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了,那就嫁强大又短命的丈夫》 第1章 重活一世,她打算换一种活法 沈岁安从窒息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马车里打了个瞌睡。 金乌西坠,冬日寒风刺骨。 行人匆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酒香。 离马车不远,一间名为春不晚的酒馆闯入眼帘。 “姑娘,奴婢看到了,就是她,别人都叫她宋小娘子,她跟她母亲相依为命,以前只是支个小摊,这铺面肯定就是陆珩少爷买给她的……” 耳边是丫环木槿替她抱不平的埋怨。 这些话,她听过一次了。 沈岁安望着自己葱白纤细的双手,不再枯瘦如柴,是暖热柔软的,不是冰凉干瘪的。 “姑娘,那宋小娘子发现我们了!”木槿掀起帘子,语气有些着急。 凉意扑面而来,惊醒怔忪的沈岁安。 居然重生了。 她记得今日的场面。 在上一世,这是她悲惨操劳的人生开端。 “沈姑娘,你是来找我的吧,既然来了,怎么不下车与我相见。”熟悉的娇俏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沈岁安闭了闭眼睛。 外面的女子是陆珩的心尖白月光,陆珩以后的外室宋秀枝。 一个身份低微的卖酒女。 陆珩如今是她沈岁安的未婚夫,是她上一世对她冷情冷性的丈夫。 她到死都最怨恨的人就是这对狗男女。 没想到重生后要见的第一个人,居然是宋秀枝。 “我与陆二公子清清白白,沈姑娘千万不要误会,陆二公子只是同情我,才会教我写字,借我银子买店铺,你千万别信了外面流言蜚语。” “我宋秀枝虽然出身卑微,但这辈子也绝不与人为妾。” 信誓旦旦的话犹在耳边,这些都是宋秀枝上一世跟她说过的话。 沈岁安撩起帘子,目光落在眼前的年轻少女身上。 宋秀枝一身粗布衣裳,一头秀发用湛蓝色头巾简单扎在脑后,既俏丽又不失利落。 她长得不算美丽娇艳,顶多称得上俏丽可爱。 偏就是这样一个哪方面都比不上她的女子,抢走她的丈夫,独占陆珩的心。 而她呢?孤独寂寥在陆家大宅之中,为陆家上下操劳留下一身病痛。 即便如此,她到死都没换来陆家所有人包括她的丈夫一句称赞。 他们对她只有凉性刻薄的嘲讽,认为她生不出孩子就是罪大恶极。 生不出孩子…… 沈岁安嘴角划过冷笑,除了新婚那段时间,陆珩一心在宋秀枝这个外室身上,在她流产之后更是找借口不与她同房。 嘴上说为了她好,实际上是为了宋秀枝守身。 她永远忘不了,宋秀枝带着一双儿女出现,看着她的眼神充满怜悯和嘲讽。 沈岁安终其一生都不曾那样羞愤和不堪。 她活得像个笑话。 宋秀枝看到沈岁安的瞬间却愣住了。 她知道陆珩的未婚妻是世家贵女,下意识认为对方应当寡淡无趣。 没想到会生得这样明妍夺目,艳光炽盛。 “既然你知道陆珩有未婚妻,怎么还心安理得接受他给你的铺面?”沈岁安美眸微抬,瞟了一眼酒馆。 宋秀枝屈辱地咬了咬唇,“沈姑娘,就当我是跟陆二公子借的银子,我……我一定会还给他的。” 沈岁安差点想笑出声。 “这是我陆某人的银子,与其他人无关。”一道清冷的声音夹着冰雪的寒意传来。 陆珩脚步急切,他大步来到沈岁安的面前,将宋秀枝护在身后。 沈岁安抬眸望着她上一世的丈夫。 顿时恨意滔天,眼神更加冷冽。 陆珩是镇国公的嫡子,生得容貌俊美,矜贵无双,在众人眼中如谪仙一般的高岭之花。 他们虽然定亲多年,两人并没有太多交集,偶尔年节在宴会上碰面,浅谈几句,便各自别过。 沈岁安以为这是陆珩性子使然,他每日公务繁忙,作为侍中郎,他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多到没有时间跟她这个未婚妻多说几句话。 自从他和宋小娘子传出流言蜚语,她一直在等他的解释,等了三天都不见他的人,她只好亲自去宫门外。 从早上等到天黑,只等来他一句太忙了,没空见她。 如今她来找宋秀枝还不到两刻钟,他就急匆匆赶来了。 当真是心疼宋秀枝,怕被她欺负了啊。 “陆二公子,你的公务不繁忙了吗?”沈岁安语气嘲讽地问。 陆珩面上闪过一抹尴尬,他只是不想多费唇舌解释不存在的传言,所以才不想见沈岁安。 “沈姑娘,我跟宋小娘子是清白的,你不要听信那些谣言,免得毁了他人的名声。”陆珩低声说。 “她说是你的学生,是吗?”沈岁安平静地问。 宋秀枝瞳孔微缩:“我何曾说过……” 她怎么可能想当陆二公子的学生。 陆珩叹息一声,“宋小娘子不识字,我是教了她识字。” 他和宋秀枝真的没有任何私情。 半年前,他要处理一件棘手的举报案,下值时已经天黑。 夜里寒凉,他正好路过一处酒摊,宋秀枝独自在卖酒。 他让马车停下,坐在棚下温了一壶酒,静静地思考着。 酒喝完了,他也想通棘手的地方。 后来,他每天晚上经过,都会在酒摊这里要一壶酒,有时候也没喝几杯,就是静静地坐着。 宋秀枝经常会给他温一壶酒,在他能看到的地方陪着他。 有时候会跟他聊几句,有时候会说些民间趣事。 她的活跃乐观,让陆珩乏味沉闷的生活多了几分新奇。 没有人会觉得他们之间有任何其他交集,一个是身份卑微的酿酒娘子,一个是身份尊贵的国公府公子。 直到一个月前,宋秀枝的酒摊突然消失了。 陆珩找了她三天三夜,没有了半点矜贵的模样。 得知宋父要将女儿嫁给一个鳏夫换银子,陆珩给宋姑娘盘下铺面,将她保护在羽翼之下。 他知道自己有未婚妻,帮助宋秀枝,只是觉得像她这般为生活坚韧奔波,鲜活灵动的女子不该因为银子被强迫嫁给不爱的男子。 “陆珩,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将来你还能坦坦荡荡地爱上自己的学生吗?” 沈岁安看着宋秀枝惨白的脸,嘴角微微上扬。 “你们这辈子一定要清清白白,即使相爱也不能承认,千万别恶心我。” 陆珩清冷俊美的脸庞出现怒容,“沈岁安,你别太过分了。” 沈岁安打断他的话:“我这人不喜欢强求不属于我的东西,陆珩,明日拿着婚书来退婚吧。” 上一世,陆珩也是这样,一开始不肯承认自己的情意,却又和宋秀枝暧昧地纠缠着。 而口口声声说不愿意做妾的宋秀枝,却在三年之后带着一双龙凤胎出现在她面前。 宋秀枝成了贵妾,要不是镇国公不同意,陆珩甚至要娶她当平妻。 进门之后,陆珩和宋秀枝更加恩爱,而她只是见证他们热烈爱情的旁观者,在他们人生留不下一抹色彩。 在陆珩的眼中,沈岁安的端庄温婉在宋秀枝面前是盛气凌人,她的克己守礼是在看不起宋秀枝。 无论她怎么做都是错的。 她耗尽心神地持家,为他前程处心积虑谋前程,他在她面前永远清冷自持,只有在宋秀枝面前眉眼温柔。 最后,还要被宋秀枝的女儿推下假山摔死,为他们的母亲让出正妻的位置。 重活一世,她打算换一种活法。 她不会再让自己受任何伤害了。 至于眼前的狗男女,她曾经受过的苦痛,一定会加倍奉还的。 第2章 那就不嫁 沈岁安放下车帘,多看他们一眼都让她觉得晦气。 她要回去跟祖父祖母商量,陆家这门亲事,她是半点都不要沾染。 “回去。”沈岁安冷冷地开口。 陆珩眼眸隐藏不悦望着逐渐远去的马车。 这个沈岁安……性子也太要强了,看来秀外慧中的名声未必全都真实。 霞色渐渐从西边天际消失,沈岁安回到沈家。 她迫不及待想要见到疼爱自己的祖父祖母。 上一世,祖父得知陆珩跟宋秀枝的流言蜚语,为了她亲自去陆家为她讨回公道。 回来之后,祖父问她要不要退婚。 她那时心里喜欢陆珩,觉得只要他们成亲,日夜相处,陆珩终究会与她琴瑟和鸣。 所以她坚决要嫁给他。 她和陆珩成亲之后,陆珩得到祖父全力支持,祖父为陆珩的前程殚精竭虑。 陆家是在皇上的猜忌中得以重新立足了,祖父却愈发病重,活不过两年便与世长辞。 她不想祖父再为她的事耗费心神了。 不值得。 “祖母。”看到立在廊下的苍老身影,沈岁安眼眶发热。 年近半百的老夫人发丝已经泛白,红润的脸庞也有岁月留下的痕迹,只是气质依旧端庄,自有不怒自威的气势。 “岁岁,回来了。”沈老夫人温和地笑着。 沈岁安忍着鼻酸,轻轻地抱住老夫人的胳膊,“祖母,祖父呢?他身子如何了?” “今天早上周大夫来看过了,重新开了药方。”沈老夫人说,“吃药之后,精神好了些。” 沈岁安去看望了沈老太爷,老人家枯瘦的脸庞蒙着一层蜡黄的气色,屋里弥漫着淡淡的药味。 沈岁安再也忍不住泪水。 “陆珩怎么解释?”沈老夫人沉声问。 “祖母,我想跟陆珩退婚。”沈岁安说。 沈老夫人语气愤怒,“他当真跟那个女子有了首尾?” “如今还没有。”沈岁安说,“祖母,我不愿意嫁给一个在我面前护着其他女子的丈夫。” “可若是退婚,对你的名声损伤太大,日后该怎么办?”沈老夫人问叹息。 “哪怕常伴青灯,我也不愿意嫁给陆珩。”沈岁安咬紧腮肉,克制着才没有流露上一世孤独绝望死去的怨恨。 沈老夫人陷入沉思,她心疼孙女自幼失去母亲,一直都将她带在身边抚养。 她的岁岁品性端正,是上京城人人称赞的大家闺秀,任谁在她身上都挑不出错处。 陆珩竟敢这样辜负她。 “岁岁,你与陆珩的亲事,不是那么容易能退亲的,你们的亲事是先帝口头所赐。”沈老夫人声音无奈心疼。 沈岁安诧异,她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先帝虽不在了,若是你们退婚,被有心人提起赐婚一事,两家都不好交代。” 即使当初只是顺口一提的口谕,那也是两家的恩典。 要是退婚,那就是抗旨不尊了。 沈岁安没想到居然还有赐婚的事。 难怪上一世陆国公爷坚决不同意陆珩娶宋秀枝,是怕陆家和沈家的亲事被人诟病吧。 陆家风光了那么多年,难免有人眼红,想要在背后刺上一刀的。 若是拿抗旨的理由攻讦陆家,皇上难道会放过这个从陆家手中收回权势的机会吗? “我已经让陆珩明日来退婚。”沈岁安攥紧双手,还以为重生回来能立刻摆脱陆家这个噩梦,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麻烦。 沈老夫人说,“你真的不想再考虑清楚了吗?” “祖母,我……宁死不嫁。”沈岁安垂眸,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 “那就不嫁。”苍老虚弱的声音传来。 沈岁安猛地回头,急忙上前搀扶,“祖父,您怎么起来了,是孙女吵着你了?” “躺了一天,再不起来骨头都僵硬了。”沈老太爷笑着摆手。 “陆珩那小子这么欺负你,你也不跟祖父说。” 沈岁安低下头,她怕祖父知道了会气坏身子,所以才想亲自去找陆珩问清楚的。 她只是想知道,陆珩如果真的心有所属,她也不是非他不嫁的。 “祖父,我能解决的,您别为我的事烦心。”沈岁安说。 沈老太爷手指抵着嘴唇咳了几声,“祖父虽然老了,护不了岁岁一辈子,但你的亲事,祖父还是能为你主持公道的。” “明日祖父陪你去陆家,陆珩若是不能给你满意得答案,那这门亲事……就算求到皇上面前,我们也退了。” 沈岁安望着祖父满是皱纹的脸庞,热泪无声地落下。 这么疼爱她的祖父祖母,若是知道她上一世嫁给陆珩之后,在陆家后院孤苦一生的生活,不知要如何心疼。 “祖父,陆珩并非我良配,不值得您去陆家,就算要解释,那也是他们上门来。”她真的害怕祖父跟上一世一样,为了她不断对陆家妥协。 沈老太爷颔首,“好,都听岁岁的。” 和沈家祖孙温馨和睦的场景不同,陆家老太爷此时眼神阴鸷,正愤怒地呵斥自己最疼爱的孙子。 “你这辈子休想和沈家退婚,那卖酒娘子如何能跟岁岁相比,你是猪油蒙心了!”陆国公爷指着陆珩骂道。 陆珩叹息,“祖父,不是我要退婚,是沈岁安说的。” “要不是你跟姓宋的女子传出这么多风言风语,沈岁安会跟你说这些话吗?”陆国公爷喝道。 “珩哥儿是男子,男子三妻四妾都是寻常事,何况他跟宋小娘子也没有什么,沈岁安妄为世家女,连这点事都看不破。”陆老夫人沉着脸,对沈岁安居然敢提出退婚感到恼怒。 简直不知好歹!她的珩哥儿多好,要不是有先帝口谕赐婚,还不一定要娶沈岁安呢。 陆国公爷不耐烦呵斥老妻:“你这时候就别火上添油了。” “祖父,这件事我会解决的。”陆珩皱眉说。 “你想怎么解决,今日你为何要跑去维护那个女子,你让沈岁安出口气不就好了。”陆国公爷没好气地说。 陆老夫人忙安抚,“沈岁安这是以退为进,逼珩哥儿跟宋家娘子断绝关系,明日我带着珩哥儿去沈家赔罪,再好好说清楚便是了。” “你最好跟沈岁安道歉,让她收回退婚的话。”陆国公爷说,“否则那姓宋的也留不得了。” 陆珩清冷的眉峰多了几分烦躁,“祖父,我跟宋姑娘是清白的。” “你给她花银子的时候就不清白了。”陆国公爷瞪他。 “罢了,明日我会跟沈岁安再解释一遍。”陆珩心中生出厌恶。 第3章 沈父休妻 陪着祖父祖母用过膳,沈岁安才离开上房,还没回自己院子,在半路就被拦住了。 “大姑娘,老爷要休了太太,求您快过去救救我们太太。”丫环一下跪在沈岁安的面前。 听到父亲又要休了继母,沈岁安眼底闪过一抹冷色。 她的生母身子不好,在她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之后程姨娘便在家中独大。 沈岁安有时候在想,如果父亲当初不是太宠爱程姨娘而忽略母亲的感受,母亲就不会终日郁郁寡欢,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在母亲去世之后,程姨娘彻底掌权,四年前,她还想让父亲扶她为继室,被祖父强烈反对了,而是为父亲求娶了继母姜氏。 继母出身江南第一商贾,因着姜家老太爷对祖父有恩情,祖父做主定下的这门婚事,继母为人耿直坦率,学不会像程姨娘那般娇柔小意,更不会跟父亲一起吟诗作对,父亲总嫌弃她粗俗。 可就是这位粗俗直率的继母,得知她在陆家被苛待时,不顾一切去陆家对质。 为她与陆家抗衡,为她掌掴宋秀枝。 最后沈江林为了讨好陆家,把继母给休弃了。 沈岁安从小就失去母亲,对继母也一直感情淡淡,却在生命最后的时刻,感受到有母亲爱护的温暖。 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要护着继母的。 “这次父亲又是因为什么事?”沈岁安问。 丫环说,“今天太太想去花园捡几朵花回去,程姨娘见了拦着太太,说那些芍药是老爷特意为她种的,任何人都不能采摘,太太只是跟她吵了几句,她就自己摔下湖里,等老爷来了,她说是夫人推她的……” 沈岁安想起来了。 上一世,程姨娘因为芍药继母起争执,她一口咬定是继母推她的,连累她流产失去孩子。 父亲还写了休书,要不是祖父拦着,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木槿,你拿着我的名帖去找周大夫,请他务必尽快赶到沈家。”沈岁安想起更重要的事,立刻就吩咐丫环。 “是,奴婢立刻就去。” 来到月影院,还没走进去,就听到沈江林的怒骂声。 “我只当你粗俗上不得台面,没想到你还这么恶毒,你自己生不出孩子,见不得程氏为我生儿育女,故意推她落水,如今你害得她流产,你是不是得意了?” 姜氏本来是愧疚的,听到丈夫这般误会她,她气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不过是几朵花,我怎么知道不能摘,是她非要拦着我,还要拉我的手,我怎么知道她有身孕。” 她要是知道程氏有身孕,肯定离她十万八千里远。 “你还要狡辩!”沈江林怒喝,“我要休了你,你根本不堪为沈家的主母。” 姜氏瞪大眼睛,“你……你要为了个妾室休妻?” “老爷,不要为了我跟太太置气,不过是个孩子,没了就没吧。”屋里,传出程姨娘虚弱的声音。 沈江林急忙转身进了里屋,看到旁边一盆血水,他满脸的心疼。 “你就是太善良了,那贱人这么害你,你还要为她求情。” 程姨娘默默地落泪,看起来格外娇弱动人,“都是我不好,不该跟夫人争辩,我只是想着那些芍药是老爷为我种下的,就舍不得别人去破坏它的美好。” 沈江林一颗心仿佛被揉碎了,“我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你既然有身孕,为何要隐瞒?”姜氏叫道,“还有,你把话说清楚,我碰都没碰你,怎么推你下水得。” 程姨娘轻咬下唇,“老爷,真的不关太太的事,都是我自己不小心。” 沈江林指着姜氏怒骂,“恶妇,你害死我的孩子,居然还要在这里威胁淑屏!” “我威胁她?”她哪一句话是在威胁程氏。 “我……” “程姨娘流产,怎么没请大夫?”沈岁安昳丽的身影出现,她轻轻地握住姜氏的胳膊,“太太,您别气坏自己的身体。” 姜氏眼底闪过诧异,“岁岁,你回来了。” 程姨娘眼神微闪,她虚弱一笑,“大姑娘,大夫已经来过了。” “姨娘请的是哪个大夫,他确定姨娘是流产了吗?”沈岁安稳。 沈江林皱眉呵斥,“你说的是什么话,这么一大盆血水在这里,难道还有假?” 是啊,特意摆了这么一盆血水在这里作甚,怕别人不知道她流产啊。 “母亲不知姨娘有孕,导致姨娘流产,确实是她的不对。”沈岁安看到程姨娘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 “为了替母亲赔罪,我已经让人去请了周大夫,请他为姨娘调理身体,相信很快就能痊愈,为沈家继续开枝散叶。” “哪个周大夫?”程姨娘诧异地问。 沈岁安微笑,“自然是有神医之称的周大夫。” 周大夫是上京有名的神医,他的性子怪癖,平时想要请动他上门看诊,还要看他的心情。 程姨娘之前就想请他为自己调理身子的,结果连见都没见到周大夫。 只是这次程姨娘听了沈岁安的话,脸上并没有欣喜的样子。 “不必了,我已经请了陈大夫,我一向只信得过他。”程姨娘立刻说。 “姑娘,周大夫到了。”木槿微喘着气,给沈岁安递了个眼色。 程姨娘抓住沈江林的手,“老爷,我不想……” 沈岁安挑了挑眉,“姨娘之前不是还托人找过周大夫,这会儿怎么又不愿意了,莫非……你是有难言之隐的病不敢被父亲知道?” “我没有!”程姨娘眼底闪过恨色。 “父亲,程姨娘年纪不小了,生下怡姐儿和耀哥儿之后,好不容易才又怀上,就怕这次落下病根,以后对身子不好。”沈岁安言辞恳切,全是对程姨娘的担心。 沈江林被说动了,“淑屏,就让周大夫给你看诊吧。” “请周大夫进来。”沈岁安听到父亲的话,立刻就示意木槿去请人。 程姨娘脸色一变,泪如雨下,“老爷,刚才陈大夫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怀上孩子,我的心都已经碎了,难道还要周大夫再让我心死一次吗?” “你该不会是没怀孕才不敢让周大夫诊脉吧?”姜氏狐疑地问。 沈岁安看了她一眼,真难得,她的这位继母聪明了一回。 第4章 继母怀孕 程姨娘愤怒坐起身,指着姜氏颤声哭道,“太太,你莫要为了脱罪含血喷人!” “既然如此,那就请周大夫诊脉,如果真是姜氏故意伤了你,我绝不轻饶!”一声威严的声音传来。 沈老夫人才出现在月影院,程姨娘的眼泪就落不下来了。 姜氏脸色发白,紧张地给老夫人行礼,“老夫人,我……我不是故意的。” 沈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看她一眼,居然这么轻易被程姨娘算计了。 这都不是第一次了。 这个儿媳妇空有一个能赚钱的脑袋,怎么面对丈夫的小妾就总是被拿捏呢。 程姨娘的脸色惨白,她抓住沈江林的袖子,恳求地望着他。 绝对不能让周大夫给她诊脉。 “周大夫。”沈岁安刚进门的周大夫点头示意。 周大夫叫周舟,他年纪不过三十,医术却极为高超,只是他生得过于俊秀,总让人因为他的容貌看轻他的医术。 程姨娘不肯将手伸出来,“我不需要再看诊,老夫人,我不想再听一次诛心的话了。” 姜氏这会儿已经看出程姨娘的不对劲,她自己上前就把程姨娘的手从被子里抓出来。 “我看你是心里有鬼,你求了周大夫多久,现在周大夫就在这儿了,你装什么装。”姜氏没好气地骂道。 沈江林对姜氏的粗俗很是不喜,更心疼爱妾被这么对待,“姜氏,你放开,不许伤了淑屏。” 老夫人示意身边的丫环,上前摁住程姨娘挣扎的手臂。 周舟的手在程姨娘手腕一搭。 只稍一脉,便已经了然。 “月事不调,不是什么大事。” “你是不是脉错了?”沈江林一怔,下意识认为是周大夫的错。 周舟俊秀的面庞蒙上寒冰,“在下诊脉还不曾出错。” 沈江林指着一盆血水,“那这是什么,要不是小产,怎么会……” “女子就算来月事,那也会有血水。”姜氏听到周舟的话,腰板瞬间就挺直了。 沈老夫人目光凌厉地盯着程姨娘,“程姨娘,假孕陷害主母,知道是何下场吗?” 程姨娘脸色发白,心里把沈岁安骂死了,本来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偏她要多事去请周大夫。 肯定也是她去把老夫人请过来的。 否则姜氏早就被休了。 “我……我也不知道,我两个月不曾来月事,便以为是有了,原本是想着过了三个月才说出来的。”程姨娘眼眶通红,“老爷,没想到说空欢喜一场。” 姜氏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你以为自己是没出阁的小姑娘吗,都生两个孩子了,不知道自己月事是怎么回事,要不要脸啊你。” “周大夫,你说是不是?” 周舟面无表情地看了沈岁安一眼,要不是看在沈岁安的份上,他今天肯定不愿意来这一趟的。 “有孕和月事不调,确实并不相同。” “这点小事无需让我来诊脉,随便哪个大夫都能看出来。” 沈岁安叹息一声,“陈大夫就没看出来,他说程姨娘是小产。” “庸医。”周舟冷斥。 程姨娘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沈岁安怎么不干脆说她收买陈大夫算了。 阴阳怪气的说给谁听呢。 “在下告辞。”周舟厌烦地要离开。 “周大夫。”沈岁安叫住他,“今日我母亲也受了惊吓,还劳烦你替我母亲也脉一脉。” “啊?”姜氏愣住了,她被吓到了吗? 沈岁安不由分说扶着她坐下来,示意周舟过来给姜氏把脉。 周舟抿了抿唇,走过去把脉。 程姨娘蹙眉盯着沈岁安,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 难不成她还能把姜氏给吓出病。 “只是有孕月余,多注意休息便是了。”周舟一句话如惊雷落地,屋里瞬间寂静无声。 姜氏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成亲已经四年,和沈江林关系并不和睦,他一心只宠爱程姨娘,她早就断了有自己孩子的心思,所以她一直把沈岁安当亲生女儿看待。 怎么……突然就有孕了呢。 沈岁安藏在袖子里的手松开,这次总算是来得及了。 上一世姜氏并不知自己怀孕,却被污蔑谋害程姨娘,导致她气急攻心,还被沈江林关在祠堂,直到流产了才知自己怀孕。 且那次之后伤了身子,再也不能怀孕了。 这一世她总算来得及护着姜氏和她的孩子。 沈老夫人凌厉的眉眼变得柔和不少,“你有孕了也不知道吗?” 姜氏怔怔地摇头,她不知道啊,她的月事也不太准时,所以就没怎么在意。 “太太,恭喜您,您接下来可要好好养身子,我可等着你给我生个弟弟呢。”沈岁安笑道。 “岁岁……”姜氏鼻头一酸,她突然感到后怕。 今日要不是沈岁安,她不知道要面对怎样的冤屈,可能孩子还会保不住。 程姨娘盯着姜氏的眼神几乎要透出利箭。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让沈江林说出休妻的决定,不但被沈岁安给破坏了,姜氏居然还有孕了。 要是姜氏生下嫡子,那还有她的儿子什么事。 沈老夫人沉声开口,“送太太回松风院,让黄嬷嬷去照顾太太养胎。” 沈江林在恍惚中回过神,他眼色晦涩地看了姜氏一眼。 他一年去姜氏屋里的次数不超过两个手掌,居然还能怀上。 不过也好,若是姜氏能生下嫡子,那也是一件好事。 “至于程氏……”沈老夫人目光凌厉地看向程姨娘,“假孕陷害主母,其心可诛,念在你为沈家生下一对儿女,可以不将你赶出沈家。” 程姨娘咬了咬唇,正要开口。 沈老夫人又说,“送去庄子反省三个月。” “母亲!”沈江林大惊,“这怎么行……” “那就休弃,你自己选。”沈老夫人果断地说。 沈江林看了一眼在无声落泪的程姨娘,“为了耀哥儿日后的名声,望母亲网开一面,就让程氏在月影院禁足,再罚俸禄半年。” “她要是再作妖,到时你若是不将她休弃,那我就替你将她赶出去了。”沈老夫人狠狠地瞪了一眼儿子。 没有再理会脸色惨白的程姨娘,沈老夫人对沈岁安说,“岁岁,我们走吧。” 第5章 不是来退婚的吗 沈岁安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睡。 在陆家后院时,她也是这样一宿一宿地失眠,大好年华却如枯萎的花朵迅速颓败。 她以为和陆珩退婚只是一纸婚书的事,没想到会是先帝赐婚。 虽然没有圣旨,但口谕也是旨意。 二十年前,睿文帝膝下无子,决定从子侄中挑选嗣子作为储君。 最后才选中先帝,也就是武帝。 在长达五年的争夺中,先帝才在血海中存活下来。 她祖父的身体就是因为替先帝挡过一剑,身体彻底败坏,一场风寒都能让他卧床一个月。 祖父和陆国公爷都有从龙之功。 三年前,祖父因为身体不好,辞去首辅的官职,沈家在朝堂中的地位也大不如前。 不过这是一件好事。 新帝是个多疑的人,虽然表面看仍然在重用陆家,实际上却处处在掣肘着陆国公爷。 他会愿意看到沈家和陆家联姻吗? 沈岁安觉得新帝应该不会的。 她的父亲只是礼部侍郎,性子软弱自私,只靠祖父的荫泽才谋得官职,新帝根本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但祖父的门生不少啊!这都是陆国公爷想要的人脉。 沈岁安猛地坐直身子,黑暗中,她的眼睛灼亮得仿佛如黑曜石。 她突然觉得要退婚也没那么难了。 只是,陆珩除了给宋秀枝买了铺面,其他为她疯狂的事都还没做。 陆家肯定不愿意退婚。 她的父亲为了得到陆国公爷提携,肯定也不会同意的。 不过…… 陆珩现在还矢口否认他对宋秀枝的感情,她可以帮他提前看清楚自己的心。 这一世,她不愿意跟陆珩有牵扯。 不代表她就能心平气和看着这对狗男女得偿所愿。 她要让世人知道,他们的情深似海是多么恶心。 有了应对的办法,沈岁安总算能安稳睡下。 红日冉冉上升,光照云海。 陆国公爷携着陆珩登门拜访沈家。 沈江林和姜氏一同来到上房。 “沈兄,都是我这个孙子不懂事,他已然知道错了,今日特意来跟岁岁认错道歉的。”陆国公爷笑着对沈老太爷说。 陆珩垂下头,看起来的确像是认错的样子。 沈老太爷和沈老夫人对视一眼,看样子陆家并不是来退婚的。 他们还没想好如何开口,姜氏已经忍不住了。 “这么说,陆二公子前阵子到处寻找一个卖酒娘子是假的,给她买了铺面养着她也没有这回事?” 陆国公爷眼底闪过一抹阴鸷,暗诽这个姜氏不知礼数,长辈都没开口,她插什么嘴。 “沈太太,都是外面的流言蜚语,不能当真。”陆国公爷的语气有些冷。 姜氏撇嘴,“空穴不来风,外面都传了这么多天,陆二公子也没来跟我们岁岁解释一句。” 走到门边听到这话的沈岁安抿嘴一笑。 她的这位继母说话直来直去,没有半点那些名门世家弯弯绕绕说话方式,陆国公爷只怕要被气得在心里暗骂了。 沈老太爷咳了几声,声音暗哑:“你跟那位宋姑娘,当真清白?” 陆珩目光坚定清明,“沈老太爷,晚辈可以发誓,与那宋姑娘并无任何私情。” “那你要如何保证,将来与岁岁成婚之后不纳宋氏为妾?”沈老太爷又问。 ——你们这辈子一定要清清白白,即使相爱也不能让别人知道,千万别恶心我。 昨天沈岁安嘲讽的话仿佛还在耳边,陆珩俊秀的脸庞沉了沉。 “国公爷,若是二公子心有所属,我们沈家也不会强求无缘的婚事。”沈老太爷淡淡地说。 一直默不作声的沈江林瞪圆眼睛,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要因为一个低贱的卖酒娘子就跟陆家退婚吗? 陆国公爷今日低头来到沈家,自然是不会同意退婚的。 “沈兄,都是这孩子年轻不懂事,他就是不知人间险恶,见着别人一点疾苦就忍不住要帮忙。”陆国公爷叹息。 “这件事是他做错了,岁岁责怪他也是应该的,让他跟岁岁好好道歉。” 他看得出沈岁安那小姑娘是喜欢自家孙子的,提出退婚不过是以退为进,如今陆家给了她台阶,她应该心中暗喜了。 沈岁安端庄秀丽的身影缓缓地走进大厅,款款地施礼,艳光炽盛的容貌似乎让周围都随着光亮许多。 “岁岁,到祖母身边来。”沈老夫人朝着孙女招手。 陆珩抬眸看了沈岁安一眼,才发现她今日似乎更加明妍几分。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娶别人,自从知道他和沈岁安有婚约,他就知道她是自己日后的妻子。 沈岁安近乎完美,无论从容貌到礼仪,都是大家闺秀典范。 她活得就像写在书上的刻板人物,所以他才会被宋秀枝的灵动有趣吸引。 “陆二公子是来送退婚书的吗?”沈岁安眸光流转,声音轻缓。 陆珩神色微僵,他尴尬解释,“昨日是我的错,我不知你会在宫门外等了那么久……” 沈岁安望着他白皙如玉的脸庞,眼底流露出嘲讽。 “你不知我等了你一天,却知道我去春不晚找宋姑娘,甚至不到两刻钟,你就急忙赶来护着她?” “是觉得我会伤害她吗?” 陆国公爷并不知还有这回事,脸色顿时有些阴沉。 “我并没有这么想,只是不希望你误会更深。”陆珩皱眉,觉得沈岁安过于咄咄逼人。 他都已经登门道歉,她怎么还揪着这件事不放。 沈岁安朝着陆国公爷屈膝一礼,“国公爷,强扭的瓜不甜,强求的姻缘也只是孽缘,我与陆二公子此生无缘,岁岁不强求。” 陆珩抿紧唇,皱眉盯着沈岁安,想从她平静的面庞看出她的违心。 沈江林怒站起身,“胡闹,你难道还想退婚?” “难道陆二公子不是来退婚的,昨日我与他已经说清楚,两家婚事就此作罢。”沈岁安道。 “婚姻大事,岂是你们能说不要就不要的。”沈江林气得狠狠瞪了沈岁安一眼。 沈老太爷捂嘴咳嗽,脸色苍白了几分,沈江林悻悻然地闭上嘴。 “有老太爷和老夫人在,夫君,岁岁的婚事也不是你能做主的。”姜氏小声说。 “要我说,退婚了才好,免得日后看着丈夫有二心,那日子一点都不好过。” 就像她一样,她不希望沈岁安步她的后尘。 第6章 我以为你是善良之人 陆国公爷本来还以为沈岁安会替陆珩说话,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是要退婚。 姜氏这个搅屎棍说的话也越来越难听。 “终究不是亲生的,难免考虑会有失偏颇,岁岁,婚姻大事,你还是要自己想清楚的好。”陆国公爷怀疑是姜氏撺掇,沈岁安才有退婚的念头。 一个继室,怎么可能真心为原配的女儿做打算。 “母亲待我一向视如己出,国公爷莫要误会我母亲。”沈岁安淡淡地说。 姜氏眼眶一热,感动沈岁安会这样维护她,还在外人面前称她为母亲。 “岁岁,你是不是真的要退婚?”沈老太爷因为咳嗽,声音更显沙哑。 沈岁安担心地望着他,很担心他又要为了她跟陆家妥协什么条件。 昨天得知她和陆珩的亲事是先帝口谕所赐,她就清楚,她要退婚不是那么容易的。 就算今日陆珩拿来退婚书,只怕也要经历许多波折。 何况她看得分明,陆国公爷不会同意退婚。 有上一世相处的经历,她很了解这个陆国公的心狠手辣和阴险。 如果没有他的威逼利诱,她前世也不会将自己困死在陆家后宅。 “祖父,我想跟陆二公子单独说几句话。”沈岁安轻声说。 陆国公爷满意地微笑,相信凭他这个孙子的魅力,沈岁安不会舍得退婚。 小姑娘嘛,脸皮薄是正常的,说退婚估计也只是要给自己挣回脸面。 “阿珩,那你跟岁岁去吧。” 沈岁安朝着众人福了福身,笔直地往外面走去,看都没看陆珩一眼。 陆珩眉目平静清冷跟在她身后。 秋风瑟然,尚未入冬,已觉得寒凉。 “你不必对宋姑娘耿耿于怀,以后不会再有任何我与她的传言。”陆珩低声开口。 沈岁安弯唇浅笑,声音说不出的嘲讽和冷意,“陆二公子的意思,是以后会做得更小心,不会让别人发现?” 陆珩的脸色一沉,“何必这般得理不饶人,难道非要逼得宋姑娘在上京城无法生存,沈姑娘,我以为你是个善良之人。” “我不是,陆二公子千万不要对我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沈岁安冷笑。 “我眼里容不得沙子,别说是宋姑娘,以后什么李姑娘王姑娘,我都容不下。” 陆珩胸腔涌起一团怒火,他以前跟沈岁安并没有太多来往,原来她贤惠温婉的形象居然是装出来的。 “你知道我们两家的亲事是如何来的吗?”沈岁安淡淡地问。 “先帝口谕,所以,不是你想退婚就能退婚。”陆珩移开视线,不再去看沈岁安。 他今日才发现未婚妻与他想象不同,他有些失望。 沈岁安望着前面波光潋滟的湖面,“那怎么办呢,我只要想到你跟宋秀枝,便恶心得连饭都吃不下,睡也睡不好。” “就算你对她是清白的,宋姑娘对你未必是坦坦荡荡。” “那你究竟想如何?”向来清冷自持的陆珩终于有了不耐烦。 沈岁安瞥他一眼,比起他的不耐烦,她还更厌恶。 “既然一时半会儿无法退婚,劳烦请陆二公子克制你的情感,不要跟宋姑娘再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你也不想被骂狗男女吧。” 陆珩倒抽一口气,平生第一次被骂得这样难听,俊脸涨得通红。 “沈岁安,你简直不可理喻。” 看到他被自己气得胸膛起伏,沈岁安还是觉得不够解恨。 “你放心,我一定会如你所愿退婚的。”陆珩拂袖离开。 再跟沈岁安说下去,他不但失了体面,连形象都要维持不住。 沈岁安望着他的背影,清澈明亮的眼眸凝了一层寒冰。 陆国公爷见孙子回来后的脸色不太对,寒暄几句就跟沈老太爷告辞离开了。 …… …… 沈岁安被沈江林叫去训话,他有听说过陆珩跟卖酒娘子的事,但他并没有觉得多要紧。 男人有些风流韵事不是很正常? 女儿居然还想退婚,而且没有问过他这个当父亲的,这简直是在挑战他一家之主的威严。 “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你要是跟陆家退婚,以后还能找到什么婆家,简直是胡闹!”沈江林冲着沈岁安骂道。 “就算以后嫁不出去,我也要退婚,大不了就去当个姑子。”沈岁安冷冷地说。 姜氏连忙说,“当什么姑子,全天下又不是陆珩一个男人,以后比他好的多的是。” 沈江林指着姜氏,“你是怎么当母亲的,她这么胡闹,你不教训她,你还在帮她说话。” “陆珩还没成亲就养外室,这么脏的男人谁稀罕。”姜氏呸了一声。 脏?沈江林怒瞪着姜氏,“你指桑骂槐在说谁?” 姜氏冷笑,“你要是不心虚,怎么知道我是指桑骂槐。” “你……你……”沈江林说不过姜氏,“简直泼妇!” 沈老太爷掩嘴轻咳几声。 沈岁安没有理会他的责骂,而是将目光投向沈老太爷。 “祖父,我扶您回去休息吧。”沈岁安低声说。 “青雀说您昨天半夜咳了许久,今日请周大夫再来给您脉一下。” 如果照着上一世的时间,祖父的身子顶多再撑三个月就彻底病倒。 沈老太爷笑着说,“昨日周大夫才来过,已经开过药了,就不要再劳他总是奔波。” 他抬眸看向沈江林,“岁岁的婚事,由她自己决定,她若是不想嫁给陆珩,就算舍下我这张老脸进宫求皇上,那也要去。” 沈岁安鼻头发酸,差点就落下眼泪,“祖父,您不用为我的事操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父亲,陆珩到底有什么不好的,您别听岁岁的,她惯来是任性的……”沈江林急忙叫道。 姜氏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外面的人都夸岁岁是大家闺秀典范,你这个当父亲的倒好,居然说她任性,岁岁到底哪里任性了?” “哼,没有亲娘的孩子就是可怜,比不得那些有亲娘的,随便几句话就能把傻子哄得团团转。” 沈江林反应慢了半拍,才发觉自己就是姜氏口中的傻子。 “你、你好歹是主母,怎么说话做事一点形象都没有,你看看哪家主母会翻白眼的。”沈江林气得骂道。 “我当然比不得你的程姨娘善解人意温柔体贴,要不是昨天我运气好,说不定被害的就是我的孩子了。”姜氏哼道。 “我看罚她禁足三个月太轻了,应该趁机发卖出去,省得又害人。” 沈江林:“你现在不是好好的。” “我现在是好好的,万一哪天她又起歹心陷害我和孩子呢。” “太太,不吉利的话可不能说。”沈岁安道。 “对,呸呸呸,送子观音菩萨,我刚才都是胡说八道的,您千万别见怪。”姜氏忙朝着上空拜了拜。 老太爷和老夫人对视一眼。 虽然姜氏有时候言行举止的确不够端庄,但胜在她没有坏心,而且对岁岁也是真心疼爱。 就是有时候太耿直了,又不懂得伏小做低,跟丈夫离心,所以总是被程姨娘压着一头。 这次要不是岁岁及时 回来,她又要被冤枉害得程姨娘小产。 不过,好在姜氏如今也有身孕了,平平安安生下嫡子,有他们在,程姨娘在这后院翻不起多大的浪花。 第7章 今天替你出一口气 沈江林还有很多不满,但老太爷已经露出疲倦。 老夫人就让他们都离开了。 “母亲,我送您回松风院。”沈岁安上前搀扶着姜氏的手。 姜氏受宠若惊,望着沈岁安漂亮的脸蛋有些回不过神。 “哦,哦,好啊。” 她是把沈岁安当亲生女儿疼爱了,但她嫁进门三年也看得出,沈岁安对她恭敬有加,但亲近不足,毕竟不是亲生母女。 这两日是怎么了,她感到沈岁安对她好像比以前更加亲密了。 简直像真的母女似的。 “母亲,虽然程姨娘被禁足,但也就三个月,您如今怀着身孕,千万要诸事小心。”沈岁安低声地说着。 她就怕等程姨娘出来,又要想方设法害了姜氏的孩子。 程姨娘的手段高明,总能哄得父亲对她千依百顺,还觉得亏欠他们母子三人。 她是不指望父亲能够护着姜氏的。 “放心,老夫人又给我拨了两个得力的丫环,我把松风院防得跟铁桶似的。”姜氏说。 沈岁安沉默了片刻,“怡姐儿和耀哥儿应该快回来了吧。” 提到程姨娘的一对儿女,姜氏眼中露出不喜,“他们去给程家老爷子祝寿,算一算时间,应该在回来的路上。” 沈思怡简直就是就是第二个程姨娘,小小年纪心机狡诈。 姜氏刚进门时,还没太防备两个小孩,后来被他们陷害几次,这才看清他们的真面目。 其实姜氏刚嫁给沈江林的时候,两人还有过一段和睦的日子,只是后来沈思怡看到姜氏总露出恐惧的神情,身上也多了些莫名其妙的伤。 沈江林以为姜氏苛待儿女,对她就生了厌恶。 就算后来知道误会姜氏,他每次留宿松风院,沈思怡和沈明耀总会弄出些动静,把他给引回月影院。 要是沈思怡回来知道姜氏有身孕,以沈岁安对这个庶妹的了解,她肯定不会让姜氏平安生下孩子。 沈思怡看似不谙世事天真甜美,实则面善心恶,且锱铢必较,阴险得很。 至于沈明耀,那就是一个被程姨娘宠坏的混世魔王,既恶毒又愚蠢,长大后在外面欺男霸女的。 几次还借着陆家的名头闹事,让她在陆家丢尽脸面,更加在陆珩面前抬不起头。 一想到前世重重,沈岁安吐出心中一口浊气。 要不是二叔把他的孩子教得明白事理,只怕沈家在几年后就要彻底败在沈江林父子手中。 “太太,您不仅要小心程姨娘。”沈岁安说。 姜氏狐疑地看着她,“岁岁,你是不是被怡姐儿姐弟欺负了?” “没有,我就是……以防万一。”沈岁安将手轻轻放在姜氏的小腹上,“太太,我很期待您给我生个弟弟。” “妹妹我也喜欢。” 姜氏笑起来,“好。” “对了,绣房把明日要赴宴的衣裳送来了,你跟我去试试。” “赴宴?”沈岁安一愣。 姜氏说,“你忘记了,曲家老夫人的寿宴呀,你可以去陪好友相聚了。” 曲老夫人的寿宴! 沈岁安想起来了,在这个寿宴上,还改变了她最好的朋友曲清璃的命运。 …… …… 曲家是名门望族,说上京城的门阀之首,宫里的太后和皇后就是出自曲家。 今日是曲家老夫人的寿宴,府中悬灯结彩,褥设芙蓉,笙箫鼓乐通衢越巷,各世交公侯诰命早早就登门祝贺。 沈老夫人带着姜氏和沈岁安进入后院。 望着曲家极致奢华,送寿礼者络绎不绝,钟鸣鼎盛的热闹,与后来全族入罪,死伤无数,众人落井下石的落魄截然不同。 沈岁安的心无比沉重。 曲清璃是为她出头得罪陆珩,后面被陆珩清算不假,但恐怕也有权势太盛的嫌疑。 宫里那位是个疑心重的。 “岁岁,你总算来了。”穿着水影红密织金线合欢花长裙的少女欢快地朝着沈岁安走来。 少女柔柔细细的肌肤在阳光下莹润白皙,双眸闪烁如星,脸上是不带人间烟火味的天真烂漫笑容,那么娇俏,那么美丽。 她久违的,让她愧疚到骨子里的好友啊。 “见过沈老夫人,沈大夫人。”曲清璃笑盈盈地行礼。 “璃儿。”才刚开口,沈岁安的喉咙已经像塞住棉花。 曲清璃亲昵地抱住沈岁安的胳膊,看她眼眶红红的,她心疼地说,“受委屈也不来找我,你真是把我当外人。” 沈岁安知道曲清璃误会了,可她这时又不能说太多。 “你怎么会是外人,你是我异父异母亲姐妹。” 曲清璃捏了捏沈岁安的嫩脸颊:“行了,姐姐今天就替你出一口气。” 沈岁安心头一紧:“你别为难宋秀枝。” “啧,你怎么还护着她,你啊,是不是怕陆珩生气,你的性子也太软了,以后要被陆珩死死捏在手里。”曲清璃没好气地说。 姜氏听到这话,跟着点头,“岁岁,曲姑娘说得对。” 沈老夫人低声说,“岁岁,先去给曲老夫人请安。” 曲清璃挽着沈岁安的手,“老夫人,请这边来。” 大厅外面,摆放着宾客送来的寿礼,其中礼部奉旨送来的金寿星和金如意尤为醒目。 放眼整个上京城,哪家老夫人过寿辰能有如此殊荣。 沈岁安的出现,众人的视线全都落在她的身上。 陆珩和宋秀枝的传言沸沸扬扬,谁都想不明白,矜贵清冷的国公府嫡公子怎么看上一个卖酒女子,他的未婚妻可是大家闺秀。 “老夫人,祝您如南山之寿,松柏之茂。” 曲老夫人含笑看着沈岁安,“我们岁岁似乎又长高了,如此般般入画,娴雅秀丽,非寻常人能比。” “岁岁担不起老夫人的谬赞。”沈岁安脸颊微红,知道曲老夫人是在为她做脸。 “是呀,沈姑娘如此秀外慧中,岂是外头小门小户的贱婢可比的。”下头有夫人跟着应话。 曲老夫人只是笑着握住沈岁安的手,“和璃儿去外头玩吧,我们几个老家伙说的话,你们要嫌闷的。” 沈岁安笑说,“我喜欢听您说话。” “哎哟,我的岁岁啊,祖母都快把你当亲孙子了,你再甜言蜜语,她都不稀罕我这个亲孙女了。”曲清璃笑嘻嘻地说。 转身出去的时候,沈岁安看到坐在一侧的陆老夫人。 她有片刻的恍惚,差点就要如同上一世那般,低眉顺耳地走到她身后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陆老夫人板着一张脸,神色威严,目光如炬,她似乎在等着沈岁安过去行礼。 但沈岁安的视线只是在她身上一闪而过,然后就离开了。 居然!就这么走了! 第8章 请不要误会他 站在陆老夫人后面的豆蔻少女不悦地嘟囔着:“祖母,您瞧,她居然都不来给您请安,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她是在气你二哥,以前没看出她还有这么大的心气儿。”陆老夫人低声说。 陆嫣撇了撇嘴,她觉得沈岁安能够跟二哥订婚已经是极大的福分,放眼整个上京城,想要嫁给她二哥的女子都能在城墙绕一圈了。 居然因为一点小事就跟他们陆家摆脸色。 “祖母,她这样的,以后进门岂不是更摆谱。”陆嫣说。 她一向不喜欢沈岁安。 “你跟她年纪相仿好说话,去劝一劝她,陆家自是看不上那姓宋的,让她不必放在心上,适可而止,别让两家太难堪了。”陆老夫人说。 像今日这种只奉承曲老夫人,却对她置若罔闻的态度,着实让陆老夫人觉得丢了脸面。 陆嫣眼睛一亮,刚才她看到沈岁安头上的垂银丝流苏翡翠七金簪子很喜欢。 像以前一样,只要她开口,沈岁安肯定会送给她的。 “是,祖母。” 她出了大厅,就找下人询问曲清璃和沈岁安的去向。 沈岁安被曲清璃带着来到花园跟其他贵女一起玩投壶。 只是,沈岁安心不在焉,她知道宋秀枝也会在这里出现,是曲清璃故意要她送酒过来的,她要宋秀枝看一看她们望族世家与她平民百姓的差距。 想要警告宋秀枝不要抱着侥幸心理接近陆珩。 宋秀枝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她觉得在曲家寿宴受了侮辱,从此不肯再见陆珩,誓要跟陆珩撇清关系。 陆珩虽然没有立刻出面维护宋秀枝,却因为这件事记恨曲清璃。 后来更是找了各种罪名弹劾曲家,导致曲家彻底垮台,曲老夫人受不住刺激当场去世,曲家其他人被流放南岭。 曲清璃一个娇生惯养的姑娘也被迫嫁给一个鳏夫,被那鳏夫折腾人不像人,最后投缳自尽。 这件事是沈岁安上辈子解不开的心结,她也是因为曲清璃这件事,终日郁郁寡欢。 她不能让曲清璃继续为她挡在前面了。 “姑娘,您订的酒送来了。”这时,丫环进来给曲清璃回话。 曲清璃把玩着手中的箭,嘴角弯起甜甜的笑,“那就送到这里来,我请大家喝酒。” “青璃,我可知道你们曲家藏了不少好酒,你舍不得拿出来给我们大家伙品尝,还专门从外面买些便宜货色,要是不好喝,我们饶不了你。” 说话的是永嘉郡主,她跟曲清璃是表姐妹。 曲清璃星眸扫了一眼花园入口,笑盈盈地道,“表姐你别误会我,我挑的是最近上京城最有名声的春不晚,想来酒是不错的。” “嗤。”永嘉郡主不屑地轻嗤。 “靠下作手段开起来的铺子,那酒水配入我们的口吗?” 沈岁安抬头就看到宋秀枝站在入口处,把她们嘲笑鄙夷的话都听进去了。 那张清秀的脸庞此时煞白煞白的。 “快点啊,我们姑娘还等着你的酒呢。”丫环见宋秀枝停下脚步,不悦地呵斥。 宋秀枝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沈岁安。 她就奇怪,这种名门望族怎么会看上她一间小酒铺的酒。 原来是沈岁安故意要羞辱她。 “这就是陆珩看上的?也不怎样嘛,还不如我们家的三等丫环生得好。”永嘉郡主眼尾一扫,连正眼都不屑看过去,丝毫不给宋秀枝的脸面,已经开口嘲讽。 宋秀枝提着酒坛,小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她用力地挺直腰板,想要在这些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面前留住属于她的尊严。 “曲姑娘,您要的酒,我已经送来了。”宋秀枝放下酒坛,“我的酒的确不是很名贵,却是我亲手酿造出来的。” “我的出身的确比不上你们,可我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没有什么丢脸的,你们不必羞辱我,我并不觉得比你们差多少。” 她们是有好的出身才能趾高气扬,如果像她一样是平民,像沈岁安这样的,过得还不如她呢。 曲清璃挑了挑眉,她轻笑出声,“秀芝,试一试她的酒。” 宋秀枝听到曲清璃叫出一个名字和她一样的丫环,她的眼眶倏地发红。 只见那小丫环上前打开酒坛,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随即皱眉吐在绢帕上。 “姑娘,这酒入口粗涩,不适合诸位姑娘。” “听到没有,要不是你借着陆珩的名头在外面卖酒,谁会去买你的酒。”曲清璃说,“几句实话就是羞辱你,你的尊严真值钱。” 宋秀枝眼眸蓄着水雾,将目光投向沈岁安,“沈姑娘,我那日已经跟你解释过,我跟陆二公子是清白的,何必再来试探我?” 这一幕跟上一世真是一模一样,大家嫌弃她的酒,她便认为是沈岁安在羞辱试探她。 那时候沈岁安为了彰显宽容大度,为了陆珩的面子,还在好友面前维护宋秀枝。 现在回想,她简直像是在背刺曲清璃。 就算曲清璃做得再不好,那也是为了她出头。 “你与陆珩之间是否清白,与我无关。”沈岁安淡淡地说。 “今日我们出银子买了你的酒,是你的酒不行,难道还不能让别人批评几句了?” 宋秀枝惨淡一笑,“沈姑娘,你究竟要我如何做才肯放过我?” 曲清璃怒道,“你听不懂人话吗?” 沈岁安拉住曲清璃的手,这是她和宋秀枝的恩怨,不该让曲清璃为她出头。 “你知道陆珩有未婚妻吗?”沈岁安冷淡看着宋秀枝问。 宋秀枝的脸色微微一变,“我……我不知道……” “沈姑娘,听说你要跟陆二公子退婚,请你不要因为我误会他,你要打要杀,我都随你。” 宋秀枝在她面前跪了下去,重重地磕头。 “我跟你认错,春不晚我也还给你,沈姑娘,我愿意离开上京城。” “陆二公子真的是好人,他只是想帮我而已。” 沈岁安目光清凌凌地盯着宋秀枝,“这么说,你真的如陆珩所说,只是她的学生了?” “陆二公子是教过我认字,但是……” “既然如此,那应该为你们办个拜师宴啊,这样一来,上京城便不会有人误会,也不会有人在背后议论你们了。” 沈岁安抬起头看向不远处,“你说是不是啊,陆二公子。” 第9章 陆渊的命太短了 陆珩一身月牙白锦袍立在入口处,身姿如芝兰玉树,一如既往矜贵无双惹人侧目。 他的目光饱含几分谴责和不悦地看着沈岁安。 似乎很不满沈岁安当着这么多人给宋秀枝难堪。 “沈岁安,你太过分了。”陆珩身后的陆嫣先跳出来,上前一把将宋秀枝扶了起来。 “宋姑娘也是身世清白人家,你有必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她吗?只是因为她跟我二哥多说几句话,你便这般容不下她,那以后你进门了,我二哥身边岂不是连个丫环都不能有了。” 陆嫣冲着沈岁安一顿指责,将宋秀枝护在自己的身后。 沈岁安一直知道陆嫣不聪明,就是没想过原来这么蠢。 “宋姑娘,我是如何羞辱你的?”沈岁安目光淡淡地看向陆嫣询问。 宋秀枝倔强地抿紧唇,一颗晶莹的泪水凝在眼睫上。 “是我让你来送酒的吗?”沈岁安稳。 “谁不知道你跟曲清璃的关系,她做的跟你做的,有何区别。”陆嫣哼道。 沈岁安又是轻笑,“宋姑娘打开门做生意,难道别人还不能在她的酒铺买酒了,不过一句酒不好喝就下跪说是在羞辱她,陆姑娘,是不是你们陆家的铺子格外金贵些,别人说不得啊?” “那还不如别开什么酒馆了,带回去娇养着不好吗?”曲清璃轻笑一声。 “把酒倒出来,请陆姑娘尝尝,到底是这酒有问题,还是我们故意刁难人。”沈岁安说。 早有机灵的丫环将两个酒坛的酒全都倒了出来。 不但递给陆嫣和陆珩,连周围看热闹的世家贵女和少爷们都没错过。 “够了,沈岁安,别闹了。”陆珩清冷的声音轻轻传来。 沈岁安抬眸扫了一个冷淡的眼神过去。 “你们兄妹对宋姑娘还真是情深义重啊。” 陆珩闻言皱眉,他并没有要偏袒宋秀枝的意思,只是不想让别人看到沈岁安跟陆嫣闹僵。 “陆姑娘,怎么不喝,难道你也觉得这酒不配入你的嘴?”曲清璃轻蔑地说。 “喝就喝。”陆嫣心想她二哥如此高要求的人都能喝得下宋秀枝的酒,那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她接过酒杯喝了一口,瞬间瞠大眼睛看向宋秀枝。 噗! 陆嫣将酒吐了出来,脸上的嫌弃没有丝毫掩饰。 沈岁安似笑非笑,“陆姑娘,你怎么能如此羞辱宋姑娘,就算再难喝,看在你二哥的份上,你也不能就这么吐出来啊。” 宋秀枝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周围看向她的眼神更加鄙夷了。 其实她的酒在民间不算太差,只是今日能够来参加曲老夫人寿宴的都是非富即贵,喝也都是上好的佳酿,这种普通的酒水,自然是不习惯的。 “就算……就算是酒不好喝,你也不能让她给你下跪。”陆嫣嘴硬地叫道。 上一世她在曲清璃为难之前就维护宋秀枝了,可在宋秀枝和陆珩眼中,还是她太过盛气凌人。 这次她不盛气凌人一次,哪对得起宋秀枝这精湛的演技。 “她自己的膝盖软喜欢下跪,与我有什么关系?”沈岁安说,“又不是我按着她的头下跪的。” “就是不知道陆姑娘何时认识这个卖酒女的,该不会你们陆家早就认可她的身份,唯独我不知道?” “早知道如此,那我就更应该让贤,不能挡着陆二公子和宋姑娘的姻缘。” 宋秀枝咬了咬唇,又想屈膝跪下来,“对不起,沈姑娘,是我冒犯了您,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 陆珩托住她的手,“不必跪她,你并没有错。” 曲清璃和永嘉郡主挑眉看向陆珩。 “这还没过门,就这么护着了?”曲清璃冷声,她其实担心陆珩这么护着宋秀枝,以后岁岁嫁给他,岂不是要被冷落。 “沈岁安,我跟你解释过了,你若不信,那是你的事,不要为难无辜的人。”陆珩冷眼看着沈岁安,对于她这么咄咄逼人对待宋秀枝感到厌烦。 “我不为难无辜的人。”沈岁安含笑说。 “陆珩,你还真是挺恶心人的,一边求着沈家不要退婚,一边跟你这个学生暧昧缠绵,你把我沈家当什么了?” 陆珩脸色一沉,“沈岁安!” 啪—— 沈岁安抬手一巴掌打了过去,“今日你挡着这么多人为了这个贱婢落我沈家的脸面,你真以为我沈岁安非你不嫁,就你们这恶心人的做派,我多看一眼都嫌脏。” 陆嫣尖叫,“沈岁安,你居然敢打我二哥。” 沈岁安从丫环手里拿过绢帕,仔仔细细地将每个手指都擦干净。 “带着你的卖酒女滚,不要在这里扰了曲老夫人的寿宴。”沈岁安冷冷地说。 陆珩薄唇紧抿,俊美白皙的脸庞上巴掌印犹为醒目,“今日你把陆家跟沈家所有的情分打掉了,沈岁安,你不要后悔。” 沈岁安最后悔的就是给他陆珩太多纵容了。 陆珩牵起宋秀枝的手,“宋姑娘,我送你离开。” 转身,才发现周围的宾客不少,其中最惹人注目的就是站在垂花门外临渊而立的男子。 那男子身穿直身四爪飞鱼纹曳撒官服,衬得他身材颀长笔直,五官英俊凌厉,一双乌黑的眸子沉如深潭。 众人一下子认出他的身份,不自觉地离他几步远。 这位就是人人闻风丧胆的镇抚司指挥使,陆家的庶长子,陆渊。 传言他深得帝心,杀伐果断,为皇上办了不少辛秘案件,其手段冷酷无情,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沈岁安有些微愣,刚才只顾着拉仇恨,竟没注意到这位煞星的出现。 她对陆渊并不熟悉,但她却永远记得,当她在陆家无人可依,绝望无助的时候,陆渊曾经帮了她一次。 只可惜…… 陆渊的命太短了。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陆渊活多几年,那陆家基本就没有陆珩什么事了。 “陆指挥使,你……有事吗?”曲清璃有些怕陆渊,双手紧紧抓着沈岁安,咽了咽口水询问。 陆渊的视线在沈岁安身上一闪而过,“本官护送太后娘娘出宫到此,路过罢了。” “太、太后娘娘?”陆嫣结结巴巴,她脸色发白地看向陆珩。 陆珩目光微冷地看了陆渊一眼。 “大哥在这里站了多久?” “不久,刚好看了精彩部分。”陆渊薄唇勾了勾。 陆珩心头一沉,这么说,太后娘娘也看到了…… 第10章 愿意成全他们的一片真情 沈岁安知道今日太后娘娘也会出宫看望曲老夫人,只是,她上一世竟没发现护送太后来曲家的人居然是陆渊。 “既然太后娘娘驾到,我们去给太后娘娘请安。”永嘉郡主开口说。 话才刚落下,就见一个宫女踩着碎步走来,对着众人福了福身,“太后娘娘传诸位公子姑娘前去。” 果不其然,太后娘娘方才已经将花园里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了。 只是没有声张,悄无声息从另一边的路去了寿安堂。 “宋姑娘,你先回去吧。”陆珩温声对宋秀枝说。 这时,宫人却开口,“太后也召见宋家娘子了。” 陆珩的脸色顿时变了变。 “沈岁安,你虚伪的端庄面目这下维持不了,太后娘娘肯定把你的嚣张跋扈都看在眼里了,你完蛋了。”陆嫣得意洋洋。 “我只听说过歹笋出好竹,今日倒是第一次看到好笋出了这么一支歹竹的,长见识了。”沈岁安望着陆嫣叹息。 且不说陆渊和陆珩两兄弟在各自领域都是能力优秀的人才,陆家其他姑娘少爷,哪个都没陆嫣蠢得明明白白。 太后娘娘凤驾降临,让曲老夫人的寿宴更添一层荣耀。 陆老夫人心里颇有些酸溜溜,行礼之后,就安静坐下不言不语,只竖着耳朵听太后说话。 “刚才经过花园,看到好几个孩子都在,哀家最喜欢年轻人朝气蓬勃的样子。”太后笑着说。 “那就去把孩子们都叫过来给您请安。”曲老夫人和太后之间很是亲昵。 曲老夫人是太后的嫂子,她们在没出阁前就是手帕之交。 这次趁着曲老夫人寿辰,太后就想出宫回娘家再看一看,毕竟到她们这个岁数,不知道还能再见几次。 就是没想到刚进曲家就见到一出好戏。 她还特意让身边的人不得声张,她才能完整地看到事情始末。 “哀家好像记得沈家姑娘是跟陆家有婚约的吧?”太后突然看向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撇嘴的动作还没完全收回,就被太后侧眸看过来,她讪讪应道,“回太后,还没过定呢,只是双方都有这个意思。” “哦?”太后闻言一笑,“方才哀家瞧见陆大人很是维护一个小姑娘,想必那就是陆家姑娘了,生得却是小家碧玉。” 小家碧玉? 这形容词放在沈岁安身上似乎不太适合。 谁见了沈岁安都只觉得她生得艳光炽盛,明妍动人。 陆老夫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可不就是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么。 有娘生没娘养的,能好到哪里。 这时,门口传来丫环的禀报声,窸窣声中,几个年轻灵动的姑娘先出现。 众人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沈岁安的脸上,如此昳丽如花的容貌,怎么会是小家碧玉呢。 紧随着,陆家兄妹出现,他们身边还跟着一个肩膀微缩,面容惶恐的年轻女子。 那是谁?如此面生,看不出是哪家的姑娘。 “拜见太后娘娘。”众人仪态端庄地跪下行礼。 宋秀枝不熟悉礼仪,只能照着别人做,她心里更是紧张害怕,从小到大,她还没有见过这么多贵人。 特别是坐在上面的太后娘娘,那是全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啊。 她的心不可抑制地生出一丝激动兴奋。 如果有一天她也能坐在这样的宴席上,该有多风光。 “你就是沈家嫡女,来,上前让哀家看一看。”太后朝着宋秀枝招手,把她当成沈岁安。 正要往前走两步的沈岁安愣住,回头看向表情无法控制惊喜的宋秀枝。 “太后娘娘,这位才是岁岁。”曲老夫人含笑着解释。 “哀家刚才瞧见陆侍中郎对那位小姑娘多有维护,还以为她就是沈家嫡女。”太后诧异地说。 众人这才明白,太后口中小家碧玉的姑娘并不是在说沈岁安,而是那位面生的女子。 沈岁安屈膝一礼,“回太后娘娘,那位是宋姑娘,她是陆二公子的……学生。” 轰—— 一股难堪的羞耻从脚底只窜到陆珩的脸上,他有些愤然地看向沈岁安。 “回太后娘娘,臣只是指点宋姑娘写字,并非什么学生。”陆珩急忙开口解释。 他直觉让他必须开口撇清关系,不能让众人认为他和宋秀枝是师生关系。 那只会让他以后的处境更艰难。 宋秀枝也跟着跪下来,用力地磕头,“太后娘娘,民女自知身份低贱,绝不敢有非分之想,若是沈姑娘觉得民女碍眼,民女……民女愿意以死证清白。” 陆珩立刻拉住要去撞柱子的宋秀枝,“宋姑娘,此事与你无关,太后娘娘端正严明,绝不会相信外面的流言蜚语。” “倒是我误会了。”沈岁安勉强一笑,眼尾泛着红晕,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曲清璃冷笑,“都到这个时候,陆二你还袒护着外头的红颜知己,到底有没有把岁岁当未婚妻看待?” “还有你,今日是我祖母寿宴,太后娘娘凤驾降临,这么大好日子,你要寻死觅活的,添什么晦气。” 沈岁安白皙如玉的面庞落下两行清泪,她趁着无人瞧见抹去泪水。 “太后娘娘,臣女恳请太后娘娘为我和陆二公子解除婚约,有情人终成眷属,臣女不愿意成为陆二公子和宋姑娘的阻碍,愿意成全他们的一片真情。”沈岁安跪了下来,恳切地求着。 众人一片哗然。 沈岁安这是什么意思?她想要和陆珩退婚? 她疯了吗?脑子不清醒了。 陆老夫人神情一变,“沈岁安,你胡吣什么。” “与其日后互相埋怨,不如我退出成全有情人。”沈岁安没有理会陆老夫人,再次磕头求太后做主。 先帝口谕的婚约,自然只有太后能够解除。 她知道今日太后娘娘会到曲家,本来就打算在今日求太后为她退婚,没想到陆珩和宋秀枝给她递来这么好的梯子。 陆珩袒护宋秀枝的行为已经众所周知,她直言他们是师生,即便陆珩不肯承认,日后他们在一起,别人也会觉得膈应。 沈岁安就想看看,这一世陆珩和宋秀枝还能不能被外人称赞一声不羡鸳鸯不羡仙。 第11章 臣女此生不悔 太后打量着沈岁安,想要从她脸上看出哪怕一点的不甘愿。 可是没有。 那双清澈乌亮的眼睛沉静无波,看来是早就存了退婚的心思。 太后又看向沈老夫人,竟也只是目光怜惜望着孙女,没有丝毫的不悦和谴责。 看来沈家是不想要和陆家结亲的。 “既然如此,哀家……” “老夫人!” 太后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一声惊呼给打断了。 只见陆老夫人双眼紧闭,脸色铁青,竟是已经晕倒不省人事。 “沈岁安,你看你干的好事,你把我祖母给气晕过去了。”陆嫣气得跺脚,指着沈岁安谴责。 “难道气晕陆老夫人的不是你们兄妹吗?你们家做出这么恶心的事,还不让人退亲啊。”曲清璃冷嗤一声。 谁也别想给岁岁随便安个罪名。 陆珩目光冰冷地扫过曲清璃,随后又看向沈岁安,“这就是你想要的?你满意了吗?” 沈岁安垂眸道,“可见我们两家确实不适合结为亲家。” “快把陆老夫人扶下去,去请御医。”曲老夫人开口。 她一点都没有慌乱,依旧招呼着众人入座,刚才她看得分明,陆老夫人晕倒之前还掐了身边的人一把,一看就是假晕的。 沈岁安这时候却不好再提退婚的事。 不过,她的意思已经明明白白说出来,相信很快就会传到宫里的。 曲老夫人临危不乱地稳住全场的喧哗,其实有不少人已经看出端倪,知道这是陆老夫人故意装晕,不想太后当众说出退婚的口谕。 沈岁安乖巧地在祖母后面站着,一点小风波就这么平息过去。 寿宴将要结束,太后启程回宫。 她朝着沈岁安招手,“你今日所言,可会后悔?” 沈岁安跪下一礼,“回太后的话,臣女此生不悔。” 她最后悔的是嫁给陆珩,在陆家后院被磋磨了一生,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上一世太后也见到她在曲家发生的事,只是那时她维护宋秀枝,太后虽然不赞同她的做法,却也没有出言阻止。 毕竟这是他人的人生。 这还是后来她听祖母临终前告诉她,她才知道的。 她曾经有过改变命运的机会,是她错过了。 太后温和地让她起身,拍了拍她的手背,“哀家知道了。” 沈岁安随着祖母一起送太后到大门。 陆渊单手持着绣春刀立在凤辇旁边,沈岁安悄悄地打量过去。 却落入一双幽如深渊的眸子中。 他在看她。 沈岁安心头猛地一紧,假装不经意地收回视线。 这男人的眼神除了犀利可怕,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充满侵略的气势。 她不敢与他对视。 “恭送太后娘娘。” …… …… 陆老夫人回到家里,立刻就精神了。 “那沈岁安简直目无尊长,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我还在堂上坐着呢,她居然就开口跟太后求退婚!”陆老夫人气得脸色铁青。 “退婚!她沈岁安休想再入我陆家的门。” “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不祥贱婢,竟也敢给我国公府脸色。” “气死我了。” 陆国公沉着脸坐在一旁,他没有听老夫人喋喋不休的咒骂,而是目光严厉地盯着陆珩。 “你在曲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维护卖酒女,给沈岁安难堪了?” 陆珩低下头,“祖父,此事与宋姑娘无关,实在是……沈岁安狡诈蛮横,孙儿才劝了几句。” “外面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你还要上赶着落实流言!就算你真的喜欢姓宋的女子,难道不能等沈岁安过门之后再纳为妾室吗?”陆国公爷暴怒。 陆大爷对儿子打了个眼色,让他不要顶嘴,先认错再说。 “祖父,既然沈岁安想退婚,我们便把信物都退了吧。”陆珩皱眉道。 陆国公爷怒道,“你这辈子必须娶沈岁安!” 新帝忌惮世勋贵族,这些年来,他们的权势日渐旁落,沈老太爷以前是首辅,他的门生遍布天下。 只要陆珩成为沈家女婿,沈老太爷暗藏的势力就归陆珩所用了。 陆国公爷要的是沈家不为人知的最大的财富。 “那姓宋的女子呢?”陆老太爷问。 “祖父,您想做什么?”陆珩警惕起来,他已经让宋秀枝先回春不晚了。 陆国公爷说,“送她离开上京,等你和沈岁安成亲了,再接他回来,珩儿,这是我对你最大的让步了。” 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纳宋秀枝为妾啊。 他真的只是同情她,想要帮一帮她而已。 “除非你想要另外一种的结果。”陆国公爷强势地说。 陆珩低下头,“祖父,我会办妥的。” 他平顺坦荡的十八年,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如此丢脸,他的人生本来该像纯净高洁的白布,如今却多了一抹浓墨,再也洗不掉了。 只是因为他帮了宋秀枝,沈岁安居然恨他至此,恨得想要毁掉他整个人生。 所有人都在叫他远离宋秀枝,可宋秀枝又做错了什么? 她从来没有越矩勾引过他,他们之间清清白白的。 陆珩心底生出抵触,似乎别人越是反对,他越是烦躁。 不知不觉,他已经来到春不晚的门前。 屋檐下燃着一盏油灯,照出春不晚三个大字。 那还是他写的。 宋秀枝正在店里忙碌,最后一个客人离开,她已经要准备关门了。 “陆、陆二公子?”宋秀枝一愣,看到对面的陆珩。 陆珩走下马车,“给我温一壶酒。” 宋秀枝咬了咬唇,到屋后将独属于陆珩的酒拿出来,静静地看他连喝了三杯。 “陆二公子是要来让我离开上京城的吗?”宋秀枝声音藏着哽咽。 陆珩抬头望着她,微弱的光芒照射在她面庞上,蒙上一层淡淡的光晕,染上湿意的眼睫投射出一圈光晕在脸庞上,红润的唇瓣紧咬着,显得更加红润欲滴。 他神差鬼使地伸出手触碰她的唇,“别咬,出血了。” “二公子……”宋秀枝开口,舌尖扫过他温润的指腹。 两人都震了一下。 陆珩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猛地起身。 宋秀枝扑上去抱住他,“二公子,我不想离开你。” 陆珩僵了一下,她的泪水浸湿他的胸襟,他将手放在她的肩膀,脑子浑浑噩噩,像是醉得厉害了。 “好。” 第12章 愧疚 曲老夫人的寿宴过后,沈岁安通宵做了一副长寿刺绣抹额。 第二天就来给曲老夫人赔罪了。 “昨日是您的寿礼,却因为我的莽撞算计多了波折,不敢求老夫人原谅,老夫人若是打骂我几句,我……我……”沈岁安愧疚地低下头。 昨天回去,她被祖母叫回房间说了一顿。 虽没有言辞犀利骂她,但细细剥开讲解,令沈岁安惊出一身汗,才知昨日她太冲动,太自作聪明了。 她自持有前世记忆,在寿宴上抓住时机让太后见到陆珩维护宋秀枝,再趁机提出退婚。 这一切的确是顺利,却忘记了那是曲老夫人的寿礼。 太后和曲老夫人都是何等精明聪慧的人,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小心思。 她是真的感到愧疚。 曲老夫人对她是真心疼爱的,她却枉顾长辈的寿礼,只为自己盘算。 曲清璃这会儿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在一旁替沈岁安干着急。 “岁岁,来。”曲老夫人招了招手,让沈岁安到她身边。 沈岁安脸颊上还有泪痕未干。 她来到曲老夫人的身边,愧疚不安得不敢抬头去看这位老人家。 “昨日你的确是冲动了些,不过,我并没有生气你的做法,你能够如此果断提出退婚,反倒让人欣赏,陆家那小子对你不尊重,你若是优柔寡断,委曲求全,那真是谁也帮不了你。”曲老夫人说。 活了大半辈子,成亲之后,夫君要是心中有别人,那一辈子都是煎熬。 一时的冲动和算计,和后半生比起来又算什么。 曲老夫人对晚辈是宽容的,所以并没有责怪沈岁安。 但沈岁安今日亲自来赔罪,而且一看她眼下的青黑就知道是整宿都没睡好。 “寿礼每年都有,你的人生大事只有一次,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也是我的孙女了,我怎么会跟你计较这种小事。”曲老夫人说。 “你这个抹额我就收下了,你不用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曲老夫人的声音温和亲切,听得沈岁安又是一阵心酸。 想到曲家以后的命运,她只恨不得自己有天大的能耐能够帮曲家度过此劫。 “好了,好了,你再哭下去,别人都要以为是我欺负你了。”曲清璃上前拉着沈岁安的手。 “老夫人,多谢您,我……我便是不愿意看到以后自己的夫君把别人放心尖上才要退婚的。”沈岁安低声说。 她这么好,这么优秀,为何要对陆珩这样凉薄之人卑微逢迎。 不,陆珩不是凉薄无情,他只是独将宋秀枝放在心里罢了。 曲老夫人说,“太后知道你心意已决,会酌情考虑你和陆家的亲事。” 有了这句话,沈岁安的心才安了一半。 只要宫里同意,陆家就算再不愿意,那也得退婚。 …… …… 慈宁宫。 太后和皇上用过午膳,母子二人正闲聊。 于是便说到昨日在曲府发生的小插曲。 雍朝的这位玄帝年近不惑,从小励精图治,刻苦学习,登基之后更是兢兢业业,不曾怠慢国事,在百官和百姓眼中,是难得的皇帝。 但是他也有帝王者惯有的多疑和深沉。 “看不出陆大人还是个多情的。”玄帝淡淡一笑。 平时看陆珩不拘言笑,还以为是个冷情冷性的人。 “只是陆国公最近经常与世勋贵族走动,几次上奏要朕立储。”玄帝的语气多了几分的不悦。 雍朝如今有五位皇子六位公主。 其中只有五皇子和永宁公主是皇后所出,五皇子今年只有六岁,大皇子是贤妃所出,今年十八岁,正在西南军营随军守护边境,其他的三位皇子都是姚贵妃生的。 本来立嫡为储是天经地义,但五皇子年纪还小,而二皇子三皇子都已经开始在朝堂当差,其中二皇子聪慧勤勉,又是玄帝亲自教养,深得玄帝的喜欢。 朝堂大臣不知不觉就站队了,以陆国公为首的,想要尽快立五皇子为储君,免得二皇子在朝中的势力越来越大。 玄帝在立储的事上一直没有表态,任由朝堂波云诡谲,各派明争暗斗。 但他很是厌恶陆国公越来越不掩饰的张狂。 太后叹息一声,“皇上正值壮年,立储一事并不着急,陆国公也是太心急了。” “只是……陆国公好歹是跟着父皇出生入死,天下皆知他有从龙之功,陆家的体面还是要给的。”玄帝淡淡地说。 “沈首辅当年跟在先帝身边也是功不可没。”太后道。 玄帝点头,“是啊,沈老大人急流勇退,朕不能再让他寒心啊。” “皇上似乎已经有所定夺?”太后含笑问。 “朕记得父皇当初口谕赐婚的时候,并没有言明要沈家嫡女嫁给陆家的哪个儿郎。”玄帝缓缓地道。 太后神色一凛,“皇上,陆家如今与沈岁安适婚的只有陆珩和……陆渊。” “陆渊万万不可。” 玄帝笑:“陆指挥使尚未成亲,今年也有二十了,与沈岁安正是般配。” 可陆渊是庶出的,而且母不详,三岁的时候才被陆大爷抱回来,说是外室所出,那外室早已经死了。 要不是陆渊争气有出息成了镇抚司的指挥使,只怕还没知道陆家还有他这位庶长子的存在。 和陆珩相比,陆渊的出身根本配不上沈岁安。 “朕亲自赐婚,天下人谁敢说陆渊配不上沈家嫡女。”玄帝淡淡地说。 太后听到这话,便知皇帝心意已决,无论她说什么都没用了。 她顿时有些后悔,早知会让沈岁安嫁给陆渊,还不如…… 不知她这是帮了沈岁安,还是害了她。 一顿晚膳吃得没滋没味,等玄帝离开慈宁宫,太后也疲惫地靠着大迎枕。 “太后娘娘是有哪里不适?”贴身嬷嬷上前,关心看着太后。 “哀家只是累了。”太后说,“皇上越来越忌惮曲家了。” 皇上不喜陆国公逼他立储,并不是因为五皇子太年幼,而是因为皇后姓曲。 贴身嬷嬷疑惑了,今天皇上和太后的谈话,有提到曲家吗? 主子们的说话真是越来越高深了。 第13章 赐婚 陆老夫人在家里气了两天还没等到沈岁安上门请罪,她按捺不住了。 “去,去把沈岁安给我叫来,这么多年了,她眼巴巴地等着嫁给珩哥儿,如今冒出个宋小娘子,她就敢跟我们陆家摆架子了。” “就是,她拿什么乔,哪家儿郎屋里没有几个丫环伺候的,她还没进门就拈酸吃醋,以后珩哥儿哪有好日子。”陆二太太说。 陆大太太蹙了蹙眉,“二弟妹,沈岁安到底是沈家嫡女,本就心高气傲,被一个卖酒女如此羞辱,有几分气性也是正常。” “大嫂,她以后是要进门给你当儿媳妇的,气性太高,你这个婆母不好当,还不如趁早敲打敲打,你才能享福。”陆二太太道。 陆大太太端起茶盏抿了抿,“沈岁安能干些才好,进门之后可以替我管家,到时候就不必麻烦二弟妹了。” 陆二太太的脸色僵了僵,因为陆大太太身体不是很好,平时又不爱管理庶务,所以就让陆二太太帮忙管家。 这些年陆二太太是捞不少好处,她最不想要的就是沈岁安进门之后,她得交出管家大权。 最好沈岁安跟陆大太太一样,都是个没用的。 陆嫣自告奋勇:“祖母,我去把沈岁安给带来。” 她信心满满,认为沈岁安肯定不敢推托。 所以她来到沈家,提出要沈岁安去见祖母。 “沈岁安,要不是我祖母宽容仁爱,哪里还会给你机会。”陆嫣扬起下巴,倨傲地觑着沈岁安。 “我可是替你说了不少好话,你若是想感激我,就把你的翡翠七金簪子拿过来。” 沈岁安掩嘴轻笑出声,“陆姑娘,好歹你是镇国公府的嫡女,怎么眼皮子这么浅,总是伸手跟我要东西呢。”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以前陆嫣也总是找借口跟她要首饰,她是看在陆珩的面子上,才从来不跟陆嫣计较。 她如今对陆家厌恶到极致,当然不乐意再奉陪。 “你说什么!我是你以后的小姑子,你就该讨好我。”陆嫣哼道。 沈岁安连看都不看她,“怎么,你们陆家要成破落户了,连个小簪子都买不起。” 陆嫣脸色一变,尖叫出声:“沈岁安,你敢羞辱陆家!” “明明是你在自取其辱,你从我这里拿了多少东西,我可都是有记着的。”沈岁安笑了笑,“需要我拿出去给大家看看吗?” 那她陆嫣就成全上京城的笑话了。 陆嫣咬牙切齿:“你少吓唬我。” 她上一世怎么会讨好这样的蠢人,以为她对陆珩的家人好,陆珩会感动,“陆姑娘,没别的事,我就不送了。” “我祖母找你,你跟我去陆家。”陆嫣趾高气扬,她要看沈岁安被她祖母斥骂才能觉得解恨。 陆老夫人是想叫她过去敲打,顺便给她下马威,如同上一世。 表面上是为她好,总告诉她陆家未来主母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却把她当傀儡,最过分的是还隐瞒陆家真实田产营收,逼她拿出一大半的嫁妆填补家用。 偌大的镇国公府,全是一群卑鄙无耻之辈。 “我不去。”沈岁安淡淡地说。 陆嫣瞪圆眼睛:“你说什么?” “再不走,那就把我的东西都还回来。”沈岁安冷冷开口。 “你别后悔,等你日后进门,你……”见沈岁安根本不搭理她,陆嫣更是气得跺脚,“你跟沈思怡根本无法相比!” “谁说不是呢,人以群分,破锅配烂盖。”沈岁安说。 陆嫣被气哭了,哇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陆老夫人等不到沈岁安上门来示好,反而是孙女被气得哭哭啼啼,她对沈岁安更加厌恶了。 “国公爷,这门婚事算了吧,陆家要不起这样的孙媳妇。”陆老夫人怒道。 “再等两天,沈家如今也是在等我们陆家的态度。”陆国公爷说。 只要陆家不表态,沈家肯定会着急。 沈岁安应该是在等着陆珩低头。 哪知还没去沈家,宫里的圣旨就来了。 一共有两道赐婚圣旨。 皇帝诏曰,因感念陆国公爷从龙之功,不忍陆家嫡子与相爱之人不能长相厮守,于是赐婚陆珩与广宁公主。 另一道则是遵照先帝口谕,着陆家长子陆渊早日与沈家嫡女完婚的旨意。 陆国公彻底懵住了,呆愣半天都没有伸手接旨。 “国公爷,快快接旨吧。”宫人语气有些沉。 “福公公,皇上是不是搞错了?”陆国公爷忍不住开口。 明明与沈家嫡女定亲的是陆珩,怎么让陆渊去跟沈岁安完婚,还有怎么能给陆珩跟广宁公主赐婚。 广宁公主是姚贵妃的女儿,也是皇上最疼爱的公主,身份显贵。 这赐婚落在任何人头上,那都是无上恩宠。 可陆珩不行啊! 陆国公爷是要陆珩在朝堂走得更远更高的,他怎么能尚公主。 一旦成为驸马,陆珩的仕途就绝路了。 “国公爷,这是皇上亲笔写的旨意,您不会想抗旨吧。”福公公问。 陆国公爷心头涌起怒火,皇上是故意的! 就算皇上不悦他上奏立储,也不该用这样的方式来警告国公府。 “父亲!”陆大爷怕陆国公爷会暴怒之下说错话,急忙拉住他的手,“谢恩吧。” 旨意都下了,他们再有意见都没用了。 福公公满意地看着陆家众人脸色铁青地谢恩,“咱家还要去沈家宣读圣旨。” 陆国公爷胸膛剧烈起伏,一口怒气还没宣泄出来。 “祖父。”陆珩伸手去搀扶他。 “你这下满意了?”陆国公爷一巴掌甩在陆珩的脸上,怒火中烧。 对于这个他最看重,陆家前程最好的嫡孙子,他是寄予厚望的,结果呢?他居然因为一个贱民毁了一桩好婚事。 不,不仅是毁了婚事,还把自己的仕途也搭进去了。 陆珩闭了闭眼睛,白皙如玉的脸庞出现一片红肿。 “你打孩子做什么,是皇上要赐婚的,与他有什么关系。”陆老夫人心疼孙子,立刻就护着陆珩。 “就算要成全珩哥儿,把宋家女给珩哥儿当妾室就好了,怎么婚事落到陆渊头上去了?还……还让陆珩成了驸马。”陆大太太声音清清淡淡地开口。 陆二太太拿着绢帕掩住上扬的嘴角,“陆渊经常为皇上办事,会不会是他自己跟皇上提的?” “他一个庶长子,生母出身又低,怎么敢提出要娶沈家嫡女?”陆大太太皱眉说。 陆国公爷目光凛冽看向陆珩,“如今旨意已下,你打算怎么做?” 陆珩此时心里还有些杂乱,他对宋秀枝是有好奇和怜惜,但从来没有想过要因为她和沈岁安退婚。 反倒是沈岁安因为一点小事咄咄逼人,让他烦不胜烦。 想到以后成亲后的日子,那肯定是鸡飞狗跳的。 本来是觉得退婚也好,他可以找个宽容大度的妻子。 可如今旨意来了,他却有些怅然若失。 以后沈岁安要成为他的大嫂了…… 陆国公爷突然喝道,“来人,快去沈家,打探沈家是什么态度。” “去,把陆渊给我找回来。” 第14章 未必是好事 沈家同样收到两道旨意。 一是封沈岁安为县主,二是赐婚。 “姐姐不是跟陆珩定亲吗?怎么要嫁给陆家的庶长子了?”说话的少女和沈岁安有几分相似,两人年龄相当,生得樱唇琼鼻,肌肤白皙如玉,正是沈家的二姑娘沈思怡。 今日沈思怡和沈明耀刚回到沈家,还没从程姨娘被禁足的愤怒反应过来,就听到宫人来传旨。 一听到是给沈岁安赐婚,沈思怡的心境简直天上地下蹿了个来回。 从嫉妒到惊喜,如今就只有幸灾乐祸了。 陆珩是那般光彩夺目,上京城多少姑娘心里偷偷恋慕她,她当然也不例外,以前只要想到那是沈岁安的未婚夫,她就嫉妒怨恨,做梦都想取而代之。 现在好了,沈岁安自己把陆珩这门亲事作没了,还要嫁给一个庶出的陆渊,她这辈子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陆渊是什么人啊,那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鬼,一身煞气惊人,远远看着都让人害怕。 他怎么可能会善待沈岁安。 “岁岁,祖父进宫为你恳求圣上收回成命!”沈老太爷疼惜孙女,他见过陆渊,那是个性情冷硬之人,岁岁嫁给他那样的人,婚后日子要如何过。 沈老夫人已经泪湿衣襟,她盼着孙女能够嫁给知冷知热的人,怎么会是陆渊呢。 庶不庶出已经不重要了,关键陆渊是个心狠手辣之辈,如何会珍惜沈岁安。 沈思怡忧心,小声开口,“那不是要抗旨吗?会不会连累整个沈家。” 姜氏喝道,“那是岁岁的一辈子,说什么连不连累的。” 所有人的表情各异,担忧的,怜惜的,还有幸灾乐祸的。 唯有沈岁安面色平静,她心里正在盘算着。 这门婚事…… 她并不是很抗拒。 如果和陆家的婚事注定无法改变,那换个人……她宁愿是陆渊。 因为陆渊是个短命的人啊。 等她嫁给他,一年之后再与陆家分家,她记得陆渊最多只能再活两年。 陆渊一死,她有丰厚的嫁妆,还有陆渊留下的家财。 她是个富有的寡妇啊。 后半辈子不是轻松快乐又自在吗? “祖父,我嫁!”沈岁安压着嘴角,不能让人知道她心中大逆不道的期盼。 哪有还没过门就盼着守寡的。 “岁岁,不要勉强自己。”姜氏连忙说。 “陆渊虽然是庶出的,可他如今是正三品的镇抚司指挥使,又深得皇上信任,我没有什么不满意的。”沈岁安说。 沈思怡惊呼,“姐姐,你莫不是因为嫁不成陆珩,脑子不清醒了,你可知陆渊在外面的名声?” “我不像妹妹每日都在打听外头儿郎的言行举止,皇上都能重用的人,我为何嫁不得?”沈岁安反问。 “你胡说什么,我哪里有打听……”沈思怡脸上闪过羞恼,着急地看向祖父祖母,生怕被他们误会了。 沈老太爷和老夫人并没有看她,他们都只心疼沈岁安。 “要不是你在曲家寿宴上言辞无状,皇上怎么会把你嫁给一个庶子。”沈江林指着沈岁安怒喝。 陆珩是多前途无量啊,他心目中最佳的女婿,如今换成陆渊。 他都不敢想象陆渊对他行礼喊岳丈的场面。 姜氏气呼呼地说,“明明是咱们岁岁受委屈,皇上还给陆家那么大的荣宠,这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咱们岁岁。” “太太,为何这样说?”沈岁安稳, “刚才我打点宫里大监时悄悄跟他们打听了,皇上给陆珩和广宁公主赐婚了。”姜氏气得红了眼睛,替岁岁感到委屈。 沈岁安猛地抬起头,“什么?” 姜氏忿忿不平:“皇上真是偏袒陆家,凭什么陆珩还能娶广宁公主。” “因为广宁公主一直都喜欢陆珩。”沈岁安一点都不意外皇上会把广宁公主嫁给陆珩。 要不是陆珩早有婚约,皇上应该更早就想这么做了。 广宁公主一直都喜欢陆珩。 上一世,沈岁安嫁给陆珩之后,只要在外面遇到广宁公主,都会被她刁难羞辱。 沈岁问为了不让广宁公主迁怒陆家,一直都忍辱负重,从来不对陆珩说过半句,可她好几次被广宁公主折磨得生不如死。 她的孩子就是被广宁公主罚她跪在冰块上流产失去的。 更是因为受了寒气,她此后都不能再有身孕。 陆珩知道这件事,脸色铁青得可怕。 那时候她以为他是为她生气心疼,后来才知道,他是害怕广宁公主知道宋秀枝的存在,会伤害宋秀枝和她的一对龙凤胎。 “这亲事对别人来说或许是荣宠,对陆家而言就未必了。”沈老太爷慢声道。 “陆国公这会儿估计要气死了。” “是啊,陆珩的仕途完了。”沈岁安嘴角扬起浅浅的笑。 真期待啊。 谁不知道广宁公主手段阴狠,性子刁蛮,她能容许陆珩在外养着宋秀枝吗? 她就要看一看,这一世陆珩和宋秀枝还要怎么背着广宁公主在外偷情。 “要不是你心胸狭隘,好好一门婚事哪能被你毁了。”沈江林哼了一声,对沈岁安极大的不满。 “好个屁。”姜氏呸了一声,“还没成亲就跟别的女子卿卿我我,就是脏!” 沈江林瞪大眼睛,怀疑姜氏骂的是他。 他就是在没成亲之前跟程姨娘私定终身的。 “你……你粗鄙不堪,你可是沈家的主母。”沈江林骂道。 姜氏翻了个白眼,扶着自己的小腹,“哎呀,肚子疼。” 沈岁安眼底闪过笑意,“太太,仔细身子。” “岁岁,扶太太回松风院休息吧。”沈老夫人发话。 沈江林就算有一肚子怒火,这下也只能吞回肚子里。 “爹,我什么时候可以去见姨娘,我想他了。”刚出了上房,沈思怡就眼眶含泪地问着。 “是啊,爹,为什么要把姨娘禁足,我能不能去找姨娘。”沈明耀拉着沈江林的手。 望着他最疼爱的一双儿女,沈江林也想念心爱的妾室。 “走,我带你们去见你们姨娘。”沈江林说。 沈思怡轻轻咬唇,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前面已经消失的身影。 以前她嫉妒沈岁安能够高嫁,如今她只能嫁一个庶子。 她以后一定能嫁得比沈岁安更好的。 第15章 他是男人,又不是和尚 陆渊已有半月不曾回陆家。 今日是陆国公爷特意让人去镇抚司将他叫回来的。 他才知道皇上给自己赐婚了。 “你知不知道皇上为何要给你赐婚?”陆国公爷面色沉沉,晦暗莫测的眼神打量着陆渊。 “不知。”陆渊说。 他的确不知皇上为何要给他赐婚,而且还是沈家嫡女。 脑海里浮现那日在曲家见到的昳丽身影,陆渊的眸色暗了暗。 “你今年……已经二十岁了,的确是到了婚配的年纪。”陆国公爷才想起这个庶出的孙子年纪不小。 可陆渊平日不怎么留在家中,陆大太太又是个只爱风花雪月的,根本没关心过庶子的婚姻大事。 没想到皇上倒是记在心上了,还给陆渊指了原本属于陆珩的亲事。 “原本沈家定的是你弟弟,如今婚事落在你头上了,那也只能这样。”陆国公爷重新审视着陆渊。 “你……在皇上身边当差这么久,可有听皇上提过我们镇国公府?” 陆渊抬眸看了看陆国公爷,淡淡地回:“没有。” 陆国公爷有心要跟孙子多说几句,却发现他们跟陆渊从来都不亲近,根本不知要说什么。 “你如今是镇抚司指挥使,虽然得皇上信任看重,却是个得罪人的差事,日后还是要多跟朝中大臣来往。” 自从他卸下军权,镇国公府的威名一日不如一日。 原本他是将所有希望放在陆珩身上的,如今陆珩要尚公主,仕途之路已经到头,他不得不重新审视陆渊。 虽然是庶出的,但不管怎么说,那也是陆家的子孙。 难得的是陆渊深得帝心。 陆渊听到陆国公爷这话,不置可否地挑眉。 没记错的话,他刚进镇抚司当差时,陆国公爷跟他说:镇抚司直属皇上,以后少跟大臣打交道,只需要当个孤臣。 “祖父,若是没有别的事,我还有公务在身,需要回镇抚司了。”陆渊沉声开口,眉眼间已经有不易察觉的厌烦。 陆国公爷只好作罢,有些事不能急于一时。 “你先回去吧,既然是皇上赐婚,那就要好好准备,让……让你二婶替你操持婚事吧。”陆国公爷说。 “不必,我自会安排。”陆渊说完,拱手一礼,转身走出上房。 陆渊出了上房,察觉到前面有一道人影,他放慢了脚步。 “大哥。”陆珩芝兰玉树的身影从路旁走了出来。 一身素白锦袍,流光潆洄,似将月光披在身上,真是个翩翩贵公子。 借着灯芒,陆珩打量他这位庶出的大哥,从小到大,他都很少将这位兄长放在眼里。 镇国公府嫡庶分明,何况陆渊的生母不明,祖父对他向来冷漠。 陆渊在陆家就像个透明人般。 直到他进入镇抚司,大家好像才正视这位庶长子的存在。 眼前的男子眉眼冷淡疏离,扫视过来的目光犹如刀刃一般透着寒意。 陆珩今日才发现,陆渊有一张刀削斧凿般的深刻容颜,流畅而贵气,那双凛冽黑眸如浓墨,看似漫不经心,却透着重重杀意。 他以前是看不上陆渊的,认为陆渊是靠狠辣的手段得到皇上重用,得罪了上京城大半的官员,日后肯定是走不远的。 不过是皇上杀人的一把刀。 “有事?”陆渊语气淡漠。 “大哥真的愿意娶沈岁安?”陆珩低声问。 “为何不愿?”陆渊微微掀眸,嘴边吟着似有似无轻嘲的笑。 虽然只是见了一面,但那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昳丽明妍的一颦一笑,他却是印象深刻。 既然皇上将人给他了,他为何不要? 他是男人,又不是和尚。 “她曾经是我的未婚妻,你娶她进门,不觉得膈应吗?”陆珩隐隐有怒意。 想到以后见到沈岁安要称他为一声大嫂,陆珩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既难受又压抑。 “先帝口谕赐婚,并没有言明指给你的。”陆渊淡淡地说。 “既然已经另有所爱,你又何必摆出着一往情深的样子,挺恶心的。” 陆珩的脸色变了变,“沈岁安眼睛里揉不进沙子,她若是知道你已经有两房妾室,一定不愿意嫁给你。” “那又如何?”陆渊嗤笑反问。 “她再不愿意,还敢抗旨吗?” 陆珩俊脸浮起怒色。 “陆二郎,你马上就要是驸马爷了,莫要对别人的未婚妻太指手画脚了。”陆渊冷声警告。 国公府门前,高大的黑色骏马打着响鼻,在月色中等着他的主人。 “指挥使,发现北狄细作踪迹,我们的人追到曲府就失去踪影了。”穿着玄色飞鱼服的关进走过来回禀。 “查。”陆渊眸色一沉,“调令百户以上所有人前往曲家。” 最近他才刚在上京城查出一处卖粮的商铺是敌国密探开设的,在围捕时,其中的掌柜逃走了,那是非常重要的线索。 一定不能让他给逃脱了。 “不要惊扰曲老夫人,各两人守住各个门口,其他人随我进去。”来到曲府,陆渊收起绣春刀。 曲大爷听说镇抚司指挥使入夜造访,顿时有不祥预感。 他匆忙来到前院,一眼就看见人人惧怕的指挥使一身红色锦绣飞鱼服,姿态笔挺,神色森寒如一柄等待喂血的寒刀立在门口。 “陆指挥使,半夜叩门,可是有急事?”曲大爷皱眉问。 陆渊拱了拱手,“打扰曲大人,只是有贼人潜入曲府,为了曲家上下的安危,镇抚司必须进来捉拿逃犯,确保曲大人一家的安全。” 曲大人倒抽一口凉气,“逃犯?怎么可能,家中护卫不少,并无任何发现,陆指挥使是不是搞错了?” “镇抚司做事从不出错。”陆渊淡淡地道。 “还请曲大人行个方便。” 曲大爷自然是不想同意的,但他深知镇抚司这位指挥使的手段,就算他不肯点头,他也会硬闯。 “后院都是女眷居所,还请指挥使让你们的人莫要冲撞,免得伤了女眷们的名节。”曲大爷冷声说。 “好。”陆渊轻轻颔首,“那就请曲大爷将所有女眷都请到大堂,如此便不会影响镇抚司搜查逃犯了。” “你……”曲大爷气结,“陆渊,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那就听从陆指挥使的安排。”一道威严的声音自外传来。 曲老夫人缓缓地走来。 陆渊侧眸看过去,视线落在那道昳丽娇俏的身影上。 沈岁安……怎么会在这里? 第16章 他们是未婚夫妻 在今日之前,沈岁安跟陆渊是两个陌生人。 但现在,他们是未婚夫妻。 一整队的镇抚司司卫站在大门处,陆渊站在最前面,猎猎火把的火光中,照射出他飞鱼服上的银丝水光。 悬挂在他腰间的绣春刀透出几分煞气。 沈岁安想起上一世曲家被抄家的场景,她被吓得脸色苍白,以为那一天提前到来。 “璃儿,别怕,别怕。”沈岁安抓紧曲清璃的手。 她是下午的时候,听说曲清璃生病了,这才过来看望她的。 今晚是打算在曲家陪曲清璃,怎知就遇到镇抚司上门抓人。 她记得上一世曲家最大的罪名就是勾结北狄,窝藏敌国密探。 陆渊听到他的小未婚妻在安慰曲家小娘子,他深邃的眸子闪过一抹光芒。 自己都怕得不行,居然还有勇气安抚他人。 “搜。”陆渊下令,“不要惊扰曲府的女眷。” 听着陆渊如冰霜般的声音,沈岁安才从恍惚中清醒。 不是抄家! 她目光颤颤地看向陆渊。 他也在盯着她,那双眸子沉如寒潭,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却又仿佛带着滚烫的炽热,她别开眼不敢再与他对视。 “陆指挥使,你们追捕逃犯,怎么就跑到我们曲家来了!”曲清璃不忿地盯着陆渊。 一想到她的岁岁要嫁给陆渊这个杀人如麻的人,她就心疼死了。 “璃儿,别冲撞陆指挥使。”曲大郎紧张地拉住妹妹的手。 没人想得罪镇抚司的陆渊。 这个人简直就是恶鬼。 “逃犯四处窜逃,被我们司卫追赶躲进曲家罢了。”陆渊说。 曲清璃嘀咕,“这么巧,岁岁刚来没多久,你就追来了。” “是吗?”陆渊声音低沉,目光又看向沈岁安。 “沈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陆渊朝着沈岁安走近两步。 他刚她跟前一站,似有一股热意夹杂在冬日的寒风中直扑过来。 高挂浩瀚夜空中的月华透过云层在他们身上落下柔和光辉,让两个原本毫不关系的人,此时看起来莫名般配。 “我来看望闺中好友。”沈岁安低声地回道。 虽然她接受和陆渊的这门亲事,但这样和他说话还是第一次。 她很紧张。 白皙如玉的面庞被风吹得有些发红,秀巧的鼻尖看起来像小兔子似的。 虽然雪色狐氅遮掩了她曼妙身躯,他还是能想象她不堪一握的细腰…… 陆渊收回视线,眼中暗潮翻涌。 “请各位女眷到大堂稍候,莫要在这里妨碍镇抚司。”陆渊沉声下令。 沈岁安暗地里松口气,“曲老夫人,我们进去吧,外头冷。” 有曲老夫人坐镇,曲家人虽然不安,但也还算淡定。 只是交头接耳,多少对镇抚司和陆渊有些不满。 “明日进宫跟太后娘娘参他,居然这样无礼。”曲大郎小声哼道。 沈岁安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 曲家至今还没有一丝危机感,似乎认为有太后和皇后在宫里,他们的地位和荣华富贵百年不改。 这样可不行。 她要找机会跟曲清璃好好地谈一谈才行。 而现下…… 沈岁安走出大堂,几乎在她刚出现的瞬间,门外的男人就回过头。 凌厉的眸子定定看她。 “陆指挥使,请问,你们在抓捕什么逃犯?”北风呼啸,她一开口就吸入寒风,冻得她轻颤。 “是你想问,还是曲家的人想问?”陆渊往她身旁走了一步,替她挡住寒风。 沈岁安低着头,“是我想问。” 半晌都没听到他的回答,沈岁安疑惑抬头,却见他深邃漆黑的眸子放肆地看她。 “你怕我。”陆渊语气肯定。 沈岁安觉得他说废话,谁不怕他。 “若是寻常逃犯,根本不需要劳师动众。”她看得出,今夜到曲家搜捕的,全都是镇抚司有品级的司卫。 陆渊薄唇勾了勾,“确实不寻常,一路上这么多宅子,他哪里都不躲,怎么就进了曲家。” 沈岁安皱眉:“是不是躲藏在这里还不好说。” “找到了!”青年男子拎着一个肩膀受伤的男人出来。 曲大爷大惊:“这人是谁?” “曲国舅,这就是今晚逃脱的罪犯,是你们府里的人将他藏起来的。”郑无青说。 “什么?”曲大爷更加震惊,他府里的人为什么要窝藏一个逃犯。 陆渊:“先把逃犯和窝藏他的人带回去。” 他转身看向曲大爷:“曲国舅,明日或许还需要到曲家问话。” “我们曲家行得正坐得直,陆指挥使随时可以来问话。”曲老夫人沉声说。 “多谢老夫人。”陆渊拱手一礼。 这才带着司卫从曲家离开。 曲老夫人看了众人一眼,“时候不早,都回屋里睡吧。” 大家都只当是普通的小贼,几句抱怨就各自都回去了。 “母亲,明日我进宫觐见皇后娘娘,今夜的事,定要镇抚司给我们交代。”曲大爷气呼呼地说。 皇后是他的堂姐,太后是他的姑母,镇抚司居然还敢到曲家抓人。 曲老夫人摇头,沉声道:“不可,今晚的事太蹊跷。” “你立刻去查,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查到那逃犯究竟是什么人。” “还有,刚才被陆渊带走的下人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曲大爷说,“那是咱们一个远房亲戚,就过来求我办点事,我还没答应,先留在家里客居。” “那他怎么会认识一个逃犯?”曲老夫人沉下脸。 “不要疏忽了。” 曲大爷心中不以为然,就是个贼人,也许是旧识,不忍心就把人藏起来。 这有什么。 明日他跟陆渊说清楚就行了。 “母亲,我送你回上房,您别操心,我会查清楚的。” 另一边,已经回到屋里的曲清璃拉着沈岁安躲进温暖的床榻里。 “快,手炉还烫着,抱着取暖。” “岁岁,你真的要嫁给陆渊吗?他可是有名的恶鬼啊。”曲清璃小声地问。 沈岁安笑:“你不是腹痛吗?这会儿怎么不痛了。” “我要是不这么说,怎么把你叫出来。”曲清璃笑眯眯地说。 “一听说赐婚的事,我就恨不得立刻去找你。” “岁岁,你知不知道,陆渊那两个妾室的事?” 第17章 陆渊有两个妾室 陆渊有两个妾室。 一个是姚贵妃以前身边的大宫女,听说深得姚贵妃信任,本来是想许配给陆渊当正妻,但陆国公爷不同意。 最后就只能成为陆渊的小妾。 另外一个是陆渊以前同僚的妹妹,那同僚为救陆渊丧命,留下相依为命的妹妹。 “陆渊真不是个玩意儿,人家兄长救了他,他不想着给救命恩人的妹妹找一门好亲事,居然留着给自己当妾室了。”曲清璃呸了一声。 沈岁安知道他有妾室,对她们印象已经模糊,也不了解她们。 心里好像也没有太多的触动。 不过是个陌生人。 以后就算成亲了,她跟他就是相敬如宾。 “你容不下陆珩跟宋小娘子来往,怎么听到陆渊有妾室反而无动于衷啊?”曲清璃不明白。 “我自幼就知要嫁给陆珩,所以对他是在意的。”其实更多是上一世的怨恨不甘。 “至于陆渊,就算他有十个小妾又如何,难道我还能抗旨不嫁吗?” 沈岁安已经想得很透彻了。 “以后只要他给我正室的尊严,我自然会善待他的妾室,与他维持表面功夫,这就足够了。” 曲清璃却听得难受:“你就不想与心爱的人共度一生了?” 沈岁安轻笑,“璃儿,我不会有心爱的人了。” 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她这辈子不需要这种多余的情感。 “不要为我难过,我一点都不伤心。”沈岁安笑着说。 “这门婚事挺好的。” 陆渊是个短命鬼,再过两年,她就能逍遥自在了。 到时候她要去走遍山河,去看世间烟火。 比一辈子困在后宅当幽怨妇人强多了。 “以后陆渊要是敢欺负你,我就替你出气。”曲清璃说。 “好呀。”两人玩作一团。 嬉闹一阵,她们后背都有些汗润。 “不闹了,一会儿出汗又得起来擦洗。”沈岁安笑着说,“璃儿,今晚的事,你可有想法?” 曲清璃脸颊红扑扑的,眼睛润亮,“若不论陆渊在外名声和两个妾室,你们站在一起倒是般配。” 沈岁安:…… “我不是问这个!”她没好气,谁要问陆渊的事。 “一个普通小贼逃走,怎么就需要镇抚司这么多千户出来搜查,你不觉得奇怪吗?” 曲清璃双手托腮,“嗯,说的也是,而且还是陆渊亲自来的。” “因为我们是皇后和太后的母族,所以镇抚司特别重视?” 沈岁安心中叹息,曲家上下早已经习惯这种万人敬仰追捧的日子,他们不会想过有一天曲家会突然倒台。 所以没有任何防备,察觉不出任何异常。 “那是镇抚司,直命于天子。”别说是曲家,京中任何世家他们都不怕。 “璃儿,今天我看那个逃犯不像普通人,他为何能精准躲到你们家中,又恰好跟你们府里的人是旧识,万一……” 沈岁安看了曲清璃一眼。 “万一这个人是什么敌国细作,你可想过后果?” 曲清璃愣了一下,“就算他是敌国细作,那已经被镇抚司抓走了,应该……” “你是担心谁牵连我们曲家?” 沈岁安一双清凌凌的眼眸看着曲清璃,“你不担心吗?” “我堂姑母是皇后,姑祖母是太后……曲家怎么可能跟细作有关,岁岁,你多虑了。”曲清璃笑道。 曲清璃有这种理所当然的想法,相信曲家其他人也有。 所以上一世才那么轻易就被人陷害导致全族落难。 “可皇上跟曲家没关系。”沈岁安说。 “璃儿,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们的那位亲戚,你一定要查清楚,不要以后牵连了曲家。” 曲清璃疑惑地看她,“岁岁,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沈岁安心想只是这样提醒,并不能让曲清璃警觉的,可她又不能说自己重生回来的。 “我做过一个梦,梦中与今日场景相似,我怕你们被这个逃犯牵连了。”沈岁安说 “那个逃犯,万一是细作,若是有人要陷害曲家,那就太容易了,只要一个通敌的罪名,就算是皇后和太后都保不住的。” 曲清璃脸色微微一变,她握紧沈岁安的手,“只是梦而已,岁岁,梦都是相反的。” 沈岁安说:“也许是提醒。” “明日我就去查,要是那逃犯真的是跟敌国有关,我把这件事告诉祖母。”曲清璃说。 “好。”沈岁安轻轻点头。 曲清璃拉着她躺下,“睡了睡了,不要被今天的事吓到了。” 两个小姑娘说了半宿的话,第二天醒来时,暖阳正盛。 昨日一场纷纷扬扬的雪将上京裹了一层白。 沈岁安和曲清璃商量着一会儿要去冰嬉。 木槿神色紧绷地进来,“姑娘,太太出事了,老夫人让人请您速速回去。” “怎么了?”沈岁安心头一紧。 “说是被耀哥儿撞了肚子。”木槿低声说。 沈岁安猛然起身,立刻去跟曲老夫人请辞,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沈家。 路上已经听来请她的丫环说明白发生何事。 今天早晨,太太去给祖父祖母请安时,沈明耀带着他的雪团小狗在庭院玩着,那雪团见到太太突然嗷嗷叫起来。 还挣脱沈明耀的手,扑到太太的身上。 雪地湿滑,太太一不小心就摔倒了,没多久就见了红。 现在请周大夫在为太太医治。 沈岁安听完,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 又是沈明耀。 程姨娘的这对子女真是被教得恶毒又阴险。 “沈思怡当时在做什么?”沈岁安冷冷地问。 “二姑娘在屋里陪着老夫人。”丫环说。 沈岁安只比沈思怡年长两个月,她们自小就彼此看不顺眼,祖父祖母疼爱沈岁安,而沈江林却只宠爱沈思怡。 两年前沈思怡得知她跟陆家的亲事,还撺掇过沈江林,想要把这门婚事给抢过去。 一直以来,沈思怡都很介意自己是庶出的身份,总想着父亲能够把程姨娘抬正了。 如今太太有了身孕,又觉得威胁到他们姐弟的地位。 居然又想出这种腌臜的手段对付太太。 看来只让程姨娘禁足还是不行的。 第18章 太太摔倒 松风院外,北风呼啸刮过。 沈思怡和沈明耀两道单薄的身影跪在堂前,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快去拿大氅给他们穿上,都怎么当奴婢的,冻坏了哥儿,你们的腿也不要了。”沈江林比沈岁安早一步先到。 看到他的宝贝儿子和女儿跪在冰冷的地面,心疼得像在剜他的肉。 他还没进去看望姜氏,已经在门口冲着姜氏的丫环发火。 太太的贴身丫环秋穗忍无可忍,“大爷,我们太太还在里面不知能不能保住孩子呢。” 大爷心里就只有程姨娘母子,一点都想不起她们太太吗? “住口,你一个奴婢,还敢置喙主子。”沈江林呵斥。 “父亲,太太怎么样了?”沈岁安开口询问。 沈江林看到大女儿从门外走进来,狠狠瞪了秋穗一眼。 “大姑娘,您快进去瞧一瞧太太吧。”秋穗哽咽地说。 沈岁安不去看沈思怡姐弟,裙裾轻摆就进了内室。 周舟刚刚施针结束,他起身与沈岁安见礼。 “周大夫,太太怎么样了?”沈岁安看到姜氏苍白的脸色,心中担忧。 “沈太太动了胎气,不过没有大碍,只需要卧床休息几日便可。”周舟说。 沈岁安松口气,“多谢周大夫。” “让人随在下去开安胎药方子吧。”周舟道。 沈江林这时候才走进来靠,听到姜氏的孩子保住了,他面上一松,“都说不会有事的,哪能轻轻一碰就流产了。” “大惊小怪的,还让两个孩子跪了这么久。” 周舟眉梢一挑,“沈大人,这次能保住,下次若是再被摔一次就未必了。” “还有,沈太太的裙摆有一股刺鼻的味道,这种味道最容易刺激牲畜。” “下次家里人要逗玩小狗,就不要种这种味道的花草了。” 秋瑾拿出绢帕,“今天太太根本没碰什么花草,倒是去上房的路上洒了不知什么东西,奴婢收集了些,周大夫,您看是这个味道吗?” “正是。”周舟淡淡地点头。 “有人要故意害太太小产。”秋瑾气愤地叫道。 沈岁安沉声说,“此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否则太太以后如何养胎,父亲,你说是吧?” 沈江林的脸色阴沉难看。 “周大夫,我送你出去。”沈岁安说。 将周舟送到垂花门,沈岁安才低声开口,“周大哥,程姐姐最近好吗?” “她很好,你不用担心她,还是担心你自己,你的弟弟妹妹都不简单。”周舟说。 周舟的妻子程氏曾经被沈岁安所救,后来两人便成为好友。 若非重生,沈岁安还不知程芝云身世的秘密,也不知道周舟是否知情。 “太太真的无碍?”沈岁安稳。 周舟说,“沈太太平日养得好,这次虽然无事,但也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 “我知道,不会有下次。”沈岁安点头。 送走了周舟,沈岁安回去看望姜氏。 姜氏喝过安胎药,此时还有些疲惫虚弱。 沈思怡姐弟已经从堂前进入内室,跪在姜氏面前认错。 “我已经教训过耀哥儿了,那只狗冲撞你,我让人把那畜牲打死。”沈江林盯着姜氏苍白的脸说着。 “耀哥儿,还不给你母亲磕头认错。”沈江林呵斥。 沈明耀哭红了一双眼,他往前跪了一步,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怎么了?”沈江林心疼地喊道。 沈思怡啜泣,“父亲,耀哥儿年纪还小,刚才在外面跪那么久,肯定是膝盖跪疼了。” “那快起来,要是留下病根怎么办。”沈江林要伸手去把儿子扶起来。 “是啊,幸好太太运气好,孩子算是保住了,不然耀哥儿你这两条腿可怎么办。”沈岁安从外面走了进来。 “父亲,今天故意在路上撒药粉的丫环已经找到了,巧了,居然是二妹妹院子里的洒扫丫环。”沈岁安垂眸看了看沈思怡。 沈思怡正好抬起头,目光阴冷和沈岁安对视了一眼,又飞快收敛神色。 “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思怡质问,“难道你想说,是我在母亲经过的路上撒的药粉吗?” “不是你,难道是耀哥儿?”沈岁安反问。 “人是从你院子里找到的,药粉也是在你院子里搜出来的,除了你,还能是谁?” “家里能够使唤得动你院子里奴仆的,除了耀哥儿,那就是程姨娘了。” 沈思怡怒而起身,“沈岁安,你血口喷人,你不要以为随便抓了个丫环就能冤枉我们。” “把人带上来。”沈岁安喝道。 沈江林甚至一句话都还没说,就见两个婆子押着个小丫环进来。 “父亲,这就是在太太裙摆上撒药的丫环,她已经招供,是二妹妹命她这么做的。”沈岁安说。 “……”沈江林目瞪口呆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听着沈岁安一句又一句,他恍恍惚惚想着,大女儿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犀利。 以前不都是温婉端庄,从来不会这样咄咄逼人的。 “我没有!”沈思怡拉着沈江林的袖子,泪眼婆娑,“父亲,您要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做出伤害太太的事,今日的事纯属意外。” “意外?那为何在你屋里得床榻中找到这份药粉?”沈岁安让人将药粉拿了过来。 沈明耀跳起来拍掉沈岁安手里的药粉,“不可能,那些药粉早就被我扔进水里了,你这个是假的。” “哦,是吗?”沈岁安勾唇一笑。 姜氏怒喝,“你们两个丧良心的,居然真的要害我!” “大爷,这件事你若是不给我做主,我就去求老太爷和老夫人给我个公道。” 沈思怡死死地盯着沈岁安。 怎么回事?今日的沈岁安简直就像变了个人。 “太太,父亲为人最是公正,他会为你主持公道的。”沈岁安过去搂着姜氏的手。 “您千万别太激动,好不容易才保住孩子,这是我们沈家难得的嫡子啊。” 姜氏知道沈岁安是在帮她,她趴在沈岁安的肩膀上,假装哭得肝肠寸断。 “父亲,这个贱人故意套我的话……”沈明耀指着沈岁安大声吼道。 第19章 他挺好的,命够短 最后是沈老夫人下令,沈思怡和沈明耀贪玩连累姜氏摔倒,一人杖打二十家法,再跪三天祠堂自省反思。 沈江林心疼两个宝贝儿女,当下就反对。 “母亲,那二十大板打下去,两个孩子还能起得来吗?”沈江林求情,“他们已经知错了,以后不会了。” “今日是他们的嫡母运气好,能保住肚子里的孩子,那万一保不住呢?” “若不是念在他们是沈家的孩子,谋害嫡母的罪名就能让他们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沈思怡听到这话吓得脸色发白。 她已经及笄了,等沈岁安的亲事确定了,她也到了说亲的时候。 如果谋害嫡母的名声传出去,她这辈子怕是嫁不进高门了。 不会有好人家想要求娶她的。 直到这一刻,她才有些后悔今日对姜氏动手。 “祖母,我们知错了,您要怎么罚我们都可以,以后我们不敢了。” “都是我们鬼迷心窍,以为是母亲害了姨娘才会酿成大错,求祖母原谅。” 沈思怡用力磕头,眼泪横流,想求沈老夫人的怜惜。 “母亲,求您网开一面吧。”沈江林也跟着跪下来。 “好啊,那你也去领二十大板,同样去跪祠堂。”沈老夫人冷声说。 “再多说一句,惩罚加倍。” 沈江林憋红脸,不敢再多说了。 “下去。”沈老夫人转开脸,多看一眼这个长子,她都要短命两年。 一味地宠妾灭妻,还纵容庶子女对嫡母做出这样的事。 他是一点都没想过,如果这件事传了出去,对沈家其他姑娘少爷的名声影响有多大。 她今日加重惩罚两个孩子,自然是为了他们的未来着想。 就这个偏心眼的儿子一点都没看出来。 她和老太爷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儿子。 沈江林不敢再求情,带着沈思怡姐弟赶紧退下去领罚。 “祖母,您别气坏自己。”沈岁安端着茶水过去,替沈老夫人轻抚着后背。 “你母亲怎么样了?”沈老夫人问。 “周大夫说太太并没有大碍,只是需要卧床修养些时日。”沈岁安说。 沈老夫人叹息一声,“怡姐儿和耀哥儿一直养在程姨娘膝下,原以为他们只是目光短浅心思狭隘,没想到手段还这么恶毒。” “怡姐儿年纪不小,已经是没办法了,耀哥儿还能再教一教。” “等这次的事过后,就把耀哥儿给接到上房,不能再让程姨娘带了。” 沈岁安清楚沈明耀是个坏在骨子里的坏种,就算让他到上房也是一样的。 不过,这样的话如今没必要说出来。 “清璃那孩子没什么事吧?”沈老夫人问。 沈岁安笑着摇头,“她已经好多了,不过,昨日镇抚司去曲家抓了个逃犯……” 听完沈岁安说了昨晚发生的事,沈老夫人立刻拧眉,“这个逃犯不同寻常,你们小辈或许察觉不出来,曲老夫人肯定会发现的。” “是陆渊亲自带人去的?”沈老夫人问。 “嗯。”沈岁安点了点头。 沈老夫人转头打量着孙女的神色,“那你觉得陆渊此人如何?” 沈岁安微微一怔,随即无奈地笑了:“祖母,只是见了一面,哪能就知道对方的为人。” “陆渊是庶长子,你原本是跟陆珩说亲的,以后嫁过去,只怕在陆家的日子艰难。”沈老夫人心疼地说。 再如何艰难,也不会比上一世更难了。 “在哪里都是过日子,至少我对陆家的长辈还是熟悉的,总比两眼一抹黑的好。”沈岁安笑道。 “岁岁,你是不是被陆珩伤着了,所以如今换了任何人都可以?”沈老夫人担忧地握住沈岁安的双手。 “当然不是。”沈岁安道,“祖母,皇上已经赐婚了,想得再多也没用,不如欣然接受。” 她觉得陆渊挺好的。 命够短。 沈老夫人轻叹一声,“赐婚归赐婚,你以后是要在陆家过日子,陆家那几个长辈都不好相处,我是担心你。” 就拿陆老夫人来说,以前就经常拿长辈的架子压沈岁安。 沈岁安之前在曲家丝毫不给陆家留颜面,他们肯定会记仇的。 更别说陆国公爷还是个面善心狠的。 沈老夫人都快愁死了。 “祖母,我是跟陆渊过日子,不是跟那些长辈。”沈岁安安抚着,“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沈老夫人颔首,如今再多的担忧也没有用了,这门婚事他们无法拒绝。 “对了,这是你娘亲的嫁妆清单,不过有几处房产还在你父亲那儿。 当初你生母去世,你年纪还小,你外祖父和舅父把嫁妆都留给你了,那几处房产,是你父亲在替你打点着,如今你要出阁,也该还给你了。” 沈岁安瓮声地应着。 那几处房产已经被沈江林给了程姨娘,上一世,她想要拿回来的时候,反而被程姨娘设局害得失去一大笔银子,连那些铺子最后都贴进去了。 “我会跟父亲说的。”沈岁安说。 从上房出来,沈思怡姐弟的家法杖打已经结束了。 “姑娘,奴婢亲眼去瞧着了,二姑娘和少爷被打得皮开肉绽的,隔着几处院子都能听到少爷的哭嚎声。” 家法杖打看着触目惊心,但其实痛几天就好了,根本不会伤筋动骨。 “大爷已经请了大夫,姑娘,您要过去看一看吗?”木槿问。 沈岁安摇头,“明日再去。” 沈思怡姐弟被送回月影院交给程姨娘照看。 程姨娘看到心肝宝贝被打成这样,比打在她身上还要疼。 “黑心肝的烂货,她自己站不稳摔倒了,怎么就怨两个孩子了。” “老夫人就是偏心眼,她不就是看不上庶出吗?怡姐儿跟耀哥儿是她沈家的孩子啊。” “……” 沈思怡忍着痛:“姨娘,都是沈岁安那贱人,要不是她套话,我们做得天衣无缝,就算是祖父都发现不了。” “小贱人,不得好死的东西。”程姨娘又骂了起来。 “等着吧,我不会让她好过的。” 沈思怡说:“姨娘,我们要怎么办,祖母说了,要是太太出了什么事,她就要把你给休弃了。” 程姨娘恨得咬牙,“让她生,谁说她生出来就是活的。” 第20章 怎么会不喜欢他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沈岁安在松风院陪伴着姜氏。 喝了安胎药,又睡了几个时辰,姜氏的气色看起来总算没有那么苍白。 她心中仍然后怕和懊恼。 “都怪我太大意,你都跟我说了要小心的,我万万没想到,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居然能有这样恶毒的心肠。” 小孩子最容易被挑唆的。 沈江林如今只有沈明耀一个儿子,沈明耀在沈家大房是独一份的宠爱,如果太太生下嫡子,那他就不是唯一的少爷。 肯定有人在他耳边这么说得,所以沈明耀才会这么恨太太肚子里的孩子。 沈岁安说,“耀哥儿被惯坏了,总以为父亲只能有他一个儿子。” “要是多生几个,他就不敢这么蛮横了。” 姜氏心中一动,这些年来,她给沈江林安排过两个通房,结果她们都没有身孕。 明明都是年轻健康的姑娘啊。 多半又是程姨娘在背后搞鬼了。 不过事关丈夫房里的事,姜氏不好再沈岁安面前说太多。 “也不知你的婚期要定在何时,我得快点好起来才行。”姜氏最担心沈岁安的婚期太近了,到时候她来不及操办。 “太太只管好生休息,您如今才是最重要的。”沈岁安忙说。 姜氏压低声音,“我两年前就让人打了一张金丝楠木拔步床,留着给你当嫁妆的。” 沈岁安神色微怔,“太太,那是……” 那是姜氏要给自己女儿准备的啊。 “要不是你,如今我这孩子也保不住了,岁岁,我、我不会说话,但我真的把你当女儿看待了。” “如果我生的是女儿,我再重新给她准备一份嫁妆。” 姜氏财大气粗地说:“你别跟我客气,我别的没有,银子有的是。” 沈岁安哭笑不得,“太太,我生母已经给我留了不少嫁妆……” “我知道我知道,那是姐姐对你的爱护,我的是我的。”姜氏笑着说。 “多谢太太。”在推拒下去,那就要跟姜氏显得生份了。 上一世她跟姜氏的关系并不怎么亲近,她同样给自己准备了丰厚的嫁妆。 太太对她是真心疼爱的。 “对了,我还有几处房产铺面在父亲那里……”沈岁安犹豫了一下,“我教人去打听,才知道父亲把我母亲的店铺都交给程姨娘在打理了。” 姜氏沉下脸,“不要脸的东西,居然连你的店铺也要抢走。” “我明日就让程姨娘把店铺还给你。” 沈岁安轻声说:“太太不要因为我跟父亲闹红脸,我有件事想请太太帮忙……” “你说。”姜氏立刻道。 “我知道太太名下有做茶庄的店铺,最近的方山茶生意是不是很好?”沈岁安问。 姜氏说:“也不知谁传出宫里姚贵妃就喜欢喝方山茶,整个上京世族都流行起来了。” 姚贵妃以前的确喜欢方山茶。 但今年口味转变,早就不喝方山茶了。 不过是姚贵妃的弟媳妇手头上有一批泡水的方山茶要脱手,这才让人传出这样的谣言。 “我母亲也留给我一个茶庄,相信程姨娘应该想要趁着方山茶赚一笔的。”沈岁安微笑说。 “岁岁,这茶有问题?”姜氏连忙问,她还让人进了几十斤放着呢。 “姚家的方山茶不能要,其他来路倒是无妨,不过,我曾经随祖母进宫,听宫女提过一嘴,姚贵妃如今最喜欢是雪芽。” 其实是她前世进宫觐见姚贵妃时,自己观察出来的。 姜氏不愧是出自商贾,立刻明白沈岁安要做什么。 “让程姨娘赔个低掉。”姜氏眼底透出冷意。 她差点孩子都没有了,哪能这么轻易放过程氏母子。 …… …… 春不晚。 冷冬天气,街上积雪渐深。 屋檐的冰棱被角灯照出几分暖黄光芒。 煮酒看雪,暖意融融,一整天的疲惫在这一刻都得到释放。 宋秀枝正在算账,店里炭火充足,堂内已经客满。 “宋小娘子,快收银子,发什么愣。”有客人要离开,拿着碎银放到宋秀枝面前。 “哦,好的。”宋秀枝回过神,将银子收了下来,“客官慢走。” 她刚才听到客人议论,说宫里将沈岁安赐婚给陆家长子了。 陆珩不用娶沈岁安了…… 是……是因为她吗? 宋秀枝心跳如擂,她其实并不觉得陆珩会为了她拒绝一门高门贵女的亲事。 可沈岁安对他们似乎误会很深,连陆珩的解释都听不进去了。 陆珩那样芝兰玉树般的贵公子,哪个女子会不喜欢。 从他出现在酒摊,她的目光就移不开了。 只是她不敢上前打扰,怕他下次就不来了。 怎么会不喜欢他,她真的太喜欢陆珩了。 喜欢到即使只是远远看他,都觉得心满意足。 “诶,宋小娘子,等日后陆二公子成驸马了,你这春不晚还开吗?”突然,有人高声地笑问着。 宋秀枝眨了眨眼,显然没明白对方说的话。 “没想到陆珩这般好运气,和沈家嫡女的婚事被庶出大哥截胡了,皇上倒是把最宠爱的公主嫁给他。”另外一个人说。 “可不是,那是广宁公主呢。” “陆家真是烧高香了。” “沈家嫡女哪里比得上公主,我听说那沈家嫡女自幼丧母,她父亲偏爱庶出子女,对她根本不重视。” “……” 宋秀枝听了半天,终于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沈岁安虽然不用嫁给陆珩了,可陆珩却要娶广宁公主。 她的脸色一阵苍白。 就算她只是平民百姓,广宁公主的名号那也是听说过的。 作为皇上和姚贵妃最宠爱的女儿,广宁公主可说是无法无天,刁蛮任性到极致的人物。 这样的人,怎么会容许她的丈夫跟别的女子有任何暧昧》 宋秀枝害怕的双手在颤抖。 她不怕沈岁安知道自己的存在,可她怕广宁公主会杀了自己。 刚才还荡漾在心里的期盼和旖旎瞬间消失无影踪。 宋秀枝哑声开口:“诸位莫要误会,我与陆二公子清清白白,绝对没有任何私情。” “你们别乱说话,惹得公主误会了我。” 第21章 退还订婚信物 休养数日,沈思怡和沈明耀养好身子,被沈老夫人着粗使婆子押去跪祠堂。 程姨娘哭得眼睛肿如核桃。 沈江林心疼万分,却不敢去上房求情。 他怕被打。 老夫人肯定做得出,会把他打得起不来床。 程姨娘还被禁足,她不能去看望孩子,只能抱着沈江林又哭了一通。 沈江林哄了她好一会儿,让人暗中去祠堂照顾两个孩子,程姨娘这才收住泪水。 “对了,之前我交给你打理的五个铺面,你找个时间整理账册还给岁岁。”沈江林突然说。 程姨娘脸色一变,“为何?” “那是她生母的嫁妆,如今她要出阁,这几个铺子都在岁岁的嫁妆清单里。”沈江林低声道。 “这几年铺子的营收就给你了,你把铺子还给她就行了。” 程姨娘娇媚的脸庞差点肉疼得扭曲。 她早就把这几个店铺都当自己的私产,要她将店铺交出去,不如剜了她的肉。 “大爷,我出身不如两位太太,她们都有丰富的嫁妆,我就只有大爷。” “这些年靠着几个铺子才能给耀哥儿添置些像样的笔墨。” “可……可怡姐儿也快说人家了,她的嫁妆该怎么办啊?” 程姨娘娇声细语,可怜兮兮,沈江林听得心头发软。 他握住程姨娘的手:“怡姐儿是我的女儿,我一定会给她准备嫁妆的。” “怡姐儿也喊萧姐姐一声嫡母啊,元太太是岁姐儿的生母,那也是怡姐儿的嫡母,她留下的嫁妆就算添给怡姐儿,那也没什么。” “就让是她给怡姐儿的嫁妆,大爷,您说好不好?” 若是萧氏还活着,她愿意给怡姐儿嫁妆自然是好的。 但她死了啊。 沈江林要是私自动用她的嫁妆,就怕萧家那边不肯。 “这事我先跟岁岁说一声,她作为姐姐,给妹妹一点添妆也应当。”沈江林决定从沈岁安入手。 只要沈岁安同意,萧家也不能说不同意。 程姨娘嘴角勾了勾,沈岁安向来绵柔乖顺,肯定会听她父亲所安排的。 这五间店面每年都能给她赚一大笔营收,她可舍不得还给沈岁安。 最好是把房契给拿回来,将这五间店铺彻底收入囊中。 沈岁安还不知程姨娘心中算计,她这几天都在姜氏的屋里帮忙算账。 姜氏如今要卧床休息,家里的大小事就交给沈岁安在做主了。 “陆家那边怎么还没来跟我们商议婚期,还得把当初和陆珩的订婚信物拿回来呢。”姜氏忽然想起这个事。 沈岁安已经忘记订婚信物的东西。 “既然陆家不来退还,那我们就先拿回去。”沈岁安说,她一点都不想留陆珩的东西。 “木槿,你去把柜子里的黑色匣子拿来。” “诶,奴婢这就去。” 姜氏靠着大迎枕,小心护着自己的肚子,眼睛却心疼看着沈岁安。 “我是见过陆大太太的,她不是个会过日子的人,想必也不会主动为陆渊操持婚事。” “陆老夫人看着和善,实际上刻薄得很,她又是个看不上庶出的,那陆家谁还能真心为陆渊操办婚事了?” 沈岁安垂眸回想,上一世倒是陆大太太出面操办的,只是错漏频出,磕磕碰碰才完成婚礼。 她倒是希望这次陆大太太能真的不要管陆渊的事。 很快木槿就拿着一个黑色匣子回来。 里面是一块莹润翠绿的玉佩,沈岁安只是淡淡看了一眼。 “你亲自去一趟陆家,将这个玉佩交还给陆国公爷,他自然就明白了。”沈岁安说。 木槿应诺,抱着匣子就出门了。 在陆家大门外正好遇到陆国公爷。 陆国公爷听到木槿的来意,脸色有些沉,他将匣子接了过去,只是一声知道了,就大步走进大门。 家里下人见国公爷脸色阴沉的样子,更是小心翼翼,不敢上前找晦气。 “去把陆珩给我叫来。”在上房的大堂刚坐下,陆国公爷就冷声命令。 陆珩来得极快。 “祖父,您找我?”陆珩低声问,见祖父脸色不好,难道是姚贵妃提了过分的要求? 姚贵妃今天召见陆国公爷,就是要说广宁公主下嫁的事。 “沈家当初交还了玉佩,这是沈岁安拿回来的,你的那块呢?”陆国公爷沉着脸问。 陆珩低眸看着桌面上那块翠绿的玉佩,薄唇紧抿。 沈岁安居然让人把玉佩送回来了。 她当真迫不及待要跟他撇清关系吗? “我差人去拿过来。”陆珩说。 “不必了,你立刻让人送回沈家。”陆国公爷面无表情地看了陆珩一眼。 “广宁公主的性子你是知晓的,她跟沈岁安不同,若是让她发现卖酒女的存在,你该知道后果。” 陆珩蹙了蹙眉,“祖父,我跟宋姑娘……” “别说你跟那个女子清清白白的话,如果你们真的清白,沈岁安能跟你退婚吗?” “广宁公主也不会管你们是不是真的没有私情,只要传出半点让她不快的谣言,她就能让那女子死无葬身之地。” 陆珩抿紧唇,他作为国公府唯一的嫡子,在别人眼中已是权势滔天,今日他才深刻感觉到,原来他也有反抗不了的强迫。 如果广宁公主真的打死宋秀枝,他能替宋秀枝报仇吗? 不能。 他不能连累整个陆家。 和广宁公主的这门婚事,注定他这一生都将郁郁不得志。 “祖父,我不会再去见宋姑娘。”陆珩低声说。 “你最好记得自己说过的话,陆家经不起广宁公主的怒火。”陆国公爷语气充满警告。 等家里其他人也都到了,他才继续开口。 “今日姚贵妃跟我提了广宁公主的婚事,姚贵妃的意思,是要陆渊和陆珩的婚事同时举行。” 陆老夫人闻言不悦皱眉:“这哪里行,珩哥儿是嫡出的,而且要迎娶的是公主,哪是一个庶出的能相比。” “就是因为陆珩之前跟沈岁安有议亲,广宁公主觉得兄弟二人同时婚礼,才能够让大家不会误会是公主抢了沈家嫡女的婚事。”陆国公爷说。 他又跟着道,“广宁公主的婚事会有内务府帮忙操办,到时候是在公主府行礼,至于陆渊……” 环视周围一眼,“老二媳妇,你就劳累些,将陆渊的婚事办妥了。” 陆大太太松口气,幸好不是让她去给庶子操办婚事。 她不愿意,也肯定办不好。 陆二太太眉眼带笑,“儿媳定会好好操办的。” 第22章 千里自同风 对自己儿子的婚事毫无发言权利的陆大爷眉心紧皱着。 他知道父亲一直都希望陆家能够再创辉煌,他如今只在兵部当个侍郎,且皇上不重用他,这就是他这辈子一眼望到头的前程了。 所以国公爷将希望放在陆珩的身上。 今上不想要陆家再领兵,早在几年前就瓦解了陆国公爷手中的兵权。 所以他们陆家如果想要重新得到圣心,那就只能走文官的路。 陆珩年纪轻轻就是状元郎,而且还是皇上身边的侍中郎。 他们似乎都看到希望。 但怎么就成驸马了呢。 “父亲,珩哥儿的婚事在公主府举办,难道……难道以后珩哥儿还要住在公主府?”陆大爷终于问出他的疑惑。 其他人全都看向陆国公爷。 “若是广宁公主愿意住在国公府……”陆国公爷攥紧双手。 驸马听着是风光,跟入赘有什么不同! 陆老夫人呜咽一声,“这驸马当了有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这是皇上赐婚。”陆国公爷冷声说,“再有不满的话,你们也给我吞回肚子里。” 陆大太太小声说:“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早点跟沈岁安完婚,” 那沈岁安看着绵软乖顺,是个好说话的,要不是陆珩非要跟卖酒女牵扯一起,怎么会有广宁公主这档事。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提了。”陆大爷沉声说。 “传到公主耳里,还以为我们对公主有不满的。” 就算有不满,那也只能烂在肚子里了。 “珩哥儿在公主府住一段时间也好,你们兄弟二人同时成婚,要是广宁公主跟沈岁安在家里碰面,难免尴尬。”陆国公爷说。 以广宁公主跋扈的性子,不定要刁难沈岁安。 “好了,都散了吧。”陆国公爷摆了摆手,“老大,珩哥儿,你们跟我来书房。” 望着神情低落的陆珩,陆国公爷在心中沉重叹息。 “我们马上要跟广宁公主一家人了,你们知道意味着什么吗?”陆国公爷望着儿子和孙子,说起他们真正要面临的问题。 陆大爷轻轻点头,“父亲之前一直主张立嫡为储,如今我们却和二皇子捆绑在一起,父亲,是要改为支持二皇子吗?” 陆国公爷眼神复杂地看向陆珩,“你怎么看?” “祖父,皇上如今还正值壮年,立储一事并不着急,我们陆家最好保持中立,不要再有任何意见。”陆珩低声说。 作为侍中郎,他比陆家其他人了解今上的想法。 皇上并没有要立五皇子为储的念头,陆家没必要在这时候跟皇上唱反调。 将广宁公主赐婚给他,何尝不是对陆家的一种警告。 陆国公爷皱眉沉思片刻:“那就暂且不提此事。” 可陆家跟皇后一脉牵涉已深,也不是说要摆脱就能摆脱的。 “你们各自去忙吧。” 陆珩回到他的致远堂,小厮提着食盒上前来。 “二少爷,这是春不晚送来的,宋姑娘说是上好的菊花酿。”小厮留墨低声说。 “送回去。”陆珩面无表情地回道。 “以后春不晚送来的东西,都不许收,你亲自去一趟,让她不必再送了。” 留墨眼底闪过诧异,二少爷这是打算跟宋姑娘一刀两断了吗? 明明他上次还看到二少爷挺怜香惜玉的,怎么说变就变了。 “还愣着作甚,快去。”陆珩语气微愠。 “是,是,小的这就去。”留墨赶忙应下。 宋秀枝收到留墨送回来的菊花酿,她站在原地陷入惶惑中。 陆二公子是什么意思? 要……要跟她撇清关系吗? 她只是想报答他而已,不敢有别的奢求啊。 晶莹冰凉的泪水从脸颊落下。 “宋姑娘,你看开点吧,我们二少爷马上就是驸马了。”留墨不忍地劝了一句。 “要不是那沈姑娘闹开了,你们何至于这样。” 宋秀枝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知道了,你转告二公子,请他保重,日后……于道各努力,千里自同风。” …… …… 旭日始旦,金光万道。 陆二太太领着媒婆来到沈家。 因着姜氏还需要卧床保胎,沈老夫人便在上房接见陆二太太。 “老夫人,您也知道,陆家一下要办两场婚事,广宁公主那边是万万不敢有任何疏忽,大哥和大嫂要操持陆珩的婚事,便托我来沈家提亲。” 沈老夫人神色淡淡地点头:“要是你们陆家缺少人手,那岁岁的婚事不急。” “原本我们也想着长幼有序,是该先办陆渊和沈姑娘的亲事,但宫里有旨,要两门婚事同一天举办,我们也是没有办法。”陆二太太赔着笑。 “老夫人,所以我们只能尽量从简,就怕忙中出错。” 沈老夫人没有应这话,“你们陆家打算如何从简?” “虽然陆渊和沈姑娘是皇上赐婚,但该提亲纳彩问名的,我们都是要的。”陆二太太说,“就是……时间上我们灵活缩减。” 陆二太太朝着旁边的媒婆示意。 媒婆笑盈盈地从锦盒拿出聘礼书,“沈老夫人,这是陆家给沈姑娘的聘礼,请您过目。” 丫环上前接过聘礼单,交给沈老夫人过目。 “这,就是你们给的聘礼?”沈老夫人只看一眼,怒意上涌。 陆家简直欺人太甚了。 “你们陆家堂堂国公府,这聘礼单敢拿出去让众人看上一眼吗?” 陆二太太为难地叹息,“老夫人,我也知道是委屈了沈姑娘,可是……陆渊只是个庶子,我已经是按照陆家规矩给了最高的聘礼单了。” “再说,我们珩哥儿要娶的是广宁公主,沈姑娘矮上一头也是正常的,老夫人,您说是吧?” “总不能让一个庶子的娶亲越过广宁公主。” 陆二太太的每一句话都踩在沈老夫人的怒火临界线。 “你们陆家要是想拿这样的聘礼羞辱沈家,那就让陆国公亲自来说清楚。” “我们沈家的姑娘,不是你们说欺负就能欺负的!” 还没嫁进陆家呢,就这样羞辱岁岁。 以后进门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磋磨呢。 “哎哟,老夫人,您这不是故意刁难我们陆家吗?”陆二太太嘴角上扬。 今天她从老夫人手里拿到聘礼单的时候,她就知道沈家会有这样的反应了。 “来人,送客!”沈老夫人怒喝。 “老夫人,老夫人,景昭老王爷来了,还有……还有陆指挥使。”丫环着急忙慌地进来回禀。 第23章 交换年庚八字 站在隔扇后面的沈岁安听到这话也愣住了。 从陆二太太上门时,她就过来上房。 以她对陆家的了解,笃定他们肯定会在她的亲事上作妖。 刚才听到祖母发怒的声音,她本来已经打算走出去的,却被后面丫环禀告的话惊住了。 陆渊怎么跟景昭老王爷一起来了? 这位景昭老王爷在上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是今上唯一的叔叔,本来与老王妃有一子。 但他们的儿子和儿媳妇在外出游时遇到山匪,双双殒命。 老王妃痛急病倒,不久也撒手人寰,如今就只剩下景昭老王爷守着王府过日子。 今上对他十分尊重,老王爷在上京也是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从来没听说陆渊跟这位老王爷有渊源。 沈老太爷和沈江林得知老王爷到来,便也过来见礼接待了。 外面传来陆二太太惊讶的声音:“陆渊,你怎么来了,真巧,二婶今天来替你求亲的。” “有劳二婶了。”陆渊的声音低醇,却有一种皑雪压青松的冰冷。 沈岁安透过隔扇的缝隙看过去。 陆渊今日没有穿飞鱼服,而是一身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腰背挺直立在堂前,少了几分肃杀冷厉,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透着矜贵和意气风发。 “皇上已经请老王爷为我保媒,至于聘礼……” 他一双眼眸如寒星看着陆二太太,“我已经准备好了。” 景昭老王爷笑呵呵地说,“沈老夫人,这小子把聘礼单放在本王这儿了,你再看一眼,要是不满意,本王再给添一添。” 陆渊朝着沈老夫人作揖行礼,姿态谦恭有礼。 哪有半天外面传的煞神恶鬼的模样。 饶是沈老夫人见多识广,仍然被这一出惊得有些愣神。 直到她看清楚景昭老王爷拿过来的聘礼单,她眼底闪过震惊。 “老王爷,这个……没拿错?” 老夫人将聘礼单递给老太爷。 沈老太爷脸上神色凝重了几分。 沈江林忍不住勾起脖子,他想看一看陆渊究竟送多少聘礼。 “哪能啊,这小子反复对了三遍,生怕还不够。”景昭老王爷笑眯眯地说。 沈老夫人深深看了陆渊一眼。 这聘礼单确实太重了。 陆二太太送来的还不如上面的一成。 沈老夫人含笑开口,“陆二太太,陆指挥使,你们陆家今日请了两位媒人,老身该收谁的聘书呢?” “老夫人,能否把陆家的聘礼单给本王看一眼?”景昭老王爷突然道。 “这……”沈老夫人为难地看向陆渊。 陆二太太心里尴尬,她是没想到陆渊还能请老王爷出面保媒。 皇上对他未免也太看重了。 “既然有老王爷为你保媒,那自然是不需要我这个长辈出面了。”陆二太太皮笑肉不笑地说。 “那这聘礼单就还给陆二太太。”沈老夫人缓缓地说。 陆二太太悻悻然地接过,她心里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挠着,她想知道陆渊究竟送了多少聘礼。 能够让沈老夫人满意的,那肯定是不少了。 啧,以前怎么看不出陆渊有那么深厚的家底? 不对啊,还没分家呢,陆渊的封赏和俸禄,理应是属于公中的东西啊。 这坏小子居然还偷偷藏起来! 沈老太爷含笑说:“老王爷,这聘礼单我们就收下了。” 接着就是交换年庚八字。 一切都顺利进行。 陆二太太和她带来的媒婆只能尬笑坐在旁边看着。 就这样,沈岁安和陆渊的婚事自今日就真正定了下来。 陆渊和老王爷离开时,他在门边脚步微微一顿。 视线似乎朝着隔扇扫来一眼。 沈岁安的心猛地发紧,不自觉地往后退两步。 以为这样就能避开他锐利的目光。 “还不出来。”沈老太爷沉声开口。 沈岁安这才心虚从隔扇走出来,“祖父,祖母。” “岁岁,今日陆二太太送来的聘礼单,还不如一个小官人家,还算他陆渊懂得做人。”沈老夫人说。 “陆家不但没把沈家这门亲事放在心上,连陆渊在陆家只怕也不太好过。”老太爷担忧地看着沈岁安。 “你在家里惯是承让弟妹,不与人争辩,在陆家可不能这样了,性子太绵软,会被人拿捏的。”老夫人说。 沈岁安比谁都清楚陆家是怎样的深坑。 一个比一个心眼多,都是些牛鬼蛇神。 她忍让过一辈子,不会再忍了。 …… …… 陆二太太几乎把手里的绢帕攥烂了,回到家里立刻直奔上房。 “岂有此理,陆渊这是在打陆家的脸啊!”陆老夫人提起陆渊,脸上难掩厌弃。 陆国公爷淡声说,“你准备的聘礼单给我过目。” “国公爷,儿媳这聘礼单是照着往年规矩办的,并没有任何差错。”陆二太太眼神闪烁,将聘礼单交上去。 啪! 陆国公爷满脸怒容,将聘礼单一掌拍在茶几上。 “你照的是哪门子的规矩?” 陆二太太被吓得差点弹跳起来,“就……庶子娶亲的规矩,陆渊只是庶出的,总不能跟珩哥儿同样的规格。” “老二媳妇说的不无道理。”一个生母低贱的庶子,能够跟珩哥儿同时办婚事已经很不错了。 要不是皇上赐婚,陆渊哪里能娶到沈家嫡女。 “此一时非彼一时,陆渊是皇上赐婚,且他娶的是沈家嫡女,就算比不过珩哥儿,也不能拿这点东西去羞辱沈家。”陆国公爷怒道。 陆二太太的脸色微微一变。 “那最后这门亲事也算成了,不过,陆渊怎么会找老王爷去保媒?”陆老夫人皱眉。 老王爷的地位非比寻常,陆渊岂不是还要压陆珩一头。 “听说是皇上的意思。”陆二太太连忙说。 “老夫人,陆渊还不知瞒着您私藏多少钱财宝物,否则怎么会拿出那么厚一叠聘礼单。” 好一个陆渊,在镇抚司肯定有很多油水,否则哪能拿出那么丰厚的聘礼。 她必须把这件事先挑明了,否则,等以后沈岁安嫁进门,陆渊就更不可能把东西交到公中了。 陆老夫人不悦说,“如今尚未分家,陆渊的俸禄就该交到公中,国公爷……” “够了!”陆老太爷呵斥,“陆渊每个月交俸禄了吗?” “交是交了,可他……”陆二太太说。 陆国公爷:“那你还想如何,难道其他人手中没有点私产吗?他一年到头在家里也没几天,你还想惦记他的私产?” “难道皇上赏赐给他的财物,你也要他拿出来。” “老二连俸禄都不交,你们二房只靠公中支出,谁说什么了?” 陆二太太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是,老太爷。” 第24章 就当你孝敬程姨娘 “岁岁,快过来,有事跟你说。”姜氏一见到沈岁安出现,眉开眼笑地招手。 沈岁安福了福身,坐到床榻旁边,“太太身子好些了吗?” “好很多了,周大夫不愧是神医,今天我小腹都不觉得坠痛了。”姜氏笑道,“过两日能为你操办亲事了。” “二婶已经在回来的路上,祖母说了,可以让二婶帮忙的。”沈岁安说,“太太养好身子要紧。” “我哪能放心,陆家分明是想给你下马威,哼,且等着,到时候拿嫁妆把他们的脸面砸下来。”姜氏哼道。 沈岁安被逗笑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姜氏说。 “上次你说方山茶的事,我已经让人趁着便宜大量购买,最近到处都传出姚贵妃喜欢方山茶,还把话都传到程姨娘耳中,她今日一大早就让人去打听了,还要盘算店铺的现银。” “看来是打算把所有的银子拿去买方山茶。” 沈岁安闻言勾唇一笑,“太太可以趁机大赚一笔。” “今年方山茶的收益不好,上等的更是难得,姚贵妃的喜好是一种时兴,而这种时兴会传遍上京城,当然也会传到其他地方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已经另外购买一批雪芽,到时候肯定能给你赚一笔嫁妆。”姜氏笑道。 沈岁安脸颊微红,“太太,我没有这个意思。” “太太,姑娘,大爷回来了,请姑娘去书房。”丫环在外禀报。 “你父亲肯定哄你把店铺给程姨娘,你千万别被哄住了。”姜氏低声道。 沈岁安笑了笑,“好,我去听听父亲要说什么。” 她被哄过一次了,真以为几间店铺能够得到父亲对她的真心。 后来才知道,在父亲心目中,只有沈思怡和沈明耀才是最重要的。 她算什么呢。 “岁岁,你来得正好,为父有话要跟你说。”沈江林难得对沈岁安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 沈岁安便听到和上一世不差分厘的话。 “先前我替你掌管五个店铺,本来是你的嫁妆,不过这些年营收有些欠缺。”沈江林看了女儿一眼。 “我另外再择三个铺面给你添到嫁妆里,你说可好?” 沈岁安乖顺说:“父亲,就算这五间店铺没有盈利,毕竟是母亲留给我的念想,我还是想要留着。” 沈江林沉下脸,语气不悦,“你母亲也是耀哥儿和怡姐儿的嫡母,那五间铺面留着给他们,也算是全了他们的母子之情。” “您是我的父亲,想要将娘亲留给我的嫁妆送给程姨娘直说便是,难道我还能忤逆您吗?”沈岁安自嘲一笑。 “放肆!你竟敢这么跟我说话,你这些年学的礼仪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沈江林怒骂。 “父亲,我学的礼仪规矩没有教我该拿生母的嫁妆去讨好一个妾室,更没让我把生母留给我的东西给妾室生的儿女。” “您是我的父亲,我不敢忤逆您的意思,您若是一定要我拿出五间铺面给程姨娘,那我只能先去问过外祖母和舅父,毕竟……房契还在他们那里的。” 其实半年前,舅父就让人把房契送来给她了,沈岁安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沈江林气得抬起手要一巴掌打下去。 沈岁安毫不畏惧地抬起脸庞。 “不过是五间铺面,你孝敬给程姨娘又怎么了,她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庶母。”沈江林说。 “自从娘亲去世,照顾我长大的是祖母,后来是太太护我成长,至于程姨娘,这些年纵容沈思怡抢了我多少东西,父亲,需要我一一说出来吗?”沈岁安嘴角浮起轻嘲的浅笑。 沈江林瞪她,“你是长姐,让一让妹妹和弟弟又如何,姜氏这些年竟把你养得如此斤斤计较!” “最多三日,请父亲将五间铺面账册和钥匙交给我,就算亏损,我也不会让出娘亲留给我的任何东西。”沈岁安说完,福了福身。 “我还要去侍奉祖母,女儿告退。” 沈江林气得想破口大骂,可他是个爱名声体面的,只能将怒火往肚子里吞回去。 他憋着一肚子火来到月影院。 “大爷,谁把你气着了。”程姨娘一看到他面黑如墨的样子,连忙上前安抚。 沈江林把沈岁安骂了一顿。 “我再另外给你铺面,那五间就还给她吧,让她自个儿去打理,看什么时候就亏损没了。”沈江林哼道。 程姨娘眼珠子转了转,“行,那我让掌柜的把账册整理整理,再还给她。” “还是你通情达理。”沈江林欣慰地握住程姨娘的手。 “你放心,以后咱们女儿的嫁妆,一定不会比岁姐儿差多少的。” 那还是差的。 沈岁安有萧氏留给她的陪嫁,可她背后没有一个像萧氏这样的娘家,要如何跟沈岁安相比。 她只能紧紧地抓住沈江林,让沈江林为他们的儿女争取更多的利益。 “大爷,我这些年往店铺贴补了不少银子,岂不是都亏了?”程姨娘委屈地说。 “我给你贴补二千两好不好?”沈江林在她胸前掐了一把,“满意了吧?” 程姨娘娇弱无骨地靠在沈江林怀里,“大爷,太太的身子怎么样了?都是我的错,耀哥儿都是心疼我才做错了事。” “没什么事了,耀哥儿和怡姐儿受的惩罚也够了,过两日就把他们放出来,我去跟老夫人求情。”沈江林说。 “那大姑娘的亲事是谁操办啊?太太如今不宜操劳,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替大爷分忧。”程姨娘柔声说。 “我也想替耀哥儿和怡姐儿赔罪,好让太太有时间多休养。” 沈江林笑道,“你有心了,岁姐儿这么对你,你还愿意为她操劳。” 程姨娘:“我是看着大姑娘长大的,自然是盼着她好的,就是心疼她,怎么嫁了个庶子。” 可真是把她开心得每天吃多一碗饭了。 沈岁安可是上京有名的闺秀,大家都说她端芳秀雅,敏慧冲怀。 结果又如何呢? 本来该嫁国公府嫡子的,最后却成了庶子。 真解气啊。 第25章 赚了一笔银子 “程姨娘把所有店铺的银子都抽走了,全都拿去进了方山茶,您之前进的方山茶全都被程姨娘买走了,还大赚了一笔。”木槿喜滋滋地说。 沈岁安闻言一笑,这是她意料中的。 又过两天,程姨娘尝到一点甜头,干脆把所有积蓄都拿出来买了方山茶。 她已经找人去打听过了,这两年方山茶的收成不好,要是能囤着等明年再拿出来,那价格肯定翻几倍。 程姨娘已经可以预见自己发财的未来。 沈岁安在这时提出要拿回五间铺面。 在沈江林的坚决请求下,沈老夫人不得已同意解了程姨娘的禁足,还让沈思怡和沈明耀也从祠堂出来了。 姐弟俩身上挨打得伤疤还没好全,不敢再造次,每天都老老实实做人。 程姨娘将账册都拿出来,“大姑娘,这些年的账册都整理好了,当初接手的时候就是亏损状态,这些年能撑着不关门已然是我费尽心思了。” 沈岁安随手翻了翻账册,笑盈盈地接下,“这些年辛苦程姨娘了。” 程姨娘有些不甘地将钥匙也递过去,“不过有件事得说清楚,当初那些老掌柜已经各自奔前程去了,如今店里的都是我的人。” “想必大姑娘用着也不放心,我就给他们另外安排差事了。” 沈岁安知道程姨娘是想拿捏她,以为抽走那些掌柜,那五间铺面的日常事务就做不下去了。 “好。”沈岁安颔首。 程姨娘没想沈岁安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本来还想利用掌柜的事谈条件的。 “要是没什么事,姨娘就先回去吧。”沈岁安说,“不必留在松风院给太太侍疾了。” 沈思怡拿眼狠狠地剜了沈岁安一眼。 “二妹妹,眼睛是不舒服吗?要不要给你请个大夫。”沈岁安抬眸扫视过去。 “没,没事。”沈思怡急忙收敛表情。 怎么觉得沈岁安像是变了个人。 以前就算当着面说她,都只会笑而不语,好像一团棉花似的,让人打了都不得劲。 “那就好,别才挨打就忘记疼。”沈岁安含笑说。 沈思怡的脸色一黑。 “你得意什么,平时装得再尊贵又如何,还不是嫁给一个庶子,你怕是还不清楚陆渊在陆家什么地位吧。” 男人在家中是什么地方,女人就是什么地位。 等沈岁安嫁过去,那些总围在她身边的贵女,总夸她的夫人们肯定都不会把她放眼里。 她真是迫不及待想看到沈岁安截然不同的待遇。 “原来你这么看不起自己啊。”沈岁安惊讶。 “那你应该问一问程姨娘,好好的正头娘子不当,怎么非要上赶着给别人当妾室呢。” 这下连程姨娘的脸色都一阵青一阵白了。 程姨娘虽然出身不高,但也是清白人家,程父还是一个私塾先生。 是她明知沈江林有婚约,还非要跟他私定终身。 要不是程姨娘挺着大肚子上门求母亲给她位分,母亲也不会动了胎气。 “程姨娘,太太吩咐,你若是没有什么事,就请回吧,太太这里不需要你侍疾。”秋穗出来冷冷地说。 “姨娘,我们走。”沈思怡哪里受得了这份气,拉着程姨娘就离开松风院。 秋穗转头又换了个表情,“大姑娘,太太请您进去呢。” 姜氏要不是被大丫环劝着不让起身,她早就出去把程姨娘给打跑了。 “太太。”沈岁安来到姜氏的身边。 “来。”姜氏笑着,“陆渊的聘礼我看了,还算不亏待你,所以你的嫁妆就要更丰厚点,免得到时候陆家那些牛鬼蛇神说闲话。” 沈岁安说,“太太,我的嫁妆已经很丰厚了,我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那张七进的拔步床,我要给你当嫁妆。”姜氏说。 “不行。”沈岁安惊了一下,那是姜氏的嫁妆,听说从姜氏出生的时候,姜家就给她打造了。 差不多十年才完工的,要不是松风院放不下,那千工七进拔步床就不用放在库房这么多年。 姜氏笑道,“本来就是传承给女儿的,你……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却也看着你长得这样亭亭玉立,我心里是把你当女儿的。” “太太,我……我知道,您在我心里,已经跟母亲一样了。”沈岁安低声说。 “您也知道,陆渊只是庶出,就算您把拔步床给我,那么贵重的物件,我哪能用得着,也怕那边没地儿地方放。” 姜氏皱眉想了想,“等你嫁过去,让陆渊早点从陆家分出来,到时候我给你一个大宅子,一定能放得下拔步床。” 沈岁安被姜氏的财大气粗逗笑了。 上一世怎么没发现太太有这样可爱的一面。 “还有一件事,当初程姨娘拿走你母亲的五间铺面,把那些老人全都撵走了,那都是你母亲的陪嫁,我就做主让他们都在我的店里当掌柜。” “明日他们就来拜见你,到时候就跟你一起去陆家。” “从掌柜到丫环,一共一百二十人,有些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人,有些是我挑选的,你自己看着安排差事。” 沈岁安眼眶发热,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嗯,好。” “至于程姨娘……等着看她哭吧。”姜氏掩嘴笑出声,“方山茶赚了不少银子,到时候都给你当嫁妆。” “太太,您是不是想把我所有身家都带走呀。”沈岁安哭笑不得。 姜氏嗔她一眼,“女子必须要有银子傍身,不然你以为程姨娘为何要抢你的店铺。” 沈岁安笑着连连点头。 果不其然,过了两天,隔着老远,沈岁安都听到月影院传来程姨娘的哭声。 程姨娘一共进了五万两的方山茶,最近宫里传出姚贵妃最喜欢的是雪芽,方山茶的价格一落千丈。 就算赔钱都卖不出去了。 “姑娘,程姨娘哭了半天,她真能哭啊。”木槿畅快地说。 沈岁安这次赚了一万五千两,不但填补被程姨娘卷走的银子,她还赚八千两。 挺好的。 “听说太太今天不用卧床休养,陪太太去花园逛一逛。”沈岁安笑着起身。 第26章 血亏一大笔银子 程姨娘哭了几天,沈江林也跟着心疼几天。 沈岁安和陆渊的婚事在按部就班地进行。 两人的八字没有任何相克。 于是,他们的婚期定在下个月初八。 本来不该这样急,但钦天监为广宁公主算了八字,只有下个月初八是最适合她和陆珩的。 天家都决定了,沈家和陆家还能说什么。 只能紧锣密鼓地将婚事准备起来。 有陆珩和广宁公主在前,陆渊和沈岁安的婚事自然就被忽视许多。 陆二太太上次丢了脸,也不肯太用心安排,全都交给管事去准备。 景昭老王爷直接将王府的管家和嬷嬷指派过来,说是帮陆渊操办婚事。 沈家二太太也回来了,姜氏总算能放心些,不用担心沈江林脑子一热将沈岁安的亲事交给程姨娘了。 若真如此,已经不是担心程姨娘会从中作梗的问题,而是岁岁以后在陆家要抬不起头。 沈二太太这次只带了女儿回来,两个儿子跟丈夫还要过些时日才到。 姜氏还没嫁给沈江林之前,一直都是沈二太太帮着照顾沈岁安。 沈岁安与沈思瑶的感情也甚好,姐妹二人只相差两岁。 “长姐来找三妹妹说话逗趣怎么不喊我一起来呢。”沈思怡鲜丽的身影出现在门边。 打断沈岁安和沈思瑶的说话声。 沈思瑶笑着起身,“二姐姐来了。” “三妹妹出落得更加如出水芙蓉了呢。”沈思怡将沈思瑶打量一眼。 江南果然是养人,本来黑不溜秋的沈思瑶如今竟也养得这样俏丽娇嫩。 沈岁安抬眸看了看沈思怡,“二妹妹今日怎么这般素净。” 沈思怡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程姨娘亏了一大笔生意的事不是秘密,她的首饰都被拿出去典当不少。 沈岁安是故意羞辱她的。 “最近外头就时兴淡雅装扮,长姐不知道吗?哦,我忘记了,长姐马上就要成亲,最近不能出门,自然不知外面的事。”沈思怡笑了笑。 “长姐应该也还不知道,昨日陆渊还被朝中大臣参了一本,说他不敬太后母族,皇上勒令他闭门思过三日呢。” 沈岁安眸光一厉地扫了沈思怡一眼,“朝堂上的事,二妹妹知道得还真是清楚。” “你不知道妄议朝政是要定罪的吗?” 沈思怡被沈岁安的眼神吓了一跳,“我怎么妄议了,不过是说了事实。” “二姐姐,咱们后宅的女郎还是别谈论朝堂的事,孰是孰非我们都不清楚,免得说错了话。”沈思瑶打圆场。 沈岁安端起茶杯,秀眉微微轻蹙。 那夜的事,她是亲眼目睹,陆渊并没有做错,朝中大臣居然还要寻他的错处。 皇上更是给足曲家的脸面。 对曲家而言,这不是一件好事。 捧得越高,会摔得越疼。 “还不是因为陆渊是咱们未来的姐夫,否则我才不会多说半句。”沈思怡哼了哼,眼底深藏幸灾乐祸。 “长姐真是可怜,好端端的亲事被一个卖酒女给搅和没了,如今还要嫁一个前途未明的庶子。” 沈思瑶瞥了她一眼,“二姐姐,镇抚司指挥使官拜三品,大伯的官阶都没有陆指挥使高的。” “看来我说过的话,还是没能让二妹妹长记性。”沈岁安慢悠悠地说。 “你一个庶出的,口口声声瞧不上陆渊的身份,你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 “好像别人就看得上你似的。” “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一句关于陆渊不好的话,我可以让你知道真正的嫡庶之分。” 几句话说得沈思怡脸色青白交接。 她的确是庶出,但因为父亲宠爱程姨娘,她在沈家的待遇丝毫不比沈岁安差。 以前沈岁安是不敢这么跟她说话的。 “你这般羞辱我,就不怕父亲知道之后怪责你吗?”沈思怡气得手指都在发抖。 沈岁安以前就是习惯委屈自己,只求得到父亲只言片语称赞。 一句懂事乖顺,不知吞了多少泪水。 “那你快去告状吧。”沈岁安翻了个白眼。 沈思怡气呼呼地离开了。 “长姐,你简直像变了个人。”沈思瑶忍不住拍手,“第一次见到你在二姐姐面前如此吐气扬眉。” “委屈自己快乐别人,这种傻事千万别做。”沈岁安说。 姐妹二人很快就把沈思怡抛在脑后,又说起趣事来。 沈岁安心中却还是为曲家感到隐隐不安。 想着该怎么找借口出去找曲清璃,曲清璃就风风火火抬着一箱首饰,说要来给她添妆的。 “你这……是把你的私己钱都搬空了吧?”沈岁安咋舌不已。 “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还有两套头面是祖母让我给你送来的。”曲清璃笑嘻嘻地说。 “反正不能让你在陆家人面前失了脸面。” 沈岁安用力抱住曲清璃,“璃儿,你对我真好。” 曲清璃踢了珠履,大大咧咧躺在床榻上,把沈岁安拉着躺在身边。 “你那天晚上跟我说的话,我跟祖母说了,她说你是个细心的,旁观者清,你比我们看得都明白。” “祖母今天进宫去请罪了,跟皇上和太后娘娘说明那夜的事是曲家疏忽在先。” “窝藏逃犯的亲戚也交给陆渊去审个明白,曲家绝不包庇。” 曲清璃翻了个身,压低声音,“祖母还下令以后不许再随便收留远方亲戚,还要父亲遣散门客。” 这是要曲家彻底成为孤寡者。 曲老夫人真是个大智大勇的人,她已经看清曲家的处境了。 皇上不想要曲家在背后为五皇子拉拢势力。 如果曲家看得明白,那后面是不是就不会有满门抄家的事了? “陆渊这次被责骂,还真是我们曲家对不起他。”曲清璃小声说,“等以后你嫁给他了,我再去给他赔罪。” 沈岁安脸颊有些发烫,她其实还没有要嫁给陆渊的真实感。 听着他的名字,犹如听一个陌生人。 “对了,跟你说个有意思的事,宋秀枝的那间春不晚关门了。”曲清璃一脸畅快。 “听说是怕广宁公主找上门,姓宋的连夜逃出上京,以后大概就是随便找个人家嫁了吧。” 沈岁安眸色冷凝,还真是跟上一世相同的做法。 她曾经也以为宋秀枝关了春不晚是去嫁人了,后来才知道,她只是躲了起来,在等一个可以卷土重来的机会。 这次宋秀枝遇到的人是广宁公主了,她还真想看一看,等以后宋秀枝成为陆珩的外室这件事被发现,她要怎么让广宁公主接受她的存在。 第27章 安床 到了安床这一天,陆家已经到处喜庆,连陆大太太都没有再沉迷书画之中,偶尔也指点下人注意些活计。 今天要在吉位安床,虽然广宁公主有公主府,但以后也会到国公府住下。 “特意找了几个白胖机灵的男孩,等安床之后铺上龙凤被,再让他们去跳床,让公主和珩哥儿早日为咱们陆家开枝散叶。”陆二太太笑着道。 陆老夫人听到这话满意地点头,老人家如今就盼着儿孙满堂了。 “陆渊今天是不是也是安床的日子?”陆国公爷突然问。 既然婚期在同一天,那安床必然也是一样的。 “应该……是的。”陆二太太嘴角笑容微僵,“如今那边都是老王爷派来的人在操持,儿媳也插不上手。” “你去看一看,若是需要的话,让孩子们过去跳床。”陆国公爷说。 陆二太太并不是很愿意去找陆渊,没见过这么冷冰冰的人,那一身煞气也渗人。 不知国公府怎么养出陆渊这样杀人如麻的子弟。 “大嫂,你是陆渊的嫡母,总不能什么事都不管吧?”陆二太太看向陆大太太。 陆大太太神色淡淡,“我向来不爱管这些俗务,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珩哥儿这里也得有人关顾着。” “可是……”陆二太太一想到陆渊冰山似的脸庞,她实在不愿意过去。 陆老夫人发话:“本来就是让你操持陆渊的婚事,要不是你的聘礼办得不妥当,老王爷也不会安排人手。” “是,儿媳这就去看看。”陆二太太不敢反驳,只好咬牙忍下来。 陆渊的淡泊院在西边的宅子,一共有三进。 原本他的两个妾室是住在院子的偏房,方便伺候陆渊。 半个月前,她们已经被周嬷嬷安排在旁边的小院子了。 周嬷嬷是看着陆渊长大的,不是寻常的主仆情分,本来已经告老回家与儿女团聚,得知陆渊成亲,无论如何都要来帮忙照看。 这偌大的淡泊院,已经张灯结彩等着女主人的到来。 “今日不是安床吗?家里竟一个长辈都没有到场的吗?”周嬷嬷沉着脸,心疼她的渊哥儿。 何管家说:“那边我去看过了,有好几个小孩,许是一会儿就过来了。” “不必奢想了,刚才我让小丫环去打听,说不能让这边分了陆二公子和广宁公主的福分,让我们自己去挑些小孩来安床。”说话的是兰姑姑。 兰姑姑和何管家是借着老王爷的名头来帮忙的,其实他们都是陆渊的心腹。 陆渊不想自己的亲事和院子有任何差池。 “我去理论理论,难道我们大郎就不是陆家的血脉了,偏心也不能偏成这个样子。”周嬷嬷站起来就要往外冲。 在门外正好遇到陆二太太。 “二太太,您来得正好,是不是给大少爷带安床的喜孩呢?”周嬷嬷福了福身,拿眼看向陆二太太的身后。 陆二太太笑了笑,“陆渊的婚事不都交给老王爷指派的人去操持了,所以我就没从族里挑选孩童。” “那二少爷就能挑出八个男孩去跳床,大少爷一个都挑不出?”周嬷嬷气笑了。 “你们便是要看轻大少爷,那也掂量掂量这门亲事是怎么来的,那是皇上赐婚的。” “谁不是皇上赐婚的,那珩哥儿娶的还是圣上最疼爱的广宁公主,跳床喜孩是好兆头,陆渊就是个庶出的,还要抢了公主和珩哥儿的福分不成?”陆二太太没好气地说。 “族里还有几个小女娃,我去让人带过来。” 周嬷嬷气得脸色涨红,“你安的什么心,哪有女娃跳床的先例。” “这就是跳个意思,能不能开枝散叶难道还指望几个男娃,陆渊要是有本事,他照样能生十个八个的。”陆二太太说。 “二太太,你说的是什么话!”周嬷嬷差点不顾主仆身份,想上手挠陆二太太。 陆二太太不耐烦:“反正陆家也没指望陆渊生出多出息的孩子传宗接代,有珩哥儿就够了。” “再说了,陆渊都不急,你们几个当下人的急什么!” “这是二婶的意思,还是祖父的意思?”陆渊颀长挺拔的身姿缓缓从屋里走出来。 一身常服的陆渊看似没有平日给人的压迫感,可他一双如幽潭般的眸子微微眯起,浑身上下似蕴含着肃杀的冰冷气息。 陆二太太不自觉地倒抽一口气,她没想到陆渊这时候会在家里。 他不应该在镇抚司吗? 同样的话,陆二太太敢对着周嬷嬷说,面对陆渊,她就说不出口了。 “哥儿,他们欺人太甚了。”周嬷嬷拉着陆渊的手,眼泪不自觉地落下。 “你这话说得,我也想让喜孩过来啊,可要是惹怒公主,那谁承担得起。”陆二太太小声嘀咕。 陆渊眸色冷冷:“公主的喜孩的确不能随便借,何管家,吉时快到了吗?” “还有一刻钟。”何管家恭敬地回道。 “二婶,你的八字在这里怕是不太吉利,就不送了。”陆渊淡淡地开口。 “你说什么?”陆二太太脸色一变。 就见那何管家突然打开西厢房的门,牵着四个孩子出来,有男有女,都生得十分玲珑可爱。 周嬷嬷哎呀一声,“何管家,原来你早就安排好了。” “有儿有女,大少爷以后一定儿女双全。”何管家一副处变不惊的淡定。 陆二太太本来还想陆渊来求她,她勉为其难继续为他操持安床的事,没想到…… “咱们未过门的少奶奶是有福气的,肯定能跟哥儿儿孙满堂,日子和和美美的。”周嬷嬷笑开了花。 听着欢声笑语从淡泊院传来,陆二太太冷哼了一声。 “有什么了不起的。” 一个才被皇上训斥过的人,圣宠又还能维持多久。 等哪天陆渊不再是镇抚司的指挥使,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陆二太太在心里恶毒地腹诽着,却不敢真的说出口。 虽然陆渊是庶出的,可凭着他指挥使的身份,谁又敢真的给他摆脸色。 即便是最不喜欢他的老夫人,还是把西跨院最大的院子给了陆渊。 第28章 舅父舅母 沈岁安在上京贵女圈中人缘还不错,这些天陆续有人来给她添妆。 她的嫁妆在沈二太太的帮忙下,总算清算出来了。 “没想到眨眼间岁岁就要嫁人了。”沈二太太是个温柔婉约的女子,她轻抚着沈岁安的鬓角,满眼不舍。 沈家二爷在工部,跟沈江林喜欢钻研官场不同,沈二爷一心只有水利屯田。 他就是为了去江南做水利堤坝,带着妻儿一起赴任,一去就是三年。 沈二太太夫唱妇随,日子过得很是圆满。 “二婶,这些年承蒙您照顾,岁岁永记心中。”沈岁安低声说。 “大嫂泉下有知,看到我们岁岁如今这样秀外慧中,肯定很欣慰。”沈二太太笑了一下。 她拿起沈岁安的嫁妆单子,又笑着道,“大太太对你也很好,虽然你不是她生的,但对待女儿也不过如此了。” “我知道,太太对我一直视如己出。”沈岁安说。 “也不知她如何办到的,居然让大伯又拿出三万两给你当嫁妆。” 本来沈江林只给了一万两和两个庄子,口口声声说她底下还有弟弟妹妹,总要留一些给他们。 沈岁安知道父亲是想把银子和田产留给程姨娘他们。 上一世,他给沈思怡的嫁妆是她的三倍不止,还说沈思怡是庶出的,怕她出嫁之后被婆家看不起,所以必须要有丰厚的嫁妆。 还从她娘亲的嫁妆中拿走不少宝物。 这次她不肯让步,姜氏也没有因为流产沉浸在悲痛中,沈江林无法在她的嫁妆做手脚了。 “你这嫁妆,只怕一百二十抬都放不下啊。”沈二太太叹道。 “那就一百八十抬。”姜氏从外面走进来。 沈二太太起身见了一礼。 “太太怎么来了?”沈岁安连忙上前扶着姜氏胳膊。 “周大夫说我胎象已经稳住了,适当地走一走并不碍事的。”姜氏含笑说。 “我来给你送信的,你舅父舅母应该能赶在你成亲之前到上京城。” 沈岁安眼睛一亮,“真的吗?” 萧家远在定州,世代都在戍边守卫,这些年,她都没机会和外祖家再见过面。 “萧老夫人是年纪大了,不然她老人家肯定也想亲自送你出嫁。”姜氏说。 “太太,多谢您。”沈岁安鼻子发酸,她知道肯定是姜氏去信萧家的。 “你是姐姐留在世间唯一的骨肉,她不能亲自送你出嫁,有你的亲舅父来送亲,那姐姐在天之灵也能欣慰。”姜氏拍了拍沈岁安的肩膀。 沈二太太笑道,“大嫂考虑得很是周到。” “有我们在,谁也动不了你的嫁妆。”姜氏哼了一声。 程姨娘因为亏损了所有私己钱,最近想银子都想红了眼睛。 昨天还让沈江林答应她,让她帮忙操持沈岁安的亲事,为的就是沈岁安丰厚的嫁妆。 特别是她得知除了萧氏留下的陪嫁,老夫人和姜氏也给了沈岁安不少田产首饰,嫉妒得快要发狂了。 她积攒多年的银子都亏没了,以后她的女儿出嫁该怎么办? 老夫人和姜氏肯定不会给她多少嫁妆的。 到时岂不是处处比不上沈岁安了? 可惜,程姨娘的枕头风都快吹成北风了,沈江林就算有心答应,他也做不了主。 忙忙碌碌中,就到了迎亲的前一天。 萧度夫妻也终于快马加鞭地赶到,终于来得及参加外甥女明日的婚事。 沈老太爷在家中设宴招待。 自从先太太去世,萧家与沈家的走动也少了,如今萧度还愿意赶来会参加岁岁的亲事。 足可证明萧家对外甥女的看重。 “岁岁常在心中提及老太爷和老夫人,还有沈家诸位长辈对她的照顾,我们萧家……替姐姐感谢你们,我是个粗人,不会讲话,就替家父家母敬大家一杯。”萧度举起酒杯,连喝了三杯。 沈江林本来已经笑着拿起酒杯,结果萧度却看都不看他一眼。 敢情萧度感谢的沈家长辈里压根就没他的份? 欢欢喜喜的宴席上,萧度夫妇连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沈江林。 萧太太还拉着姜氏说了不少感谢的话。 沈岁安难得喝了两杯果子酒,不免也有了几分醺意。 真好,她在乎的家人都好好的。 这一世,她的祖父不会倾尽全族之力去帮陆珩,更不会被陆家利用压榨最后的价值之后弃如敝履。 祖父的身体也渐渐健朗,一切都在往好的发展。 沈岁安有许多许多的感想,唯独少了明日即将成亲的期待和紧张。 一直到她回了屋里,姜氏给她塞了一本避火图,她才觉得脸颊烧了起来。 明日……她要嫁给陆渊了。 她跟他就要成为夫妻了。 一想到那张冷冰冰的脸,沈岁安急忙将避火图塞进枕头下面。 不敢想象,无法想象。 辗转反侧,眼睛一睁一闭,丫环已经进来将沈岁安唤醒。 “姑娘,五福太太来给您线面了。”木槿给眼睛都还没睁开的沈岁安擦拭脸蛋。 “这么早吗?”沈岁安打了个哈欠。 沈二太太和萧太太一起来的,看到沈岁安眼睛都没睁开,两人都笑了。 “这是昨晚看了什么,看得睡不着啊?”萧太太打趣。 “……”沈岁安猛地睁开眼睛。 被她塞在枕头下面的避火图不知何时掉出来的,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沈岁安手忙脚乱地收起来,“我没看!有什么好看的。” 萧太太:“嗯嗯,对啊,有什么好看的。” 真是越描越黑,沈岁安急忙起身,“快梳洗上妆吧。” 沈二太太笑着说,“我去前头帮忙。” 萧太太让木槿等人先退下了,她坐到沈岁安的身边。 “岁岁,老夫人这些年一直都很想念你,知道你成亲,她真的很开心。” “这是我们给你的陪嫁,我们远在定州,上京城没有多少田产,这些银票你拿着,出嫁了就得有银子傍身。” “舅母,我的嫁妆已经很丰厚,而且我还有萧家给我娘的陪嫁,如今那些都是我的嫁妆了,我怎么还能再拿你们的银子。”沈岁安看着匣子里厚厚一叠银票,这至少得有十万两了啊。 萧太太说,“那些是你母亲给你的念想,这是我们萧家给你的,不一样。” “那陆渊……虽然是庶出,但他能够做到镇抚司指挥使,足可见非泛泛之辈,嫡庶不是问题,人品才重要。” 沈岁安知道舅母是担心她会因为陆渊的身世耿耿于怀。 “舅母,我都知道,我会好好过日子的。” 她不会再像上一世,在陆家操劳受磋磨。 这一次,她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第29章 成亲 今天是沈岁安成亲,沈思怡一大早就起来了,还特意给自己上了个精致妆容,穿上全新的烟霞色洒丝月蓝合欢花弹绡纱裙,衬得她温婉纤柔的面庞更如莹莹白玉,整个人静美如一朵碧玉上的梨花。 很多宾客见到她,眼底都闪过惊艳之色。 沈思怡心中暗暗得意。 她容貌像程姨娘,生得面白如玉,身量纤细弱柳扶风,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这些年被沈江林当嫡女教养着,与家中其他庶女站在一起,她的娇美和气质都是不同的。 “今日的宾客都是京中的贵夫人,你就要让大家看一看,丝毫不会比沈岁安更差的。”程姨娘看着女儿娇美的脸庞,得意小声叮嘱着。 “嗯。”沈思怡矜持地点头。 她其实有个晦暗的想法,今日陆渊要来迎亲了,如果陆渊见到她,会不会觉得遗憾呢? 虽然沈岁安生得也不差,可比她还是稍差一些的。 “你父亲肯定能为你找到一门比沈岁安更好的亲事。”程姨娘坚定地说。 陆渊一个庶出又不得宠,在陆家没有任何地位的人,沈岁安嫁过去肯定没有好日子过的。 “程姨娘,老夫人吩咐,今日您就留在月影院,不必出去前院了。” 正要迈过垂花门,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就将程姨娘拦住了。 沈思怡望着前院来来往往都是贵客,她暗暗瞪了那嬷嬷一眼,“是父亲要我姨娘来帮忙的。” “程姨娘,莫要为难我们,老夫人说了,若是您不肯听劝,我们只好上手了。” “就怕到时候闹出难看的场面,损了耀哥儿和怡姐儿的脸面。” 程姨娘恨恨咬牙,老夫人惯是看她不顺眼,却没想到这种大喜的日子,居然这样羞辱她。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去了,怡姐儿,你好好照看耀哥儿。”程姨娘深深地看了沈思怡一眼。 沈思怡感到屈辱,在心里发誓,等她以后嫁入高门,一定要给程姨娘挣回脸面。 “新郎官到了——” 大门外,有人高声地喊了一句。 沈思怡忍不住踮起脚尖看出去,她从来没见过陆渊,这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指挥使,究竟长得怎样一张恶鬼脸庞。 不知道沈岁安今日洞房会不会被吓哭了。 幸灾乐祸的笑意几乎在眼底藏不住,她顾不上程姨娘富有深意的眼神,朝着人群走去。 一袭红袍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来,有那么一瞬间,似韶华流转,万千光华只落在他的身上,棱角分明的五官,整个人丰神俊朗,矜贵的气质似又带几分冷然邪性。 让人不敢直视他,却又忍不住窥视几眼。 沈思怡瞳孔微微一缩,他是陆渊…… 陆渊怎么会是他! 几个月前,她在城郊参加春日宴,路上遇到有地痞闹事,她当时的马车被地痞包围了,一个俊美的男子就像天神般从天而降。 她不知道他就是陆渊,那时候他没有穿飞鱼服。 这些天,她脑海里不时浮现当天一幕,暗暗懊悔没有询问他的姓名,连答谢都找不到人。 怎么会是陆渊呢…… 不是说陆渊形如恶鬼,让人敬而远之吗? “新娘子拜别父母。” 沈岁安穿戴风光霞帔,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衫,边缘绣着吉利的鸳鸯石榴图案,拦腰束以流云纱腰带,恰到好处勾勒出纤细的腰肢。 她被五福太太扶着出来。 步步生莲,仪态动人,端庄不失浓艳昳丽。 陆渊目光灼灼地看着小妻子,素来平静无波的心境此时也泛起一丝丝涟漪。 “吉时到,新人请上轿。” 沈岁安含泪看向沈老太爷和老夫人,“祖父,祖母,孙女出门了。” 沈老夫人强忍泪水,“愿我们岁岁此后一生顺遂,夫妻和睦。” 二房的沈明烨上前来背起沈岁安。 “岁岁,哥哥送你出门。” 沈思怡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陆渊,她想要陆渊回头看自己一眼。 他是见过她的,肯定还记得她。 如果他知道他们相遇在前,还愿意娶沈岁安吗? “二姐姐,我们不必跟着出去了。”突然,有人抓住沈思怡的手。 沈思怡猛地回过神,她看向抓住她的沈思瑶。 “放开。” “二姐姐,姐夫还要带着姐姐去拜堂,我们去给大伯母打下手吧。”沈思瑶收紧手。 她刚才就察觉沈思怡的神情不对,特别是她看着姐夫的表情,很不正常! 今天是长姐的婚礼,她不能让沈思怡做出伤害长姐的事。 沈思怡眼眶发红,心里的酸涩和嫉妒几乎压不住了。 凭什么啊? 沈岁安善妒嫁不成陆珩,为什么她能够嫁给陆渊。 陆渊值得全心全意爱他的女子,而不是像沈岁安这样退而求其次的。 沈岁安肯定不会真心对待他的。 她替陆渊感到不公平。 沈思怡甩开沈思瑶的手,她明白就算这时候追上去也没有意义,难道她还能闹着要陆渊退婚娶她吗? “我累了,想先回屋里。” 沈思瑶笑了笑,“那我送二姐姐回去。” “你是怕我会对沈岁安做什么吗?我没有那么蠢。”沈思怡说。 这种场合,她要是真的闹起来,老夫人第一个饶不了她。 “二姐姐想多了,我们是姐妹啊。”沈思瑶笑着说。 “你看,长姐这么多嫁妆,他们迎亲队伍到了陆家,这嫁妆怕是还没完全抬出沈家吧。” 沈思怡心中嫉妒得如千万只蚂蚁在啃咬,“祖父祖母偏心,自然是把所有值钱的都给了她,以后等我们出嫁,怕是什么都没有了。” “那是祖父祖母的东西,做晚辈的难道还能伸手要吗?”沈思瑶不以为然,本来长姐就该值得最好的。 沈思怡冷笑,“你有二婶护着,自然不差的,我的生母只是姨娘,嫡母又怎会把我放在心上。” “二姐姐不是要回去休息吗?”沈思瑶笑着问。 “哼。”沈思瑶冷哼一声,回到自己院子,想到她心心念念的男子是她的姐夫了,她又忍不住哭了一场。 她恨死沈岁安了,要是没有沈岁安就好了。 第30章 广宁公主 今日陆家办喜事,两个少爷同时娶亲,只是因为陆珩是在公主府行礼,为了彰显陆家对广宁公主的看重,陆国公爷和陆家其他长辈都到公主府。 陆珩望着陌生且奢华的公主府,心底无法掌控地生出抵触。 昨天夜里他做了个梦,同样是成亲,他是在国公府里。 喜气洋洋,锣鼓喧天中,他牵着一个浓艳昳丽的女子进门。 他看到那女子慢慢放下手中的扇子,露出沈岁安浅笑盈盈的脸庞。 他在梦中惊醒了。 一定是最近太累了,他才会梦见娶了沈岁安。 “驸马,快过来喝一杯啊。”三皇子大声喊着,过来拉着陆珩的手往宾客走去。 今天的公主府很热闹,京中大多贵人都来参加陆珩和广宁公主的婚礼。 陆渊那边应该很冷清吧。 这时候沈岁安应该已经被迎到沈家了,面对没有长辈在场的陆家,没有任何宾客到场恭贺的场景,她会不会后悔当初跟他闹得那样难看? “今日皇上已经说了,等陆珩与广宁公主成亲,就卸下侍中郎的官职,让他去礼部当差了。”陆国公爷阴沉的脸色与周围喜气洋洋显得格格不入。 “大喜的日子,国公爷就别说这些话了,这只是刚开始,以后贵妃娘娘和广宁公主肯定会为珩哥儿的前程下功夫的。”陆老夫人还是很乐观的。 陆国公爷烦躁地喝了一杯酒,从来没哪个驸马能够入阁的。 他对陆珩最大的期盼就是能够入阁拜相。 “早点回去,陆渊那边总得去看看。”陆国公爷说。 其他人听到这话,突然默了一瞬。 陆家那边此时应该没有几个宾客吧。 “我让炜哥儿去瞧一眼了,就隔着一条街,很快就回来,诶,这不就回来了。”陆二太太笑道。 陆炜喘着气坐下,“祖父,祖母,你们别担心,大哥那边热闹得很。” “你没看错吧?”陆二太太惊讶地问。 “老王爷和二皇子都去了,我还看到他们一起喝酒呢。”陆炜道。 陆国公爷失声喊出来,“二皇子在那边?” 他急忙站起来四处张望,竟真的没有看到二皇子的身影。 “二皇子是广宁公主的兄长,他不来公主府,反倒去陆渊那边?”陆老夫人感到不可思议。 陆国公这时候也发现了,在长公主府这边的宾客,很少是一家子或是父子同来的,只怕有一半的人都在陆家那边了。 “我回去看看。”陆国公爷沉声说。 二皇子是今上最喜爱的皇子,自小聪慧勤勉,如今已经在户部当差。 陆国公爷虽然表示立储要立嫡,但他也不想得罪二皇子。 随着陆国公爷的离开,有人很快就将这一幕告诉广宁公主。 “岂有此理!”满头珠翠的广宁公主愤怒掀 了侍女递过来的茶水。 “二皇兄居然不来参加我的婚礼,反而去了陆家那边!” “殿下,您消消气,京中大部分的宾客都在这边,陆家那儿就是寥寥无几,沈岁安不过是萤虫之光,如何与您日月争光辉。”侍女连忙哄着广宁公主。 广宁公主冷哼了一声,“打听到沈岁安有多少嫁妆了吗?” “殿下,不管沈岁安多少抬嫁妆,那都跟您无法相比的。”侍女说。 “说!”广宁公主冷冷地看过去。 侍女低下头,“回殿下,好像是……是一百八十抬。” 广宁公主娇美的脸孔因为怒火显得有些扭曲,“沈岁安这个贱人,怎么总是抢本宫的风头。” “她是不是记恨本宫抢了她的未婚夫,故意要这么恶心本宫?” “贱人!本宫绝对不会让她在陆家好过的。” “殿下,驸马过来了。”在外面的宫女压低声音提醒。 广宁公主深吸一口气,满脸怒容压了下去,露出一个甜美灿烂的笑容。 …… …… 沈岁安拘谨地坐在新房中,她本来以为她和陆渊的婚礼不会有太多宾客,毕竟陆国公爷他们都去了公主府。 今天的热闹该是属于陆珩和广宁公主的。 但刚才拜堂时,他才发现主婚的位置上是景昭老王爷。 连二皇子也在观礼。 沈岁安对陆渊在朝堂中地位和人缘再次有了新的认知。 她想起刚才陆渊揭开她红盖头的瞬间。 他眼底闪过的惊艳和欲望还是把她吓了一跳。 陆渊看着她的眼神太炽热了。 她甚至有种错觉,他好像恨不得立刻就将她吃了…… 屋里灯火通明,地龙热腾腾烧着,沈岁安都有些燥热了。 “姑爷来了。”随着门口陪嫁丫鬟半见的声音传来,沈岁安跟着紧张起来。 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本来显得宽敞的内室似乎变得压迫感十足。 丫环们行礼之后含笑退下了,只留着沈岁安面对着陆渊。 她与他交集极少,就算是上一世,他们也只是偶尔在家里见过,连说话都不曾。 如今却已经是夫妻了。 陆渊在她身边坐下,他身上淡淡的酒气钻入气息中。 沈岁安的心跳加速,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 “累不累?”他低沉微哑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还……还好。”沈岁安轻声回道。 说完之后,她好像听到他闷笑了一声。 陆渊握住她的手,“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我刚才吃过了。”沈岁安只觉得被他握住的手烫得像要着火了。 “不是故意没等你的,我……就是饿了,你要是饿了,我去让丫环煮碗面给你。” 看着小妻子紧张得语无伦次,陆渊嘴角的笑意加深几分。 他耐心地说:“刚才在外面已经吃过了。” 沈岁安咬了咬唇,“那……那你要不要先沐浴?” “我洗过了。”陆渊又道。 难怪他身上还有淡淡的皂子味道。 沈岁安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陆渊牵着她的手,坐到桌子旁边,“我们来喝合卺酒。” “是。”沈岁安深呼吸了几下,她不应该这么紧张的。 明明她才是有经验的那个人。 结果她反倒像是第一次成亲,陆渊比她还冷静淡定。 “很紧张吗?夫人。”陆渊与她靠得极近,说话的灼热气息都喷到她耳边了。 沈岁安面颊一烧,“没,没有。” 陆渊低眸看她,将酒杯放在她手中,“夫人,请。” 第31章 洞房花烛夜 喝过合卺酒,沈岁安为了掩饰紧张,让丫环进来帮她拆了头上的首饰。 最后顶着那道灼热的视线,她进了净室去沐浴。 “姑娘,水快凉了。”木槿低声地提醒。 沈岁安这才发现她进来已经有些久了,她起身穿上红绸中衣,这才慢慢地走出净室。 陆渊靠在床榻上,姿态闲适慵懒,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翻阅着。 屋里哪来的书,她的东西都还在箱子里没归拢出来。 沈岁安疑惑着,一步一步靠近。 陆渊手里的书也渐渐清晰,上面的图案是那么熟悉。 是她今天特意留在沈家没有带来的避火图! 为什么会在陆渊的手里?! 沈岁安感觉自己要原地死掉了。 一定是舅母又偷偷给她塞进箱子里的,不知哪个丫环刚才取衣裳的时候,把这避火图也给弄丢下来了。 就这么被陆渊捡到了。 他还看得那么认真。 似是听到脚步声,陆渊终于舍得从避火图中抬起头,正好看到他的小妻子一脸快要羞愤钻到地里的表情站在旁边。 红色的柔软细绸中衣勾勒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白皙纤细的脖子在灯光下更是如玉般莹莹动人。 陆渊的眼神晦暗幽深,带着侵略性的目光一寸一寸地看她,落在她不堪一握的细腰上。 沈岁安只觉得他的目光太灼热,他要被看得整个人烧起来了。 “夫人,喜欢哪个姿势?”陆渊举起手中的避火图,嗓音低哑地问。 让她死了算了! 沈岁安面颊涨热,一双水润润的眼睛快要瞪出火了。 陆渊将避火图合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旁边案几上的匣子里。 直到她被陆渊打横抱起来,沈岁安才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双手推着他结实的胸膛。 “夫人,我们就寝吧。” 此时的陆渊在沈岁安看来就像一头伺机而动的饿兽,正等着将她拆骨入腹。 陆渊的身体的确在叫嚣着要得到小妻子。 他想要她。 从他第一次见到沈岁安,他的欲、念就没有停止。 他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伤了她。 不能急。 小姑娘第一次总是害怕的,他要让她享受这种事的愉悦,要喜欢与他一起才行。 沈岁安从来没有过这样全身发麻,连脚趾都蜷缩起来。 他在徐徐地引诱她,让她放松身体。 云散雨歇之后,沈岁安双手虚软无力地搭在陆渊的肩膀,她累得连动一动手指都懒了。 陆渊餍足地搂着怀里娇气柔软的小妻子,低眸看到她白皙肌肤泛着一层诱人红晕,水润润的唇瓣因为喘息微微张开。 她刚才是享受到了,否则也不会把他的后背抓得现在还有些刺疼。 果然和他想象的一样,他的小妻子又甜又软。 陆渊低下头,想要吻一吻她的唇。 察觉到男性灼热的气息在逼近,沈岁安下意识地侧开头,避开了他的吻。 她缩着肩膀,将脸埋在枕头。 完蛋了。 陆渊这么冷酷的人,会不会生气了?他会打她,还是甩脸离开吗? 温热的手掌落在她的后脑勺,沈岁安感受到他温热的唇在她后颈吻了吻。 紧接着,沈岁安整个人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啊?”沈岁安惊呼出声,双手攀上他的脖子。 陆渊垂眸看她,嘴角上扬,“热水准备好了,去洗一洗。” 沈岁安面颊潮红,“我……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你走得动吗?”陆渊轻轻将她放下。 沈岁安双脚才刚着地,便觉得全身腿根酥软,整个人倒在陆渊的怀里。 “……” 她平时多聪慧伶俐的人啊,今天在陆渊面前怎么总是出糗呢? 在她的设想中,她是历尽千帆的人了,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能淡定处之。 她以为在陆渊面前肯定稳重自如。 怎么就…… 还不如上一世,简直丢人。 等沈岁安脑子胀胀又被抱回床榻时,她才反应过来陆渊还替她擦拭身子了。 床榻已经换了干净的床褥,丫环红着脸把狼藉一片的被子都收走了。 沈岁安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算了,就这样吧。 第一次手忙脚乱是正常的,等以后就好了。 她才不会被陆渊再牵动情绪的。 本来以为自己会彻夜难眠,沈岁安的头刚沾上枕头,各种想法在脑海里还没想个所以然,已经沉沉地睡去了。 陆渊听到身边小姑娘发出绵长的呼吸声,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就没见过这么娇气的姑娘。 他稍微重一点就喊疼,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她自己还以为掩饰得很好。 如果没有陆珩和卖酒女的事,这个小姑娘还不属于他的。 在曲家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觉得陆珩配不上她。 陆渊勾了勾薄唇,长臂一勾,将小姑娘给搂在怀里。 明日她还要给陆家那些人敬茶,今天陆家所有长辈都去了公主府,不就是想落他跟沈岁安的脸面。 沈岁安要跟陆珩退婚这件事,只怕在他们每个人心里都留下芥蒂了。 日后刁难必然不少,小姑娘要是太娇气怯弱,只怕要被欺负。 要找机会跟她谈一谈,他的前程不是拿捏在陆家手里,她不必在那些人面前委曲求全。 陆渊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缓缓地合上眼睛。 天刚破晓,淡青色的天穹镶着几颗稀落残星,陆家的下人们已经开始轻手轻脚地忙活起来。 不多时,曦光冉起,丫环们端着热水进了各个主子的屋里,伺候主子们起床梳洗。 沈岁安一时忘记自己已经成亲,听到木槿喊她起床的声音,她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 “好木槿,让我再睡一会儿,全身酸得厉害。” 听着她娇软呢喃的抱怨,陆渊轻笑,“先去敬茶,等敬茶回来再继续睡。” 敬茶?! 沈岁安几乎在瞬间就惊醒了,她猛地拉下被子,怔怔地看着站在床榻旁,已经穿戴整齐的陆渊。 差点就忘记了,她昨天嫁给陆渊了,今天要去给陆家长辈敬茶。 她急忙坐了起来,“我……我马上收拾,很快就好。” 陆渊俊美的脸庞闪过笑意,“不急,还有时间,慢慢来。” 第32章 敬茶风波 沈岁安很快就收拾妥当了,她只喝了一口茶,就平静看向陆渊。 “我们可以走了。” “早膳已经准备好了,吃过早膳再过去,不急。”陆渊沉声说,“昨天你吃得不多,不饿吗?” 饿! 她现在就觉得很饿,她倒是无所谓陆家其他人怎么看待她,还不是他一直杵在这里,她以为他是在催促她。 既然他都不在乎陆家长辈的看法,她何必瞎操心。 “好。”沈岁安扬起一个标准的端庄秀雅的微笑。 陆渊如浓墨般的眸子看她片刻,她这个笑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假了。 像个假笑的瓷娃娃。 “用膳吧。”陆渊说,还是昨天在他后背挠出血丝的小姑娘更真实些。 沈岁安美滋滋地吃了一顿丰富的早膳,这时候已经是辰时一刻。 她净手漱口之后,发现陆渊正灼灼看她。 “……”沈岁安下意识拭了拭嘴角,莫非是没擦拭干净? 陆渊嘴角勾了勾,“口脂掉了,要不要再补一补。” “嗯……”沈岁安面颊微热。 夫妻并肩来到上房。 沈岁安对陆家没有任何陌生感,但上房依旧给她一种窒息压迫的不适。 守在门口的丫环福身:“大少爷,大少奶奶。” 丫环拿眼将沈岁安上下打量一遍,这才掀起大红洋布的门帘。 陆家的下人还真是看人下碟,上一世她过来敬茶请安的时候,上房的下人一个个恭敬有礼,哪敢像现在,还这样放肆打量她。 进了大堂,才发现陆家所有人都到了,上到陆国公爷,下到最没存在感的庶出姑娘们。 陆渊和沈岁安的出现,屋里瞬间安静。 鹌鹑般站在一旁的几个小姑娘偷偷抬头打量过来。 沈岁安面上笑容得体温婉,原来是广宁公主和陆珩来了。 “哟,大少奶奶总算来了,难为广宁公主一大早要给老太爷和老夫人敬茶,还念着长幼有别,要等你这位大嫂来了才行。”陆二太太刻薄的声音响起。 沈岁安屈膝福了福身,“给老太爷老夫人请安。” 她又朝着陆大爷和陆大太太福了福身,完全没搭理陆二太太。 这目中无人的态度,顿时让陆二太太更加暗恼。 “不知道二弟会来得这么早,早知道的话,天不亮我们就该来守在上房外面了。”陆渊神色淡淡地开口。 沈岁安嘴角差点压不住,是啊,辰时一刻不算晚,陆珩和广宁公主其实就在他们前脚刚到而已。 不过,她有些看不明白广宁公主这么大早过来作甚,她身为公主,又不需要给长辈敬茶。 陆珩抬眸看向陆渊,面无表情道:“大哥就在陆家,竟也比我们晚了。” “我媳妇的身子娇弱,没有公主殿下健壮,只能多睡一会儿。”陆渊道。 闻言,陆珩的手掌不自觉地收紧,视线从沈岁安脸上一扫而过。 沈岁安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明媚照人,哪里有娇弱的样子。 她被赐婚嫁给陆渊,难道一点不情愿都没有吗? 自从他们被各自赐婚,他就没有见过沈岁安,在他认知里,沈岁安应该是后悔跟他闹了那么一出。 嫁给陆渊这样一个恶名在外的人,她必定日夜担忧,害怕不已。 说不定还会来求他挽回,可他等到成亲了,都没见到她来找他。 陆珩今日同意广宁公主一大早过来,也是想看沈岁安后悔的样子。 “陆渊,你怎么跟珩哥儿说话的……”陆老夫人开口就要训斥陆渊。 “好了,这点小事都值得你们兄弟二人辨个高低吗?”陆国公爷打断她的话,不想她在孙子新婚第一天就表现得太过偏心。 陆珩手背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他猛地转头看向广宁公主,却见她嘴角含笑,眼中却冷冷盯着他。 广宁公主此时心中又怒又恨,她就知道陆珩对沈岁安没有死心,一来就盯着她看。 沈岁安这个贱人,都已经嫁给陆渊了,竟还敢狐媚勾引陆珩。 陆大太太没发现广宁公主跟陆珩之间的官司,她还有一幅雪景没画完,只想赶紧敬茶后回去。 “快敬茶吧,一会儿公主殿下还要和阿珩进宫的。” 丫环把蒲团放在地面,陆渊牵起沈岁安的手,两人一起来到陆国公爷夫妇的面前。 “新媳妇给老太爷和老夫人敬茶。”郑妈妈含笑说着,将一杯茶递给沈岁安。 沈岁安递了她一眼,双手举到额前,恭敬地跪下行大礼,“孙媳今日来迟,先给老太爷和老夫人赔罪。” 郑妈妈脸色涨得通红,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大少奶奶,快先接过茶吧。” 陆渊目光凌厉地扫过去,“郑妈妈是认为大少奶奶无需赔罪吗?你一个奴才,主见这么大吗?” “奴婢不敢。”郑妈妈脸色一变。 陆老夫人摆了摆手,“好了,快接过茶吧。” 沈岁安哽咽:“老夫人宽宏大量不追究孙媳,孙媳却不能理所当然。” “哎呀——”郑妈妈惊呼出声,手中茶盅掉落。 陆渊飞快将沈岁安搂在怀里,躲开那杯滚烫的茶水。 沈岁安惊恐地看向郑妈妈,见她的手指被烫出几个水泡,忍不住在心里冷笑。 同样的招数她早就领教过了。 故意用滚烫的茶盅给她敬茶,好让她当着众人的面摔了茶盅,再给她一个不孝的骂名。 陆老夫人这刻薄小气的心思,还真是一点都没改变。 “没用的东西。”陆老夫人狠狠地瞪了郑妈妈一眼,“还不快去重新准备茶水过来。” 郑妈妈收起烫出泡的手,不敢被陆国公爷看到,“是,是,奴婢这就去重新准备。” “可有被烫到?”陆国公爷皱眉询问。 沈岁安低下头;“孙媳并无大碍。” 陆老夫人厌恶地看了看沈岁安,对旁边的丫环呵斥:“快收拾干净,重新拿个蒲团给大少奶奶。” 这次重新准备的茶水温度适宜,沈岁安这才接过,恭敬地给两位长辈敬茶。 陆国公爷说了一些吉利话,给沈岁安一封不算薄的红封。 “多谢老太爷。”沈岁安倒是有些意外,还以为陆国公爷从来没将陆渊放眼里,这红封说是给她,其实是给陆渊的脸面。 陆老夫人就敷衍多了,给她拿了一看成色就一般的玉镯子。 沈岁安依旧笑盈盈地收下。 接着就是给公婆敬茶了。 他们的压茶礼就更敷衍了,陆大爷看着陆渊的眼神,根本不像在看儿子。 冷淡得像在看陌生人。 第33章 要搬回国公府 陆国公爷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陆三爷是庶出的,如今在戍边军中,并不在上京城。 陆大爷除了陆珩和陆嫣两个嫡出的,还有陆渊和两个庶出的女儿。 接着就是陆二爷,他没有纳妾,和陆二太太只生了两个儿子。 这些人对沈岁安来说其实都是熟面孔,但她依旧佯装不认识,被陆渊带着一个个认识过去。 是长辈的,她就敬茶,收下对方给的见面礼。 其他的都是平辈,她给陆嫣等人姑娘的准备了朱钗,给二房的哥儿们准备了墨砚。 “谢了,大嫂!”陆嫣撇嘴,眼神闪过不屑。 沈岁安给她的见面礼居然跟其他人一样,那两个庶出的能跟她比吗? “多谢大嫂。”其他人只当没看到陆嫣的神情,客气有礼地福身。 沈岁安不想理会陆嫣这个白眼狼。 上一世,陆嫣但凡在她房间里看到喜欢的首饰,嘴上说要借戴几天,从来都没还给她。 后来陆嫣拿了生母留给她的手镯,她忍不住跟陆珩提了一句。 换来的却是陆珩不耐烦的谴责,觉得她这个当嫂子过于小气,不过是个镯子,也值得拿出来说。 她当时真是被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一想到自己曾经被恶心过的事,沈岁安的眼神渐深,神态也有些恹恹。 陆渊垂眸看她一眼,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 这是怎么了? “请二少爷和广宁公主敬茶。”郑妈妈高亮的声音响起。 陆渊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和沈岁安站到一旁观礼。 与刚才沈岁安敬茶的时候全然不同的态度,陆国公爷和老夫人眉眼带笑。 广宁公主是君,他们是臣,就算敬茶,他们也不敢要求广宁公主下跪。 但丝毫不影响他们对广宁公主和陆珩的态度。 对比还真是强烈啊。 连给的见面礼都分量不同。 陆渊又侧眸看向小妻子,难道是因为这件事不快? 但沈岁安此时神情已经平静,嘴角甚至还弯着一抹得体温婉笑意。 似乎陆家人对广宁公主的热情态度根本影响不了她。 陆嫣拿到广宁公主的见面礼,特意大声夸道:“公主嫂子尊贵不凡,连见面礼都格外贵重,我很喜欢,祝公主嫂子跟二哥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广宁公主很是受用,嘴角笑意上扬,“承妹妹吉言。” 其他人的目光不自觉地扫过沈岁安。 陆嫣分明是故意要落沈岁安的面子,也不知道她作为新妇,遭受到这样区别对待会不会伤心。 沈岁安心里只有无语。 她有时候很不理解陆嫣的贪婪和占小便宜。 身为国公府唯一嫡出的姑娘,怎么养出这样的眼浅和愚蠢的性子。 或许有些人的秉性是天生的吧。 “祖父,祖母,公主想搬到国公府住,我们今天就不回公主府了。”陆珩突然说道。 陆国公爷闻言坐直身子,目光探究地看向广宁公主,“这是殿下的意思?” 广宁公主含笑:“是,夫君自小在国公府长大,随我在公主府定然不习惯,我也想替夫君孝敬你们二老和公婆。”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陆老夫人感动得直点头,“好好,住一起才热闹。” 陆国公爷嘴角的笑意抹平了些许,“好,好。” 陆渊眼皮一掀,朝着陆国公爷的方向觑了一眼。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广宁公主和陆珩的身上,沈岁安腰肢有些酸软,只能强撑耐心等待着。 “我们先回去。”陆渊沉声开口。 沈岁安诧异,“可以吗?” “嗯。”陆渊颔首,上前就跟陆国公爷他们道:“祖父,祖母,我们先告退了。” 真是……一句婉转的借口都没有,开口就是生硬的语气。 陆国公爷沉默了片刻,“送你媳妇回去之后,你来一下书房。” 陆珩眼神微闪,他若有所思地看了陆渊一眼。 以前祖父从来不会让陆渊去书房。 甚至因为陆渊是镇抚司指挥使的身份,祖父对他还很是防备。 陆渊很自然地牵起沈岁安的手离开上房。 “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大嫂,那是你儿媳妇,你可要好好管教。”陆二太太撇嘴,转头对陆大太太上眼药。 陆大太太笑了笑,“我是管不住的。” 她从没将陆渊看作儿子,让她去管陆渊的媳妇?她是吃力不讨好。 陆老夫人说,“珩哥儿,你也带殿下回去休息,昨天该是很累了。” “是,祖母。”陆珩眉眼一垂,见礼之后就陪同广宁公主回到致远堂。 “殿下,这是我们的院子,之前已经让人修葺过,若是有需要添置的,您尽管吩咐下人去办。”陆珩客气滴说。 广宁公主拿眼一扫,院子虽然比不得公主府,但也还算可以了。 “我用不惯旁人的东西,一会儿宫人自会将我需要的拿过来。”广宁公主笑着说。 她去勾住陆珩的袖子,歪头浅笑看他,“驸马,你心情不好吗?” “殿下莫要多想,我心情没有不好。”陆珩道。 “以后住在国公府,驸马天天见到沈岁安,也没关系吗?”广宁公主一脸天真疑惑。 陆珩脚步一顿,他转头看向她,“公主为何提起旁人?” “她是旁人吗?”广宁公主咯咯地笑着,试探的意味十足。 “殿下,我与大嫂以前只是长辈口头订婚,见面机会甚少,并没有男女之情,你不要误会。”陆珩蹙眉,有些厌烦广宁公主一而再的试探。 “我又没说什么,你紧张什么呢,”广宁公主哼了哼。 她靠在陆珩的肩膀上,“驸马,你放心,等以后……我一定替你在父皇面前求情,就算你入不了内阁,但是给你爵位总是可以的。” 陆珩神色冷淡,他如果不成为驸马,他也有国公府世袭的爵位。 “听说陆渊还有两个妾室,驸马,那你呢?你说与以前的未婚妻没有男女之情,那跟别人可有私情?”广宁公主笑着问。 “类似心上人呀,通房丫鬟呀?” “没有。”陆珩坚定地说。 广宁公主满意了,“我自是相信你的。” 第34章 妾室 出了上房,沈岁安松开陆渊宽厚的手掌,有些赧然地低头道谢,“多谢夫君。” 她知道,今天要不是路远强势的袒护,陆家那些人不会轻易放过刁难她的机会。 陆渊眸色幽深地望着她。 她只有到他胸口位置的身高,此时正微微垂头,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脖颈,隐约还能见他昨晚留下的痕迹。 他的身子莫名燥热。 许是等不到他的声音,沈岁安抬起头看向他。 一双眼眸顾盼生辉,月出皎兮。 “夫君?”沈岁安被他看得有些紧张。 “回去吧。”陆渊嗓音低哑。 “你的手……没事吧?”沈岁安迟疑了一下,视线看向他的右手。 陆渊微怔,伸出手给她看。 他的手掌很大,手背肤色偏深,但还是能看出一点红痕。 刚才郑妈妈的茶杯掉落的瞬间,他护住了她,滚烫茶水泼到他手背了。 “要回去上药。”沈岁安皱眉,对郑妈妈今日的刁难铭记在心。 但她也清楚,如果没有陆老夫人的默许,郑妈妈不敢做出这样的事。 就算陆渊是庶出的,那他也是国公府的少爷,且还是镇抚司指挥使,郑妈妈刁难她,那就是在打陆渊的脸面。 “这点小伤不值一提。”他甚至都不觉得疼。 不等沈岁安说话,陆渊已经重新拉起她的手腕,往淡泊院走去。 其实不必他送回去也可以的。 沈岁安一大早起身,如今腰肢还乏酸无力,她只想再好好补上一觉。 “要去花园走走吗?”陆渊低声问。 他似乎不急着去书房找国公爷,难道还想让陆国公等他吗? 沈岁安说:“我……我有些累,想回去了。” 陆渊俊眉微微一挑,他的视线在她的细腰闪过。 他的眼神太灼热,沈岁安知道他想歪了,又不能在这里就跟他辩解。 眼见她白嫩的面颊越来越红,陆渊眼中闪过一抹深色。 总算是打消带她去花园的念头。 回到淡泊院,沈岁安悄悄地松口气,虽然很想现在就打发陆渊离开,但她还是拿出创伤药。 “夫君,我给你上药。”沈岁安说。 陆渊看了眼自己的手背,再晚一点,这上面的红痕都要消失了。 但他还是伸出手,看着小妻子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 还怕他会疼,对着他的手背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他不想去找陆国公了。 “身上有烫着吗?”陆渊顺势环住她的腰,暗想她的腰肢这么细,他单手都能掐住。 脑海里就浮现他掌中的腻白柔软得不像话,像能豆腐,他怕稍微用力就掐坏了。 沈岁安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脸颊也浮上一层绯色。 现在可是大白天。 她还全身都累着,可不想惯着他。 “夫君,我没事,国公爷还在等你呢。”沈岁安隐晦地打发他。 陆渊眸色深幽,贴着她腰肢的大掌温度滚烫。 “大少爷,大少奶奶,两位姨娘来给大少奶奶敬茶了。” 外面传来丫环通禀的声音。 沈岁安僵硬的身子一松,有人来找她了,不怕陆渊会大白天就拉着她做那种事。 那她真是要臊得没脸见人了。 陆渊笑了笑,对她说道,“这院子里的下人都随你安排,若是有不听派的,你只管跟我说。” 包括他的两个妾室吗? 沈岁安柔声地应好。 陆渊撩起帘子走出去,冷沉威严的声音随之传进来。 “大少奶奶刚进门,日后这里全由她做主,你们听她遣派,她的命令等同我。” 沈岁安听到这话,神情微微一怔。 木槿凑到她身边笑着说,“姑娘,姑爷对您很上心呢。” “两位姨娘在偏厅吗?”沈岁安垂下眼眸。 她刚才下意识又想拿陆渊跟陆珩的冷漠比较,但她很快就压下这个念头。 不必比较,没有任何可以相比的地方。 这辈子她和陆珩没有关系了。 “是,已经等了有一会儿。”木槿低声说,“周嬷嬷也在偏厅。” 沈岁安没有怎么见过陆渊的两个妾室,只知道他们一个姓关,一个姓林。 关姨娘的兄长为了救陆渊受重伤身亡,留下关姨娘这个妹妹。 那位林姨娘就大有来头了。 林姨娘原本是姚贵妃身边的大宫女,被赐给陆渊当妾室。 两个姨娘都不是普通的贱妾,沈岁安根本无法轻易拿捏。 这也是其他人听到她被赐婚给陆渊,忍不住同情她的缘故。 沈岁安心里嘀咕,人家关姨娘的哥哥把命都搭上了,可不是要妹妹当人家妾室的吧。 陆渊真不讲究,怎么不给关姨娘找门好亲事。 她虽然腹诽着,却半天不露在脸上。 来到偏厅,沈岁安面上笑容端雅,目光在两位姨娘的脸上稍作停留。 一个生得秀美温柔,眉眼浅淡,如一朵惹人怜惜的梨花,这应该就是关姨娘了。 另外的林姨娘身段丰满,眼尾上扬,自带妖娆动人的妩媚。 各有特色,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陆渊真是好福气。 沈岁安在打量她们的同时,两个姨娘也暗中观察着她。 关姨娘寒雾的眼眸闪过一抹忧愁,嘴角的笑意抹平了些。 这位大少奶奶比她想象的要貌美许多。 “奴婢见过大少奶奶。”林姨娘已经主动屈膝行礼。 关姨娘愕然地打量林姨娘一眼,没想到她是半点骨气都没有,居然就这样屈服沈氏。 难怪是奴婢出身的,果然就是奴性。 沈岁安浅浅一笑。 关姨娘福了福身,“见过大少奶奶。” 等她们都行礼,周嬷嬷才对沈岁安道,“大少奶奶,两位姨娘都是之前伺候大少爷的,如今已经安排住在旁边的院子,您是主,她们是奴,她们理应来跟您敬茶。” 虽然她们都先进门,但只有给正室敬茶之后,她们的身份才算过了明路。 沈岁安只想赶紧应付,早点回去睡觉。 说实话,这两个姨娘都不是她现在能去招惹的。 一个是救命恩人的妹妹,一个是姚贵妃赐下的心腹。 她没信心陆渊会为了她而疏远她们。 大家都相安无事地相处最好,别搞出不体面的事就好。 第35章 想把她当枪使 今日两位姨娘都是抱着来试探沈岁安的念头来的,毕竟以后沈岁安就是压在她们头顶上的正室,若是心胸狭隘容不得人的,她们就该找一找办法了。 不过如今看着还稍显稚嫩的沈岁安,她们倒是放松了些。 年纪小才好啊。 沈岁安见她们眼波流转,各有心思,倒也没有怎么在意。 “望你们安分守己,好好伺候大少爷,为陆家开枝散叶。”沈岁安说,从她们手中接过了茶。 简单明了的几句话说明她的立场。 她不介意她们的存在,只要别在背后搞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要是给她找麻烦,她也会让她们很麻烦。 林姨娘勾唇浅笑,声音娇媚,“是,大少奶奶,奴婢一定会伺候好您和大少爷的。” “是。”关姨娘低下头,眼底深处藏着一抹幽怨。 沈岁安懒得理会她们的心思,上一世陆渊的两个妾室就几乎没有存在感。 她希望她们两个是安守本分的。 “我这里平日也没有需要你们伺候的,不必每天都来立规矩。”沈岁安道。 林姨娘笑着道,“大少奶奶体贴奴婢们,奴婢哪能真的拿乔托大。” “我不是在跟你们说客气话,我这人喜静,你们只管服侍好大少爷就可以了。”沈岁安说。 像昨晚那样累的事,她还真有点希望能有其他人分担了。 关姨娘眼神微闪,轻声细语地说:“我们倒是想服侍大少爷,就是……大少爷身边的红袖把所有事情都揽在身上,生怕我们抢了她的活。” 红袖? 沈岁安仔细回想,才记起红袖是陆家的家生子丫环,自小就伺候陆渊。 虽然见面不多,但也看得出红袖是个刁钻泼辣的性子。 她对红袖最后的印象,是在陆渊传来死讯的时候,红袖也在屋里投缳自尽了。 林姨娘眼角扫了关姨娘一眼,低头不语。 “关姨娘,那大少爷对红袖做的可否满意?”沈岁安慢悠悠地问。 “婢妾不清楚。”关姨娘低下头。 沈岁安深深看她一眼,今天就急着给红袖上眼药,看来关姨娘跟红袖的关系不怎样。 能够让两个姨娘都警惕的丫环,应该很得陆渊的信任。 那她又何必去干涉他们的主仆情深。 她才不想被关姨娘当枪使。 “你们先下去吧。”沈岁安端茶送客。 关姨娘也不知道沈岁安会不会对红袖警惕起来,她觉得红袖野心不小,肯定不甘只是当陆渊身边的丫环。 等两位姨娘都退下了,沈岁安才疲惫地叹口气。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周嬷嬷上前:“大少奶奶昨日劳累,芙蕖懂得一些推拿术,要不要让她来给您松乏松乏?” “周嬷嬷这些天为了我和夫君的婚礼也是忙得很,你也要多休息。”沈岁安声音轻柔,对待周嬷嬷并不像对待普通下人。 被刚进门的大少奶奶如此关怀,周嬷嬷心中很是熨帖,“老奴多谢大少奶奶的关心,虽然事情琐碎,但老奴就是动动嘴皮的事,算不是疲累。” 沈岁安知道周嬷嬷是陆家的老人了,而且是看着陆渊长大,情分不比别人。 “周嬷嬷,我初来乍到,以后凡事还需要你提点。”沈岁安说。 “大少奶奶是敏慧冲怀,日后定是能与大少爷琴瑟和鸣,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周嬷嬷说。 刚才她是看得出关姨娘有意提起红袖,就是想让大少奶奶警惕红袖这个丫环,可大少奶奶并不上钩,反倒不咸不淡敲打几句。 沈岁安扶着木槿的手起身,有些涩然地小声说,“嬷嬷,我全身都酸痛得厉害,就有劳你让芙蕖进来。” 周嬷嬷闻言眉眼都带笑,“老奴这就去安排。” 除了沈岁安陪嫁的四个丫环,这淡泊院还有六个丫环,她还没有摸清楚院里各人的来处,本来就要谨慎用人。 不过,既是周嬷嬷举荐的,想必不会是别人塞进来的。 芙蕖长着一张圆脸,笑起来颊边有两个小梨涡,很是讨喜可爱。 进了内屋,芙蕖给沈岁安行了一礼,她不敢眼睛乱瞟,低着头来到床榻旁边。 一眼就看到沈岁安如玉般滑腻白皙的后背肌肤,她忍不住有些脸红。 “大少奶奶,奴婢替您揉一揉。”芙蕖在掌心化开雪莲膏,暖和了双手,这才触碰沈岁安的肌肤。 沈岁安全身酸软,被芙蕖揉按了片刻,她才觉得舒服了些。 倦意袭了上来。 不知过了多久,沈岁安就沉沉睡过去了。 连午膳时间到了,她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窗外落日熔金,暮云合璧,睡了大半天的沈岁安才终于睁开眼睛。 养足了精神,她的面颊绽出一抹绯色,唇瓣红润,敞开的衣襟若隐若现可见玉山白嫩,墨色发丝如水般披落在身上,遮盖住她脖颈间细腻的白皙。 真是勾得人心头颤动。 “木槿,水。”屋里的地龙烧得太足,沈岁安口干舌燥。 一杯水凑到她嘴边,慢慢喂着她。 “……”沈岁安察觉到不对劲,木槿的手没有这么大。 她猛地抬头,男人挡住窗外夕阳,他身上镀着一层涟涟光晕,只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俊脸。 “还要吗?”低沉的嗓音传来。 沈岁安脸颊烧了起来,“不,不用了。” 她慌乱地要去找衣裳,她身上的中衣根本挡不住多少。 “找什么?”陆渊放下茶杯,很自然地在床榻边坐下,长臂一勾,将她搂在怀里。 独特的男性气息铺天盖地地笼罩她,沈岁安的身子僵住。 “夫君,妾身衣衫不整,请先让我先整漱。”沈岁安说。 陆渊却像没听到她的手,粗粝温暖的大掌已经滑进她的衣裳,紧紧贴着她的腰,“不舒服吗?” 沈岁安的呼吸一轻,“没有。” 芙蕖替她揉按过后,她又睡得好,如今觉得身上的酸软已经好了许多。 “哦?”陆渊声音又轻又哑,埋头在她脖间亲了亲。 沈岁安紧紧攥着他的袖子,“夫君,我……我饿了,不如我们先摆膳吗?” 陆渊轻笑出声,“好,吃饱才有力气。” “……”沈岁安假装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第36章 他的丫环红袖 丫环很快就准备好膳食,陆渊很自然地牵着沈岁安的手入座。 “今日还觉得适应吗?”陆渊低声问她。 “嗯,关姨娘和林姨娘今日都来请安了。”沈岁安边说着,抬眸打量他一眼。 两个妾室都各有特色,不知道他更喜欢哪个。 陆渊只是淡淡颔首,“底下若是有不听话的,你尽管看着处置就是。” “我瞧着院里伺候的丫环不少,听周嬷嬷说,有好几个都是最近才安排进来的。”沈岁安说。 显然就是有人故意安插的人手,她不知陆渊是否知情,但她既然以后要住在这里,肯定是不愿意每天说什么做什么都要被监视的。 她要把这些人清出去的。 陆渊眸色微沉,“之前我平时都住在镇抚司,很少回来住,明日我让兰姑将名单给你,上面的人你可以看着处理。” “其余人手都是原来就在淡泊院的。” “如此甚好。”她就怕不小心动到他的人,要是有名单,那就最好不过了。 陆渊说,“周嬷嬷是最近才来帮忙几日,等你熟悉了,她还是要回去的。” 这个沈岁安已经了解过了,陆家没有人操持他的婚事,竟是要老王爷差人来帮忙。 “好。” 两人说完了话,突然就陷入沉默中,沈岁安睡了大半天,连午膳都没吃,这会儿是真的饿了。 她只顾着吃,并没有发现对面的男人已经放下筷子,正饶有兴致地看她。 吃了两碗饭,再喝一碗汤。 沈岁安终于觉得活了过来,满足地放下筷子。 抬眸就落入一双深邃幽黑的眸子中。 “……”沈岁安面颊一烧。 “我的吃相让夫君见笑了。”沈岁安尴尬地开口。 陆渊道:“夫人吃得很香,我看着都胃口大开。” 呵呵,这好像不是什么夸奖的话。 “国公爷他找你是因为今日敬茶的事吗?”沈岁安没话找话地问。 “不是,以后家里可能会要从你身上试探一些外面的事,你要是不想说的,就说不知道。”陆渊说。 沈岁安一下就明白他的意思。 陆国公爷是暗中拥护嫡系五皇子的,可如今因为皇上的赐婚,无形将他和二皇子拉到一党了。 在外人看来,陆家如今应该就是二皇子的人。 沈岁安也清楚,陆国公爷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支持二皇子,他坚定选择五皇子。 因为二皇子如今身边拥护者太多了,他想要的是独一无二的从龙之功。 “我记下了。”沈岁安点了点头。 她记得陆国公以前其实并不怎么看重陆渊,如今陆珩失去入阁拜相的机会,他才注意到还有个前途无量的孙子啊。 “你刚才想要问什么?”陆渊问。 沈岁安抿了抿唇,她其实是想问关于曲家的事。 但他们才成亲第二天,她不认为他会跟她说实话。 陆渊也不着急,耐心地等着她开口。 “上次曲家的事,璃儿……我是说曲大小姐觉得对你甚是抱歉,让我跟你说一声。”沈岁安低声说。 “皇上罚我自省与曲家无关。”陆渊说,“你那日怎么会在曲家?” “那日璃儿不适,我去看望她。”沈岁安打量他一眼,“夫君,那逃犯到底是什么人啊?此事以后会牵连到曲家吗?” 陆渊微微眯眼,“一个普通逃犯,怎么会连累曲家?” 那日抓到的逃犯还在镇抚司,至今尚未公布他的真实身份,他的小妻子言语之间,却仿佛已经知道那人的身份。 “如果是普通逃犯,怎么会惊动指挥使和那么多千户亲自到曲家拿人,所以我猜逃犯应该不是普通小贼。”沈岁安低声说。 陆渊眼色微闪,这小姑娘竟有如此警觉。 “就算再不普通,曲家主动配合,还将与这个逃犯有来往的亲戚交给镇抚司,只要没有参与逃犯做的事,自是与曲家无关的。”陆渊慢声说。 沈岁安就怕曲家会被陷害牵连。 不过,如今说什么都没用,她该提醒的都提醒,相信曲老夫人这一次肯定会带着曲家度过危机。 见小妻子敛下眼眸,似是在沉思。 他没有打扰,关于在曲家抓到的逃犯,的确不能在这时候公布身份,镇抚司还要利用这个人将京中其他细作都抓出来。 “大少爷,大少奶奶,外面有一位叫红袖的姑娘说是有要紧书信要交给大少爷。”木槿低眉顺眼地回禀。 “奴婢要将信拿进来,红袖姑娘道大少爷的东西不能经过他人之手。” 沈岁安诧异地看了陆渊一眼。 “那就……” 陆渊淡淡地开口,“让她进来。” 木槿拿眼与沈岁安对视,在沈岁安微不可察地点头后,她才应诺退出去。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有些僵住。 沈岁安放下汤碗,“夫君吃饱了吗?” “让人进来撤下吧。”陆渊说。 这时,一个穿着桃红色短袄的年轻婢女跟在木槿身后进来。 她就是红袖,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眉眼带着一股精明劲,肌肤白皙,身段婀娜,虽没有十分颜色,却也别有姿色。 红袖的柳叶眼朝着沈岁安看了一眼。 捏着信的手指不自觉用力,指关节微微泛白。 大少奶奶竟生得如此绝色! 连林姨娘那狐媚子都比不上。 难怪大少爷今日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找大少奶奶,连前面书房都还没去过。 “见过大少爷,大少奶奶。”红袖低下头,喉咙涌起几分委屈的涩味。 “什么信如此紧急?”陆渊淡声询问。 红袖双手奉上手中的信,“少爷,是镇抚司送来的。” 陆渊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看了木槿一眼。 “以后你要送书信要正院,就该守着少奶奶的规矩。”陆渊声音低沉淡漠。 红袖一愣,诧异看向陆渊,“少爷?” “我的东西,没有什么不能经过少奶奶的手。”陆渊冷冷地道。 “……是。”红袖眼尾泛起一抹红晕,双手僵硬地将书信交给木槿。 木槿压着嘴角,将信交给陆渊。 陆渊连看都没看,“下去吧。” 从头到尾,沈岁安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红袖却觉得脸颊发热,臊得不敢抬头见人。 “奴婢告退。”红袖喉头强忍哽咽,垂首退了出去。 第37章 我的夫君算三姑娘的大哥吗 红袖眼睛通红地离开住院,惹来许多下人侧目。 谁不知道红袖姑娘是少爷跟前第一人,少爷许多贴身伺候的事都不假手他人。 就连那两位姨娘都比不上她。 今日是怎么了? 难道被刚进门的少奶奶刁难了? “哟呵,平日最是不拿眼瞧人的红袖姑娘是怎么了?该不会是被郎君给赶出来吧?”一道嘲讽的轻笑声突兀地响起。 红袖忍着泪水,朝着说话的人看去,“林姨娘,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 “我光明正大在这里散步消食,见到你哭哭啼啼好不可怜才关心问了句,别不识好人心啊。”林姨娘笑得幸灾乐祸。 “你在少奶奶面前,该不会又拿出那一套,说什么郎君只允许你贴身伺候,郎君只穿得习惯你做的衣裳,郎君只能容许你进他的书房?那可是少奶奶,你在她面前,就像这地上的蝼蚁。” 红袖气得发抖,“住口!我与少爷自幼相伴,是任何人都无法相比的。” 林姨娘指了指她的眼睛,“那你哭什么?” “关你什么事。”红袖狠狠地瞪她一眼,转身就跑开了。 “小贱蹄子,看你能狂到什么时候。”林姨娘嗤了一声,转头看向正院的方向。 这个沈岁安好像有几分意思。 只是没想到长得如此明妍夺目,艳光炽盛。 不过,听说她以前是二少爷的未婚妻,如今却是嫁给陆渊。 以后陆家的日子应该会挺热闹的。 热闹好啊,她才有机会啊。 被赐给陆渊这么久,陆渊对她还冷淡得很,她任何招数用在他身上似乎都没什么效果。 外面都传陆渊杀人如麻冷酷无情,难道他真的一辈子都不会对哪个女子动情? 正院。 沈岁安已经让人烧了热水,她一直习惯每天都要洗澡,即使是在冬日。 只是…… 陆渊怎么还在这里,他难道今晚还要在正院留宿? “夫君,你需要洗漱吗?”沈岁安试探着问。 听出她想赶人,陆渊俊眉微挑,“洗。” “……”沈岁安一噎,“正院好像没有夫君的衣裳,要不……” 陆渊问,“今日不是让人将我的东西都搬过来了?” 沈岁安立刻看向木槿。 木槿轻轻地点头,她还没来得及跟姑娘说这件事,姑爷就来了。 她根本找不到机会。 “去帮郎君拿衣裳吧。”沈岁安低声吩咐。 等两人都更换衣裳,沈岁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他抱着上榻的。 本来以为是难熬的一夜。 可这次她在呜咽之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愉悦。 被褥翻滚中,暧昧的声音逐渐淹没。 抵深人静快春宵,心絮纷纷骨尽消。 …… …… 沈岁安又是扶腰醒来的一天。 “少奶奶,您觉得怎样?要不要让芙蕖再帮您揉一揉?”木槿端水进来给沈岁安洗漱。 昨天夜里一共叫了三次水,最后一次她看到姑爷抱着少奶奶进去净室的。 少奶奶胸前和肩膀都有痕迹,她看了都觉得心疼。 姑爷也太不温柔了。 沈岁安摇头,“不要!我没事。” “让半见进来,我有事吩咐。” 既然已经改变命运不用嫁给陆珩,那其他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 半见很快就进来了,她和木槿总是笑盈盈的讨喜不同,她显得有些安静沉默。 “之前让你去打听宋秀枝的下落,打听到了吗?”沈岁安问。 “姑娘,打听出来了,那宋秀枝跟左邻右舍都说要离开上京,结果只是搬到城南的金鱼巷,她将春不晚卖了之后,置办了小院子,院里有酒香传出,却不见她再出来卖酒了。”半见低声道。 沈岁安笑了笑,还真是跟前世一模一样,连住的地方都在同一处。 “那就让陆二公子早点知道她的下落,再适当地刁难一下她。”沈岁安说。 她被宋秀枝一双儿女折磨坑害的痛还刻骨铭心。 这辈子,宋秀枝还是得将他们生出来才行,否则她怎么看到广宁公主虐待他们呢。 陆珩不是最喜欢怜惜弱小吗? 宋秀枝那么可怜,他怎么能不经常去看望她,怎么能不护着她。 “奴婢这就去办。”半见回道。 之前在沈家,她母亲的人还握在沈江林的手中,如今所有人的卖身契都被她拿回来了。 她要在外面办事可方便太多了。 沈岁安看了看外面天色,“走吧,该去请安了,免得又要被说晚去了。” 今天她比昨日提前半个时辰来到上房。 在门外遇到陆容和陆茵。 “大嫂晨安。”两位姑娘朝着沈岁安行了一礼。 “大姑娘,二姑娘。”沈岁安含笑看她们。 陆容和陆茵是庶出的大姑娘和二姑娘,平日被陆嫣欺负惯了,两人在陆府过得谨小慎微,不过正因为如此,才没有陆家其他人的凉薄无情。 她上一世被苛待折辱的时候,她们还悄悄帮过她。 “大嫂今天这么早?”陆容小声说。 “其实平时辰时正过来请安就可以了,我们瞧见公主殿下跟二哥出门去了。”陆茵看了周围一眼。 沈岁安弯唇一笑。 她们两个都到了婚配年纪,陆大太太不帮她们相看,她们都被各自姨娘逼着到老夫人跟前多露脸,要是得了老夫人看重,婚事自然就有着落。 “左右无事,便早些来请安了。”沈岁安说。 在偏厅等了一刻钟,才传来老夫人传膳的动静。 又过了两刻钟,郑妈妈才过来让她们过去。 沈岁安目光在郑妈妈包扎的手背看一眼。 郑妈妈脸色不虞,黑着脸转身离开。 除了陆珩夫妻和陆渊,陆家其他人都到齐了。 每个月初一十五,陆家小辈都要来上房请安的。 今天正好是十五了。 “今日珩哥儿跟公主殿下要进宫才没来请安,陆渊是怎么回事?沈氏,你是他的媳妇,怎么没跟他一起过来?”陆老夫人沉声地问。 众人的目光刷一下落在沈岁安的身上。 沈岁安心中冷笑,陆老夫人分明是故意的。 陆渊何时来给她正经请安的,都知道他是镇抚司指挥使,深得帝心,陆老夫人虽然不喜他,也不敢拿家里规矩去压他。 “回老夫人,夫君他天刚亮就被圣上急召进宫了。”沈岁安平静地说,“是孙媳疏忽,没让夫君请安之后再进宫。” 陆老夫人被噎了一下。 “少拿圣上来吓唬人,陆渊什么时候来给祖母正经请安的,也不怕外面的人说他不孝。”陆嫣开口嘲讽。 沈岁安抬眸看了过去,“三姑娘一口一个陆渊,就不怕外面的人说你没教养,连自家大哥都直呼其名?” “他算我哪门子大哥!”陆嫣叫道。 “我也想知道,我的夫君算三姑娘的大哥吗?”沈岁安声音依旧秀雅轻柔。 却让人听出一股杀气。 第38章 自作聪明 “嫣姐儿,不得放肆。”陆大爷开口呵斥。 他目光略带警告地看向沈岁安,“沈氏,嫣姐儿只是个小孩,说错话在所难免,你跟她计较什么。” 陆二太太跟着帮腔,“就是,不就是说错话吗?真是小题大做。” 沈岁安低下头,“父亲,是我想错了,原想着陆家与沈家都是高门世家,对姑娘的教导都是十分严格,不都是希望姑娘谨言慎行,毕竟一家人荣辱相生,生怕在外面一句错话就招来祸事。” “不过,想来咱们陆家应该是不怕外面议论的。” 陆嫣刁蛮的名声在外面早有耳闻,陆家其他人也是知道的。 只是被沈岁安这么明晃晃说出来,就有些让人下不来台了。 陆大爷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以前怎么没发现沈岁安是这么牙尖嘴利的女子。 幸好不是她嫁给陆珩,否则陆珩哪能受得了这么刻薄的妻子。 “岁岁,你以前性格柔和宽容,怎么如今变成这个样子?”陆大太太满眼失望。 沈岁安没有闹着要跟陆珩退婚之前,她对这个儿媳妇是满意的,如今沈岁安嫁给陆渊,她便觉得沈岁安怎么看都不再是原来的模样了。 “回母亲,我原本就是这样的性子,之前让您误会了,是儿媳的错。”沈岁安淡淡地说。 陆大太太别开头不去理会沈岁安。 她以为这样会让沈岁安难堪羞愧。 哪知沈岁安只是弯唇一笑,往旁边一站。 别说难堪了,她自若淡定得很。 陆大太太看得心头一梗。 “刚才我从淡泊院经过,见着大少奶奶的嫁妆还有些没收拢,要是人手不够的,我可以拨几个人去帮忙。”陆二太太看着沈岁安说。 她看过沈岁安的嫁妆单子,就算以后他们国公府的姑娘出嫁,估计也拿不出这样的嫁妆。 陆二太太很难不眼红。 “多谢二婶,不过是一些小物件还没腾出地方收拾,今日就能收拾好了。”沈岁安说。 能让陆家看到的嫁妆,那都是明面上的,沈岁安一些田产银票都没写在嫁妆上的。 她太清楚陆家这些人的贪婪了。 这辈子,她们休想打她嫁妆的主意。 “你既然嫁入陆家,凡事就该以陆家的名声着想,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你应当心中有数。”陆老夫人轻咳了一声说。 言语之间,其实是警告沈岁安别再记着以前和陆珩定亲的事,别闹出笑话来。 沈岁安笑而不语,只当听不明白陆老夫人的话。 简直就跟棉花似的。 陆老夫人不想见到沈岁安在跟前杵着,“没什么事就都回去吧。” 陆二太太脸上闪过诧异,昨天老夫人才说要在今日给沈岁安立规矩的,怎么就轻飘飘放过她了? 还有沈岁安那么多的嫁妆,她一个小姑娘家哪里管得好,就该让家里长辈看着点才行啊。 “孙媳告退。”沈岁安才不管其他人心里想什么,她已经起身告退了。 “果然没娘养的就是缺了规矩。”陆二太太呸了一声。 她倒是忘记了,沈岁安在京中是有名的闺秀,别人眼中的她从来都是端方大雅,根本挑不出错处。 陆二爷扯了扯她的袖子,“少说几句。” 陆老夫人说,“她如今是仗着陆渊的势头,你要挑她的错,她能听你的吗?” “反正平时也不用总是见面,她别到我跟前放肆就行了。”陆大太太说,她根本无所谓沈岁安的态度。 她从来没把陆渊当儿子,自然也没把沈岁安当儿媳妇的。 陆老夫人皱眉看了大儿媳一眼,“大姑娘和二姑娘年岁不小了,你给她们相看哪户人家了没?” “老夫人,您知道我从来不管这些俗务的。”陆大太太露出人淡如菊的笑容。 “我只是她们的嫡母,若是挑的不合她们心意,反而落得里外不是人。” 陆老夫人没好气:“这本来就是 你身为嫡母的责任。” “母亲,我已经在物色人选了,只是还没跟您商量。”陆大爷急忙开口。 “咱们好歹是国公府,就算两个姑娘庶出,也不能嫁得太差了。”陆老夫人道。 陆大爷笑着应下,“是,我记住了。” 老夫人让大家都散了。 陆二太太出了上房,就去找陆大太太说话。 陆大太太正准备去练字,对于妯娌的到访并不怎么热情。 “大嫂,你见过沈岁安的嫁妆吧?真的什么都不管?”陆二太太问。 “我就算想管,沈岁安也不会给我管。”陆大太太淡淡地说。 “儿媳妇年纪小的,谁不是把嫁妆交给婆母保管着。”陆二太太说。 陆大太太皱眉,“我没有这样的心思,你有两个儿子呢,以后可以替你的儿媳妇掌管嫁妆。” “……”陆二太太气得倒仰,她就多余来这一趟。 这个大嫂眼里就只有那些琴棋书画,根本体会不到她真正的意思。 “行行行,我不说了,你的这个大儿媳妇看着就不简单,以后别被她拿捏才好。”陆二太太哼了一声。 “再厉害还能越过公主吗?”陆大太太笑了笑。 她看了陆二太太一眼,“这些年都是你替我在管家,你是不是觉得累了?” 陆二太太深吸一口气,“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要是觉得太累就跟我说,反正如今有儿媳妇进门了。”陆大太太道。 “大嫂,你难道还想让沈岁安管家不成?她是陆渊的媳妇,你敢把这个家交给她 吗?”陆二太太差点尖叫出声。 陆大太太说,“我是不喜的,但她怎么也算陆家的儿媳妇了。” “大嫂,我还要去跟管事回话,就不先与你说了。”陆二太太连忙站起来。 再说下去,她抓在手里十几年的管家权也要交出去了。 她就不该来给大太太上眼药,她眼里就只有风花雪月,哪懂得宅子里的弯弯绕绕。 “大太太,您把二太太吓得脸色都白了。”一旁的丫环笑出声。 陆大太太都懒得去看陆二太太仓促离开的背影。 “她是自作聪明,总想拿别人当枪使。”陆大太太淡淡地说。 第39章 回门礼单 “姑娘,这是咱们院子下人的名单。”沈岁安的陪嫁丫环青萝进了内室,将一份册子呈上来。 淡泊院除了沈岁安陪嫁的四个丫环,还有四个二等丫环。 其中两个是老夫人送来的,生得千娇百媚的。 这两天都在院子里走动,昨天陆渊过来的时候,那两个还探头探脑想要到内屋。 “外面洒扫丫环和一个厨房婆子是二太太安插进来的,大太太没有安插任何人手。”青萝说。 “芙蕖和凝霜都是原来就在院里当差的。” 沈岁安将名单仔细地看了一遍。 陆大太太没有安插人在淡泊院并不奇怪,她自认眼下无尘个,高洁如莲,自然不会做这种她认为丢体面的事。 二太太真是不让她失望。 至于老夫人…… “这几个你们都盯紧些,青萝擅长管账本,以后就负责我嫁妆的管理,这几天我腾不出手,你先熟悉账册,外面铺子田产以后都要让你管着的。” 青萝眼睛一亮,知道姑娘这是打算以后放她出去做事。 “是,姑娘。” “穗锦负责管教院里的小丫环,木槿和半见在屋里伺候,管着衣食住行。” 沈岁安很快就将自己的陪嫁丫环先安排了差事。 “至于芙蕖和凝霜,还要再观察,若是得用的,再放进来。”沈岁安说。 “姑娘,那几个怎么办?”木槿问。 虽然她们都防着,可总觉得有这几个整日鬼鬼祟祟的身影,怎么都不安心。 “不急,总会有机会撵走的。”沈岁安笑了笑。 “那两个二等丫环叫什么名字?” 青萝回道,“姑娘,她们一个叫听雨,一个叫听雪。” “让她们在花厅奉茶。”沈岁安说。 “姑娘,这不是让她们有机会近姑爷的身吗?”木槿有些担忧。 沈岁安淡淡地说:“你又如何知道姑爷不想让她们接近呢。” 她也想知道陆渊对待这些丫环的态度,如果他是来者不拒的,她自有应对的方法。 “都去做事吧,这里不是沈家,你们早些适应,谨言慎行,别让人抓到把柄。” 这时候盯着淡泊院错处的人不少的。 丫环们应了一声,各自去做事。 沈岁安请了周嬷嬷到屋里。 “嬷嬷,我听夫君说,你过两日就要回去了,这些天要是没有你帮衬,我与夫君的婚事断不会如此顺利,嬷嬷日后在外头要是有需要的,尽管让人来说一声。” 这话听得周嬷嬷很熨帖,“老身只盼着少奶奶和少爷日子和美,那就心满意足了。” 沈岁安笑着又问起一些陆渊的喜好。 她对陆渊一无所知,总要先了解些才好的。 “大少爷在陆家吃了不少苦,当年将他接回来,他还不懂事,三岁大的孩子,连话都说不清楚,大爷和大太太根本不关心他的死活。” “下人都是看碟下菜的,到了冬日,连一件棉服都没有,逢年过节也是只有一个人在冰冷的屋里度过的。” “少奶奶,大少爷性子看着是冷了些,但其实是个好孩子。” “如今跟少奶奶成婚,大少爷终于有家人了。” 陆大爷对外宣传此生永不纳妾,却偏偏带回来一个私生子,大太太虽然没有闹开,但也和大爷的感情不同了。 一直到现在,大爷和大太太心里都是怨恨少爷的存在。 沈岁安听完觉得陆渊真的挺惨,过了那么多苦日子,好不容易成为镇抚司指挥使了,却英年早逝了。 她觉得陆大爷也挺恶心的,装得对大太太深情不二,如果陆渊是意外,那后来老夫人给他安排了两个美妾,他不也收下了。 不然哪来陆容和陆茵两个庶出的女儿。 “少奶奶,二太太让人送了回门的礼单,请您过目。”木槿黑着脸,进来将礼单递给沈岁安。 “嬷嬷,这回门该准备怎样的礼,我也是不懂的,您替我看看。”沈岁安连看都没看就交给周嬷嬷。 周嬷嬷含笑接过,只看一眼就黑了脸。 “二太太这是欺人太甚了,这礼单也拿得出手。” 沈岁安微愣,拿过礼单一看,“这……算了,木槿,你再照着礼单添上两倍,从我的嫁妆里出。” “这哪能从少奶奶嫁妆拿回门的礼物,传出去少爷的脸面都丢光了。”周嬷嬷气呼呼地起身,“少奶奶,此事你不用管了,交给老奴吧。” “诶,周嬷嬷,你要做什么,不如等夫君回来……”沈岁安拦都拦不住周嬷嬷。 人已经大步离开淡泊院了。 “少奶奶,她们太欺负人了。”木槿闷声说。 沈岁安早就料到陆二太太要克扣她的东西,“且让她们欺负着。” 不过,有一件事是沈岁安没有料到的。 她以为周嬷嬷是去找陆二太太,没想她直接去了上房,也不求见老夫人,两腿一坐就在上房门口哭起来。 “可怜了我们渊少爷,好不容易娶了媳妇,那二房太太欺负人啊,这回礼就算打发穷酸亲戚都嫌丢人,你让我们少爷和少奶奶怎么回门?” “少奶奶脸皮薄能忍了,老婆子脸皮厚不能看着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受委屈。” “堂堂三品指挥使,在陆家居然被这么苛待!” “……” 本来在午休的陆老夫人被哭声吵醒,恼怒地让人去查看怎么回事。 听说是陆渊身边的周嬷嬷,她的脸色变了变。 “还不快去将那不要脸的泼皮打发了,老二媳妇呢,让她来收拾烂摊子!”陆老夫人怒道。 “老夫人,国公爷和大少爷一起回来的,就在门外……”郑妈妈的脸色难看。 陆老夫人倒抽一口凉气,“快出去。” 等她赶到上房外面,已经来不及阻止周嬷嬷。 那张回礼单被陆国公爷拿在手里。 闻讯赶来的陆二太太脸色发白,她目光怨毒地看了周嬷嬷一眼。 心里同时把沈岁安骂得狗血淋头。 好一个沈岁安,居然还知道利用周嬷嬷闹起来。 她就不怕事情闹大了,对她也没有好处吗? 陆国公爷冷冷地看着陆二太太,“老二媳妇,你要是不会管家,大可以交给别人。” 他一把将礼单扔了过去,“这种丢人现眼的事,亏得你做得出来。” “老太爷,这……这是下人拿错了。”陆二太太不敢说她故意要恶心沈岁安。 她还想着沈岁安是新媳妇脸皮薄,就算回礼少了也不敢闹到上房来。 小看沈岁安了,真是个贱人! 陆国公爷冷哼,“这都能拿错,你还能做什么?” 陆二太太臊得满脸通红。 第40章 不安分的丫环 回礼单飘落在陆渊的脚下。 陆二太太的脸色变了变,急忙要去拿过来。 虽然陆渊今日没有穿着压迫感十足的飞鱼服,但他一身玄色锦袍,依旧让她觉得满身阴鸷冷酷气息。 陆渊的动作却比她更先一步。 他缓缓地弯下身,将那张回礼单捡了起来。 看清楚上面的内容,他幽深的眸子闪过一抹锋锐的冷意。 “二婶,家里若是拿不出回门礼,我可以自己准备,不劳你费心。”陆渊的声音冷飕飕的,听得陆二太太头皮发麻。 陆国公爷沉声说,“家里还不是什么破落户,重新去置办,一股小家子气。” 陆二太太感觉像是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 她的娘家广顺伯府这几年逐渐衰败,别人在背后都说他们破落户了,能够嫁给陆二爷是她高攀了,她一直操持管家,就是不想别人瞧不起她。 “你先回去吧,我和你说的事,明日去办也行。”陆国公爷对陆渊说。 陆渊不置可否,只是拱了拱手就离开了。 周嬷嬷跟在他身后,解释着今日的事,“哥儿,不是我要来闹这一出,大少奶奶脸皮薄,看到回门的礼单心里委屈也不敢说,还说拿自己假装补贴。” “要是传出去,别人怎么看您啊。” “上房一惯偏心,好声好气去说肯定不可能,还不如闹一次大的,下次他们才不敢再欺负大少奶奶。” 办法虽然简单粗暴,但对陆二太太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辛苦嬷嬷了。”陆渊低声说。 周嬷嬷脸上堆起笑容,“只要您跟少奶奶过上好日子,嬷嬷这辈子就没有遗憾了。” 刚进了淡泊院,陆渊就让周嬷嬷先回屋里休息。 在上房这么愤慨的做戏,那也是耗神耗力的。 周嬷嬷笑着应下,她自是不会那么没趣妨碍小两口相处的。 陆渊朝着正院走去。 “大少爷回来了,奴婢给您沏一壶热茶。”忽地,一抹青黛色的娇媚身影迎了上来,差点就要撞进他怀里。 一双纤纤玉手就要碰到陆渊的瞬间,被捏住了手腕。 “疼!”女子瞬间疼得脸色煞白。 “哪来的?扔出去!”陆渊挥手就将她甩了出去,女子在庭院台阶滚了几个圈。 听到动静的沈岁安急忙从屋里出来,一眼就瞧见狼狈不堪的婢女,额头都在地上磕出一大片青紫,皮肤还渗着血丝。 真是……她看了都忍不住心疼。 好好一个小美人,怎么摔成这样了。 “少奶奶,她是听雪,老夫人差来伺候姑爷的。”木槿在沈岁安耳边低声说。 听雪已经吓坏了,她上前跪着磕头,“大少爷,奴婢下次不敢了。” 陆渊眼底满是厌恶,“把她拉出去,否则你们也跟着滚。” 连沈岁安都被他的怒火吓了一跳。 其实她也是想不到,听雪会这么按捺不住,这么急着就要勾引陆渊。 “夫君别生气了,都是我没有管教好下人。”沈岁安低声说。 “大少奶奶,求您开恩,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您别赶奴婢出去。”听雪哭得眼泪横陈。 她勾引大少爷不成,要是被撵出去,老夫人那边肯定会打死她的。 沈岁安睇了穗锦一眼,“把她送回后罩房。” 陆渊俊眉微皱,却也没有开口反驳沈岁安的意思。 “夫君?”沈岁安看向他。 小姑娘穿着石青色月季蝴蝶通袖袄,衬得她肌肤白皙细腻,更有一种静美如兰的气质。 那贱婢居然还敢跟她穿同样的青色衣裳。 “外头冷,进去。”陆渊低声说。 沈岁安轻柔一笑,吩咐木槿去准备热茶。 “夫君今天这么早回来?”沈岁安疑惑地问,这才刚过午膳时间。 陆渊抬眸看她,“皇上给了我三天假期。” 他将手里的回门礼单递给她,“以后这种事不要忍气吞声,我会替你兜底。” 沈岁安正要伸手去帮他解下大氅,听到他的话,她的表情一怔。 “就算是我做错了,您也兜着吗?”沈岁安开玩笑地问。 “嗯。”陆渊淡淡地应着。 轻轻的一声嗯,却咚得一声如鼓声落在她心口。 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如此不计利益地偏袒她。 木槿煮了茶进来,眼睛不敢去瞄陆渊,“少奶奶,二太太差人重新送了回门礼单过来。” 沈岁安看了看陆渊,接过木槿的回门礼单。 啧,比之前那份可丰厚了好几倍。 “明日回门的事,我交给石青去准备了。”陆渊淡淡地说。 沈岁安微微一怔,“那这个……” “也带上。”陆渊说。 “……”沈岁安给他倒了一杯茶。 屋里又静下来。 她本来都打算午憩的,如今他回来了,她总不能当着他的面去睡觉吧。 要怎么不留痕迹地让他回前面书房去呢? “怎么了?”陆渊垂眸看她,见她乌黑的眼珠子转了又转,不知在想什么。 “夫君,你……还有没有别的事吩咐?”沈岁安小声问。 陆渊挑眉,深邃的眸子打量着他,仔细观察,还能从他眸中看出几分笑意。 “来陪你。”陆渊说。 这两天陆国公总要找他说朝堂的事,要是以前,陆渊干脆就住在镇抚司不回来了。 可他刚成婚的小妻子还在陆家。 今天他要不是想着早点回来陪她,那也不会在门口被陆国公叫去书房。 “天气很好,要不要出去?”陆渊问。 沈岁安啊了一声,“去,去哪里?” 陆渊拿起放在旁边的披织锦镶毛大氅给她披上,“去画舫,这天气适合吃炙肉。” 很难让人不心动啊。 沈岁安犹豫了一瞬间就跟着他出门了。 门口连马车都准备好了。 陆渊将她抱着上车,车内暖炉熏走了冷意,沈岁安不自在地从他的怀里出来。 他搂紧她的腰,拇指在她腰窝处摩挲几下。 沈岁安全身一僵,抬头望着他俊美的下颌,“夫君,我……我……” 陆渊低头看她,灼灼的黑眸落在她微启的红唇。 低头,吻住。 车内气温似乎又升高了。 沈岁安被吻得迷迷瞪瞪,呼吸之间,似乎充满他阳性的气息。 第41章 夫人真是善良 直到感觉他的大掌贴着她的肌肤,那粗糙干燥的触感让沈岁安全身一阵颤栗。 她急忙双手用力抵着他胸口。 “不要。”沈岁安慌乱地叫出声。 急忙去把他的手抽出来,这里是马车,外面还有丫环和小厮。 要是真的做出点什么事,她以后都不要出去见人了。 见她羞臊得满脸通红,陆渊意犹未尽地忍住身体鼓动的叫嚣。 他从来不是重欲之人,以前就算再绝色娇艳的女子勾引他,他都能无动于衷。 只有她,在第一眼见到沈岁安的时候。 他的身体就在告诉他,他想要她。 陆渊在她粉嫩的面颊亲了亲,终于大发慈悲放过她。 沈岁安在心里把陆渊骂了一百遍大色鬼,急忙挪身到他的对面坐好。 两人中间隔着一个矮几。 沈岁安面上淡定地拢了拢大氅,转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陆渊也没有说话,他好像在平复有些急的喘息。 马车辘轳前行,今日确实天气好,外面行人来来往往似乎比往日也多了不少。 灿阳从窗口照射进来,正好落在她的脸上,为她镀上一层光芒。 让她更加明耀夺目。 两人就这样,一个看外面的风景,一个在看人。 马车不知不觉已经出了城。 沈岁安没有来过京郊的画舫,但也知道这里有一家画舫食肆最是有名。 特别是一道八宝野鸭更是无人能比,再就一口特有的云影红梅酿,那简直妙不可言。 河边停留着数艘画舫,其中最大的就是画舫食肆,其他的都是一些供客人水上夜游,听曲作乐的小画舫。 如今尚未天黑,这一带的彩灯尚未亮起,到了夜晚,所有灯光都亮起时,让人仿佛置身银河之中。 沈岁安还没下马车,她看到个眼熟的身影。 在其中一艘小画舫的船板上,一个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子正在摆弄酒壶。 那女子脸上蒙着一层白纱。 别人或许认不出她的身份,但沈岁安一眼就能认出她。 是宋秀枝。 化成灰都不会忘记的宋秀枝。 沈岁安转头看向陆渊。 事情不会那么巧,她才让半见去查宋秀枝,陆渊今日就带她来画舫了。 他是想要让她知道宋秀枝就躲在这里吗? 为什么?陆渊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沈岁安脑海里思绪万千。 在外人看来,她之所以会嫁给陆渊,是因为她容不下宋秀枝,她应该对宋秀枝的存在深恶痛绝,恨不得杀之为快。 但是,她已经嫁给陆渊了。 如果还纠结前未婚夫的风流韵事,陆渊会怎么想? 会以为她还对陆珩无法忘怀! 沈岁安回过头,目光坦荡澄澈地看向陆渊。 “夫君今日带我来这里,便是为了看宋姑娘的吗?” 陆渊一直在看着她,知道她已经认出卖酒女,只是她的神情变化,让他有几分没看明白。 没有嫉恨,没有埋怨。 眼神平静得如看陌生人。 “她的存在会让你觉得难受吗?”陆渊问得直接。 沈岁安摇头,“不会。” 她希望陆渊也别去为难宋秀枝,要是她出了什么意外,那她和陆珩轰轰烈烈的奸情就要有影响了。 陆渊有些意外她的回答。 是因为在他面前,所以才要表现得毫不在意吗? 如果她不在乎宋秀枝的存在,怎么还要让她的婢女去追查宋秀枝的下落? “夫君,我最喜欢成人之美,二少爷与宋姑娘是有情人,有情人就该成眷属。”沈岁安淡淡地说。 沈岁安不在乎陆渊看穿她心底阴暗的算计。 他是镇抚司指挥使,不知处理过多少阴私毒辣的案子。 她没觉得自己能够瞒得住他。 “夫人真是善良。”陆渊勾了勾唇,明白她的意思。 陆渊并不认为沈岁安还会对陆珩余情未了。 那天在曲家,她那么坚决求太后做主退婚,他清楚看出她心里根本没有陆珩。 至于她要对宋秀枝做什么,别人能恶心她,她难道还不能反击了?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陆渊说。 沈岁安嗯了一声,不再去看宋秀枝。 宋秀枝选择在画舫卖酒,无非就是想让陆珩同情她如今的处境。 被逼迫流落到这里,却依旧不肯低头。 多坚韧不拔的风骨啊。 陆珩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在泥泞地中开出的白莲花了。 陆渊订的包厢正好能够看到宋秀枝所在的小画舫,不过宋秀枝却看不到他们。 沈岁安注意力并不全在宋秀枝的身上,而是欣赏着岸上和画舫周围的景色。 此时花灯初期,到处一片彩灯招摇,景色如梦似幻,让人都忍不住胃口大开。 琴声幽婉,箫声悠扬,河面被风吹起一层层细碎的涟漪,水中摇曳着一轮明月。 真是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这是沈岁安重生之后最放松的时刻了。 她看了陆渊一眼,举起酒杯,“夫君,多谢你。” 嫁给陆渊对她来说真的是一件好事。 如果没有赐婚,她没那么容易退婚,就算幸运退婚了,沈江林肯定会逼她嫁给其他人,她不知道要多拼命才能有自由。 但陆渊很快就能给她想要的一切。 他强大,且短命。 即使他在陆家是庶出,可他是镇抚司指挥使,陆家其他人只敢在背地里嘴上看不起他,当着他的面,还不都是鹌鹑似的。 等再过一年,她就想办法让陆渊分家,到时候他们单过了,就算以后陆渊死了。 她也不用住在陆家那个恶心的大宅里。 沈岁安由衷地感谢陆渊。 “谢什么?”陆渊声音低沉地问。 “多谢你带我来这么好的地方,享受这样美味的饭菜。”沈岁安笑眯眯地说。 陆渊眸色深幽地看她一眼,“夫人要怎么感谢我?” 沈岁安愣了愣,还要怎么感谢? 陆渊拿起酒杯,与沈岁安碰了碰,“我收下夫人的感谢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沈岁安回头看了一眼宋秀枝的小画舫,却看到陆珩身边的小厮正递了一包东西给宋秀枝,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她淡淡地收回视线,看到陆渊朝着她伸过来的手。 沈岁安勾唇一笑,将手放在他的掌心。 晚上,沈岁安腰酸腿软,声音已经哑得不行,她的手指被他轻轻咬着。 “我喜欢夫人的感谢方式。”低哑的嗓音贴着她的耳畔。 沈岁安闭上眼睛,身体的颤栗还没有平息。 她没力气跟他说话了。 第42章 回门被训斥 翌日,是沈岁安的回门。 她是在陆渊的怀里醒来的,脑子还有些晕乎。 昨晚她已经不记得荒唐到什么时候,她现在只觉得双腿软得发虚。 反倒是陆渊眼睛灼亮,精神十足。 “夫君,今日还要回门,该起来了。”沈岁安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陆渊嗯了一声,有些懒散地搂着她的腰,“腰酸?” 被他的大掌按了按,沈岁安闷呻了一声,软软地趴在他的身上。 “别动。”陆渊哑声说,“替你揉一下,免得走不了路。” “走不了路难道是我的错?”沈岁安没好气地嘟囔。 还不是因为他。 陆渊的手粗粝温暖,力道也拿捏得很好,沈岁安的酸软很快就松懈了不少。 沈岁安舒了口气,在他怀里也越发放松。 直到察觉他的手掌越来越放肆,她才瞪着眼睛抬起头。 “木槿,打水进来梳洗。”沈岁安咬了咬牙,再和他在一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门了。 陆渊知道今日是要紧的,他没有再逗她。 两人各自洗漱,婢女们已经将早膳摆好了。 吃过早膳,陆渊和她去了上房,跟陆国公爷和老夫人请安之后,就出门去了。 “夫君,那父亲和母亲那边……”沈岁安小声询问。 他们要去沈家回门了,理应还要去陆大爷和陆大太太那边说一声的。 “不必了。”陆渊声音冷淡。 沈岁安无声地低头,陆渊对陆大太太没有感情就罢了,毕竟不是亲生的。 对亲生父亲怎么也这么冷淡。 不过,她现在又不能直接开口跟陆渊询问。 陆家与沈家的大宅相隔不远,就相邻的一条街。 不过两刻钟,马车已经停在沈家大门外。 “岁岁!” 还没下车就听到姜氏的声音传进来。 沈岁安惊喜地撩起帘子,一眼就见到站在台阶上的姜氏。 “太太。”沈岁安眼睛一亮,急忙下车。 明明才几天的时间,沈岁安却觉得自己已经离开家里好久了,见着姜氏都觉得恍若隔世。 姜氏握着沈岁安的手,将她上下打量,见她脸色红润,双眸含水,她才心中稍定。 她这才看向跟在沈岁安身后的陆渊。 “见过岳母。”陆渊拱手行礼。 彬彬有礼的样子,跟外头传言的凶煞恶鬼完全不同。 姜氏心底的那点怵意也消失了。 “岁岁,快带着姑爷到上房,老太爷和老夫人一早就等着你们了。”姜氏笑盈盈地说。 沈岁安回头看了陆渊一眼,“好。” 一行人热热闹闹朝着上房走去。 特别是从陆家马车拿下来的礼盒,已经惊讶了不少人。 回门礼这么重,可见姑娘是很得姑爷喜爱和看重的。 “太太,身子还好吗?”沈岁安最是关心姜氏的身子。 “周大夫来给我脉过了,胎象已经稳住了。”姜氏含笑说。 沈岁安这才放心,她环顾了周围,并没有发现程姨娘母女的身影。 等一会儿还要私底下再问问。 “是我拘着不让她们出现的。”姜氏压低声音。 “自你成亲那日之后,怡姐儿就跟疯魔似的。” 沈岁安微怔,“她怎么了?” “你父亲要给她说亲,她说心有所属,这辈子都不再嫁给别人。”姜氏生怕被后面的陆渊听到,声音压得很低。 沈岁安眼底闪过一抹嘲讽。 她没听说过沈思怡有什么心上人,上一世她还不是嫁给新登科的状元。 估计不知又在作什么妖。 转眼就到了上房。 沈岁安看到沈老太爷的气色明显好转,心中一阵酸涩。 “孙女拜见祖父、祖母。” 她仍记得上一世回门,祖父已经病得卧榻不起,而陆珩只是见礼之后,就借口宫中有事离开了。 根本没陪她在娘家待足半日。 “快起来。”沈老太爷含笑说,一双睿智的眼睛打量陆渊。 他还在朝堂时,陆渊尚未成为镇抚司指挥使,但已经听过他的名字。 当时的陆渊是皇上非常欣赏的御前侍卫。 没想到短短几年,他已经成为正三品的指挥使。 见礼之后,众人才各自入座。 沈老太爷一句都不曾问朝堂的事,只询问一些寻常琐事,只是说了不到几句话,沈江林就回来了。 他给沈老太爷和老夫人行礼之后,就板着脸看向沈岁安。 “家里是怎么给你教规矩的,竟让你在婆家这样嚣张跋扈!难道你是要被外面的嘲笑我不懂教女,教出你这般忤逆长辈苛刻姑子的东西。”沈江林不等沈岁安说话,开口就一顿呵斥。 沈岁安身体蹿起一阵寒意,嘴角的浅笑也僵住了。 绕是经历过再多苦痛,她仍然被沈江林这不分青红皂白的呵斥伤得红了眼眶。 姜氏同样被惊得目瞪口呆,她根本不敢相信,丈夫怎么会当着女婿的面这样责骂沈岁安。 这分明是想让沈岁安以后在夫家面前抬不起头。 “女儿实在不知究竟做错什么,父亲要如此苛责于我。”沈岁安冷冷地说。 “哼,你难道没有在给长辈敬茶的时候故意拖迟不到,还苛待你夫家的姑娘,我的老脸都被你丢光了!”沈江林气得大骂。 沈老太爷手中的茶盅啪一声砸到沈江林的脚下,“沈大人,你好大的威风!” “父亲,你不能再纵容她了。”沈江林梗着脖子叫道。 “岳父大人,不知你从何处听说这些子虚乌有的话,你为何不先问一问小婿,是否有其事?岁安在陆家所为,小婿应当是最清楚的。”陆渊站到沈岁安的身边,目光冷然地看向沈江林。 “陆渊,你用不着替她解释……”沈江林摆手,脸上都是嫌恶。 陆渊神色微沉,“是我与岁安一同去敬茶,岳父为何只是苛责她而不教训我?身为妹妹的姑子对大嫂不敬,岁安出口呵斥有何不对?难道作为大嫂就该忍气吞声吗?” 沈江林一愣,他皱眉看着陆渊,似乎想不到他居然会这么维护沈岁安。 “够了,你从外面听几句似是而非的话,便认为岁岁的教养,你是她的父亲,不是仇人!”沈老夫人呵斥。 沈江林涨得满脸通红,他原本想在女婿面前威风一次,结果反而是他被训斥了。 “想来是岳父误会了。”陆渊握住沈岁安的手,嗓音沉冷坚定,“岁安端方大雅,并无可挑剔之处,若她这样都缺失教养,那京中其他贵女就更不用出来见人了。” “再说,岁安自幼丧母,她若是有教养不当的名声在外,别人也只会议论岳父的不是,岳父,您说是吧。” 沈岁安低下头,死死地咬着唇瓣,生怕自己会哭出来。 第43章 她的心早该坚硬如铁 沈老太爷沉着脸,到嘴边的呵斥还是生生忍住了。 他不想在孙女婿的面前给沈江林难堪,否则他这个当岳父的真的要没脸了。 “儿媳,你们母女去说体己话,我想让陆渊陪我这个老头子下棋去。”沈老太爷温声开口。 陆渊捏了捏沈岁安的手。 沈岁安福了福身,“是,祖父。” 姜氏没有去看沈江林阴晴不定的脸色,过去带着沈岁安先回松风院去了。 “是不是觉得委屈了?”姜氏小声地问沈岁安。 沈岁安对她弯唇笑了笑,被咬过的唇瓣还有些发红。 刚才的确差点被憋屈不甘得情绪淹没。 她想不明白,父亲怎么能这样对待她。 他没有想过这样责骂她,她以后在陆渊面前如何自处吗? 不,沈江林想过的,只是他根本不在乎,他就是厌恶她,恨不得她被夫家厌弃。 姜氏忿忿不平地说,“他是在替程姨娘找你晦气,茶叶的事,程姨娘已经发觉不对劲了,她应该发觉跟我们有关系。” “我现在怀着身孕,你父亲不敢拿我怎样,所以把气撒你身上了。” 沈岁安说,“那他如今就解恨了。” 同样都是父亲的女儿,他可以为了沈思怡费心铺排前程,对她所遭受的苦却视而不见。 她怎么会蠢到以为他对自己还有一点父女情分。 姜氏对沈岁安无比怜惜和同情。 沈江林的偏爱全给了程姨娘母女,对沈岁安太无情了。 “姑爷对你还算不错,他今日这样顶撞你父亲也要维护你,这门亲事总算不差。”这是唯一的欣慰了。 今天陆渊的做法,让姜氏对他这个女婿好感倍增。 沈岁安强颜欢笑,她其实也没想到陆渊会这样维护她的。 连亲生父亲都能为了给妾室出气而不顾她的脸面羞辱她,她怎么还敢期盼别人会真心对她好。 沈江林很清楚她在陆家会是举步维艰的处境,但他丝毫没体谅她的不易。 这一刻,沈岁安对沈江林仅存的一点父女情分都消失在泪水中了。 回到松风院,姜氏立刻让人去打水来给沈岁安洗脸。 “岁岁,别哭,以后也有人护着你了。”姜氏替她重新上妆,柔声安抚。 沈岁安点了点头,“嗯,多谢太太。” 丫环从外面进来,“太太,二姑娘来了,说要来陪大姑奶奶说话。” “没出阁的时候就跟她没话可说,如今就更没什么好说的,把她打发了。”姜氏冷冷地道。 沈思怡却不肯离开,在门外就提高声音,“太太,我只是想跟姐姐说几句话,好歹是姐妹一场,太太若是不许我进松风院,那我就在外头跟姐姐说话。” “我去听听她要说什么。”沈岁安起身,脸上再无半点脆弱伤心。 她的心早该坚硬如铁。 沈思怡刚刚就想去上房的,她还能再见陆渊一面。 但上房守门的婆子不让她进去,还说老夫人早有吩咐,今日请她和程姨娘都在屋里,不要随意出门。 她知道,老夫人是不想让陆渊见到她。 呵,肯定是因为她长得比沈岁安好看,老夫人怕陆渊见了她,会更加不喜沈岁安吧。 没错,沈思怡认为陆渊不可能会喜欢一个强塞给他的女人,特别是那个女人还曾经是他弟弟的未婚妻。 “二妹妹,你找我有什么事?”沈岁安笔直的身影从屋里走出来。 沈思怡皱眉打量沈岁安,没有在沈岁安脸上看到憔悴和失落,让她很是失望。 “今天是姐姐回门,作为妹妹,当然是要关心姐姐在夫家过得怎样呀。”沈思怡笑着说。 “我倒是不知道,二妹妹何时这么关心我了。”沈岁安慢慢地走下台阶,来到沈思怡的面前。 “最近程姨娘应该日子不太好过,你不去关心她?” 沈思怡想起程姨娘亏了好几万两,那本来是她以后的嫁妆,她眼底闪过一抹怨毒。 “你怎么知道?”沈思怡盯着沈岁安。 “我与你没多少姐妹情谊,我在陆家过得好不好也不必跟你说,二妹妹还是回去吧。”沈岁安淡淡地说。 沈思怡拉住沈岁安的手,“姐姐,你知道吗?姐夫原来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原来当初不顾一切救我的人就是陆渊。” 原来这就是沈思怡到松风院找她的原因。 “哦,我知道了。”沈岁安冷淡地回应。 沈思怡没想到她的反应是这样的,她挡在沈岁安的面前,“我比你更早认识陆渊。” “那又怎样了?”沈岁安好笑地问,在沈思怡的眼底看到了嫉妒。 难道……沈思怡喜欢陆渊? 沈岁安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她想起来了。 前世她在陆家的日子水深火热,并不怎么关心沈家的事。 但她有一次听姜氏提过,沈思怡在嫁给状元郎之前与别人有私情。 可她死活不肯说那个男子是谁。 会不会是……沈思怡也不知道那人就是陆渊? 否则以她的性子,早就每天都跑去陆家了。 这一世是因为她嫁给陆渊了,所以她才有机会再见到他。 “你就不怕姐夫见到我,后悔娶你了吗?”沈思怡冷笑看沈岁安。 沈岁安微微一怔,像看傻子似的打量沈思怡。 “挺怕的,会让陆渊误会沈家姑娘都脑子不清醒。”沈岁安说。 沈思怡咬牙,“要不是赐婚,你以为你能嫁给他吗?” “不能啊,可是偏偏皇上赐婚了呀,二妹妹,你嫉妒还是羡慕?”沈岁安含笑问。 “你……”沈思怡气得脸色涨红,她今日是来给沈岁安添堵的,不是给自己找气受的。 “沈岁安,你又在欺负你的妹妹!”沈江林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外,正大步走来,眼睛怒瞪着沈岁安。 望着怒气冲冲来到她面前的父亲,沈岁安感觉她的心比天气还要冷。 “在父亲眼中,我是不是只会欺凌妹妹?”沈岁安平静地问。 沈江林冷哼,“你除了欺凌你的妹妹,还设计陷害姨娘,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竟是这般恶毒的人!” “爹爹,你说什么,她对我姨娘做了什么?”沈思怡惊声问。 第44章 被打了一巴掌 沈岁安一双乌黑沉静的眸子看向沈江林。 这个人于她和母亲而言,是凉薄寡情的。 他不爱她的母亲,任由程姨娘压她一头,导致她的母亲郁郁寡欢,活得半点都不痛快。 对她这个女儿更是薄待无视,如果没有祖父祖母护着她,她在程姨娘手中只怕难以生存到至今。 如今他又要为他的妾室来教训她了。 沈江林是不是以为,她还是小孩子,任由他打骂都只能乖乖听着受着。 “是啊,父亲,你说一说,我对程姨娘做了什么?”沈岁安含笑问。 “程姨娘亏损的几万两,难道不是你做局?你跟你母亲故意放出来的方山茶,你敢说不是冲着程姨娘去的?” “这家里只有你随老夫人进宫见过姚贵妃,你难道不知姚贵妃最喜欢的是雪芽?” 听着沈江林一字一句的质问,沈岁安嘴角扬了扬。 在屋里的姜氏一下子就跑出来,“是我们逼着程姨娘去买方山茶的?你怎么不说她不仅贪心还愚蠢,她自己亏了钱,还有脸埋怨别人。” “沈江林,你做人摸一摸良心吧,别什么屎盆子都往自己女儿身上扣。” 这粗鄙的叫骂,气得沈江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你、你简直泼妇!”沈江林指着姜氏怒骂。 姜氏嗤笑一声,“真有意思了,外面做方山茶买卖的人那么多,也没见谁跟她似的,山一样的一堆一堆买进去,做买卖谁没有亏损的,输不起就哭哭啼啼,忒是上不得台面。” “你凭什么这样说我姨娘!”沈思怡叫道。 啪—— 姜氏抬手一巴掌就打过去,“好你个不知礼数的死丫头,今日不教训你,传出去还以为沈家姑娘没教养,还敢冲着嫡母大声嚷嚷了。” 沈思怡不敢置信地捂着脸颊,想要冲上来的时候被姜氏身边的婆子给死死拉住。 “二姑娘,你想跟我动手最好想清楚,除非你这辈子不打算找个好人家,否则跟嫡母动手的庶女,哪家高门敢 要你。”姜氏瞥了她一眼。 沈江林气得倒仰,“姜氏,你是不是当我死的,你敢打我的女儿!放开,放开她!” “她叫得叫我一声嫡母呢,我有何打不得的?”姜氏反问,“沈江林,有本事就休了我,我自然不计较她对我不敬。” 沈江林抬起手,看到姜氏挺着肚子向他逼近,他又生生忍住了。 姜氏肚子里还有沈家的骨肉,他要是打了下去,程姨娘和沈思怡也别想活了。 沈岁安没想到姜氏如今做事如此简单粗暴。 她好喜欢啊。 “父亲,程姨娘真的亏损几万两吗?”沈岁安淡淡地问。 “没错!我命令你,把这些银子全都还给程姨娘,否则你以后也不必唤我父亲了。”沈江林冷冷地说。 沈岁安挑了挑眉,“程姨娘哪来的几万两银子?” “就算父亲这些年所有俸禄加起来,只怕也凑不出一万两,她的银子从哪里来的?” “该不会是从我母亲那五间铺子拿走的银子吧?” 姜氏眼珠子一转,立刻就接过沈岁安的话,“程姨娘一个月的月例就五两银子,平日就算有大爷暗中补贴,那也不可能有几万两的银子,难不成是从哪里贪墨的。” 沈思怡这下顾不上疼了,她抓紧沈江林的手,眼底透出害怕。 程姨娘的银子是怎么来的,她是一清二楚的,要是姜氏和沈岁安要计较,她姨娘就要坐实贪墨的罪名了。 “是,是我给的。”沈江林涨红了脸,硬着头皮认下。 “沈江林,家中田产铺子都是我在管,一年也就两千两进账,你的私产有那么多,我为何不知?”姜氏捂着肚子叫起来。 “好你个沈江林,你就是要藏着私产留给庶子,我以后生的嫡子还能有什么,我要去找老太爷为我做主。” 沈江林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明明是要来为爱妾讨回公道的,怎么变成是他骑虎难下了。 他恶狠狠地瞪了沈岁安一眼,都是这个孽女害的。 “我没有别的私产,只是卖了几幅字画……” “父亲,之前我清点母亲的嫁妆,其中缺了三幅价值千金的字画和一套古董花瓶,你卖的该不会是我母亲的嫁妆吧?”沈岁安问道。 那些东西都放在程姨娘的屋里摆着,要不然沈江林还舍不得拿出三两万给她添嫁妆。 “那是不知藏在何处,找到自会还给你。”沈江林咬牙切齿地说。 他哼了一声,拉起沈思怡大步离开松风院。 沈思怡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沈岁安一眼。 她姨娘给自己存的嫁妆,原来是被沈岁安算计走了,她一定不会放过沈岁安的。 沈岁安却看都不看她一眼,扶着姜氏的手进了屋里。 “太太,您仔细自己的身子。”沈岁安说。 “我没动气,早想打她了,今天正好逮着机会。”姜氏笑着说。 沈岁安回头看了月影院的方向一眼,看来程姨娘还没吃够教训。 “岁岁,你父亲偏心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且放宽心吧。”姜氏柔声说。 “我要是不放宽心,这些年怎么过来呢。”沈岁安笑了笑,“程姨娘就是哭闹得再厉害,我也不会把银子拿给他的。” 姜氏这才放心,她就担心沈岁安心软,把好不容易拿回去的铺子又白白送出去。 “女子就该手头上有银子,这才有底气,你看,连程姨娘母女都知道银子的重要,否则哪能闹得这么厉害。”姜氏说。 沈岁安笑着点头,“我知道的。” “好了,你应该还要去找瑶姐儿吧,去吧,姐妹俩好好说话。”姜氏笑着拍她的手。 “你父亲的事不用放心上,有我呢。” 姜氏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老太爷和老夫人如今都护着我。” 沈岁安的确还想去二房给二婶请安的。 今天二婶没有出现,听说是身子受了风寒。 等沈岁安一走,姜氏就把心腹丫环喊来,“让人去查,老爷到底有多少私产,以前我没孩子就算了,如今我可不能让我孩子的东西便宜别人。” 第45章 趁早断了念头 程姨娘还在屋里等着沈江林去替她讨回公道,把她亏损的银子拿回来。 哪知银子没看到,沈江林一进门就把她挂在墙上好几年的名画都给收了下来。 “把这些东西拿去还给那个孽女!”沈江林气呼呼地说。 程姨娘抱着名画不肯放手,“夫君,您这是做什么啊,好端端的,作甚要把这些东西给大姑娘。” 这些画都是前朝流传下来的,拿出去典当的话,一幅都是几千两的。 沈江林气得大口喘气,“你知道那孽女是如何讥笑我的,这些留着就是我的耻辱!” 讥笑几句又不会怎样,可这些画是银子啊。 程姨娘泪眼汪汪地望着沈江林,“夫君,我如今一无所有了,以后这些还能给女儿当嫁妆的啊。” “女儿的嫁妆有我在,自是不会亏待了她,你难道想我在姜氏和沈岁安面前抬不起头吗?”沈江林叫道。 程姨娘哽咽一声,眼睁睁看着丫环将她宝贝了多年的名画拿走。 她心口像被剜了一大块肉。 疼死她了。 沈思怡走到一旁给沈江林奉茶,“爹爹,您别生气了,今天是姐姐回门的日子,咱们不能被陆指挥使看笑话了。” “沈岁安要是有半点顾及沈家颜面,她今日就不敢这么忤逆我。”沈江林怒道。 “其实陆指挥使在朝堂身居高位,应该对父亲的前程大有助益的呀。”沈思怡知道父亲最近一直在努力想当礼部尚书。 沈江林眸色微动,是啊,老太爷冥顽不灵不肯帮他铺路,但现在朝堂都知道陆渊是他的女婿了,还不上赶着巴结他吗? 那些人虽然私底下都惧怕陆渊,但谁都不想得罪镇抚司的指挥使。 毕竟……谁知道镇抚司掌握了多少他们见不得光的秘密呢。 沈思怡打量着沈江林的神色变化,知道自己的话让他动容了。 “要是姐姐肯为父亲说话,陆渊今日就该先来见您。”沈思怡小声说。 “她哪有你懂事。”沈江林哼了一声。 程姨娘下意识就嘀咕道,“当初要是怡姐儿跟陆家定亲就好了,怎会生出这许多的事。” 沈江林皱了皱眉,他看了沈思怡一眼,心中略感遗憾。 要是嫁到国公府的是怡姐儿,那就真的太好了。 可惜,他不是没动过这个心思,几年前他就想过换亲的。 差点被老太爷给赶出家门了。 “怡姐儿,你放心吧,以后我会为你找一门更好的亲事。”沈江林安抚沈思怡。 沈思怡咬了咬牙,失落地道,“只恨我没有早点认出陆指挥使,不知他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程姨娘眼皮一跳,她猛地看向沈思怡。 “你当年在路上遇到地痞,就是陆渊救了你?”沈江林诧异地问,“那你该去跟他好好道谢啊。” 沈思怡嘴角翘了翘,“我怕姐姐不高兴,就不敢去上房。” “这个家轮不到她做主。”沈江林哼了一声。 程姨娘平静下来,她含笑说,“老爷,您昨天不是说有话要跟陆渊交代吗?” 沈江林被她一提醒,立刻想起还有更重要的事。 “我先去找陆渊,怡姐儿,再过半个时辰,你来上房。”沈江林起身道。 “是,爹爹。”沈思怡眼中盛满甜滋滋的笑。 待沈江林离开月影院,程姨娘目光凌厉严肃地打量着女儿。 “娘,你这么看我作甚?”沈思怡被盯得心里发虚,避开她的眼神。 程姨娘抬眸示意屋里的丫环都退下。 “这几日我就察觉你不对劲,你何时认出陆渊以前救过你的?”程姨娘问。 沈思怡就知道瞒不过程姨娘,反正她也没打算一直隐瞒着,她还需要程姨娘帮忙的。 “沈岁安成亲那天。”沈思怡说,“娘,我以前不知道陆渊就是他,我要是早知道……” “早知道又如何?”程姨娘厉声道。 “既然以前没有机会,他已经成亲了,你给我趁早断了这个念头,想都不要想!” 沈思怡抱住程姨娘的胳膊撒娇着,“娘,我为何不能想,就算他成亲又如何,他又不喜欢沈岁安,若是他见到我,肯定会想起我来的。” “然后呢?”程姨娘的声音越发地冷,“就算陆渊想起你来,你还能指望他休了沈岁安再娶你?” 沈思怡低下头,她当然知道不可能。 “您不是经常说,只要能够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根本不用在意身份吗?” 程姨娘深吸一口气,如果沈思怡不是她生的,她都想一巴掌拍死算了。 “那是因为我知道,你父亲不可能娶我为妻,就算他心里愿意,老太爷和老夫人都不会同意,你以为当妾室很好吗?” “你想要你的女儿跟你一样被别人说是庶出的吗?” “姜氏一个低贱的商户之女都能代表沈家在外交际,别人都要恭敬地喊她一声沈大太太,可我呢?你爹是心里有我的,你见到我能跟其他正室平起平坐了吗?” 沈思怡听得眼泪横陈,“我样样不输给沈岁安,为什么她可以,我就不可以?” 她就是想赌一把,如果陆渊比父亲更有勇气,能够为了她休了沈岁安呢? 陆渊比父亲有本事多了,他是镇抚司指挥使啊。 “你怎么就一根筋啊!”程姨娘恨铁不成钢,用力地戳着她的脑子,“你的出身就输给她了!那两个老不死的对你和对她是一样的吗?” “我警告你,不许你去见陆渊,要是让别人看出你半点心思,你还要不要脸面,名声还要不要了?”程姨娘怒声地道。 沈思怡捂着嘴痛哭,“我不甘心,就是不甘心。” 程姨娘冷笑,“不甘心就对了,凭你的样貌才情,只要你乖乖去讨好两个老不死的,他们自会给你找一门好亲事。” “就算是皇子都嫁得,到时候你比沈岁安的地位更高,她见着你还得给你行礼,怡姐儿,这才是你该追求的人生。” 沈思怡咬唇不语,可陆渊是她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救命恩人。 她无数次做梦与他重逢,对他以身相许,他们过上人人羡慕的好日子…… 第46章 你不必理会我父亲的话 第46章 一直到沈岁安和陆渊回去,沈思怡都没有机会去上房,她被程姨娘拘在月影院,将她一颗浮躁的心打击得再也萌动不起来。 沈岁安抬眸悄悄打量陆渊一眼。 他的侧脸线条利落俊美,透着一股少寡冷淡的疏离感,灼黑的眸子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刚才父亲把你叫出去说什么了?”沈岁安轻声开口。 直觉他的心情不好,而且是跟沈江林的谈话有关。 陆渊侧眸朝着她看过来,小姑娘一双水剪双眸像含烟的芍药,瓷白如玉的脸庞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担忧。 他伸手握住她纤细的胳膊,轻轻一提,将她搂在怀里。 “夫君?”沈岁安惊呼一声,双手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 陆渊低头在她的面颊亲了亲。 “岳父跟我打听安理侯的事,别的并没有说什么。”陆渊低声说。 沈岁安的脸颊贴在他胸口,听着他稳健有力的心跳声,脑子终于在晕乎乎中抓住一丝头绪。 她想起来了。 这个安理侯是是曲老夫人的娘家侄子,松阳州的赖家。 安理侯是以广树党羽、结党专擅、排斥异己,以至阴谋杀害皇子的罪名被革职夺爵,最终死于诏狱。 “怎么了?”陆渊低声问,察觉到怀里的小姑娘双手变得冰凉。 “安理侯他……怎么了?”沈岁安轻声地问。 曲家的败落跟安理侯府肯定是有关系的,她还以为提醒了曲老夫人就能够挽救曲家。 但她现在发现,她不过是历史洪流中的尘埃。 就算重生又如何,渺小的尘埃就算再大也不会影响历史进程的轮盘。 “松阳知州上奏举报他圈地自用,把百姓的良田占为己有,皇上很是震怒,下旨要镇抚司彻查此事。”陆渊并没有敷衍她,跟她说了安理侯的事。 “会连累曲家吗?”沈岁安急忙问。 陆渊挑了挑眉,“你似乎特别关心曲家。” 沈岁安说,“我与曲清璃自幼一起长大,自是不希望她以后受伤害。” “只要曲家没有和安理侯同流合污,自然是没事的。”陆渊道。 “嗯。”沈岁安低下头。 曲家那么庞大的家族,怎么能够保证每个人都清白。 “岳父要我睁只眼闭只眼放过安理侯。”陆渊缓缓地道。 “什么?”沈岁安脸色一变,猛地坐直身子,“他凭什么跟你说这个,安理侯如果真的占有良田圈地自用,要怎么睁只眼闭只眼。” 陆渊垂眸看她,“你不是担心曲家会被连累吗?” “我也不希望你包庇坏人。”沈岁安低声道。 她知道安理侯并不无辜,他在松阳所做的恶,比查出来的更多。 “那松阳知州敢上奏弹劾安理侯,他会不会有危险?” 她记得,第一个弹劾的官员全家都被杀害,开始无人敢查,后来安理侯入罪,所有被掩埋的案子才重新得以见天日。 陆渊说,“镇抚司会派人去保护他的。” 其实要保安理侯的人都是皇后一党的,陆国公也想要保住安理侯,没想到沈江林也提出这个要求。 只有沈老太爷半句不跟他谈论朝堂的事。 落日余晖从窗外照射进来,为两人镀上一层金灿灿的光芒。 “别人都说镇抚司是皇上手中的一把刀,镇抚司不会听命任何人,只遵从皇上的命令。”陆渊捏住沈岁安的指尖,轻轻地摩挲着。 沈岁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他不会是皇后党,也不会是姚贵妃党,他只忠诚于皇上。 “不管我父亲跟你说什么,你都不用理会。”沈岁安说。 陆渊抬手在她面颊碰了碰,他今日才知道,她在沈家这么憋屈。 以前听说过沈江林宠妾灭妻,只是没想他对待唯一的嫡女都这么刻薄。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沈岁安这一瞬间却好像明白他的意思。 “我自小在祖母跟前长大,二婶和太太都很维护我,其实没有受太多委屈的。”沈岁安露出个浅浅的笑意。 “以后就不会了。”陆渊沉声说。 …… …… 第二天,陆渊结束他的婚假,天还没亮他就起身了。 沈岁安听到动静,迷迷瞪瞪要起身。 被陆渊抱着塞回被子里,“外面冷,你不用起来。” 其实沈岁安也不想起身,她全身都软绵绵的,昨晚又是被折腾了许久。 听到陆渊的话,她又闭上眼睛继续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沈岁安被木槿低声唤醒,“少奶奶,广宁公主差人来请您过去吃茶。” “不去,我要睡觉。”沈岁安躲在被子里,想也不想地拒绝。 木槿压低声音,“姑娘,那是广宁公主,您如今的妯娌啊。” “……”沈岁安终于清醒过来了。 被木槿扶着洗脸,她还在心里嘀咕,广宁公主这么尊贵的人,怎么起得这么早,今天又不需要去上房请安。 陆大太太也差人说了,让她没事别去打扰。 沈岁安心里不知多快意,上一世天天陪着陆大太太写字插花画画的日子终于不用再经历了。 可又冒出个广宁公主一大早要找她。 先去看看她到底有什么事! 广宁公主和陆珩住在致远堂,在东跨院,是仅次上房的大院子了。 致远堂有个暖阁,周围种着各种奇花异草,到处一片幽雅静谧。 “大少奶奶可总算来了,可叫我们殿下好等。”在门外的丫环见到沈岁安,转头翻了个白眼。 半见撇嘴道,“大少爷让我们少奶奶尽管休息的,谁知道公主殿下会一大早就来请人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觉得驸马不体贴我们殿下了?”紫玉瞪向半见。 沈岁安淡淡地说,“我的确不知公主殿下这么早就找我,不如下次差人提前来告知一声。” 紫玉哼了一声,“快进来吧。” 都说广宁公主脾气骄横,连身边的侍女都眼高于顶。 有这样的妻子,陆珩真是好福气。 沈岁安嘴角扬了扬,跟着紫玉来到暖阁。 广宁公主美眸清凌凌地看过来,“沈岁安,你还真是跟本宫想象的不一样。” “见过公主殿下。”沈岁安垂眸,端庄地行礼。 “免礼吧,进来坐。”广宁公主道。 第47章 你就是伪君子 第47章 你就是伪君子 “大家都在说,如果不是你非要退婚,本宫还没机会嫁给陆珩,沈岁安,本宫是沾了你的福,捡了你不要的男人啊。”广宁公主手里抱着鎏银百花香炉掐丝珐琅的手炉,姿态慵懒地靠在软榻上。 她的嘴角虽然带着笑,一双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沈岁安。 广宁公主在陆珩中状元的时候就倾慕于他,只是当时陆珩有婚约,就算是姚贵妃,也做不出抢别人未婚夫给自己女儿当驸马的事。 沈岁安也是因为这件事,一直都很避免出现在有广宁公主的场合。 “殿下千万别听外面的流言蜚语,是你与二少爷缘分天定,所以兜兜转转,你们才是天生一对的夫妻。”沈岁安嘴角含笑,半点没有不悦。 广宁公主挑眉看了过来,似乎想从沈岁安脸上看出是否有违心的迹象。 沈岁安是真心这么认为的,没有任何不悦。 “你倒是会说话。”广宁公主轻哼一声,“坐吧,站着作甚。” “多谢公主。”沈岁安在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广宁公主瞥了紫玉一眼,“还不奉茶。” 紫玉忙应了一声是,这才给沈岁安送上热茶。 “你跟本宫如今也算是妯娌,虽然陆渊是庶出的,不过也算争气,他好歹是镇抚司指挥使,日后说不定还能为你挣个诰命。”广宁公主素白的手拿起一块糕点。 她边说边看向沈岁安,“你别不甘心,陆渊虽然比不上陆珩,但比起其他人还是不差的。” 沈岁安心里就没觉得陆渊有哪里比不上陆珩的,甚至好太多了。 “嫁鸡随鸡,我如今已经是陆渊的妻子,那他便是我的天,自是不会觉得他不好的。”沈岁安柔声说。 广宁公主听到这话,终于满意地勾唇,“看来你也不是别人说的强势不讲理。” 沈岁安羞窘地看向广宁公主,露出个难为情的笑容。 “看来别人对我有误会。” 广宁公主越发觉得沈岁安跟传言中不一样。 她还以为因为一点小事就闹到太后面前要退婚的沈岁安肯定蛮横不讲理,如今看着性子绵软,一副不争不抢的模样。 “你因为一个贱民就要跟陆珩退婚,那陆渊也有两个妾室,你怎么就肯嫁给陆渊了?”广宁公主突然问。 沈岁安低下头,小声说,“我并非不能容得下别人,只是……希望我要嫁的人是真心要娶我。” 广宁公主哦了一声,“你就是太看不开了,不就是个卖酒女,实在看不过去,收拾了便是。” “殿下,前尘已往矣,多说无益,我只愿和陆渊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沈岁安笑着说。 “能够与殿下成为妯娌,也是我的福分。” 广宁公主终于放下对沈岁安的成见,觉得她还是很识相的。 “你放心吧,要是陆渊两个妾室敢骑到你头上,本宫还是能替你出气的。”广宁公主扬起下巴傲然地说。 沈岁安感激地笑了,“那我在这里就先多谢公主殿下了。” “你想不想知道那卖酒女如今在何处?”广宁公主突然问。 “啊?”沈岁安心里微沉,难道广宁公主已经发现宋秀枝在画舫了? 这可不行啊。 要是让广宁公主太快发现宋秀枝与陆珩之间还有来往,宋秀枝还怎么有机会生下那对白眼狼龙凤胎。 “本宫让人把她赶出上京城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出现。”广宁公主得意地扬眉。 “驸马也说了,对她并无留恋,根本不关心她的去留。” 沈岁安缓缓地松口气,她佩服地看着广宁公主,“那卖酒女蒲柳之姿,如何能与殿下艳如牡丹的容貌相比,驸马有了殿下,其他女子自是入不了眼。” 广宁公主笑容加深,“与你说话还挺有意思,以后常来跟本宫聊天。” 沈岁安笑着点头,她自己也不知,原来还有这样的口才。 紫玉看着和沈岁安相谈甚欢的公主,一时神情也有些悻悻然。 “你就留在这里与我一起用午膳吧。” 等沈岁安从致远堂离开,已经是过了半天。 不想在门外就遇到从外头回来的陆珩。 陆珩穿着绛红色官袍,身姿挺拔如芝兰玉树,依旧俊美清朗,他看到沈岁安,眉心皱了起来。 “你为何会在这里?”他开口质问。 沈岁安本来是连话都不想跟他多说一句的,听到他语气不善的问话,她才停下脚步。 “回二少爷,是广宁公主请我们大少奶奶过来吃茶的。”半见面无表情地回道。 以前她们都把陆珩当姑爷看待,自从知道宋秀枝的存在,沈岁安身边的丫环对陆珩已经深恶痛绝。 陆珩神色淡淡地扫了半见一眼,似是不悦一个丫环插嘴回话。 “大嫂,如今各自婚嫁,前尘往事都应该放下,我说过很多次,我与宋姑娘清清白白,如今你已经害得她不能在上京开店立足,难道还想要她的命吗?”陆珩冷声说。 她害的? 他脑子是被驴踢了吧。 “你误会了,我比谁都希望你与宋姑娘能够长长久久呢。”沈岁安笑了笑。 陆珩狐疑打量她,根本不相信她来找广宁公主只是为了吃茶。 “那就希望你不要乱嚼舌根,在公主面前提起宋姑娘。”陆珩道。 沈岁安差点没忍住笑出声,“那你就不该带公主回来住啊,你应该住在公主府,日夜守着公主,不要让公主有机会知道宋秀枝的存在。” “陆珩,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我如今是你的长嫂,没兴趣理会你的风流韵事,你在外面养卖酒女也好,卖花女也罢,跟我没有关系。” “我与公主是妯娌,她邀请我过来吃茶,我有空自然应邀,你这么害怕别人挑拨离间,你应该去要求公主以后别邀约我。” 沈岁安冷扫他一眼,看着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好连外人都别见了,毕竟你与宋秀枝的事,人尽皆知。” 陆珩怒道,“沈岁安,你知你还不甘心,你……” 沈岁安嗤笑,连看都不看他就抬步离开。 “我没有任何不甘心,陆渊比你强多了,你就是个伪君子。” 向来被赞颂为陌上贵公子,有清雅如竹之称的他,第一次被人骂伪君子。 陆珩怒火难消,进屋的时候,俊脸还蒙着一层阴霾。 广宁公主疑惑打量他,主动伸手勾住他的手,笑盈盈地问,“驸马是在外头受气了?” “殿下。”陆珩垂眸看向广宁公主,见她似乎并没有任何不喜的样子。 陆珩牵着她的手入座,“我去上朝无法陪着殿下,你若是觉得无趣,可以邀请以前的贵女来陪你说话。” 就不要去找沈岁安了,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广宁公主笑道,“我怕吵着老夫人和母亲,以后我无聊的时候,就去公主府设宴。” 陆珩终于扯出一抹笑,“只要公主喜欢就好。” “今日我让沈岁安过来陪我说话了。”广宁公主主动提起沈岁安,她见陆珩眼睛闪过一抹嫌恶,勾唇笑了笑。 “她还挺会说话的,如今她心里也只有陆渊,算她识趣。” 要是沈岁安还敢惦记不该惦记的人,那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陆珩皱了皱眉,“她心眼小计谋多,殿下还是离她远些,免得被她带坏了。” “知道啦,她要是敢算计我,我不会让她好过。”广宁公主道。 广宁公主打量陆珩一眼,继续问,“驸马,你好像很厌恶沈岁安,那之前怎么不跟她退亲?” “并非没有想过,祖父不想做背信弃义之辈。”陆珩淡淡地说。 “这么说,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沈岁安?”广宁公主眉眼带上开心的笑意。 陆珩脑海里浮现沈岁安那种明妍耀眼的脸庞,他喜欢过沈岁安吗? 他对沈岁安有印象开始,就知道她是自己的未婚妻,从来没有认真看过她。 好像是最近才发现,原来她长得那般夺目。 长得好看又如何。 心胸狭隘,目光短浅,终究不配成为国公府主母。 “若非有婚约,我绝不会多看她一眼。”陆珩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斩钉截铁地说。 广宁公主甜滋滋地笑着,抱着陆珩的腰在他脸上亲了亲。 陆珩垂眸看着广宁公主,心里想着原来今日真是他误会沈岁安。 不是她要来找公主嚼舌根,而是广宁把她叫过来的。 不过这不能怪他误会。 是沈岁安自己本性不好,怪不得别人那么看她。 “驸马去礼部上任还顺利吗?”广宁公主问。 怎么可能会好! 陆珩眼底闪过一抹阴霾,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掐紧掌心。 整个礼部都知道他是驸马,这辈子一眼到头也就只能在礼部混个闲职。 他们表面上对他都恭恭敬敬,背地里却都在嘲讽他。 他之前可是侍中郎!是雍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 所有人都觉得他以后是能够入阁拜相的。 如今他虽是礼部侍郎,却只能闲坐礼部,一整天都在看各种礼文和封赏祭祀等事,根本触及不到任何实务。 “很顺利。”陆珩听到自己的声音麻木地回答着,“我是公主的驸马,没有人敢欺压。” 广宁公主笑道,“那就好,你要是在礼部做得不顺心,我就去求母妃,让她想办法给你换个职位。” 那他成什么了?以后他在别人眼中就是靠女人才能当官的窝囊废了。 “公主,现在就很好了,你不用再为我去求贵妃娘娘。”陆珩垂下眼眸,克制着所有情绪。 广宁公主歪着头看他,“驸马,你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陆珩叹息一声,有种疲惫从心底涌起,他仍然强撑笑意,“你我才刚成婚,若是你立刻为我求官职,别人会如何看待。” “若是因为此事连累二皇子,那就更加不好了。” 广宁公主仔细一想,“嗯,你说得对,我都听你的。” 第48章 刁难 “二少爷也太过分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如此不要脸。”半见咬牙切齿地骂着。 “他凭什么这样说少奶奶,明明错的人是他。” 刚才在外面不能骂,如今回了淡泊院,两个丫环都忍不住了。 沈岁安将身上的披风放到她手中,捏了捏半见的脸颊,“他是怎样的人,与我们无关,不值得生气。” “少奶奶,他这样不分青红皂白误会您,还那样说您,您不生气吗?”木槿奉茶上来,心里为沈岁安觉得委屈。 “不气。”沈岁安淡淡地说。 她是真的不生气,陆珩对她有再多的误解,说再多激怒她的话,她都能平静对待了。 只要想到陆珩以后的好日子,她心情就很好。 好到能够无视陆珩今日所有的话。 “今天午膳吃得不够痛快,今晚让厨房准备香酥鹌鹑和火腿鲜笋汤,再要一个热锅……”沈岁安笑着吩咐。 两个丫环的情绪也被沈岁安影响,笑容重新回到脸上。 “奴婢这就去吩咐厨房,少奶奶要等大少爷一起用膳吗?”木槿问。 “镇抚司那么忙,他未必赶得及回来。”沈岁安道。 只是半见去了厨房没多久,气呼呼地回来了。 “呀,是谁给你气受了,瞧你这腮帮子,金鱼都没你的鼓。”穗锦戳了戳半见的脸蛋,笑着打趣她。 半见哼了一声,撩起帘子进去。 “这么大的陆家,少奶奶要吃这几样寻常的菜还要推三阻四,说什么人手不够,没有提前一天吩咐,这样那样的,就是不肯答应。”半见把厨房的人骂了一顿。 沈岁安诧异,这几天都好好的,怎么今天突然就刁难她的吃食了。 “是哪个厨娘刻意刁难?”沈岁安问。 “奴婢听别人喊她李妈妈,前两日还没见过她。”半见说。 沈岁安仔细地回想片刻,才想起厨房的确有个采买妈妈姓李,她记得李妈妈有个女儿也在府里当差的。 “今晚就看看厨房会给送什么吃食过来。”沈岁安笑了笑。 她这人虽然惯来不爱掐尖出头,但唯有一样是不能被亏待勉强的。 那就是她的膳食必须要吃得开心。 “穗锦,你去找小丫环打听,这个李妈妈的女儿在哪个院子当差。”沈岁安又吩咐着。 “奴婢这就去。”穗锦应诺。 沈岁安拉着半见的手,“今日想吃一顿好的是难了,只能辛苦我们半见,今晚给我煮一碗面了。” 半见眼眶微红,“奴婢就是替姑娘觉得生气。” 从她嫁给陆渊,她就想过在陆家的日子不会太好过的。 待沈岁安小睡起来,穗锦也打听消息回来了。 “少奶奶,您一定猜不到李妈妈的女儿是谁。”穗锦一脸神秘地说。 沈岁安挑眉打量穗锦,“在咱们院子里当差的?” “您怎么猜到的?”穗锦惊呼,“原来李妈妈的女儿就是红袖。” 半见皱眉,“既然她的女儿在少奶奶手下当差,她怎么还敢刁难我们?” “她不是在我手下当差,是给大少爷当差。”沈岁安淡笑。 “那红袖每日都做什么?”沈岁安好奇地问。 红袖的身份在淡泊院来说比较特殊,穗锦早就特意盯着她了。 “回少奶奶,红袖如今在大少爷的书房当差,和石青负责大少爷的衣食住行,听别的丫环说,红袖还不许别的婢女近身服侍大少爷,连大少爷的衣裳都要她亲自打点,不让别人碰一下。” 沈岁安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她还没去陆渊的书房看过呢。 淡泊院有三进,陆渊的书房就在一进的西屋,东屋是他练武的地方。 “半见。”沈岁安递了个眼神过去。 “奴婢这就去。”半见心领神会。 沈岁安看了一眼镜子,“重新梳发吧,乱了。” 落日熔金,万道霞光照落在地面。 陆渊刚走进陆家大门,一眼就瞧见一抹青黛色身影伫立在霞光中。 女子生得环姿艳逸,明妍夺目,美艳不可方物。 “夫君,你回来啦。” 第49章 被拦在书房外面 陆渊从被接回陆家就都是独自生活,连身边的奴仆对他都倦怠轻视,这么多年来,他习惯独来独往。 第一次有人在黄昏下等着他回家。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一股陌生的情感油然而生。 终于,他有种成亲之后不同了的感受。 他……是不是也有家人了。 眼前的小姑娘,就是以后会一直陪着他的家人。 “怎么在这儿?”心底思绪百转,陆渊面上依旧冷静自持,嗓音低沉温和。 沈岁安弯唇一笑,眼底光芒仿佛比霞光还要炽盛。 “瞧着时间差不多,便想出来走一走,顺便等你。” 陆渊只觉得心头被羽毛轻轻拂过,他将她的披风紧了紧,握住她的手。 “我不是每日都能回家,不要每天都在这里等我。” 沈岁安心想她当然不可能每天出来吹冷风,今天是例外。 但她还是乖巧柔顺地应着,“那夫君若是不回来,差人说一声可好?” 陆渊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好。” 进了淡泊院,就见守在书房门外的红袖眼睛一亮,要迎上来的时候,发现陆渊身边的沈岁安,她脸色微变,轻快的脚步慢了下来。 “大少爷,大少奶奶。”红袖福了福身,她眼神有些幽怨地看了陆渊一眼。 陆渊却没注意到,他在看着沈岁安。 沈岁安一双眼睛好奇地看向他的练武房,“那边是夫君平日练武的地方吗?” “带你过去看一看。”陆渊低声说。 沈岁安脸颊红扑扑的,有些羞赧和期待,“可以吗?” 陆渊嘴角泛起笑意,“有何不可,你是我的妻子,这淡泊院没有你不能去的地方,” 跟在他们身后的红袖听到这句话,脸色白了白。 以前大少爷不是说过,他的书房除了石青和她,谁也不能进去吗? 大少奶奶才进门几天啊,大少爷就这样相信她了? 练武房并没有奇特的地方,就是打通了三个屋子,里面还摆放着各种武器,沈岁安只是简单地看了几眼,便冷得打了个哆嗦。 “这里没有暖炉,会比较冷一些,去书房先暖暖身子。”陆渊将她搂在怀里,不等沈岁安反应过来,已经将她抱着走向书房。 红袖瞪大眼睛,有种属于她和大少爷的私密境地被沈岁安侵入破坏的委屈感,她心中不忿,跟在他们身后就要进去。 一只手挡在她面前。 “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在里面,没有吩咐就不必进去了。”石青看着她说。 红袖红了眼眶,“石青,你要拦着我?” 石青看了一眼规规矩矩守在另外一边的半见和木槿,“少爷吩咐的,你还是听吧。” 这时,书房里传出沈岁安的声音,“半见,去提膳食过来。” 红袖猛地转头看向半见。 那沈岁安还想留在书房跟大少爷用膳? 大少爷怎么会同意的? 一定是沈岁安不知用什么死缠烂打的方法,大少爷才会勉为其难答应的。 红袖恨不得立刻就冲进去书房,看一看他们究竟在干什么。 书房里的沈岁安此时还真希望有人能进来打断她和陆渊莫名其妙生出来的暧昧气氛。 被陆渊抱进书房之后,他并没有放开她。 而是将她抱着坐在腿上,宽厚炙热的手臂结实有力,横亘在她的腰间,将她紧紧抱着在怀里,她觉得整个人都要燃烧在他灼灼的眼神中了。 “夫君……”沈岁安扭动着身子,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去。 开玩笑,这几天她都是腰酸腿软地醒来,他倒是每天精神奕奕的。 说什么没耕坏的田,她这片田现在虚得很,耕田的牛倒是一点不见累的。 “别乱动。”陆渊嗓音嘶哑,将头埋在她的脖子,细碎的吻落了下去。 沈岁安全身一阵战栗,她已经能清晰感觉到他的变化了。 这里是书房啊! “夫君,我、我好饿啊。”沈岁安小声说。 陆渊的眼神倏地暗了几分,喉结更是上下滚动一下。 灼烫感更明显了。 他的眼神像猛兽看到猎物,恨不得一口将她吞了。 “!”沈岁安立刻明白他误会自己的意思了。 “传、传膳好不好,我真的饿了。”沈岁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陆渊呼吸粗重,他低眸盯着她一会儿,缓缓地嗯了一声。 沈岁安松口气,这才开口让半见去将晚膳拿到书房。 她也终于有空隙去观看陆渊的书房。 才发现书房的藏书很多,有两面墙都做了柜子,上面存放各种各样的书籍。 “这么多书?”沈岁安很惊讶,她以为陆渊又不是文官,书房的作用应该就是处理些公务,没想还有这么多书。 陆渊在她软嫩的面颊亲了亲,“喜欢看书吗?” “那要看是什么书了。”沈岁安笑着说,“以前除了功课,我就喜欢偷偷看话本,后来又跑去祖父书房看他的游记。” 陆渊牵着她的手走到书柜前,“你平日要是觉得无聊,想看什么书都可以来挑。” 沈岁安咦了一声,“这是浮生九游的全册。” “你怎么会有全册,我祖父都只找到上册。” 陆渊挑了挑眉,“你喜欢?” “喜欢的,这人把整个中原都走遍了,里面记载许多地方的风景人情世俗,各个地方都有不同。”沈岁安说。 “听说此人已经出海去了,不知以后会不会写一本出海游记。” 陆渊笑了笑,“会吧。” 沈岁安眼睛眨巴眨巴看他,“那……我可以拿去看吗?” “可以。”陆渊失笑,“你想看什么书都可以。” “那你跟我说,哪些是不能碰不能看的,免得我不知道造成错事。”沈岁安说。 陆渊拍了拍她的额头,“既然能让你进书房,自然没有什么不能让你知道的。” 沈岁安自动忽略他后面的话,她对他这么多游记藏书是真的喜欢。 这时,半见提着食盒回来了。 红袖也紧跟在她身后进了书房,眼睛直勾勾地看向陆渊和沈岁安。 在看到陆渊刚才亲昵的动作,她眼中的泪水快要忍不住了。 第50章 欺主 陆渊并没有注意到他的丫环泪眼婆娑楚楚可怜的样子。 他看着半见从食盒里拿出几碟称不上新鲜的菜式,脸一下就黑了。 “这是从哪里拿来的?”陆渊冷冷地问。 半见被他肃冷的语气吓得脸色发白,“大少爷,这……这是奴婢去厨房拿来的,李妈妈说,大少奶奶每日就是这样的配置膳食。” 陆渊虽然和沈岁安才刚成亲几天,但他也知道,她对膳食非常讲究,这种连青菜都没有油光的,肯定是入不了她的口。 “我不在家,他们就这么欺负你?”陆渊的脸色极为难看。 沈岁安看了桌面上五个菜。 一道酱菜,一道鸭脯,一道杏仁豆腐,一道青菜,一盅不知什么汤。 鸭脯一看肉就老了,没有任何光泽,豆腐也都散开了,汤上面还漂着一层白色的油,显然汤也是冷掉了。 “这也不算是欺负。”沈岁安小声说,她认为今日的刁难是有人在试探。 试探陆家众人对待她这个大少奶奶的态度。 毕竟她身份特殊,要是没有她要退婚,那她要嫁的人就是陆珩了。 下人多是看碟下菜,通过刁难她得到某些主子的欣赏也是有的。 半见忍不住道,“大少奶奶,昨日是因为大少爷陪着您用膳,那起子下人才不敢这么糊弄。” 她又看向陆渊,“大少爷,今天晚膳大少奶奶想要点几个菜,厨房的李妈妈推三阻四不给做,没想方才去提膳食,竟给了这样的菜,都怪奴婢没有检查清楚。” 红袖自我哀怜半天没得到陆渊的主意,反而听到半见提到她的娘亲,这下她就更不淡定了。 “胡说,你不要攀咬我娘,她对大少爷最是忠心,怎么可能送这样的膳食。”红袖叫了起来。 半见冷笑,“是啊,你们母女对大少爷是忠心耿耿,只会欺负大少奶奶。” “原来大少奶奶今日到书房,就是要陷害我们母女。”红袖眼睛通红地看向沈岁安。 “您容不下奴婢,直接撵了奴婢便是,何必用这样的手段。” 沈岁安今日还真没想过会被陆渊带到书房。 更没想到李妈妈能欺主到这个程度。 “你的意思,是我让李妈妈故意给我送这样的饭菜来陷害你们母女?”沈岁安淡淡地看向红袖。 “石青!”陆渊怒喝了一声。 在书房外面的石青立刻进来,“爷?” 陆渊侧眸看向沈岁安,“想吃什么?” 沈岁安把今日让半见去厨房吩咐的菜式又说了一遍。 石青立刻说,“小的这就是去安排。” “把李妈妈叫来在外面跪着。”陆渊面无表情,又看向红袖,“你也出去,等大少奶奶用膳过后再处置此事。” 红袖秀丽的面颊流下两行清泪,“大少爷……” 陆渊神色冷淡,眸色沉沉,红袖伺候他多年,知道他已经动怒。 她心中涌起万般委屈,他们相伴多年的感情,居然比不上一个刚嫁给他几天的沈岁安。 “本想晚一点再跟你告状的。”沈岁安叹息了一声,“如今不必我开口了。” “你今晚特意到前面等我,就是为了告状?”陆渊望着她问。 沈岁安听不出他的喜怒,当然他就算生气了,她也不太放在心上。 “那倒不是,今天在广宁公主吃了午膳,下午又睡懵了,就想出来走一走,我也不知你何时回来,只能说是碰巧了。”沈岁安说。 “公主为难你了?”陆渊沉声问。 沈岁安笑说,“没有,公主性子直率,我不跟她正面冲突,顺着她的话说就行了。” 陆渊嗯了一声,心底略有些不是滋味,他还以为小妻子眼巴巴等着他回家,是对他有了眷恋的心思。 是他想多了。 他当然是看出晚膳的事有沈岁安的算计,但他不认为有问题。 在陆家生存,要是毫无成算,那才容易被当成兔子给生吞了。 他希望沈岁安是有能力保护自己,至少他不在家里的时候,她能够挡得住其他人的算计。 “以后设个小厨房吧,你想吃什么就让厨娘做。”陆渊说。 “是不是该跟老夫人说一声?”沈岁安低声问。 小厨房这才是她想要的呀,至于红袖,她根本不在乎。 上一世陆渊到死都没抬红袖当姨娘,甚至连通房都不是,便证明陆渊对她是完全没那个想法。 陆渊瞥她一眼,“难道一个小厨房我还做不了主。” “当然不是,夫君英明神武,最最厉害。”沈岁安立刻吹捧。 听到她这敷衍的夸奖,陆渊心底的怒气也散了。 沈岁安美滋滋地吃饱饭,拍拍手就要回正屋。 “夫君,那我先回去了。”沈岁安眨了眨眼看他。 陆渊看她一脸吃饱餍足像极一只倦懒的猫儿,他都要气笑了。 吃饱喝足,她就不管他了? “李妈妈还在外面跪着,你是大少奶奶,要怎么惩罚?”陆渊问。 沈岁安就是不想管他怎么处置李妈妈母女,更不想插手。 陆渊却仿佛看透她的想法,拉着她的手就走出书房。 李妈妈和红袖跪在台阶下,母女两人脸色惨白,见到陆渊出现,都开口求饶。 “大少爷,都是老奴猪油蒙心,跟红袖是没有关系的,您要罚就罚老奴,千万不要怪红袖。”李妈妈生得圆润肥胖,眉眼却透着精明刻薄。 沈岁安只是淡淡地看她一眼,隐约想起陆家的确有这一号人物,不过因为惯来拜高踩低,并不得她重用。 红袖跪着来到陆渊面前,伸手拉住他的衣摆,“大少爷,求您饶过我阿娘,她……她不是故意的。” “一个掌管厨房采买的奴才就能随意欺主,是觉得我在陆家身份底下,不够格吃你一顿新鲜的晚膳吗?”陆渊淡淡地发问。 李妈妈都快吓破胆了,她听女儿哭诉大少爷被大少奶奶霸占着,连她都见不上面了。 更清楚老夫人和大太太都不待见沈氏,所以才敢故意刁难的。 谁知道大少爷还真的把大少奶奶看得这么重。 大少爷是真的不介意沈氏曾经是二少爷的未婚妻吗? “把人带去找二太太,跟她说,她要是不知道怎么处置欺主的下人,那就别占着掌管中馈的位置了。”陆渊对石青冷冷命令。 第51章 关姨娘病了 红袖眼睁睁看着李妈妈被带走,她抬起一张秀丽的脸庞,泪流满面看着陆渊。 “大少爷,求您饶过我阿娘,奴婢知错了。” 陆渊低头看她一眼,“念你初犯,此次便饶了你,石青,给她换个差事。” 红袖脸色惨白,不敢置信地看着陆渊,“大少爷,您、您不要红袖了吗?” 说着,她眼神怨幽幽地看觑了沈岁安一眼。 哇啊!沈岁安在心里感叹一声,这是她能够在现场看的吗? 小侍女对主子情根深种,主仆相知相伴多年,她好像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 “你做事不当,免你的差事有什么问题。”陆渊皱眉。 石青心领神会,立刻拉住红袖,“你难道还要再惹怒大少爷吗?” 红袖哭得肝肠寸断,几欲晕死过去,被石青拖拽着退了下去。 沈岁安看得意犹未尽,脸上不自觉显出几分遗憾。 “你觉得这样处置不妥当吗?”陆渊转头问。 “嗯?”沈岁安一愣,随即含笑说,“这是夫君的丫环,夫君要怎么处置都可以。” 这回答让陆渊莫名有种不得劲的感觉。 “回去吧。”陆渊神色淡淡,牵着她的手就走回正屋。 两人正要更衣梳洗,便见木槿黑着脸进来禀报,“少奶奶,关姨娘的丫环来禀告,说是关姨娘病了。” 那丫环后面还有一句要请大少爷过去瞧瞧,木槿没有说出来。 关姨娘还真有意思,病了就去请大夫,找大少爷有什么用。 沈岁安柔声说,“关姨娘身子娇弱,夫君还是去看看吧。” “她有不舒服的就去请大夫。”陆渊已经解下腰带。 “……”这是没有打算去看关姨娘的意思啊。 沈岁安揉了揉她的腰,略感失望地过去替他宽衣。 她想着以后如果守寡,最好有个自己的孩子,所以并不排斥与陆渊同床。 只是…… 偶尔也得休息啊,她又不是铁打的。 她是了解过的,陆渊以前并不怎么在后院留宿,不过一个月偶尔也会在两位妾室屋里留夜的。 难道因为与她是新婚,他给她颜面,所以才不去妾室那里? “在想什么?”陆渊捏了捏她的脸颊。 “夫君丰神俊朗,想来喜欢你的女子必定不少。”沈岁安笑着说。 陆渊俊眉一挑,调戏他? 沈岁安斟酌了片刻,才缓缓地开口,“为了减少姨娘之间的矛盾,也方便大家伺候夫君,要不,我拟定个章程,往后每个月给她们固定时间服侍夫君……” 听明白沈岁安的意思,陆渊眸中的神色一点点冷下去。 “夫人贤惠贴心,还要为我安排妾室服侍的日子。”陆渊淡淡地说。 那不然呢?一个是他亡故同僚的妹妹,一个是姚贵妃的人,她们两个要是争风吃醋,头疼的是她。 “我是夫君的妻子,又是刚成婚,自是不愿意你去别的女子屋里,就怕别人要骂我善妒。”沈岁安小声说。 沈岁安敏锐察觉到陆渊的不悦,把劝他去两个姨娘屋里的话换了一种说法。 陆渊脸色稍稍好转,却还是哼了一声,“不用那么麻烦,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你是我的妻子,你对我有任何要求都是理所当然的。” 沈岁安微微一愣,她有些意外。 她以为男人都希望妻子有容人之量,毕竟有哪个男子不喜欢左拥右抱。 要是阻止丈夫纳妾,善妒的骂名就要扣下来的。 “好。”沈岁安低下头,心底有丝丝异样的感觉。 …… …… 另一处。 陆二太太看到被扭送来的李妈妈,半晌都回不过神。 石青没去看求饶的李妈妈,只把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陆二太太,又把陆渊的话原本地重复一遍。 只见陆二太太的脸色变幻不定,一双如淬毒的眼睛死死盯着李妈妈。 李妈妈的声音弱了下去,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石青行了一礼,“二太太,人和话都带到了,小的就告退了。” 陆二太太嘴角扯了个笑,“你告诉大少爷,此事我会秉公处理,陆家不会有奴大欺主的事。” “是,二太太。”石青应声,转身离开。 李妈妈跪着扑在陆二太太面前,“二太太,求您饶过老奴,老奴知错了。” “废物东西!”陆二太太将她一脚踹开。 “二太太,老奴也没有想到,大少奶奶会跑去大少爷书房用膳,都是她的丫环居心叵测,故意不说清楚,老奴才会犯下错事。”李妈妈嚎哭着。 她好不容易有厨房采买的差事,这是一份肥差啊,她可不想丢了差事。 她今日这么做,都是为了讨好二太太,府里的人都知道二太太被大少奶奶落了面子,而且老夫人和大太太都不待见大少奶奶。 厨房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刁难,哪个刚进门小媳妇会拿出去说的。 偏偏沈岁安就小题大做,居然还告到大少爷那儿去了。 陆二太太嫌恶地看了李妈妈一眼,“如今是陆渊发话留不得你,就算我有意帮你也没办法,你先去别院当差吧,日后我再想办法把你调回来。” 李妈妈心中不甘,却也知道这是最好办法,再作纠缠,她真的要被撵出国公府。 “你的女儿在陆渊身边伺候爷多年了吧。”陆二太太突然道。 “是,红袖在大少爷的书房当差,是大少爷身边的第一侍女。”李妈妈说得与有荣焉。 陆二太太嗤笑,“陆渊当真看重她,你还能被撵送到我这儿?” 李妈妈恶狠狠地说,“都是大少奶奶挑唆,也不知用的什么狐媚子法子,竟把大少爷给迷住了。” “第一第二侍女有什么区别,有本事就让她为陆渊生下一儿半女,到时候成了姨娘,那才是她的本事。”陆二太太低眸看着自己的指甲。 李妈妈神色微动,她朝着陆二太太磕头,“二太太说得是。 陆二太太不耐烦地摆手,“去吧。” 真是小瞧沈岁安了。 还以为陆渊肯定会嫌弃她曾经与陆珩有婚约的身份,没想到她还能让陆渊为她出头。 以国公爷如今看重陆渊的程度,焉知以后会不会把主持中馈的大权也交给沈岁安。 陆二太太捏紧手心,她管家这么多年了,可不想白白便宜了沈岁安。 “走,许久没去大嫂那儿坐坐了。”陆二太太起身往外走去。 第52章 陆渊今天疯了 关姨娘眼巴巴地望着门外,期盼着那么颀长的身影出现。 她等了又等,等到望眼欲穿。 人影晃动,她激动起身,却只见到她的丫环满脸欲言又止地回来了。 “郎君呢?”关姨娘抓着丫环的手问。 丫环小声说,“姨娘,大少爷说,若是病了就去请大夫,他并非大夫……” 关姨娘的脸色一白,“他不来见我吗?” “姨娘,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才成亲数日,他定是为了给大少奶奶脸面才没来的。”丫环急忙劝道。 “是啊,以前我说不舒服,郎君立刻就来看我,今日一定是被大少奶奶拦住了。”关姨娘眼尾泛红,他不是不想来看她的。 “姨娘,大少爷明日肯定会来的。”丫环劝着说。 关姨娘被丫环扶着回了屋里,她都许久没有见到陆渊了。 住在东厢房的林姨娘手里捧着暖炉摇曳生姿地走过来,看到关姨娘脸上未干的泪痕,她嗤笑出声。 “妹妹怎么还这般不自量力,还让人去少奶奶屋里抢郎君,人没抢过来啊?” 关姨娘一看到林姨娘那张过分狐媚的脸,便觉得心里烦躁,“林姨娘,你来作甚?” “当然是来看望妹妹你啊。”林姨娘笑着走进屋里,看着关姨娘苍白的脸庞,“妹妹哪里不舒服?” “跟你无关,林姨娘还是请回吧。”关姨娘沉着脸,摆出送客的姿态。 林姨娘掩嘴轻笑,“妹妹,以前你跟我争风吃醋,想方设法拦着去我屋里的郎君,如今要是用同样的方法用在少奶奶份上,那你早晚要吃挂落的。” 关姨娘被说中心思,脸上一热,“我何时这么做过。” 她是真的不舒服,所以才想见陆渊的。 林姨娘心里冷笑,关姨娘这人就是自作聪明,还把别人都当傻子。 以前仗着她兄长救过陆渊,总想方设法把陆渊叫去她屋里,还喜欢无病呻吟,时不时要提起自己的兄长。 不就是想要陆渊怜惜她么。 可惜,关姨娘没明白一件事,同样的借口用多了,别人是会腻的。 “妹妹,我有意与你放下过往恩怨,你我联手才能重新得到郎君的心,大少奶奶出身贵重,不是我们能够相比的,想要站稳脚跟,最好是有孩子傍身,你说对吧。”林姨娘含笑说。 关姨娘神情微动,却谨慎地没有回答林姨娘的话。 林姨娘笑了笑,“我就是顺便一提,妹妹好好考虑清楚。” 她知道关姨娘肯定会动心的,她是姚贵妃赐给郎君的,背后是有靠山的,可关姨娘唯一的兄长已经死了。 她一个孤女,根本无人能依靠。 林姨娘笑盈盈地离开了,留下更加悲切自怜的关姨娘又哭了一个晚上。 沈岁安不知这边两个妾室的动静,她现在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陆渊今天疯了! 她怀疑她的腰都要被他掐紫了。 狗男人!他是为今天的事在惩罚她吧。 早知道就不装贤良大度让他去找关姨娘了。 苦了她的小身板。 粉汗身中干又湿,沈岁安累得连去梳洗的力气都没有,迷迷瞪瞪中隐约察觉自己被抱进水里。 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 旁边的陆渊早就离开,连位置都是微凉的。 “大少爷一大早就去上早朝了,吩咐奴婢们别吵醒您。”木槿扶着沈岁安起身。 看到沈岁安雪肌上的红色印记,她忍不住红了脸。 “刚才关姨娘来过了,听说您还没起就回去了。”木槿道。 沈岁安嗯了一声,“她不是不适吗?请大夫了吗?” “瞧着是脸色差了些,但没听说有请大夫。”木槿说。 “等会儿去请她和林姨娘过来吧。”沈岁安揉了揉眉心。 昨天已经在陆渊面前提过一次,他自己不愿意去妾室屋里,她是不会再说第二次的。 等她吃过早膳,还没等来两个姨娘,陆老夫人差丫环来把她叫去上房了。 沈岁安揉了揉酸软的腰,想必上房那边也不会有什么好事等着她。 多半跟昨日李妈妈被撵走有关。 上房。 陆老夫人将花白的发丝梳得一丝不苟,穿着一身暗红缕金提花缎面长袄,脖子上戴着赤金如意的项圈,手上有两个缠丝嵌三色宝石赤金戒指。 通身的气派,却颇有些俗不可耐。 其实陆家在上京来说,并非真正有底蕴传承的百年世家,是陆国公爷辅佐先帝登基,被封了爵位之后,陆家才开始崭露头角。 陆老夫人出身并不算高,当时也只是个七品县令的女儿,成为国公夫人才开始学些世家贵妇做派。 要不是陆国公爷深知自己家族底蕴不深,请了大儒教养子弟,估计也叫不出陆珩年纪轻轻的状元郎。 当然也有例外,被老夫人养在身边的陆嫣,几乎就是第二个陆老夫人。 但凡陆大太太能够从她的风花雪月琴棋书画中分出一点心思教导女儿,陆嫣估计也不会被养歪了。 沈岁安款款而来,姿态笔直端庄,她从容地给陆老夫人行礼。 “请老夫人安。” 旁边的陆嫣一脸幸灾乐祸看她,嘴角还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陆二太太则是脸色阴沉。 “沈氏,你知道我今日叫你过来是所为何事吗?”陆老夫人黑着脸沉声问。 沈岁安一脸不知所措,“孙媳愚昧,还请老夫人提点。” “哼。”陆老夫人冷冷地哼了一声。 “你才进门不到几天,怎么就撵走了两个奴仆,我知道你心眼小性子骄纵容不下人,下人做错事打骂就算了,怎么还把人赶出府了,传出去别人怎么看陆家。”陆老夫人一顿责骂。 沈岁安满脸诧异,“老夫人,这……这是从何说起,我从来没有撵走任何下人呀。” 陆二太太嗤笑一声,“二少奶奶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厉害,昨天晚上才撵走李妈妈,你莫不是忘了?” “二婶,明明是你把人赶出去的,怎么会是我呢。”沈岁安惊讶地说。 “母亲,你瞧她说的是什么话,还敢当着您的面嫁祸给长辈了。”陆二太太怒道。 沈岁安无辜地说,“可是,昨天夫君让人将李妈妈撵送找二婶的呀,二婶是如何处置李妈妈,我还不知道呢。” “我从头到尾就没说过一句要撵走李妈妈,二婶,我对天发誓,谁撵走李妈妈,谁就……” “你住口!”陆二太太尖叫打断她诅咒的话。 第53章 三姑娘把大少奶奶打晕了 沈岁安脸上难掩委屈,“李妈妈奴大欺主,留在陆家也只会惹祸,二婶这么做也没有不对的,老夫人肯定不会怪罪你的。” 陆二太太被噎得脸色涨红,“明明是陆渊的侍从威胁,说要将李妈妈赶出去,否则……” 不让她管家。 只是这话她说不出来,太丢脸了。 她居然被一个晚辈给威胁了。 陆老夫人暗暗瞪她一眼,又厉声质问沈岁安,“好,不说李妈妈,那听雪呢?她在我这里向来是听话乖巧的,你见她生得貌美,便心生嫉妒将她杖打送走,就不怕别人骂你一声妒妇?” 沈岁安惊讶地捂着嘴巴,“老夫人,我怎么舍得打发听雪。” “其实我并非不能容人的,听雪和听雨想要伺候大少爷的,只需与我说一声,我自会安排日子,但听雪也不知听了谁的话,趁着大少爷进屋就上前勾搭。” “整个院子的人都看到了,夫君是正人君子,哪里见过这样不知廉耻的人,当下气得就要将人打死,还是看在听雪是老夫人调教出来的,这才手下留情了。” 这话只差没打在老夫人的脸上了。 老夫人说听雪乖巧听话,沈岁安就说她不知廉耻。 那不就是被老夫人教出来的吗? 陆老夫人缓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沈岁安的意思,气得她胸口一阵疼。 “好伶俐的一张嘴,长辈如今还说不得你了,说你一句你有十句等着是不是。”陆老夫人怒道。 沈岁安急忙低下头,“孙媳不敢。” “大少爷年纪不小了,至今还无所出,我才给他送了两个貌美丫环,你是他的妻子,就该时刻想着为陆家开枝散叶,不要拈酸吃醋。”陆老夫人说。 “老夫人的意思,是要我劝夫君先生几个庶子女?”沈岁安惊讶地问。 “……”陆老夫人恶狠狠地瞪着沈岁安。 怎么,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 “对不起,老夫人,我实在不懂陆家的规矩,别的世家规矩是正室没有嫡子之前,妾室通房是不能怀孕的,所以我才……我今日回去一定会好好规劝夫君的。”沈岁安愧疚万分。 陆老夫人要被气死了。 怎么这个沈岁安如今变得这么刁钻刻薄伶牙俐齿。 以前没出阁的时候并不是这个样子,在她面前都是恭敬谦卑地讨好着,哪像现在,每一句都像要拿刀往她胸口戳。 陆嫣瞪着沈岁安,“你把祖母气成什么样子了,长辈训斥你,你就该乖乖站着听,居然还敢顶嘴。” 沈岁安淡淡地说,“我若是做错事,老夫人要如何训斥我都是应该的,只是孙媳实在不知何错之有,李妈妈奴大欺主,难道主子还得忍气吞声受着,听雪不知廉耻,没打死已经是给老夫人面子。” “老夫人千万不要被这些人气着了,二婶不是故意要拿这些腌臜事来堵您的心。” 陆二太太瞪圆了眼睛,怎么变成是她把老夫人气着了? “沈岁安,你嘴皮子一碰就全是别人的错了?”陆二太太叫道。 “难道是我来找老夫人告状的?我又没当家做主,这些事又不是我处置的,二婶要是不懂处置,那就去请教我的婆母您的大嫂,没得来烦扰老夫人。”沈岁安撇嘴道。 陆二太太攥紧手,指甲差点嵌入肉里。 她好想上去打沈岁安几巴掌。 陆嫣震惊不已,她觉得沈岁安真是跟以前判若两人。 “原来你以前装得端庄贤惠全都是假的,这才是你的本性。” 沈岁安淡淡地扫她一眼。 秀外慧中,贤良大度的沈岁安早就死了。 她这辈子就是想活得自在些,别人的赞颂和骂名,对她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只要她恣意快乐,气死别人总好过气死自己。 “你,你给我出去,我不想见到你。”陆老夫人指着门外,把沈岁安赶出去。 陆二太太惊叫,“老夫人,她把您气成这样,哪能就这么放过她。” 沈岁安目光冷冷地看向陆二太太。 陆老夫人叫道,“沈氏,你给我在外面站着,等陆渊回来了,让他知道他的媳妇究竟有多不孝!” “是,老夫人。”沈岁安回头行了一礼,从容不迫地站到庭院去了。 外面天寒地冻,就算沈岁安身上穿着披风,也禁不住冷风往她脖子里钻。 木槿心疼沈岁安,“少奶奶,奴婢去拿个暖炉过来。” 沈岁安感受着这外面寒冷的天气,对木槿摇头,“不必了,用不上的。” “那怎么办?奴婢去镇抚司找大少爷回来。”老夫人太过分了,故意要磋磨少奶奶,这么冷的天气,在这里罚站,丢脸事小,冻坏身子怎么办。 “现在什么时辰了?”沈岁安忍着想打哈欠伸懒腰的冲动。 木槿的声音快带上哭腔了,“巳时末了,少奶奶。” 她们家姑娘本来就畏寒,刚才出门急没带手炉,这会儿手脚肯定更加冰凉了。 沈岁安哦了一声。 已经是下朝了。 陆容和陆茵进了上房,看到沈岁安站在庭院中间,顿时有些后悔来这一遭了。 “大嫂,这个给你,千万别冻坏了。”陆容将自己手里的暖炉塞给沈岁安。 正巧被出门的陆嫣看到这一幕。 “哟,还以为大姐只会讨好祖母,没想到连这种人也上赶着要讨好啊。”陆嫣开口讽刺着。 陆容害怕陆嫣的嘴,说话总是挑着刺儿,且对方又是唯一的嫡女,不管对错,父亲和祖母都是偏袒她的。 “三妹妹,我只是见天气冷,怕大嫂冻着了。”陆容低声说。 沈岁安声音轻柔,将暖炉拿回给陆容,“大姑娘,我无碍的。” 陆嫣冷哼一声,“既然做错事,大嫂也该拿出点态度,来人,把她身上的披风扒下来,好好清醒清醒。” 沈岁安挑眉看了陆嫣一眼,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子要当众扒长嫂的披风? 这缺根筋的陆嫣是被惯坏了,还是根本没把陆渊这个大哥放在眼里? 木槿和半见护在沈岁安的身前,不许陆嫣的丫环靠近。 “都给我让开。”陆嫣怒斥着。 场面一时有些乱了起来。 沈岁安趁乱将自己的披风衣角递到陆嫣的手里。 在披风被陆嫣扯下来的瞬间,沈岁安身子软软地晕倒在木槿的怀里。 “大少奶奶被三姑娘打晕过去了!”半见扯着喉咙大喊了一声。 把刚走到上门外的陆国公爷惊得差点踉跄一下。 第54章 大少奶奶惊惧过度 陆嫣手里还拿着沈岁安的披风,她的两个丫环扯着半见的手臂,沈岁安不省人事倒在木槿的怀里。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陆国公爷怒喝了一声,惊得众人脸色发白。 半见扑通一下跪在陆国公爷的面前,“求国公爷为大少奶奶做主,我们少奶奶本来就身子娇弱,在寒风里吹了半天,三姑娘还要抢走她的披风,如今……如今也不知人如何了……” 陆国公爷额头青筋暴跳,“快扶你们少奶奶进屋里,去请大夫!” “你,给我滚进来!”陆国公爷冲着陆嫣怒喝。 陆嫣不可思议瞪着手里的披风,忍不住叫了一声,“又不是纸糊的,哪有这么容易就晕倒的,祖父,她一定是装的!” “你闭嘴!”陆国公爷震怒,要不是陆嫣是个女孩子,他已经想一脚踹过去了。 在屋里听到动静的老夫人和陆二太太连忙出来,“怎么回事,冲着孩子发火做什么。” “老夫人,二太太,少奶奶她晕过去了。”上房的丫环这会儿才将此事禀报给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都气笑了,“她刚才还牙尖嘴利呢,让她在外头站一会儿就晕过去了?” “把新进门的孙媳妇惩罚得晕倒在你的院子,传出去你很有面子吗?她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你非得在这个时候惩罚她,还要她在外面罚站,你当她是几岁的孩童?”陆国公爷是真的气得不轻。 本来他就是有求于沈家,才一直不想让陆珩退亲,如今沈岁安嫁给陆渊已经是有委屈的,偏偏他这个愚蠢的老妻子根本没看明白,还想在这时候用长辈的身份拿捏沈岁安。 陆老夫人在心里暗骂沈岁安作妖,非要这时候故意晕倒。 陆二太太此时却不敢说话了,事情是她挑唆婆母去对付沈岁安的,她怎么知道沈岁安会这么刚硬,被老夫人责骂了还敢顶嘴。 很快府医就过来了,给沈岁安看了诊。 “大少奶奶是……惊惧过度,又一时受了寒风,将养几天就好了。”府医斟酌了几句,其实不是大问题。 也不知怎么就晕倒了。 但他总不能说这点小病不至于晕倒吧。 反正就是被吓的,胆子小。 陆国公爷不好进屋里,他指了指半见,“今日究竟发生什么事?” 半见低着头,眼眶泛红,把李妈妈和听雪的事一五一十地说,把陆嫣抢走沈岁安的披风也说了。 “本来就天寒地冻,三姑娘连披风都不给我们少奶奶,我们少奶奶从小就身子弱,哪受得住……” “容姐儿,是这样吗?”陆老夫人眼神凌厉地看向陆容。 陆容后悔死今天来上房了。 她怯怯地看了老夫人一眼,欲言又止地不知如何开口。 “容姐儿,茵姐儿先回去。”陆国公爷沉声开口,不让老夫人刁难孙女。 “把三姑娘带回去,抄一百遍女德,从今日起,禁足在屋里不得外出。” 陆嫣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祖父……” “再不服就家法伺候。”陆国公爷冷冷地道。 想要为孙女求情的陆老夫人看出国公爷是真的动怒,她只能缩着脖子,把嘴里的话咽回去。 陆二太太表面虽然平静,心里此时已是山崩地裂。 “让人去告诉大太太,让她好好教导女儿,她要是没时间教导子女,那就把她的那些花花草草全都铲走。”陆国公爷又开口。 最后,他目光冷厉地看向陆二太太。 “既然你连两个下人都管教不好,那就别管家了。”陆国公爷说。 陆二太太脸色发白,急忙认错,“儿媳错了,下次再也不会犯糊涂。” “你不让她管家,难道还指望老大媳妇,她能有什么用。”老夫人皱眉埋怨。 “老大媳妇不行,还有孙媳妇。”陆国公爷面无表情地说。 陆二太太瞳孔微缩,她知道国公爷不可能将主持中馈的大权交给广宁公主。 公主她自己肯定也不要的,连公主府都有长史在替她做事。 那就只有沈岁安。 怎么可能!沈岁安的身份在陆家而言本来就尴尬,她的处境应该人人厌恶才是。 国公爷怎么就那样器重她。 “什么?你就别指望公主了,公主她一大早就出去……”老夫人看着国公爷的眼神越来越失望嫌弃。 她的脑子终于转了过来,“陆渊他媳妇?不可能!” 陆国公爷冷笑,“沈氏出身贵重,她是不如公主殿下金枝玉叶,可沈家乃是名门世家,她在外素有端庄娴雅的名声,她管家有何不可?” “家里哪个女眷的出身和教养比得上她?”连他自己的孙女,都简直不堪入目。 陆二太太这下真是悔得肠都青了。 她就不该去招惹沈岁安,还把她管家大权给交出去了。 “她是陆渊的媳妇,陆渊是庶出的……”陆老夫人就是看不上陆渊的生母,虽然她没有见过,但儿子说是个低贱出身的女子,那陆渊就好不到哪里去。 陆国公爷厌倦地说,“不管庶出还是嫡出,陆渊都是陆家的血脉。” 这时,郑妈妈过来回禀,说是大少奶奶醒了。 木槿搀扶着沈岁安走了进来。 “请老太爷,老夫人安。”沈岁安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白,声音柔弱,行礼姿态还是挑不出错。 “扶大少奶奶坐下。”陆国公爷忙说。 “老太爷,都是我身体太娇弱,老夫人心情不好,惩罚我出气,作为晚辈也该受着的。”沈岁安低声说。 陆老夫人,“……” 这话听着就让人火冒三丈。 可国公爷还在这里,老夫人只能咬牙说,“我也不是要惩罚你,只是让你出去,你偏要站在外头。” “是我的错,没有理解老夫人的意思。”沈岁安立刻认错。 陆二太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岁安。 这人才出去站了一会儿,怎么就像变了个人?刚才还在这里把她和老夫人气得有火发不出的。 “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什么样的品行最是清楚,此事错不在你。”陆国公爷摆了摆手。 “岁岁,你年轻聪慧,不如替你二婶帮着管家……” 沈岁安立刻掩嘴咳了起来,“老太爷,我如今身子不大好,一时半会儿也帮不了二婶,怕还要拖累二婶,那就不好了。” 呵呵,陆家这烂摊子,谁爱管谁管。 反正她这辈子是不可能再给他们当牛做马了。 陆国公爷看着沈岁安那苍白的脸色,眉心皱了起来。 管家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陆二太太暗暗松口气,却还是被陆国公爷责骂了几句,警告她不要再有下次。 第55章 她今晚要气得睡不着了 待晚辈都走了,屋里只剩下陆国公爷和陆老夫人。 “你是不是太抬举沈氏了,她不过是庶出的孙媳,用不着这么抬举她。”陆老夫人有几分不悦。 她还记恨沈岁安在曲老夫人的寿宴上,丝毫不给她脸面的事。 以前沈岁安对她恭敬讨好,她的虚荣心得到满足,对沈岁安自然有几分好印象。 如今成了忤逆的孙媳妇,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想必以前那些恭顺都是装出来的。 “你别把庶出嫡出的放在嘴上,陆渊也是陆家的血脉,他有出息了也是陆家的荣光。”陆国公爷冷冷地说。 “他再出息能比得上珩哥儿吗?咱们珩哥儿可是雍朝最年轻的状元郎。”陆老夫人骄傲地说。 陆国公爷的脸色冷了几分,一提到陆珩,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上来了。 要不是陆珩跟姓宋的不清不楚,那就不会有沈岁安要退婚的事,陆珩自然也不会尚公主。 本朝律法规定,驸马是不能参与朝政,那还要如何入阁拜相? 这么多年对陆珩的期待如今全是一场空。 “我再说一次,沈岁安是沈家的嫡长女,不是什么破落户,家里要是还有人不把她当大少奶奶,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陆国公爷沉声说。 陆老夫人见他动怒,自然不敢再提一句沈岁安的不是。 她心中只是更加怨怼沈岁安是个惹祸精。 “今天大少奶奶在你这里受了委屈,你让人给她送些东西,就当是给她的补偿。”陆国公爷说。 陆老夫人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她哪里受委屈了,别人说一句,她有十句在等着。” 陆国公爷只是严肃地盯着她。 “行了,我一会儿就让人给她送两匹绸缎。”陆老夫人撇嘴。 “还有补品也送些过去,不要让人寒心。”陆国公爷严厉地说。 “知道了。”陆老夫人心口像是剜了一块肉。 送给哪个晚辈她都不心疼,给沈岁安?她今晚要气得睡不着了。 陆国公爷看了陆老夫人一眼,夫妻这么多年,他当然明白老婆子是舍不得的,可她目光短时愚昧不自知。 要是陆珩还是侍中郎,他自然不会看重陆渊,但现在局势不同了。 他还指望通过陆渊重振国公府的威望。 只是这么多年,他们跟陆渊的感情都一般,要重新修补,就需要时间和契机。 而沈岁安是他们和陆渊之间最好的契机。 沈岁安被搀扶着从上房离开,阖府的下人都看到大少奶奶精神奕奕进了上房,出来的时候脸色苍白虚弱不堪。 全都背地里议论,大少奶奶是不是在上房被磋磨了。 这还是新嫁娘呢,能做什么错事惹怒老夫人啊? “什么老夫人,我今天看到二太太气呼呼离开的,怕是惹怒的是二太太。” “隔着一房呢,二太太居然这样对待大少奶奶。” “大少爷要是回来,不知会不会替大少奶奶主持公道。” “……” 不管外面如何议论,虚弱不堪的沈岁安回到淡泊院,她的精神瞬间就好了。 “今晚让小厨房做个豆腐鱼汤,这天气喝鱼汤最适合了。”沈岁安吩咐着,“再做个三鲜鸭子,看着炒两个菜就行了。” 木槿小声说,“少奶奶,您真的没事?大夫不是说您惊惧过度?” 沈岁安乌黑灵动的眼珠子一转,是啊,那府医还真会说话,她明明就是装晕的,他还能给她编出惊惧过度这样的借口。 她猜这个府医多半是陆渊的人,否则怎么会配合着她睁眼说瞎话。 “其实……少奶奶今日为何不趁机拿了管家权呢?”半见有些不解地问。 沈岁安吹了吹茶沫,喝了一口热茶,全身暖洋洋的。 “你看家里谁是好相与的,我要是真的这时候管家,那才吃力不讨好,肯定都给我使绊子,我能靠谁替我撑腰?” “大少爷吗?他在这个家也不容易,我们不要给他找麻烦了。” 陆渊在陆家就跟边缘人物似的,特别是上一世,他甚至都没有成亲,根本没人去给他操持婚事。 平时见不到他是一回事,连年节都没人想起他。 沈岁安曾经感慨过,不知陆渊死的时候,究竟是怎样的孤独寂寥。 可惜她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否则还能帮他避一避祸端。 上一世她自己也深陷困境,根本无心去关心他人,所以对于陆渊,她真的知之甚少。 “少奶奶,老夫人身边的郑妈妈来了。”穗锦走进来低声道。 沈岁安顺势躺在长榻上,“请郑妈妈进来吧。” 郑妈妈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环,一个抱着两匹不怎么时兴且显老气的绸缎,一个抱着两个锦盒。 “请大少奶奶安。”郑妈妈面无表情,眼睛却在屋里滴溜了一圈。 呵,还真是看不出来,大少奶奶屋里这么多值钱贵重的摆件,而且完全看不出俗气的,就让人觉得既贵气又舒服。 都说大少奶奶的嫁妆丰厚,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郑妈妈,是老夫人有吩咐吗?我身子实在沉得很,就不起来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沈岁安柔声说。 郑妈妈嘴角抽了抽,“老夫人最是体谅疼爱晚辈,知道大少奶奶刚才受惊,特意让老奴送了些补品给大少奶奶,还有这妆花缎,老夫人都舍不得给别人,只给了大少奶奶两匹。” 沈岁安勾唇浅笑,妆花缎自然是好东西,只是这两匹妆花缎不知存放多久,花样都已经过时了。 “我身子不争气,还要让老夫人为我担忧,实在是过意不去,这妆花缎珍贵,我怎么能收下,郑妈妈替我拿回去还给老夫人。”沈岁安说完,扶着头直喊头晕。 郑妈妈便是想多刺几句都说不出口了。 “既是老夫人送给大少奶奶的,老奴没有拿回去的道理。”郑妈妈抬手,两个小丫环把手里的东西就放下了。 “望大少奶奶早日康复。”郑妈妈皮笑肉不笑,福了福身就走了。 木槿上前打开锦盒,皱眉说,“大少奶奶,这燕窝都碎了。” 沈岁安轻笑出声,老夫人果然还是一样小眼薄皮,目光短视不说,还吝啬爱占便宜。 今日她差郑妈妈来她屋里这么一圈,给她送这点歪瓜裂枣的东西,过阵子肯定想方设法要跟她讨回更多的东西。 “东西先收起来,以后还用得着。”沈岁安道。 第56章 夫君是要质疑我吗 沈岁安正打算眯一会儿,关姨娘和林姨娘就来了。 “奉茶请她们稍坐。”沈岁安穿上半新的湖蓝交领褙子就出来见她们了。 关姨娘一见到她,忍不住就悄悄打量沈岁安的气色。 刚才她听说大少奶奶在上房被吓晕过去,如今瞧着气色不差,是不是恢复得也太快了。 “听说大少奶奶身子不适,妾身们心中难安,想着得过来问候一声才是。”林姨娘起身盈盈一福。 关姨娘这才反应过来,跟着起身行礼。 沈岁安笑着让她们坐下说话,“大夫来看过了,并没有大碍,你们还专门走这一趟,有心了。” “关姨娘身子好些了吗?”沈岁安本来就是装晕的,并不是很想让她们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 “好多了,多谢大少奶奶关心。”关姨娘勉强地笑着,昨日她让人来请陆渊,分明就是要从大少奶奶屋里抢人,能抢走也就算了,偏就是没把陆渊抢过去,还似乎惹了陆渊不悦。 沈岁安佯装不知关姨娘的心思,关切地说,“这天气冷得很,容易寒风入体,关姨娘多保暖。” 林姨娘嘴角翘了翘,这位大少奶奶到底是真蠢还是装糊涂,看不出关姨娘根本就没生病吗? 要真病倒了,哪还能站在这儿。 “是,妾身记住了。”关姨娘心底感到一阵羞愤。 沈岁安一定是故意这么说的,她在记恨昨天自己差人来请郎君吧。 “我们那位三姑娘在家里横行霸道惯了,太太又不拘着她,总是由着她的性子,大少奶奶日后见着她,还是小心些,不要被她给冲撞了。”林姨娘说。 “林姨娘是觉得我们少奶奶不如三姑娘尊贵,在家里还得躲着她不成?”木槿立刻开口质问。 林姨娘一顿,见沈岁安并没有呵斥丫环对她不敬,她心中一阵不悦,“我就是好心提醒少奶奶,你这丫头急什么。” “一个大家族总是要分尊卑礼仪的,我乃是长嫂,从来没有长嫂需要躲避小姑子的道理。”沈岁安笑了笑。 “林姨娘以前是在宫里当差的?” 林姨娘抬起下巴,“没错,妾身是姚贵妃身边的大宫女。” 沈岁安雪白如玉的脸庞带着柔美的笑,“那林姨娘的确不懂,当主子的和奴婢是不一样的,你要适应如今的身份才是。” “……”林姨娘脸上的笑容瞬间就维持不住了。 沈岁安是在嘲讽她只是个奴婢出身吗? 还是在敲打她别去巴结讨好别人? 林姨娘一时之间分不出沈岁安到底是几个意思。 “是,大少奶奶,妾身谨记在心。”林姨娘有些咬牙切齿地回道。 沈岁安也不会专门给她讲解清楚,“要是没什么事,你们就都回去吧。” 关姨娘眼睛直勾勾地看向门外,她还以为能够在正院遇到陆渊,没想到沈岁安这么快就打发她们离开。 分明就是不想陆渊见到她。 林姨娘姿态妖娆地缓缓起身,“大少奶奶,那妾身就先告退了。” “妾身告退。”关姨娘依依不舍。 两人刚走出淡泊院,一抹颀长高大的身影就在日光下走来。 陆渊一身玄色锦绣飞鱼服,姿态笔挺,衬得他更加俊美动人。 只是,他此时脸色冷沉,目光深邃冰寒,并没有看到伫立在正院门边的两个妾室。 关姨娘的眼眸柔情万千,爱意几乎要溢出来。 “郎君……”她柔弱深情地唤了一声。 陆渊却只是淡淡扫她们一眼,并没有多余的停留就进了院子。 关姨娘的柔情就变成了嗔怨。 “看来咱们的指挥使大人如今眼里只看得到大少奶奶了。”林姨娘轻笑出声,有些嘲讽地看着关姨娘要落下泪的眼睛。 “我与你是不同的。”关姨娘咬唇辩驳。 林姨娘嗤笑出声,“都是当妾的,有何不同?难道你还想跟里面的少奶奶相比?” 关姨娘攥紧手中的绢帕,她就是输在出身不如少奶奶,可她跟陆渊相识得早,他们之间的情分又岂是沈岁安能比的。 她的哥哥是陆渊的同僚,还为了救陆渊而死,陆渊这辈子都不可能对她不好的。 至于林姨娘,就是一个以色侍人的宫女,还是被别人当玩物送给陆渊的,跟她更加不能比。 “不过是一时新鲜。”关姨娘回头看了正院一眼,红着眼眶回了自己的院子。 在屋里的沈岁安其实也没想到陆渊今日这么早回来。 她刚在长榻躺下,眼前就一阵黑影晃动,陆渊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望着面容冷峻的丈夫,她笑容柔美地问,“夫君怎么了?” “没事吧?”陆渊在她身侧坐下,伸手握住她柔嫩的小手。 “府医说我是惊惧过度。”沈岁安嘴角笑容不变。 陆渊的眼眸灼黑,望着她红扑扑的小脸蛋,他的神情松弛下来,“既然府医说你受惊,那就是吧。” 沈岁安秀眉一挑,“夫君这话好像在质疑我,我明明就是被吓到了,三姑娘要抢我的披风,老夫人还埋怨我赶走她送来的丫环。” “夫人嫁给我之后胆子好像变小了。”陆渊搂住她的腰,将她提着坐在自己的膝盖上。 “当初夫人一巴掌打在陆珩的脸上,看起来胆子还挺大的。” 沈岁安脸上一阵燥热:“……” 他居然连那一幕也看到了。 陆渊闷笑出声,伸手在她面颊摩挲着。 “夫君不怪我顶撞长辈吗?”沈岁安小声问。 “你没做错,不算顶撞。”陆渊嗓音低哑,手指已经落在她的锁骨。 沈岁安背脊一阵酥麻,她嗔他一眼,这才是大白天,他想做什么? “今天伤着哪里没有?”陆渊问。 “没有,陆嫣只是抢了我的披风,是我自己故意倒下去的。”沈岁安拼命往后退,他就像火炉包围着她,她身上也跟着热了起来。 “是吗?那我看看。”陆渊低下头,轻吻她的面颊。 屋外的丫环低着头带上门,把庭院的小丫环都打发走了。 沈岁安根本阻止不了,不一会儿就放弃挣扎,任由一寸一寸检查她全身肌肤。 被颠得整个人都散架,也不敢发出呜咽。 指挥使这么闲吗? 不是说陆渊经常十天半个月都不着家吗? 被骗了! 第57章 不必在意两个姨娘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沈岁安累及困倦,整个人软软趴在陆渊的身上,那股前所未有的欢愉还未平息,她一句话都不想说。 陆渊把玩着她的手指,满脸的餍足。 “我得离开上京几天。”陆渊哑声说。 “嗯。”沈岁安懒懒地应了一声。 陆渊知道她累,此时未必听得清他在说什么,他低头在她面颊亲了亲。 “我把石青留下来,任何事情你都可以吩咐他去办。”陆渊又道。 “好。”沈岁安脑子还有些迷糊。 陆渊轻笑着,手指顺着她的胳膊,轻轻地抚着她光滑如玉的后背。 过了好一会儿,沈岁安才终于反应过来他刚才说的是什么。 “你要出城?去哪里?”沈岁安抬起头,一双眸子亮晶晶地看他。 陆渊微微眯眼,怎么觉得她好像还挺高兴的。 “去调查一个案子。”陆渊说,“很快回来。” 倒也不用急着回来。 沈岁安收敛脸上的笑意,“那夫君要保重,路上一切小心,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陆渊望着她真切温柔的眸子,心想可能刚才是他想多了。 “要是觉得闷了,就回娘家住两天,大太太不管事的,跟她说一声就行了。” 雍朝女子相对要比前朝要自由许多,无论是出阁还是云英未嫁的,并不讲究二门不出,在外也不需要戴帷帽遮掩容貌。 甚至也可以像文人墨客聚会做各种雅事。 以前沈岁安也经常出门赴宴,因此她才有京中闺秀典范的美称。 “我回去看望太太,我还想去庄子里住几天,把那边的账都理清楚。”沈岁安说。 “母亲给我陪嫁的庄子,之前一直都不是我在管理,总要去看一看。” “好,让石青安排护卫送你过去。”陆渊在她肩膀轻轻一咬,“还不起来吗?” 沈岁安从他怀里起身,恼怒地瞪他一眼,“传出去别人怎么笑话我。” 大白天就拉她做这种事,外面的丫环肯定都听到了。 “她们不敢。”陆渊望着她雪白的肌肤,深不见底的眸子又灼热几分。 她本就长得明妍动人,那一眼嗔怪不但没震慑力,还媚眼如丝勾人心魂。 沈岁安连忙穿上衣裳,“快让人备水。” 陆渊失笑,看着她躲进屏风后面,他才懒洋洋地起身,叫了外头伺候的人提热水进来。 两人梳洗完毕,外面已经完全天黑。 丫环们都将晚膳准备好了。 沈岁安喝了一碗浓白鲜美的鱼汤,整个人都舒畅起来。 “明日石青会把我的私产一并交给你,有几个庄子和铺子你看着处置,要是觉得麻烦就还是让管事去负责,你偶尔看一眼就行了。” 见她喝完汤之后餍足满意的样子,陆渊顿时也觉得肚子饿了。 沈岁安诧异地看他,“你要把私产交给我?” “你是我的妻子,不给你还能给谁?”陆渊反问。 这是沈岁安没有想到的,他们如今虽然是夫妻,某方面也挺和谐,她这两次已经体会到妙处,但是,他们之间的信任似乎还需要时间吧。 “好,那我就替夫君管着。”沈岁安笑着说,不管陆渊想做什么,她都接着。 左右她如今不需要管陆家的破事,时间充裕,闲着也是闲着,替他看管几个庄子铺子还是可以的。 陆渊一连吃了两碗饭,喝了三碗汤,这才放下筷子。 “你要是不想见林氏和关氏,就让她们不要来正院。”陆渊突然又说。 沈岁安眨了眨眼,惊讶地看向他,“两位姨娘只是来关心我。” 陆渊似笑非笑打量她一眼,“林氏是姚贵妃施恩赏赐的,心思比较活络,合你心意便使唤她伺候,让你不喜就不必理会。” 明白了,林姨娘长得太妖娆,姚贵妃不想她勾引了皇帝争宠,所以当做人情送给陆渊了。 至于陆渊对待林姨娘的态度,实在称不上喜欢了。 “至于关月……”提到关姨娘,陆渊眼神很明显地沉了沉,“她兄长是镇抚司的百户,出任务时牺牲了,她祖母将她卖给一个鳏夫,那鳏夫易怒狂躁,把她打得遍体鳞伤。” “我便将她带回来,原本想重新给她找个好人家,她说以后再也不愿嫁人了。” 沈岁安没想到关姨娘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 但是…… “关姨娘不愿意嫁人,却愿意给你当妾室?”难道有这样的娇柔美人在侧,陆渊是碰都不碰的? 他也不是柳下惠啊。 陆渊深深看她一眼,“不过是方便她留在陆家的身份罢了。” 否则关月的祖母肯定还会将她卖给另外的男人,他总不能每次像那鳏夫一样都抓起来。 沈岁安觉得这是陆渊一厢情愿的想法,她瞧着关姨娘对陆渊可不像没感情的。 关姨娘是真的想当陆渊的妾室,并只是为了躲避祖母的逼嫁。 “我会好好开导关姨娘的。”沈岁安柔声说。 陆渊捏了捏她的指尖,“说清楚了,你才不会误会。” 什么意思? 沈岁安有点反应不过来。 直到她在陆渊眼中看到戏谑,她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他在说她打了陆珩一巴掌的事。 难道她还会因为他去妾室屋里过夜打他吗? 她温柔善良,贤良大度, 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沈岁安忍不住在他的手背挠了一下。 “我要连夜出城了。”陆渊搂着她的腰,以前说出城立刻就走了,如今还要回来跟她说一声,莫名生出不舍。 “需要收拾什么细软,我去给夫君收拾。”沈岁安立刻说。 陆渊道:“不必了,镇抚司里有准备的。” 他牵着她的手起身,“你别出去了,外头冷。” 沈岁安做做样子跟着站起来,奈何双腿发软,整个人扑倒在他怀里。 “……”就很丢脸。 陆渊错愕望着她羞红的脸颊,忍不住哈哈笑出声,“夫人这么舍不得吗?” “你走吧。”沈岁安面无表情地坐了回去。 “我会早点回来。”陆渊在她面颊亲了两下。 沈岁安目光清凌凌地看他颀长的背影逐渐远去。 她忍不住勾起嘴角,真好啊,接下来几天她能轻松自由了。 第58章 让她来晨昏定省 流云苑。 陆大太太抱着她精心养护的瑶台玉凤唉声叹气,正在练字的陆大爷听不下去了。 “你今天怎么了?”陆大爷问。 “嫣姐儿被禁足了。”陆大太太满面愁容,“老太爷说要铲走我的心血,大爷,你是知道的,没了这些,我的日子就没盼头了。” 陆大爷已经知道今日发生的事,他厌烦沈岁安没有自知之明,她在陆家有什么资格与其他人的地位相比? 如今还要连累他的女儿被禁足。 “二弟妹今日来劝我,不能再任由沈氏如此放肆无礼,否则我的嫣姐儿没有好日子过。”陆大太太叹息说。 陆大爷沉着脸,“弟妇还说了什么?” “她只是担心,长此下去,老太爷真的让沈氏管家,下人们会以为陆渊取而代之珩哥儿在陆家的地位。”陆大太太眼眶一红。 “不可能!”陆大爷怒道,“珩哥儿是你我的儿子,谁也比不上他贵重。” “大爷,我这样不当事,会不会真的如二弟妹所说的立不住当婆母的威严,让沈时欺负到嫣姐儿的头上,外面的人会怎么看我,会不会认为我如今怕了陆渊,才这样忍气吞声,岂不是让珩哥儿在公主面前短了面子,出去都要被人嘲讽。” 陆大爷寒着脸说,“明日开始,你就让沈氏来晨昏定省,好好敲打她,给她立规矩,让她知晓尊卑。” 陆大太太哎了一声,“原是想着她刚嫁过来,以前跟珩哥儿……算了,不说了,是我对她太宽容了,才纵得她不知好歹。” “既然她不知好歹,你也不必顾念旧情。”陆大爷说。 陆大太太说,“我要是做得不好,大爷还要指点我,你是知道的,我这辈子最怕就是与人争执。” “放心,有我在。”陆大爷拍了拍她的手。 “弟妇的话你也别全听,她想借着你的手拿捏沈氏,就是怕被抢走中馈。” 陆大太太皱眉,“都怪我没用,不然本该是我主持中馈的。” 要不是陆珩尚公主,那管家大权肯定是落在陆珩媳妇手中,如今总不能叫公主来管陆家的中馈吧? 陆大爷说,“你多虑了,我觉得你这样就很好。” “还不都是大爷心疼我,我才能过这样轻松的日子。”陆大太太说。 “你先休息吧,我去找阿珩说说话。”陆大爷拍了拍她的手背。 陆大太太面带微笑地送他离开。 “太太,少爷今日不是去了公主府吗?大爷他……”贴身婢女墨菊疑惑地问。 “最近大爷书房是不是添了新丫环?”陆大太太淡淡地问。 墨菊一愣,“是……” 原来的奉茶丫环因为行为不检被太太打发出去嫁人,大爷最近三个月都是小厮在伺候,前几天好像管家给添了新的丫环。 陆大太太只是轻轻一笑。 外人都说陆大爷对她情深义重,要不是老夫人强迫肯定不会纳妾,可她在很久以前就清楚了,没有男人不喜欢左拥右抱。 即便对她一直温柔体贴的丈夫。 他是爱她的,但不妨碍他睡别的女人。 “明日让大少奶奶过来吧。”陆大太太低声说。 …… …… 深夜的寒意将散未散,晨曦穿透东方的鱼肚白。 沈岁安醒来时,阳关已经洒落在窗台上。 她让丫环进来服侍盥洗,“一会儿让石青过来,今天还要回沈家一趟,明日我们去庄子住两天。” “是,少奶奶。”木槿应下。 不过,还没等沈岁安去见石青,流云苑的墨菊就过来了,要请沈岁安过去的。 “墨菊姐姐,不知大太太有什么事要吩咐少奶奶呢?”木槿在沈岁安的示意下,笑盈盈地开口询问墨菊。 “太太是大少奶奶的婆母,就算是每天晨昏定省都使得,难道非得有事才能叫去?”墨菊板着脸反问。 木槿忙奉茶到她手里,“自是不敢这么想的,我们少奶奶进门之后还没去过流云苑,这不是怕做错哪里惹太太不高兴。” 墨菊被木槿讨好得有些洋洋得意,“太太一向心善,不会刁难少奶奶的。” 沈岁安让半见去拿了披风,“这就去见太太。” 陆大太太正在修剪她心爱的花草。 她的流云苑是陆家最是雅致幽雅的院落,东厢房百竿翠竹,西墙边一排青松,庭院中间是几十盆各种各样的名花,其中当季的冬菊更是一片热闹。 沈岁安只是扫了一眼,便跟着墨菊经过长廊,来到陆大太太平日最喜欢逗留的偏院。 这里被大太太修葺成她的书房兼花房,寻常人家少见的琉璃,这里却是整块地嵌做窗扇,整个屋里十分明朗清亮。 陆家的账面如今还能勉强撑住,不出两年,必定要开始入不敷出,根本支撑不了陆家人各种大排场的生活。 特别是这位陆大太太,就她一盆瑶台玉凤,至少也要三千两。 更别说其他的爱好了。 上一世,沈岁安为了维护陆家的脸面,利用她的嫁妆田产铺子在外面营生,还被陆大太太嫌弃她一身铜臭味,玷污了名门贵女的身份。 这辈子她就要看看,没有她想方设法赚钱维持体面,这位大太太如何维持她优雅贵气的生活。 “儿媳见过太太。”沈岁安低眉敛目,看起来柔顺乖巧。 陆大太太只是淡淡扫她一眼。 “我原是不想让你过来我这儿的,不过老太爷最注重规矩,只好让你过来晨昏定省,每个出嫁当媳妇的都这样过来的,你心中不会怨恨我吧?”陆大太太声音轻淡如云。 好像让沈岁安来晨昏定省是被强迫的,与她无关似的。 沈岁安笑着说,“这原就是儿媳该做的。” 陆大太太抿了抿唇,以前沈岁安与陆珩有口头婚约,她还能把沈岁安当儿媳妇看待,如今她是陆渊的妻子,陆大太太的看法就完全不同了。 她从不将陆渊当儿子看待,在她眼中就是个贱婢生的东西,毁她美好人生的存在,她不怨恨就已经是她宽宏大度了。 “既如此,让你空坐着也无聊,过来为我磨墨吧。”陆大太太淡淡地说。 沈岁安勾唇一笑,“是,太太。” 过了一刻钟。 陆大太太惊呼声响起,“你……你是怎么磨墨的,怎么溅到我的波斯地毯去了,你知不知道这地毯值多少银子!” 沈岁安愧疚万分,“太太,我太紧张了,是我的错,请您责罚我吧。” 陆大太太气得眼角抽了抽,差点维持不住她温婉宽厚的形象。 “你去帮我把外面的花搬回花房!”陆大太太咬牙说。 一旁的木槿听了,眼底闪过愠怒,这分明是故意刁难少奶奶,下人做的事,为什么要少奶奶去做? 沈岁安却只是温顺地应下,将外面的菊花小心翼翼地搬到花房。 陆大太太这才气顺了些,重新继续作画。 不一会儿。 外面传来此起彼伏哐啷啷的声响。 每个声音都像砸在陆大太太的心窝上。 第59章 以后都不用来了 陆大太太脚步飞快,等她看到庭院里的狼藉,特别是被砸坏的两盆心爱的牡丹花,她的心也要裂开了。 这是她精心养护,等待着时节一到就能开出最美的冠世墨玉。 现在就静静躺在地面上无声地哭泣。 冠世墨玉千金难求的。 “沈岁安,你……你……”陆大太太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太太,不关我的事,我本来好好地拿着,结果被人绊住脚了。”沈岁安眼眶发红,一脸害怕紧张地道歉。 “对不起,太太,我……我重新找同样的花还给您。” 陆大太太怒道,“你要去哪里找,这是冠世墨玉,你知道我找了多久,养了多久才能活下来吗?” 沈岁安哽咽地冲着旁边得意洋洋的丫环,“你刚才为何要绊我,你不知道大太太为了这两盆花费了多少心思吗?你好恶毒啊。” 丫环横月瞪大眼睛,“我没有。” 横月是陆嫣的贴身丫环,她当然是跟她的主子同仇敌忾,看到沈岁安在搬花,立刻就走上来冷嘲热讽。 真是……连个丫环都觉得沈岁安是软柿子。 “太太,您看,这里还有个脚印,刚才就是她挡在这里,我才不小心摔下去的,要不是墨菊扶着我,怕是我的脸都要扎到这碎裂的花盆上。”沈岁安一阵后怕地拍着胸口。 “……”墨菊无语,明明是大少奶奶死死扒着她的手不放,她根本没想要扶着她。 横月看到那个脚印,知道是逃不过了,脸色瞬间惨白,“太太,奴婢是着急替三姑娘来找您,一时不察才会撞到大少奶奶,求太太饶了奴婢这一次。” “放肆,你这奴才就是掂量着大太太素来宽容待下,才让你们这般肆无忌惮,全上京谁不知道太太从来不惩罚下人的。”沈岁安厉声地呵斥。 “……”陆大太太正要让人将横月发卖出去的话一下子就噎在喉咙。 沈岁安唇角不留痕迹地勾了勾。 陆大太太深吸一口气,“墨菊,把花苗先扶回花房。” 墨菊暗暗瞪了瞪沈岁安,低声地应是。 “三姑娘怎么了?”陆大太太冷眼看向横月。 横月瑟瑟发抖,“太太,三姑娘闹着不想吃饭,昨晚哭了一夜,如今眼睛都肿了。” 陆大太太想到可怜的女儿,对沈岁安的厌恶又添一笔。 “你先回去,我稍后去见嫣姐儿。”陆大太太说。 她要先抢救两盆冠世墨玉。 沈岁安连忙跟在陆大太太的身后,“太太,您还有需要我做的吗?这次我肯定不会出意外的。” 陆大太太好不容易才克制着脾气,“不用,你明日不必过来了,以后都不用来。” 最好永远都别出现在她的面前。 沈岁安知道大太太今天要她来晨昏定省绝非心血来潮,想也知道是陆二太太在背后给她下绊子。 “太太,我知道昨日和三姑娘在上房那边闹那么一出,让三姑娘被禁足令您伤心了。”沈岁安不顾大太太的冷脸,跟在她身后小声地说着。 “其实我与三姑娘自小就认识,知道她是个本性不坏的,毕竟她是太太的女儿,除了任性些,又能坏到哪里去,只是发生那么多事,我与三姑娘如今也不若以前亲近。” “哎,不管我说什么,三姑娘是好赖话都听不进,太太,我也说盼着三姑娘好的,她与我同龄,马上就要说亲,要是禁足的事传出去,对她绝对没有好处。” 陆大太太猛地转过头,“怎么,你还想威胁我?” 沈岁安惶恐地摆手,“太太误会我了,我是觉得,如果三姑娘能立个好名声,外面的人夸太太会教导女儿。” 陆大太太瞥了她一眼,“你还能帮嫣姐儿?” “我自是不行的,但是太太您可以啊。”沈岁安说,“您说,要是三姑娘能够帮着太太管家看账,这传到那些高门大户的夫人耳中,不就是聪慧能干的好名声。” “如今是二太太在管家,你要我夺回管家权,你什么居心?”陆大太太问。 沈岁安连忙说,“太太误会我了,太太就算拿回管家权,那也不是给我,我也没有这个本事,但三姑娘聪明伶俐,她肯定是能做好的。” 陆大太太哼了一声,“不是让你走吗?还留在这儿作甚。” 沈岁安福了福身,“太太,我想回娘家看望祖父祖母,明日还要去各个庄子看一看。” “去吧,不必来回我了。”陆大太太摆手,根本不耐烦再见到沈岁安。 出了流云苑,木槿赶紧拉着沈岁安的手,“少奶奶,刚才没割伤您吧?” “我没事。”沈岁安笑道。 横月走过来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故意踩在她脚上,顺手把冠世墨玉扔出去,也是故意的。 不过…… “二太太真是挺膈应人啊。”沈岁安淡淡地道。 不知道她花了多少心思来陆大太太面前上眼药,才让大太太要她每天过来晨昏定省。 既然二太太把麻烦找到她跟前来了,她要是不回敬一二,岂不是辜负她的心意了。 “去让石青来见我。”沈岁安说。 石青早就等着沈岁安的传话,很快就来正院听派。 “少奶奶,这是少爷让小的拿给您的账本,都整理到上个月,您先过目。”石青恭敬地拿出一摞账册交给沈岁安。 “这个不急,我慢慢再看,之前该是什么章程就按照原来的去做。”沈岁安说。 “是。”石青应下。 沈岁安又道,“后日我要去城外青湖的庄子,你到时候跟着一起去,随从你就看着安排。” “少奶奶放心,小的会安排妥当。”石青回道。 “还有一件事要你去查的。”沈岁安深深地看了石青一眼,“二房的四少爷在书院似乎结交不少好友,你去查一查,他都跟谁走得近。” 石青眼底闪过错愕,这是什么事?怎么突然就要查四少爷交往什么好友了? 但这是少奶奶第一次吩咐的差事,他肯定要尽心办好。 “少奶奶,明日之前,小的一定把您要的给打听回来。”石青 立刻道。 沈岁安含笑点头,她真是非常期待石青调查的结果。 第60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姜氏自从嫁给沈江林,从来没有像这几天如此舒心的。 程姨娘被老夫人强制禁足,饶是沈江林去求了几次,都没能让老夫人松口,反而还惹怒老太爷。 当着姜氏的面,老太爷厉声地呵斥沈江林。 “你身为朝廷命官,立身不正,处事不公,宠妾灭妻,看在父子一场,我替你遮掩多年,如今我已年迈,你要是不怕被言官弹劾,你尽管护着你那个小妾。” “到时你的乌纱帽保不住,程氏的命你也别想保。” 沈江林不曾被老太爷如此厉声地责备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当然,他更怕官身不保。 御史台那些言官对宠妾灭妻的官员是深恶痛绝,他们不敢指着皇上骂他偏宠姚贵妃,但可以把不满发泄在朝廷命官身上。 沈江林灰溜溜从上房离开。 姜氏心情舒畅,接连几天都吃好睡好,气色都红润了。 沈岁安听着姜氏说得绘声绘色,眉飞色舞,是从所未有的得意。 “还有那沈思怡,最近不知着什么魔,说她这辈子都不成亲了,还让你父亲不必给她说亲。”姜氏翻了个白眼,对沈思怡这个庶女一言难尽。 “至于沈明耀,被老太爷送去族学了,还换了他身边的随从,一个月就回家两天。” 沈岁安眼中浮起笑意,“太太就能安心养胎了。” 姜氏道,“耀哥儿早就被养歪了,那天当着所有人的面诅咒我,还说沈家只能有他一个男孩,哼,程氏把他养得真是野心大了。” 要她说,老太爷还是心太软了,这种心肠恶毒的东西,留在家中就是祸害。 沈岁安安抚着姜氏,“太太如今别的都不要放在心上,只要顺顺利利生下孩子,其他的事都能留在以后。” “你说得对。”姜氏笑着说。 “别总是说这些晦气的人,说说你吧,陆家其他人对你好吗?”姜氏上次见陆渊维护沈岁安,知道这个女婿是不错的。 但是,其他人呢,陆老夫人和陆大太太都是喜欢作妖的,难保她们不会想法子磋磨沈岁安。 “好与不好都无差别,像国公府这样的门第,总是要维持体面。”沈岁安说, 会因为一个人对你不好而觉得难过的,是投入真心,她对陆家任何人都不会再掏心掏肺。 大家相安无事地相处,维持彼此体面当一家人就可以了。 至于其他的,她半点都不在乎。 只等时间到了,她跟陆家就彻底割席,永远没有关系。 “最重要你跟姑爷一条心,其他人倒是其次。”姜氏笑着说,“家里那两个妾室,听话吗?” 姜氏就担心陆渊的两个妾室野心太大,要是像程姨娘这样的,那真的是难有安生的日子。 “还能应付,太太不必替我担心。”沈岁安笑道。 “什么时辰了,老太爷和老夫人这时候午歇该起身了,我和你一起去上房。”姜氏说。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次回来,沈岁安感觉府里的下人似乎对姜氏恭敬了不少。 以前虽然也不敢造次,但总有些轻慢。 看来因为太太有了身孕,且老太爷亲自发落沈明耀,让所有人都明白,姜氏才是沈家唯一的主母。 挺好的。 让沈岁安意外的是,沈老太爷这里有客人。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正在跟老太爷下棋。 男子生得肤白发黑,面容精致如玉,一双眼,灼黑透亮,盛着温暖的笑意。 是谢长玉啊…… 沈岁安有些恍惚,正想着谢长玉不是应该在边关打仗吗? 谢长玉已经起身行礼,“沈太太,岁岁姑娘。” 姜氏很是意外,“原来谢公子在这此,我们是不是打扰老太爷下棋了?” 老太爷笑说,“已经结束了,岁岁,你来跟长玉手谈一局。” “谢大哥的棋高一着,我很难赢他。”沈岁安露出浅淡的笑。 是了,这时候谢长玉还没去边关,他还是在上京几乎与陆珩齐名的贵公子。 他的父兄共五人还都在戍边,还没有被陷害中了埋伏,最后落得家破人亡的结局。 上一世,谢家除了谢长玉之外的男丁全都战死沙场,谢长玉后来弃文从武,带着一腔仇恨在边关杀出一条血路。 沈岁安当时听姜氏提过,谢家全族的死并非是被敌人埋伏,而是朝廷有人陷害。 可是,直到她死,都还没得知陷害谢家父子的人究竟是谁。 她还记得温润如玉的男子再次见到是阴鸷冷厉,一双眼如冰魄,冷得扎人。 还有一件事,是她不能疏忽的。 谢长玉跟陆渊势如水火,两人的仇恨不知从何而起。 她已经是陆渊的妻子,总得了解究竟因为什么事。 就怕陆渊的死跟谢长玉有关。 “岁岁,怎么了?”姜氏轻轻拉了拉沈岁安的袖子。 谢长玉温声说,“岁岁姑娘难得回家,定是想与老师说话,学生就先告退了。” 沈老太爷也想起孙女如今已经成亲,就算他把谢长玉当自家子侄,让他跟沈岁安下棋有些不妥。 当着老太爷和姜氏的面,沈岁安不好跟谢长玉问起此时边关的事,他记得距离谢家出事还有半年,她还能找时间提醒谢长玉。 送走了谢长玉,沈岁安和祖父祖母说起家常,看到祖父气色好转,沈岁安心底安定不少。 果然远离陆珩之后,她所有的不幸也远离她了。 晚膳时,沈江林带着沈思怡一同来上房。 看到沈岁安,他还言辞和蔼地询问了几句。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岁安瞬间提高警惕。 果然,沈江林很快就说出目的,“父亲,岁岁知书达理,端庄娴雅,不如让怡姐儿跟在她身边,让岁岁教导她一段时间。” “父亲,上次你还说我忤逆不孝。”沈岁安淡淡地说。 这才没几天呢,她怎么就知书达理了。 “姐姐,上次都是因为误会。”沈思怡急切地解释。 “父亲,怡姐儿到说亲的年纪,太太如今身子不便,分不出心神教导怡姐儿,岁岁是她的亲姐姐,定能将她教好的。”沈江林低声说。 沈岁安很是吃惊,沈江林到底知不知道沈思怡心里揣着怎样的心思。 他能容许宝贝女儿上赶着给别人当妾室吗? 沈老太爷没反对也没同意,只说让他考虑两天。 只是等晚膳过后,沈江林离开,老太爷才对沈岁安说,“不必听你父亲的,他只会给你添麻烦。” 第61章 他曾想求娶你 沈岁安的盘云院还一直留着,每天都有丫环打扫,方便她回娘家可以休息。 从上房出来,姜氏坚持要和沈岁安走到盘云院。 刚在堂屋坐下,茶都还没奉上来,姜氏已经拉着沈岁安劝起来。 “千万别听你父亲的,那怡姐儿就是个搅屎棍,让她去陆家,那你没一天安生的日子了。” “也不想想你在陆家是否艰难,就要把人往你那儿塞,你父亲真是猪油蒙心,只想着为怡姐儿铺路,一点都没想过你。” 听着姜氏噼里啪啦一顿骂,沈岁安心中涌起暖意。 “我不会让沈思怡去陆家的。”她肯定地说。 她都看出沈思怡对陆渊虎视眈眈了,为何要给自己找添堵。 姜氏这才放心,“那就好,我还不是怕你一时心软。” 她端起刚奉上来的热茶,满意地啜了一口,“其实谢长玉也是不错的,当初要不是你跟陆珩定亲,谢家还想为他求娶你呢。” “什么?”沈岁安愣住,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姜氏神情一僵,她自知尴尬,只好解释,“这是去年你刚及笄的时候了,谢太太来做客,跟老夫人提了一嘴。” “老夫人当时就婉拒了,怕你以后见到谢长玉难为情,这件事就没跟你说。” 沈岁安诧异,“谢太太怎么会想着要提亲。” 平时她在别的场合遇到谢太太,并不觉得谢太太对她有特别之处。 姜氏看了她一眼,傻姑娘,那肯定是有人对她有意,才会有谢太太的到来。 不过,都已经成亲了,没必要再知道那许多。 “好了,你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姜氏站了起来。 沈岁安要送她,被姜氏按住了,“我带着一群丫环呢。” 木槿扶着沈岁安的手走上台阶。 “太太如今立起来了,您是不是能放心了。”木槿笑着道。 “你差个小丫环,去月影院打听,程姨娘知不知道沈思怡要跟我去陆家,要是程姨娘不知道,那就透露给她。”沈岁安很清楚程姨娘的野心。 她一直娇养着沈思怡,把沈思怡养得比她这个嫡长女还要矜贵,就是为了有一天把沈思怡高嫁,而且还要在她之上。 程姨娘能允许沈思怡去当妾室,永远低她一头? 绝对不可能! “之前月影院安插了咱们的人,很快就能打听到消息的。”木槿说。 沈岁安赞赏地看了木槿一眼。 只是,今晚她有些难以入眠。 不是因为知道谢长玉曾经想要跟她提亲,这件事想必他已经放下了。 她愁的是该怎么跟谢长玉警示谢家父子会战死沙场的事。 等陆渊回来,还要打听他跟谢长玉究竟有什么仇什么怨。 翻来覆去,也不知何时睡着的。 第二天是被木槿叫醒的。 已经是日上三竿。 跟沈老太爷和老夫人请安之后,她就要去庄子里了。 “是该去各个庄子都转一转,之前都是你父亲让人管着,如今回到你手上,该去掌掌眼。”老夫人说。 在沈江林手中,跟在程姨娘手中并无区别。 不过程姨娘能插手的只有两个庄子,其他的都是她母亲的陪嫁在看管,程姨娘就算是想也不敢。 石青已经准备了马车,还有数十护卫跟随。 “少奶奶,程姨娘一大早让人去把二姑娘的门给锁了。”木槿在沈岁安的耳边低声说。 沈岁安勾唇淡笑,可惜了,她要出门去庄子,不然还能欣赏程姨娘和沈思怡母女鸡飞狗跳的一天。 程姨娘是在今天早上才听说沈江林昨日在上房说的话,当下就差点暴走了。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她都已经把前程利弊,妻妾身份地位天差地别都跟女儿说清楚,她居然还死脑筋,不知怎么说动沈江林,父女俩一起犯蠢。 “姨娘消消气,二姑娘一时想左了,您好好跟她说,她年纪还小。”贴身丫环霜花劝着。 沈思怡被两个婆子给强行带来月影院的。 看到程姨娘被气得呼吸急促的模样,沈思怡心虚地低下头。 “我要是不拦着你,你是要上赶着去给沈岁安当奴当婢了吗?”程姨娘冷冷地问。 沈思怡小声说,“是父亲让我跟着她,说让她带我出门应酬。” “你是我生的,你心里打什么主意,能瞒得过我吗?”程姨娘失望至极。 “当妾有什么好的,你到底是被下降头还是疯了。” 沈思怡抬起一张静美的脸庞,她长得像程姨娘,天生肌肤白皙如玉,一张脸生得精致动人。 “我只是慢了一步,如果陆渊爱我,他会敬重我,我不在乎身份,娘,您也是妾室,可是在沈家,谁敢说你不如太太。” 程姨娘只觉得心肺被一刀刀地刺着,“我如今被禁足在屋里,就因为我只是妾室!再受宠又如何,妾就是妾,永远比不得正室。” “你是沈家的姑娘,将来嫁给什么人当正头娘子都使得,为何偏要给陆渊当妾,那陆渊就看得上你了。”程姨娘不想把话说得难听。 不难听又敲不醒女儿。 “你这样上赶着去的,在男人眼里最是低贱。” 沈思怡的脸色瞬间煞白,她怎么都没想到,程姨娘会说她低贱。 “男人一时的情爱护不住你一生的,你要有体面尊贵的身份,别人才会敬你爱你。”程姨娘闭上眼睛。 “今日起,你就留在月影院,等你父亲给你定下亲事,你再解禁。” 沈思怡大哭,“父亲已经答应了,他说我肯定能够取而代之,他会帮我的。” “就你,斗不过沈岁安。”程姨娘冷声说。 她心底把沈江林也骂了几遍。 他想要通过沈岁安让陆渊听他的话,也不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但凡沈江林是个有能耐的,如今早就升官了,老太爷那么好的人脉都没用在他身上,分明就是认为沈江林烂泥扶不上墙。 “你父亲那里,我会与他说清楚。” “来人,把二姑娘带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她出门。” 沈思怡大哭了一顿,程姨娘一点都没心软。 沈江林也不敢去劝,一直在前院躲着。 姜氏得知此事,开心得多吃两碗饭,还让人快马加鞭去告诉沈岁安。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第62章 她就喜欢仗势欺人 沈岁安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来到青湖的庄子。 管事姓刘,原是她母亲的陪房,一直都在这个庄子当管事。 这次沈岁安要来巡视庄子,并没有提前告知,守门的小厮直接就将他们挡住了。 “什么主子,别是认错地方,这院子是我们老爷的,如今我们老爷就里头,你们算啥子东西。”小厮生得三大五粗,眼睛还放肆地打量木槿。 木槿羞愤地怒喝,“这是我们姑娘陪嫁的庄子,去把你们所谓的老爷叫出来,好叫我们瞧瞧,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冒名顶替。” 石青站在马车旁边,好像有点明白少奶奶让其他护卫先别跟着来是为什么了。 他想起昨天少奶奶让他去查四少爷的交友情况,他查了,今日一大早就有了结果。 真是……一言难尽。 少奶奶是怎么知道的? 要是传到二太太的耳中,只怕二房要闹翻天了。 门内跑出几个下人,手里举着长棍要打人,站在最前面的穿着灰青色衣裳,看着是管事的派头。 “少奶奶,要不要拿下?”石青问。 沈岁安淡淡地道,“让刘潮水出来。” “哟呵,我们老爷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那管事叫嚣着要来扒沈岁安的马车。 被石青抬脚给踹了出去。 这男子叫刘炳龙,是刘潮水的侄子,在庄子里担着个执事的差。 远处的护卫看到石青动手,整齐威严地大步走来。 震慑得那些还想上来的小厮后退两步。 “你们……你们到底是谁?竟敢在我们的地盘仗势欺人!”刘炳龙从村子里出来,一直在这个庄子当差,没见过真正的贵人。 他终于察觉到马车里的女子,似乎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沈岁安活了两辈子,第一次有人说她仗势欺人。 比起总让她息事宁人,顾全体面,仗势欺人真是爽快多了。 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不一定总是要怀柔宽和。 “去把刘潮水给我押过来。”沈岁安清冷的声音从马车传出来。 话音刚落下,就听到一道怒喝声。 “谁,谁敢在老子的门前闹事。”一个穿着锦袍的中年男子大步走出来。 气势汹汹,威风凛凛,全然大老爷的做派。 “刘管事,你说是谁啊?”木槿冷眼看他,目光厌恶。 刘潮水不认得木槿,但他认得沈岁安的马车,上面还有陆家的名牌。 陆家! 大姑娘如今就是陆家的大少奶奶。 “原来是姑娘啊。”刘潮水语气没有该有的恭敬,“怎么不让人提前说一声,姑娘这样打打杀杀,不太好吧。” “刘管事的意思,我要来自己的庄子,还得先跟你报备一下?”沈岁安的声音没有怒意,柔和得让人听起来有几分怯弱。 刘管事心中不以为然,心想一个连自己婚事都保不住的小姑娘,能有多少底气跟他逞强。 萧家也早就不管她了,这庄子如今做主的人是他。 “姑娘言重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刘管家说。 “开门,进去。”沈岁安命令。 刘管家挑了挑眉,给身后的门房使了个眼色,这才将庄子的门缓缓打开。 石青驾着马车进去。 众人在马车停稳之后,便见一双莹白如玉的手伸了出来。 木槿上前扶着沈岁安走出马车。 刘管家一怔,还以为被陆家换亲的姑娘肯定生得姿色平平,没想到竟这样明妍夺目,环姿艳逸。 “去主屋。”沈岁安看都没看刘管家一眼。 “姑娘!”刘管家却是心中一急,拦在沈岁安前面。 他笑着解释,“主屋常年没人住,姑娘来之前没打招呼,不如先在偏房委屈一晚,我这就让人去拾掇主屋。” “半见,去看看怎么回事。”沈岁安没有接刘管家的话。 石青点了两个护卫跟在半见的身后。 刘管家再想拦也拦不住。 他的脸色阴沉。 沈岁安不看他,只是若无其事地询问石青,“石青,侵吞霸占主家财产,可以送去镇抚司吗?” “没有什么是镇抚司管不得,少奶奶。”石青恭敬地说。 “一般要怎么判罪?”沈岁安又问。 石青声音郎朗,“重则死,轻则废。” 刘管家额头冒出冷汗,他在心底安慰自己,沈岁安是故意要吓他,那小厮哪里知道什么镇抚司。 不一会儿,半见回来了。 两个护卫还提着一个穿着桃红小袄的女子。 女子身段婀娜,眉眼长得精明刻薄。 她嘴上还在诅咒,“贱人,你知道姑奶奶是谁?敢在我的地盘放肆,我要扒了你皮,把你卖到窑子里千人骑万人枕……” 啪! 木槿上前就赏了一巴掌,“在少奶奶面前,还敢污言秽语。” 沈岁安目光清凌凌地打量着女子,她认得的。 “夏荷,程姨娘说你出府嫁人了,原来是嫁给刘管事。”沈岁安看向刘管事,“我记得你已经成亲,怎么,这是你的妾室?” 夏荷已经认出沈岁安的身份,但她并不将这个从小没有生母的姑娘放在眼里。 “回姑娘,我如今才是刘管事的正头娘子,他那个短命的妇人已经归西了。” 半见用力掐住她的下巴,“好歹是从沈府出来的下人,在少奶奶面前,连自称都不会讲了。” “少奶奶,正院不是没收拾住不得人,而是他们住在正院,把自己当是庄子的主子了。”半见甩开夏荷的下巴,轻蔑地看她。 “刘管事,不解释一下吗?”沈岁安淡淡地问。 “姑娘,我们……马上去搬出来,一定把主院恢复如初。”刘管家讪讪。 沈岁安轻笑一声,“你说得还真是轻描淡写。” 刘管事说,“姑娘,我跟着太太做事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你还记得自己是我母亲的陪房啊,你所谓得苦劳,就是霸占我的庄子,还将我拦在门外?刘管事,夜深人静之时,你睡得安心?”沈岁安问。 “……”刘管事的脸色一变。 他咬牙说,“这偌大的庄子,上百的佃户管理,我……小的这些年从来不倦怠,姑娘,看在小的是太太的陪房,请您饶过我这回。” “把人先关起来,等明日庄子的事理顺了,再一并处置。”沈岁安下令。 第63章 谁不怕陆指挥使 刘管家奴大欺主、霸占她庄子的事,沈岁安是经历过的。 只不过她上一世的处理方式并不是这么简单直接,当时她想要收服下人,又要维护宽厚贤良的名声,对刘管家太过仁慈。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拿回自己的庄子,还被陆二太太取笑她是个无能之辈。 连个小妾的丫环都能轻易拿捏她。 这次,沈岁安是一点窝囊气都不想受了。 她让人将正院的东西全都扔了,还把墙面都重新修葺,一点被住过的痕迹都不许留下。 今晚她暂时住在偏院。 “少奶奶,冲撞您的几个小厮要如何处置?”石青低声问。 沈岁安淡淡地说,“把他们送官,记得要大张旗鼓地送,让外面的佃户都见着了,还要把刘管事夫妇被关起来准备处置的事也传出去。” 石青是机灵人,立刻明白沈岁安的意思。 出了一口气,沈岁安心情舒爽。 有陆渊这个镇抚司指挥使丈夫,别人都会惧怕他在外的恶名。 她以后要仗他的势机会还有很多。 沈岁安将手放在小腹,等她料理完所有障碍,大概也要半年后,到时候她如果也有自己的孩子,那就最好不过了。 “少奶奶,时候不早,是不是床榻睡得不习惯。”守夜的木槿小声问。 “不是,挺好的,你也去睡吧。”沈岁安笑着说。 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是该睡了。 沈岁安这一觉睡得极为舒服。 直到晨曦透出天际,为庄子蒙上一层绚丽色彩。 “外面吵什么?”沈岁安正在用膳,外头隐约传来吵闹的声音。 “今日天微亮时,几十个佃农就来了,跪在门口要求少奶奶为他们做主。”木槿低声说。 沈岁安并不意外,“都说了什么?” “他们状告刘管事霸占良田,拿了他们良田的租金,却只给他们荒地,还要求他们每年上交良田的粮食……”木槿低声说。 “好大的狗胆,丧尽天良,无耻之徒。”半见骂道。 “去把刘潮水带过来,再让佃户选出三个代表出来。”沈岁安吩咐。 刘潮水夫妇被关押了一晚,早没有昨天的嚣张。 “说说吧,你霸占了我庄子一百亩的良田给谁了。”沈岁安瞥了刘潮水一眼,冷冷地问。 “姑娘,小的没有,冤枉啊,是谁在您面前嚼舌根。”刘潮水心中大惊,这事何时被发现的? 不是说程姨娘才是沈府的女主子吗?这么厉害的嫡长女,能让程姨娘在家中耀武扬威? 刘潮水后悔投诚了程姨娘。 沈岁安没有理会他,而是让人把佃户代表带进来。 刘潮水一看到他们,眼神变得凶狠。 “你在我这里还敢逞凶,是掂量着我不敢拿你怎样?没有证据,我会知道一百亩良田的事吗?”沈岁安问。 “姑娘,我是萧家给太太陪房……”刘潮水搬出萧家。 沈岁安笑了,“你替程姨娘霸占我庄子的良田,如今死到临头还敢说自己是萧家的人。” “你不知道我舅舅如今还在上京?” “让舅舅知道你所作所为,你觉得自己能活着吗?” 刘潮水是真不知道萧家人来了上京,立刻吓得脸色发白。 沈岁安很清楚刘潮水做过什么,他每年交上来的账册都是作假的,另外一本藏在他的床底下,昨天她已经让石青找出来了。 周围的佃户早就被欺压得苦不堪言,之前是忌惮刘潮水背后有靠山,昨天一听说刘潮水被处置,那些佃户就都坐不住了。 “我的良田,如今在谁的手里?”沈岁安声音轻柔地询问。 刘潮水这会儿已经不觉得这位沈家嫡长女柔弱好欺负了。 “在……在程大爷手上,姑娘,不关我的事,是程姨娘要我这么做的。”刘潮水磕头求饶。 “把他们夫妇扭送去官府,再去报官,告程家抢我的良田。”沈岁安对石青说。 石青:“少奶奶,不必麻烦官府了,小的请镇抚司去办这件事,比官府办案速度更快。” 沈岁安:“这……这点小事还能出动镇抚司?” “少奶奶的事怎么会是小事。”石青说。 刘潮水一听到镇抚司,两股颤颤,更加吓得大哭。 “好。”沈岁安含笑点头,能速度解决的,她当然愿意更快点。 沈岁安目光温和看向佃户:“等良田要回来,再重新租给你们,免你们三年的租金。” 佃户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惊喜,跪着磕头直呼菩萨。 “你们先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农户,今年的收成也不必交上来,都算你们的。”沈岁安说。 “多谢少奶奶,少奶奶好人有好报,一定会健康长寿,儿孙满堂。” 真是朴素的祝愿。 佃户离开之后,沈岁安就让庄子里其他下人过来听派差事了。 她挑选了一个被刘潮水守果园的执事起来当管事,这人也是她上一世提拔过的。 能力出众,对她也忠心。 之前就是看不惯刘潮水欺瞒主子,一直想方设法要揭露,却被拿着家人威胁,让他不敢离开庄子。 至于与刘潮水有关的人,全都被她换了。 不到一天时间,整个庄子仆人的精神面貌都格外不同了。 石青暗暗佩服少奶奶的办事能力,这雷厉风行的手段,跟指挥使也太像了。 “少奶奶,我们几时去另外的庄子?”半见问。 “不必去了,把这边发生的事传到其他庄子,让他们的管事三天之后拿着账册来见我。”沈岁安说。 她都杀鸡儆猴了,相信聪明人都该知道怎么做。 何况,她还借了镇抚司的势。 谁不怕陆指挥使? 人人都怕。 她是陆渊的妻子,如今有他这个强大的丈夫撑腰,谁敢继续糊弄她。 心情愉悦极了。 “木槿,差人去曲家一趟,请曲姑娘来庄子小住两天。”沈岁安说。 她想去骑马了,独自一人又无趣,把曲清璃叫来作伴最好了。 “是,少奶奶。” 沈岁安处置刘潮水夫妇和清算庄子的事,很快就传到程姨娘的耳中。 因为她的兄长被镇抚司抓走了。 程家求到她面前,想着镇抚司指挥使是沈家女婿,只要沈江林一句话就能放人。 结果一打听是跟沈岁安有关,程姨娘便知此时就算沈江林开口,镇抚司都未必会放了她的兄长。 “沈岁安这个贱人,当年怎么就没弄死她!”程姨娘气得咬牙切齿。 “去前院请大爷。”程姨娘被禁足,只能让丫环去请人。 她如今能指望的也只有沈江林了。 希望他在陆渊面前还有点岳丈的尊严。 第64章 居然是个断袖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陆二太太得知沈岁安被大太太唤去差遣使唤的时候,心情好得不行,想着终于有人能治得住沈岁安。 哪知她的好心情维持不到一天。 大太太让沈岁安不必去晨昏定省了。 沈岁安大张旗鼓地出门回娘家了。 这都不是戳她心窝的事。 大太太居然要让陆嫣管家! 陆老夫人向来偏爱,听到大太太的说辞,也觉得让陆嫣现在开始学会管家能够培养性情,再不济还能有个好名声。 于是陆老夫人也答应下来了,还让陆二太太将库房和厨房的账册交给陆嫣,先让陆嫣练练手。 对牌就先让陆二太太留着,她在旁提点陆嫣。 陆二太太差点没被气得一口老血喷在她们脸上。 说得还真是冠冕堂皇,什么叫还是她管家,对牌依旧在她手里,陆嫣只是给她打下手。 厨房和库房是最有肥水的地方。 全交给陆嫣了。 她就是个给别人做衣裳的大怨种了。 陆二太太想反对,但陆老夫人的神情已经冷下来。 她明白了。 老夫人和大太太并不是要跟她商量,而是早就决定了,如今只是告知她。 “儿媳明白了,一会儿就将账册拿去给嫣姐儿,她有不懂的,我再好好教她。”她咬住腮边肉,克制着要喷火的情绪。 喉咙已经有血腥气。 陆大太太笑得如沐春风,声音依旧如云淡风轻,“母亲,我就说弟妹最疼嫣姐儿,日后嫣姐儿学会管家,第一个要感谢的就是她二婶。” “她没有女儿,把嫣姐儿当女儿教导也没有应当的。”陆老夫人含笑说。 陆二太太心头一梗,恨死总在老夫人面前说什么没有女儿遗憾的自己。 “大嫂以前总说管家这种俗务不学也罢,今日怎么要嫣姐儿学这些杂事了?”陆二太太端起茶杯,掩盖脸上的怨愤。 陆大太太笑说,“那还是要多得陆渊媳妇提点,她说嫣姐儿本性不坏,只要好好教导肯定能学好,还让我给嫣姐儿学会管家,日后出阁了,在夫家也能早点立起来。” 她转头对陆老夫人笑:“我觉得她说得有几分道理。” 陆老夫人只要管家权不是在沈岁安手上就行了,“嫣姐儿是个聪慧的。” 陆二太太快气炸了。 又是沈岁安! 陆渊那个低贱的庶子娶的什么灾星! “今日怎么没见到陆渊媳妇?她一个新嫁妇这么快就不着家了吗?”陆二太太笑着问。 陆大太太摆了摆手,“毕竟隔着肚皮,她说想要回娘家,难道我还能拦着,要是跟陆渊告状,反而徒添怨怼。” “让她去,她自己不要脸面,别人见了只会夸你宽容大度。”陆老夫人说。 陆二太太实在没忍住低头翻了个白眼。 她勉强支撑着笑脸应付着,回到自己的院子,猛灌了一壶凉茶,才压住蹭蹭上冒的怒火。 小看沈岁安了!她居然还有本事在大太太面前撺掇。 大太太那个蠢货,真以为陆嫣管家就能混个好名声,自己的女儿什么样子心里没点数吗? 想要管家是吧,她就让陆嫣去管,看她能闹出多大的笑话。 “二太太,不好了。”丫环桑叶脸色焦急地走进来。 陆二太太正是烦躁的时候,听到丫环的话,“闭嘴,说什么丧气话。” 桑叶喘着气,“二太太,四少爷出事了。” 陆二太太的心咯噔一下,“什么?” “四少爷昨日在书院,与……与同窗在被窝里做那个事,被山长发现了,山长让人请了大爷和二爷去书院。”桑叶小心翼翼地说。 “……”陆二太太只觉得晴天霹雳,她身上血液也瞬间冰冷。 关于小儿子的秘密,陆家其他人都不知道,可她是知情的。 小儿子从十三岁开晓人事,可却不是通过丫环开窍的,而是跟一个男子。 那是他的同窗,一个寒门庶子,长得阴柔俊美,整日和她的儿子在一起。 有一次,他们在家里喝酒,两人喝醉了,便凑在一起胡乱搞起来。 她本来是要去送解酒茶的,恰好看到这一幕,她差点原地升天了。 好好的儿子,居然是个断袖。 她认定是那个寒门庶子带坏了小儿子,用尽方法将他赶出上京。 这一年来,她提心吊胆,没有再听说小儿子胡来。 还以为他已经改邪归正了。 陆二太太胸口闷痛,她扶着桌子坐下,“是谁,哪个贱人勾搭少爷,是不是……” “不是那个戴公子,今天这个姓姚……”桑叶小声说。 “姚?姚贵妃家的人?”陆二太太觉得自己的牙关在颤抖。 桑叶跪了下来,“奴婢拿住四少爷身边的小厮,逼问之后才知道,最近四少爷与姚贵妃的弟弟日夜都相处在一处。” 陆二太太两眼发黑,直接晕死过去。 姚贵妃只有一个嫡亲的弟弟,还是姚贵妃的母亲年近四十才生下来的,一家人把这个儿子视若珍宝。 她的儿子是哪来的狗胆,敢去玷污姚贵妃的亲弟。 桑叶尖叫一声,连忙让外面的丫环进来,把陆二太太抬着安置在床榻,又赶紧去请府医了。 一通的忙碌,等陆二太太清醒,陆二爷已经回来了。 他脸色铁青地坐在旁边,脸上还有无法平息的惶恐。 “二爷……”陆二太太猛地坐直身子,“炀哥儿呢?” “在外面跪着。”陆二爷声音颓丧,“他和姚小公子都没去上课,正好山长去巡视学舍,发现他们在……鬼混。” “炀哥儿是断袖这件事,你知道吗?”陆二爷问。 陆二太太咬死不会承认,“炀哥儿怎么会是断袖,一定是被诱惑的。” “这件事说不清楚,姚家把小公子领回去了,还警告我们不许张扬,此事很快会传到贵妃的耳中,大家都知道,贵妃多疼爱这个幼弟……” 陆二太太脸色煞白,“跟炀哥儿没关系,是姚小公子的错。” “这事瞒不住老太爷,你先让炀哥儿禁足,这几日都不要出门。”陆二爷说。 陆二太太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觉得只要咬死炀哥儿并非断袖,那一切错处就都在姚小公子的身上了。 至少能保住炀哥儿。 第65章 他从不与我说这些事 曲清璃最近都被拘在家里,要不是沈岁安差人去邀请她过来,她还不知何时才能出门玩耍。 “快要把我闷死了,祖母前几天进了一趟宫里,出来之后就下令,不许家里小辈出门,还把我几个兄弟都训斥一遍,警告他们不许跟世家来往过甚。” 沈岁安心头一凛,曲老夫人是个有智慧的老人家,她必定察觉到异样。 “没有人不想与你们来往。”沈岁安说。 曲清璃牵着马靠近沈岁安,让身后的丫环都退开。 “祖母跟皇后娘娘吵了一架。”曲清璃压低声音。 沈岁安诧异,“为何?” “祖母让皇后娘娘不要争了,五皇子年纪小,而且资质寻常,皇上对储君早有人选,绝不是五皇子。”曲清璃说。 “皇后如果一定要争,必定要曲家拼了倾族之力,也未必能成,到时候整个曲家都赔进去。” “你也看到了,我们曲家从我父亲往下,就没有一个是能力出众的,在祖母约束下才没有成为纨绔浪荡子,要我们怎么帮皇后和五皇子。” “可惜,皇后娘娘听不进去祖母的话。”曲清璃信任沈岁安,便把什么都跟她说了。 要不是沈岁安那天的提醒,曲老夫人也不会那么快看清局势。 曲老夫人进宫劝诫皇后的话,肯定会传到皇上耳中的。 这是曲家在跟皇上表态,曲家无意参与储君之争。 至于皇上会不会相信,那就只有皇上才知道了。 “那太后娘娘知道吗?”沈岁安低声问。 曲清璃回头看了看,没有人跟上来,她才继续说,“太后娘娘下个月就要去五福山礼佛,这一去至少也得在行宫住个一年半载。” 太后的态度也很明确,她不想参与皇上立储的事。 “我几年前去宫里陪姑母,无意间听到皇上跟别人在说话。”曲清璃声音闷闷的,“我一直不敢跟别人说,连祖母都不知道。” 沈岁安握住她的手,“你不想说就别说。” 曲清璃回握着沈岁安的手,好像这样能够汲取勇气和力量。 “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所以没有人注意到我,就连我跑到藏书阁都没有人看到。” “姑母那天也很开心,她被诊出有孕,自从生下永宁公主,她十年来不曾有孕。” “皇上一点都不高兴,他还跟别人说,他以为皇后不该再有孕了。” 不该?! 沈岁安神色微变,捂住曲清璃的嘴,“璃儿,这话不能说,要烂在肚子里。” 皇上不想皇后有皇子,这话传出去会引起轩然大波。 曲清璃捂着自己的嘴,用力地摇头,“不说。” 沈岁安心口沉闷,她如今终于明白上一世曲家为何倾覆得那么快。 五皇子根本不在皇上的储君人选考虑范围内,而皇后跟曲家一直在为五皇子造势,营党结私,这是在皇上的忍耐线上蹦跶啊。 “祖母让父亲不许帮舅老爷一家,也不知道舅老爷会有什么下场。”曲清璃说。 沈岁安道,“如果安理侯没有做那些事,镇抚司会给他清白的。” “陆指挥使跟你透露过一点消息没?”曲清璃眼睛一亮。 “没有,他从不与我说这些事。”沈岁安笑道。 “好了,这些事我们也做主不了,今日我们是来散心的,快去骑马吧,今天要跑个痛快。” 曲清璃把烦恼暂时放下,反正现在她愁着也没用,她一个姑娘家,能帮得上什么。 “岁岁,我听说河边有新画舫,只做女子的生意,不接待男客,我们也去凑个热闹。”曲清璃笑道。 画舫? 沈岁安翻身上马,狐疑问,“你不是被拘在家里,怎么还知道新开了画舫。” “我听说的呀,好不容易出来,当然要玩够了才行。”曲清璃觉得自己回家又要被关着出不来了。 “画舫鱼龙混杂,不适合你去。”沈岁安严肃地说。 她担心曲清璃去画舫遇到宋秀枝,要是打草惊蛇,影响宋秀枝和陆珩在一起,他们怎么生出那对龙凤胎。 “好啦好啦,不去就不去。” …… …… 沈岁安和曲清璃在庄子住了两天。 石青跟她禀报陆家最新情况。 陆炀跟姚小公子的事已经被发现了。 不过,这位姚小公子好男风,家里养着好几个娈童,所以这次和陆炀在一起,姚家还以为是姚小公子强迫了陆炀。 