她对春瑶做的恶,加倍奉还给她。我就是要她身败名裂,失去这掌门夫人的权位,要她眼睁睁看着白家长子如何一步步将继任之位夺走,要她失去一切,最后死于我手中。” 说罢,她嘴角露出一丝蔑笑,回过头的瞬间又恢复了原本模样,看着他说道:“可惜了,她死的太早,我没想到白颂下手如此之快。” “你如何断定是白颂所为?” “原本我只是猜测,白颂是个极其要面子的人,断不会容忍白夫人与无算子做出如此令他蒙羞之事,本就不会留他俩性命,原本连儿女都想隐瞒,若不是白楚楚他们求情的厉害,白颂才留她性命,没有杀之而后快。” “白颂也并不想让儿女知道是自己亲手杀了他们的母亲,不论如何都是他们难以承受之事。刚巧你我在此时劫狱,便是送给白颂一个杀妻的最佳时机,还能嫁祸于我。” 青墨苏陷入沉思 ,她接着说:“我是从白楚城的眼神里确定我的猜测无误,他的神情与那日在地牢里听到春瑶死因真相时同样恍惚。他定是知道白夫人死的真相,却无法说出口。” 青墨苏点点头,正如洛知吾所说,他自小与白楚城相识,也十分了解白楚城,他生性软糯不善心计,在白金门这权斗纷争之地显得格格不入却又无力挣脱,他要面对父亲的权威,母亲的算计,妹妹的骄纵,妻子的强势,这一切都令他束手无措。 近几年,青墨苏与他交际甚少,但鲜少的几次见面也能分明感受到他的变化。 自春瑶离世之后,意气风发的少年气一夜之间荡然无存,处处透露着无力无奈和无所适从,但也从未有人在意关心过,白夫人需要的是他听命于她所有的安排,服从所有的指令,最后要登上掌门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