两家把各自的孩子带了回去,很有默契没有提及。 但是陆炀的秘密就守不住了,陆家长辈全都知道了,陆国公爷气得差点想亲自了结这个不孝孙。 “……四少爷如今还在祠堂跪着,国公爷把二爷和二太太都骂了一顿,还让人去把在外地的三爷叫回来。”石青低声说。 陆炀是断袖的事,上一世是在成亲之后才被发现的。 陆二太太为他求娶一个九品小官家的姑娘,那姑娘怯弱老实,婚后一直没有圆房,后来撞见陆炀跟随从厮混,她才知道被坑了。 只是她的娘家生死拿捏在陆二太太手中,只能忍着屈辱跟陆炀继续当夫妻。 沈岁安还挺同情她的。 这一次希望她不会再嫁给陆炀。 “三叔和三婶愿意回来吗?”沈岁安轻笑一声。 陆三爷是庶出的,听说他的姨娘生得极美,当年差点威胁了陆老夫人的地位。 所以陆老夫人厌恶陆三爷,国公爷不愿家宅不宁,五年前就安排陆三爷到肃北军营,即使陆三爷在肃北成亲,都只是写信回来说了一声。 “国公爷似乎想重新给三爷安排在京中的差事。”石青低声说。 沈岁安笑了笑,“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也该回去了。” “少奶奶,那小的立刻去安排。”石青说。 “对了,程忠判罪了吗?”沈岁安问。 程忠就是程姨娘的兄长。 “沈大人昨日还亲自去了镇抚司,指挥使不在,所以程忠的案子还没定,如今关在诏狱里。”石青道。 沈岁安:“相信指挥使大人一定会秉公处理的。” 曲清璃在庄子玩了两天,也该是时候回去,她与沈岁安同坐一车,两人一路说个没停。 到了城门,曲清璃才回到自己的马车,与沈岁安分开两路。 第66章 你与嫣姐儿赔个不是 沈岁安回到陆家,像从一片明耀绚烂走向阴暗潮湿,踏进陆家大门,她脸上的笑容也淡了。 陆炀和姚小公子的风流韵事隐瞒得极好,连宫里的姚贵妃都不知道。 但陆二太太看起来却憔悴许多,看着像老了两三岁。 沈岁安到上房给老夫人请安遇到她,真诚地关心陆二太太,“二婶是病了吗?看着气色不太好。” “只是有些风寒。”陆二太太心里恨死沈岁安,连个好脸色都不摆出来了。 陆老夫人瞥了沈岁安一眼,“你出去好几天了,事情都办完了吧?” “回老夫人,都办完了,处理了几个欺主的奴才,如今没什么事了。”沈岁安笑着回道。 又不是陆家的田产,陆老夫人没兴趣知道她的奴才做了什么事。 “那就回去吧,我这里不用你伺候。”陆老夫人赶人。 沈岁安看出她们还在为陆炀而烦心,她起身盈盈行礼,“孙媳告退。” 她的淡泊院一切如常,穗锦和青萝把守得极好。 待沈岁安更换衣裳,舒舒服服坐下休息,穗锦才把这两日的事一一回禀。 “四少爷不知犯了何事,至今还在祠堂跪着,昨天我瞧见二太太的眼睛都哭肿了。”穗锦语气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沈岁安说,“在外面不要议论此事,不要落人话柄,觉得我们落井下石。” 穗锦:“奴婢知道,在外面绝对不敢笑出声。” “少奶奶,三姑娘来过两次,想要进来您屋里,都被奴婢们想办法拦着。” 沈岁安挑了挑眉,当大嫂的不在家,小姑子要进屋里,怎么说都不合规矩。 “三姑娘如今帮着二太太管家,她总有借口来找麻烦。”青萝说。 “她不是要来找麻烦,她是想来占便宜。”沈岁安对陆嫣太了解了。 本来她还在禁足的,帮忙管家这个借口替她解了禁足。 陆嫣肯定还记恨自己害她被国公爷责骂,想要进她屋里拿值钱的首饰当赔偿。 上一世就经常干这种事。 每次来沈岁安的房里,都要顺手牵羊拿走她的首饰。 一点国公府嫡女的做派都没有,比破落户还离谱。 “下次她再来,别拦着她。”沈岁安说。 这么喜欢拿她的东西,怎么能不如她的意。 只是要让陆嫣拿走哪个首饰好呢? 沈岁安决定要好好地挑选一番。 “明天清点一下郎君的库房。”上次石青将账册和钥匙都给了她,她都还没去看过一眼。 “让厨房今晚准备羊肉锅子,再要两个青菜和面条,烫在锅子的汤里。”沈岁安吩咐着。 半见应了下来。 沈岁安靠着长榻休息,外面小丫环禀话,广宁公主身边的宫女紫玉来了。 “公主在府里?”沈岁安诧异。 她还以为广宁公主在公主府。 “昨日和驸马一起回来的,说是陪驸马来住几天。”穗锦低声道。 “让紫玉进来。”沈岁安理了理衣裳,从长榻起身。 紫玉娇丽的脸庞依旧带着做作的傲慢,她福了福身,“大少奶奶,公主殿下请您过去吃茶。” “现在?”沈岁安更是疑惑。 快到晚膳的时间了,陆珩不在府里陪着公主吗? 她可不想又遇到陆珩那个自以为是的狗东西。 “大少奶奶,不方便吗?”紫玉蹙眉,似乎觉得沈岁安不识好歹。 公主都来邀请她了,居然还不赶紧前去。 “稍等,我更衣之后就到。”沈岁安不想得罪广宁公主。 上次她说尽好话,才没让广宁公主拿她作伐,这次不知又因为何事要见她。 跟阴晴不定的公主说话,沈岁安觉得自己要老三岁。 致远堂。 沈岁安刚走到门外,已经听到里面传来陆嫣的笑声。 原来广宁公主还邀请了陆嫣。 “大少奶奶来了。”婢女撩起帘子,将沈岁安请了进去。 屋内香暖熏人,沈岁安将披风脱了下来。 “公主殿下。”她福了福身,嘴角带着贞静温婉的笑意。 广宁公主没有叫沈岁安坐下,而是一手端着茶杯,歪着头似笑非笑地打量她。 沈岁安神色淡定,任由广宁公主看着。 “公主嫂子,这上贡的狮峰龙井就是不一样,闻着都觉得格外清香。”陆嫣甜甜地说道。 “你要是喜欢,等下拿些回去,父皇给本宫赏了不少。”广宁公主道。 陆嫣喜滋滋:“多谢嫂子,您真好,哥哥能够娶了公主,真是他的福气。” “你是驸马的亲妹妹,那就是本宫的妹妹,难道你没有福气?”广宁公主勾唇笑着。 “没错,以后有公主嫂子为我撑腰,这京中谁还敢欺负我。”陆嫣挺直腰肢,眼睛瞄向沈岁安。 沈岁安听到她们的对话,心中了然。 广宁公主这是特意要为陆嫣撑腰来了。 陆嫣上次被禁足,还被国公爷罚抄一百遍女德,她恨死了沈岁安,让人去跟陆珩告状,下人去公主府没见到陆珩,就跟广宁公主说了。 虽然广宁公主对陆嫣并不亲近,但陆嫣是陆珩的亲妹,沈岁安欺负陆嫣,那不就是没把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吗? 她今天就是特意来敲打沈岁安的。 广宁公主见沈岁安脸上依旧淡淡,并无畏惧之意,心底也有了不悦。 “听说你在上房晕倒了?”广宁公主看着沈岁安问。 沈岁安:“是啊,大夫说我惊惧过度,并不是什么要紧的病。” “都是一家人,不过是几句话争辩,就能把你吓晕过去,那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小了。”广宁公主嘲讽。 “回殿下,我天生胆子小,经不起吓的。”沈岁安捂着胸口,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广宁公主嘴角一抽,难道沈岁安还想晕倒在她这里? “你坐下说话。” 沈岁安福身:“多谢公主殿下。” “你这身子该去调一调,哪有人这么容易吓晕的。”广宁公主冷声说。 “嫣姐儿也没对你做什么,你倒把她连累得要禁足,你是当大嫂的,该拿出点气量,这事你与嫣姐儿赔个不是,那便过去了,以后还是一家人。” “?”沈岁安缓缓地抬起头。 什么?让她给陆嫣赔不是? 第67章 罚跪 沈岁安想要掀桌。 但她克制住了。 虽然皇上给她赐封了县主,可一个小县主如何跟广宁公主相比。 广宁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谁敢与她争锋。 上次广宁公主对着沈岁安和颜悦色,她并没有觉得广宁公主好相处,相反,这位公主性格阴晴不定,她上一瞬可以笑容满面,下一瞬就能下令杀人。 就如同上一世,广宁公主笑着让她保重身子,第二天就让她跪在冰块上,生生让她跪流产了。 沈岁安掐进虎口,疼痛让她心头澎湃怒火压了下来。 “殿下,让三姑娘抄写女德的人是国公爷,罚她禁足的人也是国公爷,您让我跟三姑娘道歉,若是让国公爷知道了,是不是会让国公爷误会您对他的处置有不满?” 陆嫣怒道,“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被祖父惩罚。” “既然祖父惩罚了你,就证明你有错,难道你觉得祖父是个是非不分的人?”沈岁安淡淡地反问。 “三姑娘,如今老太爷给你协助管家的差事,就是想看你知错能改,你却还要撺掇公主为你出头,你是要挑拨公主与陆家的关系吗?” 陆嫣快气炸了,她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沈岁安,你还真是能说会道。”广宁公主笑道。 “难怪驸马说你心思深沉,手段诡谲,让本宫离你远些。” “……”陆珩又是什么好东西。 沈岁安乌黑沉静的眸子冷得像冰,陆珩在算计曲家的时候,手段更加狠辣无情,他有什么脸说她。 “驸马是个天真单纯的人,自然看不惯我这样的。”沈岁安淡淡地说。 天真单纯?形容女子也就罢了,形容一个在官场中沉浮的男子,不就是说他蠢吗? 广宁公主不知是没听出来,还是就喜欢别人这样形容陆珩,她满意地点头,“所以驸马只喜欢本宫。” 陆嫣见广宁公主似乎要放过沈岁安,她心中不悦,脸上显出几分不耐烦。 “公主嫂子。”她催促着。 广宁公主瞪她一眼,“你想怎么罚她,难道要我把她也禁足了?” 沈岁安心里暗诽,她还真盼着广宁公主将她禁足罚抄女德。 过不了几日,这位公主殿下要被御史台的口水淹没了。 “她不敬婆母,砸坏母亲珍爱的牡丹花苗,公主就算惩罚她,那也是为了婆母。”陆嫣小声说。 沈岁安冷冷地看向陆嫣,这番话,一定是有人教她说的。 广宁公主勾唇一笑,目光轻蔑嘲讽地看着沈岁安,“那就罚你跪在这儿,看着我们用膳。” 又是罚跪。 沈岁安眸色平静地看向广宁公主,声音清冷,“殿下,你确定吗?我是沈家的嫡长女,是镇抚司指挥使的妻子,还是皇上亲封的县主,你要我跪在这里,看着你们用膳?” 广宁公主身边年纪稍长的姑姑在她耳边低声细语。 姚贵妃还在想方设法拉拢陆指挥使,要是公主在这里折辱他的妻子,一定会惹怒姚贵妃。 再说……沈岁安并没有实际错处,连长辈都不说什么,她们一个妯娌一个小姑子,凭什么对沈岁安处罚。 传出去,不管什么原因,公主都要被弹劾。 “殿下,不要连累二皇子。” “哼。”广宁公主冷哼了一声。 难道要她就这么放沈岁安回去?那她堂堂公主岂不是一点威严都没有了。 她连替驸马的亲妹妹出口气的能力都没有,驸马会怎么看她。 “看在陆渊的份上,罚跪就不必了,你坐在那儿抄写女德,本宫何时心情好了,你便结束。”广宁公主道。 那位姑姑这次没有再阻止,她觉得要是不让公主把这口气出了,还不知要做出什么事。 只是抄写女德,并不是大不了的事。 “公主想抄写多少遍,我来替公主抄写。”门外,一道低沉微哑的声音传进来。 来人一袭玄色飞鱼服,身姿颀长挺拔,玉雕般的脸庞俊美无俦,一双眸,瞳仁黢黑,深不可测。 他阔步而来,站在沈岁安的身边,温暖宽厚的手很自然地握住她。 沈岁安眼底莫名泛起薄雾,他掌心的暖意却流淌进她的心底。 广宁公主脸色一沉,“陆渊,本宫没有召见你,你怎敢闯进来。” 陆渊:“本官来寻夫人的,公主要是没什么吩咐,我们就先回去了。” “本宫要沈岁安抄女德,难道还使唤不动了?”广宁公主大怒。 陆渊目光锋利如刃,声音冷冽,“公主如今是在国公府,还轮不到你来惩罚本官的妻子,想要逞威风,那就回你的公主府。” 广宁公主拍桌,“陆渊,你敢对公主不敬!” “公主进宫去告诉皇上吧。”陆渊牵着沈岁安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致远堂。 “陆渊!”广宁公主将面前的矮几掀翻。 陆嫣此时已经吓得如鹌鹑,她怨恨地看着被陆渊带走的沈岁安。 她不明白,陆渊这种无情冷酷的人,怎么会袒护别人,他还因为沈岁安得罪广宁公主。 “我要进宫去跟母妃说,让她革了陆渊的职!”广宁公主跳起来,气呼呼往外跑。 紫玉等人急忙拦住她,“公主,宫门已经落锁了,这会儿是进不去的。” 陆嫣看到盛怒中的广宁公主,一句话都不敢劝,趁着没人注意到她,她悄悄地从旁边溜走了。 慌慌张张地要经过花园,撞到刚从外面回来的陆珩。 “啊。”陆嫣被吓得尖叫。 陆珩皱眉,“怎么了?” “二哥,公主好生气,我怕她打我。”陆嫣喘着气。 “公主为何要打你,你惹恼她了?”陆珩问。 陆嫣:“不是我,是……是沈岁安,还有陆渊。” “发生何事?不许隐瞒一句。”陆珩沉下脸。 陆嫣心虚地低下头,把广宁公主要替她出气的事告诉陆珩。 “公主是我的亲嫂子,她心疼我,要为我出气,二哥,陆渊欺人太甚,他吓唬公主。”陆嫣叫道。 陆珩闭了闭眼睛,“就算再不喜欢沈岁安,她都是陆家大少奶奶,你们有什么资格去惩罚她?” 他如果不是尚公主,任何普通的高门贵女,都不会嚣张跋扈到要去惩罚妯娌。 全上京都没有这样的事。 陆珩感到身心疲惫。 第68章 他恨极沈岁安 陆家的下人都看到了。 陆渊牵着大少奶奶从致远堂出来,一直回到淡泊院都没有松开手。 广宁公主气得掀桌也影响不了陆渊此时迫切要回去的心情。 沈岁安忐忑不安,她的掌心湿润,眼睛不时地打量陆渊,不知他是否会恼怒她。 回到屋里,陆渊就让丫环都退下。 丫环们都很担忧,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沈岁安。 “夫君……”沈岁安决定在他发脾气之前,先跟他解释清楚。 如果他仍然要怪她,那就随便他了。 陆渊松开她的手,长臂扣住她的细腰,将她紧紧贴着自己。 细密的吻落在她的面颊上。 她觉得要被他滚烫的呼吸灼伤了。 掌下肌肤滑嫩。 陆渊很想她。 第一次归心似箭。 他压抑不住满心膨出的火,只有她能浇灭。 极致的欢愉过后,陆渊满身的汗,长臂仍然搂着沈岁安。 沈岁安疲惫得连抬一抬手指都没力气,只等着身体渐渐平息。 “岁岁,舒服吗?”陆渊咬着她的耳垂哑声问。 “……”沈岁安装睡,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 陆渊发出一声闷笑,“晚上睡觉的时候,闭上眼睛就想你。” 沈岁安面颊烧了起来,他们之间的情感还没有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程度,他嘴里的想,只是想念她的身体。 从他们洞房那天,她就感觉得出,陆渊很喜欢她的身子。 也喜欢和她做……这种事。 “我想去洗一洗。”沈岁安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哑得厉害。 刚才她实在忍不住在他怀里喊出声,还把他后背也挠了几下。 陆渊笑着在她嘴角亲了亲,让人打水进来。 外面的丫环早在听到动静的时候就去准备热水了,这会儿正好提进来。 “我抱你去洗。”陆渊将怀里的人儿抱在怀里。 “你去隔壁洗。”沈岁安红着脸说。 陆渊抱着她长腿一跨,两人一起进了浴桶。 “这里够我们洗了。”陆渊将她环抱在怀里,粗糙的手指在她柔嫩的肌肤一寸寸地点火。 沈岁安再次被他如火一般包围着。 她浑浑噩噩地想着,他刚才三两句话把广宁气得说不出话,该不会就是急着把她带回来做这事吧? 都还没跟他解释广宁公主的事…… 等他们离开净房的时候,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木槿她们进来收拾都是满脸通红。 净室一片狼藉,一眼就看出发生什么事。 沈岁安已经窝在陆渊怀里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经入夜。 她是被饿醒的。 陆渊连人带被将她抱了起来,“想吃什么?让小厨房去做。” “随便吃点就行了,别折腾小厨房了。”只有他一回来就折腾她。 “好。”陆渊让人去煮两碗面,再切一盘酱牛肉和两碟酱菜。 陆渊绞了绫巾来给她洗脸,“吃完再睡。” 沈岁安横了他一眼。 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媚眼如丝。 看得陆渊口干舌燥。 好在小厨房很快就将牛肉面做好送来了。 沈岁安吃完面,暖意遍布全身,她才算恢复了些力气。 “今日夫君那么说公主,她要是进宫告状,皇上会不会怪罪你?”沈岁安低声问。 陆渊眉眼一压,气势锋利,“皇上和姚贵妃都是聪明人。” “你不问我发生什么事吗?”沈岁安疑惑地问。 “不管什么事,她要罚你就不行。”陆渊沉声。 沈岁安笑:“那如果是我做错了呢?” “做错了也无妨,还有我。”陆渊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并无狂妄之色,似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陆渊深得皇上的信任,就连姚贵妃都要拉拢,只有陆家一直拿他庶出的出身看不起他。 不过,沈岁安觉得陆渊根本不在乎陆家的人是怎么打击他的。 他的心内比任何人都强大。 一个人有绝对的实力,他的内心也会变强。 “岁岁,人要有豁得出去的勇气,才能让他人畏惧。”陆渊低声说。 沈岁安怔怔地看他一眼。 豁得出去的勇气?包括生命吗? 所以他才能够年纪轻轻成为镇抚司的指挥使。 “嗯,我记住了。”沈岁安笑说。 陆渊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她的耳垂长得很好看,饱满莹润,像一颗莹润的珠子。 “夫君外面的事情都办妥了?”沈岁安问。 “都查清楚了,刚从宫里出来的,皇上给了我一日假期。”陆渊低声说。 “明日一整天都陪你。” 沈岁安莫名觉得一阵腿软。 …… …… 另一边,致远堂。 陆珩在门外伫立许久,寒雾在他眼睫凝结一层白霜,他似是感觉不到冷意。 耳边传来广宁公主愤怒的声音、 他以前曾经想过,他的妻子要和他琴瑟和鸣,相互敬重。 是有情趣的,也是温柔的,美丽的,可与他吟诗作对,能与他畅谈天下事。 广宁公主无一处是他想要的模样。 陆珩觉得他的人生已经是一眼到头了。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抑。 才成亲几天,他每天都要哄着广宁,说错一句话就要引起她的猜疑。 他累了。 “驸马,您……您回来了?”紫玉发现了陆珩,惊喜地叫出声。 陆珩狠狠地拧眉,他今晚打算不回致远堂的。 “阿珩,你终于回来了。”广宁公主扑进陆珩的怀里。 “殿下,谁惹你生气?”陆珩声音一如既往的如沐春风。 广宁公主气呼呼地说:“都是那个沈岁安,她就是个灾星,有她在,陆家也无宁日。” 她知道母妃和二皇兄都看重陆渊,所以将矛头对准沈岁安。 陆渊那人冷情冷性,这才几天,不可能对沈岁安情根深种,所以她并没有将沈岁安与他视为一体。 “不是跟殿下说过,别理会沈氏吗?”陆珩说。 “你是不是心里还惦记她,我看不惯她欺负陆嫣,想为陆嫣出口气,你不帮我,怎么还让我避开她。”广宁公主尖锐地问。 陆珩深吸一口气,“我不可能惦记沈氏,公主。” 他恨极沈岁安,她的执着任性毁了他一辈子。 “你与她同为陆家孙媳,你罚她太过,传出去对殿下名声无益。” 广宁公主哼道;“我是公主,她算什么东西。” 沈家也是名门,如果沈岁安不算东西,那他国公府的公子,在广宁公主眼里又算什么。 “嫣姐儿是个小孩子心性,公主以后莫要跟她一同胡闹。”陆珩握住广宁公主的手。 广宁公主一下子像是被驯服的猫儿,靠在陆珩的怀里,“我听你的,我不跟沈岁安计较,不过,她这么欺负陆嫣,那不是在打我的脸,我一定能有办法收拾她。” 陆珩闻言,眸色沉了沉。 他只能忍着不说一句话,不然广宁公主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第69章 我不欠你什么 陆渊难得的一天假期并不能如他所愿好好地陪伴沈岁安。 沈江林又去镇抚司找他了。 这次是干脆在镇抚司不肯离开,一定要见到陆渊。 在回来的途中,陆渊已经知道程家霸占沈岁安的良田,他已经吩咐下去从严处置。 “程家算不得岳父的正经亲戚,他这么天天去镇抚司,还真是……”陆渊想骂一声愚蠢,但对方是岳父,他还是忍住了。 沈岁安蹙眉:“御史台不弹劾他吗?为何对他如此仁善。” 据她所知,御史台的嘴比刀子还锋利,对朝廷官员的私德也盯得紧,怎么就对沈江林如此宽容。 “御史台里也有老太爷以前的门生,大家还是给老太爷面子的。”陆渊含蓄地说。 其实是不想看到沈老太爷一世英名被沈江林给毁了。 沈岁安:“如今他做的事,难道还不够丢脸吗?” “夫君,你公事公办,不要让他做出更大的错事,让祖父更加蒙羞。”沈岁安说。 陆渊轻轻颔首,“我去见一见岳父。” “好。” 沈岁安今天其实也要忙着见庄子的管事,等明日得空才能回娘家。 陆渊捧着她的面颊亲了几下,“今日本来想带你出门的。” “等下次夫君休沐再去也不迟。”沈岁安笑着说。 陆渊离开没多久,两位姨娘也来请安了。 关姨娘眼睛四下转动,没有看到陆渊的身影,她脸上的神情难掩失落。 “请大少奶奶安。”林姨娘脸上带笑,屈膝行礼。 “大少奶奶安。”关姨娘回过神,才跟着请安。 沈岁安含笑说,“真不巧,郎君前脚刚走,你们就来了。” 关姨娘抿了抿唇,嗤笑一声,“大少奶奶是不愿我们见到郎君吧?” “大少奶奶没关着你们的门,也没有绑着你们的腿,怎么就不让你们见大少爷了。”木槿在沈岁安沉默端起茶杯的时候,犀利质问。 关姨娘抬眸瞪了木槿一眼。 “大少奶奶,妾身也是关心郎君,以前郎君出门回来,都会到妾身的屋里坐一坐,这次没见到郎君,妾身担心他是不是受伤……”关姨娘说。 沈岁安含笑,“关姨娘多虑了,夫君他没有受伤,如果你要见他,等他回来了,我会跟他说一声的。” 林姨娘望着关姨娘的眼神闪过一抹嘲讽。 在大少奶奶面前说这种话,分明是要故意让大少奶奶误会。 “有大少奶奶在,郎君自是样样都好的。”林姨娘说。 “那也得你愿意让我们见到郎君才行,若是大少奶奶不让我们见,我们又如何见到。”关姨娘小声说。 沈岁安将关姨娘幽怨不甘的神情看在眼里。 陆渊说只是给关姨娘有庇护之处,但关姨娘想要的更多。 她每次与关姨娘见面,关姨娘总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看她,好像是她将陆渊抢走似的。 “关姨娘,你要是真的想见夫君,你可以让你的丫环去请他,他若是愿意见你,自然会去找你,你不必每次都在我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态。” “我不欠你什么。”沈岁安淡淡地开口。 没有人喜欢看到一张丧气幽怨的脸。 沈岁安觉得关姨娘没有看清楚自身处境,她得不到陆渊的感情,是她跟陆渊之间的问题,跟沈岁安没有关系。 关姨娘眼眶一红,“妾身与郎君相识多年,虽算不得青梅竹马,但也比大少奶奶多了解郎君一些,以前郎君经常会去妾身屋里,如今……” 她低下头,“妾身只是没有习惯,大少奶奶见谅。” 沈岁安觉得腻烦极了,她真是不想浪费时间听关姨娘在这里挑拨。 “我知道了,那你得慢慢习惯。”沈岁安说。 关姨娘咬了咬唇,心下不忿。 “没什么事就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忙。”沈岁安端茶送客。 “大少奶奶,那妾身告退。”林姨娘爽快起身。 关姨娘只好也跟着一同离开。 出了淡泊院,关姨娘冲着林姨娘的背影啐了一口,“装腔作势,上赶着讨好又如何,还能分你一点宠不成。” 林姨娘回头轻蔑打量关姨娘,“我就是个姨娘,在陆家仰仗郎君和少奶奶过日子,你拎不清自己的身份吗?” “仗着那点恩情总自我抬高身份,那也要别人看得上你才行。” “你……”关姨娘气极。 林姨娘却不理她,摇曳生姿地往花园的方向走去。 她以前是姚贵妃的宫女,如今广宁公主也在国公府,她这个旧仆无论如何都该去请安的。 …… …… 沈岁安见过各个庄子的管事,重新给他们布置规矩,将之前刘管事带领出来的陋习全都改掉。 有刘潮水被抓进镇抚司的前车之鉴,这些管事一个个都不敢耍小心思。 等都听派完了,已经过去了小半天。 沈岁安捏了捏肩膀:“真累啊。” 真是奇怪了,上一世主持中馈的时候,库房、厨房、门房等各处都要来她这里听派,一点小事都要来问她该怎么处理。 她好像永远不知疲倦。 不,是她即使很累了,她都不能抱怨。 还是现在舒服,她只需要管好自己的私产,陆家其他的都跟她没关系。 “庄子的事总算解决了,接下来各处的进项都能稳住。”沈岁安翻着她的账本。 这些都是她的嫁妆,有的是母亲留给她的。 在沈江林手中几年,其实还是亏损了不少。 “青萝,如果我放你出去,在外面替我做生意,你敢吗?”沈岁安抬头看向青萝。 “少奶奶,可是……奴婢从来没有做过买卖。”青萝最大的梦想就是盘下铺面,自己当掌柜。 沈岁安:“不是让你一开始就当掌柜,你得出去学。” “过两日带你去见一个人,到时候你跟在她身边,等你出师了,你就能自己当掌柜。” 她要为自己的未来做准备,如果陆渊的早逝是无法改变的,她肯定不能继续留在陆家。 也不想留在上京。 这么多年来,她只学会如何当一个大家闺秀,没有在外面自力更生的手艺。 但她可以利用前世的记忆,为自己谋个财源滚滚的未来。 第70章 目中无人 沈江林滔滔不绝半个时辰,其中有大半的时间都在骂沈岁安做事心狠手辣,简直是不孝。 陆渊让其他人都退下了,他静静地听着,那双灼黑的眸子越来越冷,越来越锋利。 “岳父。”陆渊缓缓地开口打断沈江林的话。 窗棂一束阳光正好落在他玉雕般俊美的脸庞上,他的眼神晦暗不明,看不出情绪。 沈江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说得他口干舌燥。 “为了给程忠求情,你把岁岁骂得一无是处,我很好奇,岁岁真是你的女儿吗?”陆渊的声音沉静冷淡。 “我也时刻后悔,怎么生下她这样的女儿。”沈江林没听出陆渊的不悦。 陆渊想起回门时,沈江林袒护妾室和庶女,当着他的面就责骂岁岁,连这么重要的日子都如此,可见平时是如何苛待岁岁的。 可那日沈岁安面对父亲的薄待和偏心,她那双乌黑的眸子却平静得让人心疼。 就仿佛……这样的事情,她经历了无数遍。 “这么说,岳父早就知道程姨娘的兄长霸占了岁岁的良田?”陆渊低声问。 沈江林:“都是亲戚,怎么就能用霸占二字,不过是借用了几年,既然岁岁要回去,让人说一声就是了,怎么能直接就送到镇抚司。” 还不知道程忠在镇抚司受了多少折磨,程姨娘知道了,必定要跟他闹一场。 “程家是您的什么亲戚?”陆渊问。 “当然是……”沈江林声音一顿,皱眉看向陆渊,“你是不是不肯放了程忠?” 陆渊:“程忠霸占良田,已经画押招供,岳父,镇抚司从来不办冤案。” “就算我已经来求情了,你也不肯网开一面?”沈江林黑着脸。 “我只怕这个人放了,明日岳父在皇上面前就不好辩解了。”陆渊声音微冷。 “御史台一直盯着镇抚司,今日我把程忠放了,明日雪花般的奏折就会落在皇上的案头,到时候这个案子必定要呈到圣驾眼前。” 陆渊薄唇微勾,“岳父,整个上京的朝廷命官无人会把妾室的娘家当亲戚,即便是姚贵妃……也是恪守本分,这么多年来不曾逾越。” “皇上对皇后娘娘更是敬重有礼,一旦御史台将宠妾灭妻的罪名落在您的头上,您这官职就算老太爷也保不住了。” “……”沈江林嘴角抽了抽。 他当然知道不能让御史台参他宠妾灭妻,可他想着陆渊是他的女婿,神不知鬼不觉把程忠放了不就行啦。 “陆渊,我今日是第一次求到你头上,你连这个面子都不卖给我?你可是我的女婿。”沈江林怒声问。 “本官娶的是沈岁安,不是你的庶女,你为了你的妾室一而再伤害岁岁,还要我放了霸占我妻子良田的恶棍,岳父,你当镇抚司是什么地方?”陆渊如利刃出鞘,全身散发锋利的气息。 “无论是先岳母还是府里那位岳母的娘家,那都是我的亲戚,至于姓程的,岳父,你敢认他们是亲戚,我却是做不到的。” 沈江林的脸色一点点发白,随即涨红。 陆渊:“镇抚司是为皇上办事的地方,不是你的后花园。” 沈江林气得胸口痛,他指着陆渊:“你……你目中无人。” 陆渊轻笑,“我不介意与岳父一同进宫,请皇上定夺,到底是我是对岳父不孝,还是岳父强人所难。” “好,陆渊,你好得很。”沈江林拂袖而去。 待沈江林气势汹汹离开镇抚司,陆渊的副手关进才走了进来。 “指挥使,广宁公主进宫了,刚进了宫门就被姚贵妃差人叫去昭熙宫。”关进说。 陆渊淡淡地颔首,“让石青把这个事透露出去。” 关进咧嘴一笑,“要透露给谁知道呢?嫂夫人吗?” “滚出去。”陆渊冷声。 “马上滚。”关进嘿嘿地笑着。 …… …… 广宁公主是要进宫找皇上告状的。 昨天陆渊一点面子都不给她,她从来没有这样丢脸过。 “母妃,您一定要替我做主,让父皇革了陆渊的职,狠狠地查办他,他以为当了镇抚司指挥使就能在我面前嚣张跋扈,一个低贱的庶子,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作威作福。” 广宁公主气得面目狰狞。 姚贵妃是个温柔内秀的女子,虽然如今已经不再年轻,但保养得当的面容依旧美丽动人。 她一言不发地看着女儿发怒咒骂。 是她太纵容这个女儿了。 明明她能够把三个儿子都养得极好,他们聪慧乖巧,谦虚有礼,只有女儿刁蛮任性。 以前觉得广宁是女儿,多宠爱些,要求不必那么高,现在她真是后悔了。 “还有那个沈岁安……真是个贱人,我只是罚她抄写女德,她竟敢不从。” “母妃,您要为我做主。” 姚贵妃目光沉静地看向广宁公主,“你说完了吗?” 广宁公主终于回过神,她的母妃听到她受委屈,怎么还这样平静,都不心疼她吗? “你觉得罚跪沈岁安,能够让陆珩对你更加死心塌地,觉得你能维护他的家人?”姚贵妃淡淡地问。 “……”广宁公主的确是这么想的。 她现在要的就是陆珩离不开她,她能够给陆珩想要的一切。 “镇国公为何要罚陆嫣,如果是沈岁安有错,你觉得他会委屈亲孙女吗?轮得到你去替陆嫣出头。” “我以为你虽然任性,但足够聪明,如今看来,你真是愚蠢,被一个小丫头当枪使,还这么尽心尽力,连你父皇和皇兄的脸面都不要。”姚贵妃冷冷地说。 广宁公主的脸色一白,“我没有!” “昨日如果不是陆渊将沈岁安带走,你真的惩罚了她,今日御史台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你和我都淹没了。” “本宫教女不善,养出你这么一个专横跋扈,恃势凌人的女儿。”姚贵妃的声音不凌厉,却像刀子一样刮得广宁公主脸颊生疼。 她做错了吗? 为什么连母妃都不替她说话。 “母妃,你为何要这样说我?我做错什么了?”广宁公主的眼眸滚出泪珠。 她太委屈了。 第71章 她对陆珩余情未了 “沈岁安不是你的奴才,她是国公府的孙长媳,更是沈首辅的嫡孙女,她是上京鼎鼎有名的闺秀,你有什么名声。” “除了你父皇赋予你公主的身份,外面是怎么评价你的,你心中没数吗?” “你是不是嫌自己身上的骂名还不够多?” “广宁,你二皇兄为人谦逊,善待大臣,宽容待下,他才有今日的好名声。” 广宁公主叫了起来,“母妃是怕我拖累二皇兄,无论我做什么都是错的,连我被人欺负了都要我忍气吞声。” “沈岁安算什么东西,就算是国公府的孙媳又怎样,她嫁的是庶子,她就是比我低贱,我是尊贵的公主,就算我要她的命,我都能随时杀了她。” “一个低贱如蝼蚁的东西,我有什么错!” 姚贵妃瞳孔微缩,她是万万没想到,女儿居然能说出这么狂妄自大的话。 这些话传到朝廷百官耳中,岂不是要寒了他们的心。 广宁和二皇子一母同胞,他们难保不会怀疑二皇子的品格。 “你口口声声看不起庶出的,难道你不是吗?本宫即使是贵妃,那也只是妾。”姚贵妃失望地看着广宁公主。 “那怎么能一样,我是公主,我就是比沈岁安尊贵,那个贱人……”广宁公主叫道。 啪—— 姚贵妃终于忍无可忍,抬手 一巴掌打在广宁公主的脸上。 广宁公主愣住了。 这是母妃第一次打她。 也是她第一次看到母妃这么生气。 “母妃……”广宁公主泪流满面。 姚贵妃的心比她更痛,“你是公主,天然的身份尊贵,你父皇给你的尊贵不是让你将他人生命视作蝼蚁。” “你享受的是这个国家百姓给你的荣耀,你做不到保家卫国没问题,我不求你有多上进,但你做人最基本的良知呢?” “广宁,你怎么变得这么坏。”姚贵妃闭上眼睛,心痛又失望。 广宁公主紧紧地攥着双手,她看出姚贵妃真的生气,她小心翼翼地匍匐在姚贵妃的身边,“母妃,您别生气了。” 姚贵妃:“我只怕你将来要惹祸,最终伤害的是你自己。” “我是公主,谁敢伤害我。”广宁公主小声说。 “知道我为何拦住你去找皇上吗?”姚贵妃问。 广宁公主轻轻地摇头。 “你以为陆渊能够成为镇抚司指挥使,是靠你父皇一手提拔吗?如果他没有能力,你父皇不会器重他。”姚贵妃说。 “陆渊手中有朝廷各个大臣的秘密,这些秘密只有他和你父皇知道,你父皇对陆渊的器重和信任,不会因为你几句话就改变。” “广宁,你父皇是疼爱你,可他先是皇上,而后才是你的父皇。” “他不会容许你插手处置朝中大臣。” “我费尽心思让陆渊跟你二皇兄来往,若是因为你误事,我会很生气的。”姚贵妃轻声说。 广宁公主无意识地打了个冷颤,“母妃,我知道了。” 姚贵妃轻轻抚摸她红肿的脸颊,拿出雪莲膏替她抹上。 “驸马对你好吗?”姚贵妃柔声问。 广宁公主将脸在姚贵妃的手上蹭了蹭,“好的,陆珩对我很是体贴。” 他不敢对她不好,她可是公主。 沈岁安比不上她,那个所谓的卖酒女更加比不上。 “不要指望一个男人对你的好过日子,你要有自己的追求。”姚贵妃说。 作为母亲,她当然希望陆珩能够全心全意对待广宁。 但她深知男人本性,陆珩出身国公府,自小也是金尊玉贵,现在他对广宁好,以后呢? “母妃放心,我知道的。”广宁公主说。 “我不是沈岁安那上不得台面的,揪着一个卖酒女不放,好端端失了一桩好姻缘。”广宁公主嗤之以鼻。 陆珩要是还敢见那个卖酒女,她就让卖酒女从这个世上消失。 姚贵妃望着广宁脸上的红肿消失大半,“回去吧,要是不喜欢见到沈岁安,就别回国公府住了。” “不行,我要是不去国公府,沈岁安岂不是更加耀武扬威。”广宁公主皱眉。 “你上次不是还觉得她不讨厌,怎么又如此厌恶她。”姚贵妃问。 广宁公主一直就不喜欢沈岁安,觉得她惯会装乖巧讨好长辈,以前好几次母妃和太后都称赞过沈岁安。 “母妃,我怀疑她对陆珩余情未了。”广宁公主哼道。 姚贵妃蹙眉:“陆渊并不比陆珩差,她嫁给陆渊已是良缘。” 广宁公主得意洋洋:“只说出身,陆渊就比不上陆珩。” “沈岁安肯定后悔极了,她当初欲擒故纵地闹了那么一出,肯定没有想过父皇会赐婚,肯定后悔死了。”广宁公主嘴角高高翘起。 姚贵妃无奈地看她一眼。 …… …… 曲清璃终于哄得曲老夫人同意她跟小姐妹出门玩一天。 她让人去请沈岁安,不过沈岁安忙得很,她只好找了另外的闺蜜一起去画舫。 “知道你憋坏了,早就包了一艘画舫,今儿天气好,我们在画舫用膳游河,等天黑了,河边一片的彩灯,那美景才好看。”罗侍郎家的二姑娘罗珍儿笑着说。 曲清璃勾住她的手,“再点几个乐师,给我们一路弹奏才好。” “知道知道,我安排的你还有不放心的吗?”罗珍儿嗔她一眼。 一行人共五六个姑娘,从马车下来就直奔画舫。 她们叽叽喳喳地说着话,笑声如铃声般荡漾开去。 来到她们包下的画舫,早有婢女在等候着。 曲清璃突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她停下脚步,微微眯眼看向停靠在岸边大树下的小画舫。 “那也是游河的画舫吗?”曲清璃问着婢女。 “贵人,那画舫是在卖酒的,并不游河。”婢女回道 罗珍儿笑道,“怎么,你还想喝醉,你家老夫人要打你手板的。” “我就是问问,才不喝。”曲清璃哼了一声。 她没有看错,刚才一闪而过的身影是宋秀枝那个卖酒女。 广宁上次还得意洋洋说把宋秀枝赶出上京了。 不行,她要告诉沈岁安! 曲清璃眼珠子一动,又遏制住这个想法。 岁岁太心软了,肯定会放过这个卖酒女。 她要透露给广宁知道! 让广宁去对付陆珩和宋秀枝这对狗男女。 第72章 开脸 沈岁安翻阅着石青送来的账册,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石青,这都是郎君的私产?”沈岁安看向立在一旁来请示的石青。 “回少奶奶,这些田产铺子和钱财珠宝有的是皇上赏赐的,有的是郎君自己赚的,这些年郎君并没有大支出,他的私产就越积累越多。”石青回道。 沈岁安暗暗咂舌,她主持过陆家的中馈,知道陆家每年进项并不多,只能勉强维持一大家子的花销。 陆渊一个人的私产都要顶得上陆家了。 但是,上一世陆渊早逝,他留下的私产却不知所踪,她听大太太提过一句,说并没有多少,所以就留给宋秀枝的两个孩子了。 这哪里是没有多少,分明是故意瞒着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们昧下陆渊的私产。 呵,一边看不起陆渊,一边不要脸地拿他的东西。 石青看着沈岁安脸上的神情变化。 怎么从惊叹到喜悦,最后表情怎么变得咬牙切齿了? “少奶奶,可是有什么问题?”石青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沈岁安摇头,“账面很清楚,平日都是谁帮郎君管账呢?” 石青:“是余白,他从小就打得一手好算盘,郎君就让他管账了。” 沈岁安颔首,“做得很好,你去让余白来见我吧。” “是。” “少奶奶,马上就是月初,原来的章程您可有要更改的?”石青低声问。 沈岁安:“你是说各个庄子店铺的月例发放?” 石青回道:“家里下人的月例是公中出的,不算在这些账面上,但在外头为郎君做事的,都是郎君发放月例的。” “那就先按原来的章程,其他的等我慢慢了解之后,该修改的再修改。”沈岁安说。 “是,少奶奶。”石青应下,这才离开正院。 “少奶奶,您都忙了一早上,休息休息,奴婢瞧着今日外面的梅花长得好,要不要去折两枝来插在花瓶里。”木槿劝道。 沈岁安揉了揉眉心,“好,那就出去走走。” “明天出去巡视店铺,带你们去一品楼吃锅子。” “多谢少奶奶带我们打牙祭。”木槿笑着道。 沈岁安被丫环簇拥着走出正院。 花园里种着两棵梅树,树枝上梅花绽放着冬日的一抹艳丽,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那枝长得好,芙蕖身手好,能不能折下来?”沈岁安笑着道。 芙蕖说,“小意思,奴婢这就折下来给少奶奶。” “小心些,别摔下来。” 嬉闹的笑声洋洋洒洒,不知传到哪里。 半见凑到沈岁安的身边,“少奶奶,三姑娘进去淡泊院了。” 沈岁安粉唇微勾,“准备好了?” “匣子里就放着一套首饰,其他的都收起来了。”半见低声说。 “那就别管她。”沈岁安笑了笑。 等陆嫣的身影鬼鬼祟祟从淡泊院离开,沈岁安这才招呼着丫环回去了。 沈岁安在花园折梅的事传到陆大太太的耳中。 陆大太太心疼地照料着她的冠世墨玉,勉强救了回来,不知还能不能开花。 “我以前真是高看她了,还以为是知情知趣的,没想到这般粗鄙。” “太太,您是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少奶奶如何能与您相比。”墨菊忙道。 “三姑娘最近做得怎样?”陆大太太问。 墨菊:“三姑娘聪明伶俐,家里下人都敬重她,她吩咐的事没有做不成的。” 陆大太太:“管家有什么难的,用得着天天在我面前喊累,既然累又舍不得放开,故作姿态。” 听出陆大太太是在骂二房,丫环全都噤声不敢应话。 “大爷书房伺候的丫环叫什么名字?去把她叫过来,我吩咐她几句话。”陆大太太突然道。 墨菊和红杏面面相觑:“听说,是叫芙蓉。” 陆大太太神色不动,“去叫过来吧,大爷这么宝贝她,就给她开脸,先当通房吧。” …… …… “少奶奶,小的听说了一件事。”午膳后,石青带着余白来见沈岁安,低声跟她说起广宁公主进宫告状的事。 “还没见着皇上,就被姚贵妃叫去昭熙宫,听说姚贵妃动怒了。” 沈岁安并不讶异,姚贵妃深得皇上盛宠,但从来没传出她恃宠而骄的传言,是个非常低调聪慧的女子。 上一世她的生命走到尽头,皇上还没传位给二皇子,但她觉得应该也不远了。 姚贵妃这么聪明的女子,骄纵出广宁公主这样的性子,应该挺失望的吧。 “吩咐院里的人,最近少跟致远堂的人来往。”沈岁安说。 石青低声应是,回头看了余白一眼。 “少奶奶,这位便是余白。” 余白人如其名,生得白白净净,让人很容易心生好感。 “小的见过少奶奶。”余白恭敬行礼。 “我看过你的账册,账面做得很清晰,只是今年有几处跟以往的不同。” 沈岁安指出疑惑的地方,“关家的年节礼数比去年少了五成,靖宁侯的多了三成,这几项支出也不明朗……” 余白在心里暗暗惊叹少奶奶真是心细,而且一定是个算账高手,否则不会一下子就将这几处不同看出来。 “回少奶奶,关家老太爷是以前镇抚司指挥使,受伤之后就致仕回家,郎君这么多年一直都将他视作师父看待,只是……关老太爷子女不孝,去年就仙逝,郎君跟关家其他人来往不深,于是就减少了年节礼物。” “郎君与老靖宁侯没有交情,但跟世子是好友,原来的世子承爵成了靖宁侯。” “何闳奎成为靖宁侯了?”沈岁安轻声问。 余白:“是的,少奶奶。” 没想到,何闳奎跟陆渊居然有交情。 “关姨娘,少奶奶正在谈事,您不能硬闯进去。”门外,传来芙蕖的声音。 “芙蕖,你也是这院里的老人了,你也看着她这么欺负吗?”关姨娘凄凄地叫道。 沈岁安皱了皱眉,对木槿说,“去看看怎么回事。” 芙蕖是会武功的,她的力道非寻常女子能比,关姨娘被她攥在手里,根本无法再往前一步。 “关姨娘,这里是少奶奶的地方,没有通传,你不得擅闯。”芙蕖面无表情地说。 “放开,不然等郎君回来,连你也一并处置。”关姨娘叫道。 沈岁安轻叹一声,她现在倒是希望陆渊把关姨娘当正经妾室,那她还能处置得光明正大。 如今知道关姨娘的存在另有原因,她反倒觉得有些不好办了。 “让关姨娘进来,吵吵闹闹的,丢人。” 第73章 别这么叫我 关姨娘进门看到余白和石青都在,而且两人恭敬地站在沈岁安旁边,她眼眶滚出两串泪水。 沈岁安蹙眉看她,眼底不耐。 “你是陆家的姨娘,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一定要在外面大吵大闹吗?”沈岁安问。 “传出去别人只会嘲笑郎君,认为他家宅不宁。” 关姨娘脸色发白,她怨怼地看着沈岁安,“你用不着吓我,要不是你逼我,我又何必来这一趟。” 沈岁安淡淡地问,“我如何逼你了?” 她上一世真的没有打听过陆渊的屋里人究竟什么脾性,这关姨娘是不是也这般难缠,最终结局又是什么? 一无所知。 关姨娘嘤嘤地先哭两声。 “你要是再哭哭啼啼,我就让人把你扔出去,以后你也不必出现在正院。”沈岁安冷冷地说。 “……”关姨娘抬头看到沈岁安那双沉静冷漠的眼睛,才发现对方也有这样威严震慑人的一面。 关姨娘摇了摇后槽牙,“少奶奶,就算您不喜欢妾身的存在,但……但这么久以来,除了公中给的月例,郎君都会另外给妾十两银子补贴,这个月都过去几天,却一直没有影儿,妾身也是没办法,才来找少奶奶的。” “这事儿余白是知道的,一直都是余白给我支的银子。” 余白听到这话,皱眉要开口解释。 沈岁安已经淡淡地问,“你觉得是我拦着余白不给你?所以你哭哭啼啼要闹到我跟前来?” 难道不是吗? 陆渊多给她补贴的事,是独一份的,她知道林姨娘肯定没有。 只是沈岁安进门之后,明明到了发月例的日子,却一直没有消息。 今日她见到沈岁安把余白也找来了,她便猜想肯定是沈岁安拦着余白不给她这笔银子。 “少奶奶,如果妾身惹您不高兴,您责骂惩罚妾身,但郎君给妾身的月例……还请少奶奶不要阻止。”关姨娘对着沈岁安跪了下来。 沈岁安今日看账册的时候,里面的确有一笔银子是单独给关姨娘的,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首先银子不多,且关姨娘的兄长与陆渊曾经是同僚,陆渊要照顾同僚的妹妹,无可厚非。 望着关姨娘楚楚可怜,一直冲着沈岁安磕头,把屋里所有人都看得有些目瞪口呆。 为了十两银子……不至于吧? 沈岁安抬眸扫到门外逐渐走近的高大身影,她恍然大悟,明白关姨娘这一出是做给谁看的。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怎么回事?”陆渊肃冷低沉的声音在门边传来。 关姨娘受了一惊,好像这才发现陆渊的出现,她转过头,秀丽的脸庞染上两行清泪,当真是我见犹怜。 陆渊面色微沉地看她一眼,径自走到沈岁安的身边坐下。 “在忙?”陆渊低声问。 沈岁安一双乌黑明净的眸子定定地看他,眼底的诧异遮盖不住。 她以为他进门看到这样的场景,会先质问她究竟发生何事。 “渊哥哥……”关姨娘含情脉脉地叫他一声。 沈岁安被她这深情款款的呼唤惊回神,她低声跟陆渊解释,“关姨娘的月例少了,还不知原因。” 陆渊拿过茶杯喝了一口。 余白这时候才拱手行礼,“少爷,这个月给关姨娘的月例本该前两天送去的,但这几日由于事忙,所以拖慢了些许,今日一早,小的已经让账房送过去,都是小的做事拖拉,请少爷和少奶奶责罚。” “既然是账房送慢了,你到少奶奶这里哭什么?”陆渊一双幽潭般的眸子微微眯起。 关姨娘被看得犹如寒冰刺骨,她心底突然涌起一丝悔意。 早知道她就不让人去外面守着,发现陆渊的身影就急匆匆过来给沈岁安上眼药。 她只是想让陆渊知道,在沈岁安的手下过日子,她以后要见到他的机会太少了…… “渊哥哥,我……” 陆渊眉心狠狠一皱,他声音有隐怒,“跟你说过,别这么叫我。” 让他有种恶心的感觉。 关姨娘张了张嘴,怯怯地低下头,“是,郎君。” “你别总是到正院来,有事找余白,不要烦扰少奶奶。”陆渊的声音冷淡。 关姨娘的眼眶一红,她没有想到,陆渊会当着沈岁安的面这么不给她留尊严。 “余白,带下去。”陆渊语气有些不耐烦。 他好好的假期,全都浪费在莫名其妙的事上面了。 关姨娘神情恍惚,事情不能如她所愿发展,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陆渊就这么看重沈岁安,这么信任她不会苛待他的妾室吗? 沈岁安一言不发。 看着关姨娘惶恐不安地离开,她侧眸看了陆渊一眼。 “她不聪明,你别计较,要是忍受不了,我就让她住到外面。”陆渊说。 他早就看出关姨娘的心意,但他没有卑劣到去睡同僚的妹妹。 关月儿愿意留在陆家是她的自由,他有没有真的将她当妾室,是他的事。 “你让她住在外面,别人会以为你养外室。”沈岁安说。 “其实银子是通过关月儿交给关海的妻儿,关海死后,他的妻子带着遗腹子改嫁,我不方便直接将银子交给她。”陆渊解释。 沈岁安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 关姨娘应该庆幸,她死去的哥哥用生命护她一生。 “别提她了。”陆渊说,“下午有事做吗?” 沈岁安笑:“看了一早上的账本,有点累了,本来打算睡一会儿的。” 陆渊长臂横过她的腰,将她抱着坐在腿上,“那我陪你睡。” 只是单纯的睡觉吗? 沈岁安满脸狐疑和戒备。 陆渊看出她心中所想,在她面颊用力吻了一下,“岁岁要是想做点别的,为夫也奉陪。” “……”沈岁安脸颊泛起红晕,用力推攘他的肩膀。 “今日我把岳父气着了。”陆渊将下巴靠在她的肩膀,闻着她身上与众不同的馨香,突然觉得就算不做什么,这样抱着她也舒服。 沈岁安转头看他,“怎么气的?” 快说出来让她开心一下。 陆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慢慢告诉你。” 沈岁安以为他又要折腾,没想到他只是搂着她,轻轻拍她的背。 “有些人天生不是好父亲,或许他是别人的好父亲,他对你不好,不是你的问题,只是没有亲情的缘分。”陆渊低沉的声音透着安抚。 沈岁安眼眶发酸,“我知道不是我的问题。” “嗯。” 沈岁安却想着,陆家所有人对陆渊也不好,特别是他的父亲,看陆渊的眼神丝毫没有感情。 他小时候肯定特别艰难。 她至少还有祖父祖母疼爱着。 第74章 她心中有消散不去的心结 陆渊没有午睡的习惯,美人温香柔软在怀,竟也觉得有些困顿。 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醒来时,他觉得腹部的地方有些沉,用手一摸,发现是沈岁安的腿压在他的身上。 他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浅笑。 环在她腰间的手下意识地摩挲几下。 肌肤柔嫩温润,他爱不释手。 渐渐地,呼吸粗重,鼻息灼热。 沈岁安被前世的梦困梏着醒不过来。 祖父祖母离开之后,天地之间就只有她一个人,虽然她有丈夫,可她的丈夫心有所属。 她孤单得就像这世间的幽魂。 他们却还不肯放过她,让她到死都困在这大宅中。 没人爱她,他们都在利用她。 宋秀枝带着两个孩子来给她请安,本来言语放肆的双生儿突然就拿起茶杯砸在额头上,血流如注。 母子三人跪在地上。 满头是血的男孩倒在沈岁安的面前。 女孩嚎啕大哭,声音可怜,“夫人,求您发发善心,容我们留下来,不要赶我们走。” 沈岁安措手不及,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们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男人从外面走进来,不由分说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他质问她:“你已经是国公府主母,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你为什么不能容下我心爱的女子和儿女,沈岁安,你太恶毒了。” “……” 她恶毒吗?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从此以后,你就在这院子里禁足反省,不要出去丢人现眼。” 沈岁安想要辩驳,可她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替梦中的自己焦急愤怒。 陆渊正在细吻着她的面颊,忽然感觉到一阵冰冷的湿润,他捧着她的脸,才发现她在哭。 不是无声落泪,而是压抑的,痛苦的,在喉咙里发出呜咽声。 她在噩梦中走不出来,他仿佛感觉到她的心在求救。 他的心狠狠一抽。 “岁岁!”陆渊吻走她的泪水,轻声地唤着她的名字。 一遍一遍地吻着她涌出来的泪水,一遍一遍地叫着她的名字。 沈岁安在冰冷中感受到温暖的火源,她极力地向那团火靠近。 意识渐渐地清晰,她缓缓地睁开氤氲着水雾的眼睛。 头脑发怔地看着在她视线放大的俊脸。 “……”沈岁安僵住了。 “没事了,只是噩梦。”陆渊揉了揉她的耳垂,“别怕,有我在这里。” 沈岁安深吸一口气。 她梦见前世发生的事了。 自从重生回来,她从来没有做过关于以前的梦。 今天是关姨娘那哭哭啼啼的样子,让她想起宋秀枝和她的儿女无数次用同样的招数对付她。 明明她已经有所防备,可再多的证据,陆珩永远都只相信他们母子。 一股郁气凝结在她胸腔,她愤恨不甘,却又无法宣泄。 “我没事了。”沈岁安闷闷地说。 陆渊觉得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沉重,像是背负着很多心事。 “梦见什么了?”陆渊轻声问。 沈岁安闭了闭眼睛,“醒来就忘记了。” 忘不掉的,只是无法跟他人启齿。 她恨陆珩和宋秀枝。 他们之间既然容不下别人,为何不肯放过她,她跟陆珩提过和离的,陆珩不同意,他宁愿将她困死在陆家。 所以她即使重生,仍有心结。 如果不能报复他们,她这辈子只怕都会活得不痛快。 陆渊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将她抱了起来,“睡太久会更不舒服的,天气不错,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沈岁安惊呼,急忙搂住他的脖子,“放我下来。” 陆渊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让外面的丫环进来伺候她更衣。 沈岁安糟糕的情绪没有消散,整个人都沉沉的。 丫环们不知沈岁安做了噩梦,以为她是刚睡醒的缘故。 只是瞧着大少爷和少奶奶这么亲密,她们心中也是欣慰。 刚才关姨娘故意闹那一出,她们还担心大少爷会误会少奶奶。 陆渊亲自给沈时好穿上红刻丝镶灰鼠皮的斗篷。 她面上泪痕已经擦干净,脸蛋莹白粉嫩,像上等的羊脂白玉。 “走。”他握紧她的手。 沈岁安拗不过他,她觉得就算拒绝,他也会将她抱出门。 还以为他又要带她去画舫,没想到他是带着她来到城墙上。 虽然有守卫兵,但一看到是陆渊,笑着就放行了。 “夫君,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沈岁安仍然恹恹。 陆渊指了指前面,“看。” 斜阳西落,漫天温柔的橘色霞光照在上京城,整座城熠熠生辉,如同一幅瑰丽的画卷。 他们站在城墙上,还能将城中风景收纳视线中,更是一种奇妙的感受。 沈岁安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沈岁安回眸看向陆渊。 “总算见识这句诗的真正场景。” 这满天的绮丽,让人的心都跟着愉悦起来。 沈岁安心中的孤冷注入一道温暖的霞光。 “我以前心情不佳,或是遇到挫折,喜欢一个人跑到城墙上,一开始守卫兵没发现,有一次我拿了酒和烧鸡溜上来,烧鸡太香了,这才被发现。” “后来我就请他们喝酒,他们睁只眼闭只眼让我上来。” “你第一次来城墙是几岁啊?”沈岁安轻声问。 “十岁。”陆渊说。 沈岁安怔了怔。 十岁的孩子怎么会跑到城墙,肯定是受了不公的对待,可他并没有被那些人打倒。 他在陆家那些人的打压中,成为坚不可摧,权势在握的镇抚司指挥使。 她可以想象,他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 “夫君,你会为那些不公的对待感到愤怒吗?”沈岁安目光清凌凌地看着他。 陆渊低眸望着她明亮动人的眼眸,他低声轻笑,“懦弱的时候,才会因为别人的态度感到愤怒。” “岁岁,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如你所愿真诚对待你,但你可以挑选那些对你好的人,跟他们来往,至于其他人,他们做什么说什么,你都不必在乎。” 沈岁安低下头,他真是一个内心强大的人,如若不然,他早就困在怨怼中出不来了。 “我还是太弱了……”沈岁安望着自己皙白的手,她如果要报仇,只是当陆家大少奶奶是不够的。 “那就让自己变强。”陆渊说。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芙蕖和凝霜能做的事,比你想象得更多,岁岁,你可以相信她们,她们认你为主,不会把你的事告诉任何人,包括我。” 沈岁安瞳孔微微一缩,他是不是看出来,她心中有消散不去的心结了? 第75章 哭诉 同样绚烂的落日余晖,有的人却无心观赏。 广宁公主终于被允许回家,她摸了摸被打过的脸颊,虽然已经消肿,那痛感却似乎还遗留在她的面上。 她今天在母妃面前伏小做低,装乖逗趣,又是撒娇又是说尽好话,才终于把母妃哄得不再生她的气。 出了宫门,广宁公主压抑一天的怒火澎湃汹涌,她将所有的怨恨都加注在沈岁安的身上。 如果不是沈岁安,她今日怎么会挨母妃的一巴掌。 长这么大,她都是父皇母妃捧在手心的女儿,母妃居然为了个贱人打她。 广宁公主这一刻只想弄死沈岁安。 沈家又怎么了?沈家那老头子已经不是首辅了,沈岁安的父亲也是个没用的。 不出几年,沈老头子没了,沈家就成破落户了。 她要弄死沈岁安,就跟捏死蚂蚁一样。 “公主,您消消气,不值当为蝼蚁气着自己。”紫玉最是了解广宁公主,自是看出她在生意什么。 广宁公主:“我要她死!还要死得凄惨无比。” 紫玉听得心惊胆颤。 “公主,要回公主府还是国公府?”车辕的宫人小心翼翼地问。 广宁公主微微眯眼,“国公府!” 国公府里,陆嫣翘首以盼等待着广宁公主回来。 她知道广宁公主是进宫去告状了,皇上和姚贵妃那么疼爱她,肯定要为她做主。 会怎么惩罚沈岁安呢? 最好是先褫夺她县主的爵位,再下旨斥骂她一顿。 从此沈岁安在京中再也抬不起头了。 陆嫣越想越期待,她都等了大半天,怎么还没看到广宁公主的马车。 “三姑娘,公主回来了。”横月急切地说。 陆嫣眼睛一亮,急忙往致远堂走去。 一进门就迫切开口,“殿下,皇上要怎么处置沈岁安?” 广宁公主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在陆嫣出现的瞬间又被点燃。 母妃说她蠢不自知,被陆嫣这个没脑子的当枪使,她连陆嫣都不如。 陆嫣居然敢利用她! “殿下……”陆嫣笑着要去拉广宁公主的手。 啪! 广宁公主回头就一巴掌打了过去。 “下次你再利用本宫替你对付沈岁安,本宫把你的指甲一根根拔下来。” 陆嫣被打懵了,耻辱和愤恨涌上心头,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 “本宫不会放过沈岁安,但你也别想把本宫当枪使。”广宁公主说完就回了内室。 紫玉低声劝着陆嫣,“三姑娘,公主她心情不好,您还是下次再来找她。” 陆嫣死死地咬着唇。 “今日公主在贵妃娘娘那里受了训斥,所以才有些迁怒。”紫玉说。 “三姑娘以后还是别去招惹大少奶奶,她有指挥使撑腰的。” 陆嫣愤恨:“一个庶子,算什么东西!” 广宁公主怒气腾腾的声音传出来,“把她给我扔出去,既然看不起庶出的,那就别来我这里。” “……”陆嫣的脸色一白。 她忘记了,姚贵妃再怎么尊贵,她也越不过皇后。 广宁公主也是庶出的。 陆嫣惨白着脸从致远堂离开。 她哭着来到流云苑找陆大太太哭诉,把广宁和沈岁安都咒骂得体无完肤。 陆大太太在修剪她的盘龙春晓,安静听着女儿又哭又骂。 “母亲,我都被欺负成这样了,您怎么不安慰我?”陆嫣哭半天,没听到陆大太太开口,她顿时哭不出来了。 “你现在被愤怒和仇恨支配,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陆大太太淡淡地说。 陆嫣指着自己的脸,“公主把我的脸打成这样。” “你毫无后路安排,只想逞一时的威风,没有任何谋划,被打一巴掌不奇怪。”陆大太太认为女儿太冲动愚蠢。 要利用广宁公主去对付沈岁安,那就要先想好怎么把自己从这件事摘出来。 能够得偿所愿最好,不能如愿,她也不能沾身,让广宁公主有被利用的感觉。 广宁公主未必看得明白,但她进宫跟姚贵妃一说,姚贵妃还能不明白吗? “今天只是打你一巴掌,下次你再这么做,姚贵妃召你进宫,那就不是一巴掌的事。”陆大太太道。 陆嫣心有余悸,她坐到陆大太太的身边,“母亲,那我应该怎么做?” “先别管沈岁安,你要修补和公主的关系,你们是姑嫂,要是关系不好,外面的人怎么看待你兄长和陆家。”陆大太太轻声道。 “她如今肯定比你还恨沈岁安。”陆大太太道。 陆嫣懵懵懂懂地点头,她就知道,母亲比祖母聪明,肯定能教她怎么做。 “广宁公主喜欢你兄长多年,她厌恶沈岁安不仅仅是你挑拨,还有她当初想嫁却嫁不得的怨恨。”陆大太太说。 两年前,广宁公主就想嫁给陆珩,但陆国公爷并不希望孙子尚公主,一直拿和沈家有婚约的事挡住广宁公主的示意。 在广宁公主看来,沈岁安就是她的绊脚石。 陆嫣若有所思,“其实我不需要再多说什么,只要利用沈岁安曾经是哥哥的未婚妻这件事就能让广宁公主主动去对付她了?” “你也不笨,怎么总是做蠢事。”陆大太太叹息。 “我要是从小跟着母亲长大,肯定会是个聪明的女郎。”陆嫣哼道。 陆大太太眸色微微一沉,含笑说:“快去给脸颊上药吧,免得去祖母面前被发现了。” 沈岁安和陆渊回来时,已经堪堪入夜。 “大少爷,关姨娘有要紧事相求,请您……请您过去。”关姨娘的丫环绿竹行礼,拦住陆渊。 “既然如此,夫君就过去瞧一瞧吧。”沈岁安柔声说。 陆渊捏了捏她的手,“一会儿回来陪你用膳。” 关姨娘没想到这次能把陆渊请来,瞬间心花怒放。 “渊……郎君,妾身替您更衣。”她主动迎上去。 陆渊拂开她的手,“关月,不要做这种没意义的事。” 关姨娘眼眶一红,“郎君,我只是想当你真正的女人,而不是在你身边当摆设。” “当初我已经拒绝过你一次,关月,你可以离开上京城,去别的地方过平静的生活,你祖母不会找到你。”陆渊面无表情。 他当年没有趁人之危纳她为妾,她被嫁给鳏夫,这事他确实思虑不周,当年若是知道关家祖母是什么人,他会把关月送出城。 事到如今,他更不可能把关月当真正的妾室。 “珠珠生病了,大嫂不知该怎么办,让人来找我的,我只能求您。”关姨娘在陆渊要转身离开时急忙开口。 “我知道了。”陆渊颔首,头也不回离开。 关姨娘双手捂着脸,呜呜哭起来。 他定是嫌弃她并非完璧之身,否则怎么宁愿要林姨娘,也不肯将她当真正妾室。 第76章 驸马喜欢我吗 陆渊回来时,晚膳刚好呈了上来。 “我们回来得晚,我就让小厨房随便做点吃的将就。”沈岁安说。 小厨房刚好有新鲜的羊肉,煮了两碗羊肉饺子,下午已经炖着的羊蹄笋也很入味,再炒了两个蔬菜和酱牛肉片。 “夫君,要喝酒吗?”沈岁安今晚有点想喝点小酒。 “那我陪岁岁喝一杯。” 沈岁安拿出刚才就温着的酒。 “今日谢谢你带我去城墙。”沈岁安给陆渊倒了一杯酒。 陆渊:“你若是喜欢,以后得空便带你去。” 两人闲聊着,不知不觉就喝了一壶酒。 沈岁安酒量一般,已经有些微醺。 两人吃饱之后,陆渊将沈岁安搂在怀里,两人来到窗边,围炉正煮着茶,茶香四溢,难得的惬意。 “岁岁,我想跟你商量件事。”陆渊说。 沈岁安坐直身子,认真地点头:“好,你说。” 陆渊轻笑:“你醉了,我明日再跟你说。” “我是清醒的,你可以说。”沈岁安眨了眨眼,一双澄澈的眼眸此时似有水雾。 “不是要紧的事,不急着今日说。”陆渊希望她是能清醒考虑的,有一丝不悦,他都不想勉强。 沈岁安掂量陆渊的态度,既然他都这么说,那应该不是很重要的事。 “那你现在说吧,我可以慢慢想。” 陆渊让她靠在他的胸前,一手轻拍着她的肩膀。 “是关月的事。”陆渊说。 沈岁安立刻就清醒三分,她的脸颊贴着他结实温暖的胸膛,眼中光芒淡了些。 “关海殉职后,关母认为是他的妻子命硬克他,所以替关海将她休弃,邓氏后来生下一女,关母嫌弃是女儿,便不肯认下这个孙女。” “我通过关月照拂她们母女,其实多有不便,关月说邓氏的女儿病了……” 沈岁安听出陆渊的意思了。 “夫君是想要以后由我去帮邓氏母女吗?”沈岁安问。 “你是我的妻子,由你出面才是名正言顺,也不怕影响邓氏的名声。”这样邓氏如今的丈夫也不会生出猜疑的心。 沈岁安轻轻点头,这并不是难事。 “好。”她同意。 陆渊轻笑:“我先跟你说了,你可以好好考虑,这事儿都是因我而起,不是你的责任。” “但我是你的妻子了,替你照拂恩人的孩子很正常。”沈岁安说。 她知道陆渊真正想照顾的是观海的女儿。 陆渊搂紧了她,想起那次出任务,他之所以会有危险,是因为当时一直嫉恨他的同僚背刺,关海替他挡了一刀。 沈岁安:“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了。” “关月下次要是再惹你烦心,就把她送去庄子。”陆渊说。 要是真的这么做,外面那些看不惯陆渊的,又要骂他不知感恩,苛待恩人的妹妹。 “明日我去看望邓氏。”沈岁安笑了笑。 她要先去看一看,这位邓氏是什么人,照拂有很多种,有用心也有不用心的。 陆渊喂她喝茶,“这茶甜腻腻的。” “这是枣茶,夫君喝不习惯。”沈岁安笑说。 “时候不早,岁岁,我们歇下吧。” “……”他要是没有解开她的腰带,她信了他是单纯想睡觉。 今晚的陆渊特别凶猛。 沈岁安被他掐着细腰,颠得全身发软无力。 全身酥麻。 她像浪潮,被剧烈的风推到最高处,潮退潮涌,她攀附着他的肩膀,一口咬了下去。 混蛋啊! …… …… “公主,驸马今夜应是不回来了,您早点休息吧。”紫玉劝着还站在门边的广宁公主。 广宁公主拧着眉,“他很忙吗?” 紫玉为难地说:“许是恰好有事,毕竟快要到年节,有许多杂务的。” “那就别让他去礼部了,等过几日我去跟父皇说。”广宁公主不悦。 终于舍得回屋里。 “紫玉,驸马喜欢我吗?”广宁公主突然问。 “公主是最耀眼的明珠,没人会不喜欢您。”紫玉笑着道。 广宁公主被伺候着躺了下去,她望着顶账怔怔说:“我也喜欢驸马,京中没有哪个男子像他这样好看。” “公主和驸马肯定会和和美美的。”紫玉哄道。 “今天我打了陆嫣,她是陆珩的亲妹妹,他是不是知道了,所以才不回来。”广宁公主皱眉。 紫玉:“不会的,是三姑娘做错了,您打她是应该的,等明日您再把三姑娘叫过来,跟她和颜悦色说几句话,她自然就不会计较了。” 广宁公主已经困得眼睛快要睁不开,“嗯,我给陆珩面子,这次就原谅她。” 一直等到广宁公主入睡,紫玉这才悄悄地退出内室。 “睡下了?”段姑姑压低声音问。 “驸马两个晚上没回来了,礼部真有这样忙?”紫玉压低声音询问。 她虽然没有在礼部当差,但她也听说过了,驸马在礼部其实是个闲差。 段姑姑:“别人或许忙,但驸马是肯定不会忙得不着家的,等明日我去打听,你先安抚好公主,别让她再动怒了。” 今日在宫里哭了一场,又被姚贵妃训斥,公主从小到大都没被骂过的。 肯定是累极了。 陆珩更是身心疲惫。 他从礼部官署出来,一点想要回国公府的念头都没有,甚至有些抗拒。 自从他成为驸马,祖父对他似乎也冷淡了些。 前几天他回去,还看到祖父把陆渊叫去书房。 他不知道他们都谈了什么,有什么是他不能知道的吗? 祖父是觉得他前程没有指望,所以打算将陆家所有资源都去扶持陆渊了吧。 一个从小都不被重视的庶子,突然得到家主的看重,陆渊肯定暗自窃喜。 陆渊是从他这里偷走的荣耀,他是个可耻的小偷。 他记得小时候父母很是恩爱的,就是因为陆渊的出现,他的母亲才跟父亲离心的。 陆珩心里百味杂陈,他说不清自己此时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 如果没有尚公主,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这一生,都被沈岁安毁了。 “郎君,我们要回国公府吗?”留墨小心翼翼地问。 陆珩闭上眼睛:“去画舫。” 他想静静地喝几杯,平复他不甘的心情。 第77章 她要想办法赚钱 沈岁安睡得很足,起来时精神很好。 许是昨日陆渊带她去看了一场绚烂的霞光,又或许昨晚她经历极致的愉悦,宣泄了她的郁结,她今天心情轻盈了许多。 不过,陆渊昨日说的话,她还记在心上,而且在思考。 陆渊说让她相信芙蕖和凝霜,她们并不是普通的丫环,可以为她做更多内宅丫环做不到的事。 她带过来的陪嫁丫环擅长的是内宅事务。 木槿和半见都是机灵的,但她们都不够狠,上一世她们都被宋秀枝设局害过。 宋秀枝趁着她出门,诬陷木槿偷盗她的东西,让人将她杖打五十,等沈岁安回来的时候,木槿已经没了。 半见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不过是陪她受苦罢了。 青萝更是因为帮她去查看铺面账目时,被诬陷贪墨,陆珩将她赶出了陆家。 她现在是不打算管家了,但也不能像上一世一样,她必须有可用的人,并非木槿她们没用,只是她们从小就在内宅生活,外面有些事未必做得到。 “去把芙蕖和凝霜叫进来。”沈岁安对半见说。 不一会儿,两个丫环就一前一后走来。 沈岁安仔细观察她们,果然看出不同,她们比普通丫环的脚步更轻盈,身段看起来更结实,眼神也沉稳。 “听郎君说,你们是特别训练过的,那你们都训练了什么啊?”沈岁安含笑问。 芙蕖福了福身,“回少奶奶,奴婢和凝霜都是作为镇抚司暗哨的规格训练的。” 沈岁安诧异,暗哨? 能够成为镇抚司的暗哨,又是女孩子,她们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否则不可能脱颖而出,芙蕖和凝霜肯定非常优秀。 “让你们在内宅伺候,真是屈才了。”沈岁安道。 两个丫环以为沈岁安是嫌弃她们,脸上闪过慌乱,她们是说错话了吗? “你们别怕,我只是问一问。”沈岁安笑说。 芙蕖:“少奶奶,奴婢和凝霜都是孤儿,是郎君救了我们,给我们一条出路。” “能够来伺候少奶奶,是郎君心善给我们挑的好差事,少奶奶,不管您吩咐我们做任何事,我们都能做好的。”凝霜急忙说。 “你们既然来了我身边,那我就是你们的主子。”沈岁安柔声说。 芙蕖:“奴婢只听少奶奶的吩咐,没有您的同意,也绝不会将少奶奶要做的事告诉任何人。” 凝霜跟着点头应着。 沈岁安心中感叹,不愧是陆渊训练出来的,无需她点明就知道她想要说什么。 “芙蕖,那我有件事需要你去帮我做。”沈岁安看着她说。 “少奶奶请吩咐。”芙蕖挺直腰板。 沈岁安勾了勾唇,“我想要你去帮我盯着一个人。” 芙蕖神色不变,听完了沈岁安的吩咐,她只是福了福身,“少奶奶,奴婢定会办好此事。” “陆家……就你们两个暗哨吗?”沈岁安笑着问。 两人对视一眼,“少奶奶,我们这一批的就是奴婢两个人,至于其他暗哨,我们都没见过面,不知陆家是否有他们的存在。” 沈岁安笑了笑,“好,凝霜一会儿随我出门,芙蕖,你去办事。” 她让半见称了十两银子,“这个你拿着,需要用人用银子,都由你自己安排。” 芙蕖没有与沈岁安推托,恭敬地接过银子,“多谢少奶奶。” “青萝和凝霜和我出门。”沈岁安又吩咐。 又笑着对半其他人说,“你们守着家里,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多谢少奶奶。” 沈岁安要去各个铺子巡视一遍,了解她名下如今各个铺子的生意情况,顺便还要去看一下邓氏。 她昨天答应陆渊会照拂邓氏母女,她得先去了解邓氏如今的处境。 伺候沈岁安出门之后,半见拉着木槿的手低声问:“少奶奶这是打算用芙蕖她们了?” “她们两个很本分,而且做事也勤快。”木槿说,“又是郎君的人,少奶奶相信郎君,他们感情好,就是好事。” 半见闻言也觉得有道理。 沈岁安的五间店面,有三间是在热闹繁华的地点,另外两间稍微偏静,所以做的是书坊的生意,就是进项并不怎么好。 她要想办法提高一下书坊的生意。 另外三间在主大街上,做的是茶楼、丝绸店和胭脂水粉的生意。 程姨娘这些年利用她的商铺和庄子贪墨了不少银子。 她刚接手回来,账面一塌糊涂。 不过,她和太太利用茶叶从程姨娘手里拿回五万两,足够弥补这些年的损失了。 真正要赚钱的时机还没到,不过她可以先做安排。 等一年后朝廷开了海运特营,茶叶、丝绸和胭脂会通过海运直达其他国家。 那时候才是一本万利。 海运特营会落入世家的手中,她记得陆大太太的娘家白氏就占额最大,其他人想要做海运生意,都需要经过白氏的同意。 如果这一世还是被他们得了海运特营,她还是会像上一世一样,被陆珩刁难阻止的。 “姑娘,怎么了?是账目有问题吗?”掌柜夏娘子见沈岁安盯着账目看了有一会儿,还以为是她哪里记错了。 沈岁安含笑摇头,“没有,账目很清晰。” “夏娘子,我想让青萝留在店里,你随便使唤她干活。”沈岁安含笑看向夏娘子。 夏娘子是她母亲的陪房,以前被程姨娘撵走,是沈岁安接管商铺之后才找回来的。 她以前就是这里的二掌柜,如今成了掌柜,不到几天就都熟悉上手了。 “姑娘吩咐的,我自是听的。”夏娘子的心咯噔一下,是她做得不好,姑娘要把她换了? 沈岁安说,“你别多想,我以后还要开商铺,青萝没有经验,是让她跟着你学习的。” 青萝上前朝着夏娘子行礼,“还请姐姐不吝赐教。” 夏娘子一听这话,知道青萝不是要来顶替她,她才笑道,“姑娘说的客气话,青萝姑娘一看就是机灵的,不出几日定能上手。” 沈岁安含笑点头,“等过几日,就让青萝过来给你打下手。” 第78章 惺惺作态 从胭脂水粉店出来,沈岁安就跟青萝说:“你好好跟夏娘子学习,除了学习怎么当掌柜,还要学会如何跟客人打交道。” “店名也要重新再想一个,以后要把我们的胭脂水粉做得独家仅有,别人提起胭脂的时候,就会想到我们的店铺。” “我有几张胭脂的配方,我会让人先尝试做出来,若是成功了,你到时候拿到店里卖。” 青萝默默地记住沈岁安的话,只是听到最后,连她都有些疑惑。 “少奶奶,您是不是是觉得夏娘子不可信任?”青萝低声问。 沈岁安:“不是,只不过我更加看重你,青萝,你才是我的左膀右臂,你必须要支棱起来,以后才能在外面为我做更多的事。” 夏娘子是母亲的陪房,沈岁安相信她的忠诚,但以后她要做更多的事时,她会更倾向相信从小在身边伺候她的青萝。 青萝压抑着情绪:“少奶奶,奴婢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沈岁安心中有更大的宏图,只靠青萝自然是不够的。 她还需要培养更多的心腹为她办事。 特别是在一年之后朝廷允许海运特营,她要跟白家抢这个特营权。 那她首先就得有能够与白家抗衡的财力。 她的嫁妆是丰厚,但是跟白家相比,九牛一毛啊。 还是要想办法让财能生财。 沈岁安闭眸靠着软枕,她在回想着可能被她忽略的机遇。 “少奶奶,到了。” 石青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这处小院是关姨娘置下的,给邓娘子一家可以住。” 邓娘子再嫁的男人只是个普通男子,听说是以前邓娘子的邻居,如今在酒楼里当厨师。 石青上前去敲门,很快就有门房出来开门。 一见到石青等人的装扮似是贵人,这才没有开口赶人。 “你们找谁?” 石青:“我们家少奶奶来找邓娘子,还请通报一声。” 小厮:“你们找错地方了吧,我们家主子姓宋,还不曾娶亲,家里没有女主人。” “……”石青愣了一下,他往后退两步。 又仔细看了一遍,是这里啊! 这小院还是他找的,后来才通过关姨娘的手送给邓娘子的。 虽然有两年没来过,但他不可能会认错。 “你们家主子何时搬来这个院子的?”马车里传出沈岁安的声音。 小厮:“我们是一年前就在这儿住的,这院子是我们郎君买下的,你们要找的人,许是以前的主人。” “打扰了。”石青点了点头。 他来到马车旁边,“少奶奶,邓娘子可能把院子卖了。” “去打听,邓娘子如今搬去哪里。”沈岁安低声说。 刚才那个小厮说了,他的主人搬到这个小院子已经一年,可关姨娘从来没提过。 关姨娘不是每个月都要送银子给邓娘子吗? 她为何不提这件事。 石青低声应是,他因为今日的疏忽有些愧疚。 好在周围邻里有认识邓娘子的,知道他们一家搬去了城西的集巷。 “集巷?”沈岁安有些诧异。 她虽然没去过,却知道集巷是什么地方。 是京中最鱼龙混杂的地方,住的都是贫穷困苦的底层百姓。 邓娘子怎么会搬去了那里。 “去看看。”沈岁安皱眉下令。 石青:“少奶奶,集巷那地方乌烟瘴气,您是金贵之躯,怎能去那种地方。” “既然乌烟瘴气,更要去看看邓娘子为何会搬去那里。” “是。”石青只好带着沈岁安前往集巷。 集巷的房屋密集矮小,一排排的矮房,连绵不绝,遮天蔽日。 道路两边偶尔还能看见无家可归的流民。 有的巷子里,还有人摆着地摊,正在极力地吆喝着。 各种声音汇聚在一起,听起来格外杂乱。 沈岁安的马车出现在窄小的巷子里,立刻就引来不少目光。 “少奶奶,小的看到邓娘子了。” 在一处窄小的平房前,邓娘子正在煮药,她穿着粗布衣裳,鬓角的头发已经有些发白。 她还不到三十岁。 “邓娘子,你怎么搬到这个地方来了?”石青惊讶地问。 邓娘子抬起头看向石青,那是一张蜡黄苍白的脸庞,是常年劳累和吃不好造成的。 她终于认出石青,脸色微变,端起药炉就要回屋关上门。 “邓娘子,我们大少奶奶来看你。”石青连忙叫住她,“你是不是有苦衷,可以跟少奶奶说的。” 邓娘子冷笑:“不必惺惺作态,送的院子还能收回去,对外装出情深义重的模样,不就是因为位高权重,看准我们位卑言轻不敢说实话么。” “我都躲到这儿来了,你们还想如何,是要杀人灭口吗?” 沈岁安皱眉:“是关月跟你说,要收回院子的?” 邓娘子看了过去,只见马车里走出一位明妍动人的年轻女子,肌肤白得像她见过的白玉。 明眸善睐,艳光炽盛。 陆渊那个恶鬼居然娶了这么漂亮的姑娘。 沈岁安已经来到邓娘子的面前,微微笑着,“邓娘子,郎君从来没有收回你们住的院子,既是郎君买给你们女儿的,那自然就是你们的。” “就是,邓娘子,你别误会了。”石青忙说。 邓娘子狐疑地打量沈岁安,“那你现在是想说什么?” “听关姨娘说,令媛生病了,我代替夫君来看望她,去看过大夫了吗?”沈岁安问。 “大夫开了药,我们买不起……”邓娘子窘迫地撇开脸。 沈岁安:“石青,去请周大夫过来。邓娘子,我觉得你对郎君有误会,我们坐下好好聊聊。” 邓娘子愣了愣,看着石青转身就离开了。 她蹙眉:“我不愿跟你们再有任何瓜葛。” “关姨娘知道你们搬到这儿吗?”沈岁安问。 “她已经被你的丈夫强迫纳为妾室,我不想连累她,没有跟她说搬到这里。”邓娘子说。 沈岁安眸色微沉。 强迫纳她为妾室?关姨娘可真为自己长脸。 “那这次关姨娘是怎么知道你的女儿生病了?”沈岁安问。 邓娘子:“我实在拿不出银子,只好偷偷去找她。” 没想到关月日子也艰难,根本拿不出多少银子给她。 听说还要被刚进门的少奶奶苛刻对待。 岂不是就是眼前这个生得盛极美极的女子? 第79章 你要为关月求情吗 邓娘子的脸色沉了下来,目光警惕防备地看着沈岁安。 “郎君从来没有想过要纳关月为妾,当初将她救回来,就想另外给她寻一门亲事,是关月不肯再嫁,宁愿留在郎君身边当个有名无实的妾室。”沈岁安淡淡地说。 “有名无实?”邓娘子被沈岁安的话惊得目瞪口呆。 沈岁安:“郎君是男子,他担心直接帮你会影响你的名声,所以每个月都会让关月拿十两银子交给你,希望关大人的女儿能够衣食无忧地长大。” “如今看着邓娘子的处境,看来你是没有收到这十两子。” “邓娘子,我家郎君并非忘恩负义之辈,否则当初就不会将关月接回府里护着她周全,更不会让关月给你置办院子。” “那院子才值多少银子,郎君不至于收回去毁了自己的名声,邓娘子,你是聪明人,这么多年竟一直相信关月的一面之词吗?”沈岁安问。 邓娘子怔愣了许久,她想质疑沈岁安是胡说八道,故意要污蔑小姑子。 可仔细回想这些年小姑子的态度,她似乎又能够从中得到些端倪。 “关月说,我们的存在就是陆渊的污点,会让他想起曾经的错误害死了关海。” “她要我和珠珠离开上京,我以为将院子还回去,躲到这个地方,陆渊就不会注意到我们。” “我从来没有从她手里拿到一两银子。” 沈岁安之前只是厌恶关月的愚蠢,如今就更加恼怒她的恶毒。 连曾经的嫂子和侄女都能够置之不理,利用她们欺骗陆渊。 “如果不是郎君特意嘱咐我亲自来看望珠珠,我也不知你们母女如今的处境。”沈岁安说。 “邓娘子,以后你遇到任何困难,都可直接来找我,以前郎君身边没有女眷,要对你们母女伸出援手诸多不便,所以他才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好你们。” “……”邓娘子咬了咬牙,不知要不要相信沈岁安的话。 石青这时也终于把周舟给带过来了。 邓娘子扔出周舟是神医的身份,眼中浮起亮光。 “先给珠珠看病。”沈岁安说。 周舟立刻去给小女孩看诊,很快就得知结论。 “是肺病造成的发热,先喝三天药,等退热之后,再换药方。”周舟沉声说。 “这么重的病,应该早日看诊。” 邓娘子眼眶泛红,她当然知道要早点看病,可前阵子她的丈夫才重病一场,把家里的积蓄都用完了,她要是有别的办法,都不会去找关月。 “下次一定不会了,周神医,我女儿她……她能治好吗?” 周舟:“好好吃药,可以治好。” 邓娘子用力捂着嘴巴呜咽出声。 “石青,你跟周大夫拿了药方之后去开药。”沈岁安低声吩咐。 沈岁安:“周大夫,劳烦你先在外面等我,我还有几句话跟邓娘子说。” 邓娘子抹去眼泪,“陆大少奶奶,我知道误会指挥使,以后不会再说他忘恩负义,今日您替我请来周神医,我感激不尽。” “这里鱼龙混杂,你们一家不适合在这里住着,我会另外给你们置办宅子,邓娘子会什么手艺吗?”沈岁安稳。 邓娘子微怔,“我……我女红尚且过得去。” “那到时候我给你差事,每个月给你工钱。”沈岁安说。 “多谢少奶奶。”邓娘子这下真的控制不住哭出来。 沈岁安看她一眼,“关月这两年做的事天地难容,回去我定会处置她,你要为她求情吗?” 邓娘子想到关月的所作所为,只觉得唇齿生寒。 她真心对待的小姑子,居然会这么对待她。 “我已另嫁,关月……与我再无关系。”邓娘子低声说。 沈岁安微微一笑,“那我先回去了。” 周舟还站在马车旁边等着她。 “上车,我有话跟你说。” “……”周舟微微皱眉,沈岁安的态度,让他觉得她要说的话并不是好事。 沈岁安转头吩咐石青:“尽快给邓娘子他们重新寻个住所,这次把屋契直接给她。” 石青低声应是。 马车缓缓地驶出集巷。 “他如今是靖宁侯了。”沈岁安望着周舟低声开口。 周舟清隽淡定的脸庞因为这几句话出现一丝涟漪,他声音骤冷,“所以呢,他如今得偿所愿,应该满足了。” “你别忘了,他这些年一直都在找云姐姐。”沈岁安提醒他。 “他对云姐姐并没有死心,云姐姐还有儿子养在何家。” 周舟沉默下来,“你是希望我们离开上京?”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你们先想要应对之策,让何闳奎即使发现云姐姐已经嫁给你,他也不敢再将她带回去。”沈岁安说。 “我知道了,多谢你提醒。”周舟点头。 沈岁安想着他和云姐姐上一世无法相守的结局,心中酸涩难受。 周舟的妻子程芝云是何闳奎的贴身丫环,老靖宁侯宠妾灭妻,让何闳奎这个嫡子在家中的生活艰难,几度差点命丧一线,都是程芝云陪伴治好他。 他们在何家的别院苦熬十年,受到不知多少次的迫害,终于熬到何闳奎有能力为自己争取属于他的地位。 前提是他得娶老靖宁侯为他选好的妻子人选。 一个与侯府门当户对的贵女,可以支持何闳奎成为世子的妻族。 当时何闳奎已经答应要娶程芝云,他不敢跟她说要另娶他人,而是将她哄去了外地,在他大婚当天,程芝云才知道真相。 她那时候已经怀有身孕,在何闳奎大喜的日子早产生下一子。 何闳奎想要程芝云当妾室,程芝云不肯答应。 她只想离开何闳奎,离开何家,她爱了那个男人十年,最后他哄骗她说要娶她,给了她最大的期盼和幸福,却又给她狠狠的一击。 在何家又继续熬了五年,差点连命都没了。 何闳奎怕她死了,只好答应了她,让程芝云离开。 程芝云将儿子都舍下了,孤身一人离开何家。 无处可去,被人逼到绝境,几次差点被杀害。 沈岁安遇到她时,她正要投河自尽。 此时她已经是伤痕累累,身心都病了。 沈岁安将她送去周舟的医馆,终于将她救回来。 后来……就是周舟一直为她治病,帮程芝云走出心结,两人日久生情,一年前才成亲的。 她希望何闳奎能够做个人,不要再来打扰程芝云的生活。 但是,何闳奎对程芝云执念太深,他如果找到她,肯定会将她带回去的。 结果就是程芝云被他现在的侯夫人折磨死在深宅中。 第80章 你是不是把红袖赶走了 沈岁安没有让人立刻将关姨娘叫过来质问处置。 她的身份特殊,陆渊看在她是关海的妹妹才对她伸出援手,可她苛待邓娘子母女,那也是关海的妻女。 还是等陆渊回来,再由他决定要怎么处置关姨娘。 “少奶奶累了吧,厨房煨着鸡汤,奴婢去给您拿过来。”半见说。 “我们在外面吃过了,那里有一品楼新鲜出炉的糕点,还在路上买了栗子,你们拿下去分了。”沈岁安笑着说。 丫环们笑着道谢。 “少奶奶,老夫人差人来传话,让您过去上房一趟。”穗锦进来低声说。 沈岁安挑了挑眉,自上次她在上房晕倒,老夫人就发话,让她没事别往上房去了,她才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呢。 “给我换个衣裳。”沈岁安起身走进净室。 穗锦一边替她更衣一边说,“您出门之后,三姑娘就往广宁公主那儿去了。” “听说她昨日才挨了公主一巴掌,今儿就自己巴巴地凑上去,堂堂国公府的嫡姑娘,一点骨气都没有的吗?” 沈岁安笑了笑,“她若是在大太太膝下长大,或许真能养出几分世家女的傲气。” 可偏偏她是老夫人养大的。 “大太太怎么会把女儿交给老夫人养呢。”穗锦疑惑。 陆大太太为人清高孤傲,眼下无尘,从来不屑与人争执,她曾经也疑惑她怎么会任由老夫人把陆嫣教成这样。 后来她明白了。 大太太孤傲的背后是自私,她谁也不爱,只爱自己。 陆大爷曾许她永不纳妾,后来却抱回陆渊这个私生子,大太太因为这件事跟他离心。 老夫人后来又给大爷两个通房,生下陆容和陆茵两个庶女。 大太太借口身子不好管不好中馈,再也不理陆家的事。 陆老夫人最看不上的就是这个孤傲的儿媳妇,在她面前一点伏小做低的样子都装不出来,就把只有一岁的陆嫣抱去上房。 既然身子不好,那肯定也照顾不好孩子。 大太太不哭不闹,由着老夫人抢走女儿,她关起门过她舒心的日子。 以前沈岁安也觉得陆大太太枉顾当家主母的身份,自欺欺人当个闲人,可她现在才知道,大太太是这府里最聪明的。 就算她不管家,她还是大太太,谁能越过她去啊。 陆大爷对她永远心中有愧,将她摆在心里高高的位置。 至于陆容和陆茵两个庶女,在家里的地位和处境,一目了然。 就不知道以后陆嫣如果因为性子惹出麻烦祸及大太太的时候,她是否还能够这样人淡如菊,觉得俗事不缠身。 “好了,就这样吧。”沈岁安说。 她穿了浅青金色撒花缎面交领马甲,头发简单地挽了一个单螺髻,带着凝霜和半见来到上房。 上房这里,两位太太都在,广宁公主坐在老夫人的下首,正笑意盈盈地和老夫人在说话。 陆嫣则是站在老夫人的身侧,时不时地附言几句。 看起来真是一派和谐。 “请老夫人安。”沈岁安嘴角微微含笑,给在座的长辈都见礼。 陆老夫人见到沈岁安气色红润的模样,胸口就一梗。 “你的日子过得倒是自在。”陆老夫人忍不住刺了一句。 沈岁安垂首,轻声细语地说:“都是老夫人和太太心疼晚辈,不然我这娇弱的身躯也不会几天就养好了。” “……”她怎么有脸。 陆大太太抬眸看了沈岁安一眼。 “过两日是姚老夫人寿辰,你是陆家新进门的媳妇,理应也跟着去拜寿。” 沈岁安眸色微微一动,姚老夫人是广宁公主的外祖母,给陆家下帖子是正常的,但是,怎么会特意让她也跟着去? 广宁公主这么厌恶她,能让她去参加姚老夫人的寿宴? 陆嫣哼了一声:“公主嫂子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你之前的无礼,这才让祖母给你机会,让你参加姚老夫人的宴席。” 沈岁安真是谢谢了。 她根本没兴趣去姚家。 不过,她更好奇的是,陆二太太会去吗? 陆炀和姚小公子的风流韵事虽然掩盖住了,但两家见面不尴尬吗? “让你去就去,好歹你的夫君是指挥使。”陆老夫人没好气地说。 沈岁安微微笑着:“是,老夫人。” 是啊,她如今的丈夫可是陆渊,镇抚司的指挥使,姚贵妃和二皇子都在极力招揽的人,姚家怎么可能不宴请她。 老夫人故作姿态的样子,不过是想要打压她,让她以为别人宴请她,都是看在陆家的面子上。 广宁公主目光沉沉地望着沈岁安,和陆嫣交换了个眼色。 她们都同样厌恶沈岁安,恨不得将她撕了,但在陆家不好动手。 等沈岁安出门了,她们才有机会对付她。 “都各自好好准备吧。”陆老夫人说,“散了吧。” 沈岁安福了福身,退出上房。 她回头看了一眼,见陆嫣和广宁公主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什么。 陆大太太神情清淡,最后从上房走出来。 “太太,我送您回流云苑。”沈岁安乖巧地说。 “不必。”陆大太太沉着脸拒绝,她不想她的花儿再度遭殃。 沈岁安略感遗憾,目送陆大太太的离开。 “沈岁安……”陆嫣喊了一声。 “三姑娘,你喊我什么?”沈岁安目光沉静地盯着她。 陆嫣咬牙切齿:“……大嫂!你是不是把红袖赶走了。” 沈岁安挑眉:“红袖去哪里了?” 她只知道陆渊将李妈妈给撵走,不知红袖是如何处置,更没问过她还有没有留在书房当差。 “你可真会装啊,谁不知道红袖是大哥身边第一人,你把她给赶出西院,这是不想给她留活路啊。”陆嫣嘲讽地说。 沈岁安惊讶,“没想到三姑娘这么关心你大哥房里的事。” “谁关心了,我只是同情红袖,她都伺候大哥多少年了,她在陆家的地位,比你重要。”陆嫣哼道。 “当三姑娘的丫环一定很幸运,地位居然还能比主子还要高。”沈岁安含笑说。 陆嫣被刺得一噎。 “沈岁安,你真是好手段。”广宁公主轻嘲冷笑。 “多谢公主赞许。”沈岁安颔首。 她也懒得解释红袖的事与她无关。 反正说了也不会有人会相信。 第81章 哪里都不愿意去 “红袖如今没有在郎君的书房当差吗?”沈岁安问着凝霜。 凝霜:“自那次之后,大少爷就不让红袖进书房,红袖整日在屋里哭哭啼啼,后来一怒之下就搬去后罩房,管家还没给她重新安排差事。” 其实就是在等着陆渊发话叫她回来,毕竟红袖伺候陆渊很长的时间了。 “郎君对红袖究竟是什么意思?”沈岁安疑惑,她以为红袖是陆渊的通房,如今看来又不太像。 凝霜低声回道:“少奶奶,红袖还没开脸的,郎君对她并没有收房的意思,是红袖她自己藏了心思。” “红袖伺候郎君很多年了吧。”沈岁安问。 “是,郎君八岁的时候,红袖就去他身边伺候,郎君年幼的日子不好过,红袖也是吃过苦的。”凝霜说。 这也是为什么陆渊只让红袖留在书房伺候。 或许红袖对陆渊来说,的确不同普通的丫环。 沈岁安叹了一声,“去让她来见我吧。” “是,少奶奶。” “少奶奶,您真的要去姚家吗?”半见有些担忧。 总觉得不会有好事。 沈岁安笑了笑,“去啊,她们都把戏台搭好了,我要是不去看戏,岂不是辜负了她们一番心意。” 照着广宁公主的性子,这才跟她交恶,绝对不可能让她去参加姚家的寿宴,可今日她一声不吭,甚至还有些期待的眼神。 傻子才看不明白会发生什么事。 “少奶奶回来了,要不要先歇一会儿。”见到沈岁安回来,木槿忙上去帮她解下披风。 沈岁安今天一早就出门去了,忙活半天,此时是真的觉得累。 “凝霜,有什么易懂易学的拳法可以锻炼身体吗?”她觉得自己太弱了,以后还有更多的事需要她做的。 总不能只忙半天便觉得疲惫吧。 “回少奶奶,有的,不过,一开始少奶奶怕是要吃些苦。”凝霜说。 沈岁安还有什么苦是吃不得的,“我不怕,明日一早就开始教我。” “少奶奶,红袖来了。”丫环来禀。 沈岁安喝了一杯浓茶,这才来到偏厅见红袖。 几天不见,貌美如花的丫环像败落的娇花,面容憔悴,眼眶通红,望着沈岁安的眼神不敢再带着嫉恨,只余几分不甘。 “见过少奶奶。”红袖低声开口。 沈岁安看了她一眼,“红袖,郎君如今书房不需要你去伺候,那你有没有自己想要的差事?” 红袖听到这话,眼泪滚落下来,“是郎君要赶奴婢了吗?郎君为何不亲口与奴婢说。” “……”这还需要亲口说吗? 红袖被养大的心到现在还没想明白。 “你伺候郎君这么多年,主仆情分是有的,郎君是男子,心思没有那么细腻,他让你不用去书房伺候,没有想过要让人给你重新安排差事。” “这几日在后罩房是听了不少冷言冷语吧?” 红袖面颊一热。 她在书房当差的时候,仗着郎君是指挥使,其他丫环都敬着她,如今见她落难,全都踩着她说风凉话。 “少奶奶何必明知故问。”她有今日,还不是拜沈岁安所赐。 “红袖,做错事的人不是我。”沈岁安淡淡地说。 是她忘了自己奴婢的本份,和李妈妈一起刁难她,如今倒是像被冤枉一般。 “少奶奶,奴婢哪里都不想去,只想留下伺候郎君。”红袖噗通跪下,对着沈岁安磕头。 沈岁安皱了皱眉,红袖难道看不出陆渊根本不想收她为通房吗? “红袖,你在郎君身边多年,应当比我更了解郎君的为人,他既已将你赶出书房,肯定不会再用你,我今日让你过来,并非郎君属意。”沈岁安淡淡地说。 “只是看你伺候郎君一场,想给你多个选择的去处。” “既然你不愿意,那就回去吧。” 红袖抹去脸上的泪水,“我不相信郎君会待我这般无情。” 之前郎君是气头上,等时间久了,郎君自会想起她的好。 沈岁安就是想趁机把她弄走,好让郎君以后找不回她。 她不会上当的。 “少奶奶,何必为这种人白费心思。”木槿瞪着红袖跑开的背影,骂她不识好歹。 沈岁安:“不想郎君莫名添了个薄情的骂名。” 今日陆嫣不就拿着红袖的事来嘲讽她了,就她那蠢脑子,肯定会在外面大肆宣扬的。 “您已经给了她选择,她不要那就是她的事。”木槿说。 沈岁安颔首,她只说一次,既然红袖不要,以后祸福就自己去承受。 “我先去眯一会儿,郎君回来再叫醒我。” 这一睡就到了傍晚,陆渊还没有回来,只差人回来说他还有公务在身,让沈岁安不必等他。 沈岁安只好先将邓娘子的事按下,待陆渊回来再与他说。 第二天,沈岁安早早起身,跟着凝霜学打拳。 半个时辰,她就脚酸手酸,累得直喘气,后背都出了一层薄汗。 “少奶奶,刚开始都会比较累,等以后习惯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凝霜说。 沈岁安喝了一大杯茶,赶紧将汗湿的衣裳换下。 “挺好的,假以时日,说不定我也是个武功高强的女侠。”沈岁安笑道。 丫环们跟着笑起来。 沈岁安:“你们以后也跟着我练,不当女侠,强身健体总要的。” 换了衣裳,她觉得一身清爽,连精神都比刚起床的时候要好多了。 “明日去姚家,寿礼还没挑出来,去让石青过来。” 石青正等着听吩咐,很快就来了。 “往年姚老夫人寿礼,郎君有去赴宴吗?”沈岁安问。 “回少奶奶,每年姚家都会另外送帖子给郎君,这是昨日门房收到的,今天早上才送过来。”石青将请帖送到沈岁安面前。 故意拖慢了一日?门房真会做事。 沈岁安眼底闪过一抹嘲讽,“把账册拿来,看看往年都送什么寿礼。” “少奶奶,姚老夫人是礼佛之人,往年郎君不是送佛像就是送观音图。”石青回道。 “……”还真是一点都不费心思。 陆渊对于姚家的刻意拉拢的态度应该也是若即若离吧。 “库房里有适合的贺礼吗?”沈岁安问。 石青从袖子里掏出已经拟好的礼单,“这几件都是可以单独拿出来作为贺礼的,少奶奶,您过目,看看要送哪一件。” 沈岁安深深地看了石青一眼,真是个人才。 难怪陆渊说任何事都能吩咐石青去做。 她都想把石青撬过来当她的管事了。 第82章 她们又想害沈岁安 “少奶奶,老夫人与大太太已经出门了,竟连差人来唤您一声都没有。”木槿替她家姑娘觉得委屈。 “不来唤才好,我也不想与她坐一辆马车。”沈岁安笑说。 “二太太也去赴宴了吗?” 凝霜捧着一个锦盒进来,“二太太今日说受风寒了,就不去赴宴。” 沈岁安笑了笑,是怕遇到姚小公子吧。 “四少爷还被禁足?”沈岁安问。 “是,国公爷的心腹护卫守着门,不让他出去,每天就在屋里读书。”半见说。 沈岁安戴上点翠垂珠蓝玉耳坠,望着全身镜里明妍的自己,这才满意地说,“好了,去拜寿吧。” 她今日穿的是水蓝底十锦月季花锦缎通袄袍,颜色夺目,衬得她肌肤更加雪白如凝脂,她容貌本就生得明艳,可她双眸明澈沉静,又为她增添几分端庄持重。 以前为了不让人觉得她生得过于明媚,总喜欢穿清雅素净的衣裳。 她现在是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 来到姚府时,已经高朋满座。 姚老夫人素来是喜爱热闹的人,每年生辰都要宴请四方,再请戏班在家里唱足一天的戏。 “陆大少奶奶。” 穿着莲青色曲水织金连烟锦裙年轻女子笑盈盈地走来,“我正说哪来的大美人这样眼熟,原来是陆大少奶奶。” 沈岁安福身:“姚大少奶奶。” 这是姚家二房的孙媳妇吴氏,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如今姚家二房的姚大太太婆媳一起主持中馈。 姚老夫人是大房的,她膝下只有姚小公子唯一的儿子,只是这个儿子还年幼,她又不年轻了,所以才让二房的人管着家。 姚大太太的婆母前几年就去世了,她如今把姚大太太当婆母对待。 “刚才我们老夫人还跟别人说起你,快随我进去吧。”吴氏亲切地挽着沈岁安的手往宴客厅走去。 “你们家祖母和太太都来了,瞧着太太的肚子,是有好消息了吧,过不了多久,你就要添个弟弟了。” 沈岁安眼睛一亮,“我祖母和太太来了?” “是呢,你家二妹妹也在,好长一段时间没见着你妹妹了,长得愈发标致了。”吴氏说。 沈思怡?她不是被禁足了吗? 莫非带的是沈思瑶? 沈岁安心中疑虑,在来到宴客厅见到和陆嫣凑在一起的沈思怡,她的眸色沉了沉。 “这就是陆指挥使的媳妇?”姚老夫人笑眯眯地看着沈岁安,还主动伸手将她拉到身边。 转头看向一旁的沈老夫人,“你把你家孙女养得真好啊,真是便宜陆渊那小子了。” 沈老夫人含笑看着沈岁安,“你过奖了,我这个孙女看着乖巧,其实有时候执拗得很。” “执拗怎么就不好,那是有所坚持。”姚老夫人说。 “姚老夫人,晚辈祝您寿比南山,福如东海。”沈岁安粲然一笑,恭敬大方地说着祝词。 “好,好。”姚老夫人笑着直点头。 “呀,好精巧的佛牌。”姚大少奶奶看到沈岁安送来的寿礼,捧着来到姚老夫人的面前。 姚老夫人一看佛牌就欣喜不已,“这是在南佛寺请来的?” 沈岁安:“是呢,老夫人眼力真好,南佛寺的方丈说过,这佛牌只认有缘人,昨日我去库房要挑选寿礼,这佛牌就出现在我面前。” “那还不是跟老夫人有缘么。” 姚老夫人眉开眼笑,本来对沈岁安只有三分的喜欢就变成了七分。 坐在下方的沈思怡见到这一幕,恨得快绞烂绢帕。 “惯会巴结。”她冷哼。 “别急,一会儿有她哭的时候。”陆嫣压低声音,“让你带的东西,带来了吗?” 沈思怡想到马上能看到沈岁安遭难,瞬间就眼睛发亮,“我带来了,好不容易才去她以前的院子拿到的。” 陆嫣握了握她的手,“做得好。” 随着后面还有人来贺寿,沈岁安就退回她的位置上去了。 正好坐在陆嫣和广宁公主之间。 不过,刚入座不久,曲清璃就过来找她,把她拉到外面去说话了。 “幸好你来了,真是无聊,广宁真是惹人讨厌,我们本来在投壶的,她一句不好玩,现在大家都不敢玩了。” 沈岁安:“她觉得不好玩就别玩,还拦着别人玩啊。” “都是一群趋炎附势的玩意儿。”曲清璃哼道。 “曲老夫人今日有来吗?”沈岁安问。 曲皇后跟姚贵妃虽然关系不好,但姚家和曲家还维持表面和气,年节宴席都是有来往的。 “祖母心情不好,她今日没来。”曲清璃恹恹地说。 “本来我也不想来的,祖母说一定要我陪着娘亲过来。” 沈岁安诧异:“老夫人怎么了?” “安理侯被判罪了,罪名坐实,皇上褫夺他的爵位,看在曲家的面上,留他一命,但是要流放西北边疆三千里。”曲清璃说。 “什么时候的事?”沈岁安心头猛地一惊。 曲清璃:“昨天宫里传出来的,皇上还没正式颁布天下。” 沈岁安握紧她的手,“明日我去看望老夫人。” 她怕安理侯的案子会有牵涉曲家的地方,上次她就看出来了,曲家除了老夫人,其他人都被养得蒙昧无知,压根就意识不到曲家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曲家。 如果还继续仗着有太后和皇后,他们就能永享荣华富贵,那就太天真了。 “岁岁,我们曲家……会跟安理侯一样吗?”曲清璃打了个冷颤,有些害怕地抱紧沈岁安的手。 “不会的,你们又没跟安理侯一样做那么多错事。”沈岁安安抚她。 “少奶奶,曲姑娘,宴席要开始了。”丫环过来请她们入席。 姜氏的贴身丫环秋葵来到沈岁安身边,“姑娘,太太让奴婢跟您提个醒。” “二姑娘是收到广宁公主的请帖才来参加宴席的。” “昨日她还去了您的屋里。” 虽然沈思怡被程姨娘禁足在屋里,可有公主的请帖,沈江林无论如何都会解了她的禁足。 沈岁安轻轻颔首,“我知道了,让太太放心。” 刚回到宴席坐下,沈思怡就凑过来了。 “姐姐,以前是我不懂事,这些天被禁足在家,我都想明白了,希望姐姐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一次。” “我敬姐姐一杯。” 第83章 将计就计 沈岁安垂眸看了一眼酒杯,似笑非笑看着沈思怡。 这么多年都没觉得自己不懂事,才禁足几天就懂事了? “二妹妹,你真是……长大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这么拙劣的借口居然也用。 沈思怡已经一饮而尽,目光怯怯饱含期待地看着沈岁安。 “妹妹,姐姐真是很欣慰,你终于不再事事与姐姐唱反调。”沈岁安拿起酒壶,给沈思怡倒了一杯酒。 “……”沈思怡瞳孔微缩,定定地盯着手里的酒杯。 沈岁安微微笑着:“怎么了,二妹妹。” “我、我再喝就要醉了。”沈思怡结结巴巴地说。 “这点果子酒不易醉的。”沈岁安笑着,举起酒杯看着沈思怡。 沈思怡全身僵硬,她下意识地看向陆嫣和广宁公主。 广宁公主狠狠瞪她一眼,让她赶紧把酒喝了。 “妹妹,怎么了,是酒有问题吗?”沈岁安疑惑地问。 “没有。”沈思怡嘴角的笑容扯了扯。 她慢慢地喝了一口,因为太紧张,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妹妹果然不胜酒力。”沈岁安笑了笑,她低头将酒杯里的酒喝了。 “我……我是啊。”沈思怡看到沈岁安已经喝下酒,眼神透出紧张的兴奋。 “二姑娘喝多了,你们先带她回去休息。”沈岁安把沈思怡的丫环叫过来,让她们把沈思怡带走。 沈思怡不知是不是心虚,此时也觉得身子有些难受。 她和陆嫣交换了个眼神,假装自己喝醉了,靠在丫环的身上退了下去。 姜氏抬眸朝着这边看了一眼。 沈岁安对她笑了笑,无声地说了没事。 “你怎么一直盯着我,是不是想喝我的酒?”沈岁安猛地转头,正好对上陆嫣的视线。 陆嫣被吓了一跳,把桌子上的酒杯都打翻了,酒撒在她的裙上。 “谁看你了。”陆嫣恼怒地叫道。 “裙子脏了,快去换一换吧。”沈岁安勾唇笑了笑。 陆嫣咬唇瞪她一眼。 果子酒是红色的,在她的裙裾上渍开,不得不去更衣。 “凝霜,我有些头晕,我想出去散散酒气。”沈岁安让凝霜过来扶她。 广宁公主看到这一幕,终于露出个笑意,她对着身边的丫环抬了抬下巴。 丫环悄然无声地跟在沈岁安的身后出去。 “少奶奶,您的脸好红啊,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凝霜担心地问。 沈岁安说:“可能刚才喝多了,扶我去偏厅坐一坐。” “陆大少奶奶,那边有准备解酒茶,奴婢带你们过去。”有姚家的丫环过来,对沈岁安福了福身说。 “有劳你了。”沈岁安颔首。 “凝霜,你去拿衣裳过来,我身上都是酒味,想更衣。”她对凝霜吩咐。 小丫环嘴角翘了翘,把沈岁安领到另一处的院子。 “贵府还准备这么僻静的院子给客人休息?”沈岁安挑了挑眉。 “是的。”小丫环的声音颤抖了一下。 “陆大少奶奶,您先到屋里休息,奴婢去给您准备些醒酒汤。” 沈岁安推开房间的门,里面有一股奇怪的香味,她屏住呼吸,对小丫环轻轻点头。 小丫环一走,沈岁安拿起桌子上的水倒在暖炉里,想打开窗的时候,发现窗口纹丝不动。 连房门都被锁住了。 沈岁安冷笑,拿出绢帕捂着自己的鼻子,发现这屋里的床榻上躺着一个人。 原来广宁跟陆嫣是想毁她名声。 “少奶奶。”紧闭的窗口被人从外面给撞开了。 凝霜肩膀上扛着个人,轻快地跳了进来。 “刚才那小丫环把房门给锁了。” “这是谁?”沈岁安问。 凝霜把披风从那人身上拿开,露出已经昏睡过去的陆嫣。 “我听到三姑娘跟沈二姑娘说要毁了你的名节,我就把她们都打晕了,沈二姑娘中了媚药,我只带了三姑娘过来。”凝霜说。 如果沈思怡扛过来,被人发现的话,他们家少奶奶的名声也好听不到哪里。 沈岁安赞赏地看了凝霜一眼,“把她扔床上去,我们赶紧走。” 凝霜诶了一声,将陆嫣粗鲁地扔到床上,把那个男子砸得闷哼了一声。 她把沈岁安抱着出了窗,主仆两人很快离开院子。 在她们离开没多久,有道身影鬼鬼祟祟地出现。 不一会儿,一股浓烟冒出来,整个屋子都被火光包围了。 “糟了,那边小院着火了。”有宾客惊呼出声。 广宁公主带着一众贵女正在花园散步,瞧见这一幕,全都往着火的地方走去。 姚大少奶奶已经吩咐下人赶紧提水救火。 她的脸色阴沉如水,好端端的寿宴,居然走水了。 “大表嫂,这是怎么回事?”广宁公主拧眉看向姚大少奶奶,“今天是是外祖母的寿宴,你是怎么做事的,这么不小心,居然还走水了。” 姚大少奶奶压着心底的火气,“公主殿下,这里危险,您还是到前面去等着,这火看着奇怪,我一定会调查清楚的。” “里面有人!”有小厮大喊一声。 广宁公主眼睛倏地发亮,“还不快救人。” “火是在外面着的,屋里没着火。”房门被踹开,众人才发现里面根本没有火光。 只烧坏了外面一层木制的门窗。 姚大少奶奶微微眯眼,这分明是有人在外面故意纵火。 “别让人靠近,仔细查,到底是怎么着火的。”姚大少奶奶厉声地吩咐。 “咦,这谁啊,偷情偷到别人家寿宴上来了。” 屋里抬出一男一女,两人已经昏睡过去,男人的胸口还露出一个肚兜。 “光天化日之下,也太不要脸了。” 广宁公主回头看一眼,“沈思怡吗?” “殿下,没看到她。”紫玉小声说。 “没用的东西。”广宁公主暗骂一声。 昏迷的女子躺在地上背对着众人,所以大家看不清她的长相,还没认出她的身份。 “这肚兜上面还绣了字,哎呀,这不是岁岁平安吗?” 有人惊呼,“这女子难道是陆大少奶奶?” “天啊,太不要脸面了。” “亏她之前还对陆珩跟宋姑娘的事斤斤计较,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真恶心。” “陆家就该休了她。” 广宁公主皱眉,“沈岁安的小名的确叫岁岁,来人,把这对狗男女抓起来,让沈太太过来领人。” 看着女子手臂上被烫出的水泡,广宁公主有些遗憾,要是晚点发现走水。 沈岁安估计就活不成了。 不知道有没有将她那张脸给毁了。 她心中只觉得一阵快意。 “谁要找我?”姜氏的声音响起,沈岁安扶着她慢慢走过来。 广宁公主看到沈岁安,一张娇俏的脸庞几乎要扭曲了。 “沈岁安,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84章 那对狗男女 沈岁安冲着广宁公主浅浅一笑,眼神困惑,“公主殿下,我为何不能在这里?” 广宁公主脸上的神情有片刻的扭曲阴沉,她目光死死地盯着沈岁安,又僵硬地转头,看向地上那个死活不知的女子。 沈岁安在这里,那……这个女子是谁?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岁岁平安,跟我们家岁岁有关系吗?”姜氏皱眉问。 众人此时哪敢再说出编排沈岁安的话,明显那女子就不是沈岁安。 那男子身上的肚兜根本算不得证据。 “那男子身上有一个绣着岁岁平安的肚兜,有人说是……是陆大少奶奶的。”人群中,有人嚷嚷一句。 姜氏闻言大怒,“什么脏的臭的都往我们家姑娘身上泼,你们的眼睛要是没用就自戳双眼,这不要脸的小贱人就躺在你们面前,你们都不晓得去把她转过来看个清楚,就只想着污蔑我们姑娘。” “怎么,是我们沈家太好欺负,还是镇抚司指挥使的家眷在你们眼中就是可以随意羞辱的?” 听到姜氏的话,众人脸上羞臊得发烫,同时也怕刚才猜疑沈岁安的话会传到陆指挥使的耳中 陆大太太此时才施施然地出现,她目光矜持冷淡地扫了姜氏一眼。 “沈大太太何必这样气急败坏,若矜持自爱的,别人几句误会也不会伤着名声,怎么张口闭口就把所有人都骂进去了。”陆大太太声音优雅端庄,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雅气。 姜氏冷笑,“不好意思,我只是凡人,有七情六欲的,你修仙的,跟你不能比。” “快看看那女子是谁。”姚大少奶奶沉声命令。 有丫环上前将女子的身子转了过来。 众人倒抽一口气。 陆大太太并没有看向那女子,而是抬起纤纤玉手遮掩阳光,也不屑去看地上的女子。 “这……” 姜氏嘴角压都压不下去,差点就要大笑出声。 “我就没有陆大太太的心胸了,女儿都跟男人偷情偷到别人家里了,看来陆家教出来的姑娘当真是矜持自爱,哦,不对,好像连儿子也喜欢偷情。”姜氏的声音拔高,务必要让所有人都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那是……陆三姑娘,天爷啊,她怎么做出这样的事。” “刚才陆大太太的话要把自己的脸给打肿了。” “你们认出那男子是谁吗?” “好像……好像是靖宁侯的弟弟吧,整日无所事事,就喜欢在花楼吃喝玩乐,要不是老靖宁侯给他留了一笔银子,哪还有好日子。” “……” 陆大太太听到耳边传来的议论,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她感到全身血液似乎在逆流。 她慢慢地放下手,低眸看向地上的女子。 熟悉的面孔撞入眼帘。 她只觉得眼前发黑,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 沈岁安惊呼出声,“天啊,怎么会是三姑娘。” “来人,快来人,把三姑娘抬进屋里。”她赶紧脱下披风覆盖在陆嫣的身上。 “定是三姑娘被困屋里,这位公子拼死相救,绝对不像大家所说的那样。”沈岁安将陆嫣的脸遮盖住,还不忘替她解释。 看她紧张担心的样子,谁见了不赞她一声好大嫂。 陆嫣对她不尊重的态度是有目共睹。 如今沈岁安还能够护她颜面,当真是心胸宽容大度。 陆大太太已经僵住了,整个人都回不过神。 她清高孤傲一辈子,都是别人仰望羡慕的对象,从来没有丢过体面。 今日,她所有的体面和尊严都被姜氏踩在地上了。 她要成为上京城的笑话了。 姚大少奶奶深深看了沈岁安一眼,笑着对其他人道,“今日一点意外,让大家受惊了。” “我家老夫人还请了戏班在戏台呢,诸位请随移步到戏台去听戏吧。” “是啊,请随我来,老夫人还等着大家呢。”姚大太太也反应过来。 她与姚大少奶奶交换了个眼色,把这里的烂摊子交给她处理。 好在戏台已经开始唱戏,这才没有惊动几位老夫人。 只是好好的寿宴突然走水,其中还牵涉到一位国公府嫡姑娘,一位侯府的少爷,传出去怎么都不好听。 今日这一出明显有人故意做局。 真是有本事啊,都算计到姚家头上了。 姚大太太压着心头的火气,赔着笑脸和众人前往戏台。 “你们几个来帮忙,把陆三姑娘先抬去那边的屋子,快去请大夫。”姚大少奶奶利落地吩咐起来。 等陆嫣和何荣柏都各自安置好了,陆大太太还没有从打击中清醒过来。 姜氏掩嘴嗤笑一声,“亲家母,赶紧回到凡间了,你女儿还生死未卜呢。” “……”陆大太太目光冷冰冰地看向姜氏。 “沈大太太,做人最好不要太嚣张,免得你肚子里的孩子折福。” 姜氏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即使心中恨陆大太太的恶毒,她仍然不显出来。 “不知道亲家母以前做了多少亏心事,才会如今报应在女儿的身上。” 陆大太太气得一梗,胸口感到闷痛。 她冷冷地看了姜氏一眼,转身朝着陆嫣被抬走的方向走去。 姜氏冷哼,对身边的丫环吩咐:“给我砸钱传出去,陆三姑娘在姚老夫人的宴席上偷情,陆家人发现之后,还要污蔑咱们家的姑娘,多亏咱们姑娘以德报怨,顾及家族荣耀名声,这才忍气吞声,还顾全了陆嫣的颜面。” “今日的事,让说书人隔半个时辰说一次,一定要让全上京都知道了。” 呵,就看人淡如菊不食人间烟火的陆大太太怎么被拉扯进凡间的泥沼里,还要怎么孤高冷傲。 “太太,姑娘就是太心善了,今日那肚兜的事,分明是有人想要害姑娘。”丫环不忿地说。 姜氏冷笑,谁还能看不出来,岁岁就是知道她们想害她,才要更加维护陆嫣,越是维护,别人就会觉得陆嫣不堪。 岁岁也因此得了个顾全大局的好名声。 就不知背后那个人,要如何收场了。 她最好祈祷不要让姚家查出来,否则,在姚老夫人的宴席上这么算计宾客,坏了姚老夫人愉悦的心情。 别说姚家了,宫里头的都不会放过她。 姜氏心情大好,她抚摸着小腹,心想还是岁岁聪明,从沈思怡的行为异样就能预料到后面要发生的事。 “吩咐成衣店,最近多售卖肚兜的成品,都在上面绣着各种吉祥语。”姜氏说。 第85章 姜氏要把陆大太太气死了 陆嫣的丫环横月脸色苍白地跟进内室,在其他丫环的帮忙下给陆嫣先换了衣裳。 看到自家姑娘手臂上的水泡,她只觉得她自己离死不远了。 沈岁安在外面忧心忡忡,催促着让大夫快点过来。 “我记得陆三姑娘是被领到抱厦那边去更衣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姚大少奶奶目光深究地看了沈岁安一眼。 “是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姚大少奶奶,你一定要查清楚,若是有人算计到我们陆家的姑娘,我们绝不善罢甘休。” 姚大少奶奶嘴角一抿,“我记得陆大少奶奶也是出来散酒的,你没发现……别的异常之处。” 沈岁安微微诧异,“我以为贵府的丫环应该训练有素,她们来往行走接待客人,若是有异常的,不应该比我这个客人更容易发现吗?” “……”姚大少奶奶一梗。 沈岁安又道:“话说回来,我们三姑娘更衣的地方怎么会有男宾,男宾难道不是在外院吗?” “刚才你们的下人都说了,门是从外面锁着的,我有理由怀疑,是有人要陷害我们三姑娘。” “陆大少奶奶,无凭无据,你千万不能乱说。”姚大少奶奶立刻叫道。 沈岁安哦了一声,“那我们就只能等姚家给我们一个交代了。” 姚大少奶奶将胸口的火气压下去,她不该怀疑沈岁安,招惹她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刚才是我一时情急说错话,陆大少奶奶不要放在心上。” 沈岁安心中暗诽,这个姚大少奶奶难怪得了姚家看重,能屈能伸,是个人才。 “大夫来了。”终于把大夫请来了。 经过大夫的看诊和判断,陆嫣是被浓烟呛晕,好在发现及时,否则性命就难保了。 陆大太太这时候也终于过来看望她的女儿了。 “太太,嫣姐儿已经醒了,您不用担心。”沈岁安柔声地说。 望着沈岁安坦诚的脸庞,陆大太太的目光阴沉如寒冰。 “陆大太太,那我不打扰您跟三姑娘说话,今日发生的事,我一定会尽力控制不外传。”姚大少奶奶福了福身。 她还得去看看何荣柏的死活。 陆大太太没有跟沈岁安说一句话,急步走进屋里。 看到双眸懵懂困惑的女儿,双手还包扎着,看起来伤势不轻。 她只能强忍着上前扇死这个蠢货的冲动。 “娘亲,我是怎么……”陆嫣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看到陆大太太,她像看到救星。 只是,在看到跟在陆大太太身后的沈岁安时,她瞳孔猛地一缩。 “沈岁安,你怎么会在这里?”陆嫣惊呼出声。 “嫣姐儿,走水的时候发现你在屋里,我让人先把你送到这儿来。”沈岁安声音说不出的温柔。 “你也真是的,有心上人跟太太说一声就是了,怎么在姚老夫人的寿宴上跟别人私会呢。” 陆大太太听不得私会两个人,她有种想要撕了沈岁安的冲动。 “沈岁安,你住口!”她素来淡定矜持的脸庞出现一丝狰狞的表情。 “是不是你害了嫣姐儿?要是被我发现此事跟你有关系,我绝不会放过你。” 陆嫣越听越心慌,她要去拉陆大太太的手,“娘亲,什么私会?” 她的手臂传来刺痛,她这才发现她的手臂受伤了,两只小臂都包扎起来。 啪! 陆大太太挥开她的手,“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如果已经清醒了,那就回去。” “太太,老夫人还在戏台那边,要不要跟她说一声呀?”沈岁安小声问。 陆嫣似乎已经明白发生什么事,她一双眼睛如淬毒般死死地盯着沈岁安。 “沈岁安,你妹妹呢?” “怡姐儿不胜酒力,母亲已经将她送回家里了,免得在这里闹出什么笑话。”沈岁安说。 已经是笑话的陆大太太和陆嫣:…… 陆嫣脑海里一片混乱,“公主殿下呢?我要找她。” 陆大太太声音冰冷,“你还想闹什么?立刻、马上回家!” “娘亲……”陆嫣全身都在发抖,她害怕,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太太,那我先去跟老夫人说一声。”沈岁安柔声说。 陆大太太紧紧攥着手掌心。 她让人进来扶着陆嫣,从后门静悄悄地离开姚家。 可就算她再怎么隐晦,今日的事已经不是姚大少奶奶想要压就能压住的。 如今最舒心的就只有在戏台看戏的几位老夫人了。 她们看了两场戏,才发现自家媳妇都不见人。 “现在年轻人都不爱看戏了。”陆老夫人跟姚老夫人说,特别是她家那个大儿媳妇,跟她说话都觉得牙疼。 “无妨,咱们老姐妹看着乐就行。”姚老夫人笑眯眯地道。 等到了第三场,各家媳妇才终于回来。 低声细语之间,老夫人们才知发生何事。 不过大家都很默契没有在这时候提起。 “老夫人,岁岁已经让人将怡姐儿送回去了。”姜氏低声道。 沈老夫人闭了闭眼睛,真是孽障。 要不是姜氏察觉沈思怡的行为有异,特意让岁岁屋里的旧物都收起来,还不知沈思怡要闯出多大的祸事。 她伸手握了握姜氏的手,沈思怡不能继续留在家里了。 以前就是太心软,一直想着如果对程氏母女太狠心,要跟儿子离心。 如今想来就算不离心,这个儿子又有什么用处。 “怎么没看到广宁?”姚老夫人突然问。 姚大太太含笑说:“广宁刚才多喝两杯,有些头疼。” “这孩子。”姚老夫人轻笑。 “刚才闹哄哄的,该不会是小五又闹事了吧?”姚老夫人问。 小五就是姚小公子,是姚老夫人的老来子。 姚大太太:“小五如今乖巧多了,今天一直在外面随着大爷招待客人呢。” “你们多看紧他些。”姚老夫人说。 “是。” 姚大太太抬眸看了终于回来的姚大少奶奶,今日的事太多蹊跷,敢算计到姚家的头上,真是把他们姚家当软柿子了。 一直到金乌西坠,姚老夫人才终于尽兴,各家老夫人也都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当晚,大家的话题全都是姚老夫人的寿宴,不过却都在说镇国公府的三姑娘在别人家里偷情,真是丢尽了脸面。 第86章 你还有别的选择 姚大少奶奶特意要送沈岁安到门外。 “陆大少奶奶,何少爷已经醒了,他说他喝多了在屋里休息,是被人打晕过去的。” “他一个男宾到姚家后院的屋子休息?”沈岁安诧异。 姚大少奶奶嘴角抿了抿,那是因为有人收买了家里的小丫环,故意引错了路。 她已经让人将小丫环拿了起来,只待送走宾客之后就去审问。 但这件事里面,沈岁安到底有没有插手?她直觉是认为沈岁安很可疑。 很明显这是有人设局要陷害沈岁安。 结果不但让沈岁安逃过一劫,还赚了个好名声。 真是高明啊。 以前她觉得沈岁安看着柔善贤淑,放在大宅里面是个容易被人捏圆搓扁的面瓜,居然还有这样的手段。 陆渊知道他的妻子是一个诡计多端的女子吗? 像他那样的男子,应该更希望身边的人纯稚天真吧。 正想着,就看到一辆悬着镇抚司名牌的马车自街角拐了过来。 姚大少奶奶低笑:“瞒天过海的手段是厉害,但任何事都瞒不过镇抚司,陆大少奶奶,你有信心吗?” “我觉得你想多了。”沈岁安微微笑着。 就见马车已经已经来到姚家大门前。 身穿玄色飞鱼服的陆渊从马车出来,身姿挺拔颀长,玉雕般俊美的面庞似还有生人勿近的煞气。 还没离开的女眷不自觉后退几步,福了福身见礼。 “怎么来了?”沈岁安眉眼带笑,来到陆渊的面前。 陆渊垂眸将她上下打量,肃杀之气化作春风细雨,“来接你。” “那我们回去吧。”沈岁安说。 众人看着陆渊直接将沈岁安拦腰抱上马车,不自觉都红了双颊。 哎呀,这个陆指挥使当真是……一点都不顾及场合啊。 不过,若是她们家夫君能生得这样俊美,有这样的魄力,那谁不想要呀。 沈岁安真是好命,以为她退了陆珩的亲事,嫁给陆渊必定日子艰难痛苦,没想到陆渊对她居然这样温柔体贴。 “多半是还没看清楚沈岁安的为人,等陆渊回去知道今日的事,他肯定会怀疑的,到时候他还能这样对待沈岁安吗?”姚大少奶奶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她收回目光,含笑送走其他人。 等宾客散尽,她才往姚老夫人的上房走去。 姚大太太已经跪在姚老夫人的面前。 她没有解释一句,跟着跪了下去。 “此事就算有人故意设计,你们也不是全无过错,如果管理没有疏漏,家里就没有下人会被收买。”姚老夫人平静地说。 “这次是对付别人,如果下次有人收买丫环给姚家的人下毒呢?” 姚大太太婆媳两人吓出一身冷汗。 …… …… 陆嫣回到陆家时,已经知道她的身上发生何事,她整个人都崩溃了。 “为什么会这样,应该是沈岁安才是,我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 “是……是沈岁安让人把我打晕的,娘亲,那贱人害我。” 看着女儿语无伦次,状若疯癫,陆大太太抬手一巴掌狠狠地扇了过去。 “蠢货!连被谁害了都不明白,你哪来的脑子去算计沈岁安?谁让你这么做的,你们到底做了什么?”陆大太太厌恶地看着陆嫣。 即便这个女儿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但她遭受前所未有的耻辱,也是这个女儿带来的。 她简直生了个孽障。 陆嫣捂着脸,哭得眼睛都肿了。 她知道自己的名声彻底毁了,等祖父和父亲回来,肯定不会放过她。 “是……是广宁公主要对付沈岁安,她让我想办法拿到沈岁安的贴身衣物,我就让沈思怡帮我偷了肚兜,明明一切都很顺利的,我们都亲眼看到沈岁安喝下那杯酒。 我不知道何荣柏是怎么被送到屋里的,我只负责拿到肚兜,沈思怡给沈岁安敬酒,那沈岁安狡猾得很,还让沈思怡喝了她自己的酒。” 陆嫣突然想起什么,“娘亲,那沈思怡呢?她也喝了下药的酒,她怎么就没事?” 陆大太太闭上眼睛,她怎么会生出这么愚蠢的女儿。 “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陆大太太问。 陆嫣泪眼婆娑,还没想清楚她娘亲的意思。 “今天是姚老夫人的寿宴,连皇上都让人送贺礼过来,谁给你们胆子,在她的寿辰下药陷害沈岁安,还要把靖宁侯府的人也扯进来,你想过后果吗? 你以为单凭一杯酒一件肚兜,你们就能毁了沈岁安?那肚兜一看就是成衣店的东西,满大街都有一模一样的。” “沈岁安将酒给沈思怡喝下的时候,你就该知道她已经发现了,她都给你机会反悔了,你怎么还跳下去!” 陆嫣叫道:“我就说是她害了我,娘亲,你把她送去官府,还我清白的名声啊。” 陆大太太冷笑,“你有证据吗?全凭你猜测,最后查出真相,是你害人不成反而自己毁了名声,陆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那我怎么办,我跟何荣柏是清白的。”陆嫣尖叫。 陆大太太厌恶地看她一眼。 “广宁是不是还收买姚家的下人?”陆大太太问。 陆嫣连忙点头,“是,娘亲,都是她指使我的呀。” “你以为姚家查出真相之后,会对外说出来吗?那是广宁的外祖家,广宁是姚贵妃亲生女儿,最后背黑锅的人是谁,你用用你的脑子想一想。” 姚家当然会把广宁公主摘清出来,至少表面上会如此做,至于背地里要怎么惩罚熊孩子,自然有姚贵妃的手段。 但陆嫣今日名声尽毁,是没有任何办法挽回了。 陆大太太恨不得生啖了沈岁安,她想到要维护沈家的名声,却没有顾及陆家一分一毫。 沈岁安今日敢这么害她的女儿,来日,她一定会千倍百倍地还给她的。 “你想嫁给何荣柏吗?”陆大太太垂眸望着女儿,眼中没有半点温情。 “不,不要,那个纨绔浪荡子脏得很,我宁愿死也不嫁他。”陆嫣叫了起来。 陆大太太:“那我送你去白家老宅,你跟在你外祖母身边好好学规矩,对外我会宣称你抱病养身子,等这件事淡了之后,再 把你接回上京。” 陆嫣的脸色煞白,她也怕外祖母啊。 “娘亲,我一定要离开上京吗?”陆嫣哭得肝肠寸断。 “你还有别的选择。”陆大太太说。 陆嫣眼睛一亮。 “去死。” 第87章 你做得很好 陆渊有两天没见过沈岁安的,他深邃的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像有一团火要将她给吞没。 沈岁安被他看得心头一阵心悸。 “夫、夫君怎么来了?”她低声问。 “我想抱你,想亲你。”陆渊声音低沉暗哑。 沈岁安听出他克制的强烈的欲念。 她深吸一口气,心跳越来越快。 “我身上还有血迹,不想弄脏你。”陆渊又说,语气很是遗憾无奈。 “……”沈岁安这才发现他的飞鱼服有的地方颜色特别深,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你、你受伤了?”她紧张地问。 陆渊粗粝的指尖细细摩挲她的面颊,“不是我的血,是审犯人,吓到你了?” 不是他的就行。 沈岁安心中有几分苦涩地看他,她对他的身强体壮深有体会,怎么都不像过两年会病死的样子,那上一世他的早逝十有八九是意外。 是有人陷害谋杀他吗? “今天姚家出什么事了?”陆渊轻声问,虽然很想立刻将她抱过来,将她狠狠揉进自己身体里,但他还是克制住了。 沈岁安说:“有个小院子走水了,在里面发现陆嫣跟靖宁侯的弟弟何荣柏,他们都是昏迷的状态。” 陆渊眸色微沉,正要问她有没有被吓到,就听到他的小妻子又慢悠悠地开口,“我让人打晕的。” “嗯?”他目光平静地看她。 没有开口质问,只是在等着她继续。 沈岁安心底冒出来的尖刺似是被他的手掌抚平了。 她的脸颊在他掌心蹭了蹭。 “陆嫣和广宁公主合谋,让我庶妹去偷我的贴身衣物,打算在姚老夫人的寿宴上给我下药,让我跟别的男子有染。” “我母亲察觉到庶妹的异样,就将计就计,换了成衣店的贴身衣物给她偷走,在宴席上,凝霜趁机换了我杯子里的酒,我把酒给庶妹喝下了。” “姚家的小丫环故意引我去一处院子里,我刚进门她就把门给锁了,屋里还有迷香,何荣柏也在里面。” 陆渊听到这里,眼神变得越来越锋利冷冽。 沈岁安继续说:“凝霜把陆嫣打晕送过来的,我们刚离开没多久,有人就在屋子外面点火,他们不仅是想毁我的名声,还想要我的命。” 要不是沈家还有其他姑娘没出阁,她今日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沈思怡。 至于陆嫣,她能留着一命,已经是极好的运气。 沈岁安看似在这些事里完全隐身,似乎伤害不到她,但其中任何一环出现问题,今日被毁的人就是她了。 陆渊低头用力吻住她的唇,让她沉浸在他灼热的气息里。 良久,他才放开她,声音更加暗哑,“你做得很好。” 沈岁安微微地喘着,眼睛水润润地看他。 他说什么? “应该更心狠些,才能让那些人不敢再害你。”陆渊手指轻轻拂过她红肿娇嫩的唇。 “要让你的敌人对你心生畏惧,摸不透你的手段和心思,他们才有所忌惮不敢轻易对你出手。” 沈岁安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毕竟她今日害的人是他的妹妹,即使不是同胞兄妹,但也是姓陆的。 她高估陆家人在陆渊心中的地位了。 “等陆嫣醒来,大太太一问,肯定知道是我识穿他们的计谋,反手将陆嫣给害了。”沈岁安低声说。 陆渊唇边闪过嘲讽的笑,“就算她猜到了,她也不敢怎样,不过,大太太这个人比任何人都难对付,你要小心她。” 沈岁安轻轻点头,她知道,大太太是个绵里针,看似人淡如菊不爱计较,其实才是最阴狠记仇的。 等他们到了陆家,丫环就急忙来请陆渊夫妇去上房。 陆渊牵着沈岁安的手回了淡泊院。 “该心虚该急的人不是你,先回去换衣裳。” …… …… 丫环很快就准备了热水,陆渊洗去身上的血腥味,又换了一身衣裳,小半个时辰过去,他才和沈岁安来到上房。 大房所有长辈都到了,陆嫣被老夫人搂在怀里,一看到沈岁安出现,她低声啜泣起来。 陆老夫人厌恶地瞪着陆渊和沈岁安,“现在的晚辈是越来越放肆,长辈有请,还要拖拖拉拉。” “沈氏,你今日在姚家都做了什么?”陆大爷目光阴沉地盯着沈岁安,把他的女儿名声都毁了,沈岁安却赢了赞誉,他当然认为这是沈岁安弄出来的阴谋。 沈岁安不卑不亢地行礼,“给老太爷,老夫人请安。” “你还有脸给我们请安,瞧瞧嫣姐儿被你害成什么样子。”老夫人骂道。 “是孙媳的错,若是我知道嫣姐儿今日要跟何公子私会,一定会提前拦住她。”沈岁安声音轻柔,抬眸看向陆嫣的眼神却有些冷。 “我没有!跟何荣柏私会的人是你!”陆嫣叫起来,“你怕被我发现了,所以才让人把我打晕的,沈岁安,你这个贱人,你毁了我!” 沈岁安眼眶一红,“嫣姐儿,你……你怎么信口开河,今日所有人都看到了事实,太太,您也在场的,您是亲眼看到嫣姐儿和何公子纠缠在一起……” 陆大太太眉心直跳,“住口!我不想听。” 她目光冰冷地看了愚蠢的女儿一眼。 陆嫣不肯去白家老宅,自作主张找老夫人做主,没想到老夫人想出来的办法就是把脏水往沈岁安身上泼。 自找苦吃!沈岁安能把陆嫣丢进屋里,她还能随便让人泼脏水吗? “你说你没有私会,是被人冤枉的?”陆渊声音低沉冷淡地开口。 陆嫣哼道,“没错,跟别的男子偷情的人是沈岁安,你别以为她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女人,说不定……” 陆渊的眼神倏地迸发出强烈的杀意,如果陆嫣再说出一个字,他会让她这辈子都开不了口。 “姚家已经请镇抚司彻查此事,谁下药,谁偷情,谁纵火,这点小事镇抚司一夜就能查清楚,到时候谋害朝廷命妇是要杖责的。”陆渊淡淡地说。 陆嫣的脸色一变。 “不可以!这件事不能经过镇抚司……”她尖叫起来。 陆渊冷眼睥睨着她,“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当着我的面污蔑我的妻子?” 第88章 家门不幸 “够了!”陆国公爷终于听不下去了。 他回来听到老妻和孙女哭诉告状,说被沈岁安算计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事有蹊跷。 这么拙劣的手段,而且还在姚老夫人的寿宴上,她到时候得罪的不仅是陆家,还有姚家。 如今听到陆嫣和沈岁安对峙,他已经听出来了,是陆嫣想要嫁祸给沈岁安。 简直……愚不可及。 “父亲,即便嫣姐儿有错,沈氏作为长嫂,她同在宴席之中,那也是对嫣姐儿照顾不周。”陆大爷寒着脸道。 陆渊瞥他一眼,“父母皆不在,才有长嫂为母一说,今日的寿宴上,老夫人和太太都在,轮不到岁安阻拦小姑子去偷情。” “你大逆不道!”陆大爷勃然大怒。 “我只是在说事实,您不必生气。”陆渊平静地说。 “姚家寿宴人来人往,何荣柏是怎么进入后院,那些下人都是死的吗?” “这么明显有人设局做内应,父亲都视而不见,觉得单凭岁安一个弱女子能办成这么大的事,你觉得外面的人会信吗?” “到时候所有人只会认为陆家为了维护嫡女的名声,逼孙媳妇出来认下这腌臜的勾当。” “够了!”陆大太太听不下去,大怒地呵斥陆渊。 她目光冷冷地看向陆嫣,“明日,你立刻给我滚去白家老宅,何时学好了规矩,何时再回来。” 陆嫣在老夫人的怀里哇一声哭出来。 “何至于送去白家老宅,找个教导嬷嬷回来也好……”陆大爷看到女儿哭成这样终究是心软。 陆大太太面若寒霜,目光沉寂地盯着他。 他只好收回要求情的话,无奈地对陆嫣叹口气。 陆国公爷目光深深地看了沈岁安一眼,他是看出来了,沈岁安早就看穿陆嫣的设局,她兵不血刃地反击回去,还让人找不到一点错处。 “公主殿下呢?她不是一直都跟嫣姐儿在一起吗?”沈岁安突然疑惑地问。 没有广宁公主在姚家的铺排,她们想害她的事哪能轻易办成。 如今陆嫣遭殃了,她连国公府都不来了。 陆家众人都沉默不语。 特别是陆大太太,明知今日的事都是出自广宁公主的手,她的女儿顶多就是帮凶,可她难道还能让广宁公主出来认罪吗? 这就是哑巴亏。 陆国公爷手背青筋暴起,这就是尚公主的下场! 如果沈岁安能够嫁给陆珩,就不会有今日这么多事了。 心里头攒着一股无法宣泄的怒火,陆国公爷的脸色十分难看。 “陆珩呢?”他沉声问。 又是一阵沉默。 众人这才发现,好像有几天都没见过陆珩了。 陆渊嘲讽地勾了勾唇,带着沈岁安离开上房。 “家门不幸!”陆国公爷看了陆嫣一眼,发出一声悲叹。 不知叹的是广宁公主这个被皇上强塞过来的孙媳妇,还是陆嫣这个愚不可及的孙女。 “沈岁安才是陆家最大的不幸。”陆大太太轻声说。 …… …… 回到淡泊院,陆渊的副手关进已经在书房等着他了。 他来给陆渊送今日犯人的口供结果,顺便把广宁公主的消息说了。 “广宁公主被姚贵妃罚跪在昭熙宫偏殿,应该跪了有两个时辰,我出宫的时候,皇上得知消息正赶过去。” “听说是因为今日姚家的事,姚贵妃第一次发了这么大的火,还让人杖打了广宁公主。” 陆渊拿着口供翻看着,听到这话只是淡淡地问,“不该打吗?” 关进咧嘴一笑,“还是嫂子聪慧。” “姚家审出来了,就是广宁公主收买的下人,给她和陆三姑娘行了方便。”关进道。 陆渊轻轻颔首,“把这份口供誊抄送刑部和大理寺,没什么事了,你可以走了。” “好歹让我喝口茶,您一声吩咐,我还把事情给你查清楚了。”关进叫道。 “喝完就走。”陆渊站起来离开。 他回屋里去跟沈岁安说了广宁被姚贵妃惩罚的事。 沈岁安诧异,“你何时让人去查的?” “在得知姚家走水的时候。”陆渊将她搂在怀里,在她白皙洁白的后颈落下一吻。 “我还有事要跟你说。”沈岁安被他灼热的气息喷得一阵颤栗。 陆渊哑声:“旁人的事不必说了。” 她全须全尾保全了自己,旁人是死是活已经无关紧要。 “是关于邓娘子的。”沈岁安在他摸向自己腰带时,飞快说了出来。 陆渊皱眉:“她怎么了?” “那位关进……跟关姨娘也有关系?”沈岁安问,刚才听到他提关进的名字了。 “无关,只是关进和关海是同个村子出来的。”陆渊说。 沈岁安把见到邓娘子如今的处境告诉他,包括她从来没有收到关姨娘送去的银子。 陆渊脸色如蒙一层寒冰。 “……我让石青重新置办院子了,过两日就能搬进去,到时候我再给邓娘子介绍一份差事,比你直接拿银子给她,她会更容易接受,也不怕别人议论。”沈岁安轻声说。 “谢谢你。”陆渊抱住她,如果不是沈岁安亲自去找邓娘子,他还不知他们的处境。 他以为每个月交给关月十两银子,就是他对关海的补偿,没想到反而害了邓娘子母女。 “邓娘子再嫁的丈夫对他们母女还是不错的。”沈岁安说。 陆渊冷声道:“我会让关月离开陆家,把她送出上京。” 沈岁安对他如何处置关姨娘并没有太多意见,她相信以陆渊凶名在外的手段,如果关姨娘不是关海的妹妹,只怕连活着离开的机会都没有。 夫妻二人用过晚膳,陆渊便去交代余白处理关姨娘的事。 沈岁安在屋里听到一声尖利的哭声,很快就被摁下去了。 陆渊没有再去见关姨娘一面。 翌日,天光大作,陆渊已经上朝去了。 沈岁安今日还要回沈家,她要去看沈江林要怎么处置沈思怡。 “少奶奶,关姨娘说想见您一面。”半见进来道。 “不必了,我与她没有什么好说的。”沈岁安对关姨娘最后的忍耐已经没有了。 半见说:“她吵吵嚷嚷,说邓娘子都已经再嫁了,凭什么还用她兄长的卖命钱,这人的心肝是黑的吧,不说邓娘子是她以前的大嫂,那还有侄女啊。” 沈岁安冷着眉眼,“把她的嘴堵上。” 第89章 来者不善 沈岁安没有插手对关姨娘的任何处置,连她会被送去哪里都没过问。 她已经让人套了马车来到沈家。 “先去给祖父和祖母请安。”沈岁安没先去找姜氏。 没想大家都在上房这里。 沈思怡跪在大厅中间,整个人神色憔悴,一双眼睛哭得只剩下一条缝。 看到沈岁安出现,她尖叫一声,怨恨地瞪着沈岁安:“是你,是你害了我!” 还没碰到沈岁安,就被木槿给挡住了。 “请祖父祖母安。”沈岁安行礼。 沈江林拍案而起,“你还有脸回来!” “我当然有啊,没有脸面的是您另外的女儿。”沈岁安笑了笑。 “是你,你给我喝的酒有问题。”沈思怡叫了起来。 沈岁安上前一巴掌落在她的脸上,“你明知那酒有问题,你还跟我敬酒?沈思怡,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你以为昨日在那样的场合毁了我,你作为我的庶妹,你就能有什么好名声。” “你居然打我,你凭什么打我!”沈思怡尖叫。 沈岁安抬手又打了一巴掌。 “知道我为什么让人先把你送回沈家吗?不是我心软,是我不想让祖父和祖母一世清名被你毁了,你自甘堕落自取其辱没人管你,你应该庆幸,你是姓沈的!” 否则沈思怡昨日在姚家的下场会比陆嫣更加不堪。 沈江林气急败坏,“我还没死呢,轮不到你教训我的女儿。” “您要是有好好教导她,她今日就不会和别人合谋来陷害你另外的女儿。”沈岁安厉声地反驳回去。 “还是在父亲的心目中,只有她沈思怡才是女儿,其他女儿都可以随意羞辱的?” 沈江林气得大口喘气,却一句话都无法反驳。 “将程姨娘和怡姐儿禁足在庄子,给怡姐儿定下亲事,直到她成亲再接回来。”沈老太爷沉声地开口。 沈思怡脸色惨白,“我不要!” “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告诉你这个决定。”沈老太爷说。 “你可以不听长辈的决定,那就与沈家签下决绝书,从此你的死活与沈家再无关系。” 沈老夫人面色冷淡,“要不是岁岁护着你,你以为你还能好端端在这里!” “父亲,母亲,是不是太严厉了,连婚事都还没定下。”沈江林要为心爱的妾室和女儿求情。 “你要是无法决定人选,那怡姐儿的亲事就由我们来做主。”沈老太爷冷冷地说。 沈思怡跪着拉住沈江林的袖子,“爹爹,我不要成亲,我要嫁给……” “好!”沈江林大喝一声,生怕沈思怡在这里说出要给陆渊做妾的话。 “我会尽快给怡姐儿选定亲事。”沈江林警告地看了沈思怡一眼。 她要是在这里嚷嚷说要嫁给陆渊,那他就真的保不住她了。 沈岁安嘲讽地勾了勾唇。 沈老夫人对身边的嬷嬷吩咐,“你亲自去,带上几个婆子,别让她出幺蛾子。” “……”沈思怡绝望地瘫软在地上。 姜氏没有需要出场的地方,舒舒服服地看完一出好戏。 她赞赏地望着沈岁安,还得是她的女儿厉害啊。 …… …… 在昭熙宫跪了一夜,广宁公主已经要撑不住,虽然宫人会偷偷给她捏脚,她也趁着母妃不在偷懒了,但罚跪的事实已经让她足够丢脸了。 “公主,贵妃娘娘起来了,您一会儿要好好认错,千万不要再惹娘娘生气了。”清荷扶起广宁公主,低声地劝着她。 “母妃肯见我了?”广宁公主脸上一喜。 清荷扶着她坐下,伺候广宁公主盥洗,又重新换了衣裳,这才扶着她去见姚贵妃。 姚贵妃这次是真的动怒,昨日就算皇上来了,她都没有心软放过广宁。 “母妃。”广宁怯怯地望着姚贵妃。 姚贵妃身穿紫色挑丝双窠云雁宫装,雍容华贵,美艳的脸庞沉静严肃,目光冷淡地望着广宁。 “知道自己错了吗?”姚贵妃问。 “我错了,母妃,我再也不会这么做了。”广宁立刻认错。 姚贵妃:“知道自己错哪里吗?” 广宁她认为自己最大的错就是不该相信沈思怡这个废物。 “广宁,你在你外祖母得寿宴上陷害朝廷命妇,对君不忠,对长辈不孝,你为什么这么坏,沈岁安究竟做了怎样伤天害理的事,你要这样对待她?”姚贵妃重重地闭上眼睛。 “你还让人在外面放火!将她烧死在姚家,你是怎么想的?” 昨天她就让人去姚家查明此事了,她真的想不到,广宁会做出这样的事。 “我就是讨厌沈岁安,想要看到她身败名裂,我也没想烧死她,只是想……让毁了她的脸。”广宁恨声说。 昨日她被沈岁安反将一军,现在更加恨她了。 “沈岁安没有身败名裂也没有毁容,反而利用你在姚家设下的局,借力打力地保护自己,还让你们惹了一身腥。”姚贵妃说。 “如果你不是公主,你以为陆嫣的下场就不是你的下场?” 广宁公主大怒,“她敢!” “今日本宫惩罚了段妈妈和紫玉,她们没有规劝你,下次如果你再这样犯错,本宫会处死他们,你这个公主也别想当了。”姚贵妃说。 “母妃,我是您的亲生女儿。”广宁惊呼。 姚贵妃:“如果你不是本宫生的,本宫已经把你处死了。” “你真是伤透你外祖母的心,她那么疼爱你,你在她的寿宴上陷害别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老人家知道了会怎么办?” 广宁公主低下头,她并没有想那么多。 “我出宫就去找外祖母,跟外祖母赔罪。”广宁道。 姚贵妃:“本宫给你安排了教导嬷嬷,你就在公主府好好学习规矩吧。” 广宁公主虽然心中不愿,但也敢在这时候撒娇说不要。 姚贵妃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因为陆珩,所以才对沈岁安耿耿于怀。” “……”广宁公主眼神闪烁。 “做两日本宫会召见沈岁安,如果她真的对陆珩余情未了,本宫想办法让她离开陆家。”姚贵妃揉了揉眉心。 她觉得女儿还是想太多了,沈岁安嫁给陆渊,陆渊除了生母的出身,并不比陆珩差。 “多谢母妃。”广宁小声地道谢,伏小做低地讨好了姚贵妃,她才离开昭熙宫。 在御花园遇到了曲清璃。 瞧着曲清璃不怀好意的笑脸,广宁公主觉得她来者不善。 第90章 你和陆渊相比,不及一二 曲清璃当然是冲着广宁公主来的。 昨天在姚家发生的事,摆明就是广宁要对付沈岁安。 要不是岁岁及时发现反击,今日在外面说书人嘴里名声扫地的人就是岁岁了。 “让开!”广宁公主瞪了曲清璃一眼。 她跟曲清璃自小就不和,曲清璃是皇后的侄女,她们天生身份就是对立的,她虽然贵为公主,但很少有机会能压曲清璃一头。 “广宁,你的气色看起来不怎么好呀。”曲清璃惊讶地问。 广宁面无表情看着她矫揉做作的样子,冷笑,“关你什么事。” “哎呀,你别这么冷淡,好歹我们还有一起长大的情分。”曲清璃笑嘻嘻地说。 呵呵,广宁心里冷笑,她们的情分就是从小打架,彼此看对方不顺眼。 曲清璃亲密地挽住广宁的手,“今天我进宫的路上,听到茶楼里的说书人都在说昨日姚家发生的事,大家在议论是谁帮了陆嫣,不然她哪来的胆子敢在姚家私会外男啊。” 广宁的脸色微微一变,“什么说书人?” 曲清璃:“你不知道呀?我跟你说,如今街上不管茶楼还是酒馆可热闹了,全都在说寿宴风波,陆三姑娘与何少爷的爱情可歌可泣,如今无人不知不人不晓了。” “……”广宁抬眸冷冷地盯着曲清璃。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曲清璃一脸无辜。 广宁:“是不是你让人做的?” 曲清璃翻了个白眼,“我要是有这种手段,还能拖到今日,早在以前就把你总是欺负我的事说得全天下都知道了。” “啧啧,怎么办呢,虽然你是公主,可陆嫣是你的小姑子呀,你说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她呢?陆家的人可能都已经知道了。” “外面的人说得越津津有味,陆家人听得就更加怒火中烧吧。” 广宁公主用力地推开她,“滚开!” 陆嫣会说出实情吗?如果陆珩知道了,他会不会跟她生气? 她都好几天没见过他了。 “你知道画舫吗?京中的达官权贵最近都喜欢去那儿消遣,想来应该有人把昨日的事编成戏曲传唱了,我明日就定一艘画舫,好好欣赏一下。”曲清璃笑着道。 已经走出几步的广宁回头瞪她,掐紧手心大步离开。 曲清璃望着她的背影,嘴角高高翘起。 哼,等广宁发现宋秀枝的存在,看她还有没有时间去算计岁岁。 岁岁如今不打算报复宋秀枝,她没那么大度,这些烂人就应该窝里斗才行。 曲清璃心情大好,开开心心地去慈宁宫找太后了。 广宁本来就憋闷的心情在遇到曲清璃之后,更加烦躁了。 “找个人去画舫那里看一看,要是有人敢拿昨日的事唱曲,把人给……”杀了两个字她忍住了。 她怕被母妃知道又要被罚。 “抓了去京兆府!” “是,殿下。”紫茵应诺。 “段妈妈和紫玉怎么样了?”广宁问。 紫茵说,“回殿下,她们被打了二十大板,已经起不来了,贵妃娘娘让人将她们送回公主府了。” 广宁闭了闭眼,“先回公主府。” “陆嫣她……去国公府打听打听,她现在怎么样了。” …… …… 陆珩今天在礼部又是无所事事,但他敏锐地察觉到,平时对他视若无睹的同僚时不时地抬头扫他一眼,然后交头接耳,又怕被他听到急忙避开。 装模作样的架势,只差明着告诉他,他们就是在说他。 他放下手中的名册,起身走出房间。 “以前都说状元郎品格高尚如兰,可他妹妹在姚老夫人的寿宴与外男私通,他还跟没事人一样。” “呸,以前说他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他要是真的品质高洁,就不会背着未婚妻养那个卖酒女,沈大姑娘退婚真是退对了。” “陆指挥使虽然出身不如他,看着冷漠不近人情,但也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 “……” 在玄关处的陆珩脸色阴沉,眼中愠色渐浓 陆嫣昨日在姚家跟外男私通? 他的神色紧绷,转身就离开礼部官署。 在回到陆家的时候,他基本已经了解昨日在姚家发生了什么事。 “去查一查,是谁让这些说书人在茶馆里说这些事,让他们都闭嘴!”陆珩面含怒气,声音寒冷似冰。 留墨低声应是。 他走进大门,正好遇到同样从外面回来的沈岁安。 陆珩大步走上前,目光森然地盯着她,“我没想到你是这样锱铢必较的卑鄙小人,陆嫣和你以前也算是闺中好友,你竟用这种手段算计她。” 沈岁安像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陆珩,“陆二公子,你要不要听一听你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我真是庆幸,没有娶你这样的蛇蝎妇人,毁了嫣姐儿的名声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踩着她的名声成就自己,你对得起你的良心?”陆珩厉声地斥责。 望着陆珩气急败坏,完全没有平日矜贵自持的优雅,沈岁安淡淡地笑了。 “陆珩,不是你庆幸,是我很幸运,与你这种人斩断关系。” “不管发生任何事,错的永远是别人,你要谴责我之前,应该去查清楚,你的好妹妹究竟做了什么事。” 沈岁安轻蔑地看他一眼,转身要离开。 她走了几步又顿住,回头冷冷地看他,“陆珩,我如今是你的大嫂,下次你再对我大呼小叫,我会教什么是规矩。” 陆珩心底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暴躁,他厌恶听到大嫂这个称呼。 “你以为嫁给陆渊又如何?他一个出身卑贱的庶子……”他神情有片刻的狰狞。 沈岁安打断他的话,脸上带着浅笑,“那也比你强!陆珩,一个人的出身代表不了什么,你倒是出身尊贵,那又如何?” “你和陆渊相比,不及一二。” 陆珩瞬间涌起戾气,“沈岁安!你敢羞辱我!” “这就是羞辱?”沈岁安挑眉。 “那你还早着呢。” 陆珩伸手要去抓住沈岁安的手,被凝霜一个巧劲弹开他的手腕。 “二少爷,请自重。” 第91章 何家来提亲了 望着陆珩大步离开的背影,凝霜这才收起防备的神情。 “少奶奶,他们难道看不出背后主谋是公主吗?”凝霜疑惑地问,怎么一个个都埋怨少奶奶。 “因为她是公主呀。”沈岁安轻嗤一声。 明知这一切的根本原因是广宁公主,可他们不敢去质问责备,只敢恨她埋怨她。 如果她不反抗不反击,顺着她们的意思被人发现与外男私通,最后承受骂名的人是她,那一切就完美了。 到时候陆家只需要将她休了,或是送她去道观修行,他们陆家还能得个宽厚大度善待她这个不守妇道的孙媳的好名声。 “欺软怕硬,活该名声尽毁。”凝霜小声说。 沈岁安只是淡淡一笑。 本来以为这件事在决定将陆嫣送去白家老宅就结束了,没想到还有更精彩的在等着。 何荣柏带着媒人亲自到国公府求亲了。 “少奶奶,那位何家少爷还在上房呢,您要过去瞧一瞧吗?”半见笑着说。 “我们今天不是在一品楼买了栗子糕,给老夫人送一盒过去。”沈岁安当然要去看这个热闹。 她记得陆嫣上一世是嫁给白家的表兄白绍杰,白家也是名门望族,白绍杰后来更是成为三品大员盐运使。 盐运使不同其他官员,白家后来可是富可敌国。 上一世陆嫣有丈夫和兄长依靠,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就不知道陆珩如今已经不能再入阁拜相,白绍杰还会不会娶陆嫣。 沈岁安假装一无所知地来到上房,被郑妈妈给拦住了。 “郑妈妈,我只是想给老夫人送点心,这是老夫人最喜欢的栗子糕。”沈岁安惊讶看着郑妈妈,“老夫人是恼了我,所以不见我吗?” “大少奶奶,老夫人如今没空见您,您把栗子糕留下,一会儿老奴会告诉老夫人的。”郑妈妈面无表情地说。 沈岁安叹息一声,抬眸看向帘子的缝隙,里面人影绰绰,她真想直接进去看个究竟。 她正好转身离开,屋里突然传出一声尖叫。 “嫣姐儿!” 是老夫人的声音。 沈岁安被老夫人惨厉的声音吓一跳,趁着郑妈妈同样被惊到,她已经撩起帘子进去了。 原来是陆嫣听到何荣柏来提亲,她绝望之下要撞墙,幸好被丫环眼明手快地拦住。 混乱之中,没人注意到沈岁安的出现。 老夫人已经将陆嫣紧紧地抱住,心肝肉地叫着。 “不嫁就不嫁,何至于寻死觅活。”何荣柏一脸怕被讹上的嫌弃表情。 陆国公爷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突,望着何荣柏的眼神犹如在看一堆烂肉。 “要不是你勾搭我,我也不会跟你在别人家私会,你感受你没让小丫环来给我传话?”何荣柏才不在乎他们的感受,直勾勾盯着陆嫣。 陆嫣有口难言,她的确是让小丫环去给何荣柏传话了,但她不是为自己说的,而是为了陷害沈岁安。 她呜呜地哭着,只觉得人生处处是绝望。 何荣柏怎么就盯上她了! “何小公子,结亲不是结仇,昨日在寿宴的事是一场误会。”陆大太太面色淡淡地说。 “什么误会?不是她要约我见面的?那她还跟我纠缠一起被人发现。”何荣柏挑眉问。 “我是男子,名声毁了不重要,顶多别人说我一句风流,但陆三姑娘就不一样了,你去听听今日的说书,但凡哪家有头有脸的回家,谁还敢娶你啊。”何荣柏没好气地说。 陆嫣哭着倒在老夫人的怀里,她是见识过何荣柏当众说青楼女子比世家女漂亮有趣的话,她宁愿死也不要跟青楼女子共侍一夫。 “何小公子,我们家姑娘早有婚约,昨日的事一场误会……”陆大太太的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她没想到会低声下气跟一个浪荡子说话。 何荣柏无赖地坐在太师椅上,“我不管,我们已经有肌肤之亲,我名声也毁了,陆三姑娘就算不嫁,你们也得赔偿我。” 当真是什么脸面都不要了,讹钱都讹到国公府来了。 陆大太太从没见过这样的恬不知耻的泼皮,气得脸色铁青,平日的优雅端庄都要维持不住了。 “你这混账羔子没脸没皮的腌臜货色,老靖宁侯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畜牲,就凭你想要娶我们国公府的姑娘,做你的春秋大梦。”陆老夫人搂紧陆嫣,对着何荣柏破口大骂。 何荣柏更难听的叫骂都听过了,陆老夫人这点算不得什么。 “你说是我们家姑娘的丫环去找你,你可有证据?无凭无据就想到国公府讹诈,你不要脸,我们陆家也豁出去了。”一直阴沉着脸没说话的陆珩这时从角落走出来。 “来人,去请靖宁侯,既然何小公子非要讨说法,我们陆家也要说法,只能去京兆府了。” 陆大太太的眸色微动,目光直直地看向儿子。 何荣柏咧嘴一笑,“好啊。” “那就走。”陆珩转身要出门。 见陆珩是来真的,何荣柏脸上赖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 他现在在靖宁侯府的日子艰难,自从父亲去世之后,何闳奎掌握大权,他要不是有父亲给他留的私产,只怕早就被何闳奎逼死了。 要是能够娶了国公府的姑娘,他就有靠山,昨天他是将错就错,反正他是男的,名声也就那样,怎样都不亏。 没想到醒来才知道是陆家三姑娘,他简直是赚了。 可何闳奎肯定不会让他娶陆嫣的,要是把何闳奎请来,他不但不会帮自己,还会让他没好日子过。 “今日……今日小爷还有事,我改日再跟你们去京兆府。”何荣柏外厉内荏地叫道。 陆珩目光阴鸷地看着他。 何荣柏想起这人还是广宁公主的驸马,他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跑出大厅。 这就走了? 沈岁安略感失望,正看得起劲呢。 “祖母,我该怎么办。”陆嫣哭着问。 陆大太太用力地闭了闭眼,“马车已经备好,立刻启程离开上京。” “除非你想彻底毁了名声嫁给何荣柏。” “不,我不要,娘亲,我听你的,我去白家老宅……”陆嫣今日见到何荣柏的无耻,她更加害怕一辈子要毁在他这个人的手里。 第92章 别让宋秀枝死了 “你在这里作甚?”陆珩发现了门边的沈岁安,脸色十分难看。 陆珩已经从陆嫣口中了解在姚家发生的事,自然也知道这是广宁主谋的。 他最不愿意的就是被沈岁安看到他有半点不如意,可如今他的妻子算计不成,反而害了他的妹妹。 这让他在沈岁安面前有种狼狈不堪的感觉。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是雍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是意气风发的,是惊才绝艳的。 沈岁安因为一点小事跟他退婚,她应该暗自悔恨,日夜为自己当初的冲动退婚忏悔的。 而不是在这里,亲眼看到他的一地鸡毛。 沈岁安不知道他内心丰富的念头,只是微微地笑着:“知道老夫人喜欢一品楼的栗子糕,趁热给老夫人送来。” 她刚看完热闹,心情愉悦,眉眼都洋溢着轻快的笑意。 陆家从国公爷到陆嫣,没一个能在此时露出笑脸的。 “你跟我来。”陆大太太冷眼看向陆嫣,面无表情地命令着。 陆嫣求助地看向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握住她的手,无奈地叹息,“嫣姐儿,这次就听你母亲安排,难道真的想嫁给那样的泼皮。” 她当然不想。 “哥哥,你去跟公主说啊,是她要引何荣柏过去的啊,她为什么躲着不见我了,明明她才是主谋,她为何什么事都没有。” 陆嫣神色狰狞,她只是为了讨好广宁,所以才答应跟她合谋的。 她哪来的本事能够在姚家收买下人,可罪魁祸首连人都不见了。 陆珩捏住陆嫣的手腕,“你明知她是公主,就算事情败露也不会怪罪到她身上,你为何要和她同流合污!” “都是因为她!”陆嫣尖叫指向沈岁安。 “她要是不惹公主不生气,公主为什么要害她,公主为什么不去害别人,沈岁安才是最大的罪人。” 陆大太太上前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清醒了吗?” “你打她作甚!”陆老夫人赶紧上前护着陆嫣。 “如今你怨谁都没有用,是你蠢,你就要认!等你哪天有能耐了,你再反击。”陆大太太依旧轻声细语,但能听出其中的肃杀和冷意。 陆嫣捂着脸,整个人仿佛瞬间失去精神气。 陆大太太看都没看沈岁安一眼,带着陆嫣就离开了。 “你也走吧,如今没人想见你。”陆老夫人厌恶地打发沈岁安。 要不是沈岁安,她最疼爱的孙女也不会受这样的苦。 沈岁安放下食盒,神色自如地告退。 不多时,丫环就来回禀,陆嫣被大太太塞进马车,哭哭啼啼地离开上京了。 “可惜了,上次被三姑娘顺走的发钗还没拿回来。”木槿嘀咕。 沈岁安闻言莞尔一笑,本来是想利用发钗让陆嫣丢脸一次,没想到陆嫣自己找了更大的坑钻进去。 “无妨,只要还在她身上,她早晚还是要拿出来戴的。” “今日心情好,让小厨房多准备几个好菜,你们都一起吃。”沈岁安吩咐。 “少奶奶,要等大少爷回来用膳吗?”木槿问。 沈岁安夜不知陆渊今夜是否回来,昨天他一身血迹都没来得及换就去接她,事情太多了,她也没问他审的是什么样的犯人。 但如今上京城最大的案子就是安理侯,虽然安理侯已经褫夺爵位判了流放,但还牵涉到其他官员没有判罪。 她最担心的就是皇上紧抓安理侯案子不放,为的就是找到曲家的错处。 如今曲老夫人已经未雨绸缪,但曲家其他人不顶用,她还是怕曲家会重蹈覆辙的。 “少奶奶,芙蕖回来了。”半见进来低声说。 沈岁安神色一凛,芙蕖在外面盯着宋秀枝,这时候回来,那必然是画舫有情况的。 芙蕖大步走了进来,她穿着粗布衣裳,头发用蓝色发巾挽起来,脸上肌肤不知用什么方法,看着黝黑不少,乍一看就是个寻常不过的渔家小娘。 “少奶奶。”芙蕖行了一礼。 “怎么了?”沈岁安低声问。 芙蕖:“少奶奶,奴婢在画舫周围看到广宁公主府里的宫人,他们似乎发现宋小娘子的存在了。” 沈岁安微微拧眉,“这么快发现了?” 亏她还暗地里替宋秀枝遮掩行踪,怎么就让广宁给发现了。 “驸马连续几天都去画舫。”芙蕖低声道。 “哈!”沈岁安忍不住笑出声,陆珩还真是没有让她失望。 他和宋秀枝之间还清清白白吗? “广宁公主只怕已经知道宋秀枝在画舫,她肯定要动手的。”沈岁安说。 “你带过些人,如果宋秀枝遇到危险,一定要将她救下来。” 她眸色微沉,似有暗茫流转,“她若是有孕,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她的孩子。” 芙蕖惊讶地抬头,少奶奶怎么知道宋小娘子有身孕了? “少奶奶,今日一早宋小娘子才去看过大夫,提了三包药材回去,应该是保胎药。” 沈岁安勾了勾唇,眼底恨意翻涌。 宋秀枝的那对龙凤胎一定要平平安安地生下来才行。 “想办法将广宁发现宋秀枝的存在透露给陆珩。”沈岁安吩咐。 她是迫不及待想撕开陆珩虚伪自私的面具,但现在还太早了,对陆珩来说,就算被世人发现他将宋秀枝养在画舫,那也不过是一笔风流债。 只有那对龙凤胎出生,那才是一把利刃。 等芙蕖告退离开,木槿才问出疑惑,“少奶奶为何还要帮宋秀枝?” 沈岁安淡笑,“我不是帮她。” 她是在帮自己,为上一世的自己报仇。 在公主府的广宁此时也知道宋秀枝的存在了。 一时之间,因为姚家寿宴一事,她对陆珩生出的愧疚烟消云散,只剩下滔天的怒火。 “那个小贱人,居然还敢留在京中,让暗卫去杀她,把画舫给我烧了!”广宁怒声地下令。 “殿下,此事若是被驸马知道……” “难道他还敢为了那个贱人找本宫对质吗?”广宁尖叫,被杖打的地方因为激动隐隐作痛。 宫人已经手下留情,虽是打了十下,但其实除了红肿并不伤到身体。 但依旧成了广宁的奇耻大辱。 她只想将所有的愤恨宣泄出去。 “断了宋秀枝的双手,送给陆珩!” 她要让他知道,敢背着她养外室的下场! 第93章 画舫的一场火 宋秀枝的月信推迟了几天,她心底隐约猜到什么,乔装打扮之后看了大夫,终于将惊喜落定了。 日子虽浅,大夫说不准,但十有八九。 她还是开了保胎药,无论如何,她都要将肚子里的孩子稳稳妥妥地生下来。 陆郎君自称成了驸马,更是没有一日开怀的日子。 他不爱公主。 望着曾经意气风发的他如今郁郁不得志,她的心如刀绞。 她只是个出身卑微的弱女子,没有能力帮他,只有在他来喝酒的时候,尽量地宽慰他。 他是喜欢自己的,不仅仅是同情她。 宋秀枝想到两人的浓情蜜意,嘴角勾起笑意。 “娘子,药好了。”十三四岁的小丫环端着药进来。 宋秀枝断过药,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若是郎君知道娘子有孕,一定会为娘子感到高兴。”小丫环笑着说。 “是啊,他一定会高兴的,只是我们不能继续住在这里了,得找个安稳的地方住下。”宋秀枝低声道。 当初得知陆珩要尚公主,她是不敢留在上京的,本来想着与他见最后一面,之后一面又一面,她根本舍不得离开他。 干脆就租了一条小画舫住下,每次他来找她,她就让人将画舫驶到隐秘的地方,再游到河心,不会有人发现他们在一起。 等她生下孩子,若是个儿子,陆家肯定就会接纳她,她不求名分,只要能够和陆珩在一起。 到时候她住在国公府,绝对不去公主府碍眼,想来公主应该也不会将她放在眼里的。 “等我以后带着孩子回到国公府,又该跟沈家大小姐见面了。”宋秀枝嘴角浮起一丝冷嘲的笑。 “我听说沈大小姐嫁的夫婿丑如恶鬼,还性情暴虐,她被赐婚嫁给这样的男子,只怕要日日落泪,痛不欲生吧。”小丫环小声说。 宋秀枝脑海里浮现的是第一次见到沈岁安的场景。 落日霞光为她镀上金光,明妍夺目,艳光炽盛。 她在沈岁安的面前自惭形秽,心里忍不住暗暗得意,名门贵女又如何,陆珩根本不喜欢她,否则怎么会每天晚上都到她的酒馆。 陆珩当着沈岁安的面维护她,证明在他的心里,她是更重要的。 可她被沈岁安一字一句逼得说出他们是师生的话,当时她恨极了沈岁安。 她以为这辈子都无法跟陆珩在一起了。 没想到最后皇上将沈岁安赐婚给陆渊了。 连上天都在成全她和陆珩。 待她日后到了陆家,沈岁安见到她,不知要嫉妒羡慕成什么样子。 宋秀枝真是期待,她做梦都想看到沈岁安这个高高在上的贵女在她面前摧眉折腰,毕竟陆珩才是国公府的未来主子。 那个陆渊算什么,听说就是不被重视的庶子。 “娘子,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小丫环说。 宋秀枝轻轻抚摸肚子,“好。” 等陆珩来了,她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她怀着对未来的憧憬甜美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画舫似乎摇曳得特别厉害,而且周围热得让她呼吸都有些受不了。 宋秀枝艰难地醒来,她大声地呼唤小丫环的名字。 “咳咳咳……”宋秀枝猛烈咳嗽,她终于清醒过来。 才发现画舫外面一片红光。 “谁让你们这么快放火的,公主要砍了姓宋的一双手给驸马送去。”画舫外,有一道声音冷酷地传进来。 宋秀枝脸色煞白,广宁公主发现她的存在,要对她赶尽杀绝了! 不,她不能死在这里,她还想要和陆珩长相厮守的。 她大声地叫着救命。 砰—— 窗口从外面被人踹开。 她窥见一丝生机,不顾一切地跑了过去,跳进了水里。 冰冷的河水钻入她的口鼻,她的胸口感到闷痛。 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死的时候,她似乎看到一幕幕从来没见过的场景。 她看到,曾经的她也是被人溺在水中,生生给溺死的。 在陷入黑暗之前,她感觉到自己被抱着离开水面。 终于能呼吸了。 …… …… 清晨的暖阳穿透云层,整个淡泊院都被金光包裹着。 沈岁安打完一套拳,脸颊微热,泛着淡淡的红晕。 回头一看,却见陆渊不知何时来的,站在廊下,轻轻抵在柱子上,正好整以暇,目光含着浅笑看着她。 “……”沈岁安感到一阵羞窘。 她咬了咬唇,挪步来到他面前,“夫君,你何时来的?” “夫人的拳法打得不错。”陆渊的笑声低沉醇厚得像陈年老酒。 沈岁安:“是凝霜教我的,说改了原来的拳法,这个更适合我。” 陆渊搂着她的细腰,将她带进屋里,“这是太极拳,多练拳法好处很多。” 他贴着她的耳朵,“身体更柔软,有很多姿势都可以……” “!”沈岁安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她羞恼地瞪他。 陆渊低头亲吻她的面颊,又在她唇角细细地吻着。 沈岁安小声叫道:“我身上都是汗,先去洗洗。” “不用,一会儿要流更多的汗,一起洗就好了。”陆渊哑声说。 “丫环还在外面。”沈岁安小声说。 他昨晚没有回来,她还以为又要几天在镇抚司忙碌,没想到今日一大早就回来了。 要不是他每次都太多次,她其实还挺喜欢他带来极致的欢愉感。 很快,沈岁安就没有心思去想他该几次才合适。 她被他带着在浪潮中翻涌,一阵阵的颤栗,一次次的极致愉悦。 “够了!”沈岁安一口咬在他的肩膀,她承受不住了。 陆渊意犹未尽,抓着她的手指轻轻咬着。 “除了拳法,还有没有别的想练的?想练箭术吗?”陆渊哑声问。 沈岁安眼皮微掀看他一眼,“想!” 学了又不亏。 陆渊低笑:“好。” 沈岁安推开他,“全身都是汗。” “娇气。”陆渊笑着,抱着她进去净室,给两人都梳洗干净。 丫环已经把被褥都重新换过了。 “再睡一会儿。”陆渊说。 沈岁安摇头,“不睡了,我还想出去一趟,邓娘子那边的宅子安置好了。” 陆渊轻轻颔首,“好。” “你今日怎么得空了?”沈岁安问。 “不得空的,要出城了,回来想跟你说一声。”陆渊说。 “……”那还有时间做这种事! 沈岁安握住他的手,“你最近忙的事……会影响曲家吗?” 陆渊伸手揉了揉她的耳朵,“岁岁,这一切都看皇上。” 第94章 一尸三命 这一切都看皇上…… 屋里的地龙烧得很暖和。 沈岁安听了这句话,却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到背脊。 许多她想不明白的都在这一刻瞬间通透了。 为什么陆珩能够那么轻易扳倒曲家,为什么即使有皇后和太后在宫里,皇上依旧要以雷霆方式对待曲家。 曲家如今除了老夫人是睿智敏慧的,其他人的日子却过得糊涂自在。 相信曲家每个人觉得有皇后和太后为他们撑腰,五皇子又是嫡出的,他们曲家继续风光荣华一百年都不是问题。 谁能想到曲家会在这几年就败落了。 可如果皇上也容不得曲家了呢? 有些人想要利用曲家和五皇子的关系行风作乱可太容易了。 何况如今的皇上并非太后亲生,如果曲家真的犯下通敌叛国的死罪,就算皇上不顾及太后母子之情,天下人也不会说他忘恩负义。 沈岁安想起那天在曲家找到的罪犯。 到底真的是曲家的族人有通敌叛国之嫌,还是罪犯有意要躲进曲家,为曲家灭亡先添一把柴火。 如今谁又能说得准呢。 曲老夫人比她更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当机立断要曲家所有人不许掺和五皇子的事,还进宫跟皇后摊牌。 其实也是曲家对皇上的一种示弱。 希望皇上能够看到曲老夫人的诚意。 “少奶奶,芙蕖来了。”木槿进来低声道。 沈岁安回过神,将纷乱的情绪压下去,“快进来。” 芙蕖进门便道,“少奶奶,您料事如神,公主昨夜派人烧了画舫,宋小娘子身边的小丫环被烧死了。” “宋秀枝呢?”沈岁安一点都不意外广宁的心狠手辣。 “奴婢破窗让她跑出来,她跳进水里,我们的人将她救了,少奶奶,宋小娘子有一个多月的身孕。”芙蕖眼睛发亮地看着沈岁安。 居然全都被少奶奶预料到了。 沈岁安蹙眉,“孩子保住了吗?” 算一算时间,那对龙凤胎应该差不多就是这时候怀上的,她不希望他们出了意外。 芙蕖:“宋小娘子,运气好得很,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沈岁安勾唇冷笑,“那还真幸运。” “对了,公主派去的人没认出那小丫环的身份,把她的手砍了,已经送去给二少爷。” “……”沈岁安再次对广宁的狠辣刮目相看。 沈岁安对芙蕖低声道:“先别透露出去,就让陆珩以为宋秀枝死了,但是,一定要把宋秀枝怀孕的消息让他知道了。” “奴婢这就去办。”芙蕖道。 …… …… 陆珩昨夜辗转反侧难眠,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沈岁安那双轻蔑的眼神,耳边似乎还有妹妹被送走时的哭哭啼啼。 他发现自从尚公主当驸马,他的生活变得一团糟。 原本他是意气风发的状元郎,又是皇上钦点的侍中郎,深得皇上的信任,他的前途应该是光明坦途。 他甚至还看不起陆渊用见不得光的阴私手段成为镇抚司指挥使,就算身居三品又如何。 世家之中,哪个提起陆渊不是鄙夷厌恶,觉得他辱没世家风骨。 直到他到礼部担任一个闲职。 别人客客气气地称呼他一声驸马,背地里都在感叹他仕途从此了断,还不如他的兄长陆渊。 他,陆珩居然有一天会被人说不如陆渊。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作为国公府大房唯一的嫡出,他从小就被寄予厚望,无论从哪方面,他都是比陆渊优秀的。 可昨日沈岁安也敢当着他的面,说他不及陆渊一二。 “该死!”陆珩一拳重重打在床榻上。 惊动了外面的丫环。 “二少爷,您起来了?” 陆珩暴怒,“滚!” 过了好一会儿,留墨的声音传来,“少爷,画舫那边出事了。” “什么事?”陆珩揉着眉心,一想到他今日还要去见广宁公主,他心底涌起一股厌烦。 留墨:“画舫走水,宋小娘子不知所踪。” 陆珩猛地打开门,“你说什么?” “少爷,画舫那边……只烧了宋小娘子的船只,半夜着火的,没人看到异样情况,京兆府去查看了,说是意外造成的。” “小的亲自去看过一眼,死的不是宋小娘子,是她身边的丫环,只是……她的双手不知是被烧没了,还是……” 陆珩立刻往外面走去,“去看看。” 一边走还一边问留墨:“最近宋秀枝去了何处,是不是被发现了?” “宋小娘子白天甚少出现,应该不会被公主殿下发现的。”留墨说。 “不过……”留墨想起曾经见过的一幕。 “曲姑娘好像去过画舫,不知是否有见过宋小娘子。” 陆珩目光凌厉地看向淡泊院的方向,“定是她对宋秀枝还心存嫉妒,故意将她藏身之处透露给公主的。” 好一个阴险毒辣的沈岁安。 装得那样端雅大气,实际上只会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 陆珩大步走出国公府,正要上马车时,有蒙面人策马飞快过来,一个长方形的匣子被他甩到陆珩的脚下。 留墨要追上去,被陆珩叫了回来。 “不必追,那是宫中的暗卫。”这匣子,多半是广宁让暗卫送来的。 “打开。” 留墨应了一声,上前打开匣子。 一双被烧得焦黑,血淋淋的手出现在他们面前。 “啊!”留墨被吓了一跳。 陆珩的脸色阴沉发白,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双手。 “收起来!”他咬牙切齿。 如今他已经能确定,是广宁公主让人去烧了画舫,还要砍了宋秀枝的一双手。 她甚至不怕他会知晓,还让暗卫把这双手送来,分明是在警告他。 “去画舫!” 另一边,公主府。 广宁公主侧坐在叠几层的被褥上,虽然宫人杖打用了巧劲,但她细皮嫩肉,这两天坐着还是有些不舒服。 “送去给陆珩了?”广宁懒懒地问。 “回殿下,驸马已经亲眼见过了。” 广宁公主勾了勾唇,那陆珩应该很快来找她了。 他该好好忏悔的,保证以后不再有二心。 只是她等了又等,只等来陆珩去了画舫的消息。 “陆珩!他根本没把本宫放在眼里!”广宁公主勃然大怒,将手中的茶杯摔得稀碎。 第95章 别的女子休想染指 陆珩站在被烧坏的船只前面,围观的百姓都在议论纷纷。 “还好这艘离得远,不然一整片画舫都要被烧了。” “里面好像是个卖酒的小娘子,天爷啊,太可怜了。” 留墨靠近陆珩,“少爷,我们的人在周围都找过了,没有发现宋小娘子,她可能已经被救了。” 陆珩似有一团火,他压抑已久,如今已经快要控制不住喷薄而出。 他对宋秀枝是喜爱的,她总是用一双充满崇拜的眼睛望着他,好像他就是她的所有。 一开始他只是怜她身世艰难,不忍她被逼嫁。 后来……沈岁安的咄咄逼人,让他更加觉得宋秀枝的柔弱听话很是难得。 和广宁公主相处的压抑和厌恶,他只有和宋秀枝在一起,才能得到解脱。 公主连这个丝毫威胁不到她的弱女子都容不下。 “可惜啊,那娘子还刚怀上身孕,一尸三命啊,可惜可惜。”突然,不知谁感叹了一声。 陆珩心神大震,他猛地转头看向旁边说话的老者,“你刚才说什么?画舫里的女子怀孕了?” “是啊,昨日才来找老夫看诊,老夫还给她开了安胎药,这位娘子怀的还是双胎,真是可惜了。” 宋秀枝怀了他的孩子! 陆珩眼眶泛红,神色狰狞,他胸腔愤恨不甘,转身大步离开这里。 留墨急忙跟上去,“少爷,少爷,您要去哪里?” “加派人手,沿着下游,一定要找到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陆珩冷冷地说。 陆珩骑马回到公主府,紫茵等人见到他回来,总算松口气,公主已经发了半天脾气,驸马再不回来,公主府的下人都要被打了个遍。 “驸马,您回来了。”紫茵要上前接迎。 一看陆珩阴鸷可怖的神情,她心中大惊,连忙要伸手拦他,“驸马,公主今日心情不好,请您……”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陆珩给推开了。 他大步地走进内屋,目呲欲裂地瞪着广宁。 “是你杀了宋秀枝?”陆珩声音冷冽愤怒,眼前的恶毒女子如果不是公主,他早就一纸休书扔到她脸上了。 广宁扶着丫环的手慢慢地站起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陆珩,“驸马,你要为一个卑贱女子责怪本宫吗?” “她在我心中并不卑贱,倒是公主你满心算计,蠢不自知,你害得嫣姐儿名声尽毁,若非你是公主,你以为还能安然坐在此处?” “宋秀枝做错什么,我只是见她可怜,她都已经躲到小船上去了,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碍着你什么!” 听着陆珩的质问,广宁气得眼角抽了抽。 “她勾引你,就是最大的错,本宫的驸马,别的女子休想染指。”广宁大声叫道。 陆珩大怒,“所以你就要她死吗?你是公主,不代表你就能够无视律法,杀人偿命,你就不怕我去皇上面前参你!” 广宁瞪圆眼睛,“你说什么?陆珩,在你心里,我是不是连那个贱人都不如?” “你以为我想成为你的驸马?要不是皇上赐婚,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子,我是一眼都不会多看。”陆珩冷冷地说。 “陆珩!”广宁眼中蓄泪,陆珩的话就像尖利小剑,将她刺得遍体鳞伤。 她第一次见到陆珩是他被点为状元郎,她那时候就想让他当驸马了。 要不是他有婚约,父皇不肯赐婚,她何须等那么久。 她以为他们是心意相通的,他不喜欢沈岁安,那肯定喜欢她啊。 沈岁安无论哪一样都无法跟她相比。 “我对你那么好,你居然心里只有那个贱人,早知如此,我就该留着她的命,我亲手一刀一刀片下她的肉,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广宁冲着陆珩叫道。 “我告诉你,陆珩,以后你最好对本宫一心一意,但凡你在养外室还是收通房,我都要她们死,你这辈子,只能听本宫爱本宫,不得背叛本宫!” 陆珩冷笑:“那公主就另外寻驸马去吧,这个驸马,我不当了。” “你敢!你想抗旨吗?”广宁叫道。 “我现在就入宫,请皇上下旨为你我和离,与你这样的毒妇相处,不如孤独终老。”陆珩拂袖离开。 广宁气得跺脚,扯到后腚伤口,疼得她眼泪直流。 “备马,我要进宫,我要进宫找母妃为我做主!” …… …… 沈岁安虽然打听不到公主府吵架的情景。 但是,据芙蕖禀报的状况,她多少能猜到陆珩跟广宁会吵得多厉害。 不然陆珩怎么气势汹汹就往宫里去,没多久广宁也进宫了。 这小夫妻要闹到皇上和姚贵妃面前了。 “少奶奶,国公爷匆匆出门了,他是不是知道公主跟驸马吵架的事了?”去打探消息回来的半见激动地说。 沈岁安:“他多半是想去拦着陆珩进宫。” 公主府离皇宫更近些,陆国公爷只怕来不及了。 “你不要出现在宋秀枝面前了,让面生的去盯着她。”沈岁安对芙蕖说。 芙蕖应是,“少奶奶,要怎么安置她,还是要将她送来国公府?” “不行,还太早了,再等几天,先让她养好身子。”沈岁安说。 如今送回国公府,宋秀枝就算能留下孩子,那顶多也是去母留子。 不过,凭她对宋秀枝的了解,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她肯定会自己想办法先将孩子生下来,再来找陆珩的。 上一世的宋秀枝不就这样吗? 沈岁安觉得宋秀枝这个人是有些邪性在身上的,似乎总是有好运气。 就不知这次她还能怎么扭转命运,怎么风风光光被陆珩接回陆家。 “去准备马车吧。”沈岁安心情愉悦,但也不想浪费更多的注意力在宋秀枝身上了。 石青给邓娘子重新置办的院子在金鱼巷,二进的院子不算大,但他们一家三口住着刚刚好。 太大了反而惹眼。 “珠珠的病已经好转,今天能起来玩耍了。”石青低声说。 “那就好。”沈岁安叹道。 关海的母亲也真是狠心,把女儿嫁给鳏夫还钱,还对关海唯一的女儿冷漠相待,真不知关海泉下有知,会不会觉得心寒。 “少奶奶,到了。” 第96章 求旨和离 沈岁安这次见到邓娘子再嫁的丈夫了。 看起来就是个老实巴交的男子,拘束地站在邓娘子身后,满眼感激地对沈岁安作揖。 她去打听过了,这个庄永康以前是邓娘子的邻居,从小就喜欢邓娘子,本来打算出去学习厨艺,有一技之长之后回来娶邓娘子。 没想到回来之后,却发现邓娘子已经成亲。 关海殉职,他就默默地照顾邓娘子母女,在关母将邓娘子母女赶出来时,收留了她们。 关月拿回他们的院子,他也没有怨言,只是更加卖力地干活,这才把自己累病了。 “珠珠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沈岁安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比起上一次看到的脸色惨白,如今看着红润了些许。 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没有,多谢少奶奶,娘亲说您是珠珠的救命恩人,珠珠一定要报答少奶奶。”珠珠奶声奶气地说。 沈岁安笑了,“是珠珠自己很厉害,所以才好起来的。” 邓娘子牵着珠珠的手,对沈岁安很是感激,“少奶奶,要不是您和周大夫,珠珠的病不会这么快好起来的。” “珠珠,想不想吃莲子糖?”沈岁安笑着问珠珠。 “我……我……”珠珠咽了咽口水,她想吃糖,但是娘亲说不能随便吃别人的东西。 沈岁安:“珠珠这么乖,奖励你吃莲子糖。” 邓娘子对珠珠笑着点了点头。 “多谢少奶奶。”珠珠红着脸笑起来。 木槿牵过珠珠的手,“我带你去拿莲子糖。” 等珠珠离开了,邓娘子拉着丈夫要给沈岁安跪下磕头。 沈岁安连忙拦住她,“邓娘子,不必如此。” “少奶奶,我们之前都误会了陆指挥使,您大人有大量还这么帮我们。”邓娘子和丈夫对视一眼。 “陆指挥使不计前嫌还给他安排一份好差事,我先前却那样骂陆指挥使……” 沈岁安不知道陆渊给邓娘子的丈夫找了差事,他没有提到。 “新的差事做得还适应吗?”沈岁安含笑问。 庄永康搓了搓手,感激道:“如今我在瓦肆的厨房做工,月例是酒楼的三倍,也不必像酒楼上工时间长。” 原来给他找了一份在瓦肆的差事。 瓦肆往来都是贵客,他在那里做事还经常能有打赏,挺好的。 “邓娘子,上次听你说擅长绣工,正好我有一间绣品店,你若是愿意,可以去当绣娘。”沈岁安道。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邓娘子立刻说。 沈岁安说,“那绣品店后面有个院子,你可以带着珠珠一起去,店里的绣娘有时候也会带自家孩子去的,珠珠有个伴。” 邓娘子千恩万谢。 “还有就是关月的事。”沈岁安低声说。 提到黑心肝的小姑子,邓娘子脸上的笑容淡了不少。 她是把关月当妹妹疼爱了一场,结果换来的却是关月的无情无义。 沈岁安,“她如今已经不在陆家,指挥使已经将她送走了。” 邓娘子抿了抿唇,终究是没有说出活该两字。 …… …… 陆国公爷慢了一步,没能拦住陆珩进宫求皇上做主和离。 皇上正好在慈宁宫陪着太后说话,听说陆珩求见,也没想那许多,就让陆珩去慈宁宫了。 结果,陆珩一进大殿,就撩袍下跪,请求他下旨赐他与广宁和离。 “……”皇上眼角狠狠一跳。 难道陆珩是为了亲妹的事要跟广宁和离的? “驸马,就算姚家寿宴上的事是广宁鲁莽不懂事,但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错,不必走到和离的地步。”皇上皱眉开口。 陆珩跪得笔直,目光悲痛阴郁,座上有皇帝和太后,还有眼睛藏着幸灾乐祸的曲皇后。 他刚才太激动了,应该等皇上在养心殿的时候才说的。 但是,已经骑虎难下了。 “皇上,今日公主让人送了一双女子的断臂到陆家,公主认为臣不得与任何女子说话来往,否则就要杀他们。”陆珩痛苦地压抑着愤怒。 “臣做不到公主的要求,为了不让公主杀害更多人,请陛下恩准我们和离。”陆珩一字一句,说出来的内容惊得皇上脑仁突突疼。 他天真烂漫的小女儿怎么会杀人,怎么会砍了别人的双手。 “陆珩,广宁只是骄纵了些,她不至于那么狠毒,你是不是误会了。”皇上皱眉问。 陆珩匍匐在地,“今日一早京兆府接到报案,城外画舫一艘小船昨日无端起火,住在里面的女子双手被砍,臣已经将公主送来的双臂让人交给京兆府,证明就是那女子的双手。” “公主的暗卫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下装着双手的匣子,皇上可派人去查实,臣若是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太后急忙开口:“不必这样诅咒自己。” 皇后拿起茶杯掩住翘起来的嘴角,“驸马,公主好端端怎么要杀人,你是不是在外面做了对不起公主的事?” “不管做了什么,公主也不能杀人。”太后皱眉说。 陆珩目光悲凉地望着皇上,“臣最近在礼部准备即将到来的年节,准备到时候在河边一带举办烟花盛宴,所以时常与同僚去画舫走动。” “臣以前认识的故人被生活所迫住在一艘小船卖酒,公主知道之后,就让人将她的小船烧了,并杀人灭口。” 皇上冷着脸,“你还跟那个卖酒女藕断丝连?” “臣只是在画舫偶遇了她,公主应该听臣解释,而不是立刻杀了她。”陆珩说。 “我就杀她了怎么样?你心疼了?”广宁公主冲了进来,眼睛发红地瞪着陆珩。 “早知道你对她这么痴情,我就该慢慢折磨她,不是让她死得这么痛快。” 陆珩面无表情,扫也不扫广宁一眼。 皇后惊呼,“广宁,你真的杀人了?” 广宁怒声回道,“我是公主,杀个贱民怎么了!” 皇上不敢置信地看着最宠爱的女儿,这是平日嘴甜爱撒娇的广宁吗? 她居然有这样狰狞冷酷的一面。 “住口!”姚贵妃脚下急切,却仍维持该有的姿态,头上步摇丝毫不见凌乱。 “臣妾拜见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姚贵妃目光冰冷地扫了广宁一眼,恭敬地给上座的三位行礼。 皇上满心苦涩地回过神,对姚贵妃招了招手,“贵妃,你也坐下听吧。” 第97章 宋秀枝梦见前世 姚贵妃的到来,总算让广宁快被怒火烧干净的脑子清醒过来了。 她意识到自己刚才在父皇和太后面前都说了什么,脸色惨白地跪了下去。 “皇上,广宁年纪小,被一激就容易说错话,她身边伺候的人都一味想讨好巴结她,误会驸马养了外室,便急着去杀人。”姚贵妃的声音不疾不徐。 “她对驸马一往情深,容不得驸马背叛,所以才一怒之下说是自己杀人。” “广宁是您看着长大的,她是骄纵些,但杀人的事,她是绝对不敢做的呀。” 皇后嗤笑一声,“姚贵妃好利一张嘴,被你这么说,杀人的是广宁身边的人,跟她无关了?” 姚贵妃柔声道:“回皇后娘娘,广宁当然有错,是她御下无能,才让底下的人做了错事,以后臣妾一定会好好管教她。” 广宁这时候也终于反应过来了,虽然她身为公主,杀一两个贱民没有什么,但她不能被父皇认为残暴不仁,会影响她的二皇兄。 她低下头小声地哭着,“父皇,是广宁错了。” 皇上知道姚贵妃是在袒护广宁,但也是在为皇室挽回名声。 要是广宁随意放火杀人的事传出去,百姓对皇室会如何看待。 陆珩没想到他抢占先机被逼得广宁公主原形毕露,皇上和太后分明已经对广宁动怒,姚贵妃一来,竟三言两语就把广宁的危机给化解了。 他攥紧拳头,心中暗恼。 皇上当机立断,“广宁身边的人伺候不当,仗势欺人,全都处死。” 他目光温和看向陆珩,“驸马,此事是广宁年幼无知,你多担待些。” “皇上!”陆珩瞳孔微缩,这件事难道就这么轻拿轻放了? 姚贵妃柔声说,“驸马,你和广宁才成亲不久,她对你一往情深,才会因为你与别的女子亲近心生嫉妒,你体谅她小女孩的心思。” “你若是真的喜欢外面的女子,大大方方地纳进门便是了,不要让广宁诸多猜测。” 这话的意思已经是对陆珩的一种施舍,允许他可以纳妾。 陆珩眼底闪过一抹嘲讽,宋秀枝都已经死了,他就算要纳妾,又要纳谁。 若没有广宁放火杀人这件事,皇上和姚贵妃当然不希望陆珩纳妾,驸马必须要对公主一心一意,但现在他们为了安抚陆珩,只能允了陆珩这样的条件。 只希望他别再提和离。 广宁撅起小嘴,正要反驳的时候,被姚贵妃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纳妾而已,进门之后就得在广宁手底下讨生活,至少比养在外面什么都不清楚的强。 “皇上,臣……”陆珩还想要拒绝。 “驸马,画舫死去的女子是何人?若是已经委身于你,广宁该给个名分,免得她泉下不安,无身份可立牌位。”姚贵妃淡淡地问。 画舫的女子就是让陆珩跟沈岁安退婚的宋秀枝,陆珩敢说她的身份吗? 说了出来,皇上自然会认为他是先跟那女子有私情,才会令广宁失去理智。 陆珩低下头,“她是个孤女,臣会为她入殓办后事。” “贵妃,你重新挑选些懂规矩的宫人,好好教导广宁。”皇上说。 “皇上,宫人也是揣测主子的心意行事,臣妾认为广宁平日太过于嚣张跋扈,也该好好教导才是。”皇后说。 姚贵妃起身行礼,“皇后娘娘言之有理,臣妾一定会让教导嬷嬷好好教广宁规矩的。” 皇上摆了摆手,“此事到此为止,不要在这里扰了太后清静,都退下吧。” 察觉到皇上已经动怒,皇后只好收起心思,起身福了福身。 “皇上,太后娘娘,臣妾告退。”姚贵妃行礼。 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女儿,声音平静无波,“广宁,你跟本宫过来。” 广宁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她有些害怕姚贵妃此时看她的眼神。 只有陆珩心中大失所望,今日不能和离,以后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离开皇宫,他看到在前面等着他的陆国公。 “祖父。”陆恒走上前,低声地唤了一句。 “你做事向来稳妥持重,今日为何这般冲动?”陆国公沉声问。 陆珩闭了闭眼睛,他也不知道,就觉得心底的邪火旺盛,他甚至想要玉石俱焚,也要挣脱与广宁的日子。 “回去吧。” …… …… 宋秀枝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她梦见自己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成为国公府夫人。 在她正志得意满的时候,国公府突然就被抄家了,她权势滔天的丈夫陆珩被人陷害通敌叛国。 她的一双子女被当场绞杀,而她也被一次次地折磨,将她溺在水中,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刻,又将她提了起来,反复无数次,她崩溃得一心求死。 男人声音冷漠肃杀,“你不配与她相比,更不配踩着她的性命上位。” 宋秀枝在梦里看不清男人的样貌,但她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 他在说沈岁安。 最后,她被凌迟片肉,又被他用药吊着一口气,最后将她扔进盐水池中,在绝望的疼痛中溺死了。 宋秀枝从梦中惊醒,身体四肢百骸似乎还有钻心刻骨的疼痛,她全身都在冷颤,对这个梦所见到的一切惊惧不已。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只是做梦而已。”她不停地安慰自己,张开双手看自己的腿。 还好好的,没有被凌迟。 “咦,娘子醒了?”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年轻女子。 “你都睡一天一夜了,我去叫大夫。” 宋秀枝怔怔地看着跑出去的女子,终于一点点清醒过来。 画舫着火了,她落入河水中,被人救了。 她还不是国公府夫人,还没有生下一对龙凤胎。 宋秀枝猛地坐直身子,不,不对了。 沈岁安没有像梦中见到的嫁给陆珩,她嫁给陆渊了! 所以……她的梦到底是她幻想出来的,还是真实存在过的? 一个老大夫走了进来,给宋秀枝把脉。 “已经没有大碍了,你的胎儿是保住了,娘子,你的丈夫是何人啊,要让他来接你回去才行。”大夫说。 宋秀枝急忙道,“别,我……我丈夫他不在上京,他去办事了。” 是广宁公主要杀她!如果被发现她还活着,广宁公主肯定还会让人动手的。 而且,她怀孕了!跟梦中的时间一样。 也许那不是梦,而是老天爷怜悯她,给她的一种提示。 至于沈岁安为何没有嫁给陆珩,她要想办法试探,沈岁安是不是跟她一样,有了梦的提示,才会害怕得不到陆珩的心,所以才坚决要退婚的吧。 不过,她居然嫁给一个短命鬼。 哈哈哈,真好啊。 沈岁安无论是在梦中还是现实,都注定要输给她。 第98章 先机 沈岁安从邓娘子住所离开,一直都在思索问题。 她听到庄永康说在瓦肆做工时,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她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被她忽略,而且是跟瓦肆有关的。 奇怪了,她上一世并没有去过瓦肆啊。 所以她到底忽略了什么呢? 回到淡泊院都没想出所以然,沈岁安只好暂时将这个疑惑放下。 “少奶奶。”在胭脂水粉店的青萝已经在台阶上等着,一见到沈岁安,忙福身行礼。 “怎么来了,是店里有什么事?”沈岁安稳。 青萝:“店里一切都好,是奴婢想了几个店名,想请少奶奶拿主意。” 沈岁安询问青萝店里的情况,得知青萝上手得很快,她感到欣慰。 她曾经就吃亏在没好好经营自己的嫁妆,一心都放在陆家上面,后来她想要为自己攒钱,才发现为时晚矣。 还几次被宋秀枝抢走了机遇。 陆家会那么快接受宋秀枝这个外室,除了她的一对龙凤胎,还有她的万贯家财。 突然,沈岁安想起了什么,她一手按在账目上。 瓦肆! 赵九灵! “少奶奶,怎么了?”青萝被吓了一跳,惊讶地看沈岁安。 沈岁安松快笑出声,“无事,只是想起一件必须要去做的事。” “就选这个花容阁吧,这个名字好。”沈岁安指着纸上的几个店名,挑中花容阁。 青萝笑说,“奴婢最喜欢这个店名了。” 沈岁安跟青萝提起邓娘子,“我让邓娘子在绣房,你过几日去看一看她的绣工,我打算扩大丝绸店。” 丝绸、茶叶、胭脂都是以后海运特权开放之后最赚钱的行业,她要先掌握人脉和机会。 “是,少奶奶。”青萝知道沈岁安心中有大抱负,她只需要听安排。 “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做。”沈岁安压低了声音。 青萝神情微凛,“少奶奶请吩咐。” “我要你明日去瓦肆的马厩找一个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双眉之间有一颗红痣,找到他之后,先将他好生安置。”沈岁安说。 “少奶奶,那是何人?”而且还是在瓦肆中,她记得沈岁安从来没去过瓦肆。 沈岁安眸色微沉,似是陷入久远回忆,“日后非常有用处的人。” 上一世沈岁安几次败在宋秀枝手中,并不是输给宋秀枝,而是她背后有人在帮她。 其中对她帮助最大的就是赵九灵。 赵九灵从小被老和尚收养,老和尚去世之后,他成了小乞丐,被瓦肆老板收留在马厩干活,经常被其他人欺负打骂。 宋秀枝在一次给瓦肆送酒的时候凑巧遇到被打得奄奄一息的赵九灵,就出手将他救了。 沈岁安让人去查过赵九灵,才得知他跟宋秀枝曾经的渊源,不得不感叹宋秀枝这人是有些邪性的运气。 赵九灵后来成为富甲一方的皇商,为报答宋秀枝,几次对付沈岁安,让沈岁安损失不少银钱。 特别是宋秀枝生的那对龙凤胎,更是在赵九灵面前装可怜诉苦,让赵九灵以为沈岁安是个蛇蝎心肠恶毒残忍的主母。 她有几次差点被赵九灵拍来人的恐吓过。 赵九灵此人很有格局,否则也不会从小乞丐成为一代皇商,而且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前世他对她出手,是被宋秀枝母女欺骗,沈岁安可以不计前嫌。 她这次要在宋秀枝之前将他救了,他就不会再被宋秀枝利用,宋秀枝也不会有万贯家财了。 “找到他之后,立刻回禀于我。”沈岁安说。 青萝应了下来。 …… …… 腊月过半,陆家上下都忙活起来,既要准备祭祀,又要准备年节。 沈岁安这个不需要管家的人,每日依旧过得清闲自在的。 就是……陆家的气氛有点压抑。 她今日去给老夫人请安,被晾在门外半个时辰,她都在考虑要不要再晕一次。 广宁没有再回国公府,陆珩也不去公主府,他们两人看着已经形同陌路。 不过,沈岁安觉得广宁只是被姚贵妃暂时压制住了,用不了多久,她肯定又会让陆珩的日子变得焦头烂额。 陆老夫人更是往陆珩身边送了两个貌美如花的丫环伺候他。 当然,这些都跟沈岁安无关。 她的心情不会受他们影响的。 青萝已经找到赵九灵,她明日还要去会一会这位日后的首富。 “啧啧,果然没心没肝的人才能过好日子,家里发生那么多事,竟还有人视若无睹到花园赏花。” 沈岁安正让丫环去折梅,耳边就传来陆二太太冷嘲热讽的声音。 “二婶,你也来折梅花?”沈岁安手里还拿着含苞欲放的梅枝,她对陆二太太笑得真诚灿烂。 陆二太太:“我哪里有大少奶奶好命,陆家最近事情多,难道你没发现自己的婆母病倒了,身为儿媳妇,你也不去侍疾。” “婆母心疼晚辈,只让我去请安就是了,二婶若是觉得忙不过来,我可以帮您管家。”沈岁安含笑说。 陆二太太哼了一声,“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二婶可以教我呀。”沈岁安慢悠悠地道。 管家大权是陆二太太最看重的地方,之前分了最重要部分给陆嫣,她差点气病了。 如今陆嫣被送走,她又重新掌管中馈,怎么能容许沈岁安来跟她相争。 “我才没那个闲工夫。”陆二太太甩了甩手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望着陆二太太走得飞快的脚步,连丫环都噗嗤笑出声了。 “少奶奶,二太太是真担心您抢了管家权。”木槿道。 沈岁安勾了勾唇,“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丫环们簇拥着沈岁安回了淡泊院。 正好看到林姨娘在门外探头探脑的,没有发现沈岁安等人就在背后。 “林姨娘,要给少奶奶请安呀?”木槿提声喊了一句。 把林姨娘吓得一激灵。 她回头看到沈岁安似笑非笑的表情,林姨娘脸上闪过尴尬,“请少奶奶安,妾身这些天病了一场,如今大病痊愈,就想着给少奶奶请安。” “你请安就请安,跟做贼似的做什么。”木槿问。 林姨娘扯了扯嘴角,“我是来看看少奶奶在不在。” “进来吧。”沈岁安说。 第99章 他是懂得怎么气人的 林姨娘前些天是真的病了。 特别是她还亲眼看到关姨娘被捂着嘴巴送出陆家,她是被吓到了。 关姨娘只是对沈岁安出言不逊了几次,陆渊居然就不顾她的兄长对他有救命之恩,就这么送走了关姨娘。 他居然这么看重沈岁安吗?见不得妾室对沈岁安半点不敬。 她觉得自己在陆家的日子要越来越艰难了。 广宁公主命令她做的事更加不可能完成,她不想去找死。 压力之下,林姨娘就病倒了。 “少奶奶,这是妾身亲手做的香囊。”林姨娘拿出一个精致的香囊递给沈岁安。 沈岁安挑了挑眉,“有心了。” “对了,马上就要过年,你去挑两匹布料,让绣娘给你做两身新衣裳。” 林姨娘眼底闪过诧异,居然还有这好事? 她成了陆渊的妾室这么久,他从来都没给她送过什么布料首饰呢。 “少奶奶,妾身其实有一事不明。”林姨娘踌躇片刻,小心翼翼地开口。 “不该打听的就别打听。”沈岁安淡淡地说。 林姨娘立刻就闭嘴了,“少奶奶,那妾身先行告退。” 在宫里生存那么多年,她学会的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望着林姨娘扭着腰身离开,沈岁安脑海里莫名闪过一个念头,陆渊好像特别喜欢搂她的腰,林姨娘的腰身这么细,那他喜欢吗? “少奶奶,您最近好像长高了。”半见指了指沈岁安的裙摆,“这套裙子穿着短了些。” 沈岁安站起来,才发现她的衣裳确实有些不太合身了。 “看来少奶奶得重新做几套衣裳,不然等开春了,衣裳都穿不得了。”半见笑说。 “那就让绣娘来量身子,给你们每人也做两套春衣。”沈岁安道。 丫环们高兴笑起来,“多谢少奶奶。” 屋里一片欢快。 陆渊大刀阔斧走到门边,听到笑声便停下了。 门外的小丫环机灵地大声见礼,“大少爷安。” 荔枝红软帘掀了起来,沈岁安丽若朝霞的笑颜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她的声音更是软糯好听:“夫君,您回来了!” “嗯。”陆渊低低声应着,目光灼亮地落在她的脸上。 丫环们识趣地鱼贯而出,都知道大少爷刚回来是要跟少奶奶独处的。 热水也该先去烧起来了。 “事情都忙完了?”沈岁安给陆渊倒了一杯热茶。 “和安理侯有关的案子都结束了。”陆渊说。 沈岁安有些诧异他会主动聊起安理侯的话题。 “听说牵连甚广。”沈岁安小声问。 陆渊并不介意跟她聊外面的局势,她不是关在家里的安雀,了解外面局势,她出门在外才能规避危险。 “安理侯利用与曲家姻亲的关系,在朝中营党结私,更是以嫡系正统的名义,为五皇子在外敛财,镇抚司彻查之后,发现五皇子并不知情。” 沈岁安听到这话,心头一沉。 陆渊粗粝温暖的手指细细摩挲她的指尖。 “曲老夫人是个果断的人,主动到皇上面前请罪,说他们曲家识人不清,被安理侯利用,她自请削夺诰命封号,举家搬回安南老家。” “什么?”沈岁安惊呼出声,她还不知曲家发生这么大的事。 “曲老夫人今日才进宫,你还不知也是正常。”陆渊轻声道。 沈岁安想到上一世曲家的结局,心里难受,“曲家还是被安理侯牵连了。” “安理侯这些年所作所为,曲家未必全然不知情,被利用是真,睁只眼闭只眼也是有的。”陆渊淡淡地说。 “那也罪不至死。”沈岁安叫道。 陆渊:“皇上也没处死曲家啊,曲老夫人还是一品诰命,不过,皇上同意他们举家搬回安南了。” 沈岁安小声试探,“那是不是说,皇上打算放过曲家了?” “岁岁,你好像总觉得皇上要对曲家做什么。”陆渊声音低沉,大概除了她,没人会觉得皇上在忌惮曲家。 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沈岁安总不能说是因为前世记忆,曲家被皇上一锅端了,连五皇子最后都差点被幽禁。 是太后力挽狂澜,五皇子才有了封地,却还是无召不得回京。 沈岁安:“上次在曲家找到的罪犯,我就觉得不寻常。” 陆渊轻笑,“你很敏锐,岁岁。” 他将她搂在怀里,“曲老夫人很聪明,皇上既然让他们回安南,那就是给曲家机会了。” “我明日去找璃儿,总要跟她好好道别。”沈岁安鼻子微酸。 曲清璃对她那么好,不该被陆珩迫害的。 这一世总算有不一样的结局了。 陆渊:“曲家开春才启程回安南,你还有时间的。” 沈岁安对他抿唇一笑,总觉得曲家这次能够有惊无险,他是暗中周旋过的。 “对了,今日我遇到岳父,他突然问我两年前的事。”陆渊淡淡地说。 “什么事?”沈岁安疑惑。 两年前,他们甚至都还没见过陆渊,更不知他长什么样子。 陆渊薄唇微勾,“问我还记不记得救过沈家二姑娘。” “……”沈岁安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随即她明白沈江林问陆渊这些话的原因,一股耻辱和愤怒涌上心头。 沈江林疯了吗?他难道还真的上赶着要把沈思怡送来给陆渊当妾室,他就不怕把祖父给气死了。 沈家世代书香名门,何曾有过嫡女庶女共侍一夫的。 他简直……简直丧心病狂! “你,怎么回答他的?”沈岁安满嘴苦涩。 陆渊挑了挑眉,“我给岳父介绍了镇抚司的英才俊杰,岳父应该是想要为沈二姑娘寻找合适的夫婿人选。” “要是岳父需要,我可以让镇抚司未婚的男子都到他面前,让他挑选。” “……”沈岁安目瞪口呆地望着陆渊,突然什么耻辱和愤怒都消失了。 “你没把他气死?”沈岁安忍着笑。 陆渊:“怎么会,岳父该明白我一片苦心,他要是看不上镇抚司的未婚男子,我还能为他挑军中的,总有他满意的。” “对,总有满意的。”沈岁安搂住陆渊的脖子,在他面颊亲了一下。 他是懂得怎么气沈江林的。 她很满意。 第100章 外放 沈江林被陆渊的不识相气得差点呕出一口老血。 别人都觉得他成了陆指挥使的岳父大人,以后在朝堂肯定能横着走,他别说横着走了,陆渊根本是想他差点走不了路。 要不是为了怡姐儿,他怎么会舍下老脸去找陆渊。 结果呢?陆渊真是不识好歹! 他要为怡姐儿找个更好的夫婿,一定要比陆渊更好的。 “太太,大爷在书房议事,您不能……” “他能有什么事能议的,滚开。” 砰—— 书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姜氏满脸怒容地看着她。 “你要作甚,一点教养都没有,我让你进来了吗?”沈江林指着姜氏骂道。 姜氏冷笑,手里抽出一把戒尺。 “教养?上赶着把庶女送去当妾室,要她们姐妹共侍一夫,这就是你的教养?你这个老不要脸的,今日我替萧姐姐打死你。” “她要是泉下有知,知道你这么磋磨她的女儿,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沈江林这才看到姜氏身后的婢女居然捧着萧氏的灵牌,他目眦欲裂,手指颤抖,“姜氏,你疯了,你居然去把灵牌拿过来,你……你……” “我要休了你!” “休!不休你不是男人!”姜氏叫道。 手中的戒尺毫不留情地打在沈江林的身上。 “岁岁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你要这么羞辱她,你以为她跟陆渊的婚事是怎么来的,那是赐婚!你为老不尊,你自己想死就去上吊,别拖累了我们全家。” 沈江林被戒尺打得哇哇叫,“泼妇!住手,你给我住手。” “太太,您仔细自己的身子啊。”丫环们都护着姜氏,深怕沈江林会还手伤到姜氏。 “岁岁自幼丧母,你这个当父亲的,宠爱庶女忽略嫡女,她好不容易嫁个好郎君,你安什么心要去破坏,今日我不替萧姐姐出这口恶气,我就不姓姜。” “我看萧姐姐的死也是你害的,你要是不宠妾灭妻,萧姐姐能郁郁寡欢吗?” “姜氏,你疯了!”沈江林痛得大叫。 啪—— 一戒尺打在他的脸上,瞬间把他的脸抽出一道红肿印痕。 被惊动过来的老太爷和老夫人,还有沈二爷和二太太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 看着沈江林被打得抱头鼠窜,他不是不想还手,只是他根本碰不到姜氏,姜氏身边的丫环将她护得好好的。 “父亲,母亲,姜氏她疯了,我要休了她。”沈江林看到老太爷,哀嚎着求救。 沈老太爷一脸悲伤地望着长子,这是手把手教养长大的,他也曾寄予厚望,可不知何时开始,这个长子竟变得面目可憎。 “够了!”沈老太爷怒喝一声。 “你简直是丢人现眼。”老太爷指着沈江林,“你敢休妻,那你就滚出沈家,永远不要回来。” 沈江林惊愕地望着老太爷,“父亲!这泼妇将我羞辱至此,难道我还休不得她?” “儿媳为何打你,你心中没数吗?你活该!”老夫人没好气地骂道。 沈二爷皱眉望着沈江林,“大哥,你这次做得太过了。” “大伯,你所作所为,传到岁岁耳中,她也会伤心失望的,你偏疼怡姐儿这么多年,岁岁对你也没有怨言,可如今她都已经嫁出去了,你怎么还能做出这种事?”沈二太太冷声说。 “还不是因为怡姐儿看上自己的姐夫,求着要去当妾,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姜氏轻蔑地看着沈江林。 “从小到大,怡姐儿想要什么你就给什么,等哪天她想要皇……那天上的星星,你也去摘吗?如今连脸面都不要了,我倒是问问你,身为岁岁的亲生父亲,你给过她什么?”姜氏及时收住大逆不道的话。 姜氏将手里的戒尺扔到地上,“你等着萧家找你算账。” 沈江林心虚不敢去看老太爷,梗着脖子解释,“我只是想问问陆渊记不记得救过怡姐儿,我什么话都没说。” “得亏你没说,不然我都没脸出去见人了。”姜氏呸道。 她转身看向两位长辈,“老太爷,老夫人,今日我打了沈江林,你们要如何惩罚,我都认了。” “你没做错,你回去好好养胎。”老夫人握住姜氏的手。 “我是不会把这个泼妇当妻子的。”沈江林哼道。 沈老太爷已经不想再看这个儿子,被沈二爷扶着离开。 “我做错什么了,岁岁从小就有祖父祖母教养,怡姐儿是庶出的,本来就不如她,我多疼爱些不对吗?”沈江林叫道。 只是,已经无人再想搭理他。 他当然知道让怡姐儿当妾不行,可他看着最疼的女儿跪在地上求他,他还是忍不住心软了。 若是陆渊更喜欢怡姐儿呢? 两情相悦,名分就可以不那么重要了。 像他跟程姨娘,程姨娘从来没抱怨过只是妾室。 真不知姜氏有什么好气的,岁岁又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再说了,如果陆渊又不是没妾室,多一个怡姐儿又怎么了,她还得把岁岁当主母敬着。 沈江林骂骂咧咧,才发现大家都离开了,连下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嫌弃。 “哎哟,哎哟。”他被打得全身都疼,想着要去找程姨娘,才猛地记起她和怡姐儿都在庄子里了。 当初就不该娶姜氏这个泼妇。 泼妇姜氏已经喝了安胎药,出了一通气,总算舒服些了。 “明日你亲自去找岁岁,跟她说别担心她父亲要作妖,怡姐儿就是嫁给谁都不可能当大姑爷的妾室。”姜氏说。 “真会恶心人,萧姐姐当初瞎眼才嫁给沈江林。” 姜氏呸了一声,“我也瞎!” 翌日,沈老太爷居然穿上官袍,这是皇上特准,老太爷虽然荣休,却依旧保留官袍,进宫面见皇上的时候可以穿上。 这还是老太爷荣休之后,第一次拿出这首辅官袍。 “老夫人,老太爷他这是……要进宫吗?”姜氏诧异地问。 沈老夫人拍了拍姜氏的手背,“你觉得如何?有不舒服的吗?” 姜氏有些不好意思,她昨晚睡得还挺好的,今天起来又精神百倍了。 “你带几个人,去给大爷收拾细软。”老夫人吩咐。 “啊?”姜氏觉得一头雾水,以为老夫人是打算将沈江林撵去庄子住一段时间。 没想到,随着老太爷一起回来的,还有一道让沈江林外放的旨意。 即刻启程前往章南任知府。 沈江林面如死灰,不敢相信他的父亲居然进宫给他求了一道外放的旨意。 姜氏喜笑颜开,“夫君,细软都准备好了,你随时可以启程。” 第101章 不像仇人见面啊 随着沈江林被外放,沈老太爷把沈思怡的婚事给定下来。 定的是出身寒门的丁仲旋。 丁家前朝也是显贵,只是朝代更迭,渐渐没落,成了寒门。 “居然还是他。”沈岁安轻叹一声。 沈思怡上辈子也是嫁给丁仲旋,不过那时候丁仲旋已经高中状元,如今他应该还只是个秀才。 丁仲旋的父亲是沈老太爷的门生,只是运气不好,外放任职时遇到时疫,一场疾病就英年早逝。 留下年幼的丁仲旋和妻子。 丁母带着儿子独撑门楣,母子感情深厚。 上一世,听说沈思怡与丁仲旋成亲之后,与婆母并不和睦,但丁仲旋官路显通,沈思怡的日子应当过得不错的。 沈岁安没有去送沈江林,她是等沈江林离开上京了,这才带着年节礼物回去探望沈老太爷和沈老夫人。 如今姜氏有身孕,年节的事情多且琐碎,所以她请了沈二太太帮忙操持。 沈二太太原本觉得姜氏商贾出身,会太看重名利精明刁钻,可看到她为了维护沈岁安,把沈江林打得落花流水,顿时对她就充满欣赏了。 姜氏也喜欢沈二太太的温婉静雅,是她学也学不来的。 两人竟相处得极好了。 沈岁安和沈思瑶在上房这些陪着两位老人家。 “岁岁的棋艺好像精进不少呀。”沈思瑶看着在跟祖父下棋的沈岁安,惊叹地说。 “你也发现了?”沈老太爷笑着问,以前她十局顶多胜三,如今都已经胜了五局。 沈岁安得意,“下次我就能杀得你们片甲不留。” “瞧把她嘚瑟的。”沈老太爷指着沈岁安笑出声。 “祖父,阿姐,快来试试我做的甜枣糕吧。”沈思瑶招呼着。 “我们也要吃。”两个在外面玩投壶的男孩听到沈思瑶的话,争先恐后地跑进来。 他们是沈思瑶的弟弟,一个十岁,一个八岁,没事就喜欢在上房玩,也让两个老人家可以解闷。 “耀哥儿呢?”沈思瑶问他们。 “不知道啊,刚才投壶输了,他就耍脾气不跟我们玩。”沈明嶂说。 八岁的沈明烨咬了一大口甜枣糕,“一点都玩不起,我们才不跟他玩。” 沈岁安闻言挑了挑眉,沈明耀以前在家里被沈江林宠得跟小霸王似的,如今沈江林外放,程姨娘和沈思怡都被禁足在庄子。 他肯定会不习惯,毕竟没人再惯着他了。 “老太爷,谢公子来了。”丫环在外面通禀。 沈老太爷:“让长玉进来。” 谢长玉是来给老太爷送年礼的,看到沈岁安也在这里,他微微一怔。 “陆少奶奶。”他勾了勾唇,拱手行礼。 “谢公子。”沈岁安回礼,心想她还没找到机会提醒他,谢家军营可能有叛徒。 可她该怎么说呢? 她连军营都没去过,怎么知道会有叛徒,只怕她说出来,谢长玉都不会相信。 “这就是昨天娘亲说的谢公子?”沈明嶂小声地问。 沈思瑶脸颊一热,“你偷听我和娘亲说话?” “我就是经过正好听着了,姐姐,那谢公子好像长得还不错,跟你挺般配的呢。”沈明嶂眨了眨眼。 “再胡说,我把你耳朵拧下来。”沈思瑶怒道。 沈岁安听明白他们的话,目光打趣地看着沈思瑶。 原来二婶是想过要将瑶姐儿许配给谢长玉的。 她的三妹妹知书达理,秀雅娴静,和谢长玉当然很般配。 “阿姐,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沈思瑶红着脸跟沈岁安解释。 沈岁安:“我倒觉得二婶很有眼光。” “……”沈思瑶羞恼地跺了跺脚。 “谢长玉人品甚高,胸怀洒落,如光风霁月,不然祖父也不会这么喜欢他。”沈岁安笑着说。 沈思瑶咬了咬唇,悄悄往花厅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谢长玉正在与祖父说话。 他的侧脸俊秀,姿态俊雅,与她记忆中的少年郎身影重叠。 其实她离开上京之前就见过谢长玉了。 不过谢长玉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他每次来上房找祖父,眼里看到的都是别人。 沈明烨已经把谢长玉带到庭院,还开心地冲着在西厢房的沈岁安她们叫道,“阿姐,长玉哥哥要教我们射箭咯。” “这烨哥儿!”沈思瑶无奈地跺脚。 沈岁安轻笑出声,跟在后面走出西厢房。 没想到刚出来就见到陆渊颀长的身影在门外,也不知来了多久,正目光灼灼地看她。 “你什么时候来的?”沈岁安惊讶地问。 “正好经过,知道你来看望祖父祖母,我来给老太爷送点东西,顺便接你。”陆渊说。 谢长玉这时候也出来了,“陆指挥使。” 陆渊锐利的眼眸看了过去,对谢长玉点了点头,“谢五公子。” “……”沈岁安想起他们上一世势如水火的关系,不由紧张起来。 “夫君,我和你先进去见祖父和祖母吧。” 陆渊低眸深深看她一眼,“好。” 沈老太爷因为沈江林去找过陆渊的事还心存难堪,如今孙女婿亲自上门,态度依旧恭敬亲近,还给他送了找寻许久的孤本,老人家的心结瞬间就释然了。 老爷子心情好,把谢长玉和陆渊都留下用膳,还让他们陪着一起喝酒。 “……”沈岁安还想着不让陆渊和谢长玉相处太久,老太爷倒好,让他们一起喝酒了。 万一打起来怎么办? “我和谢五公子喝酒,老爷子,您以茶代酒。”陆渊将老太爷手里的酒杯拿走。 老夫人嗔他一眼,“周大夫叮嘱过的,滴酒不沾。” “今日高兴,喝一点点。”老太爷冲着老伴使了个眼色。 “你们俩盯着他,一滴酒都喝不得。”老夫人直接对两个年轻人叮嘱着。 沈岁安胆战心惊地在旁边看着,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好像……陆渊和谢长玉之间也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两人虽然不熟稔,但相处得似乎也可以。 难道他们还没有结仇? 那上一世他们的敌对是怎么发生的? 直到坐上回去的马车,沈岁安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你是在想我呢,还是在想别的?”陆渊将心不在焉的小妻子抱进怀里,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第102章 公主养面首 沈岁安才发现她被陆渊抱在怀里。 她挪着身子想坐回去,被陆渊扣住细腰,将她抱紧在怀里。 陆渊撩着她鬓角的碎发,声音低又哑,“人品甚高,胸怀洒落,如光风霁月……夫人对谢长玉似乎很高看啊。” 沈岁安:“……” 果然听到了。 “我也是说给三妹妹听的。”沈岁安咬了咬唇,要知道陆渊会听到,她肯定不会说半句谢长玉的好话。 “那我呢?”陆渊问。 沈岁安微怔,“什么?” 陆渊手指点了点她的胸口,“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这也要比较吗? 沈岁安觉得眼前的陆渊好像跟她所了解有点不太一样。 “当然是……人中骐骥,风骨峭峻,俊朗无双,全天下最好的夫君。”好听的话嘛,谁不会说。 “听起来好像都不如你形容谢长玉的那么真心。”陆渊在她耳垂轻轻咬了一下。 沈岁安一阵颤栗,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 陆渊吻了吻她的嘴角,“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沈岁安被他的气息包裹,脸颊不自觉得燥热起来。 “今日早朝,广宁公主被御史台弹劾,她豢养在别院的两个面首仗势欺人,霸占良田,皇上下旨处死她的两个面首,削减她的封邑。” “下次她若是再敢犯错,那就要褫夺封地和封号了。” 沈岁安惊讶不已,“广宁还养面首了?她不是对陆珩一见钟情?” 她上一世是听过广宁养面首,而且那些面首还长得像陆珩,但她今生都得偿所愿跟陆珩在一起了,怎么还养面首。 陆渊嘴角微勾:“一年前就养在别院的。” “广宁公主真是个……性情中人。”沈岁安想半天夸了一句。 “她这么害你,你还夸她,夫人真是心胸宽广。”陆渊笑说。 沈岁安秀眉微挑,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眸上下打量陆渊,“御史台怎么会知道广宁养面首,都这么久都没人发现,是有人告发的吧?” 陆渊:“可能她得罪太多人了。” 沈岁安知道一定是他,镇抚司没有什么不知道的,御史台也不会无缘无故在这时候弹劾广宁公主。 “那两个面首霸占的良田中,有五十亩是户部侍郎的乳娘家的,户部侍郎告到京兆府,这查起来就牵涉到公主了。”陆渊淡淡地说。 “……”那还真巧啊,在这时候被发现了。 姚家寿宴上,陆嫣替广宁背了黑锅,广宁就是被轻飘飘禁足罚俸禄,沈岁安心里不恼怒吗? 她当然是不甘心,但她也清楚,凭她如今的能力,还没资格跟广宁对抗。 但御史台的弹劾,是真的伤到广宁的根基了。 只怕连姚贵妃和二皇子都因此受到不少牵连。 “夫君真的什么都没做吗?”沈岁安小声问。 陆渊低笑,“户部侍郎是皇后的人。” 他只需要将两个面首的存在透露出去,自然就有良田落入他们手里。 沈岁安捧着陆渊的脸,“那我该怎么好好感谢你呢?” “什么都可以?”陆渊哑声问。 “你先说来听听。”沈岁安谨慎地看他,觉得他这么问肯定不会有好事。 陆渊灼热的唇贴着她的耳垂,“你的避火图……有好几个姿势,我们今晚试一试,可好?” “……”避火图? 她明明让丫环给烧了! “我有一本更厚的,比你的更适合夫妻床事。”陆渊像是看穿她的内心所想。 沈岁安深吸一口气,“别说了!” 陆渊一本正经:“那便不说了,夫人是不是更喜欢直接些……。” 来个锤子让她砸死他吧! 沈岁安捂着脸不想跟他讲话,只恨不得赶紧回家。 今晚让他去睡书房。 马车刚停下,沈岁安就要从他怀里逃出去,被陆渊给抱了回来,替她整理衣襟裙裾,“外面有人等着咱们呢。” 谁啊? 陆渊牵着沈岁安的手下马车,就见上房的郑妈妈皮笑肉不笑地站在前面。 “大少爷,大少奶奶,老太爷和老夫人等你们好些时候了,请你们二位到上房一趟。” 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平静日子,这是又要闹哪门子的幺蛾子? 沈岁安低眉顺眼地走在陆渊的身边一起来到上房。 大厅里,除了还没出阁的两个庶女和二房陆炜,陆家主子都在这儿了。 哦,陆嫣被送去白家老宅,但好几日不见的广宁公主回来了。 这是要兴师问罪吗? “哎哟,终于把人等着了。”陆二太太横了他们一眼。 陆渊带着沈岁安上前见礼,从容不迫,神色淡定,“祖父,祖母,家里是出事了?” “陆渊,后宅恩怨小事,你身为男子,又是镇抚司指挥使,公报私仇是小人所为,今日御史台弹劾广宁,是不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陆珩站起来冷冷地质问。 “推波助澜?”陆渊目光锋利地看向陆珩,声音肃冷嘲讽,“莫非是我逼着公主养面首?还是……那些被霸占的良田是我送到两个面首手里的?” 广宁神色颓丧,没有往日的嚣张跋扈,像失去精神气的木偶,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陆国公爷沉声道,“既然不是你,那你可否查清楚,究竟是谁要陷害公主,为公主洗脱冤屈。”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公主有冤屈,可以去跟皇上伸冤,跟我有什么关系?”陆渊淡淡地说。 陆大爷怒道,“都是一家人,公主被人陷害,那就是陷害陆家,你是陆家的人,难道要袖手旁观。” 沈岁安听到这话,抬眸冷淡地看了陆大爷一眼。 他什么时候把陆渊当一家人了? 她看明白了,这一大家子看到公主被弹劾,担心公主被皇上厌弃连累陆家,所以要陆渊利用镇抚司去为公主翻案。 “我与那两个人,并无关系,只是见他们可怜收留他们在别院,从来没有与他们有过任何……没想到居然有人利用他们来陷害我。”广宁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睛。 “到底是要陷害我,还是陆家,陆渊,你看不出来吗?” 陆渊轻笑,“皇上削减你的封邑,惩罚的是公主殿下,与陆家什么关系?” “你都敢算计陷害我的妻子了,怎么有脸让我给你翻案?” “我没有在这时候把你的其他事抖落出来,已经是给足二皇子和贵妃娘娘面子了,公主殿下。” 第103章 他们对你不好 随着陆渊冰冷的话音落下,大厅内鸦雀无声。 广宁抬起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目光怨恨恶毒,她不相信被弹劾这件事与陆渊无关。 他居然要为了沈岁安那个贱人弹劾她,他就不怕得罪了母妃和二皇兄吗? 陆渊无视广宁的眼神,淡淡地看向陆珩,“你好歹以前是侍中郎,皇上金口玉言,说一不二,难道你们认为若是无凭无据,皇上会冤屈自己的女儿?” “你们要我翻案,是认为皇上判断有错,还是想要我忤逆圣意?好处全都你们拿了,你们打的真是好算计啊。” 陆大爷听着陆渊一句句戳心的话,气得脸色涨红。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让你帮一帮家里人,难道还错了?”陆大爷问。 “那要看是什么事,公主的事没连累到陆家,顶多就是陆珩戴了绿帽子被人嘲笑,这又什么,别人闲话几句,过几天就没事了。” 陆珩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他目光阴冷地看着陆渊。 陆渊瞥他一眼,想动手? 那可真是太奉陪了。 “公主养面首又不是新鲜事,对吧,广宁公主。”陆渊嘴角勾了勾,诛心的话一句又一句。 广宁公主心头暗恨,她就不该来招惹陆渊,这个恶鬼是谁的面子也不会给,他只听父皇的话行事,怎么会帮她去翻案。 “此事我是被人陷害,陆指挥使,山水有相逢,他日总有报应的时候。”广宁冷声道。 陆珩寒着脸不再说话,他今天得知御史台弹劾广宁养面首,纵容面首霸占百姓良田的时候,已经什么脸都丢尽了。 他只恨不能和公主和离。 那些朝臣看着他的眼神都是同情怜悯,陆珩觉得耻辱羞愤。 但他还要忍着恶心帮广宁周旋,只有这个案子能够推翻平反,证明广宁的清白,他才不用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 不仅是他必须帮广宁,整个国公府都希望广宁能够从这件事摘出来。 国公府的荣盛已经和广宁公主捆绑在一起了。 感触最深的就是陆大爷了。 今日有个好差事明明该落在他手中的,户部尚书却转头给了另外一个人。 “陆渊,陆家养你这么些年,如今不过是要你为陆家的未来周全一番,你连这点小事都不肯吗?”陆大爷咬牙切齿地问。 “我若是如你们所愿,陆家就没有日后了,父亲也愿意吗?”陆渊面无表情地问。 陆大爷只当陆渊是故意推托,恼怒地瞪他。 “好了,此事本来就已经盖棺定论,皇上正在气头上,不要做多余的动作了。”陆国公爷终于沉声开口了。 他环视所有人一眼,声音威严,“今日让你们都过来,是有几句话要警告大家。” “你们都是陆家的人,出门在外,一举一动都代表着陆家,希望你们记住,所有人都是荣辱相生,家族的败落都是从内斗开始,有算计的手段,应该想着怎么为自己的丈夫谋前程,不要把见不得人的手段用在腌臜事上。” “高门大户,出了这样的笑话,你们不觉得丢人,我都臊得慌。” 广宁眸色阴冷,她微垂着头,紧紧抿着唇。 陆大太太的脸色同样难看。 国公爷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谁不知道他说的就是广宁跟陆嫣。 一个是她的儿媳妇,一个是她的女儿。 她的脸都丢光了。 陆国公爷抬眸深深看了广宁一眼,“公主,皇上是不是要你禁足在公主府?” “祖父,我送公主回去。”陆珩克制地说。 陆渊牵着沈岁安的手,从容离开上房。 沈岁安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心里却为陆渊觉得不忿。 明明是有求陆渊,他们一个个都没有求人的态度, 他们没有把陆渊当家人,一点尊重都没有。 “怎么了?”陆渊低声询问。 “他们对你不好。”沈岁安蹙眉说。 陆渊勾唇淡笑,眼中一片凉意,“我已经习惯了,这些年与他们就是这样相处。” “如今还不是分家的时机,我与他们针锋相对,会令你在陆家的日子艰难,岁岁,要请你辛苦些,若是不想应付,你就别理会他们,一切交给石青去办。” 沈岁安:“他们本来就看我不顺眼。” 就算陆渊跟他们关系再好,他们还是会刁难她的。 陆渊想起她跟陆珩曾经有婚约的事,淡淡一笑,陆珩倒还做对了一件事。 他要是没有与宋秀枝纠缠不清,那就没有赐婚的事了。 “过几天,我们去别院小住,成亲这么久,还没好好陪过你。”陆渊说。 “好。” …… …… 流云苑。 陆大太太怒不可遏,回到流云苑,将今天完成的菊花图撕了粉碎。 “别气坏身子,跟那起子小人计较作甚。”陆大爷在旁安慰着她。 “要不是广宁,嫣姐儿会名声尽毁吗?我的脸面都已经丢光了,以后走出去,大家都要指指点点,说我的儿媳养面首,我的女儿跟外男私通。” 陆大太太闭上眼睛,想象种种情形,她生不如死,这辈子都不愿出门应酬了。 “没有那么严重,外面的人嘴上一时痛快,说个几天就过去了。”陆大爷抱住她的肩膀,将她扶着坐下。 “再说,广宁公主是姚贵妃的女儿,那些人不敢嚼舌根。” 陆大太太嘲讽,“他们不敢说广宁公主,但能笑话你的儿子。” “御史台弹劾广宁公主的事,一定是陆渊背后搞鬼,他要为沈岁安出气。”陆大太太怒声道。 陆大爷脸色阴沉,“这个混账东西,当初就该摔死了他。” “那你为何还要带他回来?”陆大太太问。 她满腔恨意。 陆大爷错开眼,“他太邪门,我……我弄不死他。” “他的生母还活着吗?”陆大太太问。 “死了!她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的。”陆大爷急忙道。 他心虚转过身,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既然死了,又怎么会紧张她会出现。 陆大太太心中嘲讽,她知道陆渊的生母肯定还活着,陆大爷根本没有说实话。 “我累了,让芙蓉伺候大爷吧。”陆大太太疲惫地说。 “那你好好休息,我明日一早来陪你用膳。”陆大爷自认为体贴地说。 陆大太太别开脸。 他今晚去睡了别的女子,明日一早用脏了的手来抱她,想一想都觉得恶心。 第104章 开始冷战 “殿下早些歇息。”陆珩将广宁送到公主府,转身就要离开。 广宁伸手拉住他,“驸马,你要去哪里?” “我去前院,书房还有些事没处理。”陆珩神色清冷。 “你的那些事又不着急,明日再去,时候不早了,你留下,我让人准备了些吃食。”广宁轻声细语,目光含着柔情。 陆珩只觉得厌恶。 他避开广宁的手,“不必了。” 广宁被他的动作和神情刺伤,恼羞成怒地呵斥,“陆珩,你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陆珩不耐烦,他甚至都不愿意跟广宁再多说一句话。 广宁用力地握住他的手,“那两个男子根本不是面首,洞房的时候你不知道吗?我是以清白之身嫁给你的。” “那又如何?他们难道不是你养在别院的?”陆珩冷淡地问。 他甚至听到别人议论,说那两个男子生得与他有几分相似,陆珩更觉得恶心。 广宁当初的确因为他们像陆珩,所以才想留下来,她那时候以为陆珩以后要娶沈岁安,她就是想着有神似他的人陪伴自己喝酒也挺好的。 相处久了,那两人也颇得她喜欢,她就当养下人养着,偶尔让他们去办点差事,谁知道就会弹劾了。 “别人不信我,你也不信我,你我是夫妻。”广宁望着陆珩的冷脸,她心知如果今日不说清楚,他们之间只怕再难修复。 陆珩挥开她的手,“你把我当丈夫了吗?难道我不是公主殿下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狗,你想杀我的人就杀,想养面首就养面首,你是尊贵的公主,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你还在记恨我杀了卖酒女?”广宁死死地盯着陆珩。 “若我杀了你的两个面首,殿下不恨吗?”陆珩冷冷地问。 广宁再次拉着他的衣袖,声音软软地撒娇,“你要杀就杀,我不会在意,驸马,我心中只喜欢你,你是知道的呀。” 陆珩想起宋秀枝和还没出生的两个孩子,心头如针扎般疼着。 他想要破罐子破摔,想跟广宁彻底撕破脸。 要是没有这个赐婚,他的人生不会被改变,他还是别人羡慕的侍中郎。 如今呢? 只要他一日是驸马,他就没有出头之地,连祖父都开始重视陆渊。 否则今日祖父就不会一言不发,连一句话都没有帮他说。 “原来你对那个贱人真的动心,我总算明白沈岁安为何要与你退婚。”广宁见陆珩不说话,更认为他是惦记宋秀枝。 “早知如此,我就该早点让人杀了她!” 陆珩目光冷冰冰地落在她的脸上,薄唇无声地勾了勾,决绝地转身离开。 “陆珩!”广宁的心一慌。 她知道今日陆珩离开,他们就做不成夫妻了。 可不管她怎么叫他,他连头都没回。 “本宫与驸马的事,你们若是泄露半句,本宫要你们的脑袋!”广宁强忍泪意,对着周围的宫人厉声地威胁。 这些宫人都是姚贵妃重新安排的,他们神色淡定,跪下恭声地应诺。 …… …… 沈岁安终于有时间去见赵九灵了。 其实赵九灵如今还没有姓氏,只有老和尚给他取的九灵这个名字。 听说赵姓是他后来在行商之中认了义兄,随了那位义兄的姓氏。 青萝将赵九灵安置在书坊后面的院子。 这里比较僻静,平时也没有外人进来,只有书坊的掌柜把一些书放在后面。 本来被欺负得奄奄一息的少年郎,经过几天的医治,身上的伤口都已经结痂,脸上也有几分血色。 他像一头失去方向感的困兽,对任何人都抱着防备和警惕。 “你别怕,是我们少奶奶来看你。”青萝没有靠近他,只是在门边对他说。 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因为长期饥饿交加,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琥珀色的瞳孔澄澈如宝石,此时正凶狠地盯着沈岁安。 沈岁安看着他,将上一世财富在手,运筹帷幄,心思深沉的赵九灵重叠在一起。 “是我让人救你出来的。”沈岁安站在他面前,和他那双凶狠的眼睛对视。 “老和尚曾帮过我,我救你,算是回报他,但你如果想继续活下去,那就要帮我做事。” “我不养闲人。” 听到沈岁安提起老和尚,赵九灵愣住了。 很久没有人跟他提起老和尚了。 那是他在这世上最后的温暖,一直藏在他心里深处。 “你要我,做什么?”赵九灵不确定地问。 他什么都不会,连养马都养不好,总是被别人骂蠢货。 “识字吗?”沈岁安问。 赵九灵点头,老和尚教他念书识字的。 沈岁安:“你现在还什么都做不了,养好身子之后,我会告诉你去做什么。” “没事就在书坊里看书,这里所有的书你都能看。” 赵九灵诧异地看着沈岁安,她居然允许他看书? “他们说,我是卑贱的奴才,没有资格看书。”赵九灵低声说。 沈岁安:“书是不分贵贱的,你认真对待,它就有存在的意义。” “你有卖身契在瓦肆老板手里吗?”她问。 赵九灵摇头:“我不是奴籍。” 他只是无路可去,又被人欺负,才流落到瓦肆求生。 沈岁安笑了,“好,你最想做什么?” 赵九灵抬头看了看沈岁安,掷地有声地说,“我想赚钱。” 等他哪天有很多的银子,就再也没有看不起他了。 “不,除了赚钱,你还需要身份,九灵,想去科举吗?” “什么?”赵九灵眼底露出几分茫然,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沈岁安:“等开春之后,我会给你请先生,我知道老和尚教过你读书,你只是荒废了些时日。” 老和尚在没有成为和尚之前,其实已经是贡生了,只是家中突逢大变,他心灰意冷剃发为僧。 赵九灵嗤笑,“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聪明,别人寒窗苦读十年都不一定能考中。” “只是让你去试一试,又没让你一定要考中。”沈岁安说。 “老和尚对你有什么恩情,你要这么帮我?我……我对你又没恩。”赵九灵咬牙道。 沈岁安笑了笑,“但是,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恩人了,我等着你报恩。” 第105章 陆三爷回来了 回去的路上,半见几次看着沈岁安欲言又止。 沈岁安轻笑,“想问什么?” “姑娘,奴婢……奴婢怎么不记得有一个老和尚帮过您。”半见小声说。 其实她还是想不明白,姑娘怎么会让青萝去救那个少年。 看起来就跟狼崽子似的,让人觉得瘆的慌。 “确实没有。”她甚至都没见过那位老和尚,只是曾经让人去打听过。 半见困惑地看她。 “这个九灵是非池中鱼,我愿意助他一臂之力,将来有用得上他的地方。”沈岁安说。 “姑娘,您如今做的事,好像跟以前都不同了。”半见小声说。 她伺候沈岁安这么多年,最清楚沈岁安的变化。 以前的姑娘最重视世家女的名声,每日除了学习管家,就是阅读古籍提升素养,要么就是参加各种茶会雅集。 但是自从什么时候开始,姑娘好像都不爱这些了,这些日子以来还推了好几个茶会。 “其实没有不同,只是现在先做更重要的事。”沈岁安拍了拍半见的手。 半见笑着点头,“姑娘做什么都是对的。” 接下来的几天,陆家都在平静地迎接即将到来的年节。 不过,陆大太太又病倒了。 这次是真的病了。 沈岁安去侍疾,看到陆大太太的脸色惨白憔悴,说话的声音虚弱。 “我这里不需要你侍疾,你请安之后就回去。”陆大太太看都不看沈岁安,随意就打发了。 “太太安心养病,儿媳明日再来请安。”沈岁安当然乐得轻松,面上还是装出担忧的神色。 在门外遇到陆二太太。 陆二太太几次在沈岁安这里吃瘪,如今也不想跟沈岁安起冲突,只是哼了一声擦身而过。 她扭着腰进了屋里,见陆大太太在喝药,她忍不住叹息。 “大嫂,你对儿媳也太宽容了些,怎么不让她侍疾,她这个儿媳妇当得也太舒服了。” “罢了,终究是隔着一层,她不真心伺候,我强留着她,还徒增彼此的埋怨。”陆大太太咽下苦涩的汤药,慢慢吃着甜枣。 陆二太太冷笑,“庶出就是庶出,你管她是不是真心,就让她端药送水,你享享当婆母的福气。” 这福气给谁都好,陆大太太是一点都不想要。 “哎,你说本来咱们家好好的,自从沈岁安嫁进来之后,不顺的事一件接一件的。”陆二太太叹息着。 “嫣姐儿都被她给害的,要不是她,嫣姐儿和公主能出这么多事?” 陆大太太脸色沉了下去。 “大嫂,公主那事儿,您也别气了,她是公主殿下,高高在上的,你还拿不了婆母的架子教训她,只能憋着一股气……” “二弟妹,三爷夫妇就要回来了,他们的院子让人去拾掇了吗?”陆大太太打断她继续念叨。 没一句听得顺耳的,越听越糟心。 陆二太太喋喋不休的嘴巴瞬间就合上了。 哦,添堵的要来了。 国公爷让陆三爷夫妇回家,当然不是单纯回来过年,都好几年没回来了,偏生这时候回来。 “听说国公爷还要让三爷留京任职了。”陆大太太轻声细语,神色淡淡。 “我们大爷如今在户部,等过了年或许还能往上提一提,要是有公主周全,说不定还能当个尚书,二爷怎么办呢?还在军营里当个闲职吧。” “国公爷要是全力扶持三爷,那就更没二爷什么事了。” 陆二太太脸色变了又变,“那怎么会,大爷和二爷都是嫡出的,三爷是庶出的,国公爷要是看重他,还能让他在肃北这么多年。” 陆大太太:“肃北军是雍朝最大的军营,三爷已经是副将了,而且还有几个军功在身上。” “你忘记了吧,三爷的姨娘……是国公爷的心尖儿,要不是死得早,这会儿上房住的还不知道是谁。” “我看,到时候这管家大权,说不定都要落在三房手中。” 陆二太太猛地站起来,“那不能够!” 她累死累活地操持陆家大小事,让她白白便宜一个庶出的三房,她肯定不会答应的。 “我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的,但……国公爷的决定,这家里谁能改变,就是老夫人都不行。”陆大太太叹息,“二弟妹,你还是先做好准备吧。” “大嫂,你我才是一条心的,以后三房回来,咱们不能让他们占了好处。”陆二太太道。 陆大太太微微笑着:“那是自然。” “那我还有事先去忙,明日再来看望大嫂。”陆二太太坐不住,她得去找丈夫商量。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三房抢了他们的好处。 看着陆二太太急匆匆的离开的背影,陆大太太脸上的神色收敛,目光幽幽冷冷。 过了两天,多年不曾回家的陆家三爷终于回来了。 一同回来的还有陆三爷的妻女。 陆老夫人脸色阴沉沉的,转头看着今天一大早嘴角就压不下去的国公爷,她的心情更差了。 她不喜欢这个老三的存在,让她想起他的姨娘。 一个如弱柳扶风,容貌绝色的女子,明明是罪臣之女,却端着架子,一点都没有当妾室的样子。 勾得国公爷差点要为了她休妻。 “国公爷快把口水收一收吧,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老夫人冷笑着刺道。 陆国公爷神色一敛,眼神复杂地看了看陆老夫人,“你怎么说话的,难道他不是喊你一声母亲。” 呵,陆楚逸喊她母亲不情不愿,她也听得犯恶心。 因为这个陆楚逸,她厌恶所有庶子。 “三爷,三太太回来了。”外面的丫环禀了一声。 陆国公爷懒得计较老妻的心情,目光发亮地看向门外。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陆三爷和其他兄弟长得并不像,他更像他的姨娘,一双丹凤眼似带潋滟风情,但常年在战场厮杀,又让他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是他三个儿子中,最坚韧不拔,有勇有谋,如今更是前程最有出息的。 陆国公爷心中感到戚戚然,心里想着他总算对得起她了。 没有让她的儿子被捧杀养废了。 第106章 老夫人气晕了 沈岁安对陆家这位三爷的印象已经很浅淡了。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他并没有回来。 陆老夫人对这个庶子厌恶至极,国公爷就让他一直留在肃北,背着国公府其他人,暗中给陆三爷照顾。 沈岁安只在国公爷的丧礼上见过陆三爷。 那时候他已经是肃北的骠骑大将军。 “见过父亲,母亲。”陆三爷已经上前行礼。 “回来就好,一路上还顺利吗?”陆国公爷声音温和,目光在陆三爷的脸上停留着。 像是要透过他怀念着谁。 陆三爷恭敬有礼,却也疏离,“回父亲,一切顺利。” “这是……”陆国公爷看向他身侧抱着孩子的女子。 他不介意儿子的客气疏离,这么多年没见面,疏远是正常的。 “这是我的妻子阮氏,还有我的女儿陆夭夭。”陆三爷说。 阮氏屈膝行礼,“见过老太爷,老夫人。” 陆老夫人皱眉暼她一眼,姓阮?雍朝并没有姓阮的世家,这个女子出身应该不高。 陆国公爷的眼底却是闪过诧异,他探究看了阮氏一眼。 “你是何许人氏?”陆国公爷沉声问。 “父亲,她虽是南朝人,但与南朝阮氏并无关系。”陆三爷上前将妻子护在身后。 在座除了陆老夫人,其他人都不自觉地挺直腰板,目光落在阮氏的身上。 阮氏抱紧怀里的女儿,和陆三爷并肩而立,目光坦荡,毫无畏怯。 “来,把夭夭抱过来给我瞧瞧。”陆国公爷没有再询问关于阮氏的来处,而是欣喜地看着小孙女。 小儿子成亲时,是他允许婚嫁自由,他娶了任何人,那陆家都要接受。 陆二太太:“老太爷,三弟妹第一次回家,也算是新媳妇,还没有给您二老敬茶呢。” 陆大太太淡然微笑,仿佛凡事都不过心的样子。 “那,那就先敬茶,正好过两天开祠堂,还要上告祖宗的。”陆国公爷点头。 陆老夫人一直都没有说话,她甚至连这个庶子的媳妇茶都不想喝。 老二媳妇凑什么热闹,她不悦地瞪了一眼过去。 陆二太太一头雾水,不知道怎么惹婆母不高兴了。 “什么来历不明都能娶进家门,还真是一脉相承。”陆老夫人接过阮氏的敬茶,眼睛向上一翻,语气轻蔑。 “喝茶就喝茶,话那么多。”陆国公爷没好气喝她。 陆老夫人连茶都没喝,重重地放下。 “我哪里说错了,听都没听过的门楣,我还嫌弃不得了。” 陆国公爷强忍怒意,“今日老三第一天回来,一家子团圆,你别没事找事。” “嫣姐儿还在别的地方受苦呢,怎么就团圆了,在你心里,果然还是贱人生的才是最亲的。”陆老夫人口无遮拦,一心只想发泄心中的怨气。 虽然黎姨娘已经死了,但她死在最美的时候,成了陆国公爷心里永远忘不掉的朱砂痣,连带她的儿子也成了陆国公爷最喜欢的孩子。 想当年黎姨娘得宠时,陆老夫人每一天都过得战战兢兢,生怕睁开眼睛就被贬妻为妾。 后来她才知道,国公爷不可能贬妻为妾,是黎姨娘故意误导她,让她整天跟国公爷闹腾,闹得夫妻情分都没有了。 而黎姨娘和她的疯癫相比,就知书达理,善解人意,轻易得到国公爷的心。 陆老夫人怎么可能不恨黎姨娘母子,。 简直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们。 “都这么多年了,母亲怎么还这么羞辱自己的亲儿子,我都替两位兄长觉得不值啊。”陆三爷嘴角弯起一抹嘲讽的笑。 陆老夫人瞪向他,“你说什么?” “您不是觉得在父亲心里,我才是最重要的吗?那就是说,您生的孩子都比不上我,我姨娘是罪臣之后,但五年前皇上已经为我姨娘的黎家正名。” “黎家乃是百年清贵世家,不知母亲是出身怎样的世家,才不算低贱?” 陆大爷怒喝:“陆楚逸,你别太放肆了!” “三弟,你这么说嫡母,传出去要落下不孝名声的。”陆二爷皱眉。 “孝跟不孝的,还是要看人。”陆三爷冷哼。 陆大爷往前一步,伸手揪住陆三爷的衣襟。 被陆三爷轻松捏紧手腕,一撩就退了几步。 “大哥,我已经不是你可以随便打骂的孩子了,你觉得你现在打得过我吗?”陆三爷问。 他的年纪比陆大爷小了十岁,小时候不是被打就是被骂,他年纪小打不过。 如今他在沙场历练多年,身强体壮,武艺高强,就算陆大爷和陆二爷一起上,他都能打断他们的腿。 陆老夫人被气得脸色发紫。 “反了你,还敢打你的兄长。” 陆三爷将妻儿护在身后,对陆国公爷说,“既然装不了母慈子孝,兄友弟恭,又何必叫我回来,不如趁这个机会索性分家了吧,以后我不会踏入这里半步。” “够了!”陆国公爷大喝。 他指着老夫人冷声道,“老三是我的儿子,你要是觉得他卑贱,那你生的又能高贵到哪里去,你羞辱别人之前,先想一想你自己。” 陆老夫人听到国公爷毫不客气的话,心神俱裂,他居然这样说她的孩子。 “还有你,老大,你想打老三,你打得过吗?别自取其辱了。” 陆大爷窘迫羞恼,怒瞪着陆三爷。 “老三,你舟车劳顿也累了,先带你媳妇和女儿回去休息,等晚膳再到这里用膳。” 陆三爷拱了拱手,抱起女儿,牵起阮氏的手就大步走了出去。 阮氏抬眸之间,正好看到站在最后面的陆渊夫妇,她的视线在陆渊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一刹那就转开了。 让一直观察她的沈岁安注意到她有片刻的失神。 这位三婶难道以前见过陆渊吗? “你年纪不小了,怎么越来越蠢了,你当着老三媳妇的面胡说八道什么!”陆国公爷冲天的怒火冲着老夫人发泄。 “我说错什么了,他媳妇不是小门小户……” 陆大爷对他的母亲挤眉弄眼。 “南朝阮氏乃是第一世家,他们历代皇后都出自阮氏,就算只是旁支,也没有人敢说阮氏是小门小户。”陆大太太轻声说。 “……”陆老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只想着雍朝没有阮氏这个世家,没有想过那阮氏还是南朝人。 “你……你让老三娶一个南朝人,那不是敌国吗?”陆老夫人眼神闪烁,不敢去看陆国公爷。 陆国公爷冷笑,“你了不起了,还知道南朝是敌国,那你知道早在三年前,雍朝和南朝就已经结成盟国了吗?” “那是我的儿子,你羞辱他,就是在羞辱我。” “你要是见不得他住在国公府,你可以搬出去。” 陆国公说完就拂袖离开。 “他……他为了一个庶子要赶我走……”陆老夫人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107章 这个家还是得靠她才能撑下去 沈岁安出了上房的院门,才忍不住哇了一声,“我以为夫君说话已经很能气人,没想到让人外有人,三叔才是最厉害的。” 陆渊:“……” 沈岁安心想她还是太孝顺太在意名声了,对付陆家这些人,谁更舍得脸面谁才能赢。 像陆三叔,他才不怕孝不孝顺的名声呢,把嫡母气得都晕死过去了。 她对陆三叔充满敬畏。 陆渊好笑地替她将披风系好,往她手里塞了个手炉,“三叔吃过不少苦,他在肃北的日子是流着血挺过来的。” “我以为你在陆家已经很艰难,没想到老夫人对三叔是这么……恨。”简直如见到仇人,什么体面仪态都顾及不上了。 “老夫人对黎老姨娘和三叔的仇恨无法调解,日后她若是刁难三婶,能帮则帮。”陆渊低声说。 他小时候在陆家受磋磨时,三叔也曾对他伸出援手。 虽然那时候三叔也不好过,就是两个可怜虫互相扶持挣扎求活。 沈岁安望着陆渊如玉雕般的俊美侧脸,他们叔侄是命运相同,如果不是靠自己争气,陆渊在这样孤立无助的陆家,如何走到今日指挥使的位置。 她突然有些心疼他,不知道他的过去都经历了什么才有今日能够跟那些人抗衡的地位。 “你当初……是怎么成为指挥使的?”她问出了口,心头又有些紧张。 他们之间成亲还没有很久,陆渊未必愿意跟她说他的过去。 陆渊长臂搂住她的细腰,慢慢地往淡泊院的方向走着。 “小时候我在族学读书,先生并不怎么理我,我学得好不好,他们都无所谓,陆家的男子都要学武,我就跟着家里一位从战场下来的教头学骑射武艺。” “有一次,皇上要在狩猎场考校世家子弟的武艺,祖父就让陆珩去参加,陆珩当天腹痛难耐,只好让我去替代,那次正好救了差点被野猪撞伤的四皇子。” “皇上就让我进了禁卫军,过了几年才进镇抚司当差。” 陆渊三言两语把他的人生说得云淡风轻,但沈岁安很清楚,他这些云淡风轻的言语中,承受了多少沉重的挫折。 他能够有今日,全靠他自己努力打拼出来的。 “若是换了旁人,未必能够像你这般学有所成。”或许在被欺辱无视的时候,就已经自己放弃了。 陆渊嘴角勾了勾,眼底划过一抹冷嘲,“许是我运气好了些。” 沈岁安很少听到他会自嘲,她诧异地看向他,随即明白了。 肯定是有人这样说过他能够得皇上重视是因为侥幸。 “就算那日陆珩没有因为腹痛去不了,凭你的能力,同样也有出人头地的一天,这么多年来,陆珩随圣驾参加不少狩猎,他若能力突出,早已经得皇上重视。”沈岁安认真地说。 陆渊低眸看她,“你觉得,他比不上我?” 沈岁安毫不迟疑,“那当然,若是有同等的机会和身份,他跟你不能相比。” 从来没有人说过他比陆珩更优秀。 在所有人眼中,他甚至连得到皇上重视的机会,都是陆珩让给他的。 陆渊眸色灼亮,将她搂紧进了怀里。 “夫君……”沈岁安惊呼,急忙看向身后的下人。 丫环们识趣停下脚步,将头转向别处。 陆渊低头亲着她的额头,“岁岁,岁岁……” 沈岁安不知道他突然激动是从哪里来的,她扯了扯他的袖子,“外面冷,我们快回屋里。” “好。” 陆渊牵着她的手,时不时地侧头望她,眼中笑意灼灼。 两人之间气氛缱绻。 在他们渐行渐远之后,陆珩的身影才从假山后面的位置走出来。 他目光阴郁冷沉,死死地盯着那两道背影。 沈岁安刚才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为什么一个人的变化会如此之快? 在不久之前,她还亲手做了桂花糕送给他,她看着他的眼神是温柔的,是恋慕的。 不过是因为他帮了宋秀枝,她就要退婚。 他一直以为她是欲擒故纵,想要逼他承诺妥协,他没有想过要跟她退婚。 从小到大,他都知道要娶的人是沈岁安。 直到这个时候,他仍然觉得她即使嫁给陆渊,心底喜欢的还是他。 她上次说的那些话,肯定都是气话。 但今日看到她与陆渊的相处,陆珩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 还有一股他从来没有过的……嫉妒。 可笑! 他怎么可能就嫉妒陆渊。 “二少爷,总算找到您了,大爷在找您,您……”丫环气喘吁吁,找半天了,总算找到二少爷。 “知道了。”陆珩敛去眼中的阴郁。 …… …… “啧啧,老三的脾气真是比狗都差啊。”陆二太太笑眯眯地端着茶。 还担心老三夫妇回来对她有影响,有今日的事,她是一点都不担心了。 陆二爷正在斗蛐蛐,听到她的话,皱眉抬起头,“你别冤枉了狗,我觉得狗的脾气比你都温驯。” “……”陆二太太狠狠瞪了丈夫一眼。 “你说,老三媳妇跟南朝阮家到底有没有关系?”陆二太太小声问。 陆二爷:“阮家再厉害,那也是南朝的。” “你别去招惹老三,他是个粗人,说打人就打人的。” “只要他们别惦记不该惦记的东西,我招惹他干什么。”陆二太太哼了一声。 陆二爷继续斗着蛐蛐,“你放心,就算你惦记也没用,以后这国公府不可能落在你手里,那是大哥的。” 每一句她爱听的。 陆二太太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有点志气。” “我有啊,我的志气就是盼着以后分家,父亲能多疼我一些,分我多一点钱财,咱们日子也好过一点。”陆二爷嘿嘿地笑着。 陆二太太猛地站起来,把他的蛐蛐给扔到地上,“你眼里就看到钱财,你自己没前程就算了,咱们两个儿子的前程呢?” “你想他们像你这么窝囊吗?连陆渊都是镇抚司指挥使了,咱们两个儿子能不如他吗?” 陆二爷嗷了一声,急忙去看他的蛐蛐有没有受伤,“我的宝啊。” 他没好气叫道,“你疯了吧,怎么跟陆渊比,连陆珩都不如他。” “我跟你没话说了!”陆二太太怒道。 这个家还是得靠她才能撑下去。 第108章 心疼男人累死自己 陆大爷望着眉目郁郁沉寂的儿子,心中既失望又心疼。 “尚公主让你这么痛苦吗?”陆大爷沉声问。 “父亲并非我,不知我的苦涩。”陆珩低声道。 陆大爷:“那就不要后悔,找寻新的出路,过去已经无法改变了。” 陆珩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不会后悔的,要后悔也该是沈岁安后悔,他有什么需要后悔的。 “我是你的父亲,你和公主之间不好相信多问,但是,阿珩,公主就是公主,就算她犯错了,也改变不了她金枝玉叶的身份,皇上的惩罚只是做个样子。” “姓宋的女子,你就当一场风流韵事。” 陆珩眼底闪过一抹嘲讽,“父亲,您当初对待陆渊的生母,也是这般想的吗?” 像是提到陆大爷心中最耻辱的不堪,他脸上闪过一抹极致的厌恶。 “我与他生母……没有任何感情可言,当初根本没想留下他,阿珩,他与你不能相提并论。” 陆珩曾经也这么认为,他比陆渊尊贵,陆渊只能仰望他而活。 “父亲,我尚公主了,这辈子再无出头日,连祖父都开始倾向扶持陆渊,早知如此,当初我何苦去考那状元。” 陆大爷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儿子居然说出如此丧气的话,心中五内俱焚,心疼又急迫。 “你万万不可这么想,虽说你如今是驸马不能身居要职,但皇上还留你在礼部,证明他对你还是信任的,你只待时机一到,自然就有你翻身机会。” 陆珩不明地看向父亲。 “你祖父一心想要扶持五皇子,我观察如今局势,皇上更偏爱二皇子,你又娶了广宁公主,你跟二皇子天然关系亲近,只要你把握机会取得二皇子信任,日后你也有从龙之功。”陆大爷压低声音。 “若是被祖父知道,他一定不会同意。”陆珩皱眉。 他曾经是侍中郎,很清楚皇上对待二皇子的态度,他劝过祖父不要掺和储君之争,但祖父并未听进去。 何况二皇子需要的是陆家在军中的影响力,只有他投靠二皇子,又有什么用处。 “你祖父已经老了。”陆大爷低声说。 陆珩拧眉不语。 “跟公主好好说话,过年了,总要把公主接回来,不然宫里要如何看你,难道你真的想永远留在礼部吗?”陆大爷说。 “是,父亲。”陆珩觉得心中的阴郁似乎明朗了些。 只是想到刚才沈岁安和陆渊说的话,他心口仍然像是有什么东西扎得生疼。 …… …… 沈岁安软软地趴在浴桶边沿,身上已经竭力了。 心疼男人累死自己。 她就不该放纵陆渊拿出避火图的。 一会儿趁他睡着,她要把避火图扔进炭炉里烧个干干净净。 陆渊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疲倦,他刚刚享受了销魂的愉悦,身心都舒畅。 他捧着沈岁安的脸颊亲吻着,将她抱回床榻。 沈岁安将自己裹进被子里,要离他远远的。 “岁岁,我想……” “别想,想都别想。”沈岁安闷声叫着。 陆渊一阵错愕,“我想明日陪你去走一走,咱们得准备些年礼啊。” “……”沈岁安捂着脸,羞窘得说不出话了。 “哈哈哈。”陆渊大笑出声,将她连人带被子抱进怀里。 他捧着她的脸,吻住了她的唇, 沈岁安瞳孔微缩,只感觉到他灼热的气息,她以为会厌恶他吻自己的唇。 上一世,她在亲眼看到陆珩亲吻宋秀枝,之后他想吻她,她都会恶心得干呕。 陆渊的吻是温柔的,缱绻的,热烈的。 但是,相爱的人会体会到相濡以沫的妙处。 她如今只是……不讨厌他。 “会骑马吗?”陆渊哑声问。 沈岁安在他下巴用力咬了一口,“我要睡了。” 陆渊低笑,“过完年有春狩,想带你一起去,你想哪里去了。” 这个男人,真的太坏了。 沈岁安不想跟他说话了。 陆渊也终于不再逗她,搂着她一起睡了个好觉。 翌日,沈岁安醒来时,陆渊已经去上朝了。 沈岁安,“去看望老夫人,昨天被气成那样,今日得去关心一下。” 上房这里侍疾的人不少,陆茵和陆容一人喂药一人捶腿伺候着老夫人。 陆二太太正宽慰着陆老夫人。 “您别跟那起子不孝的计较,气坏了您身子,心疼的是二爷。” “昨日二爷回去之后吃不好睡不好,一直念叨着您。” 老夫人最偏爱小儿子,听到陆二爷这么关心她,她心里也觉得欣慰。 陆老夫人:“哼,想要气死我,做梦。” “祖母,药快凉了。”陆茵小声地提醒。 陆二太太嫌弃,“连喂药都不会,一点用都没有。” “是啊,茵姐儿,你不会喂药就让二婶来,不然药凉了就没效果。”沈岁安款款而来,从陆茵手中接过药碗。 “二婶,要说伺候老夫人,全府的人都不如您,不然老夫人怎么会这样喜欢您。”沈岁安将药碗放到陆二太太的手中。 陆二太太瞪她一眼,“你来做什么?” 沈岁安转头看向老夫人,“老夫人,您今日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你这么闲着无事做,怎么不去你婆母跟前立规矩。”陆老夫人皱眉说。 “都说沈家是书香门第,教出来的姑娘理应是最懂规矩的,你以前在我面前的乖巧是不是都装出来的?” 沈岁安,“以前老夫人对我也蔼然可亲,总拉着我的手说最喜欢我这样的小姑娘,如今我进门成了您的孙媳,老夫人好像就不那么喜欢我了。” 陆二太太不可思议地看向沈岁安。 这话怎么说得出口。 老夫人为何不喜欢她了,难道她心里不清楚吗? “那是我以为你会嫁给……”老夫人气得坐起身,对着沈岁安就要一顿骂。 被外面的小丫环打断还没骂出口的话。 “老夫人,三……三太太来了。” 陆二太太不自觉地挺直腰板,侧头看向门外。 “她来作甚?谁让她来的,让她走。”陆老夫人厌恶地说。 “老夫人,只有三太太,要不试一试,她跟南朝的阮家有没有关系?”陆二太太低声说。 陆老夫人昨天已经弄清楚南朝阮氏的来历。 “就凭那庶子,哪来的本事娶南朝阮氏女。” 第109章 阮氏 阮氏牵着女儿陆夭夭慢步走来。 她还很年轻,肌肤虽不像闺阁女子白皙如玉,却是非常健康充满力量的肤色,眉眼灵动,目光清明。 昨日她只站在陆三爷身边不动声色,今日再见她,沈岁安觉得阮氏身上有一股闺阁女子没有的英飒气势。 虽然她上一世没有听过陆三爷和阮氏后来怎么样,但凭三爷以后的成就,她觉得少不了阮氏的功劳。 “谁让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陆老夫人丝毫不给阮氏面子,当着晚辈的面就赶她。 阮氏福了福身,似是没有察觉到老夫人的怒火,依旧笑盈盈地道,“今日一早才知道老夫人病倒了,夫君去兵部述职,我便代他来看望您。” “老夫人是哪里不舒服?我略懂些医术,要不我替您看一看。” 陆老夫人生怕她靠近自己会害了性命,声音骤然拔高,“不许过来。” “祖母,不要怕,娘亲用针给你扎一下,你就好啦。”陆夭夭奶声奶气,还伸手要去握住老夫人。 啪! 陆老夫人厌恶地拍开她的小手。 粉嫩白皙的小手背瞬间就红了起来。 陆夭夭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噙着泪水,怯生生地站在原地,浑身都在颤抖。 屋里瞬间就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了陆老夫人一眼。 有火冲着大人发就是了,打这么小的孩子,还真的下得去手。 “天可怜见的,这么小的孩子,皮毛柔嫩的,别打出什么毛病,还是请大夫看一看吧。”沈岁安上前将陆夭夭抱走。 她不能明着谴责老夫人,只能几句话恶心恶心她。 陆老夫人其实也有些懊恼刚才冲动之下打了陆夭夭。 但大家都不敢说什么,这沈岁安出什么风头。 就打了这么一下,还需要请大夫? 阮氏眼底闪过心疼,但很快就消失了。 她目光淡淡地看向陆老夫人,拿起一旁早已经凉透的药碗,勺子一点点地撩拨着汤药。 “老夫人容不下我们母女,想必是我们做得不好,不过,为人父母都是心疼小孩的,老夫人您是母亲,想必理解做父母的心情。” “你到底想说什么?”陆老夫人皱眉问。 阮氏笑了笑,“得亏您是三爷的嫡母,若是换了旁人,敢碰夭夭一下,我不断了她的腿脚,那我在肃北这些年杀的人都是白杀了。” 屋里众人一片倒抽气的声音。 陆二太太结结巴巴,“三弟妹,你,你还杀过人?” “在肃北生存,不杀人怎么过下去呢。”阮氏柔婉一笑。 陆老夫人喉咙发出咯咯的声音,“你,难道你还敢杀我!” “老夫人,我嫁给三爷,你就是我的婆母,我不嫁给三爷,你说你是我的谁啊,有什么杀不得的?”阮氏轻笑一声。 “我这人最是容易相处,前提是别人不能伤我的家人。” “跟三爷的和善不同,我比较狠毒。” 阮氏说完,垂眸看了一眼药碗,“药凉了,喝不得。” 她将药碗放回桌面,被她捏在手里的勺柄化作齑粉。 “啧,拿刀拿枪惯了,一不小心就太用力。”阮氏笑着道。 “……” 陆老夫人和陆二太太盯着那药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阮氏走向一旁的沈岁安,“夭夭,我们回去了。” “娘亲,我的手好疼啊。”陆夭夭扁了扁嘴,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沈岁安低头看一眼还有些红肿的手背,心里疼惜。 “回去上药,带你出去买烤栗子。”阮氏说。 陆夭夭的眼泪立刻收回去,扑到阮氏的怀里,“好呀。” 她转头拉住沈岁安的手,“姐姐,你也一起去。” 阮氏:“夭夭,要叫大嫂。” “大嫂嫂,那大哥在哪里呀?”陆夭夭好奇地问。 沈岁安轻笑,“他去上值了,要晚些才回来。” “大嫂嫂,走,走。”陆夭夭不肯放开沈岁安的手。 “老夫人,那我就先送夭夭回去。”沈岁安对老夫人福了福身。 沈岁安本来就不愿她留在这里,根本不在乎她的去留。 但是…… 陆老夫人在她们离开之后,手指颤抖指着药碗,“她……她真的把勺子捏碎了?” “老夫人,我亲眼看到的,她太可怕了,这要是捏断脖子,不跟杀鸡一样容易。”陆二太太被吓得脸色发白。 她回想昨夜到今日有没有在阮氏面前说过不该说的话。 那阮氏连陆老夫人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妯娌。 陆老夫人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两眼一翻,这下真的要病倒了。 “快,快去请大夫。”陆二太太惊呼出声。 我陆容和陆茵面面相觑,两人都慌张地退到角落。 三婶跟大嫂都好厉害啊。 上房怎么请大夫,对沈岁安和阮氏并没有什么影响的。 阮氏请了沈岁安到她们院子去说话。 “昨日回来太匆忙了,都没来得及把三爷准备的皮子给你们送去。”阮氏笑着对沈岁安说。 “您和三叔是长辈,我们当晚辈的,应该早些来请安。”沈岁安说。 阮氏将怀里的女儿放了下来,让她自己走在前面。 她侧头打量沈岁安一眼,“大少奶奶就这么跟我出来,不怕惹怒老夫人?” “就算我日夜侍疾,老夫人也不会高看多少。”沈岁安在陆家处境,比阮氏好不了多少。 阮氏轻笑出声,“我没想到家里还有同病相怜的人。” “可惜我没有三婶的好身手。”沈岁安对阮氏真心佩服。 阮氏:“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不过,你家夫君只怕舍不得你吃这样的苦。” 沈岁安虽然没有见过南朝阮家的人,但作为南朝的第一世家,会允许家里姑娘练武上战场吗? 而且那还是肃北。 她觉得阮氏应该不是南朝阮氏的人。 “三婶见过陆渊?”沈岁安笑着问。 昨日阮氏第一眼见到陆渊,那神情微妙的变化虽然不明显,但沈岁安还是看出来了。 就好像……很愕然。 “昨日不是见过吗?他一直护在你身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个懂得疼惜人的好夫君。”阮氏目光坦荡,提起陆渊丝毫不见异样。 沈岁安觉得可能是她自己想多了。 第110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放眼整个陆家,陆渊的处境跟陆三爷是最相似的。 而且陆三爷也曾经帮助过年幼的陆渊,但是…… 毕竟多年不见,这其中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虽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但沈岁安也不敢立刻对三房掏心掏肺。 交浅言深,她也只跟阮氏介绍着陆家如今的情况。 阮氏虚心地听着,其实在心里也分析如今陆家的局势。 她和陆三爷回上京之前,已经让人先大致打听过了。 最让她感兴趣的就是眼前的沈岁安退婚一事了。 作为女子,要主动退婚并不是一件易事。 还没回来之前,她认为沈岁安应该是英姿飒爽手段凌厉的女子。 见到沈岁安,和她想象还是有差别的。 这样一个娇艳清丽,秀雅柔美的姑娘,做事却丝毫不软弱。 她还挺喜欢沈岁安的。 沈岁安自然也察觉到阮氏对她的善意,她跟阮氏约了明日一同出去街上。 “还有几日就要过年,如今大街上到处都是热闹的,等过年的时候,到处张灯结彩,还有各种游神赛会可以看。”沈岁安说。 阮氏眼睛亮了亮:“那真是比肃北热闹多了。” 正说着,有丫环来回禀,说是国公爷和陆三爷一起回来了,请家里人都到上房。 沈岁安的心微微一沉,她担忧看向阮氏,莫非是老夫人去告状,这是又要为难三房了? “夭夭,手还疼吗?”阮氏柔声问着在一旁玩的女儿。 “不疼啦。”陆夭夭举起小白嫩手,上过药,红肿已经消了。 阮氏笑道:“爹爹回来了,我们去找爹爹。” 得知国公爷回来的老夫人急忙从床榻起来,今日阮氏这般吓唬她,要是不让她去跪三天祠堂,那就必须休了这样的悍妇。 大厅里,陆国公爷眉开眼笑,许久没有这样爽快得意的心情。 “父亲,何事这么开心,在外面就听到您的笑声了。”陆二爷施施然而来,还对陆三爷笑着打招呼。 陆大爷紧随其后,他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同在宫中出来的,陆大爷自然知道今日发生什么事。 “等人齐了,我再跟你们说个好消息。”陆国公爷含笑说。 很快大家都到了。 陆老夫人苍白着脸色,指着陆三爷就要嚎哭出声。 “老二媳妇,你吩咐下去,今晚设宴为老三接风洗尘,让人去公主府,把公主和陆珩也请回来。”陆国公爷吩咐。 陆老夫人:“……” 她都快被气死了,还要设宴给他们接风洗尘? 陆国公爷没有注意到老妻的脸色,他见家里人都来得差不多了,脸上笑容更盛。 “老三在肃北立下大功,今日皇上龙心大悦,加授老三为广威将军。”陆国公爷开心地哈哈大笑。 陆三爷本来上骑都尉,如今立功又得了加授,只要再立一功,很快就能升为上轻车都尉了。 在军中要提升并不容易,皇上是非常看重老三了。 “恭喜你啊,老三,你立下什么功劳啊,一下子就成四品将军。”陆二爷最没心肝,完全没察觉到妻子和母亲难看的脸色,笑呵呵地恭喜陆三爷。 陆三爷拱了拱手,“都是皇上圣恩,我那点功劳不值一提。” 陆国公爷满意地捋着胡子,因为陆珩尚公主的事,他为陆家的未来愁苦这么久,如今老三立下军功,又让他看到陆家未来的希望。 “昨日回来也不提一句,老三,你对我们是这么不信任啊。”陆大爷瞥了陆三爷一眼,心口有种说不出的憋闷。 他有种了解儿子的感受,看着一个庶出的从来比不上自己的人突然就得了军功被皇上封赏,这心情确实不好受。 陆珩面对陆渊时,肯定也是这种心情。 “我所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了保家卫国,没想过立不立功,皇上说我立功,那我才是立功。”陆三爷淡淡地说。 “总之,今日是个好日子,老三,你要戒骄戒躁,继续踔厉奋发,笃行不怠,战场刀剑无眼,你也要谨慎小心,保重自身。”陆国公爷沉声说。 陆三爷起身拱了拱手,“是。” “立军功就能对嫡母不敬不孝吗?”陆老夫人突然声音尖锐地开口。 “你不问问今日你的好媳妇都做了什么!” 陆三爷微微眯眼,侧眸看向阮氏,隐隐有些担忧。 阮氏对他轻轻摇头。 “你又发什么脾气!”陆国公爷不悦,皱眉瞪着老妻。 陆老夫人冷笑,“我哪敢发脾气,我怕被人给捏断脖子。” “够了,好好的说这些什么话。”陆国公爷呵斥。 “你不信我,那就问问老二媳妇,容姐儿和茵姐儿都在场的,她们也都被吓到了。”老夫人叫道。 从小到大几乎被当透明人陆茵和陆容:“……” 陆国公爷锐利的双眸看向陆二太太。 陆二太太讪笑,“就是三弟妹的力气比较大,我们没见过这样的,老夫人有些被吓到了。” “爹爹,今天祖母打我了,但是我都没哭,我很乖的。”陆夭夭突然从阮氏身后挤出来,朝着陆三爷跑过去。 小胖墩儿才刚刚到陆三爷的膝盖,生得又白又可爱,声音稚嫩娇憨,让人听得心头发软。 陆三爷将女儿抱着坐在膝上,看到她的小手背有一点点红,还有淡淡的药味。 “你打这么小的孩子?”陆国公爷不敢置信,怒瞪着老夫人。 陆老夫人恼羞成怒,“就打了一下手背,哪里会疼。” “疼。”陆夭夭小嘴一扁,看着又要哭了。 阮氏这时才走出来,“是我的错,夭夭想要关心祖母,不知规矩就要上前,被打了手背确实活该,我没教好她,也没控制好自己的脾气捏碎了勺子,还请老夫人责罚。” “那就去跪三日祠堂,好好地反省。”陆老夫人立刻哼道。 陆三爷淡淡地说,“是该去祠堂。” “父亲,我看明日的日子挺好的,不如明日就将我姨娘的灵位移回陆家祠堂吧。”陆三爷说。 “你说什么?”陆老夫人和陆大爷同时惊愕开口。 沈岁安忍不住在心里哇了一声。 好精彩,好激烈的气人方法。 陆三爷真是懂怎么气死老夫人的。 第111章 诰命 陆老夫人痛恨黎老姨娘一辈子,所以在黎老姨娘病逝之后,她坚决不同意让黎老姨娘的牌位摆进祠堂。 国公爷因此还跟她吵了一架,半个月都没回上房。 但老夫人在别的事上都不敢与国公爷作对,唯有这件事,她以死相逼。 陆国公爷怕闹出宠妾灭妻的名声,就只能依了她的意思,将黎老姨娘的牌位放在清居庵。 谁也没想到陆三爷会在这时候重新提出来。 “三爷在肃北时,总梦见姨娘孤苦伶仃无处可去,这件事成了三爷的心病,若是能够将姨娘的牌位请回陆家祠堂,姨娘也不至于去世多年仍然没有去处。”阮氏轻声地开口。 “你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陆老夫人面目狰狞。 “不将我姨娘的牌位请回陆家祠堂也行,那就请父亲分家吧,我们自己供奉姨娘的牌位。”陆三爷说。 陆老夫人巴不得早点分家,她不想看到陆三爷。 “分就……” “不能分!”陆国公爷提高嗓门,瞬间镇住所有人。 陆国公怒目圆瞪,此时分家,是分化陆家的力量,如今在朝中最得皇上看重的就是陆渊和陆楚逸了。 如果他们分家出去,只靠陆家其他人,要如何重振陆家荣耀。 陆老夫人张大嘴巴,正打算扯开喉咙嚎哭。 不分家她就去死。 “你要是想在这时候寻死觅活,那就送你回本家,你以后在那里颐养天年。”陆国公冷冷地说。 生生地把陆老夫人还没嚎哭出来的声音给掐断了。 “你……你……” “父亲,从来没有妾室的牌位摆进陆家祠堂,如果立了军功就开此新例,以后陆家岂不是要嫡庶不分。”陆大爷沉声说。 陆老夫人哼了一声,“没错。” 陆大太太不知想到什么,朝着沈岁安站立的方向扫了一眼。 如果黎老姨娘的牌位能够进祠堂,那以后陆渊有样学样,他已经是镇抚司指挥使了,谁也不知道他将来能走到哪一步。 若真的如此,那真是比吞苍蝇还要恶心。 陆大太太第一次能深刻体会到老夫人此时的心情。 嫡庶之分,绝对不能乱。 “明日我会与族伯商议出最好的解决方法,老三,今天先不说这个。”陆国公温和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 陆三爷只是嘲讽地扯嘴一笑。 敢情陆家只想享受他的军功带来的荣耀,却仍然看不起他这个姨娘生的庶子。 这自私凉薄的本性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老三,有些事天生就注定的,例如身份,不要苛求不可能得到的东西。”陆大爷言语略带警告。 “我想要的,都会自己去争取,又不是废物。”陆三爷嗤笑。 陆大爷的脸色变了变,“陆楚逸,你要是不会好好说话,那就滚出陆家……” 陆三爷闻言立刻站起来,说得好像他们很稀罕留在陆家似的。 “圣旨到。”屋外传来一声尖细的声音。 陆国公眉头一跳,这时候怎么还有圣旨? “难道是因为三爷立军功,所以要加赏我们陆家?”陆二太太惊喜地问。 “快出去接旨。”陆国公眉眼带笑。 连陆老夫人都急忙让下人给换了诰命服,腰不酸腿也不疼了,走得还健步如飞地来到前院一起接旨。 陪同宣旨太监一起来的还有陆渊。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视线落在沈岁安的身上,眸色转深,笑意暗藏。 陆老夫人跪在国公爷的后面,她心里还想着皇上会给陆家什么赏赐。 耳边听着太监宣读旨意,全都是赞赏陆楚逸的话,她听得不耐烦,却不敢在脸上露出来,怕被认为她对皇上不敬。 终于快读完了。 她眼睛亮起来。 “……克家有子,赐黎氏诰命……章存恩泽,增耀门闾……” “什么?”陆老夫人失声叫出声。 是她听错了,还是宣旨太监念错了? 宣旨太监皮笑肉不笑,“国公夫人,您对皇上的旨意是有意见吗?” 陆老夫人面色铁青,张大嘴巴说不出话。 陆国公最快回过神,“臣接旨。” “陆将军,皇上感念你一片孝心,加封你的生母诰命,你如此在肃北也能放心了。”太监笑呵呵地说。 “皇上圣恩,微臣感激不尽。”陆三爷拱手朝着皇宫的方向行礼。 阮氏主动上前给宣旨太监递了个红封,“辛苦公公了。” “陆三太太客气了。” “陆指挥使,那咱家就告辞了。”宣旨太监跟陆渊笑说。 等宫人都离开了,陆大爷才怒问,“老三,你早就跟皇上求了旨意,还要求请回黎姨娘的牌位,你是故意的。” “老三没有求过这个旨意,我当时就在场。”国公爷沉声说。 他迟疑了一下,转头看向陆渊,“陆渊,这是怎么回事?” 陆渊淡淡地说,“皇上心血来潮,想圆三叔的心愿罢了。” 皇上怎么会知道老三什么心愿。 陆大爷眼神阴冷地看着陆渊,除非有人在皇上面前提起。 “姨娘如今有诰命了,夫君,就算不接回陆家祠堂,那也……”阮氏小声地说着。 陆国公爷立刻道,“必须接回来。” 要是让宫里知道有诰命的姨娘连牌位都在清居庵,还不知要如何想陆家。 “老太爷,老夫人,宴席准备好了。”管家小心翼翼进来提醒。 “还设什么宴席……”陆老夫人气得想哭。 陆国公看她一眼,“不想吃,那就回屋里,以后都不必出来了。” 陆大爷上前搀扶着老夫人,他心头怒火直烧。 果然只要老三回来,父亲又会开始偏心他。 沈岁安已经来到陆渊的身边,自从陆三爷回来,她在陆家的存在感几乎都没有了。 能够把老夫人和大房气成这样,她是真佩服三叔。 要是上一世陆三爷有回来,她在陆家的日子肯定不至于那么艰难。 回到上房大厅开席,陆珩和广宁公主终于回来了。 两人并肩走来,陆珩依旧是清冷矜持,一张俊脸并没有什么表情,广宁公主则笑意盈盈,似乎已经完全不受之前的弹劾影响。 “公主殿下。”其他人都给广宁见礼。 广宁挑眉看了众人一眼,想起姚贵妃对她的教诲,她收敛脾气,“是我们来迟了,让各位久等。” 第112章 难道你养外室就不脏 陆珩才知道陆三爷立下军功,不但加授了将军,还给黎老姨娘请了诰命。 他记得祖母最恨的人就是黎老姨娘母子,如今黎老姨娘得了诰命,还要将牌位请回陆家祠堂,那不是往她心窝戳刀子吗? 这顿接风宴吃得人人各有心事。 陆渊视若无睹,给沈岁安夹了好几次她爱吃的菜。 沈岁安对他弯唇一笑。 今天又看了一出好戏,她胃口甚好。 陆珩就坐在他们的对面,将他们的互动都看在眼里。 他心底泛起一阵异样的苦涩,这一幕实在刺眼。 “你看什么?”广宁在他身边冷冷地问。 陆珩收回视线,低垂眼睑遮去寒意。 要不是祖父和父亲的要求,他绝对不会去接广宁回国公府。 “后悔了吗?”广宁勾唇嘲笑,“要是沈岁安没有和你退婚,你如今说不定娇妻美妾,左拥右抱了。” “公主,慎言。”陆珩面无表情。 广宁仰头喝了一口酒,“难道本宫说的不是实话吗?你当初敢养着卖酒女,不就想着沈岁安会包容你,容忍你的所作所为。” “可惜啊,人家要跟你退婚。” 陆珩神色冰冷,“那是因为皇上的赐婚!” 广宁微微眯眼看向陆珩,“你以为没有父皇的赐婚,沈岁安还会嫁给你吗?” 没错,陆珩的确是这么认为。 他不信仰慕他那么多年的沈岁安会转眼就爱上陆渊。 陆渊如何跟他相比。 “驸马,你嫌我养面首脏,难道你养外室就不脏?”广宁娇笑出声,神情竟有些疯癫。 她的笑声没有克制,引起其他人投来视线。 陆珩搂住她的肩膀,“公主醉了,我先送她回去。” “殿下,贪杯伤身,还是不要喝太多酒。”陆国公温声说。 广宁放下酒杯,“无妨,今日本宫高兴,多喝了几杯,扰大家兴致了。” 陆珩掐紧掌心,眼底沉着一抹冷意。 搂着广宁的手让他觉得格外难受。 他不想碰她。 广宁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心头蔓延着悲伤和刺疼,她故意偎依进他的怀里,“驸马,那你就送我回去吧。” 陆大爷抬眸和陆珩对视一眼,“去吧。” 陆珩强忍恶心,将广宁公主扶着站起来。 “我先送公主回去。”陆珩低声说。 两人走出上房,陆珩立刻像烫手山芋似的,将广宁公主松开了。 “陆珩,你如今是装都不装,你以为本宫不会拿你怎样是不是?”广宁被他眼中的冷漠刺伤。 她如今对这个男人又爱又恨。 “公主是千金之躯,自然想做什么都可以。”陆珩淡淡地道。 “你嫌我养面首,那你养外室就不脏吗?”广宁冷笑问。 陆珩闭上眼睛强忍厌恶,“公主,我们陆家好歹也是国公府,只要你给国公府留脸面,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干预。” 广宁:“你的意思,是任由本宫在外养面首,你也睁只眼闭只眼了?” 陆珩:“没错。” “哈哈哈。”广宁大笑出声。 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真是好一个心胸广阔的驸马啊。”广宁悲戚讽刺地看他。 他不介意她养面首,证明他对她没有一点情意。 “陆珩,你真是个伪君子。” “本宫是可以养面首,但你陆珩不能养外室,你这辈子就只能对着本宫,你敢在外面养什么李秀芝黄秀芝,本宫就砍了她们的手脚。” “你养一个,本宫就杀一个。” 陆珩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冷冷地看着广宁。 “本宫一定要看看,你陆珩到底何时会真心爱上一个女子,看你舍不舍得她去死。”广宁说完,又癫狂笑着离开。 她身边的宫女头皮发麻地紧跟在她的身后。 陆珩紧皱眉心,以前只觉得广宁性子刁蛮,没想到会有这么疯魔的样子。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这偌大的陆家,他从小在这里长大,这一刻他竟有种不知何去何从的无奈。 “少爷。”留墨轻手轻脚走到他身边。 “还没找到宋娘子,小的沿着河道去找寻,下游的渔民也没有任何发现,少爷,宋娘子或许还活着。” 陆珩眸色微微一动,“让人去各个药铺打听,她有身孕了,若是伤了身子,肯定要去找大夫。” “小的这就去打听有没有年轻的孕妇去看病。”留墨立刻道。 “谨慎为上,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了。”陆珩叮嘱。 留墨又迟疑了一下。 陆珩冷眼看他,“还有何事,说!” “小的打听出来了,公主会知道宋娘子在画舫,多半是跟曲姑娘有关,公主派人去画舫之前,在宫里与曲姑娘见过面,当时曲姑娘提过画舫。” “是她!果然是她!”陆珩眸色阴郁。 一定是沈岁安授意曲清璃这么做的,她就是容不得宋秀枝在他身边。 “下去吧,此事我知晓了。”陆珩冷冷地说。 如果宋秀枝死了,他不会放过沈岁安的。 …… …… 淡泊院。 沈岁安正在拿着阮氏送的几张皮料给陆渊看着。 “三婶很是大气,这么好的料子,最适合做大氅,我给你做一件,剩下的给你做一双靴子。”沈岁安笑着说。 “好。”陆渊眸色深邃。 “这几张皮子颜色都太深,等开春狩猎,我给你找一张白色的狐皮。” 沈岁安:“好呀。” “你见过三叔的姨娘吗?”沈岁安稳。 陆渊轻轻颔首,“小时候见过几次。” “她是怎样的人?”沈岁安很好奇,能够让老夫人这么怨恨至深,绝对不简单。 “小时候觉得她像个仙子,喜欢穿白色衣裳,说话轻声细语的,知道我冬日没有炭火,还让人给我送过几次。”陆渊说。 黎老姨娘是前朝的世家之女,养着一身矜贵气质,总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和如今的大太太是有点相似。 但陆大太太让人觉得孤僻冷傲,而黎老姨娘总是给人一种温婉亲切的柔和。 “难怪老夫人怨恨她。”沈岁安说。 她凑近陆渊的身边,“夫君,我觉得三婶也很厉害,她一手就捏碎了勺柄,她还要教我武功。” 陆渊低眸看她,“你想学武功?” 沈岁安笑:“我是学不来那样的盖世武功,但是能自保就很好了。” “我可以教你,不必旁人来教。”陆渊立刻说。 “那等夫君有空就教我。”沈岁安笑着。 陆渊伸手在她腰肢捏了捏,这么软这么细的腰,要怎么练武? 她会很累的。 第113章 贵妃要见你 有皇上加封诰命,黎老姨娘的牌位请回陆家祠堂一事,族中几乎没有任何异议。 陆老夫人装病不肯再出现。 不过这不影响国公爷的决定。 一天之内就把黎老姨娘的牌位请回来,还打算在开春之后,让人办一场法事超度。 陆老夫人和两位太太终于不再盯着沈岁安,她们有了另外一致的敌人,阮氏。 沈岁安接下来几天过得轻松又自在。 芙蕖也给她送来了宋秀枝最新的消息。 宋秀枝跑了。 她确定自己的胎儿并无大碍之后,悄悄地离开医馆,但她没有离开上京,而是躲到清居庵里面。 “宋秀枝对外宣称她与新婚夫君被山匪抢劫,她慌乱之中与夫君走散,清居庵的姑子心善,就将她安置在后院了。”芙蕖说。 “还真是聪明。”沈岁安说。 谁会想到宋秀枝会躲在清居庵,陆珩派出去找她的人,只怕也没那么容易找到她。 “收买个姑子暗中盯着就行了,你不必再去看着。”沈岁安低声说。 既然宋秀枝已经活下来,那她就不必再关注宋秀枝。 只要再耐心等几个月,宋秀枝生下那对龙凤胎,那才是她最期待的。 “大少奶奶,公主殿下来了。”半见急步走进来,脸上还有些惶恐。 “别怕!”沈岁安拍了拍她的手。 广宁公主这时候来找她,肯定不是为了找茬的。 凝霜和芙蕖都来到沈岁安身边。 沈岁安起身走出内屋,广宁公主站在庭院,正在打量她的淡泊院。 “见过公主殿下。”沈岁安浅笑盈盈,朝着广宁福了福身。 “你这里虽然没有大太太那么多名贵的花花草草,看着倒是更舒服些。”广宁挑眉看向沈岁安。 沈岁安道,“这些都是花匠的功劳。” 广宁公主不置可否地轻嗤一声,她走进大厅,“本宫来找你,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我与公主如今同住在国公府,您是千金之躯,与我也是妯娌,您到我这儿串门,有何奇怪的。”沈岁安说。 “沈岁安,本宫以前觉得你装腔作势,故作端庄,实则愚蠢无知,如今想来倒真是小看你了。”广宁公主走上台阶,站在沈岁安的面前。 沈岁安当然知道广宁一直不喜欢她。 “公主,外面冷,到里面吃茶,如何?”沈岁安侧开身子,邀请她入内。 她没兴趣站在庭院跟广宁说话。 广宁公主一边走进大厅一边说,“上次在姚家,就是你身边这个丫环替你把陆嫣扛进屋里的吧。” 沈岁安讶异,“公主看到了?” “你别把本宫当傻子,姚家是本宫的外祖家,谁会帮你引陆嫣过去,本宫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猜到本宫要做什么。”广宁冷眼看过去。 她有今日下场,全都是从姚家寿宴开始。 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才开始变得不幸,似乎所有的事都在跟她作对。 “我不知道公主要对我做什么,但我与庶妹从小不对付,她一个被禁足的人突然出现,就已经很不正常了。”沈岁安说。 广宁恍然,“我就说陆嫣蠢死了,居然想利用你庶妹对付你,她活该被你反击了。” “公主今日就只是想要知道这个答案?”沈岁安疑惑。 她以为这个答案早就不重要了。 广宁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答案她早就猜到了,只是想从沈岁安嘴里再确定一遍。 “沈岁安,你当初坚决要退婚,只是因为宋秀枝吗?”广宁低声问。 “是。”沈岁安回道。 广宁公主眼中浮起困惑,“为什么呢?” 她在很多场合遇见过沈岁安,看得出沈岁安眼中对陆珩的温柔和仰慕。 那是一种对深爱之人才有的眼神。 上京城很多女子都喜欢陆珩,唯独沈岁安的最不同。 她是陆珩的未婚妻,她可以喜欢得光明正大。 广宁因此嫉妒她很久。 这么喜欢陆珩的一个人,怎么会说不爱就不爱了,说退婚就退婚了。 “因为……如果我嫁给陆珩,要忍受他跟宋秀枝藕断丝连,说不定宋秀枝会是外室,还有公主您呢,您这么喜欢陆珩,看着他娶我,是不是要为难我找机会折磨我?” 广宁:“……” 还真被沈岁安说对了,她的确有想过。 “为了陆珩,不值得。”沈岁安想着她上一世的人生,她真是喜欢她如今的每一天。 广宁挑了挑眉,“那你喜欢陆渊了?” “你这么快就见异思迁?” 沈岁安似笑非笑地看了广宁一眼,说了这么久,是为了套她的话? “陆渊是我的夫君,长得好看,我当然喜欢他。”沈岁安笑盈盈地说。 “是你故意透露宋秀枝的消息给本宫的吧,你这么恨宋秀枝,明明就还没放下陆珩。”广宁哼道。 沈岁安微怔,“我连宋秀枝在何处都不知,又如何透露消息给殿下。” “你以为本宫是怎么知道,是曲清璃告诉本宫的,难道不是你叫曲清璃来跟本宫说的?”广宁问。 敢做不敢当,也不过如此。 沈岁安:“……” 她是怎么都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还是跟曲清璃给扯上关系了。 “此事与曲清璃无关。”沈岁安立刻道。 广宁:“本宫让人杀了宋秀枝,她死了。” 沈岁安震惊地看着广宁。 “殿下,您又是何必,宋秀枝不是早就跟陆珩没有来往……” “你装什么无辜,她死了你也暗喜着吧。”广宁恼怒地叫道。 “是啊,多亏殿下替我出口恶气,看着她之前跟陆珩装出清清白白的样子,我都替殿下觉得恶心。”沈岁安笑着说。 广宁猛地站起来,“我母妃想见你,你明日随我进宫吧。” 她果然跟沈岁安八字相克。 话不投机半句多。 母妃居然要她跟沈岁安好好相处。 要怎么相处? 一刻钟都相处不下去了。 沈岁安这下真的诧异了,“贵妃娘娘要见我?” “是,你真有能耐。”广宁咬牙切齿。 她的母妃从来不会主动要一个外臣内眷。 沈岁安微微凝神,她暗中利用广宁的举动,姚贵妃那么厉害的人,肯定能看出来。 她不想得罪姚贵妃,更不想与姚贵妃为敌。 广宁拂袖离开。 第114章 她要抢先机 宋秀枝穿着灰色缁衣正在摘菜,眼睛却滴溜溜地转着,她这几天躺下就在做梦,几乎把梦中的人生都过完了。 她觉得那不是梦。 应该是她曾经经历过的,只是为什么会重来一遍,她还没有想明白。 梦中和现实唯一的变数就是沈岁安退婚。 从她要退婚之后,一切的事都不同了。 宋秀枝很难不怀疑,沈岁安是不是和她一样,都梦见曾经发生过的事,所以她才要退婚的。 如果真是这样…… 那就看谁能抢到先机了。 “宋娘子,这些摘好的菜我先拿走了,你要是累了,就先到旁边休息一会儿。”一个小道姑走过来,圆圆的脸带着亲切的笑意。 “多谢你,慧如。”宋秀枝笑着说,“这点活儿不累,我再把这些菜洗了就好。” 慧如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从小是孤儿,是在清居庵长大的。 她心地善良,得知宋秀枝的遭遇,对她很是照顾。 “宋娘子,明日我要跟师父下山去化缘,我给你打听有没有你相公的消息。”慧如说。 宋秀枝的心咯噔一下,她怕慧如去打听会惊动公主的人。 “慧如,我怕。”宋秀枝握住慧如的手,“那个土匪头子当初说要把我抢回去当压寨夫人,要是被他知道我藏在清居庵,我怕连累了你们。” “那怎么办,你相公要是活着,肯定会担心你的。”慧如说。 宋秀枝:“等再过段时间,那土匪头子把我忘记了,我再写信回家,到时候再请你帮我送信。” 慧如点了点头,“好,那就听你的。” “对了,慧如,那边是护国寺吗?”宋秀枝指着不远处高耸的歇山式屋顶。 “是呀,从这边的山下去,就是护国寺了。”慧如说。 宋秀枝露出个浅笑,她本就生得俏丽动人,笑起来更有几分娇艳。 慧如不由在心里感叹,宋娘子生得这般好看,难怪土匪头子看上她了。 “菜洗好了,我们去做饭。”宋秀枝笑着说。 护国寺啊…… 她想起一件事。 梦中,今年镇南王会奉命回京,元宵节,他最钟爱的小儿子出门玩的时候,被人拐走失踪,在上京造成很大的轰动。 连她这个平民百姓都感觉到气氛的紧张。 要是镇南王的儿子出了什么事,朝廷跟镇南王只怕要撕破脸。 镇南王在云贵有五十万的精兵,如果真的要造反,雍朝一定要承受极大的打击。 最后是沈岁安在护国寺找到了镇南王的儿子。 因此沈岁安被皇上重重封赏,还成了镇南王府的恩人。 “这一次,如果是我救了镇南王的儿子……”宋秀枝眼睛亮晶晶的,不自觉地露出期待的笑意。 那这个大功劳就是她的了。 镇南王还会成为她以后的靠山。 …… …… 直到广宁和沈岁安一起进宫,陆家其他人才知道姚贵妃召见沈岁安。 “瞧她那轻狂的样子,姚贵妃最是看不惯她这样的人。”陆老夫人哼了一声。 陆二太太皱眉,“她终究是陆家的人了,若是在贵妃娘娘面前犯了错,责备的还是我们陆家。” “贵妃娘娘明辨是非,自是不会牵连无辜。”陆大太太淡淡地道。 照她看来,姚贵妃这次召见沈岁安,多半是要为广宁出口气。 这些日子以来,广宁公主处处被弹劾,这一切的起因就是沈岁安。 她昨日就看到陆珩跟广宁的感情不睦,要是长此下去,而且陆珩还时不时把视线投向沈岁安。 陆大太太第一次感到不安。 希望姚贵妃能敲打沈岁安,让她安守本分,别太轻狂了。 轻狂的沈岁安此时已经来到昭熙宫了。 上一世,沈岁安也是见过姚贵妃的。 只是那时曲皇后已经被废,后宫是姚贵妃做主,朝堂中更是有请封姚贵妃为后的声音。 姚贵妃不像如今这般低调无声,身上已经有种端庄威严,是上位者才有的气势。 “臣妇见过贵妃娘娘。”沈岁安收敛思绪。 她在心中告诫自己,此姚贵妃与上一世对她和颜悦色的不是同一人,如今她可能会因为广宁的关系,与她是对立面。 “乐安县主,不必多礼,过来这边坐下。”姚贵妃柔美的脸庞带着温和的笑意,眼神还没有以后的锋芒。 沈岁安被赐封县主,封号就是乐安。 沈岁安不卑不亢起身,“多谢娘娘。” 姚贵妃看向一脸不情愿的广宁,神色微凝,“让你抄写得诫规还没写完,你去偏殿继续写。” 广宁委屈地看向姚贵妃,见对方神色冷淡,她只好低下头,“是,母妃。” “上次见到你还是两三年前,你站在你的祖母身边,看着就乖巧柔顺,没想如今你已经为人妇了。”姚贵妃目光和煦,让人感觉不到一点压迫感。 沈岁安却一点都不敢放松。 “贵妃娘娘一如当初明艳照人。”沈岁安回道。 姚贵妃笑:“本宫记得你比广宁年长些。” 沈岁安,“臣妇比广宁公主虚长一岁。” “是啊,你去年也才十六岁,已经是人人称赞的大家闺秀,广宁却还像个小孩子一般,任性又刁蛮,让本宫很是头疼。”姚贵妃叹息。 这话是要准备进入主题了吗? “乐安,广宁之前做过的事,本宫都知晓,对你多有冒犯,还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计较,她是被惯坏了。”姚贵妃言辞诚恳。 沈岁安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娘娘言重了,公主坦率真实,又是千金之躯,臣妇怎敢跟她计较。” 姚贵妃摇头叹息,“你在本宫面前是不敢说真话。” “其实本宫今日见你,是还有另外一事相求。” 听到这话,沈岁安连忙起身,“贵妃娘娘有事只管吩咐。” 姚贵妃上前拉住沈岁安的手,让她在身边坐下,“本宫想请你帮忙教导广宁。” “?!”沈岁安愣住了。 啊?贵妃娘娘,您在说什么? “那些教导姑姑不敢对她下狠手,她在宫外,本宫如今鞭长莫及,你是唯一不怕她的,本宫给你教导之权,无论你要怎么教导她,本宫都不会责罚你。”姚贵妃沉声说。 她握紧沈岁安的手,“虽说广宁只是公主,但她若是不改性子,日后酿成大祸,本宫后悔都来不及。” “乐安县主,你能答应本宫吗?” 第115章 别拿鸡毛当令箭 姚贵妃跟沈岁安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她认为如今在陆家,只有沈岁安是不怕广宁,而且有手段能够压制广宁的。 从姚家寿宴到被弹劾养面首两件事,她已经清楚意识到,如果再不遏制广宁的所作所为,日后她一定要给二皇子和她带来灭顶之灾。 广宁如今已经成亲,生活在公主府和陆家,她太容易被蒙蔽了。 所以她挑中了沈岁安。 除了认为沈岁安有能力压制住广宁,她也希望通过这件事,能缓解广宁和沈岁安的关系。 她很希望陆渊能够成为二皇子的助力。 “贵妃娘娘,您如此看重臣妇,臣妇实在感激涕零,只是……公主殿下对臣妇向来不喜,且臣妇才疏学浅,有许多事还需要别人指教,怎好托大教导公主,怕要误导了公主。”沈岁安起身跪下。 让她压制广宁公主?开玩笑吧,广宁能同意吗? 绝对不能,还会恨不得杀她。 “此事本宫与皇上也商量过,皇上也觉得甚好。”姚贵妃说。 沈岁安听到这话,便知她已经没有拒绝的余地。 既然如此,那就要为自己争取最大的保障。 “能够为娘娘分忧,臣妇自是万死不辞,就是……公主殿下未必肯同意。”沈岁安说。 姚贵妃很欣赏沈岁安的聪慧。 “来人,去请广宁过来。”她吩咐。 广宁在偏殿抄写诫规,心神不定,很好奇母妃会跟沈岁安说什么。 她当然是期待母妃替她出口气,把沈岁安狠狠地教训一顿。 但又觉得这不太像母妃会做的事。 好不容易抄好一遍诫规,宫女来请她入大殿。 广宁眼眸一亮,扔下笔立刻就朝着大殿走来,看到沈岁安做小伏低立在一旁,她更加雀跃。 “母妃,您唤儿臣何事?是不是这沈氏冲撞了您?”广宁嘴角压不住地上扬。 姚贵妃淡淡地看了广宁一眼,“本宫托乐安一件事,往后她会替本宫约束你在宫外的一切行为,你会教导你如何行事。” “什么?”广宁失声叫起来。 她怒视沈岁安,“你是如何妖言惑众,哄得母妃失了神智。” “今日本宫要乐安进宫就是为了此事。”姚贵妃警告地看了广宁一眼。 “母妃!”广宁快气哭了。 沈岁安算什么东西,她凭什么代表母妃约束自己,还谈什么教导,母妃是不是太抬举沈岁安的身份了。 “她比我才年长一岁,凭什么教导我,她哪来的资格教导我。”广宁叫道。 姚贵妃说,“你父皇与本宫说她有资格,那就有。” 广宁心里还想着去找父皇告状,听到姚贵妃这话,她颓丧又挫败。 她怀疑母妃是不是魔怔了,怎么会想出这么惊悚的法子来治她。 姚贵妃当着广宁的面,拿出一块凤纹玉佩,“这是皇上赏赐的令牌,以后见此玉如今陛下,乐安,广宁就交给你了。” 广宁跺脚,“沈岁安,我警告你,不许接,你哪来的脸教导本公主,你有资格吗?我劝你有点自知之明。” “娘娘,臣妇能力有限,若是如娘娘所期待的那般改变公主殿下,那……”沈岁安可保证不了一定能让广宁不犯错。 姚贵妃,“她都这么大了,能教则教,不能教的,本宫自有别的办法,无论结果如何,皇上与本宫绝不追究你的责任。” 广宁气得直跺脚,委屈得直想哭。 看到广宁这么气急败坏跳脚的样子,沈岁安双手举过头顶,“臣妇定当全力以赴。” 沈岁安其实已经不太记得广宁上一世究竟是去了何处。 她被广宁罚跪冰上失去孩子,之后身子一直不好,等她恢复元气,广宁已经不在上京了。 姚贵妃差人安抚她,还说会重重责罚广宁。 直到今日,她才想起来。 广宁是被和亲了。 姚贵妃应该不想广宁连累二皇子,迫不得已将她远远送出上京。 “本宫对你很有信心。”姚贵妃含笑说。 广宁是趾高气扬地进宫,垂头丧气地出宫。 她愤恨地看着沈岁安把玩手中的凤纹玉佩,恨不得立刻将玉佩给抢回来。 “殿下应该不想让别人知道,从今以后你要受我约束吧?”沈岁安笑着问。 “你别得意,我母妃只是气头上,等她消气了,肯定会收回她今日说过的话。”广宁咬牙切齿。 沈岁安倒是看不出今日姚贵妃是在气头上。 “我可以不让任何人知道,也不管你做的事,但公主得答应我一件事。”沈岁安淡淡地说。 广宁微微眯眼看她,“你有这么好吗?” “没有的,但你变成什么样子,与我有关系吗?你任性刁钻,豢养面首,丢人的不是我,毁的是你的名声,还有你和陆珩的情意。”沈岁安笑了笑。 “这些话,你怎么不跟我母妃说?”广宁恼恨。 沈岁安:“当然不能说,否则贵妃娘娘如何信任我呢。” “虚伪,小人!”广宁怒道。 “殿下不必生气,只要你以后行事规规矩矩,不要让我觉得难办,我自然不会约束你。”沈岁安道。 “自然也不会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广宁最不愿的就是被别人知道这件事,太丢脸了。 “怎样才算规规矩矩?”广宁服软地问。 沈岁安笑说,“不得养面首,至少不能被御史台知道,也不能再随意陷害别人,你手段太低劣,被人发现了,丢人的是贵妃娘娘,你要是有本事做到神不知鬼不觉,那我还敬佩你。” “……”广宁狐疑地打量沈岁安。 “你这么教导我,不怕我母妃知道了会生气?”广宁皱眉,不太信沈岁安的话。 沈岁安:“殿下装得好一点,娘娘就不知道了。” 广宁咬牙,“好,我答应你。” “在此之前,公主先把剩下的五十遍诫规抄完吧。”沈岁安说。 “等你何时抄完了,才能出门。” 广宁一拍矮几,“沈岁安,你别拿着鸡毛当令箭。” “我不是拿鸡毛呀,我是拿着姚贵妃赏赐的玉佩。”沈岁安将玉佩拿出来,在广宁的面前晃了晃。 “……”广宁要气死了。 第116章 沈岁安傻眼了 广宁嘴上骂骂咧咧,回到陆家还是老老实实地写诫规。 她怕自己的封号和封地真的被褫夺了。 沈岁安回到淡泊院,重重地松了口气,进宫一趟,真是像要半条小命。 还拿回来一块如烫手山芋的玉佩。 说是能约束广宁,何尝不是将她和广宁给绑在一起了。 姚贵妃手段真是高明。 陆老夫人和陆大太太都差人来询问沈岁安,贵妃娘娘可有任何吩咐。 沈岁安四两拨千斤应付过去。 她们更不可能去找广宁公主询问,只能在背后猜测,又觉得沈岁安太不识好歹太轻狂。 “少奶奶,这是青萝让人送来的。”半见提着食盒进来。 沈岁安眸色微微一动,让屋里伺候的人都下去,只留了半见。 食盒里装的都是沈岁安平日最喜欢的糕点。 她拿开其中一块绿豆糕,里面一张纸条藏在里面。 事已妥。 沈岁安将纸条扔进旁边的香炉里,轻烟袅袅,痕迹尽毁。 以她如今的身份,没办法当面提醒谢长玉,让他小心防备谢家军中有叛徒,她后来觉得与其这样犹犹豫豫,不如干脆一点,直接让人把消息递给她。 她让青萝找人小心跟踪谢长玉,再将消息直接藏在他常吃的糕点,他看到之后,就算会起疑,至少也心中有数。 “在想什么?”低沉悦耳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沈岁安回过神,才发现陆渊不知何时回来的,正好整以暇看着她。 “夫君,你回来了。”沈岁安连忙站起身,心想幸好那纸条烧得快。 陆渊:“快过年,司里的事情不多,就早些回来陪夫人。” “用过膳了吗?我让人去给你准备些吃食?”沈岁安问。 “不必忙活,我用过了。”陆渊把她摁回去坐着,“今日进宫了?” 沈岁安知道瞒不过他,便将姚贵妃要她约束广宁的事告诉他。 “我猜贵妃娘娘这么做,其实是冲着你来的。”沈岁安说。 陆渊挑眉,“说说看。” “姚贵妃一直想拉拢你,这次御史台弹劾广宁,她肯定猜到其中有你的搅和,她不想与你撕破脸,还想让你为二皇子所用,就想出这个办法,让我和广宁绑在一起。” “她真是个聪明的女子,可以拉下架子,让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去约束教导广宁。”沈岁安认真分析。 陆渊轻笑,“你不必太放在心上,广宁本质如此,你如何教导也一样,还有,你对自己太没有自信,你很好,姚贵妃拉拢你,未必是因为我,是她欣赏你。” 沈岁安闻言轻笑出声,原来她在陆渊心目中是这么优秀的吗? “明日你是不是休沐?”沈岁安笑着问。 “是,不过镇南王明日到达上京,我要在城外接应,护送他们进宫。”陆渊说,“怎么了?明日有事?” 镇南王? 沈岁安神情一阵恍惚,她想起来了,镇南王的确是这一年回上京城的。 而且还发生了一件大事,是跟她多少有关系的。 过完年的元宵节,镇南王最钟爱的小儿子就会被拐走,那是镇南王府白侧妃所出。 机缘巧合之下,沈岁安找到了那个孩子。 镇南王后来查出拐走小儿子的人是王妃和嫡长女所为,太后更是震怒之下要镇南王休妻,但镇南王还是保住了王妃和嫡长女。 只是从此王妃和她的一对儿女都再没出现在世人面前。 镇南王唯一的嫡子是个瞎子,而王妃伤了身子不能再有孕,他才不得已娶白氏为侧妃,生下聪明伶俐的小儿子。 白侧妃是陆大太太的妹妹。 上一世,沈岁安因为救了白侧妃的儿子,陆大太太才对她和颜悦色了几天。 至于她因为这件事所得到的奖赏,沈岁安如今想来只有厌烦。 她这辈子不会再卷入这件事之中了。 反正白侧妃的儿子就算没遇到她,也会全须全尾回来的。 “怎么了?”看到沈岁安又在神游,陆渊伸手抚摸她的脸蛋。 沈岁安回过神,笑着摇头,“久闻镇南王的名声,突然听到有些惊讶。” 陆渊眼神微冷:“或许过几日他的白侧妃会带儿子会请大太太去镇南王府。” “那王妃和她的孩子没一起来上京吗?”沈岁安小声问。 其实她知道这次镇南王只带白侧妃和三个孩子,嫡长女和嫡子在上京并无任何存在感,大家都捧着白侧妃和即将册封为世子的二少爷。 “王妃留在云州了。”陆渊说。 沈岁安轻轻地哦了一声,想到王妃和她的孩子上辈子的下场,沈岁安心底有些悲伤难受。 “岁岁。”陆渊突然低声喊她。 “嗯?”她抬起头,和他灼黑的眸子相视。 陆渊张开手掌,一张小纸条出现在沈岁安的面前。 上面的字迹是陌生的,但内容是熟悉的。 “……”沈岁安瞪圆眼睛。 这不是她让人给谢长玉递消息的小纸条吗? 怎么会在陆渊的手里。 难道陆渊已经手掌通天到这个程度,连她在外面做任何事都盯着? 沈岁安心里思绪千变万化,脸上神情也有些空白。 “谢长玉拿给我的。”陆渊没有让沈岁安胡思乱想太久,直接说明小纸条的来源。 “啊?”沈岁安还是懵的,谢长玉为什么把这个给陆渊? 他们两个不是见面分外眼红的仇人了? 陆渊放轻了声音,“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为什么要写这些消息给谢长玉,你,是如何知道铁岭军里有叛徒?” “我……要是说是我梦见的,你信吗?”沈岁安小声说。 她现在已经无暇去想谢长玉跟陆渊的关系究竟真相如何。 首先得把纸条上的内容给应付过去啊。 不然被当成叛徒或者妖怪的就是她了。 陆渊拧眉沉思,“那你仔细跟我说一说,你的梦是怎样的?” 沈岁安被他沉稳温和的声音抚平紧张,他竟一点要生气质问她的意思都没有吗? “我梦见谢家父子全都战死沙场,是被军中叛徒陷害,将他们引到铁岭,被埋伏杀死……”沈岁安的声音发涩。 “梦得太真实了,我心中畏惧,祖父把谢长玉当子侄,我也把他当兄长,但这些话当面说,他肯定不信的,我想不到其他方法,只能这样……”沈岁安脸色涨红。 果然是个蠢方法。 “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梦,或许就该防患于未然。”陆渊沉声说。 沈岁安诧异看他,“你相信我说的话?” 第117章 陆渊强得很,不像短命的样子 他居然不认为她是在胡说八道,也不认为她的梦离经叛道可笑至极,他居然说……该防患于未然。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陆渊说。 “谢长玉已经亲自启程前往铁岭。” 沈岁安脑子还嗡嗡的,“他去铁岭了……” 陆渊轻笑,“本来就要去跟家人过年团聚,不会引起他人起疑。” 不对! 沈岁安惊讶看他,“你跟谢长玉关系很好?” “你为何觉得我和他关系会很差?”陆渊反问。 因为上一世的记忆啊。 “上次在家里见到,你跟他好像不怎么说话。”沈岁安心中惊疑不定。 她可能搞错了。 谢长玉跟陆渊所谓的仇视,说不定是他们故意要让别人误会的。 上一世他们彼此不和,但并没有做任何伤害对方的事。 沈岁安懊恼地想敲自己的脑壳。 陆渊轻笑,“又不是一定要有话跟他说。” “夫君,你……不觉得我做这个梦很奇怪,你……”一点不觉得她妖异吗? “世上无奇不有,如果你的梦是真的,那你救了铁岭数万将士,如果是假的,也就谢长玉平白跑这一趟,并没有损伤。”陆渊低声说。 沈岁安想问的不是这个,而是他对她会厌恶排斥吗? 陆渊低头在她嘴角亲了亲,“别想那么多了,许是冲撞了什么,我带你去护国寺求个心安。” “……好。”沈岁安喉咙干涩得厉害。 不管陆渊是怎么想她的,但他待她如常的态度,着实让沈岁安安心不少。 还有些感动。 他心胸的宽广让人惊讶,他能够包容她做个梦就大动干戈,已经是对她绝对的偏爱。 沈岁安从小到大都没有得到过偏爱。 “夫人有梦见过我吗?”陆渊撩着她垂在胸前的头发,语气闲适地问。 “……”沈岁安的肩膀微微一僵,她转头和他对视。 要不要把他英年早逝的事提醒他? 不行!她才刚梦了铁岭战况,本来就是个牵强的理由,再说他早逝,肯定要让他起疑了。 “夫君,我的确梦见过你身子抱恙,要不等过完年,请周大夫给你看看。”沈岁安小声说。 陆渊俊眉一挑,“夫人是觉得我还不够身强体壮?” 沈岁安微怔,她不是这个意思。 她担心他有隐疾没有发现,等后面想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你不是说要防患于未然吗?我也是这么想的。”沈岁安说。 陆渊:“是我每天晚上都要得太狠,让你觉得我将来会亏损身子?” “还是……不够努力,让夫人不满足,认为我需要看大夫?” 沈岁安张了张嘴,她不是这个意思!! “看来还需要证明自己,莫让夫人太担心了。”陆渊将她抱了起来,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夫君!”沈岁安惊呼,急忙搂住他的脖子,脸颊已经涨得通红。 这一夜,沈岁安深刻反省,千万不要在一个男人面前说他身子欠佳。 陆渊强得很,不像短命的样子啊! 沈岁安在享受极致的欢愉过后,迷迷瞪瞪滴想着,陆渊如果不是因为生病短命,那就是被人谋害了。 她得想个办法为他改变命运才行。 那就要查出到底谁想害他。 好像……想害他的人还真不少啊…… …… …… 翌日,沈岁安去上房看望还在病中的老夫人,遇到陆大太太,觉得陆大太太今日心情很是不错。 甚至还愿意搭理她,多说了两句话。 “大嫂,这是我做的香囊,想送给你。”陆容红着脸,将手里一个绣工精致的香囊递给沈岁安。 她又连忙解释:“上次要出门赴宴,你送了我一对耳坠,我拿不出贵重的东西,就亲自绣了这个香囊给你。” 沈岁安接了过来,“好清雅的香味,里面放的是什么?” 陆容:“是我晒的果皮和花瓣,大嫂要是喜欢,我可以多做几个给你。” “一个就可以戴很久了,你的女红真好。”沈岁安夸道。 “平时没什么事,我就喜欢做些女红。”陆容腼腆地低下头。 沈岁安说:“我今天想上街,你去叫上茵姐儿陪我一道出去。” 陆容眼睛倏然一亮,平日除了陪老夫人出门赴宴,她们几乎没机会出去的。 大太太更不可能带两个庶女出门。 可她想到大太太的脸色,又失望地垂下头,“算了,不要让大嫂为我们受牵连。” “你进去跟老夫人说,就说公主要你和茵姐儿去上街,我去请公主。”沈岁安低声道。 陆容瞪圆眼睛,“这……这可以吗?” 公主跟大嫂不是势同水火,还能跟她一起上街? “可以的。”沈岁安点了点头。 陆容将信将疑,进去将沈岁安教的跟老夫人一说,老夫人听到是要陪公主上街,就让她和茵姐儿好生陪着公主,别惹公主不高兴。 广宁正在抄写诫规,看到沈岁安出现,本来就发黑的脸色更黑了。 “怎么,你还要来盯着我抄写吗?”广宁咬牙切齿地问。 “劳逸结合,才能在抄写中反省得更好,今天我是来请公主一起去上街的。”沈岁安说。 广宁眼神一变,“你逗我?” “怎敢,公主莫非不敢与我一同上街?”沈岁安笑着问。 “哼。”广宁手中的笔一扔,“走就走。” 沈岁安含笑道,“贵妃娘娘的意思是要你禁足到年后,如今我忤逆娘娘意思,希望公主出去之后要谨记一件事。” 广宁转头瞪着沈岁安。 “听话。”沈岁安微微地笑着。 为了能出去透气,广宁忍下来,“好。” 看到同行的还有陆容和陆茵,广宁这才相信沈岁安真的要带她上街。 她心中暗喜,她好久没有出去透气了。 沈岁安先带着她们去了首饰店,广宁大手一挥,给陆容和陆茵都送了一套头面。 “多谢公主,公主真是人美心善,你们快多谢公主。”沈岁安笑着道。 陆容和陆茵眼中全是惊喜,对广宁的惧意散了些。 许是广宁出手豪迈,她们几人刚出了首饰店,就有几个流民围上来,朝着广宁讨要钱财。 第118章 流民 广宁惊呼了一声,要抬脚将人踹开,被沈岁安及时拉住了。 “殿下,大庭广众之下,你要是一脚踹死这个孩子,你猜会有什么后果?”沈岁安在她耳边低声说。 “他竟敢用那双脏兮兮的手碰我的鞋子。”广宁厌恶至极,恨不得将脚上的鞋子砸在那个流民的脸上。 沈岁安心中却惊疑,上京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些流民。 看他们满是污垢下的肌肤似乎并不黝黑,而且街上来往的人那么多,怎么就只盯着她们要讨银子? “半见,你去对面茶楼买包子,给他们一人发两个包子。”沈岁安低声地吩咐。 周围的护卫都将手放在刀柄,警惕地看着这些流民。 “各位姑娘,少奶奶,求求可怜我们,我的孩子快要饿死了。”一个妇人扑倒在她们跟前。 “你们随手就能买下这么多首饰,施舍一点给我们,我们就能活下去了。” “求求各位姑娘施舍。” “……” 沈岁安听到这话,已经能断定这些流民是故意冲着她们来的。 流民,镇南王府二少爷被拐! 上一世,镇南王查出来是拐子扮成流民拐走二少爷。 今日这些流民故意缠上她们讨银钱,究竟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沈岁安很难不让自己往深处去猜测。 她怕是有人想要让镇南王以后查起来怀疑到陆渊和二皇子身上。 周围已经聚满百姓,对着广宁和沈岁安指指点点。 广宁气得道,“我有银子就必须给你们,还不能给自己买首饰吗?” 沈岁安摁住她的肩膀,“别乱说话,小心被利用。” 她神情微敛,看向几个流民,“我见各位都是有手有脚,身上并无残疾,能够千里迢迢来到上京,为何不找一份差事赚温饱?” “整日在大街上寻找贵人乞讨银子,只能温饱一时,不能温饱一世,谁家的银子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沈岁安的声音清正悦耳,几句话就把局势扭转过来。 那些一开始被误导的百姓也想明白,又不是欠这些流民的,为什么就要该给他们银子,难道有银子还是错的。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差事不好找……”妇人嘴唇嗫嚅,眼睛往沈岁安身上瞟。 “这个好说,你看对面的茶楼,门上不是还挂着牌子,需要一个洗碗洗菜的杂工,你做得吧?” “至于你们几个,只要去城门口多转一转,就会发现每日都有药铺商铺需要招短工的。” “石青,把他们领过去,帮他们找份差事。”沈岁安转头吩咐石青。 “是,少奶奶!”石青立刻拱手一礼。 几个流民面面相觑,“我还要回去带孩子,等明日,明日再来。” 一下子就都散开了。 “哟,这会儿腿脚都有力了,刚才不是还饿得走不动吗?”有人笑出声。 沈岁安看向一脸沉默的广宁。 “公主,时候不早,我们去一品楼用膳后再回去吧。” 广宁抿了抿唇,“这些人都是冲着我来的。” “到底是什么人要害我?沈岁安,是不是你?你故意要我出来,就是为了演这一出?” 沈岁安将她拉着上了马车。 “我若是要害你,用不着做得这么明显,还能让你看出来。” 广宁咬了咬唇,“那到底是为什么?” “你如今名声已经恶臭,再添个骄奢无度,虐打流民的骂名,御史台自然会攻击贵妃娘娘教女不善,还会影响二皇子。”沈岁安说。 “殿下,你的所作所为已经不是代表你自己,还有娘娘和你的二皇兄。” 沈岁安已经后悔今日带广宁一起出来,她小看那些人的手段,真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机会。 石青已经提前在一品楼定下厢房,她们才刚入座,楼下就传来纷扰热闹的声音。 陆茵好奇地凑过去窗口。 “大嫂,那是大哥。” “后面的马车不知是谁,好气派。”陆容说。 沈岁安:“是镇南王。” 广宁愣住,“镇南王要回京了?” “你不知道?”沈岁安诧异。 “!”广宁委屈地闭上嘴,镇南王回来,宫中肯定会设宴,可母妃并未派人来请她。 这是还气恼着她。 她们一起来到窗边看了出去。 沈岁安拧眉想着今日冒出来的流民,如今雍朝风调雨顺,并没听说哪里有灾难,那些流民都是年轻人,显然就很有问题。 “你在想什么?”广宁觉得沈岁安的脸色很凝重。 “没事。”沈岁安摇了摇头,幸好今日她没有善心泛滥给这些流民钱财。 看来就算她不想掺和镇南王府的事,有些注定的麻烦还是撇不开的。 “要是凤淳华的眼睛能看得见,哪有这个凤晟华这么风光的时候。”广宁继续吐槽。 十岁的凤晟华被镇南王放在马背前面,宠爱程度由此可见。 嫡出的长子在马车里不见人影,却把庶出的捧在掌心。 所以查出是王妃和嫡长女要谋害凤晟华,根本没有人怀疑。 沈岁安的视线落在凤晟华的身上。 生得眉清目秀,粉雕玉琢,一双眼睛纯净无害,但这仅仅是表象。 想到以后他会做的事,沈岁安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大太太的同胞妹妹就是镇南王府的侧妃。”陆容小声说,“会不会就是这位二少爷的母妃?” 广宁哦了一声,“那就是了,镇南王府只有一个侧妃。” 随着长长的队伍消失在朱雀大街的尾端,她们也不再说起这个话题了。 吃过午膳,她们又去逛了成衣铺,广宁兴致缺缺。 “要不我们去画舫?”她提出建议。 沈岁安不肯同意,这时候不适合去画舫。 她们很快打道回府。 广宁嘴上嫌弃街上的东西不好看,回去还是买了不少。 沈岁安顾不上休息,她把石青叫了过来。 “今日那几个流民不同寻常,你找人盯着他们。”沈岁安吩咐,“别让人发现了。” 石青立刻应诺。 “秋瑾,你去打听,今日我们出门之后,哪个院子的下人也出去了。”沈岁安说。 能这么快知道广宁和她出门,那肯定是陆家有内应了。 “是,少奶奶。”秋瑾低声应着。 沈岁安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昨日提起镇南王府还不觉得什么。 今日见到被镇南王呵护的凤晟华,想到王妃母子三人,她心里是真的不好受。 她这次想帮镇南王妃。 至少要帮她不再被陷害了。 第119章 夫妻日常 河倾月落,朗星稀疏。 沈岁安睡得迷迷糊糊落入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 她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伸出手环住他的腰身。 “继续睡。”陆渊一手拍着她的手背,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 沈岁安很快就重新进入睡眠。 等天光大作,她才从他的怀里醒了过来。 抬眸落入一双灼黑的眸子中。 “夫君!”沈岁安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笑意,“你何时回来的?” 陆渊亲了亲她的面颊,“夜里回来的。” 沈岁安娇嗔,“怎么不叫醒我呢。” “还想不想睡?”陆渊低声问。 “不了,昨天睡得早。”她已经是养足精神。 陆渊:“昨日皇上已经封笔封玺,接下来几天都能陪着你。” 雍朝皇帝都是腊月二十六到正月初一封笔的。 封笔期间朝臣不必上朝。 “那你有时间教我射箭了。”沈岁安开心地说 “嗯。”陆渊眼中带笑。 沈岁安想起昨日的事,坐直了起来,神情严肃,“昨日我跟公主出去,遇到好几个流民,我觉得不太寻常。” 她将昨日那些流民的异样和她的猜测跟陆渊说了,只是没有说镇南王的小儿子会被人拐子带走的事。 陆渊听完之后皱了皱眉,“这时候不太可能有流民进城,入冬之后,皇上下令给上京城周围的贫苦百姓和乞丐都分发了棉服,还在城外设立粥棚助他们过冬。” “而且这一年来,并没有听说哪里有灾情造成大批量的流民,突然涌现这么多个人,的确很不寻常。” “岁岁,你很敏锐。”陆渊望着她的眼神惊喜又欣赏。 沈岁安被夸得羞愧。 她都是有先知的优势,不然她未必能猜到。 “我只是担心,过年的时候难免守备会松懈,而镇南王又刚好在上京,要是有人要利用,还不知要发生什么事。”沈岁安小声说。 陆渊颔首,“镇南王不能带兵进京,他身边的侍卫都是宫里的禁卫军,若是出了差错,的确会让皇上很难做。” “今日流民的事,我会让人去查的。”陆渊说。 “我让石青去盯着,不过我担心还有疏漏的。”沈岁安说。 陆渊摸了摸她的头,“别担心,不会牵连到我的。” 沈岁安对他抿唇一笑,“我让人去传膳。” 难得不用上朝,陆渊拉着她又耳鬓厮磨一阵,沈岁安察觉到他的燥热,连忙提醒他。 “夫君,我小日子来了。”沈岁安被他吻得声音娇软。 陆渊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重重喘了一下,用力抱着她,片刻后才松开。 沈岁安红着脸,让人打水进来盥洗。 用膳的时候,陆渊说今日要宴请靖宁侯。 “不必太隆重,我与他在书房用膳,到时候添几个菜就可以了。”陆渊说。 沈岁安微微一怔,“好。” 陆渊:“等过年的时候,我们去靖宁侯府做客,再与你介绍靖宁侯夫人,以后可以常来往。” “嗯。”沈岁安在心里轻叹一声。 她对靖宁侯这个人打从心底不喜,但他居然是陆渊的好友,沈岁安就算再厌恶,也得装出几分体面来应付。 用过早膳,陆渊去了一趟前院,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把弓箭。 “这是最轻巧的弓,你先上手试试。”陆渊说。 沈岁安特意穿着对襟浅水红窄袖袍衫,修身的衣裳将她的腰身掐得盈盈一握,身段更加诱人。 陆渊眸光转深,定定看她一会儿。 这套衣裳是哪个绣娘做的,他要给她看赏。 沈岁安已经好奇地去接过他手中的弓。 陆渊没有直接松开手交给她。 “你从小没有练武,手臂没有力气,要慢慢来。” 沈岁安笑道,“我跟着祖父学了诗书,也学了骑射的。” 虽然骑射没有学得很精湛,但基础还是有的。 陆渊俊眉微挑,含笑将手中的弓放在她手上。 虽然沉,沈岁安还是能拿得住。 下人已经把箭靶摆好了。 沈岁安拉弓射箭,姿势很美,力道差点。 只是,还没到箭靶,箭已经落在地上了。 “……”沈岁安羞窘地看了陆渊一眼。 陆渊站到她的身后,扶着她的手臂,“你是太久没有练习生疏了,每天练一会儿,力道自然就提升了。” “准头还是很不错的。” 沈岁安听着他的话,顿时信心十足。 半个时辰后,陆渊就收起长弓。 “今日练到这里就够了,你手臂会受不了的。”陆渊说。 沈岁安动了动手臂,的确已经开始感到酸胀。 “我给你按一按。”陆渊带她回了屋里,熟悉的手法替她揉捏手臂。 一边低声说:“你还是小日子,别太累了。” 沈岁安的心一阵悸动,脸颊微微发热,“嗯。” 几个丫环在外面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弯唇浅笑。 大少奶奶跟大少爷感情和睦,她们做奴婢自然是最欣喜的。 直到前院的下人来禀话,说是靖宁侯已经到了。 “夫君快去接待靖宁侯吧,我也去小厨房看看今日的菜式,靖宁侯有忌口的吗?”沈岁安问。 陆渊:“没有,随便两个下酒菜就行了,他不讲究吃食。” 沈岁安笑着应好。 等陆渊离开,沈岁安换了一身褙子,去小厨房看今日的菜式。 “你的火腿鲜笋汤做得好,郎君要跟客人喝酒,先喝口汤开胃,再上一份水晶肘子当凉菜,嗯,上次的燕窝冬笋烩糟鸭子热锅还不错,正好郎君还没试过,还有什么菜式让你再适当添几样。” 李厨子忙笑道,“少奶奶,那就来一份清炖蟹粉狮子头,今天刚买来的肉,还新鲜着,做成狮子头肯定好吃,还有枸杞芽也鲜嫩着,要不油盐炒枸杞芽,香酥鹌鹑也是下酒好东西。” “行,若是郎君吃得满意,一定重重有赏。”沈岁安说。 从小厨房出来,沈岁安对半见说,“等一会儿到午膳时间,你们就给郎君送去。” 她现在还不想跟靖宁侯碰面。 之前她救了程芝云,虽然不知靖宁侯有没有查出来,能避免就避免吧。 第120章 陆珩被骂醒了 “太太,大少爷在教大少奶奶练箭术,今天大少奶奶没去找公主殿下。” “奴婢打听了,自从大少奶奶进门,大少爷就没去过林姨娘的屋里,连关姨娘都做错事被送去庄子里。” “红袖如今也不在书房伺候,整日在后罩房。” 陆大太太听着墨菊的禀话,眼神淡漠如常,她低头精心地修剪着她心爱的冬菊。 “知道关姨娘是犯什么错事了?”陆大太太问。 墨菊:“似是与关家的寡妇再嫁有关,奴婢会打听清楚。” “红袖伺候陆渊这么多年,说舍弃就舍弃,还真是陆家的种,无情无义。”陆大太太嘲讽。 这话让墨菊不敢回应。 “林姨娘是姚贵妃的人,都两年了,也没见她有什么出息。”陆大太太语气都是嫌弃。 “老夫人不是给淡泊院送了两个丫环吗?” 墨菊忙回:“是有这么两个丫环,一个叫听雪,前阵子冲撞大少爷已经被杖打送走了,一个叫听雨,如今还在淡泊院伺候,不过一直近不了大少爷的身边。” 陆大太太轻轻地放下手里的小剪刀,“男人本性自私无情,如今的浓情蜜意,不过是需要沈家老太爷对他的襄助罢了。” “适当的时候,给听雨一点助力,至于那红袖,你多去接近她,日后说不定就用得上了。”陆大太太淡淡地说。 “是,太太。”墨菊应道。 陆大太太蹙眉,“二少爷跟公主还在置气?” 墨菊低声说是。 “去把二少爷叫过来。”陆大太太向来冷淡清高的脸庞此时染上几分严厉。 陆珩找借口睡在书房,与广宁公主的冷战已经让陆家人上下皆知,只是大家都不敢在明面上议论。 谁不知道陆珩是因为何事跟公主冷战。 不就是因为公主养面首被弹劾吗? 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风光无限的陆珩,如今有了人生第一个污点,还是公主殿下带给他的,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这绿帽子一旦戴上,永远都摘不下来了。 陆珩消瘦了一大圈,出现陆大太太的面前,把她给吓到了。 “你哪还有陆家公子的体面,你这个样子出去,不就是告诉所有人,你连公主的面首都不如吗?”陆大太太对眼前的儿子十分不满。 “母亲,不要再说。”陆珩闭眼,他不想听到面首两个字。 陆大太太:“夫妻之间,本来就没有永远和和美美,大家表面功夫做足了,在外人面前看来相敬如宾,这便也足够了,陆珩,你的人生目标并不是情情爱爱。” 陆珩自嘲,“我已经是驸马,还有什么人生目标。” “没出息!”陆大太太目光阴恻恻地看他,“你现在是驸马,难道还想当一辈子的驸马!” “母亲?”陆珩愣住,他没听明白。 陆大太太却不想把话直接挑明,而是换了话题,“你最近让留墨去查什么?你是不是在画舫养了妓子?” 陆珩警觉起来,“母亲,我不会做这种事。” “那就是卖酒女。”陆大太太一猜即中。 “若非你尚公主,宋小娘子这种卑微出身的女子给你当妾室是绰绰有余,如今你就算再喜欢也得忍着。”陆大太太淡淡地说。 陆珩自嘲一笑,“她已经死了,而且还怀着我的孩子,母亲不必担心我会因为她得罪公主。” 虽然还没找到宋秀枝,但陆珩知道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有可能还活着。 陆大太太也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回答。 如果宋秀枝没有死,被她发现有了陆珩的孩子,她也会让宋秀枝生不下来。 “怎么死的?”陆大太太问。 陆珩只好说了实话,“……公主善妒,心肠恶毒,以后我不会纳妾,不会让任何人死在她手里。” “你不纳妾,也不想亲近公主吗?”陆大太太问。 “我以为母亲会理解我。”陆珩说。 陆大太太,“我不理解,没有任何事情比你自己的人生目标更重要,你如今是驸马,在朝中不得志,但这个天下瞬息变化,你为何不为日后的变化做准备。” “不可能有变化,驸马不得入仕,我如今在礼部,已经是皇上格外开恩。”陆珩苦笑摇头。 陆大太太恨铁不成钢,压低声音怒道,“那如果公主没了呢,难道你还是驸马?” 陆珩瞳孔一缩,如果广宁公主死了,他的确就不是驸马了…… “你对公主的态度如何,皇上和姚贵妃都会看在眼里,这会决定他们用什么样的态度对你。”陆大太太说。 “就算御史台再弹劾一百次,广宁公主还是皇上和贵妃娘娘最喜欢的小女儿,他们会允许你跟公主置气吗?”陆大太太又问。 “还是你对现状已经心满意足,日后陆渊入阁拜相,你要跪在他面前仰望他?” “拿捏一个深爱着你又愚蠢的公主,难道很难吗?还是你想要和公主成为怨恨,引来皇上和贵妃对你的埋怨,别忘了,二皇子以后也有可能是储君,广宁是他的亲妹妹。” 陆珩胸口剧烈起伏,他想到那个机会渺茫的可能性,眼底闪过茫然地看向陆大太太。 他印象中的母亲是人淡如菊与世无争的。 与今日的陆大太太差别甚远。 但母亲的话,对他而言犹如醍醐灌顶。 “母亲,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陆珩喉咙干涩得厉害。 母亲这些年对父亲都是温柔小意的,难道这些都是装出来的? 那也装得太好了。 陆珩自认为没有陆大太太的功力。 可为了他,为了陆家,他必须有这样的心胸。 他不想一辈子被陆渊比下去,不想以后有一天要仰望曾经看不起的人。 从流云苑出来,陆珩浑浑噩噩,他去书房喝了一罐子酒,这才脚步漂浮地回到致远堂。 广宁看到他喝醉,硬不起心肠将他赶走,只好让丫环去煮了醒酒汤。 “你的面首,真的和我很像吗?”陆珩抓住广宁的手,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 “驸马,你喝醉了!”广宁心头怦怦直跳。 她还是不争气地为他心动。 陆珩将她抱在怀里,“殿下,我只是嫉妒他们……” 广宁心头乱颤,“你,你说什么?” “宋秀枝并非我的外室,只是当初一时心软帮了她,导致她被沈岁安逼得无路可去,如今她已经死了。” 陆珩低眸看向广宁,“公主,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你别养面首,我也不再去画舫,可好?” 广宁一脸娇羞,“好。” 第121章 和好 今夜,驸马和公主的屋里潮水涌动,暧昧的声音不断传出来。 致远堂伺候的下人顿时觉得笼罩在她们头顶的阴霾散开,迎来明媚灿烂的蓝天。 太好了,驸马和公主总算和好了。 真希望以后就这样和和美美的,她们也不用提心吊胆伺候着公主。 翌日。 陆珩带着广宁一同去上房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看到他们携手而来,感觉身上的病都好了大半。 她把沈岁安和阮氏都打发走,只留下陆珩夫妻在说话。 “大嫂嫂,我想找你玩。”陆夭夭主动拉住沈岁安的手,一双眼睛像黑葡萄似的,清亮又水润。 沈岁安心头一软,“好呀,有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找我玩,我最喜欢了。” 阮氏看得出沈岁安是真心喜欢陆夭夭,心底也觉得高兴。 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得到他人的喜爱。 “昨日就想去找你玩,听说大少爷在教你练箭,就不好去打扰你们。”阮氏含笑说。 沈岁安不知道这回事,有些羞赧,“这有什么怕打扰的,下次夭夭直接来淡泊院找大嫂就是了。” 她们边走边说着话,在花园遇到最近忙得脚不沾地的陆二太太。 年节是最繁忙的时候,除了家中各处的准备,还有各家之间的来往送礼,虽说有往年的参照,但哪家该增加哪家该减少,就看当家主母的眼力了。 这些事本来是落在陆大太太的身上,如今全都被陆二太太揽去了。 她累得腰酸背痛,但在陆三太太和沈岁安面前,还是骄傲地抬高下巴,好像斗胜的公鸡。 “二婶,你看起来似乎憔悴了些,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沈岁安当然知道陆二太太喜欢揽权的心思,最怕别人跟她争。 “主持中馈谁不累,哪像你们每日悠闲自在的。”陆二太太甩着袖子说。 沈岁安笑意盈盈,“是啊,我看了实在于心不忍,不如我去求老太爷,帮一帮二婶管家。” “你年轻没有经验,能做什么事。”陆二太太立刻嫌弃地道。 “那三婶呢,三婶在肃北也是管理后宅,她肯定有经验。”沈岁安一脸真诚。 陆二太太脸上的得意终于收起来,她想起国公爷提过要让三太太协助她管家的事。 是老夫人死活不同意,坚决不能把管家大权落入三房手中,她这才保住如今的地位。 老夫人可以让陆嫣管家,那是她最宠爱的孙女,但她绝对不允许三房插手管家大权。 “我不与你们闲聊,还有一堆事等着我。”陆二太太含糊其辞,踩着碎步离开。 阮氏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感叹,“陆家的油水是很丰厚吗,不然她图什么。” 累死累活地操持中馈,最后国公府还不是大房的,她顶多就分多些田产吧。 不过,若是管家大权在手,能够从中贪墨银子,那还能理解她这么揽权的意义。 沈岁安深知陆家如今看着表面风光,其实内里已经不如当年。 不然陆国公爷也不会要借他们沈家的人脉资源重振陆家荣耀。 “二婶或许就喜欢这样无私奉献。”沈岁安低声一笑。 阮氏和她对视一眼,“你说得对。” 来到淡泊院,沈岁安就让人去准备了点心,夭夭则喜欢上庭院的秋千,被丫环们带着去玩了。 “你这里真清净。”阮氏说。 她和三爷住的院子,都被安插几个丫环,每天就滴溜着眼睛想找他们身上的错处。 初来乍到,她先忍一忍。 沈岁安知道她言下之意,“这家里哪有清净的地方,都靠自己。” 淡泊院至今还有老夫人安插的丫环呢,只是最近看着还安分,沈岁安才没有拿她们如何。 “只要夫妻同心,再多的牛鬼蛇神都是不怕的。”阮氏低声说。 “这样的事情无论在哪个世家都是一样。” 沈岁安其实是想试探三太太与南朝阮家的关系,但又怕被发现她的试探,反而影响他们之间的来往。 陆渊亲情淡薄,三叔对他的帮助,是他在陆家难得可贵的温暖。 不能因为她的怀疑影响他们叔侄感情。 沈岁安,“那日我见三婶徒手捏碎勺子,三婶内力深厚,我很好奇,您和三叔是怎么认识的?” “我和三爷算是不打不相识。”阮氏嘴角泛着温暖的笑意。 “虽然南朝与雍朝已经结盟,我从南朝潜进雍朝国界,被巡视边境的三爷发现了,他把我当细作抓起来,那时候我女扮男装,他在夜色中没看出来。” “后来我们就打了一场,他发现我是女子,又查出我是南朝阮家的人,还想把我送回去。” “我不肯回去,骗他要是把我送回去,就是送我去死,他一时心软留下我,后来就是我家人找到我,他去南朝提亲,我们就成亲啦。” 沈岁安听着阮氏的话,脑海里勾勒出她和三爷在肃北大漠的欢喜趣事,想来他们一定是从相知到相爱,彼此非常信任对方。 不过,让她惊讶的是,三太太居然主动跟她说了她是南朝阮家的人。 阮氏似是猜到沈岁安的想法,她轻轻一笑,“那你呢?你和陆渊感情这么好,是青梅竹马吗?” 沈岁安笑了笑,“不是的,我一开始定亲的并不是陆渊。” “嗯?”阮氏讶异,她很好奇地看着沈岁安。 “看来三婶回来陆家之前,并没有完全打听清楚家中的事。”沈岁安轻笑。 阮氏,“你们小辈的事,我的确没刻意打听。” 沈岁安把她和陆渊婚事的过程简单说了,反正不是秘密,只要三婶稍微打听就知道了。 “我方才见着陆珩跟公主鹣鲽情深的样子,还真是没想到……”阮氏轻叹一声。 她深深看了沈岁安一眼,“你是有福气的,陆渊比陆珩更适合你。” 沈岁安嘴角弯起浅笑,“三婶,您怎么会跑到肃北的,您是阮家的姑娘……我曾听过,阮家有一位嫡出姑娘自幼喜欢舞刀弄枪,还曾扬言要仗剑走江湖。” “……年少无知的豪言壮语,不必再提了。”阮氏捂脸轻叹。 沈岁安心中暗道真是猜对了,三婶是阮家的嫡女。 老夫人要是知道三婶的出身这么高,不知道是不是又要气晕了。 “岁安,我冒犯地想问一句,你见过陆渊的生母吗?”阮氏突然压低声音问。 第122章 三太太的请求 沈岁安愣住了。 她没想到三太太会单刀直入,问得这么直接。 “我听三爷说,陆渊的生母没有接回陆家,那如今陆渊都已经是指挥使,难道还不能让大伯给她一个身份?”阮氏继续问。 沈岁安心底有一股不适感,她觉得三太太这些话确实太冒犯了。 “三婶,我没有见过夫君的生母。”沈岁安蹙眉说。 大概是沈岁安的语气有些生硬,阮氏察觉到自己的失礼。 “岁安,抱歉,是我唐突了。”阮氏柔声说。 “我与你说实话吧。”她看了看周围。 沈岁安让半见等人都退下。 阮氏这才低声说,“陆渊长得很像我认识的故人,第一眼见到他,我还以为是见到故人。” “三婶的故人是南朝人?”沈岁安问。 “是的,岁安,原谅我不能把一切都跟你禀明,我需要先查清楚陆渊的生母是何人,只有查清楚了,我才能确定他究竟是不是我要找的人。”阮氏说。 沈岁安对阮氏的话并没有全信。 “夫君的生母在陆家是不能提起的辛秘,公爹更是绝口不提,我不知夫君对她是否还有记忆。”沈岁安道。 阮氏脸上神情诚恳,“我原本是想请三爷替我暗中调查,但我不想引起你和陆渊的误会。” 若是她暗中调查陆渊的身世被察觉,反而容易伤了叔侄之间的感情。 她觉得沈岁安是个通情达理,只要说明原因,或许更快知道答案。 听到这话,沈岁安心中的别扭才稍微好转。 原来阮氏一开始先告知她是阮家嫡女的身份,是为了让沈岁安相信她并无恶意。 她的故人,只怕身份也不低。 “三婶,那您是希望我去问夫君?”沈岁安问。 阮氏:“若他真是我那故人之子,自然是好的。” 就怕空欢喜,反而大家都心情不好。 她是希望沈岁安能帮她先打听,关于陆渊生母的消息,她就能根据那个女子判断陆渊究竟是不是她要找的人。 沈岁安没有立即答应下来,“三婶,这件事不能急,我会替您打听,不知您那位故人是姓甚名谁?” 阮氏露出个苦涩的笑,“我不能告诉你。” “好。”沈岁安不强求。 如此证明那人的身份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高。 陆夭夭这时候已经玩累了,被丫环牵着进屋。 沈岁安笑着让人打水给她洗手洗脸。 “三婶留下一起午膳。”她笑着邀请。 仿佛刚才一场略显不悦谈话并不存在。 “好呀好呀。”陆夭夭立刻点头。 阮氏莞尔一笑,“那我就留下蹭饭了。” …… …… 今日是广宁成亲之后心情最好的一天。 陆珩不但和她和好,还答应她以后会只对她好,不会再有另外一个宋秀枝。 只希望她也能够别再养面首,两人同心同德,不要让别人钻了空子。 广宁心中感动。 “驸马,你说得对,就因为你和我冷战,我母妃还让沈岁安管束我,白白便宜了她,还得了一块父皇亲赐的玉佩。”广宁气呼呼地说。 陆珩神情微沉,“什么玉佩?” 广宁便把姚贵妃托付沈岁安的事告诉他。 “如今我要处处受制她,要是做的不好,她要进宫跟母妃告状。”广宁委屈地噘嘴。 陆珩大怒,“沈岁安是趁人之危,简直无耻。” “对吧,我也是这样想的,她肯定在母妃面前不知如何花言巧语哄得母妃信了她。”广宁哼道。 陆珩没想到沈岁安会卑鄙到这样的程度。 她是想通过广宁来对付他吗? 莫非她对他还没有完全死心? 简直恬不知耻! “此事交给我,我会让沈岁安亲自将玉佩交还给贵妃娘娘。”陆珩沉声说。 “那就最好不过了。”广宁喜滋滋地说。 “她可有让你做过何事?”陆珩问。 要是沈岁安敢利用广宁做出对陆家不利的事,就算是陆渊不肯,他也要请祖父将她给休出陆家。 广宁:“还没有,只是有母妃的吩咐,她总归是能拿着鸡毛当令箭。” 陆珩摸了摸广宁的头,“明日我进宫去见贵妃娘娘,会求娘娘收回成命,不会让沈岁安有机会利用你。” “好。”广宁点头。 她相信陆珩的能力,母妃会相信他的。 陆珩强压心头蔓延的怒火,安抚了广宁,这才去了流云苑。 他万万没想到,姚贵妃居然会如此相信沈岁安。 此事必须告诉母亲,让母亲对沈岁安有所防范。 陆大太太听了只是冷笑,“姚贵妃是个手段高明的人,你以为她只是信得过沈岁安,要她管束广宁吗?” “母亲有其他见解?”陆珩问。 “她是想让陆渊放过广宁,又想替二皇子拉拢陆渊。”陆大太太淡淡地说,“同时也是在警告你,他能给沈岁安荣耀,就能让你一辈子出了不头。” 陆珩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自背脊窜起,冷入骨髓。 “你不必太过急着去求贵妃收回成命,这些天好好对待公主,过年时带她出门,贵妃娘娘自然就什么都明白了。”陆大太太说。 她不觉得沈岁安是威胁,她就算得了贵妃的高看又如何,只要广宁喜欢陆珩,姚贵妃就不会让沈岁安比公主高一头的。 陆珩听了陆大太太的话,接下来的每一天,他都陪着广宁,不是出门挑选首饰,就是去戏台听曲。 消息很快就传遍整个上京。 沈岁安自然也听说了,她根本没在意陆珩刻意装出来的虚情假意。 只是在心里感叹,陆珩满嘴仁义道德,真正发生到他身上了,他也不过如此。 “把这些年礼送给周嬷嬷,我和郎君成亲的时候,还多亏了她的帮忙。”沈岁安吩咐着。 “虽然郎君已经亲自给老王爷送了年礼,但何管家和兰姑姑那边也另外再备一份赏赐。” 不能厚此薄彼,让他们知道她只送了周嬷嬷就落下个区别对待的名声了。 周嬷嬷收到沈岁安送来的丰厚赏赐,受宠若惊,要不是已经除夕到了,她还想来给沈岁安磕头谢恩。 此起彼伏的炮竹声中,迎来了除夕夜。 第123章 除夕 府里已经各色齐备,换了门神,联对,新油了桃符,整个陆家看起来焕然一新。 陆国公爷带着所有陆家男丁到祠堂祭祖。 女眷们则忙着准备今晚的团圆宴。 这一日,连老夫人都难得没有对阮氏摆臭脸,毕竟这是最重要的过年。 要是年头就暴躁发怒,要倒霉一整年的。 她选择对阮氏无视。 广宁第一次参加宫外的除夕夜,对一切都很新奇。 要不是祭祖不能让女子参加,她还想跑去祭祖。 “你就是三婶?”广宁来到阮氏面前,抬眼盯着阮氏。 她上次在老夫人屋里与阮氏有一面之缘,但老夫人并没有介绍,广宁后来才知道这是陆三爷的太太,如今家里跟沈岁安走得最近的人。 阮氏颔首,“公主殿下。” “我挺佩服你的。”广宁打量着阮氏,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其他人竖起耳朵听着,没人来打断广宁。 沈岁安微微蹙眉,“公主,今日是除夕,马上就要开席,你的座位不在这边。” “我只是想跟三婶说几句话,难道你这也要管?你是怕我在三婶面前说你坏话?”广宁的声音不低,甚至有些凶。 “那等我走开了你再说,不然当着我的面,怕你说得不够多。”沈岁安面无表情。 阮氏微微笑着,“公主想说什么尽管说。” “你好歹也是姓阮,虽然不是阮家嫡系一派,怎么也沾了个世家的贵名,怎么就敢无媒妁之言就嫁给三叔?你都不怕被骗了?”广宁问。 她是想问阮氏是否私奔嫁给陆三爷,但沈岁安正冷冷看她,广宁还是节制了。 阮氏轻笑,“谁跟公主说我与三爷没有媒妁之言?” “你的父母也同意你嫁给……” 沈岁安忍无可忍,“公主殿下!你是公主没错,但这里不是公主府,是国公府,你是晚辈,跟长辈说话还是要注意分寸。” 广宁露出个天真烂漫的笑容,“哎呀,我就是好奇,三婶莫要放在心上。” 阮氏不在意地摆手,“无妨,公主年幼,无知并非是错。” “公主率真耿直,三弟妹莫要怪责。”陆大太太淡然开口。 广宁甜甜一笑,乖巧地坐到陆大太太的身边。 沈岁安看着她们婆媳,冷淡地移开视线。 大太太果然好手段,这才几日时间,已经完全收服广宁。 她一直就知道大太太的厉害,否则前世也不会被她三言两语就哄得心甘情愿拿出嫁妆补贴陆家。 有些人就是能凭一张嘴,让你愿意掏心掏肺,等发现受骗,已经为时已晚。 陆大太太就有这样的能耐,她好似人淡如菊,任何麻烦都片叶不沾身,一旦涉及到她利益相关的,她才会出手。 之前也没见大太太主动接近公主。 这次应该是因为陆珩。 陆珩是她在陆家全部的根本,她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陆珩的利益。 “大嫂言重,我还挺喜欢公主的直言直语。”阮氏含笑说。 好听的话谁不会说,当真就是你傻。 广宁听到阮氏的话,心想这个三太太也没有那么讨厌。 陆老夫人突然睁开眼睛,“不知道嫣姐儿如今过得如何,第一次过年不在家,肯定要伤心。” “……”陆大太太心头一梗,这个婆母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难道不心疼女儿吗? 就是为了女儿的前程,她才狠下心把陆嫣送去白家调教。 “那怎么不把嫣姐儿接回来?”阮氏不知前情,疑惑询问。 陆大太太淡淡说,“嫣姐儿舍不得离开她外祖家,今年就在那儿过年了。” “那看来嫣姐儿更喜欢她的外祖母。”阮氏笑道。 陆老夫人:“……” “不会说话就必要说话。”她呵斥。 阮氏笑着应下。 唯有陆二太太忙进忙出,就怕一会儿的团圆宴出现差错被国公爷责备。 夜幕将至,绚烂无比的烟花在远处竞相绽放。 陆国公爷带着三个儿子四个孙子回来了。 他望着团团圆圆的一大家子,除了那不争气的孙女,他的儿子们和孙子都到齐了。 上年纪了,他就喜欢这种热闹团圆的节日。 “时候不早,开席。”陆国公爷吩咐。 下人们早已经摆膳,就等主子们入座。 陆国公爷拿着酒杯,笑着回顾过去,畅享未来,勉励家中男儿要志气高远。 说了一通话,把他自己感动了。 “好饿。”二房的陆炜忍不住小声嘀咕。 陆国公爷神情微微一滞,很快笑着应付过去。 陆二太太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好不容易才解禁足,还敢这么不知分寸。 “……”陆炜眼巴巴地看着桌面上的美味佳肴。 中午才解了禁足,他还没来得及吃顿好的,就被带着来祭祖。 他真的快饿死了。 陆国公见众人反应平淡,心中有些失望,“用膳吧。” “吃鱼。”陆渊将剔骨的鱼肉放到沈岁安的碗中。 陆珩见了只是心中冷笑,陆渊这种卑贱身份的庶子,才会把沈岁安捧得高高的。 心机深沉恶毒的女子,根本配不上他。 陆珩将剥壳的虾肉嫁给公主。 广宁公主对他感激一笑。 陆大爷欣慰看着陆珩,看来和他谈过之后,他是想通了,知道什么才对自己最重要。 “娘亲,夭夭也要吃虾。”陆夭夭嘟着嘴。 虾都要被夹光了。 陆珩这才发现,他出神了,他把一整盘虾都夹到公主的碗里。 “无妨无妨,让厨房再做一盘送来。”陆国公忙道。 广宁望着堆成小山的虾,虽然她吃够了,但这是陆珩给她的。 她要是不吃会不会伤他的心? 算了,忍一忍,她也舍不得把他的心意给别人。 沈岁安冷眼旁观,对陆珩和广宁之间的做作行为并不理会。 她现在才发现,陆珩很多行为都挺幼稚可笑的。 终于结束了除夕团圆饭,陆渊牵着沈岁安的手离开上房。 她还以为他要回去守岁,没想到他直接带她出了府。 凝霜和芙蕖已经准备了大氅给她披上。 “夫君,我们去哪里?”沈岁安诧异地问。 “去过除夕。”陆渊说。 第124章 有她的地方,那就是家 第124章 有她的地方,那就是家 沈岁安没想到陆渊带她去了城墙。 寻常百姓没有买烟花的能力,但他们有自己过节的方法。 城墙外,每年除夕都会有匠人在这里打火树银花。 华灯若乎火树,炽百枝之煌煌。 沈岁安见识到不一样的灿烂烟火。 她转头看向陆渊。 在绚烂的火树银光中,他的侧颜线条利落沉稳,说不出的俊逸。 今天是除夕。 应该是全家人守岁的日子。 以前这个时候,她在家中陪着祖父祖母看烟火,再从他们手里接过压岁钱,然后一起围着暖炉,吃着糕点守岁。 她的生母虽然早逝,但祖父祖母不会让她在节日里感到孤单。 那陆渊呢? 陆家那些人在守岁的时候,他在哪里? 他只有一个人。 长大的时候,他能够自己跑到城墙看火树银花,那小时候呢? 沈岁安的心漫着针扎一样的疼。 她握住陆渊的手,与他十指紧扣。 “陆渊,以后我们都要一起守岁。”她低声说。 “好。”陆渊嘴角上扬,眼中泛起暖意。 “夫君,你还记得没有被接到陆家时是在哪里过年的吗?”沈岁安小声问。 陆渊将她搂在怀里,目光看向前方,“我三岁被带回来的,对于三岁之前的记忆不那么深刻,但我记得照顾我的人叫暖娘。” “不知她是不是我的生母。”陆渊声音酸涩。 陆大爷从不肯提及他的生母,每次提起都一脸厌恶,把他的生母当奇耻大辱。 他仿佛也是陆大爷的人生污点。 暖娘…… “难道除了父亲,难道没有人知道你的生母是否还在世?”沈岁安皱眉问。 陆渊淡然摇头,“我让人去查过,当初他外放的地方,什么都没有查到。” 沈岁安心中一沉,只要是发生过,不可能没有痕迹。 除非刻意掩盖。 二十年前的陆大爷风华正茂,且又是国公府的嫡长子,当时国公府还是鼎盛时期,他不管外放到哪个地方,都必定是众人追捧瞩目的对象。 那时候他应该刚定亲,或许他是爱陆大太太的,但如果有女子刻意勾引,或是有人将美人送到他身边呢? 总之,不可能完全查不到当年的事。 “是不是父亲让人故意去销毁证据?”沈岁安问。 陆渊,“他若是有这么大的能耐,这些年也不会还在侍郎的位置。” 沈岁安觉得陆渊说得有道理。 那就是有另外的势力在遮掩陆渊的存在。 她想起三太太说的故人,难道是那位故人吗? “那周嬷嬷呢?父亲让她来照顾你,她也不知婆母是何人吗?”沈岁安心里不觉得陆大太太把陆渊当儿子,她口中的婆母是陆渊的生母。 陆渊摇头,“她也不清楚,我听老夫人曾经骂过我的生母出身卑贱,是瞒着父亲生下了我,直到父亲大婚之后,我的生母才让人将此事告诉他。” 沈岁安本来还打算跟周嬷嬷打听,或许她能知道一点过去的事。 “这个世上没有卑贱的母亲。”沈岁安温柔地说。 她身后绽开一朵银花,她清绝的脸庞映出一抹柔和的光晕,她眼中的笑意融化他内心每个角落的寒冷。 陆渊将她裹紧怀里,感受她柔软的依偎,人生第一次觉得除夕是美好的。 心间前所未有的平静温情。 “夫君,我们回家吧。”沈岁安说。 火树银花已经结束了。 陆渊低声说好。 陆家不是他的家,但有她的地方,那就是家。 …… …… 正月初一。 朝臣要进宫给皇上拜贺,三品以上的官员的命妇们则要向皇后拜年。 皇宫门外,文武百官身穿朝服,腰佩玉带,每个人都面带笑容,互相致意拜年。 宫廷歌舞悠悠荡漾,玄帝起身敬酒。 祝愿国家新年民生安定,风调雨顺。 后宫,御花园中百花盛开。 锦帐中,命妇们身着鲜艳华服,谈笑风生,互相说着祝福的话。 很快皇后被簇拥走来。 曲皇后身穿明黄色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宫装,端庄贵气地入坐在首座,面带微笑地接受众人的跪拜。 这还是沈岁安第一次进宫拜贺,还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好在今日的命妇不少,没人注意到她。 沈岁安注意到在姚贵妃下首的女子,那不是后宫妃嫔,而是她上一世见过几次的镇南王府白侧妃。 镇南王的嫡长女元嘉郡主安静坐在另外一边。 此时的凤元嘉还是贵气骄傲的,没有沈岁安后来见到的愤世嫉俗和颓丧。 凤元嘉今年十三岁了,生得花容月貌,只是神情清冷,不怎么开口说话。 沈岁安收回视线,怕被人发现她对镇南王府过于关注。 她这时候也才发现还没看见曲老夫人和璃儿。 往年曲老夫人都会带着曲清璃进宫给皇后拜年。 沈岁安抬眸看了一眼曲皇后。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沈岁安是看出得出,曲皇后的笑容是勉强维持的,曲家要举家搬出上京还没有公开。 等这个年节过去了,那就不是秘密。 到时候朝廷谁还不知道皇上和曲家的意思。 “岁岁,自从你成亲之后,本宫就甚少见到你,快过来。”曲皇后突然看向沈岁安。 沈岁安眼底闪过怔忪,她与曲清璃是感情深厚,但跟皇后娘娘就是最正常不过的君臣关系,哪有她口中说得那样亲近。 “臣妇拜见皇后娘娘。”沈岁安收敛心神,毕恭毕敬上前。 在曲皇后下首的姚贵妃也含笑望着她。 “瞧着似乎消瘦了些,是在陆家过得不舒心,还是底下的人伺候得不好?”曲皇后含笑说。 在这样盛大的宫宴,皇后娘娘询问她这些家长里短合适吗? 沈岁安眼底闪过一抹沉色。 她不明白曲皇后的用意。 “听说姚贵妃曾经给陆渊赏赐过一个宫女?”曲皇后似乎并不需要沈岁安的回答,自顾自地说着话。 姚贵妃神色如常温婉松弛,“当初不过见陆指挥使身边没有贴心人,如今有了乐安县主,哪还需要别人伺候。” “本宫以为姚贵妃调教出来的宫女,最是懂伺候男人。”曲皇后冷笑。 沈岁安倒抽一口冷气。 这位皇后娘娘……是已经什么体面都不想要了吗? 第125章 她才是中宫 曲皇后的确已经不想再顾及什么颜面,她内心疯狂地叫嚣着要毁灭一切。 直到昨日,皇上才跟她说要曲家离开上京。 无论她怎么苦苦哀求,皇上都没有改变主意。 今日曲家果然没有一个人进宫拜年。 这是在透露给朝廷百官的信号了。 她明白皇上这么做的意思,他要断绝她为五皇子争储的念头。 可是,凭什么啊! 她才是中宫,她的儿子才是嫡出。 明明是属于她儿子的位置,她为何要让给别人。 她恨玄帝。 他对她真的是一点情义都没有,赶走了她的母族,还选择在这样的时刻跟她说明真相。 一夜未眠,她才决定今日照样盛装出席。 狗皇帝想要逼死她,让姚贵妃坐上中宫的位置吗? 他想都别想了。 只要她不死,后宫所有人都是妾,包括他最爱的姚贵妃。 她今日本来不想发作沈岁安,可谁让她居然也被姚贵妃拉拢了呢。 养不熟的白眼狼! 亏璃儿跟沈岁安那样交好,居然还敢背叛曲家,她早就知道,姚贵妃那日见了沈岁安,还给了她一块御赐的玉佩。 本来笑语晏晏的命妇们敏锐察觉到皇后和姚贵妃之间的气氛不对,全都低下头假装喝酒。 “皇后娘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沈岁安思考如何全身而退,一道恼怒不忿的声音已经响起。 广宁气势汹汹地上前,狠狠瞪了沈岁安一眼。 姚贵妃脸色微沉,“广宁,不得放肆。” “母妃,她都这么羞辱您,您怎么还能无动于衷。”广宁想不明白,父皇这样宠爱母妃,母妃怎么还要忍气吞声。 曲皇后这时候终于露出几分真实的笑,“姚贵妃本事好,连女儿都教得出类拔萃,听说还养了不少面首呢?” “广宁,你的驸马真是一点都不介意吗?” 广宁咬了咬牙,“用不着皇后娘娘操心。” 曲皇后掩嘴笑着,“姚贵妃,瞧你养的好公主。” 这话终于刺到姚贵妃的痛处。 她的脸色有些发白,“皇后娘娘,今日是盛大宫宴,何必提这些不开心的事情,您若是不愿见到臣妾,臣妾可以立刻离开。” “你不开心的事,本宫自然是开心的。”曲皇后又笑着饮了一杯酒。 姚贵妃无奈地叹息一声,“皇后娘娘,您折辱臣妾无所谓,还请您顾念五皇子,您喝多了,若是失态被谴责,以后别人如何看待五皇子。” 沈岁安立刻上前跪下,“皇后娘娘,臣妇扶您暂时回去休息、” 曲皇后脸色一冷,“本宫……” 她话都没说完,两个宫女已经上前将她搀扶起来。 沈岁安瞳孔微缩,就看着曲皇后一句话都说不出被扶着离开了。 宫宴的掌控权落入姚贵妃的手中,她冷淡地看了广宁一眼,“还不回你的座位。” “乐安,你去给皇后送醒酒汤吧。”姚贵妃对沈岁安说。 沈岁安心底的惊骇还没完全消散。 刚才那一幕,其他人或许离得远看不清楚,她确实看得明明白白。 姚贵妃不过一个眼神,两个明显会武功的宫女就能将皇后带走,连皇后身边的人都不敢反抗。 只怕这后宫的实际掌权人已经是姚贵妃了。 沈岁安福了福身,在众人神色各异的目光中,她往坤宁宫的方向走去。 来到坤宁宫的时候,曲皇后已经平静下来。 那两个架着她离开的宫女在宫殿外,她们没有离开也没有拦着沈岁安进去。 “乐安县主,这是醒酒汤。”小宫女端着醒酒汤过来交给沈岁安。 沈岁安低眸看了一眼,从容接过。 “你来看本宫笑话?”曲皇后看到她,依旧是居高临下的厌恶。 “娘娘喝醉了,贵妃娘娘让臣妇给您送醒酒汤。”沈岁安低声说。 曲皇后冷笑,“你还真是姚贵妃的一条狗。” 沈岁安:“皇后娘娘对臣妇有误会。” “呵,有什么误会,皇上要扶姚家灭曲家,你是帮凶!”曲皇后恶狠狠看着沈岁安。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曲家安好无损。”沈岁安说。 曲皇后一点都不信沈岁安的话,她的目光落在沈岁安的手上。 “你看到了,本宫身为皇后,在宫中还不如姚贵妃,就算她要毒害本宫,本宫也什么都做不了。”曲皇后自嘲。 沈岁安低眸看了看手中的醒酒汤,突然拿起勺子喝了一口。 曲皇后惊愕地看她,“你还真敢!” 沈岁安只是笃定姚贵妃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皇后娘娘,您真的不明白曲老夫人的用心吗?”她低声问。 连太后都避开了,皇后应该明白皇上的态度。 “这就是你投诚姚贵妃的原因?”曲皇后问。 沈岁安:“身为雍朝的百姓,我们忠诚于皇上,忠诚这个国家,无论是沈家还是陆渊,我们都一样。” 曲皇后:“还真是忠君爱国。” “你走吧,本宫累了。” 沈岁安将醒酒汤放下,她知道皇后不会喝,她根本就没醉。 御花园的喜庆气氛已经恢复如初。 都是在上京权力中心浸大的,谁还看不出眼前的局势。 曲老夫人闭门谢客,连宫宴都没参加,曲太后也出宫礼佛了。 刚才皇后被带走,姚贵妃很自然接管全场,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信号。 沈岁安给姚贵妃行礼,只说皇后娘娘已经歇下。 姚贵妃对她温和一笑,让她重新入座。 白侧妃这时抬头定定打量沈岁安一眼。 沈岁安并未察觉,径自转身入座。 阮氏担忧,低声问,“没事吧?” 怕皇后不肯罢休,依旧要刁难她。 沈岁安回她一个安抚的微笑。 宫宴有惊无险地结束了。 “姐姐,留步。”白侧妃朝着陆家女眷的方向走来。 陆大太太脸上露出和煦的笑意。 “老夫人万事顺遂。”白侧妃对陆老夫人请了个晚辈礼。 “白侧妃也心想事成。”陆老夫人含笑说。 “怎么没看到嫣姐儿?”白侧妃问。 陆大太太:“她在白家陪着母亲。” 白侧妃笑说,“不怪得母亲最喜欢她。” “我与王爷刚回来事多,还来不及邀请姐姐到王府一聚。” 陆大太太说,“你我姐妹不必这样客套,等你何时安顿好了我们再去不迟。” 白侧妃含笑看向沈岁安,“这位就是新进门的儿媳妇?” 第126章 你们真是一脉相承 陆大太太斜睨沈岁安一眼,神色漠然,“是陆家的孙媳妇。” 她的儿媳妇从来只有一个,那就是陆珩的妻子。 沈岁安对白侧妃露出客气疏离的浅笑,“白侧妃新年好。” 白侧妃似笑非笑,“原来是陆家大少奶奶。” 差点就嫁给陆珩的沈家大小姐,竟还能得到姚贵妃的青睐,看来巴结讨好上位者的手段了得。 她的姐姐本来因为有陆渊这个庶子添堵,如今看着沈岁安,想必日子过得不会很舒心。 “方才我见到广宁公主了,和珩哥儿的确天生一对。”白侧妃笑着道。 这话当着沈岁安的面说,那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谁说不是呢,还是白侧妃有眼光。”阮氏掩嘴一笑接了话。 一个养外室,一个养面首。 多天生一对。 白侧妃打量阮氏,见她气度不凡,又跟陆家人在一起,“这位想必就是三太太吧。” “我瞧着大家都出宫了,白侧妃若是想跟大嫂叙旧,不如一道登上马车,不然别人还以为咱们留在宫里还有别的事。”阮氏说。 陆大太太淡淡地道,“外面马车扎堆,我们缓几步并无相干。” 阮氏哦了一声,“如此,我们就不打扰大嫂和白侧妃说话。” 她们姐妹有说不完的话,跟别人有何相干的。 “老夫人,我扶您。”阮氏笑眯眯地说。 陆老夫人厌恶地挥手,“我自己能走。” 陆大太太冷下脸,这个阮氏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姐姐,这三太太是什么来路?”白侧妃低声问。 “是南朝来的,阮家的旁支所出吧。”陆大太太目光阴恻恻的。 白侧妃挑了挑眉,“你们家庶出的都运气不错。” 陆大太太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话,她看了白侧妃一眼,“这次王爷只带你回来,是有好消息了?” “王爷已经有意要为晟华请封世子。”白侧妃嘴角的笑意上扬。 “是好事。”陆大太太说。 白侧妃握住她的手,“姐姐,我想请你帮个忙。” 陆大太太目光深究看她一眼,“好。” 宫门的朱雀大街,车水马龙,在士兵的疏通引导下,才渐渐通顺起来。 陆渊和陆三爷一并在马车旁边,叔侄两人正在低声交谈。 “三太太,大少奶奶。”石青眼尖看到沈岁安的身影。 “国公爷呢?”陆老夫人黑着脸问。 陆渊,“回去了。” 陆老夫人心情更差了,“……” 旁边伺候的下人急忙扶她上了马车,陆大太太看都不看陆渊一眼。 陆三爷拍了拍陆渊的肩膀,“走吧。” 陆渊牵着沈岁安上车。 后宫宫宴上发生的事,陆渊已经听说,皇上刚才还叫他去叮嘱了几句。 他扶着沈岁安上车,“今日吓到了?” 沈岁安轻轻摇头,有些疲惫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我以为,皇上会在年后才告诉皇后的。” “皇后在暗中联络大臣,要在年后逼皇上立五皇子为储。”陆渊低声说。 沈岁安叹息了一声,“曲家并无野心,皇上为何如此忌惮。” “曲家曾出两代皇后,关系早已经盘根错杂,想要利用曲家关系的人太多了。”陆渊说。 “如今已经是最好结局,希望皇后能早日想明白,明日我想去找璃儿。”沈岁安早就想去,但曲老夫人却让她别急着去找璃儿。 她知道,老夫人是为了她好。 …… …… 陆国公差人在大门守着,待陆渊和沈岁安一到,就将陆渊请去了书房。 除了陆二爷,陆家的男子都在书房。 “今日曲家所有人都没有出席宫宴,我隐约听闻曲家正在出售京中店铺田产,皇上对曲家是不是有所安排?”陆国公目光如炬,他一直暗中支持曲皇后,如果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必须及时抽身。 可到了今日的宫宴,他才发现端倪。 陆渊必定早就知情,他居然半点都没有透露。 “祖父,我不知道。”陆渊说。 陆国公额头青筋暴突,他不信陆渊的话。 皇上信任他,对曲家的安排,绝对早就让陆渊暗中去做了。 “你不要忘记,你也是姓陆。”陆国公冷声说。 陆三爷道,“父亲,正因为陆渊是陆家的人,他才不能妄自猜测皇上的心思,如果他是口无遮拦的人,也不可能成为镇抚司的指挥使。” “哼,难道跟家里人提一声醒都不醒,还是他觉得告诉了我们,我们会害了他。”陆大爷冷哼。 “难道不会吗?”陆三爷反问。 “你……” 陆国公怒喝,“够了!” “皇上居然真的要立一个庶出的皇子……”他咬牙切齿。 他以为皇上正值壮年,不会这么快立储,而五皇子既是嫡出又年幼,等再过十年,皇上年迈,五皇子也长大了。 时机最好不过了。 谁会想到皇上竟能宠爱一个贵妃到这样的地步。 陆渊微微抬眸,“祖父,慎言。” 陆国公压住心口的恼怒,多年心血付诸一炬,如何能一笑而过。 “父亲,陆珩如今是广宁公主的驸马,二皇子是广宁公主的亲兄长,我们其实更应该投诚二皇子。”陆大爷说。 陆国公何尝不知这个道理。 只是二皇子身边早有深信不疑的心腹,陆家就算此时投诚,也不过是占了姻亲的关系。 将来争不到从龙之功。 陆国公当初就是有从龙之功才发迹的。 不甘心。 却又无能为力。 陆国公有些意兴阑珊,他看向面前的儿子和孙子们,更觉得深深无力。 难道陆家再不能恢复往日荣光了吗? 他寄以厚望的孙子成了驸马,而老三和陆渊并不会完全听他吩咐做事。 “我们应该学一学陆渊夫妇,早就是姚贵妃的马前卒,听说今日宫宴上,沈岁安还为了姚贵妃顶撞皇后娘娘。”陆大爷说。 陆渊眸色沉冷看过去,“你看到了?” “我自是听别人说……” “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原来你就是这么当官的。”陆渊嘲讽。 陆大爷脸色一变,“混账,你太目中无人了。” “父亲并非胡诌,若非大嫂主动巴结姚贵妃,如何能够得到贵妃娘娘的青睐。”陆珩淡淡地说。 陆三爷笑了,“话不能这么说,贵妃娘娘自然是拉拢有用处的人,你们怎么不说是侄媳妇优秀过人,贵妃娘娘欣赏她?” 陆渊:“父亲果然把二弟教得很好,一脉相承,想必平日也是动不动就巴结讨好上峰。” “陆渊!”陆珩感到耻辱。 “好了,别说了,你们先回去,容我再想一想。”陆国公打断他们的争执。 陆家如今各房的关系,如何能成事。 第127章 皇后反省 入夜,陆渊搂着沈岁安说起书房的事。 沈岁安就想起上一世陆珩后来位极人臣,他如今看不起陆渊成为皇上手中的刀剑,可他不也殊途同归。 他对付曲家是为私仇,其中肯定也有皇上的利用。 “国公府表面风光,实际早就各怀心思,有人筹谋着想要从龙之功,有人与老太爷背道而驰,表面一套背地里,父不父子不子,真是可笑。”陆渊冷笑。 沈岁安觉得陆渊今晚回来之后,眼中的戾气有些重。 他从来不在她面前露出他的肃杀戾气。 今晚是第一次。 她伸手抱住他的腰,“皇上正值壮年,无病无痛,此时站队没有意义。” “他们要是能这么想,就不会做那么多蠢事。”陆渊说。 “不管他们。”沈岁安道。 如今看着陆家几人的行事,她更加确定上一世若是没有祖父为陆珩周全铺路,他根本不可能做到后面的位极人臣。 祖父大半辈子的人脉都被陆珩拿走了。 陆渊替她掖了掖被子,“好,睡吧。” 另一边,致远堂。 宫宴结束,广宁被姚贵妃留下,回到陆家已经入夜。 她委屈地靠在陆珩的怀里,诉说又被姚贵妃责骂了。 “母妃对我太苛刻了,她居然要我凡事多学一学沈岁安。”广宁气得眼眶发红。 这样的话已经不止听了一次。 母妃太高看沈岁安了。 “我是公主,沈岁安算什么东西,如何能跟我相比。” 陆珩忍着厌恶搂紧广宁,声音清润温和,“是,你身份尊贵,就算任性娇纵些又何妨。” “你真是这么想的?”广宁抬起头看他。 “当然,没有人能与你相比。”陆珩笑容俊美。 广宁心中甜滋滋,她对陆珩的爱意愈深,“母妃还是不肯收回赐给沈岁安的玉佩,不过我跟她说了,已经与你冰释前嫌,她很是高兴。” 陆珩嗯了一声,“你在宫里见到皇后了吗?” “她今日不知因何事疯魔了,居然在宫宴羞辱母妃,我出宫的时候,看到父皇身边的大监去传旨,父皇让她在坤宁宫禁足反省了,如今是母妃暂管后宫诸事。”广宁说。 陆珩听到这话,眸色微凛。 皇上做事从来深思熟虑,每一件事都是有原因的。 不可能因为皇后对姚贵妃羞辱几句就要她禁足。 要是他还是侍中郎,肯定能更清楚皇上这么做的目的。 “对了,母妃说,等御史台不再揪着我不放,会答应我一个要求,到时候我请母妃给你换个差事,驸马,你想要什么样的差事?”广宁望着陆珩的眼中全是恋慕。 陆珩轻声说,“如今就很好,公主不必为我担心。” 广宁吻住他,“我的驸马当然要最好的,要不你去我二皇兄身边当差如何?” “过了年关再说,好吗?很晚了,我们歇息吧。” “好呀。”广宁觉得她前所未有的幸福。 母妃还说她不了解陆珩,根本无法完全掌控他,让她不要一味相信男人的情爱。 可她和陆珩如今相爱,为什么要拒绝呢? 她觉得挺好的。 …… …… 正月初二,女婿要陪同妻子回娘家拜年。 陆渊和沈岁安一早就来到沈家了。 沈家今年过得很安静,却各处一片祥和温馨。 沈江林在年前就被外放,此时应该已经到了任地,而程姨娘和沈思怡仍然在庄子里没接回来。 别人暂且不说,姜氏是过得非常舒心的。 众人都在上房接待沈岁安和陆渊。 行礼拜年之后,大家才坐下吃茶闲聊。 因为沈江林不在,沈二爷和二太太特意留下来招待陆渊的。 用过午膳,沈二爷他们才去二太太的娘家拜年。 陆渊被老太爷叫去书房了。 姜氏要去准备给女婿的回礼,带着丫环也去忙活。 屋里就剩下老夫人和沈岁安了。 “祖母,等天气暖和些,我带你和祖父去别院小住几天,祖父可以钓鱼,我陪你去赏花。”沈岁安笑眯眯地说。 老夫人无不应好。 “岁岁,在陆家过得好吗?他们还会因为以前的事刁难你吗?”沈老夫人轻声问。 沈岁安说,“陆渊对我很好,至于其他人,好与不好,我也不放在心上,我又不是跟他们过日子。” 那就是陆家的人还对她有芥蒂。 老夫人摇头,“以前就觉得陆家家风不正,国公爷虽然功利心强,尚有可取之处,可那位老夫人真是……” 上不得台面。 虽说世家的嫡庶有别,但哪个世家会把庶出的子女当下人看待,还不都是金尊玉贵地养着,都是家里骨血啊。 可老夫人不是的,她当年苛待折磨妾室不说,连国公爷庶出的孩子都容不下。 在老夫人手中没命的庶出子女不少,陆家三爷能活下来,真的是不容易。 “祖母,您放心吧,他们就算心里厌恶,表面也不敢拿我如何。”沈岁安笑着说。 交手了几次,老夫人和大太太都知道她也不是软柿子好拿捏,如今都保持一种表面的祥和。 沈老夫人觉得孙女的确比以前通透成长不少。 祖孙两人又说了一会儿的话。 沈岁安说想去曲家一趟。 曲家闭门谢客,沈岁安自然不能招摇过市直接上门,她稍作了打扮,只带着半见从曲家的后门进去。 这才发现曲家大宅里堆满箱笼,已经是把该收拾的都收拾妥当,只待日子一到就启程离开。 “岁岁,你总算来了。”曲清璃提着裙裾走下台阶,欢快地迎上沈岁安。 沈岁安脸上也露出笑容,和曲清璃手牵手进了屋里。 “我早就想去找你道别,但祖母不让我出门。”曲清璃小声说着,“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以后我也会去安南找你的。”沈岁安柔声说,“到时候你可要尽地主之谊。” 曲清璃一开始听说要离开上京是失落的,可祖母跟她分析了曲家的处境,她就觉得去安南也好。 最重要是一家人在一起。 “你说话算话,我给你准备个院子,种一棵大大的柿子树,等你来找我,我们就可以吃柿子了。”曲清璃说。 “好。” 两人携手进了屋里,曲老夫人正在看着账册。 “这些都没有问题了,那些不愿跟着去安南的下人都记得安置好了,多赏些银子,若是想去别的府邸当差,可以把名字报上来。”老夫人说。 “给老夫人拜年请安,祝老夫人身体康健,万事顺心。”沈岁安行礼拜年。 曲老夫人笑容和蔼,“岁岁来了,好好好,这个压岁钱是给你的,岁岁也要日子过得顺遂。” 第128章 离别是为了重逢 曲家的急流勇退和识时务让皇上很满意,曲老夫人也更加坚定她做出的选择。 “岁岁,要不是你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还不知要被一叶障目多久。”曲老夫人对沈岁安是感激的。 沈岁安低声说,“老夫人,您言重了。” “昨日宫宴的事,让你受委屈了。”曲老夫人眼中是歉意。 她跟皇后已经谈了几次,但每次都不欢而散。 如今还要落得被埋怨记恨,她心里也不好受,只是如果皇后再不醒悟,日后皇上不再念旧情,那她这个皇后能有什么好下场。 “老夫人,我瞧着皇后娘娘在宫中似乎也并不如表面看的风光。”沈岁安低声说。 曲老夫人心中轻叹,皇后也曾风光过,只是那时她生下永宁,便对宫里那些有身孕的妃嫔怀着嫉妒,暗中下药除掉怀孕的妃嫔,要不是太后替她遮掩,早就被废了。 如今皇上与她彻底离心,多半是知道当年的事了。 “曾经养在家里也是天真烂漫的善良姑娘,怎么进宫之后就完全变了个人。”曲老夫人心痛不已。 权力真的会改变一个人。 曲清璃搂着老夫人的胳膊,“祖母,只要我们曲家安分守己,皇上还是会善待姑母的。” “是,你说得对。”曲老夫人强打精神,都已经这样了,她如果顾着宫里的皇后,那曲家上下一百多口该怎么办。 既然已经有取舍,那就要狠下心。 “岁岁,这里面的东西是留给你的。”曲老夫人拿起手边的匣子,交给沈岁安。 沈岁安微微一怔,打开一看竟是田产屋契,“老夫人,这怎么能行。” 曲老夫人:“这些田产宅邸又带不走,我又不忍卖个低价,还不如留给你,只希望你能善待留在那里的仆从。” “我折现银还给您。”沈岁安说。 “这是我老婆子给你的心意,难道你也要拒绝。”曲老夫人故意板着脸。 曲清璃在旁边劝着沈岁安收下。 沈岁安眼眶微红,“老夫人,那我先替您保管,等日后璃儿出嫁了,给她当嫁妆。” “……”曲清璃跺脚,好端端扯到嫁人做什么。 曲老夫人笑道,“给了你,你想怎么安排都是你的事。” “好啊你,自己嫁人了,就巴不得别人也都要嫁人。”曲清璃去抓沈岁安的痒痒肉。 两人笑作一团。 曲老夫人看到她们的玩闹,心底的郁结也疏散不少。 “你们去西厢房说悄悄话,我继续去对账本。”曲老夫人笑着道。 曲清璃挽着沈岁安的手去了西厢房,迫不及待地道,“你快和我说说,广宁如今跟陆珩是不是鸡犬不宁?” “哎呀,真是气死我了,被拘在家里,连打听外面的事情都做不了。” 沈岁安无奈嗔她,“他们没有鸡犬不宁,反倒夫唱妇随。” “什么?不可能啊,我提示得那样明显,广宁居然没发现陆珩在外面养外室,她太蠢了。” “她把宋秀枝的画舫烧了。”沈岁安说,她跟曲清璃说了广宁还被御史台弹劾养面首霸占良田的事。 曲清璃听得眼眶都红了,“这么重要的时刻,我居然被拘在家里!” 她应该到广宁面前狠狠地嘲讽她的! 扼腕!遗憾!好气! “你去广宁面前说这些作甚呢,我与陆珩已经没有关系了。”沈岁安哭笑不得。 “怎么会没关系,他那样恶心过你,我就见不得他左拥右抱。”曲清璃哼道。 她就想让沈岁安出口气。 沈岁安搂着曲清璃,“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我不想你惹火上身,那毕竟是公主,如今他们都有报应,我们只管看戏就好了。” “你就是太心善了。”曲清璃点了点沈岁安的额头。 沈岁安笑着不语,她不是心善,只是这种报复伤的是皮毛,一点实际用处都没有。 她要陆珩真正伤筋动骨,还要等宋秀枝的孩子出生才行。 到时候欺君之罪,就看陆珩还能不能圆回来。 “不说无关紧要的人了,璃儿,去了安南一定要经常给我写信。”沈岁安轻声说。 “什么都要跟我说,不许只报喜不报忧。” 曲清璃笑嘻嘻,“你盼着我点好的,我只会有喜事,才不会忧愁。” 沈岁安:“我真盼着你永远这样开开心心。” “你别只担心我,你也要经常给我写信,陆渊要是欺负你,你跟我说,我……”曲清璃突然眼眶一红。 “我以后不在上京,不能为你出气,那怎么办啊?” 离别的伤感在这一刻涌上来。 曲清璃不怕离开上京,只是想着以后岁岁被欺负了,她远在安南什么都做不了,她心里好难过。 沈岁安也忍不住落下泪,“不会的,陆渊不会欺负我。” “就算他以后负了我,大不了我就和离,到时候我就去安南投靠你。” 曲清璃噗嗤一声,又哭又笑,“我瞧着陆渊比陆珩要好很多,你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沈岁安吸了吸鼻子,“嗯,我们都会很好的。” “岁岁,我真舍不得你。”曲清璃哽咽,不知道下次见面会是何时。 “我也是。”沈岁安再次落泪。 门外伺候的丫环听着不对劲,怎么两位姑娘越哭越厉害了。 急忙进来哄着两人。 “好姑娘们,今儿是喜庆的节日,可不能哭了。”曲清璃的乳娘连忙哄着,又吩咐丫环去打了水给两位姑娘洗脸。 沈岁安替曲清璃抹去眼泪,“不哭不哭,我们以后都会好好的。” 两人又洗脸重新上了脂粉,只是眼睛都肿了。 曲老夫人见了安慰她们,又无奈此时特殊,不能留沈岁安用膳。 沈岁安再次与她们道别。 就算一路上拿着鸡蛋敷眼睛,回到沈家还是被看出来了。 沈老夫人宽慰她,离别都是为了重逢。 是的,这次的离别是为了以后再次见面,已经是曲家最后的结局。 她重新收拾心情,在沈家开开心心用膳,夜幕降临之前,才和陆渊一起回了陆家。 “少奶奶,大太太差人来传话,明日要您陪她一同去镇南王府赴宴。”秋瑾低声道。 沈岁安微微蹙眉,“大太太要带我一起去?那公主呢?” “听说公主也会陪同。”秋瑾说。 “看来还不能拒绝。”沈岁安笑了笑,“去回了大太太,就说我已经知道,一定会好好准备。” 第129章 镇南王府 镇南王曾经也是上京城的风云人物。 先帝没有子嗣,当初就选中镇南王和玄帝,想从他们两人中挑选一个当嗣子。 据说先帝是更喜欢镇南王的,无奈镇南王的母亲与太后未出阁前有龃龉,最后才选择了今上。 但镇南王也成为雍朝最大的藩王,在云州拥有数十万兵马,他若是安分守己,则雍朝天下太平,他要是哪天想造反,那这天下只怕就要一分为二。 玄帝是忌惮镇南王的。 镇南王府的世子人选不仅仅是镇南王的大事,同时也是玄帝衡量云州未来局势的关键。 本来世子之位理应落在王妃所出的嫡子身上。 偏偏镇南王唯一的嫡子凤淳华自幼就双目不能视物,王府不可能交到一个瞎子的手中。 所以才有后来的白侧妃和庶子凤晟华。 白侧妃如今风头无两,已经盖过王妃。 沈岁安跟着陆大太太来到镇南王在上京的府邸。 这府邸是皇上赐给镇南王的。 大宅宽阔且华丽,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处处彰显贵气。 没有王妃在上京,白侧妃就是唯一的女主人。 她站在大厅门前等着陆大太太。 “姐姐来了。”白侧妃脸上带笑,视线扫过大太太身后的广宁和沈岁安。 沈岁安垂眸福了福身。 广宁却抬着矜贵的下巴,目光睃着白侧妃,并没有行晚辈礼。 堂堂公主,没有为一个侧妃行礼的必要。 白侧妃上前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广宁摆了摆手,“我是陪着婆母来拜年的,你就不用多礼了,怎么没有看到凤元嘉?” “郡主应该在屋里,我让人去把她请过来。”白侧妃笑着说。 陆大太太对白侧妃露出淡淡的浅笑,和她并肩走进大厅。 望着周围仆人毕恭毕敬,陆大太太低声道,“你如今也算是熬出来。” 白侧妃早就习惯陆大太太永远端庄高贵的样子,她笑着道,“当初姐姐还不让我嫁呢,说当侧妃就是妾室。” 她是白家的嫡次女,就算不嫁给镇南王,找个世家之流当正头娘子并没有问题。 但她喜欢镇南王,非君不嫁,即使是侧妃。 好在上天并没有亏待她。 “日后晟华请封世子,王爷可会抬你为平妻?”陆大太太问。 白侧妃脸上笑容淡了淡,“我是世子的母亲就够了。” 陆大太太挑了挑眉,没有再说话。 广宁有些心不在焉,她今日本来是想陪着陆珩出去庙会,可大太太要她陪同来镇南王府,她是给大太太面子才来的。 结果凤元嘉连面都没露,就白侧妃在这里招待。 她小时候在宫里见过凤元嘉,两人还打过一架,她打输了。 凤元嘉的年纪比她小,力气却大得很,而且打架就跟不要命似的。 但如今凤元嘉的弟弟是瞎子,连世子的位置都要落入庶子头上,她终于找到机会赢了凤元嘉。 正想着,门外风风火火地走来一个妙龄少女。 “白侧妃,不知你找我有何事?”身穿一身粉蓝缎面竹叶梅花刺绣圆领袍的凤元嘉出现,虽然她的年纪不大,却已经有股冷艳的气质。 白侧妃柔声问,“怎么只有你,淳华呢?来了上京这么久,他也该出来走动,不要把自己闷坏了。” 凤元嘉:“你宴请你的客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难道你一个侧妃,还想让我和淳华来给你撑脸面?” “不是的,元嘉,我只是担心淳华总是不出门不好,所以才想让你们出来见见客人。”白侧妃蹙眉,一脸无奈。 凤元嘉冷笑,别以为她不知道白侧妃心里打什么鬼主意。 淳华本来就看不见,他如今换了个陌生的地方,更加要小心翼翼,出门就容易磕碰,被人瞧见又要惹来一阵闲言碎语。 白侧妃不就是想让大家都知道淳华的眼睛不能视物,好让人时常把淳华跟她的儿子对比,衬托她儿子更适合当世子么。 “叶流素的女儿,怎的这般无礼。”陆大太太轻斥了一声。 凤元嘉一双狭长凤眸扫视过去,上下打量陆大太太,“白侧妃的姐妹,也真是不把自己当客人。” “元嘉,你说话越来越过分了。”广宁适时出声维护婆母。 “广宁?”凤元嘉好像这时候才发现广宁的存在,“你来作甚?” 白侧妃以为凤元嘉不知陆大太太的身份,“元嘉,这是国公府的陆大太太,广宁公主的婆母。” 凤元嘉鄙夷,“别人不要的男人你也当宝,广宁,你比小时候的眼光还差。” “……”一句话羞辱三个人。 陆大太太的脸色都气绿了。 沈岁安连忙低下头,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 广宁气得想撕烂凤元嘉的嘴,她真是跟小时候一样恶毒又讨厌。 “我不跟你说话,淳华在哪里?我要去找他。”广宁没好气地说。 凤元嘉瞥了她一眼,“跟我来吧。” 陆大太太对沈岁安吩咐,“你也跟着去。” 沈岁安到现在都没看明白陆大太太非要带上她来镇南王府的目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大厅终于剩下白氏姐妹两人。 白侧妃阴沉开口,“姐姐,你看到了吧,就算晟华当世子又如何,只要叶氏母女在一日,我都要受牵制。” “你想怎么做?”陆大太太问。 “叶氏在云州的势力根深蒂固,要动手不容易,上京就不一样了,姐姐,我需要你帮我。”白侧妃低声说。 “我要一劳永逸,以后谁也威胁不了晟华的地位。”白侧妃说。 陆大太太转头打量她的这个妹妹,以前在家中的时候,她也总喜欢求助自己,但其实她是个非常有主见的人。 “你这一路回来,真的一点安排都没有吗?”陆大太太问。 白侧妃叹息,“瞒不过姐姐,只是上京我不熟悉,怕出差错。” 陆大太太:“你打算怎么做,先告诉我,若是有遗漏,我再为你周全。” 白侧妃低声细语说了计划,她自认为是天衣无缝了。 “你不怕晟华有危险?”陆大太太深深看了妹妹一眼。 果然是心狠,连儿子都能利用。 白侧妃:“如果不这么做,以后会更危险。” 陆大太太颔首,“那就要把证据做得更完美些。” “我就知道姐姐一定会帮我。”白侧妃笑起来。 “你是我的妹妹,自然希望你好。”陆大太太说。 白侧妃,“你今日怎么还将她带来?” 第130章 姐妹共商大事 “原以为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但如今这粒尘埃变成让人恶心的虫子,不除掉,让人心中不快。”陆大太太指腹细细摩挲杯沿,声音又轻又柔。 特别是她察觉出来,陆珩对沈岁安并不能以平常心对待。 即使不喜欢,但长久的关注和在意,那就会变成执念。 她不能让沈岁安成为陆珩的心魔。 白侧妃心领神会,“姐姐是要我替你动手?” “为何不能一石二鸟?”陆大太太地问。 既然已经打算对付叶氏母女,那再添一个沈岁安又有何妨? 如果不能把沈岁安弄死,那也要她体无完肤,到时候就看陆渊要不要为了保住她得罪镇南王,还是为了前程牺牲沈岁安。 不管哪一个,他们夫妻情分也就断了。 白侧妃沉思起来,“这不太好办,沈岁安与凤元嘉根本不熟,如何让他们牵扯到一起。” “城郊最近出现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民,谁也不知道这些流民会做出什么事,拐卖孩子,强撸富家千金,都是为了钱财谋生。”陆大太太轻声说。 白侧妃坐直身子,眼睛期盼地看向陆大太太。 陆大太太瞥了她一眼,那些流民原本是另有用处,不过都是为了对付沈岁安,如今既然有更容易脱身的方法,她不介意帮妹妹。 “沈岁安与那些流民在大街上说过话,还给他们安排去处,如果她要流民做什么事,他们为了报恩肯定都会应下,就算 不为报恩,也会为了银子。” 白侧妃眉眼带笑,“还是姐姐厉害。” 还在当陪客的沈岁安不知道自己已经卷入一场阴谋。 广宁跟凤淳华并不熟稔,但四皇子跟凤淳华小时候一起在宫里生活过,两人总角之情,即使南北分割,每年都会经常通信。 昨日在宫宴上没见到凤淳华,四皇子担心得吃不下,广宁就是替他来看一眼的。 “郡主在上京还习惯吗?”沈岁安看向黑着脸的凤元嘉。 凤元嘉比她还小两岁,可或许是经历不同,这位郡主浑身散发一股凛然英气,目光明亮有神,只是对任何人都有一股防备的姿态。 “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小时候也在上京住过。”凤元嘉说。 “我们在曲家见过面,郡主还记得吗?”沈岁安笑道。 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她那时有五六岁,而凤元嘉也才三四岁,只怕印象不深刻了。 凤元嘉看了沈岁安一眼,“我听说过你的事,你坚决要跟陆珩退婚。” “……”沈岁安无奈轻笑,“这件事早已经过去。” “那你在陆家一定过得不怎样。”凤元嘉说。 她们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一处精致幽雅的院落,才刚进门,就见一个穿着华服的少年笑嘻嘻地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根精致的用玉打造而成的棍子。 “大哥,整日躲着没意思,我们出去玩吧。”凤晟华不知何时来的,抢了凤淳华的指引棍在前面跑。 凤淳华一身青色袍服,他的肌肤白皙如玉,眉眼精致,少年的身姿已经开始成长,只是如今看着还有些瘦削。 他的手紧紧攥在门沿,生怕不小心踢到什么东西摔下去。 不能让姐姐丢脸。 “谁允许你在这里?”凤元嘉看到弟弟狼狈的样子,上前夺过凤晟华手中的指引棍。 凤晟华最害怕就是长姐,立刻噤若寒蝉,“姐姐,我只是跟大哥闹着玩。” 沈岁安看到凤晟华脸上单纯无辜的表情,用力攥紧拳头。 她第一次见到凤晟华是在护国寺,他被打晕藏在佛像后面,十岁的孩子,长得又是粉雕玉琢,眼神清澈天真,很容易让人心软。 即使在知道要害他的人是嫡母和亲姐姐,他仍然一脸不敢置信,当着所有人跪在镇南王面前,要为她们求情。 如果…… 如果沈岁安没有亲耳听见他用稚嫩的声音吩咐死士,要他们将凤淳华的眼睛挖出来,断了他的手脚,他真的相信凤晟华是个善良天真的好孩子。 “姐,别怪他,他没有恶意。”凤淳华露出个足以颠倒众生的笑容。 少年的脸庞白璧无瑕,一双眼眸如蒙一层淡雾,宛如有澹澹的水色,他真是个干净又温柔的人。 沈岁安心中酸涩,她曾无比后悔救回一个恶魔。 “很好玩吗?”凤元嘉怒目圆瞪,她不喜欢白侧妃,自然也不喜欢凤晟华,但都是父王的孩子,她顶多就是训斥几句。 凤晟华却好像快被吓哭了,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广宁皱眉,“他就是贪玩,你吓他干什么。” 没想到凤晟华都快封为世子了,居然还这么害怕凤元嘉,想必平时经常被凤元嘉欺负。 谁都打不过凤元嘉。 她从小就跟着镇南王学习武艺的。 沈岁安柔声对广宁说,“元嘉郡主是紧张心切,这里都是阶梯,大公子失了手中的指引棒,摔下去的话,后果可大可小。” 广宁这才注意到站在屋里如青松般伫立的凤淳华。 “就算要出去玩,那也应该让奴仆过来伺候,你抢了淳华的指引棒,他就能跟着你跑出去了?还是你故意要他摔倒受伤?” 凤元嘉目光紧逼,盯得凤晟华脸色发白。 “姐姐,算了。”凤淳华轻叹,“我没有受伤。” 他微微侧脸,对着沈岁安的方向,“姐姐是有客人吗?” 广宁走到他面前,“我是广宁,四皇子昨天没见着你,心里不痛快,还以为你是水土不服生病了,看来你气色还不错。” 凤淳华微笑,“见过广宁公主。” “你和四皇子一样叫我皇姐就行了。”广宁说。 “让四皇子担心了,我昨日是有些不适,等过两日一定亲自跟四皇子赔礼。”凤淳华说。 广宁:“哪里就需要赔礼了,又不是你的错。” 凤淳华没想到广宁公主说话这么直来直往,一点婉转都没有的。 凤元嘉跟他介绍沈岁安,“是陆大少奶奶,陆指挥使的夫人。” 在一旁的凤晟华被冷落了,他看了广宁一眼,又看了看沈岁安。 很快又扬起笑容,“大哥,今日有客人,我在花园还准备了茶点,不如姐姐请客人们到花园吃茶,大哥也能出来走动走动。” 凤淳华轻轻颔首,“也好。” 第131章 很是小家子气 凤晟华主动去搀扶凤淳华的手,毕恭毕敬,比下人还要尽心。 “二弟,你不必如此,我能自己走。”凤淳华无奈地说。 凤元嘉皱眉看他,“你今日怎么回事?” 平日也没见凤晟华做得这样奴颜婢膝,连凤元嘉都看不下去。 “父王让我一定要对大哥好,我不知道要怎么样才算好。”凤晟华小声说。 凤元嘉的脸色一沉。 父王的意思是以后凤晟华成了世子,那就是王府未来的主子,要他依旧尊重凤淳华。 既然这么不放心,为何还要将世子之位给凤晟华。 沈岁安目光平静地打量凤晟华,他应该是刻意要装出来讨好凤淳华的姿态。 好让她和广宁两个外人,还有周围的下人都看在眼里。 他都这样隐忍克制,尊重着嫡姐和嫡兄了,他们却不放过他,将他掳走拐卖,到时候下人们议论,镇南王就会怒上加怒。 或许在云州的时候,白侧妃母子也曾用同样的方法对付过王妃母子三人。 王妃真的没看出来吗? “你离我们远一点,对我们就是最好的。”凤元嘉冷着脸说。 凤晟华手足无措,“姐姐,是我又做错什么吗?” “你没有做错,只是如此畏畏缩缩,扭扭捏捏的姿态着实难登大雅之堂,很是小家子气,看来父王应该重新给你请个先生,白侧妃好歹也是世家出身,怎么把你这个儿子教成这副模样。”凤元嘉不客气地说。 “……”凤晟华脸上的笑容僵住。 他的眼底闪过一抹阴鸷的戾气,一闪而过,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出来。 广宁哼了一声,在沈岁安旁边小声说,“都要当世子的人了,怎么还一点骨气都没有。” 他们来到花园,凤晟华总算不再围着凤淳华转了,但没有离开,一直沉默地陪在凤淳华身边。 沈岁安有心想提醒凤元嘉,无奈一直找不到机会。 “父王!”突然,凤晟华语气有些激动地起身,目光儒慕地望着前方。 花园门外,走来数道身影,其中走在中间的男子身材魁梧高大,正是镇南王。 镇南王已经是中年人,却依旧腰身挺拔,五官俊美,可见年轻时候如何风光无限。 让沈岁安意外的是,镇南王身边还有老王爷和陆渊。 凤淳华反应慢了一些,他缓缓地起身,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转过身。 “见过父王。” “淳儿今日觉得好些了?”镇南王望着凤淳华,眼中的疼爱和怜惜一览无遗。 凤淳华:“回父王,今日已经没有不适的地方。” “这孩子长得真像你年轻时候。”老王爷看着凤淳华感叹道。 镇南王的目光闪过悲痛,“是啊。” 凤元嘉这时候才上前,“见过父王,给叔公请安。” “元嘉都长这么大了!”老王爷很惊喜。 镇南王笑道:“这孩子才是最像我的,可惜是个女孩子。” 如果元嘉是个男孩子,那就好了。 凤元嘉听到这话,心口狠狠一痛。 老王爷两眼一瞪,“女孩子怎么了,难道是女孩子就不是你的女儿了。” “是我说错话,王叔莫怪。”镇南王笑道。 广宁这时候也上前见礼,她在镇南王面前可不敢端着公主的架子,老老实实地行了晚辈礼。 “见过王叔,叔公。” 老王爷笑呵呵地,“哦,是广宁啊。” 广宁养面首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她并不是很想在他们面前找存在感。 “你们继续,我跟你们叔公去书房。”镇南王道。 老王爷突然咦了一声,“这不是陆渊的媳妇吗?” 陆渊淡淡地点头,“是拙荆。” 镇南王眼底闪过诧异,他刚才注意到沈岁安,见她是梳着妇人的发髻,自然就没有特别注意,只当是哪家的女眷。 竟这么巧,是陆渊的媳妇。 沈岁安大方从容微笑行礼。 “不错,不错,陆渊有福气。”老王爷笑眯眯地捋着花白的胡须。 陆渊目光在沈岁安身上停留一瞬。 沈岁安脸颊微微发热。 好在老王爷也没有继续打趣,他们应该有要事商议,很快就跟着镇南王一起离开了。 沈岁安回头看了凤晟华一眼,见他眼中深处藏着的嫉妒和怨恨,她忍不住蹙眉。 似是察觉到有人在注视他,凤晟华眼神微闪,猛地朝沈岁安看过来。 沈岁安飞快敛下眼神。 在花园闲坐不到两刻钟,白侧妃就差人来请他们去入席。 凤元嘉不愿出席。 “我要带着淳华出门,你们自便吧。”凤元嘉说完,就把凤淳华扶着起来。 “元嘉郡主。”沈岁安叫住她,上前几步,“您许久没来上京,对外面应该有些陌生,不如多带几个人出门。” 凤元嘉并非分不出好歹的人,今日和沈岁安相处,能够感觉到沈岁安对她释放的善意。 她这么提醒自己,肯定是有原因。 “我会的,多谢陆大少奶奶提醒。”凤元嘉点头。 …… …… 宋秀枝趁着清居庵的道姑们都忙着过年祭祀,她找了借口下山。 虽然有梦境的提醒,她还是要下山来打听消息。 得知镇南王真的已经来到上京城,而且还要请封二公子为世子,她的心才稳定下来。 果然和梦里一模一样。 在抢走沈岁安的先机之前,她还要去找一个人。 那个人在梦中对她帮助很大,以后会给她用之不尽的银子。 宋秀枝换下缁衣,特意乔装打扮了一下,把自己当是去瓦肆卖酒的酒娘。 按照梦中的指示,她来到瓦肆的马厩。 “小哥,你知道赵九……那个九灵在哪里吗?”宋秀枝长相秀丽,声音甜美,马厩的小厮听得身子都酥了。 “姑娘,你说的是谁?”他根本不知道小乞丐的名字就是九灵。 宋秀枝:“就是……这里有一颗红痣的少年,你见过吗?” “哦,你说那个乞丐啊。”小厮嗤了一声。 “前阵子好像得罪了贵人,把人家贵人的马给养伤了,这会儿可能被打死在乱葬岗了吧。”小厮不以为意地说。 宋秀枝惊呼一声,难道是她来迟了? 不对啊,梦里她救了九灵,明明是沈岁安找到镇南王的儿子之后的事。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多谢小哥。”宋秀枝心中疑惑。 “姑娘,你找那个小乞丐做什么?”小厮热情地问。 宋秀枝笑了笑,“他之前偷了我的荷包,我来找他要的。” “既然他不在就算了。” 离开瓦肆,宋秀枝有些不甘地咬了咬唇。 她轻抚自己的小腹,心想陆珩不知道会不会因为她感到伤心难过。 可她还不能去找他! 有许多事已经与梦中不同,她要重新筹谋才能回去。 最大的不同就是陆珩娶的不是沈岁安,他是广宁公主的驸马。 她要如何取代广宁公主成为陆珩唯一的妻子? 不能用对付沈岁安的方式对付公主啊…… 第132章 请你信我 年节最多的就是各家的宴席。 若是换了以前,沈岁安肯定只挑自己交好的去赴宴,但她为了和凤元嘉熟稔起来,几乎每一场宴席都去参加。 一来二次,和凤元嘉又碰面几次,两人算是已经熟悉起来了。 不过,最让席上众人津津乐道的已经不再是镇南王请封世子的事,而是最近总是出双入对的陆珩和广宁公主。 火烧画舫的事终究还是没有传开,没人知道广宁曾经做过的事。 但她养面首被弹劾却是众所周知,都这样了,陆珩还能毫无芥蒂,真是最佳驸马典范。 当然,这些都是茶余饭后的议论,谁也不会不长眼跑到正主面前去说的。 “岁岁,你跟广宁是妯娌,最是清楚她在家中和驸马的情况,他们是真的这般恩爱,还是只做给别人看的?”永嘉郡主小声地询问沈岁安。 凤元嘉没好气,“你这么问,要让人怎么回答你。” “难道你不想知道?”永嘉郡主瞥了凤元嘉一眼。 永嘉郡主和凤元嘉都是宗室姐妹,两人最近都跟沈岁安来往比较多。 “真真假假,有什么所谓。”凤元嘉根本没兴趣。 沈岁安无奈说,“我不知道,最近公主和驸马都是住在公主府。” 永嘉郡主很失望,她特别想念曲清璃,“如果璃儿在这儿就好了,肯定会跟我一起去打听。” 说到曲清璃,沈岁安的心情黯然几分。 凤元嘉虽然才刚回来上京没多久,不代表她不清楚上京发生的事。 她跟曲清璃小时候也算是见过面。 “离开不一定就是坏事。”凤元嘉安慰她们。 “过两日就是元宵花灯会,你们要去看灯会吗?今年的庙会听说比往年还要更热闹。”永嘉说。 沈岁安的心一凛,这么快就要元宵花灯会了! 最近她察觉到陆大太太去镇南王府的次数也变多了,而且石青今天才跟她回禀,之前他让人盯着的流民开始频繁出城了。 “那就陪你们去吧。”凤元嘉说得勉为其难。 沈岁安含笑说,“郡主,你们云州的元宵节也是有花灯会吗?” 凤元嘉,“有是有的,不过应该没有上京城的热闹。” 直到宴席结束,沈岁安才找到机会和凤元嘉单独说话。 她上了凤元嘉的马车,两人在别人眼中就是还有说不完话的朋友。 “郡主,元宵那日我在一品楼定个厢房,到时候请你和大公子一同前来。”沈岁安低声说。 凤元嘉闻言皱眉,“淳华他不喜热闹的地方。” “我猜那日二公子也一定会邀请大公子出门的,那日我瞧着大公子是个心软仁善的,与其让他跟着二公子,郡主还不如先将他带去花灯会。”沈岁安目光平静澄澈地与凤元嘉对视。 花灯会对凤淳华根本没有意义,他是看不见的。 沈岁安平日善解人意,不可能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话。 “岁岁,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凤元嘉低声问。 沈岁安握了握她的手,“我心中有猜测,但不能在这时候告诉郡主,只希望郡主能信我一次。” 凤元嘉冷冷地说,“我信你,但是,如果淳华若是有任何危险,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好。”沈岁安低笑。 “还有一件事。”她状似亲近地凑近凤元嘉,“你和大公子身边的侍卫,都是可信的吗?” “除了母妃给我们的二十名侍卫,还有父王也会安排人手……”凤元嘉抬眸看向沈岁安。 沈岁安说,“花灯节那日,你想办法甩掉王爷给你们安排的人,只带可靠的侍卫在身边出门。” “你……究竟什么意思?”凤元嘉心中越发狐疑。 “郡主只听我的安排,回去也别露出端倪。”沈岁安小声说。 凤元嘉深深看了沈岁安一眼,颔首应了下来。 回到王府,她秀眉紧锁,仍然在想着沈岁安说的话,虽然她努力克制情绪,但对周围的仆从多少还是有些警惕。 “元嘉,怎么心不在焉的?”镇南王见女儿出神,温声地开口询问。 凤元嘉回过神,她看了白侧妃一眼,在心中暗暗恼怒,还说不要露出端倪,她居然这么掩藏不住心思。 “父皇,我今日听说了一件事,不知真假。”凤元嘉连忙说起另外一件事掩盖自己的异常。 镇南王神色微敛,“你听说什么了?” “听说皇上要留下我们当质子。”凤元嘉低声说。 白侧妃的脸色也微变,目光急切地看向镇南王。 镇南王俊容闪过怒意,“是谁在外面嚼舌根。” “王爷,皇上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吗?”白侧妃进账,如果要留下质子,她的儿子应该是最有可能的对象。 毕竟等元宵节一过,世子位置就定下来。 她怎么能让儿子留在上京城。 镇南王脸色阴沉,皇上的确有这个意思,但他没有提出要留下世子。 其实在他心里,最舍不得的是嫡出的两个孩子。 这是他和心爱之人生下的孩子,若非淳华有眼疾,他这辈子也不会有庶子。 可晟华如果是世子,留在上京就更不合适。 一旦身为镇南王府世子被皇上教导拿捏,以后云州和镇南王府早晚要被收回皇上的手中。 镇南王陷入两难之中。 但他不想让孩子们这时候就开始担心。 “本王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人留下的。”镇南王沉声说。 凤元嘉的心一痛,那就是有这回事。 她知道,如果最终不能改变,被留下的一定会是淳华。 父王是爱他们的,但他同时也爱云州的权势。 否则就不会有白侧妃了。 如果母妃知道这个事,一定会伤心难过。 “我们都相信王爷。”白侧妃柔声说,“王妃还在盼着孩子们回去。” “过两日就是元宵花灯会,不如我带着孩子们出去凑热闹。” 不等镇南王开口,凤元嘉已经冷冷地说,“不必了,我们已经和陆大少奶奶约好了。” 白侧妃失望地道,“那真是可惜。” 没想到凤元嘉居然还跟沈岁安走得那么近。 还真是方便他们做事了。 镇南王嘱咐凤元嘉,“那你照看好淳华。” “是,父王。” 凤晟华低下头,外人都说父王最宠爱他,实际上呢?只要有凤淳华姐弟在的地方,父王最先关心的都是他们。 对他看重,都是做给别人看的罢了。 第133章 晦气得很 沈岁安最近都睡得不安稳,几次的噩梦,把陆渊也惊醒了。 她很不好意思。 陆渊最近也很忙,还有两天就上元节,到时候人山人海,难免有浑水摸鱼之辈,届时皇上也会携带姚贵妃登上花灯楼为百姓助兴。 他作为镇抚司指挥使,必须和五城兵马司协调合作,确保那天万无一失。 不能让皇上和其他贵人出现任何危险的事。 所以他是很累的,晚上还睡不好。 “夫君,要不你去书房先将就,等过了上元节就好了。”沈岁安小声说,她真的不忍心让他连安稳觉都没有。 陆渊将她搂进怀里,“梦见什么了?” 沈岁安不能说梦见凤淳华被折磨得人不像人,她怕自己即使重来一次,仍然无法扭转局面。 “梦见上元节的时候,有流民作乱。”沈岁安将脸贴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觉她的心好像也能够平静下来。 “五城兵马司这几天都在城里巡逻,把任何可疑的人都清查一遍,放心吧,上元节不会有流民混入其中的。”陆渊说。 真正的流民自然是没有,就怕那些假装的。 “岁岁,你的预感向来很准,是不是这次又梦见不好的事。”陆渊低声问。 “嗯,这次的梦跟镇南王府有关。”沈岁安说,“好像有人要掳走镇南王的二公子。” 陆渊神色一凛,扶着她的肩膀,正色道,“究竟怎么回事?” 沈岁安秀眉紧蹙,“我也说不清楚,做梦的事,说出去也当不得真。” “到时候我把石青和余白都留给你,再从镇抚司安排一队缇骑暗中守护。”陆渊沉声说。 “你给我的人,到时候能任我吩咐吗?”沈岁安问。 “可以。”陆渊肯定地回答。 沈岁安这下像是有了主心骨,她不能毫无准备,虽然已经有几分把握,但如果有陆渊的人在旁随她支配,她会更放心。 总算能够安心入睡了。 陆渊依旧天微亮就出门,沈岁安昨晚没睡好,今日就多睡了半个时辰。 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 今日天气明媚,陆三太太约她去花园赏花。 上次她把暖娘的名字给了陆三太太,但她没听说过这个人,只说会让人去查,也不知查出结果没有。 陆家的花园才刚刚换了一批新鲜的花卉,天气开始转暖,很多鲜花都含苞欲放,给花园增添些许春色。 沈岁安将准备的糕点摆放在凉亭,她正打算坐下等着陆三太太,没想到先看到一个晦气的身影。 陆珩长身如玉的身影从花园另一端走来,沈岁安实在很想假装看不到他。 “利用广宁得到姚贵妃的赏识,你一点都不觉得羞耻吗?”陆珩眼神鄙夷地看着沈岁安。 “……”沈岁安目光淡淡地扫他一眼,“怎么了,陆二公子嫉妒了?你利用殿下却没得到贵妃娘娘的赏识吗?” 陆珩脸色微变,不可置信望着沈岁安。 “你以前并非这般无耻,嫁给陆渊之后,你就破罐子破摔了吗?” 他印象中的沈岁安是知书达理,恪守礼节,一言一行都是大家闺秀的典范,对他说话从来温顺柔和,不像如今这样处处带刺。 “若是因为我让你改变,你大可不必,我不会因此觉得内疚,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沈岁安看着眼前自以为是的陆珩,觉得他此刻真是面目可憎。 “陆珩,我和你如今是叔嫂的关系,在嫁给陆渊的时候,我与你就没有任何关系,你一直揪着从前不放的样子真的很恶心。” 陆珩不信沈岁安可以说放下就放下,觉得她是强颜欢笑。 “你若毫不在意,为何愿意答应姚贵妃教导广宁,你……” 沈岁安不耐烦,“当然是因为我想巴结姚贵妃,二少爷,你跟我说的这些话,已经超出你的身份范围,我以为上次我说得很清楚了。” “陆渊很好,我很庆幸嫁的人是他,我对过去没有任何留恋!” “如果姚贵妃交给我的玉佩让你这么难受,那你就忍着吧,我不会主动交还给贵妃娘娘,对了,你和广宁公主如今能够和和美美,贵妃娘娘觉得是我管束广宁公主有功,还给我赏赐不少东西呢。” 真是烦死了!陆珩是不是真的以为所有女子都该对他念念不忘,每次见面总用这种我知道你忘不了我的眼神看她。 晦气!恶心! 陆珩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望着沈岁安的眼神愈发地冷。 “你果然无耻!”陆珩怒声说。 “没你无耻。”沈岁安微微地笑着。 陆珩出离愤怒,俊脸几乎扭曲,“沈岁安,若你还有半点良知,就不该利用那玉佩要挟广宁,待日后贵妃娘娘发现你欺君,你若是连累陆家,后果自负。” “原来你只会嘴上说狠话吗?真是一点用都没有,公主怎么会看上你,就因为你这张皮囊?难怪……以色侍人也不容易,我有个胭脂铺,有一种脂膏用了能保肌肤年轻,二少爷,你若是有需要的话,我可以便宜些卖给你。”沈岁安一脸恍然大悟。 “男子也该保养,不然年老色衰,总有更年轻的小公子出现。” 骂人就要戳痛处。 沈岁安果然戳中陆珩最不愿意面对的痛处。 广宁公主爱他这张脸,所以养了两个长得像他的面首。 陆珩终于被气走了。 身旁的半见悄悄松口气,“姑娘,您还真是敢骂,奴婢刚才多怕二少爷会动手。” “呵,他最好有那个胆子。”沈岁安冷笑。 “看不出咱们大少奶奶骂人是这么痛快。”阮氏从旁边走了过来,笑盈盈地看着沈岁安。 沈岁安连忙起身,“三婶,让您见笑了。” 阮氏一言难尽地望着陆珩离开的方向,“我听说陆家的二公子是泠泠山中涧,皎皎天上月,今日才大开眼界,这般磨磨唧唧,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你怎么忍着不扇死他?” 沈岁安深吸一口气,“我可能还打不过,打输也很丢脸。” 阮氏哈哈大笑,“没关系,再练练就行了。” 第134章 生母是花魁 陆夭夭被丫环带着去放纸鸢,沈岁安和阮氏在凉亭一边看着不远处的孩子,一边闲聊着。 她们没有再提起陆珩,这个人实在不值一提。 沈岁安心想要是陆珩时不时这样恶心她一下,保不准又要让广宁对她发癫。 得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阮氏说起暖娘。 “大伯当年是盐运巡察使,途经同州时,有盐商给他送了一个女子,是同州当时非常有名的名妓,她的名字叫柔暖,大伯虽然没有收下,却连续半个月去青楼找她。” 沈岁安坐直身子,这个柔暖难道就是陆渊所说的暖娘吗? 阮氏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岁安一眼。 “大伯并没有为柔暖赎身,等他离开青楼,老鸨就逼她接客,后来她就病了,她以前的恩客替她交钱赎身,之后柔暖就不知去向。” “所有人都说她是得了脏病。” 沈岁安的脸色变了变,想起陆大爷每次提起陆渊的生母都一脸厌恶,恨不得从来没有过这个人。 “岁岁,这个柔暖不可能是陆渊的亲生母亲。”阮氏低声说。 “啊?”沈岁安提到半空的心又顿住了。 “柔暖在二十年前就死了,而且她从来没有生过任何孩子,那个陪在陆渊身边的女子,不可能是她。”阮氏说。 沈岁安:“那是谁?” 阮氏深吸一口气,“还需要继续查,等有消息了,我会告诉你的。” “好。”沈岁安喉咙干涩,她猛地灌了一口茶。 如果…… 如果那位青楼女子不是陆渊的生母,那会是谁?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陆楚申为何这么厌恶那个女子。 一个得病的青楼女子生下他的长子,而且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陆楚申根本无法不承认,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他肯定想过毁了陆渊的存在,但陆渊命大活下来了。 可三婶说柔暖不是陆渊的生母。 那又是怎样的答案? 沈岁安的思绪千回百转。 有人利用柔暖的身份,让陆楚申把陆渊当成自己的儿子带回陆家…… 那会是谁?这可不容易,不仅要熟悉柔暖和陆楚申之间发生的一切,还要让陆楚申不得不将人带回陆家认祖归宗。 “岁岁,这件事先不要跟陆渊提起。”阮氏沉声道。 沈岁安轻轻点头,她突然意识到这里是在花园,她连忙左右看去。 阮氏笑说,“我的丫环都守着,不会有人靠近听我们说话。” 这个凉亭视野宽阔,有任何人接近都知道,比在屋里说话还安全。 “三婶,公爹他怎么会愿意把陆渊带回陆家?”沈岁安问。 阮氏:“因为她有把柄落在柔暖手中,如果他不认下陆渊,带他回陆家,他在同州贪墨盐税的罪证也会被公开。” “难怪。”沈岁安冷笑。 “他后来见到的柔暖,已经不是那位花魁柔暖,陆渊不是他的儿子。”阮氏肯定地说。 沈岁安居然一点都不觉得遗憾。 陆楚申根本不配当陆渊的父亲。 “夭夭,这边有蝴蝶,可以过来扑蝶。”丫环的声音突然传来。 阮氏和沈岁安对视一眼,“有人来了。” 她们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吃起茶点了。 来的是陆大太太和陆二太太。 “大嫂,二嫂。”阮氏笑容灿烂,主动跟她们打招呼。 陆二太太瞥了她们一眼,“大少奶奶真有意思,自己的婆母不好好侍奉着,倒是整天上赶着找三弟妹。” “三弟妹,你到底有何道法,居然能让大少奶奶这样清高的人也巴结你。” 阮氏笑着,“二嫂那你就该反省下,为什么岁岁不跟你亲近了。” 沈岁安掩嘴忍住笑意。 “三弟妹,就要上元节了,你们可有什么安排?”陆大太太突然问。 阮氏:“三爷说要带我们去看庙会。” 陆二太太挑眉,“还想让你跟我们一起出门呢。” “那你呢?”陆大太太问沈岁安。 沈岁安笑着道:“回太太,我与元嘉郡主已经约好。” 陆大太太眸色沉了沉,“你最近和元嘉郡主走得很近。” “谈得来,多聊几句。”沈岁安说。 “你还挺会拜高踩低的。”陆二太太最见不惯沈岁安总能和贵人来往。 阮氏诶了一声,“二嫂别这样说,我也没见岁岁怎么踩你啊。” “……”陆二太太脸色僵住。 她没说自己就是那个低的! “你不是还要找老夫人商议祭祀的事,走吧。”陆大太太淡淡地说。 等她们离开,沈岁安和阮氏也各自分开了。 今日三婶已经把知道的都告诉她了,现在只有继续等后面查到的消息。 陆渊接连两个晚上都没有回来,让人回来递话,说他忙着安排皇上和贵妃出宫事宜,实在是抽不开身,干脆就在镇抚司休息了。 转眼就到了上元节。 上元节花灯会是雍朝百姓最喜欢的节日,有各种的庙会和花灯会,到了晚上,整个朱雀大街都会挂满花灯,灯市如明珠绽放光芒,高杆上的彩旗如林随风而展。 整个上京城仿佛沉浸在一片珠光宝气之中,炫人眼目。 在朱雀大街最宽阔的地方,已经搭建一座高大华丽的花灯台,这是皇上带着贵妃前来与民同乐的观赏台。 “你说对了,今天凤晟华一大早就去找阿淳,要他今晚出来赏花灯。”凤元嘉来到和沈岁安约定的地方,脸色沉得能滴出水。 “那白侧妃呢?”沈岁安问。 凤元嘉:“她和我父王去陪同皇上和姚贵妃了,应该在那边花灯台。” “先别想那么多,我们去走百病。”沈岁安挽着凤元嘉的手。 “阿淳怎么办?”凤元嘉担忧地看向一直平静走在她身侧的弟弟。 还不等沈岁安回答,就听到一道惊喜的声音。 “姐姐,大哥,果然是你们啊。”凤晟华惊喜地走过来,“我在那边就见着你们,还以为看错了。” 凤元嘉皮笑肉不笑,“那你眼力还真好,这么多人,你都能找到我们。” “大哥,你陪我去猜灯谜,听他们说谜语,我们猜答案,赢的能拿到灯王呢。”凤晟华拉着凤淳华的袖子恳求着。 凤元嘉要替凤淳华拒绝。 “好。”凤淳华已经答应下来。 第135章 上元节变故 凤元嘉皱眉拉住凤淳华的手腕,“阿淳……” “姐姐,大哥已经长大了,他凡事都能自己做主,你不能总是替他做决定。”凤晟华道。 “你闭嘴!”凤元嘉怒目圆瞪,认为凤晟华是在挑拨离间。 凤淳华脸上依旧是如沐春风的浅笑,“姐姐,你和沈姐姐去玩吧,不用总是担心我,我已经不小了,身边又有这么多侍卫,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今日知道他们要出门,镇南王还安排了不少侍卫护着他们。 连凤淳华都这么说,凤元嘉就算再不愿意也得点头同意。 她要把身边的侍卫都留给凤淳华。 凤淳华无奈拒绝,“姐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他虽然是看不见,但他不可能一辈子都依附着姐姐生存,他总有一天要独立成长的。 只是眼睛有疾,又不是什么大病。 凤晟华嘴角上扬,看着凤淳华和凤元嘉第一次有不同意见的争吵,他心里觉得舒适。 不妄他这些天一直告诉凤淳华,凤元嘉已经快要及笄,将来就要许配人家,不可能永远带着累赘。 没错,凤淳华就是凤元嘉的累赘。 “你们照顾好阿淳。”凤元嘉对周围的侍卫说。 “是,郡主。” 沈岁安挽着凤元嘉的手,“郡主,那我们去走百病。” 走百病是上元节一种消灾祁健康的过节方式,女子们结伴而行,见桥必过,据说这样能够祛病延年。 “郡主,走过这座桥之后,你就回花灯台,把这个祈祷来的香囊送给镇南王。”沈岁安指了指她手里的香囊。 凤元嘉,“这是要给阿淳的。” “不,你要去送给王爷,而且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凤晟华如今跟大公子在一起。”沈岁安凑到凤元嘉的耳边低语。 凤元嘉深深看了沈岁安一眼。 “行,我听你的。” 她们分开之后,沈岁安立刻就回到一品楼早就定好的厢房。 石青很快就来回话。 “少奶奶,如您所料,那几个流民装扮成走商小贩混进人群了,我们的人一直跟着。” 沈岁安说,“等那些流民动手,你们就行动,看他们将凤晟华带去哪里,藏在佛像后面,而大公子……就让他先失踪。” 石青惊讶地看向沈岁安,但很快就恢复如常,“是。” 另一边,凤元嘉已经来到花灯台了。 镇南王正在跟皇上畅谈,而姚贵妃则跟其他官家女眷在对饮。 花灯台下,百姓正在激烈地猜着灯谜。 凤元嘉盛装出现,让白侧妃有几分讶异,她还以为今日凤元嘉会寸步不离凤淳华。 行礼之后,镇南王让凤元嘉到他身边。 “我正跟你皇伯父提起你,你就来了,淳儿呢?怎么没看到他?”镇南王笑着问。 “回父王,女儿原本是跟阿淳在一起的,不过晟华说要带他去猜灯谜,我就去走百病了,还求了祈福香囊,父王,这个给您,是消灾祈福的香囊。”凤元嘉的声音清越圆正,周围的人都听到了。 白侧妃猛地朝她看过来,“晟华年纪还小,正是爱玩的时候,一点都不知分寸。” 凤元嘉看她一眼,“他年纪不小,今天教训我和阿淳,不能总是粘着我,要给阿淳成长的空间。” 镇南王闻言有几分不悦,但他将情绪收敛得很好。 “你和淳儿是姐弟,感情好才经常在一起,不必听别人胡言乱语。”镇南王说。 凤元嘉笑着应是。 白侧妃微微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心中略感不安。 但想到一切有她姐姐在背后安排,她又连忙安慰自己,不会有差错,她如今只是紧张而已。 她重新将视线投向热闹非凡的大街上。 庙会游行已经开始了。 舞狮在前面开路助兴,百姓们欢天笑语,后面是跟着十数个踩高跷的民间百戏艺人,各个神像被抬着跟在后面,百姓吩咐合什对着神像拜礼。 皇上笑着道,“愿雍朝新的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百姓们听到皇上的祝福,全都高声喊着,“雍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父王,你看,那不是阿淳和二弟吗?”凤元嘉指着人群中的两个华服少年。 镇南王看着他的两个儿子被侍卫簇拥着,随着人群潮流涌动,他有些担心凤淳华会不习惯这么多人。 “去把淳儿带上来,让他别跟着晟华胡闹了。”镇南王皱眉吩咐。 白侧妃攥紧手心,按照她的计划不应该是这样。 此时凤晟华应该跟凤淳华走失的,怎么两人还在一起。 忽地,变故就在一瞬间。 不知从哪里涌进来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百姓,没人看到他们是怎么出现的,跟在两个公子身边的侍卫被人流冲破了一个缺口。 有人钻进人群,一手捂着凤晟华的嘴巴往人多的地方拖去。 白侧妃惊呼一声站了起来。 “晟华……” 接着,她猛地瞪圆了眼睛,几个流民打扮的人把凤淳华以同样的方式给带走了。 “快拦住他们!”镇南王目眦欲裂。 那些侍卫是死的吗? 当然不是。 只是他们都各自被交代了不要轻举妄动。 凤晟华的侍卫是有意要让人带走自家公子,他们清楚只是一场戏,不会真的有事,何况人这么多,他们一时拦不住也是正常。 然而,怎么还有人把大公子也抓走了? 大公子身边的侍卫怎么也不拦着? 等双方侍卫察觉不寻常,要开始拦住那些百姓时,不知谁往地上撒了钱币。 他们更加举止艰难了。 镇南王府的两个公子,就在皇上和镇南王的眼皮底下,被人给掳走了。 别说已经怒火冲天的镇南王,连皇上都震怒了。 简直嚣张至极! 岂有此理! 把他一个帝王的脸面彻彻底底按在地上摩擦了。 “兵马司指挥使呢?” “陆渊!陆渊!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请息怒!”陆渊拱手下跪,“臣在城中各个大门都有重兵把守,一定会尽快将他们抓住,找回两位公子。” 又被沈岁安说中了。 果然有人要对镇南王的儿子下手了。 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如今朝廷都有传言皇上忌惮镇南王,没想到在上元节就发生这样的事。 很难让人不想得更多了。 第136章 人怎么不见了 皇上乘兴而来,愤怒回宫。 他下令要陆渊务必将镇南王府两位公子安全地带回来。 “镇南王,此事朕一定会给你交代。”皇上看向镇南王,他不希望镇南王因为这件事在心里生出龃龉。 明眼人都看出今晚的事有蹊跷。 镇南王脸色铁青,他已经心乱如麻。 究竟什么人胆子这么大,敢在他的眼皮底下将他的两个儿子掳走,不仅仅是在蔑视王权,更是没将他这个镇南王放在眼里。 敢做出这种事的人,除了皇上,似乎没有其他人选。 但他不认为皇上会做这么明显又愚蠢的事。 这是要彻底与镇南王府为敌。 除非皇上想把他杀死在上京城。 他的驻军还在上京十里外,皇上不会愿意这时候跟云州开战的。 镇南王很快就没有再怀疑皇上。 “怎么会这样,那些人怎么会把大公子也抓走了。”白侧妃哭着问,这跟她设想的局面不一样。 那些人应该只抓了凤晟华,然后再彻查出是叶氏母女所为。 镇南王一定会休了王妃,她也理所当然被扶正。 这才是她想要结果。 “白侧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难道早就知道有人要抓走凤晟华吗?”凤元嘉双眸锐利地看向白侧妃。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侧妃语气一噎,转而看向镇南王,“王爷,怎么办,今晚这么多人,要怎么找到晟华和大公子。” 白侧妃拿出绢帕捂着眼睛,开始哭得肝肠寸断,六神无主,完全符合亲眼看到儿子被抓走的母亲该有的反应。 凤元嘉同样焦急,她隐约猜到沈岁安神神秘秘到底是为了什么,但她心底没有保障。 “父王,我去找他们。”凤元嘉沉声说,“就算把上京城掘地三尺,我也要把阿淳找回来。” 白侧妃哭着说,“晟华还是第一次来上京城,谁会这么恨他。” 镇南王已经下令让王府所有人去帮忙找他的两个儿子。 耳边传来哭哭啼啼的声音,他更加觉得心烦意躁。 “别哭了,那些人不是冲着淳儿和晟儿,是冲着本王来的。”镇南王冷冷地说。 “来人,先送白侧妃回去。” 镇南王看向凤元嘉,“元嘉,你和我一起去找他们。” 白侧妃的脸色变了变,她攥紧了手心,她得赶紧找到姐姐,问她究竟怎么安排的。 抓走凤淳华也是她的意思吗? 仍旧在猜灯谜的百姓根本不知发生何事,他们只是感觉到刚才有一阵混乱,接着就是皇上携带贵妃离开了。 这不影响他们过节的心情。 …… …… 宋秀枝一大早就来到护国寺守着,她在梦里听陆珩说过,镇南王的二公子是在佛像后面被找到的。 她一定要抢在沈岁安之前,把他给找到了。 今天是上元节,僧人都不在大殿念经,入夜的大殿格外安静。 宋秀枝抬头望着宝相庄严的佛像,宛如菩萨降临凡间,透出一股无尽的慈悲与智慧。 她双手合十地跪拜。 “佛祖啊佛祖,等我如梦中一样成为国公府夫人,一定给你塑造金身,求您保佑,今夜一定要成功,只要我成为镇南王的恩人,我就能如愿以偿了。” 她对着佛祖跪拜,在心里默念着愿望。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窸窣的声音。 宋秀枝眼珠子微动,急忙躲到角落的幔帐后面,她蜷缩着身子,正好将大殿的几人动作看在眼里。 果然! 他们抬着一个像是套着人的麻袋,一定就是镇南王的儿子了。 “大哥,就把他扔这里?”其中一个男子低声问。 “给他喂点迷魂药,让他在这儿睡一天一夜,镇南王府的人自然就会找来,咱们赶紧离开这儿。” “真是稀奇,自己绑架自己的儿子,这是要陷害谁?” 啪!说话的男子被重重拍头。 “不要命了,这种话也敢拿出来说,我们就是收银子办事,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了知道了。” 躲在暗处的宋秀枝惊得捂紧自己的嘴巴。 她刚才听到什么了。 自己绑架自己的儿子? 难道凤晟华被绑架,居然是白侧妃安排的吗? 她心跳如擂,等那两个男子离开大殿,她才松开手,大口大口地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宋秀枝依旧躲着不敢动。 本该已经离开的两个男子去而复返。 确认没有别人看到之后,他们才再次离开。 宋秀枝这才终于慢慢地挪到佛像后面,看到被绑着手脚,昏迷不醒的凤晟华。 “喂。”宋秀枝拍了拍他的脸颊。 凤晟华没有任何反应。 宋秀枝有些烦恼,十来岁的少年已经不小了,她如今还是孕妇,要搬动他没那么容易。 不行,不能让凤晟华留在这里,否则就便宜明日沈岁安找到他了。 她去找来供奉在神台上的仙水,冰凉的冷水泼在凤晟华的脸上。 凤晟华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醒来的迹象。 宋秀枝不死心,又继续泼了几次水,还在凤晟华的大腿用力地拧了一下。 终于,凤晟华又冷又痛,终于慢慢地睁开眼睛。 “你终于醒了。”宋秀枝惊喜地扶起他。 “有人要杀你,你不能留在这里了,快起来跟我走。” 凤晟华头痛欲裂,他迷迷糊糊看到一个女子在说话,可脑子胀得很,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凤晟华问。 宋秀枝:“有人要杀你,我刚才听到了,他说是你的母亲要绑架你。” “什么?”凤晟华惊呼出声,“不可能,不会的。” “先别说了,你起来快跟我走。”宋秀枝拉着他的手。 凤晟华此时浑浑噩噩,脑子根本转不动,只能被宋秀枝拉扯着离开大殿。 春寒料峭,夜晚的深山依旧寒风刺骨,他一下子被冻得清醒了些。 他打量着紧紧抓着他手腕的年轻女子,“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被人迫害,不得已躲在这里的。”宋秀枝早就想好说辞。 “在山下就看到有两个男子抬着你,我跟过来看的,不忍心看到你被杀害,所以才趁他们去找东西救了你。” 凤晟华低声说,“他们口中的母亲,应该是说我的嫡母。” 第137章 眼睛是中毒了 宋秀枝努力回想梦里见到的,好像镇南王最后并没有休了王妃,只是她在后来也没有再见过王妃,只有白侧妃一直作为王府的女主人出门应酬。 看来要绑架凤晟华的人真的是那位王妃。 “那你现在也太危险了。”宋秀枝说,“你……你该怎么办?” 凤晟华一脸纯稚天真,“姐姐,你救了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但现在我还不能回去,你刚才也说了,还有人要杀我,我要等到父王的人来找我,我才能出现。” 宋秀枝心中暗喜,她正巴不得凤晟华跟在身边,“你跟我来。” 在他们离开没多久,又有人来到大殿。 “人呢?” “大人,我亲眼看着两个人扛着凤晟华上山的。”余白诧异地说。 他见到他们将人抬进大殿就离开,去山门口等着陆渊的到来,怎么人就不见了。 “会不会他们又把人带走了?”关进问。 “去把他们两人提过来。”陆渊沉着脸。 原来那两个绑匪根本逃不掉,刚到山下就被抓了起来。 他们面对镇抚司已经吓破胆,只是咬死说不知道绑架的人是镇南王的二公子。 “大人,我们……我们就是没饭吃了,想绑架个富家公子换点银子,我们真的不知道他是谁啊。” “饶命啊,大人。” 郑无青直接抽出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你们把人藏到哪里去了?” 男子颤抖着手,指了指佛像后面,“就……就在后面。” “妈的,还敢撒谎!”郑无青要一刀砍下去。 “我们不敢撒谎啊,真的,我们还确定了两次,这大殿没有别人在的。”年轻些的男子嚎啕大哭。 陆渊抬步走到佛像后面,看到地面还有水迹,灰尘也有大小不一的两个脚印。 “有人把凤晟华带走了。”陆渊冷冷地说。 “把他们先带回镇抚司,封锁山门,搜查护国寺。” 另一边,本该被绑架的凤淳华此时被安置在一处宅院中。 他看不见这是在哪里,但能够闻到空气中有淡淡的草药香味。 “大公子,你觉得如何?”一道清正悦耳的声音传来。 凤淳华嘴角弯起浅笑,“沈姐姐,我无碍。” “要委屈你在这里住几日了。”沈岁安低声说,“如今王爷和镇抚司都在找你和二公子。” “绑走二弟的人是白侧妃安排的,她想要陷害母妃和姐姐。”凤淳华说,“沈姐姐,你果然猜对了,他们根本不放心我还活着。” 所有先对付王妃和姐姐,让他失去依仗,最后才来对付他。 沈岁安跟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还不愿意相信的,但经过这几天的观察,还有凤晟华的表现,他选择相信沈岁安的话。 “要不是有大公子的配合,今晚也不会这样顺利。”沈岁安说。 白侧妃不是想要陷害王妃跟凤元嘉吗?如今凤淳华也失踪了,她要把脏水泼到王妃身上就要重新安排证据。 可仓促之间,怎么可能有无懈可击的证据? 沈岁安除了要破白侧妃和陆大太太的设局,还想让凤淳华的眼睛提前重见光明。 “姐姐要是知道我们瞒着她故意被绑架,她要生气了。”凤淳华笑说。 “大公子,是您坚持要瞒着郡主的。”沈岁安提醒他,到时候要骂也是骂他,她本来是想跟凤元嘉通气的。 说凤淳华说他姐姐容易冲动,藏不住事,会被白侧妃看出端倪。 凤淳华笑着,“自是不能连累沈姐姐被埋怨的。” “好,那就先治病。”沈岁安说。 “什么?”凤淳华微微一怔。 沈岁安已经打开门,笑眯眯望着一脸阴郁的周舟。 “别生气,治好他,你就拥有一座大靠山。”沈岁安笑眯眯地说。 “岁岁,那人是谁啊?”周舟身边的程芝云皱眉问。 看他穿着锦绣华丽,应该是世家子弟。 “程姐姐,我一会儿跟你说来龙去脉。”沈岁安忙道。 周舟想到沈岁安跟他说的事,终于压下被打扰和妻子过节的不快走进屋里。 他给凤淳华把脉,又检查了他的眼睛。 凤淳华已经知道沈岁安要做什么,他心里虽然有些不适,但强忍着大夫的触碰。 从小到大,他已经看过无数大夫,没有人能够治好他的眼睛。 都说是天生的疾病,根本无法医治。 “中毒了。” 凤淳华脑海里嗡了一下,他刚才听到什么了。 沈岁安知道是中毒,上一世就是周舟治好他的眼睛。 “你能治的。”沈岁安说。 周舟用力看她一眼,“不是两三天就能治好。” “你不是大罗神仙,没指望你一针解百毒,你先试试。”沈岁安笑。 “我去准备。”周舟顿了一下。 他看了凤淳华一眼,长得这么好看,眼睛居然看不见,确实很可惜。 “你想治好双眼吗?”周舟问。 凤淳华知道他是在问自己,他喉咙干涩,声音有些不稳,“你说我是中毒,可我从小就看不见……” “刚出生的时候,就算你看得见,你这时候也记不得了。”周舟说。 “只要能治好我的眼睛,我……铭记五内。”凤淳华闭上眼睛。 周舟:“会很痛,你要忍得住。” “我可以。” “行。”周舟转身出去。 凤淳华:“沈姐姐,你是不是早就有此安排?” “我若是带着周大夫去王府找你,只怕他就有危险了。”沈岁安低声说,“你安心留在这里,三天之后,我再来接你。” “好。”凤淳华听话地点头,“你跟姐姐说一声,别让她太担心了。” 沈岁安笑着应好。 她从屋里出来,庭院立着一位纤细娇小的女子,她衣着简单,头发只用一只白玉钗挽了发髻,却丝毫不掩盖她清丽的容貌。 “程姐姐。”沈岁安笑着上前。 曾经一心寻死,瘦得形如枯槁的程芝云,如今已经恢复神采,眼中也不再藏着死意,她活过来了。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程芝云柔声道。 沈岁安在她面前难得露出俏皮的神态,“你别恼我,我全都告诉你。” 她说了白侧妃要陷害王妃母女一事,还有陆大太太想把她也拖下水,否则那日也不会特意带她去王府,沈岁安了解大太太的为人。 除了救凤淳华,她也想让周舟和程芝云有靠山。 “靖宁侯在暗中找你。” 第138章 我急啊 陆大太太正在作画,是一幅上元节赏月图。 “太太,少爷回来了。”墨菊低声禀报。 陆珩神色匆匆,“母亲,镇南王府出事了。” “什么事?”陆大太太没有一丝慌张,一切都在掌握中。 “镇南王府的两位公子都被绑架,如今镇抚司和五城兵马司全城搜查绑匪。”陆珩说。 陆大太太神色一滞,“两位公子?” 怎么会是,不是只有凤晟华吗? “是,就在花灯台不远的人群中,皇上和王爷亲眼看着两位公子被绑走。”陆珩说。 不知是何人敢胆子这么大,而且恰到好处正好在禁卫军的守护范围之外,就算他们及时反应过来,中间隔着无数百姓,都很难立刻对两位公子施以援手。 “那些绑匪往地上撒钱,造成周围百姓的混乱,就这样把他们带走了。” 陆大太太皱眉放下手中的画笔,“抓他们的都是同一伙人吗?” “是的,几个走商小贩,有的负责撒钱,有的负责抓人。”陆珩揉了揉眉心,“最近或许不太安稳,母亲暂时别出门了。” “白侧妃是你的姨母,你的表弟被抓,她肯定伤心,我要去王府看望她。”陆大太太立刻说。 陆大太太担心白侧妃的安排出现纰漏才导致凤淳华也被绑架。 她不担心别的,只是不想被白侧妃牵连。 “那我送母亲过去。”陆珩立刻道。 陆大太太心里藏着事,闻言就点了点头,“好。” 一夜过去,依旧没有两位公子的消息。 白侧妃本来是不担心的,她觉得等天一亮,她安排的人就能够在护国寺找到差点被杀害的凤晟华。 现在多了个凤淳华被绑,她就有些不确定了。 她根本睡得不安稳。 早上起来还来不及梳洗,就急忙让下人去打听消息。 镇南王和凤元嘉一夜未归,他们还在外面寻找凤淳华和凤晟华。 “连大公子都还没找到?”白侧妃脸色难看,越发觉得事情脱离她的掌控。 “侧妃别担心,绑走二公子的绑匪已经被陆指挥使在护国寺山脚下抓到,如今人已经关在镇抚司,相信很快就能问出二公子的下落。”管家讨好白侧妃,说着刚刚打听来的消息。 白侧妃的脸色一变,“什么?” 陆大太太此时正好也走到大厅外,她也听到管家说的话了。 “珩哥儿,你去打听打听,陆渊是不是真的抓了绑匪,你……打听一下,那些绑匪都是什么人。”陆大太太低声吩咐陆珩。 陆珩有些疑惑,母亲要打听这个做什么? “先别问那么多,去吧。”陆大太太沉声说。 陆珩向来不会违背陆大太太的命令,他低声应是。 白侧妃一见到陆大太太,立刻就屏退下人,和她回到内屋去说话。 “姐姐,是不是你抓走凤淳华?”白侧妃问。 “那些人都是你安排的,我从未插手。”陆大太太神色依旧淡然冷漠,“我还要问你,是不是出现纰漏了。” 白侧妃烦躁地踱步,“不可能,我吩咐得明明白白,不可能会出错,我以为是你要对凤淳华下手。” 陆大太太:“我不蠢。” 把凤淳华也抓走了,要如何指认是王妃和凤元嘉要对凤晟华灭口,更无法将沈岁安拖下水。 “现在该怎么办,至今还没有找到他们,我听说镇抚司还抓到两个绑匪,镇抚司是什么地方,进去还能忍得住吗?”白侧妃说。 陆大太太扶住她的肩膀,“你慌什么,就算他们被抓了,审也是审出叶氏,是叶氏要绑架凤晟华,跟你没关系。” 白侧妃镇定下来,“是啊,你说得没错,跟我没关系,一直是王妃在跟那些人联系,绑匪就算指认也是指认王妃。” “你最好在王爷和镇抚司之前找到凤淳华,而且确保他安然无恙。”陆大太太说。 白侧妃皱眉,“他死在外面不是更好。” “叶氏会绑架自己的儿子,让他死在绑匪手里吗?”想要陷害叶氏,那也要合情合理。 凤淳华同样被绑架,镇南王就不会怀疑卢氏了。 “我会让人去找的。”白侧妃说。 陆大太太站起身,“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姐姐,接下来还要按照计划吗?你安排的证据都能拿出来了。”白侧妃问。 “先找到凤淳华。”陆大太太心中其实也很恼怒。 本来这时候她已经拿出沈岁安和凤元嘉合谋陷害凤晟华的证据了。 偏偏现在凤淳华也被绑架,那她的证据就显得有些刻意。 她不能冒险。 陆大太太离开镇南王府,她回到陆家之后,让墨菊去请沈岁安过来。 “沈岁安昨晚何时回来的?”陆大太太问。 墨菊说,“太太,大少奶奶是戌时回来的。” 陆大太太眸色微敛,那时候镇南王府的两个公子还没有被绑架,跟沈岁安没有关系。 可她最近跟凤元嘉走得近,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大少奶奶。”门外小丫环行礼的声音传来。 陆大太太神色微凝,目光恢复平静淡然。 沈岁安施施然走进来,福了福身,“请太太安。” “你今日怎么没去镇南王府?”陆大太太问。 “回太太,今儿一早我就听说昨天镇南王府两位公子在上元节出事,我心里焦急着,但元嘉郡主又不在王府,我去了也没用。”沈岁安皱眉叹息。 陆大太太盯着沈岁安脸上的表情,“你昨天不是约了元嘉郡主,你没有见到大公子吗?” “见到了呀,但二公子要大公子陪他,我们当时就分开了。”沈岁安叹息,“要是不让大公子跟着二公子去猜灯谜,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这沈岁安话里的意思,居然还埋怨凤晟华了。 “陆渊有什么消息吗?”陆大太太蹙眉问。 “我……我不知道啊,夫君昨天没有回来。”沈岁安说。 陆大太太深深看她一眼,“你最近总跟元嘉郡主来往,一点都不替她的弟弟着急吗?” 沈岁安:“我急啊。” “……”陆大太太发现在沈岁安这里根本套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你也去打探打探,有任何消息再与我说。”陆大太太挥手。 “是,太太。” 第139章 王爷为何认定是王妃 镇南王两位公子被绑一事在第二天就已经传遍上京。 朝廷一阵哗然。 这节骨眼上出了这事,很难让人不想多了。 好在陆渊很快就把绑匪抓回来了。 镇南王亲自到镇抚司,他要亲审绑匪。 “本王听说他们两人本是流民,当时同行有五六人,似乎还跟陆指挥使的夫人见过面,乐安县主还给他们安置差事。”镇南王目光凌厉地盯着陆渊。 陆渊俊脸神色肃冷平静,“没错,当时这几个人假扮成流民故意接近拙荆和广宁公主,拙荆察觉出他们来历不明,一直派人盯着。” “与他们同行的流民已经去抓来了。” 镇南王:“既然乐安县主一直派人盯着,那为何不知他们要绑架本王的儿子。” “王爷,不如先看看他们的供词。”陆渊淡声说。 “这两人都不是上京人,皆是从普阳县来的,一个叫杨耀华一个叫杨进取,他们早在两个月前就来到上京,当日之所以接近广宁公主讨要银钱,是有人要他们对公主和县主行不轨。 后来雇主又改变主意,要他们绑架二公子。” 陆渊神色阴沉,这些人一开始的目的是要接近沈岁安,确定她是他们雇主要找的人,再找机会毁她清白。 其心恶毒,他想要手刃他们背后的雇主。 这些他没有写在供词里。 镇南王望着供词,脸色逐渐铁青。 “他们说,是王妃要绑架杀害晟华?简直荒谬!”镇南王大怒。 陆渊:“王爷,杨耀华说的是二公子的母亲,并没有说是王妃。” 母亲,可以是嫡母,也可以是侧妃。 “王爷为何就认定是王妃?” 镇南王冷笑,“难道还会有人要绑架自己亲生的儿子。” “是啊,王爷,大公子也失踪了,王妃不可能连自己的儿子也绑架了。” 闻言,镇南王眼底闪过愕然,是啊,如果是王妃,她为什么绑架淳华? “本王要见这两个人。”镇南王沉声说。 陆渊没有拒绝,亲自带他去鞫狱。 鞫狱是审讯犯人的讯狱,这个有各种刑具,进入镇抚司鞫狱的人,不死也会去层皮。 没有人能够在这里还能有所隐瞒。 杨耀华两人早已经吓得瑟瑟发抖,把小时候偷鸡摸狗的事都说了。 “大人,大人饶命啊,我们没有伤害二公子,只是收了银子,把他绑到护国寺,我们也不知道他跑哪里去了。” 他们见到陆渊,立刻跪下求饶。 别看他们现在身上没有伤势,但其实身体到处痛得要碎掉,昨晚受刑时,他们宁愿死了算了。 镇南王一看他们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就知道受到怎样的酷刑。 镇抚司的审讯名不虚传,不见血,却比见血还要让人害怕。 “你们说是二公子的母亲要你们绑架他,你们如何知道那是二公子的母亲?”镇南王沉声问。 “……”杨耀华捂着脸,痛苦地哀嚎。 “杀了我,杀了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杨进取用力地磕头,“大人,我们愿意死,你们杀了我们,杀了我们。” 镇南王一脚重重踹过去,“你们两条烂命,如何跟本王的孩儿相比。” 杨耀华被踹得吐出一口血。 “你们以为,隐瞒实情不说,你们想救的人就能活下来?”陆渊淡淡地问。 本来正在求死的两人听到陆渊的话,嚎哭声戛然而止,抬头惊恐地看着陆渊。 陆渊抬了抬手,关进从外面进来,身后的缇骑抬着两具尸体,摆放在杨耀华两人的面前。 “娘子!”杨耀华悲恸大哭。 关进拱手,“指挥使,王爷,这两人在我们找到之前,已经被杀了。” “爹,爹!”杨进取抱着死去的老翁痛哭。 “从你们答应为那人办事,你们就注定要死,对方手里还有你们的什么人?”陆渊冷冷地问。 “我儿子……我儿子被抓了,我要是不照着她说的去做,她会杀了我的儿子,他才五岁,才五岁。”杨耀华大哭。 去年收成不好,他和杨进取原本只是想去打劫些过路的富商,没想到会招惹不能惹的人。 杨耀华说:“是,是来找我们的人说的,她要我们在二公子半醒半睡的时候说居然有母亲要绑架自己的儿子,我们根本不知道……” “那你们的同党呢?绑架大公子的同党如今在何处?”关进问。 杨耀华叫道,“不是,我们只绑架二公子,没绑过大公子啊。” “找你们的人长什么样子?”镇南王冷声问。 陆渊从旁边拿出画像,“已经照着他们的描述,将人画了下来,王爷,请过目。” 镇南王皱眉看着画像上的人,他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有一事,还想请问王爷。” 镇南王:“你问。” “王爷,王府中有何人跟普阳县有关系?”陆渊问。 镇南王闻言微怔。 他想起来了,他两年前同意女儿训练一支女兵,就在普阳县驻扎。 “回府!” 陆渊跟在镇南王的身后,“王爷想起什么了?” 镇南王没有回答,也没有阻止陆渊跟着他。 “去,把郡主叫回来。”刚回到王府,镇南王就下令让人去找凤元嘉。 白侧妃哭肿一双眼睛,“王爷,找到淳华和晟华了吗?” 她真是心慌了,这时候护国寺的僧人肯定发现晟华了,怎么还没有消息。 要不是克制着,她都要派人直接去把晟华带回来。 “你见过这两人吗?”镇南王把手中的画像给白侧妃看。 白侧妃捂着胸口,怔怔地说,“这……这不是王妃的陪房吗?我以前曾见过一次,不过,这个苏妈妈做错事,已经被王妃赶走了。” 镇南王狠狠地闭上眼睛。 王妃的陪嫁,普阳县有能力威胁杨耀华等人的…… 他不愿意相信呼之欲出的猜测。 “陆指挥使,还请你把乐安县主找来,本王有话要问她。”镇南王冷声说。 如果凤元嘉要在上京城绑架凤晟华,一定需要熟悉上京的人帮助,最近她只跟沈岁安走得近。 而沈岁安为何要给杨耀华他们安排差事? 分明是为了给他们遮掩身份。 “王爷,怎么了?”白侧妃心中狂喜,她知道,王爷肯定开始怀疑凤元嘉了。 只是镇南王派出去的人还没找到凤元嘉,凤元嘉自己回来了。 她还把凤晟华带了回来。 第140章 母亲,就一定是王妃吗 沈岁安没想到把凤晟华从护国寺带走的人,居然是宋秀枝。 宋秀芝躲进清居庵之后,沈岁安虽然没让芙蕖继续盯着她,但还是收买了一个道姑,会将宋秀芝的所作所为告诉她 沈岁安不认为宋秀芝特意在上元节这天守在护国寺是偶然。 可是,她怎么会知道凤晟华那天会被绑架去护国寺,而且就绑在佛像后面? 除非她知道白侧妃的阴谋。 这是不可能的,宋秀芝如今的身份,跟白侧妃不会有任何交集。 唯一的答案,宋秀芝跟她一样,重生了。 沈岁安被这个想法惊住了。 仔细一想又觉得唯有这样才说得通,为什么宋秀芝会特意去瓦肆,她现在已经不可能去瓦肆卖酒,所以不会遇到赵九灵。 她那日是特意去找赵九灵的。 还有这次她大半夜还躲在护国寺里,为的就是想救凤晟华。 如果宋秀芝真的重生了…… 那真是太好了。 有了曾经站在高处的记忆,宋秀芝才能体会这辈子永远只能生活在阴暗处的痛苦。 宋秀芝这么想攀上镇南王府的高枝,沈岁安成全她,希望她能把握住机会。 在镇抚司的缇骑找上清居庵之前,凤元嘉先一步找到宋秀芝。 宋秀芝一开始还不愿说出凤晟华的下落。 在她眼里,凤元嘉早晚都要被赶出镇南王府,白侧妃才是她要攀附的对象。 但凤晟华突然病了,而且高热不退,要是不请大夫医治,他可能要死在清居庵了。 宋秀芝只好承认是她救了凤晟华,至于是怎么救的,她闭口不肯说。 还说要见到凤晟华的生母才能说出真相。 凤元嘉把她和凤晟华一起带回来了。 白侧妃听到凤元嘉带回她儿子,脸上的表情顿时精彩纷呈。 “怎么可能!”她失声喊道。 镇南王目光凌厉地看她一眼,“为何不可能!” 凤元嘉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外。 她身后是被抬着进来的凤晟华。 镇南王的心咯噔一下,大步往前走去,“晟华怎么了?” 凤元嘉目光定定地看着镇南王,“请大夫给他看过,受寒发热,身上没有其他伤势。” 镇南王没有察觉到女儿的眼神,立刻吩咐下人把凤晟华抬回屋里,“去请御医,快!” “父王,您可有阿淳的消息?”凤元嘉紧绷着脸。 两个儿子都被绑架了,父王却只紧张凤晟华,这是为什么? 因为阿淳的眼睛看不见,所以他的安危就那么不重要吗? 心急如焚想知道小儿子情况的镇南王脱口而出,“他在哪里,你难道会不知道吗?” 凤元嘉黑白分明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镇南王。 “父王,您在说什么?”声音平静得听不出半点情绪。 镇南王沉声说,“元嘉,闹够就算了,这次的事为父不跟你计较,你赶紧去把淳儿带回来。” 凤元嘉心中像是被成千上万的尖刀刺得鲜血淋漓。 “你觉得,是我绑架了两个弟弟,我图什么?”她扯动嘴角,笑容比哭还难看。 “你心知肚明!”镇南王沉声说。 凤元嘉怒声:“我不明白!您一开始就认定是我做的,所以从来不担心阿淳会受到伤害吗?在你心里,我和阿淳算什么?” “你认为我绑架凤晟华是因为你要请封他为世子,那我为何还让他活着回来,真是我做的,你今日根本看不到他。” 镇南王脸色难看,“晟华如今不也生死未卜。” 生死未卜?只是风寒而已。 凤元嘉笑出声,声音越来越讽刺。 “你不是我和阿淳的父亲吗?”她满心怨愤。 这一刻,凤元嘉心底对镇南王生出浓烈的恨意。 镇南王是疼爱唯一的女儿的,他看出她的恨意,心中悲痛。 “你知不知道,绑架晟华的两个绑匪说是晟华的母亲背后指使的。”镇南王低声说。 被镇南王冤枉的时候,凤元嘉只有恨意和愤怒。 如今听到他怀疑她的母妃,凤元嘉心中是替母妃感到无尽委屈的伤悲。 母妃如果知道了,那得多伤心难过。 “你听了两个来历不明的绑匪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就怀疑是母妃和我指使这场绑架。” “母妃知道你要请封世子,要把阿淳留下当质子,所以她强忍悲痛不跟着来上京,你居然怀疑她,你竟然怀疑她。” “原来你口口声声说心中只爱母妃的爱是这样的。” 镇南王听着凤元嘉的控诉,脸色越来越铁青。 “闭嘴!”他怒喝。 凤元嘉泪流满面,依旧倔强死死瞪着镇南王。 “我为什么要闭嘴!既然你觉得我十恶不赦绑架你的儿子,我现在就把他杀了,省得你以后还要时时刻刻提防我,我给你机会替你的宝贝儿子报仇。” 凤元嘉抽出长剑,怒气冲冲地朝着后院走去。 啪—— 镇南王一巴掌打在凤元嘉的脸上,瞬间就红肿一片。 “王爷宁愿相信一个绑架自己儿子的绑匪,也不肯相信相伴多年的王妃,郡主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对她也一点信任都没有?”沈岁安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 她真是太心疼凤元嘉和远在云州的王妃。 “是你!”镇南王此时余怒未消,看到沈岁安更是沉下脸。 “你与那些流民是什么关系?” 沈岁安:“没有任何关系。” “那你为何要给他们安排差事?”镇南王不信沈岁安。 一直没有开口的陆渊冷声道,“王爷,拙荆不是你的犯人,若非她怀疑杨耀华的流民身份,我们根本没那么快找到他们。” 沈岁安目光怜惜心疼看着脸颊红肿的凤元嘉,“绑匪说母亲,就一定是王妃吗?” “二公子的生母是白侧妃吧。” 镇南王怒喝:“哪个亲生母亲会绑架自己的儿子。” “对啊,哪个亲生母亲会伤害自己的儿子,二公子全须全尾回来了,大公子还下落不明,王爷真是一点都不担心大公子会回不来。”沈岁安嘲讽地道。 镇南王脸色阴沉,正要开口怒斥。 就见下人进来,“王爷,御医已经来给二公子诊脉,二公子是受了风寒,只需退热就能醒来。” 镇南王的眼神微闪,这一刻,他不敢去看自己的女儿。 第141章 说的就是你吧 沈岁安并不体谅镇南王此时的尴尬,她目光清凌凌透着一抹冷意。 “郡主得知二公子的下落,不眠不休去将他找回来,她难道不想找大公子吗?” “只是还没大公子的消息。” “如今最危险的难道不是大公子,王爷真的笃定他一定平安无事吗?” 凤元嘉想到阿淳,眼泪掉得更重。 沈岁安的声音清越,继续冷声问着: “您觉得要给二公子请封世子,所以王妃和郡主就一定会除掉二公子,那王爷为何一定把世子之位给二公子,既然给了,为什么对王妃和大公子这么不信任。” “如果以后二公子成为王爷,王妃和大公子能安然无恙吗?” 自然是不能的。 上一世她就见过王妃母子三人的结局了。 镇南王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被气的。 “这是本王的家事,你没资格置喙!”他瞪了陆渊一眼。 希望陆渊能管一管他的媳妇。 “那请问王爷差人把我找来,是还想质问我何事?”沈岁安问。 镇南王对沈岁安的话置若罔闻,他的视线越过她,看向陆渊。 “是何人透露晟华下落,那人在何处?” 陆渊:“王爷得问郡主,是郡主将二公子带回来的。” “……”镇南王看向凤元嘉。 目光触及女儿脸上的巴掌印,镇南王觉得心虚又心疼。 “元嘉……”他轻声开口。 凤元嘉避开镇南王的视线,转身对门外的侍卫吩咐,“去把人带来。” 怎知侍卫不一会儿就回来禀话:“王爷,郡主,刚才带回来的女子被白侧妃的丫环带走了。” 镇南王眉心狠狠一皱,“她添什么乱。” 眼角余光扫到凤元嘉脸上嘲讽的冷笑,他心底涌起一股恼羞成怒。 “还愣着做什么,去侧妃那里把人带过来。”镇南王怒吼。 沈岁安秀眉微微一挑,和陆渊对视一眼。 她刚才进门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宋秀芝。 这次跟着侍卫一起来的是白侧妃。 镇南王皱眉看她,“晟华醒了吗?” “回王爷,晟儿已经醒了,不过人很是虚弱。”白侧妃看了一眼凤元嘉。 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她心中一阵狂喜的畅快。 在这里谁敢打凤元嘉。 只有王爷。 王爷果然怀疑凤元嘉了,他们父女从此以后心中必定埋下芥蒂。 “那个救了晟华的女子呢?你喊她过去作甚,快让她过来,本王有话要问她。”镇南王皱眉说。 白侧妃柔声说:“刚才晟儿醒来想见她,妾身便让人将那位姑娘请过去了。” “那人呢?”凤元嘉问。 白侧妃欲言又止,“王爷,那位姑娘说她听了不该听的,心里害怕,什么都不要就走了。” 听到宋秀芝走了,沈岁安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宋秀芝在护国寺守了一整夜,为的就是攀上镇南王府的高枝,她会就这样走了? 沈岁安不信。 如果宋秀芝真的已经重生了,那她更不会走了,她肚子里还有陆珩的孩子,又救了凤晟华,她肯定会趁这个机会攀上白侧妃,还能让陆大太太接受她的进门。 居然跑了…… 怕不是被带走了吧。 镇南王听完白侧妃的话,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她听到什么了?”镇南王问。 白侧妃欲言又止,她看了凤元嘉一眼,“王爷,既然晟华回来了,那此事就算了吧。” 凤元嘉冷眼看她,“阿淳还下落不明,这件事怎么算了?莫非只有你的儿子才重要,阿淳的性命就这么无所谓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以为大公子应该也不会有大碍……”白侧妃无助地看向镇南王。 镇南王脸色铁青,一句话都不说。 白侧妃的心咯噔一下,怎么回事?王爷不是怀疑王妃母女了吗? “你以为?你怎么以为?”凤元嘉厉声质问。 “白侧妃,莫非你知道阿淳的下落?” “哪个绑匪这么仁善,居然只是把人留在护国寺就跑了,他们图什么,图他们被镇抚司抓去严刑拷打吗?” “就这么算了!白侧妃,你这话很难让人不怀疑你,绑匪说的母亲,怕不就是你吧。” “是个人都知道,如果我母妃真的容不下你儿子,他还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 “别说是他,连你也不可能活着走出云州!” 白侧妃的脸色微变,她不自觉地攥紧双手。 “郡主,你、你别血口喷人。”白侧妃叫道。 “到底是我血口喷人还是你心虚,好端端的,你儿子一定要阿淳陪他去猜灯谜,阿淳是有眼疾的,是个人都不会非要他陪着去猜灯谜。” “你们母子演的一出好戏啊。” 凤元嘉一字一句,把白侧妃说得脸色渐渐发白。 白侧妃心中暗恨。 要不是凤淳华莫名其妙被抓走,她如今的处境不会这么被动。 到底哪个该死的抓走凤淳华,最好是把那废物杀了,她也不用谋划那么多了。 “王爷,妾身冤枉。”白侧妃含泪看向镇南王,“晟儿是我的命,我怎么舍得让他有半点危险。” 镇南王目光阴沉沉的。 连他也看不清楚究竟谁才最可疑。 他抬眸看向陆渊,“陆指挥使,已经两天两夜了,何时能找到淳儿?” “王爷,镇抚司会把所有可疑的人抓回去,一定会查到真相,还有,下官有几句话想问一问二公子。” “你要问什么,不能吓到我儿子。”白侧妃道。 陆渊淡淡地看了白侧妃一眼,“只要坦坦荡荡,那就不会被吓到。” 镇南王目光温和看向凤元嘉,“元嘉,你已经两天没合眼,先回去休息,镇抚司会把淳儿安全带回来的。” 凤元嘉眼底一片冰凉,她转身看向陆渊,“陆指挥使,如果有阿淳的消息,请第一时间告知我。” 陆渊轻轻颔首,“郡主放心。” 沈岁安上前握住凤元嘉的手,在掌心用力一捏,“去给脸颊上药,别让关心你的人心疼。” 凤元嘉眼眶瞬间又蓄满泪水。 “大公子是有福气的人,会平安无事的。”沈岁安轻声说。 “嗯。”凤元嘉点了点头,喉咙哽塞得难受,她不敢开口说话。 怕一开口就忍不住嚎啕大哭。 母妃不在这里,她就是阿淳最大的依靠。 她一定要稳住。 第142章 毒蛇 凤晟华喝了药又沉睡过去,镇南王让陆渊明日再来问话。 陆渊带着沈岁安离开镇南王府。 “夫君,要是凤淳华一直没出现,会连累你吗?”沈岁安低声问。 “不会。”陆渊牵起她的手,扶着她的腰进了马车。 沈岁安看了看周围,小声说,“还需要几天的。” “嗯。”陆渊摸了摸她的头发,“宋秀芝是被白侧妃派人偷偷送走,要不要把她带回来?” “不用,让她走,她对我来说无关紧要。”沈岁安大约能猜到白侧妃要做什么。 宋秀芝应该把她跟陆珩的关系告诉白侧妃了。 白侧妃约莫觉得自己能够利用宋秀芝,让陆大太太有所忌惮。 都是自私恶毒的人,沈岁安乐得见她们狗咬狗。 “那几个流民,一开始想害的人是你。”陆渊的声音肃冷,明显是在克制自己的怒火。 沈岁安愣了愣,“我以为是冲着公主去的,目的是让姚贵妃不再信任我。” 陆渊眸光冷凝,“不是,他们想毁你清白。” “……”沈岁安闻言怔了怔。 怒火从心底喷薄而起。 “有些人真以为自己身份尊荣就能掌控一切,其实只是利用身份掩饰自己的恶毒。”沈岁安冷声说。 就像陆大太太,看着是人淡如菊,与世无争,其实最阴险恶毒的人就是她。 沈岁安知道那些流民必定与陆大太太有关。 “是太太。”陆渊冷冷地说。 他们都猜到一处去了。 “她如何能找到这些流民?”沈岁安想不明白。 陆大太太和白侧妃上一世将绑架嫁祸给王妃,肯定不会随便找来流民,肯定是有让镇南王误会的证据。 “只能说明她心思深沉,想十步做一步。”陆渊说。 沈岁安明白他的意思,“就算白侧妃没有想绑架自己的儿子,大太太也会替她除掉大公子,她居然妄想插手镇南王府。” 陆渊:“她实际上是个权欲熏心之人,凤晟华成为世子,对陆珩而言只有好处,她不会甘心让陆珩永远当个没有实权的驸马。” “你是说,她还想……”沈岁安的脸色变了变。 不想让陆珩永远当驸马,除了广宁愿意和离,还有什么办法? 广宁不可能和离的,那就只有让陆珩成为鳏夫。 沈岁安想起上一世,陆珩几乎轻而易举地成为人上人,那时候他真是权势滔天。 而她困囿后宅,被大太太榨干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那她的早逝,除了有宋秀芝的原因,就没有大太太的手笔吗? 沈岁安遍体生寒。 大太太就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看似美艳,实际奇毒无比。 陆渊将她搂在怀里,低声说,“别怕,有我。” “嗯。”沈岁安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沉稳的心跳,她的心也渐渐地平静下来。 “我还要进宫跟皇上禀报凤晟华已经找回来,今夜不必等我。”陆渊低声说。 沈岁安知道他最近一定很忙。 “好。”她乖顺地点头。 陆渊将她送回淡泊院,陪着她坐一会儿,这才起身进宫。 他才离开没多久,陆大太太就差人来将沈岁安叫了过去。 沈岁安以前只觉得大太太表里不一,伪善卑鄙,如今看穿她的恶毒,心里就更不愿意跨进她的院子。 可是,没办法,她还得把大太太当婆母。 陆大太太目光柔善望着沈岁安,待沈岁安行礼之后,还让她坐下。 沈岁安心里嘀咕,事有反常必有妖。 这还是大太太第一次对她态度如此亲和。 “你今日去镇南王府了?”陆大太太问。 “是啊,王爷说有几句话要问,便让人将我叫了过去。”沈岁安脸上神色如常。 陆大太太端着茶盅,姿态优雅轻泼茶沫,“白侧妃是我的亲妹,与我们陆家才是荣辱与共的,你也是名门出身的,应该懂得这个道理吧。” “是。”沈岁安木讷地点头。 陆大太太看她一眼,“你与元嘉郡主交好,难道没听说关于大公子的下落吗?” 沈岁安:“没呢,如今只有二公子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大公子依旧下落不明。” “要是再找不到大公子,云州那边也会惊动,不知王妃会不会亲自来上京。” 陆大太太闻言皱了皱眉,她并不希望叶流素到上京。 如今的证据还不足以将叶流素彻底打垮。 “二公子是怎么回来的?”陆大太太问。 看来白侧妃还没将消息递到大太太这里。 “是郡主在清居庵找到的,哦,听说是有个女子在护国寺找到二公子的。”沈岁安说。 陆大太太眸色一沉,“元嘉郡主亲自将二公子带回来的?” “是的,二公子除了染上风寒有些发热,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沈岁安叹息,“想必绑匪的真正目的是大公子,听说镇抚司已经将两个绑匪抓住,相信很快能问出真相。” 陆大太太神色如常,她并不担心自己所做的会被发现。 从找流民到绑架,都跟她扯不上关系。 唯一让她懊恼的是凤淳华居然真的被绑架了。 如此一来要让镇南王认为是叶流素母女绑架凤晟华只怕就难了。 “镇抚司查了这么久,难道就没查出是谁要绑架大公子吗?”陆大太太问。 “或许跟绑架二公子的是同一伙人。”沈岁安说。 陆大太太冷声,“你怎么知道是同一伙人?莫非你见到了!” “我也只是胡乱猜测,做不得准,还是要镇抚司仔细调查,两个绑匪都交代得清清楚楚,相信把所有牵涉的人都捉捕归案,一切就会真相大白。”沈岁安说。 陆大太太在沈岁安这里打听不出几句有用的话,脸色又冷了下来。 “是谁救了二公子?”陆大太太问。 沈岁安说:“听说是个孕妇,我去王府的时候,听白侧妃说那个女子已经离开了。” 陆大太太摆了摆手,端茶送客。 她本来胸有成竹,如今难免担心,她那个妹妹会不会露出什么端倪让人发现了。 待沈岁安离开,陆大太太将自己的心腹叫了进来。 “把人除掉吧,免得夜长梦多。” “太太,镇抚司……我们安插不进人手,怕是有些难。”那人低声说。 陆大太太:“他们的家人还在你手里,透点消息进去,那两个人自然知道怎么做。”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 第143章 王妃来了 转眼又过去五日。 上京城几乎都知道,上元节被绑架的两位王府公子,只有二公子平安无事地回来,除了得了一场风寒,喝了两天药就平安无事。 大公子至今都没有消息。 镇南王气得进宫告状,认为陆渊办事不力,这么多天都没能将他的儿子找回来。 皇上把陆渊叫进宫训斥,并且再给他十天时间,如果再找不到,就要将他指挥使的职位给罢免了。 陆渊只好继续加派人手,扩大搜查的范围。 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脱离陆大太太和白侧妃的预想。 这根本不是她们想要的局面。 为了以防万一,白侧妃至今都没将宋秀枝的下落告诉陆大太太。 只跟陆大太太说是个寻常村姑,用了几百两就打发了。 陆大太太并没有怀疑。 但她仍然心中不安。 “真的不是你做的?”陆大太太怀疑地看着白侧妃。 白侧妃皱眉,“我让人绑架他作甚,让王爷怀疑我么。” “如今不止镇南王怀疑你,上京那些世家谁不怀疑你。”陆大太太淡淡地说。 “……”这就是白侧妃最烦恼的事。 那天陆渊问凤晟华,为何要在上元节带凤淳华去猜灯谜,话里话外居然都是在怀疑她的儿子。 她的儿子本来就被吓了一场,被陆渊几句话一问,就什么都说了。 他说他马上就要成为世子,那天要凤淳华跟他在一起,是为了让所有人看到,他比凤淳华更适合当世子,他不是瞎子。 而且那天皇上也在的。 凤晟华还太年幼,他只是想要踩着凤淳华炫耀自己。 这番话已经足够让陆渊怀疑他了。 一个才十几岁的孩子当然做不到让人绑架凤淳华,可他背后还有白侧妃。 “你知不知道,王爷已经开始怀疑我了。”白侧妃压低声音。 她现在已经不敢希望凤淳华死在外面,她希望他活着回来。 否则王爷肯定会认为是她做的。 “你别自露马脚。”陆大太太警告白侧妃。 “就当那件事没有发生过。” 白侧妃低声道,“我总觉得事情还没完。” 陆大太太瞥她一眼,“该处理的都已经处理了,你怕什么。” “我怕你的那个庶子会查出来,到时候就算我们没有绑架凤淳华,所有人都会认为是我们做的。”白侧妃说。 陆大太太何尝没有这个担心。 本来大好的局面,应该被怀疑的人是叶流素母女,不应该是她和白侧妃。 到底是谁在背后做的这一切,她的人完全查不出来。 陆大太太和白侧妃分开,回到陆家,她问墨菊,“最近沈岁安都没有出门吗?” “回太太,大少奶奶这几日都不曾出门,倒是元嘉郡主来找过几次。”墨菊道。 陆大太太手指在手镯上轻轻摩挲着,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凤淳华的被绑是沈岁安做的。 但沈岁安的目的是什么呢? 如果真是沈岁安,她不可能这样若无其事。 “王丘还没消息吗?”陆大太太问。 墨菊轻轻摇头,“还没有。” 陆大太太心底更加涌起不安,按照路程,王丘这时候应该已经做完事回来了,怎么会还没消息。 …… …… 一晃时间就过去十日。 已经到了皇上给陆渊最后的时间。 镇南王每日都处于暴怒之中。 凤晟华最近都不敢出现在他的面前,生怕镇南王会想起他故意要凤淳华去猜灯谜。 要是没有他非要拉着凤淳华一起,或许凤淳华就不会被绑架。 本来该给他请封世子的时间也一再延后。 “陆渊这个废物,皇上还夸他有本事,那么看重他,结果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没用的东西!”镇南王破口大骂。 要是凤淳华再找不到,他真的怕云州的王妃要坐不住了。 “你觉得陆渊找不到阿淳,那你找到了吗?”凤元嘉正好从外面回来,在大厅外听到镇南王的骂声,她冷笑地嘲讽问道。 “元嘉,你……你怎么跟本王说话的。”镇南王怒斥。 “陆渊已经抓到要去毁尸灭迹的人,镇抚司里两个流民被抓走威胁得家人也都带回来了,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凤元嘉冷笑。 在一旁的白侧妃听到这话,脸色忽地大变。 她知道陆大太太说过的,要派人去收拾手尾,难道是被陆渊给发现了。 不行,她得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姐姐。 “王爷,王爷!”外面传来下人的大呼声。 镇南王本来就烦躁,听到这个咋咋呼呼的声音更恼怒,“闭嘴,一点规矩都没有,把人给本王撵出去。” “王爷,王妃……王妃来了!”下人在门外大口喘气。 一句话,不仅让镇南王变了脸色,连白侧妃都瞪大了眼睛。 凤元嘉眼中闪过喜色,立刻转身朝着大门外跑去。 垂花门外,一个美艳飒气的女子穿着紫绸云衣,眉目凌厉,气势逼人,周围的下人只是远远一看,都觉得她贵气扑面而来。 “母妃!”凤元嘉一瞬间找到主心骨,无限委屈涌上心头。 王妃一双轮廓凌厉的丹凤眼扫向凤元嘉身后的镇南王,定定地看着他。 镇南王大步上前来,习惯上露出温柔深情的笑容,“王妃,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我的一对儿女还能活着回云州吗?”王妃似笑非笑,目光审视着镇南王。 “胡说,本王怎么会让他们有事。”镇南王立刻道。 他心里其实有些虚,凤淳华还一点消息都没有,找再多借口都没用,王妃还是会怪他的。 “凤南珏,你带着我的儿女离开云州时,答应过我什么,还记得吗?”王妃轻声问。 “我……记得啊。”镇南王望着她白皙如玉的美艳脸庞,越来越心慌。 王妃红唇一勾,笑容冰冷,“那你怎么动手打我的女儿了,她做错了什么,你要打她一巴掌。” 凤元嘉怔住,眼底的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一颗颗往下掉。 镇南王手足无措,“王妃,我……我是误会元嘉了。” “姐姐,您别怪王爷,当时形势确实容易让人误会,所以才……” 啪—— 王妃手中的软鞭朝着白侧妃的脸打了过去。 镇南王惊呼出声,眼睁睁看着白侧妃的脸颊和肩膀被打出一道血痕。 “白侧妃,你是不是让人绑架了我的儿子?”王妃手中挥动软鞭,在镇南王要过去夺走时,又用力一甩。 镇南王的手背被打出一道红痕。 第144章 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白侧妃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着,肩膀也像被火烧一样,她全身都在颤抖,惊恐地看着叶流素把镇南王也给打了。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全无。 叶流素怎么敢把王爷也给打了。 就算她叶家在云州势力大,还能比王爷更大吗? 她怎么敢的! 镇南王吃疼地松开王妃的手,他眼中也浮现怒意。 “够了!”他压低声音怒喝着,“本王也不想亲眼看到淳儿被绑架,这些天本王吃不好睡不好,那也是本王的儿子。” 王妃冷笑看他,“所以呢,你找不到淳儿,就认为是我和元嘉联手将他绑架了,心里觉得他还安然无恙是不是?” 镇南王一开始的确有这样的想法,但他绝对不可能在王妃面前承认的。 “你保护不了我的儿子,便是用这种可笑的怀疑来遮掩你的心虚!”王妃的声音拔高,要不是尚存一丝理智,她不是抽鞭打人,而是提剑杀人了。 “当时晟华也被绑架了,本王……本王也是被误导的。”镇南王喉咙艰涩,他很难不怀疑,毕竟他才打算请封世子就出了这样的事。 王妃只是冷笑地看他。 “凤南珏,如果我的儿子不能平平安安地回来,你也不用给其他人请封世子了。”王妃淡淡地说。 白侧妃又痛又气,她躲在镇南王身后,一双眼睛怨毒地看着王妃。 “王妃,镇南王府还轮不到你做主,你自己生的儿子是瞎子,难道还要让一个瞎子继承王府,你把王爷当什么!”白侧妃忍着痛。 她是怕叶流素会发疯又打自己,但叶流素想要阻止她的儿子成为世子,那绝对不能够! 镇南王就两个儿子,就算凤淳华是嫡出又怎么样,只有她的儿子聪慧健康,是镇南王府最适合的世子人选。 没有其他人了。 凤淳华就算是死在外头,都不能影响她的儿子成为世子。 王妃只是冷笑,目光冰冷淡漠地望着镇南王。 他们也曾经是人人羡慕的恩爱夫妻,即使后来他立侧妃生下凤晟华,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变差,她只是收了心,不再全心全意。 他嫌弃她生的儿子,没关系,她自己生的儿子自己爱,但她不能允许他偏心到这个程度,纵容别人伤害她的孩子。 “不会那么快请封世子,等找到淳儿……”镇南王心虚。 今天早上,白氏在朝中的势力已经在请求皇上早日准许镇南王府请封世子的折子,自从上元节之后,这个折子就被皇上搁置了。 镇南王私心是想早日立下世子,王府有继承人,在云州会更安定。 “今日白氏的人和陆国公府都在朝堂上请求立世子,父王为何不说要等到阿淳回来?”凤元嘉问。 “朝堂上的事,你一个小姑娘家的怎么知道。”镇南王狐疑地看向女儿。 凤元嘉没有说话,她好歹是镇南王府的郡主,想打听朝堂上的事有何难的。 她只是很失望,阿淳还没找回来,父王已经迫不及待想请封世子。 “难道大公子找回来能改变请封世子的事,王妃,你就不要垂死挣扎,晟儿是王爷唯一健全的儿子,难道大公子失踪了,眼睛还能好起来,这跟晟儿当世子有什么关系。”白侧妃怕镇南王被说动了。 好不容易,她的儿子才有机会当世子。 绝对不能在这时候出现任何差错。 王妃冷笑一声。 她不再看镇南王和白侧妃。 “元嘉,随我去镇抚司。”王妃道。 镇南王拉住她的手,“你想去做什么?皇上已经命镇抚司限期找到淳儿,今日是最后一天,阿素,这么多天过去了,还是没有淳儿的消息,我真的……” 王妃冷冷地看他,“我的儿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白侧妃心里怨恨地想着:凤淳华死了才好,反正也没有证据证明是她做的。 “王爷,王爷。”下人急步地走来。 镇南王黑着脸,“何事?” “外面……”下人指了指外面,“镇抚司来人了。” 话音才刚落下,就见穿着一身飞鱼服的郑无青走来,拱手行礼。 镇南王皱眉看他,“是不是找到本王的儿子了?” “王爷,大公子尚未有消息……”郑无青开口。 “到现在还没消息,陆渊是干什么的,他那个 废物,这么多天都没找到本王的儿子,他是怎么当上镇抚司指挥使的。”镇南王破口大骂。 所有的火气都发泄出去了。 郑无青无动于衷,只是面无表情地说,“王爷,镇抚司将杨耀华的家人都找到了,还有他们供出来的两个人也找到了。” “陆指挥使想请王爷前往镇抚司,一并听审讯。” “听说要他们绑架王府两位的公子是我的陪房苏妈妈?”王妃问。 郑无青听到这话,立刻分辨出对方的身份。 他拱手一礼,“王妃,其中一人的确是王爷所说的,是您的陪房。” “好,我随你去镇抚司。”她倒要亲自去听一听,被她撵走的陪房能做出什么事。 郑无青看了镇南王一眼,“王妃,请。” 镇南王急忙跟了上去。 留下在原地脸色惨白的白侧妃。 怎么回事? 姐姐不是说已经解决后患之忧了吗? 怎么还让镇抚司的人找到苏妈妈他们了,不是应该把人都解决了? “快,快去国公府请陆大太太过来。”白侧妃慌张地叫道。 “白侧妃,您脸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奴婢先替你上药吧。”丫环见到她脸上可怖的伤痕,觉得还是应该先上药。 “快去。”白侧妃尖叫。 她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要是真的被镇抚司查出她之前做过的事,她都不敢想象后果。 可惜,等她的人去了国公府,却没有找到陆大太太。 只知道镇抚司把国公爷和陆大爷都请过去了。 “那你们大太太去哪里了?” “今日大太太好像是去护国寺还愿了,没那么快回来。” 什么时候不去,怎么偏生选这个时候去啊。 丫环跺了跺脚,赶紧回去将这件事告诉白侧妃。 第145章 招供 镇抚司一共带回来五个人。 除了杨耀华他们的两个孩子,就是苏妈妈和她的儿子。 还有王丘。 他们全都供认不讳。 是陆大太太找到苏妈妈母子,让他们找几个人到上京城假装流民,一开始只是要他们想办法羞辱陆家大少奶奶,事成之后,会给他们五百两。 杨耀华的儿子病了,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 他们远在普阳县,只要他们把事情办完立刻就离开上京,谁也找不到他们。 本来他们都已经锁定陆大少奶奶了。 谁知道苏妈妈的儿子又让他们去绑架镇南王府的二公子。 这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普阳县离云州那么近,元嘉郡主还有军队在普阳县,他们要是真的绑架二公子,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们是要钱,但也要命。 没想到,那些人居然抓走他们的儿子和女儿,拿他们的命威胁,如果他们不肯去绑走二公子,那就要杀了他们的家人。 苏妈妈和她的儿子脸色惨白,不敢抬头去见任何人。 关进继续补充镇抚司审讯到的消息。 “王丘是去杀苏氏母子,镇抚司在王丘到之前就已经到达普阳县守株待兔,苏氏母子也在被杀之前被保护起来。” “陆大太太和白侧妃互相勾结。” “苏氏的确曾经是镇南王妃的陪房,但因她的儿子赌博,她饱受私囊贪墨银子,已经被镇南王妃赶出王府。” “实际上,她早就被白侧妃收买,在镇南王妃怀孕时,下药谋害王妃的子嗣。”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镇南王上前一脚踹在苏妈妈的胸口,“你给谁下毒,你要害谁!” 王妃脸色沉冷,目光定定地看着苏妈妈。 苏妈妈呕出一口血。 她跪着过去对着王妃磕头,“王妃,奴婢错了,奴婢死不足惜,可奴婢的儿子是无辜的,求您放过她。” 苏妈妈一个劲地磕头,额头很快就磕破了。 满脸的血。 王妃垂眸看着她,“我怀淳儿的时候,你给我下药了?” 苏妈妈全身颤抖着,那时候她的儿子赌输了钱,被赌坊老板抓了,是白侧妃替她救了儿子,可她儿子的命也在白侧妃的手里了。 “是奴婢该死,王妃,您处死奴婢吧。” 王妃闭上眼睛,心如刀绞,“所以,阿淳才会眼睛……” “你的确该死,你真的该死!” 陆国公脸色阴沉地看向陆渊,他还纳闷镇抚司为何要他来听审讯。 居然是跟大太太有关。 “此事,已经陈述在册送进宫,如何处置,还要等皇上的旨意。”陆渊缓缓地开口。 “混账,谁让你这么快……”陆大爷闻言破口大骂。 陆渊目光锐利地看了过来。 陆大爷抿了抿唇,他要骂陆渊为何这么快上告皇上,这件事涉及到他的嫡母,他这是要将他的嫡母定罪吗?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陆家要成为全上京的笑话。 “陆指挥使,有阿淳的消息吗?”王妃低声问。 她不去看苏妈妈和其他人,在她眼里,这些人已经与死人无异。 最终结果必然是要判死刑。 她也不去看镇南王。 陆渊说,“大公子被扔下山崖,幸好落在树枝上,被去采药的一对夫妇所救,因为伤势过重一直昏迷不醒,直到最近才醒来。” 王妃听到儿子还活着,终于松口气,强撑的情绪终于松懈。 她的眼眶慢慢地红了。 陆国公终于沉沉地开口,“陆渊,接下来你还打算做什么?” “将涉案人员捉拿归案。”陆渊淡淡地说。 陆大爷暴跳如雷,“你还想抓你的嫡母,你大逆不道!” “你们陆家好得很,绑架本王的儿子,还想让镇抚司包庇罪犯是吗?”镇南王瞪着陆大爷。 他现在恨不得将陆大太太碎尸万段。 陆国公脸色铁青,他也没想到,平日优雅娴静,高贵端庄的大太太,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先将这些人押回去。”陆渊冷声地命令。 “陆指挥使,能不能……带我去见阿淳?”王妃问。 陆渊说,“大公子此时应该已经回王府了。” 听到这话,王妃再也坐不住,她必须要去见到她的儿子。 …… …… 陆大太太说是去护国寺,实际上,她让马车去了清居庵。 她怀疑白侧妃对她有所隐瞒,所以一定要亲自来看一看,她要知道那个救了凤晟华的女子到底是谁。 如果只是寻常人,白侧妃怎么会神神秘秘不让她知道。 但是,那女子不在清居庵。 庵主说是个怀孕的年轻女子,跟丈夫走散,庵主见她可怜才收留了她。 陆大太太对这个女子的身份隐隐有了些猜测。 她心中暗恼,她的亲妹妹居然还想着算计她。 “太太,不好了,镇抚司的人……把王丘抓走了。”墨菊惨白着脸,在陆大太太刚进门的时候,就把事情告诉她。 陆大太太感觉一脚踩在云端上,脚步都有些不稳了。 “怎么会让镇抚司找到?”陆大太太低声问。 墨菊惶恐地说,“太太,还有苏妈妈母子……都被带走了,今天奴婢看到国公爷和大爷都出门了……” 陆大太太心口一慌。 她深吸一口气,不能急,不能自乱阵脚。 “还有呢?”陆大太太问。 墨菊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国公爷和大爷还没回来。” 陆大太太来回地踱步,“去,把二少爷找回来。” 如果陆渊从王丘嘴里问出实情,一定会想尽办法将她定罪的。 他从来没把她当嫡母。 只是,还不等陆国公和陆大爷回来,镇抚司的关进先到了。 他是来捉拿陆大太太归案的。 “捉我?”陆大太太端着架子,“谁敢!” 关进皮笑肉不笑,“陆大太太,我们是奉命而来。” “让陆渊来,否则我不会去跟你们去镇抚司。”陆大太太冷冷地说。 “陆指挥使如今在镇南王府,大公子回来了,陆指挥使需要去问几句话,所以这点小事,本官来做就行了。”关进说。 陆大太太脸色一沉,“凤淳华活着回来了?” “是的,活着回来了。” 所以,一切都是别人设好的局,等着她和白侧妃一起入罪。 第146章 陆大太太还想掀了我们镇抚司 关进手里抱着绣春刀,冷眼看着陆大太太的脸色变了又变。 平日虽然他甚少见到这位陆家大太太,但早有耳闻,这位大太太人淡如菊,端庄贵气,最是与世无争。 如今看她做的事,跟人淡如菊是没有半点关系。 啧,装得可真好。 他们家指挥使要不是命硬扛得住,只怕刚被接回陆家就要被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给弄死了。 连镇南王府的嫡子都敢下手,她还能放过丈夫在外面带回来的庶子? 关进脑补着陆渊小时候的凄惨生活,对陆大太太更加没有好脸色。 “陆大太太,你好像有点拎不清自己如今是什么身份,犯人可没资格那么多要求。”关进淡淡地说。 “如今看在你是指挥使的嫡母才客客气气地请你,要是你不配合,那就别怪我们镇抚司的缇骑粗鲁,到时候场面太难看,丢脸的还是你们陆家。” 听着关进放肆的话,陆大太太气得眼角抽了抽。 “你们敢!”陆大太太怒喝。 “不然呢?陆大太太还想掀了我们镇抚司?”关进嗤笑。 陆大太太深吸一口气,“我要先见国公爷。” 关进耸了耸肩,“陆国公和陆大爷方才还在镇抚司,如今应该是进宫请罪去了,陆大太太想见他们,日后在镇抚司见也是一样的。” “……”陆大太太心中一慌。 她第一次有种不知所措的惶恐。 “陆大太太,再不走,那就要多一条抗旨的罪名了。”关进说。 “去给我拿帷帽过来。”陆大太太沉着脸,知道她再如何抵抗都没用。 她不信陆渊真的敢将她定罪。 亲自将嫡母定罪,陆渊也不会有什么好名声。 陆大太太刚走出流云苑,陆珩就急步走来,他脸色微沉,“你们要带我母亲去何处。” “驸马爷,我们奉命捉拿陆大太太归案。”关进看着陆珩沉声道。 捉拿! 陆珩被这个词震得耳朵嗡嗡响。 “是谁允许你们污蔑我的母亲,我母亲做错何事,需要被你们抓去镇抚司。”陆珩怒声问。 关进笑了笑,“驸马爷,如今案情还需要进一步审讯,恕下官不能告知,您若是想知道,不如去问一问令尊。” “但你若是要拦着镇抚司办事,那我们只能上告天听了。” 陆珩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们镇抚司算什么东西,敢在我们国公府放肆。” “阿珩!”陆大太太低声喝住儿子。 “去找你外祖父。” 陆珩说,“我先去找祖父和父亲,他们不会看着你被冤枉的。” 他此时心底对陆渊的怒恨到了极点,一个卑贱的庶子,居然用这样的方式羞辱嫡母。 陆渊以为他是镇抚司指挥使又如何,他绝不会让陆渊如愿的。 “走吧。”陆大太太看都不看关进一眼。 关进咧嘴一笑,这些自认为尊贵的人是真的不将律法一回事。 都这样证据确凿了,还觉得能够安然无恙吗? 陆珩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被镇抚司的人带走,他满腔怒火,想要冲到淡泊院去找陆渊质问,却被墨菊叫住了。 “二少爷,您快去白家找老太爷吧。”墨菊哽咽着求陆珩。 “到底发生何事了?”陆珩问,他还没有了解事情的经过。 墨菊只好将王丘被镇抚司抓走,供出陆大太太是幕后指使的事告诉陆珩。 “这一切都跟太太没有关系,是白侧妃求到太太这边,太太看在姐妹一场才帮了她,没想到如今竟惹火上身。” 陆珩没想到还跟镇南王府有关。 他的脸色变了又变,“镇南王府的大公子已经找回来了,他的失踪跟母亲有关系吗?” 墨菊摇头,“绝对没有,此事真的跟太太无关。” “我知道了,我会把母亲救出来的。”陆珩抿了抿唇,他要先找到祖父和父亲,他们知道这件事了吗? 陆渊是要陆家的脸面踩在地上磨蹭,就不怕回家会被怪责吗? 他还想不想继续留在陆家了。 …… …… 另一边,镇南王终于见到失踪半个多月的嫡长子。 凤淳华身上伤痕累累,虽然已经结痂,但仍可看出当时情况的凶险。 而且他的眼睛还绑着一层白布。 凤元嘉抱着他痛哭一场。 “阿姐,我没事的,已经不疼了。”都是刻意弄出来的伤疤,周大夫还给他喝了止疼的药,他其实并没有受太大的罪。 “阿淳,你的眼睛是怎么了?”镇南王问。 凤淳华沉默了一下,才缓缓地说,“受了伤,周大夫替我敷药。” “听说已经抓到绑架我的人?”凤淳华轻声问。 镇南王脸色僵了僵,“淳儿,你还记得抓你的人有何特征,镇抚司抓到的两个人只承认绑架晟儿,他们说……不曾绑架你。” 凤淳华:“父王莫非认为是我自己绑架了自己?” “我当然没有这个意思。”镇南王立刻否认。 “既然抓不到人,那就算了,总归是一家人。”凤淳华的语气低沉悲伤。 凤元嘉冷笑,“绑架你的人是谁还需要查吗?都已经把世子之位拱手相让了,还不肯放过你,如果这样还便宜他们母子,那我们算什么!” 镇南王怒喝,“元嘉,无凭无据的事,你莫要胡说。” “就算……就算白侧妃做错事,跟晟儿也没有关系,他也是受害者,什么都不懂。” “他什么都不懂吗?”王妃淡淡地问。 镇南王胸口因为生气激烈起伏,“王妃,本王就两个儿子,不想看到他们任何一个出事。” 王妃冷笑着,“那你要怎么处置白氏。” 她都不称呼对方是侧妃了。 镇南王咬了咬牙,“去把白侧妃叫过来。” 白侧妃正在上药,她看了镜子才知叶流素将她的脸打得多严重,要是没有精心养护,她就要毁容了。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等将来她的儿子继承王府,她要把叶流素的脸划花,让她天天都要受鞭刑,否则难消她今日之恨。 “白侧妃,王爷回来了,请您立刻去大厅。”下人匆忙来禀。 “那王妃呢?”白侧妃急忙问,给她上药的丫环不小心用了力,疼得白侧妃嘶了一声。 她反手打了那丫环一掌,“废物,就不能轻一点。” “白侧妃,大公子也回来了。” 白侧妃愣住,更加愤怒。 那瞎子居然活着回来了! 第147章 你去替你婆母求情 白侧妃刚来到大厅,镇抚司的郑无青也到了。 他是奉命来带白侧妃到镇抚司审讯的。 “抓我?王爷,他们镇抚司欺人太甚!”白侧妃求助地看向镇南王。 镇南王目光冰冷地盯着白侧妃。 他现在是厌恶极这个愚蠢的女人,为了给晟儿请封世子,他谋划许久,又暗中造势,主动跟皇上示弱。 一切水到渠成,眼见就要如愿以偿。 这个蠢女人居然为了陷害王妃母女,让人去绑架自己的儿子。 他恨不得亲手杀了这个女人。 她让晟儿以后的人生都留下一个污点。 “把她带走!”镇南王咬牙切齿,望着白侧妃的眼神冰冷无情。 白侧妃一愣,不可思议地瞪着镇南王。 他居然任由镇抚司将她带走! “晟儿,晟儿救我!”白侧妃朝着凤晟华叫出声。 刚得知消息赶来的凤晟华一脸惶恐。 他无措地看向镇南王,“父王,您快救救母妃,他们为什么要抓她?” 镇南王将凤晟华拉到背后,“是她咎由自取!” 要不是白侧妃,凤晟华会是完美的镇南王府继承人,可现在不是了。 他以后会因为白侧妃做的蠢事被别人诟病的。 “晟儿,我都是为了你,你一定要救我啊。”白侧妃叫道。 “还不把人送走。”镇南王怒喝。 “父王,那是我母妃!”凤晟华叫道。 镇南王指着白侧妃被带走的方向,“她没有资格当你的母妃,是她指使别人绑架你的。” “不可能!”凤晟华脱口否认。 他的母妃怎么可能会让人绑架他。 “镇抚司已经查得清清楚楚,好了,这件事与你无关,以后她不再是你的母妃了。”镇南王强硬地下决定。 他要休了白侧妃。 王妃听到他的话,只是无声地勾唇冷笑。 如此寡情薄义的男人,她竟花了那么多年才看清。 凤晟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耳朵嗡嗡的,脑海里也是一片空白。 怎么就……就是他的母妃绑架了他呢。 不是王妃吗?王妃才是最有可能绑架他,甚至要杀他的人。 “大哥,你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那……那这件事就算了好不好?”凤晟华恳求地看向凤淳华。 “怎么算了?”凤淳华的声音依旧如潺潺流水。 “我活着回来,所以就算了?” 凤晟华的脸色有些发白,“我母妃……也只是开玩笑,她并没有想要杀人,我们两个都没事啊,你说对吧?” “你是平安无事回来了。”凤淳华轻声说,“可我不是啊。”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凤晟华的脸色忽地一变。 镇南王急忙开口,“淳儿才刚回来,应该要好好休息,来人,送大公子回屋里休息。” 王妃扶着凤淳华起身,“先好好休息,其他的都别想,等镇抚司那边的消息就行了。” 这次能够找回凤淳华,陆渊是功不可没,而且如果没有他派人提前保护那些被抓走的人,此时就死无对证了。 镇南王想要跟上去,却被王妃阻止,“王爷,你还是去关心你另外一个儿子吧。” “……”镇南王眼底闪过苦涩。 “父王,您真的不能救母妃吗?”凤晟华恳求地问。 镇南王看了他一眼,“保住你母妃回来,你就不能当世子了。” 凤晟华微微愣住,缓缓地松开抓住镇南王的手。 …… …… “大少奶奶,太太被镇抚司的人带走了。”半见从外面进来,低声跟沈岁安说。 沈岁安轻轻松了一口气。 她放下手中的账册,和她所预估的时间差不多,大太太被带去镇抚司,那凤淳华此时也应该回镇南王府了。 可惜,为了避嫌她不能出现。 不然她真想看一看镇南王见到凤淳华回来时,是什么样的表情。 天黑之际,陆国公和陆大爷也都回来了。 他们把沈岁安叫去上房。 陆大爷对着沈岁安一阵无言狂怒,认为是他们夫妇联手害了大太太。 “我告诉你,那是陆渊的嫡母,他亲手抓自己的嫡母,他会有报应的,全天下人都会谴责他。” 沈岁安惶恐不安地看着陆大爷,听着他一阵破口大骂,才战战兢兢地问,“父亲,莫非……莫非是夫君要太太做这些事的?” 陆大爷:“……” “夫君是皇上的指挥使,他办事只听皇上的旨意,太太若是被冤枉的,夫君肯定会替她洗脱冤情的。” 沈岁安脸上虽然害怕,可说出来的话却一字一句地戳着陆大爷的心窝。 她的意思很明显,忠孝两难全,陆渊当然不能抗旨包庇太太。 要是太太真的是清白,自然不会有任何事情。 “好了,今日皇上不肯见你我二人,态度已经很明显。”陆国公沉声地喝住陆大爷。 这时候发怒有什么用。 整天和他的妻子在一起,怎么没发现大太太居然藏了这样的心思。 陆大爷同样懊恼,他的确没有想到,平日看着人淡如菊的妻子,居然会在背后做这样的事。 “陆渊媳妇,你与元嘉郡主交好,能否替你的婆母说说情,毕竟两位公子都平安无事地回来了。”陆国公沉声说。 沈岁安抬眸看向陆国公,这种话他怎么有脸说出口。 他都去过镇抚司了,难道不知道陆大太太一开始的目的是她吗? 陆国公避开沈岁安的视线,“你的婆母的确冲动做错事,但你也是陆家儿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是你婆母真的被定罪,以后对你和陆渊都没有好处。” 沈岁安无声一笑,她压根没想过陆家能够给她什么好处。 “老太爷,您让我去求情,跟让我去送死没有两样,太太还有亲生儿子和亲儿媳,广宁公主应该比我更有用。”沈岁安说。 陆国公没想到沈岁安居然会反驳他的话。 “那你就好好劝一劝陆渊,只需要他在案情上稍微对你婆母酌情一些,你婆母……”陆大爷开口就要命令沈岁安。 “那岂不是要欺君?”沈岁安反问,“老太爷,父亲,欺君是死罪。” 看到沈岁安油盐不进的样子,陆国公知道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去吧。”陆国公冷冷地说。 沈岁安笑了笑,屈膝行礼,“是。” 第148章 尘埃落定 沈岁安从上房离开,在半路遇到陆二太太。 陆二太太今日恰好出门,回来才知大太太被镇抚司的人带走,但她打听一圈,居然无人知道发生何事。 正要到上房打探消息,就见沈岁安的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大少奶奶,你是为你婆母的事来的吧?”陆二太太问。 沈岁安福了福身,神色绷紧,“二婶。” 陆二太太迫切想知道大太太究竟犯下何事,把她对沈岁安的恩怨暂时搁置一旁。 “大太太是怎么了,我怎么听说今日镇抚司的缇骑到府里来了。”陆二太太狐疑地询问,“陆渊是镇抚司的指挥使,你肯定是知道的吧。” “知道啊。”沈岁安点了点头。 陆二太太靠近她两步,等着沈岁安继续说下去。 但沈岁安只是疑惑看她,一双眼睛澄澈明亮得像夜空星辰。 “……”陆二太太嘴角扯了扯,“然后呢?” 沈岁安:“然后?我也不知道啊,还要等镇抚司审讯结果,到时候二婶自然就清楚了。” 陆二太太咬碎后槽牙,觉得自己是被沈岁安给戏耍了。 “你不是说知道发生何事吗?” “是呀,但还没有结案,我不能胡说八道,或许有转机呢,二婶若是想知道,不如去问老太爷,他今日还去过镇抚司的。”沈岁安说。 陆二太太冷笑,她要是有那个胆子去问国公爷,还需要在这里跟沈岁安废话吗? 真是油盐不进的蠢货。 “二婶,您要是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沈岁安道。 陆二太太沉着脸,扭过身子朝着上房去了。 沈岁安的心情是愉悦的。 但她努力压着嘴角的笑意,毕竟被抓的人是她名义的婆母,她要是太开心的话,总要惹人闲话的。 “少奶奶,那边是二少爷。”半见在她身后小声提醒。 沈岁安果然看到陆珩一脸阴沉从另一边的廊庑走来,看他行色匆匆,应该也是要去找陆国公的。 陆珩心里焦灼只想着要如何救他的母亲,并没有注意到拐角处的沈岁安,直到靠近了才发现她的身影。 他眸色瞬间冷冽,“沈岁安,我母亲被镇抚司污蔑,是否与你有关,你是不是要报复我?” “……”沈岁安错愕抬眸看过去。 “你的自以为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陆珩额头青筋暴突,“难道不是吗?” 沈岁安嗤笑,嘲讽问,“难道是我让太太去绑架镇南王的二公子?是我让太太去威胁绑匪的家人,还是我自寻死路,要她指使那些人来毁我清白?” “……”陆珩因为愤怒,胸口剧烈起伏。 “你从小到大都习惯性把自己的错误推在别人的身上吗?”沈岁安问。 陆珩不肯相信,他的母亲会做出这样的事。 “你还挺可笑的。”沈岁安嘲讽了一句。 她径自从陆珩的身边经过,都觉得大太太被镇抚司抓走就是陆渊的问题。 陆家的人脑子都长得挺相似的。 沈岁安越来越相信,陆渊不是陆大爷的亲生儿子。 她没有急着去镇南王府,但周舟还是差人跟她说了,镇南王妃亲自上门去感谢他们,还请他继续为周舟治疗眼睛。 如此一来,周舟和程芝云如今算是有镇南王府当靠山了。 沈岁安很满意这次的筹谋,不但借力打力让陆大太太自食其果,还改变王妃和凤元嘉的命运。 虽然在得知王妃的雷霆手段,她觉得上一世她和凤元嘉后面未必没有反击,只是她死得早没有看到罢了。 反正不影响她如今的心情。 又过了三日,沈岁安每天都只在淡泊院,连二门都不出去。 但她知道陆家和白家都在上下走动,就是希望能够保住陆大太太和白侧妃。 特别是白家,他们是百年世家,虽然势力不在上京,但朝中也有不少人。 他们以陆渊和陆大太太的关系不宜审理此案,最终交由大理寺来审讯。 最后白家发现要保住两姐妹是不可能了。 只能保住一人,让其中一人认下所有罪证。 白家权衡了又权衡,最终决定保住陆大太太。 镇南王府的世子之位必定是落在白家外孙身上了,就算他们保住白侧妃,以叶流素的凶悍,肯定不会留她的命。 陆大太太反而不一样,她比白侧妃聪明,更有手段,将来更容易东山再起。 而且还有广宁公主最近也在帮陆大太太求情。 白侧妃不甘心,明明是陆大太太比她更恶毒,她为什么要认罪,一旦她认罪,那她就没命了。 还没等她喊冤枉,就被人发现她死在牢狱中了。 既然白侧妃死了,而且还有她认罪血书,这件事也就可以结案了。 陆大太太是免了死罪,但皇上把陆国公和陆大爷狠狠敲打一遍。 最后陆大爷只能忍着不舍,决定将陆大太太送去家庙修行。 其中陆大太太一开始想要毁儿媳妇清白的这一条供词,因为没有真正实施,所以并无法定罪。 陆渊为了沈岁安,也没有继续揪着不放。 只是在陆大太太到了家庙,突然就重病了一场,不管找来多少大夫诊脉,都不知她的病因。 总结就是她郁结于心,还是需要慢慢调理。 至于调理多久,只有天知道。 尘埃落定,陆渊也终于得空回到陆家。 沈岁安已经有几天没见到他了。 夫妻两人还没坐下好好说话,上房已经来人,把他们请了过去。 陆大爷和陆珩脸色都极为难看,二房和三房的人也都在场。 连在公主府的广宁都来了。 “最近家里发生了什么事,相信你们都听说了。”陆国公声音疲惫,看起来像老了几岁。 陆大爷目光阴恻恻地看了陆渊一眼。 “父亲,若非陆渊有意隐瞒,事情根本不必走到如今的地步,照我说,这种逆子早该赶出家门,跟他断绝关系。”陆大爷对陆渊更加深恶痛绝。 他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 生母身份卑贱污秽不能为人道,陆渊也是一样让人厌恶。 他真是后悔当初一时贪欢,居然生出这样让他一辈子都甩不掉的污点。 嗯?沈岁安心头猛跳。 要赶陆渊出门?跟陆家断绝关系? 还有这等好事!! 这倒是她不敢想的呢。 第149章 那就分家 陆大爷当然恨不得将陆渊赶出去,最好从此再也不来往,他就当没有生过这个儿子。 其他人只是看了他一眼,觉得陆大爷是气傻了,以陆渊如今在皇上心中的信任程度,将来必定还更有出息。 跟陆渊切断关系能有什么好处。 真是短视。 陆三爷不置可否,要是能趁机分家,那他当然更加愿意了。 就看陆国公同不同意了。 只有二房是最不愿意分家的。 陆二爷整日无所事事,陆二太太还要靠管家给他们二房积攒钱财,要是分家出去了,她每年收入可要少了一大半。 陆国公目光冷淡地望着无能狂怒的长子,他的视线慢慢移到陆珩的身上。 心想如果不是陆珩成了驸马爷,如今他又何必将希望寄托到陆渊这里,陆珩比陆渊听话温和。 “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就只想到把儿子赶走吗?”陆国公威严的声音响起。 打断陆大爷喋喋不休的怒骂。 陆大爷眼底一片猩红,分明还是气得不轻,一时不知陆国公的意思。 “别生气,有话好好说。”陆老夫人小声地劝着。 陆国公目光锐利地环视在座所有人。 “出了这样的事,你埋怨陆渊有什么用,那是你的妻子,她背地里做的这些事情,你一无所知吗?”陆国公厉声地质问陆大爷。 本来就势微的国公府,如今还狠狠地得罪了镇南王府,陆国公只觉得心力交瘁,对眼前这个一点长进都没有的长子是恨铁不成钢。 陆大爷眉心皱成一座山,他是完全看不出。 大太太每天不是修剪她的花就是在作画,怎么看都不像会在背地里筹谋绑架的人。 可偏偏证据确凿。 “父亲,未必就是她,说不定有人伪造证据……”陆大爷还在维护着自己的妻子。 他更愿意相信是有人在陷害她。 陆渊眼底闪过一抹嘲讽的冷笑,“要不,请太太回镇抚司,再重新审一审,若是有冤情,父亲到皇上面前去伸冤。” “你、你这个逆子!”陆大爷指着陆渊大骂,“早知道当初就该把你掐死!” 陆渊面色冷漠,“你没有做过吗?” 陆大爷的脸色铁青,更加确定这个贱人所生的儿子是个恶鬼。 不然怎么会命这么硬,不管他做什么都不能杀死他。 “你在说什么!”陆国公怒喝着陆大爷。 虎毒不食子,哪有人会想杀自己的儿子。 陆大爷清醒过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一笔写不出两个陆,都是一家人,应该为家族的兴盛而努力,而不是互相争斗陷害。”陆国公厉声地说。 “大太太这件事已经让国公府受到重创,皇上对陆家早已经心中不满,如今我们要做的是韬光养晦,不要再成为别人眼里的笑话。” 陆珩低声说,“亲手抓自己的嫡母,难道就不是笑话了。” “确实,这天下没多少人会雇佣绑匪去绑架自己的外甥。”陆渊讥讽反击。 “凤二公子并没有受伤!”陆珩咬牙说。 陆渊淡淡地回道,“凤大公子遍体鳞伤,陆珩,你要是还不信这是你的母亲所为,可以去大理寺要求重审此案,到时候一定会彻底查个清楚。” “够了!”陆国公立刻喝住他们。 谁都知道陆大太太是被白家暗中护着的,不然今日服罪的就是她了。 “珩哥儿,你还嫌不够丢脸吗?”陆国公呵斥着。 要不是陆珩和广宁公主求助,他都想让儿子休了陆大太太。 “今日让大家都来这里,是要告诉你们,不要再背地里做些腌臜的手段,一旦被我发现,逐出家门事小,犯事砍头才是大。” “我们国公府如今已经岌岌可危,望你们不要做自掘坟墓的事,否则,我定不轻饶!” 陆国公在陆家依旧是最威严的存在,他的话无人敢不听。 陆大爷和陆珩都噤声了,二房也是不敢开口。 “大嫂让人绑架镇南王府的公子是有朝廷定罪,但她对岁岁的恶毒心思,难道不需要有所交代吗?”阮氏清正的声音突然响起。 “想要什么交代!”陆大爷猛地狠狠瞪向阮氏。 阮氏轻嗤一声,“就算陆渊不是大嫂亲生的,那也是叫她一声母亲,大少奶奶进门之后对她也是恭敬有加,大嫂怎么就对她这般怨恨。” “要不是镇南王恰好回了上京,让大嫂改变主意,不然那些流民可就冲着大少奶奶去了。” 沈岁安红了眼眶,一脸委屈地靠进陆渊的怀里。 陆渊低声说,“嫡母不慈,岁岁也只能忍气吞声。” “你嫡母如今已经被送去家庙代发修行,沈氏毫发无伤,你们还想如何?”陆大爷问。 “既然如此容不下我们,不如就允我们离开陆家单独开府。”陆渊说。 陆老夫人皱眉,“你想分家?” “陆家的东西,我不会带走一分一毫,只带走我自己的东西。”陆渊淡淡地说。 他根本不屑拿陆家的任何财产。 陆大爷:“你当镇抚司的指挥使也不过两年,你能有多少私产!” “不劳你费心。”陆渊说。 陆国公用力一拍扶椅,“你们想要分家,除非等我死了!” 本来也想跟着提出分家的陆三爷和阮氏对视一眼,只好先收了心思。 看来想要分家,还需要时间。 陆国公又警告了他们几句,这才让他们都散了。 一直没说话的广宁公主起身就走出去。 陆珩大步跟上。 “广宁,你能不能再去求一求贵妃娘娘,母亲她向来都是养尊处优,家庙修行的日子太苦,她会受不住的。”陆珩低声恳求着广宁公主。 “你要我怎么开口,该说的都说了,要不是我母妃为她求情,她早就跟白侧妃一样的下场。”广宁没好气地说。 都是因为陆大太太,她都觉得走出去要被别人嘲笑了。 陆珩听出她语气中对他母亲的鄙夷,心中生怒,“那是我的母亲,也是你的婆母!” “她做了这种事,根本不配我把她当婆母。”广宁说,“陆珩,你最好别忘记你是我的驸马,我不是嫁进你们陆家的。” 广宁拉住陆珩的手,软了语气,“你母亲还能留着一命就不错了,等这件事风头过去了,再想办法接她出来。” 陆珩闭上眼睛,心里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 他不甘心,不甘心只当个驸马,他想要位高权重,想要有保护家人的权势! 第150章 已经完全不同了 宋秀枝等了又等,她等着镇南王府将她奉为上宾,结果,她等来了白侧妃死在大理寺的消息。 这完全和梦中是不同的结果。 怎么会这样? 明明很多事情的发展都跟她梦中是一样的,怎么镇南王府就跟她梦见的不同了。 难道……因为她抢先救了凤晟华,所以才改变白侧妃的命运。 不不不,不可能! 这跟她有没有救凤晟华没有关系。 宋秀枝感觉背后像是有一只手在操控着一切,而且在静悄悄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她大梦一场,仿佛经历一世,已经不再是卑微怯弱的卖酒女,她有了梦中后来成为国公府夫人的见识和谋算。 经此一变,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些天发生过的事。 如果说最大的变化,那不就是沈岁安没有嫁给陆珩吗? 宋秀枝是最清楚沈岁安对陆珩的爱意,他们自幼订婚,沈岁安人生最大的目标就是嫁给陆珩,为他相夫教子。 怎么会突然就要退婚? 她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沈岁安,就是那天的傍晚。 梦里的沈岁安也来找她了。 但表现有所不同。 沈岁安是哭着离开的,还留下话,同意陆珩纳自己为妾。 可这次沈岁安却说的是退婚。 一切的不同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沈岁安难道跟她一样,也梦见未来会发生的事,所以她才要跟陆珩退婚。 一定是这样的! 宋秀枝眸色冷下来,那她就不能照着梦中所发生的事去改变未来,她要出其不意,才能让沈岁安无法再阻止她回到陆家。 听说陆大太太被送去家庙了。 她知道陆家的家庙在哪里,也知道在那里会过怎样的日子。 她想要回陆家,那她就得先除掉沈岁安。 沈岁安绝对不会让她重回陆家的。 宋秀枝主意一定,立刻就收拾细软,到集市租赁了一辆马车和车夫,往陆家的家庙所在赶去。 …… …… 沈岁安身上汗津津的,全身脱力地趴在陆渊结实的胸膛上,脸颊潮红,双眸湿漉漉的,体内愉悦的浪潮还没有平息。 陆渊和她双手紧扣,细吻着她柔嫩的手臂,眼中餍足十分惬意。 “岁岁的骑术想必相当不错。”陆渊揉着她的腰,真是爱惨她主动缠着他腰的娇媚。 沈岁安将脸埋在他肩膀,她什么话都不想说。 好些天没有见到他,她心里是有些想念的。 再加上今日看着公爹对他这个儿子冷酷无情,她更加心疼他曾经在陆家处境,同时也更怀疑他根本不是陆家的血脉。 一时的怜惜,就不知不觉由着他索求,连在上位的要求也都答应了。 两人荒唐了大半宿,她现在还回不过神。 陆渊等她稍微平息下来,才抱着她到净室清洗,最后又忍不住抱着她要了一回,沈岁安都忍不住呜呜求饶了。 “最后一次,岁岁。”陆渊哑着声音。 沈岁安的声音破碎,在他的怀里呜呜咽咽。 雨歇风停之后,她已经撑不住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本来还想和他好好聊一聊关于最近的事,还有他的身世。 没力气了。 翌日,沈岁安是在陆渊的怀里醒来的。 陆渊终于可以有休沐的假期了。 “本来今天想带你去骑马,还是算了。”陆渊觉得她今天的身子是受不了的。 沈岁安红着脸瞪他一眼。 陆渊哑声轻笑,在她面颊亲了几下。 “今天陪你去看庙会。”陆渊说。 正月整整一个月,上京城每天几乎都有大大小小的庙会游街。 沈岁安因为镇南王府的紧绷好些天的心情,当然想出去散散心。 “好。”沈岁安从他怀里起来。 两人各自洗漱用膳。 说起了白家。 “白家向来利用女儿稳固家族势力,如今连损两个最有助益的女儿,接下来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陆渊低声说。 “你是说,白家可能会往宫里送人?”沈岁安问。 上一世并没有白侧妃死在大理寺的事,陆大太太也是国公府老夫人,命都比陆大爷长,但现在不一样了。 白家或许真的会做出上一世没做过的事。 陆渊说,“嗯。” 沈岁安不觉得白家姑娘进宫就能翻出多大的风浪。 姚贵妃受宠多年,又是个极聪慧的女子,宫里那么多的妃嫔和皇后都不是她的对手。 白家姑娘又怎么从她手里抢了宠爱。 “且看着吧。”陆渊淡淡地说。 “我没想到白家会为了太太选择牺牲白侧妃。”明明白侧妃的身份地位比大太太更高些。 陆渊:“白家看上的是陆珩和二皇子的关系。” 他抬眸看她一笑,“她回不来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沈岁安微微怔住,随即笑着点头,“嗯。” 夫妻二人用过早膳,正要准备出门,凤元嘉气呼呼地来找沈岁安了。 “我父王居然还要进宫为凤晟华请封世子,还要把他记在我母妃的名下,让他成为嫡次子,呵,我真是要气死了。”凤元嘉在沈岁安面前暴跳如雷。 把镇南王的偏心和无情骂了个遍。 沈岁安皱眉说,“镇南王正值壮年,为何急着立世子?” “我怎么知道。”凤元嘉哼道,“他就是偏心凤晟华。” “那……大公子怎么说?”沈岁安低声问。 凤淳华的眼睛已经治疗一段时间了,不知道现在能不能视物了。 一旦他的眼睛有好转的迹象,世子之位怎么都落不到凤晟华的头上。 凤元嘉说,“他向来不在乎这些的,明日皇上在宫里设宴,我们还要一起进宫。” “父王想要在明日请封世子。” 沈岁安安慰她,“皇上未必会答应。” 凤元嘉叹了口气,“岁岁,你有什么办法吗?” 能有什么办法呢,她无法阻止镇南王请封世子。 除非凤淳华现在的眼睛已经能看见了。 “算了,如果凤晟华成为世子,我就撺掇母妃和离,我们三人在云州过好我们的日子就行了。”凤元嘉说。 和离?! 沈岁安瞳孔微缩,如果王妃能够和镇南王和离,或许以后的日子会过得更顺心。 “王妃那么好,王爷配不上她。”沈岁安说。 凤元嘉点头,“你赞成我的做法,对吗?岁岁。” 沈岁安笑着点了点头。 “我立刻就去找母妃,让她跟父王和离。”凤元嘉猛地起身,也顾不上道别了,大步地离开陆家。 就……真是来去都风风火火的。 第151章 为什么一定要和离 “为什么要和离?”王妃气定神闲,和凤元嘉的怒火冲天态度截然不同。 凤元嘉瞪圆眼睛,不可思议看着她的母妃。 “父王居然要将凤晟华记在您的名下,他这么恶心您,难道您还能跟他过下去吗?”凤元嘉不理解。 王妃淡淡一笑,“你啊,还是个小孩子。” 凤元嘉气鼓鼓地看着王妃。 “你说一说,我和你父王和离之后的好处。”王妃柔声说。 “至少不必再面对他的偏心和自私。”凤元嘉哽咽,她也曾是父王捧在手心长大的千金小姐。 小时候父王将她放在肩膀上,带她去逛花灯,教她识字,教她骑马…… 她对他所有的孺慕敬爱,都在那一巴掌被打没了。 “你父王再娶一个王妃,生几个嫡子,镇南王府就真的不会落在你弟弟手中了。”王妃说。 “难道不和离,父王就会请封阿淳为世子吗?”凤元嘉文。 王妃笑了笑,以前不争,是因为她只盼着儿女平安成长,是不是世子又有什么关系。 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明明是她儿子的东西,凭什么拱手让人呢。 “和离之后,我是无法带你们离开的,到时候你们在王府过什么样的日子,我鞭长莫及。”王妃说。 凤元嘉心疼王妃,她抱住王妃的胳膊,“那怎么办呢,眼睁睁地看着他做这么恶心的事吗?” 王妃怜爱地抚摸女儿的发梢。 “过两日宫里设宴,我们一起赴宴,到时候你父王若是请封世子,那也只能是淳儿。”王妃语气笃定。 凤元嘉觉得母妃似乎有事瞒着她,可不管她怎么旁敲侧推地问,都问不出什么来。 待女儿离开,王妃望着她的背影轻轻地叹一口气。 凤淳华从另一侧的门外走进来。 “母妃为何不跟姐姐说明实情呢?”凤淳华轻声问。 “我不想她对以后的丈夫过早心存戒备,希望她能够有一段和和美美的姻缘,若是让她知道我和你父王如今只剩下算计,她对自己的婚事还能有期待吗?”王妃说。 她是平常不过的母亲,自己得不到真心相待的丈夫,却希望她的儿女以后能够和另一半恩爱情深,互相扶持着过日子。 最亲近的人互相算计,是世间最悲哀的事。 凤淳华说,“我以后会保护姐姐的。” 王妃抬头看他,见他气色比刚回来好了许多,她脸上多了几分温柔的笑意。 “这次的事,多亏陆大少奶奶相助,但此事不能明面上感激她,她的恩情,你也要记在心里。”王妃从凤淳华的口中已经得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也知道根本无人要绑架凤淳华,只不过为了破局,沈岁安找到他,与他商议演一出戏,将计就计,顺便让白侧妃姐妹俩狗咬狗。 最大的意外就是周大夫真的能医治阿淳的眼睛。 她对沈岁安真是感激不尽。 “您和父王不和离,日子过得不舒心,我已经长大,能保护好姐姐和自己,母妃。”凤淳华说。 王妃摇头浅笑,“摆脱你父王,不仅仅是和离的方法。” 她为何要和离呢? 镇南王府在云州能够站稳脚步,靠的不仅仅是镇南王,还有她和叶家多年的心血,她为什么要拱手相让,给别的女人来享受她打下的江山。 还要让她的孩子以后管那个女人叫一声母亲。 做什么梦! 为什么一定要和离,她也能丧夫。 属于她的,永远是她的,该是她儿子的,也必须是她儿子的。 …… …… 皇帝在集英殿设春宴,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女眷都参加。 这是皇宫盛事。 陆家只有陆三爷夫妇和陆渊夫妇一道参加。 陆国公借着身子不适,和陆大爷父子俩都没有去参加春宴。 因为陆大太太的事,陆大爷被贬了官职,成了稽勋清吏司的主事,是七品官职。 他自觉丢脸,整日就躲在屋里,谁也不肯见了。 当然,他们都影响不了沈岁安的心情。 春宴这日,沈岁安和阮氏作伴,高高兴兴进宫赴宴了。 陆渊和陆三爷骑着马走在前面,她们在马车里小声说着话。 “那日我观察大伯和陆渊的面相,怎么看都不像是父子。”阮氏低声说。 “三婶,你那边还有消息吗?”沈岁安问。 关于陆渊的身世,她到现在还没有跟他说呢,一开始迫不及待要告诉他,后面发生的事太多,她连见到他都难,便就耽搁了。 阮氏抬眸看了前方那抹挺拔的身影。 连背影都像极了那个人。 要说他不是那人的儿子,谁能信呢。 可是…… 想到陆渊之所以会被送出南朝,阮氏的心无比沉重。 要让陆渊认祖归宗,任重而道远,这其中必然有许多人会阻止。 阮氏心中突然无比同情陆渊,他似乎生来与父母的亲缘就很浅薄,特别是父亲……无论是亲生,还是养他长大的,对他都并无多少感情。 “我正要与你说的。”阮氏道,“暖娘的确生过一个儿子,不过并非陆渊,是一个叫暖娘的女子替代柔暖的身份,将陆渊当成大伯的儿子。” “陆渊并非大伯的亲生儿子,他的亲生父母在南朝。” “暖娘在将陆渊交给大伯之后,就假死躲到暗处,一直保护着陆渊,大伯几次要杀陆渊,都是被她救下。” “……她还让人假扮高僧警告大伯不得杀亲子,否则有报应。” “陆渊这才能活着被带回陆家,暖娘在陆渊回到陆家之后,她本想回南朝复命,还没见到她的主子,她就被人暗杀了。” 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有陆渊的下落。 “那他的亲生父母是谁?”沈岁安问。 阮氏说,“我如今还不能告诉你,免得为你和陆渊招来危险,这件事……你且找个机会跟陆渊提一提,等我跟南朝那边取得联系,再带陆渊回去。” 沈岁安闻言不置可否,陆渊要不要回南朝,还未可知的。 谁知道他亲生父母那边是不是比陆家更大的坑呢。 气势磅礴的皇宫已经出现在视线中。 她们两人默契没有继续聊下去。 第152章 怎么就是乱来了 今日春宴最受人瞩目的当然是镇南王府一家。 之前镇南王府两位公子都被绑架,虽然如今他们都平平安安回来,但案子究竟如何,大理寺并没有透明公布,知根知底的人并不多。 但是,从白侧妃死在大理寺,陆国公府的大太太被送去家庙这些掩盖不住的事情看来,要说绑架的事跟她们无关,那只怕没有一个人是相信的。 要是镇南王府有第三个健康不瞎的儿子,世子之位都不可能落在凤晟华的头上。 只能说凤晟华的命是真的好啊。 看镇南王带着小儿子到处结识朝中大员,而王妃和她的一对儿女却只静静坐在位置上,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母妃,父王太不将您放在眼里了。”凤元嘉气得眼眶泛红。 王妃握住她紧握的双手,轻轻捏了捏,“元嘉,稍安勿躁,不要让别人看出你的情绪。” 皇上和太后都还没有驾到。 镇南王已经领着小儿子认识了朝中大部分的官员。 心情颇好地回到王妃的身边。 “王爷辛苦了。”王妃淡淡地笑着。 镇南王低叹一声,“都是为了王府的未来,王妃,本王也是没有办法,如果淳儿好好的,本王何须有这么多的烦恼。” “嗯。”王妃颔首,“王爷说的是。” “那……你是答应让晟儿记在你名下了?”镇南王语气充满期待。 王妃的笑容美艳不可方物,一双锐利的丹凤眼却似没有情绪,“不如王爷另娶他人?” 镇南王脸色瞬间沉下来,“白氏已经死了,晟儿是无辜的,你何必跟一个小孩子斤斤计较。” “难道是我将她害死的?”王妃反问。 她从来没想过要白氏死的,她是死在白家人的手里。 便宜白氏了。 镇南王不想在这春宴上与王妃争吵,他转开脸,脸色沉沉地看向其他地方。 很快,皇帝和太后也都到了。 跟随其后的是姚贵妃,皇后依旧在禁足之中。 在接受众大臣的拜礼之后,皇上目光温和看向旁边的镇南王一家。 “淳儿如今看着气色要比刚来上京城好了许多。”他先对凤淳华说。 凤淳华侧脸对着皇上的方向拱手一礼,“多谢皇伯父关心,侄儿如今已经适应上京,不会水土不服了。” 皇上笑容温和,“那就好。” 他又看向凤晟华,虽然也有些神似镇南王,但这个凤晟华无论是样貌还是气度,和凤淳华站在一起相比还是差别甚大。 如果凤淳华的眼睛看得见,怎么会轮到给凤晟华请封世子之位。 凤晟华起身行礼,面对皇上的询问一一作答。 他自信满满,神采飞扬,就算不是嫡出又如何,他生来健康,是凤淳华这辈子都无法相比的。 镇南王府除了他,再没有人能够成为世子。 众人看着这位二公子年纪虽小,却并不怯场,心想到底是镇南王全心全意培养的,虽然生母做错事,但这个凤晟华倒也不差。 皇上含笑点了点头,让凤晟华坐下。 “皇上,不如趁这个大好日子,允了镇南王的奏请,准他请封世子。”太后对皇上说道。 曲太后对镇南王并不是很喜欢,但镇南王府如今在云州逐渐势大,她也不想再惦记以前的恩怨,一切还是以大局为重。 早日定下世子,再留下一个质子,对天下才是最稳妥的。 皇上沉吟着没说话,他在等着镇南王妃的反应。 他是忌惮镇南王府,但同时也不想看到叶家因为世子的事,在云州搅起风云。 “皇上,臣如今只有晟儿最适合封为世子,还请皇上准许。”镇南王走了出来,跪下请求皇上。 见镇南王妃神色如常并不说话,皇上在心里轻叹一声。 正要开口同意时,却见凤淳华缓缓地站起来,他那双原本如蒙一层薄雾的眼眸,似是瞬间流光浮动,熠熠生辉。 众人就看着他缓缓走到镇南王的面前。 “父王,为何只有二弟最合适?那我呢。”凤淳华轻声问。 镇南王惊诧地看向嫡长子,随即不悦皱眉,“你的眼睛不能视物,如何能成为世子!” 凤淳华突然微微一笑。 那双眸像是被照进一束光,令他整个人更加俊秀灵动。 “大公子看起来不像是瞎子啊!”不知是谁低呼了一声。 凤晟华有些失态地起身,“大哥,我们是在宫里,你千万别乱来。” 凤淳华侧眸看向他,“我怎么就是乱来了呢。” 在众人惊愕的视线中,凤淳华转过身对着皇上下跪,“皇伯父,大夫说侄儿的眼睛是中毒才无法视物,如今侄儿的眼睛虽还没完全治愈,却已经能看到七八成。” 七八成! 那就不是瞎子了! 镇南王整个人都僵住了,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他根本不知道凤淳华的眼睛治好了。 没有人跟他说过。 皇上脸色不见一丝情绪,他狐疑打量凤淳华,“你的眼睛真的能看见了?” 凤淳华:“是的,皇伯父。” “怎么可能!”凤晟华脱口而出,“你怎么证明你看得见。” 坐在右首的二皇子举起两个酒杯,“大公子,你可看得见我哪只手端着酒杯?” 凤淳华轻叹,“二皇子两只手都拿着鸟兽葡萄纹银带环把酒杯。” “你的眼睛真的好了。”镇南王瞪圆眼睛。 “阿淳!”从震惊中回过神的凤元嘉已经来到凤淳华的面前,紧紧抓着他的胳膊。 她几乎泪流满面,“真的吗?你能看见了?” 凤淳华的眼神如漫开的溪水,温柔地望着凤元嘉。 “阿姐,你长得真好看。”他笑着。 “呜呜。”凤元嘉抑制不住喜悦的心情,哭得更加不能自已。 皇上再次看向镇南王妃,她终于抬起头朝着他看过来。 那张明艳端庄的脸庞一如当年,岁月似乎在她身上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 她终于苦尽甘来。 “既然淳儿的眼睛已经治好,那世子之位……镇南王,是否应该归还原主?”皇上沉声问。 凤晟华听到这句话,脸色刹那间苍白。 归还原主…… 原来在皇上眼中,世子之位本该就是凤淳华的。 第153章 永宁公主和陆渊的过去? 听到皇上金口玉言下旨将凤淳华封为镇南王府的世子,沈岁安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虽然凭着王妃和凤淳华的能力,他们上一世肯定能够反败为胜,只是她没有机会见到,但这一次能够少点折磨,她觉得是一件事值得开心的事。 春宴结束,镇南王妃带着一对儿女找到沈岁安。 “陆大少奶奶,元嘉在上京人生地不熟,这些天多亏你的照顾,改日我设宴招待,还望你能赏脸。”王妃笑眯眯地看着沈岁安。 她的话有未尽之意。 这次凤淳华能够平安回来,而且还治好眼睛,都是因为沈岁安提前跟凤淳华通气,要不是她,他们都要被白侧妃姐妹俩设计陷害了。 “一定。”沈岁安笑着说。 王妃道,“还有周大夫伉俪,周娘子对淳华照顾有加,周大夫还治好了淳华的眼睛,我心中对他们万分感激。” 凤元嘉:“母妃,我亲自去请周大夫他们。” 他们只是寒暄几句,毕竟是在皇宫,许多话都不能在这儿说。 分开之后,沈岁安正要去找陆渊,却被一个眼熟的宫女叫住,“陆大少奶奶,贵妃娘娘有请。” 沈岁安低声应是,丝毫不意外姚贵妃要见她。 她跟着宫人来到昭熙宫,姚贵妃已经卸下沉重的头面,一身简单装扮,疲懒倚靠在长榻,看到沈岁安进殿,露出温和的浅笑。 “臣妇见过贵妃娘娘。”沈岁安行礼。 姚贵妃指着旁边的位置,“平身,过来坐下,岁岁。” 沈岁安从善如流,还主动将怀里的玉佩拿出来。 “岁岁这是何意?”姚贵妃笑着问。 “贵妃娘娘,如今广宁公主事事有驸马教导,循规蹈矩,娴雅端庄,臣妇再拿着这个玉佩承担教导公主的名义不合适。”沈岁安说。 广宁对陆珩的话是言听计从,沈岁安一点都不想跟他们夫妻俩有任何关系。 姚贵妃含笑说,“要不是你,广宁跟驸马也不可能这么快和好如初,最近看着是乖巧了许多。” 沈岁安顺着她的话,“公主本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刚出宫在外面生活是有些不习惯。” “这玉佩既然已经给了你,本宫自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姚贵妃素手将玉佩推到沈岁安的面前。 “本宫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广宁跟驸马和和美美,如今他们日子过得好了,本宫很是满意。” 沈岁安尴尬一笑,“娘娘,公主与驸马能够和好,与臣妇并没有关系。” 她可不敢乱认功劳。 姚贵妃莞尔一笑,她很清楚到底有没有沈岁安的功劳。 玉佩交给沈岁安,让她教导广宁公主只是表面,实际就是想刺激陆珩。 顺便拉拢二皇子与陆渊的关系。 “你婆母的事,本宫略有耳闻。”姚贵妃打量沈岁安,“她是阴险歹毒,不过本宫总觉得背后还有人在插手,你觉得呢,岁岁。” 沈岁安低声道,“贵妃娘娘见谅,此事毕竟关系家中长辈,臣妇实在不好过多评论。” 姚贵妃闻言笑了笑,镇南王府这件事,只看表面完全与沈岁安没有关系,但沈岁安主动接近凤元嘉,这与她从前性子不同。 她以前就认为沈岁安聪慧,如今更觉得这个女子比她想象的更聪明。 “陆指挥使应该还在等你,本宫就不多留你了。”姚贵妃含笑说。 沈岁安盈盈起身,“娘娘,臣妇告退。” “陆大少奶奶,陆指挥使在御花园的北面门等着您。”宫女道。 “有劳姑娘引路,我知道该怎么走过去了。”沈岁安笑着说。 沿着北边的廊庑,穿过长长的扶手栏杆,在荷花池的拱桥上,她看到陆渊的身影。 “夫君。”沈岁安脸上露出笑意,脚步跟着轻快起来。 走上拱桥,她才发现陆渊对面还站着一个身材高挑修长的女子。 那女子手里还牵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 是五皇子。 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是两年前远嫁延陵的永宁公主,皇上和皇后唯一的嫡公主。 半年前,永宁公主的驸马吴乔丰在与西疆交战时,为了救大皇子,不幸战死。 永宁公主成了寡妇。 皇后早就想把永宁公主接回来。 沈岁安与永宁公主以前见过面,只是两人相差几岁,并不能聊到一处,所以并不相熟。 陆渊听到沈岁安的声音,脸上冷硬淡漠的神色如冰雪消融,眼中有柔色浮动。 他朝着她走来,垂眸细细打量她,“可以走了?” “嗯。”沈岁安点头,她侧头看向永宁公主,福了福身,“公主殿下。” 永宁公主没有看她,一双潋滟的眼眸只看着陆渊。 沈岁安一直知道永宁公主生得好看,特别那眉眼,目似流星坠,眉如柳枝垂,正是形容她的柔媚。 只是她如今这般看着自己的夫君,就算是再如何美丽,沈岁安都觉得心底有些不舒服。 “殿下,下官的夫人来了,告辞。”陆渊拱了拱手,牵起沈岁安的手离开。 永宁公主这才将目光投向沈岁安。 那双好看的眼眸弥漫着一股冷意,似尖锐的利箭朝着她刺过来。 沈岁安微微一怔,她有些纳闷,永宁公主对她的敌意太明显。 她们之间从前并无过节。 “陆大人不是说这辈子无娶妻打算,如今娇妻美眷在怀,倒忘了当年说过的话。”永宁公主淡淡地说。 陆渊神色淡漠,“今时不同往日,下官心境也有所不同。” 永宁公主:“有什么不同?” “公主,这是下官的私事。”陆渊声音越发地冰冷。 “阿姐……”五皇子见到陆渊肃杀的脸色,吓得躲到她怀里。 永宁公主深深看了陆渊一眼,牵着五皇子的手转身离开。 沈岁安歪着头看向自家夫君。 看来,他跟永宁公主以前有过一段故事? 回头看到自家娘子一双闪闪发光充满好奇的眼睛,陆渊失笑,“想什么!” “想你告诉我,永宁公主为什么见到我如同见到敌人。”沈岁安小声笑说。 “先出宫。”陆渊无奈地说。 莫非真有不为人知的爱恨情仇? 沈岁安心里痒痒的,恨不得立刻就知道陆渊和永宁公主的过去。 第154章 他早已经知晓 沈岁安还以为会听到一段缠绵悱恻爱而不得的故事。 结果从陆渊口中说出来的,就是干巴巴两句话。 三年前永宁公主到了议婚年纪,她主动跟皇上提出要嫁给陆渊。 皇上并没有同意,给永宁指婚延陵吴家的吴乔丰。 永宁心有不甘,亲自来找陆渊,想让陆渊主动去求婚,她以为陆渊肯定愿意娶她。 陆渊当时只回她一句对娶妻并不感兴趣,丝毫没将尊贵的公主殿下放在眼里。 最后就是永宁公主含恨远嫁,如今又守寡回来。 她还年轻,皇上肯定会重新为她赐婚的。 刚才在御花园遇到陆渊,永宁便是想问他,既然当年说对娶妻不感兴趣,为何又娶了沈岁安。 陆渊还没开口拒绝,沈岁安就回来了。 “夫君生得也算俊美,能得公主青睐实属正常。”沈岁安笑说。 “我与永宁公主并无私交,今日应该是我们第二次对话。”陆渊也想不明白,永宁公主当初怎么会想嫁给他。 两年前他才刚接手镇抚司,整个人身上的戾气比现在还要重,而且那时还不懂收敛锋芒,身上总带着血腥,都是审讯犯人时留下的。 恶鬼修罗的骂名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他对男女之事并不热衷,在陆家又如同透明人,不会有长辈为他筹划婚事。 所以他根本无意成婚。 沈岁安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就起了绮念的女子。 幸好她成了他的妻。 “永宁公主会不会对你没有死心?”沈岁安笑着问。 “对我们并无影响。”陆渊说,显然已经很不愿意再提起与他们无关的人。 沈岁安笑了笑,便将永宁公主的事放下不再提。 “夫君,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沈岁安小声说,“我们去画舫,再与你慢慢说。” 需要去画舫说的话,那就是不能被陆家任何人听到了。 陆渊让人先去准备一艘画舫,等他们到的时候,各色茶点酒水都已经准备好了。 只留下掌舵的船夫,其他人都留在岸上。 沈岁安这才放心所知道的关于他身世的消息全都说出来。 说完之后,她眸中不掩心疼和担忧看他。 陆渊很平静,手指轻抚着沈岁安的发梢,眸色深邃幽黑,听到他并非陆家的血脉,竟没有丝毫的意外。 沈岁安就很意外了。 “夫君,你该不会早就知道此事了吧?” 陆渊垂眸看她一眼。 “……”沈岁安明白了,他果然早就知道了。 “我知道的并没有你这么详细。”陆渊低声说。 他入朝为官之后,更明显察觉到陆大爷对他的态度,一开始他只查到他生母的身世不高,以为陆大爷是因为他生母的原因才厌恶他。 毕竟青楼女子生下的孩子,而且后来柔暖更是因为难以启齿的病而死,对陆大爷来说,就是一种耻辱。 但是,陆渊发现这个柔暖跟小时候照顾他的暖娘并非同一个人。 只是他查了那么久,还没查到暖娘是什么人。 “夫君,三婶是南朝阮家的人,你会不会也跟阮家有关?”沈岁安低声道。 陆渊说,“如果是这样,三婶就不会遮遮掩掩。” 他猜测自己的身世只怕还有秘密,是三婶还不能宣之于口的。 “如今我们已经有了眉目,你可要让人去南朝暗中打听。”沈岁安问。 陆渊轻轻颔首,“嗯,先低调行事,不要惊动太多人。” “是,你小小年纪就被人带到雍朝,而且用这样的方式遮掩真实身世,怎么想都觉得诡异。” “连三婶都小心翼翼,我觉得她是怕你有危险。” 陆渊不怕自己会有什么危险,只是不想连累她。 “所以不急,慢慢来便是。”陆渊说。 沈岁安抱着他的腰,将自己靠进他的怀里,“你与陆家的人都不像,果然不是陆家的血脉。” 还真是挺好的。 “本来想趁太太这次的事分家,看样子还需要些时日。”陆渊知道她的心思。 她比他还不想留在陆家。 沈岁安嗯了一声,陆家的确让她觉得压抑,但有他在,倒也不是那么难熬。 而且,就算他们迫切想知道陆渊的身世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 毕竟那是在南朝,他们的人进入异国领域,做事必然没有在雍朝这么便利。 夫妻俩在画舫消磨了一下午的时间,还用了晚膳,这才打道回府。 自从大太太被送去家庙修行,整个国公府的气氛都有些沉闷,下人们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事惹恼主子。 本来在国公府没什么地位和存在感的三房,如今竟是最有前程的。 这让陆老夫人更加茶饭不思。 她一大早就把陆大爷叫过去,让他去把陆嫣接回来。 陆大爷是个孝子,不忍母亲思念孙女,便让人去白家说明缘由,打算把陆嫣先接回陆家了。 沈岁安本来想去找阮氏,但阮氏跟着三爷出门应酬,她便让木槿去准备马车,打算先去沈家看望祖父祖母,再去逛一逛铺子。 沈老太爷最近喜欢钓鱼,冰雪消融,湖里的鱼也活跃起来。 祖母最近比较忙碌,她和姜氏一起在给沈思怡准备嫁妆,开春之后,便将沈思怡嫁出去。 “程姨娘还不肯消停,闹着要先见过丁仲旋,觉得我们给她的女儿挑了个破落户,死活不肯让沈思怡回来待嫁。”姜氏摸着隆起的小腹,语气有几分不屑。 “我叫了几个粗使婆子,去庄子直接将人带回来,如今就拘在院里学习规矩,免得以后去了丁家丢脸。” 沈岁安闻言一笑,继母如今越来越有魄力了。 “耀哥儿呢,最近可有闹你生气?”沈岁安问。 “怎么没有,这么小的孩子,那眼神阴恻恻的,上次故意躲在角落里想吓我,结果反而被我吓到了,第二天就病了一场,还去老太爷面前告状呢。”姜氏嗤笑一声。 “如今老太爷每天亲自盯着他读书,他没时间惹我生气了。” 沈岁安皱了皱眉,沈明耀上辈子就是被教坏的孩子,她觉得他本性如此,根本是教不好。 “我去看一看。”沈岁安说。 第155章 你怎么送他走的,我就能怎么把他抓回来 沈岁安还没见到沈明耀,沈思怡的丫环拦住她,说是三姑娘想见她。 虽然是沈家庶出的姑娘,沈思怡从小到大都是娇生惯养,从来没有受过半点苦,在姜氏还没进门的时候,她甚至过得比沈岁安还要风光。 父亲总是私底下补贴她的姨娘,在银钱上从不亏待她们。 若非两个老不死的不同意,父亲早就抬了她的姨娘当正室了。 可是,从什么时候这一切就开始改变的呢? 从姨娘要算计姜氏那天,要不是沈岁安叫来周大夫,姜氏早就被父亲休了。 “你要见我?”沈岁安从门外走来,目光清凌凌地看着沈思怡。 沈思怡从思绪中抬起头,眼中充满阴鸷和怨恨。 “看到我如今下场,你可得意了?”沈思怡问。 “都是你咎由自取,祖父祖母还能为你找一门好亲事,你该知足。”沈岁安说。 沈思怡冷笑:“一个破落寒门,也称得上好亲事?” “不然呢,还一心想给人当妾室呢,连陆嫣都能利用你,让你在姚老夫人的寿宴上算计我,你觉得凭你的脑子,当谁的妾室能有好日子。”沈岁安嘲讽地说。 “你知道什么,我只想与心爱的人在一起。”沈思怡眼眶发红。 沈岁安转身离开,她跟沈思怡说多半句都是浪费时间。 真是愚蠢! “姜氏肚子里的孩子还没生出来,能不能活都不知道,以后这个家还是要耀哥儿支撑,如今你们这般对待我和姨娘,就不怕以后耀哥儿替我们报仇吗?”沈思怡恶狠狠地问。 沈岁安轻笑出声,“这样的话,你和程姨娘应该跟沈明耀说过不少吧,你马上就要出嫁了,程姨娘又被禁足在别院。” “沈明耀才十岁吧,你就觉得他能够好好地活着长大为你们报仇了?” “你和程姨娘最好每天求神拜佛保佑母亲平平安安生下孩子,否则耀哥儿也没有机会长大了。” 沈思怡的脸色变了又变,“沈岁安,你何时变得这样恶毒。” “不都是向你们母女学的吗?”沈岁安讥讽,“你能够联合其他人毁我清白,还口口声声要嫡母的孩子无法平安出生,你们就不恶毒了?” “沈思怡,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待嫁,只要你闹出半点让沈家丢脸的幺蛾子,你的姨娘和亲弟都会替你承担后果。”沈岁安警告着。 她不认为沈思怡今日跟她耀武扬威说这些话只是虚张作势。 说不定又在背后想要谋划什么阴谋。 果然,沈思怡听到这话,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沈岁安当着沈思怡的面,让木槿去安排两个厉害的丫环,时刻都跟在沈明耀的身边,一直到沈思怡出嫁,都不能让沈明耀出门。 “沈岁安!”沈思怡气得小脸都要扭曲了。 “说真的,祖父替你定下丁家,我都替丁家觉得晦气,娶你这样的人过门,真不是一件幸事,你最好善待你的婆母,跟你的未来夫君过好日子,否则……” 沈岁安觉得沈思怡不会改变前世命运,最终还是会被休的。 沈思怡抓起手边的茶杯砸过来,被凝霜给挡开了。 “滚,给我滚!”沈思怡叫道。 “好好看着二姑娘,这规矩学成这样,出去岂不是让沈家丢脸,还是得再好好地学一学。”沈岁安出了门,对两位教导嬷嬷叮嘱了一番。 沈思怡本意只是想让沈岁安明白耀哥儿的重要性,没想到对方居然油盐不进。 她反而被看管得更加严厉。 好不容易在一个风高夜黑的夜里,她收拾细软想要逃出沈家。 正要钻进耀哥儿发现的狗洞时,就被发现了。 还被当成是小偷打了几棍。 沈思怡终于彻底死心,在半个月后,老老实实地出嫁。 连她的父亲都没有出现的婚礼,沈思怡嫁得心不甘情不愿。 这是后话。 …… …… 镇南王府的世子人选尘埃落定,王妃并不急着回云州,而是准备办一场声势浩大的宴席,要向天下人宣告,凤淳华才是名正言顺的世子。 在办宴席之前,她先邀请了陆渊夫妇和周舟夫妇。 镇南王的心情却是百般滋味,他很想感同身受王妃的愉悦,可看到小儿子面如死灰的脸色,他实在有些笑不出来。 “王妃,不如先把晟华送回云州,可好?”镇南王走进屋里,看着在忙碌的王妃,他低声说出想法。 “为何?看到淳儿的眼睛治好当上世子,他就不高兴了?”王妃头也不抬地反问。 镇南王:“本来大家都以为世子是他,突然出现变化,他心情受影响也是正常的。” “淳儿是嫡长子,世子之位本来就是他的,之前你不顾他的心情对外宣称要为凤晟华请封世子,淳儿也没有在你们面前露出半点不愉快。” “怎么,难道就允许你的小儿子成为世子,我儿子当上世子,他就受不住了?”王妃冷笑。 镇南王急忙说,“当然不是,我就是想让他先避开一下,回云州散心,他才刚丧母,又……” “我倒是不知,王爷原来这么体贴人呢。”王妃终于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当初我跟你说,别让淳儿跟着你来上京城,你说凤晟华请封世子,若是淳儿不在,恐别人议论他们兄弟不和,那时候你怎么没体谅淳儿该不该先避开,该不该散心?” “……”镇南王的表情僵住。 王妃继续说,“你心疼你的小儿子,我自是不会管的,但你若是想趁机把他送回云州,把淳儿留在上京当人质……” “你怎么送他走的,我就能怎么把他抓回来。” 镇南王脸上终于出现怒意,“你我之间,一定要这样讲话吗?” “本王对你的心思如何,你是知道的,我心疼晟儿,难道就不心疼淳儿和元嘉吗?” 王妃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他所谓的深情,真是让她感到有点恶心。 “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跟王爷说呢。”王妃继续忙着看宴席的菜单,一心两用。 “知道为何白氏生下凤晟华之后,你就没有别的孩子吗?” 镇南王的眸色锐利地看向王妃。 “白氏死后,我让人回云州彻底查她这些年做过的事,别的暂且不说,她暗中给你下药这件事,我觉得你还是知道的比较好。” “你养在外面的小姑娘们有好几个吧,一个都不曾有孕,你是不是还以为是我跟白氏年纪大了生不了。” “不是呢,是王爷你的身体不行,不管你宠幸多少女子,你也不会再有孩子了。” 镇南王终于狂怒。 “那个贱人!” 他恨不得把白氏挖出来鞭尸。 第156章 你不介意吗 镇南王愤怒过后,冷静了下来,他并不完全相信王妃说的话。 他和王妃是少年夫妻,两人互相扶持才走到今日。 当年他第一眼见到叶流素,便是一眼万年,他深爱着她,但这世上很多爱往往并不能抵万难。 爱是会消失的。 他成为镇南王镇守云州,并不是带兵驻扎就可以了,他需要收服云州的老将,需要让云州的世家接受他的统领。 王妃和叶家在背后为他筹谋助力,他很是感激,并多次对外表示,他这一生只爱王妃。 但是……后面不知怎么就变了,他和王妃之间似乎无法再做到绝对的信任,说话做事总有所保留。 后来凤淳华的出生,因为他的眼睛,他觉得和王妃之间似乎又隔得更远了。 为了巩固镇南王府的地位,他又娶了白氏。 以前凤淳华的眼睛看不见,王妃对世子之位从不过问,镇南王没想到她心里是有气的。 或许她今日这番话,只是为了让他厌恶晟儿。 镇南王让人去找了大夫,自己则掩饰身份,让几个大夫都给他把脉了。 有两个诊不出原因。 有三个说他子嗣艰难,但一问到是否被下药,他们又拿捏不准。 镇南王骂他们学艺不精。 最后他去找了信得过的御医,诊出他的确是长年累月被喂药导致子嗣不旺。 说白了,就是他已经生不出孩子了。 镇南王终于信了王妃的话。 他愤怒地回府,才发现今日是王妃宴请陆渊等人。 “王爷怎么来了?”王妃笑意盎然,因为喝了酒,脸上还有些红晕,似是没想到镇南王会在此时回来。 镇南王压下心头怒火,强颜欢笑地冲着客人点头,“怎能让王妃独自宴请陆指挥使和周大夫,能够找回淳儿,还要多谢他们。” “更别说还是周大夫治好淳儿的眼睛。” “举手之劳。”周舟淡声说。 镇南王在王妃的身边坐下,拿过她的酒杯给众人敬酒。 沈岁安抬眸与陆渊对视了一眼。 她都看得出镇南王似乎心情不好,他刚才那个架势,是来找王妃吵架的吧。 陆渊压低声音,“最近镇南王暗中找大夫。” 不等沈岁安做出反应,镇南王已经呵呵地笑说,“陆指挥使和尊夫人还真是鹣鲽情深,怎么还当着我们大家说起悄悄话。” “他们还是新婚夫妻,说多少悄悄话都不为过。”王妃道。 镇南王哈哈大笑,扶着王妃的肩膀,“本王即使到现在,对王妃也依旧有说不完的话。” 王妃脸上依旧是端庄优雅的笑,低头拿过新的酒杯。 “淳儿,你能够重见光明,在座几位都是你的恩人,你要心存感恩,日后报答他们。”王妃认真地对凤淳华说。 凤淳华拿着茶杯起身,“周大夫说我还不能饮酒,今日我便以茶代酒,叩谢诸位的大恩。” 陆渊等人纷纷起身举起酒杯回敬。 镇南王的视线在他们之间来回地打量着。 白氏临死前都说她没有让人绑架凤淳华,他觉得白氏并没有说谎。 那凤淳华究竟是谁绑架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世子不必客气,我们只是举手之劳,说世子积善积德,才能苦尽甘来。”沈岁安含笑说。 “愿世子以后一路坦途。” 不知为何,王妃听到沈岁安这番话,心头涌起无尽苦涩。 谁也无法体会她这些年的酸楚心情,儿子刚出生的时候,明明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黑白分明,像浸水的黑葡萄一样,可是,长大以后,淳儿的眼睛却像是被蒙上一层水雾。 他看不见。 王妃内疚悔恨,一直怀疑是她吃错东西,还是怀着淳儿的时候哪里做得不好。 她每天都在佛前跪拜,若是有报应,请报应在她的身上,不要伤害她的孩子。 没有想过是被人下毒的。 下毒之人,用心险恶。 “周大夫,不知淳儿的眼睛是否能完全康复,以后还会复发吗?”南王含笑问。 王妃眼底闪过一抹愠怒。 周舟:“王爷放心,世子眼睛的毒已经排出,以后只要小心,莫要再中毒,自是不会复发。” “周大夫,我弟弟的眼睛究竟是什么毒,怎么只伤了眼睛。”凤元嘉问,苏妈妈的供词说是要让母亲落胎,可最终却伤的是凤淳华的眼睛。 镇南王坐直身子,他也想知道,既然白氏指使苏妈妈下毒,那为何还能留住孩子。 周舟说,“世子尚在王妃腹中时,中的是两种毒,互相抵消,最后毒素只留在世子的身上。” “苏妈妈应该是想要王妃生下死胎,但没想到还有他人同时下毒。” 王妃闻言脸色一变,握着酒杯的手指关节泛白。 “不可能!”镇南王脱口而出,“除了白氏,谁还会对王妃下毒?” 凤元嘉更是气得拍案,“我们镇南王府究竟藏了多少牛鬼蛇神!” 镇南王看向凤淳华的眼神充满悲痛。 凤淳华早知自己是如何中毒,所以他神色平静。 “多谢周大夫提醒。”王妃很快平复心情。 要查何人对自己下毒,还需要回云州才能彻查,王妃也不认为当年只凭白侧妃能够对她下毒。 她怀着淳儿时,白氏还未进门。 就算白氏以陪伴老太妃为由住进王府,那时也是根基不稳,人脉也不够,要神不知鬼不觉下毒,绝对需要他人协助。 只是没想到,除了白氏,居然还有别人。 呵。 “这些令人不愉悦的家事就不提了,来,我敬各位一杯。”王妃笑着说。 镇南王勉强维持笑容,一直到宴席结束。 他眸色晦涩地看向王妃,才发现刚才还笑容满面的王妃此时眸色冷沉。 “王妃,你我都同样中毒,你觉得还会有谁这么恨我们?”镇南王低声说。 “当初你为何要娶白氏,白家许你什么好处了?”王妃冷声问。 镇南王的脸色一沉,“白家能给本王什么好处,只是本王权衡之后才同意皇上的赐婚,并没有别的原因。” 王妃冷哼了一声,“王爷最近应该去看过不少大夫吧,大夫是怎么说的,还能治好吗?” 听不出王妃语气有任何醋意,镇南王心底莫名有些不舒服。 “看来是治不好了。”王妃斜睨镇南王一眼,“那外面的几个姑娘要如何处置,是接近府里抬了姨娘还是通房,王爷总不能连个名分都不给。” “……”镇南王的脸色越来越差。 “你不介意吗?”他问。 王妃轻笑,“有什么好介意的。” 她如今还需要介意什么呢? 第157章 永宁公主求赐婚 镇南王府的事情告一段落。 只有几人知道沈岁安参与其中,不过大家彼此默契三缄其口,此事就这样过去了。 陆国公让阮氏和陆二太太一并管家,陆二太太如今忙着和阮氏较劲,沈岁安在陆家彻底成了闲人。 她乐得自在。 如今唯一让她挂心的唯有陆渊的身世。 三婶明显是知道实情,却说为了他们的安危,最好先别知道,等她处理好一切,自会言明。 沈岁安不得不怀疑陆渊上一世的早逝,是否跟他真实的身世有关。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务必要更谨慎了。 “少奶奶,书坊到了。”凝霜低声提醒。 沈岁安是来书坊看望赵九灵的。 赵九灵被她救了之后,一直都生活在书坊,除了养身子,就是在书坊读书,偶尔给掌柜打下手。 她有些时日没见到他,马上就要科考,不知他准备得如何。 刚进了书坊,就见柜台后站着一个身穿直裰的少年在打着算盘,面容清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像润亮的宝石。 正是赵九灵。 和刚开始救回来的样子,当真是判若两人。 赵九灵抬起头见到沈岁安,眼底闪过诧异,他从柜台后走出来,对着她作揖,“见过少奶奶。” “你怎么在这儿打算盘了?”沈岁安温声问。 “掌柜最近病着了,我便替他先把这个月账本算清楚了。”赵九灵说 。 沈岁安:“你何时学会打算盘了?” “跟在掌柜身边,多看几眼就会了。”赵九灵小声说。 多看几眼? 沈岁安给半见递了个眼色。 半见拿过账册仔细看了看,居然没有半点出错,她惊喜地看向赵九灵。 “不是让你有空就去私塾读书,就要科考了,你不想去考试了?”沈岁安问。 赵九灵连忙说,“我是读完书,有空才给掌柜算账的,我……我已经去官衙报名了,三月会参加科考。” 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这是我新办的户籍帖,私塾先生带我去官衙报名的。”赵九灵说。 沈岁安接过来一看,户籍帖上的名字,就是赵九灵。 “你怎么……想到要姓赵呢?”沈岁安轻声问,赵姓对他一定有特别的意义。 赵九灵脸上露出一抹囊涩,“抓阄,抓到就是赵。” “……”这么随便就给自己选了个姓氏吗? “你好像很喜欢算账。”沈岁安翻阅他的账本,发现他的字虽然还称不上好看,但已经写得工整,而且账目也算得清晰明了。 赵九灵:“我是喜欢银子。” 他有种想要赚很多银子的冲动,好像这样才能有安全感。 沈岁安笑了,可能这是赵九灵的天赋,是天生的商贾。 “你年纪还小,多读些书,增长见识,以后我还要指望你赚更多银子。”沈岁安道。 赵九灵眼底闪过灼亮的期盼,“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沈岁安当然信赵九灵不会让自己失望。 她给赵九灵留下一百两,并没有言明这些银子的用处,只是让赵九灵好好读书。 接着就是去巡视其他的铺面。 自从她接手之后,这些铺子的营收都不再是亏损的状态。 “青萝,你去城西的昌平街打听,是否商铺或宅子可买下的。”沈岁安吩咐。 “城西?”青萝微怔,“城西因为有集巷这个鱼龙混杂之地,无论是商贾还是贵人,都甚少往城西去,姑娘怎么想买那边的商铺了。” 沈岁安说,“正因为如此,那边的铺子和宅子才便宜,趁现在便宜先买下。” 青萝向来不质疑沈岁安的决定,听到她这么说,虽然心中有疑虑,却还是点头应下。 待沈岁安将铺子都巡视了,已经过了大半天。 她带着丫环们到一品楼打牙祭。 “少奶奶,奴婢方才好像看到二少爷。”凝霜在沈岁安耳边说,“还有白家的人。” “看来白家是将陆嫣送回来了。”沈岁安勾了勾唇。 陆珩四处为大太太奔波,但镇南王府还在上京,皇上又因此事震怒,没有将陆家连罪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放过陆大太太。 看来陆家和广宁这条路走不通,陆珩便往白家靠拢了。 “和白家大爷一起的,还有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不是三姑娘。”凝霜说。 沈岁安闻言微怔,“那应该是白家的姑娘了。” 白家失去白侧妃这个拉拢镇南王府的女儿,如今说不定又要推出其他女子来为白家铺路了。 不过,这都与她无关,沈岁安让凝霜她们都坐下吃饭,待她们离开一品楼,早没有陆珩的身影了。 就是没想到她才刚回到陆家,就在垂花门遇到广宁公主。 “沈岁安,你过来!”凉亭里,广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广宁自从大太太被送去家庙后,一直都住公主府,今日怎么又回国公府。 一定没有什么好事。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广宁皱眉。 沈岁安笑了笑:“许是刚才在一品楼吃了热锅,身上不小心被熏了些气味,殿下见谅,我这就回去换衣服。” “等一下。”广宁叫住她,不可思议,“你怎么还有闲情去一品楼吃热锅。” “嗯?”沈岁安疑惑。 莫非是陆家有谁出事了,还能影响她吃热锅? 是国公爷还是大太太? 广宁啧啧了两声,“你前几日不是在宫里见到永宁了。” “是见过永宁公主。”听到这个快被她遗忘的名字,沈岁安终于认真了几分。 “你猜今日她做了什么?”广宁一脸的幸灾乐祸。 沈岁安:“猜不出。” 广宁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下去,她得意万分,好像下一刻就能看到沈岁安狼狈不堪,伤心欲绝的样子。 “她今天去求父皇,说她要嫁给陆渊,还说这是陆渊欠她的,求父皇赐婚,将你贬妻为妾!”广宁眼底闪着高高在上的得意,她料想沈岁安应该失魂落魄的。 沈岁安只是愣了愣,随即笑着摇头,“皇上不会答应的。” “你还真自信,父皇当年强行拆散永宁跟陆渊,将永宁指婚给吴乔丰,结果永宁要守寡了,就算是为了补偿永宁吧,父皇都会答应的。”广宁笑嘻嘻的。 “沈岁安,你等着当妾室吧。” 第158章 他那么好 沈岁安没有失魂落魄,也没有惶恐不安泪流满面,这让广宁无比失望。 广宁在心里暗想,永宁最好争气些,要是真的能嫁给陆渊,让沈岁安贬为妾室,她对永宁的厌恶还能减少几分。 但沈岁安的淡定平静并不能让她身边的人也跟着稳定。 半见和木槿知道这个消息,心疼得落泪。 “怎么会这样,公主又如何,公主就能抢别人的丈夫吗?”半见哭着骂。 沈岁安无奈轻笑,“你们哭什么,难道姑爷在你们心中,是会贬妻为妾的人吗?” 半见用力摇头,她们自是信得过姑爷,可是……对方是公主啊。 若是一道圣旨下来,就算姑爷再不愿意,那也得答应,不然就是抗旨了。 “皇上并非昏君,不会答应永宁公主无理的要求。”沈岁安听到广宁幸灾乐祸的嘲讽并不生气。 皇上不会答应永宁公主的要求,他并非昏君。 抢人夫君,与强抢民女的罪名有何区别? 若是真的答应,天下读书人的笔墨不会放过皇上。 但是永宁公主如今守寡,皇上心疼她,或许会以别的方式补偿她,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方式了。 沈岁安不愿意胡思乱想消耗自己的心情,她提着从一品楼带回来的点心,“走,去三婶那儿。” 陆三爷的差事两天前就下来了,是神机营的统领。 雍朝的禁卫军分为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合称京师三大营,三者互不相统,均直属皇帝统领。 以后陆三爷就要留在上京任职,不必再回边境。 阮氏最近也很忙,除了要防止二太太给她使绊子,还要将她和三爷之前在边境的产业处理好,毕竟他们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去了。 自从陆大太太出事,国公爷便将所有希望都放在三房的身上。 老夫人就算有怨言,她也明白长子如今被皇上厌弃,在朝廷不可能再有任何指望。 而她的次子更是扶不起的阿斗,整日不是斗蛐蛐就是花钱去斗鸡遛狗,连国公爷都不想提起他。 “如果你还想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那就对三房和善些,否则日后真的闹得分家,你且看还能不能有好日子。” 这是国公爷警告她的话。 老夫人当然舍不得现在的生活,所以她忍了下来。 这些都是小辈不知道的,只以为老夫人是被大太太的事刺激了,所以才安分下来不再作妖。 “三婶,夭夭。”沈岁安一进门,就见到在庭院玩耍的陆夭夭。 阮氏则支着桌子在紫藤花架下清点账册。 一看到沈岁安来了,她笑着将账本交给丫环。 “你三天两头就带着糕点来喂这个小馋猫,以后真要把她养成小胖猪。”阮氏笑着说。 陆夭夭听到母亲说她是小胖猪,鼓着腮帮子哼唧唧,“夭夭才不是小胖猪,是可爱的小白兔。” 沈岁安听到她软软甜甜的声音,心中只有喜欢,她将陆夭夭搂在怀里,“没错,我们夭夭是可爱的小白兔,怎么都吃不胖的。” 陆夭夭眼睛亮晶晶,“大嫂嫂今日带了什么好吃的?” “一品楼的蜜糖红糕,还有松子糖。”沈岁安小声说。 “!”都是她喜欢的! 陆夭夭嘴角忍不住流下口水。 阮氏没眼看了。 “这丫头,打小就没亏过她吃食,怎么还这么贪嘴。” 沈岁安捂着嘴轻笑,“小孩子都这样,而且上京与边境的糕点不同,夭夭喜欢吃也是正常的。” “只能吃一块,留着慢慢吃,不然会积食。”阮氏叮嘱女儿。 陆夭夭用力地点头,捧着糕点就小心翼翼咬着。 阮氏满眼宠溺,无奈地叹息,“你就宠着她。” “小孩子就是需要宠着的。”沈岁安道。 “我们去里面吃茶。”阮氏带着沈岁安进了花厅。 伺候的丫环放下茶点之后便鱼贯而出。 “是不是跟陆渊说过了?”阮氏压低了声音。 沈岁安轻轻颔首,“三婶,我知您清楚他的身世,为何却不能告知我们?” 阮氏说,“我怕会给他带来危险。” “是不是他的亲生父母不愿意认他?”沈岁安说。 “他的生母日夜思念他,怎可能不想相认。”阮氏立刻开口反驳。 沈岁安心思通透,瞬间明白,“那就是他的生父不愿意认他。” 阮氏:“……” 看到阮氏的这个反应,沈岁安怒从心起,更多是为陆渊感到不平。 既然亲生父母将他带到这个世上,为何却又要将他遗弃,陆渊做错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做错,还凭自己的努力成为人上人。 别人有的他都没有,在这样缺爱的环境下,他能够不养成阴翳偏执的性子是有多难得。 沈岁安气得眼眶都红了。 “陆渊的身世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阮氏低声叹息。 “稍微不慎,就会为他招来杀身之祸。” “我已经去信给他的生母,要如何将陆渊带回去认祖归宗,还需要从长计议。” 沈岁安知道自己不该把怒火撒在阮氏的身上。 “三婶,陆渊不需要委曲求全卑微祈求所谓的亲情,他能够有今日,靠的从来不是父母给他的恩泽,他的亲生父母身份再尊贵,陆渊也不会在乎。” 爱认不认吧! 沈岁安不想陆渊被陆家这样轻视之后,还要受到亲生父母的伤害。 “不是这样的。”阮氏急忙解释,“当初她母亲将他送走,并非不要他,正是因为太爱他了,才拼死要为他留下一线生机。” “岁岁,父母之爱,则为之计深远,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 阮氏哽咽,“我想要把所有真相告诉你,却又恐害了他,所以我需要得到他母亲的同意,才能全盘告诉你们。” “你一定要再信我一次,别去打听,别打草惊蛇。” “他的母亲呕心沥血费尽一切才能活着,才能够在南朝有不可撼动的地位,那全是为了他,你们不知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看到阮氏抑制不住落泪,沈岁安的心也酸胀无比。 “三婶,我答应你,不会让人去查他的身世。”沈岁安低声说。 她也怕,怕陆渊会像上一世一样早逝。 陆渊不该短命的。 他那么好。 第159章 可惜她只是个公主 永宁公主求皇上赐婚时,姚贵妃就在一旁。 她听到这位唯一嫡出的长公主提出这样可笑的要求,心底突然同情皇后。 曲皇后居然生了这么蠢的女儿。 皇上被气得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 “朕让你回上京,是怜你年纪轻轻要守寡,朕可以为你另外指婚,不是让你回来抢别人的丈夫!” “要不是父皇当初强行赐婚,陆渊早就是儿臣的驸马。”永宁倔强地说。 她明明是尊贵的嫡出公主,为什么不能嫁给自己想嫁的人? 而广宁呢? 就因为她是姚贵妃所出,所以她想嫁给陆珩,父皇二话不说就赐婚。 “既然父皇能够将沈岁安的未婚指给广宁当驸马,如今儿臣也不要求将她逐出门,让她当个贵妾又有何不可。”永宁说。 “永宁,沈岁安是沈家嫡女,她的祖父是两朝首辅!”姚贵妃轻声提醒。 沈岁安不是普通老百姓家的女子,她是名门之后,皇上真的顺了永宁的意,明日天下人的唾沫就能淹了上京城。 “贵妃娘娘的女儿夺人未婚夫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沈家老太爷是首辅。”永宁冷冷地问。 她这一次回来,发现母后被禁足,后宫已经是姚贵妃一人独大,她心底的怨恨无处可宣。 父皇的偏心太可恨了。 可她只是个公主,什么都做不了。 如今看到父皇被他气得脸色铁青,她心中一阵解恨的快意。 恶心人,谁不会。 “广宁那时候的情况不同,是沈岁安主动要与陆珩退婚的。”姚贵妃蹙眉解释。 “你说是她主动就主动?她能够跟贵妃娘娘抗衡吗?”永宁嗤之以鼻,就是不信姚贵妃的话。 永宁抬眸直视皇上,“反正儿臣只要陆渊当驸马,如果不行,这辈子儿臣就在宫里陪着母后。” 皇上怒不可遏,“随便你,你给朕滚,朕不想见到你。” “父皇以前对儿臣可不是这样的,您说过要疼爱儿臣一辈子,说儿臣是您最钟爱的女儿,如今才几年,父皇早忘记当初说过的话了吧。”永宁笑了笑,满眼的悲切。 她不明白,父皇为何这样厌恶母后,就算以前母后做事手段狠厉了些,可宫里其他妃嫔哪个就是好人? 姚贵妃做过的腌臜事难道少吗? “永宁,皇上这么多年来对你一直关怀备至,否则也不会急着要将你接回上京,你不该质疑皇上对你的拳拳父爱。”姚贵妃沉声呵斥。 “我和父皇说话,你有什么资格插嘴!”永宁冲着姚贵妃尖声呵斥。 “放肆!”皇上厉声呵斥。 “姚贵妃也是你的长辈。” 永宁只是冷笑看着他们,“父皇既然这么偏爱姚贵妃,不如干脆杀了我们,好给这个妖妃腾位。” 皇上从未如此愤怒。 他是真心疼爱这个唯一的嫡女,从小就带在身边教养,手把手教她写字骑马,明明以前是知书达礼端庄娴静,无不让人夸奖的公主。 怎么这次回来就完全变了个人。 “来人,把她给朕带下去,没有朕的允许,不许她踏出宫门。”皇上震怒,下令将永宁禁足。 永宁冷笑一声,“不必碰我,我自己会走。” 她转身走到大殿门边,转身目光冷冷看着皇上,“父皇,母后和五弟究竟威胁到谁了?你要这么对待我们。” “连曲家如今都退到安南,谁还能威胁你心爱的贵妃和儿子,再说,曲家……如今还有谁能够威胁到您的江山呢。” 这话实属大逆不道,皇上被气得胸口闷痛。 永宁却已经转身离开了 姚贵妃拍着皇上的后背,替他顺气,“皇上别气,永宁她这两年都不在上京,并不知实际情况,所以才会说出这番话。” “她在怨朕。”皇上声音说不出的伤感。 “陛下,等永宁平静了,臣妾亲自去跟她解释。”姚贵妃柔声说。 皇上摆了摆手,“你去说什么都是没用的,朕会跟她说清楚。” 姚贵妃抬眸看了看永宁离开的方向。 看来她低估永宁了,比曲皇后聪明多了。 她要求嫁给陆渊,只怕也不是真心的。 “来人,去把陆渊叫过来。”皇上缓缓地平息心中怒火,让人去请陆渊。 姚贵妃起身行礼,“皇上,臣妾先行告退。” 皇上颔首,“广宁今日不是进宫吗?你好好敲打她,别让她去招惹永宁。” 如今的永宁看着跟从前判若两人,广宁会在她手底下吃亏的。 姚贵妃自是清楚,就算皇上不提醒,她也会警告广宁的。 她从养心殿出来,让人去找广宁,才知广宁已经出宫了。 …… …… 陆渊以为皇上是有要事吩咐,没想居然是跟他说,永宁公主想要嫁给他。 “……”陆渊面无表情地抬头。 等着皇上继续说下去。 皇上还以为能够在陆渊脸上看到不一样的反应,结果还是跟他吩咐陆渊去捉拿大臣时的表情差不多。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皇上问。 “皇上,臣是有妇之夫。”陆渊回道。 “难道朕不知道你是有妇之夫,你有妇之夫还能让永宁招你当驸马。”皇上没好气地说。 所以跟他说这些有什么用!陆渊也不太明白皇帝老儿的意思。 “之前永宁想嫁给你,朕没有同意,让吴乔丰当了驸马,朕到底对她有几分亏欠。”皇上慢慢地道。 陆渊神色一紧,往后退两步,“皇上,臣又不是卖身的。” 皇上呵一声气笑了。 “陆渊,你这个狗脾气,果然只适合在镇抚司。”换了其他职位,他不得把其他大臣给气死了。 “皇上,永宁公主身份最贵,臣这个狗脾气,自是配不上的。”陆渊说。 “朕也没想让你当驸马。”皇上没好气,“只是永宁……她若是对你有过激举动,你多担待些。” 陆渊微微眯眼,他不担心永宁公主会对他有什么举动,是担心她对沈岁安做出伤害的事。 “皇上,公主殿下要如何打骂臣都无所谓,但臣的娘子柔弱胆小,受不得惊吓。” “行了行了,朕知道,你去搜罗身世清白样貌俊美的适婚男子,说不定永宁见到比你英俊的男子,她也就不惦记你了。”皇上说。 陆渊在心里暗骂一声皇上真狡猾。 第160章 你会不会是阮家的血脉 陆渊回到淡泊院,见到背对着他的沈岁安正在收拾衣裳。 他心底一沉。 “岁岁!”他大步上前,将她搂在怀里。 “你回来了。”沈岁安嘴角上扬,回头看他。 陆渊皱眉,紧紧盯着她还泛着红晕的眼尾,“你哭过了?” 沈岁安摁了摁眼角,她的肌肤有些敏感,一哭就要红上许久。 “也没有怎么哭,就是……”沈岁安想说她只是一时气急掉了几颗眼泪。 陆渊已经黑着脸,“永宁公主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皇上不会答应她的,她也未必说的是真话,只是想拿这件事跟皇上作对。” 沈岁安闻言微微一怔,陆渊以为她是因为永宁公主要招他当驸马的事而哭? 她噗嗤笑出声,眼眸灿光浮动,“我知道,陛下是明君,自然不会因为永宁公主的无理要求就要抢了别人家的丈夫。” 何况她仔细一想,觉得永宁公主此番做派有些不符合常理,估计只是她跟皇上之间的较量,拿她跟陆渊当筏子罢了。 “那你怎么哭了?”陆渊抱着她坐在腿上,粗糙的手指轻轻地抚上她的眼尾。 沈岁安一想到他可怜的身世,眼眶又忍不住感到酸胀。 她偎依进他的怀里,轻声地将阮氏的话告诉他。 “我对南朝了解不多,你呢?”沈岁安小声说。 陆渊将她柔软的小手握在掌心,细细地摩挲着,“南朝最大的世家就是阮家,如今当家做主的是阮相,他的子弟和门生遍布朝野,阮家还有人掌控南朝的商路,南朝的皇帝符琰也是阮相的学生。” “阮相的嫡长女阮丹阳就是如今的皇后。” 沈岁安微微蹙眉,“阮家势力如此庞大,南朝皇帝必定会心存忌惮的。”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更何况那是皇帝。 “那三婶会是阮相的女儿吗?”沈岁安小声问。 “是,符帝要纳阮相的次女进宫,据闻阮相的次女命中带煞,一直养在道观,出了道观便会重病。”陆渊说。 “如果没猜错,三婶就是这位嫡次女。” 沈岁安惊讶:“你是说,三婶是……私自嫁给三叔的,那要是被南朝皇帝知道,岂不是要降罪阮家。” “那就看符帝跟阮家的较量了。”陆渊淡淡道。 “你会不会是阮家的孩子?”沈岁安小声问。 陆渊摇头,“阮家有什么理由需要舍弃一个孩子。” 沈岁安坐直身子,目光炯亮,“南朝皇后。” 如果陆渊是阮丹阳的儿子,那他就是南朝皇室的血脉,又有什么理由,阮丹阳要将陆渊送走? “先别想那么多了。”陆渊抬手揉了揉她的头。 沈岁安搂着他的脖子,“其实你有怎样的身世,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但我担心你会有危险。” “你知道的,我的梦向来很准,我梦见你有危险。” 陆渊亲了亲她的面颊,“放心,我会小心的。” “那我们就不去查了,顺其自然吧。”她也是真的怕打草惊蛇。 而且如果陆渊真的是阮丹阳的儿子,能够让一国皇后抛弃儿子的,那必然是有绝对的危险,这个危险最有可能来自南朝皇室。 和生命危险相比,沈岁安宁愿陆渊只是普普通通的百姓。 夫妻二人又闲话至夜深,这才相拥入睡。 …… …… 翌日,沈岁安正要继续出门,就见陆二太太和广宁公主居然一起来找她了。 她还有些稀奇,广宁一向看不上二房,如今还能和二太太走得近了? “我在外面遇到二婶,她也是来找你。”广宁撇嘴,走到一旁坐下。 沈岁安只好让人给她们看茶,“不知二婶和公主殿下找我有何事?” 陆二太太眼神闪着精光,她打量沈岁安,见她神色没有半点伤感,觉得疑惑,“你难道没听说,永宁公主想要招驸马的事?” “我听说了,广宁公主昨日已经跟我说了。”沈岁安含笑说。 宫里的消息传得真快啊,昨日永宁公主才跟皇上提出要求,今日只怕半个上京都知道了。 这个消息不可能是皇上自己传出来,那就只能是永宁公主。 “你居然一点都不紧张。”广宁很是不理解。 没有哪个正室能接受被贬为妾室,何况对方还是公主。 以后沈岁安还能在永宁的手中有好日子吗? 沈岁安道,“自然说因为我相信皇上圣明。” 陆二太太道:“其实这是一件好事,永宁公主愿意下嫁,陆渊前程无量,大少奶奶,你是个世家女,更清楚家族荣衰的重要。” “只有你的丈夫功成名就,你才有更显赫的地位。” 沈岁安听得直点头,“二婶说得是,趁着二叔如今年轻,不如您督促二叔去读书考科举,兴许还能为陆家带来荣耀。” 陆二太太被噎了一下。 谁不知道陆二爷跟废物没有两样。 “我是在说你,你扯到我身上作甚。”陆二太太没好气。 “二婶是觉得我应该主动自贬身份,由妻变妾,方便夫君早日成为驸马?”沈岁安似笑非笑地问。 陆二太太说,“你既然这么明事理,那我就不用多说了。” “您这是要我抗旨啊。”沈岁安叹道。 “什么?”陆二太太一惊,她怎么就要沈岁安抗旨了。 沈岁安一脸正色,“当初皇上赐婚,是要陆渊明媒正娶我过门的,我要是主动自贬身份,那岂不是违抗圣命,不是抗旨是什么?” “你……你以为自己能够跟永宁公主相比。”皇上当然是偏爱自己的女儿。 沈岁安摇头,“二婶,你如今道听途说就要我变成妾室,请问你收到宫里传来的旨意了吗?” “陆渊如今是驸马了吗?” “什么都不是,您急着到处舞什么呢。” 陆二太太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惊怒地看向广宁公主,指望广宁能够压住沈岁安的猖狂。 广宁就见不得沈岁安这么笃定不会被贬为妾室得样子。 “你真是不死心啊。”广宁说,“那本宫就进宫替你求个心安。” 沈岁安微笑,“那就多谢公主殿下了。” 第161章 皇后解禁 才刚送走陆二太太和广宁,永嘉郡主和凤元嘉结伴来找她了。 沈岁安哭笑不得。 “我去找永宁,哪能这么恶心人的,好端端的正室要被她逼得当妾室,天下哪有这样的事。”永嘉气得直骂。 她跟永宁还是带着一点表亲,以前也算是有来往。 凤元嘉的脸色也很难看,她如今把沈岁安当好友,自是见不得好友受委屈的。 “陆渊是怎么说的,他跟永宁以前可有旧情?”凤元嘉问。 “你们不必替我担忧,宫中还没有任何旨意,陆渊也不会答应的。”沈岁安说。 凤元嘉点头,“皇上不可能会答应永宁,就是不知永宁还要闹得多厉害。” 永嘉郡主撇了撇嘴,“以前永宁就想招陆渊当驸马的,皇上没有答应,没想到她都守寡了,还对陆渊没死心。” “要你们替我担忧了。”沈岁安上前握住她们的手,“不过,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宫中的消息竟传得这样快。” “今天一大早就传得沸沸扬扬,连我家吓人都听说了。”永嘉郡主说。 凤元嘉跟着点头,“我母妃也是得知了,让我赶紧来看望你,要是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沈岁安心中淌过一丝暖流。 “宫中消息若是没有人刻意传出来,不可能短短一日就人尽皆知。”沈岁安说。 “你是说有人故意传出这些话?”永嘉郡主问。 沈岁安轻轻点头,“我听说永宁公主提出这个要求时,只有皇上和姚贵妃在场。” “不会是姚贵妃传出来的吧?”凤元嘉皱眉。 “贵妃娘娘不会做这样的事。”沈岁安摇头,否定凤元嘉这个猜测,她不认为姚贵妃会做这样的事。 永嘉郡主说,“是永宁。” 沈岁安笑了笑,“永宁公主想要做什么,或许只有她才知道。” “算了,只要陆渊不肯答应,皇上也不会强人所难,我们总算可以放心。”凤元嘉说。 “王妃和大公子可好?”沈岁安转移了话题。 皇上和永宁公主之间的较量,她们还是少掺和。 凤元嘉苦笑一声,“皇上想要阿淳和凤晟华留下一人在上京,说是要培养皇子们与镇南王府下一代的感情。” 这话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想要留下镇南王府的质子。 “这不是很好解决嘛,把凤晟华留下便是了。”永嘉郡主说。 凤晟华又不是世子,他生母又做了那么多坏事,将他留下来当质子,最适合不过了。 “若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凤元嘉冷哼。 白家那边还一直在施压,说凤晟华已经失去生母,若是留在人生地不熟的上京,唯恐要出事。 凤元嘉也看出来了,父王还在犹豫。 他居然还需要犹豫! “岁岁,你有办法吗?”凤元嘉低声问。 沈岁安:“我觉得王妃和大公子肯定有办法应对。” “希望如此。”凤元嘉说。 “今日难得你们来我这儿,我去吩咐厨房,一定要好吃的招待二位贵客。”沈岁安笑道。 永嘉郡主:“瞧你还能笑得出,看来真是我们白担心了。” …… …… 今天早朝的时候,御史台舌灿莲花地斥责永宁公主。 皇上才知道永宁要招陆渊为驸马的事已经传遍上京,他又惊又怒,猛地看向陆渊。 陆渊神色镇定,俊眉微微蹙起。 不可能是陆渊!皇上立刻否定心中的怀疑。 那就是永宁了。 下朝之后,他立刻就传召永宁,目光沉冷地看她,“你究竟想如何?如此这般败坏自己的名声,你是想逼朕同意你的要求吗?” “儿臣已经是寡妇了,没有什么可怕的。”永宁一脸无所谓。 皇上深吸一口气,“永宁,你以前的通情达理端庄敏慧哪里去了?” “那父皇以前对儿臣和五皇子的疼爱,又是否已经消失了。”永宁反问。 “您要曲家退居安南,又禁足母后,儿臣实在不明白,曲家究竟有什么值得您忌惮的,母后虽然善妒,可她也没害过人,五皇子如今也还年幼。” “您不担心那些年长的皇子伤害他,反倒防备他成为别人的绊脚石。” “父皇,儿臣不明白!” 皇上深吸一口气,看着这个他最疼爱的女儿。 “曲家如今除了老夫人称得上睿智,其他人一概愚昧无知,的确不成威胁。”皇上缓缓地开口。 永宁闻言就要开口。 被皇上阻止了。 “太后和皇后都出自曲家,这些年来,攀附曲家的人有多少,你可知早有人利用曲家的关系要毒害你的弟弟们,更想借着曲家通敌叛国。” “你母后……几次陷害宫中妃嫔和子嗣,朕对她已经极为容忍。” 永宁:“难道宫里其他人就没有陷害过母后吗?” 后宫明争暗斗,根本不可能只是一个人的错。 皇上道:“朕没有废后。” “如今母后的处境,比废了她还要羞辱。”永宁反驳。 “朕可以解了你母后的禁足。”皇上沉重叹息,“永宁,朕看在你的份上,再给你母后一次机会,她若是能安分守己,朕可以不计前嫌。” 永宁眼眸含泪,她直视着明显已经不年轻的帝王,“父皇,您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要立五弟为储君?” “是。”皇上肯定地回道。 果然!永宁一点都不意外。 “儿臣明白了。”永宁跪下行礼,“儿臣会劝母后……也会教好五弟,希望父皇将来能够保五弟一生安全无忧。” 皇上心中不忍,“五皇子同样是朕的儿子,朕如何会不想他一生安稳无忧。” 永宁无声一笑,“父皇,您真的觉得姚贵妃是好人吗?” “她的儿子将来登基,母后和我们就一定能活着吗?” 皇上皱眉,“永宁!” 永宁笑了笑,“儿臣只是对未来不安,父皇若是不喜欢听,儿臣不说便是了。” “至于陆渊,既然他对儿臣无意,那儿臣也不强求,明日儿臣自会登门跟他的娘子道歉。” 皇上听到永宁的话,反而觉得心情更加阴沉。 “传朕旨意,皇后解禁,姚贵妃依旧掌管六宫。” 第162章 母后,我们不争了 永宁公主去拜见了曲皇后,曲皇后抱着女儿一阵痛哭。 如今她能依靠的,居然只剩下女儿了。 “母后,如今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什么都不要想,未来才有希望。”永宁没有将父皇的话告诉曲皇后。 她怕说了,母后会更加不顾一切。 曲皇后被禁足了这么久,再多的不甘和怨恨,也都已经平静下来了。 她的娘家已经彻底不成事,宫里唯一能够帮她的太后也离开上京去礼佛了。 无人可依,无人可用,无人可靠,她如何为五皇子去争。 “永宁,你如今还年轻,让你父皇再给你重新择一个世家子弟成婚吧。”曲皇后拉着女儿的手说。 “母后,儿臣暂时还不想成婚。”永宁低声道。 她的驸马战死还不到一年。 曲皇后说,“曲家不肯助你弟弟,你弟弟如今依靠的只有你,若是你将来的夫家强势……” “母后,父皇不会给我指婚太强势的夫家。”更不可能是拥有兵力的。 “你父皇就是偏心!”曲皇后怒道。 永宁拍着曲皇后的后背,柔声说,“母后,我们不争了,好吗?” “不争,我们就得死。”曲皇后眼中含泪。 “父皇不会这样对待我们的。”永宁说。 曲皇后推开她,“你也没用。” 永宁眼泪横陈,极力地劝导着,“母后,五弟还小,不如让他好好跟着太傅读书,将来有一鸣惊人的机会。” “父皇还年轻,若是你一直相逼,他一怒之下立储,那五弟就真的没机会了。” “如今父皇还没真正下决心,五弟还有机会的。” 曲皇后渐渐将永宁的话听进去,脸色没有那么狰狞了。 “您气色不好,我让御医来给您把脉。”永宁说。 曲皇后被禁足之后,一直郁结于心,脸色蜡黄难看,她是心病。 御医开了药,劝皇后莫要忧思,需要静养身子。 永宁同样劝她要为了五皇子保重身体。 服侍曲皇后喝药睡下,永宁才松口气,看天色还尚早,她让宫人替她更衣。 “去陆国公府。” 另一边。 广宁在昭熙宫得了一顿训斥,悻悻然地离开皇宫,她不想去沈岁安面前丢脸,干脆就回了公主府。 却不曾想,她在路中让人改了方向,似是看到熟人。 马车追了半天,不知不觉就出城了。 进山路没多久,马车的踪迹就莫名消失。 …… …… 永宁公主的到来,让淡泊院如临大敌。 凝霜和芙蕖更是守在门边,以防公主突然伤害她们的少奶奶。 沈岁安从容淡定地招待永宁公主在大厅,吩咐半见看茶。 “你真是一点都不担心我要抢你的丈夫。”永宁公主虽然依旧冷漠,但眼中似乎没有第一次看到沈岁安时的嫉恨。 “轻易能被抢走的,我留着也没用。”沈岁安说。 经历一世,她早清楚女子的一生不能寄托在男人的身上,能够被抢走的丈夫,她要来做什么。 永宁公主歪着头打量沈岁安,“以前也见过你几面,倒是没看出你还有这样的胸襟。” 沈岁安微微浅笑。 “外面的消息是我故意传出来的,本来我是想试探陆渊的反应,他还真是一如既往,当真是无情。”永宁自嘲一笑。 她少女怀春时,也曾喜欢过陆渊,当时是真的想要嫁给他。 父皇不肯同意她的要求,她知道父皇是想重用陆渊,不可能让陆渊成为她的驸马,他不想陆渊成为皇后一党的人。 她和吴乔丰成亲之后,渐渐心里也就只有丈夫。 这次回来上京,看到曾经说对娶妻不感兴趣的陆渊居然温柔体贴护着别的女子,她一时迁怒,才会对沈岁安没有好脸色。 沈岁安又有什么错。 “公主如今得偿所愿了吗?”沈岁安低声问。 永宁目光凌厉地看她一眼,“你很聪明。” “我与璃儿是手帕之交,自幼一同长大,比任何人都盼着她的亲人都好好的。”沈岁安道。 “曲家是好好的,我母后和五弟却未必。”永宁冷声说。 涉及皇室的辛秘,沈岁安并不想过多评价。 永宁:“总之此事给你造成困扰,是我的不是,我今日是来跟你道歉。” 沈岁安说,“公主言重,于我和陆渊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影响。” “呵。”永宁听出来了,沈岁安是说他们夫妻感情深厚,根本不会因为旁人就影响两人关系。 “那就好。”永宁站起身,“如此我也不打扰了。” 沈岁安与永宁公主一向没有来往,自然也不可能闲聊些别的。 “我送公主。”她说。 待她将永宁送出国公府,上房立刻来人将她叫了过去。 陆老夫人和陆二太太神色严厉,目光带着探究地打量沈岁安。 “永宁公主刚才来找你了?是为了要招陆渊当驸马的事吗?”陆老夫人开门见山。 沈岁安一愣,“公主的确来找我了,不过……” “你的身份如何能跟公主相比,公主若是为正室,那你自然要当妾室,陆家如今已经得罪不起皇室。”陆老夫人皱眉。 “你莫要为了一点个人尊严得罪公主,如今你也是陆家的人了,陆家的前程才是最重要的。” 沈岁安抬眸平静看了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陆渊他不可能成为驸马。”沈岁安说。 陆二太太:“到时候圣旨来了,难道是他不想要就能拒绝的,抗旨是大罪。” 沈岁安懒得解释,只觉得陆家的人这种自私嘴脸真是难看到极点。 需要陆渊的时候,他就是陆家的人,能够影响陆家的前程,不需要陆渊的时候,把他当透明人似的,从来没有把他当家人。 他们一个个还觉得对陆渊有大恩,要他感恩戴德。 “那就等圣旨来了再说。”沈岁安说。 “如果皇上真的要陆渊去当驸马,我会自请下堂,老夫人,您不必担心我会赖着正室的位置不放,更不会让陆家难做。” 陆老夫人冷哼一声,“你能如此想是最好的。” 陆二太太嘴角勾了勾,“陆家同时出了两个驸马,也是一种荣耀。” “的确是荣耀,到时候国公府的家产是不是都归二房了呢?”沈岁安似笑非笑地问。 “我没有这样龌龊的心思。”陆二太太立刻反驳。 沈岁安哦了一声,“那是我误会二婶了。” 第163章 广宁公主失踪 陆老夫人心情大好,把永宁公主要招陆渊当驸马的事赶紧告诉陆国公。 把卧病在床的陆国公气得差点直接咽了气。 抬手一巴掌就打过去,只是气过了头,有些失了准头,一掌打在老夫人的肩膀上。 老夫人感到肩膀传来一阵麻痛,整个人都傻眼了。 夫妻这么多年,这还是国公爷第一次跟她动手。 “你打我,你居然打我!”陆老夫人嗷一声哭出来。 “让陆渊当驸马,你们……你们是要陆家走向绝路!”陆国公怒声叫着。 陆老夫人不明白,“怎么就是绝路了。” 愚昧!蠢笨! 陆国公深吸一口气,缓了许久才说,“当初若不是陆珩有错在先,你以为我想要他当驸马,他自幼勤勉读书考取功名,如今只能在礼部混个闲职,这一眼看到头的人生,是陆珩想要的吗?” “驸马不过是好听罢了,前程全都没有了,你们还沾沾自喜,简直蠢不自知。” “我国公府已经有一个子弟没了前程,难道还要再赔上一个。” “皇上若真的让陆渊贬妻为妾娶了公主,那真是将我们陆家视为眼中钉,你在高兴什么!蠢妇!” 陆国公几乎咆哮出声。 老夫人瑟瑟发抖。 她根本不知道事情竟还这么复杂,她只知道永宁公主要将沈岁安贬妻为妾,只凭这件事就足够让她觉得解恨了。 “娶妻娶贤,我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娶了你这个蠢妇。”陆国公咬牙道。 这话过于诛心,老夫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整个人也因为愤怒在颤抖着。 “滚出去!”陆国公多一眼都不想见到她。 “陆渊再有出息又如何,他……他只是个庶出的。”陆老夫人还要强行找借口。 “难道他不是陆家的血脉,你的两个儿子倒是嫡出,他们如今是何光景?”陆国公问。 长子如今被皇上厌弃,次子无所事事吊儿郎当。 反倒是庶出的三房如今成了神机营的统领,这就是皇上的近臣了。 还有陆渊,他是庶出的又如何,他是镇抚司的指挥使,同样深得皇上的信任。 陆珩之前还能算是皇上近臣,如今成了驸马,注定以后不能入内阁。 陆国公心灰意冷。 “我就知道你嫌弃我生的儿子,你是恨不得休了我,好抬你心爱的女子当正室。”老夫人哭着喊道。 “呵。”陆国公气笑了,他在说国公府的前程运势,这个蠢妇只想到争风吃醋。 “你要是再不出去,我要被你气死。”陆国公说。 陆老夫人心想要是真能气死,那还不如死了吧,她用不着看他的脸色过日子。 心里虽这么想,老夫人也不敢真的把人气个好歹。 她出了内屋,又把陆二太太找了过来,把在陆国公这里受的气悉数撒在她身上。 “蠢死了,一个国公府怎么可能出两个驸马,要是陆渊当驸马,皇上就是恨上国公府,你一点都拎不清。” 陆二太太:“……” 刚才您不还跟她一起拎不清地要求沈岁安要答应永宁公主的要求吗? …… …… 陆珩有两天没见过广宁了。 他以为她是回了公主府,所以也没有特意去找她,他如今也不太想见到她。 只是为了接回他的母亲,他还不得不跟广宁假装恩爱。 “公主没有回来?”陆珩来到公主府,才知道广宁并不在公主府。 “驸马,公主两天前进宫,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奴婢们还以为她在国公府。”丫环面面相觑,公主难道又被姚贵妃罚在宫里抄写训诫经了? 陆珩皱了皱眉,他实在不太愿意进宫。 但为了维护他跟广宁的表面形象,他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去求见姚贵妃。 恰好在昭熙宫门外遇到二皇子。 “驸马怎么进宫了,广宁呢?”二皇子问。 陆珩一愣,“公主不是在宫里吗?” 二皇子皱眉,“不可能,她不在母妃这里。” 广宁不在公主府,也不在宫里,那还会去什么地方? 陆珩和二皇子同时都想起之前广宁在城外的庄子养面首的事,脸色都不太好看。 两人抬眸对视了一眼。 二皇子眼底闪过尴尬,“广宁向来不受拘束,许是去了哪里玩,我和你去找一找。” “那就多谢二皇子。”陆珩勉强一笑。 他戴绿帽子的风波才刚刚停歇,要是广宁在这时候还给他再闹出面首的事,那他在上京城真的是没脸见人了。 “二皇子且稍等我片刻,我先去给贵妃娘娘请安。”陆珩说。 “好。”二皇子点了点头,和陆珩一起又回了昭熙宫。 姚贵妃听说广宁两日不见人影,脸色瞬间就黑下来,她和陆珩他们也想到一处去了,以为广宁被她训斥之后,可能又去哪个地方找乐子。 “你们不要大张旗鼓去找人,先暗中慢慢找。”姚贵妃压着怒火叮嘱。 陆珩自是知道轻重,闹得太厉害,丢脸的还是他。 二皇子本来对陆珩观感平平,如今对他不免生出同情。 虽然广宁是他的亲妹妹,但谁娶了她,还真是愧对祖宗的倒霉事。 不过,这也要怪陆珩自己,他要是没闹出养卖酒女的风波,沈家嫡女就不会想退婚,父皇自然也不会给他赐婚了。 看人家陆渊就坦坦荡荡的,永宁说要招他当驸马,他立刻就斩钉截铁地拒绝,父皇也不好拆散人家小夫妻。 二皇子在心里腹诽着,还是跟着陆珩出去找人了。 开始他们觉得在瓦肆或者其他地方找一找,说不定人就找到了。 但上京城的瓦肆酒楼都翻遍了,广宁在城外的庄子也都去过了,还是没有找到广宁的身影。 一直到第三天,二皇子终于察觉出不寻常。 “广宁虽然爱玩,但从来不会这样没顾忌,她出事了。”二皇子沉着脸说。 陆珩紧皱眉心,“我打听到,广宁当初从宫里出来之后,便直接出城了,一直都没有回城。” 二皇子道,“你带人出城继续去找,我回宫禀报父皇。” 堂堂公主失踪,已经不是他们能够低调行事的了。 第164章 她一息尚存 陆珩在山脚下找到广宁的马车,前面的两匹马已经不见了,车里空无一人,在离马车数百米的地方,找到两个被凌辱灭口的丫环。 出事了! 看到两个丫环衣不蔽体的样子,陆珩的脸色一变,心里涌起浓浓的不安。 跟在陆珩身后的侍卫都是二皇子派来的,看到这一幕,皆是脸色沉重。 “驸马,这是……广宁公主的随从吗?” 陆珩沉沉地点头。 “切勿声张,先在周围寻找线索,你们两个立刻回去禀告二皇子,你去找镇抚司指挥使。”带头的侍卫飞快地吩咐。 “为何要先去找镇抚司?”陆珩沉声问。 “驸马,此事非同小可,只凭我们无法找到公主,而若是惊动京兆,更容易走漏消息,镇抚司是直属皇上统领,陆指挥使会约束底下的人,不会轻易毁了公主名声。”侍卫淡声说。 陆珩心里依旧有些不满,他不愿意让陆渊来插手这件事。 但二皇子的侍卫已经离开了。 不到半个时辰,陆渊和二皇子先后到来。 经过镇抚司缇骑的侦查,广宁公主是出城之后,在十里坡路口就被人追踪,一直驾车逃离到这里,马车撞到山上滚落的石头翻车。 “地面只有一辆马车车痕,看,这明显是马蹄印迹,却被人故意抹去了。”关进说。 “这条山路平日甚少人烟,除了上山采药的药农,几乎没有人。” “天子脚下,居然有贼人掳走公主,还辱杀公主的婢女,简直目无王法。”陆珩冷声骂道。 陆渊淡淡地瞥他一眼,“驸马爷,你多久没见过公主?” “已有四五日。”陆珩面无表情,“三天前我就找不到公主了。” 如果他没有进宫去找广宁,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陆渊看向二皇子,“公主失踪多日,没有任何人要国公府交赎金,驸马应该也没有收到任何威胁的话吧。” “没有。”陆珩皱眉。 这么说,贼人并不是冲着陆家,只是冲着广宁公主去的。 “广宁公主可有结仇?”陆渊问。 二皇子一时说不出广宁究竟有多少仇人。 那太多了。 广宁性格刁蛮,说话得罪人,但并没有到需要杀人灭口的地步。 不管如何,广宁是公主,就算真的与人结仇,敢用这样的方式掳走公主,这个人必定存了造反的心思。 “陆指挥使,怎样的仇恨才需要做到这个地步?你觉得城中谁敢这么做。”二皇子问。 陆渊望着已经抬到一旁,盖上白布的两个婢女。 “任何雍朝的百姓都不敢,但是,难保有些人存着侥幸,以为做了不会有人知道。”陆渊说。 去周围查探的缇骑已经回来。 “二皇子,陆指挥使,我们在前面的山洞发现……一些女子衣裳的碎片。”郑无青沉声道。 陆珩立刻说,“在哪里,带我过去。” 众人一起来到被树木掩盖住的山洞,里面明显看出有挣扎过的痕迹,地上有广宁当日穿的衣裳布料。 “有血迹。”陆渊说,指着地面已经干枯的痕迹。 二皇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抬眸看向陆渊。 陆渊:“今日所看到的,一律不许外传。” “郑无青,封锁山路,把精骑队留下,其他人撤回。” “为什么要撤回,难道如今不是要尽快找到公主?”陆珩不满地问。 不等陆渊回答,二皇子已经沉声说,“为了皇室和公主的尊严,陆指挥使只是不想让更多人知道。” “精骑队是镇抚司最精锐严谨的,他们不会泄露任何秘密。” 听到这话,陆珩便无话可说。 陆渊带着缇骑扩大范围地毯式地搜查,陆珩想要回去让陆家的护卫前来也被二皇子拒绝了。 他在这里生出一种毫无用处的挫败感。 “二皇子!”突然,在半山腰处,陆渊停住了,叫住走在他前面的二皇子。 “怎么……”二皇子回过头,脸色骤然大变。 “所有人都站着不许动!”陆渊厉喝。 二皇子倒抽一口气,猛地脱下身上的外袍,用力扔给陆渊。 陆渊接过外袍,闭上眼睛猛地将外袍包在草地中女子的身上。 众人只看到露出一张血色全无的脸庞,头发凌乱,脸上满是污垢和血迹。 赫然就是广宁公主。 “广宁怎么了?”陆珩急忙过来,不敢置信看着被陆渊抱着的广宁。 陆渊眸色冷沉,将怀里的广宁交给他。 “先回去。” 刚才只一眼,他已经可以确定广宁遭遇了什么。 只怕不会比那两个婢女好多少,唯一幸运的是,她一息尚存。 “送回宫里。”二皇子的声音冷得像夹杂冰渣。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皇宫,姚贵妃一看到陆珩怀里的广宁,两眼发黑,差点就站不稳。 “母妃,先让宫女给广宁……收拾一下。”二皇子哑声道。 姚贵妃强忍悲痛,“本宫亲自给她收拾,去打水。” 她只留下两个心腹宫女在身边,当掀开覆在广宁身上的衣袍时,姚贵妃双手死死地捂着嘴才没有痛哭出声。 广宁通身白皙娇嫩的肌肤几乎没有完好的,布满青青紫紫的掐痕,残破的亵裤下,大腿血迹斑驳,腿心的肉几乎溃烂。 身上处处都有男人留下的东西。 姚贵妃呜咽哭出声,她的女儿……她捧在手心长大的女儿,竟被人糟蹋成这样。 “传本宫的命令,让镇抚司全力捉拿罪犯,本宫要留活口!”向来温婉的姚贵妃眼底透出狠厉。 她要伤害广宁的所有人,生不如死。 “娘娘,您先出去吧,让奴婢替公主擦拭干净。”清荷小声说。 “不必。”姚贵妃说,“让御医在外守着,等广宁收拾干净进来把脉。” 她要仔仔细细地看着,那些畜牲究竟对广宁都做了什么! 清荷和初芷打来热水,在旁边帮忙擦拭。 她们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就算广宁公主平日骄纵,那也罪不至此。 伤害她的人,太恶毒了。 一定要将那些人千刀万剐! 她们都看得出广宁公主不止被一个男人糟蹋,姚贵妃肯定也看出来了。 看到女儿受到如此凌辱,哪个母亲不心如刀割。 第165章 小产 三个御医给广宁把脉,他们虽然没有见到最狼狈的样子,但从脉象中,隐约猜到什么,他们却不敢乱想。 只是…… “公主刚刚小产,又许是劳累过度,如今血气两虚,虽无性命之忧,务必要用心调养。 “小产?”姚贵妃的声音一颤,“你是说,广宁有身孕了?” 御医道:“回娘娘,公主殿下怀上的日子尚浅,怕是连她都不知情。” 她猛地看向陆珩,“你也不知道?” 陆珩怔住了,他当然不知道,最近他所有的心思都在怎么接回母亲上,并不知道广宁身体情况。 他从来没想过……广宁会怀上他的孩子。 “她是你的妻子,你竟这般忽视她。”姚贵妃心头的悲痛和愤懑无处发泄,一巴掌打在陆珩的脸上。 陆珩的脸色发白,低着头跪了下去。 皇上扶着摇摇欲坠的姚贵妃,吩咐御医,“你们务必调理好广宁的身体,不该说的话,若是对外说出一字,朕会诛尔等九族” 三个御医纷纷下跪,脸上露出难色。 姚贵妃:“你们还想说什么,说广宁有什么事?” 院判颤颤巍巍地道:“回皇上,贵妃娘娘,公主似是在小产后被强灌红花,又……身体又损耗过重,以后怕是……怕是再无法……生育子嗣……” “皇上,皇上。”姚贵妃哭得肝肠寸断。 饶是身为帝王,早练就一颗冷硬的心,听到这些话,他的心如同被利刃穿过。 “朕一定会替广宁讨回公道,无论是谁,朕都要他们付出代价。”皇上怒声道。 帝王之怒,是谁都无法抵挡的。 他命二皇子和陆渊一同彻查此事,既要尽快找到罪犯,也不能声张,要确保广宁的名声不被影响。 二皇子愤慨地领命,就算父皇不让他去查,他也一定要查出指使的人,为广宁报仇。 陆珩被留在宫里守着广宁,二皇子和陆渊两人并肩走出宫门。 “陆指挥使,你比我在行有经验,你觉得该从何查起?”二皇子问。 “二皇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到镇抚司。”陆渊说。 “好。” 两人来到镇抚司时,天色已暗,陆渊让人去了国公府,跟沈岁安说一声,他今晚应该是不回去了。 二皇子闻言,“看不出陆指挥使是这样体贴的人。” 陆渊淡声:“只是不想让内人挂心。” “若是陆珩有你这般对广宁上心,也不会在广宁失踪这么多天才发现。”二皇子对陆珩的观感变得更差。 “殿下,先到里面细说。”陆渊道。 二皇子:“莫非你已有头绪?” 陆渊取出一份口供,上面清楚地记着广宁身上的伤势,包括各种残留痕迹的情况。 “这是贵妃娘娘让两位宫女整理之后交给下官,这一份不得誊写,也不能外传,只能让殿下在这里过目。” 二皇子一字一字地看着,眼眶忍不住泛红。 “畜牲!都是畜牲!”他怒不可遏。 陆渊:“如此残暴对待公主殿下,必定是深仇大恨。” “既然是深仇大恨,为何还要留下广宁性命?”二皇子问。 对方分明就是想凌辱摧毁广宁。 陆渊目光落在口供上,“下官认为,背后之人许是女子。” 二皇子震惊:“女子?竟这样歹毒对待另外一个女子?” “时间过去几天,就怕伤害公主的人已经逃离上京,只能等公主醒来再询问对方长相。”陆渊说。 “那如今我们能做什么?”谁也不知道广宁何时能醒来。 陆渊:“下官先去公主府,查询当日公主失踪之前见过何人,近期是否有与他人结怨。” 二皇子点了点头,“我继续出城……” “殿下,还要劳烦你进宫一趟。”陆渊说。 “公主失踪之前,最后去的地方是宫里。” 二皇子点头,“好。” …… …… “少奶奶,今日大人和二皇子同时回城,同行的还有二少爷。”芙蕖低声跟沈岁安说。 沈岁安皱了皱眉,她有几日没见到广宁公主,一直有些猜疑,看来她是猜中了。 那天广宁信誓旦旦说要进宫给她求个心安,没想到一连几天过去了,居然还一直没见到她回来。 这就有点不太寻常。 “知道广宁发生何事了吗?”沈岁安问。 芙蕖摇了摇头,“镇抚司这次隐瞒得很紧。” 沈岁安颔首,“那就不要去打听了,免得招惹麻烦。” 就是没想到,居然有人指认她,说她最有可能报复广宁公主。 “广宁公主五天前是否与你有争辩?”来找沈岁安问话的是二皇子。 他要调查广宁失踪之前见过的所有人,沈岁安就是其中。 “认真说起来,那也不算争辩。”纯粹就是广宁公主自己一个人的耀武扬威。 二皇子:“乐安县主,能否详细地说一说,自那日之后,你都做了什么?” 虽然二皇子觉得要害广宁的人不会是沈岁安,但他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丝可能得机会。 沈岁安:“那日广宁公主跟我说要进宫求证,永宁公主是否真的要招陆渊为驸马,让我等着她的消息,后来就是永宁公主来找我,这些天我除了在国公府,便是去巡视铺子,或是回娘家。” “你不恨广宁吗?”二皇子问。 沈岁安错愕,“我为何要恨公主?” 二皇子看她一眼,“她的驸马是陆珩。” “那又如何?”沈岁安笑着问,“当初是我主动要退婚,陆珩娶任何人对我来说都没有关系。” “我会去查证陆大少奶奶说的话。”二皇子说,“陆二太太与广宁关系如何?” 沈岁安说,“公主与陆家所有人关系都是君臣关系。” 二皇子轻轻颔首,“你知道广宁跟谁的仇恨最重吗?” “……”沈岁安惊讶抬头,“殿下,是不是公主殿下出事了?” “如果广宁出事,按照陆家人的供词,你是最有可能谋害广宁的。”二皇子淡淡地说。 沈岁安呵一声冷笑,“我无惧任何调查。” “如果不是你,自是不会冤枉你。”二皇子道。 第166章 印子钱 陆二太太正得意洋洋,今日国公府突然来了不少镇抚司缇骑,问了许多关于广宁公主的话,她猜测应该是广宁出了什么事,现在二皇子和姚贵妃要替她出气了。 她是故意把沈岁安和广宁的关系说得更恶劣了些。 如此一来,二皇子和姚贵妃肯定会把沈岁安视作眼中钉的。 “二太太,您刚才说的那些话,就不怕被大少奶奶知道吗?”心腹丫环忍不住低声提醒。 “我怕什么,还怕她来找我对质吗?再怎么说,我也是长辈,她敢来,我就敢把她打出去。”陆二太太冷哼一声。 丫环道,“奴婢瞧着大少奶奶并无意要跟您争管家大权,您为何要跟她为敌,她到底是大少爷的正妻,如今国公爷又看重大少爷……” 陆二太太就是因为这样才觉得不安,她想把沈岁安彻底地摁下去,让她没有机会跟她抢夺主持中馈的大权。 他们二房在国公府还能依靠什么,除了是嫡出,有老夫人撑腰,根本一无是处。 以前她还盼着两个儿子能出息,哪里想到她的小儿子居然是断袖,现在是被她死死地拘着,可他不久前还闹死闹活一场。 如今她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让他在院子里跟小厮眉来眼去。 一想到这点,她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只能盼着还在读书的大儿子能争气点,要是今年科举能够考个功名,她在国公爷也算能站得住。 “你懂什么,别看沈岁安好像在陆家什么都不要,其实这样的人才可怕,她是都想要,要是我不防着她,以后她还不知要怎么踩在我头上。”陆二太太说。 丫环听到这话,只好噤声不再劝了。 只是,陆二太太的得意维持不了多久,她还在等着看沈岁安笑话时,她一手扶持起来的管事着急忙慌地来找她了。 “二太太,我们……我们的人被京兆府抓了。”管事脸色苍白,无助地看向陆二太太。 “谁被抓了?”陆二太太皱眉。 管事:“庄老二……他,他放印子钱,被京兆府抓了。” 陆二太太顿时脸色铁青。 庄老二是她在外面安排的子钱家,专门为她放印子钱的。 这么多年来,庄老二都做得很好,黑白两道都打点得明明白白,怎么突然就被抓了。 “好像是有人去告发的,还有庄老二的账本。”管事说。 “二太太,您赶紧去保庄老二,那账本是咱们内账,会连累您的。”管事叫道。 内账是一笔一笔都很清楚的,里面还清晰写明陆二太太这些年都收了多少利息。 何况放印子钱是触犯律法,一不小心就要进大狱。 陆二太太终于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猛地站起来,“内账怎么会落在官府的手中?到底是谁去告发的?” 管事摇头,“小的也打听不出来。” “你去京兆府,拿银子去疏通关系,看能不能将庄老二保出来。”陆二太太沉着脸说。 “是。” 陆二太太急得来回踱步。 要是让国公爷知道她在外面放印子钱,只怕要二爷立刻休了她。 她拿的还是公中的银子去放的,不但印子钱的秘密保不住,她贪墨公中的银子……只怕也要被查出来。 陆二太太焦头烂额,“快想想办法。” “太太,这件事迟早瞒不住,是不是应该先告诉二爷?”丫环提醒她。 二太太赚来的银子,很多也都是被二爷拿去用了啊。 就算要想办法,那也是一起想。 陆二太太用力点头,“是,快去找一找看,二爷在什么地方。” “还有我的银子,算一算还有多少。” 陆二太太和她的贴心丫环忙成一团。 连沈岁安到来都没察觉。 “二婶这么忙呀,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沈岁安含笑问。 “你来做甚?”陆二太太这时候见到沈岁安,不自觉地提高警惕,全身防备地盯着她。 沈岁安笑了笑,“我恰好经过呀,看到二婶好像很忙,就过来关心一下。” 陆二太太皱眉打量着沈岁安,见她神采飞扬,一点都没有被二皇子逼问后的不安,陆二太太心头一沉。 “沈岁安,是不是你害了我?”陆二太太厉声问。 “二婶,我害你何事啊?”沈岁安惊讶. 陆二太太冷哼,“不是你,那你来这里看我笑话。” 沈岁安道,“我只是有些不明白,二婶怎么在二皇子面前胡说八道,我跟广宁公主何时有过争辩,为了算计我,二婶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沈岁安的声音清正悦耳,可说出来的话却让陆二太太觉得刺耳。 陆二太太丝毫不觉得心虚,“你跟广宁本来就关系不好,还容不得我说实话了。” “可以呀,你想说什么都可以,反正二皇子终究会去查的,到时候二皇子和镇抚司会查出什么,二婶千万要受得住。”沈岁安说。 她能容忍陆二太太这么久,并不是心胸宽广,而是陆二太太可以替她把陆家更快拖垮,就像她在外面放印子钱。 这是违反律法的。 真是千不该万不该,陆二太太不该在二皇子面前中伤她。 陆二太太盯着沈岁安,“果然是你!你以为揭穿我放印子钱,你就能在陆家独大?你休想。” “原来二婶还在外面放印子钱啊。”沈岁安哦了一声。 沈岁安脸上的笑容收敛,目光清冷地看着陆二太太,“二婶,下次希望你说话做事之前,能够先用脑子想一想。” “我并非怕你,不过是不想与你计较。” 陆二太太脸色变了变,阴沉着脸说不出话。 沈岁安告辞离开,在门外与陆二爷相遇,见礼之后,她就回了淡泊院。 陆二爷听说陆二太太在外面放印子钱被发现,他当下脸色发白。 “完了,父亲会打死我的。”陆二爷害怕起来。 陆二太太没好气地推他,“怕什么,印子钱的事,大嫂也是知道的,我还孝敬过她银子,就算出事,也要把大房拖下水。”陆二太太叫道。 第167章 醒来 御医给广宁灌了汤药,终于在一天一夜之后,广宁幽幽地醒来。 望着银条纱帐子,姜黄色绣葱绿折枝花的大迎枕,还有温暖舒适的锦褥,她眼珠子动了动。 她被救回来了。 这里是宫里。 她很想放声痛哭,但她哭不出来。 “广宁……”姚贵妃心疼万分,上前抱着她,“你觉得怎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广宁目光无神,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脑海里不停地涌现那天的情景。 那些男人压在她身上,恶臭的味道,发黄的牙齿,让人想吐的口水…… 他们像野兽,恨不得将她撕碎。 “呕……”广宁干呕起来。 姚贵妃看着吐得昏天暗地的女儿,她的眼泪快流干了。 广宁用力地捶打自己,“脏,脏!” “广宁!”姚贵妃抓着她的手,“过去了,都过去了,母妃给你洗干净了,不脏,你不脏。” 不! 很脏! 所有的一切都很脏。 广宁掀开被子,撕开身上的衣裳,看到肌肤上还没消失的印迹,她彻底疯掉了。 她想死。 为什么不让她死了。 姚贵妃一个人抓不住她,只能让清荷和初芷过来帮忙。 “公主殿下,您这样会伤了自己。”清荷哭着道。 “驸马呢?”姚贵妃满头大汗。 在殿外的陆珩听到动静,已经大步地走进来,“公主。” 广宁身子僵住,她满眼恐惧地看向陆珩。 “别过来,别过来。” 陆珩的脚步顿住了。 “广宁,那是驸马啊。”姚贵妃柔声说。 “别碰我,别碰我!”广宁却听不见任何人的话,她仿佛又回到让她绝望的那一刻。 那些人对她伸出手,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像要被撕裂。 皇上得知广宁苏醒,第一时间就来到昭熙宫。 一看到女儿惨白的小脸,他心疼地上前去, “不要,不要过来。”广宁惊恐叫出声。 她害怕任何男子的靠近,无论是自己的丈夫,还是父亲。 姚贵妃哭着道,“广宁,那是你的父皇,是父皇啊。” 广宁却听不进去,她认不出他们。 在她眼里,他们都是禽兽般的存在。 “啊啊啊啊……”广宁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两眼一翻,晕死在姚贵妃的怀里。 姚贵妃心都要碎了。 她才知道这件事对广宁造成的伤害已经不仅仅是身上的伤口,还有再也无法磨灭的记忆和心里的痛苦。 “皇上,我们的女儿……我们的女儿怎么办。”姚贵妃哭着问。 “朕一定会替她报仇的,一定会!” 陆珩撩袍跪了下去,“皇上,贵妃娘娘,请允许臣出宫查找真相,公主是臣的心爱之人,如今却遭此横祸,若是不能亲自为她报仇,臣此生难安。” 姚贵妃看向他,“驸马,广宁如今最需要你的陪伴和安慰,你若是在这时候……” 陆珩抬起头,目光坚定清明,“广宁是臣的妻子,臣与她这辈子都不离不弃。” “你这话,本宫记住了。”姚贵妃说。 “陆珩,你不要辜负广宁,否则,本宫一定不会放过你。” 皇上只是目含怜惜地看着姚贵妃。 “是。”陆珩叩首。 …… …… 陆渊得知广宁公主醒来,他带上镇抚司的两名女缇骑进宫。 姚贵妃不想让他们进去问话。 “广宁如今情绪不稳定,你们去问话,会让她想起那些痛苦的记忆。” 陆渊说:“娘娘,早日捉到罪犯,将他们绳之以法,才能让公主解开心结。” 姚贵妃当然知道如今要抓到罪犯必须有广宁的供词,只有她见过那些人。 “娘娘,这两位都是镇抚司非常有经验的女缇骑,不如让她们试一试,若是公主情绪不佳,我们立刻停下。”陆渊说。 姚贵妃最后还是同意了。 陆渊请她莫要在现场,只让两个女缇骑进去跟广宁问话。 “如果广宁有一点不舒服,立刻停止问她。”姚贵妃沉声说。 “是,娘娘。”两个女缇骑恭敬应下。 在两个女缇骑进去之后,姚贵妃明显开始焦虑。 她不时地看向寝殿,只要广宁有哭声,她立刻就要进去阻止。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寝殿里什么声音都没传出来。 姚贵妃皱了皱眉,“怎么没声音?” 陆渊:“娘娘,没有声音是好事,她们能说服公主面对。” 二皇子也闻讯赶来了。 姚贵妃低声说着广宁醒来之后激动的情绪。 “只怕短时间内无法忘记这些遭遇,怕要成为一辈子的噩梦。”姚贵妃心痛地说。 “陆指挥使,能不能让广宁忘记那些事。”二皇子看向陆渊。 他知道镇抚司有能人,能够通过催眠的方法让人忘记一些事。 陆渊说:“的确有这种会催眠的缇骑,但并不一定能够完全忘记。” 姚贵妃听到还有这种本事的人,立刻道,“那也是可以试一试的,只要能忘记一点都好。” “娘娘,广宁公主受到的伤害若是太深,她想要忘记的渴望迫切,可能会把更多的记忆忘记。” “也许还会忘记身边的人。” 姚贵妃说:“那也比记得那些事好,本宫同意你给广宁催眠。” 陆渊点了点头,“下官领命。” 过了一个时辰,两个女缇骑终于出来了。 她们恭敬一礼,“贵妃娘娘,大人,属下幸不辱命。” 说罢,她们把手中的画像呈上。 一共有五张,都是面貌狰狞丑陋的男子,而且每个都满脸猥琐,看起来就是街头的地痞流氓。 姚贵妃闭上眼睛,心中恨毒他们。 “他们背后必定有人指使,抓到之后,留活口问出来。”姚贵妃说。 陆渊拱手,“是。” 姚贵妃转身进了寝殿,看到广宁已经沉睡过去,她在榻边轻轻地坐下。 “立刻抓人。”陆渊下令。 时隔几天,这几个男子未必还活着,背后指使之人一定会杀人灭口。 但是,只要有做过,必定会留下痕迹。 就在镇抚司悄然在上京城至周围开始抓人时,某个偏僻的地方同样在关注城中一切。 “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谁让你还要给她喂红花。”怒骂声传了出来。 第168章 蠢货 这是一处背山面水,明堂宽大,左右互衬,四势匀和的庙宇,供奉着陆家的祖先牌位。 陆大太太每日就在这里打扫,供奉牌位,抄写经书,以反省她所犯下的错事。 除了她的儿子和女儿,陆家没有人来看望过她。 以前陆大太太以喜好清静为由,总是在流云苑不外出,连中馈都交给二太太,如今在家庙是真的安静了。 她却处处觉得看不顺眼。 直到…… 一个身怀六甲,说怀了陆珩一对双生儿的女子出现。 陆大太太听陆珩提过她,就是因为这个宋秀枝,他才会成为驸马的。 “你不是死了吗?”陆大太太目光冷凝,看着眼前的宋秀枝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宋秀枝抬起头,望着这个梦中的婆母。 梦里的陆大太太也不喜欢她,看不起自己的出身,但她最后还是帮自己对付沈岁安。 她比谁都清楚,这个陆大太太表里不一的阴毒。 “我活下来了,死里逃生,还梦见未来可能发生的事。”宋秀枝说。 “您知道沈岁安为何不嫁给陆珩吗?因为她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本来国公府是没有这么多磨难的……” 宋秀枝把梦中所见到的一切说是上一世,所有的改变都是因为沈岁安。 陆大太太一开始是不耐烦,觉得宋秀枝胡说八道。 后面渐渐地沉默下来。 宋秀枝提到镇南王府的事。 “本来镇南王府是非常顺利的,是因为沈岁安,她是故意接近凤元嘉,绑走凤淳华的人根本就是她自己,她破了您的安排。” “上一世,一切都在您的掌握中,镇南王妃和凤淳华都被关了禁闭。” 陆大太太冷眼看她,“这些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我如何相信你能预见未来。” 宋秀枝说,“我不是预见未来,未来发生的,如果有人刻意改变,那跟我梦中所见到的还是不同。” “明日城隍庙有庙会,途中前面的舞龙会不小心着火,还有……” 陆大太太把宋秀枝留下来,让人去城隍庙,最后发现宋秀枝所说的居然都发生了。 她让宋秀枝又仔仔细细把所梦见的都告诉自己。 “看来要回到正轨,首先要先除掉公主。”陆大太太眸色微沉,她看向宋秀枝,“你想光明正大回到国公府吗?” 宋秀枝露出狠厉的表情,“没有人能挡着我的路。” 陆大太太笑了笑,“我不方便离开这里,你按照我说的去做。” “不过,还需要另外找人替我们遮掩。” 宋秀枝握紧双手,“好。” 陆大太太是要广宁公主死于一场凌辱。 既能解恨,又能让她的儿子不必再当驸马。 而且她还能让人伪造是纵欲过度,让皇室对陆珩有愧疚,为了遮掩丑闻,也该给陆珩一个好前程。 没想到宋秀枝这个废物,会为了泄愤,还多余给广宁公主灌下红花。 “废物!”陆大太太恨不得杀了宋秀枝。 宋秀枝跪在地上,单薄纤细的身姿看起来楚楚可怜。 她是故意要给公主灌红花的。 梦中的广宁不时给她找麻烦,她原本还能有一个孩子,被广宁灌了红花导致小产,还不能再有身孕。 她就是想替梦中的孩子报仇。 “既然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为何还让她活着!”陆大太太恨声问。 宋秀枝小声说,“那些人……发现她小产……都是血,就吓到了,我以为她必死无疑,没想到居然命这么大。” 陆大太太深吸一口气。 “那几个人呢?”陆大太太问。 宋秀枝说,“他们……刚离开没多久,就被杀了。” 她不知道陆大太太居然还安排杀人灭口。 陆大太太挑了挑眉,“你是怎么找到这些人的?” “他们要调戏我,我跟他们做了交易。”宋秀枝说。 “蠢货!”陆大太太骂道。 那几个人一定是宫里那位安排的。 “此事你不必再管,我会安排住所,你哪里都不能去,养胎生下孩子,至于何时能够回陆家,还要看机会。”陆大太太说。 宋秀枝如今也怕被镇抚司的人抓到,她一定会死得很惨。 “我都听您的安排,太太。”宋秀枝说。 家庙这里有个地窖,当时只是作避难用途的,如今正好让宋秀枝住进去。 除了她,没人知道陆家家庙还藏了个孕妇。 另一边。 镇抚司有了催眠广宁公主之后拿到的画像,很快就找到跟这些人认识的,或是有一面之缘的人。 最后确定这五个人的身份。 都是地痞流氓,而且孤寡一人,没有任何族人可治罪。 “混账!”二皇子气得捶桌。 “分明是有人故意找的这五个地痞,只怕早就被灭口了。” 陆渊说,“就算被灭口,只要他们有联系过,那就有迹可循。” “还要怎么查?”二皇子有些心灰意冷。 他恨不得立刻查到幕后指使的人,如此心肠歹毒,必定还做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 “缇骑会抽丝剥茧查出来。”陆渊沉声道。 二皇子点头,“好。” 最后顺着所有线索一直调查,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工部尚书的夫人。 原因是工部尚书的女儿两年前被广宁公主当众羞辱,罚她跪在人来人往的路上,还让宫女在旁边辱骂她水性杨花,竟敢勾引陆珩。 还设计让工部尚书的女儿与一个纨绔偷情被抓。 最后工部尚书的女儿在出嫁的途中,自杀在花轿里。 因为广宁公主身份尊贵,这件事被压了下来。 “是我!是我让人凌辱广宁公主,为我女儿报仇,你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工部尚书夫人跪在宫门前,大哭出声。 反正她的父母双亡,丈夫不管女儿被辱之仇,她没有什么可以在意的。 她还乐得早日去跟女儿团聚。 镇抚司的女缇骑立刻将她抓了起来,把她带回镇抚司。 “黄夫人,将那几个罪犯杀人灭口的都是杀手,你们黄家还豢养杀手了?”陆渊淡淡地问。 “是,就是我让人去杀的。”黄夫人面无表情。 无论任何罪刑,她都认下。 “只可惜还是让她活下来,她笑我女儿水性杨花,她如今比千人枕的妓子还要下贱!” 皇上震怒,下令要黄夫人凌迟处死。 第169章 狼狈为奸 姚贵妃想极力掩盖的真相,被黄夫人在宫门前大喊大叫说出来,如今所有人都知道广宁公主经历了什么。 只是无人敢在明面上讨论,私底下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沈岁安从陆渊这里了解得更详细些。 “我不信是黄夫人做的。”沈岁安低声说。 她见过黄夫人,是个胆小柔弱的人,她的女儿的确是被广宁羞辱最后自尽,但黄夫人畏惧皇权,一直都忍气吞声。 上一世就是这样,直到郁郁寡欢去世,都不敢为女儿伸冤。 “有人利用了黄夫人这件事遮盖自身作恶,在做这件事之前,早就想好如何脱罪。”沈岁安说。 沈岁安当然也不喜欢广宁,她那样把人命当草芥的公主,是该受到惩罚。 但作为女子,她觉得广宁可以有其他的方式得到惩罚,不该是这样惨无人性的方式。 下手的人太恶毒了。 陆渊宽厚的手轻轻抚着沈岁安的背脊。 “怎么了?”沈岁安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异样。 “我在想,当初如果你没有察觉到流民有问题……”陆渊眸色渐深。 流民与地痞,毁人清白。 看似牛嘴不对马脸,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手段。 沈岁安猛地抬头看向陆渊。 “你也怀疑大太太?”沈岁安问。 也? 陆渊:“你觉得呢?” 沈岁安摇了摇头,“我不敢下定论,毕竟无凭无据,凭我对她的猜测,也是不公平。” 但她有种强烈的直觉,这件事和陆大太太脱不开关系。 陆渊压低声音,“广宁公主出宫时,是听到宫人说看到宋秀枝,所以才一直追出城的。” “什么?”沈岁安坐直身子,“那怎么还结案呢,这件事不可能是黄夫人一人所为。” “如果不结案,如何让背后的人放松警惕。”陆渊道。 广宁公主看到宋秀枝的事,他并没有告诉姚贵妃,怕因此打草惊蛇。 他怀疑广宁的案子还有宫里的人在暗中遮掩。 本来镇抚司都是暗中调查,黄夫人这么跳出来,那就再也低调不了。 不如干脆明面上结案,减轻对方的警惕。 “广宁还有身孕……”沈岁安叹道,“如果真是大太太,那她真是太狠了。” 那还是她的亲嫡孙啊。 “不是还有宋秀枝吗?灌广宁公主喝红花汤,你觉得什么样的女子会不想广宁公主有身孕?”陆渊问。 那当然是不想广宁公主生下陆珩的儿子。 沈岁安呵呵冷笑,“宋秀枝去找大太太不是找庇护,她是去狼狈为奸,她们想要除掉广宁。” 她还是低估宋秀枝的野心和狠毒。 “如果真的跟她们有关,一定会找到证据的。”陆渊道。 他怀疑陆大太太的事,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只让心腹盯紧了陆家家庙。 真是陆大太太做的,那广宁如今的下场,差点就落在自己的身上,沈岁安心中感到一阵后怕。 “广宁做了太多的恶,有如今下场,京中同情她的人并不多。”沈岁安叹息。 她既不会有多余善心同情广宁,对背后指使的人也厌恶至极。 手段如此阴狠,还不如直接杀了广宁。 陆渊说,“镇抚司有能人,可以帮她忘记曾经遭遇的事。” 沈岁安诧异,“就算她忘记了,其他人也不会忘记,必定会在背地里议论。” “这不是我们能解决的事。”陆渊淡淡地说。 他只是负责查明真相,至于广宁公主之后该怎么过下去,那是陆珩和姚贵妃该考虑的问题。 …… …… 关于广宁公主所遭遇的事,陆老夫人自然也是听说了,她迫不及待地去告诉陆国公和陆大爷。 陆大爷惊怒交加,立刻将陆珩叫去问话。 “外面传言是真的?”陆大爷怒声问。 陆国公则是神情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本来陆家就因为广宁公主招惹不少笑话,如今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如何议论你。” 陆珩低下头,“父亲,外面怎么议论的不要紧,陆家绝对不能对此事有任何不满。” “怎么就不能不满了,公主又如何,要是寻常人家的媳妇发生这种事,那都是要浸猪笼……” 陆国公怒喝,“闭嘴!” 老夫人悻悻然,终是不甘。 真是家门不幸才尚了公主。 这个驸马当得太憋屈。 要么就是公主养面首,要么就是被糟蹋。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说不定是跟男人鬼混,纵欲过度想出来的措词。 “祖母,公主也是被人伤害,这件事怨不得他。”他看过伤势,触目惊心。 他饶是对广宁没有感情,心中都感到骇然酸涩。 “委屈你了。”陆国公沉声开口。 “外面还说公主以后无法生养,难道要我们陆家绝后?”陆大爷低声问。 “父亲,不要问了。”陆珩道。 这件事无论真假,对陆珩来说根本没有意义。 “你进宫好好陪伴公主。”陆国公说。 或许这件事对陆珩来说,是仕途上的一个转机。 “你还年轻,子嗣一事无需着急。”陆国公意有所指。 陆老夫人还想再开口说什么,被陆国公狠狠瞪了一眼。 她哼了哼,忍住了话。 “祖父,祖母,父亲,我还要进宫陪广宁。”陆珩道。 陆国公颔首,“去吧。” 他转头又厉声吩咐下去,“命令府里上下都不许议论广宁公主的事,就算在外面听到,也必须要维护广宁公主。” “虽说陆珩是驸马,但广宁已经是我们的家人,我们不维护他,难道还要跟着外人一样伤害她,你们别当皇上什么都不知道。” 陆老夫人哼了一声,“知道了。” “最近老二媳妇总是不见人,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老夫人小声抱怨。 “国公爷,老夫人,三太太在外求见。”丫环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老夫人立刻拉下脸,她并不想见到阮氏。 陆国公:“请三太太进来。” 阮氏施施然进门,“老太爷,老夫人,儿媳有件事犹豫许久,觉得还是该跟你们说一声。” “京兆府那边昨日来传话,倒是他们抓了个子钱家,供出咱们国公府在放印子钱,我便查看了账本,才发现……有一笔银子,在外面收高利许久。” “如今被京兆府查出来,儿媳也不知如何应对,最近总是找不到二嫂。” 第170章 放逐 陆二太太放印子钱的事终究是瞒不住了。 国公爷命人去将他们夫妇找了过来,指着桌面上的账本。 “这些年,你是不是拿着公中的银子去放印子钱了?”陆国公问陆二太太。 陆二太太跪在大厅中间,她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快捅到国公爷的面前。 她这两天一直想拿钱去京兆府疏通。 就想把那个子钱家先救出来,不然他在里面胡说八道,只会把她害得更厉害。 还想着只要救了人,她在陆家也就能隐瞒住了。 “老太爷,我冤枉啊……”陆二太太哭着喊出声。 打死都不能承认放印子钱。 陆国公用力拍在账本上,“京兆府都要上国公府拿人了,你还冤枉!” “你知不知道放印子钱是什么罪?” 陆二太太瑟缩一下。 “二嫂,你若是需要用银子,跟大家伙说一声便是,怎么能去放印子钱,莫非是公中缺银子了?”阮氏问。 “公中账上怎么可能缺银子,每年的营收有多少,我也是心中有数。”老夫人哼道。 国公府是不如从前富有,但绝对养得起这一大家子。 陆二太太忍不住道,“老夫人,您多年没有管家,不知道如今的难处,各处的庄子和铺子收成都不如从前。” “大房的花费就要占公中的小一半,大嫂一盆牡丹花就要上千两,大伯眼也不眨就让人去公中支银子……” 老夫人瞪大眼睛,“多少银子?” “一千两。”陆二太太叫道。 流云苑那么多的牡丹菊花,那要花多少银子。 陆大爷脸色难看,“有的也是太太拿自己银子去买的,不全都走公账。” “就算是这样,那也不是放印子钱的理由呀。”阮氏叹道。 陆二太太狠狠地瞪她一眼,“要你多嘴。” “这些年你在公中贪墨多少银子,你心中有数。”陆国公缓缓地开口。 “老太爷,我没有……”陆二太太立刻要否认。 陆国公摆手,“账本一查就知道的事,你不承认也没用,都是老夫人睁只眼闭只眼不管你们,你真以为没人知道吗?” 老夫人是疼惜小儿子,见他们二房又没有多大出息,所以才不去管二太太。 “父亲,母亲,我们是放印子钱了,官府要抓就抓我们,跟你们没关系,我们认了。”陆二爷梗着脖子,承认了他们二房放印子钱。 陆二太太的脸色一变,拍着二爷的肩膀,“谁让你承认的,谁让你承认的。” “住手!住手!”老夫人怒道,“你打他干什么。” 陆国公怒声道,“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一事无成,让你们管家,还去放印子钱,你们是要连累国公府跟你们一起死!” “肯定是这个贱人在外面胡作非为,我儿子做不出这种事。”老夫人哼道,偏袒自己的儿子。 “把她休了,让她自己进牢狱。” 陆二太太哭着扑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我错了,我不能进牢狱啊,炜哥儿还要科举,要是他有个进牢狱的母亲,他的前程就全毁了。” “你这个猪油蒙心的蠢妇!”老夫人骂道。 阮氏安然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 老夫人两个嫡亲儿媳不是被禁足家庙就是触犯律法,偌大的国公府,真是烂透了。 要不是国公爷还是清醒人,这个家早就散了。 “你究竟放了多久的印子钱,一共放出去多少?利息拿了多少。”陆国公沉声问。 陆二太太嗫嚅嘴唇,瑟瑟缩缩地说,“已经……已经不记得,利息拿了有两三年万两,有的填补进大太太的花销里,她也知道印子钱的。” 陆大爷猛地站起来,“你胡说。” “大伯,你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大嫂这些年的花销有多少,她哪里舍得拿嫁妆出来玩弄那些花花草草,谁也没有比她精明的。”陆二太太叫道。 “够了!”陆国公怒喝。 利息就拿了两三万两,这些年放的高利加起来就要十万以上了。 这么大的一笔银子,律法肯定要重判的。 “此事我会周旋,你们夫妻不能留在上京,出去避避风头吧。”陆国公说。 老夫人这下坐不住了,“那怎么能行。” “不然,你想他们进牢狱吗?”陆国公问。 陆二爷泪流满面,为了他们的儿子前程,他用力点头,“父亲,我们离开上京,我们……我们去江南。” “把家里的对牌和钥匙都交给老三媳妇。”陆国公说。 陆二太太即使再心有不甘,还是只能答应下来。 陆国公为了儿子,只能舍下脸面,散了一大笔家财,终于才把这件事压了下去。 倒不是京兆府贪墨陆家的银子,是宫里发话了,看在广宁和驸马的份上,这才没有定罪。 但国公府二房就不能留在上京。 陆二爷带着二太太和小儿子离开,在江南捐了个小官,日子自然没有在国公府的时候如意,但他觉得至少不用进牢狱,已经是万幸。 二太太就没有这样的觉悟,整天埋怨,哀天怨地,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苦闷。 一开始陆二爷还有些耐心哄她,后面越来越不耐烦,反而身边伺候的丫环体贴入微,他一时情动就收用了。 纳了两个妾室之后,陆二太太才终于消停下来。 不过日子还是过得鸡飞狗跳。 这是后话。 陆国公因为陆二太太这件事,本来快痊愈的身体又垮了。 不知又要养多久才能好起来。 老夫人也好不到哪里,管家的人是她最厌恶的庶子媳妇,她的日子没有一天是舒心的。 “炜哥儿也该说亲了,要不先给他定下亲事吧。”老夫人跟国公爷商量。 要是陆炜娶亲,那他的媳妇就能帮忙管家了。 “老三媳妇管家怎么了,三房如今出息,大家也愿意结识老三媳妇,炜哥儿要科考,不要在这时候影响他。”国公爷说。 老夫人撇了撇嘴,“实在不行,让沈氏帮忙管着。” 至少陆渊还是她亲孙子,她虽然看不惯沈岁安,那也比阮氏跟她更是一家人。 “你自己去跟陆渊媳妇说吧。”陆国公闭上眼睛。 第171章 离开上京 连续三天的催眠,广宁终于不再歇斯底里挣扎尖叫了。 “广宁?”姚贵妃小心翼翼地喊她。 她怕吓到女儿。 皇上和陆珩站在门边不敢靠近,生怕广宁见到他们又会失控。 “母妃。”广宁瘦得巴掌大的脸庞露出笑容。 姚贵妃感动得差点哭出来。 这是出事以后,广宁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这样叫她。 “我怎么会在这里?”广宁疑惑地问。 陆珩低声说,“宫里设宴,你喝多了,就在昭熙宫睡了一觉。” “难怪我觉得头疼。”广宁笑道。 “驸马,我好累啊。” 皇上连忙说,“那再好好休息,不累了再回去。” 广宁对皇帝一笑,“还是父皇对我最好。” “母妃还说我已经成亲,不能再像个小孩。” 姚贵妃忍着鼻酸,“你还好意思说呢。” 他们三人交换了个眼神,看来是成功让广宁忘记那件事了。 虽然还不知广宁忘记多少事情,至少是不会再伤害自己。 可恨那个黄夫人,居然用这样的方式对待广宁。 她真应该把黄夫人凌迟处死。 留下陆珩陪着广宁,姚贵妃和皇上走出内殿。 “皇上,广宁如今虽然醒来,可外面还有不少风言风语,就怕传到她耳中会让她想起不堪的记忆。”姚贵妃很是忧虑。 “不如让陆珩带着广宁离开上京,等这件事平息了,大家都忘记这回事,再让他们回来。”皇上说。 姚贵妃眼睛一亮,“皇上这个主意倒是好,只是……陆珩是驸马,外放的话,皇上要给他怎样的职位,御史会不会弹劾?” “淮南的盐运使不久前才致仕,就让陆珩带着广宁去淮南吧。”皇上说。 至于御史台,他想要给女婿一个实职又如何,轮不到他们来弹劾。 陆珩在两天后才将广宁接回公主府。 “驸马,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大病一场,这才走几步路就觉得喘不上来。”广宁有些疑惑,她真的只是喝醉了吗? 她完全没有这个记忆了。 甚至不记得是因为什么入宫赴宴。 “醉酒之后都会有头重脚轻的毛病,你喝醉之后又受凉,一直发高热,昏迷了几天才醒来,不是一两天能养回来的。”陆珩柔声道。 广宁:“难怪我觉得忘记了很多事。” 陆珩笑了笑,将她小心翼翼扶下马车。 “笑春呢?”广宁发现她身边平日伺候的丫环都没见到人。 公主府倒是多了不少生面孔。 “贵妃娘娘恼怒她们伺候得不好,将她们罚去别的地方了,这些都是娘娘特意为你重新挑选的丫环。”陆珩道。 广宁心中隐隐觉得怪异,但她实在太容易疲惫了,才走了一段路,便觉得眼前发黑。 “你先喝药休息,我回国公府交代一声,到时候我们去淮南,就我们。”陆珩道。 他没想到因为广宁这件事,他居然还能够得到实职。 淮南盐运使…… 那是三品官职,而且手中有实权。 广宁笑着说好。 …… …… 对于陆珩要去淮南任职的消息,沈岁安一时有些五味杂陈。 真是……便宜他了! “等过一两年,从淮南回来,就不可能去礼部当个闲职了。”沈岁安说。 不会终究命中注定陆珩会走上人生巅峰,又成为只手遮天的权臣吧? 她重生以来花费那么多心思,可不是想看到陆珩跟上一世一样大权在握的。 陆渊淡淡地说,“那他应该每天祈求神明,不要让镇抚司抓到真凶。” “黄夫人出世之前,去过地藏菩萨庙,永宁公主身边的宫女也出现过。” 沈岁安吃惊,“永宁公主?” 她没有怀疑过永宁公主。 “这个宫女是白家安排在宫里的眼线。”陆渊又扔出一个更大的消息。 沈岁安眼神微动,“所以,很快就可以破案了?” 陆渊垂眸看她,“镇抚司正在找这个宫女,若是能找到活口,或许就能破案了。” “我想起来了,以前在宴会上遇到永宁公主和黄姑娘,她们关系很亲近。”沈岁安说。 永宁公主如果真的出手,她应该是要为了黄姑娘报仇。 黄夫人则是为了不让永宁公主被查出来。 陆渊拍了拍她的手,“这件事先别声张,如果跟大太太有关,陆珩未必不知情。” 沈岁安神情微凛,“广宁对其他人及其恶毒,但对陆珩却是真心实意,他若为了自己没有阻止大太太伤害广宁,那真是太恶心了。” 他们夫妻俩说完悄悄话,便去了上房。 国公爷气色红润,得知陆珩要去淮南任盐运使,他仿佛药到病除,当下就能起床下地了。 陆珩冷眼看着并肩而来的陆珩和沈岁安。 如今他也是三品官职,等他从淮南回来,只会比陆渊更得圣心。 官职比他更高也是有可能。 作为驸马,能够得到这样的实职,他在雍朝来说也是第一人了。 陆国公含笑跟家里人宣布这个消息。 只有陆大爷笑不拢嘴。 陆渊和沈岁安都知道陆珩这个官职如何来的,他们只是淡淡地回应。 陆珩打量沈岁安的反应,心中冷笑。 她之前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如陆渊,就不知她如今还会不会这样想。 他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是有真才实学的,只要给他机会,他肯定能够走得更远更高。 陆渊算什么! 靠杀人卖命得到的官职,不过是皇上手中的刀,随时都能弃的。 “公主也随你一同去淮南吗?”陆大爷问。 “是。”陆珩不留痕迹收回视线。 他只字不提皇上就是为了让广宁离开上京,所以才给他盐运使的官职。 陆大爷皱眉,“公主到底娇贵,怎么还能跟着你外放,还不如留在公主府……” 他想的是到时候陆珩在淮南也能纳两房妾室,用不着总是小心翼翼伺候着公主。 何况传言都那样了,谁知道公主还干不干净。 “父亲,您不必说了,我在哪里,公主就在哪里。”陆珩说。 阮氏含笑看过去,“驸马爷跟公主殿下真是情深义重。” 陆珩没有回话,只是对国公爷道,“祖父,我还要去礼部交接,时间紧迫,过两日就该启程了。” “去吧,去吧。”国公爷笑着点头。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得到的官职,总之是实职。 这对陆珩的前程来说,是大大的好事。 第172章 她的记忆出问题了 陆珩带着广宁离开上京,前往淮南。 出城时,广宁突然感到胸口憋闷,她的脸色苍白,连呼吸都有些喘不上来。 “殿下,您怎么了?”宫女察觉到她的异常,连忙担忧地问问。 “有点闷,把窗口打开。”广宁说。 宫人立刻就将马车的窗户都打开了,还给广宁倒了一杯茶。 广宁拧眉看了出去,她出宫之后,虽然在公主府又休息了好几天,但身体依旧觉得虚弱。 她从小到大,身子都养得很好,喝醉之后的受风寒竟就要她半条命。 “我腿上的淤青,是怎么回事?”广宁皱眉,她昨日才发现在小腿后面个一点淤青。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撞伤过。 宫女将手中的茶杯放在广宁的手中,声音毫无波澜,“公主喝醉的时候,走路不稳跌倒了,许是那时候受伤的。” 她身体所有的不适好像都在喝醉那时候造成的。 偏偏她毫无记忆。 广宁喝了一口茶,才发现这茶里也说加了安神的药在里面。 怎么总是让她安神呢。 她看向窗外的风景,视线落在前面的山林中,脑海里闪过几个画面。 马车被撞翻,她的宫女被拖出马车…… 脑仁一阵剧烈的刺疼。 “啊!”广宁尖叫出声,手中的茶杯跌落。 她双手用力地捂着头,好痛,她的头好痛啊。 骑马走在外面的陆珩听到声音,立刻撩起车帘进来,将广宁抱在怀里,“没事了,没事了。” 广宁已经在陆珩怀里晕死过去了。 “怎么回事?”陆珩目光凌厉地看向宫女。 “公主出城之后就说头疼,让奴婢打开窗,公主突然就说头疼了。”宫女小声说。 陆珩俊眉紧皱看着广宁,“去请御医。” 镇抚司真是废物,还说能够让广宁忘记那件事,不过是经过她出事的地方,居然就被刺激成这样。 看来离开上京是对的,要是留在上京城,广宁早晚会想起来的。 “此事不得回禀贵妃娘娘,听到没有。”陆珩厉声地吩咐。 宫女瑟缩了一下,连忙低声应是。 陆珩将广宁放在软榻上,垂眸打量着她。 他同情广宁被凌辱了吗? 那自然是同情的。 但心底也隐隐有些别扭的感觉,他对她只怕再也没有任何欲望。 可正是因为广宁这件事,他才有了实职…… 他会好好对待广宁的。 御医很快就来了,给广宁公主把脉,如今公主的身子就是虚弱,除了好好调养,根本诊断不出有其他问题。 陆珩也清楚,广宁最大的问题是记忆。 陆渊也说过,催眠让广宁公主忘记伤痛只是不得已的办法,可能以后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记起来。 所以姚贵妃才要他好好对待广宁,让广宁即使恢复记忆,也有面对过去的勇气。 “广宁,别怕,会好起来的。”陆珩握着广宁的手,小声地说着。 …… …… 帝王的悲欢与大臣和百姓们也是无法互通的。 皇上和姚贵妃还在感伤广宁的遭遇,想到要好几年见不到女儿,他们很难不伤心。 但日子还要继续过。 科举已经开始了。 这是雍朝的盛事,所有人都在为科举准备着。 沈岁安本来对科举并不关注,但赵九灵今年也去参加考试了。 不过,赵九灵还不是秀才的身份,自然不是去贡院考试,他要考上秀才,成为贡士,这才有机会考上进士。 沈思怡的丈夫丁仲旋在上一世的时候,会成为状元郎。 沈岁安到沈家去看望祖父祖母,顺便打听沈思怡成亲之后过得如何。 “丁家是寡母带大儿子,吃了不少苦头,怡姐儿想要在丁家端着大小姐派头,她婆母自然是看不惯的,天天吵天天闹,昨天还回家说要和离。”姜氏很难不幸灾乐祸。 沈思怡就是眼比天高命比纸薄,能够嫁到丁家已经不错了,还天天作妖。 “她想和离?”沈岁安诧异,上一世她跟丁仲旋过得再差,那都没刚嫁过去就说要和离的。 “没错,还赖在娘家不肯回去呢,本来今日想差人去跟你说这件事的,想着陆家那边也多事之秋,便没有烦扰你。”姜氏说。 姜氏如今没有男人惹她生气,最让人厌烦的程姨娘又还禁足在庄子里,她真是神清气爽,每天好吃好喝地养胎。 胎象好,气色也好。 至于沈思怡过得好不好,她才不在乎。 沈岁安:“我那边没有什么事了,您不用替我担心。” “老夫人不让怡姐儿到我面前来哭,说会影响我养胎,你也别去找她,她如今疯魔似的。”姜氏说。 “那就让她和离吧。”沈岁安道。 姜氏一愣,“什么?” “她不是要和离吗?去请丁太太过来,让她替丁仲旋写了和离书,我想,丁夫人应该是同意的。”沈岁安含笑说。 趁着丁仲旋还没有高中,让沈思怡如愿和离。 以后她再想找个状元郎嫁了,那是不可能的了。 “岁岁,你就不怕怡姐儿和离之后,又……”去缠着陆渊。 沈岁安笑说,“不怕呀,既然妹妹过得这么辛苦,与其跟妹夫成为怨偶,不如一别两宽,我们也别害了丁家。” 姜氏说,“那得去跟老太爷和老夫人说,毕竟这婚事是他们定下的。” “怡姐儿都闹成这样了,我想祖父应该也会同意的。”沈岁安笑了笑。 “我去跟祖父说。”沈岁安站了起来。 到了上房,就见到沈思怡跪在祖父面前哭哭啼啼,口口声声说自己过不下去,再也不想回丁家了。 “祖父,那就成全妹妹吧。”沈岁安的身影翩跹而来。 沈思怡警惕地盯着她。 “既然妹妹过得如此痛苦,与其让沈家跟丁家结仇,不如就同意他们和离。”沈岁安说。 “祖母,妹夫在考试无法写和离书,不如请丁太太替儿子写。” 沈思怡点头,“没错,让那老不死的替她儿子写和离书。” 听到沈思怡对婆母如此不敬,沈老太爷脸色阴沉,“你别后悔!” “我死也不会后悔!” 沈岁安似笑非笑看她一眼。 第173章 状元郎 丁太太来得很快。 她面容憔悴,身体枯瘦。 看到一旁的沈思怡,她脸上难掩怒色和厌恶。 沈家老太爷和老夫人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后悔,把沈思怡嫁进丁家,不是为了沈思怡好,而是毁了丁家母子。 真是造孽。 “亲家母,这个时候还请你前来,实在冒昧,我们家这个不孝女,让你受累了。”沈老夫人语气说不出的愧疚。 丁太太淡淡地扫了沈思怡一眼。 “沈老夫人,您言重了,是我们家仲旋配不上沈二姑娘,这才让沈二姑娘对我们家诸多不满。” 都已经是婆媳了,居然还把沈思怡称为沈二姑娘。 可见对沈思怡是真的厌恶到极点。 沈老夫人本来还想说和,如今觉得是完全没有必要了。 “你们丁家不过是破落寒门,丁仲旋哪里配得上我,你还要整天让我立规矩,你凭什么磋磨我啊。”沈思怡叫道。 “掌嘴。”沈老夫人怒喝。 沈思怡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打了两巴掌。 直接将她打懵了。 “是我们沈家教女无方,养出这么一个不孝女。”沈老太爷沉声说。 丁太太勉强地笑了一下。 她其实希望儿子能够休了沈思怡,但沈家如今来了这么一出,还当着她的面打了沈思怡,她有些话就不好说出口了。 “你们就偏心沈岁安,只有父亲疼惜我,我要去找父亲。”沈思怡哭着喊道。 沈岁安冷冷地看她,“丁太太是你的婆母,你可有拿她当长辈孝敬,你觉得妹夫配不上你,你是哪个排面上的人,人品如此不堪,你才配不上丁家。” 丁太太眼中含泪,在她心里,的确觉得沈思怡根本配不上自家儿子。 “那就和离,我要跟丁仲旋和离。”沈思怡叫道。 凭她的姿色,想要嫁给谁不可以啊。 可嫁给丁仲旋,她一辈子都低沈岁安一头,她不想要这样。 “好!”沈老太爷点头。 丁太太震惊地抬头,她以为今日把她叫来,是沈家要为沈思怡出头。 “亲家母,仲旋如今在考试,无法写和离书,你是他的母亲,替她写和离书也可以。”沈老夫人对丁太太说。 “真的?”丁太太惊喜地问。 沈思怡看到丁太太的反应,有种被羞辱得恼怒。 是她不要丁仲旋的,老不死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 丁太太丝毫没有迟疑,在丫环拿来纸墨的时候,立刻写下和离书。 “沈老大人,老夫人,是我们仲旋配不上贵府的姑娘,我……”丁太太拿着和离书,犹豫地看向上座的老太爷。 “仲旋是我看着长大,知道他秉性纯良,是沈家与丁家没有缘分。”沈老太爷叹息。 “那我的嫁妆……”沈思怡叫道。 “明日沈二姑娘的嫁妆一定完完整整地送回来。” 丁太太拿了和离书,一点都不迟疑就去官府盖章。 当初是她为儿子定下的亲事,以为有沈老太爷扶持,儿子的前程会平坦些。 谁知道沈思怡这个搅祸精,有这样的儿媳妇,只会让丁家永无宁日。 “祖父,祖母,既然如今我已经和离,我想去找父亲。”沈思怡说。 沈老太爷厌恶地转开眼睛,不想去看沈思怡。 “随便你。” 沈岁安望着洋洋得意的沈思怡,真是很想知道再过一段时间,丁仲旋成为状元,她会有怎样的反应。 “不必急着去找父亲,你刚和离,丁公子还在贡院,你要是就这么走了,别人如何看待沈家。” “你已经让沈家丢尽脸面,你但凡有点良知,都不该在这时候离开上京城。” 沈思怡狠狠地瞪了沈岁安一眼。 “岁岁说得对,和离不是小事,二姑娘,你是姓沈的,名声已经不好看了,为了沈家其他人,你还是消停些。”沈二太太黑着脸。 沈思怡这些做派,只会让沈家姑娘跟着丢脸。 她的女儿还没说亲呢,还不知以后会不会被沈思怡给影响了。 沈思怡没好气,“二婶,你管得未免太多了。” “二婶管不着你,我是你的嫡母,我能管着你吧。”姜氏说。 “你要是不想被沈家管着,那就跟沈家断了关系,你爱嫁谁嫁谁,去当小妾都没人理你。” 沈思怡恼怒,“你说谁是小妾。” “你平日就是这么跟你嫡母说话的吗?”老太爷问。 将沈思怡打发离开,沈二太太才有些无奈,“怎么就同意怡姐儿和离,这叫什么事,才成亲没几个月。” “怡姐儿自己作死,若是不同意他们和离,以后怡姐儿还不知闯出什么祸。”沈岁安说。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沈二太太哼道。 姜氏说,“你别担心会影响瑶姐儿,我自有办法让瑶姐儿摘出来。” “你有什么办法?”沈二太太问。 沈岁安笑着说,“怡姐儿是被妾室养大,瑶姐儿是二婶亲自教导,如何能相比。” “就您会说话。”沈二太太嗔她一眼。 沈思怡不能去找沈江林,她干脆每天都花枝招展地出去参加宴席。 姜氏也不拦着她,由着她去丢人现眼。 沈二太太同样也带着沈思瑶出门,只是沈思瑶端庄娴雅的气质,让人忍不住要将她和沈思怡相比, 更有人议论,沈思怡是小娘养的,沈家正经嫡出姑娘只有沈岁安和沈思瑶。 有她们的金玉在前,沈思怡就成了别人口中的败絮。 不过沈思怡并不在乎别人怎么议论,只当是她们嫉妒她。 直到朝廷放榜。 丁仲旋高中状元。 沈思怡这下成了各家口中的笑话了。 只差一点点,哪怕她晚几天,她都是状元郎夫人了。 大好的前程,就这么被她断送了。 “你说,丁仲旋是状元?”沈思怡不敢置信,丁仲旋那废物怎么可能是状元。 “姑娘,是真的,放榜了,一会儿还有状元游街。” 沈思怡不相信,“我不信,我要亲眼去看看。” 亲眼看到丁仲旋坐在高大的骏马上,意气风发,是前所未有的俊朗。 “怎么会……”沈思怡傻眼了。 第174章 不和离了 她想要冲上去找丁仲旋,却被人潮涌动的百姓给挤开了。 根本靠近不了。 “姑娘,我们可以去丁家等姑爷,他会回来的。”丫环提醒沈思怡。 沈思怡觉得有道理,立刻转身离开。 丁家这里已经是门庭若市。 平日那些跟丁家母子没有来往的亲戚全都来贺喜了。 炮竹声响个不停。 沈思怡看到被众人簇拥着的丁太太,眼底透出怨恨。 她才是状元夫人,才应该被大家巴结讨好的对象。 “让开。”沈思怡走上前,对着挡在她面前的下人呵斥道。 下人还不知她跟丁仲旋和离,一看到她,都有些畏惧,“少奶奶,您回来了。” 丁太太看到她,脸色骤然沉下来,“沈二姑娘,你来做什么?” “我为何不能来?”沈思怡说,她大摇大摆走进大门。 “和离书已经给了你,我们丁家与你再无关系,今日我们家有喜事,不方便招待外人,沈二姑娘还是请回吧。”丁太太黑着脸。 沈思怡轻笑出声,“什么和离书,你写的和离书,我可不认,丁仲旋不会想跟我和离的。” 看着沈思怡自信满满的样子,丁太太差点气得倒仰。 “你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你好歹是老首辅的孙女,行事怎的这般粗鄙不堪,就算你不为自己的名声,至少也要为沈家的门风收敛行为。”丁太太骂道。 当初她就是想着沈家的姑娘,就算是庶出的,也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没想到,真是万万没想到。 竟是天差地别。 小娘养的就是上不得台面。 “我如何丢脸了,丁仲旋八抬大轿将我娶进门,他飞黄腾达就想将我休了,那不能够。”沈思怡哼道。 丁太太气得全身都在发抖。 “你之前嫌弃仲旋没有官职,处处看他不顺眼,如今他高中状元,你马不停蹄缠上来,你是真不知廉耻。” 沈思怡径自走进大厅,“随你如何说,反正今日我是不会走了。” “我如今算是明白了,你们是故意在科举之前激怒我,好逼我提出和离,要是皇上知道丁仲旋是个高中之后就抛弃糟糠之妻的,你说,皇上还会重用他吗?” 这话属实是无耻了。 丁家其他亲戚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去,去沈家,请沈家的人来把他们家姑娘带走。”丁太太恼怒不已,想起沈家人对沈思怡的态度,她觉得沈家肯定会管着沈思怡。 僵持之间,丁仲旋回来了。 “状元郎,恭喜啊,总算吐气扬眉了。” “丁家祖先泉下有知肯定欣慰啊。” “……” 丁仲旋只是客气地笑着,大步地走进大厅。 看到和母亲僵持的沈思怡,他俊朗的脸庞冷了下来。 “请各位叔伯先离开,我们要处理家事。”丁仲旋下了逐客令。 他没兴趣让家事被别人看热闹。 下人听了他的吩咐,客客气气地将人都送走了。 丁仲旋目光冷淡地看向沈思怡,这个还算是他新婚的妻子,他们成亲的第一天,她便闹得不得安宁。 左一句废物,右一句废柴。 但凡是个人都要被骂得火气了。 他们之间都没有圆房,他承认在第一眼见到她是有些惊艳她的美貌。 可第一眼的惊艳,都消耗在她无穷无尽的吵闹中。 和离,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如果你需要我亲自写和离书,我可以写。”丁仲旋冷声说。 沈思怡猛地站起来,走到丁仲旋的面前,“你说什么?” “母代子和离,律法也是支持的,当日你签下和离书,沈家的长辈都在场,今日就算你要反口后悔,和离已成,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丁仲旋说。 “呵,你高中状元了,倒是知道说各生欢喜了。”沈思怡冷笑。 丁仲旋:“你是要嫁入高门的,我如何配得上你。” “你还知道你配不上我,如今我愿意纡尊降贵,你就该偷笑了。”沈思怡哼了一声。 “不必如此,沈二姑娘大可以去寻求自己的富贵。”丁仲旋面无表情。 “如果你再不离开,我就要让人将你请出去了,沈二姑娘。” 沈思怡怒瞪着丁仲旋,想判断他究竟说的是真是假。 丁仲旋神色冷漠,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你竟敢羞辱我!”沈思怡气极。 “沈二姑娘,请。”丁仲旋指着大门。 沈思怡跺了跺脚,气呼呼地离开丁家。 她后悔了。 当日急着将和离书拿去官府盖章,现在反而无法再挽回了。 沈思怡没有回沈家,她带着一腔怒火来到陆家找沈岁安。 “她来找我作甚?”沈岁安听到沈思怡来找她,秀眉微微一挑。 “少奶奶,今日状元游街。”半见在旁边说。 沈岁安哦了一声,嘴角微微翘起,“请二姑娘进来。” “沈岁安!”沈思怡人还没到,气急败坏的声音已经传到沈岁安的耳中。 “你要是不知规矩,别怪我让人将你撵走。”沈岁安冷冷地说。 “是你!要不是你,丁仲旋不会跟我和离,沈岁安,你真阴毒,故意要害我一辈子,你就是见不得我好。”沈思怡心里又恨又后悔。 她恨不得咬下沈岁安一块肉泄愤。 沈岁安轻笑出声,她上下打量着沈思怡。 “后悔跟丁仲旋和离了?”沈岁安含笑问。 望着沈思怡这气急败坏,悔恨交加的样子,真是略微有点畅快。 “你怎么知道丁仲旋会高中?”沈思怡问。 沈岁安说,“我不知道,只是既然是祖父亲自挑选的人,那肯定不会差,可惜,娶了你。” “你这话什么意思?”沈思怡像被踩中尾巴。 “没什么意思,就是笑你眼高手低,自以为是,你看不起丁仲旋,一定要跟他和离,可他如今高中状元,你这辈子只怕再也够不着了。”沈岁安说。 沈思怡:“以后我会嫁得更好。” 沈岁安笑了笑,“那就祝你前程似锦。” “你不是想去找父亲吗?如今你可以去了。”沈岁安说。 沈思怡咬了咬牙,“你休要看不起人,要不是赐婚,你以为自己能嫁给陆渊。” “那又怎样?圣上是赐婚给我,又不是赐婚给你。”沈岁安笑道。 沈思怡气红了双眸。 她不会后悔的! 绝对不会后悔跟丁仲旋和离的。 第175章 还没有身孕 沈思怡还想找沈老太爷为她做主,让她和丁仲旋的和离不作数。 沈老太爷一点都不想理会她,隔天就让人将她送出上京城。 让她去找沈江林了。 老太爷还写了一封信,将沈思怡和离的事情告诉沈江林。 洋洋洒洒把沈江林痛骂一顿。 要不是他偏心庶女,不至于将女儿给养废了。 姜氏特意将这件事跟沈岁安说了,她心情又更好了。 沈思怡以为去找沈江林能够为自己谋个好前程,她以后还有的后悔。 “丁太太都准备重新给儿子相看媳妇了。”姜氏说。 沈岁安希望丁家母子这辈子能够有个平顺静好的人生。 她陪着姜氏用了午膳,这才去书坊找赵九灵。 赵九灵考中秀才了。 他真的很聪明,而且学得很快。 “姑娘,我不想继续留在书坊。”赵九灵低着头,小声地说出自己的请求。 “那你想去哪里?”沈岁安含笑问。 赵九灵抬头飞快睃她一眼,犹犹豫豫,很是踌躇。 “你想离开上京?”沈岁安问。 “!”赵九灵紧张地搓手,他的想法已经这么明显了吗? 居然被一眼就看出来了。 “去吧。”沈岁安说。 “这里有一万两,交给你,去做你想做的事,赵九灵,科举并不是一个人的出路,你可以选择你更喜欢的人生。” 赵九灵:“姑娘,我没有不想科举。” 沈岁安笑着摇头,“我知道你喜欢做生意,那就去吧,说不定你能成为雍朝第一富贾,将来当皇商也不一定。” “我没有姑娘想的那么厉害。”赵九灵腼腆地笑起来。 对未来还是充满期待。 “那就当这一万两是我借给你,以后等你赚钱了,再给我分红。”沈岁安说。 赵九灵还是有些不敢接过来。 “姑娘,要是……要是我失败了,这么多银子,我赔不了……”赵九灵摇头。 “只是银子,没了还能再赚。”沈岁安说。 赵九灵低声说,“我前几天遇到几个塞外的商贾,他们买了很多丝绸和瓷器,说去了塞外能大赚一笔。” “还有茶叶也是,不管是在上京还是塞外,都是很好赚的。” 沈岁安静静地听着,赵九灵虽然有些想法还有些天真,但这跟他如今的年纪有关。 他只要再多历练些时候,会迅速地成长起来。 “我想亲自去闽州,看一看当地茶叶的情况,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把茶叶带去西域塞外。” 沈岁安听着忍不住露出浅笑。 有时候不得不感叹,赵九灵即便这辈子没有遇到宋秀枝,但他依旧走了他上辈子的路。 “好呀。”沈岁安点头,“这一万两给你当本钱,没有本钱,你有再好的门路都是寸步难行。” 赵九灵对着沈岁安就要下跪。 “不必如此。”沈岁安拦住他,“赵九灵,我等着你,给我赚银子呢。” “我……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 …… 就在沈岁安觉得日子很是舒适自在的时候,又有人来膈应她了。 来到上房时,老夫人身边除了早已经回来的陆嫣,还有好些日子没到她面前露脸的林姨娘。 “大嫂。”陆嫣主动对沈岁安颔首。 沈岁安对她微微一笑。 自从陆嫣回来,好像变了个人,没有了之前被老夫人养出来的小家子气。 对着她都客客气气,一声大嫂也叫得心甘情愿。 白家教养女儿,还真是有一套方法。 沈岁安都很好奇,白家究竟怎样教导陆嫣,才能够将她彻底变了个人。 她还在疑惑的时候,陆老夫人不悦的声音已经传来了。 陆老夫人对她至今还没有身孕的事很不满。 “你进门都大半年了,肚子怎么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沈岁安将注意力拉回来,她含笑看向老夫人,“老夫人,孩子这种事急是急不来的。” 她一直认为和孩子之间也是讲究缘法。 这么久还没有怀上,只能说跟她有缘分的孩子还没到。 “哼,你还真是给自己找了借口。”老夫人哼了一声。 “既然你生不了,那就给陆渊安排妾室伺候,林姨娘伺候陆渊都有些时候了,自从你进门,就把她晾在一旁,传出去也不怕别人说你妒妇。” 沈岁安眸色沉了沉。 老夫人对陆渊向来不在意,何时会关注他有没有子嗣。 分明是故意要给她和陆渊找麻烦了。 “老夫人,并非孙媳不给夫君安排妾室伺候,是夫君不愿意。”沈岁安说。 “你若是没表现出一点拈酸吃醋的样子,陆渊能连姨娘门都不敢进吗?”陆老夫人指着林姨娘。 “今日陆渊回来,你就让林姨娘去伺候他。” 听着陆老夫人命令的语气,沈岁安只是淡淡一笑,“那不行,我总不能因为一个姨娘,导致我跟夫君两人感情不睦吧。” “夫君不喜欢的,我当然不能强迫她。” 陆老夫人黑下脸,“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老夫人,再过几年,若是我还没身孕,您再来说我不孝也不迟。”沈岁安淡声说。 “少奶奶,您对老夫人说话也太不客气了。”林姨娘小声说。 她低调了那么久,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出头,没想到陆老夫人会帮她。 那就是她的机会。 只要她有伺候陆渊的机会,她就能怀上子嗣。 无论是男女,那都是她一辈子的傍身了。 “林姨娘这么对我说话,难道就很客气。”沈岁安眸色微冷地扫了她一眼。 陆嫣轻声说,“大嫂,你别生气,祖母都是为了大哥的子嗣,毕竟如今大哥岁数也不小了,别家公子到他这个岁数,孩子都有几个了。” 老夫人哼道,“没错。” “陆渊到弱冠之年都没有孩子,难道是我的问题?陆家长辈若是真的关心他,也不至于让他还需要皇上赐婚才能成亲。”沈岁安说。 “……”老夫人的脸色更差了。 沈岁安越想越气,他们之前完全不把陆渊当回事,连给他相看说亲都没有。 上一世就是没有赐婚,所以陆渊到死都没有成亲。 虽然是有两个妾室,但她如今也明白了,那两个妾室为何没有给他留下子嗣。 以前漠视不管,如今倒是想指指点点。 “实在不行,老夫人等陆渊回来,您亲自跟他说,让他再多纳几个妾室吧。”沈岁安道。 第176章 一定会感恩戴德 沈岁安从上房回来,心情谈不上恶劣,但多少还是被影响到了。 刚进门的时候,老夫人就在淡泊院安插了两个年轻貌美的丫环,一看就知道老夫人安的什么心。 自从听雪被陆渊亲自撵走了,听雨许是惊着了,这么久以来都是安分守己。 沈岁安没让听雨进屋里伺候,她也不凑上来,每天就在园子里干活。 没想到老夫人倒是把林姨娘给推出来了。 “少奶奶,林姨娘求见。”木槿进来回禀,还有些恼怒地看了外面一眼。 “那狐媚子还有什么好说的。” 沈岁安:“让她进来吧。” 毕竟是姚贵妃赐下的,跟关月还是不太一样的存在。 林姨娘身段丰润,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她一进门就跪在沈岁安的面前,“少奶奶,是老夫人把妾身叫去的,让妾身一定要伺候好大少爷,妾身也是逼不得已。” “林姨娘不必行这样的大礼,我没怪罪你。”沈岁安淡声说。 “少奶奶宽宏大量,妾身能够侍奉少奶奶也是福分。”林姨娘站了起来,悄悄打量沈岁安。 林姨娘是个聪明人,她一开始跟关月争风吃醋,是以为对方在陆渊心中地位非同寻常。 谁知道沈岁安才刚进门没多久,关月就被打发了。 意识到自己的敌人并非关月,而是沈岁安,林姨娘就歇了心思。 她每天只过好自己的日子,怕成为下一个关月。 虽然偶尔也会碰见陆渊,但他太冷漠了。 她明明生得娇媚艳丽,但陆渊完全看不见。 她都要死心了,老夫人突然又给了她希望。 有老夫人和少奶奶同时出马,她相信肯定能真正成为陆渊的小妾。 到时候只要她生下孩子,还怕在陆家会站不稳吗? “少奶奶,我成为大少爷的妾室已经有一两年了,妾身对大少爷真的是忠心耿耿,不会背叛他的。” “以后我也唯你马首是瞻,不会背叛您。” 听着林姨娘信誓旦旦的保证,沈岁安终于抬起头看向她。 “你想伺候大少爷?”沈岁安问。 林姨娘羞怯地看向沈岁安,终于缓缓地点头,“少奶奶,老夫人说了,如果我不能让大少爷心软,那就要找别的女子来伺候。” “其实……与其让别的女儿接近大少爷,不如少奶奶安排我到大少爷的身边,我一定会对你感恩戴德。” “我不需要你的感恩戴德。”沈岁安淡声说。 林姨娘诧异地看向沈岁安,“少奶奶,您真的不怕外面的人说你善妒吗?” “怎么就是善妒了呢,大少爷若是喜欢你伺候,用不着我刻意安排,他自会去你的屋里,他不喜欢的,难道我还要强行给他塞个女子?”沈岁安笑了笑。 “林姨娘,你进门比我还早,大少爷是怎样的人,你应当比我更了解的呀。” 林姨娘的脸色变了变,她一开始被送给陆渊的时候,那也是壮志凌云。 以为凭她的美貌,肯定能够成为陆渊的宠妾。 结果呢? 除了和关月争风吃醋,她是一点摸着陆渊的心都做不到。 特别是陆渊的气势,她连靠近去勾引都觉得胆战心惊。 没想到沈岁安嫁进门,陆渊居然变得有人情味了。 她自认为美貌不逊色沈岁安,所以老夫人给她机会,她为什么不要。 “少奶奶,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老夫人的意思,我也不敢违背。”林姨娘说。 “我知道了,等大少爷回来,我会跟他转告老夫人的意思。”沈岁安瞥她一眼。 林姨娘勉强地福了福身,“妾身告退。” “姑娘,只怕老夫人不会就此作罢,她该不会还想继续往咱们院里塞人吧。”半晌替沈岁安着急。 沈岁安:“她想塞人,难道我们还能拒绝。” “那怎么办啊?”半见心疼自家姑娘。 好不容易才过上舒心的日子,立刻就有人看不过眼了。 姑爷如今是对姑娘一心一意的,可若是整天身边围绕着美人,说不定哪天就…… 沈岁安看着丫环们焦急的神色,只是淡定地笑着,“好了,还没发生的事,担心焦急有什么用呢。” 现在是她和陆渊日子最美满的时候,她自是相信陆渊的。 若将来陆渊变心,她也会坦然面对。 她的人生漫长,指望一个男人的真心过日子,那就太难过了。 虽是如此,陆渊今日回来时,隐隐察觉到哪里不太一样。 “少奶奶呢?”陆渊疑惑地问着半见。 半见指了指屋里,“少奶奶在里面。” 陆渊疑惑,平时他回来,沈岁安总会亲自出来等他的。 像只欢快的小猫,一下子扑进他怀里。 今日难道是身子不舒服? 陆渊大步地走进里屋,看到沈岁安坐在镜子前面梳头发,他走了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象牙梳。 “我来。” 沈岁安将梳子放到他的手里,“夫君今日不忙吗?” “还好。”陆渊轻声说,“今天陆珩让人来传话,想要让镇抚司的催眠高手去淮南。” “他怕广宁会想起来?”沈岁安皱眉。 陆渊:“嗯,宋秀枝被太太藏起来了,如果没猜错,应该就藏在家庙里面。” “也不怕被人发现了?”沈岁安挑眉。 其实她知道家庙有个地窖,如果没有猜错,宋秀枝如今就藏在那里。 陆大太太是想要让宋秀枝在家庙把孩子生下来吧。 “现在还没人发现。”陆渊说。 沈岁安知道镇抚司表面已经没有查广宁的案子,但其实还是在暗中调查。 陆大太太和宋秀枝早晚会放松警惕,人只要失去防备,那就容易露出破绽。 “今天老夫人找了我。”沈岁安从陆渊的手中拿回象牙梳。 “她又想刁难你?”陆渊声音一冷。 沈岁安笑看他一眼,“老夫人希望我别拈酸吃醋,早日给你安排妾室,这样才能传宗接代。” 陆渊的脸色更冷了。 “还说我嫁给你这么久,还没有身孕,让我好好反省。” “你还没身孕,为什么要你反省,如果是我的问题呢?”陆渊面无表情地说。 沈岁安没想到陆渊会说出这番话,“你,你有问题?” “……”陆渊捏了捏她的脸颊,“你说呢。” 怎么可能!他强得可怕。 第177章 医女 沈岁安和陆渊正说着话,外面传来半见刻意压低的恼怒声音。 原来是林姨娘来了。 还提着据说是她亲手煮的汤水,要来给陆渊和沈岁安的。 “陆指挥使还真是招女人心疼呢。”沈岁安挑眉睃他一眼。 陆渊低头在她纤细的脖子吻了一下,“那你今晚可以多心疼我。” “……”这种羞人的话,她是真说不过他。 陆渊连见都没见林姨娘,让她拿着汤水回去了。 林姨娘不甘心,还想在门边等着,她认为是沈岁安在故意阻拦陆渊出来见自己。 半见没好气,“你刚才没听见吗?大少爷让你离开。” “有吗?我听得不清楚,等大少爷出来了,我再问问。”林姨娘说。 “你……”不要脸!半见小声嘀咕了一声。 林姨娘瞪她,“你说什么?我就算只是姨娘,好歹也是半个主子,你一个奴婢,竟敢骂我。” “林姨娘,你是不是忘记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凝霜从旁边走出来,面无表情看着林姨娘。 跑到淡泊院来撒泼了,还想教训少奶奶的丫环。 这个林姨娘之前挺聪明的,居然也开始沉不住气了。 林姨娘说,“我只是想见一见大少爷。” “你想见我做什么?”陆渊负手走出来,目光锐利地扫向林姨娘。 “大少爷!”林姨娘脸上一喜,想要朝着陆渊走过来。 陆渊冷冷地说,“谁让你到这儿来的?” “……”林姨娘的脚步顿住。 “滚出去。”陆渊冷喝。 林姨娘一鼓作气的勇气瞬间就泄了。 手里的食盒几乎都拿不稳,“妾身,妾身这就离开。” 陆渊从来不把陆家人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他们不将他当家人,所以他也一样。 今日老夫人要插手他屋里的事,已经彻底触碰到陆渊的底线。 “生气了?”沈岁安见陆渊沉默不语,伸手环住他的腰。 “我们早日分家出去吧。”陆渊说。 这就说到沈岁安的心坎上了。 “分家最大的障碍就是国公爷,父母在不分家,只要国公爷搬出孝义,我们就很难分家出去。”沈岁安说。 只要陆渊能够分家出去,三房肯定也不会留在国公府。 国公爷肯定不会同意的。 “让我来想办法。”陆渊说。 沈岁安笑着问,“你真的不想让林姨娘伺候你?要是不喜欢她,我给你再重新找两个。” 陆渊垂眸定定看她,伸手在她细腰挠了一下。 “哎呀!”沈岁安笑出声。 下场就是她被颠到大半夜,第二天走路的时候,双腿都还在打颤。 …… …… 陆老夫人并没有死心,把沈岁安叫去上房立规矩,一直到天边擦黑才把沈岁安放回去。 这让沈岁安想起前世,老夫人和大太太都是以孝道之名,用各种方法来磋磨他。 今日更是指着沈岁安满脸怨恨,说陆家嫡系出事,都是因为沈岁安这个克星。 是沈岁安八字太硬,克着大房跟二房,才会让她的两个儿媳都被赶出国公府。 沈岁安听到这话差点笑出声了。 她上一世倒是将陆家打点得风风光光,老夫人对她有过一句夸奖吗? 不过,老夫人这么想也是对的。 毕竟大房跟二房会有此下场,的确都跟她有关系。 “少奶奶,您的小腿都肿了,老夫人也太狠了,她哪里是要给您立规矩,她是想折磨您。”几个丫环心疼得不行。 穗锦说,“奴婢听说老夫人已经搜罗到几个貌美的丫环,正在让人调教着,就是想塞到咱们淡泊院。” “不安好心,她就是觉得大太太和二太太出事了,见不得少奶奶的日子过得太好。”半见咬牙说。 沈岁安揉了揉眉心,“国公爷最近的身体怎样了?” “啊?”穗锦一愣,不明白沈岁安怎么突然提起国公爷。 “我去三婶那儿坐一坐。”沈岁安笑着说。 既然老夫人这么闲,那就找点事让她去做好了。 沈岁安在阮氏那里吃了一盏茶就回来,晚上陆渊见到她的小腿浮肿,眼底涌起怒意。 “你别担心我,内宅的事,我能处理。”沈岁安说。 “就算你再聪明,他们顶着长辈的名义,就能拿捏你。”陆渊冷冷地说。 “明日我去找祖父,跟他说分家。” “陆家所有的一切,我都不想要,只带着我们自己的东西离开。” 沈岁安握住他的手,“先别急,你贸然去提出分家,反而不容易成功。” “说不定过两天,老夫人就没空搭理我了。” 陆渊狐疑看她,“真的?” 沈岁安挑了挑眉,笑而不语。 翌日,阮氏领着一个精通药膳调理身子的医女去见陆国公。 陆国公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并不打算留下。 “这是儿媳的一片孝心,老太爷的身子要紧。”阮氏含笑说。 她不等陆国公同意,就让人将那个医女带进来。 “老太爷,这个是高氏,她是非常有名的医女,最是擅长针灸和药膳调理身体。”阮氏含笑介绍。 高氏约莫三十岁,梳着妇人的头发,衣裳颜色简素。 她生得并不特别美艳,唯有一双眼睛十分好看。 像极了某个人。 陆国公怔怔看了片刻。 他留下了这个高氏。 高氏年纪在这儿,不可能成为贴身丫环,她就是每日伺候国公爷的膳食。 陪着国公爷在院子里散步,上房的丫环都见到了,国公爷和高氏走在一起,脸上的笑容都多了。 不出几天,高氏的存在就引起陆老夫人的在意。 陆老夫人并不将高氏放在眼里,给了她银子,就想将她打发了。 “老夫人,我是国公爷请来给他调理身子,只有国公爷让我走,我才会走。”高氏皱眉说。 “狐媚子!”陆老夫人气得骂她。 “哪有寡居的妇人还抛头露面的,你不知廉耻!” “你胡说八道什么!”陆国公气势汹汹地走进来,“高氏只是我请在家里的医女,你把她当什么了!” 陆老夫人叫道,“她接近你是另有目的,你老眼昏花没看出来!” 陆国公气得脸色涨红,“蠢妇!” 老夫老妻就这样当着下人的面吵了起来。 高氏默默地退到一旁。 第178章 朕亏欠你的 沈岁安舒爽了。 陆老夫人如今忙着去对付高氏,上房不时传出她和国公爷的争吵。 国公爷越吵越是中气十足,好像病也彻底地好了。 倒是陆老夫人脸色沉暗,眼下发黑,看着仿佛老了好几岁。 “高氏早年丧夫,膝下无子,被婆母给赶出家门,她擅长做药膳,许多高门夫人都想将她请去家里。”沈岁安含笑说。 “她早就见过所有争风吃醋的手段,老夫人咋咋呼呼的,哪里是她的对手。” 高氏是她引荐给三婶的,她作为孙媳,这时候给陆国公带来高氏,肯定会引起别人议论,但阮氏就不一样了。 三房对国公爷的一片孝心,天地可鉴。 阮氏说,“我瞧着高氏是打算留下来了,她不嫌弃国公爷年纪大吗?” 沈岁安记得高氏上一世也是进入高门大户,也没有成为谁的妾室,顶多就是红颜知己。 “留下来未必就是要当姨娘。”沈岁安说。 “不管是姨娘还是什么,反正都是老夫人的心头刺。”阮氏笑着说。 她看了沈岁安一眼,低声道,“对了,岁岁,那个……我的兄长已经启程要来上京了。” 沈岁安见阮氏的神色迟疑,她就知道三婶的兄长不是为了看望妹妹来的。 “是为了陆渊吗?”沈岁安问。 阮氏轻轻颔首,“我兄长也是受人之托,觉得要来亲自见一见陆渊。” “那就是打算要将陆渊的身世坦白说出来了?”沈岁安挑眉。 总不能还要隐瞒着,却像看耍皮猴似的来观察陆渊是否有资格认祖归宗吧。 “那是自然。”阮氏说。 她其实还是担心,陆渊知道之后反而会造成危险。 但等她的兄长来到南朝,就算想隐瞒也隐瞒不了。 沈岁安:“其实陆渊如今已经过了弱冠之年,就算离开陆家,我们也是可以自立门户,并不需要依靠哪个家族。” 阮氏听出沈岁安对南朝的意见,她心中只有苦涩。 “陆渊的身份若是有那么简单,那就好了。”阮氏苦笑。 沈岁安没有继续追问,反正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她如今是越来越确定,上一世陆渊英年早逝根本不是身子的原因,而是跟南朝的人有关系。 …… …… 镇南王府。 “你、你要带着元嘉和淳华回云州?”镇南王听到王妃的话,猛地转头看向她。 “春日就要过去了,再不回去,遇到夏日,云州那边雨水多,不好赶路。”王妃淡淡地道。 镇南王:“不是本王不让你离开,是皇上还没同意,王府肯定要留下一个子嗣。” “那就让凤晟华留下来。”王妃道。 “王妃,淳华已经是世子了,皇上的意思,是想要把世子留下。”镇南王叹息一声。 “当初我就是这么想的,想让晟华先成为世子,他可以留在上京,跟着其他皇子一同读书,我是要保住咱们的孩子,确保他能够留在你的身边。” 王妃只是淡淡瞥他一眼,“那如今安排,不就全了王爷一开始的心中所想。” 镇南王的神色僵住,他心中所想,从不曾宣之于口,王妃怎么会知道。 “王爷是怕皇上不会同意凤晟华留在京中吗?我可以进宫去求皇上。”王妃说。 “你去求他?你以为他还会念着曾经跟你的旧情,他的心狠手辣本王见识过的,这些年要不是在云州,本王早就死了。”镇南王怒喝。 王妃眸色平静,“我与皇上有什么旧情?” 镇南王冷笑:“你以为本王不知道,你跟皇上是青梅竹马,当初要不是太后看中曲家嫡女,你早就进宫了。” “是啊,因为我不想要和别的女子共侍一夫,当初王爷是知道的。”王妃说。 他知道她的傲气,却还是践踏她的真心。 镇南王深呼吸一口气,“皇上也想把淳华留下,你去说什么都没用。” “没有试过如何知道。”王妃说。 “呵。”镇南王烦躁地来回踱步。 “王妃,淳华已经是王府世子,他留在上京,别人不敢伤害他,两年之后,他可以全须全尾地回云州,可晟华若是留下来,他很难活着回去。”镇南王恳求着。 他是恨白氏,可凤晟华是他的儿子,他这辈子只有两个儿子了。 失去哪个,他都会心痛。 这是他权衡之后的决定。 “白家这么厉害,怎么会连外孙都护不住。”王妃轻描淡写,依旧不为所动。 镇南王失去和她继续商量的耐心。 “本王才是镇南王府的一家之主,谁留谁走,都是本王决定的。” 王妃只是淡淡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白家最近在上京城动作频繁,就是为了让凤晟华能够早日回到云州。 她很清楚白家在想什么。 他们认为就算凤淳华是世子又如何,只要凤晟华回到云州,他就能利用镇南王府二公子的名义招揽贤才,等几年之后,凤淳华回到云州,他也就空有世子之名了。 叶家很安分,没有任何走动。 镇南王跟皇上提出要返回云州,并且同意让世子留在上京,跟着宫里皇子在上书房读书。 皇上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先召见了王妃。 “这么多年了,你的性子是真的一点都没变。”皇上望着依旧美艳的镇南王妃,眼中浮起少见的温情。 “年纪大了,跟以前还是有区别的。”王妃恭敬地行礼,起身之后才回答皇上。 皇上淡笑,“你的儿女跟你倒是不太像。” “环境会造就一个人的性子。”王妃说。 如果她的儿女像她一样,无拘无束无所畏惧地长大,当然不会有如今的谨慎拘谨。 皇上叹息一声,“朕欠你的,你提任何要求,朕都会答应你。” 王妃低下头,“皇上言重,您和臣妇只是少年相识一场,谈不上亏欠。” 选择不同,各自的命运,何来亏欠。 “那你是不想提要求了?”皇上挑眉问。 王妃微微抬头,“提了就能答应?” “难道朕还能骗你。”皇上沉声说。 又不是没骗过,王妃心中呵呵一笑。 “皇上,元嘉是我唯一的女儿,也是世子唯一的姐姐,我们都盼着她将来能平安顺遂。”王妃低声道。 皇上眼底闪过诧异,他深深地打量王妃一眼,“朕知道了。” 第179章 南朝第一世家公子 镇南王有些错愕,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现问题。 “皇、皇上给封元嘉为公主,还要元嘉留在上京城?”怎么会是元嘉呢。 他猛地看向王妃,“是你跟皇上求来的旨意。” 王妃蹙眉,“不是。” 她也没有想到皇上会给元嘉封了公主。 难道这就是皇帝嘴里所谓补给她的亏欠吧? 王妃虽然觉得皇上这么做有点莫名其妙,但给她的女儿封了公主,她当然不会拒绝。 “那皇上为何要给元嘉封公主,他还想把元嘉留在上京。”镇南王想不明白。 “王爷觉得元嘉不能留在上京,那谁才是最适合的?”王妃的声音有些冷。 镇南王被问住了。 他根本说不出该让谁留下来,谁留下来都是人质。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不明白皇上为何有这样的决定。”镇南王忙解释。 王妃淡淡地说,“那王爷进宫去问皇上咯。” 镇南王皱眉,“你舍得让元嘉留在上京吗?她是我们唯一的女儿啊。” “阿淳也是我唯一的儿子。”王妃说。 “你太偏心了,一点都不担心女儿在上京有危险。”镇南王叫道。 王妃厌烦地移开视线,“担心啊,要不你去跟皇上说,别留下质子了。” “……”镇南王气吐。 “留下哪个孩子会让王爷觉得是对的,阿淳吗?那王爷何必一直装模作样,你一点都不为难,直接请旨让阿淳留在上京不就好了。” “别装出慈父的样子,对我的儿女来说,你从来不是。” 镇南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王爷还有什么想说的?”王妃问。 “没有!”镇南王咬牙。 王妃眼底闪过一抹嘲讽。 她太清楚镇南王心里想什么了。 他怕凤淳华成为世子之后,在叶家的支持下,很快会得到云州其他世家的拥戴。 一个再也没有眼疾,而且还有叶家支持的世子,简直太容易得人心了。 镇南王怕自己被架空了。 若是凤淳华留在上京,他还能继续控制云州,将一些势力分给小儿子,保证日后云州不会完全落入凤淳华的手中。 他认为凤淳华会天生偏向叶家。 所以总是露出为难的表情,就是想要让她自己主动说出留下凤淳华。 她偏偏不如他的意。 镇南王说不过王妃,他去找了女儿,见女儿还一脸欢喜。 “元嘉,委屈你了。”镇南王眼中满是心疼。 “父王,您说什么?”凤元嘉疑惑地问。 镇南王叹息,“没想到皇上会赐封你为公主,还要你留在上京城,我会好好劝你母妃,让她求皇上,不要让你留在上京城。” 凤元嘉啊了一声,“我想留在上京城啊。” “什么?”镇南王愣住。 “元嘉,你母妃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凤元嘉笑道,“是我跟母妃说想留下的呀,现在我还是公主呢,在上京城就更加没有人敢欺负我了。” “皇伯父对我还是不错的呢。” “上京城很好啊,我在这里认识不少朋友,以后还能进女子书院读书。” 镇南王听得完全懵了。 他怀疑女儿是不是被下降头了。 怎么会自愿留下来当人质! “你知不知道你是以什么身份留在上京城?”镇南王问。 凤元嘉点头,“公主的身份啊。” 镇南王倒抽一口气,“是人质!皇上会把当人质!” “只有父王造反了,我才会成为人质啊,父皇忠君爱国,怎么会造反。”凤元嘉笑着说。 “……”镇南王眼前一阵阵发黑。 要被气死了。 凤元嘉笑嘻嘻地说,“父王,这些都是姚贵妃给我赏赐的头面,我正挑选几样去送给沈姐姐,您还有事吗?” 镇南王气呼呼地离开。 …… …… 沈岁安听到凤元嘉被赐封公主的消息,本来是想亲自来道喜,但刚拾掇准备出门,却有贵客前来,她不得不先去迎接客人。 是阮氏的兄长。 南朝第一世家,阮家如今的少主阮星临。 “阮、阮星临?”陆大爷惊愕许久,这个名字即使是在雍朝,那在世家圈里也无人不知。 曾经的南朝世家第一公子阮星临,阮家未来的家主。 居然是陆三太太的亲兄长。 “三弟妹是……是你的亲妹妹?”陆大爷失态地问出口。 阮星临生得神清骨秀,虽然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依旧清俊挺拔,目光深邃锐利。 他面带儒雅微笑,朝着陆大爷颔首,“舍妹自小就被我们家中长辈惯坏,独自一人跑了出去,遇到危险时幸好有楚辞相助。” 陆家众人此时终于回过神。 陆国公激动得脸色涨红,他谴责地看了儿子一眼,“你居然瞒着家里,还说你媳妇不是阮家的人。” “老太爷,是我求着他替我隐瞒,我做错了事,怕被家里责怪,一直都不敢说自己是阮家的人。”阮氏从容不迫地解释。 其实就是不想太快让陆家人知道她的身份。 陆国公把阮星临视作贵宾,还让人去请陆渊回来,要全家为阮星临接风。 听到陆渊的名字,阮星临和阮氏交换了个眼神。 沈岁安立在一旁,目光不自觉地打量阮星临。 陆渊的眼睛很像对方。 “阮大舅兄这次来雍朝只是来看望三弟妹?”陆大爷突然问。 毕竟是南朝第一世家,少主亲自到雍朝,不可能只为了胞妹吧。 阮星临:“确实还有更重要的事。” “此次我是代表南朝,前来给雍朝皇帝送贺礼,再过两个月是贵国皇帝的寿辰。”阮星临说。 他就是提前到而已。 “怎么没听说南朝使臣要来啊。”陆大爷诧异。 陆三爷看他一眼,“今日早朝礼部的确提过此事了,南朝使臣不日就要到达。” 阮星临含笑,“我比使臣队伍略快一步,他们再过两日就该到了。” 被贬职而无法参加朝政的陆大爷脸色僵住,讪笑着不再开口。 一直到接风宴结束,陆渊都没有 回来。 只派了镇抚司的缇骑来传话,他被皇上传召进宫了,今晚赶不上接风宴。 改日一定会给阮少主接风赔罪。 第180章 身世大白 阮星临被陆国公盛情邀请住在国公府,还安排了环境极好的院子。 连陆大爷见着阮氏都客客气气的,不敢再像之前,摆出一脸看不起她的样子。 陆老夫人更觉心口堵得慌。 本来她认为阮氏出身低,打心里就看不上,跟那庶子是天生一对,如今阮氏摇身一变,成了三个儿媳中出身最高的。 居然是南朝第一世家的嫡女。 怎么能是嫡女呢。 陆老夫人在心里骂天爷不公,让她这个好人要受这样的委屈和折磨。 她却不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她最看不上的儿子和孙子已经在府外坐一起吃着美味佳肴。 陆渊昨夜被皇上急召进宫,也是为了南朝使者前来的事。 皇上要他辅佐礼部接待,并确保这些使者在雍朝的安危。 今日他来见阮星临。 一品楼的厢房中,陆三爷夫妇坐在阮星临两侧,陆渊和沈岁安坐在他们对面。 阮星临目光温和地看着陆渊,许久,他的语气唏嘘,“你和你的父亲长得很像,除了眼睛。” 任何人见到陆渊,都不会怀疑他们之间父子关系。 他口中的父亲,自然不是指陆大爷。 “你成长得很好,你母亲若是见到如今的你,一定会很欣慰。”阮星临叹息。 陆渊并没有接他的话。 “这次得知你的下落,我立刻就来见你,便是想亲自将你的身世告知你。”阮星临说。 闻言,陆渊才缓缓抬眸看向他。 陆三爷道:“左右两边都清空,这里说话不会有人听到。” 阮星临感激陆楚逸的细心。 他缓缓地说起过去,南朝第一世家与皇权之间的恩怨,如铺开的画卷,鲜明生动地展现在他们的面前。 “作为南朝第一世家,一直都是皇室忌惮的存在,先帝给太子和阮家嫡长女赐婚,那时候,他们两人都各有所爱,却还是因为政治和利益结合。” “太子为了娶心上人,设计太子妃和大臣偷情,此事被阮家发现得早,及时阻止了,过了一年,太子妃生下儿子,太子暗地里让人传播传言,让这个孩子被所有人说身世不明。 “在要滴血认亲的前一天,这个孩子在宫里失踪了。” “太子认定是太子妃做贼心虚将你送走,想要废了太子妃。” “他们交锋之中,最后是太子册封心上人为侧妃,才没有继续闹下去。” 阮星临望着陆渊,“陆渊,你就是他们的长子,你的父母是南朝的帝后,你生得如此像他,他不能再质疑你的出身。” 沈岁安听到这些话,心底并没有半点为陆渊感到身世大白的开心。 她有些心疼地看向他。 关于陆渊的真实身世,她猜过好几个可能,万万没想到,他会是南朝皇帝的儿子。 “当年不让我滴血人情,是因为心虚才送走的吗?”陆渊语气冷淡,一点都不像刚得知自己身世的样子。 阮星临轻轻摇头,“并非如此,而是皇后知道,当时就算证明你是皇上的亲生儿子,他也不会容得下你。” “那时候皇上只想让如今的贵妃生下儿子,继承大统。” “您继续说。”陆渊淡淡开口。 阮星临惊讶陆渊年纪轻轻居然已经有这样稳重淡定的气度。 他继续说着后来发生的事。 “皇后让心腹将你带走,躲开了好几次的追杀,为了保护你,更是设计利用陆楚明,让他以为你就是他与青楼女子生下的孩子。” “这些年来,皇后娘娘一直都在找你。” 陆渊:“据我所知,如今南朝的太子就是帝后唯一的嫡子。” “是,贵妃虽然也有一子,但经过这些年的筹谋,皇上如今不敢再肆意妄为伤害嫡子,皇后娘娘身后不但有阮氏,还有她这些年一手建立的军队。” 所以,他陆渊不但身世矜贵,还有强大的靠山。 有南朝帝后是父母,还有同胞弟弟是太子,外祖又是南朝第一世家。 “皇上偏袒大皇子,一直在暗中联络朝臣要废太子。”阮星临眼底闪过愠色。 阮家不做反臣,皇上的所作所为却让阮家一直在克制愤怒。 “陆渊,我是你的大舅舅,至于你的三婶,其实应该算是你的姨母。”阮星临说。 阮氏已经忍不住泪流满面,对着陆渊点了点头。 “姐姐她这些年过得太难了,好不容易怀上太子,差点就被人暗算,她也不敢大张旗鼓地找你,我是打听到你在雍朝,才不顾一切离开南朝的。” “当日在陆家第一眼见到你,我便知道,你肯定是姐姐的儿子。” “陆渊,并非姐姐要舍弃你,当时她如果不这样做,她护不住你,阮家那时候虽然是第一世家,但是兵力不足……” 有太多的不得已,才会让陆渊吃了那么多的苦。 “所以,你们接下来还打算做什么?”陆渊眼中神色毫无波澜。 他从未得到过亲情的温馨,对亲生父母和弟弟也没有多少情感。 阮星临说,“当然是接你回南朝。” “陆渊,你是南朝皇室嫡长子,你应该光明正大地回去,证明你的身世清白。” “是证明我的身世清白,还是证明你们皇后的清白?”陆渊反问。 阮星临一愣,他苦笑,“当年皇上收买皇后娘娘的旧识,那人如今成了朝中首辅,处处针对皇后,他们之间早已经用刀光剑影证明当初的清白。” “陆渊,国公府这个烂地方配不上你,你应该站在更高的位置。”阮氏道。 “你可知为何岁岁嫁给你这么久还没有身孕,是因为陆大太太让人暗中下了避子药,就在岁岁每日的膳食里。” 沈岁安脸色微变,“我的吃食都是在小厨房做的,而且……” “她收买的正是你院子里的人,我也是最近老夫人埋怨你没有身孕才察觉异常,仔细查了之后才查出来的。”阮氏说。 “人我已经抓起来,回去再交给你。” 沈岁安心中惊涛骇浪,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小心,事事警惕,居然还是被陆大太太算计了! 陆渊眸色渐深,怒意翻滚,他握住沈岁安的手,“去找周大夫。” 第181章 不是一个人的问题 “夫君,也不必那么着急,等回去再请周大夫给我诊脉。”沈岁安急忙说。 陆渊却一刻都不愿意等。 他怕陆大太太给沈岁安下了要命的毒。 阮星临看出他的急迫,便说等下次再继续商量陆渊的事情。 沈岁安没办法,只好跟着陆渊来到周大夫的诊所。 周舟听到沈岁安被下药,皱眉看她一眼,“你也会这么不小心。” “我身子并无不适,真的没察觉出来。”沈岁安无奈道。 “手。”周舟示意。 陆渊站在一旁,眉心紧锁,全身散发生人勿近的阴沉气息。 “除了有些虚寒,并没有大碍,虚寒症比之前还好转了,你确定真的给你下药了?”周舟疑惑地问。 沈岁安的脉象很正常,虚寒也是早就有的症状,许多女子都有的毛病。 “……”沈岁安啊了一声。 她自是相信周舟的医术,如果她一直被喂避子药,他肯定能诊得出来。 “那我为何迟迟没有身孕?”沈岁安诧异地问。 周舟挑眉,眼神扫向陆渊,“你没有身孕,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的问题。” 沈岁安抬头看向陆渊。 不是她的问题,那就是陆渊的问题了。 陆渊:“……” “我并无不妥之处。”陆渊皱眉。 在周舟的目光下,陆渊沉默伸出手。 沈岁安的心有些发沉,她想起陆渊上一世并没有子嗣留下,该不会跟大太太有关吧。 “你被下过绝子药,你不知道吗?”周舟诧异地问。 “不知道。”陆渊抿了抿唇。 他极少会在陆家用膳,就算是在淡泊院,膳食都是他的人准备的。 周舟说:“应该是好些年前给你下的,虽然时间久了,药效也淡了,但多少有影响,明日让人过来,给你解药,要连续服用一个月。” 陆渊对陆大太太的防备已经很严谨,能够在他不知不觉下药的,应该是他还年幼的时候。 太恶毒了! 沈岁安气得眼尾泛红。 “你们还年轻,不必着急。”周舟说。 陆渊眸色深沉,虽然沈岁安是没有被下药,但大太太有要害她的心,只这一点,他就不可能放过她。 “岁岁是不是来了?”外头传来轻柔的声音,一道纤细身影撩起帘子进来。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程芝云担忧看向沈岁安,一时忽略还在旁边的陆渊。 陆渊微微眯眼,他觉得眼前这个女子看起来很眼熟。 像是在哪里见过。 沈岁安起身挡住他的视线,握着程芝云的手笑道,“我没事,听周大夫说,程姐姐有身孕了?” 程芝云的身体受过磋磨,怀孕是很难的事,都是周舟这些年精心调养,他其实并不太想程芝云冒着伤害身体的风险生孩子。 但程芝云却很喜欢小孩。 “嗯。”程芝云露出笑意。 她这一笑,陆渊立刻想起她是谁了。 何闳奎曾经的贴身婢女! 几年前无故失踪,至今何闳奎还在暗中找她。 沈岁安看到陆渊变得锐利的眼神,心知他肯定认出程芝云的身份,拉着他就跟周舟夫妇告辞。 “改日再来看望程姐姐。” 陆渊狐疑地看着沈岁安,并没有立刻说穿程芝云的身份。 直到上了马车,沈岁安才轻声说,“程姐姐当初命悬一线给我救下,她当时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总是一个人坐着发呆,不吃饭不喝水也不睡觉,还一心寻死。” “是周舟花了三年时间,才让她重新回到人间。” “夫君,我知道你跟靖宁侯是好友,程姐姐好不容易才活下来,如果被带回靖宁侯府,她会死的。” 陆渊皱眉,“靖宁侯对她念念不忘,怎么会伤害她,他还想纳她为妾。” “程姐姐已经是周大夫的妻子,能够嫁给他人当正室,为何要当妾。”沈岁安反驳。 “你不知道靖宁侯跟她的过往,他们自幼互相扶持,生死相随,他们之间的情意岂是周大夫能相比。”陆渊说。 沈岁安冷笑,“是啊,要不是程姐姐年少相伴,陪着他在何家别院苦熬十年,受到各种迫害,还替他中毒导致亏空身子,他靖宁侯怎么会有今日。” “可他在成为世子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娶了门当户对的贵女,却还要瞒着程姐姐,他承诺过程姐姐,要娶她为妻。” “程姐姐看着侯府张灯结彩,以为是为她准备的,那时候她已经怀着孩子了。” 老靖宁侯宠妾灭妻,让何闳奎这个嫡子在家中的生活艰难,几度差点命丧一线,都是程芝云陪伴他替他受罪,可他明明要另娶他人,却还让所有人瞒着她。 在他大婚当天,他的新婚妻子让人将程芝云接到侯府,亲眼见证不属于她的婚礼。 程芝云胎动早产,生下一子。 之后,她以救命恩情相迫,要求何闳奎放她离开何家。 沈岁安就是在那时候遇到她的。 陆渊听完之后沉默许久。 他并不知何闳奎与程芝云发生过的事,只知这些年他对这个曾经的婢女一直忘不去。 “同在上京城,就不怕给找到吗?”陆渊低声问。 沈岁安望进他幽深的黑眸里,“京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何闳奎只是从来没有想过,程姐姐会舍弃他嫁给别人。” 其实周舟想过离开上京,只是程芝云还有牵绊,所以他们才留了下来。 “我知道了。”陆渊叹息一声,“我不会透露任何消息。” 沈岁安松了口气。 陆渊沉声道,“淡泊院上下都要彻查一遍。” “你打算将这件事告诉国公爷吗?”沈岁安问。 大太太给陆渊下药,这是要残害陆家子嗣,足以将她休出陆家。 陆渊勾唇冷笑,“不必告诉国公爷,她给我下什么药,我会如数还给她的儿子,再让人去跟她知会一声。” 沈岁安啧了一声。 早知道大太太有这么一出,她就不留宋秀枝的孩子了。 应该让陆珩断子绝孙。 回到淡泊院,沈岁安就让人去将被阮氏关押起来的小丫环提了过来。 陆渊也着手去清查身边伺候的小厮是否有被收买的。 第182章 投诚 被提进来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小丫环。 她是两三个月前才进淡泊院的,因为年纪小,性子老实木讷,在花园被人欺负,是木槿看不过眼,把人给带回来。 沈岁安见这个小丫环还年幼,便留下在院子当个洒扫丫环。 平日都很少见到她出现在视线中。 没想到居然是陆大太太安排的人。 小丫环名叫绿丫,被发现之后,一直都沉默不说话,看起来蔫了吧唧的。 木槿跪在沈岁安的面前,满脸的愧疚,“是奴婢烂好心,竟引狼入室,请少奶奶责罚。” “起来吧,下次不可再识人不清。”沈岁安对木槿说。 她其实也有责任,还是低估了陆大太太的阴毒。 沈岁安看向绿丫,这小丫环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完全没有了之前木讷的样子。 “大少奶奶,奴婢虽然是被大太太安排进淡泊院,但奴婢从来没对您下过药的,奴婢可以对天发誓。”绿丫一副卑微的样子。 “你只是没有机会下药吧。”沈岁安戳穿她的话。 绿丫匍匐在地上,“大少奶奶,其实奴婢早就不想帮大太太做伤天害理的事,奴婢一心想投诚您的。” 木槿看着绿丫的神情几乎要恨得咬碎一口银牙。 这小丫头果然都是装出来老实的模样,瞧这牙尖嘴利的样子,跟之前任由别人欺负的木讷懦弱哪里一样。 根本是判若两人。 “你要投诚我?”沈岁安笑了笑,“可以啊,那你得为我做一件事。” 绿丫闻言眼睛一亮,“大少奶奶,您请吩咐,无论是上刀山下火海,奴婢都一定为你办得妥妥的。” “你以前在哪里当差?”沈岁安问。 “奴婢以前在花园当洒扫的,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主子跟前的大丫环。”绿丫抖着一股机灵劲。 沈岁安将她打量一眼,多少明白大太太为何安排这么个小丫环进她的院子。 绿丫长得眉眼清秀,不说话的时候,很容易让人生出怜悯心。 而且这丫环看着就是个聪明的,难怪能够将木槿哄得带回淡泊院。 “我把你送去家庙,你去伺候大太太。”沈岁安说。 “……”绿丫刚才还笑意盈盈的脸庞瞬间就变了,她惶恐叫出声,“大少奶奶,您是要我去送死啊。” 她没有完成大太太交给她的事情,还被沈岁安送去伺候大太太,那大太太肯定会认为是她叛变了。 到时候她还能活着回来吗? 肯定是不能够啊。 大太太连自己的儿媳妇都能下药,更别说她这个丫环了。 沈岁安说,“既然送了你去家庙,那肯定不会让你死的,你放心吧。” 绿丫摇头如拨浪鼓,她不敢去。 “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将你交给京兆府,你身为奴才给主子下药,知道是什么罪吗?”沈岁安问。 “大少奶奶,奴婢真的知道错了。”绿丫哭都哭不出来,她觉得不管怎么选都是死路一条。 沈岁安眸色冷淡,“大太太让你给我下药,总得将药交给你,药在哪里?” 绿丫脸色发白,她咬了咬唇,从腰带内衬的地方翻出两包药粉。 “大太太说这包要下在您的膳食中,另外一包是大少爷的。”绿丫不敢隐瞒,她就算不怕沈岁安,她也怕大少爷。 那是杀人不眨眼的指挥使大人啊。 沈岁安让半见拿去询问府医,让他查看这两种都是什么药。 府医是陆渊的人,她不怕他会乱说话。 只是一炷香的时间,半见就回来了。 “少奶奶,这是避子药,只需要一点点,足以能够让女子一个月内不得怀孕,另外一种是带微毒的药粉,会让人萎靡不振,身子虚弱。”半见说。 绿丫不敢抬头去看沈岁安,她哭着解释,“少奶奶,大太太要奴婢做事,奴婢不敢不听,要是不听她的话,奴婢的命就没有了。” “你在淡泊院有几个月,还没找到机会下药吗?”沈岁安问。 绿丫:“奴婢接近不了小厨房……” 更别说靠近沈岁安的屋里了。 沈岁安的膳食全都是她身边大丫环亲自经手,从小厨房出来到送到跟前,别人没有插手的余地。 小厨房更是防得跟铁桶似的。 她本来觉得只要再熬一两年,她肯定能够成为二等丫环,到时候就能够做到大太太吩咐的事了。 想是想得挺好,转眼就被抓到了。 “去准备一下,明日把她送去家庙。”沈岁安淡淡地说。 “少奶奶,奴婢不敢了,求您饶了奴婢吧。”绿丫哭着道。 沈岁安拿出那包有毒的药粉,“你把这个给大太太服下,我保你平安回来。” 绿丫双手颤抖,怎么可能!大太太看到她去了家庙,肯定知道是她暴露身份,没有弄死她就不错了。 怎么可能还吃她送去的东西。 “你这么聪明,肯定知道怎么做的。”沈岁安含笑说。 大太太在家庙肯定还不安分,为了让她好好反省,沈岁安真是操碎心。 她让人将绿丫给扭送下去。 陆渊那边也很快就查出是谁下药。 是周嬷嬷的儿子。 这让沈岁安很意想不到。 陆渊是在周嬷嬷的陪护下长大,周嬷嬷的儿子居然会被大太太收买。 在八年前,那时候陆渊才十二三岁,正是少年长成时。 周嬷嬷的儿子当时只是府里的小厮,在陆渊风寒的药中,加入了绝子药。 陆渊并没有察觉,他身体向来很好,连风寒都极少,只是不小心一场病,便让别人趁机而入了。 “毕竟是周嬷嬷唯一的儿子,夫君打算怎么做?”沈岁安轻声问。 她知道,在陆渊心目中,周嬷嬷是不同的。 “这件事我没跟周嬷嬷说,过两日找个理由,让周斌离开上京城。”陆渊冷冷地说。 他感恩周嬷嬷,可不是感恩她的儿子。 周斌必须死。 八年前他就敢害自己,谁知道他以后还会做出什么事。 陆渊从来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家庙那边,你打算怎么做?”陆渊问。 沈岁安眼神微闪,“夫君给我几个身手了得,且信得过的人吧。” 陆渊颔首,“好。” 第183章 日后子嗣艰难 过了几日,在家庙的陆大太太收到国公府送来的丫环,说是来伺候她的。 陆大太太满意一笑,心想丈夫还算惦记她,知道她在家庙缺少人手,给她送仆从来了。 看到送来的人是绿丫,陆大太太一时没认出她的身份,是她身后的墨菊低声提醒,她想想起来。 她的脸色倏地冷下来。 “你怎么来了?”陆大太太目光冰冷地盯着绿丫。 绿丫低声道,“是……是大少爷让奴婢来的。” “让你办的事,你办到了?”陆大太太不自觉地坐直身子。 肯定是这个丫环暴露身份,否则陆渊怎么会将她送来。 “奴婢还没找到机会。”绿丫绝望地说着。 她不敢说谎,每一句话都是陆渊让她这么回答陆大太太的。 陆大太太神色越发冷凝,“陆渊还让你说什么?” “大少爷只是让奴婢好好伺候您,他说……他说……”绿丫颤颤巍巍地不敢往下说。 “他还说什么!”陆大太太冷喝。 绿丫闭上眼睛,一副赴死的姿态,“他说您之前如何照顾他,他就会如何照顾二少爷。” 陆大太太失手将茶盏摔落在地上。 被陆渊发现了! 八年前她给陆渊下了绝子药,那时他还年幼,又正好生病了,她才有下手的机会。 本来以为这件事不会有人发现,他是怎么察觉出来的。 “他想怎么对珩哥儿!”陆大太太怒火滔天。 陆渊要是敢对陆珩下手,他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绿丫小声说,“奴婢也不知道。” 啪! 陆大太太一巴掌打在绿丫的脸上,“废物东西,一点用处都没有。” “把她拖下去,杖毙,给我杖毙。”陆大太太再也维持不住端庄仪态。 “大少爷说你不能杖毙我,要是把我杖毙了,国公爷肯定认为你心狠手辣不知悔改,那你就再也回不去国公府了。” “我来家庙,是国公爷和三太太都知道的。” “大太太,您还不知道吧,三太太是南朝阮家的嫡次女,她的兄长叫阮星临,如今就在国公府的。” “三太太是知道我来家庙的,要是我死在这里,三太太肯定会以此作文章,太太,您不会想毁了自己的。” 绿丫大声地叫着,挣扎不肯被拖下去。 陆大太太:“你说什么?什么阮家?” “南朝第一世家公子阮星临如今就住在国公府,大太太,您不会想一辈子都回不了国公府的。”绿丫歇斯底里叫着。 “放开她!”陆大太太摆手。 “这些话也是陆渊让你说的?” 绿丫摇头,“不是,奴婢只是不想死。” 陆大太太冷冷地看着她,“先把她关起来。” “墨菊,你立刻去打听,那阮星临是不是真的在国公府。” “奴婢立刻就去。”墨菊急忙点头。 阮星临如今是陆家贵客的事并非秘密,墨菊只是稍作打听,便已经能确定此事的真假。 陆大太太还真的不能把绿丫给灭口了。 要是真的这么做,阮氏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她真的有可能回不去国公府。 那不行,她的儿子是未来国公府继承人,她不能将国公府白白送给别人。 “先把绿丫关着,别让她死。”陆大太太咬牙切齿。 等她回了国公府,自然会让她死。 “墨菊,你亲自去一趟白家商铺,把这封信交给掌柜。” “陆渊想要害陆珩,此事指望陆家任何人都没用了,只能让白家去保护陆珩。” 陆大太太的神情几近疯魔,“杀了陆渊,不惜代价。” …… …… 陆珩此时精疲力尽。 因为广宁时不时地噩梦,他们这一路走得很慢。 他从来没这么小心翼翼地对待过一个女子,很多次他差点就失去耐性。 想着他的前程,他又忍住了。 在离淮南还有十里路的地方,他们在驿站住下了。 广宁今日的精神好一些。 趁着还没天黑,她在驿站外面散步。 落日熔金,天边一片艳丽的夕阳,让人心情也变得平静柔和。 陆珩正在驿站里吩咐着随从。 突然,有个身影从马厩的杂草堆里冲出来,手中一根铁棍刺在陆珩的小腹下方。 陆珩茫然地看着对方,他下意识地捂着小腹。 满手鲜红的血。 痛,很痛! 一阵的兵荒马乱,周围的人也都反应过来了。 在陆珩晕倒之前,他看到刺伤他的人,满脸污垢,看起来像个流民。 又是流民…… 广宁看到这一幕,彻底地僵在原地,脑海里一片空白。 “御医,御医!” 陆珩是命大的。 这次随行有两个医术高超的御医随行,在他们合力抢救下,总算是保住了他的命。 一直到半夜,陆珩才终于醒来。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 “驸马,公主一直守着您,刚才实在受不住,才被下人扶着回去休息。”御医开口说。 陆珩想要开口说话,喉咙却干涩得厉害。 留墨急忙给他倒了一杯水。 “刺客呢?”陆珩问。 “回驸马,已经被当场杀死,听驿站的人说,那是个疯子,以前都只在村子里晃悠,今日不知怎么就藏在草堆里。”一旁的侍卫长沉声说。 陆珩闭了闭眼睛,一个疯子,就那么巧,只刺杀他一人。 御医说,“驸马,您的伤口不致命,只要休息些时日,便能痊愈,只是……” “只是什么?”陆珩问。 御医看了看周围,难言之隐,不太好在这里说。 侍卫长很有眼色,示意门口的其他人,关门之后退开。 “说吧。”陆珩道。 御医这才缓缓地说,“驸马爷的伤口位置特殊,日后可能在子嗣方面会艰难些。” 陆珩愣住了,双手下意识地往下移。 “你说什么?” “只是可能,或许痊愈之后,能够治好的。”御医安慰着。 其实他跟另外一个御医都仔细检查过伤口,日后就算不影响驸马爷的房事,但想要有子嗣,怕是不能了。 陆珩咬紧牙关,喉咙涌起一阵血腥味。 “查!我不信这个疯子会无缘无故刺杀本官,一定是有人指使。” 第184章 群居不倚,独立不惧 要怎么查? 刺伤陆珩的疯子已经被杀,尸体扔在驿站外面,一夜之间就消失不见了,找也找不到。 但陆珩的人却在村子里发现另外一个疯子,他才是驿站众人口中说的那个人。 昨日刺伤陆珩的,绝对是不知何人派来的刺客。 陆珩被这个消息气得伤口更痛了。 “给我查!无论是谁,一定找出来。”陆珩双目通红,怒火滔天。 不能再有子嗣,对男子来说都是致命伤害。 “这世上谁最不想我有子嗣,必定是跟陆家有关。”陆珩目光阴沉,他几乎可笃定要害他的人是陆渊夫妇。 一对蛇蝎心肠的夫妻。 他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 “二少爷,您是怀疑此事跟大少爷有关?”留墨小心翼翼地问。 “除了他,不会有其他人。”陆珩闭了闭眼睛,“去信给我母亲,请她查清楚此事,若是真的跟陆渊有关,那就杀了他!” 留墨低声应是。 “驸马。”广宁的声音在门外传来。 房门被推开,广宁背光而立,她的脸色苍白,这一路上虽然小心养护,身子却越来越消瘦了。 陆珩深吸一口气,收敛眼中阴鸷的神色,“公主怎么来了,昨天御医说你受了惊吓,我怕吓着你。” “你觉得怎样了?”广宁轻声问。 “无碍。”陆珩勉强露出笑意。 广宁蹙眉看他,“驸马,不如我去求父皇,我们不去淮南了,还是回上京吧,你才刚到淮安就被人刺伤,以后岂不是更危险。” 陆珩愕然,她居然以为他是因为领了盐运使的差事才会遭遇刺客? “公主怎么会这样认为?” “盐运使本来就不好当呀。”广宁理所当然地回道。 陆珩闻言默了默,广宁毕竟是公主,从小在宫里耳濡目染,对朝堂的事不可能完全不知。 她虽然是忘记被凌辱的事,不代表她的脑子也跟着变傻了。 “或许并非因为盐运使的原因。”陆珩低声说。 广宁皱眉道,“我让侍卫长给你安排几个人保护你。” 这次随陆珩出任淮安,皇上给广宁安排了数百随从,其中侍卫就有上百人。 怕浩浩荡荡引起百姓猜疑,一半的人是隐匿身份跟在他们周围。 这些侍卫的责任是保护公主,对陆珩自然没有太上心,这才让一个不起眼的疯子有刺伤陆珩的机会。 陆珩勉强维持精神和广宁说了一会儿话,还是广宁见他脸色苍白,才终于没有继续说下去。 “驸马好好休息。” 目送广宁离开,陆珩大口喘气,后背已经被疼出一片冷汗。 他其实并不知道皇上给广宁都安排什么人跟随左右,只知道有一个侍卫长孟直负责广宁的安危。 如今他已经能确定,皇上多半还给广宁安排了幕僚。 呵,皇上给他盐运使,却还是不信任他,是担心他得势之后会辜负广宁吗? 陆珩目光阴沉地望着前方,他几乎要怀疑,让他不能有子嗣,可能是宫里做的。 广宁无法生育,为了不让他纳妾,所以让断了子嗣的可能。 真狠毒。 …… …… 沈岁安将淡泊院的下人重新筛选清查,最终将五个品质稍差的撵出去。 如今国公府是阮氏当家,大房和二房都失势,下人们也不敢多言。 周斌的死讯也传回来。 陆渊没让人去告诉周嬷嬷,就让周嬷嬷以为自己的儿子在远方办差。 “今日三婶来过了,阮少主想询问你的意思,要不要回去南朝?”沈岁安已经有三天没见到陆渊。 南朝使者马上就要到了,他最近又开始忙起来。 “回去有何用。”陆渊淡声说。 “三婶说,这次领头的人叫贺景尧,是南朝首辅贺知源的侄子,他若是见到你,定会认出你与南朝皇上的关系。” “你的身份瞒不住。” 陆渊捏着沈岁安的指尖,细细地摩挲着。 他知道这些话都是阮星临要告诉他的,阮星临几次想找他,但陆渊都不太感兴趣和他聊身世的问题。 什么皇子,什么第一世家,对他来说,就是无尽的麻烦。 “你想让陆家知道你的身世吗?”沈岁安问。 “父亲一直认为我不配为他的儿子,他若是知道我并非他的血脉,应该会很高兴。”陆渊嘲讽地说。 沈岁安无声地叹息,伸手搂住他的腰,想要传递她的关心给他。 陆渊明白阮星临的意思,等南朝使者一到,他作为协助礼部护卫他们进宫的指挥使,必然要跟他们打交道。 贺景尧必定会认出他的身份。 到时候南朝皇室自然也会知道,就算皇帝不想承认,皇后也会用尽一切方法将他接回去的。 “如果雍朝这边知道你的身世,皇上还会让你担任镇抚司指挥使吗?”沈岁安说。 肯定不会了。 就算那时候南朝不承认陆渊,他是南朝皇帝的长子,就足够让雍朝对他忌惮。 两边都容不下陆渊。 沈岁安只要想到将来他要面对的困境,真是替他觉得难过。 “不当就不当,到时候就靠夫人养了。”陆渊笑着说。 “那就要看夫君伺候得让我舒不舒心了。”沈岁安跟着他逗趣。 陆渊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莫非夫人是嫌弃我还不够努力?” “……”沈岁安哪敢嫌弃他不努力。 他简直是太努力了。 陆渊在她惊慌的脸上亲了几下,哈哈大笑地放开她。 “夫人认为我该回南朝吗?”他低声问。 “那就看南朝那边是怎样的意思,我知道你并不在乎皇子的身份,如今阮家少主都来找你,有阮家和南朝皇后,想来是不会让你继续留在陆家。” “如果南朝皇帝不肯承认你的身份,只会让你的存在变得尴尬,那我觉得该争取就该争取,你不是物件,不是他想承认就承认,不想承认就随手丢弃的东西。” “群居不倚,独立不惧,你从来不是靠谁才走到今日的。” 在她看来,陆渊是一个光而不耀,静水流深的人。 他的身世尊贵与否,并不会改变他的优秀。 只是,即便是他的亲生父母,也不能随便决定他的人生。 他们当初既然各自有心爱之人,为何要成亲,既然成亲了,那就别生孩子。 那南朝皇帝也真可笑,既然不想皇后生下孩子,他怎么还色心不死。 不行房事,他哪来的担心。 又色又坏,狗男人! 第185章 家庙着火 翌日,陆渊一大早起身去上朝。 与陆国公在垂花门相遇 。 “过两日是曾祖祭祀,要去家庙祭拜,陆珩不在上京,今年便由你来捧香。”陆国公说。 陆渊皱了皱眉,“南朝使者马上到京,我未必抽得出时间。” “祖先祭祀,就算没时间也得抽时间,皇上还能怪罪你。”陆国公不由拒绝。 “……”陆渊抿了抿唇,并没有说话。 他目送陆国公上了马车,走向自己的骏马。 “陆渊。”阮星临从身后走来,目光含笑望着自己的外甥。 在上京城好几天了,他对陆渊有了更深的了解。 他真的像极自己的妹妹,聪明沉着,不屈不挠,总能够在绝境中找到属于自己的生路。 “想要与你说上几句话太难了,趁着你这一路上得空,总能说上两句。”阮星临说。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陆渊道。 阮星临看了他一眼,“我想跟你说南朝如今的局势。” 见陆渊神情淡漠,阮星临轻叹,“我知道你没想过要回南朝,我不会强迫你,但你的母亲和弟弟和你是这世上仅有血脉相连的人,你不想知道他们如今的情况吗?” 陆渊依旧不为所动。 阮星临低声说,“陆渊,你的弟弟被人下毒了,他身子一日比一日虚弱,若是他……你的母亲必定也撑不下去。” “他们从未忘记过你,这些年一直都在找你。” 陆渊的脚步顿了顿,“他是太子,身后有阮家和皇后,居然还被下毒?” 阮星临笑容苦涩,“少年总是儒慕自己的父亲,太子殿下也不例外。” 听到这话,陆渊的眸色深冷。 “你希望我回去替你们宰了南朝皇帝?”陆渊问。 “……”阮星临就算再怎么厌恶皇帝,他也不敢对陆渊有这个想法。 让陆渊去杀了他,那是弑父,天下所不容。 “前面就是皇宫了。”陆渊说。 阮星临只好停下脚步,默默地看着他的大外甥走进宫门。 哎,性子真是跟阮丹阳一模一样。 真难。 他慢悠悠地转身,开始想着要怎么先忽悠住即将到来的贺景尧。 贺知源这个老狐狸养大的小狐狸,实在不得不防。 …… …… 既然家庙要祭祀,阮氏这个管家的三太太自然要忙起来。 只是她一时腾不出手,便将祭祀一事交给沈岁安帮忙。 沈岁安自然不会推辞,接手开始安排。 本来家里下人以为大少奶奶第一次操办此事定然手忙脚乱,怕是要惹出诸多笑话,毕竟她进门之后不曾管家,更别说操持这么大的祭祀。 殊不知这些事情都是沈岁安上一世操办过无数次的。 谁负责采买,该准备怎样的奠玉帛,祭祀前如何洒扫,祭器该如何准备陈列,她全都没有任何纰漏。 让人刮目相看。 连想要给她找茬的陆老夫人都无法挑剔。 消息传到家庙,陆大太太本就恶劣的心情更加阴郁。 一直伺候她的墨菊惊恐地发现一件事。 以前太太看着端庄高贵,眉目柔和,不知从何时开始,太太的眉眼越来越锋利,五官透出狰狞刻薄。 连身边人都越来越怕她了。 “怎么还没有珩哥儿的消息?”陆大太太皱眉。 她昨天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让她今日的心情处于暴躁的状态。 “奴婢这就让人去白家商铺再打听打听。”墨菊急忙说。 陆大太太闭上眼睛,“祭祀的时候,陆渊和沈岁安也会到家庙来。” “让他们有来无回。” 墨菊心头一颤,惶恐不安地看向陆大太太,“太太,您的意思……是要给他们下毒?” “没错,剧毒,要他们立刻毙命!”陆大太太冷冷地说。 “太太,祭祀时族里都来人了,要是不小心……”墨菊想要劝陆大太太打消这个念头。 陆大太太冷冷地说,“那就都去死。” “沈岁安负责操持祭祀,结果导致族里的人中毒身亡,她就算没死,那也活不了。” 墨菊脸色发白,“是,太太。” 两日时间转瞬即逝。 陆家众人来到家庙。 陆大太太一身素淡穿着,带着下人在堂前迎接陆国公和老夫人。 还不到两个月时间,陆大太太似是变了个人,差点让沈岁安没认出来。 端庄淡雅一辈子的贵夫人,此时是厚厚的粉都遮掩不住的憔悴,眼下的青黑和眼袋也明显得吓人。 人淡如菊,不淡定了之后,也就是一朵蔫败残菊。 陆大太太刻意抬高下巴,以为如以往般矜贵高雅,给国公爷和老夫人行礼之后,目光投向陆大爷。 陆大爷却只是扫她一眼,再没有以往的深情。 毕竟他丢了官职,这两个月在外面养了个貌美如花的外室,哪里还看得见陆大太太。 无人理会的陆大太太,脸上差点维持不住端庄。 陆国公看着祭祀礼准备得井井有条,甚至比往年办得都好,对沈岁安称赞不已。 “陆渊,你来捧香。”陆国公吩咐。 “不行!”陆大太太脸色一变,“他只是个生母不详的庶子,有什么资格捧香。” “我说他可以,那就有资格!”陆国公沉声说。 阮氏同样脸色不好,陆家怎么配陆渊来捧香,受得起吗? “就算珩哥儿不在上京,还有二房的陆炜,他还活着呢!正经的嫡出不捧香,轮得到一个庶子吗?”陆大太太叫道。 她不允许陆渊踩到陆珩的头上。 陆嫣走到陆大太太的身边,轻轻拉扯她的袖子,“母亲,莫要闹了。” 今日是个难得机会,说不定可以让祖父同意母亲回国公府,要是再闹下去,只怕更别想回去了。 “我说不行就不行。”陆大太太甩开陆嫣的手。 僵持之间,有人惊呼,“快看,走水了!” 在家庙后方,一股浓黑的烟腾腾烧起。 陆大太太脸色大变。 “快去救火。” 这下谁也顾不上祭祀,全都扑到后面去抬水灭火。 “救……救命……” 在大火熄灭时,一道微弱的声音从地窖传来。 陆三爷踹开地窖的门,只见一个小腹隆起的女子颤颤巍巍地走出来。 衣摆染上血迹。 “救,救我的孩子……” 第186章 龙凤胎 陆国公被这个裙摆血迹斑斑的女子吓得脸色一变。 “她是谁,怎么会在家庙?”震怒的声音响起。 家庙是如此神圣的地方,祭拜着陆家所有列祖列宗,怎能有女子在此玷污。 陆大太太脚下一阵趔趄,心底那股不安的预兆越来越明显。 她向来算无遗策,但最近总觉得事情脱离掌控。 “我……我肚子里的孩子是陆珩的,是陆家的血脉。”宋秀枝感到肚子传来一阵阵的痛。 一股热流从身体涌出。 她怕…… 怕失去这两个孩子。 在梦中,她之所以能够斗赢沈岁安,成为人生赢家,那都是多得两个孩子背后助力。 她的孩子是天才。 国公府以后该由她的孩子继承的。 “她是谁?怎么会怀了陆珩的孩子。” “该不会是外室,怕被公主发现,所以偷偷藏在这里吧。” “这该瞒不住了……” 今日来祭拜的陆家族人不少,刚才一场大火将所有人都引过来,就算陆国公想要隐瞒这个女子的存在,那也挡不住悠悠众口。 “她好像是那个卖酒女,叫什么名字来着?”人群中,有人认出宋秀枝。 “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我先前还去她酒铺里买过酒,果然是她。” “她不是死了吗?” “原来是被国公府偷偷藏起来啊。” “……” 陆大太太的脸色已经难看得无法形容,她此时心中将宋秀枝杀了的心都有。 但现在由不得她泄恨。 “国公爷,孩子要紧。”陆大太太低声说。 陆国公黑着脸,“老三媳妇,这里交给你,家庙重地,不能沾染污秽,把这个女子给送去别的地方生产。” 沈岁安听到这话,目光淡淡地看向宋秀枝。 都已经出血了,若是再延误,她肚子里的龙凤胎还能平平安安生出来吗? 陆国公转头看向陆大爷夫妇,“你们跟我过来。” “国公爷,还没祭拜呢。”族人提醒, 今日是祖先祭拜日啊,本来突然失火就晦气,再不好好祭拜,谁知道还会不会发生什么事。 陆国公只能压住满腔怒火,将祭拜典礼完成了,并将还满心好奇的族人全都打发。 陆大太太跪在门前,挺直腰板,目光冷然。 “是关在后院一个小丫环想逃走,故意点火想要把门烧了,不小心点燃火堆,如今人也死在火里。”陆三爷跟陆国公回禀着。 绿丫趁着今日没人看管想要逃走,所以一把火差点烧了家庙。 她没逃出去,但却把宋秀枝给逼出来了。 “那丫环犯了什么错,为何要将她关起来?”陆国公问。 陆三爷:“是不久前送来家庙的丫环,至于为何要关起来,那只能问大嫂才清楚。” 跪在门外的陆大太太脸色灰败。 她如今并不怕国公爷会如何责怪她,她担心宫里如果知道宋秀枝的存在,姚贵妃必定会大怒。 广宁公主无法再生养,陆渊的外室却生下孩子。 宋秀枝能不能活并不要紧,死了更好。 她怕姚贵妃会迁怒陆珩,陆珩好不容易得到的实职怕是要被收回去。 “让老大媳妇进来。”陆国公满眼厌恶。 以前以为白氏最知书达理,如此端庄高贵的人,做事竟如此心狠手辣,丢尽国公府的脸面。 “宋氏到底是怎么回事?”陆国公冷声问。 陆大太太从容不迫:“宋氏女算计了珩哥儿,勾引珩哥儿与她春宵一度,怀了身孕之后假死逃脱,珩哥儿并不知她还活着。” “她怕被广宁公主灭口,才求助我,我见她怀着珩哥儿的孩子,且又是双胎,这才将她留在家庙。” “将她安置在其他地方都容易被公主发现,要不是为了孩子,我自然也不会留下她。” 听到宋秀枝怀了双生儿,陆国公心底也隐隐生出期待。 国公府子嗣并不算多,若是小辈能够多生养几个孩子,他是乐见其成。 何况陆珩如今是驸马,他想要纳妾并不容易。 “那放火的丫环又是怎么回事?”陆国公问。 陆大太太说,“她刚来就冲撞了我,我只是让她闭门思过,没想到竟如此冥顽不灵。” “你知不知道,今日差点就让她给误事了。”陆国公怒声喝道。 不是差点,是已经误事了。 陆大太太神色麻木,“是儿媳的错,请老太爷责罚。” “老大媳妇,你在家庙是好好反省的,不是继续惹是生非的。”陆国公道。 “是,儿媳记住。”陆大太太说。 陆国公狠狠地瞪了陆大爷一眼,他的媳妇,得自己去管教。 陆大爷心里也埋怨陆大太太做事不周全,就这样还想回国公府,怎么可能! “来人,把大太太送回去。”陆大爷烦躁地开口。 陆大太太目光深深看他。 这时,阮氏提裙从外面走了进来,“老太爷,老夫人,我们在附近的村子里找到一户人家可以暂时借住给宋氏生产,只是她动了胎气,月份又不足,唯恐不顺。” 陆国公皱了皱眉,“孩子平安生下来便够了。” 至于宋秀枝,她要是能死在这里,说不定还更舒服些。 一旁的沈岁安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答案。 陆家的人天生凉薄,果然一脉相传。 沈岁安低着头退了出去,她来看望陆大太太。 陆大太太见到她,冷笑了一声,“今日这一切,都是你和陆渊安排的吧。” 从绿丫送来家庙就是为她设下的局,她还根本没想到绿丫的后着是放火引出宋秀枝。 只能说说明一件事。 沈岁安早就知道宋秀枝藏在这里。 她想起宋秀枝说过的话,沈岁安能未卜先知,所以她才没有嫁给陆珩。 “沈岁安,你这个妖孽。”陆大太太骂道,“你算计婆母,不得好死。” “那你给陆渊下药的时候,就没想过有一天会报应在自己的身上吗?”沈岁安淡淡地说。 陆大太太目光阴冷地看着沈岁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岁安凑上前,“你猜宋秀枝能平安生下孩子吗?她要是生不下来,你猜陆珩还有没有机会呢?” “……”陆大太太瞳孔微缩,“陆渊要对陆珩做什么?” “不管做什么,都不够您恶毒。”沈岁安说。 陆大太太心底一慌,担心远在淮南的陆珩。 她正想去告发沈岁安,墨菊就惨白着脸色急步走来,“太太,宋氏生下一对龙凤胎,只是……小少爷刚出生就夭折……” 第187章 是你害死我儿子 宋秀枝拼了半条命,终于将一对龙凤胎生下来。 她松了口气,心想她这辈子最大的依仗就是这对儿女,只要有他们在,沈岁安就注定斗不过她的。 稳婆抱着一对婴儿走出来,遗憾地说,“小公子在娘胎里就稍显不足,若是足月出生或许还好些,如今早产了两个月,已经夭折了。” 阮氏让人去告诉了陆国公。 很快就传话回来,既然是夭折,又并非嫡出,就不必在陆家记名,让阮氏找几个可靠的下人,就地安葬了。 至于虽然活了下来,但身子明显很虚弱的女婴,先在附近的别院住下,养大了再作安排。 从头到尾,没有半句提到宋秀枝。 “岁岁,你觉得她该怎么处理?”阮氏皱眉问。 又不是她儿子的外室,孩子也不是她的孙子,她还真不知如何处置这个宋秀枝。 沈岁安想起陆珩随便迁怒他人的性子,她不希望阮氏以后被他疯子一样报复。 “我只是晚辈,老太爷和老夫人都在这里,而且还有陆珩的父母也都在,他们才是嫡亲的,要如何做主,应该由他们决定。”沈岁安说。 “你说得对。”阮氏深以为然。 她是听说过陆珩与宋氏的过去,这宋氏是陆珩的心尖人,若是出了什么事,可不得怨恨她。 阮氏立刻让人去将陆大爷和大太太都请过来。 “我去请示老太爷的意思。”阮氏说。 陆国公很是厌烦,他本来是想着宋氏若是生下孩子之后没了,那还没那么麻烦。 现在该怎么办? 曾孙子没活下来,只留下一个不知道能喘多久气的曾孙女。 他还在想着这件事传到宫里,他该怎么解释。 “把宋氏留在别院看管起来,别让她出去外面乱说。”陆国公冷声说。 陆老夫人撇嘴,“按我说,不如把他们母女都送走了,一个丫头片子有什么稀罕的,以后珩哥儿想生几个就有几个。” “父亲,我觉得母亲说得没错,珩哥儿好不容易有实职,而且广宁公主先前传出那样的传言,若此时宋氏生子的事被姚贵妃知道,我担心她要对陆家不利。”陆大爷说。 陆国公冷哼一声,不过说个贵妃,居然对她这样忌惮。 妖妃祸国!果然没错。 若是五皇子年长几岁,哪有姚贵妃称霸后宫的机会。 陆国公虽然在心里看不上姚贵妃,但皇权在上,他也要忌惮皇上的。 “把他们母女都送走,是死是活,与陆家无关。”陆国公终于发了话。 刚走到门外的陆大太太听到这番话,眸色倏地转冷。 她当然不在乎宋秀枝的死活,但宋秀枝之前跟她说的那些话,全都得到证实。 那就证明宋秀枝和她所生的孩子才是气运之人。 陆大太太回头看向墨菊,压低声音,“去,想办法先送走他们。” “是。”墨菊低声应下。 …… …… 宋秀枝醒来的时候,还在村里的平房里,没有她想象的陆家人知道她生下陆珩的孩子之后的关怀对待。 “醒了?” 角落暗处,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走出来。 “沈岁安。”宋秀枝认出对方,脸色一变,“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在商量该如何安排你的去处,作为陆家的女眷,我只能留下来。”沈岁安含笑说。 宋秀枝惊慌地左右查看,“我的孩子呢,我的儿子和女儿呢?” 沈岁安歪头看她一眼,“很不幸,你的儿子刚出生就夭折了,女儿倒是活下来,不过身体也不是很好,大夫说要是能养大也是运气。” “不可能!”宋秀枝失声尖叫,“沈岁安,你对我的孩子做了什么,你这个恶毒的贱人。” 宋秀枝认定是沈岁安趁机杀了她的儿子。 “我见都没有见过你两个孩子,又如何对他们下手。” “为你接生的稳婆也是大太太安排的,她说你的儿子夭折了,其他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沈岁安说。 “一定是你!”宋秀枝怨恨地瞪着沈岁安。 “我应该能平安生下他们的,是你害了我儿子。”宋秀枝想要扑过去撕了沈岁安,可她全身都没力气。 撕裂的疼痛更是让她惨白了脸。 沈岁安居高临下欣赏她的惨状,“我其实也希望你能顺利生下他们,否则将来怎么看你被皇上定罪。” “谋害公主的罪,你说该不该诛灭九族?” “你的一对龙凤胎,说不定会跟你一起被凌迟处死。” 宋秀枝惊恐地瞪圆眼睛,沈岁安怎么知道的? “果然是你。”沈岁安轻嗤一声,“宋秀枝,今日你在家庙产子,很快就会传遍整个上京,你猜宫里会不会怀疑你?” “你以为陆珩能保得住你吗?” “是你!是你让人放火把我引出来的。”宋秀枝叫道,“沈岁安,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 沈岁安摇头叹息,“宋姑娘,你怎么总觉得别人要害你,是不是你害过太多人,所以心虚了?” “别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沈岁安,你是个妖孽,你早就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所以你才不嫁给陆珩,你爱而不得,你敢扪心自问,心里就完全没有陆珩了吗?” “你嫉妒我,所以你要害我。” 沈岁安轻笑出声,“你跟陆珩可真是天造地设,我祝你们长长久久,千万别分开。” “你害死了陆珩的儿子,陆家不会放过你,陆珩也不会放过你的。”宋秀枝叫道。 陆珩以后会权势滔天,到时候她一定要沈岁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岁安都不忍心戳破她对未来的期盼了。 “你那样对待公主,陆珩都不敢露出半点嫌弃公主的样子,你觉得他还能怎样权势滔天。”沈岁安压低声音问。 “你是不是没明白,陆珩是驸马。” 宋秀枝的脸色煞白,她死死地咬着唇,这是她不敢面对的问题。 与梦中不同,陆珩成了驸马,他以后还能如梦中那样,娶她进门吗? 她后悔了,当初就不该逞一时之快,应该直接杀了广宁公主。 “岁岁,我们回去了,这里不用我们管了。”阮氏进来叫沈岁安。 “救我,太太,沈岁安要杀我,她还害死我儿子。”宋秀枝一看到阮氏,见她衣着不凡,立刻哭着求救。 阮氏皱眉,“你胡说什么,你儿子出生就夭折了,还是我亲眼所见。” “大太太身边的墨菊也在,你不信就自己去问她,怎么还随便污蔑他人呢。” 宋秀枝哀嚎了一声,眼前一黑,又晕死了过去。 第188章 姚贵妃知道了 沈岁安没有再理会宋秀枝。 从宋秀枝走出地窖,挺着肚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她就跟死人无异了。 她不担心陆国公会不会摁住消息,不让宋秀枝生下陆珩的孩子这个消息传进宫里。 就算陆家族人真的那么守望相助,她还是会让人传出去的。 “她对你恶意怎么这么大。”阮氏不明所以。 “谁知道呢。”沈岁安说。 “真希望大太太快点把宋秀枝的消息告诉陆珩。”有了希望又破灭的感觉,应该挺不好受的。 哦,她回去还要写信给曲清璃,让她也开心开心呢。 阮氏道,“本来嫣姐儿还求了老夫人,要为大太太求情,让她回国公府,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 不但不可能,陆大爷还跟陆大太太第一次吵架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被你连累得还不够惨吗?”陆大爷压不住怒火,冲着陆大太太咆哮。 陆大太太冷冰冰地看着他,这个没用的男人,居然敢对她发脾气。 他们成亲多年,这是第一次。 “不然呢,让公主把珩哥儿的血肉除掉吗?”陆大太太问。 “珩哥儿还年轻,公主都没有孩子,竟让一个外室先怀上了,你在想什么!”陆大爷怒道。 陆大太太冷笑,“这不是家学渊源么,学了你啊。” “……”陆大爷恼羞成怒,“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我当初并不知那女子怀了陆渊,若是知道的话,肯定不会让她留下。” 那等低贱的女子,如何配生下他的孩子。 何况还是死于脏病,他至今不齿提起陆渊的生母 便是这个原因。 “你就没想过后果吗?等公主有了嫡子,就算珩哥儿纳妾,想来宫里也不会有意见。”陆大爷说。 “公主不可能生得出嫡子。”陆大太太不耐烦地说。 她真是厌恶陆大爷的平庸愚蠢,如果她当年嫁的是位高权重的男子,今日必不用受这种磋磨。 陆大爷一愣,“你怎么知道公主生不出嫡子?” “不是传言她被凌辱了吗?”陆大太太皱眉。 “那么多传言,根本没有提到公主不能有子嗣。”陆大爷的声音在颤抖。 “你告诉我,是不是你做的,是不是你?”他压低声音,只觉得全身血液都瞬间冰凉了。 “不是。”陆大太太平静地直视他,一口否认。 陆大爷却没有松口气的感觉,他跌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你疯了,说什么与世无争,你才是野心最大的人。” “我的儿子苦读十几年的书,本该前程似锦,就因为公主的喜欢,他就要放弃一切,心甘情愿当个公主的逗趣耍乐的丈夫吗?” “驸马能干什么,就是个吃软饭的无用之辈。” “陆珩决不能如此蹉跎一生。” “你自己没用就算了,不要挡着儿子的路。”陆大太太低声说。 她走到陆大爷的身边,“你想要纳多少妾室都可以,但是,无论谁要阻碍我儿子的前程,我都不会放过。” 陆大爷指着门外,“你弄宋氏在这里,要是传进宫里,你以为珩哥儿还能有什么前程。” “你别管,宋氏我留着有用。”陆大太太敛去眼中冷意。 她是不在乎宋秀枝死活,但她想知道在宋秀枝的梦中,未来还会发生什么事。 既然陆珩日后会位极人臣,那他肯定是站对了皇子,她可以未雨绸缪,要让陆珩的前路走得更容易。 只是,宋秀枝却说梦中的陆珩娶的是沈岁安。 所以发生很多与梦中不一样的事。 如果变局就是沈岁安,那就更不能留着她了。 今日本来就要在这里除掉她跟陆渊的,出了宋秀枝的事,再下药就不方便了。 陆大太太后悔当日没有立刻除掉绿丫,才搞出今日这样差点无法收拾的场面。 最可恨是她的第一个孙子居然夭折了。 这个仇,还是该算在陆渊夫妇的头上。 …… …… 陆家家庙藏着陆珩的外室,而且已经是临盆。 这个消息不出三天,果然就已经传开了。 姚贵妃眸色冷厉,克制着要将手中茶盏扔出去的冲动。 “这就是陆珩所说的清清白白,呵。”姚贵妃声音冰冷,全身透出森然的杀意。 “贵妃娘娘,听说生下一对龙凤胎,不过儿子夭折了,女儿身子虚弱,还能不能活下去还是另说。”初芷小声地说。 姚贵妃深吸了几口气,才终于压下怒火。 “传姚进。” 姚进是她的堂弟,在大理寺当差。 虽然黄夫人承认是她要害广宁,但她后来查过,黄夫人并没有这个能力做得万无一失。 背后一定还有人在帮忙。 否则怎么将广宁引开的。 如今得知陆大太太藏着陆珩的外室在家庙,她很难不怀疑陆大太太。 姚进很快来了。 “去查陆大太太白氏,还有陆珩的外室宋氏,本宫要知道她们之前都做过什么,宋氏为何会藏在陆家的家庙。” 姚进听到这话,惊讶地问,“宋氏?娘娘,是那个卖酒女宋氏吗?” “你认识?”姚贵妃挑眉问。 “回娘娘,之前宋氏的画舫在河边被烧了,里面发现一具女尸。”姚进低声说。 他们以为烧死的是宋秀枝。 姚贵妃皱眉,“广宁做的?” “是,此事驸马也知道。”姚进说。 “宋秀枝没有死,你说,是不是她和陆珩联手报复了广宁?”姚贵妃冷冷地问。 姚进拧着眉,“有可能,但没有证据。” “那就去找证据。”姚贵妃说,“把宋秀枝给本宫找出来,说不定还能从她嘴里问出来。” “微臣遵命。”姚进自然不敢拒绝,连忙应下来。 姚贵妃又对清荷说,“陆大太太还在家庙反省?你给她送些训诫过去,本宫帮她反省,再叫两个嬷嬷过去,好好教她做人。” 只是,等姚进开始找宋秀枝,宋秀枝母女已经从村子里被带走。 没人知道她们藏到什么地方。 家庙的地窖也找过了,有人说是宋秀枝带着孩子跑了。 “还能跑哪里去,除非她想让自己的女儿无名无份地活在这个世上。”姚贵妃冷哼。 “初芷,你亲自去一趟淮安,把本宫的话,好好地传给驸马。” 第189章 笑太大声了 陆国公最近又开始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他已经下令要陆家所有人不得泄露家庙发生的事,但那日看到的人太多了。 一传十,十传百,根本不是他能控制的。 上京城开始在各处流传陆珩和卖酒女的爱情故事。 茶楼酒馆,街边小档口,简直是议论得津津有味。 “当年,我们风流倜傥的驸马爷在曲家老夫人的寿宴上,信誓旦旦地保证,他跟卖酒女是清清白白,两人只是师生情谊。” “呸!” “恶心!” 有读书人也摇头:“ 伦常乖舛,立见消亡,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我也曾经仰慕陆二公子的才华,以为他端雅清正,品性如玉如兰,终究是我错付了。” “……” 陆珩向来矜贵无双,如谪仙一般的高岭之花形象在一日之间就洗漱崩塌。 若是他在上京,听到大街小巷都是对他的嘲讽和骂声,只怕要气吐血。 清清白白这四个字,也成了大家调侃他人有奸情的话语。 半见和木槿绘声绘色地把外头的传言学给沈岁安,把沈岁安逗得直乐。 “可惜二少爷如今在淮南,若是他能亲耳听见别人是如何议论他,不知他会不会后悔当初说的那些话。”半见捂着嘴笑着。 沈岁安轻轻一笑,陆珩怎么会后悔。 他说过,从来不做后悔的事。 上一世他顺风顺水,自然认为自己的决定做法从来不会有错,如今等待着他的是身败名裂,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这样想。 “称十两银子给小厨房,让他们今晚给大家都加菜。”沈岁安说。 大仇得报,怎么也要吃一顿好的庆祝呀。 半见笑嘻嘻:“姑娘,奴婢想吃卤肘子。” “那得去东街的老刘家买,他家的卤肘子才香呢。”沈岁安说。 “去买吧。” 丫环们欢呼出声。 随即立刻捂着嘴,怕太高兴引来别人的不喜。 毕竟国公府如今因为陆珩的事愁眉苦脸,她们的笑声传出去就是罪过。 不过,沈岁安的这顿庆祝席面还没吃上,沈家那边就让人来传话,姜氏突然胎动了。 “快去备马车。”沈岁安立刻站了起来。 算一算时间,应该还有半个月的呀。 沈岁安匆忙地赶到沈家,老夫人和沈二太太都已经在产房里陪着了。 见到她出现,老夫人急忙道,“你出去,这里有我和你二婶,你在外面等着。” “太太觉得怎样?”沈岁安忙问。 姜氏喘着气,待阵痛过去,“我没事,就是……刚才笑太大声,不小心……肚子就缩得厉害。” “……”沈岁安嘴角抽了抽。 稳婆和大夫都来了,姜氏虽然是提前发动,但已经足月,这时候生产并不影响孩子。 接下来就只能靠姜氏自己了。 沈岁安被老夫人从产房赶出来。 “老夫人,您不用在这里,还不知什么时候能生呢,您在这里,我紧张。”姜氏让老夫人也出去等着。 产房气味也不好,老人家身体又不像年轻人,她不想老夫人累着了。 “是啊,老夫人,有我在这里陪着大嫂,您跟岁岁在外面等着好消息。”沈二太太道。 沈老夫人这才点了点头,嘱咐稳婆一定要帮姜氏平安生下孩子。 沈岁安出来之后,才从丫环嘴里了解姜氏为何会提前发动。 “太太让人去街上打听,谁骂 了陆珩,怎么骂的,回来都要学给她听,太太一开始还注意着点,后面就笑得太大声了。” 要不是太太怀着身孕,她都要喝几两小酒嗑着瓜子听别人骂陆珩了。 沈老夫人轻咳了一声,“不能怪你母亲,听着就很解气。” “……”沈岁安哭笑不得。 但确实是解气啊。 她自己都在家里听得心情畅快。 “真是一对龙凤胎?”沈老夫人问。 沈岁安轻轻颔首,“只有女儿活了下来。” 沈老夫人双手合什,“阿弥陀佛,可怜了孩子。” “有广宁公主在,陆家不敢将宋氏接回去,不然你跟她低头不见抬头见,容易惹出是非。” 等陆家人知道陆珩以后再也不可能有子嗣,就算只是如今被嫌弃得女孩,估计也会想办法接回去的。 沈岁安想起上一世龙凤胎的女孩三番四次陷害她,让她被众人以为心肠恶毒,残害庶子庶女的恶主母。 她是真希望这个女孩能好好活着,千万别死在襁褓中。 “祖母,宋氏和陆珩不管以后如何,都与我并无相干了。”沈岁安笑着说。 宋秀枝当众说出她怀着陆珩的孩子,就已经替陆珩打了自己的脸。 清清白白,如何能生出孩子? 她坚持要退婚,许多人都觉得她小题大做,面上虽然不说什么,私底下都说她容不下人。 如今可好了,陆珩私德有亏,那是铁板钉钉的。 沈老夫人:“你说的是,就当看热闹。” 祖孙俩闲聊几句,听到产房里传来姜氏的叫声,心思一时又被分散了。 “这都多久了,怎么还没生下来?”沈岁安焦急,“祖母,我进去看看。” “你别进去,这会儿你进去,只会让你母亲分心。”老夫人说。 “女人生产就是这样的,当初你娘亲生你的时候,也是被折腾了一天一夜。”沈老夫人道。 沈岁安闻言有些害怕。 老夫人握住她的手,“都是这么过来的。” 又过了一个时辰,连陆渊都亲自过来,只是他是外男,在前院让丫环进来询问消息。 “姑爷有心了。”沈老夫人很是满意。 一直到深夜,产房里才传出一声响亮的啼哭声。 稳婆开心地喊起来,“恭喜老夫人,太太给咱们家添了个大胖孙子,母子平安。” 沈岁安松了一口气,发现双腿有些发软。 太好了。 老夫人笑不拢嘴,和沈岁安一起进去看望姜氏。 沈二太太道,“大嫂刚睡下,累坏了。” “快把这产房收拾了,给太太也换了被褥,不然睡得不舒服。”老夫人忙吩咐。 “祖母,您也累了,我送您回上房。”沈岁安注意到老夫人的倦态。 沈老夫人笑说,“你祖父还等着消息,我去跟他说,岁岁,你也去跟姑爷说一声,别让他等久了。” 沈岁安笑着点头,“好,我这就去。” 第190章 嫉恨 陆渊去给沈老太爷请安,只是老人家年纪大了,老太爷还想等姜氏那边的消息,被陆渊劝说先睡休息了。 老人家是熬不住夜的。 沈岁安过来找陆渊。 陆渊还穿着玄色飞鱼服,夜色下,长身玉立的男子面容俊美,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贵气,他眸色深深看向她。 眼中浮起浅浅柔色。 “夫君,母亲平安生下弟弟了。”沈岁安嘴角弯起,笑容甜美。 陆渊只是含笑看她。 沈岁安又把刚出生的弟弟夸了一通。 “夫君还没回去吧?”沈岁安问,不然怎么还穿着飞鱼服。 “明日南朝使者就要进京,今晚需要在宫里。”陆渊道,他是差人回家去跟她说一声,听说她来了沈家,他便过来了。 沈岁安的心口微微一沉。 南朝使者的到来,陆渊的身世可能也要被发现了。 “今晚就先住这里,反正陆家那边也没有什么要紧事。”陆渊说。 沈岁安握住他的手,“好,不过你也万事小心。” 他们都商量好了,一切顺其自然。 阮星临都来了陆家,已经不是陆渊想隐瞒身世就能够隐瞒的了。 “我送你回屋里。”陆渊说。 接下来几天,他要非常忙碌,还不知要跟她多久才能见面。 “周大夫给你的药,你吃了吗?”沈岁安压低声音,脸颊微微有些发红地问。 “嗯……”陆渊轻轻颔首。 周舟给他开的药,还加了滋补的药,每次他吃完,都觉得好像身上力量过剩。 “今天看到母亲生下弟弟,看起来很痛。”沈岁安小声说。 陆渊和她十指紧扣,“你要是害怕,我们不生。” 沈岁安轻笑,“我不怕。” 她想要有个自己的孩子。 陆渊垂眸看她,在她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将她送回院子里后,他才没入夜色,回去宫里继续办差。 沈岁安稍作休息,吃了一碗面,觉得一身疲惫都一扫而空了。 她忍不住去看过刚出生的弟弟,看着小小的软软的孩儿睡得香甜,她的心也变得柔软起来。 正好姜氏这时候也醒了过来。 “孩子呢,快抱过来给我看看。”姜氏声音嘶哑。 她拼了半条命才生下的孩子,她还没有看到呢。 沈岁安不敢抱这么小的婴儿,让乳娘抱着过去给姜氏看。 “这么丑啊……”姜氏嘴上嫌弃,眼眶却忍不住泛红。 “太太,小公子这是还没长开,再过几天,您看了又不同。”乳娘笑着说。 姜氏怎么都看不够儿子,要不是自己现在没力气,她还想亲自抱一抱。 “岁岁,你有弟弟了。”姜氏低声说。 沈岁安笑着说,“是,真好。” 这时,沉睡的小家伙嘴巴动了动,呜呜咽咽地哭出声。 姜氏大惊失色,“他怎么了?” “太太莫担心,小公子是肚子饿了。”乳娘有经验,立刻就安抚姜氏。 “那快去喂他。”姜氏忙说。 沈岁安给姜氏喂了些人参粥,“母亲终于所愿皆成。” 姜氏微怔,“岁岁,你叫我什么?” “您待我如亲女,您是我的母亲呀,日后我定会护着弟弟平安成长,顺顺遂遂。”沈岁安低声说。 “嗯,嗯。”姜氏微微哽咽。 她是真的喜欢沈岁安,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便觉得是最漂亮精致的,看着她的眼神充满防备,像找不到母亲的小兽。 从她怯生生地喊她太太的时候起,姜氏就下定决心,要将沈岁安当自己的女儿,护着她好好长大。 没有母亲的女孩,需要更多的爱。 今日这一声母亲,沈岁安已经将她和生母视为同等重要。 “岁岁,是不是还要将这个消息告诉你父亲?”姜氏提到沈江林,眉眼间难掩厌恶。 还好沈江林外放了,不必在她跟前晃来晃去的,否则她孕期哪能天天心情愉快。 沈岁安点头,“是要告诉他,毕竟是他唯一的嫡子。” “我还做主给家里下人都赏了三个月的月例,让大家都一起开心。” 姜氏笑说,“都听你的。” 沈岁安:“母亲,那您先休息,我听说女子生产之后要做好月子,不然要落下病根。” “好。”姜氏其实很想问一问,沈岁安成亲这么久,到底有没有好消息。 但这时候问这话又不合适。 还是等过阵子再悄悄问她。 姜氏产子的消息已经阖府皆知,沈明耀自然也知道了。 “她真的生了儿子?”沈明耀坐立难安。 他祈求了半天,就希望姜氏生不出来,就算生出来也最好是个女儿。 居然是儿子。 “少爷,以后那就是沈家的嫡子,肯定要影响你在家中的地位。”伺候沈明耀的吴嬷嬷满脸忧心。 本来大爷只有沈明耀一个儿子,那自然是金尊玉贵地养着,可有嫡子就不一样了啊。 沈明耀脸色苍白,“那怎么办?” 吴嬷嬷小声说,“其实以前也差点就有嫡子的,不过都被姨娘给解决了。” “不如少爷去问问姨娘该怎么做。” 沈明耀点了点头,“明天我就去求祖母,让她同意我去见姨娘。” “不行的,老夫人不会同意,少爷,您不是要去书院上课,不如悄悄去见姨娘吧。”吴嬷嬷小声说。 “好,好。”沈明耀点了点头。 翌日清早,沈明耀去上房请安。 他站在门口,听到沈老太爷在跟沈岁安商量着要给刚出生的弟弟起什么名字。 “承天之佑,一脉相承,愿他将来成为栋梁之材,就起承字吧。”沈老太爷说,“日后希望他承担起沈家的门楣。” “沈明承,好名字。”沈岁安笑道,她觉得姜氏肯定也会很喜欢。 “你先去问问你母亲,她若是同意再下决定,若是不同意,这里还有其他名字,让她挑选。”沈老太爷说。 沈岁安掩嘴笑着,祖父是首辅大人,母亲自然会觉得他起的名字最好。 在门口的沈明耀小脸几乎嫉恨得扭曲了。 什么承担沈家门楣,什么承天之佑。 明明他才是光耀沈家的人! 他讨厌那个刚出生的弟弟,恨死他了,怎么不去死! 要是没有弟弟,他就是父亲唯一的儿子。 “我们走!”沈明耀黑着脸,请安都不去了,转身就离开上房。 第191章 南朝使者 晨曦穿透云层,金光洒在官道上。 陆渊身穿大红织金四兽麒麟服,他立在城墙外,身姿颀长挺拔,低垂的目光望向前路,金灿灿的阳光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和修长的眉弓,俊美贵气。 礼部尚书都忍不住转头看了他几眼。 今日才发现,这位国公府庶出的长子风华半点都不输给陆珩啊。 “陆指挥使,本官今日听说了一些国公府的谣传,不知是真假?”礼部尚书忍不住好奇,凑近陆渊小声询问。 “……”陆渊略有些无语地看了礼部尚书一眼。 这位大人平时一口一句非礼勿视,非礼勿言,竟也会有这样的八卦好奇心。 “尚书大人指的是哪一件?”陆渊问。 礼部尚书双目发光,“还有别的本官没听说过的吗?贤侄,你可慢慢道来,若是有对你不公的,本官一定会你仗义说几句。” 趁着南朝使者还没来,他可以多听听陆家的辛秘故事,回家可以说给老妻解闷。 “与下官有什么关系?”陆渊扯了扯唇角。 “是,与指挥使没关系,你跟驸马向来都关系不怎么好。”礼部尚书叹口气,“以前觉得他温润如玉,清正贵气,如今才发现,指挥使也不差,早知道本官就把女儿先定给你了。” “……”大可不必! “听说那外室就是当初的卖酒女?”礼部尚书神秘兮兮压低声音。 不等陆渊回答,他又啧啧两声,“本官也是去买过酒,着实看不出那女子有哪点比得上……啊,哈哈,比不上公主,完全比不上。” “驸马爷糊涂啊。” 陆渊:“大人,南朝使者到了。” 官道前方,尘土滚滚。 南朝的旗帜随风飘扬,清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自从和南朝签署联盟之后,南朝使者有五年不曾来过雍朝。 这次南朝来的共有二百余人,其中八名使者,其他都是士兵,护送使者和送给雍朝皇帝的寿礼。 “陆指挥使,你有没有觉得,南朝的马……看起来都比咱们高大啊。”礼部尚书皱眉说。 陆渊目光沉沉,这些南朝士兵骑的马全都高大英俊,而且全是汗血宝马。 士兵则目光炯炯,高大魁梧,盔甲的银光闪着刺眼光芒。 看来这些年南朝一直都在养精蓄锐。 南朝和雍朝以前也曾因为边境几个大城战事不断,常年的征战,让两国百姓苦不堪言,国库虚空不说,战死的一批又一批士兵。 而在南朝和雍朝东西两边的西疆和东厥虎视眈眈,只等着他们两国精疲力尽之际,坐收渔翁之利。 于是,两国皇帝坐了下来,商量了三天三夜,吵了三天三夜,最终才签下盟约。 盟约换来十年的和平共处。 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友好十年了。 陆渊望着越来越接近的南朝使者队伍,心中的猜测更加明确。 南朝使者这次到来,未必只是为了贺寿。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辆宽大豪华的马车,里面的青年闲懒斜靠在榻上,他身边的年轻人撩起帘子,看向前方。 “是雍朝的官员,看起来还挺隆重。”年轻男子笑嘻嘻地说。 青年正是贺景尧,他掀了掀眼皮,抬眸看了出去,目光正好落在陆渊的身上。 “咦,那人谁啊,看着有点眼熟啊。”年轻一些的男子叫齐仲北,死皮赖脸混上使者的队伍,说要跟着贺景尧出来见世面。 贺景尧眸色微微下沉,“像,很像。” “像……”齐仲北突然惊呼,“像咱们陛下。” “闭嘴。”贺景尧冷冷瞥他一眼。 齐仲北压低声音,“一个雍朝人,怎么能长得这样像陛下,比大皇子和太子还要像,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跟陛下有没有关系了。” “这里是雍朝,不该说的话别说。”贺景尧说。 “调查一下这个人什么来头。” 两个人长得相似并不奇怪,但……这么相似,很难不让人怀疑。 他听叔叔提过,陛下和皇后在太子之前,还有过一个儿子,虽然陛下怀疑这个孩子不是自己的骨肉,但叔叔却很肯定地告诉他,那就是陛下的亲生儿子。 皇后说他死了,但谁也没见到尸首。 “阮星临似乎提前几天到了雍朝。”贺景尧一双狐狸眼弯了弯,这一趟雍朝之行,是越来越有趣了。 说话之间,他们的马车已经缓缓地停下了。 贺景尧理了理衣摆,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严正端雅地走下马车。 “南朝使者贺景尧,前来为雍朝皇帝贺寿。” “本官乃是雍朝礼部尚书,奉吾皇之命,在此恭迎诸位使者。”礼部尚书已经换上严谨的神态。 贺景尧没有去看 陆渊,和礼部尚书客套了几句。 “诸位使者一路劳累,舟车劳顿,吾皇已经命人准备一应酒菜,请各位先入城下榻休息,待休整之后,再请诸位入宫面圣。”礼部尚书说。 “有劳大人。”贺景尧轻轻颔首微笑。 礼部尚书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又笑说,“那就请贵国这些士兵,先在城外营地驻扎,各位使者大人随本官进城。” 虽然是有盟约,但也不可能由着南朝这些带刀士兵进城。 贺景尧脸上依旧笑意温煦,“那就听大人的安排。” “哦,这位是镇抚司的陆指挥使,会护送诸位使者进城。”礼部尚书介绍着陆渊。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指挥使大人,久仰大名。”贺景尧终于看向陆渊,狭长上扬的狐狸眼笑眯眯地打量了一眼。 近距离端详,他几乎可确定陆渊就是叔父这些年一直暗中寻找的人。 就算巧,也不可能巧合到长得像陛下,还像皇后娘娘的吧。 陆渊直视他探究的眼神,眸色渐深,神色冰冷,“贺大人,同样如雷贯耳。” “说笑了,你应该是我叔父的大名如雷贯耳,我算什么,就是个做事的小辈。”贺景尧笑着道。 “贺大人,请进城吧。”陆渊没有跟他继续寒暄。 “我们陛下准备的寿礼贵重,还需要人手护送。”齐仲北说。 陆渊:“镇抚司会保护使者的安全,包括寿礼。” 贺景尧摆了摆手,“我们是来为雍朝皇帝贺寿的,不必带那么多士兵进城。” “对了,我们的阮大人比我提前几次进城,他如今是否已经在鸿胪寺?”贺景尧问。 礼部尚书笑说,“阮大人是国公府的贵客,在陆指挥使府上住着,今日应该会到鸿胪寺。” “哦。”贺景尧笑得意味深长。 阮家啊,看来早就知道陆渊的存在。 第192章 天塌了 南朝使者的到来,为上京城添了几分热闹。 但这份热闹并不能让郁闷沉重的国公府变得轻松起来。 陆珩受伤的消息,今日一大早,快马加鞭地送回上京,同时送到宫里和国公府。 “驸马爷在淮南城外遇刺,未中要害,生命无忧,只恐日后子嗣艰难。” 子嗣艰难! 陆国公看到后面这四个字,眼前一阵发黑,两眼一翻就倒地了。 一阵的兵荒马乱,老夫人又是喊大夫,又是心疼着急陆珩。 阮氏和沈岁安对视一眼,她们最是镇定,让小厮进来将国公爷抬进内室,又命丫环去请了大夫过来。 外面还传来陆大爷不可置信的声音。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陆大爷抓着来人的肩膀,“把话说清楚,到底伤着哪里了?怎么就子嗣艰难了。” 来传信的是广宁公主派出的士兵,他皱眉推开陆大爷,“只知是腹部,子嗣艰难是御医说的,诸位想知详情,不如亲自去淮南。” “告辞。”士兵转身离开。 陆大爷只觉得天旋地转,天要塌了! 他跌坐在椅子上,半天都回不过神。 陆珩是他唯一的嫡子,在他心目中,更是唯一的儿子,他从来不把陆渊当儿子。 如今传来陆珩不能有子嗣,这无疑是在宣告他这一房从此要绝子断根了。 天道不公,竟要如此对他。 沈岁安没想到陆渊让陆珩断子绝孙的方法居然是这么直接了断的。 许是嫁给他之后,他待她一直耐心温柔,所以她忘记了,坊间对他的评价是恶鬼。 陆渊手段狠厉,是出名的。 就……今晚多吃两碗饭庆祝一下吧。 陆珩应该很快也该知道,宋秀枝给他生下一对龙凤胎,只是,唯有女儿活着。 沈岁安努力控制嘴角不要上扬,让自己看起来也融入到陆家人的悲伤中。 “大夫怎么还没来,别到时候中风醒不了啊。”阮氏撇嘴嘀咕了一句。 “三婶,我出去看看。”沈岁安小声说。 耳边都是陆老夫人悲惨的痛哭声,她们又哭不出来,真不适合在上房继续待着。 “我和你一起去。”阮氏握住她的手腕。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有灵犀。 哭是不可能哭的,没幸灾乐祸就不错了。 “这下麻烦了。”出了上房,阮氏不知想起什么,嘴角笑意淡去。 “三婶,怎么了?”沈岁安低声问。 阮氏道,“陆珩要是不能有子嗣,国公爷就更不可能分家,你三叔和陆渊都是在朝堂为官的,若是这时候提出分家,一个不孝的骂名压下来,那就麻烦了。” 沈岁安皱了皱眉,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不过,陆渊是有办法可以脱身的,这个倒是不急。”阮氏说。 陆渊又不是陆楚申的亲生儿子,只要真相大白,别说分家,想立刻搬出去都不会有人置喙。 “今日南朝使者进城,陆渊这时候应该跟贺景尧见面了。”提到这个人,阮氏不自觉地露出嫌恶的表情。 “这个贺景尧是什么人?”沈岁安问。 阮氏:“疯狗!贺知源养出来的疯子,整日与我们阮家作对,见人就咬,年纪轻轻的,比他叔父还要心狠手辣,一点人性都没有。” “你若是遇到他,离他远一点,他还是个爱勾三搭四的脏东西。” “他见到陆渊会怎样?”沈岁安问。 阮氏说,“肯定会告诉他的叔父,贺知源多半不会让陆渊平安回南朝。” 沈岁安瞳孔微缩,“他会有危险!” 由于有上一世的记忆,沈岁安一直担心陆渊会遇到怎样的危险。 现在她已经能够肯定,会导致他早逝的危险来自南朝。 说不定是南朝皇帝,也有可能是这个贺知源叔侄。 “我大哥会保护他的。”阮氏说。 阮氏好不容易才找到陆渊,怎么会让他被贺知源杀了。 见前面大夫被带着匆匆走来,她们便止住话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大夫给陆国公诊脉施针,道是一时受刺激,气血突然逆乱,才会气急攻心晕倒过去。 “国公爷最近情绪波动过大,时常有心悸胸闷之感,以后要静心养神,不能再受刺激,否则会中风瘫痪的。” 听到大夫的话,陆老夫人捂着脸又要哭出声。 “闭嘴!”好不容易醒来的陆国公听到她的哭声,脑仁突突地疼。 “哭有什么用,能解决什么问题。”他怒声骂着。 陆老夫人被吓得死死捂着嘴,不敢再哭出来。 大夫:“国公爷,平心静气,平心静气。” 陆国公深呼吸几口气,“老三媳妇,先送大夫出去吧。” “你们都下去,我要静一静。” “父亲,这该怎么办?”陆大爷无措地问。 陆国公闭上眼睛,“你也下去。”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在这时候忤逆国公爷,只好都先退下去。 陆老夫人拉着陆大爷的手,母子俩走到偏殿。 “老大,你还是壮年,不如你多纳几个妾室,赶紧再生几个吧,到时候若是男孩,就寄在白氏名下当嫡子。” “母亲,我……我都这个年纪了。”陆大爷心中一动,还是有些意动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身份低的妾室,我去给你找个良妾。”陆老夫人说。 陆大爷沉吟了片刻,总不能日后将国公府交到陆渊手中吧,就凭他那个低贱的生母,他就不配继承国公府。 “那就听母亲的安排。” 陆老夫人收住眼泪,她要打起精神,如今国公府摇摇欲坠,需要靠她才能支撑下去了。 “老夫人,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郑妈妈搀扶着老夫人的手,小声地说。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讲的。”老夫人呵斥。 郑妈妈小声道,“咱们国公府好像是从今年开始才诸事不顺,会不会是……” 陆老夫人猛地看向她,“别吞吞吐吐的。” “自从大少奶奶进门,不是大太太出事,就是二房被赶走,如今连二少爷都出事了,就大少爷他们夫妻俩什么事都没有。” “三太太跟大少奶奶走得近,三房也好好的,还谋得那么好的官职。” “这些本该都是大房的啊。” 陆老夫人目眦欲裂,“没错!你说得对!” “沈岁安就是个灾星,一定是她克了我们陆家!” 第193章 一定是陆渊做的 沈岁安回到淡泊院,更换了衣裳,又将头面拿下来,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跟上次宋秀枝在家庙出现的笑话不同,这次是陆珩受了伤,国公爷也病倒了,丫环们不敢再嘻嘻哈哈幸灾乐祸。 只敢在心底嘲讽几句。 “这么大的事,差个人去跟太太说一声,免得她以后从外面听说了会伤心。”沈岁安看了凝霜一眼。 凝霜道,“奴婢骑马去,日落前就能到家庙。” “好。”沈岁安颔首。 “半见,去准备笔墨。” 沈岁安想起阮氏刚才说的话,那位贺景尧如果怀疑陆渊的身世,必然会做对陆渊做些什么事。 她得先了解贺知源叔侄到底是怎样的人。 如果陆渊将来不得不去南朝,总该了解他要面对怎样的敌人。 三婶是了解南朝的,但她是阮家人,跟她说的未必全面。 她要跟舅舅打听,萧家戍守边境多年,对南朝肯定也是了解的。 沈岁安很快将书信写好,把石青喊了过来,让他找可靠的人尽快送出去。 石青严肃应诺。 “对了,明日承哥儿洗三,去库房找一找那个长命富贵的金项圈。”沈岁安吩咐木槿。 陆家这边污糟事不能影响她弟弟的洗三礼。 想必老夫人也不会给她做脸准备礼物的,她还是先备稳妥了。 金项圈还没找出来,阮氏就带着人来了。 “明日是你娘家弟弟的洗三,大太太又不在家,老夫人又不管事,只能我这个三婶越俎代庖,这些都是代表婆家的洗三礼,你看一看有没有缺的。”阮氏笑着说。 陆夭夭牵住沈岁安的手,“嫂嫂,我明日能不能跟你去沈家玩啊。” “你别烦着你嫂嫂。”阮氏将女儿给拎回来。 沈岁安笑着将陆夭夭搂在怀里,“去,咱们夭夭这么可爱,带着你出门多有面子,得让大家都瞧一瞧。” “嫂嫂最好了。”陆夭夭欢呼出声。 阮氏无奈地点了点女儿的额头,“就你调皮。” “三婶,您准备的太贵重了。”沈岁安一看阮氏准备的东西,觉得比正常礼仪来说贵重了几分。 “我不是以陆家的姻亲关系给小舅子备的礼。”阮氏轻声说。 沈岁安明白她的意思,但这话她如今也不知怎么回应。 只得招待阮氏一起吃茶,她原本想多了解南朝那位皇帝和皇后的恩怨,但阮氏却似不愿意多说。 另一边。 陆大太太还不知陆珩出事,她换了下人的衣裳,在心腹的掩饰下离开家庙,来到藏着宋秀枝的院子。 这是她的私人院子,虽然偏僻,却环境幽雅静谧,院子里全是她精心呵护的名贵花草。 她将宋秀枝藏在这里,是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她相信陆家人不会发现。 “你说陆渊一年后就死了?”陆大太太让宋秀枝把梦见未来发生的所有事都写下来。 看到陆渊快死了,她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 “没错,陆渊就是个短命鬼,沈岁安以为嫁给他就能好日子,她……她难道不知道未来发生的事吗?”宋秀枝愣住了。 她一直以为沈岁安跟她一样,都梦见未来会发生的事,所以才没有嫁给陆珩。 “沈岁安是被赐婚嫁给陆渊,她那时候未必跟你一样。”陆大太太说。 宋秀枝点头,“是,她是被赐婚的,就算她想拒绝都不行,她很快就要守寡了,哈哈哈,活该!” “陆渊是怎么死的?”陆大太太不耐烦地问。 “我不知道,没人知道,他突然就死了。”宋秀枝说。 陆大太太靠近几分,她低眸凝视着宋秀枝,“你在梦中,看见最后是哪个皇子登基了吗?” “是……是二皇子!”宋秀枝道,“二皇子很重用陆珩,陆珩那时候位极人权,无人能与他相抗衡。” 姚贵妃和二皇子这些年来,并不怎么待见陆家,除了陆渊。 二皇子最后怎么会重用陆珩? 陆大太太皱眉沉思着,“二皇子是不是让顾衡杀了很多世家和大臣?” 宋秀枝惊讶,“您、您怎么知道?” “那后面又发生什么事了?”陆大太太问。 “后来……”宋秀枝打了个寒颤,“我被杀了,那个疯子,把我折磨得剩下半条命,还把我溺在水里……” 陆大太太微微眯眼,“所以你根本不知道陆珩最后如何了?” 宋秀枝对朝堂的事根本不懂,她每天只顾着陆家一大家子就心力交瘁了。 她心虚地看了陆大太太一眼。 陆大太太嫌弃地看了看宋秀枝,“你再想一想,还有什么是与你梦中不同的。” “我……”宋秀枝想说她知道的都是跟陆珩有关,她眼里心里只有陆珩,根本无暇去关心别的。 所以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同,她知道的并不是很多。 “对了,是曲家!”宋秀枝惊喜地叫起来,总算想起来一点有用的。 “我梦里的曲家没有去安南,他们被陆珩抄家流放了,全族男子都死了,因为曲清璃害过我,陆珩替我报仇雪恨了。” 陆大太太看向宋秀枝的眼神如同看蠢货。 陆珩绝对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将曲家抄家,绝对是因为帝王容不下曲家了。 但是,既然曲家改变了命运,那多半是跟沈岁安有关了。 沈岁安……真是该死。 “杀你的人,是男是女?”陆大太太突然问。 “男子,我听到他的声音了,好像在哪里听过。”宋秀枝说。 “陆渊。”陆大太太冷冷开口。 宋秀枝:“不可能,他死了……他没死,他是假死的?” 陆大太太起身冷凝着宋秀枝,陆渊是不是假死都无所谓了,她知道是二皇子就行了。 宋秀枝这个废物没看出门道,她却不觉得陆珩被二皇子重用并非好事。 国公府支持嫡系并非秘密。 “你再好好想一想,二皇子还重用过何人,给我慢慢地想出来。”陆大太太命令着。 “婆母,我何时能见到陆珩,他还不知道我为他生了一对龙凤胎。”宋秀枝小声说。 陆大太太甩开她的手,“你这个女儿,能不能活着还是两说。”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别院。 刚回到家庙,就见到沈岁安身边的丫环在门边守着。 陆大太太的脸一黑。 “奴婢见过大太太。”芙蕖似是没见到陆大太太身上穿着丫环的衣裳。 “想作甚?”陆大太太问。 芙蕖:“今日淮南那边传来消息,二少爷受了重伤,说是以后子嗣艰难,国公爷得知之后病倒了,怕大太太担心,少奶奶让我来跟您说一声。” “滚!滚!”陆大太太尖叫。 一定是陆渊做的!一定是他! 他在报复她。 她要陆渊死,立刻!马上! 第194章 贵妃娘娘口谕 陆珩休养了几天,终于能落地走路。 他让人悄悄去寻来医术高明的大夫,隐藏身份,让他们又给他检查了伤势。 得出来的结论最终都是跟御医说的一样。 他以后再也不会有子嗣了。 陆珩绝望至极,恨不得将那个刺客挖出来鞭尸。 广宁见他终日郁郁寡欢,知道他是因为子嗣问题在伤心。 “驸马,你不必太在意子嗣的问题,本宫又不嫌弃你,你要是喜欢孩子,我们从旁支过继一个也行。”广宁安慰着陆珩。 陆珩一口气哽在胸口,明明是她被人凌辱伤了身子,早就不能生养,如今她竟一副委曲求全,宽容大度的样子。 他还不能说出实情,只能咬牙和血将这个憋屈忍下来。 “公主,我没事,只是一时不能接受,过两天就好了。”陆珩低声说。 “子嗣……不要紧。” 广宁叹息一声,“你能想开最好了。” 陆珩嘴角抿了抿,“嗯。” “我陪你出去走一走。”广宁开心地扶着陆珩的手臂。 “公主最近还做噩梦吗?”陆珩问。 广宁眼神投向陆珩的脸,“不做噩梦了,本宫觉得心情也舒畅许多。” 陆珩笑得勉强,“那就好。” 两人一时无言,并肩走出驿站,望着不远处的城内风景。 “我们明日就启程进城吧。”陆珩说。 广宁笑了笑,“好啊。” 陆珩便下令让随从收拾行李,明日他要进城正式赴任了。 “公主,上京城那边有密信。”侍卫长走到广宁的身边,低声对她说。 广宁从孟直手中接过密信,只看了一眼,眸色神色更冷。 “驸马要上任了,应该心情会好些,这坏消息就等他上任了再告诉他。”广宁说。 孟直低声应是。 广宁脸上重新恢复微笑,只是不知为何,她这恰到好处的温婉神情,怎么看都像戴着假面具。 陆珩需要忙碌的公务麻痹他的心情,否则他日日夜夜想着以后不能有子嗣,怕是要绝望得毁天灭地。 进入淮南,他被淮南的官员恭恭敬敬地迎去府衙,很快就投入各种交际之中。 广宁也在早就安排好的官邸住下了。 就在陆珩再次有春风得意的风光时,姚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初芷到来了。 “公主这一路可辛苦?”初芷见到广宁气色比之前好了些,心中大安。 “母妃给我安排了不少伺候的人,我这一路上没有不舒服的,你回去替我给母妃问安,让她不必担心我。”广宁笑着说。 “我已经不是以前天真莽撞的广宁了。” 初芷忙笑着应是。 “对了,母妃怎么特意让你来淮南,是有什么事吗?”广宁问。 “贵妃娘娘有几句话叮嘱驸马。”初芷笑着说,“不是要紧事,公主殿下不必担心。” 广宁:“那就好。” 初芷伺候着广宁吃药,跟她说了一些上京的趣事,又听广宁说陆珩遇到刺客。 “你回去跟母妃说,让她再寻两个御医,驸马的身子要紧。”广宁道。 “是,殿下。”初芷笑容温柔,无论广宁说什么都应下来。 一直到天色渐深,陆珩才被搀扶着回来。 这是陆珩第一次喝醉,要不是听说姚贵妃派人来了,他甚至都不愿意回官邸。 他不想见到广宁。 “来人,给驸马喝醒酒汤。”初芷站在廊下,目光微冷地看着陆珩。 “驸马爷,公主殿下本来身子就弱,需要好好静养,您一身酒气会熏着她,不如先在偏房醒醒酒?” 陆珩微微眯眼看着初芷,认出她是姚贵妃的大宫女。 “既然如此,我回前院去。”陆珩转身就走。 “贵妃娘娘还有几句话,让奴婢转告驸马爷。”初芷叫住要离开的陆珩。 陆珩皱了皱眉,“微臣恭听贵妃娘娘口谕。” “驸马还是先喝醒酒汤,免得一会儿听的不清楚记不住。”初芷说。 “去打水过来。”陆珩瞥了初芷一眼,只当这个宫女是狗仗人势。 居然敢舞到他面前嚣张了。 陆珩当着她的面喝了醒酒汤,又用冷水洗了一把脸。 目光也随之清明不少,“可以说了吗?” 初芷拿出姚贵妃的令牌在手中,面无表情地看着陆珩:“驸马爷,请听好,奴婢将贵妃娘娘的话原封不动传达于你。” “陆珩,当日你说与卖酒女宋氏并无瓜葛,你可知欺君之罪该当如何?” 一听到这话,陆珩的脸色刷地一白。 “你背信毁诺,将宋氏养为外室,还让她生下贱种,若非看在广宁的份上,本宫早将你治罪砍头。” 陆珩的脸色变了又变,他本来想说宋秀枝已经死了,可听到宋氏生下孩子,他又彻底愣住了。 宋秀枝……没死,还怀了他的孩子? “你如今就是本宫养在广宁身边的一条狗,若不是看在你还能为广宁逗趣耍乐,你以为还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陆珩,你最好日日向上天祈祷,那件事与你的外室无关,否则你全家性命都不足以抵罪。” “公主若是有丝毫损伤,你提头回京。” 初芷一字一句地说完,目光冰冷地看向早已经血色全无的陆珩。 “驸马爷,奴婢将贵妃娘娘要说的话都说完了。” 陆珩还没从震撼中清醒过来,他甚至怀疑是不是他喝多出现幻觉了。 “什么宋氏,我听不明白。”陆珩哑声说。 旁边的孟直这时才道,“驸马爷,前两天上京传来消息,您之前养在画舫的宋氏并没有死,而是被陆大太太藏在家庙中,不久前才为你生下一对龙凤胎。” 龙凤胎?他不但有一个儿子,还有女儿! 陆珩很难抑制脸上的狂喜。 “不过,那龙凤胎是早产,男婴夭折,女婴和宋氏都被赶走,如今下落不明。”孟直又淡淡地说。 “什么?”陆珩几乎站不住。 接连的打击,让他恍若梦境。 “驸马,您是背着公主养外室,还让外室生下私生子。”初芷说。 “不可能……不可能……” 陆珩不相信宋秀枝的孩子就这么死了。 他的儿子,他这一生可能唯一的儿子居然夭折了…… 如果宋秀枝活着,而且有他的孩子,母亲肯定会派人告诉他的。 为何他不曾收到消息。 陆珩猛地看向孟直,“你是不是拦截上京给我传消息了?” “是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不知是不是来找驸马的,属下让人先抓起来,还没审问。”孟直说。 “人呢!”陆珩大吼。 第195章 把他的女儿带来 孟直望着神情狰狞暴怒的陆珩,想到他对公主的辜负,眼中神色更冷。 “人关在城外,驸马若是要见,可能还得等到明日。” 陆珩冷冷地看他一眼。 “本官命令你,立刻去把人带过来!” 孟直轻笑,“驸马,我只听公主的吩咐。” 他是公主的侍卫长,驸马的官职都是因为公主才得来的,他凭什么对自己发号施令。 陆珩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他自小就是天之骄子,从来没有受到这样的轻视。 愤怒,怨恨,不甘,所有情绪都在他的胸腔搅成一团。 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眼前的陆珩,哪里还有当初状元游街时的郎艳独绝呢。 “孟大人,既然驸马这么急切,去把人带过来。”初芷发话了。 孟直回头看去,见初芷下巴朝着内屋示意了下,便知这是公主的意思。 “好,我这就吩咐下去。”孟直说。 陆珩目光冰寒地看了孟直一眼,转身离开。 “初芷姑娘,他背着公主养外室,就这么放过他?”孟直不甘地问。 “殿下还需要他。”初芷淡淡地说。 孟直捏紧了拳头,他不知道公主身上究竟发生什么事,只知公主大病一场,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以前是广宁公主身边的小侍卫,后来公主又举荐他去了禁卫军,这次皇上特意命他为公主的侍卫长,让他何时何地,都必须保护公主。 “我去瞧瞧公主。”初芷说。 屋里,广宁笔直地躺在床榻上,她睁大眼睛直勾勾看着上方。 “初芷,驸马养外室,还生了龙凤胎,但我一点都不伤心,这不对劲。”广宁轻声说。 她应该愤怒,应该嫉妒,应该恨不得去杀了那个女人。 但她的情绪好像莫名其妙消失了。 她甚至有些厌恶,厌恶一切。 初芷心中大惊,知道这是治疗之后的结果,之前镇抚司的卜官给公主催眠,就说过强制忘记那件事对公主是有损害的。 之前没看出哪里有问题,如今显露出来了。 “那天看到陆珩被刺客刺伤,我脑海里浮现过几个画面。”广宁抬眸看向初芷。 “初芷,你告诉我,我是不是也遇到过刺客?” “公主,怎么会呢。”初芷替她掖了掖被角,“您是被吓得胡思乱想了。” 广宁揉了揉额头,“算了,想得我头疼。” “让人去把宋氏的女儿带来吧。”她说。 “我不可能让外室进府,但她生的孩子,是陆珩唯一的血脉了,让人去带来,我养在膝下。” 初芷忙低声应好,“奴婢这就让人去把孩子找来。” “那个外室,不简单。”广宁垂眸说。 “当初我让人一把火烧了画舫,她居然还能活着,还生下孩子,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帮她。” “宋氏被陆大太太藏在家庙中,若不是家庙着火……”初芷恨得咬牙。 那陆大太太不知道藏着什么心思,居然帮自己的儿子藏起外室,如果没有被发现,她是想做什么? 但也正好宋秀枝被发现,才让贵妃娘娘开始怀疑,当初广宁公主被欺辱那件事,跟宋秀枝和陆大太太有关。 只要查到一点证据。 她们两人是别想活了。 “既然她的孩子都抱回来,她就不必活了。”广宁说。 初芷笑着应下。 广宁终于安心合眼入睡了。 …… …… 陆珩在书房枯坐一个时辰,等得他的酒意都散去了。 思绪越来越清晰。 他把刚才初芷说的那番话,又仔细地回味了一遍又一遍。 只觉得姚贵妃对他的杀意全都夹杂在话里。 她在警告他。 想杀他易如反掌,他如今唯一的价值,就是当公主的一条逗乐的狗。 陆珩背后沁出一层冷汗。 他没有想到宋秀枝还活着,而且还怀着他的孩子。 终于,被孟直关在城外的人来了。 陆珩一问之下,才知他是母亲派来跟他说了宋秀枝的事。 这人叫郑金,是陆大太太从白家带来的心腹,很多腌臜事都是他为大太太做的。 陆珩以前并没有见过他。 “太太打算留下孩子,至于大人……不知少爷想如何处置。”来人被关了几天,并不知如今上京城又有了变局。 “母亲还让你们做什么?”陆珩问。 “说实话!” “太太让你小心陆渊,他发现太太曾经对他做的事,怕是会报复您……”可他来得太迟了。 陆珩的脸色微变,“什么报复?” 郑金把陆大太太给陆渊下药,如今已经被发现的事告诉陆珩。 “既然母亲当初有机会下药,为何还要留着陆渊的命。”陆珩问。 如果陆渊几年前就死了,那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事。 “太太当时也有所顾忌。”郑金道。 “去杀了陆渊,这是我的意思,你回去告诉母亲,必须要陆渊死。”陆珩说。 “要不是他,我的儿子不会夭折,家庙那场火肯定是他搞鬼的。” “保护好我的女儿,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一切等我回去再说。” 陆珩一连提了几个要求,他猛地看向郑金,“你被孟直关了几天,他没逼你把这些话都说出来?” 郑金摇头,“没有,他们以为我是刺客。” “他不是当你刺客,是不想让我那么快知道消息。”陆珩冷声说。 “你快走,一定要在广宁公主之前找到宋秀枝母女,将他们保护起来。” 郑金立刻应是。 “回来。”陆珩又叫住他,“当初公主的事,跟母亲有关吗?” “少爷,您说什么事?”郑金疑惑地问。 陆珩目光凌厉地打量他,“公主之前在城外遇到刺客,你不知情?” 郑金摇头,“少爷,小的不知道。” 见他不似说谎,陆珩才松口气。 他怕这件事也跟母亲有关。 “我知道了,你即刻启程回京,将我的意思告知母亲,让母亲一切放心,我在淮南很好,不要将我受伤的事让她知道了。”陆珩说。 郑金拱了拱手,“是,少爷。” 待郑金离开,一直躲在屋顶的孟直才无声地落地。 回去将这些话告诉初芷。 “陆家这一大家子,真是乱得很。”初芷皱眉。 想对陆指挥使下手,陆珩是怎么想的。 能近得了身吗? 第196章 夜半惊魂 陆渊忙着招待南朝使者,虽然他只是负责他们和寿礼的安危,但那位贺景尧时不时地试探他,让陆渊心中越发厌烦。 干脆不再每天都去鸿胪寺。 万寿节将至,每天到上京城准备到时候进宫贺寿的人不少,还有不少是邻国来的使者。 陆渊忙得脚不沾地。 几天没法回家跟媳妇亲热,陆渊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黑。 好不容易得了半天休沐,居然有不长眼的在街上要暗杀他。 望着将他包围起来的十数个黑衣人,陆渊缓缓抽出手中的绣春刀。 手起刀落。 鲜血横飞。 天边惊雷滚滚。 大雨磅礴而下。 地面的雨水混杂着鲜血,黑衣人这才惊觉他们不是陆渊的对手。 “白家的死士?”陆渊冷笑,绣春刀抵在唯一的活口的额头上。 黑衣人什么都没说,一手抓着绣春刀,将自己的脖子送入刀口。 陆渊将绣春刀从他身体里抽出来,雨水将刀锋上的血迹冲洗干净。 郑无青带着缇骑赶来。 “指挥使,这些都是什么人?”郑无青惊讶地问。 这么不长眼,居然敢埋伏镇抚司指挥使。 他扯开黑衣人的面罩,都是生面孔,“指挥使,都是死士。” “究竟是谁,敢在这时候出来杀人。” 马上就是皇上的万寿节,城中守卫森严,还敢让死士出来作乱,这是想造反啊。 “冲着我来的。”陆渊淡淡地说,“把这些人给白绍杰送去。” 郑无青猛地抬头,“什么?” “把这里收拾干净。”陆渊淡淡地命令。 他将绣春刀一收,骑马离开。 郑无青啧啧了两声,白家真是胆大包天啊。 虽然一般世家都会偷偷养些死士为他们暗地里做事,但这么明目张胆出来杀人的,白家还是第一个。 这是狗急跳墙,迫不及待要杀陆渊灭口? “还不快收拾,让人去调马车过来。”郑无青吩咐着手下。 白绍杰是白家的大公子,也是如今白家的少主,这些死士就是他训练出来的。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所有的尸首都被清理干净,地面的血迹也被雨水冲刷淡了。 远在嵘阳白家老宅的白绍杰在半夜察觉到不对劲。 一声尖叫将他惊得飞快出了房门。 十具死士尸整整齐齐出现在他的院子里,其中领头的那个还少了一只断臂。 “谁送来的?”白绍杰阴沉着一张脸,呵斥着满院子的护卫,“你们是死的吗?一点动静都没发现。”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明明在各处来回巡视,但就是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白绍杰的脸色十分难看,他当然知道这些人是谁送来的。 陆渊! 他有些恼怒,派死士进城去杀陆渊并不是他的命令,是他的弟弟白绍弘要去做的。 白绍弘很听姑母的话,肯定是姑母已经忍不住想要对陆渊下杀手了。 “把人带下去处理了。”白绍杰冷着声音命令。 他大步走出院子,一脚踹开白绍弘的房门。 白绍弘正是温香软玉在怀的好时光,被一声巨响惊得差点一泻千里。 “大哥,你干什么,进门怎么不让人禀报。”他要是被吓不举了怎么办。 “滚下去!”白绍杰冷喝。 那丫环吓得激灵,抱着被子就慌忙退下了。 白绍弘坐了起来穿上衣裳,“大哥,到底什么事?”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这段时间不要动用死士。”白绍杰望着这个废物弟弟,恨不得一巴掌扇死他。 “哦?你知道了,是不是陆渊死了?”白绍弘吊儿郎当,“他把姑母气得太过分了,妨碍姑母的事,只好让他死了。” 白绍杰冷笑,“你哪来的自信,觉得那几个死士就能杀了陆渊,你到底知不知道陆渊是什么人?” “一个小小的镇抚司指挥使,他死了也就死了,谁还在乎。”白绍弘不以为然。 啪! 白绍杰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打过去,“你知不知道,今日如果陆渊要你我的命,我们早就死在他刀下了。” “那十个死士的尸体还在我院子里躺着,你要不要去看看?” 白绍弘被打懵了,捂着脸愤怒地瞪向白绍杰。 听到白绍杰的话,他愣住了。 “什么尸体?” 白绍杰冷笑,“你派去杀陆渊的死士,全都被送回来的,其中一个还被砍断了手,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再有下一次,那只断臂就在你身上。” “陆渊敢杀白家的人?”白绍弘大怒。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去杀他,他还不能还手,站着让你杀吗?”白绍杰压制着怒火,他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弟弟。 白绍杰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我跟你说过,不要轻易去招惹陆渊,你的脑子是不是被狗吃了!” “姑母她这么多年来都不能除掉他,你以为就凭你几个死士可以杀他?” “蠢货!” 白绍弘被骂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你这么厉害,你怎么不去帮姑母。”白绍弘叫道。 “姑母已经被软禁在陆家家庙,如今陆家局势与以前不同,你最好先看清楚。”白绍杰当然也想帮陆大太太。 但是,在帮助她之前,得先保证白家不会被连累。 因为白侧妃绑架镇南王府世子的事,白家如今的处境也很被动。 白家在云州的生意接连被叶家打击,他现在为了稳固局面四处走动。 偏偏还有人要在后院放火。 “还有,我再跟你说一次,如今万寿节在即,你若是敢再动用白家的死士,我亲自打断你的腿。”白白绍杰冷声地威胁。 “别以为到时候母亲能护得住你,让朝廷知道你用死士去杀朝廷命官,你觉得皇上能容得下白家?你是想造反吗?” 白绍弘摇头,“我没有。” 白绍杰深吸一口气,“明日给我滚去云州。” “大哥!”白绍弘不同意。 “你想留在这里被陆渊砍断双手还是抹了脖子?”白绍杰冷冷地问。 “……”白绍弘脸色一白。 “我去云州。” 与此同时,在家庙里,陆大太太刚刚进入梦乡,突然觉得枕头边有什么东西砸下来。 她伸手摸了摸,冰凉的,湿哒哒的什么东西? 借着灯火仔细一看,她头皮一阵发麻,喉咙里抑制不住发出咯咯的声音。 “来人,来人!” 第197章 病倒了 沈岁安今日打算去西城那边看几处铺子,她打算买下来的。 还没来得及出门,家庙那边就有下人来传话,道是陆大太太病倒了,虽然给请了大夫,但至今都没有醒来。 “啊,这……”沈岁安和阮氏面面相觑。 大太太这病得也太突然了。 下人也知道得不清楚,只说昨晚陆大太太半夜惊醒,之后连忙请了大夫,到今日一早都没有醒来。 沈岁安微微蹙眉,虽然陆大太太没将陆渊当儿子,甚至还下药毒害过她,可在外人眼中,陆渊是她的庶子,而自己还是大太太的儿媳妇。 大太太病倒了,沈岁安自然要去侍疾,就算不用在跟前伺候,肯定也要去关心一下的。 “去准备马车吧。”沈岁安说,“我再请两位大夫过去给大太太治病。” 阮氏拉着她的手,小声道,“怕是要装病回国公府,今日我还要见管事,没办法陪你去,你千万要小心她。” “她就是个佛口蛇心的,若是说了什么好听的话哄你,你千万别信。” 沈岁安含笑点头,“三婶放心,我心里清楚。” 她去上房将大太太病倒的消息禀告老夫人。 老夫人根本不关心大儿媳的死活,她最近连高氏贴身照顾国公爷都不管了,一心一意要给陆大爷挑良妾。 “你是她的儿媳妇,去照看她是理所应当的,免得外头的人说你不孝。”陆老夫人看了沈岁安一眼。 沈岁安笑着应是,“那孙媳这就去家庙看一看情况。” 陆老夫人一会儿还要去见媒婆,不耐烦地对沈岁安摆手,“去吧,去吧。” 不知大太太知道老夫人忙着给公爹找良妾生儿子,会不会气得干脆不醒了。 马车很快就准备好了。 沈岁安还让石青去请两个在城中有名的大夫,跟着她一起来到家庙。 陆大太太身边心腹丫环墨菊和红杏见到她,脸色都有些不太好,似乎并没有想到沈岁安会亲自来家庙。 “你们是怎么伺候的,前几日太太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病着了。”沈岁安训斥着她们。 墨菊和红杏不敢辩驳,只得悻悻地低头请罪。 沈岁安越过她们进入屋里,看到躺在床榻上的陆大太太。 当真是脸色惨白,额头还沁出冷汗,双目紧闭,一直不知在呓语些什么。 “太太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岁安冷声问。 “墨菊,你来说,有一句虚言,我立刻替太太将你发卖出去。” “……”墨菊愤怒地抬头看向沈岁安,“我是太太的奴婢,您无权决定我的去留。” 沈岁安瞥她一眼,“若是大太太有三长两短,你看我能不能决定。” 红杏行礼说道,“大少奶奶,太太是昨日夜里被吓晕的。” “怎么吓的?”就陆大太太的心狠手辣,她还能被吓晕? 莫非是被她害死的冤魂来找她了。 红杏和墨菊对视一眼,这才低声说,“昨日因为大雨,太太很早就睡下,奴婢们也都在隔壁房间休息。” “突然听到太太的尖叫,进来的时候,太太已经晕过去,在太太的枕头边上,发现……发现一截血淋淋的断臂。” 沈岁安怔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有人送来一截断臂,真不知是怎样狼心狗肺的人,竟敢这么对太太。”墨菊咬牙切齿,眼神不善地看向沈岁安。 “是啊,太太菩萨心肠,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谁会这么做呢。”沈岁安跟着叹息。 “就算要害,那也该害那些坏事做尽,心肠恶毒的坏人,下地狱都该拉去铜柱地狱受刑。” 墨菊脱口而出,“你诅咒我们太太。” 沈岁安诧异,“原来在你心中,太太是心肠恶毒的坏人吗?” “大少奶奶,墨菊是着急我们太太的身体,说话冲撞了您,请您大人有大量,莫要跟奴婢计较。”红杏忙说。 沈岁安其实心里也很好奇,究竟哪位大侠给大太太送了断臂,这是什么仇什么恨。 她猜可能跟陆渊有关。 昨晚他回去的时候,身上有很淡的血腥味,虽然已经洗过澡,他还是能闻出来。 她都没来得及问,密密麻麻的吻就落在她的脸上。 后面是累得忘记问了。 “去请大夫进来给大太太把脉。”沈岁安轻咳了一声。 两位大夫很快就进来的,诊脉结果跟昨晚的大夫说得差不多,就是惊吓过度导致闭气过去,已经施针了,只能等大太太自己醒来。 “这药方有两味药可以稍加改一改,见效会更快。” 沈岁安看了墨菊一眼,“墨菊,你去给太太煎药,别让人有机会在药里动手脚。” “……”墨菊抿了抿唇,“是。” “大少奶奶,奴婢去将那断臂取来给您过目。”红杏说。 沈岁安目光清凌凌地看她一眼,“不必了,让人送去镇抚司。” 红杏一怔,“镇抚司?” “断臂,还血淋淋,难道不是凶杀吗?还不知这个断臂是谁的,自然是要报官府的,若是太太信不过镇抚司,那也可以去京兆府报官。”沈岁安说。 “……”红杏怎么都没想到沈岁安居然会想报官。 她就不怕查出来这个断臂是跟陆渊有关吗? “怎么,难道你们都不想报官,就想把这件事糊弄过去?”沈岁安不敢置信。 “若是不查清楚,这次是断臂,那下次就是人头了。” 红杏被吓得脸色惨白,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陆大太太。 “还,还是等太太醒来再作决定吧。” 沈岁安不悦皱眉,“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还掩掩藏藏,来人,去把断臂取来。” “大少奶奶!”红杏惊叫出声,“您看,太太是不是快醒了。” 一直双目紧闭的陆大太太眼尾抽搐,似是要从噩梦中挣脱,正在努力地醒来。 沈岁安嘴角不留痕迹微勾,“太太,不做亏心不怕鬼敲门,您别担心,只是噩梦罢了。” 过了一会儿,陆大太太终于缓缓地睁开眼睛。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岁安。 沈岁安拿出绢帕摁了摁眼角,“太太总算醒来,儿媳都担心坏了。” “我正要让人拿着断臂去报官,一定替太太找到凶手,不能让您白白受惊。” 第198章 侍疾 陆大太太张了张口,喉咙沙哑得说不出话。 她那眼神盯着沈岁安,示意沈岁安替她端茶过来。 可惜,沈岁安就像榆木疙瘩,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只是关切地看着陆大太太。 “太太,您醒了,您觉得如何?” 陆大太太喉咙又干又哑,恨恨地瞪她一眼。 红杏急忙去端了茶过来,一点一点喂进陆大太太的嘴里。 沈岁安声音轻柔地开口说,“太太醒来就好了,方才儿媳还在跟红杏姑娘商量,该让人拿着断臂去报官的,我是觉得镇抚司查案比较快……” “不过,红杏对镇抚司不太信任,似乎更想报京兆府。” 红杏的脸色霎时间惨白。 “太太,奴婢没有,奴婢说了不能报官。”红杏急忙说。 陆大太太轻咳了几声,咽了咽口水,她的喉咙已经没有那么干涩,这才沙哑地道,“不必报官。” “那怎么行,歹徒如此猖狂,砍人手臂半夜送到家庙吓唬您,万一下次送来的是人头呢?”沈岁安急忙说。 红杏轻喝,“大少奶奶,您莫要再说这种话惊着太太了。” 昨天才受了那么大的惊吓,要是再被吓一次,不知要吓出什么病。 沈岁安叹道,“我是实话实说。” “你来作甚?”陆大太太厌烦。 她根本不想见到沈岁安。 沈岁安说,“听说太太吓病了,儿媳赶忙过来侍疾,没想到是这么严重的事,太太不想报官,那还是让人跟夫君说一声,他是镇抚司的指挥使,肯定能查出是谁送断臂过来的。” 陆大太太眼角不可抑制地抖动几下,她脑海里浮现昨日枕头边上血淋淋的断臂。 虽然已经换了个房间,她仍然觉得枕边似乎有让人作呕的血腥味。 “我说不必就不必!”陆大太太的语气已经很是不好。 沈岁安不明所以,大太太不肯报官,到底是怕什么? 不想让别人知道她被断臂吓出病了,还是不想让人查断臂如何来的? 或许,是不敢让人知道断臂是何人的。 “你回去,我无需你侍疾。”陆大太太赶走沈岁安。 她昨日被断臂吓得惊魂未定,如今已经能够强迫自己冷静。 这个断臂一定是陆渊送来的,他知道是白家的死士要刺杀他,所以才这么做的。 好一个陆渊! 陆大太太恨得咬碎后槽牙,却又不能在沈岁安面前表现出来。 偏偏她还不能让人知道,白家养了死士,更不能让人知道死士在这个时候进城杀朝廷命官。 她在心里将白绍弘骂了一百遍蠢货。 让他做这点事都做不好,居然选择在城里杀陆渊,而且还动用了死士。 “太太,您没事吧?”沈岁安觉得陆大太太的脸色好像更差了。 “没事。”陆大太太冷声开口。 她不想见到沈岁安,一看到她,就会想起是她坚持要退婚,才导致陆珩被赐婚,才会有如今的报应。 这个罪魁祸首,她恨不得立刻杀了沈岁安。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在这里碍着太太。”沈岁安轻叹一声。 转身又对红杏蹙眉道,“赶紧让人将断臂处理了,别再吓着太太。” 红杏敢怒不敢言,低着头应下。 沈岁安又关怀备至地说了几句,在陆大太太越来越不耐烦的眼神中,她吞吞吐吐地说:“太太,这话原不该是我说的。” “老夫人要给公爹纳良妾,希望他能够再为陆家添丁……” 陆大太太猛地瞠圆眼睛,怒火滔天地看向沈岁安。 “太太还是好好养身子吧。”沈岁安叹息。 说完,她也不看陆大太太会不会被气吐血,无奈摇头地离开了。 陆大太太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冷笑。 “还想生儿子,休想!” …… …… 出了家庙,沈岁安坐上马车离开。 她将芙蕖叫了过来,“大太太在月儿山有一处院子,宋秀枝可能藏在那里,你透露给姚贵妃的人知道。” 这是大太太非常隐瞒的一处庄子,沈岁安还是上一世无意中发现的。 若没有仔细查找,并不容易找到。 相信姚贵妃肯定已经开始怀疑广宁公主受辱的事跟宋秀枝有关了。 宋秀枝差点死在公主的手里,她肯定想要报仇的。 而陆大太太从镇南王府那件事之后,就彻底揭开她与世无争的假面具。 无论从哪方面探究,她们都有可疑。 “是,大少奶奶。” “对了,大少奶奶,除了姚贵妃的人,还有另一拨人也在找宋秀枝母女的下落。”芙蕖道。 沈岁安轻笑,“那一定是陆珩了,他是怕自己的女儿惨遭毒手,所以想把女儿带走。” “在陆珩的人之前,让姚贵妃找到宋秀枝。”沈岁安说。 芙蕖低声地应是。 沈岁安回到陆家,时候已经不早,她就没有再去西市,而是去上房,把陆大太太的病因告诉老夫人。 老夫人皱眉说,“定是她又得罪什么人。” 陆国公闻言冷声道,“家庙是神圣庄严的地方,由不得她在那里胡来。” “老三媳妇,这件事你让老三去查一查。” 他黑着脸又对老夫人道,“你管教管教儿媳妇,别总是忙有的没的。” “我如今忙的就是陆家的头等大事。”陆老夫人理直气壮地说。 沈岁安把话带到了,其他的事自是与她无关。 回到淡泊院,她立刻把石青叫来。 “昨夜大少爷回来的时候,身上是不是有血迹?”沈岁安问。 石青回道,“回大少奶奶,大少爷在回来的途中遇到刺客,不过大少爷并没有受伤。” 沈岁安抿了抿唇,陆渊居然也不跟她说。 “你去镇抚司,请大少爷今晚回来一趟。”沈岁安皱着眉。 石青见沈岁安似乎有些生气的样子,不敢耽误时间,立刻就亲自去一趟镇抚司了。 只是,他在镇抚司没找到陆渊。 陆渊被南朝使者贺景尧邀请去一品楼喝酒了。 “南朝使者还邀请了何人同去?”沈岁安问。 “还有二皇子,靖宁侯。”石青回道。 沈岁安轻轻颔首,拿出一瓶药丸,“你去大少爷身边伺候着,这是周大夫配的丸子,交给大少爷便是,” 难道是解酒丸?大少爷出门喝酒似乎从来没有喝醉过。 第199章 试探 贺景尧是南朝炙手可热世家贵公子,叔父是当朝丞相,膝下无子,把他当亲生儿子培养。 南朝皇帝也重用他,日后前程必定一片坦途。 一品楼最大的厢房里,笙乐靡靡,酒香四溢,轻歌曼舞,真是一片纸醉金迷。 陆渊今日穿着鸦青色暗纹番西花的刻丝袍子,让他看起来比平日少了几分肃杀冷冽,更添矜贵气质,打眼看过去,真不像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恶鬼。 更像个清贵世家公子。 看他一脸漫不经心捏着酒杯的样子,跟南朝皇宫里那位当真是像啊。 “陆大人,干坐着多没意思,咱们喝酒啊。”齐仲北咧着嘴来到陆渊的身边,往他酒杯添酒。 陆渊抬眸扫他一眼,指了指面前的碗,“这么小的杯子,不太容易将我灌醉。” “……”齐仲北呵呵笑着,“我怎么会想将陆大人灌醉,我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来者是客,陆某敬重各位使者大人。”陆渊说。 贺景尧听到这话噗嗤笑出声,对齐仲北道,“你酒量不如陆大人,还是回来吧。” 阮星临淡淡地扫了贺景尧一眼。 “听说陆大人和阮左相还是亲戚啊。”贺景尧狐狸眼扬了起来,似是盯上了猎物。 “是啊。”阮星临颔首。 贺景尧看了看陆渊,又看向阮星临,“我怎么觉得你们俩看起来有点像呢,该不会是什么舅舅外甥吧。” “别人都说外甥像舅。” 二皇子听到这话哈哈大笑,“贺使者是喝醉了吧,陆渊是我们雍朝人,跟阮左相是姻亲关系而已,怎么会长得像。” 靖宁侯:“我瞧着也不像。” “我怎么听说陆大人并不是在上京城出世的,是令尊后来才领回陆家。”齐仲北一副喝大的样子。 这话一出,二皇子和靖宁侯的脸色都微微一沉。 陆渊的身世向来被人诟病,二皇子和靖宁侯与陆渊交好,从不提他的身世。 英雄不问出身。 陆渊能够成为镇抚司指挥使,得到皇上的看重,凭的不是他的身世。 “的确如此。”陆渊点头,并没有否认。 贺景尧在试探陆渊,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世。 “冒犯问一句,不知道陆大人是在哪里出生的,我总觉得你看着有点眼熟。”齐仲北笑嘻嘻地问。 “你确实挺冒犯的。”陆渊抿了一口酒,淡淡地说。 齐仲北:“……” 陆渊锐利的双眸看向贺景尧,“两位使者对本官的身世很好奇吗?” 贺景尧轻笑,“闲聊几句罢了。” 特意设宴就为了闲聊吗? 当然不是。 陆渊和阮星临都清楚,贺景尧特意邀请二皇子和靖宁侯,又提到他的身世,分明是想要让二皇子怀疑陆渊。 阮星临不能当着二皇子的面袒护陆渊。 他不确定陆渊到底想不想公开身世,也不知他何时想要公开,所以只能静观其变。 “有能耐的人,从来不问出身。”二皇子说,“世家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世家。” 靖宁侯大喝,“二皇子说得好,我敬您一杯。” 气氛一时之间就不同了。 贺景尧再想提陆渊的身世,二皇子的脸色已经冷下来。 他只好不再试探。 月上中天,宴席方散。 陆渊依旧面不改色,他将已经喝醉的靖宁侯送上马车。 贺景尧从一品楼走出来,“陆大人真是好酒量。” “本官要送二皇子回宫,告辞。”陆渊拱了拱手,亲自送二皇子离开。 阮星临端着清隽温雅的笑意,“小贺大人,这里是雍朝。” “对啊,这里是雍朝,阮大人非要提前几天到上京城,只是为了看望乐阳吗?”贺景尧问。 乐阳就是陆三太太,她的名字就叫阮乐阳。 “不然呢,本相还能为了什么?”阮星临反问。 贺景尧呵呵一笑,“下官觉得左相早晚会说出来的。” 已经喝醉的齐仲北大舌头地喊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左相大人,你不如实话告诉我们,那陆渊跟我们皇上长得……” 话都还没说完,贺景尧已经将他捂着嘴推上马车。 “这孩子喝醉了,下官先送他回鸿胪寺。” 阮星临眸色清冷如天边的月色。 “少主。”两个身材精壮的男子来到他身边。 “仔细护着陆渊,别教他发现了。” …… …… 沈岁安打着瞌睡等陆渊回来。 不知不觉就靠在榻上睡过去,直到她被搂进一大宽厚的怀里,她才努力睁开惺忪的眼睛,“夫君,你回来了?” “不是让你早点休息,怎么还等我。”陆渊哑声轻叹。 沈岁安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撑起半个身子,“我这几天都没法跟你说得上话。” “嗯?想说什么?”陆渊的手指在她柔嫩的细腰轻轻摩挲。 “我今日去家庙了,太太被吓病了,夫君,你有没有话想跟我说呀?”沈岁安抓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 陆渊轻笑,“昨夜不想吓着你,所以才没说的。” “她让白家死士对我出手,我把人杀了送回白家,又给她送了断臂。” 果然是他。 沈岁安跟他说了今日见到太太的情况。 “是真的被吓病了,怕是心里更恨你。” 陆渊说,“不吓她,她一样恨。” “有两拨人在找宋秀枝的下落,我想透露给姚贵妃的人。”沈岁安低声说。 “贵妃娘娘想要找到那个孩子,再送到公主的手里。”让公主养着陆珩唯一的女儿,犹如捏住陆珩最后的希望。 陆渊低声道,“那件事,除了太太和宋氏,怕是还跟宫里有关。” “你查到线索了?”沈岁安惊讶问,“是皇后还是永宁公主?” “都不是。”陆渊说。 “此人藏得深,或许是太太背后的主子。” 沈岁安说出她的担忧,“太太不是心软的人,她为了陆珩的前程都能要公主的命,怎么会这般护着宋秀枝。” “宋秀枝活着对陆珩是污点,按照太太的性子,应该迫不及待要除掉她,如今却将她好好地护着,实在太奇怪,只怕是还想宋秀枝做坏事。” 宋秀枝已经将重生的事告诉陆大太太,她们两人的手段都不是一个级别的。 她担心陆大太太会利用宋秀枝对未来的先知做出让她措手不及的事。 “我给你的那些人,你都可以放心吩咐他们做事。”陆渊说。 沈岁安打了个哈欠,“好,那我们快睡吧,不早了。” 话说完了,可以继续睡了。 陆渊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还能等下再睡。” 第200章 失踪 姚贵妃从来没放弃过调查广宁公主被掳走凌辱的事。 即使表面上看似破案,她也一直让人暗中调查。 她捧在手心长大的女儿,堂堂的公主,被羞辱之后连真凶都找不到,简直是皇室奇耻大辱。 所以,任何蛛丝马迹的证据,姚贵妃都不会放弃。 本来她是怀疑此事跟陆珩有关,她是过来人,在后宫这么多年,还是有看人本事。 陆珩对广宁根本没有爱意,如果不是赐婚,陆珩不可能娶广宁。 还没找到与陆珩有关的证据,陆珩那早该死在一场大火里的宋秀枝出现了。 姚贵妃立刻就锁定怀疑目标。 “娘娘,已经查到宋氏母女的下落,她们就躲在陆大太太的别院里。”清荷低声说。 “又是白氏?”姚贵妃眉目陡然冷厉,“去把人带来,先别被白氏察觉。”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宋秀枝望着在她怀里沉睡的女儿,心里又酸又苦。 “如果是你的弟弟活下来就好了。”她喃喃自语。 明明她在梦里是将龙凤胎都平平安安生下来的,如果不是那场火,她根本不会受惊早产。 太太说是因为陆渊让人送来的丫环放火的,那丫环已经死在大火里,她就算想将那贱人千刀万剐也无济于事。 宋秀枝心里恨意滔天。 从沈岁安出现在她的酒馆门口,她的人生就没有顺利过。 她甚至恨沈岁安为什么要跟陆珩退亲,如果她不退亲,陆珩就不会被赐婚尚公主。 那她的人生就还能跟梦中一样,她会是陆珩心中的白月光,最后成为陆珩的妻子,享受国公府的荣华富贵。 如果上次她不因嫉妒报复广宁公主,直接杀了她,如今是不是也会有所不同? 宋秀枝心里涌起无限的后悔。 陆大太太骂她眼皮子浅,她便是心里不服气,也不敢反驳。 她想起梦中的一个个场景,她明明已是国公府的女主人,可上京城那些世家女眷还是看不起她,都觉得和她来往是丢人的事。 宋秀枝恨死这种被人鄙夷的滋味。 “柔姐儿,你要快点长大,替娘亲争口气。”宋秀枝低声说。 她的女儿在梦中叫陆婧柔。 是陆珩亲自给她起的名字。 等女儿长得了,肯定能帮她对付沈岁安。 柔姐儿多智而近妖,比她的弟弟还要聪明,她是陆家的气运,肯定会带给她荣华富贵的后半辈子。 宋秀枝将女儿小心翼翼地放下,她觉得眼皮有些沉重。 躺下没多久,便沉沉睡去了。 别院的所有灯火突然全都熄灭。 守在外面的护卫打起哈欠,他们在周围走了一圈,没有发现异样。 “我先靠着墙眯一会儿,你们先看着。”其中一个实在困得睁不开眼睛。 在他们打瞌睡的时候,似有黑影闪过。 “谁?”护卫立刻惊醒。 一声猫叫在角落响起。 “是哑婆养的两只猫,大惊小怪的。” …… …… 陆大太太吃了三天的安神药,精神总算恢复了些。 她已经让人传话回白家,让白绍弘不要再动用白家的死士,免得陆渊发起疯来,连白绍弘都杀了。 要对付陆渊,得先从沈岁安下手。 “宋氏这几天都在做什么?”陆大太太一边喝药,一边问着红杏。 红杏还没回答,只见墨菊踩着碎步急匆匆进来。 “太太,宋氏她……她带着孩子逃走了。”墨菊急忙说。 宋氏是死是活并不要紧,但她带走的是二少爷的女儿,墨菊有些害怕看向陆大太太。 “别院那么多人都看不住一个在坐月子的妇人吗?还让她将女儿抱走!”陆大太太震怒,手中药碗摔了出去。 面对如今轻易就动怒的大太太,墨菊和红杏都害怕地跪下, “太太息怒,奴婢已经让人立刻去找了,她的身子还没完全恢复,肯定不会走远的。”墨菊说。 陆大太太越发觉得烦躁暴怒。 “她是被人掳走的。”一个还在坐月子的产妇,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抱着孩子逃走。 难道宋秀枝不知道吗? 姚贵妃和广宁公主都不会放过她。 离开陆大太太的保护,她必死无疑。 “去找,宋秀枝死活不管,要带回孩子。”陆大太太说。 宋秀枝是有点利用价值,但陆大太太不想动用太多人力去换回她。 不值得。 只有孩子必须平安回来。 这件事隐瞒不了国公府,从得知陆珩不能再有孩子,即便只留下龙凤胎的女孩,陆国公都不可能坐视不理。 “宋秀枝带着孩子跑了?”沈岁安惊呼出声,“她能跑去哪里?” 陆国公目光审视地打量沈岁安,“孙媳妇,你跟宋氏算是有过节,只是都过去了,你心中不会还有怨念吧。” 沈岁安一愣,敢情陆国公是怀疑她把宋秀枝弄走了? “老太爷,我为何要有怨念?”沈岁安反问。 陆国公皱了皱眉,“罢了,你让人传话给陆渊,让他镇抚司帮忙出去找人。” 让镇抚司去找宋秀枝? 她受得起吗! 沈岁安似笑非笑,“老太爷,您要皇上的镇抚司去找驸马的外室和私生女?这事传进宫里,似乎不太好吧。” 陆国公狠狠地捏紧拳头,他的嫡孙都断子绝孙了,他还怕传进宫里。 他怀疑陆珩遇刺就是宫里姚贵妃做的。 “我看你就是巴不得陆珩连一点血脉都没留下。”陆老夫人怨恨地瞪着沈岁安。 沈岁安:“陆珩又不是快死了,怎么就知道他这辈子留不下血脉了呢,老夫人,可不能这样诅咒陆家的嫡长孙。” “你回去吧,这事用不着你帮忙了。”陆国公将沈岁安打发走。 “孙媳告退。”沈岁安当然不想掺和这浑水。 宋秀枝十有八九是被姚贵妃给带走了。 此时,城中的另一边。 已经沉睡一天一夜的宋秀枝浑浑噩噩醒来,发现她并不在自己的原来的屋子里。 这里是哪里? 怎么连个窗口都没有,还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柔姐儿,我的女儿呢?”宋秀枝惊恐地叫出声。 “嘿嘿。”一道浑浊的笑声从角落传来。 宋秀枝才发现角落里蹲着一个满脸污垢,头发都结成一团一团。 是个猥琐恶心的乞丐。 他伸出指甲乌黑的手,摸向宋秀枝。 第201章 绝望 宋秀枝惊恐地往后退,尖叫地挣扎。 “走开,走开,不要过来!” 她白皙的脚踝被脏手抓住,用力地往下扯。 “嗬嗬。”乞丐的眼睛冒着贪婪欲望的光芒,他被喂了药,如今看到女人就像饿狼看到肉。 “宋秀枝,怕吗?”一道冰冷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宋秀枝尖叫,“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我背后是有国公府撑腰的,你要是敢……敢伤害我,你死无葬身之地。” “你做的事已经是诛灭九族,还怕被凌辱?”外面的人冷声说。 宋秀枝脸色一变,“不是我!跟我没关系。” “把你做过的,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是谁在背后帮你,你们是怎么做的,否则,当日你看到什么,今日就会在你身上重现。”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宋秀枝用力摇头。 外面什么声音都没有。 宋秀枝猛地被那乞丐扑倒在地上。 腥臭的呼吸喷在她的脖子,他用力地撕开她的衣裳,乌黑的牙齿在她肩膀咬得生疼。 想吐! 恶心! “走开……”宋秀枝绝望地叫着。 那张恶臭的嘴巴吻向她的面颊。 “真的跟我没关系,求求你放了我。”宋秀枝恳求着。 她在赌对方只是要逼她说出真相,不会真的让她被这个乞丐凌辱。 “你别急,后面还有几个饿坏的乞丐,他们会好好对待你。”外面的声音又响起。 将宋秀枝最后一丝希冀打碎。 嘶—— 宋秀枝身上的衣裳被撕碎。 那乞丐两眼冒光。 她发现乞丐的脚绑着绳子,只要外面的人愿意,就能将这个乞丐从她身上拉开。 “宋秀枝,害怕吗?” “你用这样的方式伤害另外一个女子时,是不是心里觉得很畅快?” “希望你也能愉快接受。” 接下来,不管宋秀枝怎么求情,外面都没有声音传来。 昏暗的密室里,只有宋秀枝惨烈的呼救声和男人的粗喘。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宋秀枝脑海里浮现那日广宁公主在流民的凌辱下,从呼救挣扎,最后两眼放空任由欺凌的表情。 她如今就是当时的广宁公主。 感觉不到痛,只有恶心和绝望。 她被乞丐折磨得雪白的肌肤全是青肿。 不能说…… 一旦承认了,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把其他乞丐也放进去。”宋秀枝听到那个如同地狱传来的声音又响起。 “孩子醒了,一直哭个不停。”一道更低的声音传来。 还夹杂着婴儿的呜咽声。 宋秀枝听到柔姐儿的哭声,突然整个人都无法冷静了。 “你们要对我的女儿做什么?” “宋氏,你猜,要是给你的女儿喂红花,她还能活着吗?”那道声音冷漠地问。 宋秀枝尖叫,“我女儿是无辜的,求你别伤害她。” “你放心,不会杀你们母女,等你的女儿长大了,你才能亲眼看到她遭受你如今遭受的一切。” “啊啊啊啊啊……”宋秀枝无法冷静了。 “是大太太,是她要公主死的。” “你居然攀咬陆大太太,她是公主的婆母,怎么会害公主。” 宋秀枝:“她不想让陆珩当驸马,她说公主配不上陆珩……” “除了陆大太太,还有何人为你们将消灭种种证据?”一道威严的声音忽地响起。 宋秀枝一听就知道这是姚贵妃了。 她赤裸的身躯颤抖得厉害。 “我真的不知道……”宋秀枝哭着喊道,“太太什么都没跟我说,娘娘,我能通晓未来,我知道将来登基的是二皇子……” “娘娘,我还知道沈岁安的秘密,您相信我……” 宋秀枝如今只想活命。 姚贵妃:“别让她死了,轮流伺候她。” 广宁曾经受到的痛苦,宋氏应该百倍偿还。 清荷跟着姚贵妃离开地牢。 “娘娘,您不想知道陆大少奶奶的秘密吗?”清荷疑惑地问。 “这世上谁没有秘密,本宫要招揽的人,从来不需要靠威胁。”姚贵妃冷声道。 清荷低声道,“似乎是陆大少奶奶故意透漏宋氏的下落。” 姚贵妃勾了勾唇,“别以为她柔弱就真的好欺负。” 从陆家大房二房的下场,便可知沈岁安不是柔善之人。 有手段有心计并不是一件坏事。 只要手中刀刃与她是同个方向的,她都能容得下。 “那……”清荷迟疑,宋秀枝还提到二皇子。 “至于她所说的二皇子,呵,就算她说的是别人,难道就真的是别人了。”姚贵妃语气更淡了。 清荷将头压得更低。 “把那孩子送去淮南,交给广宁。”姚贵妃命令。 “娘娘,这是宋氏的女儿,万一以后知道宋氏……”清荷还是觉得应该以绝后患。 姚贵妃:“她也是陆珩唯一的女儿,让广宁将这个孩子拿捏在手里,陆珩不敢对她有二心。” “若是广宁心中没有陆珩,那就由她决定这个孩子的死活。” 她将孩子送到广宁手中,也不过是给女儿一个拿捏陆珩的机会。 清荷立刻领命。 姚贵妃回到昭熙宫,今日看到宋秀枝被乞丐凌辱得场面,她想象广宁当时的绝望,便觉得心痛如绞。 “娘娘。”一个身材高挑,身穿黑色劲装的女子无声无息地跪在姚贵妃面前。 姚贵妃微微抬眸,“白氏背后必定有人在帮她,在宫里好好地查。” “会不会是皇后?” 这宫中只有曲皇后最恨贵妃娘娘。 姚贵妃摇头,“皇后若是有这样的心机和手段,曲家也不会全族退隐了。” “此人藏得深,慢慢找,至于白氏……” “人死才是最好的解脱,别让白氏死了,本宫要她日日夜夜受尽折磨。”姚贵妃低声说。 “是。” 就在陆家还在想办法找宋秀枝的时候,在家庙的陆大太太又接连做了几天的噩梦。 没人知道她梦见了什么。 只是请大夫来诊脉,都说陆大太太得了癔症。 “大太太每天都梦见有人要杀她,这……老夫已经开了安神药,丝毫不起作用,贵府还是另请高明吧。” 沈岁安震惊:“大夫,您说说,我婆母她……疯了?” 第202章 让陆渊休了她 陆大太太是被吓疯的。 半夜出现断臂已经让她心绪不宁,特别是那日沈岁安一口一个人头。 她真的在半夜梦见陆渊拎着她儿子的人头,血淋淋地扔到她面前。 明明喝了安神药,她还是一天都睡不安稳。 甚至还听到有人不停地在她耳边恐吓着。 说她作恶多端,曾经做过的事会报应在儿女的身上。 她梦见女儿被几个流民抓走了…… 反复几次之后,陆大太太就疯了。 “家庙是安放祖先牌位之重地,老大媳妇如今神志不清,不能继续留在家庙,找个院子安置她吧。”陆国公只觉得闹心。 原以为白氏出身贵重,一定能够承担陆家宗妇的责任,没想到她根本不愿主持中馈,这就算了,还包藏祸心,妄想插手镇南王府立世子。 幸好皇上没有怀疑陆家不臣之心,不然陆家早就被拖累了。 他是眼不见为净,不想将白氏接回国公府。 “祖父,求您让母亲回来吧,若是再将母亲关在别院,只怕她就再也好不了。”陆嫣跪在国公爷面前,泪流满面地恳求着。 “外面对我们国公府已经议论纷纷,再被他们知道母亲在家庙吓魔怔了,还不知要如何编排我们陆家。” 陆嫣砰砰磕头,“祖父,母亲是做错了事,她已经悔改了,求您看在兄长的份上,原谅母亲一次吧。” “祖父,祖母,看在嫣姐儿一片孝心,原谅大伯母吧。”陆炜跟着求情。 “这件事我自有定夺,炜哥儿,你如今已经是举人身份,回去好好读书争取明年高中,才能为陆家光宗耀祖。”国公爷沉声说。 陆炜拱手,“是,祖父。” 是了,他要好好读书,才能够为母亲赎罪,让父母和弟弟能够早日回到上京城。 “父亲,您和母亲恩爱这么多年,您替她求求情吧。”陆嫣哭着看向自己的父亲。 陆大爷阴沉着脸,他如今夜夜都有美妾陪伴,再也不用连睡个通房都要小心翼翼,怕被白氏发现了。 以前他觉得自己对白氏是真心实意,她高贵淡雅,与世无争,像仙女一般。 上次在家庙见到脸色蜡黄的白氏,他发现心中已然全无爱意。 什么仙女,就是个年老色衰的老女人。 “嫣姐儿,别不懂事,一切由你祖父定夺。”陆大爷皱眉说。 连身为丈夫的都不肯为陆大太太求情,还有谁能帮她? 陆嫣感到一阵心寒。 老夫人的脸色很差,“国公爷,现在你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什么?”陆国公皱眉。 “克星!”老夫人猛地提高声音。 陆国公被她高亢的音量吓一跳,怒目瞪她一眼,“你是国公府老夫人,能不能稳重些。” 竟连个医女都不如。 老夫人撇了撇嘴,她向来都是如此,以前怎么不嫌弃。 “我觉得母亲说得没错,沈氏怕是个克星,自从她进门之后,我们陆家没有一天日子是安生的。”陆大爷说。 “你看,连老大都觉得我是对的。”有人支持,陆老夫人腰杆子都直了。 “那你想怎么样?”陆国公问。 陆大爷:“让陆渊休了她。” “怎么休?赐婚圣旨还在祠堂里,你要不要再去看一看。”国公爷冷声问。 “……”陆大爷瞬间就蔫了下去。 沈岁安和陆渊的婚事是圣上赐婚,他们要休了沈岁安,还得皇上同意。 “我们家都被沈氏克成什么样子了,皇上难道还不允许陆渊休妻,就算是皇上,也不能看着我们陆家被克得家破人亡吧。”陆老夫人嘀咕。 国公爷:“闭嘴!” 如果真是沈岁安八字不祥,导致陆家如今的下场,他就算拼着被皇上降罪的风险都要进宫求了恩典让陆渊休妻。 可事实呢? 若老大媳妇跟白侧妃没有联手绑架镇南王府的世子,她会被送去家庙吗? 还有二房,沈岁安还没进门,老二媳妇就在外面放印子钱了。 只能说他们运气不好,所做的事都被发现了。 这理由能让皇上同意他们陆家休妻? 简直荒谬。 “此事不必再说了,都回吧。”国公爷摆手。 陆嫣咬了咬唇,眼睛通红离开上房。 “冰月,你快去一趟白家,只有请外祖母出现才能救母亲了。”陆嫣低声说。 “奴婢这就去。”冰月是白老夫人给陆嫣的丫环,听到陆嫣的话,已经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陆嫣目光恶狠狠地看向淡泊院的方向。 “都是沈岁安,是她害了母亲。” 冰月连忙劝她,“姑娘,别忘了老夫人叮嘱过您的话。” “我知道,不必担心我,快去找外祖母。”陆嫣说。 外祖母说就算再怎么恨一个人,都不能表现在面上,且陆家如今得势的是三房和陆渊。 她只能先韬光养晦,忍气吞声。 母亲好端端的怎么会神志不清,一定是有人害了她。 经过花园,她看到沈岁安和阮氏并肩走来,两人看起来心情似乎不错,与大房如今的乌云密布全然不同。 “三婶,你们不是去家庙了吗?我母亲怎么样了?”陆嫣眼睛难以克制恨意地看向沈岁安。 “嫣姐儿,大嫂如今不太认得人,而且也不让我们靠近,看来是真的神志不清。”阮氏说。 “大嫂,你不留在家庙为我母亲侍疾,你怎么回来了?”陆嫣看向沈岁安,“我看你心情还挺好的。” 沈岁安:“怎么会有心情呢,上次得知婆母被噩梦吓病,我立刻就去侍疾,只是婆母并不喜欢见到我,或许嫣姐儿去家庙陪她,她会好得快一些。” 陆嫣想着一年前沈岁安对待她讨好的态度,瞬间就克制不住了。 “还不都是因为你八字不好,自从你进了陆家的门,就让我们家无宁日,我要是你,早就自请下堂了。” 阮氏皱眉,“嫣姐儿,这话不能乱说。” 沈岁安挑了挑眉,“说不定嫣姐儿没说错,我的八字可能只能旺陆渊一人,旺不了其他人。” “倒也不是,若真的跟你有关系,我和你三叔怎么好好的。”阮氏道。 “嫣姐儿,我是不可能自请下堂,那怎么办?”沈岁安靠近她的耳边,压低声音,“我这么不祥,你拿了我那么多首饰,小心也把你给克着了。” 陆嫣的脸色变了变,不自觉地后退几步,如今的沈岁安,竟让她觉得有些害怕。 第203章 白老夫人 陆大太太被送去别院的第三天,白家老夫人就来到国公府了。 一年之内,白家最看重的两个姑奶奶都出事,白老夫人如何能坐得住。 她原本从老宅来上京,只是想帮陆大太太重返国公府,没想到她人还没到,就传来她最看重的女儿神志不清,被吓成疯子。 白老夫人实在感到不可思议。 大女儿是她一手养大,她深知这个女儿的脾性,一点小事不可能将她打垮。 会被吓到神志不清,那绝对不是简单的问题了。 之前白侧妃是理亏在先,白家不能责难镇南王。 但国公府让白家姑奶奶好端端一个人在家庙给软禁疯了,那就没那么容易善了。 白老夫人带着白绍杰亲自登门来为陆大太太做主,同时还带了两个大夫。 “岳母,您什么时候从老宅回来的。”陆大爷讪笑几声,上前行礼。 “我的女儿被软禁起来,你在酒池肉林里过得倒是挺自在,瞧你这肥头大耳的模样,还有以前儒雅俊逸的模样吗?”白老夫人将陆大爷上下打量一眼,眼中露出嫌弃。 难怪她的女儿后来对这个男人彻底死心,一点期待都没有。 陆大爷悻悻地笑了一下,他的岳母说话依然是这么犀利。 听到白老夫人这么嫌弃她的儿子,陆老夫人立刻就不愿意了。 “我儿子还不是因为伤心过度,别人娶妻娶贤,他娶了个害他丢官职的,能不借酒消愁吗?”陆老夫人哼了一声。 “……”和陆老夫人成为亲家这么多年,白老夫人还是第一次被噎住了。 陆老夫人心中一阵得意。 让高高在上的这个老女人总是瞧不起她,这次终于理亏一次。 白老夫人不想跟陆老夫人打嘴仗。 她优雅从容地在一旁坐下,抬眸扫了陆大爷一眼。 “我这次是为了我的女儿来的。”她缓缓地开口,声音没了刚才的咄咄逼人。 “贤婿,还记得当年你是如何在我面前保证的吗?要不是看在你的真心和诚意,我不会将女儿嫁给你。” “凭书筠的才华和样貌,当时求亲的比你优秀的大有人在,结果你都做了什么?” “那生母不明的外室子就是对她最大的耻辱。” “如今还把人给逼疯了,你们国公府是真的把我们白家当好欺负的吗?” 陆大爷越听越是低下头,本来已经麻木的心又被说出几分愧疚。 把陆老夫人看得一肚子火。 “谁知道你女儿做了什么亏心事,家庙那么多人,怎么就她被吓疯了。”陆老夫人没好气地说。 白老夫人终于拿眼看向陆老夫人,“要论亏心事,你们陆家其他人做得少吗?” “你别把你的女儿说得好像跟天仙似的,她自嫁进门来,什么时候相夫教子,什么时候担起大房媳妇的责任,整天就抱着几盆花装模作样。” “别人的家事她倒是上赶着去管了,这下好了,管出祸事了吧。” “你说你们白家到底怎么教的女儿,那白侧妃也是你生的吧,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看就是你教的女儿有问题。” 白老夫人这一生都维持优雅从容的姿态,别人三言两语从来不能让她动怒。 但她每次和陆老夫人说话,总觉得要被气得少活两年。 真是半点国公府宗妇的样子都没有,简直就是个泼妇。 这也是多年来,她从不跟陆家老夫人来往的原因。 别人的好赖话都听不出来,跟她说话还得先自降身价。 “我与你说不通,既然你们不想好好对我的女儿,那我今日就要将她接走。”白老夫人道。 “岳母,我们陆家怎么会不好好对书筠,是她如今不让我们靠近,陆渊媳妇去侍疾,都被她赶出去了。”陆大爷解释。 白老夫人目光一冷,“你让谁去侍疾?” “你明知她的心病就是你那个外室子,你还让他的媳妇去侍疾,你不是要治好她,是想让她气死。” “那总不能让公主回来侍疾吧。”陆老夫人又刺了一句。 陆嫣在一旁看得干着急。 长辈说话,作为晚辈不能插嘴,可是,两位老人家只顾着斗嘴,都不提到何时将她母亲接回来啊。 “如果姑母出了什么事,远在淮南的陆珩只怕也无法安心在外赴任,陆珩好不容易才有的官职,总不能就这样丢了。”白绍杰轻声开口。 陆珩是陆老夫人的命脉,一击即中,她当下就撇嘴不说话。 “我要把书筠接回去,留在你们陆家,她的病是治不好了。”白老夫人说。 陆老夫人皱眉,让老大媳妇被娘家接回去?那岂不是让外面的人误会是陆家把人给逼疯的? “不行!”她想也不想地拒绝。 “好。”陆大爷立刻点头,“岳母,我同意。” 白老夫人这才压下心头的怨气。 “我来了这么久,怎么没见到陆渊媳妇,你们陆家孙媳妇就是这种规矩吗?”白老夫人皱眉。 她的话刚落下,大厅外并肩走来两个女子。 其中一个说话声音如珠玉落盘,一字一句蹦得让白老夫人脸色又黑了三分。 “就说要先跟家里提一句才去请周神医,否则别人都不知你的孝心,还当你没规矩。”阮氏福了福身行礼。 “不知道白老夫人今日来做客,我这个当三婶的自作主张把陆渊媳妇带出门了,还请老夫人原谅则个,都是我的不是。” 白老夫人哼了一声,朝着陆老夫人说,“你两个嫡出的,还不如一个庶出的有出息。” 一句话又戳中陆老夫人的痛处.。 “呵,是啊,确实不如一个庶子出息,我的儿子娶了你们白家女儿算什么,那庶出的还娶了南朝第一世家的嫡次女,也没见阮家瞧不起人。” 白老夫人还不知阮氏出身,听到白老夫人的话,猛地看向阮氏。 阮氏却没理会她。 沈岁安这时才缓缓说道:“老夫人,我今日本来是想去求周神医去医治婆母,只是……周神医说不敢得罪镇南王府,不愿意出诊。” “岂有此理,身为大夫,居然见死不救,简直是庸医。”白老夫人怒声骂道。 沈岁安转头看向白老夫人。 却发现白绍杰正目光沉沉地看向她,那眼神让她觉得十分不适。 第204章 接走了 “你就是沈岁安?”白老夫人目光挑剔厌恶地盯着沈岁安。 这语气问得十分不尊重人。 沈岁安嘴角微扬,目光沉静淡然地回视,“我倒是从未见过这位老人家,不知是我们国公府的哪位贵客?” 陆嫣:“这是白家老夫人,我的外祖母。” “哼,沈老首辅的孙女,竟是如此这般,不过尔尔。”白老夫人冷哼一声。 “幸好当初不是嫁给珩哥儿,也就配得上陆渊那个外室子。” 沈岁安听着白老夫人羞辱陆渊,眸色倏地冷下来。 她想起上一世的白老夫人,跟眼前这个刻薄面孔完全不同,她只会握着自己的手,慈祥和蔼跟她说着陆大太太的不容易,让沈岁安要为陆珩的前程想方设法。 还说她是沈家的嫡女,应该明白世家的荣耀靠得都是女子在背后的隐忍。 如今才明白,能够教出陆大太太和白侧妃两个女儿的母亲,又怎么会是仁慈和善之辈。 上一世在她面前是伪善,现在才是真面目。 “让白老夫人见笑了,跟您对比起来,我们沈家在教育姑娘方面,确实不足多矣。”沈岁安轻轻一笑。 这就是在讽刺白老夫人教出来的两个女儿不是被赐死,就是被禁足,家教这么好,又有什么资格置喙别人。 “好个牙尖嘴利的晚辈。”白老夫人冷笑。 对方端出长辈的架势,沈岁安也就懒得跟她扯嘴皮子。 “听闻陆大少奶奶与镇南王府的元嘉公主向来交好,若是你愿意出面求情,请周神医为姑母治病,元嘉公主应该会同意的。”白绍杰目光投向沈岁安。 “镇南王世子是元嘉公主的亲弟弟,当初失踪几天,差点就回不来,要是求情有用的,你们怎么不去?”阮氏淡淡地问。 “她作为儿媳妇,难道不该想方设法为婆母治病?”白老夫人指着沈岁安问。 阮氏冷笑,“行了吧,您从刚才一口一个外室子,怎么,这会儿沈氏倒是成了你女儿的儿媳妇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女儿就是人家的外室。” “你说的是什么话!”白老夫人勃然大怒。 “人话啊,你听不懂啊。”阮氏问。 白老夫人手指发颤,转头问陆老夫人,“你就这么看着你们家的晚辈这么无礼?” “平时看着还行,也不知今日怎么了,我回头管教管教。”陆老夫人笑着说。 就觉得总看不顺眼的阮氏和沈岁安,今日还是有几分可取之处的。 “我的确与元嘉公主交好,但周神医不肯出诊,与元嘉公主又无关系,并非元嘉公主下令让周神医不许出诊的。”沈岁安轻叹一声。 “若是能求了镇南王妃,或许周神医会改变主意,白老夫人,您人脉广,又德高望重,或许王妃会给您几分薄面。” 就凭王妃与白侧妃的关系,就算白家跪到人家面前,那都不可能让王妃改变主意。 陆老夫人见白老夫人被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终于心满意足。 “亲家母,你从进门到现在都说半天话了,不渴啊,先喝口水吧。” “陆老夫人,既然陆家已经打算舍弃我姑母,那不如就让姑母随我们回去,我们白家一定想尽办法治好她的病。”白绍杰说。 沈岁安抬眸扫了对方一眼。 这就是后来为白家争取到海运特营的白家少主。 白家虽然也是世家,但因为白家老太爷曾经不惜一切拥护镇南王跟今上争夺嗣子的位置,所以不得今上的重用。 如今白家族人虽然还有在朝廷为官,却都触碰不到核心位置。 上一世白绍杰能够得到海运特权,多半还是跟镇南王府有关吧。 不管怎样,沈岁安都觉得白绍杰这个人不能小觑。 “这事,我们还需要商量。”陆大爷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白老夫人扶着白绍杰的手起身,“给你们一天时间,明日如果请不到周神医为书筠治病,那我就带她离开陆家。” “告辞。”连一口茶都没喝,白老夫人转身离开。 经过沈岁安的身边,白绍杰目光深深看她。 “陆大少奶奶,镇南王世子当时失踪的真相如何,你应该更清楚些,莫要把别人都当傻子。”白绍杰低声道。 沈岁安目光淡定坦然地回视他,“白少爷莫非还知道更多内情?那怎么不跟镇南王说清楚?” 白绍杰呵呵笑了笑,“告辞。” 陆大爷还想责怪沈岁安对长辈不敬。 沈岁安不咸不淡地顶回去,“哪次太太生病,儿媳都是鞍前马后去伺候,只是太太不愿见到我,为了不让她病情加重,我还是不要再出现才好。” “要我说,既然白家想接回去,那就让你媳妇回娘家养病,他们要是养不好,那是他们的问题,免得到时候又埋怨陆家。”陆老夫人说。 陆大爷只好去请示国公爷的意见。 “那就让你岳母接回去,不然凭你岳母的本事,非让陆家没有安生的日子。”陆国公说。 沈岁安该做的表面功夫都做了,并不在乎陆大太太是留在陆家还是白家治病。 因为不管在哪里,陆大太太都好不了。 宋秀枝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重生至现在,曾经伤害过她的人,都走上和上一世不一样的命运。 她也该好好谋划新的未来。 “少奶奶。”芙蕖从外面走了进来,低声道,“宋秀枝的女儿被送去淮南了。” 沈岁安闻言轻轻一笑,真不愧是姚贵妃。 她已经可以想象,陆婧柔将会过上一种怎样的生活。 “让我们的人都撤回来,不必再盯着了。”沈岁安说。 在陆大太太被白家接走的同一天,沈岁安在西市以三千两的价格,买下五间铺面。 “少奶奶,虽然这些铺面价格便宜,可西市……并没有多少人烟,就算要做生意,只怕也难以回本。” “现在是萧条,以后就不一定了。”沈岁安笑着说。 这一次,她要将海运特营拿下来的。 在此之前,她必须做好所有准备。 “今年还没有去巡视各个庄子,明日就去吧。”沈岁安说。 第205章 盟约?拉仇恨吧 南朝使者此次到雍朝,除了给皇上贺寿,还有更重要的事。 那就是重新签订两国盟约。 当初的五年之期已经到了,要继续签订下一个五年之约。 贺景尧是南朝主要谈判,他提出要雍朝将天河城租赁给他们,他们想要在天河扩充港口。 天河是雍朝最大的运河,由北至南,贯穿半个国家,出口进了外海,便能直通南朝。 这不是最离谱的,最离谱的是贺景尧提出的租金每年五万两。 把好脾气的礼部尚书气得掀翻桌子,这谈判是谈不下去了。 “这是来谈联盟吗?那小子是来拉仇恨的!”礼部尚书胡子都要翘上天了。 真是气死他了。 “陆渊啊,你说,该怎么给皇上回话,本官都气得吃不下饭,皇上听了不得更生气。”礼部尚书无奈地问陆渊意见。 陆渊:“贺景尧就是想故意激怒我们。” 他看出来了,南朝想继续和平共处的意愿并不高,他们如今应是想试探,若是雍朝肯答应条件,那就继续谈和。 如果雍朝不肯答应,他们就有理由不继续联盟。 “你是说,南朝使者就没有联盟的诚意?”礼部尚书疑惑地问。 陆渊瞥他一眼,“尚书大人不是早就看出来了。” “哎呀,看是看出来了,要怎么跟皇上提,本官还没想好。”礼部尚书头疼。 “要不……陆大人,你去跟皇上说,你比较会说话。” 陆渊面色冷漠,“尚书大人,下官并不负责与南朝使者谈联盟,由下官去跟皇上回禀,不合适吧。” 礼部尚书愁得又掉了几根胡须。 “今日没什么事,下官就先回去了。”陆渊拱手跟礼部尚书道别。 和南朝使者谈判这种事,不会一天两天就谈完的。 两三个月能谈好了,那都是比较顺利的。 礼部尚书哎哎了两声没能留住陆渊,他捋了捋胡须,唉声叹气地走向另外一边。 “陆渊,我正好有事要去国公府,一起走。”阮星临从鸿胪寺出来,快步走到陆渊的身边。 “阮少主天天去国公府,莫非还不认得路。”陆渊挑眉问。 阮星临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想跟你说几句话,不想骑马,跟我坐马车吧。” 陆渊跟着阮星临上车,“阮少主有话直说。” “贺景尧最近一直在查你的身份,派人去了你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我想,他很快就能查出你的真实身份。”阮星临说。 “你的意思是,他证实了我的身份之后,要杀我?”陆渊淡声问。 “我知道你武功厉害,但贺景尧此人阴险,不会明着杀你,谁也不知他会耍些怎样的阴私手段。”阮星临皱眉,不希望陆渊太轻敌。 陆渊看了他一眼,“到底是谁这么怕我去南朝?” “贺知源,贵妃……”阮星临低声说。 “皇后和太子,都希望我回去吗?”陆渊问。 阮星临:“他们是你的亲人,当然想要你回去,皇后已经知道你还活着,如果不是身份限制,她早就亲自来接你,还有太子……陆渊,如果你见到他,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陆渊薄唇抿了抿,他对亲情从来不曾期待过。 听到他有个同胞弟弟会喜欢他,他觉得有些可笑。 “你们的皇帝呢?”陆渊问。 阮星临心头一沉,他不知要怎么回答。 陆渊轻笑,“这个其实不必问,不是说我刚出生,他就想弄死我。” “陆渊……” “不如你直接跟我说实话,究竟要认我回去做什么。”陆渊为皇帝做事多年,又是镇抚司指挥使,什么辛秘没有见过。 阮家这么迫不及待要与他相认,真的只是想要他们母子相认吗? 是以为他不了解南朝的局势吧。 “在你看来,是不是觉得皇室没有亲情了,你母亲只是想见你一面。”阮星临叹息。 “国公府到了。”陆渊说。 “阮少主,请问你想如何让我回南朝,是躲躲藏藏地跟你们回去,还是光明正大地回去?” 阮星临抬眸直视陆渊的眼睛,“如果你同意了,我以南朝左丞相的身份,恭迎你回南朝。” 陆渊倒是没想到阮星临会是这个回答。 他不置可否,撩起帘子下了马车。 阮星临跟在他身后,“陆渊,你且好好考虑。” 陆渊头也不回地进了国公府大门。 “大少爷。”淡泊院的丫环见到他回来,忙屈膝行礼。 沈岁安正在屋里看账本,看得太入神,并没有听到外面丫环的动静。 直到一双手臂搂住她的腰,她才从账本里抬起头,一见到是陆渊,眼底漫开笑意。 “夫君,你今日不忙吗,这么早回来。”平时都是天黑才回来。 陆渊说,“今天谈不下去,南朝可能想跟咱们撕破脸。” “什么?”沈岁安一怔,不免担心,这样一来,如果陆渊身份揭穿,那他在雍朝也会有危险。 “别急,才刚开始,没那么快结束谈判。”陆渊说。 沈岁安皱了皱眉,低下声音,“是不是冲着你来的?” “南朝想要天河这个地方建天河港,方便他们在两国之间做海运。”陆渊语气多了几分嘲讽。 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天河城这个地方虽然不大,却是雍朝南北地的重要枢纽。 一旦被南朝占有,那雍朝南北之间的运输必然要断开,以后是个极大的麻烦。 沈岁安诧异地瞪圆眼睛,难道上一世朝廷突然在天河城建造港口,重开海运特营,是因为南朝异想天开要占有他们的地方? “南朝为什么非要在天河城建港口?”沈岁安不明白。 陆渊:“南朝四面环山,并不通海,所以他们要建造港口,确实匪夷所思。” “因为他们要做海运,他们要将南朝和雍朝的茶叶丝绸瓷器各种生意通往海外,那是一本万利的生意。”沈岁安眼睛发亮。 “君明臣贤的确是国家兴旺的基础,可是,财力也很重要。” “我们雍朝有肥沃的土地,有丰厚的产出,且道路河道畅通,南朝却不同,他们当初之所以谈和,是因为国库虚空,这些年来他们一定在暗中休养生息,聚财生利,如今他们是想借着我们的地方为他们国家生财了。” “夫君,天河城一定不能租赁出去!” 不然她怎么赚钱啊,怎么拿下海运特营啊。 第206章 她想重开船坞 夫妻俩又说起陆大太太。 “白家接走太太的时候,嘴上一直骂着你不孝,我看白家还会出幺蛾子。”沈岁安说。 陆渊无所谓地笑了笑,“让白家去蹦跶,原本他们是靠着镇南王府才能不被清算,但白侧妃的事,叶家肯定不会让他们在云州好过。” 白家如今犹如泥菩萨过江,要是还想上蹿下跳,那白家老宅也是待不下去了。 夜色中,沈岁安靠向陆渊的肩膀,“你觉得白绍杰这个人如何?” “他对你不敬了?”陆渊微微眯眼。 沈岁安轻轻摇头,“倒也不是,只是觉得他此人不简单。” 上一世就是这个白绍杰拿下海运特营,后来又掌控了雍朝所有的河运,成为陆珩在朝堂上的最大助手。 “白绍杰是举人之身,他没有参加会试,他很聪明,知道自己即便入仕,也不可能得到重用。”陆渊跟沈岁安说起白家。 “他暗中资助贫苦秀才参加科举,又利用族中女子联姻拉拢势力,如今倒也算是保住白家的基业。” 沈岁安说,“皇上对白家一点忌惮都没有吗?” “忌惮又如何,白家大部分入朝为官的,都不在重要职位,若只是因为他们做善事就怪责,天下人只会认为皇上心胸狭隘,容不下人。”陆渊说。 明白了。 沈岁安也算是知道上一世为何海运特营能落在白绍杰的手中。 她如果要跟他抢这个海运特营,必须有比他更优势的地方。 还好,她还能提前准备。 “夫君,明日我去巡视庄子,少说得两三天才能回来。”沈岁安说。 原本她还想跟他说去天河城的事,但她也不确定这一趟是否能找到她要找的人,只好就先不告诉他了。 何况海运特营至今还一点影子都没有,她总不能又未卜先知说出来。 有些事可以借着做梦糊弄过去,这种关于朝堂未来政策的,她要是都能梦见的话,那就要被当妖异了。 翌日,初夏的天气,阳光还不算毒辣,沈岁安一大早就带着几个丫环都出门了。 这次随行的还有她从陪房中挑选出来的管事,叫黄展胜,是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的中年男子。 上一世也是他为沈岁安在外面做事的。 沈岁安让穗锦代替她去巡视庄子,自己则带着半见等人前往天河城。 天河城离上京城至少有一天的路程,出了京城有一段路程,便能看到沿着官道蜿蜒流淌的河流。 不过这只是天河的分流,要进来天河城,才能看到河水澎湃的天河。 走了半天的路,沈岁安看到沿河有大大小小的船坞。 不过都已经废弃了。 “姑娘年纪小,没见过二十年前天河城船坞的盛况,当时河运和海运畅通,天河港口每天商船络绎不绝,船坞的生意也好。” “就算是到了晚上,这里一整片都是亮如白昼,还有各地来天河的商贾,要说当年的繁华,那跟如今的上京城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惜啊,自从朝廷禁了海运跟河运,这边就日渐萧条。” 沈岁安虽然没有见过以前的盛况,但是她见过海运重开之后,这里复苏的繁华。 “姑娘,您怎么想到天河城来买田地,这里的田地也并不是十分肥沃。”黄管事疑惑地问。 “我不是要来买田地,我想要买下一座船坞。”沈岁安说。 想要拿到海运特营,除了要有自己的船坞,还必须有一支经验丰富的船队。 否则她指望谁去帮她出海做生意,怎么去海外的地方给她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 “什么?”黄管事被沈岁安的吓住了。 沈岁安笑说,“黄管事,你既然以前来过天河城,那应该知道这里最好的船坞在哪里。” “……”黄管事懵然地点头,“姑娘,您看看那些荒废的船坞,那都是因为没有生意啊,朝廷没有开放海运和河运,就算你有船坞也没用,这是亏欠的买卖。” “我只是想做万全的准备,如今海晏河清,当年关闭海运是因为海盗猖獗,说不定会重开海运呢。”沈岁安笑着说。 黄管事却有些担心,觉得他们家姑娘还是太年轻了,对未来抱着过于美好的期盼。 都这么多年过去,朝廷根本没有想要重开海运的意思。 这一大片的船坞,早就成了废弃之地。 以前开船坞的那些人,已经改行做别的生意,要么就把船卖给私户去偷摸做点河道生意。 总之就是亏本。 “黄管事,你听说过横水大船屯吗?”沈岁安问。 “天河最大的船坞,只要上点年纪的,一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年他们不但有自己的船队,还能造船厂,天河城西二十里处开凿的造船基地天明池,周长达四十里,池中曾有过近百艘高大的楼船,其豪壮的气势,没见过的人是想象不出来的。”黄管事立刻感叹。 随即他又叹息,“只可惜,再没有机会见到他们的浮海大船了。” “那就去横水大船屯看一看。”沈岁安说。 黄管事笑说,“姑娘如今去看,应该还能看到水家天明池里的浮海大船。” 天河城的船坞荒废之后,城里百姓改种果树和粮食谋生,官道两旁都是一片方方正正的土地,种着各种粮食作物。 还有的在滩急水浅的地方捕鱼。 马车慢悠悠地穿过一片桃林。 当走到河边,只见一人,约莫二十一二岁的模样,着一身艳红炮衣,头发高高束起,骑着一头水牛,晃晃悠悠走在河边,一边仰天而歌。 “这位公子,劳请问个路,那横水大船屯该怎么走?”黄管事拱手询问。 那青年拉住绳子,垂下眼皮,淡淡地道,“这里早就没有大船屯了。” 沈岁安透过窗帘看到青年的模样,她眼睛闪过笑意。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公子可是水家人?” 青年听到马车传出一道女子清正悦耳的声音。 他拍了拍牛背,继续往前走,“你弄错了,我就是个乡野之人。” “那请问公子认识水家人吗?我有意重开船坞,久仰水家有一公子擅长造船,特来请教。”沈岁安说。 “你要开船坞?”青年突然顿住,回头朝着马车看了过来。 第207章 你不想试一试吗 青年的眼神有些冷,认为马车里的女子就是个娇娇女,闲得无聊到天河城找乐趣。 但船坞是他们天河百姓曾经的命根子,即使如今蒙尘了,落魄了,也不容别人玷污。 不愿再搭理沈岁安,青年骑着水牛要离开。 “我相信会重开海运。”沈岁安撩起帘子,目光沉静地看着青年。 青年回头看向沈岁安,“你说什么?” “你怎么知道朝廷会重开海运?” 黄管事笑得高深莫测,“阁下若是知道我们姑娘的身份,你自然就知道为何了。” 青年打量马车,的确是看得出是个身份尊贵的女子,可再怎么尊贵,那也是女子。 一个女子跟他谈船坞重开? “阁下是否水家人?你要是横水大船屯的人,那我们才能继续聊下去。”沈岁安说。 “请跟我来。”青年捏紧手中的绳子,深深地看了沈岁安一眼。 他倒要听一听,她能编出什么故事。 沈岁安跟着青年的水牛沿着河边往前走,经过一个完全荒废的船坞,水池里还有停着一艘满是灰尘的大船。 即使多年没有出海,这大船除了有些旧,架构看起来并没有问题。 青年在一处破旧的小院子停下。 有个老妇人正在门口晒着鱼干,看到青年回来,她脸上露出笑容。 历尽沧桑的脸庞显出病态,他伸手捂着嘴,极力克制咳嗽出声。 “阿娘。”青年从牛背下来,急忙上前扶着老妇人。 “大夫说您的病还没好,不能出来见风,您快回屋里。” 老妇人说,“我好了很多,你妹妹想吃鱼粥,我拿点鱼干。” “你,有客人?”老妇人看到后面的马车,惊讶地问儿子。 青年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马车里说话的女子已经下来了。 刚才她在马车里面,他看得并不真切,如今才发现,她比他想象的还要年轻。 这么年轻的女子,居然跟他说要重开船坞。 他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相信了她的话。 黄管事看到青年的住处,震惊不已,“姑娘,这……应该不是水家人,水家以前是天河第一大船坞,更是造船世家,就算没了船坞,也不可能落魄至此。” 青年没有理会沈岁安,而是将母亲扶回了屋里。 沈岁安打量着这个破旧的院子,没想到日后雍朝第一船坞的老板,年轻时候会有这样落魄的时候。 “你们是谁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站在西边房子的门口。 “小姑娘,我们是你兄长的朋友。”沈岁安含笑说,“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睁着一双黑白纯净的眼睛看着沈岁安,有些不敢相信哥哥会有这样贵气的朋友。 “我叫水青青。” 沈岁安听到这个名字,有片刻的怔愣,心头涌起一丝兔死狐悲的伤感。 原来眼前的小姑娘,就是以后成为白绍杰妾室的女子。 她不知道白绍杰是用了怎样的手段,让水青青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妾室,但水青青最后是投缳自尽在白家的大门。 死得很惨烈,但那时候白绍杰已经完全掌控船坞,就算水延则想要为妹妹报仇,他也斗不过白绍杰了。 “我姓沈,你可以叫我姐姐。”沈岁安笑着说。 水青青走出门,朝着沈岁安走过来。 “青青!”水延则走了出来,“怎么出来了,快回屋里。” “哥哥,大夫说我的病好了。”水青青小声说。 水延则:“那也不能出来吹风。” “没有风。”水青青噘嘴。 沈岁安示意半见,“去把食盒拿过来。” “青青,喜欢吃冰糖糕吗?”沈岁安笑着问。 水延则皱眉看着沈岁安,“这位姑娘,请问你到底有什么事?” 沈岁安:“我对青青一见如故,想跟她分享我喜欢的糕点,水公子,这是我与青青的事。” “……”水延则抿紧薄唇。 看到妹妹眼中的渴望,水延则心头一痛。 他是经历过水家船坞繁华富庶的时候,什么样的糕点都吃过,可妹妹出生没多久,船坞就停运了。 父亲一病不起,族人哄抢财产,最后给他们留下毫无用处的船坞,所有的田地房产都被抢走了。 就留下这间破院子,母亲和妹妹的身体也不太好。 “多谢沈姐姐。”水青青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一双眼睛更加灼亮了。 水延则没有再说出拒绝的话,只是默默地倒了两杯茶放在沈岁安和妹妹面前。 “青青,拿一块给你母亲。”沈岁安含笑说。 “嗯。”水青青腼腆一笑,“阿娘肯定会喜欢。” 水延则面上的温柔笑意敛去,皱眉看向沈岁安,“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很简单,我给你银子,你重开船坞,重组船队。”沈岁安说。 “你知道重开船坞要花多少银子,就算你是千金大小姐,这也不是你能逗趣的事。”水延则咬牙切齿地说。 沈岁安:“我知道,在重开船坞之前,我们可以到官府签文书契约,我出银子,你负责船坞重建,我七你三,你别嫌弃分成太少,船坞和船队需要的银子不少,你是知道的。” “我还需要再去找另外一位合伙人。” 水延则攥紧拳头,“你就不怕……血本无归?你看到了,所有的船坞都荒废了,你要造船做什么,你要船队做什么?” “当然是等着朝廷重开海运。”沈岁安含笑说。 “我是个很幸运的人,想什么就会来什么,我说海运会重开,就一定会重开。” “船坞不是你儿戏的地方。”水延则说。 沈岁安:“我没把船坞当儿戏,我把所有的银子都投进来,不是为了血本无归的,你守着横水大船屯不肯卖掉,每天去看一眼曾经的浮海大船,不就是期盼着有一天它还能出海航行吗?” “现在就有机会了,不想试一试吗?” “与其将来将船屯卖给别人,不如你和我合作,这是你的机会。” 水延则用力地抹了一把脸,“你,还要找谁来合伙?” “这么说,你是同意了?”沈岁安笑着问。 “如果亏钱了……” 沈岁安:“那是我的事,跟你无关。” 第208章 跟我走吗 以沈岁安如今的财力,就算加上路远的私产,自然是无法支撑船坞重开的,毕竟后面还有重组出海商队,这都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所以她找了凤元嘉,通过她与镇南王妃合作,但因为镇南王府地位敏感,所以并没有直接出面,只是以别的方式将银钱送到沈岁安手中。 所以,要重开船坞,沈岁安不缺钱,她如今最缺的就是造船的匠人,还有能够让她将来拿下海运特营的船坞。 想要拿下海运特营,她必须有完善的船坞和商队,浮海大船也有水家现成的,只需要重新修造就能用了。 沈岁安让黄管事留下,跟水延则商讨文书契约的细节。 她看了一眼躲在门后的水青青,“水公子,令妹年纪还小,她还有大好的年华,应该放宽眼界,去见识更大的世界,你愿不愿意让她跟我走?” 水延则皱眉,以为沈岁安是想拿捏水青青当人质。 “你若是信不过我……” “你想多了,我说过了,我对青青一见如故,想带她去上京城的女子书院,让她在那里读书,学习她喜欢的学识。”沈岁安淡淡地说。 “如果你只是想留你妹妹在这个院子里,长大了将她随意许出去,那是你的事。” 水延则瞳孔微微一缩,“你想送青青去女子书院?” “是的,不过,这要看青青的意愿。”沈岁安上一世虽然跟水青青算不上相识,大多时候都是陆嫣在她耳边咒骂才知道对方的存在。 在她看来,水青青就是白绍杰留在身边控制水延则的,不让水青青识字,不让她出来结识他人,只将她困在后院中。 水青青在努力地生存,为自己,也为她兄长,即便白家什么都不让她学,她还是学会刺绣,而且是非常精致秀美的双面绣。 这还是沈岁安听陆嫣无意中透露出来的。 陆嫣很嫉妒水青青。 “我去。”水青青跑了出来,“沈姐姐,我可以去给你当丫环。” 沈岁安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我的丫环已经不少,无需再添丫环,你若是愿意,我送你去女子书院学刺绣。” “这个香囊是你自己绣的吧,有这样的好天赋,不应该浪费。” 水青青转头看向水延则,眼睛晶亮晶亮的,充满期待。 “青青,要问过阿娘的意见。”水延则不忍拒绝。 水大娘从屋里走出来,眼神疑惑地打量沈岁安。 对于他们一家三口来说,沈岁安就犹如天上掉下的馅饼,他们不知道这个馅饼究竟是好是坏。 “这位是?”水大娘疑惑地询问。 水延则低声介绍,“是国公府的大少奶奶。” 那是贵人啊! 水大娘眼中透出浓浓的怀疑,这样的贵人怎么找到他们这儿,还要给他们这样一场泼天富贵。 沈岁安:“天城水家曾经赫赫有名,我要的船坞,自然也是要最好的。” “阿娘,我想去。”水青青拉着水大娘的袖子。 “水公子,这地方确实不适合住人,你若是不介意,可以让令堂和青青一起去上京,我给她们安排住处,青青去女子学院读书,大娘也可以和她互相照应。”沈岁安道。 听到她可以去照顾女儿,水大娘当下就有些动摇了。 “不急,你们可以商量,慢慢考虑,若是愿意的话,跟黄管事说一声,我会让人安排好的。”沈岁安说。 水延则点了点头,他也还需要时间去打听打听,这个沈岁安究竟是怎样的人。 沈岁安一看时间不早,便带着丫环离开,他们今天还要在天河城的客栈先住一晚。 “黄管事,芙蕖,你们去打听一下,水家在天河也是大家族,为何只有水延则他们母子三人守着小院子生存,他们其他族人这些年都做什么去了。”沈岁安低声吩咐。 “诶,进城就去打听。”黄管事说。 “姑娘,小的托大再说几句,如今横水大船屯一片荒废,这投银子下去,未必会回本啊。”他是真的担心姑娘的银子全白费了。 沈岁安说,“我心中有数。” 听到沈岁安笃定的回答,黄管事也只好收起担忧,决定一心一意替姑娘把关,万一将来真的重开海运呢。 他们赶在天黑之前进城住进客栈。 黄管事和芙蕖找了热闹的茶楼,不到两个时辰,已经把水家母子落魄的原因打听清楚了。 毕竟水家的事,在天河根本不是秘密。 “朝廷禁海运河运之后,船坞就逐渐没落,水家世代都是靠造船生存,造船图也都一代传一代,在水公子这一脉的手中,后来船坞彻底荒废,那些族人就开始割分家产。” “因为水公子的父亲去世得早,留下孤儿寡母,水家其他人就分割了所有的田产和店铺,只留下一处小院子,和船坞给他们。” “还说船坞本来就是他们嫡系一脉,既然得了那么大的船坞和造船图,就不能再争其他产业。” 听得半见都替水家母子抱不平。 “水家族人这不是欺负人吗?船坞都荒废了,留给他们有什么用,再说了,他们孤儿寡母的,守着没用的船坞能干什么。” 芙蕖说,“这些年,都是靠水公子做些杂役,或是做些手工去赚钱,水家其他人分了财产之后,便与他们断绝往来,从没救济过他们。” “不过,听说有人要低价买了水公子的船坞,水公子不肯卖。” 沈岁安轻轻颔首,与她猜测的差不多。 “黄管事,你多雇佣几个护卫在船坞和水公子家周围巡视。”待她要重开船坞的消息传开,她觉得水家那些人肯定又会找上门的。 有些族人不能称是亲人,是吸血的蝗虫,他们就是认为水延则一家没有靠山,所以才吸干他们的血。 “尽快将文书契约敲定下来,水家其他人若是想来抢船坞,也不必冲着水延则他们一家去了。”沈岁安道。 “是,姑娘。”黄管事立刻应道。 “都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回上京城。”沈岁安说。 第209章 孩子记在公主名下 淮南。 陆珩的伤已经痊愈了,只有在腹部留下一个伤疤。 夜里,和广宁躺在一张床榻上,即使她不着寸缕紧贴着他,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他不知道是受伤过的原因,还是对广宁已经提不起兴趣了。 一闭上眼睛,他就想起她在山坡草丛里如破布般的模样。 全身脏污,还有男人留在她身上的污秽。 他觉得恶心。 “驸马,你别灰心,总会好起来的。”广宁望着他的后脑勺,声音轻柔地安慰她。 “嗯。”陆珩只是低声地应着,却也没有回抱她。 黑暗中,广宁的眼神一点点地冷下去,望着陆珩的目光也没有柔情。 “我让人去把宋氏的女儿接来淮南,宋氏把女儿留下,自己已经不知所踪。”广宁淡淡地说。 陆珩猛地坐了起来,“你把宋氏杀了?” 广宁优雅起身,拿起衣裳套在身上,赤脚走到烛台,拿起火折子点亮了灯。 她回眸含笑望着陆珩,“驸马不是派人去接他们母女了,宋氏究竟是被杀了,还是自己跑了,你应该心里有数。” “我如今愿意留下宋氏的女儿,还接到淮南,是看在你的份上。” “驸马,你应该知道,本宫从来不是容得下人,全是因为心中有你,才如此委屈自己。” 陆珩克制着心底的怒火。 他甚至有一股冲动想要广宁想起那件事,明明她自己也不能再有子嗣,她凭什么总以一种怜悯可怜他的语气说话。 “有件事,驸马还不知道吧,你的母亲病了,神志不清,魔怔呓语,御医也治不好她的病。”广宁说。 陆珩脑海里嗡了一下,“你说什么?” “过两天你也该收到陆家送来的消息,反正都是要知道的,本宫先告诉你。”广宁朝着陆珩淡淡一笑。 “不可能!”谁都有可能疯了,他的母亲绝无可能。 从小到大,他的母亲都是沉稳睿智的,她从来不会因为父亲偷偷收了通房动怒,这世上似乎没有任何事会让她失去理智和体面。 母亲怎么可能……会疯了。 广宁:“好像是做了噩梦。” “你不在上京城,为何知道得那么清楚。”陆珩怒道。 “本宫都说了,派人去将你的女儿接回来。”广宁的声音冷下来,“你的女儿是你这辈子唯一的孩子了,你若是想要让她被一个外室养着,本宫让人去将宋氏找回来。” “还是你想让女儿记在本宫的名下,让她作为你的嫡女长大。” 陆珩满腔的怒火被广宁一番话如冰水浇得透心凉。 是啊,他唯一的亲生女儿还在广宁的手里,如果广宁连那个孩子也容不下,那他在这个世上就一点血脉没留下了。 “好,好,记在你的名下。”陆珩眼神微闪,他慢慢地坐了下来。 广宁斜乜他一眼,嘴角浮起一个嘲讽的笑。 “公主,我得回去看望母亲。”陆珩说。 他觉得母亲肯定发生什么事了,否则不可能会生病的。 “驸马,你回去又能做什么?你又不精通医术,就算你去白家将你母亲接回陆家又如何?让你母亲回去看你父亲整日与妾室勾勾搭搭吗?”广宁笑着问。 陆珩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要不,本宫跟父皇请旨,让你回上京城继续去礼部任职,你也好照顾太太。”广宁说。 “不必了。”陆珩咬紧了牙关。 如果他回到上京城,又会变成一个闲人。 他不能回去! 母亲肯定也不愿意他回礼部的。 这个世上,母亲是最对他寄予厚望的人,他不能辜负她。 他的人很快也要回淮南,自然会告诉他究竟发生什么事。 广宁笑了笑,“驸马回前院去吧,本宫要就寝了。” 陆珩诧异看她一眼,这还是广宁第一次将他赶出房门。 呵!她以为他愿意跟她同房,他每天都克制着恶心才留下的。 “公主安寝吧。”陆珩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 守夜的丫环听到动静,急忙进来查看,见到公主殿下站在窗边发怔,她小心翼翼走过去。 “殿下,是否觉得哪里不适?” 广宁摇头,“去给本宫点安神香。” 宫女小声应是。 这一晚,广宁终于没有再做梦。 看来陆珩睡在她的身边,反而让她没有一夜安眠。 过了两天,孩子终于来到淮南。 望着襁褓中生得白白嫩嫩的婴儿,广宁心中一点感觉都没有,无怒无悲,像看个瓷娃娃。 陆珩就很激动,他迫不及待地将女儿抱在怀里。 “你的女儿,眉眼与你倒是挺像。”广宁说,长得不像宋氏,留在身边也不算什么。 左不过是个姑娘家,养大也就嫁出去了。 “公主,你真的愿意将她记在名下?”陆珩有些不太相信地问。 广宁淡淡地点头,“本宫没有带孩子的经验,驸马去给这个孩子找两个乳娘,安排几个丫环伺候,免得你以为本宫亏待她。” “公主以后就是婧柔的母亲,母亲怎么会对女儿不好的。”陆珩忙说。 有公主成为嫡母,这个孩子以后的身份也会比别人更高些。 陆珩对宋秀枝的去留暂时就没有那么在意。 他最遗憾的是龙凤胎的儿子居然早夭了,而早夭的原因是被一场火给吓着了。 放火的丫环是国公府送去的,要说跟陆渊没有关系,他是绝对不相信的。 “婧柔?”广宁挑了挑眉,才刚见面,连名字都想好了。 陆珩听不出广宁语气的嘲讽,他低眸望着在沉睡的女儿,“是,我已经想好名字了,就叫陆婧柔。” “好名字。”广宁点头。 “驸马,你今日不是还要和淮南的官员商议盐井的事吗?”广宁问。 陆珩终于想起了要紧事,他只好将女儿交给广宁,深深地看了一眼,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让暖春先照看柔姐儿,免得吵着公主。” 暖春是陆珩的丫环。 广宁:“好。” 他还真以为她会在这时候对他的女儿做什么吗? 如果她真的想,这个孩子就来不了淮南了。 不过,母妃将这个孩子交给她,想必宋氏是凶多吉少了。 第210章 母亲的真面目 陆珩并没有急着去见那些官员。 书房里,除了他派去上京城的心腹,还有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你不在母亲跟前伺候,怎么到淮南了?”陆珩目光锐利盯着跪在他面前的丫环。 这丫环不是别人,正是陆大太太的贴身侍女红杏。 红杏朝着陆珩磕头,“二少爷,太太在还清醒的时候,让奴婢来淮南找您,她怕自己被灭口而无法将真相告知您。” “什么真相?”陆珩冷声问。 红杏咬了咬唇,“还请二少爷屏退左右。” 陆珩垂眸冷冷打量她一眼,示意书房所有人都出去,还让留墨守在外面,不要让任何人接近。 “说。” 红杏匍匐在地上,缓缓地开口,“二少爷,太太之所以会神志不清,是被姚贵妃和大少爷联手迫害的。” 陆珩脸色微变,“姚贵妃为何要迫害母亲?” 他猜到这其中可能有陆渊的手笔,但他没有想到怎么还跟姚贵妃有关。 “要不是大少爷将绿丫那死丫头送去家庙,她就不会放火烧了柴房,还将宋娘子惊得早产,若非如此,小公子也不会刚出生就早夭。”红杏哭着说。 陆珩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还有刺伤二少爷的刺客,太太断定跟大少爷有关,因为大少爷已经发现太太在他小时候生病时,在他的药里加了绝子药,所以他要报复太太。”红杏说。 陆珩想到他还有女儿,陆渊是真的要断子绝孙了。 他心中有一种愤怒之后的解恨快意。 “绿丫是太太安排在淡泊院的人,本来是要她给大少奶奶下避子汤,没想到会被发现。”红杏说。 “陆渊都已经绝嗣,母亲为何还要给沈岁安下药?”陆珩不理解。 红杏:“夫人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陆珩却觉得母亲这是多此一举了,如果不是这样,或许陆渊还不会发现自己被下药,他以后在以后怪沈岁安生不出来。 然后夫妻生出嫌隙,一个又一个地妾室纳进家里,最后两人两两生厌。 一想到陆渊和沈岁安会有这样的结局,他心里才舒畅了些。 “这些跟姚贵妃有什么关系?”陆珩又问。 他认为姚贵妃还会是他以后的靠山,毕竟他是姚贵妃的女婿,要是姚贵妃知道是陆渊要刺杀自己,肯定不会再信任陆渊。 “太太说,宋娘子不可能自己留下孩子逃跑的,最大的可能是姚贵妃将她抓走了。”红杏低声说。 陆珩皱眉,“姚贵妃知道宋秀枝是我的人,所以将她留子去母也有可能。” 红杏抬眸看了二少爷一眼,低声道,“二少爷,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姚贵妃抓走宋娘子,如果严刑拷打,宋娘子说出广宁公主当日被掳走的真相……” “什么真相?”陆珩瞳孔一缩,他的心沉了下去。 他莫名感到心头一阵阵的惊恐。 “那些流民……是太太和宋娘子……”红杏被陆珩的眼神吓到,磕磕巴巴地说出真相。 本来太太是想把这件事藏到心底的,但连续几晚的噩梦,加上宋秀枝的失踪,她敏锐察觉到不对。 所以才要红杏来找陆珩,将真相告诉他。 是要他有心理准备,姚贵妃恐怕已经知道事情与她有关,那随时有可能要杀了陆珩。 陆珩听到红杏的话,后背已经沁出一层冷汗。 他脑海里浮现那日找到广宁时破碎的样子。 “二少爷,姚贵妃一定会倾尽所有对付陆家和白家,太太希望您能够有所防备,不要最后反而被害。”红杏说。 “……”陆珩嘴唇翕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永远优雅端庄,高贵清淡的母亲,背地里原来是这样心狠手辣吗? “还有一个秘密,太太让奴婢一定要告诉二少爷,当初那些流民……是宫中的人替太太遮掩,所以才躲过镇抚司的彻查。” “太太让二少爷一定要选择明主效忠,将来才可保陆家与白家数百人性命。” “什么?”陆珩又怔住了。 红杏在地上写了一个字,陆珩眼睛微微一瞠。 “呵!” 陆珩抑制不住地嗤笑出声。 红杏今日所说的,完全颠覆他这么多年的认知。 他知道祖父一直暗中为五皇子拉拢朝臣,他认为皇后所出的五皇子才是正统,而陆渊却跟二皇子走得近。 一个国公府,竟成三派。 可笑,真可笑。 “二少爷……”红杏惊恐地看着陆珩,不知他因何发笑。 陆珩闭了闭眼睛,“母亲的病,究竟是真是假?” 红杏低声说,“一开始说真的被陆渊半夜送来的断臂所吓,连连噩梦了几天,后来太太察觉到不对劲,她说宋娘子是被抓走的,如果她不疯的话,她必死无疑。” 所以,母亲的病假,只是想要躲开姚贵妃的暗害。 “陆渊与姚贵妃勾结陷害母亲,祖父和父亲难道置之不理吗?”陆珩冷声问。 “国公爷和大爷早就不顾太太的死活,二少爷,他们若是知道太太做的事,只怕……”怎么会容得下太太。 陆珩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知道了。” “既然母亲将你送来,你就先住下,尽量别出现在公主的面前。” 红杏暗暗松口气,“是,二少爷。” 陆珩摆手让她下去,独自一人在书房慢慢消化他刚才听到的一番话。 他还想在淮南做出政绩,回去让姚贵妃和二皇子对他刮目相看,等二皇子将来继承大统,才会继续重用他。 如今这个想法已经完全被推翻了。 广宁被凌辱后的样子,他是亲眼见到的,姚贵妃不会放过宋秀枝和母亲的。 难道就会放过他吗? 姚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当日说的话还历历在耳,说他不过是广宁身边的一条狗,只是给广宁逗趣耍乐的。 或许那时候姚贵妃就已经知道真相,只不过现在广宁失去记忆,对他十分依赖,姚贵妃才没有对付他。 “二少爷,衙内几位大人和各位盐商来请问您何时过去议事。”留墨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陆珩缓缓地抬起头,菱形窗棂外正好打进一抹斜阳,落在他半边俊美的脸上。 他站起来,从暗处走了出来。 “走吧。”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感伤了。 “爷,小的打听过,这次盐商约您谈事的地方是在淮楼,那是淮南第一青楼,您要去吗?公主那边……”留墨小声说。 陆珩俊脸清冷,“有何不能去的。” 第211章 悸动 上京城。 礼部尚书将南朝使者的要求颤颤巍巍地上禀圣听,皇上果然被气得差点一佛升天。 当着众大臣的面把能想到的骂人的词都用在南朝身上了。 发作了一通,皇上才冷静下来。 “想要天河城,让他们做梦去!”算盘珠子都要把城墙给崩个大洞了。 “还要免租金,欺人太甚,这跟割地求和有什么区别!” 二皇子:“父皇,南朝这次联盟根本没任何诚意,我们不必再跟他们周旋。” “二皇子莫非是想跟南朝开战?” “战事劳民伤财,万万不可。” “二皇子在上京城不曾见识过战场的血腥和残酷,自是不知道边境战士的苦难。” 站出来说话的大臣都是皇后一派的人,他们从来不放过攻击二皇子的机会。 靖宁侯:“郑大人这话说得一点都没有自知之明,二皇子今年才几岁,上一次和南朝的战事还是十年前,怎么,你都苛刻得要一个几岁的孩童去见识战事?” 郑大人涨红脸:“皇上,微臣并非这个意思。” 二皇子沉声说:“父皇,儿臣的确没有上过战场,但儿臣相信边关的将士守护的意义就是为了让我们雍朝的百姓不再受迫压,不再受屈辱,如果我们因为害怕打仗自愿丢失国土,那些付出性命的将士只怕九泉之下都难以瞑目。” 皇帝点头:“没错,宁战,也绝不让出半寸土地。” “天河城是雍朝曾经最重要的港口,皇上,臣以为南朝此次的要求十分蹊跷。” “陆渊,还有礼部各位最近都跟南朝使者接触过,你们觉得呢?”皇上问。 礼部尚书:“皇上,臣以为南朝意在天河城,实际是为了激怒我雍朝,他们并没有想要继续联盟的意思。” 皇上看向陆渊,“陆渊,你怎么看?” 陆渊:“回皇上,南朝这些年一直韬光养晦,如今兵马强壮,特别是他们的战马,比我们的战马更高大,速度也更快,臣以为,南朝如今兵力强盛,但是……” “南朝四面不是冰川就是沙漠,不如我们雍朝四通八达,水路通畅,与其他邻国都有贸易往来,每年税收可观。” “如果臣没猜错,他们就是想要利用天河港口开海运,充盈他们的国库。” 朝堂众人听到陆渊的话,眼中全都闪过诧异。 在很多大臣眼中,陆渊就是皇上手中的刀,除了杀人还能有什么本事。 可他今日这番见解,竟比其他人更独具慧眼,还察觉到别人不曾察觉的地方。 众人悄悄地打量皇上的反应。 皇上并没有任何惊讶,他比任何都清楚陆渊的能力。 陆渊只是没有参加科举,他的才华不会输陆珩。 而且这些人都不知道,陆渊其实在军中待过两年,还是萧老将军亲自带出来的。 如果只是一把刀,皇上不会这样重视他。 “我们为什么要将港口给南朝,为何不自己重开海运,不但能充盈国库,还能让更多的海外小国知道我们雍朝的存在,扬我雍朝国威。”靖宁侯道。 皇上沉吟不语。 礼部尚书再次出列:“皇上,那下次谈判,臣便直接回绝南朝使者。” “哼,朕绝不做割让国土求和的皇帝,下次他们再提出这种痴心妄想的要求,直接把人赶出雍朝。”皇上冷声说。 “至于海运一事,户部与工部商议,拟出一份详细的规划,给内阁审议?” 这……就陆渊几句话,皇上居然真的打算重开海运了? 禁闭十年之久的海运啊! 随着一声退朝,议论声一浪叠一浪,全都震惊不已。 朝廷要重开海运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然而大部分商户并不敢相信,当年天河城各大小船坞的惨烈教训太印象深刻。 何况重开船坞并非一件小事。 所以这个消息就如一阵风,吹过无痕。 沈岁安自然也听说了,她并不急,从朝廷有意要开海运,到最后落实实施,还有大半年的时间。 她担心水延则会被影响,特意写信给他,让他不必理会外面传言,先将浮海大船修好,等待机会。 陆渊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伏案写信,他凑过去看了一眼。 “夫君?”沈岁安抬头见到他,脸上露出笑意。 “怎么想到要开船坞?”陆渊问。 前几天,她从天河城回来时,便跟他说了想要开船坞的事。 “不是跟你说了吗,就是手头上有点闲钱……”沈岁安笑着说。 陆渊捏了捏她的指尖,“开船坞可不是一点闲钱就能开得成的,岁岁,要不是你提到船坞,我也没有想到南朝的真正目的。” “你是不是觉得朝廷会开海运?” 沈岁安抿唇看他一眼,“好吧,我实话跟你说。” “那日听说南朝使者想要天河城,我就觉得,皇上肯定不会同意的,但被南朝惦记的天河城肯定重新被关注,重开海运必然会被提起。” “咱们的皇上是个明君,他肯定清楚国库充盈商道畅通对国家的重要性。” “其实我就是赌一把。” 沈岁安拉着他的袖子,“这把赌得有点大,我还拿了你的银子投进去。” 陆渊眸色深深地看她,“说不定你这把赌赢了。” “你不恼我呀?”沈岁安问。 “我的娘子这么有本事,只凭一件事就能推测朝廷可能会重开海运,我为何要恼你?”陆渊道。 沈岁安心尖一阵悸动,微愣地看他。 “如果我……赔本了?” 陆渊眼中笑容更盛,“那也只是赔了银子,没有别的损失。” 沈岁安低下头,抿唇笑着,“夫君,说不定我成功了,赚很多的银子,还能养你。” “夫人,苟富贵,勿相忘。”陆渊抱着她,在她面颊亲了一下。 “对了,你明日不是休沐吗?跟我去周大夫那儿一趟,药都吃完了,该去让周大夫再给你诊脉。”沈岁安说。 陆渊挑了挑眉,“岁岁,你年纪还小,我们不急着要孩子。” 她嫁给他的时候,还没到他下巴,如今已经长大一截,他知道妇人产子艰难,实在不想她小小年纪受苦。 最好是再过两年。 沈岁安嗔他一眼,“是我想要孩子吗?我是想你好好的。” “好,好。”陆渊轻笑。 第212章 治好了 翌日,沈岁安一大早就跟陆渊去周大夫的医馆。 “不愧是陆指挥使,身体恢复确实比常人要更快。”周舟将手搭在陆渊的手腕上,片刻之后,才缓缓地开口。 沈岁安眼睛微亮,“他的病好了?” 周舟瞥他一眼,“他身强体壮,何时有病,如今避子药残留的毒素也清除了,身体已经无大碍。” 他还以为至少要再过半年,果然武功高强的人就是不一样。 “那就好。”沈岁安松了口气。 在一旁的程芝云轻笑出声,在沈岁安耳边轻声问,“你可以放心了,很快就能当娘亲了。” 沈岁安脸上一热,红着脸道,“我才不是这个意思。” 陆渊俊眉微蹙,“有没有男子可以服用的避子药?” “……”沈岁安诧异地看向他。 程芝云脸上的揶揄笑意也淡了。 周舟:“怎么,你还怪我的药治好你的毒了?” “岁岁年纪还小,过两年再当母亲也不迟。”陆渊沉声说。 “她年纪小,你年纪不小啊,你就不怕外面的议论纷纷。”周舟问。 陆渊淡淡地说,“我们过日子,与旁人何干。” 程芝云抿嘴一笑,欣慰看向沈岁安,觉得她嫁了个好丈夫。 之前她还担心这个赐婚让岁岁受委屈,如今看来,陆渊比那陆珩要坦荡真心。 男人什么外表和身世好又如何,真心的爱意才最重要。 沈岁安心跳加快,脸上却故作镇定,“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我们顺其自然就好了。” “没什么事了,走吧走吧,我要接诊别的病人了。”周舟挥手赶人。 “娘子,你也回后院去歇息吧。”周舟起身扶着程芝云的手。 他知道程芝云还不太愿意见到陌生人,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喜欢在后面的院子里为他整理医书和药草。 许是最近因为有孕,她才愿意出来走一走。 “我想陪岁岁多聊一会儿。”程芝云柔声说。 “夫君,那你先回去,我跟程姐姐去逛一逛。”沈岁安转头对陆渊说。 “……”陆渊垂眸看她,好不容易才休沐,他还想今日陪她一整天。 “好。”他眼底闪过无奈,捏了捏她的掌心。 沈岁安挽着程芝云的手,正要走出医馆,迎面却走来一抹高大的身影。 只是一眼,程芝云瞬间全身紧绷,脸上血色全无。 沈岁安立即将她拉到一旁,避开那个男人, “陆渊,果然是你,刚才大老远就看到你的马车,你生病了,怎么……”男人一边走一边说。 他的视线本来是落在高大挺拔的陆渊身上,似乎是察觉到什么,他停下脚步,慢慢地转过头,声音戛然而止。 “靖宁侯,我们走。”陆渊站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视线。 “让开。”靖宁侯的脸色沉下来,有种风雨欲来的冷淡。 陆渊抬手按住他的肩膀,“你先冷静。” “我很冷静。”靖宁侯说。“陆渊,别逼我在这里跟你动手。” 沈岁安将程芝云护在身后。 周舟默默地起身,牵着程芝云的手,将在颤抖不停的妻子轻搂着。 “混账东西,你给老子放开她。”靖宁侯眼眸森然,声音暴怒。 “我没事。”程芝云感受到周舟的担忧,终于从惯性的情绪中平静下来。 她抬头对周舟露出个温婉的笑容。 靖宁侯望着她,眼眸深沉近墨,他在极力克制怒火。 “云儿,过来。”他的声音带着不明显的颤抖。 程芝云抬眸静静地看了过去,“侯爷,我与侯府已经再无任何关系,这是我的丈夫,我……” “住口!”靖宁侯失去理智,他伸手要去抓程芝云。 陆渊在心中叹息,用力按住靖宁侯的手臂,“闳奎,不要误伤周娘子。” “陆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是谁,你不知道吗?她是我儿子的母亲。”靖宁侯咬牙切齿,恨陆渊居然背刺他。 他明知道自己一直在找云儿。 “靖宁侯,是你亲口答应放她离开侯府,你如今这副样子做给谁看。”沈岁安冷声说。 “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置喙本侯的家事。”靖宁侯怒道。 陆渊神色一冷,“何闳奎,她是本官的夫人,不是你发泄怒火的人。” 靖宁侯深吸一口气,他紧紧地盯着程芝云,“云儿,你不记得欢儿了吗?他是你十月怀胎的儿子,你忍心抛下他吗?” “他是你的儿子,我与你也没有任何关系了。”程芝云轻声说。 “你若是舍得下我们,你就不会还留在上京城,云儿,你还是想回到我身边的。”靖宁侯往前一步。 程芝云微微一笑,“不是的,我留下来,是彻底放下过去了。” 她早就料到有一天会被他找到,也的确如何闳奎所说,她舍不得抛下儿子。 所以她留在上京城。 “侯爷,请不要打扰我和丈夫的生活。” “我不信!我不信你会嫁给别人。”靖宁侯叫道。 程芝云站直身子,让他看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我会。” “侯爷,你回去吧。” “我要杀了他!”靖宁侯目眦欲裂,眼中杀意乍现。 “你要做什么!”一道稚嫩的声音传了进来。 何闳奎震惊地看着他的儿子大步跑到程芝云的面前,张开双手挡着,“不要欺负我娘亲。” “欢儿,你早就见过你娘亲了,你什么时候见过她?” “侯爷,这里人来人往,若你不想被何夫人误会,还请带令公子先离开。”周舟沉声说。 何闳奎低头望着他最疼爱的长子,眼睛通红。 “父亲,我们不要打扰周大夫和周娘子,走吧。”小小的男孩上前拉住何闳奎的手。 “你见过欢儿……你早就见过欢儿,你却不肯见我。”何闳奎捂着眼睛,声音哽咽。 程芝云神色沉静,不再为这个男人有任何一丝情绪波动。 陆渊和沈岁安对视一眼。 他拉着何闳奎的手,“先离开这里,别让欢儿伤心。” 何闳奎一步三回头,眼睛直直地盯着程芝云。 “你这样只会害了她。”陆渊提醒他。 他的夫人可不是有容人之量的,若是知道他对程芝云仍然不死心,受伤害的只会是程芝云。 “陆渊,你混蛋!你居然瞒着我!”何闳奎咬牙切齿。 第213章 你活该 陆渊抿唇看他一眼,“周娘子如今过得顺心平静,若是告诉你,你会怎么做?” “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这件事,当初她九死一生,离开侯府时就抱着死志,完全没有求生的念头,是周大夫将她从死亡边缘救回来。” “闳奎,你给不了她的,周大夫可以给她,你如今已经拥有你想要的,那就给周娘子她想要的。”陆渊低声地劝道。 何闳奎张口要辩解,眼角扫到儿子幼小的身影,他又将话收了回去。 “欢儿,你何时见过你娘亲的?”何闳奎问。 儿子今日的反应,明显是早就跟程芝云相认了,可他居然一句都不曾跟自己提过。 他为了让儿子记得自己的亲生娘子,他在儿子的屋里放着云儿的画像。 儿子如果在街上遇到云儿,肯定能认出来。 “去年,我在街上遇到。”何向欢小声说。 他没有说实话。 实际上,是他的乳娘带他去找娘亲的。 他每天都想念娘亲,他知道家里的嫡母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去年在他生辰那天,嫡母和父亲都不在家,他一个人特别孤单。 悄悄躲在角落哭,乳娘就把他带出府了。 他一眼就认出娘亲。 乳娘说娘亲在外面生活会更开心,要是回到侯府,她会像他曾经养的小猫,无声无息地失去生命。 所以他谁也没有说。 “你为什么不告诉爹爹,为什么?”何闳奎厉声地质问。 “别吓到孩子。”陆渊皱眉提醒。 何闳奎深吸一口气。 “要是娘亲回侯府,我就不能喊她娘亲了,她会被欺负的。”何向欢低声说。 “……”何闳奎心口像是被人重重捶了一下,痛得说不出话。 “先把欢儿送回家。”陆渊看向侯府的下人。 何向欢黑白分明的眼睛颤颤地看着何闳奎。 “你不要伤害娘亲。” “我怎么会……”何闳奎震惊,在儿子心目中,难道他是会伤害云儿的人吗? 陆渊将何向欢交给侯府的下人,让他们先带他回去。 他则和何闳奎找了个安静的酒馆坐下。 “陆渊,你真不够兄弟。”何闳奎喝了一口闷酒,心底的郁气怎么也散不去。 “既然不舍,你当初为何要另娶他人?”陆渊平静看着他。 何闳奎嘴唇翕动,“我没有其他选择……除了正妻的位置,我什么都可以给她。” “在你最艰难的时候,是她陪着你吃苦,在侯府熬了那么多年,你才终于在侯府站稳脚步,你是有好日子了,那她呢?” “如果你做不到,当初就不要答应会娶她。” “你也不该瞒着她另娶他人,在她满怀期待时,又让她绝望心死。” 何闳奎又喝了一杯酒,“她那时候有身孕,若是告诉她,她会受不住,我想等着她生下孩子再说,到时候再抬她为贵妾……” “在你的心里,就觉得她配不上你,是吧?”陆渊说。 “我……” “你先是答应要娶她,却又觉得贵妾的身份已经能够让她知足。” “陆渊,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兄弟?”何闳奎恼怒,居然一句话都不向着她。 “你的正室在责难她的时候,你护着她了吗?”陆渊反问。 何闳奎张了张口,“我若是护着她,只会让她更……” “就算你是我兄弟,你对我的妻子出言不逊,我一样会揍你。”陆渊淡淡地说。 “我心爱的女子,容不得任何人伤害,更不会让她委曲求全。” 何闳奎回想当初王氏进门之后,要云儿去立规矩。 他是心疼的,但想着更多的苦都受过了,只是端茶递水,这种立规矩并不是什么太艰苦的事,云儿肯定能够忍下来。 她是那么坚韧能吃苦的人。 “你的妻子出身名门,跟云儿自是不同。”何闳奎为自己找借口。 “与身份贵贱无关,闳奎,你爱自己胜过周娘子,但周大夫不同。” “看在周娘子几次拼命救你,你也该让她过平静舒心的日子。” 何闳奎瞬间红了眼。 “那我怎么办?” “你活该。”陆渊忍不住骂他。 何闳奎指着陆渊,“你自己娶了心爱的女子,你还站着说话不腰疼。” “对,所以你下次最好对我的娘子客气点。”陆渊认真地说。 妈的,酒越喝越苦。 “我要走了,今天难得休沐。”陆渊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 “王氏若是发现云儿在上京城,一定不会放过她,你让你娘子去劝她,我可以给她另外寻一处地方安置,还能让欢儿去陪她。”何闳奎说。 陆渊淡淡一笑,“你放心,尊夫人不敢找她麻烦。” 何闳奎皱眉,觉得陆渊话中有话。 “周大夫和周娘子是镇南王世子的恩人,除非尊夫人想得罪镇南王府。”陆渊说。 “什么?”何闳奎一愣。 陆渊出了酒馆,吩咐何闳奎的随从,“送你们侯爷回去吧。” 他回到医馆,发现周大夫已经淡定继续看诊,没看到沈岁安和程芝云。 “她们去买首饰了。”周舟说。 陆渊有些诧异,程芝云在见到何闳奎之后,还有心情去买首饰。 那只能证明一件事,她是真的放下在侯府的那些事了。 “陆指挥使,还有事?”周舟忙完之后,发现陆渊还在医馆,有些疑惑看他。 “嗯。”陆渊看了周围一眼,医馆除了在拿药的药童,就剩下他和周舟了。 陆渊低声:“那个……男子避子药……” 周舟嘴角上扬,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匣子给他,“里面还有一份教你如何使用的册子,回去好好学习。” “这是什么?”陆渊疑惑打开,里面是几十个羊肠套。 他立刻将匣子盖上,“多谢。” “不必客气。”周舟说,“我还要多谢你今日的相助。” 陆渊说,“不担心靖宁侯府找你们麻烦吗?” 周舟知道他说的不仅仅是何闳奎。 “我会护着她。”周舟说。 “对了,今日欢儿应该是来取药的,我不方便去侯府,麻烦你将这个拿给他。”周舟拿出两个瓷瓶。 陆渊问,“欢儿怎么了?” “他有喘鸣病,不算严重,需要好好调养。”周舟说。 陆渊皱眉,他不曾听何闳奎提起过。 第214章 被狗挡道 “程姐姐,还在担心靖宁侯会再来寻麻烦吗?”沈岁安见程芝云脸上依旧染着愁云,低声地询问她。 “我并不担心他,只是今日是欢哥儿找来,应该是来取药的,如今药都没取回去。”何闳奎对她来说,只是过去一段不愿意再想起的记忆。 但儿子不同,那是她拼命才生下来的孩子,她不忍心见他生病。 “若是欢哥儿没让人回来取,那就交给我,我给欢哥儿送去,他的喘鸣好不容易才调养好了,可不能再犯了。”沈岁安说。 程芝云:“都怪我,当时怀着他的时候,情绪太过于大起大落,才导致他在娘胎里就有弱症。” 沈岁安挽紧她的手,“这怎么能跟你有关系,要不是何闳奎欺骗你,那王氏想方设法作践你,你哪能忧思成疾,要怪也是怪他们。” “还有,怎么欢哥儿有喘鸣病的事,身为父亲的会不知道,整日在后院的王氏难道也不知道吗?” 程芝云低声说,“欢哥儿说请过大夫,但大夫都说无大碍。” 沈岁安心想,是真的无大碍,还是没有用心,那就见仁见智了。 “程姐姐,今日靖宁侯已经找到你,想必很快王氏也会知道的,你可要做好准备,有什么事一定要来找我。”沈岁安蹙眉说。 程芝云:“我都已经嫁给周舟,她还有什么不能放过我的。” “如果靖宁侯这些年没有一直找你,王氏或许能放下。”沈岁安哼了一声,“都是靖宁侯的错。”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程芝云笑着说。 两人已经来到大街上最大的首饰店,刚进去就遇到凤元嘉和另外两个贵女正要离开。 “好你个沈岁安,偷偷带着程姐姐出门也不跟我说,亏得我还给你挑了刚打好的金钗,心寒就在一瞬间。”凤元嘉作势要过来拧沈岁安的脸颊。 沈岁安忙解释,“天可怜见,我和程姐姐要出门,就第一时间让丫环去王府找你,不知谁把谁给抛下了。” 凤元嘉说:“好吧好吧,今天我是跟别人有约了。” 另外两个贵女很是有眼色,与沈岁安和程芝云认识过后,便识趣与她们道别。 “她们是忠勇侯府家的,跟我外祖父家有些亲戚关系,最近常来找我。”凤元嘉解释。 沈岁安:“以后要认识你的人还更多。” 凤元嘉一手搂着沈岁安和程芝云的胳膊又进了首饰店的厢房。 “掌柜的,把刚才的那些头面再拿过来。” “程姐姐,怎么了,看起来有心事,谁欺负你,你跟我说,我让沈岁安教训他,是不是周大夫?”凤元嘉发现程芝云眉眼间的愁色。 沈岁安低声说,“还不是因为靖宁侯。” 上次凤元嘉在医馆遇到过何向欢,沈岁安便将程芝云的身世告诉了她。 凤元嘉因此还想把程芝云认了当姐姐,想要让程芝云把镇南王府当靠山。 “他哪来的脸!”果然,凤元嘉听完就震怒了。 被沈岁安摁回椅子上,“你小声点,这里又不是自家。” 凤元嘉黑着脸,“程姐姐,你不必怕他们,靖宁侯府的人要是敢找上门,我把他们打出去。” 程芝云被她们逗得脸上露出笑意,“多谢你们,我如今平静的日子来之不易,今日我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希望靖宁侯能够明白。” 那狗男人如果能够明白,当初就不会在欺骗程芝云之后,还将她强留在侯府。 凤元嘉觉得程芝云实在太柔软了,就应该对靖宁侯这样的人更狠心些。 “最近皇上总觉得头疼,御医又针灸又用药都没治好……”凤元嘉低声说。 “程姐姐,让周大夫进宫一试吧。” 沈岁安眼睛微亮,“是啊,程姐姐,周大夫医术高深,不能埋没了。” “他只喜欢当个平头百姓大夫。”程芝云说。 “此时非彼时,若是周大夫得皇上器重,靖宁侯就不敢再找你麻烦。”凤元嘉说。 沈岁安道,“程姐姐,你回去与周大夫商量,他若是不愿意,我和元嘉公主也能护着你。” “对。”凤元嘉点头。 程芝云:“好。” 凤元嘉给程芝云也挑了几样首饰,又去隔壁的成衣店买了时下流行的衣裳。 银子花出去了,人也开心了。 只是总有不长眼的人,非要在别人兴头上作妖。 “哟,这不是我以前的老相好吗?沈家大姑娘,听说你嫁人了,谁还敢娶你啊,不知道你是破鞋啊。”一个吊儿郎当的男子挡住她们的去路,眼睛猥琐地打量沈岁安。 “这狗玩意儿是谁?”凤元嘉转头问沈岁安。 “白家的亲戚。”沈岁安眸色沉冷,却认出对方是白家的一个远房亲戚。 就是个不学无术,到处打秋风的纨绔。 这人叫黄良豪,是白绍弘的跟班。 今日出现在这里诋毁她的名声,很明显是白绍弘在背后搞鬼。 “啧啧,小娘子好无情无义,当初你可是口口声声说最爱哥哥的。”黄良豪故意露出伤心的神情。 周围的百姓听到黄良豪的话,忍不住用鄙夷的眼神看向沈岁安。 “你认识我?那你知道我是谁吗?”沈岁安淡淡地问。 “当然,你就是我心爱的姑娘。”黄良豪大声道。 “就你这副尊容,我能看得上你?我的夫君高大俊朗,你连他的头发丝都比不上,你自己看看你什么样子。”沈岁安冷笑。 凤元嘉更是抽出软鞭,一鞭打在黄良豪的脸上,“给谁当狗呢,知道你在诋毁谁的名声吗?” “白家跟陆家也是姻亲,乐安县主自小就跟陆家有来往,你说说,你是怎么撬了陆家大少爷墙角的。” “?”什么陆家大少爷? 这个女子不是白绍弘的老相好,得罪白绍弘,所以才让他来教训她吗? “把他拿下,带去京兆府。”沈岁安冷冷看他一眼。 “丑成这样,简直脏了我的眼睛。” 凤元嘉:“还是送去镇抚司吧,让陆指挥使看看要污蔑他夫人的狗东西是谁指使的。” 黄良豪脸色一变,他猛地回头看向茶楼的方向。 “白绍弘,你害我!” 第215章 想怎么合作 “白大少爷,你这个弟弟不聪明。”临街的酒楼厢房里,有两个样貌同样出色的男子正在看街上的闹剧。 黄良豪当街要毁沈岁安的名声,被揭穿之后,才知自己闯祸。 他当下就去茶楼里把白绍弘给找出来。 沈岁安一点都没客气,让芙蕖和凝霜将两人打了一顿,扭送去京兆府。 “你也不去问问小爷是谁,你敢送我去京兆府,你等着,白家不会放过你。” “白家最好别放过我。”沈岁安冷笑。 贺景尧将这一幕从头到尾都看了,眼睛笑眯眯地落在沈岁安的身上。 “这个沈家大姑娘还真是有意思。”贺景尧说。 白绍杰眼底闪过对弟弟的失望和厌恶。 他在努力为白家谋生路和前程,偏偏有人非要给他拖后腿。 要不是白绍弘是他亲生弟弟,他真的想将这个废物宰了。 “小贺大人,劝你一句,这个沈岁安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白绍杰说。 他今日是跟贺景尧在这里见面,不方便下去为白绍弘解围,虽然他心里也不想出现。 就该让白绍弘吃点苦头。 贺景尧挑眉看他一眼,“她当然不简单,否则今日她就名声扫地了。” 白绍杰皱眉,贺景尧这欣赏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她心思深沉阴险,当初是跟我的表弟陆珩定亲,两家马上就要完婚,她却找了个莫须有的理由,让皇上将她赐婚给陆渊。”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只怕早就跟陆渊暗通款曲,这才有后面许多事。” “陆渊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鬼,怎么就能为了她忤逆嫡母。” 贺景尧啧啧两声,“听出来了,你恨陆渊和这个沈大姑娘。” 白绍杰嘴角微抿,意识到他的情绪差点失控。 “小贺大人,我们还是说回正事。”白绍杰说。 贺景尧指了指大街,“你的弟弟快被打死了,你不去先救他?” 瞧沈岁安的两个丫环就不是普通练家子。 “他该受点教训。”白绍杰说。 他警告过白绍弘,让他不要冲动行事,更不要去招惹陆渊,他偏不听。 还做出这么愚蠢的事。 被打死也是活该。 要是被陆渊告到宫里,皇上要更厌恶白家了。 “白大少爷果然是做大事的人。”贺景尧哈哈一笑。 “小贺大人,恕在下直言,你们想要在天河城拿下港口,只怕是不可能。”白绍杰说。 “雍朝不可能会答应的。” 贺景尧笑而不语,只是又把视线投向大街上。 看着那道秀丽的身影逐渐远去。 “白家能够跟小贺大人合作。”白绍杰说。 贺景尧听到这话,终于正眼看向他,“你想怎么合作?” “朝廷已经有打算重开海运,我知道南朝想要借着我们雍朝的水路打开海外贸易。”白绍杰低声开口。 “我可以拿到海运特营,到时候小贺大人要走的商货,我都可以给你们海运。” 贺景尧挑眉,“就凭你?你们白家还能拿到海运特营?” “没错。”白绍杰淡淡地点头。 只要他控制了最大的船坞,再让人在朝廷中斡旋,不怕拿不下海运特营。 贺景尧收敛吊儿郎当的神色,“白大少爷,如今说什么都没用,等你们朝廷的批文下来,确定要重开海运,而你白家能拿到海运特营,你再来与我谈合作。” 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贺景尧回头看向白绍杰。 “你知道自己想投靠的是何人吗?” 白绍杰勾了勾唇,“白家从来只追随明主,不在乎是雍朝还是南朝。” “好,有魄力。”贺景尧笑了笑。 “静候佳音,白少爷。” 白绍杰揉了揉眉心。 门外的随从进来,“少主,三少爷被抓了,要不要去救出来?” “不必了,就让他在京兆府多待几天。”白绍杰起身。 “找到水家能做主船坞的人了吗?”他问。 “找到水家的族长,他说能带我去看天明池。” 白绍杰点了点头,“走。” …… …… 将程芝云送回医馆,陆渊也来接沈岁安了。 陆渊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森冷。 程芝云有些发怵,担心地看向沈岁安,不知陆渊会不会因为刚才那个纨绔几句话就误会了。 “周大夫,程姐姐,那我们回去了。”沈岁安笑着道别。 陆渊扶着她的手上了马车,对周舟示意了下,这才离开。 “被吓到了?”陆渊低声问沈岁安。 沈岁安笑问,“你都知道了?” 在上京发生的事,陆渊当然很快就知道了。 “嗯。”陆渊点头,“抱歉,又让你被我牵连。” 沈岁安愕然,“怎么又跟你有关系,明明是白绍弘下流无耻。” “白家向来看不起我。”他刚被接回陆家时,白绍杰几个兄弟来找陆大太太,总会找机会欺负他。 他以一敌十,经常被打得鼻青脸肿。 后来他们打不过他,只敢在背后说他不配姓陆。 “京兆府那边我关照过了,不会那么快放了白绍弘。”陆渊说。 沈岁安笑了笑,“跟大太太和白绍杰相比,这个白绍弘就像路边捡的。” 脑子都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像今日这种事,对她的名声根本不会有真正的影响,仔细一想都知道不可能。 白绍弘所作所为也就恶心别人。 “谁求你都别心软。”陆渊低声说。 “我不会的。”她最不可能的就是对白家人心软。 “靖宁侯那边怎样了?”沈岁安问。 陆渊:“暂时是平静下来,欢哥儿何时有喘鸣病的?” “这是娘胎里带的弱症,外面都说王氏待他如亲子,事事亲力亲为,可这个喘鸣病就是治不好,靖宁侯几次说要请封欢哥儿为世子,做足看重他的样子,却不知他有这个病。” “我让人去查过,每当欢哥儿的病有好转,靖宁侯府的花园不是出现狸奴就是小狗,这些最容易让欢哥儿的发生喘鸣。” 沈岁安淡淡地说,“我不想恶意揣摩王氏的心思,但靖宁侯这个父亲,真不配程姐姐曾经付出的感情。” “今日我拿药给何闳奎,已经跟他说了欢哥儿的情况。”陆渊说。 “他最好别再出现在程姐姐的面前。”沈岁安哼道。 第216章 我们是一家人 何闳奎目光沉沉地看着摆在他面前的两个瓷瓶。 陆渊的一句话,让他的醉意瞬间就清醒了。 喘鸣病? 他的儿子怎么会有喘鸣病呢? “父亲,您找我?”何向欢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书坊门外。 何闳奎开口叫他,“欢哥儿。”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这是……”何向欢看到桌子上的药瓶。 “你什么时候生病的?为何不跟父亲说?”何闳奎哑声问。 何向欢:“父亲,我这个病已经不要紧了。” “不要紧为何还要吃药?”何闳奎眼睛猩红,“欢哥儿,你跟我说实话,你何时生病的。” “父亲,我只要碰到狸奴毛发,或是穿有貂毛的衣裳都会咳嗽不止,大夫为我看过的,都说我是染了风寒。”何向欢说。 他还是去年在周大夫家,因为柳絮引起了喘鸣,这才知道原来他每次胸闷咳嗽并不是风寒。 “欢哥儿……”何闳奎望着儿子,明明还不到六岁,看起来却稳重得不像个孩子。 “你是不是怕我将你娘亲带回家?” 何向欢:“这里不是她的家。” 何闳奎心头一痛,“她是你的娘亲,她以前也是在侯府长大的,这里怎么不是她的家。” “父亲,娘亲如今有自己的家了。”何向欢说。 “不是!”何闳奎激动地拍桌,“欢哥儿,我们是一家人,我们才应该在一起。” 何向欢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倔强看着何闳奎,“不是。” “欢哥儿!”何闳奎声音拔高。 看到儿子后退了一步,何闳奎的心像被刀割裂般痛着。 “侯爷,刘大夫来了。”外面小厮的声音传来。 何闳奎将那两瓶药收起来,“进来。” 一个中年男子提着药箱出现,恭敬行礼,“见过侯爷。” “最近欢哥儿有些胸闷咳嗽,你给他诊一诊。”何闳奎面无表情地说。 刘大夫应了一声,上前给欢哥儿诊脉。 “欢哥儿前阵子才风寒咳嗽,我已经给他开了药,怎么还……欢哥儿是不是又调皮了?”刘大夫一脸慈爱地说。 何闳奎沉着脸没说话。 “我没有受寒。”何向欢说。 刘大夫笑着点头,用一种哄人的语气,“是是是,少爷没有受寒。” 是了,每次都是这样,刘大夫说他是风寒。 但他根本没有吹过风,也没有受过寒。 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风寒。 “侯爷,少爷没有大碍,我开几副风寒的药服下,自然就好了。”刘大夫说。 “去把林御医请过来。”何闳奎没有答话,而是让小厮去把在茶厅喝茶的御医请来。 刘大夫的脸色微微一变,“侯爷,您这是?” “林御医最是擅长小儿疾病,欢哥儿总是风寒不太好,本侯特意请了林御医过来。”何闳奎说。 他让陆渊去帮他请来的,林御医负责宫里小皇子们的身体,而且为人孤傲,不会轻易被收买。 刘大夫愣住了,转头就看到侯爷身边的小厮带着一个神情端肃的老大夫走来。 “……”刘大夫的额头沁出细汗。 怎么回事?侯爷今日怎么还请了御医。 若是杨御医还好,能跟他统一口径。 早知有林御医在,他就不说风寒了。 不会是侯爷发现什么端倪了吧? 不可能,不可能。 如果侯爷发现了,早就把他赶出去了…… “侯爷,令公子有娘胎留下的喘鸣病,不过问题不大,已经调养得极好,看来侯爷已寻得良医,不必下官班门弄斧。”林御医缓缓开口。 刘大夫闻言一怔,莫非他歪打正着,还把欢哥儿的喘鸣病给治好了。 “是这位大夫给小少爷医治的?”林御医赞赏地看向刘大夫。 “诶,确实是我……” “刘大夫,你不是说欢哥儿是风寒吗?” “你给他看了这么多年的风寒,一点都没诊出是喘鸣病吗?”何闳奎的声音森冷。 刘大夫支支吾吾,“侯爷,我……我给欢哥儿开的药,也有医治喘鸣病的……” “你开的药,我已经一年不曾服食。”何向欢说。 “喘鸣病怎能用风寒症状来医治,你不配为医者。”林御医的脸色一变,对刘大夫露出鄙夷。 何闳奎对林御医表示感谢,亲自将他送出门。 转身就见到王氏急匆匆地走来。 “侯爷,我听说欢哥儿不舒服,请大夫了吗?” 何闳奎盯着她,她脸上的担忧丝毫不似作假,这么多年来,他见她对欢哥儿事事上心,视为己出,以为她真的把欢哥儿当儿子。 所以才把欢哥儿交给她照顾的。 “我请了林御医给欢哥儿看诊了。”何闳奎淡淡地说。 王氏脸上的神情微微一滞,“林御医怎么说?我去看看欢哥儿。” “你知道欢哥儿有喘鸣病吗?”何闳奎问。 “什么?”王氏一愣,“我不知道。” 何闳奎笑了笑,“那就是刘大夫医术不精,把刘大夫扭送去京兆府吧。” 王氏脸色微微一变,“这……是不是太严重了。” “要不是欢哥儿遇到良医,你们是不是一直把他的喘鸣病当风寒治,我儿子的身子差点就被毁了!”何闳奎怒道。 “侯爷,你……你怀疑是我要害了欢哥儿?”王氏红着眼眶问。 何闳奎眸色冷淡地看她。 “我已经拟好折子,跟皇上请封欢哥儿为世子了。” 王氏的指甲掐进肉里,“侯爷,不是说等欢哥儿长大一点再请封世子吗?” “不必再等了,反正我只会有他一个儿子。”何闳奎淡淡地说。 “侯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氏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 她如今只生了一个女儿,他说只会有一个儿子是什么意思? 何闳奎却不想理会她,转身回了书房。 “侯爷,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王氏急忙跟上去。 “欢哥儿,你先回去。”何闳奎一进书房就对儿子说。 王氏见何向欢气色红润,并没有生病的迹象,又见刘大夫已经被押着跪在地上,心头一慌。 他都知道了? 何向欢朝着王氏行了一礼,拿着两瓶药离开书房。 “刘大夫,你有什么想说的吗?”何闳奎问。 “侯爷,是……是我学艺不精,求侯爷开恩。”刘大夫不敢去看王氏,跪着向何闳奎磕头。 第217章 小程姨娘 “这是什么?” 粉香汗湿鸳鸯锦,千钧一发之际,陆渊艰难起身,从一旁的瓷碗里拿出一个薄如蝉翼的东西。 沈岁安双手还搂在他的脖子上,目瞪口呆看他的动作。 陆渊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能避子的,不伤害身子。” “你……你今日用水泡的就是这个东西?”沈岁安咬了咬唇,莫名觉得有些羞耻。 “嗯,我泡了几个,可以慢慢用。”陆渊哑声说。 什、什么? 陆渊低头重新吻了下去。 夜深人静,唯有屋里春意盎然。 沈岁安醒来时,陆渊已经去上早朝。 正值盛夏,外面日头热烈。 半见提着冰块进来更换,给屋里添几分凉气。 “少奶奶,老夫人差人来了两次,要您去一趟上房。”木槿进来说。 沈岁安哦了一声,老夫人给陆大爷挑了个贵妾,听说是个私塾先生的女儿,最近那妾室把老夫人哄得十分熨帖。 她还没有见过那良妾是什么模样。 这辈子彻底放下之后,沈岁安不用每天都要求自己去晨昏定省,日子简直太舒服了。 挑了一套八成新的淡黄色绣百柳图案细丝薄衫,沈岁安来到上房。 从半见手里接过摇扇,她施施然地进了内屋。 “大少奶奶来了。” 陆老夫人在跟身边的女子说话,那女子生得姿色过人,身段窈窕,正殷勤讨好地给老夫人捶背,时不时地说几句恭维的话。 把陆老夫人哄得十分开怀。 自从两个儿媳妇都出事,老夫人许久没有这么舒心的。 “孙媳给老夫人请安。”沈岁安收回视线,上前行礼。 陆老夫人一看到她,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 “你来了。” 沈岁安脸上的笑容甜美,丝毫不觉得自己热脸贴冷屁股,“老夫人有事找我,我自是马上就过来听吩咐的。” “别人当孙媳妇,晨昏定省从不落下,你每天睡到日上三竿,传出去也不怕落下个不敬长辈的名声。”陆老夫人阴阳怪气。 “老夫人,我是想要给婆母晨昏定省呀,如今太太也不在国公府,我也是没办法,要不,您把太太接回来?”沈岁安笑着说。 把大太太接回来,那肯定要闹得国公府天翻地覆。 陆老夫人白了她一眼。 “对了,这是程姨娘,是你公爹房里人,她与其他小妾通房都不同,是正经的良妾。”陆老夫人说到这个良妾,脸上的笑容又多起来。 程姨娘? 听到这个姓氏,沈岁安终于抬眸看向老夫人身边的女子。 “老夫人,其实婢妾与大少奶奶还颇有些渊源呢。”程姨娘目光意味深长看了沈岁安一眼。 “哦?什么渊源?”陆老夫人问。 程姨娘笑着说,“婢妾的亲姐姐是大少奶奶娘家的姨娘,其实婢妾以前还在沈家见过大少奶奶,大少奶奶贵人多忘事,早就不记得婢妾了。” 沈岁安听到这话,眸色冷了下来。 这个程姨娘,居然是那个程姨娘的妹妹! “沈氏,那你可要对程姨娘恭顺些,她若是有吩咐,你也得乖乖应下。”陆老夫人道。 “老夫人,难道程姨娘要成我正经婆母了?”沈岁安淡淡地问。 沈岁安心中一片冷然。 老夫人精挑细选的良妾,会没有打听过程家的过往吗? 是故意的! 眼前这个小程姨娘年纪不大,顶多就比沈岁安大四五岁,她居然至今都没有婚配吗? 竟让她嫁给了陆大爷。 陆老夫人脸色一沉,“她是你公爹的良妾,就算不是婆母,那也是长辈,你身为世家女,难道这点规矩都不懂。” “我确实不懂,不管是良妾还是贱妾,不都是妾吗?大家相安无事相处也就罢了,要我把姨娘当婆母对待,那是不能够的。”沈岁安说。 陆老夫人被沈岁安拂了脸面,眼中怒火腾腾。 小程姨娘连忙跪下告罪,“老夫人,都是婢妾不知规矩,您千万不要为了婢妾和大少奶奶生气,一点都不值当。” “大夫说了,老夫人如今最要紧是静养身子。” 陆老夫人哼了一声,“正经的儿媳妇没一个有用,连孙媳都是来克全家的,都不如一个姨娘让我顺心。” 沈岁安眸色清凌凌地看了小程姨娘一眼,起身福了福身,“老夫人,要是没别的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必须让人去查一查,程家把一个女儿送来国公府当妾室,肯定不是巧合。 “站住。”陆老夫人叫住她。 “该说的我还没说,长辈没让你走,你走什么。” 小程姨娘已经娇娇柔柔地起身又站到一旁,低垂着头没去看沈岁安。 “老夫人请吩咐。”沈岁安笑着说。 陆老夫人:“长嫂为母,你是嫣姐儿的大嫂,合该为她的终身大事操持操持。” 沈岁安挑眉,“老夫人,婆母还在世呢。” 长嫂为母这话放在她身上,真是讽刺极了。 “你婆母如今还怎么给嫣姐儿相看,你别想推拒,这也是国公爷和你公爹的意思,明日带嫣姐儿去护国寺,跟兵部尚书家的小孙子相看。”陆老夫人说。 嫣姐儿后来不是嫁娶白家吗? 看来这一世没有大太太安排,嫣姐儿不一定会嫁给白绍杰了。 “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陆老夫人怒道。 沈岁安:“听到了,只是老夫人的安排,嫣姐儿知道吗?要是嫣姐儿不同意我与她去相看,反而连累她。” “再说了,老夫人您不是说我八字不好吗?万一把嫣姐儿的亲事克没了怎么办。” “……”陆老夫人嘴角一抽。 小程姨娘轻声说,“有大少奶奶为嫣姐儿镇场,以后嫣姐儿嫁去哪个夫家,都不敢请看嫣姐儿。” “大少奶奶还是乐安县主呢。” 沈岁安微微眯眼看了小程姨娘一眼,“程姨娘,家里主子的事儿,你还是掂量自己的身份再开口。” 陆老夫人恼羞成怒,“让你去就去,找那么多借口,你是陆家的大少奶奶,陆家有任何事,你都该赴汤蹈火。” “好,我去。”沈岁安笑了笑。 希望老夫人不会后悔让她带嫣姐儿去相看。 第218章 亲上加亲 半天的时间,沈岁安就让人查到小程姨娘的过往。 程家有三女一子,长女就是进了沈家的程姨娘,次女已经嫁给程父的学生,并没有生活在上京城。 容貌最出色的是小女儿,也就是如今在陆家的小程姨娘。 小程姨娘从小就看着姐姐在沈家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她觉得以自己的样貌,肯定能挑个高门大户,就算做不了正室,当个受宠的姨娘那也值得。 她羡慕长姐在沈家呼风唤雨,犹如正室做派的风光。 于是她挑了又挑,都没有找到合她心意的,最后勉强找了个九品小官的儿子,哪知刚议亲,未婚夫就出意外死了。 她的亲事又被拖了两年。 后来她打听到陆家在给陆大爷挑良妾,她买通了媒婆,跟陆老夫人偶遇见面,顺利成了陆大爷的妾室。 “……”沈岁安听完芙蕖查到的消息,实在不知该如何评价。 “程家怎么上赶着把女儿给人当妾室。”半见小声嘀咕。 沈岁安淡淡说,“尝到甜头,便以为所有当妾室的都能跟程姨娘一样得宠。” “那小程姨娘不也见到程姨娘如今下场了。”再得宠又怎样,如今不还是被禁足着。 “人总对自己有盲目自信,小程姨娘觉得自己聪明些吧。”沈岁安说。 今日只打了一个照面,但已经能够看出小程姨娘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举止做派简直跟她姐姐一模一样。 要是大太太还在国公府,小程姨娘估计蹦跶不了三天就能被收拾了。 如今小程姨娘只要讨好了陆老夫人,她在国公府的日子肯定能过得美滋滋。 瞧她今日对待老夫人的态度,显然她也知道要在陆家生存的方法。 “自从程姨娘被禁足,程家那边也总算消停,不然程姨娘的大哥和侄子三番四次去咱们的店里打秋风,把沈家的财产都当是他们程家的了。”半见哼道。 还不都是沈江林惯出来的。 如今沈江林已经被外放,程姨娘也被禁足,之前还因为茶叶的事输了一大笔银子,程家肯定也受了影响。 估计还憋着一口气,以为程姨娘还能东山再起吧。 “少奶奶,小程姨娘求见。”木槿低着头进来,小声说道。 沈岁安挑了挑眉,“她来做什么。” “让她进来。” 以后要跟这个小程姨娘抬头不见低头见了,要是她真的又生下孩子,那国公府肯定更热闹了。 “凝霜,记得把小程姨娘进门的消息传到白家给太太知道才行。”沈岁安低声吩咐。 “太太不是神志不清了吗?”半见疑惑地问。 沈岁安笑了笑,到底是不是真的神志不清,只有陆大太太最清楚,反正该知道的消息还是得让她知道的。 小程姨娘纤弱的身影出现在门边,她盈盈行了一礼。 “岁岁,上次见到你,你才十岁吧,没想到一转眼你都是陆家大少奶奶了。”小程姨娘含笑说。 沈岁安看她一眼,“小程姨娘不用服侍老夫人吗?找我有什么事?” “大家都是亲戚,如今又是一家人,本来就是亲上加亲,岁岁,咱们应该是互相帮助的呀。”小程姨娘径自在旁坐下,笑盈盈地看着沈岁安。 “我们沈家从来没将姨娘的娘家当亲戚的,就别扯亲上加亲了,你的姐姐会不会被发卖出去都是另外一回事。”沈岁安淡淡地说。 小程姨娘皱了皱眉,“我姐姐可是为你们沈家生了一对儿女,我外甥是你父亲唯一的儿子,将来你们沈家的门楣还需要靠他支撑。” “岁岁,我们程家有什么不好,当初你们就该扶正我姐姐,姜氏那个商户女有什么好的。” 听到小程姨娘说出这番话,沈岁安一点都不惊讶。 她的痴心妄想跟程姨娘真不愧是亲姐妹。 “你要是来跟我说这些的,那就不必说了。”沈岁安说。 小程姨娘:“岁岁,能不能别禁足我姐姐了?以后耀哥儿长大了,肯定会好好对你,沈家两位老人家总会故去的,到时候只有我外甥能给你当靠山了。” 沈岁安轻笑出声,“看来程姨娘被禁足,你们程家真的对沈家一无所知。” “你不知道吗?我母亲不久前母子平安,生下我父亲唯一的嫡子了。” 小程姨娘的脸色变了变,“什么时候?为何你们沈家没有到程家说一声。” 沈岁安似笑非笑地看她,像是在回答她,你们程家算什么东西。 “那耀哥儿如今怎么样了?”小程姨娘担心她外甥在沈家的日子。 “自然是在沈家好好读书。”沈岁安说。 小程姨娘皱眉,她以为外甥女和外甥在沈家肯定会过得极好,如今看来好像未必如此。 “还有别的事吗?”沈岁问。 “好,我们暂时不提我姐姐的事,就说说咱们国公府吧。”小程姨娘收敛神色。 沈岁安不知道跟她有什么好说的。 “我知道大太太疯魔了,二太太也被赶出去了,只要你我齐心,国公府的掌家大权就会落在你我的手中。” “老夫人不待见三房,如今是三太太管家,早晚都是要收回来的。” 沈岁安诧异地听着,差点要忍不住笑出声。 “小程姨娘,你比你的姐姐还更有野心啊。” 小程姨娘说,“难道有野心还错了?大太太坏事做尽活该有报应,我出身是不如她,但也清清白白,只要生下儿子,有什么不可以的。” “是老夫人跟你说太太坏事做尽的?”沈岁安问。 “你不必管谁跟我说的。”小程姨娘觉得自己不可能连个疯子都不如,说不定她以后可以扶正。 她肯定不会像她姐姐似的,最后居然还被禁足了。 沈岁安眼眸轻抬,“你应该庆幸,太太如今不在国公府。” 否则吧,小程姨娘在国公府活不过三天。 “送客。”沈岁安端茶送客。 话不投机半句多。 她在国公府的日子还不知道有多少,一点都不想掺和进这些破事里。 但不影响她看热闹。 陆大太太那边若是知道有人对她的正室位置虎视眈眈,不知会不会突然病好了。 第219章 哥哥回来就 好了 陆嫣不愿意去相看。 她今天才知道这件事,差点就哭出来了。 “祖母,那兵部尚书长得跟一座山似的,他的孙子能好到哪里去,我不要去相看。”陆嫣委屈地红了眼睛。 母亲要是没有生病,肯定也不会给她选这样的亲事。 “你连人都没见过,怎么就知道他长得如何,再说了,男子最看重的不是外貌,你太肤浅了。”陆老夫人呵斥。 陆嫣跺了跺脚,“我不管,我就是不去。” “反了你!”陆大爷怒道,“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岂有你说不要就不要,那是兵部尚书高家!你要是嫁到高家,对我们国公府只有助益,你……” “我又不是你们的棋子。”陆嫣哭着大喊。 陆大爷抬手要打她。 “打死我好了,反正我如今在国公府也是个惹人厌的。”陆嫣大声叫道。 “你别在旁边看戏,还不劝她。”陆老夫人瞪了沈岁安一眼。 沈岁安:“嫣姐儿不愿意跟高小公子相看,不是还有容姐儿和茵姐儿吗?” 陆容和陆茵也到了该说亲的时候,她们的姨娘都不在了,老夫人对她们也不重视,更别提陆大爷了。 “她们……她们是庶出的。”陆老夫人终于想起还有两个没说亲的孙女。 陆大爷的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 “你拿她们和我相比?”陆嫣黑着脸,她是看不上高小公子的长相,可她不要的,也轮不到庶女来抢了去。 “容姐儿和茵姐儿也是陆家的姑娘。”阮氏淡淡地开口。 她事不关己地摇着手中的摇扇,“在我们阮家,无论是嫡出还是庶出,从小就是要受严格的教导,难道庶出的姑娘出去就不代表自家脸面了?” “身上流的都是一样的血脉,哪来分得出高低啊。” 若是别人说这番话,老夫人少不得要骂几句。 可现在都知道阮氏是南朝第一世家的嫡女,南朝的左相还在上京城,她哪敢像一开始拿臭脸对待阮氏。 “要不这样吧,明日我和岁岁带着三位姑娘同去,高小公子也未必看得上嫣姐儿。”阮氏说。 陆嫣脸上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三婶,你怎么能这样羞辱我!” 阮氏:“这怎么是羞辱,我是在帮你啊,你不是不愿意嫁给高小公子吗?” 陆嫣是不想嫁给一个丑八怪,但是也不想让容姐儿和茵姐儿嫁入高门大户,万一以后要压她一头呢? “那就这么定下了。”老夫人觉得阮氏提的建议还不错。 反正一个孙女看不上,还有另外两个呢。 陆嫣心里的委屈到了极点,母亲说过的,要为她挑选最尊贵的夫婿,虽然没有明说,但她知道母亲说的是皇子。 再不济还有白家的表兄。 她哭哭啼啼回到屋里,只觉得自己命苦,明明是国公府的嫡女,如今却爹不疼娘也不在,还不知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姑娘,发生什么事了?”冰月看到自家姑娘眼泪横流,急忙上前询问。 陆嫣哭道,“他们要把我嫁到高家,我不想嫁。” 冰月搂着陆嫣的肩膀柔声安抚,“姑娘放心,有太太在呢,没有太太同意,国公府就算要给你议亲,也不会轻易定下的。” “母亲都病了,她还怎么顾得上我。”陆嫣叫道。 “那您还有白家少爷啊。”冰月说。 “表少爷让我跟您说,如今弘少爷被大少奶奶所害,在京兆府里出不来,让您去求一求大少爷。” 陆嫣愣住,“什么?弘表哥怎么了?” “黄良豪当街调戏大少奶奶,还攀咬了弘少爷,大少爷便将他们都关进京兆府。”冰月说,“杰少爷周旋许久,都没能让官府放人。” “你怎么现在才说。”陆嫣站了起来,抹去脸上的泪水。 两位表哥最是疼爱她,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弘表哥被沈岁安陷害。 “姑娘,大少爷在书房,您千万要好好说话,不要激怒他。”冰月小声说。 陆嫣抿着唇,她以前最是看不起陆渊,跟他从来没说过几句话,她愿意纡尊降贵拿他当兄长,他该暗自窃喜了。 经过致远堂,望着寂寥冷清的院子,陆嫣眼底涌起一阵热潮。 要是哥哥还在家里,说不定母亲不会神志不清,她也不用这样委屈自己。 “姑娘,等二少爷回来,一切都会好的。”冰月小声说。 “没错,哥哥回来就好了。” 陆嫣吸了吸鼻子,矜持地抬高下巴来到淡泊院,对着守门的丫环说:“我要见陆渊!” “三姑娘请稍等。”丫环没有就这么放陆嫣进门,而是客客气气地行礼,再让小丫环去回禀。 “让开。”陆嫣皱眉,一个下人,居然还敢挡她的路。 “三姑娘,大少爷在书房,您若是有要紧事,不若先在大厅等一等。”丫环说。 陆嫣说,“我有事要找他,带我去书房。” 丫环脸上带笑,脚下却没有动,“没有大少爷的吩咐,任何人都进不得他的书房。” “你……”陆嫣恼怒地瞪她。 “这是怎么了?”刚从三房那边回来的沈岁安有些诧异。 刚才还在上房哭哭啼啼的陆嫣,这会儿怎么跑到淡泊院来了。 “你来得正好,我要见陆渊。”陆嫣叫道。 沈岁安看了陆嫣一眼,“之前太太把你送去白家学规矩,看来你的礼仪就维持几天啊。” 陆嫣:“你什么意思?” “陆渊是你叫的吗?”沈岁安淡淡地说。 “……我是来找大哥的。”陆嫣想到外祖母教训她的话,又把不甘咽回去。 沈岁安抬眸看了看陆嫣身后的冰月。 这个丫环是白家调教出来的,应该是把白绍弘的事告诉陆嫣,让陆嫣来求情的。 “你要是为白绍弘的事来的,那就不必说了。”沈岁安道。 陆嫣脸上闪过怒意,“你害他被京兆府抓了去还不够,难道还想要他的命。” “你替他求情之前,应该先了解他做过什么,不过你就算知道,也不会觉得是他的错。” “嫣姐儿,你这么紧张白绍弘,该不会跟他早就暗生情愫吧?”沈岁安问。 沈岁安只是随口试探,没想到却见陆嫣脸颊通红,羞愤地瞪了沈岁安一眼,转身就跑了。 第220章 比话本子精彩 沈岁安目瞪口呆。 她还一直认为陆嫣是白绍杰的妻子,所以看到陆嫣因为白绍弘脸红的样子,她实在被惊到了。 道德沦丧啊! 白绍弘可是她的小叔子啊。 陆嫣这时候就对白绍弘动心了吗?那上一世她嫁给白绍杰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谁啊? 好吧,沈岁安承认自己有点恶趣味了。 她已经在脑海里想象了白家一出违背纲常伦理的大戏。 陆渊从书房出来,就见到他的小娘子站在门外独自笑得……一脸诡异。 “怎么了?”他有些担心地摸了摸她的头。 沈岁安跟他说了陆嫣来找他的事,“想让你放了白绍弘,之前我是听说太太想把她许配给白绍杰的,她对白绍弘这么上心,太太知道吗?” “要是她嫁给白绍杰,心里想的却是小叔子,那不是比话本还要精彩。” 陆渊眸色深深地看着她,眸中无尽笑意满眼开来,瞳底含了一抹不轻易流露的温柔。 “最近又看了什么话本子?”他低声问。 “哎,就闲暇的时候看几眼,我平日可忙了。”沈岁安眨了眨眼。 她以前是不看话本子,觉得离经叛道,还不是凤元嘉给她硬塞了几本,让她一下子就着迷上了。 陆渊眼中笑意更盛,“嗯。” “对了,靖宁侯给欢哥儿请封世子,皇上已经准许了。”陆渊说。 沈岁安脸上的笑容敛了敛,“欢哥儿这么小,在侯府都不能自保,靖宁侯这时候给他请封世子,对欢哥儿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陆渊说:“他把欢哥儿身边伺候的,还有府里的府医全都换走了。” 虽然靖宁侯没有跟王氏撕破脸地质问,这样的做法已经在表明一切。 他知道真相了,也不再信任王氏了。 “他不会还想把程姐姐带回侯府吧?”沈岁安皱眉,这才是她最担心的。 陆渊:“周娘子不会跟他去靖宁侯府的。” “皇上不是有偏头疼吗?你帮周大夫谏言几句,让他去给皇上治病。”沈岁安小声说。 虽然有镇南王府护着周舟,但依靠别人的势力才能自保,不如自己有绝对的能力。 如此才能震慑何闳奎,还有王氏。 沈岁安觉得一旦王氏知道程芝云留在上京城,指不定又会做出什么事。 陆渊闻言颔首,上次他就跟周舟提过这个事,周舟并没有拒绝,只说要考虑一下。 “我会找机会的。”陆渊说。 既然陆渊这么说了,那事情肯定就稳妥了。 沈岁安挽着他的手,“你今天不用去礼部吗?” “皇上让礼部晾着南朝使者,谈判的事,应该要等万寿节之后才进行了。”免得一言不合打起来,反而扰了万寿节。 如今上京城来贺寿的还有其他国家的使者呢。 沈岁安便没有继续问了,虽然她想知道关于海运特营的事,但陆渊没有明确地跟她说,那就是这个事还没有定下来。 不急不急,她会慢慢等着。 …… …… 陆嫣一大早在垂花门守着,一看到要去上早朝的陆渊,她抬步迎上来。 “大、大哥!”她艰难开口,这么多年来,她很少称呼陆渊为一声大哥。 陆渊神色冷淡地看她,并不开口应话。 “你能不能放过弘表哥,不管怎样,两家都是亲戚,闹得太厉害,对你也没有好处的。”陆嫣说。 “那有什么坏处?”陆渊冷声反问。 陆嫣一愣,“啊?” “白绍弘指使他人诋毁我妻子的清白名声,将他押送进京兆府,这是谁闹得太厉害?”陆渊淡声反问。 “是白家要你来找我的吧,他们白家为何不去找人放了白绍弘,要你出头?” 陆嫣说,“人是你抓的,自然是要你放了才行。” 只要陆渊主动放了白绍弘,那就能对外宣称一切是误会,如此也能保住白绍弘的名声。 陆渊当然也看明白白家人打的什么算盘。 他凭什么要答应。 “何时轮得到你命令我做事?”陆渊脸色冷沉,“没有把他抓去镇抚司,已经是给足白家面子了。” 陆嫣的脸色变了变,“你敢!” “要试试吗?”陆渊问。 “……”陆嫣不敢。 她就算没有亲眼听说过陆渊杀人,那也听过他可怕的手段。 万一他真的杀了弘表哥呢。 陆嫣狠狠地跺脚,威胁陆渊,“你等着吧,二哥哥回来之后,一定会替我出气,到时候你别想继续留在国公府。” 这虚张作势的威胁对陆渊来说根本无关痛痒,要是真的能让他从这个地方脱离出去,他还求之不得。 他没有理会张牙舞爪的陆嫣,转身离开。 冰月在旁边义愤填膺,“庶出就是庶出,根本没把姑娘当妹妹。” “养不熟的白眼狼,父亲当初就应该让他死在外面。”陆嫣恨恨地说。 “姑娘,那现在怎么办?”冰月问。 陆嫣说:“他不敢对弘表哥怎样的,今天还要去护国寺,陆渊敢这么对我,看我怎么收拾沈岁安。” “姑娘,那沈岁安也不简单,您千万要小心。”冰月低声说。 “我心中有数。”陆嫣哼道。 “回去换衣裳。”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陆嫣才重新来到大门,沈岁安和阮氏已经在马车等着她了。 陆嫣不想和沈岁安同坐一辆马车,只能勉为其难地上了后面一辆。 “嫣姐儿。”陆容和陆嫣对她露出讨好的笑容。 “瞧你们这小家子气的样子,高门大户的夫人不会看得上你们的。”陆嫣高傲地说。 陆容摁住要反驳的陆茵,对陆嫣笑了笑,“我们就是陪你去走一走。” 陆嫣哼了一声。 马车辘辘地前行,带着热气的风被车里的冰格挡住,透出一丝丝凉意。 “嘴上说看不上高小公子,打扮得却像只花孔雀。”阮氏笑道。 “她是见不得两个庶姐高嫁。”沈岁安了解陆嫣的想法,她跟陆珩很像,都是自私傲慢的人。 她看不上的,也不允许别人得到。 “你对容姐儿她们似乎挺上心。”阮氏说。 “都是可怜人罢了。”沈岁安笑了笑,她感念上一世陆容和陆茵对她施以援手。 这一世她想要在他能力范围之内,给她们一点帮助罢了 第221章 杀了他 护国寺坐落在半山腰中,山上白色的雾气缥缈染起,依稀可见山的形状。 沈岁安一行人来到大雄宝殿,虔诚地上香祈福。 陆嫣眼珠子四下乱转,她在想要怎么给沈岁安难堪。 上次在姚家设计沈岁安不成,她还被送去白家老宅,这次不能用同样的方法了。 可恨她如今能用的人太少了。 要是弘表哥没有被关进京兆府,他肯定能帮她的。 “姑娘,姑娘!”冰月扯了扯陆嫣的袖子,提醒她高老夫人来了。 高老夫人正在跟沈岁安寒暄,两家其实都没戳破是来相看,就当是在护国寺偶遇,若是没有看对眼,两家也不必尴尬,还能继续来往。 “乐安县主,这么巧,竟在这里遇上了。”高老夫人笑容和蔼,很自然地跟沈岁安说起话。 沈岁安福了福身:“高老夫人。” “你祖母最近还好吗?上次你弟弟的洗三我因为身子抱恙没能前去,有好些日子没见到你祖母了。”高老夫人和沈老夫人年轻时候还是手帕之交。 “祖母一切都好,她老人家也很想念您。”沈岁安笑着说。 高老夫人的视线投向阮氏,“这位就是三太太吧?” “老夫人万福安康。”阮氏上前行礼。 “长得真是标致,听说是南朝阮家的姑娘?”高老夫人握着阮氏的手。 阮氏:“让您见笑了。” “老夫人,我们正要去后山的凉亭休息,难得与您相遇,我今日要不客气缠着您了。”沈岁安笑着说。 高老夫人脸上笑容止不住,“你啊,跟小时候当真是不一样。” 沈岁安掩嘴轻笑,她小时候是个内敛文静的孩子,总是躲在祖母的身后。 失去母亲的她,觉得比别人矮了一截。 到了后山,沈岁安很自然地让陆容她们来给高老夫人见礼。 陆嫣一直心不在焉,连给高老夫人行礼都显得敷衍了事。 高老夫人暗中将三个陆家姑娘的表现都记在心里。 大姑娘和二姑娘虽然是庶出,但是举止有礼,对自家大嫂也是恭敬听话,样貌同样出挑,而这位嫡出的三姑娘,在大雄宝殿见的第一面,一直就黑着脸。 对沈岁安和阮氏都总透着不耐烦。 高老夫人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祖母……”一道高大魁梧 的身影大步走来,着急地看着高老夫人,“您的腿哪里崴着了,我背您下山。” “诶,一会儿再下山。”高老夫人拉着小孙子的手。 “这位是乐安县主和陆三太太,快给人家行礼。” 高小公子紧皱眉心,却还是朝着沈岁安和阮氏拱手一礼。 同时也看到一旁的三位年轻姑娘。 高老夫人笑眯眯地又介绍了一遍,“这是陆家的三位妹妹……” 他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祖母一直说要给他相看,他都以军中繁忙给拒绝了,今日倒好,找个小厮骗他来护国寺相看来了。 陆嫣在看到高小公子的瞬间,脸上的嫌弃几乎掩藏不住。 天啊,这个人长得也太粗犷了。 那身材更是跟一座山似的。 她想到要嫁给这样的人,还不如让她死了。 “高小公子真是一表人才。”阮氏含笑说。 这一看就是在军中历练过的,将来定是保家卫国的英雄。 “祖母,军中还有事。”高小公子无奈地说,“今天还要操练,皇上的万寿节,我们不能放松。” “行了行了,快回去吧,我的腿脚没事。”高老夫人嗔了孙子一眼。 不就半天时间,好像要他上刀山下火海似的。 “陆三太太,乐安县主,我还有要事,那就先失陪了。”高小公子拱手。 这场相看就仓促地结束了。 和高老夫人吃了些茶点,都没有提起相看的事了。 沈岁安看得出,高老夫人并没有看上陆嫣。 至于陆容和陆茵,想必她老人家还要回去斟酌商量的。 目送高老夫人离开,阮氏对沈岁安说,“难得出来一趟,让姑娘们先去玩一玩。” “听说护国寺附近还有一处姻缘庙,你们去走一走。”阮氏转头对陆嫣她们说。 陆嫣看了沈岁安一眼,“好啊。” “岁岁,我们也去。”阮氏说。 “是啊,那边还有求子观音,大嫂是该去拜一拜,求一求送子观音给你送子。”陆嫣笑着说。 沈岁安意味深长地道,“嫣姐儿,你才应该好好求个合心意的姻缘。” 陆嫣轻哼了一声,带着冰月扭头就走。 阮氏皱了皱眉,“大太太那么厉害的人,怎么养出这样的女儿。” “嫣姐儿是在老夫人身边教养长大的。”沈岁安说。 “难怪,我说她怎么总有种熟悉的感觉,你这么说的话,我就明白了。”阮氏轻笑出声。 走在她们前面的陆嫣正掐着冰月的手:“快想办法,我要怎么收拾沈岁安。” 冰月眼底闪过阴狠,“姑娘,这时候……正是蛇群出入的时候,要不吓一吓她?” “蛇?”陆嫣的脸色一变,“会不会把我也咬了。” “奴婢刚好懂得训蛇,可以找到没有毒的蛇,就只是吓一吓大少奶奶。”冰月说。 陆嫣点头,“行,那你快去,哼,我迫不及待想看到她大惊失色的样子。” 她就是想教训沈岁安,让陆渊知道,在国公府里,他一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子什么都不是。 “交给奴婢。”冰月说。 从护国寺来到这边的姻缘庙,走了半个时辰,幸好山里天气阴凉,不然真是要热出一身汗了。 在她们没有注意的角落里。 “你认识?”齐仲北疑惑地打量贺景尧,怎么就一直盯着那几个女眷看。 贺知源指了指沈岁安,“那是陆渊的妻子。” “你想杀她?”齐仲北神情一凛。 “长得这么好看,死了可惜。”贺景尧笑了笑,“年纪轻轻,守寡也是挺可惜。” 齐仲北压低声音,“大人真的要你杀了陆渊?” “陆渊不能活着回南朝。”贺景尧目光一直追随着沈岁安。 “你还看啊,你怎么总对有夫之妇感兴趣,我告诉你啊,别人就算了,这个沈岁安不一样。”齐仲北警告他。 贺景尧轻笑,“是啊,所以我喜欢她。” “陆渊跟东宫那位不一样,所以,陆渊绝对不能回到南朝。”他看向齐仲北。 “找机会,杀了陆渊。” 齐仲北又听到贺景尧慢悠悠说了一句。 “把沈岁安带回南朝。” 第222章 你们陆家的确休不了我 阮氏在送子观音前求了支上上签,她让沈岁安一定也虔诚求子。 沈岁安求得了中上签,天赐泰来无需忧。 “这是好签,说明你的好运气还在后头。”阮氏笑着说。 “子女也是看缘分。”沈岁安脸颊有些微热,自从有那个羊肠套,陆渊肆无忌惮,她想要有身孕也不太容易。 阮氏笑着说是。 陆容和陆茵难得出来,两人都求了很不错的姻缘签,还在许愿树下许了心愿,高兴得脸颊通红通红的。 沈岁安看她们笑容灿烂的样子,心情也很是不错。 今日跟高家相看不成,她也会给她们找一门不错的亲事。 上一世被当棋子受的苦,这辈子就不要再受了。 “嫣姐儿,你求签了吗?”沈岁安看向陆嫣。 刚才一直没看到她,也不知道她是去做什么了。 陆嫣心中有鬼,被沈岁安一喊,脸上神色变了变,“求,求了!” “那就好,希望你们都能得了好姻缘。”沈岁安深深看她一眼。 “时候不早,我们回去吧。”阮氏说。 陆嫣慢吞吞走在后面,嘴角不自觉地扯出一抹诡异的笑,眼底蕴藏着幸灾乐祸的快意。 沈岁安被半见扶着上了马车,阮氏随后也进去了。 过了片刻,众人疑惑地看向站在原地不动的陆嫣。 “嫣姐儿,你怎么还不上车?”阮氏疑惑地问。 陆嫣直勾勾地看着她们的马车,想象中沈岁安惊慌失措并没有发生。 怎么回事? “你放了没?”陆嫣转头瞪向冰月。 冰月此时的脸色也有些苍白,她明明将蛇都放进马车里了,怎么会没事发生呢? 外头这么热,那些蛇不可能跑出马车的。 陆嫣没好气地跺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没看到自己想看到的,陆嫣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冰月不时回头看向沈岁好的马车。 一路平安无事,甚至她还听到马车里传出沈岁安和阮氏的笑声。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回到国公府,陆嫣黑着脸下了马车,看到沈岁安全须全尾站到她面前,她更加郁闷了。 陆老夫人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相看结果,听说高小公子只是露面一会儿,并没有表示到底对陆嫣有没有意思,她有些失望。 “你去跟高老夫人说,如果跟嫣姐儿定亲,我们陆家还能陪嫁个媵妾。”陆老夫人道。 “就看高小公子喜欢容姐儿还是茵姐儿了。” 陆容和陆茵瞬间脸色发白,眼中含泪地看向陆老夫人。 她们自知身份低微,从来不敢奢望高嫁,只盼着有一门清白婚事,嫁过去当正头娘子,如此也能平顺地过一辈子。 可去当媵妾就是跳进火坑了。 陆嫣怎么可能让她们好过。 沈岁安淡淡地说,“正经的高门大户,没有上赶着送自家姑娘去当妾室的,庶出的姑娘也是姓陆的。” “岁岁,你不能这么说,老夫人毕竟不是出身名门,并不知这样做会在上京城被其他世家耻笑。”阮氏接了话。 陆老夫人的确出身不高,但陆家从来没人敢把这件事拿出来当面奚落她。 还是第一次,而且是被她最讨厌的两个人。 当下就气得脸色涨红。 “你们……你们……”她指着沈岁安和阮氏,气得说不出话。 小程姨娘急忙上前给她顺气,“老夫人,您千万别动气。” “老夫人,您不是说长嫂如母吗?那容姐儿和茵姐儿的亲事就交给我吧,我一定会给她们找一门好亲事。” “大少奶奶,你都把老夫人气成这样,还是少说几句吧。”小程姨娘低声劝道。 沈岁安目光清冷地扫她一眼,“小程姨娘,希望你谨记自己的身份才好。” “她们都是我陆家的姑娘,我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无需你插手。”陆老夫人就是倔强,越是别人反对的事,她越是要做到底。 两个庶出的姑娘在她眼里什么都不算,她就算把两人都送出去当媵妾又如何。 “祖母,孙女不想当妾室。”陆容双眼噙泪,跪在老夫人的面前磕头。 她和茵姐儿的生母都是妾室,生下她们之后,莫名其妙就死了。 妾室的生死大权都握在主母的手里,她宁愿日子过得苦些,也不想当妾室。 陆老夫人一巴掌打过去,“贱东西,你也是从小妾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如今作威作福到我头上吗?你算什么东西。” 这是指桑骂槐的话。 沈岁安和阮氏都知道陆老夫人这是在发泄怒火。 不过,她们根本没把老夫人的话放在心上。 “老夫人,既然容姐儿不想当妾室,那就算了。”沈岁安站到陆容的面前。 “您不是还要照顾国公爷的身体,容姐儿和茵姐儿的亲事就不必操心了。” “反了你,别以为你和陆渊是赐婚的,我们陆家就不能休了你。”陆老夫人威胁。 女子最怕的就是被夫家休弃。 沈岁安轻笑,“你们陆家的确休不了我,我和陆渊不但是皇上赐婚,我还是乐安县主呢。” “……”陆老夫人嘴角抽了抽。 之前有公主在家里,一个小小县主算得上什么,根本没人看得上。 如今公主在淮南,沈岁安的县主头衔抬出来,自然就压得住陆家其他人了。 陆老夫人正要发怒。 “老夫人,三太太,大少奶奶,老太爷有话要说。”高氏不知何时来的,站在门口声音不高不低地响起。 一看到这个老狐狸精,陆老夫人的脸色更难看。 “老太爷已经把诸位刚才的话都听到了,请大少奶奶全权负责家里几位姑娘的亲事,至于老夫人,您年事已高,且好好休养,不必管其他杂事。” 陆老夫人一听差点炸了。 “我自己的孙女,难道还不能做主亲事了?”陆老夫人愤怒不已,那老东西被老狐狸精迷得脑子都不清醒了吧。 高氏说,“陆家女子绝不为妾,这是老太爷的话。” 沈岁安起身说,“多谢高妈妈传话,请您回禀老太爷,我一定不负所托。” “是,大少奶奶。”高氏说完,朝着众人福了福身,挺着腰板回了内室。 自从陆国公爷病倒之后,都是高氏在照顾他,他甚至连老夫人都不见。 怕真的被老夫人气中风了。 第223章 杀人还要挑地方吗 “啊啊啊啊……蛇!蛇!救命啊!” 一道凄厉的叫声响彻整个国公府。 深夜中,所有人都被惊醒。 陆嫣穿着里衣就跑出院子,躲到丫环的身后,仍然歇斯底里地尖叫着。 有胆子大的丫环拿着扫帚进屋里,才发现摆放在几上的食盒,有两条黑溜溜蛇爬出来,还有一条已经爬上床榻。 “真的有蛇,有蛇!”丫环们都害怕地叫出声。 她们丢下扫帚,尖叫跑出去。 这边的动静还是惊扰到其他人。 阮氏带着人匆忙往这边走来,看到院子外面人头攒动,还不时传出尖叫。 “都闭嘴!吵吵闹闹,成何体统。”阮氏沉声呵斥。 众人见到阮氏出现,全都捂着嘴不敢再叫出声。 陆嫣脸色惨白,整个人瑟瑟发抖,蜷缩在地上呜咽地哭着。 阮氏皱了皱眉,“嫣姐儿,你怎么了?” “三太太,三姑娘的屋里发现有蛇,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进来的。”快嘴的丫环急忙回答。 “府里怎么会有蛇,从夏至开始,府里各处都让人撒了驱虫粉的。”阮氏说,俨然不信有蛇。 “是真的,奴婢刚才进屋里,亲眼看到的,有三条大蛇,跟手臂一样粗。”丫环颤声道。 阮氏眸色一沉,“去找几个会抓蛇的小厮过来。” “把三姑娘带去上房,给她换上衣裳。” “你们几个快去跟其他主子都禀报一声,看看他们屋里有没有蛇。” 阮氏果断地下了命令,把府里所有的下人都叫起来查看四处是否有蛇进出。 陆大爷在温柔乡中被吵醒,他气急败坏地打开门,冲着丫环大吼,“吵什么!大半夜的,把人给我打出去。” “大爷,是……是府里有蛇,在三姑娘的房里。” 这下连被窝里的小程姨娘也吓到了,慌慌忙忙地穿上衣裳,生怕角落里爬出一条蛇。 陆大爷顾不上其他,急忙往上房去了。 整个国公府很快亮起灯,犹如白昼。 陆嫣躲在老夫人的怀里,脸上全是惊吓的泪水。 国公爷也被高氏扶着坐在首座,脸色阴沉,真是一天消停都没有的。 “怎么会有蛇呢,抓到了没有?”陆大爷走进来。 “父亲,母亲,你们没事吧?” 国公爷看他一眼,“别吵了,上房这边都检查过了,没蛇。” 陆大爷松口气,眼睛看向老夫人怀里的陆嫣,“你真看见蛇了?” “小厮都把蛇抓着了,还有什么可问的。”国公爷瞪他一眼。 “……”陆大爷摸了摸鼻子,在旁边坐了下来。 这时,陆渊和沈岁安也携手来了上房。 看到沈岁安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一点被吓到得样子都没有。 本该出现在沈岁安马车里的蛇,莫名其妙出现在她的屋里,陆嫣就算再笨,她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你把蛇放在我屋里的?”陆嫣愤恨地瞪着沈岁安,“是你,一定是你。” 沈岁安惊诧地后退两步,“嫣姐儿,你在说什么,我最怕的就是蛇了,怎么可能去抓蛇放到你屋里。” 陆嫣怒道:“你怕蛇,你的丫环呢,肯定是你的丫环抓的。” “嫣姐儿,你今日受了惊吓,可也不能胡说八道,今日我们是一起去护国寺的,下山的时候,谁手里抓了蛇,不是看得一清二楚吗?”沈岁安道。 “那蛇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屋里。”陆嫣质问。 沈岁安:“我如何知道啊,若是有人把蛇放到你屋里,那肯定能查出来的。” 陆嫣认定就是沈岁安把蛇放到她屋里的,难怪今天在马车里什么都没发生。 肯定是沈岁安察觉马车有蛇,早就把蛇给抓起来,故意今晚放进她屋里吓她。 “你的丫环呢?”陆渊突然沉声开口询问。 陆嫣这时候才想起,她刚才这么大的动静,冰月居然一直都没出现。 这就很奇怪了。 “冰月去哪里,她该不会是被……”陆嫣惊怒地看向沈岁安。 这时,阮氏从外面走进来,她扫了陆嫣一眼,声音严肃地说,“冰月那个丫环被毒蛇咬死了。” 陆嫣脸色一变,“什么?” 阮氏说,“毒蛇都是冰月抓的,我询问过与她相熟的丫环,原来冰月的父亲就是训蛇的,她从小耳濡目染,所以学会了抓蛇。” “她抓蛇作甚?”国公爷冷声问。 “只怕是个居心叵测的丫环,一心要害自己的主子。”沈岁安忿忿不平。 “幸好嫣姐儿发现得早,要是被毒蛇咬了,那该怎么办。” 阮氏:“冰月不是咱们国公府的丫环,是嫣姐儿从白家老宅带回来的。” 陆老夫人破口大骂,“我就说白家没个好东西,居然用这种恶毒的丫环来伺候我的孙女。” 国公爷,“以后和白家少来往。” “不是这样的!”陆嫣着急地大叫,怕她以后真的不能再去白家。 “冰月抓蛇不是要害我,她只是想帮我吓一吓沈岁安,是沈岁安把蛇放到我屋里的。” 陆渊目光瞬间一冷,如寒光利剑地盯着陆嫣。 “你想让那丫环抓蛇做什么?” “……”陆嫣嘴唇翕动,脸色煞白。 完了! 她居然把要吓沈岁安的事给说出来了。 “把人带进来。”阮氏淡淡地说。 两个粗使婆子押着奄奄一息的冰月进来,往地上一扔。 阮氏说,“冰月已经招供了,说这些蛇是她抓的,只没说是今天要抓来吓大少奶奶。” 国公爷目光如炬地看向陆嫣,“嫣姐儿,你怎可这么糊涂!” “我……我……”陆嫣吓得双手发抖。 冰月撑着最后一口气,“是……是我怂恿姑娘的,姑娘什么都不知道。” 陆渊抬脚踩在冰月的脖子,将她的锁骨一点一点地碾碎。 “啊,啊!”陆嫣眼睁睁看着冰月断气,吓得惊叫出声。 “陆渊,你疯了,居然在家里杀人。”陆大爷怒道。 “我每天都杀人,杀人还要挑地方吗?”陆渊淡淡地反问。 他目光如寒冰地看向陆嫣,“但凡有人伤害我的妻子,杀一个杀两个都是杀,我也不挑。” 第224章 这才是警告 纵然都听说陆渊有杀人不眨眼的恶鬼之称,但陆家所有人从来没见过他杀人的样子。 在他们的潜意识里,陆渊依旧是那个刚被陆大爷接回来时瘦小可怜,被欺负也不敢反抗的私生子。 能够在国公府生活,他应该对他们感恩戴德,怎么敢对他们亮出獠牙。 今日是第一次见到他碾死一个人,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国公爷是上过战场,看到这一幕也脸色阴沉,心中的震撼久久无法平息。 陆大人等人早就吓得脸色惨白,哆哆嗦嗦一句责骂的话都不敢说出口了。 陆嫣神态犹如见到厉鬼,惊恐害怕地蜷缩在老夫人的怀里。 当然,老夫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下意识想推开陆嫣,怕陆渊疯起来要杀陆嫣的话,把她也伤到了。 “来人,把这背主的丫环丢去乱葬岗。”阮氏镇定地吩咐下人。 几个护卫赶紧进来,把冰月的尸体给抬了出去。 陆渊神色从容,好像刚才不是他碾死一个人,“夜深了,诸位还是早些休息吧。” “你……”陆大爷下意识要呵斥。 对上陆渊深黑如墨的眼睛,他嘴唇翕动,一句话都不敢说出口。 阮氏说,“老太爷,老夫人,儿媳已经让人检查一遍,把蛇都抓起来了,你们可放心休息。” “嫣姐儿,要不要让人送你回去?”阮氏看向陆嫣。 “我不回去。”陆嫣用力摇头,她觉得陆渊比蛇还可怕,万一睡到一半被捏断脖子呢。 闹腾了大半夜,陆老夫人实在累得眼皮快撑不开,“那你就在上房住下,让丫环去把西厢房收拾出来。” 陆嫣哆嗦着点头,反正不让她单独一个人就行。 高氏上前去搀扶国公爷,他的腰板似乎没有之前那么挺直了。 “一大家子,闹得还要用毒蛇吓人,简直贻笑大方。”国公爷沉着脸。 “嫣姐儿,从今日起,你不许再去白家,禁足在家里好好学规矩。” 陆嫣眼泪滚滚落下,她却不敢辩驳。 只觉得这偌大的国公府,已经没有她可以依靠的亲人。 国公府重新恢复平静。 沈岁安和陆渊回了淡泊院,她跟陆渊说起今日的事。 “那些蛇是白家人早就准备好,在护国寺时悄悄交给冰月,只有嫣姐儿才相信冰月能在护国寺周围抓到无毒的蛇来吓唬我。” “她把蛇藏在马车的柜子里,凝霜和芙蕖早就解决了。” “这次算是给白家一次警告。”沈岁安淡淡地说。 陆渊拿了浸湿的手帕给她擦拭双手,“你做得很好,永远不要对想伤害你的人心慈手软,你的善良是改变不了别人的恶毒。” “我没有心慈手软。”沈岁安笑道。 陆渊亲了亲她的额头,“睡吧。” 她觉得自己没有心慈手软,是她天性良善,想不出人性还有多么恶毒。 今日的毒蛇反击怎么算是给白家的警告,白家根本什么都没损伤。 不过,至少岁岁已经懂得开始保护自己。 至于白家那边,他会好好回敬的。 沈岁安今日走了半天山路,靠在他怀里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了。 隔日同样的深夜,白家的花园冒出数十毒蛇,把陆大太太惊得似乎病情更加严重了。 白绍杰还不小心被咬了一口。 要不是救治及时,一条腿就要废了。 这才是对白家最好的警告。 …… …… 转眼就到了万寿节。 上京城的大街小巷从三天前就开始张灯结彩,每天晚上都有官府主办的灯谜和各式各样的杂技表演。 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都要进宫贺寿,沈岁安虽然还没有得诰命,但她是有县主爵位,自然也要跟随陆渊一道进宫。 陆大太太还在病中,所以这次只有阮氏和沈岁安陪同老夫人。 老夫人想要把小程姨娘也带上,最近她十分器重小程姨娘,被服侍得很是舒畅。 国公爷不同意,还当着晚辈的面说她糊涂。 “你带着一个小妾进宫,你是想做什么!” 老夫人心中不平,那姚贵妃不也是妾室,她如今还踩在皇后的头上呢。 但她终究不敢挑战皇权,只能勉为其难带着阮氏和沈岁安。 这两人都让她很不顺心。 沈岁安当然知道老夫人不喜欢自己,她只顾着和阮氏说话。 在宫里见到那些蓝眼睛高鼻子的使者,阮氏还会跟他解释他们是从西疆来的。 “长得和我们不一样,他们五官比较深邃。”阮氏说。 “听说西疆那边盛产各种瓜果,牛羊成群,都是跟我们中原不同的。”沈岁安小声说。 阮氏:“他们的气候跟我们中原不同,白天炎热晚上寒冷,相差非常大,很多物资也不够我们丰富。” “要是两地通商,那不是很赚钱?”沈岁安眼睛一亮。 “你这脑袋瓜转得还真快。”阮氏失笑。 两人就这么说了几句,阮氏很快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沈岁安却给记住了。 西疆那边有各种良马、珍贵药材和宝石,而中原有他们稀缺的丝绸、茶叶、瓷器,这不是很好的商机吗? 沈岁安沉浸在对未来设想中时,她们已经来到后宫。 御花园搭着一个个幔帐,皇后端坐在主位,姚贵妃则坐在她的左侧。 如今后宫大权落在姚贵妃手中,但皇后到底是皇后,这样的场合,她依旧是最尊贵的。 上次见到皇后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 沈岁安低下头,不想去招惹皇后的厌恶。 曲皇后今日却像是变了个人,微笑从容,淡定应付,与之前歇斯底里的样子全然不同。 反倒姚贵妃今日更像是陪衬。 “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沈岁安跟在众人后面行礼。 曲皇后抬手:“都平身吧,赐座。” 沈岁安微微抬眸,看到曲皇后右手边是永宁公主。 她心中了然,皇后的改变,必定跟永宁公主脱不了关系。 “皇后娘娘居然还能跟姚贵妃有说有笑,真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的。” 刚入座,沈岁安听到后面有人小声议论。 一个面生的宫女过来给沈岁安送茶果,“乐安县主,公主殿下请您稍后在淑芳亭候着。” 哪位公主? 沈岁安抬眸看向前方的永宁公主,对方朝她淡淡一笑。 第225章 我朝公主从不和亲 曲皇后和姚贵妃和睦相处,没有了以前的争锋相对,倒是让在座的女眷们少了几分看热闹的乐趣。 “听说是永宁公主求了皇上,皇后娘娘才解了禁足。” “永宁公主是皇上的嫡长公主,最是得宠,而且驸马又战死了,皇上肯定怜惜她。” “说不定因为永宁公主,这后宫又要有变局。” “变不变局的,与我们也无相干,在宫里说这样的话,不怕被听去了。”有人开口警告她们。 议论声这才安静下来。 沈岁安喝了一口果子酒,如果皇后能够像现在平心静气,不要再强求皇上不想给的东西,那以后还会是太后。 她没有强大的能力改变历史格局,能够为曲家争取如今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如果曲家有逆天改命的人才,或许还能跟一个帝王的决定争上一争。 可曲家没有啊。 至少如今的曲家,是斗不过姚家的。 “三婶,我有些不胜酒力,去那边散散酒气。”沈岁安侧头跟阮氏低语。 “好,小心些。”阮氏颔首。 今日宫里人多眼杂,她们只能带一个丫环进宫,不管做任何事,都要谨慎的。 沈岁安是来见永宁的,来给她传话的宫女,手里有她送给曲清璃的玉佩,上面有她自己雕刻的字。 她不明白永宁是什么意思。 淑芳亭离御花园有些距离,远离人群,显得幽雅静谧。 而且因为地势较高,有任何人靠近,在亭子里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永宁公主正在亭子里煮茶。 “请坐,陆大少奶奶。”永宁含笑示意。 沈岁安在她对面坐下,目光坦然地看她。 “璃儿说你是她最信任的朋友,你们情同姐妹。”永宁公主说。 “我们自小算是一起长大。”沈岁安说。 永宁公主笑了笑,“让曲家主动跟皇上说要回安南远离上京城,是你提的建议吗?” 沈岁安闻言一怔,轻笑,“我何德何能,能够决定一个大家族的去留。” “可你心中认定曲家以后必败,你跟我外祖母都说过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永宁道。 知道的话就不会来试探她了。 “公主殿下,我实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沈岁安道。 “本宫查过了,镇抚司抓贼抓到曲家,当时你正好也在,那并不是什么小贼,而是通敌叛国的奸细。”永宁轻声说。 她盯着沈岁安的眼睛,“我的舅舅还不知死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那个人是亲戚。” “这对曲家来说,就是一个诛灭九族的罪证了,旁观者清,你就是利用这个事劝说我外祖母的吧。” “是姚贵妃要你这么做的?” “也不知我故去的外祖父知道他故意养废几位舅舅,反而让曲家轻易被人利用,不知会不会后悔。” 曲老太爷养废儿子的初衷其实是对的。 太后和皇后都出自曲家,如果曲家再权势过重,对皇帝来说,都是一种威胁。 如果皇上是曲家的亲外甥还是另外一回事。 皇上并不是太后亲生的。 “公主殿下,不如有话直说。”沈岁安淡淡地道。 “你既然与璃儿是好友,那就不应该再投靠姚贵妃,你就不怕姚贵妃日后清算吗?”永宁说。 沈岁安:“公主误会了,我从没有投靠任何人。” 永宁:“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也以为公主是聪明人。”沈岁安回道。 今日看到皇后和姚贵妃和平共处的架势,还以为皇后是被永宁公主劝听的,终于不再与姚贵妃争锋相对。 没想到,原来这母女是在谋划更大的计划啊。 “曲家如今在安南平稳生活不好吗?公主非要凭一己之力扭转乾坤,也应该知道就算有曲家全力以赴也很难做到。”沈岁安低声说。 “曲家的确能力不足,但我自有办法。”永宁说。 只要外祖母肯出来振臂一呼,那些曾经依附曲家的世家肯定愿意投靠。 沈岁安目光清凌凌地打量永宁,“记得上次见到公主,似乎还没有这样的雄心壮志。” “是啊,我都没有野心了,只想在上京城陪着母后度过余生,偏偏有人还不肯放过我,想要拿我去和亲。”永宁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去西疆和亲,那是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别人不放过我们,左右都是死,不如拼一拼再死,不然也死得太窝囊了。” 沈岁安微怔,“和亲?我朝公主从不和亲……” “是啊,从不,不代表不会有。”永宁冷笑。 “公主,你应该相信皇上,他不会轻易将你送去和亲的,不管谁去怂恿,最终决定都是皇上。”沈岁安站了起来。 “野心并不是拼一拼就能实现,至少也应该看清现实。” “我出来的时间有些太长了,我该回去了。”沈岁安福了福身。 凭什么永宁想拼死搏前程就要拉她下水。 别人的野心,让她拿命去赌? 开什么玩笑! 沈岁安加快脚下速度,曲家肯定有人被永宁收买了,只是能知道的并不多,也不知是谁偷拿了曲清璃的钗子。 还以为她已经能改变曲家的命运,没想到这个永宁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回到宴席上,突然发现气氛有些奇怪。 曲皇后铁青着脸,紧抿着唇不说话,姚贵妃同样脸色冷沉,眼中似蕴藏怒意。 “怎么了?”沈岁安小声询问旁边的阮氏。 “前殿传来的消息,贺景尧那小王八蛋提出要两国和亲。”阮氏冷冷地说。 沈岁安愣住,“什么?” 如今尚未婚配的公主还有两位,但最大的也才十二岁,小公主才九岁。 南朝皇帝……那不是陆渊的父亲吗? 姚贵妃放下手中的筷子,“皇后哭什么,我朝公主从不可亲,不是他南朝使者说什么就是什么。” 曲皇后抹去脸上泪痕,“本宫没哭。” “今日是万寿节,只管开心为皇上贺寿便是。”姚贵妃说。 南朝使者就是因为天河城的事,故意在这一天添堵的。 沈岁安和阮氏对视一眼。 她们都没听说两国要和亲的事。 阮氏压低声音,“多半是贺景尧自己故意提的。” 第226章 刺杀 贺景尧的确是故意提的。 自从他提出要天河城建造港口,雍朝的大臣就不再跟他继续谈判了,态度也很强硬,绝对不可能将天河城给南朝的。 他干脆就替他们皇帝求个亲。 皇上今天本来心情极好,自从陆渊给他带了一个民间神医,他的头痛病好了大半,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年轻了几岁。 偏偏这个南朝来的使者,叫什么,姓贺的小兔崽子,给他这样添堵! “不知贵国皇帝今年贵庚?”坐在百官最前面的张首辅开口询问。 贺景尧含笑,“正值壮年。” “那你们是想要我们公主去当皇后?”张首辅又问。 “我们皇后娘娘健在。”贺景尧说。 张首辅:“那你哪来的脸敢求娶我们的公主?” 贺景尧嘴角一抹得意笑容僵住,他坐直了身子,目光冷厉地看向张首辅。 “皇上,贵国大臣就这么羞辱盟国吗?” “这是羞辱吗?”张首辅转头问着旁边的大臣。 又笑着看向礼部尚书和陆渊,“你们觉得,这是羞辱吗?” 礼部尚书呵呵一笑,“这怎么是羞辱呢,小贺大人未免也太斤斤计较了。” “皇上,是我们的使臣喝多了,还请皇上莫要见怪。”阮星临目光沉沉地看了贺景尧一眼。 转头温声地拱手赔罪。 贺景尧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 待万寿节结束,马车一辆辆从宫门驶出。 大街上依旧人头攒动,舞龙舞狮的节目还在继续,到处一片热闹腾腾。 贺景尧将赶车的小厮给踹开,扯着绳子加快速度,把街上的百姓吓得一阵尖叫。 马车急急拐了个弯,将阮星临的马车给拦住了。 “小贺大人,急着投胎吗?”赶车的随从没好气地说。 “西曳,不得无礼。”阮星临淡淡呵斥。 贺景尧一个箭步上了马车,长袍一撩,坐在阮星临的对面。 “聊聊吧,阮丞相。” 阮星临手里握着茶,正慢悠悠地喝着,“行啊,本相洗耳恭听。” “皇上想要开海运,您是丞相大人,应该很清楚皇上的心中所想吧,下官这么努力周旋,阮相不该扯后腿吧。”贺景尧冷声说。 “到底是皇上想要开海运,还是你们贺家异想天开?”阮星临挑眉看他一眼。 贺景尧目光如刀子一般,把阮星临刮了一遍。 “阮相,该不会是因为你的妹妹嫁到雍朝,所以你们阮家忘记咱们南朝曾经的苦难吧。” “什么苦难?”阮星临问。 贺景尧面色一沉,“如果不是雍朝抢走我们三个最重要的城池,我们失了防守阵地,被西疆和东阙逼得差点亡国,我们受了多少屈辱……” “贺景尧,那三个城池是我们从雍朝抢夺过来的,南朝能抢别人的城池,别人也能抢回去。”阮星临沉声说。 “南朝想要强盛,靠侵略他国的土地有什么用,你是不是觉得南朝已经有能力和雍朝一战,南朝是韬光养晦了,难道雍朝这么多年就是虚度光阴了吗?” “用这样的方式激发战争,贺景尧,你没有贺知源聪明。” 贺景尧冷笑,“雍朝皇帝不敢开海运,把天河城浪费了,既然是盟国,我们跟他们借个港口有何不可。” 那是借吗? 是明抢。 “你要是真的能借到天河城,本相从此致仕。”阮星临微微一笑。 贺景尧猛地挺直腰板,“阮相,你没喝醉吧。” “放心,本相比你清醒。”阮星临说。 砰—— 半空中,突然炸开一朵烟花。 阮星临眸色冷下来,这是南朝特有的信号弹。 有人在给贺景尧发放信号。 “你做了什么?”阮星临冷声问。 贺景尧露出个吊儿郎当的笑容,“阮相,早该死去的人,就应该永远当个死人。” 阮星临瞬间明白他的意思,手中茶杯猛地砸到贺景尧的身上。 “你们叔侄好大的胆子!知道要杀的是什么人吗?”阮星临怒声问。 “呵,你们阮家暗地里找了这么多年,不就是想把这个野种带回南朝,您觉得皇上会想要见到他吗?”贺景尧嗤笑一声。 阮星临推开贺景尧,大步走出马车。 “来不及了,刚才是已经得手的信号。”贺景尧笑着说。 阮星临眸色一沉,“杀了他。” 贺景尧还没反应过来,车辕上平平无奇的护卫突然腾空而起,手中利剑闪过寒芒。 “!”贺景尧瞳孔一缩。 他仓促要避开,无奈对方速度太快了,他的手臂被划出一道血口子。 “阮星临,你敢伤我,我叔父不会放过你。”贺景尧吼道。 “到时候我亲自把你的尸体交给贺知源。”阮星临头也不回地往刚才信号烟花出现的地方走去。 贺景尧顾不上阮星临,他抽出腰间的软剑,和西曳打了起来。 该死的。 为了杀陆渊,他把身边的暗卫都派出去了。 他今晚不会真的被杀死在这里吧? …… …… 另一边。 陆渊在宫门外等到沈岁安,和她一起回国公府。 沈岁安很是惊喜,还以为他今天需要当值。 阮氏笑着道,“我就不妨碍你们小夫妻俩说话了,你们三叔也要来接我了。” “三婶,那我们等三叔到了再走。”沈岁安道。 “用不着,来了。”阮氏示意他们看过去,陆三爷已经骑着马过来,他身上还穿着盔甲。 陆三爷刚刚下值,大步来到阮氏面前,“我听说南朝使臣提出联姻?” “喝醉了胡说八道,不用理会。”阮氏笑道。 他们都没将贺景尧说的话放在心上。 陆渊牵着沈岁安的手上了马车,她跟他说了今天永宁公主说的那番话。 “会不会真的和亲呢?”沈岁安低声问。 雍朝的确是不会让公主去和亲,但是…… 她记得上一世的广宁公主就去南朝和亲了,而且还是姚贵妃主张的。 没有先例,不代表没有。 “皇上的决定不是旁人能猜测的,但绝不会跟南朝和亲。”陆渊说。 如果贺景尧没有在这个时候提出来,或许还不一定。 “海运特营应该很快就能落实了。” 沈岁安眼睛微亮,“真的?” “但是将海运特营交给谁,还需要内阁商定,最后皇上定夺。”陆渊说。 “那……”沈岁安刚要说话,眼尾忽地扫到一抹寒光。 “小心!”她大喊出声。 锋利森寒的刀尖穿过车顶,外面传来刀剑交接的声音。 陆渊眸色一冷,“你别出来,我去看看。” 第227章 重伤 刺客共有八个人。 四面八方将陆渊给包围了。 招招狠厉,杀气四起。 沈岁安的心提到嗓子眼,她不会武功,知道如果她贸然出去马车,肯定会拖累陆渊的。 “凝霜,你去……”沈岁安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大少奶奶,奴婢不能离开您身边。”凝霜目光警惕地盯着周围。 大少爷出去之前,让她一定要保护大少奶奶,她不能离开大少奶奶半步。 “您别担心,指挥使大人武功高强,这几个刺客还不足以伤他性命。”凝霜低声说。 即便听到凝霜这么说,沈岁安也无法真正安心。 “这些人的武功看着陌生,不像上京城的。”凝霜说。 沈岁安听着外面的动静,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想起上一世陆渊早逝的事。 这些刺客,只怕是南朝的人。 果然,就算确认陆渊不是私生子又如何,依旧有人容不下他。 外面那些来杀陆渊的刺客从一开始的轻视,到现在的紧张。 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指挥使大人,果然名不虚传。 他们小看陆渊了。 陆渊手中的绣春刀滴着血,八个刺客,只有一半还站着。 “妈的,这要怎么杀!”躲在角落的齐仲北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暗骂一声。 今日杀不了陆渊,那以后他们跟陆渊就彻底结仇了。 齐仲北看到停在大街中央的马车,眼底闪过一抹狠厉。 反正贺景尧还想把人家的娘子给掳走,他如今出手的话,说不定还能让陆渊分心。 “你们快去找小贺大人,让他来支援。”齐仲北吩咐身后的侍卫。 他将黑色蒙布遮盖脸庞,提着刀冲着马车过去。 陆渊一刀刺进刺客的胸口,正要将刀拔出,就见一道黑色身影迅速靠近马车,他神色一凛。 “岁岁,小心!” 背后的刺客见他分心,一剑刺过来。 陆渊反手挡住,却还是被伤到了肩膀。 齐仲北见自己计谋成功,心中一喜。 他和另外一个侍卫前后夹攻,眼见马车里的丫环被侍卫吸引注意力,他立刻出手要去抓沈岁安。 他跳上车辕,撩起帘子。 咻—— 寒芒乍现。 “啊!”齐仲北肩膀中被袖箭打中。 要不是他闪得快,这一箭就打中他胸口了。 沈岁安见他受伤,立刻拿起凝霜给她的匕首,狠狠地朝着齐仲北刺了过去。 齐仲北手掌被刺了对穿,疼得他哀嚎出声。 “撤!”他大喊一声。 妈的,这女子不是柔柔弱弱的世家女吗?怎么提剑就动手的? 一点都不含糊,一点都没胆怯的。 贺景尧那狗东西,看上什么女人,就该让他来挨两刀。 趁着陆渊还被拖住,齐仲北在自己的侍卫掩护中迅速离开。 今日是不用想杀陆渊了。 这时陆三爷也赶到了,什么都没问就提刀去帮陆渊。 “留活口。”陆渊沉声说。 “知道。” 陆渊把两个刺客留给陆三爷,他立刻掀起车帘,“岁岁,你没事吧?” 沈岁安惊魂未定,她双手紧紧地握着匕首,脸色苍白得吓人。 活了两辈子,她还是第一次出手杀人。 “岁岁……”陆渊宽厚温热的手覆盖在她的手背,将她手中的匕首轻轻拿出来。 “没事了,没事了。” 沈岁安缓缓地回过神,她的眼睛落在陆渊的肩膀上。 “你受伤了!”她喉咙有些发紧。 陆渊摸了摸她的头,“一点轻伤。” “凝霜,先把少奶奶送回去。”陆渊说。 沈岁安拉着他的手,“那你呢?” “留了个活口,带回去审。”陆渊柔声说,“回去等我。” “好!”沈岁安点了点头,“陆渊,你先上药,处理伤口,流、流血了。” 陆渊对她笑了笑,“好。” 阮氏从后面的马车急忙过来,看到沈岁安身上有血迹,“你受伤了?” “没有,不是我的血。”沈岁安立刻道。 “刚才那个人……受伤了,应该跑不远。”她又急忙跟陆渊说。 “三婶,麻烦您照顾岁岁。”陆渊低声说。 阮氏:“放心吧。” 陆渊和陆三爷留下处理活下来的人,阮氏则带着沈岁安先回国公府。 …… …… 齐仲北忍着痛逃回鸿胪寺,还要躲开阮星临的耳目,他差点一口气都没了。 简单地处理了伤口,他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贺景尧怎么还没回来? 齐仲北察觉到不对劲,赶紧又重新换了衣裳出去找人。 在鸿胪寺附近的巷子里,见到全身是血的贺景尧。 “……” 贺景尧勉强睁开眼睛看他一眼,“我还在想,你会不会明天才想起来找老子。” “你留口气吧,带你去找大夫。”齐仲北上去搀扶他。 “阮星临知道我要对陆渊动手了,今晚我们必须离开上京城,否则会死在这里。”贺景尧忍痛说。 齐仲北:“人都还没杀,你就跟阮星临说了?” “那信号弹!谁他妈放的,我以为你们把陆渊杀了。”贺景尧咬牙切齿地说。 “我没拉开信号弹啊。”齐仲北急忙道,随即他倒抽一口气,“我们身边有奸细,肯定是他放的信号弹。” 贺景尧闭了闭眼,“所以,陆渊还活着。” “是。”齐仲北点头。 “他伤了你?”贺景尧问。 齐仲北深深看他一眼,“陆渊的女人真凶悍,她刺伤我的。” 贺景尧轻笑出声,“可惜了。” “快走吧,真想死在这里。”齐仲北没好气地说,“你早晚死在女人的手里。” “老子想死在女人的身上。”贺景尧倒抽一口气。 齐仲北:“要是我们不能出城,我们都会死在阮星临的手里。” 贺景尧说,“我安排了人接应,离开不是问题。” “你这一身伤,还是先处理一下,谁有这本事能把你伤成这样?”齐仲北将贺景尧搀扶在没受伤的肩膀。 他们没有再回鸿胪寺,穿过巷子,来到一处行人稀少的街道上。 有一家卖米粮的店铺虚掩着门。 齐仲北三长一短地敲着。 店铺的掌柜一见到是他们,立刻就将他们迎进去,两扇门重重地关上了。 第228章 一丘之貉 阮星临赶到的时候,看到陆渊还活生生地站着,虽然身上血迹斑斑,但,他还活着。 “陆渊,你的伤势……”阮星临担心地看着他的肩膀。 只是简单包扎,也不知伤口的深浅。 “一点小伤。”陆渊并不放在心上。 他侧眸瞥了阮星临一眼。 “你知道是什么人。”陆渊声音低冷地开口。 他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是贺景尧。”阮星临沉声说。 他抬眸看向陆渊,“我已下令杀他,不会让他活着回南朝。” 陆渊薄唇紧抿,眸色灼黑。 阮星临低声解释,“不会是宫里的意思,一定是他查出你的身份之后告诉贺知源,贺知源不想你回去。” 提到贺知源,阮星临的语气难掩对他的厌恶。 当初皇上误会皇后肚子里的孩子是贺知源的,贺知源明明可以解释清楚,皇后跟他并无越矩,可他偏要在皇上面前含糊其辞,让皇上误会了皇后。 如果不是贺知源,陆渊根本不会流落在雍朝。 阮星临恨不得亲手杀了贺知源。 “舅兄,这里有我和陆渊,你先回鸿胪寺,一会儿镇抚司的缇骑就到了,免得见到你在这里,引起不必要的误会。”陆三爷看了陆渊一眼,对阮星临说道。 “今夜发生的事,两国之间的联盟怕是谈不下去,我很快就会离开雍朝,陆渊,我们会给你交代。”阮星临说。 陆渊抬眸看向他,“贺知源怕我跟着你回南朝,为什么?” 阮星临叹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待明日,我会跟你说清楚。” “我先回鸿胪寺。”阮星临对他们颔首。 他在鸿胪寺已经见不到贺景尧带来的人,留下的都是他的人。 “立刻出城去查看,贺景尧带来的士兵都在城外驻扎,看他们是否有动静。”阮星临道。 他也该做准备,两国谈判只怕很难再继续下去,他也该回南朝。 “少主。”西曳提着带血的剑回来,单膝跪在阮星临的面前。 “让贺景尧跑了?”阮星临问。 西曳:“回少主,贺景尧被属下重伤,本可一剑杀之,中途出现两个侍卫将他救走。” 他解决那两个侍卫,贺景尧已经跑远了。 “狡猾如狐,跟贺知源是一丘之貉。”阮星临哼了一声。 “派人出城追击他,贺景尧肯定会逃回南朝,将他杀死在雍朝。”阮星临冷冷地说。 西曳低声应是。 阮星临又吩咐其他人,“提高警觉,若是雍朝不想与我们联盟,我们未必能平安离开这里。” …… …… 镇抚司缇骑很快清理现场,陆渊身上的伤口也重新包扎处理好了。 正要亲自去审问刺客,宫里就来了传话,让陆渊进宫觐见。 陆渊来到宫里时,已经是月上中天。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也不知岁岁今晚是否能安眠,他想早点回去陪她的。 皇上今夜喝多了几杯酒,本来已经早早入睡。 夜深起夜,他方便之后,忽地察觉外面禁卫军增加,便问了一句大太监。 才知道陆渊在宫外遭遇刺客,且刺客看着不像雍朝人。 为了安全起见,禁卫军统领加派人手在宫里四处巡视。 毕竟今日进宫的人太多,万一有危险可疑的人留在宫里呢。 皇上听到陆渊被刺杀,睡意去了大半,立刻让人去传召陆渊了。 “伤势重吗?”皇上看着陆渊问。 “回皇上,臣这点小伤不要紧。”陆渊单膝行礼,恭敬回答。 “不必多礼,平身吧。”皇上摆了摆手,“你跟对方交过手,觉得他们是什么人?南朝的,还是西疆?” 陆渊:“其中一人身形看着像南朝使臣。” “果然!”皇上震怒。 “来人,去鸿胪寺,把南朝使臣给朕请过来。” 说是请,但皇上的语气强硬,分明是已经不打算再对南朝使臣周旋了。 陆渊垂眸,“皇上请息怒。” 皇上怎么息怒,他来回踱步,“他们对你出手,分明是想要给朕警告。” “他们要天河城去开通开运,这是要我们把国库的银子白白送给南朝,当朕是无知无能的昏君吗?” “福安,去,传内阁大臣进宫。” “朕要开海运特营,南朝休想染指。” 陆渊静静听着皇上发泄怒火,等他将南朝都骂了一遍,养心殿才恢复平静。 皇上最后冷声说,“南朝既然没有诚意与我们继续成为盟国,那就不必再谈判了。” “陆渊,你……”皇上本来想吩咐他做事,一看到他略显苍白的脸庞,又道,“这两日你好好休息。” “朕让二皇子亲自去一趟天河城,看看那边的港口和船坞。” 陆渊:“是。” 去鸿胪寺传话的宫人很快就回来了。 “皇上,南朝阮丞相在门外等候。” “哼,让他进来。”皇上哼道,“陆渊不必退下了。” 他拦住想要退出去的陆渊。 阮星临依旧是一身宽长的衣袍,神态自若,风度翩翩。 “南朝使臣见过皇上。”阮星临拱手行礼。 “怎么只有你,其他使臣呢?”皇上皱眉。 阮星临:“陛下,鸿胪寺今夜只有下臣在。” 皇上冷笑,“你们南朝耍的一手好阴谋,一边要联姻,一边出手伤我朝大臣,是真的以为朕不敢跟他们动真格吗?” “皇上,下臣绝对不敢如此想,此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阮星临说。 “没有误会,既然你们南朝无意要联盟,那你们就请回吧,不必再签写联盟书了。”皇上大手一挥。 阮星临恭敬道,“皇上,此事唯恐有小人从中作祟,还请皇上给下臣一些时间,下臣一定会查出真相告知贵国。” 无论如何,贺景尧的这场刺杀都不能上升到国家之间的矛盾。 对陆渊的后果太差了。 “小人作祟?”皇上摸着下巴,“为何只挑中陆渊刺杀?” 阮星临低下头,“下臣会给贵国一个交代。” 皇上已经不在乎什么交代,“你们若是有诚意谈和,跟你们的皇上说,是谁想刺杀我国大臣,提头来雍朝赔罪。” 至少还没有完全要断交的意思。 阮星临不留痕迹看了陆渊一眼,“是,皇上。” 第229章 还没有死心 沈岁安洗去手上的血迹,把身上染血的衣裳都换下来了。 仍旧惶恐不安。 怕陆渊再次遇到刺客。 他还受着伤。 半见几次进来劝她早些歇息,“姑娘,已经丑时了,大少爷今日应该是不会回来,您还是先休息吧。” 本来就受惊,今天又熬了一天,脸色看着就不好。 “您这样,大少爷会担心的。” 沈岁安僵硬点头,“那就熄灯吧……不,不要熄灯。” 她脑海里还有些乱糟糟的,今天的刺杀明显是冲着陆渊来的。 敢在上京城当街刺杀朝廷命官的并不多,这次没有成功,如果还有下次呢。 沈岁安很心疼陆渊。 他在陆家从小就被嫌弃,从来没有被人坚定地护短和偏爱过。 就算现在知道真正的身世了,还是有人要拦着他回去认亲。 即使陆渊并没有想过要回南朝。 还是有人容不下他…… 沈岁安这一刻甚至想劝陆渊,干脆就回南朝吧。 去夺回原本属于他的,然后恶心死那些不想他回去的人。 她又浑浑噩噩地想着,今天被她刺中的男子会不会死。 第一次伤人见血,还是有些害怕的。 不知过了多久,沈岁安好像睡了过去,但她睡得极不安稳。 “啊!”在梦到陆渊全身是血倒下时,她从梦中惊醒了。 宽厚温暖的怀抱将她包裹着,低沉温柔的声音贴着她耳边低声响起。 “岁岁,没事,没事了。” 沈岁安闻到熟悉的气息,狂跳的心渐渐地平静下来。 随即她坐直身子,急忙从他怀里出来,“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陆渊没有隐瞒,“伤了肩膀,休息几天就好了,皇上赐了上好的药,御医也给我看过了。” “是谁?”沈岁安低声问。 “贺景尧,他已经逃出上京城。”陆渊道。 果然是南朝的人。 沈岁安捏紧拳头,“他们太过分了。” 陆渊揉了揉她的头发,“躺下再睡一会儿,还没天亮。” “明日你别去上值,在家里养伤。”沈岁安叮嘱他,担心他又要去镇抚司,忙起来肯定顾不上休息。 “好。”陆渊低声地应着。 沈岁安重新躺了下来,却已经没有睡意,她睁着眼睛看他俊美的侧脸。 “夫君,你是怎么想的?” 陆渊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神色莫辨,“我不想回去,跟不让我回去,是两回事。” “岁岁,两国如今局势不太好,倘若有一天两国为敌,我的身世是遮掩不住,你……” 他顿了一下,“到时候我们在上京城的处境,可能会不太好。” 沈岁安早就预想过这个情况了。 “我其实……跟三婶打听了关于南朝皇室的事,南朝皇帝与皇后并不和睦,后宫最得宠的是柳贵妃,柳贵妃是皇上的青梅竹马,育有二子一女。” “南朝皇上和那位贺知源都想扶持柳贵妃的儿子起来继承大统。” “三婶没有怎么提到太子……”沈岁安小声说。 陆渊接了她的话,轻声说,“南朝太子的身子比较羸弱。” “……”沈岁安蹙了蹙眉。 阮家要陆渊回去,除了认亲,其实也是希望陆渊能够帮助太子。 “好了,不说这些了,再睡一会儿。” …… …… 南朝使臣刺杀陆渊的消息,在第二天已经传遍整个上京城。 引起国子监和书院的学子们的愤懑。 当天下午,鸿胪寺门外就坐了数百书生,要求南朝的丞相阮星临出来给一个说法。 “战!” “雍朝绝不忍辱求生。” “若是战场需要我们,我们也愿意弃笔从戎。” “……” 阮星临和其余的使臣都在鸿胪寺里面,除了阮星临,所有人都脸色铁青地面面相觑。 “接下来该怎么办啊,诸位大人。”阮星临慢悠悠地问。 “阮相,这……这局面不是我们能解决的,还得是您出马啊。” 阮星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之前贺景尧想要抢夺雍朝的港口,你们不是全力支持吗?” “让雍朝无偿将天河城给南朝,你们是怎么想的,当时就没想过会得罪雍朝吗?” “天河城是什么位置,你们也真敢想。” 几句话把几个使臣说得面红耳赤。 “当时……我们也是觉得小贺大人有把握……” “哪来的把握?他画了什么大饼给你们看了?”阮星临轻笑。 其中一个使臣沉声说,“阮相,如今不是奚落我们的时候,外面那么多书生闹事,要是雍朝再不管,我们出不去啊。” 不但出不去,怕是连南朝都回不了。 “贺景尧和齐仲北呢?”阮星临问,“你们难道会不知道?” 众人再次对视一眼,没人敢开口说话。 “雍朝皇帝的态度很明显,交出贺景尧和齐仲北,否则谈和不必继续。”阮星临淡淡地说。 “阮相,小贺大人只怕早就离开上京城,我们……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啊。” 阮星临敲了敲桌面,“本相虽然孤陋寡闻,却也知道贺大人在雍朝有情报暗网,这上京城,难道就没有小贺大人能落脚的地方吗?” “……”连这个都知道了。 阮星临轻弹袖子站起身,“诸位大人仔细想清楚,本相先回去睡一觉。” “你……你还睡得着?”一人惊呼。 “反正都这样了,还能怎么办。”阮星临无奈摆手。 “我不知道小贺大人在上京城的暗网啊,你们知道的快说出来啊。”使臣开始着急了。 “小贺大人也没跟我说过啊。” “那怎么办啊!” “当初我就说了吧,不要急着跟雍朝撕破脸,你们非要跟着小贺大人凑热闹。” “小贺大人哪有贺大人稳重,一下子就退路都堵死了。” “哎哟,哎哟,外面还一团乱,你们自己人怎么先吵起来了呢。”礼部尚书啧啧几声,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这是我们南朝的议事厅。”使臣黑着脸。 礼部尚书笑说,“好好,本官就是来跟诸位说一声,其他国家的使臣都陆续离开上京城,不知道贵国准备何时启程?” “我们还没签联盟约定。” “啊?你们还想跟雍朝联盟的?我以为该准备粮草打仗了呢。”礼部尚书夸张地喊了一声。 阮星临回头看了过来,“本相想要再见一面陆指挥使。” 礼部尚书:“赶巧了,我们陆指挥使在城门发现刺客的踪迹,已经追出城了。” “什么?”阮星临脸色微沉。 驻扎在城外的南朝士兵并不是普通人,而是特别训练过的精骑。 贺景尧是故意露出踪迹,要把陆渊引出城的。 他还没有死心,一心想要杀陆渊。 第230章 陷阱 阮星临赶到城外,在南朝驻扎的地方,看到的是满目疮痍。 刚刚经历一场死战。 死的全是南朝的士兵。 他震惊不已地看向站在一群缇骑中间的陆渊。 手中的绣春刀已经被鲜血覆盖,看不出原来的锋芒,他身上玄色衣裳也全是血迹。 目光依旧清湛冷厉。 “陆渊,发生什么事?”阮星临哑声问。 陆渊清冽眼眸寒光投了过来,他杀意还未收敛,整个人透着森冷气息。 “贺景尧设下陷阱引我来此,南朝士兵在我雍朝起兵作乱,凡在天子脚下起兵作乱者,杀无赦。” 阮星临松口气,“你没事就好。” 他看了周围一眼,贺景尧带来的精骑至少有二百人,折损在这里的只怕已经超过一半。 不说别的,这些精锐在南朝都是以一当十的存在。 “都是……你杀的?”阮星临呼吸一滞。 陆渊:“不是,还有镇抚司其他缇骑。” 阮星临环视四周,在场的也就二十来个缇骑吧。 “阮大人,要替他们收尸吗?”陆渊问。 “不了,本相见不得太血腥的场面。”阮星临摆了摆手,“那贺景尧呢,杀了吗?” 陆渊眸色转沉,“他不在这里。” “声东击西,他利用这一百多精骑的命来换他离开上京城。”阮星临眼底涌起怒意。 贺景尧简直该死一千次。 “他伤势很重,这一路回南朝必定不轻易,但他狡诈如狐,且……”阮星临抿了抿唇。 陆渊看他一眼,“南朝在我们雍朝有情报暗网,他就是依靠暗网的奸细护送他离开雍朝。” 阮星临轻轻颔首,“这个情报暗网在贺知源的手中,我……” “挺好的,这次可以把这个暗网连根拔起。”陆渊淡淡一笑。 他怎么会不知道贺景尧是想声东击西,他是故意出现在这里,让关进暗中追击,还能顺便铲除南朝的情报暗网。 阮星临欲言又止,他现在是雍朝的镇抚司指挥使,那以后如果回了南朝…… 算了,先不想这些了。 “陆渊,我们去那边说几句话吧。”阮星临说。 等回到上京城,他就没机会跟陆渊再单独说话了。 陆渊将手中的绣春刀交给旁边的缇骑,“擦干净。” 他和阮星临来到一个山坡上,等着对方开口说话。 “不管你相不相信,皇后和阮家这些年从来没放弃过找你,你这些吃了太多苦,是无论如何都弥补不了的。”阮星临低声说。 陆渊:“这话你说过了。” 阮星临:…… 真是一点煽情都听不进去的。 “我们希望你能回南朝,除了皇后娘娘对你的思念,还有你的弟弟。”阮星临说。 “陆渊,太子殿下……命不久矣。”阮星临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陆渊目光一冷看向他。 阮星临的眼眶已经有些泛红,“贵妃和贺知源几次想要对太子动手,我们做足了防护,千防万防就是没有防住……” 他喉头一梗,深吸了一口气。 “没有防住太子的亲生父亲。” “陆渊,至少在太子有生之年,你去见一见他,你们是亲兄弟。”阮星临低声道。 “你们阮氏不是南朝第一世家吗?还斗不过一个贺知源?”陆渊挑眉问。 阮星临苦笑,“若是只有贺知源,阮家自然不怕。” 可这些年皇上扶持贺知源跟阮家作对,处处针对阮家,培养所有阮家的对手,对阮家各种打压。 要不是皇后手中握有兵权,只怕连皇后都被废了。 “皇后和太子都已经知道你在雍朝,他们不强求你的意愿,陆渊,一切随你。”阮星临说。 “只是,我还是得提醒你,贺知源没能除掉你,肯定不会死心,你的身世只怕隐瞒不了多久,他或许会利用另外的方式对付你。” “如果雍朝这边得知你的身世,还能继续让你当镇抚司指挥使吗?” “到时候你在上京城只怕……” 陆渊淡淡地说,“我知道。” “那就等到时候再说。” 但贺知源既然对他出手,他不能站着挨打。 “该去南朝的时候,我自然会去的。”陆渊说。 阮星临听到这话,心中涌起强烈的喜意,“你……你愿意回南朝?” “我的身世,在南朝还没公告朝廷吧。”陆渊问。 “贺知源要杀你,自然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你的身世,不过,他要谋害皇嗣的事,阮家不会让他轻易脱身。”阮星临说。 陆渊是南朝皇帝的长子,只要他回到南朝,绝对不会有人质疑他的身份。 “你们的皇帝当初误会皇后跟贺知源偷情,可如今却重用贺知源到底是什么原因?”陆渊问。 按照正常人的做法,不管皇后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只要皇后跟贺知源有点谣言出来,当皇帝的应该都会杀了贺知源。 阮星临冷笑出声,“贺知源是个混蛋!” 陆渊听出他对贺知源的恨意,猜想贺知源跟皇帝皇后的故事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是故意利用和皇后的一点旧情,让皇上误会皇后,毁了皇后的名声……”阮星临低声说。 “所以是皇上让他接近皇后的?”陆渊问。 阮星临沉默了许久,才恨声说,“他心中所属的并不是皇后。” 陆渊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所以,他从出生就被遗弃,只是因为贺知源和南朝皇帝的算计,因为他的亲生母亲挡住了别人的。 “我知道了。”陆渊点了点头。 “你别杀了贺知源。”他头也不回地说。 他要亲手杀了贺知源。 阮星临望着他挺拔的背影逐渐远去,轻轻地叹了口气。 再次回到上京城,阮星临进宫去见皇上。 谈和事不可能谈和了。 阮星临和皇上在御书房谈了一个时辰,这才让雍朝同意他们离开。 他承诺雍朝皇帝,会把贺景尧押送到雍朝请罪。 至于其他条件,就只有他们知道了。 在南朝使臣离开之后,雍朝也正式决定重开海运。 但海运特营要如何落实,又开始一场激烈的争论。 白绍杰对海运特营势在必得,他带着厚礼来到天河城找水家族长。 却被告知,横水大船屯已经不属于水家。 第231章 干卿何事 “横水大船屯怎么会不是水家的,这是你们水家的基业,我查过了,你们水家从来没有将船坞卖出去。”白绍杰以为对方是想提价。 “你放心,尽管开价,我白绍杰绝对不压价。” “白少主,老夫……并不是为了要抬价,当初水家分家,横水大船屯已经分给水延则那一支的,我就算想卖给你,那也得延则同意。”水族长无奈地说。 白绍杰笑道,“都是水家的,你是族长,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水族长,重开海运意味着什么,你应该心中有数,我们可以合作,你们水家有造船的技术,你不想带着子子孙孙重返荣华富贵吗?” 想!做梦都想! 可是想了很多年,他都已经绝望了,放弃了。 “这……”水族长一脸为难。 他当初纵容水家其他旁支的人抢走嫡系一脉的田产店铺,还当众和水延则分家,立下船坞从此与他们无关,全由本家自负盈亏。 这个时候让他去跟水延则要回船坞,他觉得不太可能。 “水族长,你还有什么难言之隐?”白绍杰问。 “不是我不想跟你合作,只是……水延则这个小子性子执拗,当年我就劝过他,把船坞转卖出去,还能换了银子偿还欠债,可他死守着船坞不肯答应。” “我们……已经跟他分家了。” 水家族长已经是年过半百,他是经历过船坞最兴盛的时期,所以后来关闭海运,天河城所有船坞都惨败收场。 他也说为了自保,才跟本家割席。 白绍杰皱了皱眉,“你堂堂一族之长,还怕一个小子不听话。” 水族长讪笑几声,他并非本家嫡系,其实水家的族长本该是水延则。 是他振臂一呼,带领水家其他人将财产占为己有,这么多年,他们根本没管过水延则的死活。 让他去跟水延则要船坞,怕是要被打出去。 “这小子是不是水天游的儿子?”白绍杰问。 水族长尴尬地点头。 “他才是水家的本家,水族长,看来你这个族长的位置,名不正言不顺啊。”白绍杰挑眉冷笑。 “本家不本家的,都是姓水,大家拥护我,那我就是族长。”水族长理直气壮地说。 白绍杰轻笑一声,“那横水大船屯是水家的基业,怎么可能只属于水延则一人的,水族长,你说是吧?” “你、你说得对,当年是看他们母子可怜,才把最好的船坞给了他们,现在有好机会了,他们要报答族人才行。”水族长从一开始的心虚,到现在的理直气壮。 贪婪能壮人胆。 “我带你去船坞,水延则每天都在那儿。”水族长道。 “朝廷重开海运,对天河城真是大好的机会。” 白绍杰含笑点头,“没错。” 他们沿着天河一直往前走,原本荒废的一个个船坞,如今有好些已经开始动工,把荒废的船只都重新修建了。 水族长看得热血沸腾。 仿佛看到曾经船坞最鼎盛的时期即将到来。 他忍不住搓了搓手,“白少主,就算有船坞,若是没有海运特营权,那也没用啊。” 只有拿到海运特营权的人,才能跟皇室合作,能够出海跟各国互相通商。 “这个不是你该考虑的。”白绍杰说。 他们又走了一段路,突然,白绍杰停住脚步,微微眯眼看着前方最大的一个船坞。 那就是横水大船屯。 然后,和他想象的荒废不同,横水大船屯有不少人在来回走动,而天明池最大的船,已重新修建,看起来随时能够出海。 白绍杰转头看向水族长,“怎么回事?” “我……我不知道啊。”水族长也是一头雾水。 “他们母子这些年就守着这个破船坞,又上顿没下顿的,全靠水延则在外面干活赚点零碎钱……” 白绍杰冷笑,“原来是你们联手把水家的财产都抢走,欺负他们孤儿寡母,所以那些旁支才拥护你当族长啊。” “……”水族长干笑几声。 他眼尖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急忙大喊,“侄子,大侄子,终于见到你了。” 水延则正在跟黄管事谈船坞接下来该怎么得到朝廷的海运特营,便听到水族长大声喊他。 见到是欺负他母亲的水族长,他的眸色冷了冷。 “大侄子,你在这里就好了,我跟你说,咱们船坞的机会来了,朝廷重开海运,我们水家的好日子来了,我让水家其他人都来了,赶紧修建造船……”水族长说得起兴。 水延则却只是冷眼看他。 白绍杰皱眉打量着天明池里的大商船,他转头看向水延则。 “水公子,看来早就知道朝廷会重开海运。”白绍杰心中狐疑,连他都是最近才确定朝廷要开海运。 水延则是怎么知道?这船坞看起来至少已经重开一段时间了。 水族长也终于发现船坞里有不少船工了,他皱眉道,“延则,你怎么让外人进船坞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水延则冷声说。 “当日你在祠堂,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说船坞从此跟你们旁支再无关系,荣败都是我们本家的事,这才过去没几年,你就老糊涂不记得了?” 水族长被一个晚辈这么无情质问,脸色瞬间有些难看,“你、你胡说什么,我也是为了你好,这位是白少主,他会帮你得到海运特营,我都是为了帮你。” “不必了。”水延则淡声说,“这船坞我已经卖出去,海运特营能不能拿到,也不是我需要操心的。” 白绍杰的脸色一沉,“你把横水大船屯卖出去了?” 水族长更是跺脚,“你怎么能卖祖业,你经过族里同意没有!你、你大逆不道啊。” “当日分家的字据是去官府过了印的,这船坞完全属于本家所有,族长,你要是忘记,我们可以去官府再看一看。”水延则冷声说。 “朝廷关闭海运,你迫不及待抢走我们孤儿寡母的财产,把一个无法再经营的船坞留给我们,如今有机会了,你想来分一杯羹?谁给你的脸面?” “卖给谁了?”白绍杰冷冷地问。 水延则看他一眼,“干卿何事。” 第232章 一个女子,怎配! 白绍杰没想到势在必得的事,居然会被别人截胡了。 他心头憋着一股无名火,却找不到发泄的对象。 船坞人来人往,要打听水延则究竟将船坞卖给谁并不难,当他听说是沈岁安的时候,脑海里还有一片发懵。 “你是说,他把船坞卖给一个女子了?”白绍杰气笑了。 水族长一脸懊恼和愤怒,“简直是胡闹!他忘祖背宗,女子是连船都不能上的,他居然把船坞卖给一个女子。” “白少主,这横水大船屯已经不干净了,被玷污了。” 白绍杰冷冷地看他一眼。 水族长暴躁的情绪被生生地压下了。 “横水大船屯这么大,你们就这么轻易地都给了水延则,那你们分了什么?”白绍杰语气轻飘飘的,目光落在远处的船坞,不知在想些什么。 “呃,我们……族里其他人就分了不值钱的田产店铺,毕竟他是本家嫡系,那船坞都是他父亲在管着。”水族长呵呵说道。 白绍杰冷笑一声。 “朝廷不开海运,船坞就是废墟,你把田产店铺都抢走了,他们孤儿寡母是怎么过日子的,靠那个废墟吗?”白绍杰真是气得想杀人。 他找错人了。 应该一开始就去找水延则。 水族长说,“我们这些年也不容易,以前水家全族都在船坞干活,自从船坞关门了,我们又没有其他营生的本事。” “当初我们就劝本家族长,让他把船坞卖了,他非要把其他产业变卖还债,要不是我当机立断地分家分财产,我们其他人就活不下去了。” 白绍杰没兴趣听他辩解,“水族长,刚才我看了,天河城如今最大的商船就在横水大船屯。” “你们水家要眼睁睁看着水延则走向荣华富贵了。” 水族长眼底闪过一抹嫉妒,“船坞是我们大家的,水延则别想独吞。” 白绍杰掸了掸衣袖,“等你在船坞有话语权,你再来找我。” “啊,白少主,你得帮我,不然我怎么跟水延则讨回船坞。”水族长忙叫道。 “那是你自己的事。”白绍杰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不跟废物合作。 如果水族长一点用处都没有,这种人不值得他出手帮忙。 白绍杰沉着脸回到白家,还没坐下喝口热茶,白老夫人的丫环就匆忙将他请去上房。 除了白老夫人,还有白家家主和太太都在这里。 “绍杰,你最近都在忙什么,你弟弟还在京兆府,你要赶紧想办法救他啊。”白太太一见到长子,就想起还在受苦的小儿子。 “要不是你惯着弘哥儿,他就不会像个纨绔到处惹祸。”白老夫人厌恶地看了白太太一眼。 白家主沉声开口,“让弘哥儿吃点苦头,他才能吸取教训。” 他看向白绍杰,“天河城那边的事办得怎样?” 白绍杰紧拧着双眉,“父亲,我们去晚了一步,水天游的儿子把船坞卖出去了。” “那就找到这个买家,让他把船坞卖给我们,不管多少银子都可以。”白家主说。 海运特营对白家太重要,一定要不惜代价拿下的。 白绍杰脸色更加不好看。 “父亲,是沈岁安买下了船坞。” “谁是沈岁安,听着怎么像个女子的名字。”白家主皱眉。 白太太:“听着还有点耳熟。” “是陆家那个野种的媳妇,沈家的嫡长女。”白老夫人黑着脸,“她凑什么热闹,怎么敢去买船坞。” “她哪来的本事买下船坞,是不是国公府的意思?”白家主问。 白绍杰说,“凭沈岁安一个人,肯定没能力买下船坞,她背后应该是国公府。” 但国公府为什么要船坞? “要不是你姑母现在疯疯癫癫,说不定还能在国公府做主。”白太太嫌弃地说。 白老夫人看了白绍杰一眼,“你亲自去一趟国公府,跟国公爷和你姑父问清楚,他们要是不肯让出船坞,那就五五分账,跟国公府合作。” “我这就去。”白绍杰点头。 “还有你弟弟的事,让国公府给陆渊施压,早点把你弟弟放了。”白老夫人道。 白绍杰眼底冷意流转,他很怀疑,国公府如今还有谁能压得住陆渊。 陆大爷官场失意,家中却美妾相伴,日子过得也有几分得意。 正在跟小程姨娘柔情蜜意作画的陆大爷听说白绍杰求见,眼中露出几分不耐烦。 “肯定又是来为他姑母求情,想要陆家把他姑母接回来。”陆大爷厌烦地松开小程姨娘的手。 小程姨娘将柔弱无骨的手贴在陆大爷的胸前,“老爷,或许是太太想念您了,想见您。” “我一点都不想见到她。”陆大爷哼道。 他转而扶着小程姨娘的肚子,“你赶紧给我生个儿子,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小程姨娘嘴角笑意微滞,她比谁都想怀上孩子,只有孩子才是她在陆家的立身之本。 但……今天早上小日子又到了。 她怀疑是不是陆大爷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妾身想去看大夫调养身子,好早日为老爷开枝散叶。”小程姨娘羞涩地笑道。 陆大爷很开心,“好,好,去账上支一百两,好好调养身子。” 小程姨娘心中一喜,“是,老爷。” 她贴心地为陆大爷整理衣襟,“老爷,您快去吧。” 陆大爷并不急着去见白绍杰,跟小程姨娘耳鬓厮磨了许久,这才慢吞吞地来到大厅。 白绍杰已经喝了第三盏茶,神态并没有焦急,反倒更加气定神闲,见到陆大爷不耐烦的眼神,他也只是笑了笑,“见过姑父。” “杰哥儿,你又有什么事?”陆大爷问。 “姑父放心,今日我不是为了姑母来求情的。”白绍杰笑着说,“我是想跟姑父商量船坞的事。” 陆大爷一头雾水,“什么船坞?” “国公府在朝廷公布要重开海运的消息之前买下船坞,不就是为了海运特营吗?”白绍杰笑着说。 “胡说八道,国公府怎么会去做这种事。”陆大爷皱眉。 这么大的事,如果国公府真的做了,他肯定是知道的。 “姑父,你知道若是能够拿到海运特营,每年能进账多少吗?”白绍杰低声问。 “上千万两,都是少的。” 陆大爷眼睛猛地一亮,“这么多?” 白绍杰点头,“姑父居然不知情?那沈岁安买下船坞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第233章 莫与傻瓜论长短 上千万两的进账! 陆大爷双眼放直,这银子要是落入他的手里,他就算辞官也无所谓了。 白绍杰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看来,陆大少奶奶并没有跟姑父通透过这件事,莫非陆渊夫妇是想独吞这好处?” 陆大爷脸色一黑,“还没分家呢!他们敢独吞!” “这是您的家事,姑父。”白绍杰说,“若是您能做主船坞,我再来与您商量如何拿到海运特权。” 白绍杰把该说的都说了,转身的瞬间,脸上的笑容也沉了下来。 他一定会将船坞从沈岁安手中夺过来的。 陆大爷用力地一拍桌子,转身大步朝着上房走去。 “父亲,父亲!”陆大爷不顾一切地冲进屋里。 一眼就看到国公爷正将高氏搂进怀里。 “……”陆大爷飞快地转过身。 国公爷走过去一脚踹在他的屁股,“咋咋呼呼闯进来,一大把年纪了,规矩都当成屎拉了。” 陆大爷还是第一次被骂得这么粗鄙,他涨红了脸。 “父亲,我有要紧事跟你商量。”陆大爷急忙说。 “说。”国公爷面无表情。 高氏难为情地低下头,福了福身退出屋里。 陆大爷皱眉看了看她的背影,“父亲,这个女子故意接近您的,您别为了无关紧要的人跟母亲生分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快说。”国公爷冷斥。 “父亲,我是来跟你说船坞的事,您是不是给了陆渊银子,让他媳妇去天河城买了船坞?”陆大爷问。 国公爷拧眉,“什么船坞?” “就是那个横水大船屯。”陆大爷恼怒,觉得国公爷是装傻充愣。 “那是天河城最大的船坞,不是一块木板,国公府如今怎么买得起一个这么大的船坞,你又听了谁的挑拨离间?”国公爷心累。 这个长子最擅长的就是自作聪明。 陆大爷:“是真的,不信把他们夫妻俩叫来问一问。” “如果是真的,那也是他们的本事。”国公爷说。 “陆渊没跟公中要一两银子,你有什么不满的。”国公爷不耐烦地问。 “就算……就算如此,陆渊也是国公府的人,还没分家呢,他们就背着我们在外面买船坞,不管如何,船坞都该归入国公府。”陆大爷叫道。 国公爷厌烦地闭上眼睛。 他都看明白了,陆渊不是他们能拿捏的。 偏偏这个蠢儿子,还没有一点觉悟。 “就算陆渊媳妇真的买了船坞,你抢走船坞能做什么?你能做什么?”国公爷问。 陆大爷眼睛放亮,“父亲,那船坞,以后至少每年能进账一千万两。” 国公爷冷笑,“就凭你?” “父亲,你别小瞧我。”陆大爷心中羞恼,不满总是被看低一眼。 陆大爷气呼呼地起身,在父亲眼里,他就是一事无成的废物。 他这次非要证明,他并非没有能力,而是被压着无法出头。 …… …… 沈岁安刚从娘家回来,听说陆大爷要她去上房。 莫非老夫人又有幺蛾子? “你们先回淡泊院,凝霜随我去上房。”沈岁安说。 待她来了上房,除了老夫人和小程姨娘,也就只有黑着脸的公爹。 不等她行礼,陆大爷就开口质问她是不是买了一个船坞。 小程姨娘眼眸闪烁着精光,她听陆大爷说了,那船坞以后可赚钱了。 要是陆大爷能拿回来,她保不准能得不少好处。 沈岁安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快就传到陆家。 她也没有否认,刚点头承认,就听到陆大爷大言不惭。 “你们还没分家,既然船坞已经买下来,那就该归入公中,你是女子,陆渊又是镇抚司指挥使,你们哪有时间去管理船坞,以后就交给我吧。” “你放心,一定会给你们单独的分红。” 陆老夫人淡淡地说,“本来就是国公府的,哪还需要给分红。” 沈岁安秀眉挑了挑,她刚才听到什么不要脸的发言? 她气笑了。 陆家这些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无耻。 “公爹,这船坞是拿我的嫁妆买下的,我以为国公府应该不至于下作到占用儿媳妇的嫁妆吧。”沈岁安淡淡地说。 “这传出去的话,别人只会笑话咱们国公府没有规矩,公爹,您在上京城也要脸面尽失。” 陆大爷脸色一变,“胡扯,你的嫁妆怎么买得起船坞,你就没用到陆渊的银子?陆渊的银子就是国公府的。” 沈岁安神色淡然地地开口: “公爹,您到底是在哪里道听途说,这人是要害你吧。” “您在外面都是有舒朗温雅的名声,怎么能做出这么下作无耻的事,跟你胡说八道的人,分明是想坏你的名声。” “只有那些破落户才整天惦记着儿媳妇的嫁妆,国公府是上流名门,应该不至于的。” 陆大爷嘴角抽了抽,感觉沈岁安每一句下作无耻都是指着他骂。 沈岁安才不管他难看的脸色,又继续笑盈盈地说: “凭我的嫁妆确实没法买下,但我说跟元嘉公主合作的,还真的没用陆渊的银子。” 小程姨娘小声开口,“大少奶奶真是好利一张嘴,对长辈也太不敬了。” 沈岁安眸色凌厉地看过去,“怎么现在国公府的规矩是妾室在主子说话的时候都能随便插嘴了吗?” “她是你公爹的妾室。”老夫人替小程姨娘辩解了一句。 “那就不是姨娘了?”沈岁安反问。 陆老夫人瞪了小程姨娘一眼。 “沈氏,你一个女子买船坞做什么,你又不懂船坞的事。”陆大爷语气一转。 “你去跟元嘉公主说一声,把船坞转卖给我,女子是不能进去船坞的,晦气。” 沈岁安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句:莫与傻瓜论长短。 “晦不晦气的,就见仁见智了。”沈岁安说。 “这船坞荒废了十几年,被我买下之后,朝廷就重开船运,我倒觉得晦气的不是我。” 陆大爷眉心都要皱出一座山,“你要是不肯卖了,那就分一半的股出来,给我和白绍杰。” 哦,原来是白绍杰这个狗东西。 沈岁安笑了笑,“那不行,船坞又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要不您去找元嘉公主?” 第234章 逆子,逆子 陆大爷对沈岁安这个儿媳妇越来越不满了。 什么叫要不去找元嘉公主? 元嘉公主后面是镇南王府和叶家! 别看元嘉公主年纪小,听说那暴脾气简直跟王妃一模一样。 就算她在宫里上书房读书,连那些正经皇子和公主都不招惹她。 陆大爷被沈岁安指桑骂槐一顿嘲讽,还找不到话回怼,一口气梗在胸腔不上不下。 连小程姨娘的小手怎么安抚都没用了。 他特意让人等在大门,待陆渊回来,他第一时间就去半路给拦截下来。 陆渊听着陆大爷对沈岁安的一顿指责。 “……整日抛头露脸,如今还要去弄什么船坞,这是她一个女子该做的吗?你身为她的丈夫,也该好好管教她,让她把船坞交出来。” “你要不要脸,这么光明正大想要霸占沈氏的嫁妆,你不怕沈老首辅进宫参你一本?”陆渊面无表情地问。 本来还有一肚子话没骂完的陆大爷瞬间就说不出话了。 “我……我怎么是想霸占沈氏的嫁妆!”他涨红脸,怒不可遏。 陆渊冷冷看他:“不是吗?那你怎么不去找镇南王府要船坞,不就是因为沈氏挂着你儿媳妇的身份,你才敢这么无耻要她交出船坞。” “你……你……孽障,大逆不道!你竟敢这么跟我说话!”陆大爷怒吼出声。 “你想当长辈,那就要有长辈的样子。”陆渊皱眉看他一眼。 陆大爷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逆子!逆子! “我要进宫,跟皇上……皇上参你,你这个不孝子!”陆大爷连说话都没力气了。 被气的。 陆渊颔首,“那走吧。” “?”陆大爷瞪大眼睛。 “我们现在就进宫,请皇上评理,余白,去沈家请老太爷,你亲自送他进宫。”陆渊说。 陆大爷一口气没提上来,两眼发黑,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陆渊皱了皱眉,“送大爷回去,再去请大夫。” 小程姨娘看到被抬回来的陆大爷,吓得小脸发白,她怕年纪轻轻就要守寡啊。 好在大夫来了之后,给陆大爷施针,道是一时气逆,导致闭气晕厥。 “不过……大爷到底不再年轻,房事方面还是节制些好。”大夫轻咳一声,低声地提醒着。 小程姨娘脸色涨红,轻轻地应了一声。 陆老夫人听说陆大爷晕倒,吓得赶紧过来看望儿子。 她以为是小程姨娘缠着陆大爷不顾身体,狠狠地捶打着小程姨娘。 “不要脸的小娼妇,就顾着你自己爽快,一点不顾及大爷的身子,我打死你!” 小程姨娘被狠狠打了几巴掌,她又羞又怒,却又不敢反抗。 “老夫人,大夫说老爷是气急攻心,他去见了大少爷,回来就这样了。”小程姨娘顶着红肿的脸颊,哭得楚楚可怜。 心里却直骂老不死的,早晚要报今日的羞辱之仇。 陆大爷施针之后终于醒了过来,只是无论老夫人如何询问,他都不说话陆渊是怎么气他的。 让人说他惦记儿媳妇的嫁妆,他还要怎么出去做人吗? 国公爷后面也来了。 只是冷眼看着儿子脸色灰败的样子,他冷笑一声,“你向来自以为是,我敲打你也敲打了,但你总该看清楚形势了。” “陆家从皇上登基开始,就日渐没落,如今能得皇上重视的,只有老三和陆渊。” “你以为你在陆渊面前还能抬出父亲的架子压制他吗?” “白家那小子心眼比你的头发丝儿还多,你被他怂恿几句,就想在陆渊面前作威作福,你在想什么?” “陆渊媳妇是怎么跟你说的?” 陆大爷被国公爷训得抬不起头,嘴唇翕动,“陆渊媳妇说,镇南王府的元嘉公主也有份……” 国公爷当下就气笑了。 “白绍杰是在利用你!” “陆渊是你的儿子,他的荣华富贵就是国公府的荣华富贵。” “船坞的事,你不许再插手。”国公爷厉声地警告。 白绍杰肯定还不知道船坞跟镇南王府有关,也该让那小子吃点苦头了。 陆大爷欲言又止,他一想到船坞能赚那么大一笔钱,就……嫉妒。 他嫉妒陆渊,一个青楼低贱女子生下来的儿子,凭什么能够得到皇上的重用,凭什么的前程比他好。 陆渊就被卑微怯弱地活着,才符合他的身份地位。 可偏偏……偏偏不是这样的。 一个从小被欺负凌辱,被暗中镇压的庶子,居然也能成长变成一棵苍天大树。 “父亲,就算如此,那也该是国公府……”陆大爷仍然不死心。 国公爷:“你以为海运特营那么容易得到吗?还什么都没有,你就算得到船坞,你能做什么?” 蠢货! 如果船坞落入陆大爷手中,海运特营肯定没有希望。 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 …… “你……你把公爹气晕过去了?”沈岁安听到陆渊的话,惊讶地瞪圆眼睛。 “不是我气的,我只是实话实说,他听不得实话。”陆渊撇清,他又没说一句重话。 沈岁安:…… “船坞的事,不必理会国公府其他人说什么。”陆渊说。 她的确是没打算理会的。 当初找元嘉合作,防的也是国公府这些不要脸的人。 只是陆大爷偃旗息鼓了,陆老夫人想找麻烦了。 “成亲都这么久了,连个子嗣都没有,还好意思总是抛头露面,从明日开始,你不能再随意出门了。”陆老夫人命令着。 阮氏嗤笑出声,“老夫人要软禁陆渊媳妇,那也得找个理由,不然,这传出去整个国公府都成笑话了。” 沈岁安微笑不语。 “就算要出门,那也得我同意。”陆老夫人哼道。 “行,我都听老夫人的。”沈岁安说。 陆老夫人满意极了,觉得自己镇压住了沈岁安。 第二天,姜氏差人来找沈岁安回娘家,说是有话要商量。 只是来人还没见到沈岁安,就被老夫人给挡回去了。 姜氏叫人套了马车就来到国公府。 她也不进门,就在国公府的大门前大声哭喊着。 “天爷啊,我们沈家是嫁女儿,又不是卖女儿,国公府这是什么规矩,我们家的姑娘进了你们的门,正经婆婆都不管事,倒是老夫人出来把孙媳妇禁足了。” “连娘家都回不得,这是什么道理?” “什么破落户啊,没见过这么对待孙媳妇的。” 陆老夫人刚走到垂花门,就听到外面姜氏中气十足的骂声。 她一口凉气直蹿脑仁,突突地抽痛起来。 第235章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国公爷猛地回过头,虎目圆瞪,眼神凶狠地看着陆老夫人:“你不让沈氏回娘家?” “我没有不让她回娘家。”陆老夫人叫道。 阮氏:“老夫人没有不让陆渊媳妇回娘家,只是让她不许再抛头露面,今天还把沈家的丫环给赶出去了。” “你……”国公爷指着老夫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的就是你。” 陆老夫人恼怒,“沈家娶的是什么媳妇,这么泼辣,出身低的商户女就是上不得台面。” “我倒觉得沈太太挺爽快。”阮氏含笑说。 听到姜氏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国公爷也不想出去丢这个人了。 “还不去把沈氏叫过来,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谁也不许拘着她。”国公爷吼道。 陆老夫人不同意,“不行,她让娘家的人来吵吵几句,我就要如了她的意,这个家以后还有我说话的份儿吗?” 那边沈岁安带着丫环也赶过来了。 “你还不快去拦着你那个上不得台面的继母,成何体统。”陆老夫人喊道。 沈岁安目光清凌凌地看过来,“老夫人,我不觉得我母亲有什么上不得台面的。” “我母亲只是见不得女儿受委屈。” “你还委屈了?”陆老夫人怒道。 沈岁安没有理会她,径自朝着大门口走去。 “母亲,您别累着了。”沈岁安让半见把食盒里的茶水先给姜氏喝下。 姜氏的视线穿过沈岁安的肩膀,看到陆老夫人阴沉着脸。 “我不累,谁敢拦着我女儿不能回娘家,我还能再战三天三夜。” 沈岁安忍住溢到嘴边的笑,“母亲,先进去歇会儿。” 姜氏嗯了一声,“实在不行就分家吧,婆母没婆母的样儿,家里的长辈都不像话。” 这话她故意提高声音,陆老夫人听得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我们堂堂国公府,跟下九流的商户不一样,我们家的女眷就没有整天出去抛头露面做生意的,像什么话!”陆老夫人叫道。 “商户就下九流了,不知道您老人家是什么出身?”姜氏挑眉问。 谁不知道陆老夫人自己出身也不高。 “你知不知礼数,你……”陆老夫人大怒。 沈岁安柔声说,“老夫人,我送我母亲回沈家。” “不行,你哪里都不许去!”陆老夫人斜横着姜氏,她就是不让沈岁安出门,谁说情也没用。 姜氏一听火气又冒上来。 沈岁安忙捏住她的手心,“母亲,别气坏自己的身子。” “老夫人,我只是嫁入陆家,不是卖到陆家为奴为婢的,我该出门的时候还是会出门的。” “你敢忤逆长辈!你就不怕别人说你不孝。”陆老夫人威胁。 姜氏呸了一声,“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家姑娘还是皇上亲封的乐安县主,是县主!” “你什么身份,要这么欺负堂堂县主。” 阮氏嘴角勾了勾,她是第一次见到沈岁安的这位嫡母,还真是……挺喜欢的。 这么会说话,希望多说一点。 沈岁安笑了笑,跟着道,“长辈不慈,晚辈不孝,这有什么可怕的。” “县主又如何,嫁进国公府,那就是国公府的孙媳妇,就该听我的话。”陆老夫人叫道。 正说着,管事走了过来,道是昭熙宫的清荷姑娘来了,要传贵妃娘娘的口谕。 陆老夫人一愣,转头就看到站在管事身后的清荷,一身大宫女的装扮,目光肃然,气度不凡。 清荷福了福身,“贵妃娘娘口谕,请乐安县主入宫。” “清荷姑姑,还烦请您替我跟贵妃娘娘请罪,国公府家规森严,女子不得出门抛头露面,我……”沈岁安一脸为难。 陆老夫人一张刻薄的脸庞都要气歪了。 “没有!没有的事。”她急急地大喊,“国公府怎么会禁止你进宫,你去吧,去听贵妃娘娘吩咐。” 清荷早就听说这位陆老夫人不太着调,今日真是长见识了。 “陆老夫人,乐安县主乃是皇上亲封,您是有不满吗?”清荷皱眉问。 老夫人当然说不满,她觉得沈岁安根本就不配被赐封县主。 但她哪敢说啊。 “我就管教管教家里的晚辈,没有不敬皇上的意思。”陆老夫人道。 “乐安县主,那奴婢先告辞了。”清荷对沈岁安笑着说。 沈岁安让半见送清荷离开。 姜氏噗嗤一笑,“哎哟,这怎么办呢,长辈的威风也就这样了。” 陆老夫人脸上好像蒙上一层乌云,黑着脸转身离开。 “沈夫人,您真是女中豪杰。”阮氏脸上带笑,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伶牙利嘴。 和沈夫人一比,她还是不够放得开啊。 “您就是三太太?我常听岁岁提起您。”姜氏笑着说,“在这吃人的地方,还得三太太多护着我们岁岁。” “我这个女儿太柔善了,被欺负了都不晓得还手的。”姜氏只差说沈岁安是柔弱不能自理了。 两人一见如故,携手就到淡泊院去聊天了。 沈岁安无奈轻笑,心中却有些疑惑,这时候姚贵妃召她进宫又有何事? …… …… 白绍杰等了两天,才再次到国公府求见陆大爷。 吃了个闭门羹。 陆大爷不见他。 “少爷,不对劲啊,陆大爷怎么突然就不见咱们了。”白绍杰身边的随从疑惑问。 白绍杰脸色阴沉,“多半是船坞拿不到,他装死呢。” “那怎么办?”随从低声问,“只有拿下横水大船屯,才有机会得到海运特营啊。” “去户部运作,我们先拿下海运特营,到时候姓沈的贱人还得求到我这里。”白绍杰说。 “咱们这么多年跟户部侍郎关系极好。” 白绍杰:“把户部和工部跟我们有来往的,都请到一品楼。” “是。” “凭沈岁安如何能买下横水大船屯,多半只是出了一点银子,最终还是水延则说了算。”白绍杰冷哼。 “你去跟水族长说一声,只要他能从水延则手中抢回船坞,日后他就是二当家。” 随从连忙迎下来。 白绍杰憋着一股闷火,回去就来到陆大太太静养的院子。 “姑母,您要是再不振作起来,整个国公府就落入陆渊的手中了。” 陆大太太手里捻着佛珠,眼皮颤了几下,却还是没有睁开眼。 第236章 为本宫做事 沈岁安在昭熙宫外面站了半个时辰了。 她心中有些不安。 姚贵妃似乎是在敲打她啊。 可是,敲打她什么呢? 沈岁安百思不得其解,她最近做的事,怎么惹姚贵妃不喜了? 虽然已经是夏末,但晒久了还是会热的。 她的后背已经沁出汗了。 衣服黏着她汗湿的肌肤,十分的难受。 “乐安县主,请随奴婢过来。”清荷终于从殿中走出来,对沈岁安屈膝一礼。 沈岁安轻轻颔首,跟着清荷去了偏殿的房间更换衣裳。 她有些警惕,并没有立刻就将衣裳脱下。 清荷含笑:“县主,奴婢伺候您更衣。” 沈岁安看了她一眼,“不必,我自己便可。” “县主莫要惊慌,娘娘在殿中等着您。”清荷说。 “清荷姑姑,我为人愚钝,又没见过世面,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让娘娘不高兴了?”沈岁安将手腕的翡翠镯子脱下来塞到清荷的手中。 “县主言重了,娘娘一直都夸县主是个端庄敏慧的,若是广宁公主有您一半,她就心安了。”清荷笑着说。 广宁公主? 看来姚贵妃晾着她,是跟广宁有关。 可一向都是广宁刁难她,她虽然设计过广宁,但都是非常隐晦,若是姚贵妃发现,不可能只是让她在外面晒了半个时辰。 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沈岁安绞尽脑汁,还是想不出姚贵妃究竟为何就对她动怒了。 “县主,进去吧。”清荷的声音打断沈岁安的思绪。 “好。”沈岁安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 跟着清荷来到大殿。 姚贵妃穿着橘黄镶边浅黄对襟衣裳,脸上薄施粉黛,即使她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却依旧保养得极好,肌肤白皙细腻,身材凹凸有致,风韵犹存。 她正翻看着手中的书。 “贵妃娘娘金安。”沈岁安屈膝行了一礼。 “平身,过来坐下。”姚贵妃抬眸看了她一眼。 沈岁安惴惴不安,乖巧听从姚贵妃的命令。 姚贵妃勾了勾唇,看起来并没有动怒的样子。 “当初广宁要杀宋秀枝时,是你出手救她的吗?” “……”沈岁安的心咯噔一下。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除了芙蕖没有其他人知道。 姚贵妃最多只能查到是有人送宋秀枝去看大夫,可那个大夫早就已经回老家了。 就算被找到了,那也不可能查到芙蕖的身上。 当时芙蕖是易容过的,中间还找了其他百姓一起混淆视听送宋秀枝去医馆。 姚贵妃只是在试探她。 沈岁安鼓噪的心渐渐地平静下来。 “娘娘,当初臣妇退亲之前,去找过宋秀枝,当时臣妇是满腔怒意,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不如一个……处处不如自己卖酒女。” “臣妇并非圣人,宋秀枝被养在画舫的确事先知情,但当时我是……是故意想让公主知道,可以教训宋秀枝。” “利用了公主,是臣妇罪该万死。” 姚贵妃神色依旧高深莫测,只是面无表情听着沈岁安说完。 “这么说,曲家那丫头故意提醒广宁,也是你的主意?” 沈岁安咬了咬唇,神情透出几分怯弱和紧张,“其实……不瞒娘娘,那时候臣妇还不想让公主知道的,那时候公主与驸马正是新婚没多久,我也不忍公主伤心。” 姚贵妃冷哼了一声,“广宁那么对你,还还心软了?” 沈岁安垂下眼眸,“因为我深知被背叛的痛苦。” “本宫并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姚贵妃淡淡地说,“只是你当初若是早点说出来,或许后面许多事就不一样了。” 什么事会不一样? 是姚贵妃会直接出手解决宋秀枝,所以没有了广宁被凌辱的事吗? 要是姚贵妃是这么想的,那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但今天只是让自己在外面晒了半个时辰,如今对她又如从前一般,姚贵妃对她是没有责怪的意思了? 有那么多早知道的话,严加管教广宁,不要把广宁养得狂妄嚣张,才没有后来的许多事。 “宋秀枝在本宫手里,她是怎么谋害广宁的,本宫每天都让她体会一遍,还让人用上等的药吊着她,不会让她死的。”姚贵妃突然柔声说道。 “……”沈岁安震惊地看向姚贵妃,心中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她知道宋秀枝被抓住了,姚贵妃也肯定问出真相。 但是…… 每天重复广宁的遭遇,那是怎样惨绝人寰的下场。 她不敢想象宋秀枝如今的痛苦。 猜到姚贵妃不是仁善之辈,今日才真正清楚她能够稳坐贵妃之位这么多年。 前世能够打败曲家和皇后,稳住太后之位的姚贵妃,又怎么会是心慈手软的人。 宋秀枝真是活该啊! 惹到不该惹的人,还以为能够侥幸逃过一劫。 无知的人总是无畏的。 “有个问题,本宫还不能确定。”姚贵妃伸出素白的手,端着茶盏慢慢喝了一口。 “凭陆大太太和宋秀枝,做了那件事之后,还要能全身而退,本宫怀疑她们背后还有人在帮忙,而且是宫里的人。”姚贵妃说。 “永宁不是想拉拢你吗?你去帮本宫查,是不是永宁在背后帮她们。” 沈岁安怔忪一瞬,姚贵妃是要她接近永宁,查出广宁公主的事是否与她有关? “娘娘,您都查不到的事,臣妇怎么会有这个本事。”沈岁安无奈说。 她不想掺和宫里贵人们的争斗,对她并没有好处。 “其实本宫并不觉得是皇后和永宁做的。”姚贵妃说,“但本宫查到的,处处都指向永宁,永宁身边或许出了叛徒。” “若是由本宫去找出来,永宁必定不会相信。” “乐安,本宫对曲家和皇后娘娘从来没有杀心,你信吗?” 沈岁安垂眸,真心地点头,“臣妇相信。” “本宫不想被别人坐收渔翁之利,既然永宁有心拉拢你,那你趁机帮她肃清身边的人。”姚贵妃说。 “……”沈岁安想拒绝。 姚贵妃含笑看她一眼,“本宫不会白让你做事,你也可以提条件,只要本宫能做到的,一定帮你。” 沈岁安不由自主地坐直身子,要这么说的话,她觉得可以接受了。 第237章 失敬失敬 广宁公主这件事,沈岁安同样不认为会跟永宁或者皇后娘娘有关。 首先,皇后娘娘但凡有这个狠劲和本事,在事过之后能够掩藏得毫无破绽,连皇上和姚贵妃都没有查出来,那她不至于会一直被姚贵妃压一头。 至于永宁公主,她远嫁有两三年了,上京城势力并不是十分稳固。 而且,沈岁安和永宁接触过几次,认为永宁公主不至于对广宁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但是能够将广宁身边的侍卫调离,事后又将一切痕迹掩盖,这个人在宫里绝对是高位。 好一出一石二鸟。 对方还能坐收渔翁之利。 沈岁安从宫里出来一直在想,想上一世,能够和姚贵妃当对手的还有谁? 只恨那时候陆珩故意将她困在后宅,切断她对外的信息,她能够知道并不是很清楚。 她只想到大皇子的生母,贤妃。 皇上驾崩之后,这位贤妃似乎就殉情了,而大皇子……似乎并没有被封亲王。 殉情?! 沈岁安猛地一激灵。 不对,不对! 贤妃殉情的时间不对。 她也不认为贤妃对皇上有这样的深情,毕竟贤妃本身就不是很受宠,如果不是因为大皇子,她甚至都不可能成为贤妃。 可以说,贤妃如今的妃位,是大皇子在边境的战功换来的。 而且她是在皇上驾崩的几个月后才殉情的。 她已经答应姚贵妃会找出永宁身边的奸细,那她就要想办法接近永宁了。 “少奶奶,是要直接回国公府吗?”凝霜低声询问。 沈岁安回过神,看了看外面,已经是到了青雀大街。 “去花容阁。”沈岁安说。 自从她将花容阁接手回来,又让青萝去给夏娘子打下手,这个胭脂店铺的盈利要比之前翻了一倍。 他们到来的时候,这花容阁门庭若市,有官家女眷,也有普通百姓的姑娘,正热烈地讨论着新出的胭脂颜色。 最近花容阁推出一种叫桃之夭夭的胭脂,颜色非常粉嫩,质感绵柔,涂抹在脸上,犹如自己的肌肤一样服帖,衬得整个人更加娇艳。 桃之夭夭一经推出,瞬间风靡整个上京城。 花容阁算是彻底打开名声了。 “姑娘,您来了。”青萝见到沈岁安,脸上堆满笑容过来。 “这么多人都是来买桃之夭夭的?”沈岁安低声问。 青萝:“是呢,经过您调整过的配方,桃之夭夭质感更好,刚才元嘉公主来定了十盒。” 沈岁安来到二楼的账房里,还能透过栏杆看到楼下热闹非凡的场景。 “等我把唇脂的配方再试一试,过阵子把唇脂也推出。” 上一世她在后宅闲来无事,就喜欢捣鼓些胭脂打发日子,一开始她是照着古书配方做的,颜色是对的,但质感总觉得差了些。 她送了两盒给程芝云,周舟见了给她调整配方,这才有如今细腻的质感。 “你给我拿两盒,我要去送给程姐姐,对了,桃之夭夭的盈利,单独分三成出来,我要给周大夫。”沈岁安吩咐着。 “诶,奴婢记下了。”青萝笑着应道。 沈岁安望着楼下的人潮若有所思。 “姑娘,有九灵的信。”青萝说。 “真的?”沈岁安回过头,眼睛微亮,“他到哪里了?” 青萝:“奴婢还没拆开呢,是今天一早驿站送来的。” 沈岁安嘴角含笑,迫不及待打开信。 一目十行地看完,她嘴角高高扬起,又再细细地看了一遍。 “九灵已经到闽州武岩了,那里的百姓都以茶叶为生,但因为太贫困,官道不通,茶叶要运送到上京城太难了。” 武岩百姓并不知道哪种茶叶在其他地方畅销,都是以统一的低价卖茶叶。 赵九灵在去闽州之前,已经将茶叶了解通透,所以这次到了武岩,能够从中挑选能够卖得好的茶叶。 “他还跟武岩的茶商合作,租了山头,以后只种一种茶叶。” 沈岁安感叹,“他真是天生做生意的能手。” “姑娘,那赵九灵要回来了吗?”青萝问。 “没呢,他要先去塞外。”沈岁安道,“或许要一两年才能回来。” 这样时间也差不多。 “到时候把西市两个店铺好好修葺,给赵九灵当茶铺。”沈岁安说。 青萝笑道,“姑娘对九灵真好。” “他也是在为我赚钱。”沈岁安道,“对了,关于花容阁,我有一个想法,接下来的产品暂时别上柜,我来办个胭脂评赏会,到时候把我们的大客户,还有世家女眷都请来。” “啊?”青萝一愣,有些不太明白沈岁安是要做什么。 沈岁安道:“我只是有个初步想法,你这两日找时间到国公府,我们再好好商量。” 办个热闹非凡的宴会,她再亲自邀请永宁公主,一举两得,挺好的。 “是。”青萝应下。 “姑娘,要准备笔墨给九灵回信吗?” 沈岁安说,“等信到了闽州,九灵已经启程去塞外了。” “你去忙吧,不用理我。” 夏娘子一个人在下面是忙不过来的,青萝行礼之后,让人送来茶点,她又继续去招待客人了。 沈岁安观察了半个时辰,脑海里对宴会的方式渐渐有了大概。 “回去吧。”沈岁安对自己能突然生出这个想法真是太满意了。 走出花容阁,沈岁安打算去一品楼买些糕点,她屋里的丫环都喜欢吃甜甜的糕点。 “陆大少奶奶!”一道冷沉的声音在背后传来。 沈岁安回头看去,是坐在马车里的白绍杰,对方正目光阴鸷地看着她。 这一世,他们只在国公府有一面之缘。 “阁下是何人?”沈岁安只当没认出对方的身份。 白绍杰冷笑,“你会认不出我?” 沈岁安眸中多了几分嫌弃,“阁下又不是长得貌似潘安,在路人中一站就认不出了,我为何要记得你。” “……”白绍杰气得牙痒痒的。 “在下白绍杰,有关船坞的生意,想跟你谈一谈。”白绍杰从马车下来,盛气凌人地看着沈岁安。 沈岁安淡笑,“原来是白家少爷,失敬失敬。” “陆大少奶奶,船坞在你手中并无用处,你是拿不到海运特营的。”白绍杰说。 第238章 我为何要给你脸 白绍杰小时候经常去国公府,他是瞧不起陆渊的。 一个生母不详的野种,莫名其妙地出现,导致他的姑母伤心难过那么长的时间。 陆渊在国公府受到的欺负,至少有一大半是白绍杰造成的。 他自然也没将沈岁安看在眼里。 很多时候,女人的地位都是看她家里的男人。 不过,沈岁安同样没把白绍杰放在眼里。 一个站错队导致家族没落,要靠家里姑娘联姻支撑门楣和人脉的家族,有什么好豪横的。 “就算拿不到海运特营,横水大船屯也是在我手里。”沈岁安眸色冷淡,不愿与白绍杰多说。 白绍杰拦着她的去路,“陆渊不过是个镇抚司指挥使,除了给皇上当狗,他手中一点实权都没有,你以为他能够帮你拿到海运特营吗?” “陆大少奶奶,不如将船屯卖给我,你还不至于亏了嫁妆。” “那你连狗都不如,白少爷。”沈岁安沉下脸,眼中涌起愠怒。 白绍杰的脸色一变,“你别给脸不要脸。” “你是哪一号的人物,我要给你脸了。”沈岁安冷笑。 拿钱捐的一个闲职小官,居然有脸说三品的指挥使没有实权。 什么玩意儿! “我就喜欢买船屯,就算没什么用处,我看着玩儿,我有这个闲钱,你管得着吗?” 白绍杰没想到沈岁安是这么不识好歹的人。 “白家和陆家是姻亲,你要跟我们白家撕破脸,你考虑清楚了吗?”白绍杰威胁。 沈岁安轻笑出声,她发现这个白绍杰跟陆大太太还真像。 一样的眼高于顶,一样的傲慢自负。 他们都在生活在白家巅峰鼎盛的时期,根本没有清晰认知,白家早已经不复当年。 “你白家如今还没资格站在我的对立面说这种话,但凡你敢去国公府说要撕破脸,我都敬你是条汉子。” “白少爷,你在陆渊面前都不敢大声喘气吧,除了欺负女子,你能有什么本事。” “你白家真的不可一世的话,令弟如今也不会在京兆府蹲着。” 白绍杰被讽刺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沈氏,你等着瞧,我看你的船坞会不会变成一堆破铜烂铁。”白绍杰咬牙切齿地威胁。 他已经跟户部的通气了,绝对不会让横水大船屯拿到海运特营的。 沈岁安回头不屑看他一眼,“变成破铜烂铁也不会卖给你。” “……”白绍杰自认为是个稳重有涵养的人,他是第一次被一个女子气得想动手。 “真是晦气死了,回去吧,不逛了。”沈岁安扬声说着,转身就回了马车。 随从不忿地说,“要是姑奶奶没有生病,这陆大少奶奶怎敢这样狂。” 白绍杰深吸一口气,将满腔的怒火压了下去。 “让水族长那边加紧点速度。” …… …… 沈岁安并没有将白绍杰来找她这件事放在心上。 见过姚贵妃之后,她就明白陆大太太这辈子就算没有疯,她也不能清醒了。 清醒就是死。 没人知道陆大太太在家庙都遭遇什么,但肯定不会比宋秀枝如今好到哪里去。 沈岁安不觉得白家是威胁了。 她专心地研究胭脂配方。 还特意去请教了周舟。 “周大夫,你只是个大夫,怎么会连胭脂的配方都知道啊?”沈岁安好奇地问。 “以前见别人做过。”周舟淡淡地道。 沈岁安这才想起来,周舟好像从来不提及他的身世,他好像一直都是单独一个人,后来救了程芝云,两人成亲的时候,也没有家里人出现过。 既然周舟不提,她也不好再多问。 “云姐姐,侯府那边还来找过你吗?”沈岁安低声问。 自上次何闳奎知道程芝云就在这里,他还隔三差五来过医馆,甚至还想利用权势让医馆关门。 直到周舟进宫为皇上治好了头疾。 周舟拒绝了皇上给他进御医院的恩赐,求了一幅皇上亲笔字挂在医馆中。 妙手回春,悬壶济世。 落款是皇上的字。 平民百姓或许认不出来,何闳奎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又跑去跟陆渊打了一架。 打又打不赢,他更气了。 “那次之后就没出现,应该是死心了。”程芝云说。 她曾经也把何闳奎放在最重要的位置,爱得刻骨铭心,被重伤过之后,她如今终于能平静面对。 不爱才是底气。 “那就好。”沈岁安点了点头。 沈岁安对何闳奎还挺瞧不上的,嘴上说最疼爱欢哥儿,连欢哥儿有喘鸣病都不知道。 如今又给儿子请封了世子,真不知是为了儿子好,还是想跟程芝云证明什么。 她其实是担心何向欢如今在侯府的处境。 这些担忧她不能跟程芝云说,怕她会因为担心又生病了。 跟周舟夫妇道别之后,沈岁安回了国公府,陆渊今晚回来用晚膳。 她跟他问起靖宁侯的情况。 “靖宁侯把他儿子身边伺候的人都换了,还有两个暗卫在保护着,连何夫人都不知道。”陆渊说。 “他也不怕这时候给欢哥儿请封世子,会让何夫人对欢哥儿下狠手。”沈岁安认为何闳奎这个举动还是有些冲动的。 欢哥儿有喘鸣病的事,显然是何夫人有意隐瞒了,她表面是慈母,背地里的手段却着实有些上不得台面。 只是她这些年一直没有自己的儿子,只生了个女儿。 沈岁安阴暗地猜测,如果何夫人有儿子了,她对欢哥儿只怕就不仅仅是隐瞒喘鸣病的事。 “何夫人还不至于失去理智。”陆渊说。 “今天去周大夫医馆了?”他问。 沈岁安笑着点头,“你猜我今日还遇到谁。” 陆渊侧眸含笑看她灵动鲜活的神情,很配合地摇头,“猜不出。” “哼,白家的白绍杰,简直跟疯狗似的。”沈岁安气呼呼地说了遇到白绍杰的经过。 “……我当时就想打开袖箭,把他射个对穿。” 陆渊眸色渐深,“要杀他,何须你出手。” 沈岁安:“不行啊,我还得看他如何蹦跶,最后发现一场空的表情。” “他不是说我拿不到海运特营权吗?他这么有本事,那他去拿一个吧。” “今天进宫了?姚贵妃跟你说了什么?” 第239章 她不担心 陆渊沉静地听完沈岁安的话。 他捧着她的脸端详片刻,“晒疼了吗?” 听出他语气中浓浓的心疼,沈岁安抿唇笑了笑,在他下颌亲了一下。 “我没事。”沈岁安眼睛亮晶晶的,“姚贵妃就是想要试探我,她应该是知道我利用公主对付宋秀枝。” 广宁承受那样的遭遇,姚贵妃作为母亲肯定是剜心之痛。 她还愿意和自己谈条件,证明她已经不会再怀疑自己了。 “永宁身边的人,我来查。”陆渊说。 沈岁安摇头,“我已经想到办法试探了,等我有需要的时候,再请你帮忙。” 陆渊揉了揉她的头,“好,听你的。” 夫妻携手出去消食,沈岁安挽着陆渊的胳膊,“夫君,再有半年,我就十八岁了。” “长高了不少。”陆渊含笑说。 沈岁安嗔他一眼,“前几天我祖母和母亲还问我呢,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怀上。” “你这是……想当娘了?”陆渊侧头看他,灼黑的眸子定定看她。 “才没有。”沈岁安脸颊涨红,甩开他的手。 陆渊将她搂在怀里,在她唇上啄了几下,“是我想。” 他低眸看她的眉眼,比起刚成亲那会儿,如今的她更添几分娇媚了。 “岁岁,女子生孩子并不容易,你之前还太小了。”陆渊小声说,“那就过完年,我们再要孩子。” 沈岁安被他说得更加羞窘,“回屋了,我……我还要看一看胭脂的配方。” 陆渊闷笑出声,胸膛微微地震荡着。 “还笑。”沈岁安在他胸口拍了一下。 夫妻俩一夜春光无限。 翌日,沈岁安打算去花容阁,还没出门,就被沈家的丫环给请回娘家了。 找她的是沈二太太。 “你二叔昨晚回来,跟我说了一件事,要不是宵禁了,我都想立刻就让人去找你过来。”沈二太太说。 姜氏抱着儿子坐在一旁,眼中也满是忧愁。 “我听大嫂说,你买下横水大船屯,白家也想买,最近白家的大少爷到处收买户部和工部的官员,就是想得到海运特营。” “本来还给你二叔送礼,被你二叔拒绝了。” “他想要户部直接把海运特营定给白家。” 沈岁安脸色冷了下来,这是想直接堵死她的路,逼她主动交出大船屯。 “岁岁,怎么办?这事儿需要你祖父去帮你走动走动吗?”姜氏急忙问。 “虽然老太爷是致仕了,但我觉得还是能说得上话。” 沈二太太点头,“是啊,你就说,需要怎么做,我让你二叔也去疏通疏通。” 沈岁安心中淌过一阵暖流。 “母亲,二婶,如今海运重开才刚刚公布,朝廷还没有商量出一个章程,这时候白绍杰到处疏通关系,未必就是好事。” “祖父既然已经致仕,就不要让他为我的事劳累了。” 姜氏不放心,“那你可有办法解决,不能让白家的人这么欺负你。” “他欺负不到我的。”沈岁安说。 “你家陆渊也不能看着你被欺负,我们是瞎操心了。”姜氏说。 沈岁安撒娇搂住她的手,“怎么是瞎操心,母亲和二婶是关心我,才会对我的事这么上心。” 她其实一点都不担心白绍杰能够拿到海运特营。 上一世陆大太太没有和宋秀枝做出绑架广宁公主这回事,白家想要再复起有机会。 现在呢? 姚贵妃现在还憋着一口气,留着陆大太太和白家没直接摁死,许是还在等时机。 白绍杰还敢到处蹦跶要海运特权。 他做梦! 就算姚贵妃不把海运特权给她,那也不可能给白绍杰。 不过这事她不能跟家里人说,只能她自己暗自看白绍杰笑话。 姚贵妃都查出来的事,想必皇上也会知道的。 沈岁安在娘家陪着沈老夫人吃了午膳,这才去了花容阁。 “少奶奶,横水大船屯那边出事了。”石青大步走来,喘着大气低声说道。 “什么事?”沈岁安沉声问。 石青:“水家的族长带着其他人去围着大船屯,要水公子把船坞跟他们分了。” 沈岁安气笑了。 还真是不出她所料。 白绍杰也就只能出这种损招了。 “石青,你跟芙蕖一起去天河城,直接报官,让官府拿着公文去办事。” “水家那些人无情无义,背信弃义,当初为了自己利益欺负他们孤儿寡母,如今又想重来一次,天下哪有让老实人一直被欺负得道理。” “少奶奶,小的明白了,让人先揍一顿,再让官府办事。”芙蕖认真说。 沈岁安:“……” 她有这样说吗? 横水大船屯的门外一片混乱。 水族长站在最前面,挺直腰板端着架子,一手指着水延则。 “侄子,你私自把水家的祖业卖出去,这是大逆不道,横水大船屯不是你一个人的船坞,它是我们所有人的,你得经过我们同意,才能卖出去。” 水延则手里还拿着木棍,他身后只有黄管事。 对面人多势众,气势嚣张。 就如当年逼着他母亲要拿出地契和屋契。 “当年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横水大船屯如今是我的,你们要是有问题,可以去报官。”水延则面色沉冷。 眼前这些所谓的族人,在他眼中还不如一个陌生人。 “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有什么资格处理祖业。”人群中有人大吼一声。 “有没有资格,关你们什么事。”水延则哼道。 “族长,不必跟他废话,我们进去,把船坞霸占了。” “对,进去,这是我们水家的地盘。” 水族长哎呀哎呀地叫着,“大家冷静,要冷静。” 嘴上这么说,身子却避开了,让族人一窝蜂冲了进去。 黄管家眼明手快拉着水延则避开了。 “水公子,别挡着。” “救命,救命啊!” 一窝蜂进去水家族人嗷嗷叫着又跑了出来。 身后跟着一群船工,一个个手里都拿着木棍,把这些水家族人打得满头包。 水族长大怒,“水延则,你敢打自己的长辈。” “官兵来了,大人,快救救我们。”有人看到远处官府的士兵,急忙求救去了。 包括水族长在内,数十人都被去官府了。 水延则将当年的字据拿了出来,上面不止有水族长的指纹签字,族里其他人也都签了。 白纸黑字,一共三十个指纹。 横水大船屯就是水延则的。 第240章 那不是梦 包括水族长在内,几十个水家族人被打得满头包。 最后在牢狱蹲了三天,连个船屯的边儿都没摸到,最后什么都没有。 水族长还不肯罢休,又被官府打了三十大板,这才终于老实下来。 白绍杰还没来得及想办法施压,这件事已经解决了。 “没用的东西!”白绍杰气得砸了手中茶杯。 “少爷,户部现在还没消息,朝廷已经开始让人登记天河城的船坞,这是要定海运特权的事了。”他的幕僚小声提醒。 “沈岁安这个贱人!”白绍杰暴怒地骂了一声。 要不是沈岁安抢了他的横水大船屯,他不至于如今这样被动。 “要不,咱们再找找有没有适合船坞?”幕僚低声说。 白绍杰深吸一口气,“那一片的船坞我们都去看过了,不是太小,就是位置不好,我们要拿下的海运特营权,必须要有足够大的船坞。” “哎,要是姑奶奶能够去替您说几句,这事就好办了。”幕僚叹息一声。 本来白家两个姑奶奶都高嫁了,一个是国公府的未来国公府夫人,一个是镇南王府的侧妃。 只差一点点,侧妃的儿子就是世子了。 白侧妃就是野心太大,最后连命都搭进去了。 “我去找姑母。”白绍杰说,都这么久了,是时候回国公府了。 陆大太太在陆家家庙的时候是疯疯癫癫,被送回白家,她是平静下来了,却整天念经拜佛,连白老夫人想见她一面都吃了闭门羹。 白绍杰直接来到陆大太太的面前,看着跪在蒲团上的陆大太太。 “姑母,您不是信佛的人,念经能够改变什么?” “这么多年来,您一直告诫我,一定要带着白家复兴,如今正差一步了,您把自己关在这里念经拜佛。” “您真的要把国公府拱手让给那个野种吗?” “姑父把陆渊带回来的时候,白家就让人去查过,除了那青楼女子,姑父还有不少相好,根本不知道他的生母是谁。” “你甘心把国公府给这样的人?” “那珩哥儿怎么办?” “姑母,你清醒一点。” 陆大太太眼皮颤动,她没有回一句话,任由白绍杰说破嘴皮,她都表情呆滞,什么话都不说。 白绍杰说得几乎要动怒了。 “如今不仅是陆渊要骑在陆珩头上,连沈岁安都不把我们白家放在眼里,她还敢跟我抢船坞,她算什么东西。” “她把你当正经婆母吗?没有!她见着我们白家的人,眼睛都长在额头上面。” “姑母,你到底听到我说话了没有。”白绍杰恼怒地问。 陆大太太闭上眼睛。 脑海里又浮现在家庙时发生的事。 她一直以为是噩梦。 梦见宋秀枝被几个乞丐凌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些乞丐还发现她,肮脏的手在她身上游移,还把她的衣裳扯了下去。 后来她才知道,那不是梦。 宋秀枝活着,姚贵妃必定怀疑广宁公主的遭遇跟她有关。 她是真后悔啊。 当初怎么会让宋秀枝这个蠢货去做这样的事。 她每晚躺下都无比悔恨,恨不得亲手杀了宋秀枝。 可是,没有机会了。 如果她不疯魔,那下一个宋秀枝就是她。 陆大太太不想回国公府吗? 她日思夜想。 一旦她对外宣布痊愈,那就是白家和她的儿女万劫不复的时候。 她如今只能祈祷,姚贵妃早日倒台。 白绍杰说了半天,依旧无法说动陆大太太,他用力一脚踢翻旁边的椅子。 “你等着以后后悔吧。” 陆大太太垂下头,泪水默默落下。 …… …… 没有得到陆大太太的回应,白绍杰无计可施。 他阴沉着脸离开这里。 在外面遇到不知何时来的白家家主。 “父亲,您什么时候来的?”白绍杰错愕地问。 “刚好听你说完。”白家主淡淡地说。 “过来这边说话吧。” 白绍杰知道父亲对姑母向来敬重,他低声道,“父亲,横水大船屯在沈氏的手中,她有陆渊当靠山,并不将我们白家放在眼里。” “所以你就把气撒在你姑母的身上?”白家主瞥他一眼。 白绍杰低下头,“抱歉,父亲。” “你姑母病了。”白家主说,“她为了白家嫁入国公府,一生都在为白家筹谋。” “如果她不是没办法,不可能对白家置之不理。” “父亲,那您可有破局办法?”白绍杰问。 白家主负手望着远方,“你前几天约见了户部和工部几位官员吧。” “那都是我们白家培养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难道这有什么问题吗?”白绍杰皱眉。 “五个人,三个被调去外放,两个被降职。”白家主冷冷地说,“你说呢?” 他们白家培养在户部和工部的自己人,一朝全被查出来,今天一大早就被皇上下令查办了。 白绍杰的脸色骤然一变,“什么?” “皇上不会忘记白家当年支持过镇南王的事,如果没有你二姑母出事,我们还能在雍朝再拼一次机会。” “如今只能釜底抽薪,置之死地而后生。” “海运特权是不可能给我们白家的,我们必须要及时抽身,保住白家的基业。” “父亲,您的意思是?”白绍杰神情一凛。 白家主深深看他一眼,“去南朝吧。” “我跟贺知源有几分交情,你先去南朝,慢慢把我们在云州的产业转移过去。” “海运开通之后,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但我们不能以白家的身份谋这份机遇。” “到了南朝,去找贺知源,他是南朝的丞相,有他指引你,你会知道该怎么做。” 白绍杰听明白了。 父亲打算离开雍朝,以两国如今的关系,这无疑是叛国。 但这对白家来说,也是机会。 南朝太子和大皇子将来还指不定谁能登基,白家若是能够跟随其中一人,难道会比不得留在雍朝继续被针对吗? “父亲,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白绍杰有些激动和期待。 “那……陆渊那野种就这么算了?”他仍然不甘心。 白家主沉声道,“我打算送你五妹妹去陆家,就让她去陪伴嫣姐儿。” 这个女儿虽然是庶出的,但无论是样貌还是智慧,都不输给任何人,绝对能够做好他交代的事。 白绍杰冷笑,“好。” 第241章 给永宁送请帖 沈岁安在练习射箭。 自从上次用袖箭伤了南朝刺客,她深深觉得自保能力还不足。 所以她现在每天除了让凝霜教她一点自卫功夫,还增加半个时辰练习射箭。 一开始累得两只手都抬不起来。 还是最近才适应的。 “少奶奶,奴婢送新制的胭脂过来了。”青萝提着一个精致的盒子走来。 沈岁安眼睛微亮,“快拿进屋里,让我看看。” 青萝笑盈盈的,“少奶奶送来的新配方,做出来的胭脂颜色更漂亮,而且是其他店里没有的,那眉膏的颜色画远山黛可漂亮了。” “少奶奶,夏娘子说这些胭脂的价格,得往高了定,而且不能大量地对外销售,要物以稀为贵。” 沈岁安直点头,“要彻底打开花容阁的名声,确实要让大家觉得我们的胭脂是难得的,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那少奶奶给这些胭脂起个名字?”青萝道。 “来来,你们几个来试一试胭脂,我看看该怎么起名字。” “少奶奶,奴婢从来没用过胭脂,就……就不试了吧。”凝霜连忙说。 沈岁安笑着说,“那就从你开始。” 半见和木槿笑着把凝霜摁在凳子上,“穗锦,你妆容最厉害,来给凝霜上妆。” 凝霜求救地看向芙蕖。 “……”芙蕖往后退两步,生怕也被沈岁安抓去上胭脂。 “这个胭脂真神奇,看着是紫色的,可上脸之后,一点都不突兀,反倒脸色都变得白皙了。”穗锦惊奇地说。 沈岁安拿起一盒紫雾胭脂,“那这个叫相见欢!” “这个鹅黄色的画花钿好看。” “少奶奶,您看这个胭脂,跟桃之夭夭很像,但又有些不同,好像更让妆容更精致了。” “这个叫桃花流水,这个口脂嘛,就……浮生若梦?” 青萝道:“正好跟之前的桃之夭夭相呼应。” 沈岁安看着判若两人的凝霜,“姑娘家的,果然还是得打扮,真好看。” 凝霜红着脸,有些不可置信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胭脂真神奇。 “青萝,你回去之后,就在花容阁门外挂告示牌,说我们新推出的胭脂稀有,会挑选特别的客人送请帖。” “我要在城外的桃园办一场宴会,就叫相见欢。” “是,少奶奶。” 沈岁安还请了凤元嘉帮忙,桃园就在她的别院附近,但她人手是非常不够的。 这宴会要与众不同,处处就必须严谨精细。 “别的没有,人手我管够。”凤元嘉爽快地答应下来。 沈岁安感激不尽,“我给你留了两套的胭脂,一套给王妃的。” “这还差不多。”凤元嘉喜滋滋的。 花容阁的胭脂颜色好质感好,平日要买桃之夭夭都要靠抢,如今新推出的更是稀有,要是别人知道她有全套,不知道要怎么羡慕她。 “那你宴席当天,就用我给你的胭脂。”沈岁安说。 “好呀,你不但要我的丫环,连我也要。”凤元嘉哼了哼。 沈岁安捏了捏她的脸颊,“谁叫元嘉公主生得貌美如花呢。” 凤元嘉看到桌面上的请帖,好奇地翻看几眼。 “你想邀请永宁?”凤元嘉挑了挑眉,“她整日都在公主府,几乎闭门谢客,不管谁的帖子都不接,她不一定会去你的宴会。” 沈岁安这场宴席一半为了花容阁,一半是冲着永宁的。 “我明日亲自送请帖,她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好勉强。”沈岁安说。 凤元嘉:“那我跟你一起去,免得她凶你。” 沈岁安轻笑出声,“我又不是豆腐捏的,别人凶几句能怎么着。” “而且,永宁其实没有那么可怕。” “她现在守寡呢,皇上还寻思给她指驸马。”凤元嘉小声说。 沈岁安想起上次永宁跟她说的话,她觉得,永宁应该不会想要再招驸马了。 …… …… 沈岁安将桃园相见欢的宴席通过花容阁宣扬出去之后,她才带着请帖来找永宁。 本来还以为会吃闭门羹,没想到她才报了名,没一会儿就被请进去了。 永宁穿着一套半旧的衣裳,头发也随性地束在脑后。 “乐安县主,你是第一次登门,我若是拦着不让你进来,岂不是显得我没风度。” 沈岁安觉得今日的永宁公主看起来又跟上次见到有些不同。 “我是来给公主送请帖的。”沈岁安含笑说。 永宁挑眉看她,似笑非笑? “其实确实有私心,我的花容阁新研制的胭脂,这个宴席就是以胭脂相见欢为名,我也是想公主殿下为我扬名。”沈岁安说。 “你还真是坦白。”永宁公主轻笑。 “上次跟你说的话,还记得吗?” 沈岁安眼中困惑,只当不知道永宁提的是哪件事。 永宁正要开口,便见一个穿着宫装的姑姑端着托盘走来,上面都是精致的茶点。 “这都是邓姑姑亲手做的,你尝一尝。” “邓姑姑真是手巧,还没见过这么精致的糕点。”沈岁安夸了一句。 邓姑姑端庄恭敬地行了一礼,往后退了几步。 “你先下去吧。”永宁摆了摆手。 沈岁安垂眸喝了一口茶。 “你说得对,要我去和亲的,的确不是姚贵妃。”永宁淡淡地说。 “知道是谁吗?” “……”沈岁安哪能猜得到,她也不是很想去猜。 永宁轻笑出声,“一个刚进宫没多久的美人。” 这还是沈岁安没有想过的答案。 “皇上不可能听的。”沈岁安说。 永宁点头,“父皇没同意,也没说不行,这个美人被姚贵妃找了个错处处置了。” “可笑吗?我和姚贵妃是敌对的,她还能借着我为她立威,还能让父皇和朝臣知道她是个坚韧不拔,气度宽厚的人。” “这个美人,说不定就是姚贵妃的人。” 沈岁安:“公主为何会觉得她是姚贵妃的人?” 永宁捻起一块猫儿模样的糕点,“这么明显为自己的名声造势,谁都会这么想。” “……”沈岁安觉得这个糕点,看起来有点眼熟。 永宁见沈岁安丝毫不表态,轻笑一声,“行了,你的请帖我接下了。” 第242章 宴会开始了 芙蕖已经将永宁公主身边伺候的人都查得一清二楚。 这个邓姑姑以前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永宁成亲之后,被皇后送到永宁身边伺候的。 “邓姑姑原是曲家的人,是随同皇后娘娘一起进宫的。”芙蕖说。 这么说来,邓姑姑不太可能会是奸细。 “今日邓姑姑送来的点心,我瞧着有几分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时没有想起来。”沈岁安敲了敲额头。 许是太久远的记忆,想起来模糊不清。 芙蕖说,“少奶奶,那奴婢去查一查。” 沈岁安点头,她已经跟姚贵妃做了交易,一定要查出永宁身边的奸细到底是谁派来的。 “少奶奶,有没有可能,您以前是在曲姑娘那儿见到同样的糕点?”半见小声问。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沈岁安若有所思,毕竟邓姑姑以前也是从曲家进宫的。 不能因为对糕点似曾相识就先怀疑邓姑姑。 会导致她失去判断。 如果弄错了,还说不定要打草惊蛇。 随着花容阁的努力营造神秘气息,桃园相见欢的宴会越发万众瞩目。 开始有人以收到宴会的请帖为荣,而花容阁的桃之夭夭更是被一扫而空。 只是无论外面的人如何要求,最新的胭脂就是迟迟没有上柜。 很快就来到宴会正式开始的这一天。 正好天气和煦,秋风清爽,天空碧海无云。 这个时候还不是桃花盛开的季节,沈岁安让人在枝丫上用红绸点缀,远远看去,还真像一片桃花盛放。 每个来参加宴会的客人,都会得到一份精致的伴手礼。 正是花容阁推出的最新胭脂。 “这次花容阁一共推出四个新品,诸位随缘收到的究竟是哪一款,就要看缘分了。”沈岁安含笑说。 她邀请来参加宴会的客人并不多,除了世家女眷,就只有几个上京城饱受赞誉的女子。 “不就是几盒胭脂,弄得这样神秘。”有人对沈岁安的做法嗤之以鼻。 “那你别来就是了,把胭脂还给人家。” “这是给我的,凭什么还回去。” “你就是嫉妒沈岁安。” “……” 沈岁安无暇顾及这些闲言碎语,她很清楚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可能让任何人满意。 反正几句风凉话并不影响她赚钱。 “永宁公主驾到。” 本来说得高兴的众人静默了一瞬。 随即又惊叹出声。 “永宁公主不是闭门谢客了,她怎么也来了。” “没看到元嘉公主出去迎接她吗?人家毕竟堂姐妹,可能是给元嘉公主面子。” 沈岁安是和凤元嘉一起来到桃花源门外迎接永宁的。 永宁今日的装扮依旧素雅,只上了一层薄妆,显得娴雅端庄。 “见过永宁公主。”沈岁安含笑地福了福身。 “她是给你分红了吗?这么帮助她的胭脂造势。”永宁挑眉问凤元嘉。 凤元嘉嘿嘿一笑,“比分红还好的。” 永宁淡笑,她看了看沈岁安,“你在京中人缘不错,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是这样长袖善舞。” “以前胆子小呀。”沈岁安说。 “你连陆渊都敢嫁,你还胆子小?”永宁轻笑一声。 沈岁安面颊微微发热,想起永宁以前提过要嫁给陆渊的事,这话就有些不好接。 “放心吧,本宫对有妇之夫没兴趣。”永宁勾唇笑着。 “公主,里面请。”沈岁安落落大方地引路。 她往永宁身后服侍的婢女看了一眼。 邓姑姑没有跟着出门,只有四个宫女。 都是永宁的心腹。 “你把这次宴会宣扬得那么神秘,不会就只是让我们品尝糕点,再看一看你的胭脂吧?”永宁淡淡地说。 “这糕点,还不如邓姑姑做的呢。” 凤元嘉问,“我听岁岁说了,邓姑姑的糕点不仅味道好,还能捏得活灵活现的,阿姐,要不你把邓姑姑借给我几天?” 永宁嗔她一眼,“邓姑姑是接不得给你,不过,紫英跟邓姑姑学过,手艺也很不错,倒是可以让紫英借你几天。” 沈岁安:“公主身边都是能人。” “紫英,你自己说,愿意借给元嘉公主几天吗?”永宁问着一个年纪稍长的宫女。 “殿下,您又打趣奴婢。”紫英无奈地说。 沈岁安看了这个宫女一眼,约莫有二十五岁的年纪,看她不是梳着妇人头,那就是还没婚配。 一阵悠扬动听的琴声悠悠响起。 在聊天说话的宾客瞬间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请诸位贵客欣赏花容阁最新的胭脂。”青萝走了出来,盈盈一拜。 随后,两旁用纱幔掩盖的通道走出一个个妆容精致的女子。 这些女子年纪不同,容貌也并不是都十分出众。 但她们脸上的妆容都很精致,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她们走到众人的面前,让大家更清楚看到她们脸上的妆容。 “这都是用你们的胭脂化出来的?”永宁问。 “是,若是公主感兴趣,可以让身边的宫女到花容阁学一学,我们有专门教女子化妆容的女娘。”沈岁安说。 “有点意思。”永宁挑了挑眉。 还没见过这样做生意的。 沈岁安抬眸看了芙蕖一眼。 芙蕖微微地轻点头。 “公主,试一试这桃花酿。”沈岁安笑着说。 众人议论着胭脂,又问沈岁安何时能够在花容阁上柜。 沈岁安:“这些胭脂研制不容易,需要预定才行。” “我们明日就去花容阁预定。” “陆大少奶奶,我真是羡慕你,没有婆母管着就是好,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沈岁安看向说话的人,是靖宁侯的何夫人。 她记得并没有给何夫人送请帖,她怎么会在这里,刚才居然没发现。 “何夫人,您不也一样吗?”沈岁安淡淡地说。 陆渊虽然跟何闳奎交好,但沈岁安并没打算跟何夫人有太多来往。 何夫人笑了笑:“以前大家都说沈家姑娘刻板无趣,如今你是真打那些人的脸,要是陆二少爷知道你这么能干,肯定要后悔当初养了那么卖酒女 吧。” “你喝醉了吧,何夫人。”沈岁安声音微沉。 第243章 是她 何夫人没有请帖,她是跟着户部侍郎的夫人来的。 花容阁的丫环并不认识何夫人,见户部侍郎的夫人手中有请帖,何夫人又一派贵重,所以才没有仔细查。 “莫非卖酒女如今提不得?整个上京城谁不知道,宋氏给陆家二少爷生了个女儿。”何夫人笑着说。 “听说那宋氏跑了。”有人接了一句。 沈岁安捏紧手中的茶杯,秀眉皱了起来。 她也没有阻止别人的议论,任由大家热烈说起宋秀枝。 “跑了吗?我怎么听说人没了。”不知道谁小声地说了一句。 “不会吧?” “广宁公主怎么可能容得下……你们是不是都忘记广宁公主是怎样的主了?” “我见过,广宁公主把得罪她的人扔去喂野狗。” “诶,还记得那位黄夫人吗?她女儿……” 哐啷—— 站在永宁公主身后的紫英不小心摔了手中的酒壶。 “怎么了?”永宁疑惑看她一眼。 紫英跟着她多年,向来稳重自持,在这样的场合冒冒失失,实在不应该。 “殿下,这酒壶刚烫的,有些烫手。”紫英跪了下去,连忙告罪。 沈岁安的目光从紫英的身上转开。 “诸位都是有身份的人,宋氏这样的事,落在你们任何人身上都是切肤之痛,要是被别人也拿出来当饭后茶余的闲谈,你们心中作何感想。” “就是,仔细你们今日说的话传到姚贵妃的耳中。”凤元嘉没好气地说。 何夫人笑了笑,“只要陆大少奶奶不说,怎么传进宫里。” 沈岁安将手中的杯子用力放在桌子上,“何夫人,你的意思,姚贵妃知道你在背后编排广宁公主,就一定是我说的?” “你这么担心我会去告状,那你为什么就不能把话憋着,回去在自家说个够?” 何夫人还没被这样落面子,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沈岁安,你……” “我给何夫人三分脸面,不代表你就能砸我的场子。”沈岁安冷冷地说。 “今日在这里听到你们胡说八道的有几十个耳朵呢,何夫人,你怎么就偏说陆大少奶奶一个人?”永宁公主也缓缓地开口。 “难道不能是本宫吗?” 何夫人当然不认为会是永宁去告状,谁不知道永宁公主跟姚贵妃是敌对的。 其实有几个符合何夫人嘲讽广宁公主的,无非是想要讨好永宁。 “陆大少奶奶,你的宴会挺好的,该看的都看了,胭脂很好,本宫很喜欢。”永宁公主说。 “天色也不早了,本宫先回去了。” 沈岁安起身送永宁公主离开。 凤元嘉凑到她身边小声问,“我以为你给何夫人送请帖了,还想着幸好我没被程姐姐带过来。” “不是我。”沈岁安低声说,“不必理会,她是冲着我来的。” 永宁:“看来你人缘再好,也有人不喜欢。” 沈岁安笑道,“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呢。” 虽然出了何夫人这个插曲,但相见欢的宴会还算圆满结束。 花容阁的名声也彻底打出去了。 凤元嘉拉着沈岁安上马车,“好了,快跟我说说,你到底在搞什么呢。” “怎么了?”沈岁安好笑地问。 “今天何夫人提起广宁公主和宋秀枝,你故意不打断,究竟是想做什么?”凤元嘉小声问。 “我觉得你有事忙着我,我们都不是好姐妹了。” 沈岁安搂着她的肩膀,“我是受人之托,还没有影儿的事,不能先宣扬出去。” 凤元嘉一双丹凤眼灼灼发亮看着她,等着沈岁安继续往下说。 “你要是想知道,那你帮我个忙。”沈岁安道。 “说。”凤元嘉爽快点头。 沈岁安在她耳边低语,“跟永宁公主借了那位紫英,我就告诉你。” “这还不容易。” …… …… “少奶奶,奴婢试探过邓姑姑,她根本不认识宋秀枝。” “公主身边其他人也都试过,应该不是您要找的人。” 沈岁安说,“紫英呢。” “奴婢上次查到这个宫女已经没有家人,是从小就被卖出去,后来又进宫成了宫女,十二岁就到公主身边伺候。” “几岁进宫的?” “十岁。” “进宫这两年是在哪个宫殿伺候,也要查一查。” 今天紫英听到宋秀枝的名字明显不对劲,沈岁安觉得她是最可疑的。 还没等沈岁安去试探紫英,姚贵妃又将她召进宫了。 “听说你开的花容阁最近办得风风火火?”姚贵妃声音依旧轻轻柔柔的。 沈岁安注意到桌面上还放着一套相见欢的胭脂。 “让娘娘看笑话了。”沈岁安低声说。 “所以,试探出什么了?”姚贵妃问。 听到这话,沈岁安就知道姚贵妃肯定猜出她办宴会是为了找出永宁身边奸细。 想必所有人在宴会上的言语,姚贵妃也早就知道了。 沈岁安没有隐瞒,“娘娘,臣妇确实有怀疑的人,只是还没证实。” “把人交给本宫,这件事你就不必插手了。”姚贵妃扫了沈岁安一眼。 “你能用什么手段把话逼出来,本宫不让你脏了手。” 沈岁安抬眸认真看向姚贵妃,她的心微微往下沉。 “娘娘是不是早就知道是那个宫女有问题?” 姚贵妃说,“你没有办宴会之前,本宫还没查到这个宫女的身上。” 沈岁安心中了然,姚贵妃果然清楚那天在宴席上发生的事。 “那宫女刚进宫的时候被欺负,贤妃救了她,把贤妃当菩萨供着,还曾经偷偷给贤妃送糕点。”姚贵妃虽然是笑着,眼中却杀意凛凛。 贤妃啊! 沈岁安小时候跟着祖母进宫,似乎就在贤妃那儿见过糕点。 “那宫女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在白家当丫环。” “……”这是沈岁安没有查出来的。 姚贵妃的笑容敛了敛,低低声说,“本宫自认心狠手辣,却也从来没想过对皇上的子女下手。” “贤妃……真是好得很啊。” “难怪能够把广宁身边的侍卫都支开了。” 沈岁安低下头,她也是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贤妃。 “接下来的,你就不必管了。” 第244章 白家表妹 沈岁安从宫里出来,脚步还有些虚浮,每一脚都像踩在棉花上,脑海里也乱哄哄的。 她知道,紫英很快就会落入姚贵妃手中,她的下场不会比宋秀枝好到哪里。 还有贤妃。 真是没想到,陆大太太居然早就投靠贤妃了。 只怕接下来姚贵妃跟贤妃之间也会有一场恶战。 “少奶奶,您回来了,今天三姑娘去白家把表姑娘带回来了。”看到沈岁安回来,半见忙上前去迎接。 “什么表姑娘?”沈岁安回过神。 半见说,“听说是白家庶出的姑娘,叫白玉翡,说是来给嫣姐儿作伴的。” 沈岁安皱了皱眉,白玉翡? 她记得这个白家姑娘,虽然是庶出的,却被白家娇贵地养着,琴棋书画无不精通的,生得花容月貌,白家一直为她造势,要将她高嫁。 可以说,是第二个陆大太太或是白侧妃。 她记得上一世白玉翡是嫁给大皇子当侧妃。 大皇子后来是封了亲王。 如今陆大太太装疯卖傻关在白家,白侧妃也没了。 白玉翡这辈子还要怎么高嫁。 贤妃和大皇子还能不能像上一世有个好下场,估计是不能够了。 “老夫人愿意留下她,那就留。”沈岁安说。 “跟院里的人都警醒一句,不管嫣姐儿和白家姑娘做什么,都别去招惹。” 半见诶了一声。 “对了,你让石青去镇抚司,打听大少爷要不要回来用晚膳。”沈岁安说。 她有点迫切想要见到陆渊。 石青刚出门没多久,小丫环就来禀话,说是大少爷回来了,但在垂花门就被上房的丫环给请走了。 沈岁安放下手中刚沏好的茶。 “老夫人找他?”那真是有意思。 老夫人是逢年过节见到陆渊都没好脸色的,会在这时候主动找陆渊? 只怕是另有目的吧。 “少奶奶,要更衣去上房吗?”半见问。 “不用,准备晚膳吧。”沈岁安说。 陆渊在上房不会待太久的。 老夫人的确是因为白玉翡才把陆渊叫去上房的。 她听了陆嫣的怂恿,觉得如今陆家在上京城的确只能指望陆渊,可陆渊完全不受家里控制。 那怎么办呢? 若是有个能吹耳边风的女子在他身边,那或许就不一样了。 老夫人见到白家姑娘,觉得这个女子样貌出挑,而且一看就是个机灵的,便暗自打了主意。 她想让白玉翡给陆渊当妾室。 “你祖父……想让你在上房吃个晚膳。”老夫人对陆渊从来不假辞色,第一次这么‘和蔼可亲’。 陆渊挑了挑眉,冷着脸环顾一眼,并没有看到陆国公。 “那我去找祖父。”陆渊淡声说,转身要离开。 “站住!”老夫人喝住他。 她就做不到对陆渊有好脸色,不过是说个庶出的,对她一点尊重都没有。 “去请三姑娘。”陆老夫人对丫环吩咐。 陆嫣陪着白玉翡正在西厢房说话,听到老夫人叫她,拉着白玉翡就来了。 一进门就见到陆渊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大厅,她脸上的笑容僵住。 自从求了陆渊几次都不能让他放了白绍弘,陆嫣就更讨厌陆渊了。 她拉住白玉翡的手,像避瘟疫似的,绕着陆渊走到陆老夫人的身边。 白玉翡今年才刚刚及笄,生得肌肤白皙胜雪,春桃拂脸,她抬眸看向陆渊,再看一看陆老夫人的举动。 心中瞬间了然是什么情况。 她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陆老夫人肯定是以为她是来投靠国公府,就这么迫不及待要让她给一个野种当妾了? 真是不自量力。 她怎么会看得上陆渊。 “祖母,您找我什么事?”陆嫣低声问。 “白家表妹不是刚来咱家,总该跟你……兄长认个脸熟。”陆老夫人说。 白玉翡落落大方福身,“见过陆指挥使。” 明显是没把陆渊当表兄。 陆渊看都没看白玉翡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上房。 “你……你什么态度!”老夫人气得直拍桌。 白玉翡看着陆渊的背影逐渐远去,心中闪过一丝恼意。 还从来没有哪个男子见了她,还会这般无视她的。 他什么意思,莫不是以为她上赶着来给他当妾室的? 呵,他也配! “翡姐儿,你别跟他计较,一点教养都没有。”陆老夫人拉着白玉翡的手。 白玉翡娴静淡笑,“老夫人,我怎敢与指挥使大人计较。” “我看着你就喜欢,哎呀,要是有你这样的孙媳妇,我就安心了。”陆老夫人笑着说。 “老夫人有公主当孙媳妇,怎么还能看得上我呢。”白玉翡腼腆地低下头。 陆老夫人握着她的手不放,“你觉得陆渊怎么样?” 白玉翡脸上的笑容滞了滞,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老夫人,陆指挥使再好,他也已经成亲了。” “我虽然是庶出的,但我父亲万万不同意我去给别人当妾室。” 何况陆渊还只是个指挥使,这辈子撑死也就这样了。 陆老夫人听出白玉翡话中的意思,顿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心里也忍不住暗诽,一个庶出的姑娘,白家如今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了,有什么可清高的。 “祖母,我们陪您一起用膳吧。”陆嫣笑着打圆场。 她其实一开始也打着同样的主意,要是白玉翡嫁给陆渊,以平妻的方式,到时候还怕沈岁安敢嚣张吗? 可白玉翡刚才跟她说了,陆渊根本不可能为白家带来荣耀。 她们需要更高的梯子。 舅舅让白玉翡到国公府,也只是想通过国公府,让她能够去结识更多的人。 陆老夫人摆了摆手,“算了,你们回屋里吧,我没什么胃口。” 陆嫣其实也不想跟老夫人一起用膳,拉着白玉翡福了福身,“祖母,那我们先回去了。” 沈岁安刚将晚膳准备好了,就看到陆渊的身影出现在门边。 “回来了?”她嘴角翘起。 “嗯。”陆渊大步走了进来,接过沈岁安递过来的手帕。 “那就先吃饭,今天厨房有新鲜的螃蟹。”沈岁安说。 陆渊拉着她的手一起坐下,“岁岁,谢长玉来信了。” 沈岁安微微一怔。 这都快一年了,谢长玉在边境总算有消息。 她多怕像上一世,谢家只有谢长玉活下来。 第245章 皇后娘娘欺人太甚 谢长玉的父兄五人在上一世在西山关铁岭中了埋伏,除了谢长玉,谢家男丁全都战死沙场。 后来谢长玉叶弃笔从戎,带着满腔仇恨在边境杀出一条血路。 沈岁安对不知道是谁陷害了谢家,他们具体是哪一天被害也不清楚。 只能隐晦提醒,让谢长玉心中有底地去查。 “谢将军身边的副将,娶了一个西疆的妻子,那女子是奸细,偷了副将的军情密件,在铁岭设计埋伏,要谢家军全军覆没。” “这一年来,谢长玉一直在暗中调查,利用了几次真真假假的情报,才确定是副将有问题。” “铁岭一战,他将计就计,利用奸细透露给西疆的消息,将西疆大军困死在铁岭。” “那副将和奸细都被抓起来,不日就会押送回上京。” 寥寥几句话,沈岁安却听出惊心动魄的感觉。 谢长玉在西山关所做的,肯定很不容易。 “那就好。”沈岁安松了口气。 至少她是救了谢家,他们保家卫国,世代戍边,不应该落得那样惨绝的下场。 “那……朝廷中会不会也有奸细?”沈岁安低声问。 陆渊:“等谢长玉回来,如果有奸细,肯定不会无动于衷。” 沈岁安笑了起来,至少已经赢了一局。 “吃螃蟹吧,凉了不好吃。”沈岁安说,“我还煮了姜茶。” “我来。”陆渊从她手中拿过螃蟹,将蟹肉一点点剔出来放到碟子上。 沈岁安对他一笑,跟他说起今日进宫的事。 “你了解大皇子吗?他是不是……”沈岁安轻声问。 陆渊说,“他没去戍边之前,一起在禁卫军当过差,他性格爽朗,不拘小节,不像野心勃勃的样子。” 沈岁安相信陆渊的判断,既然他说大皇子不像野心勃勃,肯定是有依据的。 那贤妃所做的事,大皇子未必就知情。 当然,知人知面不知心,沈岁安并不会就这样下定论。 “白家在劫难逃了。”陆渊说。 姚贵妃不会放过贤妃,肯定也不会放过白家。 “国公府如今不是还有一位貌美如花的白家表姑娘,你今天见着没有?”沈岁安眸含秋水地横他一眼。 陆渊轻笑出声,爱极她这个吃醋的模样。 “是有白家来的姑娘,不过我没瞧清楚她生什么模样,下次我仔细看清楚。”陆渊低声说。 “你敢。”沈岁安瞪他。 陆渊往她嘴里喂了一口蟹腿肉,“她在国公府不会很久的,不必在意。” 沈岁安低声问,“南朝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陆渊淡淡地说。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沈岁安道。 …… …… 其实不是南朝没有动静。 而是阮星临利用阮家所有关系,将消息给封锁住了。 贺景尧九死一生地回到南朝,和齐仲北两人都受了重伤,休养了许久,才总算能够下床。 阮星临和贺知源也开始了各种波诡云谲的斗争。 皇上和皇后的长子流落在雍朝,这已经是铁一般的事实。 就算有怀疑,也必须见到陆渊,让陆渊跟皇上滴血验亲之后才能盘点真假。 贺知源很清楚陆渊的身份,所以他才要让侄子下杀手。 他也不想让陆渊出现在南朝。 “阮相,你口口声声说雍朝那个陆渊是皇上的儿子,本官请问,你凭的是什么证据?”贺知源问。 “是真是假,将陆渊请到南朝,皇上会有判断。”阮星临气定神闲地开口。 贺知源哼了一声,“只凭长相,就说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是皇子,阮相,你把皇室血脉当儿戏吗?” “贺丞相的意思,是觉得本宫也会认错自己的亲生儿子吗?”一道凌厉清冷的声音自殿外传来。 穿着一身玄色绣金凤宫装的阮皇后缓缓地走进养心殿。 雍容华贵,尊贵无比,阮皇后一双锐利的眸子落在贺知源的身上。 贺知源神色微冷,拱手一礼,“见过皇后娘娘。” 书案后的符帝这时终于开口了:“皇后,你怎么来了?” “臣妾听说我朝使臣在雍朝暗杀他们的大臣,皇上,这是真的吗?”阮皇后问。 符帝看了贺知源一眼,“此事是误会,朕会让礼部另安排使臣前往雍朝解释清楚,该赔罪的赔罪。” “如果不是谢家军在西山关大获全胜,皇上应该没有想过要和雍朝继续联盟吧。”阮皇后嘲讽地问。 被戳中心思,符帝的脸色有些难看。 阮皇后又冷冷地看向贺知源,“听说你侄子要暗杀的就是陆渊,贺知源,这么害怕本宫的儿子回来南朝吗?” “皇后娘娘,陆渊究竟是不是皇上的儿子,还没有任何凭据。”贺知源冷声说。 “那你怕什么?”阮皇后厉声地反问。 她没有等贺知源开口说话,又转向符帝,“皇上,那孩子刚出生的时候,你是亲手抱过的吧,他身上有什么胎记,你应该很清楚。” “陆渊究竟是不是本宫和皇上的儿子,应该让他来了南朝才知道。” 符帝脸色铁青,他厌恶极阮丹阳这种高高在上的气势。 “至于贺景尧刺杀雍朝大臣一事,如果此事不能与雍朝和解,那就让贺景尧以命相抵,否则如何平息雍朝的愤怒。” 贺知源的脸色一沉,“皇后娘娘竟也会畏惧雍朝吗?” “你不畏惧,那你上战场去跟雍朝打仗?”阮皇后含笑讽刺。 “皇后娘娘,臣不跟您打嘴仗。”贺知源说。 “流的不是你的血,你当然大言不惭。”阮皇后轻嗤一声。 符帝面色难看地开口,“皇上,贺景尧是跟雍朝的大臣有误会,听齐仲北说,他是跟陆渊的妻子……” “皇上,让人去请陆渊回来,如果他真是本宫和你的儿子,贺景尧谋害皇子的罪,本宫也不会饶了他。” “本宫最看不上利用女子掩盖自身无能的之辈,贺大人,相信你的侄子应该不会也像你这般吧。”阮皇后淡淡地说。 “阮相,本宫有话跟你说,你随本宫出来。” 说完,阮皇后朝着符帝行礼,转身走出养心殿。 贺知源看向符帝,“皇上,皇后娘娘欺人太甚!” 符帝脸色阴沉,“朕难道不知她过分吗?贺知源,太子就算没了,她还有一个儿子。” “皇上,那孩子身上的胎记是什么?”贺知源忙问。 “朕……记不起来了。”符帝皱眉。 贺知源:“绝对不能让陆渊出现在南朝,臣听说了,陆渊与皇上生得极为相似。” “难道朕不知道吗?”符帝没好气地说。 第246章 小太子跑了 “皇后今日为何这般克制不住了?”阮星临轻声叹息。 往后阮丹阳在对待符帝的时候,还能尽可能地温顺恭敬,不会怎么忤逆他。 “以前克制是为了本宫的儿子,如今不克制也是为了本宫的儿子。” 阮丹阳转头看向自己的亲弟弟。 “贺知源还不死心要派人去杀陆渊,杀不了就在雍朝散布他的身份,想毁了他在雍朝皇帝心中的信任。” “雍朝皇帝会怎么对待他,我们都不知道。” “反正都是有危险,不如让他回来,本宫还能保护他。” 阮星临:“陆渊毕竟在雍朝生活多年,不是他想走就能走的,他甚是看重他的妻子。” 阮丹阳说,“贺知源刚才是不是想说,贺景尧那狗玩意是为了陆渊的妻子,才对陆渊动手的?” “混账东西,他是费尽心思要毁了陆渊,杀不了他,就想毁了陆渊妻子的名声。” “你盯着点,别让贺知源有机会传出对……” “沈岁安。” 阮丹阳点头,“不要有任何对沈岁安不利的话。” “好。” “皇后娘娘……” 突然,外面传来太子身边宫女惊恐的声音。 “发生何事?”阮丹阳皱眉。 “娘娘,太子……太子殿下不见了。”宫女脸色惨白地说。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阮丹阳问。 宫女跪在地上,“这是、太子留下的信。” 阮星临忙上前接过来递给阮丹阳。 “……”只有短短三行字,阮丹阳的脸色骤然一变。 她将信递给阮星临。 阮星临看了一眼,脸色也难看起来,立刻厉声问宫女:“你看过太子留下的信没?” “奴婢不敢!”宫女急忙道。 “太子不在东宫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阮星临冷声吩咐。 “皇后娘娘,微臣立刻去雍朝把太子带回来。”阮星临说。 阮丹阳摇头,“你一出城立刻就引起怀疑了,让照云去,她的武功是本宫教出来的,能护着太子。” 等把太子带回来,她亲自揍一顿。 居然敢偷偷跑去雍朝找陆渊。 “对外就说太子身子抱恙,送去云起山养病了。”阮丹阳利落地下令。 阮星临沉声应是,“臣立刻让人带信给乐阳,让她在上京城多注意点,若是发现太子,立刻将他送回来。” “这个臭小子!”阮丹阳捏紧拳头。 “他是想去见陆渊吧。”阮星临叹息。 阮丹阳哼道,“他的身体能经得起这一路颠簸吗?惯得他越来越任性。” …… …… 凤元嘉神秘兮兮地来找沈岁安,“听说永宁府里最近处决了几个人,那日在她身边的紫英消失了,听说是出卖了永宁,她心虚逃走了。” 哪里是逃走了,肯定是被姚贵妃给抓走了。 “你去过永宁公主府了?”沈岁安低声问。 “早上去过,我马上就来找你了。”凤元嘉说。 她啧啧几声,摇头叹息,“听说邓姑姑也要告老还乡了,永宁才刚回来上京没多久,居然就有人往她身边安排内奸,真可怕。” “回去我也要王府上上下下都清查一遍。” 沈岁安猜想应该是姚贵妃让人透露永宁公主的,否则她也不会这么快发现。 “最近是多事之秋,没有什么要紧事,就尽量在家。”沈岁安低声说。 凤元嘉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回去之后,她将镇国公自上到下也清查一遍。 倒是抓出两三个偷懒耍滑的下人。 凤元嘉还将这件事写信告诉王妃,王妃虽然不知事情来龙去脉,却敏锐察觉到不寻常的味道。 快马加鞭来信,叮嘱凤元嘉最近不要再进宫,不管找什么理由。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永宁公主府里几个下人消失,在上京城引不起任何风波。 但是,作为曾经是一流世家的白氏家族,最近频繁地出售田产和房产,还是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姜氏还特意来找沈岁安商量。 “要不要拿钱把白家的产业买下来,他们的价格比市场价还少了三成。”姜氏很是心动。 毕竟那都是良田,铺子都都在上京城最繁华热闹的位置。 “岁岁,国公府跟白家好歹是姻亲,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白家最近是缺钱了?” 沈岁安:“不曾听说过白家缺银子啊,不过,事出反常必有妖,母亲还是谨慎些,白家不会无端把产业贱卖出去的。” 白家是何等精明利己的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贱卖田产。 多半是宫里已经有风声透露出来。 姜氏颔首,“行,那我再观望观望。” 母女俩又说了一会儿的话,姜氏就要走了。 “母亲,用完午膳再回去吧。”沈岁安说,“我去请三婶过来。” 姜氏:“半天都没见着你弟弟,我心里想得紧,昨儿有几声咳嗽,我不放心呢。” “请大夫看了吗?”沈岁安问。 “周大夫说这么小的孩子不能轻易就喂药,炖了些梨汤。”姜氏说。 沈岁安便没有继续留姜氏,送她出了院子。 在垂花门正好遇到同样要出门的陆嫣和白玉翡。 陆嫣敷衍地给沈岁安行了礼,“大嫂。” 见她并没有要介绍白玉翡的意思,沈岁安自然也将对方视作透明。 她淡漠地颔首。 白玉翡目光挑剔地打量沈岁安。 沈家嫡长女的名号并不陌生,父亲给她请了不少名师教导她琴棋书画和礼仪,她听最多的就是关于沈岁安的名字。 那些先生对沈岁安都很是赞誉。 她跟陆嫣打听过,还以为是个容貌平常,顶多有点才气的名门贵女。 没想到沈岁安长得这样好看。 肌肤白皙如玉,眉目如画,难得有种清极艳极的气质会在同一个人的身上。 她突然就想起昨日陆渊对她视而不见,是觉得她比不上沈岁安吗? 陆嫣拉着白玉翡在她们面前走了。 “母亲,您一路小心,我明日再去看望祖母和您。” 姜氏拍了拍她的手,“那小姑娘是哪家的,这么没教养,也不跟你见礼,还一直盯着你瞧。” “白家表姑娘,客居在国公府。”沈岁安勾了勾唇。 “难怪见到她就想起你那位婆母,小心点她,看着就不安分。”姜氏道。 沈岁安笑着点头,“好。” 第247章 大太太摔落山崖 白家是想白玉翡以国公府为垫脚石,结果还没有把脚站到上面,白家就出事了。 先是在白家在暗中售卖朝廷禁品。 盐和铁都是限制民间商贾售卖的,但白家却靠将盐铁售卖给其他国家赚得盆满钵满。 皇上下令封了白家所有商铺,彻查此事。 一夜之间,那些原本还想趁火打劫买下白家产业的人立刻慌了。 还没付银子的庆幸逃过一劫。 银子已经交出去的,哀嚎一片。 陆老夫人得知此事,二话不说立刻让人将白玉翡给送回白家。 “祖母,求您留下表妹吧,这时候把她送回去,她只有死路一条啊。”陆嫣跪着抱住陆老夫人的双腿,哭得满脸泪水。 “不行,白家人如今都是祸害,把她藏在国公府,你是想拉着国公府所有人陪葬吗?”陆老夫人在这时候异常清醒。 陆嫣眼泪横陈,苦苦哀求,“祖母,那……那母亲她是国公府的人吧,我们把母亲接回来,我不能没有母亲啊。” 在旁边的白玉翡本来还感动陆嫣对她真心相对,这时候还想着救她。 听到后面的话,她的心又冷了下去。 陆嫣分明是借着她想要救姑母,不是真心要陆老夫人救她的。 “不行。”陆老夫人想也不想地拒绝。 早知道白家会出这样的事,她就让儿子写了和离书。 “祖母,我求求您,要是哥哥在的话,肯定会救母亲的。”陆嫣把陆珩搬了出来。 “这件事我做主不了,你去问你祖父还有你父亲。”陆老夫人没好气地说。 “先把表姑娘送回去。” 白玉翡抬起下颌,依旧是清高冷傲的姿态,“不必劳烦陆老夫人,我自己能走。” “嫣姐儿,你保重。” 说完,白玉翡神色冷然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国公府。 陆嫣又急忙去找陆国公,可国公爷今日一大早就跟陆大爷出门了。 “高医女说国公爷需要适当地走动,国公爷今日就跟大爷出生去巡视各个庄子,怕是要好几天才能回来。”管事说道。 “好几天?”陆嫣的脸色发白。 那谁还能去救母亲啊? “三姑娘,要不……我们去求求大少奶奶?”丫环在旁边小声说。 陆嫣咬了咬唇,上次她求沈岁安放了白绍弘不成,已经彻底撕破脸。 这时候再去求沈岁安,肯定要被奚落。 “我们去白家先看看。”陆嫣说。 陆嫣一心想着去把陆大太太接回国公府,并没有发现,先她一步离开国公府的白玉翡,却没有回到白家,而是直接坐着马车出城了。 白家的老宅远在京城之外,城内只有一处大宅。 “三姑娘,您看,好多官兵。”丫环声音都在发抖。 陆嫣的马车被拦了下来,远远就看到白家大宅已经被官兵包围。 “看到母亲了吗?”陆嫣惊恐地问。 她怕母亲已经被抓走了。 “没有啊,都是白家的下人。”丫环说道。 “姑娘,我们先回去吧,这么多官兵,您也救不了大太太啊。” 陆嫣眼眶发红,这时才想起没有看到白玉翡。 “翡表妹呢?她不是回来了吗,怎么没看到她?”陆嫣急忙问。 “三姑娘,表姑娘会不会根本没有回来啊?” 陆嫣微微一怔,“走,先回去。” 白家这么多年不顾一切砸银子在朝廷扩充人脉,虽然没能让白家重返巅峰,但多少还是有点用的。 在皇上下旨查办白家之前,他们就已经收到消息。 白家主断臂求生,宁愿舍弃所有产业,也要保住白家人的性命。 他和白绍杰在三天前就逃出上京了。 …… …… 官府没有抓到白家的人,皇上很是震怒,居然让白家在眼皮底下偷偷溜走。 “朝廷已经下了通缉令,将白家男丁的画像发放各地,若是拘捕,就地斩杀。”陆渊沉声跟沈岁安说着对白家的处置。 白家售卖朝廷限制商品的事其实并没有明确,但如今他们一逃,一切就成了事实。 “大太太呢?”沈岁安低声问。 “出城之后,白家就分散了,白老夫人回了老宅,陆大太太在逃亡的路上跌落山崖,摔得血肉模糊,尸首正在运回来。”陆渊眸色微沉。 沈岁安:“假死?” 陆渊垂眸看她一眼,只有假死,大太太才有生的可能。 否则姚贵妃绝对不会放过她。 “太太真是……厉害。”沈岁安叹息一声。 割腕断臂求一条生路。 “把太太的尸首接回国公府吗?要为她办丧事?”以沈岁安对陆家人的理解,国公爷和陆大爷一定不想这时候沾染上白家。 “今日在早朝,皇上已经把国公爷怒斥了一顿。”陆渊说。 白家是国公府的姻亲,做出这种卖国勾当,国公府怎么可能不知道。 分明是有意隐瞒。 陆国公百口莫辩,想解释都解释不了。 “大少爷,大少奶奶,国公爷请二位去上房。”门外传来丫环的声音。 沈岁安和陆渊对视一眼。 “多半是为了太太的事。”沈岁安低声说。 陆渊牵起她的手,“今天的事估计不止这一件。” “不管国公爷说什么,你都别出声,让我来应付。” 沈岁安握紧他的手,“难道又想责怪你不成,白家会有今日,跟你有什么关系。” 陆渊嘲讽一笑,“在有些人眼中,错的都是别人。” 夫妻俩刚踏入大厅,一个茶杯就在陆渊的脚边砸下来。 他将沈岁安抱着后退两步,这才避免被碎片伤到了。 “陆渊,你是镇抚司指挥使,全上京城没有你不知道的秘密,这些年你抓了多少贪官,白家做这种卖国的生意,你不知道吗?” “今日皇上责怪你祖父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承认是你失责?” “你是不是拿了白家的好处?” 陆渊目光凛冽森冷地看向陆大爷,嘲讽地问,“这些年从白家拿好处的,难道不是你吗?” “你这是什么态度!”陆大爷又暴怒了。 “够了,说正事。”陆国公呵斥陆大爷。 陆国公看向陆渊,目光充满探究,“陆渊,你们先坐下。” 第248 养不熟的白眼狼 陆渊从善如流,和沈岁安一同入座。 “你父亲刚才的话说得有些重,但也不是无的放矢,陆渊,你是镇抚司的指挥使,白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事先没有查出来吗?” “白家和国公府到底是姻亲,他们出事了,对国公府的影响是巨大的。” “你也是姓陆的,国公府被牵连,于你也没有好处。” 陆渊低垂着眼睑,静静地听着。 曾经在国公府犹如透明人存在般的他,如今在国公爷口中却已经成了举足轻重的人物。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白家暗地里私售盐铁?”陆国公问。 “不知。”陆渊淡淡地说,“皇上并没有让我查白家。” “白家这件事,是大理寺查出来的。” 那不就是姚家吗? 陆国公沉着脸,既然是大理寺,那就是出自姚贵妃的手。 陆大爷:“你是说,白家是被冤枉的?” “……”陆渊抬眸沉沉看过去,他哪个字提到白家是冤枉的。 “你不是没发现吗?如果白家有私售盐铁,最先发现不是你们镇抚司吗?”陆大爷理所当然地说。 陆国公瞪他一眼,警告他不要再胡说八道。 “陆渊,那……这件事没有任何转圜余地了?”陆国公低声问。 白家被查到抄家,发生得太快了。 国公府就算想从中周旋都找不到门路。 最让他意想不到,是白家居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全家逃出上京城。 显然是早有准备。 “祖父的意思,是想要举国公府全族之力去救白家吗?”陆渊问。 陆大爷咬牙道,“你整日在皇上身边,难道不知道皇上的意思,皇上是不是迁怒国公府,今天还在朝堂斥责你祖父,你要是事先提醒几句,怎么会今日这般……” “先不说白家的事我并不知情,就算知情,泄露朝廷要案秘密,该如何定罪,你应该是清楚的吧。”陆渊面无表情。 “白家抄家治罪已经是铁一般的事实,祖父,您确定还要在这件事上纠着不放吗?” 陆国公爷轻轻颔首,其实陆渊说得没错,但他今天在朝堂被皇上斥骂,是在朝臣面前彻底落了面子,如今也不过是想找回一点威严。 他深深看了陆渊一眼。 或许陆渊是早就知情,只是一句都不透露。 终究跟白家没有血缘关系,若是陆珩的话,肯定早就跟皇上求情,就算求情不了,也会想方设法为白家周全。 罢了罢了,养不熟的白眼狼罢了。 “你嫡母的灵柩即将要送回来,你有什么打算吗?”陆国公问。 “当然是写信给陆珩,请他尽快赶回来。”生母都死了,亲生儿子难道不该早点回来。 陆大太太的丧事,轮不到他来做主。 “……”陆国公嘴角微抽,“你虽然是庶出,但也是长子,总不能全都不管。” 陆渊淡淡一笑,“要如何管,还是要家里长辈做主,至于其他事宜,陆珩才是太太唯一的儿子。” 沈岁安听着陆国公爷一句句的试探,心中冷笑。 不就是不想把陆大太太的灵柩迎回来么?他们怕做出这种事惹来非议,被人骂国公府无情无义,所以想让陆渊来做这件事。 肯定是想着陆渊本来名声就不怎么样,就算多了个不敬嫡母,应该也不要紧吧。 “陆珩如今是驸马,总不能让广宁公主为你嫡母哭丧,要不,你带着沈氏去城外迎接,到时候你扶灵回来,沈氏还能哭丧。”陆国公说。 陆渊神色已经越来越不耐烦,“我们都是当晚辈的,自然是长辈如何要求就如何做。” “那一切就听我和国公爷的。”陆大爷立刻叫道。 “我还要进宫,有其他的事,再商议吧。”陆渊站了起来,带着沈岁安要离开。 陆大爷后面还有一堆的话没说呢。 “父亲,你看他,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陆大爷气得指着陆渊大骂。 “白氏已经死了,人死如灯灭,去接回来办丧事吧。”国公爷叹息了一声。 不接吧,外面定要觉得国公府薄情寡义。 白氏还为陆家养育一儿一女。 今日已经被皇上迁怒了,看在广宁公主的份上,皇上应该不至于对国公府再如何了。 陆大爷眼中全是厌恶,他曾经以为陆大太太是他的贤内助,他遇到的许多困难,都是经过她的指点才能迎难而解。 可如今陆大太太是烫手山芋,即使已经摔死了。 他真是倒霉透顶,怎么会会有这样的妻子。 “那就准备丧仪吧,沈氏,这毕竟是大房的事,虽然有你三婶操持中馈,你也不能躲懒。”国公爷淡淡地说。 “……”沈岁安还以为今日没她什么事。 “我媳妇还没出阁就是众所周知的贤惠端雅,与我成亲之后,对我的衣食住行亲力亲为,不知在别人眼中怎么就是躲懒。” “这国公府里面,不该她管的事,她是从来不敢多管闲事,该她做的也从来没推拒过。” 陆渊面色冷峻,声音严厉,别说他的妻子从来不躲懒,就算是躲懒又怎样? 这国公府根本不值得她花费半点心力。 陆国公沉着脸,恼怒不过是一句话,陆渊竟这般不给他面子。 “若是没有其他什么事,那我们就先回去了。”陆渊牵起沈岁安的手,该说的都说了,再说下去,那都是不好听的。 “父亲,你看他什么态度,他哪有把你我放在眼里,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啊。”陆大爷叫道。 陆国公冷冷瞪他一眼,“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对他好一点,你听进去没有,你没把他当儿子,他会把你当老子。” “我是他老子,就算我打死他也没有不能的,我要他干什么就得干什么。”陆大爷嘴硬道。 “那你去啊。”陆国公怒道。 陆大爷悻悻然地闭上嘴,“父亲,还是趁机让陆珩回来吧。” “找个可信的人,把白家的事跟陆珩先说清楚,免得他一知半解,更别悲伤过度耽误别的事情。”陆国公说。 时运不济啊! 白氏就这么死了,害了国公府被皇上厌恶不说,陆珩好不容易有了实权官职,如今又要因为守孝丁忧了。 第249章 奔丧 陆珩用了两个月时间,终于让淮南的官员信服他。 盐井和盐税的事已经开始顺利进行,他终于有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陆大人,奴家替您揉一揉肩膀。”一双柔软白嫩的小手搭上陆珩的肩膀。 陆珩手里捻着酒杯,他低垂着眼睑,俊脸泛着醉酒的红晕,比平日看起来更加俊美动人。 把周围的伶女看得心花怒放,恨不得能够跟这样俊的公子哥儿共度春宵。 可偏偏这位陆大人心里只有广宁公主,就算在淮楼喝得烂醉如泥,他也从不碰其他女子。 广宁公主可真幸运,能有这样的驸马。 “滚!”陆珩薄唇微动,眼眸戾气横生。 陆珩如今厌恶所有贴近他的女子,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他不是个正常的男子。 他以为自己只是对广宁无动于衷。 可在淮楼里,不管怎样国色天香的女子,就算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他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为了不想成为别人的笑话,他只能说自己对公主情有独钟,对其他女子都不感兴趣。 这话也传到广宁的耳中。 她看着他的嘲讽鄙夷的眼神,让他的自尊如同被摁在地上摩擦。 是陆渊害他变成这样的,让他无法再当个正常的男子。 真是狠毒啊。 害他不能有子嗣的人又不是他,陆渊凭什么要报复他? 陆珩只恨自己还不够位高权重。 “驸马,公主殿下差人来找您了。”留墨低声在陆珩耳边说。 “什么事?”陆珩不耐烦地问。 留墨道:“好像是上京来人了,好像是家里出事了。” 陆珩的酒醉立刻清醒了三分。 “回去。” 自从母亲的贴身丫环红杏告诉他所有真相,他一直都提心吊胆。 总觉得头顶悬着一把刀。 他也猜到宋秀枝不可能自己丢下女儿跑了,肯定是被姚贵妃抓走,但时间过去那么久,皇上依旧留他在淮南,那就是将他跟那件事隔开了,知道他并没有参与。 留墨准备了醒酒汤,陆珩连喝了两碗,回到府邸的时候,他已经清醒大半。 刚从马车下来,他就看到站在门外的红杏。 一身素缟。 “二少爷……”红杏呜咽出声,“太太她……她……” 陆珩目光发直地看着红杏身上的素缟,“你穿这个做什么?” “驸马,国公府来人了,婆母她去世了。”广宁公主穿着一身素色衣裳出来。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本宫也是昨天才知道,只是一直找不到你。” 母亲去世了? 姚贵妃对母亲下杀手了? 广宁:“白家私卖盐铁,朝廷下令彻查,结果白家举族叛逃出上京,如今已经成了通缉犯。” “除了白老夫人回到老宅,白家其他人都还没捉拿归案。” “至于婆母……”广宁看向旁边的中年男子。 陆珩认出他是国公爷的心腹。 “李叔?” “二少爷,国公爷让您尽快回上京城,太太的丧事还需要您回去主持。”李叔沉声说。 “母亲是怎么死的?”陆珩的声音干哑艰涩。 “太太是在逃亡的路上,马车不小心跌落山崖,找到的时候,马车已毁,太太也摔得面目全非。”李叔说。 陆珩脑海里嗡的一声。 他踉跄地后退几步,还是留墨将他扶住了。 “去,去收拾细软。”陆珩克制着哽咽。 广宁说:“细软都收拾好了,驸马随时可以启程。” 陆珩低声道,“路途遥远,公主的身子还没养好,不必跟着我回去奔丧了,等我把丧事办好了,再回来接你。” “好。”广宁颔首。 她是公主殿下,就算回去奔丧,她也不可能跪拜陆大太太。 “柔姐儿也还小,最近本来就有些不舒服,要是再颠簸一路,怕受不住。”广宁说。 陆珩最舍不得的就是女儿。 这是他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了。 他很不放心将女儿交给广宁,却又不敢在这时候将女儿抱回来。 姚贵妃派来的宫女说得那番话,还历历在耳。 “公主,那你就劳累些。”陆珩攥紧了拳头。 “二少爷,马车准备好了。”留墨说。 陆珩看了红杏一眼,“好好照顾柔姐儿。” 广宁站在台阶上,目送陆珩的马车渐行渐远。 她收回视线,眼眸只有沉寂如死水的冷意。 红杏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被广宁的眼神吓得背脊发寒。 “去官衙说一声,驸马最近要回上京城奔丧,让底下的人好好做事。”广宁淡淡地说。 她回到后院,让人去将柔姐儿抱过来。 “初芷,你说,要是本宫生的孩子,会比这个孩子还好看吗?”广宁小声问。 听到广宁的话,初芷鼻头微酸,“肯定的呀,公主若是生了孩子,肯定跟您小时候一样粉雕玉琢的。” 广宁喃喃:“本宫生不了的。” 初芷一愣,“公主,您说什么?” “没什么。”广宁抬头冲着初芷露出灿烂的笑。 “殿下,您若是不喜欢这个孩子,奴婢替您处置了,免得您看了心烦。”初芷道。 宋秀枝的贱种怎么配喊公主殿下一声母亲。 这个孩子,不应该活着。 “不,我想养着她。”宋秀枝轻轻触摸柔姐儿脸颊。 真娇嫩啊。 这么嫩,这么细的脖子,轻轻一碰,好像就能割破。 初芷狐疑地打量广宁,心中暗暗惊慌。 她怕公主会不会想起了什么。 可是,如果想起来了,不可能这么平静的啊。 “虽然是不必回去奔丧,但到底是驸马的母亲,该做的还是要做的,明日挂上白幡吧。”广宁吩咐着。 “是,公主殿下。” 广宁拉着初芷的手,“初芷姑姑,你什么时候回上京城啊?” “娘娘说了,只要公主需要奴婢,奴婢就一直陪着您。”初芷笑着说。 “太好了,那我只能跟母妃抢人了。”广宁笑眯眯地道。 刚才还在沉睡的柔姐儿不知受了什么惊吓,突然哇哇地哭起来。 一双乌黑的眼睛到处看着,像是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事。 “怎么突然哭得这么大声,快抱去给奶娘。”广宁说。 柔姐儿伸出两只小手,似是想要去抓住广宁的手指。 初芷皱眉看了一眼,这个女娃似乎挺聪明的。 那可不行。 宋秀枝的女儿,就算能养活了,那也只能是个废物。 第250章 冷清 在白家出事之前,陆大太太疯魔的消息并没有传开,对外只说陆大太太病重需要休养。 如今白家已经成了卖国贼通缉犯,国公爷也被皇上在朝堂上呵斥一番。 任何和白家沾上关系的,如今都恨不得跟白家切割,一点都不想再有关系。 所以陆大太太的丧事便十分冷淡。 除了国公府自家人,几乎没有人来悼唁。 皇上甚至特意下旨,这个非常时期,正是朝廷需要用人之际,免了陆渊的丁忧守孝,依旧让他领着指挥使的差事,命他彻查白家去向,包括留在上京城的余孽势力。 这几乎是在赤裸裸打脸国公府,只差没有直接说不许任何人给陆大太太守孝了。 沈岁安猜测应该是姚贵妃把广宁的事告诉皇上了。 皇上如今对白家和陆大太太应该是恨之入骨。 陆大爷却对此一无所知,还觉得皇上太过苛刻,这几乎是认为国公府跟白家勾结了吧。 “父亲,皇上究竟什么意思,还让陆渊不必守孝,这是在羞辱国公府啊。”陆大爷忿忿不平。 “闭嘴吧!”陆国公怒喝一声。 要不是骑虎难下,他都想草草将白氏下葬了事。 如果事到如今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他也白活这么多年了。 白家绝对不是私卖盐铁这么简单,一定还做了什么触怒皇上的事。 “该怎样就怎样,别人不来吊唁,不是我们国公府的错。”陆国公沉声说。 陆家二房在得知消息之后,也匆匆地赶回来。 陆二太太进门就放声嚎哭,“哎哟,我的大嫂啊,你死得好惨啊。” 这一声嚎哭,把灵堂其他人都吓得一激灵。 这么多天了,终于有人来给陆大太太哭丧了。 “行了行了,别哭了。”陆二爷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急忙拉着陆二太太。 陆二太太摁了摁眼角不存在的眼泪,才发现灵堂里除了几个奴仆,根本没看到其他人。 “怎么回事?守灵的人呢?”陆二太太问。 “二太太,二少爷远在淮南,还在赶回来的途中,大少爷进宫了,皇上特赦他不必守孝丁忧。”管家低声地说道。 陆二太太惊讶不已,皇上特赦陆渊不必守孝?这……哪有这样的事啊。 “那大少奶奶呢?她也不必守孝吗?”陆二太太皱眉问。 “这是大房的事,你别多管闲事。”陆二爷没好气,刚回来就要挑别人的刺,脑子怎么想的。 “走,先去上房给父亲和母亲请安。” “二爷,我怎么觉得家里怪怪的,这么冷清,连个来吊唁的亲朋戚友都没有吗?”陆二太太小声问。 陆二爷将她拽出灵堂,国公府就是不如从前风光,但也不可能如此门楣凋零,肯定是出事了。 老夫人这几天并没有因为大儿媳的骤然去世有任何心情不好的迹象。 好吃好喝,气色看起来比之前还好了点。 看到小儿子回来,她眉开眼笑,拉着陆二爷问个不停,就怕他在外面吃了苦。 “母亲,我挺好的,我跟着别人做生意,还赚了银子。”陆二爷说。 陆老夫人心疼不已,“要不是你媳妇贪心,你只管在国公府养尊处优地过日子,何须去做劳什子生意。” “……”陆二太太本来还想上前跟老夫人亲近几句,听到这话又退回去了。 要不是老夫人惯得陆二爷饭来张口成了废物,她哪里需要做这么多事。 “母亲,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大嫂是怎么死的?”陆二爷问。 他们只知道大太太去世消息,并不知其中详情。 陆老夫人绘声绘色跟他们骂起了白家。 …… …… “大少奶奶,二爷跟二太太回来了,二太太去灵堂哭了一会儿,如今又去了上房。”半见进来对刚洗完脸的沈岁安说。 陆渊虽然不用天天在家里守灵,但沈岁安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位。 她在灵堂烧了半天的纸,刚回来歇口气。 “今天应该是不会有人来吊唁了,让管家找人看着香炉,别断了香火。”沈岁安淡淡地吩咐。 她随便应付了几口午膳,就去找三婶商量过两日出殡的事。 瞧这个情况,出殡时的路奠也会很冷清。 那些亲朋好友不一定会来祭拜。 这个情况要如何设路奠又是另外一回事。 刚出了垂花门,就见大门外有道身影大步地走进来。 “少奶奶,是二少爷。”半见低声道。 陆珩飞奔进了国公府,他心急如焚,却在看到国公府内外都如此冷清,已经十分不悦。 为什么他的母亲连丧事都如此简单潦草。 难道就因为白家出事,所以要这样对待她吗? 没想到,他回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会是沈岁安。 陆珩缓缓地停下脚步,站在不远处目光阴郁地看着沈岁安。 她似乎与记忆中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端庄明艳的样子,只是看他的眼神更加冷淡。 “去给二少爷拿孝服。”沈岁安淡淡地吩咐。 陆珩又累又悲伤,甚至出现了恍惚的幻觉。 他没有成为驸马,而是娶了沈岁安,她会是他的贤内助,为他打理好府里的一切。 那些让他烦心的事一件都没有发生。 “岁岁……”他嘶哑地开口,想要上前去握住她的手。 沈岁安却没有再看他一眼,只吩咐旁的下人,“去跟国公爷和老夫人说一声,二少爷回来了。” 陆珩从恍惚中回过神,看到清冷淡漠的沈岁安,他回到现实中。 “为何这般潦草,我母亲好歹是国公府的大太太!”陆珩的语气多了几分责备。 “丧仪都是照着规矩来的,二少爷认为哪里潦草?”沈岁安反问。 陆珩皱了皱眉,“其他人呢?” “你说得其他人,是指来吊唁的亲朋好友吗?如你所见,并没有人愿意来,这跟丧仪是否潦草并无关系。”沈岁安说。 “怎么可能……”陆珩不敢相信。 陆珩来到灵堂,看到摆放在后面的棺木,他再也压抑不住悲伤,抱着棺椁哭了一场,他想要去开棺看一眼。 “二少爷。”管事叫住他。 “大太太她……面容已毁,您还是别再添悲伤。” 陆珩看了周围一眼,到底还是开了棺木,看着穿着母亲衣裳,却完全不成人形的人,他忍着干呕的冲动,又是一阵悲恸。 阮氏来到沈岁安身边,对她示意了一下。 两人悄然走出灵堂。 “岁岁,只怕棺椁里面的人,未必是你的婆母。”阮氏压低声音说。 第251章 他后悔了 沈岁安猛地抬起头看向阮氏,“三婶,您说真的?” 阮氏说,“我让之前伺候过她的下人给她更换寿衣,其中一个陈妈妈发现大嫂脚底的胎记一擦就掉。” “婆母是假死脱身了。”沈岁安道,还真是让她猜中了。 姚贵妃对她和白家是恨之入骨,陆大太太只有死了,换了个身份,才有可能躲过姚贵妃对她的赶尽杀绝。 就不知道姚贵妃相不相信陆大太太已经死了。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其他人?”阮氏问。 “就算要让别人知道,也不能从我们嘴里说出来。”沈岁安说,“三婶,我们如今还在国公府呢。” 若这时候已经分家出去,沈岁安自是不担心。 阮氏拍了拍她的手背,“那就交给我,我自有办法。” 两人低语几句就分开了。 灵堂里传出陆珩压抑的哭泣声。 陆大爷过来安慰着儿子,让他要坚强一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去打水来给少爷洗把脸。”陆大爷吩咐着。 陆珩抬起头看向父亲,发现他的父亲竟比半年前胖了许多,眼下一圈青黑,看起来就……纵欲过度的样子。 他目光微冷,看向灵堂角落有几个年轻的女子在假惺惺地抹眼泪。 “父亲,她们是何人?”陆珩问。 陆大爷皱眉,“无关紧要的,就几个妾室。” 呵! 他的母亲在家庙被恐吓受折磨的时候,父亲还能安枕无忧在国公府左拥右抱地纳妾。 “父亲想要跟我说什么?”陆珩接过温热的绫巾,用力地抹了一把脸。 “先去上房再说。”陆大爷说。 陆珩将手中的绫巾交给下人,然后又恭恭敬敬地给陆大太太上了三炷香。 “父亲,母亲被送去白家,你有想过去接她回来吗?”陆珩问。 “你母亲生病了,住在白家更适合养病。”陆大爷摸了摸鼻子,语气难免心虚。 “对了,公主没有跟着你回来吗?” 陆珩:“我不能再有子嗣,父亲,您迫不及待纳妾,就是想要再生几个儿子吗?” “你,你怎么会这样想,我都这把年纪了,还生什么儿子。”陆大爷心虚地笑着。 “那父亲得偿所愿了吗?”陆珩面无表情地问。 “什么?”陆大爷一愣。 陆珩薄唇微勾,露出嘲讽的笑,“父亲的姨娘有身孕了吗?还是至今都没有好消息。” “珩哥儿,你到底想要说什么!”陆大爷恼怒地问。 “没什么,不是要去见祖父吗?走吧。”陆珩淡淡地说。 陆大爷疑惑地看了儿子一眼,总觉得陆珩是话中有话。 走出灵堂,看到沈岁安站在外面,陆珩有些难堪地侧开脸。 他想起当初沈岁安要退婚时,他还自信满满,认为她将来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可如今心中感到后悔的,竟是他。 如果他没有和宋秀枝扯上关系,而是按部就班地和沈岁安成亲。 那后来这许多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他会有一个出身尊贵端庄敏慧的妻子,会家庭和睦,不会有这么多腌臜事发生。 是的,他后悔了。 早知如此,他不会去管宋秀枝的。 陆珩错开眼睛,不敢再去看沈岁安,转身朝着上房的方向大步走去。 “这位尊贵的二少爷有犯什么病?”阮氏疑惑地问。 沈岁安笑着摇头,“谁知道呢。” “大少奶奶,沈家亲家母和二太太前来吊唁。”管家急步进来,还有些激动地说。 “亲家真是情深义重。”阮氏感叹一声。 这时候还来陆家吊唁,是真的不容易。 听说沈家两位太太前来吊唁,陆珩还没到上房,又出来迎接了。 他克制着心口悲戚的情绪,给姜氏和沈二太太回礼。 直至天黑,就只有沈家的人来吊唁。 陆珩岁头丧气,像被打蔫的茄子,一言不发地跪在灵堂。 今天祖父跟他说,让他去找广宁说情,希望能够跟陆渊一样,免去丁忧守孝。 否则他以后想要再得到有实权的官职,只怕比登天还难了。 陆珩知道,就算他开口跟广宁求情,她大概是不会答应他的。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他抬头看了出去。 陆渊高大的身影从夜色中走来,身上玄色飞鱼服,腰间还佩戴着绣春刀。 “母亲去世,你这般招摇过市,不怕别人说你不孝吗?”陆珩嘲讽地问。 “不怕,你有意见?”陆渊挑眉问。 “既然不怕,你来做什么?”陆珩嘲讽地问。 陆渊拿出三炷香,点燃之后直接插到香炉里。 “表面功夫,总得做一做。”陆渊淡声说,“就像她当年不想让我回到国公府,为了她的名声,还要将我留下。” “是你派人来刺伤我的,对吗?”陆珩问。 陆渊挑眉看他一眼,“有证据吗?” “如果不是我……你根本不可能娶沈岁安,你配不上她。”陆珩怒声道。 “你嫉妒?”陆渊淡淡一笑,“那你只能嫉妒一辈子。” 陆珩眼底涌起怒火,冲过去揪起陆渊的衣襟,“陆渊,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以为沈岁安心甘情愿嫁给你吗?她心里只有我。” “你知道她曾经为我做过什么,她给我绣过荷包,绣过鞋子,还说想早点嫁给我,她是我的未婚妻,是我的!” 陆渊一脚将他踹了出去,声音冷冷地说,“她这么好,你还要辜负她。” “你真是活该!” “我和她是皇上赐婚,不是你说不配就不配的。” 陆珩被踹得胸口发疼,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夫君。”沈岁安不知何时来的,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陆渊。 “怎么来了?”陆渊走出灵堂,伸手去握住沈岁安的手。 沈岁安笑道,“我听说你回来了,过来看一看。” “回去吧。”陆渊说。 陆珩望着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的沈岁安,他突然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消失了。 他瘫软在地上,无声地笑了出来。 是啊,他活该!是他活该! “二少爷,地上凉,小的扶您回去吧。”在外面守门的留墨急忙进来说。 陆珩闭上眼睛,“我要在这里守灵,你下去吧。” 第252章 验明正身 还没到陆大太太出殡这一天,上京城突然传出谣言,说是有陆家下人在给陆大太太擦拭身体的时候,发现跟陆大太太有些不同。 下人害怕,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只跟同屋的人提了一句。 那人去采办的时候,就去寿衣店问了老板,人去世之后,是否会有变化。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陆大太太并没有死的消息就传开了,都在说如今国公府棺椁里的并非真正的陆大太太。 这件事越传越厉害,自然也传到国公府了。 最先听到这个传言的是陆二太太。 “我是没有见到大嫂的遗容,三弟妹,你们都见过的,难道还能认错人?别把丫环当成主子给带回来才行啊。”陆二太太阴阳怪气地说。 阮氏蹙眉:“本来就已经分辨不出,只能从身体其他地方辨认。” “大伯,你跟大嫂是最亲近的人,棺椁里的人到底是不是大嫂,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啊。” “……”陆大爷悻悻然地摸着鼻尖。 他根本没有去看过陆大太太死后的样子,反正找到的时候都说是白氏,他自然也认为是她。 国公爷寒着脸,“到底哪个下人出去外面嚼舌根,这种事情不先回禀主子,跑出去胡说八道什么。” 阮氏道:“儿媳已经将人扣起来了,是大嫂以前院里伺候的丫环,她上次给大嫂换寿衣的时候,发现大嫂的胎记不见了。” “既然发现了,为何当时不说?”陆珩冷声问。 “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陆三爷目光凌厉地看过去。 “这么不满意其他人操持你母亲的丧事,那就自己来。” 陆珩的脸色更加阴沉。 国公爷只觉得脑仁突突地疼。 他如今更是希望白氏能够将错就错地死了,皇上是不可能放过白家的。 要是白氏活着回来,国公府肯定要被拖累。 “如果还活着,都这么多天了,应该会有消息。”陆国公沉声道。 “祖父,那应该让人再去找一找,要是母亲在哪里受伤无法回来呢?”陆珩心中期待。 他希望母亲还能活着。 陆国公也没有应他的话,而是看向沉默不语的陆渊,“陆渊,你认为呢?” “只凭几句谣言,还是不可信的。”陆渊淡淡地说,“要不就让父亲亲自验明正身。” 没有人比陆大爷更清楚陆大太太的身体。 他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 陆大爷皱紧眉头,眼底涌起浓浓的抗拒。 他不想去看一个死人。 何况还是摔得面目全非的死人。 “那你就去验明正身。”陆国公盯着陆大爷,声音严厉地说。 “父亲……”陆大爷的脸色一白。 陆国公冷冷地看他一眼,“你怕什么!” 他怕恶心啊。 “父亲,您和母亲恩爱情深多年,难道忍心她在死后还要遭受别人的议论?”陆珩目光直直地盯着陆大爷。 所有人都看着他,陆大爷说不出不想去验证的话。 他抬眸和陆国公对视,“好,我去。” 陆大爷硬着头皮走进灵堂,在粗使婆子的帮助下,打开棺椁。 呕! 他忍不住干呕。 虽然天气转凉,棺椁旁边也有放着冰块,但还是挡不住尸臭的味道。 特别是在看到陆大太太已经开始糜烂的尸体,他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脚底,快看脚底!”陆大爷捂着嘴叫道。 粗使脖子脱下鞋子,让陆大爷看个清楚。 尸体已经出现尸斑了,但还是能够看得出,脚底的胎记并不是陆大爷熟悉的形状。 突然,一阵风吹来。 将覆盖在陆大太太面上的白布吹落,陆大爷下意识地看了一眼。 那张血肉模糊的脸颊直撞入眼帘,他再也忍不住吐了起来。 “啊啊啊!”陆大爷惊恐地跑出灵堂,大口地喘气。 “父亲!”陆珩脸色铁青地看他。 陆国公:“看清楚了吗?是不是白氏。” “是!是她!”陆大爷用力地点头。 陆珩紧握的手指松开了。 “老三媳妇,家里下人若是还有乱嚼舌根的,一律打死。”陆国公沉声地说。 “至于外面的流言蜚语,明日照常出殡,谣言自然会不攻自破。” …… …… 沈岁安换下孝服,和陆渊靠在一起说话。 “公爹今日到底有没有认真检查的,真的是太太吗?”沈岁安低声说。 “死了总比活着好,国公爷看得通透。”陆渊道。 “白家这么多人,到现在还没捉到,他们会躲在哪里?”不得不佩服白家,这一逃出上京,居然就彻底没了踪影。 朝廷公文已经发放各地,现在白家各人的画像应该到处是了。 陆渊:“能够跑得这么快,那就是早有准备。” “白家这些年一直投靠镇南王,白侧妃死了之后,他们在云州被叶家追击,从那时候起,白家应该就已经转为支持大皇子。” “只是大皇子未必知道贤妃已经跟白家合作。” 沈岁安道:“不管白家逃到哪里,他们这辈子都只能是雍朝的通缉犯。” 她的这一生不用再与这些人有牵扯,真是值得浮一大白。 可惜如今还在守孝,别说喝酒了,连肉都不能吃。 到了第二天,陆大太太终于出殡了。 如沈岁安早就预料的,这一路并没有多少亲朋好友设路奠。 国公府这次是捏着鼻子忍着恶心给陆大太太办的丧事,但并没有立刻就送去祖坟,而是在上京城先找了风水宝地入葬。 众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陆老夫人更是打起精神,她想要给陆大爷续弦,这跟纳妾就不一样了,要更加用心地挑选家世好的女子,若是好生养的就更好了。 国公爷听到她的打算,不耐烦到极点。 “你要是实在太无聊,那就去拜佛念经。” 陆老夫人冷哼,“我当然没有你忙,整天跟那姓高的狐媚子勾搭在一起,你该不会还想自己生个小儿子出来吧。” “不可理喻。”国公爷气得脸色铁青。 陆老夫人又去找陆二太太诉苦,“我都是为了国公府,要不是珩哥儿不能再有子嗣,我需要这么操心吗?” 陆二太太眼睛微亮,“老夫人,珩哥儿……怎么不能有子嗣了?” 要是陆珩不能有儿子了,那国公府以后的爵位就该给她的儿子吧! 第253章 娘娘想请您先去见一个人 丧事料理结束,国公府将白幡撤了下来。 陆珩刚换下孝服,就有下人来禀话,宫里传召,请驸马即刻进宫。 是姚贵妃要见他。 “清荷姑姑,是贵妃娘娘要见我吗?”陆珩发现前方并非去昭熙宫。 “驸马不必心急。”清荷淡淡地说。 “娘娘想请您先去见一个人。” 陆珩俊美的脸庞闪过一抹阴郁,他让自己尽量地冷静理智。 初芷说过的话还历历在耳,他很清楚姚贵妃如今是恨不得连他也杀了。 没有动手的原因,只是因为广宁公主还需要他。 自从红杏跟他说了真相,他就知道,即使他努力帮二皇子登上帝位,最后也只会死路一条。 想要保住国公府和他的未来,他只能另择明君。 母亲说,宋秀枝能预判以后发生的事,二皇子是最后的赢家。 而他终会位极人臣。 那就换个皇子,他同样能够做得很好。 不知不觉,在前面带路的清荷已经停下来。 陆珩微微蹙眉看着周围,皇宫竟还有这么偏僻的地方! “驸马应该不曾来过这里,宫里除了掖庭,还有这个荒废的地方曾经也是幽禁犯罪的宫妃和宫女的,叫永巷。”清荷说。 “带我来此作甚?”陆珩声音冰冷。 清荷抬了抬手,“驸马,请。” 沉重的木门推开,一股森寒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陆珩皱眉,站在原地没动。 清荷也不催促,只是面色冷淡地站在原地。 “啊,救命……”一声急促的呼救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陆珩的脸色骤然一变,他目光冰冷地看了清荷一眼,大步走了进去。 永巷隔着一间间的暗室,因为已经荒废,这里没有关押什么罪人。 声音是在最后的房间传出来的。 这里昏暗,肮脏,腥臭。 陆珩看到了这辈子永远无法忘记的一幕。 宋秀枝柔正跟丑陋邋遢的乞丐扭在一起。 另外四个抓着她的手脚。 她嘴上叫着救命,声音却没有一丝抗拒。 “呕!”陆珩恶心地吐了出来。 清荷冷眼看着陆珩一脸痛苦的样子,她心中只觉得解恨。 受伤害的怎么能只有公主殿下呢。 要他们一起永远被噩梦折磨才行。 “杀了她吧!”陆珩眼睛泛红。 他知道宋秀枝如今肯定生不如死。 “是她不想死,就算把匕首给她,她也想活着。”清荷淡淡地说。 宋秀枝还在做梦呢,想着陆珩总有一天会救她,天天说她是未来的国公府夫人。 陆珩忍着恶心,他不敢再去看一眼。 转身狼狈地逃走。 他终于明白,母亲为何宁愿装疯卖傻回到白家也不敢清醒地活着。 姚贵妃的报复手段根本无人能承受。 要不是广宁爱着他,只怕他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 陆珩心里又恨又痛。 那是他的女人,是他女儿的生母。 如今却连个妓子都不如地承欢在乞丐的身下。 姚贵妃太狠了。 陆珩的眼睛酸胀发红,呼吸急促,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 “驸马,您可以出宫了。”清荷淡淡地说。 “贵妃娘娘要把她折磨到什么时候?”陆珩哑声问。 清荷:“这怎么是折磨,那女子分明很享受。” 陆珩恨得 咬牙,“那是享受吗?” “哪个女子能承受这样的羞辱,她比死还痛苦。” “驸马原来也知道会很痛苦。”清荷目光变得凌厉。 “公主对驸马多年深情,付出了多少心酸和痛苦,希望驸马永远记住,千万不要辜负殿下。” 陆珩的脸色一白,想起广宁曾经遭受过的一切。 以姚贵妃这样睚眦必报的手段,那他母亲……在家庙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不敢想。 陆珩狼狈离开皇宫,可不管他走得多快,依旧不能将脑海里的画面甩出去。 那一幕幕画面,已经深刻在他的记忆中。 他要想办法让宋秀枝解脱。 “二少爷,二少爷,您怎么了,脸色很苍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留墨看到陆珩走出宫门,急忙迎上去,却发现陆珩的脸色很不对劲。 陆珩回过神,他摆了摆手,哑声道,“我没事。” …… …… 沈岁安带着陆夭夭在花园里荡秋千,正玩得开心,便见陆珩失魂落魄地从外面回来。 看到他的样子,沈岁安皱了皱眉,挡在陆夭夭的前面。 以前矜贵无双,芝兰玉树,如谪仙一般的高岭之花贵公子是满身戾气,也不知道他在淮南是经历了什么。 “沈岁安,你过来,我有话问你。”陆珩看到她,突然停住了脚步。 “你们先带夭夭回去。”沈岁安不想吓到陆夭夭。 更不想小孩子听到陆珩说出失态的话。 看他的状态就很不正常。 “你知道宋秀枝如今在哪里吗?”陆珩低声问。 沈岁安眼底闪过暗茫,她打量他一眼。 今日有宫中来人传话,他这副鬼样子,怕不是被姚贵妃叫去看了宋秀枝如今的下场? “二少爷,你这话问得真是莫名其妙,你心爱的女子去了何处,怎么会跟我说。”沈岁安嘲讽地说。 陆珩死死地盯着沈岁安,“是吗?你早就投靠姚贵妃,你会什么事都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沈岁安反问。 “沈岁安!” “看来二少爷的教养实在不怎样,大嫂两个字很难叫出口吗?”沈岁安瞥他一眼。 陆珩其实想问沈岁安,她是不是知道宋秀枝如今的遭遇。 可他问不出口。 宋秀枝让他难堪得不想在沈岁安面前提起来。 他也不想让沈岁安察觉到他有半点后悔的意思。 “没事了。”陆珩逃也似的转身离开。 沈岁安挑眉看他的背影,确定他肯定看到宋秀枝的下场了。 上一世为了宋秀枝能够以正妻身份进门,不择手段害死她的男人,还会不会为了宋秀枝不顾一切呢。 “岁岁!”阮氏神色有些紧张地走来。 “三婶,怎么了,是不是夭夭出事了?”沈岁安急忙问。 阮氏摇头,“不是,是我兄长给我来了急信,小太子跑来雍朝了。” “还把皇后娘娘安排在他身边的侍卫给甩开了,也不知道他如今在哪里。” 第254章 我的哥哥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秋风飒爽。 穿着宝蓝色锦袍的少年骑着一头毛驴慢悠悠地穿梭在人声鼎沸的街头。 一根萝卜在毛驴的前面一晃一晃的。 “肉夹馍,香喷喷的肉夹馍。” “肉包子,热腾腾的肉包子……” “冰糖葫芦,三文钱一串,三文钱一串。” 少年生得一双跟桃花瓣似的眼睛黑白分明,满脸都是好奇,这边看看,那边瞧瞧,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 啊,真的好香。 想吃肉夹馍,想吃肉包子。 他好饿。 可是他没银子。 突然,他看到两个眼熟的身影。 那不是在城外说没钱吃饭,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诉苦,在他把荷包拿出来之后抢了就跑的两个母女吗? “诶,诶,你们把荷包还给我,抢走就算了,好歹给我留点银子吃饭啊。”少年爬下毛驴,牵着就去找那对母女。 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约莫二十七八岁,她身边的女孩十来岁的样子。 两人一见到少年,眼中闪过一抹心虚和狡黠。 “哪来的无赖,怎么张口就来,谁拿你的荷包,不要脸。”妇人大声地嚷嚷。 “我们孤儿寡母已经很惨了,你怎么还来骗我们的银子。” 女孩呜呜地哭着,一脸惊慌失措地看着少年。 一下子就把周围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年纪轻轻的不学好,倒是学会坑蒙拐骗了,臭小子,我们不是好欺负的。”妇人气势汹汹地大喊着。 少年瞠目结舌。 哇,这两母女变脸也太快了吧。 刚才在外面跟他诉苦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啊。 “你们别胡说八道啊,要不是见你们可怜,我才不会拿荷包出来。”少年叫道。 “人家母女俩为什么只冤枉你,年轻人,你应该反省一下。” “就是你太贪心了,还欺负到人家孤儿寡母头上。” “真黑心啊。” “……”周围都是议论和鄙视少年的声音。 少年本来就肚子饿,如今又被这么多人围着谴责,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又饿又气! 他靠在毛驴的身上,指着那个妇人,“你把荷包拿出来,你说荷包是你们的,拿出来给大家看看,你买不买得起那个荷包。” 妇人眼底闪过心虚,“我为什么要拿出来,要是被你抢走了怎么办?” “劳烦各位,给我报个官,要是我抢走了,就让官府把我给抓走。”少年有气无力地对旁边的人说。 “我瞧着这位小公子不像是坑蒙拐骗的啊,你瞧他身上的衣裳,都是上等的绸缎。”有人小声地议论。 妇人恼怒起来,“莫名其妙来个人就要我拿荷包,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娘,我……我肚子好痛啊。”小女孩抓着妇人的手,呜呜地哭起来。 “我带你去看大夫。”妇人抱着小女孩,钻进人群就要跑。 少年指着她们的背影,实在没有力气再追上去。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饿死街头,人群中突然传来骚动。 本来围在他周围的百姓一个个神情恭敬地让开位置,中间空出一条道。 那个要逃跑的妇人被两个穿着飞鱼服的缇骑拦住,瑟瑟发抖地和女孩抱在一起。 最前面的是穿着玄色衣裳的男子,他逆着光朝着自己走来,俊美的五官融在灿灿的光芒中,有一种不真实的冷峻。 少年微微地眯起双眸,在眩晕中看清对方的长相。 他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我的哥哥啊……” 真是如他想象中一般,玉立挺拔,风姿绰约。 陆渊皱了皱眉,还没开口询问,就见少年两眼一闭,直直朝着他倒了下来。 耳边听到少年微弱的声音,“哥哥……” …… …… “饿晕的?” 听到周大夫的诊断,陆渊有些诧异,这小子一路上是经历了什么,居然还能被饿晕过去。 “我施针先让他醒来,再喂点粥水吧。”周舟说。 “陆指挥使,他是你的什么人?” 陆渊俊眉一皱,目光落在少年苍白的脸庞,那唇瓣都几乎没有血色了。 周舟道,“这孩子有天生弱症,他有心疾。” “严重吗?”陆渊的心微沉,想起阮星临说过,小太子活不了多久。 “好好医治,还能活多些时候。”周舟沉声道。 以他的医术,倾尽心思,也只能让这个少年多活一二十年。 这还得是在好好调养,不受刺激的情况下。 陆渊低声:“那就请周大夫好好为他治病,需要什么药材,尽可告诉我。” “好。”周舟颔首。 少年在周舟施针之后,终于缓缓地睁开眼睛。 睁眼就看到陆渊,他眯眼笑了起来。 “哥哥!” 陆渊的心莫名地软了一下。 “起来,把粥喝了。”陆渊冷声说着。 “我想吃肉夹馍,还有肉包子。”少年乖巧地坐起来,接过陆渊手中的粥。 他吸了吸鼻子,没有肉香啊。 陆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口一口把粥喝了。 少年脸上惨白的血色稍微恢复了些。 “你叫什么名字?”陆渊问。 “符今翊。”少年立刻回答。 果然是南朝小太子,他还真是一点都不怕暴露自己的身份。 陆渊抿了抿唇,“你的侍卫呢?怎么只有自己一个人,就这么把自己的名字告诉我,不怕我把你抓进宫里当人质?” 不知道是怎么当的太子,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 又傻又天真,连身上的银子都能被两个骗子给抢走。 “你不一样,你是我的哥哥。”符今翊笑眯眯地说。 “他们不让我来上京城,我想办法把他们甩走了。” “我凭自己找到你了,我真是个小天才。” 陆渊揉了揉眉心,很难想象南朝皇后怎么会把儿子养得这样天真。 “知道怎么联系你那些侍卫吗?” 符今翊:“你不会想现在就把我送回南朝吧?那不行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当然要玩够了才回去。” “哥哥,我这辈子都没出过宫,御医都说我活不久了,总不能让我到死,都没见识过这个天下是什么样子。” “这次出来,我见到山有多高,河流之宽广,简直比宫里好太多了。” 明知道他只是在找借口不想回南朝,陆渊还是莫名地心软了。 “能下地吗?跟我走。” 算了,再等几天吧,总要先联系上他那些侍卫的。 第255章 嫂嫂 符今翊高高兴兴地跟在陆渊的身后。 “哥哥,你怎么不问我,怎么一眼就认出你是哥哥?” “怎么认出来的?”陆渊问。 “大舅舅说你长得像父皇,是真的像,但是你长得更好看。”符今翊说。 “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是我的哥哥。” 陆渊回头看他一眼,“你怎么甩开侍卫的?” “找了个跟我长得差不多身量的小太监,装病。”符今翊小声说。 “万一你独自一人在路上发病呢?”陆渊薄唇紧抿。 符今翊见他板着脸,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他也有些害怕。 “哥哥,你看着真是像极母后训斥我的模样。”符今翊低下头,“我要是不装病,他们不会让我来找你的。” 愿意陪着他出宫,也只是哄他开心罢了。 等快要出城,又会把他给带回宫里。 “我很久没有发病了,御医说了,只要我每天开开心心,我的病就会好的。” 陆渊想着周舟说的话,任何病都存在无数的可能,要是小太子开开心心,他的病说不定真的能治好呢? “哥哥,我就是想来见你。”符今翊的眼神黯淡下去。 “舅舅说你不愿意回南朝,我就想来见见你,总不能连亲哥哥都没见面就死吧。” “……”陆渊无奈地在心里叹息。 “这里是雍朝,不要说你叫符今翊。” “我先带你回去。” 符今翊眼睛瞬间熠熠生辉,“好啊,哥哥。” 陆渊从小到大都是习惯一个人,突然多了个血脉相连的弟弟,竟生出前所未有的温情。 跟陆家那些人喊他大哥的不情不愿不同。 第一次有人用这样儒慕期盼的眼神看他,期待得到他的回应。 “哥哥,你先别跟舅舅说我到上京城了,我怕他会立刻派人来带我回去。”符今翊恳求着陆渊。 陆渊垂眸看他,“你舅舅的人已经在路上,用不着我去说。” “……”符今翊叹了一口气。 “那哥哥你要好好珍惜我留在上京的日子,以后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 陆渊嗯了一声。 他带着符今翊回到国公府,进了垂花门,就看到沈岁安和阮氏已经在垂花门外等着了。 “小姨母!”符今翊哇了一声,就要向阮氏跑过去。 把阮氏惊得叫住他,“你不许跑,慢慢走。” 符今翊笑嘻嘻地放慢速度。 沈岁安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南朝小太子。 前几天三婶才跟她说小太子失踪了,她就猜想可能是来了上京城。 今日果然见到真人了。 竟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呢。 “先到屋里说话吧。”陆渊低声说。 符今翊的身份特殊,还是尽量地低调才行。 “三婶,让他先在国公府住下,对外便说他是您的侄子。”陆渊说。 阮氏嗔了一眼老老实实坐在旁边的小太子,“你等着皇后娘娘收拾你。” “小姨母,您别吓我。”符今翊捧着心口。 “你哪里不舒服?”阮氏立刻被吓到了。 沈岁安还是第一次看到阮氏有如此不淡定的时候,惊讶地看向符今翊。 符今翊语气虚弱地道,“生了听不得皇后娘娘四个字的病。” “……”阮氏感觉自己的拳头都捏紧了。 沈岁安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符今翊看向沈岁安,连忙站了起来,朝着沈岁安拱手一礼。 “今翊见过嫂嫂。” 沈岁安起身想要避开他的礼数,不管怎样,对方还是南朝太子呢。 阮氏摁住她的手,“他是陆渊的亲弟弟,你是他的大嫂,这礼你是受得的。” “没错没错。”符今翊用力地点头。 “嫂嫂和哥哥成亲,我没有送上贺礼,不过,很快就送到的。”符今翊说。 “殿下,不是小姨母想说你,你就算要来上京城,也不该甩下那些侍卫,你知不知道太危险了。” “这次要是没遇到你哥哥,你要是在路上晕倒了,谁救你啊?” “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符今翊低下头,一脸愧疚,“我知道错了,哥哥已经训斥过我了。” 他知道自己是被骗了,那对母女经常用这一招骗别人的银子,只有他傻傻地把荷包直接拿出来。 沈岁安看着本来还灵动可爱的少年一下子就蔫了,这听话乖巧的模样,真是和她想象中的小太子判若两人。 她之前好像有些小人之心,以为南朝皇后和太子希望陆渊回去并不是真心。 小太子是个很心善的人呢。 陆渊拿出从那对母女拿回来的荷包,“以后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知道了,哥哥。”符今翊说。 阮氏眼睛在他们兄弟二人身上转了转。 陆渊似乎并不反感小太子唤他一声哥哥,她就知道,没人会不喜欢小太子。 要是姐姐知道了,不知道多高兴。 阮氏鼻子莫名发酸,她侧过头,抹去眼角的湿意。 “听说殿下是被饿晕的?我让人做了些比较清淡的吃食,让人去呈上来。”沈岁安含笑说。 饿过头的人,不能立刻大鱼大肉,否则肠胃要受不了。 她听三婶说了小太子身子弱,更要注意吃食。 “嫂嫂,我想肉夹馍……”符今翊念念不忘那个香味。 阮氏冷笑,“你还想吃肉夹馍,我看你快变成肉夹馍了。” 沈岁安忍着笑,“等过两天你调养好了,我让人去买给你吃。” “陆渊,岁岁,那你们就先看着他,别让他乱来,我去跟国公爷回禀一声。”阮氏说。 毕竟是要在国公府住下,于情于理都要跟长辈知会一声。 “外甥?是阮相的儿子吗?”陆国公有些意外。 阮星临不是才回南朝没多久,他的儿子又来了。 “少年郎听说我在上京城,没有出过远门,所以就来看我了。”阮氏将符今翊的身份含糊不清地揭过去。 “都是亲戚,自然要好好招待。”陆国公点了点头。 “只是当日南朝使臣刺杀陆渊,不知道陆渊会不会有别的想法。” 阮氏微微挑眉,“陆渊堂堂指挥使,应该不会跟一个孩子计较。” “何况刺杀他的人跟阮家没关系,说实话,我们阮家也巴不得贺家能早点被抄家。” 陆国公听到这话,自是无话可说。 “那就好,过门是客,老三媳妇,你好好招待便是。” 第256章 海运特营权 阮氏将小太子的院子安排在淡泊院附近,她私心是希望他们兄弟俩能够培养更深刻的感情。 住得近,更多时间能相处。 陆三爷得知消息,也在晚膳之前赶回家了。 阮氏安排了席面,和陆渊夫妇一起为小太子接风。 望着桌面上的大鱼大肉,符今翊眼睛眨巴眨巴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沈岁安看得忍俊不已,瞧把孩子都馋成什么样子了。 “你哥哥特意去问过周大夫,你的身子适当吃些肉是没问题的,只是不能没有节制。”沈岁安柔声说。 符今翊有些不好意思,“嫂嫂,我平时不这样的。” 他本来因为赶路就没怎么吃一顿好的,好不容易到上京城,银子又被抢了没得吃饭,饿得有些狠。 醒来之后又只喝了清粥。 他现在看到肉都两眼放光。 阮氏又气又心疼,“快吃吧。” “这几天别乱跑,想去哪里玩跟我说,我带你去。” “不过你也待不了几天,娘娘的人很快会带你回去的。” 符今翊嘴里的五花肉瞬间不香了。 “喜欢的话就多住几天。”陆渊低声说。 “!”符今翊嗯嗯地点头。 有哥哥可真好啊。 跟大皇兄是不一样的,大皇兄看着他的眼神总有种恨不得他快点死的冷意。 阮氏和陆三爷对视一眼,她低下头,眼尾泛起热潮。 要是阿姐看到他们兄弟俩已经相认,而且陆渊一点都没有排斥太子殿下,心里肯定很欣慰。 沈岁安眼中也漾着笑意。 她目光柔和地看向陆渊,心想陆渊和亲人相认,似乎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陆渊给符今翊安排了两个机灵的小厮伺候,还让人盯着他睡觉前要先把药喝了 回到淡泊院,陆渊先到净房洗漱,沈岁安替他通着头发,看他眉目舒展的样子,显然是心情不错。 “夫君,有弟弟的感觉怎么样?”沈岁安笑着询问陆渊。 “还可以。”陆渊勾了勾唇,见到人之后,没有他想象的抗拒。 沈岁安道,“你很喜欢小太子,对吧。” “他是个善良心软的孩子。”陆渊低声说。 想起周舟今天说的话,陆渊眸色沉了沉,“周舟说他寿数不长。” 沈岁安手上的动作一顿。 “我们就再找比周大夫医术更好的。”沈岁安说。 陆渊这么不容易才认回亲生弟弟,而小太子灵动可爱,为什么就不能长命百岁。 “阮星临跟我说过,太子的身子不太好,我当时并不相信,还以为他是在骗我。”陆渊低声说。 如今回想起来,无论是阮星临还是三婶,他们在提起小太子的时候,语气总难掩悲伤。 或许他们早就知道小太子的身体情况。 “难怪听说南朝大皇子在朝堂地位不低太子。”沈岁安道。 贺知源一派的人,应该是笃定小太子活不久,所以并不急着铲除对手,反而忌惮陆渊的存在。 他们就是害怕陆渊一旦回到南朝,皇后与贵妃之间肯定会出现新的局面。 想到素未谋面的皇后娘娘,沈岁安有些唏嘘。 符今翊从小就有心疾,他生活的处境也充满危险。 南朝皇后娘娘必定耗费极大的心神和努力,才能够将小儿子教得这样礼貌善良。 “明日我再去找周舟。”陆渊低声说。 …… …… 海运特营权终于尘埃落定。 由横水大船屯独家拥有官方的海运权。 这是沈岁安跟姚贵妃提过的合作。 当然,只是找出永宁公主身边的奸细,并不足以让姚贵妃答应沈岁安这个要求。 除非姚家也合股。 沈岁安当然答应下来。 等陆渊的身份再也瞒不住的时候,海运特营权不可能落在她手中。 如今横水大船屯有镇南王府和姚家,她以后就算只拿干股分红,那也是一笔可观的银子。 她亲自将这个消息告诉水延则。 “真的?”水延则的神情有些恍惚。 这些天他知道海运会开通,但不敢设想能够拿到海运特营权。 水青青上前拉着他的手,“哥,是真的,是真的,我亲眼看到朝廷的公文了。” 沈岁安含笑道,“很快朝廷就会把公文送到你手里,我是提前得知这个好消息,跟青青一起来告诉你。” “接下来你要加紧准备商船出海事宜了。” 水延则胸口激烈起伏,眼眶已经通红,很快泪流满面。 即使在水家族人抢走家产,他们三人日子过得再苦,他都没有掉过眼泪。 可是这次他再也克制不住。 他捂着脸,呜咽出声。 水青青看到她大哥哭了,她也忍不住跟着哭起来。 黄管家在旁边说,“水公子,总算苦尽甘来了。” “是,是的。”水延则点头。 他的父亲在天之灵,看到横水大船屯有重新开海的一日,一定会感到欣慰。 水延则转向沈岁安,朝着她深深拱手一礼。 “陆大少奶奶,多谢你。”他知道,如果不是沈岁安,海运特营权未必会落在他的船坞。 沈岁安:“接下来我也帮不了什么,只能靠你们了。” 她组建的商队还差个领航人,最佳人选还没回来。 “我还要去见另外的东家,水公子,与朝廷交接的事就交给你了。”沈岁安说。 水延则:“好,有任何问题,我会再禀告你。” 姚贵妃答应过她,姚家参股,但并不会左右横水大船屯的事务。 沈岁安要去见的正是代表姚家跟她合作的人,是姚家二房的大姑娘。 姚贵妃的侄女,姚歆灵。 她们约在一品楼。 上次去姚家赴宴,沈岁安并没有见到这位姚歆灵,只知如今姚家主持主持中馈的是二房的大少奶奶。 来到约定好的厢房,一个年轻女子已经在里面煮茶。 姚歆灵今年才十七岁,她和姚贵妃生得有些像,五官明艳俏丽,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若有似无的梨涡。 “乐安县主,久仰大名。” 沈岁安回了一礼,“姚姑娘,让你久等了。” “是我急着想吃一品楼的奶皮酥,趁热吃了一碟,太久没有回上京城,想得紧。”姚歆灵含笑说。 姚歆灵是个爽快的性子,和普通的贵女有些许不一样。 沈岁安觉得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会轻松些。 “其实我对船坞并不是很懂,只是这些年喜欢到处走走,若是到时候能跟着出海,那也真是一件畅快的事。”姚歆灵笑着说。 第257章 不是国公府的血脉 沈岁安本以为姚贵妃找个姚家人来入股船坞,是为了要来监视他们,将来可以让船坞为她所用。 和姚歆灵商谈了一个时辰,她发现这个姑娘见识不凡。 不像其他深闺姑娘只在后宅学习琴棋书画。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即使是女子,也可以有不一样的天地。 沈岁安很喜欢和姚歆灵说话。 她也有些感慨,怎么广宁就没学到姚歆灵的阔达,按道理,姚贵妃这样有智慧有手段的人,教出来的女儿不该是广宁这样的。 和姚歆灵分开之后,沈岁安便回国公府了。 今天陆渊休沐,带着符今翊去了城外,也不知道回来没有。 刚回到国公府,沈岁安就被陆大爷叫去问话。 “沈氏,你是怎么做到的?海运特营权怎么会落在你手中?”陆大爷是刚刚才从陆国公那里才得知消息。 虽然上次无法从沈岁安手中拿到船坞,但他不认为她有能力得到海运特营权。 “横水大船屯是规模最大,而且商船最好的船坞,朝廷选择我们,也是挺正常的。”沈岁安说。 陆大爷沉着脸,他怀疑背后肯定有陆渊在背后帮沈岁安。 “你是陆家的人,在外面行走都是靠国公府的脸面,海运特营权这么大重要的事,你单打独斗肯定是不行的。” “这样吧,我去跟国公替你说话,让国公府入股船坞,以后你也有国公府为你保驾护航。” 沈岁安低眸弯了弯唇。 真是……不要脸啊。 怎么好意思跟她提出这样的要求。 “如果船坞是我自己一个人的,自然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但如今……” 沈岁安露出为难的神情。 陆大爷没想到会被沈岁安这么直接拒绝。 “不如我去问一问贵妃娘娘和镇南王妃,她们若是同意,我自是没有问题的。” “……”陆大爷嘴角抽了抽。 “罢了罢了,这点小生意,国公府还看不上。”陆大爷语气僵硬,挥手让沈岁安快从他眼前消失。 “那我先回去了。”沈岁安福了福身。 在沈岁安离开之后,陆珩便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父亲,我说得没错吧,陆渊就算日后飞黄腾达,他都不会给国公府带来任何荣耀。”陆珩说。 陆大爷咬牙,“他是老子生的,老子要他做什么,他还敢拒绝。” “父亲,其实母亲生前派人去查过陆渊的身世,他的生母柔暖早就死了,陆渊不可能是她的孩子。”陆珩道。 “什么?”陆大爷一愣,“你母亲从来没说过。” 陆珩拿出几封信,“这是我整理母亲遗物的时候发现的。” 其实这些信是他最近才收到的,有人揭穿陆渊并非国公府的血脉,是有人故意利用陆大爷跟柔暖的过去,将陆渊当成柔暖的儿子。 陆大爷急忙拿过信,上面把柔暖何时离开青楼,如何沦落到街头娼妓浑身脏病,最后何时死的,葬在哪里,全都写得清清楚楚。 她死亡的时间,在陆渊出生之前。 所以,陆渊不可能是柔暖的儿子。 “这……这是真的?”陆大爷震惊不已,随即感到滔天怒火直冲脑仁。 “我竟养了这个野种十几年!” 陆珩:“父亲,您息怒,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如果这是真的,当然把他赶出国公府!”陆大爷怒道。 “是不是要先跟祖父说清楚。”陆珩眸色微冷。 陆渊能够成为镇抚司指挥使,在上京城耀武扬威,那是因为他出身国公府。 如果他不再是国公府的大少爷,他还能有今日吗? 陆珩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陆渊一无所有的下场。 到时候沈岁安还会对他不离不弃? 他不信。 真想看到沈岁安嫌弃陆渊,两人背道而驰的结局。 “对,对,要先去告诉你祖父。”陆大爷拿起那几封信,立刻就往上房走去。 陆国公还以为白氏的丧事结束,国公府能够恢复平静的日子,正是调养生息,想办法再得到皇上的信任。 结果…… 陆大爷突然来说什么鬼话! “当初陆渊是你抱回来的,说是你在外面的儿子,如今你说他不是你的儿子?”陆国公气得发笑。 “父亲,我是被人算计了。”陆大爷叫道,“如今真相大白,我们就该尽快拨乱反正,把陆渊赶出去。” 陆国公:“赶走陆渊?” “没错,把陆渊和沈氏都赶出去,既然陆渊不是我的儿子,他就不再是陆家的大少爷。”陆大爷冷笑。 到时候陆渊的身世传进宫里,姚贵妃还愿意将海运特营权交给沈岁安吗? 陆国公沉沉的目光看向陆珩,“珩哥儿,你也是这么想的,想要在这时候将陆渊赶出国公府?” “祖父,我全听您的。”陆珩说。 “你知道如今国公府谁最有前程吗?”陆国公看向自己的儿子,沉声问道。 陆大爷怔了怔,“当然是……” 他看向自己的儿子,想起陆珩如今正在丁忧,他并没有和陆渊一样,得到皇上的特赦不必丁忧守孝。 “老三。”陆大爷皱眉,他很不想承认,最有出息的除了老三就是陆渊。 “父亲,一旦外面的人知道陆渊不是国公府的血脉,他……” 陆国公冷笑,“你以为皇上重用他,因为他是你的儿子?你还是我的嫡长子,你在皇上眼里算什么东西。” “陆渊的身世不许宣扬出去。”陆国公下令。 就算陆渊不是陆家的血脉,现在也必须是。 反正都这么多年了,谁还会去追究他的身世。 陆大爷悻悻然地摸了摸鼻尖,在陆国公严厉的眼神中,只好点头应下来。 陆珩眸色微凝,“是,祖父。” 只是他嘴上这么答应,但关于陆渊的身世,还是在几天之内就传开了。 连戏楼里都编排出一出戏,把陆渊当成反派,为了过上富贵荣华的日子,抛弃亲生父母,故意假冒国公府的血脉。 甚至还要抢走原本属于嫡子的前程。 戏楼的戏当然是化名,可不知谁暗中引导,一下子就猜到陆渊的身世了。 沈岁安和阮氏还亲自来戏楼听戏,想知道这出大戏究竟是怎么编排的。 第258章 好戏 戏楼里,高朋满座。 沈岁安和阮氏也挑了最好的包厢,一边喝茶一边嗑瓜子。 她是猜到陆渊的身份迟早要被透露出来,一直在想南朝那边会用怎样的手段来对付陆渊。 就这? 说陆渊不是陆家的血脉,再给他编造个更低的出身,然后传遍上京城。 这对陆渊能造成怎样的伤害? “我觉得,多半不是贺知源的手笔。”阮氏优雅地吐出瓜子壳,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 沈岁安侧头看向阮氏。 “透露陆渊身世是贺知源允许的,但他绝对想不到,到了雍朝,想要对付陆渊的人这么没用。”阮氏说。 “是陆珩做的。”沈岁安说。 她也挺惊讶,曾经位极人臣的陆珩竟有这样低劣的手段。 或许他现在还没有多年后的心机深沉,但还是让沈岁安觉得可笑。 阮氏挑了挑眉,“他还不知道陆渊是南朝皇子吧。” 不然哪里需要白费这些银子写话本唱戏,直接传出陆渊是异国皇子,相信陆国公绝对二话不说跟陆渊撇清关系。 “好!唱得好!”忽地,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底下大堂传来。 沈岁安和阮氏相视一眼,齐齐起身走到窗口,低头往大堂看去。 大堂中间,有个身穿锦衣,头戴玉冠的少年拍桌称赞,还大方给打赏一大把银子。 “这嫡子可怜啊,还不赶紧将那冒牌的赶出去。”少年大声地嚷嚷。 “你知道什么,嫡子没出息,庶子就算不是亲生的,留在府里也是好的。”有人呵斥少年。 少年笑嘻嘻,“说的是啊,以后这偌大的家财就都是这个长子的,要是我,我也不走。” “你们不觉得这出戏的背景像极陆国公府吗?”有人提了一句。 “不要命了,镇抚司指挥使也敢编排。” “陆指挥使也是五岁的时候从外面带回来,戏里的锦衣卫指挥使不就是镇抚司指挥使,还有还有,同样是娶了嫡子的未婚妻……” “啧啧,国公府如今势微,全靠陆指挥使撑门楣啊,说不定以后国公府都不可能姓陆了。” “……” 沈岁安和阮氏默默退回厢房里。 “这小子是唯恐天下不乱。”阮氏没好气。 没错,那个在大堂引发众人议论的,不是小太子符今翊还能是谁。 在国公府住了几天,他看得出陆大爷和陆珩的傲慢,对陆渊打看不起,可明明陆渊的官职都在他们之上。 也不知道在高傲什么。 就算陆渊不想回去当皇子,能离开国公府独立开府也好啊。 她们不知道的是,陆国公和陆珩都在戏楼里。 陆珩将一盏茶放在国公爷的手边:“祖父,都是外人无知议论,您不用放在心上。” “你们就这么容不下陆渊在国公府吗?”陆国公沉声问。 “怎么会呢,祖父。”陆珩脸上依旧保持着从容淡定的微笑。 “陆渊在国公府生活这么多年,我早已经将他视为兄长。” 陆国公低下头,端着茶慢慢喝了一口,“这出戏,是你的主意,还是你父亲?” 他并不信陆珩的话,陆渊的身世才刚刚起疑,这么快就来了一出戏。 谁信与他们父子无关。 陆珩听出国公爷并不信他,手指收紧捻了一下。 “祖父,您觉得陆渊留在国公府,一定会给我们带来荣耀吗?” “他成为镇抚司指挥使这么久了,何时给国公府带来了什么?” “把国公府当踏板,他是一步登天了,父亲被贬职,您因为白家被皇上训斥,他何时想过自己是国公府的人?” “祖父,您有没有想过,陆渊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那他是怎么被送到父亲面前的。” “凭他当年一个五岁的孩子,断然是做不到的。” 陆国公听到后面这两句,神情终于有了变化。 “你查到什么了?”陆国公问。 “还没有消息,但我觉得只怕并非清白人家。”否则为何要将孩子送人。 “那就等查到的时候再说。”陆国公皱眉说。 陆珩眸色冷了冷,即便已经满城风雨,祖父依旧舍不得放弃陆渊。 他不明白是为什么,留陆渊这个野种在国公府到底有什么好处。 “祖父!”陆珩捏紧茶杯,“即使最后国公府落入陆渊手中,您也在所不惜吗?” 陆国公在心里叹息一声,“珩哥儿,你还是太年轻,看事情不够长远。” “你才是嫡子,日后才是国公府的世子,陆渊跟你是无法相比。” “如今留他在国公府,又能有什么损失,他能飞黄腾达,别人都说是国公府培养的,朝堂官员也会忌惮国公府,只要他一日在国公府,我们国公府就倒不了。” 陆国公对陆渊有很深的感情吗? 并没有。 但他看得长远。 “父亲的确是没有太大的出息,但不是有三叔吗?”陆珩说。 “祖父,您就不怕陆渊最后把三叔的前程也影响了?” 陆国公蹙眉,沉默不语,他当然不希望任何人影响老三的前程。 “此事我会斟酌思考。”陆国公最后叹息一声。 但陆国公能沉得住气,不代表其他人能沉得住气。 陆老夫人也听到外面的风言风语了。 她把陆大爷叫去逼问,知道陆渊真的不是国公府的血脉,立刻就坐不住了。 带着陆二太太和小程姨娘,身后跟着十几个下人,闹闹哄哄就来到淡泊院外。 “去,把门给我砸开,把那野种的东西给我扔出去。”陆老夫人一声令下。 陆二太太心头一阵解恨,总算能亲眼看到沈岁安被扫地出门。 她在外面放印子钱的事,她思来想去,觉得最有可能就是沈岁安给她下的套。 以后沈岁安见了她,还不得恭恭敬敬卑躬屈膝地行礼。 芙蕖和凝霜挡在门前。 “老夫人,我们大少爷和少奶奶都不在,您有任何事,还请等到他们回来再说。” 陆老夫人冷笑,“这是我国公府的地盘,还轮得到那个野种说什么,把人给我赶出去。” 芙蕖和凝霜自然是不肯让开,把上前来的两个粗使婆子给踹了出去。 “天爷啊,竟然还敢打人,去,给我去报官,我就不信,两个臭丫头都处置不了。” 一片混乱中。 沈岁安终于回来了。 她站在不远处默默地听了一会儿,才知道是发生什么事。 “不必老夫人这么麻烦来赶我们,我们自己搬走!” 第259章 搬,立刻搬 说实话,沈岁安一直在考虑,如果那天陆渊的身世被拆穿,她能不能搬出国公府独立开府。 要是国公府拿养育之恩压着陆渊不让他走,让他继续留在国公府,那她该怎么着借口? 这下好了,多亏了陆老夫人。 她根本不需要绞尽脑汁想怎么走。 立刻就走! 只要搬出国公府,再要他们回来,那就不可能了。 陆老夫人没有想到沈岁安会这么果断干脆地答应搬出国公府。 “你别想着拖延时间。”陆老夫人冷哼一声。 沈岁安轻笑,“搬,立刻搬,老夫人在这里看着。” 陆老夫人见淡泊院的下人已经开始把箱笼搬出来,心中越发狐疑。 “怕不是早就知道会被赶出去,所以已经收拾好了吧。”陆二太太幸灾乐祸。 沈岁安懒得与她们废话。 陆老夫人年纪大了,站了一会儿便觉得腿脚不舒服,留下陆二太太小程姨娘在这里盯着,便先回了上房。 “半见,你去叫石青带几个小厮抬箱子,再让余白去把大人请来。”沈岁安没有半点慌乱,从容不迫地吩咐着。 阮氏在旁边笑意盈盈,“我那边的下人你随时支配着,需要做什么就吩咐。” “多谢三婶,那我就不客气了。”沈岁安现在就想速战速决。 趁着陆国公还没回来,她要迅速搬走,否则陆国公绝对不会同意陆渊搬出国公府的。 “芙蕖,让石青去打听国公爷在哪里,尽量拖住他,别让他那么快回来。”沈岁安把石青叫来,低声地吩咐着。 “岁岁,那你们打算搬去哪里?”阮氏压低声音。 她担心沈岁安这么急搬出去,住宅会没有安排妥当。 沈岁安说,“我的嫁妆有一处三进的宅子,这阵子刚重新修葺,没想到正好用上了。” 阮氏一听就明白,沈岁安肯定早就想过要跟陆渊搬出去了。 其实谁不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也想。 人手充足,只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淡泊院的东西基本就收拾得七七八八。 沈岁安抬眸看向陆二太太,“二太太需要再检查检查我们的箱笼吗?” 陆二太太刚刚就死死地盯着了,就是不想让沈岁安带走属于陆家的东西。 不过看起来似乎大多都是她的嫁妆。 “不必了。”陆二太太瞥了一眼,“快走吧,别舍不得离开。” 沈岁安无声地笑了笑。 从嫁进国公府的那一天开始,她就想过会有这一天,她的嫁妆至今都没有拆箱摆放在库房。 进门时怎样的,如今还是怎样。 直接抬了就能走。 “那就走吧。”沈岁安冷声道。 很快,有百姓便发现陆大少奶奶的下人抬着箱笼浩浩荡荡地离开国公府。 难道传言是真的? 陆指挥使真的不是国公府的大少爷,所以被扫地出门了? 沈岁安站在国公府门前,她沉住气,声音清正悦耳地开口:“国公府对陆渊有养育之恩,无论发生任何事,陆渊与妾身都绝不会忘记。” “在此,我替陆渊三磕头,叩谢国公府的养育,从此陆渊就再也不是陆家人。” 陆二太太皱眉望着跪在大门前磕头的沈岁安。 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沈岁安走得也太容易了。 不会以为等国公爷回来,她再闹腾着回来吧? “小程姨娘,让人去把大门给关了。”陆二太太说。 “用、用不着吧,沈岁安已经上马车走了。”小程姨娘说。 “什么?”陆二太太回过身,几步走到大门,就看到沈岁安已经吩咐马车离开。 还真的走了? 简直就跟做梦似的。 阮氏径自从陆二太太身边经过。 “三弟妹!”陆二太太叫住她,“你就这么看着沈岁安离开了,你不去求情吗?” “人家要去过好日子,我为何要作孽去求情。”阮氏反问。 “二嫂,你该不会以为留在国公府就高人一等吧?” 陆二太太:“……” …… …… 陆渊夫妇被赶出国公府很快就传开了。 国公爷是在半路听说的,他揪着个行人的衣襟,呵斥他不要胡说八道,国公府不可能将陆渊赶出去。 那路人只是个寻常百姓,并不认识陆国公。 “我亲眼看到陆大少奶奶离开国公府,连她的嫁妆都抬走了,怎么不可能。” “就是就是,她还跪在大门前,感谢国公府对陆大人的养育之恩呢。” 陆国公只觉得晴天霹雳。 他怒目看向旁边的陆珩,“你让我去戏楼,就是为了让你祖母将陆渊赶出去吗?” “不是,祖父,我并不知此事。”陆珩也感到很意外。 就算祖母要赶走他们,沈岁安居然就这么干脆利落地走了吗? 陆国公压不住胸口腾腾冒上来的怒火,立刻上了马车,“回府!”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解决陆渊真实身世的事,没想到那老太婆又犯蠢地干出让人火冒三丈的事。 和陆国公的烦躁心情不好,陆老夫人如今觉得神清气爽。 “总算把那野种干出去,吩咐所有下人,以后陆渊和沈岁安来了不许让他们进来。”陆老夫人厉声地吩咐。 陆嫣自从陆大太太去世,白家被抄家,她整个人都阴郁消沉,今日听说陆渊跟沈岁安被赶走,这才终于愿意出门。 果然是报应啊。 她的心情总算好了些。 只有陆二爷愁眉苦脸,“母亲,您别开心得太早了,我觉得您肯定要后悔。” “不会说话就闭嘴吧。”陆二太太小声嘀咕。 陆二爷叹息一声。 外面丫环高喊:国公爷回来了。 陆老夫人喜滋滋地起身,迫不及待想要跟国公爷说这个好消息。 门帘被用力掀开。 啪—— 不等陆老夫人开口,迎面就是重重一巴掌。 不仅是老夫人被打懵了,屋里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陆国公指着老夫人,“我知道你蠢,但我没想到你会蠢到这个地步。” “你为了个野种打我?”陆老夫人捂着脸,嗷一声哭了起来。 她今天是什么脸面都没有了,几十年夫妻,他居然为了个野种打她! 还在这么多小辈的面前! 她以后还怎么在国公府立威。 “我死了算了。” 陆老夫人要朝着柱子撞过去。 被陆二爷急忙拦住,“母亲,万万不可啊,死了就真的死了啊,要是撞上去死不了,落下病根更难受。” 陆老夫人捂着脸大哭。 第260章 你会后悔的 陆渊知道最近上京城有关于他的身世传言,他让镇抚司缇骑去查谁散布的。 刚查到是陆大爷叫人写的话本,又让茶楼说书人编排他,想逼他自己离开国公府。 “指挥使,要不要把戏楼给封了?”郑无青问。 “不必,随他们去吧。”陆渊淡淡摆手。 贺知源要是知道他透露消息给陆珩,结果只换来陆大爷这么缺心眼的做法,估计会气得不行。 “指挥使!”关进大步地走进镇抚司,神情有些怪异。 “刚才我们在街上听说一件事,陆老夫人把您和嫂夫人给赶出国公府了。” “我去国公府看了一眼,好像……是真的。” 陆渊俊眉一挑。 还有这等好事? “大人,要不先回去看看?”郑无青提醒,“不能让人欺负了嫂子。” 陆渊想起沈岁安,立刻放下手中的卷宗。 刚出了镇抚司,便遇到来寻他的石青。 “爷,少奶奶已经搬去麒麟巷新宅子,命小的来跟您说一声,今晚别回错了地儿。” 陆渊眸色冷沉,“少奶奶被欺负了吗?” 石青咧嘴一笑,“没呢,老夫人到淡泊院赶人,少奶奶立刻就答应了,箱笼都是早就收拾好的。” “让少奶奶别太劳累,我晚些回去。”陆渊吩咐。 他猜老夫人赶走沈岁安的时候,陆国公肯定不在家。 既然他和沈岁安都搬出来了,那符今翊最好也别住在国公府。 只是,他还没去接符今翊,陆国公来镇抚司找他了。 “今日是你祖母听信谣言,去把你媳妇接回国公府,不要跟你祖母计较。”陆国公沉声说。 他已经派人去打听沈岁安在哪里落脚,本来以为是回娘家,但沈家那边并没有动静。 陆渊眸色深深地看陆国公爷一眼,“祖父,我并非陆家血脉,再回去并不合适。” “谁敢质疑你的身份!”陆国公虎目圆瞪,“我说是你,你就是。” “祖父,不要为了我,让家中不和睦。”陆渊低声说。 陆国公望着陆渊一如既往淡定漠然的脸庞,他心中已然明了。 “你早盼着这一天吧。” “就算没有身世这件事,你也想要搬出国公府了。” 陆渊没有说话。 “我早该看出来,你的心从来就不在国公府。”陆国公冷笑,一时心中更加激愤。 他这两年处处偏袒陆渊,为他在其他同僚面前说尽好话,就是想要弥补以前对他的冷淡。 结果陆渊并不领情,蠢儿子有一句话说得对。 陆渊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你知不知道,你这一离开,就是向世人宣告你的确并非国公府的血脉,你以后孑然一身,身后再无家族支撑。” “国公府虽然是不如从前,却也有积累下来的人脉,这是看不见的,却能够受用终身的。” “陆渊,我并不介意你的出身,只要你叫我一声祖父,你就是国公府的大少爷。” “我并非孑然一身。”陆渊低声道。 他还有处处维护他的妻子。 “你说沈氏?”陆国公不屑一笑,“她最是势力精明,知晓你与国公府没有关系,一定会想办法与你脱离关系。” “她是沈家嫡长女,家中继母也是个逐利的商贾,怎么会看上你一个孤儿。” 陆渊眸色微冷,“她不是口中所说的人。” “当初她跟珩哥儿退亲,我便已经看清她的为人。”陆国公道。 “国公爷不认为陆珩朝三暮四,反而觉得一个被未婚夫辜负的女子错了?”陆渊挑眉,轻笑,“她确实错了,若是忍气吞声,为陆珩再聘那宋氏为妾,才是你们眼中最佳的儿媳。” 陆国公紧紧皱眉。 “国公府会颓败如此之快,国公爷应该去问问陆珩,他那位心爱的外室究竟做过什么。”陆渊面无表情。 谈不下去了。 陆国公拂袖离开,对陆渊下狠话,“你早晚会求着回来国公府。” …… …… 沈岁安从国公府出来的动静那么大,自然是传到沈家这边来了。 把沈老夫人急得就要亲自去给孙女撑腰。 沈老太爷比她沉着稳重,“这时候我们还不能出面,让姜氏和老二媳妇去一趟。” 还不知实情如何,他和老夫人要是出面,场面就会不好控制。 姜氏和沈二太太都劝说着老夫人,“是啊,您年纪大了,岁岁那边如今应该是乱着的,您去了还让岁岁更忧心。” 沈老夫人这才作罢,交代姜氏,“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岁岁受委屈。” 姜氏立刻就点了家中二十来个手脚灵活的下人,一道来到麒麟巷的宅子。 “英雄不问出处,陆渊能走到今日并不是靠国公府的荫泽,老太爷让我跟你说,只要你和陆渊两个人的日子过好了,那什么身份都强。”姜氏笑眯眯地说。 沈岁安抿唇一笑,“我知道。” 她早就期盼着搬出国公府。 如此便能彻底与晦暗酸涩的过去割裂,她不用再想起曾经在陆家所遭受的苦难。 虽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咎由自取,她上一世没有决裂的勇气。 “陆渊回来了吗?”姜氏问。 “还没有,不过我差人跟他说了,应该是知道此事了。”沈岁安道。 姜氏在宅子走了一圈,“还是太小了些,我有个五进的宅子,明日让人去拾掇,把那宅子给你们。” 沈岁安连忙道,“母亲,这三进的宅子就够了,就我和陆渊两个人,伺候的人也不多。” “以后等你们有了孩子,人口就多起来,哪里够住。”姜氏很坚持。 “放心吧,我别的没有,钱财是够的。” 沈岁安哭笑不得。 “岁岁,陆渊真的不是陆家的血脉,那他可知亲生父母是谁?”姜氏压低声音好奇地问。 “……”沈岁安微怔。 “我们也在打听,有消息跟母亲说。”还不能将陆渊是南朝皇子的消息说出来啊。 姜氏道,“就算找不到也没关系,以后你们常回去沈家,我们也是一家人。” 沈岁安心中一暖,“诶,我知道。” “我过两天再去看望祖父祖母,您宽慰他们,不用为我的事担心,如今搬出国公府,其实是一件好事的。” 姜氏:“我也觉得是一件好事。” 第261章 新家 陆渊从宫里出来时,已经夜深了。 宫门外,余白守在马车等他。 “县主命小的来接您,以后爷的家在麒麟巷。”余白说。 听到余白对沈岁安的称呼改变了,他挑了挑眉看过去。 余白低下头,“少奶奶说如今已经搬出国公府,就不好再叫她大少奶奶,底下的人就称少奶奶为县主了。” 陆渊勾唇笑了笑,“回去吧。” 等他日后为她争了诰命,她走出去别人就能称她一声陆夫人了。 星月皎洁,明河在天。 陆渊来到沈岁安准备的新宅子,刚入门便觉得这里处处是用心布置,处处可见她的影子。 许多地方都跟淡泊院相似。 他以前的淡泊院也不是后来的样子,是岁岁嫁给他之后,为他一点一点改变的。 廊庑下,纤细窈窕的身影伫立在羊角灯的光芒下,在她身上披撒柔和温暖的光芒。 如同他第一次在曲家见到她的时候一样。 当时见到她,他心里便想陆珩怕不是个瞎子,放着这么好看的未婚妻不要,偏要拈花惹草,也不知是想证明什么。 后来他得了赐婚。 他面上不显,心中却十分欢喜。 老天爷总算偏爱他一回,在他无趣沉闷灰暗的人生投给他一束光。 “夫君,你回家啦?”沈岁安眼中笑意潋滟,看着陆渊来到她的面前。 回家。 她第一次跟他说了回家。 陆渊将她搂进怀里,“外面寒凉,以后别在外面等我。” “今天不一样,想看着你回来。”沈岁安笑着说。 “好。”陆渊将她有些冰冷的小手握在掌中。 沈岁安低声道,“之前买下这处宅子,想着不知何时我们能分家,没想到这么快。” “我跟别人都说这是我的嫁妆。” “多谢娘子收留我。”陆渊低笑着,低头亲了亲她的面颊。 沈岁安搂着他的腰,“我温了酒,庆祝我们搬了家。” “好。”陆渊哑声应着,双手却捧着她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自陆大太太去世,他们就没有房事。 倒不是陆渊想要为陆大太太守孝,在陆大太太给他下毒断子嗣,他们之间就不存在任何养育之恩了。 只是在国公府里,到底要谨慎些。 沈岁安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气。 陆渊终于离开她的唇,却仍然和她贴着额头。 “我自作主张搬出国公府,夫君不怪我?”沈岁安笑着问。 “难得的机会,幸好娘子当机立断。”陆渊哑声说。 沈岁安嘴角上扬,“这宅子是拿你的银子置办的,本来还以为要再过许久才能分家,如今就更好了。” 她这一世虽然没有再嫁给陆珩,也没有像上一世为陆家殚精竭力操持中馈,可谓日子过得很舒适。 可跟那样一群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她依旧郁郁难畅快。 搬出国公府,有了新的家。 “嗯,很好。”陆渊喜欢看她欢喜畅快的样子。 眼睛像落入了星辰,熠熠生辉,把他的心间也照亮了。 沈岁安指了指桌面,“我亲手做的席面,就等你回来。” “对了,明日去接今翊过来,我不放心他住在国公府。” 陆渊想到符今翊的性子,“是该将他接过来,免得闯祸。” “夫君,你有没有想过,南朝那边想利用陆珩害你不成,会狗急跳墙,直接揭穿你的身世?”沈岁安问。 “他们不想我回南朝,那就不会说出来。”陆渊说。 沈岁安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反正是迟早的事。 …… …… 贺知源的确是不想让陆渊在这个时候回南朝。 本来他是想让贺景尧出使雍朝时杀了陆渊,没想到最后反而让贺景尧受了重伤。 他低估了陆渊。 陆渊和小太子不同。 武功高强,智慧有手段,想要解决他,很棘手。 本来他们只需要等待,小太子的身体活不了多久,可能一场急病就没了。 所以不用急着对付阮丹阳母子,皇位迟早是大皇子的。 莫名其妙出现了陆渊…… 那一切就不同了。 他们多年的筹谋,可能就功亏一篑了。 “叔父,让我再去一趟上京城,我一定杀了陆渊。”贺景尧咬牙说。 他从未如此狼狈,恨不得手刃陆渊报仇。 贺知源看向他苍白的脸色,“你到了雍朝,必死无疑。” “难道就任由阮皇后将陆渊带回来?”贺景尧问,“叔父,您谋划二十多年,离成功就只差一步了。” “小太子命不久矣,只要他死了,阮丹阳一点威胁都没有。”贺景尧说。 贺知源瞪他一眼,“你太轻视阮家了。” 要是阮家和阮丹阳那么好对付,他就不会花费这么多年时间。 “叔父,那要怎么除掉陆渊?”贺景尧问。 贺知源眸色冷凝,“我查过,陆渊与国公府其他人并不和睦,想要他死的人不止是你。” “先利用陆家人吧,若是不行,再想办法。” “叔父,国公府都是一群废物,恐不是陆渊的对手。”贺景尧皱眉,觉得叔父跟他一样,还是轻视了陆渊。 贺知源手指轻轻摩挲杯沿,“最近太子似乎没有出现过,东宫传出太子染病,但今日我见阮星临脸上并没有担忧之色。” “太子不在宫中?”贺景尧脸上一喜。 “我已让人去查了,若是太子殿下不在南朝,那也不必回来了。”贺知源握紧手中茶杯。 贺景尧往前一步,“叔父,让我再去上京城吧。” “你是想去杀陆渊,还是为了女人?”贺知源冷冷瞥他一眼。 “陆渊算计了我,杀了我数百精骑,我绝对不会放过他。”贺景尧咬牙切齿,他这辈子都顺风顺水,第一次栽了这么大的跟头。 当然,他也想把陆渊的女人给带回来。 听齐仲北说,当日伤他的就是沈岁安。 难怪陆渊当宝一样看着。 要是沈岁安落入他手中,不知陆渊该当如何。 “不行。”贺知源不同意,“你伤势还未痊愈,去了又能如何。” “叔父……”贺景尧恳求。 贺知源说,“宋七已经在去上京城了,你好好养伤,接下来对付阮家。” 第262章 族谱除名 这一夜,有人欢喜自然有人愁闷。 陆珩喝了半宿的酒,却依旧浇不灭心头的愤懑和不甘。 终于把陆渊赶出国公府,但结果并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看到陆渊狼狈离开,想要看到他被嫌弃鄙夷,想要看到沈岁安贪慕虚荣弃陆渊而去。 不是想要看到他们另起新家,继续风光过日子。 “母亲,我错了吗?”陆珩将脸埋在双手中。 他想起当初和宋秀枝的事传得沸沸扬扬,那时他其实对宋秀枝是真的没有别的心思。 看到沈岁安坐在宽大温暖的马车里,居高临下与柔弱卑微的宋秀枝说话,他莫名就被激起保护欲。 所以他袒护着宋秀枝,想逼沈岁安低头,再低头。 如果他娶的是沈岁安…… 是不是一切就不同了? 他不会尚公主,那就不会有母亲和宋秀枝去绑架广宁的事发生。 姚贵妃自然也不会对她们下手。 无论是国公府还是白家,都还会好好的。 陆珩越想越痛苦,他连说后悔的勇气都没有。 只有陆渊比他过得更惨更无助,才能让他感到一丝轻松快意。 曾经的陆渊,在他眼中,不过是个卑贱低微的庶子。 他竟有一天会嫉妒陆渊…… 甚至羡慕他,能够娶到沈岁安。 可笑,真可笑。 陆珩一夜无眠。 翌日,陆大爷要开祠堂将陆渊除名。 族人叔伯纷纷劝陆国公要三思,没有切实证据,不能就把陆渊赶出国公府啊。 退一步说,就算陆渊虽然不是国公府血脉,可也养在陆家多年,怎么也算是陆家的子嗣了。 “你们要是不想认陆渊,那我们是认的。”有族人大声说道。 陆国公昨日去镇抚司跟陆渊谈过了,知道陆渊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回来国公府。 再争执纠缠,只会让国公府更加不体面。 “去把陆渊叫回来,就算要离开国公府,也要有头有尾,今日滴血认清,只要他真的不是国公府的血脉,任由他去留。”陆国公沉声说。 陆珩低垂眼眸,他一夜未睡,脸色略显憔悴,对陆国公仍然对陆渊怀有希望的话也置若罔闻。 “父亲,事实已经很明显,陆渊不可能是我的儿子。”陆大爷皱眉道。 陆国公没有理会他,让人去把陆渊请了过来。 既然陆家要除名,陆渊不可能不到场,他官服未换,出现在陆家的祠堂。 其他族人跟他客气地打着招呼。 陆珩目光阴冷地看向他。 回来上京城这么多天,每次看到陆渊,他都会想起自己被刺伤之后留下的后遗症。 他如今根本不算真正的男子。 这一切都是陆渊造成的。 陆珩恨不得亲手杀了陆渊。 “大侄子,你别听外面流言蜚语,你在陆家都生活这么多年了,怎么说走就走呢。” “我们是站在你这边的。” “……” “你们说什么废话,当年我抱着他回来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样说的。”陆大爷没好气地骂了起来。 “还有啊,你儿子还把他推下池塘说要溺死他这个野种,你们是不是忘记了?” 刚才还拉着陆渊的手喊好侄子的族伯瞬间恼羞成怒,“孩子们不懂事,你怎么还斤斤计较。” “诸位长辈,莫要为了晚辈伤了和气。”陆渊低下头,沉声开口。 陆大爷厌恶地看着陆渊,“你我本不是父子,不知你是如何蒙骗了我,你在国公府也享受了十几年,如今我们将你除名,但你记住,你是国公府养大的。” “我自是不会忘记。”陆渊淡淡地说。 “为了让你心服口服,我们还是滴血辨认。”陆大爷说。 滴血认亲并不靠谱,其实最靠谱是滴骨验亲。 只是陆大爷也不可能断个手指削骨给他验血。 两滴血落在清水中,的确没有相融。 陆大爷脸上的肌肉在激动地颤抖着,像是多年的耻辱终于被洗清了。 那个肮脏低贱的柔暖并没有生下他的儿子。 “父亲,你看!他不是我的儿子,他不是!”陆大爷叫道。 “是那个贱人故意恶心我,她如何配生下我的儿子。” 陆大爷厌恶地看着陆渊,“你只是个不知从哪里来的野种。” “你既然这么讨厌那个女子,当初为何要与她偷情?”陆渊面无表情地问。 “你睡她的时候,难道不知她是青楼女子?你弃她而去的时候,没有想过她会有怎样的遭遇?” “她已经死了,你还处处羞辱她,难道不也是在羞辱你自己?” 陆大爷的脸色瞬间涨红。 “国公爷,事已至此,我也不能继续留在陆家,就请在族谱中除去我的名字吧。”陆渊对国公爷拱手一礼。 “陆渊,我昨天说的话,依旧算数,只要你留下……”陆国公仍然不死心。 陆大爷像炮仗似的跳起来,“父亲,还劝他做什么!他肯定是攀高枝了,迫不及待想要离开国公府。” 这个蠢货! 跟他母亲一样蠢。 陆国公闭了闭眼睛,罢了,他老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国公爷,莫要为了我一个外人,伤了家人的和睦。”陆渊依旧是这句话。 “呵。”陆国公冷笑,“那就除名吧。” 看到自己的名字在陆家的族谱中划去,陆渊眸色微沉。 “我还需要进宫面圣,诸位,告辞。”陆渊没有继续留在陆家祠堂,转身离开。 陆珩跟在他身后走了出来。 “陆渊,你如今身份不明,又不能有子嗣,你若是对沈岁安还有一点良心,那就放她离开。”陆珩冲着陆渊的背后开口。 “陆二少爷,你管得未免太宽了。”陆渊回头冷眼看他,嘴角噙着一丝嘲讽的笑意。 “她曾是我的未婚妻,我自是不愿看她为你蹉跎一辈子。”陆珩说得大义凛然。 陆渊突然往前走两步,在陆珩又要开口时候,一拳挥了过去。 “当初她尚未提出退婚,你大张旗鼓袒护宋氏的时候,没有想过自己有没有良心吗?” “她被别人嘲讽讥笑的时候,你也不觉得自己没有良心。” “你如今有什么资格,提她曾经是你的未婚妻。” 陆珩愤怒起身,抬手打了回来。 只是他又怎么会是陆渊的对手。 看着被打得起不来的陆珩,陆渊拿出绢帕擦拭自己的手,“忍你很久了,这两拳是替她打的。” “驸马爷,今日这番话,你在我面前说一次就够了,你在外面若是敢胡说八道坏了她的名声,你会变得更不是男人。”陆渊冷冷地说。 第263章 贺乔迁之喜 沈岁安望着厚厚一摞的请帖,真是哭笑不得。 她和陆渊搬出国公府几天了,本来众人还以为小打小闹,过阵子就搬回去了。 没想到就传出国公府已经将陆渊除名,以后陆渊要单独开府了。 这么说,陆渊就真的不是国公府的血脉啊。 “县主,宫里差人传召,让您即刻进宫。”半见微喘着气叫道。 沈岁安抬头,“是贵妃娘娘的人?” “对。”半见点头。 沈岁安轻轻颔首,“给我更衣吧。” 陆渊的身世之谜在上京城都传了好几天,宫里肯定早就听说,还以为前几天就叫她进宫去问话的。 “今翊少爷又出门了?”沈岁安问。 半见一边利落给沈岁安更衣一边回道,“一大早就出去了,说要去听戏,您放心,都让人跟着,周大夫也说了,今翊少爷适当出去走走对身体有益。” 沈岁安笑说,“他在上京城倒是如鱼得水。” 本来还担心符今翊的身体,她想要他在家中好好调养。 结果这孩子一听她的话就可怜兮兮地说:“嫂嫂,我长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御花园,以后回到南朝,我就没有机会再出来了。” “还不知道能活几年……” “你就让我去看看外面的天空有多蓝,空气有多新鲜……” 沈岁安还没心软答应,他的大哥已经点头了。 陆渊还给符今翊安排了侍卫在暗处保护他,只要不是太离谱的,去哪里都护着他。 虽然他嘴上什么都没说,却真的心疼这个弟弟。 沈岁安很快就来到昭熙宫。 如她所料,姚贵妃是询问陆渊的身世之谜。 “既然陆渊不是国公府的,那本宫就放心了。”姚贵妃淡淡一笑。 “之前因着陆渊和你的关系,对国公府多番忍耐,如今总算能放开手了。” 姚贵妃说话还真是简单直接,很少会遮遮掩掩。 “乐安县主,你会嫌弃陆渊的出身吗?”姚贵妃问。 沈岁安轻笑:“自是不会,他是我的夫君。” 姚贵妃示意她坐下,“你是不会,但沈老首辅呢,你们沈家世代清贵名门,要不是皇上赐婚,你多半也不可能嫁给陆渊。” 这话确实。 她如果跟陆珩退亲,没有赐婚的话,她这辈子都不想跟陆家扯上任何一点关系。 “臣妇和陆渊的这段姻缘,还要多谢陛下的赐婚,陆渊他很好。”沈岁安红着脸说道。 姚贵妃是过来人,自然看出沈岁安这番话说得真情实意。 “能娶到你,是陆渊的福气。” 沈岁安低头浅笑,“何尝不是我的福气呢。” 姚贵妃看她一眼,“见过灵儿了?” “回娘娘,臣妇与姚姑娘见过面了,姚姑娘见多识广,对海运更有独特见解,臣妇还要多谢娘娘介绍了这样好的人才。” “海运开放,盯着海运特营权的人不只有白家,你很聪明,从一开始就跟镇南王府合作,这天底下没多少人敢跟镇南王作对。”姚贵妃说。 “娘娘,是镇南王妃。”她可不跟镇南王那无情无义的人合作。 “叶王妃比镇南王更胜百倍。”姚贵妃说。 沈岁安:“如今更有姚姑娘助力,那是如虎添翼。” 姚贵妃轻笑出声,“好了,本宫就跟你闲聊几句,你和陆渊刚搬家,一定很忙,本宫挑选了些贺礼祝你们乔迁之喜。” “多谢贵妃娘娘。”沈岁安诚心叩谢。 待沈岁安离开昭熙宫,姚贵妃也让宫女拿来披风,她来到养心殿见皇上。 “臣妾见过陛下。”姚贵妃盈盈一拜。 皇上扶着她的手坐下,“天气这么凉,怎么还出来。” 姚贵妃笑道,“今日乐安县主进宫请安,臣妾便多嘴问了一句,她是否会嫌弃陆渊的出身。” “哦?她怎么说。”皇上声音微沉。 得知陆渊并非国公府血脉,皇上是有些烦恼,他当初将沈老首辅的嫡孙女指婚给陆渊,并没有问过老首辅的意见。 一直担心他心中有怨恨的。 如今陆渊连国公府的血脉都不是,老首辅心中不是更埋怨他了? 姚贵妃笑说,“乐安县主说要多谢陛下,给她赐了一门好姻缘。” 皇上闻言开怀大笑,“倒是个有眼光的姑娘。” “陆渊根本无需靠任何人也能走到今日。” 姚贵妃:“臣妾替皇上赏赐陆渊夫妇,贺他们乔迁之喜。” “赏,把朕内库那扇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绣屏风和一对紫檀座掐丝珐琅兽耳炉都送给他们。”皇上道。 “是,陛下。” …… …… 陆渊单独开府,众人正等着看宫里对此会作何反应。 随着沈岁安进宫,到麒麟巷打探消息的人就更多了。 接着,宫里赏赐一车车地到了。 然后是老王爷亲自登门,还给陆渊送了亲笔对联,为他们乔迁增添喜气。 “陆渊离开国公府,哪里是落魄,属于他的泼天富贵这才要来了。” “国公府要后悔啊,就算不是亲生的又如何,都养了那么多年,正是回报的时候,何苦将人赶出去……” 宫里的赏赐,老王爷的对联。 无疑是在啪啪打脸国公府。 陆国公自然也得知此事,他黑着脸没说话,连陆大爷和陆珩都不想见了。 陆珩恨意难消,只觉得在雍朝再难有出头之日了。 “父亲,我要去淮南,将公主和柔姐儿接回来。”陆珩低声说。 这上京城,他再多待一刻,只怕要疯魔。 陆大爷点头,“合该去接回来,让广宁替你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让你也免了丁忧。” “……”陆珩心中苦笑,和父亲也是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这么多天了,朝廷依旧没有找到舅父他们,只将外祖母禁足在老宅。 或许,舅父他们有了别的机遇。 姚贵妃恨白家,只怕也不会放过陆家。 他要另寻出路了。 “墨菊,母亲留下了什么人可用的?”陆珩把陆大太太以前的贴身丫环叫了过来。 “少爷,您终于问奴婢了。”墨菊松口气,太太让她别主动交出名册,要等少爷问了才能拿出来。 “太太临终还让奴婢交代少爷,若是能够能够拉拢三房最好,若是不能,也不能让三房与陆渊继续交好。”墨菊低声道。 陆珩将手册收了起来,“你去准备,随后与我一同去淮南。” 话音才刚落下,陆珩听到外面传来嘈杂声。 “何事?”陆珩皱眉问。 留墨回道;“少爷,是三太太的侄子在外面跟太仆寺卿的小公子打架了。” 太仆寺卿? 那不是贤妃的弟弟吗? 第264章 柔弱得风吹就倒 “我们家今翊柔弱得风吹就倒,他怎么可能跟别人打架,那谁……叫什么名字,是看今翊好欺负吧。”沈岁安风风火火地赶去戏楼。 听到符今翊跟人打架,她都快担心死了。 符今翊瘦小的身子板哪能打得过别人,万一受了刺激,又太激动,他的心疾犯了怎么办? 越想越担心。 马车才刚停下,沈岁安就急忙下了车,直奔戏楼大堂去了。 戏台的戏已经停了。 大堂里两方人马对峙。 沈岁安一眼就瞧见坐在中间的符今翊。 “受伤了没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快,扶着小少爷,赶紧去找周大夫。” 符今翊眨巴眨巴一双无辜清澈的桃花眼。 “嫂嫂,我没事啊。” “妈的,他看什么大夫,我才需要看大夫。”对面的年轻男子愤怒地叫道。 沈岁安这才转过身去看对方,她认出对方是谁,太仆寺卿家的幺子,贤妃最喜爱的侄子龚正琅。 后来成了陆珩的爪牙,所有她才知道他。 龚正琅被打得鼻青脸肿,几乎看不出原来俊逸的脸庞了。 “你打的?”沈岁安小声地问符今翊。 符今翊摇了摇头,“我没动手,大夫说我不适合打架。” 沈岁安放下心,“那就好。” “陆大少奶奶……”龚正琅喊了一声,又嘶嘶喊疼。 符今翊板着脸呵斥,“你胡喊什么!这里哪来的陆大少奶奶!” 龚正琅指着符今翊,“你他妈到底是谁,跟陆渊什么关系,我就说了几句,你上来就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我怎么知道你是何人,好好看戏,你嘴上污言秽语地说陆渊做什么,陆渊是你爹吗?他是不是国公府的人关你什么事。”温驯如兔子般的符今翊突然张开尖利爪牙,冲着龚正琅瞪过去。 龚正琅怒而起身,要冲过来打符今翊。 符今翊身后的侍卫立刻往前一步,沙包大的拳头又抬了起来。 “……”龚正琅捂着肿痛的脸颊,悻悻然地坐回去。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的护卫打不过对方,先忍着。 “他编排哥哥。”符今翊在沈岁安耳边小声说。 陆渊从国公府搬出来的事人尽皆知,难免有以前得罪过的人要落井下石。 太仆寺卿曾经被陆渊查过贪墨马口钱,后来是贤妃求了皇上,这件事才压下来。 但龚大人对陆渊是恨之入骨的。 所以龚正琅听着戏的内容,自然要嘲讽几句。 “龚公子,双方都是误会,不如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沈岁安说。 龚正琅气笑了,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我这件事能算了,今天要么把他留下给我揍一顿,要么你们都别想走。” 沈岁安挑眉,很少有人说话这么不客气了。 “今翊,他是怎么说陆渊的?”沈岁安问。 符今翊瞪了龚正琅一眼,“他说陆渊离开国公府,以后就是……就是……” 龚正琅嘲讽地接过去,“丧家之犬!早晚要被皇上冷落,陆渊他算个什么东西!” 沈岁安拦住又想冲上去打人的符今翊。 “嘴长在别人身上,爱说什么就是什么,咱们是管不着。” 她其实是担心符今翊打了贤妃的侄子,反而暴露自己的身份。 两国如今关系尴尬,符今翊还是不要被发现是南朝太子的比较好。 “乐安县主,之前你是明珠蒙尘才嫁给陆渊,如今他身世卑贱成谜,你还是趁着年轻赶紧及时止损,免得日后后悔。”龚正琅低声劝着。 他是真心为了沈岁安着想,凭她还有县主的身份,再嫁个家世好的男子并不是难事。 砰—— 一只鞋子朝着龚正琅的脸庞砸了过去。 符今翊扶着旁边侍卫的手,慢慢把脚放下。 “什么玩意儿,刚才就应该把他的嘴给打烂了。”符今翊气呼呼地说。 沈岁安忍着笑,回头看向抓着鞋子怒不可遏的龚正琅。 “龚小公子,你是在教唆我抗旨吗?你未免也太大逆不道了。”沈岁安惊讶看了过去。 “我……我什么时候挑唆你抗旨,你别乱说。”龚正琅脸色一僵。 “陆指挥使与乐安县主乃是圣上赐婚,你挑唆她和离,不就是要她抗旨。”一道浑厚的声音郎朗传来。 众人转头看去,竟是甚少出门的老王爷,而陆渊就站在老王爷的身边。 龚正琅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他只是忘记沈岁安和陆渊是赐婚,并不是有意要冒犯圣上。 “老王爷,我是说错了话,可这个小子一言不合就让人打我,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龚正琅指着符今翊叫道。 老王爷看向符今翊,这孩子看着面生啊。 “要不你把刚才说的话,当着陆指挥使的面再说一遍?”老王爷笑眯眯地说。 “……”龚正琅没有这个胆子。 “既然双方都有错,那这件事就算了。”老王爷道。 他转头看向陆渊,“你啊,就该挑个好日子开个宴席,好让大家知道你独立门户了。” “是。”陆渊低声应下。 随即,他目光淡淡地看向龚正琅,“龚小公子,贤妃娘娘刚才还给本官送来贺礼,你却到处说本官是丧家之犬……” “太仆寺卿很尊贵,镇抚司指挥使很上不得台面吗?” 龚正琅脸色铁青,“我……我没这个意思。” “没有最好。”陆渊淡淡一笑。 他抬眸扫了四方,“戏楼老板何在?” 一个中年男子满头大汗从人群挤出来,“是……是小的。” “这么受欢迎的戏,下次本官请你们戏班到家中唱几场。”陆渊淡淡地说。 戏楼老板脸色发白,“指挥使大人,这剧本已经唱到头了,要……要有新的剧本了。” 陆渊嘴角弯起浅笑,“老王爷,我们回去吧。” “我们也回去。”沈岁安对符今翊说。 随着陆渊他们的离开,戏楼其他人也散了。 只有龚正琅摸着鼻青脸肿的脸,那他……就白白挨一顿打了? 人群散去,陆珩的身影才出现。 “这个人不是三婶的侄子吗?沈岁安为何这么护着他?”陆珩心中疑惑。 “跟三婶身边的人打听,这人到底是谁。” “龚小公子,今日无妄之灾,着实……替你委屈啊。”陆珩朝着龚正琅走了过去。 第265章 被算计 刚才还像斗志昂扬的公鸡,如今却蔫了吧唧躲在沈岁安身后的符今翊心虚地不敢去看陆渊。 “要是没有那些侍卫,你被打了该怎么办?”陆渊问。 “那我就不会打架了。”符今翊立刻说。 他也是很识趣的。 “你还挺识时务。”陆珩冷哼。 符今翊小心翼翼说,“哥哥,都是那人嘴巴太臭了,还有其他人跟着他一起起哄,可惜那几个跑得快。” 不然一起揍了! “你知不知道他是贤妃的侄子,到时候他进宫哭诉一番,贤妃最是疼爱他,到时候还不知你该怎么办。”沈岁安轻声说。 符今翊如果是光明正大来的,贤妃自然不敢对他做什么。 可他如今只是个身份不明的少年。 “那我以后小心点。”符今翊说。 “哥哥,你是镇抚司指挥使啊,又是三品大员,他们居然还敢看不起你,这要是放在南朝,谁不上赶着巴结你。”他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沈岁安解释,“陆家人向来不看重陆渊,就连陆渊成为镇抚司指挥使,他们都觉得是承了国公府的荫泽,外人不知真相,只听陆家的人在外宣扬,便都信以为真。” 符今翊翻了个白眼,“他们以为皇上近臣是凭荫泽就能做到的。” 是啊,这么浅显的道理,陆家那些人却因为看不上陆渊习惯了,所以从来没有看清楚,陆渊根本不是靠国公府才有今日。 他自小就经历各种苦难,在苦难中一次又一次地站起来,坚韧地成长,变成谁也撼动不了的大树。 马车刚回了麒麟巷,符今翊一下马车就被拎着耳朵。 疼得他嗷嗷叫,连忙可怜兮兮地求饶。 阮氏见他全须全尾,一根头发丝都没伤着,“你跟谁打架了?” “三婶,不是他亲自打架,他指挥着侍卫跟龚家小公子打架。”沈岁安含笑说。 “……”阮氏瞪了符今翊一眼。 陆渊沉声说,“他还是机智,能保护自己。” “你还夸他,他都要上墙揭瓦了。”阮氏没好气。 符今翊有陆渊撑腰,顿时挺直腰板,“哥哥说我机智,证明我做得没错。” “你们刚搬出来,处处都需要人手,我还是把他带回去,免得在这里碍手碍脚。”阮氏说。 “我是为哥哥才来上京城,哥哥在哪里,我就在哪里。”符今翊叫道。 陆渊勾了勾唇,“三婶,就让他留下吧,不碍事,不让他去听戏就是了。” 阮氏也希望他们兄弟能够多相处,她警告了符今翊几句,这才和沈岁安到一旁说话。 “皇上今日还给你们赏赐,明日全上京城就该知道,陆渊即使不是国公府的大少爷,依旧能够稳坐镇抚司指挥使的位置。” “你这边到时候必定热闹非凡,若是需要人手,你尽管跟我说。” 沈岁安笑说,“若是再让三婶来帮我,那边又要说你吃里扒外,我娘家母亲已经差了不少人过来帮我,三婶不必担心我们。” “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不在乎。”阮氏说,“不过为了陆渊,我确实不该再来插手。” “等日后你设宴,我再光明正大,大张旗鼓地来。” 沈岁安轻笑,“好。” …… …… 陆珩本来已经收拾细软,准备去淮南接广宁公主和柔姐儿。 但去了一趟戏楼,他改变主意了。 “你听到三太太的侄子喊陆渊为哥哥?”陆珩微微眯眼,望着眼前洒扫的小丫环。 小丫环神情紧张,她当时在三太太的院子外面洒扫,偷懒躲在角落打盹,这才隐约听到今翊少爷喊了大少爷是哥哥。 她其实听得并不真切。 只是留墨在询问,她为了想要讨赏,才说自己听到了。 没想到二少爷会亲自询问她。 哥哥…… 以三房跟陆渊的关系,阮氏让自己的侄子喊陆渊一声哥哥确实不奇怪。 但,陆珩仍然存疑。 陆渊今日护着那少年的样子,着实让他觉得怪异。 “去查,无论如何都要查清楚,我怀疑他并不是三婶的侄子。”陆珩看向站在一旁的人。 是母亲留给他的心腹,叫林大,在外面打点母亲的铺子。 但实际上是在为母亲搜查各家隐秘消息的。 林大领命而去。 “留墨,去准备马车。” “少爷,您不是不去淮南了吗?”留墨疑惑地问。 陆珩淡淡地说,“我不去淮南,没说不出城。” 他虽是驸马,无召不得进宫,自然是不可能去见贤妃。 但不代表他无法跟贤妃联系。 接下来,他要让陆渊在上京城再也留不住。 就在沈岁安以为他们的好日子正要开始走向一个新的开始时,龚家小公子回到家中之后,突然就吐血了。 一病不起,御医说命不久矣。 贤妃哭晕在养心殿门外,求皇上要给龚正琅做主。 她状告是陆渊故意找人殴打龚正琅,只因为陆渊几年前要查太仆寺卿,最后不但没查出罪证,反而被太仆寺卿指出他们镇抚司还欠了太仆寺一百万两银子。 最后是上一任的指挥使被问罪查办了事。 因为这件事,陆渊一直嫉恨太仆寺卿龚大人。 也就是贤妃的弟弟。 “皇上,陆渊是公报私仇,故意要伤臣妾的侄儿,可怜我侄儿今年才十六岁……”贤妃哭得眼睛红肿,额头磕出了血。 最后晕死在养心殿门外。 皇上烦躁不已,把陆渊叫了过来,“不就是几句闲话,怎么就把人打吐血了?” “现在还昏迷不醒,要是有个好歹,我看你家那个……叫什么名字?” 陆渊紧皱眉心,知道龚正琅昏迷是在算计他。 “皇上,当日微臣也在戏楼,当时龚正琅说话中气十足,并不像被打伤。” “且今翊那孩子有心疾,他不能有情绪波动,不可能会亲自跟龚正琅打架。” “现在贤妃非要说你是因为当年恩怨才要打龚正琅,你要怎么办?”皇上恼怒地问。 陆渊低下头:“皇上,是臣的侍卫冲动打人,与今翊无关,臣愿意接受一切惩罚。” “朕也想还你清白,把你和那个惹是生非的家伙一起入狱吧,朕让大理寺查明此事。”皇上道。 “皇上,今翊身子不好,能否请皇上开恩,让今翊关禁在臣的家中,派人看管他,牢狱湿冷,臣怕他的身子承受不住。”陆渊沉声道。 皇上深深看他一眼,“陆渊,朕还能信你吗?” 第266章 要死也不是这个时候死 “实在没办法,就只能跟皇上禀明太子殿下的身份,两国交涉总比如今连累陆渊的好。”阮氏沉声说。 符今翊站了起来,“那我进宫去吧。” “别急。”沈岁安拦住符今翊,“你独身一人,又无使者侍卫护身,要如何进宫。” “既然陆渊求得皇上同意让你禁足在家中,你就先听他的安排。” “那龚家那边……”阮氏很担心。 要是龚正琅一睡不醒,符今翊到时候澄明身份,这件事也不可能善了。 沈岁安昨日是见过龚正琅的,就算她不懂医,也看得出龚正琅不像是重伤的样子,回去怎么会吐血? “皇上已经着周大夫前去龚家,我一会儿去医馆找周大夫问清楚。”沈岁安说。 符今翊满脸愧色,“我应该忍一忍的。” 沈岁安安抚他,“这件事是冲着你哥哥来的,与你无关。” 龚家跟陆渊是有旧怨的,她知道这些年陆渊并没有放弃查过太仆寺私扣马口钱,隐瞒马税的事。 至于贤妃到养心殿状告陆渊。 沈岁安并不是很担心。 从姚贵妃得知广宁那件事有贤妃在背后操控,贤妃就已经不是她需要去对付的对象。 阮氏道,“我回去跟三爷打听,看他有没有别的消息。” “太子殿下,你听话,不要再出门,上京城的情况你不了解,免得又给你哥哥招麻烦。”阮氏叮嘱符今翊。 符今翊立刻说,“我不出去,我乖乖在屋里。” 沈岁安对阮氏点了点头,两人离开了屋里。 和阮氏道别之后,沈岁安也让人套了马车前往周舟的医馆。 医馆今日没有开门,程芝云在廊下晒药,旁边是在看书的何向欢。 母子两人难得享受这温馨的时光。 “程姐姐。”沈岁安轻声开口。 程芝云抬头看向她,露出温婉柔和的笑,“岁岁来了。” “周舟一大早就出门,还不知何时回来。” 沈岁安道,“我在这里等他。” 她伸手揉了揉何向欢的头,“欢哥儿似乎长高了。” “沈姐姐。”何向欢乖巧地唤她。 程芝云:“你应该叫沈姨。” 何向欢小大人模样滴给沈岁安拱手,“沈姨。” 沈岁安笑道,“欢哥儿看起来气色红润了些。” 的确,自从何闳奎将他身边伺候的人都换了,何向欢再没有时不时就生小病,喘鸣病也没有再犯了。 程芝云让儿子在庭院看书,她和沈岁安到一旁的亭子里煮茶。 “岁岁,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今日周舟出门时行色匆匆,只说与陆指挥使有关,她根本来不及多问。 “不是什么大事。”沈岁安不想她担心,“还要等周大夫回来才能知道。” 沈岁安并没有等多久,过了晌午,周舟就回来了。 看他疲惫的样子,程芝云连忙上前接过他的药箱。 “是不是还没用膳?厨房还温着饭菜,我去拿来给你。” 周舟看了沈岁安一眼,对程芝云笑着点头,“好。” 沈岁安低声问他,“人死了?” “没有,不过很危险,内脏重伤吐血,我给施针用药,明天若是能醒来,才算性命无忧。”周舟沉声道。 “有三个御医在守着,目前暂时脉象平稳。” 沈岁安惊讶问,“昨日我见到他,并不太像是重伤的样子。” “我检查了他身上的伤口,最终的伤口在胸口,是一个脚印。”周舟淡声说。 “大理寺已经把昨日与龚正琅打架的人都叫了去比量脚印,都没有对得上的,龚正琅胸口的伤不是陆渊的人所伤。” 沈岁安听到这话,总算松了口气。 “只是……”周舟沉默了一下,“太仆寺卿依旧一口咬定是陆渊的错。” 太仆寺卿就是龚峰,是贤妃的弟弟。 他和陆渊是有旧怨的。 沈岁安跟周舟道谢,“周大夫,多谢你,还请你尽量保住龚正琅一命。” 要死也不是这个时候死。 她又急匆匆从医馆离开,陆渊被关在大理寺这么大的事,她怎么也要先去沈家告知老太爷,不然他必定要担心的。 沈老太爷却很是淡定。 还跟沈岁安分析陆渊此时的处境。 “皇上如果要动陆渊,那就不会将他送去大理寺。”沈老太爷低声说。 “谢长玉去了边境一年,前几天已经回来,第一时间就去面圣,皇上要查兵部了,兵部最大问题就在太仆寺。” 沈岁安愣住,她不知道谢长玉已经回来上京。 “当年查太仆寺时,是我一力支持,皇上这次也召我进宫,否则我一个致仕的老头子也不会知道这么多。” “陆渊没跟你说,是对的。” “祖父,这次和龚正琅打架的是陆渊的弟弟。”沈岁安轻声说。 沈老太爷神色一正,“陆渊的身世……你们知道了?” “是。”沈岁安轻轻点头,她将陆渊是南朝皇子的秘密说了出来。 她隐隐有种预感,觉得陆渊身世秘密瞒不了多久。 先跟祖父说了,也多个可以商量的人。 沈老太爷眼中多了几分担忧,语气都是对晚辈的怜惜,“陆渊……命运多舛。” “南朝如今皇帝不算明君,能够有今日,若是换了另外一个皇后,南朝未必有今日稳定。”沈老太爷沉声说。 年轻时候两国不睦,他专门了解过南朝局势。 “岁岁,南朝太子传言身体有疾,陆渊以后肯定要回去,你们要面对的阻碍只会比在上京城更多,你不怕吗?”沈老太爷问。 沈岁安低眸:“怕也是要面对的,他自小就被遗弃,能够在苦难中一步步走到今日,我相信就算去了南朝,他也不会轻易被打败的。” “祖父,我会陪着他的。” 沈老太爷闻言轻轻颔首,“你且先回去,不要自乱阵脚,要相信陆渊能够化险为夷。” “祖父,我想去大理寺见一见陆渊。”沈岁安说。 “大理寺寺卿是姚家的人,会给你和陆渊面子。”沈老太爷说。 沈岁安回家亲自做了饭菜,提着食盒就前往大理寺。 大理寺果然没有刁难她,客客气气地将她领去见陆渊了。 第267章 大不了她跟陆渊一起去大理寺作伴 陆渊在大理寺并没有受到刑罚,虽然环境是差了点,但还算干净。 “不用担心我,过几天就能出去了。”陆渊笑着说。 沈岁安将食盒打开,“来不及做香酥鸭子,就做了葱炒五花肉和两个小菜,你先将就着吃。” “岁岁亲手做的,怎会是将就。”陆渊说。 “那日今翊打了龚正琅,你是不是早就猜到有今日?”沈岁安问。 陆渊牵着她的手在身边坐下,“我又不是大罗神仙,哪能猜得这么准。” 看到沈岁安瞪他,陆渊失笑。 “我只能预判龚家必定会借着这件事发难,没想到龚正琅会被人打得重伤。” “打伤龚正琅的这个人,是想要嫁祸给你?”沈岁安蹙眉。 龚家如今咬着陆渊不放,一开始她是怀疑龚正琅吐血是假的,但周大夫说他的伤势是真的。 以龚家对龚正琅的疼爱程度,不可能故意把他打得半死。 “我们走了之后,陆珩去找龚正琅。”陆渊说。 沈岁安眼底闪过厌恶,“他怎么像狗皮膏药似的,哪里都有他。” “不甘心吧。”陆渊美滋滋地吃着沈岁安送来的饭菜。 对于没有得到的,男人总会心存幻想,如果当初沈岁安没有退婚,陆珩不会觉得后悔,他只会更怜惜那个宋秀枝。 沈岁安嗤笑一声。 “你让三叔他们不必为我的事奔波,我自有脱身的办法。”陆渊说。 “马税?”沈岁安压低声音。 陆渊勾了勾唇,“嗯。” 他虽然被关在大理寺,不代表什么都做不了。 “这里湿冷,你快回去吧。”陆渊说。 沈岁安拿出一件锦袍,“难道我觉得冷,你就不冷了,我给你带了厚些的衣服和被子。” 陆渊其实并不觉得冷,他是习武之人,这点冷意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但妻子的话最重要,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离开大理寺,沈岁安在麒麟巷口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 “县主,那是陆家的马车。”凝霜说。 沈岁安自然也看出来了,那是陆珩的马车。 她心底涌起一阵厌烦。 听到马车的声音,陆珩出现在沈岁安的视线中。 “县主,要停下吗?”凝霜问。 “不必。”沈岁安冷冷地说。 但马车正要拐进巷口,被陆珩的马车给挡住了。 “沈岁安,我只说几句话。”陆珩道。 “驸马爷,你这般阴魂不散,你不怕广宁公主误会,我却怕人言可畏,你我之间以前无话可说,如今更加没有必要再见面。”沈岁安冷冷地说。 陆珩:“陆渊已经自身难保,我劝你还是多为自己考虑。” “你我也算曾经相爱相知,我不忍看你后半辈子受牵连。” 沈岁安深吸一口气,她觉得很恶心。 “我跟你从未相爱相知,我难以理解你所有的行为。”沈岁安嫌恶地说。 “陆珩,不必跟我兜圈子,你有话直说。” “你愿不愿意跟我离开?”陆珩问,“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宋秀枝,我也不会……” 一杯茶水从窗口泼了出来。 “真是晦气!”沈岁安厌恶得骂了一声,“我是上辈子掘你家祖坟了吗?你要这么来恶心我。” “凝霜,把马车砸了!” 沈岁安多一句话都不想再跟陆珩说了。 他是故意来害她的吧! 如今是什么局势,到处都可能是姚贵妃的人,陆珩说这样的话,分明是想让姚贵妃和广宁误会她,到时候姚贵妃把她也收拾了,不就如了他的意。 真是用心险恶。 跟陆大太太一样阴毒。 沈岁安越想越气,“要是他们还不走,把人也给我打一顿。” 反正打都打了,再打几个又有什么所谓。 大不了她跟陆渊一起去大理寺作伴。 陆珩眼睁睁看着他的马车被一个婢女给砍成两截,他又气又怒。 “沈岁安,你不识好歹……” “给我打!”既然好好说话听不懂,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 “真是可笑,你口中善解人意又逗趣可爱的宋秀枝呢?她不善解人意了,不够逗你乐趣了?” “驸马,再来纠缠,我就要进宫告御状了。” 陆珩目光阴鸷地看着沈岁安。 他的确是想要来试探沈岁安,若是她不肯答应,还能将她拖下水。 没想到她反应会这样强烈。 “走。”陆珩瞥了一眼已经不能使用的马车,带着留墨离开。 “让石青朝仁盯着他,他今日莫名其妙来麒麟巷,不会只是来撩打的。”沈岁安说。 不出半天的时间,石青就来告诉她,陆珩已经出城了。 “县主,陆驸马两天前已经派人前往淮南,但他今日出城之后,并不是往淮南的方向。”石青说。 他不去接广宁公主回上京城,他要去哪里? 沈岁安低声吩咐石青,“你也找几个面生的人去淮南……” 接下来的几天,沈岁安闭门谢客。 龚正琅在周舟的医治下,已经保住一条命。 只是他也说不清楚究竟是谁将他打晕,对方是蒙着面,他怀疑是在戏楼遇到的臭小子不死心,所以又去打他。 他的口供更是激起龚家的愤怒。 龚峰长跪在宫门外,求皇上给他儿子一个公道。 他身后还有朝廷不少官员,全都在求皇上处置陆渊。 “皇上,镇抚司早已经不是皇上心中的镇抚司,他们铲除异己,公报私仇,嫁祸暗杀朝中官员,恶行累累……” “陛下,您睁开眼睛看一看,陆渊他只手遮天啊。” “……” 哐啷—— 皇上手中的茶杯重重砸在地面。 “混账,他们竟敢来逼朕!”皇上怒不可遏。 姚贵妃轻抚他的后背,“皇上息怒。” “难怪陆渊要查太仆寺,朕都不知道,一个太仆寺卿,居然还能煽动半个兵部的官员来逼朕处置陆渊。”皇上冷哼。 “还有一件事,臣妾一直不敢跟您说,因为只凭陆大太太和宋氏的口供,臣妾觉得还需要再慎重查究。”姚贵妃垂眸道。 皇上听到这两个人,神色更加冷沉,“你说!” “广宁的事……我们一直查不到是谁替陆大太太遮掩,臣妾如今终于找到证据。” “是贤妃。” 第268章 抄家 这几年来,除了和西疆的几场战争,雍朝的边境还算平稳。 但兵部却总是上奏要求朝廷拨付粮草。 皇上早就想查兵部的军饷用途,奈何一开始查,就损失了他几名心腹。 龚家在兵部渗透太深,那是从先帝时期就存在的弊端。 从上京城到各地军队,想要把已经腐烂到根子里的毒瘤挖出来,需要的不是几天几个月就能完成的。 为了下一代的帝王不要再被桎梏,皇上从三年前开始,就让陆渊在查兵部的根到底烂在哪里。 证据才刚送到他手上,龚家就对陆渊出手了。 新怨旧恨,皇上恨不得将龚家和贤妃碎尸万段。 “传陆渊进宫。” “去,让龚峰和那些大臣都进来。” 福安公公立刻去传令。 姚贵妃跪在皇上的面前,向来坚韧的她此时已经泪流满面。 皇上第一次看到如此脆弱的姚贵妃。 他知道她是因为女儿受辱的事,这些天,她每天都没有睡得好的。 “朕一定会给广宁一个交代。”皇上的声音低沉。 他怀疑过有后宫的妃嫔插手害了广宁。 甚至连皇后和永宁都被他怀疑过。 唯独没有怀疑过贤妃。 在潜邸时,贤妃就已经是他的侧妃,她性情柔弱,生下大皇子之后伤了身体,这些年一直深居简出。 大皇子开朗宽厚,十三岁就自请去边境,皇上对这个儿子很是喜欢。 没想柔弱的外表下,贤妃是这样的狠毒。 龚峰等人进了大殿,却久久等不到皇上出现。 “福公公,皇上呢?”龚峰问。 “龚大人稍安勿躁。”福公公淡淡地说。 龚峰狐疑地看了看外面。 不多时,陆渊也被带来了。 看到陆渊衣裳整洁,丝毫没有用刑的样子,他的脸色黑了下来。 他还特意收买大理寺的人,让他们一定要好好招待陆渊的。 “福公公,此人为何在这里?”龚峰怒声问。 “朕让陆渊来的,你有意见吗?”身穿明黄色龙袍的帝王自殿外走来,脸色冷沉,目光犀利地看向龚峰。 “臣不敢。”龚峰连忙跪下行礼。 “姚进,找出踢伤龚正琅的真正凶手了吗?”皇上没有理会龚峰,而是看向大理寺卿。 “回皇上,大理寺还在日夜兼程地比对脚印,当日去过戏楼的人都被请到大理寺,只有驸马爷如今不在上京城,暂时无法比对。”姚进说。 龚峰脸色一沉,不等皇上开口,他已经呵斥,“大理寺如今办事真是越来越不像话,找不到凶手,你们不会问陆渊吗?是他派人去打伤我儿的!” “既然凶手尚未找到,那就先处理另外的案子。”皇上没有理会龚峰的无礼,而是看向陆渊。 “启禀皇上,臣有本要奏。”陆渊从怀里掏出奏折。 “这是镇抚司多年来明察暗访,查出兵部、太仆寺官员贪墨马税和军饷的罪证。” 龚峰听到这话,瞬间脸色大变。 “陆渊,你血口喷人!” 话音才刚落下,太仆寺少卿赵怀仁站了出来。 “皇上,臣状告太仆寺卿龚峰挪用马口钱,贪墨马税,导致边境养马户日子困苦,民不聊生……” 作为龚峰的左膀右臂,他能知道的内部秘密肯定比其他人多,由他来首告,才能让其他人信服。 “陛下,兵部尚书将太仆寺每年的马税借走一半用于军饷粮草,宫中贤妃以大皇子之名又借走三成,剩下两成根本不足以养马。” “兵部尚书与龚峰勾结,一万士兵里至少有两千空饷,从昭元十五年就已经开始了……” “当年老王爷的世子便是查到军中有空饷,这才在途中惨遭灭口,暗杀康老王爷世子夫妇的人是龚峰。” 龚峰脸色已经煞白,他没想到赵怀仁居然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告他。 “皇上,臣冤枉啊!” “一定是赵怀仁被收买,他诬陷臣啊!” 皇上大怒,将手中的罪证砸到龚峰的脸上。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镇抚司已经在你的别院找到你贪墨的银子,你一个月俸禄才多少,在你别院搜出三千万两!” “上面还有军饷马税的印记,你好大的胆子!” “来人,把兵部尚书和龚峰押入大牢,其他涉及官员一律关押,命镇抚司、大理寺、刑部共审此案!” “若有包庇,一律同罪!” 龚峰已经完全呆住了,怎么……怎么会这样? 皇上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对陆渊道,“陆渊,你亲自带兵去查封龚家。” “臣领命。” 刚才还帮着龚峰状告陆渊的官员全都傻眼了。 这局势急转也太离谱了。 本来是原告的龚峰,这……就瞬间被抄家了? 他们完全懵住了。 等走出皇宫,才恍恍惚惚有一丝清明。 难道从一开始,皇上和陆渊就是在做戏,为的就是找出龚峰的罪证吗? 他们当然不可能等到皇上的解惑。 从议事殿出来,皇上已经直奔后宫。 “前面怎样了?皇上问罪陆渊了吗?”贤妃扶着宫女的手,她上次磕头太用力,现在还觉得额头隐隐作痛。 今日应该能将陆渊定罪了吧。 只是为何她心中隐隐有不安。 这些年她静悄悄铲除了几个姚贵妃想要拉拢的官员,从来没有出错,但今日的心格外焦躁。 “娘娘,皇上来了。”宫女惊喜地叫道。 贤妃的心飞扬起来。 皇上很久没有到她的宫殿来了,姚贵妃那贱人一直霸占着皇上。 “走,出去迎皇上。”贤妃露出几分病弱,弱柳扶风地走出寝殿,看到皇上大步走来,她立刻迎上去。 “陛下……” 砰—— 贤妃如一片弱柳被踹飞出去,一口血从她嘴里呕了出来。 她脸色惨白地看着盛怒中的皇帝。 才发现皇上眼中对她的恨意和愤怒是如此明显。 “贱人!你胆敢伤害朕的女儿!贤妃,朕要将你做成人彘,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皇上怒吼着。 周围宫女已经吓得跪在地上,全身都在发抖。 姚贵妃扶着皇上的手臂,声音微哽,“陛下,先让其他人退下吧。” “皇上,臣妾冤枉,姚贵妃,臣妾已经不敢与你相争,你为何还不放过我,我什么时候伤害过广宁?”贤妃胸口疼得几乎喘不过气,却仍然楚楚可怜。 她死都不会承认伤害过广宁的。 姚贵妃垂眸冷冷凝视她,“皇上有提过你伤害的人是广宁吗?” 贤妃的脸色霎时一僵。 第269章 贤妃 贤妃飞快掩去眼中的嫉恨,脸上落下两行清泪。 “皇上与贵妃前来,且前阵子关于广宁的传言到处都是,臣妾自然也听说了,如此联想到广宁身上,又有何问题。”贤妃呕出一口血,声音弱得像要断气。 “白氏和宋氏都招了,你觉得狡辩有用吗?”姚贵妃冷冷地看着贤妃。 在没有查到宋秀枝和陆大太太身上之前,姚贵妃怀疑过后宫许多人,但没有怀疑过贤妃。 她们在潜邸就跟在皇上的身边伺候着,两人被皇后刁难时,都是互相扶持走过来的。 后来她成了贵妃,又帮着她得到皇上的信任成为贤妃。 姚贵妃一直认为,即使她们因为儿子不能成为盟友,至少也不会互相背刺伤害。 “广宁刚出生的时候,你也是抱过她的,你怎么忍心……对她做这么残忍的事。”姚贵妃的声音不可抑制地颤抖。 她忍着哽咽的声音,转头不想让别人看到她落泪。 皇上搂住她的肩膀,“不必跟这个蛇蝎贱人多说废话,朕已经下旨废她妃位贬为庶人,龚家也已经被抄家,待三司将罪证搜集齐全,朕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贤妃双手的指甲用力掐进肉中,强烈的疼痛才能迫使她冷静下来。 她不能慌! 姚贵妃只是从宋秀枝和陆大太太那里得知她的参与,但并没有其他证据了。 当初就该把白氏和宋秀枝也灭口的。 她绝不能承认。 不能让她的大皇子被皇上厌恶了。 “皇上,臣妾冤枉。”贤妃匍匐在地上。 “贵妃娘娘,您不能只凭两人的胡诌就认定是我做的,我怎么会伤害广宁。” “还请皇上不要祸及龚家。” 皇上居高临下地看她,“龚峰贪墨马税,私扣马口钱,和兵部尚书勾结以空饷骗朝廷粮草,龚家别院私藏赃款数千万两。” “贱人,你不知道龚家这些年都做了什么吗?” “你们还敢杀害康王叔唯一的儿子,你们该死!” “……”贤妃这下真的冷静不了。 “皇上,不会的,龚家不会做这种事情的。”贤妃挣扎要去抓住皇上的衣摆。 皇上又将她踢开了。 “此事朕一定会好好查,你最好向前祈祷,大皇子不知情。” 贤妃的脸色白了又白,看起来灰败如死。 “皇上,龚家做任何事情,大皇子都是不知情的,求您不要迁怒他,他是您的儿子,是您看着长大,他是怎样秉性的人,您是知道的……” 皇上闻言更加生气,“朕知道大皇子是怎样的人,他再怎么好,有你这样一个恶毒狠辣的母亲,他这辈子都会被人诟病!你真该死!” 贤妃闭了闭眼睛,“臣妾没有做任何伤害广宁的事,皇上若是因为龚家的事要臣妾死,臣妾可以立刻就死。” “死?你做梦!”皇上怒道,“来人,把这贱人送去冷宫,等候发落。” 为了保住广宁的名声,不能将贤妃的罪名公之于众,皇上对她的恨意加深了数倍。 “贵妃,朕会为广宁报仇的。”皇上低声对姚贵妃说。 姚贵妃抹去眼角的泪水,她握住皇上的手,“陛下,臣妾知道您对广宁的爱不会比臣妾少,如今罪魁祸首都抓住了,您也别再气了。” “身子要紧。” “你处置她吧。”皇上疲惫地说。 …… …… 上京城各世家还在观望,不知陆渊会落下怎样的结局。 结果人是被关进大理寺,没几天就来跌宕起伏的峰回路转。 陆渊全须全尾地走出皇宫,而龚家和兵部上下至少二十余人全都被押入大牢,且龚家还被查封了。 如今龚家所有人只能进不能出,最后是怎样的下场,谁也说不好。 “三司会审……到底什么事,龚家犯了怎样的大罪啊。”陆大爷目瞪口呆,他看向国公爷。 “父亲,该不会是陆渊又捏造了什么罪名害龚家?” 陆国公一巴掌啪过去打在他的脸上,“我究竟怎么会生出你这么蠢的儿子!” “……”陆大爷被打懵了,他怎么了? “从今日开始,你就别出去了,丢人现眼的东西,陆家早晚被你害死。”陆国公气得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旁边的陆二爷捂着嘴巴,往后缩了一步。 陆国公看不下去这两个没用的儿子,“滚,都给我滚出去。” 陆二爷头也不回地赶紧离开上房。 “老二,我刚才说错什么了?”陆大爷捂着脸,满脸不可思议。 “父亲被那个老狐狸精迷得老糊涂了吧,以前是老三的姨娘,现在是这个姓高的,我们两个嫡出的儿子都不得他的心。” 陆二爷看他一眼,“大哥,我劝你还是少说几句吧,你都快把父亲气死了。” “我说错了吗?”陆大爷疑惑地问。 “不知道,我又不在朝堂,但是你一句话就能把父亲气得打你,那肯定是错了。”陆二爷说。 “你看老三不管说什么,父亲就从来不会生气。” “大哥,你把陆渊赶出去干什么呢,你家陆珩已经断子绝孙了,你怕也是生不出的,要是留陆渊在陆家,你还不至于绝后啊,干嘛非得戳穿他的身份。” 换了是他,他才不会把这么有本事的儿子给赶出去。 “……”陆大爷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父亲打他一巴掌。 他现在也想打老二一巴掌,狗嘴吐不出象牙的东西。 “你才生不出,你……”陆大爷的声音戛然而止。 对啊,为什么他身子好好的,会生不出儿子呢? 嫣姐儿出生之后,他也宠幸过不少丫环,为什么一个都没有怀孕? 陆二爷跑快了几步,“我有两个儿子啊,他们都是我亲生的,身子也没啥毛病。” “……”陆大爷更体会到父亲的暴怒了。 “你的小儿子是断袖,你是不是忘记了,得意个屁。” 陆二爷笑得意味深长,“他年纪小,被骗着瞎玩而已,年纪长大了,如今房里也有通房了,断袖又不是生不出儿子。” “滚,给我滚!”不然打死你。 第270章 小舅舅 随着龚家和兵部官员被查,上京城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之中。 连戏楼都挂了家中有喜暂停开张的牌子。 之前那些在戏楼对陆渊的身世各种奚落的纨绔子弟也不敢出来遛狗斗鸡,全都躲在家中瑟瑟发抖。 三司联审,案件又证据充足,且镇抚司办案速度飞快,根本不给龚家有任何反应的机会。 几乎不到半个月便尘埃落定。 整个兵部重新掌握在皇上的手中,但空饷积苛已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 谢长玉在边境立了大功,要不是他及时送来兵部有奸细,且军饷去向不明,军中有空饷的存在,陆渊也不会这么快查出龚家罪证。 皇上让谢长玉负责清查空饷,升他为兵部侍郎。 “皇上,龚家一案经过查实,大皇子并未参与其中。”陆渊说。 贤妃和龚家做了那么多事,却一件都没有涉及到大皇子,她也是怕有一天失败会牵连到大皇子。 她却没有想过,她一旦获罪,大皇子也会因她失去机会。 母凭子贵,同时也是子凭母贵。 “让大皇子即日回京。”皇上沉声说。 “贤妃在冷宫自戕一事,不得传到大皇子耳中。” 听到皇上的旨意,陆渊明白,即使查出来龚家贪墨军饷与大皇子无关,皇上还是防备着大皇子了。 一旦大皇子在途中听说贤妃自戕,心中怕要生出怨怼,他手中还有兵,若是这时候造反…… 陆渊心里是觉得大皇子不会有不臣之心,但他的想法此时不适合说出来。 从宫里出来,陆渊抽空回了一趟麒麟巷。 “哥哥!”一声清亮的声音响起。 符今翊盼得脖子都要长出三寸,终于看到他的哥哥回来了。 “对不起啊,哥哥,我差点害了你。”符今翊抱住陆渊,嗷得嗓子都拔尖了。 陆渊深吸一口气,将他从身上给扯下来,“别哭,吵。” 符今翊打了个嗝,“我担心你。” “我没事。”陆渊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嫂子呢?” “在里面。”符今翊小声说,“小舅舅来了……” 陆渊的脚步微微顿住,“谁?” “来找我回去的小舅舅。”符今翊垂下头,他都还没玩几天,没想到小舅舅来得这么快。 大厅中,沈岁安正在招待客人。 除了阮氏,还有一位挺拔俊朗的青年男子,和阮星临有几分的相似,但比阮星临多了几分英武气势。 这位应该就是阮家小公子,也是南朝赫赫有名的小将军阮以朗。 “嫂嫂,哥哥回来了!”符今翊叫道。 大厅所有人都看向门外的陆渊。 “陆渊。”阮氏欣喜起身,上下打量外甥,“在大理寺有没有受伤?” “三婶,我……” 阮氏打断他,“怎么还叫三婶,我和你如今不该行陆家的辈分了,你都认了今翊,难道不能唤我一声小姨母?” 符今翊咧嘴笑着,“哥哥,这是小姨母,还有小舅舅。” 阮以朗早就听阮星临说过,陆渊长得很像符帝,只要见到他,几乎没有人会怀疑他们之间的骨血之情。 其实不然。 陆渊的眼睛更像姐姐。 阮氏一脸期待地看着陆渊。 她是真的希望陆渊能够与他们相认,就算他不回南朝。 陆渊垂眸看向沈岁安,见她只是含笑望着他,并没有任何要劝他的意思。 阮以朗轻咳了一声,以为陆渊还心存芥蒂。 “就是个称呼,无所谓,叫什么都可以。”阮以朗对阮氏示意了一下。 “小姨母,小舅舅。”陆渊轻轻地颔首。 阮氏立刻诶了一声,眼眶瞬间通红。 “你真的很像阿姐。”阮以朗侧开头,抬手拍着陆渊的肩膀。 不是外貌像,而是性子。 陆渊并不太习惯过于煽情的场面,他不知该如何回应阮氏的激动。 沈岁安含笑道,“小姨母,小舅舅,不如先坐下说话。” “诶,是,陆渊好几天没回家了,肯定有好多话要跟岁岁说的,我们就先回去了,等陆渊空闲下来,我们再来好好说话。”阮氏连忙道。 符今翊立刻说,“我还是要住在哥哥这里的。” 阮以朗跟着点头,“陆家那边我就不去了。” 他现在见不得陆家的人,特别是在知道陆渊小时候受了他们的苛待,他更无法平心静气。 “我让人再去收拾客房,只是我们这里不算宽广,小舅舅不要嫌弃。”沈岁安说。 阮以朗:“怎会,我行军的时候,连地上都睡过。” “南朝还有战争吗?”陆渊突然问。 “西疆和东厥一直在挑衅,去年还跟东厥打了半年,不过最近老实了。”阮以朗说。 陆渊:“西疆野心不小。” 不但挑衅南朝,也想侵占雍朝的地界。 阮氏嗔道:“这些就留着以后说吧,你好生休息。” 很快就只剩下沈岁安和陆渊两人,彼此相视一眼,沈岁安嘴角终于露出笑意。 “累吗?”她问。 “嗯,很累。”陆渊颔首,“谢长玉想见你,问你何时得空。” “等你们忙完,去祖父那儿再见吧。” 陆渊亲了亲她的面颊,却没有伸手抱她,“让人准备热水吧,我身上臭,不能抱你。” “已经让半见她们准备好了。”沈岁安和他十指相扣。 细细摩挲他掌心的茧,她的心酸酸涩涩的。 “这次是有惊无险,可我担心……” “贤妃自戕了。”陆渊低声说。 沈岁安猛地抬头,姚贵妃居然会让贤妃死得这么容易吗? 她以为姚贵妃会像折磨宋秀枝一样对待贤妃。 “许是因为大皇子。”陆渊说。 沈岁安低声道:“陆珩没有去淮南,他去前门关了。” 大皇子就在前门关的军营里。 “他会失望的。”陆渊淡淡地说。 陆大太太虽然对贤妃投诚,但白家多次跟大皇子示好,大皇子并没有回应。 大皇子是很清醒的人。 他早就知道,即使他手握兵权,最后也不会是被皇上选中的那个人。 沈岁安:“我觉得陆珩有些疯癫,不知会做出什么事。” 那日陆珩来见她,她已经看出来,这一世的陆珩不可能成为上一世权势滔天的首辅大人。 第271章 大皇子 陆珩快马加鞭赶往前门关。 他要赶在龚家出事之前找到大皇子。 大皇子才十八岁,可他在前门关已经五年了。 有三年没有回过上京城。 他是认识陆珩的。 谁不知道郎艳独绝,陌上公子的国公府二少爷陆珩。 还是广宁的驸马。 “驸马,你这时候到前门关,应该不是来游玩的吧。”大皇子刚从外面巡视回来,身上的铠甲还没脱下。 听说有人来找他,他就来军帐。 一看居然是陆珩。 他们之间关系好像并不熟。 “见过大皇子殿下。”陆珩起身,拱手行礼。 他抬眸打量眼前的大皇子,和三年前相比,大皇子更高大威猛了,许是因为经历过战场杀戮,他跟其他皇子相比,又多了几分凌冽气势。 和养尊处优的二皇子相比,大皇子分明更加适合成为储君。 陆珩对于自己孤掷一注的决定瞬间多了几分信心。 “殿下,龚家出事了。”陆珩沉声说。 “我是快马加鞭赶到前门关,上京城的消息没有那么快传来,如果没有猜错,只怕贤妃娘娘也已经被姚贵妃和陆渊联手迫害。” 大皇子脸上随性散漫的笑容敛去。 “龚家为何出事?”大皇子沉声问。 陆珩低声道:“我离开上京时,听说陆渊反告龚大人贪墨马税,克扣马口钱,军中还有空饷,殿下,这每一个罪名都是死罪。” “龚家已经被抄家禁足,皇上命镇抚司、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审。” “贤妃娘娘只怕……已经凶多吉少。” 大皇子眸色渐冷,他还不知上京发生了这么多事。 “殿下,家母也是姚贵妃所谋害。”陆珩说。 “陆珩,你来找我,只是告诉我龚家和我母妃的事,还是有别的目的?”大皇子皱眉问。 他心里担心母妃的情况,但陆珩来找他,更让他觉得可疑。 必须问清楚。 陆珩看了看外面。 大皇子冷声道:“外面没有别人,你可以说。” “殿下,贤妃娘娘所做的事被姚贵妃知晓,是必死无疑,而且会连累你,我来找大皇子,是想要和大皇子一起找一条退路,生路。”陆珩道。 “我母妃做了什么事?”大皇子问。 陆珩将广宁的遭遇告诉大皇子,“姚贵妃认为是贤妃指使我母亲去做的,对她们痛下杀手,我的妾室如今在姚贵妃的手中,日日惨遭折磨……” 大皇子听了陆珩的话,眼中依然凝了一层冰霜。 他是父皇的长子,虽然后宫的明争暗斗不断,但他和其他皇子公主小时候也一起读书,兄弟姐妹的情谊不似寻常百姓家的深厚,却也并非没有。 广宁说他的妹妹,她就算任性刁蛮,也不该被这样对待。 他不信母妃会对广宁做出这样的事。 “陆珩,广宁是你的妻子,为什么你的母亲,你的妾室会联手别人害她?” “你说这是我母妃的主意?” “呵,是你没脑子,还是觉得本皇子好糊弄?” “最该死的人是你!” 陆珩听到大皇子的话,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解释,已经被一拳打倒在地上。 “广宁不可能会让你纳妾,你所谓的妾室,是你养在外面的吧!” “你的母亲是不是想杀了广宁,好让你摆脱驸马的身份?” 毕竟驸马不能担任要职,他记得陆珩几年前就已经是状元。 陆珩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角还有一抹刺眼的鲜血。 “我并不知此事,若是知道的话,肯定不会让她们这么做的。”陆珩眼睛猩红。 正因为这件事,才会让他万劫不复。 大皇子面上冷沉,实则心乱如麻,焦灼担忧。 陆珩的话,不啻于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如果广宁所遭遇的事属实跟他母妃有关,他绝对相信,姚贵妃不会让母妃活着。 不,若是给母妃一个果断的死法还是仁善,他就怕母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所以,你是来怂恿我趁机造反吗?”大皇子冷笑问。 陆珩垂下眼眸自嘲一笑,“白家和龚家早就一荣俱荣,我如今又有什么指望,能让大皇子相信我。” “只是母亲临终有遗言,让我一定要辅佐你,无论任何事。” 大皇子冷笑,“那你就好好留在这里,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宫里很快会让我回上京城。” “殿下,你就不怕这一去无回吗?”陆珩抬头看向他。 他不相信大皇子真的一点野心都没有,居然会蠢得这时候还要回上京城。 只要回去,他就再也不可能带兵在外,要么死,要么被困在上京。 如今兵权在手,这是多好的机会。 陆珩有些后悔,他来得太急,对于上京的消息知道得还不够详细。 大皇子让人进来将陆珩带了下去,“盯着他,别让他离开军营。” 他又将自己的心腹叫了过来,“你以最快的速度去打听上京城的消息,要快。” 然后,他派出去的人再快也没有皇上派来的人更快。 龚家罪证无法抵赖,兵部尚书也已经处死,整个兵部都被清洗了一遍。 听到康老王爷的儿子也是龚家所杀,大皇子闭了闭眼睛。 他知道,龚家是必定要诛九族了。 “殿下,皇上请您速回。” 大皇子手指用力地摁着额角,父皇让人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他,再让他回上京城。 到底是信任他,还是笃定他不敢造反? “我母妃呢?”大皇子哑声问。 “贤妃娘娘被褫夺封号,皇上尚未有定夺,已经自戕在冷宫。” 大皇子眼中闪过悲痛,他眼尾泛着红晕,并没有掩饰听到这个消息的伤心。 “我知道了。”他抬了抬手。 “稍等,我让人拾掇,立即回京。” 大皇子将手头上的军务交接给副将,他将铠甲擦拭干净放好,目光有悲有痛。 这一回,他这辈子不可能再回来军营了。 “将军,那姓陆的怎么办?”副将低声问。 “关着他,别让他离开。”大皇子冷冷道,“他这人就算回了上京,也只会是搅屎棍。” “是。”副将应下。 陆珩在军营被禁足了半个月,才得知大皇子已经回上京。 淮南也没有传来广宁公主遇难的消息。 他已经无法留在雍朝了。 看来舅父说得对,他只有离开这个烂到根子的地方,才能有新的开始。 第272章 如你所料 龚家的案子结束,皇上给了陆渊三天的假期。 他便哪里都不去了,就在家里陪着沈岁安。 阮以朗也跟他说起南朝如今的局势。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想先问你,如果你不愿意回去,那就我们私底下来往,不要扰了你在雍朝的生活。” “你愿意的话,她会让人亲自来接你,以南朝大皇子的身份回去。” “娘娘是想派人来保护你,贺知源此人手段阴暗,怕要对你不利,不知你是否介意。” 听着阮以朗的话,沈岁安觉得阮皇后是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想要跟陆渊相认,又生怕触碰到陆渊不喜的底线。 一个母亲的拳拳爱子之心,只能想方设法,克制着表露出来。 阮以朗一边说一边打量陆渊的神色。 “贺景尧刺杀你一事,娘娘会替你出气。” “皇上派出的使者应该也快到了,这两年来,贺知源一直怂恿皇上在边界扩大国土,这狗玩意就是想发起战争,好让娘娘和我都离开京都,他就可一手遮天。” 阮以朗轻咳一声,“抱歉,行军之人,说话难免粗俗。” 陆渊说,“你们皇上还想跟雍朝和谈吗?” “是,我怀疑之前贺景尧的挑衅是真,只是谢家军大获全胜,才让皇上打消念头。”阮以朗说。 沈岁安听到这话,心头猛地咯噔一下。 贺景尧既然敢挑衅雍朝,那他应该是认定谢家军必定出事。 那他怎么会知道? 除非贺景尧知道谢家军有奸细。 谢长玉只查出军中奸细跟西疆有关,却并没有提到南朝。 难道贺知源叔侄也在谢家军中安插了眼线? “贺景尧就不怕他的挑衅会惹怒雍朝,两国之战一旦挑起祸端,不是一方喊停就能停的。”陆渊说。 阮以朗扶额叹息,“所以说贺景尧是个狗玩意,没有他叔父的脑子,还想学贺知源的嚣张跋扈。” “真该提着他的人头来雍朝谢罪的。” 他是真想这么做的。 “如今还不是去南朝的时机,再等一等。”陆渊说。 阮以朗颔首,“都听你的,你如今已经摆脱国公府,其实是一件好事。” 国公府只会拖累陆渊。 特别是那个将陆渊抱回国公府的陆大爷,懦弱无能,还自大无知。 幸好陆渊没有被养歪了。 不然他们真的要更痛心。 符今翊还不想那么快回南朝,在上京城玩了没几天就碰上龚家的事,他被禁足了好些天呢。 “那你明日和我一起去沈家。”沈岁安笑着说。 祖父也想见一见符今翊。 “可以吗?”符今翊眼睛一亮。 “和你哥哥一起。”沈岁安说。 …… …… 自从沈江林外放之后,沈家再也没有让人觉得糟心的事。 至于吵着要去找沈江林的沈思怡,也很久没有消息了,不知她再沈江林的帮助下,找到她心仪的如意郎君没有。 姜氏一大早就开始忙碌。 “女婿大难不死,后头是有大福气的,今天要好好准备席面给女婿去去晦气。” “太太,这一桌子菜,有大半桌都是姑奶奶喜欢吃的,您真的是要为姑爷办席面吗?”身边的丫环打趣道。 姜氏诶了一声,“我哪知道女婿喜欢吃什么,不过岁岁喜欢的,他肯定讨厌不了。” “太太,大姑奶奶和姑爷来了。” “哟,我去迎他们。” 姜氏每天心情愉悦,养得更加容光焕发,本来纤瘦的身段也圆润了些,看着也更端庄稳重。 “母亲!”沈岁安福了福身。 “来啦,你们祖父在后院钓鱼,我说这天气怪冷的,哪还有鱼会上钩。”姜氏笑眯眯地说。 她的视线落在符今翊的身上,“这位是?” “母亲,他叫今翊,是三婶家里的孩子。”沈岁安说。 姜氏呀了一声,“一会儿抱你弟弟过来,都说小孩子要多瞧瞧好看的人,以后才能长得俊。” 这个少年就长得真好看。 符今翊拱手一礼,“见过沈太太。” “别客气呀,来了就跟在自己家一样,不要觉得生份。”姜氏最喜欢乖巧的孩子,这个少年一看就是教养极好的。 “是。”符今翊站在陆渊身后乖顺地点头。 “快走吧,别让你祖父久等了。”姜氏说。 后院的小湖边,一老一少正在钓鱼。 半天过去了,湖面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是祖父跟谢长玉。 沈岁安看到依旧眉目清朗的谢长玉,心底感到欣慰。 这一世谢长玉没有家破人亡,虽然同样弃笔从戎了,却不再满腔怨恨地投入杀戮之中。 “祖父,谢公子。”沈岁安福了福身。 谢长玉转过头,视线在沈岁安身上停留一瞬,随即就看向陆渊,“指挥使今日不用去查案了?” 陆渊走到沈老太爷的身边,刚坐下,老太爷就把手中的鱼钩给了他。 “我要走一走,你在这儿钓鱼,今天的午膳就靠你们了。” 沈老太爷对着沈岁安招了招手,“陪我走一走。” “是,祖父。”沈岁安笑着应道,把符今翊也给带着跟上去。 “这位就是陆渊的弟弟。”沈老太爷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向符今翊。 符今翊立刻挺直腰板抬起头,让老太爷看得更清楚,“老太爷,是我。” “真是俊秀的少年。”老太爷笑了笑。 “都读过什么书?” “谁是你的太傅?” “……” 渐渐地,沈岁安就落后他们两步,听着符今翊清越的声音在回答老太爷,从容自然,偶尔还回答老太爷考他的学问。 太子殿下真是一个很优秀的少年。 待人温和有礼,心胸豁达,听他回答祖父的问题,可见也是饱读诗书的,聪慧且勤奋。 皇后娘娘把他教得很好。 沈岁安觉得阮丹阳一定也很优秀。 可这么好的小太子,却是有心疾的人。 周舟说他的心疾是从娘胎就带来的,怕是当初阮皇后怀着他的时候,也经历不少凶险。 若是能治好他的病就好了。 陆渊这么难得有一个互相友爱的弟弟,沈岁安希望小太子能够好好的。 沈老太爷很是喜欢小太子,两人说了许久,还是陆渊过来提醒,才知已经到了午膳时间。 “去用膳吧。”沈岁安笑着说。 “县主。”芙蕖轻声叫住沈岁安,在她耳边低语。 “石青派去淮南的人回来了,如您所料。” “公主平安归来。” 第273章 除爵 广宁公主出门到观音阁祈福时,遇到了劫匪。 看到那些劫匪冲着她出手,广宁的脑海里闪过一幕幕画面。 她的脸色惨白,整个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惨烈求救声。 衣帛被撕裂的声音。 她眼中明媚的阳光被黑暗遮盖。 好像坠入无渊地狱。 “公主殿下,不会有事的,那些劫匪不是我们的对手。”孟直来到广宁的身边,见她脸色不好,以为她是被吓到了。 广宁带的侍卫很多,且都是姚贵妃精挑细选的精兵。 但这些劫匪明显有备而来,而且人数也不少。 “你们先带公主离开。”孟直吩咐着手下。 广宁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知觉,被人扶着上了马车,浑浑噩噩地离开。 回到府里,她还没有清醒过来。 突然寒光闪过,向她走来的红杏从怀里拿出匕首,朝着广宁刺了过来。 咻—— 长箭没入红杏的胸口,鲜血洒在广宁的脸上。 在红杏倒下的瞬间,广宁也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两天后。 “殿下,您醒了?”大宫女菡萏几乎喜极而泣,终于醒来了。 要是公主再不醒过来,她真的不知该怎么办。 广宁扶着额头,“本宫怎么了?” “御医说公主被吓住了,殿下,红杏已经死了,那些劫匪也都被孟直擒获,没事了。”菡萏轻声说。 广宁沉默着没有说话,她紧紧抿着唇。 菡萏望着脸色苍白的广宁公主,心里直打鼓,不知道殿下是不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 “驸马呢?”广宁轻声问。 愿意开口说话就好!菡萏在心中暗暗松口气,“驸马还没有回来,许是……许是在途中耽搁了。” “去准备,本宫要回上京。”广宁说。 菡萏马上应诺。 孟直在门口来回地徘徊,看到菡萏出来,他连忙上前,“殿下她……” “醒了,那些劫匪都杀了吗?”菡萏低声问。 “本来是想留个活口,活下来的全都自尽了。”孟直冷声说。 “根本不是什么劫匪,而是劫匪。” 就是冲着公主殿下来的。 “今日射杀红杏的人,并不是我们的暗卫,我问过了,应该有人躲在背后救了公主,但找不到那个人了。”菡萏说。 “淮南已经不安全,我们尽快回上京。” 孟直握紧拳头,“陆珩还没有任何消息。” “除了我们,还有谁知道公主殿下每逢初一十五还会去观音阁的?”菡萏问。 “陆珩?杀了公主对他有什么好处,他如今就是公主的一条狗,没有了主人,他还能活几天。”孟直怒道。 菡萏嘘了一声,“别吵着公主。” “初芷姑姑呢?” 孟直说,“在审问陆珩的几个丫环,红杏一死,其他人就是散沙。” “我去跟她说殿下醒了。” “你吩咐下去,公主要回上京,都准备一下。” 不出三天,淮南府一切事宜都处理清楚。 虽然劫匪都自尽了,但只要一点一点地查,还是能查出端倪的。 而且红杏是驸马的贴身丫环,她要刺杀公主,今日的事,明显是跟驸马脱不开关系。 广宁没有再询问过陆珩,直到他们回到上京城。 陆珩都没有再出现。 广宁公主的驸马失踪了。 …… …… “陆珩疯了。”沈岁安低声说。 “他居然在这时候要杀公主,他是不是还没看清楚自己是处境。” 陆珩上一世到底怎么成为权势滔天的权臣? 沈岁安很怀疑。 “多半是想要跟白家一样,离开雍朝,另投国主。”陆渊淡淡地说。 “……他们不会去南朝吧?”沈岁安诧异地问。 陆渊笑了笑,“白家跟贺知源早有勾结,说不定如今就在南朝了。” “真是……一言难尽。”沈岁安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在广宁回来不到三天,陆国公被召见进宫,被皇上训斥一顿之后。 他在御书房门前跪了两个时辰。 是被抬着回国公府的。 随即是陆国公被除爵,即日收回国公府,陆家除了三房,其余男丁一律贬为贱民,女眷贬为奴身。 另外下旨让陆珩和广宁和离。 皇上还特许陆三爷另外建府,依旧领着官职。 “为什么?父亲,你进宫是不是冲撞皇上了,怎么好端端进宫,出来就没了爵位!”陆大爷惊怒不已。 他们怎么就突然成了贱民! 陆国公脸色灰败,他脑子还嗡嗡直响,皇上说的每一句话都仿佛惊雷,炸得他现在还回不过神。 “你知不知,白氏之前都做过什么?” 陆大爷一头雾水,“什么?” “难道是白家牵连我们?皇上太不公了,我们可从来没掺和白家的事……” “白氏和贤妃勾结要刺杀广宁,你不知道吗?”陆国公目眦欲裂。 陆大爷一愣,“怎么不可能,我不知道啊。” “广宁不是好好的吗?” “陆珩呢?”陆国公哑声问。 “天爷啊,怎么爵位没了啊……”一声嚎叫从门外传来。 病倒几天的陆老夫人此时倒是中气十足,她披头散发地跑了过来。 “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就除爵,还要将将我们贬为奴,没有天理啊,皇上昏庸啊……” “去把她的嘴巴堵上!”陆国公吼道。 陆嫣同样哭得满脸泪水,“祖父,那些奴婢全都跑了,家里都乱了。” 在福公公来宣旨之后,国公府就陷入一片混乱中。 “去把大门关上,让所有人都来上房,我有话吩咐。”陆国公强自打起精神。 旨意下来,他们已经无力改变,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机会。 好在老三深得圣心,并没有被白氏连累。 日后他有出息了,难道还能亏待他这个当父亲的? “国公爷,二爷和二太太……说要回江南,已经走了。”下人叫道。 陆国公神情僵住,“什么?” “二爷说,皇上怪罪的是大房,跟他们二房没有关系,所以要……要分家。” “混账!”陆国公气得大骂。 不等陆国公吩咐众人收拾东西,宫里禁卫军就来收回国公府。 除了他们身上的衣物,所有的财物都不得带走。 短短半日,陆家众人就无家可归,连下人都被带走另外发卖,只留他们一家在街头瑟瑟发抖。 第274章 从此各走各路,互不相干 “县主,陆家众人如今沦落在街头,二房已经跑了,不知他们会不会来投靠大少爷。”半见小声说。 沈岁安没想到姚贵妃对陆国公府的报复来得这么快。 其实凭陆大太太母子所作所为,皇上只是除爵,并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应该也是看在陆国公曾经的从龙之功。 “宫里传话不得照应他们,要是真的来了,悄悄给些银钱,给他们去租赁宅子可以落脚。”沈岁安说。 到底是养育过陆渊,她不希望日后陆渊落人口舌。 陆家如何苛待他,外人又不知情,百姓能看到的只是眼前陆家落难,而陆渊依旧官职不变。 若是有心人稍微煽动,忘恩负义的骂名落在头上,想解释都不好解释了。 只是沈岁安还是高估陆家的这些人。 陆国公……不,如今已经不是国公爷了,陆老太爷让陆大爷先陪着老夫人到茶摊等着他。 他舍下这张老脸去找昔日同僚借点银钱,再去寻找落脚之处。 结果,他前脚刚走,陆大爷和陆老夫人商议之后,一拍即合,带着其他人来到麒麟巷。 “我们陆家养了陆渊十几年,如今正是他报答我们的时候,让他出来,要么去安排一处五进大宅,要么给我们五千两,否则今日我们就不走了。” 陆老夫人耍起无赖,往阶梯一坐,丝毫没有往日的形象。 把旁边的陆大爷和陆嫣看得目瞪口呆。 陆嫣一直自诩名门贵女,根本做不出这种泼皮行为,她臊得满脸通红,躲到角落不想见人。 她以为祖母是想来借住,没想到直接就在门口闹起来。 这下全上京都看到他们无赖的行为了。 “母亲,咱们不是来住进去的吗?”陆大爷小声问。 “就这小破宅子,怎够我们住下,必然是要他们给我们买处新宅子。”老夫人理直气壮地说。 小程姨娘和其他几个妾室面面相觑。 本来还以为温柔小意伺候陆大爷,以后能让他将自己扶正。 结果还没扶正,陆家就被除爵。 眼见陆大爷这个废物是没有任何前程了,难道她还要搭上一辈子去伺候这个不中用的老男人吗? 小程姨娘的心思千回百转,对陆大爷的嫌弃也到了极致。 “老夫人,大爷,你们大半天都没有吃食,我去前面买些糕点。”小程姨娘说。 “我……我也 去。”另外两个小妾跟着叫道。 陆老夫人抬眸狠狠瞪她们一眼,“你们该不会想趁机溜之大吉?呵,进了陆家的门,你们想要跑?做梦!” 小程姨娘没好气地看了看另外两人,“怎么会,老夫人您早上就吃了包子,如今难道不饿吗?” “你身上还有银子?”陆大爷低声问。 他们出门的时候,所有值钱的首饰都被收走了。 小程姨娘伸出手,掌心还有她偷偷藏起来的一对金耳坠,“我去换钱。” 陆老夫人眼疾手快,将她的金耳坠抢了过去,“以后所有的钱财首饰都归我看管,嫣姐儿,去,搜她们的身,看还有没有私藏什么东西。” “……”陆嫣不可思议看向陆老夫人。 “祖母,大庭广众之下,怎能做出这种事。”陆嫣瓮声瓮气,她才不要去搜几个姨娘的身。 太丢人了。 陆老夫人骂道,“等你没钱吃饭的时候,你还要什么脸皮。” “母亲,我们还是去等父亲回来。”陆大爷劝道。 当初是他坚决要赶走陆渊,还扬言日后荣辱不相干,如今他就来找陆渊要银子,传出去岂不是笑话。 陆老夫人挥开她的手,又跑去敲门,“快开门,你们这对黑了心肝的夫妇,眼见着救命恩人落魄了,你们倒是享起福了。” “黑心肝,恶心肠,忘恩负义……” 忽地,在他们面对宅子的大门打开,沈岁安就站在他们对面。 跟沈岁安站在一起的,还有姚贵妃身边的清荷姑姑。 “陆老夫人,你们是找对面的主子吗?”沈岁安明知故问。 “……”除了陆老夫人,其他人尴尬得想挖个洞钻进去。 居然还找错门了。 陆老夫人指着沈岁安,“你不要装蒜,刚才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清荷淡淡地开口,“乐安县主,贵妃娘娘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清楚,广宁公主和陆珩已经和离,陆家有今日都是咎由自取,你与陆家早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最好不要又被牵连了。” “不该有的同情心,还是不要有。” “免得最后害了自己。” 清荷瞥了陆家众人一眼,“何况,不过几个奴身贱民,就算发卖了也不值几个钱。” 陆老夫人脸色终于变了,她恨不得上前撕了这个宫女的嘴,被陆大爷给死死攥住了。 “母亲,求您了,您要是想活着,就别吵了。”陆大爷害怕滴说。 沈岁安知道清荷的话是在故意说给陆家的人听的。 “清荷姑姑,你的话我都记住了。”沈岁安说。 见沈岁安是个聪慧的,清荷这才满意地离开。 “老夫人,大爷,你们用过膳了吗?要不我让人准备膳食给你们先吃?”沈岁安问。 陆老夫人摆手,“少说这些有的没的,把银子拿来,再去准备宅子。” 沈岁安叹息,“老夫人,律法规定,贱民不得住东区二进以上的宅子……” “就算我给你银子,你也没办法买,再说了,我也拿不出五千两的。” “这里是一百两,是陆渊让我拿给你们,足够你们去西区租赁一座宅子先住下。”沈岁安让半见将手中准备好的银子送上。 “若是有难处,我会想办法。” 不等陆大爷拒绝,陆老夫人已经将银子拿了过去。 “陆渊在陆家吃喝多年,这点银子是他该孝敬的。”陆老夫人将银票给收进怀里。 陆大爷铁青着脸,“母亲,快走吧,我们还要去等父亲。” 殊不知陆老太爷已经站在巷口,将他们的举动都看在眼里。 他最是清楚陆家为何除爵诶,皇上和姚贵妃就是要惩罚他们,让他们吃苦头,否则怎么给广宁公主出气。 看到老夫人依旧蠢不自知,他深深感到一阵无力。 如果继续留在上京城,只会招来姚贵妃更激烈的报复。 “我借了一辆马车,今日就离开上京。” 陆老夫人嗷一声,“我不走!” 啪! 陆老太爷一巴掌打过去,“不走可以,我一纸休书给你,从此各走各路,互不相干。” 第275章 小太子遇刺 上京城对国公府的衰败津津乐道了几天,渐渐就被新的话题替代了。 南朝的使者到了。 这次没有上次高调的姿态,是带着诚恳的认错态度,愿意在两国生意贸易再让利两成。 至于贺景尧,南朝皇帝已经将他革职罢官,只是他受伤太重,不能亲自来请罪。 皇上本就无意在这个时候开战。 让礼部和使者周旋。 除了在两国盟约上让利,还要另外赔偿陆指挥使的医药费。 看到礼部罗列出来长长的赔偿清单是那么长长一串。 南朝使者的表情差点绷不住。 谁叫他们南朝理亏在先,只能咬牙认了下来。 都怪那个贺景尧,要不是贺知源护着他,皇后娘娘早就砍了他的头,提着来雍朝谢罪。 “尚书大人,我们想亲自向指挥使大人道歉,不知是否能安排一下?”使者笑着问。 “这个,陆指挥使当初差点被你们的人给重伤,所以这次皇上特意不让他再来接待你们。” “你们若是要见他,我只能尽力去问一问,也要陆指挥使同意才行的,对吧。”礼部尚书笑呵呵地说。 使者:“这是自然,有劳尚书大人。” 第一次的谈判,总算是有了比较好的进展。 “卓大人。”突然,另外一位使者喊住同僚。 “怎么?罗大人。”卓大人回过头。 罗大人斜睨了走在前面的礼部尚书,凑近卓大人的耳边,“下官好像看到太子殿下。” “不可能!”卓大人惊呼出声。 把礼部尚书惊得一跳,“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没事。”卓大人尴尬地笑着,指着旁边的酒楼,“罗大人觉得这个酒楼很气派,肯定能比得过我们的盛明楼。” “走走走,本官今日做东,请两位大人进去吃酒。”礼部尚书说。 两位使者一听,立刻就心动,他们也想去再查证清楚,刚才见到的人是不是太子殿下。 一定是看错了。 太子殿下身子有疾,皇后娘娘把他当眼珠子一样护着,怎么可能让太子殿下千里迢迢地到上京城。 而且,他们的太子殿下到上京城做什么。 刚走进一品楼的大堂,迎面就走来三个锦袍男子,走在中间的是个年轻的少年。 罗大人瞪圆了眼睛。 “太……太……” “太好了,居然在这里遇到熟人。”卓大人先是震惊,随即及时反应过来。 没让罗大人在这里喊出太子殿下。 “陆指挥使,您怎么也在这儿?”礼部尚书笑着开口。 两位使者又将视线转向另外的男子,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为什么雍朝的陆指挥使长得会这么像他们的皇帝陛下? “两位使者大人,来吃饭啊?”阮以朗含笑问。 “阮……阮公子。”卓大人回了一礼,“没想到这么巧,会在这里遇到您和……小少爷。” “那就别耽误了用膳的时间,等你们忙完了,我再请两位大人喝酒。”阮以朗含笑说。 “好,好。”卓大人脑子还有些晕乎,拱手就送阮以朗和太子殿下离开, 礼部尚书有些狐疑,“他们也是南朝的?” “是,那位是阮家小公子,他的姐姐嫁给陆大人。”卓大人擦去额头的汗水,笑着解释。 “啊,原来是阮相的弟弟。”礼部尚书点了点头,“嘶,阮小将军怎么会静悄悄来上京城?该不会是来套用我们雍朝的机密吧。” 卓大人后背都出汗了,“尚书大人,您可千万胡思乱想,绝对没有这回事。” 礼部尚书心里也嘀咕。 陆指挥使怎么会跟阮家的人来往。 “你们不是要找我们指挥使吗?刚才那位就是啊,哎呀,忘记给你们介绍了,你们还没跟他赔礼呢。” 卓大人立刻道:“还请尚书大人日后定要安排我们给陆指挥使道歉。” …… …… 符今翊内疚不安。 “哥哥,我不知道会遇到卓大人他们,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去警告他们,让他们不要乱说话的。” 最近每天都要针灸,好多荤食也吃不得,昨日周大夫给他解禁,他就迫不及待想来一品楼。 本来是只有小舅舅陪他的,他们在路上遇到陆渊,便一起吃了午膳。 陆渊好笑地看他一眼,“就算不是今日,我也会与他们见面的。” 上次跟着贺景尧同来的使者肯定对于他的长相也有疑虑,但回去南朝也不敢提出质疑。 不是贺知源压制他们,就是宫里不允许。 看今日两位使者的反应,想必也是不敢乱说话的。 “哥哥,那你不怕被人知道身世了吗?”符今翊有些期待地看他。 阮以朗忍不住也看过来。 他们虽然是不干预陆渊的选择,但心里也希望他能够回南朝的。 “不怕。”陆渊说。 “你们先回去,我还要回镇抚司办事。”陆渊道。 望着陆渊挺拔的身影从视线消失。 符今翊叹息一声,“小舅舅,哥哥要是知道卓大人是东宫的,会不会生气?” “你又不知道这次来雍朝的使者是他们,今日跟他们相遇也是意外,陆渊不是小气多疑的人,你要相信你的哥哥。”阮以朗说。 “他是我唯一的哥哥啊,他跟大皇兄是不一样的。”符今翊叹息,他可以跟大皇兄互相算计,反正彼此也没有多少真正的兄弟情义。 但陆渊于他而言是不同的。 “母后还没见过哥哥,也不知何时能见面。” 阮以朗:“殿下,周大夫让你不能忧思多思,我们顺其自然,陆渊自小就不是在南朝长大,要他立刻舍弃雍朝一切,那也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其实哥哥不回去也好,京都又不是什么好地方。”符今翊笑道。 “等我以后死了,你就劝母后别留在宫里,带她来上京城吧,到时候她就能跟哥哥见面。” 阮以朗心头一涩,“殿下!不得胡说。” 符今翊露出灿然笑容,“好,我要多说吉利话,说着说着就成真了。” 咻—— 一支暗箭突然自空中射了过来。 在半途又被另外的箭给打落。 “有刺客!”阮以朗神情一凛,将符今翊护在身后。 道路两旁涌出数十穿着寻常百姓衣裳的男子,眼神凶狠地朝着他们跑了过来。 符今翊眸色冷了下来,“我都这样了,还不肯让我多活几日吗?” 几乎在这些刺客出现的瞬间,两旁屋顶出现了数道人影。 暗箭如针。 一针致命,刹那间就倒下大半。 “母后的人果然早就在我身边了。”符今翊笑起来。 第276章 大皇子,别来无恙 整条街道空无一人,只有两方人马的厮杀。 阮以朗寸步不离将符今翊护在身边,刺客根本碰不到他。 旁边又出现数个黑衣人。 除了有阮皇后派出来保护符今翊的暗卫,还有陆渊的人也在暗中看着。 街面几乎血流成河。 那些刺客像是不知疼痛,明明受了伤,却依旧朝着符今翊扑杀过来。 哒哒—— 马蹄声自远处传来。 “何人敢在上京城杀人?”骑在骏马上的青年手执银枪出现。 大皇子没想到他刚回到上京城第一天就遇到这么离谱的刺杀。 “住手!” 两方人马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甚至有人朝着他放出一支暗箭。 大皇子手中银枪打开暗箭,神色更加冷凝。 “他们不是雍朝的刺客。”陆渊已经赶来,他也很意外看到大皇子在这里。 “把所有打斗的人都拿下。”他命令跟在他身后的缇骑。 大皇子挑了挑眉,“陆渊!” “殿下,别来无恙。”陆渊拱手一礼。 “这是怎么回事,居然有人敢在你的眼皮底下杀人,这是没将你镇抚司放在眼里。”大皇子说。 陆渊冷笑:“确实。” 话音刚落,迎面就有两个刺客举刀朝着陆渊砍下来。 “哥哥!”符今翊惊呼一声。 陆渊和大皇子一人一个斩杀。 大皇子:“好像连你也想杀。” “哥哥,你没事吧?”符今翊着急地问。 “我没事,你别过来。”陆渊皱眉,将符今翊护在身后。 大皇子挑眉看了一眼,哥哥? 关进走了过来,“见过大皇子,指挥使,所有刺客都已经拿下。” “其他人……” 除了刺客,还有不属于他们雍朝的侍卫,镇抚司本应也带回去询问的。 陆渊抬眸看向阮以朗,见对方轻轻颔首。 “是阮小公子的侍卫,不必带回去了。”陆渊说。 他转头看向大皇子,“殿下,陛下还在宫里等你,你先走一步吧。” 大皇子似笑非笑,拍了拍陆渊的肩膀,“等我出宫再来找你。” “不过,这么大阵仗,你是瞒不过去的。” 他是看出来了,刺客是冲着那个少年来的,但似乎连陆渊也想杀。 陆渊如此保护这个少年,也不知是什么人。 能派出这么多刺客的,想必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少爷。 符今翊皱眉看着大皇子翻身上马离开。 “哥哥,我是不是给你闯祸了?” 陆渊摇头,“没有,哪来的祸事。” 这场刺杀有惊无险。 还抓住三个死士。 被阮以朗当下断了手脚,卸了下巴,不让他们自尽。 “是贺知源养的死士,在他们嘴里找到的药囊,里面是一触致命的毒药,这毒是贺家所出。”阮以朗说。 陆渊俊美的脸庞如凝寒霜,贺景尧要杀他,贺知源要杀太子。 这对叔侄是真以为他远在雍朝,所以不会反击吗? 当初没有没有将贺景尧杀了,真是可惜。 “我该回去了。”符今翊低声说。 “贺知源肯定已经发现我不在东宫,所以才会派出死士。” 他在这里反而会连累陆渊。 陆渊沉声说,“这么多死士出现在雍朝,就算镇抚司想要隐瞒,只怕也隐瞒不住。” “那就不隐瞒了。”符今翊说,“我明日就随使者进宫,亲自跟雍朝皇帝解释。” “不急。”陆渊说,“小舅舅,你先陪今翊回家,我先把这里清理干净。” “那三个死士也交给我。” 阮以朗点了点头,他平静的眸色深藏杀意。 贺知源那混账,终究还是没忍住要对太子下手了。 皇上知情吗? 他是真的连亲生儿子都容不下了? 姐姐这一生,真是错付了! …… …… “大皇子回来了?”正在做女红的姚贵妃抬起头,媚眼微微眯起。 清荷:“回娘娘,大皇子刚进宫,如今正在御书房。” “倒是拎得清。”亏她还让人故意透露贤妃自戕的消息,他倒是沉得住气。 陆珩都去找他了,分明是想怂恿他趁机造反。 “娘娘,大皇子难道真的不知道贤妃和龚家所做的事?”清荷小声问。 “大皇子也算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他小时候对广宁也很照顾。”姚贵妃低声说,“本宫相信他并不知情,可是……” 贤妃装温良柔顺大度这么多年,还不是给了她致命一击。 “他敢回来上京城,本宫信他一回。”姚贵妃说。 “母妃要信谁呢?”广宁从殿外走来,这一路舟车劳顿,她又瘦了一圈。 姚贵妃脸上堆起笑容,“不是让你多休息吗?” “我想母妃了。”广宁在姚贵妃身边坐下,看到她手上的女红,微微皱眉。 “母妃怎么还自己做女红,让宫女去做就是了,别伤了眼睛。” 姚贵妃让宫女收了下去,“给你父皇做的袜子,本宫就喜欢给你父皇做些小物件。” “广宁,听说你还把那个女孩带回府了?” “毕竟养了几个月,舍不得让她离开了。”广宁敛下眼睛,声音轻轻地说。 姚贵妃心尖似被朕扎着疼起来。 她已经猜到广宁可能想起那些不堪的记忆,只是广宁一字不提,她也就不问。 有些话,藏着总比说出口要好。 只要广宁好好的,不再自寻短见,她什么都可以答应。 “你和陆珩已经和离,再无关系了。”姚贵妃说,“母妃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将你嫁给陆珩。” 以前看着陆珩温润如玉,又是才学过人,年纪轻轻就是状元郎,本说如意郎君,哪知见异思迁,冷寡无情,居然还敢派人暗杀广宁。 姚贵妃只恨不得将他抓回来,把他变成血滴漏,慢慢地折磨死他。 否则难消心头大恨。 “母妃,我如今也挺好。”广宁说。 “那你这些天就在宫里住着,陪母妃说话。”姚贵妃说。 广宁道,“我听说大皇兄回来了,是真的吗?” “嗯,在御书房呢。”姚贵妃颔首。 “大皇兄知道贤妃的事,肯定很伤心。”广宁叹息。 姚贵妃垂眸淡笑,她并没有将贤妃和陆大太太勾结的事告诉广宁。 她希望广宁能彻底忘记那件事。 也不想让她知道,曾经疼爱她的长辈也害过她。 第277章 和太子站在一起,两人就是亲兄弟 龚家被抄家流放,贤妃也褫夺封号自戕而亡。 所有人都以为大皇子不一定会回来,也怕他在边境起兵造反。 没想到他不但回来了,而且还是单枪匹马。 连皇上都有些意外。 大皇子跪在皇上的面前,眼尾泛着红晕,他已经知道龚家和贤妃都做过什么。 他在军中那么多年,早就察觉到军饷有问题。 只是一直都没有查出来。 原来烂在自家人这里。 “朕知道你并没有参与龚家的贪墨,你能回来,朕很欣慰。”皇上一手按在大皇子的肩膀上。 看到儿子出现在眼前,他的心是真的松口气。 “父皇,请您允儿臣回京,以后……只当个闲散之辈。”大皇子声音微微哽咽。 皇上没有答应,“你刚回来,先好好休息,朕既相信你与龚家无关,自是不会再怀疑你。” “父皇,儿臣在回来之前还见过陆珩,他去边境挑拨儿臣,此人居心不良,只怕已经心有不轨。”大皇子道。 “你起来说话吧。”皇上亲自将大皇子扶起来。 “陆珩已经逃去西疆,此人已经叛国,日后若是再见他,杀无赦!” 大皇子一愣,“怎么会,儿臣已经派人盯着他。” “他是早有所准备去见你,怪不得你,你不知他的用心艰险。”皇上哼了一声。 “要不是看在陆锡松有从龙之功,朕就该让陆家诛九族!” 如今只是让陆家成为贱民,也算便宜他了。 大皇子冷声道,“白家与陆珩叛国出逃,只怕早已经投靠他国。” “没错,否则白家怎么会逃得这么快。”皇上提起这事也有些恼怒。 “对了,父皇,儿臣今日在进宫的途中遇到有刺客要杀雍朝阮家小公子,刺客数量不少,儿臣担心上京城会不安宁。”大皇子道。 皇上微怔,“南朝的阮家?这次南朝出使的使者并没听说有阮家的人。” “南朝到底怎么回事,三番四次地到我朝刺杀,去,传陆渊进宫。”皇上怒道。 “再去鸿胪寺把南朝使者找过来。” 在鸿胪寺的两位使者正跪在符今翊的面前。 “殿下,您何时来的上京城,怎么……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呢。”卓大人小心翼翼地问。 符今翊一副百无聊赖地把玩手里的玉佩,“孤是偷偷跑出来的,要不是碰见你们,应该还没人知道。” “说来也巧,见了你们,孤就被追杀了。” 这话把两位使者吓得魂儿都没了。 “殿下,下官是一个字都不敢透露的呀。”卓大人连忙解释。 符今翊斜乜他们一眼,“孤知道,是贺知源要杀孤。” 卓大人闻言大怒,“贺贼岂敢!” “敢不敢的,他也做了,要不是陆指挥使救了孤,孤早就死在异国他乡。”符今翊说。 提到陆渊,卓大人的脸色就有些古怪,“殿下如何认识陆指挥使的?” 符今翊:“以前他得喊孤的姨母为三婶,是亲戚。” “……”卓大人心想不沾亲不带故,那怎么陆指挥使长得这样像皇上。 不对劲! “今日刺客要杀孤一事,必定会传进宫里,孤在上京城的秘密也不是秘密了。”符今翊说。 “等会儿孤随你们一起进宫吧。” 卓大人疑惑,殿下怎么就知道他们今日一定会进宫。 “陆指挥使,你怎么到鸿胪寺来了?”楼下,传来礼部尚书的声音。 符今翊立刻起身,对阮以朗道,“舅舅,我们也下去。” 卓大人和罗大人也连忙起身。 “卓大人!”罗大人拉住要走出门的卓大人,“您可还记得二十年前的一件旧事。” “什么?”卓大人疑惑。 “皇后娘娘曾经生过一子,后来却对外宣称夭折。”罗大人压低声音。 “!”卓大人惊得脸色一变,猛地回头看他。 “你……你是觉得陆渊……” 罗大人嘘了一声,“我只是猜测,不敢妄言。” “你这还不是妄言,你简直胆大包天。”卓大人没好气地说。 但他心里也忍不住怀疑。 实在是……陆渊跟皇上太像。 和太子站在一起,两人就是亲兄弟。 “暗中打听一下陆渊的身世,不要惊动他人。”卓大人小声说。 陆渊是来带符今翊和两位使者进宫的。 符今翊早有准备,“好呀,那就进宫好好跟贵国皇帝解释赔罪。” 他已经换了染血的衣裳,穿着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头戴玉冠,本来就生得俊秀,如今更是添了贵气。 终于有了太子殿下的气度。 马车早已经准备好,陆渊带着他们很快进宫。 他骑马走在前面,总觉得有人在背后打量他,陆渊回头看了过去。 两位使者飞快收回视线。 陆渊眸色微沉。 “见过你们皇帝之后,我要带太子先回去了。”阮以朗来到陆渊的身边,“继续留在这里,会连累你。” “那三个死士还没招供,等他们招了,将他们带回去。”陆渊说。 阮以朗:“他们是死士,又被喂毒,就算严刑拷打,他们都不会招供的。” 陆渊薄唇勾出一丝冷然浅笑,“先严刑拷打了才知道。” 很快,他们已经进宫。 卓大人上前介绍符今翊的身份。 “太子?”皇上眼中闪过一抹暗茫,他目光冷然地看过去,“贵国太子何时到雍朝的,朕竟不知道。” 符今翊上前道,“皇帝陛下,孤并非以太子身份前来。” “哦?那是什么身份?”皇上淡淡一笑,目光威严地打量符今翊。 “不瞒皇上,是小舅舅说要来看望小姨母,孤就偷偷跑来了。” “结果没想到小姨母在陆家一堆破事,便请陆指挥使暂时招待,孤便住在陆指挥使家中。” 皇上看向陆渊,“你知道他的身份吗?” 陆渊单膝下跪,“皇上恕罪,臣知道,所以一直让人在暗处保护太子殿下。” 这话听在皇上耳中,便是一直派人在防备。 “既然太子到雍朝做客,那是该好好招待。”皇上说。 “只是,怎么会在我朝屡屡出现贵国的刺客。”他看向卓大人,“使者大人,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第278章 我要去南朝 “啊……这……”要怎么解释? 这些刺客是大皇子的党派为了要铲除太子而来的。 可家丑不能外扬啊。 南朝皇室的皇子自相残杀,传出去像话吗? 只会让雍朝趁机给他们制造内乱,到时候趁机而入。 两国虽然有盟约,却也没有彼此信任到这种程度。 “这些刺客未必就是南朝的,我们南朝最近跟东阙有些冲突,也不知是不是孤在雍朝的消息被走漏出去。”符今翊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大皇子嘲讽:“东阙若是敢让刺客进入边境,我们雍朝也不会轻饶。” 皇帝怎么会不清楚南朝皇室如今的处境。 他们南朝的符帝处事不公,偏宠贵妃所出的皇子,却早早地立下储君,才会有如今的局面。 正是因为有南朝的先例,他才迟迟不愿意立储,更不会给皇后任何希望。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让有曲家血脉的五皇子成为太子。 “太子在我们雍朝,我们自是有责任保护你的安全。”皇帝淡淡地说。 他抬眸看向陆渊,“陆渊,这阵子你就护好太子的安危。” 陆渊行礼,“是,皇上。” 符今翊并不想夜长梦多,“皇上,我已经离开南朝多日,不便继续逗留,明日我便会启程回南朝。” “其他谈和事宜,交给两位使者便可。” “太子,还是再多留两天,万一途中又遇到刺客该如何是好,还是先让镇抚司彻查,没有可疑刺客再启程。”皇帝道。 符今翊看了陆渊一眼,“那就听皇上的。” 皇上很是满意,又下令让人准备设宴,宴请南朝的太子殿下。 比起上次贺景尧到来时引起的不喜,符今翊对雍朝给予最大的尊重,让皇上很是满意。 符今翊是南朝太子的消息也传开了。 他不好继续住在陆渊家中,而是搬去了鸿胪寺。 陆渊回去才跟沈岁安说起刺杀的事。 沈岁安一颗心七上八下,听到符今翊没有受伤,她才放心下来。 “白天就得知此事,没有看到你们回来,我还一直不放心。”沈岁安道。 陆渊将她搂在怀里,“宫里急召,来不及跟你说,别怕,我们都没事。” “今翊在上京城都有刺客要杀他,只怕从小到大都不太平顺。”沈岁安叹息。 “嗯。”陆渊将她抱着坐在自己膝盖上,“岁岁,我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 沈岁安侧头望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但陆渊还在斟酌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是不是想去南朝?”沈岁安低声问。 陆渊低叹一声,“贺知源叔侄不是想杀我就是容不下今翊,若是我不反击,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我也想送今翊回南朝,这一路……我不放心。” 沈岁安早就料到会有今日,他迟早都是要去南朝的。 “好呀。”沈岁安点头,“我跟你……” “你在家里等我回来。”陆渊说,“岁岁,南朝凶险未知,我不想你跟着去冒险。” 沈岁安点了点头,“我听你的。” …… …… 大皇子归来,皇上并没有将他治罪,还赏赐了一座府邸给他。 据说这府邸本来就是为大皇子日后封王时准备的,如今虽然没有封王的圣旨,但瞧着皇上的意思,应该也不远了。 二皇子带着广宁来送贺礼。 看到广宁如今安静端庄的模样,大皇子心中愧疚。 “大皇兄,你长高了许多。”广宁笑着说。 “比我还高半个头。”二皇子比了一下。 大皇子道:“我在军中经常要操练,身高蹿得快,二弟你年纪还小,过两年就长高了。” 二皇子将手中贺礼交给大皇子,他们一起来到堂庭入座。 “大哥还会去军营吗?”二皇子笑着问。 和广宁不同,二皇子已经在朝堂办事,自是清楚龚家和贤妃是犯下怎样的错。 他甚至都想好了,如果大皇子这次回来要替贤妃报仇,那他要先下手为强,除掉大皇子。 但今日母妃却让他不要对付大皇子。 还说让他先观察为妙。 大皇子单枪匹马回到上京城,要么问心无愧,要么早有准备。 “何去何从,还要等父皇的旨意。”大皇子笑了笑。 “今日是我们难得一聚,就不要提旁的事了。”大皇子说。 二皇子正要说话,外面就传来三四五皇子来了。 四皇子和五皇子年纪小,还在上书房读书,两人是下课之后一起结伴来的。 但老三怎么跟他们一起了。 特别是五皇子,他虽然年纪小,但被皇后教导着跟他们几个都不亲近,还总摆出嫡出的姿态,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果然,老三面带微笑走进来,身边跟着的是老四。 半大的五皇子黑着脸走在最后,一脸的不情愿。 “父皇让我把他们两个小家伙一起带来祝贺大哥。”老三笑着道。 顺便解释五皇子怎么会在这里。 大皇子笑了笑,招呼着他们坐下。 “听说大哥昨天刚回城就遇到刺客?”三皇子好奇地问。 “不是冲着我来的,是要刺杀南朝的太子。”大皇子道。 三皇子笑了笑,“南朝太子生来病弱,就算是太子,日后还不一定能继承皇位。” “也就是占着嫡出的名头罢了。” 五皇子黑着脸,“全天下的大儒都知道,嫡出即是正统,三皇兄不知道吗?” “是是是,你说得对。”三皇子哈哈笑着,一副不跟小孩子计较的表情。 把五皇子快气得像金鱼了。 “父皇也不是庶出的,五弟,你莫非在父皇?”广宁道。 “你们几个用不着联合欺负我,我母后是中宫皇后,你们的母妃再怎么样也只是妾室。”五皇子哼道。 这是母后跟他说的,就算姚贵妃再得宠又如何,只要母后好好的,她永远都只是妾室。 大皇子无奈地叹息一声,五皇子是真不聪明。 这里除了他和自己,都是一母同胞,跟他们吵架怎么会吵赢。 “今晚还有宫宴,咱们中午就不喝酒,我在边境学了几个菜式,亲自下厨做几个给你们尝尝。”大皇子说。 广宁站了起来,“大皇兄,我去帮你。” 大皇子笑着点头,和广宁走去后院。 “广宁……”大皇子见她落后自己几步,想等她走上来。 广宁的神色却是一僵,站在原地不动了。 大皇子心头微涩,笑着继续走,“你去跟他们说话吧,我很快就好。” “大哥,陆珩是不是去找你了?”广宁低声问。 “他逃了,离开雍朝边界。”大皇子沉声道,“你放心,有机会我一定把他抓回来。” “让他在你面前跪着忏悔。” 广宁点了点头,“好,大哥,如果你下次去塞外,带我一起去吧。” 第279章 你嫁给南朝太子吧 宫宴如期举行。 这次宾主尽欢,南朝使者不敢再像上次一般大胆冒犯,总算是圆满地结束了宫宴。 不过,这次符今翊的出现,倒是不少人惊艳一把。 都说南朝太子病弱,可今日瞧着,似乎也并不像短命之相。 端坐在上首的皇后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待宫宴结束,皇后留下永宁。 “你许久没进宫了,是不是不愿意见到本宫?”曲皇后望着依旧年轻貌美的女儿,惊觉女儿如今和她似乎渐渐离心。 永宁垂眸,“永宁只是怕惊扰母后。” “是你父皇不让你见本宫的?”曲皇后表情有片刻狰狞。 “母后,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不太愿意出府。”其实她是不想每次进宫,都重复地听母后的抱怨。 怨天怨地,怨父皇怨姚贵妃,怨太后怨曲家。 总之母后的不如意,全是别人造成的,与她并不相干。 永宁不是不想争。 父皇如今还身体康健,再活十几二十年并不是问题。 五皇子长大之后未必没有一争之力。 但她同时也看得很清楚,就算五皇子日后再如何优秀,父皇都不会立他为太子。 太后和外祖母肯定也看清楚了,所以才暂时退出上京城。 不如韬光养晦,静待时机。 可偏偏母后怎么说都听不明白。 “那怎么行,你还年轻,要多出府去应酬,难道你还想一辈子守寡吗?”曲皇后皱眉说。 “母后,您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永宁问。 曲皇后将永宁上下打量一眼。 “永宁,你愿意助你弟弟一臂之力吗?” “母后,您又想做什么?”永宁的心咯噔一下,不知母后又想到什么方法去对付姚贵妃。 都这么多年了,母后还是没有自知之明,她根本对付不了姚贵妃。 虽然贤妃表面是因为龚家之事自戕,但她还是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多半还是跟姚贵妃有关。 曲皇后含笑地拉着永宁的手,“永宁,之前那贱人怂恿你父皇,想要让你去西疆和亲,本宫肯定不同意。” 永宁眸色渐沉,等着曲皇后后面更重要的话。 “今日本宫瞧着南朝的太子生得面如冠玉,倒是……” “母后!”永宁制住曲皇后继续说下去,“女儿比南朝太子年长几岁!” 曲皇后激动地说,“那又如何呢,长几岁有什么关系,你正值好年华,只要你日后成了南朝皇后,你就有能力帮你弟弟了。” “……”永宁闭了闭眼睛。 “母后,您就从来没有想过女儿的人生吗?” 曲皇后没有看到永宁眼中的悲伤,“只要五皇子日后成为新帝,你就是大长公主,有什么不好的。” “再说了,和南朝和亲,你成了太子妃,以后也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永宁强忍眼中的泪水。 “母后,那是南朝的太子,不是你想要和亲就能和亲的。” “女儿听说南朝的阮皇后强势狠厉,她能让我一个守寡公主嫁给她的儿子吗?” 她有时候真是不明白,母后明明出身曲家,怎么一点都没有太后和外祖母的睿智。 此时最好的方法就是不争,越争只会越惹父皇的厌恶。 曲皇后:“本宫自有办法。” “那女儿也无话可说,随母后做主吧。”永宁心灰意冷。 她突然有些后悔,她不该回上京城的。 “女儿先出宫了。” 曲皇后并未察觉到永宁的伤心,她已经全副身心都在想着如何让永宁去南朝和亲。 今日她瞧着南朝太子一表人才,年纪不大最好拿捏,永宁若是和亲过去,肯定能够让小太子言听计从。 越想越觉得此事可为。 …… …… “哥哥,你要跟我回南朝?”符今翊惊喜地叫出声。 陆渊:“是送你回去。” 符今翊已经激动地来回踱步,“太好了,等到了南朝,我一定要带你去逛街,还要带你吃最好吃的东西。” “陆渊,你真的决定了?”阮以朗虽然高兴,但他情绪能克制得住。 “这一路怕有危险,皇上准我护送你们到南朝。”陆渊道。 他是镇抚司指挥使,要离开上京城,肯定是需要皇上同意的。 阮以朗沉声问,“你的意思,这次回南朝,并没有打算跟皇后娘娘相认吗?” “小舅舅,我与你们相认又如何?”陆渊淡声反问。 沈岁安在旁边说,“小舅舅,皇后娘娘和阮家是认了陆渊,可南朝皇室呢?你们的皇上……不是至今还不肯承认。” “陆渊就算去了南朝,又能以怎样的身份?” 符今翊抱住陆渊的肩膀,“哥哥,只要你愿意,你就是南朝的嫡长子,你才应该是南朝的太子。” “好了,别说胡话。”陆渊拍了拍他的头。 “送你去南朝,我便回来了。” “哥哥……”符今翊想让陆渊留在南朝陪他。 阮以朗拉住他的手,“听你哥哥的,你今天还说胸口不舒服,先回去休息。” “巧了,我正好想去看望程姐姐,今翊跟我去医馆吧。”沈岁安看出阮以朗跟陆渊想单独说话,把符今翊给带走了。 符今翊大惊失色,“嫂嫂,我不要扎针。” 沈岁安忍着笑,“不扎针。” 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边,阮以朗才低声问,“陆渊,你想去杀贺知源。” “他能派人杀我,我也能杀他。”陆渊说。 阮以朗道,“不要轻举妄动,要是轻易能杀他,他早就死一百次了。” “贺知源身边都是死士,若是贸然动手,只会中了他的道。” 陆渊颔首,“好,我知道了。” “我是很认真在劝告你,阿姐和我们,比你更想杀他。”阮以朗说。 “小舅舅,我不是个冲动的人。”陆渊道。 阮以朗:“那就好,你到了南朝,就跟……皇后娘娘见一面吧。” 陆渊垂下眼眸,“好。” 他的确是想去杀了贺知源。 免得他日后继续谋害小太子,他希望符今翊平平顺顺地登基。 既然难杀,那就慢慢杀。 只是还没等符今翊启程回南朝,就等到雍朝提出要和亲的要求。 而且是一个死驸马的公主要嫁给他。 符今翊:“?” 他的亲事在雍朝皇帝眼中,这么廉价吗? 第280章 皇帝大怒 这下差点破口大骂的是南朝使者了。 就你们守寡的公主,想嫁给他们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 啊呸! 我们太子殿下如仙童般的人物,想娶怎样的高门闺女没有,需要卖身来娶一个守寡的公主吗? 真是……真是气死他们了。 卓大人把礼部尚书臭骂了一顿,大口喘着气。 “你们公主想当我们的太子妃,做梦!” “要实在嫁不出去想和亲,给我们皇上当个美人吧。” 说不定皇上都要嫌弃几分。 礼部尚书被骂得一脸口水,他铁青着脸,拿出绢帕擦拭着。 “好好说话不行吗?本官就是提一嘴,就是商量,你们不同意,就提出别的意见,人身攻击算什么。” 他其实也不想来沾染这晦气。 但皇后娘娘让他来问的呀,之前还死活不肯和亲,这次见到人家太子殿下长得年轻俊秀,竟打起人家的主意。 卓大人狰狞的表情慢慢地恢复平静。 “我们也是极少失态的,尚书大人请见谅。”实在对方提出的和亲要求太让人气愤了。 礼部尚书:“你们太子……也该是到年纪定亲了,就算不是太子妃,那侧妃……” 卓大人面无表情:“绝不可能!” “好吧,好吧。”礼部尚书怕自己再说下去,对方都要打人了。 他只好进宫先去找皇上回禀了南朝使者的答复。 皇上脸色一沉,目光冷厉地看着他,“谁说朕要永宁跟南朝和亲,我朝公主从不和亲,你身为礼部尚书,难道不清楚吗?” “……”礼部尚书傻眼了。 慌忙下跪,“陛下,是臣误会皇后娘娘的意思,臣罪该万死。” 皇上的脸色乌云密布,“皇后要你去跟南朝使者提出和亲的要求?” 他永远不明白曲皇后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她既然同意永宁和亲,那上次宫里才传出和亲的消息,她又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仿佛他只要点头同意,她要立刻碰死在他面前。 “你下去。”皇上摆了摆手。 “传皇后过来。” “不必了,朕去坤宁宫。” 皇上已经多年不曾宿在曲皇后的宫里,一开始每个月初一十五还会依照祖制过来的。 后来,曲皇后每次见他总要摆着冷脸,话里话外都是他太宠爱姚贵妃,暗讽姚贵妃是妖妃,把皇上说得烦不胜烦。 索性就懒得再来坤宁宫了。 曲皇后听到皇上驾到的传唱,还有些没有回过神。 还是宫女小心提醒,她才猛地站起来,脸上掩不住的欣喜。 “快看看,本宫的妆容如何,今日的衣裳是半旧的,早知就不穿这一套了。”曲皇后有些语无伦次。 宫女忙道:“娘娘依旧美艳端庄。” 曲皇后深吸一口气,扬起笑容走出去迎接皇上。 皇上大刀阔斧地走进来,脸上怒容未消。 望着曲皇后的眼神冷得吓人。 “……”曲皇后嘴角的笑容僵住,有些忐忑不安地跟在皇上身后。 “都退下。”皇上一拍桌子。 把原本还欣喜的宫人吓得脸色发白,急忙鱼贯而出。 曲皇后的心仿佛也被浇了一桶冰水。 “你让礼部尚书去跟南朝使者说什么?你要让永宁和亲,上次捕风捉影没有的事,你倒是紧张兮兮,生怕朕让永宁去和亲,你现在想做什么?”皇上冷眼看着曲皇后问。 原来是因为这事。 只要和五皇子无关就行。 曲皇后心中松口气,“上次臣妾是怕永宁去西疆,那是蛮荒之地。” “南朝就不一样了,而且南朝太子一表人才,臣妾觉得很是不错。” “皇上,若是永宁嫁给南朝太子,对我们雍朝百利无一害啊。” 听着皇后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有错的态度,皇上气得脑仁突突疼。 她是真以为他看不出她的小算盘,以为将永宁和亲嫁到南朝,可以帮扶五皇子。 南朝自己就一堆烂事。 怎么可能顾及到雍朝。 再说了,那太子年纪看着比永宁小那么多,南朝会同意吗? 自取其辱,贻笑大方,丢人现眼! 气死他了! “你问过永宁吗?她才刚死了驸马,你就迫不及待要她去和亲!”皇上怒声问。 永宁是他的长女,他对永宁的感情是不同其他公主的。 “她有什么不愿意的。”曲皇后皱眉,“永宁都守寡了,若是还能嫁给太子,她肯定同意的。” “朕当日将你禁足,如果不是永宁,朕不会放你出来。”皇上低声说。 “你居然还狠心算计自己的女儿。” 曲皇后冷笑,“皇上,您扪心自问,您没动过让永宁去和亲的念头吗?” “你说上次臣妾是胡思乱想,空穴不来风,您若是没有在姚贵妃面前提过,宫里怎么会有这样的风声。” “你的好贵妃把持后宫,她的女儿出了什么事,消息能瞒得严严实实,怎么永宁和亲的事就捂不住。” “不就是想传到臣妾耳中,好让臣妾闹起来。” 皇上道,“这事儿根本不关姚贵妃的事。” 曲皇后闻言哈哈大笑,“是啊,姚贵妃在皇上心目中,真是善良大度的好人呐。” “朕告诉你,你想要永宁嫁给南朝太子那是不可能的,南朝使者已经拒绝了。”皇上没好气。 “嫁不成太子,那就嫁给他们的皇上。”曲皇后突然就一根筋要犟到底。 她本来已经想着如果南朝太子不愿意,那此事就作罢。 可皇上偏偏要来责怪她,她便铁了心非要跟皇上对着干。 “你……你简直是愚蠢!你以为永宁嫁到南朝能改变什么!”皇上骂道。 曲皇后:“你这般对臣妾,不就是因为臣妾姓曲,可当初要不是曲家和太后,皇上如今也不知在何处。” “朕看你是失心疯了。”皇上气得拂袖离开坤宁宫,他最厌恶皇后拿当年太后收养他的恩情来逼他。 回到养心殿,他依旧气怒难消。 “去,传永宁公主进宫。” 福安公公连忙低声应诺。 皇上胸膛剧烈起伏,他恼怒曲皇后自作主张,也恨她至今还没有对储君之位死心。 她如果肯听话让五皇子当个闲散王爷,日后她也会是太后。 难道以后得新帝还能不敬着她吗? 第281章 大胆假设 符今翊嗷嗷怒了半天,终于气呼呼地坐了回去。 “下官已经替太子拒绝了。”卓大人依旧义愤填膺。 “那守寡的公主妄想当太子妃,雍朝真是欺人太甚。” 符今翊摆了摆手,“这件事我知道了,卓大人,你去忙吧。” “殿下,您和陆指挥使……似乎很熟?”卓大人屁股抬了抬,又坐了回去。 “都是亲戚,自然是熟悉。”符今翊说。 卓大人轻咳了一声,“下官还打听到,陆指挥使并非陆家的亲生骨肉,而是陆家从外面抱回来的?” 当他得知陆渊身世未明时,激动得一整晚都睡不着。 结合太子殿下跟陆渊的亲近程度,他觉得自己的猜测绝对是真相了。 “这又不是秘密,还需要卓大人亲自去打听?”在上京城随便抓个百姓就知道的事。 卓大人欲言又止,几次都想问出口。 陆渊到底是不是皇后娘娘的亲生儿子! “太子殿下,臣每次见到陆指挥使,都觉得他十分面善,似是在哪里见过。”卓大人低声说。 符今翊侧眸看了过来,一双桃花眼含着笑,“是吗?孤也有这种感觉。” “臣觉得陆指挥使长得像陛下。”卓大人立刻道。 “你这么说,确实有点像。”符今翊点头。 卓大人简直心花怒放,“太子殿下,您年纪小,或许不知道,皇后娘娘在您之前生过一个皇子,臣怀疑他就是陆指挥使。” 符今翊一怔,没想到卓大人只是见到陆渊几次,就已经猜测他是父皇的儿子。 若是南朝其他官员见了,肯定都跟卓大人一样的想法。 “卓大人,父皇说过,我哥哥生出没多久就夭折了。”符今翊说。 “殿下,其实当年宫中隐隐传出消息,说那位皇子并没有夭折,是……”卓大人犹豫了一下。 当年他听说皇上怀疑嫡长子来历不明,所以才要将他秘密弄死。 如今见到陆渊,显然当年这个说法是错的。 只怕是皇上容不下阮皇后生出皇子,所以才动了杀心。 “卓大人,没有证实的事,还是不能乱说的,”符今翊说。 卓大人:“是,但大胆假设呢,如果陆指挥使真的是殿下的哥哥,对殿下是好事啊。” “那卓大人想办法去证实。”符今翊含笑看他,“陆指挥使会护送孤回南朝。” “殿下放心,下官一定会想办法。”卓大人说。 “还有一件事,若是雍朝坚持联姻,那……” 符今翊皱眉,“贺景尧不是为父皇求过和亲吗?孤觉得父皇后宫还是太清静了。” 卓大人:“下官明白了。” …… …… 沈岁安从陆渊这里听说了和亲的事。 “永宁是不会同意的,上次就因为和亲的事,她很生气。”沈岁安说。 陆渊:“皇上也不会允许。” 沈岁安第一次对永宁生出同情,“她已经守寡了,还不能决定下半辈子过怎样的生活。” 皇后居然还不死心,皇上都已经这么明显了,她还觉得五皇子会成为储君。 “永宁是个聪明人,她自己知道取舍。”陆渊淡淡地说。 对于永宁上次利用他跟皇上博弈的事,陆渊只觉得最好离这个女人远一点。 “皇上把谢长玉留在上京,领了禁卫军统领的差事。”陆渊低声说。 她改变了谢家的命运,却没有改变谢长玉弃笔从戎。 “祖父说过,谢长玉若是科举入仕,日后必定能成为阁老。” 陆渊:“这是谢长玉的选择,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官,都是保家卫国。” 沈岁安轻笑:“是我狭隘了。” “对了,今天小姨母来了,她说陆家人往南岭的方向去了。” 陆渊:“老太爷是聪明人,知道此时应该远远避开。” 虽然贬为贱民能留一命,但他们要是没有离开上京,只要皇上和姚贵妃想起广宁遭受的罪,就会把怒火发泄在他们身上。 “大太太害人不浅。”沈岁安冷声说。 陆渊沉声道,“她是个心狠手辣阴险之人,我去南朝的时候,你出门一定要带着芙蕖和凝霜。” “有任何关于我的消息,不要随便相信,除了我给你的亲笔信,不要相信其他人说的。” 沈岁安想起他上一世早逝的事。 她心中一紧,下意识抱住他,“你……你先跟我去医馆找周大夫。” 陆渊失笑。 “岁岁,我从小就极少生病。” 沈岁安回头瞪他一眼,“你被大太太下毒也不自知,总之要周大夫仔细检查。” 陆渊听出她语气的担忧和害怕,便不再拒绝,任由她牵着手去了医馆。 周舟陪着程芝云在后院散步,最近程芝云的月份大了,更需要多走动。 听到沈岁安带陆渊来给他把脉,他还有几分不悦。 “怎么,又被下药了?”周舟哼了哼。 陆渊黑着脸,“狗嘴吐不出象牙。” “你能吐出象牙?”周舟挑眉,“想见识。” “周大夫,他要出远门,麻烦你给他仔细把脉,确保他身体没有任何隐疾。”沈岁安说。 周舟哦了一声,“看他面相,也不是短命的,你怕什么。” 沈岁安的脸色微微一白。 她不就是怕他短命。 周舟见她神色不对,还以为陆渊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隐疾。 程芝云:“先到里面坐下,让周舟给指挥使诊脉。” 沈岁安握紧陆渊的手,一双晶莹如玉的眼睛颤颤地看着他。 “别担心。”陆渊低声说。 周舟示意陆渊把手伸过来。 他仔细脉了起来。 这脉象…… 比他还健康! 周舟瞥了沈岁安一眼,见她脸色依旧忧虑,难道陆渊真的有不为人知的隐疾? “你平时哪里觉得不适?” 陆渊:“没有。” 周舟默默地收回手,“我医术有限,是没脉不出陆指挥使有什么病。” 沈岁安:“没有就好,那你多给一些金疮药解毒丸,让他带在身上。” “……”周舟面无表情看着沈岁安。 他不觉得陆渊有那么脆弱,只是出远门而已。 陆渊好笑道:“这些镇抚司都有,我会带着的。” 沈岁安:“多带些总是好的。” “好,听你的。” 周舟面色冷冷的,“没什么事你们就回去了。” 影响他们夫妻独处。 第282章 同意和亲 永宁公主答应和亲了,她愿意嫁给南朝的皇帝,成为他后宫的妃嫔。 消息传出宫门,几乎整个上京城都震惊了。 连向来不太关心朝局的姜氏都忍不住找沈岁安打听了。 那可是永宁公主,皇上的嫡长公主,谁不知道皇上最疼爱的公主就是永宁了。 沈岁安也很意外,她知道曲皇后逼迫永宁,但有皇上为永宁做主,只要永宁不答应,谁也逼迫不了她的。 除非她自己同意了。 这不关她的事,但沈岁安想起永宁倔强清冷的眼神,想起她曾经说过浮云出处元无定,得似浮云也自由。 这样向往自由的永宁公主,怎么会愿意成为后宫的妃嫔。 沈岁安让凝霜去永宁公主府递了请帖。 本来还以为永宁应该不会见她,却没想到永宁回了信,请她第二天去公主府。 见到永宁的时候,沈岁安吓了一跳。 “公主,您没事吧?”脸色竟这样苍白,整个人都憔悴不堪。 看起来不像是自己同意去和亲的样子。 永宁淡淡地看了沈岁安一眼。 “很奇怪我为何要去和亲,还是想来看我笑话?”永宁问。 沈岁安:“我若是要看公主笑话,那也不必亲自来您面前了。” 永宁嗤笑一声,端着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殿下,酒喝多了伤身。”沈岁安低声道。 “难道我去了南朝就能长命百岁了?”永宁反问。 “您若是不愿意,谁也强迫不了的。”沈岁安望着永宁眉眼的阴郁,既然这么不愿意,为何又要答应。 永宁端着酒杯一饮而尽,随即笑出声,越笑越疯狂。 眼泪从她眼角落下。 “对我来说,去哪里都一样了。” 她用力抹去眼角的泪水,“皇上已经命陆渊倒是护我去南朝出嫁,沈岁安,你与本宫应该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以后再无见面的机会。” 沈岁安皱眉看她,永宁眼中一点光亮都没有,完全不像是心甘情愿去和亲的。 “殿下,女子的人生并非只有出嫁,就算守寡又如何,您是公主殿下,想要活得多自在都是可以的。” “是啊,我也想要自由自在的。”永宁轻笑出声。 “如果你是为了五皇子,那真是……大可不必!”永宁不管怎么牺牲自己,皇上都不会将五皇子立为储君的。 没有二皇子,也会有别的皇子,一定不会是曲皇后的五皇子。 永宁目光幽冷地望向前方,“瞧,连你都看出来了,五皇子是没有机会的。” “母后为什么就看不出来呢,太后和曲家都离开上京了,她居然觉得我能够帮她。” “真好笑啊,我连她都反抗不了,她竟觉得我去了南朝,就能够在南朝一手遮天。” 沈岁安:“如果是因为皇后,那您……” “我母后跪在我面前,让我去和亲。”永宁抬眸看向沈岁安,“她都做到这个地步了,我若是反抗,父皇让我留在上京城,那以后呢?” “不是和亲南朝,也会是别的地方。” 永宁脑海里仍然清清楚楚地记得曲皇后跪在她面前的那一幕。 她不想去和亲,无论是嫁给太子还是皇帝,她都不想。 曲皇后哭得撕心裂肺跪在她面前。 “永宁,太后和曲家都舍弃了本宫和你的弟弟,我们能依靠的只有你了,你不能这么自私。” “本宫走过鬼门关才将你生下来,你的命都是本宫的。” “你若是不肯答应,本宫就跪在这里不起来。” “本宫宁愿去死。” “永宁,反正你早晚都是要再嫁的,与其嫁给世家子弟,不如去南朝和亲,还能为本宫和你弟弟争取一个机会。” “就这一次……母后以后再也不要求你做任何事了。” “母后,既然您觉得我的命是你给的,不如您把我的命拿走吧。”永宁拿下朱钗要刺进自己的脖子。 曲皇后的速度比她更快,已经一头撞向柱子,“好,那就一起死。” 要不是宫女拦住她,曲皇后要撞得头破血流。 永宁脸色惨白,她看着神情癫狂的曲皇后,终于明白一件事。 她是不可能跟皇后和五皇子彻底切割的,只要曲皇后一日不死心,她就不会有安心的日子。 在母后的心里,她不是女儿,而是一颗棋子,一个给五皇子踩的阶梯。 “好,我答应你,就当我还了你这条命。”永宁低声说。 曲皇后露出满意的笑容。 “皇上为何会同意,不是说我朝公主绝不和亲吗?”沈岁安低声问。 将永宁的记忆给拉了回来。 她抬起一双没有任何光芒的眸子,“我请父皇同意的。” 她求皇上同意,也答应绝对不会利用南朝帮五皇子。 父皇说她天真无知,就算她去了南朝,真的想帮五皇子也没有能力。 说她小看南朝的帝后。 永宁什么都不想管了,她只想远离这里,远离曲皇后。 “殿下,既如此,那便祝您顺遂无虞。”沈岁安低声轻叹。 “听说你们与南朝太子关系亲近?”永宁挑眉问。 “还算可以。”沈岁安头疼了,等永宁去了南朝,肯定很快会知道陆渊与皇室的关系。 永宁说,“坊间都说南朝太子病弱,是真的吗?” 沈岁安抬眸看她一眼,“殿下在宫宴上不是见过吗?你觉得他病弱吗?” “你倒是挺护着他。”永宁轻笑一声。 “病不病弱也跟我无关,我又不是嫁给他。”永宁说。 沈岁安低声道,“南朝皇宫也并不如雍朝的平静,殿下还是……谨慎些。” 永宁又继续喝酒,“知道了,你若是没别的事就回去吧。” “公主,别喝太多了。”沈岁安在心里叹息一声。 雍朝这边愿意和亲,南朝的消息也来得很快,符帝许了永宁贵妃之位,两国再次重修旧好。 贺景尧当初刺杀陆渊的事,也因为两国重新和谈,一笔勾销。 陆渊成了护送公主和亲的使者,即日启程前往南朝。 没想到一开始想要嫁给陆渊的永宁,最后却嫁给了南朝的符帝。 这……从另一方面来看,永宁岂不是成了陆渊的庶母?! 说是孽缘也不为过了。 第283章 不要对生父有任何期待 永宁公主答应和亲之后,更加不愿意见任何人了。 除了见过沈岁安一次,她就吩咐闭门谢客,连大皇子要去找她,都被她拒之门外。 大皇子跟皇上提出要护送永宁前往南朝。 “也罢,你是永宁的兄长,有你陪同她出嫁,朕也能放心些。”皇上思虑片刻就答应下来。 因为贤妃的事,皇上现在还没想清楚究竟要怎么安置这个大儿子。 他既想要给儿子信任,让他重回边境军营,又担心他心中生怨,这次回来只是为了迷惑他,以后会找机会报仇。 不如让他护送永宁出嫁,还能让自己多些时间考验他。 “父皇,永宁自小聪慧,她想要和亲,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您保重身子,莫要再生气了。”大皇子看了皇上一眼,低声地说道。 皇上捂着胸口叹了一声。 永宁跪在他面前说要和亲的时候,他是真的被气得差点晕过去。 他甚至有那么一刻,想要亲自提剑去杀了曲皇后。 她已经毁了他一个儿子,如今又要毁了他的女儿。 “朕知道,永宁不是心甘情愿要和亲。”皇上低声说。 “只是她求了朕放她离开,朕只能答应她。” 大皇子想起五皇子充满怨怼的眼睛,他也是无奈叹息,“父皇,等儿臣从南朝回来,是否能给儿臣一处地方,儿臣想离开上京城。” 皇上深深看了大皇子一眼,“别想那么多,等你从南朝回来再说。” 从养心殿出来,大皇子见到不远处的广宁。 “大皇兄,你去见过皇姐了吗?”广宁弯唇含笑问。 “永宁不肯见我,她心情不好,怎么了,你也想去找永宁?”大皇子垂眸打量广宁。 他记得广宁向来不喜欢永宁,两人的关系称不上好。 广宁眼底神情有几分怜悯,“皇姐这一去南朝,以后多半是没有机会再见面了,我想要办个宴席,算是为皇姐饯行,大哥,你觉得呢?” 大皇子失笑:“永宁是出嫁,又不是出门游玩,怎么就需要饯行了。” “我就是找个由头嘛,听说她总把自己关在府里,这样可不行。”广宁说。 “先问问永宁的意思,她若是不想,也不好强迫。”大皇子没有立刻答应。 广宁眼眶微微泛红,“大皇兄是不是觉得我以前刁蛮任性,总是和皇姐吵架,担心我这次也是故意要奚落她?” 大皇子:“不是,广宁,我没有这样想,只是……永宁和亲并非她的意愿,心情一定不佳,我们不是她,无法感同身受,最好不要再这时候打扰。” “好吧,我知道了。”广宁眼底闪过失望,她是有事要请永宁帮忙。 只是她自己想去见永宁,永宁是不会见她的。 大皇子低声道:“永宁愿意见沈岁安,或许……” 听到沈岁安的名字,广宁眼中的伤心难过渐渐地淡下去。 “我也是……很久没有见过沈岁安了。” 差点就忘记这个人了。 …… 沈岁安正在为陆渊收拾细软,还有一堆的创伤药。 虽然重生以来,有许多事情已经改变了,上一世发生过的,这一世不一定会发生。 她还是忐忑不安。 “要不是不合时宜,我想跟着你去南朝。”沈岁安小声说。 陆渊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将她圈在怀里,“岁岁,你好像特别害怕我去南朝,是不是又做梦了,梦见我在南朝有危险?” 沈岁安嗯了一声,“做噩梦了,所以害怕。” “不会的,我一定平安回来的。”陆渊低沉的声音听着格外温柔。 “可是……”沈岁安抬起头。 陆渊低头吻住她的唇,细密的吻落在她的唇角,“相信我,有你在这里,我一定会好好地。” 沈岁安心头一阵悸动,她搂住他结实的腰身,主动回吻了他。 屋外细雪飘扬。 屋内春意暖暖。 “我去拿羊肠套。”陆渊的声音嘶哑克制。 “……忘记泡水了。”沈岁安娇声说。 陆渊深吸一口气,他正要起身,被一双细长白皙的腿勾住。 “不用羊肠套也行。” 待云雨停歇,已经是天色渐晚。 沈岁安有些倦怠,她娇嗔横了陆渊一眼。 “东西都还没收拾好。” 陆渊低声轻笑,“你已经收拾好几天,该带的都带了。” “大皇子也同去南朝,你的身世只怕瞒不住这边了。”沈岁安说。 “岁岁,我不在上京的时候,你先去沈家住吧,我与祖父已经商议过了,祖父也觉得如此最好。”陆渊道。 他已经有预感,身世是隐瞒不住,以防有人利用此事伤害沈岁安,他必须要先做好安排。 “如果遇到难事,你可以找三叔或是谢长玉。” 沈岁安点着头,“好,我记住了。” “肚子饿不饿?传膳吧。”陆渊笑着问。 “饿了。” 又过了数日,和亲队伍已经准备完毕。 符今翊和南朝使者也要离开上京城了。 阮氏请了陆渊夫妇到家中吃了一顿饯行的酒席。 “陆渊,你放心,我们会照顾岁岁的。”阮氏看了沈岁安一眼。 他们都清楚,陆渊这一次南朝,再回来,身份就要不同了。 “还有一句话,小姨母要先跟你提个醒。”阮氏欲言又止。 陆渊:“小姨母,您说吧。” “不要对你的生父有过多的期待,今翊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尚且能偏袒到令人发指,更别说……” 更别说从小就被他舍弃的陆渊。 阮氏真是心疼陆渊,他回到南朝并不是顺风顺水。 在陆家被陆大爷厌恶,亲生父亲对他也不喜欢。 太命苦了。 陆渊听到这话,只是淡淡一笑,“小姨母,我已经过了需要父亲的年纪。” “我的意思,是你无论要做什么,都不必对他心软。”阮氏说。 “他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阿姐,不要期望他会改变,如果他对你和颜悦色,那一定是要利用你。” 阮以朗:“咳咳,你别吓陆渊了。” “我只是说事实。”阮氏冷声道。 “他已经不知是宠妾灭妻,他是想要灭了我们整个阮氏,要不是我们根基稳,早就被他和姓贺的害没了。” 符今翊挺直身子,“小姨母,嫂嫂,你们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哥哥的,不会让父皇和贺知源伤害他。” 陆渊轻笑,“谢谢你了。” 第284章 送嫁 永宁公主是雍朝数十年来第一个和亲的公主,虽然准备仓促,但皇上到底舍不得亏待女儿。 除了丰厚的嫁妆,伺候的宫人也不少。 和亲队伍浩浩荡荡地从上京城出发。 沈岁安站在城门外,目送陆渊的身影渐渐远去。 成亲之后,她还是第一次要跟陆渊分开这么久,心里一时有些怅然。 “我已经去信给大哥,他会照看陆渊的。”阮氏搂着沈岁安的肩膀安抚着。 “你若是有什么事,也差人来找我和小姨丈。” “好。”沈岁安嘴角扯出一抹笑。 直到和亲队伍再也看不到,她们才回城。 姜氏早已经派人来麒麟巷,“太太吩咐,只收拾姑奶奶平时用得趁手的物件,其他的家里都一应备着,用不着搬来搬去的。” “你的嫡母比寻常亲生母亲对你还要好。”阮氏笑着道,“正好我今日也没事,和你一起去沈家。” 阮氏和姜氏一见如故,两人如今也经常来往,渐渐处成了闺中好友。 “我也要去。”在一旁啃着松子糖的陆夭夭听到这话,立刻奶声奶气地开口。 “去去去,哪能把我们夭夭给落下呢。”沈岁安笑着揉了揉陆夭夭的脸蛋。 “可不能吃太多糖,你不是才刚掉了一颗牙。” 陆夭夭一手拿着松子糖,一手捂着自己的小嘴,含糊不清,“娘亲说很快就会长出来,我说话才不会漏风。” 把沈岁安逗得直笑。 她小时候掉牙也吓哭了,祖母哄了她半天,她才相信牙齿是会再长出来的。 沈岁安直接去了沈家,她带了四个大丫环在身边,其他的都留在麒麟巷,住的还是她出嫁前的院子。 姜氏正在斗自己的儿子,小家伙如今五官长开,生得粉雕玉琢的,家里上上下下无人不喜欢他。 老太爷都时不时让人抱去跟前稀罕。 “承哥儿,瞧瞧是谁来了。”姜氏将沈明承抱在怀里,让他看向沈岁安。 沈明承一双如玉般漆黑的眼睛只看到沈岁安头发上的钗子,咯咯笑着伸手就要去抓。 被姜氏给抓回来,“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就喜欢抓别人的钗子,我都不敢戴了。” 阮氏笑道,“孩子都喜欢漂亮的东西,夭夭小时候也是这样。” “才不是呢,我现在也喜欢呀。”陆夭夭说道。 “母亲,快让我抱一抱。”沈岁安将头上会伤着沈明承的金钗都拿下,拿了金镯子给弟弟抓在手里。 承哥儿一点都不认生,被沈岁安抱在怀里也同样笑得欢快,拿着金灿灿的镯子就要往嘴里塞。 “这不能放嘴里呀。”沈岁安连忙拦住。 姜氏把他手里 镯子拿出来,给他塞了个米糊棒,“最近在长牙,拿着什么都往嘴里送。” “弟弟吃松子糖吗?”陆夭夭眨巴着眼睛,手里拿着松子糖。 “不可以呢,弟弟还太小了,等弟弟像 你这么高的时候,才可以吃松子糖。”沈岁安含笑说。 陆夭夭扑到阮氏的怀里小声说道,“娘亲,弟弟好可爱,夭夭也想要有个弟弟,你今晚生一个给我好不好?” “……”阮氏的脸色一下子红起来。 她哭笑不得,“不是你想要弟弟,一下子就能生出来的。” “不能一下子吗?那就一整晚,不行就两天,三天。”陆夭夭拉着阮氏的手,“求求你嘛,娘亲,我也想要个弟弟。” 阮氏羞窘不已。 “夭夭,你娘亲很快就会给你生个弟弟,不过要再等等呢。”姜氏掩嘴笑得直不起腰。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女娃。” 沈岁安忍不住笑出声。 陆夭夭一头雾水,不知道大人们在笑什么。 她明明是很严肃在请求娘亲给她生一个弟弟。 “咳咳。”阮氏无奈地嗔了姜氏一眼,“姐姐在孩子面前说什么呢。” “就是过几个月的事。”姜氏笑道。 阮氏不久前脉出有了身孕,夭夭说不定过几个月真的有个弟弟。 两个大人说着笑,眼睛却忍不住瞄向沈岁安。 她们都知道陆渊子嗣艰难,所以不敢催促沈岁安生子。 “母亲,周大夫替夫君治好了,是夫君觉得我年纪小,可以晚些再有孩子。”沈岁安哪里会不知她们的担忧。 干脆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姜氏闻言一喜,“姑爷好了?哎呀,真是老天保佑,能生就行,能生就行。” “太好了,我还想着……”阮氏哎了一声,“这下不用想那么多了。” 还想着要从哪一支抱个孩子养在沈岁安膝下。 “过了年就十八了,是最适合的年纪了。”姜氏笑眯眯地说。 “老太爷连名字都准备了几十个。” “……”沈岁安羞红了脸。 陆夭夭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 没有一句是她听得明白的。 大人讲话太复杂了。 她还是陪弟弟啃米糊棒吧。 “母亲,过几天是我生母的忌日,我想去护国寺为她做一场法事。”沈岁安说。 姜氏点了点头,“这是应该的,我让人去准备,到时候我与你一起去。” “本应该让陆渊陪你去的。”阮氏道,竟是这样巧,陆渊在今日出门了。 “夫妻一体,我诚心为娘亲做法事,到时候为陆渊多说几句好话就行啦。”沈岁安笑着道。 姜氏:“没错,都是一样的。” 阮氏心里想着,陆渊没有生父疼爱的缘分,但上天给了他一个极好的妻子,何尝不是对他的补偿。 “诶,对了,我最近还听说了一件趣事。”姜氏压低声音。 侧眸看到陆夭夭也一脸好奇,承哥儿则流着口水呼呼睡着了。 “让奶娘来抱承哥儿去睡觉。”姜氏对丫环吩咐。 陆夭夭揉了揉眼睛,被丫环也抱着一起下去睡觉了。 姜氏见没有小孩在场了,这才低声道,“我听说广宁公主到处在找长得神似前驸马的面首。” 沈岁安闻言一愣,她最近都忙着陆渊要出门的事,并没有关注外头的事。 自从广宁回来上京城,她也不曾见过。 听说她还把陆珩的女儿养在公主府。 难道广宁对陆珩当真就爱得这么刻骨铭心吗? 第285章 母妃,我好好的 广宁寻找和陆珩生得相似的面首这件事能瞒得住任何人,却瞒不过姚贵妃。 姚贵妃以为女儿对陆珩依旧情根深种,想要骂她傻,却又心疼广宁的遭遇,根本舍不得说一句重话。 她只想找到陆珩,将陆珩碎尸万段。 免得他又害了广宁。 “娘娘,您又在为公主烦心了?”初芷倒了一杯参茶,放到姚贵妃的手边。 姚贵妃揉了揉眉心,“不是让广宁今日进宫吗?还没来?” “娘娘,天色还早呢,您是知道的,公主向来起得比较晚。”初芷替广宁说话。 “那女孩如何了?”姚贵妃问。 初芷:“公主就让乳娘带着,平日也不怎么理会,看着并不十分上心。” 姚贵妃冷哼了一声,“陆锡松真是老狐狸,被贬为贱民也不敢来要回亲生孙女。” “陆家人莫不是以为公主能将她当女儿看待。”初芷哼道。 “他不敢有这样的心思。”姚贵妃冷声说,“他知道白氏和宋秀枝做过的事,那女娃是宋秀枝生的,留她给广宁,也是想把命赔给广宁,指望广宁能消气。” 初芷皱眉,“不愧是能当国公爷的人,心肠真是狠。” 姚贵妃喝了一口参茶,“也不知广宁究竟怎么想的。” 她是看不出广宁对这个女娃有什么感情,偏偏要留着她,莫非是为了陆珩? “娘娘,公主到了。”清荷进来回禀。 姚贵妃收敛眼中的冷意,嘴角弯起温柔的笑意。 “拜见母妃。”广宁一进殿就屈膝行礼。 “……”姚贵妃嘴角的笑容在看到广宁身后的年轻男子时,僵住了。 她双手用力掐着抱枕,才没有立刻下令将他给扔出宫。 “广宁,这里是后宫,你怎么把外男带进来了,你父皇若是知道了,定要恼了你。”姚贵妃沉声说。 若是以前,她早就开口把广宁训斥一遍。 如今只能小心翼翼,生怕刺激了她。 “母妃,你看他长得像谁?”广宁笑嘻嘻地走到姚贵妃身边。 姚贵妃目光犀利冷锐地看了那男子一眼。 年轻男子瑟瑟发抖,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姚贵妃。 广宁却好像没有察觉到姚贵妃的不悦,依旧笑意盈盈。 “您不觉得他长得像陆珩吗?” “不过他可比陆珩听话,我让他学狗叫,他就学狗叫。” “甚至……让他跟男人苟合,他都愿意。” “真是有趣,养着他,比养陆珩好玩多了。” 姚贵妃听得惊心动魄,几乎不敢相信所听到的话。 她惊愕地看向广宁,见她笑盈盈的眼中藏着嗜血的癫狂,姚贵妃心中涌起阵阵不安。 “你……”姚贵妃转头看向那个年轻男子,“你先下去,去外面候着。” 男子走路的姿势不是很自然,脖子露出来地方也隐约见到伤痕。 姚贵妃捂着胸口,让自己尽量地平静下来。 “广宁,你养了几个面首?” “三四个吧,这个是长得最像陆珩的,我也最喜欢他。”广宁笑着说。 姚贵妃喝了一口参茶,转头对初芷说,“给本宫换一杯茶,要平心静气的。” 初芷低声应诺。 “广宁,你养着面首,就是为了折磨虐待他们吗?”姚贵妃低声问。 广宁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都是贱民,本公主愿意虐待他们,已经是他们的福分了。” 姚贵妃眼底闪过一抹怒意,“你是公主没错,你今日能享受的荣华富贵,不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是因为你出身在皇室,没有百姓上交税赋养你,你能怎么尊贵?” “广宁,你的俸禄来自百姓,你不能把百姓当畜牲对待。” “我生来就是公主,他们就该匍匐在我脚下,我想杀就杀……”广宁不以为然。 姚贵妃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住口!” 广宁捂着脸,依旧笑盈盈地看着广宁。 姚贵妃心痛不已,“广宁!” 她怎么会把女儿教得这样恶毒,明明另外三个儿子不是这样的。 “放了那些人,不许你再虐待他们。”姚贵妃说,“你要是想要陆珩,母妃让人去找。” 广宁笑得癫狂,“好啊,把陆珩找过来,我再去找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玩弄他,他还不能死在我面前,我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姚贵妃的心像是要被撕裂一般。 她握住广宁的手,“广宁,你是不是……是不是……” “母妃,您放心吧,我好好的。”广宁笑着说。 姚贵妃只觉得对宋秀枝和白氏的惩罚实在太轻了。 “广宁,伤害过你的人,本宫都替你报仇了,跟你府里的人无关,你不能把怨恨撒在他们的身上。”姚贵妃说。 “那我该找谁报仇呢?”广宁笑着问。 “我要是不嫁给陆珩,我就不会遇到这些事情,罪魁祸首就是陆珩。” 要是沈岁安不退婚,要是沈岁安不将宋秀枝透露给她…… 这一切都 不会发生。 她恨陆珩,同时也恨沈岁安。 “广宁,外人不知你曾经受过的伤害,只看到你狂妄跋扈伤害别人,你会败德败名的。”姚贵妃说。 “母妃,您是怕我连累了二皇兄吧。”广宁笑着问。 姚贵妃突然一下子就泄气了,她目光定定地看着广宁。 广宁笑了笑,“您放心吧,二皇兄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稳着呢。” “你走吧。”姚贵妃的声音很轻。 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教育这个女儿了。 广宁直起身,“那女儿告退。” 刚走出殿外就与二皇子碰了个正着。 “二皇兄安好,母妃让我出宫,那我就先走了。” 二皇子都没来得及问多几句,就只看到广宁走出昭熙宫。 “母妃,广宁是怎么了,刚才我还看到一个男子,长得像……”二皇子一边说一边走进大殿。 没想到看到姚贵妃泪流满面的模样。 “母妃,您怎么了?”二皇子惊讶地问。 姚贵妃摆了摆手,拿出绢帕擦拭脸颊,“你想个办法,把广宁送走吧。” “不管去哪里都好,要不就求你父皇给她个封地,别让她留在上京城。” 二皇子愣住,“母妃,广宁受了那么大的伤害……” “本宫知道你心疼她,难道本宫不心疼吗?但她受过伤害,却不是如今肆意伤害他人的理由,她不但会害了自己,还会害了你。” 第286章 三妹妹心有所属 沈岁安和姜氏一起到护国寺为她的生母做法事祈福。 同行的还有沈二太太和沈思瑶。 “最近你二婶想要为瑶儿说亲,瑶儿却心不在此,总之也不太顺心。”姜氏小声跟沈岁安说。 虽然她们跟沈二太太不同的马车,姜氏还是怕被听见了。 “难怪刚才见瑶儿的脸色不太好。”一看就是心情欠佳。 “嶂哥中举之后就定亲了,如今瑶儿的亲事是你二婶最头疼的。”姜氏道。 沈岁安想起去年烨哥儿打趣沈思瑶跟谢长玉,她看得沈思瑶对谢长玉应该是有些动心的。 “母亲,谢公子最近没有来找祖父吗?”沈岁安轻声问。 姜氏递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老太爷是有意要将瑶儿许配给谢公子,不过我瞧着谢公子应该是没有这个意思。” “哎呀,谢公子生得俊秀不凡,身世也好,跟瑶儿是郎才女貌,不知道他是不是心有所属,老太爷跟他提过之后就没了下文,而且如今是刻意避开瑶儿,只要瑶儿去上房,他立刻就告辞。” 虽然没有直接拒绝,但这态度已经很明显。 难怪沈二太太这几日的脸上总是不见笑容。 不知沈思瑶心里是怎么想的,若是一心在谢长玉身上,那日后无论嫁给谁,日子都不会过得太顺畅。 很快,她们的马车已经来到护国寺的半山腰。 为了表示诚心,她们没有坐软轿,而是沿着阶梯一步一步走上去。 姜氏和沈二太太走在后面,慢悠悠地边走边说话。 沈岁安和沈思瑶携手在前面。 “三妹妹,最近是有烦心事吗?怎么还愁眉不展的。”沈岁安笑着问沈思瑶。 “没,没事。”沈思瑶摇了摇头,勉强扯出一丝笑。 沈岁安回头看了一眼沈二太太。 “二婶最近为你相公了几位世家公子,你都没有合心意的?”沈岁安柔声问。 “阿姐,我不想说这件事。”沈思瑶低下头。 沈思瑶从小就乖巧,性格又温柔大方,还是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表示了自己的不喜欢。 “好,那我们不说。”沈岁安心中疑惑。 难道因为谢长玉的拒绝,所以瑶儿才这么反抗相看吗? 不过既然沈思瑶不想提,沈岁安也不能强人所难。 来到护国寺,小沙弥将她们引到大殿。 她们今日只需要来祭拜祈福,然后跟着首座大和尚诵经,明日一大早就开始祭拜做法事。 一场诵经法会结束,沈岁安跪得双腿都有些发麻了。 小沙弥说已经安排居室给她们休息,就在后山的花园。 没想在经过花园时,会遇到丁太太。 “沈大太太,二太太,这样巧,竟在护国寺相遇了。”丁太太神情惊喜,主动过来打招呼。 这是大半年没有见过的丁太太,比起上次见到时容颜憔悴不堪,如今的丁太太神色飞扬,颇有几分官家太太的架势了。 以前沈思怡闹得家犬不宁,如今就她跟儿子两个人,下人又听话,一切都顺了起来。 “丁太太,也是来上香的?”姜氏含笑问。 她跟丁家又没有什么恩怨,还觉得对丁太太有些亏欠,那沈思怡真的把丁家搅和得上下不安宁。 丁太太道,“是啊,我来给仲旋求一份平安符。” 其实还求了姻缘。 站在沈岁安旁边的沈思瑶突然晃了一下,被沈岁安及时扶住了。 “怎么了?”沈岁安连忙问。 沈思瑶小声说,“不小心踩中一颗石头,没站稳。” “三妹妹,你脸色很差,我扶你到旁边先坐下。”沈岁安说,心想沈思瑶肯定是吃不好睡不着,否则怎么会虚弱成这样。 丁太太笑着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时候不早,我也该下山了。” “那就不送了。”姜氏和沈二太太都笑着道。 “瑶儿怎么样?”送走丁太太,姜氏她们过来看沈思瑶。 沈思瑶的脸色发白,靠在沈岁安的怀里闭上眼睛没说话。 “母亲,二婶,三妹妹应当是刚才上山时累着了,坐一会儿歇息就没事了。”沈岁安道。 沈二太太摸了摸沈思瑶的额头,“还在冒冷汗,让丫环背你回房间,再差人去请大夫。” “不用的,母亲。”沈思瑶连忙道,“我已经好多了,让丫环去准备一碗汤水给我就行。” “我送三妹妹到屋里休息就行了。”沈岁安说。 沈思瑶轻轻地点头,靠着沈岁安的手臂站起来。 沈二太太皱眉看着女儿,实在不放心要跟上去,被姜氏拉住了。 “有岁岁在,你别担心了。” “你说瑶儿到底怎么了,以前都不需要我操心的。”沈二太太愁容满面。 姜氏:“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 沈二太太哎了一声,“许是我逼得太狠,她要实在不愿意,那就过一两年再给她说亲。” “你能这样想就对了。”姜氏笑着道。 …… “三妹妹,好些了吗?”沈岁安给沈思瑶喝了些汤水,看着她的脸色恢复了些,才放心下来。 “阿姐,我好多了。”沈思瑶对沈岁安一笑。 沈岁安在她面前坐了下来,“三妹妹,你跟姐姐说,是因为谢长玉吗?” “啊?”沈思瑶微愣,随即脸颊涨红,“阿姐,你误会了,跟谢公子没有关系。” “那你为何如此排斥去相看,你到底怎么了?”沈岁安握着她的手,很是担心。 沈思瑶咬了咬唇,“我一年多以前是对谢公子有些心思,但当时我与他也不过在上房见面几面,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就会情根深种了。 沈岁安歪着头打量沈思瑶,如果不是谢长玉,那是谁? “三妹妹,你把心事都藏在心里,只会消耗自己的情绪,这是容易生病的。”沈岁安轻声说。 沈思瑶眼睫颤了颤,泪水涌了上来。 沈岁安更加确定她肯定是有事,却不敢告诉身边的人。 “告诉阿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只要阿姐能帮你的,阿姐肯定帮你。”沈岁安柔声道。 “阿姐……”沈思瑶的声音哽咽,她抱住沈岁安的肩膀哭了起来。 “我……我喜欢上一个人,可是我们不能在一起,不可能的。” 沈岁安安抚她,“既然互相喜欢,怎么会不可能,是不是对方门第太低?祖父从来不看门第,只看对方人品的。” “不可能的,祖父不会同意的。”沈思瑶痛苦地捂着脸,“祖父怎么会让姐妹同嫁一夫。” 沈岁安一愣,随即想起刚才沈思瑶异样的行径。 她倒抽一口凉气,“三妹妹,你喜欢的人是……丁仲旋?” 第287章 他不知我的心意 沈岁安看着沈思瑶默默流泪并没有否认,她的心也随之沉了下去。 这就不是门第的问题了。 “三妹妹,丁仲旋是沈思怡的丈夫……”沈岁安艰涩开口。 “他们和离了。”沈思瑶小声说,“而且怡姐儿嫁给丁仲旋并没有圆房,他们根本不是真正的夫妻。” 沈岁安恼怒,“我还觉得丁仲旋是君子,他竟敢背着长辈哄骗你,我饶不了他!” “不是的,不是的。”沈思瑶拉住沈岁安的手,“他没有哄骗我,是……是我真的喜欢他。” “三妹妹,你何时喜欢他的,你哪有什么机会与他见面,还不是他跟沈思怡回沈家的时候……”沈岁安还是觉得丁仲旋有问题。 沈思瑶急忙道,“是他跟怡姐儿和离之后,我们才说话的。” “我去书局买书,我和他都看中那本容斋随笔,最后一本被他买了,他见我喜欢,便将书送给了我。” “后来我把书还给他,他又借给我几本书,阿姐,他只把我当妹妹,从未有逾矩行为,就是送书,都是让家里丫环拿给我的。” 沈思瑶低下头,“我是看到他书里的注释,了解他的抱负和理想,心中对他生出不一样的情感。” “他不知道我喜欢他的。” “三妹妹,你到底喜欢他的人还是喜欢他的书,你要知道,一个人的品行跟他的才华是没有关系的。”沈岁安说。 沈思瑶抬头,目光颤颤与沈岁安对视。 “他就让丫环给我送了一次的书,后来就没有了。” “阿姐,他是好的,是我不知廉耻喜欢自己的姐夫。” 沈岁安心疼地搂住她,“不是,你也没有错。” 少女怀春是正常的,如果丁仲旋一开始娶的人是沈思瑶就好了。 “阿姐,你放心吧,我就是难受几天,等他娶妻生子了,我就放下了。”沈思瑶道。 “刚才你是听到丁太太说要给丁仲旋定亲才……”沈岁安看到沈思瑶的脸色白了白,心中酸涩。 看得出沈思瑶对丁仲旋是真的动了真情。 这个事,还不能跟二婶说。 二婶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如果丁仲旋不曾娶过沈思怡,那二婶或许会考虑,如今……别说二婶,沈家肯定是无人会答应的。 “阿姐,我真的不能嫁给他吗?”沈思瑶低声呜咽。 她没有义无反顾的勇气,也不敢跟丁仲旋表达她的感情,她怕被拒绝,更怕他也喜欢她。 如果他们心意相通,那该怎么办? 沈思瑶日日夜夜备受煎熬。 “先别自寻伤心,我想一想。”沈岁安握紧沈思瑶的手。 如果她能做主,她是愿意成全沈思瑶的。 但现在不是两情相悦就能解决一切难题。 她相信丁仲旋的为人,但他曾经是沈思怡的丈夫,只凭这一点,祖父和二婶就肯定不会同意。 “瑶儿,瑶儿,你睡了吗?”沈二太太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沈思瑶急忙抹去脸上的泪痕,“母亲来了。” “你先去洗把脸,我去拖住二婶。”沈岁安说。 沈岁安去打开门,笑盈盈望着门外的沈二太太。 “二婶,瑶儿就是累了,休息了一会儿,已经是好了许多。”沈岁安说。 “那就好。”沈二太太松口气,“我进去看看她。” “对了,刚才我们在昙花林遇到广宁公主,她邀约你母亲在那边吃茶,我记挂着瑶儿,所以我就先回来了。” 沈岁安微怔,“广宁公主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不甚清楚,不过,她身边还跟了两个年轻男子,瞧着……有点面善。”沈二太太说。 “二婶,那我先去母亲那儿。”沈岁安不放心,她觉得广宁这次回来之后很是奇怪。 她加快脚步,急忙到昙花林找姜氏。 昙花林里有一处凉亭,因为广宁的到来,早有人将在凉亭铺上软垫,设置暖炉,拉上幔帐。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哪处幽雅精致的别院。 姜氏拘谨端坐在凉亭中,脸色很是不好看。 广宁慢悠悠地喝茶,抬眸一眼。 其中一个年轻男子就跪了下来,朝着她汪汪叫了两声。 “哈哈哈,真乖。”广宁丢了一个银锭,乐不可支。 姜氏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早听说广宁公主荒谬,却没想到会荒唐至此。 “听说姜大娘子对本宫养面首很感兴趣,怎么,要不要本宫送你两个,反正沈大人如今也不在上京城。”广宁笑着问。 “……”姜氏听到这话,脸色更白了。 惊得起身跪下,“公主殿下,您对臣妇是否有误会,臣妇对您养面首不……不感兴趣。” 广宁挑眉看她,并没叫姜氏起身,“那你跟徐太太在背后议论本宫作甚?” “本宫还以为你也想养面首呢。” 姜氏心中一阵惊慌,徐太太是跟她说过广宁公主养面首,但当时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别人。 而且她也只是听了一耳朵,并未表达任何评价。 广宁拿起手中的热茶,一点点倒在地上,落在姜氏的手背。 “本宫最恨别人在背后嚼舌根了。” 姜氏手背吃痛,将手收了回来。 广宁怒道,“你胆子倒是不小,竟敢把手缩回去。” “母亲!”沈岁安赶到昙花林,看到广宁正要叫人拉着姜氏的双手,她眼底闪过愠怒。 “就算你是公主殿下,没有理由随便侮辱责打朝廷命官的女眷。”沈岁安将姜氏护在身后。 广宁微微眯眼看着沈岁安,眼底涌起强烈的怨恨。 “是吗?今日我倒是想看一看,打不打得你们这些贱人。”广宁嗤笑一声。 “那你最好是把我打死,否则明日我就去敲登闻鼓,皇上圣命仁厚,是否会允许公主在外如此猖狂欺辱命妇。”沈岁安冷冷地道。 “沈岁安,你真以为本宫不敢杀你吗?”广宁问。 “你是公主,你有什么不敢的。”沈岁安目光直直地注视着广宁,“只是,公主仰仗的,是否能保住你永远的荣华富贵?” “这里是护国寺,今日我们在这里无端被你杀死,明日你也不会有好下场。” “我沈家乃是百年书香世家,你欺辱沈家大娘子,你猜,贵妃娘娘还能宽恕你几次?” 同情和怜惜是会随着时间消失的。 广宁继续作妖,姚贵妃为了二皇子,未必不会放弃她。 第288章 她如今像疯狗 啪啪—— 广宁在甩了那两个长得像陆珩的男子几巴掌之后,怒气汹汹地离开了。 姜氏心底感到后怕,伸手和沈岁安的手紧紧交握。 “岁岁,怎么办,广宁公主恨上我了?她会不会对沈家做出什么事?”姜氏后悔死了,早知道那天就不听徐太太的闲聊了。 “她不是恨你,是恨我。”沈岁安安抚着姜氏,“母亲,别怕,我看看你的手。” 姜氏的手背有些发红,好在茶水并非滚烫,并没有长出水泡。 “我陪您回去上药。”沈岁安说。 “岁岁,我还是不放心,趁着还没天黑,我们赶紧回去吧。”姜氏道。 沈岁安说,“这时候我们走到半山腰就要天黑,到时候更危险。” “这里是护国寺,广宁不敢在这里杀人。” 将姜氏送回了房间,又让人煮了安神茶。 “那广宁也不知怎么到护国寺,竟就被我们撞见了。”姜氏懊恼,她悔恨刚才见到广宁没有远远避开。 沈岁安拧着眉,她在想今日见到的广宁。 今天她能利用姚贵妃震慑她,那下次呢? 广宁看起来有些疯魔,似乎无所畏惧。 再看她今日对待那两个面首,明显不是因为爱陆珩而养的,随手就打几巴掌,又把面首当狗一样养着。 这哪里是爱。 分明是恨。 沈岁安猜测,广宁应该是想起曾经被凌辱的事了。 那件事的确是大太太和宋秀枝做得太狠绝,可广宁把怨气发泄在别人的身上,沈岁安对她很难同情起来。 别人做错了什么要承受她的报复。 “岁岁,我瞧着广宁公主对你似乎也有怨怼,以后见着她还是避开些比较好。”姜氏有些担心。 她是商贾出身,全靠祖父跟沈老太爷有些微末恩情才嫁给沈江林,但沈江林官职不高,她也没多少机会进宫见贵人。 所以她对广宁这种高高在上的公主是有天然的畏惧。 沈岁安:“我知道,母亲,让你受惊了。” “公主年纪也不大,怎么这样……”姜氏捂着嘴,生怕又被别人听了去。 “今日我见她还把狗链套在那两个男子的脖子上。” 沈岁安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广宁真是疯了。 “让她狂吧。”沈岁安说。 第二天,她们做完法事,在中午之前就下山了。 没想到进城没多久,又遇到了广宁。 广宁手里抓着两根狗绳,狗绳另一端套着两个面首。 年轻的面首容貌清隽,长得和陆珩有三四分的相似,他们都身穿白色直裰,梳着和陆珩同样的发型,连发冠都一样。 乍一眼看着还以为是陆珩。 两人像两只乖巧的小狗蹲在广宁的身侧,好像失去了当人的思想,只差没有生出尾巴,朝着他们的主人摇尾乞怜。 “去,把她脸上的肉给本宫咬下来。”广宁指着其中一人,让他去咬跪在她面前的女子。 沈岁安看清那女子的长相,顿时惊得撩起帘子冲出去。 “青萝!”她大步来到那女子的面前,见她身上已经被鞭子打出无数伤痕,脸色苍白得吓人。 “公主,青萝做错了什么,你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毒打她?”沈岁安怒不可遏。 广宁抬起雪白的手指,“她的胭脂,让本宫的脸生了红疹,故意下毒要害本宫,本宫惩治她怎么了?” “哦,对了,花容阁是你乐安县主的地盘,是你指使婢女陷害本宫吧,那本宫就连你也一起惩治!”广宁露出个诡异的笑容。 沈岁安深吸一口气,广宁如今是疯狗,见谁咬谁。 她还不能动手除掉她,姚贵妃和二皇子是她最大的靠山。 “公主殿下,您用的是哪个胭脂,红疹长什么样子?”沈岁安目光冷锐地看着她洁白的脸颊。 广宁嗤笑,“本宫说用的是你们花容阁的胭脂,那就是花容阁的,用不着拿出来给你看。” “来人,把这个贱婢给我打死!” 沈岁安挡在青萝的面前,“公主,你这是草菅人命,此事就算花容阁有错,那也应该报官处理!” “报官?”广宁轻蔑地笑了笑,“你觉得有用吗?” “不管有没有用,今日你想要无缘无故惩治我的丫环就是不行。”沈岁安冷声说。 “公主,您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但身为雍朝的百姓,没有违背律法,谁都不能随便被打杀。” 广宁睥睨着青萝,“沈岁安,你想救她也可以,跪下来求本宫,本宫或许会答应你。” 青萝虚弱地开口,“姑娘,您别管我,奴婢没事的。” “如果你非要无理取闹,那我只能进宫请贵妃娘娘做主了。”沈岁安道。 “呵,你以为搬出我母妃就没事了?”广宁冷笑,“今日我就算在这里杀了你,我母妃也不会拿我如何。” 姜氏见情况不对,急忙来到沈岁安的身边,她虽然惊慌,却故作镇定。 “谁不知道贵妃娘娘仁善宽厚,她绝不会滥杀无辜的,公主殿下,我们沈家究竟有何对不起你的,昨日你在护国寺已经羞辱我们一次了,如今又要对我们家的丫环下手。” 围观的百姓低声议论,他们自然是看出广宁的嚣张跋扈,却碍于对方是公主的身份,根本不敢出言阻拦。 广宁动了动手中的狗绳,“你们可是本宫养的狗,有人欺到你们主子头上了,还不去咬他们。” 沈岁安压低声音,“公主,二皇子多年来贤名在外,难道你要他的好名声毁于一旦吗?” “放肆!你敢威胁本宫。”广宁大怒,手中的鞭子用力甩向沈岁安。 芙蕖立刻抬手抓住鞭子。 “住手!”一道怒喝传来。 二皇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来得及,看起来还有些气喘。 “广宁,你在做什么!”他问得咬牙切齿。 “皇兄,你看到了,我在教训不听话的狗啊。”广宁笑嘻嘻地说。 二皇子伸手夺过她手中的狗绳,交给身后的人,“放开他们,给他们一笔银子,送他们离开上京。” “你凭什么放走他们。”广宁大怒。 “闭嘴!”二皇子喝住她。 他转头看向沈岁安,“乐安县主,今日是广宁不懂事,我会带她回去好好管教的。” “沈大太太,让你受惊了。” 广宁再怎么不同意,还是被二皇子给强行带走了。 第289章 想要让她死 沈岁安将青萝搀扶起来,看她身上的鞭伤,心里既心疼她,又恨广宁的恶毒。 “母亲,您先回去,我送青萝去医馆。”沈岁安对姜氏说。 “我把家丁留下来给你,你千万小心。”姜氏吩咐着,她要赶紧回去把这件事告诉沈老太爷。 遇到广宁两次了,明显已经察觉出她对自己强烈的恨意。 广宁难道把她的遭遇记恨到自己的头上了? 这关她什么事? 她不去找伤害她的人报仇,反倒记恨到无辜之人的头上。 简直可笑。 不能再这样被广宁这样欺辱下去。 杀广宁的风险太大。 沈岁安没有把握在杀了广宁之后,能够躲过姚贵妃和二皇子的报复。 她不知道姚贵妃的耳线有多广,是否她一动手,姚贵妃就知道了? 广宁是姚贵妃的亲生女儿,即使做得再多错事,姚贵妃对她肯定会心软。 所以,要广宁死,不能是她动手。 “姑娘,医馆到了。”凝霜在外面低声提醒。 沈岁安回过神,她扶着青萝下车。 周舟看到青萝身上的鞭伤,脸色微微一变。 “怎么回事?” 沈岁安:“先别问那么多,给青萝疗伤。” “还好都是外伤,一会儿让丫环给她上药就可以了。”周舟说,“我去配药。” 青萝忍着痛,仍然是一脸愧疚,“姑娘,奴婢要是不把胭脂卖给公主就好了。” “她是故意找茬,就算你没有卖胭脂给她,她也会找别的由头,你今日是受我所累了。”沈岁安冷冷地说。 “姑娘,要不要先把花容阁关上几天?”青萝问。 沈岁安摇了摇头,“你好好休息,若是公主的人出现,立刻差人来找我。” 青萝还是很担心。 谁不知道广宁公主心狠手辣,今日是躲开 ,那明日后日呢。 沈岁安将青萝送回去之后,她也回了沈家。 一家子都在上房等着她。 “祖父,祖母,母亲,二叔,二婶。”沈岁安一一地福身。 “你今日受惊了,明日你祖父亲自进宫去找皇上,求皇上给我们一个公道。”老夫人怒声道。 好歹老太爷曾经也是首辅,怎能让沈家的孙女这样受屈辱。 “祖父,今日二皇子已经亲眼见到广宁是如何猖狂,想必姚贵妃和二皇子会想办法制止她。”沈岁安有些迟疑,“不如等明日,看看二皇子和姚贵妃有何表示。” 沈岁安并不是很想得罪将来会成为新帝的二皇子,她见识过姚贵妃折磨宋秀枝的手段,很清楚姚贵妃表面的仁善宽厚也有心狠手辣的一面。 “岁岁,你不必畏惧,姚贵妃再得宠,她也只是后宫嫔妃。”沈老太爷沉声说。 “祖父,二皇子极有可能是未来储君啊。”沈岁安说。 她不能直接说二皇子以后会登基,就目前几位皇子的表现,同样是二皇子最优秀。 沈老太爷沉默了。 “祖父,祖母,你们都不用太担心,公主还是怕姚贵妃的,相信贵妃娘娘会制止她的。”沈岁安不想二老担心。 姜氏道:“那你这几日还是别出门了,免得又遇到。” 太晦气了。 沈岁安笑着点头,“好。” …… 回到自己的院子,沈岁安才卸下嘴角的笑意,眸光冷冷藏着杀意。 “县主,已经将青萝安置好,石青找了两个护卫在暗处守着。”凝霜进来回道。 沈岁安低声问,“凝霜,怎样才能让一个人无声无息地死去呢。” 凝霜眸色一沉,看向沈岁安,“下药。” “不行,还是会被发现的……” 她想要广宁死。 只有广宁死了,对于她和沈家才是最安全的。 沈岁安很有自知之明,就算广宁再差,那她还是姚贵妃的亲生女儿,就算日后广宁真的得逞把她杀了,难道姚贵妃还会替她报仇。 当然不会。 她也不想因为广宁跟姚贵妃彻底成为死敌。 目前她还有绝对的实力跟姚贵妃和二皇子对抗。 “你下去吧,我一个人静静。”沈岁安对凝霜说。 凝霜担忧地看了沈岁安一眼,“县主,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沈岁安抬眸,“什么办法?” “发生意外。”凝霜道。 “自从广宁被劫匪抓过一次,她身边的侍卫有数十人,很难再有意外发生。”沈岁安道。 她闭上眼睛,将广宁今日的行为都想了一遍。 凝霜嘀咕,“公主也真是奇怪,说她对前驸马情根深种吧,又把像他的面首当狗养着。” “莫非她其实早就想把驸马当狗?” 面首! 沈岁安猛地睁开眼睛,一双眼睛明亮如星。 “面首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有血性。” 面首,怎么就不能是刺客呢? “凝霜,你找几个面生的,去查一查广宁那些面首的来历。” “是,县主。” …… 广宁今日的所作所为,已经被一五一十地传到姚贵妃的耳中。 她气得双手都在颤抖,对于这个受过那么大伤害的女儿,姚贵妃第一次感觉到迷惘。 “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教你。”姚贵妃望着跪在她面前的广宁。 “你在大庭广众说出那番话,你考虑过你的母妃,考虑过你的皇兄吗?” “沈岁安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你把仇恨发泄在她身上又能改变什么?” 广宁面无表情,眼神呆滞,声音懒洋洋的,“母妃在后宫一手遮天了,二皇兄又是父皇最器重的,这个天下已经在你们的手里,我怕什么啊。” 姚贵妃差点被气得一佛出世。 “本宫倒不知你这么厉害,已经能够决定这个天下落入谁的手中。” “广宁,本宫告诉你,君臣之后才有父子父女和兄妹,如今尚且是你父皇在位,他想杀你也不过一句话。” “你毁他的名声,触犯他的逆鳞,就算是本宫也救不了你。” “至于你二皇兄,你可以试试,再继续败坏名声,影响在朝堂的地位,不必你父皇出手,本宫自会收拾你。” “今日,给你最后的机会。” “要么老老实实待在公主府,要么我求你父皇给你赏个封地,你别再回上京城了。” 广宁抿紧唇,“如果不是沈岁安非要退婚,我也不会嫁给陆珩,凭什么我落得这样的下场,她却能跟陆渊过上好日子。” 她不甘心,她恨,她怨。 她要所有人都为她的不幸陪葬。 姚贵妃:“你别忘记了,你还求本宫给你赐婚,还想让本宫毁了沈岁安和陆珩的婚事。” “不过是如你所愿,你不要迁怒他人。” “来人,把公主送回公主府,没有本宫的准许,不许她出府。” 第290章 来信了 沈岁安把青萝接回沈家养伤。 她自己也没有再出门,倒是凤元嘉听说昨日在大街上发生的事,急忙来看望沈岁安。 “广宁就是个疯子,以前看着还正常,自从嫁给陆珩,就跟疯魔似的。”凤元嘉没好气地骂着。 她小时候没去云州之前,是跟广宁在上书房一起上课的,那时候并不觉得广宁是这么恶毒的人。 “好在姚贵妃把她禁足了。” “我今天在宫里还遇到二皇子,他还托我来看望你,外面都是他托我送的赔礼。”凤元嘉说。 沈岁安挑眉,“二皇子太客气了,昨日要不是他,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如今姚家参股了横水大船屯,二皇子肯定不希望这时候跟沈岁安关系变得恶劣。 他看得明白,以沈岁安和镇南王府的关系,不管如何都必须是同盟。 芙蕖从外面进来,看到凤元嘉在此,她很自然地屈膝,“县主,太太说在护国寺求的护身符没找着,问问有没有放在您这儿。” “都一并收在匣子里,我过去看看。”沈岁安起身,转身对凤元嘉说,“元嘉,你且吃着糕点,我去去就来。” “去吧去吧,我等你回来。”凤元嘉摆了摆手。 沈岁安和芙蕖走出院子,在无人的角落站住。 “县主,二皇子将广宁公主府里的面首都打发出去了,昨日那两个被当狗的也都送出上京,我们的计划难以继续了。”芙蕖说。 “不急的。”沈岁安没想过能几天之内就解决了广宁。 “她不会甘心一直禁足的。”沈岁安道。 “先把人安排好了,总会有用处的。” 芙蕖低声应是。 沈岁安这才返回屋里,“元嘉,如今我夫君不在家,不好直接登门去给二皇子回礼,还要麻烦你替我走一趟。” “二皇子已经替你想了这一层,说不必这么繁琐,他跟陆渊也是来往多年,还让你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尽管找人去找他。”凤元嘉说。 “花容阁送来了新的胭脂,想不想试一试?”沈岁安笑着问。 凤元嘉眼睛一亮,“当然要呀。” 如此过了几日,沈家人见广宁真的不再找沈岁安麻烦,终于是稍微松口气。 果然还是姚贵妃才能压得住这位混世魔女。 青萝的伤势也养得差不多,重新回到花容阁。 本来还担心花容阁被广宁公主这么一闹,生意会大受影响,却不想反而更好了。 连百姓人家都慕名而来。 “连公主都用的胭脂,想来不会太差的。” “那日我瞧见公主了,明明白里透红,并不像用了胭脂会长红疹的样子。” “是啊是啊,我也瞧见了。” “……” 沈岁安在花容阁的楼阁观察了一会儿。 要是让广宁知道,她那样诋毁花容阁,反而为花容阁招来更多生意,只怕要气死了。 “县主,爷来信了。”余白大步走来,手里那拿着厚厚的信笺。 沈岁安闻言一喜,“快拿来。” 陆渊他们离开有一段时间了,他每到一个驿站都会写信给她。 这次已经有好几天没来信,沈岁安还有些担心的。 “按照路程,这时候爷他们应该到边境了。”余白说。 沈岁安拿着信到屋里去细看。 陆渊他们确实已经到边境,从到关口开始,他们路上就不是很太平。 不时遇到刺杀,而且全都是冲着他和符今翊来的。 显然就是贺知源派出来的刺客,不想要陆渊去到南朝。 沈岁安的心随着陆渊信中的内容跌宕起伏,既担心他的安危,又庆幸他能够应付得游刃有余。 这趟南朝之行,真是比她想象的还要凶险。 把信读完,沈岁安让凝霜去准备马车,她去找阮氏了。 阮氏也刚收到阮以朗的信。 “我刚让人套马车要去找你。”阮氏笑着说,“你是不是收到陆渊的信了?” 沈岁安笑着点头,两人携手进了屋里。 “小姨母,阮家既然是南朝第一世家,难道就任由姓贺的这么欺负吗?”沈岁安压低声音。 “阮家的确是第一世家,但这些年被皇上有意打压,势力确实不如从前。”阮氏低声道。 “不过,大哥已经让贺知源损失了数名心腹,皇后娘娘也出手了,贺知源受了伤,接下来他是没精力对付陆渊和太子了。” “不能直接直接杀之后快吗?”沈岁安咬牙,她觉得贺知源叔侄就是心头大患。 他们的存在跟广宁是一样的,能直接弄死最好。 阮氏说,“这次皇后娘娘动用她隐匿在民间的暗卫才能伤得了贺知源,岁岁,皇后娘娘韬光养晦,如今还不是时候彻底暴露自己的底气。” “我明白的,就是有些可惜。”沈岁安叹道。 阮氏握住她的手,“放心吧,总有一天,他们都该付出代价。” 他们? 除了贺知源,还有谁? 南朝的那位皇帝吗? 皇后娘娘应该是恨极了自己的丈夫吧。 “小姨母,贺知源可有儿女?”沈岁安问。 阮氏皱了皱眉,“他不曾娶妻,听说家里有一个妾室,但从来不出来见人,有时候也让人怀疑到底有没有这个妾室的存在。” 沈岁安微怔,不曾娶妻? “他曾是我父亲的学生,和阿姐一起读书,他们曾经也算是青梅竹马。”阮氏说完忍不住呸了一声。 “真是玷污青梅竹马这个美好的词。” “阿姐从小就知道自己会嫁给太子,所以对他不曾有越矩的行为,倒是他,总表现出跟阿姐很亲近的样子。” “我怀疑外面传出他跟阿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传言,就是他故意的。” “贺知源是早就被狗皇帝收拢,让他故意给阿姐泼脏水。” 沈岁安:“那也没必要一辈子不娶妻,有没有可能,贺知源心中所属的女子是另有其人。” 阮氏皱了皱眉,“我们倒是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还真是极有可能,我立刻写信给大哥,让大哥去查清楚。” 沈岁安不认为贺知源喜欢的女子会是那个妾室,如果是真爱,怎么舍得一辈子没名没份。 就像上一世的陆珩,不也想方设法算计她,让她给宋秀枝让位。 第291章 广宁,你去淮南吧 广宁被禁足得第一天,她强忍着暴躁的火气,让守在门口的人去请了二皇子。 她求二皇子放了她,她保证不会再去找沈岁安麻烦。 但二皇子并没有答应她。 到了第二天,她把屋里能砸的都砸了。 第三天,她开始在公主府把下人折磨了一遍。 姚贵妃下令将她锁了起来,除了一日三餐,并不让她见任何人。 广宁又哭又笑,疯疯癫癫,不管她怎么砸东西,甚至要自残,都不能让姚贵妃和二皇子心软。 她终于发现这次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姚贵妃轻易原谅自己,广宁只好让自己乖巧,让自己听话。 终于在半个月后,姚贵妃让人接她进宫了。 “广宁,你父皇把淮南给你了,以后淮南就是你的封地,你……”姚贵妃看了一眼女儿。 一眼就看出她的乖巧是装出来的。 广宁嘴角温顺的笑容僵住,眼底迸发出强烈的怨恨。 “母妃,你要把我赶出上京城?你不要我了?” 姚贵妃侧开脸不去看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心软。 “你先去淮南养身子,等再过几年,本宫会让人去把你接回来的。”姚贵妃说。 广宁的脸庞几乎扭曲狰狞,“您不就是怕我在这里拖累了二皇兄,您就不怕我去了淮南杀人放火吗?” “要不您把我杀了吧,一了百了,不用再拖累你们。” 姚贵妃猛地站起来,她抓着广宁的手,大步地往外面走去。 “母妃,你要带我去哪里?”广宁问道。 姚贵妃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带着她往最偏僻的地方走去。 直到来到一处广宁从来没来过的地方,她在宫里生活那么多年,竟不知还有这样的地方。 “你瞪大眼睛看清楚,宋秀枝伤害过你,如今她日日夜夜都重复你所遭遇的一切,即便如此,她还舍不得死,还在苟活着。” 广宁脸色一僵。 她听到里面污秽的声音,脸色瞬间惨白。 “不要……”广宁后退了几步,脸上出现恐惧。 姚贵妃目光凛凛地注视她,“你所遭遇的,母妃比谁都心疼,可是,广宁,你的人生还很长,你要走出来,不要困囿在痛苦中。” “我知道,谁也无法跟你感同身受那些悲惨,但是,你过得不好,你知道谁更开心?” “广宁,伤害过你的人,母妃都替你报仇了。”姚贵妃伸手要去搂住她的肩膀。 “不,我的仇,要自己报的。”广宁避开姚贵妃的手。 “我听母妃的,我去淮南。” 姚贵妃蹙眉望着女儿转身离开的背影,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安。 总觉得广宁还会做出什么事。 “再找多几个人跟在公主身边,不要让她再做糊涂事。”姚贵妃有些疲惫地吩咐初芷。 …… …… 沈岁安再听到广宁的消息,是她已经离开上京城前往淮南了。 “县主,这是个机会。”凝霜低声道。 “是,要让广宁见到人,只要广宁见到了,肯定会带上他的。”沈岁安说。 凝霜:“公主把他的弟弟凌虐致死,还扔在乱葬岗,他从小到大就会有这个相依为命的弟弟。” “奴婢将他的弟弟送回去,他就想提刀来报仇了。” “这些天奴婢特意让他去清倌馆学一学,他是个聪明的,已经看不出他以前是个屠夫。” 沈岁安勾了勾唇,“自己精心养大的弟弟,好不容易考中秀才能够出人头地了,却被广宁看中,威逼利诱成了她的面首,怎么会不恨呢。” 她也是费了不少精力,才找到这么个人。 “奴婢见过他,比他弟弟长得还更像陆珩。”凝霜说。 “挺好的。”沈岁安笑着,很是满意。 “县主,石青来回话,说您要他去带的人到上京城了,把她们安置在城外的别院里。”半见进来低声道。 沈岁安点了点头,“走,先去见一见。” 她要石青差人去带回来的是陆容姐妹俩。 陆老夫人在半路嫌弃废银子,把这两个庶出的孙女卖给一个老色批当妾室。 沈岁安早就猜到他们肯定不会善待这两个女孩子。 万万没想到,陆老夫人总能做出让她更震惊的事,就算再落魄,陆容和陆茵也是亲孙女。 陆容和陆茵一见到沈岁安,一下子就跪在她的面前,眼泪横流。 “大嫂,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这辈子我们做牛做马报答你。”陆容哭着道。 “我要你们做牛做马干什么,快起来。”沈岁安将她们扶了起来。 陆容和陆茵哭着说她们这一路的经历。 “一开始老夫人还需要下人伺候,后面银子越用越少,便把所有两个妈妈赶走了,我和茵姐儿做着丫环的活儿。” “后来小程姨娘卷走了父亲身上的银子跑了,老夫人更加生气,觉得我们也会偷银子。” “经过扬州的时候,老夫人就把我们卖了。” 要不是沈岁安的人来得及时,她们已经被毁了。 沈岁安说,“没事了,你们先住下来,等皇上对陆家淡忘了,再花钱去朝廷把你们贱民的身份改了,当个平民也好。” 陆容她们一听,感动得又要下跪。 “嫂子,我们给你当丫环。”陆茵说。 沈岁安笑道,“用不着你们当丫环,你们去花容阁也好,去绸缎店也好,学个手艺,以后不用依靠任何人也能养活自己。” “嫂子,我……我女红还拿得出手。”陆茵连忙说。 “好。”沈岁安点了点头。 早知道陆珩会这么作死去刺杀广宁,她就该更早些给这两个女孩定下亲事。 谁能想到刚相看了几个,还没挑中合适的,白氏就出事了。 她把陆容和陆茵安置在她一家成衣店的后院,好在她们因为庶出的身份,老夫人很少带她们应酬。 上京城根本没多少人会认得她们。 “我姨娘姓徐,以后我就叫徐容。”陆容低声道。 “那……那我也跟姨娘的姓,反正陆家已经把我们抛弃了,以后我们再也不是陆家的人。” “是啊,以后你们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以后再也没有陆容和陆茵,她们死在被亲祖母卖出去的那一天了。 第292章 广宁公主被弹劾了 姚贵妃和二皇子极力压下广宁的所作所为,奈何还是有人通过御史台,把这件事捅到皇上的跟前。 皇上一开始是不相信的。 他认为自己的女儿只是有一点小任性,不可能做出那么离经叛道的事。 然后,当御史台将广宁残害面首,其中有两个还是她从书院直接掳走,强行在他们身上套了狗链,养在公主府的狗窝里。 最后两人被虐打残害致死。 一声惊起千层浪。 有御史台的弹劾,书院的山长带着学生静坐在宫门外,要求皇上给一个公道。 接着便开始有人弹劾姚贵妃和二皇子。 姚贵妃纵女行凶,二皇子包庇亲妹,在广宁杀人之后,又将她送去了淮南。 “难道淮南的百姓不是人吗?他们做错什么要被广宁继续迫害。” 皇上震怒不已,他把姚贵妃和二皇子都叫到御书房,指着厚厚一摞折子。 “这些都是弹劾你们母子三人的,姚贵妃,你告诉朕,广宁究竟都做了什么,你让朕将淮南给她当封地,不是她已经想起那件事,是她杀了人,是也不是!” 姚贵妃从容淡定了一辈子,她第一次生出慌乱和不确定。 “皇上,广宁她刚回复那些记忆,一时……没克制自己的痛苦,所以才造成错事,千错万错都是臣妾没有看顾好她,请皇上恕罪。”姚贵妃跪了下来。 她没有为广宁推脱罪名,外面情形已经不是她能控制。 本来以为尽在掌握,怎么也没想到皇后一派的人居然还有能力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难道是曲家还在兴风作浪,根本不像表面看到的,他们是举家搬去安南,但上京城还有势力? “你为何不早些跟朕说?还要替广宁隐瞒。”皇上大怒。 “还有你,朕每日都教你如何处理政事,结果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竟一个字都不曾告诉朕!” 皇上心里既失望又伤心。 他将他们母子几人视作最重要的家人,护着他们这么多年,他们却联手瞒了他这么多事情。 如今他还在位,他的贵妃和儿子就已经纵容广宁做出伤天害理的事,那他大行之后呢? “贵妃,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朕?” 姚贵妃听出皇上语气无尽的失望,她心里越发慌张。 “皇上,臣妾从来没有隐瞒过您任何事,只除了广宁……”她忍不住落泪。 她很少在皇上面前露出这么柔弱的一面。 “皇上,广宁是臣妾的亲生女儿啊,她再坏再差,她也是从臣妾的身体里掉下来的肉,臣妾有私心,想要再给她一个机会。” “广宁千错万错,就让臣妾为她受过,大夫说了,她想起那件事,有时候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只是病了。” 皇上怒声问,“伤害她的人是那两个书生吗?” “她强行掳走的那些年轻男子又做错了什么!要被她像狗一样养着。” “你是她的母妃,你不但没有教训她,还包容她,给她选了淮南的封地。” “你……你……”皇上气血翻涌,眼前一阵阵发黑。 二皇子心头大惊,急忙起身扶住往后倒下的皇上。 “父皇,您没事吧?” 姚贵妃连忙哭着求道,“皇上,您保重身体,臣妾出去跟书院的那些人谢罪。” 皇上拉住她,却觉得脑仁更加刺疼。 “快,快传御医!”二皇子大声喊道。 姚贵妃握着皇上的手,“皇上,是臣妾错了,是臣妾错了。” …… 沈岁安的马车停在离宫门有一段距离的拐角处,她将宫门外数百书生的静坐看在眼里。 她是真的没想到,事情竟发生得让人意想不到。 把广宁虐杀面首的事捅到御史台的的确是她。 她想分散姚贵妃和二皇子的精力,否则她很难对广宁下手。 倒是没想到,连山长和书生都被激怒出来讨公道了。 要说这件事后面没有人在操控,她是不相信的。 “我以为曲家躲开了……”沈岁安长长地叹息。 御史台的弹劾,书院的抗议,这些全都是冲着姚贵妃和二皇子去的。 广宁成了他们手中刺向姚贵妃母子的剑。 嫡系一党在曲家退出上京城之后,看似已经树倒猢狲散,实则是蛰伏起来,只等着一个机会。 “赶紧找个人去安南,以最快的速度把上京城的情况告诉曲老夫人。”沈岁安觉得曲老夫人还不知道这件事的。 她应该知道上京城局势,才能防备他人的利用。 一直到了傍晚,天色渐暗,狂风大作,眼见一场大风雪就要来了。 有些穿得比较单薄的书生已经在瑟瑟发抖。 镇抚司的缇骑束装站在两旁,宫门外的禁卫军威风凛凛。 “各位学子,天寒地冻,各位都是国家未来栋梁,望各位切切保重身子,莫要继续在宫门外静坐了。” 一个穿着绛红色官袍的官员缓缓走出关门,这是朝中的张首辅。 张首辅一直是坚定的嫡系党派。 他是曲老太爷曾经的学生。 “张大人,我们只想要一个公道,天子犯法与民同罪,公主虐杀有秀才,难道不用伏法吗?” “这样的王朝,还值得我们报效吗?我们寒窗苦读十年又有什么意义。” “请皇上重罚广宁公主。” 张首辅两手一抬,“诸位稍安勿躁,皇上之前是被蒙蔽,并不知广宁公主做下的恶事,如今皇上已经知悉,一定会给天下学子一个满意的答复。” 听到这话,众人面面相觑。 “姚贵妃纵女行凶,希望皇上也能严惩妖妃!”不知道谁在人群中大喊了一声。 “严惩妖妃!” “严惩妖妃!” 沈岁安看着又开始群情汹涌的场面,倒抽一口冷气。 姚贵妃贤惠仁善了这么多年,如今竟被冠上妖妃的骂名了。 “我们走吧。”沈岁安皱眉说。 一整天了,只有张首辅出现,说明姚贵妃和二皇子如今是麻烦缠身了。 “县主,刚才有福公公亲自去请周大夫进宫了。”芙蕖说。 沈岁安神色一沉,皇上病倒了! 这时候就看姚贵妃能不能稳住局势了。 第293章 姚贵妃禁足 “贵妃娘娘,皇上连日休息不足,又气血攻心导致昏厥,接下来定要好好静养,不能再受刺激,否则恐有卒中之险。”周舟替皇上施针,待皇上的呼吸平缓,面色恢复,他才转身对姚贵妃说。 姚贵妃松了一口气。 “父皇何时醒来?”二皇子问。 不等周舟回答,曲皇后的声音自殿外传来。 “要不是你们母子三人欺上瞒下,皇上会被你们气晕吗?” 二皇子的脸色沉了沉,“皇后娘娘,您这时候来做什么?” 曲皇后牵着五皇子的手走进来,目光狠狠地瞪了姚贵妃一眼。 “本宫不来,难道任由你们谋害皇上篡位吗?” 姚贵妃倒抽一口气,本来就慌乱烦躁的心因为曲皇后的到来更添了三分怒意。 “皇后娘娘,皇上并无大碍,您别血口喷人。” 曲皇后拿着帕子摁了摁眼角,走到龙榻旁边,“瞧瞧皇上这时日无多的气色,你还说他无碍,姚贵妃,你居心叵测,你就是要谋害皇上。” “亏得你自诩贤惠仁善,你教出广宁这样蛇蝎心肠的女儿,你敢去外面看一看,多少书生跪求皇上处置你,你已经是他们口中的妖妃了!” 姚贵妃有那么一瞬间,想要亲手杀了曲皇后。 她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依旧昏睡的帝王身上,她艰难地压下满腔的杀意。 “你不知详情,那就不要随意平叛。”姚贵妃面无表情地说。 曲皇后冷笑一声,“来人,把姚贵妃押送回昭熙宫,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得踏出半步。” “皇后!”姚贵妃震怒,“你想要做什么?” 二皇子护在姚贵妃的身前,“皇后娘娘,如今想要谋权篡位的人怕是您吧,父皇都不曾要处置贵妃,您一个被父皇禁足的,凭什么……” “凭本宫是皇后!”曲皇后大声喊道。 “皇上偏宠你们,你们倒是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妾就是妾,就算本宫被禁足,只要皇上没有废了本宫,本宫就是皇后。” 姚贵妃目光沉沉地看向龙榻。 “皇上尚未醒来,臣妾想要在这次伺候皇上。”姚贵妃说。 曲皇后冷笑,“谁知你是否会暗中谋害皇上。” 这时,张首辅已经在殿外求见。 “让张首辅进来。”曲皇后立刻说。 姚贵妃皱眉,微微眯眼看向曲皇后。 张首辅大步走了进来,“启禀皇后娘娘,外面静坐的书生已经被臣劝退,皇上如何了?” “张大人,你们内阁商量出解决办法了吗?”曲皇后问。 “为今之计,只能让人先去淮南先将广宁公主带回上京城,听候皇上的发落。” 张首辅没有看姚贵妃,“如果不严惩广宁公主,只怕难以给天下读书人一个交代。” “这是你们内阁商量出来的办法,还是张大人你的一言堂!”姚贵妃冷声问。 “贵妃娘娘,如今外面到处都在伸冤,希望皇上严惩广宁公主和……贵妃娘娘,臣已经尽量地平复他们的心情,不要再造成更大的混乱场面!” 姚贵妃气笑了,“本宫做错什么,他们想严惩本宫。” “他们都在喊妖妃!”五皇子大声叫道。 二皇子冷眼扫了过去,“你说什么!” 姚贵妃深吸一口气,“要如何处置本宫和广宁,还是等皇上醒来吧。” “臣求见皇上。”这时,外面又传来声音。 是其他内阁大臣和姚进。 看到姚进在殿外,姚贵妃终于暗暗地松口气了。 “见过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姚进拱手行礼。 “经过大理寺的盘问,镇抚司也抓住几个带头作乱的书生,他们说都是有人给了银子,让他们故意引起混乱的。” 姚贵妃眸色深深地看了曲皇后一眼,“皇后娘娘,您听到了吧。” 曲皇后嗤笑,“本宫听到什么,难道把皇上气晕过去的人不是你和二皇子?” “难道广宁没有虐杀书生?” “证据确凿,你有什么脸狡辩。” “……”姚贵妃第一次被皇后怼得说不出话。 她只恨当初没有对广宁下狠心,如今落下这么大的把柄在曲皇后的手中。 “如今都是一面之词,还需要将广宁公主请回来,才知详情。”林阁老缓缓地道。 “当初广宁公主在街上刁难乐安县主,还是二皇子及时制止,当时也训斥了公主,公主杀人,与二皇子并无关系。” 张首辅从容地捋着胡须,并不急着辩驳。 广宁这件事是逃脱不了罪责,就算动不了二皇子,但绝对能够治姚贵妃一个纵女行凶的罪名。 有时候看不见的才是最伤人的利刃。 经过这件事,姚贵妃和二皇子在天下人心中的地位绝对大打折扣。 这么多年来,他们嫡系一党总算扬眉吐气了。 内阁大臣吵了起来,你一言我一句,已经忘记这里是养心殿。 周舟充耳未闻,只是默默地收回在皇上额头的最后一针。 “够了!”姚贵妃怒喝一声。 “这里是养心殿,皇上还病着,你们在这里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众人这才看向龙榻,惊讶地发现那位周大夫丝毫没有被影响,正在默默地为皇上把脉。 曲皇后皱眉,“御医呢,怎么找了个莫名其妙的人来给皇上看病。” 话音才落下,便听到莫名其妙的人温声开口,“皇上,您觉得还有哪里不适?” “?”众人一惊,皇上醒了? 皇上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声音充满疲惫,“朕很好。” 曲皇后大喜,“皇上!” 她还不忘扯了五皇子一下。 五皇子来到龙榻旁边,望着皇上的眼神有些畏惧和疏离,“父皇,您觉得怎样?” “广宁公主虐杀无辜百姓,褫夺公主封号,命镇抚司缇骑即刻前往淮南,将广宁带回上京城。” 姚贵妃眼眶一红,死死地咬着唇不敢求情。 “贵妃教女无方,禁足昭熙宫。” 曲皇后的嘴角几乎要咧到后脑勺。 终于轮到姚贵妃禁足了。 “二皇子留下,其他人退下。”皇上甚至都没去看曲皇后一眼。 五皇子眼底闪过一抹暗色。 曲皇后不甘,“皇上……” 张首辅给曲皇后打了个眼色,这时候应该识趣些,反正姚贵妃一党这次肯定是重创了。 第294章 朕还能活多久 曲皇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二皇子跪在皇上的面前,“父皇,儿臣错了。” “朕知道你心疼广宁,她是朕的女儿,朕也怜惜她的遭遇,否则白家和陆家也不会抄家贬为贱民。” “雍朝律法在每个百姓心目中,就算是公主也不能肆意杀人为乐。” “你是皇子,是朕最器重的儿子,今日你在天下学子面前维护广宁,他们将如何看待你。” “雍朝帝王绝不能是个枉顾律法的皇子,天下人不会服气的。” 二皇子望着说话语气明显虚弱的父皇,心中愧疚不已。 “你顺风顺水这么多年,今日是你最大的教训,朕把这件事交给你处理,如果处理不好,你也找个封地离开上京城吧。”皇上说完,摆手让他退下。 二皇子的脸色白了白。 这是父皇给他的机会,不但要安抚外面的书生,还要妥善处置广宁。 “父皇,儿臣领命。” 周舟默默站立在一旁,这对父子说的话仿佛一阵风,他充耳不闻。 要不是皇上没发话,他都想走出大殿,远远地避开。 知道得多,死得快。 “周大夫,朕还能活多久?”皇上沉声问。 偌大的寝殿,落针可闻,皇上略显沉重的呼吸像敲打着周舟的心脏。 他微微抬眸看向皇上那张仿佛瞬间苍老十几岁的脸庞。 “陛下,只要您好好静养,并无大碍。”周舟垂眸,不再去看他。 皇上:“朕的身子,朕很清楚,你实话实说,朕赦你无罪。” “若是仔细调养,还有十年。”周舟说完便跪了下来。 他说谎了。 皇上不管再怎么样,活不过两年了。 他的病不是今日被气出来的,而是日积月累沉疴在身体的不治之症。 便是他日夜在宫中好好给皇上治病,也最多五年。 “十年,还不算很短。”皇上终于松了口气。 他目光沉沉看向周舟,仔细端详。 “朕总觉得你似曾相识,你家中可有人曾在朝中为官。”皇上说。 “皇上,草民是孤儿。”周舟低声道。 “原来如此。”皇上说完,已经疲惫地闭上眼睛。 绵长的呼吸传来。 周舟慢慢地抬起头,指尖的银针很想上前刺进这个男人的眉心。 一针毙命。 不知过了多久,周舟终于将针放进锦盒中。 他无声地退出寝殿。 外面是福公公和禁卫军统领谢长玉。 “福公公,皇上入睡了,药方已经写好,待皇上醒来再吃药。”周舟低声道。 “周大夫,你要出宫了?” 周舟颔首,“拙荆即将临盆,我得守着。” 福公公笑道,“咱家祝令夫人母子平安。” “多谢公公。” 周舟信步走出皇宫。 他还有妻儿在等着自己,所以,他不能在宫里有任何意外。 来日方长。 回到医馆,才知程芝云的肚子突然发动了,正在产房里挣扎生子。 沈岁安也在这里,还带了两个经验丰富的稳婆。 周舟脸色一变,急忙进了产房。 “云儿!”他拉着程芝云的手,为她把脉。 程芝云转头对他一笑,“妇人生子,你怎可进来,快出去吧,不吉利。” “疼不疼?”周舟问。 “怎么会不疼。”程芝云轻笑。 “周大夫,麻烦你快出去吧,你在这里耽搁一刻,就会拖延稳婆给程姐姐接生一刻。”沈岁安忍不住赶人。 “稳婆都说了,胎位正,只是时候还没到。” 周舟低声道,“我在这里等着。” 阵痛袭来,程芝云忍得出了汗:“出去吧,有岁岁陪着我。” “一会儿要是欢哥儿来了,你还能安慰他,别让他吓到。” 周舟终于艰难点头,“我就在外面,有事随时喊我。”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沈岁安说的。 “岁岁,你也出去等着吧,你还没生产过的。”程芝云怕吓到她。 沈岁安两世为人,的确还没有看过别人生产。 “程姐姐不要管我,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好在这些年程芝云的身子被周舟调养得很好,在二更天的时候,生下了一个女儿。 稳婆将孩子抱给周舟,周舟却先去看程芝云。 “程姐姐只是累了。”沈岁安额头都是汗水。 她也是紧张,上一世程芝云并没有这个女儿,她和周舟的相守真是很不容易。 周舟还是不放心,把脉之后确定程芝云并无大碍,这才转身去接过自己的女儿。 小小的人儿,皱巴巴的,称不上多好看,周舟却觉得这是他的珍宝。 “我有女儿了。”周舟哑声一笑。 “让程姐姐好好休息。”沈岁安笑着说。 “我带了两个有经验的妈妈,还有乳娘,她们留在这里照顾程姐姐坐月子。” 周舟抬眸看向她,“多谢。” 婴儿嗷嗷哭了起来。 周舟不知所措。 沈岁安笑了,“把孩子交给乳娘吧,饿了吧。” “我们出去吧,让程姐姐先好好休息。” 待走到廊庑,没有其他人在旁侧。 周舟低声说,“姚贵妃被禁足,皇上病重。” 沈岁安猛地看向他。 “皇上命二皇子去处置此事,这个雍朝,或许要乱了呢。”周舟勾唇无声一笑。 “怎么会乱,如今能够成为储君的皇子,不是只有二皇子最合适。”沈岁安说。 上一世她就没见雍朝混乱,反倒这个二皇子在登基之后所展现出来的铁血手段,跟如今的温文谦逊仿佛判若两人。 二皇子的帝王术学得很好。 “皇上有那么多个儿子,不管是哪个皇子都有机会。”周舟说。 沈岁安心中讶异,“你似乎不喜欢二皇子。” 周舟摇头,“没有。” 他单纯不喜欢皇室。 “今天皇上说看着我眼熟,他说得对,我和我祖父长得很像。”周舟淡淡地说。 沈岁安眼底闪过震惊,她第一次听周舟说他的身世。 “我祖父原是宫里的御医,先帝要在皇上和镇南王之间选一个嗣子,命祖父给他们诊脉,身子有疾都不在入选之中。” “当今皇上有暗疾。” “为了不让这件事被先帝察觉,杀我全家灭门。” “我父亲带着我母亲出门,才躲过一劫,之后却也过了许多年的颠沛流离。” 沈岁安终于明白,周舟为什么一身才华,却不肯入仕,也不肯入宫成为御医。 “那你……” “我有云儿了。”所以他今天什么都没做。 第295章 广宁公主的死讯 在传出褫夺广宁公主封号将她贬为庶民的旨意后,宫门外的书生终于散去了。 但御史台的弹劾却依旧没有停止。 朝堂上,大臣吵得面红耳赤。 以张首辅为首的官员求皇上废除姚贵妃的封号。 林阁老为首的都在拥护姚贵妃,认为广宁公主有错,但错不及贵妃。 皇上被吵得头疼不已,干脆三天都不曾上朝。 后来,还是姚贵妃自请废妃位,她代女谢罪。 “母妃,您何必如此,父皇并不想废了您的贵妃之位。”二皇子来看姚贵妃,见她消瘦不少,心中感到难过。 姚贵妃摇头:“就算皇上让本宫住进冷宫,只要他依旧信任你,那本宫什么都能忍受。” 反正只要她的儿子能走到最后,她一时的苦根本不算什么。 “母妃,如果广宁回来,皇后他们是不会放过她的。”二皇子很是痛苦。 他想要当父皇的好儿子,想要当未来的好皇帝。 可他做不到杀了亲妹妹。 姚贵妃明白儿子的痛苦,“帝王的心,与凡人不同的。” “父皇对您是心软的。”二皇子说。 姚贵妃无声地笑了,“那是因为本宫一直顺从你的父皇,从来不做忤逆他的事。” 他也需要一个人来对抗曲皇后,否则这后宫若是任由皇后掌控,凤家天下就要姓曲了。 “我们如今没有时间伤春悲秋了,这次皇后鼓动天下书生讨伐广宁,明面上是冲着广宁,实际上就是为了败坏你的名声。” “本宫已经让人去安南查曲家了,还以为曲家退出上京,那些嫡系党派自然就群龙无首,看来只要皇后和五皇子活着,他们就不会死心。” “曲家不是他们的首领,张首辅才是,他一直想要父皇立嫡。”二皇子冷声说。 曲家早就被捧杀得剩下一群废物,唯一有脑子的曲老夫人又能有什么用处,活不了几年,根本不足为惧。 姚贵妃冷笑,“立嫡也不过是他们遮掩自己野心的借口,五皇子年纪小,皇后又是蠢货,日后真的是五皇子登基,这天下就是姓张的说了算。” “你尽管去处置广宁的事,既要平复天下人书生的怒气,也要保住广宁的命。” “只要能留着命,就算是让广宁跪着道歉,你都要去做。” 二皇子的脸色难看,“让广宁跪着道歉,怎么可能,她死也不会同意。” “你必须让她愿意。”姚贵妃说。 “除非你想要我们母子几人全都死在皇后的手里。”姚贵妃逼着自己的儿子狠心。 二皇子痛苦低下头,“母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姚贵妃被褫夺贵妃封号,降为姚妃,消息很快就传出宫外。 “姚妃……这听起来不是更像姚妃了吗?还不如当个贵嫔。”凤元嘉到沈家找沈岁安,捧着刚煮好的茶缩在长榻上。 沈岁安微微垂眸,姚贵妃这次是真的被广宁拖累得不轻。 上一世直到二皇子登基,姚贵妃都没有降位分的事发生。 她以为二皇子未来之路是很难撼动的,毕竟皇子之中,能够与他成为对手的并没有。 皇上不喜曲家,更不会让曲皇后所出的五皇子成为储君,大皇子本来是有机会一争,但出了贤妃的事,皇上肯定不会属意他。 可惜陆渊不在身边,不然他肯定能更清楚如今朝局是什么情况。 “岁岁,你在想什么呢。”凤元嘉见沈岁安久久没回应,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 沈岁安回过神,“姚贵妃降位分,那二皇子呢?” “皇上让他处置广宁这件事,应该还是想让他挽回民心。”凤元嘉耸了耸肩。 “那你最近还是不要进宫了。”沈岁安说。 凤元嘉道,“我就是个人质,他们也不敢拿我怎样。” 沈岁安低声说,“你背后是镇南王,如果有人要利用镇南王,那你就是最后的理由。” “你说得对,我要是莫名其妙出事了,我娘亲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凤元嘉正色起来,“我一个人在府里闷得很,我来陪你住几天好不好?” “好。”沈岁安轻笑,“一会儿我还要去看望程姐姐呢。” 凤元嘉连忙说,“我准备了贺礼,还放在家里,我让人去拿来,一起去。” 不管宫中局势如何,宫外百姓的日子总要继续过的。 沈岁安自知能力尚浅,根本改变不了大局。 她静观其变。 凝霜趁着凤元嘉去方便,在门口对沈岁安点了点头。 沈岁安走出屋外。 “县主,广宁公主得知自己被贬为庶民,丢下身边的护卫跑了,那人恰好救了她,如今已经在她身边,若是广宁这时候死了,对如今上京局势许是影响不小。” 广宁公主成为庶民要被押送回上京城,不一定就能像以前那样嚣张跋扈了。 沈岁安抬眸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自古以来,杀人都是要偿命的。” …… 广宁被贬为庶民的确能够让不少人稍微出了一口气。 但两条人命的代价,只是贬为庶民依旧不能完全解恨,毕竟只要活着,随时都有可能恢复公主的尊荣。 直到广宁公主的死讯传回上京。 把身子刚刚有起色的皇帝气得当下吐出一口血,再次昏迷了过去。 曲皇后得知这个消息,差点高兴得浮一大白,迫不及待就来昭熙宫了。 姚贵妃被禁足,还不知广宁被杀的消息。 “姚妃节哀顺变,听说广宁之前虐杀的书生有个哥哥,是个屠夫,他长得更像前驸马,广宁对他一见倾心,又用同样的方法把人当狗一样养着。” “得知自己被贬为庶民,她还把这个男人带着跑了。” “也不知道屠夫会怎么对待她,会不会像杀猪一样,把她砍成碎块呢。” “哎呀,真是太可怕了。” “早知会有这样的报应,当初就不该随便虐杀别人,你说对的吧,姚妃。” 姚妃面无表情地看着曲皇后,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人在极度的悲伤时,情绪反而发泄不出来。 曲皇后心底发怵,后退了几步。 姚妃转身拿起剪刀,朝着曲皇后一步一步走去。 “你……你要干什么!”曲皇后吓得花容失色,再也不敢奚落姚妃,落荒而逃。 姚妃脱力地跌坐在地上。 她难受得一直干呕,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广宁…… 她的广宁…… 第296章 下跪谢罪 关于广宁是怎么死的,坊间各种说法的都有。 曲皇后在姚妃面前所说的都是随口胡诌,故意要刺激姚妃的。 广宁的确是被屠夫所杀,但不是以非人手段折磨死的。 他让广宁跪着忏悔,之后一刀斩首。 屠夫不知所踪。 二皇子的派去的人找到广宁时,她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但这也给了曲皇后一派的机会。 如今外面都在传言,是二皇子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派人去杀了广宁公主。 弑妹的名声,比纵容妹妹杀人更难听。 二皇子顺风顺水多年的人生,第一次感到挫败。 周舟再次被召进宫里。 给皇上把脉的时候,他眼底闪过一抹暗茫。 上次他认为皇上还能再活两年,今日的脉象,能再活一年都是奇迹了。 “周大夫,皇上到底怎样?”曲皇后有些急迫地问。 “回皇后娘娘,草民上次就说过,皇上的病需要静养,不能再受刺激……”周舟低下头。 “草民医术有限,不如请其他御医为皇上医治。” 曲皇后皱了皱眉,整个御医院的御医都在外面,要不是他们束手无策,她也不会下令将周舟进宫。 “治不好皇上,本宫要你陪葬!”曲皇后怒声道。 “……”周舟沉默不语。 动不动就要陪葬,还真是皇室的爱好。 曲皇后又指向二皇子,“都是你,要不是你杀了广宁,你父皇也不会被你气死了。” 二皇子目光森冷地盯着曲皇后,“我没有杀了广宁,反倒是皇后娘娘如此诅咒父皇,是何居心!” “本宫是来保护皇上的,免得被你这个狼子野心的畜牲谋害了。” “来人,把二皇子拿下。” 望着曲皇后作威作福的虚伪模样,二皇子感到厌恶愤怒。 难怪父皇不喜欢皇后,真是个蠢妇。 只是曲皇后的命令说出口,外面却半天不见有人进来。 “周大夫,父皇的身子要紧,先给父皇医治。”二皇子沉声说。 曲皇后愤怒地来到殿外,冲着禁卫军骂道,“本宫的话,你们都耳聋了没听见是不是?” 谢长玉拱手一礼,“皇后娘娘,皇上有令,皇宫之内除了陛下,禁卫军由二皇子派遣。” “什么?”曲皇后的脸色一变。 皇上居然偏心至此,他这是下定决心要将储君之位给二皇子了。 “你就不怕二皇子有异心,要谋害皇上吗?”曲皇后咬牙切齿地说。 谢长玉沉声道,“臣一定会保护皇上安危。” 别看如今寝殿内只有皇上和二皇子,其实暗处早有禁卫军暗守,无论是谁,想要谋害皇上都会被一击毙命。 曲皇后觉得形势并没有如她所愿发展,立刻转身离开。 她让人去把张首辅叫了过来。 张首辅正在劝说内阁大臣支持五皇子,认为五皇子才是正统嫡出,最适合成为储君。 如今二皇子大势已去,就算皇上偏心,天下人也不会信服。 “张首辅,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最近用的那些手段,真是太脏了。”林阁老淡淡地说。 “林大人,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本官用了什么手段。”张首辅笑了笑。 林阁老瞥了他一眼,“你心知肚明。” 张首辅轻笑,“如今大局已定,林大人,你还有机会弃暗投明。” “首辅大人,不好了,姚妃脱簪到宫门外的登闻鼓前请罪了!”忽地,有人急匆匆从外面跑来。 一句话惊得张首辅猛地起身,“那妖妃,又要搞出什么花样!” …… “真不愧是姚贵妃。”沈岁安听说了姚妃在宫门外的谢罪行为,忍不住惊叹姚贵妃的智慧。 沈老太爷颔首,“皇后不是她的对手。” 就算有张首辅在背后筹谋,奈何曲皇后这个队友实在太蠢了,根本没有任何助力。 “先是列举广宁公主数道罪名,替广宁向天下人谢罪,保证日后一定会赔偿受害苦主,绝不会追究替他们讨公道的书生,又斥责杀害广宁公主试图搅乱局势之人。” “既挽回天下读书人的心,又洗清二皇子弑妹嫌疑。” “在登闻鼓前下跪向天请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姚贵妃这个女子,着实不简单。” 沈岁安见识过姚贵妃的手段,若非没有必要,她是不想跟姚贵妃为敌的。 太强大的对手,她没有信心能斗得赢。 但广宁活着,对她威胁太大了。 她杀广宁这件事,有了曲皇后在背后兴风作浪,倒是彻底让她摘出嫌疑。 姚贵妃只会怀疑广宁的死跟曲皇后一派有关。 “岁岁,你与广宁公主曾有过节,日后……和姚贵妃尽量不要来往。”沈老太爷沉声说。 即使沈岁安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但广宁死了,在姚贵妃心中就成了一根刺。 谁曾经与广宁不睦的,姚贵妃见了都不会心情好的。 沈岁安:“孙女明白。” “也不知陆渊在南朝如何了。”算一算时间,陆渊如今应该是到南朝了。 是啊,她也很担心陆渊在南朝的处境。 自姚妃在宫门外下跪谢罪之后,皇上也醒了过来。 他听说姚妃的举动,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朕身子不适需要静养,让二皇子代朕监国吧。”皇上沉声下令。 曲皇后脸色一变,“皇上,你太偏心了,二皇子有没有杀了广宁都不知晓,你怎么能让他监国。” 张首辅甚至想阻止皇后都来不及,好好一个人,为什么要张一张不会说话的嘴! 曲老夫人到底怎么养出来的女儿。 但凡换个人,他都不用这么辛苦筹谋支持五皇子。 皇上黑着脸看向曲皇后,“皇后是希望朕让五皇子监国吧。” “有何不可,五皇子是皇上唯一的嫡子。”曲皇后理直气壮。 “他连一篇国策都背得磕磕巴巴,让他监国还是你监国,你是想让朕的江山变成醒曲的吗?”皇上冷冷地问。 曲皇后:“皇上,臣妾没有这么想。” 张首辅眼睛快眨抽筋了,都不能让皇后娘娘闭上嘴巴。 “皇上,太后娘娘回来了!”福安大步走进来,跪在皇上的面前大声呼道。 曲皇后阴沉的面庞终于露出喜色。 第297章 一定会报仇的 听说太后娘娘回上京城,沈岁安眉心狠狠一跳。 她不免有些担心,太后娘娘选择这个时候回来,该不会是为了皇后和五皇子? 沈岁安想到在安南的曲家。 如果改变不了曲家仍旧要一争的局面,她希望曲家不要像上一世重蹈覆辙。 “岁岁,你不用每天都来看我,你留下的妈妈和乳娘都很得力,把我和孩子照顾得很好。”程芝云含笑说。 沈岁安回过神,看着程芝云红润的气色,她笑着道,“你就当我是稀罕你的女儿,想要天天见着她行不行?” 程芝云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你是急着想要自己生一个了吧。” “程姐姐如今都会打趣我了。”沈岁安笑道。 她心中有些感慨,程芝云真的被周舟照顾得很好,第一次见到她,她就像行尸走肉,没有一点人该有的情绪。 如今却笑意盈盈,望着女儿的眼神充满爱意。 真的挺好的。 两人正说着,周舟回来了。 他没有立刻进屋里看望妻儿,而是先去沐浴更衣,一身清爽出现。 “今日可好?”周舟低声问。 程芝云笑着点头,“很好,你在宫里怎么样,听说太后娘娘回来了。” 周舟垂眸道,“皇上让二皇子监国,皇后被太后禁足了,如今后宫依旧是姚贵妃在主持。” 沈岁安诧异,“太后把皇后禁足了?” “是,太后娘娘回来之后,把皇后和张首辅都训斥了一顿,让张首辅回家反省,皇后禁足思过。”周舟平静地说。 太后的处置,最惊讶的就是曲皇后,她当场就嚎哭出声了。 皇上却似乎早就清楚太后的选择,并没有很惊讶。 还请太后帮着二皇子处理朝政。 “……”沈岁安觉得自己对朝廷政事的认识还是太浅薄了。 即使她重活了一世,但对朝政并不熟悉,比起那些老谋深算的政治家,她幼稚如孩童啊。 有了姚贵妃的下跪谢罪和太后的归来。 本来人心惶惶的朝堂似乎平静了。 太后还亲自召见山长,促膝长谈一个时辰,山长出宫之后,便带着所有书生返回书院了。 混乱的局面,终于恢复往日的秩序。 唯有皇上的身子,已经是无法再恢复了。 “多谢母后还肯回来替朕收拾烂摊子。”皇上靠着软枕,目光感激看向坐在不远处的太后。 “哀家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凤家的江山。”太后淡淡地说。 她目光深沉地凝视皇上,“皇上,你就这么怕曲家血脉出一位皇帝吗?” 皇上轻叹了一声,“母后,这也是先帝的意思。” “先帝临终前留下遗言,绝不可让曲家女所出之子为储。” “母后若是不信,可以让人去皇陵取来先帝封存在陵墓中的旨意。” 太后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 不管真假,她都不可能去将这个遗诏拿出来。 没有这个遗诏,曲家就算这一代出不了储君,以后曲家女还有机会进宫,一旦拿出来,那以后任何一位皇帝,都不会娶曲家女了。 “皇帝信中所说,难道不是违背先帝遗诏吗?”太后冷笑问。 早在传出广宁虐杀面首,皇上就让人带信给太后。 信中承诺太后,只要太后制住皇后,稳住朝局,他会赐婚曲家姑娘,让二皇子娶对方为妻。 “曲家离开上京,退出朝堂,只要不是小五,那便已经没有威胁。”皇上低声道。 太后唇角勾了勾,眼底闪过嘲讽。 “皇帝不必为难自己给出这么个承诺,哀家会帮你,但你要答应哀家,放过皇后和小五,给曲家一个免死金牌。” 皇上诧异,只是这些?居然比不过再让一个曲家女成为皇后吗? “曲家如今适龄的女子只有璃儿,哀家舍不得她进宫吃苦。”太后冷冷地道。 “当初皇后也不是这样的,她为何变得面目全非,皇上不清楚吗?” 皇上的脸色更加苍白。 太后叹息了一声,“广宁之死,的确跟皇后无关,应该是有人浑水摸鱼了。” “广宁被惯坏了。”皇上低声说。 听出皇上并不是很相信自己的话,太后也不强求。 “皇后如果有这个脑子,今日后宫就不是姚贵妃的天下了。”太后淡淡地说。 “母后,张首辅野心太大,这些年他以曲家之名为小五拉帮结派,这个人,朕已经用不得了。”皇上说。 太后颔首,“哀家会劝他致仕。” “有您护着二皇子,朕可以安心养病。” “哀家让姚贵妃来照顾你。”太后起身。 “朕已经将她降为姚妃。”皇上道。 太后:“还不如贵嫔。” 皇上:“……” 姚妃来到养心殿,她穿着素雅的宫装,头发简单用钗子挽起,眼尾还有些红肿。 “臣妾拜见皇上。”她屈膝行礼,面容即使憔悴,双眸依旧清亮有神。 “你受苦了。”皇上哑声说。 姚妃喉咙哽咽了一声。 “臣妾日夜悔恨,为何对广宁这般娇惯,若是从小把她当儿子一样严厉教导,或许她就不会养成这个性子。” “子不教父之过,朕也有责任。”皇上叹息。 “你起来吧,地上凉。” 姚妃站了起来,望着皇上花白的鬓角,姚妃心痛,“皇上,您一定要保重。” 皇上笑着摆手,“姚妃,不要让人去查广宁被谁所害,至少现在不可以。” “孟直回来了,他说广宁离开上京之后,一直觉得有人在跟踪他们。”姚妃低声道。 “皇上,早有人想要广宁的命,上京发生的种种,都是有预谋。” 皇上:“那也是广宁有把柄在别人手中,才轻易被拿出来利用。” 姚妃含恨点头,“是,臣妾知道。” 她知道广宁错了,将广宁贬为庶人已经是最重的惩罚。 可却有人偏要杀了她。 她无法原谅杀死广宁的人。 丧女之痛,锥心刺骨。 “皇上,您放心,您不让查的,臣妾绝不会去查。”她低声说。 但孟直却清楚这一路哪里有异样,他一定能查出,到底是会去把那屠夫引到广宁的面前。 那屠夫只要活着,掘地三尺都一定要找出来。 第298章 南朝 南朝,王都。 和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到达王都城。 前来迎接符今翊和永宁公主的是符禹铉。 符禹铉和符今翊一双眼睛相似,但他长得更高大挺拔,一身宝蓝色锦袍,披着黑色大氅,站在礼部官员的面前,贵气逼人。 这位就是南朝皇帝最宠爱的儿子,从小就带在身边教导着,反倒对太子殿下十分冷淡。 符帝和贺知源想要扶持的就是这个符禹铉,南朝当今的大皇子。 陆渊只看一眼,便迎上对方探究审视和忌惮的眼睛。 “皇兄,要你亲自来迎接孤,真是辛苦你了。”符今翊骑着马来到符禹铉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他。 再得符帝宠爱又如何呢,在太子殿下面前,符禹铉就是低他一等。 符禹铉缓缓将视线从陆渊的身上收回来。 抬眸看向符今翊。 “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符今翊嘴角高高扬起。 转身对陆渊低声说,“大哥,这位也是南朝皇子,柳贵妃所出。” “以前是大皇子,以后就未必是长子了。” 他的声音虽低,除了陆渊,也让符禹铉听到了。 符禹铉的眸色冷了冷,却依旧不动声色。 但他身后的那些官员就无法控制脸上的表情了。 特别是在看到陆渊的面容。 年纪稍长的,只觉得像见到年轻时候的皇帝。 “太子,父皇已经设宴为你和雍朝大皇子等人接风洗尘,派我来迎接雍朝贵客入宫。”符禹铉含笑看向大皇子。 大皇子凤钏瑾淡淡一笑,“请。” 这一路经历多次莫名其妙的刺杀,凤钏瑾要是再不看出点端倪,那真是枉费他身为皇子了。 特别是符今翊与陆渊之间,明显不是普通亲戚关系。 如今看到符禹铉,再联想陆渊身世,他已经可以肯定先前的猜测。 凤钏瑾目光深深看了一眼陆渊。 “哥哥,我们走吧。”符今翊笑着道。 符禹铉上马的脚步微顿,他眸色讳莫如深地看了符今翊一眼。 百姓是第一次见到和亲公主的队伍,全都涌到街道两旁,好奇不已地想要看一看这难得盛景。 “听说我们的太子殿下亲自出使雍朝,为贺丞相的侄子跟雍朝赔罪的。” “不是说太子殿下身子不好吗?怎么还能去雍朝。” “哪里身子不好了,最前面骑着白色骏马的就是我们的太子,像不像谪仙下凡。” “太子千岁。” “太子千岁。” 不知谁带的头,全都在欢呼着。 符今翊因为有心疾,平时很少出宫,他也是第一次这样坦坦荡荡出现在百姓的面前。 “殿下后面的男子是雍朝皇子吗?” “你们有没有觉得,左边那个跟太子殿下有点像。” “听说太子殿下前头还有个兄长……” “嘘!” 细微的议论声很快就被一阵欢呼声掩盖过去。 符今翊凑到陆渊的身侧,“哥哥,你瞧,果然长得好看是有好处的,百姓都很喜欢我呢。” 陆渊勾了勾唇,他的姿态从容不迫,目光却警惕地环视周围。 这一路遇到太多刺杀,他并不认为进入王都就会安全。 “有他在,就算有刺客,他也得护着我们。” 走在前面的符禹铉咬了咬后槽牙。 永宁公主陪嫁的侍卫不能带进宫中,另有使者将他们另外安置。 来到宫门外。 远远便看到熟悉的身影。 “大舅舅!”符今翊眼尖,立刻认出那是阮星临。 “哥哥,是大舅舅。” 符禹铉终于忍不住,“太子,你身份尊贵,莫要随便乱认亲戚才好。” “你着急了吗?皇兄。”符今翊含笑问。 若是陆渊不肯回南朝是一回事,既然回来了,那自然要拿回属于他的身份。 该是陆渊的就是陆渊的,陆渊要不要是一回事。 陆渊翻身下马,朝着阮星临拱手一礼,“大舅舅。” 听到陆渊的声音,变了脸色的不仅仅是符禹铉,还有凤钏瑾。 “皇上和皇后娘娘已经在金銮殿设宴等待你们。”阮星临心中一暖。 他就知道,只要陆渊见到符今翊,他肯定会心软的。 “大皇子。”阮星临拱手。 符禹铉正要回话,却发现阮星临是在跟凤钏瑾说话。 “大皇子,请。” “阮丞相,永宁公主一路舟车劳顿,可否先让她休息片刻?”凤钏瑾问。 阮星临颔首,“皇后娘娘早已经准备好宫殿,请永宁公主先进宫休息。” 坐在马车里的永宁神色淡漠,关于对她的安排,她没有任何意见。 连以后的人生都无法做主,其他任何事情对她来说都无意义了。 “哥,走吧。”符今翊对陆渊道。 他坚定要和陆渊并肩走进金銮殿。 “咳咳,大皇子,你先请。”阮星临轻咳一声。 凤钏瑾是雍朝大皇子,太子带着陆渊走在前面,实在不妥。 至少今日的场合是不适合的。 “太子跟陆渊的感情比一般兄弟都要亲近。”凤钏瑾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金銮殿中。 除了符帝和阮皇后,朝中三品以上的大臣都在这里。 符帝心里是不愿意在今日办这个宴席的,他不想陆渊的身份太快被朝中大臣知晓。 本来贺知源是能够帮他的。 偏偏在这个时候受了重伤。 “皇后为了今日,筹备许久吧。”符帝低声讥笑问。 阮皇后一身明黄色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凤袍,衬得她端庄明艳,高贵优雅。 她勾唇浅浅地笑着,“是啊,这都是跟皇上学的。” “……”符帝喉咙发出一声冷笑。 “你就这么笃定,雍朝那个小子是你的儿子,就不怕认错吗?” 阮皇后:“他出生的时候,陛下是亲手抱过他的,自己的儿子,皇上应该认得出来。” 不等符帝开口,阮皇后嘲讽:“皇上应该不会拙劣到又要编出那是臣妾跟贺知源的野种吧?” “贺知源这些年恨不得把臣妾诛九族呢,臣妾有时候都不得不怀疑,他至今不娶,是不是为了陛下。” 符帝闻言大怒,猛地咳了出声。 “胡说八道!你说什么胡话!”骤然提高声音,把底下大臣都吓到了。 帝后感情已经这么恶劣了吗? 在金銮殿上就吵起来? “雍朝使者到。”传唱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第299章 失散多年的儿子 符今翊走在最前面,少年俊秀的脸庞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一双眸子晶莹如玉,清亮干净。 阮皇后多日没有见到小儿子,如今终于见他全须全尾,甚至气色比之前还要红润,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很快,她的视线就落在走在后面的陆渊身上。 大殿中的官员还在感叹多日不见太子,好像又长高了一些。 欣慰之情尚未溢出胸腔,便看到陆渊颀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青年身着雍朝绛红色官袍,笔挺如画,迎万千注目礼而来,却依旧走得闲庭信步,天生自带底气与贵重。 他那张面庞…… 不是仙姿容貌,却俊美不凡,矜贵薄唇,鼻骨高挺,一双深邃清绝的眸子没有半丝涟漪。 长得和年轻的陛下有七八分相似,却似乎又比陛下更多几分肃杀气概。 早有官员不自觉地起身,目光震惊地看着陆渊。 陆渊目不斜视,他目光直直地看向坐在最上首的一男一女。 无论是阮星临还是阮家其他人,第一眼看到他都说他长得像极南朝皇帝。 他对身世已经没有怀疑。 第一次见到亲生父母,他的心里滋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触动。 他已经过了渴求亲情温暖的年纪,何况如今有沈岁安陪伴,他觉得不需要其他家人。 但那个眼中颤颤含泪,既欢喜又害怕看他的皇后,他的心也感到一丝酸涩。 符帝本来被阮皇后一句话激得面色涨红,满腔怒火,在看到陆渊出现在他面前的瞬间,他的情绪像是被人死死地掐住了。 他心底最后一丝存疑,在看到陆渊的瞬间,已经消失殆尽。 即便贺知源说他只要不承认,陆渊就不会是他的儿子。 现在他终于明白阮皇后和阮星临的底气从何而来。 阮皇后紧握的双手缓缓松口,又再次紧握。 她克制着心底上涌的激动,眼角泛着一抹红。 凤钏瑾在看到符帝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陆渊。 “臣参见皇上。”阮星临清朗的声音打破沉默。 众人这才堪堪回过神,跟着凤钏瑾一起参拜行礼。 “雍朝大皇子和诸位使者远道而来,是我们南朝贵客,快请坐吧。”符帝呵呵笑着。 凤钏瑾:“是。” 陆渊跟随在凤钏瑾身后一并入座,他没有再去看上面的两个人。 只是大殿上依旧不少人将目光投向他。 符今翊讨好地上前,“母后,儿臣回来了。” 阮皇后递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一会儿再收拾你。 “母后,您不知道,我们一路上遇到多少追杀。”符今翊捂着胸口,一副的心有余悸。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见不得父皇纳妃,还没离开雍朝国土的,什么死士杀手全都来了。” “好在我们活捉了几个一并带回来。” 符帝惊讶,“怎么还能活捉死士?” “因为……陆指挥使武功好,把死士的下巴先卸了,再把药囊拿出来,再经过镇抚司审问,就算是死士,他们也得招供。”符今翊笑着说。 “……”符帝的脸色不那么好看,目光深沉地看了陆渊一眼。 “皇上,皇后娘娘,老臣听说皇后娘娘在诞下太子之前,曾有过一个孩子,只是那个孩子夭折,但最近听说那个孩子并没有死,而是被当时心怀不轨的宫女送出宫。” “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长寿老王爷,今日这个场合,不适合说这件事吧。”立刻有贺知源一党的官员出来反对。 符禹铉目光一沉,阮家还真是心急,这么迫不及待要认回那个身份不明的陆渊了吗? 符帝黑着脸,“王叔,谣言不可乱信。” “皇后娘娘,您是否在太子之前有过儿子?”长寿王皱眉看向阮皇后。 “皇后,不要让皇家颜面尽失,今日有雍朝使者在这里。”符帝压低声音警告。 “本宫的确有两个儿子,长子出生之时……”她目光清冷淡漠地看了符帝一眼。 “被有心之人算计,连夜送出王都,后来皇上告诉本宫,长子夭折,本宫也是最近才知道,长子还活着。”阮皇后每说一个字,符帝的脸色就沉下一分。 这是阮皇后代表皇室正式承认,她的长子流落宫外,而如今她的儿子近在眼前。 长寿王爷看向坐在雍朝大皇子旁边的陆渊。 “请问阁下的尊父母是何人?”问得有些直接,但陆渊实在太像陛下了。 所有人都想知道陆渊的来历。 陆渊缓缓抬眸,薄唇微扬,“本官不曾见过亲生父母,不知来处。” “皇上,皇后娘娘,此子生得与陛下如此相似,他……他是陛下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啊。”长寿王差点老泪纵横地哭出声。 符帝心中直冷笑,他斜眼看向阮皇后,原来她暗算贺知源,让贺知源重伤无法进宫是在这里等着他。 想逼他不得不承认陆渊是亲生儿子啊。 他目光又看向陆渊,只怕这个陆渊也早就等着这一天,突然从孤儿变成皇子,简直一步登天啊。 “王爷,您怕是弄错了,堂堂一个皇子,怎么会轻易被宫女带出宫,皇宫守卫森严,连蚊子飞出去都怕是难,我又怎么会是贵国皇子。” “何况,这么多年来,不曾听说贵国有皇子失踪,而且宣称长子夭折。” 阮皇后顺势就道,“是啊,本宫当年九死一生才生下来的儿子,是皇上亲手抱走的,皇上,你不是说孩子夭折了吗?” “朕……朕当时也是不想你伤心过度,才说孩子夭折。”符帝咬牙道。 “这么说,本宫的长子的确流落在民间。” 符帝暗恼,恨死阮丹阳挖坑给他跳下去。 他已经承认有个长子,那无论如何,他都要跟陆渊相认的了。 “皇上,这天下无奇不有,长得相似的人也不少,不能仅凭长相就认为陆指挥使是失散多年的皇子啊。”有大臣站出来反对。 开玩笑,太子这两年渐渐被大皇子盖过风头,而且命不久矣,要是皇后娘娘此时找回大儿子,那他们支持大皇子的人要怎么办? 陆渊跟太子殿下可不一样。 “那就滴血认亲吧!”一道威严低沉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符帝的脸色微变,不自觉地站起来,“母后,您……您怎么来了?” 第300章 滴血认亲 穆太后自殿外缓缓地走来,她的头发已经花白,但面庞肌肤保养得依旧红润白皙,一双丹凤眼睛灼灼有神。 符帝有些恼怒地看了阮皇后一眼,“你怎敢还去打扰母后。” 阮皇后充耳不闻,走下台阶去行礼。 “太后娘娘,请上座。”阮皇后扶着太后的手坐在她刚才的位置上。 穆太后这些年在慈宁宫不太管事,更是沉迷道法,两年前去了五道山修道,这次突然回来,肯定是被皇后请回来的。 “不是皇后去请哀家下山的,是卜玄风道长算出南朝帝星复明,哀家才赶回来的。”穆太后沉声说。 她的目光看向陆渊,心中一紧,眼中更是出现几分动容,“像,实在太像了。” 符今翊恭恭敬敬地走到穆太后的身边,“皇祖母,您是说,陆渊长得像父皇吗?” 穆太后收回视线,慈爱看着符今翊,“太子长高了,气色看着也很好。” “自从我去了雍朝,有陆渊在身边,我感觉病都快好了。”符今翊笑嘻嘻地说。 “哦,是吗?”穆太后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阮皇后温声,“母后莫要听这个泼猴胡说八道,他偷偷去了上京,遇到上京神医,这才治好了病。” 穆太后含笑说,“那也是极好运的,否则怎么去了上京就能遇到神医。” 符帝的眉心皱成一个川字。 “母后,您舟车劳顿,不如……” “皇帝,如果这孩子真是皇家子嗣,绝不能继续流落在外。”穆太后看着他。 符帝:“母后,今日是雍朝使者护送和亲公主刚到王都,就算要认亲,那也要先查清楚吧。” 阮皇后轻笑:“连死士都去了上京要杀陆渊,还有什么是没查清楚的?” “来人,把仙水拿进来。”穆太后道。 “这是卜玄风道长在坛前祈福过的,只要是骨肉血亲,两人的血一定能融合。” 符帝看向一旁的大臣,只恨今日贺知源不在这儿。 若是有贺知源在,怎么会让太后出现在大殿上。 “孩子,你先来。”穆太后目光温和地看向陆渊。 陆渊只是皱着眉,低头看那盆水。 所有人都期待地看着他,除了符帝。 据他所查的,穆太后是南朝皇帝的亲生母亲,但她今日所言,竟是在帮他证实身份,而不是帮自己的儿子。 很诡异! 阮皇后看似轻松自在,仿佛胜券在握,但她心底也一直紧绷着。 今日场合是难得的,贺知源安插在朝堂的心腹被她除掉两个,又有几个被她调出王都,如今贺知源不在,他的得力干将也不在。 没人能阻止皇帝跟陆渊相认的。 但如果陆渊不配合…… 一切就得重来。 好不容易才让太后下山的。 “好。”陆渊垂眸,准备在水中滴下自己的血。 “慢着。”符帝立刻喝住。 符帝:“母后,万一有人收买卜玄风道长,在这水中作假呢?” 阮皇后立刻让人拿来盆子,又让御医院所有御医都到大殿来。 “让御医检查一下水跟盆子有没有问题。” “皇后为了今日,真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符帝咬牙切齿。 阮皇后淡笑:“比不得有些人绞尽脑汁要杀人灭口。” 御医院也有符帝的心腹。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根本无法说出水跟盆有问题。 一直默不作声的凤钏瑾撩袍站了起来。 “皇上应该是要验证滴血认亲的准确性吧,不如我来与陆渊滴血试一试,我想,我和陆渊是断不可能有血缘关系的。”凤钏瑾淡淡地说。 陆渊抬眸看他一眼。 凤钏瑾却什么都没说,拿起旁边太监准备好的银针刺向指尖,往水中滴入一滴血。 “来吧,陆渊,你总要知道自己的来处。”凤钏瑾低声说。 至于要不要当南朝皇子,是以后的选择。 他和陆渊认识多年,知道陆渊在陆家从不受重用,甚至被陆楚申当下人似的辱骂。 一个人的心性变得冷硬并不是天生的。 凤钏瑾希望陆渊也有家人,真正的亲人。 陆渊在两盆水里都滴进自己的血。 符今翊嘴角高高扬起,“父皇,您是千金之躯,怎能伤着龙体,不如我来跟陆渊滴血认亲,若是我俩的血液相融,那也能证明我们有血亲呀。” “还是请皇上忍一忍痛吧,免得到时候又有人拿这件事来污蔑臣妾。”阮皇后淡淡地说。 符帝骑虎难下。 不但穆太后在期待他滴血,还有大殿上的大臣,雍朝的使者…… “拿匕首过来。”符帝咬牙。 穆太后看着两盆水,其中两滴血久久无法相融。 而符帝和陆渊的血,却很快就融合在一起。 “融合了!融合了!” 符今翊大声地喊出来,“你果然是我的哥哥。” 阮皇后潸然泪下。 自从她失去第一个孩子,她收起所有的柔情,从不以软弱示人,别人都说她的心是铁打的。 那是因为她再也输不起了。 虽然早已经清楚陆渊就是她的大儿子,如今得到确认,她还是能以自持。 “皇上,你看,卜玄风道长即使不曾见过渊儿,也能算出他就是皇家血脉。”穆太后道。 符帝心里很清楚,太后今日会在这里逼他认下陆渊,肯定是阮家在背后做了什么。 他千防万防,竟没想过要防着他们从太后下手。 “恭喜太后娘娘认回长子嫡孙,贺喜皇上和皇后娘娘找回长子。”阮星临屈膝一跪,声音郎朗。 殿中所有南朝大臣都不得不跟着下跪祝贺。 穆太后心中大悦,“好,好,今日是给雍朝大皇子和永和公主的接风宴,待钦天监再重新选个黄道吉日,上告天地祖宗,为大皇子正名上名牒。” “吾皇万岁,太后千岁……” 阮皇后此刻只想和陆渊好好说话,她想听他说这些年的经过。 那些她缺失的,没有参与过的岁月,她的儿子是怎么长大的,一定过得很苦。 “渊儿,是娘亲没有保护好你。”阮皇后的声音很轻,好不容易克制的眼泪又要落下。 “母后,等宴席之后,我们再跟哥哥好好说话。”符今翊轻声说。 这一场接风宴,众人各怀心思。 但陆渊就是南朝皇帝的嫡长子这个消息,已经传出皇宫了。 第301章 皇子好当吗? 这个接风宴,除了得偿所愿的阮家人和太子殿下,其他人都心不在焉,百般滋味复杂。 最开心的莫过于太后。 她还让陆渊到身边,怎么看怎么满意,要不是场合不对,都想让陆渊把从小到大的经历都说一遍。 符帝吃了一肚子气,在接风宴结束后,亲自送穆太后回慈宁宫。 “皇后,你就不必送哀家了,你跟太子好好去跟渊儿说话,等明日再带他来慈宁宫,哀家也有话要问他。”穆太后笑着说。 阮皇后欠了欠身,“是,太后娘娘。” 符帝一路无话,一直来到慈宁宫,他把伺候的宫女全都打发出去。 “母后,你为什么要帮阮家,您知道的,朕根本不想这么快认回陆渊。”符帝压抑着怒火,眼中充满不解。 如果不是太后突然回来要滴血认亲,他今天不可能认下陆渊的。 “陆渊既然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为何不认?”穆太后缓缓地坐下,抬眸看向符帝。 “哀家知道你喜欢柳贵妃所出的禹儿,但渊儿和太子难道就不是你的儿子?” “卜玄风道长算了七七四十九天,才算出渊儿命中带贵,他回到南朝,太子这颗未来帝星更加明亮,有他辅佐太子,南朝日后一定更加强盛。” 符帝没想到太后非要认回陆渊,居然是这个理由。 “母后,太子从娘胎出生就体弱,御医曾断言他活不过二十岁,就算陆渊回来也改变不了事实,当初您要朕立他为太子冲喜,朕已经同意了。” “可您也答应过,等太子没了,会同意让禹儿当储君的。” 穆太后沉下脸,“皇帝,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太子如今活得好好的,你莫非还要诅咒自己的儿子!” “当初哀家病重,正好太子出生替哀家挡灾,卜玄风道长都说了,要不是太子的福分给了哀家,他根本不会有心疾。” “既然如今渊儿能够为太子带来好运,为什么不早点认亲?” 穆太后目光冷冷盯着符帝,“皇帝,渊儿不但能护着太子,也能给哀家冲走煞气,哀家今日见到他,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了。” “……”符帝一口老血哽在喉咙。 当初太后沉迷道术,不怎么插手理会他偏宠柳贵妃的事,他还觉得挺好的,没想到这回旋刀会落到自己的身上。 那什么狗屁卜玄风,十有八九已经被阮家收买。 什么挡煞,什么挡劫,全都是放屁。 他愿意立阮皇后的儿子当太子,也是因为御医说他活不过二十岁。 本来想着反正太子一死就能让禹儿当储君,现在陆渊认祖归宗,阮家肯定不会让禹儿成为太子的。 他的满盘计算皆输了。 “母后,子不语怪力乱神!”符帝咬牙切齿。 穆太后深深望他一眼,“当年要不是卜玄风救了哀家,哀家和你哪有今日,就是卜玄风算出哀家怀的是帝星,阮太后才护着哀家和你的。” 符帝冷笑,要不是阮太后身子不好,没有子嗣,怎么会容得下母后和他。 就因为是阮太后扶持他成为储君,穆太后一直不忘阮家的恩情。 可他不能再由着世家壮大,阮家又是世家之首。 世家的权势威胁到皇权,哪个皇帝能坐得安心? 奈何只有贺知源懂他的担忧,他的母后只会给他拖后腿。 “母后……”符帝还想再劝。 穆太后:“都滴血认亲了,难道还想反口不认,你别忘了,今天雍朝使者也在这儿的,你觉得还能不认渊儿吗?” 符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母后,那你好好休息,朕还有奏折要看。”符帝拱了拱手,憋着一肚子火离开慈宁宫。 一边走一边恼怒地问身边的大太监,“去看看贺知源的伤好了,要是能走路,立刻给朕进宫。” …… 阮皇后想要留陆渊在宫里,她有许多话想说的。 陆渊婉拒了,他还需要去处理雍朝和亲使者的事情。 符今翊本想跟着陆渊出宫,被阮皇后一个眼神就收回小心思,眼巴巴地看着陆渊离开皇宫。 从雍朝出发的时候还是他们的指挥使大人,刚到南朝,陆渊摇身一变就成了皇室的皇子。 就……话本子都没这么离谱。 “瞧见没,大家看你的眼神都不对了。”凤钏瑾低声对陆渊说。 雍朝的使者大臣们的确心里不是滋味。 他们如今该以怎样的态度对待陆渊? “刚才多谢殿下。”陆渊低声说。 凤钏瑾扬唇一笑没有说话,两人回到鸿胪寺。 “明日再让人处理永宁的嫁妆,有的能带进宫,有的不适合带进宫,还要为她在王都买些产业,不然她在宫里也寸步难行。”凤钏瑾说。 这些都有专人为永宁安排,他作为永宁的兄长,其实就是掌掌眼。 “你如今住在鸿胪寺不合适了吧。”凤钏瑾看向陆渊。 毕竟身份都已经真相大白,他不可能是雍朝的指挥使大人了。 陆渊挑眉,“我一会儿就走。” 他的行李和下属都还在这里呢。 “父皇是不是知道你的身世?”凤钏瑾问。 “何以见得?”陆渊反问。 凤钏瑾:“你既然敢直接认下南朝皇子的身份,那必定是在上京做好安排,你不会让你的妻子成为质子被留在上京。” “你一定是跟父皇说过了,我就是好奇,你是怎么让父皇相信你的。” 陆渊淡淡地说,“贺景尧在上京城要刺杀我,那时候皇上就知道了。” 很多事情有了端倪,仔细查就能查到了。 凤钏瑾耸了耸肩,“所以呢,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以后都不回雍朝了,在这里当你的皇子?” “皇子好当吗?”陆渊淡笑反问。 “不怎么样。”凤钏瑾一愣,随即笑出声。 “陆渊,如今两个是盟国,尚且友好相处,以后……若是各为其主,你当如何?”凤钏瑾突然低声问。 “殿下,若是二皇子为主,你还能回到军中吗?”陆渊问。 凤钏瑾眼中神色渐渐凝重。 陆渊拍了拍他的肩膀,“皇上身子不是很好。” 听着对方意有所指的话,凤钏瑾心头一紧。 他母妃对广宁做了那样的事,姚贵妃和二皇子以后会不记恨吗? 很难吧! 凤钏瑾突然发现,父皇让他离开上京,似乎也是别有目的。 第302章 美男计也不遑多让 两个御医从坤宁宫行礼离开。 符今翊已经笑嘻嘻地凑到阮皇后的身边,“母后,您瞧,御医都说我的身子一点问题都没有,哥哥带我去周大夫那儿治病,周大夫是神医呢。” “别以为这样就不跟你算账,你长本事了,还敢偷偷溜去上京,你从小到大连城门都没出去过,谁给你的胆子,你就敢一个人去雍朝。” “你这次能够没事回来,那都是运气。” 阮皇后心里生气,却又舍不得打这个儿子,生怕一不小心打出什么毛病。 这小儿子就跟瓷器似的,碰不得打不得。 每次被惹恼了,只能在心里默念这是亲生的。 “看在你哥哥的份上,我不骂你。”阮皇后深吸一口气。 符今翊笑得见牙不见眼,“那是啊,我第一眼见到哥哥,就把他认出来了,母后,哥哥真是好厉害,如果他当初没有被送走,那太子肯定就是他,谁也不敢惦记他的位置。” 阮皇后听得心中一软,“你跟我说说,你哥哥在上京是怎么过的,他不是成亲了吗?他的妻子又是怎样的人。” 这就有得说了。 符今翊喝了一大口茶,娓娓地道来。 他先从陆家说起,说了陆渊受过的苦,说他的坚韧不拔,说他阴差阳错娶了沈岁安,说沈岁安对哥哥的用心。 “母后,以后你见到嫂嫂就知道了,她真是个很好的人。” “别看她好像柔柔弱弱的闺阁女子,但也不会任人宰割,您一定会喜欢她的。” 向来坚毅冷酷的阮皇后听得眼尾泛红。 “如今你哥哥身世大白,我担心她在上京会有危险……”阮皇后担忧地道。 符今翊:“我留了八个暗卫在上京,若是有风吹草动,立刻将嫂嫂带回来王都。” 阮皇后点了点头,“你哥哥在雍朝长大的,不管如何,两国最好不要为敌。” “贺景尧当初在雍朝故意挑衅,为的也是一旦你哥哥暴露身世,雍朝皇帝会容不下他。” “不过,如今有和亲公主在王都,贺景尧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只是今日因为陆渊身世大白,和亲公主就被人遗忘了。 皇上估计也没空去见和亲公主了。 阮皇后把宫女叫了进来,让人给和亲公主送去了不少赏赐。 “今日皇上过于欢喜喝醉了,还没来得及给她封号,让她先好好休息,莫要着急。” 宫女领命而去。 符今翊小声问,“母后,您是怎么把皇祖母请下山的?” 阮皇后缓缓一笑,“你皇祖母爱孙心切,知道你哥哥的存在,自然是迫不及待回来。” “母后,这种话你哄哄别人就算了,皇祖母这些年沉迷修道,她一心只想当得道成仙,怎么还会在乎凡尘俗事。”符今翊才不相信阮皇后说的话。 “就你鬼灵精怪。”阮皇后没好气。 “只是卜玄风道长告诉他,你哥哥命格贵重,能够为她挡住煞气,助她修道成功。” 穆太后这两年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多活几年,因为她发现卜玄风道长好像不会老似的,这么多年依旧清雅如谪仙。 她对卜玄风道长的话,是深信不疑的。 符今翊哇了一声,“美人计有用,没想到美男计也不遑多让。” 阮皇后听到这话,又忍不住有些手痒。 “母后,哥哥第一次来王都,我得去找他,他现在肯定不适合住在鸿胪寺了,是不是该接他回宫啊?”符今翊小声问。 “他已经过了弱冠,不适合回宫了,应该给他赐王府。”阮皇后说。 “你舅舅会去接他的,不必你去了。” “在外面玩了那么久,该做的功课做完了吗?” “……”为什么非得在这个开心的日子说这么不开心的事? 还是在哥哥的身边好啊。 符今翊眨了眨眼,露出个乖巧听话的笑脸,“阿娘,天下第一美人娘亲,我能不能跟哥哥一起住……” “不行!” …… 阮星临河阮以朗亲自到鸿胪寺,他们是来接陆渊的。 雍朝的使者终于回过神,对陆渊的眼神多了几分警惕。 好端端的指挥使,掌握着雍朝百官无数秘密,本来大家对他就小心翼翼的。 转眼他成了南朝皇子了? 就算做梦都不敢这么梦啊。 凤钏瑾却什么都没说,和陆渊在房间里谈了小半个时辰的话,出来依旧谈笑风生,任由阮家将陆渊给接走了。 “殿下,此事紧急,必须速速让人送消息回雍朝,陆渊极有可能是南朝安置在雍朝的奸细,这么多年,不知谋害了我们多少良臣好官!” 凤钏瑾:“罗大人,你这话说得有点亏心,镇抚司抓的贪官,哪个有问题,你举例说一下。” “哪个不是从家里抄出赃款的?” “……” 凤钏瑾拧眉,“该不会你也有把柄在陆渊手上,所以才想趁机陷害他吧?” 罗大人吓得脸色发白,“大皇子,下官清白的。” “那你怕什么。”凤钏瑾笑了笑。 “是,是啊,下官不怕的。”罗大人呵呵干笑。 “殿下,您真的不怕陆渊背叛雍朝吗?”其他官员也提出疑问。 凤钏瑾看了他们一眼,“怕啊,那能怎么办,你们去杀了他?” “别说这里是南朝,就算是在雍朝,你们谁能杀得了他?” 罗大人:“陆渊的家眷还在雍朝!” 凤钏瑾哦了一声,“你的意思,是要皇上先把沈老首辅给当犯人抓起来,还是先杀了陆渊的家眷?” “罗大人,你是盼着两国开战吗?” “这么喜欢打仗,不如我请旨让你去边境吧。” “这……这……” “看来大皇子对陆渊的身世应该是早就察觉,想必殿下也早有防备了。” 凤钏瑾:“诸位大人早些休息吧,接下来还要进宫赴宴的。” “是啊,公主和亲,虽然不是皇后,但怎么也是四妃之一,南朝皇上也要设宴庆贺的。”罗大人点头。 众人终于散开回了各自的屋里。 凤钏瑾脸上的神情也沉了沉。 父皇知道陆渊的身世,还让陆渊回到南朝,他们之间究竟有怎样的合作? 第303章 阮家 阮家几乎所有人都在大厅等着陆渊的到来。 整个大厅满满当当站着二十来人,上到阮老太爷下到哥儿姐儿们的,翘首以盼地等着。 “大爷回来了。” 阮老太爷急忙起身,被身边的孙子扶着,大步来到门前。 阮星临河阮以朗站在陆渊的两侧,自远而近,众人的视线落在陆渊那张眉目疏朗的脸庞上,当真是容仪俊爽,仪质瑰伟。 “陆渊,这是外祖父,外祖父……”阮星临低声跟陆渊介绍着阮家的众人。 阮老太爷没有妾室,他和老夫人共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这是你二舅舅。” 陆渊看向坐在轮椅上的男子,眼底闪过诧异。 他曾查过阮家,行三的阮三爷曾经也是战场猛将,这几年他深居简出,倒是阮以朗代替他入了军营,原来是脚受伤了。 “殿下,是我们没有保护好你。”阮老太爷握着陆渊的手想要跪下。 被陆渊给扶住了,“外祖父,我还不是什么殿下,今日我是以晚辈身份来见您的。” “好,好!”阮老太爷激动点头。 阮老夫人已经泣不成声,当年送走这个孩子,她是知道的,他出生的时候,她还抱过的。 还以为这辈子再难相见,如今他能够好好回来,真是上天保佑。 “这外面天冷,到里面说话吧。”阮星临含笑说。 “陆渊,知道你要回来家里,你大舅母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席面呢。”阮星临笑着说。 阮以朗斯哈一声,“大嫂厨艺天下一绝,我们都多少年没吃过大嫂做的席面,你小子有福气了。” “阿娘说大表哥第一天回家,一定要让他吃得好。”站在阮老夫人身边的是个容貌明艳俏丽的姑娘。 阮星临含笑说,“这是霞姐儿,还有曦哥儿,我一对不成器的儿女。” “阿爹,哪有你这样介绍自家孩子的。”阮朝霞不乐意地跺脚。 陆渊嘴角露出一丝浅笑,跟众人都见了礼。 刚到大厅入座,梁大舅母就带着小舅母叶氏来了。 “自从你大舅从上京城回来,天天在我耳边念叨着你的名字,我就在想到底我的大外甥是何等神仙人物,让我这个眼下无尘的丈夫这般欣赏。” “今日一见,果然是如瑶林玉树,英姿洒落。” 陆渊第一次被人夸得这么直接了当,饶是再性情冷淡,都不自觉脸皮发热。 叶小舅母比较腼腆,只是在一旁低着头。 阮以朗笑着道,“外甥肖舅,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 众人一阵愉悦的笑。 “对了,既然陆渊都已经回到南朝,那何时去接大外甥媳妇儿?”梁大舅母问。 阮星临闻言抬眸看向陆渊,“陆渊,钦天监选定的日子不会很久,你媳妇儿的名字也应该写在皇家族谱,是不是要先将她接回来?” “还是等这边稳妥了再说吧。”陆渊道。 阮星临轻轻颔首,知道陆渊心中有所顾虑。 其实有顾虑是对的,他们这一路到南朝遇到多少次刺杀,难保不会有人想要从沈岁安身上下手。 “许多事情急不得,今晚是我们阮家为陆渊接风,其他的容后再谈吧。”阮老太爷开口。 “席面准备好了,老太爷,老夫人,那我们就移步到隔壁花厅吧。”梁大舅母笑着道。 阮老太爷上前拉着陆渊的手,“走,走,用膳吧。” …… 和阮家的愉悦气氛不同,贺府上下弥漫着压抑阴沉的气氛。 贺知源还躺在床榻上无法下地,他左边的大腿被利箭贯穿,腹部也中了一箭。 御医说他的腿即便治好了伤,走路怕也是无法跟以前一样自如。 “叔父,该换药了。”贺景尧推开门,低声开口。 他的伤势最近才终于痊愈,本来以为可以去报仇,没想到他的叔叔又受了重伤。 叔叔身边那么多的暗卫,居然都没有防住那些箭。 “宫中可有消息?”贺知源沉声问。 他很清楚是谁伤了自己。 一定是阮丹阳那毒妇。 她不想他破坏陆渊被认回皇室,所以才让他重伤无法进宫的。 贺景尧小心翼翼地给贺知源换药,“雍朝的和亲公主已经送进宫了,皇上在金銮殿设宴招待凤钏瑾等人,还有……” “还有什么?”贺知源眸色一冷。 “太后娘娘回来了。” 贺景尧将金銮殿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贺知源。 “好,好!阮丹阳真是好算计!”贺知源气得连连冷笑。 “我倒是不知,那卜玄风道长居然是阮丹阳的人,连太后都被算计回来了,那皇上定是不得不跟陆渊滴血认亲了。” 贺景尧眼底闪过一抹恨意,“是,不过,就算滴血认亲又如何,皇上不喜欢陆渊,他在南朝也就是闲散皇子,手中没有实权,对我们根本没影响。” 贺知源闭上眼睛,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没那么简单。”贺知源说。 “叔父,如今已经无法改变事实,太后坚决要认回陆渊。”贺景尧说。 只恨他当初轻敌,没能将陆渊杀死。 贺知源说,“陆渊在雍朝是镇抚司指挥使,他知道那么多秘密,抓过那么多官员,雍朝多少人早就想弄死他,只要他是南朝皇子的消息传回去,雍朝不会放过他的。” “还有陆楚逸,他娶了阮乐阳,他也有可能泄露机密。” “你找些人,去上京城,把陆渊的妻子抓起来。” 贺知源一句一句地吩咐着。 “你别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 贺景尧神色一凛,“叔父,您放心,一切交给我。” 他一定会把沈岁安给带回来。 只要沈岁安在他们手里,陆渊还不乖乖就范。 “下去吧。”贺知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腿,他得赶紧好起来,否则还不知外面风云如何变化。 这一箭之仇,他一定要找阮丹阳算账。 “贺大人,皇上传召。”外面传来宫人尖细的声音。 贺景尧皱眉,“我叔父受伤,如何进宫。” 宫人:“皇上说,若是贺大人无法下地行走,那就抬进宫里。” “去准备轿子吧。”贺知源沉声说,皇上肯定对陆渊被强迫认回的事情非常生气。 第304章 臣愿永远追随 养心殿。 被符帝偏宠多年的柳贵妃坐在一旁默默地垂泪,即使已经是为人母,柳贵妃依旧生得娇软柔弱,肌肤吹弹可破,看着竟还有几分少女的憨态。 连哭都哭得十分楚楚动人。 她是真的伤心难过。 本来皇上就两个儿子,太子身体不好,眼见再过几年就要一命呜呼,她都等着自己儿子以后成为太子,将来她也能当个太后。 结果呢?皇后的大儿子居然还活着。 不但活着,还武功高强,又是雍朝镇抚司指挥使,怎么看都不会短命。 她的儿子本来还能占着个庶长子名头,如今啥都没有了。 怎么能不伤心? 可怜她的儿子,可怜她盼了十几年的心。 “别哭了,朕和你一样,难道不心疼禹儿吗?”符帝轻叹了一声。 “都已经滴血认亲了,文武百官也都看着,朕想不认都不行。” 要是陆渊别长得那么像他,也不至于别人看他一眼就怀疑他跟自己的身份。 柳贵妃吸了吸鼻子,声音娇软,“陛下,那我们禹儿怎么办?” 符帝将她搂在怀里哄着,“禹儿是朕亲手教导长大的,没有人比他更适合成为储君。” 他一手教导符禹铉,只有他清楚自己的抱负。 太子和陆渊的外祖都是阮家,他们只能受世家的约束。 “皇上,贺大人求见。”殿外,宫人低声禀话。 符帝松开柳贵妃,“你先回去吧,朕要跟贺相谈一谈。” 柳贵妃抽抽搭搭地止住眼泪,“皇上,那臣妾先告退。” 可怜兮兮的模样,看得符帝一阵心疼,“朕晚上去看你。” 出了养心殿,便见被用轿子抬着的贺知源。 “贺相,你的伤势如何了?”柳贵妃连忙上前关心地问。 贺知源拱手作揖,“贵妃娘娘万福,恕臣大不敬,无法下轿给娘娘行礼。” 柳贵妃:“贺相不必这样客气,听说你受伤了,本宫也很是担心。” “多谢娘娘的关心。”贺知源垂眸道。 要不是他受伤的不是时候,如今他们的处境也不会这样被动。 柳贵妃抬眸看了贺知源一眼,没有再说别的话,侧身就让贺知源进了养心殿。 她的儿子日后要走上太子之路,贺知源是最大的支持,她是真的担心贺知源的伤势。 只是这里是养心殿,许多话都不能在这儿说。 四个宫人抬着贺知源进了养心殿。 贺知源本来伤势就还没有痊愈,就算在马车铺了厚厚的被褥,他也颠得伤口发疼,脸色苍白。 符帝看到他的样子,眉心紧紧地皱了起来。 忍不住发怒,“御医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多天还不能让你好起来。” 贺知源闻言无奈淡笑,“皇上,臣的伤势重,已经好了许多。” “一定是阮丹阳故意的!”符帝有些暴躁,他很久没有这种对皇后感到深深的无力感。 “皇上,不能让皇后手中拥有兵权了。”贺知源沉声说。 符帝咬牙,“朕难道不清楚吗?” 当初因为念着阮丹阳失去儿子,他为了缓和阮家的怒火,同意阮丹阳自组一支女子兵队。 本来只是想让她打发时间,毕竟女子力气不如男子,就算组成兵队又怎么会是男子的对手。 没想到,二十年过去了。 阮丹阳的女子军队竟成了精锐,他如今后悔想要她解散都已经不可能了。 “朕已经跟陆渊滴血认亲,太后选定日子要为他祭祖上碟片,到时候宣告天下,他就是朕的嫡长子!”符帝不想说阮丹阳的女子军队。 这是他如今再怎么讨论都解决不了的。 “之前陆渊在上京,我们杀他不容易,可他如今在王都,皇上,杀他不难。”贺知源说。 符帝沉着脸,眼神高深莫测,不知在沉思什么。 贺知源太了解符帝,要不是他的优柔寡断,当年趁着阮丹阳产子直接杀了他们母子,怎么会有后面这许多事。 “皇上,难道您想让陆渊回宫?”贺知源问。 “陆渊一旦上了碟片,以后太子就算殁了,您想要立禹皇子为储君,阮家必定带领其他世家反对,您多年谋划就要付之一炬。” “摆脱世家,削减世家权势,不是您一直想要的吗?皇上。” 符帝的脸色越来越黑,“朕知道!杀陆渊根本不是办法,陆渊死了,你觉得阮丹阳和阮家不会造反吗?” “他们只要敢造反,皇上不就有将他们治罪的借口。”贺知源说。 “你知道皇后手中的兵力吗?”符帝问。 贺知源脸色沉了下去,他和符帝一样,并没有怎么将女子军队放在眼里。 直到他这次受了重伤。 阮丹阳手中拥有怎样的一支军队,他们似乎都不清楚。 “皇上,只要再一点时间,南朝就迎来您想要的盛世了。”贺知源再次说。 符帝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不能让任何人毁了朕的大计,朕要让皇权彻底与世家分割,要给所有寒门一个机会!” 贺知源淡笑,“皇上,臣愿永远追随您。” “贺卿,你快点好起来吧,没有你在朕的身边,朕犹如缺了左膀右臂。”符帝叹息。 “臣很快会好起来的。”贺知源说。 君臣两人又促膝谈心,直到贺知源的伤口疼得受不了,他才离开养心殿。 刚被抬着出门没多久,贺知源察觉到轿子停下来,他忍痛坐直身子。 “听说贺大人受了重伤,孤看你好像也没什么事嘛,还能进宫呢。”符今翊披着厚厚的大氅,只露出一张俊秀的脸庞。 贺知源脸色微沉,“见过太子殿下。” “贺大人哪里受伤了?”符今翊走上前,一手用力按在他受伤的腿上,“让孤看一看你的伤口,听说贺大人受伤,孤真是担心得少吃三碗饭。” “殿下!”贺知源疼得脸色发白。 “哎呀,原来是腿上受伤吗?孤怎么听说是手呢。”符今翊啧啧了两声,没有什么诚意地说,“真是不好意思,贺大人。” 贺知源疼得冷汗直冒,“殿下,下官该出宫了。” “孤送一送贺大人。”符今翊拍了拍他的肩膀。 又是拍在他受伤的地方。 贺知源嘴皮翕动,疼得说不出话。 “贺大人,你这腿还能好得了吗?听说当年孤的二舅舅也是腿上被人射中一箭,所以至今还坐在轮椅上呢。”符今翊笑盈盈地说。 “宵禁时间到了,下官不能继续留在宫中,殿下,告辞。”贺知源的声音都在颤抖。 他怒喝宫人,“还不快走!” 符今翊笑了笑,没有继续拦着他。 第305章 睚眦必报 贺知源回到贺府,贺景尧发现叔父的脸色是不正常的苍白,“叔父,您怎么了?” 难不成是在宫里被责罚了? 不可能啊!皇上这时候怎么可能责罚叔父。 贺知源忍着痛,“去请御医。” 御医匆忙赶来查看贺知源肩膀的伤势,才发现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了。 “怎么会这样呢。”御医看得皱起眉心,“大人今日是做什么,只要不是剧烈的行走,伤口没有那么容易裂开的。” “重新包扎吧。”贺知源沉声说。 御医先是处理了他肩膀上的伤口,又将他腿上的绑带拆开。 贺知源察觉到御医的脸色不对,他皱眉,“怎么了?” “贺大人,您腿上这个伤口一直都没有结痂愈合,都这么多天了,不太正常。”御医说。 “什么意思,你是说有人在本官的药中做手脚,让本官的腿伤无法痊愈吗?”贺知源坐了起来,看向大腿的箭伤。 这么多天了,竟还血肉模糊,难怪他每天都觉得伤口疼痛难忍。 他还以为是在愈合,所以疼痛些正常。 “这……下官还需要再检查大人平时的用药才能判断。”御医赶紧说,他心里也嘀咕,他的用药是没有问题的,肩膀和大腿都是同样的用药,但只有大腿的伤没有痊愈。 就很奇怪。 贺知源递了个阴冷的眼神给贺景尧。 贺景尧背脊一寒,“叔父,您的药都是管家亲自熬煮的,是我亲自给你上药,没有其他人经手的。” “箭!当日拔出来的箭呢?”贺知源冷声问。 “当日拔下来之后就交给下人,我去找。”贺景尧立刻转身出去。 把贺知源院子伺候的心腹丫环都喊了过来,仔细盘问,才知那支箭被丢在杂物库里,还是丫环担心有用处,所以不敢扔掉。 贺景尧去杂物库将箭找了出来。 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 “叔父,找到了。”贺景尧走得急,还有些喘。 贺知源目光犀利,“御医,你看看,箭头是否被抹了毒?” 当时拔出箭的人并不是御医,他过来处理伤口的时候,并没有见过箭。 箭头是普通的铁打造的,除了血迹,箭头在阳光下还泛着一点紫色的光泽。 “大人,这箭头被喂毒了。”御医大惊失色。 “当时给大人拔箭的人怎么没有把箭头一起拿过来,若是知道箭上有毒,那肯定不能就这样处置伤口的。”至少要把箭伤周围的肉都挖开。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要解毒也解不了。 贺知源心底积蓄的怒火在眼中迸发,“替我拔箭的是府医,他人呢?” 当时他被抬着送回来,情况紧急,御医又还没有到府里,府医便先替他的伤口做了处理。 箭就是那时候拔出来的。 他记得当时府医还在庆幸,说幸好没有伤及要害,只需好好养伤就可以了。 贺景尧立刻叫了管事过来询问,没想到这一问,才知道府医已经两天没见到人了。 不是被灭口,就是害怕潜逃了! 贺知源倒在大迎枕上,脸上神情看起来阴沉不定。 贺景尧小心翼翼看他一眼,低声询问御医,“御医,那我叔父腿上的伤该怎么处理才能不留下后遗症?” “这伤口迟迟不愈合,是伤口的肉被毒素影响,只能把肉挖开,赌一赌运气。”御医叹息一声。 “希望毒气并未蔓延到其他地方。” “那……还能完全治愈吗?”贺景尧问。 御医沉吟片刻,“若是能愈合,以后除了行走不便,并未有性命之忧。” 在他看来,贺大人能保住一命就不错了。 听到自己以后会行动不便,贺知源嘴角勾起一抹森寒的笑意。 好一个阮丹阳! 果然是睚眦必报。 当年阮修远在战场受伤,之后双腿不良于行只能坐轮椅,阮丹阳是把这笔账算在他头上了。 “怎样的行动不便,是要跟阮修远一样吗?”贺知源声音森冷。 御医呃了一声,唯唯诺诺不敢说出最坏的结果。 贺景尧怒吼,揪起御医的衣襟,“妈的,这点小伤都治不好吗?怎么就中毒了,你一开始没看出来吗?” “小贺大人,下官来到的时候,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根本看不出是否有中毒。”御医也很冤枉好吧。 “放开。”贺知源冷声命令。 贺景尧双眸猩红,“叔父,我去杀了他们!” “御医,先处理伤口吧。”贺知源没有去看贺景尧,“该怎么挖肉就怎么挖,本官能承受得住。” 他中了箭,大理寺查了这么多天都没查到是谁指使的,要去找谁报仇? 杀了阮丹阳,还是杀了阮星临? 这么容易杀,还留着他们活到现在吗? 就像他中的这两箭,要不是他带的暗卫足够多,其中一箭就是落在他的要害了。 肩膀这箭还是有暗卫替他挡了一下。 等重新处理了伤口,已经是大半夜。 贺知源全身都被汗湿,人也已经痛得晕死过去。 贺景尧送御医出了门。 “御医,你实话告诉我,叔父的腿到底还能不能恢复如初?”贺景尧低声问。 “哎,小贺大人,您刚才也看到了,挖了那么多肉,骨头都有些发黑了,能保住命已经是万幸。”御医低声叹息。 “若是早点发现箭头有毒,也不至于会这个后果。” 贺景尧眼底烧起两束怒火,“好,我知道了。” 那府医一定是被收买了,他故意隐瞒叔父伤口有毒的事实。 “宋七!”贺景尧叫来自己的侍卫。 “去把府医找出来,就算他死了,也要把他的族人给老子抓过来。” “是。” 贺景尧重新回到屋里,看到床榻旁边立着一个女子,他的声音沉了沉,“母亲,你怎么来了?” 穿着松香色衣裳的女子回过神,露出一张风韵犹存的清丽脸庞。 若是见过柳贵妃的人见到她,必定会大吃一惊。 这世上竟有人生得如此相似。 “我过来找……” 她的话都没说完,贺景尧上前抓着她的手往外走,“叔父不喜欢见到你,你别出现在这里。” “……”女子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任由儿子拉着她往外走。 一直来到贺府最偏僻的院子。 “阿尧,听说你受伤了,你怎么样了?” 贺景尧不耐烦地推开她的手,“我的伤早就好了,如今受伤的是叔父。” “你能不能跟你叔父说,我想要离开这里?”女子低声道。 “母亲,叔父为什么不让你出门,你应该心里清楚。”贺景尧神色冷漠。 “我……我知道了。” 贺景尧:“即使是在家里,出去也带着面纱吧。” 第306章 封号 永宁住进了钟粹宫主殿,虽然还不知她的位分,但作为和亲公主,肯定不会是太低的位置。 她也不在乎南朝皇帝会不会宠爱她,会给她怎样的位分。 心如止水,无欲无求。 作为雍朝的长公主,作为母后的女儿,她已经报答了所有的养育之恩。 此后她再也不是什么永宁公主了。 已经两天了,她没有见到南朝的皇帝。 永宁因此还松了口气。 陪她和亲的两个大宫女却一大早满脸难色,对着她欲言又止。 “不必上妆了,就这样吧。”永宁没打算伺候南朝皇帝,对自己的容貌是否足够吸引他觉得无所谓。 “公主,皇上虽然没有来钟粹宫,但是,按照规矩,您今日还是要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的,不能这样素净的。”宫女玲珑小声劝道。 永宁心中一涩,“上妆吧。” 小时候她在母后的宫女见过那些嫔妃每天一大早就来请安,她们装扮得很精致,却又彼此防备,一双眼睛藏着对未来的野心和算计。 她们以为能够在母后宫里遇到父皇,所以每次请安都十分积极。 后来发现父皇根本不喜欢母后,她们看着母后的眼神便多了怜悯和嘲讽。 听说南朝皇帝与皇后也不和睦。 或许又是一个和母后一样可怜的女子。 “公主,奴婢还听说了一件事。”玲珑一边给永宁梳头发,一边小声说。 “何事?”永宁显得心不在焉。 她不打算争宠,也不打算给南朝皇帝生孩子,凭着她和亲公主的身份,在这后宫之中应该日子不会太难过的。 玲珑低声道:“奴婢听说昨夜皇上没有来钟粹宫,是因为金銮殿发生一件大事。” “别吞吞吐吐,有话就说。”永宁听得不耐烦。 “皇后娘娘曾经有过一个长子,刚出生没多久就被宫女偷偷抱出宫了,大家都以为这个皇子死了,没想到这次南朝使者去了雍朝,居然遇到和他们皇上生得很相似的男子……” “最后查出那人就是南朝的大皇子,也是皇后的大儿子。” 永宁愣住了,“什么?” 玲玲不敢再隐瞒,把自己听说的全都说出来,“太后娘娘专门从天河山回来,就是要皇上滴血认亲,认回这个嫡长子。” “公主,是陆指挥使,他原来是南朝的嫡出大皇子。” 永宁:“……” 陆渊是南朝皇帝的儿子?! “你没有听错?”永宁怔怔地问。 玲珑:“奴婢就怕听说了,所以又去打听,确实是真的。” 永宁深吸一口气。 哈! 这可笑又让人愤恨的人生,真是处处充满了惊喜。 她曾经最想嫁的人就是陆渊,甚至舍下身段主动要嫁给他,他却果断拒绝了她。 后来她守寡回来,再次提出要嫁给他,虽然是算计,但心中也隐隐有些期盼。 如今她却嫁给了他的生父。 怎么不可笑! 永宁觉得自己活着就是个笑话。 “公主……”玲珑看到永宁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眸,心疼得哽咽。 “皇兄昨日在金銮殿吗?”永宁问。 玲珑:“昨日雍朝使者都在,都知道陆渊的身世了。” 永宁紧紧地掐着掌心,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昨日滴血认亲,说明南朝早就知道陆渊的存在了,至于陆渊何时知道自己的身世,只有他知道。” “这跟我也没有关系了,我如今是南朝后宫的妃嫔。” “走吧,去给皇后请安。” 她们正要走出钟粹宫,坤宁宫的宫女青狸就来了。 “皇后娘娘怜惜公主一路舟车劳顿,免了您三日不必请安,公主且好好休息,适应南朝的吃食天气后,再到坤宁宫请安。”青狸是个圆脸的长相,看着很是憨厚可爱。 永宁闻言淡淡一笑,“多谢皇后娘娘体恤。” 青狸福了福身,“公主好好休息,奴婢告退。” 待青狸离开,玲珑才不安地问:“公主,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比起我这个和亲公主,当然是儿子的事更重要,不是连个封号都没有吗?那我们就只管在这宫里吃好住好,别的事不必管。”永宁说。 她也不能去打听陆渊的任何消息。 如今她的身份已经不同了。 …… 穆太后休息了两天,精神奕奕,神采飞扬。 她更加相信卜玄风道长的话。 陆渊果然是能够让帝星复明的贵人,连她也受了影响,身子变得轻快舒爽了。 “皇上,钦天监的日子选定没有?” “还在挑选日子……”符帝敷衍着。 阮皇后笑了笑,素手一抬,宫女将一本册子放在她的掌心。 “母后,臣妾正要与您商议,您看看,这是臣妾连夜差人去天河山请卜玄风道长挑选的日子。” 穆太后听到是卜玄风选的,眼睛骤然一亮。 符帝的脸色黑了三分。 “皇后何时差人去天河山的,朕怎么不知道。”符帝咬牙切齿。 “是臣妾疏忽了,想着柳贵妃最近身子不适,已经让皇上分神,臣妾便不拿这点小事打扰您。”阮皇后声音清正悦耳,姿态端庄淡雅。 符帝在阮皇后身上根本挑不出错处。 以前还能斥她刁钻蛮横,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活得像个假人,一举一动都让人挑不出错处,对待他更是恭敬有礼,却也疏离。 他有时候甚至怀疑,如果不是为了她要生有阮家血脉的儿子,只怕也不愿意承宠一次。 “就这个日子,哀家觉得最好。”穆太后像是没看到帝后之间的官司,拍板定下日子。 是三天后的日子。 “皇上,你想好给渊儿什么封号了吗?”穆太后问。 符帝:“母后,朕觉得不必急于封王,禹儿都还没有……” “禹儿并非中宫所出,而渊儿是你的嫡长子,他这些年已经受过太多苦难了。”穆太后已经了解陆渊在陆家受过的苦。 “渊儿能够活着与你相认,是天师保佑,皇上,渊儿是上天的恩赐,所以他才能这样优秀,你看他年纪轻轻就是雍朝三品大员,南朝有他这么年轻的官员吗?” “……”符帝从来不知道,他的母后有一天偏心眼到这个程度。 她跟陆渊只见过一次吧! 穆太后:“封号就是宸吧,众星拱北辰,最是适合渊儿了。” 符帝的脸色彻底黑了。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太后知道宸这个封号落在陆渊身上代表什么吗? 难道还想把太子之位也给了他! “朕不同意!”符帝怒声反对。 第307章 臣有本要奏 “你有什么不同意的,渊儿在外面吃苦,禹儿和太子从小金尊玉贵长大,你都不想着补偿渊儿吗?”穆太后问。 在太后看来,三个孩子都是她的孙子,陆渊更加不一样,他是能够替她挡煞气的福星,还能让太子未来帝星复明。 何况陆渊还是嫡长子,本来就该是太子的人选,太子如今都给了符今翊,那给陆渊好一点的封号和封地,这不是应该的吗? 阮皇后简直想拍掌为太后叫绝。 她是想要给大儿子挑个好封号,只是挑来选去,一直没有选到心仪的。 没想到穆太后给了她这么大的惊喜。 宸? 真是好封号。 她望着符帝被气得脸色铁青,心底真是太畅快了。 “母后,您是不是太偏心了!”符帝目光冷锐扫了皇后一眼。 定是皇后在从中作梗。 阮皇后不留痕迹地回他一个白眼。 他哪来的脸说偏心,他要是不偏心柳贵妃,怎会有今日。 穆太后皱眉:“皇帝,哀家是再公道不过了,你要说偏心,哀家觉得全天下都没你偏心的。” “不过哀家也理解你,十个手指都有长有短,但咱们是皇家,不是普通百姓家,你偏心太过了,那些大臣会怎么看?” “……”怎么变成是他偏心了? 符帝沉着脸,“那禹儿封王的时候,该给怎样的封号?” 穆太后:“那自然不能越过渊儿,渊儿是嫡长子,禹儿再怎么好,他的生母只是贵妃。” “母后!”符帝想说她以前也只是个妃嫔,不是皇后,如今不也成了太后。 “反正哀家就是要补偿渊儿,皇帝要是不满意哀家,那就干脆把哀家太后的尊号也拿走吧。”穆太后没好气地说。 符帝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他还是个孝子,不敢真的把太后气狠了。 “此事也不是说定就能定下的,还要跟内阁商量,毕竟陆渊以前是雍朝的,文武百官对他还不是很信任。” 阮皇后缓缓一笑,“母后,皇上说得有理,不如明日在朝堂上议过再决定。” 符帝心中冷笑,他知道阮家肯定会暗中发力,让那些大臣都同意这个封号。 她还真以为如今的朝堂都是阮家的势力,这些年,他扶持寒门子弟,给他们机会发展,朝堂早就不是世家的一言堂。 “对了,皇上还没有去看过永宁公主吧,既然都已经到宫里了,皇上总不能一直避而不见。”阮皇后缓缓地道。 “皇上打算给雍朝公主什么样的封号呢?” 符帝没有心情去宠幸雍朝公主,有些敷衍地道:“就封个妃位吧,也算是给雍朝皇帝一点面子。” 阮皇后端着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茶,“陛下,永宁公主是雍朝的嫡公主,深受雍朝百姓的爱戴,若是早些年,她成为南朝皇后都不为过。” “皇后该不会想把中宫的位置让出去吧?”符帝嘲讽地问。 阮皇后含笑:“可以啊,只要皇上您同意。” 符帝当然不同意。 他不耐烦:“那皇后有何建议?” “不如就贵妃吧。”阮皇后说。 “贵妃也可以,那就提柳贵妃为皇贵妃,柳贵妃好歹上下大皇子,总不能和一个刚入宫的平起平坐。”符帝道。 阮皇后眼底闪过嘲讽,还真是爱得真真切切。 “柳贵妃的出身要如何跟永宁公主相比。”阮皇后淡淡地道。 符帝:“那柳贵妃还为朕生了个儿子。” “要不臣妾的中宫之位让位柳贵妃好了。”阮皇后嘲讽地说。 “……”难道他不想吗? 穆太后在柳贵妃这件事上保持沉默,她谁也不偏帮。 “朕意已决,皇后不必再说。”符帝拂袖起身,“母后,朕还要跟内阁大臣议事。” 阮皇后欠了欠身,都懒得站起来相送了。 …… 符帝叫来心腹,让他将此事告知贺知源,明日早朝就两件事。 一是将宸王封号给符禹铉,二是册封柳贵妃为皇贵妃。 贺知源一看到宸的封号,便知是皇后要给陆渊的。 这些年他培养了多少门生,收拢多少官员,为的就是能够在朝堂上与阮家抗衡。 “你亲自去办这件事,就算要给陆渊封王,也要给他一个抬不起头的封号。”贺知源冷冷地说。 这一夜的王都,百官的府邸彻夜灯明。 翌日,早朝开始。 已经多日不曾上早朝的贺知源也坐着轮椅出现了。 百官纷纷上前关心问候。 “呀,贺大人别来无恙,身子都好些了吗?”阮星临风姿绰约地出现。 围在贺知源身边的官员纷纷让开道路。 阮星临嘴角带着风度翩翩的笑来到贺知源的面前。 “本官好得很。”贺知源淡笑,忽略伤口传来的胀痛。 经过割肉疗伤,他的伤口是有痊愈的迹象,但每天依旧痛得让他几乎无法入眠。 “那就好,没有贺大人在,本相实在觉得日子无趣得很。”阮星临说。 贺知源轻笑一声,“是吗?本官也很期待和阮相继续为皇上分忧。” “皇上快来了,贺大人,本相替你推轮椅?”阮星临问。 “有劳阮丞相了,想来推轮椅是驾轻就熟了。”贺知源道。 阮星临含笑道:“是啊,贺大人以后也会习惯的,说不定会比本相更熟悉的。” 贺知源嘴角往下压了压。 “对了,你这个轮椅做工实在不行,有点重了,我明日让人重新给你做一个,就当是本相的一份心意,方便你以后能用。”阮星临说。 贺知源咬紧后槽牙,“不必。” “一场同僚,不要客气。”阮星临笑着说。 “阮相小心别乐极生悲。”贺知源眸色冷凝。 ——皇上驾到。 随着一声传唱,阮星临将贺知源推到他的位置,笑容意味深长。 符帝在龙椅入座,垂眸看到贺知源今日上朝了,他的心微定,知道今日封号一事定是不会出差错。 “诸位爱卿,可有要事上奏?” 他不留痕迹地看了阮星临一眼,等着他站出来给陆渊请封。 “皇上,臣有本要奏。” “臣要状告柳贵妃之幼弟私藏贡品,收受重赂,侵夺民田。” “皇上,臣有本要奏。” “臣要状告大皇子纵容下属徇私舞弊,操纵赋税……” “皇上……” 符帝的脸色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眼见上奏的大臣越来越多,他连奏折都不想看了。 他愤怒地看向贺知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308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 为了万无一失,昨晚贺知源还把几个心腹叫到府里,亲自交代他们,今日无论如何都要阻止皇上给陆渊宸王的封号,而且要全力促成柳贵妃册封皇贵妃。 他是万万没想到,阮星临会玩得这么脏。 “阮星临,你栽赃陷害!”贺知源失态骂出口。 “贺大人,你伤的是腿,不是脑子,本相的本子还在手里,一句话都没开口。”阮星临似笑非笑地说。 符帝此时脸色阴沉,微微有些发白。 大殿上,出来上奏的大臣都是出身世家的,他们今日能够站出来状告这些人,肯定早就拿捏住证据了。 甚至这里面其中有几个还是他提拔的。 他神态僵硬地看向贺知源,想要让贺知源出来替他挡住这一切。 这些奏折所说的不能查下去。 他们所状告的那些人,都是如今拥护禹儿的,一旦彻查,他手中可用的人,至少就要少一大半。 这还不是他最担心的。 他最害怕那件事也会被阮家给查出来。 “皇上,林大人他们所言并无真凭实据,纯属诬陷。”贺知源沉声说。 阮星临:“是不是诬陷,只要皇上下旨彻查,自会水落石出。” 他们的这个皇帝以为只有门阀世家豪强才是威胁,实际上,他提拔的寒门有了绝对的权势,所做的跟世家又有什么区别。 皇上提拔的寒门官员,只看到世家的表象荣华,妄想与世家平起平坐。 他们照着圈地自用,私收税赋,以为百姓不敢反抗。 门阀世家虽然拥有土地资源和税赋,掌控人员发展,但他们同样做着修路建桥造福百姓,依附他们的百姓很多,健者耕其家田,壮者入其家军,他们子弟入朝廷禁军,入朝廷中枢,门阀更是三代结亲。 这样根深蒂固的门阀世家经营了上百年,岂是一个帝王说要摧毁就能摧毁的。 皇上想要利用文武百官来阻止陆渊封王,阮家自然也能豁出去。 “查,自然是要查的。”符帝咬牙切齿。 阮星临:“兹事重大,臣觉得此时应该由三司会审彻查此案。” 符帝的心一梗。 “武安侯,武安侯你怎么了?”突然,大殿一阵慌乱的骚动。 原来是柳贵妃的兄长晕倒了。 符帝立刻起身:“快传御医,退朝,退朝,明日再议。” 阮星临淡淡地挑眉,不徐不缓地行礼,看着符帝脸色铁青地拂袖离开。 而晕倒的武安侯已经被宫人抬着下去了。 “啧啧,听说武安侯一大把年纪,房里还有十六岁的小妾。”阮以朗嗤笑一声。 “上了年纪,还是修身养性的好,多学一学咱们贺大人,对吧,贺大人?” 贺知源冷哼一声,目光阴沉沉地看向阮星临。 “好手段啊,阮丞相。” “哎。”阮星临叹息一声,“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贺大人,本相真的不知道今日他们要上奏的,如今还有些证据没有搜集齐全,需要再查证的。” 贺知源却很清楚,今日皇上和他谋划的事,接下来是不可能说出口了。 “天道好轮回,阮丞相。”贺知源收回视线,他手中也不是没有某些世家贪赃枉法的证据。 只是没想到阮星临会这么狡猾,居然先他一步。 阮以朗轻笑,他垂眸看向贺知源的腿,“这句天道好轮回,贺大人了解得真透彻。” “走。”贺知源对自己的侄子吩咐。 “大哥,武安侯是真的被吓晕了。”阮以朗笑道。 阮星临挺直腰板走出大殿,“吓一吓才好。” …… 下了朝,符帝甚至没空去关心武安侯是否能醒来,他来到坤宁宫找阮皇后。 “是你!是你让阮家今日刁难柳家和禹儿的,皇后,你太恶毒了!”符帝几乎暴怒。 阮皇后轻轻蹙眉,“皇上,您到底在说什么,臣妾没听明白。” “你少给朕装蒜,你早就知道,朕想要把宸王的封号给禹儿,所以你故意要对付他。”符帝道。 “原来皇上是想把宸王的封号给二皇子,那你怎么不早说呢,昨天在母后面前你也没说要把封号给禹儿。”阮皇后不卑不亢,说话更是不疾不徐。 却把符帝气得差点倒仰。 “今日朝堂上那些人出来弹劾,你们阮家到底有没有证据?”符帝问。 阮皇后抬眸静静地看着符帝,“皇上让大理寺彻查不就知道了。” 符帝就是怕彻查出来的结果。 他更怕阮皇后是不是知道了那件事。 不,不可能的。 如果她知道了,不可能这么平静。 “朕可以把宸王的封号给陆渊,但是柳贵妃必须是皇贵妃。”符帝说。 这样各退一步,皇后该满足了。 阮皇后目光微冷地看他,“皇上今日册封皇贵妃,不怕明日就给她收尸吗?” “你威胁朕?” “情深不寿,臣妾只是好心提醒皇上。” 符帝直视阮皇后的眼睛,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一如既往乌黑明亮,却似乎又多了几分他看不明白的冷意。 他记得年轻时候的阮丹阳还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她活得还不像现在这么冷冰冰,而且明耀张扬的,像最炙热的骄阳。 “好,好!”符帝气得手中都在抖。 他虚空指了指阮皇后。 今日他是毫无准备,才被阮家打了个措手不及。 无妨,不就是个封号吗?他给便是了。 阮皇后平静看着符帝一阵无能狂怒,看他转身离开坤宁宫,她才缓缓地叹了口气。 “青狸,传消息出宫,让那些手中有不干净的,全都处理好了,贺知源那老狐狸,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 今日是出其不意,他们才能毫无防备。 都是在朝堂为官的,谁的手上就干净呢。 青狸:“是,娘娘。” 阮皇后深吸一口气,“让人去把朱雀街那府邸好好拾掇。” 那是她为陆渊早就准备的王府。 自从得知他在雍朝,她就让人重新修葺,等着他回来。 “是。” 阮皇后想到陆渊很快就能上碟片,她的心情终于轻快了些。 “让钦天监和礼部尚书来见本宫。”她要保证两天后的祭祀大典万无一失。 第309章 宸王 第二天,符帝称病没有上朝。 但内阁同时发出两道圣旨。 先是公告天下,帝后的第一个儿子,即嫡长子已经找回来,册封宸王。 第二道是册封雍朝的和亲公主为宁贵妃。 陆渊是在阮家接到的圣旨。 “宸王,这个封号还凑合。”阮星临语气淡淡的。 阮以朗瞥了一眼大哥,嘴角都快压不住了,这个封号明明就很不错。 “明日去太庙,正式认祖归宗。”阮星临说。 陆渊挑眉看了看手中的圣旨,“好。” “去看看王府,是阿姐早就为你准备的。”阮以朗兴奋地道。 阮朝霞和阮照曦两个小孩也眼睛发亮,“我们也要去看表哥的王府。” 陆渊笑了笑,“你们先去,我还要去鸿胪寺。” “你去吧,雍朝大皇子那边应该也知道你被封王了。”阮星临低声道。 凤钏瑾的确已经知道了。 这是早就预料中的。 “想不到短短几日,陆指挥使如今已经是南朝的宸王爷了。”凤钏瑾拱手作揖,大方地给陆渊道贺。 “殿下就莫要取笑我了。”陆渊无奈叹息。 别人或许会感叹他的好运,但在皇宫长大的凤钏瑾,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个帝后嫡长子竟会被拐带出宫,那其中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什么样的宫人能带一个刚出生的皇子出宫啊。 这分明就是借口。 只是为了掩饰更加不堪的事实。 “那你接下来如何打算?”凤钏瑾问。 来时是陆指挥使,如今已经成了他国的王爷,而且未来可期。 但陆渊在雍朝的一切,可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殿下,广宁死了。”陆渊低声说。 凤钏瑾的神色微沉,他抬眸盯着陆渊,知道陆渊不可能拿这件事开玩笑。 “怎么死的?”凤钏瑾问。 “广宁公主抢到王府的面首,有两个是书院的学生,被公主虐杀而死,书院学生到宫门前伸冤,皇上将广宁公主贬为庶人,那两个面首其中一人的兄长故意接近公主,趁机杀了公主。”陆渊将收到的消息告诉凤钏瑾。 凤钏瑾的脸色变了又变。 既愤怒广宁虐杀无辜,又心痛他的妹妹这么年轻就没了性命。 “姚贵妃没教好广宁。”凤钏瑾沉声说。 “殿下,你知道贤妃和白氏她们对广宁做过的事,贤妃是你的生母。”陆渊低声说。 凤钏瑾皱眉,“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广宁会性情大变,是因为受到伤害,而我的母妃是造成这一切的凶手,虽然我的母妃已经死了,难保以后姚贵妃和二皇子想到广宁的死,会连我也埋怨了。” “所以我打算以后都留在边境,永不回上京。” 陆渊:“皇上病重,只怕等不到你回去了。” 凤钏瑾猛地起身,“你说什么?” “如今是二皇子监国,太后辅政,二皇子将皇上病重的消息封锁了。”陆渊道。 “我立刻回去。”凤钏瑾说。 陆渊拉住他的手,“殿下,你此时回去,只怕就再也出不来了。” 凤钏瑾的眸色渐渐晦暗。 “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凤钏瑾问。 陆渊很清楚姚贵妃的为人,广宁的死太过于惨烈,她一定会迁怒所有之前跟广宁有过节的人。 虽然他和沈岁安以后未必会住在上京,但他们的亲朋好友都在那里。 他希望凤钏瑾能够去争一争。 “殿下,贤妃做那么多,也是为了想要为你铺路。”陆渊说。 “不是想让你郁郁不得志过一辈子。” 凤钏瑾的心一紧,他颓丧地坐了回去,“你且让我再想一想。” 两人相对静坐,久久无言。 “你如今跟我倒是同病相怜了。”半晌,凤钏瑾自嘲轻笑。 陆渊在王都的处境也很难。 听说南朝符帝偏心贵妃所出的大皇子,哦,不能算是大皇子了,如今应该是二皇子。 众所周知太子是个病秧子,南朝大臣都把二皇子当成未来的新帝。 如今陆渊从天而降,还不知要内斗成什么样子。 陆渊是要在血海中厮杀才能存活下来吧。 “我与你不同。”陆渊嘴角微扬,“我有妻子,她可让我无所畏惧。” “……”凤钏瑾别开脸,呵! …… 雍朝,上京。 随着张首辅的致仕,朝堂的纷争终于平息下来。 本来拥护五皇子一党的人眼见二皇子都监国了,心知要扭转乾坤已经不可能,渐渐心思也都歇了。 连太后都为二皇子保驾护航,他们再蹦跶又能如何。 何况已经失去领头人张首辅,他们更加不成气候。 沈岁安已经有些时日没收到陆渊的信了。 她猜他应该回到南朝,就不知道如今他在南朝面对怎样的困境。 “县主,这个月已经二十七了。”半见的声音透着喜悦。 “是啊,都已经二十七了,怎么还没有来信。”沈岁安叹道。 半见深呼吸,“不是啊,姑娘。” 她急得连称呼都乱了,“您这个的月事,还没来呢。” 这都拖了半个月了。 沈岁安微微愣住,这个月她有太多事,根本没察觉到自己的月事是否准时。 “莫非是太累了了……”沈岁安的声音也有些紧张。 “奴婢这就去请大夫。”半见连忙道。 “别去。”沈岁安谨慎起来,“去准备马车,我们去看望程姐姐。” 这么重要的事,她只相信周舟的判断。 程芝云已经出了月子,养了一个月,她的身子圆润了些,但肤色更加白皙红润。 沈岁安来到的时候,程芝云正搂着欢哥儿在默默落泪。 “这是怎么了?”沈岁安吃了一惊,暂时把自己的事给抛在脑后。 “刚才欢哥儿走在路上,差点被马车给撞了。”程芝云的声音还带着颤音。 沈岁安眸色冷了冷,上个月欢哥儿差点不小心掉进湖里,幸好被下人及时发现,但也养了许久,身子才好起来。 今日又有意外,那就不是意外了。 “周大夫呢?”沈岁安问。 程芝云说,“他去找何闳奎了。” “我去靖宁侯府。”沈岁安转身要走,却看到周舟从门外走来。 “不必去了,以后欢哥儿住在这儿。”周舟望着程芝云母子,“欢哥儿,你想跟娘亲一起住吗?” 何向欢眼睛一亮,“想!” 周舟嘴角扬起温和的笑,“那就住着,以后我们去哪里,你也在哪里。” 第310章 有喜了 何闳奎根本保护不了欢哥儿。 只要王氏一日没有孩子,欢哥儿在侯府都会有危险。 王氏也不是小门小户的出身,何闳奎想要和离或休妻都不容易,而他也根本保护不了唯一的儿子。 在他不能把内宅问题解决之前,他同意将欢哥儿放在程芝云的身边。 “他根本不是为了欢哥儿,他是有私心的。”沈岁安提醒周舟。 “我知道。”周舟点头,都是男人,他当然看得出何闳奎对程芝云还没有死心。 他以后让欢哥儿跟程芝云长时间相处,会让程芝云再也舍不得离开欢哥儿,到时候他只要已经和离,程芝云就会愿意跟他回侯府。 周舟看得明白,却不想说出口。 何闳奎是看轻了程芝云,也不了解她。 同时也不了解欢哥儿。 “到时候欢哥儿跟你们感情更加深厚,对他更疏离,他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沈岁安说。 “我想带他们母子三人离开上京,你能帮我们吗?”周舟问。 只凭他,想要带他们走肯定不容易,何闳奎会拦着的。 沈岁安坐直身子,“可以,你们走水路,不容易被发现,也安全一些。” 周舟:“何时能启程?” “我来安排,这几天你带着欢哥儿他们常出城去游玩。”沈岁安说。 “好。”周舟点了点头。 沈岁安伸出手,“那先给我把脉。” “……”周舟认真看她一眼,“你气色红润,不像有病。” “我当然没病。”沈岁安挑眉,“就不能是有喜吗?” 周舟:“言之有理。” 沈岁安满眼期待,她心中虽有所猜测,没有得到证实总觉忐忑。 “岁岁怎么了?”程芝云刚把孩子哄睡,走进大厅看到周舟在给沈岁安号脉,以为沈岁安哪里不适。 “她无碍,是喜脉。”周舟面色淡淡地说。 沈岁安嘴角高高翘起,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真的?” 程芝云比沈岁安更加开心,激动地上前抱着她,“太好了,岁岁,你要当母亲了。” 母亲?! 沈岁安有些晕乎乎的,她对母亲的角色感到陌生又紧张。 “差不多两个月,等你家指挥使回来,也差不多显怀了。”周舟说。 “你自己注意身子。” 沈岁安喜滋滋地点头,“我会很小心的。” 等陆渊回来,那就是个大惊喜。 欢喜过后,沈岁安在回到沈家时已经冷静下来了。 “我有孕的事,先别声张。”沈岁安吩咐身边的丫环。 刚回到沈家,就见沈明耀的丫环慌慌张张地朝着她急步走来。 “站住!”芙蕖喝住对方。 丫环跪在沈岁安的面前,“大姑奶奶,求您救救耀少爷,太太要将他关在祠堂,他年纪那么小,怎么经得起折腾。” 沈岁安冷冷地看她一眼,这个丫环是程姨娘留在耀哥儿身边的,姜氏几次要将她送走,耀哥儿都要死要活非得留下她。 “耀哥儿做了什么,太太要送他去祠堂?”沈岁安冷冷地问。 说话掐头去尾,不知道的还以为姜氏多么苛待沈明耀。 沈明耀是怎样的人,以为别人心中没数吗? 丫环嘴唇翕动,“耀哥儿是男孩子,手脚难免没轻重,但他肯定是无心的……” “把她扣起来。”沈岁安朝着上房走去。 身后丫环哭哭啼啼,被芙蕖塞进一嘴帕子,总算安静了。 姜氏铁青着脸,怀里还抱着承哥儿,脸上的惶恐不安还没有消散。 “母亲,耀哥儿做什么了?”沈岁安立刻上前查看承哥儿,小家伙似乎刚哭过,已经沉睡过去,眼皮还有些泛红。 “耀哥儿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蜜枣,差点噎住了。”姜氏颤着声音,她已经是日防夜防,没想到耀哥儿还能找到机会。 老太爷就是看出沈明耀的本性,所以将他送去书院,除了非必要都不得回来。 “承哥儿身边的丫环乳娘呢,都不盯着吗?”沈岁安声音冷了下来。 让沈明耀跪祠堂真是太轻了。 “我正在给管事们听派事情,承哥儿被带去上房,耀哥儿让身边的人支开乳娘,还好老夫人发现得及时,耀哥儿还推了老夫人,你快去看看她老人家。” 沈岁安只觉得一股怒火噌噌往上冒。 “您且好好歇着。”沈岁安说。 她先去上房看望老夫人,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丫环及时扶住了她,但侧腰还是被桌子撞得一片淤青。 老夫人一脸愧色,“是我没有看好,才让耀哥儿有机会下手,他真是没有心的,那是他的弟弟啊。” 原来沈明耀的丫环骗了乳娘,让乳娘误会老夫人在外面摔倒,要她去帮忙搀扶。 因为是在上房,乳娘一时不疑有他,留下小丫环看着承哥儿就出去了。 那小丫环岂是沈明耀的对手,几下就被打晕过去。 “把他送走吧,留不得了。”沈老太爷声音苍老。 出了这么个心狠手辣没有良心的子孙,是沈家的悲哀。 沈岁安淡淡点头,“好,送他去父亲那儿吧。” “我先去找他谈一谈。”沈岁安轻声说。 走出上房,沈岁安先回自己的院子,从箱子里拿出一把佩剑。 这是陆渊的,她放在屋里才觉得有安全感。 没想还有其他用处。 沈明耀盘腿坐在祠堂,脸上并无悔意,十二岁的少年,眼中已经有让人心惊的戾气。 吱呀—— 厚重的门被推开,沈明耀满脸不在乎地转过头。 却见沈岁安手提长剑,表情犹如罗刹恶鬼,正朝着他走来。 “沈岁安,你要做什么?”沈明耀急忙站起来,指着沈岁安大声问。 “替祖母教训不孝子孙,敢杀母弑弟的人,就算我杀了你,那也是替天行道。”沈岁安淡淡地说。 沈明耀睁大眼睛,“你敢!” “你……你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们沈家的事,用不着你管!”沈明耀叫道。 “就算要惩罚,那也是父亲来惩罚我!” 沈岁安勾唇一笑,“我会把你的头送去给父亲的。” “把他押过来。” 沈明耀盯着沈岁安手里的剑,“你别吓唬我,你不敢杀我的。” “哦,让你看出来了。”沈岁安笑了笑。 芙蕖已经上前将沈明耀押着过来跪在沈岁安的面前。 沈明耀用力挣扎,却发现不管他如何用力,根本挣脱不开这个丫环的手。 啪—— 沈岁安一巴掌落在他的脸上。 沈明耀要破口大骂。 沈岁安手中的剑已经抵在他的胸前,“你信不信,我杀了你,将你扔到枯井里,再过两年,谁也不记得你是谁了。” “……”沈明耀感觉到剑尖刺入肉的疼痛,他终于害怕了。 “我,我是父亲的长子,你……” “你死了,承哥儿就是嫡长子。” 一股尿骚味在空气中漫开,沈明耀已经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沈岁安往后退了一步,“把他交给石青,废了他的双手,让他以后拿不了笔。” “您放心,有的是不见伤口的方法废了他。” 第311章 赵九灵回来了 若是沈老太爷之前对沈明耀还有最后一丝期盼,那经过承哥儿这件事,也彻底没有了。 沈岁安连夜就让人将沈明耀送出上京城。 要不是为了承哥儿的名声,她都不想压下沈明耀不孝不义的品性。 一旦传了出去,沈明耀没了前程事小,让外人认为沈家家教不严,养出这么个废物,以后对承哥儿的名声难免有损。 不过,无所谓,反正沈明耀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沈岁安想留在上房给老夫人侍疾,半见在旁边听了,欲言又止地看向她。 旁边的沈思瑶眼尖,立刻察觉出来,“阿姐,祖母这里有我呢,您今日忙进忙出一天了,晚上回去好好休息。” “岁岁,我没有大碍,有嬷嬷和丫环,你们都用不着在这里侍疾。”老夫人神情恹恹。 她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心情低落,她一想到因为自己疏忽,差点害了小孙子,心里就格外难受。 沈岁安在床榻旁边坐下,她握着老夫人的手,“祖母,您不要为耀哥儿的事伤怀了,耀哥儿从小就被程姨娘教坏了,今日幸好有您及时发现,说明咱们承哥儿福大命大。” 老夫人苦笑,“我要是不把承哥儿带过来,耀哥儿也没有机会伤害他。” “他还那么小,那么大的蜜枣,噎得他脸色都发紫了……” 沈岁安紧紧握着老夫人的手,“您是承哥儿的祖母,喜欢承哥儿并没有错,祖母,不要因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若是因为沈明耀的作恶,让您和承哥儿生分了,那伤的就是母亲的心了。” “岁岁说的对。”姜氏从外面进来。 她急步来到老夫人的面前,脸上已经没有刚才抱着承哥儿时的惊恐和惨白。 “老夫人,承哥儿已经没有大碍,大夫刚才又给他检查过了,他喝了奶已经睡着,明日再带他过来看您。”姜氏说。 沈老夫人忙道,“没事就好,让承哥儿好好养着,别带他出来受寒。” “老夫人,今日的事不怪任何人,是耀哥儿心肠太歹毒,儿媳心中是感激您的,若非有您拼死护着他,承哥儿如今已经……”姜氏根本不敢想后果。 沈岁安道,“祖母,母亲,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如今呢,您二位都要好好休息,今日都受惊了。” 老夫人终于心中宽慰了些。 “那我今晚留下陪祖母。”沈岁安笑着说。 沈思瑶笑盈盈道,“阿姐如今可不行熬夜,应当好好养身子才是呢。” 老夫人和姜氏都有些疑惑。 “阿姐有喜了。”沈思瑶抿嘴一笑。 姜氏脸上露出大喜的表情,“真的?” 沈岁安羞赧地轻咳一声,“今日才诊出来的,日子尚浅,原本打算过阵子再说的。” 她嗔了半见一眼。 半见急忙低下头,她也是担心,姑娘把有孕的事情给忘记了,她如今日子尚浅,是需要好好注意的。 “阿姐莫要怪半见,是我逼问她的。”沈思瑶道。 老夫人心情终于好了起来,她开心地握住沈岁安的手,“岁岁,这是喜事啊,怎么不早说。” 终于是盼到了。 都成亲两年,一直没有身孕,虽然知道她和陆渊的感情深厚,但作为长辈心里还是难免忧虑。 “我把之前伺候我饮食的两个妈妈拨给你,她们会好好伺候你的,接生稳婆都是最好的,岁岁啊……” 沈岁安:“母亲啊,我还不足三个月。” 姜氏哎呀了一声,“瞧我,都高兴傻了。” 因为沈岁安有喜一事,总算一扫阴霾,屋里重新充满笑意。 老夫人让丫环将这个喜事告诉沈老太爷。 沈老太爷连夜翻起书籍,想了好几个名字。 …… 在老夫人和姜氏的坚持下,沈岁安还是妥协,先回去休息了。 “阿瑶送我一程吧。”沈岁安挽着沈思瑶的手,笑盈盈地说。 沈思瑶嘴角笑容藏着几分苦涩,“好呀。” 姐妹俩离开上房,走了一段路,几个丫环都识趣地往后退了几步。 游廊灯影晃动,将她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我让人去打听过,丁太太虽然在为丁仲旋相看,但丁仲旋一直都没有点头。”沈岁安低声说。 沈思瑶低下头,紧紧咬着唇瓣。 “我答应母亲,过两日去相看了。”沈思瑶道。 “不想试一试吗?”沈岁安轻声问。 若是上一世的她,她不会对沈思瑶说出试一试的话。 但…… 如果每个女子的宿命就是成亲,那她希望沈思瑶能够找一个深爱的男子,两情相悦是很难得的。 沈岁安:“试过了,才不会后悔。” “阿姐,我怕,我怕母亲和父亲对我失望。”沈思瑶眼睫湿润,连声音都有些发颤。 “二叔和二婶也希望你有一段和美的姻缘,阿瑶。”沈岁安说。 沈思瑶强忍泪水,“万一是我自作多情,那岂不是……” “我去找丁仲旋试探他,若是他也有意,那就试一试吧。”沈岁安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好了,不要再送了,回去吧。” “阿姐,谢谢你。”沈思瑶感激地说。 沈岁安笑起来,“姐妹之间,不需要说谢谢。” 回到院子里,姜氏就让丫环送来一堆的补品。 “县主,要不要写信告诉爷,他若是知道您有喜,肯定很高兴。”凝霜笑着道。 沈岁安摸了摸小腹,“不急,等过阵子再说。” 陆渊在南朝肯定诸事烦身,她就先不让他分心了。 “对了,芙蕖,你去打听打听,丁仲旋明日会去什么地方,我去跟他见一面。”沈岁安低声吩咐。 “是。”芙蕖应了下来。 沈岁安一夜好眠。 到了第二日,芙蕖去打听丁仲旋的行踪还没回来,青萝先给她带来了个好消息。 “姑娘,赵九灵回来了。” 沈岁安脸上一喜,“真的?他在哪里,快去找他。” 赵九灵离开有一年多了,沈岁安特意写信给他,请他尽快回来上京的。 青萝回道:“他在外面等着,姑娘,要让他进来吗?” “我去大厅见他。”沈岁安笑着说。 第312章 转让船坞 赵九灵离开上京之前,只是一个被沈岁安收留的小乞丐。 到闽州和西域走了一趟,再归来时,他已经是小有名气的茶商。 望着身形高大挺拔许多的赵九灵,沈岁安差点没认出来。 “高了,壮了,怎么黑成这样!”沈岁安惊讶。 以前的赵九灵是白白净净的,如今肌肤黝黑,虽然依旧俊朗,就是……感觉像换了个人。 “见过姑娘。”赵九灵看到沈岁安,眼底涌起一抹激动。 “赵老板,别来无恙。”沈岁安笑着道。 在外面谈生意游刃有余的赵九灵听到沈岁安的话,耳根子微微发热,面上也露出腼腆的赧色,“姑娘莫要打趣我。” 沈岁安示意,“好了,快坐下说话吧。” 赵九灵规规矩矩地坐在下首,随即很快拿出一个锦盒,“姑娘,这是我走商所得的银子,总算不辱使命,没有亏了您的银子。” 他缓缓地说了他这一年的经历。 “我跟闽州当地的茶农谈好了价格,包下三个茶山,以后每年都会上好的茶叶运送回来,到时候一部分带去西域,价格可翻十倍。” 沈岁安心中感慨,赵九灵果然是经商奇才。 “九灵,我写信让你回来,是想要让你组一支船队出海做贸易,以前走商要将茶叶丝绸瓷器带去海外不容易,去西域路程也千里迢迢,途中各种危险。” “朝廷如今重开海运,我正好有个船坞……横水大船屯,你听说过吧?你若是愿意出海,明日我让另外的掌事来见你。” “大商船已经修好了,如今就差一支船队。” “赵九灵,属于你的未来不仅仅是闽州的茶山,还有更远大的世界。” “横水大船屯?”赵九灵激动地起身,“那是……姑娘的?” 沈岁安颔首,“本来想在信中告诉你,但还是觉得等你回来,再与你当面说得更清楚。” 赵九灵惊喜地道,“姑娘,我这次本来就打算去找水老板,想要跟他的商船合作。” “我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听说朝廷开通海运,如今多少商人盯着这块肥肉,可如今最缺的就是能够出海的大商船。” 朝廷禁海这么多年,许多能够出海的商船已经废弃了,想要这么快组建船队和大商船,不是那么容易的。 能够吃第一口肥肉的,肯定是赚得最多。 可放眼整个天河城,竟只有横水大船屯已经有出海的能力。 “你才刚回来上京,先休息两天,我再带你见一见另外两个东家。”沈岁安说。 赵九灵还从西域带了不少货物,正好趁着这两天把货物卖给当地的商贾。 “好,我听姑娘的安排。”赵九灵道。 “对了,我还给姑娘带了几张上好的皮子。” 赵九灵转身打开角落一个箱子,拿出一张光泽亮丽,雪白无瑕的白狐皮。 沈岁安还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皮料。 “这是给姑娘的。”赵九灵有些紧张,这张狐皮是他在一个猎人手中看到的,当时一看到,就觉得很适合沈岁安。 “谢谢,很漂亮。”沈岁安说。 赵九灵说,“这一箱子都是上好的皮子,姑娘留着慢慢用。” 沈岁安轻笑出声,“赵九灵,我只是给了你一点银子,你给我的回报也太多了。” “你已经不欠我的了,我们如今是合作的朋友关系。” 赵九灵摇了摇头,“没有姑娘,就没有赵九灵。” “我帮你,不是我为了你这辈子都给我报恩的,赵九灵,我也是有私心的。”沈岁安说。 她含笑看着他,“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希望你给我赚很多的银子。” 赵九灵轻轻一笑,“好。” 那么多无家可归的人,那么多可以帮她赚银子的人,她却选中了他。 怎么就不是恩情呢? 是再生难忘的大恩。 “对了,你如今住在书坊不方便了,我替你置办了一处宅子。”沈岁安拿出地契。 地契上面的名字是赵九灵。 “宅子不算大,就是个三进的院子,青萝替你张罗买了几个伺候的人,你如今是赵东家,要跟人谈生意做买卖,该有自己招待客人的宅子。” “人手要是不够,就让管家替你多找几个。” 赵九灵愣了愣,没想到沈岁安连这个都替他想好了。 “姑娘……” 沈岁安将房契放在他的手上,“你既把我当姐姐对待,我也把你当弟弟,如此,我不拒绝你给我的上等皮料,你也别拒绝我给你的。” “这皮料哪里值得这么多……”赵九灵低声喃喃。 “走吧,一起去那宅子瞧一瞧。” “对了,我还想让你先帮我一个忙。”沈岁安低声道。 “我安排了一艘客船,就当是你要运送茶叶出行,帮我带几个人离开上京。” 赵九灵点头,“这个好办,我正好有一批茶叶要走去乾潭的。” “这两天能启程吗?”沈岁安问。 赵九灵在心中盘算时间,“三天后可以吗?” “可以。”沈岁安点头。 给赵九灵置办的宅子在南区,那里是上京商贾居住比较繁华的地段。 赵九灵从进门便觉得无一处不满意的,心中对沈岁安更是充满感激。 便是亲生姐姐,对他也做不到如此了。 来到花厅,竟已经准备了一桌席面。 青萝和半见等人都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饺子是半见她们亲手做的,给你接风。”沈岁安笑道。 “好了,都坐下吧,恭喜我们赵东家满载而归。” 赵九灵低下头,隐去眼中的潮意。 随着赵九灵带来的茶叶和皮料在上京商贾圈引起一阵的轰动,他渐渐也有了一些名声。 沈岁安将水延则和凤元嘉约到一品楼,让他们跟赵九灵见面。 将组商队的任务交给赵九灵。 当着水延则和凤元嘉的面,沈岁安将手中船坞的股权转给了赵九灵。 “有些事我暂时还不能跟你说,但我如今不适合当船坞的掌事人了。”沈岁安低声道。 赵九灵捏紧手里的契书,“我替姑娘保管着!” 而在赵九灵的帮忙下,周舟和程芝云也不知不觉地离开上京。 何闳奎是在好几天之后才发现的。 这是后话。 第313章 要不你去报官吧 打听到丁仲旋的行踪,沈岁安没有特意和他约见面。 只是恰好在丁仲旋每日必去的碧梧书馆挑选书籍,跟他不经意遇见了。 “大……大姨姐。”丁仲旋见到沈岁安微微一愣,急忙作揖一礼,眼睛不自觉地往沈岁安的身后看去。 沈岁安佯装不知他的小动作:“丁大人,我们两家已经义绝,你这个称呼,我是万万不敢当。” 丁仲旋眼底闪过窘迫,他刚才也是脱口而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抱歉,陆少奶奶。” “上次在护国寺遇到丁太太,听说丁大人已经另觅良缘,恭喜丁大人,不知定的是哪家千金小姐?” 丁仲旋垂眸敛去苦涩,“没有,在下尚未定亲。” “哦。”沈岁安淡淡地应了一声。 “对了,我听阿瑶说,她还借给你一本书,她马上就要议亲,不好出门,托我让人还给你,今日既然遇见了,那你且稍等一会儿,我让人去车里拿过来。” 丁仲旋的脸色白了几分。 “阿瑶姑娘,让你把书还给我?” 沈岁安轻笑,“是呀,丁大人,阿瑶都要成亲了,哪能还留着外男的书。” 丁仲旋嘴唇翕动,喉咙像是塞住什么东西,艰涩开口,“她……她议亲了,定、定了什么人家?” “丁大人怎么这样关心我的妹妹?”沈岁安问。 “我……我就是问一问。”丁仲旋看起来已经有些魂不守舍。 沈岁安打量着丁仲旋的神色变化,确定沈思瑶并不是一厢情愿,只是丁仲旋应该还纠结曾经娶过沈思怡,所以不敢迈出那一步。 “她愿意嫁吗? 还是……还是……”丁仲旋眼中闪过痛苦。 “丁大人,去那边说话吧。”沈岁安示意那边没有人的角落。 丁仲旋点了点头,神色还有些恍惚。 书馆有几个提供给客人看书的茶室,沈岁安跟丁仲旋到角落的茶室说话。 “丁大人,你对阿瑶的婚事似乎过于在乎了,你跟阿瑶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沈岁安沉声问。 “没有!我们之间发乎情止乎礼,并没有任何越矩的地方。”丁仲旋立刻说。 “是我痴心妄想。” 沈岁安挑眉看了他一眼,“所以,你只打算将这份心思藏起来,看着阿瑶嫁给别人吗?” 丁仲旋低下头,那他还能怎样呢? “你跟怡姐儿并不算真正的夫妻吧。”沈岁安问。 “……”提到沈思怡,丁仲旋的脸色沉了沉,眼底难掩厌恶。 沈岁安说,“丁大人,有些人一旦错过,那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丁仲旋心头一跳,“陆少奶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瑶不肯议亲,至于为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沈岁安看了他一眼。 去取书的半见也回来了。 沈岁安将书还给丁仲旋,“告辞,丁大人。” 丁仲旋低头望着手中的游记,是他送给沈思瑶的那本,里面还有他的注记。 泛开一看,有一页书签落下。 相逢欲相唤, 脉脉不能语。 他的心一阵悸动,随即更是激动难以言喻。 迫不及待转身离开。 …… 知道丁仲旋心里也有沈思瑶,两人不是单相思,那要解决的问题,就是二叔和二婶了。 她觉得祖父和祖母是比较好说服的。 沈岁安在心里盘算怎么跟二叔二婶提这件事。 突然,行驶中的马车急急地停下。 凝霜眼疾手快地先扶着沈岁安,半见则赶紧趴下身子托住她,生怕沈岁安冲出去撞伤了。 “怎么回事?”沈岁安有惊无险,扶着凝霜的手坐了回去。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她才放心下来。 石青带着怒意的声音传进来,“县主,是靖宁侯挡住了前路。” 沈岁安秀眉一挑,何闳奎? “乐安县主,本侯有话要问你。”何闳奎阴沉的声音响起。 “靖宁侯好大的派头,这样的问话方式,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沈岁安冷哼。 何闳奎深吸一口气,“乐安县主,事出紧急,还请莫要见怪。” 沈岁安没有说话,表明她就是见怪了的态度。 要不是顾念着对方是陆渊的媳妇儿,又是县主,他就不是这样的态度了。 “乐安县主,云儿和欢哥儿去哪里了?”何闳奎问。 沈岁安轻笑,“靖宁侯,你的儿子不见了,你来找我有什么用,我又没见过欢哥儿。” “姓周的把我的妻儿都拐走了,你会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何闳奎怒声问,“本侯打听过了,那日他们出城之后就前往天河城,从天河城坐船离开,乐安县主,是你替他们安排船只的吧。” “侯爷,程姐姐是周舟明媒正娶的妻子,与你有何关系?”沈岁安冷声反问。 “他们又不是你的奴隶,自然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这么能耐,怎么不去管天管地。” 何闳奎呲目欲裂,“沈岁安,本侯看在陆渊的份上,才对你以礼相待,你别以为本侯真的怕了你。” “哦?那靖宁侯是想做什么?”沈岁安淡淡地问,“要不你去报官吧。” 看看京兆府要怎么受理这个案子。 周舟带走的是自己的妻女,而何向欢是靖宁侯亲自送去给程芝云的,那是他的生母,他要跟着生母走,官府又能如何? 难道不是何闳奎自己想把儿子交给程芝云养的吗?他可没说儿子不能跟程芝云离开。 “把马车给本侯卸了。”何闳奎大吼一声,他就是想吓唬沈岁安,让她说出程芝云的下落。 石青变了脸色,“靖宁侯,你莫要以为指挥使大人不在京中,你就能欺辱我们少奶奶。” 何闳奎冷笑,“那就等陆渊回来了,本侯再登门道歉。” 反正他今日一定要沈岁安说出程芝云到底去了哪里。 该死周舟,让他找到他们,他一定要亲手杀了周舟。 沈岁安慢慢地从马车走出来,站在车辕垂眸冷眼看着何闳奎。 “靖宁侯,这么嚣张跋扈,是要付出代价的。” 何闳奎:“代价吗?那本侯就等着陆渊到时候再来讨要。” 他目光一厉,伸手朝着沈岁安袭来。 “让开!”沈岁安喝了一声。 石青和芙蕖默契侧开身子。 一记锋利袖箭射出,朝着何闳奎的眉心射去。 何闳奎大惊,急忙避开。 袖箭贴着他的头皮穿过,将他的发冠直接击落。 一抹鲜血从何闳奎的头皮滑落。 指宽的伤口将他的头发一分为二。 滑稽又狼狈。 “靖宁侯,这是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拦截他人的马车,这不太好吧。”一道低沉凌厉的声音传来。 何闳奎暴怒:“谢长玉,你瞎了?” 第314章 南朝来信 来人正是禁卫军统领谢长玉。 他的身后还有一队的禁卫军,所有人都目光沉沉地看着何闳奎。 “当街拦截官眷,靖宁侯,你胆子不小。”谢长玉无视何闳奎散开的头发和在流血的头皮。 “她拐走本侯的妻儿,本侯只是想要问个明白。”何闳奎怒恨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沈岁安。 谢长玉挑了挑眉,“乐安县主,你拐走侯夫人了?” “靖宁侯夫人应当好好在家中吧,我都说了,靖宁侯若是不服气,那就去报官。”沈岁安淡淡地道,轻拢袖子,遮去手腕的袖箭。 “侯爷,要报官吗?”谢长玉问。 何闳奎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他如何报官? 程芝云不是他的妻子,甚至连丫环都不算了,是他亲自将儿子送去给周舟的,程芝云又是周舟的生母。 无论哪一点,他都没法将周舟定为通缉犯。 他恨不得将沈岁安教训一顿。 就是这个女子,教唆得程芝云不肯原谅他吧。 如果没有沈岁安,程芝云也不可能认识周舟的。 “沈岁安,若是欢哥儿有任何三长两短,我都要你偿命。”何闳奎冷声威胁。 沈岁安嗤笑一声,嘲讽轻蔑地看他,“欢哥儿之前在你侯府的时候,你倒是天天看着他,你是照顾得很好吗?” “那么多年了,你连他有喘鸣症也不知,他几次死里逃生,你都做什么了?” “你自认为的保护和疼爱,还有可笑的深情,都只感动你自己。” “程姐姐当初从侯府出来的时候,她是怎样的情况你不知道吗?” “你不过是高高在上认为她在外面会活不下去,早晚要回去求你,你认为她离不开你。” “程姐姐在侯府出来时就死过一次了,如今的她,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沈岁安冷冷地看着何闳奎,说出她上一世就很想说的话。 “你可真让人恶心。” 何闳奎怒火冲天,陆渊怎么会娶了这样一个不知所谓的泼妇。 “你这样的嘴脸,就不怕陆渊知道了将你休了!” 沈岁安将他上下打量一眼,“还好,陆渊不是你这样的人。” “……”何闳奎气得捏紧拳头。 谢长玉轻咳了一声,“侯爷,既然你不想报官,那就让路吧。” 何闳奎愤怒地瞪着谢长玉,“谢长玉,你别多管闲事。” “靖宁侯,你还是别无理取闹。”谢长玉淡淡地说。 “好,好。”何闳奎冷笑一声,阴恻恻看了沈岁安一眼。 陆渊不在上京,他就且看着,谢长玉能护着她到几时。 何闳奎冷哼了一声,带着他的人转身离开。 谢长玉转头望向沈岁安,她和记忆中总是温婉柔和的印象似乎略有不同,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她也有锐利的锋芒。 “乐安县主,你……没受惊吧?”谢长玉低声问。 沈岁安扶着芙蕖的手步下车辕,对着谢长玉欠了欠身,“多谢谢统领出手相助,否则今日还不知如何收场。” 谢长玉的目光只在沈岁安的身上停留一瞬,很快移开。 “靖宁侯冲动的时候不可理喻,你莫要与他争执。”谢长玉道。 沈岁安说,“我知道,只是听到他口口声声把别人的妻子视为自己的丫环,我就看不惯。” 谢长玉闻言笑了笑,“我让人护送你回去。” “不劳烦谢大哥了,已经不远了。”沈岁安说。 “好。”谢长玉也不勉强,目送沈岁安上了马车离开。 他旁边的禁卫军小声问,“靖宁侯平日看着脾气挺好,怎么今日这样暴躁。” “谁知道呢。” “乐安县主真厉害啊,把靖宁侯的头皮都削掉一片了。” “该不会是陆指挥使教的箭术吧。” 谢长玉沉下脸,“莫要在背后议论同僚的女眷。” 几个禁卫军一听,瞬间就噤声了。 “去南门再巡一巡。”谢长玉吩咐。 “谢统领,谢统领。”这时,一个禁卫军大步地从另一边骑马过来,“皇上急召,请您立刻回宫。” 谢长玉眉心一跳,“走。” …… 养心殿。 二皇子眉心紧皱,脸上虽然端着威仪的脸色,但眼神仍旧透出浓浓的焦虑和不安。 他的双手紧握又松开,要不是太后在这里,他都坐不住要起来暴走了。 “皇祖母,这是南朝使者加急送回来的信,绝对是真实可信的,陆渊怎么会是……怎么会是南朝的皇子。” 二皇子依旧震惊不已,刚开始看到急报的内容,他都惊呆了。 陆渊啊!一个从小在陆家不得宠的孤儿,护送和亲公主去了南朝,转眼就是南朝的皇子了。 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曲太后也很惊讶,但她比二皇子更快冷静下来。 其实仔细回想,陆渊龙章凤姿,一看就并非池中物,她还曾怀疑过陆楚申怎么生得出一对同样出色的兄弟。 后来得知陆渊不是他亲生,她也觉得本该如此。 就是……南朝皇子,而且还是嫡长子,这个消息若是传开了,在上京城不知要引起多大的震荡。 “父皇,皇祖母,陆渊会不会是南朝细作?”二皇子惊声问。 “他在上京城这么多年,还是镇抚司的指挥使,这些年来,他缉捕谳狱多少人,文武百官有多少秘密在他手里,要是他想……”二皇子心中一阵惊惧。 曲太后看他一眼,“陆渊他是自小就被抱到陆家,吃了多少苦,上京城无人不知吧,南朝就算要安排细作,也不至于安排一个嫡长的皇子。” 这是细作还是质子啊。 南朝帝后没那么蠢。 “把信拿过来。”一直没有说话的皇上终于声音暗哑开口。 “父皇,儿臣念给您听。”二皇子立刻说。 皇帝轻轻颔首,听着二皇子将南朝使臣的来信念给他听。 “没有提到永宁吗?”皇上问。 二皇子下意识地蹙眉,这是胡父皇怎么还关心永宁,难道不是更担心陆渊是南朝皇子的身份吗? “有,后面有提到,永宁被册封为贵妃了。”二皇子说。 皇帝:“陆渊的身世对我们没有影响,他是在雍朝生长的,是半个雍朝人了。” “除了使臣,老大可有来信?” 二皇子:“回父皇,没有。” “不要对陆渊的家眷有任何圈禁!”皇帝的声音虽然虚弱,却依旧威严十足。 “是,父皇。”二皇子心中很是不解,他觉得还是应该去找母妃商议此事。 他担心,陆渊手中有他和母妃的把柄。 第315章 短视 二皇子其实也不想怀疑陆渊。 毕竟陆渊也帮过他,这么久以来,母妃也一直让他一定要拉拢好陆渊,成为他以后的肱股之臣。 如今是不必拉拢了,陆渊跟他永远不可能是君臣了。 “母妃,怎么办?是不是要找人先把陆渊的家眷圈禁起来?”二皇子控制不住的焦躁。 姚妃抬眸平静地看向他,“本宫是这么教你的吗?遇到任何事,先冷静下来想一想所有的后果,你如今已经在监国,竟这点远见都没有。” 二皇子望着还有心情烹茶的姚妃,心中的焦虑一点都没有平息。 “母妃,我已经很冷静了,陆渊是南朝的皇子,他可是镇抚司指挥使,不知道知道多少辛秘,谁知道他以后会做什么。”二皇子皱眉。 陆渊作为他的臣子,他是赏识陆渊,愿意抬举陆渊为自己所用。 可一旦陆渊成了对手,那就不一样了。 姚妃皱眉,有些失望看着她投注所有心血的儿子。 “陆渊可有做过任何对你不利的事?”姚妃问。 二皇子:“以前他只是镇抚司指挥使,怎么敢对我不利,我赏识他,已经给足他面子。” 姚妃轻叹一声,“但凡他想要对你不利,你在你父皇面前也不可能如鱼得水,你不要小看皇上身边任何一个近臣。” “既然你和陆渊本来就不是敌对的立场,他成了南朝皇子,对你又有什么坏处?” “你担心他要对你不利吗?他一个南朝嫡长子,为何沦落成为孤儿,显然南朝皇室内关系复杂,危险重重,他就算认祖归宗,那也不会是从此一帆风顺。” “日后你与他已经不是个人利益关系,而是国与国之间的取舍,你到底忌讳什么?” “你觉得陆渊会拿捏你的什么秘密对你要求好处吗?” 姚妃闭了闭眼睛,实在对儿子的短视有些失望。 二皇子被姚妃这么点拨,心中总算明白了一些。 “对不起,母妃,是我太紧张了。”二皇子叹息了一声,终于在对面坐下,没有再那么焦躁。 姚妃淡淡地道,“你父皇和太后知道陆渊的身世了吧。” “知道。”二皇子点了点头。 “那你父皇怎么说的?”姚妃问。 二皇子有些心虚,“父皇说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圈禁陆渊的家眷。” 果然! 姚妃深深看了二皇子一眼,“你若是真的去动了沈岁安,皇上对你必定会很失望。” “母妃,我知道了。”二皇子低声说。 “如果没猜错,皇上应该早就知道陆渊的身世,或许是陆渊告诉他的,或许是以前皇上查出来的,总之,既然皇上在知道真相的情况下仍然让陆渊回南朝,那肯定是相信陆渊。” “你不仅不能伤害陆渊的家眷,等他的身世传出去,你还要礼待沈岁安。” “皇上病重,日后你才是坐在那个位置的人,难免会有些根基不稳,若是在你初登大宝之时边境混乱,你说你能坐得稳吗?” 姚妃:“目光要长远,做事要谨慎。” 二皇子起身跪下行礼,“母妃教诲,儿子谨记在心。” “好了,你回去吧,本宫还在禁足,你在这里待久无益。”姚妃说。 “委屈母妃了,我会尽快劝说父皇,解了您的禁足。”二皇子低声道。 姚妃笑了笑,她根本不在乎这一时的落魄。 “本宫这样挺好的,你要勤勉笃行,莫要心高气傲冲动行事,本宫才能指望着以后。”姚妃含笑看他。 二皇子精神一振,目光炯炯,“是,母妃。” …… 沈岁安回了沈家,就见沈思瑶已经在垂花门外等着她了。 “傻姑娘,天寒地冻的,你怎么站在这儿,手炉都凉了。”沈岁安心疼地嗔怪着,将自己的手炉塞到沈思瑶的手里。 “我不冷的,反正在屋里也坐不住。”沈思瑶露出个羞赧的笑容,眼睛期待地看着沈岁安。 “先回屋里。”沈岁安牵着她的手。 沈思瑶咬了咬唇,从沈岁安的神色看不出结果的好坏。 她知道今日阿姐是去替她试探丁仲旋的心意。 姐妹俩穿过花园,终于回到院子里,屋里暖气扑面而来,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去煮一碗姜茶给三姑娘。”沈岁安吩咐着。 “阿姐。”沈思瑶低声唤了一声。 沈岁安无奈看她,“我把你的书还给他了,还跟他说你要定亲了。” “啊?”沈思瑶愣住了,眼尾泛起一抹红。 “他的表情和反应就跟你现在这样。”沈岁安笑着说。 沈思瑶怔怔看着沈岁安,一时没明白过来。 “真是个傻姑娘。”沈岁安叹息一声,“先喝杯热茶。” “阿姐,你打趣我。”沈思瑶红了脸,心口噗通噗通跳着。 沈岁安轻笑,“那本书已经交给他了。” “那……那……”沈思瑶声音颤了颤,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 丁仲旋会为了她,不顾一切跟他母亲争取吗?他敢冒着被祖父责骂扫地出门的风险来提亲吗? 她不敢想,也不敢问。 沈岁安握住她的手,“阿瑶,你已经做了很多,如果他依旧如鹌鹑什么都不敢,那他也不值得你付出真心。” “我知道。”沈思瑶低下头,轻声地应着。 姜茶很快就煮好了。 沈岁安盯着沈思瑶将姜茶喝了,“今晚就在这里睡下吧,看你这眼下乌黑,昨晚肯定没睡好。” 沈思瑶确实辗转难眠。 “我还要去祖母那儿。”沈思瑶说,“我就得找点事忙的。” 沈岁安拦不住她,和她一起去了上房,与沈老夫人一起用膳。 老夫人察觉到沈思瑶心事重重的样子,看了她好几眼。 “今日阿瑶就不必在这里侍疾,有丫环婆子,用不着你们,你在这里,我还担心你夜里踢被子。”老夫人笑着道。 沈思瑶脸上一热,是她昨晚翻来覆去,吵到老夫人了吧。 “祖母今日可觉得好些了?”沈岁安问。 “我今天都能下地走路,大夫说了,只是轻微扭伤,并不要紧。”老夫人笑道。 “还是要谨慎些。” 沈思瑶打精神陪着老夫人说话,本来以为今晚又会睡不着,但沈岁安给她点了安神香,她睡得很沉。 第二天,丫环急匆匆将她从睡梦中摇醒。 “姑娘,快醒醒,丁公子来求见老太爷了。” 沈思瑶惊得睁开眼睛,“什么?” 第316章 提亲 丁仲旋是来求亲的。 沈老太爷一开始听到他说求亲,还以为自己耳鸣听不清了。 旁边姜氏忍不住想骂人,“丁公子,虽说怡姐儿是我们家姑娘,但我也想提醒你,你被折腾得不轻吧,你怎么还想不开要来提亲,你是觉得自己受虐还不够吗?” “……”沈老太爷和沈老夫人默默地看了姜氏一眼。 虽然话是这么说,沈思怡也的确不争气,但在丁仲旋面前也不必说这么直接。 丁仲旋脸上闪过一抹心虚。 他撩袍跪了下来,朝着沈老太爷和老夫人重重地磕头。 “老太爷,老夫人,晚辈不是要求娶沈思怡,是……晚辈是……想……想求娶阿瑶。”丁仲旋闭上眼睛,说出他的恳求。 他说完不敢抬头,不敢去看沈老太爷愤怒的脸色。 片刻后。 只有姜氏迟疑不可置信的声音响起,“丁公子,你刚才说要求娶谁,再说一次。” “我……我想求娶三姑娘阿瑶。” 刚走到门边的沈二太太听到这话,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做梦!” 丁仲旋猛地转头看去,看到沈二太太几乎要喷火的双眸死死瞪着他,而他日思夜想的人儿就也在那里。 正目光颤颤地看着他。 沈二太太从来没这样生气过,“你对沈家若是怀恨在心,那你去找沈思怡报仇,你找我们家阿瑶出气,亏我之前还觉得你高风亮节,原来你是这样的小人。” “弟妹,你别气着自己,先听听丁公子是怎么说的。”姜氏安抚着沈二太太。 沈二太太狠狠地瞪了丁仲旋一眼。 “阿瑶,你先回去。”不想让女儿跟丁仲旋见面。 老夫人终于回过神,她看了看丁仲旋,又看向沈思瑶,“仲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丁仲旋终于忐忑地抬头,沈老太爷紧蹙眉峰,正探究狐疑地盯着他。 “我……”丁仲旋艰涩开口,“老太爷,老夫人,晚辈对阿瑶是真心真意,” “你是沈思怡的丈夫!你把我的女儿当什么。”沈二太太怒问。 沈思瑶拉住沈二太太的手,她看了丁仲旋一眼,屈膝跪了下来,“祖父,祖母,母亲,我……我愿意嫁给他,我们心意相通,求你们成全。” “阿瑶,你胡说什么!你给我起来。”沈二太太向来端庄,今日却维持不住以往的形象。 她只恨自己不够泼辣,没能将丁仲旋给骂出去。 沈老太爷:“瑶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跟仲旋……” 姜氏不知想到什么,脸色骤然一变,“瑶儿,可不敢乱说。” 沈思瑶是个闺中女子,平日哪有机会见到丁仲旋啊。 也就丁仲旋和沈思怡还没和离的时候,他们才有机会在沈家见面。 总不能那时候他们就心意相通吧。 那传出去像什么话。 别人要说沈思瑶不知廉耻勾引姐夫了。 丁仲旋急忙解释:“不是的,我没有和离之前,与阿瑶并无任何私情,都是我的错,是我后来情不自禁对阿瑶动心,如今厚着脸皮上门求亲,阿瑶并不知情。” “是我痴心妄想,你们不要误会阿瑶。” “阿瑶,你起来。”沈二太太怒声呵斥女儿。 沈思瑶咬了咬唇,“母亲,我喜欢丁公子,我不想嫁给别人。” 沈老夫人:“瑶儿,他是怡姐儿的……” “他们和离了。”沈思瑶说,“丁公子与二姐姐根本不是正经夫妻,二姐姐说过,她……她根本不愿意跟丁公子圆房。” “什么?”沈老夫人脸色微变。 她有些歉疚地看向丁仲旋,难怪丁家要提出和离。 谁娶了沈思怡这么个女子回家,能有一天安生的日子。 沈二太太红了眼眶,“你怎么知道?” “二姐姐说的。”沈思瑶小声说。 沈老太爷:“仲旋,你来提亲,令堂知晓吗?” “晚辈昨日已经与母亲说过,今日晚辈想要亲自来求娶,老太爷,老夫人,二太太,你们尽管骂我打我,我愿意承受。”丁仲旋说。 沈思瑶:“不是的,是我想嫁给他,所以才让他来提亲的。” 沈二太太眼前一阵发黑,还是姜氏扶住了她,才没让她倒在地上。 “弟妹,别气 别气,有话好好说。”姜氏替她揉着胸口,又让人赶紧去煮参茶。 沈岁安赶来的时候,正好见到这一幕。 “给祖父祖母请安,母亲,二婶婶这是怎么了?”沈岁安忙上前关心。 姜氏给她使了个眼色,“你快去劝劝瑶儿,天底下好男人都是,怎么就要嫁给自己的姐夫。” 沈思瑶:“不是姐夫,丁公子和二姐姐早就和离了。” “你是要气死我吗?我给你说了那么多家世好的男子,你一个都不去相看,原来是看上他。” “二婶婶,您之前相中的那位田公子,我让人去打听过,他是有隐疾的,大夫说他活不了几年。”沈岁安低声说。 沈二太太脸色变了变,“那还有韩家的……” 沈岁安眸色微冷,上一世阿瑶不就是嫁给韩家吗? “韩家的小公子十三岁就开始收通房,家里的丫环全都被韩家父子睡了个遍,表面风光内里腌臜,二婶婶还是找人打听清楚才好。” “怎么可能,韩家好歹也是大户人家。”沈二太太震惊,她难道差点将女儿嫁入火坑。 沈岁安眸色深深,“二婶婶,您别忘了陆渊是做什么的,哪家阴私是他查不出来的。” 沈二太太脸色发白,有些后怕地看向沈思瑶。 她真的打算定下韩家的。 “祖父,祖母,二婶婶。”沈岁安没有去看跪在地上的一对小可怜,而是缓缓地柔声开口,“丁公子是怎样的人品,祖父肯定是心中有数的,否则当时也不会选他当孙女婿。” “是丁公子跟怡姐儿没有缘分,也是怡姐儿自己没福气。” “虽然丁公子是没有显赫的家世,但他凭自己考中状元,如今又得上峰看中,日后不怕没有似锦前程。” “哎,都是看着长大的晚辈,我知道你们都是好的。”沈老太爷只是后悔,当初若是直接定了阿瑶嫁给丁仲旋,那就不会有这许多的事。 沈二太太看着女儿,“你是不是非他不嫁。” 沈思瑶低下头,“母亲,求您成全女儿。” “仲旋,你先回去,此事不是我们三言两语就能决定的。”沈老太爷挥手,让丁仲旋离开。 沈岁安看他一眼,“丁公子,且先回去吧。” 第317章 同意 丁仲旋一步三回头地看向沈思瑶,眼底是浓浓的担忧。 沈思瑶被沈二太太扯到身后,不让她与丁仲旋有任何眼神 的交汇。 沈二爷被沈二太太差人匆忙地叫了回来。 听说女儿要嫁给丁仲旋,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丁仲旋曾经跟沈思怡成亲。 “丁仲旋?人品还可以,做事也勤恳,他在翰林院,我听大学士对他的评价都挺高……怎么了?”大家看他的眼神好像不太对。 特别是沈二太太,双眸几乎喷火。 “你是不是忘记丁仲旋跟怡姐儿和离了!”沈二太太咬牙切齿。 听到沈二爷言语间对丁仲旋的欣赏,沈二太太就更气了。 沈二爷啊了一声,诧异地看向沈思瑶,“阿瑶,你怎么看上一个有妇之夫,我们家姑娘绝不与人做妾。” “父亲,丁公子与二姐姐和离了,他们没有关系,我也不是去当妾室的。”沈思瑶小声说。 “那……”沈二爷刚要开口,被沈二太太的眼刀扫过来,瞬间噤声。 “父亲,母亲,那您二位是怎么看的?”沈二爷转头看向上座两位长辈。 沈老太爷沉吟片刻,“因为先头怡姐儿的事,我们与丁家已经有些结怨,姐妹同嫁一人,并非佳话。” 听到老太爷的话,沈二太太松口气。 沈思瑶泪如雨下。 老夫人心疼孙女,忍不住求情,“若是两情相悦,自是可以消除怨恨。” 姜氏叹道,“阿瑶,女子一辈子那么长,要日子过得顺心才最重要。” 若是嫁给不爱的人,日子又如何能顺心。 沈思瑶捂脸啜泣,抱着沈二太太,“阿娘,我宁愿去当姑子。” “说什么胡话。”沈二太太被女儿的话气得也哭起来。 “岁岁,那你怎么看啊?”姜氏小声问。 沈岁安将沈思瑶扶着坐回去,拿出帕子给她拭去泪水。 “二婶给阿瑶挑选夫婿,都是想挑家世好,后宅简单,阿瑶嫁过去能与婆母相处融洽,是不是这个理儿?” 沈二太太流着泪点头,她当然是想要女儿平平顺顺过一辈子,跟丈夫举案齐眉,跟婆母和谐相处,没有妾室通房烦扰,这样的日子才顺心。 “丁太太独自拉扯丁公子长大,又考中状元,其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丁太太是个性格柔善的,二婶跟她接触过,应当是了解的。” “抛开怡姐儿的事,丁公子是不是极佳的选择呢?” 沈二太太想说韩家家世更显赫,但想到沈岁安刚才说的那些阴私,她的脸色极为难看。 “二婶,难得有情人,夫妻之间举案齐眉,琴瑟和鸣才是最重要的。”沈岁安柔声说。 姜氏深有同感地点头。 瞧她嫁的什么东西,要不是公婆和善,女儿贴心,她早就跟沈江林一拍两散。 好在如今有儿子了。 沈二太太也是想到姜氏,顿时有些不想说话了。 “外人的议论都是暂时的,重要是自己的日子过好了。”沈老夫人心疼孙女哭得眼睛都肿了。 她对丁仲旋并没有意见,至于名声,那都不如孙女重要。 “你们是父母,阿瑶的婚姻大事你们做主吧。”沈老太爷叹息,终于是松了口。 沈思瑶期待地看向沈二太太。 沈二太太错开眼,不想理会沈思瑶。 “终身大事,是要好好考虑,等我和阿瑶她母亲再商量。”沈二爷忙说。 沈岁安看出二婶其实是被说动,只是她对韩家估计还没死心。 待二叔他们离开,姜氏才低声问沈岁安,“你说韩家的事,是真的吗?” “是真的。”沈岁安点头,“二婶若是让人仔细去查,是能查出端倪的。” 姜氏啧啧两声,“本来都快交换庚帖了。” 沈岁安一愣,那幸好丁仲旋来得及时,不然她还要想办法破坏沈思瑶跟韩家,到时候说不得要在二婶那里落下埋怨。 沈二太太果然让人去查韩家,一查差点气得睡不着吃不下。 要是让女儿嫁给韩小公子,那后半辈子真是没指望了。 “还没成亲呢,就让通房生了两个儿子养在庄子里,还打死了三个丫环,天啊,韩家到底教出什么东西。” 沈二爷安抚她,“幸好发现得早,阿瑶不用去吃苦。” “那怎么办,我都应了媒婆,只差交换庚帖了。”沈二太太说。 “这有什么难的,韩小公子已经有庶子,这件事只要说出来,韩家还敢上门提亲吗?”沈二爷说。 不过,他们还没想到办法把韩小公子真面目揭穿,他们家就被发现扒灰的丑事。 这下不必沈二太太发愁,韩家已经不好意思上门提亲了。 丁太太带着媒婆,一脸不好意思又忐忑地来提亲。 沈二太太想着女儿这几日茶饭不思的样子,终究是心软地点头了。 就在沈家忙着沈思瑶的亲事,关于陆渊的身世真相,也悄然地在上京城传开了。 那么多使臣前往南朝,都已经知道陆渊是南朝宸王了,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透漏给家里的。 阮氏第一时间就来找沈岁安。 “岁岁,要不,我送你去南朝与陆渊一起吧。”阮氏有些担心,她不知道雍朝的皇室会如何对待沈岁安。 沈岁安望着已经小腹微微隆起的阮氏,“小姨母,这是迟早的事,两国如今是盟国,就算皇上得知陆渊的身世,也不会将我如何的。” 两国和平总不能说破坏就破坏,何况永宁公主如今还是南朝的贵妃。 “我倒不是怕宫里的,上京城那么大,人心叵测,总要防着些。”阮氏说。 沈岁安点头,“我知晓的。” 她知道陆渊到了南朝身世会瞒不住,倒是没想这么快就封王了。 而且还是宸王这样的封号。 “以后你就是王妃了。”阮氏笑道。 沈岁安也是觉得有些不实在,她原先被赐婚给陆渊的时候,上京城多少人在背后嘲讽她,说她堂堂沈家嫡女,最后只能嫁给一个生母不明的庶子。 如今陆渊成了王妃,还真是世事难料。 随着陆渊的身世之说越传越烈,沈岁安收到的帖子也越来越多。 连曲太后都召见她进宫了。 第318章 侧妃 曲太后召见沈岁安,并不是想质问她关于陆渊的身世。 因着沈岁安和曲清璃的关系,她小时候也经常进宫陪伴太后,太后是真心疼爱沈岁安的。 “听说了陆渊的身世,是不是吓着了?”曲太后一贯的慈眉善目,她将沈岁安的不安和紧张都看在眼里。 沈岁安如今在外人眼中,就是一个惶恐不安,生怕被称为南朝皇子的陆渊抛弃的女子。 “太后娘娘……”沈岁安眼眶立刻就涌出泪花,惶恐无助地看向曲太后。 曲太后心中怜惜,对她招了招手,让沈岁安坐到自己的身边。 “陆渊不是薄情寡恩的人,虽然你与他是皇上赐婚,却已经相伴两年,他被赶出陆家时,你对他不离不弃,如今他身世大白,自然也不能辜负你。”曲太后温声地安慰着沈岁安。 沈岁安的声音微微哽咽,“太后娘娘,臣妇如今也是六神无主,当初我执意退婚,后来嫁给陆渊,我心里对皇上感激不尽,若非赐婚,我与陆渊是绝无可能成亲的。” “我真的以为能够与陆渊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如今却觉得前路渺茫,不知如何是好。” 曲太后一听就知道沈岁安对陆渊已经情根深种,若是成为王爷的陆渊不肯再接回沈岁安,那她这辈子该怎么办? “你别担心,若是陆渊真的敢负你,天下人也会唾弃他。”曲太后拍着沈岁安的后背。 沈岁安满怀希望,感激万分地点头,“多谢太后娘娘,臣妇也相信陆渊,他说过不会负我的。” 曲太后瞧着沈岁安哭得这样伤心,心中更是笃定她之前肯定不知陆渊的身世。 “可怜见的。”曲太后也忍不住心酸,世间女子都是依附男人生存,她理解沈岁安如今的不安。 “你放心吧,有哀家在,上京城谁也欺负不了你,哀家着人去南朝,让他们以王妃规格将你接过去。” “我们两国如今是盟国,永宁又是南朝贵妃,不会有人为难你的。”曲太后低声说。 沈岁安心中一动,曲太后这是告诉她,皇上和二皇子也不会为难她? 离开慈宁宫的时候,沈岁安还得了两大箱的赏赐。 她悄悄松口气。 虽然太后对她好,但她不赌人性。 如今两国的确是盟国,但成为敌对,也仅仅只是一朝的变化。 她还有家人在雍朝,就算她能够去南朝和陆渊在一起,那她的祖父祖母怎么办? “乐安县主。”姚妃的宫女清荷出现在前方的拐角处。 沈岁安连忙拿出帕子,摁了摁眼角的泪花。 清荷的视线从沈岁安浮肿的眼睛扫过。 “乐安县主万福。”清荷从容地行礼。 “原来是清荷姑姑,好些日子没见了。”沈岁安勉强一笑。 清荷:“是呀,姚妃娘娘也是想念县主,想请县主到昭熙宫说几句话。” 沈岁安迟疑了一下,“姚妃娘娘还愿意见我……” “娘娘向来欣赏县主,知道您进宫,特意让奴婢来接您。”清荷说。 虽说姚妃被禁足,但如今二皇子监国,大家都不敢对姚妃不敬。 沈岁安跟着清荷来到昭熙宫。 虽然姚妃是降了等级,但昭熙宫一应摆设依旧是比照着原来贵妃的规格。 姚妃的穿着清雅白净,头上也只是用简单的玉簪挽着头发。 广宁的死,姚妃至今还无法释怀,身子也因此清减许多。 “你也会为了怕被抛弃惶恐不安?”姚妃挑眉看了沈岁安一眼。 她不认为沈岁安会为了陆渊哭肿眼睛。 多半是做戏给别人看的。 “广宁的死与你有关吗?”姚妃淡淡地问。 沈岁安心头一紧,她就知道,姚妃肯定会怀疑到她的身上。 “娘娘,臣妾与广宁公主从来没有需要以死相搏的恩怨。”沈岁安回道。 一直以来,都是广宁先找她麻烦,她才会反击的。 她从不后悔除掉广宁。 面对毫无人性可言的广宁,不是她死就是自己死。 “广宁的确是做错许多事,但她不该被一个屠夫所杀。”姚妃低声道。 “本宫不会放过杀死她的人,总有找到真相的一天。” 沈岁安坦荡平静地看向姚妃,“臣妇也希望如此。” “你们何时知道陆渊的身世?是上次贺景尧要刺杀他的时候?”姚妃问。 “娘娘,臣妇是昨日才知道陆渊的身世。”沈岁安露出个自嘲的苦笑。 姚妃轻笑一声,她今日才看出来,沈岁安真是掩藏得真好。 像个单纯无知的小白兔。 她不相信沈岁安不知道陆渊的身世。 “便是你早就知晓又能如何,你身份已然不同。”姚妃说。 沈岁安:“娘娘,在雍朝,我的身份都是一样的。” “今日找你,并非要质问陆渊的身世,沈岁安,你迟早都要去南朝的,本宫想请你帮本宫做一件事。”姚妃说。 “娘娘请吩咐。”沈岁安回道。 姚妃沉声道,“本宫让人去追查陆珩的下落,他从淮南逃走之后,便去了西域,他一定会去南朝找白家的人。” “待你去了南朝,替本宫杀了陆珩。” 这个忙啊,那真是乐意效劳。 “娘娘,若是我以后能够到南朝遇到陆珩,我必定将他送到您面前,您亲自解决他。”沈岁安保证。 姚妃轻轻颔首,“本宫亦可向你保证,在你离开上京之后,不会有人为难你的家人。” 沈岁安捏紧手指,露出得体的感激笑容,“多谢娘娘。” 这话其实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姚妃在告诉她,就算她离开雍朝,她的家人还在这里,她只能听姚妃的话去办事。 随着陆渊的身世被越来越多人知道,朝堂上官员对此事的评价也褒贬不一。 靖宁侯几次请求皇上关押沈岁安,有陆渊的女眷在手上,才能确保陆渊不会出卖雍朝。 然而,他的请求并没有得到朝中其他官员的支持。 都认为这么做会破坏两国的盟约。 就在大家猜测陆渊要何时接走沈岁安的时候,南朝又传来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南朝皇上并不认可陆渊在雍朝的婚事,想要另外给他赐婚。 至于沈岁安,听说可以给个侧妃的身份。 第319章 认祖归宗 南朝,太庙。 昨天一场大雪,黄琉璃瓦顶覆着一层白。 早上阳光灿烂,似乎也在印证今日是个好日子。 穿过三座院墙门,就是太庙。 礼部官员早已经捧着皇家玉牒在等候。 帝后身穿繁复宫装站在前方,一人脸色沉冷,一人满脸笑意。 上告祖宗,宣读圣旨,改名入玉牒。 从此陆渊改名符今渊。 阮皇后望向穿着玄色绣四爪金龙蟒袍的符今渊,面容英俊端肃,气质沉稳,眼神清湛冷静。 虽然他生得像符帝,但他与他的生父是截然不同的。 “大皇兄!”符今翊眉开眼笑来到符今渊的面前。 符今渊其实有些不习惯,他想念在上京城的沈岁安了。 “是不是该接嫂嫂回来了?”符今翊眨了眨眼,既然大哥都是宸王了,王妃也还回来了。 符帝冷着脸道,“你已经是南朝的王爷,怎么能娶雍朝的女子为王妃。” “朕会重新为你指一门婚事,挑选南朝的名门贵女给你当王妃。” 阮皇后嘴角的笑意冷却,她目光清冷如水地看向符帝。 “我的儿子才刚认祖归宗,你就迫不及待要他当一个背信弃义抛弃糟糠之妻的无耻之辈?” “皇后,朕只是觉得雍朝的女子配不上他。”符帝咬牙。 他觉得皇后那句无耻之辈像在骂他。 符今渊的脸色冷漠,把符帝说的话当放屁。 “沈氏是名门贵女,当初她嫁给沦落在外的宸王也并不嫌弃,如今皇上倒是教儿子学会薄情寡义,你想让他被天下人谩骂,还是想言传身教啊?”阮皇后冷冷地问。 符帝勃然大怒:“皇后,你放肆!” 周围的宫人簌簌跪了一地。 阮皇后福了福身,“臣妾告罪。” 这是告罪的态度吗? “皇后娘娘,皇上其实也是为了宸王着想,毕竟这里是南朝,若是能娶一个南朝贵女,对王爷不是更有助益。”柳贵妃小声地开口。 “您别气皇上了,皇上最近忙于朝政,已经十分疲累。” 符帝听着柳贵妃心疼他的话,脸上才终于和缓了一些。 果然只有柳贵妃心中是有他的,阮皇后只会气死他。 “明日本宫就给二皇子挑一门好婚事,一定让他得到很好的助益。”阮皇后凤眸轻扫柳贵妃一眼。 柳贵妃雪白的脸庞更是白了三分,她委屈巴巴地看向符帝。 符帝回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没有他点头,皇后不可能给二皇子指婚。 符禹铉上前扶着柳贵妃的手,示意她这时候不要轻易插嘴,免得惹火上身。 “宸王,你别听你母后得妇人之见,你自己是怎么想的?”符帝转而看向符今渊。 他觉得宸王如果足够聪明,肯定会选择南朝的贵女,他如今虽然是王爷,但一直是在雍朝长大,在南朝就算有阮家,可阮家又不只有他一个外甥。 选择一门能够帮助自己稳固地位的妻族,是他最好的选择。 “我不会贬妻为妾,这辈子只会有沈氏一个妻子。”符今渊面无表情。 要不是对方是他的生父又是帝王,符今渊早在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转身走人了。 符帝沉下脸,“你别不识好歹,朕为你挑选的是数一数二的名门贵女,比你在雍朝的女人不知要高贵多少。” 阮皇后嗤笑一声,“堂堂沈家嫡长女,又是雍朝沈老首辅的亲孙女,在皇上口中竟这么不值一提?” “臣妾还记得先皇曾经三番四次邀请沈老首辅为他授课呢。” 符帝脸色僵住,他有些诧异地看了符今渊一眼。 他之前并不关心符今渊在雍朝的事情,所以不清楚他娶的妻子是何人,只知是雍朝皇帝赐婚的,他一个陆家庶子,又能指配怎样好人家。 “就算沈氏在雍朝有多高贵,在南朝又有什么用处。”贺知源淡淡地说。 符帝似是被他提醒了,脸色又重新沉了下来。 让宸王娶了雍朝皇帝赐婚的女子,以后雍朝指不定要借机在南朝搅动风云。 “既然如此,朕可以让沈氏当你的侧妃,至于正妃,绝对不能是雍朝的女子。”符帝沉声说,这是他的退让。 “你如今是南朝的王爷了,虽然我们与雍朝是有盟约,但你的嫡出子弟必须是南朝的正统,总之……” 符今渊:“父皇是怎么对待庶出的皇子?” “后宫除了母后,其他妃嫔都是出身名门吗?不是名门贵女的,是不是不能为您生下皇子?” “……”符帝被堵得一噎。 柳贵妃出身就不高,是符帝微服出巡时落难被她相助,他对柳贵妃一见钟情。 贺知源:“宸王,莫非你还想做主皇上的后宫了?” “本王不敢做主皇上的后宫,倒是你,贺知源,你似乎很想做主本王的事。”符今渊冷冷地问。 “大哥,你刚来南朝,对贺大人可能不了解。”符今翊低声道。 “贺大人至今还不曾娶妻,根本不懂夫妻本是同林鸟的道理,你别怪他。” 符今渊漠然地颔首,“抱歉,贺大人,没有歧视你的意思,不知你的喜好与他人不同。” “……”贺知源脸色发黑,“下官没有什么喜好是与他人不同的。” 阮皇后:“本宫给你挑两个长相俊秀的小太监去伺候你吧,” 符帝想起阮皇后嘲讽他与贺知源不清不楚,他怕一会儿皇后又说出他们有隐情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冷声地说: “宸王的王妃人选,朕自会挑选最好的,至于雍朝那位,派人去接回来,只能是宸王的侧妃。” 说完,他不等阮皇后开口,拂袖大步离开。 柳贵妃和符禹铉急忙跟了上去。 贺知源腿上有伤,走得还不利索,只能让人扶着坐在轮椅上。 “皇后娘娘,臣告退。”贺知源勾了勾唇,拱手一礼。 阮皇后垂眸冷眼看他,“贺知源,本宫以为你伤的是腿,没想到连脑子也伤了。” 皇上今日突然提出要宸王另娶南朝贵女,多半就是贺知源从中搞鬼。 觉得宸王娶了个皇上满意的贵女,他们就能拿捏宸王了? 可笑! 第320章 别当负心人 回到坤宁宫,阮皇后屏退左右,只留下两个儿子在跟前。 她面对符今渊的时候,仍然有些小心翼翼。 既想与他多说话,拉近他们母子之间的感情,又怕他心中有芥蒂,她说多了会惹人心烦。 “渊儿,皇上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你在陆家被冷落忽视,她对你亦是不离不弃,你不可做出伤害她的事。”阮皇后低声说。 符今渊眸中的冷意淡了几分,他其实感觉得出阮皇后对他的关心。 只是他从未与母亲相处过,也不知要如何回应她的感情。 “我知道。”符今渊说。 南朝的王爷爵位与沈岁安相比,根本不是他的选择。 根本无需做选择。 阮皇后虽然还没有见过沈岁安,但从太子的描述中,她可以想象那是怎样一个通透敏慧的女子。 她的儿子从出生就被舍弃,即使她有难处,那也改变不了她将他送走的事实。 有沈岁安那样的不离不弃,弥补儿子失去的温暖,她怎么忍心让任何人破坏。 “那我让人去接沈时到南朝?”阮皇后试探着问。 “母后,我想亲自去接她。”符今渊说。 阮皇后闻言一笑,“好。” 符今翊蹭到符今渊的身边,“哥哥,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不行。” “不行。”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阮皇后不想在大儿子面前露出怒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符今翊,“少傅布置的功课做完了吗?御医叮嘱的话你忘记了吗?” “……”符今翊苦着一张脸。 符今渊拍了拍他的肩膀,“听话,周大夫也说过的,你不能太疲惫了,这一趟危险未可知,你留在宫里。” “就是因为危险,我才要亲自去接嫂嫂,我可以保护嫂嫂。”符今翊叫道。 阮皇后冷笑,“你是去添乱,用得着你去救吗?你自己什么情况不清楚吗?” “好好好,我不去,我在宫里等着你们回来。”符今翊委屈巴巴。 “那就先回东宫,我和你哥哥还有几句话要说。”阮皇后温声道。 “好吧,母后有了哥哥就不疼我了,哥哥有了母后也不疼弟弟了。”符今翊捂着脸,肩膀一抖一抖的。 符今渊怔住,随即无奈轻笑,“你就算哭三天三夜,我也不会带你一起去的。” “哥哥你怎么跟母后一样。”符今翊好气,两人都太难骗了。 阮皇后望着插科打诨闹着的小太子,心中涌起又软又涩的情绪。 她知道的,太子是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她跟符今渊之间的隔阂能够消失。 符今翊假装气呼呼地离开,留下阮皇后和符今渊单独在殿中。 “母后,今日贺景尧没有出现在太庙。”符今渊沉声说。 阮皇后颔首,“我正要与你说的就是这件事。” “贺知源又派出死士前往南朝,想要将沈岁安绑架回来,他们想要利用沈岁安威胁你。” “我已经让人去拦截死士,只是怕有漏网之鱼。” 符今渊早就猜出自己身世一旦公开,贺知源肯定会对沈岁安下手。 “贺知源手中有什么东西是您想要的?”符今渊问。 阮皇后眸色微闪,惊诧看向他。 “如果贺知源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他为何还能活着,阮家为何不除掉他?”符今渊问。 他对南朝各方势力的确不了解,一开始他以为阮家已经势弱,贺知源就算再如何受帝王信任,要除掉他也不难。 除非有别的原因。 能够伤到贺知源的腿,为何不能射中他的眉心。 “留着贺知源的确有留着的必要,至于原因……”阮皇后抬眸看了看外面,“我日后再告诉你。” 话才刚落下,门外传来宫女的禀报。 “皇后娘娘,卫女官求见。” 阮皇后:“进来。” 殿外,穿着红色官袍的年轻女子姿态挺直地进来,她目不斜视,拱手行礼,“参见皇后娘娘,见过宸王爷。” “平身,可是查出眉目了?”阮皇后问。 卫蓁抬起头,对着阮皇后露出个狡黠的笑容,“娘娘要微臣去做的,微臣肯定要办好才敢来见您。” 刚才还恪守礼仪的女子突然就生动灵活起来。 阮皇后轻哼一声,“别以为本宫不知你想做什么。” “贺景尧异想天开想要雍朝的海运,微臣没他那么不自量力,微臣只想打通内河漕运,至于海运,等雍朝打通海运之路,我们去蹭一蹭也能赚到银子。” “查到什么了?”阮皇后问。 卫蓁眼尾扫了宸王一眼,既然皇后娘娘没有让宸王退下,证明她所说的都是宸王可以听的。 “贺知源最近养了一支商队,微臣瞧着那商队不太像咱们南朝人。”卫蓁说。 阮皇后挑眉,“嗯?” “微臣认为贺知源也想得到海运,有一个叫白杰的人,据说是南边来的大商贾,如今成了贺知源的门客,正在招募懂得造船的人。” “白杰?”符今渊眸色深沉,想起逃亡出雍朝的白家人。 阮皇后:“你认识?” “要见到人才知道。”符今渊说。 卫蓁:“微臣尚未见过此人的样貌,来自何处,家中在何处,有些什么人,都隐秘得很。” 符今渊更加确定白杰应该就是白绍杰。 “你查出此人来历,告诉宸王。”阮皇后下令。 卫蓁眼底闪过诧异,皇后娘娘是不是对宸王信任的太快了? “南朝想要通海运,必须经过雍朝地界江流,没有与雍朝谈好之前,我们的海运很难打通。”阮皇后说。 “是,娘娘。”她知道难,所以才想努力一试。 符今渊出宫立刻去鸿胪寺寻找凤钏瑾。 “大皇子打算何时启程回雍朝?” “还没定下归期,怎么了?”凤钏瑾疑惑地问。 “白家或许在王都城,大皇子,想不想把这些逃犯一并带回去定罪?”符今渊问。 凤钏瑾眸色沉了下来,“带不走就杀了!” 符今渊笑了。 这就是他欣赏凤钏瑾的原因,他们的性格在某些方面还是挺像的。 “听说,你今天认祖归宗之后,你们皇帝老儿要给你指婚?”凤钏瑾突然冷笑着问。 这么快就传到雍朝人的耳中了? 凤钏瑾重重拍着符今渊的肩膀,“我劝你,别当负心人,乐安县主对你情深义重。” 第321章 同情他 晚上,符帝再不情愿,也得在宫里设宴为符今渊庆贺。 雍朝使者也在宴席之中,除了凤钏瑾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照旧跟符今渊打招呼,谈笑风生,那几个使者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符帝说了几句场面话,笑呵呵地望向符今渊,“朕错过了宸王长大的岁月,幸好老天保佑,让宸王回到朕与皇后的身边。” “以后朕一定要为宸王挑选贤良淑德的名门贵女为王妃,补偿朕这么多年的亏欠。” 符今渊的脸色黑了下来。 不等阮皇后开口说话,符帝又对礼部尚书命令,“着礼部好好挑选,将适婚的名门贵女名单整理出来,朕择日给宸王指婚。” 话音落下,在座的文武百官都坐直腰板,眼睛直勾勾地看向符今渊。 阮皇后莞尔一笑,“宸王想不想纳妾,还是问一问他的意思。” 纳妾?! 不是要娶正妃吗? 如果是妾室,那就另当别论了。 符帝放下手中的酒杯,没有回应阮皇后的话。 “儿臣已经有明媒正娶的妻子,此生也没打算纳妾。”符今渊放下酒杯,他的声音不大,可恰好全场都无人说话,正好将他的话都听到了。 阮星临笑道,“宸王重情重义,乃是吾等楷模。” 其他人也跟着奉承起来。 符帝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几乎要捏碎手中的酒杯。 凤钏瑾在心里啧啧两声,看出来了,南朝皇帝似乎对这个大儿子并没有那么疼爱。 要不是形势所逼,可能都不想认回这个儿子。 指挥使大人就算成了王爷,在南朝也是举步维艰啊。 同情他。 凤钏瑾隔空跟符今渊敬了一杯酒。 “大皇兄,这些年我们都不知你在雍朝,如今你终于回来了,以后我也是有兄长的人了,我敬你一杯。”符禹铉就坐在符今渊下首,他大方得体地举杯。 以前他与太子几乎是平起平坐的地位。 虽然他不是嫡出的,但最得父皇喜欢,而且又是长子,太子虽然是皇后所出,可所有人都知道他活不久。 朝中的大臣更多是巴结他,毕竟父皇除了太子,也就只有他一个儿子。 如今却不同了。 符今渊才被封王,他都感觉之前一直讨好他的臣子减少大半。 嫡长子…… 符今渊占着这个身份,就足以拉拢许多人了。 “大皇兄,听说你在雍朝还是镇抚司指挥使,南朝没有镇抚司,我很好奇,雍朝镇抚司都做什么的?”符禹铉含笑问。 符今翊:“这个孤知道,镇抚司的职权可多了,缉捕谳狱,专门捉拿那些贪官罪人入诏狱,还有保卫皇上安危,孤觉得镇抚司挺好的。” “父皇,您不觉得我们南朝也可以效仿,设立镇抚司,肃立朝堂。” 符帝冷下脸,“太子,你还是先把功课学好了吧。” “太子已经开始参政了,有点想法挺好的。”阮皇后淡淡地说。 符禹铉想说的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太子截了话头,反倒好像变成是他惹了父皇不高兴。 他有些暗恼。 柳贵妃给他递了个眼神,安抚他不要在这时候被太子带进话里。 符禹铉沉住气,依旧笑得如沐春风。 “大皇兄,那你的武功是不是很厉害?”符禹铉问。 符今渊挑眉看了这个便宜弟弟一眼。 这是符禹铉第一次这么热切跟他说话,之前见面,符禹铉脸上的怨气藏都藏不住。 “如何才算厉害?明日与你去练武场比比?”符今渊问。 谁闲得跟他比武。 他只是想让太子看清楚,他心心念念找回来的亲哥哥,无论哪一方面都比他优秀。 这个太子之位,他坐得还稳当吗? “哥哥,二皇兄比不过你,他那是三脚猫功夫。”太子一点每天听出挑拨,别人夸符今渊,他还高兴。 符禹铉猛喝了一口酒。 符今渊也不再理会他,来给他敬酒的官员络绎不绝。 符禹铉冷眼看着,那蠢太子真是一点都不介意符今渊抢走他的风头吗? “皇上,太子与宸王真是兄友弟恭,对吧?”阮皇后含笑问。 “禹儿也是宸王的弟弟,不可厚此薄彼。”符帝面无表情。 柳贵妃看着被大臣冷落的儿子,她的心犹如刀割。 忍不住抬眸看向贺知源。 贺知源一手按在隐隐作痛的腿上,宸王的归来,果然还是有影响的。 今晚的宴会,皇后一系风光无限,这是多年来的第一次。 “贺大人,怎么了?”阮星临关心地凑了过来。 “没事。”贺知源将手拿开,神色自若地笑了笑。 阮星临:“还以为贺大人腿伤又发作了,没事就好,本相敬你一杯。” 贺知源抬了抬手,“本官以茶代酒,阮丞相见谅。” “无妨无妨,最重要是贺大人的伤势能早日痊愈,不然你总是告假,本相甚是无趣。”阮星临笑道。 “宸王真是人中龙凤,对吧,阮相。”贺知源说。 阮星临挑眉,认为贺知源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好话。 “就不怕兄弟阋墙吗?太子真的不会嫉妒有个比自己更适合当储君的兄长吗?”贺知源淡笑。 果然狗嘴吐不出象牙。 “太子会不会嫉妒还没看出来,而是二皇兄嫉妒的嘴脸不太好看是被看出来了。”阮星临说。 贺知源转头看向符禹铉,不知为何,觉得伤口又在抽痛了。 他该找机会,跟符禹铉好好谈一谈了。 宴席结束,符今渊被大臣簇拥着离开皇宫。 符禹铉愤恨,“一群拜高踩低的小人。” “禹儿。”柳贵妃急忙握住他的手腕,“你太沉不住气了。” “母妃,我只是……”符禹铉咬牙,不想显露心中不甘。 明明父皇心中爱的是他的母妃,为何当初不能立母妃为后?如果他的母妃是皇后,怎么会有太子和宸王两人出现。 柳贵妃压低声音,“你想要的,你父皇肯定会给你。” “母妃,我知道了。”符禹铉低声说。 “贺大人的腿不方便,你去送他出宫。”柳贵妃暗示儿子。 整个朝堂,最支持他们母子的就是贺知源,这时候更要与贺知源紧密相依。 “母妃,我知道了。” 第322章 她还活着 宸王府是阮皇后亲自挑选,正院的摆设也是她亲自来布置的。 她只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大儿子,连花园的盆栽都是她精挑细选的。 整个王府无一处不透着精致和名贵。 “王爷,太子殿下刚才又让人送来好些名贵摆设,屋里都没有地方可以放了,这……”王府的长史看到符今渊回来,连忙迎了上前。 没错,除了阮皇后流水一般往王府送东西,太子也不遑多让。 他都怀疑东宫是不是要被搬空了。 王府仆从很多,无论是小厮还是丫环,都是阮皇后亲自挑选,全都规规矩矩的。 符今渊却觉得王府很空荡。 想念沈岁安的心情在看到主院的时候到了极致。 王府再大再奢华,没有她在,还是觉得孤冷。 今日阮星临河阮以朗见到他,虽然没有说得很直白,但他们言语之间都是在劝他,千万不要听信符帝的诱惑,什么名门贵女,都不及他的原配。 只要他答应皇上要另娶王妃,天下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他淹死。 符今渊怎么会不清楚符帝的真正目的,只是想要毁他名声。 但抛开符帝的心思不提,就算他另娶真的有帮助,他也不可能这么做。 这些人都把他当什么了! 与此同时,在王都城的某处大宅。 “你说什么,宸王是谁?”白绍杰眼皮狠狠一跳。 来到南朝之后,他们白家的人脉和地位都不如在雍朝,自然不可能及时知道朝堂的消息。 他们只听说皇上找回失散多年的大皇子,却根本不知道这个大皇子是谁,是怎么找回来的。 白家要重返家族巅峰,白家族长带着白绍杰等人忙着铺排人脉,想尽快地赚更多的银子。 今日才听说,宸王就是陆渊。 “怎么可能!那个贱种,怎么会是宸王。”白绍杰怒不可遏。 谁都可以是失散多年的皇子,唯独陆渊不行。 他从小就看不起陆渊。 齐仲北是奉贺知源的嘱咐来传话的。 在雍朝被沈岁安重伤之后,他养了大半年才好起来的,只是在阮家的操作下,他的父亲丢了爵位,他在金吾卫的差事也没了。 如今齐家只能更加依靠贺知源。 “白东家,宸王是认识你们的,且跟你们有旧怨,大人让我来转告你们,一定要更加小心才是。”齐仲北说。 “多谢贺大人的关心,我们一定会更加谨慎小心。”白家族长拱手说道。 他们已经从世族沦落到南朝成为商贾,虽然跟贺知源是合作关系,但这里毕竟是南朝。 自然姿态要低一些。 送走齐仲北之后,白绍杰终于压抑不住怒火。 手中茶盏都砸了两个。 “凭什么!陆渊不过是个出生不明的贱种,怎么就成了皇子,父亲,我们该怎么办?”白绍杰失去往日的冷静。 第一次见到陆渊,是他刚被接到陆家。 瘦小、孱弱、脏污,像个小乞丐。 可那个小乞丐的眼睛却一点怯意都没有,倔强傲气地回视他。 他当时就想挖了陆渊的眼睛。 后来渐渐长大。 不受待见的陆渊居然凭自己成了镇抚司的指挥使。 他甚至不知道陆渊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出身低微成了陆渊唯一可以攻讦的缺点。 如今又算什么?算什么? “陆珩应该也快到王都城了,他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白族长沉声说。 陆渊成了南朝王爷这件事,对白家和陆珩来说,的确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白绍杰胸口剧烈起伏,他只恨小时候没有直接将陆渊给弄死了。 “不要让陆渊发现我们在王都城,尽量避开他的耳目。”白族长皱眉。 如果知道陆渊成了宸王,他便不会这么快来到王都城安置了。 “我知道。”白绍杰心底还有嫉恨,却也知此时一定要冷静。 他们和陆渊如今是调转了身份,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他们却是雍朝的逃犯。 “本来还想着要跟皇后和太子的人打好关系,两边都下注,如今是不用想了。”白族长自嘲。 虽然他们早就跟贺知源有来往,但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所以他是想暗地里也跟太子打好关系。 有了陆渊这一层旧怨,他们白家是只能依靠贺知源和二皇子了。 “绍杰,我们白家要重新站起来,只有一心跟着贺知源和符禹铉了,只有符禹铉登基,我们才有机会。”白族长道。 “父亲,陆珩那边……我让人先去半路拦截他,让他不要到王都城。”白绍杰说。 “去吧。” 白绍杰正要离开,又被叫住了,“这件事,跟你姑母也说一声。” “还有,让翡姐儿也准备准备,我会想办法送到二皇子身边,若是能够当个侧妃,对我们也有帮助。”白族长说。 原本他是打算把白玉翡送到太子身边的。 可惜了。 白绍杰来到后院一处僻静的院子,丫环将他恭迎进去。 他撩起帘子进了屋里,对着正在作画的女子:“姑母。” 妇人抬起头,露出一张素净端雅的脸庞,“绍杰,有事吗?” 这妇人赫然就是办过丧事陆大太太白氏。 她没有死,她还活着。 “姑母,我们来南朝一段时间了,你适应了吗?”白绍杰问。 他以前对这个姑母是敬重孺慕的,认为她是难得的理智聪慧的女子。 如今…… 要不是她自作主张对付广宁,他们白家也不至于有今日。 “不管在哪里,我也就这一方天地生存,有什么适应不适应的。”白氏淡淡地说。 白绍杰望着她依旧淡定从容的姿态,自从离开雍朝,他的这位好姑母也不做噩梦了,似乎又回到以前淡然优雅的模样。 “陆渊也在王都城,他是南朝皇帝失散多年的皇子,如今南朝的宸王爷。” “姑母,陆渊不是什么贱种。” 白氏脸上的淡定自若一瞬间出现龟裂,她眼中迸发出恨意,“你说什么?” “陆珩暂时来不了王都城,被陆渊发现,会连累我们的,你是要去与他汇合,还是继续留在这院子里,你好好想清楚。” 第323章 若是早点认识就好了 雍朝,上京城。 短短几天的时间,沈岁安经历一场人性的多样性变化。 陆渊是南朝皇子的消息传出来,众人对她有羡慕有嫉妒,除了太后娘娘给她赏赐,二皇子和姚妃也让人送了不少,给她送请帖邀她过门去赴宴的络绎不绝。 沈岁安知道这些人就是想从她这里打听关于陆渊的身世详情。 如今又传出陆渊要另娶王妃。 那些羡慕和嫉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幸灾乐祸,自以为藏得很好的轻视。 想看她如何自处,毕竟如果陆渊不来接她,她自己巴巴去南朝的话,一旦南朝皇室不承认她的身份,那真是一件很掉价的事。 沈岁安疲于应付这些目光和探究,索性搬回麒麟巷,这样也不会因为自己打扰沈家其他人的生活。 二房还要忙着沈思瑶的婚事,不可能为了她闭门谢客。 刚送走来安慰她的凤元嘉,久不见面的姚歆灵登门了。 姚歆灵是姚妃当初安排来和她合作船坞的人,姚家年轻一系,姚妃最看重的就是她跟大理寺的姚进了。 陆渊身世公之于众,沈岁安就知道姚歆灵早晚要来找她的。 她代表的是姚妃。 “见过乐安县主。”姚歆灵依旧明媚大方。 沈岁安请她到厅堂入座,态度一如从前。 “我听水公子说出海的商队已经准备妥当,昨日去见过领队了,乐安县主怎么挑了这样年轻的去当领队,不怕没有经验吗?”姚歆灵笑着问。 并未提到姚妃只字半语。 沈岁安知道姚歆灵对赵九灵成为领队是存有质疑的。 “姚姑娘说的是赵九灵吧,出海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也有其他身经百战的,只是我朝禁海多年,许多当初孤勇出海的商贾都少了一份冲劲。” “赵九灵缺少的经验会有商队其他人替他补足,但他的眼界和胆量,却是其他人比不了的。” 姚歆灵听到沈岁安对此人评价这么高,有几分好奇,“哦?他竟这么得乐安县主的赏识?” “孤身闯荡闽州,打通闽州到西域的茶路,用时不到两年时间,姚姑娘,这样的人难道不是有勇有谋吗?”沈岁安反问。 姚歆灵闻言一怔,那看起来俊秀斯文的赵九灵,居然这么厉害? “是我狭隘了。”姚歆灵坦荡承认自己的错误。 “明天我再去一趟船坞,跟这个赵九灵谈一谈他的茶商路。” “我听说你也想出海。”沈岁安问。 姚歆灵喝了一口茶,“我是想的,但家里不同意。” 出海跟她之前到处游历不同,危险难以掌控,而且一去不知多少年。 就算她有姚妃支持,老夫人也坚决不同意。 姚歆灵只好打消这个念头,海外不能去,到时候河运去走走肯定没问题的。 “乐安县主,你知道我今日来,还有另外一件事的。”姚歆灵低声说。 “是你要来问的,还是姚妃娘娘?”沈岁安早就在等她开口。 姚歆灵勾唇一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外面最近传言满天飞,今日我还听说陆指挥使要另娶的,不过,我觉得陆指挥使并非这种负心人,您迟早都会去南朝当王妃的。” 沈岁安挑了挑眉,等着姚歆灵继续往下说。 “你也是个爽快人,我就直话直说。”姚歆灵道。 “海运虽说谈不上我朝国本,但南朝觊觎我朝海路多年,您虽然是雍朝人,可到了南朝,许多事情便不好说了。” “陆指挥使已经是南朝王爷,即便他是在雍朝长大,对雍朝有感情,可立场终究是不同了。” “如果可以,我想要买下您手中横水大船屯的干股。” 确实说得很直白。 沈岁安替她添了一杯茶,“姚姑娘,因你前段时间不在上京城,所以没有来得及告知你,我如今已经不是横水大船屯的东家了。” 姚歆灵愣住,“嗯?” “我把干股都转卖给赵九灵了。”沈岁安柔声说。 “正如你所说,虽然我是雍朝人,就算我对天发誓不会出卖国土,即便你相信我,其他人也不会相信,那还不如早日交给更适合的人。”沈岁安说。 虽然有些可惜,但她当初做这件事的初衷就是不想让白家得到海运。 只是赚钱而已,赵九灵可以比她做得更好。 姚歆灵默了片刻,对沈岁安的干脆果断很是敬佩,“乐安县主大气。” 沈岁安笑说,“什么大气,都是为了自保。” “……”姚歆灵也没想到沈岁安会这么坦率。 “姚姑娘,虽说以后船屯事宜与我再无关系,但我与赵九灵有约定,日后绝不与白家一系合作,此事还是提前告诉你。”沈岁安说。 白家举家逃亡,谁也不知他们躲在何处。 凭白绍杰这么迫切想要得到船屯,她猜测他们以后还想染指海运的。 姚歆灵笑道,“即便你不说,我也不会放过白家。” “不过,乐安县主打算何时去南朝呢?” 外面传言沸沸扬扬,连她都忍不住好奇,沈岁安该以怎样的方式去南朝找陆渊。 如果陆渊没有派人来接她,难道她就一直留在雍朝吗? “时候到了,自然会去。”沈岁安淡定从容。 她相信陆渊不会辜负自己,他不是陆珩,但她也不会将人生的未来都放在陆渊身上。 就算他不回来了,想要另娶他人,她以后有孩子有银子,日子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姚歆灵忍不住感慨。 她们一定会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姚歆灵刚告辞离开,阮氏就来了。 她做主让管家闭门谢客,“你该好好歇息,不用去应付那些看戏的人。” “小姨母,看戏的人也不敢舞到我面前。”沈岁安无奈笑道。 阮氏嗔她一眼,“你有孕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还是你母亲说漏嘴,我才知晓的。” “月份尚浅,想着过些时日再与您说的。”沈岁安娇声道,“小姨母莫要怪我。” “岁岁,南朝如今任何消息,只要不是陆渊亲自跟你说的,你都别信。”阮氏低声道。 “我不信,我只信他。”沈岁安说。 阮氏见沈岁安不像受传言影响的样子,这才放心下来。 只是,入夜的时候,本来睡得极好的沈岁安,却被芙蕖轻轻摇醒了。 “嘘,县主,外面有人。”芙蕖压低声音。 第324章 夜袭 月光如水,深夜的大宅显得格外寥廓。 数道黑影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宅子周围,他们像幽灵一样,身形一闪,躲在角落就仿佛失去踪迹,快得让人几乎以为只是错觉。 一直到宅子里的脚步声渐渐地安静。 所有人都进入沉睡中。 终于,他们动了。 贺景尧在黑暗中露出一个阴沉沉的笑容。 原本他是没打算亲自来雍朝的,但他为了万无一失,还是决定亲自来抓沈岁安。 他这辈子吃过最大的亏就是陆渊带给他的。 要是陆渊心爱的女人落入他的手中,呵,他这口恶气也就出了。 不知道是对陆渊的怨恨,还是想得到沈岁安的阴暗心理,贺景尧不顾一切再次来到雍朝了。 他要亲自把沈岁安带去南朝。 “大人,护卫都解决了。”下属低声说。 贺景尧冷笑,没有陆渊在这里,就算沈岁安身边有多少护卫,对他来说都不是威胁。 “除了沈岁安,其他人全都杀了。”贺景尧下令。 “放心吧大人,这处大宅已经被我们的人包围起来了。” “只要把人掳走,明日我们的商队出城,就能够把人带回南朝了。” 他们就是乔装成商队进城的。 贺景尧上次刺杀陆渊,已经被雍朝视作仇敌,一进上京城就会被缉拿。 大宅安静得只听到他们窸窣的脚步声。 游廊的灯影绰绰。 守门的婆子喝了些酒,早就睡得打起呼呼。 贺景尧找到住院,院里只有几盏角灯闪烁,连个丫环都没有看到。 “动手。”贺景尧的面庞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几分森寒。 “谁?”屋里传出女子惊呼声。 是沈岁安的声音! 贺景尧全身血液都叫嚣着兴奋,他脸上露出个狞笑,大步地走进屋里。 一支袖箭朝着他飞射过来。 “你用这招伤了齐仲北?你以为这区区袖箭,能伤得了我?”贺景尧冷笑,朝着那个缩在床榻的人影一步步走去。 “你是何人?”沈岁安惊慌失措地问。 “大胆狂徒,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贺景尧从手下的手中接过灯笼,照出沈岁安蜷缩在角落的身影。 望着她的脸上露出惶恐不安,他心底升起一股畅快。 他可以想象,拿捏着沈岁安,看陆渊在他面前摇尾乞怜求他放过这个女人的场景,真是很愉悦。 贺景尧慢慢地勾起唇,语气很温和,说出来的话却很恶毒。 “待我将你带回南朝,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被我玩弄过的,到时候全天下都知道陆渊戴了绿帽子……” “你是贺景尧,南朝贺丞相的侄子。”沈岁安微微眯眼,认出对方的身份。 还真是不怕死。 贺景尧:“美人 好眼力。” 他往前走去,伸手要去抓沈岁安。 突然,寒光乍现,一道剑影闪过。 贺景尧瞳孔微缩,飞快躲开,只差一点,他的手臂必然要被斩断。 屋内很快灯光骤亮。 “……”贺景尧脸上的狞笑僵住,不可思议看着站在床榻旁边的年轻男子。 “沈岁安,原来你早就背着陆渊偷人啊,哈哈哈哈。”贺景尧大笑。 “谢大人,此人乃是之前刺杀朝廷命官的匪贼,还劳烦你将他……就地处决吧。”沈岁安淡淡地说。 芙蕖和凝霜此时也从暗处走出来,站在沈岁安的左右。 贺景尧这时候才发现,除了这个面生的男子,门外还有不少禁卫军。 他中招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会来抓你?”贺景尧不可思议,他带来的人全都是贺家的暗卫,不可能背叛他。 沈岁安衣着整齐地从床榻走下来,脸上没有半点刚才的惊慌害怕。 “从你进城的那天,我就知道你想要做什么。”沈岁安淡淡地说。 陆渊留给她的人,早在看到贺景尧的商队出现就怀疑了,只是一开始并不确定,跟踪了两天才发现易容后的贺景尧。 沈岁安一直都在等着他上门呢。 “谢大人,此人夜袭朝廷命官府邸,必定是要偷取我朝机密,不可留着活口。”沈岁安转头对谢长玉说。 “乐安县主,外面的人都已经诛杀,此人也逃不掉。”谢长玉道。 沈岁安抬起下巴,冷冷地看向贺景尧。 贺景尧心中一惊,他带来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都被杀了。 “你究竟是谁?”贺景尧死死地瞪着谢长玉。 谢长玉握紧手中的剑,“禁卫军统领,谢长玉。” 贺景尧听到对方的身份,忽地转身跑了出去,外面很快传来打斗声。 “外面天罗地网,他根本跑不掉。”谢长玉说。 “真的要杀了他吗?” 沈岁安冷声道,“一个潜入官眷府中的窃贼,难道杀不得吗?” 谁知道他是南朝贺丞相的侄子? 谢长玉笑了笑,“留他一命,有用。” 沈岁安眼中闪过几分冷意。 “是皇上的意思。”谢长玉低声道。 他是禁卫军统领,要带这么多人伏击在这里,皇上不可能完全不知道的。 沈岁安没有说话,而是跟着走了出去,看到贺景尧已经被抓了起来,他还在奋力挣扎。 她二话不说就抬起手,两支袖箭同时射出。 贺景尧只觉得膝盖传来一阵锥心刺痛。 “啊!”他愤恨地看向沈岁安,“贱人,你敢伤我!” 沈岁安慢悠悠地收起将袖子遮住她的手腕,“谢统领,既然人都抓了,那就请带走吧,别脏了我这个地儿。” “你已经废了他的双腿,他就算活着,也不会好过的。”谢长玉说。 “只要活着,都是隐患。”沈岁安说。 只有死了才没有后患之忧。 谢长玉当然也想杀了贺景尧,但皇上想要留活口。 “乐安县主,告辞。”谢长玉拱了拱手。 “今夜之事,不会有人察觉。”禁卫军早就在周围清场,不会让任何人看到贺景尧进入。 这也是为了保全沈岁安的名声。 沈岁安将手轻轻放在小腹,“谢统领,多谢。” 谢长玉下令撤退,把所有的尸首也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明日让人清洗院子。”沈岁安吩咐着。 “县主,今夜来的是贺景尧,下次来的不知道是谁,这里不能住了。”凝霜低声说。 沈岁安自然也想到这个问题。 沈家也不能去的,否则他们也会有危险。 第325章 不再偏爱 贺景尧被关到诏狱最阴暗狭小的暗间里,受伤的膝盖也没有找大夫医治,只是粗略地包扎了一下,不让人死了就行。 谢长玉回宫复命,皇上很是满意。 二皇子却不解,“父皇,为何不杀了贺景尧,他偷偷潜入我朝,只当刺客杀了,就算是南朝皇帝也不能怪我们。” 皇上示意谢长玉退了下去。 他靠在大迎枕上,自从上次病倒,皇上的身体就很虚弱,中风的迹象在周舟的针灸治疗改善很多,但仍然只能慢慢说话。 “你是不是认为朕对陆渊太信任偏心了?”皇帝抬眸看了二皇子一眼。 二皇子的心头一紧,“儿臣不敢。” 皇上拍了拍旁边,示意二皇子坐下。 “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陆渊是镇抚司指挥使,日后他如何成了南朝新帝,知道我们这么多秘密,会对我们不利,所以你想先拿捏他的家眷。” 二皇子脸上一热,竟是这么容易被父皇看穿心思。 皇上掰开揉碎地跟二皇子说了起来,“你太年轻了,看事情还不够全面。” “朕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日后你登基了,你有能力保证在政权交替的两年内,雍朝平平稳稳,边境没有战事吗?” 二皇子闻言神色肃然,他有想过的,但现在四海升平,他不认为会有战争。 皇上却仿佛看出他在想什么。 “争端都是一触即发,一旦你的政权出现动荡,周围小国会立刻扑上来咬下雍朝一块肉,什么盟约都是没有用的。” “你如今善待陆渊的家眷,是施恩,陆渊会记住你的好。” 二皇子:“他只是刚认回去的皇子,在南朝能说得上话吗?” “那你还是小看陆渊的能力。”皇上道,“只要他想,他肯定可以。” “父皇,儿臣没有对沈氏做什么。”二皇子说。 皇上颔首,“朕不杀贺景尧,也是这个道理。” “贺家与阮家势不两立,你可以两边都有来往,贺景尧就是你以后给贺知源的人情。” “你要擅长利用。” “不要只凭个人猜测做事,你未来还有很长,要放宽眼界。” 二皇子听明白皇上的用心良苦,起身跪下行礼,“儿臣谨记父皇的教诲。” 皇上嗯了一声,其实他还有另外的私心。 他希望陆渊能够保住大皇子。 贤妃做的事的确罄竹难书,但与大皇子无关。 其实他很清楚,等他驾崩了,姚妃和新帝能不能容得下他其他的儿子,都是未知数。 为了永宁和大皇子,他都会让人保护好沈岁安。 “父皇,母妃已经反省多时,能不能……”二皇子低声要替姚妃求情。 就算不恢复贵妃位分,至少也解了禁足吧。 这是他的母妃第一次被禁足。 皇上,“朕是在保护你的母妃。” 二皇子听出皇上语气里的不悦,便不敢再继续求情了。 “还有一件事。”皇上低声说。 “朕要给你的大皇兄封镇北王,让他镇守边疆。” 二皇子眉心一跳,却不敢说出反对的话,“是,父皇。” “老大没有野心,你如今可用的人将才不多,善待你大皇兄,他将来能助你稳住天下。”皇上叮嘱。 “儿臣谨记父皇的教诲,一定会善待大皇兄的。”二皇子说。 说了那么多话,皇上的脸庞透出深深的疲惫。 他的身子已经油尽灯枯,只是用药吊着,不知什么时候就断气了。 二皇子伺候皇上喝了汤药,一直守到他睡了过去,他才低着头退出养心殿。 “福公公,我要去看望姚妃娘娘,父皇醒来若是问起,知道怎么说吗?”二皇子含笑望着门边伺候的福安。 “奴才什么没有看到,不敢胡说。”福公公垂下头。 虽然二皇子如今监国,后宫也还在姚妃的掌控中,可皇上真的想知道,又怎么会瞒得住。 他不说,不代表皇上就会不知道。 只是如今皇上也有心无力,想管也管不住吧。 二皇子来到昭熙宫见姚妃,将皇上想要封大皇子为镇北王的事情告诉她。 “父皇是怎么想的,他明知贤妃是……还给大皇兄这么大的兵权,他让我以后怎么办?”二皇子很烦躁。 他觉得父皇是病得昏聩了。 以前父皇为了他,从来不会过多给其他皇子偏爱。 为何不偏爱了呢。 姚妃皱了皱眉,“你在你父皇面前没有乱说吧?” “没有,我自然是听父皇的安排。”二皇子说。 他只是有些担心,“母妃,我与大皇兄其实向来感情不错,只是,贤妃是死在我们手里,他心里真的一点芥蒂都没有吗?” “他如今在南朝。”姚妃淡淡地说。 总算明白皇上为何要大皇子护送永宁和亲了,他是想要保护大皇子。 姚妃:“来日方长,不要争一时长短。” “只要凤钏瑾没有异心,他能够替你守住边境,他跟贤妃还是不同的。”姚妃说。 帝王若是因为疑心不敢用人,那只会畏畏缩缩,裹足不前,到时候整个朝堂都无人可用了。 既疑也可用,关键要知道怎么用。 二皇子:“母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凤元嘉一大早就来麒麟巷,正好看到下人们正在洒扫庭院,还隐隐看到血迹。 “怎么回事?”她吓了一跳,急忙去看沈岁安。 “昨日进了宵小,动了刀剑。”沈岁安淡定地回道。 凤元嘉皱了皱眉,“什么宵小敢来你这里犯事,是不是南朝来的?” 她从小在王府长大,也是从各种算计中走来的,自然看出这不是普通的宵小。 “别担心,人已经抓住了。”沈岁安说。 凤元嘉:“不行了,你跟我回去,暂时住王府,不然我不放心。” 沈岁安的心一动,她还在想该搬到哪里,要是去镇南王府,确实是比任何地方都安全。 “岂不是打扰你?”沈岁安低声道。 “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说这个吗?”凤元嘉哼了哼。 沈岁安笑着在她面颊捏了捏,“好,那我就叨扰元嘉公主了。” 而在贺景尧的刺杀失败之后,南朝来的刺客不敢再轻举妄动,他们还要等着贺丞相的消息。 是要想办法救贺景尧,还是继续想办法除掉沈岁安。 第326章 不杀的原因 虽然成了南朝的王爷,但符今渊如今还是一身闲职,并没有任何差事。 每天在朝堂上也不发一言,静静地听着大臣们激烈的争吵。 太子与符禹铉之间的党争已经水火不容,只要是对方提出来的策略,另外一方必定反对到底,也不管这个政策的推行对百姓是不是真的有用,反正不是自己提出来的就是不行。 端坐在上方的皇帝,居然没有察觉出任何问题,反而还暗地里偏袒着符禹铉,只差没把要打压皇后一派写在脸上了。 这个王朝,病得太重了。 帝后不和,朝臣各站一派,勾心斗角只想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权利。 符帝偏心太过,导致符禹铉的势力几乎与太子抗衡,可他又无法完全压制皇后和阮星临,这才导致朝堂出现这样的局面。 参与了几天的朝会,符今渊对南朝的局势已经有大概的了解。 “宸王爷。”下朝之后,正要离开皇宫,一个大宫女叫住了他。 符今渊认出对方是阮皇后身边宫女青狸。 “皇后娘娘请您到坤宁宫。” “好。”符今渊颔首,他其实也有事要找皇后的。 经过这些天的了解,他的这位母后,无论是才智手段和眼界,都远胜雍朝的曲皇后。 要是曲皇后有阮皇后三成的能耐,也不至于被姚贵妃压制这么多年。 “渊儿,快过来。”阮皇后一见到他,便含笑朝着他招手。 “见过母后。”符今渊拱手行礼。 阮皇后笑容温柔,指着桌面上好几套的头面,“阿渊,你看看这些头面,都是内务府刚送来的,你带着回去,是本宫给沈氏挑选的。” “虽然我没有见过沈氏,但从阮相口中所了解的,本宫猜她应该会喜欢清雅些的首饰。” 符今渊没想到阮皇后是给岁岁挑选的首饰。 而且看这些款式,的确是岁岁会喜欢的。 “多谢母后,岁岁会喜欢的。”符今渊没有拒绝皇后的好意。 阮皇后心中一暖,更加欣喜。 她在一旁坐下,示意他也坐下说话,“你去上朝参政几天了,心中可有什么想法?” 符今渊眼底闪过一抹疑惑,不太明白阮皇后这样问他是想知道什么。 “是不是觉得朝堂大臣各持一词,支持太子的与二皇子的水火不容,还有作壁上观的不发一言,看似繁华盛世的南朝,其实早已经千疮百孔。”阮皇后嘲讽地道。 “母后知道王朝这样的局面,那皇上是否知道?”符今渊低声问。 阮皇后勾唇露出冷笑,“他如何会不知道,他只觉得等太子死了,重新册立符禹铉当太子,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 符今渊的心头狠狠一抽,他知道符今翊的身体不好,周舟也说过,符今翊用心调养,他身体带来的弱症也会让他寿命不长。 “本宫不信,太子刚出生的时候,御医说他活不过一岁,可他也活下来了。” “后来他五岁的时候,御医又说他活不过十岁,他好好地长到十七岁。” “本宫的儿子怎么会寿命不长,怎么会活不过二十。” 是的,周舟说符今翊寿命不长,却没说他活不过二十。 阮皇后眼中泛起潮意,她克制着眼泪,“本宫也不愿意朝堂如今是这样的局面。” “可是如果我们不争,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母后是要我做什么吗?”符今渊问。 他既然回来了,就没有想过能够独善其身,他是皇后的嫡长子,是太子的亲哥哥,天生就是一个阵营的。 阮皇后真是感叹符今渊的敏锐,如果当初没有将他送走,凭他的聪明才智和健康的身体,真不知会受到多少伤害。 “本宫想要成立属于南朝的镇抚司。”阮皇后低声说。 最近他经常听到大臣在议论镇抚司,他已经猜到皇后接下来要做的事。 果然如他所料。 “好。”符今渊颔首。 阮皇后愕然,“你……这就答应了?” “母后,如果成立镇抚司能够帮到太子,这没有什么不可以的。”符今渊低声道。 “不是只为了太子。”阮皇后急忙说,“本宫也想让你手中有兵有权。” “只要你是本宫的儿子,就算你只是闲职,也会有危险,所以你必须站在一个让所有人忌惮的位置。” “本宫想保护太子,也想保护你,你也是本宫生下来的儿子。” 符今渊沉吟片刻,“母后,我想先亲自去把岁岁接回来。” 阮皇后闻言一笑,“这是自然,本宫已经替你挑选了特使,到时候会以王妃的规格将岁岁接回南朝,你若是亲自去也是好的。” 她心里也想早点见到儿媳妇。 “多谢母后。”符今渊嘴边露出浅浅的笑意。 阮皇后:“镇抚司成立的事,本宫会安排的,上次跟你提到不能杀贺知源的原因,其实这要从很多年前说起。” “我还小的时候,祖父就经常救济他们兄弟二人,他们的父母早逝,兄弟俩相依为命,我原以为他们是落魄寒门的子弟,后来才知道,他们原本并不是姓贺,而是姓言,他们的曾祖父是前朝皇帝的近臣,国破家亡之后,他们隐姓埋名……” “贺知源与我也算旧相识,但我与他并没有任何私情,我从下就知道自己会进宫的。” 什么私奔,什么暗通款曲,都是贺知源故意让人传播的谣言。 “他早就是皇上的人了,故意与我走得近,也是为了让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有借口可以休了我。” 符今渊默默地听着,这些他从阮星临那里其实听过,只是不知道这么详细。 “本宫当年怀着你被下了药,只能一边放血保持清醒,一边把你生下来,若非太虚弱保护不了你,绝不会将你送走。” “贺知源为何这么恨阮家?”符今渊问。 明明是阮家救济他们兄弟,可他却恩将仇报,利用和阮皇后年少时旧情故意陷害她,难道不是因为恨阮家吗? 阮皇后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他不仅是恨阮家。” “他一直在找前朝皇帝藏起来的整个国库金银财宝。”阮皇后低声说。 “什么?”符今渊挑眉。 第327章 这就给他了? “……”符今渊有种一言难尽的荒谬感。 关于贺知源对阮家的背刺和恩将仇报,他猜想了很多原因,可能是野心勃勃不想受阮家桎梏,也可能是想扶持心爱女子的儿子,总之不管哪个,他都没想过是阮皇后说的这个原因。 “他想要这个宝库,为何一定要背叛阮家?”符今渊疑惑。 阮皇后眼底闪过一抹嘲讽的冷意,“我听你外祖父说过,以前阮家与贺家也是世交,多半是贺知源怕阮家抢了那宝库吧。” 符今渊还以为宝藏金库只存在话本。 “所以,真的有这样一个宝库吗?” 阮皇后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我以前也觉得很荒谬,不可能存在。” “后来,我在宫里找到这个。” 她转身从旁边的匣子里取出一卷羊皮卷,“这是我在龙椅下面的机关找到的。” “?”符今渊打开一看,是有些年头的舆图,上面宝库的藏处并不是在南朝。 而是在海上的某处小岛。 他想起贺景尧大言不惭想要天河城港口的事。 难怪贺家想要海运。 “母后是怎么会……找到的?”那张龙椅上千斤重吧,怎么想到去搬开的? “是太子找到的。”阮皇后面无表情地说,“当年他年纪小,爬进龙椅底下去玩了,不知道怎么就打开了机关,把这个偷偷藏了给我。” “……”符今渊张了张口。 贺知源如果知道他苦心寻找多年的东西就这么轻易被小太子找到,大概得气得吐血吧。 他还以为是阮皇后把龙椅给搬开找到的。 “那母后找到了吗?”符今渊问。 阮皇后缓缓地道,“南朝没有能够出海的船只。” 连雍朝都是最近才开放海运,如果她要大张旗鼓船队出海,惊动的不仅是贺知源,还有皇上和太后。 如今不一样了。 符今渊比她更合适去做这件事。 沈岁安有横水大船屯。 母子两人心中都是闪过这个想法,彼此抬眸对视一眼。 阮皇后含笑说,“阿渊,舆图交给你,等合适的时间,你亲自去看一看。” 符今渊垂眸看着手中的舆图。 这不仅仅是一张藏宝图,还有外海各个岛屿的路线,就算没有藏宝图,这张舆图也弥足珍贵。 对于想要出海的人,是极有帮助的。 就这么……送到他手里了? 符今渊有些不确定地看向阮皇后。 这可是贺知源梦寐以求的东西,甚至……如果真的有 宝藏,他得到的东西可以比得过一个国库。 阮皇后的目光更加坚定,仿佛这张舆图就一直在等着他,等他归来,亲手交给他。 “阿渊。”阮皇后的声音很轻。 她指着舆图上一个小点,“南朝不过沧海一粟,出了南朝,还有更广阔的天地。” 符今渊的心狠狠一跳。 他望着眼前明艳端庄的阮皇后,看到她背后庞大的野心。 她的野心比任何一个男子都强。 “好了,该说的都说了,你不是想要亲自去接岁岁吗?我替你安排好使者了,你去吧,我等你们回来。”阮皇后含笑说。 “娘娘!”外面传来宫女的惊呼。 阮皇后的心猛地一跳,“何事?” 青黛神色苍白进来,“娘娘,太子殿下出事了。” 符今渊立刻起身,和阮皇后对视一眼,立刻朝着外面走去。 阮皇后的脸色冷沉难看,她的情绪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外露了,周身是杀气腾腾的气息。 走在她身后的宸王同样目光森冷,母子俩的眼神出奇地一致。 “娘娘,东宫的宫人来禀告,说太子服用的药里面有毒……” “母后!”符今渊眼明手快扶住踉跄一下的阮皇后。 “我没事!”阮皇后声音在颤抖。 符今渊稳稳地托着她的手,“我扶着您。” 两人刚来到东宫门外,便听到宫人惊呼地喊了一声:殿下! 阮皇后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只觉得眼前一片片地发黑。 她知道太子的身子不好,早就做好最终会白发人送黑发人,可不能是这时候,也不是这样的…… 怎么能死于被毒害! 她会恨不得将一切都毁灭,要整个南朝陪葬。 阮皇后哑着声音却哭不出来,整个身子的几乎都要靠着符今渊才能走进去。 寝殿里,符今翊躺在床榻上,周围跪满了御医和宫人。 最前面的两个宫人更是瑟瑟发抖。 阮皇后捂着嘴,眼泪滚滚落下。 忽地,躺直的符今翊坐了起来。 “别在孤的面前嚎,你说药没毒,那你喝了!” “?”阮皇后愣住了,眼泪还挂在颊边没落下来。 符今翊还没看到他们,一双桃花眼怒瞪着跪在前面的人。 “何御医,孤的施药太监尸首还没凉呢,你说这事跟你没关系,这药是你煎煮的。” “殿下,药是臣煎煮的,臣用人头担保,绝对没有下毒啊。”何御医哭着道。 他哪来的胆子敢给太子殿下用毒啊,全家几十口人命不要了。 符今翊指了指桌面上的药,“喝了。” 何御医二话不说拿起来就往自己嘴里灌。 烫得嘴皮都疼了。 可除了烫,并没有死。 符今翊摸着下巴,见何御医并没有中毒的迹象,“这药……” “殿下,是同一锅的药。” “试吃宫人在喝药之前,是不是吃了别的东西?”符今渊沉声发问。 众人纷纷回头,看到在门边的皇后和宸王。 “!” 太子的药有毒,若是太子自己处置,他们伺候不周的人还留着一条狗命,要是皇后来处置,那别说自己的命,家人都要脱一层皮。 符今渊扶着已经有些站不住的皇后坐下,这才环视所有人一周。 目光落在符今翊的身上,脸色红润,眼睛有神,一点都不像中毒的样子。 符今翊忙屁颠屁颠来到阮皇后的身边,“母后,您怎么来了?我就是处置几个宫人,怎么还惊动您了。” “不是说你中毒了?”符今渊问。 符今翊咬牙:“施药宫人吃了我的药拉了半天肚子,结果命就没了。” “让御医和仵作去验尸,在施药之前都吃过什么。”符今渊沉声说。 他眸色冷凝,“刚才去坤宁宫的宫人呢,进来回话。” “有人……有人投井了!”外面传来惊呼。 第328章 这是作为父亲该说的话吗? 投井的是刚才去坤宁宫的小太监。 符今翊躲在符今渊的背后,掀开眼皮看了一眼又躲回去,“孤没见过这个小太监。” 还是他身边的贴身宫人认出来,“这是新来的洒扫太监,今日太子处置何御医他们的时候,这小太监根本靠近不了内殿,怎么会知道发生何事。” “把人抬下去。”符今渊命令。 显然今日的事是有心人故意安排的。 阮皇后此时也平静下来,她深深地看了符今翊一眼。 那眼神让符今翊的头皮发麻。 怎么觉得母后想揍他一顿的样子? 符今渊让人将东宫都围了起来,又把今日符今翊吃过的所有东西都拿了过来。 “既然不是药有毒,那就是其他入口的东西有问题。”符今渊说。 能够在东宫伺候的宫人,都是经过皇后精挑细选的,今日这个投井的小太监,是怎么被别人收买的?有毒的东西是不是他送来的? 阮皇后闭了闭眼睛,“来人,去查一查这个小太监还有什么亲人。” 符今渊让人将小太监的尸首抬了下去。 何御医和仵作也很快查了出来。 在试吃小太监的肚子里除了吃过的药,还有另外一种与药物相克的毒素,药是没有毒的,但只要与另外一种混合食用,便成了剧毒。 御医又在太子今日的膳食仔细检查,并没有检查出任何有毒的东西。 “杏仁糕!”贴身太监惊呼出声,“今日本来还有一碟杏仁糕,说是皇上赏赐给太子的,但是……” 他咽了咽口水,但是皇后娘娘吩咐过,无论是任何人送来的食物,即便是皇上,也不能随便进太子的嘴。 所以杏仁糕就被他放了起来,想着等他确认之后再给太子殿下送来的。 “杏仁糕呢?”阮皇后冷冷地问。 “回皇后娘娘,奴才放在小厨房。”长寿忙回道。 “去拿来。” 东宫有自己的小厨房,这都是皇后为了照顾太子准许的,除了东宫的人,没人能靠近小厨房。 杏仁糕被吃了一小块。 何御医赶紧去检查,果然查到试吃太监肚子里一样的毒。 “……” 所有人都噤声了。 这是皇上送来的,虎毒不食子,皇上真的连太子都容不下了吗? 在众人不知所措的时候,外面传来皇上驾到的声音。 阮皇后沉默地起身,眸色波澜不变。 符帝匆忙地进来,“怎么回事?太子怎么了?” 符今渊打量着他的反应,看起来好像真的很紧张符今翊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作假。 在小太监投井的时候,符今渊就让人封住东宫的消息,皇上怎么知道太子出事呢? “太子有点不适,请了何御医过来诊脉。”阮皇后说。 符帝皱眉看向符今翊,“你怎么了?” “父皇,儿臣就是有点头晕。”符今翊说。 “跟你说了几次,不要任性,你还偏要胡作非为,朝堂的事你还是别参与了,好好调养身子。”符帝沉声说。 符今渊目光微冷。 这是作为父亲该说的话吗? 儿子生病不舒服,一句安慰都没有,反而责怪他胡作非为,重点是不想让太子参与朝堂的事吧。 看来太子提出要设置镇抚司真的让符帝忌惮了。 “父皇,儿臣已经没有大碍了。”符今翊说。 “听说皇上今日还给太子送了杏仁糕?”阮皇后终于缓缓地轻声开口。 符帝肩膀微微一僵,转头看向皇后,“太子喜欢杏仁糕,朕吃着觉得不错,便让人送来了,有问题吗?皇后。” “没有,臣妾很是感动,皇上还会念着太子。”阮皇后柔声笑着。 “太子最是兄友弟恭,把杏仁糕分了一半送去给二皇子,让他也感受皇上的慈爱。” 符帝眉头一挑,猛地看向桌面上的杏仁糕。 果然只剩下一半的量。 “来人,去把杏仁糕拿回来。”符帝闻言大声说道。 阮皇后秀眉一挑,“皇上,您不是经常教导太子要友爱兄长,怎么区区一碟杏仁糕,就分不得给二皇子了?” 何御医等人此时都恨不得把头埋到地里。 给他们一双没有听到帝后对话的耳朵吧,听得太多要砍头的呀。 “朕已经给二皇子送过了。”符帝心中暗暗着急,恨不得立刻亲自去把杏仁糕拿回来。 看到他这副模样,阮皇后对符帝再是冷硬的心也感到一丝酸楚。 他真的要对自己的儿子下手。 真是可悲啊。 她竟嫁给这么个玩意儿。 “二皇子此时应该已经服用杏仁糕了吧,就算他不肯吃,臣妾的人也会亲自盯着他服下的。”阮皇后冷冷地说。 符帝愤怒地瞪着阮皇后,“你……” “退下,都退下!”符帝狂怒地呵斥。 何御医等人如蒙大赦,急忙磕头退下了。 大殿里,只剩下帝后和符今渊兄弟一家子。 阮皇后端起杏仁糕放到符帝的面前,“皇上,这是你送来的杏仁糕,您不尝一块吗?” “朕……”符帝厌恶地看着阮皇后,“怎么,你还担心朕会下毒吗?” “不会吗?”阮皇后反问。 “那皇上吃两块试试。” 符帝手指动了动,他当然不会吃。 这杏仁糕不会毒死人,但会让人疲惫嗜睡几天,他只是不想让太子在朝堂提起设立镇抚司的事。 不想让太子再插手朝堂。 哐啷—— 阮皇后将杏仁糕用力砸到符帝的面前。 “皇上,你知道这杏仁糕里面的毒跟太子日常服用的药是相克的吗?” “试吃太监死了,差一点太子也死在你的手里。” 符帝闻言勃然大怒,“皇后,你放肆!” “反正也不止放肆这一回,皇上习惯习惯就好了。”阮皇后说。 “朕不会毒害自己的儿子,你别想拿个小太监的死来污蔑朕。”符帝怒声呵斥。 阮皇后轻笑,“好啊,那就请皇上同时把药跟杏仁糕一起服用,你要是活着,臣妾就信了你。” “要不,我让人也给二皇子送一碗药,让他同时吃下去?” 符帝:“……”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这两个药是相克的。 “父皇,您就这么容不得儿臣活着吗?儿臣究竟……” “噗……” 符今翊一口血吐了出来,把符帝吐得满脸满身都是血,然后直直地晕倒下去。 第329章 父不父 符今翊晕倒在符今渊的怀里,他本来就生得白净,如今嘴边的血更衬得他脸庞苍白诡异。 “御医,快请御医!”阮皇后惊呼。 符今渊将弟弟抱了起来,大步地走进寝殿。 阮皇后也紧随其后。 没有人去在意僵硬站在原地的符帝。 血腥味冲击着符帝的鼻息,他想要干呕。 刚才太子吐血的场景在他脑海里不停地重复,他整个人都要炸了。 “皇上,奴才替您擦一擦脸。”旁边的宫人小心翼翼地说。 符帝张口想说话,他干呕了一下。 “回去,快回去。”符帝哑声叫道。 “皇上,您这样出去,要引起别人狐疑的。”宫人低声提醒。 符帝低头一看,他的龙袍全是血迹。 他这样走出去,别人说不定以为他亲手杀了太子。 “去,更衣。”符帝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宫人很快拿来衣裳,又替他擦去脸上的血迹,一通的忙活。 去而复返的何御医进门看到地上带血的龙袍,还吓得以为皇后把皇帝给砍伤了。 “皇上,您……” “是太子殿下吐血了。”宫人紧忙提醒。 脑海里空白半天的恶符帝这时候终于迟钝地想起来,太子在他面前吐血了,还吐了他一身。 “快,快去看看太子。”符帝怒道。 他开始感到心慌,今天太子很明显是被他气吐血的,这怎么能怪他呢? 太子的身子也太差了,那杏仁糕又不是真的能毒死人。 再怎么不喜欢,那也是他的儿子。 可是,皇后肯定不会这么想的。 “二皇子……”符帝的脸色瞬间大变。 阮皇后让人把杏仁糕拿去给二皇子了,虽然吃了对身子不会有大碍,但会精神萎靡好几天。 符帝自己拿过帕子用力地擦脸,“去看看二皇子。” 宫人:“?” 就这么走了? 太子刚才吐了那么大一口血,看起来命不久矣的样子,皇上不进去寝殿看一看? 再怎么说,太子也是因为皇上送来的杏仁糕才伤心得吐血啊。 皇上也太偏心了吧。 宫人只敢在心里腹诽,却不敢留下皇上,只能低着头跟在符帝的后背来到皇子住的皇子所。 皇子所最大的一处院子就是二皇子的,虽然比不得东宫宽敞奢华,却也处处精致用心,看得出皇上对二皇子的偏爱。 符帝膝下就两个儿子,这皇子所其实住的也只有二皇子。 “参见皇上。”皇子所的宫人见到皇上,纷纷跪下行礼。 “皇后刚才派人来过没有?”符帝冷声问。 “回皇上,青狸姑娘刚走……” 符帝脸色一变,大步走了进去,“禹儿!” “父皇!”符禹铉正在喝水,看到符帝出现,差点呛到了。 “你吃了杏仁糕?”符帝死死地盯着桌面上的杏仁糕。 符禹铉:“皇后身边的宫人说这是您送的,准送给儿臣,还趁儿臣没注意,往儿臣族里塞了一块。” 他刚刚喝水就是把杏仁苷咽下去。 皇后身边的宫人太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了,他明明已经拒绝,可她居然还敢往他嘴里送。 “父皇,那青狸目中无人,简直可恶。”符禹铉骂道。 符帝将杏仁糕用力砸到地上,“拿下去。” “父皇息怒。”符禹铉同样被盛怒中的符帝吓了一跳。 “去请御医。”符帝沉着脸,让宫人退了出去。 符禹铉扶着符帝坐下,看到他脖子上有一抹血迹,“父皇,您受伤了吗?” “无碍。”符帝摆了摆手,“是太子的血。” “!”符禹铉心中一跳,强忍心中的期待和兴奋,“太子他……怎么了?” 符帝沉默下来。 刚才这一路走到皇子所,他的情绪也恢复平静了。 他有些后悔。 不该给太子送那碟杏仁糕的。 不管怎样,太子也是他的儿子。 阻止太子参与朝堂的办法其实也有别的,这个办法真是太冲动了。 太子有任何意外,皇后都不会放过禹儿。 她会报复他的。 “父皇?”符禹铉看到符帝这个样子,以为太子已经没救了,心跳不由加快。 符帝也不知道太子怎样了,在东宫的时候,他都不敢走近寝殿。 怕皇后真的会暴起将他砍了。 阮丹阳是真的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很快御医院的御医就到了,符帝让他给符禹铉诊脉。 “他刚才吃了一块杏仁糕。”符帝说。 林御医的手微顿,杏仁糕?不是皇上要给太子的吗?怎么送到二皇子这里了? 符禹铉此时也听出端倪,他的心提起来,“父皇,是不是皇后娘娘送来的杏仁糕有问题?” “不是。”符帝立刻说。 林御医低头不语,默默地把脉。 看来皇后发现杏仁糕有问题,所以给二皇子送来了。 这皇宫真是……父不仁,母不慈,最可怜其实就是小太子。 “陛下。”林御医收回了手,低垂着头,“二皇子并无大碍,臣会开几服药,让二皇子提神醒脑。” 二皇子身子好,就算把杏仁糕都吃了也没问题。 符帝挥了挥手,“你……你去东宫看看太子。” “你也好好休息。”符帝心情低沉,知道心爱的儿子没有大碍,他虽然松口气,但依旧无法释怀。 太子吐血那一幕,太让他惊悚了。 只是叫去东宫打听消息的人,迟迟都没有来回话,东宫已经完全被封锁,根本打听不到任何消息。 东宫的寝殿里,何御医瑟瑟发抖跪在门边。 符今渊站在床榻旁边,伸手抹了一点在符今翊嘴角的血,放在鼻尖闻了闻。 他默默地看向一旁的阮皇后。 阮皇后眼角跳了跳,她对太子满腔的母爱,今天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没有忍住,她上前在符今翊的胳膊用力一拧。 “嗷呜!”符今翊从床榻蹦了起来。 “母后,你有大哥就不爱我了是吗?” 阮皇后闭上眼睛,对符今渊说,“你把他嘴巴捂上,我怕会忍不住打死他。” 符今翊委屈得不行,“哪里露馅了?” “鸡血,味道跟人血不一样。”符今渊说。 阮皇后没好气,“你要是因为狗皇帝的偏心吐血,你从小到大的血早就吐光了。” 第330章 您想他怎么死 何御医只想求一对没有听过狗皇帝三个字的耳朵。 虽然他是皇后的心腹,但不代表什么都能听啊。 皇后真是没把他当外人啊。 还是想一会儿就把他处死了?宸王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死人啊。 他只是混口饭吃而已,不想死…… “何御医,退下吧。”阮皇后终于大发慈悲,看到何御医快要抖成筛糠子的身体,让他先离开了。 寝殿只剩下他们母子三人。 符今渊抬眸沉静看阮皇后,“母后,您想要他怎么死?” “……”符今翊脸色都变了。 不至于吧?他只是吓一吓父皇而已,这就要弄死他? 他还是他们心爱的儿子和可爱的弟弟吗? “还不行。”阮皇后揉了揉眉心,压抑着眼中的厌恶。 “你才刚来南朝,还站不稳脚跟,底下没有多少真正可用的人。” “他虽然该死,但他手中还有几个老将军的兵权,要慢慢来。” 符今渊抿了抿唇,“嗯。” “哦。”符今翊抹去嘴角的血迹。 不是说弄死他。 他看看大哥,又看看母后。 为什么大哥跟母后相处的时间才没几天,他们已经能够这么默契。 大哥才一句话,母后立刻就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他就没有想明白,还以为大哥气得要掐死自己。 难怪大舅舅曾经说过,大哥虽然长得像父皇,但性子更像母后。 所谓母子连心,应当就是这样。 “你照顾他吧。”阮皇后看到小儿子在傻笑,觉得眼累心累。 符今渊起送送阮皇后走出东宫,直到她的背影远去,他才转身回到寝殿,看到傻弟弟还不知在想什么,脸上挂着傻兮兮的笑容。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符今渊声音低沉地询问。 符今翊竟在大哥严肃的声音中听出几分温柔,“我没吃杏仁糕,当然没事,就是没想到那宫人会去吃。” 父皇给他的东西,他向来谨慎的,不会轻易放进嘴里。 符今渊去绞了湿帕子过来,替弟弟擦去脸上的血迹。 “他以前也给你送过下毒的东西吗?”他的声音低沉,却透着冷冷的肃杀。 “那倒没有,只是父皇总让我要让着符禹铉,说我已经是太子,该有的都已经有了。”符今翊笑着道。 其实他没有说,很多次他跟符禹铉出现利益冲突,父皇都会偏心符禹铉,逼他要谦让。 似乎太子这个身份是他抢了符禹铉的,父皇总要让他觉得愧疚。 他凭什么愧疚? 中宫嫡出的皇子,难道不是正统? “不必让。”符今渊拍了拍符今翊的肩膀,“你是太子,本该都是你的。” 可是,如果大哥没有被送走,这个太子之位应该是他的呀。 符今渊皱眉看了他一身的血迹,“去把衣裳换了。” “诶。”符今翊点头。 “我去外面等你,收拾收拾,跟我出宫去住几天。”符今渊道。 “母后会同意吗?”符今翊眼睛一亮。 符今渊:“我会去跟母后说的。” 符今翊虽然期待,但并没有多少奢望,这么多年了,母后都不会让他在宫外超过半天的。 但不知道大哥是怎么跟母后说的,母后居然同意他去宸王府小住几天。 符帝就更不必说了,他脑海里还不停回想起小儿子吐血的画面,能够不见太子,他肯定不愿意见的。 在符今翊离开东宫之后,阮皇后也将东宫重新再整肃一番,把有问题的宫人清洗一番。 而二皇子接下来几天却莫名腹泻,不管御医怎么用药,他半个时辰跑一趟净室,双腿都发软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符帝知道这肯定是皇后做的,可他理亏在先,这次根本不敢找阮皇后对质。 柳贵妃心疼得哭了几次,连忙让人带话给贺知源,只希望贺知源能够护着二皇子,不然他们母子要死在阮皇后的手里了。 贺知源最近心情很不顺。 他受伤的腿还没痊愈,根本无法自如走路,就算离开轮椅,他走路的姿势也不自在。 阮丹阳让他变成一个瘸子。 而因为宸王的归来,有一部分臣子最近居然开始动摇,觉得宸王比二皇子更有机会成为储君。 毕竟…… 比起柳贵妃所出的二皇子,宸王是正经的嫡长子。 更让他烦躁的是,前去雍朝的贺景尧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 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大人,太子如今就在宫外,我们要不要动手?” 贺知源沉下脸,“不能!不要把把柄交到宸王的手中,你们只盯着宸王,我要知道他最近都去做了什么。” “是。” 符今渊每天除了上朝,就是带着太子在王府里蹲马步。 小太子哭唧唧,每天脚酸得直发抖,对出宫彻底失去兴趣。 他想回东宫了。 阮以朗望着一边哭一边乖乖蹲马步的小太子,不由对符今渊钦佩地竖起大拇指。 “娘娘之前也亲自带他练武,蹲不到一刻钟,他就哭着求饶,娘娘心软,舍不得他哭。”所以太子根本练不成。 阮皇后也就死心了。 符今渊:“适当练一下,对身子好。” “二皇子快拉得没人形了。”阮以朗的话题转得飞快,“是不是你做的?” “谁不是母亲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儿子。”符今渊没否认也没承认。 阮以朗笑了起来,“不愧是指挥使大人。” “今天朝堂上,那些大臣还不肯设立镇抚司,宸王,你知道皇上为什么不得不承认你的身份?因为太后,你是太后的福星啊。” 符今渊挑了挑眉,“小舅舅,我想了解王都城所有世家子弟都有些什么人。” 阮以朗压不住嘴角的笑意,“这太容易了,所参加几次宴席,你就能都了解了。” “你确实需要更多的人脉。” 在南朝当王爷,和在雍朝当镇抚司指挥使是不一样的。 陆指挥使不必与世家来往,不需要有多少的人脉关系,独善其身,才能得到重用。 王爷则不同,世家也好,寒门也罢,只要他可以用的人,那都要拉拢。 “我要先去把岁岁接回来。”符今渊说。 话音才刚落下,长史就从外面走来。 “王爷,是雍朝的来信。” 第331章 嚼舌根 雍朝的来信,肯定是岁岁给他送信来了。 符今渊立刻扔下小舅舅和弟弟,拿着信回书房了。 “累死我了。”符今翊见大哥一走,双腿也发软地躺在地上。 “赶紧把他抬回屋里,换身衣裳。”阮以朗吩咐着宫人。 长寿和长福连忙过去扶起他们的主子,心疼地看着他颤颤巍巍的双腿。 “殿下,要不咱们还是回宫吧。”出宫是吃苦啊。 符今翊由着他们给他更换衣裳,“不回。” “皇后娘娘若是见着您这样,不知要多心疼。”长寿小声说。 他们太子从小到大没吃过这样的苦,也不知宸王是如何狠心,每天都让太子蹲一个时辰的马步。 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宸王担当得起吗? “不会的,母后会高兴的。”符今翊低头一笑。 蹲马步是很苦。 在雍朝的时候,他一开始蹲不到一刻钟,脸色苍白几乎晕倒,后来他能蹲两刻钟,半个时辰……脸色也没有那么差了。 他以前觉得多走几步路便累得喘不过气,如今他不仅能跑能跳,一点都不带喘的。 不苦怎么会有这样的健康身子。 “殿下,您别伤心,娘娘是觉得对宸王亏欠,才会偏心一些,但您才是在娘娘身边长大的,自是不同的。”长福以为殿下在伤感。 符今翊皱了皱眉,声音冷了下来,“你说什么?谁说母后偏心了?你们再胡乱嚼舌根,别怪孤不留情面,一样拔了舌头扔出东宫。” 长寿和长福扑通跪在地上求饶,“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从哪里听来的?”符今翊冷声问。 他很少会发脾气,对下人也向来宽和,但涉及到母后和哥哥,他断不可能轻易揭过。 长寿磕着头,“是奴才在御花园听到宫人碎嘴,奴才错了,不该搬弄是非,求殿下恕罪。” “你们两个跟在孤的身边很多年了,孤不杀你们,自去领罚。” “孤再说一次,宸王是孤的亲兄长,见他如见孤,别说母后不会偏心,就算偏心那也是应该的。”符今翊道。 “任何人敢挑拨孤与母后,还有宸王的关系,杀无赦。” 长寿和长福用力在自己脸颊打了一下,“殿下,奴才记住了。” “滚下去。”符今翊没好气地哼道。 他知道这两个贴身宫人是忠心他的,但他们必须清楚,他与宸王是亲兄弟,永远是一体的, 如今想要挑拨他们兄弟关系的人肯定不少。 若是自己都不能坚定立场,谁还把他们兄弟当一回事。 话都传到东宫了,宫里嚼舌根必然不少。 应该让母后好好整顿一下后宫的风气了。 “快把衣裳换了,别着凉。”阮以朗不知何时来的,把大氅披在太子的身上。 符今翊:“换好了,我如今身体好着呢。” “是啊,殿下很好。”阮以朗含笑揉了揉他的头。 “……”符今翊恼怒,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阮以朗低声说,“你们都是皇后娘娘的儿子,别人如何挑拨,都改变不了你们血脉相连的关系。” 符今翊回了他一个用得着你说的表情。 “孤不会让任何人挑拨哥哥和母后的关系,以后孤走了,能够陪母后的人就是哥哥了。”符今翊抬头冲着阮以朗一笑,“母后太孤单了,有哥哥在,她才不会太伤心。” 阮以朗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控制不住落下来。 “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气得他尊卑不分了。 符今翊笑嘻嘻,“我开玩笑的,我定是长命百岁,看着兄长儿孙满堂的。” 阮以朗不想理他,黑着脸转身出去。 他何尝没看出来,小太子不顾身子病弱去雍朝,为的就是劝宸王回来,他总觉得自己活不久的,又放不下皇后娘娘,怕他没了之后,皇后娘娘会无法振作。 如果宸王回来,娘娘有另外一个儿子,就算再伤心,也还有活下去的期盼。 这个太子…… 真是懂得剜别人的心。 要是娘娘和宸王知道他是这么想的,不知要多心痛。 “小舅舅,怎么了?”符今渊看完沈岁安给他的信,出门就见到阮以朗闷头走路,一脸不悦。 阮以朗深吸一口气,“没什么,是雍朝有什么事吗?” 符今渊朝着他后面看去,符今翊裹着大氅哆哆嗦嗦地走来,脸色还红扑扑的,没有别的大碍。 “是,岁岁让我不要去雍朝接她,她会自己来南朝。”符今渊眉心微蹙,“她把贺景尧抓了。” 阮以朗哇哈了一声,“王妃好胆色!” 符今翊眼睛灼亮,“嫂嫂真厉害。” “王妃是担心你去了雍朝便回不来吧。”阮以朗问。 符今渊眸色沉了沉,虽然岁岁在信中没有明言,但显然就是这个意思。 雍朝局势也不是很乐观。 二皇子未必能够稳住全局。 阮以朗说,“别担心,皇后娘娘早已经派人去保护王妃,她会平安归来的。” “需不需要我……”符今翊撸起袖子,兴致勃勃。 符今渊看他一眼,“还想蹲马步吗?” 小太子双腿发软,“不了。” …… 与此同时,贺知源也得知贺景尧被擒的消息。 “区区一个女子,竟能……”贺知源砸了手中的茶盏。 往日儒雅淡定的形象不复存在。 “大人,姓沈的女人绝对不敢杀了少爷,她还要回来的南朝的。”幕僚廖海连忙安抚。 贺知源闭上眼睛,“宋七呢?” “回大人,还没有消息,我们在雍朝还有暗线,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把少爷救出来的。”廖海道。 他们都知道贺景尧对于贺知源来说犹如亲生儿子,要是贺景尧出了什么事,谁知道贺丞相会不会做出什么事。 贺知源咬牙:“皇后不是想接姓沈的回来吗?那就风风光光地接回来!” 等姓沈的来到南朝,她若是不交出贺景尧,他定要这个女人付出代价。 “大人,宸王夫妇显然都不是善茬,我们是不是应该改变策略,太子根本不成气候,反倒宸王才是二皇子的威胁。”廖海说。 贺知源眼角跳了几下,从一开始轻看陆渊之后,他们就一直处于被动的位置。 这对二皇子来说,的确很不好。 第332章 宸王很有修道天赋 柳贵妃望着瘦了一大圈的符禹铉,眼泪都要哭干了。 从小到大,她的儿子连个指甲盖都没伤着,这次只是吃了皇后送来的杏仁糕,竟差点去了半条命。 “陛下,您一定要为二皇子做主。”柳贵妃宛如初春新柳的身姿软软跪在符帝的面前,一张保养得极好的娇美脸庞挂着两行清泪。 符帝望着心爱的女子哭得这样肝肠寸断,他一阵的心痛。 “母妃,我无碍的。”符禹铉挣扎着要起来。 “你躺着别动。”符帝按住他的肩膀。 “爱妃,别跪着,地上凉。”符帝心虚将柳贵妃扶起。 柳贵妃泪盈于睫,楚楚可怜看着皇上。 “皇上,皇后娘娘若是容不得我们母子二人,臣妾愿意去给她当牛做马,只求她放过二皇子。”柳贵妃哭着说。 明明她的儿子是长子,如今嫡不嫡,长不长的,身份地位尴尬。 皇后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居然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符帝更心虚了,总不能说杏仁糕里的东西是他让人下的,皇后是为了报复他,所以才用在二皇子的身上。 可御医都说并无大碍,二皇子怎么还腹泻不停。 “皇上,皇后娘娘下次会不会对臣妾出手?”柳贵妃的脸色煞白。 符帝连忙安抚,“不会,她若是敢伤害你,朕饶不了她。” 可他连儿子都快保不住了。 她还能指望他保护自己吗? “皇上,她都这样伤害皇嗣了,还不能……不能治罪吗?”老是说要废后,都说了那么多年,怎么还不废。 符帝嘴唇翕动,“还不是时候。” “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还要等到阮皇后造反弑君才是时候吗? “先好好照顾禹儿。”符帝说。 柳贵妃的心凉了半截,如果阮皇后伤害二皇子都可以轻轻揭过,那她和儿子在宫里还能有活路吗?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了。 “朕先回去了。”符帝几乎是落荒而逃。 但凡今日的杏仁糕跟他没有关系,他都能不顾一切废了阮丹阳。 但是不行啊…… 让朝臣知道他给太子下药,天下人会怎么看他。 他不能留下杀子的凉薄冷酷骂名。 符帝心情阴沉郁闷到极点,他怒火腾腾地来到坤宁宫。 “你到底对禹儿做了什么?”他不顾大殿还有其他妃嫔来给阮皇后请安,冲着阮皇后厉声质问。 “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阮皇后扶着宫人的手,随意地欠了欠身。 两个贵人也急忙下跪行礼。 “皇上不知道二皇子是怎么回事吗?”阮皇后秀眉一挑。 符帝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骄傲不可一世的女人。 为什么先帝要给他定这样的妻子人选。 阮皇后端起桌面上一碟杏仁糕,“皇上,这是安贵人亲手做的杏仁糕,您要不要试一试?” “比起您让人送去给太子的,更香甜。” 符帝觉得也要被气吐血了。 他不想让人知道杏仁糕有问题。 “太子身体不好,你为何要让他出宫?”符帝生硬地转移了个话题。 阮皇后轻笑,“安贵人,林贵人,你们先退下吧。” 两个贵人听到这话,如蒙大赦,急忙行礼告退。 “皇上,您这话问得真有意思,太子在哪里都比住在宫里安全呢。” “都已经吐血了,再不找个安全的地方避着,还不知道下次是绿豆糕还是红豆糕。” 符帝挥开皇后的手,那碟杏仁糕四散落在地面。 阮皇后垂眸看了地面一眼,目光微冷。 “这件事,是朕考虑不周。”符帝不得不低头。 他真的怕阮皇后还要继续对二皇子下手。 偏偏他还不能治她的罪。 阮皇后嘴唇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静静地看着符帝说话。 “错的是朕,跟二皇子没关系,你别伤害他,他是无辜的,你想要什么,朕可以补偿给你。”符帝真是咬碎牙齿和血吞地说出这句话。 “宸王的封地还没有选好呢,把肃州给他吧。”阮皇后说。 符帝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你还真敢说!” 肃州! 整个南朝最大的一片土地,不但物产富饶,还有内河漕运,阮丹阳怎么不让他直接把南朝给宸王算了。 “为何不敢?宸王为何沦落在宫外这么多年,皇上心里没数吗?” “你没想过要补偿他吗?” “朕不同意,此事就算拿到朝堂去说,朝臣也不会同意的。”符帝道。 阮皇后笑了笑,“好啊,臣妾无所谓。” 这态度又让符帝迟疑了。 这一点都不像阮丹阳的性子。 阮皇后:“皇上,您还有别的事吗?” 符帝拂袖离开,肃州太重要了,他是不会给宸王当封地的。 哪知他还没有想好要选哪个封地,太后就先替他决定了。 今天一大早,符今渊进宫给太后请安了。 穆太后正好今日起来觉得脖子有些不舒服,符今渊替她揉按几下,竟一点不适都没有了。 果然,这个孙子是来替她挡煞的,能够让她长命百岁。 本来对宸王只有三分喜欢,如今已经是八分了。 “你长得真像年轻时候的皇帝。”穆太后感慨,“哀家那时候还是皇后,在宫里也是举步维艰。” “皇祖母福寿绵长,幸好有您的福运,才有如今的孙儿平安归来。”符今渊说。 穆太后眉开眼笑,谁说宸王冷情冷性啊,分明有趣得很。 她又跟符今渊说起了修道,没想到这个孙子竟然也头头是道。 “渊儿,你灵性极佳,若是卜玄风道长见了你,一定会很喜欢。”穆太后说。 符今渊:“孙儿下次陪您去五道山会见卜玄风道长。” “好好好。”穆太后心情大好。 到了晚膳,皇上过来请安,穆太后就问起封地的事。 符帝的心咯噔一下,“母后,朕还没想好……” “肃州吧。”穆太后说,“哀家觉得肃州就挺适合的,皇上觉得呢?” “母后,是不是皇后求到您跟前了?”好一个阮丹阳,嘴上说无所谓,背地里就来求太后给她做主了。 阴险!奸诈!无耻! 穆太后皱眉:“跟皇后有什么关系,哀家是觉得宸王修道有几分天赋,正好五道山在肃州附近,就把肃州给宸王当封地吧。” “……”什么狗屁天赋! 第333章 醍醐灌顶 符帝被穆太后气得三天吃不下饭。 肃州啊。 那是多好的地方。 怎么就能给宸王呢。 他把在养伤的贺知源给传召进宫,打算跟他商讨对策。 一看到几日没上朝的贺知源,符帝吓了一跳。 “爱卿,你是怎么了,瘦了这么多,脸色也不好看。”符帝担忧,“一会儿让御医再给你好好诊脉,你这个伤看着也不重,怎的至今还没痊愈。” 着实诡异。 贺知源的伤口其实已经结痂了,只是前几天得知贺景尧被擒,他怒火攻心,不小心又扯动刀伤口渗出血丝。 这几日忙着调动人员前往雍朝救侄子,一时没休息好才显得憔悴。 “臣多谢皇上关心,臣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没有大碍的,只是日思夜想替皇上忧虑如今处境,这才有些睡眠不足。”贺知源说。 他一心在贺景尧的身上,也是昨日才知道二皇子已经病了好几天。 “皇上,二皇子身子如何了?”贺知源问。 符帝眼神闪烁,“御医用药之后,这两日已经有所改善。” “皇上,皇后是越来越容不下贵妃娘娘和二皇子了。”贺知源低声说。 “皇后要将肃州给宸王当封地。”符帝道。 贺知源的脸色一变,肃州是他准备建造港口的重要枢纽,怎么可以给了宸王。 “皇上,万万不可!” “朕何尝不知道,但太后甚是喜爱宸王,她命朕要将肃州给宸王。”符帝是个孝顺的儿子,他可以拒绝皇后,但她拒绝不了太后。 贺知源闻言就知此事怕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皇上,瓦解世族势力,严禁世族豢养私兵已经是刻不容缓,这些年经过皇上的筹谋策划,世族势力已经大不如前,但寒门依旧无法和世族真正形成鼎立之势。” “朕知道。”他想要削弱世家手中的实权,但实际比想象更难。 将十年一次的科举改成三年一次,打破世族对官员任职的垄断,科举制度的确涌现了一批寒门子弟为他所用,但远远不及世家。 世家子弟也能参加科举,而世家从小就有名师教导,钱财不缺,他们考中的几率更高。 阶级固化,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改变。 还有推恩令迟迟没有效果,本来推恩令是能够使世家内部权力分散,削弱他们整体的力量,但在阮丹阳的操作下,世家竟出奇地团结。 符帝真是殚精竭虑。 “皇上,太子和阮家不是想要设立镇抚司吗?那就如他们所愿吧,镇抚司单独听命皇上,您能利用镇抚司去对付世族,将皇权归拢到手中,这其实对皇上来说,是一件好事。”贺知源沉声说。 符帝:“贺相,你是不是糊涂了,镇抚司是在宸王手中,到时候皇权和世族都是在他手里。” 贺知源微笑,“皇上,太子和阮家没说镇抚司只能交给宸王,难道皇上的人就不能掌权镇抚司吗?” “!”符帝犹如醍醐灌顶。 他真是狭隘了。 设立镇抚司是好事啊。 就算让宸王掌管镇抚司,只要底下的人全是他安排的,宸王也不过是个架空的空把式。 这有什么? 符帝憋闷好几天的心情顿时豁然开朗。 他哈哈大笑,“爱卿,你真不愧是朕的知己,好,好!” 贺知源淡淡一笑。 “微臣会替皇上拟好名单,皇上从中挑选得力人才。” “此事尽快完成。”符帝说。 贺知源望着皇上舒展开的眉心,他低垂的眼眸却没有多少忠诚。 从养心殿退出来,贺知源朝着皇子所而去。 途中遇到刚从慈宁宫离开的符今渊。 虽然与符今渊交手几次,但他们还没正面交锋过。 “下官见过宸王殿下。”贺知源端坐在轮椅上,虽然是拱手作揖,姿态却依旧高高在上。 符今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既不说免礼也没说起身。 贺知源从容不迫地挺直腰板,抬眸与符今渊对视。 “宸王在南朝似乎过得更加如鱼得水。”贺知源浅浅含笑。 看了一眼贺知源的轮椅,符今渊挑眉,“不算差。” “王爷,过去是下官的侄子年少不懂事,下官日后会严加管教,如今肃州已经是王爷的囊中物,镇抚司设立也是早晚的事……” 符今渊似笑非笑,听着贺知源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如果贺知源想要亲自组成商队出海,肃州是他最好的选择,整个南朝,唯有肃州最适合建出海的港口。 若是肃州成了他的封地,贺知源能甘心吗? “贺大人,令侄确实年少无知,家里大人没教好他,只能让外面的人教了。”符今渊慢声说。 贺知源听着他意有所指的话,脸色黑了黑。 “你们抓住我侄儿,不就是想威胁我,明日早朝,不会有人反对将肃州给你,镇抚司也可成立,但宸王飞必须放了贺景尧。” 符今渊露出个诧异的神色,“贺大人,你弄错了吧,本王许久没有见过令侄了,要如何放了他。” 贺知源冷声道,“沈氏抓了他,王爷真当下官什么都不知道吗?” “令侄为什么会被王妃抓住?”符今渊问。 “王妃远在雍朝,令侄千里迢迢上赶着去被王妃扣住,是何道理?” 贺知源总不能说是贺景尧犯蠢,竟自己去抓沈岁安,反而惨遭埋伏。 “方才本官已经说了,是贺景尧不懂事,上次在雍朝冒犯王爷和王妃,他这次去雍朝,其实是打算去赔罪,没想却被王妃误会。” “王爷,他是想接王妃回来南朝的。” 符今渊真是要为贺知源的不要脸鼓掌。 看着挺孤高自傲一个人,怎么能说出这般无耻的话。 “本王竟不知小贺大人如此热心肠,竟还要帮本王去接王妃回来。” 贺知源低垂眼眸,想着贺景尧的命,他不得不低下头,“他只是想以此给王爷赔罪。” “等王妃回来,本王再询问王妃,若真如此,还就是误会一场了。”符今渊含笑说。 这话的意思,若是沈氏不能平平安安回来,他的侄儿贺景尧也不可能活着出现了。 贺知源咬牙忍下这口气。 第334章 柳贵妃委屈极了 贺知源在看到二皇子的惨状时,脸色阴沉可怖,双手紧握成拳。 柳贵妃站在他身侧暗暗抹泪。 “丞相,如今陛下也护不住我们禹儿了。”柳贵妃小声啜泣。 贺知源眸底有万千情绪涌动,他薄唇紧抿,语气无奈叹息,“娘娘,别哭了。” 柳贵妃哭得更加伤心,“本宫如何能不伤心,你可知皇后已经全然不顾身份脸面,让人端了杏仁糕,说是皇上所赐,不由分说就让人往二皇子嘴里塞。” “她如此这般横行霸道,不管是皇上还是太后,竟一句话都没有。” “太后是偏心太子的,臣妾知道,可那宸王算什么东西,二皇子好歹在太后面前长大的,她竟一心向着宸王,连二皇子被毒害成这样都不闻不问。” “丞相……” 贺知源:“别吵醒二皇子,我们出去说话。” 柳贵妃立刻让宫人进来帮忙把贺知源的轮椅推到外面。 “丞相,如今这局面,该如何是好,你不是说等太子死了,这天下就是禹儿的……” 贺知源目光一厉,压低声音道,“贵妃娘娘,这话不该从你的嘴里说出来。” “隔墙有耳,你在宫里这么多年,还不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吗?” “那你说本宫该怎么办?”柳贵妃娇怒,“太子瞧着也不像快死的样子。” 贺知源说,“宸王是嫡长子,太子之位本该是他的,如今却是他的弟弟占了他的位置,难道他就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吗?” 只要有野心的,挑拨挑拨,什么兄弟之情都是没用的。 “娘娘,你什么都不必做,别惹皇上怀疑。”贺知源说,“你也斗不过阮丹阳。” 柳贵妃看了贺知源一眼,微微垂眸。 贺知源是连自己都没发觉,他提起阮皇后的时候,眼底总会迸发前所未有的光亮。 这么多年了,他们针锋相对,所有人都觉得贺知源跟皇后是死对头,连他们当事人都这么认为。 柳贵妃却觉得,贺知源对皇后的关注太多了,该不会因恨生爱吧? “娘娘,你在想什么?”贺知源皱眉望着柳贵妃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她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本宫是觉得,这些年你迟迟不除掉皇后,是不是舍不得。”柳贵妃小声嘀咕。 贺知源无奈,“你以为阮丹阳是想杀就能杀的吗?” 他不是没有试过将她除掉,二十二年前就差点让她死了。 可阮丹阳居然能在绝境中生下宸王,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将那个孩子送走。 当年他是跟皇上联手的,如此这般都没能将阮丹阳彻底扼杀。 更别说这些年她还光明正大组织了一支女军队。 “阮皇后不是想除掉就能除掉的,你在她面前一定要安分守己,别去招惹她。”否则他都保不住她。 柳贵妃委屈极了。 “本宫这些年来不够安分守己吗?见着她都躲着走的。” 贺知源道,“很快就好了。” “可禹儿他……”柳贵妃心疼不已,今天才止住腹泻,都快没个人形了。 “他受委屈了,皇上会补偿他的。” 贺知源听到二皇子中毒经过,他心里有个大逆不道的猜测。 只怕……那有问题的杏仁糕不是出自阮丹阳的手,而是养心殿的那位。 凭他对阮丹阳的了解,她不会用下毒这样的手段。 而且这么光明正大地给二皇子塞下杏仁糕,皇上也不敢给皇后定罪。 不是心虚是什么? 这个皇帝……说他昏聩吧,有时候也挺睿智,至少还知道要削弱世族的力量。 可聪明睿智,似乎跟他也没有关系。 命好,才生来是帝王。 …… 翌日,早朝。 符帝压着心底的不情愿,将肃州作为封地给了符今渊。 却又命符今渊只能留在王都城,没有旨意不能去封地。 他担心宸王在封地养私兵。 已经有封地的王爷,是可以有五百的私兵,但他担心符今渊的野心不仅仅说五百私兵。 朝臣没有人反对,就算贺相一党忿忿不平,却在看到贺知源平静的脸色后,将要说出口的反对咽了回去。 “咳咳咳……”太子猛咳出声,脸色苍白地靠在符今渊的身上。 “父皇,儿臣还有本要奏,镇抚司……咳咳咳……” 符帝看着太子几乎站不住的样子,想到可能是他的杏仁糕造成的,他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 “镇抚司既能破案处理案件,又能协助兵马司守卫王都的安危……那就如太子所说的,设立镇抚司。” 符今翊闻言站直身子,马上行礼,“多谢父皇。” “至于镇抚司指挥使人选……” “除了宸王,儿臣想不出还有谁更适合当镇抚司的指挥使。”符今翊说。 阮星临:“宸王在雍朝便是镇抚司指挥使,相信比任何人都有经验。” 符帝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他就知道,阮星临肯定会推举宸王当镇抚司指挥使的。 林尚书:“镇抚司是皇上的镇抚司,不是太子的。” “整个镇抚司又不是只有指挥使一人,其他成员组成呢?又不是谁都能进入镇抚司的,对吧。”阮星临含笑说。 “镇抚司各处司长人选,朕已经有人选。”符帝威严地开口。 这是他要集中皇权设立的镇抚司,就算让宸王当指挥使,其他要紧岗位的首领,必须是他的人。 “宸王,朕命你为镇抚司指挥使,官衙设立在皇城北门,你下朝之后,可以去走一走。” “其他一干事宜,你尽快写个章程,交于朕审阅。” 符今渊拱手,“臣领命。” 他当然知道符帝在打什么主意,给他当指挥使,又安排他的心腹进来,到时候架空他的权力,让他在镇抚司当个什么都做不了的指挥使。 只要成立镇抚司,那一切的主动权就不在皇上的手中了。 下朝之后,小太子喜滋滋跟在符今渊的身后。 “哥哥,我也要去镇抚司,你带我去,我给你打个下手。”符今翊兴致勃勃。 符今渊好笑看他一眼,“你能做什么?” “什么都能做!”符今翊拍了拍胸膛。 第335章 是陆渊杀了他 陆珩从淮南离开去了西域,便开始了他这一生最颠沛流离的日子。 在西域遇到抢劫,他坠落湍急河流,幸好被路过的商队救了,他昏迷了三天三夜。 大梦一场。 他在梦中有了新的人生。 一个本该是他命定的坦途。 在沈岁安退婚之前的人生并没有不同。 他也没有成为驸马。 一切不同从沈岁安退婚开始。 在另外一个人生,沈岁安没有退婚,她虽然介意宋秀枝的存在,但她还是就像正常的名门贵女,和他成亲,主持中馈,服侍婆母。 他的后宅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仕途也一片光明,皇上看重他,对他委以重任。 这样的日子平淡无波。 对于沈岁安,他自然是喜欢的,但他更享受在宋秀枝身边的惬意。 他把宋秀枝养在外宅,就当养个逗趣的宠物,唯一意外是他不小心让她生下一对龙凤胎。 沈岁安却因为广宁公主的嫉恨失去了孩子,而且无法再生养。 为了不让她伤心,他并没有将她不能生养的事告诉她。 他想把龙凤胎抱到她跟前,记在她的名下,这样她也有孩子可以傍身。 但她还是知道宋秀枝的存在。 让陆珩惊讶的是,沈岁安居然没有跟他闹,她就这么接受宋秀枝的存在,还将她抬进府里,只是拒绝将两个孩子记在她的名下。 她依旧是挑不出一丝错的世子夫人。 没错,那时候他已经是镇国公府的世子。 妻妾相处和睦,儿女双全,他厌恶的庶兄也死于非命,整个国公府都在他掌握中,他就是人生赢家,一直站在巅峰俯瞰所有人。 后来…… 他不知道宋秀枝一直暗地里挑衅沈岁安,还利用两个孩子陷害污蔑她。 在一次次告状中,他没有一次是帮沈岁安的。 那时候他想着,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 直到沈岁安死于意外。 其实不是意外,他后来查过,是他的女儿骗她去假山上取风筝,又假装不经意将她推下去,本来那假山并不高,却不知谁在下面放着竹子。 她就那样死了。 后来他出使南朝,途中遭遇意外,从山崖跌落,醒来…… 醒来就发现人生已经完全改变了。 他居然成了驸马! 而且人生还一塌糊涂,连国公府都没有了。 要是沈岁安没有退婚,要是他没有和宋秀枝纠缠不清,他的人生依旧不会改变。 宋秀枝……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女人上辈子竟那么大胆,居然敢去挑衅沈岁安,难道她不知道,她能够在国公府生活,全都是因为沈岁安的仁慈吗? 她哪来的胆子! 陆珩这半个月来,每天都回想着上一世发生的事,每每与如今境况相比,他又怨又恨。 恨宋秀枝毁了他,恨沈岁安为什么要退婚。 她只要像上辈子一样嫁给他,他就不会成为驸马,更不会有后面发生许多事。 为什么会改变?难道沈岁安和他一样,也有了两辈子的记忆吗? 如此一想,陆珩顿时什么都想明白了。 没错,只有这样的可能,才能解释为什么沈岁安这一世那般恨他。 陆珩揣着这样怨恨交加的心情来到南朝,他来和白家汇合的,南朝是他新的开始。 上一世,他能够成为人上人的首辅,这一世他也一定可以的。 失去的,他总要拿回来。 哪知,才刚进了南朝的边境,他就在商队听说了一件事。 南朝失踪多年的大皇子找到了,原来是流落到雍朝,还成了镇国公的庶长子。 “听说大皇子在雍朝的时候,不得国公府的人看重,每天不是打就是骂,就这样,他还能成为三品大官,不愧是大皇子,有本事!” 陆珩全身如坠冰窟,“你说南朝大皇子是谁?什么国公府,哪里的国公府?” “雍朝的镇国公府啊,全家贬为庶民了,啧啧,运气不好啊,要是再晚一点,说不定沾了南朝大皇子的光,根本就不会褫夺爵位。” “……”陆珩嘴唇翕动,喉咙像被塞住什么。 “你是说,南朝大皇子是以前陆国公府的庶长子,镇抚司指挥使陆渊?”陆珩抱着最后一丝期盼。 “对,就是那位指挥使,被国公府糟践这么多年,没想到根本不是国公府的血脉。” 商队另外一个人接了口:“国公府能出什么好笋,你看那个嫡出的叫什么名字,成了驸马那位,如今是什么下场。” 陆珩的脸色铁青。 陆渊居然是南朝大皇子! 那个从小被他看不起,即使后来他成了镇抚司指挥使,陆珩依旧觉得他上不得台面。 他一直在想,沈岁安迟早会后悔嫁给一个生母低贱的人。 陆渊怎么能是皇子! 他凭什么! 陆珩心中狂怒。 “路小哥,你也是从雍朝来的,你认不认识陆指挥使?” “我们就要到南朝了,你要是与他相识,还能给我们一些便利。” 陆珩耳边只剩下嗡嗡的声音,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他以为到了南朝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结果陆渊居然是南朝大皇子。 哈哈哈…… 上天是在惩罚他吧。 陆渊与他已是死敌,他要如何重新开始。 陆珩心灰意冷。 他躺在草垛上,脑海里想起沈岁安。 她明明那么爱他,愿意将顾老太爷的人脉给他,助他走上青云路。 都怨宋秀芝! 她怎么敢去沈岁安面前挑衅,怎么敢跟沈岁安炫耀她有两个孩子! 如果不是宋秀芝,他跟沈岁安在别人眼中还是举案齐眉的夫妻。 陆珩越想越气。 这一世也是因为宋秀芝的愚蠢连累他和陆家。 她怎么敢去伤害公主。 一个低贱的卖酒女,她以为自己是谁啊。 怎么敢的! 陆珩握紧拳头,恨不得手刃宋秀芝。 还有她的女儿,如今还在公主府,广宁死了,也不知那孩子是什么下场。 他又想起上一世聪慧乖巧的儿子,这一世竟刚出生就夭折了。 他这一世真是处处坎坷。 突然,陆珩猛地坐起身。 陆渊上一世早早就去世了,那时候他其实并没有死,而是回了南朝当他的大皇子吧。 所以他在出使南朝的时候,才会发生意外。 是陆渊杀了他! 第336章 陆珩的女儿 沈岁安这一世终于看到宋秀枝的女儿陆婧柔。 陆家被褫夺爵位之后离开上京城,却没有将陆珩这个唯一的女儿带走。 大概是不敢去见广宁公主,也或是以为留着陆婧柔在广宁身边,他们陆家还有机会求得原谅。 自从广宁死后,公主府虽然还没有被内务府收回去,但自从姚妃被软禁,府里的下人开始心里不安,到处想要托关系离开公主府。 陆婧柔这个本来就跟广宁没有任何关系,甚至可以说是广宁眼中钉的小孩子,自然就无人用心照料。 还是乳娘最后看不下去,将瘦得跟猴子似的陆婧柔抱到陆三爷的门前,头也不回地走了。 已经快周岁的陆婧柔看起来还没有五个月的孩子大,巴掌大的脸庞瘦得只剩下一双眼睛,许是饿得太厉害了,本来黑白分明十分好看的眼睛也一点神采都没有。 阮氏对陆家大房没有任何怜悯,可她如今怀着身孕,看到这么个小孩子在她面前奄奄一息,她很难做到视若无睹。 她让人将陆婧柔抱了回去,让人给她喂了些羊乳。 陆婧柔饿了几个月,第一次终于吃得满足,她眨巴着眼睛看向阮氏,眼底流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 “先带下去吧。”阮氏皱眉,心里有些烦躁。 毕竟这个孩子是陆家的血脉,陆三爷若是置之不理,难免在大义上要立不住。 可若是养了这个孩子,谁知道后面还有多少麻烦。 “太太,乐安县主来了。”丫环笑盈盈地进来禀话。 阮氏眼睛一亮,“太好了,快请岁岁进来。” 她正愁着找谁商量,岁岁来得正好。 “小姨母万福。”沈岁安盈盈行礼,正要蹲下,就被阮氏扶着了。 “你双身子呢,别动不动就行礼了。”阮氏笑着道,牵着沈岁安早身旁坐下。 “我正要去看你,你倒是亲自来了。” 沈岁安柔声道,“刚才宫里来传话,倒是南朝的使者不日就要到了。” “这是宸王要来接你去南朝的。”阮氏开心地说。 她的阿姐终于苦尽甘来。 沈岁安莞尔一笑,她轻抚着已经有些显怀的小腹,等她与陆渊见面,她应该已经大腹便便了吧。 也不知道陆渊见了会是怎样的表情。 “小姨母,日后我若是去了南朝,还要请您替我照看母亲他们。”沈岁安低声说。 阮氏笑着说,“这还需要你说吗?你放心吧。” 沈岁安舍不得离开家人,真的去了南朝,想要再见面就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她甚至都想把祖父祖母还有姜氏等人都一并带去南朝。 “对了,岁岁,有件事要跟你商量。”阮氏低声开口。 把公主府的人将陆婧柔放到门前的事告诉沈岁安。 “这事如今真是不好解决,陆家在上京城一个人都没有了,陆珩更加不知下落,总不能我再把人送回公主府。” “广宁公主都不在了,谁还会照顾一个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只怕姚妃知道了,还容不得这个孩子活着。” 沈岁安没想到再次听到陆婧柔的名字,居然是她被公主府给送到陆三爷这里。 她一直觉得陆婧柔是个聪明得近乎妖异的孩子,才几岁大就懂得陷害她,甚至让人看不出端倪,其心智手段都不输给成年人。 本来她还关注陆婧柔的情况,后面陆家被抄家,她觉得陆婧柔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便没有再在意过。 没想到啊…… 阮氏让下人去把陆婧柔抱了过来。 陆婧柔还没睡够,被吵醒之后有些不悦,但是她没有哭,只是乖巧地被丫环抱着,两只手搂着丫环的脖子。 她生得好看,肌肤白嫩,只是因为吃得不好,脸色显得过于苍白。 一双眼睛乌溜溜的,正好奇地打量周围。 进入大厅,她第一眼就看到坐在刚才喂她羊乳的女子身边一道明妍的身影。 陆婧柔:“阿……酿……阿酿……” 阮氏震惊不已,“她在喊什么?” 沈岁安皱了皱眉,死死压着心底对陆婧柔的厌恶,“怎生得这么瘦小,我记得这个孩子快一周岁了。” “在公主府被饿的,听说就喂米汤,还经常喂不饱。”阮氏低声道。 难怪! 和上一世粉雕玉琢,俏丽可爱完全不一样。 陆婧柔只觉得沈岁安眼熟,她从丫环手里挣扎着,想要扑过去抱着沈岁安。 “别让她冲撞了岁岁。”阮氏连忙说。 小孩子不知轻重,万一不小心伤到沈岁安的肚子呢。 沈岁安笑了笑,她当然不会去抱陆婧柔,她这辈子能忍着不找陆婧柔报仇,也是觉得对付这么小的孩子,实在过不去心里良心那一关。 陆婧柔委屈地扁嘴,她楚楚可怜地看着沈岁安。 她年纪还太小了,无法想明白为什么她觉得亲切的母亲,为何不肯抱她。 沈岁安目光平静地打量陆婧柔,见她泪汪汪的样子,心中没有半点动容。 装可怜,博同情,使得别人对她心软,她再以恶毒的手段背刺。 陆婧柔哇一声哭出来。 连阮氏都被怔住了。 “这孩子……对你好像似乎特别不一样。” 沈岁安心中也惊疑,该不会这个陆婧柔也是重生了? 若是重生,她怎么会冲自己喊出阿娘? 陆婧柔努力朝着沈岁安伸手,哭着喊着阿娘。 “带下去。”阮氏厌恶皱眉,真是晦气。 沈岁安没有多看陆婧柔一眼,“小姨母要如何安置这个孩子?” “我正愁着呢。”阮氏说,“若是送回公主府,只有死路一条。” 沈岁安当然很清楚,公主府里的人如今不可能尽心照顾陆婧柔。 就连之前广宁养着她,应该也是想着以后要报复陆珩。 “左右不过一口饭的事,养着就养着吧,谁让她姓陆。”阮氏无奈地说。 沈岁安笑着说,“是啊,养着就行了,又不一定要养在家里。” 阮氏眼睛微亮,“说的也是,养在别院里也一样。” 至于最后陆婧柔被养成什么样子,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养活就行了。 谁又规定叔叔还要给侄子养个才华横溢的贵女出来。 第337章 生疑 乳娘将陆婧柔送去给阮氏的消息自然也传到姚妃的耳中。 虽然姚妃被禁足了,但她对外面所发生的事,依旧是手眼通天。 “罢了,不过是个小孩,就当是给广宁积德,送走就送走。”只盼广宁以后能投个好胎,就算不能给她当女儿,日后投胎当她的孙女也行。 “陆三太太把那孩子送去庄子里了,看来是没打算精心教养,只想着养活就行了。”初芷低声说。 姚妃对陆婧柔的去留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那个屠夫还没有消息吗?”姚妃问。 她依旧觉得广宁的死有蹊跷,不可能是简单的屠夫要为弟弟报仇。 一个乡野屠夫,哪来的本事接近广宁,就算那张脸长得再好看,经年累月的辛劳也会在身上留下痕迹。 何况屠夫身上还有常人没有味道。 广宁怎么可能忍受得了。 一定有人在背后帮那个屠夫。 姚妃从来没有放弃查出广宁被杀的真相。 她还把跟广宁有过节恩怨的人一遍又一遍地清查,通过排查筛选,还是觉得沈岁安的狐疑是最大的。 在广宁被杀之前,广宁几次想要对沈岁安和她的人下手。 如果换了是她,她大概也会选择报仇,而且用一劳永逸的方法。 但还没有能够证明屠夫是沈岁安找来的证据。 要么就是幕后之人隐藏得太好,要么就是她还没找到关键点。 “母妃,母妃?”二皇子进来大殿,唤几次才让姚妃回过神。 姚妃抬眸看他一眼,“怎么了?” 二皇子的神色有些凝重,“母妃,父皇今日早上有些神志不清,说话也没有力气。” “他吵着要见周大夫。” 但上次周大夫请辞要离开上京城,二皇子觉得父皇的病情已经稳定,而且御医院那么多医术高明的御医,他自然没将周舟的去留放在心上。 谁知道父皇一有不舒服的时候,立刻就要见周舟。 不过是平民大夫,医术怎么就能比得过御医。 姚妃皱了皱眉,“那就让人去把周舟找回来,不能让你父皇有事。” 二皇子微微一怔,他以为母妃应该更希望…… “母妃,封大皇兄为镇北王的圣旨已经送出去了,过一阵子,大皇兄应当就能收到。”二皇子低声说。 姚妃说,“这件事你上次就说过了,怎么还没想开。” “一想到贤妃,我心里便觉得不安。”二皇子说。 “如果只是大皇子就让你不安,那你以后不安怀疑的人会越来越多。”姚妃皱眉说。 “皇儿,你要懂得做一个帝王,你与大皇子的关系很快就不是兄弟,而是君臣。” 二皇子颔首,就算他觉得大皇子不适合册封为镇北王也没用,父皇一意孤行,是他无法阻拦的。 姚妃深深看他一眼,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二皇子还年轻,没有经历太多世面,所以才会越是接近那个位置越是紧张。 “南朝的使者不日就要到达上京城,他们是来接乐安县主的。”二皇子说。 姚妃的神色冷凝,“本宫一直觉得广宁的死跟沈岁安有关。” 偏她如今还没找到确切的证据。 “不可能吧,当时广宁当街欺负沈岁安,她也不敢如何,不知道广宁对沈岁安的敌意从哪里来的,总是针对她。”二皇子不相信沈岁安会谋害广宁。 在他看来,沈岁安就是娇柔懦弱的闺阁女子。 不然也不会一直被广宁这么欺负。 上次在大街上,他对沈岁安伸出援手,也是给了了陆渊的面子。 他不信沈岁安有这个本事杀害广宁。 姚妃:“越是不可能,才最有可能。” “母妃,那您的意思……是不打算让沈岁安回南朝了?”二皇子惊讶地问。 上次他就说要让人盯着沈岁安,父皇和母妃都不同意,可如今母妃居然又改变主意了? “不能强留她在雍朝,于你日后不利。”姚妃冷静地说。 “她可以离开,但沈家人得留在上京。” 沈岁安是个重情义的人,只要沈家人在她手中,日后若是查出广宁的死与沈岁安有关,沈岁安为了沈家人,也会回来雍朝的。 “和广宁一直有恩怨的人,只有沈岁安。”姚妃说。 从广宁和陆珩成亲,她跟沈岁安就势同水火,姚妃当时认为是广宁不懂事,还压制过她不要跟沈岁安作对的。 那时候她认为沈岁安是无辜的。 但是…… 姚妃发现任何一个和沈岁安作对的人,似乎都没有好下场。 她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了。 “母妃,我觉得你太抬举沈岁安了,她要是有这样的本事,怎么会被广宁欺负得抬不起头。”二皇子道。 姚妃长叹一口气,“是与不是,以后便知道了。” 二皇子:“母妃,您要不要去看望父皇?” “不了,本宫还在禁足,不能离开昭熙宫,你去太后那边坐一坐吧,多陪太后说话。”姚妃说。 “太后到底是姓曲的,她跟皇后才是……”二皇子未尽的话,被姚贵妃陡然森然的眼神给咽回去了。 二皇子忙说,“儿臣这就去。” 只是他去了慈宁宫,却并没有见到太后,太后去养心殿看望皇上了。 他又马不停蹄地来到养心殿。 寝殿中,已经来了四个御医,正在轮流给皇上把脉。 只是都束手无策,皇上已经病入膏肓,油尽灯枯。 如今都是靠药物吊着一口气。 “前两日哀家来看过皇上,那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病成如今这个样子了。”曲太后恼怒地问。 二皇子望着太后满脸心痛的样子,不知道她究竟是真是假。 “见过皇祖母,皇祖母万福。”二皇子进来行礼,目光担忧看向皇上。 曲太后看了他一眼,“皇上病成这样,为何没有差人来告知哀家?” 二皇子:“皇祖父,父皇的病总是反反复复,孙儿想让御医先治好了再与您说的。” “去通传皇后,让她带五皇子过来。”曲太后沉声说。 “皇祖母,这……不好吧?”二皇子心中一紧。 曲太后目光深沉地看他,“皇上要见皇后和五皇子,二皇子要拦着吗?” 二皇子脸色微变,“孙儿不敢。” 第338章 皇后要去封地 二皇子心中惊疑不定,他甚至在心里考虑是不是也该去请姚妃过来。 他担心父皇在神志不清的情况立下旨意,到时候就算父皇悉心教导他这么多年,也会功亏一篑。 “皇上并没打算见姚妃。”曲太后看了二皇子一眼。 二皇子心头一跳,诧异地抬头看去。 皇上不知何时醒来的,正靠着大迎枕,目光平静地望着自己。 “父皇……”二皇子上前几步,脸上都是欣喜。 “朕无碍。”皇上轻轻地颔首,“让皇后和五皇子进来吧。” 福公公这时也低着头走进来,“皇上,内阁大臣都到了。” 为何要传召内阁大臣? 二皇子心如擂鼓,脸色变了又变。 皇上将这个儿子脸上的神情看在眼里,只觉得压在心口的大石似乎更沉重了。 以前他手把手教着二皇子,并不觉得他如此不懂收敛心事。 到底是二皇子过得太平顺了,他将这个儿子保护得太好,没有受过什么挫折。 竟也是一种错误。 看着竟还不如大皇子有担当。 曲皇后来得很快,她手里还牵着五皇子,她被禁足已经很久了,久得她以为这辈子见不到皇上最后一面。 走进养心殿,看到皇上瘦了一大圈,神色憔悴不堪的样子,她忍不住呜咽出声。 “陛下……”曲皇后要扑到皇上的身上。 曲太后皱眉:“你小心点,别把皇上给压伤了。” “……”曲皇后急忙停下脚步,拭了拭眼角的泪水,“臣妾参见皇上。” 五皇子也匍匐在地上:“拜见父皇,父皇万福金安。” 皇上缓缓地转头看他们母子一眼,他抬眸看向五个内阁大臣。 “朕大行之后,册封皇后为寿康皇太后,五皇子为承宣王,赐江南为封地。” 曲皇后脸上的泪水流不出来了。 虽然早知道皇上不会让五皇子继承大统,但真的听到旨意,曲皇后还是觉得心口一片冰凉。 “太后为懿德太皇太后。” 二皇子鼓噪的心终于渐渐地平静下来。 曲太后拍了拍皇上的手背,“陛下,刚服药,还是先好好休息。” 这会儿怕死后曲皇后和五皇子会不得善终,所以先当着内阁大臣的面下旨,以前做什么去了? 但凡皇上能拿出对二皇子一半的偏爱给五皇子,五皇子的性子都不至于变得如此执拗,妒忌心强。 曲太后也不稀罕以后的封号。 反正到了她这个位置,日后无论是哪个新帝,都不敢对她不敬的。 “皇上,看在你我夫妻一场,臣妾斗胆求皇上一个旨意。”曲皇后跪下行礼,泛红的眼眶透出她心底的悲凉。 “你说。”皇上颔首。 曲皇后低下头,“求皇上同意,臣妾以后跟随五皇子去封地,臣妾愿到死不回上京。” “……” 殿中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哪有太后离宫去封地的,曲皇后这个要求是前所未有啊。 到时候天下人会如何议论新帝? 二皇子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皇上,您是了解臣妾的,臣妾脾气不太好,日后要跟姚妃成为两宫太后,肯定矛盾不断,到时候新帝岂不是非常为难。” “……” 几位大臣埋下头,皇后这么说,也不是没道理。 皇后跟姚贵妃如今都势同水火,更别说以后都是太后了。 曲太后摇头轻笑,“皇上,你就应了她吧,为了后宫的太平。” “父皇……”二皇子上前一步,想阻止皇上答应。 但他才往前一步,林大人立刻给他打了个眼色。 二皇子猛然停下脚步,才想起皇上还没封他为储君,也没说日后帝位一定传给他。 他这时候反对什么? 皇上转头看了看曲皇后,又看向还跪在地上的五皇子。 这个孩子是在他期待之外来的,所以他对小儿子的关注并不多,如今看着他还显稚嫩的脸庞,皇上心中才终于生出一丝愧疚。 “好,朕允你以后与小五前往封地。” 曲皇后露出个苦笑,“多谢皇上。” 她刚进宫的时候,年轻天真,也曾仰慕威仪英俊的帝王,只是进宫之后的生活与她想象的不一样。 皇上与她并不亲近,他宠幸一个又一个的妃嫔,除了初一十五,他基本都不会踏入她的寝殿。 她的柔顺天真,是被一点点磨灭的。 “臣妾告退。”曲皇后牵起五皇子,来时有多热切期待,如今便有多冷淡绝情。 皇上昏昏欲睡,他浑浊的眼睛和曲太后对视。 “母后,如此可还满意?”皇上问。 曲太后说,“哀家感激皇上。” 皇上没力气继续说了,眼睛一闭就沉沉睡了过去。 “二皇子,上次周大夫为皇上治疗过后,明显已经好转,最近怎么又病情加重了?”曲太后皱眉询问。 “回皇祖母,孙儿已经差人去把周大夫找回来,御医说,皇上是……是……”二皇子说不出病入膏肓。 曲太后叹息一声,“好好照顾皇上,切莫大意了。” “让姚妃来照顾皇上吧。”曲太后突然说。 她知道,皇上没有开口解了姚妃禁足,是想要太后来做这个主。 如今再压制姚妃有什么用。 二皇子必然是下一任新帝,再刁难姚妃也不过是招二皇子日后恨她。 “多谢皇祖母。”二皇子心中一喜。 “去,去把姚妃请过来养心殿。”二皇子立刻吩咐宫人。 二皇子站在养心殿外面,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江南富庶……给小五就给了吧,反正他年纪还小,根本也成不了什么事。 “二皇子,南朝使者来了……” “请他们去鸿胪寺,让礼部尚书跟他们会谈就行了。”二皇子不以为然。 “回二皇子,不仅仅是使者,南朝还来了……一支女子精兵,有……有数百人。”来人支支吾吾。 “女子怎么入军营?可笑!”二皇子皱眉。 旁边的谢长玉拧眉,“殿下,南朝皇后手中的女子军队不输给我们的十三卫铁骑。” 二皇子的脸色终于沉了下去,“南朝什么意思?” “他们使者说,这是恭迎他们王妃的规格。” 第339章 南朝来使 南朝来的除了十数个使者,还有一干仆从,全都是要一路伺候他们宸王妃的。 本来大家猜测陆渊就算回去当了王爷,想必地位也越不过其他两位皇子,可看到南朝来迎接沈岁安的排面,谁敢说陆渊在南朝不够受重视。 阮皇后还命自己的贴身宫女青素前来雍朝,青素不但是阮皇后的大宫女,还是女子军队中的副将。 平时在宫里主要负责保护阮皇后的安全。 这次她代表阮皇后来保护沈岁安,足可见阮皇后对这个儿媳妇的重视程度。 青素进了上京城并没有跟随使者住进鸿胪寺,而是带着数十随从前往麒麟巷拜见他们的王妃。 沈岁安望着乌泱泱的一群人,她都有些懵了。 “奴婢们拜见宸王妃,王妃万福金安。”青素带头下跪,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 “你们是……”沈岁安怔愣。 刚才半见说外面有南朝来求见的人,她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多啊。 青素双手收拢放在身前,恭敬地回道,“回王妃,奴婢叫青素,是皇后娘娘命奴婢来伺候王妃这一路的起居。” 她不留痕迹地打量沈岁安一眼,在看到沈岁安微微隆起的小腹时,眼中迸发惊喜。 “王妃,让奴婢来介绍一下其他人。”青素说。 沈岁安颔首,她知道阮皇后和陆渊肯定会派人来接她,却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 青素一个个地介绍,这些人以后全都是要进王府伺候沈岁安的。 站在沈岁安身旁的几个丫环都暗暗地记下她们的名字。 “启禀王妃,这些人都是宸王爷和太子殿下亲自挑选,但凡有哪个伺候得让王妃不满意,您直管换了便是。”青素低声道。 沈岁安目光温和地从她们身上掠过,一看就是守规矩有教养的仆从,既然是陆渊和太子选的,自然也都是信得过的。 “半见,去安排房间,让大家都先安置住下。”沈岁安含笑说。 沈岁安只把青素先留下了。 “青素姑娘,两国之间千里迢迢,我也不知如今王爷在南朝是怎样的情况,这一路还需要你多多提点。”虽然还不了解青素来历,但沈岁安还是能看得出来,青素与其他丫环是不同的。 应该是皇后身边得力大宫女。 青素含笑说,“王妃折煞奴婢了,王妃无论问什么,奴婢定是知无不言。” 沈岁安低头一笑,“王爷在南朝可还习惯?” “回王妃,奴婢启程离开王都城时,王爷已经是新设立镇抚司的指挥使。”青素说。 “我怎么听说他还要另娶王妃?”沈岁安含笑问。 “咱们王爷已经有明媒正娶的王妃,而且,王爷已经告诉所有人,他只有您一个王妃,也不会纳妾,让大臣们不必费尽心思往他王府里塞人。”青素回道。 这倒是陆渊会做出来的事。 只是,没想到南朝皇帝居然还会把镇抚司交给陆渊。 沈岁安又问了符今翊的身子,听说回去之后没有再发过病,她露出欣慰的表情。 青素低声问,“王妃,这次前往南朝,是否还有其他人要带着一起离开的?” “只怕不容易出城。”沈岁安眉心微动。 她知道姚妃还在查屠夫的下落,虽然她将人藏得很好,姚妃的人不容易找到。 可等二皇子登基,姚妃成了太后,手中有了更大的权利,可能会不择手段地找到屠夫。 青素:“只要王妃吩咐,奴婢一定尽力安排。” 沈岁安轻轻颔首,“我先跟他们商量。” 她又问了一些南朝的情况,听到一切都顺利,沈岁安才放心下来。 还好,陆渊在南朝虽然处境艰难,但应该不至于有性命危险。 上一世他的短命,说不定也是别的原因。 “你们这次前来,使者会要求雍朝放了贺景尧吗?”沈岁安低声问。 青素微微一愣,“贺景尧……在王妃手中?” 沈岁安端着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茶,“不在,被皇上带走了。” “回王妃,皇后并不曾跟奴婢提过小贺大人。”青素是个聪明人,一听就知道贺景尧是被沈岁安抓住的。 就算接回去,只怕也是废人。 听谢长玉暗中跟她提过,贺景尧双腿的伤势发脓没有处理好,几乎已经溃烂了,根本治不好。 “青素姑娘。”她柔声开口。 “王妃,您唤奴婢青素便可。”青素连忙说。 沈岁安将几个丫环唤了进来介绍给青素,“接下来你们在府中有短缺的,跟半见说一声。” “是,王妃。”青素又朝着半见她们见礼,“我年纪稍长,就托大自称一声姐姐,日后请妹妹们多多指教。” 半见她们怎么会介意叫青素一声姐姐,这可是南朝皇后身边的人,她们以后少不得要经常打招呼的。 “青素姐姐客气了。” 青素的视线在凝霜和芙蕖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只一眼便看出她们是个练家子。 她心中万分惊喜,说不定以后也是能进入女子军队的。 翌日,南朝的使者进宫面圣。 只是皇上病重,让使者在养心殿行礼,由二皇子代为传话。 “朕听闻陆渊之身世,甚是欣慰,陆渊乃朕看着成长成才,望日后在南朝也有一番作为,令两国之间建立更多利民盟约。” 没多久,又给沈岁安赐封郡主的封号。 从此乐安县主就是乐安郡主。 雍朝的郡主嫁给南朝的王爷,怎么不算是一门极好的联姻呢。 二皇子有些不理解,“父皇,您是不是太抬举……沈岁安了?” 他本来是想说陆渊的。 明明以前只能仰他鼻息的下属,如今却已经能够与他平起平坐了。 心里有一些不舒服。 皇上微微掀开眼皮看他一眼,“朕大行后,五年之内,你必须安内镶外,跟南朝保持盟友,不要挑起战争,否则内忧外患,且不说你的位置不稳,国也将不国。” 二皇子皱眉,雍朝如今也是泱泱大国,怎么可能轻易就被灭国。 父皇真是病糊涂了。 “父皇,儿臣谨记教诲。”二皇子道。 第340章 以退为进 沈岁安没想到她都要去南朝了,皇上还会给她郡主的封号。 “岁岁,你说皇伯父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你封号,会不会拦着你不去南朝呀?”凤元嘉得知消息,立刻就来找沈岁安了。 “不会。”沈岁安轻轻摇头。 如果皇上要阻止她,那就不会封她为郡主了。 “我是担心姚妃和二皇子可能会有别的想法。”沈岁安低声说。 凤元嘉秀眉一挑,“他们有什么想法,如今朝堂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沈岁安拍着她的手,“二皇子监国,大皇子和五皇子都已经封号,已经是很明显了,你对待二皇子,不能像以前的态度。” “我知道的。”凤元嘉撇了撇嘴,“我原本是想回去云州过年的,就是他不同意我回去。” “哼,不就是怕皇伯父如今重病,防备着我父王在云州作乱。” 二皇子的眼光真不行,云州如今要防的人是父王吗? 明明大半个云州的掌控权都在凤淳华的手中了。 沈岁安回想着上一世,二皇子登基之后,边境并没有战事,镇南王在云州也一直没有动荡,亦或是她后来消息闭锁,不知外面发生的事。 这一世已经有太多与以前不同的地方,她不能再以上一世的目光去看待他人。 例如二皇子和姚妃。 “元嘉,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沈岁安压低声音道。 听出沈岁安语气的凝重,凤元嘉收起嬉笑的神情,“你说,我全力以赴。” 沈岁安想要把沈家所有人都送出上京城。 这是祖父跟她之前商议过的。 先去南朝,等雍朝这边以后新旧交替稳定了,他们再回来。 沈岁安也需要转移姚妃的注意力。 姚妃的人一直在找屠夫,她就是要让姚妃的注意力回到上京城,她才能让人把屠夫送出雍朝。 到时候姚妃也不会有借口拿沈家来威胁她。 “你就替我宣扬一下,二皇子想把沈家扣留在上京城,以他们为人质。”沈岁安勾唇道。 “什么?”凤元嘉一愣,“为何要这样做,你不想带沈老首辅他们离开了?” 沈岁安点头,“想的,所以才要你帮忙。” 凤元嘉一时没有想明白。 “二皇子凭什么扣留沈家呢,我祖父好歹是两朝首辅,沈家世代清白,要是二皇子真的以他们为威胁,天下人会如何看他?” 釜底抽薪,才能有一线希望。 凤元嘉眼睛一亮,“好一招以退为进,岁岁,你真是聪明。” “你放心啊,交给我。” 沈岁安感激地看她,本来她是不打算带走祖父的,但一个月前,她就发现沈家周围有可疑的人迹走动。 她找了镇抚司的副指挥使郑无青,让他彻查了一番,才知那些人是二皇子派来的。 自那时开始,她便有了决定。 凤元嘉离开麒麟巷没多久,宫里就来传话,要沈岁安明日进宫。 “王妃,宫里怎么这时候还要您进宫?”半见担心地问。 虽然南朝使者就在上京城,半见反而觉得更担心。 “皇上刚给我封了郡主,我也是该进宫谢恩的。”沈岁安说。 “刚才宫人也没说是谁要召见我。” “王妃,青素姑娘求见。”凝霜进来说。 沈岁安:“请她进来。” 青素手里捧着三本厚厚的书册,一见到沈岁安便屈膝行礼,“见过王妃。” “免礼。”沈岁安含笑说。 “王妃,这是南朝所有世家的族谱,这一路上,您可以边看边打发时间。”青素说。 沈岁安惊讶不已,感叹青素真是太细心了。 作为世家子女,他们自小就要了解各家族谱关系,哪家跟哪家有世仇,宴席安排座位的时候不能靠得太近,哪家祖上出过怎样的人物,各种各样的世家消息,他们都要了然于心。 以免在日后会出现差错,造成不可挽回的失误。 沈岁安对南朝世家也仅限听说过阮家,其他真是完全两眼一抹黑。 而世家族谱介绍都是各家一代传一代的秘密,没有那么容易能够拿到的。 “青素,你这是……”沈岁安接过族谱,翻开看了几页。 更是震惊了。 上面居然连哪家老夫人或是夫人的忌讳都标注得很清楚。 “这是皇后娘娘让人准备的。”青素低声说。 沈岁安心中一暖,对这位还没见面的婆母生出更多的感动。 “青素,你替我多谢皇后娘娘,我真是太需要这个了。” “王妃,等到了南朝,您不就可以自己跟皇后娘娘说谢谢了吗?”青素笑道。 沈岁安莞尔,“是啊,我忘记了,我马上就能见到母后了。” 青素笑说,“王妃,无论您有任何需求,只管跟奴婢说,只要奴婢能找到的,一定给您拿来。” “好。” “王妃,该用膳了。”木槿提着食盒进来。 青素上前扶着沈岁安,她目光柔和地落在沈岁安的小腹,“王妃怀的小少爷真是乖巧。” 沈岁安脸上扬起笑容,“也许是个小棉袄,小棉袄都是比较乖巧的。” “奴婢听说皇后娘娘怀着王爷的时候,王爷也不折腾母亲。”青素说。 其实沈岁安很希望能够生个女儿,娇娇软软香香甜甜的女儿抱在怀里,想一想她的心都要化成水了。 沈岁安用膳不喜别人布菜,只留了木槿,让其他人都下去吃饭了。 青素退出主屋,笑盈盈地来到半见的身边,“半见妹妹,刚才我瞧着有穿宫装的宫人来传话,是有什么事吗?” 半见蹙眉说,“宫里要召见王妃,上次王妃进宫见过姚妃,出宫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 虽然王妃什么都没说,但半见觉得肯定是听了什么不好的话。 青素挑了挑眉,“半见,我要去一趟鸿胪寺。” “好,好啊。”半见愣了一下,心想青素不是才刚从鸿胪寺回来吗? “半见,快用膳吧,一会儿还要收拾王妃的库房呢。”凝霜招呼着半见。 “诶,来了。”半见转身去耳房用膳。 “凝霜,咱们能顺利离开上京城吗?”半见小声问。 “当然可以。”凝霜拍她的脑袋瓜,“整天想什么呢。” 第341章 送两个如花似玉的宫女 沈岁安是被带到养心殿的偏殿。 看到姚妃端坐在上面,她心中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虽然她没有见到皇上,但从最近上京城增加的禁卫军,已经多少能猜到皇上的身体快不行了。 “本宫该称呼你郡主,还是王妃呢?”姚妃含笑望着沈岁安。 沈岁安从容行礼,“不过是个称呼,都是一样的。” “那可不一样。”姚妃淡淡说,却没说如何不同。 她望着比两年前更加沉稳淡定的沈岁安,当时第一次召见她,不过是想替广宁在国公府的道路铺平,短短两年,她却失去了女儿。 相反眼前的沈岁安,以往只能在她面前摇尾乞怜,如今摇身一变成了邻国王妃。 命运善待她,却没有对广宁手下留情。 “你有孕了?”姚妃目光微沉,看到沈岁安微微显怀的肚子。 沈岁安知道瞒不住,屈膝一礼应是。 “陆渊他还能有子嗣吗?”姚妃挑眉,她当初是查过的,白氏给陆渊下过绝嗣药的。 莫非沈岁安趁着陆渊不在,竟红杏出墙了? 若真如此,陆渊还愿接沈岁安去南朝吗? 沈岁安淡淡一笑,柔声回道,“回娘娘,周大夫已经替陆渊解毒了。” “周大夫还有这样的本事?”姚妃惊讶,那若是当时周大夫替广宁治病,广宁是不是不会有留下隐患? “周大夫的医术向来深得百姓推崇。”沈岁安说。 姚妃哦了一声,“今日召你进宫,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靖宁侯进宫找皇上做主,想让你放了他的儿子,乐安郡主,你怎么还把靖宁侯的儿子藏起来了?” 沈岁安在心里暗骂何闳奎真不要脸。 从她这里得不到程姐姐的下落,居然还进宫告状。 他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敢说他自己是怎么辜负程姐姐的吗? “回娘娘,此事臣妇是万万不敢认下的,臣妇从来没有藏过靖宁侯的儿子,他自己把儿子送到周大夫家中,怎么还跟臣妇扯上关系了。”沈岁安蹙眉不悦地说。 姚妃皱眉,“靖宁侯将儿子送给谁?” 沈岁安:“周大夫的原配妻子是靖宁侯府以前的丫环,也是靖宁侯世子的生母。”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那丫环带着儿子跑了?岂不是成了逃奴。”姚妃是真没想到,靖宁侯还会把儿子的生母嫁了出去。 “娘娘,周太太早已经是良民,身契也去官府改了。”沈岁安说。 姚妃压下心中的不悦,“毕竟是靖宁侯唯一的儿子,你若是知道他们在哪里,还是让他们把孩子送回来。” 沈岁安苦笑,“娘娘恕罪,臣妾是真的不知道周大夫下落。” 靖宁侯这个疯子,这辈子只怕都会对程姐姐死缠烂打,还不如把周舟和程姐姐他们送去南朝。 就算靖宁侯知道他们的下落,他也不敢明着抢回去。 “靖宁侯已经为儿子请旨封为世子,皇上也同意了。”姚妃淡淡地说。 沈岁安眉目依旧沉静,“那靖宁侯真的要赶紧将儿子找回来了。” 姚妃望着不为所动的沈岁安,缓缓地笑了。 “你打算何时启程?这边的府邸都收拾好了?以后还要回来吗?”姚妃又转了个话题,脸上笑容依旧。 沈岁安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着,“回娘娘,已经差不多了,上京城才是臣妇的家乡,日后肯定还要回来的。” “你放心,待你去了南朝,本宫会替你照顾沈老太爷和老夫人的,就是你如今年幼的弟弟,本宫也会让人多照顾些。”姚妃含笑道。 沈岁安从她温柔和蔼的笑容听出几分威胁。 她的心跟着提了起来。 “多谢娘娘。”沈岁安越发谨慎。 “这些年本宫也算是看着你一路成长过来,虽然你不是本宫的女儿,但本宫一直希望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女儿。”姚妃温和地说着。 沈岁安却听得心头一阵发沉。 姚妃含笑看她,“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没有。”沈岁安轻轻摇头。 姚妃笑了笑,“你此去南朝,人生地不熟,身边没有几个得用的帮手不行,本宫替你挑选两个宫女,到时候可以帮着你,你放心,她们很是清楚南朝如今是什么情况。” “……”沈岁安心想果然进宫没有好事,怎么可能只是跟她简单地几句家常。 原来还在后面等着她。 “娘娘,臣妇的婆母已经安排了数十人随使者一同前来,臣妇身边伺候的人是够的了。”沈岁安微笑说道。 姚妃当然知道南朝来了多少人,她其实也是有些诧异的。 南朝皇后会这么看重一个并非自己挑选的儿媳妇吗? 她对阮丹阳了解不多,但知道对方是个强势的女子,她认为这些人是来监督沈岁安的。 “乐安,你到了南朝就是王妃了,跟在雍朝是不一样的,南朝皇后有两个儿子呢,她给你安排的人,你就一定信得过吗?”姚妃循循诱导。 “本宫是替你着想,皇室兄弟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何况……”姚妃叹息一声,“陆渊如今是王爷了,以后身边总免不了会有侧妃和侍妾,到时候你也得有可以用的人手呀。” 沈岁安当然知道她需要可用的人手,姚妃给她的,她是半点都不敢用。 “多谢娘娘关心,那臣妇就却之不恭了。”人可以收下,至于要怎么用,那就是她的事了。 姚妃满意地颔首,招了招手,两个生得如花似玉的宫女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只管放心地用她们。” 沈岁安看了两个宫女一眼,姚妃还真是费心了,果然是精挑细选。 不知道姚妃到底哪来的自信,给她两个宫女去南朝,能不能活着都是一回事,以为这两个宫女能给她怎么通风报信? 她顺从地应下,带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宫女离开。 “娘娘,要是乐安郡主没将人带去南朝呢?”初芷低声问,她觉得沈岁安不会这么蠢。 姚妃勾唇淡笑,“本宫便是想看看她会怎么处置这两个人。” 她无非是想看沈岁安究竟有多心狠手辣。 第342章 打脸 沈岁安本来觉得带走沈家众人的心思还有几分犹豫,今日这一趟进宫,她是更加坚决了。 就算姚妃手中没有她弄死广宁的证据,她还是会时刻怀疑自己。 广宁生前最恨的人就是她,她已经很难躲开姚妃的猜疑了。 “王妃,您怎么了?”守在马车旁的青素看到从宫里出来的沈岁安脸色苍白,立刻紧张地迎上去。 她伸手扶着沈岁安的手,这才注意到沈岁安身后还跟了两个年轻貌美的宫女。 青素自幼在宫里长大,哪能不明白沈岁安这一趟进宫出什么事。 看来这位姚妃果真如皇后娘娘所说,并不会爽快地放王妃离开上京城。 “王妃,先上车。”青素收回视线,小心翼翼扶着沈岁安上车。 两个宫女见状跟了上来,被青素给拦住了。 “你们做什么?”青素厉声问。 “这位姐姐,我们是娘娘指派来伺候王妃的,自然是要上去照顾王妃呢。”笑容甜美的宫女娇声说。 青素面无表情,“王妃双身子,对味道格外敏感,你们身上像是倒了一桶香露的味道,想上去恶心我们王妃吗?” “在后面跟着散散味吧。” 说完,青素朝着凝霜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坐在车辕,没让那两个宫女有机会上车。 两个宫女面面相觑,见沈岁安并没有开口说话,心中万般不愿,却也知道如今换了主子,她们只能老老实实听话。 她们虽然是在宫里伺候主子的,但并没有做过什么粗重活儿,因为生得娇美,总是被格外优待,她们哪里吃过这样的苦。 跟着马车走了小一段路,两人脚底就跟着火似的疼得不行。 原以为沈岁安看着姚妃的面子停下马车带上她们,直到她们疼得走不动路,马车也渐渐消失在街头了。 “……” “乐安郡主这不是打娘娘的脸吗?她好大的胆子啊。”年纪小的宫女甜香跺脚,不悦地叫了出来。 “小声一点,本来就是让我们到乐安郡主身边伺候的,难道还把我们当主子看吗?”另一个宫女槐香低声道。 甜香:“她分明是不愿意带我们回去,故意给我们使绊子。” 等日后她若是有机会伺候王爷,今日的羞辱定要还回去。 槐香拉着她的手,“慢慢走吧。” 将心比心,换了她是乐安县主,进宫要领两个女子回去,还无法拒绝,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等他们来到麒麟巷,便看到刚才不让她们上车的丫环,正目光冷冷地看着她们。 甜香眼底闪过恼怒,“怎么,难道还不许我们进去,那你可要想好了,我们是娘娘赏赐给乐安县主的。” 青素轻笑,“既然是娘娘赏赐的,我们王妃自然是好生养着。” 槐香拉着甜香的手从角门走了进去,“这位姐姐,敢问您叫什么名字,我们初来乍到,有不懂的,还请您多多指教。” “这位是南朝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你们还不配她来指教。”木槿黑着脸走过来。 “宅子不大,如今都给了皇后娘娘安排的人住着,你们委屈些,后罩房还有个小房间,就先住着吧。” 甜香嘟着嘴一脸不悦。 “是,都听姐姐的安排。”槐香忙笑着应下。 等她们看到又小又湿冷的房间,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 “这是人住的地方吗?”甜香恼怒地叫出声。 木槿:“你们若是看不上,也可以先在外头找个地方住着。” 槐香勉强地笑着,“无妨,我们收拾收拾还是能住的。” …… 沈岁安半躺在长榻上,手掌轻轻抚着小腹。 今天姚妃给她塞这么两个人恶心自己,怎么会不气呢。 要是陆渊这时候在身边就好了,还能听她抱怨几句。 “岁岁,岁岁。”凤元嘉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元嘉,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沈岁安见到她,忙坐起来要起身。 凤元嘉按着她的肩膀,“你不舒服就躺着,我是听说你进宫带了两个美人出来,姚妃想做什么?哪有上赶着恶心人的。” 沈岁安笑道,“你消息这么灵通呢。” “我可是元嘉公主。”凤元嘉傲娇地哼道,“那两个狐媚子呢,我让她们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算了吧,我已经把姚妃得罪彻底了,你还要在上京城的,别惹怒她。”沈岁安说。 凤元嘉冷哼一声,“就算以后二皇子当皇帝了,他们也得好生对待我。” “我还以为你是面瓜,你知道今天你让两个狐媚子在马车后面跟着,早就传遍整个上京城了。”凤元嘉笑着说。 敢这么打脸姚妃,沈岁安是第一人啊。 沈岁安淡淡地说,“姚妃这么善解人意给我送两个美人,我怎么也得宣扬她的美名,否则对不起她一番好意。” 凤元嘉掩嘴笑着,“那你把人给带走吧。” “嗯?不行,会给你带来麻烦的。”要是让凤元嘉带走,姚妃以后得怒火要发泄到凤元嘉身上。 “难道你还真的想带去南朝。”凤元嘉皱眉。 沈岁安:“当然不可能,你别担心她们两个,我自有安排。” 凤元嘉说,“你交代我的事,我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谢谢我的贴心小姐妹。”沈岁安捏了捏她的脸颊。 如凤元嘉所猜想的一样,姚妃在知道沈岁安让两个宫女跟在马车后面在上京城走了一圈,她的脸色阴沉了大半天。 还被太后叫去训斥一顿。 “你都已经当过贵妃了,怎么还这么小家子性格,这时候送宫女给岁岁,你安什么心。” “解了你的禁足,不是让你来兴风作浪,是让你照顾皇上的。” “别尽做上不得台面的事。” “当初广宁要是放在哀家这里养着,也不会把她惯出一身坏毛病,广宁有这样的收场,你也有责任。” 姚妃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被这样下过面子了。 曲太后真是一点尊严都不留给她。 是还想替曲皇后出口气吧。 姚妃深吸一口气,“臣妾谨遵太后的教诲。” 第343章 流言是利刃 往姚妃心口戳刀子的事情还不止这一件。 到了第一天,上京城突然到处在传言,姚妃之所以要送两个宫女给沈岁安,是想要往南朝王爷身边送眼线。 监国的二皇子无论是心胸还是才能,都比不上皇上,眼见陆渊成了南朝的王爷,便开始猜忌对方了,还想方设法要把沈岁安留在上京城,把她当人质。 本来只是茶楼几个书生在议论,也不知道怎么就越议论越广泛。 书院的书生因为广宁公主害死他们同窗的事,对姚妃本就十分不满,这下更是找到攻击的理由。 不到一天时间,上京城的书生已经在各处举行几场讨论。 他们的讨论很高明,不说同情沈岁安,只说二皇子和姚妃这么做,会激发两国之间的矛盾,会毁坏两国的盟约。 好不容易才有这些年的四海升平,要是因为这些愚蠢的行为破坏了,百姓们又要陷入战争的困境中。 想战争? 国库充盈吗? 粮草准备好了吗? 三军齐聚了吗? 什么都没有,就想开战,以为自己是什么人。 皇上还健在呢,二皇子监国都能乱七八糟,以后真的能成为合格的新帝吗? 这些话一字不差地传进宫里。 向来稳操胜券从容不迫的姚妃第一次怒砸了三次茶盏。 “好,好一个沈岁安!”姚妃气得连声音都在颤。 她从来看不上沈岁安真的敢光明正大与她作对,但现在沈岁安不但这么做了,还做得像往她嘴里塞了一只苍蝇。 “母妃,你为何要把甜香送给沈岁安?”二皇子语气不自觉地带了恼怒。 他自然也知道外面的传言了,刚才在朝堂上还被那些大臣话里话外地怪责了一顿。 和平不易,得罪南朝王爷没有好处。 何况陆渊以前是镇抚司指挥使,他有什么本事,难道他们还会不知道吗? 姚妃听到二皇子的话,手中的茶杯又想砸过去。 “你就只想到那个贱人吗?”姚妃冷冷地问。 二皇子早就看上甜香了,只是碍于如今特殊时期,所以一直没有把人放在身边。 没想到才疏忽一下,人就被送走了。 他当然也不敢在姚妃面前承认他看上甜香。 “母妃,儿臣不是这个意思。”二皇子低声说,“只是,让沈岁安回南朝的事,父皇是早就叮嘱过不许为难的,您何必多此一举。” “再说了,您之前不是还教导我,别在这时候引起跟南朝的战争,安内攘外是您说的吧,那您怎么自己还沉不住气呢?” 姚妃根本没有想过要拦着沈岁安,她也不想毁了两国的盟约。 她只是没有想到,沈岁安会不顾一切就这样跟她撕破脸。 “南朝的使者说,他们皇后要重新为陆渊……他们的宸王重新办一场婚宴,所以要请沈老首辅他们前去观礼……” 姚妃的脸色一变,坐直了身子。 “父皇已经答应了。”二皇子在她发怒之前先开口。 “你知不知道,沈岁安就是害死广宁的人。”姚妃皱眉说。 二皇子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叹息了一声,“母妃,自从广宁死了之后,你一直都耿耿于怀,认为还有人在背后操控一切。” “可是,广宁去书院抢了那秀才,没有人逼她,她当家折磨两个面首,整个大街上的人都见到了。” 如果广宁没有虐杀那个书生,人家哥哥也不会报仇。 这跟沈岁安又有什么关系。 “你是觉得广宁罪有应得吗?”姚妃冷冷地问。 二皇子:“母妃,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您还记得您跟我说过的吧,如今是非常时期,父皇他的神智时好时差,至今还没给我立旨呢。” 大皇子和五皇子都封王了,本来立储的圣旨就该给他了,可是迟迟没有消息,二皇子怎么会不担心。 “而且,父皇还想要大皇兄回来。”二皇子脸色沉重。 姚妃皱了皱眉,“你父皇不是让大皇子直接去边境了吗?” “我不知道,是林大人跟我说的,父皇让人传了一道密旨出去。” “本宫知道了。”姚妃闭了闭眼睛。 二皇子:“母妃,来日方长,如果沈岁安真的是害死广宁的凶手,我以后也不会放过她的。” 姚妃自嘲冷笑,“等她去了南朝,你还要如何对付她。” “我去想办法平息外面的流言。”二皇子说。 上京城的流言再怎么沸沸扬扬,都影响不了南朝使者。 南朝使者带来了不少阮皇后送给沈家的聘礼。 “沈老太爷,皇后娘娘的意思呢,以前王爷给的聘礼,是他自己攒的,娘娘作为婆家,不能一点聘礼都没有准备,这些都是按照王爷该有的规格准备的聘礼。” 沈老太爷望着厚厚的一本清单,不用打开都知道是极为丰富的。 “我们娘娘还想请老太爷和老夫人,还有太太和少爷们到南朝,娘娘想要亲自感谢您几位这些年对王爷的照顾。” 沈老太爷和老夫人对视一眼,“使者大人,我们……只怕不容易离开上京。” “老太爷不必担心,我们会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使者说道。 待使者一走,沈家众人也陷入沉默。 “老太爷,二爷是工部侍郎,他不能离开上京城的。”沈二太太为难地开口。 沈老太爷颔首,全家都去南朝并不现实,而且沈家的根基本来就在这里。 姜氏说,“岁岁不是说了吗?只是去暂住一段时间,后面就好了。” “二房就留下,如今外面的传言怎么也会让宫里忌惮的。”沈老太爷说。 “那我让人去收拾行装,这几天就该启程了吧。”姜氏道。 沈老太爷点头,“去吧。” 有了皇上的手谕,沈岁安离开上京城并没有多少阻碍,以前与她交好的闺中友人,这几天都来给她饯行。 她这一走,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直到她离开上京城,姚妃都没有再召见她了。 “王妃,您说的那位屠夫,已经将他送出雍朝,而且他容貌已经大不相同,再也不会有人认出他了。”凝霜低声说。 那就好。 如果让姚妃找到他,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帮他接近广宁,根本招供不出沈岁安。 沈岁安只是不想他被姚妃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就像如今还没死的宋秀枝。 第344章 姜还是老的辣 一直到离开上京城,沈岁安才想起被她忽略的一件事。 “青素,这次使者前来,怎么没有提到要放了贺景尧?”沈岁安低声问。 “王妃为何如此问?”青素诧异问。 她左右环顾一眼,“贺景尧不是已经被王妃杀了?” 沈岁安微微眯起眼睛,“消息传到南朝,是说贺景尧被我杀了?” 青素听到沈岁安的话,便知她们得到的消息有误了。 “姜还是老的辣。”沈岁安轻笑出声。 “贺景尧的确是被我抓住了,但被皇上派人带走了,如今还关在镇抚司的诏狱里,死是没有死,但活得不怎样。”沈岁安说。 如果没有猜错,皇上就是想留着贺景尧,到时候还能够以贺景尧威胁贺知源。 皇上虽然是放她离开了,看似心胸宽厚,可对陆渊依旧没有完全放心。 否则他就不会让人带走贺景尧,而是让沈岁安把他给杀了。 “奴婢以为贺景尧早就死了,不然就该在上京就把他解决了。”青素有些懊恼。 沈岁安说,“镇抚司没有那么容易进去。” 相信在他们离开上京城之后,皇上就会将贺景尧放出来,再找御医给他医治双腿。 她就疑惑怎么会关押到镇抚司,是想让贺景尧以为要废他的人陆渊的意思? “奴婢听说雍朝如今都是二皇子监国,皇帝不是快驾崩了吗?”青素说。 沈岁安也不清楚皇上如今是怎样的情况。 上次进宫谢恩,她也只是在养心殿外面磕头,接着就去见姚妃了。 皇上的身体应该是油尽灯枯了。 否则不会对南朝这么大的善意,这么轻松就让她带着沈家人离开。 是担心他驾崩之后,年轻气盛的二皇子会压制不住朝堂,而南朝又有可能毁约起战事吧。 “不管了,能抓贺景尧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只要贺景尧还敢犯贱的话。 青素掩嘴一笑,“王妃真飒气。” 颇有皇后娘娘年轻时候的风范呢。 “王妃您莫要忧思太多,等回到南朝,万事都有娘娘做主。”青素拿着毛毯,替沈岁安盖上双腿。 如今王妃最重要的就是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 沈岁安莞尔一笑,“嗯。” …… 南朝。 虽然皇上是同意设立镇抚司了,但把二皇子也塞了进来,还给他封了个副指挥使。 镇抚司挂牌的第二天,王都城里通过各种手段想要到镇抚司谋差事的没有上百也有几十。 全都是不学无术的纨绔。 符今渊还没说什么,阮以朗和符今翊气得破口大骂。 “这些人能做什么事,全都是酒囊饭袋,不是纨绔就是废物,每天不是在花楼喝酒玩姑娘,就是招猫逗狗没点正经事,他们来镇抚司能做什么!”阮以朗在赶走第二十七八纨绔之后,气得快暴走了。 符今翊气鼓鼓地坐在一旁,“大哥,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还想把人收下。” “如果不收下,镇抚司就没人了。”符今渊淡淡地说。 这几天他也看出来了,皇上并不打算给他能用的人才,美其名曰让他自己挑选得用的。 他要怎么挑选? 真正有能力的人,根本没想过要进镇抚司,都清楚镇抚司不得皇上看重,进来等于自毁前程。 来谋混的纨绔也不过是被挑唆来玩一玩的。 “明日不管来什么人,先收下。”符今渊说。 “实在不行,我去军中挑几个人给你用。”阮以朗说,“先把镇抚司撑起来,至于其他的,再慢慢来吧。” 阮以朗:“皇上分明就是故意的,他就是要你无人可用,最后镇抚司在你手中成了笑话,他在顺理成章安排他的人进来,镇抚司不就成了他笼络皇权的枪吗?” 以前的陆渊,就是雍朝皇帝替他监管朝中大臣的,符帝肯定也想有这样一个镇抚司。 符今翊:“哥哥,镇抚司需要多少人?” “镇抚司共有九个司处,各有各的职责所在,每个司都有数十人。”符今渊说。 九司有负责监察京中百官的,有负责情报收集和分析的,还有暗卫负责保护皇上,更别说其他处理案子和诏狱的。 拢共加起来也要两三百人才能够完成整个镇抚司的运作。 “皇上不可能将整个镇抚司都交给你掌控的。”阮星临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些还想要前途的子弟,肯定不愿意进入镇抚司。” “王爷,你需要调教一批人手出来。” “大舅舅。”符今翊立刻站起来,“那你有办法吗?能不能帮大哥啊?” 阮星临无奈看了他一眼,“殿下,皇上不会答应的。” “招揽人才的事,急于一时没有用。”符今渊说,“纨绔也能训练出来的。” 在雍朝的镇抚司里,以前也不是没有收过纨绔,最后也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高手。 “你们啊,没有王爷的经验丰富,听王爷的去做就好了。”阮星临说。 “后面需要想其他办法的时候,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那二皇子怎么办?他是副指挥使。”阮以朗问。 符今渊淡淡一笑,“他能坚持下来就行。” 阮星临笑道,“去接王妃的使者已经启程了,不久以后,你们就能夫妻团聚了。” “嗯。”符今渊眼中多了几分笑意。 “还有个惊喜。”阮星临笑着道。 符今渊疑惑地看他。 阮星临拍了拍他的肩膀,“王爷,你快要当父亲了。” “什么?”符今渊愣住。 符今翊哇了一声,开心得差点蹦起来,“那我是不是要当叔叔了?” “母后要当祖母了!”符今翊开心地叫道。 符今渊想起他离开雍朝之前,有一次忘记泡羊肠套。 居然就…… 他的心突然有些慌,“他们到哪里了?我去接岁岁。” “你就别去了,为了以防万一,皇后娘娘特意让他们走另外的路,有皇后娘娘派去的精兵,王妃会平安到来的。”阮星临说。 符今渊嘴角忍不住上扬,后知后觉地感到欣喜。 “大哥,这事不会已经传到皇上那儿了吧。”阮以朗问。 “不可能,使者都是皇后娘娘派去的,他们的消息只传给我和娘娘。”阮星临说。 第345章 小贺大人,让你受难了 如沈岁安所料的一样,在她们离开之后,二皇子就下令让人将贺景尧放了出来。 让御医给他医治双腿。 只是因为伤势太久没有处理,需要割掉腐肉在重新治疗。 贺景尧经历了生不如死的疼痛,在去了半条命之后,终于才清醒过来。 望着差点就被截肢的双腿,他对沈岁安的仇恨此时到达了巅峰。 但凡他活着回到南朝,他都要把自己遭受的一切百倍千倍地奉还给沈岁安这个贱人。 “小贺大人,让你受难了。”二皇子神情诚恳,满脸惋惜地对躺在床榻上的贺景尧说着。 贺景尧被疼痛折磨得瘦骨嶙峋,整个人已经脱相,再没有往常风流倜傥的模样。 他目光阴鸷森然地盯着二皇子,只觉得对方如今就是猫哭耗子。 雍朝这些人,全都跟陆渊夫妇一样,没一个好东西。 “我也不知沈岁安让人将你关在镇抚司,你知道的,镇抚司被陆渊管得跟铁桶似的,一直到最近让人重新整顿,才知道小贺大人的被关起来折磨。” 贺景尧没有说话,眼睛透出渗人的冷意。 “沈岁安如今已经前往南朝了,她日后就是你们南朝的王妃,小贺大人,你放心,在上京城不会再有人能关着你了。”二皇子说。 “你也没安好心。”贺景尧的声音沙哑。 二皇子笑了笑,“我再怎么不安好心,不也给你疗伤,御医说了,你这双腿要是再拖了几天,那就得锯掉了,不然人都要没了。” 贺景尧面无表情地看他。 “好好养伤,你这两条腿……伤得太重了,一时半会儿也没那么快好的。”二皇子说。 听到这话,贺景尧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膝盖。 “等你能下地走路,我会让人送你回南朝,毕竟我们两国如今有盟约。”二皇子含笑道。 贺景尧又不蠢,他知道这个二皇子救他必然有目的。 “你是担心陆渊以后对你有威胁吧,想让我回去南朝对付他。”贺景尧嘲讽地问。 二皇子轻笑,“难道我不治好你的伤,你回了南朝就不对付他们夫妇了?” 贺景尧抿嘴不语,的确,他回了南朝,一定要找机会弄死沈岁安。 “你知道陆渊是怎么做到镇抚司指挥使的位置吗?”二皇子慢悠悠地问。 “他在陆家的日子是一点都不好过,从小就被陆家其他人看不上,第一次见到他,他躲在角落里,身上穿的连平民家小孩都不如。” “陆楚申还不让他去族学读书,把他当奴仆一样养着。” “可即便如此,他还能在十三岁的时候加入军营,成为萧大将军的徒弟,你们只知他是镇抚司指挥使,却不知他还上过战场吧。” “我拉拢他这么些年,是打算以后重用他的,没想到啊,他居然是南朝的王爷。” “小贺大人,即便我如今救了你,日后你回到南朝,未必斗得过陆渊。” “你们都太小看他了。”二皇子叹了一声。 “好好休息,小贺大人,有什么需要跟伺候的人说一声。” …… 南朝。 镇抚司自成立之后,便成了上京城各世家关注的对象。 眼见去谋差事的全是纨绔,一个有用的人都没有,贺知源阴沉许久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贺大人,这镇抚司未必能成事,今天宸王把去报名的十几个纨绔全收进去,就东伯侯家的小儿子,那个整天在花楼养花魁的浪荡子,居然也进去了。” “他能去做什么,去镇抚司开花楼吗?” 贺知源拧眉,“宸王把去报名的纨绔收下了?” “是的,大人,咱们看中的几个有出息的,全都看不上镇抚司。” “给二皇子送两个可用的,宸王撑不起镇抚司,那就把镇抚司给二皇子。”贺知源淡淡地说。 “殿下手底下能用的人有的。” “让齐仲北去镇抚司,让他跟在二殿下的身边。”贺知源道。 镇抚司是皇后跟太子想要成立的,要是宸王撑不起来,那真是一个笑话了。 “是,大人。” “去雍朝的使者到哪里了?”贺知源问。 “这……”几个幕僚面面相觑。 犹豫片刻,才低声说,“我们的人跟踪到半路,就……就跟丢了。” 贺知源冷哼一声,他就知道阮丹阳会来这招。 “让你们找的人找到了吗?”贺知源问。 “找到了,如今人就在王都城,大人,要什么时候给宸王送去惊喜?” 贺知源的眼中闪过阴狠的暗芒,“你们在城外守着,看到王妃的轿辇出现,就把她们送去给宸王。” “众目睽睽之下,让所有人看清楚符今渊的真面目。” “还是大人高明。” 时间转瞬即逝,在符今渊收够了王都城四十名无所事事的纨绔或是地痞,他开始在王都城之外的地方招揽人才了。 纨绔能成什么事? 等着看笑话吧。 符帝听说了这件事,还特意去坤宁宫找阮皇后。 “毕竟南朝与雍朝不同,朕觉得,宸王还是不能胜任指挥使,要不再重新挑个人?” 阮皇后真是烦死皇帝这张幸灾乐祸的嘴脸。 虽然他努力克制,可她一眼瞧出他是来做什么的。 “皇上的旨意不能朝令夕改吧,这才几天啊,你就觉得他做不好。”阮皇后淡淡地说。 符帝笑了笑,“朕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皇后你应该去看他挑的都什么人,宸王或许武功不错,但看人嘛,还需要再历练。” 阮皇后真想把手里的茶盏糊到皇上的脸上。 “禹儿就做得不错,手底下已经有好几个能用的人,能文能武的。”符帝含笑说。 “二皇子的人是皇上安排的吧,皇上,那你是觉得臣妾要不要也给宸王安排些人手呢?”阮皇后面无表情地说。 符帝:“说好让宸王独立完成镇抚司的建立,皇后,你不能插手。” 要是皇后插手,那镇抚司以后还能听他的吗? 阮皇后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前往南朝的使者回来了。”青狸走了进来,恭敬地回禀。 她的儿媳妇回来了! 阮皇后脸上终于露出愉悦的笑意。 第346章 我们是王爷的妾室 望着前面巍峨的城门,沈岁安依旧没有一点踏实感。 按照她这两年对姚妃的了解,她不可能就这样放自己离开的。 看她报复宋秀枝的手段就能看出来,姚妃其实是睚眦必报的人。 所以,当陆渊以前的两个姨娘跪在的轿辇前面,哭着求她大发慈悲,给她们一个安身之所,沈岁安才终于有了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王妃,求求您,不要把我们赶出去,我们一定不敢出现在王爷面前,只求有一处安身之所。”林姨娘身着素白长裙,小脸冻得通红,给她娇媚添了几分柔弱。 看着真是格外惹人心疼。 关月跪在林姨娘的旁边,她只是默默流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岁安,心中嫉恨翻滚。 她本来有兄长对陆渊的救命之恩保驾护航,她坚信日久生情,只要相伴久了,陆渊总会对她生出情谊,不会只是当个摆设的妾室。 要不是沈岁安挑拨离间,故意揭穿她没有给前嫂子银子,陆渊怎么会一怒之下将她送走。 她为什么要拿银子给邓氏,都已经改嫁的女人了,生的又是不值钱的女儿,她凭什么拿大哥用命换来的银子去养邓氏和她的姘头。 沈岁安这个贱人,多管闲事,让她不但失去陆渊,还失去傍身的银子。 好在老天有眼,她以为这辈子要被困在那破庄子一直到死,居然还有人去将她带了出来。 还告诉她,陆渊原来是南朝的王爷,如今已经认祖归宗。 她在路上又遇到林姨娘,才知道对方也是要去南朝找陆渊的。 凭什么让沈岁安一个人独享荣华富贵,她和林姨娘也都是陆渊过了明面的妾室。 沈岁安能成为王妃,她难道就不能当侧妃吗? 两个姨娘如弱柳扶风地跪在前面,吸引不少周围来来往往的百姓驻足,听说是刚赐封的宸王家的小妾,全都两眼发光地看过来。 使者们面面相觑,转头看向马车里的沈岁安。 姜氏此时也白了脸色,担忧地望着女儿,“岁岁,怎么办?” 这两个贱蹄子,什么时候不来找事,偏偏在岁岁刚回到南朝王都城的第一天出现,这不是要把岁岁推进火坑吗? 她们分明是想陷沈岁安于不义,让所有人以为她善妒,容不下陆渊的妾室。 沈岁安抬手安抚姜氏,“不用担心。” 她挺直了腰板,睇给凝霜一个眼神。 凝霜和芙蕖一人一边掀开马车的帘子,扶着沈岁安出现在车辕上。 沈岁安今日穿的是一件雪缎银丝绣梅长裙,银丝在阳光下光芒流动,外面罩着洁白如雪的狐皮大氅,显得她清雅不失端庄高贵,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眸淡淡地看向跪在车下的两人。 “我的夫君的确曾有两个妾室,一个是姚贵妃所赐的宫女林氏,在陆家遭难时,她已经卷了钱财销声匿迹,一个是夫君同僚亲妹,因贪墨兄长遗孀孤儿的银两,被我夫君厌弃发卖,不知道是不是你们?” “抬起头让我瞧一瞧。” 林姨娘和关月听到这话,脸色皆是一白,不可思议地抬起头。 沈岁安居然敢就这么承认她们的身份? “哦,还真是许久未见的林氏和关氏。”沈岁安轻笑出声。 陆渊和沈岁安从陆家搬走的时候,林姨娘已经和小程姨娘交好,两人正在暗中谋算着陆家的钱财,虽然陆家是不如以前风光,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所以林姨娘口口声声说要留下服侍老夫人,并不跟沈岁安他们去麒麟巷。 后来陆家被下旨抄家时,林姨娘就趁乱卷了不少钱财逃走。 至于关月,早在陆渊将她送去别院,就去官府除去她良妾的身份,早就让她户籍归还关家了。 但这两个人如今往这里一跪,着实是让人觉得恶心。 姚妃真是好手段。 “王妃,奴婢之前是做错了事,但奴婢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奴婢……”林姨娘哀哀切切地开口。 沈岁安摆了摆手,“虽然你们两个一个见钱眼开私自逃离,一个贪得无厌无情无义,但既然你们都刻意在这里等着我了,我总不能让你们就这么一直跪在这里。” “使者大人,麻烦你将她们送去官府,查明她们的是否有路引,贱民之身是不可能离开雍朝的,千万别是潜进来的细作。” 林姨娘和关月猛地站起来,“沈岁安,你血口喷人,我们早就是良民,怎么会是贱籍……” “口说无凭,如何让人信服。”沈岁安说,“以后随便来两个人就说是王爷的妾室,那王府还住不住得开了。” “押下去。” “我可是王爷的妾室,你凭什么处置我,我要见王爷。”关月终于忍不住开口叫了起来。 周围的百姓窃窃私语。 “要是正经妾室,怎么会独自来到王都城,还偏偏在这个时候跪在城门外,这哪里是要求主母可怜,分明是来添堵的。” “王妃还是太良善了,根本用不着押去官府,就地打死就行了。” “你们不觉得是王妃善妒吗?” “你瞎啊,王妃用得少嫉妒她们呀。” “……” “岁岁,你今日第一天到王都城,不要闹得太难看。”马车里的沈老夫人低声道。 沈岁安当然不想闹得难看,但如果她今日忍气吞声了,明日她在王都城才会更加寸步难行。 “岁岁。”人群后,符今渊挺身而立,目光深邃隽永地望着她。 “是王爷,长得真是好看啊。” “原来这就是宸王。” 周围百姓的议论声像是被屏蔽,此时的沈岁安只看得到一步步向她走来的男人。 “王爷,救我……”关月一看到符今渊,猛地就要扑上来。 符今渊目光森冷地看她一眼,对身后的阮以朗道,“小舅舅,这两人一定不会自己出现在王都城,带回去审问,说不定能问出点什么。” 阮以朗冷哼,怎么会看不出今日这一出是冲着宸王和王妃来的。 “嫂嫂,是我,我来接您了。”符今翊从哥哥的身后钻出来,一下子就蹿到沈岁安的面前。 沈岁安望着气色红润的符今翊,终于露出喜悦的笑,“多谢太子殿下。” 第347章 婆媳见面 符今渊伸手拎着弟弟的衣领,将他从沈岁安的身边给拉开了。 他目光灼灼地打量着思念许久的妻子,视线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就挪不开了。 “贤婿,你总算来了。”姜氏察觉到外面的声音有些不寻常,悄悄掀起帘子,看到女婿的身影,她激动地热泪盈眶。 “见过岳母。”符今渊对姜氏依旧恭敬。 阮以朗低声道,“先进城,一会儿还要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符今渊这才克制心中的念想,只是上前伸手将沈岁安重新抱上马车,在她耳边低声道,“先回家。” 在前面的使者们见事态已经稳定下来,皆是松一口气。 要是宸王妃刚回王都城就出了差错,皇后娘娘肯定要怪罪他们的。 至于林姨娘和关月,早已经被人捂着嘴送去官府了。 虽然的确对宸王和王妃的名声有影响,但这个影响很容易就能消除的。 随着马车进入城内,围观的百姓也都散开了。 “看来这位宸王妃也不是能轻易拿捏的女子。”城墙上,有两人遥望着刚才的一幕。 说话的是符禹铉。 贺知源今日特意来这趟,就是想看抓走他侄子的女子究竟生得何模样。 到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出好戏。 “再怎么能耐,终究是个女子,还能翻天吗?”贺知源骨子里对女子有天然的 鄙夷。 符禹铉却不这么想,他从小在宫里长大,见过权力几乎要跟父皇平衡的阮皇后,他觉得女子也有可能厉害到无法掌控的程度。 “贺相,难道你认为皇后翻不了天吗?”符禹铉问。 “……”贺知源嘴角往下压了压。 阮丹阳是他这辈子遇到最大的对手。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他想要得到的,早就已经在手中了。 “殿下,你也看到了,太子与宸王是亲兄弟,他们的关系融洽,对你来说是最不利的,有了宸王,太子和皇后如虎添翼,对我们来说更难了。”贺知源低声道。 而他的侄子至今音讯全无,看样子宸王妃也没有把他带回来南朝。 符禹铉说,“我尝试过了,但宸王这个人油盐不进,他刚认回生母跟兄弟,正是感动的时候,这时候挑拨并没有用处。” 贺知源皱了皱眉,“听起来殿下似乎有了主意?” “要宸王跟太子离心,其实也不是很难,这世间情字最动人心,除了男女之爱,还有母子之间的爱。” “若是皇后一味偏心其中一个儿子,你猜另外一个儿子能平衡吗?” “更何况如今宸王妃回来了,看样子也是个强势的,皇后能喜欢这样的儿媳妇吗?” “贺相,我们不必着急,且耐心等待吧。”符禹铉说。 贺知源望着二殿下的目光透出几分欣慰和赞赏。 “那就听殿下的安排。” 符禹铉又道,“对了,小贺大人还没消息吗?我派去的人至今都没找到他,或许并不是宸王妃将他抓走了。” 提到侄子,贺知源心口的怒火就腾腾上涨。 他叮嘱过贺景尧多少次,不要亲自行动,不要过于轻敌,他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贺知源叹息:“下官的线人传了消息回来,人的确是被宸王妃抓住了,也被重伤了,但最后被禁卫军带走。” 他在等着,觉得一定会有人找上他的。 符禹铉啧了一声,“这么厉害的女人,宸王是怎么看上的。” …… 沈岁安他们先回了王府梳洗,稍作休息之后,才进宫给帝后请安。 “这王府……真气派。”姜氏忍不住感叹。 她也不想显得没见过世面,毕竟在上京城,他们沈家的宅子也不小,但跟王府相比,那是完全比不了的。 且不说王府的占地面积有多大,就说这处处彰显的精致华贵,可见建府之人的用心。 “这是母后挑选,让人修葺给我们的。”符今渊牵着沈岁安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 沈岁安抿唇一笑,“看得出母后对你的用心。” “我带你去主院,里面许多东西也是母后为你挑选的。”符今渊说。 他想打消沈岁安心中的忐忑,想告诉她,阮皇后对她是很喜欢的。 沈岁安抬手摸着他的脸庞,他瘦了。 虽然成了王爷,日子比以前更加金尊玉贵,但应该在南朝的每一天也不太轻松。 “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低声道。 符今渊低头在她的唇角亲了亲,哑声说,“没关系,以后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说。” 沈岁安眼中盛满了柔情蜜意。 她拉着他的手贴在肚皮上,“是不是很惊喜,很意外?” 符今渊有些紧张,手脚都僵硬了,生怕自己不小心伤着她。 “孩子闹腾吗?有没有让你受累?”符今渊只心疼她,他不在她身边,不知吃了多少苦。 沈岁安摇了摇头,“我觉得这孩子应该是乖巧可爱的女儿,一点都不闹腾,反倒是很乖巧。” 从她怀孕到生,竟一点作呕或是不舒服都没有。 就……吃好喝好还睡得好。 脸都圆了一圈。 符今渊将她圈在怀里,“那肯定是像你的。” 沈岁安轻笑,“要是像我的话,那就听闹腾的。” “王爷,王妃。”青素站在十几步远的地方笑盈盈地行礼。 “热水准备好了,请王妃先更衣。” 沈岁安含笑看他,“我去更衣,一会儿还要进宫。” 再次出门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阮皇后在宫里翘首以盼。 得知城外发生的事,她目光冷冷地看向符帝。 “你这么看着朕是什么意思?”符帝恼怒地问。 “朕会用这么低级的手段吗?你怎么不怪自己的儿子到处留情,惹来一身麻烦。” 阮皇后冷笑,“宸王跟你不同。” 符帝大怒,“皇后,你越来越不懂规矩了,你眼中还有朕吗?你……” “宸王,宸王妃求见。”坤宁宫外,终于传来阮皇后期盼的传唱。 阮皇后懒得理符帝,“快请他们进来。” 符帝一口气不上不下,被憋得难受。 看到宸王牵着宸王妃进来,他黑着脸哼了一声。 第348章 你们都很好 第348章 沈岁安被上座的帝王的冷哼声惊了一下,抬眸看了一眼。 终于明白阮氏和阮星临他们为什么见到陆渊的第一眼,便认出他就是阮皇后的儿子。 不过,她觉得陆渊比符帝更英俊正气。 符今渊比她淡定从容多了,似乎符帝的黑脸不是对着他,依旧带着沈岁安跪下行礼。 应该是见的多了,所以习惯了吧。 不等符帝说话,阮皇后已经开口,“宸王妃是双身子,不必磕头行大礼了,你们的心意,皇上和本宫都知道的。” “来人,看座。” 两个宫女便扶着沈岁安在一旁坐下了。 “……”符帝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 他发现阮皇后如今说越发不给他面子。 简直岂有此理。 大逆不道! “哼!”符帝重重地哼了一声。 “今日城门外是怎么回事?不过两个妾室,带着一起回来便是了,拈酸吃醋反而添了笑话,实在不是一个宗妇的气度。” 沈岁安露出诚惶诚恐的神色,“父皇教训得是。” “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宸王是皇室血脉,为皇室开枝散叶是本份,你身为……”符帝沉着脸,准备给沈岁安讲一番大道理。 这话其实也是说给阮皇后听的。 不过,阮皇后并不怎么耐烦听下去。 “皇上,就算要纳妾,那也要看人品的,刚才官府送来两个女子的口供,她们都已经招供了。”阮皇后打断符帝的话。 符帝后面还有长篇大论的训斥没说完,被阮皇后打断有些不悦。 “什么?” 阮皇后声音温和,“那个姓林的女子招了,是有人给了她银子,将她们送到南朝,让她们想办法败坏宸王的名声。” “而且……她肚子还有两个月的身孕。” “皇上,宸王在南朝都不止两个月了,他不可能让这个女子有孕的。” 符帝:“……” 沈岁安倒是没想到林姨娘已经有身孕了,她诧异地挑了挑眉。 “既然如此,那朕就给宸王重新挑选几个侧妃。”符帝道。 “这世上的确很多男子都喜欢左拥右抱,但也有的男子与妻子守望相助不离不弃的,皇上,这种难得可贵的夫妻之情,您是不会懂的。” “在民间,当公爹的若是总插手儿子后宅的事,是要被取笑的。”阮皇后依旧声音柔软。 可说出来的话却差点把符帝气得瞪眼。 “皇后什么意思?朕还不能给宸王赐两个侧妃了?”符帝怒道。 阮皇后轻笑,“自是可以的,臣妾不是为了您的威严着想么。” 沈岁安低着头,她真的需要非常克制才能努力忍住别笑出声。 “皇上,臣不纳妾也不需要侧妃。”符今渊皱眉说道。 “你是王爷,是要为皇室开枝散叶的。”符帝不悦地看他。 符今渊眼眸沉沉地看向符帝,与他对视着,“臣不想后宅不宁,导致子嗣有可能流离失所。” “……”符帝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所有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个宸王竟然敢嘲讽他。 可这是事实。 他对这个长子是充满忌惮,当时他怕极阮氏会杀了他,直接拥护幼帝登基。 沈岁安柔声开口,“儿臣在雍朝的时候,便听说王都城繁华似锦,今日进城时,才发现真是名不虚传。” “皇上,您不是还要去处理公务?”阮皇后柔声问。 今日因为第一次见儿媳妇,她已经对他非常忍耐了,这么善解人意温柔可亲第对他,希望皇上能够见好就收。 符帝下马威没有成功,反而在儿媳妇面前失了威严。 “朕先去处理公务。”符帝黑着脸起身。 走了两步,他又呵斥符今渊,“你的镇抚司究竟怎么回事,怎么进招些纨绔进去。” “那些人能做什么事,你别把镇抚司搞得一团糟。” 符今渊今日心情好,不想在这种小事跟符帝争吵。 “皇上教训得是,臣一定会用心教导他们。”符今渊说。 “你说什么?你要教那些纨绔,他们要是能教得好,怎么会是被别人叫一声废物,宸王啊,你太自负了,将来是要吃亏的。”符帝沉声教训着。 符今渊笑了笑,“臣会再招揽更有用的人才。”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符帝心中更加烦闷。 他大步离开坤宁宫。 果然,他和坤宁宫是犯冲的,每次过来都不会有好心情。 阮皇后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下。 沈岁安眼尖发现那茶杯有几道裂痕。 “宸王,你去找太子说话吧,本宫传授几句孕期该注意的事给岁岁听。”阮皇后含笑对符今渊说。 “是。”符今渊垂眸看了沈岁安一眼。 待儿子离开,阮皇后对着沈岁安招手,“我们到里面去说话。” “是,母后。”沈岁安柔声地应着。 阮皇后握住沈岁安的手,她听太子形容过沈岁安,虽然没有见过,心中已经很是喜欢。 如今见面了,她对这个儿媳妇的满意就是十分了。 “母后,对不起,今日林氏和关氏的出现,是我疏忽了。”沈岁安内疚地说。 虽然她反驳了林氏和关月,但多少还是让陆渊的名声受到影响。 “这怎么能怪你,她们要不是被人刻意送到南朝,凭她们,能在你之前就在王都城守着吗?”阮皇后说。 “你处理得很好,不过,她们不知道是被谁送来的,幕后的人隐藏得很好。”阮皇后说。 除了姚妃,沈岁安想不出还有谁能做到。 “岁岁,本宫想跟你说一声谢谢。”阮皇后低声道。 沈岁安错愕,“母后?” “虽然你和宸王是赐婚的,但你不曾嫌弃他的出身,本宫知道他那时候在陆家的处境,别人也看不起他的身世。” 想到儿子从小受过的苦难,阮皇后忍不住哽咽。 她是真的感激沈岁安,看到她跟儿子之间的情感,那是装都装不出来的。 “不是的,母后。”沈岁安轻声说,“是夫君很好。” 阮皇后轻笑出声,“你们都好,以后就安心在王都城住下,不必害怕任何人,一切有母后在。” 第349章 家宴没有他的位置 阮皇后留了宸王夫妇在坤宁宫用膳,让人去东宫把符今翊也请过来了。 外面飘着细雪,殿中暖意融融。 一家子围着热锅,没有什么食不语的规矩,这是坤宁宫从所未有的热闹和温馨。 在旁边伺候的几个宫女忍不住就红了眼眶。 她们的皇后娘娘真是太不容易了。 从嫁给还是太子的皇上之后,从来没有像今日笑得如此开心。 皇上偏宠柳贵妃,与皇后娘娘的关系犹如水火。 这些年,如果不是皇后娘娘足够强大,还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可娘娘再厉害,每天晚上都辗转难眠,她们都知道她是想念下落不明的大皇子。 如今好了。 大皇子不但活着回来了,太子殿下看着也比以前更健康活力,皇后娘娘的好日子终于来了。 在乾清宫刚批完奏折的符帝望了望外面的天色。 宫人上前低声询问,“陛下,可要摆膳?” “去柳贵妃那边传个话,朕过去用膳,再去把二皇子也叫过来。”符帝吩咐。 “是。” 两个宫女拿着大氅过来给符帝穿上。 “宸王他们出宫没?”符帝随口问。 宫女:“回皇上,宸王和宸王妃在坤宁宫用膳。” 什么?! 符帝的脸色沉了下来。 阮丹阳什么意思! 他们一家团聚,连知会他一声都没有,虽然他不一定会去坤宁宫,但他可以不去,皇后却不能不来请他。 符帝越想越气。 “去坤宁宫!”他冷声命令。 宫人们都是一愣。 皇上都多久没有在入夜之后去坤宁宫了,而且刚才都传旨给柳贵妃,这半道去找皇后还真是第一次。 “陛下,那贵妃娘娘那……”大太监苏忠诚小心翼翼地开口。 符帝冷冷看他一眼。 苏忠诚伺候符帝多年,可还是不太明白皇上这一眼是几个意思啊。 皇上摆架坤宁宫,不但让皇后娘娘愉悦畅快的心情突然急转直下,连已经精心打扮,且准备一桌子符帝喜欢的菜式的柳贵妃都愣住了。 “你说什么,皇上去哪儿了?”柳贵妃惊讶地问。 宫女百合小声说,“回娘娘,皇上他……去坤宁宫了。” 柳贵妃轻笑,“不可能!” 皇上去哪个宫殿都有可能,绝对不可能去坤宁宫。 当初要不是阮皇后灌醉皇上,皇上都不可能跟皇后生下两个儿子的。 “娘娘,是真的。”百合小声说,“听说宸王和宸王妃留在坤宁宫用膳,皇上听说之后,就说去坤宁宫了。” 柳贵妃的脸色变了变。 另一把宫女莲花嘀咕:“皇后居然用这样的手段勾引皇上,真是……” “宫里谁都有可能勾引皇上,唯独皇后不可能,她也不会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柳贵妃没好气地说。 在别人眼中,柳贵妃和阮皇后是势不两立的。 其实柳贵妃都是尽量避免和阮皇后冲突,她觉得阮皇后……随时能一掌把她劈死。 贺知源也警告过她,不要在宫里恃宠而骄去挑衅皇后,否则他也保不住她。 “贵妃娘娘,那您要先用膳吗?”百合问。 柳贵妃说,“先把菜温着,等皇上来了再上菜。” …… 符帝让坤宁宫外面的宫人不许开口,他站在殿外听着里面的动静。 太子欢快的笑声传出来,也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把皇后也给逗笑了。 “小泼猴,就你哥哥愿意惯着你。”阮皇后笑骂一声。 “是呀是呀,有哥哥真好。”符今翊嘿嘿地笑着,“如今我不但有哥哥,还有嫂嫂,再过不久,我就要有小侄子了。” 符今渊挑眉,“小侄女。” 阮皇后点头,“没错,本宫也希望有个贴心的小孙女。” “反正我都喜欢,到时候我就带着他们去骑马,给他们买冰糖葫芦松子糖水晶糕……” 符帝心里嘀咕,这不是太子喜欢的吗? 还有,生什么小侄女,当时要生儿子才是传宗接代。 不对不对,他的第一个孙子最好是禹儿所出,怎么能是宸王呢。 “皇上,您不进去吗?”青狸注意到皇上站在门边半天,她露出恭恭敬敬地微笑。 符帝被身后的宫女吓了一跳。 殿中的阮皇后和符今渊对视一眼。 他们都察觉到符帝出现,只是对方不进来,他们就当不知道。 “朕只是路过坤宁宫,过来瞧一眼。”符帝轻咳一声。 听到符帝的声音,殿中的阮皇后只好起身。 “都平身吧。”符帝瞟了一眼桌面,只有残羹剩饭了。 这家宴是完全没有他的位置。 “皇上用膳了吗?”阮皇后明知故问。 “朕要去陪……太后用晚膳。”符帝冷着脸说。 阮皇后哦了一声,“让御膳房给皇上准备些宵夜,太后这个月茹素,怕皇上到了夜里会饿得睡不着。” “快要宵禁了,宸王,你怎么还在宫里?”符帝声音陡然威严起来。 符今渊:“还有半个时辰,来得及回府。” “哥哥,我送你们出宫。”符今翊立刻说。 阮皇后把他拎了回来,“你嫂嫂刚回来,还需要好好休息,你别去添麻烦。” “还有,你几天得功课没做了?” 符今翊脸上的笑容垮了下来,“母后,我怎么会是给嫂嫂添麻烦呢,嫂嫂初来乍到,肯定需要有个人给她介绍王都城,我就是……” “你一个出宫次数连十个手指都能数得过来的,想跟你嫂嫂介绍什么?”阮皇后问。 符今翊嗷了一声,本来想搂着阮皇后的肩膀撒娇,看到符帝越来越黑的脸,他只好把后面的嗷嗷叫收了回去。 “你是太子,整天跟个孩子似的,成何体统,一点稳重都没有。”符帝没好气地呵斥。 “父皇,儿臣年纪也不大啊。”符今翊小声说。 “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领着差事了,你会做什么!别整天跟你母后撒娇,你不是孩子了。” 符帝骂着。 符今翊捂着胸口,“疼,好疼,我好像又要吐血了。” “……”符帝想起上次被喷了一身的血,脸色瞬间铁青。 符今渊:“皇上,太子上次旧疾发作,好不容易才养好了,御医说不能再受刺激。” 符帝气得拂袖离开。 第350章 忘记什么事了 小太子最终还是没能如愿跟着哥哥出宫。 沈岁安靠在符今渊的怀里,两人都没有说话,仿佛这样彼此相依,便已经能够将所有的思念都告诉对方了。 “对了,你名字改了吗?”沈岁安轻声问。 “嗯,符今渊。”他说。 沈岁安笑着点头,“上京城那些人听说你是南朝王爷了,全都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了。” “姚妃可有为难你?”符今渊问。 “明着刁难没有,还给我送了两个年轻貌美的宫女,说是了解南朝,到了这儿能给帮助呢。”沈岁安笑着道。 符今渊皱眉,“你带来了?” “我带回去之后,让人套她们的话,那叫甜香的是二皇子的人了,我离开之前给她安置了个小院子,方便二皇子日后去找她。” “另外一个瞧着比较稳重,我便带着回来,府里不差个下人的房间,会有人盯着的,我也想知道,姚妃还想做什么。” 就不知姚妃什么时候发现二皇子把甜香养在宫外。 沈岁安忍不住笑出声。 随即她又想起在雍朝听到的消息。 “听说宸王要另娶王妃了?”沈岁安秀眉一挑。 符今渊闷声笑出声,在她的额头亲了亲,“放心吧,我不敢。” 两人交流了彼此还不知道的消息。 “……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回上京城,我把一半的人手都留下了,替我先掌管着我们的田产生意。” “我把船坞给赵九灵了,他是最适合出海的人,以后我只管拿钱。” “对了,我离开的时候,谢长玉来找过我,跟我透露了消息,皇上怕是不行了。” 沈岁安叹息,“以前没有跟二皇子太多接触,直到你是王爷的消息传回去,我才发现,二皇子这个人,格局还是不够大。” 难怪上一世他能重用陆珩这种人。 她死前的几年,几乎已经不怎么管事,不知道当时雍朝在二皇子的手中变成什么样子了。 估计不怎样的。 符今渊从来不认为二皇子以后会成为明君。 还不如凤钏瑾呢。 两人又说起了符帝和阮皇后。 “母后比我想象的随和,夫君,看到皇上对母后的冷淡,可以想象她在宫中的日子并不畅快。”沈岁安说。 “皇上只要不到坤宁宫找不痛快,母后的日子就能过得惬意。”符今渊说。 沈岁安想到符帝几次被阮皇后怼得说不出话。 她掩嘴笑起来。 看得出阮皇后对符帝并没有什么感情了,两人如今不过是维持帝后之间的体面。 不知不觉,马车已经来到宸王府。 夫妻俩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符今渊带着沈岁安先去给沈老太爷和老夫人请安。 姜氏和老夫人在榻上斗着承哥儿。 胖乎乎的承哥儿两只小手抓着小胖腿,努力地要把脚丫塞到嘴里。 哈喇子糊满脸。 “王爷和王妃回来了。”丫环高兴地来回禀。 姜氏有些紧张地站起来,女婿突然变成王爷,她还有点不习惯啊。 符今渊扶着沈岁安走上台阶,亲自替她撩起帘子,动作显得小心翼翼的。 沈岁安红着脸嗔他,“我只是怀孕,别把我当瓷片做似的。” “岁岁,王……王爷,你们回来啦。”姜氏打量符今渊一眼。 说错觉吧,感觉她这个女婿看着比以前更英俊,那四爪苍龙蟒袍更衬得他贵气逼人。 多了三分的陌生感。 “见过祖父,祖母,岳母。”符今渊拱手一一行礼。 沈老太爷打量着这位孙女婿,以前他就觉得陆渊是个可造之材,凭他在困境中还能走出来,成为镇抚司的指挥使。 这个孩子都不会差的。 没想到身世竟是这般传奇。 “祖父,都是因为我的原因,还要拖累您和祖母晚年奔波。”符今渊很是愧疚地说。 如果不是被他连累,沈老太爷和老夫人就不用舟车劳顿背井离乡,而是安安稳稳在上京城安享晚年。 沈老太爷摆了摆手,“年轻时候我答应过你们祖母,等有空要带她去游历山河,到老都没有实现诺言。” “如今趁着我们还走得动,能离开雍朝到处看看,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其实就算他们不离开上京城,宫里又能拿沈家如何呢。 沈家到底是百年世家,想要找个莫须有的罪名攻讦沈家,也是没那么容易的。 就是……对于姜氏所出的儿子,日后在雍朝的仕途怕是艰难。 他们何尝不是为了孙子着想。 符今渊保证,“祖父,祖母,您二位放心,我三叔在上京城也会保护二叔的。” “是三姨父。”沈岁安提醒。 他如今跟陆家没有关系了。 符今渊轻笑,他是叫习惯了。 “姐姐,姐姐!”承哥儿圆滚滚的身体翻了个身,看到沈岁安坐在边上,立刻想她爬过去。 被姜氏眼明手快捞回来。 “小祖宗,你仔细点,姐姐肚子里还有你的小外甥呢。” 承哥儿哪里听得懂小外甥是什么意思,他露出四个小米粒一样的牙齿,冲着沈岁安傻笑着。 沈岁安看到弟弟这可爱的模样,一颗心都要化成水了,将他搂在怀里亲了几下。 沈老太爷笑着说,“二叔那里不用担心,他就是个工部侍郎,每天眼里除了水利,等瑶儿成亲之后,他要请旨外放,去江南修堤坝了。” 新旧交替之际,远离上京城反而是自保。 反正老二也没有太强的功利心。 “那岳父呢?”符今渊问。 “……”屋里突然陷入诡异的沉默。 姜氏轻声开口,“岁岁,你有写信跟你父亲说女婿这件事吧?” 沈岁安一脸懵,“我以为母亲会跟父亲去信说的。” 那……母女两人看向沈老太爷。 沈老太爷从来不跟大儿子写信,他怕要被气死。 所以,沈江林和一对庶出的儿女还不知道上京城的事,那等沈江林回家,岂不是才发现父母亲和妻子儿子都离开雍朝了? “既然忘记跟他说,那就不说了。”沈老太爷果断地说。 沈江林要知道女婿成了王爷,一定迫不及待带着沈思怡姐弟投奔过来的。 想到他的蠢样,沈老太爷觉得还是瞒着他吧。 第351章 别总把他人当软柿子 宸王妃来到王都城了,而且第一天在城门外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整个王都城都在议论纷纷。 虽然看出那两个所谓妾室不怀好意,但架不住有些人心里阴暗,非要在背后酸几句。 “多半是个善妒的,听说和宸王和她成亲数年都没子嗣,家里仅有的两个妾室都被她想方设法赶出去了。” “这么说来,这位宸王妃不是善茬啊。” “本来还想着送请帖去宸王府,要是宸王妃不好相与,我得跟婆母说一声,还是不要深交为好。” “……” 这两日,但凡有宴席茶会,女眷们坐一起的话题都离不开宸王妃。 只是,除了第一次在城外的出现过,宸王妃自回来之后就没有出门,更没想过要与王都城的世家女眷们来往。 也不知道她是太自负看不起人,还是等着别人主动去巴结她。 “哼,未免太自以为是,且等着吧,日后她就知道这等做派在王都城一点用处都没有。” “宸王……如今也不过是没有什么实权的王爷,在男人堆里还说不上事儿。” 沈岁安不知道外面的人已经在议论她,她这几天其实都在熟悉王府的各项大小事。 她发现王府的长史很能干,王府一应事务都管得有条有理,她也不必再另外安排管事,只是安排了木槿接手了后院的管事。 “岁岁,我看出来了,你那个婆母,就是皇后娘娘真是个不错的人,她给你王府安排的丫环,全都规矩有礼,眼睛都不往女婿身上飘的。” 姜氏就担心有不规矩的丫环趁着现在沈岁安不方便爬床,观察了几天,总算放心了。 “听王爷说,府里的下人都是皇后娘娘精挑细选,想必是敲打过的。”沈岁安说,心里是很感激皇后娘娘的。 虽然她相信符今渊不会收通房纳妾,但如果有几个不安分的,处理起来也很麻烦。 “王妃,您说的那两个人带来了。”宫女如意在外面开口道。 “带去偏厅。”沈岁安说。 “母亲,我去见一见林氏她们。”沈岁安站了起来。 姜氏皱眉说,“你见她们做什么,照我说,让人直接将她们送回雍朝,从哪来回哪去。” 沈岁安:“她们两人的事得处理妥当,不然容易牵连王爷。” 本来她的确是可以不管她们死活的,但送她们来王都城的人肯定不会罢休的。 就怕她们出了什么事,又有人利用她们的死来攻讦符今渊。 林氏和关月被带进王府,两双眼睛就开始到处转了。 关月眼中的渴望完全遮掩不住,心里更加怨恨沈岁安,要不是那贱人,她如今也是能住在这个大宅子的人。 “知道那是什么吗?”林氏示意关月看一眼架子上的花瓶。 “不就是个花瓶。”关月撇嘴。 林氏是从宫里出来,见过的好东西自然不少,“那是松茂万年黄玛瑙花插,这只是个偏厅,已经能摆放值百两的玛瑙花插,你猜其他地方的好东西有多少?” 关月的心动了动,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花插。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林氏轻笑出声。 “我是穷苦人家出身的,的确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你倒是从宫里出来,难道现在能比我好多少。”关月启唇讥讽。 林氏脸色一黑。 沈岁安扶着凝霜的手慢慢走了过来。 关月怨恨地看了过去。 阳光正好落在沈岁安的身上,让她看起来就像一朵盛开在骄阳中的牡丹,明艳动人,光芒四射,精致的面容每一处都刻画得鲜艳夺目。 比起一年多以前,沈岁安如今是更加好看了,可见她的日子过得有多舒心自在。 如今又成了王妃,只会比以前更加荣华富贵。 “王爷呢?我们要见王爷。”关月立刻开口叫道。 她的兄长是为了陆渊而死的,陆渊肯定不会看她如今过得如此落魄。 沈岁安姿态雍容优雅地入座,目光浅浅含笑看她们。 这才被官府关了三天,她们整个人脸上的光彩都暗淡了,显得蔫了吧唧的。 啪—— 芙蕖上前一巴掌打在关月的脸上。 “知道该怎么跟王妃说话吗?” 关月被打懵了,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沈岁安。 沈岁安端着茶盏,这巴掌在看到她们出现在王都城城门时就想打了。 这两个蠢货。 被人利用来诋毁符今渊的名声,居然还觉得她们能够进入王府当姨娘。 “沈岁安,你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哥哥是王爷的救命恩人……”关月猛地要扑向沈岁安。 被芙蕖一脚踹在膝盖窝,一手摁着她的脖子。 “关娘子,你应该庆幸你哥哥的恩情还在,否则在你苛待邓娘子母女的时候,王爷早就把你杀了。”沈岁安冷冷地说。 “你不配提起你的兄长,他泉下有知,知道你如此这般对待他的遗孀和女儿,半夜都爬起来找你算账。” 关月尖声道,“姓邓的已经嫁给别人了,怎么配还享受我哥哥的银子……” 沈岁安:“这种车轱辘话不必说了。” “你们先来跟我说一说,送你们到王都城的人,都还让你们做什么?” 林氏看向关月那张被打肿的脸。 她终于意识到,将她们送到王府,不是打算放过她们,是把她们交给沈岁安随意处置。 “我们就是想要来找王爷,你都已经是王妃了,我们好歹跟了王爷一场,那也是王爷的人了。”关月叫道。 反正她就要留在王府,哪里都不去了。 沈岁安看都不看关月一眼,视线转头投向林氏。 “奴婢不知道那人是谁,但他说,若是……若是王爷不肯收我们回王府,就让我们在城门撞墙假装自尽。”林氏低声说。 当时她是连撞墙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我如今还不能弄死你们,不然送你们来南朝的人一定会闹起来。”沈岁安笑了笑。 不管怎么做,总有人在背后等着她呢。 “林氏,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沈岁安淡淡地问。 “什么?”林氏一愣,下意识地抚摸肚子,她不知自己已经有身孕。 关月瞠圆眼睛,“不要脸的东西,你都有孩子了,居然还敢来勾引王爷。” “放心,我不杀你们,就当给我的孩子积德。”沈岁安说,“我会让人把你们送回雍朝,关月,你的卖身契在邓娘子手里,再有下次,我会让邓娘子把你卖了,你好好体会当牛做马的滋味。” “至于你,林氏,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别总把他人当软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第352章 没有章 名的一章 林氏和关月被粗使婆子捂着嘴带下去了。 “让人跟着她们两个,看是什么人与她们接触。”沈岁安吩咐。 凝霜应了一声。 木槿走进来,欠了欠身,双手奉上册子,“王妃,这是礼单,请您过目。” 两天前阮家的两个舅母来看望祖父和祖母,并叮嘱她要好好休息,明日她是第一次去阮家,要见的是王爷的外祖父和外祖母。 他们是王爷真正有血缘的亲人,她多少还是有一点紧张的。 “就这样吧。”沈岁安点头。 “老太爷和老夫人在做什么?”沈岁安问。 木槿笑着道,“刚才还看到他们在花园里散步呢。” 沈岁安笑了一下,“老夫人喜欢听戏,去打听一下最近有什么新戏,请戏班来给老夫人唱戏。” “是,王妃。” 长史恭恭敬敬来到门外求见沈岁安。 “进来回话。”沈岁安道。 “回王妃,这是各府今日送来的请帖。”长史说。 厚厚的一沓,看着就头疼。 “有哪些是我拒绝不了的?”沈岁安问,接过请帖垂眸看着。 有青素这一路给她介绍南朝各大世家,她心里是有数的。 “王妃,这里面有康王府和定国公府送来的,康王是陛下的堂兄弟,算起来是王爷的长辈。” “定国公为人正直,在朝堂还几次为王爷说了公道话。” 沈岁安这么听就明白了,康王府是长辈,都已经给她下请帖了,她是一定要去的。 至于定国公府,应该既不是太子党派,也不是二皇子之流的,属于谁也不站队可以努力拉拢的对象。 看了一下他们宴席的时间,“先去定国公府,康王府和东伯侯的还有几天,先去准备礼物。” 长史看沈岁安挑出好几家的请帖,便知她对南朝世家是有定数的。 这样就挺好的,王妃心中有数,那就知道该怎么帮王爷在王都城站稳脚跟。 “是,王妃,小的这就去准备。”长史态度更加恭敬。 来到寿安堂,姜氏带着儿子过来陪老夫人逗趣。 承哥儿窝在老夫人的怀里,一下子从左边跳到右边,一下子又从右边滚到左边。 乳娘在旁边帮忙扶着他,怕他把老夫人给伤着了。 姜氏看得手痒,把他抱了过来,在他胖墩墩的屁股拍了两下。 “没半刻能稍微安静点的,不许再去闹祖母了。” 老夫人望着小孙子笑得合不拢嘴,虽然是被闹得有些腰酸手酸,但这么可爱的孩子,谁看着不喜欢。 承哥儿完全感受不到姜氏的生气,他小胖手已经拿起碟子里的山药糕吃起来。 “吃吃吃,你看你大腿的肉都有三层了,以后是个小胖子怎么办。”姜氏没好气。 “小孩子能吃能睡就是福气,这样才能长得壮实。”老夫人笑道。 就算小孙子成了胖子,那也是最可爱的胖子。 承哥儿听出祖母是在帮他说话,冲着祖母咧嘴笑起来。 “承哥儿又在吃什么?”沈岁安笑盈盈地进来,行礼之后,伸手在小胖娃的脸颊捏了一把。 “姐姐……”承哥儿含糊不清地喊着。 姜氏替他擦去嘴角的糕点碎,“你娘亲天天带着,你开口第一句话怎么就是姐姐了。” 承哥儿除了含糊不清叫姐姐,让他说别的字,是一个都说不明白。 “自然是因为咱们承哥儿跟姐姐亲呀。”沈岁安在他脸颊亲了一口。 承哥儿小短腿一蹦,就要站起来扑沈岁安的怀里。 被姜氏给摁回去了,“你自己什么重量没点数呢,姐姐如今抱不得你。” 沈老夫人问,“都处理好了吗?” 沈岁安挨着祖母坐下,“嗯,让人送回去了,那林氏有身孕,真让她继续关着,可能孩子都要保不住。” “就当积德。”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 “岁岁,刚才我看了明日去阮家的礼单,你看要不要再添三成,毕竟是王爷的外祖家。”姜氏问。 沈岁安笑着说,“母亲,这样就好了,礼太重反而不好。” 姜氏全都听沈岁安的,既然女儿说没问题,那就肯定没问题。 “对了,咱们还没见过二舅母,还不知她是怎样的人呢。”姜氏问。 沈岁安低声道,“我听说,阮家二舅舅在战场受了伤,双腿不良于行,二舅母回了娘家就没再来了。” 这件事她跟符今渊打听过,但符今渊也不知详情,他去阮家几次都不曾见过二舅母。 还是青素跟她简单说了一下,只是涉及到阮修远的颜面,不好说得太多。 姜氏脸色变了变,“啊,这……” “给二舅舅的礼单你得看着点。”老夫人叮嘱沈岁安,别送一堆女眷用的,结果是在人家伤疤上加盐。 “祖母放心,我心中有数。” 姜氏小声问,“他二舅舅的双腿治不好了吗?那他可有子嗣?” 沈岁安:“有个女儿,不过随她母亲去了娘家。” “要是周大夫在南朝就好了,周大夫医术这么厉害,说不定能治好他二舅呢。”姜氏道。 “说的也是。”沈老夫人深有同感。 沈岁安的心微微一动。 她离开上京之前,还遇到何闳奎一次,他的样子看起来近乎疯魔,已经让人到处去找周舟他们了。 如果让他找到的话,何闳奎一定会不择手段把程姐姐带去侯府的。 到时候周舟还能靠谁自保? 她还真怕何闳奎那疯子会杀了周舟。 或许真的能把周舟和程姐姐请到南朝。 心中有了这个主意,沈岁安晚上见到符今渊的时候,就迫不及待跟他说起这件事。 自然就免不了提到何闳奎当街当街刁难她的事。 符今渊俊美的脸庞如蒙一层黑云,眸色深沉冷冽。 他在生气。 何闳奎算是他少数交好的朋友,居然趁着他不在,竟然威胁伤害岁岁。 如果他此时在上京,已经直奔侯府把何闳奎揍一顿了。 “我让人去接周舟他们过来,何闳奎早晚会找到他们的。”符今渊说。 “好。”沈岁安笑着点头。 符今渊捏紧拳头,在考虑怎么才能替媳妇出一口气。 第353章 阮家做客 翌日,符今渊和沈岁安一行人来到阮家。 阮老太爷领着全家大小在门前恭候。 “沈老首辅,年少一别,不曾想我们还有缘分成了亲戚。”阮老太爷握着沈老太爷的手,两个年纪相当的老人家,看到彼此已经白发苍苍的样子,免不了要感叹岁月无情。 阮老夫人满脸笑意地看着沈岁安,心中都是喜欢。 虽然她听儿媳妇夸过了,但亲眼看到只会更加喜欢这个外孙媳妇。 宸王以前在陆家只是不受重视的庶子,像沈家这样的门第,如果不是赐婚,不可能将嫡长女嫁给他的。 沈岁安也没有看不起宸王以前的出身,与他恩爱有加,两人互相扶持,举案齐眉,这是很难得可贵的感情。 在她的外孙不得亲情呵护时,有沈岁安这样不离不弃的妻子,何尝不是老天爷对他的一种补偿。 阮家上下对沈岁安的重情重义是非常感动的。 所以,当初传出皇上要另外给宸王娶王妃,阮老太爷气得差点要直接进宫去找皇上对质了。 谁也别想拆散这对小夫妻。 符今渊带着沈岁安介绍家里的长辈,收下了丰厚的见面礼。 大舅母梁氏笑着给沈岁安介绍家里的小辈。 都是符今渊的表弟表妹。 阮星临有一儿一女,嫡长女阮朝霞和长子阮照曦,阮以朗有两个儿子,四岁的阮照绚和两岁的阮照光。 沈岁安拿出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他们。 “多谢嫂嫂。”阮朝霞笑得灿烂,“你果然和太子殿下说的一样人美心善。” “就你调皮。”梁氏嗔她一眼。 沈岁安笑着道,“表妹亦是桃羞杏让呢。” 阮家所有人都在这里,唯独缺了二舅母和她的女儿。 虽然大家都刻意不提,但阮老夫人梁氏介绍阮以朗两个儿子的时候,她眼中还是闪过一抹忧愁。 都认识了之后,阮老太爷便带着儿子们和沈老太爷去了前院。 沈老太爷和阮老太爷一见如故,两人相谈甚欢,从诗词说到天下朝局,几乎无话不说。 阮老夫人则和沈老夫人在说话。 梁氏热情地招待姜氏,夸着承哥儿,“这孩子长得真敦实,一看就是养得极好的。” 承哥儿好像听得懂别人在夸他,流着口水冲着梁氏傻笑。 “给弟弟。”阮照光跑了过来,将手里一只木马塞给承哥儿。 “光哥儿真乖呢。”梁氏笑道。 叶氏站在一旁显得有些局促,“小孩子玩儿的,不值什么钱。” 四岁的阮照绚挣脱开叶氏的手,“我来教你玩,骑马马是很好玩的。” “你们快过来。”叶氏红着脸,手足无措,生怕两个儿子不小心伤着承哥儿。 沈岁安说,“三舅母,没事的,承哥儿难得有哥哥们陪他呢。” 叶氏抿了抿唇,勉强一笑。 比起大舅母的端庄大方,这个三舅母的确有些放不开。 和小舅舅那样洒脱开朗的性子倒是不同。 “三弟妹,要不你去厨房看看准备得怎样了,让婆子们都上点心。”梁氏低声对叶氏道。 叶氏点了点头,迟疑地看向两个孩子。 梁氏笑说,“放心吧,有我看着孩子,乳娘不也都在嘛。” “大嫂,那我去厨房看看。”叶氏这才放心,同时也松了口气。 她的嫁妆不多,贵重的见面礼她舍不得拿出来,太轻的又显得诚意不够,她纠结扭捏了一个晚上。 才终于挑了个不是很贵重又不会太失礼的手镯。 只是刚才看到老夫人和大嫂出手阔绰,一下子把她的见面礼衬得一文不值,她心里又像灌满了苦水。 也不知三爷会不会怪她太小家子气。 如今在这屋里就越发难受了。 叶氏终于寻了个机会出去,心里悄悄松口气。 梁氏无奈地看她的背影一眼。 虽然有些瞧不上叶氏的做派,但考虑到她的家境,梁氏尽量理解她的这种做法。 宸王妃给叶氏两个儿子都是沉坠坠的金项圈,比她送出的镯子值钱多了。 “马马,马马。”承哥儿兴奋地蹬着腿。 绚哥儿和光哥儿两人拿着棍子当木马,在屋里追了起来。 把承哥儿逗得直笑。 沈岁安低声说,“大舅母,我想去方便一下。” 阮照霞起身笑盈盈说,“我陪嫂嫂一起去。” “照顾好你大嫂。”梁氏叮嘱。 阮照霞清脆地应了一声。 “嫂嫂,你还习惯咱们王都城吗?跟上京城有没有什么不同呀?”阮照霞亲昵走沈岁安的身边。 “其实没有多大的不同,只是这边的风雪比上京城还要大。”沈岁安笑着说。 “王都城还有许多好玩的地方,嫂嫂若是觉得闷了,便让我带你出去玩,一定让你觉得王都城哪哪都好。”阮照霞说。 沈岁安笑着应好。 “咦,那不是二叔吗?”阮照霞皱眉。 他们抬眸看过去,只见阮修远自己推着轮椅,在花园里艰难地前行,身边竟然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 “嫂嫂,我过去帮一下二叔。”阮照霞立刻说。 沈岁安连忙将她拉住,“二舅舅不是一个人。” 原来在阮修远十步外的距离,有个清丽女子不远不近地跟着,眼中全是心疼。 “是二舅母吗?”沈岁安低声问。 阮照霞微微红了眼眶,“不是!” “那女子怎么会心疼二叔。”语气有些恨意。 察觉到自己的态度有些尖锐,阮照霞收敛了情绪。 “嫂嫂,那位是谭娇,二叔在边境救过的医女,听说二婶回了娘家,她就来照顾二叔了。” “二舅母她……”沈岁安迟疑,不知道该不该问。 阮照霞压低声音,“我是晚辈,他们说事情的时候不让我知道,但我听融姐儿说,二叔受伤之后,二婶只哭着要回王都城,二叔的腿是错过治好的时机。” “二婶就是嫌弃二叔如今不能走路,不能再当将军给她挣诰命。”阮照霞咬牙说。 “都不知道二叔受伤跟二婶是不是有关系。” 沈岁安忙道,“霞姐儿,没有证据的事,可不敢乱说。” “嫂嫂,我们回去吧。”阮照霞不忍心再看下去。 第354章 被遗忘的沈父 从阮家回去之后,沈岁安忍不住跟符今渊打听了阮修远的事。 “二舅的事,我跟小舅舅打听过了。”符今渊沉声说。 “当初二舅会受伤,是战略机密泄露,他受敌军埋伏,而那份机密一直放在家里。” “他受伤之后,二舅母就安排行程回王都城,随行大夫医术不精。” 沈岁安听得眉心拢了起来,听起来这个二舅母所作所为就很可疑。 符今渊说:“二舅不让任何人提起二舅母,关于受伤的事也只字不提。” “等周舟来了,让他给二舅看一看。”沈岁安说。 “嗯。”符今渊点了点头。 “外祖母她们都很喜欢你。”他说。 沈岁安闻言笑得眉眼弯弯,她歪着头看他,“外祖母喜欢我尊重我,是因为她认为我对你好,心里爱着你敬着你。” “她们对我的喜欢,都是因为她们把你当亲人,希望你能够过得好。” 符今渊眸色深邃,低头看她雪白如脂的脸庞,“你说,爱着我?” 沈岁安失笑,这人还选择性地听几个字是吧。 “不然呢?”沈岁安不回答他。 符今渊轻轻将她搂在怀里,在她微润的唇瓣亲了亲,其实在和她成亲之前,他从来没有渴望过任何人对他的爱。 他以为自己应该是天煞孤星,注定该孤独终老。 在曲家见到她一巴掌扇在宋秀枝的脸上,他第一次感觉到心动。 当时他就想,陆珩真是个混蛋,怎么配当她的未婚夫。 还好,她果断选择退婚了。 “岁岁。”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 “嗯?”沈岁安笑着应了一声。 符今渊又哑声:“岁岁……” 沈岁安明白了,这句岁岁就是他在说我爱你。 “嗯嗯,我在。”沈岁安笑起来。 …… 远在雍朝的偏僻小镇。 沈江林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县衙回来。 今天处理的是月下村的张婆子家里的黄牛无缘无故失踪了。 搞了半天,黄牛是被隔壁村的公黄牛给勾引走了。 这破地方,每天不是谁家的母鸡下蛋不见了,就是哪家的猫被偷了。 全都是鸡毛蒜皮的事。 他,堂堂一个京官。 居然在这样的地方屈才。 沈江林每天过得痛不欲生。 他已经写了八十七封信回沈家,求父亲想办法将他调回上京,就算在上京领个闲职都比在这里强。 可是,一封回信都没有! 他都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父亲的儿子。 是捡来的吧,才会对他这么冷血无情。 “爹爹!”沈思怡像花蝴蝶一样跑了出来。 沈江林牵强扯出笑意,“怡姐儿,你今日不是约了姜家的小公子出去游湖吗?” 姜家是东阳侯府的姻亲,在这里也算是一方豪绅。 “呸,谁看得上他。”沈思怡眼中是兴奋的狂热。 沈江林一愣,“你找到更好的人选了?” “爹,祖父和太太给您写信了吗?有没有跟你说陆渊的事?”沈思怡激动地问。 “没有,我没有沈岁安这个女儿。”沈江林黑着脸。 不孝女! 居然看着他外放受苦,也不让陆渊去圣上面前说几句好话。 “不行的!”沈思怡猛地抓住沈江林的手,“爹爹,陆渊是南朝的王爷,沈岁安是王妃了。” “你如今可是南朝皇室的亲戚,是王爷的岳父啊。” 沈江林抬手摸了摸沈思怡的额头,“你没事吧,孩子,陆渊的生母听说是个青楼女子,这么低贱的出身,怎么可能是南朝王爷。” “是真的!”沈思怡跺脚,“姜家小公子跟我说的,陆渊已经回南朝了,还受封为王爷,爹爹,我们去找阿姐吧。” “怎么可能,要是陆渊成了王爷,你祖父能不来信告诉我吗?”沈江林笑着摆手,觉得女儿就是听错了。 “阿姐,陆渊怎么可能是王爷,你别乱说。”沈明耀走了过来,小小年纪的他,已经是满脸的戾气和阴鸷。 沈思怡说,“爹爹,你不信的话,我们回上京城去。” “今天姜夫人还想让我尽快跟她儿子定亲,这消息要不是真的,她根本不拿正眼看我。”沈思怡说。 沈江林被女儿说得心中一动。 反正他也想找个借口去上京,到时候求一求父亲,就算不能调回上京,找个别的官职也行。 像盐运使什么的,他就很满意。 “你们去拾掇,明日就启程。”沈思怡说。 “我去跟知府说一声,让县丞先料理县衙的事务。” 沈思怡用力地点头,“诶,女儿立刻去准备。” 转身之后,她嘴角的笑容添了几分狰狞,她心里极度得发狂。 凭什么她只能嫁个破落户状元,沈岁安却能够成为王妃。 她根本不比沈岁安差哪里! 不管今天姜家给她传递消息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她是一定让父亲去南朝的。 有一个当王爷的姐夫,她还怕找不到一门好亲事吗? 要是能够成为陆渊的侧妃,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沈岁安那善妒争宠的性子,怕是不会答应的。 不过不用担心,一切有父亲替她做主。 沈岁安肯定不想落下个不孝的骂名。 沈思怡越想越得意,只恨不得立刻就到南朝去。 等这父子三人风尘仆仆地赶回上京城,才发现一家子都不见了。 人去楼空也不为过了! 沈江林仔细打听,才知沈思怡说的是真的。 陆渊不但是南朝王爷,而且还是帝后嫡长子,如今已经是宸王爷。 沈岁安带着老太爷他们都去南朝了! “居然无一人告诉我……”沈江林神情恍惚。 他们竟这样忽视他。 沈岁安到底有没有把他当父亲了! “爹爹,怎样?我说的都是真的吧?”沈思怡看到沈江林回来,急忙上前问。 “是真的,你祖父他们都去南朝了。”沈江林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沈思怡叫道,“那我们也赶紧去南朝啊。” “去!我倒是要去问问他们,究竟把我当不当沈家的人了。”沈江林怒声道。 “爹爹,我们明日就启程。”沈思怡说。 “姐姐,要不要带姨娘一起去?”沈明耀皱眉问。 沈思怡立刻摇头,“不行,沈岁安还恨着姨娘,带姨娘去南朝,我们没办法住在王府。” 就在她兴致勃勃收拾行装的时候,一个丫环来到她身边,“二姑娘,外面有个宫人要见你。” 第355章 喜雪宴 沈老夫人年纪大了,不太爱出门了,所以就没有跟着沈岁安去康王府。 沈岁安只跟姜氏去参加康王府的宴席。 康王爷与皇上是堂兄弟,没有领什么职务,年轻时候是个纨绔,如今到中年了,就是个老纨绔养着一个小纨绔儿子。 丝毫不会引起宫里任何猜忌,当个富贵王爷,快乐又自在。 今天的宴会就是康王爷举办的喜雪宴。 男女同席不同桌,一起吃吃喝喝,间或赏雪写诗作词,是王都城盛兴的户外雅集。 今日虽然是康王妃邀请的世家女眷,但大家的关注却都在沈岁安的身上。 当门房丫鬟回禀宸王妃到的时候。 本来热热闹闹的花园在听到回禀的瞬间安静了下来,视线纷纷投向垂花门。 “锦云郡主,听说这位宸王妃善妒争宠,苛待妾室,也不知宸王究竟看上她什么,竟为了她拒绝皇上为你与他赐婚。”坐席上,一个黄衣俏丽女子掩嘴低声说着。 她旁边是身着绣碧霞云纹西番莲连珠孔雀纹锦鲜红长裙,生得柳夭桃艳的女子,正是王都城盛名在外的锦云郡主,亦是长公主的嫡女,深得皇上的喜爱。 听到黄碧珠的话,锦云郡主美眸微撩,“你怎知我就一定会答应。” 那宸王空有一个皇子的身份,从小却犹如乞丐般长大,定是粗俗不堪,与真正贵族世家教养出来的子弟定然不同。 她为何要跟别的女子去争这样一个男子。 垂花门中,有个年轻女子出现,锦云郡主眼尾一扫,眼底闪过讥讽,也不过如此。 中等之姿,不配与她做比较。 正想着,那女子侧开身子,对着身后的人客气行礼。 那女子穿着柳黄色绣油绿色缠枝纹综裙,身材窈窕,唯有肚子微微隆起,那女子生得螓首蛾眉,风度犹如霞姿月韵。 黄碧珠轻呼一声,“不愧是沈家的嫡长女,确实有几分贵女典范。” 锦云郡主脸色沉了沉。 “见过宸王妃。” 周围的人知晓她的身份,都欠了欠身见礼。 康王妃更是主动上前,“早听说宸王妃是个不可多见的美人,本来我还想着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今日一见,果真是以前孤陋寡闻了呢。” 沈岁安被奉承得有些不好意思,“王妃伯母您太抬举晚辈,蒲柳之姿,怎值一谈。” “可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认为的。”康王妃生得富态圆润,笑起来更是和蔼亲近。 她又跟姜氏见了礼。 姜氏福了福身,“康王妃。” “沈夫人,宸王妃,来,请上座。” “今日是围炉赏雪,为了增添乐趣,还让人做了冰雕,各种各样的形状都有。”康王妃含笑地说着。 沈岁安看到花园里的冰雕,感叹康王夫妇真是懂生活的人。 众人的目光随着沈岁安移动,心底暗暗感叹宸王的运气。 要知道这位沈家嫡长女嫁给宸王的时候,他还是个生母不详的庶子,那时候沈岁安哪里知道会嫁给一个王爷。 看来宸王不肯另娶,也是报恩沈岁安当初的下嫁和不离不弃。 “伯母,我初来王都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要请您怜惜晚辈,多提点提点。”沈岁安柔声说道。 康王妃拍拍她的手背,“你但凡有不懂的,我知无不言。” 沈岁安露出感激的神色。 一旁的锦云郡主听到这话,嘴角勾起轻蔑的淡笑。 康王妃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她既不想得罪皇后,也不想得罪柳贵妃,两边保持同样的交情。 招待着沈岁安和姜氏坐下后,她又跟身边的人说起话了。 “宸王妃,这是我们喜雪宴最喜欢的拨霞供,不知道上京城可有这样的吃法?”黄碧珠笑盈盈地问。 沈岁安垂眸看了一眼桌上的风炉。 半锅水已经煮开,周围摆放精致的肉片,这应该是切成薄片的兔肉,用酒、酱、椒腌制,等水开之后,夹着兔肉在锅里“摆熟”。 沈岁安夹着吃了一块,“这兔肉鲜嫩鲜美,让人意犹未尽。” 这不就是热锅吗?不过各有各的吃法罢了。 王都城所谓“拨霞供”,也就是名字好听些。 黄碧珠悻悻一笑。 “有些闷,出去走走。”锦云对黄碧珠低声说道。 “好。”黄碧珠立刻站起身。 沈岁安撩眼看了锦云一眼,是错觉吗?怎么觉得这个姑娘对她有莫名的敌意。 青素在沈岁安耳边介绍,“王妃,这位是长公主的女儿锦云郡主。” “哦。”沈岁安背过南朝世家族谱。 长公主的驸马是王家的,皇室与世家的结合一向是巩固权势的手段。 这位锦云郡主是金枝玉叶长大的。 但青素不是说过,长公主跟皇后的关系不差,那锦云郡主应该不是因为二皇子才对她有敌意呀。 等宴席结束之后再问青素吧。 为了让她能尽快适应与各家来往,皇后娘娘让青素继续留在沈岁安身边伺候,真的是能帮了沈岁安很多。 姜氏今日本来只是打算走个过场,陪着女儿应付一下大家。 坐下没多久,来跟她打交道的人倒是不少。 不过,话里话外都是在打探沈岁安的喜好,更有打听沈岁安有没有意愿要给宸王纳妾的。 这分明是想把女儿送来当妾室啊。 简直大开眼界。 能来参加宴席的都是世家吧,还能上赶着送女儿去当妾室的。 “岁岁,我还从未见过冰雕,要不要去观赏?”姜氏小声问着沈岁安。 大家吃过“拨霞供”之后,已经三两成群玩起游戏。 “王妃要不要去花园投壶?”康王妃笑着问。 沈岁安含笑道,“我如今不方便,走走便好了。” 康王妃起身,“我陪王妃。” 主人盛情,就不好拒绝了。 康王府的花园虽然比不上宸王府,但也处处雅致,冬雪覆盖,梅枝傲立,寒风中暗香浮动。 更别说园中各种冰雕,到了晚上,在冰雕中点上蜡烛,更有一番美景。 沈岁安起身之时,撞到旁边丫环的手,茶水倒在她的裙裾上。 丫环吓白了脸,“王妃饶命。” 第356章 贺大夫人 沈岁安望着湿了半边的裙裾,秀眉微挑看向丫环。 康王府的丫环,能够在宴席上帮忙招待客人的,那肯定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不可能会出现这样的差错。 那就是有意的。 瞧着康王妃黑脸训斥的样子,又不像是她指使的。 “宸王妃,都是我教导无方,让家中丫环如此无状。”康王妃真是恨不得撕了这个丫环。 幸好这茶水不是滚烫的,否则让宸王妃在她这里被烫伤了,她明天就该进宫去跪在坤宁宫外面了。 沈岁安垂眸看向丫环,含笑对康王妃说,“下人笨拙,与康王妃又有何干系。” “无碍,我去更衣便是。” 康王妃瞪了丫环一眼,另外吩咐丫环领沈岁安去暖阁更衣。 姜氏说,“岁岁,我陪你一道去。” 沈岁安笑说,“母亲先在园子里逛逛,我很快回来。” 她倒是想知道,刻意泼她茶水究竟是想做什么。 这一路前往暖阁,并没有任何意外。 屋里也没有可疑的熏香。 青素和凝霜仔细看了周围,对沈岁安轻轻摇头。 门窗皆是正常,也没有埋伏在隐秘处的人,一切都并没有异样。 沈岁安轻笑一声,莫非是她如惊弓之鸟想多了? 丫环真是不小心撒了她茶水? 她在屋里换了衣服,凝霜将大氅披在她的身上,“王妃,那丫环被康王妃让人关在柴房了。” “只是无心之失,不必太过苛责。”沈岁安低声说,打算一会儿再找康王妃求情。 往回走的时候,并不是来时的路,而是走了一条绕开花园湖心的路。 拐角处的假山下,有个身材纤细的女子静静伫立在那里。 那女子脸上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仿佛含着雾水的眼眸,在看到沈岁安出现时,眼中出现一抹亮光。 “宸王妃,可否借一步说话,我只说几句话。”女子拦住了沈岁安。 沈岁安打量着对方,虽然看不到面容,还是能看出她应该是个妇人,应该有三十多的年纪。 青素觉得此人看起来有些眼熟,眼睛直直地盯着对方。 女子低下头,怯弱地说,“王妃若是不愿意,那我在这里说也行。” “我知道尧儿做错了事,您要打他骂他都可以,但求你,千万不要杀了他。”女子低声地哭泣着。 青素皱眉,“你是贺大夫人?” 都知道贺知源的兄长还有个遗孀,是贺家大夫人,只是从来没有出现在人前。 贺景尧也很少提起这位母亲。 今日她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康王府的?刚才在花园里根本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贺大夫人将头埋得更低,似乎很怕见到人。 “宸王妃,景尧是我和夫君唯一的儿子,是我们贺家唯一的血脉,他要是做错事,我可以我他抵命,你能不能……放了他。” 说罢,贺大夫人屈膝跪了下来。 沈岁安往后退两步,“把她扶起来。” “贺大夫人,是贺知源让你来求情的吗?” 如果是这样,她真是要重新审视贺知源,竟让一个女子出头,真是不要脸。 “不是,不是的。”贺大夫人惶恐地直摇头,“贺大人他不知我来找你,我求求你,能不能放了景尧,我可以替他去死。” 沈岁安微微蹙眉,“贺大夫人,令郎的确莽撞愚蠢,但他并不在我手中。” 贺大夫人抬起头,一脸的不相信,只以为是沈岁安不肯放人。 “我没有必要骗你,他若真是在我手中,这次来南朝,定会将他一并带来,你可以去打听,他并不是我抓的。” “他是被禁卫军抓走的,如果你想要救他,只能让贺知源去跟雍朝谈判了。” 贺大夫人的身子摇晃了一下,眼中的泪水滚落下来。 沈岁安心中很是困惑,眼前这个贺大夫人实在是……太柔弱了些。 而且她刚才对自己小叔子的称呼居然是贺大人? 这么生疏吗? “打扰宸王妃了。”贺大夫人哽咽地道歉,捂着脸转身离开。 “青素,你以前见过贺大夫人吗?”沈岁安问。 “奴婢也是第一次见到,但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青素说。 “你一会儿去打探一下,康王妃今日可有宴请贺大夫人,她刚才并没有在花园里。”沈岁安道。 青素应了一声是。 她们回到园子里,却发现女眷都聚拢在一起,不知正在议论什么。 “宸王妃,您总算回来了,快,你的母亲冲撞锦云郡主了。”有个夫人见到她,赶紧过来低声给她提醒。 沈岁安皱了皱眉,青素立刻往前一喝,“让开。” 众人看到是宸王妃回来了,纷纷让开一条道路。 锦云郡主矜贵傲慢的脸上很是不耐烦,姜氏就站在她的面前,同样满脸寒霜。 沈岁安从容地来到姜氏的身边,对她弯唇一笑,眼中是坚定的信任。 “母亲,怎么了?”她柔声问。 姜氏将愤懑的视线收回来,嘲讽地说,“我不知这宴席还分三六九等,这亭子坐不得也来不得,刚坐下就被勒令必须离开,不然就是冲撞贵人。” 黄碧珠指着姜氏,“郡主折了梅花放在这石桌上,难道不是被你给扫落在地上的?我们不过离开了一会儿,你……” “你再指着我母亲放肆,我剁了你的手。”沈岁安眸色一厉,盯着黄碧珠冷冷地说。 黄碧珠脸色一变,急忙将手收了回来。 谁能想到说话温柔客气的宸王妃会突然这么强势。 “宸王妃,这里是王都城,不是你仗势欺人的地方。”锦云郡主呵斥。 沈岁安淡淡地看她一眼,“究竟是谁仗势欺人,你们是谁亲眼看到我母亲将你的梅花扫落在地了?” “是你看见了吗?黄姑娘,还是锦云郡主看到了?” 黄碧珠有些畏怯地看了锦云郡主一眼。 “凉亭就沈夫人在……” “我问的是,你亲眼看到了吗?”沈岁安冷冷地问。 “……”她们当然没有亲眼看到,要是亲眼看到了,郡主早就发飙了。 “官府判案都要求有证有据,你们连个人证都没有,就敢在这里质问别人。”沈岁安冷哼。 她知道王都城有人想要给她下马威,以前她的丈夫是镇抚司指挥使,她都不曾受过被冤枉的委屈,更别说他现在是王爷了。 今日她要是眼睁睁看着母亲被冤枉而忍气吞声,以后符今渊在王都城也抬不起头了。 第357章 他做错事了? 康王妃姗姗来迟,急忙打圆场,还让丫环抱了一只浑身雪白的猫过来。 她满脸歉意地对锦云郡主说,“都怪我被事情耽搁了,来不及跟郡主解释,是这只畜牲顽皮,不小心把郡主的梅花给扫到地上去了。” “跟沈太太并无关系,沈太太实在不好意思,让你受了无妄之灾。” “宸王妃,还请见谅,是我招待不周了。” 康王妃面面俱到,给足三人的面子,本来她是不想牵扯到锦云郡主跟宸王妃之间的,当个局外人一向是她的做事风格。 但是,她刚刚才知道,她的宝贝儿子居然进了镇抚司,成了宸王的下属。 差点把她气得倒仰。 她的儿子啊,王都城有名的不学无术小纨绔,跟他爹一样无所事事的废物点心。 去镇抚司能做什么? 康王现在不敢得罪宸王妃,只希望留个好印象,等明日她上门去求宸王妃,让她劝劝宸王,把她儿子给放出镇抚司。 锦云郡主脸色十分难看,康王妃又是晚辈,就算康王再没有实权,那也深得皇上喜欢的王爷,她难道还能给康王妃摆脸色。 “那就算了。”她说。 沈岁安淡淡一笑,“那就请郡主跟我母亲道歉。” 锦云郡主瞳孔微缩,像是听了笑话,“你让我道歉?” “你无凭无据便冤枉他人,傲慢无礼,目中无人难道不该道歉,都说锦云郡主乃是王都城世家贵女第一人,也不过如此。”沈岁安眸色清凌凌地看着对方,没有一点要退让的意思。 “本来就是郡主弄错了,咄咄逼人要人家沈夫人道歉,她如今说声对不起也是应当的。”有人轻声议论起来。 “莫非身居高位就能冤枉人了。” “是欺负宸王妃初来乍到吧。” “再怎么样,人家也是宸王妃啊。” 锦云郡主向来高傲,她怎么可能给沈岁安低头,“这园子里这么多人,本郡主为何只冤枉她,宸王妃,难道不该反省一下吗?” 沈岁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你偷了王妃的玉佩,是要交出来,还是报官。”突然,一道低沉的声音在人群外响起。 锦云郡主勃然大怒,“谁敢胡说八道!” 众人转头看去,才发现康王携带几个宾客站在不远处,也不知是何时来的。 锦云郡主的目光落在康王隔壁那个穿着玄色阔袖蟒袍的年轻男子身上。 一眼就认出他定是最近人人评论的宸王。 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粗俗不堪,而是气质矜贵,俊逸非凡,那双静默的眼眸深邃如墨,看似温和又蕴藏着锋利的寒意。 锦云郡主的心微微地悸动了一下。 “见过康王爷,宸王爷。”众人回过神,纷纷欠身行礼。 符今渊抬步来到沈岁安的身边,“岳母,岁岁,我来接你们。” 锦云郡主回过神,有些恼怒宸王竟对她视若无睹。 “宸王,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本郡主会偷别人的玉佩,简直是可笑。” “本王为何不说 别人偷的,只说是你偷的,郡主当好好反省。”符今渊淡淡地说。 噗嗤—— 不知谁忍不住笑了出声。 锦云郡主涨红了脸,“你……” 沈岁安还想让她给姜氏道歉,却被姜氏握住手腕。 “岁岁,她道不道歉对我来说又不会少一块肉,今日的事传出去不是咱们理亏就行了。”姜氏说道。 “母亲,那我们回去吧。”沈岁安说。 康王妃满心无奈,她其实很是不解,锦云郡主平日虽然骄傲,但从来不是骄纵,今日怎么就跟宸王妃杠上了。 锦云郡主抿紧粉唇,一言不发地看着符今渊挺拔的背影渐渐远去。 不知谁惊呼一声,“宸王殿下如此俊美不凡,是谁说他面貌不堪气质不佳的?” “谣传,谣传啊!” 黄碧珠靠近锦云郡主,“郡主,那宸王妃太嚣张了,她就是仗着有王爷撑腰,等哪天王爷身边有了新人,她还敢如此吗?” 锦云郡主有些不耐烦,“我要回去了。” 她也没有去跟康王妃辞别,直接乘坐马车离开。 康王妃突然觉得今日的喜雪宴是来得罪人的吧,她本意是想跟宸王妃交好,如今就真好了。 “王爷,怎么办啊,宸王会不会把我们也记恨上了?”康王妃忍不住小心问着康王。 “当然不会,宸王是个不拘小节的人,本王看人还是很准点的。”康王腆着圆润的大肚子,笑眯眯地说道。 康王妃没好气,“你看得准,那你看出来儿子要去镇抚司吗?” “这……本王也不知道那小子还有这样的闲心,我已经跟宸王交代过了,不能给那小子给予重任,让他随便混口饭吃就行了。”康王笑呵呵地道。 “就不能让他退出镇抚司马?”康王妃满脸愁容。 决定等今晚一定要把儿子唤来教训,务必要他退出镇抚司才行。 …… “母亲,让你受委屈了。”沈岁安心里仍然愧疚,若是锦云郡主今日冤枉她,她还不会这么生气。 她不想家人因为她受到哪怕只有一点的伤害。 姜氏笑道,“其实我也没吃亏,那郡主找我麻烦时,我身边还有严夫人,她就替我说话了。” 不过那郡主不肯听罢了,非要找她掰扯。 周围的人都看在眼里,心知肚明是郡主无理取闹。 沈岁安透过窗帘,瞪了符今渊一眼。 符今渊:“?” 瞪他做什么?他做错事了? 姜氏对沈岁安说,“当初来南朝的时候,你自己也说了,宸王和你的处境肯定不容易,如今这点小事就值得你生气,后面的该怎么办?” “多少只眼睛盯着你们,就是想看你们不顺利不开心,越是如此,你和王爷越要互相扶持,更好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给那些心酸眼酸的人看。” 沈岁安轻笑,“是,母亲,您说得对。” 她竟还没母亲想得透彻。 “我瞧着除了这位锦云郡主,其他人倒是不难相处。”姜氏道。 “母亲今日可有在席面上见面贺大夫人?”沈岁安问。 姜氏摇头,“不曾听说过有这位,怎么了?” 沈岁安把去更衣遇到贺大夫人的事告诉她,“此人有些行迹奇怪。” “下次若是有别的宴席,再好好打听,别人总会知道得比我们清楚。”姜氏道。 第358章 不许再出去 符今渊最近很忙。 除了要训练那些新招进来纨绔公子们成为真正的缇骑,还要再从其他地方挑选人手。 有些是贺知源安插进来的,他还要亲自筛选出去。 沈岁安知道他的辛苦。 既心疼又不知如何替他分忧。 “你不用来接我们,一会儿是不是又要回镇抚司了?” 沈岁安让丫环先去准备了吃食,最近符今渊瘦了些,肯定是三餐都不定时的。 符今渊低声笑说,“今日是刚好经过康王府,想起你去赴宴,便想着去看看。” “你以前有见过锦云郡主吗?”沈岁安笑着问。 “今天对岳母无礼的女子?”符今渊皱了皱眉,“不曾见过。” 沈岁安说,“我听说,皇上有意要将她许配给你当王妃。” “……”符今渊低眸看她促狭的表情,无奈地叹息,“无稽之谈,你不用放在心上。” “若是你有意要另娶王妃,那我今日也不会在这里,只是别人未必不会当真。”沈岁安笑道。 “我们王爷生得如此俊美,又出身高贵身居要职,怎么看都是夫婿的最佳人选。” 符今渊温热的手指在她脸颊轻轻捏了捏,“王妃这是有紧张感了?” 沈岁安将脸颊在他掌心蹭了蹭,“我只担心你被动地得罪别人,我听说锦云郡主的母亲长公主与母后关系甚好,皇上对锦云郡主也十分看重。” “难不成他看重的郡主,我都得娶回家?”符今渊眼底闪过一抹冷意。 “哇哦,王爷岂不是可以左拥右抱。”沈岁安轻笑。 “不必理会外面的谣传,想要给我们制造麻烦的人多的是。”符今渊说。 沈岁安:“知道了,吃些点心再去忙吧。” “不了,我拿去镇抚司,饿的时候垫几口就行。”符今渊说。 “你真的打算用那些纨绔啊?”沈岁安问,他以前下面的缇骑,哪个都是英勇善战的,各有各的本事。 但今日她也听到一些夫人在议论,说平日祸害街头的纨绔最近都不见了,全都去祸害镇抚司了。 沈岁安当然相信符今渊看人的眼光,她就是担心有些人故意去捣乱。 “他们的确是不学无术,但并非无药可救,以前雍朝的镇抚司那些缇骑也不是个个是多优秀的人,有的也是浪子回头的。”符今渊说。 “还是我们指挥使训练有素。”沈岁安轻笑。 半见已经提着食盒过来。 “不能饿着肚子办事。”沈岁安叮嘱他。 符今渊低头在她脸颊亲了一口,“我走了。” 半见急忙低下头,嘴角也高高翘起。 主子跟王爷如此情深,她们当丫环的自然比谁都高兴。 之前听说王爷要另娶王妃,她真是担心了几天都睡不好。 真好,谁也拆不散主子和王妃。 …… 马车停在贺家的后门,过了片刻,车上的女子才缓步下车。 左右查看没有人看见,她才赶紧进了门。 “啊!” 一道高大的人影出现在她面前,把她吓得脸色发白。 “贺……贺大人!”她的声音颤了颤。 贺知源目光阴鸷地盯着她,“谁带大夫人出门的,拉去杖毙。” “不要!”贺大夫人脸色煞白,急忙求情,“是我逼他们的,您责罚我,不要杖毙他们。” “本官与你说过很多次,让你不要出门,你为何还要出去?”贺知源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渗人的冰冷。 贺大夫人吓得全身都在颤抖,“我……我只是想要去求宸王妃,让她放了景尧。” 听到她是去找沈岁安,贺知源的脸色更加阴沉。 “我跟你说过,我会把景尧带回来的,谁允许你去找宸王妃?”贺知源动了杀心。 可想到贺景尧回来之后若是见不到这个女子,肯定要跟他心生芥蒂。 “你怎么知道宸王妃抓了景尧?”贺知源问。 贺大夫人低着头,怯弱地说,“我……我无意间听到你跟别人说的。” “不要再出去了,我会救景尧的。”贺知源说。 “贺大人,那宸王妃看着不像是坏人,若是好好跟她说,她肯定会原谅景尧的,毕竟是景尧做错事……”贺大夫人眼巴巴地看着他。 贺知源儒雅俊逸的脸庞闪过一抹阴狠。 “下次你要是再擅自出门,让别人看到你的脸,你就别想再见到景尧。”贺知源冷冷地说。 贺大夫人张了张口,嘴唇翕动不敢再说话。 “今日有谁见过你,你把面纱拿下来了?”贺知源微微眯眼问。 “没有,没有人见到我的脸。”贺大夫人低声说。 她不解地抬起头看贺知源,忍了又忍,终究忍不住问,“为什么我不能见人,大人为何那么怕别人见到我的脸?” “这么多年了,我在这个宅子里从来没有出去过,连见下人都要戴着面纱,贺大人,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她以贺大夫人的身份生活在这里,却又不能以贺大夫人的身份出去交际。 他如果觉得自己配不上他的身份,为什么又要让她生下景尧? 贺知源:“不让你出去,是为了景尧,也为了你的妹妹。” “妹妹?她……她在哪里,你不是说她远嫁去西域,为何要这样说?”贺大夫人惊讶地问。 她自幼和孪生妹妹相依为命长大,本来姐妹两人一直生活得很好,突然有一天,她们不知怎么招惹了恶霸。 在最走投无路的时候,是贺知源帮了她们。 妹妹也遇到心仪的人,成亲之后就离开王都城了。 这么多年了,她都没有跟妹妹重逢。 她在贺知源的后宅,成了折断翅膀的金丝雀。 贺知源知道自己气头上说错了话,他深吸一口气,“本官没有她的消息,若是有消息的话,自然会让你们见面。” “我再跟你说一次,不要再出去,也别去见宸王妃,如果你不想害死景尧的话。”贺知源警告着。 贺大夫人低下头,“我知道了,我再也不出去了。” 可她今日见到那位宸王妃,总觉得她不像贺知源说的那样狠辣。 “大人,宸王妃她说……景尧不在她的手里。”贺大夫人小声说。 贺知源冷笑,“她当然不会承认。” 第359章 告状不成 沈岁安和锦云郡主在康王府众目睽睽之下发生冲突,这件事自然是传进宫里。 长公主一大早就进宫了。 她先是去见了阮皇后,嘴上是为锦云误会沈夫人一事赔罪,言语之间却埋怨宸王妃丝毫不给面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给锦云难堪。 “锦云年纪小不懂事,毕竟有外人在场,跟宸王妃起争执徒增笑话,反而要为宸王惹来非议。”长公主一边说一边觑着在喝茶的阮皇后。 “听说宸王后来也去了,倒是挺袒护宸王妃。” 阮皇后淡笑,“他要是连自己的王妃都不袒护,那岁岁要他这个丈夫有何用。” 长公主闻言一噎。 听阮皇后如此亲昵地唤宸王妃的小名,由此可见皇后对这个儿媳妇的满意。 “锦云年纪不小,也该长进些,且不说她没有证据,如此在大庭广众之下刁难宸王妃的母亲,长公主,你认为这是在打谁的脸?”阮皇后的话说了一半,顿了顿。 “宸王不是皇上,也不是太子,他更像我们阮家的人。” 长公主闻言眼皮一跳,她讪讪轻笑,“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锦云。” 不像皇上对待发妻寡情凉性,也不是太子身子孱弱的人,宸王是从雍朝踏过血海的人,他怎么会容别人欺侮。 像皇后,强势果断。 当年皇上以符今翊身子弱为由要立二皇子为储君。 阮皇后没有反对,但她当天就要处死柳贵妃,并将二皇子记在她的名下。 柳贵妃当时半条命都没有了。 符帝一开始并不信皇后敢动手,直到她将匕首插入柳贵妃的胸口。 只差一点点,柳贵妃就没命了。 后来柳贵妃虽然救了回来,却因惊吓过度,浑浑噩噩躺了半年,醒来竟将这件事给忘记了。 符帝也是在那时候之后,对阮皇后才生出畏惧之心,不敢再轻易挑衅她中宫的地位。 长公主心中暗暗后悔今日冲动,她怎么能因为与皇后交好,便忘记她的性子。 “宸王妃是个极端庄柔善好相处的人,不会无端起争执,你且放心吧。”阮皇后含笑说。 这话不就是在说是锦云骄纵不好相处吗? “嗯。”长公主脸上的笑容挂不住。 “我还有事,那就先回去了。”长公主不想继续说下去,起身就告辞。 阮皇后轻轻颔首,并未留她。 长公主出了坤宁宫,越想越憋闷,她今天是来告状的,就算阮皇后要偏袒儿媳妇,看在这么多年她一直站在中宫这边,怎么也要安抚一下锦云吧。 竟还言语之间全是教训。 “皇姐,你这气呼呼的样子是做什么?”还没走出后宫,便遇到了符帝。 长公主欠身行了一礼,“见过皇上。” “朕很多年没见皇姐这么生气了,怎么,跟皇后起了龃龉?”符帝温和地问。 他是明知故问。 “皇兄,我不信你不知道究竟发生何事。”长公主语气有了嗔怪。 符帝无奈叹息,“都是朕之前好心办坏事,本来想着锦云到了年纪,想亲上加亲给锦云赐婚,没想到会弄巧成拙。” 长公主抿了抿唇,她之前是不稀罕宸王这门亲事。 昨日女儿回去之后却有些魂不守舍,还口口声声说沈氏配不上宸王。 侄女莫若母,她知道女儿肯定是在见到宸王后动心了。 要是宸王妃还没来王都城,她当然觉得这门亲事不难,现在就不好说了。 “有皇上您这个舅舅,锦云就是嫁给谁都不会委屈。”长公主只好这么说。 符帝笑着说,“那是自然。” 长公主看了符帝一眼,“听说皇上最近要让国子监重新招揽寒门子弟?” “那些世家垄断了所有让渡受教的机会,多少寒门平民都没有读书的机会,朕只是想要给在寒门中脱颖而出的子弟有出仕的机会。”符帝说。 他不想要皇室受制于世家,让几个世家来决定皇位上该坐的是谁。 虽然前几年他通过科举提拔出一些官员,但和世家子弟相比,还是无法与之抗衡。 所以他要给寒门更多的机会。 “皇兄,我们符家也是世族。”长公主皱眉说。 符帝说,“我们是皇家,与阮家不同。” 长公主深深看了他一眼,“皇上与我说这些,是希望我跟吴家通气,让他们支持你的决定吗?” 她的驸马是吴家家主的嫡亲弟弟,吴家也是王都城的百年世族。 “朕可以给锦云赐婚。”符帝低声道。 长公主轻笑,“宸王吗?他昨天半点情面没有给锦云留的,眼中根本没有锦云这个妹妹。” “二皇子也尚未婚配。”符帝说。 长公主顿时哑然。 明眼人都看得出符帝属意的储君人选是二皇子,但……只要有阮家和阮皇后在,柳贵妃和二皇子想要反败为胜谈何容易。 这也是长公主多年来坚定与皇后交好的原因。 “皇上,我需要回去与吴家商量。”长公主思虑良多,支持寒门子弟进入国子监不是小事。 不是她一个人就能决定整个吴家未来的走向。 她需要回去跟丈夫商量。 符帝自然应允,本来就需要徐徐图之的事,不急一时。 …… “娘娘,长公主与皇上在青玉阁说了一会儿的话,心事重重出宫的。”青狸低声回禀。 阮皇后勾唇浅笑,“多半又是为了寒门入国子监的事。” 青狸:“皇上若是知道娘娘并不反对此事,反而让阮相暗中操办,只怕又要与您怄气。” 狗皇帝这么多年怄气得还少吗? 阮皇后根本不在乎他的情绪。 “世族势力盘根错节,的确是个问题,偏偏他一方面想要削弱世族的势力,又不敢光明正大与世族作对,明明是一件好事,偏要做得偷偷摸摸,事倍功半。” 难道她不想要平衡世族与寒门之间的势力吗? 世族与寒门之间的距离,犹如天堑,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 何况她想要做的事,只怕没有哪个世族愿意支持。 “去宣宸王妃与沈夫人进宫吧。”阮皇后道。 青狸应下,知道这是皇后娘娘想要广而告之,她就是喜欢沈岁安这个儿媳妇。 第360章 他怎么会成了丧家犬 熙熙攘攘的城门,穿着粗布棉衣的青年背着包袱站在其中,满是灰烬的脸庞可见俊逸轮廓,一双深沉阴鸷的眼睛让人不敢直视。 瞧这人衣着落魄,通身气质却又透出几分贵气。 看来是个没落的世族公子吧。 他的确曾经是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公子,如今却只能借着商贾的车队,才能来到王都城。 在得知陆渊成了南朝的宸王,陆珩每日都活在煎熬中。 又因为想起曾经是风光无限高高在上的首辅大人,他无法接受如今的处境。 他怎么会成了丧家犬。 陆渊凭什么又能成为王爷。 在颓丧的那些天,他受尽白眼,受尽两辈子从来没有过的折辱。 他终于下定决心,就算到王都城会被陆渊发现自己的存在,他也要来拼个前程。 “公子,你也是冲着国子监招揽寒门学子来的吧。”一个穿着蓝色棉衣的青年自来熟地走了过来。 陆珩转头看向对方,同样也是粗布棉衣,虽然看起来比他干净,但也不是出身很好的。 “什么国子监?”陆珩问。 他知道南朝的世庶之间差别巨大,能够进入国子监的学子,都是世家子弟。 甚至连科举考试,能够中举的平民也是少之又少。 南朝的财富、官位几乎都掌握在世家之中。 “国子监首次招揽寒门学子,不过名额只有十个,需要通过考试才能进入。”青年男子说。 “只要能够进国子监,日后就算不参加科举,也是有出仕的机会。” 陆珩心中微微一动。 “兄台,我是来赴考的,还不曾听说过国子监的事。”陆珩低声道。 “离科举考试还有好几个月,不如先去试试国子监。” “在下陆应圳,不知兄台贵姓?”陆珩拱手问。 青年男子笑着道,“免贵姓胡,字成才。” “胡兄也是要国子监?”陆珩问。 “是啊,这次是皇上恩赦,不论身份只论才学。”胡成才说。 陆珩:“皇上竟有这样的魄力。” “听说是宸王推动此事的。”胡成才感叹了一声,“到底是从民间长大的王爷,就是能够体恤我们寒门子弟的艰苦。” “……”陆珩的脸色沉了下去。 “怎么会是宸王?不是皇上吗?” 胡成才笑道,“你以为要国子监招揽寒门子弟当真容易,皇上从两年前就提出此事,但屡屡找到世家阻挠。” “这次是宸王在朝堂提议此事,紧接着阮相就跟着附议了。” 很快朝堂所发生的事就传遍整个王都城,所有人都知道宸王推动国子监招揽寒门子弟的事了。 “陆兄,要不要一起去国子监报名?”胡成才问。 “……去。”陆珩艰难地点头。 他当然要去,就算是通过陆渊才能走上他想要的道路,他也在所不惜。 总有一天,他能够走上曾经的巅峰。 曾经他俯瞰陆渊,以后也会如此。 陆珩跟着胡成才到了国子监,拿到了报名的帖子。 “三日后,在国子监考试,由祭酒亲自监考。” 将报名帖收了起来,陆珩请胡成才去吃了一碗羊肉面。 若是换了以前,他根本不可能在路边坐下吃这样的东西,看都不会看一眼。 如今却是他唯一能请得起的了。 “陆兄接下来在哪里落脚?”胡成才问。 “我……”陆珩迟疑了一下,他已经身无分文了,还能去哪里住。 他窘迫得难以启齿。 “表弟!”突然,一道不确定的声音响起。 陆珩的肩膀僵住,猛地转过头,只见一辆算不得多大的马车上,白绍杰满脸震惊地看他。 “胡兄,我表兄来了,我暂时住在外祖家。”陆珩说。 胡成才笑道,“好,我住在悦来客栈,希望我们日后能够在国子监见面。” 陆珩淡淡一笑,“一定。” 两人道别之后,陆珩上了白绍杰的马车。 兄弟两人对视一眼,都沉默了片刻。 “我让人去找你,想让你别来王都城的。”白绍杰闷声说。 陆珩嘲讽一笑,“有区别吗?” “陆渊是王爷了,你不该来的。”白绍杰低声道,“陆珩,我们还需要静待时机。” “什么时机?”陆珩问,“等陆渊死吗?” 白绍杰皱了皱眉,“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回家再说。” “既然你都来了,有个人你总该去见一见。” 陆珩微愣,“谁?” 白绍杰意味深长看他一眼,眼底闪过冷意,“要不是她,你我今日都不必如此。” 陆珩心中一沉,嘴边翻滚着说不出口的答案。 待白绍杰带他来到一处偏僻的宅子,见到他以为本该死去的母亲,陆珩整个人都愣住了。 白氏背对着他们,正在捡佛豆,没有了往日金玉包裹的贵气装扮,朴素得几乎让他认不出眼前的妇人会是他曾端庄高贵的母亲。 “母亲……”陆珩哑声开口。 白氏全身僵住,以为是听错了,她缓缓转过头,看到了她引以为傲的儿子。 曾经养得矜贵如谪仙,如竹如玉,是芝兰玉树般的高岭之花。 怎么……怎么就是眼前这个人了呢。 肌肤黝黑粗糙,头发乱糟糟的,毫无气度,毫无…… 白氏从来坚强,不经常落泪,看到儿子如今的落魄,她终于生出了后悔之意。 她若是能再慢一点,有把握一点再出手…… 不,她应该选择另外的办法,让广宁死得悄无声息。 是她连累了陆珩。 白绍杰终于在姑母向来平静无波的眼睛看到别的情绪。 “你们母子好好聊着。”白绍杰对白氏已经没有了任何尊重。 陆珩也发现了,他紧紧地攥着拳头。 “你怎么会在这里?”白氏低声问,“是不是那妖妃报复你?” “不是,我想杀广宁,结果没有杀成。”陆珩面无表情地说。 白氏捂着眼睛,“是我连累你。” “母亲,不是您,我们陆家会有今日,都是因为陆渊。”陆珩低声道。 “您放心,我会东山再起,不会让您再被欺负的。” 白氏摇头,“不行,他已经是王爷,身居高位,你如今不是他的对手。” “不能急!不能急着报仇。” 陆珩扶着她坐下,“我知道,我会慢慢来的。” 就算陆渊是王爷,总也有想要他死的人。 例如南朝二皇子,还有那位贺知源。 第361章 婆媳谋划 符帝气得心肝肺都要裂开了。 连柳贵妃的温柔小意都压不住他暴怒的情绪,只要想到朝堂上被宸王抢先一步提出让国子监招揽寒门子弟,并且还提出限制名额的方法,得到大半朝臣的赞同,他差点一口老血当场洒在龙椅上。 “如今外面是不是都在称颂赞扬宸王?”符帝阴沉沉地问着贺知源。 贺知源看了符帝一眼,轻轻地点头,“皇上,此事已然无法转圜,您还是放宽心,莫要气坏龙体。” 符帝怎么可能不气。 他简直快要气炸了。 “朕苦心经营,运筹帷幄这么多年,竟是为他人做了嫁衣。”符帝喉咙腥气翻涌,只觉得胸口被气得闷痛。 “皇上,宸王也是您的儿子,如今外面也有说这都是您的大度,有您的恩赦才有今日。”御书房里,另外一个心腹开导着符帝。 符帝阴沉着脸,“这能一样吗?” 如果是二皇子站出来说这件事,他还能一笑了之,顺水推舟让禹儿的名声更好。 怎么就是宸王,偏偏是宸王。 “贺知源,你最近是怎么回事?是伤势还没好吗?”符帝目光含怒地看向贺知源。 以前阮皇后和阮家并不像如今这般处处冒头,自从宸王回来,他觉得连贺知源都在避其锋芒,反而让阮家回收不少之前失去的势力。 “皇上,最近泾口常有山匪打劫路过商队富贾,还截杀了当地县令,此事今日才上报到内阁。”贺知源拿出一本奏折。 “臣认为,镇抚司刚成立之际,正是需要笼络民心,不如让宸王带着镇抚司的缇骑前往镇压山匪,将山匪头目捉拿归案,以平民愤。”。 符帝接过折子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又是十三寨!”他将折子在桌面上用力拍下。 贺知源:“十三寨已成朝廷的沉疴宿疾,若是不想办法解决,以后还会是更大的危害。” 符帝何尝不知十三寨存在是威胁。 “当年应该妥善安置那些老兵,怎么就让他们沦落成山匪,还组成了如今的十三寨。”符帝恼怒不已。 十三寨以前并不是山匪。 为了节省国库开支,他让贺知源想办法缩减军队开支,最后将一群有伤病和年迈的老兵逼退了。 这些人并没有回自己的家乡去耕作,而是去了泾口,最后在山里自成山寨。 本来也没有什么,但他们两年前开始出来打劫,还抢了朝廷几次粮草。 符帝因为当年的事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贺知源说,“皇上,所以宸王是最适合去解决十三寨的人。” 没有人知道十三寨曾经是战场退下来的老兵,等宸王去剿杀了他们,不管能不能成功剿匪,等到时候十三寨的真实身份公开,宸王就成了杀害老兵的人。 整个南朝的军队,还会如何看待宸王? 一石二鸟,这是贺知源为宸王挖的天坑。 “好,好。”符帝听了贺知源分析,顿时眉开眼笑。 “朕现在就拟旨,让苏忠诚亲自去镇抚司传旨。”如此一来,宸王休想抗旨不尊。 贺知源含笑:“是。” …… 沈岁安和姜氏此时也正在坤宁宫,和阮皇后在说着话。 本来她该在前两日就进宫来的,但觉得有些头晕,所以就在家中养了两日。 阮皇后听说之后很不放心,还特意传了御医,让御医给沈岁安把脉。 好在并无大碍,只是有些疲惫,休息过后就好了。 阮皇后召见沈岁安,并不全为了锦云郡主的事。 “长公主溺爱锦云,对她教导难免纵容,难保她不会为了女儿做出失体面的事。”阮皇后是要沈岁安要多加防备。 沈岁安还没见过长公主,观锦云郡主性格,多少能猜到一些。 “本宫听说你还有个船坞?”阮皇后没有避着姜氏,问起沈岁安在雍朝的事。 “母后,原本横水大船屯的确是我买下,但为了避免麻烦,我把自己的那一份给别人了。”沈岁安说。 阮皇后略微沉吟片刻,才缓缓说道,“南朝没有靠近海边的地方,只有肃州设有内河漕运,但也是在南朝内运送些轻巧货物。” 南朝的水路实在不发达。 沈岁安静静地听着,水路不发达,那就开凿河岸两道,方便更大的船只通行,这不就可以做大了吗? “母后,那朝廷可有想过要发展河运?” 阮皇后深深看她一眼,“那是自然,但朝堂中反对者居多,认为这是浪费钱财的工程。” 沈岁安:“怎么会,水路若是打通,全国四方更加通畅,只会更加赚钱呀。” “他们何尝不知道,只是不想拿银子出来。”阮皇后嘲讽地说。 “国库不足以支撑打通整个南朝内河,需要从世家中筹谋银子。” 沈岁安心中明了,南朝的财富几乎垄断在世家的手中。 世家不愿意有河运,所以不想拿银子出来。 “岁岁,肃州如今是宸王的封地。”阮皇后目光灼亮地看着沈岁安。 沈岁安的心头一热,瞬间明白阮皇后的意思。 “母后,您是要我在肃州设立港口?”沈岁安低声问。 “没错。”阮皇后轻轻颔首,“从肃州开始,只要你在肃州的港口赚到银子,别人眼红了,自然会知道发展河运的好处。” 只要把肃州的港口扩建,通往雍朝的河口凿宽,能够让大船进出,那……她不就可以出海了吗? 沈岁安心动了! 她有赵九灵的商队,如今又有阮皇后支持,她可以将南朝的货物带到海外去。 “母后,您且容我回去仔细想想,再将条陈都列出来,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沈岁安说。 阮皇后含笑,“不急的,岁岁,你的身子要紧,这些事你可以让别人做。” “我知道。”沈岁安点头,但这个事她还真不放心交给别人。 她很清楚如果在肃州打通海运意味着什么。 这就是阮皇后要争取将肃州给宸王的原因吧。 “岁岁,不管要怎样的人手,母后都可以给你安排。”阮皇后低声说了一句。 第362章 求宸王放他回来 回去的路上,沈岁安完全沉浸在要怎么在肃州扩凿河道的可能上,这真是极大的诱惑。 将衡水大船坞给了赵九灵,她不是不舍得,只是有些遗憾。 如果肃州扩凿河道,出海大船能够靠港,那她依旧可以组建出海商队啊。 很心动。 和雍朝的不同,她在南朝有阮皇后为靠山,船坞可以完全属于她自己的。 “岁岁!”姜氏语气有些凝重地叫她。 连续叫了好几声,沈岁安才回过神。 “怎么了,母亲?”沈岁安的眼睛灼亮,还有一抹兴奋藏在里面。 姜氏下意识地往马车外面看了几眼,“岁岁,皇后娘娘怎么会想着让你去开河运呢,且不说如今南朝河运还不完善,开凿河道就不简单,做得好别人嫉妒,做得不好要遗臭万年。” “怎么都不落着好啊。” 姜氏的娘家是商贾,走南闯北很是清楚南朝河运的情况。 她觉得沈岁安做这件事弊大于利。 所以并不希望她答应阮皇后去做这件事。 “母亲,我知道您的意思,如果我真的在南朝把河运办了起来,那就是一大块肥肉,所有人都会扑上来咬一口。” “这并不是问题,任何财富一旦垄断,那就不可能长久,如果真的能够办成,当然越多人加进来,才能更繁华。” “再说了……”沈岁安顿了顿。 “如今王爷在南朝其实是寸步难行,就算有皇后和阮家支持,可他若是没有真正掌握在手中的东西,别人忌惮的永远不会是他本人。” 沈岁安对姜氏一笑,“母亲,我和王爷都需要在南朝真正站稳脚跟的能力。” 姜氏听明白了沈岁安的意思,她轻叹了一声,“只是辛苦了你。”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跟在雍朝花钱买下船坞不同,要付出的不仅仅是银钱。 沈岁安知道难,但再难也得去做。 只是,靠她一人难以成事。 她需要帮手。 …… 回到王府,在门口遇到脸色有些冷沉的符今渊。 沈岁安不动声色,送姜氏回院子之后,她才和符今渊回了上房。 “怎么了?”沈岁安低声问。 “皇上要我带着镇抚司缇骑去镇压山匪。”符今渊淡淡地说,“我来跟你说一声,要离开王都城一阵子。” 沈岁安对宫里那位皇上的所作所为再次感到不可思议。 “皇上不让朝廷出兵去镇压,居然要你……”她压住心头怒火。 但凡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出如今镇抚司的缇骑根本不堪大用,更别说去镇压山匪了。 “什么样的山匪?”沈岁安问。 符今渊说,“十三寨,有数百人,前阵子刚杀了路过的县令。” 沈岁安皱了皱眉,听起来是穷凶极恶之徒,她担忧地看向他,“你真的要去吗?” “本来就想锻炼那些小子,正好这是个机会。”符今渊说。 “这不是机会,是皇上想要打压你。”沈岁安皱着眉。 “你手里的下属非富即贵,他们去镇抚司根本不是为了拼命,只是为了好玩,如果他们这次跟你去泾口出了意外……” 她抓紧符今渊的胳膊,“他们的家族必定要怨恨你。” 这才是贺知源和皇上想要的吧。 宫里那位可真是把帝王的偏心和无情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是一点都没有把符今渊当儿子。 “我知道。”符今渊将她拥进怀里,温热的大掌轻抚她的后背,将她的不忿和怒火都平息下去。 “母后给了我可用的人,这次小舅舅也会暗中随我同去泾口,只是不让镇抚司”那些小子知道。”符今渊说。 沈岁安听到这话,才稍稍安心了一些。 “岁岁,你对我有点信心。”符今渊轻笑。 “我对你自是有信心的,我是对那些纨绔不放心。”沈岁安哼了哼。 就怕那些人贪生怕死,在紧要关头不能成为符今渊的助力。 符今渊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时候不早,我该启程了。” “那你小心些。”沈岁安知道不可能阻止他。 符今渊在南朝的根基太浅了,他需要机会证明他的实力。 不是靠皇后娘娘,也不是依靠阮家,而是让所有人看到宸王自己的本事。 沈岁安将他送到垂花门,见他上马离开,她的心也跟着他走了。 旨意来得太急,分明就是不想给符今渊有机会找阮家帮忙。 小舅舅真的能够来得及调配人手跟随他去泾口吗? “王妃,外面寒冷,还是回屋里吧。”凝霜低声地劝着。 “青素呢?”沈岁安问。 凝霜:“青素今日出门了,应该也快回来了。” “待她回来,让她来见我。” …… 符今渊把新招到镇抚司的八十缇骑都带着去泾口了。 其中有十几个都是王都城出了名的世家纨绔,其他也有些曾经是地痞浪荡子,总之可用之才真正能数出来的,不超过十个。 他前脚刚带着人离开王都城,康王妃和定国公夫人已经进宫跟阮皇后哭了起来。 “皇后娘娘,臣妾和康王就这么个儿子,他平日除了招猫逗狗还能做什么,宸王把他带去泾口,是要他去送死啊。” “臣妾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求娘娘了,让宸王把他放回来吧。” 康王妃哭得情真意切,她是真的怕唯一的儿子死在山匪的手中。 定国公夫人就平静多了,但眼眶也依旧发红,“娘娘,臣妾那小儿子……平日是沉迷酒色,欺男霸女,但罪不至死,就怕他一去不回。” “给康王妃和定国公夫人重新换一杯热茶。”阮皇后吩咐着宫女。 哭半天了,也该口渴了。 “皇后娘娘……” 阮皇后:“本宫知道你们的难处,但皇上的旨意就是要王爷带着所有缇骑前往泾口。” “那二皇子怎么不去?”康王妃怒声问。 “难道二皇子不是镇抚司的副指挥使吗?哦,皇上是打算只给二皇子官职,却不让他干活,死的都是别人吗?”定国公夫人也有些气恼。 阮皇后哎呀了一声,“臣妾也劝不了皇上,剿匪这事,本该就是兵部做的。” “听说这是贺大人上奏提议的,皇上下旨的时候,本宫才知道。”阮皇后说。 康王妃和定国公夫人对视一眼,这么说,求皇后是没用了,只能去求皇上了。 还有那混账贺知源,他想要对付皇后和宸王,凭什么拿他们的儿子当枪使。 第363章 宸王跟我们不一样 杜有川这辈子从来没干过一件正经事,他最大的成就就是亲自挑选了一只公鸡将军,斗败了康王世子的常胜将军。 这件事他津津乐道说了半个月。 但招猫逗狗也会有腻的一天。 所以听说朝廷要设立镇抚司的时候,他和康王世子两人闲得淡疼,两人就想着去瞧一瞧那位宸王爷有多少能耐。 其他猪朋狗友……不对,是平时玩得来的好朋友听到他们想去镇抚司,大家一拍即合,觉得其他官衙都无趣得很,只有镇抚司好玩啊。 “那是调查官员的,看哪个官员不顺眼还能给办了,多威风啊。” 杜有川觉得要是他进了镇抚司,以后说不定还能拿捏老爹的把柄,到时老爹就不能天天骂他,也不敢让他挨板子了。 原本还以为需要多少门槛,不曾想宸王只是问了他们的身份,记了名字,就让他们进入镇抚司了。 本来就是玩一玩的事,杜有川并没有用多少心思。 兴致勃勃地跟着宸王练了几天的武功,又跟着他在城外练箭术和骑术。 竟发现比以前跟着家里先生要更容易学会。 他觉得自己好像也不那么废物了。 但其他人并不这么想。 上次他提着弓箭回家,在大门前遇到兄长,他的亲大哥是定国公府世子,从小就是天之骄子,无论学识还是武功都在他之上。 如果说大哥是父亲眼中的宝,那他就是连草都不如。 “有川,你没有必要去学习这些,小时候你就不聪明,什么都学不会吃不了苦,何必强撑,以后家里也用不着你撑门面,只要你不闹出难堪的事,就算一事无成也可以。” 若是以前,杜有川听了大哥这些话,他心里只有窃喜,但不知为何,如今听着格外别扭。 “明日不要去镇抚司了。” 杜有川皱眉,“为什么?” “镇抚司不过是皇上糊弄宸王的,你少跟宸王走在一起。” “皇上就等着你们这些废物闹出祸事,好将宸王赶出镇抚司,到时候真正能够进入镇抚司做事的人都是我们。” “……”杜有川的脸色沉了下去。 “大哥,宸王跟我们不一样,他不是不学无术的废物。”杜有川沉声说。 他不喜欢大哥说起宸王时的语气。 充满轻蔑和嘲弄。 宸王是唯一认为他只要肯用心,便能够有一番作为的人。 虽然纨绔不需要有作为,但被人认可,总会格外开心的。 杜世子很不悦,他这个弟弟以前从来不敢这样跟他讲话,进了镇抚司几天,居然敢反驳他了。 “他的确不是废物,但他身边全是废物,你们能做什么?你连弓都提不起来,是你能替他查案,还是康王世子能够为他杀人?” “有川,做人当有自知之明。” 杜有川捏紧手里的弓箭,“大哥,我赌镇抚司落不到二皇子的手中。” “有川!”杜世子眼中涌起怒意。 “我要回镇抚司了。”杜有川头也不回地离开。 等他来到镇抚司,正好宫里来传旨。 …… “指挥使,您……就带我们这些人去剿匪?”杜有川决定跟着符今渊前往泾口剿匪时,是一腔热血,想要做点成绩打脸他大哥的。 现在人都出城了,他开始有些慌了。 不是他怂。 老实说,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十三寨啊! 谁不知道十三寨凶悍如狼,根本不是他们这些纨绔能打得过的。 偏生宸王对他们满是信任,还觉得他们肯定能满载而归。 就很慌! 符今渊看了他一眼,“你怕死?” 杜有川拍了拍胸膛,“小爷最不怕的就是死,但怕疼。” “对付十三寨的山匪,不能用以前的方法,你要是有办法劝降三人,给你升职。”符今渊说。 “劝降?”杜有川愣住,“不是杀了他们?” 符今渊:“劝降是最优办法。” 杜有川摸着下巴,“无论什么方法,只要三人?” “没错。”符今渊点头。 “嘿嘿,指挥使,这可是你说的。”十三寨那么多人,他就不信每个人都想当山匪。 劝降而已,那太容易了。 符今渊没有言语,“加速,明天日落之前到达泾口。” 在他们出城没多久,御书房门外跪了十几个大臣。 “皇上,求皇上做主,我儿无能,如何上得了战场,十三寨山匪凶狠无比,只怕我儿有去无回,皇上啊,老臣就这么一个独子,一个独子啊……” “求皇上做主,臣的小儿子懦弱胆怯,贪生怕死,如何打得过山匪啊。” “皇上啊……” 符帝听着外面嚎哭一片,眼皮狠狠一跳。 “宸王真的带镇抚司那些废物去泾口了?”他不太确定地问。 苏忠诚回道:“回皇上,除了二皇子,所有人都被宸王带走了。” 符帝深吸一口气,“他还真是……” 宸王难道心里没数吗?带那些纨绔去泾口,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回来如何跟世家交代? 就算那些废物不是世家继承人,但哪个不是家里娇宠长大的,真的死了,世家能放过他吗? “皇上,要不要派兵增援宸王?”苏忠诚小心翼翼地问。 符帝冷沉着脸不语。 苏忠诚觑他一眼,不敢再多言。 过了良久,符帝才冷笑道,“他都已经出城了,显然是觉得自己有本事解决十三寨,不然已经进宫来求朕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去吧,后面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苏忠诚在心里叹息一声。 “皇后没消息吗?”符帝问。 “回皇上,今日康王妃和定国公夫人都去找过皇后娘娘了,不过,皇后娘娘并未答应什么。”苏忠诚说。 符帝冷笑,“她对宸王还真是有信心,定是想暗中帮助宸王。” “去让康王爷和定国公进来,朕可以答应他们,若是他们的儿子真的有危险,一定会派兵增援。” 苏忠诚嘴角一抽,等真的有危险再派兵,还来得及吗?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说了就人头不保了。 “是,皇上。”他急忙出去传话。 第364章 难得的人才 国子监的考试结束。 所有学生的试卷都是将名字粘着的,一切以学识为主,公平公正。 此次批改试卷的是从各部调过来的官员。 世家子弟与寒门平民是分开阅卷。 “若是皇上没有恩赦平民准许进入国子监,就只看这些卷面策论,世家子弟还是更有底蕴的。”有官员拿出两份试卷对比着。 世家子弟从小受良师熏陶,有家族底蕴滋养,不像这些寒门平民,能够读到的学到的,都是从世家指缝漏出去的知识。 “未必,刘大人,你看一看这份试卷,我觉得若是此人参加科举,必定是状元。”吏部侍郎语气有些激动,拿着一份试卷满眼欣赏。 “让我瞧瞧。”崔大学士沉声道。 吏部侍郎赶紧将试卷双手呈上。 崔大学士垂眸扫了几眼,不一会儿,脸色凝重起来,他不由自主坐直身子,将手中试卷拿了起来,又仔仔细细从头读了起来。 眼中神采越来越明亮。 “好!”崔大学士拍案而起。 “这是哪个世家子弟?” 吏部侍郎激动地说,“崔大学士,这是从寒门平民拿出来的试卷。” 崔大学士闻言一愣,“寒门竟能写出这样的文章?” “辞藻如此干练,观点这般清晰,对朝廷政策也分析得深刻透彻,这是个人才。”刘大人在旁边看了几眼,同样被惊到了。 “把这人先找出来,让他明日立刻到国子监。”崔大学士说。 甚至都无需将所有试卷批阅完成,他能笃定此人必定是前十之中。 “崔大学士,这时候就揭开名字?”其他人都诧异。 试卷都还没有批阅完成呢。 “没错,看他的名字,让他明日来见本官,本官要亲自考他。”崔大学士说。 吏部侍郎心中一动,“崔大学士,您是打算收他为学生吗?” 崔大学士:“若此人是真实才学,本官会收他当学生的。” “此子真是三生有幸,祖宗份上冒青烟啊。”多少人想要成为崔大学士的学生,可惜崔大学生要求身高,能被他看上的没有几个。 吏部侍郎兴奋地说,“下官来揭开名字。”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很是好奇这个能得崔大学士另眼相看的学生到底是什么人。 “陆应圳。” “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啊,看来应该是外地来的穷书生。” 崔大学生目光炯炯,“让人去找他,本官明日要见他。” 他转头看向国子监祭酒大人,“冯祭酒,你觉得此子能入国子监吗?” “绰绰有余。”冯祭酒含笑说。 崔大学生点了点头,“把试卷给我,我要拿进宫给皇上过目。” …… 沈岁安心中有了章程,便不喜欢将事情拖拖拉拉。 她很快将港口和办船坞的章程都写成册子,条陈分明,之前衡水大船坞虽然是让黄展胜去替她管理,但她对大船坞每一个决策都清清楚楚。 想要让水延则来南朝常住是不太可能。 但她能让水延则过来指点,要在肃州开凿河道,那船坞也要相应完成。 天河城那么多倒闭的船坞,她相信水延则能够替她找到可用的人。 至于商队…… 等河道开凿到港口建设完成,至少也要一年之后了。 不急。 赵九灵那时候也应该回来了,她之前就让赵九灵多带几个人出来,日后可以独当一面。 沈岁安想了想,先写了两封信,一封给凤元嘉,一封给云州的镇南王妃。 “哎。” “岁岁,怎么了?”姜氏抱着儿子过来,正好听到沈岁安的叹息。 “母亲,哎哟,承哥儿怎么哭鼻子了?”看到弟弟哭红的眼睛,沈岁安心疼地捏了捏他的脸蛋。 承哥儿委屈地扁嘴,咿呀呀说得含含糊糊。 姜氏翻了个白眼,“非要拿老太爷的笔往嘴里塞,刚刚糊满脸墨水,被我打了两下,哭得惊天动地。” 沈岁安噗嗤一笑,“小馋猫。” “你有烦心事?”姜氏问。 “也不是烦心事,就是……”沈岁安将自己写的章程给姜氏过目,“要做这么多事,需要好多银子呀。” 她之前的银子大部分都投在船坞和赵九灵身上,还没有回本呢。 要等赵九灵这次出海回来,她的本钱才能回来。 “不就是银子的事吗?”姜氏笑道,“这还不容易,你母亲我什么都没有,就银子多。” 沈岁安连忙道,“我不能用您的银子,母亲,您教我做生意吧。” “做生意也是要本钱的。”姜氏说。 “你想赚得多,本钱也大,你需要的不是几千两的银子。” 沈岁安:“母亲,您的银子是承哥儿的,我要做的事并没有保障,甚至不知以后能不能赔本,我不能拿您的银子去赌。” “不是我的银子。”姜氏低声说,“我是说我娘家的银子。” “嗯?”沈岁安一怔。 姜氏说,“我们姜家在江南的生意其实已经做到瓶颈了,而且……我是不懂朝堂的事,但总觉得老皇帝要是没了,雍朝怕是要动荡很长的时间。” “我想要让娘家兄弟到南朝,说不定也是机会。” “母亲的意思是想把外祖家的生意挪到南朝?”沈岁安惊讶地问。 她心中也惊讶姜氏竟这般敏锐。 等日后二皇子登基,雍朝会面临怎样的局面,都是未知数。 “你觉得不可行吗?”姜氏小声问。 沈岁安当然觉得可行。 “要不先让舅舅到这边来,若是觉得合适,再决定下一步?” 姜氏点了点头,“你这么说也对。” 她看了沈岁安写的章程,“既然肃州如今还有船可通往雍朝,那就趁机多赚几笔,你虽然不是横水大船屯的东家了,但要水公子帮你,总是可以的吧。” 沈岁安笑道,“我其实也有这样的想法。” 如今两国是盟国,彼此都可以有生意往来,只是南朝水路不通,肃州的港口也不大,只能小船只通行。 所以她要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只是南朝的丝绸瓷器,雍朝也有,想要赚钱,当然是要两国都是稀少的,这样才能一本万利。 第365章 咱们努努力 康王爷在御书房捶胸顿足无果,符帝嘴上说会派兵增援,可谁知道何时增援啊,等援兵到了,他的儿子还能活着回来吗? 回到王府,他望着已经哭肿眼睛的王妃,他的心也抽痛抽痛的。 “那臭小子,等他回来,我打断他的腿,让他敢偷偷溜出去。”康王气呼呼地骂道。 他抬手拍着康王妃的后背,沉重地说,“臭小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王妃,要不咱们再努努力,看能不能生个老二。” 康王妃拭泪的动作顿住,她怀疑是不是她哭太久,把自己给哭耳鸣了。 怎么听不明白康王爷在说什么。 “王爷,你刚才说什么?”她问。 “咱们努努力,再生个老二,万一……” 康王妃尖叫了一声,随手就抽起一根鸡毛掸子,“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是不是诅咒我儿子回不来,是不是!”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康王被打得嗷嗷叫。 屋里一阵鸡飞狗跳,瓷器碎裂的声音,外面的丫环瑟瑟发抖,只能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你没良心,等儿子回来了,我一定要告诉他,你居然就这么舍弃他。”康王妃哇一声哭出来。 “王妃,我没有。”康王顾不上后背的疼,蹲在康王妃的面前,“我是怕你太伤心了,找点事做啊。” “你闭嘴吧。”康王妃要被丈夫气死了。 康王叹息了一声,“实在不行,我明天带着府里的护卫去泾口,说不定还能帮得上。” “皇上不肯派兵吗?”康王妃问。 “哎。”康王叹息了一声。 康王妃怒声骂道,“那也是他的儿子,他想要跟皇后跟阮家斗,完全不顾亲生儿子的安危,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当父亲的。” “他就是……想要跟皇后娘娘较劲。”康王了解宫里的符帝,无奈地叹息。 “那也不能拿别人家孩子的命去较劲啊。”康王妃哭着道。 “真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吗?他让宸王带镇抚司的人去剿匪,就是想要宸王去送死,当初宸王是怎么被送出宫的,他这个当爹的会不清楚。” “他死了怎么去见符家列祖列宗……唔……”康王急忙捂住她的嘴。 康王妃呜咽,哭得更加伤心了。 她恨死皇上了。 好端端的嫡长子,本来生来就是南朝太子,却因为皇上的偏心,才会沦落到他国,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皇上不想着补偿儿子,居然还想方设法要打压他,送他去死。 真让人不齿! 寒心! 要是儿子能活着回来,她一定要支持儿子以后奋发图强,好好跟着宸王创一番事业。 可……可得她的儿子能活着回来啊。 “去备马车,我要去宸王府。”康王妃道。 康王愣住,“你这时候去宸王府做什么?王妃,你冷静一点,千万不能去招惹宸王妃,她现在可经不起闹啊,万一出了什么事,皇后肯定要生气的。” “你闭嘴。”康王妃怒吼。 “……” 这一天,王都城有不少府里阴云密布,差点就要为去了泾口的儿子直接办丧事了。 虽然儿子是纨绔,但那也是亲生骨肉啊。 沈岁安虽然没有出门,也是听说了康王和定国公携其他世家族长一起进宫求情。 “真是……对咱们王爷一点信心都没有啊。”沈岁安轻叹一声。 “嫂嫂,那您对宸王表哥有信心吗?”阮照霞小声问。 阮照霞带着弟弟阮照曦一起来宸王府,是阮老夫人差他们过来,陪沈岁安逗趣说乐。 “外祖母是不是担心我胡思乱想,所以才让你们姐弟俩来陪我说话的?”沈岁安笑着问。 “哎呀,外祖母是觉得您初来王都城,若是出去玩的话,都没人带着您,陪您吃陪您玩,所以我就自告奋勇来了呀。”阮照霞笑眯眯地说。 阮照曦:“阿姐的未婚夫明日就要到家里做客,她不想见他,所以就……” “就你长嘴了是不是。”阮照霞狠狠地瞪了弟弟一眼。 沈岁安哦了一声,“霞姐儿定亲了?定的是哪个人家?” 阮照霞脸上并无羞赧的神色,只是有些意兴阑珊,“是邵家的。” “你去看太子殿下到了没,别杵在这里碍眼。”阮照霞把弟弟给打发走了。 沈岁安笑着让芙蕖跟着阮照曦到垂花门去迎符今翊。 “东林的邵家?那定是邵大少爷了。”邵家本家只有两个嫡出少爷,唯有嫡长子是跟阮照霞年纪相当的。 “你不喜欢他?”沈岁安见阮照霞神色蔫蔫,低声地询问。 阮照霞抿了抿唇,“我是不喜欢他妹妹,还有他的表妹。” “邵宝珠喜欢她的表姐,总觉得是我抢了她的哥哥,经常与我作对,每次母亲都要我让着她,我喜欢的手镯,喜欢的钗子都要给她。” “小时候忍一忍就过去了,如今……” “你觉得不舒服的事情,那就不做。”沈岁安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是阮家的姑娘,没人能让你受委屈。” “皇后娘娘也是这么跟我说的。”阮照霞心中一暖。 “但是两家有婚姻,而且是祖父定下的,如果因为我跟邵宝珠不和就退婚,祖父和祖母都不会同意的。” 沈岁安轻声问,“那你喜欢邵冠铭吗?” “还好吧。”没有邵宝珠和他的表妹郑如燕,她觉得邵冠铭是个不错的夫婿人选。 长得好,学识好,前程一片光明。 只是想到以后要跟他那个刁钻刻薄的妹妹相处,还要应付可能会成为他妾室的郑如燕,她对嫁入邵家一点盼头没有。 甚至因为婚期越来越近,她越来越抗拒。 沈岁安说,“那就不急着成亲。” 阮照霞苦笑,“这次邵家前来,就是要定下婚期。”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霞姐儿,你若真是不喜欢,可以跟皇后娘娘说的。”沈岁安觉得皇后娘娘不会舍得侄女重蹈她的路,跟不喜欢的人成亲,一辈子都不会快乐。 阮照霞摇头,“算了,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又何必例外。” 第366章 驿站住不了 沈岁安不了解阮家与邵家之间的交情,跟阮照霞也只是第二次见面,很多话她只能隐晦地说着,万一说得太直白,反而适得其反就不好了。 阮照霞抱怨了几句,听到阮照曦的声音传来,她便不好继续跟沈岁安说下去了。 “太子殿下。”她起身屈膝一礼。 “嫂嫂,我给你送些水果,都是今天才送进宫的。”符今翊对阮照霞抬了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 “表嫂,这是玉实,别看它长得跟橘子差不多,但吃起来完全不一样。”阮照霞说。 “只有南方才有玉实,每年送进宫也没有多少。” 符今翊说,“嫂嫂想吃多少有多少。” 沈岁安含笑感谢,“多谢太子殿下。” “你们兄弟俩今天怎么在这儿啊?”符今翊问。 “我是来陪表嫂说话的,这个啊,是来蹭饭的。”阮照霞掩嘴轻笑,纤纤玉手指着阮照曦。 符今翊搂住阮照曦的肩膀,“挺好的,那就陪我扎马步。” “殿下,宸王表哥又不在,你就是偷懒几日,他也不知道,嫂嫂不会告状的。”阮照霞说。 “嫂嫂是不会告状,但余白会盯着我。”符今翊哼了哼。 哥哥离开之前还叮嘱过他,不可懈怠一日,要每天都锻炼身体。 沈岁安望着气色一天比一天好的符今翊,很明白符今渊要求他每天扎马步的原因。 符今渊很怕小太子哪天就旧疾发作,到时候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今天有刚宰杀的羊羔,你们留下来一起用膳吧。”沈岁安说,“我们炙肉,羊骨拿来煮白萝卜汤。” “好呀。”符今翊立刻就点头。 “那你们两个去扎马步,我和霞姐儿去老夫人那儿坐一坐。”沈岁安说。 转眼就是暮色四合,符今翊和阮照曦在前院更衣,换下满是汗水的衣裳,这才回到上房。 阮照霞正抱着承哥儿在玩,沈岁安和姜氏在说话。 符今翊出现在门边,所有人都要站起来行礼。 “沈夫人快坐下,在哥哥家里,我就不是太子,您把我当晚辈就是了。”符今翊忙说道。 姜氏欠了欠身,“那如何使得。” “先喝碗热汤。”沈岁安对符今翊道。 姜氏说,“也不知道王爷如今到哪里了。” “算一算时间,这时候应该在离泾口二十里外的驿站,明天午时之前应该能到泾口。”符今翊说。 “嫂嫂,是不是担心大哥无法剿灭十三寨?” 姜氏低声说,“如何能不担心,殿下还是快别说了,免得岁岁今晚又睡不好。” “我相信王爷。”沈岁安含笑说。 符今翊道,“我也相信大哥。” …… 被信任的符今渊被拒在驿站之外。 驿丞哆哆嗦嗦地拱手,“大人,驿站已经住满了,实在……实在没有房间可以提供了。” 符今渊看了看外面鹅毛般的大雪,要是今天不能住进驿站,他身后的数十缇骑,起码要病倒一大半。 “就算没房间,我们在厅堂避避风雪也可。”符今渊说。 驿丞额头沁出汗水,“不,不行。” 康王世子抬起脚,将他给踹了出去,“放什么屁,宸王想住哪里就住哪里,你小小驿丞也敢阻挠。” “去,你们看看是谁,把驿站全给住满了。”杜有川跟着吩咐后面的人。 转头又对符今渊咧嘴一笑,“指挥使,这种小人物用不着跟他啰嗦,您那种君子方法对付不了。” “指挥使,上面一个人都没有。”郑良业在走廊大吼了一声。 符今渊垂眸看向被杜有川踩在地上的驿丞。 “无人住店,为何不让我们镇抚司入住?”符今渊淡淡地问。 驿丞真是苦得想哭,“王爷,求您饶了小的,是……是王都城有人放话,让小人拒绝您的入住。” “妈的,你的心被狗吃了,外面这么大的雪,你让我们在外面冷着不让住,是谁,谁给你下的命令,老子回去跟他拼命。” “小人不知道,只说……只说是上头的命令。”驿丞跪在符今渊的面前,“王爷,求您饶了小人,小人再也不敢了。” 符今渊垂眸扫他一眼,对杜有川说,“放了他,让他先去做些吃食。” 驿丞死里逃生,对着符今渊用力磕头。 康王世子将他拎了起来,俊逸的脸庞全是阴沉的冷笑,“你该不会在我们的吃食里下药吧?” “大人,小人不敢,小人不敢。”驿丞吓得直摆手。 他哪来的胆子,敢给宸王下药啊。 康王世子将他扔了出去,“滚。” 符今渊说,“今晚先好好休息,很快你们就要有一场实战了。” 杜有川很兴奋,“王爷,我已经准备好了。” 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一定能劝降几个山匪的。 符今渊看着眼前这些公子哥,虽然是带着锻炼一段时间,但娇生惯养长大的公子哥,不曾见过鲜血很难真正成长。 他闭眸养神,手指下意识地在桌面轻轻敲着。 耳边还有杜有川跟康王世子打闹的声音。 过了小半个时辰,驿丞终于把一锅热腾腾的牛肉汤搬过来,还有两屉的肉包子。 “你先吃。”杜有川随意拿起个包子,让驿丞吃下去。 “杜少爷,我们盯着他做的,他下不了药。”高剑沉声说。 符今渊身边有两个下属,是从雍朝跟来的,一个叫高剑,一个叫武阳。 武功高强,一直帮着他锻炼这些公子哥,所有杜有川他们都信任他。 “吃吧。”符今渊先吃了个包子。 那驿丞看了他们一眼,尽量地缩着肩膀,让自己减低存在感。 “有几个房间?”符今渊问。 驿丞没有反应,一直低着头。 杜有川踹他一脚,“问你话呢。” “啊!”驿丞吃疼,捂着脚说,“有……有十个房间。” “小爷刚才看的时候明明有十二个,你这个小老儿,又想蒙骗我们。” 驿丞忙叫道,“十二,是十二……” 符今渊笑了一下,“吃饱就回去休息,明日一早启程,中午之前赶到泾口。” “是。”杜有川握紧拳头。 “王爷,小的去帮你们喂马。”驿丞道。 符今渊:“不必了,我们的马,外人不得靠近。” 半夜,离驿站数里之外的地方,一条狼狗嗷呜了一声。 风雪之中,火光闪烁。 第367章 故人 “大当家,看来那些公子哥真是一点防备都没有,全都睡死过去了。”马背上,穿着一身虎皮衣裳的青年男子嘲讽地说。 “宫里那位是真瞧不上咱们,弄这么点废物点心来给我们塞牙缝。”另外一个男子嗤笑。 坐在最前面的是个上了年纪的男子,头发已经有些花白,唯有一双眼睛依旧炯炯有神,岁月在他眼角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他们虽然是纨绔,但没有做过杀人放火的事,跟我们之前杀的县令不同,不要忘记我们为什么有十三寨。” “大当家,我们不会滥杀无辜的。”虎皮男子立刻正色道。 大当家沉声道,“我们只是要这位宸王知难而退,不要杀人,若是宸王有三长两短,阮家和皇后必定不会放过十三寨。” “我和你们父辈能够活下来,当初还是皇后帮了我们。”大当家说。 所有人神情肃然,“是,大当家。” 他们跟奸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强盗不同,他们盗亦有道,只抢奸商,只杀贪官污吏。 朝廷养不起他们,却能容忍那些贪官抢夺百姓的银子。 就像上次被他们杀得县令,五万两的赈灾款,落在百姓手中的只有五千两不到。 这样的狗官朝廷不杀,他们来杀。 十数匹高大骏马悄然无声接近驿站,将驿站团团包围了起来。 “大当家,要杀进去吗?这样才能把这些公子哥给吓跑啊。”虎皮青年低声说。 “把他们的马给放了。”大当家说。 “往他们窗口射箭,让他们明日立刻离开这里。” “是!”虎皮青年应诺。 其实他是更想进去驿站先把人打一顿,不然就这么轻飘飘的,哪能震慑住朝廷。 把这些公子哥吓跑了,朝廷还会派别人来对付十三寨。 虎皮青年大步朝着马厩走去,正要砍断马绳的时候,寒光一闪,一支长剑出现在他脚边。 “妈的,有诈!”虎皮青年吓了一跳。 大当家虎目圆瞪,“谁?” 驿丞哭着一张脸,从门后探出头,“大当家,是我……” “……”大当家看着以前在战场手起刀落杀敌人的副手,如今装出畏畏缩缩的模样,手里的刀都要拔出来了。 符今渊提着灯笼,慢慢地从旁边走了出来。 “大当家,更深露重,不如坐下聊聊。” “你,是宸王?”大当家微微眯眼,距离有些远,光线又沉暗,只隐约看出对方挺拔的身姿。 符今渊颔首,“说起来,我与大当家似乎不是第一次见面。” 大当家看了看周围,“你早就发现我们了。” “秦将军,里面已经备了酒水,请。”符今渊沉声说。 “妈的,大当家,这小子绝对有诈,不能进去。”虎皮青年高梓俊警惕地叫道。 能叫大当家为秦将军的,这世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了,这个小白脸是怎么认出来的? 大当家骑着马走进驿站,看向站在门边的符今渊。 “阁下是……”大当家微微眯眼,只觉得眼前的青年看起来有几分熟悉。 符今渊从一旁拿起一根木棍。 高梓俊警惕地拔刀对着他,“你想做什么?” 一套让大当家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枪法在符今渊手中虎虎生威。 他久违的被刻意遗忘的记忆一点点复苏。 “是你!”大当家震惊地看着符今渊。 飞快翻身下马,目光凛然地打量他,“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萧言生麾下的小兵!” 十年前,他还没有被逼离开军营,当时雍朝和南朝联手对付西域。 他记得萧言生麾下有个勇猛的少年郎,他的枪法极好。 正是那个少年郎将他从西域军手中救了他一命。 “我记得你好像姓……陆?”大当家没想到还能见到故人,脸上多了一丝笑容。 “秦将军好记性。”符今渊说。 大当家抬眸认真地看着他,“听说宸王是从雍朝来的,万万没想到会是你。” 符今渊:“我也没有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与您重逢。” “怎么?以前救过我,如今是要来杀我?”大当家淡笑。 “秦将军,坐下谈一谈,可好?”符今渊说。 “我若是想要杀您,今晚就不会只有我在这儿等着。” 高梓俊冷笑,“你倒是想埋伏,您有那个能耐吗?” 符今渊:“秦将军,您说呢。” 他带来的镇抚司的确能耐有限,可他手中怎么会只有镇抚司呢。 大当家在心里叹息一声。 “你们都在外面等着,我跟宸王叙叙旧。” 大当家抬脚走进驿站,果然有一桌席面已经准备好了,中间的热锅还在冒着热烟。 “王爷,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你若是非要十三寨大当家的命回去交差,一会儿吃完,我就跟你回去。” 符今渊笑了笑,“秦将军,您大半辈子都在保家卫国,若是我真带你回去,日后谁还愿意为南朝守卫边境。” 大当家撩袍坐了下来,大口地喝了一杯酒。 “那王爷想做什么?”大当家问。 符今渊说,“就算皇上没有下旨让我来泾口,我也会亲自来一趟。” “十三寨这些年的确做过打劫商队的事,我查过,那些商队都有问题,一年前的刘家商队,刘老板靠着岳家发财,却谋害了岳父一家,派人杀害原配嫡子,你们救了他的儿子。” “半年前的罗家栋,父亲早亡,是亲舅将他抚养长大,他长大之后却用手段娶了表妹,最后谋害了亲舅,霸占了舅舅家的财产。” “前阵子的县令,贪墨赈灾款……” 大当家的脸色越来越沉,“宸王,你有话直说。” 符今渊说,“秦将军,十三寨里如今有多少人口?” 大当家皱眉不语。 “这么多年了,除了当初建立十三寨的老兵们,应该还有不少家眷,如今孩子也不少了,对吧?” “一年又一年,以后只会越来越多人。” “可十三寨已经成了朝廷心腹大患,贼与官斗,胜算有多少呢?” 大当家又喝了一口酒,“我们没想跟朝廷斗。” “秦将军,就算县令有罪,也不该是你们出手。”符今渊说。 “像外面那样的年轻人,十三寨应该还有不少吧,秦将军,您希望他们日后世代躲躲藏藏过日子吗?” 大当家手中的杯子用力地砸到地上。 在外面的高梓俊猛地推开门,“大当家,是不是要动手了?” “滚出去!”大当家怒喝。 第368章 当年的事 符今渊重新又给大当家倒了一杯酒。 “秦将军,我如今的处境,您应该清楚,我缺人。” 大当家冷笑,“王爷,十三寨里有一半的人都是朝廷通缉犯,你敢用他们吗?” “本王不是来了吗?”符今渊说。 “只要秦将军信得过我,我就能让十三寨上上下下五百二十一口人平平安安,另外再给你们安排去处,从此你们便能光明正大出现在人前。” “你们想查贪官?来镇抚司,想报当年被陷害得仇,也只能在镇抚司。” 大当家微微眯眼,“当年的事,你也知道?” 符今渊:“我不知道,是我小舅舅告诉我的,说当年你们被迫离开军营,并不全都是因伤离开,而是你们在行军途中,遇到瘟疫爆发的山澶城,朝廷要你们屠城,你抗旨了。” 大当家的手轻轻地颤了起来。 “山澶城里有大半的人并没有生病……” “十三寨有不少人就是从山澶城出来吧,你们救了人,假装屠城了,有人想要遮掩曾经下令屠城的事实,所以你带的那支军队就要死。” 明面上是让秦良隐退,实际上在交接兵权之后,追杀就没有停过。 他们是被逼成为贼寇的。 大当家用力地抹了一把脸。 “你能怎么做?”十三寨那么多人,要转移离开并不容易,更别说宸王还想将他们洗白带回镇抚司。 符今渊说,“秦将军,您信得过我吗?” “我能相信你吗?”大当家反问。 “您若是信得过我,明日我随你去十三寨,我可以单独和你去十三寨。”符今渊说。 大当家闭了闭眼睛,“你的镇抚司如今能用的人有多少,就靠那些公子哥,能成什么事,你来剿匪,十三寨根本不怕。” “他们在很多人眼中的确不学无术,人无完人,他们有缺点,但也有优点,镇抚司跟其他官衙不一样。”符今渊低声道。 大当家轻笑了一声,“王爷,你心胸宽广,有容人之量。” 符今渊:“秦将军,我在军营生活过,知道戍守边境将士们的难。” “您肯定不想十三寨的年轻人以后都是贼寇,你们明明是百姓心中的英雄,怎能让英雄后代从此蒙尘。” “你……有什么办法?”大当家问。 符今渊知道对方是已经有松动的意思,“待我去十三寨见过其他人,我再与秦将军商量。” 大当家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快天亮了,现在就启程。” “行。” 符今渊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我和你走。” “你也不用独自进寨,把你那两个下属带上,至于楼上这些小崽子,这会儿估计还没睡醒,算了。”大当家说。 走出驿站,符今渊看向已经坐在马背上的驿丞。 全然没有之前畏畏缩缩的模样,一双眼睛多了几分狠厉。 “原来的驿丞呢?”符今渊问。 苟江咧嘴:“在地窖。” 符今渊示意武阳先去把人放出来。 “王爷,你真要和我们去十三寨,万一有去无回呢?”高梓俊冷哼问。 “那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留下本王了。”符今渊翻身上马,“前面带路。” 天光大亮之时,杜有川他们终于睡饱起床了。 “指挥使呢?” “好像……去十三寨了。”康王世子拿出压在桌面的纸条,“武阳留下的。” “几位大人,都醒了,下官去把早膳端上来。”从地窖放出来的驿丞客客气气地问。 杜有川一看到他,嘶了一声,“你谁啊?昨天怎么没看到你。” “下官是这里的驿丞,昨天那个是假的,是十三寨的三当家苟江。”驿丞说。 “……”杜有川惊呆了。 他僵硬地转头看向康王世子,“十三寨的人都……都舞到咱们面前,咱们还没发现。” 康王世子脸色一变,“十三寨的人把指挥使给抓走了?” “完了,他们不会杀了指挥使吧。”郑良业惊声问。 驿丞在旁边几次想要开口说话都没能插得上话。 看到杜有川他们提剑要离开,他急忙追上去,“王爷是自己跟他们走的,还让你们在驿站等着,别去找他。” 杜有川脚步一顿,“什么?” 驿丞:“王爷不是被抓走的,我看到他跟十三寨大当家还……还有说有笑。” “狗屁的有说有笑,你眼睛不要我给你挖出来。”杜有川怒道。 “我们指挥使怎么可能跟十三寨有说有笑,一定是十三寨的人设计带走他的。” 康王世子说,“先去泾口,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把指挥使救出来。” 眼看着这些公子哥浩浩荡荡地离开,驿丞说什么都没用,只能孤零零站在雪地里看着。 …… 沈岁安刚送走了康王妃,还没坐下喝口茶,定国公夫人又来了。 “……”她的嘴角都快笑僵了。 符今渊才出城几天啊,康王妃和定国公夫人都来三次了。 第一天是哭唧唧地希望她写信给宸王,让宸王把他们的儿子放回来。 发现这是不可能办到的,第二天又来求她,说希望派些护卫去保护她们的儿子。 今天是第三天,是来打听泾口那边有没有消息的。 沈岁安倒是想知道有没有消息。 问题她也不知道啊。 “慈母之心,也是不容易。”沈岁安自己也要当母亲了,自是明白她们的心情。 “去请定国公夫人进来吧。” 青素皱眉,“您这几日都没好好休息,奴婢去打发了。” “没事,我要是不陪她们坐坐,她们心里更不安。”沈岁安说。 “王爷这才出城几天,哪能有消息传回来。” 沈岁安其实心里也不安,要不是知道阮以朗一直暗中跟着,她可能比康王妃和定国公夫人好不了哪里的。 有人来陪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她也能对符今渊更有信心。 “宫里也没有什么消息吗?”沈岁安低声问。 青素道,“马上就要年关了,皇上根本不过问泾口的事。” 不但不过问,说不定还等着泾口传来求救的消息吧。 “不过问也好。”沈岁安说,就担心皇上只盯着泾口,她觉得符今渊肯定对十三寨另有想法的。 第369章 太后做梦了 符帝嘴上不过问,不代表他真的完全不在乎。 他等了又等,没有等到宸王的求助,也没有等到泾口传来全军覆没的消息。 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所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对符帝来说就未必了。 “宸王带着镇抚众人进入泾口之后就消失了?”符帝听到暗卫来禀报,只觉得不可思议。 就算宸王有能力对抗十三寨,那也会有痕迹,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皇上,宸王会不会根本没有去泾口?”贺知源沉声道。 畏惧会失败,也怕丧命于十三寨手中,所以故意领旨出城,却躲了起来,等过些时日再回来,只说一句十三寨顽固难除,难道皇上还能怪罪? 本来十三寨就是朝廷心头大患,宸王除不了也很正常。 问题是,宸王和他那群废物点心哪里去了? 总不能已经被十三寨灭口了吧。 “你派人沿途去查,那么多人,我就不信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他们就算死了,那也得留下尸体。”符帝冷冷地说。 贺知源:“微臣立刻派人去查。” 顿了顿,“陛下,宸王在南朝根基不稳,如此掩人耳目消失无踪,若是只有他一人许是有可能,可他还带了那么多世家子弟,怕是有人从中帮忙。” 符帝听出他的意思,“你是说,阮家?还是皇后?” 贺知源拱了拱手,“微臣只是猜测,不敢妄言。” “哼,皇后手中那支女兵许久没有动静,若是有她们护着宸王一行,宸王要悄然无声进入泾口,确实有可能。” “罢了,此事朕会去找皇后问个明白。” 贺知源应是,“皇上,那国子监这次考试的魁首,要如何定呢?” “那还用说吗?这个陆应圳的文采策论明显比其他人更 优秀,难道就要因为他的出身否定他的才华吗?” “皇上英明。”贺知源说。 就算宸王抢走国子监招揽寒门子弟的功劳又如何,提拔怎样的人才为自己所用,权力却是在他的手中。 在崔大学士将名字报上来时,他就先让人去把陆应圳找来了。 无论从外貌还是气度,陆应圳在年轻学子中脱颖而出。 而且他试探了一下,陆应圳是更愿意投靠他和二皇子,就凭这点,贺知源都愿意给他机会,提拔他上来。 贺知源今日打算将陆应圳引荐给二皇子,让他日后能够帮二皇子办事。 符帝却不知贺知源心中所想,还以为贺知源如今招揽人才都是为了他,他从御书房离开,犹豫了一下,还是前往坤宁宫。 阮皇后对于他的到来生出难以控制的厌恶。 要不是为了勉强维持体面,她都想甩脸色,让符帝以后别再来坤宁宫。 “皇后这两日似乎茶饭不思,是不是担心宸王?”符帝看了阮皇后一眼,随口说道。 “……”阮皇后有些无语,她分明是日子过得太滋润,脸蛋胖了一圈,最近在尽量减少吃食,免得太胖不好看。 狗皇帝真是瞎啊。 她哪里茶饭不思了。 “皇上有话直说吧。”他们之间的夫妻之情,还没到说些茶余饭后的话。 没那个闲情。 符帝轻咳一声,正色说,“你可有宸王的消息?” 阮皇后似笑非笑看他,“皇上不是总训斥臣妾牝鸡司晨,让臣妾不要打听前朝的事,臣妾如今什么都不知道,你倒是来问我了。” “那是宸王,你怎么可能不打听。”符帝冷笑,一个字都不信她说的。 阮皇后挑了挑眉,“打听了,又如何?” “他如今人在哪里?”符帝立刻问,“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除了你,没人能够帮他悄然无声离开泾口。” “你把他们带去哪里了?我知道,他能力有限对付不了十三寨,但你也不该让他藏起来。” 阮皇后深吸一口气,“皇上,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符帝皱眉,“朕说错了吗?” “臣妾不认为宸王对付不了十三寨,就算他真的没办法缴费,他也会坦坦荡荡,不会做些腌臜鼠辈才做的事。”阮皇后瞥了符帝一眼。 “……”符帝感觉皇后骂的是他。 符帝说,“十三寨凶残狠辣,如今宸王一点消息都没有,你真的不担心。” 阮皇后目光清凌凌地盯着符帝,她的大儿子长得像眼前的男人,可不知为何,她对大儿子只有怜惜和欣赏,但看着符帝这张脸…… 真是满满的厌恶。 他嘴上说十三寨凶狠,可眼中并没有任何一点对儿子的担心。 只怕还盼着宸王出点事,好证明他这个父皇的能耐。 真恶心。 “我很担心。”阮皇后冷冷地说,“所以,如果再没有消息,我会亲自率兵去泾口。” “皇上,听到我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符帝嘴唇翕动,半天才说,“你,你是皇后,怎能随意出宫。” 他当然不想阮皇后出宫去带兵,谁知道她会去做什么! 这些年,他时时刻刻都想瓦解她的女子军队,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怎么会给她的军队继续立功的机会。 “皇上,你还有没有别的事?”阮皇后毫不掩饰不耐烦。 符帝冷着脸,拂袖离开。 原本他是想去柳贵妃放松心情,哪知还没走到御花园,就被慈宁宫的穆太后给差人请过去了。 “皇帝,昨夜天师给哀家托梦了。”穆太后拉着符帝激动地说。 符帝含笑说,“天师又要母后去五道山了?” 上次托梦还是两年前,太后第二天就说要去五道山修道。 “不是不是。”穆太后摇头,“这次是跟宸王有关的。” “……”符帝顿时不想听了。 他真是不明白,太后对子孙向来不怎么上心,怎么唯独对宸王刮目相看。 穆太后叹息道,“昨夜哀家梦中出现一片五彩祥云,看到天师脚踏祥云而来,他身边还有个少年,他告诉哀家,那少年是他心爱的大弟子,需要下凡历练。” “已经转世投胎成为哀家的孙子,哀家瞧着那少年长得跟宸王一样。” “难怪卜玄风道长说宸王能够为哀家挡煞,原来他本就是身世不凡啊。” “……”符帝嘴角僵住,怒火直冲天灵盖。 要不是对方是他的生母,他都要怒问太后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穆太后:“皇帝,你且看着,这次宸王一定会立大功的,他是我们南朝的福星将星。” 符帝: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好好对待宸王,这次他要是立功,一定要奖赏他。”太后说。 符帝咬牙切齿,“朕会的。” 第370章 脏了 阮照霞哄着沈岁安出去逛街了。 说是逛街,其实就是到戏楼去听戏。 “梨园不止听戏,还能听书赏舞赏乐,里面还有珍品阁,可以挑选时兴的首饰和衣裳,绣娘都是王都城顶顶优秀的。” 沈岁安诧异,“梨园里还有开铺子卖东西的?” “可不是嘛,梨园老板可真能赚钱。”阮照霞说。 “那真是要去见识一下。”沈岁安好奇了,她现在正是愁怎么赚更多的银子,去见识一下别人是怎么做生意的也好。 梨园是王都城最大的戏楼,占地面积相当一个五进大宅,从进门就是各种商铺,除了零嘴吃食,还有各种逗趣小玩意。 真是应有尽有。 “那边的阁楼就是珍品阁,只接待贵客。”阮照霞说。 “我们一会儿再去点戏,先看看首饰。” 沈岁安颔首,“好。” 阮照霞到底是小姑娘,见着满目琳琅的首饰,开心得眼睛发亮。 “表嫂,你看看这支钗子,好看吗?” 那是一支梅花玉钗,白玉晶莹剔透,算不上极好质地,但样式新颖,十分适合像阮照霞这样的小姑娘。 “好看,衬得你俏丽若三春之桃。”沈岁安含笑说。 阮照霞心里美滋滋,将玉钗拿下来,“掌柜,那就包起来。” “姑娘真是有眼光,这是我们珍品阁金娘子最新设计出来的首饰,整个王都城就只有一支呢。”掌柜笑盈盈地说。 只有一支,那就肯定价格不菲。 “多少银子?”沈岁安问。 掌柜笑容更盛,“回夫人的话,这支玉钗是一百两。” 确实很贵。 不过生意手段高明。 “那就……”沈岁安正要说她买下钗子送给阮照霞。 外面一道清脆的声音就传进来。 “什么钗子这么好看,阮姐姐。”两个年轻的小姑娘携手走了进来。 阮照霞看到她们亲昵的样子,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淡了。 “还真是别致呢。”十二三岁的黄衣姑娘从掌柜手里拿过钗子,转头对白衣女子说,“表姐,你不是最喜欢梅花吗?这梅花玉钗真适合你。” 说着,她把梅花玉钗插到白衣女子的发髻。 “阮姐姐,这玉钗更适合表姐,那就给她吧,反正你也不缺钗子。”黄衣女子说。 阮照霞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邵宝珠,这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做主送给别人,拿回来。” 原来这两个姑娘就是阮照霞那位未婚夫的妹妹和表妹。 邵宝珠和郑如燕。 “阮姐姐,你也太小气了,不就是一支玉钗,哥哥向来心疼表姐,若是知道你对表姐好,肯定会赞你大度的。”邵宝珠笑嘻嘻地说。 “你表姐是我什么人啊,我为什么要对她好,邵冠铭赞不赞我,关我什么事。”阮照霞轻嗤,“把钗子拿下来。” 郑如燕羞得满脸涨红,一抹水雾凝在眼中要掉不掉。 她伸手拿下钗子,怯生生地说,“这玉钗是阮姑娘的心头好,是我不好,阮姑娘,您别怪宝珠。” 嘴上这么说,可手里却还是紧紧攥着钗子,一脸的舍不得。 邵宝珠气呼呼地瞪着阮照霞,“阮照霞,你这是什么意思,表姐跟你不一样,从小就金枝玉叶长大,她吃了那么多的苦,送她一支钗子怎么了?” 郑如燕咬了咬唇,脸上微微发白。 她不喜欢邵宝珠到哪里都强调她的身世,她的确是孤女了,可以前也是官家小姐,并不差什么。 阮照霞冷笑,“你心疼自己的表姐,那你买给她啊,拿我的东西给你长脸,你可真不要脸。” 邵宝珠气得暴跳,“你……你太过分了,我要跟哥哥说,就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嫁给我哥哥。” “那你可赶紧去说吧。”阮照霞冷笑,将钗子从邵宝珠的手里抢了过来。 “宝珠,算了,终究是我不配。”郑如燕接住邵宝珠的手。 “呵呵。”阮照霞翻了个白眼。 邵宝珠握紧郑如燕的手,“哼,还是表姐知书达理,要是你嫁给哥哥就好了。” 郑如燕羞赧地低下头,“说什么呢。” “我又没说错,哥哥都说了,以后是要娶你当平妻的。”邵宝珠故意说得很大声。 阮照霞深吸一口气,双眼几乎要冒火。 “掌柜的,这是一百两。”沈岁安淡淡地开口。 凝霜已经将一百两的银票交给掌柜。 掌柜笑眯眯地收下,“多谢夫人。” “表嫂……”阮照霞想要阻止,这钗子都被郑如燕戴过了,她一点都不喜欢了。 沈岁安从锦盒中拿出一支样式更加华贵的金钗,“既然脏了就不要,你是阮家的大姑娘,值得更好的。” 阮照霞微微一愣,看着沈岁安温柔含笑的眼睛,她突然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表嫂,你说得对,脏了就不要了。”阮照霞轻笑,将手里的梅花玉钗扔了出去。 梅花玉钗在地上碎成三段。 邵宝珠的脸色都气绿了,“阮照霞,你是什么意思?” 郑如燕脸色惨白,一副受了极大羞辱般的摇摇欲坠。 “没什么意思,等哪天你哥哥成亲了,记得给我们阮家送请帖。”阮照霞淡淡地说。 邵宝珠愣了愣,“什么?” “掌柜的,这金钗我们要了。”沈岁安说。 “你是谁啊?”邵宝珠瞪着沈岁安。 凝霜呵斥,“放肆!” 郑如燕急忙拉住邵宝珠,“阮姑娘,这位夫人,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戴上玉钗,你们怪我就好,不要怪宝珠。” “阮姑娘,您是表哥的未婚妻,我万万是不敢跟您争什么的。” “我只求有一处地方收留我,我……” 阮照霞摆手,“郑姑娘,你争不争跟我没关系,这玉钗我已经买下,但我不喜欢了,跟你没关系。” “阮姑娘,你别生气,你打我怪我,但是别怪宝珠。”郑如燕抓着阮照霞的手跪了下来。 “走开!”阮照霞挣脱开她的手。 郑如燕哎呀了一声,整个人往后倒去。 眼见就要撞到沈岁安,被凝霜一脚给踹出去了。 “有刺客!保护王妃。”凝霜大喝一声。 第371章 想退婚了 郑如燕在地上滚了一圈,犹如狗吃屎的姿态起不来,耳边传来一声厉喝让她更是耳朵嗡嗡作响。 什么刺客?什么王妃? 她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两个孔武有力的丫环死死压在地面。 邵宝珠也惊住了,她眼睁睁看着柔弱不能自理的表姐被当成刺客摁在地上,一张雪白美丽的脸庞扭曲狼狈。 而刚才差点被郑如燕撞到的妇人则虚弱地被阮照霞搀扶着。 “……”王妃?什么王妃? “表嫂,你没事吧?”阮照霞顾不上两个蠢货,只担心沈岁安是不是真的被吓到了。 沈岁安一脸受了大惊吓,“没事,只是有些被吓到了。” 阮照霞冷冷地看向郑如燕,“郑如燕,平日你如何作妖都罢了,你怎敢伤了宸王妃!” 宸王妃! 郑如燕身子抖如筛糠,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伤了宸王妃啊。 “王妃恕罪,我无心要冲撞王妃,我乃江州知府之女,不是刺客。”郑如燕惊声地叫道。 邵宝珠这时候也终于回过神了,要是表姐被当刺客,她这个同伴又怎么能逃脱得过去。 “见过宸王妃,我乃是邵家嫡女,跟阮……阮姐姐自幼是玩伴,我们刚才就是在开玩笑大闹,并不是有意要冲撞您。”邵宝珠急忙行礼道歉。 沈岁安眼皮微微一撩,捂着胸口轻柔说,“真是吓死我了,好端端突然就下跪抱着别人的腿,这哪里是世家贵女做得出来的。” “也不怪我的婢女误会,如今我行动不便,躲不开郑姑娘突然撞了过来。” 听着宸王妃的话,郑如燕脸色更加惨白,她要是知道宸王妃站在她后面,打死都不敢往后倒去的。 阮照霞一定是故意的。 “江州知府不是姓张吗?”沈岁安又疑惑问。 阮照霞说,“一年前郑知府因抗灾不当被问罪了,如今的知府姓张。” 郑如燕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求助地看向邵宝珠。 “宸王妃,我表姐平日连一只蚂蚁都不忍踩死,绝对不会是刺客,请您看在邵家的份上,饶过我的表姐。”邵宝珠又开口说。 邵家好歹是东林第一世家,跟阮家马上就要成为姻亲,宸王妃不管怎样都会顾忌些吧。 “那么邵家在我这里有什么面子是需要我特别在意的吗?”沈岁安淡淡地问。 “……”邵宝珠一怔,她的视线转向阮照霞,希望阮照霞能够为她们说话。 阮照霞却面无表情,好像根本领略不到她的意思。 “宸王妃许是不清楚,我哥哥是阮姐姐的未婚夫,我们邵家马上就要跟阮家成为亲家了。”邵宝珠勉强维持微笑。 “哦?”沈岁安挑眉,“刚才看你对待霞姐儿的态度,还真是没看出来她是你未来得嫂嫂,倒是你的表姐更像马上要嫁给你兄长了。” 邵宝珠尴尬不已,早知道这人是宸王妃,刚才她就不会说那番话了。 沈岁安眼底闪过一抹嘲讽,像郑如燕故作娇弱小白花的姿态,她在上一世就见得够多了。 霞姐儿的未婚夫会不知道表妹对他有意吗? 邵家人会不知道吗? 他们肯定都心知肚明,甚至都认为等邵冠铭和阮照霞成亲了,再把郑如燕抬为妾室,如今纵容邵宝珠带着郑如燕出现在阮照霞面前,不过是想试探阮照霞的态度。 其中也存了想要逼阮照霞早日认下郑如燕的意思吧。 “让人送这两位姑娘去邵家,把今日的事也跟邵夫人说一说。”沈岁安淡淡地问。 郑如燕瞳孔微缩,眼中的惧意更加明显。 要是舅母知道她今日冲撞宸王妃,还可能搅黄表哥和阮家的亲事,非撕了她的皮。 “阮姑娘,我错了,请您原谅我。”郑如燕挣扎着还想去求阮照霞。 阮照霞看了她一眼,“郑姑娘,于我而言,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你想要求一个好去处,这很正常,用不着我原谅你。” 她不喜欢邵冠铭,是因为他左右摇摆,跟她定亲了,却又对表妹心生怜惜,他要么给表妹找一门好亲事,要么与她退亲娶表妹。 阮照霞都能敬他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 偏偏他既心里有了表妹,又舍不得与阮家的亲事,既要又要,贪婪无耻! “我会祝你和邵冠铭白头偕老的。”阮照霞说。 出了珍品阁,阮照霞担忧地扶着沈岁安的手,“表嫂,我们赶紧回去,让御医来给你把脉。” 沈岁安轻笑出声,“我没事,你以为我真那么容易被吓到呢。” “可是……”阮照霞还是不放心。 凝霜含笑说,“表姑娘放心,奴婢刚才一直都在王妃身边。” 那郑如燕根本不可能碰到王妃的。 沈岁安如今已经是快临盆了,她身边的丫环一个比一个谨慎。 “去听戏吧,别因为他人的错误影响自己的心情。”沈岁安说。 阮照霞见沈岁安真的没有一点不适,这才放心下来。 “表嫂,我想跟邵家退亲了。”阮照霞低声说。 沈岁安道,“你是担心家里不同意?” 阮照霞轻轻点头,“只是我和邵冠铭定亲多年,突然说要退亲,总要有理由。” “今天的理由还不充足吗?”沈岁安笑着问,“你且等着邵冠铭是什么态度,看他来接下来会做什么。” “霞姐儿,你应该把今日的事告诉家里,得让外祖母和大舅母都知道,邵家是怎么对你的。” 阮照霞:“那我今日就回去跟母亲说。” “去听戏吧。”沈岁安笑着说。 开开心心在梨园看了戏,沈岁安也算是了解梨园能够这么受欢迎的原因。 那花旦实在长得太好看了。 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阮照霞说,“那花旦叫苏旎,她是梨园的老板。” 梨园的老板居然是个女子。 沈岁安更是诧异,同时也佩服梨园老板的厉害。 “她每天就只上一场戏,平日来听她唱戏的人可多了。”阮照霞说。 “唱得确实不错。”沈岁安轻轻颔首。 突然,她嘶了一声,一手抚摸着小腹。 阮照霞一惊,“表嫂,怎么了?” “没事,许是临盆了,有时候肚皮总是发紧,缓一缓就好了。”沈岁安笑道。 “表嫂,我们还是回去了吧。”阮照霞说,决定回去后立刻请御医来给表嫂脉一脉才放心。 第372章 她只有我了 沈岁安回了王府没多久,御医就到了。 把脉过后才含笑说,“王妃并没有大碍,胎象也很稳,月份已经不小,可以请产婆为王妃摸一摸,看胎儿是否胎正入盆。” “平日可以适当平缓走动,对王妃以后生产有益。” “好。”沈岁安含笑地应下。 在旁边紧张得不行的阮照霞总算把悬在喉咙的心放回肚子里。 要是表嫂有什么事,她怎么跟王爷表哥交代啊。 送走了御医,她笑盈盈地来到沈岁安的身边。 “是不是可以放心回家了?”沈岁安笑着打趣她。 阮照霞撅了噘嘴,“邵家肯定已经去找我母亲了,回去还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解释清楚,想一想都觉得心烦啊。” “你要是怕解释不清楚,我去帮你解释?”沈岁安说。 “这是我的终身大事,这点事还不能把我难倒。”阮照霞咬了咬牙。 “不过,我要是跟母亲吵架了,表嫂,您还得收留我,我无处可去。”她可怜兮兮地说。 沈岁安笑得乐不可支,“行行行,一定收留你。” 阮照霞这才心满意足。 “芙蕖,你送一下表姑娘,要是被赶出来了,就把她接回来。”沈岁安忍着笑。 “表嫂,你对我真好啊。”阮照霞笑嘻嘻地道。 只是她的马车才刚到阮家的大门,就遇到邵冠铭。 邵冠铭生得清隽挺拔,只是此时脸上阴云密布,眼神充满怒火。 看到阮照霞从马车下来,他大步走向她。 阮照霞看他气势汹汹的样子,眼中闪过一抹嘲讽。 又来了…… “你为何要这样对待表妹?”邵冠铭冷声质问。 阮照霞淡淡挑眉,“我如何对待她?她看上的东西,我应该上赶着送给她才行吗?” 邵冠铭语气掩不住的烦躁,“不就是一支玉钗吗?你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就缺一支玉钗了,就算你不愿意给她,你也不该羞辱她。” “你怎么还能隐瞒宸王妃的身份陷害她呢。” 阮照霞越听越生气,“我的确是出身世家,但我也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我懂得别人的东西不问自取视为偷。” “不是看到别人的东西说一声喜欢就能拿走的,你的好妹妹和好表妹问过我了吗?” “还有,所谓隐瞒宸王妃的身份,你怎么不说是你的两个好妹妹目中无人,这王都城有几个是我喊一声表嫂的。” “怎么,你妹妹和表妹蠢不自知,还要埋怨我没提醒她们?” “我告诉你,邵冠铭,你表妹冲撞了我表嫂,你们邵家最好天天祈祷,我表嫂以后平平安安生下孩子。” 邵冠铭怒不可遏,“你怎么会如此恶毒!” 阮照霞嗯嗯了两声,“我就是这么恶毒,哪有你的小白花表妹善良可人,所以你也不必娶她当平妻了,就直接八抬大轿娶了她吧,我祝你们白头偕老。” “你什么意思?”邵冠铭问。 “阮照霞,我以为你骄纵任性就罢了,你还如此心胸狭隘,以后你是我邵冠铭的正室,表妹她不过是妾室,她哪里能越得过你。” “你有阮家当靠山,她什么都没有,只有我了,你为什么容不下她?非得逼她去死!” “这么听起来,你的表妹真可怜,既然她只有你了,那我们就退婚吧,以后你就能完完全全属于她了。”阮照霞已经不想再说下去了。 跟邵冠铭每多说一句话,都让她想要拔刀杀人。 邵冠铭怒道,“你不用拿退婚威胁我,我是不会因为你这么说就把表妹送走的。” “……”这人怕是听不懂人话了。 阮照霞翻了个白眼,越过他进了阮家大门。 邵冠铭跟在她的身后,“今日我就要请阮丞相做主,你利用宸王妃仗势欺人,我母亲要将表妹送走,你这下满意了。” “你这么没用吗?就不敢当着你母亲的面说一声你喜欢的人是郑如燕?”阮照霞嘲讽。 “吵什么呢,还没进门就吵起来。”阮星临沉着脸,站在门边望着他们。 阮照霞连忙噤声,加快步伐来到阮星临的身边,“父亲。” 邵冠铭满腔怒火夹杂着委屈,“晚辈见过阮丞相。” 阮星临没有说话,只是打量着邵冠铭,半晌之后,才缓缓开口,“你来找霞姐儿的?” “不是……”邵冠铭低下头,“丞相大人,今日晚辈的妹妹与表妹在梨园与阮姑娘不期而遇,她们之间有些误会。” “表妹不认识宸王妃,不小心冲撞了她,表妹被宸王妃的人打得身上都是淤青,如今又吓得生病了,我……” 阮星临冷冷地问,“所以你就到我阮家来找霞姐儿撒气?” “不是。”邵冠铭急忙否认,“丞相大人,我没有这个意思。” “父亲,郑如燕差点撞到表嫂,被表嫂的丫环眼明手快拦住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阮照霞小声说。 阮星临回头瞪了她一眼。 “是表嫂让人送她们回邵家。”至于跟邵夫人都说了什么,她可就不知道了。 邵冠铭急忙说,“表妹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看上我了我买的玉钗,而我没有白白送给她,所以邵公子觉得我心胸狭隘,但凡邵公子的表妹看上的,我都应该自觉地奉上,这才能让邵公子满意。”阮照霞皮笑肉不笑地说。 “对了,邵公子还打算以后娶他的表妹当平妻。” 阮星临深吸一口气,真是每句话都在他的底线上蹦跶。 “邵公子,你想娶平妻?” 邵冠铭急忙摇头,“不是,只是妾室,表妹孤苦无依,我也是怜她……” “行了,回去让你父亲来阮家一趟吧。”阮星临抬手,已经不想继续说下去了。 邵冠铭愣住了,什么意思? 阮星临淡淡扫他一眼,对阮照霞喝道,“跟我进来。” 阮照霞急忙跟上去,“父亲,您同意我跟邵家退婚吗?我不想嫁给邵冠铭,他今日能不分青红皂白不明是非来质问我,以后肯定就能做出宠妾灭妻的事。” “我不能嫁给他,万一以后我弑夫怎么办。”她会忍不住的。 “你怎么能带宸王妃去梨园,她如今……你不知道她快生产了吗?万一有意外怎么办?”阮星临拎着女儿的耳朵,怒声一顿骂。 “啊?”原来父亲生气的是这事啊。 第373章 谁还愿意嫁给你 邵冠铭憋着一肚子火回去。 “怎么样?你跟霞姐儿道歉了吗?”邵夫人一看到儿子回来,急忙上前询问。 “别提了,母亲,那阮照霞不但心胸狭隘,还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日后她真的进门,表妹在家中哪里还有地位。”邵冠铭气呼呼地说。 邵夫人的心咯噔了一下。 “我让你去跟霞姐儿道歉,你究竟是去做了什么?” 邵冠铭眼神微闪,“我跟她讲道理,跟她解释表妹以后不会影响她正室的地位。” “她不但听不进去,还羞辱于我,母亲,如今还没进门就这样惯着她,等以后她进门了,定要给她好好立规矩。” “你跟她说以后要纳郑如燕了?”邵夫人倒抽一气。 邵冠铭皱眉,“本来就是事实,何必遮遮掩掩。” “你到底道歉没有!”邵夫人终于发火。 “我……我跟她说了没两句,她就跑了,后来遇到阮丞相,我跟阮丞相也解释了……”邵冠铭磕磕巴巴地说。 邵夫人恨不得一巴掌把这个儿子给打醒了。 “你知道为了给你定下这门亲事,你祖父和父亲都花了多少心思,那是阮家嫡长女,你若是娶了她,对你和你父亲以后的仕途有多少帮助。” “你居然为了一个表妹去得罪阮家,你,你气死我得了。”邵夫人气得心头疼。 邵冠铭不以为然,“这点小事,阮家不至于放在心上,难道就因为女孩子之间的口角,阮家真的同意阮照霞跟我退亲,不可能的。” 他笃定认为阮家不会是这么儿戏的人。 “当初你祖父是答应阮家的,在你三十之前若是没有嫡出子嗣,才同意你纳妾,阮家的男子,哪个纳妾了。”邵夫人怒声道。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霞姐儿要跟你退婚?” 邵冠铭的关注点却跟邵夫人完全不同。 “什么?祖父怎么能答应阮家这么无理的要求,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平常,为什么不让我纳妾,我已经答应表妹,等我成亲之后,便会娶她为平妻,以后她和阮照霞平起平坐。” “你还想让她跟阮家嫡长女平起平坐,你以为自己是谁啊!”邵夫人怒火直冲天灵盖。 “宫里皇上是偏宠柳贵妃,可柳贵妃敢在皇后面前耀武扬威吗?你……你被美色昏了头,你个混账东西!”邵夫人已经气得不知该说什么。 “我告诉你,要是这件事挽回不了,你也别想出仕了,回东林继承家中俗务,家里的资源会落在你弟弟得身上。” “至于燕儿,你想娶就娶,我管不了你。” 邵冠铭听到母亲这话,才终于有了恐慌。 “不、不至于,阮照霞从小就喜欢我,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定亲的,她不嫁给我,能嫁给谁。” 邵夫人冷笑看他,“但凡有点骨气的女子,听到未婚夫以后要娶平妻,她还能高高兴兴嫁给你,那她不是傻就是蠢。” “你看霞姐儿是傻还是蠢?” 最蠢最傻的是她的儿子,居然被郑如燕玩弄在掌心中。 “母亲,你不也赞成我跟表妹一起,你说她身世可怜,还让我多照顾她的。”邵冠铭不甘。 邵夫人:“我是让你照顾她,但不是纳她为妾,而是想让你当好兄长,日后给她寻一门好亲事。” 郑如燕是她的侄女,她难道不希望侄女过得好吗? 如果不是为了儿子的前程,她可以让侄女嫁给儿子,但孰轻孰重,她心中清楚。 偏偏儿子拎不清! 邵冠铭的脸色微微发白,“不行的,母亲,表妹……表妹已经是我的人了。” “……”邵夫人只觉得五雷轰顶,半天都无法消化儿子说的话。 “阮丞相要父亲去见他,多半是想商议婚事,我可以不娶表妹当平妻,但必须是贵妾,这就是我的条件。”邵冠铭说。 “其他的,阮家怎么说都可以。” 邵夫人目光平静地看他一眼,“你应该收拾东西,准备回东林了。” 都这样了,还指望阮家会把长女嫁给他。 怎么可能! 邵夫人急忙去找丈夫商量此事该如何有转圜余地。 邵冠铭觉得是母亲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阮照霞除了他,不可能再嫁给别人。 他回到后院去看望郑如燕。 郑如燕半边脸淤青了,是被压在地上给压出来的。 她哭得眼睛红肿,看起来楚楚可怜,像一朵轻轻一折就断的水仙花。 “表哥,你别进来,我如今模样丑陋,怕吓着你。”郑如燕侧过脸,露出她纤细白皙的一截脖颈。 邵冠铭喉结一紧,他来到她的身边,轻轻搂住她,“别怕,我不会嫌弃你。” “你去找阮姑娘了?”郑如燕小声说。 “我去找她说清楚,以后无论如何都会让你留在我身边,她若是忍不了,那就随她。”邵冠铭哼了一声。 郑如燕心中如喝蜜般甜美,却又忧心忡忡,“万一她真的闹起来,姑母会把我送走的。” “不会的,我已经跟母亲说了,绝对不会舍下你。”邵冠铭连忙安慰她。 “都是我不好,早知道我就不该让宝珠给我戴上玉钗,惹怒了阮姑娘。”郑如燕捂着脸哭泣。 她是真的后悔,以前邵宝珠也拿过阮照霞的首饰给她,那时候阮照霞都没有说什么,偏偏今日发脾气了。 一支玉钗罢了,她可以让表哥给她买的。 就是一点虚荣心作祟,想要看到阮照霞隐忍不发的表情。 邵冠铭从怀里摸出一支碧玉钗子,“你值得更好的。” 郑如燕泪流满面,扑进邵冠铭的怀里,“表哥,你对我这么好,便是为你去死,我都心甘情愿。” 不一会儿,两人就已经痴缠在一起。 而邵大人在听了妻子的一番言语之后,心中顿觉不妙。 他不敢拖到明日再去阮家,趁着天色尚早,急忙就往阮家去了。 阮星临只有一句话,既然令郎心中另有所爱,我们阮家不做棒打鸳鸯的缺德事,把两家的信物和退婚书一并送到邵大人的手中。 邵大人再怎么解释和求情,都无法让阮星临回心转意。 第374章 我能出人头地 “退婚?”邵冠铭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邵大人,“怎么可能……” 啪! 邵大人震怒不已,一巴掌重重落在儿子的脸上。 “你到底跟阮姑娘说了什么!今日我在阮丞相面前说尽好话,都无法改变他的态度。” “不就是个女人,有你的前途重要吗?这下好了,你以后就算出仕,又能走得多远。” 邵冠铭捂着脸,脸色惨白。 “我去找阮照霞,跟她说清楚。” “你要如何说清楚?”邵夫人冷静地开口,“从你在她面前说出要娶如燕为平妻,已经注定这个结果。” 邵大人怒火腾一下蹿上来,“家法呢!家法!” “父亲,我错了……”邵冠铭急忙求饶,“我只是怜惜表妹。” “她是缺衣少食,还是在邵家被虐待了,需要你怜惜什么!”邵大人骂道。 “你还是可怜可怜自己,你如今什么前程都没有了。” 邵冠铭求助地看向邵夫人,“母亲,我去找阮照霞,只要我跟她好好示弱求情,她肯定会回心转意的。” “儿子,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也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邵夫人摇头苦笑。 “丞相大人都把信物和退婚书给了你父亲,这件事怕是没有转圜余地,你不是想娶如燕吗?行,成全你。”邵夫人心灰意冷,对长子失望到极点。 倾全族之力培养出来的儿子,居然因为一个女子前功尽弃。 这种失望简直无法用言语表达。 邵大人深吸一口气,“让彦铭来王都城吧,你回东林。” “父亲,母亲!”邵冠铭不敢相信他就这样被放弃了。 “就算阮家退婚,难道我还不能凭自己的努力去参加科举,我不需要阮家也能入仕。” 邵夫人说:“你和阮家的亲事几乎人人皆知,如今阮家要退婚,别人会如何议论。” “冠铭,邵家逐渐势微,本来我们是将所有希望都放在你的身上,可是……” 阮星临的确不屑对付邵冠铭,但阮家门生故吏何其多,他们会不知道邵冠铭辜负阮家嫡女的事? 只要他们刁难一下邵冠铭,邵冠铭在仕途就难以前行了。 “为什么我们非得投靠阮家,我看贺丞相也很好。”邵冠铭道。 邵大人捂着胸口,“滚,滚下去!” “父亲!”邵冠铭不服气。 “你还想气死你父亲吗?”邵夫人怒喝。 邵冠铭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在院子外面遇到邵宝珠。 “大哥,父亲回来了吗?那阮照霞是不是服软了?” “那阮照霞以前都想方设法讨好我,今日就跟变了个人一样,肯定是想要以此来吸引你的注意。” “她是故意要跟表姐争一高低吧。” 邵冠铭心中微动,“你是说,阮照霞是故意这么做的?” 还没等到妹妹的回答,邵夫人已经铁青着脸出现,目光愤怒地看着女儿。 “邵宝珠!” “母亲。”邵宝珠噤若寒蝉,怯生生地来到邵夫人的面前。 邵夫人:“我且问你,家里是少你吃穿,还是少你首饰了?” “没有……”邵宝珠小声回道。 “君子不夺人所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阮家得嫡长女需要讨好你们吗?她为什么要讨好你,任你予取予求。” “知道你这样的行为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样子吗?毫无教养,眼皮子浅,一点气度都没有,传出去你像什么话,谁还能聘你当宗妇?我平日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邵宝珠脸颊燥红,母亲从未重话训斥她,今日却当众骂她。 邵夫人心中无限后悔,她不该把郑如燕养在家里,这才短短三年,便把她的一对儿女都带歪了。 “就因为你和表姐愚蠢幼稚的行为,毁了你兄长的一门好亲事,你以后也别想高嫁,王都城任何比邵家更好的人家都看不上你。” 邵宝珠脸色一白,“母亲,我……我只是跟阮照霞开玩笑。” “这是玩笑吗?如果换了是你,你能觉得好笑吗?” “母亲,您别骂妹妹了,她也是为了保护表妹。”邵冠铭皱眉说。 邵夫人失望地看了邵冠铭一眼。 她现在只想让小儿子赶紧来王都城,她怕自己会被气死。 “母亲,我知道你一直偏心弟弟,但你看着吧,我就算不靠阮家,一样能够出人头地。”邵冠铭信誓旦旦地说。 “……”邵夫人闭了闭眼睛,“好,我等着。” …… “哈哈哈,我心情爽快了。”阮照霞迫不及待来找沈岁安,跟她说了退婚的事。 “还以为父亲肯定不会同意的,没想到二话不说就把退婚书写好了。” “祖母和母亲都不说什么,只让我最近少出门,也别去跟邵家的人有冲突。” 阮照霞轻嗤一声,“没有这破定亲,我见到邵家的人都当没看到。” 沈岁安含笑说,“是大舅舅和外祖母他们都心疼你,舍不得你嫁到邵家要跟那位表妹妻妾相争,阮家的姑娘不受这个委屈。” 阮家已经有阮皇后这个先例,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肯定不会让家里姑娘又陷入宠妾灭妻的苦日子里。 “不过我还是被父亲和母亲训了一顿,骂我不该带着你去梨园。”阮照霞小心翼翼摸着沈岁安的肚子。 “表嫂,王爷表哥有消息了吗?等你生产的时候,他应该能赶回来吧。” 沈岁安眼中满是温软的期待,“我当然希望他能早日平安回来。”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她是希望他在身边的。 “肯定可以的。”阮照霞压低声音,“我出门的时候,听到外祖父跟父亲在书房说话,王爷表哥好像挺顺利的。” “父亲原话是这么说的:没想到宸王手段如此高明,连我都没有想到,也不知这次回来,皇上是不是要三天三夜睡不着。” “……”沈岁安轻咳一声,“这话,可不能在外面说。” 阮照霞小声道,“我只跟你说呀,你又不是外人。” 沈岁安一直没有收到符今渊的来信,也不知他如今怎样了。 “那还有没有其他的?”沈岁安低声问。 阮照霞摇头,“被父亲发现我在外面,把我给赶走了。” 第375章 烧了 符今渊在十三寨的山里住了八天。 “宸王,你带来的那些公子哥已经爬到半山腰,再找不到你,他们可能要开始烧山了。”秦良来到符今渊身后,劝着他离开。 “放心吧,他们烧不起来。”符今渊说。 秦良:“这群不学无术的纨绔,真令人意外。” 还以为第一天碰壁就该放弃了,他们加入镇抚司本来就是闹着玩,宸王有什么危险,与他们何干? 他们大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回王都城,皇上也不会怪罪他们。 可让秦良意想不到,他们居然就这么守在山下,不知疲倦,一次又一次试图攻山。 凭这些人能耐,想要躲开十三寨的机关根本不可能。 秦良还特意让人去盯着,别让人死在这里。 本来想着有几个受伤总会离开吧,居然还能坚持下来。 符今渊说,“莫欺少年穷,他们是不学无术,但心中亦有热血。” 纨绔难道没自尊吗?被一次又一次看不起,总也想着让人刮目相看的。 “就当锻炼他们了。”符今渊说。 秦良轻笑,“王爷,难怪他们不肯放弃,你都看到十三寨这么多年,老幼妇孺都有,想要平平安安离开并不容易。” 符今渊:“是不容易,但并非做不到。” “你如何跟朝廷解释?”秦良问。 “把这里烧了。”符今渊沉声说。 秦良惊声,“什么?” 符今渊淡淡地看了一眼山顶隐藏在树林中错落有致的房屋。 “你们有密道可以避开山下的人离开,分散佯装成商贾,探亲的,什么人都好,离开泾口前往肃州。” “前往肃州的路引给你们做好了,良民的户籍也会安排好,但之后你们所有人在肃州都要自力更生,不可作奸犯科。” “先安定下来,日后……我还有别的事需要你们去做。” 秦良神色一沉,“何事?” “不会要你们造反的。”符今渊淡淡地道。 “罢了,事到如今,我们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出路,王爷,我们可以信你吗?”秦良沉声问。 符今渊说:“信与不信,你们都没有损失。” “你们十三寨有一百八十三个年轻人,我带回王都城。” 秦良皱眉,“如何带?” “全王都城都知镇抚司缺人,剿灭十三寨的途中招收兵马,不是很正常吗?”符今渊淡淡地说。 “他们在官府都没有户籍……” 符今渊:“你把他们的名字给我,等办完户籍,启程回王都城。” 秦良听到这话,心中不由涌起一股澎湃的情绪。 “那……就不怕被他们发现?”他指了指山下。 符今渊:“ 他们不会知道的。” “十三寨被烧得干干净净,你如何跟皇上交代?”秦良又问。 他了解宫里那位的为人,能够让宸王带着一群纨绔来剿匪,那多半就是盼着宸王大败而归。 若是宸王不但剿匪成功了,还收拢了那么多人,只怕要让皇上更加忌惮。 “皇上只下令命我剿灭十三寨,难道有哪里错了?”符今渊反问。 都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还剿得不够彻底吗? 秦良在心里叹息,若是当初这位宸王没有流落他国,如今南朝太子必定是他。 说不定南朝皇室也是另外一番光景。 造化弄人。 可惜可惜。 “王爷,我信你。”秦良沉声说。 他是背负着数百人的生计,顶着无数的压力应了下来。 符今渊知道他的艰难。 十三寨那么多人,并不是每个人都一条心,有些人不愿离开这个生活十几年的地方,害怕面对未知的危险。 秦良跟他们解释了很久。 朝廷早已经将他们视为眼中钉,他们不可能每次都胜过朝廷。 贼不与兵斗,是自古以来的天理。 高梓俊就不服气,他不认为符今渊有能力剿灭十三寨,不过是为自己的无能找了借口。 “大当家,这是阴谋,他是要哄骗我们去王都城,到时候将我们一网打尽,不可信他,您不是说过吗?皇室没有一个可信的。”高梓俊叫道。 二当家陶峰和三当家苟江没有说话,他们都跟符今渊谈过了,倒不觉得符今渊会是卑鄙无耻的人。 只是…… 十三寨太多人了,他们不敢冒险。 秦良说,“过几日户籍和路引就能送来,他如果真的有阴谋,何必给我们这么多人办户籍。” 只要他们有良民户籍,他们离开十三寨,去哪里都可以。 “你们还年轻,没必要一辈子当贼寇,我们本来就不是贼匪。”陶峰沉声说。 秦良叹息,“这次是皇上与宸王斗法,才让那些纨绔来剿匪,如果下次是朝廷禁卫军呢?” “我们能抵挡得住千军万马吗?” 十三寨再厉害,也只是一群在别人眼中的山匪。 只要他们将山包围了,不出几个月,他们就走投无路。 高梓俊闻言沉默不语。 他和几个年轻一辈的暗自商量,趁着符今渊落单,打算偷袭揍一顿,把符今渊先吓跑再说。 一个王爷,能有多厉害。 只是,万万没想到啊…… 他在十三寨就算不是第一高手,但绝对在前三,他和陶峰联手,居然都没能打赢符今渊。 还被狠打一顿,绑着去见了大当家。 “就你们的身手,在我以前的镇抚司,能不能成为缇骑都未必。”符今渊淡淡看他们一眼。 “还需要历练。” “……”高梓俊羞得涨红脸。 秦良感叹道:“王爷的武功比少年时更进一层。” 他知道符今渊的武功好,但没想到已经这么厉害。 不免有些庆幸,如果他们真的要跟宸王拼死一战,十三寨未必能保得住。 符今渊又用几天时间,把来挑战他的年轻人打服了。 户籍和路引也都准备好送上山。 “指挥使,杜有川他们还在跟机关斗智斗勇,看着快要破了机关。”武阳说。 这次杜有川他们真是意外之喜。 等回了镇抚司,可以完善镇抚司的分工,各司各处的作用能够用到实处了。 又过了半个月,一切安排妥当。 半山腰的杜有川等人终于攻破机关。 “指挥使,我们来救你了……” 一场大火在山上腾腾烧了起来。 第376章 立功了 “……启禀皇上,此次幸好有杜有川和凤祺安等人坚持不懈,一直在山下破除机关,才得以救下微臣,烧死十三寨数百匪徒,以后泾口再无十三寨。” “请皇上奖赏杜有川和凤祺安等人。” 符帝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地听着符今渊说起剿灭十三寨山匪的经过。 真是一个字都听不下去。 凤祺安和杜有川是什么人?一个康王府世子,一个定国公的小儿子,出名的纨绔废物! 凭他们能烧了十三寨,还把十三寨数百匪徒给烧死了? 谁信! 他们敢说,没人敢信! “真是你们救了宸王?”符帝盯着杜有川他们两人问。 杜有川和凤祺安对视一眼。 别问他们啊。 他们也跟做梦似的。 这半个月跟着指挥使回来,一路上都像踩在云朵上似的。 他们没觉得是自己救了指挥使,因为指挥使看起来不像是被抓去十三寨的。 但既然王爷这么说了,那就……是吧。 “回皇上,王爷被带去山上,我们就在山下进攻,花了一个月,才把机关破了,然后就……放火烧了十三寨。”杜有川回答得很心虚,但还是挺直了腰板。 其实他们也很懵啊。 刚破了机关,正准备冲上山,就看到一片火光在山上闪烁。 他们遇到从山上下来的符今渊,他说幸好他们破了机关,才让他有机会逃下山。 十三寨所有人都被火烧死了。 这把火是因为他们破了机关导致的。 就……觉得宸王这个解释既有道理,又很玄乎。 “十三寨数百贼匪,都被你们烧死了?”符帝问得咬牙切齿。 杜有川:“回皇上,因为天气干燥,十三寨的房屋都是木屋,半个山头都烧了,一个活口都没有。” 贺知源冷声问:“没有活口,那尸体呢?” 凤祺安:“都烧成灰烬了,就算没有烧成灰烬的,也是只有一些断臂什么的,贺大人想看的话,可以去镇抚司看。” “那你带回来的数十缇骑又是怎么回事?”符帝目光锐利地盯着符今渊。 符今渊无奈说,“镇抚司如今正是缺人之际,臣这一路前往泾口,一边招揽人才,虽然都是乌合之众,但以后训练之后,或许能有几个可用。” 符帝真是快气得吐出一口老血。 明知道宸王这一趟泾口之行有很多问题,而且剿灭十三寨贼匪这件事,绝对是宸王从中作假了。 可他没有证据! “杜有川,你知道欺君之罪是要满门抄斩的,你们真的去十三寨剿匪了吗?”贺知源厉声地问道。 “贺大人,你瞧不起谁啊。”杜有川挺直腰板大声吼回去。 “你是觉得我们镇抚司都是废物,就你贺大人能耐是吧?” 定国公重重咳了一声,“圣上面前,岂容你小儿放肆。” 贺知源心里冷笑,瞧定国公脸上那骄傲的神情,上扬的嘴角都压不下来了。 杜有川嘀咕,“我们没去泾口的时候,整个王都城都觉得我们会死在十三寨贼匪的手中,现在我们拼命剿匪归来了,居然还觉得我们是作假。” “我们可以作假,难道十三寨的贼匪还能容我们作假?” “他们杀了那么多朝廷命官,难道就对我们镇抚司刮目相看,跟我们联手演戏,把他们整个十三寨给烧了。” 符今渊嘴角微微一挑,谁说杜有川没用,真是有用得很。 符帝和贺知源都被杜有川这番话问得怔住了。 是啊,就算符今渊想要作假,他如何说服十三寨配合,将大本营给烧了。 除非能把十三寨数百人都找出来。 符帝很是后悔,他太大意了。 认定符今渊会失败归来,所以根本没有派人去盯着十三寨。 “你们……且将此案规整成册,朕自会论功行赏。”符帝咬着牙,心不甘情不愿。 符今渊拱手,“多谢皇上。” “退下吧,朕身子不适,其他的以后再说。”符帝挥手赶人。 “臣告退。”符今渊立刻拱手告退。 杜有川和凤祺安连忙跟上去。 “指挥使,指挥使……” 符今渊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们。 “怎么了?” 杜有川摸了摸鼻子,“指挥使,我们其实也没做什么,根本没立什么功。” 符今渊说,“你们不顾生死在山下想办法要救我,怎么就什么都没做。” 他拍了拍杜有川的肩膀,“你们都很不错。” 杜有川和凤祺安对视一眼,他们当了这么多年纨绔,还是第一次有人夸他。 就……有点美滋滋的。 “臭小子,还不赶紧跟我回去见你母亲,她都愁了多少天。”定国公训斥着杜有川。 康王也紧跟其后,拎着儿子的耳朵赶紧回家了。 符今渊淡淡一笑,转身去了坤宁宫。 他这次能够顺利收服十三寨,阮皇后和阮家给他的帮助不少。 阮皇后听他说了经过,眼中对儿子全是赞赏。 “你做得很好,比我想象的要好。”阮皇后感叹,她以为儿子是去劝降的,没想到直接将人收服了。 “肃州虽然是你的封地,但能够为你做事的人不多,渊儿,你真是太令母后惊喜。” 符今渊低声说,“母后,虽然顺利,但皇上和贺知源必定怀疑,他们会派人去彻查。” “那就让他们去查,又能查什么。”阮皇后冷笑。 阮皇后又低声道,“你去泾口没多久,太后娘娘做了个梦,说你在梦中脚踏七彩祥云而来,能够为她遮挡邪祟,你既然回来,就去给太后请安。” “还有,你离家多时,岁岁快要生产,这几日好好陪她。”阮皇后虽然想留儿子多说话,但却知道他此时应该更想去见沈岁安。 “……”符今渊对于太后的厚爱,着实有些一言难尽。 “母后,我先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阮皇后拿出一个锦盒,“这是百年桃木手串,送给太后,她必定喜欢。” “务必要说是你此次回来的时候,无意间得到的。” 符今渊接过一看,桃木质密细腻,木体清香,是千金难得的好桃木。 “母后……”符今渊微怔。 阮皇后淡笑,“太后喜欢你,有她护着,皇上才有所忌惮。” 符今渊望着桃木手串出神,他与太后又不曾相处过,太后对他能有多少感情。 所谓的疼爱,都是母后为他精心谋取来的。 为他求来的袒护。 第377章 生子 穆太后对符今渊的喜爱完全是来自卜玄风道长的预测。 她每逢大劫,都是卜玄风道长为她消灾劫难,所以她对卜玄风的话深信不疑。 而且,卜玄风见都没有见过宸王,却清楚宸王的一切。 这不是天命是什么。 “皇祖母,这是我在去泾口的途中偶然得到的桃木手串,当时在十三寨里,孙儿在睡梦中被桃木手串砸了一下,才发现外面起了大火。” “这手串有灵性,孙儿知道皇祖母有道缘,想来是孙儿承了您的福气才能大难不死。”符今渊说得真诚。 穆太后看到桃木手串很惊喜,“这是谁给你的?” “孙儿在路上遇到一个道士,他送给我的。”符今渊说。 “这应该是卜玄风道长的师兄,他云游四方多年,听说已经悟道了,很快就要升仙,他竟将这样的宝物给你,可见对你是真的十分看重。” 穆太后对自己的梦更加深信不疑。 “难怪哀家梦见你脚踏祥云,宸王,这桃木手串既然是卜玄子道长送给你,那你就好好留着。” 符今渊说:“这桃木能护孙儿度过劫难,那肯定也能为皇祖母消灾劫难,而且皇祖母与道有缘,桃木手串在您这里,还能浸润道法。” “好,好。”穆太后眉开眼笑。 她想留宸王在慈宁宫用膳。 符今渊露出难色,“皇祖母,王妃就要生产,孙儿想早点回去,明日再来陪您用膳可好。” 穆太后听到这话,立刻说道,“王妃要生了?那你赶紧回去,哀家就要有曾孙子了。” “皇祖母,那孙儿告退。” 望着宸王器宇轩昂的背影,穆太后露出慈爱的笑容。 旁边的宫人见状笑着说,“宸王爷与太后娘娘真是祖孙情深。” 穆太后感叹,“哀家瞧着宸王,便想起先帝,宸王是个孝顺的好孩子,这桃木手串多珍贵,他第一时间便是送来给哀家。” “太后娘娘,这次宸王剿匪有功,别人总算不敢再看轻他了。” “什么?还有人敢看轻宸王,谁人这样大胆!”穆太后语气一沉。 宫人连忙跪下来,“太后娘娘息怒,奴婢也是在御花园听到别人议论,说宸王既不得皇上宠爱,在南朝毫无根基,就连镇抚司……以后也是二皇子的,他……他什么都不是。” 穆太后大怒,“放肆!宸王是嫡长子,他连个庶出的二皇子都不如吗?” “太后娘娘息怒。” 息不了一点。 “去,去请皇上过来。” …… 沈岁安昨天就开始觉得小腹有些坠痛发紧,只是频率并不高。 她身边已经有阮皇后派来的稳婆,全都是经验丰富,在她觉得肚皮发紧的时候,便一直扶着她在屋里来回走动。 “王爷还没有消息吗?”沈岁安蹙眉忍着痛。 半个月前,她就收到符今渊要归来的信,只是等了这么久,竟还没有回来。 “表嫂,回来了,王爷表哥进城了,现在去宫里述职,母亲已经让人递消息进宫告诉他了。”阮照霞从外面进来,激动地对沈岁安说。 沈岁安深吸一口气,“大舅母呢?” “母亲在小厨房,她亲自给你煮了鸡汤,一会儿就来了,三舅母也来了。”阮照霞道。 “本来祖母也要来的,外面下雪了,母亲就让她在家里等着好消息。” 沈岁安说:“有外祖母如此爱护,我定能平安生产,半见,你叫个小丫环去跟外祖母说,我很好,御医和稳婆都说了,胎位正,一切都很顺利。” 半见连忙应下。 “表嫂,你猜宸王这次还带了谁回来?”阮照霞笑着问。 沈岁安正好忍过了阵痛,含笑看她,“你又打听了什么回来?” 阮照霞:“可不是我刻意去打听,外面都传遍了。” “宸王剿匪大获全胜,十三寨尽数被烧死,沿途不少人听说宸王的英雄事迹,积极投靠宸王,这就是为了短短两天路程,宸王为什么走了半个月。” “进城的时候,真是浩浩荡荡,我是看过了,好几个一看就是练家子。” “王爷表哥这次真是招揽不少人才回来。” 沈岁安听得大为惊讶,“真的?” 十三寨那么厉害的山匪,就这么被一把火烧了? 符今渊还能招揽上百的人才? 这…… 话本都不敢这么写吧。 听起来就很不可信。 “等王爷表哥回来,表嫂您再问问他。”阮照霞笑着道。 沈岁安轻笑出声。 “王妃!”旁边的半见白了脸。 “水……” 羊水破了。 稳婆声音很平稳,丝毫不见慌乱。 “扶王妃先在产房躺下,奴婢来看看。” 沈岁安本来有些紧张的心情,在看到几个稳婆都很镇定,她的心也平稳下来。 她怀孕到此时都很顺利,她只要听稳婆的话,肯定也能平平安安生下孩子。 梁氏这时候也来了,她先把阮照霞给打发出去。 “我想在这里陪着表嫂。”阮照霞叫道。 “你还没出阁呢,哪能在产房,快出去,陪你三舅母守着外头。” 今日谁能保证没有牛鬼蛇神要作妖。 阮照霞一听觉得有道理,“好,外头交给我。” “王妃,先喝口鸡汤,一会儿才有力气生孩子。”梁氏说。 “放心,全都是我亲自来的,不会有问题。” 沈岁安感激地对梁氏笑着,“辛苦大舅母了。” “说什么呢,皇后娘娘在宫里,这家里没有正经长辈,我和你三舅母就托大了。”梁氏道。 沈岁安本来想再说几句感谢的话,但阵痛让她抽了一口凉气。 她勉强喝了一小碗鸡汤,只觉得阵痛更加频繁了。 难怪总说女子生子不易,沈岁安终于体会了一次。 太疼了。 “王妃,奴婢让您用力的时候,您再用力,没让您用力,您就休息一会儿,尽量忍着别喊,这样会更累。” “好。”沈岁安应着。 正在关键时刻,外面传来一阵骚乱。 沈岁安此时却顾不上那么多了,她所有的力气都在肚子上了。 梁氏抓着她的手,“你们母子平安才是最重要的,不用理会外头的事。” “岁岁!”符今渊的声音传了进来。 沈岁安心头一松,感觉有什么从她身体出来了。 “生了!生了,是个小少爷。” “是不是看错了,我怀的明明是女儿啊。” 第378章 产房外的毒蛇 符今渊匆忙赶回王府,还没出宫就听说岁岁已经胎动了。 他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的。 刚到垂花门,就听到阮照霞怒喝的声音,“把那个丫环给我摁着。” “她手里的袋子是什么东西,别让她打开。” 符今渊心中一惊,就见凝霜和芙蕖一人扭着一个下人的手,一人把那下人手里的麻袋迅速抢过去。 而青素和阮照霞就像两个门神,站在产房门外,岿然不动。 芙蕖冷着脸,“是毒蛇!” 符今渊听到这话,脸色阴沉,眼中闪过如暴风雨来临的阴暗。 他上前将那丫环的下巴卸了下来,“带下去,好好审问。” “王爷回来了。”见到符今渊终于出现,所有人都松口气。 阮照霞开心道,“太好了,王爷表哥回来了,表嫂在生孩子呢。” 她指着被抓下去的丫环,“这丫环是花园里的洒扫,趁着大家都在忙,鬼鬼祟祟在院子里想要放毒蛇。” 这招数实在恶毒。 他们千防万防,还怕有人在稳婆和吃食动手脚。 真是没想到,别的都防住了,对方还想到毒蛇这一招。 “多亏三舅母警觉,是她发现那个丫环有问题的。”阮照霞说。 叶氏拘谨又紧张,她摆着手,“我也是凑巧对蛇虫特别敏感,那丫环在我身边经过,我就鼻子不舒服,所以才特别注意到她。” 符今渊拱手行礼,“不管如何,还是多谢三舅母。” 他抬脚就往产房走去,如今他所有心神都在沈岁安的身上。 “岁岁……” 话音才刚落下。 一声啼哭从产房里传了出来。 符今渊愣住了,呆呆地站在原地。 生、生了? 稳婆:“生了生了,是个小少爷。” “?”符今渊不自觉地蹙眉。 那他的女儿呢? 梁氏眉眼带笑地出来,“快,快让人进宫跟皇后娘娘报喜。” “恭喜王爷,王妃母子平安。” 符今渊低声问,“大舅母,那我和王妃的女儿呢?” 梁氏噗嗤一声笑出来,“您和王妃的千金可能要等下次,王爷再加把劲。” 在里头的沈岁安听到这话,捂着脸忍不住笑出声。 她和符今渊一直都觉得怀的是女儿,准备的衣裳物件都是女儿用的,没想到会是个儿子。 儿子就儿子吧,是她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她也爱的。 “岁岁怎么样了?”符今渊急忙进了产房。 “王爷怎么进来了,产房血气重,王爷稍后再进来吧。”稳婆急忙说。 符今渊眼中却只看到床榻上脸色微白的沈岁安。 她全身湿漉漉的,可见刚才生孩子有多辛苦。 “岁岁,辛苦你了。”符今渊笨拙得不知该说什么,他心疼又愧疚。 “我该早点回来的。” 沈岁安:“你现在回来也不晚啊,快去看看儿子,长得一点都不像我,祖母说我小时候长得冰雪可爱,儿子现在实在丑。” 刚将小少爷整理干净的稳婆哭笑不得,“王妃,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小少爷已经是少数出生就这么好看的了。” “长大肯定更加俊秀。” 符今渊看了一眼在襁褓中的儿子,眼中涌起一股热潮。 他低头在沈岁安的面颊亲了一下,想紧紧抱她又忍住了。 还没更衣,他不敢就这样抱她。 “谢谢你,岁岁。” 在遇到她之前,他真的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只能生活在阴暗之中,命犯孤星,孤独终老。 她像一抹温暖的光,照亮他原本充满阴霾的人生。 如今又给他生了儿子。 有她,有孩子,他过去的苦难成了他的运气,否则他怎么遇见她。 沈岁安娇声道,“你快出去吧,我如今身上不好看。” “不会,好看的。”符今渊的声音低哑得厉害。 “我不管,你快出去。”她都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了。 她现在肯定蓬头垢面。 就算他们夫妻多年,她也不能让他看到自己这样的一面。 梁氏这时候也进来了,她已经知道毒蛇的事,脸上还有余怒未消。 “王爷,这里有我们照看,您放心吧,您在这里,丫环们也施展不开,没法给王妃更衣清洗。” “外面还有需要王爷的地方。” 符今渊捏了捏沈岁安的手,“那我一会儿再来陪你。” 他依依不舍,又深深看了好几眼儿子。 “王爷抱一抱小少爷。”稳婆说。 他手指微动,又有些紧张,“我……更衣之后再抱。” 符今渊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产房。 稳婆和丫环这才动手给沈岁安整理更换衣裳和床褥。 梁氏也低声将外面发生的事说了。 沈岁安眉眼的疲惫多了几分冷意。 “为了趁着我生产谋害我们母子,他们真是费煞苦心,天寒地冻还能找到毒蛇,必定是早就想好今日动手。” 梁氏说,“那丫环准备放蛇出来就被发现了。” 仔细想一想真是后怕,谁能想到大冬天会有蛇出现。 刚才她去看过了,装蛇的麻袋还是温热的,可见一直有人养着这些蛇。 “我要养好身子,等做完月子出去气死他们。” …… 阮皇后从不信鬼神,今日还是忍不住到太后这里,陪着她写了一篇经文。 被穆太后叫来的符帝看到阮皇后也在慈宁宫,还有些意外。 “皇后怎么在这里?” 穆太后:“宸王妃发动了,女子生子犹如去鬼门关闯荡一回,皇后担心儿媳妇,来陪哀家一起诵经。” 符帝嘴角扯了扯,“不就是生孩子,这有什么。” “宸王的孩子出生之后,若是儿子,就封为世子,若是女儿,那封为郡主。” “?”符帝真不敢相信,太后居然能偏心成这个样子。 “母后,会不会恩宠太过了?” 穆太后说,“皇上,听说你还让老二去镇抚司了?” “宸王根基不稳,怕他无法笼络人心,就让老二去帮他。”符帝说。 “如今他剿灭十三寨,哪里还会笼络不了人心,你也别太偏心了,宸王才是你的嫡长子,哀家每次瞧着他,想起他自小就吃尽苦头,实在心疼得难受。” 穆太后抹了抹眼角,“皇上,先帝给哀家留的那支私兵,哀家决定先借给宸王。” “……”阮皇后手一抖。 太后也太豪气了吧! 符帝只觉得眼前一黑,被气的。 “母后,那是父皇留给您,让您以后交给儿臣的!” 穆太后:“你和宸王是父子,还计较得那么清楚做什么,宸王心里念着哀家,哀家也该念着他才行。” 符帝愤怒地看向阮皇后,“皇后,是不是你怂恿得?” 阮皇后冷笑看他一眼,她要是能怂恿得了太后做这个决定,还等到今日吗? “太后娘娘,宸王府传来喜报,王妃生了,母子平安!” 太后和皇后同时激动起身。 “哀家有曾孙子了!” 第379章 我好饿 沈岁安这一睡就到了第二天。 醒来便看到坐在她榻边的符今渊。 他应该是刚刚沐浴过的,身上还有皂角的清淡香味,他握着她手,垂眸凝视她,在她眼睑微动时,便坐直了身子。 “醒了?”符今渊声音低沉温柔。 沈岁安嗯了一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你一直在这里吗?” 符今渊轻轻摇头,“去处理了点事,刚回来,你觉得怎样?” “我好饿。”沈岁安说。 “等会儿。”符今渊眉眼染了浅笑,他将一直温着的鸡汤炖花胶端了过来。 “先喝点汤,让人去把膳食端过来。” 沈岁安一天没吃东西了,生孩子又花了大力气,如今是真的很饿很饿。 她让半见进来伺候自己漱口洗脸。 符今渊就在旁边看着她,许是刚刚睡醒的原因,一张小脸像蒸红的果子,白里透红的,脖颈雪白如凝脂,胸前更是鼓鼓囊囊,在腰肢的地方又收了进去。 一点都看不出是刚刚生产过的。 沈岁安从半见手里接过汤,很快一碗汤就见底,她才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 “夫君,儿子呢?” “刚刚吃过奶睡着了,我让乳娘抱过来。”符今渊回过神,在她身边重新入座。 沈岁安连忙拉着他的手,“等他醒了再说吧,别吵醒儿子。” 符今渊低笑出声,他低头在她面颊亲了亲,“好。” “昨日都来不及问你,你这次去泾口可有受伤?”沈岁安的手抚上他结实的胸膛,就怕他受伤还瞒着她。 “没有,一点事都没有。”符今渊低声说,“需要我把衣服脱了给你检查吗?” 沈岁安嗔他一眼,“那你跟我说一说,十三寨到底是怎么回事。” 屋里的下人都识趣退了出去。 “愿意跟我回王都城的,我会安排进镇抚司,现在在城外一处大宅,让他们先学一学律法,等我将镇抚司各司职位上报,等户部的批票下来,各人能领俸禄之后,再让他们进镇抚司。” “那其他人呢?”沈岁安问。 符今渊看她一眼,“大舅舅帮忙的,给他们办了户籍和路引,按照路程,应该还有些时日才到肃州。” 只要到了肃州,他们就能开始新的生活。 沈岁安听着他三言两语就把十三寨的事情说完了,她听得目瞪口呆。 “把十三寨的人……招揽到镇抚司,你怎么敢,谁、谁想出来的?”也太敢想了吧! 她听阮照霞说十三寨被一把火烧了,符今渊招揽上百人才,便觉得不可思议,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一百多人是怎么来的。 原来是这么来的。 符今渊淡淡一笑,在他知道十三寨上都是被逼退出军队的老兵,他当然就已经有想法。 特别是看到秦良,他更加坚信对方肯定会被他说动。 “没有人天生想要当贼的。”符今渊说。 沈岁安平缓心中的震惊,“就不怕被皇上知道吗?他肯定会派人去查的。” 几百人呢,怎么可能就这么被烧死了。 就算皇上相信了,贺知源肯定也不信啊。 “就算不信又如何,你觉得谁能相信十三寨会跟朝廷勾结,自毁大阵营?”符今渊说。 “……”沈岁安缓缓点头,“你说得对,皇上真的要气死了。” 符今渊露出个意味不明的淡笑。 岂止是气死。 当初他招揽了那么多纨绔,整个王都城全都等着看他笑话。 如今杜有川和康王世子都立下大功,皇上就算憋着一肚子火,都要对他们论功行赏。 沈岁安噗嗤笑出声。 可以想象皇上会被气成什么样子。 他是等着看符今渊的笑话,结果符今渊不但剿灭十三寨,至少在外人眼中,十三寨就是被剿灭了。 符今渊这个剿匪功劳皇上是赖不掉的。 最让皇上憋出内伤是符今渊还能沿途招揽镇抚司可用人才。 啧啧,沈岁安都忍不住同情皇上了。 符今渊说:“昨日已经把你平安生下孩子的事进宫报喜,皇祖母和母后都赏赐了许多东西,全都收在库房,等你出月子再去看。” “好。”沈岁安笑着点头。 正想问跟太子殿下说了没,就听到半见在外面回禀,“启禀王爷,王妃,太子殿下来了。” 符今翊昨天就想来的,只是时候不早,又是宵禁,根本出不了宫。 今日一大早,他就让人开了私库,把他这些年收藏的宝贝装了两大箱,高高兴兴地来宸王府了。 “我的小侄子呢?快让我看看小侄子。” 沈岁安笑着让符今渊去招待小太子。 “大哥,我都听说了,你真厉害。”符今翊望着符今渊的眼神闪闪发亮。 真不愧是他的亲兄长。 符今渊捏了捏符今翊的胳膊,“有好好锻炼吗?” “当然有,我听你的话,每天都扎马步,还开始练枪了。”符今翊骄傲地说。 “走,带你去见你小侄子。”符今渊说。 符今翊兴奋不已,嘴上却不忿地嘀咕,“父皇真是过分啊,居然连个赏赐都没有,今天早上我特意去请安,他估计一晚上睡不着。” 眼下那青黑啊,昨晚辗转难眠吧。 宸王不但立下大功,还生下皇长孙,朝廷的官员对宸王的态度都不一样了吧。 符今渊淡淡一笑,皇上有没有赏赐,他一点都不在乎。 但全王都城的世家和官员都看着,皇上但凡要点面子,都必须捏着鼻子给符今渊奖赏。 符今翊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小侄子,脸上的笑容都要咧到耳边了。 “小侄子长得真好看。”符今翊望着睡得香甜的小婴儿,连说话的声音都放轻了。 “大哥,他叫什么名字?” 符今渊说,“还没起名字。” 沈岁安和他商量了,想要进宫请母后为儿子起名字。 “真好。”符今翊说,“以后我要把所有好吃好玩所有的一切都给他。” 符今渊皱了皱眉,淡淡地说,“周大夫不日就要到王都城了,到时候让他再给你诊脉。” “不会又要扎针吧?”符今翊的脸色都变了。 “你要是好好的,怎么会随便给你扎针。”符今渊道。 第380章 今日之后 同样辗转难眠的还有康王和定国公。 一夜不得好眠。 定国公一大早就让人去叫小儿子过来。 下人回话,二少爷还四仰八叉睡得不知日夜。 “岂有此理,都已经日上三竿,怎么还能在睡觉,父亲,我去把二弟叫起来,越来越倦懒了。”杜世子不悦地皱眉。 他习惯性地先责骂杜有川,这个不学无术的弟弟在他眼中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定国公拦住他,“别,让他睡吧,他应该也累了。” 杜世子:“他能有什么累的,整天无所事事,定是昨天喝酒喝多了。” “昨日他喝酒也应当的,难得立功了。”定国公想到昨日小儿子在宫里意气风发的样子,忍不住也觉得有点骄傲。 “父亲,您不会真的相信是二弟救了宸王,您觉得可信吗?”杜世子嗤笑。 杜有川是什么人啊,小时候连扎马步都能哭三天,每天只会招猫逗狗,就他这样的废物,能够烧了十三寨吗? 打死他都不信。 “确实是很难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定国公说。 “或许平日我们都太小瞧川儿了。” 杜世子差点又要笑出声,怎么可能呢。 “如果不是川儿救了宸王,宸王为什么要把这么大的功劳给他?”定国公反问。 剿灭十三寨啊!宸王独揽功劳,别人也不敢说什么啊。 杜世子脸色难看,这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 父子俩分析半天,时间不知不觉过去。 杜有川终于一脸满足地过来了。 他在泾口是一天好觉都没有,整天提心吊胆,难得回家能睡个好觉,要是下人没去叫他起来,他觉得还能睡三天三夜。 “先啥都别说,快饿死了,快去拿吃的过来。”杜有川刚进门,就冲着下人吩咐。 “快去,给二少爷先把膳食端过来。” 杜有川:“?” 他老爹居然没一脚踹他出去。 “爹,您找我?”杜有川问得小心翼翼。 定国公望着小儿子,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今日瞧着小儿子,竟也觉得眉清目秀了。 “先不急,你填饱肚子再说。”定国公温和说。 杜有川心里更加忐忑了,从小到大,他爹可没这么慈眉善目跟他说话的。 “没事,我还能再忍忍,爹,您有话就直说吧。”杜有川道。 “你像什么话,在父亲面前还没个正行。”杜世子训斥道。 杜有川哦了一声坐直身子。 定国公也没生气,只是温声问,“你今日还去镇抚司吗?” “不去啊,指挥使给我们三天休沐,一会儿……一会儿我要去宸王府,指挥使生了个儿子,我得去道喜,去送礼。” “宸王的长子出生了?”定国公大吃一惊。 下人终于送来一桌吃食,杜有川一手肉包一手牛肉汤吃得津津有味。 “是啊,昨天他刚回来就当父亲了,要送小少爷什么好呢,哎,一会儿去问问母亲。” “你、你昨日回来就一直睡,怎么知道宸王的长子出生了?”杜世子不相信,连他都不知道这件事。 杜有川撇了撇嘴,“我们镇抚司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不能与外人道。” “……”杜世子冷笑,他这个亲兄长倒是成外人了。 定国公含笑看着小儿子大快朵颐。 “吃饱了吗?” 杜有川咽下一口包子,“爹,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你这样有点渗人。” 定国公拳头一紧,含笑道,“那你说一说,你究竟是怎么救宸王的?” “哎哟,爹,我昨天不是都跟你说了吗?你到底要我说几遍嘛。”杜有川含糊不清地叫道。 杜世子黑着脸,“你别太放肆了,让你说就说。” “我们在驿站休息,醒来就不见 宸王的身影,才知道驿丞之前被绑架了,原来那个是十三寨的人,把宸王给抓走了。” “十三寨在山顶,半山腰全是机关,我们就一直想办法破了进山的机关。” “后来就是破了机关,然后烧了十三寨,我们在半路遇到逃下来的宸王,就这样。” 定国公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小儿子说这件事,每次听都觉得……比写话本还神奇。 “快吃吧,吃完去给宸王送礼。”定国公拍了拍小儿子的肩膀。 杜世子不可思议,“父亲,您不会真的相信他的鬼话吧?” “信不信的又如何,如今你弟弟已经认定宸王了,我瞧着宸王也是愿意给他机会的,跟在宸王身边,总比当个混世魔王好吧。”定国公说。 “可是,二皇子那问起来该怎么说?”杜世子道。 定国公:“跟二皇子有什么关系,我们效忠的永远都是皇上。” 杜有川却不管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官司,吃完饭就去康王府找凤祺安了。 凤祺安也刚经历了康王和康王妃的轮番盘问。 好不容易才得以脱身的。 康王妃望着儿子好像挺拔强壮一些的背影,她迟疑地看向康王,“咱们儿子好像……上进了点?” “嗯。”康王点了点头,“这样也好,随他吧。” “我去给宸王妃准备厚礼。”康王妃说。 同样的事情在其他世家也上演了。 当初进了镇抚司的那些公子哥,在家中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 …… 宸王府今日热闹非凡。 小太子来了没多久,阮家两个舅母陪着阮老夫人来了。 顾老夫人和姜氏忙着招待。 姜氏拉着梁氏的手感激不已,“大舅母,昨日真是多亏了你,偏这么巧,我和老夫人去祈福的时候被大雪困在山里,有你为岁岁坐镇,我这个做母亲的……” “亲家母,正是因为有您和老夫人为岁岁祈福,她这一胎才能生得这么顺利,咱们都是生过孩子的,知道生孩子有多难,岁岁是上天保佑,一切平顺平安。” 姜氏忙点头,“是的是的,岁岁是有福气的孩子。” 不一会儿,康王妃和定国公夫人也到了。 都知道沈岁安刚生完不能见客,她们只是放下礼物,等着满月酒再来看望。 梁氏叹道,“今日之后,宸王府在王都城才真正地走进所有人的眼中了。” “剿灭十三寨是一回事,宸王让跟随他的人都领赏立功,这才是收买人心的厉害之处。”阮老夫人含笑说。 而就在符今渊欢欢喜喜当父亲的时候,雍朝传来一个消息。 雍朝皇帝驾崩,二皇子继承大统。 新的帝王不知会为这个天下带来怎样的变局。 第381章 驾崩前 虽然雍朝皇帝在某些方面并不十分明智。 曲皇后的确不够贤惠聪明,但皇帝对她可称得上薄情寡义。 如果不是太后和曲家,坐上帝位的就不一定是他了。 想起上一世曲家和曲皇后的下场,沈岁安对于皇帝的死,并没有太多的触动。 但雍朝皇帝对曾经的陆渊是有知遇之恩的。 “我让人准备香烛,朝着雍朝的方向拜一拜,也算全了你与先帝的君臣之仪。”沈岁安低声说。 符今渊轻轻颔首,“你觉得二皇子为人如何?” 沈岁安看他一眼,“以前你还是陆家庶长子,二皇子对你礼遇有加,看起来像是很看重你,后来你是南朝的大皇子了,二皇子便觉得你是威胁。” “看人除了要看他的高处,还要看他的低点,虽然那时候不算二皇子的低点,却也看得出他并不是有容人之量的。” 姚贵妃睿智聪慧,教出来的二皇子和广宁却实在不怎样。 符今渊说,“不知他会如何对付凤钏瑾。” 凤钏瑾已经被封为镇北王,其实先帝也算用心良苦,朝廷能够跟掣肘镇南王的大将几乎没有,大皇子镇守北面,能够牵制住镇南王。 如果新帝聪明的话,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对镇北王有任何打压行为。 但沈岁安并不认为新帝有这样的深谋远虑。 “新帝登基,雍朝朝廷必定动荡,镇北王这边……还是要提醒他,要有所防备。”沈岁安低声道。 “岁岁,我离开京都城之后,姚贵妃和二皇子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符今渊沉声问。 他听出沈岁安对新帝的厌恶,这是以前没有的。 以前他们虽然没有讨论过姚贵妃和二皇子,但那时候她还愿意跟姚贵妃合作开办船坞,可见对姚贵妃和二皇子并不十分抵触。 沈岁安淡淡地说,“姚贵妃认为是我杀死广宁,在知道你是南朝大皇子时,二皇子甚至想要将我软禁在京都城,以此来威胁你。” “就算没有你回南朝的事,我和姚贵妃只怕也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如果符今渊还是雍朝指挥使,她当时未必敢果断下狠手让人杀了广宁。 “广宁死不足惜。”符今渊冷声说,“如果新帝真的容不下镇北王,他这个江山未必能稳得住。” 沈岁安当然不希望雍朝山河破碎,但她还是有些担心。 这一生与上一世许多事情已经全然不同,会是怎样的走向,当真很难说得准。 “祖父知道这件事了吗?”沈岁安低声问。 “我这就去告知他老人家。”符今渊说。 沈岁安:“祖父与先帝君臣一场,必定会伤心,你陪祖父多说话。” “我知道。” …… 雍朝皇帝在驾崩之前,其实是有所感应,这也许就是所说的回光返照。 他见了曲太后。 若说他这一生有愧疚的,大概也就是曲太后了。 “母后对朕有再造之恩,朕没有如母后所愿,继续让曲家后代在朝为官,朕若说是为了保全曲家,母后多半也不会相信。” 曲太后目光平静地看着皇帝,明明年纪比她小了十几岁,却比她还要苍老。 “皇上如今说这话,只怕自己都不会相信吧。”曲太后并没有如皇帝所愿,在他临终前,给他安心的说辞。 皇帝睁了睁眼,“母后怨朕。” “怨不怨的,那都过去了,最该怨你的是皇后。”曲太后淡声说。 “你不喜欢皇后,当初大可以拒绝立她为后,你给了她希望,却又用另外一个女子压制她一生,皇上,我们曲家不欠你的。” “从你登基到现在,曲家不曾做对不起你的事。” “皇后更是不曾,她是不够端庄贤惠,对你是一片真心,你喂她避子药的时候,真是一点夫妻情面都没有啊。” 曲太后笑了笑,“你怕这天下变成曲家的天下,却不怕这个天下变成姚家的天下。” 皇帝怔了怔,“二皇子他……” “二皇子他没有容人之心,这也是哀家为什么要皇后和五皇子在你驾崩之前离开京都城,只是以后你的二皇子登基,能不能容得下他的这些兄弟,那就要看皇上你在天之灵能不能保佑他们了。” “皇上,凤家这个天下,说不定要断在你的手上了。” 皇帝脸上神色僵硬,愤恨地看向曲太后,“母后,你终于也不装了吗?” “有什么好装的,哀家贵为太皇太后,新帝但凡敢对我一点不孝,天下骂名他担不起。” “皇上,你应该要担心,你选出来的这个新帝能不能如你所愿,让镇北王掣肘着镇南王,哀家瞧着不太可能,新帝必定容不下镇北王。” “待你驾崩,他定会以奔丧为由将镇北王召见进宫,到时候兄弟相残,谁能活下来,还真是不好说。” “哀家该说的都说了,皇上,你好走。” 皇帝眼睁睁看着曲太后施施然离开,一口气差点没提起来。 仅存一口气,皇帝召见内阁大臣和二皇子。 “朕驾崩后,镇北王依旧留守边境,在边境为朕守灵即可。” 二皇子的脸色微微一变,往前要抗议,却被旁边的人扯了一下。 “承宣王乃是朕唯一嫡子,若非犯下造反灭国大罪,永不得除爵,永不叛死罪。” “朕的私库,所有东西都给皇后。” “封二皇子为储君……朕死后,着二皇子继承大统。” 明明是他期待已久的,二皇子此时心中却没有多少欢喜。 父皇把什么都给了大皇子和五皇子,给他这个帝位又有什么用。 私库怎么给皇后了? 哪一个帝王会把私库的东西交给皇后的。 “拟旨,内阁批印。”皇帝撑着最后一口气。 看着内阁将圣旨拟好,送了出去。 他才倒在大迎枕上,脸色灰白,眼睛渐渐地失去光彩。 站在养心殿外面的姚妃神色苍白,她眼中透出几分嘲讽。 说是最宠爱她,可皇上直到死,竟一句话都没有留给她。 “皇上驾崩……” 姚妃呼出一口气,抬头望着天边的薄阳,乌云压下,渐渐将最后一抹光亮吞没。 黑暗过后,才是新的晨曦。 第382章 酒香 南朝的冬天特别漫长。 明明都已经过了年关,居然还会下雪。 若是在京都城,此时已经是处处春色迷人眼,怎么还会冷得让人发抖。 陆珩走在寒风之中,他身上是厚重的粗布棉服,这劣质的衣裳,当真是一点都没有皮子大氅保暖。 暮色四合,街上不知从何处飘来一阵酒香。 恍惚之间,陆珩想起他曾经也在风雪交加的傍晚,那时候他是在马车中,路过大街的时候,闻到一阵酒香。 他神差鬼使就让留墨停车,走进街角不起眼的酒摊,喝了一壶酒。 后来渐渐就成了他的习惯。 习惯看着宋秀枝忙碌的身影,看她小小的身影,为了生计坚强地在寒风中煮酒,笑容俏丽明媚。 他曾怜她生活艰难,却依旧能有那样乐观的心态。 与沈岁安那种从小养尊处优长大的贵女是不同的。 如今他同样落魄,才知道他当时真是……可笑的同情心。 这世上艰难的人太多了,何止一个宋秀枝。 他日日夜夜,无不后悔。 如果没有遇到宋秀枝,他和沈岁安将是不同的结局。 陆珩深吸一口气,视线冷淡从卖酒女身上掠了过去,他拐进一条狭窄的胡同,一下子好像进入另外的世界。 陈家大婶在门口煮水,刘大娘拎着棍子在教训又调皮的儿子。 一处宅子住着几户人家,连放个屁隔壁都能听到。 “陆公子,回来啦。” 陆珩脸上的笑容客气疏离,不停地点头回应他们的打招呼。 走进最后的宅子,他在这处宅子租了个房间,完全符合他穷苦书生的身份。 自从进了国子监,白绍杰就让他不要再跟白家联系了。 他们好不容易抓住一个能够向上爬的机会,不要就这么毁了。 推开门,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陆珩皱眉,他屋里并无暖炉,怎么…… “回来了。”白绍杰的身影隐匿在黑暗中。 暖炉里还烧着银丝炭。 “怕你冷着,给你送了些炭。”白绍杰说。 陆珩在另一张椅子坐下,倒了一杯茶,“就不怕被人看到你在这里吗?” “不会有人发现。”白绍杰说。 “贺知源总算愿意见我们了,他答应给我们江河织造的差事,世家贵族我们是沾不上边,在南朝只能混个皇商了。” “你就不一样,你若是能够得到二皇子重用,日后才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陆珩淡淡地说,“我在国子监这么久,别说二皇子,贺知源都不曾见过。” “不急,最近宸王风头太盛,你最好别被他发现了。”白绍杰说。 虽然他们都看不起陆渊,但不得不承认,如今陆渊的身份地位已经是他们高攀不上的。 陆珩双手猛地收紧。 他如今这般落魄,便是遇到陆渊,他都会躲开的。 上一世他能够成为一手遮天的首辅,他在南朝也能成为丞相的。 到那时候,他定要问问沈岁安,可后悔这一世的选择。 “陆珩,你如今只能依靠贺大人才能在南朝站稳脚跟,我们也是。”白绍杰低声说。 他担心这个表弟依旧一身傲气,看不清楚如今自身处境。 “我知道。”陆珩淡淡地点头。 白绍杰说,“贺知源一直想要得到海运,若是我能够开拓南朝这边的海运,与贺知源就有谈判的机会。” “雍朝我们是回不去了,皇上虽然驾崩,但姚贵妃还活着,只要她活着,就会把广宁公主的死记在你头上。” 陆珩猛地抬头,“皇上驾崩了?” 白绍杰颔首。 “呵。”上一世,他这时候已经得到新帝重用,为他铲除异己。 不久后,他就是别人敬畏的陆首辅。 一切都不一样了。 仅仅只是沈岁安做了个与上一世不同的选择,竟改变了那么多事情。 白绍杰见外面天色暗了下来,“我该走了。” “南朝并非不能开拓海运,只是这么多年来,朝廷不曾支持漕运,若是将内河清淤,扩凿河道,将河运先发展起来,自然能够对接外海。”陆珩说。 “你知道唯一的出海港口在哪里吗?”白绍杰问。 陆珩疑惑地抬头。 “在肃州,那是陆渊的封地。” “……”陆珩眼中闪过阴郁。 白绍杰拍了拍他的肩膀,“等我在南朝有了新的身份,再去雍朝拿下船坞,到时候有出海的大船和商队,希望那时候你已经出人头地。” 陆珩低垂着头没有说话,全身散发着冷沉的气息。 白绍杰看到曾经意气风发的表弟如今这般阴鸷,他只在心里叹息一声,趁着夜色离开。 陆珩麻木起身,点燃蜡烛,昏黄的光芒照出他俊逸的轮廓。 他拿出冷硬的馍饼,就着苦涩的茶用力咬了一口。 “应圳,原来你在家呢。”胡成才弓着身子,推开门进来。 “我今天煮了饺子,给你送一碗过来。” “就知道你又没好好吃饭,别明日又肚子疼。” 陆珩手里的馍饼被拿走,眼前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 “胡兄,你怎么来了?”陆珩低声问。 “我找了个差事,来跟你说一声,以后我就有俸禄了。”胡成才咧嘴笑道。 胡成才没能考进国子监,便在王都城找了个地方落脚,平日靠卖字画为生。 “恭喜胡兄,国子监也不是入仕唯一出路,秋季的科举,你定能高中。”陆珩说。 对于这个给了他善意的胡成才,陆珩还是愿意结交的。 胡成才笑说,“那就承应圳的吉言。” “连康王世子和杜家那位纨绔都能跟着宸王立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宸王带领一群纨绔剿灭十三寨的事,已经在王都城传开了。 陆珩自然也听说了。 “那是有阮家在背后运作,宸王不可能有这样的能耐。”陆珩冷冷地说。 胡成才觉得陆珩提起宸王的语气不太对。 许是因为陆珩如今得了贺大人看重,所以他已经偏向贺大人了。 那他在镇抚司找了差事,还是以后再跟陆珩说吧。 “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胡成才笑着说。 陆珩点了点头,“好。” 第383章 朝哥儿 三月雪连天,未应伤物华。只缘春欲尽,留着伴梨花。 一场倒春寒的桃花雪之后,王都城终于迎来生机勃勃的春色。 沈岁安终于坐足四十天的月子,第一件事便是让人准备温浴,痛痛快快从头到脚都洗漱一遍。 真是神清气爽,整个人都松快了。 姜氏让人赶紧将她的头发烘干,虽然是三月天,难保天气还有些凉意。 “朝哥儿,快来让祖母抱一抱。”姜氏过去将孙子抱在怀里。 “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孩,你娘亲真是会生养,把你父母的优点都给你了。” 如今的朝哥儿已经不是刚出生时皱巴巴的样子,肌肤白嫩如雪,一双眼睛黑白分明,长得十分冰雪可爱。 长大以后肯定是个迷倒众生的俊美男子。 朝哥儿是沈岁安给儿子起的小名,大名叫符之煜,是阮皇后起的。 沈岁安觉得为人母真是很奇怪,刚生下儿子的时候,她还没有与儿子有深刻的血脉相连的感觉,直到后来每天看着儿子一点点变化。 她的心也跟着滚了热流,一天天更爱儿子。 “母亲怎么没带承哥儿一起过来?”沈岁安笑着问。 姜氏道,“今天哭着要吃糖,被我打了两下屁股,现在躲在你祖母怀里告状。” 话都说不清楚,三句有两句得靠猜,只有老夫人才有耐心哄着小孙子。 沈岁安噗嗤一笑,“承哥儿受大委屈了。” “姑爷最近是不是特别忙?”姜氏问。 “是啊,镇抚司的官职终于批下来,他忙着安排人事。”沈岁安说。 符今渊已经三天都宿在镇抚司了,前阵子忙得眼底都明显透出疲惫。 这次镇抚司能够从户部得到批票,将俸禄定了下来,符今渊是真的耗费不少心血。 符帝当然是不同意的。 六部跟左右丞相各执其见,偏偏这么重要的事,需要六部尚书签字,最后两位丞相盖章才能有用。 没人知道符今渊是怎么做到的。 总之最后就只有贺知源依旧坚持镇抚司官职俸禄太高,对其他官衙影响太大。 符今渊就只回了一句,“莫非当初设立镇抚司,皇上和贺丞相认为只需给臣一人的俸禄,便能做了上百人的活计?” 剿灭十三寨的功劳在前,符帝无法否认镇抚司存在的意义。 只能捏着鼻子答应了。 有了官职和俸禄,那镇抚司就能真正进入正轨。 王都城的众人也是这时候才发现,之前的镇抚司根本就只是宸王的练兵场,现在有了规模的镇抚司,才真正能震慑人。 姜氏说,“姑爷不容易,如今你出了月子,也要多体贴他。” 沈岁安含笑点头,“我这就让人把煨好的鸡汤送去镇抚司给他。” 母女俩正说着话,半见神色有些着急地进来。 “启禀王妃,夫人,外面……老爷和二姑娘找上门了。” 刚才守门的小厮急急来回禀,说王府门外来了几个人,吵吵嚷嚷说自己是王妃的父亲,要王妃亲自去门口迎接他。 小厮察觉不对劲,忙把人请在偏厅,这才来禀报。 要是让那人在外面继续嚷嚷,还不知引来多少猜疑。 宸王在王都城本就不易,可不能被抓住把柄。 姜氏听到这话立刻沉下脸,“定是那不要脸的,他还好意思找到王府,岁岁,你不必管,我去把他赶走。” “母亲,你是赶不走他们的,既然都来了王都城,他们是铁了心要留下的。”沈岁安拦住姜氏。 “你先去跟祖父祖母说一声,我去见他们。”沈岁安淡淡地道。 姜氏眼中难掩对沈江林的厌恶。 “你不必对他留情面,他对你从来不像个真正父亲维护你,如今见你成了王妃,他又想来蹭你的荣光,做梦。” 沈岁安轻笑,“母亲,我心中有数。” …… 沈江林这一路来南朝,真是跋山涉水,途中还因为遭遇难得一见大雪,被困在一个边陲小镇大半个月。 紧接是儿子病倒了,又拖延许久。 兜兜转转过去三个月,他们才终于来到王都城。 他也是世家大族出身,什么样的富贵大宅没见过,却在见到宸王府的时候,还是被各处精致奢华所触动。 看来陆渊回到南朝,根本没有传说中不受重视。 要是不受重视,能有这样的王府? “爹爹!”沈思怡很激动,她拉住沈江林的胳膊,“我想住在这里,我一定要住下来。” 以前她觉得沈家大宅就足够大了,和宸王府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了。 沈明耀眉眼下压,神色阴鸷,面无表情地跟在父亲和姐姐后面。 从踏入王府开始,他全身都不自在。 他不明白,寄人篱下有什么好的,沈岁安对他们恨之入骨,怎么可能给他们好日子过。 如果有得选择,他死也不愿意来南朝。 沈江林目光贪婪地打量偏厅的各色摆件,看得出这些摆件全都是价值不菲,想不到陆渊竟有这样的命运。 “怡姐儿,要是当初把你嫁给陆渊就好了。” 沈思怡神色几乎狰狞,是啊,明明是她先喜欢陆渊,沈岁安都有婚事了,却还要跟她抢了陆渊。 “父亲,他们当初是先帝赐婚的。”沈明耀阴恻恻地说。 就算父亲有那个心,沈思怡也不可能嫁给陆渊。 沈江林瞪了儿子一眼,“沈岁安呢,怎么还没过来,她知不知道我们来了。” 门外的下人目不斜视,只当没听到沈江林的抱怨。 沈岁安刚走到偏厅门外,已经听到沈江林呵斥的声音,她的眼底闪过一抹嘲讽。 “见过王妃。”下人纷纷屈膝行礼。 背着门的三个人猛地转过身,目光直直地盯着抬步走来的女子。 沈岁安今日穿着一套水影红密织金线合欢花长裙,温煦的阳光洒落在她的眉梢,她的眼眸莹亮,肌肤雪白如脂,明丽又大方,脸上挂着得体浅淡的笑容。 只是那双看向他们的眼睛,没有多少感情。 眼前的沈岁安好像跟他们记忆中的少女有些不同,可又说不上究竟哪里变了。 沈江林怔愣了片刻,回过神,恼怒呵斥,“怎么,见着你父亲,你连行礼都不会了?” 第384章 这里是王府 沈岁安望着耳鬓生出白发,比一年多前苍老许多的沈江林,嘴角轻轻上扬。 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位父亲了。 她又看向沈思怡,见她满头朱钗,衣着鲜艳惹眼,一双眼睛不安分地打量自己,沈岁安便猜到她揣着怎样的心思。 沈岁安收回视线,在主位坐下,淡淡地开口,“沈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当初不是与本王妃断绝父女关系了?” “父女血脉是天性,岂是说断就能断。”沈江林心虚,只当自己从未说过这样的狠话。 “血脉确实不能断,但感情却不是断了就能续回来的。”沈岁安看都不看他一眼。 “沈大人是来接祖父祖母回去的吗?大可不必,祖父他们甚是喜欢王都城,想在这里再多住几年。” 沈思怡看着沈岁安比以前更加明丽夺目的容貌,心中无比嫉恨。 再听到她言语之间并不打算认沈江林,她一下子就急了。 “我们不是来接祖父祖母的,姐姐,你如今贵为王妃了,总不能一人独享荣华富贵,爹爹养育你一场,如今正是你报恩的时候。” “养我的是祖父祖母。”沈岁安冷声说。 沈江林暴怒,“你是我生的,你姓沈,你要如何跟我断绝关系。” “你想要对我弃之不理,呵,就不怕天下人骂你不孝,你如今贵为王妃,陆渊在南朝还要名声的,让别人知道他娶了个不仁不义的王妃,别人会如何看他!” 沈江林连连冷笑,他破罐子破摔,反正他如今什么都没有,沈岁安就不同了,她身份地位尊贵,最是珍惜名声,要是不好好对待他,他就去外面闹,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真面目。 沈岁安微微垂眸,她的确可以现在就把沈江林赶出去,但是,这里是南朝,她还真的不得不顾及符今渊的名声。 “姐姐,还是赶紧给我们安排院子,让我和爹爹好生休息吧。”沈思怡得意洋洋。 沈岁安抬眸冷冷地看向她,“你算什么东西,配住在王府吗?” “你……” “她是你的妹妹,你如今富贵了,提携她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沈岁安笑了笑,“沈大人,这里是王府。” “你们是想住在王府里?” “那是当然。”沈思怡理所当然地说。 “沈大人,你也饱读诗书了,在朝廷为官多年,那请你告诉我,这天下哪里的岳父会拖家带口住在女婿家中的?” 沈岁安冷笑,“你也不怕今日住下,明日就被宫里给赶出王都城。” “……”沈江林脸色一变。 “那祖父祖母和太太呢,他们不也住在王府里。”沈思怡叫道。 “他们是本王亲自请进王府的。”符今渊低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沈思怡脸上一喜,急急地转头。 “王爷,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沈岁安起身相迎。 春日和煦,男人一身四爪玄色蟒袍矗立在廊庑下,体态清俊挺拔,眸色锐利幽淡,天生有一股居高临下的威慑力。 沈思怡的心噗通噗通直跳。 以前她就觉得陆渊是天人之姿,高大挺拔充满魅力,如今他已经是王爷,更是位高权重,更添一股高贵的气质。 她只恨为什么嫁给陆渊的人不是自己,否则她如今也是王妃了。 “见过王爷。”沈思怡几步上前,娇娇柔柔地朝着符今渊行了一礼。 符今渊没有看她一眼,抬步来到沈岁安的身边,低眸看她灼灼动人的脸庞,眼中锐利冷色稍淡。 “今天刚出月子,不要太累了。” “贤婿!”沈江林急迫地开口,“还没恭喜贤婿成为王爷,我们听说了这件事,特意日夜兼程地赶来,恭喜王爷啊。” 符今渊淡淡地说,“岳父辛苦了。” “来人。” 沈江林心中一喜,看吧,就算是王爷,他也该好生地对待岳父。 沈思怡也是充满期待,只要让她住下来,她天天都能见到陆渊,还怕没有机会吗? 长史走来,恭敬地行礼。 “岳父舟车劳顿,今日不方便招待,先安置下来吧。” “去找一处宅子,先沈大人住下。”符今渊吩咐。 “是,王爷。” 沈江林听到这话,脸上的喜悦僵住了。 “贤婿,你要让我们去哪里,王府这么大,难道就没有一处可以让我们住下的?” 符今渊目光锐利地看了过去,“岳父,这里是王府,不是沈家。” 沈江林的脸色瞬间涨红。 “何况,王府后宅岂能住外人。” 沈思怡声音尖锐,“祖父祖母为何就能住!” “你算什么东西,也想跟祖父祖母相比!”符今渊冷声地问。 “王爷,好歹我也是沈岁安的父亲,你这么对我……”沈江林又要搬出不仁不义不孝的一套说辞。 符今渊眼中涌起不耐烦的燥意,“所以本王替你安排住所,岳父还有何不满意的?” “若是不让你们住在王府便是不孝,那岳父大可去外面闹。” “我要见老太爷,还有,既然我住不得王府,那姜氏呢,王爷,她是你的岳母,难道住在王府后院就合适了?”沈江林叫道。 符今渊淡淡说,“王妃刚刚诞下麟儿,岳母殚精竭虑照顾王妃,不知岳父有什么意见?” 沈思怡嫉妒的眼睛如淬毒,“你……你生得出儿子?” “送客。”符今渊冷下神色。 “启禀王爷,王妃,老太爷……老太爷得知沈大人到了王都城,想见沈大人。”半见在门外低声回道。 沈江林松了口气,他好歹是父亲的亲生儿子,父亲不会看他被赶出去的。 沈岁安闭了闭眼睛,“带他们去见祖父。” “老爷,这边请。”半见在前面领路。 沈思怡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眼睛如缠丝地看着符今渊。 “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沈岁安怒喝了一声。 “……”沈思怡脸色一白,急忙回过头。 符今渊望着沈岁安的眼眸闪过诧异,随即漾起笑意。 他将她抱进怀里,温香软玉满怀,坐月子这些天,更是被精心养得极好,肌肤更胜从前娇嫩雪白,他的喉结不自觉滚了滚,“岁岁吃醋的样子,真可爱啊。” “留他们在王都城,是麻烦。”沈岁安没察觉到他渐深的眸色,一心只想怎么把沈江林他们赶走。 第385章 我可是他的岳丈 沈老太爷望着跪在面前痛哭流涕的儿子,同样觉得是个棘手的麻烦。 “父亲,母亲,儿子知错了,以后一定痛改前非,与姜氏好好过日子,伺候您二老,绝不会再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沈江林被下放后,吃尽苦头,他终于明白,没有了家族和父亲支撑,他根本什么都 不是。 如今就算来了南朝,女婿是王爷又如何。 刚才符今渊的态度很明显,根本不待见自己。 唯有求得老太爷原谅,让老太爷主动留下他,他才不会被赶出王都城。 沈老太爷太了解自己的儿子,深知他不可能轻易改变。 否则刚来到宸王府就耀武扬威,要岁岁给他伏小做低。 半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你能改过自是好事,我已知晓你的决心,你且去休息整顿,过两日便回雍朝去吧。” 沈江林诧异地抬起头,不敢置信望着沈老太爷。 “先帝驾崩,正是你建功立业的时候,怎能擅自离开。” “父亲!”沈江林打断老太爷的话。 “您和母亲都在南朝,我怎能独自在雍朝,我自是要在你们跟前伺候的。” 沈老太爷目光定定地看他,“那你在雍朝的官职都不要了?” 沈江林想说女婿既然是南朝的王爷,给他安排官职有多难,他也不必要高官厚禄,随便在六部找个三品侍郎不就行了。 如此也配得上堂堂王爷的岳丈身份。 但他这话不敢说出口,真说了出来,老太爷还不知会不会生气。 “江林,雍朝才是我们的母国,那里才是沈家的根基,我和你父亲会来到这里,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沈老夫人无奈解释。 “什么原因都好,总比我生活在鸟不拉屎的地方强,陆渊已经是王爷了,日后说不定……”再看到沈老太爷严厉的眼神,他悻悻闭嘴。 他以后说不定还能是南朝国丈。 留在南朝享福不好吗?他为何要回雍朝去吃苦。 沈老太爷冷笑,“所以你连颜面都不要,非要死乞白赖留在王府?” “你是不是忘记了,宸王曾经是什么人,他能容你住下来吗?” 沈江林径自起来坐在圈椅,一脸豁出去的表情。 “他是王爷,难道他不要名声了,我可是他的岳父。” “王爷的确要名声的,所以,我将你逐出家门,别人难道还会说我不仁不义,只怕到时候被质疑指摘的人就是你。”沈老太爷淡淡地说。 “……”沈江林满眼震惊。 他想不到亲生父亲的嘴里能说出这么冷漠无情的话。 沈老太爷丝毫不在意他的反应,继续说着: “你想要留在南朝,可以,但不能住在王府,天下没有岳父住女婿家中的道理,你去置办一处宅子,到时候我们也搬过去。” “至于其他的,王爷在南朝本来就谨小慎微,你若是敢拿他名头在外面惹事,休怪我将你撵出去。” 沈江林当然知道他强求住在王府得不到别人认同。 “父亲,王府这么大,空院子肯定不少……” “跟你有什么关系?”沈老太爷问。 沈江林咬了咬后槽牙,一阵不甘心。 “你们在王府住得舒心,跟我们去寄在外头的小宅子肯定不习惯,我也是为了父亲和母亲着想。”沈江林继续道。 “我们哪里都能住得好,不用你操心。”沈老太爷断绝沈江林一切借口。 沈江林说不动老太爷,他是能以父亲的身份逼迫沈岁安孝顺他,可他上头还有沈老太爷。 无论是名声还是威望,他都比不上自己的父亲。 只要父亲一句话,他真的有可能前途尽毁。 “父亲,怡姐儿跟岁岁姐妹很长时间不见面,要不把怡姐儿留下陪岁岁……”沈江林只能另找理由。 沈老夫人听不下去了,“她们之间有什么姐妹情谊,用不着怡姐儿留下。” “母亲!”沈江林恼怒地皱眉。 “你们打着什么心思,掂量着别人看不懂是不是,你好歹也是世家出身,眼皮子这么浅,把怡姐儿和耀哥儿也教得品性低劣!” “别丢脸丢到南朝。”沈老太爷也沉声警告。 沈江林只好收起心思,不敢再提出要求,神色依旧讪讪。 沈老夫人失望摇头,“从进门至今,你连问过一句姜氏都不曾,就算你与姜氏没有感情,她还为你生下嫡子,承哥儿还是你嫡出的儿子呢。” “我……”沈江林眼底闪过心虚,他的确不曾想起过姜氏母子。 “你带着怡姐儿和耀哥儿先去安顿吧。”沈老太爷厌烦地挥手。 沈江林垂头丧气走了出去,望着富丽堂皇的王府,他心里更是不舍得离开。 这时,他看到一个貌美妇人抱着个孩子站在廊绿庑红之下,一双眼眸冰冷无情看他。 迟钝地反应片刻,沈江林终于惊觉那就是姜氏。 他以前从来没将粗鄙的姜氏放在心上,今日不知为何,竟觉得她还是有几分貌美姿色的。 姜氏迎面碰见沈江林,只在心中暗唾一声晦气。 “这就是……承哥儿?”沈江林的视线转移到姜氏怀里的孩子身上。 沈江林伸出手想要去抱儿子。 承哥儿转身搂紧姜氏,对沈江林充满抗拒。 “夫人,你与岁岁感情好,你去劝她,不要对弟弟妹妹太苛刻了。”沈江林低声道。 “到底是一家人。” 姜氏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一家人?你儿子要害死我儿子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一家人。” “你罚过他了吗?还不是如珠如宝将他养着。” 她一想到沈明耀做过的事,就恨不得生撕了他。 沈江林神色尴尬,“那时候耀哥儿小,不懂事,以后不会了,这也是他的弟弟。” 姜氏冷笑着,“是啊,年纪小都这么恶毒,可见是天生的。” 天生的坏种。 “你不要扯远了,我要是没好日子过,你又能好到哪里去,只有我好了,你才能跟着长脸。”沈江林说。 又是这种陈词滥调。 “大不了咱们和离,我用不着你给我挣脸面,再说了,你挣得到什么脸面,连个县令都做不好,你还觉得自己有圣公之才呢。”姜氏呸了一声。 沈江林的脸面被姜氏丢到地上摩擦,心中更恨这个继室,“你别后悔。” “我最后悔就是嫁给你,一事无成还没有自知之明,要是没有老太爷的荫泽,就凭你能干什么。”姜氏冷笑。 沈江林说不过姜氏,气得转身就走了。 第386章 还是个孩子 沈思怡姐弟被请去了花厅里。 她站在门边勾着脖子想看陆渊的身影,丫环却将她的视线挡得死死的。 连个边角影子都瞧不见。 事情与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虽然她清楚沈岁安不会让他们住下,但只要父亲发难,沈岁安肯定妥协,谁能想到直接撵人的会是陆渊。 可谁也不能说陆渊薄待岳父。 沈思怡不想去别的地方,她只想留在王府,最好日日夜夜能够看到陆渊。 “听说你们王妃刚刚出月子,那……王府里有几个妾室和通房?”沈思怡低声问着丫环。 沈岁安有孕的时候不能伺候陆渊,肯定会给陆渊纳妾或者收通房的吧。 被问话的小丫环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沈思怡。 这人真的是王妃的妹妹吗? 居然这么光明正大打听姐姐屋里的事,她只怕把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王爷和王妃举案齐眉,彼此感情深厚,王府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小丫环冷冷地说。 眼前这个不知所谓的女子就是乱七八糟的。 沈思怡心头一跳,陆渊居然能忍得住没有纳妾? 她不相信。 就算没有纳妾,那也肯定在外面偷偷养女人了。 不然凭他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是练武之人,怎么忍得住。 “姐姐,我劝你还是别去招惹沈岁安。”沈明耀低声说。 “你到底怎么回事,之前还对她恨之入骨,如今却要长她的威风灭我的志气。”沈思怡没好气。 沈明耀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他的双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好看,可如今却连握笔的力气都没有。 是沈岁安让人废了他的手。 他比任何人都想要沈岁安去死。 可他也清楚,如今他们根本不是沈岁安的对手。 父亲想要拿身份地位去压制她,那根本是不可能的,沈岁安如果心中有半点亲情,就不会将他的双手毁了。 “我们也去给祖父祖母磕头请安。”沈思怡说。 沈明耀眸色阴鸷,他根本不想见到那两个老不死的。 “走啊。”沈思怡拉着沈明耀的手。 他们还没走到垂花门,就见到沈江林黑着脸出来了。 走在沈江林身后的是姜氏。 沈明耀的眼睛瞬间如淬了毒一般,直勾勾地看着姜氏。 姜氏轻蔑地弯唇冷笑,还肆意地打量沈明耀的双手。 “毒妇!”沈明耀理智崩溃,眼中全是愤恨。 “耀哥儿,住口。”沈江林惊愕训斥。 他第一次看到这般狰狞的儿子,耀哥儿对嫡母的怨恨竟这么重吗? 沈明耀举起双手,“父亲,要不是她们,我的手不会被废。” 姜氏冷笑,“你的手为什么被废,心里没数吗?一个要害死弟弟的人,只废了你的手,便宜你了。” “你……”沈明耀像困兽一般,鼻孔翕张着,想要扑上去撕咬姜氏。 “既然还不知悔改,那把双腿也断了。”沈岁安的声音冷冷地从他们背后传来。 沈明耀的身子一僵,理智在一瞬间回到大脑,他脸色煞白地回过头。 沈岁安和符今渊并肩而立,就站在不远处,正冷冷地看着他。 他心底涌出一股强烈的惧意,下意识地躲到沈江林的背后。 “你吓唬他做什么,他还是个孩子。”沈江林皱眉不悦。 “还是个孩子就这么恶毒,长大了还得了。”沈岁安挑眉。 “你要是不会教儿子,以后只能是别人替你教。” 沈明耀抓住沈江林的袖子,“父亲,我们快走,我不想住在这里。” “姐姐,耀哥儿做错了,你怎么责骂他都好,为何要这样恶毒废了他的手,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毁掉他的一生。”沈思怡双眸含泪,像一朵被春雨打湿的娇弱小花,虽然是在质问沈岁安,眼睛却忍不住往符今渊身上看去。 符今渊单手扶着沈岁安的腰身,“你确实不该废他的双手。” 沈思怡的眼睛微亮。 只听符今渊继续说,“应该直接杀了,永绝后患。” “……” “……”沈江林脸色铁青,当着他的面,说要杀他的儿子,这个陆渊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沈明耀更加惧怕眼前的符今渊,他知道这个男人心狠手辣,真的会杀了自己。 “岳父,宅子已经准备好了,本王让人送你们去休息。”符今渊并不觉得自己的话给他们父子三人造成多重的阴影,依旧神色淡淡。 “夫人,你也跟我们一起走吧。”沈江林看向姜氏。 姜氏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便是要走,那也不是这个时候。” 沈岁安淡淡地说,“我才刚出月子,需要母亲为我打点,等过些时日再说。” “好,好。”沈江林也知今日就要达成目的是难了。 还是先住下来,以后再慢慢图谋。 沈岁安眉眼间都是不耐烦,她对符今渊说,“想办法让他们回京都城吧。” 符今渊安抚她,“他们的事让我来安排,你别操心了。” “本来今日是想进宫给母后请安的。”沈岁安道。 因为沈江林他们的到来,让她错过时间不说,她如今心中还生出戾气,就这样进宫实在不好。 “明日再去吧,母后不会介意的。”符今渊道。 沈岁安吐出一口浊气。 “母亲,不必理会他们,您和祖父祖母还是安心住在这里。”沈岁安道。 姜氏却觉得沈江林不会那么容易打发。 “你也别气恼,有我和老太爷在呢,他翻不出什么浪花。”姜氏安慰沈岁安。 沈岁安几天都没见过符今渊,心里本来就想念,她不想因为沈江林父子三人影响自己的心情。 和符今渊回了上房,让乳娘把朝哥儿抱了过来。 “等天气暖和些,再带着朝哥儿进宫给母后请安。”沈岁安目光娴柔望着儿子。 她知道,宫里的母后肯定很想见到小孙子。 “好。”符今渊很想抱一抱儿子,但他手指肌肤粗粝,怕划伤儿子柔嫩的肌肤。 沈岁安抱着儿子轻轻放在他怀里,“你一直忙着镇抚司,都没好好抱过儿子。” 符今渊全身都僵住了,“我……我怕伤着他。” “多抱抱就熟悉了。”沈岁安笑道。 第387章 夫妻独处 望着怀里又小又软的人儿,符今渊眉眼卸去几分的凌厉。 虽然一直觉得会是个女儿,但当看到白白嫩嫩的儿子睁着一双清澈漂亮的眼睛望他,符今渊便觉得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他都会很喜欢。 沈岁安挨着他坐下,将手指给儿子抓着。 “镇抚司的事情都忙完了吗?”沈岁安和他聊起来。 宸王爷最近栉风沐雨,宵衣旰食,一心扑在镇抚司的整改,她都好几天都没有看到他。 他们难得这样坐着闲聊。 符今渊听出她语气的揶揄,心中也有几分愧疚,“已经告一段落,明日休沐,在家陪你。”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又贴近她的耳边说话,沈岁安莫名就有几分燥意,脸颊也红扑扑的。 “昨日程姐姐来看望我,她和周大夫打算在王都城安置下来,只是欢哥儿正是读书的年纪,我想让欢哥儿去阮家的族学读书。”沈岁安说。 一个月前,周舟就携着一家来到王都城,本来并没有常住的打算,给太子诊脉,发现太子的身子竟比之前好了许多,他便想多住些时日,若是能治好太子天生心疾,他还能写在医案中,对以后的病人大有帮助。 这里没有人知道程芝云的过去,也没有何闳奎的打扰,周舟和程芝云商量,决定就在这里定居了。 所以程芝云这两天才在烦恼欢哥儿的教学问题。 “这件事请大舅舅出面便能解决。”符今渊说。 沈岁安道,“我将东市大街的铺面给周大夫开药店,他不愿意进宫当御医,只喜欢自由自在的日子,有了药店,他们也算是有一份营生。” 符今渊的所有私产都交给沈岁安,并不干预她如何安排。 而且他对周舟也是心存感激,就算是把铺子送给周舟都不会有二话。 就是周舟不愿意收下罢了。 夫妻俩又说了些闲话。 在符今渊怀里的朝哥儿不耐烦地踢了踢双腿,嘴巴一瘪,眼睛蓄满汪汪的泪水。 “怎、怎么了?”符今渊被吓到了,抱着儿子手足无措,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弄疼了他。 沈岁安难得见到他这么紧张,她忍着笑从他手里接过儿子。 “应该是臭臭了。” “……”符今渊已经闻到一股异样味道,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哭笑不得。 沈岁安笑说,“你去洗手吧,我让乳娘进来。” 这么小的孩子,拉了臭臭就该喂奶了。 姜氏心疼沈岁安的身子,坚决不让她自己弯下腰去为朝哥儿更换尿布。 女人生完孩子,最重要就是养好腰身,不然以后轻易就要腰疼。 心疼孩子各有方法,自己的身子也该心疼的。 乳娘进来抱着朝哥儿去换尿布,符今渊从净室出来,看到站在东面拔步床上挑拣小衣裳的沈岁安。 温煦暖阳堕在她的身上,勾勒着她如山峦一般美好的身段,许是月子做得好,她的脸蛋像极蒸红的果子,让人馋涎欲滴。 屋里如今就剩下他们夫妻二人,符今渊许久没有近她的身,此时看着她娇媚的模样,喉咙紧了紧。 他从背后环着她,一手刚好托住,“是不是又长大了?” “……”沈岁安贴着他结实温热的身躯,不免有些腿软。 “生过孩子都这样,是会、会打一些的,过段时间就不会这样了。”她声音软软地回道。 符今渊低头亲了亲她绵软如雪的脸颊,粗粝的手指细细摩挲着她的耳珠。 沈岁安的双手不自觉地攀住他坚阔的背身。 吻密密麻麻落下,辗转加深。 “夫君……”沈岁安的声音娇软得仿佛要滴出水。 符今渊将她往怀里重重搂紧,顺势倒在拔步床上。 沈岁安这一整个下午,感觉自己就像一艘在风雨之中的小舟,风暴之中,时深时浅,时慢时快。 穿凿之间,她几度被风浪吞没。 再度睁眼,已经是暮色四合。 刚才还在她身上像是有使不完劲的男人不在屋里,她身上的黏腻也被擦洗干净了。 她想要坐起身,才发觉双腿实在酸软。 沈岁安在心里暗骂符今渊,他是把这几个月的劲儿一次性都用在她身上了。 都不记得他到底要了几次。 她如今走路都觉得腿根酸麻。 “醒了?”低沉的声音响起。 沈岁安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被抱起来放在圈椅上。 符今渊头发还有些微湿,身上有淡淡皂角的清香,那张俊美锐利的脸庞丝毫看不出刚刚在床榻间的沉沦欲色。 “你去哪里了?”沈岁安开口,声音娇嗔软糯。 她身上的酥软还没完全平复,一双眼眸水润润的,勾得人心痒痒。 符今渊说,“去看儿子了。” “哼。”沈岁安轻哼了一声。 “饿不饿,我让人传膳。”符今渊伏小做低,自知刚才是要得有些狠。 沈岁安嗔他,“饿了。” 符今渊低声浅笑,“要在这里用膳,还是去隔壁西次间?” “去隔壁吧。”她不太喜欢在内屋用膳。 “明日再去祖父祖母那里。”沈岁安本来是打算找老太爷商量沈江林的事,如今她这副模样,着实不适合见长辈。 符今渊说,“不如交给我,别人指摘不了你什么。” “但我也不能让别人说你一句不是啊。”沈岁安道,“沈江林无非就是想赖上我,以为你能给他官职,他若是找你,你不必理会他。” “还有那沈思怡姐弟,都是不省心的,要让人盯紧他们了。” 沈岁安说,“他们就这么来王都城,连程姨娘的死活都不管了吗?” 真是可笑,沈江林当初多宠爱程姨娘,恨不得把正妻该有的风光都给了她,程姨娘被关在庄子里,沈江林还能偷偷跑去见她。 他外放当了县令,难道就对程姨娘的宠爱日渐消失了? “以前你是指挥使,沈思怡就眼馋你,如今你是王爷了,她更要想方设法接近你了。”沈岁安哼了哼。 其实不止是沈思怡,之前她怀孕还没生的时候,朝中有人就想暗地里给符今渊送女人了。 毕竟偌大的王府,只有她一个怀孕不能伺候符今渊的王妃,简直是大好机会不是吗? 沈岁安自是信得过符今渊的,就是不免要吐槽,男人长得好,又是身份贵重,实在也不是什么好事。 第388章 杀了镇北王 比起宸王府里的温馨,御书房此时的气氛就不是很好。 符帝这些日子,没有过一件舒心的事。 特别是镇抚司如今逐渐进入正轨,本来他是想要让禹儿去架空符今渊的权力,没想到被架空的反而是禹儿。 如今镇抚司已经完全落入符今渊的手中了。 “你看到没有,镇抚司呈上来的奏折你看了吗?共有九司,每一处分工明了,你看看,你看看!” 从一司负责监察百官,二司收集情报,三司负责各种偏门武器乃至制毒,到缉捕谳狱、审讯犯人等等,全都分工明确。 而这一切全都是符今渊完成的。 镇抚司从一司到九司,全都是符今渊的人。 二皇子就算是副指挥使又如何,镇抚司有哪个人是他能召唤得动的。 符帝每每想到此事,都气得辗转难眠,吃都吃不下。 他不得不承认,他是有些怕了。 怕宸王的镇抚司以后会威胁他的朝廷。 一旦朝中文武百官的辛秘都被宸王拿捏在手中…… 贺知源自然也清楚让宸王壮大的威胁。 “皇上,镇抚司如今根基未稳,我们可以趁着这个时候早日安插人手。” “你以为朕不想吗?如今但凡能够进入镇抚司的,都是宸王亲自挑选。”符帝冷声说。 这对贺知源来说,并不是很难解决的事。 只要杀了宸王,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但他心里也清楚,皇上就算再怎么忌惮阮家,都不可能真的对亲生儿子下手。 当年对刚出生的宸王尚且留了一命,更别说现在,他至今只有三个儿子,更不可能亲手杀了宸王。 皇上不可以,但他可以。 如果宸王杀不了,那就杀太子。 他们其中一人死了,对阮皇后都是致命打击,若是查出是兄弟自相残杀,那皇后还能继续稳如泰山在后宫吗? 贺知源眸色深深,心中思绪千回百转,已经想好要如何对付宸王和太子。 “贺相,贺景尧怎么还没有消息,你不是说他还活着吗?”符帝皱眉问。 他想让贺景尧去镇抚司帮二皇子。 贺知源回道:“要雍朝放了景尧,有一个条件。” 符帝皱眉,“什么条件?” “杀了镇北王。”贺知源面无表情。 “哈!”符帝嘲讽笑出声,“这个新帝太蠢了。” 贺知源目光沉冷地看着符帝,“皇上,臣答应他了,臣会派人将这个消息泄露给凤钏瑾,待他们兄弟内斗,雍朝必定大乱。” “到时候就是我们北上的时机。” “皇上,南朝侵吞雍朝,恢复曾经大锦一统天下的机会来了。” 数百年前,雍朝和南朝合二为一成为锦国,只是经过多年的战斗,最后成了雍朝和南朝。 如果雍朝内乱,那就是南朝的机会。 符帝被说得心潮澎湃,甚至已经看到他一统天下成为共主的未来。 他会成为与锦国圣帝一般的存在,在历史长河中,永远镌刻在后人的史书上。 “皇上。”贺知源看出符帝已经心动,又缓缓地说,“如果要吞并雍朝,皇后手中的女兵,也必须出征,她们也是拿朝廷粮饷的,自然要为朝廷效劳。” 符帝颔首,“你说得对,必须让皇后把女子军营的虎符交出来。” “皇上英明。” …… 沈岁安一大早就跟着符今渊进宫。 如果眼睛能把人戳出一个洞,符今渊身上该有好几个了。 昨日下午才荒唐一场,哪知到了晚上,这厮又缠着她,要不是念及今日要进宫见皇后娘娘,还不知他要闹几次才放过她。 符今渊捏了捏沈岁安的掌心,“想要?” “……”沈岁安深吸一口气,将手从他的掌心用力抽回来。 “你今晚去睡书房。” 符今渊哑声浅笑,“昨日夜里,分明是你缠着我不肯放的。” 沈岁安想捂着耳朵,听不下去了。 他那样勾着她,那时候流水潺潺而动,她怎么会没有反应。 “不逗你了。”符今渊笑道。 宫门就在前面,他坐直身子,恢复往日端肃清冽的模样。 “要先去给皇上请安吗?”沈岁安低声问。 “不必。”符今渊的眼神沉湛,里头有冷意流转。 这么久了,符帝至今不曾问过朝哥儿半句,更别说赏赐了。 朝廷百官都看出符帝并不喜欢这个长孙,所以朝哥儿满月的时候,那些官员大多只是差人送了礼,人却没有到宸王府。 符帝对这个父亲,从不曾有半点期待,却总能收获更多失望。 符今渊和沈岁安先去慈宁宫。 穆太后是第二次见沈岁安,上次她对宸王妃态度淡淡,只让沈岁安磕头请安就打发了。 今日终于让沈岁安跟着宸王进了殿中。 “哀家看了宸王送来的画像,小皇孙长得很好,宸王妃,你诞下皇长孙有功,哀家要重赏你。”穆太后慈眉善目,心情看起来格外愉悦。 朝哥儿出生的第二天,她就让人将生辰八字送去五道山。 前几天,卜玄风道长终于回信了。 只有四个字,星辰之子。 穆太后让人去打听,才知朝哥儿出生那天晚上,星辰环绕,星辰相连,在出生那一刻,启明星与晨曦同在。 这孩子和他的父亲一样,都是极好的命格。 沈岁安不知穆太后在想什么,只是端庄有礼地行礼谢恩。 接下来就是符今渊一直都在跟太后在说话。 听着听着,沈岁安察觉出一点不对劲。 太后好像……很喜欢符今渊,就算他明明在胡说八道奉承着,太后都能开心得直笑。 难怪,如今宫中都在盛传太后偏心宸王。 就偏心得很明显啊。 “好了,等天气缓和,再带小皇孙来看望哀家,你们还要去皇后那里吧,去吧去吧。”穆太后笑眯眯地说。 符今渊低声道,“皇祖母,下次孙儿休沐的时候,接您出宫去走走。” 穆太后眉开眼笑,“好,好,哀家许多年没有出宫了。” 沈岁安掩嘴笑了起来。 “宸王妃,你笑什么?”穆太后问。 “皇祖母,臣妾与宸王成婚这么久,还不曾见过王爷这样柔顺乖巧,在您的面前,王爷才有这样的真性情。”沈岁安道。 穆太后含笑看着宸王,“那是自然,哀家是宸王的亲祖母。” “皇祖母,臣妾真的很感动,有皇祖母给了王爷爱护珍惜,以前……”沈岁安咬了咬牙,“以前的苦都不值一提了。” “宸王以前在雍朝没人疼爱,是吗?”穆太后皱眉问。 符今渊皱眉,“以前的事,不必再提。” “是啊,皇祖母,如今我们有您呢。”沈岁安笑着道。 穆太后看了看宸王,知道他是不喜欢诉苦的孩子,他不说,难道她还不能查吗? 第389章 这样挺好的 符今渊牵着沈岁安的手离开慈宁宫。 他嘴角弯弯,沉湛的眸色浅浅含笑,“太后把先帝留给她的私兵借给我了。” 朝哥儿满月的时候,太后就把令牌给了他。 先帝留下的五千精锐,全都是精挑细选,原本是该传给符帝的,但穆太后因为经常离宫,便将令牌一直掌握在自己手中。 她说是先借给他的,怕他刚来南朝,手中无人可用。 沈岁安震惊,“皇上竟答应了?” 符帝自然是反对的,只是他的反对并没有用,“皇祖母将令牌给我的事,应当还没跟他提过。” 在太后说要将私兵给他时,皇上就强烈反对过了。 “皇祖母对你是真偏爱。”沈岁安感叹。 且不说这份偏爱是怎么来的,至少穆太后如今对符今渊是绝对的疼爱。 沈岁安觉得挺好的,她的夫君也该有人疼一疼了。 符今渊如今手中有镇抚司,也有太后的私兵,以后无论是皇上还是贺知源,他们都别想轻易伤害他。 夫妻俩来到坤宁宫,阮皇后已经备好热茶糕点在等着他们了。 “见过母后,母后万福金安。”沈岁安脸上挂着明丽大方的浅笑,恭敬地行礼。 阮皇后将她搀扶起来,细细打量她,“气色不错,本宫听说你这次生产很顺利,朝哥儿是个会心疼母亲的。” “便是出了月子,也不能掉以轻心,还是要好好养身子的。” 听说皇后满是关怀的叮嘱,沈岁安心中如淌过暖流,“母后,我会的。” 婆媳两人又说起了朝哥儿。 阮皇后眼中全是期待,她是真的想立刻抱一抱自己的小孙子。 其实朝哥儿如今还在襁褓中,每天除了睡觉就是吃奶,根本没有别的趣事。 但即便是这样,阮皇后依旧听得很开心。 她还不时看向符今渊。 “宸王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阮皇后低声说了一句。 沈岁安顿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符今渊。 符今渊被送出宫的时候,还没有满月。 “我说了儿子像我,岁岁还不信,非说是她生的,一定是像她。”符今渊淡淡地说,语调却很轻松。 一下子就将那点悲伤的气氛给扫掉了。 阮皇后轻笑,“朝哥儿是你们的儿子,自然是像你们的。” 沈岁安亲昵地说,“母后,等天气暖和些,我就带着朝哥儿进宫,到时候您好好瞧瞧到底像谁。” “太子每次进宫都要炫耀他抱着侄子,越来越没个正行。”阮皇后笑道。 “岁岁,周大夫说太子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阮皇后眼角泛起红晕。 当初宫里每个御医都说太子活不到五岁,后来太子活过来了,接着又说活不到二十岁。 阮皇后一颗心是被揉碎又揉碎,睡觉之前都要祈求上苍怜悯,让她的儿子好好的,有什么惩罚都落在她身上。 但是,这次周舟虽然没说太子从此性命无忧,却从他轻松惊讶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太子的旧疾的确是改善许多。 她明白符今渊每天都要太子扎马步的用心。 以前她舍不得太子受一点累,哪里舍得让他出门,符今渊对太子的锻炼才是为了他好。 “太子心思玲珑善良,上天肯定会善待他的。”沈岁安柔声说。 她也很喜欢小太子,希望他的旧疾能够治好,长命百岁。 夫妻俩在坤宁宫用了午膳,只是符今渊还没开始动筷,就被符帝差人叫去养心殿了。 “不急着一时,先吃了再去。”阮皇后淡声道,把传话的人给打发出去了。 符今渊自然也不急着去养心殿,陪着皇后和沈岁安吃了午膳,这才闲庭信步走去养心殿。 在养心殿发了一通火的府邸把午膳都给掀下去了。 伺候的宫人全都瑟瑟发抖。 “皇上,何故如此生气,大夫说了,肝火太盛会伤身。”符今渊看到宫人正在收拾满地狼藉,对符帝拱手行礼,语气慢悠悠地说。 符帝手指颤颤指向他,“你还敢问朕为何生气?呵,宸王爷,你如今好大派头啊,朕要召见你,还要等你有空了是吧?” “是臣的不是。”符今渊说。 符帝冷笑连连,他当然清楚这是谁的意思,可他又不能去坤宁宫冲着阮皇后发火。 “皇上,不知您召见臣是有何事?”符今渊问。 符帝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宸王对他再没有叫过一声父皇。 虽然他对这个儿子是否愿意亲近他并无所谓,但今日看着他疏离冷淡的神情,符帝心里就格外不舒服。‘’ “宸王妃为皇室开枝散叶,也算是有功,朕会赏赐她的。”符帝说。 符今渊俊眉微挑,他的儿子连满月酒都办过了,这时候才来说赏赐? “朕看了你呈上来的奏折,镇抚司需要这么多部门吗?九司处,至少要上百人吧,如今国库并不充裕,这一笔俸禄支出,户部那边不肯出批票,你怎么办?” “真正完善之后,至少需要两千人。”符今渊说。 符帝深吸一口气,他更不愿意让符今渊将镇抚司壮大了。 “没有必要这么多人。” 符今渊:“皇上若是担心俸禄的问题,臣可以自己想办法解决。” “你想如何解决?”符帝沉声问。 “镇抚司可以自己想办法做些营生。”符今渊道。 在雍朝的时候也是这样,镇抚司有很多人并不适合公开身份,做俸禄也是非常隐秘,当时先帝给了他权力,他利用两年时间培养了一队人马经商,所赚来的钱都用在镇抚司支出里。 至于是怎样的生意,五花八门,有酒楼有青楼有瓦肆,既能赚钱,又能搜集情报。 “不行。”符帝想也不想地反对。 要是镇抚司的俸禄都是符今渊私下贴补,那镇抚司岂不是完全属于他的了。 符今渊笑了笑不语,他也没打算征求皇上的同意。 本来这些营生就是搜集情报需要,他早就让人在各个繁华之地买下商铺,很快就会开始运营起来。 “你让朕再想一想。”符帝说。 符今渊应是。 “太后若是想给你私兵,你不可接受,那是要保护太后出行的。”符帝一边说一边观察符今渊的表情。 见他神色淡淡,符帝心中咯噔一下。 “皇上,太后已经给臣了,且不让臣推拒。” 符帝瞳孔一缩,嘴角抽动,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第390章 谁是顾美人 用过午膳,沈岁安和阮皇后到御花园去散步消食。 春日的御花园万紫千红,各种奇花异草,叠石成山,走在其中,十分赏心悦目。 前面是一大片海棠花,宫里所有人都知皇后喜欢海棠花,宫人把这片海棠花静养得十分细致。 婆媳两人说说笑笑。 忽地被一阵吵闹声给打断了。 “住手,谁让你们在这里折海棠花的?”宫人呵斥声响起。 “放肆,你们瞎了狗眼,认不出这是顾美人吗?顾美人见海棠花生得好,摘几朵回去难道还要你一个宫人允许吗?” 宫人:“既然是顾美人,那应当知道御花园的海棠花是皇后娘娘命人精心栽种,岂能随便任人采摘。” 随即,又是一道娇娇柔柔的声音响起,“我只是瞧着这海棠花生得好,想要摘几朵送给贵妃娘娘,莫非这御花园的花,就只有皇后摘得,连贵妃娘娘都摘不得。” “我看是你这个刁奴仗势欺人,拿着皇后娘娘的名头在外面耀武扬威。” “来人,给我掌嘴。” 沈时好没想到会这么刚好碰到宫妃在这里耍威风,她侧眸看了阮皇后一眼。 看似几朵花,但这顾美人嘴里说出来的每一句话,是根本没有将皇后娘娘放在眼里,似乎只有贵妃娘娘才是这宫里最尊贵的。 阮皇后却有些疑惑,转头问青狸,“谁是顾美人?” 青狸回道:“回娘娘,是柳贵妃宫里的顾美人,以前是在柳贵妃身边伺候的。” 很明显这位顾美人就是柳贵妃的人,给了个地位分,又能帮自己固宠。 只是小小一个美人,居然敢到海棠园来摘花,这不是挑衅皇后是什么。 “一个恃宠而骄的小美人,把她送回颐和宫,着柳贵妃好好教导自己宫里的人。”阮皇后凤眸微抬,说不出的威严清冷。 穿着颜色鲜丽宫装的年轻女子捧着一大束海棠花急步出现,看到阮皇后伫立在前方,吓得花容失色,急忙跪倒在阮皇后面前。 “婢妾拜见皇后娘娘。”顾美人肩膀不自觉地发抖。 她没有想到阮皇后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早知道她就不敢大放厥词了。 阮皇后仿佛天生自带一股居高临下的睥睨气势,虽然她的声音依旧温和冷淡,却散发让人敬畏的尊贵。 沈岁安也发现了,皇后娘娘在和他们相处的时候,只是个温和亲切的长辈,面对其他人才会将属于皇后的气势展现出来。 她甚至在皇后娘娘的身上窥见一丝帝王才有的威慑力。 阮皇后没有惩罚顾美人,但顾美人已经吓得花容失色,落荒而逃。 沈岁安看在眼里,就……很难评。 既然如此惧怕皇后娘娘,怎么还跑到海棠园来挑衅。 就算为了讨好柳贵妃,也不必这么拼。 “母后,莫非是柳贵妃故意纵容顾美人来此?”沈岁安低声问。 她至今还没有与柳贵妃接触过,便是宫里有宴席,只要是有皇后娘娘在场的,柳贵妃几乎都是远远站着,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就……与沈岁安想象中独宠后宫的贵妃娘娘形象很是不同。 她本来还以为柳贵妃会是姚贵妃一般的存在。 阮皇后嘴角扬了扬,“以前的确做过不少蠢事,不过,教训一次之后就老实了。” “……”怎样的教训能让人一次老实,沈岁安很是好奇。 “其实吧,本宫也没有多喜欢这片花林,只是稍微多了些注意,别人便以为这是本宫的专属。”阮皇后轻嗤一声。 这样也好,宫里才有趣事。 不然要是大家都老老实实的,她的日子也很无聊。 “春日正好,是打马球的好时节啊。”阮皇后突然道,“岁岁,会打马球吗?” “略懂一二。”沈岁安谦虚地说。 马球是贵女之间很流行的一种宴会娱乐游戏,沈岁安在京都城也打过几场。 她的骑射虽然算不上绝佳,但打马球还是绰绰有余。 阮皇后道,“我给你送一匹小赤兔,到时候打马球的时候可以上场。” 小赤兔是难得的良驹,沈岁安的确缺一匹好马,闻言感激地欠身,“儿媳多谢母后。” “以前每逢春日,王都城的贵女不是开设裙幄宴就是文阁刺绣,要么就半天都在对弈,没有一样是有趣的。” “后来本宫就让她们都来打马球,不会骑射的学一学也就会了。” “说起来,让贵女流行打马球,还是从雍朝传过来的。” 阮皇后眼中落满星辰的光辉,她想起自由自在的少女时期。 “马球会你来操办,到时候本宫也去。”阮皇后突然道。 沈岁安作为宸王妃,如今孩子也都生下来了,要开始真正在王都城拉拢人脉,从开设宴会开始,跟世家女眷多接触,这是最基本的。 “是,母后。”沈岁安知道当王妃与当初在陆家做个甩手大少奶奶不同,她肯定要为符今渊稳定人脉关系的。 她想起还在王都城的沈江林,到时候他们父子三人肯定要被人拿出来说的。 沈岁安将沈江林他们的事告诉阮皇后。 “母后,我会尽快将他们送走的。”沈岁安涨红脸,提起沈江林,实在很丢脸。 阮皇后以前就了解过沈家,她柔声说,“无妨,你父亲无非就是想要投靠宸王,若是给他安排官职能安分下来,并不是难事。” 沈岁安摇头,“人心不足蛇吞象,只怕给了官职,那就要更多了。” 她不会给沈江林一点希望的。 阮皇后握着沈岁安的手,“不管你做什么,母后都会支持你。” 沈岁安心中感动。 “皇后娘娘,柳贵妃来了。”青狸突然低声说。 在御花园的另一边,柳贵妃窈窕的身影从这边走来,她身后还跟着脸色苍白的顾美人。 沈岁安微微眯眼打量越来越近的柳贵妃。 怎么就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呢。 柳贵妃一身玉兰色纱缎宫装,将她保养得当的脸庞衬得更加娇媚,她神色略带紧张,眼中有防备也有警惕。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柳贵妃在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朝着阮皇后欠身行礼。 第391章 谁让你去招她了 这些年来,符帝生怕心上人被阮皇后再惊吓一次,特意免了柳贵妃每个月初一十五到坤宁宫给阮皇后请安。 所以,除了在宫宴上,阮皇后和柳贵妃几乎是没有碰面的机会。 柳贵妃有贺知源的警告,她很有自知之明,不敢在阮皇后面前嚣张跋扈。 这么多年她也看出来了,阮皇后根本不屑与她争皇上的宠爱。 她之所以抬举顾美人,并不是要顾美人到阮皇后面前耀武扬威的,是因为皇上前阵子居然临幸那位宁贵妃了。 宁贵妃是雍朝的嫡长公主,身份远在她之上,且又比她年轻,她是不能让皇上的心落在宁贵妃身上的。 “皇后娘娘,臣妾宫里的顾美人不懂事冲撞了您,臣妾特意带她过来赔罪的。”柳贵妃怯怯地说。 顾美人跪在地面用力地磕头,“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 不消一会儿,顾美人的额头已经血淋淋。 再磕下去,就算人没磕死了,那肯定要破相了。 “起来吧。”阮皇后淡声阻止顾美人继续磕头,目光锐利地扫向柳贵妃。 “你既然已经杖打了她,又为何要她到本宫面前谢罪,是怕她不能一头碰死在本宫的面前吗?” 柳贵妃的脸色一白,“皇后娘娘,臣妾不是,臣妾没有。” 阮皇后冷笑,伸手捏住柳贵妃的下巴,“本宫这些年冷酷恶毒的名声,柳贵妃功不可没,本宫不与你计较,你还真是一而再,再而三上赶着想再死一次啊。” 在阮皇后的手掌捏住柳贵妃的瞬间,沈岁安瞳孔微微一震。 这双眼睛…… 她想起为何柳贵妃让她觉得眼熟了。 柳贵妃被阮皇后吓得双腿发软,她觉得今日的皇后太可怕了,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了。 以前皇后是不这样的啊。 就算有宫嫔到她面前挑衅,她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甚至都懒得理会的。 “滚。”阮皇后嫌脏松开手。 自从宸王回来,阮皇后就感觉出来,柳贵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皇上至今不曾给朝哥儿赏赐,不就是柳贵妃吹了枕头风吗? 柳贵妃带着顾美人飞快地退下了。 “宸王没有回来之前,符禹铉出尽风头,朝堂中不时有大臣提出要皇上另立储君,他们都认定太子……”阮皇后顿了顿。 如今宸王风头无两,衬得符禹铉再无光环。 柳贵妃和贺知源当然着急了。 沈岁安低声问,“母后,柳贵妃可有姐妹?” “不曾听说过,柳贵妃是贺知源的远房亲戚,父母故去之后来王都城投奔贺家,自小就在贺家长大的。”阮皇后说。 “母后,我上次在康王府遇到贺景尧的生母,她蒙着脸,虽然只能看到她的眼睛,我觉得,她和柳贵妃应该长得很像。”沈岁安说。 因为没有见到全貌,沈岁安还是不好确定。 阮皇后微微蹙眉,“我从没见过贺知源的这位寡嫂。” 以贺知源的地位,他又不曾娶妻,那家中大小事务应该是这位寡嫂在操持,可奇怪的是,这么多年了,王都城居然从来没有人见过这位贺大夫人的真面目。 “母后不觉得奇怪吗?贺大夫人又不是见不得人,贺景尧之前也有官职,他的母亲却像从来不出来见客。”沈岁安低声道。 阮皇后颔首,“以前只觉得她寡居避讳,如今仔细想来,确实奇怪。” 沈岁安说,“儿臣想办法再见她一面。” “你要如何见她?贺知源把贺府防得跟铁桶似的。”阮皇后问。 “她上次求我放了贺景尧,若是我有贺景尧的消息,她肯定会出来见我的。”沈岁安道。 贺大夫人是贺景尧的母亲,她一定会想办法出来找自己的。 阮皇后却不太放心,“不行,贺知源此人狡诈阴狠,如果是他让贺大夫人接近你的呢,会有危险。” “不会的,母后放心。”沈岁安低声说,“我不是王爷的菟丝花。” “好。”阮皇后眼中闪过笑意,看到前方伟岸高大的身影,“你的王爷来接你了。” …… 符帝憋着一肚子火去慈宁宫,穆太后却在歇晌,他又不能把太后给吵醒了。 他来到颐和宫,看到柳贵妃吓得瑟瑟发抖,而他最近很喜欢的顾美人脸色惨白,额头的伤势看起来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他大怒。 谁敢伤害他的女人。 柳贵妃连忙强撑笑脸,“皇上,您怎么这时候来了?” 符帝怒道,“朕这时候要是没来,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朕谁欺负你了。” “宫里谁还敢欺负臣妾。”柳贵妃小声说。 “是皇后?”符帝脸色沉了沉,语气有些不太确定。 以他对阮皇后的了解,他觉得阮皇后真的出手,不会只是这样。 柳贵妃抬眸看了顾美人一眼。 顾美人娇滴滴地跪了下来,嘤嘤地哭道,“皇上,都是婢妾的错,婢妾不知道海棠花不能摘,婢妾只是想要摘几朵海棠花送给贵妃娘娘,没想到就惹怒了皇后。” 符帝黑下脸,“你在宫里又不是 一天两天,谁让你去海棠园,你不知道那是皇后的地方。” “连贵妃都不去招惹她,你去招惹皇后不是活该吗?” “……”柳贵妃眼神微暗,垂眸怯生生说,“皇上,臣妾已经教训过顾美人了,您别生气。” 符帝嫌恶地挥手,“下去吧。” 顾美人不敢在皇上面前碍眼,急忙起身退下了。 “皇上,臣妾替您捏一捏肩膀。”柳贵妃柔声说。 符帝抓住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不用了,朕还有事,你今日受了惊吓,好好休息,朕明日再来看你。” 柳贵妃眼底闪过错愕,她都受惊了,皇上居然还要离开吗? 看着符帝的背影,柳贵妃低声叫来自己的心腹。 “皇上是回养心殿吗?” 宫女低下眼眸,“奴婢这就去打听。” 符帝的去向并不是秘密,因为他并没有回养心殿,而是去了宁贵妃的钟粹宫。 柳贵妃深吸一口气,“皇上之前说过不会碰雍朝公主,怎么最近突然就宠幸她了。” “听说是宁贵妃在御花园采梅花的时候,遇到皇上了。”宫女说。 第392章 贺大夫人,你有姐妹吗 刚回了王府,就见管家匆忙过来。 “王爷,王妃,沈老爷……他又来了。” 沈岁安眸色冷了下来。 “别动怒。”符今渊按住她的肩膀,“岳父就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来王都城找我们的。” “你对他还是不够了解。”沈岁安摇头,“他就是听说你成了王爷,所以上赶着要来巴结讨好,让你给他安排官职,以后他在这里享受荣华富贵。” “他在雍朝能有什么出路,没有我祖父扶持,他连个县令都做不好。” 沈岁安有时候真的想不明白,都是祖父的儿子,为什么二叔就被教得人品贵重,正直坦率,而沈江林却这么卑劣无耻。 “我只担心他会被利用。” 如果有心人想利用沈江林,沈江林那蠢货肯定会上当,她不能让沈江林成为陷害符今渊的棋子。 符今渊说,“没事,别担心。” 他们刚进了大门,就听到沈江林和姜氏吵架的声音。 “既然我已经来了,我们自然是要一家团聚,你带着我的儿子住在女婿家,成何体统。”沈江林的声音传出来。 “我跟你说了,该搬回去的时候,我们自然就回去了。”姜氏不耐烦地说。 沈江林怒道,“我看你在王府是乐不思蜀,根本没有想过要跟我们住在一起。” “沈江林,你多久没有照过镜子了?”姜氏突然问。 “什么?” 姜氏:“你知道你如今这副嘴脸有多恶心吗?” “你以前还自诩贵公子,你身上如今有半点世家的贵气吗?你以为这么闹能够威胁岁岁还是威胁我,不,丢人的只有你。” “老太爷已经说了,既然你这么希望一家团聚,那就回沈家老宅吧,以后我们也不去京都城了,就在沈家老宅好好过日子。” 沈江林听到这话终于脸色变了,“好端端为什么要去沈家老宅,那地方怎么比得上这里。” “为了你啊,你不是要一家团聚吗?反正你连个县令都当不好,往后也不大有出息了,岁岁贵为南朝王妃,我们自是不好继续在京都城,回老宅是最适合了。”姜氏说。 “我不走,要走你们自己走。”沈江林叫了起来,往后猛退几步。 差点撞到走到门边的沈岁安。 “女儿,我……我只是来看望老太爷,没有别的意思。”沈江林惶恐地说。 甚至不等沈岁安说话,他已经飞快地跑出大门了。 姜氏跟着走了出来,“贤婿,岁岁,你们回来了。” “不用管他,他翻不出什么浪。” 沈岁安不想因为沈江林影响心情,“母亲,我们回后院。” “好。”姜氏笑道。 沈江林一边走一边骂着沈岁安和姜氏。 回到现在暂住的宅子,沈思怡急步迎上来。 “父亲,如何?” 沈江林摇头,“我看你祖父祖母和姜氏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搬来的。” “那不是挺好的,明日我就带着弟弟去给祖父祖母请安。”沈思怡心中大喜。 只要让她有借口进入王府就行了。 沈江林脸色沉重,“怡姐儿,我觉得你还是别打陆渊的主意,他看起来不好招惹。” 他有点怕,惹恼陆渊的话,他会拔刀杀了沈思怡。 “我不去招惹符今渊,父亲,咱们要在王都城站稳脚跟,总要拓宽人脉,您觉得王府来往贵人多不多?” “凭咱们要如何跟那些世家来往,自然是要依靠王府呀。” 沈江林点头,“你说得对,怡姐儿,还是你聪明。” …… 花了三天的时间,沈岁安终于有了贺大夫人的回信,她同意出来见面,但地点不能是沈岁安所决定的。 沈岁安自然是应了下来。 贺大夫人让沈岁安在南郊西湖的竹林茶室见面。 “这茶室在王都城很是有名气,只招待女子,从不招待男子。” “王妃,贺大夫人许是担心您带了侍卫?”凝霜道。 沈岁安说,“知道茶室的老板是何人吗?” 青素道,“王妃,这是阮大夫人娘家嫂子开的茶室。” “哦。”她有些意外,贺大夫人居然会选择这样的地方见面。 到底是为了避开她的谋算,还是为了避开别人的耳目。 沈岁安欣然应约。 南郊除了有风景雅致的西湖,皇家的狩猎场和皇庄也都在这边。 平日文人雅客最是喜欢在南郊这边举办各种聚会。 “皇后娘娘在这边有一处私产庄子,以前还没进宫时,娘娘喜欢在庄子里办马球会。”青素道。 沈岁安接下来也要办马球会,阮皇后已经把这个庄子送给她了。 “等会儿顺便去庄子看看。”沈岁安说。 马车已经缓缓停下。 踏入竹林,一股带着竹香的清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曲径通幽处,一座古朴茶室静静隐匿其中。 茶室以竹为骨,与周遭竹林浑然一体,茶香与竹香交织弥漫。 几个脸上蒙着浅绿色纱布的年轻女子正在煮茶。 “夫人,是否要品茶?”其中一个女子上前来招待沈岁安。 “我约了人在此。”沈岁安说。 话音才刚落下,一侧竹窗半开,“她与我一起的。” 沈岁安被领到独自隔开的竹房里,阳光透过竹叶缝隙,洒下细碎光影,铺洒在茶几后的女子身上。 是上次在康王府见到的贺大夫人。 茶釜煮水,咕噜轻鸣。 沈岁安在她对面坐下,“贺大夫人,我们又见面了。” “宸王妃,你真的愿意告知我儿的下落?”贺大夫人的声音急切。 “贺大夫人连饮茶都要戴着面纱?”沈岁安答非所问。 “你今日不是来告诉我景尧的下落。”贺大夫人立刻警惕起来,目光紧紧盯着沈岁安。 沈岁安挑眉,“贺景尧的下落,难道贺知源没有跟你说过吗?” “你是什么意思?”贺大夫人问。 沈岁安抬眸盯着贺大夫人的眼睛,她可以确定,这双眼睛和宫里的柳贵妃几乎生得一模一样。 “贺大夫人,雍朝新帝一定会放了贺景尧。”这是沈岁安猜测的,否则先帝也不会把贺景尧带走关起来。 就不知会提出什么交换条件。 “你今日这番话,说了等于没说。”贺大夫人恼怒,起身要离开。 “贺大夫人,你有姐妹吗?”沈岁安问。 第393章 面纱下的面容 贺知源正在安排前去雍朝拯救贺景尧的事宜,突然心底升起莫名的不安。 他不知这股不安从何而来,但他这么多年来,一直非常信赖自己的直觉,好几次遇到危险,都是他的直觉拯救了自己。 “回府。”贺知源走出官衙,立刻让马车调头回了贺府。 贺家大宅这些年被他管制得严丝合缝,外面的人轻易窥见不到贺家的秘密,否则他藏在后院的寡嫂身份早就不是秘密。 他突然想起前两天管家的回禀。 后院一处无人居住的小院不知何时被挖了个狗洞,还有野狗从外面跑了进来。 虽然下人很快就发现,并且将野狗给赶了出去。 “大人,发生何事了?”家中管家看到贺知源脸色不佳,连忙上前询问。 贺知源目光沉沉,“后院破洞填补好了吗?可查明原因是为何造成的?” 管家恭敬回道,“大人,已经查清了,因为那处院子不曾住人,被老鼠钻了个洞,院外野狗为了捕捉这些老鼠,又把洞刨得更大了,最近雨水又频繁,这才引来野狗进来觅食。” “已经让人将洞完全补上,府里的围墙全都仔细地查过。” 贺知源缓缓地点头,那股怪异的直觉却没有消失。 “大夫人在做什么?”贺知源问。 这就为难管家了,若非有要事回禀,他是不能去后院的。 贺知源问完也察觉出来他这话问错人,抬步就朝着后院走去。 因后院只有贺大夫人,所以并不需要太多奴仆,这个时候丫环们都在廊庑下做活,到处都是静悄悄的。 贺大夫人的院子在上房旁边。 守门小丫环看到贺知源的身影,吓得瞌睡虫都飞了。 “见过大人。” 贺知源抬步走进院子,几个丫环围在一起打络子,屋里也没有声息传出来。 “大人……” “大夫人呢?”贺知源黑下脸。 屋里没有贺大夫人的身影,想到她上次在康王府见过宸王妃,贺知源眼中心口怒意翻腾。 “回大人,大夫人早起时说要去花园散步,不让奴婢们跟着……” “呵,这都多久了,你们也没去找过她吗?”贺知源怒喝。 “去把大夫人找回来!” 丫环们如鸟兽散般赶紧出去找人。 …… “贺大夫人,你有姐妹吗?” 贺大夫人听到这句话,瞳孔猛地一缩,她惊骇地看向沈岁安。 “你怎么会知道?”贺大夫人喃喃问。 她的妹妹不是外嫁他方,宸王妃不可能见过她的。 沈岁安含笑说,“昨日见到一人,觉得与你长得十分相似……” “我半遮脸庞,宸王妃如何看得出。”贺大夫人更是认为沈岁安在诓骗她。 “眼睛呀,这么相似的眼睛,很难找到两个都生得一样吧。”沈岁安道。 “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问一问罢了。” 贺大夫人低声道,“我妹妹远嫁了,不可能在王都城,宸王妃,你认错了。” 沈岁安眼底闪过诧异,这么说,贺大夫人还真是有个妹妹。 “贺大夫人,令妹是何时外嫁的?你们这么多年都不曾见过面吗?那可有通过信?”沈岁安问。 “宸王妃,你今日不只是因为景尧来找我吧,你究竟有什么阴谋?”贺大夫人警惕起来。 沈岁安笑说,“我与贺大夫人萍水相逢,谈不上什么阴谋。” 贺大夫人抬眸打量沈岁安,她并不讨厌这个年轻的宸王妃,总觉得对方并不是坏人。 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的性子,肯定是做了得罪别人的事。 “宸王妃,我只求儿子能够平平安安回来。”贺大夫人恳求地说,她希望沈岁安能够放过她的儿子。 沈岁安说,“若是我能救出贺景尧,贺大夫人可否愿意告知我,你妹妹究竟远嫁何方。” 贺大夫人咬了咬唇,“我不想骗你,我不知道她如今在何处,大人说她走南闯北,并无定所。” “贺知源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该不会你与妹妹之间的联系,也都是通过贺知源吧?”沈岁安惊讶地问。 “……”贺大夫人怔愣了片刻。 的确是如此。 沈岁安更加确定贺大夫人与宫里的柳贵妃之间的关系。 但是,为什么贺大夫人不知道自己的妹妹成了柳贵妃?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贺大夫人……” “宸王妃,我该回去了。”贺大夫人看了看天色,“以后我只怕再没有机会与宸王妃见面,只求宸王妃大发慈悲,能够真的放了我儿。” 沈岁安疑惑地皱眉。 贺大夫人仓促地离开茶室,在临上马车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耳边丝带一松,面纱突然落下。 她惊呼出声,急忙用袖子挡住脸庞,仓惶地上了马车。 虽只有一瞬,却足以让躲在暗处的青素看清楚她的模样。 惊得说不出话。 沈岁安也从茶室走了出来。 不一会儿,青素就来到她身边,脸上惊愕还没有散去。 “看到了?”沈岁安问。 “王妃,是……是柳贵妃。”青素干涩开口。 太不可思议! 贺知源的寡嫂居然会是柳贵妃。 “当然不是柳贵妃,只是和柳贵妃长得一模一样。”沈岁安说。 柳贵妃如今还在后宫,怎么可能出来与她见面。 青素张了张口,“奴婢不曾听说柳贵妃有一个双胞胎的姐姐。” “没听过不代表没有。”沈岁安若有所思。 就算贺大夫人和柳贵妃是双生姐妹,那也不是见不得人,贺知源为何要将人藏在后院中,而且还强迫她不许出来见人。 沈岁安道,“这其中必定有秘密。” 她得让人去查柳贵妃的身世,还有贺大夫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嫁给贺知源的兄长。 最让她想不明白的是贺大夫人居然不知道自己的亲妹妹如今是宫里的贵妃。 简直太离谱了。 宫里的柳贵妃知道她的姐姐几乎被软禁在贺家吗? 看来需要让皇后娘娘去试探柳贵妃才行。 “我们也回去吧。”沈岁安道。 至于还在雍朝的贺景尧,沈岁安以前巴不得他死,如今倒是希望他能全须全尾地回来。 第394章 宁贵妃召见 贺府后院所有丫环婆子到处寻找他们的大夫人。 在贺知源怒火几乎压抑不住时,贺大夫人才从侧门回来。 “你去哪里了?”贺知源眼中乌云密布。 贺大夫人愕然看他,“我去慈幼院,你不是说过,我只能去那里吗?” 因为被贺知源要求不能跟别人来往,贺大夫人有一段时间郁郁寡欢,最后在贺景尧求情之后,贺知源同意她每个月有一天能去慈幼院布施。 贺知源冷声说,“既然是去慈幼院,怎么不先跟我说一声。” “大人,您不在家,我这几天都没见到您。”贺大夫人低声说。 她不敢说是去见宸王妃,她有种预感,如果说了实话,贺知源说不定要杀她。 以前只以为贺知源是因为她守寡的身份呢,所以才让她不得外出,免得丢了丞相大人的脸面。 可随着景尧不知所踪,贺知源仍然不让她出门,似乎她的露脸比贺景尧的安危还更重要。 贺知源狐疑地打量她,“你为何不带丫环出门?” “大人,我去慈幼院,一直都只带素梅。”贺大夫人说。 好像一切都与平常并无两样。 贺知源深吸一口气,“我和你说过,最近不要出门。” “大人,我究竟有何见不得人,只是去慈幼院也不行了吗?”贺大夫人轻声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最近外面有些乱,你别担心景尧,他是我贺家唯一的后代,我不会让他有事的。”贺知源说。 贺大夫人看了他一眼,“好,多谢大人。” 明明她是他的大嫂,可他似乎从来没有将她当长嫂看过。 也是,她原就身世不好,所以才不得不嫁给身子病弱的夫君。 甚至跟她洞房的时候,她都没有看清楚他的模样。 只知他们洞房之后没多久,她的夫君就病逝了。 贺知源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是对她的话仍然有疑惑。 “你身子弱,先回去休息。”他说。 贺大夫人没有再多说什么,从他身边经过。 “去查一查,大夫人今日都去了什么地方。”贺知源叫来暗卫,让他立刻去调查。 半个时辰后,暗卫就来回复。 “大人,大夫人今日除了去慈幼院,还去了南郊的竹林茶室。” 贺知源眸色一冷,“去见何人了?” “大夫人一个人在茶室,只喝了一盏茶就离开了。”暗卫道。 谁都没见,只是去喝茶? 贺知源心中疑虑未消,“你以后盯着大夫人,只要她出府,不得让她离开你的视线范围。” “是,大人。” …… “王妃,方才宫里来人了,是宁贵妃想见您。”长史看到沈岁安回来,上前回禀着。 沈岁安脚步一顿,“谁想见我?” “宁贵妃。”长史又说了一遍。 这还真是一点都没有想到啊。 自从沈岁安来到王都城,永宁公主都不曾要见她。 她们之间算不上是朋友,但也不算敌人,只是…… 如今符今渊是宸王,而她是符帝的贵妃。 如果让人知道永宁曾经想要嫁给符今渊,那就很容易被人拿来作筏子了。 “最近宁贵妃在宫中有什么动静吗?”沈岁安问。 长史想了想,“最近皇上颇有宠爱宁贵妃。” “……”沈岁安抿了抿唇。 符帝的年纪都能当永宁的父亲了吧。 沈岁安心底对永宁到底是有同情的,“我知道了。” 永宁不会无缘无故找她,肯定是有什么事要跟她说。 如果永宁愿意跟她攀旧情,在她刚来王都城的时候就让人找她了。 “让石青去镇抚司,问问王爷今日要不要回来。”沈岁安低声对半见道。 符今渊刚亲自审了几个犯人,身上还带着血腥气。 别说杜有川几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被吓得脸色惨白,连从十三寨出来的高梓俊和陶茂盛等人都感到心中惊悚。 跟着宸王查了几个疑难积案,他们才真正见识到镇抚司缇骑的厉害之处。 “指挥使,瞧瞧这几个孩子,今晚怕是要做噩梦了。”郑无青擦着手上的血迹,似笑非笑地扫了杜有川他们一眼。 郑无青和关进原本都是雍朝的,只是自从他们指挥使来到南朝,他们在镇抚司的日子就不太好过。 二皇子……哦不,如今的皇上把镇抚司交给何闳奎,何闳奎提拔了自己的心腹,把郑无青和关进调去查鸡零狗碎的案子。 动不动还要羞辱他们几句。 郑无青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羞辱,当然是掀桌不干了。 所以他就带着以前几个下属,一起投奔符今渊来了。 “别、别小看我们!”高梓俊脸色发青,不肯服输。 郑无青拍拍他的肩膀,“你有出息,至少没吐。” 吐了一场的凤祺安捂着嘴,无力地靠在杜有川的肩膀上。 “……” 符今渊眸色含笑看他们一眼,“以后习惯就好,郑无青以前跟你们差不多。” 郑无青叫道,“指挥使,怎么还拆台呢。” 高梓俊和陶茂盛对视一眼,连忙跟了上去,“指挥使,我们二当……陶叔和江叔呢?” “他们有别的事做。”符今渊淡淡地说。 走在最后的杜有川神色沉重,趁着符今渊身边没有其他人,他拉着凤祺安追上去。 “指挥使,如今镇抚司不缺人了,你不会把我们赶走吧?”杜有川紧张地问。 “为何要将你们赶走?”符今渊疑惑地问。 杜有川嘿嘿一笑,“外头都这么传。” 最近有传言,说当初宸王招收他们这些纨绔,都是为了利用他们家的势力招揽更多人才,如今镇抚司人才济济了,他们这些纨绔利用价值也就没有了。 符今渊挑眉看他们,“别人说你们没用,你们也这么认为吗?” 杜有川挺直背脊,“当然不是,我们……我们可是打败过十三寨的。” “那你们担心什么。”符今渊反问。 “听您这么说,我们就不担心了。”杜有川笑嘻嘻地说。 符今渊道,“你们两个去查一查,是什么人在故意散播谣言。” “查,一定要查,散播谣言的人居心叵测,分明是要挑拨指挥使与我们的感情。”凤祺安愤怒地说。 第395章 新帝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符今渊终于回了王府,他没有立即回后院,而是先在前院的听风阁洗漱,把身上的血腥气都洗干净了,这才回了上房。 沈岁安刚让人准备了晚膳,符今渊就一身清爽地回来了。 “今天回来在街上看到的,觉得挺有趣。”符今渊拿出一个葫芦,轻轻一摇,还有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葫芦上还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老虎模样。 “本来想让老板雕个龙,正好咱们朝哥儿属龙。”老板一听还吓到了,直摆手说龙是天家吉祥物,民间不敢乱用。 吃饱睡足的朝哥儿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双手兴奋地摆动着,小嘴巴还在吹着口水。 符今渊觉得他的儿子是一天比一天好看。 “先用膳。”沈岁安笑着说,“这小家伙还要自己玩一会儿。” 桌面上已经摆放着一盅赤枣乌鸡汤,一盘酒酿清蒸鸭子,一盘红烧黄鱼,一碟鲜蘑菜心,还有符今渊喜欢的卤牛肉。 “我今天去见贺大夫人了。”沈岁安低声说。 “怎么传消息进贺府的?”符今渊好奇问。 沈岁安嘴角翘起来,“石青想的办法,让人半夜在侯府后面悄悄挖了个洞,让狗溜进去的。” “狗?” “训狗人自有办法,反正事办成了。”沈岁安道。 “哎呀,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知道贺大夫人跟柳贵妃居然长得一模一样。” “她自己都不知道妹妹在宫里。” “你说,贺知源藏着柳贵妃的孪生姐妹在府里,而且还是他的寡嫂,你说他是什么意思?”沈岁安实在很好奇。 恨不得立刻就挖出真相。 她一开始以为贺知源是深爱柳贵妃,这才终身不娶,还一心扶持二皇子,甚至为了柳贵妃去陷害阮皇后。 现在她觉得可能自己话本看多了,事情没有她想的这么简单。 符今渊放下筷子,“贺大夫人和柳贵妃是孪生姐妹?” “若非孪生姐妹,怎么会生得一模一样,而且贺大夫人说她的妹妹外嫁,她也不知外嫁去什么地方,两人联系都是靠贺知源传递信笺。” “贺大夫人不知妹妹就是柳贵妃,那柳贵妃知不知道她的姐姐在贺府?” 符今渊眸色沉湛,若有所思。 这倒是让人意想不到。 “贺知源藏着柳贵妃的姐姐,绝对有问题。”沈岁安斩钉截铁。 “夫君,你得帮我查一查。” 符今渊轻轻颔首,“我让人去查。” 柳贵妃这姐妹绝对有问题。 不然贺大夫人为什么从来不出来见人,还有,贺知源那位大哥当年是病秧子,听说连说话都费力气,怎么冲喜成亲还能生下贺景尧。 沈岁安把最重要的事跟符今渊说了,又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对了,明日我还要进宫,去见宁贵妃。”她说。 符今渊微微蹙眉,“她要见你?” “嗯,许是有什么要事,否则她不会特意让人来召我进宫的。”沈岁安说。 “若是为难你,你不必忌讳。”符今渊说。 沈岁安笑了笑,她觉得永宁不至于会在这时候还为难她。 夫妻俩用过晚膳,符今渊又去将儿子抱在怀里。 朝哥儿听着葫芦发出清脆的铃声,对着符今渊咧嘴一笑。 “他,他笑了。”符今渊惊喜地叫起来,又怕太激动吓坏儿子。 沈岁安瞧着他大惊小怪的样子,忍着没笑出来。 她前两天看到儿子笑了,反应也差不多这样。 只是朝哥儿笑了没一会儿,突然嗷嗷地哭起来。 “什么味道?”符今渊问。 他感到掌心一股湿润,是他的儿子赏他一捧黄金万两。 沈岁安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让乳娘进来给朝哥儿换衣裳。 “把朝哥儿放在这垫上,来给他换裤子。”沈岁安说。 符今渊满脸苦笑,小心翼翼将儿子放在拔步床的垫子上。 沈岁安:“快打水给你们王爷洗手吧。” …… 雍朝,皇宫。 先皇的丧事刚结束,新帝满怀壮志,打算明日早朝就颁布他的几个新的政策。 只是,他才跟心腹大臣商量完这些事,姚太后就让人把他请去昭熙宫了。 本来按照惯例,姚太后应该搬去慈宁宫,但因为太皇太后如今住在慈宁宫,新帝便让人把寿安宫重新修葺,只待时间到了再搬过去。 “母后,您找朕?”年轻的皇上意气风发,脸上还有难以掩饰的笑容。 姚太后一身素缟,目光深深地看他。 “皇上,先帝去世还不足三月,莫要忘了你还在守孝。”姚太后低声提醒。 新帝收敛笑容,“母后说的是。” “寿慈太后要带承宣王去封地,你何必阻拦。”姚太后问。 “母后,父皇把什么东西都给了他们……” 姚太后:“大雍的江山给你了,皇上。” 新帝沉着脸没说话。 他从小就是被姚太后教育长大,以前他自是很听话,但如今他都是皇上了,难道做一件事还要听从姚太后吗? 那这个皇帝到底是谁当啊。 “当时先帝的圣旨是当着内阁大臣宣读的,早已经百官皆知,你才刚登基,不要落下苛待嫡母和幼弟的名声。”姚太后叹息一声。 新帝脸上神色越发阴沉,“既然母后都这么说了,朕自是听从的。” “皇上,哀家都是为了你。”姚太后察觉出这个当了皇帝的儿子似乎已经不像从前愿意听她说话。 “这件事可以听母后的,其他事情,母后就不要再插手了。”新帝淡淡地说。 “母后,朕还有奏折要批阅,先回养心殿了。” 姚太后望着新帝逐渐远去的背影,自嘲地笑了一下。 “太后娘娘,皇上毕竟还年轻,他会明白您的苦心。”初芷低声安抚。 “他就是太年轻了。”姚太后拿出一本折子,“国丧都没过,他就急着要改国策,去打听打听,到底是谁给皇上出的主意。” 初芷低声应是。 姚太后问:“太皇太后还在闭门念佛吗?” 自从先帝驾崩,太皇太后就避宫念佛,不再过问外头一件事。 但她也只是不过问,要是皇上真的拦着寿慈太后和承宣王,相信朝中百官肯定要口诛笔伐。 曲家……就算搬出京都城,不代表曲家的势力就彻底瓦解了。 第396章 只有你能帮忙 沈岁安上一次见到永宁还是在大半年之前。 当时永宁为了不想和亲,还想要孤注一掷,没想到她最后还是逃脱不了和亲的命运。 永宁倦懒地靠在长榻上,一身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为她添了几分纤弱,姣好的面庞化着一层艳丽的妆容。 神态疲惫,眼神晦暗。 像是对生活完全失去期待。 和当年张扬明媚的永宁公主完全判若两人。 “见过公主殿下。”沈岁安欠身行礼。 永宁侧眸看她,嘲讽轻笑,“如今也只有你会唤我一声公主了。” “我父皇已经驾崩,母后心中只有五皇子,我算哪门子公主。” 沈岁安望着她身上一身素雅的穿着,知道她是嘴硬心软,她还是用自己的方法在为先皇守孝。 “不管去了哪里,您都是雍朝的公主。”沈岁安轻声说。 永宁抬眸打量沈岁安一眼,“恭喜你啊,喜得麟儿。” “多谢公主殿下。”沈岁安笑着道。 “坐下吧,我们也许久没有说话了。”永宁说。 沈岁安在她东面的位置坐下,正好对着她。 “公主看起来有些清减,还请公主保重身子才好。”沈岁安真心希望永宁不要困住自己。 “本宫一直反复在想,我好歹也是雍朝的嫡长公主,母后为了儿子不顾我的后半身,那我的父皇又是怎么想的。” “小时候他对本宫的疼爱都是假的,他不是把我当女儿,而是当一个可以让他施展慈爱的宠物,跟猫猫狗狗没有区别。” 沈岁安听到她这话,心中涌起怜惜,“殿下……” “你不必安慰我,我已经不会再为他们感到伤心难过了。”永宁淡淡地说。 可永宁的状态看起来并不像已经完全放下了。 永宁看她一眼,“如果不是有要事,我也不想召你进宫。” “宸王如今在王都城是独领风骚,连我不闻宫外事的人都听说了。” 沈岁安无奈叹道,“都是为了生存。” 永宁纤长手指压着红唇,轻笑了几声,“当初听说陆渊是南朝大皇子,我还以为他是南朝细作,所以才不敢成为南朝的驸马。” “……”沈岁安哑然,这话她不能接。 而且这还是在宫里,永宁公主说话还真是肆无忌惮。 “凤钏锴要杀镇北王,我就算想救镇北王也没有办法,如今能够救他的,只有陆渊……只有宸王了。” 如果不是因为想要救镇北王,她也没有想过要见沈岁安。 沈岁安皱眉,“殿下如何知道的?” “我还能从哪里知道,你知道的,男人在床榻上最容易说错话。”永宁眼中全是嘲讽,“不过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凤钏锴要贺知源去杀镇北王。” “哈哈,父皇在天之灵,若是知道他一手养大的儿子,不顾宠妾灭妻的骂名也要偏爱的儿子,在他死了之后,居然勾结敌国杀自己的兄弟,你说,我父皇棺材板都压不住了吧。” 这话属实有点大逆不道,虽然是实话。 但她不好回应。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沈岁安与雍朝当今新帝都接触不多,对他更是不甚了解。 但自从传出陆渊是宸王,那位二皇子就几乎彻底翻脸,由此可见他的心胸并不怎样。 “宸王妃,你觉得贺知源会答应他吗?”永宁问。 沈岁安颔首,“会。” 只是,没想到新帝这么蠢。 先皇把贺景尧留给他,是想要新帝好好利用贺景尧和贺知源,结果他因为心胸狭隘容不下镇北王,居然拿贺景尧跟贺知源做出这样的交易。 是的,除了交出贺景尧,贺知源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去帮雍朝的新帝。 永宁嗤笑出声,眼尾有些泛红地看向沈岁安,“宸王妃,镇北王与宸王也算是相识一场,可否替我传递个消息,让镇北王一定要多加防范。” “我答应你。”沈岁安说。 “多谢。”永宁将眼泪憋了回去。 沈岁安望着永宁仿佛失去任何光芒的眼睛,她轻轻地说了一声,“别人都不爱自己的时候,那就自己爱自己,为自己求未来。” 永宁垂眸,“我还能有未来吗?” 她突然抬起头看向沈岁安,“若是……若是将来有一天,你能够让我回归故土,我可以舍去任何身份呢,只当个平凡老百姓。” “殿下,那你就要好好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沈岁安不敢承诺,但她怕永宁在这宫中没有任何活的希望。 即便将来她能够为永宁在小太子那里求情,那也要人还在才行。 永宁无声一笑,她会活着的,好好活着。 沈岁安从钟粹宫这里告退离开,又去了坤宁宫。 阮皇后看着她笑说,“已经替你打了掩护,皇上不会知道你去见过永宁。” “多谢母后。”沈岁安感激地说。 她就知道永宁宫中肯定有皇后的人,应该说这后宫大部分应该在皇后掌控中,她不担心今日和永宁的对话被符帝知道了。 从宫里出来之后,她先去了周家药馆。 她把要让何向欢送去阮家族学读书的事跟周舟夫妻俩商量。 “真的?那太好了。”程芝云激动地双手交握一起,“岁岁,真是太谢谢你了。” 阮家啊,南朝第一世家,他们的族学根本不逊色京都城的云麓书院,欢哥儿能够这时候去阮家族学,那是多幸运的事情。 “你们都没有意见,那我今日就带欢哥儿去阮家,让他先见一见大舅父。”沈岁安笑着说。 “我、我还没准备束修。”程芝云紧张地说。 沈岁安道,“不急呀,等去了族学再说。” 周舟低声道,“我与你一道去。” “就算你不说,我也是要请你一起去的。”沈岁安说,“宸王的二舅父曾经在战场受伤,虽然找了大夫,但……双腿依旧没有知觉,我想请你去看一看。” “可以,但是我未必就能治好他的双腿。”周舟说,外人叫他一声神医其实是抬举他,他也不是真的什么都能治。 “我知道,总要都试试。”沈岁安说。 周舟颔首,“我去准备一下,跟你一起去。” 第397章 二舅父的腿 正好阮星临在家,他考了何向欢几个问题,很是满意地点头。 “是个聪明的孩子。”更难得是小小年纪,还这么沉稳。 “那明日就去族学吧,我已经吩咐过了。”阮星临笑着说。 周舟急忙拱手行礼,“多谢丞相大人,如此大恩,草民难以回报。” 沈岁安含笑道,“大舅舅,周大夫医术高明,我……” 她想说请周舟给阮修远看病,但又怕阮修远会抵触。 “是为了你二舅父吧。”阮星临低声问,“昨日他膝盖胀疼,御医来给他施针,只是……并无气色。” 这些年已经请了不少大夫,他实在不想再给修远希望,又给他带去绝望。 周舟诧异,“膝盖还能感觉到疼痛?” 阮星临颔首,“是的。” “那就不是完全瘫痪没有知觉,许是其他病造成的。”周舟略微思索,说出他的判断。 沈岁安说,“大舅父,反正请一个御医也是请,不如让周大夫也试一试。” 阮星临深深看了沈岁安一眼,“你们跟我来吧。” “那我带欢哥儿去老夫人那边,孩子们都在那儿呢。”梁氏笑着道。 沈岁安不好进二舅父的屋里,只是在外面等着。 “宸王妃,请用茶。”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子给沈岁安奉上热茶。 她的穿着并非阮家的奴婢,沈岁安认出她就是上次和阮修远在花园里说话的女子。 听说是个医女,一直在照顾阮修远。 “谭姑娘,你请坐。”沈岁安笑着说。 谭娇一愣,“王妃认识我?” “上次在花园见过你,霞姐儿跟我提起过你。”沈岁安说。 “我……我是不是打扰王妃了?”谭娇有些紧张。 沈岁安摇头,“没有,你每天照顾二舅父,辛苦了。” 谭娇微微一笑,“我的命是阮将军救的,便是一辈子为奴为婢,我也是愿意的。” 可谭娇对阮修远的用心,不是一个奴婢能做得到的。 沈岁安想起阮照霞对二舅母的评价,虽然还没见过对方,却已经是很不喜。 能够在阮修远最难的时候带着女儿回娘家,一年到头都不曾露面的,那位陈氏是真的狠心,也绝情。 “听说你也懂医术,你怎么看二舅父的腿伤?”沈岁安问。 谭娇满脸愧疚,“我医术不精,当初阮将军受伤,我若是及时发现箭上有毒,或许就不会……” 沈岁安低声问,“当时是二夫人一定要回王都城吗?” “……”谭娇眼中飞快闪过一抹恨意。 “二夫人当时也是担心阮将军。” 她是恨陈氏的,明明当时将军的伤势那么重,根本不适合长途跋涉地回到王都城,她有时候经常会想,如果将军没有那么仓促地回来。 军医是不是就能发现中毒,是不是就能及时治好他的腿? 没有如果了。 陈氏居然还敢嫌弃将军身有残缺,真是个自私自利,爱慕虚荣的女子,她根本配不上将军。 可她的满腔恨意却不敢表露出来,生怕被别人误会了。 这时,周舟和阮星临已经从内屋出来了。 “大舅父,周大夫。”沈岁安连忙站起来,带着几分期待看向周舟。 阮星临向来温雅淡定,此时语气却难掩激动。 “周大夫说,只要能把腿上的毒排除干净,再断骨重接双腿,或许修远的腿能治好,就算不能跟之前一样,那也能站起来。” 谭娇身形晃动了一下,不小心撞到茶盏,眼睛却含着泪水看向周舟,“真的?将军的腿还能治?” 周舟说,“那也幸好这些年阮将军没有放弃用药草泡脚,毒气已经排出不少了。”周舟说。 阮星临看了谭娇一眼,“都是谭姑娘每日熬煮的药汤坚持给二弟泡脚。 “谭姑娘,你的这些药草是从哪里采的?”周舟问。 “这……这是我们家乡一种解毒的药草,我自己在院子里种了一些。”谭娇紧张地说,“是、是这个药草有问题吗?” “不是,药草没有问题,若是还有这些药草,后续还用得上。”周舟道。 谭娇死死地捂着嘴,几乎哽咽出声,“有,有的,只要能帮得到将军,我能种,继续种。” 周舟对阮星临说,“阮大人,那我回去准备。” “好,好。”阮星临连忙点头。 “宸王妃,这件事……周大夫来过这件事先别告诉其他人,特别是你外祖父和外祖母。”阮修远坐着轮椅,在门边低声说道。 这两年来,一次次希望后的绝望,已经让两位老人家精疲力尽。 今日他其实也不愿意再尝试了,只是大夫是宸王妃带来的,他不好拒绝。 沈岁安点头,“二舅父,您放心,我不会说的。” 她希望等二舅父重新站起来,然后再给所有人一个惊喜。 沈岁安又去给阮老太爷和阮老夫人请安,陪着说了一会儿的话,这才告辞离开阮家。 “一会儿去盛会楼,他们的水晶肘子和炖牛排很是美味,王爷会喜欢的。”沈岁安道。 马车辘辘前行,沈岁安欣赏着外头的景色。 王都城的天气要比京都城更干燥一些,但其实两国在百年前就是一个国家,许多生活习惯都是一样的。 “咦?”半见惊呼出声。 “怎么了?”沈岁安问。 半见放下车帘,神色惶惶,“王妃,奴婢刚才好像见到……见到陆二少爷……” 陆珩? 他还能活着来到王都城吗? “凝霜,你下车去看看。”沈岁安低声道。 沈岁安发现陆珩这个名字如今对她来说就如同个陌生人,前世所经历的一切,她所有的不甘与怨恨,似乎都已经被治愈了。 凝霜下了马车,沿着街上仔细找了起来。 只是并没有看到陆珩的身影。 “会不会是奴婢看错了?”半见怀疑自己的眼神。 “他如今是逃犯,那个人还穿着学子服,或许只是长得有些像。” 学子服? 只有国子监的学生才能穿学子服。 陆珩有什么本事能够进入国子监?他在南朝并无任何根基。 “如果真是他,让人去国子监查一查就知道了。”沈岁安说。 第398章 马球会 沈岁安将今日的事都跟符今渊说了。 “真是凤钏锴能做得出的。”他淡淡地说,当初他还是雍朝指挥使的时候,凤钏锴很对礼遇看重,一直营造出一种他是二皇子阵营的人。 可符今渊却一直立场坚定,所以二皇子让他除掉曲家安插在六部的人时,他并没有如他所愿。 凤钏锴对他应当是不喜的,只是没有表露出来。 沈岁安说,“我原本是想着,找个神箭手在半途将贺景尧杀了吧,但我又想利用贺景尧查清楚贺大夫人的身份。” 所以只能先留着贺景尧的狗命。 符今渊拧眉沉思。 他其实也想杀贺景尧,但听岁岁这么说,贺大夫人与柳贵妃之间,明显是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件事交给我,我会找人告知镇北王,让他把贺景尧先抓在手里。”符今渊低声道。 只有贺景尧在他们手上,他们才不会太被动。 “你找人从贺景尧嘴里再试探试探,看他知不知道秘密。”沈岁安说。 符今渊轻轻颔首,“好。” 沈岁安轻叹一声,“我以为新帝登基,至少先维持一两年的体面,至少博个宽厚仁善的名声,本来先帝的子嗣就不多,他还不善待兄弟。” 她真的有些担心在安南的曲家。 虽然改变了上一世曲家全族灭亡的命运,但如今新帝登基了,他会不会放过曲家,那都是不一定的。 沈岁安打算写信去安南,把曲清璃请到王都城住一段时间。 “在想什么?”符今渊低声问。 “我在担心曲家,当初曲老夫人带着全族退回安南,也不知姚太后和新帝对他们还有没有芥蒂。”沈岁安说。 只要五皇子还活着,姚太后对曲家就必然会防备。 谁知道曲家还有没有野心勃勃的人。 符今渊说,“天下走势在于人心,而坐在最高位置的那个人,如果没有强大到能够扭转全天下局势,那他的野心最后也只是被裹挟的下场。” “你不必太过于担心曲家,曲家是百年世家,就算曲侯爷能力不足,不代表曲家没有可用之人。” “新帝未必有先帝的手腕能扳倒曲家。” 沈岁安抿了抿唇,不是的,上一世曲家就是被新帝给灭族的。 只是当时有陆珩在帮新帝。 对了,陆珩! “今日半见在路上见到陆珩了。”沈岁安差点忘记这回事。 符今渊闻言皱眉,“那多半是来投靠白家的,白绍杰如今在为贺知源做事。” 沈岁安冷笑,“怕是早就勾结贺家,不然成了通缉犯,居然还能顺利逃到南朝。” “能不能把他们押送回雍朝伏法?”沈岁安说。 符今渊摇头,“两国虽是盟国,但并没有执法查办的权力,而且有贺知源在背后撑腰,皇上不可能将白家送回雍朝。” “这么说,半见看到的人真的是陆珩,她还以为是看错了。”沈岁安皱了皱眉。 “陆珩怎么会穿着学子服,他如何进入国子监的。” “我让人去查。”符今渊道。 沈岁安如今要查国子监也不容易,只能交给符今渊。 她说起要办马球会的事。 夫妻俩商量半宿,这才各自睡下。 …… 春至南郊,暖阳融融。 阮皇后送给沈岁安的驭风庄被金色暖阳轻覆,从几天前开始,沈岁安就让人在庄子里为即将迎来的马球会做准备。 如今庄子里新草如茵,繁花似锦,下人们全都充满干劲。 皇后娘娘已经很多年没有办过马球会,如今这个庄子送给了宸王妃,他们这些下人自然也要认宸王妃为主子。 谁都想在宸王妃面前争取有个好表现。 沈岁安广发请帖,反正她认识的人不多,趁着这次机会把所有女眷都请来了,她还能多认识些人。 毕竟以后她是要在王都城生活的。 “贺府至今都没有回帖吗?”沈岁安低声问。 青素说,“回王妃,贺大夫人没有任何消息,除了上次的康王府,贺大夫人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宴席。” 沈岁安微微勾唇,“无妨,这次不来,下次说不定就来了。” 反正她就要给贺大夫人送帖子,即使帖子送不到她手里,她早晚也会知道,她如今形同被软禁。 庄子后面有个很大的球场,叫碧野鞠场,场地开阔平坦,碧草如茵,四周旗幡招展,五彩斑斓。 看台之上,雕梁画栋,贵女们缓坐其间。 她们身着绮罗,或明艳、或淡雅,云鬓高挽,金钗摇曳,手中纨扇轻摇。 场中,阮照霞已经带着两队贵女在打马球。 骏马嘶鸣,膘肥体壮,毛色光亮,贵女们身着明艳骑马装,英姿飒爽,身子矫健。 一声锣响,刹那间,马蹄扬尘,如雷滚滚。 看台上的贵女们瞬间被吸引。 “咱们王都城多少年没有办过这么盛大的马球会了,还得是宸王妃,才刚出月子没多久吧,就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马球会。” 说话的是坐在沈岁安左边的长公主,她今日一身华服,雍容高贵,妆容艳丽,说话的时候眼睛并没有看向沈岁安。 她的女儿锦云郡主倒是斜眼看了过去,眼中藏着轻蔑。 在右侧的康王妃笑眯眯地说,“那是因为宸王妃年轻啊,而且身子养得好,不然多少女人生完孩子就去了半条命,别说坐月子,坐一年都没能养好。” 长公主脸色沉了沉,她就是生锦云的时候伤了身子,养了很多年都没能再怀上孩子。 “当女人都不容易。”沈岁安柔声说。 “所以啊,能够对自己好点,自是要对自己好点的,马球会能让我们身心放松,举办一场又有何妨,你说是吧,长公主?” 锦云公主嘲讽地勾了勾唇,“听说雍朝的先帝才驾崩没多久吧,你就这样大办马球会,也不怕被骂忘本。” 这话就有些强词夺理了,沈岁安又不是皇室中人,且并没有生活在雍朝本国,得知驾崩时她刚生完朝歌。 如今京都城寻常百官家中也应该出丧了吧。 沈岁安闻言一点都不恼,“我如今在南朝,自然是守南朝的规矩,不过,我们王爷感念雍朝先皇有知遇之恩,倒是伤感了许久。” 康王妃接了话,“宸王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定国公夫人跟着捧场,“不但重情重义,还独具慧眼,我们家国公爷还夸王爷有大将之风。” “是啊……” 从康王妃和定国公夫人到东伯侯夫人全都围着沈岁安说起话。 长公主母女彻底被冷落了。 第399章 马球会2 曾经整个王都城的世家都不看到阮皇后和小太子,因为小太子有病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在贺知源的刻意安排下,都认为小太子活不过二十岁。 所以世家是倾向支持二皇子符禹铉。 小太子因为身体原因甚少出来与大家来往,只有阮家偶尔出来刷存在感,提醒大家不要忘记嫡庶分别。 若是在世家大族,嫡庶之分确实明显,那皇室血脉,嫡庶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二皇子与柳贵妃风头无两,完全胜过阮皇后和小太子。 一切改变都因为大皇子宸王的归来。 谁能想到啊,阮皇后的长子居然还活着,而且生活在他国。 刚回来就封王就不说了,镇抚司一开始就是一手烂牌,一个有用的人才都没有,世家那些精心教养的嫡系子弟全都等着看宸王笑话。 倒不是这些世家子弟就完全投靠二皇子,他们就是想让宸王认清现实,跟他们低头,日后利益之分才能平衡。 结果宸王直接越过他们,招手一群废物,再逆风翻盘,带着几个废物收服十三寨。 如今镇抚司已经完全站住脚跟,听说最近还破了两个陈年旧案,牵连出好几个大臣。 不说朝中百官了,世家也都开始后怕了。 所以当沈岁安的请帖送到各府,几乎没有人拒绝,备着厚礼就来了。 全都上赶着要跟沈岁安打好关系。 除了锦云郡主,她之前跟沈岁安就结下梁子了。 她愤恨地瞪了沈岁安一眼。 “得意什么!” 长公主淡淡地瞟她,“怎么这样沉不住气。” 锦云咬了咬唇,“阿娘,我就是不服气。” “有什么不服气,她嫁了个好夫君,你以为这些奉承她的人是因为她今日办了这场马球会吗?是因为她背后的宸王和皇后。”长公主低声说。 锦云如今终于有些后悔,早知道当初舅舅问她要不要嫁给宸王,她就该答应下来。 她看沈岁安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阮姑娘赢了。” 一声锣响,马球赛结束了。 阮照霞拿着彩头过来,少女脸上带着灿烂快乐的笑容,额头还有汗珠,脸颊红扑扑的,像蒸红的果子。 她手里是一把名剑,名为绕指柔。 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此剑是软剑,剑身刚柔并济,适合女子携带,是阮皇后拿出来当彩头的。 “表嫂,我赢了。”阮照霞喊道。 “嗤,有什么意思,别人都让着你。”锦云不忘刺一句。 阮照霞啧了一声,“锦云,你也没瞎啊,刚才谁让着我了,你指出来,要不然你下场,咱们比一比?” “比就比。”锦云站起身。 “哈,你还真敢应啊,我才刚打完一场马球,一口水都还没喝,你这会儿跟我比赛,就算你赢了,别人也说你胜之不武,要是你输了,到时候又要哭鼻子。”阮照霞笑道。 锦云恼怒地瞪她。 长公主将她拉着坐回去,“霞姐儿没说错,刚才你又不下场,如今见霞姐儿赢了又不服气。” 阮照霞挑了挑眉,笑盈盈看向沈岁安,“表嫂,这彩头先放你这儿,我去换衣裳。” “赶紧去吧,别着凉了。”沈岁安说。 精彩的马球赛刚结束,马场上出现了一群英姿飒爽的女子,她们开始骑着马表演精彩的技艺。 只见中间那位穿红衣的女子骑着马在场上疾奔一圈。 手中长枪一抖,枪樱如花绽放。 接着又在马背上如鹞子翻身,枪尖划过虚空,恰似银蛇乱舞。 众人轰然叫绝。 “宸王妃去哪里找了这么一群耍杂技的?”长公主问。 沈岁安说,“长公主不知道吗?这些女孩子都是从慈幼院出来的,她们不是耍杂技的,而是准备加入女子军队,皇后娘娘听说我要办马球会,特意借给几个人。” “她们是女兵?”长公主坐直身子。 沈岁安含笑:“还不是呢,只是结束训练,还没完成选拔,女子军队也不是谁都能加入,听说训练之后再进行选拔,合适的才能加入。” “……”长公主嘴角微垂,“宸王妃初来乍到,知道的倒是清楚。” 突然,一声惊呼从后面传来。 紧接着就是一道男子呼救的声音,“救命,救命啊。” 长公主眼中瞬间迸发强烈的好奇心,“出什么事了,今日不是只有女宾,哪来的男子。” 只见一个年轻男子捂着血流如注的额头,惊慌失措地从女宾更衣的地方跑了出来。 “阮家大姑娘杀人了,阮家大姑娘杀人了。” 沈岁安眸色微微一变,这个男子…… 她几乎第一时间猜出对方的身份。 她担心地看向阮照霞,见她衣着整齐,芙蕖也都跟在身边,她这才放下心。 “发生什么事了?”沈岁安冷声开口。 “呀,这不是邵家的大少爷,好像是霞姐儿的未婚夫吧,不会吧,就算要幽会,也不……” 沈岁安眸色锐利地看向说话的妇人,那是从刚才就一直跟在长公主身边的黄夫人。 黄夫人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继续说下去。 阮照霞嗤笑一声,“表嫂,这男人鬼鬼祟祟在更衣室外面徘徊,被人拿石头砸了。” “分明是你砸的。”邵冠铭指着阮照霞叫道。 “你要是不鬼鬼祟祟,谁会砸你石头啊。”阮照霞轻笑一声,“我倒是很好奇,邵大少爷到底什么癖好啊,趴在放恭桶的房子外面干什么。” “你想偷恭桶不成?” 阮照霞身后几个女子掩嘴吃吃笑起来。 “表嫂,刚才我们几个在一起梳发,芙蕖说有个贼人鬼鬼祟祟,我们大家就一起去抓贼了。” 沈岁安见邵冠铭已经流了满脸的血,“带他下去,先让大夫给他包扎。” “我记得今日邵家夫人并没有来马球会,邵大少爷是怎么进来的?”康王妃疑惑问。 “邵夫人没来,但邵姑娘好像来了。” 长公主:“阮姑娘,是不是你带未来小姑子来的呀。” 阮照霞端庄大方地回道,“长公主殿下,我与邵大少爷早就解除婚约,我们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两家解除婚姻一事,算是正式公告众人了。 第400章 马球会3 邵宝珠捂着嘴哭个不停,害怕地看着邵冠铭头上的伤口。 “哥哥,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是我连累你了。”邵宝珠愧疚不已。 她今天本来是想帮哥哥去找阮照霞的,结果却被误导了,以为那放恭桶的地方就是更衣室。 还害邵冠铭被打得头破血流。 邵冠铭捂着头,满脸的生无可恋。 自从阮家跟他解除婚约,他好像就彻底成为家里的废物。 父亲再也不会找他去书房,母亲也不再事事围着他,家里资源全都落在二弟的身上。 他一向比弟弟聪明,他不明白父母为什么就这样放弃自己。 “表哥,你不能就这样放弃,只有你娶了阮照霞,所有失去的东西才能都回来,你是天之骄子,将来的邵家家主,怎么能就这样被二少爷打败了。”郑如燕在旁边柔声劝道。 邵冠铭闭了闭眼睛。 他以为只要自己先给个台阶,阮照霞肯定就会回心转意。 以前阮照霞对他多温柔,从来不会对他指手画脚,这次会跟他退婚,都是被宸王妃教坏了。 只是他给她递了几次话,她都不肯出来见他。 不得已,他今日才到这里来找她。 人还没见到,他被打破头了。 丢人! 他邵冠铭彻底在王都城丢脸了。 此时他心里恨极阮照霞,恨她不识好歹,竟不顺着他的台阶让那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他不信她对他这么快就没感情了。 “邵大少爷,王妃让奴婢来问问,若是你的伤口包扎好了,那就请出来分说明白今日的事。”丫环冷淡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邵冠铭兄妹都惨白了脸,今日他们来找阮照霞,是觉得阮照霞定然会心软,而且为了名声也不会将此事闹大。 哪知事情跟他们想要的结果完全不一样。 “哥哥,怎么办,要是母亲知道了,定然要生气的。”邵宝珠瑟瑟发抖,带着哭腔看向邵冠铭。 郑如燕握住她的手,“别怕,表哥什么都没做,只是来找人,结果还被打了,是王妃要给邵家交代才是。” 邵冠铭眸色晦暗不明,他其实是有些后悔,早知道阮照霞会退婚,他当初就不会让她知道表妹的存在了。 至少也要把人娶过门了再说。 “走吧,阮照霞把我打成这样,不管怎样都要给个说法。”邵冠铭扶着圈椅站起来。 脑袋还很疼,他嘶了一声。 郑如燕关切地看着他,“表哥,您怎样了?” “我没事。”邵冠铭摆了摆手,他低眸看了郑如燕一眼,“你别出去了,让丫环先送你去马车上等着吧。” “表哥,我还是与你们一起吧。”郑如燕柔声说。 邵冠铭摇了摇头,“等下阮照霞见到你又要不喜,这时候要是别惹她生气了。” “……”郑如燕脸上的神情僵住,“好,好,我听表哥的。” 马球场的热闹已经又继续了,邵冠铭兄妹两人被带着来到一处偏静的院子。 除了沈岁安,还有梁氏和阮照霞都在这里。 本来长公主是要带着女儿来看热闹,被沈岁安给强硬拒绝了。 阮家的事情,也不是随便给别人看笑话的。 邵冠铭看到坐在上首的女子年轻明丽,正在和阮照霞说着话,这位应该就是宸王妃了。 没想到宸王妃竟这般貌美。 “在下见过宸王妃,阮大夫人。”邵冠铭挺直腰板,想要让自己看起来风度翩翩。 只是他脑袋包扎着厚厚一层白纱,神色惨白,看起来很是狼狈。 邵冠铭含情脉脉看向阮照霞,“阮妹妹……” 阮照霞听到他这一声妹妹,脸上表情瞬间凝固,什么恶心玩意儿。 梁氏淡淡地开口,“邵大少爷,你好歹也是读过书,学过礼仪的,难道不知道男女之间应该避讳吗?我们阮家的姑娘跟你没有任何沾亲带故的,这声妹妹还是别叫了。” “阮大夫人,我与阮妹妹从小一起长大,我们……”邵冠铭还想狡辩。 “两家之前的情分在,互有来往罢了,谈不上什么一起长大。”梁氏冷冷地看着邵冠铭。 “邵大少爷,我们两家已经退婚,再多纠缠就没意思了,今日你这一出,是彻底断了两家的情分,也丢尽了你邵家的脸面。” “看来你母亲与我相交一场,我可以不计较。” “但你该知道这个地方是谁的地盘,在宸王妃的马球会上欲行不轨,便是你母亲在这里,只怕都保不住你。” 邵冠铭脸色变了变,“不至于如此!我只是想找阮妹妹解释清楚。” 沈岁安冷笑一声,“解释什么?解释你当初没有扬言要娶你的表妹,都过去两个月了,你终于想起这件事是你错了。” “听说邵夫人要将你送出王都城,你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才想起我们阮家姑娘的好处了吧。” 阮照霞厌恶地看了邵冠铭一眼,“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也别把他人都当傻瓜。” 沈岁安淡淡地吩咐,“让石青亲自把邵大少爷送回邵家,并把今日马球场发生的事告诉邵夫人,让邵家给宸王府一个交代。” 她根本不需要听邵冠铭任何解释,也不需要。 只等邵家的态度就行了。 “霞姐儿,这件事是我错了,哥哥也只是太想念你了,你别让王妃这么做,母亲会生气的。”邵宝珠知道求沈岁安没用,转而去拉着阮照霞的手。 阮照霞翻了个白眼,“知道邵夫人会生气你们还这么做,蠢不蠢。” 幸好她退婚了,不然一辈子对着这个蠢货,她一天舒心的日子也别想过。 邵冠铭咬牙道,“阮照霞,今日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了,你若是再不回心转意,那我们之间就真的断了。” 阮照霞嗤笑,“早该断了。” “好,我就不信,没有娶你阮照霞,我是不是就真的无法入仕。”邵冠铭冷哼一声。 而邵夫人在听说邵冠铭兄妹的所作所为之后,连夜将邵冠铭送出王都城。 邵宝珠也被她禁足,不许她再跟郑如燕凑在一起。 郑如燕被她跟邵冠铭一起送走了。 不是为了郑如燕什么都不想要吗?那就一辈子好好在一起吧。 这是后话。 第401章 父亲跟贺丞相去吃酒了 邵冠铭兄妹的这场小风波并不能影响马球宴会的继续。 沈岁安和梁氏携手回到看台。 长公主往阮照霞扫了一眼,见她神色如常,眼神熠熠生辉,似乎丝毫不受退婚的影响。 她早已经从黄碧珠口中了解到阮家和邵家退婚的原因。 只觉得不可思议。 竟是因为这点小事就要退婚。 那表妹无依无靠,将来就算进门当了妾室,生杀大权就掌握在阮照霞的手中了,竟就要退婚。 “小孩子胡闹,你们大人怎么也跟着做出这冲动的事了,邵家是不错的婆家了。”长公主苦口婆心低声劝着梁氏。 梁氏含笑说,“我们阮家的姑娘从来都不勉强,邵大少爷心有所属,我们愿意成全,再说了,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我们也不想因为孩子们的事最后两家结成仇。” 长公主皱眉,只觉得梁氏脑子不清醒,日后定要后悔。 “本宫与皇后是手帕交,所以才愿意劝你三思。”长公主说。 梁氏脸上堆满感激的笑容,“我哪能不知道殿下的好意,只是,退婚都退婚了,自是没有言而无信的道理。” “你要是觉得拉不下这个脸,本宫去替你跟邵家说,等日后过门了,再把那女子抬进门便是了。”长公主道。 “若是你们阮家愿意退一步,让妾室同时进门,那……” 沈岁安手中的茶杯咯噔一下放在桌面上。 她侧头似笑非笑地看向长公主,“日后锦云郡主出嫁,也是愿意跟妾室同时进门的吗?” “锦云郡主能接受丈夫还没成亲就有个恩爱情深的表妹吗?” 长公主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半晌才说,“是阮家姑娘的婚事,怎么扯到锦云身上。” 沈岁安转头重新看向马场上的精彩纷呈比赛。 只见不知哪家姑娘,在马背站了起来,手杖用力一挥,进球了。 “打得好。”沈岁安鼓掌。 “女子就该学会骑射,锻炼好身子,多英姿飒爽。” 她对青素说,“再去添一份彩头,我瞧着今日来的姑娘们都擅长打马球呢,一会儿还得有一场可观看的。” “是,王妃。” 长公主从来没有被冷落过,脸色沉了下来。 “宸王妃,照你这么说,以后宸王若是娶了侧妃,莫非你还想和离不成。” “我为何要和离?”沈岁安疑惑地看向长公主。 “你还以为宸王一辈子就守着你过日子了。”长公主嘲讽。 沈岁安轻轻啜了一口茶,“难道宸王不是守着我一个人,我就得去死不成。” “女子的一辈子过得好不好,那是自己过出来的,不是别人给的。” “我相信阮家的姑娘也都是这么想的。” 阮照霞贴着沈岁安的胳膊,“表嫂,阮家的男人从来不纳妾的。” 宸王也是有阮家血脉,肯定跟阮家男人一样。 长公主嘴角抽了抽,想起阮星临年轻时候称得上是南朝第一贵公子,多少女人想要嫁给他,结果他别说纳妾,连个通房都没有。 她曾经也想过下嫁给阮星临的。 可是,阮星临拒绝了她。 梁氏翘了翘阮照霞的额头,“没大没小的,坐好了。” 阮照霞吐了吐粉舌,乖巧坐在沈岁安的身边。 “宸王妃,我们刚才遇到个姑娘,她说是你的妹妹,正到处找你,我们便把她带过来了。”锦云嘴角高高翘起,眼神藏着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沈岁安眸色锐利地看过去,在锦云和黄碧珠的身后,沈思怡故作娇弱地站在那里。 “姐姐。”沈思怡莲步轻移,来到沈岁安的面前。 “父亲知道姐姐今日办了马球会,让我来给你帮个忙招待宾客。”沈思怡说。 沈岁安根本没让人去跟沈江林说过今日的马球宴会。 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给沈姑娘添张椅子。”沈岁安淡淡地吩咐。 沈思怡转头对锦云感激一笑,“多谢郡主。” 锦云挑了挑眉,她虽然不知道沈岁安姐妹之间的恩怨,但她敏锐地察觉出来,她们有很大的问题。 否则沈岁安办的马球会,几乎把整个王都城的女眷都请了,怎么单单没有把亲妹妹带来呢。 “走,我们去打马球。”锦云拉着黄碧珠。 “锦云郡主,那你也要拿彩头哦。”阮照霞笑眯眯地说。 锦云轻哼一声,早晚有一天,她要跟阮照霞打一场。 “姐姐,你都不问我,是谁把我送来的吗?”沈思怡小声问。 沈岁安只是懒懒地瞥她一眼,“就算你在这里了,又能代表什么?” “不代表什么,只是我觉得,若是传出堂堂王妃苛待庶妹,那名声就不太好听了。”沈思怡有些得意。 “沈思怡,你是觉得你能威胁我什么呢,你真以为我不敢现在就让人把你扔出去吗?”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沈思怡不敢再说下去,她真怕会被扔出去。 “是贺丞相差人送我来的。”沈思怡嘴角翘起来。 “谁?”沈岁安挑眉。 “就是去过雍朝的贺丞相呀,他今日请了父亲去吃酒,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在这儿。”沈思怡说。 沈岁安深吸一口气。 每当她以为沈江林所作所为已经是极限了,他都还能继续干出让她毫不意外的蠢事。 “贺知源要请他去吃酒,他就去了?”沈岁安冷冷地问。 沈思怡冷哼,“那不然呢,女儿又不管他,父亲自是要自谋出路的。” “好,很好。”沈岁安真是气得说不出话了。 她转头对芙蕖看了一眼。 芙蕖刚才已经听到沈思怡的话,心里也在唾骂沈江林不干人事。 谁不知道贺知源在朝中处处针对王爷,他作为岳父,还住着王爷给他安排的宅子,居然就去跟贺知源一起吃酒了。 什么酒非去吃不可。 芙蕖立刻去找了石青,让他找个得力的小厮去镇抚司,先把这件事告诉王爷。 虽然今日马球宴会出了一点小意外,但总算圆满地结束了。 沈岁安也总算对王都城的官眷贵女都有大约的印象。 根据她背过的族谱,大约能知晓哪些人值得多来往,哪些人只需点头之交了。 第402章 龌龊 “陆应圳?”符今渊微微眯眼。 关进神色严谨,低声地回道,“是的,属下去官府查过他的户籍,是一个从边陲小镇来赴考的学子,家中还有一母,刚到王都城就考进国子监了。” 陆大太太早就在逃亡的路上死了,但尸首面目模糊,符今渊觉得不一定是她。 符今渊怀疑陆应圳就是陆珩。 只是,如果此人真是陆珩,是谁帮他在南朝准备了户籍。 “你见过陆应圳了吗?”符今渊问。 关进轻轻摇头,“指挥使,陆应圳如今投靠了贺知源,被贺知源举荐给二皇子,成了二皇子的幕僚。” 符今渊若是之前还有一点存疑,这下是彻底能确定,陆应圳绝对就是陆珩。 “你去盯着陆应圳,看他到底是不是陆珩。”符今渊沉声命令。 “是,指挥使。”关进应下,但还是说了一句,“陆家都败落了,听说陆国公都沦落到岭南求生,陆珩还有本事进了国子监?” 符今渊薄唇微勾,眼神沉湛冰冷,透着锐利锋芒,“是啊,陆家都败落了,他哪来的本事,所以查清楚一点。” “是。”关进领命而去。 郑无青急步匆匆进来,“指挥使,贺知源邀请沈大人到百花楼吃酒,还让花魁招待了沈大人。” “……”符今渊诧异抬头。 贺知源会去找沈江林并不意外,但沈江林好歹也在官场浸银多年,他不知道应该与贺知源避嫌吗? 若是让岁岁知道了,她肯定又要闹心了。 “走,去看看。”符今渊站了起来。 郑无青迟疑地说,“指挥使,那是百花楼。” 符今渊瞥他一眼,“难道我不知道那是百花楼。” 关进笑嘻嘻,“是怕王妃知道了误会。” “你还不滚去查陆应圳。”符今渊没好气。 符今渊带着郑无青来到百花楼,他只打算来这里将沈江林带走,没想到还没到百花楼,就见那里门前人头攒动,不少百姓都围在那里指指点点。 “听说那是宸王的岳父啊,一大把年纪了,刚才被打出来的时候,身上还挂着赤色鸳鸯肚兜呢。” “好厉害的婆娘,竟能养出宸王妃这样端庄贤惠的女儿。” “你这就不知道了,宸王妃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是继母。” “……” 符今渊听着百姓的议论声,脸色越来越冷沉。 拨开人群,一眼就看到被姜氏揪在手里的沈江林。 此时的沈江林实在称不上多体面,衣裳被扯开,脸上还有红印,地上躺着的是一块鸳鸯手帕,并不是什么肚兜。 姜氏没有看到符今渊,还在怒声地骂着,“我才刚给你生了儿子,你在外面养着女人也就算了,你是连男人都勾搭了是不是?” 沈江林大怒,“疯婆娘,百花楼哪有什么男人,我是跟贺丞相来吃酒。” “你还说不是,那贺丞相这么多年没成亲,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全南朝都知道他喜好与旁的男人不一样。” “再说了,看看你是什么东西,贺丞相为何要请王爷的岳父去吃酒,分明是对你见色起意,虽然你蠢,但你还有几分姿色。” “天啊,我造了什么孽,要嫁给你这样的男人,我和儿子怎么办啊。” “我不管,今日你沈江林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沈江林听着她编排攀咬贺知源,他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可他虽是男人,力气竟没有姜氏的大,根本挣脱不开她的手。 在百花楼厢房里的贺知源自然也听到姜氏的话,脸色阴沉一片,只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将那个疯女人给杀了。 身边的小厮几乎不敢去看贺大人的脸色,要将头埋到地上去了。 “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是我不让你纳妾,还是不让你收通房,是女人你玩腻了,所以男人也想玩玩是不是?”姜氏大声地问。 贺知源捏碎了一只茶杯。 符今渊把所有苦难的过去都想了一遍,才能克制着嘴角没有扬上去。 “岳母,您消气,或许岳父并没有这样想。”符今渊终于走上前,修长伟岸的身姿挡住外人好奇张望的视线。 姜氏看到他,眼底透出愧疚,“王爷,我们又给你惹祸了。” 她真的又恨又气,明明女婿和女儿在王都城就很艰难了,偏偏沈江林还一点都不省心。 今天她就豁出去了,反正丢脸也总比被利用对付女婿的好。 沈江林看到符今渊如看到靠山,只差没哭出来,“贤婿,快救救我。” 符今渊往百花楼深深看了一眼,“先送岳父回去,岳母,您回王府,其他的事情交给我。” “不,我已经让人收拾东西,今日就搬去跟你岳父同住。”姜氏说,“我带他回去。” 以后沈江林休想在她眼皮底下做出伤害女儿的事情。 实在管不住,她有的是办法让他起不来。 死一个好过死全家。 沈江林觉得自己颜面尽失,心中恨极姜氏,嘴上嚷嚷:“我要休了你,你这个泼妇!” 姜氏轻蔑看他一眼,“你最好现在就把和离书写了。” 百花楼前的热闹随着姜氏和沈江林的离开,人群也散开了。 符今渊往百花楼看了一眼,抬步走了进去。 正好看到准备从楼上厢房出来要离开的贺知源。 “贺大人,本王的岳父与你不同,他有妻妾有而儿女,做不到奋不顾身,舍下妻儿只顾情情爱爱,他饶是有几分让贺大人欣赏的,还请贺大人放他一马。” “这天下年轻俊美,且与贺大人志同道合的不在少数。” 贺知源冷眸凝结冰霜,“王爷,有些话,切不可以乱说。” “哪些话?”符今渊反问。 “下官宴请沈大人,不过是想了解一些关于雍朝的事情,没有王爷想的那么龌龊。”贺知源冷声道。 符今渊含笑:“刚才本王也是听外面百姓说的,不然还不知道王爷在外有这么多流言蜚语。” 贺知源冷笑一声,“下官还有要事,不打扰王爷逛百花楼。” “听说这百花楼也有清倌?”符今渊挑眉。 “怎么,王爷感兴趣?”贺知源问。 符今渊握了握腰间的佩剑,朝着贺知源走近两步。 “贺大人,以后你若是想了解雍朝的事情,不如来问本王,本王知道的更加详细。” 贺知源咬牙切齿,“下官记住了。” 而另一边。 结束马球宴会的沈岁安坐在马车中,脑海里全是想着要怎么解决沈江林和沈思怡。 虽然厌恶极这两个人,但是让她真的对亲人下手,她还无法完全心安理得。 可让他们在王都城,父子三人就是宸王府最大的漏洞。 很烦。 沈岁安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种左右摇摆,束手无策的烦躁了。 金乌西坠,马车终于进城。 她 也才知道今日姜氏去百花楼的事。 “先别回王府。”沈岁安闭上眼睛,下定决心,她要强制把沈江林他们三个送走。 第403章 打傻了 马车才在宅子大门前停下,她身后的马车就传出沈思怡凄厉的叫声,“爹爹……” 沈思怡提裙飞快地进了大门。 “王妃,您来了。”余白看到沈岁安,上前来行礼。 “怎么了?”是沈江林死了吗? 余白恭声道,“夫人在和沈大人回来的途中,突然遭遇一群流氓地痞殴打,大人为了保护夫人,额头被打了一棍,如今生死未卜。” “?”沈岁安眼神陡然一沉,不会是符今渊动手吧?不,不可能,他不会用这种手段。 那难道是母亲? “去请御医了吗?”沈岁安边走边说。 余白:“御医已经来了,只说大人的脑袋受了重击,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过来。” 来到房间的时候,已经传出沈思怡的哭泣声。 沈思怡看着奄奄一息的沈江林,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他们才刚来到王都城,大好的日子正要开始,父亲怎么就出事了呢。 看到沈岁安进来,她愤恨地瞪过去,“他是你的亲生父亲,你心里再怎么有怨,也不该这么对待他,他到底生养你一场。” 啪—— 姜氏过来一巴掌就打过去。 “来人,把二姑娘带下去,别在这里发疯。”姜氏厉声地吩咐。 “你父亲要不是自己去招惹贺知源,他会照这一顿打吗?” “母亲,您怎么样?”沈岁安看到姜氏,担心地上下打量,只怕她也受伤了。 姜氏轻轻摇头,“我没事,王爷已经让人去抓那些流氓地痞。” 其实这一顿打是冲着她来的,只是棍子落下来的时候,她往后一站,被打的就是沈江林了。 还好镇抚司的缇骑来得快,她除了被吓一跳,并没有什么伤害。 “放开我,我要在这里照顾父亲。”沈思怡挣扎叫着。 婆子把她的嘴给捂住了。 姜氏带着沈岁安到隔壁房间去说话,“岁岁,我决定了,以后就在这里住,我替你盯着他们,一定不让他们给你找事。” “母亲,我回去跟祖父商量,把他们三人送回沈家老宅,我会派人盯着他们,不让他们离开的。”沈岁安说。 怎么能因为沈江林这几个人,让大家的日子不好过呢。 姜氏压低了声音,“御医说,你父亲就算醒来,可能还不能恢复如常了。” 没有了沈江林,只有沈思怡根本不是问题。 沈岁安说,“贺知源找父亲是为了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除了打听王爷的事,你父亲难道还有什么能耐被贺知源看上的。”姜氏翻了个白眼。 她今日是彻底坏了贺知源的名声,不然也不会出现这么一群流氓地痞。 沈岁安握住姜氏的手,“我先回王府,跟祖父说这件事。” 她留下芙蕖和余白,还让人把沈思怡和沈明耀都盯紧了,以后没有她的同意,都不许他们姐弟二人出门。 回到王府,沈岁安先去见二老。 沈老太爷神色沉重,今日在知道沈江林去见贺知源的瞬间,他无比后悔没有在第一时间将她们送回雍朝。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都不足以形容沈江林的所作所为。 沈岁安将沈江林受伤的事说了。 “……虽是性命无忧,却也不知会有怎样的影响。”沈岁安低声道,“还要等醒来之后才知道。” 沈老太爷长长地叹息一声,“只要不死,也算是他的造化。” “养好伤,就把他们送走吧。” “祖父,我想把他们送回沈家老宅。”沈岁安说。 将他们送回京都城也不行,新帝不是个有容人之量的人,让他们留在京都城,早晚都会被利用。 沈老太爷点头,“这样安排最好。” 一直到三天后,沈江林才睁开眼睛。 他认不出一对儿女,却开始粘着姜氏,不能让姜氏离开自己半步。 姜氏厌恶极他的触碰,在他在一起拉着自己的手时,不客气地一掌拍过去。 沈江林这才委委屈屈地缩着手,像个受了欺负的小媳妇眼巴巴看着姜氏。 “爹爹,您到底怎么了?”沈思怡看到这样的父亲,如五雷轰顶,彻底失去理智尖叫出声。 沈明耀冷笑,“还能怎么了,当然是被打傻了,如今只认得那女子了。” 姜氏扫了他一眼,“那女子是谁?你再说一次。” 这三天,姜氏毫不留情地开始收拾这对姐弟,让人教他们规矩,但凡有一句不中听的,有上百种方法对付他们。 这整个宅子都是符今渊安排的人,姐弟俩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如今见到姜氏就跟鹌鹑似的。 沈明耀咬紧后槽牙,低下头,“嫡母,我错了。” 姜氏收回视线,厌恶看着沈江林,“既然你们父亲病了,那你们就好好侍疾吧。” 沈思怡眼泪横陈,这怎么办? 她和弟弟最大的依仗就是父亲了, 如今父亲成了这副模样,他们还能指望谁啊? 沈明耀看向沈思怡,平静地说道,“姐姐,你还觉得王都城好吗?我们在京都城的日子难道会比这里差吗?” “至少京都城有姨娘。” 沈思怡咬了咬牙,“可姨娘如今也……” 落魄了,不如从前。 “那就去找丁仲旋,他是状元郎,日后前程无限,你还能让他举荐我进国子监。”沈明耀眼睛发亮地看着沈思怡。 “你和他和离之后,遇到的男子哪个能比他好。” 沈思怡被说得有些心动,以前她是看不上丁仲旋,可丁仲旋高中了呀,而且还是状元郎。 “做什么梦呢,丁大人早就成亲了,如今是咱们的三姑爷。”门外的丫环嗤笑一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明耀厉声问。 “沈思瑶趁着我不在去勾引丁仲旋了?”沈思怡尖叫问。 丫环瞥她一眼,“是丁大人亲自上门提亲,还许诺一生一世不纳妾,他和三姑娘举案齐眉,丁夫人可喜欢三姑娘了。” “你们呀,就别恶心人了,丁大人是倒了血霉才……” “住口,住口!”沈思怡出离愤怒。 沈江林被她吓了一跳,“救命,杀人了,杀人了!” 屋里一阵的鸡飞狗跳。 第404章 符帝有点担心 符帝和贺知源在手谈时,心不在焉,眼睛时不时地看对方一眼。 最近关于这位爱卿的谣言满天飞,都已经传进宫了。 昨天他在御花园还听到两个不要命的小宫女在碎嘴子,居然还敢攀扯到他身上。 说什么贺知源多年不成亲,又对他忠心耿耿,一心教导二皇子,必定是对他有那个心思。 气得符帝当下就把两个小宫女给杖毙了。 但是…… 他现在心里难免有些狐疑。 “皇上,是臣脸上有东西吗?”贺知源疑惑地问。 符帝将手中棋子放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爱卿,你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尽可跟朕说,朕定会帮你的。” 贺知源一时没明白符帝的意思,“皇上,臣若是有办不了的事,一向会与您言明的。” 符帝发现拐着弯说似乎没有用,只能低声问,“你这么多年不成亲,只扶持你的侄子,自己也不留子嗣,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知源眼中有片刻的茫然。 符帝继续说,“你要是真的不喜欢女子,朕可以替你挑选模样标致的……宸王的岳父年纪也不小了,有什么好的。” “……”贺知源的脸色彻底黑了。 他这辈子很少有后悔这种情绪,但如今他的胸腔充斥了悔恨和愤怒。 早知道姜氏这么疯癫,他绝对不会接近沈江林。 名声全都毁了。 以前就算有人在背地里怀疑他,却从不敢拿到明面上说的。 自从姜氏在大街上那么嚷嚷,如今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贺知源抬眸看到御书房明显增加多几个的宫人,只觉胸口怒火澎湃。 皇上什么意思? 在防着他?! “皇上,臣与沈江林清清白白……”这句话说出来,他看到皇上 露出意味难明的表情。 顿时觉得清清白白这个词也变得不清白了。 他说气糊涂了。 哪有强调与男子清白的。 贺知源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 不要气! 当日那个妇人分明是故意要毁他名声,他若是动怒,那就是落入她的圈套。 他一定要那个女人死! 符帝一脸朕明白的表情,“爱卿,不管如何,你依旧是朕最看重的丞相。” 这棋是下不下去了。 贺知源匆忙地告退,离开皇宫的背影看起来都有几分狼狈。 又过了两日。 关于贺知源的爱好又有了新的进展。 “听说了吗?贺丞相求爱不成,把宸王的岳父给吓出病,听说人都痴傻了。” “天爷啊,造孽哟。” “可不是,人家正经的好男人,有妻有儿的,怎么会想不开跟一个男人厮混。” “啧啧啧。” 贺知源的幕僚想方设法要压制流言蜚语。 但这种流言就是这么奇怪,越是要压制,越是要解释,只会让更多人觉得这就是真的。 要是没有问题,为何要急着解释呢。 把贺知源气得病倒了。 二皇子特意登门来看望他。 “丞相,这是宸王的阴谋,你切不能上当,否则你出了什么事,那得意就是他们了。”符禹铉坐在床榻边,忧心忡忡地看着贺知源。 在他夺嫡的路上,贺知源是他最大的助力,他不希望贺知源出事。 贺知源轻咳了两声,“殿下放心,下官并无大碍。” 符禹铉看着贺知源的脸色并不像病重的样子,这才松口气。 “丞相,我们不能继续让宸王壮大了。”本来他们只对付阮皇后和太子就已经不容易,如今再加上宸王,他们必须先下手为强了。 贺知源冷声说,“下官已经想到法子。” 符禹铉坐直身子,眼中透出期待,“丞相有什么办法?” “二皇子看看这些。”贺知源拿出一本小册子。 “这是……”只看了几眼,符禹铉透出疑惑,这不是账册吗? 贺知源微笑,“卖官鬻爵的证据。” “这只是冰山一角,如果有人举报阮家和阮皇后卖官鬻爵,阮家再多的军功,也抵消不了这样的大罪。” 符禹铉登时兴奋起来,如果能够扳倒阮皇后和阮丞相,那太子和宸王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明日我就拿着证据去大理寺。” 贺知源摇头,“不可。” “这些证据不可由我们交上去,你日后是要光明正大坐上帝位的,不能留下任何被人诟病的把柄。” 陷害大臣和兄弟,这样的骂名不能落在符禹铉的身上。 “那要怎么做?”符禹铉问。 贺知源沉声道,“找个合适的人,将罪证放到宸王府中。” 其实可以放在阮家中的,但他还想让宸王也没有翻身之地。 符禹铉对贺知源充满佩服,“我听贺丞相的。” …… 沈岁安试探了沈江林两天。 终于确认他是真的被打傻了。 简直……莫名其妙。 周舟还来诊脉,说可能沈江林被棍子打了一下,脑子里有淤血,要想恢复正常,需得脑子里的淤血化了。 若是配合针灸,淤血能化得要快一点。 沈岁安以周舟还要为阮修远治腿为由,让周舟不用给沈江林针灸。 就这样吧。 挺好的。 至于沈思怡和沈明耀,沈岁安没有丝毫手软,立刻就让人将他们送走了。 “往后你想嫁人,我可以为你在雍朝找个人家,让你安安顺顺过一辈子,但你再惹出是非,你这辈子就在老宅过吧。” “还有你。”沈岁安看向面无表情的沈明耀。 她知道这个庶弟心中对她全是恨意。 那又怎样?她从不后悔废了他的手,如果他不是姓沈,他早该死了。 “你也一样,我会把程姨娘送去与你们作伴,但凡你们有任何出格的事,我留在老宅的人都可以先将你们处决。” 沈明耀的脸色白了白。 他很清楚,如今他们的命已经完全拿捏在沈岁安的手中。 除非他足够强大,否则永远无法与她抗衡。 “送走吧。”沈岁安说。 沈思怡哭得肝肠寸断,“我不走,我不走,爹,我要留下来照顾爹爹。” 将这对姐弟送回沈家老宅,一开始两人还不死心,想找机会翻身,只是一次又一次失败,被惩罚得再也没有斗志。 第405章 我要我儿子 贺知源尚未找到适合的人安插进宸王府,他派去雍朝救贺景尧的暗卫带来了一个让他愤怒的消息。 他已经答应了雍朝新帝的条件,派人去杀凤钏瑾换回贺景尧。 但他向来做两手准备,同样也安排暗卫前去营救贺景尧。 确定贺景尧从京都城送出来,他的人一直在暗中守护,准备到了边境便立刻将人救走。 只要贺景尧不在凤钏锴手中,那他就不用被要挟了。 “大人,本来一直很顺利,我们已经和少爷联系上,在准备营救少爷时,突然出现另外一拨人,他们来势汹汹,而且对雍朝北境的地形更加熟悉。” “我们追了一段路就失去踪影……” 贺知源额头青筋暴突,“所以呢,你们没把少爷救回来?” 暗卫低下头,“大人,是属下没用。” “是不是雍朝的人救走的?”贺知源压着心底的怒火。 “回大人,属下觉得……不太像是雍朝皇帝派出来的人,少爷被劫走之后,他们也寻找了好几天。” 既不是他的人救走贺景尧,也不是雍朝新帝,那还会是谁? 贺知源猛地想起另外一个最有可能的人。 宸王! “他们劫走少爷时可有留下任何信息?”贺知源问。 暗卫:“没有。” 贺知源闭了闭眼睛,“你先下去,找人去盯着宸王府。” “是。” 暗卫才刚离开没多久,丫环来回禀贺知源,道是贺大夫人高热不退,本来请了大夫,但吃了药也还没有好起来。 贺知源知道她是因为担忧景尧才造成的心理郁结。 “我去看看。” 贺大夫人昨晚做了个噩梦,她梦见她的儿子被雍朝皇帝五马分尸,最后将尸首扔到乱葬岗。 儿子哭着一直喊疼,让她去救他。 她在梦中哭得肝肠寸断。 贺知源来看望她,看她脸色惨白憔悴,消瘦了一大圈,他沉声说,“我会把景尧带回来的。” “那他在哪里?”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不是丞相吗?你不是把景尧当儿子看待,为何现在还没有把他救回来?” 贺大夫人的声音虚弱沙哑,她强撑着坐了起来,“大人,我 愿意拿我的命去换回景尧。” “要你的命有什么用,你别胡闹了。”贺知源皱眉。 两行清泪从贺大夫人的眼角落下,“我要我的儿子,你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我们住在这里了,你有你的野心,我们孤儿寡母,只想安全过日子。” 贺知源听到这话,怒意涌上眼底,“不要以为你生了景尧,你便能主宰他的人生,他是姓贺的。” “他是我生的!”贺大夫人恨恨地瞪他。 “你不过是他的叔叔而已。” 贺知源深吸一口气,“你病了,让人去请御医,好好治病吧。” 他转身离开,站在廊庑下望着前方,脸色冷沉,不知在想什么。 “夫人,身子是您自己的,您还是要保重,等少爷回来了,还需要您呢。”丫环在床榻旁边劝着她。 她的儿子还能回来吗? 贺大夫人想起宸王妃,她感觉宸王妃是知道景尧的下落。 贺知源根本没有把她当大嫂,而是当金丝雀一样关在府里,这么多年了,除了府里的事,她对外面几乎一无所知。 她甚至连妹妹都这么多年没见过了。 不行,她要赶紧好起来。 她要自己想办法救儿子。 …… 贺景尧的确落在符今渊的手中了。 沈岁安听到这个消息,嘴角高高地翘起。 “让人把他暗中送回来了,算是捏住贺知源的软肋。”符今渊说。 “我想利用贺景尧找出贺大夫人和柳贵妃之间的秘密。”自从知道这两人是孪生姐妹,沈岁安就觉得她们之间肯定有秘密。 而且这个秘密贺知源隐瞒这么多年,不让贺大夫人跟柳贵妃见面,绝对不简单啊。 符今渊问,“你想怎么试探?” 这也是沈岁安为难的地方,柳贵妃在宫中没有出来,贺大夫人也不好带进宫。 “你说,柳贵妃知道贺大夫人是她的姐姐吗?”沈岁安低声问。 “未必不知道。”符今渊道。 “过几天有春狩,到时候柳贵妃必定会随驾前往狩猎场,若是那时候能把贺大夫人带到柳贵妃面前,或许能知道答案。” 沈岁安眼睛微亮,“我尽量试试。” “大舅父在贺府安排了一个眼线,只是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启用过,就是怕被发现了。”这还是皇后跟她说了。 如果有必要的话,她还能借用这个眼线。 她还让人去打听以前伺候过贺大爷的下人,若是能找到,说不定能知道贺景尧究竟是谁的儿子。 …… 雍朝北境,镇北王府。 凤钏瑾冷眼看着躺在庭院里躺着的十来具尸首。 “王爷,除了有南朝的暗卫,这几个是从京都城来的。”副将指了指躺在最外围的尸体。 要是没有王爷及时防范,今日多少要受伤。 “宫里那位位置都还没坐热呢,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凤钏瑾收到符今渊的密信时,还觉得他许是担心过头,凤钏锴不止这么无脑。 没想到,还真是这么愚蠢。 “准备征兵,本王觉得这雍朝的平稳日子要结束了。”凤钏瑾淡淡地说。 凤钏锴这么容不得人,只怕还会急切要收揽其他军权。 他真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呀。 副将问:“王爷,皇上会不会让人去杀承宣王和寿慈太后?” “太皇太后还在宫里,他不敢。”凤钏瑾淡淡地说。 他转身回书房写了一封信交给副将,“找个机灵的人,将密信送去镇南王府,交给世子,切记,是交给世子。” 副将双手接过密信,“是,王爷。” “把尸首都处理了。”凤钏瑾说。 北境如今都是他的封地,除了招收新兵,他还要筹银买战马。 这里毕竟不够富庶,除了山货药材,也就一些皮子能做点生意。 要是承宣王年纪再大一些,他还愿意合作。 可惜了。 “让人往宫里给太皇太后递消息,跟她说,皇上要杀本王。”镇北王叫来心腹吩咐。 第406章 你敢诅咒朕 “岂有此理!该死的宸王!”符禹铉发了好大一通火。 书房的笔墨纸砚都砸了稀碎。 下人不敢靠近书房。 陆珩抹去额头上刚才被乱飞的笔砚砸出来的血迹。 “二皇子,请息怒。”陆珩平静地劝着。 望着狂怒的二皇子,陆珩仿佛看到曾经的自己。 他曾经也总是在看到希望的时候,被陆渊打击得溃不成军。 明明他一切都比陆渊更优秀,却还是败给了他。 “他居然派人去抓了贺景尧,他到底想干什么,想干什么!”符禹铉大声地怒吼着。 符今渊手中有贺景尧,贺知源对付他的时候就畏手畏脚。 陆珩将砸到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在书案上重新摆放整齐。 “既如此,二皇子为何不让自己完全可以掌控的人为您做事呢?”陆珩轻声问。 符禹铉眸光冷锐地看向陆珩,“你想挑拨我和贺丞相的关系?” “殿下,下官并非这个意思。”陆珩依旧谦卑恭敬。 “宸王他们必定认为只要拿捏贺丞相的软肋,便能钳制住您,那您何不出其不意,打其不备。”陆珩说。 符禹铉慢慢地平息愤怒,“你说,该怎么做?” 陆珩想说那就直接去杀了贺景尧,这样就不用被宸王牵制住了。 但贺知源对符禹铉的控制还太深了。 他要谆谆诱导,绝对不能急。 “二皇子何不也拿捏住宸王的软肋呢?”陆珩问。 符禹铉摆了摆手,“你还不懂,皇后把太子保护得很好。” 是他和贺知源不想杀了太子吗? 当然不是。 这么多年,他们尝试过很多机会了。 每次只要他们有所动作,太子都安然无恙,但皇后对他们的报复却是雷霆手段。 不是那么容易杀的。 “要怎样才能把一些东西放到宸王府,陆应圳,你有办法吗?”符禹铉问。 “女人。”陆珩说,“从后宅想办法。” “陆应圳此事交给你去办,你若是能办成,日后绝对不会亏待你,我举荐你进大理寺。”符禹铉说。 陆珩不想再走科举之路一点点往上爬,他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拿到权柄。 “属下定不负殿下所望。”陆珩道。 另一边,符帝也得知贺景尧被劫走的事,他惊怒地看向贺知源。 “是皇后,还是阮家?”符帝问。 贺知源:“皇上,臣认为是宸王。” 提到宸王,符帝就很恼火,这个儿子跟他除了长相,没有一点相似的,跟他完全不是一条心。 今天还把户部侍郎纵子行凶的罪证递上来,最近被他除掉好几个得用的臣子,符帝心里的火气是噌噌往上冒。 偏偏还证据确凿,一点都不含糊。 但户部侍郎这个纵子行凶,当初他也责骂过户部侍郎,他已经拿银钱赔偿给人家,将这件事压下去,不知道宸王是怎么又翻起来的。 “朕让他把人交出来。”符帝冷声说。 贺知源道:“若是宸王不承认,皇上又能如何。” “皇上,派人去雍朝北境的事,除了您我,再无别人知道,宸王是如何知道的?” 符帝心头猛地一跳,他想起曾经在宁贵妃面前说漏嘴,难道是宁贵妃? 他眼底涌起一股冷冽风暴。 贺知源低下头拿起茶杯,没有再多问。 “昨日长公主跟朕提了个建议,朕觉得还不错。”符帝缓缓地道。 “宸王年纪不小,如今膝下只有一子,朕给他再册封两个侧妃,让他多花些时间在后宅。” 贺知源眸色微动,长公主不是与阮皇后交好?怎么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看来得好好查一查,说不定能让长公主成为二皇子的助力。 “皇上可有人选?”贺知源问。 “长公主举荐了黄家的嫡次女,朕还得再挑选一个,爱卿以为呢?”他倒是想多送几个,怕阮皇后恼怒起来直接掀桌。 贺知源含笑,“陈家有一女年纪与宸王正是相当。” “陈家?朕记得阮家与陈家就是姻亲。”符帝可不想陈家成为宸王的人。 “皇上,阮修远的妻子的确就是陈家女,但自从阮修远双腿残废,陈氏带着女儿回到娘家,两年不曾回过阮家了。” “臣还听说,当初如果不是陈氏急着回王都城,阮修远的腿伤不至于不治” 其实陈家早就被他收买,陈氏对阮修远做过的事,一定不敢让阮家知道。 有这么大的把柄在他手里,不怕陈家的人不听话。 “朕立刻拟旨,你亲自去一趟宸王府。”符帝当机立断。 圣旨直接送到宸王府,还怕宸王敢抗旨吗? 贺知源立刻磨墨,亲自拟旨。 只是圣旨到了内阁就遇到阻碍。 另外三个内阁大臣不同意如此仓促就下旨,而且阮丞相也不在这里。 其中一人赶紧给门外的宫人打了个眼色。 宫人飞快地前往后宫。 给宸王赐婚?经过皇后的同意了吗? “什么时候赐婚圣旨也需要经过你们同意了?皇上是宸王的父皇,这是家事。”贺知源冷冷地说。 他身后还有符帝派来的亲兵。 还没等到皇后和阮丞相赶来,贺知源已经在圣旨上面盖了章。 …… “给宸王赐婚?”阮皇后闻言一怒。 狗皇帝又想出什么昏招了! “走,去看看。” 只是,还没等阮皇后来到,符帝就在御花园将她拦下了。 “朕是为了宸王好,他年纪不小,怎么能只有一个儿子,再说了,他从小吃苦,朕给他两个侧妃好好伺候,皇后应当高兴才是。”符帝不认为他这么做有什么问题。 说不定宸王美人在怀,心中还感谢他。 阮皇后冷笑,“皇上,宸王虽是你的儿子,可他跟你完全不同,他不会左拥右抱,辜负他的王妃。” 符帝脸色一沉,“朕都已经赐婚,君无戏言,他就是不愿意,也必须把人娶进门。” 那是侧妃,不是什么贱妾。 就算比不得王妃,规格也不低的。 “皇后娘娘,已经来不及,贺丞相已经拿着圣旨出宫了。”青狸在皇后耳边低语。 阮皇后攥紧拳头,目光沉寂地看着符帝。 她在盘算,如果这时候弄死这个狗皇帝,她能不能压得住他的那些大臣和武将。 不行不行。 死是要让他死的,但不能现在就死。 “皇上,你最近似乎苍老了不少,少算计自己的儿子,或许还能多活两年。”阮皇后冷笑道。 符帝大怒,“你敢诅咒朕?” 阮皇后没有理会他,转身回了坤宁宫。 第407章 赐婚圣旨 沈岁安听说是贺知源来宣旨的时候,心里已经咯噔一下,觉得只怕来者不善。 果然,听到皇上给符今渊赐婚的旨意,沈岁安丝毫不意外。 她早有预感会有今天。 在她还没到南朝时,皇帝就想着要让符今渊抛妻弃子另娶,如今给他赐两个侧妃又有什么奇怪。 沈岁安发现她在瞬间的愤怒之后,竟很快平静下来了。 “宸王妃,宸王不在府中,那就请你代为接旨吧。”贺知源居高临下看着跪下接旨的沈岁安。 他恨不得亲手捏碎这个女子的头骨。 贺景尧之所以会落入雍朝皇帝的手中,都是因为她。 是她埋伏算计了景尧。 沈岁安在思考到底是接旨还是抗旨。 她怀疑皇帝是瞒着皇后赐婚,她相信阮皇后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给符今渊赐婚的。 而且刚才她听到两个侧妃的人选,一个是黄家的女儿,多半就是整天在锦云郡主身边那位了,至于陈家…… 最好别是她想的那个陈家。 “宸王妃,你想抗旨吗?”贺知源全身散发慑人威严。 沈岁安缓缓地抬头看他,“贺大人既然知道王爷不在王府,为何还要将圣旨送来,怎么不去镇抚司?是怕王爷不肯接旨吗?” “宸王妃,本官如今手中拿的是圣旨,代表的是皇上的天威,你若是有任何意见,大可进宫去找皇上问个明白。” “但是你若出言不逊,那就是藐视天威。”贺知源冷声说。 真是好大的罪名! 沈岁安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贺知源低眸凝视她,眼神轻蔑嘲讽,如同看一个死人。 是的,他已经决定,一定会杀了沈岁安。 “宸王妃,王爷身份不同以往,三妻四妾实属正常。”贺知源淡淡地说。 沈岁安勾唇一笑,“王爷是正常的男人,确实很正常,不像贺大人。” “……”贺知源捏紧拳头。 “宸王妃,你是真的要抗旨吗?” 沈岁安知道今日这圣旨她就算不想接也得接下了。 否则就是给贺知源和二皇子机会对付他们了。 “不敢。”沈岁安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的端庄平淡,“臣妾接旨。” 贺知源将圣旨放进她的手中,“宸王妃,皇上连婚期都定好了,只是侧妃,不必有太多繁复礼节,三天之后就可迎娶过门。” 三天? 这是纳侧妃还是纳贱妾啊。 便是要抬个通房都没有这么仓促的。 沈岁安笑盈盈地应下。 贺知源见她接了圣旨,没有片刻停留,转身就离开。 “王妃!”周围的丫环全都担忧地看向她。 沈岁安垂眸看着手中的圣旨。 真想直接扔到粪坑里。 什么恶心玩意儿。 “我无碍,让石青去镇抚司,跟王爷说有圣旨。”沈岁安淡淡地说,单手拿着圣旨进了屋里。 “青素,这两个侧妃人选,去打听一下都是什么人。”沈岁安把青素叫来吩咐。 青素以前是阮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前去雍朝接了沈岁安到王都城,皇后便让她留在沈岁安的身边伺候了。 “奴婢这就去。”青素立刻低声应诺。 关于皇上给宸王赐婚的消息流传得很快,黄家和陈家自然也都接到圣旨了。 本来觉得这是一门不错的亲事,毕竟宸王如今风头正盛,虽只是侧妃,但宸王妃在王都城并没有什么根基。 王府以后谁做主还说不定呢。 特别是陈家,在得到旨意时,几乎全家都坐一起商量了。 陈家如今只有一个还没出阁的小女儿,从小就聪慧漂亮,是陈家最得宠的姑娘。 她微微蹙着眉,对这门婚事并不十分满意。 “三天就嫁过去,东西都还没准备妥当,也太仓促了。”陈琼儿嘟着嘴,小声抱怨。 陈素珍搂着她的肩膀,“不怕的,你的嫁妆从三年前就开始准备了,这是赐婚,我们也没有办法。” “姑母,可宸王是姑父的外甥,我若是嫁去宸王府,那……那您怎么办?” “妹妹,都两年了,修远的腿怕是站不起来了,你是怎么想的?”以前陈家可以装聋作哑不去理会阮修远,但如今可不行了。 以后女儿嫁了过去,跟阮家肯定又要有来往。 提到如今成了废人的阮修远,陈素珍不自觉地皱眉,眼中闪过一抹厌恶。 她最不喜欢喊打喊杀的武官,偏偏父亲却将她嫁给了阮修远。 “大不了就和离,我是不可能去伺候他一辈子。” 陈夫人担心道,“宸王会不会因为你与阮修远而疏离琼儿?” “母亲,您别多想了,是皇上的赐婚,就算我们再多不满意又能怎样,还是得嫁过去。”陈琼儿安慰自己的母亲。 陈老爷目光沉沉,他觉得皇上不会无缘无故给宸王赐婚。 只怕皇上让陈家接近宸王府,一定还有别的安排。 毕竟……他早就是二皇子党了,就算皇上不知道,贺知源也肯定清楚的。 “别在这里瞎猜想,尽快为琼儿准备出嫁的事,我去一趟贺府。”陈老爷站了起来。 陈夫人叹息一声,却还是着手忙碌起来。 陈素珍牵着侄女的手,姑侄两人来到凉亭说话。 “姑母,你见过宸王妃吗?”陈琼儿小声问。 “不曾见过,自从我离开阮家,就极少出门,你是知道的。”宸王妃上次马球宴会的请帖都不曾送给她,态度已然明显。 “琼儿,我有几句话叮嘱你,日后你进了宸王府,切不可对宸王付出真心,你这个赐婚,不仅仅要你去当侧妃,你要尽快想办法,怀上宸王的孩子,若是能够拿下王府中馈就更好。”陈素珍说。 陈琼儿有些迟疑,“怀孕容易,要拿中馈只怕不容易,那位王妃听着不是容易对付。” “她都嫁给宸王多少年,宸王对她多半没有多少新鲜感,你正是年轻鲜嫩的时候,宸王若见了你,定会十分喜爱。”陈素珍笑着道。 “男人的心在你的身上,你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陈琼儿笑了一下,“我记住了,姑母。” “那黄家姑娘瞧着不大有脑子,定不是你的对手。”陈素珍笃定说。 陈琼儿娇艳如春花的脸庞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第408章 狗玩意 一个时辰之后,宸王府热闹了起来。 最先来的是阮家大舅母她们,除了梁氏母女,就连平日不爱出门应酬的三舅母叶氏也来了。 她们前脚刚到,姜氏也来了。 全都担心地看着沈岁安。 “岁岁,侧妃而已,只要你和王爷一条心,来多少侧妃都是一样的。”姜氏柔声地劝着。 想当初,沈岁安因为陆珩更卖酒女来往,她都嫌恶心一定要退婚,如今要让符今渊纳侧妃,她还能怎么办? 这是无法改变的。 一定很难受。 “母亲,我不难受,这是皇上赐婚,我知道没办法。”沈岁安轻声说。 阮照霞气得在屋里来回走动,感觉她脑袋都要蹿出火花了。 “赐婚就赐婚,侧妃选谁不好啊,为什么非要是陈家的,这不是给我们添恶心吗?” “没见过这么不靠谱当爹的,他整天不想着补偿表哥受过的苦,就想着给表哥添堵。” “气死我了。” “表嫂,你没见过那个陈琼儿,比她那个姑母还让人讨厌。” 梁氏轻斥她,“好了,三舅母如今还是长辈,你别说了。” 阮照霞冷笑,“她但凡有当长辈的自觉,也不会做出这么恶心的事。” 哼,等她二叔的腿治好了,又能站起来了,看她后不后悔。 “表嫂,你不用担心,黄碧珠是个没脑子的,你也见过了,根本不足为惧,表哥肯定也看不上她,但是陈琼儿,你一定要多注意了,她手段多得很,惯会装出委屈巴巴的样子博别人怜惜。” 沈岁安没有见过陈琼儿,因为二舅母的事,她并没有跟陈家有来往。 “孩子,你别怨皇后娘娘,她若是能阻止,一定会阻止的。”梁氏握住沈岁安的手。 “大舅母,我怎么会怨母后,这件事母后并不知情,是贺知源来传旨,定是皇上瞒着母后做的。”沈岁安说。 梁氏手上力道重了重,她真是恨极那位了。 他们阮家还不够忠心耿耿吗?皇后娘娘付出的还不够多吗? 宠妾灭妻的狗玩意。 这话她只敢在心里骂着,眼中却透出怨怼。 “还有三日侧妃就要过门了,这几日府里事情肯定不少,我留下来帮忙。”梁氏说。 姜氏道,“三天就进门,这是多低贱的身份。” “我们商贾之家纳妾都没这么仓促,南朝这位皇帝是给他们家长脸还是羞辱他们呢。” “呸。” 梁氏递给姜氏一个骂得好的眼神。 沈岁安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王妃,皇后娘娘身边的青狸来了,请您明日进宫。”青素对沈岁安说。 “大舅母,三舅母,母亲,你们先坐着,我去去就来。”沈岁安含笑道。 阮皇后担心沈岁安会难受,特意让青狸来传话的。 “王妃,这件事皇后娘娘来不及阻止,皇上派亲兵去了内阁强行下旨,不过,那两个侧妃,您和王爷都不必放在心上。”青狸低声道。 沈岁安道,“我明白,请母后不必为我们忧心,不就是侧妃,有我在这儿,不会让他们有机会伤害王爷。” 青狸见王妃脸上的确并没有难受的表情,这才放心回去复命。 …… 石青去镇抚司找符今渊,才知道王爷一大早就出城去查案了,并不在王都城。 一直到暮色四合,符今渊才回来。 镇抚司众人都知道赐婚的事,看向符今渊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揶揄。 “王爷,恭喜您啊。” 杜有川笑嘻嘻地过来,“您这出去办案回来,便多了两个侧妃,听说陈家那幺女是难得一见的美人,王爷好艳福。” 符今渊眸色一冷,侧眸看向关进。 关进说,“早些时候石青来过,贺知源去王府传旨,皇上给您赐婚了,三天之后,侧妃就要过门。” “……”符今渊差点气笑了。 这个皇帝真不干人事。 “人带来了,你们先去审话,我回王府。”符今渊指了指后面。 他们最近在查两年前兵部侍郎横死在家中的旧案。 这是那位兵部侍郎的遗孀求到镇抚司,希望他们能找出杀人凶手。 符今渊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用过晚膳了吗?”沈岁安见到他回来,含笑迎上来,绞了帕子给他擦脸。 “还没。”符今渊垂眸看她依旧笑靥如花的脸庞。 沈岁安让人去添 了碗筷,“先用膳。” 符今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搂在怀里,“明日我进宫去回绝赐婚,我不需要侧妃。” “圣旨已经下了,你再回绝就是抗旨,岂不是给了机会治你罪。”沈岁安说。 “那就让他治罪。”符今渊寒着脸。 沈岁安笑了笑,“我瞧着皇上和贺知源这么急给你送两个侧妃,绝对不是要恶心我们这么简单,说不定是准备做更大的事。” “这是直接把人都送进后宅了。” 符今渊轻抚她的发,低声叹道,“我只是担心你打我一耳光。” “……” 他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曲老夫人的寿宴上,陆珩袒护卖酒女,沈岁安当众打了陆珩一巴掌,然后就和陆珩退婚了。 明丽又飒爽。 沈岁安狠狠瞪他,“说什么呢。” 符今渊低头吻住她的唇。 正是缠绵悱恻之时,一声婴儿啼哭打破满室旖旎。 “哇啊哇啊。” 沈岁安红着脸推开符今渊,赶紧去将床榻上的儿子抱在怀里哄着。 “怎么了?”符今渊平复心情,在她身边坐下。 “该是饿了。”沈岁安道,让乳娘进来抱着朝哥儿去吃奶。 沈岁安说,“赐婚太仓促,王府的院子虽然多,你看要怎么安排?” “最偏最远的,别在我面前晃。”符今渊厌恶皱眉。 “还要再加派些人手,以后要盯紧她们,别让她们有机会到前院去。” 沈岁安点了点头,“那就落梅院和赤霞院吧,两个院落相邻,也好作伴。” 符今渊并不怎么想谈起侧妃的事,“随便吧,你看着办。” “好。”沈岁安笑了笑。 两人便都不再提起侧妃的事。 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沈岁安第二天就让人去把这两个院子拾掇一番。 她则带着朝哥儿进宫去见阮皇后了。 第409章 他要健健康康 阮皇后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小孙子,抱在怀里舍不得撒手,把她稀罕得看了又看。 忍不住就红了眼眶。 她向来坚韧强势,从来不轻易落泪,唯有孩子两个儿子的事让她酸了心肠。 “我还记得宸王刚出生的时候,那么小一个,朝哥儿的眼睛像宸王,其他都像你。”阮皇后声音微哽。 沈岁安笑着说,“以后我经常带朝哥儿来看望祖母。” “好,好。”阮皇后连连点头。 她给朝哥儿一连赏赐了不少好东西,沈岁安想替儿子拒绝都拒绝不了。 朝哥儿这个还没几个月大的小家伙,已经快家财万贯了。 “赐婚的事,是我没有及时阻止,以后你要辛苦些。”阮皇后说。 沈岁安笑着道,“如此明摆着放到面前,也不是一件坏事。” 阮皇后轻轻握住她的手,“夫妻最重要是互相信任,你要相信宸王,他不会辜负你。” “我相信他。” 阮皇后说,“日后两个侧妃一定不安分,你要防备,宸王自己也要防备。” 同样的话,她不会只跟沈岁安说的。 她也会把符今渊叫进宫,敲打他不可被美色所惑,两个侧妃明显不怀好意而来的。 “母后,听说下个月就是春狩?”沈岁安低声说,“儿臣有一件事想请母后帮忙。” “你说。”阮皇后点头。 沈岁安压低声音,“儿臣想要到时候让柳贵妃去见一个人。” 她打听到柳贵妃很少出宫,以前春狩还是别的皇室节目活动,她能不出宫都是尽量不出宫的。 既然无法带贺大夫人进来,那她可以想办法让贺大夫人跟柳贵妃在宫外见面。 “这个没问题。”阮皇后颔首,“你要找得人找到了吗?” 上次沈岁安跟她提过,想找以前伺候过贺知添的下人。 贺知添就是贺知源的兄长,身子骨很弱。 “尚未有消息,只是打听了一圈,竟发现王都城很多人都不曾见过这位贺大爷。”这就很奇怪。 阮皇后道,“我倒是见过一两次,高高瘦瘦的,走三步就要咳两声,听说是年少为了救贺知源留下的病根。” 所以贺知源才会对贺景尧这么上心,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 “那以前是谁给贺知添看诊?”沈岁安问。 阮皇后皱了皱。“我让人去御医院查问。” 她以前还真是没注意到贺知添这个人,死得早,了解得也不多,以为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多谢母后。”沈岁安感激地说。 阮皇后问,“那你要怎么把贺大夫人引去春狩,据我所知,贺知源是不让这位寡嫂出门参加任何宴席的。” 沈岁安说,“为母则刚,贺大夫人为了儿子,应该哪里都愿意去的。” 谁让贺景尧如今已经落入符今渊的手上呢。 阮皇后闻言便笑了。 “走吧,现在天气正好,我们带着朝哥儿去给太后请安。”阮皇后笑着道。 穆太后本来就喜欢符今渊,看到长得冰雪可爱的曾孙子,她更加疼爱。 于是,朝哥儿又得了穆太后的一桶奖赏。 沈岁安母子还没出宫,两车满满当当的赏赐珠宝已经送到王府。 从慈宁宫出来,已经是快中午,阮皇后留沈岁安用过午膳再出宫。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在东宫发了好大一通火,突然心疾发作,已经去请周大夫了。”青狸脸色沉重地走来。 阮皇后心中一凛,“快去东宫。” 沈岁安将儿子交给乳娘,又让青素和凝霜跟着,“你们先去坤宁宫。” 她和皇后一同去了东宫。 前两天还活蹦乱跳的小太子此时脸色惨白,双目紧闭,躺在床榻上看起来十分虚弱。 沈岁安心中心中一紧,目光锐利地扫视殿外跪着的宫人。 阮皇后一颗心几乎要碎了。 “何御医,太子如何?”阮皇后看向在给符今翊把脉的何御医。 “回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是一时气怒攻心,导致有些闭气造成胸口绞痛,微臣为太子殿下开几服药,只要太子殿下不再动怒,自然就恢复了。” 何御医真是吓出一身冷汗,要是殿下有个大碍,他也人头不保了。 到底哪个王八羔子把好脾气的太子气成这样了。 阮皇后听到太子并无大碍,心中略松口气。 待周舟匆忙进宫,再次给太子施针,又确认太子并不是旧疾复发,这才安抚了阮皇后。 “母后,是儿臣不好,又让你担心了。”符今翊醒来看到满脸疲惫的皇后,心中十分愧疚。 阮皇后轻抚他的额头,“没事就好,你动怒做什么?底下的人做得不好,撵走便是了。” 符今翊俊脸突然涨红,“是、是有个宫女不规矩,我已经让人把她赶出去。” 听到这话,阮皇后的脸彻底黑下来。 因为太子身子有心疾,阮皇后从来没有给他安排过侍寝的宫女,就怕他年轻不懂事,会掏空身子,东宫的每个宫女都是她挑选过的。 居然还有人敢这么大胆。 沈岁安听到这话,有些尴尬地退出去。 太子支支吾吾,定是因为她在场不好说实话。 “好好休息,其他事情交给我。”阮皇后对太子说。 等阮皇后也离开寝殿,小太子才松口气。 周舟目光深幽地打量他,“最近太子的身子明明越发健康,是不是吃了什么大补的东西?” “……”太子俊脸再次涨红。 “周、周大夫,你说什么。” “刚才为太子把脉,察觉到太子有些……”周舟嘴角弯了弯。 符今翊嗷了一声,他今天早上起来,发现某个地方不对劲,以前虽然也有反应,但不曾这么明显。 他还在怔愣的时候,平时规规矩矩的宫女突然就上手了。 把他吓得差点跳起来。 那宫女还不肯退下,跪在地上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只要伺候他一回,也不求名分。 符今翊这才动怒,让人把宫女带下去了。 “草民开着调理的药,太子,这是好事,证明您的身子渐渐和别人一样了。” “我生气还是会心口痛。”他今天是真的怕,怕心疾发作就这么死了,那母后该怎么办呢? 母后肯定会很伤心的。 “正常人大怒的时候也会胸口闷痛。”周舟说。 “不会这么快死就好,我还想陪母后多几年,哥哥也才刚认没多久,还没听朝哥儿喊我叔叔呢。”符今翊咧嘴笑起来。 他才不要被美色诱惑,他要健健康康的。 第410章 太子快死了吧 在养心殿的符帝听说太子心疾发作,心底闪过一股意味不明的情绪。 他最爱的女子是柳贵妃,最爱的儿子是二皇子,如果不是阮皇后太强势,他想把皇位留给二皇子。 不,皇位本来就该给二皇子,太子有心疾,御医说过活不了太久的。 所以他愿意对太子宽厚些,展现他慈父的一面。 “禹儿,你随朕去看望太子。”符帝说,“太子是你的弟弟,你们要兄友弟恭,至少在文武百官面前,要让他们知道你是宽和仁善的,有兄弟情义的。” 符禹铉听着这话,顿觉心胸澎湃,“是,父皇。” 他听出这话的意思了,父皇是想要把皇位给他的,他才是父皇最喜欢的儿子,这个皇宫中,只有他和父皇还有母妃才是一家人。 在私底下,他都是把父皇称呼为爹爹的。 太子都不可能和父皇这么亲近。 父皇把皇位给他才是应该的。 太子……太子快死了吧。 本来就是个病秧子。 至于宸王。 他算什么东西,一个被父皇遗弃的儿子,根本没有资格和他争皇位。 符禹铉极力地控制着心中的兴奋,他不能把欢喜表现出来,毕竟太子死了,他这个当哥哥的,总要表现出伤心的样子。 来到东宫门口,符禹铉已经把情绪酝酿好了,眼眶微微泛红,神色的悲痛怜悯恰到好处。 “母后……不要啊……”刚走到大殿门外,里面传出太子有些惨烈的声音。 符禹铉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符帝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儿子快压抑不住的兴奋,他心中一惊,以为太子是怎么了,大步走进寝殿。 “太子怎么了?”符帝急忙问。 寝殿内。 符今翊双眸含着两泡泪水,可怜兮兮抱着阮皇后的大腿,呜呜地哭着,“母后,不能扔,这是儿臣最喜欢吃的零嘴了。” 旁边的周舟和沈岁安不忍地转过头。 谁能想到啊,在太子殿下的被子下面能藏那么多的零嘴。 什么松子糖,灯影牛肉,辣鱼条…… 全都是容易让人燥热上火的。 吃得嘴里都长泡了。 阮皇后对他的怜惜疼爱瞬间就没了,一下子掀了被子,找出了一床底的零嘴。 “你每次出宫去找你皇兄,就是去买这堆东西回来?”一看就是民间的零嘴。 宫里御膳房没有在做过这些的。 符今翊嗷嗷哭,“母后,我也是瞧着那些商贩可怜,要是我不买的话,他们就没生意了,我作为太子,怎么能见到百姓穷苦无梁下碗。” 阮皇后在心里默念,亲生的,亲生的。 “你唬我没有在宫外住过吗?这灯影牛肉是永宁大街的蜀食馆最热门的零嘴吧,掌柜用得着你帮衬?” “这松子糖是善林斋出的吧,他家的糖铺开遍南朝,哪里可怜? “嘴巴疼不疼?”要不是周大夫说他火气旺盛,嘴巴长疮泡,她都还没发现不对劲。 符今翊:“我不吃了,母后您别扔了,我看着解馋总行吧。” “……”符帝一脸不可思议。 他以为会躺在床榻上气若悬丝的太子不说活蹦乱跳,那也是生龙活虎,正抱着皇后的腿在嗷嗷哭。 “臣妾见过皇上。”见到符帝的身影,沈岁安屈膝行了一礼。 符帝很快回过神,摆了摆手让屋里的人起身,眼睛却紧盯着太子,“你不是心疾发作了吗?怎么还跪到地上,到底怎么回事。” “见过父皇。”符今翊把脸上的眼泪收了回去,恢复以往俊秀严谨的姿态。 阮皇后对青狸使了个眼色。 青狸手脚灵活地将所有零嘴收起来,躬身退了出去。 符今翊泪花闪闪,他下次要出宫再去买这些好吃的零嘴,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你……你没事?”符禹铉瞧着太子的神色,看起来不像快死的样子。 他脸上失望的表情几乎控制不住。 符今翊含笑看他,“我好好的呀,二皇兄,你很失望吗?” “没、太子没事最好了,我也是担心你。”符禹铉讪讪一笑,不知所措和符帝对视一眼。 符帝心里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庆幸。 “没事就最好了,你的身子弱,御医让你要特别忌口,你忘记了吗?”符帝温声说。 “儿臣记得的,上次吃了父皇给我的糕点就吐血了,儿臣肯定不敢乱吃的。”符今翊咧嘴一笑。 符帝脸上笑容僵住。 阮皇后最厌烦符帝这副故作慈父的模样,“皇上,今日太子只是因为宫人的冲撞动怒,并没有大碍。” “什么宫人敢冲撞太子?”符帝皱眉。 “已经杖毙了。”阮皇后眉头一挑,声音透出几分杀意凛然。 “不管是谁,只要敢做伤害太子的事,本宫都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符禹铉总觉得阮皇后这话是在对着他说得,他的脸色越发阴沉。 符帝察觉到殿中还有宸王妃,他适时地转移话题,“宸王妃今日是来谢恩的吗?” 谢恩?沈岁安心里冷笑,谢谢他给宸王妃塞了两个侧妃吗? 沈岁安在心里骂着,脸上却恭顺端庄地微笑,“回皇上,今日臣妾见天地暖和,便带着朝哥儿进宫皇太后和母后请安。” “朝哥儿进宫了?”符帝感兴趣地哦了一声,“那朕得去看看这个小孙子。” 阮皇后眉毛紧皱起来,她并不怎么乐意让符帝去接近她的宝贝孙子。 “朝哥儿刚睡着,还是别去吵醒他。”阮皇后道。 符帝说,“那朕不抱着他便是了。” 他又对沈岁安说,“朕给宸王指了两个侧妃,宸王妃,你心中可会怨恨朕?” 明知故问。 沈岁安笑了笑,“王爷日理万机,臣妾又要照顾朝哥儿,难免对王爷疏忽,有两位妹妹帮我伺候王爷,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符帝哈哈大笑,“好,好。” 瞧,就算他强行赐婚,宸王府还是要乖乖答应的。 阮皇后要再多的权力又有什么用。 还不是不敢反抗他。 “希望你能与两位侧妃好好相处,让他们早日为宸王开枝散叶。”符帝继续说着恶心人的话。 阮皇后阴沉着脸,望着符帝那张依旧俊美的脸庞。 突然觉得,这个皇帝还是命太长了。 命长的皇帝,不是什么 好皇帝。 第411章 太子气色甚好 “朝哥儿该想娘亲了,回坤宁宫吧。”阮皇后不想再看到符帝那张脸。 符今翊闻言也不伤心了,也不嗷嗷哭了。 “我好些时候没抱过小侄子,我也去我也去。” 阮皇后看向符帝,“皇上,你公务繁忙,不如就回养心殿吧。” “……”符帝瞬间黑脸。 他以为阮皇后会邀请他去见一见小孙子,他还从来没有见过。 哪知阮皇后说完之后,已经带着沈岁安和太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了! 符帝胸口咕咕冒着火气。 哼!不去就不去,当他稀罕么。 他拂袖离开东宫。 符禹铉沉默不语走在符帝的身后,直到回了养心殿,他才疑惑地开口,“父皇,太子他的心疾是不是治好了?” 今日他观察过太子,发现太子的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而且比去年似乎长高了不少。 以前太子的身高只到他的肩膀,今日看着竟比他矮不了三寸。 这怎么可能! 以前那个病弱的太子哪里去了。 他一点都不愿意看到变得强壮的太子。 符帝听到他的话,仔细回想今日的符今翊,发现符禹铉说得好像没错。 “今日给太子治病的大夫,似乎并不是御医。”符禹铉心中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难不成真的给他们找到神医,能够治好太子的心疾? “皇后为了给太子治病,在天下遍寻名医,根本没有用处,最好的大夫都在宫里了。”符帝根本不信有人可以治好太子的心疾。 “朕去坤宁宫再看看。”符帝沉声道。 他并不是为了想去看孙子,就是想确认一下,太子的心疾是不是真的治好了。 符禹铉想要紧随其后,被符帝拦住,“你不要跟着去了,那边是坤宁宫,你先回去。” “……”符禹铉勉强地笑了笑,“是,父皇。” 他必须要让人去查一查,今日给太子治病的大夫究竟是谁,难不成真的有什么仙法能够治好太子的心疾。 如果太子的心疾治好了…… 不,绝对不可以! 如今朝中多少大臣便是觉得太子活不了多久才愿意投诚他的,若是他们知道太子的病治好,还愿意一心一意扶持他吗? “快,去找贺丞相。”符禹铉跳上马车,立刻就让宫人前往贺府。 坤宁宫里,气氛温馨融洽。 符今翊终于跟乳娘学会怎么抱朝哥儿,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在大殿走来走去的。 朝哥儿似乎很喜欢他,像是被水浸过的眼睛直溜溜地看着符今翊。 还不时咧嘴笑一笑。 把符今翊的心化成水了。 “朝哥儿,朝哥儿,你怎么会这么好看呢。” “我是你的叔叔,我和你一样好看。” “叔叔会把最好的宝物都给你。” 沈岁安含笑说,“太子这么喜欢孩子,要不让母后给你挑个媳妇儿,早生贵子。” 符今翊急忙摇头,“不不不,我只喜欢朝哥儿。” 阮皇后笑而不语。 她以前的确没有想过太子的婚事,怕真的如羽翼所言,她的今翊会……她不想连累别的女子。 但现在似乎可以把这件事提上日程了。 太子的身子已经好了起来,为他择个可心女子,与他日后相伴一生。 “太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沈岁安笑着问。 符今翊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他免不了又想起今日尴尬的事。 他将朝哥儿交给乳娘,俊脸烧红起来,“大嫂,咱们好好说话行吗?” 沈岁安噗嗤笑出声。 符帝本来还想再听一会儿,守门的宫女已经提高声音行礼,“奴婢拜见皇上。” 屋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让你们别声张,还行什么礼。”符帝不悦地哼道。 他抬步走近殿中,一眼就看向被乳娘抱在怀里的朝哥儿。 等众人见礼过后,他对乳娘命令,“把孩子抱过来,让朕看看。” 乳娘有些紧张,她不曾见过圣上,哪敢抱着孩子走过去。 阮皇后将朝哥儿抱在怀里,似笑非笑地问,“皇上是特意来看朝哥儿的?” “朕是有几句话要问你。”符帝的眼睛落在朝哥儿的脸上。 他想起那个刚出生的孩子,跟朝哥儿真的挺像的。 符帝强硬冷漠的心终于撕出一点点的内疚。 “让朕抱抱。”符帝说。 阮皇后怎么会让朝哥儿被符帝抱呢。 “皇上,你从来没抱过孩子,哪知道怎么抱的。”阮皇后笑着说,将孩子交到沈岁安的手里。 符帝皱眉,“谁说朕没抱过,朕……” 他只抱过禹儿,至于符今渊和太子,他的确从来没抱过,甚至看都很少看望过。 阮皇后冷眼看他,想知道他还能说出什么来。 符帝悻悻然地收回手,“朕有话跟你说。” 沈岁安立刻抱着朝哥儿起身,识趣退了下去。 “皇上想问什么就问吧。”阮皇后面无表情。 符帝看了没眼力见的太子,“太子的心疾是治好了吗?” 阮皇后淡淡道,“从肚子里带来的心疾,哪有说治好就治好的。” “朕瞧着太子气色比以前好了许多。”符帝试探着。 “确实,自从跟着宸王练武,太子的确变强壮了。”阮皇后丝毫不提周舟的功劳。 符帝:“今日东宫的大夫,不是御医吧?” “哦,那是宸王在雍朝的朋友,之前太子在京都城犯病,他为太子治过一次。”阮皇后淡声说。 “朕还是不放心太子的身体,所有特意让徐老御医进宫,让他给太子好好诊脉。”符帝道。 阮皇后脸色微冷,“真难得啊,皇上还会关心太子的心疾。” “若是皇上真的担心太子,当初也不会拿着有毒的糕点喂太子。” 这件事是符帝理亏,但他打死都不会承认,那碟糕点是他要拿给太子的。 “此时已经查明是御书房的宫人疏忽,朕也是不知情的。”符帝强硬道。 阮皇后呵一声冷笑,实际如何,大家心知肚明吧。 符帝铁青着脸让徐御医进来把脉。 当年诊出太子有心疾的人就是徐老御医,他的医术在御医院是首屈一指的。 阮皇后对徐老御医有几分尊重,并没有给他摆脸色。 满头白发的徐老御医颤颤巍巍地行礼,依旧清明的眼睛看向太子。 顿时一喜,“太子气色甚好。” 第412章 符帝又心情不好了 沈岁安抱着朝哥儿站在偏殿,透过窗棂看到符帝神色凝重地离开,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头发发白的老御医。 阮皇后的心情并没有因为符帝的离去有任何影响。 她让人准备了一席丰富的午膳。 “徐老御医刚才说太子的心疾大好,皇上啊,他心里难受了。”阮皇后似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噗嗤一声笑出来。 沈岁安一阵无语。 亲生儿子的病好了,他当亲爹的难受了? 听听这是人吗? “父皇巴不得我早点死了给符禹铉挪位,我偏不死,我就要好好地活着。”符今翊眉开眼笑,好不乐乎。 “再说,就算我死了,还有大哥呢,大哥才是嫡长子,本来就该大哥是太子。” 阮皇后嗔他一眼,转而看向沈岁安。 沈岁安笑着道,“殿下,正因为你是太子,宸王才会回来的呀。” 她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见到符今翊,当时的陆渊根本没有打算回南朝与亲人相认的。 他是真的疼爱这个弟弟。 绝对没有想过他本该是太子的事。 “你们兄弟一条心,江山在你们何人的手中都是一样的。”阮皇后柔声说。 符今翊心里嘀咕,那当然不一样。 当皇帝多累啊。 父皇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他要不是自幼有心疾,他天不亮就要起来读书了。 多苦啊! 反正他过不了苦日子。 算了算了,现在说这些没用,父皇还健在,还有个虎视眈眈的二皇子,还是以后再说吧。 符帝的心情的确是复杂的。 他的子嗣不丰,生了符禹铉之后,后宫妃嫔就再没有皇子出生。 一开始,他以为是独宠柳贵妃,没有雨露均沾的缘故,后来他开始宠幸其他妃嫔了,还是没有子嗣。 如今他就只有这三个儿子。 虽然偏爱二皇子,但他也不想宸王和太子真的死了。 可这样一来,他如何将皇位传给最钟爱的二皇子? 矛盾,头疼! 符帝又心情不好了。 “皇上,该翻绿偷排了。”敬事房太监不知符帝心情不好,端着绿头牌进来。 柳贵妃的名字依旧在最显眼的地方。 符帝下意识就将手放上去。 敬事房公公嘴角勾起一抹果然如此的笑容。 他顿住了,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宁贵妃吧。”符帝淡淡地道。 敬事房公公愣住了。 这……皇上半个月没有宠幸柳贵妃了,这是前所未有的啊。 刚才柳贵妃身边的宫女还来警告他,让他要想办法把柳贵妃的头牌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难道皇上已经不喜欢柳贵妃了? “怎么了?”见敬事房公公还不退下,符帝的脸色沉下去。 “奴才告退,这就去传话钟粹宫。” 柳贵妃笃定今日符帝肯定会去颐和宫,从晌午开始就泡澡熏香,做好一切准备。 “娘娘,娘娘。”宫女急步进来。 “慌什么,是不是皇上快到了?”柳贵妃给自己画了个淡淡的柳叶眉,这是皇上最喜欢的。 她脸上的妆容素淡却又将她描绘得更加素雅柔美。 宫女噗通跪下,“娘娘,皇上去了钟粹宫。” 柳贵妃脸上娇媚的笑容僵住,“什么?” 皇上都多久不曾来颐和宫了,他怎么能去钟粹宫呢。 “是宁贵妃去截胡了!”柳贵妃怒声问。 “敬事房的公公递话,是……是皇上自己翻了宁贵妃的牌子。”宫女埋着头,不敢去看柳贵妃的脸色。 以前柳贵妃独宠后宫,皇上最长就三天,从来没这么久都不曾来过颐和宫的。 那宁贵妃究竟怎么做到的,竟跟个狐狸精似的,把皇上给迷成这样了。 …… 永宁听到皇上还要来钟粹宫,脸上却再也难掩疲惫和厌恶。 她对伺候老男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那符帝还觉得自己是年轻力壮的男子,前前后后不到两刻钟就偃旗息鼓,还觉得自己是干了两个时辰。 行事时总要摆出不能累着她的恶心样子。 最让她烦人的是,她还被迫捧场,昧着良心说他很厉害,她很舒服。 但凡她不是宫里的贵妃,她都要养十个八个年轻面首。 “娘娘,皇上这是有心在跟您和好呢,肯定是皇上知道误会您了。”宫女喜滋滋地道。 永宁在心中冷笑,皇上没误会她,的确是她透露给沈岁安知道的。 不过,皇帝没有证据,她狡辩了几句,他就气呼呼走了。 估计是查了几天,没查出此事跟她有关。 她倒是宁愿他一直别来了。 “这次只怕真的要得罪柳贵妃了。”宫女有些担心。 永宁不怕得罪任何人,她身在异乡他国,跟谁都不可能是亲人。 不过,等到天黑,她也没等来符帝。 柳贵妃身子抱恙请了御医,她的宫女在半道把皇上给拦截走了。 “太好了。”永宁忍不住拍手。 “下次翻了钟粹宫,就说本宫葵水来了。” 她真是一点不想伺候老男人。 “公主,您这样躲着并非办法,还是早点生下子嗣,才有立身之本啊。”跟着永宁雍朝来的郑姑姑低声劝道。 “不是本宫想生就能生,宫里那么多妃嫔,你以为他们不想生下龙裔?生出来了吗?” “显然并不是妃嫔的问题。” 就是老黄瓜不行了。 “再说了,以本宫是雍朝公主的身份,皇上更不可能让我生下皇子。”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这辈子她已经无所求,痛痛快快地活着,死也死得干脆点就好了。 “娘娘若是觉得烦闷,请宸王妃进宫说话也行,毕竟她也是雍朝人,与娘娘是旧相识。”郑姑姑又劝道。 永宁只是笑了笑,她明白郑姑姑的意思。 是希望她拉拢沈岁安,等以后太子得势了,她的后半辈子也有好下场。 可郑姑姑不懂,她根本不能跟沈岁安走得太近。 凭她之前想要嫁给陆渊的过往,若是让柳贵妃知道了,必定要当成把柄。 她又何必去连累别人。 “好了,郑姑姑,本宫累了。”永宁不想再说下去了。 她上次已经是冒险见了沈岁安,要不是皇后替她掩藏得好,她此时可能已经不是宁贵妃了。 第413章 侧妃进门 转眼就到了宸王纳侧妃的日子。 宸王府似乎与平日并没有两样,府里也没有多余的装饰,仆役们如常做事。 原本那些想要上门庆贺的世家,看到符今渊一早就去镇抚司办案,一点没有今日要纳侧妃的欢喜样子,大家收了心思,静观其变。 反之,陈家和黄家却是热闹非凡,虽然只是嫁到王府当侧妃,但两家还是办得隆重喜庆,除了没有凤冠霞帔,跟寻常嫁女儿也没有区别了。 “宸王会不会看在你是阮家三夫人的份上,亲自来接亲?”陈夫人有几分希冀。 她原本还想让陈素珍回阮家一趟,为陈琼儿说几句好话,让宸王以后多多怜惜疼爱她的女儿,只是无论怎么暗示,陈素珍都置若罔闻。 陈夫人心中对这个小姑子难免生出几分怨怼。 “宸王若是来陈家结亲,那黄家如何想,大嫂还是别想太多了。”陈素珍淡淡地说。 她当然想陈琼儿嫁给宸王之后能够得宠,最好是能够压王妃一头,如此他们陈家在王都城就能更往前进一步。 以前陈家也是一流世家,只是她祖父不是大才之人,才让陈家渐渐没落。 如今她父亲投靠贺丞相,想指望二皇子日后给陈家带来荣华富贵,连她的一辈子都搭进去了。 她已经做了她能做的,接下来就是陈琼儿了。 陈家的女儿都成为家族的垫脚石。 可又有什么办法。 这是她们的命。 她望着对未来充满期待的陈琼儿,压下心中的苦涩,“到了王府,先不要急着掐尖出风头,静观其变,不要急着跟王妃作对。” “想办法笼络王爷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王爷的心中在你这里,王妃和侧妃又有什么要紧。” 陈琼儿乖巧地听着,“姑母,我记下了。” “琼儿,一时的委屈不要紧,最重要是看谁笑到最后。”陈素珍柔声说。 兄长一心要扶持二皇子,若是以前,她也觉得没有问题。 可现在有宸王了啊。 陈素珍心中有时候会怨愤,如果宸王早点回来,她肯定会跟阮修远好好过日子的,绝对不会做出那些事。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陈琼儿握紧陈素珍的手,“姑母,我明白您的意思,我明白的。” 昨日父亲找她谈话,让她进了王府之后要想办法讨好宸王,让宸王对她放下芥蒂,还交给她一份东西,让她放到宸王的书房。 她打开看过了,却都是她看不懂的东西。 父亲一直在帮二皇子做事,让她放这些东西在宸王的书房,肯定不会是为了帮宸王。 陈琼儿咬了咬唇,终究还是没有将这件事告诉陈素珍。 她穿着一身胭脂红喜服,坐上一顶小轿,身后是陈家给她的嫁妆,一共有二十四箱,看着不多,却都是值钱的东西。 母亲说她的嫁妆不能越过王妃,这是规矩。 如果不是宸王已经有了王妃,凭她的才貌,当个正妃也是可以的。 她对自己有信心,相信总会讨得宸王的喜欢。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无论是父亲和兄长都是这样的人。 王爷不会是例外的。 在陈夫人不舍的目光中,陈琼儿的小轿渐渐地离开。 在宸王府门外,与黄家的小轿相遇了。 “我们是先来的,自当我们家姑娘先进门。”黄家婆子挡在陈家的面前,横眉竖眼地哼道。 “哟,这位嬷嬷想必也是有见识有门面的老人了,大家都是侧妃,谁先进谁慢一步,这有什么所谓呢。” “只不过,赐婚圣旨上,我们家姑娘是在前头的,理应我们先进门才是。” “凡事讲究先来后到,陈侧妃还是再等一等。” 黄家嬷嬷说完,扭着肥硕的身躯就上前去敲门了。 “小哥,这侧妃的轿子都来了,这王府的大门怎么还紧闭着呢。”黄家嬷嬷不敢冲着王府的守门小厮发火,一手塞了袋银钱,笑呵呵地问着。 小厮将银子收了,同样笑呵呵地道,“角门不是开着吗?只听说明媒正娶的王妃是走正门,不过是侧妃,还想开王府的大门。” “您好歹也是大户人家的嬷嬷,怎么还说这样天真的话。” 刘嬷嬷听到这话,脸色僵住了,“我们姑娘可是皇上赐婚的侧妃。” “皇上赐婚的难道就不是侧妃了?” “想要开大门,那得有王爷的命令。” 刘嬷嬷气得咬牙切齿。 她走到黄碧珠的小轿旁边,“姑娘,没有王爷的命令,正门不能打开。” 黄碧珠哼道,“今日我一定要走王府正门,不开门,我便不进去。” 陈琼儿在轿中不知发生何事,她也不愿意在这外面跟黄碧珠争长短,先进门后进门又有什么区别。 还不多都是侧妃。 难道先进一步就能替代王妃了吗? 刚才和刘嬷嬷说话的婆子低声对陈琼儿说,“姑娘,那位黄侧妃非要走王府大门,小厮不肯打开,她便不愿意进去了。” 陈琼儿在心里轻笑,就知道黄碧珠是个蠢货。 “她既不愿意进去,那我们就进去吧。”陈琼儿说。 邹嬷嬷迟疑了一下,“姑娘,咱们不走大门吗?” 若是能走大门,至少也是个脸面啊。 “你见过哪个妾室走正门进的,别说王妃不会允许,传到皇后娘娘耳中,必定要被敲打。”陈琼儿才不会争这等虚名。 邹嬷嬷一听,觉得很是有理。 她笑盈盈地上前,同样塞了个红封,跟守门小厮客气低语了几句。 “进去吧。”小厮看了陈家的小轿,让他们进门。 “你们怎么回事,正门都没开,怎么就进去了。”刘嬷嬷嚷嚷道。 邹嬷嬷笑着说,“我们陈家是守规矩的。” 黄碧珠撩起帘子,冲着陈琼儿喊道,“陈琼儿,你竟这点骨气都没有,好歹是御赐的侧妃,走个正门怎么了,王妃这是故意要拿捏我们……” 陈琼儿却连回话都没有,轿子已经进了角门。 黄碧珠气得心中直骂。 “姑娘,那咱们怎么办?”刘嬷嬷小声问。 “等着!”黄碧珠冷哼,她就不信,她不走角门,沈岁安真的敢不开大门。 第414章 口谕 昨夜沈岁安被符今渊抱着荒唐到大半夜,全身倦怠疲懒,连早上符今渊出门都没有睁开眼皮。 一觉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 半见打了热水进来伺候她洗漱。 “什么时辰了?”刚起身,沈岁安的声音还有些嘶哑。 “王妃,已经是巳时三刻了。”半见道,“陈侧妃在半个时辰以前已经进门,就安置在赤霞院。” 沈岁安嗯了一声,“那黄碧珠呢?” 半见冷哼,“黄侧妃还在王府外面呢,扬言王妃若是不打开王府大门将她迎进来,她便不进府了。” “……”沈岁安有些怀疑自己听错。 她知道黄碧珠不聪明,但没想到能蠢成这个样子。 “认真的?”沈岁安忍不住问。 半见点头,“如今外面人来人往,都来看她笑话,门房来说了,她已经差丫环去黄家搬救兵,也不知能搬了谁来。” “去告诉她,去宫里求一道让我开大门的圣旨,否则她就给我跪着从角门进来。”沈岁安淡淡地说。 宸王府周围都是世家官宦,本来今日侧妃进门就颇受瞩目,黄碧珠还搞了这么一出。 顿时让人更加津津乐道。 只是都在取笑黄家竟养出这么个蠢女儿。 黄碧珠眼见大门迟迟不开,而周围看笑话的人越来越多,她终于有些着急了。 “姑娘,吉时已经过了。”刘嬷嬷小声提醒。 去黄家搬救兵也一点消息都没有。 “去,去求锦云郡主帮我。”黄碧珠咬了咬唇,终于发现她今日太冲动了。 她心中恨极,沈岁安竟也不派人来叫她进去,若是沈岁安给她台阶,那她不就可以进去了吗? 好不容易等来她母亲派人的心腹,却只是让她自找个台阶便下了,不要继续丢人现眼。 黄碧珠一听就忍不住哭起来。 她就是想争口气,怎么这都不行了。 这时,角门内走出个人影。 黄碧珠认出对方就是沈岁安身边的婢女。 她心中一喜,沈岁安这是要来叫她进去了? “黄姑娘,王妃让你去宫里求一道开正门的旨意,若是没有圣旨,那就跪着进府。” “!”黄碧珠瞳孔一睁。 什么?! 她可是皇上赐婚的侧妃! 沈岁安她怎么敢,她这是在藐视皇威! “可恶,可恨,我就不信,皇上知道她这么猖狂,还能让她继续当王妃。” 半见出来说得这番话,自然也很快就传开了。 “这位宸王妃真强势啊。” “就该这样,不就是个妾室,把自己当什么了,还想走正门。” “蠢货,活该。” “……” 很快就传进宫里,符帝正好在慈宁宫,听到宫人的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一个侧妃,还想走王府的大门?”穆太后冷笑连连。 “皇帝从哪里挑出一个这么愚蠢的女子给宸王当侧妃的?” 符帝尴尬地说,“这……正好适龄,黄家也是世家,朕没想到竟教出这样的女儿。” 穆太后哼道,“不是她蠢,是全王都城都知道你偏心,这蠢货为何敢这么做,是以为你会给她们黄家撑腰折辱宸王妃。” “去,传哀家懿旨,既然黄家之女觉得不配走王府的角门,那就抬回去,不必进府了。” “母后,这……这不妥吧?”符帝一惊。 穆太后重重拍桌,“那要如何才算妥!” “宸王妃才生了哀家的曾孙子,她凭什么要受这样的委屈!” 符帝从未见到太后如此动怒,顿时不敢再有反抗。 “母后,您别动怒,朕都听您的。”符帝心中愤怒,他就不该挑黄家这个蠢货给宸王当侧妃。 “你要是早听我的,怎么会给宸王的后院弄这么一个糟心货,皇帝啊皇帝,你因为偏宠柳贵妃差点害死哀家的大孙子,你就这么见不得宸王有几天好日子是不是?” “要不你把哀家也气死了,你带着柳贵妃过日子去吧。” 符帝这个人虽然偏心,但唯独对太后是十足十的孝顺。 听到太后说出这么剜心的话,他当下就跪下了。 “母后,是朕错了。” 穆太后闭上眼睛不去看他,“你走,哀家看到你就头疼。” 符帝心中叫苦,却不敢继续留下再惹怒穆太后。 “立刻去宸王府,把那黄家女给抬回去!”走出慈宁宫,符帝一声怒吼地下了命令。 而在宸王府门前等了大半天的黄碧珠,此时觉得自己快死了。 她不但觉得肚子饿,还憋得快在轿子里出恭了。 刚才她到底是怎么猪油蒙心,想要在大门前为难沈岁安。 “姑娘,怎么办,要不咱们还是进去吧。”刘嬷嬷劝道。 黄碧珠憋得满脸通红,双手都紧攥在一起。 “郡主呢,她怎么说的?”黄碧珠忍着难受,声音都在颤抖。 刘嬷嬷满头大汗,派出找锦云郡主的人都一个多时辰了,要是郡主有心要帮姑娘早就来了。 分明是……此时骑虎难下,根本不愿意来宸王府门前跟着丢脸。 早知如此,何必一时好强。 黄碧珠快哭出来了。 那沈岁安怎么就有这样的好忍性。 “传太后口谕……” “传皇上口谕……” 一道如天籁之音终于从不远处传来。 黄碧珠哭了出来,有救了! “太后口谕,既黄家女不愿进门为侧妃,那便原路返回,不必再入宸王府。” “皇上口谕,着黄家女返回黄家。” 什么? 黄碧珠只觉得眼前发黑。 她的天塌了。 一股尿骚味从小轿里传了出来。 刘嬷嬷心中大喊完了。 她连忙跪了下来,“太后开恩,皇上开恩,我家姑娘年纪尚小,刚才之事全听老婆子挑唆,与姑娘没有关系啊。” “行了,快滚吧!” “哇!”黄碧珠大哭出声。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 “快,快回去。”刘嬷嬷见王府依旧没有人出来,咬牙让小轿调头。 再留在这里,只会让更多人看笑话。 完了。 不仅是姑娘这辈子都完了,黄家在王都城也要抬不起头了。 刘嬷嬷真恨不得扇死自己,她为什么要在王府面前逞能,那是王府啊。 “姑娘……” 黄碧珠已经晕死过去,一身污秽。 第415章 一辈子都完了 沈岁安听说黄碧珠的轿子被抬了回去,而且还是宫里传出来的口谕,她忍不住笑了。 这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结局。 “只是让抬回去,没说别的?”沈岁安问。 “太后和皇上的口谕都只有这个意思。”半见嘴角高高翘起,就很难不笑出声。 谁能想到啊,黄碧珠把自己给作死了。 沈岁安还真的要感谢黄碧珠的愚蠢,不然太后不可能传来这样的口谕 太后是疼爱符今渊不是她,给符今翊多几个伺候的侧妃,她是不会介意。 还是黄碧珠太蠢,惹怒了太后。 “王妃,赤霞院那位求见,说要给您磕头敬茶。”芙蕖进来回禀。 沈岁安眸色微微一凝。 她其实还不太想见到符今渊的侧妃。 只是人都进门了,她不可能不见的。 “让她进来吧。”沈岁安淡淡地说。 陈琼儿低眉顺耳立在上房外面,她已经听说黄碧珠的下场。 说实话,有些出乎意料。 她以为沈岁安定不容黄碧珠僭越,会派人去训斥。 没想沈岁安是直接不理会,任由黄碧珠的小轿在王府外面丢人现眼。 丝毫不担心这么做也会让自己落个心胸不够宽厚的名声。 如今宫里两位贵人都传来口谕了,丢人的就只有黄碧珠。 这个王妃…… 有手段。 陈琼儿放低了身段,她不想进门就跟王妃成为势不两立的对手。 “陈侧妃,请进。”芙蕖欠了欠身。 陈琼儿特意把身上的胭脂红喜服换了下来,重新穿了一套桃红长裙。 十五六岁的姑娘,正是鲜嫩年轻的时候,陈琼儿有一张白皙的鹅蛋脸,一双丹凤眼妩媚中带着纯澈天真。 不可否认,陈琼儿当真是个美人。 陈琼儿同样不着痕迹观察眼前的沈岁安。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宸王妃,因为她姑母的关系,但凡有宸王妃的宴席,主人家都没有给他们陈家送请帖,更别说宸王妃的帖子了,他们更是不可能收到。 沈岁安比她想象的要年轻,且昳丽明艳,眉梢眼角更有一股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妾身拜见王妃,王妃万福。”陈琼儿垂眸,脸上带着羞怯紧张的微笑,恭恭敬敬匍匐行礼。 沈岁安打量她一眼,含笑说了几句既然进门,就好好伺候王爷的客套话。 陈琼儿只觉得这个王妃也太绵软没有脾气,若是换了她母亲,此时肯定要敲打刚进门的妾室。 “妾身谨遵王妃教导。”陈琼儿俯首又拜了拜。 她其实想知道,今日也全是宸王纳侧妃的日子,怎么完全没有见到宸王的身影。 侧妃与寻常妾室还是不同的吧。 “陈侧妃今日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沈岁安柔声说。 不得已接受侧妃进门是一回事,杵在她面前是另外一回事。 陈琼儿低声应是,她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询问王爷去了哪里。 今日黄碧珠的下场,是给她最好的警示。 待陈琼儿退下,屋里的丫环都不自觉地看向沈岁安。 “瞧着我做什么,担心我难过呢。”沈岁安轻笑。 “去备马车吧,祖母和母亲定是十分担心。”自从沈江林神志不清,沈老太爷和老夫人也搬出王府。 好在离得不远,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 姜氏已经听说今日宸王府外面发生的事情了,她就怕女儿受了委屈。 还好,事情发展让人惊喜。 “这黄家女多半是受人挑唆想给你难堪,以为自己是赐婚的,宸王肯定不敢得罪皇上也会给她脸面。” 谁曾想宸王根本不在王府里,就算求到镇抚司,连见都不见就把黄家的人赶走了。 这下好了,皇上赐婚天下皆知,她顶着宸王侧妃的名分却进不去王府,以后还怎么见人? 别说黄碧珠名声尽毁,只怕整个家族的女眷都要被她连累了。 …… 黄碧珠在家里哭得摧肝裂胆,虽然已经洗干净换了一身衣裳,可她仍然觉得身上好像还有一股臭味。 她不想活了,她想死。 “夫人来了。”丫环劝不住黄碧珠,总算盼来黄夫人。 黄碧珠红肿着双眸抬头,看向他的母亲,呜呜哭喊着,“娘亲……”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个屋里。 黄碧珠被打懵了。 不敢置信地看着黄夫人。 “娘亲,为什么?”她嘴唇翕动,说不出话。 黄夫人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你知道自己只是个妾室吗?” “陈家女能走得角门,你是哪个排位上的人物,你为什么就走不得!” “你想威胁谁啊?还没进门就要拿捏主母,你去哪里学的做派,我平时是这么教你的吗?” “蠢货!” 黄碧珠被骂得不敢回话,整个人瑟瑟发抖。 “整个家族都被你连累,你父亲明日进宫都要成为笑话。” 黄碧珠哭着,“娘亲,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她不知道沈岁安真的完全不理会她,她原本就是想刁难一下,挫一挫她的威风讨好锦云郡主。 若是知道后果这么严重,她绝对不敢的呀。 “你知道错了有什么用,你以为自己还能进得去宸王府吗?”黄夫人怒问。 今天是太后和皇上同时传了口谕。 以后黄碧珠就是一个不能进入王府的侧妃。 空有侧妃的身份,嫁不得别人,又进不去宸王府。 一辈子都完了。 “那我明天去找王爷,我跟王爷认错。”黄碧珠觉得还有最后的希望。 黄碧珠冷笑,“你凭什么以为王爷就会让你进王府?” 如今整个王都城谁不知道黄碧珠做下的蠢事。 “那怎么办?是锦云叫我这么做的呀。”黄碧珠哭道。 “她叫你去死,你是不是也要去死?”黄夫人问。 “我……我……” 黄夫人闭了闭眼,深知她的女儿就是被人利用了。 已经挽回不了。 黄家无力改变这个局面。 只希望皇上不要将今日的事怪罪到黄家其他人的身上。 黄夫人:“你要去认错的人不是宸王,而是宸王妃,只有她才能让你有机会回到王府。” 黄碧珠绝望地跌坐在地上。 她已经把沈岁安得罪狠了,沈岁安怎么可能让她进王府。 第416章 多个痴儿 “骑马马,大马马往前走。” 一阵清脆的笑声从屋里传了出来。 是承哥儿在笑。 沈岁安站在门边,望着沈江林手脚趴在地上,背上还驮着承哥儿。 承哥儿吃得圆墩胖实,如今也是一岁半,要驮着他可不容易。 “他……现在都这么带承哥儿?”沈岁安很不敢相信,沈江林居然能给承哥儿当马骑。 以前他甚至连多看承哥儿一眼都没有。 姜氏脸上的笑容嘲讽又无奈,“被一棍打傻了,如今就跟个五六岁的孩童似的,半天见不着人就要闹。” “算了,就当多养个痴儿。” 又不能真的把沈江林给赶回去,他如今这个样子,要是在路上出了意外,到时候怕是有人要骂沈岁安不孝不悌,亲父生病还不肯照顾。 沈岁安一言难尽,“我本来以为他是假的。” 姜氏道,“谁能想到他真的傻了。” 以沈江林自以为是的性子,他要是装出来的,绝对不可能装得这么像。 “母亲,嫁给父亲真是委屈您了。”沈岁安低声说。 姜氏道,“要说委屈,你的生母更加委屈,她是萧氏唯一的姑娘,也是娇养着长大,沈江林辜负了她……” 沈岁安眸色微微一暗。 她对生母完全没有印象,只知是生了她之后身子亏空去世的。 凭沈江林对程姨娘的偏宠,她母亲的身子会这么差,多半是被沈江林气出来的。 “你舅舅还没回信吗?”姜氏问。 沈岁安在启程到南朝的时候,便去信给萧家,只是到了王都城这么久,她还没有收到舅舅的回信。 “舅舅是武将,他镇守边境,只怕信笺不好送到南朝。”沈岁安无奈道。 “我已经另外派人去找舅舅了。” 姜氏扶着沈岁安的肩膀,“原本是想留你在这里用晚膳,但今日你王府来了侧妃,你还是早些回去坐镇,免得那狐狸精勾了王爷。” 沈岁安闻言失笑,“王爷可不是会被狐狸精勾走的书生。” “他是男人,是男人就有危险。”姜氏是喜欢宸王这个女婿,但女婿和女儿相比,她当然更心疼女儿。 要是王爷敢辜负岁岁,她该骂还是要骂。 “他出城去了。”沈岁安低声说,“还不知今晚能不能赶回来。” 姜氏说,“只要王爷没主动去找那劳什子侧妃,你不可主动为他安排。” 沈岁安轻笑,“是,我知道。” 别人家的长辈会规劝女儿要恪守妇道,不可忤逆丈夫,不可善妒,可姜氏从来不与她说这些。 夫妻之间,妻子不是为丈夫而活,应该以自己为重。 或许正是如此,姜氏才一直看不上沈江林。 “母亲,能当你的女儿真好。”沈岁安说。 她是幸运的,两世为人,都有姜氏真心疼爱她。 …… 贺府。 书房密室之中,贺知源与幕僚全都面色凝重。 “大人,太子的心疾是不是真的已经痊愈?”齐侯爷沉声问。 自从传出太子旧疾好转,他们二皇子党派皆都紧张起来。 二皇子的前途最大的希望就是太子的病。 以前没有宸王的存在,皇上就只有两个儿子,太子又体弱,他们选择二皇子是为了日后的从龙之功。 可是,如今太子的病好了。 二皇子的优势还有多少? 更别说如今还有宸王的存在。 “太子的心疾是从娘胎就留下的病,根本治不好,徐老御医诊断过,只是好转,并不是痊愈。”贺知源淡淡地说。 心疾嘛,稍不小心就复发了。 “贺大人,如今宸王渐渐势大,我听说太后手中的精兵也交给他了。”齐侯爷看向贺知源。 “太后的精兵是先帝留下的,本该留给皇上,如今却给了宸王。” 二皇子本来是必胜之局,宸王归来之后,竟渐渐成了死局。 贺知源淡淡地说,“诸位不必忧心,原本我们离大胜就只差一步。” “宸王的确改变了一些事情,但他初到南朝,根基不稳,稍有差错,皇上必定会降罪。” 胡幕僚:“丞相的意思,是先把宸王调出王都城?” “不但要调走宸王,阮以朗也不能留在这里,他们手中有私兵。”齐侯爷立刻说。 “又不是要谋逆,用不着支走阮以朗,阮家的人留着,才能全家团团圆圆的。”贺知源冷声说。 “宋尚书,你可有高见?”贺知源见对面的宋正贤,沉声开口。 宋正贤回过神,他眉峰紧拧,迟疑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贺丞相,你可了解过镇抚司最近在查办的案子?” “都是一些大理寺的陈年积案,怎么了?”还是他吩咐大理寺寺卿搬过去的旧案,就是要宸王去忙那些鸡毛蒜皮的案子。 “可我听说……听说宸王在查两年前离奇死在家中的兵部侍郎窦琨。” 贺知源猛地站了起来,手边的茶盏洒了一地。 “他为何要查窦琨的案子?”他声音骤然冷厉。 宋正贤抬眸和贺知源对视,“本官也想知道,窦琨怎么还有个遗孀留在王都城,她为什么能到镇抚司去告状。” “窦琨当年是死于急病,这有什么好查的?”齐侯爷皱眉问。 如果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贺知源深吸一口气,“我进宫去见二皇子,诸位继续商议后面的事吧。” 二皇子也在镇抚司,宸王在查窦琨,他居然一点都不知情吗? 宸王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不,不可能!两年前宸王还没有到王都城。 是阮丹阳! 阮丹阳当初就有怀疑了,她任由大理寺结案,不过是要他们放松警惕。 怪不得皇后极力赞成建成镇抚司,只怕就是为了查当年的案子。 那阮丹阳到底知道了多少? 贺知源大步走出书房,却见后宅管家嬷嬷神色慌张。 “丞相大人,大夫人她……她呕血了。” “她的病不是有起色了吗?怎么又严重了。”贺知源烦恼地问。 管家嬷嬷道,“大人,那要请御医吗?” “你去外面寻个大夫,蒙着眼睛带进府。”贺知源甩手离开。 他如今顾不上贺大夫人的病,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第417章 王爷回来了 月上中空,整个王府一片寂静。 “侧妃,已经很晚了,您还不休息吗?”邹嬷嬷拿着披风放到陈琼儿的肩膀。 陈琼儿依旧穿着今日进府时的嫁衣。 “是啊,这么晚了,王爷今晚是不会来了。”陈琼儿望着月亮,声音平静地开口。 她真是不该有期待的。 又没有明文律法侧妃入门,第一夜必定会圆房。 可她进门一天了,连王爷的影子都没见到。 是王爷不肯见她,还是王妃从中作梗? “王爷定是公务繁忙,否则一定会来看望侧妃的。”旁边的丫环如意劝道。 陈琼儿叹息一声,“明日你们在府里暗中打听,王爷与王妃的感情如何。” 若是王爷和王妃感情深厚,那她想要插入他们之间,只怕就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容易了。 “奴婢明日就去打听。”如意说。 邹嬷嬷望着自家姑娘憔悴的脸色,“姑娘,您一整日都没休息了。” “那就洗漱吧。”陈琼儿叹息一声。 “姑娘,姑娘。”另外一个丫环如心踩着碎步进来。 “夜深人静,吵吵闹闹成何体统。”邹嬷嬷呵斥。 如心喘着气:“王爷回来了。” 陈琼儿脸色一喜,激动地起身出去,“我出去迎接王爷。” “不是,不是。”如心用力摆手,“奴婢是看到王爷进了垂花门,就急忙过来告诉姑娘了。” “那王爷到这儿来了吗?”邹嬷嬷急忙问。 如心脸上一僵,“我……我也不知道啊。” “没用的东西。”邹嬷嬷戳她的额头。 陈琼儿脸上布满喜色。 宸王这时候还赶回家,肯定是为了与她圆房。 “邹嬷嬷,我脸上的妆容可还好?”陈琼儿连忙问。 “好,姑娘如花似玉,王爷见了定是喜欢。”邹嬷嬷连忙道。 “老奴这就让人去烧水准备着。” 陈琼儿羞红了双颊。 “如意,你去前面守着,若是见到王爷,立刻来禀。” “诶。”如意矮了矮身就出去了。 只是等了又等,等得如意脖子都长了,还是没看到王爷的身影。 她忍不住去上房外面看了一眼,才知道王爷是回了上房。 如意用力跺了跺脚。 “姑娘,姑娘,王妃把王爷叫去了上房。” 陈琼儿愣住了,“什么?” 邹嬷嬷愤怒,“王妃太过分了,平日也就罢了,今日是姑娘第一日进府,她怎能拦着王爷来见您。” “如此……难怪王府之中没有妾室通房,王妃容不下旁人。”陈琼儿虽然失望,却也早有预料。 不急,才第一天嘛。 “又不是以后见不到王爷,王妃这么做,传出去是她的名声不好听。”陈琼儿说。 “拆了首饰吧,我困了。”确定宸王不可能来了,陈琼儿反而全身疲惫。 …… 沈岁安以为今晚符今渊没有回来,早早就抱着儿子睡下了。 符今渊站在床榻旁边,低眸望着他的儿子舒舒服服躺在他妻子的怀里睡觉。 肆无忌惮霸占他的位置。 他一颗深爱儿子的心,有片刻的嫌弃。 符今渊去隔壁净房梳洗换了衣裳,这才在沈岁安的身边躺下,长臂将最亲近的两个人都搂在怀里。 今日疲惫一扫而空,他安然入睡。 半点没有想起他今日还纳了侧妃。 沈岁安一觉到天亮,转身撞到一堵肉墙,她被惊了一下,腰间被大掌握住,她才放软身子。 “什么时候回来的?” “夜里,你们都睡下了,就没吵醒你。”符今渊说。 沈岁安悄悄地转身,伸手搂住他的腰身,“昨日顺利吗?” “半路遇到截杀,所以才拖慢了时间。”符今渊的语气就像在说今天吃了什么。 “受伤了吗?”沈岁安双手连忙在他身上摸索。 符今渊握住她的手,低声笑说,“没受伤,他们是想杀窦琨的遗孀。” “怎么回事?”沈岁安诧异地问。 “本来以为只是同僚之间仇杀的案子,没想到窦琨的案子越查越不对劲,似乎跟当年二舅与西域之战还有关系。” “只是当年知情的人都已经被灭口,如今只有窦琨的遗孀还能知道一点线索,即使是一点点,他们都要杀人灭口。” “可见当年的事有多少秘密。” 沈岁安越听越觉得此案凶险,“知道是谁要截杀窦琨遗孀吗?” “都是死士,瞧着那武功路数,跟当初在京都城要杀我的是一批人,应该出自贺知源。”符今渊说。 “贺知源真是个毒瘤。”沈岁安恨道。 符今渊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他们越是害怕窦琨遗孀活着,越是证明这件事有问题。” “二舅的腿……是不是他们害的?”沈岁安问。 “要继续查下去才知道。”符今渊眸色深湛,这件事越查越复杂,他的确认为二舅的腿跟窦琨的死都是有关的。 但如今没有实际证据,他不好说。 “哇啊哇啊。”朝哥儿醒来已经有了一会儿,等了许久没有等到习惯的怀抱来搂住他,他顿时就不乐意了。 哭得震天响。 沈岁安急忙转过身抱起儿子哄着。 符今渊单手撑着额头,望着沈岁安怀里的儿子,他伸出手戳了戳儿子的脸颊。 “今晚让他跟乳娘一起睡。” “你是没瞧见朝哥儿睡着的样子,肉嘟嘟的真可爱,我都忍不住亲了几下。”沈岁安满脸笑容。 符今渊亲了亲她的面颊,“我看到了,你也好看。” 沈岁安脸颊一热,转头嗔她一眼。 媚眼如丝。 符今渊喉咙滚了滚,正想寻她的唇。 “哇啊!”朝哥儿又嗷嗷哭起来。 “……”符今渊轻咳了一声,“饿了吧,让乳娘把他带去喂奶。” 沈岁安抱着朝哥儿从床榻下来,外面的乳娘丫环听到声音,已经在门口候着。 “乳娘。”将朝哥儿交给乳娘,沈岁安也开始梳洗了。 符今渊将她搂在怀里,“再睡一会儿。” “你今日不用去镇抚司了?”沈岁安笑着问。 “不急。”符今渊吻着她的耳垂,“我不急,急的是别人。” 沈岁安转身捧着他的脸颊,“不早了,你是不是忘记府里来新人了。” 符今渊眼中的情欲微微一冷,“让她们在院里别出来。” 本来这里是他和沈岁安的家,如今家里多出两个陌生人,这让他感到一种被冒犯的厌恶感。 “只有一个侧妃,黄侧妃非要走正门,太后口谕把她抬回去了。”沈岁安说。 符今渊想到穆太后,嘴角微微勾起,“抬一个也是抬,怎么不两个一起抬走。” 第418章 陈侧妃请安 夫妻俩说了一会儿的话,沈岁安刚让人传了早膳,门外丫环就来回禀,陈侧妃来请安了。 “让她不必天天来请安,在屋里安分守己别出来就好了。”符今渊寒着脸说。 “那黄碧珠也就罢了,这个陈侧妃已经进门,见还是要见的,免得皇上认为你不喜欢她,又给你重新赏两个侧妃。”沈岁安淡淡地说。 宫里那位帝王,脑子里想的东西不能以正常人去看待。 万一又给赐婚了呢? 不能抗旨啊。 皇帝和贺知源不就很清楚这一点,才会趁着阮皇后来不及阻止下旨吗? 符今渊眸色渐深,“陈家跟当年的事应该脱不了关系,你找两个人盯着这个陈琼儿,贺知源安排她进王府,不会只是来当花瓶的。” 沈岁安蹙了蹙眉,“好。” “你自己也要小心些,切勿落入他们的圈套。” 符今渊捏了捏她的手指,“知道。” “请陈侧妃先去偏厅。”沈岁安对半见说。 “岁岁,委屈你了。”符今渊低声道。 “他们给不了我委屈,你不让我伤心委屈,其他人所作所为都不算什么。”沈岁安挑眉看他。 符今渊薄唇微勾,“我不会。” 沈岁安拿了个包子给他,“快吃吧。” 被请到偏厅的陈琼儿今日穿了香妃色绫子如意云纹衫裙,衬得她鲜嫩如春天里盛放的娇花,她柔顺乖巧地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 此时应该是用早膳的时间,她挑了这个时辰过来,便是想着王妃会让她伺候布菜。 敲打也好,打压也罢,她都已经准备好接受。 结果居然只是轻飘飘请她到偏厅等着。 她越来越看不懂宸王妃。 过了两刻钟,人影晃动,她微微抬头,一抹鸦青色绣暗纹的衣角从她视线中掠过。 是宸王! 陈琼儿抬头飞快地扫了一眼,心中猛地跳了一下。 王爷穿着一身鸦青色暗纹番西花的刻丝袍子,生得比她想象中更加俊美伟岸,和太子和二皇子都不同,宸王像藏在剑柄中的利刃,锋芒锐而不盛,却让人移不开眼睛。 整个王都城中,找不到几个能够有宸王如此风姿的男子了。 她为自己能够赐婚给宸王感到一丝幸运,却看到他牵着沈岁安的手时,心头微微一刺。‘’ 王爷和王妃感情深笃,她要得王爷的心,不是那么容易。 既来之则安之,她对自己有信心。 “妾身拜见王爷,王妃万福金安。”陈琼儿起步上前,夭夭灼灼地行礼。 沈岁安看了符今渊一眼,见他没有打算开口,只好含笑说,“陈侧妃请起,我们王府人口简单,平日并没有那么多规矩,你不必每日一早来请安。” “王爷和王妃宽厚体恤,只是,伺候王爷和王妃是妾身的本分。”陈侧妃柔声说。 “那就在门口磕头,不必进来,免得吵了王妃睡觉。”符今渊面色冷然。 陈琼儿微微一愣,抬头看向符今渊。 符今渊眉目冷然锐利,像是看敌人的视线从她身上收了回去。 “我先去镇抚司。”他侧身对沈岁安说。 语气很是温和。 沈岁安对他一笑,“好。” 符今渊亲了亲她的面颊,起身走出偏厅。 周围丫环显然已经见怪不怪,根本不觉得王爷这般动作有何问题。 陈琼儿的心往下一沉。 宸王与王妃之间的感情,比她想象的还要深厚。 “陈侧妃,坐吧。”沈岁安说。 既然这位陈侧妃是带着目的进府,她总得要了解,究竟是想进来做什么。 “多谢王妃。”陈侧妃乖顺屈膝。 “王爷平日不拘言笑,看着端肃冷淡,但王爷脾气稳定,只要不做错事,他一般不会随意动怒。”沈岁安笑着道。 陈琼儿眼中流露出羡慕,“妾身早就听说王爷与王妃伉俪情深,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真是羡煞旁人。” 沈岁安听她说得真诚,一双丹凤眼既天真又妩媚,她嘴角微微翘起,“我与王爷不过是经历的事情多了,两人之间多了些默契。” “多少夫妻成亲数十载都未必有默契,可见王爷与王妃之间的感情难得。”陈琼儿说。 只是寥寥几句,沈岁安已经感觉出这个陈琼儿与黄碧珠的不同。 这是个聪明的姑娘。 难怪皇上会挑她给符今渊当侧妃。 “陈侧妃,府里没有晨昏定省的规矩,便是以前在京都城,我们也都是没有的,你不必每日都来请安,我起身的时间不早,总要睡到日上三竿,让你不必来请安并非客套话。” 她要是每天来得这么早,肯定要影响自己的睡眠质量。 沈岁安不需要陈琼儿守这个规矩。 陈琼儿再一次愣住,王爷竟然这么惯着王妃的吗?还能想睡到何时就睡到何时? 这跟母亲平日教导她的规矩完全不同。 母亲说成亲之后,每日都要在丈夫醒来时先起身,准备好一切洗漱和衣物,还要伺候公婆早膳等等,都是当人儿媳的规矩。 她不是主母,便是妾室,却也要伺候王妃的。 “王妃,到时间带朝哥儿去花园了。”半见进来低声提醒。 沈岁安说:“陈侧妃回去休息吧,我看你还有倦意,想来是今日起得太早了。” 陈琼儿今日被颠覆所有想象,如今也需要回去冷静下来好好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而刚到镇抚司没多久的符今渊,被皇上急召进宫了。 今日不必早朝,符帝平时也不怎么喜欢见到符今渊,今日怎么突然急召了。 符帝屏退了所有人,只留符今渊在御书房。 “朕问你,你是不是在重查窦琨的死因?”符帝目光森冷地盯着符今渊。 这件事……连皇上也过问了。 符今渊心中冷笑,面上神色淡淡,“回皇上,并非重查,是窦琨遗孀认为丈夫是被人谋杀,请求镇抚司彻查,镇抚司是查找真凶,不是查当年的案件。” 这话分明是在糊弄他。 “朕要你停下所有调查,不许再查下去!”符帝厉声道。 在门外的宫人听到皇上传出来的怒吼声,急忙又往外走了几步。 不该听的就不能听。 第419章 不许再查下去 符今渊目光清湛地看向帝王,从他的愤怒中看出了隐藏在深处的慌乱。 此事,竟与皇上也有关系么? 那么到底有什么秘密? “皇上可否给臣一个不查下去的理由?”符今渊问。 “朕让你不许查就不许查,没有那么多的理由。”符帝冷冷地说。 “皇上,镇抚司的规章制度是经过内阁批章,已经分发到各部各地,镇抚司单独办案,不受内阁六部影响,窦琨案有何不可继续查下去?”符今渊问。 符帝深吸一口气,“窦琨之死属于暴毙,当日大理寺已经彻查清楚,你再次翻案重查,岂不是认为大理寺当初有错?” “有错则改,臣不认为有什么问题。”符今渊说。 “你究竟想干什么!这些天不停翻旧案,你知不知道得罪多少朝臣,你本就根基不稳,如此到处结仇对你有什么好处?”符帝怒道。 符今渊淡淡一笑,“是啊,对我有什么好处。” “镇抚司成立,不就是要监察百官,缉捕谳狱,堂堂兵部侍郎死因有异,为何不能翻案彻查?皇上若是没有给臣合理解释,臣不会同意停止此案继续。” 符帝闻言震怒,“朕是皇帝,你的镇抚司是听命朕,朕不让你查自有朕的道理!” “别忘了,朕随时可以让任何人替代你成为指挥使。” 符今渊原本是想与符帝继续分辩,但他想起沈老太爷得知他是王爷身份时,对他说过的一番话。 “此去南朝凶险重重,王爷切记要记住几句话,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寓清于浊,以屈为伸。 ” 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寓清于浊,以屈为伸。 如今跟符帝彻底撕破脸并没有好处。 既然这个案子不让他查,他不在明面查便是。 “既然皇上不让镇抚司再查此案,为了不让百姓寒心,臣将此案转交大理寺。”符今渊说。 符帝几乎不加掩饰地松口气,“可。” 这么爽快就答应,证明大理寺有皇上的人,难怪当初窦琨之死那么多疑点,大理寺还轻飘飘就判了暴毙的死因。 许是知道自己今日的要求不合常理,符帝脸色宽和不少。 “昨日你的侧妃进门,你可还满意?”符帝问。 符今渊面无表情,“满意。” 符帝满意地捋着下巴的美须,“朕早听说陈家姑娘自幼琴棋书画无不精通,且端庄贤淑,与你很是般配。” “至于那黄家女,既然已经抬回去便罢了,日后朕会重新为你挑选良配。” 符今渊眸色冷锐,直直看向符帝,“皇上,臣已经有妻儿。” 在他看来,所谓良配只有妻子才能如此称呼。 一个侧妃妾室,跟他相称良配? 要他学了符帝的做派吗? “宸王,男儿三妻四妾实属正常,何况你是王爷,绵延子嗣是责任。”符帝说。 他自己子嗣不丰,自是希望三个儿子能够多子多福。 符今渊的拳头捏紧了又松开。 “昨日黄家之女已经让王府丢尽脸面,皇上还是别再给臣挑选侧妃,免得宸王府在王都城笑话不断。”符今渊冷冷地说。 “罢了罢了,那就以后再说。”符帝挥了挥手。 符今渊道,“皇上,臣还要去给太后请安,臣先告退。” “你先等下。”符帝喊住他。 “太后是不是给了你一些精兵?”他盯着符今渊问。 符今渊清湛的目光与符帝对视,“皇祖母担心臣在外办案遇到危险,所以借给臣一些士兵。” “那是先帝留下的精兵,你怎么能收下,你一会儿就去跟太后说,你镇抚司人手充足,无需要她的精兵,把虎符还给太后。”符帝说。 “皇上,镇抚司每日都在招揽人才,怎么会人手充足。”符今渊说。 符帝故意不给镇抚司经费,所有花费银子都需要符今渊想办法,有一大半的缇骑也是他出俸禄。 皇后和太后也都知道此事,暗中给了他私产。 其实他以前在雍朝的时候,同样面对这样的问题,他也因此为自己开拓不少私产。 除了沈岁安,没人知道他还有个钱庄。 更别说他已经开始铺开的瓦肆和酒楼等产业。 养一个镇抚司的缇骑并不是问题。 “你把那些士兵还给太后,朕……朕给你挑选几个可用的人才。”符帝说。 “那臣一会儿去跟太后说。”符今渊淡笑。 太后给他的精兵,比皇上的禁卫军还要英勇,他怎么舍得还回去。 符帝是嫉妒太后把私兵给了孙子,而不是儿子吧。 符今渊转身离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哥!”符今翊大步朝着符今渊走来。 “听你嫂子说,你前阵子差点犯了心疾?”符今渊多日没见到符今翊了,上下将他打量一眼。 符今翊挺直腰身,“周大夫说正常人也会心口闷痛,我那是正常反应。” “你长大了,有那样的反应很正常。”符今渊淡淡地说。 “……”符今翊瞳孔微缩,“你、你怎么知道?” 符今渊嘴角弯起淡笑,“你以为我是做什么,想知道一件事还不容易。” “别说了。”符今翊一脸尴尬。 “有这样的反应,证明你身子健康,在正常长大,不是挺好的吗?”符今渊说。 符今翊小声问,“哥,那你在我这个年纪,也……也会这样吗?你是怎么解决的?有没有收通房丫头?” 符今渊冷冷地瞥他一眼。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嫂子的。”符今翊嘻嘻说。 “没有。”符今渊面无表情,“我练功,不能破身,碰不得女人,你也一样,免得前功尽弃。” “……”他怎么觉得大哥是在糊弄自己呢。 符今渊按住他的肩膀,“你年纪小,身子还需要锻炼,不可沉溺欲望之中,今翊,不要让他们有机会害你。” “哥,我知道的。”符今翊笑起来,他是在宫里长大的,可比大哥更清楚有多少人盼着他死。 “走吧,跟我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符今渊拍了拍他的脑袋。 符今翊小声说,“哥,你去跟母后说,让我跟你出宫住几天吧,我想念朝哥儿了。” “不是想出宫买零嘴吗?”符今渊问。 “当然不是,男子汉大丈夫,哪能天天吃零嘴,我就是想去扎马步了。”符今翊信誓旦旦。 符今渊眼中浮起笑意,“好。” “哥,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哥。” 第420章 随便想个题目吧 全天下最好的哥带着全天下嘴最甜的弟弟回了宸王府,让他蹲了一个时辰的马步,小太子如一摊水趴在床榻上,全然忘记了他出宫的真正目的。 现在什么零嘴都不想了,他只想怒干三碗饭,再好好睡一觉。 沈岁安担心他累着了,让人去请了周舟夫妇过来用膳,顺便给小太子诊一诊。 周舟如今是王都城小有名气的大夫,医馆也请了坐馆大夫,他能有更多的时间陪着妻女。 而何向欢如今在阮家族学读书,很快就适应王都城的生活。 沈岁安有空便约程芝云过来说话。 “太子的身体扎马步是无碍的,只要不是太剧烈的动作就可以了。”周舟收了手枕。 符今翊得意洋洋,他小睡片刻,又精力充足。 “我让人给你做了些蜜饯果干,还有晒了些肉干,你试一试,若是喜欢的话,以后让小厨房给你多做一些。”沈岁安笑着说。 “那我去试试。”符今翊眼睛一亮。 沈岁安嘴角含着笑,“周大夫,程姐姐,我们去花园的亭子吃茶。” 周舟对沈岁安说,“原本我没有十足把握让太子殿下绵延寿年,王爷对太子兄弟情深,很用心让太子殿下的身子慢慢改变。” 在京都城的时候,太子除了心疾,身体因为常年吃药很是亏虚,他的身体很可能在两年后支撑不住更多的药物治疗心疾。 符今渊是用了很大的耐心和方法,让小太子的身体慢慢强壮的。 虽然比起常人还有些差,却已经不再是短命的脉象。 “只要太子能健康就好。”沈岁安说。 他们在凉亭坐下,乳娘抱着两个在花园里散步。 “媛姐儿长大了许多。”沈岁安道。 “胖墩墩的,欢哥儿如今都要抱不起她了。”程芝云满脸宠溺的笑,也不知道女儿是怎么长的,越来越圆润。 沈岁安:“小孩子胖实一些才可爱。” “岁岁,我听说何闳奎接管了镇抚司,那他会不会……”镇抚司手眼通天,会不会很快发现他们在王都城。 “就算发现了又如何,他来不了王都城。”沈岁安将手覆在在程芝云有些微凉的手背上。 “程姐姐,别怕。” 何闳奎就算接管符今渊的镇抚司又如何呢,他要是有符今渊的本事,也不会逼得关进他们都跑了。 如今京都城的镇抚司,早就不是以前的镇抚司。 “那就好。”程芝云松口气。 周舟和沈岁安对视了一眼。 其实何闳奎的确已经查到他们离开雍朝,只是他身为雍朝重臣,根本不可能来到王都城带走程芝云母子。 “我好像听到媛姐儿的哭声,我去看看。”程芝云连忙起身走出凉亭。 沈岁安缓缓开口,“何闳奎正在怂恿雍朝新帝跟南朝开战,要不是新帝还没收拢兵权,说不定真要被说服了。” 周舟皱眉,“以我对姚太后的了解,她应该不会允许新帝在这个时候兴起战争。” “是啊,所以就让他们内斗去吧。”沈岁安笑了笑。 姚太后不想开战吗?她肯定想一举歼灭南朝,再把自己抓回去逼问,究竟是谁害死了广宁。 “对了,前两日有人来求医,却在马车上将我眼睛蒙蔽,对方府邸在何处并不知道,看病的是个女子,从脉象上看应该只是忧思成疾,不至于致命,只是那女子没有一点求生意志。” “一场风寒就能导致咳疾,若是她不吃药医治,将命不久矣。” 沈岁安神色微动,“你有见到那个女子的长相吗?” 周舟轻轻摇头,“隔着屏风,看不真切,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 “我听到丫环喊她大夫人。” 莫非是贺大夫人? 城里谁看病还需要把大夫的眼睛蒙住的,除了贺家,她想不出还有别家。 “你何时还需要去复诊?”沈岁安问。 周舟道,“明日入夜。” 连看诊都要挑入夜的时候。 沈岁安更加确定周舟去看诊的人是贺大夫人。 贺知源为了不让人知道她的存在,连御医都不给她请吗? “明日你再去一次,我让石青在暗地里跟着,若真是我想的那个人,那我可能需要你帮忙递个话。”她还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动用暗线联系贺大夫人呢。 若是有周舟帮忙,那暗线还能继续潜伏在贺家。 是夜,周舟哄睡了女儿,轻轻地将女儿放在程芝云的身边。 “这么晚还要出诊?”程芝云担心问。 “高门大户,总有许多莫名其妙的秘密。”周舟语调轻松,“我去去就来。” 程芝云无奈松开手,“以后还是别接诊高门大户的,他们又不是没有府医。” “嗯。” 和上次一样,在周舟上车之后,他的眼睛就被蒙上了,根本不知道去了哪里。 但躲在暗处的石青却看得一清二楚。 周舟是被带到贺家的后门,他是给贺大夫人看病的。 沈岁安听了石青的汇报,对这位如同被囚禁的贺大夫人生出一丝怜悯。 “我觉得,贺大夫人根本不是贺知源的寡嫂,我找到一个以前为贺知添看过病的老大夫,他说贺知添是一种恶疾,连起身都不容易,哪有力气生孩子。” “如果贺景尧不是贺知添的儿子,难不成是贺知源生的?”沈岁安脑海里各种想象。 “那贺知源对贺大夫人也太无情了。” 符今渊听着沈岁安念叨不停,忍俊不已。 “等去了春狩,让贺大夫人跟柳贵妃见面,说不定一切就真相大白。”符今渊说。 沈岁安却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算了,现在怎么猜想都没用,还要想办法把贺大夫人请到狩猎场才行。 “皇上让你不查窦琨的案子,那你真的不查了?”沈岁安问道,他这两天无所事事都在家里陪着她,好像真的不去理那个案子了。 符今渊搂着她的腰走向床榻,“反正人是交给大理寺,大理寺没把人看住,让人跑了,跟镇抚司没关系。” 他表面是不查了,可以让别人去查啊。 “要是真的窦琨的遗孀交给贺知源的人手里,只怕也是死路一条。”沈岁安道。 “所以她逃走了。”符今渊笑了笑。 第421章 你是陆珩 贺大夫人感觉到自己的掌心被塞了一张纸条。 她攥紧拳头,面无表情地将手放回被子里。 那个大夫又被带走了。 没多久,贺知源就出现了。 他站在屏风之外,修长的身躯被屋里的灯火照得影影绰绰。 “你若是死了,景尧回来该怎么办?”贺知源沉声问。 他其实并不太在乎这个女人的死活,但他在意贺景尧的感受。 虽然贺景尧在家里看着好像跟她不亲近,但贺知源很清楚,这个女人对贺景尧而言很重要。 “他还能回来吗?”贺大夫人的声音嘶哑虚弱。 贺知源深吸一口气,“我说可以就一定可以。” “我还能信你吗?”贺大夫人问。 “景尧是贺家唯一的后代了,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会把他救回来。”贺知源说。 “你好好吃药养身子。” 贺大夫人紧紧地攥着手,“知道了。” 贺知源见她似乎已经把他的话听进去了,眼中寒霜这才消融。 他其实没有那么多时间来跟她说这些话,他最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但他不能让她死了。 在贺知源离开之后,贺大夫人让屋里伺候的人也下去了。 她缓缓地打开手中的纸条。 狩猎场可见贺景尧。 短短几个字,给了贺大夫人几乎已经枯竭的身体注入一股暖泉,她感觉四肢百骸似乎又有了生命力。 贺大夫人想起了宸王妃。 她隐隐有预感,这张小纸条是宸王妃给她的。 难道宸王妃愿意把景尧还给她了吗? 贺大夫人将纸条塞进嘴里,慢慢地咀嚼咽了下去。 她从来懦弱,一辈子都在忍让和委曲求全,唯有儿子,她无法再退了。 为母则刚,她也要为儿子变得更厉害一点才行。 “大夫人,药好了。”丫环端着药进来给她。 自从上次她出去一趟,贺知源又把她身边伺候的人全都换了。 她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她身边的丫环从来没有长久的时候,有时候是一年,有时候是三年,总要全都换一遍。 没有一个信得过,她们都是来监视她的。 贺大夫人端起药一饮而尽,不再像之前喝一半倒一半。 她得先好起来。 …… 二皇子在北郊有一处私苑,因为还没封王,他没有自己的府邸,和幕僚商议要事,便都在这处私苑。 今日他没有约见其他幕僚,只带着陆珩来了这里。 这是陆珩第一次踏足二皇子的私苑。 “陆应圳,最近宸王的人在查你,你知道为什么吗?”符禹铉似笑非笑,目光探究打量陆珩。 陆珩微微垂着眸,“草民不知。” 符禹铉轻笑了一下,“陆应圳,你是个有大才的人,上次按照你说的,我的确得到想要的差事,但我还是想知道,宸王为什么要查你。” “是不是因为……你的身份?”符禹铉盯着陆珩问。 陆珩嘴角溢出苦笑,“二皇子其实什么都知道了,何必再问,二皇子若是愿意放草民一条生路,草民感激不尽。” “不管你是陆珩还是陆应圳,对我来说并没什么不同。”符禹铉撩袍在主位坐下。 得知符今渊在调查陆应圳,他就立刻让人去查了。 果然,陆应圳居然是符今渊以前的弟弟,雍朝镇国公府的嫡出公子陆珩。 “听说陆家二公子才华横溢,还是雍朝最年轻的状元郎,落得这样的处境,我都替你觉得唏嘘。”符禹铉啧啧两声。 国公府的嫡公子,又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明明是天之骄子,前程应该比符今渊更好才对。 “你有没有想过,落得如今下场,都是因为符今渊?”符禹铉问。 陆珩冷笑,“我的一生本不该如此,的确是被陆渊改变了。” 符禹铉挑眉,“你想报仇?” “想报仇!也想一展抱负,二皇子,您是南朝未来的明主,若是南朝落入陆渊手中,是南朝百姓的不幸。”陆珩说。 “说得好。”符禹铉眼中闪过一抹得色。 其实在得知陆应圳就是陆珩的时候,他一点都不恼怒被隐瞒。 他是陆珩,那就更不可能以后投靠宸王,他们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陆珩只会比他更恨宸王。 “二皇子,草民愿意为您肝脑涂地。”陆珩拱手,单膝下跪。 符禹铉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如今宸王逐渐势大,原本我是有八分把握,如今却……” “殿下,皇后和阮家到宸王看似毫无缺口,相信您是想过要挑拨宸王与太子之间的关系。”陆珩平静地说。 “哼,宸王惯会表面功夫,他如今和太子还兄弟情深。”他绝对不信宸王会真心对待太子。 明明宸王才是嫡长子,他怎么甘心把属于他的储君之位给了弟弟。 陆珩想到陆渊以前的行径,眸色冷了冷,“没错,所以挑拨是不能让他露出破绽。” “你有办法?”符禹铉问。 “殿下,皇上已经下令要去春狩,往年太子因为身子不好从来不参加,难道今年也不参加吗?”陆珩说。 符禹铉神色沉了下去,“太子心疾已经恢复。” 原本他就盼着太子早点死,如果太子的病好了,他何时才能得偿所愿。 “上次让你去做的事,你想到办法了吗?”符禹铉问。 陆珩垂眸道,“已经安插了人手,尚未得手,还需时间。” “不过,对付宸王,还不如先从太子身上动手,若是太子在狩猎场出了什么意外,别人许是会认为是宸王嫉恨弟弟,想要从弟弟手中夺回储君之位。” 符禹铉眼睛微微一睁,“陆应圳,你胆子太大了!” 他做梦都想太子杀了,可让他在父皇和阮皇后眼皮底下杀了太子。 实在是…… 危险,且刺激。 他有些疯狂想要尝试,想看到阮皇后当场崩溃的样子。 皇后对太子保护得太好,她应该做梦都没想到有人敢在狩猎场要杀太子吧。 “若是殿下信得过草民,草民愿意……”陆珩迫不及待想要立功。 符禹铉摆了摆手,“你的身份进入狩猎场太显眼了,此时我会跟贺丞相商量。” 陆珩眼底闪过一抹失望,“是,殿下。” “你还是赶紧想办法,把东西放到该放的地方。”符禹铉吩咐。 第422章 春狩1 符帝看到符今渊没有再继续盯着窦琨的案子不放,他这两天才心情好转了些。 他和阮皇后商量去狩猎场的事。 每年春季,皇室都会开办一场盛大的狩猎,除了是为了考校皇室宗亲和世家子弟的骑射功夫,还能了解各家情况。 以前阮皇后对这场活动兴趣不大,因为太子不适合去参加,所以皇后也很少出门。 今年不一样了。 阮皇后说要去参加狩猎,而且还要带着太子同去。 “太子去作甚,他会骑射吗?”符帝下意识拒绝,他并不愿意太子跟世家子弟过于亲近。 “就算太子不下场,他去观看也不行么?”阮皇后淡淡地问。 阮皇后缓缓放下手中的笔,“皇上,你还想带哪位妃嫔同去,本宫一并安排。” 符帝见阮皇后这次是下定决心要去狩猎,他心下有几分不悦。 罢了,反正太子也不会下场,该是禹儿的风光还是禹儿的。 “让宁贵妃随驾吧,其他的妃嫔你再看着挑选几个擅长骑射的。”符帝说。 阮皇后淡淡一笑,“那柳贵妃呢?” “她一向不喜欢去这种场合。”符帝说。 “好。”阮皇后轻轻颔首。 等符帝离开坤宁宫,她就让人去各宫宣布三日后去狩猎场的消息。 消息传到颐和宫,柳贵妃兴趣缺缺。 随口一问,“今年都有谁陪驾?” “回娘娘,除了皇后娘娘,还有宁贵妃和珍嫔,董贵人和刘贵人。” 柳贵妃本来倦怠无趣的表情顿时一凛,“宁贵妃也去?” “听说是皇上钦点要带上宁贵妃的。”绿萼小声说。 “狐媚子!”柳贵妃冷哼了一声。 她见心腹宫女欲言又止的样子,微微眯眼,“还听说什么了?” 绿萼小心翼翼地说,“如今宫里都在盛传,说宁贵妃如今得宠,皇上一心只有宁贵妃,别的妃嫔都是皇后娘娘安排,唯有宁贵妃是皇上特别要求的。” “呵,是不是还说本宫已经失宠了,如今宁贵妃已经在本宫之上了?”柳贵妃气得咬牙。 绿萼哪敢说是,外面传得还更难听。 都说柳贵妃去不了狩猎场已经足够证明一切,皇上如今心心念念想的就只有宁贵妃了。 “宁贵妃擅长骑射吗?”柳贵妃问。 绿萼低下头,“奴婢听说……听说宁贵妃骑射极好。” 柳贵妃深吸一口气,“你去坤宁宫禀告皇后,就说本宫这次也要去春狩。” “奴婢这就去。” “本宫亲自去。”免得阮皇后找理由阻碍她。 …… 春狩共有八天,女眷的住所都是要提前安排好的,阮皇后正在看着内务府送来的名单,包括安排的住所。 听到柳贵妃求见,她眼底飞快闪过一抹精光。 “请柳贵妃进来。”阮皇后淡淡地说。 柳贵妃婀娜多姿地走进大殿,屈膝行了一礼,“皇后娘娘万福。” “什么事?”阮皇后淡淡地问。 “皇后娘娘,臣妾听说要确定去春狩的名单,臣妾许久不曾出宫,想求个恩典,今年也想去参加春狩。”柳贵妃恭敬地说。 阮皇后瞥她一眼,“柳贵妃不是向来不喜欢去参加狩猎,再说了,皇上这次点名要擅长的骑射的妃嫔随驾,你……” “臣妾虽然是不懂骑射,但也不影响去伺候皇上和……娘娘。”柳贵妃忙道。 阮皇后眼眸微垂,并没有立刻答案。 “皇后娘娘,若是您担心皇上会不允,那臣妾去求皇上同意。”柳贵妃以为阮皇后想要故意刁难她,不同意她随驾。 “皇上对柳贵妃的要求向来是无所不应的,既然你想去,本宫把你的名字记上便是。”阮皇后淡声说。 柳贵妃嘴角翘了起来,“多谢皇后娘娘成全。” 阮皇后看着柳贵妃转身离开的背影,淡淡一笑。 果然是经不起刺激的,宫里那些传言是她让人出去说的,她很清楚柳贵妃的命门,她能依仗的就只有皇上,自然是怕皇上被其他妃嫔争去宠爱的。 如今柳贵妃是把宁贵妃视为对手了。 “把这份名册送去养心殿。” 名册上,早就写上柳贵妃的名字。 符帝看到柳贵妃也在名单上,还以为是皇后故意要为难柳贵妃,得知是柳贵妃自己要求的,他也就不再多问了。 …… 转眼就到了春狩这一天。 春日的阳光洒在广袤的北郊林场,绿草如茵,野花遍地开放,远处山峦连绵起伏,郁郁葱葱的树林覆盖着山坡。 猎场中早已经搭建起华丽的营帐,营帐上彩旗飘扬,皇家的禁卫军身着整齐的盔甲,神情严肃守在营帐周围。 太监和宫女穿梭其中,忙碌准备着狩猎所需的物品。 随着一声号角响起,符帝和阮皇后并肩而行,他们领着众人缓缓入场。 符今渊和太子、符禹铉三位皇子走在皇帝的身后,其后是王公大臣和世家子弟,后宫妃嫔并各家女眷随在后面。 在符帝和皇后入座之后,其他人才跟着归到各家看台位置。 “朕以天下共主之尊,临此山川沃野。今率众卿前来狩猎,一则舒展筋骨,砥砺骑射,不忘祖宗之武风,二则驱驰略猎,可观山川形胜,知民生之基,猎场即战场,诸卿当奋勇争先,各展英姿,所获猎物,亦可为宫闱添膳,犒赏军民,望众卿不负此行。” 符帝郎朗的声音刚落下。 底下响起激荡人心的喊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禹儿,今日就要看你的了。”符帝含笑看向符禹铉,他希望钟爱的儿子能够在今日夺魁。 符禹铉单膝跪下,“儿臣定不负父皇的希盼。” “宸王,你带太子去走一走,随便猎点什么就行了。”阮皇后说。 符帝本来还担心宸王今日会抢走二皇子的风头,听皇后要他带着太子,符帝的心放了下来。 符禹铉微微垂眸,双手不自觉地攥紧。 今日……他为太子准备了一出大戏的。 若是能够把宸王也除掉了,那就太好了。 “哥,我还没参加过狩猎,带着我会影响你的速度,我们还是分开狩猎吧。”太子比谁都想符今渊胜出。 “我去找嫂子,跟嫂子一起狩猎。” 符今渊拎住他的后衣领,“不用,你跟我一起。” 不能让这小子去坏了沈岁安的事儿。 第423章 春狩2 随着符帝的一声令下,众人纷纷策马奔腾,向猎场深处冲去。 符帝自己也坐在高大壮健的马背上,带着数个大臣和禁卫军一起进入狩猎场。 女眷看台这边,早有擅长骑射的女子们蠢蠢欲试,迫不及待也去骑马了。 “宸王妃可擅骑射?”康王妃含笑问隔壁看台的沈岁安。 沈岁安手中摇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学过皮毛。” “那怎么不一起下场去试试手气?”康王妃说。 “今日不太方便。”沈岁安掩嘴低声说,适时露出几分羞赧。 都是女子,自然一听就明白了。 康王妃的视线往沈岁安身后的陈琼儿瞟了一眼,“那真是可惜了。” “表嫂,你喜欢什么猎物,我去给你打几只山鸡和野兔如何?”阮照霞穿着一身粉色骑装,下着宽松马裤,显得她的腰肢纤细。 “好呀,你注意安全。”沈岁安柔声道。 锦云郡主牵着一匹栗色的骏马走来,“宸王妃,你自己不骑射,总不能拘着陈侧妃也不下场吧?” 沈岁安转头看向一直默默坐在她身后的陈琼儿,“陈侧妃,你若是擅骑射,尽管去玩耍,不必随我坐在这儿。” “王妃,我今日有些不适。”陈琼儿在心里暗骂锦云郡主多管闲事。 她难得能够跟在沈岁安的身边。 进了王府这么久,她就见过宸王和宸王妃一面,今日她只要跟在王妃身边,定能多些与王爷见面的机会。 锦云郡主嗤笑一声,“才进了王府没几天,就被吓破胆了。” 阮照霞翻了个白眼,“你一个未出阁的,管人家刚嫁人的妇人,你害不害臊,懂不懂事啊。” “……”锦云郡主意识到阮照霞的意思,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阮照霞,上次被你侥幸赢了马球,这次你给我等着。”锦云郡主瞪了阮照霞一眼。 “我又没跟你比试,我等着作甚,等你打了野兔给我烤肉吃吗?”阮照霞笑眯眯的,压根不想跟锦云争吵。 “不跟你说了,我们去狩猎吧。”阮照霞招呼着自己的小姐妹,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就进了林子里。 “咦,皇后娘娘也要去狩猎?”康王妃惊呼了一声。 众人看向最上方的看台,才发现阮皇后已经换了骑装,身后跟着数个同样英姿飒爽的女官。 “好些年没有看过皇后娘娘这样的装扮了,真是让人怀念。”康王妃感叹一声。 定国公夫人跟着道,“宸王妃回来的时间不长,还没见识过皇后娘娘的骑射,今日终于可以大饱眼福。” “那还真是期待。”沈岁安笑着道。 “我们不懂骑射的,不如到那边的桃花林走走,去钓鱼赏景也好。”康王妃道。 其他夫人说,“让下人去钓鱼,最近溪水的鱼正是肥美。” “宸王妃,不如同去?”康王妃邀请。 沈岁安不留痕迹地往柳贵妃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好呀,不过我还要先去更衣,诸位先行一步。” 陈琼儿上前扶着沈岁安的手,“王妃,妾身陪您。” “不必,刚才我看到陈夫人在那边,你去跟陈夫人说说话吧,我身边有芙蕖她们几个就够了。”沈岁安道。 “多谢王妃。”陈琼儿咬了咬唇,心想反正现在王爷在林中狩猎,她也很想去见母亲,跟母亲说些体己话。 沈岁安今日看到陈夫人身边还有一个稍微年轻些的妇人,她猜想那应该就是阮二夫人。 陈素珍甚至连过来阮家这边跟梁氏她们打个招呼都没有。 形同陌路。 沈岁安对她的观感印象更差。 女眷们三三两两结伴成群四处找乐趣,沈岁安和不远处的梁氏交换了个眼色。 她起身往后面更衣的营帐走去。 来到无人的地方,青素出现在她身侧,“王妃,贺大夫人来了。” “柳贵妃呢?”沈岁安低声问。 青素:“柳贵妃感到头疼,已经回营帐了。” “那就送贺大夫人过去见柳贵妃。”沈岁安淡淡地说。 “贺丞相似乎不在狩猎场啊。” 青素道,“往年贺丞相都会陪在皇上身边,他虽是文臣,骑射却是不错。” 往年都陪着,今年却没有? “我不放心太子和皇后娘娘,芙蕖,王爷调了镇抚司的缇骑守在暗处,你拿着令牌去找郑无青,让他带人进林子保护太子和皇后娘娘。”沈岁安吩咐道。 “是。”芙蕖应诺。 这场看似热闹欢乐的狩猎,底下还不知道有多少暗流涌动。 …… 贺大夫人身上穿着下人的粗布衣裳,神情惶惶地避开人走在各个营帐之间。 她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虽然身边都是贺知源的人,但她好歹在贺府这么多年了,就算伺候的人总是换,但在其他地方当差的,也有受过她恩惠的。 她是拼着再也回不去的风险,也一定要来见儿子。 就算只是一个渺茫的机会…… “姑姑,过来帮忙提热水去贵妃娘娘的营帐。”有人过来拍她的肩膀。 贺大夫人被吓一跳,把头埋得更低,她被当成宫里得下人了。 “快走啊。” 手里被塞了一桶水,贺大夫人咬牙提了起来,跟着那人的身后走着。 “去,把水放到屏风后面就可以了。” 贺大夫人低声应着,撩起帘子走进去。 一股温香暖意扑面而来,处处装饰精致,床榻铺着烟灰紫色团花软垫,上面躺着一个身段妖娆的女子,她背对着门,并不知有人进来。 累丝镶红石熏炉轻烟袅袅,营帐内弥漫着安神香的气味。 贺大夫人连呼吸都放慢了。 她轻手轻脚越过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将手里的木桶轻轻放下。 “绿萼,过来给本宫揉一揉。”柳贵妃开口。 早上出宫还好好的,突然就觉得头疼,肯定是受风了。 她就知道,出来狩猎没有什么好处的。 现在别说盯着宁贵妃别去勾引皇上,她都没力气去伺候皇上了。 半天没听到宫女的声音,柳贵妃不悦地蹙眉。 “绿萼……”她翻了个身,正好看到屏风后面走出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站住!你是谁?”柳贵妃怒喝一声。 贺大夫人全身僵住,身体僵硬地转过身,正要开口告罪,却看到一张让她意想不到的脸。 她在梦中见了无数次的脸,和她生得一模一样的脸。 “妹妹……” 柳贵妃同样脸色骤变,失声尖叫,“你怎么在这里?” 第424章 孪生姐妹 贺大夫人嘴唇翕动,望着眼前的柳贵妃,眸色一片的悲凉,她想起刚才那个宫女说,这营帐住的是柳贵妃。 柳贵妃…… “你怎么会在这里?谁让你来的?”柳贵妃大惊失色,她用力扯住贺大夫人的手,恨不得将她藏到地里面,不让任何人发现她的存在。 “妹妹?”贺大夫人的手腕被捏得生疼,她终于清醒过来。 柳贵妃惊慌地看了一眼营帐的门,“别这么叫本宫。” “贺知源呢,他怎么会让你出现在这里的?”柳贵妃又 惊又恼。 贺知源不是说绝对不会让柳妙心走出贺府的吗?如今居然让她出现在狩猎场。 “你一直知道我在贺家,你根本没有远嫁,你……你进宫当贵妃了,我这些多年给你写的信,你说你在外面漂泊,全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贺大夫人胸口像是破了个大洞,寒风正在往里面灌着。 她全身都是冰冷的。 不敢置信地看着对她一脸防备的妹妹。 柳贵妃听到姐姐的话,脸上的惊慌僵住了,她终于反应过来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她的姐姐还不知道自己进宫当贵妃,这些年他们都瞒着她。 “我,我是有苦衷的,并不是有意要瞒着你。”柳贵妃焦急地看了看门外。 “你跟谁一起来的?贺丞相呢?”柳贵妃急声问。 贺大夫人心中越发疑虑,为什么妹妹这么害怕见到她,她究竟有多见不得人? 她们十几年没有见面,妹妹没有丝毫惊喜,反而只有惊慌。 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 “你什么苦衷?贵妃娘娘。”贺大夫人恨得几乎要泣血。 她每隔一段时间总要想办法寄些银子给妹妹,就怕她在外漂泊缺食少穿的,日日夜夜挂念着妹妹会不会受委屈,会不会有危险。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她的儿子,就只有妹妹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了。 结果呢? 她在宫里当着高高在上的贵妃,享受着荣华富贵,却将她隐瞒得这么苦。 “你是怕我会去缠着你,还是怕我高攀你啊。” 贺大夫人泣不成声,心底恨得发苦。 柳贵妃烦躁地说,“我现在跟你说不清楚,你先回去,等贺丞相跟你解释。” “你们究竟把我当什么!”贺大夫人尖声叫道。 “今日你要是不说清楚,要么你把我杀了,要么我现在就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孪生妹妹。” 柳贵妃闻言脸色变了变,“不可以!” “我是这么见不得人吗?贺知源这十几年把我困在贺府,不让我出门不让我交际,你也怕别人见到我,我竟不知,自己竟是这般让人可怖。”贺大夫人冷笑。 她转身要走出营帐。 外面传来女眷经过的声音。 柳贵妃吓得脸色发白,急忙拉住贺大夫人的手。 “等下,不能现在出去,你再等等,我让人去找贺知源。”柳贵妃心急如焚。 幸好皇上去狩猎了,不然见到柳妙心和她长得一样,她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贺大夫人冷冷地看着她。 “你和贺知源究竟有什么秘密?”贺大夫人问。 “没有。”柳贵妃避开她的视线,“我们是孪生姐妹,我进宫当贵妃了,你不好嫁人,所以贺丞相才让你一直在府里。” 贺大夫人轻笑,“是吗?那我现在就去见皇上,大不了我死在他面前。” 柳贵妃脸色骤然一变,“不可以!不能让皇上见到你。” “原来你不是怕别人见到我,是怕皇上见到我?”到底是孪生姐妹,她们相依为命多年,她太了解这个妹妹了。 “姐姐,就当是我求你了,都这么多年了,你再忍一忍又何妨,不要因为你的一己之私把我们的心血都白费了。”柳贵妃抱着贺大夫人的手。 “我不知道你一直在王都城,贺丞相只说你过得很好,你……”柳贵妃还想继续说下去,抬头看到贺大夫人悲伤绝望的眼神,她嘴唇翕动,说不下去了。 贺大夫人:“你撒谎的时候会一直眨眼睛,你自己都没发现吧。” “……”柳贵妃深吸一口气,她松开贺大夫人的手。 目光冰冷地看她,“姐姐,你去吧,去告诉所有人,你是本宫的姐姐,那又如何呢?” “让皇上看到你,查到当初是我顶替你进宫,而你生了别人的儿子,我们大家一起同归于尽好了。” “你不要你儿子的命了吗?” 贺大夫人听不明白了,“什么意思?你顶替我进宫?” 柳贵妃抿了抿唇没说话,她竟把这个说漏嘴了。 “你先回去,我会找机会跟你说清楚。”柳贵妃皱眉。 “今日你不说清楚,我哪里都不会去的。”贺大夫人叫道。 柳贵妃冷着脸打量贺大夫人。 她们父母双亡之后到王都城投靠贺家,贺知源是她们母亲的娘家亲戚。 她们姐妹俩是孪生的,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可从小姐姐就比她聪明,无论学什么都比她更快。 运气也比她更好。 皇上微服出巡的时候,居然对柳妙心一见钟情,可那时候她以为皇上只是个穷书生,根本就看不上,一心只去勾引贺知源。 她觉得贺知源会更有出息。 后来才知道他是皇上。 贺知源也知道了,可他不想把姐姐送进宫,所以在皇上与姐姐私定终身的那天,他把她们替换了。 她进宫了,而姐姐却被贺知源用了药,忘记那一晚究竟跟谁发生了关系。 贺知源说她是贺家大夫人,她便是贺家大夫人。 不让柳妙心出现在别人面前,就是不想让大家知道柳贵妃有个孪生姐妹。 其实更怕皇上发现她们调换了。 虽然皇上依旧宠爱她,但是,一开始的时候,皇上其实是察觉到不同的,只是她和柳妙心长得太像,她后面又学着姐姐的做派,才让皇上打消怀疑的念头。 谁知道皇上见到姐姐,还会不会想起过往。 “没错,我是替代你进宫了,当初是你先遇到皇上,可那又怎样,如今当贵妃的人是我,皇上宠爱的人也是我,你看看你如今都成什么样子了。” “人老珠黄,哪有当年的风采,皇上不可能会再看上你。”柳贵妃自信满满。 贺大夫人捂着嘴,全身都在战栗,“你们、你们真是太可怕了。” 第425章 孪生姐妹2 “绿萼!”柳贵妃头疼不已,看柳妙心这副样子,只怕让她一时冷静下来是不可能了。 必须先把她藏起来,等找到贺知源再带她回贺府。 贺府的人都干什么吃的,居然能让柳妙心找到这里。 只是柳贵妃叫了半天,依旧不见绿萼的身影。 她不悦地皱眉,“绿萼,红梅?” 贺大夫人扶着脑袋,她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她遗忘,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你们还想把我藏起来吗?我不会再如你们所愿,我要找到景尧,带他离开,你们都不是好人。” 柳贵妃冷笑,“贺景尧在朝堂上能够平步青云,这么快就有三品官职,你以为是谁扶持他的?” “他难道没见过本宫吗?宫里的宴席都开了多少次,他每年还给本宫搜罗无数珍品,他跟你提过本宫吗?” 贺大夫人往后退了一步。 脸上血色全无。 柳贵妃勾唇一笑,“姐姐,你又何必知道得那么清楚,糊糊涂涂就这么过一辈子不好吗?” “如今你锦衣玉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贺丞相肯定会帮你把景尧找回来,你又何苦出来这一遭。” “知道得太多对你有什么好处。” 贺大夫人死死地捂着嘴,不让自己呜咽出声。 她咬着自己的腮帮肉,疼痛才能让她冷静下来。 “所以你们都瞒着我,只瞒着我一个人。” 柳贵妃叹道,“谁叫你蠢呢,当初如果是你进宫,你在后宫还能活几天,早就被皇后除掉了。” “贵妃娘娘,如果你对我还有一点愧疚,你还有一点良心,那你告诉我,景尧是谁的儿子?”贺大夫人颤声问。 “当、当然是贺大爷的,这不是全天下都知道吗?”柳贵妃别开眼。 “撒谎!”贺大夫人怒喝。 柳贵妃一惊,“你小声一点。” “他到底是谁的儿子?”贺大夫人问。 “我不知道,你管他是谁的儿子,反正就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柳贵妃没好气。 贺大夫人听到这话,轻笑出声。 在他们心目中,她只是个供他们逗乐的玩意儿吧。 随便哄骗,连生的儿子都不知是谁的。 太可笑了。 她的这一生太可笑了。 连她最看重的儿子都不曾跟她说过一句真话。 贺大夫人挥开柳贵妃的手,转身要走出营帐。 “你要去哪里?你哪里都不能去。”柳贵妃着急叫道。 怎么一个宫女都没有,都死哪里去了。 贺大夫人不知哪来的力气,用力挣脱开柳贵妃,掀开帘子就跑了出去。 柳贵妃心中大惊,急忙追上前,“柳妙心,你给本宫站住。” “贵妃娘娘,何事慌慌张张?”一道清丽悦耳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柳贵妃脚步一顿,回头看了过去。 沈岁安扶着侍女的手,站在离她营帐不远处的地方,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柳贵妃的心往下沉了沉。 “宸王妃,你怎么在这里?”柳贵妃冷冷地问。 沈岁安笑着指了指后面的营帐,“我来更衣,正巧经过这里,看到贵妃娘娘似乎在追什么人,可要让凝霜去帮忙,她腿脚快。” “不必!”柳贵妃想也不想拒绝。 她拿不定沈岁安有没有听到她和柳妙心的对话,但绝对不能让沈岁安见到她的存在。 “本宫觉得有些头疼,回来休息。”柳贵妃蹙眉说。 “贵妃娘娘身边伺候的宫女呢?”沈岁安问。 柳贵妃这才发现本该守在营帐外面的宫女居然一个都没见到。 她心中更觉不安,“许是在哪里耍赖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娘娘……” “本宫乏了。”柳贵妃头也不回进了营帐。 沈岁安淡淡一笑。 “王妃,青素已经把贺大夫人带走了。”芙蕖过来低声道。 “不能让她回贺府,先带她去庄子里,好好安置,跟她说等狩猎结束,她就能见到贺景尧。”沈岁安道。 今日听了她跟柳贵妃的话,沈岁安都不忍心再伤害这个女人了。 真是太可怜了。 被顶替身份进宫,连儿子的生父都不清楚是谁,这十几年近乎软禁地生活在贺家后宅,儿子都跟她是二心的,明知道她被瞒着骗着,却还帮着外人一起糊弄她。 沈岁安把自己代入到贺大夫人的身上,她只觉得处处绝望,恨不得跟那些欺骗她的人玉石俱焚。 “先回看台。”沈岁安说。 …… 柳贵妃在营帐里来回踱步,脑仁也是突突地疼着。 “娘娘,奴婢回来了。”绿萼和红梅满身狼狈地回来。 啪—— “贱婢,跑哪里去浪了。”柳贵妃怒声问道。 绿萼和红梅跪在她面前,哭着解释,“奴婢去给娘娘请御医,没想到落入陷阱里,好不容易才等到红梅拉了奴婢上来。” “娘娘饶命,奴婢不是有意要怠慢娘娘。” 柳贵妃恨不得将她们直接杖毙。 “行了,等回宫再好好处置你们,你们现在立刻去找贺丞相,就说本宫有急事要找他。”柳贵妃急声吩咐。 “快去!” 她扶着脑袋一阵摇晃。 红梅急忙扶住她,“娘娘,御医马上就来了。” 柳贵妃恨得咬牙,早知道她就不来狩猎场。 “宁贵妃呢?” 红梅咬了咬唇,“娘娘,宁贵妃也去狩猎了。” 柳贵妃摁了摁眉心,“本宫头疼难耐,让御医快来施针。” “你还不去找贺丞相。”她冲着绿萼怒喝。 绿萼急忙应着,“奴婢马上就去。” 柳贵妃重新躺了下去,闭上眼睛缓缓地喘气。 “你们过来的时候,可有看见一个穿着蜜合色衣裳的宫人?” “奴婢没见到这样的宫人,娘娘,可要奴婢去找?”红梅问。 柳贵妃摆了摆手,“不必了。” 不一会儿,御医就来了。 给柳贵妃把脉之后,只说是吹了风受凉,喝三服药就能好了。 柳贵妃秀眉紧蹙,即使施针吃药,依旧心事重重。 不知不觉就沉沉睡去。 此时,林子里的狩猎也进入白日化,各人都拿出看家本事,誓要在皇上面前夺得头筹。 只有小太子牵着小赤兔,慢悠悠地在林子里晃悠。 “兔兔这么可爱,真的要射穿它吗?” 已经架起弓箭的杜有川缓缓地收回手。 “太子殿下,要不您来?” 第426章 谁是谁的猎物1 符今翊拿出符今渊送给他的弓箭,这是特制的,比一般的弓箭更轻巧,但射击力道一点都不小。 非常适合他。 “虽然兔兔很可爱,但也很好吃。”他家嫂嫂还等着他提着猎物回去炙肉呢。 咻—— 一箭射了过去。 兔子蹦蹦跳跳地跑了。 “……”符今翊气得跺脚。 周围的人急忙低下头,把这辈子难过的事情都想了个遍,才没在太子恼怒的时候笑出声。 符今渊拍了拍符今翊的肩膀,“找一找手感就好了,没有人射猎能够百发百中的。” “我就不信了,今天我射不中它。”符今翊气呼呼地叫道。 杜有川:“殿下,兔兔那么可爱,射死可惜了。” “你别吃。”符今翊瞪他一眼。 众人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符今渊眼中泛起笑意,“你们各自去狩猎吧,我与太子去那边再看看。” 杜有川和符祺安拱手道,“指挥使,那我们一会儿在南溪等您和太子殿下。” “去吧,训练这么久,试试骑射是否有进步。”符今渊道。 “是,指挥使。”几个世家子弟都大声应着。 他们以前被当纨绔,就算来参加狩猎,都是凑数的存在,从来没人指望他们能猎到多少猎物。 但现在不同了,他们可是为镇抚司立过功的。 而且在指挥使的训练下,他们的骑射可是进步许多的。 “大皇兄,太子,都小半天过去了,你们都猎到什么了。”这时,一行人从林子另一边骑着马走来。 带头的正是符禹铉。 符今翊凑到符今渊的身边,“大哥,这家伙又在打坏主意了。” “宸王,大家都说你武艺超然,想来骑射应该也很不错,怎么还没多少猎物呢。”符禹铉问。 “二皇兄你炫耀什么呢,说得好像那些猎物是你打的,你能射中两只兔子就不错了。”符今翊扫了他一眼。 符禹铉咬紧后槽牙,每次和太子说话,他都轻易就被气得想捏死对方。 “就算我今日不能夺魁,那也比你这个废物强得多,别说兔子了,你连山鸡都射不了,你也配来狩猎场。” “这是你第一次来狩猎吧,别到时候成了唯一一个没猎物的人,那还真是个笑话。”符禹铉嘲讽地说。 符今翊微微眯眼,面无表情看着符禹铉。 “那就比一比吧。”符今渊声音低沉冷冽,沉湛的眼眸锐利扫向符禹铉。 “我有自知之明,肯定比不过大皇兄。”符禹铉道。 符今翊扬起手中弓箭,“我来跟你比。” “好!”符禹铉拍掌,“那就别只挑这种小兔山鸡,有本事就进山去狩猎,我等着你。” 符禹铉拉起缰绳,带着身后的人就往林子里深处走去。 符今翊皱了皱眉,“大哥,有问题。” “什么问题?”符今渊问。 “以前二皇兄虽然看我不顺眼,恨不得我赶紧死了给他让位,但很少会这么挑衅我,今日好像是故意要引我生气,我觉得,他可能要设局害我们。”符今翊说。 符今渊颔首,“他的确要对你下手了。” “大哥,你怎么知道?”符今翊惊声问。 那是因为他的人一直在暗处盯着陆珩,陆珩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中。 昨日夜里,在符禹铉和贺知源的帮助下,陆珩已经带人藏在林子里深处。 符禹铉今日故意来挑衅,就是为了要引太子和他一起进入他们设好的陷阱。 “要去看看他们做什么吗?”符今渊问。 “去!”符今翊兴奋地搓手。 符今渊拍了拍他的胸口,“金丝软甲穿了吗?” “穿了,我最听话了。”符今翊笑嘻嘻说。 “一会儿无论发生任何事,都听我的吩咐。”符今渊叮嘱,“保护好自己最重要。” 符今翊拍了拍胸膛,“我天生怕死,一定会保护好自己。” “去吧。”符今渊递了个眼色给余白。 余白骑着马迅速从另外的小道离开。 这狩猎场中,究竟谁才是猎物,还说不定呢。 “指挥使。”关进神色严肃地走来。 符今渊神色微冷,扶着符今翊上了马背,这才和关进走到一侧。 “属下查到陆珩昨日夜里至少带了上百人隐藏在林子里,指挥使,他们不仅是想要对太子下手,是想一箭双雕。”关进心头发紧,“我们如今要回镇抚司调配人手已经来不及了。” 符禹铉和贺知源今日是一定要对他们兄弟动手。 可是,符今渊何尝不想在今日趁机反击。 他也不想失去这么好的时机。 “只要陆珩出现,先杀他。”符今渊沉声说。 关进应是。 “我们有多少人?”符今渊问。 “七八十。” 符今渊:“人数不算悬殊,派人保护好王妃。” “大哥,要不我们……”符今翊感觉到关进他们之间气氛的凝重。 他有些担心是不是自己太任性,非要跟老二斗气。 符今渊说,“我们兵分两路进去,让关进陪着你。” “大哥,你别糊弄我,你是不是想要把我支开,自己去冒险?”符今翊沉下脸。 “今日我只跟着你,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符今翊说。 “死也要死一块。” 符今渊沉声喝道,“别胡说,你没有那么容易死。” “大哥,如果是冲着我来的,不管我去哪里,总会有人要杀我。”符今翊咧嘴一笑。 就算今日他们不进去,那些人也会想尽办法对他动手。 不如主动迎合。 …… 符帝已经射中一头公鹿,他的心情大好。 跟在他身侧的宁贵妃也适时恭维两句,“皇上骑射精湛,箭无虚发,当真厉害。” “朕还是年纪大了,要是年轻时候,猛虎劲豹也不在话下。”符帝朗声大笑。 就吹吧! 宁贵妃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只想自己骑马去驰骋狩猎,谁想跟着老东西奉承着。 “走,陪朕再走走,说不定还能为贵妃猎来一张好皮子。” “皇上,您都在陪着臣妾狩猎,那皇后娘娘和柳贵妃姐姐怎么办,要不……”宁贵妃想把他打发去找柳贵妃。 “柳贵妃不喜欢狩猎,今日朕只陪你。”符帝一脸宠溺。 宁贵妃勾唇一笑,心里嫌弃得要死。 山林间,陡然响起一声虎啸。 众人的脸色都变了。 第427章 谁是谁的猎物2 深林里,一片诡异的寂静。 高耸的大树上,有身着黑色劲衣的人影晃动。 被树叶剪碎的阳光洒落,根本很难发现这些人的存在。 陆应圳骑着马隐藏在树丛中,他这个地方是个小斜坡,正好能看到前方路口的位置。 只要陆渊和太子出现,那就掉入他设的死局之中。 “你能确定万无一失吗?”符禹铉来到陆珩身后,目光阴沉地看着入口。 “今日便是与陆渊同归于尽,我都不会让他走出这片森林。”陆珩淡淡地说。 他两世的仇恨都要在这里解决了。 如果让陆渊活着,那他在王都城就没有任何前程与活路。 不仅是他,他的母亲,包括白家,陆渊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所以,陆渊一定要死。 符禹铉说,“太子不经逗,他肯定会进来,只是他们身边的侍卫也不少,你能应付吗?” “无论他们来多少人,都必须死在这里。”陆珩说。 “二皇子,我一定会助你扶摇直上,坐在您想要的位置。” 符禹铉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我在这里等着你得胜归来。” 他要留在这里亲眼看着太子和宸王死于乱箭之下! 一阵马蹄声自远处传来。 陆珩神情一凛,“他们来了。” 符禹铉激动的心也提到嗓子眼,他准备了那么久,期待了那么久的时刻终于要来了。 还在慢悠悠骑马的符今渊兄弟还没察觉到深林里隐藏的危险。 他们全神贯注在猎物上。 林子深处的猎物更多,也更迅猛。 符今翊手中搭着弓箭,在符今渊的帮忙下,射中了一头野猪。 “太子,王爷,再往里面可能会有野兽。”高梓俊说。 他们是在山林里长大的,更清楚林子里的情况。 “二皇子他们进去了?”符今翊问。 “地上有马蹄印,应当是进去了。” 符今翊转头看向符今渊,“哥,看来是要引我们进去啊。” “把野猪带上。”符今渊说,骑着马走在前面,不忘吩咐符今翊,“跟在我身后。” 陆珩看到陆渊骑着马出现在路口,他握紧手中的剑。 可陆渊却停住了。 突然,他抬眸朝着前方看了过去。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陆珩还是能感觉到陆渊冷锐暗沉的视线朝着他看来。 就像气势凌人的野兽,随时准备出动。 陆珩只觉寒意从背脊爬上,血液凝结成刺骨的冷。 “他们怎么不进来,站在那儿做什么?”符禹铉皱眉问。 “是不是发现了?” 陆珩抿了抿唇,冷汗瞬间干涸,指尖微颤,紧紧握紧剑柄。 他看到陆渊从马背拿出通体黑色铮亮的弓箭。 在他身后的符今翊屏住呼吸,他能察觉到大哥虽然气息沉静,但杀意如刀剑出鞘。 “杀了他!”血气在心头沸腾,陆珩急切下令。 陆渊发现他了! 为什么? 明明他安排得很好,连二皇子都不知道他安排了多少人在这里。 藏在树上的杀手传出打斗的声音。 陆珩脸色发白,死死地盯着陆渊。 铮—— 陆渊手中的箭离弦。 这是他今天的第一箭。 他今日的猎物出现了,他准备多日的夹钢箭也终于派上用场。 陆珩瞳孔微微一缩,只觉得仿佛凛冬降临。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刚刚拔出手中的剑,他的胸口就被贯穿了。 “……”怎么会这样? 符禹铉看着在他面前倒下的陆珩,全身血液凝固,他牙关咯咯颤抖,不敢置信地看向符今渊。 在符今渊重新搭箭时,虎啸之声划破长空,仿若洪钟骤鸣,震得树叶簌簌而落,那声波滚滚如雷,穿林越野,惊起无数飞鸟,整个山谷都回荡着这雄浑至极的声响。 万物噤声。 所有人的心神都跟着震了震,屏住呼吸,遍体生出寒意。 树上的打斗也安静了下来。 符禹铉大口喘着气,有种死里逃生的庆幸。 “二皇子。”贺知源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他身边,将他搀扶了起来。 “贺丞相,宸王……宸王要杀我!”符禹铉像是看到救命浮萍,紧紧抓着贺知源的手腕。 贺知源垂眸看向还有一口气的陆珩。 “我先护送你离开。”贺知源说。 他知道陆珩要杀太子,但他更清楚只凭陆珩和二皇子,根本不是宸王的对手。 所以他同样做了准备。 一头斑斓猛虎从林间走出来,双眸如幽焰,利齿闪着森然寒光。 符今渊心头一紧,“带太子离开这里。” “指挥使,您和太子先撤,我们留下抵挡猛虎。”关进叫道。 “别废话,快走。”符今渊喝道。 “大哥……”太子脸色惨白。 关进拉着符今翊的手,“殿下,您留在这里,反而会让指挥使分心的。” “我……我去找人来帮你,大哥。”符今翊声音颤抖。 猛虎听到声音,双爪一跃,朝着符今渊扑了过来。 爪风割面,虎尾携千钧之力横扫,符今渊已经换了一柄短刀在手中,他矮身伏地,泥草飞溅之间,一跃而上,一刀砍在虎颈。 猛虎狂怒咆哮,再度腾跃,血盆大口再次朝着符今渊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符今渊砍断粗枝,将粗枝刺入猛虎口中,趁着猛虎吃痛,他又翻身上了虎背,一刀刺进猛虎的脖子,鲜血四溅,猛虎逐渐力竭。 就在符今渊倒下喘气时,藏在暗处的刺客又鱼贯而出。 贺知源露出个志在必得浅笑。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在符今渊力竭松懈的时刻,将他彻底消杀。 至于太子……他走不了多远,早有人在等着他。 今日无论是太子还是宸王,都必须死在这个深林里。 就在刺客即将靠近符今渊,一道清脆的叫声传来。 “大哥,我们来救你啦。” 咻咻—— 箭雨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射来,数十黑衣刺客根本无力抵挡。 贺知源脸色骤然一变。 女子一袭骑装,红衣烈烈似燃烧的云霞,利落飒爽,腰肢挺拔,她在高大的马背上眼神睥睨地看着他。 如高高在上的女王,对他轻蔑且嘲讽。 阮丹阳…… 她不是应该去救皇上吗?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雍朝逃犯刺杀二皇子和贺丞相,还不去救人?”阮丹阳红唇微勾,看着贺知源缓缓地说道。 “贺丞相,救、快救我,她一定会杀了我。”符禹铉惊声大叫。 脚下一滑,整个人从小山丘滚了下去。 第428章 谁是谁的猎物3 长剑泛着冰冷的锋芒,抵在贺知源的脖颈。 阮丹阳用剑尖挑起他的下巴,欣赏他此时愤恨不甘的神情。 “贺知源,想杀本宫的儿子,你问过本宫的意见吗?” “是不是这些年本宫不搭理你,所以以为本宫的剑生锈了?” 贺知源 闭上眼睛,他从来不敢小觑阮丹阳,这次狩猎场围困宸王和太子,也是他深思熟虑,在三个月前就开始做准备的。 何况还有陆珩在前面为他冲锋陷阵,明明一切都非常顺利。 先是陆珩带人刺杀符今渊,让符今渊减少对符禹铉的注意力,随后,在符今渊杀了陆珩,以为终于可以松口气的时候,他再带人出现。 符今渊和猛虎搏斗已经消耗所有力气,明明他的人马上就能杀了他。 今日他们兄弟应该死在这里的。 如果不是阮丹阳出现…… “你早就在这里等着我了。”贺知源目光沉冷与阮皇后对视。 “猜到你会出手,没想到会用这么蠢的方法。”阮皇后嗤笑一声。 “这么喜欢虎是吧,那就去与虎为伴,你若是能活着出来,本宫饶你一命。” 贺知源冷笑,“你想做什么?就不怕我去跟皇上说吗?你要杀二皇子。” “怎么会是本宫要杀二皇子,分明是你与雍朝逃犯勾结,想要杀害太子和宸王,结果连累二皇子摔落山崖,从此半身不遂。” “贺知源,本宫不会轻易杀你的,你必须得好好活着。”阮丹阳淡淡地说。 “来人,把他送进山里。” 贺知源用力挣扎,他转头去看符禹铉,“二皇子,二皇子……” 符禹铉全身剧痛,他挣扎要起来,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救命……救命……” “皇后娘娘,二皇子的腿摔断了。”青狸过来低声道。 阮皇后回头看了符今渊一眼,“渊儿,这里交给你,我们先走了。” “是,母后。”符今渊轻轻颔首。 今日阮皇后带着女兵出现在狩猎场的事,是不能让符帝知道的。 阮皇后让那个身后的女兵都撤退,“你们都跟着宸王,其他人随我去找皇上。” 此时的符帝被刚才虎啸惊得不敢再狩猎,却发现周围出现几头野狼,他们正在奋力与野狼搏斗。 符今渊来到陆珩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陆珩已经感觉不到胸口的疼痛,他只觉得全身冰冷,只有最后一缕意识在苦苦强撑。 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死了。 “岁岁她……本该嫁给我的,你不配,你配不上她……你这个野种……”陆珩死死地盯着陆渊。 如果沈岁安像上一世嫁给他,他的人生不会变得这么阴暗破碎。 都是陆渊破坏了他的人生。 符今渊垂眸淡淡地看着陆珩,都已经快死了,他居然还放不下沈岁安没有嫁给他的事。 “是谁逼着你去找那个卖酒女的?”符今渊冷冷地问。 “咎由自取,在你眼中,错的永远是别人。” 陆珩口中吐出一口血,他笑得有些癫狂。 他后悔了。 在沈岁安嫁给陆渊的那一天,他就后悔。 可他的骄傲不允许自己低头。 “陆渊,就算你现在杀了我又如何,你同样是短命的结局,你为他们做了那么多,他们把你当亲人了吗?” “哈哈哈,陆渊,你的那个母后……她……她又是什么好人,要当皇帝的人是她,你一定会被她杀死的,一定会……” 鲜血从陆珩的口中不停地吐出来。 他怎么能就这样死在陆渊的手里,他应该死于权谋,热烈绚烂地死去,天下人都会记住他陆珩灿烂的一生。 不该这样的。 这样一败涂地。 “指挥使,他死了。”关进说。 “把所有刺客都带回去。”符今渊淡淡地下令。 他转头看向符禹铉,他的两条腿已经呈现一种不正常的扭曲。 从小山丘摔下来不至于会摔成这样,但符禹铉今日是要来杀太子的,既然还对皇位这么不死心,那就彻底断了可能吧。 …… 符帝几乎已经精疲力尽。 这些野狼太凶猛了,好不容易才射死了一只,却没想到引来更多的狼群。 “皇上,臣已经发了信号弹,很快会有人来支援。”禁卫军统领梁志韬紧张说道。 他举着剑护在符帝周围,要是让野狼伤到皇上,他也不用活着出去了。 “刚才是不是……是不是有虎啸的声音?”符帝颤声问。 “狩猎场怎么会有虎?” 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早在一个月前,禁卫军就在深林里清场,野兽几乎都已经被赶到别处去了。 可今日不但有猛虎,居然还有这么多野狼。 “皇上,那边……好像是二皇子刚才去的地方。”宁贵妃低声说。 符帝的脸色骤然发白,“快,快想办法去救禹儿。” “皇上,小心。”宁贵妃惊呼出声。 原来带头的野狼已经失去耐心,开始对符帝一行人发起攻击。 宁贵妃急忙射出一箭,虽然没有射中野狼,却还是险险救了符帝一命。 但已经彻底惹恼野狼。 刚才一扑不中的野狼嘶着森寒的利齿,冲着符帝又猛扑过来。 符帝几乎以为自己就要命丧狼口。 他仿佛闻到狼嘴腥臭的呼吸扑面而来。 噗嗤—— 耳边传来利刃刺入肉中的声音。 符帝颤颤地睁开眼睛,野狼庞大的身躯倒在他的面前。 “皇后娘娘!”梁志韬几乎要激动落泪。 阮皇后带着几个女官策马而来,很快就跟禁卫军配合射杀了几头野狼,狼群见到狼王已经死去,很快就四散离开了。 符帝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与阮皇后已经习惯对立,突然被阮皇后所救,他有些没有回过神。 宁贵妃扶着符帝站不稳的身体,“皇上,您没事吧?” “朕没事。”符帝摆了摆手,“皇后怎么会来此?” 阮皇后淡淡地说,“狩猎正好在这里经过,听到虎啸,就想过来看看。” “皇上怎么招惹这么多野狼?” 符帝沉着脸没回答。 宁贵妃道,“也不知怎么回事,一开始只有一头狼,我们射杀之后,便引来一大群。” “禹儿!”符帝回过神,“快去救禹儿。” 第429章 谁是谁的猎物4 看着地面上横躺着上百的尸首,符帝几乎往后退了几步。 他震惊、恐慌、不敢置信地看向符今渊。 符今翊裹着被子,一脸苍白,显然受到极大的惊吓。 “你们,在林子里遇到刺客?”符帝听到自己的声音嘶哑开口。 “还遇到一头猛虎。”符今翊嗷一声叫道,“我和大哥差点就被老虎给吃了,那么大的嘴巴,一口就能把我吞进去。” 符帝的视线僵硬转开,看到不远处如山一般的猛虎尸首。 “是……你杀了猛虎?”他看向符今渊问。 符今渊全身染血,看起来像是从地狱走来的罗刹。 “你,你说他是谁?”符帝发现自己居然不敢去直视符今渊,指着地上那个看起来明显与刺客有些不同的男子。 “他叫陆珩,是雍朝的逃犯,不知怎么就进了国子监,经由贺丞相举荐,在二皇子的身边当幕僚。”符今渊说。 符帝叫道,“禹儿不可能让他刺杀你们,一定是他对你怀恨在心,你刚才说他姓什么,陆?他与你之前是什么关系?” 他想起来了,这个人叫陆应圳。 以第一名进入国子监,当时他看到这个陆应圳的文章还很是欣赏,认为他将来肯定能够从国子监成长,成为二皇子日后的左膀右臂。 没想到今日居然就死在狩猎场了。 “你说他们要刺杀你,可他们都死了,何来证据?”符帝问。 符今渊一点都不意外符帝会为符禹铉开脱。 “还留了十几个活口,皇上可以让人审问。”符今渊说。 符帝倒吸一口气,他是怕审出刺杀与符禹铉有关。 到时候他要如何为禹儿圆场? “禹儿……” 符帝还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将符禹铉与此事分割,营帐中就传来柳贵妃撕心裂肺的声音。 “禹儿怎么了?怎么了?”符帝脸色骤变,急忙转身回了营帐。 柳贵妃扑倒在榻边,哭得摧肝裂胆。 三个御医跪在符帝的面前,磕头告罪。 “陛下,二皇子的双腿膝盖骨尽碎,便是……便是治好,以后只怕也会落得行动不便的毛病。” 符帝眼前一阵发黑,摇摇晃晃往后退两步。 行动不便? 那不就是瘸子吗? 瘸子怎么继承他的帝位? “怎么会治不好,一定能治好。”柳贵妃尖声叫道。 她的儿子是人中龙凤,怎么可能变成瘸子。 “只是瘸了而已,人还活着回来就好了。”阮皇后站在门边,望着符帝轻声说。 符帝全身一震,眼神怔怔地看向阮皇后。 阮皇后却没有看他,“皇上,王公大臣都还在狩猎场,今日发生猛虎和刺客事件,我看应该无人敢再进山狩猎,不如就让大家散了。” “是不是你!”符帝盯着阮皇后,眼中全是恨意。 阮皇后终于将冰凉冷淡的视线投向他。 “皇上,你该知道的,如果是我出手,你也回不来的。” 符帝嘴唇翕动,想起今日是皇后从狼口下救了他。 他悲愤痛苦,不愿承认禹儿是自食其果。 单凭陆珩一个异国逃犯不可能安插那么多刺客在林子里,必然是有人在背后帮他。 这个人除了是符禹铉,符帝想不出第二个人。 “皇后娘娘,求您放过禹儿吧,我们不争了,不争了。”柳贵妃跪在阮皇后的面前,哭得声音嘶哑。 阮皇后看了她一眼,“你的禹儿不是还活着吗?” 符帝听到这话,犹如当头棒喝。 他想起来了,当初阮修远双腿重伤回来,阮皇后伤心欲绝,跪在乾清宫要他彻查边境的事。 当时他就是这么回她的。 ——阮修远不是还活着回来吗?只是瘸了而已,人活着就好。 所以这句话,阮皇后如今又还给他了。 “皇上!”苏忠诚惊呼出声,急忙扶住已经倒下的符帝。 御医也慌了起来。 阮皇后面色冷凝,“扶皇上到榻上,御医好好给皇上医治。” …… 接下来,阮皇后掌控了狩猎场,她让人先将尸首运走埋葬。 “陆珩是雍朝的人,不能随意埋了,先运回城里,等验明正身再说。” “太子,你今日受惊,先回去休息。”阮皇后拿出帕子替符今翊擦拭脸上的灰烬。 “这里有我和你大哥,你不用担心。” 符今翊今天的确是又惊又累,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猛虎,第一次见到杀这么多人的。 阮皇后带着符今渊去安抚群臣,得知是雍朝逃犯作乱,而且这个陆珩居然还进了国子监,大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虽然皇后没有明说,大家心知肚明,国子监那几个寒门子弟,全都是贺知源提拔的。 今日的刺客就是二皇子要杀太子和宸王。 阮皇后将善后的事都交给符今渊,她还要去安抚世家女眷。 在得知林子里出现刺客和猛虎,沈岁安已经让人将所有女眷都集中到一处,并且让郑无青带人守住各个出口,不让任何人进出。 一开始长公主等人对她的做法很是不悦,沈岁安听着她们的质问和怒骂,静坐高台,岿然不动。 她当时就想着,没有皇后和符今渊的消息,她绝对不能乱。 也不能让这些人给影响了。 直到传出虎啸声,众人才安静下来。 惴惴不安时,沈岁安终于看到阮皇后飒爽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在对上阮皇后的眼神时,她便知自己关心的人都平安了。 “母后。”沈岁安双腿有些虚软,扶着青素的手上前。 众人跟着跪下行礼。 “岁岁,你做得很好。”阮皇后握住她的手,赞赏她的机警。 及时调来那么多镇抚司的缇骑,不但保护了她自己,也守住了营帐的安全。 “猛虎已经被宸王杀了,刺客也都伏诛,诸位不必担心,如今已经可以回营帐休息。”阮皇后沉声说。 长公主皱眉,“娘娘,那皇上呢?” “皇上受了惊吓,已经歇息,公主若是想见他,不妨等明日。”阮皇后道。 “好。”长公主听到皇后这么说,无奈应下。 沈岁安心头一凛,皇上安全无恙回来了吗? 命这么大? 第430章 她不想当贺大夫人 一直到天黑,沈岁安才终于有时间去看望贺大夫人。 从柳贵妃的营帐跑出来之后,贺大夫人就被沈岁安让人带去别院安置起来。 宸王府的别院离狩猎场不是很远。 木槿一直守着她,一步都不敢离开。 “如何?”沈岁安低声问。 “王妃,她一直在屋里,不吃不喝,一句话都不说,看着好像……不太好。”木槿低声道。 沈岁安低声道,“你先回去歇息。” 木槿脸上已见疲惫。 贺大夫人蜷缩在角落,整个人都躲在阴暗处。 沈岁安点亮屋里的蜡烛,转头看向那个瘦小无助绝望的女人。 此时的贺大夫人看起来像是失去所有的生命力,整个人都透着悲凉阴暗的气息。 “贺大夫人,你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吧,先吃点东西吧。”沈岁安轻声说。 沉浸在自己绝望中的贺大夫人却听不到沈岁安说的话,她不停地,一遍又一遍地回忆自己这一生。 她小时候也跟妹妹感情深厚,在父母双亡后,她们相依为命,彼此都承诺日后一定会照顾对方。 这么多年来,她从来不忘当初的誓言。 所以她想不明白,妹妹为何要这样对待自己? 关于她说的和皇上的旧情,她几乎已经想不起来。 如果妹妹跟她坦诚,想要替代她进宫,她觉得自己肯定会心软答应的。 可妹妹却联合贺知源,用最残酷无情的方法来对付她这个姐姐。 “贺大夫人……”沈岁安轻轻地扶着她的肩膀,“振作些,你还要去见你的儿子,不能自己病倒了。” 看到这个女人,沈岁安心生怜悯。 柳妙言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了,却仍不肯将自由还给眼前的女子。 用贺大夫人的身份将她困死在贺家的后宅。 沈岁安不忍再继续利用她。 “我心心念念的人,未必想要见我。”贺大夫人太久没有说话,一开口声音已经嘶哑。 “贺大夫人……”沈岁安轻轻出声。 这个称呼却让对方整个人僵住,脸上露出恹色。 “宸王妃,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被蒙骗,所以才让我来这里,让我见到……柳贵妃。”她哽咽地问。 沈岁安试探过她有没有姐妹,又见过她的真面容,贺大夫人只要一想便知道今日是沈岁安故意引导她来见柳贵妃的。 “我不知道是这样的。”沈岁安低声说。 她是真没想到柳贵妃和贺知源做的事情这样恶心残忍。 “柳娘子,你都已经被骗了这么多年,在贺家后院被困了这么多年,难道就甘心继续为他人做嫁衣吗?” “不甘心又能如何?”贺大夫人苦笑,她依附贺家生活了这么多年,早已经没有在外面求生的本能。 沈岁安扶着她站起来,让她在圈椅坐下,“先喝口汤。” 贺大夫人看了沈岁安一眼,她接过了碗。 “不瞒你,今日你和柳贵妃说的话,我的确都听到了,听柳贵妃的意思,当初与皇上相遇的人应当是你,你不记得了?”沈岁安问。 贺大夫人摇了摇头,“我根本不知皇上长什么样子,我年轻时候……有一段记忆确实不太清楚。” 连儿子的生父是何人都不知道,本来就很有蹊跷。 “贺大夫人,今日你已经见到柳贵妃,若是被贺丞相知道,你会有危险吗?”沈岁安问。 贺大夫人红肿的眼睛又泛起泪花,“他们都骗我,都在骗我……” 她心里清楚,这次回去的话,可能一辈子都别想再踏出贺家的门了。 为什么她就要过这样的生活? “贺大夫人,恕我唐突,贺景尧是谁的儿子?”沈岁安心中隐隐有个猜测。 但这个猜想太离谱,她不敢说出口。 “贺知源说是贺知添的,就是贺家大爷。”贺大夫人自嘲一笑,“可笑吧,我连跟谁圆房都不清楚。” “你没见过贺知添吗?”沈岁安疑惑,既然都嫁给贺知添了,肯定是已经见过了的。 贺大夫人说,“见过的,他有绝症疾病,从小就要吃药,他连下榻都不行了……” “连下榻都做不到,那怎么跟你圆房?”沈岁安皱眉。 贺大夫人双手捂着脸,“可如果景尧不是他的孩子,那他还会是谁的?” 望着痛苦不已的贺大夫人,沈岁安心中也感到一丝苦涩。 她可以笃定贺景尧不是贺知添的,是贺知源还是皇上的? “宸王妃,你能帮我吗?”贺大夫人哽咽地问。 “我不想再被关在房间里,我不需要养尊处优的生活,粗衣淡食,自由自在,我也能过得好。” “你可以住在这里,贺知源不会找来的。”沈岁安说,“我也可以让你见贺景尧,还需要再等两天。” 今日狩猎场发生这么大的事,她暂时不想把贺景尧带过来了。 “好,好。”贺大夫人点头。 “贺大夫人……”沈岁安迟疑地开口。 “你还是叫我柳娘子吧。”她再也不想当什么劳什子贺大夫人。 沈岁安淡淡一笑,“柳娘子,你还记得柳贵妃还没进宫之前的事情吗?” 柳娘子蹙了蹙眉,“我妹妹她……性子与我不同,我喜静,她喜欢交际,总喜欢和贺知源在一起,我还以为她会嫁给贺知源。” “她喜欢贺丞相?”沈岁安眼神微动。 “喜欢又如何,我们只是孤女,如何能配得上他,我妹妹一厢情愿,还总说与他是青梅竹马。”倒没想妹妹最后没嫁给贺知源,反倒成了贵妃娘娘。 “柳娘子,时候不早,我让人给你做了膳食,你吃过之后好好休息。”沈岁安见她神情疲惫,不好再继续问下去。 柳娘子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好。” “我妹妹……贵妃娘娘是不是在找我,我在你这里,会连累你吗?”柳娘子忙问。 沈岁安说,“不会,柳贵妃不会找到这儿来的。” 如今柳贵妃只怕也想不起这个姐姐了,听说二皇子就算救回来,以后双腿也是不良于行了。 “那就好,那就好。”柳娘子惶恐不安,等贺知源回到府里,发现她不见了,肯定会很生气的吧。 她想到贺知源阴沉的脸色,便觉得害怕。 第431章 你有什么好气的 符今渊忙碌了一夜都没有回来。 沈岁安只睡了个囫囵觉。 天微亮便醒来。 “王妃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半见伺候着沈岁安洗漱。 待她用过早膳,余白才过来回话。 “那边有什么消息吗?”沈岁安问,一日之间发生太多事情,她的心难免嘈杂。 “二皇子夜里醒来,闹着说是王爷打断他的腿,皇后娘娘把刺客的供词摆在他面前,他才不敢再攀咬王爷。”余白说。 其实谁都清楚,二皇子这个下场就是咎由自取,成王败寇的结果。 如果他不刺杀太子和宸王,他就不会废了双腿。 符帝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心里仍然怨恨着宸王下手太狠了。 “听说皇上也病倒了,不过,皇上不许皇后接近伺候,只让宁贵妃留在身边。”余白说。 沈岁安挑眉一笑,皇上如今倒是信任宁贵妃。 她完全可以想象皇上的心情。 钟爱的儿子想要杀他另外的两个儿子不成,被反噬成了残废,他再愤怒心疼生气,又能怎样呢? 这件事根本经不起彻查,查出来是符禹铉要暗杀兄弟,别说封储君了,阮家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让他变成庶民。 符帝自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把自己气病了。 “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沈岁安起身说。 “半见,你留下帮木槿,柳娘子如今状态不好,好好照顾她。” “是,王妃。” 因为皇上没有旨意,所以在狩猎场的王公大臣不敢就这么离开,只能提心吊胆地在自家营帐,附近有庄子的都住到庄子去了。 阮以朗也带着数百西山大营的士兵过来支援,进了深林查找是否还有猛兽,免得半夜下山伤人。 而阮星临则留在城内,把二皇子其余势力蠢蠢欲动的心给彻底按下去。 符今渊一夜未眠,除了下巴冒出胡茬,看着依旧神采奕奕。 沈岁安来找他的时候,正好听到郑无青在汇报着审了一夜的结果。 “陆珩带来的人有两个活口,问不出多少有用的话,不过,二皇子身边的幕僚倒是知道得清楚些。” “除了陆珩,白家也投靠了贺知源,昨夜已经派人去白家住所,没找到白家家主和白绍杰,只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以前的陆家大太太,她还活着。” “白家家主和白绍杰应当是带着其他人去外地了,他们在为贺知源敛财。” “那白玉翡呢?”沈岁安沉声问。 白家能让她警惕的人除了白绍杰,还有另外一个人,那就是白玉翡。 当初在陆家与白玉翡见过一面,白家精心培养的姑娘,肯定是大有用处的。 “回王妃,白家大宅没找到这个人。”郑无青道。 符今渊轻轻颔首,“先下去吧。” 他揉了揉眉心,拿起浓茶就要灌下去。 被沈岁安给拦住了。 “一夜没休息,还想喝浓茶呀。”沈岁安嗔他一眼,“给你熬了汤,你喝一碗。” “等找到贺知源,我们就能回王都城了。”符今渊说。 “快喝。”沈岁安替他重新整理有些乱的头发。 “林子里不是还有猛兽,贺丞相能平安回来吗?” 符今渊淡淡道,“那就看他的运气了。” 连喝了两碗鸡汤,符今渊搂着沈岁安,“出门还是要带多几个人,昨天符禹铉还想让人包围狩猎场,只是还没出城就被小舅舅给拿下了。” 不管是符禹铉或贺知源,肯定不会甘心就这样一败涂地。 难免会想要玉石俱焚。 “好,你自己也小心。”沈岁安轻声说。 符今渊正要说话,外面传来杜有川的声音,“指挥使,皇上请您过去说话。” …… 符帝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他靠在大迎枕上,目光阴鸷怨毒地看着符今渊。 “是你做的吧,禹儿什么都跟朕说了,他摔下去不至于会双腿尽废,是你断了他的双腿。”符帝只要想到禹儿的腿,心中又恨又痛。 “皇上若是要治罪,只要有证据,臣绝无二话。”符今渊淡淡地说。 符帝闭上眼睛,他怀疑是符今渊已经查到阮修远受伤的真相,所以阮家才要这么报复他的儿子。 “宸王,你是朕的儿子,朕对你寄以厚望,否则也不会将镇抚司交给你。”符帝低声说。 “原本你才应该是储君,只是如今要更改,怕是你母后不同意。” “臣妾同意啊。”阮皇后的声音传了进来。 她不顾符帝震怒的眼神,从旁边拿了纸笔和空白圣旨,“皇上,那你立旨吧,把储君改了给宸王。” “……”符帝嘴角抽搐,恶狠狠地看着阮皇后。 阮皇后嗤笑一声,把空白圣旨扔到一边。 “用这样的方式挑拨他们兄弟两人,你这个父皇当得还真是恶心。” 符帝大怒,“皇后,你放肆!” “本宫放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皇上怎么还没习惯呢,你怎么不废后呢,是你不想吗?哦,你不敢。”阮皇后轻蔑地扫他一眼。 “阮丹阳,你是不是要造反!”符帝撑着病体站了起来,和阮皇后对峙着。 “宸王,你先出去。”阮皇后看了儿子一眼。 她和符帝要吵架,到底是夫妻之间的问题,不太适合被小辈听见。 符帝气得直喘,眼睛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阮皇后。 “我们阮家世代忠良,从来不做造反的事。”阮皇后在圈椅缓缓地坐下。 “供词你也看了,人证你也见了,宸王只是自保反击,你心爱的儿子运气不好,把自己摔残废了,皇上,你有什么好气的?” “二皇子调动这么多人,你不知道吗?” “既然你能睁只眼闭只眼看着他伤害你另外的儿子,如今就该承受后果。” “就如我当年因为错信他人,差点害死了我的亲儿子,我不也咬牙忍下来了。”阮皇后红唇微勾。 “皇上,你也没别的儿子了,不如就说服自己接受现实吧。” 符帝怒火直冲脑仁,只觉灵台崩裂,快要气死了。 “你……你……” 阮皇后笔直起身,“对了,贺知源昨日也进山了,只是至今还没有消息,也不知是不是命丧虎口了。” 符帝喉咙涌起一股猩甜。 第432章 回宫了 符禹铉从醒来发现自己的双腿废了,到崩溃绝望,愤怒怨恨想要太子和宸王给他偿命,除了加重他双腿的痛苦,他终于发现并没有其他用处。 苦等一夜,贺知源没有出现,他身边的幕僚都没有消息了。 连平日在暗处保护他的侍卫也消失了。 更别说昨天被宸王一箭射穿胸口的陆珩,肯定已经凶多吉少。 他如今还剩下什么? “母妃,父皇呢?”符禹铉看向神色憔悴的柳贵妃。 这一整晚,只有柳贵妃在这里陪他过了漫长的夜晚。 柳贵妃憔悴疲惫,望着儿子的眼神充满悲凉和绝望,“你父皇在这里陪了半天,最后撑不住了,禹儿,你……” 她想问儿子有没有感觉好一些,可她又怕说出来的话刺激了他,让他再次崩溃。 符禹铉伸手摸了摸子的膝盖,“母妃,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宫?” 柳贵妃张了张嘴,“要等你父皇下旨,如今大家都还在营帐里,今日宸王让人进山去搜索,不知道还有没有野兽。” “是他把我害成这样的,父皇为什么还不处死他?”符禹铉听到符今渊还能自由出入,一下子绷不住了。 他恨不得将符今渊碎尸万段。 柳贵妃抱着他的肩膀,泣不成声,“禹儿,算了算了,我们斗不过他们的,皇后和阮家已经掌控狩猎场,我们能不能平安回去都不知道,不要惹事了好不好?” 她不想宸王血债血偿吗? 做梦都恨不得杀了对方为儿子的双腿报仇。 可她发现连信都送不出去,更别说搬救兵了。 除了狩猎场,说不定王都城如今也在阮皇后的控制中了。 只是一天,属于二皇子的势力就被铲除得七七八八。 他们斗不过阮皇后了。 “不可能!贺丞相呢,我们还有办法扳倒阮家的,只要阮家倒了,皇后和太子也完了。”符禹铉激动地喊道。 还有最重要的事情没完成,那些关于阮家卖官鬻爵的证据,只要交给皇上,他们还能反败为胜。 柳贵妃哭着道,“贺丞相还在山里没找到,不知凶险如何。” 符禹铉嘴唇翕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他无力地倒了下去。 “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符禹铉痛苦低吟。 阮皇后和宸王是故意留着他的命,他们根本不怕他告诉父皇,是他们把他的腿废了。 他们凭什么不怕! 符禹铉神情狰狞扭曲,“他们连父皇都不畏惧了,所以才不杀我,就算知道他们做的又怎样,又怎样……” 柳贵妃说,“你父皇不是不想惩罚他们,刺客的供词都说是你要埋伏暗杀太子,禹儿,是不是真的,你今日本来打算在狩猎的时候杀了太子吗?” “是!”符禹铉破罐子破摔,反正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 “昨日我不但想杀太子,宸王和皇后也想杀,可他们早就识破我的计谋,故意设局引我们上当,皇后早就带人守在暗处,是她暗算了我们。”符禹铉恨意滔天。 他想不明白,他和陆珩的安排怎么会被识破。 其实符禹铉还是小看符今渊,他根本不知道,陆珩早就被镇抚司的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符今渊了然于心。 柳贵妃想起突然出现在她营帐里的柳妙心。 心中猛然一惊。 难道姐姐的出现也跟皇后有关吗? 那现在姐姐在哪里?该不会在皇后那里吧。 母子俩心中想法各异,此时,有宫人来传话。 皇后有令,拔营回宫。 …… 热热闹闹的春狩,才刚开始就结束了。 皇上病倒,二皇子重伤,贺丞相下落不明,整个王都城的文武百官接收着一个又一个震惊的消息。 这些年来,贺丞相扶持二皇子,势力逐渐扩大,甚至有一种阮家马上就要没落的迹象。 不少人也暗暗转而投靠贺知源,因为太子有疾,大家都认为将来肯定是二皇子继位。 没想到还有峰回路转又再转的时候。 先是皇室嫡长子回来了,接着是太子的旧疾好转,如今二皇子又摔断了腿…… 皇上三个儿子,二皇子废了,另外两个都是嫡子,不管是哪一个最后登基,赢的人都是皇后和阮家啊。 符帝呕血晕倒,在御医的医治下,终于幽幽转醒。 “皇上,您不能再动怒,否则会有中风之险。”宁贵妃端着药,在旁边轻声说。 “……”符帝恍惚了一下,他年纪又不大,怎么会中风。 “立刻回宫,这里不安全。”符帝下旨,他怕被皇后下毒了。 所以才匆忙地回宫。 阮皇后无所谓,很快就把狩猎场这边的安排妥当吩咐,浩浩荡荡又带着符帝回了王都城。 “皇上应该不太想见到我,我也不来惹皇上的嫌。”阮皇后淡淡地说。 符帝对她只有厌恨,根本不想见到阮皇后。 符禹铉回到皇子所,立刻就让人去把支持他的官员都请了过来。 他等了大半天,最终只来了两位。 “怎么,看着我受伤,都另投靠山去了!”二皇子暴怒。 齐侯爷叹息一声,“二皇子息怒,并非大家不愿意来,是……是昨日镇抚司在查刺客一事,大家都自身难保。” “派人去找贺丞相,一定要将他找回来。”符禹铉道。 “那是自然。”齐侯爷点头,贺知源是他们的支柱,没了他,他们根本不知前方应该怎么走。 符禹铉垂眸道,“还有,让陈家把该做的事赶紧做了。” 齐侯爷看向符禹铉的腿,他其实已经打算和二皇子割席了,只是他在二皇子身上投了太多赌注,如今不甘心就此大败。 “是。”齐侯爷点了点头。 “二皇子,您好好保重身子。”齐侯爷低声说。 符禹铉不喜欢看到别人同情的目光,怒声喝道,“走,本王不需要同情。” 齐侯爷心中叹息,只好告辞离开。 符禹铉捏紧拳头,就算贺丞相回不来,他一样可以对付皇后和宸王。 一定可以的。 而沈岁安在回到王府的第一天,陈琼儿就拿着一个布包跪在她的面前。 “王妃,这是妾身出门之时,贺丞相交给家父,威逼家父定要让妾身将此物放到王爷的书房中。” 第433章 两本册子 沈岁安没有立即打开布包,而是垂眸审视着陈琼儿。 在这个时候,陈琼儿拿出这个东西意味着什么,相信她心里是很清楚的。 “陈侧妃,你知道里面是什么吗?”沈岁安问。 “妾身不曾打开,但能猜到必定是对王爷不利的,妾身已经是王爷的侧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妾身深知这个道理。”陈琼儿的小脸微微泛白。 “你这个东西,就算不是藏在书房,随便放在王府哪个角落,只要被人找到,应该都能致王爷万劫不复。”沈岁安淡淡地说。 陈琼儿抬眸看向沈岁安打量的眼睛,“妾身不想成为别人手中的刀,就算是刀是棋子,那妾身也想握在自己的手里。” 狩猎场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即使她不了解实际内情,但二皇子重伤,皇上病倒,这是瞒也瞒不住的。 阮皇后一党已经是压倒性的胜利。 她这时候为什么还要去帮贺知源和二皇子对付宸王? 是嫌脖子太细了吗? 主动拿出这些东西,说不定还能换个前程。 沈岁安深深看她一眼,从见到陈琼儿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是个聪明的姑娘。 果然是很懂得取舍。 “我会交给王爷的。”沈岁安说。 陈琼儿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要什么奖赏,很顺从地屈膝退下。 “王妃,要不要让人盯着陈侧妃?”芙蕖低声问。 “继续看着。”沈岁安说,垂眸望着手中的布包。 她把屋里伺候的丫环都打发下去,打开布包看里面的东西。 说一本册子,上面有不少朝中大臣的名字,也有外地的大臣,名字后面还有银两的数目。 沈岁安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份什么东西。 如果这份名单在宸王府被找到,首当其冲会被弹劾问罪的肯定就是皇后和阮丞相了。 贺知源是真歹毒。 每一招都是要置人死地。 “王妃,在后院抓到一个小丫环,鬼鬼祟祟往树下埋这个东西。”凝霜押着一个十三四岁的粗使丫环过来。 沈岁安看她一眼,“在哪里当差,以前怎么没见过?” 她拿过被用油纸包着的东西,也是一本册子。 “王妃,这小丫环是陈侧妃陪嫁过来的。”凝霜说。 册子上的内容与陈琼儿交给她的大同小异。 沈岁安微微眯眼,陈琼儿前脚把这个册子交给她,她的裴家丫环就在后院又藏一本? 她觉得陈琼儿不会做这么蠢的事。 这个丫环后面的主子应该不是陈琼儿。 “谁让你藏这个东西在王府的?”沈岁安淡淡地问。 小丫环匍匐在地上,全身都在瑟瑟发抖。 “你已经被抓了现行,就算你不说,将你送去镇抚司,你以为能逃得过去吗?”沈岁安说。 “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小丫环用力地磕头。 沈岁安冷眼看她,“去问问陈侧妃,这个丫环的卖身契是否在她手中,家中还有什么人。” 听到这话,小丫环的脸色瞬间煞白。 “王妃,是……是陈侧妃让奴婢去埋的,是她。”小丫环哭着喊道。 “那就把她带回去,交给陈侧妃,让她自己处理这个卖主的丫环。”沈岁安冷声说。 小丫环没想到她都说是陈侧妃指使,王妃怎么还要将她交给陈侧妃。 难道不是应该先去处置陈侧妃吗? “你若是说实话,还能保住你的家人,若是再胡说八道,胡乱攀咬别人,那就别怪我将你全家送去镇抚司了。”沈岁安的声音凌厉。 小丫环被吓得一抖,她呜呜直哭。 “去请陈侧妃。”沈岁安对凝霜说。 小丫环瞳孔微缩,她猛地起身,朝着旁边的柱子撞去。 被凝霜眼明手快地踹了出去。 她蜷缩在地上,还想要以头撞地自尽。 “把她抓起来,别让她自杀。”沈岁安皱眉。 陈琼儿刚回到院子没多久,听到沈岁安又来请她,她心中顿时感到不安。 待来到上房得知发生什么事,她只觉得全身血液瞬间凝固,半天都回不过神。 难道父亲除了把名册交给她,还安插别人做这件事? 她完全被蒙在鼓里。 “王妃……”陈琼儿声音干涩地开口,“妾身真的不知道这个小丫环手中也有这份东西,她的父母都是我们陈家家生子,家里给我陪嫁了两个庄子,她的老子娘就在庄子里当差。” 沈岁安是相信陈琼儿所说的,她如果知情的话,今日就不会把名册交给她了。 “那就先去把她的父母家人都带来。”沈岁安说。 陈琼儿点头,“妾身的庄子就在城南……” “王妃,妾身认为不会是妾身的父亲指使她做这件事,应该是另有其人。”陈琼儿想要为陈家争取最后的退路。 “我已经将此事告知王爷,王爷会查明真相的。”沈岁安说。 陈琼儿轻轻颔首,如今解释再多也没有用。 如果最后真的跟父亲有关,她只能求自保了。 “王妃,那小丫环怎么处置,真的要送去镇抚司吗?”凝霜低声问。 “先不急,等王爷回来再安排。”沈岁安道。 这两个册子非同小可,沈岁安总觉得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 不到一个时辰,符今渊就回来了,还有阮星临河符今翊也跟着他一起。 “与我猜测的没错,贺知源和二皇子捏造证据,想要诬告我和皇后娘娘卖官鬻爵,狩猎场和这些册子是他的两手准备。” “如果没猜错,贺知源是想要在狩猎场暗杀太子,再通过这些伪造的证据攻击阮家和皇后娘娘,他是想要一网打尽,彻底把二皇子扶上储君的位置。” “可为什么有两本呢?”沈岁安疑惑地说,“一本是陈侧妃交给我的,照着陈侧妃说法,这本才是贺知源交给陈家的。” “那小丫环手中的这本呢?” 符今渊微微眯眼,“是陆珩。” “他抓了这个丫环的弟弟,以此威胁丫环的父母。”符今渊说,在发现陆珩在王都城,符今渊一直让人盯着他。 “野心真大,他想要陷害你,以此讨好二皇子,取而代之成为二皇子最信任的幕僚吧。”沈岁安轻笑。 “他已经死了,野心再大也没用。”符今渊淡声说,他看了沈岁安一眼,“大太太被抓去镇抚司,她说想见你。” 第434章 你必须救他 符今渊心里认为是没有再见陆大太太的必要,那个女人从来没把他当儿子,也没有把沈岁安当儿媳妇。 她几次想要谋害沈岁安,他们之间早已经是死敌。 这时候还提出要见沈岁安,必定不会有好事。 “那就见吧。”沈岁安道。 符今渊:“那就等见面之后,再把她送回雍朝。” 沈岁安挑眉,“押送回雍朝?” “我们与雍朝是盟国,白氏又是雍朝的通缉犯,我们该送回去的。”符今渊说。 那陆大太太回到雍朝,必定是生不如死的下场。 姚贵妃……不,姚太后对白氏是恨之入骨,宋秀枝和白氏曾经对广宁做的事,姚太后肯定会报复的。 宋秀枝的下场就是白氏的未来。 “如今皇上病倒,内阁想请皇后暂管朝政,皇上并不同意,最后决定太后暂代朝政。”阮星临对符今渊说。 “皇上已经下了密令,要穆家大将军和西南大将军周变带兵回王都城,护驾。”护驾两个字,阮星临说得嘲讽。 南朝的兵权全都集中在四支军队上,分别是阮家军,还有太后的娘家穆家军,另外是皇上登基之后开始提携的西南大将军周变和东宁侯钟邵奉。 皇上在这时候召回周变和穆骋天带兵护驾,几乎就差不多是公告天下,阮家有异心,他怕自己被害了。 “母后从狼口救下皇上,在场所有的禁卫军都看得一清二楚,我已经让人将狩猎场发生的事宣扬出去,不出三天,整个王都城都会知道是母后救了皇上。” “如果母后真的想害他,那他就死在狼口下了。”符今渊冷哼。 阮星临说,“狩猎场所发生的事,我们自当问心无愧,内阁和六部几位大人都问过梁统领等人,全都证实是皇后娘娘救了皇上。” “所谓异心和谋害,都是皇上偏心二皇子故意这么说的。” “当时宁贵妃也在场,宁贵妃也是证人。” 所以符帝想要把谋逆的罪名按在阮皇后和宸王身上,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周变为人直率坦诚,他对皇室亦是忠心耿耿,是个是非分明的人,穆骋天较为狂妄,他是太后养大的,与皇上亲如兄弟,这个人……比较不好对付。” 阮星临将这两个即将回王都城的大将军仔细分析,符今渊日后必定要跟他们接触,要做到知己知彼。 沈岁安在旁边默默地听着。 她也总算明白皇后为何还要救皇上,而不是让他直接死于狼口。 皇上一旦在狩猎场出事,朝堂必定大乱。 太子也不能有任何污名继承大统。 不愧是皇后娘娘,做一步想三步,把后面所有可能发生的都想好了,并做好了应对。 如今二皇子双腿重伤,皇上再偏心又有什么用? 啧啧,这种再也无法得偿所愿的心情,还真是挠心挠肺。 皇后娘娘这是杀人诛心啊。 “王爷,你每天都进宫去给皇上请安侍疾,要让朝中大臣都知你是个孝顺的。”阮星临道。 符今渊挑了挑眉,他去请安?只会让皇上更加生气吧。 “好。” 阮星临河符今渊说话并没有避开沈岁安,他把朝堂如今局势细细解说,让符今渊更了解朝局。 贺知源失踪并不代表他的势力就完全瓦解,接下来,他们还有一场硬战要打的。 …… 沈岁安是在两天后才去见陆大太太。 她被关在镇抚司的诏狱里,一身素衣长裙,依旧淡然冷静的模样。 看到她这个样子,沈岁安脑海里浮现的是她上一世雍容华贵,一身珠光宝气的国公夫人形象。 想起她曾睥睨厌恶地看自己,说她笼络不住丈夫的人,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废物。 真是判若两人。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见我。”陆大太太看到沈岁安,缓缓地说。 杜有川立刻搬来圈椅给沈岁安坐下。 “您还活着,真是一点都不让人意外。”沈岁安淡淡一笑。 当初传来陆大太太摔下山崖,且尸首面目全非,她心里便已经猜测,陆大太太应该是假死逃生。 假死了,才能让姚太后放弃再找她报仇。 陆大太太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我也没有想到,那个野种居然是南朝皇子。” 她这辈子最恨最厌恶的人就是陆渊,是他破坏了她与丈夫之间相知相爱的美好,偏偏这个人怎么都除不掉。 最后她反而落入这个人的手中。 沈岁安冷冷道,“如果你还想这么说话,那我们之间就没有什么好说的。” “你和宋秀枝一样,都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对吧,所以你才没有再嫁给陆珩,我们陆家会落得这样的处境,与你是脱不了关系的。”陆大太太道。 “不是我让你去伤害广宁公主,也不是我让你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你们陆家有今日,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沈岁安冷然回道。 “你不用想着说这些话增加我的负疚感,我对陆家没有任何亏欠,是陆家亏欠我和陆渊。” 陆大太太听到沈岁安的话,眼神微微一暗。 “沈岁安,看在你与陆珩曾经的感情,你救他,让他离开这里。”陆大太太轻声说,“我可以去死,你想要怎么报复我都可以。” 沈岁安蹙了蹙眉,难道没人跟陆大太太说她的儿子已经死了吗? “陆珩他原本该前程似锦的。”陆大太太捂着脸呜咽。 她在儿子身上投注那么多的心血,明明是那么优秀,雍朝最年轻的状元郎啊,怎么就成了通缉犯。 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沈岁安:“你见过陆珩了吗?” “没有,你让我去见他,我一定会感激你。”陆大太太恳求。 骄傲了一辈子的陆大太太,还是低下她高傲的头颅。 沈岁安摇头,“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陆大太太神色微怔,脸色发白,“我要见他,一定要见到他,沈岁安,你是他的妻子,你是深爱过陆珩的,你怎么忍心看他受刑,你是王妃了,你放过他,放过他……” 沈岁安站了起来,“好好照顾她,不要让她死在南朝。” 第435章 让你姐姐进宫陪你 回到皇宫,周围都是他亲自挑选的心腹,符帝才终于能够安心睡着。 只是想到禹儿的双腿,他的心犹如被剜了一刀,心痛愤怒,难受绝望。 御医院的御医焦急不已,皇上的病最重要是静养。 静的是心。 可皇上这样的状况,怎么施针吃药,都难有起色。 御医只好求皇后劝慰皇上,多思多虑到底伤身。 阮皇后自是不想符帝在这个时候死去的,他必须得好好活着。 “皇上,吃药之后就该好好休息,你这样每日冲着御医发脾气又有什么用,就算把他们杀了,他们也没办法把二皇子的腿治好。” 符帝目光阴鸷地看她,“禹儿残废了,你很开心吧。” 阮皇后微笑,“皇上,你这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二皇子也要喊我一声母后,虽然他从来没有喊过,但我到底是他的嫡母。” “母亲都是盼望孩子平平安安的。” “皇上如今应该好好反省,若非你纵容二皇子,他怎么敢在狩猎场要刺杀他的兄弟,不是他受伤就成了有理的一方。” “如果不是宸王武艺高强保护了太子,今日本宫失去的就是两个儿子。” “皇上,如今我还能心平气和跟你说这些事,也是不想你气坏身子。” “狩猎场刺杀,镇抚司若是彻查到底,到时候皇上会秉公处置吗?” 符帝的脸色变了变,“禹儿都已经失去双腿,你们还想要他的命!” “说不定是二皇子年纪小,受奸人蛊惑,才做出这种违背伦常弑兄杀弟的事,是吧,皇上。”阮皇后含笑说。 “皇上,我也希望这件事尽快地过去,你就三个儿子,子嗣不丰,传出兄弟自相残杀,天下万民会如何想你呢。” 朝堂人心惶惶,长久下去,容易生出内乱。 阮皇后并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符帝冷眼看她,“十个手指都有长短,你有两个儿子,难道你就敢说自己不会偏心吗?” “宸王是嫡长子,可太子却是你精心护养长大,如果宸王想要成为储君,你会劝太子让出来吗?”符帝问。 他见不得皇后如此云淡风轻,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愧对宸王,对他多有怜惜,恨不得把一切补偿给他,我同样深爱太子,他是我好不容易生下的儿子。” “皇上,我比你幸运,宸王即使生活在困境,那么艰难才活下去,他依旧成为很好的孩子,无论他将来站在哪个位置,他都会照顾太子。” “他们是亲兄弟。” 符帝不想听了。 阮皇后在心中冷笑,现在还不想认清现实,用这么拙劣的方法来挑拨她跟两个儿子的感情,真是可笑。 “对了,皇上可知柳贵妃还有个姐姐,这么多年了,柳贵妃跟你提过吗?”阮皇后嘴角勾起一抹端庄温和的笑容。 符帝一怔,他不曾听柳贵妃说过她还有个姐姐。 阮皇后笑了笑,“皇上,二皇子受伤,最伤心的人便是柳贵妃了,你还是要多安抚她。” “我竟不知,你居然还会关心柳贵妃。” “皇上,好好休息吧。”阮皇后看了一眼旁边伺候的苏忠诚。 在阮皇后离开之后,符帝立刻命令,“去,把这碗药重新再煎煮一碗,你亲自盯着。” 苏忠诚立刻应是。 符帝想了想,“扶朕起来,朕去看望柳贵妃。” “皇上,柳贵妃自回宫之后,整日都在皇子所照顾二皇子。”苏忠诚说。 “哎,她肯定是伤心极了。”符帝叹息了一声,“准备轿辇,朕去看望他们母子。” …… 御医战战兢兢给符禹铉的腿换了药,在这位祖宗要发脾气之前,赶紧告退退下了。 柳贵妃亲自为符禹铉拭去额头上的汗水。 “禹儿,再忍一忍,宫里多的是珍贵的药,说不定就能治好了。”柳贵妃柔声说。 “母妃,对不起,让您担心了。”符禹铉看着明显消瘦一圈的柳贵妃,他心中满是悔恨。 柳贵妃心如刀割,“只要你好好的,母妃吃多少苦都值得。” “贺丞相呢?还没找到他吗?”符禹铉问。 他不会就这样倒下的,这么多年了,他付出了那么多,怎么能就这样认输。 柳贵妃轻轻摇头,她也很担心贺知源,可几乎将狩猎场的山都翻遍了,还是没找到贺知源。 梁统领支支吾吾说担心贺丞相被狼群吃了。 她根本不敢将这个可能告诉禹儿。 就怕禹儿彻底失去斗志。 “那父皇呢……”符禹铉低声问。 他最怕的是父皇对他从此不再有期待。 ——皇上驾到! 外面的传唱传了进来。 柳贵妃拭去脸上的泪水,起身去恭迎皇上。 符帝被苏忠诚扶着走下轿辇,他步履有些缓慢,看到柳贵妃跪下行礼,摆了摆手,“爱妃不必行礼,起来吧,朕来看禹儿。” 符禹铉用双手用力撑起上半身,“父皇,儿臣见过父皇。” “禹儿……”符禹铉看到最疼爱的儿子如今这副模样,更是心痛。 “你别动,我们父子之间,没有那么多虚礼。” 符禹铉眼神儒慕愧疚地看着符帝。 “父皇,是儿臣错了,不该听信陆应圳的谗言,我不知道他是雍朝的通缉犯,若是知道的话,一定不会将他留在身边。”符禹铉哽咽地说。 符帝恼怒道,“朕就知道,定是有人怂恿你,否则你怎会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 “可恨那陆珩已经死了,不然朕定要将他五马分尸!” 符禹铉眼神微沉,他低下头沉默不语。 符帝以为他依旧愧疚想不开,叹息了一声,“禹儿,你还年轻,说不定能治好,你放心,就算……朕也会让你以后的日子荣华富贵的。” 可他要的不仅仅是荣华富贵。 “是,父皇。”符禹铉低声说。 符帝目光含情地看向柳贵妃,“爱妃,你最近也辛苦了,听说你还有个亲姐姐,你若是想见她,不妨让她进宫陪你。” “……”柳贵妃的脸色瞬间发白。 皇上知道柳妙心了? 天啊,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因为禹儿的事,她完全忘记柳妙心也在狩猎场出现过。 第436章 给你姐姐封个诰命 柳贵妃怔怔地没有说话,心口一阵阵地发慌。 贺知源下落不明,谁还能把柳妙心关在贺家后院不出来。 她害怕。 “爱妃,你怎么了?”符帝握住柳贵妃白皙的手,“手这么冰,是不是累着了?” 柳贵妃勉强地露出笑容,“臣妾昨夜没休息好。” 符帝牵着她在身边坐下,“你的身子也很重要,若是病倒了,朕会心疼的。” “好,好。”柳贵妃嘴角僵硬。 “皇上,您……怎么知道臣妾的姐姐?”该不会柳妙心已经知道皇上了? 不,不可能。 如果柳妙心已经见过皇上,皇上的反应不会这样冷静。 符帝笑道,“朕是听皇后说的,你怎么从来没提过还有个姐姐,是不是远嫁了,要不要朕给她封个诰命?” 柳贵妃嘴唇翕动,半天说不出话。 她心跳如擂,眼神闪烁,“皇上,臣妾的姐姐目不识丁,不懂规矩,臣妾怕她进宫会紧张害怕,所以才不想让她平添压力。” 都这么多年了,皇上肯定忘记当年柳妙心的样子,否则怎么会一直把她当成姐姐呢? 根本没有认出来。 “那你这位姐姐与你倒是不同,朕还记得第一次见你,便是惊艳于你的才学,可惜你的手为了救朕受伤,朕甚是想念你的琴声,还有你一手簪花小楷,也是写得极好。” 符帝陷入回忆,对柳贵妃本来已经有些淡的爱意此刻又加深几分。 柳贵妃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些都是她不会的。 琴棋书画学得好的人是柳妙心,她向来坐不住。 当年她们姐妹二人在贺家寄人篱下,贺老太爷还在世,便请先生教养她们各种才艺和规矩。 她心里清楚,贺老太爷是把她们当筹码,想以后利用她们为贺家拉拢人脉。 柳妙心学得用心,而且学得很好,她却觉得与其累死累活学这些,还不如勾住贺知源的心,以后嫁给他,不也一样坐享荣华富贵。 谁能想到姐姐出门一次就遇到皇上,还让皇上对她一见倾心。 “皇上,您别说了,臣妾想起往事,心里总觉得愧疚。”柳贵妃哽咽,“当初臣妾若是好好听大夫的话施针养好双手,如今还能抚琴为您解闷。” 符帝轻叹一声,“这不能怪你。” 符禹铉目光微沉地看了看柳贵妃,眼睑微垂陷入沉思。 “咳咳咳。”符帝抬手抵着唇,忍耐地咳了几声。 “父皇,您一定要保重身子。”符禹铉回过神,目光十分关切。 符帝心中很是熨帖,阮皇后母子三人只会气死他,不像禹儿,对他总是用心关怀。 明明他自己都还受伤了。 “禹儿,朕是不会委屈你的。”符帝沉声说。 “便是要给你挑选封地,朕也会挑全南朝最大最好的给你。” 符禹铉的心像被灌入一股冷风,让他整个身体的血液都冻住了。 封地? 父皇已经彻底放弃他了吗? 为什么要给他封地,整个南朝给他不行吗? 他是父皇的儿子,他们三个才是一家人,他继承父亲的江山,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吗? 苏忠诚见符帝咳得脸色难看,忙上前拿出药丸给他服下。 “皇上,施针的时间到了。”苏忠诚低声地提醒。 符帝对符禹铉温和道,“朕先回去了,你不要多想,养好身子要紧。” “是,父皇。”符禹铉低着头,声音透着一股子冷意。 符帝却没有注意到儿子的情绪,又跟柳贵妃叮嘱了几句,这才被苏忠诚搀扶着离开。 柳贵妃有些脱力地跌坐在一旁的圈椅,过了半晌,她才缓缓地回过神。 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恨意。 当初她进宫时,就让贺知源把柳妙心送走也好弄死也好,总之就不能留在王都城,贺知源居然留下这么大一个隐患。 “母妃,您的姐姐……是不是贺大夫人?”符禹铉突然低声开口询问。 柳贵妃猛地转头看向外面,确定皇上已经离开,她才松了口气。 “别胡说,怎么会是她。”柳贵妃语气有些虚。 符禹铉:“我听贺景尧说过,贺丞相从来不允许贺大夫人出门见客,便是在家中,也总独自一人关在屋里。” “我去了贺府这么多次,从来没见过她。” 柳贵妃真想捂着儿子的嘴巴,让她别再提这个人。 “母妃,你没见过她吗?” “没见过……”柳贵妃皱眉,显然不想再说下去。 符禹铉道,“如今贺家只剩下她一个主子,母妃传召让她进宫,她应该不敢拒绝的。” “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妇道人家,能跟她说什么。”柳贵妃道。 “您没见过她,怎么知道他什么都不懂。”符禹铉微笑,“不如母妃让她跟姨母一起进宫,我也有话要问她。” “禹儿,别说了,你如今该想的是养好身子,其他的事情自有别人去做。”柳贵妃转移话题。 “养好身子?不,我已经养不好了,母妃,你听到没有,父皇说要给我赏赐封地,他要把我赶出王都城了。”符禹铉语气有些癫狂。 柳贵妃迟疑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说,“禹儿,封地各有不同,若是有个富饶的封地,那也是不错的啊。” “为什么我就不能是储君?只有我才是父皇亲自教养长大,我是父皇最喜欢的儿子,我们才是一家人。”符禹铉叫道。 柳贵妃怜悯地看着他的膝盖,如果没有受伤,自然是还能争一争的。 如今还能怎么争啊。 符禹铉一眼看穿柳贵妃的意思,他烦躁地将大迎枕狠狠砸在地上。 “我不会就这样输了的,不会的。”就算他站不起来,他也能当皇帝! 柳贵妃不敢再刺激他,“是,我们不能就这么输,母妃去替你找天下名医,这些御医治不好你,总会有人能把你治好得。” “母妃,您帮我把廖海找来,我有话要吩咐他去做。”符禹铉低声道。 柳贵妃皱眉,“好,他只是贺知源的门客,能知道多少东西。” 贺知源许多背地里的事都是廖海去做的。 符禹铉找他自然是为了更重要的事。 第437章 要不让宸王暂代朝政 穆太后暂代了两天朝政,她终于吃不消了。 到养心殿来劝符帝。 “皇帝啊,你是一国之君,身子最是重要,哀家知道你心疼二皇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既然发生就无法挽回,你还是要想开一点才好。”穆太后温声地劝说着, “哀家这几天为禹儿读了经文,祖师爷会保佑他早日康复的。” “母后,只有你是理解朕的,朕想到禹儿,真是心痛难受。”符帝唉声叹气。 “宸王做事太狠了,他不该这样对待禹儿。”符帝道,“母后,您还是把私兵都收回来,否则还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 穆太后皱眉,“皇帝,你是说,是宸王带着刺客潜伏在狩猎场要谋害禹儿?” “……”符帝脸色变了变,语气稍缓,“禹儿是被身边的奸人迷惑,宸王在雍朝的兄弟是通缉犯,他隐姓埋名接近禹儿,就是要怂恿禹儿弑兄杀弟,此人其心可诛啊!” “所以还是禹儿想要在狩猎场杀害宸王跟太子,结果被反噬了。”穆太后抓住了重点。 符帝:“禹儿已经知错了。” “知错能改就好,皇帝,宸王以前在雍朝的日子也不好过,那国公府根本没把他当少爷,这个陆珩定是嫉妒宸王如今的身份,所以才会挑拨禹儿。” “禹儿也是识人不清,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让他弑兄杀弟,他就让刺客埋伏在狩猎场,万一伤到的人是皇帝呢?” “哀家听说了,狩猎场还出现猛兽,要不是皇后救了你,你如何能安然回来。” “皇帝啊,哀家是看出来了,皇后才是对你最好的人,她要是对你有二心,怎么会不顾危险救你呢。” 符帝发现他完全说不过太后,不管他怎么解释,太后已经认定是禹儿的错。 “母后,宸王定是早就察觉,否则怎么会……”一点事都没有,伤的都是禹儿的人。 “哀家问过宸王了,宸王他防备的是贺知源,而且他要保护太子和皇后,根本没想过这里面还有禹儿的事,你啊,对宸王还是不够了解,他是个好孩子。” “对哀家这么有孝心的孩子,对自己的父亲怎么会不孝呢。” 符帝深吸一口气,“朕已经让大理寺去彻查此事了。” 穆太后说,“狩猎场一案,大理寺和镇抚司联合查办,今日已经得出结论,此事再细查下去,对禹儿名声有碍,皇帝,就这样吧,把一切过错都放在雍朝通缉犯身上,把禹儿彻底摘出来。” 既然太后都这么说了,必定是大理寺查出对禹儿不好的证据。 符帝再想偏心,也无法替符禹铉遮掩。 “那就按母后所说的。”符帝轻叹一声。 穆太后含笑点头,“这才对嘛,哀家知道你信不过皇后,但宸王和太子都是你的儿子,跟你血脉相连,你总不能连他们都不信。” “你担心太子身子骨弱处理不了公务,不是还有宸王嘛,哀家觉得不如让宸王暂代朝政,皇上,你以为呢?”她年纪大了啊,天天这么早起听政,实在太苦了。 既然她的孙子聪明又能干,就让他多干点吧。 符帝倒抽一口凉气。 母后,你要不要听听您在说什么?? 他是忌惮阮皇后,难道就不忌惮宸王吗? 宸王是皇后的亲生儿子啊! “皇上,你可是有难言之隐?”穆太后疑惑地问。 符帝的心瓦凉瓦凉的,“母后,宸王不曾在您跟前长大,您对他为何如此信任?” “一个人的秉性是很容易看出来的,宸王的确不曾在哀家跟前长大,但你看他一朝身份显赫也不曾舍弃原配,对太子亦是护爱,他对哀家也耐心恭敬。” “哀家知道你想说什么,三个孙子对哀家都是恭顺的,但是不是真心,哀家还是能看得出来。” 符帝怎么完全没看出宸王有太后说的这样好。 “可太子已经是储君,宸王是嫡长子,您就不怕他到时候会生出野心吗?” “皇上,你还正值壮年,何必想那么长远的事,再说了,以后还能让宸王当摄政王,让他辅佐太子啊。”穆太后说。 符帝捂着胸口,不行了,再说下去,他真的要中风了。 “母后,暂代朝政的事,让朕在好好想一想,朕觉得如今也能上朝了,或许就不用辛苦母后。” 穆太后担心地说,“你别逞强,反正宸王也处理得很好。” 符帝猛地抬起头看向太后,只怕太后这两天交了不少事给宸王去做了。 不行不行,他明天要自己上早朝。 翌日,符帝撑着病体也要亲自上朝。 “皇上,臣有本要奏。” “臣要参奏阮丞相勾结皇后娘娘,在江南江北一带卖官鬻爵,贪墨大量银财,宸王利用镇抚司之便,为他们遮掩……此乃他们贪墨的证据。”御史台的洪石林双手奉上一本名册。 阮星临和符今渊对视一眼。 “皇上,这是污蔑,洪御史,仅凭一本册子,如何就能认定本官卖官鬻爵,本官问心无愧,从来不曾与任何人有买卖官职的行为。” “哼,阮丞相,亏你一表人才自视清高,只是,雁过尚且留痕,你们阮家背地里所做的勾当,当真是以为别人不知道么?” 洪御史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且哪个党派都不站,一心只忠心符帝。 符帝虽然不喜欢他石头一样的臭脾气,但今日看他却格外顺眼。 “把册子呈上来。”符帝面无表情地开口。 阮星临神色铁青,“皇上,洪御史污蔑冤枉微臣,请皇上为微臣做主,还微臣公道清白。” 符帝深深看他一眼,“阮相不必紧张,若是有人敢冤枉你,朕自然不会轻饶。” “只是……”符帝翻阅着册子,突然手一扬,把册子扔到阮星临面前。 “阮相,你给朕解释解释,这上面都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些官员不是经过你的手提拔上来的?” 阮星临沉声说,“微臣为相多年,从微臣手中举荐到各地的官员的确不少,但他们都是有真才实学,经过内阁批章,不曾有过任何徇私行为。” “是吗?”符帝淡淡冷哼,“有与没有,彻查过后才知道。” 第438章 状告皇后 御史台突然拿出阮星临和皇后卖官鬻爵的罪证,在朝堂引起一阵哗然。 这是符帝都没想到的。 他甚至都认为从此以后,这朝堂要成为阮家的天下了,哪知柳暗花明又一村,洪御史居然拿出这么重要的证据。 在洪御史首告之后,户部侍郎黄锡填也站了起来,指认阮星临利用丞相的职务,命令他在送往江北的赈灾款做手脚,这些年贪墨无数的银子。 桩桩件件,都有册子账目为证据。 齐侯爷适时站了出来,恳求皇上彻查此事。 与阮星临交好的大臣面面相觑,“皇上,阮丞相为官多年,深得百姓爱戴,此事有蹊跷,还请查明再定罪。” 符帝呼出一口浊气。 他连下两道旨意。 禁足阮皇后,将宸王和阮星临收押大理寺。 命大理寺和御史台联合彻查卖官鬻爵案。 消息传到宸王府时,禁卫军已经将王府包围,不许任何人进出。 几乎被打压得喘不过气的二皇子党派突然又活了过来。 全都开始上上下下找各种证据,证明皇后和阮星临的罪证。 符帝要将阮家所有人都关押起来,结果康王爷和定国公等人都上奏反对。 若是只凭一个本子就能将堂堂丞相定罪,整个朝堂还有谁能清白。 穆太后也不赞成符帝这么做。 所以最后只是将阮家上了封条,和宸王府一样,大宅里所有人都不得外出。 “王妃,石青打听回来,阮家只有丞相大人入狱,跟王爷一样,都被关在大理寺。”凝霜沉重地说。 沈岁安轻轻颔首,“这样阮家其他人就不用受皮肉之苦,也不会被趁机陷害。” 凝霜:“王妃,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们的消息已经传不出去,也不知道王爷是怎样的情况。 王爷明明正是局势大好,怎么就突然发生这样的事。 定是二皇子的人设局陷害王爷。 “我们如今什么都做不了,皇后娘娘和大舅父绝对不会做卖官鬻爵的事,相信他们。”沈岁安低声说。 虽然二皇子已经残废,贺知源下落不明,但他们这么多年在朝廷经营的势力还是很稳固。 瞧,这立刻就朝着皇后和阮家出手,连宸王这个刚认回来的大皇子都不放过。 沈岁安这下终于彻底明白,党争就是你死我活的过程。 “王妃,陈侧妃求见。”半见进来回禀。 “就说我不舒服,让她先回去吧。”沈岁安叹息一声,她现在没什么心情应付陈琼儿。 陈琼儿不管不顾就闯进来了。 她满脸的疑惑和愤怒,“王妃,我前几日才将那册子给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御史台的手中?” “你怎么知道御史台手中的册子就是你给我的那本呢?”沈岁安问。 陈琼儿脸色白了白,“难道他们还誊抄?不可能,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誊抄。” “那是贺丞相交给我父亲的,只有我这本是真的,王妃,你为什么不烧毁,你知不知道,那本册子落在别人手中,是会害死皇后和王爷的。” “如今大理寺才刚开始查案,此事还未有定论,陈侧妃,如今你能做的就是待在赤霞院,不要出来添乱。”沈岁安沉声说。 陈琼儿愤怒地瞪着沈岁安,“你半点都不关心王爷,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竟还能稳如泰山,难道那册子是你交出去的,你……你……” 沈岁安蹙眉,“陈侧妃,我出卖王爷有什么好处!” “把陈侧妃送回赤霞院。” 陈琼儿也不想怀疑沈岁安,沈岁安没有任何理由出卖符今渊。 毕竟她在南朝能依赖的人只有符今渊,如果符今渊出了任何事,她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芙蕖握住陈琼儿的手腕,将她带出了上房。 “王妃,陈侧妃似乎并没有看出册子里面的内容是捏造的,她真的认为皇后娘娘和阮丞相都做了那些事。”青素说。 “所以她才会觉得是我出卖王爷。”沈岁安其实也纳闷,符今渊肯定是知道册子内容作假,为什么还御史台奏了这一本。 除非,他是故意的。 只是他都两天没回来王府,什么都没跟她说清楚。 “王妃,您别担心,这么多年了,皇后娘娘见过多少大风大浪,想陷害她的人多了去,每次皇后娘娘都能化险为夷,这次肯定也没事的。”青素担心沈岁安会害怕紧张,连忙安慰她。 沈岁安轻轻地嗯了一声,“朝哥儿呢,去把他抱到屋里。” 如今外面肯定不安稳,她这些天还是要把儿子养在身边比较安心。 …… 听说皇后禁足,宸王和阮丞相被关押,符今翊惊得把嘴里的冰糖葫芦吐了出来。 “洪石林在哪里?孤去戳瞎他的眼睛。”符今翊气得嗷嗷叫。 长福抱住他的腰身,“我的殿下哟,您这会儿要是去找洪御史吵架,只怕连您也要被关进去啊。” 符今翊踢开他,“那孤就去跟大哥关一起。” “殿下,殿下,要是连您也关进大理寺,那谁为王爷和娘娘伸冤啊。”长福急忙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符今翊终于平静下来。 “我得先去找嫂子,她肯定担心得不行。”符今翊说。 长福正要开口,又听到符今翊说,“走,走,去慈宁宫。” 不是说要去找宸王妃,怎么又往慈宁宫去了。 符今翊去慈宁宫找太后娘娘求了一道懿旨。 只是还没出宫,就被符帝派人拦下了。 “太子殿下,皇上有旨,请您留在东宫,无召不得出宫。”禁卫军统领梁志韬为难地看着符今翊。 “孤是犯了怎样的大罪,连皇宫都出不得了!”符今翊阴着脸问。 梁统领无奈,“太子殿下,还请您莫要让卑职为难。” “那就请梁统领把这份太后亲笔的懿旨拿去给皇上,是皇祖母准许孤出宫散心的。”符今翊将手里的懿旨交给梁统领。 “……”梁统领只觉得自己仿佛接了个烫手山芋。 皇上摆明不想任何人给皇后和阮丞相求情,更不希望看到有谁为他们奔走,所以才要拦着太子的。 “殿下,得罪了。”梁统领低下头,猛地弯腰将符今翊给扛了起来。 “您还是回东宫,这份懿旨,卑职就当没见过。” 符今翊气得踹他,“你敢抗太后懿旨,我要治你的罪!” 梁统领低声说,“您这时候出宫,是添乱!” 第439章 丹药啊 符今翊把屋里的瓷器都砸了个遍,被长福求着哄着,才终于平息怒火。 “殿下,周大夫说过,您不能动怒的,奴才求您,别生气了。”长福跪了下来,一直磕头。 他真怕太子把自己气出好歹。 符今翊望着满地狼狈,这才回了寝殿,“孤没生气,让人进来收拾吧。” 周大夫都说了,他不能轻易动怒,容易影响他的心疾。 为了活得更久一点,他非常听周大夫的话。 符今翊在床榻上躺了下来,“去跟父皇说一声,就说我病倒了,需要周大夫进宫来看诊,不然就要死了,他好大儿现在是残废,大哥又被他关进大理寺,孤要是死了,他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 长福听得满头大汗,这番话他要是敢在皇上面前提一句,下一刻脑袋就要从他脖子移走了。 “奴才这就去。”长福汗哒哒地应了一声。 到了养心殿,长福只敢挑着话说。 “回皇上,太子殿下因为担心皇后娘娘和宸王,一时旧疾复发,如今已经病倒在榻,求皇上开恩,容奴才去请周大夫进宫为太子救治。”长福说完重重地磕头。 额头很快就一片红肿。 符帝阴沉着脸,他当然知道太子殿下在闹什么。 “他别以为闹成这样,朕就会放了皇后和宸王,他们做的事罄竹难书。”符帝冷哼一声。 “回去告诉太子,在东宫好好养病,否则朕连他一并关起来。” 长福松口气,“奴才一定会好好照看太子殿下,绝不会让殿下乱来。” 符帝寒着脸,把长福给赶了下去。 “皇后至今没有传出任何消息吗?”符帝冷冷地问着身侧的苏忠诚。 苏忠诚低下头,“回陛下,坤宁宫不曾传出任何言语。” 听到这话,符帝的心情更阴郁。 阮丹阳真是硬骨头啊,明明都已经一败涂地,她居然还能硬扛着不肯低头。 从来都是如此,以前他还是太子的时候,阮丹阳与他有任何争执,都是要他去哄她,她从来不说一句软话。 这样的女子,简直比男人还强势。 “皇上,宁贵妃求见。”外面传来小太监的声音。 符帝脸上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些,“传。” 永宁是忍着不耐和烟雾,让御膳房煮了一碗参汤,脸上挂着温柔得体的笑意进来。 看到符帝又明显苍老松垮的脸庞,她移开视线,“臣妾见过皇上。” “爱妃,过来。”符帝盘腿坐在拔步床,朝着永宁招手。 永宁微微一笑,“臣妾知道皇上最近繁忙,定是没有好好照顾自己,这是臣妾亲自盯着煮的参汤,皇上尝尝。” 符帝心情愉悦起来,他望着宁贵妃年轻貌美的脸庞,感觉自己也好像年轻了些许。 眼中不自觉就沾染了些欲色。 他摩挲着宁贵妃柔嫩的小手,“爱妃,唯有你还记着朕。” “皇上这话让臣妾无地自容了,后宫的姐妹哪个不是心里都念着皇上,要不是臣妾仗着皇上几分宠爱才敢到养心殿,不然臣妾也要像其他姐妹,只能在宫里偷偷思念您。”一番话说得自然不作假。 符帝心中对永宁更是喜爱,“朕就喜欢和爱妃说话。” 永宁笑着喂他喝下参汤。 “爱妃,你也是雍朝来的,以前可曾见过宸王?”符帝突然问。 “自然是见过的,宸王曾经在臣妾的父皇跟前当差,没多久就去镇抚司了,臣妾也是在宫宴偶尔见过。”永宁垂下眼睑,声音轻轻柔柔。 她拿不准符帝这时候问起宸王的意图。 当年她想要嫁给陆渊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能传到他耳中。 其实她今日捏着鼻子忍着恶心来送参汤,也是想要打听宸王的消息。 在举目无亲的南朝,她自然希望宸王最后能够胜出,至少还有她和沈岁安一份旧相识的情谊在。 不过,打听是想打听的,却不能明着打听。 当皇帝的都疑心病重,就好似她的父皇。 “如今宸王犯了罪,你不替他求情吗?”符帝淡淡地问。 见符帝的脸色说变就变,永宁在心里翻了白眼。 “若是要求情,臣妾倒是想为宸王妃求几句。”永宁小心翼翼地说,“臣妾的妹妹与宸王妃是好友,就算是看在妹妹的份上,臣妾也希望宸王妃不要受牵连。” 符帝挑了挑眉,“哦?” 永宁说,“皇上,您是宸王的父亲,难道还会无缘无故治罪,定是宸王真的做了错事,才会惹您这样生气。” “臣妾在雍朝的时候就听说了,您是个英明睿智的君王,臣妾自是相信皇上会查明真相的。” 符帝满意地笑了,“你说得对,朕是不会冤枉自己的儿子,一定是他做错了,朕才会治罪。” 他看了永宁一眼,“朕不会累及女眷,宸王妃诞下皇嗣有功,就算日后要处置宸王,她也性命无忧。” “那臣妾替宸王妃多谢皇上。”永宁的心沉了沉。 狗皇帝这是不打算放过符今渊了啊。 什么卖官鬻爵,符今渊才回来多久啊,他手中哪来的人脉和权力可以卖官鬻爵。 根本就是无中生有。 至于阮皇后会不会做这样的事。 呵,永宁觉得阮皇后真想卖官鬻爵的话,这南朝帝位早就换个人坐了。 真正蠹国害人的,绝对是另有其人。 她总觉得这次的事没那么简单。 “皇后如今禁足,柳贵妃又要照顾禹儿,爱妃,后宫事务,你暂时先代管吧。”符帝说。 “……”永宁没想到这一趟还为自己招惹了麻烦。 谁稀罕管理后宫的,累死不讨好。 “皇上,臣妾怕管理不好,反而给您添麻烦。”永宁勉强一笑。 符帝揉着她的手,“有朕帮你,你不必担心。” 永宁还想拒绝,却见苏忠诚弯着腰走进来,“启禀陛下,卜玄风道长到了。” “先请他去慈宁宫,朕随后过去。”符帝神情难掩兴奋。 “爱妃,朕病了这些天,如今总算等来卜玄风道长,朕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永宁疑惑,“卜玄风道长还会医术?” 符帝:“不但会医术,还会炼丹,先帝就是靠着卜玄风的丹药在最后又多活了好几年。” 丹药啊…… 永宁勾唇,“皇上是万岁万万岁。” 第440章 审讯 大理寺的监狱,弥漫着一股潮湿腐朽的气味,四周石墙满是青苔水渍,透着阴森寒意。 狭小的牢房内,光线昏暗,仅从高处小窗透进几缕微光,勉强能辫出角落里堆积的稻草,已经脏污不堪,散发刺鼻的气味。 从晦暗的通道走进来,耳边还能听到镣铐碰撞的声音在幽闭空间回荡。 这里每一寸空气都让人觉得压抑与恐惧,能将人困在无尽的绝望之中。 “你们就把宸王和阮丞相关在这样的地方?”一道含怒的声音乍然响起,在牢房引起阵阵回音。 大理寺少卿游绍君闻言嘴角撇出一抹讥诮的笑,“恒王爷,他们如今是罪犯,难不成还要我们大理寺弄两间上宾房给他们住?” “游少卿,不得无礼。”大理寺卿程泓彦开口呵斥。 “皇上已经命恒王爷为此案的主审官,接下来我们都要听王爷之命行事。” 恒王冷哼,“你们用不着在本王面前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除了那本册子,你们大理寺还有没有别的证据,证明阮丞相卖官鬻爵?” 游绍君脸色一沉,“王爷,我们还在调查。” “既然在调查,那就是还没证据,没证据你们就把堂堂一个王爷和丞相当犯人对待,看看他们住的地方,跟死囚犯有区别吗?”恒王怒问。 那区别大了。 但在程泓彦警告的眼神下,游绍君只好把话都忍回去。 程泓彦:“王爷,我们今日留给阮丞相和宸王换牢房,您说得对,他们与一般囚犯并不相同。” 恒王这才没有再责备。 他是来审案的,不是来得罪人的。 本来他就是个宗室闲王,要不是太后亲自钦点他主审此案,他是真的不想管。 “王爷,那您今日打算先替谁出来问话。”程泓彦问。 “就……宸王吧。”阮星临没那么容易问出所以然。 游绍君眼底闪过一抹讥讽。 这两天他们提了宸王问了多少次,用了多少审讯方式,都没能撬开他的嘴。 总之,就是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 一开始他还用刑了,结果还是没用。 真是一块硬骨头。 本来他想上头吩咐把宸王整废了,却被程泓彦给阻止了。 程泓彦这人就是死脑筋,这么大好的机会都不珍惜。 等把宸王和阮丞相定罪了,这个大理寺卿就该换他坐了。 他来到最里面的牢房。 狭小的牢房里,男子盘腿而坐,身姿挺拔伟岸,身上的衣裳有几处颜色稍深,这是上次用了鞭刑留下的血迹。 可他似是不觉得疼,依旧冷淡从容,这污脏的环境丝毫不影响他。 和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呵,就算再怎么高贵出尘,落在他手里,也会被他摁进泥土里。 “宸王,请吧。”游绍君嘴角噙着一抹恶趣味的冷笑。 符今渊眼皮微掀,冷冷看了游绍君一眼。 游绍君只觉得背脊微凉,莫名生出惧意。 随即他意识到自己竟对一个阶下囚有怯意,更觉得恼羞成怒。 “今日是恒王主审,宸王,本官劝你还是莫要再嘴硬,早晚都是得说的。”游绍君冷笑道。 符今渊缓缓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在这逼仄的牢房更显摄人气势。 “你话太多了。”符今渊淡淡地说。 “……”游绍君眼中闪过恼怒。 符今渊被带到大理寺特赦的审讯室,这与昨日被用刑的牢房又是不同。 只有一卓两椅,不见任何刑具。 桌面甚至还有茶炉。 里面坐着一个中年男子。 符今翊与他见过,但并没有任何交集。 “宸王,请坐。”恒王看到她,露出了温和微笑。 “恒王叔。”宸王拱了拱手。 两人相对坐下。 恒王主动给宸王倒了一杯热茶。 “他们还给你用刑了?”恒王皱眉看着符今翊身上的伤,转头狠狠瞪了程泓彦一眼。 程泓彦冷峻的脸庞也透着不悦,他垂首道,“下官请大夫来给宸王疗伤。” 游绍君的脸色难看,因为宸王身上的鞭伤是他亲手打的。 “本王正好带了上等创伤膏,宸王,让人先给你上药。”恒王道。 符今渊拿过药瓶,“一点小伤,不值一提。” “恒王叔,不如您先办正事。” 相信今日来提他问话,也不是专门为了给他疗伤的。 恒王叹息,“哎,宸王,您应该知道这次的事有多严重,朝堂有太多官员牵涉其中,为了怕有人从中作梗,才让本王这个没用的出来当主审官。” “宸王,咱们速战速决,让这件事早点结案,如此我也能继续去游历四方。” 符今渊薄唇微勾,“本王也希望早日结束,恒王叔想知道什么?” “关于阮丞相收受贿赂,卖官鬻爵……”恒王笑了一下。 “其实本王觉得此事应当与你关系不大,毕竟你才回来没多久,这卖官受贿不可能是几天几个月的事就办成的。” “你最多就是受了牵连。” “只是……”恒王又叹道,“大理寺已经查出几个官员,都说你利用镇抚司监察百官之便,对他们威胁利诱,与阮丞相一起遮掩皇后在江南江北所做的事。” “皇后在江南江北做了什么事?”符今渊挑眉问。 游绍君冷笑,“宸王都替皇后遮掩了,还会不知皇后做了什么。” “既然你们大理寺都认定本王有罪,还查什么审什么,直接判本王死罪吧。”符今渊冷声道。 程泓彦立刻解释,“是下属出言不当,王爷请恕罪,如今证据不足,还不能轻言判罪。” 游绍君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恒王冷哼,“到底本王是主审,还是你?” “下官知错。”游绍君咬牙切齿。 符今渊把玩手中的茶杯,脸上依旧是风轻云淡的神色。 “王爷,先喝一杯茶。”恒王温声说。 符今翊拿着茶杯在嘴边碰了一下。 恒王眸色微凝。 “皇后在江北私铸武器,江北知府已经捉拿归案,他什么都招了。”他压低声音,一副这是我偷偷透露给你知道的神秘感。 符今渊紧皱眉心,“不可能。” 恒王说,“别说是你,这事谁都不敢信,但是除了江北知府,还抓了几个工部和兵部的,他们都被收买,暗中为皇后打造兵器。” “宸王,你还年轻,与此事牵涉不深,皇上也是知情的,卖官鬻爵顶多就是外放回封地,可私铸兵器就不同了,这是死罪。” 符今渊沉着脸不说话。 第441章 越想越气 窗外突然响起一阵阵震耳欲聋的雷声,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撕裂开来一般。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瞬间打破了夜晚的宁静,也将睡梦中的沈岁安猛地惊醒。 她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心跳急速加快,额头上甚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定了定神后,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窗外。 只见外面一片漆黑如墨,那浓重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 一颗颗豆大的雨点正猛烈地敲打着窗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让人不禁心生恐惧。 守夜的凝霜听到屋内的动静,急忙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她快步走到窗前,手脚麻利地将窗户一扇扇紧紧关闭起来。 沈岁安的目光始终落在窗外那黑沉沉的夜色之中,心头像是压着一块沉甸甸的巨石,让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 这种不安就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了她的心,令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缓缓低下头,视线移到身旁正甜甜睡着的儿子身上。小家伙安静地躺在那里,小嘴微微张着,还时不时地一努一努的,模样可爱极了。 看着孩子天真无邪的面容,沈岁安心头的不安稍稍减轻了一些,但那种压抑的感觉却依旧萦绕不去。 沉默片刻后,沈岁安轻轻开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凝霜赶忙走到榻边,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回答道:“王妃,现在已经是丑时了。” 说完,她担忧地看了一眼沈岁安,似乎察觉到了主子内心的不平静。 沈岁安揉了揉眉心。 三天了。 王府外面的禁卫军没有撤退,今日反而来了更多人,要不是她强势反对,还有禁卫军想进后院。 明显是觉得符今渊入狱,有些人想趁机浑水摸鱼。 “王妃,时间还早,您继续睡吧。”凝霜轻声说。 这几天王妃明显疲惫,外面的消息一时送不进来,就怕王妃休息不好病倒了。 “嗯。”沈岁安也知道自己不能在这时候有任何差错。 她轻轻搂着朝哥儿,回想着符今翊最后一次出门前说的话。 “接下来会有些动乱,你什么都不必听不必管,安心等我们回来。” 当时她才被他搂着抵死胡闹一场,累得连睁开眼睛都费劲,自是没细问他详情。 真是……狗男人!就不能在事前先说清楚吗? 越想越气。 要是符今渊在这里,她非得咬他两口泄气。 沈岁安最后还是迷迷糊糊睡了,直到朝哥儿咿咿呀呀的哭声把她吵醒。 朝哥儿双手不停挥动,嘴巴嗫嚅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湿润润的。 “你最快乐了。”每天吃饱睡觉,睡醒了就吃。 沈岁安将儿子抱在怀里稀罕了一会儿。 朝哥儿却不领情,哇哇哭了出来。 他是真的饿了。 沈岁安只好让乳娘进来把朝哥儿抱下去喂奶。 半见伺候着沈岁安洗漱。 “那些禁卫军今日可还老实?”沈岁安微微眯起双眸,语气平静地问道。 只见半见脸上挂着一丝笑容,赶忙上前一步回答道:“回王妃,奴婢正要跟您禀报此事呢。今日一大清早啊,就来了好些镇抚司的缇骑,那些平日里嚣张跋扈的禁卫军,今天就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了,变得老老实实的。” 沈岁安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追问道:“那这些缇骑可是关进或者郑无青带队前来的?” 半见连忙摇了摇头,应声道:“都不是呢,主子。这次带头的有两个人,一个名叫陶峰,另一个则唤作高梓俊。” 听到这两个名字,沈岁安不禁感到有些意外,“居然是他们……” 这陶峰和高梓俊皆是符今渊从十三寨带回来的,给二人重新做了户籍,让他们从此摆脱了土匪的身份,成为了堂堂正正的缇骑。 沉思片刻之后,沈岁安抬起头来,对半见轻声吩咐道:“去准备一些上好的茶点给他们送过去吧。” 沈岁安用过早膳之后,就开始忙碌起来,虽然是被禁足在府里,但许多事情还是得做的。 对完账本,管事婆子们来听派吩咐,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芙蕖神色沉重地走进来。 “王妃,余白回来了。” 沈岁安眸色微微一动,余白一直在外院为符今渊做事,王府被禁卫军包围之后,沈岁安就一直在等着他的消息。 “让他去偏厅。”沈岁安低声说。 余白能进来宸王府,证明符今渊和皇后的势力还没有完全被破除。 沈岁安收敛心神,起身来到偏厅。 余白看到她进来,立刻行礼。 “起来吧,快说说外面的情况。”沈岁安着急说道。 “是,回王妃,江北知府涉及私铸兵器,他被捉拿归案之后,拱出乃是皇后母后指使,且还指证皇后娘娘将兵器卖给西域。”余白低声说。 “皇上命恒王成为主审官,今日恒王到大理寺审讯王爷,具体如何,还未可知。” “王妃请莫要担心,王爷一切自有安排。”余白又轻声道。 沈岁安若有所思地沉声。 怎么突然冒出一个私铸兵器的罪名了? 而且,江北似乎并不是阮家的势力地盘啊。 “你能见到王爷吗?王爷最近如何,大理寺可有对他用刑?”沈岁安问。 余白不敢说符今翊受了鞭刑。 “王妃放心,如今所发生的事情,都在王爷预料之中。” 沈岁安轻轻挑眉。 都在预料之中,那就是所谓卖官鬻爵和妄图谋逆的罪行都是符今翊故意引导出来? 可她想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呢? “我知道了,你若是能与王爷联系,便告诉他,我和朝哥儿一切安好。”沈岁安心中有疑惑,却相信符今翊。 余白:“接下来恒王或许还会找王妃问话。” 沈岁安:“我自是会好好回答的。” “王妃,那小的先下去了。”余白告退。 沈岁安回想着余白的话。 她似乎还不曾见过这位恒王爷,之前的宴席也没出现。 只知道这是一位喜欢王都城之外地方的王爷。 能够当这次的主审官,可见不是真的闲散之流。 “青素呢?”沈岁安问。 第442章 只是不想蹉跎 青素拎着一个婆子过来的。 沈岁安认出这个婆子是陈琼儿身边的邹嬷嬷,是陈琼儿的乳娘。 平时做事还算稳重老成,今日是怎么回事。 邹嬷嬷面如土灰,一脸生无可恋瘫坐在地上。 沈岁安疑惑看向青素。 青素矮身行了一礼,目光凌厉看着邹嬷嬷。 “回王妃,奴婢在后门发现这老货鬼鬼祟祟往外面递东西,外头的禁卫军被镇抚司缇骑带去问话,奴婢把这老货拿住了。”青素说。 青素将一张小纸条递给沈岁安。 沈岁安看了上面的内容,淡淡扫了邹嬷嬷一眼。 “你要往外面传递王府护卫巡查时间,想做什么呢?”沈岁安轻声问。 邹嬷嬷脸色发白,“奴婢只是想救我们姑娘离开这里,没有别的意思。” “是陈侧妃的意思?”沈岁安问。 “不是,侧妃并不知道,她不愿意离开王府,可老奴却是心疼自己的姑娘,王爷眼里只有王妃,我们姑娘在王府只是蹉跎岁月,又何必被连累了后半辈子。”邹嬷嬷说。 这是她的心里话。 她的姑娘都进门多少天了,王爷一步都没去看过,哪里是把姑娘当侧妃看待的。 如今王爷又生死未卜前途凶险未知,她为姑娘筹谋又有什么错。 “你做这些,陈侧妃知道吗?”沈岁安问。 邹嬷嬷脸色变了变,她是瞒着姑娘做的。 如今被王妃抓着,是不是要连累姑娘了? “你想助你们姑娘离开王府,却要把王府的情况透露给禁卫军,你觉得这个话谁能信呢?”沈岁安问。 “说吧,消息是要给谁,何人让你助陈侧妃离开王府的?” “你坦白了,还能少受些苦。” 邹嬷嬷眼神闪烁,似是在衡量沈岁安的话。 青素冷笑,立刻伸手把邹嬷嬷的手腕给掰断了。 “有半句假话,你这十根手指头,我一根根给折断。” 邹嬷嬷被吓得脸色发白。 “你嘴硬不要紧,让镇抚司的人把你带走,一番审讯过后,你觉得自己还能活着出来吗?” “王府如今已经败落,王妃莫非一点都不怕?”邹嬷嬷不明白沈岁安的底气从何而来。 沈岁安淡淡一笑,“就算再怎么败落,也轮不到你到我头上作威作福。” 邹嬷嬷神情僵住,是啊,就算王爷如今关在大理寺,沈岁安还是王妃,要她一个奴婢的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王妃,老奴说,这件事的确与侧妃无关,她并不知情,若是知情肯定不会同意的?”邹嬷嬷急忙喊道。 沈岁安目光冷冷,隐隐透着不耐烦。 邹嬷嬷重重磕头,“是姑奶奶,她让一个禁卫军给老奴偷偷带话,让老奴把王府防卫情况告诉她,她好想办法来救侧妃。” “你们陈家哪个姑奶奶?”沈岁安冷下声音。 “是、是阮家二夫人,是王爷的二舅母。”邹嬷嬷不敢再有隐瞒。 居然是她。 沈岁安有些意料有些意料不到。 陈素珍是想做什么? 了解王府的布防,好挑守卫最薄弱的时候,进府带走陈琼儿? “把她带下去,关在柴房里。”沈岁安冷声下令。 她让人去把陈琼儿叫了过来。 陈琼儿很是忐忑。 平日邹嬷嬷不会大半天都见不到人,可今日她还没见过邹嬷嬷。 邹嬷嬷劝她趁符今渊入狱,找机会断了关系,不要在王府蹉跎了岁月。 她没有听。 离开了王府,她又能如何。 难道还能嫁入高门成为主母吗? 不可能了。 有头有脸的都不会娶她去当正室,与其给别人做妾,她宁愿选择符今渊。 她不信符今渊和皇后会这么轻易就败了。 明明她已经将证据交给他了,他必定有所防范的。 来到上房,陈琼儿依旧是低眉顺眼的姿态。 只是听到沈岁安问她是否打算离开王府时,她着实愣住了。 “妾身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虽然妾身刚进门不久,却也知道荣辱与共的道理。”陈琼儿立刻表明自己的忠心。 “陈家有人并不这么想,你的姑母还想方设法要将你接出王府。”沈岁安淡淡一笑,并没有提到邹嬷嬷今日做了什么事。 陈琼儿皱眉,“我是我,姑母是姑母。” 她低下头,“王妃,我与姑母并不一样。” 沈岁安淡淡说,“既然如此,那我便替我回了你的姑母。” 陈琼儿总觉得对方话中有话,而且她的姑母难道不是沈岁安的二舅母吗? 可她想到姑母对阮家二爷的狠心,她又理解为何沈岁安没把姑母当长辈。 “王妃,妾身还有个事,今日妾身一直没见到邹嬷嬷,不知道她是不是……犯错了?” 沈岁安微笑,“我借用邹嬷嬷几天,让她去给陈家回个话。” 陈琼儿的心咯噔一下。 邹嬷嬷肯定做了什么事被沈岁安发现了! 沈岁安没有再多说,打发了陈琼儿之后,她让人继续盯着。 陈琼儿这些天并没有主动想联系外面,一直安分守己。 有了缇骑镇守,禁卫军也不敢乱来,宸王府除了出入不方便,一切似乎并没有改变。 但外面就不怎么太平。 一份阮修远与西域三皇子勾结,将私铸兵器卖给西域的证据出现在大理寺卿的案头。 程泓彦震惊不已,觉得这份证据可信度不高。 游绍君并不这么想。 “这分明是陈氏大义灭亲,她就是知道阮修远与西域勾结被回了娘家,她可是阮修远的枕边人,这证据绝对是真的。”游绍君兴奋不已。 只要阮家倒了,宸王也再也不用起复了。 程泓彦沉声道,“未经证实,不能当证据?” “程大人,你是不是想袒护罪犯?”游绍君冷声问。 “本官才是大理寺卿,该如何查案,本官自有方法。”程泓彦冷声说。 只是,还没等程泓彦查清楚陈素珍送来的供词,陈素珍竟进宫去告了御状。 符帝闻言大怒,下令要阮家抄家入狱。 圣旨还没送出宫,登闻鼓被敲响了。 一群老百姓在宫门外伸冤。 他们都是江北的百姓,是要来状告将他们抓在山里挖矿打造兵器的高官。 第443章 公开审案 自从阮星临和符今渊被关押在大理寺,每天的早朝都吵得不可开交。 二皇子党本来被打压得喘不过气,却因为阮星临和皇后卖官鬻爵的事重新昂扬起来。 以太子为代表的群臣据理力争,认为御史台的证据根本不充足,就这样将阮丞相和宸王关押在大理寺,会被屈打成招。 符帝本来是想速战速决,就此把阮星临定罪,再将符今渊调出王都城,但现在事情越闹越大。 居然还出现私卖兵器给西域。 这是诛灭九族的大罪了。 在符帝还没做出决断时,江北数百百姓来到王都城敲响登闻鼓。 杜有川和符祺安等世家子弟竟也带头在大理寺门前喊冤。 他们也不闹不吵,就用白色的布大大写了指挥使冤枉几个大字横亘在大街上。 百姓进出行走都能看得清楚明白。 前不久宸王才剿灭了十三寨,明明是功臣,怎么就突然抓起来了。 百姓开始议论纷纷。 说书人更是把皇后和阮星临这些年做过对百姓有益的事说了个遍。 特别是宸王和太子在狩猎场遇刺,所抓到的刺客全是二皇子符禹铉的暗卫。 皇上却因为二皇子自讨苦吃而舍不得责罚他,如今却要对无辜的宸王降罪。 这偏心也太过了。 不仅是王都城,连附近的书院学生都开始为皇后和宸王请命。 这个卖官鬻爵的案子已经不是大理寺能解决了。 洪御史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符帝皱眉望着程泓彦和洪御史:“你们查到多少,到底有没有能将皇后和阮星临定罪的证据?” 程泓彦并不愿意拿出还没证实的证据,“回皇上,关于阮丞相的罪证,微臣还在调查中。” “证据都送到你眼前了,你还想调查什么。”符帝将一本奏折砸到程泓彦的面前。 正是阮二夫人陈氏送到大理寺的罪证。 程泓彦眼底闪过诧异,他转头看了一直默不作声,仿佛像个透明人般存在的恒王。 不消说,这个证据肯定是恒王呈给皇上的。 哎,程泓彦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皇上,陈氏所呈现的证据匪夷所思,微臣认为该仔细查证,不能冤枉任何人。” 他绝对不相信阮修远会勾结西域。 就算证据是真的,多半阮修远是被身边的人出卖陷害了。 阮修远的双腿就是与西域打仗受伤的,说他勾结西域,这简直诛心之说。 符帝看向恒王,“恒王,你也这么认为吗?” “回皇上,臣觉得要阮星临认罪不太可能,宸王也不可能指认阮星临,如今有账册名单,又有陈氏的证据,若是能对得上,臣认为是足以定罪。”恒王沉声说。 程泓彦诧异地看向恒王。 在大理寺的时候,恒王对宸王极为尊重客气,程泓彦还以为恒王是去帮宸王。 如今听来,恒王分明是皇上的人。 是要置阮星临于死地的。 符帝并没有顺着恒王的话直接定罪,他叹息一声。 “如今王都城流言四起,若是这样定罪,难免要让天下人不服。”他不希望自己以后在史书留下污名。 恒王闻音知雅,“那就将此案公开审理,让所有百姓都亲耳听一听这些罪证。” 符帝眼睛一亮,“此法甚好。” 程泓彦嘴唇动了动,眼底闪过挣扎和迟疑。 “皇上,公开审判断案,恐会……” 符帝不悦地冷哼,“既然他们敢做出这种事,就必须想过有一天会身败名裂。” “此案由恒王主审,程泓彦,你不必插手。” 程泓彦心中苦笑,无奈地应诺。 …… 很快消息就传到符禹铉的耳中。 “哈哈哈……”符禹铉笑得有些疯狂。 过度的狂喜,让他俊逸的脸庞此时神情显得狰狞。 他以为自己全无希望,没想到贺知源还给他留下这么多棋子对付阮皇后和阮家。 “殿下,接下来在公开审案时,您一定出来为宸王求情。”廖海低声说。 符禹铉皱眉,他巴不得宸王去死,怎么愿意为他求情? 廖海在心中轻叹,贺丞相手把手教导二皇子,以前觉得二皇子天资聪颖,又身体健康,定是比太子更适合追随。 自从二皇子在狩猎场的昏操作,随后颓丧没有斗志,整个人变得易怒凶暴,没有以前温润尔雅的样子? 廖海才知道这个天之骄子根本受不得挫折和打击。 这样的心性实在有些差? 有时候他忍不住想,如果宸王能够提前几年认祖归宗,如今局面肯定不是这样? 他或许也不会选择二皇子了? “殿下,如今外面都在议论您暗杀宸王和太子,若是您为宸王求情,还能打破谣言,为您挽回名声。”廖海说。 符禹铉沉着脸没说话,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那些百姓在他眼中并没有那么重要。 他们什么看法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但天下学子注重名声。 为了他将来,他也要捏着鼻子为宸王求情。 “我知道了。”符禹铉冷冷地说。 随后他又问,“都这么多天了,还没有贺丞相的消息吗?” 没有贺知源在身边,他着实习惯。 廖海神情微凝,“属下加派人手进宫了,希望能够在禁卫军之前找到他,只是这么长时间,只怕凶多吉少。” 符禹铉回想当时情形,宸王并没有要杀贺知源的意思,难不成贺知源被符今渊抓了? “再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廖海比谁都想找到贺知源。 “属下会加派人手继续找。” “贺景尧也没消息吗。”符禹铉问? 廖海轻轻摇头,他们追踪到雍朝北境,贺世子就没了踪影。 他希望是贺世子自己脱困,偷偷回王都城。 很快,关于阮星临和皇后卖官鬻爵,阮修远勾结西域,而宸王知情不报为他们隐瞒的案子要在午门设案公开审理的消息传遍整个王都城。 自然也传到阮皇后的耳中。 自从被禁足之后,阮皇后并没有惊慌发怒,她似乎失去所有能耐,等着符帝的宣判。 直到今日听到这个消息,阮皇后终于露出淡淡笑意。 终于快结束了。 第444章 希望你不会后悔 卖官鬻爵一案牵扯范围极广,其中关系错综复杂,目前局势尚不明朗,就连身为一国之君的符帝都难以轻易给阮家和皇后定罪。 要知道,阮家可是南朝当之无愧的第一世家啊,其家族历史悠久、底蕴深厚,并且曾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数不胜数。 符帝则向来极为珍视自己的声誉。 他深知一旦贸然定了阮家和皇后的罪责,那必将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候可就不单单是几颗人头落地那么简单了,恐怕会有好几百颗脑袋等着被砍掉呢! 毕竟此事涉及众多官员,虽说官场之中人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嘛,但这次阮家所犯之事着实过于严重了。 皇上对阮家早已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巴不得能尽快将他们彻底铲除干净。 因此,对于这桩案子,皇上可谓是下足了功夫去严查。然而,更为令人震惊的是,此次竟然决定要公开审理此案。 简直称得上是史无前例啊! 当沈岁安从石青口中听闻“公开审理”这四个字时,她的秀眉不禁微微一蹙。 这位南朝皇帝,难道当真如此绝情,连一丝一毫的颜面都不愿留给皇后和宸王吗? 沈岁安心中虽然充满了不满和怨言,但碍于身份,这些想法也只能深埋心底,无法宣之于口。 不过,她回想起当初在狩猎场如果那时就让这位皇帝命丧黄泉,并对外宣称他是遭二皇子派来的刺客暗杀身亡。 如此一来,岂不是所有麻烦都能迎刃而解,一切也都会变得干脆利落、不留后患了! 机会稍纵即逝,不可能再来一次了。 沈岁安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郁气。 皇后娘娘是有大智慧的,她留着皇帝的命肯定有别的用处。 不急不慌! 再等等! “跟邹嬷嬷传递消息的禁卫军招了没?”沈岁安低声问。 “招了,是陈家让他接应的,根本不是邹嬷嬷所说的要接陈侧妃出府,而是要趁机潜入府里……拿住您和小少爷,以此威胁王爷。”石青低声说。 这是余白让人递进来的消息。 沈岁安气笑了。 这个陈氏……真是配不上二舅父。 “王妃,还有一件事。”石青说。 “杜大人和康王世子联合其他世家子弟为王爷叫屈,皇上下令呵斥他们,但他们依旧静坐在大理寺前。” 沈岁安讶异地微微睁眼。 当初符今渊招揽这些纨绔,只怕没想过有一天这些世家子弟会这么坚定地拥护他。 “知道何时公开审理此案吗?”沈岁安问。 “三日后。” 沈岁安闭了闭眼睛,三日后,这件事究竟如何收场,到时候该有定论了。 …… 大理寺官衙衙房内。 程泓彦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 他把洪御史递上来的名册和陈氏的供词仔仔细细地查,提神丸一颗颗吃,就这么苦熬着。 一沓又一沓的文书送到他的案头,他感觉自己头发都要薅秃了。 马上就要三堂会审,他总觉得还有什么是遗漏的。 可无论怎么查,竟都显示一切卖官细节与皇后有关。 包括阮修远勾结西域一事,证据完美闭合。 过于完美的证据就是最大的问题。 有人在陷害皇后和阮家。 可他找不到可以破局的证据。 皇上又一心偏宠柳贵妃和二皇子,根本不会给他更多的时间查案。 程泓彦揉了揉眉心,“传陈氏。” 自从陈氏提供了阮修远的卖国证据,她就被单独安置在大理寺,有专人看管。 一为监视二为保护。 他内心对陈氏是很厌烦的。 在丈夫双腿受伤时舍弃他回娘家,如今又落井下石,完全不顾夫妻情分。 当真凉薄无情。 陈素珍脸上不施脂粉,白净的脸庞还透着几分苍白。 程泓彦漠然看她,“陈氏,你可知若是阮修远定罪,你和你的女儿都会面临死罪?” “我无愧天地和君王,身为南朝百姓,自当忠君爱国,我不悔。”陈素珍咬牙说。 她已经一条道走到尽头了,没有回头路。 那人保证过会护着她和女儿的。 程泓彦深深看她一眼,“你且将所知道的再说一遍。” 陈素珍皱眉,“大人,我已经说过两次了。” “你第二次所说的阮修远与西域王书信往来时间和内容不同,本官怀疑你根本没有所谓证据,所以才要你重新再说一次。”程泓彦冷声说。 陈素珍咬了咬唇,开始说起阮修远勾结西域王的细节。 一个时辰之后。 程泓彦:“这次又有地方没对上,你再说一次。” “再说一次。” “来人,给陈氏奉茶,再说一次。” “……” 陈素珍说得口干舌燥。 她看向程泓彦的眼神多了几分怨愤。 “程大人,你究竟要听几次?”陈素珍的声音沙哑。 程泓彦望着陈素珍的供词,许久,他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 “希望你日后不会后悔。” …… 明日就是卖官案和卖国案,符禹铉兴奋得连平日苦得想吐的药都觉得甘之如饴。 就算他以后只能当个瘸子又如何,他一样可以在朝堂搅动风云,把太子和宸王打压得再也抬不起头。 父皇的皇位本该就是他的,只有他和母妃才是父皇的家人。 “母妃,等过了明日,我们的好日子就来了。”符禹铉激动地说。 柳贵妃却没有感同身受的心情。 她找不到柳妙心。 那天在狩猎场见过她之后,她就像人间蒸发。 除了贺府,她还能去哪里? 柳妙心这辈子都是依附贺知源生存的,如今贺知源和贺景尧都不在,柳妙心能去哪里? 难道是皇后…… “母妃,您怎么了?”符禹铉问,觉得柳贵妃最近总是走神。 “禹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欲速则不达,你千万要谨慎啊。”柳贵妃说。 符禹铉勾唇得意地笑,“想治罪他们的是父皇,不是我。” 柳贵妃:“我就是有点不安。” “别怕,很快就没人能压我们一头了。” 他野心勃勃,明日就能得偿所愿。 第二天,闹得沸沸扬扬的卖官案终于在午门开始三堂会审,恒王是主审官。 ps:从大东北回家了,等我把更新补上哈。 第445章 臣有新的证据 符禹铉早早沐浴焚香,他本来因为双腿受伤自暴自弃,今日却把自己收拾得整洁利索,甚至连膝盖都不觉得刺疼了。 看到轮椅也不再暴怒地让人砸掉。 他让廖海推着轮椅,一大早就来到午门。 早朝在辰时结束,辰时一刻就开始审案。 朝廷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到场观看。 辰时未到,午门已经人头攒动。 除了有江北来敲登闻鼓伸冤的百姓,还有杜有川等世家子弟,两拨人马各据一方,中间是看热闹的王都城百姓。 卖官案和卖国案已经人尽皆知,今日若是不能审个水落石出,肯定要造成人心浮动,对朝廷的威信会不再信任。 公案桌旁边是两排太师椅,这是给阁老们准备的。 辰时一到,下朝的官员陆续踱步走来。、 平日里,官员们下朝之后都喜欢凑到一起说话,交换各自的情报,嘀咕同僚有哪些八卦,总之是说不完的话。 今日每个人都格外安静。 来到午门之后,他们垂着头,哪里都不去看,只等着恒王过来审案。 看到符禹铉的轮椅已经在公案旁边稳稳地占着位置,所有人更是低眉顺眼。 只在心里感叹,都听说二皇子的腿废了,本来还以为是夸大其词,看来是真的了。 众人朝着符禹铉弯身行礼。 符禹铉含笑摆手回应,丝毫没了前几日阴鸷的模样。 一副胜利在望的姿态。 官员们也不敢在这里与符禹铉太亲近,行礼之后就眼观鼻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很快恒王也到了。 整个午门广场寂静无声。 “带宸王、阮星临和阮修远。”恒王一拍惊堂木,声音威严十足。 符今渊和阮星临兄弟被带了上来,游邵君负责押送他们,他原本还想给他们上镣铐的,但程泓彦不同意。 “走快点。”游邵君一脚踹在阮修远的轮椅上。 符今渊的眸色沉了下来,目光锐利地扫了过去。 游邵君被符今渊的眼神震慑了一下,随即涌起一股恼羞成怒的愤恨,“看什么看,今日之后,你们都要人头落地。” “你会不会说话!”一只大鞋凌空飞来,砸在游邵君的头上。 “混账,是谁?”游邵君大怒。 杜有川双手抱胸,抬起少了一只鞋的脚丫,“是你爷爷。” 游邵君正要发怒,却看到杜有川身边还站着太子殿下和符祺安。 都是他招惹不起的。 洪御史先双手奉上罪证。 “下官呕心沥血调查此案,终于查出皇后娘娘与阮丞相互相包庇勾结,涉及官员宫五十六位,此乃罪证,请王爷过目。” 恒王将罪证仔细看过,让洪御史当众宣读。 洪御史将案件宣读,罪证清晰明了,每一条都足以将皇后和阮丞相入罪。 而宸王则是有包庇之过,罪不至死。 这让二皇子有些不满意。 他是想要一网打尽的。 待洪御史读完罪证,二皇子党立刻窜了出来。 “皇后娘娘倒行逆施,阮丞相搜刮民脂,当真是蠹国害民,务必重罚啊。” “宸王为他们包庇,日后定也要成为南朝蛀虫。” 一片讨伐声中,符禹铉终于悲痛开口,“宸王回来南朝不久,想必也是被蒙蔽的,我定会禀明皇上,对其从轻发落。” 符禹铉不自觉得意地看向符今渊。 却见符今渊即使到了如今的地步,依旧没有任何惊慌,身姿依旧挺拔,面容冷峻如冰凿出来的深刻。 好像被审判的人不是他似的。 恒王看向阮星临,“阮丞相,你可还有话说?” “本官不曾做过这些事,无话可说。”阮星临面无表情地说。 “阮修远,你的妻子告发你将私铸的兵器卖给西域,你可认罪?”恒王又看向阮修远。 “王爷上过战场吗?”阮修远面无表情地问。 恒王皱眉,不明白阮修远是什么意思。 “本王不曾上过战场,更不会私铸兵器。”恒王说。 “在座的大人,在王都城卧锦欢,享受丰厚俸禄的时候,可有想过边关将士披霜战浴血沙场?你们见过西域士兵手中拿的是什么兵器吗?” “私铸的兵器在哪里,长什么样子?” “本将把兵器卖给西域,让西域人把本将的腿打残了吗?” “……” 阮修远的话掷地有声,把所有人都问懵了。 符禹铉神色一凛,他不想看到阮家在这时候还能翻供。 “哼,阮修远,焉知这不是你的苦肉计。”有官员冷哼一声。 “证据确凿,再扯东扯西并没有意义。” 恒王:“把从江北搜罗来的兵器呈上来。” 游邵君立刻应诺,让人搬了一箱兵器上来。 阮修远只是垂眸扫了一眼,嘴角勾起冷笑。 “这……这……我上过战场,这是西域士兵的兵器。”兵部侍郎大呼出声。 顿时哗声四起。 恒王目光凛凛,“阮修远,你可还有什么说的?” 阮修远目光盯着那箱兵器,“无话可说。” 符禹铉松了口气,证据确凿,谁也逃不了。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要……” 这时,程泓彦站了出来,“王爷,下官有新的证据要呈上。” 符禹铉微微眯眼盯着程泓彦。 “程大人,大理寺所有的证据,本王都看到了。”恒王沉声说。 “洪御史与二皇子勾连,构陷忠臣,冤枉皇后,洪御史和陈氏所呈上来的证据都是伪证。”程泓彦大声地说道。 符禹铉勃然大怒,“程泓彦,你说什么!” 洪御史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污蔑,诽谤!程泓彦,你……你……” “此乃陈氏的证词,反复多次询问,没有一次是完全相同,口供乱七八糟,没有一句经得起考究,下官还抓到西域王留在王都城的细作,从他身上找到与西域王勾结的书信。” “还有洪御史呈上来的名册,全都是构造陷害。” “名册上一半的官员两袖清风,另外一半政绩斐然,深得当地百姓爱戴……” 程泓彦的声音郎朗,别说其他人都听懵了。 他亦是如此。 所有的证据,都是昨天半夜才送到他手里。 今日他不站出来,自会有其他人出来,到时候勾连二皇子陷害皇后和阮家的人就是他了。 所谓卖官案,私铸兵器,卖国案,全都在阮皇后的掌握中。 江北的确是在私铸兵器。 但私铸兵器的人不是阮皇后,而是贺知源。 甚至还有更大的辛秘,他不敢在这里说,只能进宫亲自禀明皇上。 二皇子再也翻不了身。 第446章 皇上还记得吗 洪御史眼睛直勾勾地看向符禹铉。 反驳啊,质疑啊,快开口啊。 他没有冤枉皇后和阮星临,他们就是卖官鬻爵,那册子上的名单明明白白,怎么就是构陷的呢。 符禹铉此时根本注意不到洪御史迫切的眼神,他的耳朵嗡嗡直鸣。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明明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程泓彦从哪里得到的证据。 程泓彦的声音却还在继续。 “所谓的私铸兵器……”程泓彦深吸了一口气。 “江北知府当年差点饿死街头,是贺丞相救了他,后来他改名换姓,他原本叫郑钊,后来改了名字叫杨博。” “杨博伪造证据陷害皇后,实则为贺丞相和二皇子做事。” “……” 恒王手中的惊堂木重重地落下,打断程泓彦的声音。 他的目光冷沉,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预想。 今日的公审,本该是阮皇后和阮家兄弟彻底身败名裂的一天,所有的证据都完美无缺,怎么就被程泓彦找到突破口。 而且程泓彦呈上来的证据几乎都将之前洪御史和陈氏所说的全都一一击破了。 这时,保持安静许久的内阁大臣们开始发话了。 刑部尚书更是亲自上前检查程泓彦所呈上来的证据。 “恒王,一切正如大理寺卿所说。” 恒王捏紧手中的惊堂木。 他此时心里无比后悔选择公开审理。 无论是皇上还是二皇子,这下完全没有退路了。 程泓彦的声音清朗洪亮,且不说文武百官,连外面的百姓都听到了。 “放了宸王,放了阮丞相,捉拿真凶!” “还宸王清白!” “捉拿真凶” “……” 声音如浪潮,一波又一波地翻涌起伏。 整个午门都热闹了起来。 “来人!”恒王厉喝,正要下令让禁卫军将百姓都赶出去。 程泓彦目光炯炯,“王爷,今日说明了是公开审案,若是此时将百姓都赶出去,会让百姓如何想。” 只怕明日整个王都城都会流传出朝廷冤枉忠臣,迫害忠良的传言。 不出几天就会整个南朝都知道了。 符今渊目光冷锐地看着恒王,“怎么,换了个人卖国,恒王叔就无法断案了吗?” “此事牵涉甚广,本王需要先回禀皇上……”恒王搬出符帝,牵涉到二皇子,还真不是他能轻易断案的。 “刚才王爷已经说了,今日此案全由你审判,莫非王爷只能审判宸王与本官?”阮星临依旧是儒雅温和的声音,却毫不掩饰嘲讽。 恒王进退两难。 “你们冤枉我!”突然,二皇子爆发出一声厉喝。 符今渊眸色冷淡地看了过去。 “要是这些证据还不够,镇抚司还有人证。”符今渊淡淡地说。 符禹铉呲目欲裂,他当然知道今日程泓彦说的那些证据都是真的,在江北私铸兵器的人的确是贺知源,但并不是卖给西域,而是为了以后做准备。 这次让江北知府陷害皇后,那是他孤注一掷。 明明这么多年隐藏得很好,程泓彦是怎么找到证据的? 符禹铉突然看向符今翊,自从皇后被禁足,他只闹过一次,之后都老老实实地留在东宫。 他以为是太子明哲保身,要跟皇后和宸王保持距离。 或许……从一开始,从洪御史在朝堂上拿出伪造的名册开始,他就落入皇后和宸王的陷阱中了。 “你们早就有证据了,你们是故意要入狱的?”符禹铉失声叫道。 廖海紧紧地拉住他的胳膊,“二皇子!” 如今最好什么都不要说,让恒王将这个案件拖延,等皇上的旨意。 只有皇上能够救二皇子了。 暴怒中的符禹铉已经听不进任何劝告。 他心里清楚,就算皇上来了,也改变不了结局,他再也触碰不到那个位置了。 私铸兵器,构陷忠良,卖官鬻爵,阮家和皇后肯定会把他打压得死死的。 符禹铉双目通红,怨恨地看着符今渊。 “都是你,都是你!”符禹铉握着手中的匕首,朝着符今渊扑过去。 可他的腿伤势未痊愈,刚站起来,膝盖就传来刺骨的疼。 他心中更恨了。 整个人往前扑倒,手中的匕首没入他的腹部中。 “二皇子!”离他最近的廖海正好清清楚楚看到这一幕,惊呼了出声。 众目睽睽之下,二皇子要行刺宸王,结果把匕首送进自己的身体。 这真是……天意吧。 案子审不下去了。 “快,快传御医!” …… 符帝今日下朝之后,他许久没有这种神清气爽的心情了。 想到很快就能把压在他头顶多年的大石头搬走,他心情愉悦地来到坤宁宫。 原以为会看到蓬头垢面,神色焦虑的阮丹阳,看到只是穿着一身素淡衣裳的阮丹阳,虽然少了平日的威严和高傲,却添了几分利索飒爽。 依旧神采奕奕,没有任何颓败。 “朕差点忘记了,当初就算你以为宸王死了,同样不见任何悲伤,朕还以为你这些天会焦虑不安。”符帝说。 阮皇后淡淡看他一眼,“我为何要焦虑?” “都到了这个地步,你又何必还逞强。”符帝叹息一声,“你放心,朕与你夫妻一场,朕不会要你的命,到时候你去皇陵吧,这辈子就好好在那里生活。” “皇上,你为何这么笃定我一定会卖官鬻爵?这么多年,终于有可以治臣妾罪的证据,你很开心吧?”阮皇后淡淡地问。 符帝:“你不必狡辩,证据确凿,朕已经很给你脸面。” 阮皇后轻笑出声,“知道我为何要在狩猎场救你的命吗?” “你什么意思?”符帝皱眉。 “当时我在想,要不让你被狼咬一口,那是野狼,一口必死。”阮丹阳慢悠悠地说。 “可是,就这么让你死了,着实有些让你太好过了。” “皇上,见过柳贵妃的姐姐了吗?”阮皇后含笑问。 符帝紧紧地盯着阮皇后,这是她第二次提到柳贵妃的姐姐了。 如果是无关紧要的人,阮丹阳不会提两次。 “朕没见过,你究竟想说什么?想让朕别废了你的皇后之位吗?”符帝说。 阮皇后轻笑,“听说皇上与柳贵妃是在民间认识,当时你们坐船游河,吟诗作对,好不美好默契,想必你肯定还记得年轻时候与柳贵妃都对过怎样的诗句。” “这么多年了,好像也没听柳贵妃有什么好诗句流传出来。” 符帝不耐烦,“既然你死性不改,朕与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请柳娘子进来。”阮皇后开口下令。 “皇后,别忘了,你还在禁足……”话音刚落下,他就看到门口走来一个柔弱窈窕的身影。 第447章 有美一人 符帝看到有个女子走来时,脑海里想的是那人不是宫女皇后已经被禁足,居然还敢见外人,等他看清楚对方的容貌,他脑海里嗡的一声空白了。 被岁月洗涤得有些模糊的记忆在此时似乎又清晰了几分。 他想起年少时的岁月,那时候他刚刚登基,因为一些政见与阮丹阳吵架,所以偷偷跑出宫散心。 在城河边遇到被偷了荷包的小姑娘。 她躲在船坞里,哭得鼻头发红,一双眼睛像浸水的葡萄。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与子皆臧。 年轻帝王第一次心动了,爱上了小孤女。 她文采斐然,写了一手好看的簪花小楷,还弹了一手好琴。 除了身世,她简直是他心目中最完美的妻子人选。 他们在船坞度过最美好的几天,他承诺她,一定会对她后半辈子负责。 年少时候的记忆太美好,所以符帝对柳贵妃有着不一样的偏心。 只是柳贵妃进宫之后,不曾弹琴也不曾与他在月下吟诗作对,更没有再为他的画题字。 她说她的手受伤了。 可不知为何,符帝今日见到这个与柳贵妃生得一模一样的女子,脑海里本来模糊的轮廓更加清晰。 眼前这个女子,才是他年少深爱过的女子。 柳妙心看到符帝的时候,神情有些怔忪,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符帝的脸。 心间涌起一股浓烈的悲伤和心痛,还有莫名的熟悉感。 “你……是谁?”符帝握住柳妙心的手腕,神情有些癫狂。 柳妙心被吓得脸色发白,“放开,放开我!” 阮皇后清悦的声音在符帝身后响起,“皇上,这位柳娘子是柳贵妃的孪生姐姐。” “孪生姐姐?”符帝的呼吸有些重,他没有回头去看阮皇后,炙热的眼神几乎要将柳妙心的脸庞烧出一个洞。 “微微风簇浪……”符帝声音暗哑地开口。 柳妙心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散作满河星。” “此生此夜不长好……”符帝的声音有些颤抖。 “明月明年何处看。”柳妙心又接了一句。 符帝闭了闭眼睛,他极力地克制着胸腔怒火,到了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们年少时在月下对过的诗句,柳贵妃一句都记不住了。 除了他和当时的小姑娘,没有人知道。 “你先下去,朕有话要跟皇后说。”符帝哑声道,舍不得对眼前的女子太大声。 柳妙心惊慌失措地看向阮皇后。 “先去偏殿,稍后再传召你。”阮皇后对她微微颔首。 看到柳妙心对阮皇后更加信任,符帝的心犹如刀割。 “阮丹阳,你到底做了什么?”符帝咬牙切齿,“你以为把她带到朕的面前,朕就能放过你和阮星临。” “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当初如果没有太后娘娘和穆家阮家的支持,你到底还能不能坐在这个位置上。”阮皇后嘲讽地看他一眼。 看到柳妙心和柳贵妃相似的容貌,这个蠢货居然还以为是她要算计他。 他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和他相爱的是姐姐,进宫的却是妹妹,这么多年来,妹妹一直不曾提过有姐姐的事,明明处处都是疑点,他还没察觉出来。 符帝恼怒,“你究竟想说什么!” 阮皇后眼底闪过一抹恶趣味的冷意,“我记得柳贵妃进宫的第七个月就生下二皇子吧。” “皇上,如果当初和你相伴相知相爱的女子是柳娘子,那柳贵妃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你心爱得二皇子……是谁的?” 犹如晴天霹雳。 符帝被劈得全身发冷。 他只沉浸在这些年认错人的震惊中,根本没有想过二皇子的身世也存在问题。 “阮丹阳,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朕认错人,你其心可诛!”符帝暴怒。 “柳娘子这些年一直生活在王都城,而且就在贺知源的府里,那位从来不曾露面的贺大夫人就是她,听说她当年嫁给病卧床榻的贺知添,没多久她就生下儿子。” “她儿子就是贺景尧,皇上,你是见过的,和二皇子一般大小呢。”阮皇后当然知道符帝此时定是催肝裂胆般的疼痛。 这算什么呢! 她水深火热地痛了那么多年,他也该好好地痛一下。 被心爱的贵妃算计,被信任的大臣背叛,错爱了一个野种,啧,无论哪一件事,都足以让阮皇后心里涌起一股解恨的快意。 “不可能!”符帝脱口而出,“阮丹阳,是你找人来骗朕的,朕绝对不信你。” “那皇上何不去找柳贵妃对峙,带着柳娘子去找柳贵妃吧,相信姐妹见面,场面定是十分感动。”阮皇后含笑说。 “只是……贺知源为何要隐瞒柳娘子的身份,当初她们姐妹都住在贺家,贺知源肯定是知道柳娘子才是皇上的意中人,为何是妹妹成为你的贵妃呢?” “贺知源拥护二皇子这么多年,连失踪了都为二皇子的前路安排得明明白白。” “呵,皇上,看来要滴血认亲的人应该你心爱得二儿子才是。” 阮皇后一字一句都像是刀子,割得符帝遍体鳞伤。 他不肯信二皇子不是他的儿子,那是他捧在手心教养长大的儿子,是他投注所有疼爱养大的儿子怎么能是别人的! 怎么能! “你说的话,朕一个字都不信。”符帝怒声道,“禹儿就是朕的儿子。” 话音才刚落下,苏忠诚苍白着脸色,“皇上,午门出事了。” 符帝猛地看向阮皇后。 “皇上,贺景尧还活着,他是柳娘子的亲生儿子呢。”阮皇后说。 “出什么事?”符帝憋着巨大的怒火,狠狠地看向苏忠诚。 苏忠诚心口还砰砰跳,午门的事,他是真不敢回禀皇上。 “皇上,二皇子……二皇子受伤了,已经被送回皇子所,恒王与大理寺卿几位大人都在养心殿求见您。” 听到这话,符帝的心口一沉,觉得必定是有事发生了。 “阮星临兄弟认罪了吗?”符帝问。 苏忠诚将头埋到最底下,“皇上,大理寺卿找到证据,证明洪御史是在污蔑构造忠良,真正在江北私铸兵器的人是贺知源。” 符帝的脑袋嗡嗡嗡声,他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口轰然倒塌。 第448章 符帝最好还是能活着 符帝艰难地转过身,目光悲伤绝望地看向阮皇后。 “你……你早就知道,朕把你禁足,把宸王和阮星临关在大理寺,你一句话都不辩解,为什么?为什么?” 阮皇后面色冷沉,“你太偏心了。” 如果符帝知道私铸兵器是贺知源,且牵连到柳贵妃母子,他肯定会想方设法遮掩。 从符今渊得到名册开始,每一步都是他们预料好的。 “当初你何不在狩猎场杀了朕,这天下就是你们阮家的,何必再多此一举。”符帝冷笑。 阮皇后挥手让苏忠诚退下。 她缓缓地开口,“要是你死在狩猎场,如何跟柳娘子相认,皇上,我们阮家对你是忠心耿耿呢。” 符帝闻言嘲讽地笑出声,“你会这么好心,你恨不得亲手杀朕,你就是想要看朕众叛亲离,想要朕知道真相后痛苦不堪,阮丹阳,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恶毒。” 阮皇后嗤笑一声,杀死他容易,可她不想南朝动荡不堪,穆太后和穆家手中的兵权足以跟阮家对抗。 至少在收服穆家兵权之前,符帝最好还是能活着。 “是我让你迎接一个冒牌货进宫的吗?是我养着你的心上人这么多年隐瞒不报的吗?”阮皇后一字一句地反问。 “贺知源在江北私铸兵器究竟为了什么,他与你心爱的二皇子说不定早已经相认,皇上,趁着二皇子还有一口气,你不如先去问问清楚。” 真是杀人诛心。 符帝只觉得遍体生寒,他今日才对阮丹阳生出一股畏惧恐怖的惧意。 “皇上不去看看二皇子的伤势吗?”阮皇后问。 符帝这时才想起生死未卜的二皇子。 他心情复杂苦涩,那是他最钟爱的儿子,偏袒了这么多年,突然告诉他,这个儿子可能是野种,他为了别人的儿子,伤害了自己的孩子…… 符帝既怒又恨。 他步履蹒跚沉重,还是苏忠诚搀扶着他,他才没有跌倒在地。 每一步,他都觉得脚步艰难,头痛欲裂。 皇子所里,御医进进出出,血水送了一盆又一盆。 柳贵妃几欲绝望地哭泣着,今日一大早,二皇子还高高兴兴跟她说,只等过了今日,一切就好了,他们能够得偿所愿了。 怎么就送回生死未卜满身是血的二皇子。 恒王脸色沉重地站在皇子所外面,谁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他在想着要怎么跟皇上交代。 证据确凿,他根本无法对宸王和阮星临定罪,再将他们送回大理寺也不行,只能让禁卫军将他们也带进宫,如今他们在议事殿等着呢。 终于,他终于等到皇上的坐辇出现了。 恒王大步上前,“皇上,臣有负所托,没能将宸王等人定罪,二皇子还受了重伤……” 符帝的脸色惨白,他摆了摆手,“宸王呢?” “回皇上,宸王在议事殿。” “一切都是贺知源和二皇子在背后做的?”符帝的声音生出悲凉的苍老。 恒王低下头,“证据确凿,之前洪御史所上呈名单都是伪造的。” 符帝闭了闭眼睛,“让宸王他们先回府,朕日后自会给他们交代。” “是,皇上。”恒王察觉到符帝的情况似乎也不太对,“陛下,请保重龙体。” “禹儿是怎么受伤的?”符帝被苏忠诚搀扶着从坐辇下来。 恒王这才发现符帝不知不觉苍老了不少,连挺直的腰背都佝偻下去了。 “二皇子要刺杀宸王,只是脚下无力,跌倒在地上,手中的匕首刺入他的腹部。”恒王低头回道。 如果不是符禹铉要杀宸王,他根本不会受伤。 符帝闻言并没有动怒的情绪,只是一步一步地走向皇子所。 恒王心中疑惑,皇上听到二皇子受伤,竟如此冷静淡定吗?似乎没有以前那么重视二皇子了 。 柳贵妃哭得肝肠寸断六神无主,看到符帝出现,她才终于找到主心骨,哀嚎一声扑过来,“皇上,您快救救我们的禹儿啊。” 符帝望着在他怀里哭泣的柳贵妃,心中竟生不起一点怜惜了。 若是往日,他不知要多心疼。 “皇上,您一定要为禹儿做主,他们要害禹儿,禹儿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容不下他的。” 符帝轻轻地将柳贵妃推开,仔细地打量她的面庞,这么多年的养尊处优,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 她一如刚进宫时一样娇媚如花。 “朕当年送给你的簪子,你怎么从来不戴?”符帝突然问。 柳贵妃怔了怔,完全没想到皇上为什么突然提起当年的事。 她敷衍着说,“臣妾把簪子放在梳妆柜里,舍不得戴。” 符帝的眸色冷沉下来。 什么簪子,他以前不曾送过她簪子。 她果然不是当年他遇到的女子。 符帝想要悲怆大笑,却一点笑意都表达不出来。 “皇上……”柳贵妃心中莫名一慌。 “去看禹儿。”符帝走进皇子所,屋里弥漫一股血气腥味。 若是换了以前,他早已经快步走到床榻旁边,可如今他却脚步却像灌铅,他一步都走不动了。 御医跪在他的面前,“皇上,二皇子的匕首索幸没有伤到要害,只是失血过重,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符帝眸色沉沉,脸色越发铁青,还透着不正常的苍白。 柳贵妃疑惑地看向符帝,“皇上,您怎么了?” “朕怎么了?”符帝想要笑出声,却发现嘴角有些僵硬了。 他冷冷地看着柳贵妃,“你的儿子勾结贺知源构陷谋害宸王,证据确凿,你知情吗?” “……”柳贵妃张了张口,嘴唇翕动几下,“那都是禹儿被逼的,陛下,要不是他被宸王害得双腿残废,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皇上,禹儿年纪还小,您以后好好教他,他不敢的了。”柳贵妃哽咽地说。 一股怒火直冲脑仁,“你……” 噗! 符帝才刚开口,猛地吐出一口血,两眼发黑,整个人直直地倒了下去。 “皇上!”屋里乱了起来。 “快,快把皇上扶到榻上。” 怎么回事啊,皇上这是心疼二皇子,把自己给激出病了啊。 第449章 卒中 在阮皇后和宸王洗脱罪名的时候,符帝病倒了。 把不管事的穆太后都惊动了,急匆匆地赶到养心殿。 整个御医院的御医都在这里,为皇上针灸施救,好不容易才让皇上的气息给稳住了。 只差一点点,符帝就一命呜呼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穆太后怒声问着。 守在床榻旁边的柳贵妃哭哭啼啼,纤纤玉指对着阮皇后,“都是她害的,要不是宸王伤害禹儿,皇上怎么会因为禹儿受伤而刺激生病。” “你不是被禁足吗?为何会在这里!” 柳贵妃因为符禹铉的重伤,让她对阮皇后的惧意变成了一腔孤勇。 “你闭嘴!”穆太后喝住她。 “御医院的院判何在?”穆太后冷冷地问。 周御医上前回话,他跪在穆太后的面前,诚惶诚恐,把在心里斟酌几遍的话说出来。 “回太后娘娘,皇上是一时气急攻心,导致肝火逆行,上次皇上晕倒,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万万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穆太后:“你就告诉哀家,皇上到底是怎么了!” 周御医低下头,“太后娘娘,皇上他……是卒中了。” 而且符帝这次卒中情况严重,就算能够醒来,只怕也要面部僵硬嘴角歪斜,还未必能开口说话。 只是这样严重的情况,周御医此时不敢说出来。 “好好医治皇上,一定要让皇上好起来。”穆太后声音低落,她被搀扶着在旁边的太师椅坐下。 目光凌厉地扫向柳贵妃。 “别在这里哭哭啼啼,哀家见了就烦。”穆太后不客气地呵斥,她一向不喜欢柳贵妃。 穆太后认为符帝这么多年只有三个儿子,全是因为柳贵妃善妒专宠导致的。 “恒王,你今日不是主审宸王的案件吗?结果呢?”穆太后问。 “为何二皇子会在午门受伤?” 恒王目光闪了闪,他看向昏迷不醒的符帝,他很清楚一件事,柳贵妃和二皇子只怕再也没有可能东山再起的一天了。 贺知源私铸兵器足以诛灭九族,而二皇子向来是和贺知源捆绑在一起的。 二皇子会不知道贺知源在做什么吗? 怎么可能。 说不定二皇子早就有篡位的心思。 几乎是瞬息之间,恒王在心里已经衡量利弊,清楚自己接下来该做怎样的选择。 “回太后娘娘,审案结果已经出来,在江北私铸兵器的人其实是贺知源……”恒王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更是将手中的证供拿出来给太后过目。 柳贵妃刚才还挺直腰板理直气壮的姿态,如今听到恒王的话,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哀家就知道,宸王必定是被冤枉的!”穆太后冷哼了一声。 “不是的,跟禹儿无关的,禹儿也是被蒙骗……”柳贵妃急迫地为符禹铉解释。 “把她拉下去。”穆太后不耐烦地下令。 宫人正要动手,符今翊急急从外头走进来,“母后,父皇怎么了?” 看到穆太后也在这里,符今翊忙行礼,“见过皇祖母。” 穆太后神色缓和,“你身子不好,别走得太急切,你父皇没事,只需要好好调养。” 符今翊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他咦了一声,诧异看着柳贵妃,“贵妃娘娘,孤刚在不是才在宫门见过你,你何时到养心殿的?怎么走得比孤还快。” 穆太后皱眉,“太子,你是不是看错人了。” “皇祖母,我没看错人啊,不过……”符今翊疑惑,“我刚才见到的贵妃娘娘,好像不是穿这套衣服啊。” 柳贵妃想到了姐姐,她脸色惊恐地看向符今翊。 “本宫一直都在这里守着皇上,太子肯定是认错人了。”柳贵妃急忙叫道。 突然,床榻传来轻微的声响。 符帝不知何时醒来的,正在挣扎努力要坐起来。 “皇上,您醒了?”柳贵妃惊喜地叫起来,急忙扑到符帝的面前。 太好了,只要皇上活着,那就没人能够伤害他们母子了。 符帝用力地想要张开嘴巴说话,口水沿着他的嘴角滑了下来,一句清晰的话都说不出来。 柳贵妃脸色大变,“陛下,您怎么了?” “贵妃娘娘,皇上才刚醒来,不可情绪浮动太大……”周御医连忙说。 “把她拉开。”穆太后看到符帝变成这副模样,怎么会不心痛。 这是她的儿子啊,昨天还陪着她用了晚膳,结果才一天就变成这样。 阮皇后也缓缓开口,“卒中并不是一朝一夕能治好,周院判,接下来你们御医院一定要轮流守着陛下,务必让陛下尽快健康。” 周院判连忙应是。 “唔……够……”符帝泪流满面,眼睛直直地看着穆太后。 穆太后心如刀割,上前握着符帝的手,“哀家知道你要说什么,私铸兵器是大罪,哀家替你保住二皇子的命。” 符帝心中痛苦,他不是这个意思。 他要废了贵妃的封号,他要将这个欺骗他十几年的贱人打入冷宫。 阮皇后在旁边假意地拭了拭眼角,冷眼看着符帝痛苦煎熬却一句话都说不清楚。 真解恨啊。 就这样活着吧。 狗皇帝只配这样过完他的下半辈子。 “皇上,不管您要做什么,都要等您身体好了才行。”阮皇后轻声地劝着。 符帝绝望地放弃开口说话,只是眼角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穆太后抹去脸上的泪水,“皇后,传宸王进宫吧,皇上如今这个样子,肯定无法料理国事,如今只有宸王能够帮助太子稳住朝堂了。” “他们兄弟齐心,定能守好南朝江山。” 阮皇后福了福身,“是,太后娘娘。” 穆太后抬眸看向她,“皇后,哀家知道这些年委屈了你,你是个有大智慧的女子,知道此时最重要的是做什么。” “臣妾明白,一切以南朝江山的稳定为重。”阮皇后轻声说。 恒王小心翼翼询问,“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那今日审案结果,该如何定夺?” 阮皇后没说话,只是看向穆太后。 穆太后叹息,“皇后以为呢?” “臣妾觉得此案既然是三司会审,那就请大理寺和刑部御史台拿出章程,经过内阁批章,再公告天下。”阮皇后道。 “那就听皇后的吧。” 贺知源还没回到王都城,已经是卖国的通缉犯了。 第450章 禁卫军从王府撤退 “王妃,门外的禁卫军撤退了。”半见激动地进屋,对坐在窗台旁边摇着拨浪鼓逗玩儿子的沈岁安说道。 沈岁安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开。 青素端着一碗刚热好的燕窝粥给沈岁安,“王妃,您早上都没吃什么东西。” 即使沈岁安表现得云淡风轻,她心里还是紧张符今渊。 “看来三司会审出结果了,让石青快去打听,王爷何时回来。”沈岁安道。 她好多天没有见过符今渊,心里很是想他,不知道他在大理寺都受了怎样的刑罚。 青素应了一声。 “半见,让小厨房准备膳食,多准备些肉,王爷喜欢吃肉,还有,烧水,王爷回来之后肯定要沐浴的。”沈岁安又吩咐着。 “是,王妃。”半见眉开眼笑,王府的主心骨要回来了,她们当下人的自是高兴。 沈岁安点了点朝哥儿胖乎乎的脸蛋,“你也想念你爹爹吧,他就要回来了。” 回答她的,是朝哥儿流出嘴角的口水。 “不许玩口水了。”沈岁安眉眼温柔,拿着手帕替儿子擦去嘴角的口水。 朝哥儿眨了眨眼睛,双手挥动几下。 “王妃,是王爷……”在门外的芙蕖激动地喊了一声。 沈岁安微微怔住,抬头看向窗外,熟悉的高大的身影进了院门,大步地朝着她走来。 他依旧挺拔伟岸,俊美的脸庞多了许多的胡茬,衣裳也是皱巴巴的,只有一双眼睛依旧深邃炙热。 “夫君!”沈岁安才刚喊出声,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落入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里。 男人滚烫的气息钻进她的肌肤,她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瘦了。”沈岁安哽咽。 符今渊细吻着她的面颊,将她的泪水一点点吻去,“别哭,以后不会再让你担惊受怕了。” 沈岁安捧着他的脸庞,主动吻上他的唇。 他的气息滚烫灼人,沈岁安的心也跟着炽热。 符今渊托着她的大腿,将她抱着圈在自己的腰身上,欺身将她压在身下。 “哇啊……”被完全忽略的朝哥儿大声哭了起来。 “?”符今渊转头看向哭声来源,与儿子湿漉漉的眼睛近距离对视。 哦,他忘记了还有儿子。 沈岁安轻笑出声,“快起来,朝哥儿应该是饿了。” 符今渊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全身滚烫的冲动。 “你几天没见儿子了,是不是又长大一点?”沈岁安笑着问。 “嗯。”符今渊轻轻颔首,伸手摸了摸儿子的额头。 沈岁安低声道,“我让乳娘抱他去喂奶,小厨房准备了热水,我给你擦背。” 符今渊把自己的手指给儿子握着,轻轻捏了捏他软乎乎的手背,心里一片柔软。 乳娘进来把朝哥儿抱了下去。 小丫环们提着热水进来,很快就准备好了。 半见把屋里外面的丫环都远远地打发了。 沈岁安解开符今渊的腰带,双手刚放在符今渊的胸襟,被他的大掌按住。 “让我自己来吧。”符今渊喉结滚了滚,声音暗哑。 沈岁安没有松手,目光水润地看着他。 符今渊的掌心滚烫得厉害,慢慢地将手放在她的腰后。 她将他的衣裳脱了下来,露出精壮的身躯。 “他们对你用刑了?”沈岁安看到他身上新增的鞭伤,眼眶瞬间就红了。 符今渊哑声说,“只是皮外伤,你看,都已经好了。” “那也疼。”沈岁安怒道。 “你是不是故意要让他们抓你进去大理寺的?” 符今渊粗粝的手指细细摩挲她的脸颊,低声地解释着,“与其慢慢与他们斡旋,不如干脆利落,一次解决。” 这招请君入瓮就挺好的。 二皇子自己把所有罪证都送到他们手上了。 “贺知源还没找到吗?”沈岁安问。 符今渊低声说,“他被狼群咬掉一只眼睛一只手,已经离开王都城,他要出海。” 他肯定知道自己在王都城大势已去,所以才想出海,去找传说中前朝皇室留下的宝藏。 阮皇后跟他说过,贺知源那么想要得到船厂,就是想出海去找前朝的国库宝藏。 “真的有宝藏吗?”沈岁安觉得这个说法像是话本子,完全不可信。 “让他去找,找到了最好,找不到的话,就一辈子在海上漂泊。”符今渊说。 他不会让贺知源再回到这片国土。 “皇后娘娘把贺大夫人接进宫,皇上应该知道柳贵妃是代替她姐姐进宫了。”沈岁安小心翼翼抚摸他后背的鞭伤,用温水替他洗去肌肤上的血迹。 符今渊说,“符禹铉死不了,不过人也废了。” 双腿残了,今日又重伤,就算活下来,这辈子也只能是个病秧子。 何况他的身世不清白,日后还有苦要吃。 “以后我们总能过安生日子了。”沈岁安叹道。 符今渊转头看她,伸手将他抱进怀里。 热水溢出浴桶,哗啦啦撒了一地。 “呀,我身上都湿了。”沈岁安捶他的手臂。 “反正都是要脱掉的。”符今渊压着她的后脑勺,吻住她的唇。 沈岁安扭动几下,被他另一只手压着更贴近他的身体。 滚烫、激昂。 她的脸蛋烧着热气。 “帮我洗头。”符今渊说。 沈岁安嗔他一眼,“这样要怎么洗。” “就这样……”他抓着她两只手放到自己的背后。 “你先让我起来。”沈岁安咬了咬唇。 他们成亲多年了,可现在这个姿势,她还是感到羞赧。 符今渊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双手扶着她的腿。 浴桶的水如浪潮,一浪又一浪。 她很快沦陷在他的穿凿之间。 待两人从净房出来,满满一桶水已经少了一大半。 沈岁安全身酸软,看着他干干净净的下巴上面有个明显的牙印,她捂着眼睛,看不下去了。 想着他抓着她的手给他剃胡须,两人还密不可分的姿势,简直羞愤得不想再看他。 符今渊神清气爽,替她擦拭着头发。 “我让人准备膳食,本来想让你回来先吃两口。”沈岁安嗔他。 “刚才已经吃得很好了。”符今渊笑着道。 第451章 你父皇是被气的 夫妻俩坐下来用膳的时候,外面已经天黑了。 宫里也来了人,请符今渊进宫的。 沈岁安给来人塞了个荷包,“王爷才刚回来,还没吃上一口热乎的饭,还请通融,公公且在偏厅吃口茶,再稍等一会儿。” 宫人哪敢在这时候得罪宸王,连忙应了下来。 余白已经将宫里发生的事都打听清楚了。 皇上居然在这个时候中风。 “他对二皇子感情这么深,就这样中风了?”沈岁安觉得不可思议,这个皇上的心简直偏到没边了。 符今渊说,“不是,他是见到贺大夫人了,应该也知道符禹铉不是他的。” 沈岁安想象符帝此时心情,真是……挺绝望的吧。 这么多年了,他那么偏宠柳贵妃母子,结果如今发现他爱错了人,偏爱的儿子也不是他的。 天啊,简直晴天霹雳。 能劈死的那种。 “作为儿媳,我该同情他,但我……”沈岁安压住上扬的嘴角,“觉得就是活该。” 符今渊淡淡地说,“他本来就活该。” “符禹铉真是贺知源的儿子吗?”沈岁安小声问。 “应该不是。”符今渊淡淡摇头。 沈岁安更加惊讶,“那他是谁的儿子?” 贺知源这么多年来,把二皇子当亲生儿子似的扶持,居然不是他的儿子? 符今渊似笑非笑,在沈岁安耳边低声说,“贺知源天生残缺,这辈子都不可能让女子有孕。” “?”沈岁安张了张口,眼睛瞪圆了。 什么?! “这件事无人知晓,还是在狩猎场的时候,被郑无青发现的。”符今渊说。 至于是怎么发现的,他就没太详细跟沈岁安说,免得脏了她的耳朵。 “那……那符禹铉会是谁的儿子?”沈岁安更加好奇了。 她以为符禹铉的身世到了今日就该天下大白了,怎么还有更大的秘密。 沈岁安觉得自己就是那只好奇的猫。 “贺家当时除了贺知源,也就只有他的大哥贺知添。”符今渊说,“我让人去检查过贺知添的坟墓,等仵作查清楚贺知添的死亡时间。” “你是说……”沈岁安坐直身子,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嘴唇,“让柳贵妃和柳娘子有身孕的这个男子,只是假借贺知添的身份,其实是另有其人?” “只是我的猜测,等查到真相再告诉你。”符今渊说。 沈岁安点了点头,“好。” 符今渊又让人去把朝哥儿抱了进来,他没有讲究抱孙不抱子的习俗,在家的时候都会抱一抱儿子。 陪着沈岁安又说了一会儿的话,他才更衣准备进宫。 “今晚不必等我了,应该要留在宫里侍疾。”符今渊捏了捏她耳垂。 沈岁安嗯了一声,“虽然如今水落石出,但你也不能大意,狡兔还有三窟呢。” 她也担心符禹铉还有后着招。 “好,我记住了。”符今渊笑着点头。 沈岁安亲自送他出门,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 符帝在御医施针用药之后,终于冷静下来,不再拉着太后的手泪流满面。 他沉沉睡了过去。 穆太后脸上也出现了疲态。 正好符今渊在这个时候进宫了,他扶着太后的手,“皇祖母,我送您回慈宁宫。” “宸王,你来了,哀家就能放心了。”穆太后握着符今渊的手,神色看着还有些悲伤。 “你父皇他……” 符今渊低声道,“皇祖母,卒中最重要是调养身子,父皇之前就有卒中迹象,都是因为太忙碌了。” 穆太后颔首,“是,是的,要好好休息。” “太子,你也回去休息,你的身子不能在这儿熬着,有你兄长来侍疾,你不用担心。”穆太后还在担心符今翊的身体。 “皇祖母,我还不累。”符今翊的声音明显虚弱。 符今渊蹙眉,“你先回东宫,不然我等下亲自送你回去。” “知道了。”符今翊立刻老老实实地答应下来了。 穆太后搭着符今渊的手,慢慢地走回慈宁宫。 “哀家每次见到你,都像见到先皇,渊儿,其实你最像的不是你父皇,而是你的皇祖父,不仅是长得像,性子也很像。”穆太后说。 符今渊说,“难道我没有像皇祖母的吗?” 穆太后闻言一怔,随即轻笑。 她轻叹道,“今日太子在宫门外发现一个和柳贵妃生得很相似的女子,哀家让人找到了,她才是当年与你父皇在宫外相识的女子。” “渊儿,你父皇是被气的。” 符今渊眸色微微沉了下来。 “不管这个女子是谁找来的,哀家都不会让她再出现了。”穆太后的声音依旧温和,符今渊却听出隐含的杀意。 “你父皇亏待了你们母子,哀家心里清楚,这次的事对你父皇的打击很大了,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好吗?”穆太后说。 符今渊垂眸不语,太后是怀疑柳娘子为什么会出现在宫里。 穆太后虽然不理政事,但如今符禹铉重伤昏迷,皇上也卒中病倒,她怀疑一切都是皇后背后操作也很正常。 “皇祖母,我从来不纠结过去。”符今渊说。 如果他真的要对自己的身世耿耿于怀,就不会回南朝了。 “哀家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穆太后拍了拍他的手。 “二皇子的身世,你知道多少?”穆太后问。 符今渊:“事关父皇的名声,孙儿不敢继续往下查。” “那就去查,查了之后告诉哀家真相。”穆太后道。 如果符禹铉不是皇上的儿子,她决不允许他混淆皇室血脉。 把太后送回慈宁宫,符今渊这才重新来到养心殿。 阮皇后已经在殿中等着他了。 “太后已经让穆家人去找贺景尧。”阮皇后平静地说。 符今渊:“皇祖母见到柳娘子,她肯定能发现异样。” 阮皇后笑了笑,“这样挺好的,我已经把这件事告诉柳贵妃了。” 都到了这个地步,她用不着再插手做什么,柳贵妃肯定会拦着太后去找人。 “柳娘子无辜,我会让人护着她,不会让她有事。”阮皇后看了符今渊一眼,毕竟她是从沈岁安手中把人带进宫的。 她看得出沈岁安同情柳娘子。 第452章 皇上为什么要厌恶她 宸王府平安度过大难,前来祝贺的人络绎不绝,沈岁安每天都精神奕奕地招待,不管之前熟悉的不熟悉的,她这次都接待了。 而随着大理寺将贺知源卖官卖国私铸兵器的罪名公告天下,虽然已经尽量隐去二皇子的存在,但人精儿都知道,二皇子是不可能再有机会了。 宫里的情况也根本瞒不了多久,不出几天,朝中文武百官都知道皇上卒中无法言语的事实。 如今代管朝政的是太子,从旁协助的是宸王。 随着贺知源的倒台,朝堂被牵连的官员没有一半也有三分之一。 符今渊与阮皇后商量,最后只把当初参与伪造证据陷害阮家的齐侯爷等人削爵去官,其他官员贬官的贬官,外放的外放,重新提拔了一批考核优的官员上来。 就在这个时候,西南大将军周变和穆大将军穆骋天各自带着五千精兵回到王都城。 五千精兵全都在离王都城十里外的地方扎营。 周变与穆骋天只带各自两名副将进宫述职。 乾清宫中,太子和符今渊一起接见了周变,穆骋天则先去慈宁宫拜见太后。 符今渊在雍朝的时候就听说过周变和穆骋天,他们是南朝边境的支柱。 他的视线落在周变的身上。 虽然已经是中年,周变身姿依旧如苍松般坚毅,眼神炯炯有神,仿佛能洞察一切。 周变同样在审视符今渊,他在西南的时候,便已经听说了皇后的嫡长子找回来了,而且还赐封了宸王。 原以为会见到一个和太子一样柔弱的宸王,没想到眼前的青年男子体格挺拔高大,玄色锦袍下的身躯肌肉线条结实,只是坐在那里,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令人心生敬畏。 他立刻判断出宸王与太子是不同的,甚至与符帝也是不同的。 这是一个从民间从战场历练过的王爷。 周变心中对符今渊的形象有了定义,收敛眼中打量,单膝下跪行礼。 “周大将军平身。”符今翊开口,“这一路日夜兼程,大将军辛苦了。” “卑职在回王都途中听说有人私铸兵器,赶路太急,尚未了解后续结果,没想到却听到皇上病倒,不知此事真相如何?”周变目光如刀光寒芒看向符今渊。 他只听说阮家私铸兵器,宸王为其遮掩,如今宸王却站在这里,皇上昏迷不醒,很难让他不多想。 符今翊粲然一笑,“周大将军进城的时候肯定走得太急,才没有看到大街小巷的告示。” “那日在午门三司会审,已经查明皇后与阮丞相卖官鬻爵纯属诬陷构造,至于私铸兵器与西域勾结,倒是确有其事,不过私铸兵器的人是贺知源。” 周变一怔,“那皇上为何会……” 符今渊说:“符禹铉在午门会审时,要刺杀本王,结果他腿上有伤不慎摔倒,匕首刺入自己的腹中,皇上因此受了刺激。” “……”周变觉得这个说法简直荒谬可笑。 符今翊道,“周大将军,当时午门文武百官都在,还有不少百姓,全都亲眼目睹,你若是不信,去打听打听,便知真假。” 周变低下头,“卑职并非怀疑宸王欺瞒,只是……觉得匪夷所思。” “周大将军可要去拜见皇上?”符今渊问。 “卑职会不会打扰陛下养病?”周变当然想去见皇上,只是他担心如今皇上的安危已经在宸王和皇后的手中。 他以为宸王应该不会让他去见皇上。 “父皇经过这几天施针,已经有所好转。”符今翊说,“孤陪大将军去养心殿吧。” 符今渊微微颔首,“本王还要去慈宁宫,周大将军去吧。” 周变心下对宸王的看法产生变化。 看得出眼前这对兄弟感情很好,只是……宸王一个流落民间多年的嫡长子,他甘心回来之后只是当一个王爷吗? 如果他当初没有被送出皇宫,太子之位绝对是他的。 他对太子是真心爱护吗? 周变心里狐疑,决定接下来再好好观察。 符今渊望着周变的身影离开乾清宫,他转头看向苏有利,“小苏公公,这位周大将军有子嗣吗?” 苏有利是苏忠诚的干儿子,符今渊把他提拔到跟前伺候。 “回王爷,周大将军尚未娶妻,家中只有两个妾室,不曾有子嗣。”苏有利小声说, 周变手握重兵,全是位高权重,他为何不娶妻生子? 苏有利小声说,“王爷,传言周大将军年轻时候有过一个心上人,只是求而不得,所以才打算终身不娶。” “哪家女子?”符今渊问。 “奴才不清楚。”苏有利低头小声说。 符今渊嗯了一声,“去慈宁宫。” …… 符帝每天都希望自己睁开眼睛就能恢复正常,可他每天睁开眼睛只能看到柳贵妃在他面前晃啊晃。 她的关怀备至在他眼中成了虚情假意,她的娇柔妩媚也成了矫揉做作。 他只想把她打进冷宫,生死不复相见。 “皇上,您怎么了?”柳贵妃见符帝盯着她的眼神很渗人,她小心翼翼地问。 符帝闭上眼睛,不想多看她一眼。 柳贵妃蹙眉看向坐在旁边太师椅喝茶的阮皇后,“皇后娘娘,你明知皇上不愿见到你,你又何必每天都在这里点卯。” “你和皇上之间如何,别人还不知道吗?” 阮皇后似笑非笑地抬眸,“是吗?” “皇上,您需要本宫退下吗?” 符帝猛地睁开眼睛,艰难地摇了摇头。 柳贵妃错愕,“皇上?” 怎么回事啊?皇上以前不是根本不愿意见到皇后,如今怎么还要皇后在这里。 符帝颤颤巍巍地伸出手。 柳贵妃主动握住他,“陛下,您要说什么?” 脏!符帝想要甩开柳贵妃的手,却因为动作迟缓,怎么也甩不开。 阮皇后站在床榻旁边,静静地看着符帝挣扎。 柳贵妃怔住了,她刚才是不是在皇上的眼底看到厌恶。 他厌恶她? 为什么? “皇上是不是要传召宁贵妃?”阮皇后柔声问。 符帝听到这话,终于停止挣扎。 柳贵妃嘴角的笑意僵住了。 还有一章,再等等。 第453章 一定会护着您的江山 柳贵妃心中感到惶恐。 她其实已经隐约察觉出来,皇上自从病倒之后,对她似乎冷淡许多,难道是因为禹儿做错事? 不应该啊。 就算禹儿做错事,他都受了这么重的伤,早就付出代价了。 皇上不是应该更加怜惜他们母子吗? 一定是阮皇后。 她肯定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才让符帝对他们母子生出误会。 那宁贵妃也肯定已经被皇后收买了,谁不知道宁贵妃是雍朝来的,肯定跟宸王是一伙儿的。 柳贵妃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皇后娘娘,臣妾从来不敢与你争什么,如今皇上生病,臣妾只是想要好好为他侍疾,难道您连这个也容不下吗?”柳贵妃幽怨地说。 阮皇后挑了挑眉,她垂眸看向柳贵妃,“知道为何多年来本宫都容忍你在后宫蹦跶吗?” “因为你够蠢。” 除了第一次柳贵妃故意挑衅被惩罚,后来都像鹌鹑似的,根本不敢正面与她起冲突。 阮皇后心里清楚,真正错的人不是柳贵妃,而是符帝。 她不会迁怒到柳贵妃的身上。 换句话来说,她从没将柳贵妃当成对手。 “皇后娘娘,我们母子已经没有活路,连皇上的这点宠爱,你都要剥夺吗?”柳贵妃控诉着。 阮皇后轻轻一笑,“你猜,你的姐姐如今在哪里?皇上见到她的时候,有没有想起曾经的一点过往?” “……”柳贵妃瞬间脸色煞白。 “什么,什么姐姐,臣妾听不懂您在说什么。”柳贵妃心虚地叫道。 阮皇后笑了笑,“皇上既然不想见到你,你就去照顾你的儿子吧。” “他如今这个样子,你还能怎么讨他欢心呢。” 柳贵妃转头看向开口说话就要流口水的符帝,她心底不受控制生出嫌恶。 如果皇上真的不能恢复正常,那她……她和禹儿该怎么办? 不,皇上不能恢复正常。 他肯定见过柳妙心了,不然最近对她的态度不会这样。 如果皇上恢复正常,第一个要砍头的,那就是她和禹儿了。 柳贵妃脚下有些虚浮,踉踉跄跄地走出寝殿。 完了! 他们真的完了! 贺知源到底还有没有活着,他若是活着,还能不能救走她和禹儿啊。 柳贵妃脸色发白,脑海里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只想着不能让皇上恢复正常,否则死的就是他们母子。 连符今翊和周变走在前面她都不曾发现。 周变避嫌滴垂下眼睑,不去正视柳贵妃。 符今翊疑惑:“柳贵妃,你怎么了?” “太子殿下……”柳贵妃吓得脸色更加惨白,她往后退了一步,“你,你说之前在宫门外见到与本宫相似的女子,她……她在哪里?” “孤不清楚,可能出宫了,也可能被皇祖母的人带走了吧。”符今翊笑着说。 柳贵妃的心更慌了,她急步地朝着皇子所跑去。 周变紧紧蹙眉,“柳贵妃受了惊吓。” “是啊,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提起她那位孪生姐姐就惊慌失措的。”符今翊道。 “周大将军,进去吧,父皇就在里面。” 符帝眼中涌起泪花,他眼巴巴地看着立在床榻旁边的阮皇后。 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竟是他最厌恶的皇后对他最真心。 阮皇后被他的眼神看得一阵恶寒。 她可从来没想过要跟符帝冰释前嫌,他们之间的恩怨早就不可能一笑泯恩仇。 “回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与周大将军求见。”苏忠诚进来。 阮皇后收回冰冷的目光,“传。” 走在符今翊身后的周变听到皇后的声音,他的脚步微微一顿,比符今翊慢了两步走进寝殿。 似是有很多年没有见过阮皇后了,看到她一袭素雅宫装,端庄娴雅地立在一旁,他眼前的景象有片刻的恍惚。 记忆中那个一袭红色骑装在草地上策马奔腾的少女,似乎已经彻底消失了。 “微臣拜见皇上,皇后娘娘。”周变收敛神色,恭敬地跪下行礼。 符帝有些激动,喉咙发出咯咯的声音。 阮皇后目光静默片刻,视线从周变的身上收了回来。 “皇上知道周大将军回来很高兴。”阮皇后轻声说,“周大将军,你来跟皇上说几句话吧。” 周变慢慢地直起身,他往前走了几步,正好经过身阮皇后的身侧。 他捏紧了拳头,来到龙榻旁边。 看到符帝歪眼咧嘴的样子,周变震惊不已,“皇上,您……您一定要好好养病。” “嗬嗬,嗬嗬。”符帝努力想要告诉周变,让他一定要想办法把贺知源给抓回来。 可是周变一个字都没听明白。 阮皇后淡声说,“贺知源早晚会抓到的,皇上不必忧心,您如今最重要的是养病。” 周变转头看向阮皇后,“贺知源还下落不明?他不过是个文官,有什么本事逃出禁卫军的搜查。” “他这个文官还私铸兵器勾结西域。”阮皇后说。 周变低头看着符帝,“陛下,有微臣在,一定会护着您的江山。” 符帝又发出不明的声音,他绝望又颓丧地松开手,终于接受他如今卒中瘫痪的样子。 他眼睛看向符今翊,示意他走上前。 “父皇,您是不是要喝水?”符今翊恭顺地问。 符帝艰难地伸出手,符今翊握着他枯瘦的手。 “嗬嗬……”符帝拉着符今翊的手,交到周变的身前,轻轻地眨了眨眼。 周变一愣,随即明白符帝的意思。 “臣领命!”皇上到底还是把皇位交给了太子。 阮皇后嘴角微微勾起,如果不是她在御书房的密格里找到他以前偷偷立下的圣旨,她今日多少还能感动几分。 那份圣旨明明白白地写着把皇位交给二皇子,还要将她一辈子老死在皇陵,他还想死后只跟柳贵妃合葬。 她一定会如他所愿的。 “皇上,宁贵妃来了,臣妾让她进来喂你吃药。”阮皇后淡声说。 符帝现在无比配合吃药施针,他每天都幻想自己还能痊愈。 周变看了阮皇后一眼,“皇后娘娘,那微臣先告退。” “周大将军回去好好休息。”阮皇后微微颔首。 第454章 我是谁的儿子 昏迷数日的符禹铉终于醒来了,发现皇子所伺候的人全都是生面孔,他还想大发雷霆,让人把他的宫人都叫回来。 只是他本来就受伤,还没说几句话,虚得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话都还没说完整就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符禹铉不管说什么,伺候的人都没有回应他,任由他无能狂怒。 还是符今翊心地善良,拿着通缉贺知源的告示给他看。 “二皇兄,你赶紧养伤,等你伤好了,你构陷忠良的罪名才好处置。”符今翊笑眯眯地说。 “你得意什么,你以为把我斗倒了,太子之位你就能坐稳了?”符禹铉喘着大气,嫉恨地瞪着符今翊。 符今翊把皇榜塞到符禹铉的怀里,“你没有亲兄弟,所以你不懂我和宸王的感情,要是宸王想要当太子,我二话不说就还给他。” “你眼睛瞪得这么大作甚,你又不是我的兄弟,想要我的储位,你做梦。” 符禹铉被气得胸口疼。 “我与你同是父皇的儿子,凭什么我就不可以。”他不甘心。 符今翊笑说,“我和宸王绝对是父皇的儿子,你嘛,你说你跟我们兄弟二人长得像吗?” “你可不一定是父皇的儿子。” “符今翊!”符禹铉闻言大怒,“你是在羞辱父皇。” “孤今日就是来看看你,看到你如今病殃殃的样子,希望你没忘记曾经说过的话。”符今翊站了起来。 他是很小气的,还记得小时候心疾发作,符禹铉就会来嘲讽他,说他是个短命鬼,就算是太子又怎样,以后还不是要死得快。 小时候他也嫉妒过符禹铉,他有健康的体魄,还有父皇的宠爱,后来他就释怀了,他一点都不会比符禹铉差。 在符今翊离开之后,符禹铉又发了一通脾气。 只是守在外面的宫人没有理会他,任由他把床榻旁边的茶杯水壶都砸到地面。 “我要见母妃,去,去请母妃过来。”他大口喘着气,把手中的皇榜扔到地上。 他不信他们就这么败了。 贺知源是无所不能的,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阮家打败呢。 宫人没有拒绝他的要求,还是去把柳贵妃请了过来。 “母妃,您怎么了?”符禹铉看到脸色苍白,眼下青黑的柳贵妃,心中大惊。 母妃看起来好像比他好不了多少。 柳贵妃已经两天没法合眼入睡,闭上眼睛她就梦见被砍头了。 她让身边的宫女去打听慈宁宫的消息,想知道柳妙心是不是在慈宁宫,只是还一点消息都没打听出来。 连皇上也不见她了,如今只让宁贵妃在身边伺候着。 柳贵妃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禹儿,你让朝堂还向着你的官员去进言,让皇上给你封王,我们离开王都城吧。”柳贵妃小声说。 这皇宫她真是一刻都待不住了。 符禹铉觉得柳贵妃的态度很奇怪,“母妃,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是贺丞相出事了?” 柳贵妃摇头,“贺知源还下落不明,你父皇如今连句话都说不清楚,正是我们离开的机会,等你父皇的病治好了,我们……我们可能就要完了。” “不会的,父皇这么疼爱我,他说只把我当儿子,就算我做错任何事,父皇都会原谅我的。”符禹铉说。 “父皇之前就说了,他已经立了圣旨,等他驾崩之后, 会把皇位传给我的。” 柳贵妃眼睛一亮,“真的?那圣旨给你了吗?” “还没有,应该藏在御书房里。”符禹铉说。 柳贵妃泄气地坐了回去,“那肯定是被宸王和太子拿走了。” 说不定早就被烧了。 “母妃,你让我去见父皇,让我去跟父皇说清楚。”符禹铉说。 他以为符帝说生气他陷害宸王和皇后,他可以去解释的。 柳贵妃急忙摇头,脱口而出,“你别出现在他面前了,他本来就在怀疑你的身世……” “我的身世怎么了?”符禹铉疑惑地问。 符禹铉猛地想起太子刚才说的话。 他说自己不一定是父皇的儿子。 柳贵妃眼神躲闪,她不敢去回视儿子的眼神。 “母妃?”符禹铉的声音在颤抖。 “反正也没证据,只要柳妙心死了,那就没人知道了。”柳贵妃双眼直直地看着前方。 她有些后悔,没有早点把柳妙心杀了。 这么多年,为什么要留着这样一个心腹大患。 贺知源就是想留着柳妙心威胁她和禹儿! 没想到还没用上,已经被发现了。 符禹铉看着柳贵妃的神色变幻莫测,他的心沉到谷底。 他很了解自己的母妃,她是藏不住心事的,看她如今心虚的样子,显然他的身世的确存在问题。 “母妃,我是父皇的儿子,对吧,他对我那么好,我怎么能不是他的儿子呢。”符禹铉的声音几乎哽咽。 从他有记忆开始,父皇就是他最好的父亲,小时候在没人的时候,他都是喊一声爹爹的。 他如果不是父皇的儿子,那还能是谁的儿子? 符禹铉对符帝有深厚的父子情,只要想到自己不是符帝的儿子,他的心就像被剜了一大块肉。 “你当然是他的儿子,你必须是他的儿子!”柳贵妃咬牙说。 “禹儿,你不是说皇上立了圣旨吗?我们把这个圣旨拿出来……”柳贵妃激动地说。 符禹铉怔怔,“你不是说可能被拿走了吗?” “拿走又如何,难道不能重新写吗?”柳贵妃握紧符禹铉的手,“我来想办法。” 难道母妃是想要伪造圣旨? 不,不可以的吧! 符禹铉心乱如麻,他觉得这样做很危险,可是只要想到有可能成功,他又抑制不住期待。 “母妃,你告诉我,如果不是父皇,难道……难道是贺丞相?”符禹铉哑声问。 柳贵妃皱眉,“当然不是,他要是能生儿子,早就娶妻生子了,哪能后宅连个妾室都没有。” “那是谁?”符禹铉激动地问。 “你别问了,你只要认定,皇上就是你父亲,谁也不能改变就行了。”柳贵妃恶狠狠地道。 第455章 休书 “王妃,人带来了。”青素走进屋里,恭恭敬敬来到沈岁安的身后。 沈岁安眸色冷冷看着被押进来的陈素珍。 午门审案之后,陈家也都入罪了。 她利用了符今渊的关系,特意去将陈素珍带了出来。 陈素珍神色消沉,整个人看起来灰败没有生气。 “大嫂?”她看到堂上梁氏的面孔,脸上露出愕然。 她当然不会蠢到以为梁氏是来救她的。 差一点,她就让阮家身败名裂,她已经是阮家的仇人。 “不敢当,我没这个福气当你的大嫂。”梁氏冷冷地说。 陈素珍咬了咬牙,她缓缓地跪了下来。 “我知道你们怨我,可当时我并没有其他选择。” “为了女儿,我只能听他们的吩咐……” “等日后你的女儿长大成人,知道她的母亲要害死她的祖父祖母,还害得她的父亲双腿残疾,你说,她会不会恨你。”沈岁安目光冷凝。 真是没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陈素珍居然还有脸为了生存将她所做的推到女儿的原因上。 简直无耻! 陈素珍咬了咬腮边的肉,让自己脑子更冷静清楚。 “宸王妃,您对我和夫君的过往并不清楚,我曾经也陪夫君在边境生活过……” 沈岁安:“是啊,你明明知道二舅舅为了对抗西域付出多少,怎么还做得出陷害他的事。” 陈素珍蹙眉,“我……” “今天不是要听你狡辩的,我用不着想那么多理由。”沈岁安打断她的话。 “这是给你的休书,还有你和融姐儿的断绝书,从今以后,你与阮家再无关系。” 陈素珍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休书和断绝书。 她知道阮修远肯定会休了她,可他们凭什么让她跟女儿断绝关系。 那也是她的女儿! “不让她跟你断了关系,难道还要连累她一生吗?”梁氏怒喝道。 “我是她的亲生母亲,是谁也改变不了,你们就不怕她长大之后记恨你们。”陈素珍的声音瞬间拔高。 “若是她真的因为你记恨我们阮家,那也没有办法,只能说你教得好。”梁氏淡淡地说。 “如今二弟是尽自己父亲的责任,把融姐儿带回家里,日后定好好教导她。” 如果不是阮照融是阮修远的女儿,他们也不会想办法把她找回来。 “不行!”陈素珍脸色狰狞,她很清楚,女儿就是她的护身符,如果女儿不在她手里,她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不会把融姐儿交给你们的,有本事你们就自己去找她。” 沈岁安端着茶盅啜了一口茶,听着陈素珍歇斯底里的威胁,慢慢地笑了。 “大舅母,您瞧,我就说她肯定会拿女儿威胁咱们,在她做出背叛二舅父的时候,想必就把融姐儿藏起来了。” 梁氏的脸色冷沉,望着陈素珍的眼神如淬毒般厌恶。 “如果找不到就算了,等二叔重新娶媳妇,到时候再生几个孩子,时间长了,对融姐儿的感情也就淡了。”梁氏道。 陈素珍叫道,“我还没死,他怎么敢再娶,他说过不会娶别人的。” 沈岁安实在没忍住,手中茶盅砸了过去,“你也知道二舅父对你好,你怎么还敢这样对他!” “他是保家卫国的英雄,要不是他守卫边境,你有如今的好日子吗?你给他编个什么罪名不好,你说他通番卖国,你的心是黑的吗?” 陈素珍被砸得头破血流,只敢在心里恨着沈岁安。 沈岁安觉得跟她这种人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去,让她画押。”沈岁安对青素说。 陈素珍还想挣扎,手掌紧紧攥着不肯松开。 青素重重扇了几巴掌,把她打得两眼发黑,不知在手背点了哪个穴道,陈素珍的手掌就松开了。 在休书和断绝书摁上指印。 “立刻送去官府,从此以后,这个女子跟阮家再没有关系。”沈岁安说。 陈素珍叫道,“你们找不到融姐儿的,我早就把她送走了,我要是出事,她也得死。” “大嫂,你去问阮修远,他是想要女儿死吗?” 梁氏深吸一口气,“你简直疯魔,二叔对你哪里不好,你这样对他。” “因为她心有所属,所以甘愿被人利用。”沈岁安冷冷地说。 陈素珍惊愕地看向沈岁安,“胡说,你血口喷人。” “到底是我胡说,还是你不守妇道,要我把证据拿出来吗?”沈岁安冷笑。 她是为了阮修远父女的颜面,才没有把陈素珍的脸皮完全扒下来。 “送走。”沈岁安冷声说。 凝霜上前把陈素珍的嘴巴塞了布团,不让她再开口说出一句话。 梁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三生不幸,才娶了这样的女人。” “大舅母,让我来动手吧。”沈岁安低声说,“免得以后融姐儿埋怨你们。” 陈素珍不能留了,只有死了才能让阮照融有个好前程。 而且陈素珍已经是阮修远的耻辱。 “王妃,麻烦你了。”梁氏感激不尽。 要不是沈岁安有先见之明,早就派人盯着陈素珍,还不知道她会把女儿悄悄送走。 幸好是拦截及时,才将阮照融安全带了回来。 才十来岁的小姑娘,明明想念父亲,却被陈素珍逼得不敢多提一句。 沈岁安说,“最近王府事忙,等过几日我再去给外祖父外祖母请安。” 梁氏笑说,“你有心了。” 她压低了声音,“下次你见到你二舅父,定要大吃一惊。” “莫非是二舅父的腿有希望了?”沈岁安眼睛一亮。 梁氏笑眯眯地道:“得亏你介绍的神医,之前给他治腿的时候,天啊,我从未听到你二舅父喊得这么惨,整个后院都听到了。” “你外祖母抹了几天眼泪,差点就要阻止周大夫继续医治。” “是你二舅父忍了下来,虽然还不能自在走路,但听说能站起来了。” 这对阮家来说,已经是极大的惊喜。 沈岁安心中也感到欣慰,“二舅父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上天会眷顾他的。” 梁氏握紧沈岁安的手,千言万语都说不尽。 自从宸王回来,他们阮家像是拨开乌云,终于见到灿阳透了下来。 无论是皇后还是太子,包括阮家,都因为宸王夫妇得到好运。 第456章 应付自如 入夜,镇抚司才传来消息,陈素珍自缢了。 “以陈氏所作所为,朝廷也要判她死罪的。”青素说。 “还在头发里面悄悄留了血书。” 沈岁安目光清凉如天边月华,她淡淡地道,“她以为恒王还会为她报仇?” 没错,陈素珍之所以会背叛阮修远,是因为她在嫁给阮修远之前,与恒王早就有了私情。 恒王妃是个强势霸道的女子,王府里的小妾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更不可能容忍恒王娶陈素珍为侧妃。 青素:“恒王藏得真深啊,要不是这次王爷的事,还不知道原来他是皇上手中的刀。” 要不是皇后娘娘和宸王早有准备,恒王这把刀已经把他们打得没有反击之力。 “恒王如今像鹌鹑似的躲起来,又像个不理世事的闲职王爷,咱们王爷事忙,难免会疏忽她,凝霜,你吩咐石青一声,让人要盯着恒王。”沈岁安说。 二舅舅受到埋伏这件事,她总觉得不是意外,虽然陈素珍不肯说实话,但凭她与恒王所做的,谁知道这件事跟恒王有没有关系。 “是。”凝霜应是。 沈岁安看了看天色,“王爷今晚应该又回不来,落锁吧。” 符今渊最近确实忙得有些脚不沾地。 虽说他只是辅助太子朝政,但符今翊今年才刚刚满十五岁,还是个坐不住的年纪,从小又放纵他惯了,一个时辰不到,他已经趴在书案上呼呼大睡。 几次之后,符今渊也就不勉强他夜里还要在御书房批阅奏折。 “王爷,这里有十数本急奏,都是从河西发来的,河西已经连日半月大暴雨,只怕有决堤的风险。”阮星临拿着内阁刚批阅好的奏折,送到符今渊的面前。 “就算是加急,河西的奏折到王都城也要几天,先让户部准备赈灾粮食,再下令让河西知府打开粮仓,务必要让河西百姓的伤亡减到最低。”符今渊说。 阮星临说,“是。” 符今渊:“我记得工部的范侍郎擅长修建水利,命他即刻启程前往河西,监督水面高度,及时发出马报……” “命河西周围驻军前往支援,无论如何都要维护好堤坝,不能决堤。” “在安全的地方搭建临时住所,官府要提供食物,药材也要准备充足。” 符今渊沉声地下了几项措施,让阮星临都有些意外。 才短短的时间,符今渊已经从最初的生疏,到现在应付自如。 他忍不住在心里叹息,即使他刻意去忽略,还是不得不承认,宸王无论是见识还是性子,都比太子更适合成为一个帝王。 造化弄人。 如果他们不是亲兄弟,阮星临觉得自己可能会只是符今渊…… 罢了罢了,这个问题不能想。 他们兄弟和睦,日后有宸王扶持,太子也不会差到哪里。 阮星临压下心中的念头,和符今渊敲定河西的赈灾方案,不知不觉已经月上中天。 “舅舅,关于符禹铉的处置,内阁还没有章程吗?”符今渊揉了揉眉心问。 朝堂对于该如何处置二皇子,无论是原来的中立派还是太子党派,全都拿不出个主意。 宸王和太子也没有具体发话,要轻放还是重责? 轻放吧,又怕太子心里有意见,重责吧,皇上醒来要责怪。 大家都觉得左右为难啊。 阮星临在外人面前也从不发表任何对符禹铉的意见。 “留着他是隐患。”阮星临说,“虽然皇上卒中瘫痪,以后能不能好还是另说。” “我们都知道他身世有异,事关皇上尊严,多半是不可能公诸于世。”否则让世人知道皇上宠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居然是别人的,丢脸的是整个皇室。 阮星临当然无所谓符帝会不会丢脸,还不是为了整个朝廷的体面。 “那就养着他。”符今渊淡淡地说。 他刻意让符禹铉当一辈子的二皇子,把他圈禁在王都城,他允许符禹铉好好地活着。 阮星临勾唇一笑,“还真希望皇上能早日痊愈。” 只可惜,痊愈是不可能痊愈了,能不能正常开口说话都是未知数。 “二舅的双腿如何了?”符今渊问。 阮星临脸上泛起欣慰的笑意,“已经能够站起身了,王爷,周大夫医术高明。” 符今渊紧绷几日的神色也松快了不少。 “王爷,时候不早,你也早些休息。”阮星临看到外面的天色,忙劝着符今渊多休息。 符今渊当然想回家休息,他都三天没见过妻儿了。 “明日休沐不必早朝,我处理完这些奏折便先出宫。”符今渊说。 阮星临又关怀几句,这才退出御书房。 待符今渊能够出宫时,东边天空已经出现一抹鱼肚白。 余白驾着马车守在宫门外。 马车已经准备着热茶和糕点。 “王府这几日可有何事?”符今渊看到矮几上的热茶,心中也一片暖意。 他知道这肯定是沈岁安安排下人准备的。 余白说,“回王爷,和前几日一样,都是世家夫人小姐前来拜访王妃,王妃每日除了应酬,就是陪着朝哥儿在花园里散步。” “沈老太爷和老夫人也亲自来了一趟。” 符今渊叹道,“本王该去拜访他们的。” 发生那么多的事,沈家二老和岳母肯定非常担心,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去请教沈老太爷。 “一会儿你先去沈家送拜帖,祖父若是方便,本王今日去陪他手谈。”符今渊吩咐。 “是,王爷。”余白应下。 符今渊吃了热茶,闭眸靠着休息。 “王爷,陈氏昨天夜里自缢了。”余白低声说。 “嗯。”符今渊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句。 在他看来,陈氏能活着昨晚才死,已经是沈岁安和大舅母太仁慈了。 要不是想从她嘴里套话,早在她当众冤枉背叛二舅,他就该捏碎她的头盖骨。 “恒王派人去乱葬岗为她收殓尸体,如今恒王把王府防得跟铁桶似的,不好从他身上查到什么。”余白说。 “在他身上查不到,可以从别人身上查到。”符今渊说。 除非恒王能让整个王府的人一辈子都不出来。 第457章 有人嚼舌根 符今渊和沈岁安带着儿子一同来拜见沈家二老的。 虽然前几天姜氏已经见过沈岁安,今日还是拉着她说了许多的话。 沈岁安一边和姜氏闲聊,一边观察在庭院带着承哥儿玩耍的沈江林。 她已经相信沈江林变傻的事实,只是看到他真的像个孩童与承哥儿玩耍,真是……一言难尽。 “母亲,真是辛苦你了。” 姜氏嫁给沈江林真是太委屈,之前要忍受沈江林宠妾灭妻,嫌弃她是商贾之女,如今又要忍受丈夫变成个傻子。 “不辛苦,命苦。”姜氏悄悄翻了个白眼,随即笑出声,“我如今也算是看破了,就守着承哥儿长大。” 沈岁安是真的心疼姜氏。 她还这样年轻,却要守大半辈子活寡。 要不是姜氏是她的继母,她都想劝姜氏和离算了,说不定还能找个知冷知热的人过后半辈子。 “你如果不想见到他,我让人把他送回雍朝。”沈岁安说。 姜氏连忙道,“那不行,把他送回去了,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利用他来对付你,还是留在眼前吧。” “你别总是说我了,最近王爷是不是总留在宫里?他身边都有什么人伺候,你心里可清楚?”姜氏压低了声音。 沈岁安微怔,怎么就说到符今渊身上去了。 “本来他身边是余白侍候,还有两个侍卫,不过,他们都不是六根清净的男子,不适合在宫里,听说是提了个小太监。”沈岁安说。 “听说宫里年轻貌美的宫女不少,以前的皇帝就喜欢好颜色的宫女,如今他是病得起不来,但宫女还在啊,谁知道这些宫女会不会起了什么心思。”姜氏提醒着沈岁安。 沈岁安皱了皱眉,“母亲,你最近可是在别的地方听了什么谣言?” “怎么就是谣言,空穴不来风,肯定是有了迹象,别人才会这么提到的。”姜氏替沈岁安焦急。 她当然是相信符今渊对沈岁安依旧真心,但谁能保证没有疏忽的时候。 从里的女子谁不是藏着一千个心眼,万一动点什么见不得人手段,王爷真的中招了呢? “母亲,都是谁在嚼舌根?”沈岁安眸色微冷,传出这些话的人,分明是居心叵测。 “怎么了?我是昨日应邀茶话会的时候,听别人在嘀嘀咕咕听到的。”姜氏连忙紧张起来。 沈岁安掰开揉碎解释,“皇上只是病了,又不是驾崩了,如今宫里的女子,就算皇上没有宠幸,那也是属于皇帝的女人。” “要是这时候传出王爷跟哪个宫女有半点暧昧的,天下人要如何看王爷,那不是大逆不道吗?” 真是想方设法地要毁了符今渊的名声啊。 姜氏仔细一想便想通了。 她恼怒地拍着大腿。 “我居然被套进去了。”姜氏气极,听到有女子勾引女婿,她就义愤填膺,恨不得去掌掴那个不要脸的女人。 一时没有想明白,就算宫里一个不起眼的宫女,那都算是属于皇上的女人,宸王这个当儿子的,除非真的脑子进水,才会在这时候跟父皇的女人暧昧不清。 “二皇子的人不是都倒台了,怎么还有人想着陷害宸王啊。”姜氏大为不解。 沈岁安抿了抿唇,“母亲,您都是听哪些人在嚼舌根。” 这时,去方便的沈老夫人回了屋里,看到她们母女交谈甚欢的样子,她笑着打趣,“母女俩又在说体己话了。” “晚些跟你说。”姜氏轻声道。 沈岁安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挨着沈老夫人坐着,“祖母,母亲说想去护国寺祈福,到时候您也跟我们出去走走。” “来了王都城这么久,咱们都没有好好领略这边的风景。” 趁着如今天气还不是最炎热的时候,正是出游好时候。 沈老夫人说,“是很久没有出门,感觉这一身老骨头都僵硬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来安排。”沈岁安说。 …… 水榭中,沈老太爷与符今渊正在下棋。 符今渊的黑棋在前期布局是稳步推进,像指挥若定的将军,领着自己的棋子在棋盘上纵横碑阖,沈老太爷虽然走得平淡无奇,却一直和符今渊的黑棋胶着,紧盯不放,到了后面,平稳的局面出现变化。 黑棋开始强势进攻,双方你来我往,逐渐有些剑拔弩张。 直到后面又出现峰回路转的变化。 沈老太爷朗声大笑,“好,好,好!” “王爷的棋艺大有增长啊。” “祖父,您谬赞了,我的棋艺还不是您带出来的。”符今渊恭声道。 下棋的确不是他擅长的,每次拜访沈老太爷,他都跟着下棋,时间久了,自然是有所进步。 “这棋局其实也是为人之道,王爷最近协助太子处理政事,可有什么收获?”沈老太爷问。 符今渊抿了抿唇, 片刻后,才冷声说,“这还不到一个月,朝堂中已经有人开始要站队,暗中提示让我与太子相争。” 这是必然的结果。 沈老太爷问,“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从来没有想过该怎么想,太子只是年轻坐不住,并不是什么都不会。”符今渊沉声说。 “他比我更适合。” 符今渊不止一次说过,他对太子没有任何嫉妒,更不会与太子相争,有些人就是听不懂。 “有得必有舍,就看你想要得到什么。”沈老太爷说。 “以你的身份,就算太子顺利登基,只要你留在王都城,别人都会拿你跟太子比较,太子是个善良的孩子,你也重情重义,可别人不会这么想。” 符今渊闭了闭眼,“祖父,那我该怎么做呢?” “太子十五了,他以前没有历练的机会,如今有了依赖的大哥,自然还把自己当个小孩。”沈老太爷说。 皇室亲兄弟阋墙的事太多了,沈老太爷不愿意见到这对兄弟会走到那一天。 符今渊沉思了许久,“祖父,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穆家军和周变的精兵,可有定下回边境的时间?”沈老太爷问。 整个王都城人百姓都知道,在十里之外有精兵扎营,虽然不远不近,却格外有压迫感。 符今渊沉下脸,“穆骋天除了第一日进宫见了太后,一直称病不进宫,我至今不曾见过他。” 第458章 我不如哥哥 穆骋天是太后的侄子,十三岁上战场,且不说战无不胜,却也是历经百战,他带领穆家军驻守东疆,与雍朝仅有一片荒芜之地的距离。 符今渊刚进军营时,跟着萧老将军与穆家军还交过手。 那时他只是小兵,没有机会与穆骋天对上,但也听说过不少关于他威风凛凛的故事。 穆骋天回来王都城,却称病不肯见他和太子。 这是什么意思?还不明显吗? 想表明自己对符帝忠心耿耿,怀疑他和太子居心叵测,想要谋夺符帝的皇位吧。 “穆骋天这是想试探你和太子对待穆家的态度。”沈老太爷沉声说。 “一朝天子一朝臣,符帝卒中病倒,这是无法治愈的病,穆骋天肯定也清楚,日后南朝定是你与太子得天下。” “穆骋天是要防着你过河拆桥,夺了穆家的军权。” 阮星临和他讨论过穆家军的问题,他希望能够尽快将穆家兵权夺回来。 沈老太爷说,“我朝新旧更替,如今朝堂看似平稳,新帝却想要收回各地兵权,操之过急,必定引起反心。” 符今渊对雍朝的情况也是有所耳闻。 新帝都要派人暗杀凤钏瑾了,凤钏瑾怎么可能乖乖将兵权上交。 “祖父,我明白您的意思。”符今渊低声说。 穆家的兵权是要弱化,不能在这个时候收回,除了安抚穆骋天,还有穆太后也是一个原因。 沈老太爷点到即止,“来,继续下棋。” 沈岁安和符今渊用过午膳之后才回了王府。 这一路上,符今渊都在思考如何解决穆骋天的问题,没有察觉到沈岁安几次打量他的眼神。 “困扰你的问题想通了吗?”直到进了屋,沈岁安才拉着他的手轻声问。 符今渊回过神,无奈一笑,“祖父刚才提醒了我,对穆骋天不能操之过急,我在想该怎么跟他打破眼前的僵局。” 沈岁安灵动的眼珠子微微一动:“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朝堂的风起云涌,也不懂什么为官之道,就只知道若是处于弱势时,该低头就低头,该主动求和就主动求和。” “他不是称病不进宫吗?那你就带着周大夫亲自登门去看他,你是王爷,亲自去看望他,难道他还能把你拦在门外。” “若他真的把你拦在门外了,那理亏的就是他了。” 符今渊神色一松,突然笑出声,“说得没错,我主动上门,他若是不领情,我就第二天再去,他拒绝见我一次,难道还能两次三次。” 沈岁安挽住他的手,“那你是不是该先好好休息,瞧你眼下的乌青,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被谁打了两拳。” “陪我一起睡会儿。”符今渊搂着她的腰。 “行,等你睡醒了,我还有话要问你。”沈岁安挑了挑眉。 “你有什么话还要等睡醒,你说吧,我听着。”符今渊走进净房,先换了一身衣裳。 沈岁安坐在梳妆台前,慢悠悠地拿下头上的珠钗。 “你在宫里的时候,身边都有谁伺候?”她问。 符今渊:“一个姓苏的公公,怎么了?” “就没有年轻貌美的小宫女对咱们英俊不凡的王爷体贴关怀?”沈岁安打趣。 “什么小宫女?”符今渊穿着常服走出来,从身后搂住沈岁安,“是谁在你跟前嚼舌根了?我每天都在御书房,除了几个太监,哪有什么宫女。” “母亲在茶话会听到一些闲言碎语,我瞧着是有人故意的,外面的人怎么知道御书房没有宫女,嘴皮子一碰就能造谣出来。” “一传十十传百,要是大家都在传你与哪个宫女有私,别人会如何想,是不是就认为你品性有亏,在皇上重病的时候,与宫女暧昧不清,这不是在害你吗?” 符今渊眸色冷了下来,“有人不想我帮太子管理朝政,想逼我不再进宫。” “最近朝堂有谁跟你政见不合了?”沈岁安问。 “还不能确定,这件事我心中有数,你若是听到还有人嚼舌根,只管将人捆了,若是拿不出证据,那就治一个诽谤罪。” “好,我知道怎么做了。” …… 东宫。 符今翊一手撑着下巴,撑着快要打架的眼皮,努力看着少傅要求他读的书,以前不觉得当太子累,他现在是真的好累啊。 少傅说这本书能让他学会修身、治国、理政思想,为他树立正确政治理念。 他看得就想睡觉。 其实以前不是没有读过这些书,只是那时他身体不好,父皇一心只教导符禹铉,根本不会管他的功课学得如何。 母后就更加不会强迫他,他读书练字都是由着自己的心情,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最近他明显察觉到巨大的差别。 少傅的要求越来越严格,连母后也时不时要检查他的功课。 他才发现作为太子要读的书太多了,而且必须深刻理解,要背得滚瓜烂熟。 还有那些奏折,看得他眼花缭乱。 符今翊觉得他真的不适合当个太子,更不适合当帝王。 他不如哥哥。 哥哥以前也没学过当太子,更没有理过朝政,可他就是学得快,跟内阁有不同意见的时候,哥哥不会被内阁牵着走,还能言善辩,把内阁几位大人给说服了。 简直太厉害了。 “殿下,奴才去给您倒一杯茶吧。”长福看到太子已经快睡着,轻声地询问。 “要不悬梁刺股吧,不然我喝再多茶也没用。”符今翊说。 长福看着太子这么辛苦,真是心疼,“太子,那您休息一会儿,身子要紧。” 符今翊将书压在脸上,他也好想休息啊。 但他也想跟哥哥分担,最近哥哥看起来也很累。 突然,脸上的书被拿了下来,符今翊撑开眼皮,看到一抹端庄高贵的身影,他连忙坐直身子,“母后,您怎么来了?” 阮皇后看了一眼手中的书,“怎么了?很累?” 符今翊轻轻点头,“母后,我能不能不要当这个太子了?” “为何这样说?”阮皇后凤眸依旧温和,在他身边坐下,“跟母后说说,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发生什么事,就是……母后,我不适合当太子,以前我觉得只有我最适合当太子,是不愿意便宜符禹铉,母后,哥哥比我更适合。” 符今翊小声说,“哥哥身体好,能熬夜看奏折,能操耐劳,能文能武,比我强太多了。” 他这个小身子板,别说熬夜了,听大臣在朝堂吵起来,他随时能心疾发作。 既然哥哥身强体壮,不如就让哥哥辛苦些吧。 反正宸王以后当了皇帝,肯定不能亏待他这个弟弟,他就想当个快快乐乐的闲王。 阮皇后听完符今翊的话,沉默了许久。 她没有动怒,只是有些忧愁。 其实她也看出来了,符今渊无论哪个方面,都比太子更适合。 如果符今渊当初没有送出皇宫,如果没有发生那么多的事就好了。 “翊儿,到了这个时候,太子之位已经不是你想要就要,想不要就能不要的。”阮皇后说。 “你父皇病重,本来朝中大臣就人心惶惶,若是你和你哥哥再异位,肯定会引起诸多猜疑,到时候对你和你哥哥都不好。” 符今翊皱眉,“那……那就等以后,等平稳下来。” “那好吧。”符今翊也清楚这个时候朝局稳定的重要性。 阮皇后心中无奈叹息,却依旧柔和地说,“翊儿,母后只希望你们兄弟永远和睦,互相扶持,我就只有你们两个血脉,都说皇室凉薄无情,可你们都是重情重义的孩子。” “你大哥小时候吃过太多苦了,他能够和我们团聚十分不容易。” 符今翊笑说,“母后,我就一个哥哥,不对他好还能对谁好,哥哥也只有我一个弟弟啊。” 阮皇后眼中浮起笑意,“是,你说得对。” “母后,我听说父皇最近使用丹药了?”符今翊压低声音问。 这几天父皇除了宁贵妃谁也不见,连他想去侍疾都被打发了。 苏忠诚暗中告诉他,皇上让宁贵妃去帮她寻找丹药,还说丹药能够助他恢复身体。 听到符帝,阮皇后眼中的温情立刻就淡了。 “你父皇早在之前就让人找了好些个炼丹的道士,这件事我也只是有耳闻,你父皇不会告诉我。”阮皇后淡淡地说。 “要是丹药真的能治好他的病,那就由着他吧。” 符今翊张了张口,丹药怎么可能治病!吃多了要死。 “放心吧,卜玄风道长也进宫了,他会亲自炼丹给皇上的。”从卜玄风手中送出来的丹药,太后肯定能放心。 “……”符今翊闭上嘴,算了,说不定真的有能治百病的神丹妙药呢。 “既然看书太累了,那就去打拳,你大哥不是还教你打拳?打一套拳你就清醒了。”阮皇后说。 符今翊:“……” 好像也不是什么好办法。 阮皇后把东宫伺候的宫人敲打了一遍,这才带着人离开。 她最近也听到一些闲言碎语了,今天就把宫里上下都整顿一遍。 别让她查出是谁在背后毁宸王的名声,她会让那人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 有一就会有二。 今日说宸王与宫女暧昧不明,明日就会有人要挑拨他们兄弟的关系。 其心可诛! 阮皇后脸上如沐春风的笑容敛去,眼底只有一片凛凛杀意。 “皇后娘娘,查到了,前几日有个小宫女故意要撞到宸王身上,人还没挨上,就被小苏公公拦住,那小宫女生得标致,是难得一见美人,内务府的人还没处置。”青黛低声在阮皇后耳边说。 “哼,哪个宫里的?”阮皇后冷声问。 青黛:“是浣衣局的,要不是她主动出来,奴婢平日都没有发现这号人物。” “去把人带来。”阮皇后冷声命令,“慢着,去传话给宸王妃,让她进宫一趟。” 内务府的人拿不定主意处置小宫女是有缘由的。 皇上喜欢美人伺候在旁,像浣衣局这个小宫女,当真美得让人眼睛一亮。 她是冲撞了宸王,可宸王不也没下令要怎么她不是? 万一宸王哪天想起这么一号美人,那该怎么办? 宸王也是男人,哪个男人不爱美人。 所以当内务府听说阮皇后要传召小宫女时,才有一种大祸临头的焦虑感。 “刘公公,怎么办啊?皇后娘娘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小太监担忧地问着内务府的总管刘公公。 “别急,咱们是按规矩办事,上头的确没有任何话下来,咱们哪能随便处置一个宫女。”刘公公故作镇定。 “先把人送去坤宁宫,先观察,看皇后打算做什么。”刘公公说。 他亲自去浣衣局把那个小宫女找了过来,看着小宫女额头上厚重的刘海,把她的容貌遮掩了个七分,他满意地点头。 “皇后娘娘要见你,你可记住了,千万不要在娘娘面前胡说八道。”刘公公警告着。 小宫女唯唯诺诺地点头,“是,刘公公。” 她低垂着头,小心翼翼跟在刘公公的身后,走得脚丫都疼了,才终于来到坤宁宫。 刘公公想要跟着小宫女一同进去拜见皇后,却被青黛给拦住了。 “刘公公,皇后娘娘只想见她。”青黛说。 “是,是。”刘公公笑着应道。 小宫女进了大殿,头都还没抬起来,噗通就跪了下来。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过了许久,她都没听到有任何声音。 小宫女怯生生地抬起头,才发现大殿中除了守在门边的宫女,根本没有皇后的身影。 她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难道皇后是故意要折磨她,所以根本不是要见她? 小宫女心中惴惴不安,只能继续低头跪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膝盖都要跪麻 了,才听到有窸窣的脚步声传来。 “给宸王妃请安。”宫女们纷纷矮下身子。 小宫女的脸色变了变,宸王妃? 说宸王妃要对付她? 沈岁安并不知阮皇后传召她所为何事,进了大殿只看到一个跪着的小宫女,她还有些愣住了。 “王妃,娘娘马上就来了。”青黛说。 附:今天两章并一章了。 第459章 是你啊 沈岁安进门看到跪在大殿中间的小宫女还有些诧异。 皇后娘娘对宫人向来温和不苛刻,只要不是原则上的犯错,她都会网开一面。 像这样让小宫女跪在大殿的情况,还是沈岁安第一次遇到。 既然她都来了坤宁宫,青黛也没有让这个小宫女退下,或许今日皇后让她进宫就是因为这个宫女? 沈岁安想起母亲跟她提过的事。 她暗暗地打量宫女一眼。 虽然这个宫女故意用刘海把大半张脸遮掩,却还能能看出她白皙的肌肤和精致的唇鼻。 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呢? “岁岁来了。”阮皇后优雅端庄的身影缓步而来,她没有去看地上的宫女,而是含笑望着沈岁安。 沈岁安行了一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阮皇后抬了抬手,“这几日是不是听到外面一些风言风语了?” “呃?”沈岁安没想到皇后娘娘问得这么直接。 阮皇后瞧着沈岁安的表情,就知道宫外肯定已经有人在嚼舌根。 “宸王在宫里只有苏有利伺候,平日除了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也很少出现在后宫。”阮皇后淡淡地说着。 别说是其他宫殿了,就连坤宁宫的小宫女,都不一定知道宸王长什么样子。 这个在浣衣局的小宫女,居然能一撞就撞到宸王的跟前。 要说她没问题,谁相信呢。 沈岁安自然也是想到这个问题。 符今渊不像太子殿下,是从小在宫里长大,大多数宫人都能认得他的样子。 她抬眸看向那个小宫女。 小宫女本来也在悄悄打量沈岁安,正好与她的眼神对上,吓得急忙收回视线,重新将脸埋了下去。 沈岁安微微眯眼,对这个宫女的熟悉感更加明显。 “你把头抬起来。”沈岁安对宫女说。 那宫女抬起头,眼睛却已经朝下看着,不与沈岁安对视。 沈岁安睨了青素一眼。 青素上前把宫女的刘海给撩了起来,露出她一张秀美绝伦的脸庞。 果然是熟人呢。 “我瞧着你似乎有些眼熟。”沈岁安似笑非笑。 她正让人去查白玉翡的下落,没想到她居然躲在宫里,难怪啊,难怪找不到她的下落。 白玉翡怯生生地说,“奴婢从来没见过王妃,王妃怕是认错人了。” 她也曾是白家精心教养的娇小姐,如果不是白家出事,她早已经嫁入高门,过着高门主妇的日子,怎么会为了生存,让自己躲在浣衣局,还要小心翼翼不让别人发现她的身份。 她也是后来从大哥口中得知,白家会有今日都是因为姑母的愚蠢行为。 沈岁安轻笑,“我都还没说你是何人,你怎么就知道我认错人呢?” 阮皇后挑了挑眉,倒是没想到,沈岁安居然还认识这个宫女。 “岁岁,你见过她?”阮皇后问。 沈岁安笑说,“母后,这人是原来陆国公府的表小姐,白家获罪之后,白姑娘便随着家人逃到南朝,她的大哥在为贺知源做事,至于她,竟是躲到宫里来了。” “贺知源要弄个女子进宫也不是大事。”阮皇后淡淡地说。 难怪这样的好颜色会在浣衣局,贺知源是觉得她不会太注意到浣衣局,藏着白玉翡不容易被她发现吧。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女子是贺知源要送给皇上的,只可惜,人还没送上去,他自己先出事了。 “白姑娘以前甚是心高气傲,还瞧不起王爷是陆家庶出的大公子,如今却要委屈自己在浣衣局当宫女,着实是让人意外。”沈岁安说。 以前因为陆大太太的关系,白家没有人看得上陆渊,白玉翡也表现出一副陆渊配不上她的姿态。 如今陆渊成了王爷,是符今渊了,白玉翡便觉得配得上了。 白玉翡见沈岁安对她视若无睹,自顾自与皇后议论她的过去,她只觉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自从来了南朝,她这辈子的屈辱都在这里受够了。 明明她样貌才情都不输给任何人,偏偏命不好,让她沦落成为宫女。 她恨父亲和大哥,就算要攀附高枝,也该选个更好的方法,让她变成宫女去勾引皇上,简直说现在羞辱她。 最让她恼怒的是,她才在那个老皇帝面前露脸,老皇帝也对她惊艳非常,只差一点点,她就能摆脱宫女的身份。 老皇帝却在这时候卒中了。 那天在路上遇到陆渊,她纯粹是脑子一热,就算曾经是陆家庶长子又怎样,就算他与陆家有深仇大恨又怎样? 陆珩死了,陆家早就败落了,白家难道非得跟陆家一起死吗? 只要她能够成为陆渊的侧妃,他们白家同样能够在南朝重新站稳脚跟的。 何况老皇帝已经快死了,太子身子不好,二皇子重伤,无论怎么看,陆渊都是未来最成功的那位。 她对自己依旧自信,没有男人能拒绝她这样的美人。 陆渊怎么会是例外。 偏偏他还真是个例外。 无论是以前在陆国公府,还是现在在宫里,他像个瞎子,完全看不到她这样一个大美人。 他明明以前位高权重,难道还怕沈岁安不让他纳妾吗? 以前他是庶出的,沈岁安是沈家嫡长女,所以他不纳妾还是一回事,如今他怕什么? 望着白玉翡脸上变幻莫测的神色,沈岁安很清楚她在想什么。 “白姑娘,令尊和兄长都不在王都城,只你一人如何在宫里,还有谁在帮你?”沈岁安问。 白玉翡垂下雪白纤细的脖颈,声音低低沉沉,“宸王妃,奴婢如今已经落魄至此,并没有其他心思了,只想好好地活着。” “那日遇到宸王爷,不过是见到故人一时心喜,毕竟我们以前也是一同长大,曾称他一声大表哥。” 沈岁安唇角微微勾起,白玉翡真是比陆嫣要聪明太多了。 难怪白家要花心思培养她,把一个庶女当嫡女金尊玉贵地教养着。 “你与王爷相差好几岁,你们不可能一起长大。”沈岁安淡淡地说,“你们白家兄妹几个有没有把他当表哥,曾经是如何对待他的,大家都很清楚。” 白玉翡咬了咬唇,泫然欲泣,“我那时候年纪小,如何清楚哥哥们的玩闹。” 阮皇后端着茶盅,慢慢撇去茶沫,“这是个嘴皮子厉害的,在浣衣局可惜了。” “青黛,把她送去钟粹宫,宁贵妃如今要照顾皇上,身边得多几个人伺候才行。”阮皇后命令。 白玉翡的脸色终于维持不住淡定从容,惊愕地看向皇后。 沈岁安抓起白玉翡的手,“这么白嫩的小手,在浣衣局应该也没洗过几件衣裳吧。” 真的是浣衣局的宫女,那双手早就都是茧子,哪像白玉翡依旧白嫩如脂。 白玉翡不想去永宁公主的身边,她还想着如果不成功吗,她就要离开皇宫另寻出路的。 要是去了永宁公主身边,她这辈子肯定就走不了的。 “宸王妃,我与您以前也算是亲戚一场,我也不能做过伤害您的事,求您帮我……”白玉翡恳求地看向沈岁安。 “我们之间没有亲戚情分可讲,唯有利益交换。”沈岁安含笑说。 “你想要我做什么?”白玉翡脸色发白。 沈岁安道,“你不用指望白家人还能帮你,如今只剩下白绍弘还在南朝吗,他一个蠢货都自身难保了,怎么可能救得了你。” “至于你父亲和白绍杰,早就造船出海,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 “你们白家所依靠的贺知源如今是罪犯,你说,你还能有什么?” 白玉翡低下头,沉默了片刻,终于认清此时的处境。 “是柳贵妃让我去勾引宸王的。”她低声说。 阮皇后只是挑了挑眉,显然早就查到此事跟柳贵妃有关。 “柳贵妃承诺我,只要我能毁了宸王的名声,她能让我以后在南朝过安枕无忧的日子。”白玉翡如今最需要就是有人能帮她出宫。 “毁了宸王的名声,然后呢?”沈岁安又问。 白玉翡苦笑,“勾引宸王,再去接近太子,让他们兄弟二人反目成仇……” 阮皇后揉了揉额角,这么多年过去了,柳贵妃是真的一点长进都没有。 依旧蠢钝如猪。 沈岁安默默无语,“白玉翡,你是个聪明人,柳贵妃让你去做这件事,你就真的去做了?” “我知道没用,但……”她总要赌一赌。 阮皇后皱眉说,“这人你带去处置吧,柳贵妃交给本宫来料理。” 柳贵妃最近格外安静,每天除了去皇子所看望符禹铉,几乎都快察觉不到她的存在感了。 但这不过是表面的安分。 自从柳贵妃察觉到符帝已经知道她是替身的真相,她就不再去看望符帝,曾经她自诩与帝王情深一片,如今也不过是一场笑话。 看来是时候出手,让柳贵妃早点认清现实。 白玉翡低眉顺眼地跟在沈岁安的身后,在踏出宫门的那一刻,她眼中的光亮重新燃了起来。 “王妃,您是要带我回王府吗?”白玉翡克制着语气中的期待。 待她到了宸王府,与宸王见面的机会就更多了。 她依旧认为自己足以迷倒所有男子。 沈岁安含笑看她一眼,“既然答应帮你出宫,自然是帮到底,让你与你的亲人团聚。” 白玉翡的脸色微变,她在王都城哪里还有什么亲人,沈岁安该不会是想杀她? “芙蕖,你亲自送白姑娘。”沈岁安吩咐。 “你要把我送去哪里?”白玉翡叫道,“沈岁安,你是当着皇后的面带我走的,你要是杀了我,就不怕皇后觉得你心狠手辣吗?” “白姑娘,莫要小人之心,我从未想要杀你。”沈岁安含笑说。 陆大太太到底曾经是符今渊的养母,不能让她死在镇抚司。 沈岁安便在郊外找了一处别院,把陆大太太养在那儿,只是哪里都不能去,外面都有护院守着。 白玉翡既然不想留在宫里,那就好好陪着陆大太太的。 自己的亲侄女,伺候着养老也很合理。 白玉翡还想再呼救,被芙蕖给捂着嘴巴带进马车里了。 一掌劈晕过去,干脆利落,等白玉翡到了郊外醒来,看到陆大太太面如死灰的样子,她觉得自己跟死了也差不多。 …… 回了王府,符今渊已经出门了。 “王爷今日让人开了库房,拿了一根百年人参出门了。”半见低声回着沈岁安。 沈岁安立刻就知道符今渊是去做什么。 “让小厨房多准备些王爷喜欢吃的肉。”在外面受了气,回来肯定要吃点好的。 半见应声而去。 沈岁安去看望了朝哥儿,小家伙刚睡醒,脸蛋粉扑粉扑的,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着。 “我的小宝呀。”沈岁安忍不住亲了亲他软乎乎的脸蛋。 “小少爷刚喝过奶,正精神着呢。”乳娘在旁边道。 沈岁安抱着他去院子里走了一圈,朝哥儿开心地直挥手。 “就这么喜欢出来呀?”沈岁安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子。 “等你再长大一点,娘亲就经常带你出门。” 朝哥儿听不懂沈岁安的话,但他觉得肯定是他喜欢听的,小嘴巴咕噜噜地回应着。 对着沈岁安咧嘴一笑。 笑容甜得让人心都要化成水了。 符今渊满身寒气回来,再看到沈岁安母子其乐融融的身影,他才敛去眼中寒芒,身上的锐气也收了起来。 “爹爹回来了呀。”沈岁安抱着朝哥儿走向符今渊。 “我去洗个手再来。”符今渊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手里装着人参的锦盒都被他捏出几个指印。 看来回来的路上是挺生气的。 沈岁安抱着朝哥儿跟在他身后进了屋里,一边拿着拨浪鼓逗儿子,一边和符今渊说话。 “穆将军不肯见你吧?” 符今渊洗了一把脸,冷水让他更清醒克制。 “早就预料到是这个结果。”符今渊说。 沈岁安:“那就别恼了,一次不成,那就去第二次。” 符今渊从净房走出来,“宫里没什么事吧?” “还真有,上次故意撞到你身上的宫女,你知道是谁不?”沈岁安挑眉。 “没有宫女撞到我。”符今渊皱了皱眉,他没想起有这件事。 第460章 符帝驾崩了 符今渊对宫女哪个宫女都没有印象,他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就算真的有宫女在他跟前晃动,他也不会多留意。 “哪个宫女是白玉翡。”沈岁安说。 “谁是白玉翡?”符今渊挑眉,对这个名字并没有太多印象,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白家的人!” “没错,就是之前在陆家住过一段日子的白家表妹,贺知源把她送进宫,多半是想让她接近皇上,只是出师未捷皇上先卒中了。” “如今她看上你了。” 符今渊俊眉一挑,“然后呢?” “没然后了,柳贵妃想利用她毁了你的名声,再让你们兄弟反目成仇,结果连碰都没碰上你,我把她带出来了。” “让她去跟白氏在一起。” 符今渊:“既然她居心叵测,留她在白氏身边,她们可能狼狈为奸。” 沈岁安笑了笑,“那就狼狈为奸吧。” “你故意的?”符今渊侧头看她,见她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便知她是知道白玉翡的狡猾,既然让白玉翡去跟白氏一起,肯定有其他原因。 “我觉得白家肯定还会回来找白玉翡,而且还会利用白玉翡。”沈岁安说。 “那就多派些人盯着她。”符今渊说。 “我知道的。” 夫妻俩各自洗漱睡下,又说了一会儿的话。 王爷夜色静谧美好,而宫里却有些暗流涌动。 柳贵妃得知白玉翡被带出宫,当下就有些得意了。 “多半是宸王看上那个小贱蹄子,生得就是一脸狐媚相,男人都是一个德行。”柳贵妃冷哼了一声。 当初贺知源把人送进宫,她还十分不乐意的。 没想竟还有用处。 “贵妃娘娘,可是,宸王妃是从坤宁宫把人带走的。”绿萼小声提醒。 怎么看都不像是宸王看上白玉翡。 皇后娘娘把白玉翡给了沈岁安带走,更像是要把白玉翡杀人灭口啊。 柳贵妃有些紧张地捏紧帕子,“事情办得怎样了?” “宁贵妃午后叫了御医,说是得了风寒,她今天没法去给皇上侍疾。”绿萼说。 “皇后那边呢?”柳贵妃紧张地问。 绿萼:“皇后娘娘如今都早在就吩咐坤宁宫下钥。” “她肯定觉得如今万事不愁,反正都是她的儿子。”柳贵妃呸了一声。 “娘娘,那咱们还要去养心殿吗?”绿萼问。 “去,替本宫更衣。”柳贵妃点头。 柳贵妃深吸一口气,她几乎把这些年在后宫经营的人脉都用在今晚了。 她和禹儿的未来都在此一时,她绝不能退缩。 禹儿也跟还愿意追随他的大臣都暗通了消息,连周变都答应会支持他。 柳贵妃换上一身粉蓝缎面竹叶梅花刺绣圆领袍,绿萼提着食盒跟在她身后,主仆两人来到养心殿。 “贵妃娘娘,您怎么来了?”苏忠诚看到她,连忙笑盈盈地上前。 “本宫是来看望皇上的,给皇上煮了鸡汤。”柳贵妃瞥了苏忠诚一眼,淡淡地说。 苏忠诚:“娘娘,皇上刚刚吃过药,已经睡下了,要不,您明日再过来。” 柳贵妃冷哼,“苏公公,你如今眼中是只有宁贵妃一个娘娘了吧,本宫以前来找皇上的时候,何时需要通报?” “这……”苏忠诚难为情,今时不同往日,“娘娘,皇上他……” 要是皇上最近想见柳贵妃,早就让他去请了。 “让开!”柳贵妃怒斥一声。 苏忠诚拿不准皇上对柳贵妃的态度,只好让开了位置,“娘娘,还是容奴才回禀一声皇上。” “吵死了。”柳贵妃没好气。 角落里走出两个小太监,上前就把苏忠诚给摁住了。 柳贵妃抬步走进内殿。 符帝最近服用了丹药,气色看起来真的红润许多,看起来似乎也胖了一些。 “皇上,皇上?”柳贵妃叫了几声。 符帝沉沉睡着,没有什么反应。 柳贵妃松了一口气,给绿萼打了个眼色。 绿萼立刻从殿里四处找了起来,“娘娘,没有。” “不可能!”柳贵妃沉声说,“本宫明明打听出来,皇上的玉玺一直带在身边的。” 柳贵妃眼睛一动,突然往床榻走出,在枕头被褥摸了摸。 “找到了!”柳贵妃在床榻的角落摸到了一块方形的东西。 拿出来一看,果然是符帝藏起来的玉玺。 “圣旨呢,快把圣旨拿出来。”柳贵妃催促着绿萼。 绿萼从食盒里拿出已经写好却没有盖上玉玺的圣旨,她有些紧张害怕地看了看床榻上的符帝。 “娘娘,咱们是不是太顺利了,奴婢总觉得有些害怕。”绿萼小声说。 “那是本宫早就打点好了。”柳贵妃冷哼,“趁着今日宸王也不在宫里,赶紧把圣旨盖上玉玺。” 柳贵妃咬牙看向没有半点要醒来迹象的符帝。 “只有皇上死了,禹儿才有机会。” 这是他们母子俩唯一的活路了。 柳贵妃把玉玺在圣旨盖上印章,终于满意地笑了。 以后她的儿子就是皇帝了。 “娘娘,皇上……皇上好像要醒了。”绿萼紧张地叫道。 柳贵妃将圣旨放回食盒,来到床榻前面,她拿起大迎枕,符帝在这时候突然睁开眼睛。 “你……你……” 柳贵妃吓了一跳,她红着眼眶,“皇上,对不起,我也没有办法,只有你把皇位传给禹儿,我们才有活路。” “您这么爱我们,肯定愿意把皇位给他的,对吧?” “禹儿说了,你已经立了旨意,要传位给他的。” 符帝胸口剧烈起伏,手指颤巍巍地指着柳贵妃,“贱……贱人……” 虽然咬字仍然不是很清晰,却已经能够开口说话。 “禹儿……根本不是朕的儿子……” “你不是她,你不是她!” 柳贵妃尖叫一声,“是我陪了你这么多年,不是我的姐姐。” “难道我多年的陪伴,都不如你跟我姐姐几次见面吗?” “没错,禹儿不是你的儿子,可你也把他当儿子宠了这么多年,他是把你当父亲爱戴的。” “你怎么能忍心不要他。” 柳贵妃一边哭一边喊着,神态有些癫狂。 “皇上,要是你不把皇位给禹儿,我们会死的,皇后她不会放过我们的。” 符帝气得说不出话,双手用力地拍着床面,“来人,来人!” 柳贵妃捂着他的嘴,“不许叫。” “皇上,你那么恨皇后,肯定不想把皇位给她的,我只是为了帮你。”柳贵妃哽咽地说。 符帝望着柳贵妃那张狰狞的面孔,心中只有无尽的悔意。 他竟宠爱了这个女人那么多年,为了她,他伤害发妻和嫡子,结果换来什么? 最宠爱的儿子还不是他亲生的。 符帝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们母子,就算他死,也要他们陪葬。 柳贵妃看到符帝眼中的恨意,终于下了决心,抬起手拿着大迎枕,朝着符帝的脸用力地摁了下去。 绿萼猛地瞪圆眼睛,死死地捂着嘴巴。 娘娘……娘娘怎么还要杀皇上啊? 符帝双腿蹬了几下,轻微地挣扎一会儿,突然整个人就失去了气息。 柳贵妃惊得急忙松开了手。 怎么……怎么就没动静了? 她才捂了没一会儿啊。 柳贵妃小心翼翼地去碰符帝的鼻息,已经没有任何呼气。 人是这么容易死的吗? 她的手发抖,往后退了几步。 砰—— 刚才还紧闭的殿门被撞开。 柳贵妃瞳孔微微一缩,看着阮皇后搀扶着太后慢慢地走进来。 穆太后目光凌厉地扫向她,“堂堂一个贵妃,居然强闯养心殿,你……” 看到符帝脸上的大迎枕,穆太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你……你对皇上做了什么?”穆太后厉声问。 柳贵妃往后退了几步,惊恐、畏惧、绝望的眼神让她的神色看起来有几分狰狞。 阮皇后急忙上前查看,把大迎枕一拿开,露出符帝已经青灰色的脸庞。 “皇上,皇上?”阮皇后惊声叫出声,“快,快传御医!” …… “哈秋……”永宁拿着帕子捂着嘴巴,不停地打着喷嚏。 鼻子已经揉得通红。 她是真的风寒了,所以今日才没有去养心殿。 “公主,奴婢瞧见柳贵妃带人去养心殿了。”郑姑姑压低声音说。 永宁端起已经放凉的药,一口一口地喝着。 “如果母后遇到的是柳贵妃这样的宠妃,如今坐在那个位置的也不会是老二。” 这个柳贵妃是真的蠢。 整个后宫都在皇后的掌控中了,她这些年暗地里吩咐宫人去做事,皇后一清二楚,她却一无所知。 还真的以为她有天大的本事。 “这位柳贵妃到底想做什么,皇上都病得起不来,她去找皇上能干什么。”郑姑姑小声嘀咕。 永宁勾唇无声一笑,“那都是他们南朝的事,我们是局外人。” “公主,要是皇上出了什么事,御会不会查出那丹药……”郑姑姑有些担心。 “丹药又不是本宫炼出来的,是卜玄风道长的,皇上吃了之后不是精神好了吗?连太后都对卜玄风深信不疑,本宫有什么好怕的。”永宁嗤笑一声。 她只是喂皇上吃了些与丹药相冲的汤水,反正谁也察觉不出来。 这是她给阮皇后的投名状,希望阮皇后以后能够记住她的投诚之举。 “鼻子难受得很,拿点薄荷药膏过来,本宫要先躺下睡一睡。”永宁说道。 郑姑姑重新去把药温了,“公主,风寒是要吃药的,否则会更难受。” 永宁只要把药给吃了,躺下迷迷糊糊地入睡。 突然,一声钟声把她给震醒了。 “这是……”永宁因为风寒,声音沙哑得厉害。 郑姑姑脸色发白,“公主,好像……好像是丧钟。” 皇上驾崩了? 永宁猛地站起来,“快,快给我更衣,要素色的衣裳。” 她的心跳如雷,砰砰跳得飞快。 皇上就这么……驾崩了?! 郑姑姑的手虽然在颤抖,却还是替永宁穿好衣裳,“娘娘,稳住,稳住!” 永宁深吸一口气,“把手帕准备好,跟我去养心殿。” 钟声还在敲着,一声又一声地传遍整个皇宫。 整个皇宫仿佛只剩下钟声,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所有的宫殿似乎都陷入死寂。 永宁来到养心殿的时候,只看到被塞着嘴巴压在地上的柳贵妃主仆,穆太后歪倒在太师椅。 阮皇后站在殿中间,神情肃穆,目光沉静冷凝,全身散发着令人难以忽视的磅礴气势,震得屋里其他赶来的妃嫔全都不敢再出声。 “让她死,哀家要她死!”穆太后指着柳贵妃撕心裂肺地怒吼着。 “还有那个贱种,去把他给哀家带过来,哀家要他们母子给皇上陪葬。” 永宁听到这话,眉心狠狠一跳。 太后竟把二皇子称为贱种? 他听到了多么了不得的秘密了? 阮皇后眼尾泛红,看起来像是刚哭过一场。 “母后,您的身子要紧,臣妾已经让人去把宗室和太子宸王都请过来了,您一定要保重身子。” 穆太后正在经历丧子之痛,她整个人都痛得说不出话。 今晚她突然感到心悸,正好皇后过去慈宁宫陪她说话,她便提出和皇后一起来养心殿。 刚到门口就看到苏忠诚居然被压在地上,而禁卫军居然没看到一个。 穆太后正要发怒,便听到里面传出柳贵妃的声音。 当听到符禹铉不是皇上的儿子,穆太后惊得都忘记推开门了。 就只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要是早点进来,皇上或许还能活着。 “皇后,查!彻查清楚,禁卫军肯定还有这贱人的耳目。”穆太后指着柳贵妃厉声命令。 阮皇后轻轻拍着穆太后的后背,“是,臣妾一定会查清楚。” 柳贵妃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她怨毒地看着在假惺惺的阮皇后。 她想挣扎,想呐喊。 今日这一切肯定都是皇后算计好的,她根本没有做什么,只是那么一会会,皇上怎么就死了呢。 阮皇后真恶毒啊。 她肯定早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准备好了一个局让她自己跳进来。 “父皇怎么了?”太子匆匆赶来,他的头发还没披散着,脸色有些发白。 太子在床榻前缓缓地跪了下来。 很快,符今渊也来了。 穆太后看到和符帝神似的孙子,又痛哭了一场。 “皇祖母,孙儿先送您慈宁宫。”符今渊声音微哑地说。 第461章 我们去封地吧 沈岁安知道符帝是活不长了,但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死了。 当沉重的钟声传来时,她和符今渊才结束一场敦伦。 她有些恍惚。 “是什么声音?”沈岁安诧异地问。 不会是她听错了吧? “皇上驾崩了。”符今渊轻抚着她的背,声音冷淡地说。 沈岁安惊得坐了起来,“那……那你赶紧进宫,现在宫里肯定乱成一团。” 符今渊叹了一声,“不急,慢慢来,等宫里来人了再去。” 皇上驾崩,意味着新帝即将登基。 朝臣最近心思浮动,有的开始话里话外希望他取代太子。 他不想给这些人有任何臆想的空间。 “等太子登基,我们去封地吧。”符今渊低声说。 沈岁安当然没有任何意见。 “好,反正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沈岁安道。 她其实觉得太子心思纯稚,对符今渊这个哥哥感情深厚,不会轻易受人挑拨。 但为了朝局稳定,符今渊去封地是最好的选择。 去封地也挺好的,她的河道已经开凿了,也不知道工程做得怎样? 夫妻俩说了一会儿的话,宫里果然来人,传符今渊即刻进宫。 王府里其他人都听到钟声了,已经暗地里悄悄将白幡都准备起来,刚得了宫里人的消息,很快将白幡都挂了起来。 沈岁安给符今渊挑了一套玄色的衣裳,“进宫才能穿上孝服,你别冷沉着一张脸,到底是你的生父,就算装,你都装得沉痛一点。” 符今渊嗯了一声,“我会把这辈子所有难过的事情都想一遍。” “快去吧。”沈岁安说。 目送符今渊离开之后,沈岁安立刻吩咐王府所有人都换上素服。 “即日起,所有下人必须谨言慎行,除了采办管事,其他人一律不得外出。” 沈岁安连着下了几道命令。 接着又对凝霜说,“你去趟沈宅,跟母亲先通透一声。” “是,王妃。” 宫里具体情况如何还不甚清楚,沈岁安如今能做的也就是约束自家,不要给符今渊添麻烦。 在王府巡视一圈,沈岁安才刚坐下,芙蕖便过来回禀,郑无青带着十数个缇骑来了,守住在王府的各处。 “好,我知道了,给他们准备好茶点。” 待忙完,已经是深夜了。 “王妃,王爷今晚是不回来了,明日您还要进宫哭灵,趁现在还有时间先休息,不然明日您会太累的。”青素劝着沈岁安。 沈岁安是觉得有些累了,闻言便轻轻颔首,“好。” 她其实就是睡了个囫囵觉,醒来已经是天光大亮。 阮家的大舅舅一大早就亲自来找她了。 “大舅母。”沈岁安急匆匆来大厅见梁氏。 梁氏起身握住沈岁安的手,“王爷昨天夜里就进宫了吧?” 沈岁安轻轻颔首,“宫里来消息,我这会儿也要拾掇一下进宫。” “岁岁!”梁氏有些紧张,“皇上驾崩,接下来最重要的事就是新帝登基了,太子殿下他……” 她顿了一下,压低声音,“我听说昨日是柳贵妃要篡改圣旨,把皇上给杀害了。” 沈岁安不由惊叹梁氏对宫里消息的通透能力。 她都没知道得这么详细。 “大舅母,有王爷在,太子登基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沈岁安语气坚定地说。 梁氏目光晦涩,她微微地侧开头。 她并不是担心太子登基有任何问题,是担心朝廷百官更加支持宸王,最后导致他们兄弟两人生出嫌隙。 对于阮家来说,无论是宸王还是太子,都是他们的亲外甥,只是太子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心里自是希望他能够顺顺遂遂的。 梁氏因为这点心思,在沈岁安面前几乎抬不起头。 宸王夫妇对那个位置丝毫没有想法,心思坦荡,意志坚定,丝毫不被周围的声音所影响。 是他们小人心思了。 “大舅母,时辰差不多,我们一起进宫吧。”沈岁安自是明白梁氏心中所想,但她并不想戳破。 这是人之常理的想法。 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都要进宫哭丧。 皇宫在阮皇后的掌控下,已经从一开始的慌乱稳定下来,符帝的丧仪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太子作为储君,自然是要主持丧仪,他想让哥哥来主持丧事。 符今渊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以的,以后还有更多的事需要你定夺的。” “哥哥,你比我更适合,真的,我怕以后南朝要毁在我手里。”符今翊真的快哭了。 “不会的,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符今渊说。 符今翊在心中叹息一声。 只能硬着头皮应付着诸多的事。 关于皇上的死因,阮皇后并没有刻意压制隐瞒,进宫哭丧的诰命妇人们很快就在底下传开了。 “好像没有见到柳贵妃,皇上驾崩,她身为贵妃怎么能不出现,宁贵妃病得脸色惨白都来哭灵了。” “别说柳贵妃了,二皇子也没见着人。” “这么说,真是没见到人呢。” “看来是真的,我听说是柳贵妃把皇上给气死 了。” “……” 符帝的整个丧仪,都在关于对他的死因猜测中度过了。 穆太后缓了好几天,终于从丧子之痛中缓过来。 她拉着宸王的手,“你父皇已经走了,他最看重他的声誉,若是让人知道他宠爱一辈子的儿子是别人的,他一定死不瞑目。” “柳贵妃母子不能留,但也不能公开他们的身世。” 符今渊沉沉地点头,“皇祖母,孙儿记下了。” 他心里却觉得有些可笑,符帝还有什么声誉?宠妾灭妻多年,早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穆太后哽咽,“哀家恨不得把柳氏千刀万剐,如今却还要保留她的封号。” 空有封号也没什么用。 柳贵妃和符禹铉在符帝下葬的时候,他们也会随着殉葬的。 “你别对符禹铉动手,让哀家来,免得以后你落下个杀弟的骂名。”穆太后突然道。 “皇祖母,我会做的谨慎小心,您是修道之人,慈悲为怀,不要让双手沾血,我就不一样了,我习惯了。”符禹渊说。 穆太后心中绞痛,“好孩子,委屈你了。” 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祝我码字不要瓶颈! 第462章 你不争,会后悔的 符帝的丧仪结束,接着就该是新帝登基的事了。 即使朝中有不少人认为宸王更合适,但宸王自己没那个意思,他们总不能挑唆宸王夺位吧? 人家毕竟是亲兄弟。 何况阮皇后也坚定不移支持小儿子,新帝的人选就只能是符今翊了。 符今翊却突然间找不到人了。 阮皇后得知这件事,只是无奈地叹息。 “去告诉宸王,宸王会把太子带回来的。”阮皇后很清楚小儿子的想法,他还是觉得储君之位应该是兄长的。 其实她不是没有想过,无论是哪一方面,宸王都比小儿子更适合。 “既然太子真心觉得不愿意,要不就……”阮星临来见阮皇后,说出他心中犹豫许久的想法。 阮皇后闭上眼睛,“你以为本宫没有考虑过吗?” “你可有想过,如果是宸王登基,朝廷会会有怎样的变化?” “宸王无论是与世家还是寒门,都没有特别亲近的关系,其实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不受世家桎梏,不过分扶持寒门,帝王有自己的想法,说不定对南朝来说,是一种新的改革。 虽然符今渊是招揽了不少世家子弟在镇抚司,可那些子弟都不是家里重点培养对象。 说白了就是纨绔。 根本代表不了整个家族。 所以不算宸王与世家交好。 “这些年,我们阮家跟贺知源斗,和多少世家结盟了,你觉得他们会支持宸王吗?”阮皇后反问。 宸王在南朝的根基还是太浅了。 阮星临低声说,“有我们阮家全力支持,臣相信……” “先平稳度过吧。”阮皇后摆了摆手。 “周变和穆骋天还在王都城的。” 阮星临沉默下来。 “穆骋天……之前只听命皇上,如今皇上驾崩,他会如何选择,对新帝而言很重要。” 如果穆骋天是个纯臣,无论谁登基,他都会拥护谁。 阮皇后揉了揉眉心,“先把太子找回来再说吧。” …… 沈岁安听说太子失踪也很是诧异。 “让石青带多些人出去找,不许声张,不能让人知道太子离宫出走了。”沈岁安吩咐着芙蕖。 芙蕖;“奴婢这就去。” “王妃,王爷已经出去找人 了,相信很快可以找到太子的。”半见安抚着沈岁安。 沈岁安紧蹙眉心,她不是担心找不到符今翊。 先帝丧仪都结束了,本来就是新帝登基的时候,符今翊这时候离开皇宫,着实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她都以为过两日就该进宫朝贺了。 “王妃,陈侧妃求见。”半见道。 沈岁安心不在焉,“让她进来吧。” 陈琼儿穿着一身素雅,头上没有佩戴任何首饰,素雅清丽。 他们陈家因为姑母愚蠢的行为入罪了,她当初主动拿出罪证,免了牵连的罪。 她在王府的日子似乎好过了些。 沈岁安偶尔还让人给她送了布料。 她一直在等,等一个机会。 “妾身拜见王妃。”陈琼儿恭敬地行礼。 沈岁安看了她一眼,说真的,要不是陈琼儿主动出现,不然沈岁经常忽略王府里还有一个侧妃。 连符今渊应该也忘记了。 “起来吧,你找我有什么事?”沈岁安问。 陈琼儿抬眸看了沈岁安一眼,“妾身知道王妃最近在烦恼什么,妾身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岁安哦了一声,挑眉看着对方,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烦恼,陈琼儿居然就知道了。 “皇上驾崩,丧仪结束,本来就是新帝登基,可这几天过去,朝廷并没有着手操办新帝登基的仪式,或许是内阁出现问题。” “王妃,难道您不想王爷再进一步吗?”陈琼儿低声问。 沈岁安面色神情不改,依旧淡淡看她,“陈侧妃这次又要交给我什么有用的东西吗?” 陈琼儿咬了咬唇,她跪在沈岁安的面前,“王妃,妾身所要说的都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并非是我的本意,还望王妃明察。” 还真有啊? 沈岁安颔首,“你说。” “妾身曾无意间在书房听到父亲与贺知源在说还,贺知源是这样形容皇后娘娘的……” 陈琼儿低下头,犹豫起来。 沈岁安放缓了语气,“你说。” “贺知源说,皇后此人野心不小,日后若是太子登基南朝必定落入皇后书中,只怕南朝要出现女帝……” “住口!陈琼儿,你放肆!”沈岁安呵斥。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在宸王府妄议皇后娘娘。”沈岁安厉声呵斥。 陈琼儿急忙又跪了下去,“王妃,妾身也是听到贺知源所说的,并不是我的本意啊。” 沈岁安冷冷地看着她,“陈琼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样的心思,王爷日后要做什么该做什么,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下去,侧妃出言不逊,禁足三月。” 陈琼儿的脸色微微一变。 “王妃,我都是为了王爷着想,如今正是最好的机会,难道你一点都不心动吗?”当王妃,跟当皇后可一样。 “陈琼儿,别说王爷没有任何不臣之心,就算他真的如你所挑唆的去争去抢,成功之后,第一个杀的必然是你。” 陈琼儿脸色微变,怔愣看向沈岁安。 她心中为符今渊觉得不值得,如果他娶的是王都城的贵女,王爷此时身后不至于连个支持的人都没有。 明明只差那么一点点。 宸王就能够万人之上了。 没有哪个男人不爱权势。 沈岁安就算出身高又怎样,沈家还能越过国境来帮她吗? 那也没有什么资格。 “王妃,我是肺腑之言,只要宸王愿意,支持她的大臣肯定不少。”陈琼儿说。 沈岁安:“你怎么知道不少?你整天在王府中,还能跟谁联系?” 陈琼儿嘲讽,“王妃每日都派人盯着我,我若是与外人联系,哪里还能瞒得住你。” 她也是自幼耳濡目染,对朝廷局势早就了解过的。 “把陈侧妃带下去。”沈岁安有些不耐烦地下令。 陈琼儿还想以后能够有个妃位,到时候她就不用在王府里窝囊当个侧妃。 “王妃,你这时候不争,以后一定后悔的。” 沈岁安眸色一冷:“带下去,掌嘴三十。” 第463章 新皇登基(有修改) 符今翊以为自己躲得很隐秘,就算要被找到,那也要几天之后的事了。 谁知道啊。 他才刚开始跟沈老太爷准备手谈几句,他的好大哥就已经来了。 还以为大哥要跟他促膝长谈一番,结果呢,多余的话半句没有,把他拎起来就回宫了。 “……”符今翊缩在马车里,小心翼翼打量符今渊的脸色。 “我和你嫂子都不喜欢住在皇宫,我们还要养朝哥儿,要给朝哥儿生多几个弟弟妹妹,你只有一个人,累点无所谓。” “你在宫里长大的,早就熟悉宫里的生活了。” “别想偷懒。” “……”符今翊张了张口。 “哥,我身子不好啊,容易累出病的。”符今翊无奈地说。 符今渊认真打量他的气色,脸蛋红润,双眼有神,声音也气力十足。 只要不作死,他觉得符今翊应该能好好活着。 “周大夫会留在王都城。”符今渊说。 “……”符今翊嘴角抽了抽。 他哥好像不关心他了。 “哥,是什么把你变得如此冷酷无情?”符今翊嗷嗷叫。 符今渊没有丝毫的心软,“没有试过怎么就知道不行呢。” “你是我的亲弟弟,聪明仁善,你会做得比先帝更好的。” “那万一……万一呢?”符今翊小声嘀咕。 万一他还不如先帝,那岂不是很丢脸? 他还瞧不起父皇,结果却做得比他还不好,真的很丢人。 符今渊笑着拍他的肩膀,“不会的,你比他好。” “哥,那你会一直帮我吗?”符今翊问。 “会的,你是我唯一的弟弟。” 符今翊这才终于翘起嘴角。 就这样,太子殿下失踪一个时辰后,被符今渊带了回去。 礼部开始准备登基大典。 符今渊把符今翊送回东宫,这才开口问他,“你怎么想到要去找沈老太爷?” “在京都城的时候,我在沈家住过几天,老爷子对我赞不绝口,反正没人像他老人家这么慧眼识英才的,我喜欢跟沈老太爷讲话,我觉得不管我做什么决定,他肯定会支持我。” “那他支持你撂挑子,什么都不管就走了?”符今渊问。 符今翊小声说,“那倒没有。” “老太爷说皇帝是不容易当,但每个帝王都有不一样的当法,我也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只要我明白帝王的生存之道就行。” “哦?你的帝王之道是什么?”符今渊问。 “一人为天,大权在握,审时度势,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心宽以容天下,胸广以纳百川。”符今翊说着。 “帝王的天就是百姓。” 符今渊颔首,“嗯。” 这不是挺好的吗? 谁是天生会当皇帝的,不都是一点点慢慢学习吗? …… “皇后娘娘,王爷把太子殿下带回来了。”青黛走进殿中,低声对阮皇后说。 阮皇后抬起头,将手中的信笺收了起来。 “太子在做什么?”阮皇后问。 青黛:“王爷离开东宫之后,太子殿下就在看书了。” 阮皇后轻笑出声,“他还会主动看书?” “太子还是很听王爷的,而且王爷还真是了解太子,一下子就知道殿下会去哪里。”青黛说。 “躲哪里去了?”阮皇后问。 青黛:“太子殿下去找沈老太爷了。” “宸王妃的祖父?”阮皇后微微一怔。 她敛眸沉思了一会儿,“记得祖父曾经提过,沈老太爷是雍朝以前的首辅。” “若是他可以成为太子的太傅也不错。” 这是关于朝堂的事,不适合青黛再开口评价,她默默地为阮皇后添了热茶。 阮皇后似乎也只是随口提了一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从礼部开始准备登基大典的时候,有不知情的大臣议论关于符禹铉的去处。 封王? 还是圈禁? 总该有个定论啊。 只是,不管大臣如何议论,内阁大臣没有一个应和的。 作为内阁大臣,即使太后刻意隐瞒,但皇上驾崩的那天晚上,他们也被宣召进宫。 从太后和皇后的反应,他们都猜到原因。 现在不管对符禹铉议论任何去处,最终都只有一个结果。 被禁足的柳贵妃几乎要疯魔了。 她每天都做噩梦,梦见自己死于非命,梦见儿子在她面前被五马分尸。 “放我出去,我是太后,皇上已经把皇位传给禹儿了,我才是太后……”柳贵妃靠着门边,嘴里念叨着。 “别做梦了吧,贵妃娘娘,新皇的登基大典都在筹备了,等过两天,这个宫里就完全不一样了。” 柳贵妃嚎啕大哭。 她后悔了。 要是没有去偷玉玺,她和禹儿还能苟且,如今连苟且的机会都没有了。 “贵妃娘娘,您还不知道吧,二皇子听说皇上驾崩,他急着要来见皇上,在途中摔了一跤,又把腿给摔断了。” “听御医说,如果不截掉双腿,人可能就要死了。” 柳贵妃听到外面的宫人阴阳怪气地说着,迟钝了一会儿,她终于听清楚对方话里的意思。 她尖叫出声,“放我出去,禹儿,我要去见禹儿……” 只是,无人理会她。 又过了一天,柳贵妃已经叫得声音嘶哑。 突然来了两个陌生的婆子,将她给带去了慈宁宫。 “太后娘娘,求您,救救禹儿……”柳贵妃冲着穆太后用力地磕头。 穆太后目光冰冷地看着她,像看一个死人。 “你那日说的话,哀家都听到了,关于你的身世,哀家也查清楚了。”穆太后淡淡地说。 “要不是顾及皇上的声誉,哀家早就下令把你和你儿子处死丢在乱葬岗。” 穆太后压下心口怒火,终于想起皇上卒中时想要说的是什么。 他不是要她照顾好柳贵妃和二皇子,而是要她处死这对母子。 “太后娘娘,禹儿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他……他才应该是储君啊。”柳贵妃叫道。 穆太后发现跟这个蠢女人说话实在没必要。 “把人带上来。”穆太后命令。 接着,一个和柳贵妃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被带上来,她身上还穿着与柳贵妃相同的衣裳。 两人站在一起,很难分辨出来真假。 “柳妙心,你这个贱人,你为什么要出现,你为什么不去死。”看到自己的姐姐,柳贵妃彻底崩溃。 “既然你这么喜欢当替身,那就一辈子当替身吧。”穆太后说。 “新皇登基之后,柳贵妃会带着双腿残废的二皇子离开王都城到封地,一辈子好好地活着。” “柳贵妃,你过来。”穆太后招了招手。 柳贵妃脸上一喜,她尚未起身,就见柳妙心走了过去,“臣妾见过太后娘娘。” “很好。”穆太后淡淡地颔首。 “宸王妃已经把你的儿子送回王都城,以后他就是二皇子,你与他在封地,一辈子都别回王都城了。”穆太后说。 为了皇上的声誉,不能让天下人知道贺景尧才是皇室血脉,但贺景尧可以替代符禹铉的身份,这辈子都当个闲散王爷,享受荣华富贵。 至于这对假冒的母子。 就悄然无声殉葬去吧。 柳贵妃张了张口,半天没回过神。 什么意思? 太后想要让柳妙心顶替她的身份? 她说柳妙心的儿子是谁? 难道是说贺景尧? “太后,您不能这样对待禹儿……不能……” 穆太后面无表情,垂眸看着柳贵妃,“赐死吧。” …… 金乌初升。 王都城沐浴在熹微晨光中。 太和殿前,早已经是一片庄严肃穆。 宽阔的御道上,黄锻铺地,两侧旗幡招展,龙纹在风中猎猎作响。 文武百官身着朝服,按品阶依次排列。 站在最前面的,是穿着五爪锦袍的符今渊。 随着浑厚的钟声在宫中回荡,登基大典正式开始。 “吉时已到。” 礼官高唱,声音悠长。 符今翊身着明黄色长袍,头戴冕旒,步伐沉稳地从太和殿内缓缓走出。 龙袍上的金龙刺绣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曾经纯稚天真的少年,如今看着也多了几分君临天下的气度。 赞礼官高声宣读诏书,向天下昭告新皇登基,言辞激昂。 字字句句,都在宣告一个新时代的开启。 符今渊目光浅浅带笑,他屈膝跪了下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符今翊看着向他下跪的大哥,他的瞳孔微微一缩。 群臣已经跟着纷纷下跪,声音响彻整个皇宫。 符今渊朝着符今翊轻轻点了点头。 终于,符今翊从礼部官员手中接过象征皇权的玉玺。 如果柳贵妃还活着站在这里,定能发现此时符今翊手中的玉玺,跟她那天在符帝枕头底下找到的根本不一样。 大典结束之后,新皇颁布了第一道圣旨,册封宸王符今渊为摄政王,特赦摄政王以后见到他不必行跪礼。 这个旨意在朝中引起一大片的哗然,但这是新皇第一个圣旨,连内阁大臣都劝说无果。 第二道就是给符禹铉封王,即日带着柳太妃前往封地。 封地在东宁,封号是逍遥。 “东宁就在肃州隔壁,不过跟肃州完全不能比,周围全是荒地,而且还要靠着肃州才能生存。”青素指着舆图上的位置解释着。 沈岁安挑了挑眉,还真是给挑了个好地方。 柳贵妃和符禹铉已经死了,如今前往东宁的,是柳妙心和贺景尧。 她不担心柳妙心会中途变卦,就是这个贺景尧…… 虽然是废人了,但她还是不放心他。 “行了,明日还要进宫朝贺。”符今翊终于成为新皇,南朝也该迎来新的征程。 就不知道符今渊决定何时去肃州。 沈岁安把半见叫了进来,“你这几天清点一下库房。” 半见一愣,“王妃,是发生什么事了?” “别胡思乱想,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沈岁安笑着说,“来了王都城,王爷和我多了不少赏赐,我就怕有遗漏没登记在册的。” 半见笑着点头,“是,奴婢一定好好清点。” 入夜,符今渊终于回来了。 自从新皇登基,他也忙得见不到人,不是在宫里的官衙,就是在镇抚司。 “太子……不,皇上登基的事,不是有礼部,你怎么忙得都瘦了。”沈岁安有些心疼,她摸了摸他的下颚,胡茬都冒出来了。 符今渊将她搂进怀里,“河西的雨还没停,朝廷在筹备粮食送过去,已经有流民往王都城来了。” 沈岁安怔了怔,“这都……一个多月了,还没停雨?” “嗯。”符今渊叹息一声。 “新皇刚登基,若是河西那边发生大灾难,只怕对新皇有影响。”沈岁安低声说。 符今渊自然也是想到这一点,所以早在之前他就一直在筹备这件事。 “我可能得亲自去河西一趟。”符今渊说。 沈岁安咬了咬唇,“我明日想办法多筹备药材,灾区除了粮食,药材也很重要。” “嗯。”符今渊揉了揉她的头。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沈岁安跟符今渊说起了陈琼儿的事。 “本来前几天就要告诉你,但你忙着先帝得丧仪。” 符今渊眸色冷凝,“只是禁足了?” “到底是你的侧妃,要是这风口浪尖把她处死,肯定又有人要背后指摘你。”沈岁安说。 “不值一提的人,我去更衣,朝哥儿睡了吗?”符今渊问。 他几天没见儿子了,心里自然也是想念的。 沈岁安笑道,“刚醒呢,我去让乳娘抱过来。” “今天他都会翻身了。”沈岁安笑眯眯地说。 符今渊洗漱过后,一身清爽出来,看到在床榻上逗着儿子的沈岁安,微黄暖和的灯光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浅浅的光晕,让她的笑容看起来更加温柔。 他的心情在看到他们母子的瞬间,也沉静平和了许多。 “夫君,你快看。”沈岁安开心地招手。 朝哥儿趴在软被伤,抬着头对她笑着。 笑容可爱纯粹,像初升的太阳,温暖又明亮。 符今渊低头在儿子光溜溜的脑袋亲了一下。 “他这么没有头发?”符今渊问。 “……”沈岁安嗔他一眼,“哪里没有头发!这就是头发,周大夫说了,现在头发少的,以后会更浓密!我小时候就这样。” 沈岁安有一头乌黑柔顺且浓密的头发。 符今渊垂眸看着儿子,“嗯,我俩不可能生出一个光头。” 他的头发是非常浓密粗、硬的。 第464章 新年百福具臻 陈琼儿死了。 沈岁安有些意外,“她是怎么死的?” 凝霜说,“昨天半夜,陈侧妃想要翻墙逃离王府,爬上墙头的时候被发现,她不慎摔了下来,后脑勺磕到花坛的尖角,等府医赶来的时候,陈侧妃已经断气了。” “……”沈岁安疑惑地看了凝霜一眼,“陈侧妃要逃出王府?” 陈家都抄家了,陈素珍也死了,陈琼儿孤身一人,王府已经是她最大的靠山,她还想逃出王府去找谁啊? 凝霜神色自然从容,“是的,当时经过的侍卫看到了。” “那……那就葬了吧。”沈岁安唏嘘,觉得陈琼儿这样聪明的姑娘,如果当初不是被人利用成了符今渊的侧妃,凭她的能力,嫁到哪个世家都能当上主母。 而且会做得很好。 凝霜领命而去,她悄悄松口气。 王爷嘱咐过的,不要让王妃知道陈琼儿是被处死的。 王妃对别人总愿意留善念,但王爷却喜欢斩草除根。 陈琼儿的死就像小石头扔进大海,一点小水花之后,就无人在意了。 沈岁安很快又忙碌了起来。 她如今是摄政王妃,身份与之前相比有有些不一样。 出门在外,特别是在很多场合,她都能感觉到讨好她的人越来越多了。 有时候觉得权势真是容易迷人眼,谁能架得住天天被阿谀奉承地捧着啊。 沈岁安有些吃不消。 “我随口说了两句诗句,其实真的谈不上好,她们都能吹捧得好像诗仙再世,我脸皮再厚都遭不住。”沈岁安跟符今渊感叹着。 符今渊:“王妃娘娘才情横溢,就算随口两句,也比旁人要诗中有画,词中有景。” 沈岁安被嘴里的茶水呛了一下。 “王爷何时学会了油嘴滑舌?”他敢夸,她都不敢听了。 “千万莫要被别人听到了,不然我都不敢出去见人。” 符今渊闷笑出声,“我只夸你。” 沈岁安嗔了他一眼。 “难得今日你不用进宫,本来还想去郊外,却没想下雨了。”沈岁安失望地说。 “那去阮家,许久没去给外祖父外祖母请安了。”符今渊说,“周大夫他们也去。” 沈岁安眼睛微亮,“程姐姐也去吗?” “是。”符今渊颔首。 “我去准备一下,让下人套马车。” 程芝云在王都城除了沈岁安并没有其他朋友,沈岁安知道她不喜欢与权贵女眷来往,只介绍她认识了阮家的两位舅母,还有谭娇。 因着何向欢在阮家族学读书,程芝云便也与阮家舅母有来往,和谭娇也成了朋友。 今天是梁氏做主请了周舟夫妇前来阮家的。 阮修远的双腿能够站起来,全靠周舟的医术,阮家上下对周舟都十分感激。 沈岁安和符今渊来到阮家时,正好在门外遇到周舟夫妇。 阮照霞正跟程芝云说着话,看到摄政王府的马车,脸上堆起笑容。 “定是嫂嫂来了。” 程芝云听说是沈岁安,心情跟着松快起来。 一行人说说笑笑进了后院。 来到上房给阮老夫人请安。 阮家的人要起来给符今渊行礼,被符今渊拦住了。 “外祖父,外祖母,我是以外孙的身份来看望你们,不是摄政王。”符今渊扶着老太爷坐了回去。 沈岁安也跟阮老夫人说,“外祖母,您二位是夫君的长辈,他在你们跟前就是个孩子呢。” 今日是来给阮修远庆祝的,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愉悦。 梁氏与沈岁安低声说着话,“原本是打算大办一场宴席,让所有人知道二叔的腿已经好了,但……时候不对,你外祖母就让谭娇去请了周大夫夫妇。” 国丧期间不能办宴席。 他们对先帝的死没多少伤心的,要不是怕被御史台参一本,早就大办特办了。 连请帖都不敢明目张胆送去摄政王府。 现在肯定很多人盯着摄政王府。 “等国丧过去了,我们再给二舅父庆祝。”沈岁安说。 梁氏抿唇一笑,“你外祖母还想给他办喜事呢。” 沈岁安眼睛微亮,“是谭姑娘吗?” “那自然是的,谭娇陪着你二舅父患难与共,可不能辜负她。”梁氏说。 正说着话,就见阮修远慢慢从门外走来。 他的女儿阮照融虚扶着他的手臂,一步一步地走来,谭娇则走在他们二人的身后,眼睛一直落在阮修远的身上。 她担心他走得太久会累。 这是阮修远受伤之后,第一次脱离轮椅走了这么长的路。 连阮老太爷都忍不住站了起来,紧张地看着阮修远。 “父亲,母亲!”阮修远眼尾微微泛红,“儿子不孝,这些天让你们为我担心了。” 说着,阮修远要下跪。 被阮老太爷一把托住,“你能走到我们面前,对我们二老而言,已经是最大的欣慰。” 阮老夫人:“谭娇,快扶修远坐下。” 谭娇福了福身,正要上前扶着阮修远的手,被阮照融轻轻地撞开了。 “男女授受不亲,谭姑娘请自重,我自会扶着父亲。”阮照融轻声说。 十一岁的小姑娘已经懂得许多,她知道自己的母亲做了错事,但她也不想有别的女子抢夺原本属于她母亲的位置。 阮照融突然觉得气氛有些怪异,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没有说话,眼神却有些怪异地看她。 她瞬间有些无措,她说错了吗? 谭娇是未出阁女子,她难道不该自爱吗?怎么能与父亲牵扯不清。 “娇娘照顾我两年了,早已经不是外人。”阮修远打破了沉默。 这话一出,阮照融涨红脸,双眸含泪看着阮修远。 谭娇怔愣在原地,有些没反应过来。 阮老太爷沉声开口,“都坐下说话吧。” 沈岁安抬眸打量阮照融,小姑娘红着眼眶,轻轻咬着唇,满脸倔强地站在阮修远旁边。 她在心里叹息一声。 陈素珍把女儿带走那么久,不知道是如何教导这个孩子的,就怕她心中对阮家人存了怨怼。 只看她对谭娇的态度,她觉得谭娇嫁给二舅父,以后跟阮照融相处也未必和谐。 因帝丧期未过,宴席很是简单。 阮修远端着酒杯,“王爷,王妃,二舅父以茶代酒,多谢你们。” 要不是他们,周舟不可能会给他治腿,他心里对符今渊是感激不尽的。 “二舅父,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符今渊说。 “周大夫,大恩不言谢,以后你就是我阮修远的恩人,只要你开口,在所不惜。”阮修远又跟周舟敬了茶。 “阮将军客气了,我的儿子能够在阮家族学读书,周某心中感激,这对周某而言,已经是大恩。”周舟从容地回道。 大家都知道何向欢并不是周舟的亲生儿子,可他却 视为己出,就凭这份胸襟,都值得让人钦佩。 男女分席而坐,阮照融不时转头去看阮修远。 “你别看了,二叔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好心情,你别扫兴。”阮照霞扯了她一下。 “长姐,我是担心父亲……”阮照融勉强地笑着。 阮照霞说,“二叔要是有不舒服的,谭姑娘比你更清楚。” “谭姑娘照顾二叔两年了,你和你母亲连看都没来看过二叔,我都快忘记你长得多高,生的是什么模样。”阮照霞淡淡地说。 陈氏背叛二叔,还诬告二叔叛国,她是要害死他们整个阮家。 阮照霞心底是厌恶极陈氏,要不是看在阮照融的份上,她都能骂得更难听。 “长姐,你非得这样羞辱我吗?”阮照融眼中蓄满泪水,“我何尝不想念父亲,是……是我母亲不让我回来。” “行了,别哭了。”阮照霞没有耐心哄她。 以前她们还会一起玩耍,可两年没见,阮照融的母亲又做了那些事,就算她不想计较,心中那根刺还是在的。 她们姐妹之间终究难以再像以前那般亲近。 沈岁安和梁氏坐在另外的席面,将阮照霞和阮照融姐妹的情景都看在眼里。 “让你见笑了。”梁氏无奈说。 三舅母叶氏同样觉得尴尬,却还是要为阮照霞说几句,“霞姐儿是个爱憎分明的孩子。” 沈岁安说,“霞姐儿挺好的。” 霞姐儿挺好的,那就是说阮照融不好。 梁氏不想让沈岁安觉得自己的女儿心胸狭隘计较,“以前她们姐妹感情很好,霞姐儿也喜欢二舅母……” 陈氏做的事,伤透阮家人的心。 “融姐儿知道二舅父要娶谭娇的事吗?”沈岁安问。 “三弟妹去跟她提过了吗?”梁氏诧异,侧眸看向叶氏。 叶氏啊了一声,神色有些惶惶,“我,我没说啊,我以为大嫂会跟她说的。” “……”梁氏无奈,“那就是还没人跟她提。” 沈岁安说,“大舅母还是找机会先跟她说一说,免得以后闹得谭姑娘难做。” “等宴席结束,我就找她谈。” 沈岁安笑着转移了话题,“天气越来越热,我想带祖父祖母去避暑,不知大舅母可有好去处介绍?” “咱们王都城每年就这个月份最炎热,等过了这个月,又是秋高气爽。”梁氏笑着说。 “王都城往南五十里有个花城,城里百姓的房屋都建在溪水之上,他们出行不是坐马车,而是坐船,以前每逢这个时候,我都喜欢带着孩子们去花城住上几天。”梁氏说。 沈岁安还没见过有这样奇特的城池,顿时来了兴趣。 “不过,如今前往花城的官道两边驻扎军营,通行就不是很方便。”梁氏压低声音。 对啊,周变和穆骋天的五千精兵还没撤退。 沈岁安看了主席的符今渊一眼。 上次他被穆骋天气狠了,后来因为先帝驾崩,符今渊便把这件事放下,不知道他何时继续去找穆骋天。 穆骋天都能参加先帝丧仪,不能够再说自己卧病不起了吧。 坐在沈岁安对面的程芝云冲着她眨了眨眼。 沈岁安心领神会,对她俏皮地笑了笑。 宴席尚未结束,阮照融身边的丫环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她的脸色变了变,跟着丫环一起离开了。 “跟去看看。”梁氏立刻吩咐自己的丫环。 没一会儿,丫环就回来了。 “融姑娘在屋里哭起来了。”丫环低声跟梁氏回禀。 梁氏皱了皱眉,“让她先哭一哭。” 一直到宴席结束,其他人都没发现阮照融没有出现。 阮老夫人把一直戴在身上的手镯给了谭娇,虽然没有点破,其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岁岁,我有事要跟你说。”程芝云终于有机会和沈岁安说上话。 沈岁安挽着她的手,“程姐姐陪我去更衣。” 两人出了大厅,程芝云神色有些担忧,“岁岁,何闳奎好像知道我们在王都城了。” “他找你了?”沈岁安眸色一冷。 “没有,我……我前两天在街上看到一个人,长得很像何闳奎身边的小厮。”程芝云说。 如果何闳奎的人都找到王都城,肯定会发现他们的。 “别怕,就算何闳奎发现了又怎样,他要是敢来王都城找你,我就让他有来无回。”沈岁安说。 她还记得呢,在符今渊身世暴露之后,他还以为她失去依仗,对她起了杀心想要威胁她。 程芝云说,“欢哥儿如今在阮家族学学得很好,我不想让欢哥儿回京都城。” 何向欢自从去了阮家族学,整个人变得开朗快乐很多,还交了不少的朋友。 要是回 了京都城,王氏肯定会想方设法谋害欢哥儿的。 沈岁安知道欢哥儿适应得很好,特别是在周舟治好阮修远之后,阮家把周舟奉为上宾,族学里的子弟自然会更加照顾何向欢。 “程姐姐,你且安心过日子吧,有王爷和阮家呢。”沈岁安说。 程芝云听到沈岁安的话,终于能够放下心来。 “其实周舟也让我别杞人忧天,说何闳奎就算来了王都城也带不走欢哥儿。”程芝云小声道。 “你听周大夫的,等过几天,我们一起去花城,听说那里可好玩了。”沈岁安挽着程芝云的手往回走。 经过花园的时候,听到一道嘤嘤的哭泣声。 “岁岁?”程芝云一惊。 “程姐姐,你先回去,我去看看。”沈岁安对她示意了一下。 第465章 哀家这一生从来不信命 在哭泣的是阮照融。 小姑娘蜷缩在假山下面,手里抱着一个锦盒,哭得一抽一噎,看起来好不可怜。 沈岁安慢慢地走了过去,在阮照融的面前停下。 “你身边的丫环呢?怎么没在你身边伺候,这么懒怠,一会儿我便让大舅母替你做主。”沈岁安声音严厉地说。 阮照融哭泣的声音猛然一顿。 她抬起头看向沈岁安,今日是阮照融第一次见到宸王妃,比她想象的年轻,整个人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和高贵,那双明亮灼黑的眸子像星辰大海,仿佛能看透人心。 “见过王妃娘娘。”阮照融害怕地要行礼。 沈岁安伸手扶住她的手腕,“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礼,你和霞姐儿一样,喊我一声嫂嫂便是了。” 阮照融眼睫染上泪珠,可怜兮兮地小声说,“我与长姐如何能相比,府里的下人如今都不把我当一回事。” “你也是阮家的姑娘,下人若是怠慢你,你当拿出主子的气势。”沈岁安望着小姑娘的眼泪,柔声地说道。 “我母亲做错了事,所有人都瞧不起我。”阮照融哽咽着。 “连父亲都要另娶他人,我……我知道是母亲错了,可她终究是我的母亲。” 沈岁安微微挑眉,“你心疼你的母亲,那你可有心疼过你的父亲?” 阮照融急切地点头,“当然心疼的,我在外祖家天天想念父亲,只是母亲拘着我,不让我回来看望父亲。” 沈岁安静静看她,没有戳破她的谎言。 她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已经十一岁了,如果真的想要见二舅父,她完全有办法的。 “那你如今是想如何?”沈岁安问。 垂眸看向阮照融手里的锦盒,“要不你把怠慢你的下人指出来,今日我替你做主。” 阮照融咬了咬唇,“如果不是下人呢?” 沈岁安哦了一声,“那是谁?” “我只是担心,若是父亲再娶,我在家中就更加没有地位了……”阮照融露出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二舅父正值壮年,他有什么理由不再娶。”沈岁安沉声地反问。 “那也不能是谭娇,要不是她,我母亲也不会跟父亲生出龃龉,更不会跟我父亲有误会,谭娇勾引了我父亲,才把我母亲气得回娘家的,父亲也因为她,一直不来陈家接我们回去。”阮照融眼中的柔弱可怜被愤恨替代。 沈岁安:“这是你母亲告诉你的?” 阮照融咬唇不语,答案很明显。 “原本你年纪小,觉得有些事不该被你知道,我且问你,就这样的误会,你母亲就可以污蔑你父亲,捏造证据诬告他通敌叛国吗?” “你知道通敌叛国是怎样的罪名?” “那是要诛灭九族,你父亲要是被定罪,你能落得什么好?不是砍头就是贱卖为奴。” 阮照融嘴唇翕动,“母亲定是被人威胁……” “在你父亲最需要亲人照顾的时候,你母亲带着你回了陈家,两年不曾回来看过你父亲一眼,你知道你父亲这两年是怎么过的?” “谭姑娘尚且知恩图报,在阮家种了两年药草,只为想要为你父亲找到一丝能治好双腿的机会。” “你故意在我面前装可怜,是想要利用我的身份,阻止你父亲娶谭姑娘吧?” 阮照融的脸色微微一白,她低头不敢去看沈岁安。 到底是年纪小,还掩藏不住她阴暗的心思。 她就是不想看到父亲娶谭娇。 说不定……说不定以后时间久了,父亲会原谅母亲呢 阮照融还不知陈素珍已经在狱中自缢,还以为陈素珍是被流放到千里之外,以后还有机会回来。 “要不是谭娇勾引我父亲……” “你两年不在家, 不曾亲眼看过谭姑娘对你父亲的付出,也没见过你父亲的艰难,你凭什么认为谭姑娘品性不好?”沈岁安冷声问。 她只差没明白地说,真正品性差的人是陈素珍。 阮照融支吾半天,再也说不出话。 她终于发现,从一开始,沈岁安就看明白她的意图,根本对她没有任何同情。 亏她还以为沈岁安可以帮她。 阮照融屈膝行了一礼,“王妃,是我叨扰您了。” 沈岁安目送她离开,心中暗暗叹息。 回到屋里,梁氏站在廊下等着她。 “听周太太说你在花园,是遇到什么事了?”梁氏低声问。 沈岁安把阮照融躲在假山下偷偷哭泣的事跟梁氏说了。 梁氏深吸一口气。 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陈氏害了她的女儿。”把好好一个小姑娘给养歪了。 “年纪不大,或许还能教好。”沈岁安说。 梁氏:“我与老夫人商量,把她养在上房,辛苦老夫人教导她。” 如果真的能教好,那是最好了。 …… 沈岁安在回去的途中跟符今渊说了阮照融的事。 符今渊皱起眉心,他没有太多的妇人之仁,“陈氏背刺阮家是一个教训,如果阮照融被教坏,日后如果知道陈氏已经自缢,难保不会仇恨阮家。” “那能怎么办,到底是二舅父的亲生女儿。”又不能像陈氏一样处置。 沈岁安说,“之前大舅母要换了她身边的丫环,她哭着不同意,这次有外祖母做主,肯定是要把人都换了。” “先观察些时日,若是能改变也是一件好事。” 符今渊:“也可以把她送走。” 沈岁安觉得还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对了,还有一件事,关于何闳奎的。”沈岁安把程芝云跟她说的事跟他说了。 “何闳奎自己来不了,但他会派人来把程姐姐和欢哥儿带走啊。”沈岁安还是有些担心。 符今渊道,“那小厮已经被镇抚司抓去关起来了,短时间跑不了。” “啊?”沈岁安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我让镇抚司的缇骑平日都关注周舟的医馆,那日就发现有人鬼鬼祟祟跟踪欢哥儿,杜有川直接把人抓去镇抚司了。”符今渊解释。 不过是个小厮,符今渊一忙就忘记跟沈岁安说了。 沈岁安满意地搂住他的胳膊,“王爷,您真是无所不能,太厉害了呢。” “我只有这点厉害吗?”符今渊挑眉看她。 “当然不止,哪哪都厉害。”沈岁安笑嘻嘻地说,主动送上自己柔软的唇瓣。 符今渊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声音暗哑,“你别招我。” 他还在守丧期间,今天连酒都没喝一口,更别说碰她了。 虽然他对符帝没有什么感情,但他是生父,为他守孝算是他们父子这辈子最后的亲情了。 他们刚回到王府,长史就迎了上来,行礼之后道,“王爷,今日穆府给您送了请帖。” “穆府?”沈岁安转头看向符今渊。 符今渊接过请帖看了几眼,轻笑一声,“是穆骋天。” “到时你与我一起去。” 沈岁安:“他邀你过府,定是有要紧事要说,我怎好跟着去。” 符今渊指着请帖上的字,“写的是伉俪,那不就是连你也邀请了。” “我与穆夫人……只是见过面,连话都没说上几句。”沈岁安惊疑,还是先帝殡天,她在宫里见过穆夫人。 之前宸王府与穆家是从来没有来往的。 “既然请帖都送来了,那就去吧。”符今渊说。 沈岁安应下来,让人去准备礼物,第一次登门做客,总不能空手去的。 “把上次王爷带去看望穆将军的人参准备好。”沈岁安吩咐。 …… 皇宫,坤宁宫。 阮皇后正在跟新皇商量搬迁宫殿的事。 “母后,如今我又还没大婚,您就继续住在坤宁宫好了。”符今翊说,他觉得自己的母后住哪里都是一样的。 “太皇太后要去五道山继续修道,慈宁宫还是留着,到时候把寿康宫修葺一下,哀家到时候搬过去。”阮皇后柔声说。 “翊儿,你已经登基为皇,是时候该想立后的事了。”阮皇后笑着道。 符今翊听到立后就头疼。 说真的,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娶妻的事,以前所有御医都说他活不过二十,他就想着反正是早死的命,他就不祸害别的女子。 所以根本没有男女之情的心思。 阮皇后示意了一下,青黛从旁边拿出一捆画卷。 “这都是哀家精挑细选的世家女子,也有清流世家的千金,你好好看看,有合心意的都留着。” “……”符今翊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在等着他。 “母后,我如今才刚刚登基,朝政还有许多不明白的,还是再等等吧。” 阮皇后:“只是让你看看,又没让你立刻就成婚。” 符今翊苦笑不已,只好让长福把画卷都收下。 “皇祖母怎么还要去五道山,留在宫里颐享天年不是挺好的。”符今翊说起太皇太后要去修道的事。 五道山就算再怎么好,也比不上宫里舒适。 阮皇后不太懂太皇太后修道的爱好,但也正因为如此,她老人家才会对卜玄风道长深信不疑。 “太皇太后已经决定了,你去劝一劝她,若是劝不动,那就替她安排多些宫人。”阮皇后说。 符今翊从坤宁宫出来就去看望太皇太后了。 慈宁宫的宫人正忙着拾掇东西,把太皇太后惯用的物什都收拢到箱子里。 “皇祖母,您多陪陪孙儿吧,孙儿舍不得您去五道山。”符今翊拉着太皇太后的手说着。 自从先帝驾崩,太皇太后经历丧子之痛,整个人仿佛苍老十岁,最近的精神才好了一些。 她含笑看着符今翊,“都当皇帝的人了,怎么还这样孩子气。” “在皇祖母面前,孙儿一直都是孩子。”符今翊说。 太皇太后道,“哀家在宫里生活大半辈子,就想老了之后在宫外过得自由自在些,五道山没有你想的那么艰苦。” “山下还有行宫,哀家是住在行宫里的。” 符今翊说,“那我亲自送皇祖母去五道山。” “别说孩子气话,你如今是一国之君了,不能随便离开皇宫。”太皇太后笑着道。 “对了,哀家要去五道山的事,还没告诉宸王呢,明日你让宸王夫妇进宫,哀家与他们道别。” 符今翊立刻道,“我现在就让长寿去宸王府,哥哥肯定舍不得您,他对您最是敬重了。” 太皇太后想到符今渊,心中也是有几分苦涩。 看到符今渊,她就想起儿子。 “哀家去五道山之后,这慈宁宫重新修葺,可以让阮太后搬进来。”太皇太后说。 “那不行,母后说了,她住在寿康宫,离慈宁宫近,等您以后回宫,还能天天陪您说话。”符今翊说。 太皇太后眼中闪过一抹讽色,“她有心了。” 阮太后的确对太皇太后上心,此时正在跟卜玄风道长说话。 卜玄风道长身着道袍,身子修长挺拔,颇有清风道骨如谪仙般的姿态,只是他已经头发花白,五官却依旧俊朗,完全看不出他的实际年龄。 “太后如今得偿所愿否?”卜玄风神色从容淡定,站在阮太后面前,丝毫没有紧张和惧色。 阮太后含笑看他,“道长对哀家帮助颇多,哀家都知道。” “贫道是实话实说。”他并没有为了帮助阮皇后,特意编造谎言。 “你是说,宸王的归来乃帝星复明并没有作假?”阮太后问。 如今登基的是符今翊,如果卜玄风再说出所谓帝星复明,对新皇和宸王都不是一件好事。 卜玄风道长:“如今种种,一切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阮太后勾唇 浅笑;“道长,哀家这一生从来不信命。” “如果命该如此,哀家也要逆天转运。” 卜玄风微微垂眸,“太后娘娘乃难得一见的奇女子。” “您救了贫道一命,贫道也帮过您,我们之间再无因果,贫道日后在五道山清修,不再过问世事。” 阮太后叹息,“道长睿智不亚于丞相,只当个清修道士,可惜了。” “人各有命。”卜玄风低声说。 “道长,那就替哀家再算一算,如今紫微星是否明亮正位?”阮太后说。 卜玄风:“今日星辰不显,贫道算不出来。” “太后娘娘不信命,又何必在意星宿之说。” 阮太后闻言一笑,“说的也是,就算你说的是哀家不喜欢听的,哀家也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第466章 祖母,与我一起去肃州吧 符今渊带着沈岁安和朝哥儿去慈宁宫。 太皇太后很喜欢朝哥儿,她苍老的脸庞在看到朝哥儿的瞬间,露出慈祥温和的笑容。 “这孩子越长越冰雪可爱,这双眼睛明亮清澈,日后是个聪明的。”太皇太后把朝哥儿抱起来坐在怀里。 符今渊低声说,“皇祖母,您若是不喜欢住在宫里,那去王府住吧,还能帮岁岁带着朝哥儿。” 这个提议让太皇太后狠狠地心动了。 她去五道山也只是想离开皇宫,如果能够住在宸王府,与她喜欢的孙子和曾孙子住在一起,那肯定是快乐的。 心动也只是一瞬间。 太皇太后是明智冷静的。 “哀家若是去住在宸王府,该让翊儿为难了。”太皇太后含笑说。 “五道山挺好的,等以后朝哥儿长大,你带着朝哥儿来看望哀家。” 符今渊在太皇太后的面前蹲下来,他虽然不是在太皇太后的跟前长大,相处的时间也并不是很多,但从他回来南朝,对他最好的人就是这位老人家了。 怎么忍心让太皇太后以后在五道山过着孤寂的生活。 “祖母,等皇上的朝政稳定了,我要请旨去封地,到时候我去五道山接您,您和我们去肃州。”符今说。 沈岁安跟着轻轻点头应和,“朝哥儿这么喜欢曾祖母,若是有曾祖母陪着他,他该多开心。” 太皇太后被逗得直笑,她点着头,“好好好,那哀家在五道山等你们。” 符今渊从怀里拿出一张舆图,“祖母,您看,这是肃州的宸王府舆图,这个院子离花园近,后面还有一个小湖,到时候在上面种荷花……” 都是按照太皇太后的爱好建造的。 太皇太后终于明白,符今渊说要接她去肃州,并不是说一说哄她的。 “哀家很喜欢。”太皇太后说,她对肃州多了几分期待。 朝哥儿突然一手抓住太皇太后胸前的玉佩,抓着就要往嘴里塞。 “哎哟,朝哥儿,这个可不能吃。”太皇太后急忙按住他胖乎乎的小手。 到手的宝贝怎么可能被拿走,朝哥儿用力攥紧玉佩,小脸憋得通红,就是不肯松开。 沈岁安看得眉心直跳,“朝哥儿,快放手,娘亲这里有更漂亮的。” 太皇太后挥手示意沈岁安不用急,“不过是个玉佩,给朝哥儿拿着玩,不过不能拿到嘴里吃啊。” 朝哥儿似懂非懂,只捧着玉佩对太皇太后笑得流出口水。 “小馋猫。”沈岁安没好气。 太皇太后摇头,“怎么会是小馋猫,分明是个揽财童子。” 朝哥儿虽然还不懂事,但他能敏锐察觉到抱着他的曾祖母是疼爱他的,两只胖脚丫用力蹬两下。 “哟,这孩子真有力气。”太皇太后更喜欢了。 沈岁安一颗心提上半空,太皇太后到底年纪大了,她真担心朝哥儿太蹦跶了伤到她老人家。 符今渊把朝哥儿从太皇太后怀里抱过来,“这小子最近喜欢别人抱着他站起来跳着。” “朝哥儿应该是饿了,让乳娘抱着去喂奶。”沈岁安说。 等乳娘把朝哥儿抱着去偏殿喂奶,太皇太后脸上仍然带着温和的浅笑。 “祖母,这个还给您。”符今渊从怀里拿出一块令牌。 这是之前太皇太后给他的五千精锐令牌,如今贺知源早已经不再是危险,南朝没人能够再伤害他,他把令牌归还给太皇太后。 “既然给了你,你便收着,不是还要去肃州吗?”太皇太后并没有打算拿回来。 符今渊说,“祖母,摄政王府可以有自己的私兵。” 太皇太后沉默不语,她抬眸深深看了符今渊一眼。 “你们都下去。”她把殿中的宫人全都屏退,只留下符今渊夫妇在跟前。 沈岁安与符今渊对视一眼。 太皇太后让他们坐下。 “柳贵妃是怎样的人,哀家心知肚明,你们应该也清楚,凭她的能耐,不可能在后宫神不知鬼不觉控制那么多宫女,更不可能把禁卫军从养心殿支开。” “她能够走进养心殿逼死先帝,要说这背后没人在运筹帷幄,哀家是断然不信的。” 符今渊眸色渐深,垂下头不语。 太皇太后没有看他们,只是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茶水。 “先帝薄待皇后,也对不起你,哀家心里清楚。” “哀家就算再深究,只怕也查不出什么了。” 符今渊:“祖母……” “你跟翊儿都不知情,哀家心里清楚,太后是个好母亲。”怎么会让两个儿子跟弑父扯上一点关系。 “今日你就算不跟哀家提出回肃州,哀家也会劝你不要留在王都城。”太皇太后看向符今渊。 “宸王,你要记住,翊儿是你的亲弟弟,你是他的亲兄长,要互相信任,多少帝王就是被旁人挑拨离间才与父母兄弟生出芥蒂。” 符今渊低声:“祖母,不会的。” 太皇太后苦笑,“你的母后是个很不一般的女子,哀家知道你孝顺,但在孝顺之前,你还要保护好自己身边的人。” 她能提醒的就这么多了, 再多说下去,她就变成挑拨离间的人了。 阮丹阳如今除了对先帝出手,并没有做出伤害两个儿子的事,她就算有所怀疑又如何,难道还真的要逼他们母子现在就离心吗? 那生出嫌隙的就是她和两个孙子了。 “祖母……”符今渊开口。 太皇太后摆手,“好了,哀家要说的都说了,你是摄政王了,但也别真的把插手太多的朝政,对你和翊儿都没有好处。” “要好好护好自己。” 符今渊和沈岁安给太皇太后行了一个大礼。 “祖母,孙儿谨遵您的教诲。” 太皇太后终于露出温和的笑容,“时候不早了,快回去吧。” “还有一件事,虽说你要喊穆骋天一声舅舅,但他这个人……不着调,你若是看不惯,不必强行与穆家来往。” 符今渊脑海里浮现在先帝丧礼见过的穆骋天,还真是没看出有不着调的样子。 就是个满身威严气势的武将形象。 “是,祖母。”符今渊应下。 第467章 太妃去处 从慈宁宫出来,沈岁安才缓缓开口,“是不是去坤宁宫跟母后辞别再出宫?” 符今渊轻声嗯了一句。 朝哥儿在乳娘的怀里快睡过去了。 只是来到坤宁宫,尚未进去,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大殿中走出来。 “见过宁太妃。”周围的宫女急忙屈膝行礼。 沈岁安福了福身,“宁……” 永宁神色阴鸷发黑,只是冷冷地看了沈岁安和符今渊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她身后的玲珑对沈岁安露出一个苦涩的表情。 沈岁安的心咯噔一下。 永宁在坤宁宫发生什么事了? 她知道阮太后和永宁之间有交易,甚至先帝的死,或多或少都跟永宁有关系。 所有永宁跟阮太后是怎么了?交易没谈妥吗? 符今渊捏了捏沈岁安的掌心。 沈岁安很快收敛心中的狐疑,跟着符今渊去跟阮太后辞别。 阮太后神色从容自在,并没有动怒的迹象,她含笑望着符今渊他们,“岁岁和朝哥儿难得进宫,留下来陪哀家用过晚膳再出宫吧。” “一会儿翊儿也过来,我们一家人许久没有坐一起了。” 符今渊听到这话,自然是无法拒绝。 “母后,儿臣刚才在外面见到宁太妃,她是冲撞您了?”符今渊很随意地提起永宁。 沈岁安莫名有些紧张。 她是知道永宁的心愿,当初永宁也跟她提过,愿意帮符今渊,但前提就是必须在他们成功之后,放她离开皇宫。 永宁根本不想这辈子耗死在这宫里。 “不算冲撞,只是有些不理智。”阮太后说。 沈岁安欲言又止,她想问后宫这么多先帝的妃嫔,总不能还继续住在原来的宫殿吧。 阮太后是怎么安排的呢? 如果阮太后不同意永宁离开南朝皇宫,那她该怎么帮永宁? 不一会儿,符今翊也来了。 刚进门就对沈岁安说,“嫂嫂不用行礼,我都免了哥哥行礼的规矩,你也一样。” 沈岁安却还是笑着起身欠了欠身,“陛下。” “嫂嫂,还是叫我翊儿,不然我觉得跟你们都生疏了。”符今翊说。 他来到阮太后面前,“母后万福。” “当皇帝的人了,怎么还毛毛躁躁。”阮太后笑着打趣。 符今翊嘿嘿一笑,“只是当了皇帝,又不是变了个人。” “我的大侄子呢,快来给抱一抱。”符今翊到处找着朝哥儿。 符今渊说,“朝哥儿睡着了,等他睡醒了再抱过来。” “母后,上次您和我商量的事,我已经有决定了。”符今翊说。 阮太后哦了一声,“你怎么安排?” “柳太妃和符禹铉都去封地,宫里还有三十六位不曾有子嗣的妃嫔,让她们住在宫里也不是不行,就是……” “你以后也要立后选秀,没有太妃占用后宫地方的,把她们送去行宫颐养天年吧。”阮太后说。 “那宁太妃呢?”符今翊问。 阮太后:“她的身份与其他人不同,还是住在宫里吧。” 沈岁安的心咯噔一下。 和她猜测的一样,阮太后并不打算放永宁离开。 难怪刚才永宁的脸色那么难看,沈岁安有些担心永宁,如果阮太后真的不放她出宫,她不知会做出什么事。 “岁岁,你怎么了?”阮太后含笑问沈岁安。 沈岁安回过神,笑着摇头,“母后,我好像听到朝哥儿的哭声。” “有吗?”符今翊诧异地问。 符今渊替她解释,“她对朝哥儿的事特别紧张,总觉得朝哥儿哭着找她。” 阮太后莞尔一笑,“当母亲的便是这样了。” 在坤宁宫用过晚膳,沈岁安终于可以跟符今渊出宫了。 “夫君,我有点担心。” 符今渊反握住她的手,“是不是担心宁太妃会做出玉石俱焚的事?” “永宁公主是怎样的性子,难道我们还不清楚,她当初帮我们,不就是想以后能够离开皇宫。”沈岁安说。 符今渊没有和沈岁安一样的看法,永宁选择帮他们,应该也是权衡利弊,知道站队柳贵妃和二皇子没有胜算。 但不管怎样,永宁的确帮过他们。 “你能不能跟皇上说一声,让永宁公主离开皇宫,我再想办法把永宁……”沈岁安想把永宁送出南朝。 “永宁就算离开南朝,她还能回雍朝吗?”符今渊反问。 沈岁安沉默了下来,永宁真的回雍朝被发现了,说不定还会被现在的新帝给送回来。 本来就不是亲姐弟,姚太后肯定也容不下永宁的。 “先别急,就算要帮她,也不能急于一时。”符今渊轻声劝着。 沈岁安深吸一口气,“嗯,我知道。” 虽然知道没有什么用,沈岁安还是让人悄悄给永宁递话,让她稍安勿躁,不要做出冲动的事。 转眼就到了该去穆家赴宴的时候。 刚到穆大将军府,就看到穆骋天领着家眷在门边候着。 以前他能把符今渊拒之门外,但如今符今渊是摄政王,身份已经不同了,穆骋天再把符今渊拒之门外,惹怒的可能就是宫里那位新皇了。 他不想在新皇刚登基就闹出君臣不睦的传言。 穆骋天身姿笔直站在大门外,他的身材魁梧高大,即使穿着衣裳,还是能看出身上的肌肉线条结实有力,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的从容和自信。 “下官见过摄政王。”看到符今渊从马车下来,穆骋天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穆大将军看起来是养好身子了?”符今渊看他一眼,淡声地问。 穆骋天:“托王爷的福,算是养得差不多了。” “王爷,里面请。” 穆夫人也来到沈岁安的身边,“王妃,请。” 沈岁安微微颔首浅笑。 她来之前让人去了解过穆夫人,这位穆夫人也是将门千金,一直跟着穆骋天镇守边境,她耍得一手双枪。 只是,都说穆骋天跟穆夫人的关系僵硬,今日看来好像也还好呀。 “王妃,我是个习武之人,若是礼仪有不周到之处,还请见谅。”进了垂花门,穆夫人对沈岁安说。 “夫人言重了,我早听说夫人是巾帼英雄,和穆大将军一起为我朝守卫疆土,我对你很是敬仰。”沈岁安真诚地说。 第468章 不着调的穆大将军 穆夫人虽然已经不年轻,看着却匀称笔直,比王都城娇养在后宅的官眷夫人更多了几分飒爽利落的气质。 然而,她听到沈岁安的话,眼中只是闪过苦涩。 “什么巾帼英雄,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如今我也不过是个后宅妇人。”穆夫人的笑容有些自嘲。 沈岁安抬眸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穆骋天。 这两天根据她查到的消息,知道穆骋天与穆夫人算是青梅竹马,一开始感情还很好,夫妻二人在战场配合无间。 后来,穆骋天的兄长去世,穆老夫人怜惜长子没有留下子嗣继承香火,于是提出要穆骋天兼祧大嫂,为他大哥留下个孩子。 穆大嫂在怀孕之后,就被穆老夫人以为长子祈福的名义带上山了,一去就是三年,孩子两岁才回来。 本来这件事是瞒着穆夫人的,但穆大嫂却对年轻的穆骋天生出感情,经常以孩子为由,把穆骋天引到自己的院子。 穆老夫人本想阻止,却又希望孙子能够有父亲陪伴,于是睁只眼闭只眼,一来二去,穆骋天跟寡嫂又生了个女儿。 直到这个女儿的出生,穆夫人才发现这件事,当时她也怀着身孕,被这件事刺激得落了胎。 至此,她与穆骋天夫妻情分彻底没了。 之所以还没有和离,她只是不甘心把偌大家产便宜别人的儿子,她自己也有两个儿子。 沈岁安听说这件事的始末,在心里狠狠鄙夷了穆骋天,难怪太皇太后对他的评价是不着调。 就算他可怜自己的寡嫂,有很多办法可以帮忙,偏偏选择了最伤穆夫人的方法。 要说他对寡嫂没点心思,鬼都不相信。 兼祧生下第一个儿子,他若是能彻底跟长房大嫂断了所有关系,相信穆夫人也不会对他完全死心。 沈岁安心里是替穆夫人觉得不值。 来到大厅,分了主客坐下。 “说起来,本王还要叫穆大将军一声舅舅。”符今渊含笑地扫了穆骋天一眼。 “既然大家都是亲戚,那王爷就别客气,今天在家里吃好喝好。”穆骋天爽朗地说。 符今渊:“本王还不能喝酒,将军见谅。” 穆骋天想起符今渊还在丧期,也不在意地笑了笑。 “上次王爷来看望我,实在是对不住,那时候真是病得起不来,只好让拙荆闭门谢客。”穆骋天为上次的事找了个理由。 符今渊抬眸看向穆夫人,脸上露出个疑惑的神色,“穆舅母,今日本王与你是第一次见面,那上次自称穆夫人的妇人是何人?” “……”沈岁安艰难地把喉咙的茶水咽了下去。 她就不信,符今渊不知道穆骋天家里是什么情况,他肯定是故意的。 穆夫人脸上的表情纹丝不动,她缓缓将手中茶杯放下,“我也是今日才与王爷见面,您上次见到的,许是家中妾室?” 穆骋天眼神闪躲,没有去看穆夫人的神色,“都是过去的事,王爷就莫要计较了。” 符今渊笑了笑,没在这件事上继续深问。 “听说穆大将军有两位公子,在战场上也是少年英雄。”符今渊说。 穆夫人生有二子,年纪轻轻就跟着父母上了战场。 “回王爷,他们前两日就去了军营,这会儿还没回来,等他们到了,一定让他们来给王爷请安。”提起自己的两个儿子,穆夫人眼中才有了神采。 穆骋天轻咳了一声,他有三子一女,但有一儿一女是大嫂生的,这件事不好对外人说。 “夫人,我与王爷去书房谈正事,不如你招待王妃,到后院去吃茶赏花?”穆骋天道。 “王妃,请。”穆夫人立刻就站起来,要不是为了维护家中体面,她压根不想跟穆骋天共处一室。 穆骋天嘴角扯出一抹笑,“王爷,今日请您过府,其实还有要事商议。” “好说。”符今渊颔首一笑,“上次本王给大将军送来的人参,那位姨娘不肯收下,今日本王又重新拿来了。” “将军的病是好全了,不过这百年人参今日我又拿来了,大将军还是收着,以后还能用。” 穆骋天:神他妈以后还能用,这是在诅咒他呢。 “呵呵,那就多谢王爷了。”穆骋天讪笑着。 …… 从大厅出来,沈岁安明显觉得穆夫人的神情松快许多。 “王妃,我是个粗人,若是有招待不周的,还请您见谅。”穆夫人说。 沈岁安说,“穆舅母,你这么说就言重了,我虽然不是在南朝土生土长的,却也听说不少你的事迹,戍边本来就难,更何况是一个女子。” “我很钦佩你。” 穆夫人眼中闪过一抹亮光,“王妃……” 话还没说完,前方一道柔婉的女子声音就把她的话打断了。 青石路的尽头,站着一位衣着素雅端庄的妇人,年纪看着与穆夫人不相上下,保养得当,面庞白皙,身材窈窕。 看来这位就是穆骋天的那位寡嫂,穆大嫂。 “弟妹,听说摄政王夫妇今日过府,老夫人知道了,让我来请王妃到上房。”穆大嫂施施然走上前,朝着沈岁安福了福身。 穆夫人的脸色一黑,正好呵斥。 就听到沈岁安说,“听说穆老夫人这些年都在拜佛不见客,我不好打扰老夫人,就劳烦穆夫人过后替我跟老夫人问候一声。” “好。”穆夫人胸口的怒火压了下来。 “摄政王妃,那我陪您……”穆大嫂笑着来到沈岁安的身边。 “穆舅母,这位是?”沈岁安微微蹙眉。 “回王妃,我是穆家的大夫人。”穆大嫂立刻笑着自我介绍。 沈岁安哦了一声,“那上次王爷来看望穆大将军,不会是穆大夫人接见的吧。” 穆夫人歉然说,“是,让王爷误会了,以为是家中妾室。” “什么妾室?”穆大夫人脸色沉了下来,“弟妹,你是不是还怨恨我,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那都是老夫人的意思,我也是被逼无奈……” “大嫂,今日家里有客人,你要是想做戏,还能留着力气吧。”穆夫人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 她真是厌恶田氏这副矫揉做作,故意装柔弱的样子。 第469章 冲着她来的吧 看到穆大嫂做派,沈岁安颇有一种似曾相似的熟悉感。 这不是上一世宋秀枝的做派吗? 看到穆大嫂,真是恍如隔世,许久都没想起生死为名的宋秀枝了。 她多少也明白穆骋天为何跟穆大嫂生了个儿子,后面还又被勾引生了个女儿。 穆夫人性子耿直,做不来穆大嫂这种柔弱造作的姿态,穆骋天是男人,天生会同情柔弱,对穆大嫂的同情容易变成别的情感。 狗男人啊。 “弟妹,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也只是想帮你招待客人。”穆大嫂柔声说,还用帕子拭了拭眼角。 “田氏,你上次被我扇了一巴掌,老夫人和穆骋天替你做主了吗?”穆夫人突然说。 穆大嫂下意识地捂着脸颊,往后退了一步。 “我……我去陪老夫人。”穆大嫂转身离开。 穆夫人深吸一口气,对沈岁安勉强地笑着,“王妃,让你见笑了。” 沈岁安主动握住穆夫人的手,“穆舅母,你膝下两个儿子都已经长大,且年轻有为,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就不必在意了。” “看来王妃是听说穆家的腌臜事了。”穆夫人自嘲一笑。 穆骋天兼祧寡嫂的事,本来的确是秘密,只是穆大嫂不甘心,故意把这个秘密闹得人尽皆知。 “难为你了。”沈岁安低声安慰。 “上次王爷来看望穆骋天,我还在途中没有回来王都城,不然不会让她这样丢人现眼。”穆夫人解释。 “不瞒穆舅母,我平日有空也跟着王爷学了些功夫,不过我力气小,所以挑了袖箭,我今日还想跟穆舅母请教武功呢。”沈岁安笑着说。 把关于穆大嫂这件事给揭过去。 没必要一直谈让人糟心的人。 本来是可以看看戏吃吃茶点,这个赴宴也就过去了,但国丧期间家中不能有喜乐。 沈岁安就投其所好了。 这个提议果然深得穆夫人的心意。 穆夫人让人去准备了茶点,带着沈岁安来到她的练功房。 “我与其他世家夫人的爱好不太一样,平日就喜欢摆弄这些兵器。”穆夫人笑着说,“王妃若是不喜欢,我们可以换个地方。” 沈岁安看到练功房各式各样的兵器已经是眼睛发亮。 “这些兵器看着都是更适合女子用的。”沈岁安惊喜地道。 穆夫人笑着点头,“是的,都是我在军营的时候,让工部特意为我打造的。” “太后手下有一支女子军队,她们手中的兵器才是最精锐的。”穆夫人道。 沈岁安至今都还没真正见识过阮太后那支女子军队的厉害。 “王妃是练射箭的,那你试试这个。”穆夫人拿起一支弓弩给沈岁安。 “这弓弩好像比寻常的要轻许多。”沈岁安掂量手中的弓弩,竟觉得自己完全能够驾驭。 穆夫人颔首,“经过改良的。” 沈岁安忍不住试了试,力道完全不输其他弓弩,甚至准头还更好。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走来一个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手里提着食盒,娉婷俏丽地站在门边。 “叔母,叔父让我给您送盛天楼的糕点。”年轻女子声音清悦。 穆夫人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谁允许你进来,滚出去!” “叔母,您别生我的气,我刚才去上房找您,丫环说您不在,我一猜就知道您在这儿。”女孩笑盈盈地说着,似乎没看到穆夫人脸上的怒意。 她提着食盒走近练功房。 咻—— 一支利箭落在她的脚下。 “我说过,你们母女不许踏入我的地盘,你要是不记得了,我可以提醒你。”穆夫人冷冷地说。 沈岁安在心里哇了一声。 年轻姑娘咬了咬唇看向沈岁安,似是希望沈岁安出口为她说话。 但沈岁安什么都没说,只是平静地打量她。 既然是叫穆夫人为叔母,那她就是穆大嫂的女儿穆宝珠。 “叔母,那我先回去。”穆宝珠小声说。 穆夫人冷着脸撇开脸,片刻后才缓缓道,“我曾经怀过一个女儿,当时已经五个月了,穆宝珠出生的那天,我的女儿也没了。” 这么多年来,穆夫人一直耿耿于怀,无法原谅穆骋天和穆大嫂母女,正是因为她没有生下来的女儿。 穆老夫人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觉得愧疚于她,所以不再理会俗事,每天都在屋里念佛。 “抱歉,让王妃见笑了。”穆夫人尴尬地笑着。 她也不想家里的腌臜事被外人看到。 偏偏今日田氏母女故意找存在感,一次又一次挑起她的怒火。 “穆大夫人今日是冲着我来的吧?”沈岁安笑着问。 “你看出来了?”穆夫人把手中的弓弩放回原位,一边说,“昨天穆骋天来找我,说要为宝珠说亲,希望我能出面。” 她听到这话,就把穆骋天给打出去了。 让她给穆宝珠说亲,穆骋天怎么敢提出来的啊。 没想到她拒绝了,田氏却不肯死心,居然一次又一次地出现。 “所以,穆大将军是打算把穆姑娘……”沈岁安挑眉。 穆夫人看了她一眼,索性敞开了说,“田氏想要让她的女儿进宫,穆骋天倒是不敢这么奢想,他想让穆宝珠给摄政王当侧妃。” “……”沈岁安看了一眼钉在地面上的弓箭。 他们王妃才死了一个侧妃,这么快又有人看上侧妃的位置了。 “这事……穆大将军与太皇太后提过吗?”沈岁安问。 上次他们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也不曾听太皇太后提过。 穆夫人:“怎么没有,不过太皇太后没同意罢了。” 沈岁安笑了笑,“进宫的事,那是太后和皇上才能做主的,至于给我们王爷当侧妃,穆舅母,王爷还在服丧呢。” “我明白。”穆夫人当然不会让穆宝珠进入摄政王府。 别以为她不知道田氏打什么主意,她就是想要利用女儿为她的儿子谋前程,还想着将军府以后能给她儿子呢。 做梦! “穆舅母,既然大将军让你为穆姑娘寻一门亲事,这王都城那么多的世家,仔细挑一挑,还是有合适的。”沈岁安低声说。 穆夫人:“他嘴上是这么说,还不是想让我与你打好关系,从你口中套话。” “我都听我们王爷的。”沈岁安笑眯眯地说。 第470章 你哪来的脸 书房里,穆骋天摆开了棋盘,两人你来我往地手谈了一局。 “看不出摄政王还精通棋艺,别人都说摄政王只会杀人,看来大家都小瞧王爷了。”穆骋天说。 “穆大将军有什么话直说,本王不喜欢拐弯抹角。”符今渊道。 穆骋天承认,他刚开始是瞧不上符今渊,认为他无论在雍朝还是回来南朝,都只是靠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才能稳住脚跟。 镇抚司嘛,跟其他官衙不同,就在背后找些官员的阴私把柄,正经的世家子弟谁爱做这种事。 只是后来他也了解过符今渊回到南朝所做的事。 证明符今渊不是一个无脑粗俗的人。 甚至这个人有勇有谋,短短一年时间扭转局势,成为南朝一人之上的摄政王。 这样的人,成为敌人并不是一件好事。 “说实话,我以为你的野心不只是摄政王。”穆骋天是以为符今渊要取代符今翊的。 无论从哪方面,他都比柔弱的太子更适合。 所谓兄弟情,呵,皇家有什么兄弟情呢。 偏偏符今渊并没有取而代之,反而还尽心尽力帮新皇稳固朝政。 让人惊讶。 “大将军这话就有些大逆不道了。”符今渊说。 穆骋天摇头一笑,“本将军对皇上向来忠心耿耿,今日也不过是跟王爷说几句玩笑话。” 符今渊:“那就好,只是有些玩笑开不得,大将军还是注意些的好。” “王爷,太皇太后一直在我面前夸你,我们应该是自己人。”穆骋天笑着道。 “本王一直以为大将军应该是个爽快率直的人,说话应该不会这样拐弯抹角。”符今渊眼皮微掀,对于穆骋天一直这么试探感到不耐。 穆骋天一怔,随即哈哈大笑。 “王爷,本将有个侄女,今年正好到了说亲的年纪……”穆骋天打量符今渊的脸色。 符今渊眉眼不动,只是拿着茶杯喝了一口茶。 “大将军是要本王帮忙做媒?”符今渊沉思了一下,“镇抚司里面倒是有不少尚未成亲的世家子弟,与穆大将军也是配得上的。” 穆骋天娇养出来的女儿,就算进宫当皇后也是使得的,但他对符今翊一向不怎么看好。 他担心符今翊短命,日后女儿在后宫守寡。 要是符今渊登基,他就没有这个后顾之忧,肯定想办法把女儿嫁到宫里。 “王爷,我让宝珠来给你请安,如何?”穆骋天说。 符今渊轻轻地放下茶杯,“大将军在战场多年,怎么说话都这么藏着掖着,你的属下是不是挺累的。” 一而再被挤兑,穆骋天的老脸也挂不住。 “王爷,我把女儿嫁给你,成为你的王妃,日后摄政王府与大将军府就真正成了一家人,你觉得如何?”穆骋天说。 符今渊轻轻嗤笑,“不如何。” “大将军,你舍得把你的女儿给别人做妾室吗?” “当然不是妾室,我的女儿必须明媒正娶嫁出去。”穆骋天立刻说。 符今渊眸色一冷,“所以呢?你要本王休妻另娶,把你的女儿娶回去当王妃?” 穆骋天尚未开口说话,符今渊冷冽的声音又响起,“你哪来的脸,觉得我会休了自己的王妃。” “你的女儿是什么天仙下凡,她跟本王的王妃如何相比?” “摄政王,你别把话说得太过分了!”穆骋天闻言大怒。 符今渊冷笑,站起来把桌子都掀了。 “穆骋天,你这个侄女是什么出身,你心里没点数吗?想借着本王给她抬身价,那也得看本王愿不愿意。” “……”穆骋天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怎么也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符今渊到底知不知道,他得罪的是什么人! 符今渊转身出了书房,房门才刚打开,一道娇小的身影如受惊的兔子扑进符今渊的怀里。 衣角都还没碰到符今渊,那抹身影就被踹开了。 “有刺客!”武阳立刻大吼一声,拔出佩剑对着来人。 “是我!是我!”穆宝珠尖叫出声,她被踹得在地上起不来,疼得脸色煞白。 穆骋天看到女儿被踹倒在地,心疼得犹如在剜他的肉,急忙过去将她抱了起来。 “符今渊,你欺人太甚!” 符今渊冷眼看着穆骋天咬牙切齿的样子,冷笑,“怎么,要不咱们进宫找皇上和太皇太后做主?” “王爷,都是宝珠鲁莽,你别怪罪我大伯父。”穆宝珠眼角噙着一滴泪珠,如娇花盛开的脸庞美丽动人,一双美眸直勾勾地看着符今渊。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花骨朵般娇嫩鲜艳,正是最容易让男人动人的时候。 符今渊只是冷冷一瞥,“皇祖母出身穆家,向来端庄贵重,大将军,莫要让家中的小辈坏了穆家的名声,若是传出穆家家教不严……” “王爷见谅,是妾身疏忽,没有约束家中的小辈,让王爷见笑了。”穆夫人沉着脸走来,目光阴沉地看了穆骋天一眼。 穆夫人跟符今渊夫妇道歉赔罪。 “那就不叨扰穆夫人管教家里的姑娘了。”符今渊说。 连宴席都不等了,直接带着沈岁安离开。 “发生什么事了,把你气成这个样子?”上了马车,沈岁安才柔声询问符今渊。 她没有来得及看到穆宝珠故意要扑进符今渊的怀里。 是有下人去禀告穆夫人,说穆宝珠往书房来了,穆夫人立刻就带着她过来,只看到书房对峙的一幕。 符今渊把穆骋天今日的话告诉他。 “不知所谓!”符今渊哼道。 没有一脚踹在穆骋天的身上,已经是看在太皇太后的份上了。 沈岁安抬手轻抚他的眉心,“别气了,我都不气。” 见过要给符今渊塞女人的,还没见过撬她墙角撬得这么离谱的。 邀请他们夫妇赴宴,然后背地里却要她的丈夫休她这个王妃,再娶他的女儿…… 穆骋天还能更离谱一点吗? “此人野心太大,要想办法夺了他的兵权。”符今渊冷冷地说。 从今日穆骋天的各种试探诱惑,他分明是还有更大的图谋。 “既然有那么大的野心,直接把女儿送进宫不是更有用吗?”沈岁安说。 符今渊冷笑,“他很清楚,就算把女儿送进宫,有母后在,他的女儿什么都做不了。” 第471章 和离,必须和离 穆夫人送走了摄政王夫妇,她汹涌的怒火几乎按压不住。 “母亲,怎么了?” 刚从军营回来的穆家公子看到脸色铁青的穆夫人,连忙下马急步过来。 穆夫人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吞下喉咙的哽咽,她握住他们的手,缓缓地说,“你们父亲刚刚把摄政王给得罪了,竟怂恿摄政王休妻娶了穆宝珠。” “今日……今日不是宴请摄政王和王妃吗?父亲怎么会做出这么荒谬的事?”长子穆志丰不可思议。 穆夫人嘴角苦涩,“但凡有脑子的人都觉得此事荒谬可笑,可你们父亲就是这么做了。” 她恨不得将他们都一枪刺死。 “父亲莫不是……”疯了。 穆智杰咬着牙忍下后面的话。 他虽然怨怼父亲做出伤害母亲的事,但他是晚辈,真的说出大逆不道的话,别人还要说他不孝。 “你们随我进去,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做个了断。”穆夫人沉声说。 回到后院,穆夫人直接往大房的院子走去,他身后的两个儿子面面相觑,眼睛有些担忧地看着母亲手里的长缨枪。 怎么觉得母亲是要去杀人。 在院门外,穆大夫人的哭声已经嘤嘤地传出来了。 “我可怜的儿啊,怎么就被伤成这样,我不管,将军,你一定要为宝珠做主。” “那王爷是瞎的不成,我们宝珠生得这么好,他怎么忍心踹她啊。” “……” 断了两根肋骨啊! 她的女儿长这么大,她连一根手指都舍不得伤着,居然被别人给打断了骨头。 砰—— 房门被推开,穆夫人冷若寒霜站在门外,目光冷冰冰地看着他们。 穆骋天心头一虚。 他上前两步,挡住穆夫人的视线,“夫人,你怎么来了?宝珠她受伤,我让人请了大夫。” “不必治了,反正将军都想把全家都送上死路,不如我来帮将军一把。”穆夫人面无表情地说。 长缨枪重重在地面发出一声铿锵有力的声音。 “今日我先杀了你们,再一把火烧了干净,我再去皇上面前请罪,我们大家一起死,总好过被砍头。”穆夫人说。 穆骋天的脸色变了变,“你胡说八道什么。” “是我胡说吗?将军今日所作所为,难道不是把全家的人头挂刀口上。”穆夫人冷笑问。 穆大夫人怯生生开口,“弟妹,你这是做什么,脾气如此狂躁,实在不是一个当家主母该有的。” “那当家主母该是什么样子?像你这样不知廉耻勾引小叔子夜夜睡在你床上的才是合格的当家主母吗?”穆夫人厉声反问。 穆骋天老脸羞恼,“住口!你在晚辈面前胡吣什么!” 虽然穆骋天是兼祧了寡嫂,也跟田氏生了两个孩子,但他最疼爱的还是和穆夫人生的两个儿子,这些年在他们面前一直维持严父的形象。 他不想让儿子知道他跟寡嫂之间不清不楚。 至少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 “原来你还要脸啊,穆骋天。”穆夫人冷嘲看他。 “今日宴请摄政王夫妇,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迫不及待想要找存在感,生怕外人不知道你睡了自己的寡嫂生了两个孩子是不是?” “你们不要脸,我和我两个孩子还要脸!” “要么今日就分家让他们出去,不然明日我进宫去见太皇太后,你我和离。”穆夫人手中长缨枪指向穆骋天。 穆大夫人心中狂喜,“弟妹,和离的话,你可不能随便说出口。” “嗤,你嘴角的笑意快压不住了,你以为我和穆骋天和离,你就能光明正大当穆夫人了?你是不是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只要我进宫提和离,你就别想活着见到第二天的日头。” 穆大夫人的嘴角僵住,惶恐地看向穆骋天。 穆骋天的脸色阴沉可怖,“你还有完没完。” “只要我还记得我死去的女儿,我就跟你没完。”穆夫人说。 “……”提到他们之间的女儿,穆骋天闭了闭眼,心中涌起无尽的愧疚。 “夫人,这件事是我的错,你要怨我恨我都好,但是和离……我不会与你和离的。”穆骋天低声说。 穆志丰目光沉静望着他,“父亲,你要把宝珠嫁给摄政王当妾室吗?” “怎么可能是妾室,我的女儿绝不当妾。”穆大夫人立刻叫道。 “不是。”穆骋天否认。 穆志丰又问,“那您是为什么?怂恿王爷休妻王妃,这实非君子所为。” “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用意。”穆骋天摆手,不想跟儿子说原因。 他就是想要试探符今渊的反应,想知道符今渊到底甘不甘心只当个摄政王。 谁知道符今渊居然直接掀桌了。 把女人看得比唾手可得的权势还重要,大概只有符今渊了。 “看到没有,这就是你们的父亲。”穆夫人转身认真望着两个儿子,“母亲被恶心了大半辈子,不想再继续被恶心了。” “你们如今都有战功,就算不指望他,日后都有自己的前程,我原本是不甘心这将军府便宜别人,如今看来,这将军府还不知是福是祸。” “母亲,我们送您回屋里休息。”穆智杰低声说。 穆志丰:“明日我们送您进宫。” 穆夫人听到长子的话,脸上终于露出今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夫人,我们先谈一谈。”穆骋天皱眉道。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穆夫人果断拒绝。 穆大夫人几次都欲言又止,她当然是巴不得穆骋天赶紧和离,可真的和离了,她可能更没好日子。 毕竟穆夫人又不是小门小户的出身,她背后也是有整个钟家当靠山的。 眼看穆骋天要离开,穆宝珠泪眼汪汪,“爹爹……” “你们在院子里待着,这几日别去惹夫人不快。”穆骋天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穆大夫人恨得咬牙切齿,“他心里还是有那个贱人!” “母亲,那摄政王太可怕,他一脚就能把我踹死。”穆宝珠小声哭道。 “我就说干嘛要嫁摄政王,让你进宫当皇后不是更好。”穆大夫人没好气。 第472章 登门赔罪 摄政王夫妇在穆大将军府沉着脸离开的消息半天之内就传遍各大世家后宅了。 熟悉穆骋天的人在背后嘲讽,“果然是莽夫,还真以为有太皇太后撑腰,这南朝的天下有一半是他的。” “这样的人执掌兵权,就算要翻天还能翻哪里去。” “穆家怎么会有穆骋天这样的蠢东西,穆家……到底是要败咯。” “……” 各种各样的声音都有,传到沈岁安耳中,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是穆家故意传出去的吧。”不然怎么可能传得如此快。 她和符今渊都不会把昨日在穆家发生的事广而告之,那就只有穆家了。 是穆夫人,还是穆骋天? “多半是穆骋天,穆夫人瞧着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沈岁安说。 昨日符今渊跟她分析了一番,她才觉得自己还是低估穆骋天的城府。 能够手握重兵这么多年,还深得先帝的信任,怎么会真是一个胸无点墨的莽夫。 看似莽撞无礼的行为,其实处处都是运筹帷幄。 穆骋天真的想把女儿嫁给符今渊吗?或许真的有点心思,但直接开口就要符今渊休妻另娶,要么这个人狂妄跋扈到目中无人,要么就是故意要让人以为他莽撞无礼,粗人一个。 沈岁安猜测穆骋天是第二种。 “王妃,穆夫人求见。”半斤进来回禀。 “请穆夫人去偏厅,我一会儿就来。”沈岁安起身,她就知道穆夫人会登门。 穆夫人是带了重礼来的。 “昨日是我们招待不周,还请王爷和王妃大人有大量。”穆夫人脸色难掩尴尬。 她今日来摄政王府登门道歉,不是为了穆骋天,是为了两个儿子。 就算她跟穆骋天和离了,可她两个孩子以后还是姓穆的。 总不能因为他们的老子太不着调,最后却影响她两个儿子的前程。 沈岁安说,“我与夫人昨日相谈甚欢,不高兴的是王爷,与夫人并无关系。” 穆夫人苦笑,“我若是提前知道穆骋天昨日要做什么,肯定会阻止他,王妃,他就是个缺根筋的大傻缺,也就在战场能出点蛮力了。” “在战场只有蛮力的话,是当不了大将军的。”沈岁安轻笑,“夫人,只看大将军能够兼祧长房,孩子都生了两个才被你发现,足可见他就不是一个只有蛮力的人。” 穆夫人神色微微一沉,片刻后,她缓缓点头,“王妃,您说得对,我竟被他糊弄这么多年。” “今日一大早,我已经进宫求见太皇太后,不过太皇太后并没见我。”穆夫人叹息一声。 “她老人家肯定知道我是想去求和离的旨意,所以才不想见我。” 穆夫人冲着沈岁安笑了笑,“和离而已,求太皇太后同意,也只是想体面一些,要是穆骋天不想给我这个体面,那大家都别要脸了。” “反正最后丢脸的人也不是我。” 沈岁安挑了挑眉,“夫人说得有道理。” 穆夫人说得口干舌燥,喝了一大口茶,这才缓过气。 沈岁安对穆夫人是越发欣赏。 “对了,昨日看到穆姑娘似乎受伤了,她没事吧。”沈岁安问。 穆夫人摆了摆手,“没什么事,就是断了 两个肋骨。” “……”断了两根肋骨还能是没什么事吗? 沈岁安心想,符今渊这一脚踢得也太重了,要是踢到心口,不得把人给踹死了。 “这不能怪王爷,换了是别人,突然就冲了上来,不打死就好了。”穆夫人哼道。 同样的话,也从新皇符今翊的口中说了出来。 “哥哥,就算你把她踹死了,穆骋天要是敢找事,我让御史台把他参死。”符今翊气呼呼地叫道。 “小事,你别动怒。”符今渊无奈,让符今翊好好坐回去。 符今翊哼了一声,“穆骋天简直太离谱了,他居然敢让你休了嫂子,嫂子是掘了他家祖坟了吗?” “咳咳咳!”阮星临猛咳了几声。 “皇上,穆家的祖坟,也是太皇太后的祖坟啊。”阮星临低声提醒。 符今翊摸了摸鼻尖,他没有对皇祖母不敬的意思。 “先帝当年看重穆骋天什么了,这么个莽夫,让他手握重兵就不怕他造反?” 符今渊:“正是因为他这种性子,先帝才放心,他昨日邀请我赴宴,又当着我的面做出这一出,就是想让你认为他毫无城府,只会莽撞妄为。” 阮星临颔首,“王爷说得对,穆骋天这个人……是怕皇上要他手中的兵权了。” 符今翊沉默下来,目光看向符今渊。 和雍朝一样,南朝的王都城也有三大营,如今羽林营的统领是阮修远,黑骑营的主将是周变,这两人都是阮太后决定的。 唯有虎贲营的统领是符今翊亲自挑选的孟桐。 本来这三大营都是直属皇帝,应该是皇帝亲自挑选统领。 先帝还在的时候,大家都认为周变是先帝的心腹,谁能想到,在先帝驾崩后,周变手中的兵权不但没有被收回,还得到更重要的职位。 周变或许从一开始就是符今翊的人。 这是朝中其他人的猜测,唯有符今翊知道,周变从来不是他的人。 “先把穆骋天留在王都城,别让他带兵回边境。”符今翊沉声说。 “是。”阮星临笑了一下,“皇上,臣先告退。” 待御书房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符今翊才无力靠在圈椅。 “哥哥,穆家的兵权不能收回来。”符今翊轻声说。 皇祖母还在呢,这时候就收回穆家的兵权算怎么回事。 符今渊眸色深邃,“昨日的事,皇祖母会把他叫进宫训斥,这件事就先这样。” “不替嫂子出气了?”符今翊坐直身体。 “皇上,你把穆骋天的两个儿子提拔到虎贲营,让他们和穆家军切割关系。”符今渊说。 “若是穆夫人求旨和离,你答应便是。” 符今翊立刻点头,“这个不难。” “我还要去一趟户部,运往河西的赈灾款明日就要出发了,还有,穆骋天就先这么放着。”符今渊说。 “行吧。”反正早晚都能算账的。 第473章 帝师 太皇太后把穆骋天传召进宫了,把他给狠狠臭骂一顿。 “哀家明日就要启程去五道山,你倒好啊,还给哀家添堵了。”太皇太后手中的茶盅砸到穆骋天的头上。 “你算个什么玩意,还敢让王爷休了王妃。” “岁岁端庄守礼,与摄政王患难与共,他们小夫妻俩好不容易有好日子,人家当娘的都舍不得去给他们夫妻俩添堵,轮得到你开口。” “你是想要穆家败在你手里是不是?” 穆骋天被砸得额头一个大包,他连摸都不敢摸,“姑母,我错了,您别生气。” “你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太皇太后怒声问。 “我没想干什么呀,就是想给宝珠找一门亲事。”穆骋天说。 太皇太后冷笑,“你对你两个儿子都没有这么上心,一个侄女,你就敢拼着得罪摄政王去提这种要求。” 穆骋天扶着太皇太后的手,“姑母,您别生气了,宝珠也是我的女儿。” “别提你那腌臜事,你们母子干的根本不是人事,你想兼祧不能跟钟氏好好商量,她今天一大早进宫,就是想要跟你和离的。”太皇太后没好气地说。 “姑母,您千万别答应,我回去一定哄好她。”穆骋天赶紧说。 他叹息了一声,“我知道对不起钟氏,这些年她恨着我,以前先帝信任我信任穆家,但如今……姑母,说句大不敬的,您都要去五道山了,新帝和阮太后怎么还能容得下穆家呢。” 太皇太后被他一句话说得泄了火气。 “只要你安分守己,穆家自是能平平安安。”太皇太后说。 穆骋天说,“为人父母,都盼着儿孙前程似锦,我自己退了无所谓,但我的儿子……” 太皇太后冷眼看过去,“你是为哪个儿子谋前程?” “当然是我跟钟氏的儿子。”穆骋天立刻说,“庆哥儿文不成武不就,以后给他谋个闲差。” “你不是带着他在军营历练吗?”太皇太后问。 穆骋天对三个儿子都是一视同仁,只是田氏所出的穆智庆在军营里好吃懒做,仗着自己是穆家少爷,还要抢夺下属的军功。 而穆志丰和穆智杰愿意吃苦,在军营里也没有架子,从小兵做起。 钟氏把两个儿子教得很好。 穆骋天的心也是肉做的,看到更优秀的儿子,他当然会偏心。 “他不适合军营。”穆骋天不想在太皇太后面前说穆智庆的不是。 太皇太后冷哼,“扶不起吧。” “……”穆骋天揉了揉眉心。 “你闹这么一通,让皇上和太后发作你,打一棒给一颗枣子,再把机会给你的儿子,你是这么打算的?”太皇太后问。 穆骋天笑了笑,“肯定会是这个结果。” 太皇太后叹息,“你就甘心把兵权交出去?” “姑母,难道您想我反了吗?”穆骋天反问,“穆家要是反了,有胜算吗?” 若是没有符今渊,或许他还想把持兵权不放手。 太皇太后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你心中有数就好。” …… 阮太后自然也听说了这件事,当天她就给沈岁安赏赐了不少首饰和绸缎,她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沈岁安这个儿媳妇,对她绝对的支持。 与此同时,符今翊也发出一封圣旨,是请沈老太爷当他的帝师,还赐封了一座五进大宅。 从此沈家在王都城不再是借住摄政王的宅子,而是有了赐封的大宅。 太后和皇上都在为沈岁安撑腰,根本就是啪啪打了穆骋天的脸。 本来以为这件事会让太皇太后不喜,毕竟穆家是太皇太后的娘家。 谁知道,太皇太后启程前往五道山的时候,还是摄政王夫妇亲自相送,一直送出了郊外。 “哀家在五道山等着你们。”太皇太后握着符今渊夫妇的手,含笑地留下这一句话。 沈岁安终于松口气,知道太皇太后没有怪他们不给穆家留颜面。 姜氏带着儿子来看望沈岁安。 “真是捏了一把汗,我还担心太皇太后她要怪你们。”姜氏小声说。 “皇祖母是个心胸宽厚的人。”沈岁安笑着道。 “有件事跟你说。”姜氏拿出一封信,“瑶儿写的信。” 沈思怡和沈明耀被送回京都城之后,安分了没几天,沈思怡就天天去丁家,闹着要丁仲旋重新把她娶回去。 丁夫人气得让人撵走她,后来实在没办法,就报了官。 几次之后,沈思怡才终于消停下来。 “谁也没想到,沈思怡居然还能攀上何家,成了靖宁侯的妾室。” 沈岁安本来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 听到后面这句话,她震惊地坐直,“什么?沈思怡成了何闳奎的妾室?” “对。”姜氏冷哼,“她真是完全学了她的姨娘,学的都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那还不定是谁找上谁了。”沈岁安嗤笑。 沈思怡的名声在京都城谁人不知,何闳奎如今的身份地位,找了沈思怡当妾室,根本不是什么长脸的事。 “怡姐儿该不会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吧?”姜氏有些担心。 沈岁安想到靖宁侯府的王氏,那可不是什么善茬,沈思怡进了何家,她能在王氏手底下有好果子吃吗? 狗咬狗罢了。 “挺好的。”沈岁安乐得直笑。 “以后怡姐儿有得好受。” 姜氏啧了一声,“快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沈岁安简单地说了王氏做过的事,姜氏听得瞠目结舌。 “我与王氏也见过,真没想到她是佛口蛇心,好恶毒啊。”姜氏叹道。 “不提他们了,祖父给皇上当帝师,可还顺利吗?”沈岁安问,她也没想到符今翊会让祖父当帝师。 姜氏点头,“没有什么不同的,就是最近去家里拜访的人多了。” “我就担心……” “担心他们会见到父亲,怕外人知道我的父亲是个傻子?”沈岁安笑着问。 “母亲,别担心,别人看到就看到。” 沈江林如今这个样子,比正常的时候更让人省心。 她和符今渊如今的地位,不适合再有个太强盛的娘家,如今刚刚好。 第474章 贵客 “我不会和离的,夫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答应你,以后任何事情都与你商量,你别动不动就提和离。”穆骋天听到穆夫人又提出和离,无奈地叹息一声。 “夫人,你以前从来不以和离来要挟我,如今是怎么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穆夫人气笑了,看着穆骋天无所谓的态度,原来他以为她提和离,只是为了要挟他? “我以前不提和离,不是不想提,是还没到时候。”穆夫人尽量地心平气和。 她太了解穆骋天了,这时候她越是愤怒,他越会觉得她只是在说气话。 “穆骋天,你我夫妻情分已尽,我不想与你后半辈子争吵怨怼过日子。” “我知道你生气什么,我解释过了,我不是真的想把宝珠嫁给摄政王,只是为了我们两个儿子的前程,我才不得已为之。” “我记得你大哥的儿子年岁与宝珠相当,要不就把宝珠许配给她,我们两家亲上加亲,宝珠是你看着长大,你……” 话还没说完,穆夫人已经提起旁边的红缨枪。 “穆骋天,你对我们钟家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这么折辱我的侄子,我们钟家的公子要娶什么名门贵女不行,要娶你这么个货色。”穆夫人的怒火终究是压不住了。 真敢提啊,让她有大好前程的侄子娶穆宝珠?以后他们钟家出门还要怎么做人。 穆骋天的脸色沉了下来,“你别这么说一个孩子。” “呸!”穆夫人恶心得直想吐,“你和自己的寡嫂那点腌臜事谁人不知,嘴上说好听是兼祧,说难听点就是偷情,一个不守妇道,一个品德败坏,你们能生出什么好种。” “想让我钟家娶你的女儿,做梦!” “穆骋天,别忘了,我与田氏母女之间还有一条人命,你要是不怕你的女儿死在钟家,你尽管打这种主意。” “你……”穆骋天愕然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他知道妻子心中有怨,但都过去了这么多年,她的恨意竟一点都没有消减。 “那件事是大嫂的错,她也没想到会让你知道,她已经道歉了,因此内疚很久,本来是想把宝珠抱到你膝下,是你自己不愿意……”穆骋天低声说着。 穆夫人冷冷看他,“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想抵了我女儿的命吗?” “她的女儿又是什么天仙下凡,配养在我的膝下?” “够了。”穆骋天皱眉,“别把话说得太绝太难听。” “更难听的还有,你们穆家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穆夫人说,“我不想与你们浪费时间,你我利利落落和离,你以后想跟你的大嫂怎么偷情都行,哦,你想怎么兼祧都行,反正借口你们都找好了。” 穆骋天气得脸色铁青。 “就算你不考虑穆家的颜面,你也替两个儿子着想,你我和离对他们有什么好好处。” “他们已经长大,不需要我再委屈自己留在穆家。”穆夫人说。 她将和离书放在穆骋天的面前,“你要是不同意,我会自请下堂。” 不管用什么方法,她都不想再跟这个男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穆夫人转身离开,吩咐贴身婢女收拾她的嫁妆箱笼。 穆骋天才发现,穆夫人不知何时,早就把她的嫁妆都整理好了,她不是突然奇想要和离的。 仆妇们把箱笼往府外搬,穆骋天怒不可遏。 “放下,不许搬!”穆骋天吼声震天响。 那些仆妇只是顿了一下,见穆夫人并没有任何示下,又继续搬出去了。 穆骋天抬脚要去踹从身边经过的婆子。 被穆夫人给拦住了。 “他们都是我从钟家带来的人,只听我的吩咐,你不要把火气撒在他们身上。”穆夫人面无表情。 “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穆骋天咬牙切齿。 穆夫人抬眸看他,“你为何觉得是我在闹?” 她只是不想再忍他,压抑十几年的憋屈和恶心,终于到了尽头。 “我把田氏他们送走,不让他们在你跟前碍眼,这样你总满意了吧?”穆骋天问。 穆夫人闻言更觉得嘲讽,看吧,他明明什么都知道,知道她介意什么,可他从来不把她的感受当一回事。 甚至还以为瞒得很好,时不时去跟田氏私会。 “弟妹,你……你这是做什么啊?”穆大夫人在院子里听到动静,急忙过来上房查看。 一看是穆夫人在搬嫁妆,她的脸色快压抑不住狂喜。 只是还没来得及感受喜悦,就听到穆骋天要把她送走的话。 她全身都僵住了。 “你来做什么?”穆骋天黑着脸,“回去。” 穆大夫人眼泪簌簌落下,上前握着穆夫人的手,“弟妹,我知道这些年你都在怨恨我们,你若是真的容不下我们母子三人,我们走就是,你别跟二叔有龃龉。” “二叔他……他心里是有你的。” 穆夫人被她一双柔软冰凉的手握着,只觉得像被毒蛇缠上。 “大嫂,我是想给你们腾位置。”穆夫人扯出一抹笑,将穆大夫人的手放到穆骋天的掌心,“是我不碍着你们。” 穆骋天飞快甩开穆大夫人的手。 穆夫人只是冷笑一声,转身大步离开。 “钟氏,今日我不会让你离开的。”穆骋天脸色阴沉,他清楚,如果今日穆夫人离开穆府,那他不可能再把她请回来。 他不想和离,在他心中,他的妻子一直只有她。 穆夫人拿过长缨枪,“今日便是死,我也要离开。” “母亲!”穆志丰兄弟大步走来,他们一左一右站到穆夫人的身边。 “怎么,你们想反天不成,你们母亲是在气头上,还不把你们母亲劝回去!”穆骋天怒道。 穆志丰转身对穆夫人说,“娘亲,今日我和弟弟都收到旨意,明日就要去虎贲营。” “真的?”穆夫人心中一喜。 虎贲营直属皇上,凭他们兄弟的能力,以后肯定能得皇上看中。 穆骋天皱眉,“怎么会是去虎贲营?” 按照他的计划,应该符今渊想办法让他的儿子接替他的兵权,怎么就去了虎贲营。 “娘亲,我们送您。”穆智杰对穆夫人说。 穆骋天正要发怒,却听到长子冷淡地道,“父亲,舅父他们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还没出门,穆老夫人也派人来请穆夫人,穆夫人却一句老夫人清修,就不打扰了,直接跟钟家的人离开。 …… 沈岁安听说了穆夫人的壮举,乐得笑弯了腰。 阮照霞绘声绘色地把穆家的闲话说给沈岁安听,“穆夫人不愧是上过战场的,就是不一样啊。” “她也是受了许多憋屈才等到今日。”沈岁安说。 从穆夫人失去女儿的那天开始,她应该就想要离开穆家,只是当时儿子还小,她离开了穆家,两个儿子就落入穆大夫人的手中了。 阮照霞噘嘴小声嘀咕,“有些人当母亲,会为了子女谋前程委屈自己,有些人却只会利用子女谋好处。” 沈岁安挑了挑眉,“怎么,有事?” “倒也没什么大事。”阮照霞说,“还不是因为融姐儿。” “这才两年时间,她怎么就变了个人呢。” “祖母把她带在身边教导,她却觉得是家里容不得她了,要把她赶出院子,要不是有天我撞到她半夜在花园里跟丫环哭诉,我都不知她是这种心思。” “我觉得她越来越像以前的二婶。”阮照霞以前还挺喜欢和阮照融说话,但现在却有种多说两句话都膈应。 添堵! “要不就把阮照融送走吧。”沈岁安皱眉说。 以阮照融这样的性子,以后阮修远和谭娇成亲了,她肯定也会继续作妖的。 她又是阮修远的嫡长女,对她难免有偏爱,这样会影响阮修远和谭娇的感情。 “融姐儿已经没有母亲,要是再把她送走,不知她又会怎么想。”阮照霞无奈说。 到底是阮家的亲骨血,对阮照融还是十分心软。 “别想太多,能不能把融姐儿教好,那是长辈的事。”沈岁安笑着说,“她闹腾不出什么来的。” 阮照霞说,“对了,融姐儿还打听她母亲的事,原来她还不知道二舅母已经……” 怕是瞒不住多久了。 沈岁安说,“你啊,尽是操心别人的事,你自己呢?” 阮照霞一愣,“我怎么了?” “邵家没再烦你了吧?”沈岁安问。 “邵夫人把邵冠铭和他的小表妹送走了,如今邵家重点扶持次子,我眼不见心不烦,挺好的。”阮照霞笑眯眯地说。 邵夫人还是干脆利落的,不想得罪阮家,也是为了邵家,所以断尾求生,舍弃了邵冠铭,反倒为邵家找到新的出处。 “王妃,外面有两位客人求见。”半见嘴角压不住笑意,进来给沈岁安行了一礼。 沈岁安挑眉打量半见兴奋的眼神,“看来这两位客人很不简单,快去带进来。” 半见忍不住笑,“王妃见到他们,定十分高兴。” “霞姐儿,跟我一起去。”沈岁安笑说。 她猜想可能是周舟和程芝云来了,但是来到大厅,看到里面颀长俊逸背对着她,还有他身边鲜活灵动的女子,沈岁安眼中闪过惊喜。 “赵九灵!姚姑娘!” 只是背影,她已经认出他们的身份。 她真的没有想过,竟然会是他们来找她了。 大厅里的两个人同时回头。 赵九灵沉静平稳的眼神在看到沈岁安的瞬间,仿佛注入最绚烂的光彩。 他往前走了几步,嘴唇翕动,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她了。 “岁岁,你把我叫姚姑娘,是不是太生疏?”姚歆灵含笑道。 沈岁安眼中盛满笑意,“姚姑娘独属你的称呼。” 她再次转向赵九灵。 眼前沉稳成熟的男子已经完全脱去少年的稚气,比上次见面更加俊秀夺目。 因为在海上的时间太多,他的肤色没有以前白净,却更添了几分野性的魅力。 “我没有想到是你们,还以为你们要过两年才能回来。”沈岁安感叹。 赵九灵的目光克制隐忍地将沈岁安打量一眼,看出她在南朝过得似是不差,他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本来是没那么快的,但我们的船遇到大风暴,在海上迷失方向,后来才停靠在一处小岛,没想到那小岛是个小国,把我们的货物全都买了。”姚歆灵笑着说。 她一边说一边深深看了赵九灵一眼。 “赵九灵还跟岛主置换不少好东西,说要带回来送给您。” “我们到了天河港口,他听说你在南朝,他差点连船都不肯下,要直接来南朝了。” 沈岁安目光灿亮地看着赵九灵。 赵九灵对她微微一笑,并没有反驳姚歆灵的话。 “我们只是出海,回来没想到物是人非。”姚歆灵说。 沈岁安很喜欢姚歆灵这个姑娘,她勇敢爽快,这天下找不出第二个贵女敢像她一样出海了。 只是,如今她跟姚太后是结仇了,她和姚歆灵之间的关系,就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我不打扰你们姐弟叙旧,等你们都说好了,我再来找你。”姚歆灵笑着对沈岁安说。 沈岁安道,“你们舟车劳顿,是该好好先休息,我已经让人去把客房准备好。” 不等姚歆灵拒绝,沈岁安道,“你若是把我当朋友,就别说要住在外面的话,你要是觉得住王府不方便,还能到沈家住着。” 姚歆灵看了赵九灵一眼,“那我就听沈东家的安排。” “是王妃,别叫沈东家。”赵九灵低声说。 “我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姚歆灵挑眉。 沈岁安眼睛在他们两人之间转了转,嘴角笑意加深。 “沈东家,那我先回去休息,跟着他没命赶路,是真的累了。”姚歆灵说。 “半见,带姚姑娘去客房休息。”沈岁安立刻说。 又叮嘱凝霜,“吩咐下人,不能怠慢客人。” “小姐……”赵九灵急切开口,他有很多话要跟沈岁安说的。 沈岁安目光柔和地看他,“走吧,姐姐带你在王府逛一逛。” 转头看到阮照霞一脸好奇看着赵九灵,她莞尔一笑,“霞姐儿,这是我弟弟,等日后我再与你细说。” 第475章 惊天运气 阮照霞收起好奇的目光,含笑对沈岁安告辞,“等嫂嫂得空了,我再来找嫂嫂玩。” 沈岁安本来是想留她住几天,但没想赵九灵和姚歆灵的到来,她只好让人先送阮照霞回去,她则带着赵九灵回了后院。 “小姐,你在南朝过得好吗?”赵九灵目如点漆,眼中饱含担心。 沈岁安含笑点头,眼前的赵九灵和上一世运筹帷幄,手段成熟,心思深沉的首富似乎已经完全重叠,却又有些不同。 “我很好,你们这次回来比我预期的时间要早。”沈岁安说。 赵九灵点了点头,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 “小姐……” “叫我姐姐。”沈岁安纠正他,上次就与他说过,她没有把他当下属,他们之间也不是主仆关系。 赵九灵抿了抿唇,眼神有些腼腆。 “姐姐。”他低声开口,双手奉上匣子,“这次的盈利。” 比上次又多了一万两。 沈岁安笑说,“我不缺银子,你把银子留着,以后还能用得上。” “我留着了,这次我不用急着出船,就算没有我,商队也能出海。”他看了沈岁安一眼。 “我另外带了些东西回来给你,你先看了再说。” 沈岁安暗暗讶异,猜想赵九灵这次带回来的东西只怕不同寻常,否则不会这样神神秘秘。 “在哪里?”沈岁安问。 赵九灵:“我让马车停在后门。” 从前门进来过于张扬显眼。 沈岁安对凝霜说,“你找几个嘴巴严谨的小厮去帮忙,别搬到上房,把东西搬去寮园。” 寮园是之前沈老太爷他们住过的地方。 一共有四个大箱子,十几个小厮都搬得吃力。 将人打发下去之后,赵九灵才一个个将箱子打开。 金光灿灿的光芒几乎要闪瞎沈岁安的眼睛。 她深吸一口气,惊讶看向赵九灵。 “哪、哪来的?”他两次出船赚到的银子,加起来都换不来这么么一箱珠宝首饰。 只看这拳头大的夜明珠,不说价值连城,就算一万两都不一定能买得到。 赵九灵说,“在一个荒岛上发现的。” “嗯?”沈岁安瞳孔微微一缩,“什么?” “我们的船只遇到暴风雨,掌舵失去方向,等风雨平息,我们已经偏离航线,后来靠停在一个航海图上没有显示的小国,我们在那里住了三个月,我就是在周围发现了一个像葫芦形的小岛。” “开始只是想去走走,没想到会发现一个宝藏。” “这四箱东西只是那里的九牛一毛,我不想被别人发现,所以不敢全都带回来。” 沈岁安扶着圈椅慢慢坐下,心中情绪如惊涛骇浪。 “姚歆灵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她应该是有所怀疑的,否则也不会非要跟着我来南朝。” “你……”沈岁安张了张口,“先坐下,我被这些金银首饰晃得头晕。” 如果没猜错的话,只怕这就是符今渊之前跟她提过的,贺知源找了一辈子的前朝宝藏。 天啊,赵九灵究竟是怎样的惊天运气,一场暴风雨,就让他得了这泼天富贵。 沈岁安上前看了好几样的首饰和金块,上面并没有前朝的印记,但好几样的珠宝样式,她在宫里一些画像上有看过相似的,那些画像都是前朝留下的。 想必是为了避免风险,这些珠宝刻意没有留下印记。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那个小岛的存在?”沈岁安低声问。 赵九灵说,“没有别人了,就算是我的心腹,我都是让他们蒙着眼睛与我进岛,除了我,也不会有人知道那个藏宝的入口在哪里。” “那就好,不能宣扬出去,否则怕你有危险。”沈岁安低声道。 “姐姐,我下次自己带人去把所有东西搬回来,那里还有很多好东西。”赵九灵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沈岁安。 沈岁安目光深深地望着眼前这四箱宝物,她完全想不到赵九灵会直接全给她带了过来。 就算她对他有知遇之恩,凭他之前为她赚回来的银子,其实已经不欠她什么了。 他真是个知恩图报,重情重义的人,所以上辈子才会因为宋秀枝一点恩情,被宋秀枝利用一辈子。 “先不急。”沈岁安低声说,“九灵,这个宝藏……应该是前朝皇帝留下的,若是让人知道宝藏的存在,必定掀起腥风血雨的争夺。” “我们先不去动它了,等以后吧……” 赵九灵点头,“我听姐姐的。” 沈岁安闻言失笑,“你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大当家,不用事事都听我的。” “我如今也不过是后宅妇人,眼界肯定不如你,有些决定你自己做主就可以了。” “好。”赵九灵点头。 乖巧得还像当初刚遇到的少年。 沈岁安声音更加柔和,“我打算在南朝也办个船厂,等水公子的船工替我安排好了便开始。” “肃州是王爷的封地,如今已经在开凿河道,只等河道开凿好了,肃州的船也能出海。” 赵九灵说,“我与水大当家见过面,他跟我提过此事。” 他抬起一双乌黑灼亮的眸子,“那我先去肃州,替姐姐监督船厂,到时候我从这边出海。” “你这几年都在海上漂泊,这次回来不急着出海,留在王都城,我替你寻一门亲事,你的年纪也不小了。” 赵九灵耳朵瞬间泛红,“我、我没想过要成亲,不必为我麻烦。” “以前没有想过,现在可以开始想了。”沈岁安笑着说。 “……”赵九灵俊脸微微羞赧,他从小就颠沛流离,不曾想过要成亲。 如今他能得别人叫一声赵当家,全都是沈岁安给的。 他只想为她赴汤蹈火,没有别的杂念。 沈岁安说,“这几箱东西先放在这儿,我会让人收起来。” 她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能认出前朝的东西,所以这四箱金银财宝不能现世,不能为赵九灵招来麻烦。 “你先在王府住下。”沈岁安说。 她在京都城给赵九灵准备了宅子,如今王都城也应该要有宅子才行。 第476章 姚太后隔空试探 寮园有个密室,还是后来沈老太爷他们搬走之后,沈岁安才发现的。 她让人将四个大箱子搬进密室,亲自上了锁,又把密室入口遮掩得严严实实,这才回了上房。 符今渊还没回来,沈岁安设宴给赵九灵和姚歆灵接风洗尘。 “我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你们一路辛苦,海上天时千变万化,你们能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沈岁安笑着说。 姚歆灵同样拿起茶杯,“这次能活着回来,确实很难得,所以我一定要来南朝,不然,我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与你相见。” 沈岁安听到这话有些讶异,“姚姑娘此话何意?” “你不必在意其他人的言语,我们遇到风暴,与你并无关系,就算船上没有你,同样也会遇到这种可能。”赵九灵沉声道。 听到这话,沈岁安就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当初买下船坞,便有人说船坞落入女子手中必定不得长久,一些船员更是不允许女子靠近出海的大船。 姚歆灵能够上船出海,也是因为船员忌惮她姚家的身份。 “旁人的闲言碎语伤不得我,是我不想再漂泊不定了。”姚歆灵笑着说。 沈岁安深深看她一眼,觉得她身上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太后不让你出海吗?”赵九灵问。 姚歆灵抿唇垂眸,默默地喝着茶。 沈岁安转移话题,“我让厨房做的南朝美食,你们应该还没吃过的。” “确实美味。”姚歆灵是个爽朗的女子,饶是心中有郁结,却不亏待自己,美美地吃了一顿。 赵九灵看她并不放在心上,也就不再多言。 待用过膳食,赵九灵找了借口离开。 姚歆灵千里迢迢来南朝,肯定不只是来游玩,多半是有话要跟沈岁安说的。 “可是因为我的关系?”沈岁安低声询问。 离开雍朝之前,她与姚太后的关系已经是不死不休,姚太后若是要姚歆灵与她割席,她并不意外。 “广宁是不是你杀的?”姚歆灵问。 “不是。”沈岁安目光坦荡,“不管你信否,我对广宁并无怨恨,从始至终都是她对我有误会。” 她甚至不明白广宁对她的恨意从何而来。 只是因为她曾经是陆珩的未婚妻吗? 可陆珩喜欢的人又不是她。 那时她都已经嫁给陆渊,与广宁毫无任何冲突。 姚歆灵蹙了蹙眉,“这次回来,我进宫去拜见姑母,觉得她与从前不同。” 以前的姑母明艳动人,高雅温和,可上次进宫,她觉得成为太后的姑母身上布满戾气,眼中权欲明显,完全判若两人。 “姑母要我入宫。”姚歆灵突然说。 沈岁安惊讶看过去,“什么?” “皇上登基不久,皇后就因早产,母子皆丧命。”姚歆灵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沈岁安更是震惊。 这是上一世没有发生过的,而且上一世新帝也没有迎娶姚家的姑娘。 姚歆灵继续说,“太后为皇上选秀了,从各个世家大族里面挑选闺秀,她不想后位落入别的世家手中,所以要我进宫。” “难道朝中局势不稳吗?”沈岁安是明知故问问。 新帝登基是新旧更迭最容易出现的动荡,他在登基之后又迫不及待对凤钏瑾出手,她相信凤钏瑾肯定不会坐以待毙。 姚歆灵说,“皇上几次要传召镇南王回京,镇南王都没有任何回音。” “太后担心镇南王会造反。” 镇南王在云州多年,连先帝对他都十分忌惮,更别说新帝了。 但是…… 姚歆灵明知她与姚太后已经结怨,且她如今又是南朝王妃,以姚歆灵的聪慧,应该不会轻易将这些事情跟她说的。 “我与元嘉公主许久不曾联系,也不知她回了云州之后过得怎样。”沈岁安说。 “元嘉公主悄然无声离开京都,其中定是有人暗中支应帮忙。”姚歆灵笑着摆了摆手,“当然,这都是太后娘娘的怀疑,我当时在海上,对京都所发生的事都不好多做评论。” 沈岁安笑:“是啊,我也不在京都,自是不了解情况的。” 姚歆灵弯起一个笑容,嘴角浮现若有似无得梨涡。 “听说沈老首辅如今是南朝皇帝的帝师?沈老首辅真不愧是咱们雍朝的人,不管在哪里,都能得到重用。”姚歆灵道,“不知我是否有荣幸拜见沈老首辅。” “姚姑娘,皇上在京都城小住过几天,当时就跟我祖父成了忘年交。”沈岁安说。 “那老首辅是不打算回京都城了?”姚歆灵讶异地问。 沈岁安不信姚歆灵会不知当初他们为何举家到南朝,要是祖父他们回京都城,肯定成了新帝和姚太后要挟他们的人质。 “以后的事,谁知道呢,老人家当然舍不得离开故土。”沈岁安说。 姚歆灵赞同地点了点头,“只愿我们两国能一直友好。” “那是自然。”沈岁安含笑。 “时候尚早,我想去街上见识一下王都城的风光,沈姐姐,可以吗?”姚歆灵问。 沈岁安:“那是自然,我让凝霜陪着你,免得你在外迷路。” “那是最好不过了。”姚歆灵笑着道。 沈岁安叫来凝霜,吩咐她要保护好姚歆灵,又让人去准备了马车。 不管姚歆灵这次来王都城是什么目的,沈岁安都不想跟这个姑娘成为敌人,她也看出来,姚歆灵是不想与自己为敌的。 她今日问自己的那些话,多半是姚太后要她来问自己的。 最近她真的没怎么打听雍朝的事,看来新帝这一世的皇位坐得不是很稳啊。 都需要靠拉拢各大世家的势力来稳固帝位了,他怎么还敢派人去杀镇北王? 还是等符今渊回来,她在好好问一下,他肯定知道的比她更多。 “王妃,不好了。”芙蕖脸色难看地走进来。 “外面大街小巷都有孩童在传唱一首童谣,怕是冲着咱们王爷来的。” 沈岁安蹙眉,“什么童谣?” “金鳞变,玉玺轻,西园忽起鸦乱鸣,血染阶前白梅雪,紫宸殿上星斗斜,暴雨落,江河裂,黄口小儿称孤绝,南郊不见青牛迹,铜驼巷口万民嗟。” 第477章 童谣 沈岁安听到这童谣,脸色微微一变。 “金鳞变,玉玺轻,紫宸殿上星斗斜……”仔细斟酌这几句童谣的意思,沈岁安倒抽一口凉气。 这分明是在说符今翊抢了符今渊的皇位,何人这么歹毒! “谁在传唱?”沈岁安问。 “都是些小孩,不知谁编成童谣,街上的小孩都在唱,镇抚司已经去制止了。”芙蕖说。 沈岁安的神情凝重,她想不通还有谁要在背后挑拨他们兄弟二人。 柳贵妃和二皇子已经死了,如今去封地的柳贵妃母子有太后的人盯着,他们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 二皇子党也早就死得死,扁的扁,他们就算要翻身,那也得主子有机会。 难道还有其他势力在盯着他们? 她背脊一阵发寒,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惧意。 “让人仔细地查一查,这些童谣都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沈岁安来回踱步,她又道,“立刻去找说书人,让他们编写几个故事,每天都在各大茶楼酒馆说书。” 把符今渊兄弟二人的故事改编成话本,一个大家族中,小妾陷害主母,导致嫡长子流落在外,小儿子聪明伶俐,长大之后撑起家族重担,最后和兄长相认,兄友弟恭,并没有出现兄弟阋墙的,反而互相扶持,把陷害他们的小妾除掉,但依旧有人虎视眈眈,躲在背后挑拨离间,想要他们兄弟反目成仇。 其心可诛! “……多编写这样的故事,不要提到皇室,只要把故事说好了,别人自然能想到那里去。” 童谣传唱速度是快,但许多老百姓可能还没那么快反应过来,他们要尽快以更简单明了的方式让大家知道,还有人在背后陷害他们兄弟。 沈岁安沉声说,“不管花多少银子,都给我砸下去,一定要让说书人的故事覆盖童谣的传播速度。” 她就不信了,大街小巷的说书人不能把童瑶的传播压下去。 芙蕖立刻就应下。 沈岁安坐不住,她自己也拿起笔亲自写起了话本,她还能把话本拿去戏班,让戏班编出一出戏。 不知不自觉,金乌西坠。 梁氏带着女儿亲自登门,她神色匆匆,眼神担忧,想来应该也是听到童谣的事了。 “大舅母。”沈岁安含笑看她。 “怎的声音这样沙哑?”梁氏忧心问。 沈岁安喝了几口水,笑着说,“刚才在写话本,忙得忘记喝水。” 阮照霞心境不如梁氏稳定,脱口而出,“嫂嫂,有人在背后要陷害王爷,你听说了吗?” “霞姐儿。”梁氏低声呵斥,“莫要慌了神。” “我只是担心。”阮照霞说。 “大舅母,快坐下说话。”沈岁安示意,“你们说的是街头巷尾传唱的童谣吧?” 阮照霞点了点头,“我们过来的时候,看到京兆府已经派人去捉拿传唱童谣的人,都是小孩子,就算抓了又如何定罪。” 沈岁安蹙眉,“抓小孩有什么用,又不是他们编出来的童谣。” “让石青去京兆府看看,让官府别为难小孩子。”沈岁安对芙蕖说。 阮照霞打量沈岁安沉静淡定的神色,“嫂嫂,您不担心吗?” “王爷光明磊落,与皇上兄弟情深,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挑拨,我有何担心的。”沈岁安莞尔一笑。 梁氏紧绷的心情一松,“你说的是,皇上与王爷是亲兄弟,别人再怎么挑拨都没用。” 沈岁安眸色威冷,“背后之人心机歹毒,她想要害的是王爷,若是抓到此人,绝对不能轻饶。” “会不会是贺知源?”阮照霞问,“唯有他最老奸巨猾。” 贺知源根本不在南朝,他的残存势力都被带走,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沈岁安没有怀疑是他。 她认为是一股新的势力在暗中对付符今渊,究竟是什么人,她却猜不透。 “王妃,如今该怎么办,若是有需要阮家帮忙,尽管开口,这也是老太爷和你大舅父的意思。”梁氏立刻摆明态度。 阮家是皇上的母族,但也是王爷的母族,他们不偏不倚的。 沈岁安说,“我已经让人去编写话本,若是速度快的,这会儿已经在茶楼酒馆说书了。” 阮照霞眼睛一亮,“嫂嫂真聪明,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童谣传唱得莫名其妙,官府一定会彻查的。”沈岁安笑道。 她已经是温软和睦的神情,眼中笑意却有些冷然。 从回到南朝,她认为符今渊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偏偏有人就是容不下他,是觉得他好欺负吗? “王爷还没回来吗?”梁氏轻声问。 “出了这样的事,他应该还在忙。”沈岁安道。 梁氏叹道,“王妃,背后之人早晚会暴露,莫要气坏身子。” “大舅母,放心吧,我知道的,您回去也跟外祖父外祖母说一声,让他们放宽心,莫要为这点小事气坏身子。”沈岁安道。 “让霞姐儿留下来陪你说话,时候不早,我先回家里。”梁氏说。 沈岁安笑道,“好。” …… “这是什么?”符今翊望着兄长送来的童谣,他诧异地抬起头看过去。 符今渊:“今天在大街小巷传唱的童谣,镇抚司去彻查一番,发现有人拿了银子哄骗小孩,让他们到处唱这首童谣。” “贺知源?”符今翊下意识就怀疑最大的敌人。 “不可能是他,他自身难保。”符今渊摇头。 “那还有谁?”符今翊疑惑,他仔细看童谣内容,越看越心惊,能写出这童谣的人,不简单。 每一句都在挑起他们兄弟之间的矛盾,每一句都在指责他抢了哥哥的皇位。 “哥,这人想要我们自相残杀。”符今翊脸色微白。 他宁可不要皇位,也不想和哥哥走到那一步。 符今渊按住他的肩膀,“别慌,不要落入圈套。” “是谁?”符今翊怒红了眼睛。 “你我成仇,谁会获利?”符今渊问。 符今翊皱眉,“符禹铉都死了,还能有谁,父皇在外难道有私生子?” “那就不管,我是来跟你说另外的事,我要亲自去河西。”符今渊说。 “不行!”符今翊立刻反对。 第478章 另有其人 河西如今不但有洪涝,且长时间的暴雨,还导致那边发生了疟疾,虽然朝廷已经往河西发送大量的药材,也调了不少大夫过去,但还是抑制不住传染的速度。 今天朝堂上居然有人说最好的办法就是烧城。 那岂不是要把所有人都屠杀在城里? 符今翊震怒不已,把提出屠城的官员直接关进大牢了。 他绝对不允许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但是,让他眼睁睁看着唯一的兄长去这么凶险的地方,他同样做不到。 “不行就是不行,哥哥,你不用说了,我不听。”符今翊索性捂着耳朵,他绝对不会同意的。 符今渊无奈地轻叹一声,“你先听我说完。” “母后和嫂嫂也肯定不会同意的。”符今翊叫道。 “不同意什么?”阮太后的声音恰好从外面传了进来。 符今翊如同见到救兵,起身急忙走向阮太后,“母后,您来得正好,快劝一劝大哥,他说要去河西赈灾。” 阮太后闻言果然蹙眉:“今日不是已经定了赈灾的钦差,阿渊,你不能去。” 符今渊请阮太后入座,之后才慢慢地解释,“母后,您听到外面在传的童谣了吧?” “嗯。”阮太后神色一冷,美眸透出怒意。 “里面已经提到河西的洪涝了,如果河西再传出什么不好的,背后的人又有借口攻击皇上。”符今渊沉声说。 到时候如果背后的人以河西洪涝祸害渲染出是新帝德不配位,百姓多是容易被谣言影响的,天下人心不稳,则国不稳。 他也想知道,背后的人是不是跟河西有关。 “还有一件事。”符今渊继续说。 “贺知源的兄长坟墓,里面埋葬的人并不是贺知添。” 阮太后一愣,“什么?” “我怀疑真正的贺知添并没有死,我去河西一是为了赈灾,二是为了查贺知添的下落。”符今渊说。 “贺知添不是个病秧子吗?”符今翊诧异地问。 符今渊:“都说他是病秧子,可除了听说,谁又亲眼见过他,我让人去查过,王都城几乎没有人见过贺知添。” 都是听贺知源说他的大哥身子不好,需要卧床休息。 连柳妙心这个嫁给他的人,如今都想不起他的样子了。 这个人的存在就有很大的问题。 阮太后神情凝重,仔细想起来,在她没进宫之前,似乎也没有见过贺知添。 “你怀疑他是谁?”阮太后问。 符今渊目光深邃,如浓墨翻滚,“母后,还记得您跟我说过的宝藏吗?” “我怀疑贺知添实际身份也许并不是贺知源的兄长,而是与前朝有关,符禹铉的生父应该就是贺知添。” 这也能解释贺知源为什么扶持符禹铉,又对前朝宝藏的存在如此笃定,必定是有了确切的消息,他才会如此费尽心思。 阮太后深吸一口气,“你这么说,倒是有几分道理。” 她竟从未想过这个可能! “母后,我必须把这个人找出来。”符今渊沉声说。 “就算要找贺知添,你也不必非要自己去河西。”符今翊道。 “皇上,我只有自己去才放心。”符今渊低声说。 符今翊:“那我和你去?” 阮太后无奈:“你别去添乱。” “怎么我去就是添乱,难道对我有危险,对哥哥就没危险吗?”符今翊说。 “我会带上周舟,会带够侍卫,你是天下之主,又刚刚登基,为了朝廷安定,不能轻易离开王都城。”符今渊说。 阮太后:“皇上,不必再说,此事非同小可,如果贺知添的身份真的如我们所猜测,他在民间必定还有隐藏势力。” 连太后都这么说了,符今翊知道自己再怎么阻止都没有用了。 “何时启程?”阮太后问。 符今渊:“明日。” “那你早日回去,还要跟岁岁辞别,好好说,她会担心你?”阮太后叮嘱。 “好。” 符今翊抿了抿唇,眼睛有些红。 “再带两个御医去,我让御医院再去准备药材。” 符今渊笑着说:“多谢皇上。” “气死我了。”符今翊怒道,“把贺知添抓到,我饶不了他。” 等符今渊出宫时,王都城的说书人已经开始说书了。 他在茶楼门口听到了说书的内容。 “王爷,一定是王妃让人说书了。”余白忍不住说。 以前在京都城,王妃就用同样的方法反击过别人。 符今渊嘴角浮起一抹笑。 这的确是沈岁安会做的事,聪慧如她,听到童谣内容,必定会知道有人背后挑拨离间。 他要去河西的事,一定要跟她说清楚,免得她担心。 “回府。”符今渊说。 说书的内容很快传进宫里。 终于,符今翊的心情好转了一些。 阮太后听着青黛的回禀,脸上的愠怒一点都没消散。 “传廖莹莹进宫。”阮太后低声说。 青黛一愣,“太后娘娘,廖副将在郊外,这时候进宫,会不会过了宫禁?” “去传!”阮太后声音陡然一厉。 伺候太后这么多年,青黛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阮太后这样生气。 “是,太后娘娘。”青黛不敢再二话。 廖莹莹是女子军队里的副将,是阮太后从慈幼院挑选出来培养的,可以说是太后最忠实的心腹。 也不知道太后因何事这样生气。 青黛不敢迟疑,立刻让人去传召廖莹莹,不曾想廖莹莹像是早就知道阮太后会召见她,早已经在宫外等着了。 阮太后冷冷看她:“跪在外面先领二十鞭。” 大殿中,宫人们心头大惊。 太后从来不轻易动怒责罚下人,更别说廖将军还是女官,究竟做了什么事,竟惹太后如此生气。 廖莹莹拱手应是,转身在廊前跪下。 “来,打!” 阮太后扫了青黛一眼。 青黛心头猛跳,立刻去取来鞭子,犹豫了片刻,在看到阮太后阴沉的脸色时,终于动手打了下去。 鞭子落在身上的声音猎猎作响,像是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整个坤宁宫陷入沉重的气氛中。 阮太后从未如此动怒,廖将军究竟做了什么? 第479章 她再没有这个想法(二合一章) 阮太后一身玄色绣凤凰的凤袍,华丽的刺绣金丝在光线的照耀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她神情肃冷,目光深邃而犀利,犹如两道冷冽的寒光,周身弥漫着令人生畏的威严。 廖莹莹后背鲜血淋漓,她咬牙忍着疼,跪在阮太后的面前。 “知错了吗?”阮太后问。 “回太后娘娘,臣错了,但臣不悔。”廖莹莹忍着后背的痛,磕头行礼。 阮太后眸中涌起滚滚怒火。 “挑拨皇上和摄政王的兄弟情义,你到底想做什么?真以为哀家不会赐死你吗?”阮太后冷声问。 廖莹莹以头抢地,依旧声音坚决,“娘娘曾经说过,男子能做的事,女子也能做得,太子和宸王无论智慧还是魄力都不如您,为何不能是您?” 从一开始,她们追随着皇后,只忠心于她,既然有机会改变这个天下刻板的归属问题,为何不做? 她觉得阮太后比任何人都适合成为这个天下的帝王。 又不是没有女帝的先例,那为何不能是阮太后。 “太后娘娘,您是胸怀天下的,为何如今却完全失去初心,当初您领着我们剿杀敌军时,那么耀眼,那么畅快,您是天生的女帝……”廖莹莹眼睛猩红,只想唤起太后曾经的野心。 阮太后垂眸看着她,“那时候太子病弱,宸王下落不明,哀家身边群狼环伺……” 在没有找到符今渊的时候,她的确是想过这个天下无论如何都不甘心落入柳贵妃母子手中,如果太子真的命定活不长,那她就取而代之成为女帝。 但自从长子回到南朝,她就再没有过这个想法了。 她更不可能为了一个皇位,让两个儿子反目成仇! “哀家无论是训练女兵还是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皇上和摄政王不受任何伤害,皇上虽然年轻,但他仁善聪明,摄政王重情重义,他们兄弟彼此扶持,这就是哀家最想看到的。” “廖莹莹,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在背后所作所为,念你跟在哀家身边多年,这次哀家饶你死罪,再有下次,要你提头来见!” “太后娘娘……”廖莹莹不甘心。 无论哪一方面,太后娘娘比任何人都更适合称帝。 只要她愿意,振臂一呼,帝位唾手可得。 就因为新帝是儿子,所以她就要心甘情愿只当个太后,从此在后宫枯萎老去吗? “哀家只有两个儿子,如果他们因为别人的挑拨离间反目成仇互相残杀,比哀家被削骨剜肉还痛,如今南朝四海升平,正是哀家想看到的。” “天下这么大,哀家没有打算接下来只守在后宫,只不过时间未到。” “如果你不能理解哀家的话,那你走吧,你去寻求你想要的主子。” 廖莹莹听到阮太后的话,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太后娘娘,是臣错了,臣自愿领罚,您不要把臣赶走。” 阮太后深深看她一眼,“退下吧。” 其实在符今翊还没登基,柳贵妃母子的党派都被她铲除瓦解之后,朝中居然还出现有声音要支持符今渊登基,她就已经开始在调查了。 她怀疑过会不会是阮家的族人,后来也怀疑是不是贺知源的余党还没有铲除干净。 直到这次的童谣,她才确定了竟是她手底下的人在搞鬼。 阮太后既失望又愤怒。 “太后娘娘,您消消气。”青黛端着参茶放到阮太后的手边。 刚才她就在殿中,已经知道太后为何要严惩廖莹莹。 阮太后将参茶喝了一大半,将怒火压了下去。 “太后娘娘,廖副将已经知错,以后定是不敢再胡来的。”青黛轻声说。 “你不必为她求情,明日让卫蓁和苏冰洁进宫来见哀家。”阮太后淡淡地道。 卫蓁和苏冰洁都是阮太后的心腹爱将,她们做事稳妥,应该不会跟廖莹莹一样的。 “是。” 阮太后揉着额角,“都退下吧。” “等会儿。”阮太后叫住青黛,“最近宁太妃可有什么动静?” 青黛低声道,“宁太妃每日都在钟粹宫,连御花园都不曾去了。” 阮太后眸色渐深,她长叹了一口气,“知道了,下去吧。” …… 符今渊差点被满屋的金银首饰闪瞎了眼睛。 他仔细看过首饰,眼中带着几分惊疑看向旁边的沈岁安。 “这是……” 沈岁安很满意符今渊的反应,跟她刚开始看到的时候一模一样。 “嘿,你猜怎么来的?”沈岁安眼神狡黠,嘴角笑容得意。 “赵九灵怎么找到的?”符今渊没有丝毫迟疑,刚回来就在前院见到赵九灵了。 他知道赵九灵是沈岁安救回来的,后来出海经商,在京都城已经开了自己的商号。 沈岁安惊讶,“你怎么猜到的?” “宝藏在海岛,赵九灵刚从海外来的,除了猜是他,那就是神仙送来的。”符今渊说。 “神仙也送不来这么多俗物。”沈岁安嗔他一眼,跟他解释了赵九灵是如何找到这个宝藏的。 “你说,这是不是冥冥中注定这些宝藏就该给我们呢。”沈岁安道。 符今渊目光有些凝重,看着这四箱金银首饰没有说话。 且不说这里有满满四大箱宝物,单拿一件出来都足够引起朝堂瞩目。 “藏好了,先别告诉任何人。”符今渊沉声说。 沈岁安小声问,“不告诉母后吗?” 阮太后也知道宝藏的存在,而且手中还有舆图,如果阮太后以后派人去找不到,那该怎么办? “等以后有合适的时机再说。”符今渊道。 赵九灵是沈岁安的人,如今只有他知道宝藏在哪里,他不想给赵九灵带来任何危险。 更不想沈岁安受伤。 沈岁安笑着点头,“好,我听你的。” 符今渊垂眸看她充满信任的眼神,心脏像是被什么填饱,他将她搂进怀里。 “岁岁,我明日要去一趟河西。” 沈岁安一愣,“你说什么?” 符今渊低叹一声,把必须去河西的原因说出来。 听得沈岁安咬牙切齿,“我就知道,散布童谣的人绝对有问题,可也没有想到会是贺知添。” “一个死人,居然还活着!” 符今渊牵着沈岁安的手离开密室,事关宝藏秘密,他们夫妻俩都没有带下人。 他手里提着灯笼,和沈岁安慢慢走回上房。 “会不会很危险?”沈岁安知道这是他的职责所在,心中还是担忧。 符今渊捏了捏她的掌心,“如果不去一趟河西,会更危险。” “我曾经问过柳娘子,她和贺知添成亲,甚至连对方都没有见过,她虽然是柳娘子的丈夫,却没有见自己的妻子,你不觉得奇怪吗?”沈岁安说。 “如果他的病是装的,他没有必要躲着柳娘子,当年柳娘子完全在贺知源的控制中,是什么原因让贺知添连在贺府都要藏着躲着柳娘子?” 符今渊的脚步一顿,侧头看向沈岁安。 昏黄的光芒落在她皎洁白皙的脸上,她熠熠生辉的眼眸回视着他。 “除非,柳娘子以前见过贺知添了。”符今渊缓缓地说。 沈岁安点头,“我也是这么猜想的。” 否则很难解释贺知添为什么要躲着柳娘子,也不理解他娶柳娘子的目的。 符今渊神色一凛,“说不定我们也见过贺知添,只是不知他的身份。” “我去一趟镇抚司。”还是要重新查一查贺知源身边的人。 沈岁安替他整理衣襟,“我为你收拾细软,你早去早回,别让我担心。” 符今渊:“我三日给你送一封信,不让你担心。” “这是你说的。”沈岁安道。 …… 对于符今渊要去河西,阮星临是强烈反对,他和符今翊的看法是一样的,觉得可以另外派人去河西,只可惜他也改变不了符今渊的主意。 只好从阮家族中挑选几个幕僚,随同符今渊一同前往河西。 符今渊让所有人都轻装出行,与药材和粮食队伍分开出行。 沈岁安在城门外默默地目送他离开。 “姐姐,你和王爷在南朝,是否有危险?”赵九灵低声问。 昨日的童谣他也听说了,看似在说皇上德不配位,实际上是在针对符今渊。 这是要让皇上忌惮自己的兄长,想让新帝除掉比他更名正言顺的大哥。 “在哪里没有危险呢。”沈岁安笑了一下,“我带去城中看看。” 刚重生的时候,沈岁安只想着这辈子再也不操心劳累,找个人嫁了,平平淡淡过了这辈子,被赐婚给陆渊,她是暗暗欢喜的。 还以为等成了寡妇,她想个办法离开陆家,到时候她有钱有宅子,日子别说多美好。 世事难料,谁能想短命的庶子会成为如今的摄政王。 她不怕危险,任何危险都能避免,只要她和符今渊携手并进,她觉得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有没有我能帮你的?”赵九灵说。 他想让沈岁安知道,他能做的不仅仅是出海,别的他也可以的。 沈岁安笑看他一眼,“有啊,赶紧成亲。” “……”赵九灵耳根又泛红了。 “我不成亲,没人愿意嫁给我。” 噗嗤! 站在沈岁安另一侧的阮照霞忍不住笑出声。 赵九灵漂亮的眼睛闪过讶异,好像这时候才发现阮照霞的存在。 这年轻女子一直安安静静跟着沈岁安,他还以为只是个丫环。 “促狭。”沈岁安嗔了阮照霞一眼,对赵九灵道,“这是霞姐儿,阮家的姑娘,是王爷的表妹。” 那不就是阮丞相的女儿吗? “你今日怎么连个丫环都不带?”沈岁安问。 “今天我爹也来送王爷了,我不想被我爹看到。”她还故意挑了最不起眼的衣裳,在沈岁安身边安安静静的。 还真的像个小丫环。 “你刚才笑什么?”沈岁安问。 阮照霞小声说,“嫂嫂,我只是想起邵冠铭那个草包,长得丑还自信,觉得全天下的姑娘都想嫁给他。” 赵九灵生得俊秀,且又有本事,他居然觉得没有女子愿意嫁给他。 沈岁安笑说,“九灵就是没自知之明。” “……”赵九灵转头看向别处,不理会沈岁安对他的调侃。 “九灵平日都在海上,没有与姑娘家打过交道,他有怠慢的地方,你别与他计较。”沈岁安对阮照霞说。 “霞姐儿,我在王都城时间不长,对各家适婚的姑娘不熟悉……”沈岁安说了一半又顿住,“你还没出阁,找你不合适。” “我还是找大舅母,她肯定能给九灵说一门好亲事。” 阮照霞看了一眼赵九灵,见他俊秀的脸庞快烧起来,觉得格外有趣。 她还没见过这么容易脸红的男子,该不会真的从小到大都不曾与姑娘家相处过吧? 为了不把赵九灵给吓跑,沈岁安就没继续说这个话题。 “这是王都城最热闹的一条街,除了有西域和雍朝的商人在这里行商,海外商品却是很少的。”沈岁安带着赵九灵来到南城集市。 和东城不同,这里来往的人更热闹更复杂,还有不少长相与南朝人不同的外来人。 阮照霞是第一次到南城,以前母亲拘着她,说南城鱼龙混杂,绝对不可以到这儿来的。 今日她才发现,原来南城这么热闹。 “怎么还有人的眼睛是蓝色的?”阮照霞惊讶地问。 赵九灵说,“雍朝开通海运之后,逐渐有些海外的商人来到我们中原,他们应该是到了雍朝,再到这边来的。” 雍朝和南朝如今是盟约国,生意贸易互通往来。 “他们说的话,与我们也不同。”阮照霞说,她完全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赵九灵没有回答,只是皱眉看着在跟一个本地商人议论的海外商人。 “好像要吵起来,他在说什么?”沈岁安问。 “我过去看看。”赵九灵说。 赵九灵走到那位蓝眼睛的海外商人面前,他说着和海外商人一样的话,气度斐然,声音清冽,不知不觉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沈岁安望着卓然夺目的赵九灵,心中一阵欣慰。 她能够确信,就算没有她将他从马厩带出来,凭赵九灵的本事,他早晚也会出人头地的。 第480章 被关押了 看着赵九灵和海外商人侃侃而谈,阮照霞也有些惊讶。 “嫂嫂,赵大哥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阮照霞说。 沈岁安:“我也是一句都没听明白。” 但瞧着那位海外商人眼中的惊喜和欣赏,也可看出赵九灵不是随口胡诌,他是真的能够跟海外商人交流的。 过了好一会儿,赵九灵才拱手与海外商人辞别,回到沈岁安的身边。 “那是来自罗斯国的商人,他购买的茶叶是被泡过水的,要来找商贾退货。”赵九灵说。 “泡过水的茶叶怎么还能出售,也太卑鄙无耻了。”阮照霞皱眉。 赵九灵轻轻颔首,“姐姐,要不您先回去,我要跟雅拉夫去官府。” 雅拉夫就是那位罗斯国商人了。 “好。”既然赵九灵要出手帮忙,那肯定有他自己的盘算。 沈岁安留下两个小厮给赵九灵,这才带着阮照霞回去。 阮照霞还有些依依不舍,她想去官府看热闹,看看赵九灵该如何帮那位罗斯国的商人。 “等九灵回来,再问他过程就行,你不能亲自去看。”沈岁安看穿她的心思,可不敢让她一个小姑娘在南城乱跑。 二话不说把阮照霞给带回王府。 虽然南朝已经开始有海外商人,但能够说海外语言的百姓却非常少,本地商人对于跟海外商人做生意也是抱着十分的警惕。 但用泡水的茶叶糊弄海外商人,那就有点过分了。 这会影响以后出海走商的船队。 只是,赵九灵没想到都已经到了市舶司,提举大人听了他们的诉求,绿豆眼滴溜溜一转看向茶商,忽而敷衍地笑了笑。 “这茶叶都出货数日,这数日之间是否因为保存不当浸水也未可知,你……你是何人?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赵九灵:“草民是雅拉夫请的译人。” 译人,便是专门为海外商人做翻译工作的。 “提举大人,我们的茶叶是远近闻名的好,而且都是从雍朝的九鼎商号购入的,分明是这个长得奇奇怪怪的人在招摇撞骗,还请大人为草民做主。”茶商大声说。 赵九灵缓缓转头,“你说这些茶叶是从九鼎商号购入的?” “谁不知道九鼎商号的茶叶是最好的,全都是从闽州直接运送过来。”茶商挺直腰板。 “九鼎商号的茶叶何时运送到南朝了?”赵九灵皱眉。 他的确在闽州有自己的茶园,但他的茶叶如今一部分运送去京都城,一部分是去海外的,还没开通南朝的商路。 王都城怎么就有九鼎商号的茶叶。 “既然如此,那就请这位什么夫,回去再仔细查一查,他的茶叶究竟是怎么浸水的,别动不动就冤枉别人。” “到了我们南朝做生意,还是要遵守我们雍朝商人的诚信,不要动不动就冤枉他人。” 赵九灵没想到这个市舶司的提举会如此糊涂。 他甚至连查都不查,就直接判定是雅拉夫的错。 难怪南朝的贸易这么多年来都不如雍朝,就算开通海运,只怕这海外贸易也做不起来。 “如果提举是这么处事的,那我只好带着雅拉夫去礼部了。”赵九灵沉声说。 提举闻言大怒,“本官瞧着你才是来故意惹事的,你是哪来的骗子,敢到市舶司招摇撞骗。” 赵九灵乌黑的眸子冷沉,转头对雅拉夫说了几句。 提举和茶商都听不懂,但猜到肯定没有多少好话。 “来人,把这两人给本官拿下,耍滑到市舶司来了,今日要是不教训你们,以后岂不是都来坑骗我朝商人。”提举命令。 “住手,你知不知道……” 赵九灵拦下小厮的话,“如你这般行事,真是给雍朝丢人。” 提举闻言更加愤怒,立刻就下令把人赵九灵给抓起来。 “提举大人,你要抓我们公子,可要想清楚了。”王府的小厮提醒着。 赵九灵可是摄政王妃的弟弟。 “抓一个骗子,本官还有什么好想的。”提举冷笑。 “公子?”两个小厮都看向赵九灵。 赵九灵说,“你们先回去。” 很明显市舶司提举跟茶商勾结了,类似的事情还不知发生过多少次。 沈岁安是有意要发展海外贸易的,如果因为这些人把南朝的名声搞臭了,以后谁愿意跟南朝商人有生意来往。 小厮见赵九灵自愿要被抓起来,两人对视一眼,赶紧回去将此事告诉沈岁安。 沈岁安让人去王府把姚歆灵接了出来,带着她在大街上逛一圈。 “王都城和京都城看似相似,但仔细一看,还是有很多不同。”姚歆灵说。 “是啊,一会儿带你去试试这边的美食,和京都城也不同。”沈岁安笑着道。 只是等她们在盛会楼坐下,还没来得及用膳,两个跟着赵九灵的小厮就找了过来。 “公子呢?”沈岁安见只有他们,脸色微沉。 小厮把市舶司提举把赵九灵抓走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沈岁安眼中笑意渐渐淡去。 阮照霞拍案而起,“欺人太甚,市舶司连查都不查,居然就认定是赵大哥他们的错,昏官!” “公子没有别的话?”沈岁安问。 小厮摇头,“公子只说会真相大白。” 沈岁安哼了一声,“那个茶商不是说他的茶叶是从九鼎商号购买的吗?让公子带来的人去京兆府,状告这个茶商偷了九鼎商号的茶叶。” “到时候让那个茶商自己出来解释清楚,他的茶叶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姚歆灵说,“那赵九灵怎么办?” 沈岁安冷笑,“市舶司会亲自把他送出来。” 她都不知道,王都城的市舶司居然跟商贾勾结坑骗海外商人,要是她以后真的要开海通商,谁还敢来南朝啊? 赵九灵这是在帮她提前剔除蠹虫。 不到一个时辰,赵九灵带来的二掌柜就到京兆府去递状纸申冤了。 府尹比市舶司提举聪明,先让人暗中去打听,知道这位赵九灵跟摄政王府关系匪浅,立刻就接下了状纸,还让人去市舶司提人。 既然要审案,那自然要先把当事人带到京兆府啊。 第481章 保不住了 市舶司提举姓何,他原本是个九品小芝麻官,但他的岳父运气好,两年前升迁了,成了吏部侍郎,于是就把他提拔到市舶司。 要说市舶司提举的官大不大,其实也不算大,但也有五品,而且油水足,平时也不忙,是个极好的肥差。 他今天替茶商解决两个找事的人,茶商刚上贡给他五百两银子,他打算回去好好庆祝,哪知他回到家里,椅子还没坐热,就被告知京兆府要提走刚才被他关押起来的人。 “那小子还敢去京兆府告状?”何提举大怒。 “看来今日的处罚真是轻了,应该把他杖打八十,看他还敢不敢偷奸耍滑。” “提举大人,那咱们到底要不要把人交给京兆府啊?”副提举问。 何提举不想交啊,但京兆府的官职在他之上,他还能怎么办。 “让郑副提举把人带去京兆府。”何提举不耐烦。 市舶司置有一个提举,两个副提举,郑副提举不识好歹,总处处与他作对,只有李副提举是他的心腹。 李副提举犹豫了一下,“大人,下官总觉得不对劲,府尹难道不知道这个人是市舶司关押起来的,他怎么会接了状纸,会不会是那小子来历有问题?” 何提举皱眉,“能有什么问题,就是一个在给蓝眼睛当译人的,难道本官还能怕他。” “对了,谁去递状纸的?”何提举问。 “听说是九鼎商号的人,说吴东家偷了他们商号的茶叶。” “什么?”何提举终于皱起眉心,“吴东家是王都城最大的茶商,他怎么去偷别人的茶叶,九鼎商号是哪来的玩意儿,还敢这么污蔑别人。” 李副提举:“大人,九鼎商号是雍朝的,他们的东家姓赵,听说大有背景,而且在闽州还有很大的茶园,又经常出海,就算不是雍朝首富,将来未必不是。” 何提举听到九鼎商号居然是雍朝首富,眼睛透出精光。 “明日升堂,我亲自去一趟京兆府。”何提举说。 而京兆府尹早就把赵九灵的身份打听到了,一个能够住进摄政王府的人,是怎样的身份不言而喻了。 所以当赵九灵被带到京兆府,虽然是在牢狱里,却是好吃好喝地供着。 “这个牢狱跟刚才那个真是不同,待遇居然好了这么多。”雅拉夫一边吃着鸡腿一边感叹着。 赵九灵对他淡淡一笑,“你到雍朝只是为了购买茶叶吗?” “我是带着我们那里的美酒和毛毯来的,那位吴老板说要跟我换茶叶,你们这里的茶叶在我们国家很贵,我就跟他换了。” “要不是我想喝茶,还不知道那些茶是发霉的。” 罗斯国的美酒和毛毯都很好,赵九灵心中微微一动。 雅拉夫说了一句蹩脚的官话:“赵老板,今日要谢谢你。” 赵九灵道:“错不在你,是那茶商太无耻,但我们这里的商人并不是都这样。” “我知道,我也遇到过很好的人,你就很好,赵老板,以后我跟你做生意。”雅拉夫说。 “一言为定。”赵九灵举起茶杯。 “你是被我连累的,你真是……真是仗义。”雅拉夫说,“我来了一年,你是我见过最好的朋友。” …… 翌日,何提举早早就来了京兆府,在没升堂之前,他先去见了府尹。 府尹将他送上来的匣子推回去,“何提举,这个,本官就不收了,你啊,还是让那个茶商赶紧把茶叶还给人家吧。” 何提举呵呵一笑,“府尹大人说笑了,吴老板的茶叶是自己的,绝对不可能偷的。” “字据呢?有吗?”府尹问。 “府尹大人,那小子究竟什么来路?”何提举终于察觉出不对。 他又不是第一天跟府尹打交道,这次府尹很明显是在偏袒姓赵那小子啊。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府尹拍了拍何提举的肩膀。 升堂的时间到了。 何提举心怀疑惑,跟着来到公堂,除了赵九灵和雅拉夫,还有吴老板也被带来了。 状告吴老板的人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一身寻常直裰,看起来是个生面孔,不曾去过市舶司的,就凭一个雍朝的商贾,居然也敢在南朝告状? “吴道德,你可认得旁边的人?”府尹询问着。 吴老板看了一眼,“回大人,草民不认识。” “你连九鼎商号的二掌柜都不认识,你说你的茶叶是从九鼎商号购入的?”府尹厉声问。 “大人,草民……草民是跟他们的老板赵九灵做生意,不认识他们的二掌柜也正常啊。”吴老板叫道。 府尹指了指赵九灵,“那你知道他是何人?” 吴老板:“不就是个骗子。” “他姓赵,是我们九鼎商号的老板!”二掌柜冷声说。 何提举听到这话,心中一恼,狠狠瞪了吴老板一眼。 惊堂木重重一拍,把吴老板下去半条命,他终于知道害怕,只好实话实说,他就是看上雅拉夫的酒和毛毯,又不想自己花银子,想着对方是个罗斯国的人,这一走就不可能再回来,所以才用低价买来的茶叶滥竽充数。 谁能想到会遇到赵九灵啊。 府尹判了吴老板将酒和毛毯还给雅拉夫,还要赔偿这几天损耗的银子,更要对赵九灵当堂认错道歉。 何提举这时候还没有将这件事太放在心上,他也只是是被吴老板蒙骗了,能有什么错,对他的官职不会有任何影响。 就算府尹要在背后告他的状,他还有岳父大人能保他的,他根本不怕。 “赵大哥,我们来接你了。”一副小少爷打扮的阮照霞亲自到京兆府接赵九灵了。 何提举看着赵九灵上了一辆宽大豪华的马车,“那是……那是……阮家的马车?” 李副提举颤巍巍地说,“大人,刚才那位,好像是阮丞相的千金。” “不可能!阮丞相的千金怎么会跟一个商贾牵扯到一起。”何提举叫道。 府尹在他背后幽幽地说,“因为赵九灵是摄政王妃的弟弟。” 何提举两眼一翻,软软地倒下了。 第482章 拘谨 赵九灵诧异地看了阮照霞片刻,碍于有其他人在场,他不好多问,只是对她微微颔首,“请。” 阮照霞问,“他们对你动刑了没有?” 她打量赵九灵的气色,不像是被打过的样子。 “没有。”赵九灵失笑,“昨日在京兆府过得还挺好。” 比他以前在马厩的日子还要舒服。 阮照霞轻轻哼了一声,“如此贪赃枉法,利欲熏心之徒,早晚有人收拾他。” 她今天就要回去告诉父亲,让父亲知道朝廷还有这样的蠹虫。 赵九灵低声问,“是姐姐让阮姑娘来的?” “哦,是、是啊。”阮照霞点头,其实是她担心赵九灵被欺负,一大早就让人套马车过来了。 突然想到回去不知要如何跟沈岁安解释,阮照霞就有点不想去摄政王府。 赵九灵说,“多谢阮姑娘。” 他很少跟姑娘家打交道,在马厩时没人会理他,后来虽然被沈岁安救了,他也只是在书坊里埋头读书,虽然姚歆灵跟着出海,但他们也很少交流。 如今和阮照霞同在一辆马车,他感到十分拘谨窘迫。 阮照霞看他的耳根红得像要烧起来,忍俊不已,“你刚才跟那位罗斯国的商人说了什么?” 赵九灵垂眸道,“我跟他说把酒和毛毯取回来之后,可以找九鼎商号,我愿意拿茶叶和瓷器跟他交换。” “难怪他那么开心呢。”阮照霞说,“你去过罗斯国吗?” “去过。”赵九灵点头,“还去过很多与中原全然不同的国家,你若是感兴趣,我把游记给你看。” 阮照霞眼睛微亮,“你还写游记了?” “行船无事可做的时候,便会写一些游记。”赵九灵说。 “好啊,那我等你的游记。”阮照霞往马车外看了看,快到摄政王府了。 她叫停了马车,“赵大哥,我还有事,就不送你回王府,过几日我再去找你拿游记。” 赵九灵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见阮照霞灵活地跳下马车,娇声让小厮直接将他送去王府。 “阮姑娘,这是你的马车。”赵九灵趴在窗口,对着阮照霞急忙说。 阮照霞摆手,“我还有别的马车。” “……”赵九灵望着少女笑容灿烂甜美的模样,他急忙收回了视线。 沈岁安已经在王府等着赵九灵了。 一看到他,便开口询问,“有没有受伤?” 赵九灵失笑,“你怎么和阮姑娘问了同样的话,姐姐,我不是小孩子,可以应对的。” 阮姑娘?沈岁安挑了挑眉,含笑问,“霞姐儿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她说还有事,让我先回来了。”赵九灵道,“姐姐,我打算在南朝设立九鼎商号的分号,你怎么看?” 听到阮照霞没有跟着一起回来,沈岁安还有什么不懂的,小丫头肯定是怕自己责怪她 她回头看了芙蕖一眼,芙蕖心领神会,立刻让人回程去找阮照霞,确保她的安全。 “怎么想着要在王都城开设分号了?”沈岁安问,示意赵九灵坐了下来,已经给他准备了吃食。 赵九灵说:“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发现有人利用九鼎商号在南朝招摇撞骗,今日我是报官澄清了,那以前没澄清的呢,可能有很多海外商人就上当受骗了。” “长此以往并不是一件好事。”赵九灵说,“我要开设分号,再公告天下,要让人认清九鼎商号。” “难道连商号的印章都有作假的?”沈岁安诧异。 赵九灵皱眉,“所以我要在印章做暗号,这样才能让人分辨真假。” 沈岁安点了点头,“这个不难,我让人去请教工部的工匠,或许他们有办法。” “你累了一天,先回去休息。” 赵九灵道,“昨晚休息得很好,我还要出门去见雅拉夫,跟他交换商品。” 沈岁安无奈,“那你先去换了衣裳。” “诶,好的。” …… 阮照霞抬手半遮着自己的脸庞,打算从角门偷偷地溜回院子里换衣服。 “你是何人?”守门小厮没认出她,在她靠近时就喝住她。 “嘘,别吵,是我。”阮照霞急忙出声,就怕惊动到阮星临。 “大小姐,怎么会是您,您怎么……”守门小厮大惊,这个鬼鬼祟祟的少年居然是自家大小姐啊。 阮照霞压低声音,“父亲回来了吗?” 守门小厮:“大人刚回来,正在书房与二爷议事呢。” 那就好,在议事就不会注意到她了。 阮照霞心里喜滋滋,急忙要回后院。 “站住!”一脚刚踏入垂花门,背后就传来阮星临威严的声音。 “……”不是这么巧吧。 阮星临站在书房外,和阮修远并肩而立,两人都看到遮遮掩掩的阮照霞,虽然是少年打扮,但那身姿一看就能看出是谁。 阮照霞呵呵干笑两声,抬起头看向阮星临,“见过父亲,二叔。” “霞姐儿,你怎么穿成这样?”阮修远诧异,还真是大侄女,她一向端庄知礼,今日怎么女扮男装了。 “爹,我有件事正要找您说呢。”阮照霞一脸义愤填膺的样子。 阮星临挑了挑眉,“不管什么事,你先说说自己是什么情况。” “就是跟这件事有关,跟摄政王妃的弟弟有关。”阮照霞立刻说。 果然,阮星临立刻重视起来,“是沈家出什么事了?” 他只想到沈岁安的亲弟弟,今年也才两岁。 阮照霞急忙摆手,“不是沈家小少爷,是王妃的另外一个弟弟,叫赵九灵,他差点被市舶司提举给陷害了……” “我会跟礼部尚书说的,但是这个赵九灵,他是姓赵的,怎么会是摄政王妃的弟弟?他被抓了,跟你穿成这样有关系?”阮星临并没有被带着跑。 阮照霞只当没听到后面的问话:“是王妃认的弟弟,他很厉害的,会说好几个海外国家的语言,爹爹,你不是在找译官给你翻阅信笺吗?我看你还不如找赵大哥。” 听着女儿三句不离这个赵九灵,阮星临心里也对这个赵九灵好奇起来。 “嗯,我知道了。”阮星临点头。 阮照霞立刻道,“那我先回去换衣裳,一会儿还要去找王妃嫂嫂呢。” 第483章 想求见永宁公主 沈岁安一向不插手赵九灵生意上的安排,所以赵九灵打算在王都城开设分号,她给他几个地址的建议,之后就不再管了。 赵九灵每日进出忙碌,在王府住着也不方便,索性就买了一处宅子,他有时候忙得太晚就住在那里了。 沈岁安也没有闲着,关于童谣的事,她至今还没有完全放心,一直让人在背后调查。 如果真的是贺知添做的,她肯定要把这个人给找出来。 她有个直觉,她认为童谣这件事应该不是贺知添做的,甚至贺知添此时应该不在王都城。 贺知源已经溃不成军,贺知添这时候任何动作都只会为他招去麻烦,如果她是贺知添,此时一定韬光养晦,找机会去“符禹铉”的身边,想办法让“符禹铉”东山再起。 必定“符禹铉”是他们所有的希望。 贺知添不知道真正的符禹铉已经死了,如今去封地的是另有其人。 有柳娘子帮忙遮掩,他想知道真相也不容易。 “查到童谣的出处了吗?”沈岁安问。 凝霜说,“回王妃,已经查到郊外了,最开始传唱是郊外慈幼院的孩子,后来不知怎么就传到城里。” “这种童谣都是一传十十传百,有心人故意引导,传播得更快。”沈岁安冷声说。 慈幼院啊。 还真是挑选得好棋子。 “去查一查都有些什么人经常去慈幼院。”沈岁安说。 能够教慈幼院孩子唱童谣的,应该是经常去的,这童谣又不是学一次两次就会的。 慈幼院的孩子很多都不识字,童谣那些话的意思,他们肯定不知道什么意思。 凝霜回道,“奴婢这就去查。” “小心些,别被发现。”沈岁安担心凝霜她们有危险。 “奴婢晓得。”凝霜应诺。 “暗中调查,别被发现,就是宫里也不行。”沈岁安压低声音。 “是。” 一番安排之后,沈岁安又收到穆夫人给她递来的请帖。 穆夫人坚定从穆大将军府搬了出去,钟家本来是要将她接回去,她却自己买了宅子,自立门户。 虽然穆骋天至今还不肯和她签和离书,但穆夫人铁了心不肯回去,虽然他们的和离没有经过官府正式盖章,但外人都知道,他们再也成不了夫妻。 穆大夫人倒是想要端出当家主母的派头,只是其他世家夫人都没给她脸面,并不打算与她往来。 若是穆大夫人守寡能安分守己,或者干脆利落拿了和离书另嫁,别人都能高看她一眼,偏偏她自己下作,勾引了自家小叔兼祧。 兼祧什么鬼,兼祧能生下两个孩子? 还把穆夫人还没出生的女儿给惊流产了。 这样的女子,放在哪里都不会受到尊重的。 穆大夫人还很委屈,想要请穆老夫人和穆骋天为她正名,只是老夫人悔不当初,根本不再管她,穆骋天就更加后悔了。 听说已经打算分家,将穆大夫人母子三人分房出去。 “去回了钟夫人的请帖,我一定准时赴约。”沈岁安含笑看着请帖上面大大方方写着钟氏夫人,穆夫人是彻底不把自己当穆家人了。 “奴婢这就去回话。”芙蕖说。 沈岁安微微眯眼打量着芙蕖,“芙蕖,你最近是不是开始用胭脂了?” 正要转身出去的芙蕖突然脸上一热,急忙用双手捂着脸,“奴婢没有,这是热出来的。” 凝霜上前在她嘴唇抹了一下,“你的唇脂也是热出来的?” “我怎么热不出来啊?” “……”芙蕖窘迫得转身跑出去了。 凝霜一脸莫名其妙,“她怎么了?” 沈岁安虚点了点她,“就你是榆木疙瘩。” “?”凝霜更疑惑了。 沈岁安笑着问木槿,“说谁给芙蕖送胭脂了?” 木槿笑道,“是关大人。” “我就说,关进前几天怎么有事没事往王府来,原来是来芙蕖的。”沈岁安笑出声。 “是我疏忽了,你们都到了适婚的年纪,接下来是该好好为你们挑选夫婿。” 屋里几个丫环闻言立刻红了脸。 青素更是掩嘴笑着。 “王妃还是先给青素姐姐找吧。”木槿小声说。 “我这辈子就在王府伺候王妃,谁也不嫁。”青素立刻说。 几个丫环嬉嬉闹闹起来。 “王妃,姚姑娘来了。”半见进来回禀。 她看看屋里几人,“你们怎么了?” “没什么,王妃问我们,你有没有心上人呢,要给你说亲。”木槿笑着道。 半见羞红了脸,啐了一声,“王妃,木槿太坏了,您快说说她。” 沈岁安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等我晚点再一个个地审你们。” “去,请姚姑娘进来。” 姚歆灵笑盈盈地说,“在门外就听到笑声,王妃与丫环的感情真好。” 沈岁安笑:“都是跟在我身边多年伺候的,我心里早把她们看作妹妹了。” “今日不是和霞姐儿出城玩了吗?” 姚歆灵道,“是啊,刚回来。” 沈岁安歪着头看她,“阿灵,我向来欣赏你,很喜欢你爽快率直的性子,你有什么话,直接跟我说。” “我的确有事相求。”姚歆灵说。 “沈姐姐,我想进宫见永宁公主。” 沈岁安听到她这个要求,竟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是姚太后的命令吧。”沈岁安问。 姚歆灵苦笑,“真是一点都隐瞒不了你。” 沈岁安:“曲太后和五皇子如今都已经在封地,而且这辈子无召不能回京都城,姚太后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我也不知姑母的想法。”姚歆灵低下头。 “阿灵,如果你不跟我说实话,我是不能让你进宫的。”沈岁安说。 姚歆灵深吸一口气,“姚太后让我去问永宁公主,想不想回雍朝。” 沈岁安轻笑,“如果永宁公主想要回去,姚太后莫非还有办法?” “姑母确实有些本事的。”姚歆灵说,否则也不会从一个小小的答应一直到如今的太后娘娘。 沈岁安若有所思,想着要怎么将姚歆灵带进宫去见永宁公主。 她不想因为永宁与阮太后生出隔阂。 第484章 宁太妃病倒 在带姚歆灵去见永宁公主之前,沈岁安先带着朝哥儿进宫去见阮太后了。 阮太后是真的很喜欢朝哥儿,每次见面都要将朝哥儿抱在怀里亲近许久,再是烦闷的心情,在看到朝哥儿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她的心情也会变得豁然开朗。 “这是祖母让人打造的小铃铛,喜欢吗?”阮太后拿出一个有朝哥儿拳头大小的铃铛,外表是个憨厚可掬的貔貅,摇动的时候,貔貅发出清脆的声响, 而且还是纯金打造的。 这可不是小铃铛啊,说金铃铛。 朝哥儿这个年纪就喜欢金金闪闪的东西,双手抱着金铃铛就不撒手了。 还掌嘴就要啊呜一口咬下去。 阮太后急忙让丫环把金铃铛先用热水洗过一遍,这才给朝哥儿玩。 “等长牙齿的时候,就不能让它咬着了。”阮太后笑着说。 沈岁安哭笑不得,就算是现在也不太行啊。 “宸王离开王都城有些时日了,他给你写信了吗?”阮太后问。 “今日一早正好收到王爷的来信,只是他路程匆忙,在信中就报了平安,其他并没有多说。”沈岁安回道。 阮太后含笑点头,“他能平安顺利就好了。” 沈岁安跟着附言,“是啊。” 她就只盼着符今渊能够平平安安地回来。 阮太后把朝哥儿放在榻上,朝哥儿已经能够扶着坐起来了。 “你今日进宫是不是还有别的事?”阮太后问。 沈岁安笑说,“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母后。” “有京都城来的故友想求见宁太妃,儿臣来问问母后的意见。”沈岁安柔声道。 阮太后闻言微微勾唇,对于沈岁安先主动来询问她的举动,她是感到熨帖的,证明儿媳妇是尊重她,并且和她一样,都不想一家人之间生出隔阂。 “宁太妃帮过哀家,哀家不会拘着她见任何人。”阮太后说。 “你之前是不是答应过她,等事情完了,答应她离开皇宫的要求。” 沈岁安眼底闪过惊讶,“母后知道了?是儿臣当时莽撞,没有先问过母后就答应了。”沈岁安连忙说。 阮太后:“我没有怪罪你,的确有宁太妃的帮忙,很多事情都事半功半,我没有答应她现在就离开皇宫的要求,也是觉得先帝才刚死,她作为贵妃出事了,这对今翊的名声不好。” “母后的意思,是以后会同意她的请求?”沈岁安惊讶地问。 她还以为阮太后是打算将永宁囚禁在后宫一辈子。 “我也是女子,同样向往更自由的外面,但成了宫妃就没有办法了,宁太妃也一样。”阮太后说。 “她还年轻,若是她愿意,就先去行宫吧。” “再过一年半载,到时候我放她离开。” 沈岁安起身行了一礼,“母后,宁太妃知道此事,定是十分高兴。” “朝哥儿留在我这儿,你去见宁太妃吧。”阮太后笑着道。 “是,母后。” 沈岁安这才从坤宁宫离开,朝着钟粹宫走去。 青黛看了一眼沈岁安远去的背影,含笑对阮太后道,“娘娘,以后放走宁太妃,会不会过于冒险?” 毕竟宁太妃肯定知道不少关于皇上的秘密。 阮太后说,“她就算说出去,对自己也有危险。” “太后娘娘这么喜欢朝哥儿,不如把朝哥儿养在身边,您平日也不觉闷。”另外一个宫女奉承道。 “母子分离的苦哀家最是清楚,哀家怎么能让自己的孙子遭遇同样的难过,这样的话,以后就不必说了。”太后冷冷地说。 宫女闻言一凛,“是,太后娘娘。” …… 因为新帝还没有大婚,西宫的宫殿还在修葺中,所以除了被送去行宫的太妃,永宁还住在原来的宫殿。 沈岁安求见时,在殿外等了好一会儿。 平时见到她满脸恭维笑容的郑姑姑也只是淡淡地行礼,将她迎了进去。 “摄政王妃请稍等,我们太妃最近身子有些不适,刚服了药睡下,听说您来了,正在更衣。”郑姑姑说。 沈岁安没理会她的冷眼,只是蹙眉问,“永宁公主怎么了?” 听到沈岁安依旧称呼永宁为公主,郑姑姑的眼眶微微泛红,她低下了头,“御医说只是有些郁结在心。” 沈岁安了然,只在心中暗暗叹息。 她知道永宁的心结是什么,她也想帮她解开心结。 过了半晌,永宁终于被宫女搀扶着走了出来。 看到脸色苍白脸颊瘦削的永宁,沈岁安彻底愣住,她上次见到永宁,她还丰润明媚,怎么才两个月不见,她仿佛变了个人。 “找本宫何事?”永宁懒懒瞥她一眼,疲惫地在靠着大迎枕。 沈岁安眼底闪过晦涩,“你怎么了?” “宸王妃,不,你如今是摄政王妃了,符今渊如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也是高高在上,怎么还记得我这个故人。”永宁语气中的嘲讽意味很尖锐。 “我知道你为何郁郁寡欢,当初我答应你的事,我并没有忘记。”沈岁安低声说。 永宁只是嗤笑一声,眼带嘲讽地看着沈岁安。 仿佛在骂她背信弃义。 沈岁安心中苦涩,若是她能够完全做主后宫,早就把永宁放出宫了,可她如今算什么。 “你舍不得如今的荣华富贵和王妃之位,不敢得罪阮太后,我能理解,所以我也没去找你履行承诺,你也不必来我面前假惺惺,我们之间就这样吧。”永宁淡淡地说。 “太后娘娘已经答应,让你先住在行宫,再待个一年半载,便可自由。”沈岁安低声说。 永宁死寂的眼神突然注入光辉,她死死盯着沈岁安,“你说什么?” 沈岁安:“这是刚才太后娘娘答应的。” 两行清泪默默地从永宁的脸颊落下。 “还有 一件事,你还记得姚家的姑娘姚歆灵吗?她如今在王都城,想求见你。”沈岁安说。 永宁怔愣片刻,脑海里努力想了想,才记起姚歆灵的模样。 “我与她不熟,她找我做什么?”永宁我呢。 “许是受人所托来见你。” 第485章 还有无数的希望 永宁拿着手帕抵在嘴边咳了几声,苍白的脸色因为用力多了几分血色。 她眼中更多了几分嘲讽,“总归不会是我母后要见我。” “我猜是姚太后。”沈岁安说。 永宁挑眉看了沈岁安一眼,“你与姚太后难道还没反目成仇吗?” 沈岁安哂笑,“是已经撕破脸,但我与姚姑娘有些交情,她与姚太后并不一样……” “她可能会是雍朝未来的皇后。” 永宁蹙眉,“怎么回事?崔氏呢?” “听说是病逝了。”沈岁安低声说。 “什么病逝,只怕是崔家没有听从他们母子摆布,所以想要另找世家起来当傀儡吧。”永宁冷笑嘲讽。 沈岁安:“不管什么原因,我觉得姚太后既然让姚歆灵来找你,你不妨听听她究竟什么目的。” “我早已经与雍朝再无关系。”永宁眼中闪过悲痛和怨恨。 她深爱的家人只把她当棋子,从她和亲开始,她就告诉自己,这偌大的世间,她只有她自己了。 沈岁安听到她这么说,只是沉默了一瞬,“好,那我回绝了她。” 永宁垂眸望着地面,久久无言。 “我并没有怪你什么,沈岁安。”永宁轻声道。 “就算你要帮我,这后宫……你也插不上手,连太皇太后都护不住……”永宁后面的声音淡了下去。 她抬眸看向沈岁安,“我并没有抱什么希望,反正我的人生就这样了。” “不到最后一刻,总会有希望的。”沈岁安说。 “希望?我还能有什么希望,我如今就希望当个普通人,隐姓埋名过了这辈子,你说有可能吗?”永宁忍不住哽咽。 她从不将脆弱示人,但她回望自己的这一生,竟从未有一次是遵照自己的选择。 身为公主,看似荣耀加身,其实还不如寻常百姓自在。 不爱她的母后,疼爱过她最后却舍弃她的父皇,还以为跟驸马能够和和美美,结果她的驸马却早早地去世了。 或许,她生来就不祥吧。 “怎么会没有可能。”沈岁安的声音坚定,“你还这么年轻,未来还有几十年,那就有无数的希望,你不能气馁的。” 永宁苦笑,“好,我不气馁,梦总还是要做的。” 沈岁安低声道,“我答应过你的,肯定会想办法做到,相信我。” “我是相信你的,但你也不必为我冒险去得罪太后,她……她很不一般,沈岁安,就算是姚太后,在她面前都不是对手。”永宁劝诫。 “不会走到那一步的。”沈岁安道。 “时候不早,那我先回去,你好好休息,保重身子。” 永宁轻声说,“你让姚歆灵来进宫吧,我倒是想知道,姚太后还有何脸面要找我。” 沈岁安:“你不必勉强自己。” “没勉强,反正日子也挺无聊的,就当解闷了。”永宁说。 …… 回到坤宁宫,宫女说朝哥儿被太后娘娘哄睡了,祖孙两人靠在一起,在榻上睡得正香。 沈岁安莞尔一笑,“那我在偏殿等着。” 青黛给沈岁安奉上茶点,“太后娘娘许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想来是因为有小皇孙的缘故。” “朝哥儿平日闹腾得很,没有吵着母后就好。”沈岁安说。 “太后娘娘最喜欢小皇孙,有小皇孙陪伴,这坤宁宫才热闹呢。”青黛笑着说。 沈岁安嘴角笑意有些淡去,她听出青黛话里的意思来了。 太后娘娘喜欢小皇孙,有小皇孙的陪伴才热闹。 这是想要她将朝哥儿放在坤宁宫养着吗? 沈岁安心头一惊,拿不准这是太后的意思,还是青黛自作主张来试探她。 不管如何,她是不可能答应的。 朝哥儿才多大啊,就让他跟她这个母亲分开,以后她跟朝哥儿还能有感情吗? “以后我肯定会经常带朝哥儿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的。”沈岁安含笑说。 青黛上前为沈岁安的茶杯满上茶水,心里嘀咕她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平日心思通透的摄政王妃难道会听不出来? 虽然太后娘娘是不愿意那么做,但如果是摄政王妃自己提出要将朝哥儿放在太后膝下养着,太后娘娘肯定不会拒绝的。 “小皇孙跟太后娘娘亲近,感情也会深厚些,王妃,您说是不是。”青黛又忍不住提示。 沈岁安轻轻颔首,“是啊。” 青黛等着她的下文,却见沈岁安只是优雅地喝着茶,糕点都吃了两块,就是没有再接她的话。 到底是没听明白,还是在装糊涂? “我好像听到朝哥儿的哭声了。”沈岁安放下茶杯,“看来是醒了。” 青黛有些暗恼,只好转身去寝殿伺候阮太后起身。 阮太后许久没有带过小孩,刚才睡得更好,被朝哥儿响亮的哭声吵醒,难免有些觉得头疼。 她更心疼朝哥儿,以为是不是自己不小心压到他。 “快请御医,看看朝哥儿是怎么了。”阮太后着急。 沈岁安在外面听到这话,急忙说,“母后,朝哥儿应该是肚子饿了,平时这个时候正是睡醒吃奶。” 阮太后松口气,她竟一时忘记小孩子睡醒便是肚子饿了。 “快让乳娘抱去喂奶。”阮太后说。 “太后娘娘,要不要给您拿个抹额?”青狸低声问。 阮太后揉了揉眉心,“不必了,我刚才是一时着急,这会儿已经不觉得头疼。” 沈岁安愧疚不已,“都是儿臣不好,让母后受累了。” “怎么能怪你,是我太久没有带小孩,实在生疏。”阮太后笑着摆手。 “你与宁太妃都谈完了?她能够解开心结?”阮太后靠着大迎枕,并没有急着要起来梳妆的意思。 沈岁安端着参茶上前,“儿臣瞧着宁太妃的气色不好太,人也瘦了一大圈,也不知道如何开解她,她愿意见雍朝故人,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 阮太后喝了一口参茶,“她也是个可怜人。” “她愿意去行宫吗?” 沈岁安:“宁太妃自是一切听母后的安排。” 阮太后缓缓地闭上眼睛,“好,那我就替她安排了。” “你早点回去吧,起秋风了,若是太晚天气凉,仔细着凉了。” 沈岁安担忧地说,“母后可是身子不舒服?儿臣留下照顾您。” 阮太后睁眼嗔她,笑道,“坤宁宫这么多宫女,还需要你留在这儿,快回去吧,我缓一会儿就好了。” 她是被吵醒总是这样,需要缓一缓才有精神。 沈岁安见阮太后的气色还不算差,这才恭恭敬敬地行礼告退。 第486章 比他想象的严重 河西的情况远比符今渊所了解的还要严重。 在途中时,他们已经遇到不少流民,这些流民有的要前往北方,有的要去南方,但全都被其他城池给拦在外面。 怕他们身上有传染性疟疾,进城之后会传染给别人。 符今渊以最快的速度来到河西,才知道席卷河西的洪灾是百年一遇。 浑浊的洪水裹挟着牲畜尸体与破碎的屋梁,将人间化作炼狱。 暗红色疹子在灾民间蔓延,咳嗽声此起彼伏。 \"王爷!西街棚户又抬出十七具!\"侍卫长陈锋的声音被暴雨砸碎在油布帐外。 符今渊沾满泥浆的手指猛地攥紧舆图。 这是他到河西的第三日。 腐臭在潮湿的空气中发酵,混合着艾草燃烧的苦香。 透过临时支起的牛皮帐,能看见浑浊的泥水里飘着肿胀的牲畜尸体,某个苍白的襁褓卡在歪斜的房梁间,像片被风雨打落的梨花。 \"带本王去看。\"玄色织金蟒纹的袍角掠过满地药渣,腰间的错金螭龙佩撞出清越声响。 二十名玄甲卫齐刷刷按住刀柄,铁器摩擦声惊飞了啄食腐肉的乌鸦。 城南乱葬岗新掘的土坑里,十几具尸体交叠成诡异的弧度。 最上方的老妇保持着蜷缩姿态,指甲缝里塞满青苔,溃烂的脖颈处爬着暗红疹子。 周舟和御医们忙得满头大汗,他们脸上都用素帕捂住口鼻:\"是疫疠,三日高热,呕黑血而亡。\" 符今渊突然想起离京那日,符今翊在丹陛上满脸愁容和担忧。 卯时三刻的晨光穿过太庙飞檐,在九龙袍的十二章纹上投下细密阴影。 \"哥哥,你此一去,整个朝廷都会把河西十万性命系于你一身,我不管别人,你一定要安全回来。\" 符今渊闭了闭眼睛,手中的令牌甩出凌厉的弧度。 “传令,病患全部迁至城隍庙隔离,取本王印信向临州调拨苍术白芷。今夜子时前,所有尸首必须火化。 所有侍卫大声应是。 雨丝突然变得绵密,余白欲为他撑伞的手僵在半空。 年轻的王爷径直走向泥浆没过脚踝的街巷,玄色皂靴踏碎水洼里破碎的月光。 某个蜷缩在断墙下的孩童忽然剧烈咳嗽,喷出的血沫溅上他绣着云雷纹的袖口。 “粮仓的粮食还能撑住几日?”符今渊沉声问。 他身后的河西知府挺着肥胖的身躯,素帕捂着口鼻,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有王爷运送到的粮食,还能再撑半月。” 符今渊顿住脚步,满眼愤怒不可置信,“朝廷已经连续拨了三次赈灾粮,怎么可能只能撑半月,河西这么大的郡州,粮仓里的粮食这么快就吃完了吗?” 河西知府一脸为难,“回王爷,下官是半年前接任河西知府,当时我是亲自检查过粮仓,粮食储备足够,而且也新鲜,洪灾开始的时候,下官就开了粮仓,谁知道,不到几日的时候,上面的粮食吃完了,露下面一大半的粮食都……都霉变了。” “霉变?”符今渊脸色阴沉,“此时为何没有上报朝廷?” “报了呀,一个月前就急报了。”河西知府喊道。 他也真是冤枉,天生长得肥胖,明明愁得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吃了一个月的稀粥,他是一斤不掉,还因为压力越大越胖。 要不是他天天在这里忙上忙下,百姓都要觉得好吃的都进他肚子里。 符今渊的脸色越发冷沉,他很确定,内阁并没有收到河西送来的这份急报。 这么多年了,谁知道河西的粮仓被贪墨了多少银子。 符今渊深吸一口气,他现在终于发现,为什么朝廷派来的钦差迟迟无法解决这边的问题。 除了洪灾造成的灾难,只怕还有很多事情都需要仔细彻查。 “河西的粮商呢?他们手中难道没有粮食吗?”符今渊问。 “那些粮商不但不肯把粮食拿出来,甚至还坐地起价,下官已经找过他们,但……他们背后靠山都太强大了,下官实在无能为力。” \"武阳,告诉那些粮商,明日辰时若不见米车,本王就烧了他们的祖宅当柴薪。\"符今渊冷冷地下令。 “是。”武阳领命而去。 符今渊:“陈知府,你先下去吧。” 这几日他也看到了,这位陈知府是真的在用心做事,每天灌了几碗药预防被传染,身上的官袍湿了干,干了又湿了。 三更鼓响时,城东腾起的火光染红半边天际。浓烟中飘着皮肉焦糊的味道,二十口铁锅正在熬煮汤药。 高剑匆匆穿过缭绕的蒸汽,掌心躺着一枚沾着谷壳的腰牌。 从粮仓底层霉变的米堆里翻出来的。 远处传来守夜人沙哑的梆子声,混着病患断续的呻吟,像是某种古老而悲怆的招魂曲。 “王爷,您看这腰牌,是否觉得熟悉?”高剑将腰牌双手奉上。 符今渊眸色深冷,死死地盯着腰牌。 上面清晰的阮字几乎刺伤他的眼睛。 “王爷,阮丞相他……” “立刻让人把腰牌送去给阮丞相,让他彻查此事。”符今渊沉声说。 高剑微愣,就这么把腰牌送去给阮丞相,那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符今渊说,“我相信阮丞相。” “属下这就安排人送回王都城。”高剑说。 他们镇抚司有专门的暗线,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将腰牌送到阮丞相的手中。 “王爷,您这几天都没有怎么合眼,该好好休息一下。”周舟端着药进来,放在桌面上。 符今渊的眼睛血丝通红,“周大夫,多久能控制病情?” “这次的病是前所未有的,要不停地试药,直到试出最有效的药方。”周舟低声道。 “现在的药方,只能延缓病情,但还不能完全治愈。” 符今渊轻轻颔首,“辛苦你了,周大夫。” 周舟说,“那王爷就保重身子,不要再增添我的负担,我答应过王妃,会让您平安回王都城的。” “好,本王知道了。”符今渊拿着药一饮而尽。 他皱眉想了想,“这药的药方又改过了。” “是。”周舟点头,“王爷该休息了,天亮再继续忙吧。” “周大夫,你也保重身体。”符今渊没有强撑。 他的身体再怎么强壮,也不是铁打的,疲惫的状态很容易感染疫病。 …… 虽然永宁答应见姚歆灵,但她还病着,如今一脸病容,她不想见雍朝的任何人,所以沈岁安便没有立即带姚歆灵进宫。 姚歆灵这会儿也不急了,既然永宁公主答应见她,那再等几日又何妨。 她开始每天在王都城游山玩水,乐此不疲。 沈岁安则去钟夫人的新宅赴宴了。 钟氏离开穆大将军府自立门户,王都城中的世族都是观望的态度。 没人想要得罪穆大将军。 所以当他们收到钟氏的请帖时,她们又犹豫了。 穆骋天明摆着是不想和离,天天去钟氏的门前要求她回去,要是他们去赴约了,谁知道穆骋天会怎么想。 但摄政王妃去赴宴了啊。 钟氏何时跟 摄政王妃走得这么近了? “你没听说呀,当初穆家宴请摄政王夫妇,结果穆家大房的女儿就往摄政王怀里撞去,您说,人家王妃能吞得下这口气?” “如今见着穆夫人跟穆大将军翻脸,王妃当然乐见所成。” “那咱们去赴宴吗?” “去!当然要去啊!” 钟氏本来对自己新宅的第一场宴席并没有太多期待,她预想到很多人会忌惮穆骋天不敢来赴约。 没曾想在沈岁安到来之后,陆陆续续来赴宴的人也多了起来。 而那些客人在来到钟氏家中,才发现除了沈岁安早已经在这儿,连阮家两位夫人,还有钟氏的两个儿子都在这里。 谁不知道穆志丰两兄弟如今深得皇上器重,早已经从穆家军调到三大营,日后成就未必就输给穆大将军。 整个宴席很快就热络起来。 钟氏忍不住开心地多喝几杯酒。 “王妃,多谢你赏脸,若非你,我只怕还迈不出这一步。”钟氏感激说。 “夫人言重,我也没做什么。”沈岁安道。 钟氏笑了起来,拿起酒杯和沈岁安碰了一下,“今日正好过了国丧期,王妃不喝一杯吗?” “今日身子有些不便,我就不喝了,下次与你畅饮。”沈岁安笑道。 “等我真正和离,定要大醉三天三夜。”钟氏说。 在她发现穆骋天跟他的寡嫂勾搭一起,还想了个兼祧的美名遮掩他们恶心的丑事,她当时真的恨不得立刻和离。 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每一天,她都觉得恶心难受。 现在总算畅快了。 搬出穆家的每一天,她都睡得极好。 “王妃,一会儿散了之后,请你留片刻,我有件事与你说。”钟氏低声道。 沈岁安敛眸应好。 “夫人,大将军来了,我们把他拦在垂花门外,他把我们的小厮打伤了。”丫环急急进来低声回禀。 钟氏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下来。 她没有惊动席上任何人,带着丫环立刻来到垂花门。 穆骋天是被钟氏的丫环给拦住的,她的丫环都是会武功的。 “住手!”钟氏喝住穆骋天。 冷着脸来到他面前,“你到底想做什么?” “夫人,我已经把大房母子三人都送走,以后绝不跟他们纠缠,你跟我回去。”穆骋天想要伸手拉住她。 钟氏忍着恶心挥开他,“穆骋天,你要是能把我还没出世就死去的女儿复活了,我就跟你回去。” 穆骋天脸色微变,“你怎么还不放下,都这么多年了,你当时小产了,我也很心痛啊。” “你心痛什么?你不是转头开开心心去抱你兼祧生的女儿了,还把人家如珠如宝地养大了。”钟氏冷笑。 即使已经决定跟他和离,只要想起小产的女儿,她仍难免怨恨。 穆骋天脱口而出,“那时候你怀孕也才几个月,能不能最后生下来都不知道,你……” 啪—— 巴掌重重地落在穆骋天的脸上。 “滚!” 穆骋天眼底闪过愧疚,“是我说错了话,夫人,我们……” “拿我的剑来。”钟氏冷声地命令。 “夫人,给你。”沈岁安不知何时来的,亲自将剑递到钟氏的手中。 “今日穆大将军若是不同意和离,我替你进宫求皇上。”沈岁安淡声说。 穆骋天怒目看向沈岁安,“摄政王妃,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你这么做就不地道了。” “再不地道,也比你有人性。”沈岁安嗤笑。 “就是,什么人啊,不心疼自家夫人失去女儿,居然还说出这么丧心病狂的话。” “狼心狗肺。” “这种男人不和离,留着干什么。” “……” 穆骋天诧异看着垂花门内的夫人们,才发现他刚才说的话都被听进去了。 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从未这般丢脸过。 钟氏眼眶微红,手中的剑出鞘,“穆骋天,我真恨不得杀了你,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你别再来脏我的地方。” “夫人……”穆骋天往前道歉。 钟氏一剑刺入他的胸口,怒声吼道,“给我滚!” 穆骋天不敢置信地看着钟氏,他们少年夫妻,两人在战场上合作无间,他是能够把后背交给她的,她是他最信任的人。 他没想到有一天把剑刺进他胸口的人会是她。 “母亲!”穆志丰急忙开口。 钟氏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嘲讽对穆骋天说,“我避开你的要害,你死不了。” “穆骋天,别逼我真的跟你撕破脸,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是真的想跟我和离……”穆骋天怔怔地说。 他还一直以为,她只是想跟他闹脾气,逼他将大房的人赶出去。 “没错,和你这样的人,相处一天都觉得恶心。”钟氏冷声说。 穆骋天看向两个儿子,“你们今日怎么在这里?你们也纵容你们母亲跟我和离吗?” “父亲,母亲已经忍了这么多年。”穆志丰低声说 “好,和离,和离!”穆骋天轻轻点头。 穆志丰转身对钟氏说,“母亲,那我先送父亲回去,你们继续宴席。” 第487章 太后身边的宫女换人了 在符今翊下旨让穆骋天和钟氏和离的同一天,沈岁安也带着姚歆灵进宫了。 不过,她是带着朝哥儿去见阮太后,姚歆灵则被带着去了钟粹宫。 平日来到坤宁宫总第一个迎上来抱过朝哥儿的青黛却没有看到人,今日是青狸在门口笑盈盈迎接她。 “奴婢见过王妃。”青狸屈膝行了一礼,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笑容。 她并没有急着上来抱过朝哥儿,倒是朝哥儿看到她,在乳娘怀里咧嘴笑着。 “小皇孙万福金安。”青狸笑着又说,“这才几日没见小皇孙,看着似乎又沉手了。” 沈岁安欣赏青狸的知进退,比起青黛,她这样的恭维才恰如其分。 进了内殿,阮皇后居然在做女红,还叫了针线房的宫女过来教她,把沈岁安惊得眼睛要掉下来。 在她看来,雍容高贵的阮太后是跟女红扯不上关系的,她觉得要是此时阮太后手里拿着剑都不会让她如此惊讶。 “你来得正好,你看,这是哀家绣了三天的小老虎,让朝哥儿抱着嘴角,他不易惊醒。”阮太后拿着她绣好大半的小老虎给沈岁安。 沈岁安此时的表情可以称得上目瞪口呆了。 她的视线落在阮太后手上的小老虎上,居然是用真的虎皮缝制的。 “里面的棉花用绫布缝起来的,这虎皮也是让人制得很柔软,这样才真实。”阮太后说。 虽然是用虎皮,但……看起来这老虎实在有点像狸奴。 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反正朝哥儿也看不出,小孩子肯定会喜欢的。 “很精致,就是母后太劳神了,怎么还亲自给朝哥儿缝制。”沈岁安柔声说。 阮太后把针线宫女打发下去,将还没完成的小老虎拿给朝哥儿。 朝哥儿抱着就不肯放手,虽然还不懂,但他能够用实际行动表达他的喜欢。 “等祖母把小老虎的耳朵和眼睛缝上去就好了。”阮太后笑眯眯地说。 逗着朝哥儿玩了一会儿,阮太后才眉眼带笑看向沈岁安,“上次你见过宁太妃,她的精神好了许多,今日还来给我请安,看着是想开了。” 沈岁安说,“宁太妃明白母后的用心良苦,自是不会再郁郁寡欢。” 她抬眸看了一眼在旁边伺候的青狸,来到坤宁宫这么久,青黛至今都没出现。 “最近宫外还有听到什么童谣吗?”阮太后突然问。 沈岁安心中蓦然一惊, 自从出现童谣这件事,阮太后从来没有问过关于童谣的看法,因为当时处理得很快,加上铺天盖地的说书,很快就把童谣给从百姓的身边解决了。 但至今还没查出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 她相信凭阮太后对两个儿子的重视,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所以沈岁安虽然自己在暗中调查,其实也在等着阮太后的真相。 “小孩子有了新鲜的童谣曲儿,很快就会喜新厌旧,换了别的童谣去传唱,上次的童谣倒是没有再听到了。”沈岁安笑着道。 那童谣的字眼复杂难懂,要不是刻意背诵,她不信小孩子喜欢传唱。 都是被有心人传出来的。 “你做得很好,没有让这件事的影响波及太广。”阮太后赞赏地说。 沈岁安:“多谢母后夸赞,其实我也只能用这种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至今还没查出何人背后搞鬼,儿臣还是太没用了。” 阮太后伸手揉了揉朝哥儿的小脑袋,“让镇抚司去查了吗?” “这……王爷之前应是有吩咐过,只是如今王爷不在王都城,镇抚司也不会跟我回话。”沈岁安道,“若是查出来了,应当会回禀皇上的。” 沈岁安微微敛眸,其实那天在钟氏家中,钟氏留下她说的话,便是跟童谣有关。 钟氏只是告诉她,太后曾经在慈幼院挑选了几个女孩,后来培养成为女子军营里的将军,有的还当上女官。 话没有说得太明白,沈岁安却明白钟氏不会无缘无故跟她说这些。 沈岁安那一瞬间是怀疑过童谣难道跟太后有关。 后来她又仔细地想了想,觉得太后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而她也相信太后不是这样的人。 最有可能是有人背着太后故意挑拨离间。 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沈岁安想不明白,还是等符今渊回来,她跟他在探讨一下。 今日被阮太后这么一问,她差点就有些慌神,以为她的怀疑被阮太后看出来了。 “皇上尚未有说法,看来是还没查出来。”阮太后说。 沈岁安道 ,“那我们也只能做好防备,想来对方连童谣都想出来,少不得还会有下一步。” “到时定要将对方擒获。” 阮太后微微蹙眉,虽然很快,却还是被沈岁安捕捉到了。 沈岁安心中微沉,低下头望着玩得不亦乐乎的朝哥儿。 她是真的希望此事与太后无关,符今渊好不容易才认回来的亲人,不能在最后被人挑拨离间成为仇人。 他看似冷漠,其实重情重义,对太后和皇上都是很在乎的。 “嗯,你说的是。”阮太后点头。 正说着话,外面宫女就来回禀,说是皇上来了。 符今翊身着明黄色锦袍,大刀阔斧走进来,自从登基之后,符今翊言行举止都沉稳许多,唯有在太后和符今渊面前偶尔还流露出任性的孩子气。 他今日的脸色却有些冷沉,看着竟和符今渊更加像了。 “你怎么了,谁把咱们皇上气成这样。”阮太后打趣。 符今翊摆手让沈岁安不必行礼,又气呼呼地在阮太后身边坐下,“今天收到哥哥送回来的急奏,差点气死。” “发生何事?”阮太后神情一凛。 沈岁安也不自觉坐直身子,想知道符今渊的情况。 符今翊说,“哥哥去了河西才发现,河西的粮仓能食用的米粮不足三分之一,底下全是发霉的杂粮,而当地粮商坐地起价,竟还恶意收购粮食,简直是一群蠹虫!” 阮太后冷下脸,“粮仓与百姓和社稷关系重大,何人敢如此胆大包天!” 第488章 一如既往恶毒 符今翊把河西的官员和粮商骂了一顿,连喝三杯茶才把火气压下去。 “那如今怎么办?”阮太后眼中露出担忧。 “我已经让人把我的令牌给哥哥,还有两封空白圣旨,河西一切决定,都让哥哥做主。”符今翊说。 除了希望河西的疫病和水灾能及时止住,他只盼符今渊能平安回来。 阮太后轻轻颔首,“内阁是怎么说的?” “内阁几位大臣彻查了一遍,确定并没有收到河西知府递上来的急奏,这份急奏极有可能在还没进王都城就被劫走了。” “河西几个省每日的奏折少说也有上百份,谁能轻易抽走河西知府的这一份奏折,我已经让镇抚司去彻查了。” 阮太后说,“河西的雨停了吗?” “今日早上收到急报,说是雨已经变小,有停下的迹象。”符今翊说。 只要河西的雨停了,对于水灾和疫疠才能止住。 沈岁安听着他们的对话,心底蔓延着浓浓的不安。 符今渊的来信并没有提到河西的传染病这么严重,还说不会只报平安,他分明是不想让她担心,所以没有都说实话。 “嫂嫂,你别担心,周大夫已经在研制新的药方,听说已经能够控制疫疠的蔓延。”符今翊看到沈岁安的脸色惨白,急忙开口安抚。 沈岁安勉强露出笑容,“我无碍。” 知道河西的实际情况,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皇上,那河西那边需要药材吗?虽然上次王爷已经带去一些,若是不够,我可以让人继续筹集。”沈岁安说。 符今翊说,“我已经让御医院去准备,周大夫缺少的几味药都在找了。” “那皇上一会儿给我个药方,我也可以出出力。” “好。” 朝哥儿玩了半天小老虎,发现自己好像被忽视了,突然咿咿呀呀地哭起来。 符今翊将小侄子抱了起来,“好些日子没见过这小子,沉手了这么多。” 刚把人抱起来,朝哥儿就不哭了,伸手要去抓符今翊的玉冠。 沈岁安被儿子的举动吓了一跳。 符今翊喜欢这个小侄子,玉冠是拿不下来,直接拿下腰间的玉佩给朝哥儿。 “皇上,您和太后一样,动不动就给朝哥儿送贵重的东西,他还是个孩子。”沈岁安无奈。 再这么下去,只怕朝哥儿还没长大,身家都要比他爹都丰厚了。 “我愿意送。”符今翊说。 沈岁安笑道,“皇上赶紧大婚,到时候和皇后娘娘多生几个孩子,朝哥儿这个当哥哥的,以后就带着他们玩儿。” “……”符今翊急忙朝着沈岁安用力打眼色。 他如今最听不得的就是听到大婚两个字,前阵子太后就一直跟他念叨该大婚了,连人选都挑了一摞一摞。 光是画像,他看得都要眼花了。 “你大嫂说的是,皇上,你是该大婚了。”阮太后眼神一肃,认真地看向符今翊。 符今翊忙把小侄子塞回给沈岁安,“我想起御书房还有奏折没批阅,我先去忙了。” 阮太后望着符今翊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气结,“每次让他大婚,他总是这个样子,朝堂上的大臣都上了多少折子,他不想立后就算了,连选秀都不愿意。” “他该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吧。”阮太后的脸色一变。 沈岁安眼睛微微一睁,“皇上看着不太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阮太后深吸一口气,“是啊,是我太急了,他就是还没遇到心仪的女子。” “天气好,我们带朝哥儿去御花园走一走。”阮太后说。 …… 钟粹宫。 永宁解开心结,吃了三天的药,气色已经恢复不少,虽然还有些消瘦,但精神状态看着好了不少。 她靠在临窗的榻上,挑眉望着站在她面前的姚歆灵。 在脑海里搜刮半天,才隐隐有个模糊的印象。 “你不怎么经常进宫吧?”永宁问。 姚歆灵微微一笑,“是,八岁那年进宫给姑母请安,在皇后……在太后娘娘的坤宁宫见过您,您大概对我没有什么印象了。” “我不怎么参加京都的各种宴会。” 永宁:“本宫与你不熟,想必你今日也不是来叙旧,我们没有什么旧可以叙的。” “是太后……是我的姑母姚太后知道我要来南朝,便让我找机会来拜见您,殿下,您是为了雍朝的安定不得已和亲的,如今老皇帝已经去世,而您风华正茂,是否想回归故土?”姚歆灵低声说。 “姓姚的有这样的善心,还担心我后半辈子孤苦无依?”永宁差点笑出声。 那妖后最恨的人就是他们了,她怎么会希望自己回雍朝。 “殿下在南朝许是还不知晓,曲太后最近常与镇南王怜惜,镇南王野心勃勃,想必殿下应该早就知晓。” “先帝为曲太后和五皇子铺好前路,若是被镇南王利用,那实在可惜。” 永宁轻笑一声,“先帝宠妾灭妻,才有姓姚的今日成了太后,她难不成要让本宫回去替她对付镇南王。” “不应该,姚太后何时这么幼稚可笑了。” 姚歆灵面对永宁的冷嘲热讽,一点都不意外。 姑母让她来找永宁的时候,还觉得永宁会顾及曲太后和五皇子的安危,肯定会答应回雍朝的。 换了是她,被逼着和亲嫁给一个老皇帝,什么母亲兄弟,她都不会再管。 “再说了,她想怎么把我带回雍朝,靠谁啊?”永宁嘲讽地问。 “你来见本宫要说的这番话,跟沈岁安说过吗?” 姚歆灵的脸色微微一沉,“没有。” “本宫猜也没有,否则你今日不会坐在本宫的面前。”永宁觑她一眼,“亏得沈岁安把你当朋友。” “我……也只是受人所托。”姚歆灵低下头,心底感到愧疚。 永宁淡淡地说,“你姑母没有那么好心,她是不是还让你去求沈岁安,让沈岁安到时候帮我离开皇宫。” 姚歆灵愣了愣,“永宁公主,你……” “等沈岁安想了办法帮我逃出去,她就会将这件事趁机戳破,不但能让我跟沈岁安生出误会,还能让沈岁安跟阮太后也生出嫌隙。” “真不愧是她,还是那么恶毒。” 第489章 王妃,能否帮我个忙 姚歆灵浑浑噩噩离开钟粹宫,永宁的话在她脑海里回荡着,一句一句撞击她的心灵。 直到上了马车,看到沈岁安那双柔和平静的眼睛,她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怎么了?被永宁骂了?”沈岁安很是诧异,她觉得姚歆灵不至于会被永宁几句话骂哭的。 毕竟能够抛下世俗眼光去游历山河,又敢跟着赵九灵出海,她应该是坚毅果敢的呀。 姚歆灵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 “我今天是来问永宁公主要不要离开南朝的,姑母说只要求你帮忙,你肯定会心软的。” “进宫之前我不敢跟你说,是不确定永宁公主愿不愿意离开,也怕你会不带我进宫。” “从小到大,姑母待我都极好,我想出去游历,家里人都拒绝,只有她支持我,还力排众议让我出去。” “她善解人意,温柔善良,所以才会得先帝看重,对吧?” 沈岁安没有说话,她觉得姚歆灵的情绪有点不太对。 肯定是在永宁那里知道了什么。 “王妃,如果我真的求你帮我,你会帮吗?”姚歆灵看着沈岁安问。 “如果永宁开口请我帮忙,我或许会心软。”沈岁安低声道,“姚太后算准了人心,她向来是个聪明人。” 姚歆灵脸色苍白,嘴唇翕动,颤颤巍巍地说,“你觉得我能把永宁安全带回雍朝吗?” “不会。”沈岁安摇头,“说不定在我帮永宁出宫的那一刻,我们就会被发现,永宁会以为是我出卖她,阮太后会以为我背叛南朝。” “从此以后我在南朝就里外不是人,说不定等摄政王回来,他还会责备我。” 姚歆灵咬了咬唇,愧疚地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 沈岁安在心里叹息一声,姚歆灵常年在外,很少关注京都城发生的事,她对姚太后的了解,全都停留在最美好的以前。 这姑娘根本没看清姚太后的真面目。 “姚太后觉得是我害死广宁,一直想要报复。”沈岁安说,“只是她不该利用你我之间的感情。” “若是真的如她所愿,你我之间必也成死敌。” 姚歆灵连忙说,“我不会照着姑母所说的去做,你放心。” 但她也没有完全相信永宁和沈岁安所说的,她还是要试探一下,姑母是不是真的在利用她。 “王妃,你能否再帮我一个忙?”姚歆灵道。 “你想要帮你什么?”沈岁安问。 姚歆灵闭了闭眼睛,“我想知道如果真的救出永宁公主,是不是有人回来接应我们,还是一切都如……你们所说的那样。” 沈岁安轻轻颔首,“可以,那就三天之后,你可以把消息放出去,” “王妃,你以后回京都城怎么办呢?”姚歆灵忍不住担心,这样把姚太后彻底得罪,沈岁安已经嫁给符今渊也就算了,那沈老太爷他们呢? 他们总要回京都城的啊。 沈岁安望着外面湛蓝的天空,“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 河西。 符今渊带领着侍卫从堤坝下来,昨天晚上堤坝出现缺口,如果不及时堵住,西郊所有牛皮帐篷都要被大水淹没。 奋战了一个晚上,缺口终于是堵住了。 但城内却传来几个极坏的消息。 有人在城中的水沟发现上百只的老鼠。 而且这些老鼠身上都散发着腐臭。 “王爷,这些老鼠都是吃过尸体腐肉的,若是不全部杀灭,只怕……要引起鼠疫。”疫病再加上鼠疫,比雪上加霜还要严重。 “现在那些老鼠全都躲进水道里,若是把水道堵了,又怕城内积水难退,最怕这些老鼠会跑进井里……” 符今渊深吸一口气,“知府呢?” “王爷,王爷,下官在此。”河西知府肥胖的身躯艰难地跑过来。 “下官正在召集擅长抓鼠的男丁,水下的老鼠不能用毒,所以周大夫研制了一种药,可以把老鼠先迷晕,再把老鼠都抓出来烧死。” “已经老鼠两大笼子,这要送去烧死。” 符今渊对河西知府赞赏地点了点头,“做得好。” 正要抬步回城,符今渊的身体突然晃了一下。 他身后的余白脸色一紧,急忙上前扶着他,“王爷,您没事吧?” 符今渊推开他的手,“本王无碍。” 余白的手触碰到符今渊的手臂,倏地瞳孔一缩,“王爷,您在发热。” “回去吃药。”符今渊沉声说,“别惊动别人。” “是。”余白心头猛跳,他害怕,怕王爷的发热是疫病。 周大夫还没有研究出治愈疫病的药方呢。 等符今渊回到城里, 他已经眼前模糊,全身肌肉酸痛,整个人像是要被拆散了也一样。 连力气都难以提起半分。 余白不敢将符今渊生病的事惊动别人,只能靠着符今渊,让他借力走回官衙府邸。 周舟正好从里面走出来,看到符今渊的脸色,神色沉了下来,“怎么回事?” “周大夫,王爷……王爷全身滚烫,会不会是……”余白的声音都在发抖。 “带他回屋。”周舟深吸一口气。 符今渊强撑着眩晕,一直回到房间,符今渊才让自己陷入昏迷。 “王爷!”余白大惊。 周舟帮忙扶住符今渊的手,将他扶着放到床榻,急忙给他诊脉。 余白心中忐忑不安,“周大夫,王爷如何?” “先给他喝药,退热再说。”周舟沉声说。 “是不是……是不是……”余白哑声,怕王爷是疫病。 周舟:“是或不是并无区别,一样要吃药。” “我去煎药,你给他换衣裳,身上的衣裳被汗湿了。”周舟说。 余白低声:“是,周大夫,王爷说他生病的事,不能泄露出去。” 要是百姓知道王爷也病倒,怕是要失去斗志。 “我知道。”周舟轻轻颔首。 “你也把衣服换了,烧了。” “好。”余白立刻答应。 余白看了昏迷的符今渊一眼,打开门去把武阳和高剑叫了过来,给符今渊换好衣服之后,他才去把自己的衣服也换了。 他猛灌了两碗药,在床榻旁边守着符今渊,让武阳和高剑他们严守着院子,不能让任何人进来。 附:希望下个月能完结的。 第490章 害怕噩梦 沈岁安从噩梦中惊醒。 她大口喘着气,满头大汗。 在屋外的半见听到动静,连忙进来,“王妃,怎么了,做噩梦了?” “外面是什么声音?”沈岁安喝了一杯水,听到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王妃,是下雪了。”半见说。 沈岁安一愣,“怎么就下雪了?” 半见:“王都城的冬天来得早,不过今年的初雪确实来得早,听那些老嬷嬷说的,以前初雪至少要到十月份,这才九月呢。” “多久没有王爷的信了?”沈岁安问。 “有十来天了。”半见小声说,“许是河西那边公务繁忙,或是信在路上耽搁了。” 沈岁安捂着胸口,“我刚才梦见郎君……生病了。” 她梦见前世在陆家,当时传来陆渊去世的噩耗,整个陆家无人为他悲伤,连丧礼都潦草简单。 当时丧事是她操办的,外人不知内情, 在背后一直骂她凉薄无情。 骂得她都认为是不是自己错了,她对不起陆渊。 夜里也总梦到陆渊满身是血来找她。 自从重生之后,她几乎忘记曾经这么一段过去了。 今天她突然梦到当年的情景,心中顿时生出压抑的不安。 难道是她最近太想念符今渊,所以才胡思乱想,还梦见这些有的没的。 “明天让石青差个人去河西,我不放心。”沈岁安道。 “是,奴婢明日就让石青去安排。”半见说,“王妃,您再睡一会儿吧,还早着呢。” 沈岁安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只是停下之后,却没有睡意。 翻来覆去,不知过了多久,才堪堪合上眼睛,睡了个囫囵觉。 天光大亮,她才刚醒来,姜氏和梁氏全都来找她了。 看到她们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还有努力克制的担忧和悲痛。 沈岁安的心狠狠一沉。 “母亲,大舅母,你们怎么来了?”沈岁安看不到自己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姜氏握紧沈岁安的手,“岁岁,你可千万别听外面胡说八道,王爷肯定会好好地回来,那些碎嘴的人又没去过河西,怎么知道河西如今什么情况。” “就是,没有亲眼见到的,都不可信。” 沈岁安被她们说得一愣一愣的,“母亲,大舅母,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姜氏和梁氏对视一眼。 “快说呀,不管是什么消息,我都要知道。”沈岁安的眼眶微微泛红。 “就是……今日一大早,大家突然都在传……说王爷在河西染病了,凶险不可知……”姜氏艰难地开口。 沈岁安倒抽一口气,伸手死死地抓住杯子。 梁氏急忙道,“你小舅父已经亲自去河西,不管什么情况,一定会立刻传回来的。” “我知道,流言蜚语我是不会相信的。”沈岁安说。 “亲家母,你刚才不是吩咐厨房煮了参茶,怎么还没来呢。”梁氏对姜氏说道。 姜氏知道梁氏有话要跟沈岁安说,便急忙点头,“是是是,我去看看。” “你们都下去。”沈岁安把其他人也都打发下去了。 “大舅母,是不是王爷他……” 梁氏握住她的手,“有件事只有你大舅父和我知道,王爷刚去河西没多久,就给你大舅父送了一封密信。” “在发霉的粮仓里,发现有阮家的腰牌。” 沈岁安脸色一变,“什么?” “那腰牌我们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梁氏说,“阮家的腰牌共有十二块,除了老太爷和老夫人手中各执一块,其他的三房各自拿着,再有就是大管事手里有腰牌,方便他在外办事。” “但是这位大管事说他手里的腰牌不见了。” “老太爷就把所有的腰牌都收了回来,发现不见的并不是大管事的那一块,而是陈氏的那块。” “腰牌送到各房手中,其实都是有细小的区别,只是这件事他们都不知道,陈氏也不知道。” 沈岁安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在河西粮仓里发现的腰牌,是陈氏丢失的那块。”沈岁安问。 梁氏轻轻点头,“没错,陈氏不可能去到河西,她把令牌给了别人,有人想要陷害阮家。” “说不定是布了个大局,想要利用河西的粮仓来把阮家拉下水,结果陈氏死了,所以对方迟迟没有动作。” 沈岁安面无表情:“是恒王。” 梁氏道,“没错,这件事你大舅父早就告诉王爷,但王爷也没有任何吩咐要对恒王做什么。” “今日突然传出王爷生病的消息,你大舅父觉得是王爷要对付恒王了。” “所以啊,你别太担心了,王爷不会有事的。” 沈岁安听到这话,心里的大石头好像减轻了一些,“自从陈氏死后,恒王就整天躲在王府里,什么都没做,连早朝都很少去了。” 完完全全一个什么事都不管的闲职王爷。 若不是当初他那么急迫要将阮家和符今渊定罪,他们还真是被他骗过去了。 “大舅母,粮仓那腰牌的事,还有谁知道?”沈岁安低声问。 “就你大舅父,我也是前两日才知晓的,宫里都还没说,你大舅父说要查清楚再回禀。”梁氏道。 “河西肯定有恒王的奸细,他应该知道腰牌已经不在粮仓里了。”沈岁安说。 沈岁安眼珠子一动,“大舅母,我得进宫一趟。” “你这时候进宫?”梁氏愣住。 “外面都把王爷传成这样了,我难道还能无动于衷,当然要心碎悲痛进宫求太后娘娘和皇上做主。”沈岁安低声说。 梁氏仔细一想,“对啊,要是你什么都不做,故意传出这话的人,不就达不到目的了吗?” 沈岁安:“恒王那边还是要盯着。” 他总觉得这个恒王不声不响,看着就跟毒蛇一样。 “先把参汤喝了。”梁氏说。 沈岁安笑了笑,把心头的担忧压了下来,她还是相信,符今渊肯定会平安回来的。 他答应过她的。 待姜氏把参汤拿进来,看到女儿的脸色没有刚才那么苍白,她隐晦地和梁氏对视一眼。 稍稍才放心了些。 第491章 局中局(2合1) 这一天,整个王都城的百姓都看到,摄政王妃神情悲痛,万分绝望地进宫去了。 顿时,关于对摄政王的各种猜测更加离谱。 “王爷,听说摄政王已经死在河西,灵柩已经在路上了。”小厮飞奔回恒王府,兴奋地跟恒王回禀着。 恒王惊得从藤椅坐直身子,手里的佛珠差点被他捏碎了。 “从哪里听说的?摄政王府挂白幡了吗?”恒王急忙问。 小厮一愣,他听到别人说摄政王死了,就急忙跑回来,还没去摄政王府看呢。 恒王朝着他屁股踹一脚,“还不快去摄政王府看一看,若是挂白幡了,符今渊才是真的死了!” “奴才这就去,这就去。”小厮急忙从地面爬起来。 恒王脸色阴沉,心里想着要是符今渊没有死在河西,那等符今渊回来,死的人就是他了。 他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在皇兄面前做小伏低,才没有让他怀疑自己,他从来没有将符今翊和符禹铉放在眼里,一个病弱,一个愚蠢,等先帝死了,这天下必然落入他手中。 偏偏出现了一个符今渊。 贺知源真是个废物,怎么就不能让符今渊死在雍朝。 要是符今渊是个扶不起的打斗也就罢了,可他不但是嫡长子,还能力突出,武功高强,比两个弟弟都强太多了。 有符今渊在,这个天下永远落不在他的手中。 他不想一辈子都只能躲在这个王府里,苟且偷生地过日子。 此时的沈岁安正在坤宁宫跟阮太后说话。 “昨天半夜才收到河西送来的急奏,还没来得及让人去跟你说,你就进宫来了。”阮太后笑着道。 “阿渊是病了,发热了三天,还是熬过去了,周大夫的药方见效了。” “为了引出在河西的奸细,这才故意传出染病的消息,如今人都抓到了,疫病也都控制住了。” 沈岁安总算能松口气。 “之前河西送来的奏折,还没进王都城就被拦截了,还能把奏折抽走,恒王的手是越伸越长。” “母后,那这次能把恒王定罪吗?”沈岁安问。 上次不管她怎么威逼利诱,陈氏宁愿自己承担所有的罪名,都舍不得说恒王一句不是。 “他若是老老实实什么都不做,还能留他一条命,他若是还敢再做什么,那就去跟先帝继续当兄弟去吧。”阮太后说得风轻云淡。 沈岁安也很不喜恒王。 首先这个人的品行就很差,他跟陈氏暧昧不清,明知陈氏已经嫁给阮修远,还要故意给她送些让人想入非非的诗句,吊着陈氏为他出生入死。 人品差还恶毒,那就很该死了。 “还有一件事,我让宁太妃收拾行装,明日就去行宫。”阮太后道。 沈岁安一愣,这么快就让永宁离开皇宫? 上次她试探过阮太后的意思,是打算把永宁留在皇宫一年半载之后才肯放她离开的。 “她是个聪明人,你和她联手假意要逃出皇宫,其实那时候如果她一去不回头,我也不会让人把她带回来。” “母后,我们只是想让姚歆灵看清楚姚太后的真面目。”沈岁安无奈道。 阮太后:“雍朝这个姚太后……聪明有余智慧不足。” 姚歆灵按照姚太后告诉她的方法,假意求了沈岁安就走永宁,果然在永宁假死出宫没多久,就有人告发到阮太后的跟前。 在永宁被带回去之后,姚太后派来帮助她的人开始挑拨,说这是沈岁安告密,根本不是真心要帮她,只是利用她在讨好巴结阮太后。 一切都跟永宁和沈岁安猜测的一样。 姚歆灵没有想到她最尊敬仰慕的姑母居然这么狠毒。 她就没有想过利用了自己,她还能活着回到雍朝吗? 姚太后只想着报仇,她根本没有想过侄女的安危了,在她利用姚歆灵的时候,就已经把姚歆灵的命也搭上 。 “阿灵回去了。”沈岁安含笑说。 “她说她要回去当皇后。” 姚歆灵已经不是一心一意敬仰姚太后的侄女了,上次姚太后的人还想动手把她和沈岁安也灭口了。 沈岁安很期待,姚歆灵在宫里会跟姚太后斗成什么样子。 …… 河西。 朝阳刺破云层时,退烧的孩童在母亲怀中睁开眼。 三只白鹭掠过新修的堤岸,折断的柳枝抽出嫩芽,灰烬里藏着未来的希望。 “王爷,最后一个牛皮帐篷的百姓都进城了,河水也下降了,河西好起来了。”河西知府说到最后,声音都在颤抖。 符今渊望着前面的一片灰烬,这些天,在那个地方不知烧了多少染病死去的百姓,最后连骨灰都分不清谁是谁,在后山一大片的坟墓里,都不知埋葬谁的骨灰。 “既然水灾和疫病都控制住了,那就来查一查,河西的堤坝为什么经受不住一场暴雨。”符今渊冷冷地说。 如果堤坝稳固没有问题,不是一开始就决堤,河西的洪灾根本不会这么严重。 更别说粮仓里还都是发霉的米粮。 河西知府:“王爷要找的人,下官都已经找来了。” 符今渊目光沉冷肃杀,看向高剑,“管理粮仓的人都带来了吗?” “回王爷,都带来了。” 牢房里,一天关押进来二十几人,有的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叫嚷着冤枉,要牢头把他们放了出去。 随着一个个被叫出去问话,回来一身的血,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有一口气还在喘着。 “这……怎么还严刑拷打了。” 审问室里,符今渊端坐在圈椅,他什么都没说,可在被问话的人眼中,他就是冰雕的阎罗,要取他们的命。 “你……你们是谁,知不知道我是谁,你们敢抓我,就不怕我主子……”负责看管粮仓的中年男子心虚地大喊着。 他没有认出符今渊的身份,只以为他是河西的官员。 “什么主子,说来听听。”高剑手中的铁杵在他的大腿用力一压。 中年男子当下疼得嗷叫出声。 “交代清楚,这些年粮仓的新粮都送去哪里?”高剑问。 几个回合下来,这些人把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全都交代得干干净净。 镇抚司的审讯方法,没有人能躲得过。 “王爷,凭这些口供,回去还不能把恒王定罪。”高剑拿着口供过来给符今渊过目。 “除了贪墨粮仓,还有官盐,恒王在河西一带经营很长时间了,这么多年,先帝是一点都没发现恒王心怀不轨。”武阳道。 符今渊淡声说,“恒王是找了不少替死鬼,既然如此,那就让恒王自己把证据送上来。” “王爷,您有什么办法?”武阳问。 “陈氏自缢的消息一直被镇抚司瞒着,传到恒王府,就说陈氏受不住流放的苦,已经什么都招了,供词和证据正在送往王都城。”符今渊沉声说。 当初陈氏在镇抚司自杀,符今渊就下令封锁了消息。 除了几个人知情,连她的女儿至今都不知道。 “王爷,高招!” …… “你说什么?”恒王惊得脸色大变,揪住暗卫的衣襟,怒瞪着他,“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王爷,陈氏……陈氏要回来了,听说还招工了,符今渊没有死,他要押送陈氏回王都城了。”暗卫颤声回道,生怕被恒王一怒之下给杀了。 恒王被这两个消息震惊得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在陈氏被流放之后,他多次派人去找她,但她就像人间蒸发,不管他派出多少人都找不到她。 他以为陈氏已经死在途中了。 她居然还活着,而且还去找符今渊?! 符今渊为什么也活着。 这两人都应该早就死了! “陈氏怎么会在符今渊的手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恒王问得咬牙切齿。 暗卫:“镇抚司的人一直……一直在暗处守着,陈氏刚说要招供,就被镇抚司的人带走了。” 等他们得知陈氏的消息,已经看不到人,陈氏已经被带走了。 “不能让陈氏回王都城,不管派出去死士,都要把陈氏和符今渊杀死在途中!”恒王阴狠地下令。 “是,王爷。” 恒王深吸一口气,又把自己的心腹叫了进来,“陈氏的女儿,是不是在阮家?” “回王爷,是,只照融姑娘在阮家不得重视,日子过得并不开怀。” “想办法去把她带出来,陈氏的东西,不可能带着一起去流放,必定是留在她的女儿手里。”恒王冷冷地说。 他真是不该信了陈氏的鬼话。 说什么这辈子都不会背叛他,心里只有他一个人,如今才流放多长时间,她居然就要背叛出卖他。 恒王悔不当初,早该在东窗事发时,就把陈氏给杀了。 当初的一点心软,竟成了害死自己的回旋镖。 他要带着陈氏的女儿去见她,她要是敢出卖他,他当着她的面,把她的女儿给杀了。 …… 阮照融自从被接去上房,在阮老夫人的教导约束下,终于不敢再像刺猬一样,对阮家每个人都抱着敌意。 看起来乖乖顺顺,与她小时候看着倒是一般无异了。 只是她今日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冲到二房的院子,对着谭娇一顿发火。 “我告诉你,我娘就要回来了,你休想嫁给我父亲,只要我娘不死,就算你嫁进来也只能当妾室。” “你凭什么住我娘的院子,你凭什么穿鳯冠霞帔,你不配!” “贱人,你给我滚!这里是我娘的,你不许抢走我父亲。” 谭娇被阮照融的癫狂吓到了,她往后猛退几步,不想与阮照融发生正面冲突。 她很清楚,即使陈氏再坏,阮照融都是阮修远的女儿,她不想因为跟阮照融的关系,让阮修远难做。 “融姐儿,你先冷静下来,不要伤了自己。”谭娇皱眉,看着阮照融把屋里的东西都砸坏了。 她忍不住开口提醒。 “用不着你假好心,你巴不得我跟我娘一样离开阮家给你腾位置吧,你休想。”阮照融叫道。 眼前的阮照融,已经没有往日装出来的柔弱无助乖巧。 “滚,你给我滚出去!”阮照融扑过来,要去抓谭娇。 一只大手迅速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推开。 阮照融抬头对上阮修远一双愤怒和失望的眼睛,她怔住了,随即开心地说,“爹爹,娘亲要回来了,她要跟我们团聚了。” 阮修远沉声说,“融姐儿,我和你的母亲已经和离了。” “爹爹!”阮照融叫出声,“娘亲只有我们了,你不能不要她啊。” “住口!”阮老夫人被梁氏搀扶着走进来,她严厉地盯着阮照融,“你的母亲出卖背叛阮家,还要害死你的父亲,你觉得她这样的人,还配回来吗?” 阮照融嘴唇动了几下,“祖母,娘亲知错了,她会改的。” “她把你教成这样,就知道她是怎样的人,连你都改不了,更别说是她!”阮老夫人冷哼。 “替融姐儿收拾东西,送她去别院,既然你这么不喜欢我们阮家的人,那你就别住在这里了。”阮老夫人冷声下令。 阮照融脸色苍白,她含泪看向阮修远,“爹……” 阮修远抿紧着唇,目光冷漠,看到阮照融这个样子,他想起了陈氏。 他的女儿被教成了第二个陈氏。 如果不送走阮照融,他不知道以后跟女儿会不会变得更加关系僵硬。 “爹,您帮帮娘亲吧,陈家没有了,娘亲……娘亲只有我了。”阮照融哭着叫道。 阮老夫人闭上眼睛,“把她送走!” 两个婆子立刻上来把阮照融给带了下去。 “要是融姐儿知道陈氏已经……只怕要怨恨我们。”梁氏无奈叹息。 阮老夫人摇了摇头,“那就恨吧,我们没有对不起她们母女。” 谭娇担忧地看向阮修远,“将军……” “吓着你了?抱歉,我来晚了。”阮修远温声说。 阮老夫人看着一室狼藉,胸口被气得发疼,“让人重新做嫁衣,快把这里收拾好。” “阿娇,你别怕,以后对着融姐儿,你要拿出主母的气势出来。”阮老夫人说。 很快,阮照融就被塞上马车,在离开城门没多久,一群黑衣人就把马车给拦截走了。 第492章 上当了 从河西归来的马车缓慢地经过山路,他们这一路遇到不少追杀,所以这次回王都城没有走官道,而是挑了山路。 道路两旁的山林不时传来虫鸣鸟啾的声音,风声吹过,带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两辆马车被护在中间,侍卫警惕环视周围。 “阿娘,阿娘,是不是你啊?”忽地,前路有少女踉跄走来,衣摆已经染满泥泞,眼睛含着泪水,期待地看着马车。 高剑抬手:“停!” 他目光冷厉盯着来人,“你是何人?知不知道当众拦的是谁的车?” “我,我是阮家二房嫡女,马车里是我的母亲,摄政王是我的表兄,还请……请让我见母亲一面。”阮照融咬了咬唇,颤声喊道。 高剑诧异地看她,“你是阮将军之女?” 阮照融立刻点头,“正是。” “你稍等。”高剑往后面第一辆马车走去,拱手一礼。 “王爷……” 他的话才刚落下,树林周围便出现无数黑衣人,全都朝着第二辆马车冲了过去。 阮照融的脸色一变,“你们要干什么?” 她惊恐地转过头,看向藏匿在后面的恒王,“王爷,你不是说要帮我救阿娘吗?” 恒王只是勾唇一笑,眼神意味深长。 “你母亲早就死在流放之地,怎么会在这里。”恒王说。 “是……是你跟我说,今日我阿娘回来的。”阮照融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恒王骑着马慢慢地走出来,停在阮照融的身边,他拔出腰间的剑,放在阮照融的脖子上,“你说,你阿娘是希望你活着,还是希望自己去死。” 阮照融瞳孔猛地睁大,惊恐地看着恒王。 符今渊被黑衣人从马车里抓出来,他身上白色锦袍已经全身是血,脸色更是苍白。 看着明显大病初愈,又身受重伤,看来是活不了多久。 恒王心中大喜。 “王爷,陈氏已死。”有黑衣人从另外一辆马车拖出一具了无生息的尸体。 离得有些远,恒王看不清对方的面孔,但看身形的确像是陈氏。 符今渊抬头愤怒地看着他,“恒王,你想做什么?” “摄政王,你都已经功成名就,又何必自讨苦吃。”恒王叹息一声,“原本还想让你多活几年的。” “果然是你!”符今渊冷声说,“五年前河西修建堤坝,你贪墨五万两,还有河西、永州等地,你垄断粮价盐价,这些年你在王都城看似与世无争,却早就在各地笼络贪官为你做事。” “陈氏早就招供了!” “那又如何呢?”恒王狂妄地大笑,与他平日温文尔雅全然不同,“那蠢女人也已经死了。” “今日摄政王也会因为马车跌落山崖死于非命,所有的证据都会给你陪葬。” 在恒王眼中,符今渊和陈氏已经是死人。 什么证据,什么证词,都不可能送进皇宫。 “恒王,你早就心怀不轨想要造反了吧,先帝竟被你骗了那么多年。”符今渊的脸色看起来好像更加苍白。 恒王冷笑,“都是符家的血脉,凭什么本王不能坐那个位置,要不是你,他的两个儿子早该死了。” “不过,如今也不晚,让小皇帝得意几日也好。” “你手中并无兵权,你要如何夺位?”符今渊问。 恒王莞尔一笑,“本王的确没有兵权,但本王有私兵,贺知源计谋多年,养了那么多的私兵,如今都已经在本王的手中。” 符今渊无声地笑了笑,“原来如此。” “难怪你需要换走粮仓里的米粮,还要控制粮商,你这是在为自己准备粮草啊。” 恒王:“就算你如今知道又如何?” 符今渊慢慢地站起来,“不如何,这样就能定恒王叔的罪了,免得世人以为皇上和本王容不下皇室中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恒王的脸色一变。 “把他杀了!”恒王察觉到不对劲,厉声地吩咐符今渊身边的黑衣人。 只是,没想到那些黑衣人全都岿然不动,只站在原地面无表情。 “忘记告诉恒王叔了,你的那些死士还在树林里呢。”符今渊淡淡地说。 恒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设局骗本王?” “若非这样,你怎会说出所有罪行。”符今渊说。 “呵,无凭无据,谁会信你!”恒王嘴硬。 符今渊指了指后面,“怎会无凭无据, 朝廷百官都听到了。” 恒王的身体一僵,他慢慢地回过头。 在他的身后,不但朝廷百官在这里,连皇上和阮太后也不知何时来的。 他们早就将他刚才说的话一五一十听进去了。 “陈氏她……”恒王猛地看向在地上的尸体。 青狸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符今渊福了福身,“见过王爷。” “这一切都是你在算计本王!”恒王怒道,“根本就没有陈氏招供,她不可能出卖本王。” “陈氏的确不可能出卖你,她已经死了。”符今翊冷哼一声,“恒王,还不束手就擒,你犯下的罪,足够你死一百遍。” 本来想说诛灭九族,想起自己也是在恒王的九族内,他急忙改了口。 恒王目眦欲裂,看到呆呆站在一旁的阮照融,猛地一剑横在她的脖子上,“别过来,否则我杀了她!” 阮太后声音清冽冷漠地开口,“陈氏到死都不肯出卖你,如今你却要杀了她在世上唯一的血脉。” “她真是眼瞎,才会被你的花言巧语骗得毁了人生。” 恒王握剑的手颤了几下。 “恒王,你杀了她,只会罪加一等,你的王妃和世子,都会受你连累,绝无生存机会。”阮太后淡淡地说。 “就算让你逃出王都城又如何,你还能躲到哪里去?你想一想你王府里的子女。” 恒王握剑的手在颤抖着。 他心里很清楚,他已经没有活路了。 他就是不甘心。 总想拉个垫背。 恒王转头看向阮照融,小姑娘完全被吓住了,脸上毫无血色,眼神怔忪,她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在危险之中。 从听到陈氏死了的那一刻,她就呆住了。 更别说还出现了那么多久,阮照融看到大伯父一双沉沉没有温度的眼睛,看到太后姑母冷漠的眼神,她知道,她在阮家肯定是要被厌弃了。 那还不如让她死了。 恒王缓缓地放下手中的剑。 第493章 朝哥儿要长牙了 沈岁安抱着朝哥儿在屋里来回走着,手酸了就把朝哥儿放了下来,让朝哥儿在炕上翻身玩着。 她不时地看向窗外。 今日是符今渊回王都城的日子,她知道他会设局要恒王亲自去杀他,虽然她认为他肯定会万无一失,她就是无法放心。 总要亲眼看到他安全回来,她才能够松口气。 “王妃!奴婢看到王爷进城了。”还没见到芙蕖的人,声音已经传进来。 沈岁安激动起身,看向奔跑进来的芙蕖,“真的?” “真的真的,还有皇上和太后,他们都回来了。”芙蕖咧着嘴笑着,“恒王被抓了。” 沈岁安悬在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王爷成功了。”成功让恒王认罪,还把他给抓住了。 “快,让小厨房准备王爷爱吃的菜,国丧已过,多准备些肉。”沈岁安嘴角高高翘起,恨不得立刻就能见到符今渊。 陪同皇上和太后进宫的符今渊此时也想着尽快回王府。 但是关于河西和恒旺的事,他还是要进宫回禀,把一切证供都上交给符今翊过目。 至于恒王,已经交给大理寺和刑部去审查了。 符今渊把河西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包括粮仓发霉米粮都一一说明,众人听得胆战心惊,心中不得不佩服摄政王的运气。 但凡运气差点,那就没命回来了。 把一切交代清楚之后,符今翊就让大臣都退下去了。 大殿上只剩下符今翊和符今渊兄弟二人。 符今翊哇一声哭出来,抱着符今渊的肩膀叫道,“哥哥,你吓死我了,听说你生病,我以为……” “皇上,你别把鼻涕擦在我身上。”符今渊轻声说,声音隐含浅浅笑意。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嫂嫂都被你吓到了。”符今翊控诉。 符今渊说,“我发热昏迷了三日,没想到皇上的暗卫会这么快把消息送回来,他若是再等几日,就知道我并无大碍。” “怎么没大碍,你瘦了一大圈。”符今翊说。 “皇上若是真的体恤我这个兄长,那就让我去肃州吧。”符今渊低声道。 符今翊突然全身僵住,猛地推开符今渊。 “你太累了,先回府休息。”符今翊不想转过头,只当自己没有听过这句话。 符今渊知道一时半会不可能让符今翊答应,他只是笑了笑,“那我出宫了。” “等一下。”符今翊皱眉喊住他,“我知道你急着要去见嫂嫂,但你要是这样回去,得吓坏嫂嫂。”符今翊笑着道。 符今渊才发现自己的衣袍染了血。 “那我先去更衣。” “在偏殿已经为哥哥准备好了,长福,你去伺候摄政王更衣。” 符今渊来到偏殿,看到桌子上已经准备了崭新锦袍,他大步走过去拿了起来。 “王爷,奴婢替您更衣。”一道柔软的声音响起。 符今渊皱眉转头,看到殿外站着一个年轻宫女,他目光淡淡地看向长福。 长福狠狠地瞪了这个宫女一眼,这是刚从别处提上来的宫女,十三四岁的年纪,面庞鲜嫩姣好,是个清丽美人,本来想着是个老实本分,没想到今日就冒出来了。 敢情她老实本分只对着皇上,心里是看上摄政王了? “快滚,这里没你什么事!”长福冷声地呵斥。 小宫女的眼睛像受惊的小白兔,颤惊看向符今渊。 符今渊已经转身进了屏风后面。 “长福公公,王爷又没拒绝奴婢,您没看到,王爷身上有血,他定是不方便自己更衣,不如让奴婢进去伺候。”小宫女俏生生地笑着。 “呵,有我伺候王爷更衣,用得着你在这儿自作主张。”长福瞪她一眼。 小宫女咬了咬唇,要是错过今日,她就没机会在摄政王面前露脸了。 “王爷又没赶走奴婢。”她大胆地越过长福,径自走向屏风后。 柔软无骨的小手刚要碰上符今渊的后背,忽地便觉得小腹一疼,她已经被踹了出去。 “滚!” 长福暗暗骂小宫女蠢货。 “王爷,是奴才没拦住她,是奴才的错。”长福连忙上前赔罪。 他有些悔恨,刚才听小宫女说王爷没拒绝居然迟疑了,他就该狠狠把小宫女拖下去杖毙了。 小宫女嘴里吐出一口血,惊恐地看向符今渊。 长福哪敢再让小宫女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急忙就把她拖下去了。 符今渊自己换上了衣裳,他目光锐冷看向长福。 “可有宫女冒犯皇上?” 这里可是乾清殿,是皇上议事的地方,在皇上跟前伺候的小宫女居然敢来勾引他这个摄政王。 要说背后无人指使,他是一点都不信的。 “回王爷,皇上身边向来不喜有宫女伺候,刚才那位是最近才从别处选来,专门伺候茶水的,没想到竟藏了这样的心思。”长福急忙解释。 符今渊颔首,“那就让人去查一查这个宫女的来历,别什么人都没查清楚就往皇上身边放。” 长福急忙应是。 “把那小宫女送去坤宁宫,让太后娘娘处置。”符今渊淡淡地命令。 说完,他已经大步走出偏殿,再也没有迟疑地回了摄政王府。 迎接他的是朝哥儿洪亮的哭声。 沈岁安都没空出来迎接他,正在屋里哄着儿子。 “怎么了?”符今渊大步走了进去。 “夫君!”看到他,沈岁安眼中泛起泪花,将他上下打量,除了黑了点瘦了点,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异样。 她又哭又笑,“你回来了。” 符今渊上前搂住她,“回来了,朝哥儿是怎么了?” “在长牙,有点发热,难受着,御医开了药,刚喝下。”沈岁安急忙说。 早上还好好的,下午睡醒就开始有些发热,御医来看了之后说是朝哥儿要长牙了。 “这么快就要长牙了?”符今渊惊讶。 “是差不多这个月份的。”沈岁安将朝哥儿抱给他。 朝哥儿洪亮的哭声在看到符今渊的瞬间,停了一瞬,随即小嘴扁了扁,又嗷嗷哭出来, 夫妻俩顾不上倾诉思念之情,一整晚都在哄着儿子。 第494章 让她回阮家,家无宁日 次日,沈岁安把已经退热,且生龙活虎的儿子交给乳娘,她和符今渊又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在温暖宽厚的怀抱里醒来,沈岁安还有些恍惚。 一只大手贴着她的背,将她紧紧抱住。 沈岁安才终于回过神,昨日符今渊回来了,只是他们夫妻俩都来不及说几句话,就全都围着朝哥儿转了。 她转身环住他的腰身,“你瘦了。” “我身子强壮,没有问题。”符今渊哑声道。 “听到你生病,我被吓到了。”沈岁安说,在他的胸前咬了一口。 符今渊亲了亲她的额头,“昏睡了几天,没有给你写信,只是一场风寒,不是疫病。” 沈岁安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担心。 “恒王会被处死吗?”沈岁安问。 “他犯下的都是死罪,待罪证公诸于世,若不赐死,百姓绝不肯罢休。”符今渊说。 沈岁安轻叹,“陈氏究竟看上他什么?” 恒王比陈氏要年长十几岁,几乎是可以当她父亲的年纪,阮修远年轻有为,且又是世家嫡子,陈氏真是瞎。 符今渊说:“恒王尤其擅长用花言巧语哄骗女子。” “……”沈岁安一阵无语。 符今渊翻身压在她身上,还没进行下一步的动作,两人的肚子都发出咕咕的声音。 沈岁安噗嗤笑出声,“快起来,我让人摆膳。” “好吧。”符今渊虽然有些失望,但如今已经到了中午,确实不太适合。 他抓住她的手贴着自己的身体,“很想你。” 沈岁安红着脸,狠狠瞪他一眼。 夫妻俩洗漱过后,丫环们已经把午膳都准备好了。 “对了,姚歆灵已经回去了……”沈岁安把姚太后利用姚歆灵的事告诉他,“我看啊,阿灵回去要是成了皇后,姚太后以后必定会后悔。” “权力之下,人是会变的。”姚歆灵知道被利用得这一刻可能恨姚太后,等她成了皇后,身在局中,那就未必了。 沈岁安笑了笑,“反正与我们无关。” “对了,云州的镇南王府是怎么回事?听阿灵说,镇南王一直拒绝回京,他这是……真的有异心了?” 符今渊说,“先帝驾崩,姚太后就让人去接元嘉进宫,想要拿元嘉威胁镇南王。” “她没有想到凤元嘉还能从宫里逃出去,镇南王妃早就在宫里安插人手,防的就是这一天。” “如今镇南王府真正做主的已经不是镇南王,而是镇南王妃和世子。” 当年白侧妃为了让她儿子的世子位更加牢固,设计陷害镇南王妃和凤淳华,如果不是沈岁安有前世记忆,暗中破坏她的诡计,如今镇南王府还不知下场如何。 镇南王妃因为这件事对镇南王彻底没了感情,加上她的儿子眼睛恢复光明,她当然不能让任何人抢走原本属于她儿子的东西。 “镇南王要护着庶子,就该想到王妃和世子绝对不会心甘情愿接受。”沈岁安说。 有这样的下场,也是他活该。 “那镇北王他……就什么都没做吗?”沈岁安低声问。 新帝都要联合贺知源对凤钏瑾下手了,他总不能一点反抗都没有吧。 符今渊勾了勾唇,“他能做什么,难不成还能带兵打回去,那就真的造反了,不过是挑拨世家跟新帝的关系,如今姚太后母子哪里还有闲暇去顾及镇北王。” 姚太后睚眦必报,只要她在的一天,沈岁安都不放心让祖父他们回去。 “别急。”符今渊握了握沈岁安的手。 先让雍朝继续乱一乱。 “对了,你们把融姐儿送回阮家了吗?”沈岁安问。 符今渊摇头,“大舅父让人把她送去别院,恒王暗中联系她时,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还愿意跟恒王合作。” “让她回阮家,家无宁日。” …… 阮照融被送去别院,没有闹也没有哭,乖顺得像换了个人。 她一直没有说话,丫环给她什么就吃什么,像个木偶人,完全失去了意识。 “融姑娘看着不太对劲,咱们是不是……要回禀老夫人和大夫人?”丫环小声地问。 另外一个丫环回头看了阮照融一眼,“等到了别院再去回禀吧。” 本来她们是陪同阮照融出城的,可是在路上阮照融却自己借口要更衣跑不见了。 她们差点就要吓疯了,没想到会是丞相大人把人送回来,还叮嘱她们接下来定要寸步不离。 丞相大人并没有怪责她们照看不周。 两个丫环感恩戴德,发誓这次一定要好好看住阮照融。 阮照融即使到了别院,也依旧浑浑噩噩,直到她不小心把手腕的佛珠扯断,她才嚎啕大哭。 她没有娘亲了。 原来她的娘亲已经死了。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是娘亲对不起父亲…… 那个恒王,是那个恒王勾引了娘亲。 阮照融好恨。 可是娘亲已经死了,恒王也被抓走了,她不知道还能恨谁。 是她的命不好,是她的命不好。 阮照融的情况每天都会传回阮家。 “能哭出来就好,让她慢慢恢复过来吧。”阮老夫人叹息一声,“找两个教导嬷嬷过去,好好教她礼仪规矩,还有教书女先生,毕竟是阮家的姑娘。” “等及笄了,好一门亲事,让她嫁到外地去。” 从她愿意帮助恒王那一刻,阮家就不可能再接她回来了。 要不是摄政王准备充分,阮照融这是要害摄政王啊。 阮修远双手紧握放在腿上,眼神晦涩不定。 “将军,是不是不舒服?”谭娇发现他的脸色不对,忙低声询问。 阮老夫人也看向他,眼中满是担忧,“你别担心融姐儿,恒王知道威胁她没有用,没有伤她就放了。” 恒王是个卑鄙无耻的人,他如果知道自己没有活路,肯定会拉个人垫背,可恒王却放过融姐儿。 想到陈氏对恒王的痴心,阮修远很难不怀疑融姐儿的身世。 “母亲,我知道。”阮修远没有说出他的怀疑。 毕竟融姐儿是他看着长大,她刚出生的时候,他初为人父的激动和兴奋还印象深刻。 如今陈氏死了,融姐儿的身世再怎么样也查不清楚。 也没必要查了。 就这样吧。 第495章 姓赵?和尚? 经过大理寺和刑部的审查,恒王拦杀无辜,卖官鬻爵,勾结粮商贪墨粮仓等罪名都查得一清二楚,皇上下旨除爵赐死,而恒王的王妃妾室和子嗣全都贬为庶人,虽然没有圈禁起来,无召不得离开王都城。 “到底是皇室的子嗣,先帝刚驾崩没多久,如果这时候把恒王的子嗣全都赶尽杀绝,于皇上名声有碍。” “都还不成气候,就让他们先贬为庶人吧。” 阮太后温声地说着,这个结果,也是内阁商议之后的决定。 “先帝泉下有知,他最信任的兄弟竟藏这么大的野心,在地下也得追着恒王揍一顿。”阮太后嘴角勾了勾。 她还真是希望世间有鬼神了,希望先帝跟柳贵妃母子能够在下面相聚。 明日她必须去他的牌位前再把符禹铉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说一遍,别死了之后把这件事忘记了。 沈岁安听到这话,急忙拿着绢帕摁住嘴角,怕自己忍不住笑出来。 “哥哥,那你查到贺知添的消息了吗?”符今翊问。 提到贺知添这个人,连阮太后的神色都沉了沉,这个藏在贺知源背后神秘诡异的男子,至今依旧是个谜。 原本以为贺知源多年筹谋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子登上帝位,谁能想到他居然是个生不出儿子的男人。 这个贺知添绝对不简单,在贺知源消失之后,他也不曾有动作。 要么已经势力完全被铲除,要么就是在静观其变,等待机会再反扑。 而他们绝对不能给贺知添有反扑的机会。 符今渊缓缓地道,“贺知添去过河西,但在西城就失去踪迹,我猜他应该是去了西域。” “不过,我找到以前在贺府的老仆人的孙子,他说,以前贺府的确有两位少爷,除了贺知源和贺知添,还有一位姓赵的小公子,但这位公子在十三岁之后,突然就出家为僧,再没有回过贺家。” “而且当年在贺家见过这位赵公子的仆人几乎都死于非命,这位老仆人的孙子是得了重病,他祖父以为他活不了,将他送到乡下,这才逃过一劫,他祖父已经死了。” “你是说,这位赵公子就是假冒的贺知添?”阮皇后沉声问。 符今渊缓缓点头,“母后,前朝皇室便是赵姓。” 阮皇后眸色一沉,“是,如此说来,那便都通了。” 贺知源如此执着要出海寻找宝藏,除了他手中的宝藏图,必定还有一个知晓宝藏真实性的前朝皇室中人。 “但哀家记得前朝皇帝在国破之时,带着所有皇子自缢,并没有留下任何后代。”阮皇后皱眉说。 前朝是被西域和东羌联手覆灭的,经过十几年可怕的动荡时期,这片土地的百姓被西域和东羌当畜生一样对待。 甚至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情况。 后来是符家的祖先带领不想受欺辱的同伴一起抵抗西域,这才重新开创如今的雍朝。 “你说这个前朝遗孤已经出家为僧了?”符今翊摸着下巴,“难怪我们找不到人,我们没有找个寺庙啊。” 符今渊说,“没错。” “如果他真是前朝遗孤,那他去西域做什么?报仇吗?”阮太后问。 “也有可能去西域只是假象,他依旧留在南朝,只是躲在寺庙。”符今渊说,“我会让镇抚司暗中在各个寺庙查找。” 沈岁安越听越心跳加快。 姓赵!和尚! 这世上不能有这么巧的事吧! 她想起上一世收养过赵九灵的和尚脱俗之前也是姓赵。 可是,那老和尚不是死了吗? 要是老和尚没死,赵九灵怎么会流落到住在马厩里? 说不定真是巧合! 沈岁安打算出宫再找赵九灵问一问。 又议论了一阵,便到时间用膳,今日也算是为符今渊接风洗尘的家宴。 他们一家人难得这样平静温馨地吃一顿饭,像寻常百姓家一样,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 不知怎么回事就提到符今翊的婚事。 “上次给你挑的贵女要是不喜欢,哀家替你重新再挑选几个。”阮太后柔声说。 符今翊咬着筷子,“母后,您有没有想过,我也许是个断袖。” “……”亲生的!打死就少一个儿子了! 阮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她转头看向符今渊,“你劝劝他。” “实在不行,给他下药,生米煮成熟饭再立后。”符今渊面无表情。 符今翊脸色大变,“大哥,你的高风亮节呢,这……这手段太卑鄙了。” “皇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符今渊说。 “不是有朝哥儿,要不我立朝哥儿当太子?”符今翊笑嘻嘻地说, 符今渊转头看向阮太后,“母后,您看到了,我劝不了,再劝下去就要动手了。” 这孩子小时候身子不好,所以打得太少了。 阮太后嘴角抽了抽,“罢了,不用问过他的意思,哀家明日就下令选秀。” “母后!”符今翊大惊。 阮太后起身,“岁岁,你陪哀家出去消食。” 沈岁安急忙上前扶着阮太后的手,她都看出太后被气狠了。 这个符今翊还真敢说,说自己断袖?也不怕把朝廷百官给气秃了。 “岁岁,哀家要选秀,到时候挑选秀女的事,还需要你进宫帮忙掌眼。”阮太后拍了拍沈岁安的手背。 沈岁安:“母后,儿臣哪有您的眼光。” “早点立后,才能早点安心。”阮太后说,“上次冲撞阿渊的宫女,哀家已经查出来了,她是世家安排进来的,本来是要她勾引皇上。” “皇上不为所动,才动了歪心思要攀爬阿渊。” 阮太后继续道,“人已经杖毙了。” “还有青黛,你别管她在你面前胡乱嚼舌根,母后从来没有要把朝哥儿接进宫的想法,母子分离的苦哀家是经历过,不会让你和阿渊也有同样的痛。” “母后……”沈岁安一惊,青黛的事,她上次已经打听过,没想到太后会特意解释。 阮太后眼尾泛着红晕,“阿渊说要去肃州,是不是生气了?” 第496章 准摄政王所奏 昨天符今翊一脸伤感地到坤宁宫,说皇兄提出要去回封地。 “哥哥在王都城肯定不开心了,否则怎么会想去肃州。” “是不是因为之前的童谣?” “我怎么会因为别人跟哥哥感情不好,母后,你劝一劝他。” “要是哥哥去了肃州,不敢想象我的日子得过难受。” “……” 阮太后的心一阵酸一阵痛。 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虽然很快将童谣的传播压制下来,但符今渊还是放在心上了。 阮太后从来没有想过要大儿子这么快去肃州,他们相处的时间还那么短,可偏偏有人就是见不得他们一家子和和睦睦。 她就担心除了童谣的事,是不是青黛的胡说八道也让沈岁安心里生出芥蒂了。 沈岁安轻声说,“母后,儿臣并没有将青黛说的话跟王爷提过,我总觉得母后若是有任何想法,应该会直接跟我说的,而不是通过一个宫女。” “王爷想去肃州,没有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就是觉得那是王爷的封地,总归是要去看看的,肃州如今还在开凿河道,进展也不知如何。” 阮太后依旧眉心轻拢,“只是这个原因吗?” 沈岁安:“母后,王爷是您的亲儿子,不会轻易与您和皇上离心的。” “在王爷心中,您和皇上都是最重要的。” 阮太后叹息一声,即使心里是清楚符今渊去肃州不会有别的原因,但她心里仍然像堵着一块大石头。 不上不下很难受。 “母后,要去肃州是我的决定,岁岁还不清楚。”符今渊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她们身后,他阔步走来,目光平静地看着阮太后。 沈岁安在心底暗暗松口气。 这件事应该让符今渊跟太后去说比较合适,他们才是最亲的亲人,作为儿媳妇,就算太后再怎么信任喜欢她,在这个问题上,她还是要避开的。 一旦出现芥蒂,很难解开,但他们母子是不同的。 “母后,那儿臣先回去。”沈岁安福了福身,先回了殿中等着。 阮太后望着符今渊俊美无俦的脸庞,她心中一痛,这个儿子出生没多久就被送走,她无一日不思念,可他回来之后,她却不知如何补偿他。 “母后,皇上已经长大了,他应该要试着独当一面。”符今渊低声说。 他留在王都城是没有什么,但作为摄政王,无论是内阁还是朝臣,都会下意识先把问题交给他,再让皇上去抉择。 短时间是不会有问题,时间长了,朝中大臣会不会生出忌惮,符今翊会不会也觉得不喜? 这都是无法预估的。 他不想让这些风险存在他们兄弟之间。 阮太后微微哽咽,她当了那么多年太后,在政治斗争中几经挣扎才站稳脚跟,她很清楚,符今渊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人心不可估量,再亲密无间的兄弟,能不能经得起权力考验,实话说,她不敢赌。 “母后,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今年去肃州,明年我们就带着朝哥儿来看您了。”符今渊笑道,语气尽可能地轻松。 “哀家信得过你和翊儿的感情,你比他的皇位更重要。”阮太后说。 符今渊:“母后,你们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阮太后叹息,“罢了,既然你已决定,哀家不勉强。” “母后,去往肃州会经过五道山,到时候我接太皇太后同去肃州。”符今渊说。 “这是……太皇太后要求,还是你自己所想?”阮太后缓声问。 符今渊:“自我回来,太皇太后对我颇多偏爱,她若是此生只在五道山修道,未免太孤寂。” 阮太后轻轻颔首,“如此也好,你代哀家尽孝心。” “是。” …… 符今翊以为母后能够劝说符今渊留在王都城,没想到居然转过头来劝他。 “皇上,有一首童谣便会有两首,你们兄弟二人固然能够守住初心,难保朝中有人会生出二心。”阮太后柔声地劝着。 “摄政王去肃州,一是为你,二是为南朝。” “哀家心中不舍比你更甚,却不得不承认,这是最好办法。” “何况肃州如今正在开凿河道,于南朝来说至关重要,若是河道打通,水运通畅,以后海运更是可期。” “哀家与你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符今翊泄了气,知道无论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 “母后,既然如此,那就……多准备些东西,让哥哥带去肃州。”符今翊低声说。 看到小儿子失望丧气的神态,阮太后心疼,却不能改变决定。 符今翊心里难受,他其实很清楚,符今渊坚持要去肃州,为的就是让他坐稳这个位置。 他想保护自己。 可是…… 符今翊抹去眼角的湿润,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周大夫说他心疾好转,但也只是好转而已。 他不想让母后和哥哥担心自己,便让周大夫告诉他们,他的心疾已经好了大半,其实只有他清楚,他的心疾真的会让他活不长的。 周大夫说的,心脏会竭力无法跳动,那时候他就无药可救。 “皇上,您这么舍不得王爷,那就请王爷留下,王爷一定会答应的。”长福许久没见皇上这么伤心难过,忍不住多嘴。 符今翊摇头,“如果开了海运,对南朝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如果这是哥哥想做的,那我就在王都城好好为他扫除障碍。” 次日,符今渊再次在朝堂上正式上奏要回到封地肃州。 朝堂百官面面相觑,不知摄政王这句话的真实性。 众人将视线看向皇位上的符今翊,年轻的帝王神色不舍伤心,却没有立即反驳摄政王的请奏。 “王爷,您是摄政王,如何能离开王都城,您要是走了,要怎么帮皇上辅政?”有大臣出来反对。 朝中还是不少大臣认为南朝如今的稳定离不开摄政王。 不敢想摄政王离开王都城会如何。 “皇上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本王这个摄政王已经作用不大,何况,本王在肃州同样能够为皇上做事。”符今渊说。 符今翊看着符今渊的眼睛,“朕准摄政王所奏。” 第497章 赵九灵的师父 摄政王要回封地了。 这个消息震惊所有人。 好不容易才成为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如今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就甘心离开王都城呢? 几乎每天都有人到摄政王府,想要从沈岁安这里打听消息的,想要试探摄政王去封地的真实性,总是什么都有。 沈岁安实在精力不够,干脆闭门谢客。 “岁岁,我们是想跟着去肃州的,但最近老夫人腿脚有伤,怕是还要再休养几个月才能动身。”姜氏拉着沈岁安的手。 沈老夫人几天前在花园不小心崴了脚,老人家伤筋动骨更难痊愈,为了老夫人,姜氏也没办法在这时候跟着沈岁安去肃州。 “自是祖母的身子要紧,我和王爷去肃州也是为了河道开凿的事,说不定过几个月就回来了。”沈岁安笑着说。 姜氏低声:“没有别的原因,那童谣……” 沈岁安笑着摇头,“母亲别多想。” 关于童谣,沈岁安那日听了钟氏的话,她让人去慈幼院暗中观察很久,真的看到有女子军营的副将去慈幼院。 那副将走路姿势奇怪,芙蕖无意间看到,她后面密密麻麻的鞭伤。 一看就是军中惯用的长鞭。 沈岁安没有让人再查下去。 她觉得答案已经不重要。 符今渊这次从河西回来,便跟她说要去肃州。 或许他也查到了什么。 “童谣已经不重要了。”沈岁安说,“不会有童谣出现了。” “皇室的亲情真是难得可贵。”姜氏感叹。 沈岁安:“母亲,我最近实在忙得走不开,祖母那里还需您替我多照看。” “老夫人是知道的,还让我告诉你不必担忧她。”姜氏说。 “若非因为我,祖父祖母和你也不用背井离乡。”沈岁安内疚。祖父祖母年事已高,他们本来应该在京都城颐养天年。 姜氏:“在哪里都是一样过日子,对了,你二叔来信,还说要找机会到王都城来看望两位老人家。” 沈岁安惊喜:“真的?那祖父祖母定十分高兴。” “王妃,赵公子回来了。”屋外的半见传来声音。 “母亲,您先坐,我去跟九灵吩咐几句话。”沈岁安起身。 姜氏看向炕上正在玩耍的两个孩子,“你去吧,我看孩子。” 承哥儿坐在朝哥儿旁边,望着比自己小一圈的朝哥儿,他眼中都是好奇和兴趣。 “这是你的外甥,你要对大外甥好一点。”姜氏叮嘱自己的儿子。 “外甥是什么东西?”承哥儿疑惑地问。 他最近说话才清晰,但是对外甥这个词还有些陌生。 “以后外甥就是你半个儿子,你是他的舅舅。”姜氏解释。 承哥儿似懂非懂,冲着朝哥儿喊了一声,“儿子,儿子。” “……”姜氏一把捂住承哥儿的嘴巴。 祖宗,别乱喊啊。 被摄政王听到要被打的。 …… 沈岁安有半月没见过赵九灵。 为了在王都城开九鼎分号,赵九灵这些天都很忙,前阵子更是跟雅拉夫出城,据说是雅拉夫要给他介绍几个同是从罗斯国来的商人。 “姐姐,我刚进城就听说你们要去肃州,是真的吗?”赵九灵急切问。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跟上次的童谣有关吗?” 沈岁安摇头失笑,“不是,跟童谣无关。” “不是和你说过吗?肃州在开凿河道,如今不知进展到哪个阶段,总要亲自去看看。” 赵九灵俊美的脸色有些冷沉,“姐姐,你别说这些话糊弄我,是不是南朝皇上忌惮王爷了?” 沈岁安:“皇上对王爷很亲近,只是……” “只是总有旁人见不惯皇上跟王爷真情实意的兄弟情,王爷离开王都城,躲在暗处的才会出来。”沈岁安压低了声音。 赵九灵抿了抿唇,“我也去肃州。” “好啊。”沈岁安失笑。 “对了,还有一件事想问你,你还记得收养你的师父吗?”沈岁安问。 赵九灵一愣,这是沈岁安第一次问起他的师父,赵九灵说,“我师父只是一个游僧,从来没在哪个寺庙久待,遇到寺庙就留下念经几天换几个馒头,或是边走边化缘。” “那你记得他还俗之前的名字吗?”沈岁安问。 “好像……叫赵则。”赵九灵努力回想。 他无意间听师父提到的,好像就是这个名字。 赵则…… “九灵,你的师父是怎么死的?”沈岁安低声问。 赵九灵听到这里,已经察觉出不对劲,沈岁安把她的师父问得太详细,不像仅仅只是好奇而已。 “我跟着他一路化缘到京都城,他把我送到瓦肆,跟我说他要圆寂了,让我在瓦肆等着有缘人来接我,我等来了你。” 沈岁安的心咯噔一下。 如果……如果他的师父真是前朝皇室的人,那赵则所谓的有缘人,只怕是前朝的人。 赵九灵跟前朝皇室有关吗? 可前世去马厩带走赵九灵的人也跟前朝无关,只是宋秀枝而已。 “九灵,你的师父大约多大年纪?”沈岁安问。 “看着像年迈和尚,但我觉得他应该只有三四十岁的样子,他的手背比他的脸年轻。”赵九灵没有隐瞒。 “姐姐,出什么事?我的师父,是谁?” 沈岁安说,“我怀疑你的师父跟贺知源有关,但我还没查清楚,如今不好确定。” “九灵,你能不能把你师父的画像画下来?” “我画得并不好。”赵九灵说。 “无妨,我也只是想知道,是否有在贺府见过你的师父。”沈岁安说。 赵九灵犹豫了一下,他也想知道,收养他的师父到底是否还活着,当年师父说要圆寂了,可他却不知道他在哪里圆寂的。 他也有想要知道的谜题,对于小时候的记忆,他还是有一些模糊不清的印象。 赵九灵按照自己的记忆,终于把他的师父画了出来。 画技并不算好,但画画像已经足够了。 沈岁安没有见过画像上的人,但……生活在贺家多年的柳娘子说不定认识呢。 “姐姐,如果我师父真的没死,请让我与他见面。”赵九灵说。 “好。”沈岁安答应下来。 附:昨天孩子又吐又发烧,实在没时间更新。 第498章 游僧 沈岁安让人把画像誊了几份,立刻送去给柳娘子。 她心里是希望赵九灵的师父跟前朝皇室无关的,她不想逼赵九灵在她和师父之间做选择。 晚上,符今渊回来,看到沈岁安在书案前面发呆。 “在看什么?”他走了过去,将她搂在怀里。 他看到书案上铺展开的画像。 是个穿着破旧僧袍的和尚,五官寻常没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 “贺知添?”符今渊挑眉。 “这人叫赵则,是个游僧,九灵小时候便是被他收养,但我觉得应该不是他的真面目。”沈岁安说。 符今渊神色微凛,“赵九灵也姓赵,他与前朝皇室也有关系?” “他是后来感恩他的师父,才为自己选了赵的姓氏。”沈岁安说,“他与前朝并无关系。” 赵九灵与前朝没有关系比有关系更好。 符今渊拿起画像仔细端详,“他在自己的徒弟面前都不以真面目视人,可见防备心警惕。” 想要找到此人,比他想象的难。 “如果他知道赵九灵就是当年收养的孤儿,你猜他会不会出现?”沈岁安忽然问。 赵九灵如今是真正的富可敌国,他除了有自己行商赚到的银子,还有那个宝藏。 凭他拿回来的那四箱,已经价值连城,还不知有多少是藏在小岛里的。 赵则必定希望赵九灵能够和他一条心。 符今渊知道沈岁安重视赵九灵,如果到时候赵九灵做出背叛她的事,必定伤心。 仿佛明白他心中所想,沈岁安道,“我与赵九灵说明白,他若是为难,便不用这个方法。” “好。”符今渊颔首,他不怀疑赵九灵对沈岁安的忠心。 否则凭那四箱财宝,赵九灵可在任何地方逍遥自在。 面对如此巨富都依旧选择忠诚,符今渊很是高看赵九灵。 “肃州那边的王府已经修建好,我让长史先带人过去。”其实在新帝登基,符今渊就已经想到要去肃州,从那时候就让人加快王府的修建。 “先带一半的仆从过去,王都城这边到时候再留几个做事稳妥机灵的。”沈岁安说。 符今渊嗯了一声。 夫妻俩又商议了要带去肃州的清单。 唯有四箱引人注目的财宝不太好办。 “不带去了,太重了,途中运送容易出岔子,也会被发现,留在王都城吧,在密室,不轻易发现。”沈岁安说。 符今渊:“把密室入口再做得隐秘些,这件事我来办。” “九灵要跟我们一起去肃州,我同意了,我要开船厂,他是最好的帮手。”沈岁安说。 “听你的安排。”符今渊对她从来都信任和支持。 “那……明日我便去钦天监,选个合适的日子启程?不知你镇抚司的公务要交接多久。”沈岁安说。 符今渊除了是摄政王,还是镇抚司指挥使,不是说走就能走。 “皇上不同意我辞去镇抚司指挥使的官职,让我在肃州也可以设立镇抚司。”符今渊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小皇帝心情不好,符今渊不想违背他的意思,说什么就是什么。 等时间久了,皇上也就释然了。 沈岁安笑着道,“那就听皇上的吧。” 接下来的半个月,沈岁安负责安排王府里各处的人事安排,不能把得用的全都带去肃州,有些家生丫环的老子娘在庄子里干活,让他们一家子分离不好。 有的丫环已经定亲也不好分开。 沈岁安问了符今渊,“关进是留在王都城,还是去肃州?” “你怎么只关心他?”符今渊问,她很少会过问镇抚司的事。 “他跟我提亲要娶芙蕖,我总要为他们的未来做打算。”沈岁安说。 要是关进留在王都城,芙蕖自然也要留下。 符今渊诧异,“什么时候的事?” 沈岁安嗔他一眼,“你真是一点都不关心下属的人生大事,都多久的事了。” “我去问问他。”符今渊挑眉。 芙蕖想要跟沈岁安去肃州,保护王妃已经是她的责任,何况她的好姐妹凝霜都去了肃州,她一个人在王都城会孤单。 关进是听媳妇意愿的,所以他去肃州,郑无青留在王都城。 “郑无青是不是还没婚配?”沈岁安问。 符今渊想了想,“尚未。” “唔……”沈岁安若有所思。 在离启程还有数天的时候,阮修远和谭娇的大婚之日先到了。 符今渊和沈岁安带着朝哥儿去吃喜酒。 阮家已经许久没有办喜事,特别是陈氏当初背刺阮修远,让阮修远成了众人口中怜悯可怜的对象。 阮修远从来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再次当新郎,阮修远的心情与上次截然不同,他在谭娇脸上看到深情和期待,而不像陈氏,从洞房那一天开始,她眼中是深藏厌恶。 他一开始以为陈氏只是不习惯,后来才知道,她就是不喜欢他,不想嫁给他。 和陈氏,他们是怨侣。 高唱礼成的声音响彻整个阮家大宅。 阮修远嘴角终于扬起一丝笑,牵着新娘的手,步履从容稳定地走向他们的新房。 “真好。”沈岁安感叹。 看到阮修远如今与常人无异,虽然是无法再上战场,但不用再坐轮椅,已经是万幸了。 她转身挽住程芝云的胳膊,“幸好有周大夫,二舅父的双腿才能走路。” 程芝云低声说,“因为这件事,太后娘娘和皇上还要给周舟封个伯爵,他这两天愁得头发都要掉了。” 这件事符今渊跟她说过。 沈岁安:“有什么好愁的,当然是接旨啊。” “有个爵位,对周大夫和欢哥儿以后都好。” “你想啊,如果何闳奎赶来找茬,周大夫是伯爵,皇上还能置之不理吗?” 程芝云看了沈岁安一眼,有些不好意思:“我其实也有这个想法。” 沈岁安拍她的手背,“周大夫当了伯爵,以后行医治病更能顺心如意。” 不然现在周大夫的神医名声已经远播,一些权贵便要仗势欺人,以权逼周舟去给他们治病。 有摄政王府和阮家,那些人才不敢轻举妄动。 “我回去跟周舟说。”程芝云小声道。 第499章 启程前往肃州 冬去春来。 在宫里陪着阮太后过了新年,符今渊和沈岁安终于启程前往肃州。 符今翊亲自到城门外送他们。 自从与符今渊相认,符今翊对这位亲大哥就特别依赖,如今要分开,他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 阮丞相也带着梁氏来送他们。 “怎么没看到霞姐儿?”沈岁安疑惑,平时霞姐儿隔几天就去摄政王府,这都许久没见到了。 梁氏笑说,“刚过完年,她就说要去外祖家陪她外祖母,真是的,一去就没个回音。” 沈岁安心底闪过疑惑,当初知道他们要去肃州,阮照霞还找她哭了一通,分明是很舍不得的,听到她去了外祖家,沈岁安总更觉得有些不太对。 “哥,你在肃州别待太久啊,最多一年,绝对不能超过两年,就得带着嫂嫂和朝哥儿回来。” “要经常给我写信。” “……” 符今渊望着弟弟眼眶泛红,絮絮叨叨说不停,他伸手抱了抱符今翊的肩膀。 “好,我知道了。”符今渊低声说。 “这个破皇帝有什么好当的,我……”符今翊哽咽地骂出口。 符今渊捂着他的嘴,“别说小孩子气话。” 符今翊不是说孩子气话,他是真的认为,为了这个皇位,连最亲近的家人都不能太亲近,这有什么值得的? 就因为世家希望他能登基不要动荡,所以明明是大哥更适合登基,最后却还是要他坐在这个位置上。 现在还把他的亲哥哥给逼得请辞归藩。 符今翊很生气。 但他还不能表现出来,他决定了,接下来一定让这些让他不痛快的人也不痛快。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王爷,王妃,保重。”阮星临怕符今翊再说出不合时宜的话,赶紧上前说道。 符今渊拍了拍符今翊的肩膀,“我走了。” “保重,哥哥。”符今翊声音微哽。 “皇上,大舅父,大舅母,那我们走了。”沈岁安福了福身,转身上了马车。 符今渊骑着马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带着妻儿离开王都城。 年前赵九灵先他们一步启程去肃州,把王府大部分的行装都带去了,如今沈岁安他们是轻装上行。 自从来了南朝,沈岁安就一直在王都城,这次正好看一看这南朝的河山。 目送符今渊一行人的马车渐渐消失在官道的尽头,符今翊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回宫吧。”他淡淡地说。 阮星临目光藏着隐晦的担心,他看了符今翊一眼。 “皇上,臣陪您回宫吧。” 符今翊摆手,“不必了,大舅父跟大舅母回去吧。” “皇上……” “朕又不是小孩子,离别就是为了重逢,朕知道。”符今翊笑着说。 阮星临看着小皇帝登上马车,突然发现小皇帝长大了。 不仅仅是身量长高,连气度都成熟了。 这是好事。 以前当太子时可以任性可以孩子气,如今已经是帝王,那就要有帝王的沉稳。 “霞姐儿平日跟摄政王妃感情好,今日竟没来相送,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上了马车,阮星临皱眉对梁氏说。 梁氏:“是啊,我还叮嘱她要早些回来,我回去就让人去叮嘱她,让她无论如何给摄政王妃去信。” “她以前甚少会在过年时去她外祖家,今年是有什么事例外?”阮星临问。 “没有啊,她就说要去看望外祖父外祖母。” 阮星临深深看了妻子一眼,“明日你让人去接她。” 梁氏听到丈夫这么说,心口莫名沉了沉。 “夫君,您是觉得……霞姐儿不在她外祖家?” 阮星临:“在是最好的。” 梁氏这下有些紧张了,回去立刻就让人去梁家接阮照霞,一直到次日,下人才从梁家回来,惨白着一张脸。 阮照霞并没有去梁家。 “……”梁氏眼前一阵发黑。 “她不在梁家,还能去哪里?” 阮星临揉了揉眉心,“霞姐儿离家多长时间了?” 梁氏苍白着脸色,“少说也有十天了。” “不必去找了,一定是去肃州了。”阮星临冷哼,“等摄政王到了肃州,自会让人将她送回来。” “她去肃州做什么?”梁氏提高声音。 阮星临皱着眉,他心中隐隐有猜测,但看到妻子的脸色,他还是暂时先别刺激她了。 “贪玩。”阮星临说。 梁氏不肯相信,女儿虽然有时候调皮,却不是离经叛道的人,这次做出这样先斩后奏的事,一定有原因。 阮星临安抚妻子,“别担心,我让人去找她。” “把她接回来,我定要好好教训她。”梁氏气得眼眶发红。 …… 青骢马车碾过官道,风声呼呼从窗边扫过。 沈岁安他们走得并不快,一边欣赏风景一边了解如今南朝百姓的生活。 除了之前从河西过来的流民偶尔还见到几个在路边乞讨,大部分百姓还是能够安居乐业。 不过,在听说河西洪灾已经解决,连垄断哄抬粮价的米商也抓走了,这些流民终于决定要返回河西。 符今渊让官府给他们提供粮食和路引,让他们能够尽快回到故乡。 “前面就是五道山了。”符今渊指着前方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 连绵不断地五座山,犹如张开的五指,远远看去,气势魁梧,难怪是南朝有名的道教名山。 他们要来接太皇太后一同前往肃州。 山脚下,有九百九十九级石阶没入云霭,青铜道钟在山巅镇出涟漪般的声音。 在沈岁安怀里的朝哥儿忽地伸出手,指着上空突然从山中腾飞出来的大鸟,“呀,呀。” 太皇太后的宫女已经在山下迎接他们。 “奴婢见过王爷,王妃。” “太皇太后命奴婢在此恭候王爷和王妃,请二位随奴婢上来。” 五道山道教掩藏在半山腰中,从山脚只能隐约看到殿宇,待靠前才发现,这道观比她想象的还要巍峨雄伟,真正是巧夺天工,精雕细刻。 进入道观大门,突然有种静谧直达心灵,连沈岁安的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 只有朝哥儿像是被吸引,不时发出呀呀的兴奋声音。 第500章 接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穿着月白色道袍站在殿中,丹炉青烟中,竟有几分仙风道骨。 在看到符今渊怀里的朝哥儿,太皇太后脸上淡然的笑意加深,眉开眼笑,“朝哥儿都这么大了!” 小半年没见,朝哥儿壮实一大圈,如今已经能扶着大人的手站起来,正在牙牙学语。 “皇祖母万福。”符今渊和沈岁安行礼。 太皇太后让他们都免礼,“这里是道观,用不着那么多虚礼。” 符今渊抱着朝哥儿上前,让太皇太后和小曾孙亲近。 朝哥儿是个讨喜的孩子,即使他对太皇太后已经没有印象,但依旧咧着小嘴,露出四颗米粒一样的牙齿,笑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沈岁安无奈解释,“皇祖母,朝哥儿最近长牙,总流口水。” “这白白嫩嫩的,摄政王妃,你把朝哥儿养得很好。”太皇太后从符今渊手里接过朝哥儿。 “哎哟,真沉手。”太皇太后满脸慈爱。 朝哥儿顺势要去抓太皇太后放在旁边的拂尘。 沈岁安连忙从他手里拿开,“不能什么都抓。” “无妨无妨,只要不拿进嘴里就行。”太皇太后笑道。 符今渊低声说,“皇祖母,我来接您一起去肃州了。” 太皇太后虽然之前就听符今渊说过要接她同去肃州,但她其实并没有太多期待。 就算他愿意,阮太后都未必会同意。 “你……跟你母后商量过没?”太皇太后问。 “自然是说过了,母后虽然担心您会一路颠簸,不过也吩咐我一定要照顾好您。”符今渊道。 太皇太后心中一暖,知道阮太后会同意,一定是符今渊的功劳。 “你有这份心,皇祖母心里很高兴,只是……你让哀家去肃州,会不会朝臣议论你?”太皇太后问。 “别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符今渊皱眉,“难道孙儿想在祖母面前尽孝还有错了,是碍着他们什么了?” 沈岁安也撒娇:“皇祖母,您可答应过我的,要帮我带朝哥儿。” 太皇太后心中的顾虑终于放下,“好,好,好。” 符今渊和沈岁安对视一眼,嘴角都扬起笑意。 他们在五道山住了两天,沈岁安也终于见到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卜玄风道长。 卜玄风道长已经是满头鹤发,但面庞肌肤光滑白皙,实在看不出年纪。 他跟符今渊见了礼,知道太皇太后要跟他们去肃州,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给朝哥儿送了个金色的护身符。 太皇太后道:“这护身符是卜玄风道长亲自开光,十年来仅有这一个了,之前要求给先帝,他还推托,说要送给有缘人。” “小皇孙进山,贫道便感悟出关,这便是缘分。”卜玄风淡声说。 沈岁安替朝哥儿接过护身符,“多谢道长。” 太皇太后修道是在离道观有一小段距离的无思殿。 有上百个女道士在这里陪着她一起修道。 其实太皇太后在这里一点都苦闷。 但肯定比不上和孙子和小曾孙一起生活。 从五道山启程离开,天气晴朗,朝哥儿和太皇太后相处两天,完全已经熟悉,左手拿着拂尘,右手拿着太后给的金虎头,玩得不亦乐乎。 有了太皇太后加入行程,他们的路程放得更慢了些。 不仅要看遍大好河山风景,还要尝遍各种美食。 …… 春雨过后,是碧蓝如洗的晴空,阳光正好。 朝哥儿趴在窗棂,琉璃珠似的眼睛好奇望着外面的风景。 不知突然看到什么,兴奋地跳起来。 沈岁安往窗外看去,同样激动,“怎么还下雪?” 符今渊解释,“那不是雪,是盐。” “我们已经到了盐湖城,这里有全南朝最大的盐湖。” 晨雾里的盐田泛着细碎银光,赤脚盐工在晶簇间行走如踩在星河,咸涩的风送来悠长的号子:“七月割茅八月晒哟,九月的龙王娶新妇——” 符今渊的目光掠过盐田外有新筑的堤坝,本该用花岗岩包边的防洪墙,却堆砌着幽蓝碎石。 这些光泽……不应该出现在盐湖城的。 “好漂亮的湖。”沈岁安突然惊呼出声。 阳光落在盐湖上,盐湖折射出翠绿的颜色,像极上等的翡翠。 “我们进城去看看。”符今渊说。 随着符今渊的吩咐,他们一行人的马车已经朝着盐湖城的城门驶去。 本来顺畅前行的马车突然被迫停下来。 外面传来几道呼喝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沈岁安问。 石青过来回禀,“回王爷,王妃,有士兵正在严查城里逃犯,要所有人都从马车下去。” “什么逃犯?”符今渊冷声问。 “据说是一个贩卖私盐的女子。”石青说。 话音才刚落下,有士兵已经来到他们马车前面,手中的刀柄用力敲着马车车辕,“车里何人,快速下车!” 符今渊这一路都是隐姓埋名,并没有暴露自己是摄政王的身份,马上就要到肃州,他也不想在盐湖城被认出来。 他扫了石青一眼。 石青心领神会。 “我们爷乃是朝廷命官,前往东宁任职,还请通行。”石青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路引。 没错,这一路他们准备好几个身份,以备不时之需。 在外面几个地方,他们都只是以商贾的身份出行。 士兵一听是朝廷命官,立刻将手里的刀收起来,狐疑地打量石青,又看了看符今渊他们的马车。 “东宁守备?”一看到是守备,士兵脸色变了变。 “请稍等。”他赶紧回去找自己的上司。 符今渊撩起窗帘,看向外面被挡在城门外人头攒动的百姓。 南朝有九大盐监,除了盐湖每年能晒出大量的盐,也有盐井能够提炼优质盐。 雍朝等其他国家甚至还需要从南朝购买官盐。 可以说,盐商在南朝是极富庶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盐湖城除了这个盐湖,还有南朝最大的盐井。 比起粮价,这个官盐应该更能贪墨,恒王没动过官盐的心思吗? 应该是插不上手吧。 不一会儿,像是守城将领的中年男子就大步走来,“守备大人,劳您久等,下官柴旺,我们大人请您进城。” 第501章 盐寡妇 马车进了城门,便看到左边的空地 上,有数个衣衫褴褛的女子被捆着双手跪在地上,手臂裸露在空气的肌肤看起来已经溃烂。 这几个女子脸上都是麻木的表情,溃烂的肌肤似乎也无法让她们感到疼痛。 看起来还很年轻的女子,有一个看着才十三四岁。 沈岁安忍不住皱眉,“她们犯了什么罪?” “夫人,这些人都是盐妾,偷偷溜出城的时候,被抓住了。”柴旺在马车外面听到问话,便顺嘴回了一句。 “盐寡妇?”沈岁安没听过这个名词,疑惑地看向符今渊。 符今渊放下窗帘,低声跟沈岁安解释:“这里的盐寡妇是盐商为了贩卖私盐,将私盐装进棺材或者嫁妆箱中,利用寡妇免检特权出城。” 南朝有规定,凡是寡妇为夫守节,都可有免检特权。 这个特权在盐湖城就成了盐商贩卖私盐的好方法。 沈岁安皱眉,“既然如此,不是应该去抓盐商,这些女子也是无辜的。” 马车是在榷盐使司的衙门前停下。 一个穿着官袍的男子迎出来,“大人是林守备吧?早就听说东宁有新的守备前往任职,大驾光临盐湖城,下官有失远迎啊。” 符今渊颀长高大的身影慢慢从马车下来,他挑眉看了对面的中年男子一眼,“王大人记错了,本官不姓林,东宁也不曾派驻过手背,本官是第一人。” 东宁的防卫一直都是靠肃州军方,这次符今渊假借这个身份,也是最不容易被发现有错的。 中年男子闻言,脸上恍然大悟,“是下官记错了,还请大人海涵,只是下官眼拙,没有认出大人……” “这是我们陆大人,是摄政王亲自选拔的守备。”旁边石青淡淡地说。 “见过陆大人。”中年男子忙见礼,“下官乃是榷盐使司的副使何正东,我们榷盐使大人听说陆守备大驾光临很是高兴,奈何公务繁忙,这才让下官出来迎接陆守备。” 符今渊摆了摆手,“本官只是途经此地,不打扰王大人。” “王大人已经让人在天香楼准备一桌酒席,为陆守备接风洗尘。”何副使赶紧道。 “刚才在城门外只是误会一场,要是知道是陆守备,守城的士兵定不敢无礼冲撞。” 符今渊望着何正东一脸恭维讨好的笑容,却觉得对方这是笑里藏刀,包括那位不曾露面的榷盐使王大人,应该都希望他早日离开盐湖城。 “我们已经与友人有约,今日就此别过,待过几日,再与王大人邀约。”符今渊说完,转身又上了车辕。 过几日? 何正东闻言愣住,这话的意思,是他们还想在盐湖城多住些时日吗? 这里离东宁已经不远,赶路几天就到了,怎么偏要在盐湖城住下? 莫非是冲着盐湖城来的? 何副使笑容恭维地作揖,“陆守备在盐湖城但凡有需要帮忙的,下官都在所不惜。” “等王大人回来,下官定禀明原因,改日再宴请陆守备。” 符今渊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下令让马车继续前行。 “有问题?”沈岁安低声问。 “那几个盐妾年纪不大,有的只有十三四岁,不太可能是寡妇。”符今渊说。 “先到落脚的地方再说。” 他们这一路所住的地方都是赵九灵之前安排好的,在盐湖城也有早就准备好的宅子。 “祖母,您仔细脚下。”符今渊去扶着太皇太后的手下马车。 太皇太后环视周围一眼,“盐湖城水深,你若是要动,需谨慎。” 符今渊虚心请教,“祖母觉得我该如何做?” “进屋里说。”太皇太后说。 沈岁安将孩子交给乳娘带下去睡觉,进了屋里,她先给太皇太后倒了一杯茶。 “祖母,先喝杯暖茶。”沈岁安说。 “你也坐下。”太皇太后拍她的手。 她跟符今渊仔细说起盐湖城错综复杂的关系。 盐湖城属于南朝的西北,由吕家和洪家为首,将整个西北都把控在手里,他们吞并土地,隐匿人口,无论是盐运还是田地和税赋,朝廷收到的,怕还不足这两家的十分之一。 若是能够将西北这里的税赋清算干净,把官盐再次掌握朝廷手中,能大大增加朝廷赋税,减少国库压力。 先帝不是没有想过要收回西北的控制权,一旦要动西北,那就是要跟这里成千上万的豪族作对。 其中艰难难以估量。 太皇太后说着,缓缓地看向符今渊,“你特意绕路到盐湖城,是打算替朝廷收回西北的控制权?” 符今渊:“祖母,南朝最富饶的地方就是西北,若是西北能正常上交税赋,每年占全国的三分之一。” “且官盐到了盐湖城,跟朝廷还有关系吗?全都掌握在吕洪两家手中。” “今日我们经过盐湖,你看晒盐的工匠还有几人,寥寥数人,且都瘦骨嶙峋,不曾见有壮年,当初我查贺知源时,便查到他每年有一笔丰厚的贿赂来自西北。” “如果没猜错,盐湖城除了铁矿,还有盐井。” 沈岁安低声说,“可是,我们人生地不熟,带的人手也不够,要怎么查?” 符今渊笑了笑,“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人在查了。” “此事我自有主张,祖母,岁岁,你们就只当是游玩,不要露出端倪便好。” 听到他这么说,沈岁安转头对太皇太后道,“祖母,那明日我和你去逛街,该买买,该吃吃。” 太皇太后笑着点头。 她还是叮嘱符今渊,“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万事小心,莫要急于求胜。” “是,祖母。”符今渊点头。 他既然准备要清算西北豪族,是仔细调查过的。 别看西北像一块难啃的硬铁板,但实际上西北豪族主要分成两派,吕洪两家面和心不和,总想着要吞并对方。 而其他小豪族势力不如他们的,除了依附他们两家生存,心里怎么可能没有别的心思。 符今渊作为摄政王,他有名望,却没有根基。 所以他不急,这件事,必须智取。 “王爷,王妃……”凝霜脸色难看地进门。 “何事?”沈岁安问。 凝霜说:“启禀太皇太后,王爷,王妃,在后门处发现一个……盐寡妇。” 第502章 离谱,荒谬(2合1) 沈岁安来到后院,发现穿着和今日见到的盐寡妇穿着一样,裸露的肌肤同样已经溃烂。 这个年轻的寡妇已经昏迷不醒。 “把她带回去,让随行女医给她医治伤口。”沈岁安吩咐。 “王妃,今日在城门处没有见过这个女子。”凝霜低声说。 她记忆力向来极好,所以今日在城门几个寡妇的模样,她都能记住。 “先把人救醒。” 既然符今渊要查盐湖城的盐运,在他们还不知水深程度的情况下,自然是要了解更多。 符今渊并不是很想沈岁安卷入盐湖城的事情之中。 他怕她有危险。 沈岁安笑说,“你我本来就一体,你有危险,我难道还能独善其身。” “再说了,这还是在府里,周围都是我的人,凝霜和芙蕖也都在身边,何况还有青素呢。” 符今渊仔细一想,她的话也有道理,府里除了会武功的丫环,太皇太后身边也都是训练有素的暗卫,想要在府里伤着她们,确实不太容易。 沈岁安让人暗中盯着这个盐寡妇,女医给她全身检查,发现她全身肌肤溃烂程度很严重,正因为这些伤势,才导致她全身发热昏迷。 女医给她全身抹药,又灌了一个晚上退热的药,这个盐寡妇终于在第二天醒了过来。 覃蓁以为自己已经死在仇人追杀之中,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躲到马车底下,只是没想到这个人也是狗官。 她居然还活着…… “你醒了?” 清悦好听的声音骤然响起。 覃蓁吓了一跳,她下意识要做出防备的姿势,但身体才微微一动,全身的剧痛让她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别乱动,你的伤才包扎好的。”沈岁安按住她的手。 “你是谁?”覃蓁警惕看着沈岁安。 半见说,“你晕倒在我们后门,是夫人好心救了你。” 沈岁安清亮透彻的眸子浅含笑意,“姑娘,你且安心在这里养伤。” “我是盐寡妇,你们就不怕被我连累?”覃蓁咬了咬牙,既然他们替她疗伤,那肯定看到她后背的刺青。 每个盐寡妇的后背都会有一朵花的刺青。 她们的命运掌握在盐商的手中,终其一生都无法挣脱。 “若是害怕就不会救你了。”沈岁安说。 “你们是今日刚进城的,根本不了解盐湖城,如果让人知道你收留我,你们怕是连盐湖城都出不去。”覃蓁眼神一闪。 “我今日偷偷藏在你们马车底下躲过搜查,不想拖累你们。” 沈岁安问,“官府抓你们几个女子有何用,要杜绝买卖私盐,不该是去抓盐商吗?” 覃蓁眸光一闪,诧异看向沈岁安,“夫人以前不曾来过盐湖城吧?” “的确是第一次。”沈岁安说。 “难怪,盐湖城的盐商,跟其他地方的不一样,夫人若是了解,肯定不敢收留我了。”覃蓁自嘲说。 沈岁安:“反正都已经收留了,把你这样送出去,你只有死路一条。” “你的命是我救的,那就是我的了。” 覃蓁:“……” “你叫什么名字?”沈岁安问。 “覃蓁。” 沈岁安轻轻颔首,“覃姑娘,你伤势未愈,外面的士兵应该是在追捕你吧?我们这一路走来,几乎是十步一岗,你出去肯定会被抓走。” 覃蓁沉默了。 “好好养伤。”沈岁安说。 她还不能死的! 覃蓁心里想着,她只能厚着脸皮留下来,刚才在城门她看到连守城将军柴旺对他们都客客气气的。 说不定她留在这里,真的能够避过追捕。 她不能大意,万一这些人也被收买了呢。 覃蓁脑海里警惕自己要谨慎,可她太累了,连日的逃亡,又受伤过重,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 没想到一下子就沉睡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次日。 …… 榷盐使司的官署议事厅中,几个盐湖城主事人都聚在一起。 听到何正东提到昨日进城的符今渊等人,盐湖城知府觉得有些可疑。 “不曾听说东宁派驻守备,会不会是假冒的?” “何副使检查过对方的路引,包括派驻证籍,上面有内阁印章,不可能有错。”榷盐使王大人沉声说。 “未免也太巧,‘海市蜃楼’马上开市,突然就来了个东宁守备,王大人,此事必须告知吕家主,以防万一。”知府提醒。 王大人:“本官已经告知吕家主,也跟洪家传了消息。” “‘海市蜃楼’极为重要,这是三年一办的,若是出了差错,我们全都一锅端。”知府说。 “那位陆守备只是路过,说不定明日就离开了。”何正东说。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出去。”王大人呵斥他。 何正东敛眸,掩去眼中愤恨,“是,王大人。” “慢着,覃家女抓到了吗?”知府叫住他。 “回大人,所有盐寡妇都抓到了,覃家女……不知所踪。”何正东低下头。 “不过,她身受重伤,不可能逃出城,下官认为她应该死在某处角落。”何正东道。 王大人,“没有见到尸首,一切都不算数。” 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年轻男子嘲讽问,“九大盐井的密荡都在覃家的手中,当初你们连密荡都没拿到手,怎么敢把覃家赶尽杀绝?” “……”王大人和知府对视一眼,两人心虚别开眼。 三年前,盐湖城的盐课司提举是覃善,覃家也是有名望的家族,可盐井的利润太大了,很多人都想要分一杯羹。 偏偏这个覃善不懂变通,挡住别人的路,刚来了盐湖城没多久,居然拿就妄想取消‘海市蜃楼’,那不是断人财路吗? 覃家有这样的下场,都是咎由自取。 “人死不死无所谓,最重要是把密荡给拿回来!” “谁能想到覃家这个遗孤居然会把自己伪装成盐寡妇,否则早就把她抓到了。”何正东狠声说。 要知道盐寡妇都是从穷苦人家挑选的,除了要假装成寡妇运送私盐,还要充当在盐库中测试盐的质量。 每日受盐潮折磨,肌肤很容易就溃烂破损,而且很难痊愈。 覃家唯一的独女,竟能受得住这个苦。 “别废话,快将人抓回来,否则我们都不好收场。” …… 在盐湖城两日,沈岁安却还没能完全打听到想要的消息,符今渊亦然。 “昨日我去了盐场,找了盐工打听,无人敢说实话,都说这五年来盐场提炼不出优质盐,若是能够像盐井一样有血祭,或许不同。”符今渊说。 “血祭?”沈岁安诧异。 是她所了解的意思吗? “活人血祭。”符今渊握住她的手,怕她吓到。 沈岁安瞳孔微微一震,“他们怎么敢!” 拿活人血祭盐井,那不是杀人吗? 符今渊说,“你救的女子,可有说什么?” “除了知道她的名字叫覃蓁,别的一句都没说。”沈岁安说。 “姓覃?”符今渊挑眉,“五年前的盐课司提举就是姓覃,不过因为有盐商贩卖私盐被抓,供出是覃家提供的私盐,因此被问罪。” “覃善一把火把自家全烧死了。” “?”沈岁安都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表情来回应听到的话。 被问罪了,所以一怒之下烧死全家? 听听,这么荒谬离谱的事,居然会有人相信。 “岁岁,我要见这位覃蓁。”符今渊说。 沈岁安:“你觉得她是覃家后人?” “是。”符今渊点头。 “她受伤很重,不知能否起身,让人去看看。”沈岁安说。 没想到随手救的人,居然有可能是关键人物。 凝霜亲自去请覃蓁,覃蓁担惊受怕两天,还以为很快就会被带去问话,但她每日除了吃药换药,连吃食都非常丰盛。 她心中都生出惶恐之意。 直到看到凝霜出现在门外,覃蓁终于松口气。 总算等到了。 “你能下地走路了?”凝霜看到覃蓁从床榻下来,上前询问。 覃蓁嘴皮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捡回一条命,就算此时离开,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谁要你离开,你要是能走路,那就随我来,夫人要见你。”凝霜说。 “是。”覃蓁低下头。 凝霜见她一步一步走得艰难,过去搀扶她的手。 “我见过不少伤口,像你这样皮肤溃烂几乎可见骨的第一次见,他们是怎么折磨你?”凝霜问。 “用不着怎么折磨,将我们丢在盐库中,不出三天,肌肤便开始溃烂。”覃蓁平静地说。 “伤口永远无法愈合,因为空气全是潮湿的盐分……” 凝霜倒抽一口气,镇抚司审犯人有一狠招,就是在伤口浇盐水。 那痛几乎钻心刺骨。 这个小姑娘受了怎样的非人折磨。 “所有盐寡妇都……这么被折磨吗?”凝霜问。 覃蓁抬起一双有些苍白冰凉的眼睛,“不是啊,还有很多孩子,孩子肌肤娇嫩,更适合测试盐库潮湿程度。” “……”凝霜的怒火直冲天灵盖。 “丧尽天良!”凝霜骂道。 “是啊,可这些丧尽天良的人,却享尽富贵,想让谁死就让谁死。”覃蓁低声说。 短短一段路,凝霜几乎冒火,扶着覃蓁的手却更加温柔。 沈岁安看到凝霜进门,诧异看她几眼。 刚才凝霜去接覃蓁,还不是这样的表情,是谁惹她了? 覃蓁进门见到沈岁安旁边还有个年轻俊美的男子,她的心猛地一提,眼角因为激动不自觉地抽了两下。 她低下头,艰难行礼,“见过夫人。” 覃蓁没有给符今渊行礼,沈岁安都没介绍过,所以她只认沈岁安是她的救命恩人。 “覃姑娘,伤势好些了吗?”沈岁安问。 “多谢夫人救民女一命。”覃蓁真诚地感激。 沈岁安笑了笑,“你伤势未愈,先坐下说话,这位是陆守备,有几句话想问你。” “只要是民女知道的,民女定知无不言。”覃蓁微微垂首,双手紧握成拳。 “覃姑娘,你与盐湖城五年前的覃家有关系吗?”符今渊单刀直入发问。 “什么?”覃蓁大概没料到符今渊会这么直接,一下子愣住了。 符今渊目光锐利地盯着她。 覃蓁不自觉地坐直身子,“我是覃善之女。” 沈岁安怔了怔,转头看向符今渊。 符今渊似乎并不意外,依旧面色端严冷淡,“所以,你想做什么?” “……”覃蓁局促地捏紧衣角,只觉得眼前的男人压迫感十足,让她本来胸有成竹的想法几乎溃不成军。 她是不是算计错人了? 沈岁安沉默不语,默默看着覃蓁。 “您,是摄政王吗?”覃蓁突然低声地问。 符今渊冷笑,“你为何觉得我是摄政王?” 覃蓁:“我猜的。” “在你们之前,我遇到过一个年轻女子,从她言语之中,提到要前往肃州的摄政王,那日在城门见到你们,我……我便觉得是你们,我只是赌一赌。” “什么女子?”沈岁安问。 覃蓁说:“我只知道她的丫环喊她霞姑娘,她救过我,否则我还在盐库中出不来。” 沈岁安吃了一惊,霞姑娘? 难不成是阮照霞?! 那丫头不会跑到肃州来了吧! 沈岁安目光惊疑不定,和符今渊交换个眼色。 “先说说你的事,想要做什么?”符今渊沉声说。 覃蓁缓缓地跪在地上,“民女求王爷为我父伸冤,求王爷救救盐库中的孩子,求王爷……取缔‘海市蜃楼。’” “吕洪两家作恶多端,九大盐库早在他们的控制中,他们的盐井利润早已经超过官盐。” “他们利用盐寡妇运送私盐,每次都可藏私盐百引,还在官盐中掺入三成卤水增重,等送出去之后,再熬煮提纯……” 覃蓁将手放在锁骨的地方,“当年我年幼被人掳走,便是成了他们的盐奴,我父亲发现他们用童女祭盐井,这才被他们陷害灭门。” 符今渊面色冷沉,听着覃蓁的控诉,他的眼皮轻轻一撩。 覃蓁看似说了很多,但仔细斟酌,这每一件都没有实际证据,全凭她一张嘴,符今渊不可能全然相信她的话。 “证据呢?”他问。 覃蓁咬紧下唇,她手中是有证据,但却不敢完全相信符今渊。 “只要王爷把‘海市蜃楼’的童女救出来,民女把所有证据都呈上,即便王爷要我的命,我也可以去死。” 第503章 霞姐儿失踪 这不是符今渊第一次听到‘海市蜃楼’,只是多番打听,走只知‘海市蜃楼’是指盐湖城三年一办的盐市,各地盐商都会来到这里,盐商需要得到新的盐引,他们才可以在接下来几年继续做盐商的生意。 只听这些,并不觉得有任何异样。 可覃蓁嘴里的‘海市蜃楼’,似乎与他查到的并不相同。 “海市蜃楼是什么?你细细说来。”符今渊沉声问。 “是吕洪两家在挑选私盐盐商,王爷,盐课司有阴阳盐册,送去王都城的盐册跟实际收到的盐引根本不同。” “盐课司每年年奉一百五十两,可实际他们每年收到盐商上来的银子至少二十万两。” “这些盐商因为要送月规炭敬,苦的便是盐丁,不少盐丁灶户被逼不得不卖儿鬻女补亏空。” “而在‘海市蜃楼’开市之前,吕家家主会主持祭祀,以七七四十九女童祭祀盐井,现场杀死女童,将她们的鲜血撒入每个盐井……” “盐运使每年都会到盐湖城巡视,难道这么多年来的盐运使都没有发现异样吗?”符今渊问。 覃蓁嘴角露出个嘲讽的笑,“就算发现了又能如何,根本没有人敢管。” 符今渊手指轻轻地敲在桌面,就算吕家和洪家是西北的豪族,他们想要做到如此一手遮天也不容易。 说贺知源吗? 可如今贺知源已经不再是丞相,这些豪族的底气又是什么? “‘海市蜃楼何时开始?’”符今渊问。 “还有三天。”覃蓁立刻说。 符今渊没有再问了,只是让凝霜将覃蓁带回去养伤。 大厅只剩下他和沈岁安。 沈岁安听了覃蓁的话,脑海里还有些嗡嗡的,她惊讶于盐湖城这些官商勾结的胆大包天。 “就算是王都城的世家,都不敢这么离谱。” “所以你觉得会是谁在包庇这些豪族?”符今渊低声问。 “如果不是贺知源失踪,从他家中密室看到账册,还不知他每年有一大笔银子来自西北,可贺知源已经失势,盐湖城这些人……又觉得谁会是他们的底气?” 沈岁安将南朝世家族谱仔细想了个遍,除了阮家,并不觉得还有谁能有这样的能力。 “岁岁,你和太后先去肃州,可好?”符今渊低声问。 “你若是留下,那些人肯定会注意到,到时候我们再途中还不是一样有危险。”沈岁安说。 符今渊说,“那我送你们离开。” “那就要错过‘海市蜃楼’,从我们进城,便已经有人盯着我们。”沈岁安道。 “我看过国库这些年的盐税,一年比一年锐减,各地盐课司的理由都一样,官盐提纯不佳,盐井不出盐,这几年也没有挖到新的盐井。” “如果南朝整个盐路都被控制,你觉得会是怎样的后果?” 无论是盐还是铁,都是朝廷绝对垄断的生意,如果发现有私挖盐井和铁矿,那都是死罪。 “不堪设想。”沈岁安低声说。 符今渊眸色冰冷,“查!” …… 沈岁安去见太皇太后,她想让人先送老人家去肃州。 太皇太后笑说,“哀家若是离开,你们身边的暗卫至少要带走一大半,那你和阿渊怎么办?” “明日你就和我上街,哀家难得离开王都城,可不是要躲躲藏藏的。” 听到太皇太后的话,沈岁安莞尔,“我陪祖母去上街。” 只是,还不等她们去上街见识盐湖城的繁华,便收到榷盐使的请帖。 “宴请陆守备的请帖,并没有提到家眷,与我们无关,让阿渊自己应付。”太皇太后看了一眼,让人将请帖交给符今渊。 “我们妇道人家不管男人的事。” 沈岁安笑着搀扶太皇太后上了马车。 盐湖城繁华程度不逊色王都城,但路上却有不少乞丐沿路乞讨,这些乞丐皆是掌心溃烂,还有明显的盐鬼纹。 盐鬼纹是常年浸泡卤水才有的。 沈岁安心想,南朝看似海晏河清,其实掩藏底下已经开始腐烂。 “让人去准备些吃食给他们。”太皇太后心善,看到这些穷苦百姓不免心软。 “我让人去打听有没有慈善院,可以给他们捐一笔银子,将这些人收留。”沈岁安说。 太皇太后:“盐湖城的知府是何人,不知城中有这么多乞丐吗?实在毫无作为。” 沈岁安想起覃蓁说的那些事,如果她所言都是真的,那不仅盐湖城的盐丁日子艰难,整个西北的盐户都不好过。 “跟石青说一声,待入夜,找个地方把这些人收留,或许能从他们口中问出些什么。”沈岁安吩咐着凝霜。 凝霜应是。 而盐湖城的知府大人此时正在盐湖城最大的瓦肆里招待符今渊。 符今渊望着呈到他面前的一盘金元宝,每一锭看起来都沉甸甸的。 榷盐使王大人和知府交换了个眼色。 知府笑呵呵开口,“陆守备途径盐湖城,我们作为东道主招待不周,东宁不如盐湖城富庶,这是几个盐商的一点心意,还请陆守备笑纳。” 符今渊挑眉,“看来整个南朝的官员都喜欢来盐湖城,本官只是途经此处,竟还能收到这样的重礼。” 他随意拿起一锭金元宝在手里掂了掂,这一整盘,至少也要一百两。 一百两黄金。 三品大员当一辈子官都未必能拿到这么多的俸禄。 “也不是所有经过我们盐湖城的朝廷命官都有这样的待遇,这是大家想跟陆守备做个朋友。”王大人含笑说。 “不知那些盐商是打算让本官如何跟他们做朋友?”符今渊问。 知府见他拿着金元宝不放,心想也是个贪财的人,只要贪财那就好说话了。 “陆守备马上就要到东宁任职了,其实东宁地处偏僻,四面都在肃州的看管中,一个弹丸之地,朝廷怎么就需要派驻守备?”王大人问。 他们猜测陆守备根本冲着肃州去的。 说不定是新帝让他去暗中盯着摄政王,以防有异动。 符今渊笑而不语。 王大人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意,“肃州如今在开凿河道,若是成功,日后还需要陆守备为我们周旋一二。” “本官一个小守备都能收到这么多贿赂,那若是摄政王在此,你们不得搬出几大箱?” “看来盐湖城的私盐生意不错。” “陆守备说笑了,我们榷盐使司严厉打击任何私盐行为,前两日你进城的时候也见到了,我们正在追捕私盐的盐户。”王大人立刻说。 “那二位就替我多谢盐商们的好意,他们盛情难却,我只好留下来多住几日,感受一下盐湖城的盛况。” “……”王大人嘴角笑容凝固。 一百两的黄金,还不能把这个瘟神给送走吗? 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符今渊却像没有察觉到,好吃好喝一顿,让余白带着一百两黄金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贪得无厌!”知府勃然大怒。 王大人轻笑,“他愿意贪,那是好事。” “甘先生,出来吧。”知府沉声开口。 从屏风后面,缓缓走出个儒雅温润的男子,他在符今渊刚才的位置缓缓坐下。 “甘先生何时来了盐湖城?”王大人诧异。 他竟不知屏风后面还藏了人。 “替我们家主先来安排‘海市蜃楼’的事务。”甘先生说。 “有这个陆守备在此,若是被发现,要怎么办?”知府问。 甘先生眸子微微一眯,“听说摄政王已经启程前往肃州,这个陆守备的身份是否真实,你们可打听过?” “让人去打听过了,摄政王的车驾已经前往肃州,不经过盐湖城。”王大人说。 “莫要轻敌了。”甘先生看了他们一眼,“家主是要谋大事的,你们不要拖累。” “‘海市蜃楼’绝不会出差错,甘先生放心。” …… 沈岁安和太皇太后打道回府时,符今渊也回来了。 还带了二十锭金灿灿的金元宝。 “谁给你的?”太皇太后问。 “知府和榷盐使说是盐商送来的,就是想我早日离开盐湖城,别在这里碍眼。”符今渊冷笑。 沈岁安皱眉,“今日我们沿街见到许多乞丐,看着都像是盐户。” “今日我与他们周旋,屏风后还有人,应是幕后指使。”符今渊说。 “看来是真的怕你发现‘海市蜃楼的秘密。’”沈岁安目光透出担忧。 符今渊:“这金元宝先放着,我倒要看看,那些盐商还能送多少贿赂给我。” 不等符今渊查清楚‘海市蜃楼’,沈岁安派去肃州打听阮照霞消息的暗卫也回来了。 阮照霞并没有回到肃州,而本来已经在肃州的赵九灵,如今也不知所踪,说是要去找人。 还能找谁,肯定是出来找阮照霞了! 沈岁安心中不安,“去把覃蓁带来。” 覃蓁在这里每一刻都是煎熬,她已经把盐湖城的秘密都说出来,可却毫无动静,眼看‘海市蜃楼’就要开始,她心中绝望。 被带到沈岁安面前,覃蓁没有了之前的愤慨。 “你是在哪里见到霞姑娘?不得隐瞒,实话实说!”沈岁安目光清冷锐利盯着覃蓁。 覃蓁怔了怔,只觉得眼前的沈岁安跟前日相比仿佛变了个人,还以为是个温柔软弱的女子,如今却有种凛冽震慑感。 “在……在吕家。”覃蓁低下头。 沈岁安脸色微变,“她被吕家抓去了?” “她是吕家贵客,我被姓王的混账当做伶女送给吕家家主,是霞姑娘暗地里助我逃走。”她为了躲开吕家的人,这才成了盐商的盐寡妇。 趁着盐寡妇出城制造混乱,这才逃了出来。 “我记得吕家府邸并不在盐湖城。”沈岁安说。 “老宅的确不在这里,但‘海市蜃楼’每年都是由吕家家主主持,他们在盐湖城也有宅子。”覃蓁说。 沈岁安揉了揉眉心,她不清楚阮照霞怎么会去了吕家,又是以怎样的身份成为贵客。 既然是贵客,怎么至今还没有消息。 “她助你之后,你可还有见过她?”沈岁安心中虽然担忧,面上却不能显出来。 覃蓁轻轻摇头,“不曾,夫人,可是……霞姑娘出事了?” 沈岁安淡淡扫她一眼,“你若是有半句虚言……” “霞姑娘救我性命,我绝无虚言。”覃蓁立刻说,“如果霞姑娘出事,那……那……” “说!”沈岁安厉声喝道。 覃蓁声音微颤,“吕家丧心病狂,除了会以童女祭祀盐井,若是遇到非常时期,还会选出一个圣女,日夜浸泡卤水,最后将圣女扔下盐井。” 沈岁安瞳孔微缩,猛地站起身,“你说什么?” “民女只是猜测,霞姑娘当时是吕家贵客,理应不会被抓。”覃蓁急忙说。 如果吕家不知阮照霞是阮家的嫡长女呢? 阮照霞聪慧过人,出门在外并不会以真实身份示人,而且她正是好奇心重的年纪,沈岁安还真是怕她出事。 “那些童女和圣女,都关在什么地方?”沈岁安问。 覃蓁咬了咬牙,“我曾被抓去当童女,是我父亲救了我,才免于一死,只是……那是三年前的地方,我不知吕家是否会转移地方。” “在哪里?”沈岁安冷声问。 覃蓁:“在……城郊,有一处别院叫蜃楼幻境,就是举办‘海市蜃楼’的地方。” “去把石青叫来。”沈岁安急步走了出去。 “覃蓁,你的伤势如何了?”她回头看向覃蓁。 “夫人,民女已经好了大半。”覃蓁立刻说。 “你带人去别院,一切听命令行事。” 沈岁安在门外遇到符今渊,见她神色焦急,他上前扶着她的肩膀,“发生什么事?” “夫君,霞姐儿还没到肃州,我担心她出事。”沈岁安急忙说。 符今渊声音沉稳,“别怕,她身边有阮家暗卫,如果出事,暗卫已经传出消息。” “那……” “我让人去找,有消息立刻告诉你。”符今渊的声音有种安抚人心的平静。 沈岁安轻轻点头,“吕家的祭盐井太残忍,该死!” 符今渊捏了捏她的手,“在家等消息。”明日就是祭盐井的日子,在此之前,他们一定要查到童女的下落。 第504章 海市蜃楼 入夜,符今渊带着暗卫出现在城郊。 盐湖城的风都有带着一丝咸苦,但今夜这风闻着却有不寻常的血腥味。 月光泼在盐晶凝结的城垛上,把整个院子浇筑成巨大的盐雕。 别院守卫森严,符今渊让暗卫分开,悄然无声将守卫干掉,再换上他们的衣服,顶替了他们的位置。 覃蓁看着符今渊那些训练有素的暗卫,心中很是吃惊。 要知道这些守卫都是高手,而符今渊带来的人,却能够轻易就将他们一招毙命。 从外面看,并看不出这个别院有那么大,而且建筑构造与众不同,入门之后,有一个很大的广场,周围以八卦形式挖了三口井。 覃蓁对这里有小时候的阴影,她躲在石青的身后,不自觉颤抖。 “这里是祭坛,到了子时,蜃楼幻境开始,便会在这里祭盐井。”她牙关轻颤,即使她已努力克制恐惧。 “童女被关在何处?”符今渊问。 覃蓁闭了闭眼睛,她努力回想小时候被带过来的场景,因为害怕和仇恨,她每天都在反复地逼自己回忆当时情景。 她是在清醒的状态被带到这里的,那时候他们或许以为她年纪小,不可能活着离开,并没有将她打晕。 “后面有个湖,有机关,打开就能去地窖。” “海市蜃楼就在下面。” 符今渊眸色冷了冷,“带路。” 穿过广场,便能看到一个盐湖,湖心浮起十二盏琉璃盐灯,和盐湖的磷火衬得十分诡异,湖的四周还摆放着四个青铜鼎。 “我只记得有个机关,能打开一条通道,但我不知道怎么打开。”覃蓁苍白着脸说。 他们能找到这里,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有人。”前面的武阳低声说了一句。 符今渊立刻躲进角落的阴暗处,掩去自己的身影。 有四个穿着白色道袍的男子手里托着不知什么东西,寂静无声地走向无边,他们在地上踩了几下,十二盏琉璃盐灯闪烁一下。 在湖边的白石阶梯,缓缓打开一条通道。 看到他们的身影渐渐下沉,不一会儿就进了湖底。 符今渊正要跟上去,突然看到对面出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鬼鬼祟祟,四处张望,一看也是偷偷溜进来的。 他们正要接近白玉梯,刚要抬脚走进去,忽然,十二盏琉璃盐灯飞速转动,无数暗箭从琉璃灯底座飞快射出。 箭簇上靛蓝盐霜在地面绽开冰花。 符今渊脸色微变,抬脚踢向青铜鼎,把漫天毒箭全都挡住。 火光舔舐漫天盐晶,将夜空烧成幽蓝炼狱。 “王爷?”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的少年飞快转过头,看到立在对面的颀长身影,她惊喜地呼出声。 这个鬼鬼祟祟的少女不是别人,正是久无消息的阮照霞,而另外一个人则是赵九灵。 “有人来了,王爷,你们先别出来,一会儿才能救我们啊。”阮照霞急忙叫道。 白玉阶梯冲出来无数穿着白色长袍的人,团团将阮照霞和赵九灵包围。 “赵姑娘,你不是离开盐湖城了吗?怎么还会在这里?”一个青年男子缓缓走上前,目光阴沉地盯着阮照霞。 “我当然是来找人,我朋友被你们带走,要不你们把她还给我,我这就离开。”阮照霞想要站到赵九灵前面,被他握住手腕,被他护在身后。 “说笑了,赵姑娘,我们这里是炼盐的地方,怎么会有你的朋友。”青年男子冷声说。 “吕大少爷,睁眼说瞎话就没意思了,我是亲眼看着刘姑娘被你们请到这里,之后就再没见她出来过的。”阮照霞淡淡地说。 “要是不交出来,那我可就要报官了。” 吕大少爷轻笑出声,“那你去报啊,你且看官府会不会理你。” “官商勾结,看来我低估你们了。”阮照霞哼道。 “既然来都来了,反正我们缺个给圣女奉茶的女婢,那就你吧。”吕大少爷抬了抬手。 赵九灵死死护着阮照霞,不让任何人靠近。 只是,他的拳脚功夫勉强自保,根本不是那些护卫的对手。 “赵姑娘,你若是再反抗,那你这位心上人说不定今夜就要把命交代在这里了……” “放开她,有什么事冲我来,我知道你们吕家不怕盐湖城的官员,你不怕我告到王都城吗?”阮照霞依旧嘴硬。 吕大少爷轻笑,“我们吕家还有什么可怕的,有本事你就去告状。” 他们最大的靠山就在王都城。 阮照霞听到这话,心头咯噔一下。 吕大少爷已经间接承认,他们的后台就在王都城啊。 “赵姑娘,你是要乖乖听话,还是亲眼看到他被杀死在这里?”吕大少爷淡声地质问。 “我跟你走,你把他放了。”阮照霞道。 “真是重情重义,你放心,只要祭盐井顺顺当当,他一定能活着。”吕大少爷笑着说。 要不是今夜是祭祀前夕,祭坛绝不能见血,他早就把这个男的杀了。 阮照霞眼线悄悄地往符今渊藏身的地方瞟了一眼,跟着吕大少爷一起进了白玉梯。 符今渊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幕,他心想等这件事结束,一定会亲笔写信给大舅舅,阮照霞还是功课太少 了。 应该让母后给她多找几个教导嬷嬷。 “王爷,怎么办?”武阳低声问。 “跟下去。”符今渊说。 海市蜃楼还没开始,为了保证祭祀正常举行,这个湖下的护卫肯定不少。 他们想要救人,必须在祭祀开始之前找到童女。 至于阮照霞,显然被抓去当圣女的并不是她。 “你不必跟着去了。”符今渊对覃蓁说。 “我要去,王爷,有我在,才能更快找到童女。”覃蓁急忙说。 符今渊打量她一眼,“若你拖后腿……” “不会,我宁愿死也不会拖后腿。”覃蓁保证。 听到这话,符今渊沉吟片刻,缓缓点头。 走进才发现,地上有一个青铜门,左右两边都是盐母像。 覃蓁在盐母像旁边找到两处凹槽,点了几下,两扇门缓缓打开,露出一条白玉阶梯。 沿着长长的幽暗的通道走下去,忽地便是一大片幽蓝光芒,转过三道弯,白石堆砌而成的牌匾上,赫然是海市蜃楼四个大字。 第505章 海市蜃楼(下) 一片鲛人脂灯笼绽放着靛蓝火光,将整个地下黑市招摇得亮如白昼。 在最中间的位置,还有一座九层盐塔,每层飞檐下都挂着一个个花纹繁复的铃铛,每个铃铛上都系着标注价码的木牌,木牌上刻着一行字:霜纹盐引,三百两一担。 “爷。”武阳走了过来,手里多出几个傩面具。 这里的人全都戴着傩面,没有以真实面貌见人的。 他们将摊面戴上,和这里的盐商融为一体。 “先找人。”符今渊说。 他们越过九层盐塔,映入眼帘赫然人头攒动的集市,只是来来往往的全是戴着摊面具的人。 在街道两边,还有茶楼酒肆。 真是规模庞大且完整的一个黑市。 符今渊观察着每一个买主,看他们是如何交易的。 这些戴着傩面的人并不言语,只是将金叶子压在盐雕舌苔下,卖主会给他们一个盐块,盐块放入特制盐匙中,遇水便成了同行令牌。 “没有通行令牌,我们是无法进去的。”覃蓁低声提醒。 “他们手中的金叶子与寻常的不同,武阳。”符今渊示意了一下。 武阳和高剑两人身子一闪,钻入人群之中。 不一会儿,他们手里就多出两个金叶子。 “爷,我们发现有西域人。”武阳低声跟符今渊说。 “虽然戴着傩面,但一看他们的毛发和身段,一看就知道是西域的。” 符今渊想起刚进盐湖城时,堤坝上的幽蓝碎石,还有刚才箭簇上的靛蓝光芒。 堤坝的幽蓝碎石是铁矿的残渣,而刚才吕大少爷所用的箭簇,分明是在箭尖用了毒盐。 官盐炼制本就是朝廷垄断,而毒盐……更是阴毒险恶的东西,更是朝廷禁止炼制的。 这西北豪族盐商,真是好大的胆子。 符今渊拿着金叶子,来到九层盐塔,像别人一样,将金叶子放到舌苔下。 他随意挑了一块盐块。 化水之中,竟是一块与别人不同颜色的通行令。 “哟呵,今年的盐王令出现了!”旁边的傩面买主惊呼出声,一时忘记换牌不得开口的规矩。 很快,便有两个白袍人过来将他手中的通行令给没收,并将他赶出海市蜃楼。 但其他人已经关注到符今渊,在符今渊拿着令牌走出九层盐塔,立刻有人跟了上来。 “阁下,不知是否愿意将盐王令让出?价格随你开。”有人靠近符今渊,压低声音问道。 符今渊望着手里的盐王令,不是很清楚这所谓盐王令的作用,但显然所有人都想得到这个令牌。 “那兄台认为怎样的价格才能配得上盐王令?”符今渊淡淡地反问。 “阁下是新的盐商吧,这盐王令对有用的人是值钱,你若是只做私盐生意,这盐王令对你来说还不如几百盐引有用。” 符今渊笑而不语,他索性把盐王令悬挂在腰间。 “运送毒盐去西域,可不是谁都敢做的!”对方见符今渊并不搭理他,语气有些着急。 毒盐?西域? 符今渊眸色渐深,“兄台,你说我把盐王令卖给你,还是直接拿去与西域人交易呢?” 对方被噎了一下,悻悻地走开了。 这一路上,想要来跟符今渊交换盐王令的人不少,但都无功而返。 “第一次来参加海市蜃楼?”符今渊再次被人拦住。 对方戴的傩面具与其他人有些不同,是个狐狸形状的面具。 符今渊淡淡看他,“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拿到盐王令还敢这么招摇过市的,有史以来第一人。”对方轻笑出声。 “三年一出盐王令,此后三年都要负责运送黑泉盐出南朝,若是能三年能保住性命,日后富可敌国,若是败了,便是全族灭亡。” 黑泉盐!那是毒盐,沾一点在兵器上,就算不死,也要受疼痛折磨数日,最后宁愿自尽也不想苟活。 “阁下若是不想冒险,还是早点将盐王令让出去。” “否则三日之后海市蜃楼关闭,你想推都推不了。” “多谢提醒,我会好好考虑。”符今渊拱了拱手。 对方只是深深看了符今渊一眼,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转身就离开了。 “爷,快要子时了。”武阳低声提醒。 “盯着那两个西域人,他们应该是冲着盐王令来的。”符今渊说。 “爷,我们的人找到阮姑娘了,她和一群童女关在一起。”刚才分开去找阮照霞的关进来到符今渊低声说。 符今渊微微垂眸,“发出信号,在外面先包围了,今夜在这里的人,一个都不能走。” 阮照霞被关在一个盐霜凝结成倒生的冰凌牢狱中,牢狱周围布满淬毒的盐晶刺,符今渊的麂皮靴轻轻踩在盐晶上,看到牢狱里数十个女童惊慌恐惧地偎依在一起。 而在阮照霞身边,有个和她年纪相差无几的少女,此时正在阮照霞身边哭泣着。 赵九灵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忽地,周围传来编钟的闷响,一阵阵地回荡在整个黑市。 外面传来欢呼声。 “祭盐井,祭盐井了。” 一群 白袍人进了盐牢,他们让所有童女都站了起来,随着他们在岩壁按下机关,一阵暗门转动的机括声响起。 童女站立的石锥缓缓上升。 上面赫然就是符今渊他们刚才看到的祭坛。 所有带着摊面的盐商都已经汇聚在这里。 祭坛上,一群白袍傩面人中间护着一个穿紫袍的男子,紫袍男子手中举着青铜铃铛,铃铛上刻着盐斗纹。 七七四十九个童女被押着跪在祭坛周围。 而在祭坛中间,是穿着一身红色嫁衣的圣女。 “龙王娶亲开盐路,鬼门抬轿过冥河……” “就是他,三年前,我差点就被他杀了。”覃蓁咬牙说。 符今渊的手放在腰间,正要拔出软剑。 轰隆隆—— 一阵剧烈的爆炸声从地底传了出来。 广场所有人都被惊了一下。 刚才还在吟唱的紫袍男子也停下动作,眸色凌厉,“发生何事?” “立刻让人去查!” “今年海市蜃楼到此为止,明日诸位拿通行令来见。”他转身就要离开。 符今渊:“站住!” 第506章 哪来的狗胆 混战在青铜鼎被符今渊一掌劈倒的瞬间爆发,青铜鼎里的毒盐如雪般倾泄在地面,泛着幽幽靛蓝的光芒。 “先把这些孩子都带走。”符今渊对阮照霞吩咐。 阮照霞知道自己这时候帮不上什么大忙,必须听符今渊的吩咐,她替女童解开身上的绳索,“都跟我来。” 本来就是为了救人来的,先把人救走,其他的由符今渊去解决。 “你是谁?敢扰乱我们的祭祀,你知道自己得罪的是何人?”紫袍男子指着符今渊厉声问道。 他周围已经站了不少白袍人,其中一个正是抓走阮照霞的吕大少爷。 “勾结西域,炼制黑盐,贩卖毒盐,残害幼童,枉顾人命,桩桩件件,都足够让吕家满门抄斩,吕家主,那你倒是说说,还有什么人能替你遮掩这些罪行?”符今渊脸上依旧带着傩面具,只听到他低沉冷冽的声音,看不到他的真实模样。 “你以为今日来了这里,还能活着离开吗?”吕家主目光森冷地看着符今渊。 他已经猜出眼前这个男子的身份,但并没有挑破。 “我要是不能活着离开,那你也必须死。”符今渊手中软剑甩出血迹,朝着紫袍男子直刺过去。 “就凭你?”吕家主冷笑。 “不好了,外面被包围了。”忽地,本来已经跑到门外的盐商惊慌失措回来。 “吕家主,快救我们啊。” 随着符今渊带来的精锐冲进来,吕家家主脸上终于露出凝重的神色。 天边出现一抹白光时,这场打斗才接近尾声。 符今渊的软剑横在吕家家主的脖子上。 “把人带去官署。”符今渊下令。 “你要动盐运,你确定有这个本事吗?”吕家主丝毫没有畏惧,只是冷眼看着符今渊。 符今渊的剑尖挑开他的傩面具,露出吕家家主阴沉的脸庞。 “吕秋凤,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保住吕家了。”符今渊淡淡地说。 吕秋凤皱眉打量眼前的男子,即使隔着傩面具,也能猜出对方的年纪不大。 他究竟哪来的底气,敢来盐湖城挑衅的? “好,我拭目以待,三日之内,你一定会八抬大轿送我回吕家。”吕秋凤冷笑。 符今渊抬手,不想在这个时候多说废话。 除了吕秋凤被带走,这里还有数十个盐商,拢共两百多号人,全都被抓了起来。 连藏在傩面具后面的榷盐使和知府大人也被符今渊给找到了。 “知府大人,王大人,你们该不会是卧底到此查私盐黑市吧?”符今渊眼带嘲讽,看着他们狼狈的模样。 “姓陆的,你想干什么!本官是这里的知府,如何做事还轮得到你管吗?”知府勃然大怒。 他的官职比对方还要大,如今却被当落水狗一样打,怎么能不气愤。 这里是他的地盘! 一个小小东宁守备,居然敢这么放肆。 谁给他的狗胆。 “你哪来的脸质问别人,你对得起你身上的官袍你头上的乌纱帽吗?你还知道你是知府啊?你当知府还眼睁睁看着吕家残害童女。” “你以为朝廷给吕家治罪,还能放过你!” 阮照霞不知何时返回来的,冲着知府一顿破口大骂。 “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把圣贤书都读进狗肚子了吧,官商勾结私卖官盐,还敢光明正大来这儿看吕家作恶。” “你就不怕那些被你们残害过的童女半夜挂你床头找你报仇。” 知府又气又怒,还被阮照霞后面一番话吓得背脊发凉。 童女放血祭盐井的场面血腥又残忍,他是见过的,贪婪生过心中的惧意,可听到阮照霞的话,血腥画面在脑海里闪过。 “你怎么又回来了?”符今渊皱眉问。 阮照霞收起气焰,小声说,“我来找赵九灵。” 符今渊目光微冷地盯着她。 “刚才爆炸是赵九灵炸了他们的海市蜃楼,我们也是为了救那些女童。” 阮照霞心虚低下头,“我……我去外面等。” 赵九灵是装晕的,在阮照霞被带走之后,他就去引爆藏好的炸药了。 他和阮照霞在半个月前就来了盐湖城,他本就是商贾,要让所有人相信他是盐商太容易了。 就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符今渊。 虽然符今渊带着傩面具,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赵九灵看到阮照霞在门外焦急地踱步,他连忙走过去,“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啊,我担心你有事。”阮照霞看到他,终于松了口气。 “快走快走,摄政王也在这里,趁他现在没空理我们,我们先回肃州。”阮照霞拉着赵九灵就要跑。 赵九灵无奈,“你是不是忘记了,王爷他们也是要回肃州的。” 现在盐湖城这么大的事跟他们有关,他们跑了,难道就不会被骂。 “那怎么办?”阮照霞害怕,她真的有点怕符今渊。 赵九灵说,“去找姐姐。” 阮照霞眼睛一亮,她怎么把温柔善良的王妃嫂子给忘记了。 “走走走,我们快去找她救命。” 整个海市蜃楼都被符今渊的人搜查了遍,不但在地底下找到毒盐,还有一批染了黑泉毒盐的箭簇。 吕家不但贩卖私盐毒盐,私卖兵器给西域,证据确凿,但吕家家主即使被关押在牢笼,依旧挺直腰板不认罪。 “我只是参加祭祀,其他一概不知。” 符今渊看着他冷笑。 撬不开吕秋凤的嘴,难道还撬不开其他人的嘴吗? 从海市蜃楼抓了那么多盐商,商人重利,又不是不要命,被符今渊用镇抚司的手段稍加审问,便什么都交代了。 “王爷,根据盐商的口供,他们并没有与吕秋凤见过,吕秋凤除了在祭盐井时出现过,其余时间都没跟盐商接触。” 武阳拿着口供过来回禀。 “那吕如成呢?”符今渊问。 吕如成是吕秋凤的儿子,难道他的嘴也撬不开。 “他认了,说他假冒吕秋凤长子的身份与盐商勾结。”武阳冷声说。 符今渊眸色一冷,“他不是吕如成?” 武阳:“他说他只是吕家的执事。” 第507章 认错 符今渊把审讯交给关进,他不急着公布是摄政王的身份,便是想等更多的鱼儿跳出来咬饵。 四十九个童女并非都是从盐湖城百姓家中找来的,还有的是从拐子手中买下,一时并不能将替他们找到父母。 而知府和榷盐使全都被缉拿,符今渊只能从盐湖城挑选能够暂时管理此时的官运。 知府有左右副手为同知和通判,那同知乃与知府同流合污,已经被关押,符今渊便把通判提了上来,让他暂代知府的位置。 通判姓林,单字林业。 林业为人木讷不懂变通,是去年才到盐湖城,还不得知府重用。 符今渊调查过他,是个忠厚老实的人,在其他人眼中,便是死脑筋。 他没有参与过私盐的事,但对盐湖城的情况并非一无所知,只是位卑言轻,他不敢反抗,默默收集罪证,想着以后离开盐湖城再去告发。 尚未告发,居然有人先毁了海市蜃楼。 林业心中激动,对眼前的陆守备十分佩服。 听到要他暂代知府,他的脸色顿时一变,“不,不可,知府需要朝廷金册内阁盖章,下官区区通判,如何能越级。” “本王让你暂代,你便能暂代。”符今渊沉声说,“你辅助本王,先安置女童,查清楚他们的父母属地,让他们的父母将他们接回去。” 林业愣了愣。 本王? 他抬头看向符今渊,恍恍惚惚浑浑噩噩,“您是……摄政王?” 武阳拿出镇抚司的令牌,“此乃镇抚司指挥使令牌,摄政王途经此地,察觉有异,如今调动你的职位,并无越级。” 林业看着令牌,又再次看向符今渊,他眼眶瞬间就红了。 “王爷,下官拜见王爷。” 符今渊说,“你不必担心知府还能出来报复,他的罪行罄竹难书。” 林业哐哐磕头,“王爷,求王爷救救盐湖城的百姓……” 他将这段时间搜罗到的证据交给符今渊。 “王爷,吕家家主从来不亲自与盐商联系接触,全都靠一个人代他行事,下官听同知说过,那人姓甘,大家都叫他甘先生。”林业说道。 符今渊抬眸看向武阳。 武阳立刻道,“王爷,属下立刻让盐商去认人。” “林通判,你见过甘先生此人吗?”符今渊问。 林业摇头,“知府大人不信任我,从不让我接触盐商。” “你且先去安置童女,若有其他消息,立即禀明本王。”符今渊道。 “是,王爷。”林业心情激昂,有摄政王在此,不管吕家还是洪家,他再无恐惧。 …… 沈岁安看着瘦了一圈同样黑了不少的两个人。 阮照霞和赵九灵两人老老实实站着,同样的一脸心虚,看都不敢去看沈岁安。 太皇太后稳如泰山在旁边逗着朝哥儿,对这边的微妙气氛置若罔闻。 “先说说,你为什么在这里?”沈岁安看着阮照霞问。 阮照霞嘻嘻想要先撒娇,却看到沈岁安严厉的眼神,她又把笑容收回去。 “嫂子,我……我就是出来游学,正好经过这里,发现有人拐卖女童……”阮照霞说着,声音小了下去。 游学游到这里来,说出去谁也不信啊。 “我跟你实话实说吧。”阮照霞知道自己撒谎也会被发现。 “娘亲总要我去相看,我不想这么早订婚,就骗我娘说要去外祖家,半路偷偷来肃州了。” “在盐湖城认识了薛静姝,她父母双亡,本来是要投奔兄嫂,却被兄嫂卖给吕家,成了什么祭天圣女,我只好求助赵九灵,让赵九灵来帮我救人。” “这些天我们一直在郊外想办法把火药送进去,不知道你和王爷……”阮照霞偷偷看了一眼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也来了盐湖城。” 她要是知道这件事,肯定不会单独行事,会先来找符今渊的。 赵九灵抿了抿唇,不是他们查不出来,是符今渊在盐湖城一直掩藏自己真实身份,所以连夜不知道此事。 沈岁安冷声问:“如果今日没有王爷,你们想怎么救出那几十个女童?” “你可知他们有多少人?” “能够做出杀人祭祀的事,你以为他们还会怕你阮家大小姐的身份,你是想着如果被发现了,就自爆身份,让他们不敢伤你?” “你就没想过,到那时他们若杀了你,掩盖了真相,阮家又该怎么查到他们的所作所为。” “做事不想后果,你差点死在这里。” 阮照霞在看到混战时,心中已经后怕。 她不知道吕家竟这么无法无天。 “阿姐,是我的错。”赵九灵小声开口。 “你是有错,还没轮到你,一会儿再骂。”沈岁安没好气地瞪他。 “……”赵九灵愧疚地低下头。 沈岁安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 “霞姐儿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你怎么跟着她胡闹。”她冲着赵九灵问。 “嫂子,你别骂他,是我逼他帮忙的。”阮照霞站到赵九灵的面前。 赵九灵低声说,“姐姐,是我低估吕家,莽撞行事,下次不会了。” 沈岁安抿了抿唇,“先下去疗伤吧。” 阮照霞眸子狡黠一动,知道沈岁安是终于不气了。 “嫂子,那薛静姝……” “你都把人带回来了,难道我还能把她赶走,大夫已经等着,你们都去疗伤。”沈岁安哼道。 等他们伤势都痊愈了,她再来与他们算账。 赵九灵低声说,“那数十童女……” “王爷已经让人去安顿,她们如今暂时安置在官署中。”沈岁安说。 终于把两人都打发下去疗伤,沈岁安叹了一声。 太皇太后说,“阮家这个丫头,跟太后年轻时很像。” “母后怎会像她这般鲁莽。”沈岁安轻笑。 “丹阳未进宫时,也曾这般肆意洒脱。”太皇太后神情有些恍惚,像是想起什么美好的画面。 “她与先帝年少时也相知过,在先帝被责罚时,也站在先帝前面保护过他。” “……”沈岁安扯了扯一抹笑。 那不就显得先帝更不是人,阮太后曾经对他那么好,他居然恩将仇报,还想和外人陷害太后,逼得太后不得不送走符今渊。 果然死得早是报应。 “这盐湖城如此无法无天,不是一日两日能够成就,豪族联手,朝廷想要连根拔起,并不容易。”太皇太后已经转移话题。 沈岁安眉目微压,心底也为符今渊担心。 第508章 不是他死,就是我们死 吕家家主被抓,面对关进的问话,他依旧一句话都不曾透露。 符今渊却得到另外的消息。 “洪家趁着吕秋凤被关押,占领几处私盐地盘。”武阳将暗卫送来的消息告诉符今渊。 “声东击西,这是想要我们把注意力从吕家转移到洪家。”符今渊来到舆图前面。 “吕洪两家这些年来各占西北两端,他们是最大的豪族,其他豪族都是附庸他们生存。” 洪家如今不断抢占原本属于吕家的地盘,原本投靠吕家的小豪族也开始蠢蠢欲动,想要跟洪家卖好。 符今渊站在舆图前面看了许久。 “这些都是朝廷的土地,吕家和洪家凭什么霸占这些地方。” 抢去的东西还真以为就是自己了。 他指着中间最大的一座山,“传令下去,本王亲自带兵去捉拿洪山海。” “王爷,吕家老夫人求见。”石青进来回禀。 符今渊眉目冷凝,吩咐武阳,“去准备,兵力不足,便拿本王令牌从旁县调兵。” “是,王爷。” 吕老夫人是携带吕家大少爷同来的。 祖孙两人被带到偏厅,等了半日,仍不见陆守备。 吕如成有些坐不住,“祖母,这什么陆守备,未免太目中无人。” “你真以为区区一个守备,有这样的胆量把整个西北豪族搅得风云变色吗?这么多年来,朝堂都不敢轻举妄动,怎么一个路过的守备,就敢把海市蜃楼给掀了。”吕老夫人岿然不动,神色平静。 “祖母,您的意思……这个人不仅仅是守备?”吕如成心中一惊。 他忽地想起要去肃州的摄政王。 “祖母……” 吕老夫人摆了摆手,让他不要在这里继续说下去。 又过了两盏茶时间,依旧不见有人来见他们。 吕如成脸色难看,起身走到门边。 “祖母,外面在调兵遣将,也不知又要做什么。”吕如成皱眉。 “你回来静待,不要心浮气躁。”吕老夫人沉声说。 在又添了新茶时,符今渊终于出现了。 吕老夫人在看到符今渊气度不凡,天生自带尊贵气质,她更加确定眼前这个男子的身份。 “老身拜见摄政王,王爷万福。”吕老夫人跪下行大礼。 “摄政王?”吕如成瞳孔一震,随即跟着跪了下来。 “吕老夫人,起来吧。”符今渊淡声说,“老夫人久等了。” “王爷日理万机,能拨冗见老身,老身已经深感荣幸。” 吕老夫人姿态放得极低。 符今渊撩袍在圈椅入座,“吕老夫人是为了吕家主而来吧。” 吕老夫人看了符今渊一眼,“我儿犯下大错,王爷要治罪是应该的,只是……王爷初来乍到,并不了解此地实情。” “哦?”符今渊笑了笑,“那就请吕老夫人赐教。” 吕老夫人看了孙子一眼,眸中满是警告。 吕如成低头退了出去。 “王爷,盐湖城虽然是西北官盐重点枢纽,但整个西北能够提炼食盐的地方却不少,这么多年来,朝廷从不插手西北官盐,王爷不想知道原因吗?”吕老夫人问。 符今渊薄唇微勾,“老夫人,本王是来听你说的,不是让你来发问的。” “吕家所犯之事已经不仅仅是私盐,残害无辜性命,私卖毒黑盐给西域,老夫人觉得这些上报朝廷,朝廷也能置之不理吗?” 吕老夫人摇头一笑,“王爷对盐湖城大动干戈,这件事应该没有跟太后娘娘禀报过吧。” 符今渊眸色微沉,冷冷看过去。 “王爷,每年从盐湖城发出去的有盐引上百万,每引二十万两,更别说还有其他地方,这庞大的盐税,送入国库的不足三分之一,想必王爷是已经清楚。” “其余银子并不全落入我吕家手中,这么多年来,西北为何相安无事,王爷,或许应该再去查一查。” 符今渊脸色冷沉,他听出吕老夫人的意思。 这西北和盐湖城的私盐毒盐,是有王都城有人在为吕家遮掩,吕家是在为那人做事。 那人是谁? 贺知源已失势,吕家还能依仗何人? 吕老夫人行了一礼,“老身言尽于此,此事王爷若是不收手,再查下去,对王爷百害无一利。” 符今渊幽黑的眸子仿佛有湍流涌动。 “祖母!”吕如成看到吕老夫人上来,立刻上前来搀扶她。 “刚才我打听了一下,摄政王调集兵马要去活捉洪山海。”吕如成压低声音说。 吕老夫人脚步顿了顿,她急步上了马车,隔着窗帘深深看了一眼官署。 “洪山海只怕是设局要引这位王爷前去,山岭险峻,洪山海熟悉地形,手中还养着一批游侠,摄政王必定会亲自去捉人,能不能活着回来,就看他运气了。”吕老夫人低声道。 他们的马车尚未远去,便见到符今渊穿着盔甲提刀出门。 吕如成压着激动,“摄政王亲自出去了,他是不是死定了。” 摄政王要是死了,那压在吕家头顶上的大刀也就消失了。 他真希望摄政王就这么被洪山海杀了。 吕老夫人问,“还无法传消息给你父亲吗?” “祖母,已经试过了,那边守卫全是镇抚司的人,油盐不进,无论给多少利诱都没办法。”吕如成咬牙切齿。 “不急,摄政王不会急于定罪。”吕老夫人说,“只是要你父亲在里头吃些苦头。” 另一边,山野。 “家主,探子来报,摄政王已经带着兵马前来。” 身形魁梧高大的洪山海冷笑出声,“让暗箭手准备,今日只要符今渊走进这山里,定要他有来无回。” “可他毕竟是摄政王啊。” 洪山海:“谁知道他是摄政王,他自己都说了,他是去东宁的守备。” “不是他死,就是我们死,你自己选。” 这漫天山野,已经都是他们的人,故意放出消息引摄政王前来,为的就是设局杀他。 王都城那边送来的密信,也是要他们将摄政王困死在肃州。 如今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以后什么区别。 总之,符今渊必须死。 第509章 我不信他们说的 踏入牢狱,一股潮湿腐朽之气扑面而来,四周石墙满是青苔水渍,狭小的牢房里脏污不堪,吕秋凤忍受着刺鼻的气味,不停来回走动。 都已经好几天过去了,其他人都叫去审讯,唯有他,自从被带了进来,除了每日提供他吃食,根本没有人来找他问话。 什么陆守备!真是胡扯。 那天看到此人出现在祭祀场,他就知道来盐湖城的人不是陆守备,而是符今渊。 是摄政王! 可符今渊是什么意思,至今都不来找他问话。 “吕秋凤,出来。” 听到自己的名字响起,吕秋凤还有些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直到狱卒不耐烦翘了翘铁栏,他才猛然转头,“王爷要见我?” “出来。” 吕秋凤被带到审讯室,看到地面上还有没有干涸的血迹,他神色不动地看向坐在首位的男子。 年轻男子剑眉星目,全身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让人无端生出畏惧。 “见过摄政王。”吕秋凤拱手,笃定对方就是传说中的摄政王。 “方才吕老夫人来见过本王。”符今渊淡淡地开口。 吕秋凤在他对面的椅子入座,“想来家母说的话,是让王爷困惑了。” “你不好奇本王为何没有亲自去围剿洪山海吗?”符今渊问。 “王爷英明,定是识破洪山海的设局。”吕秋凤面上虽然不为所动,其实在看到符今渊的时候,心中的确失望。 如果洪山海能够在这里除掉摄政王,对吕家来说,的确少了很多麻烦。 “表面上你们两家是为仇敌,其实都同为一人办事。”符今渊说。 吕秋凤捋须一笑,“南朝有王爷辅政,日后定能更强大。” 符今渊挑眉,“你知道本王要问什么。” “恕在下不能说,王爷日后便知。”吕秋凤说。 “呵。”符今渊冷笑,“你笃定本王不敢杀你?” “本王杀你,你猜你背后的人能奈我何?” 吕秋凤神情微微一滞,真要硬拼,摄政王的身份的确比他们更贵重。 “王爷,你今日这么做,无疑是在自相残杀,并没有必要如此。”吕秋凤皱眉。 符今渊压住心底怒火,“这么多年,你残害多少无辜性命,这毒盐卖了多少给西域,什么叫不必如此!” “毒盐并不是卖给西域。”吕秋凤急忙反对,“你在海市蜃楼看到的西域人,不过是掩人耳目。” “王爷,我也是南朝人,怎么会将毒盐卖给死敌。” “那本王是不是还要夸你一声高义?”符今渊冷笑。 吕秋凤哎了一声,“王爷,你真要查下去,到时候查到不该查的人头上,那该如何收场,你可有想过?” “该如何收场,是本王的事。”符今渊目光森然地盯着他。 他不知道吕秋凤在指谁,但从他的表情和只言片语,符今渊不愿去想答案。 如今还能够为吕家遮掩罪名的,无论是谁,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再给你三日时间,如果你还不想说,那本王会秉公办事。”符今渊站了起来。 “别以为找个人出来给你顶嘴,你们吕家其他人就能独善其身。” “你们所犯的罪,不止是死罪,还是株连九族的罪。” 吕秋凤的脸色一变。 “你可以试试,除了皇上,谁还能救你。” 说完,符今渊不再看吕秋凤的反应,转身离开审讯室。 “王爷……”在外面的武阳看到他出来,立刻站直身子。 “盯着他,别让他被人暗算了。”符今渊吩咐。 …… 沈岁安这些天也没有闲着,知道还有好些女童找不到家人,她拿出银子置办宅子设立慈幼院,又经常去施粥。 那位差点被当圣女扔到盐井的薛静姝也醒了。 她被丫环搀扶着来给沈岁安磕头。 “你可还有家人?”沈岁安看着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被恐吓折磨得瘦骨嶙峋,脸色苍白如雪。 薛静姝的身子单薄得像纸一般,想到她就是被投奔的表哥卖给盐商当圣女,她的眼泪就控制不住。 阮照霞有些不忍,“嫂嫂,她的父母双亡,本来要去投靠舅舅,却没想被舅母和表哥联手卖掉了。” “就算送她回去,他们也不会善待她。” 沈岁安轻轻叹息,“你可识字?” “民女的父亲是开私塾,自幼跟着读了几年书。”薛静姝说。 “那你可愿随我一同去肃州,到时候再给你寻个差事。”沈岁安问。 盐湖城毕竟是吕家的地盘,她不能把薛静姝留下来,免得他们前脚走了,这姑娘就被报复了。 “民女多谢王妃。”薛静姝磕头道谢。 “多谢霞姑娘,奴婢做牛做马报答你们。” 沈岁安:“你身子不好,不必再磕头,先回去好好养着。” 正好半见进来回禀王爷回来了。 阮照霞像受惊的兔子,“嫂嫂,我送薛静姝回去。” 她是一点都不敢跟摄政王打照面,跑得飞快。 沈岁安轻笑,符今渊正好走进来,“笑什么?” “霞姐儿,跑得比兔子还快。”沈岁安道,她抬眸看向符今渊,“这些天累坏了吧。” 符今渊的确满身疲倦,而且心中有太多话,他必须回来找沈岁安。 有些话,只能跟她说。 “我让人备了热水,我替你擦背。”沈岁安柔声说。 每次他办案回来,都习惯先泡个热水澡,洗去身上的味道。 符今渊颔首,“好。” 他刚从牢狱出来,身上还有味道,他不能抱她。 沈岁安让小丫环提了热水进来,又把伺候的人都打发下去。 “你看起来很累,是不是很棘手?”沈岁安一边按着他的头,一边轻声问。 符今渊握住她的手,他紧闭着眼睛,“除了贺知源,王都城谁还能当吕家的靠山?” “吕老夫人提到母后。”符今渊的声音嘶哑。 沈岁安的心猛地一跳,“什么?” “吕老夫人和吕秋凤话里话外都在提醒我,别插手这件事,宫里有人会护着。”符今渊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 “我不信!” 符今渊睁开一双猩红的眼睛,目光冰冷,“我不信他们说的,我只信我自己查到的。” 第510章 好,听你的 沈岁安的心如同被掀起惊涛骇浪,不自觉反握住他的掌心,惊愕地看向符今渊。 阮太后?! “不可能!”沈岁安脱口而出。 “定是他们信口胡诌,故意要挑拨你和太后之间的关系。” 符今渊哑声,“是,总有人见不得我跟太后皇上之间的亲近,不让我们母子兄弟反目成仇不罢休。” 沈岁安依旧觉得荒谬。 “夫君,母后不是会滥杀无辜的人,如果吕家和洪家真是投靠母后,那她必然也不清楚他们背地里所做的这些事情。”沈岁安低声说。 符今渊:“我会查清楚的。” 不会让任何人攀咬阮太后。 “阮家与西域世代结仇,母后不可能将毒盐私卖给西域。”这是要让西域将毒盐染在箭簇上杀死自己的同胞! “那两个西域人审过了,他们只是边境游民,被银子雇佣过来带着傩面具在海市蜃楼出现。” “如今只要抓到洪山海,吕秋凤肯定会松口。”符今渊说。 沈岁安咬了咬唇,“盐湖城的事,你告知皇上了吗?” 符今渊嗯了一声,“第一天就让人加急送密信回去,应该是要收到了。” “那就等。”沈岁安低声说,“我们有时间。” “岁岁,你和皇祖母先去肃州,这边的事,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 “肃州那边也需要你。” 沈岁安这次没有反对,“好,我听你的。” 符今渊说完,像是泄了心力,整个人疲惫地靠着浴桶。 沈岁安替他擦背,又给他烘干了头发。 “先去睡会儿。” “武阳有消息送来,叫醒我。”符今渊的声音暗哑。 他已经三日没合眼。 沈岁安心疼不已,“好。” 有她温暖馨香的气味,符今渊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望着符今渊眼下的青黑,沈岁安神色一点点冷了下去。 她想起阮照霞第一日便跟她说过,她在海市蜃楼好像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只是想追上去已经找不到,觉得自己是看错了。 沈岁安当时以为阮照霞看到的符今渊带去的人,所以便没有多问。 如今回想阮照霞当时欲言又止的表情,只怕她看到的是另有其人。 她真的不愿意相信盐湖城所发生的跟阮太后有关,这么残忍暴戾,为了私欲将他人性命视作牲畜,怎么会是教出符今翊这样善良仁善的儿子。 沈岁安轻手轻脚离开房间,她往阮照霞住的院子走去。 阮照霞正打算偷溜出门,没想到避开了丫环,开门就撞到沈岁安。 “哪里来的登徒子,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闯入阮姑娘的闺阁,来人,把他拿下。”沈岁安一看到阮照霞又是女扮男装,没好气地吩咐身旁的芙蕖。 “嫂嫂,是我,是我。”阮照霞急忙抬起头。 沈岁安瞪她一眼,“外面兵荒马乱的,你要去哪里?” 阮照霞撇了撇嘴,自从被带回来,她都没机会找赵九灵,更不知他伤势如何,她当然是要去找他。 “你要去找九灵?”沈岁安问。 “他被我拖累的,那天他护着我被打伤,于情于理,我都该去看望他。”阮照霞道。 沈岁安细细打量她的神色,赵九灵生得俊秀,又心思通透,从来都很得姑娘家喜欢,她不是想反对阮照霞跟他接近。 只是…… 阮丞相能允许自己的女儿跟赵九灵生出情愫吗? 即便赵九灵如今有无数财富,在南朝第一世家眼中,多半还不是最合适的女婿人选。 “他的伤势不重,已经可以出门办事,你现在去找他,也见不着他。”沈岁安说。 她拉着阮照霞的手往回走,“我还有几句话要问你。” 阮照霞眼底闪过失望,虽然藏得很快,还是被沈岁安捕捉到了。 “霞姐儿,你上次说在海市蜃楼看到眼熟的身影,你认出是谁吗?”沈岁安低声问。 “我……我应该是认错了。”阮照霞急忙说。 沈岁安目光清亮地看着她,“到底是谁?” 阮照霞的脸色白了白,“像……像易大人。” “哪个易大人?”沈岁安问。 “就是……太后娘娘的第一女官,是南朝第一个皇上受封的三品女官。”阮照霞小声说。 沈岁安似乎有听青素提起过阮太后提拔了几个女子当官,但都被先帝压住了,只有一个叫易澜心的,因为出身易家,身后又有易家支持,才勉强给了个没有实权的官职。 即便没有实权,女子为官,也算是在南朝打开了一个缺口。 沈岁安来了南朝这么久,却不曾见过易澜心。 “她两年前就出门游历,说要周游列国,才知道如何为官,姑母向来最看重她,自然什么都依着她的。”阮照霞说。 “嫂嫂,你不知道,这个易澜心是很厉害的,家里的兄弟加起来,都没有她的脑子好用。” 易家是王都城老世家了,到了易澜心这一代,其实已经有些没落,易家也没有那个子弟能够重新带领易家东山再起。 在易家家主被算计了大半的家产后,易澜心以一人之力,将被骗的银子悉数讨了回来,且从此做主易家,约束家中兄弟读书练武,这才保住了易家的根基。 不然连老宅都要被败出去了。 沈岁安听着阮照霞提起易澜心时,眼中不自觉的崇拜。 心想易澜心能够这么快收服易家上下族人,其中应该有阮太后暗中帮忙。 难道这件事真的跟阮太后有关吗? “你把易澜心的模样画出来。”沈岁安说。 阮照霞嘴唇翕动,她有些惊慌,“不可能是她,是我看错了,嫂嫂。” “霞姐儿,你怕什么。”沈岁安问。 她怕那日看到的真的是易澜心,所有人都知道易澜心是太后提拔上来的。 如果这里的一切与易澜心有关,那岂不是要把太后也牵扯进来? 阮照霞害怕了。 沈岁安低声道,“我只是想找到这个人,并没有要做什么!” “嫂嫂,那你能不能先别跟摄政王说这件事。”阮照霞道。 “好。”沈岁安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她本来就没打算立刻告诉符今渊,等她把易澜心找到了再说。 第511章 都死了 洪山海死了。 西北最大的两个豪族之一洪家,在山野要设局暗杀摄政王,结果被摄政王反击,躲在暗处的游侠还没来得及出手,就发现他们反被包围了。 符今渊一招请君入瓮玩得老练娴熟。 洪山海看到利箭穿透符今渊的胸膛,他只觉得畅快高兴,以后这西北就是他说了算。 他走到尸首旁边,想要看一看这位摄政王究竟有什么本事。 只是将尸体翻了过来,赫然却是一张熟悉的脸。 “这……” “家主,这是我们的人啊。”有人惊呼。 洪山海猛地松开手,急忙后退几步,“他身上明明穿着符今渊的衣服,怎么就是换了人?” “家主,我们中计了。” “摄政王根本没有出现,我们被包围了。” 洪山海心中大惊,怎么可能!他算无遗策,只要符今渊踏出这山野,他是必死无疑的。 “走!快走!”洪山海下令。 只是,已经晚了。 一片混战,他踏入为符今渊设好的陷阱。 当他的脚被捕兽夹咬住,迎面而来是铺天盖地的利箭。 本该死在这里的恶人是符今渊,如今却成了洪山海。 洪山海的死讯很快就传回盐湖城。 吕老夫人失手打翻了茶盏,事发多日,她脸上第一次露出慌张。 吕如成急忙上前搀扶,“祖母,您怎么了?” “洪山海死了!”吕老夫人双手颤抖,“如成,你即刻带着家里老弱妇孺离开,找个穷乡僻壤韬光养晦,最好是隐姓埋名,保住吕家的后代。” “祖母,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不是说,吕家在王都城有靠山,是摄政王都无法撼动的吗?”吕如成惊声问。 吕老夫人嘴唇翕动,那日她已经说得如此明白,聪明如摄政王,他难道会猜不出吕洪两家的靠山是阮太后吗? 他还连审都没有,就把洪山海给杀了,不就是在告诉西北所有豪族,在这里,谁说了都不算,只有他摄政王说了算。 而且,都这么多天了,王都城依旧没有任何一个消息。 这就是阮太后的态度。 “王都城要舍弃我们?我们可是有他们的把柄!”吕如成不甘心。 吕老夫人呵斥,“什么把柄!休要胡说!” “时间不等人,你现在立刻走,大件的财物不许带,只带轻便的,连夜走!” “祖母,那您呢?”吕如成问。 吕老夫人说,“我若是走了,你们就走不了。” “我留下来陪你父亲。” 吕如成听到这话,只觉得摧肝裂胆,“祖母!” “把我说的话好好记住了,以后不许再碰私盐,靠着家里的银子,够你们吃三辈子了。” “祖母,我不走,我不信他摄政王真的敢杀了我们。”吕如成道。 吕老夫人怒喝,“洪山海都杀了,他还怕再杀一个姓吕的吗?” “再不走,死的就是全族了。”吕老夫人老泪纵横。 他们吕家所做的哪件事不是要砍头灭族,那是替人卖命的差事。 吕如成悲痛大哭,拜别了吕老夫人,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后门已经准备了骏马,一看到他,立刻就上前迎接,“少爷。” “走!” 他策马奔腾离开盐湖城,消息自然也很快传到符今渊的耳中。 符今渊早料到吕老夫人定会让吕如成离开。 “去见吕秋凤。”符今渊道。 …… 再次来到审讯室,吕秋凤脸上的平静淡定已经消失了。 “你还活着!”他惊愕地看着符今渊。 “怎么,你认为本王会死在洪山海的手中?”符今渊似笑非笑地问。 吕秋凤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洪山海已经招供,吕秋凤,你打算何时坦白?”符今渊问。 “洪山海招认什么,他做下恶事,与我何干。”吕秋凤冷哼。 符今渊:“吕洪两家表面不和,实际上合作无间,同为一主子办事,此次他引本王入山野,也是你和他早就商定好的计划,对吧。” 吕秋凤放在腿上的手抖了几下。 “这都是王爷的猜测。”吕秋凤低声说。 “本王已经下令将洪家满门抄斩,吕家主,你觉得你们吕家该以多少人的性命,来给那些你做过的恶事赎罪?”符今渊淡淡地问。 吕秋凤猛地抬头,“我一人之罪……” “你一人之恶,全族都享了你带去的利,既然好处拿了,罪也该受着。”符今渊说。 “……”吕秋凤惊怒看他。 符今渊目光炯炯回视,“把你所知的全都告知本王,本王饶你吕家族人一命。” “王爷,你要杀吕家,太后同意吗?皇上同意了吗?”吕秋凤大声问。 “就算他们不同意,凭你做的那些事,本王先斩后奏又如何?”符今渊讥讽冷笑。 “你在这里多日,可见谁派兵来救你?” “你在本王手中,谁敢来救你?” 吕秋凤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 “王爷,我……让我再考虑一天。”吕秋凤心中思绪复杂。 他知道符今渊肯定对他背后靠山已经有答案,不过是想从他这里拿到证据。 交出证据,吕家就能够保住一命吗? 符今渊静静看他一眼,“好,本王给你一日时间。” 刚走出牢狱,武阳就上来回话,“王爷,最近王妃在城里寻找此女子。” “找到了吗?”符今渊低头扫了一眼。 武阳摇头,“还没,属下让人帮忙去找,这女子可能已经离开盐湖城。” “早在吕秋凤被抓的那日,盐湖城就禁止出城,她要怎么离开。”符今渊冷声说。 “继续找,客栈没找到的,那就是在百姓家中。”他相信沈岁安找这个人定有原因。 “这里防守的都是些什么人?”符今渊问。 武阳:“这些重要出入口都是我们的人,里头做琐碎杂务的,是原本这里的兵役。” 符今渊脸色一沉,“把这些杂役全都换了,里里外外都要我们的人守卫。” “属下立即去办。” “去吧。”符今渊本想去见沈岁安问一问她要找的是何人,但吕秋凤正是关键时刻,他心底有些不安。 “我今夜留在这里。”他要在审讯室,等着吕秋凤跟他说出答案。 “来人,来人啊!吕秋凤自戕了……” 第512章 这就是结果1 符今渊本来就睡得浅,听到一声惊叫,猛地坐起身。 不等外面的侍卫开口说话,他已经冲出审讯室,来到关着吕秋凤的牢房。 吕秋凤背对着牢门,背脊挺直,盘腿而坐,只看他背影,根本看不出他已经断气。 走进一看,才会发现脏污的地面还有一摊黏腻浓稠的血。 他将一块碎片刺进自己的脖子,全身的血都流干了。 符今渊死死盯着他脖子上的伤口,这一刀又准又狠,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才能刺得下去。 “不是让你们盯着他吗?”符今渊每个字都含着怒意。 武阳脸色难看,“王爷,我们都盯着的,他进来之后就一直这个姿势,我们以为他是在……” “王爷,这里有他留下的血书。”高剑惊呼。 吕秋凤在血书交代他所犯下的罪,一切都是他在操控指使,包括收买知府和榷盐使,他这些年都杀了多少女童,还打算将毒盐卖到西域。 一切种种,都是他,他深知罪孽深重,所以选择了自杀。 符今渊看着这封血书,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高剑,你检查他的伤口,是自尽还是被杀。”符今渊下令。 “是。” 高剑又叫来两个擅长验证尸体的仵作,将吕秋凤的伤口和身上其他伤势仔细检查。 “王爷,除了脖子这处致命伤,吕秋凤手指还被咬破,且胸口这里应该受过重击。” 一阵急促的跑步声传来。 符今渊抬眸看向大口喘气的关进。 “王爷,吕老夫人死了……”关进说完,看到地上没了气息的吕秋凤,顿时一阵沉默。 “怎么死的?”符今渊沉声问。 关进:“投缳自尽。” 符今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派人去保护吕如成等人,别让他们也死了。” “把这里处理好。”他大步走出牢房。 他从未如此沮丧,心灰意冷不想说一句话。 手里紧紧捏着吕秋凤的认罪书,他心中无一点欣喜。 吕秋凤为了替背后的靠山遮掩,宁愿写下认罪书,吕老夫人体面风光一辈子,也宁愿投缳自尽,足可见背后那人的强大。 答案在脑海里呼之欲出,符今渊却仍旧觉得不敢置信。 他也不愿意相信。 不知不觉,他已经回到有沈岁安的地方。 耳边传来她吩咐下人的声音。 “这些都是朝哥儿在路上要玩的东西,别压在最下面,方便拿。” “王爷的箱笼放在前面的马车。” “……” 符今渊一颗浸泡在冰水里的心渐渐回暖,他的目光落在沈岁安的身上,阳光下,她的脸庞白皙如玉,透着淡淡的红晕,犹如春日里盛开的桃花,一双眼睛明亮而清澈,在看到他的时候,更是闪烁着灼灼的光芒。 “夫君,你回来了!”沈岁安迎了上来。 满脸的心疼,“才两天没见,怎么又憔悴了。” 她拉着他往屋里走去,一边吩咐丫鬟,“去准备热水给王爷泡澡,还有,给王爷准备红烧肉跟酱牛肉。” 进了屋里,符今渊将她搂在怀里紧紧地抱着,在她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 沈岁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让他抱着。 刚才在看到他出现的一瞬间,她就察觉出他的情绪不对。 嫁给他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神情。 仿佛万念俱灰,再无斗志。 他肯定遇到什么事了。 不知过了多久,符今渊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 等他洗去一身疲倦,他才躺在长榻上,一手拉着沈岁安,跟她低声说了起来。 “洪山海被我杀了,吕秋凤是被别人杀的。” “整个牢狱都已经被我换了自己人,只有那么一小会儿的空档,让对方扮成杂役混进去了。” “吕秋凤全都认罪,把一切都认了下来。” 所以就算他明知吕秋凤背后肯定还有人,他也没有证据。 “是她吗?”符今渊哑声发问。 沈岁安无法给他答案。 “你在找什么人?”符今渊又问。 “易澜心,南朝第一女官。”沈岁安低声说,“不过,没有找到她,可能已经离开盐湖城。” 海市蜃楼被破那天,盐湖城一片混乱,谁也没注意到一个女子会跟海市蜃楼有关系,所以她能够设法离开盐湖城并不奇怪。 符今渊坐直身子,“太后的女官出现在盐湖城?” 沈岁安握住他的手,“这不代表海市蜃楼就跟太后有关系,王爷,要不要写信给太后,只在心中怀疑猜测,会加深误解。” “我会将盐湖城所发生的事,悉数密信回去告知皇上和太后。”符今渊说。 他的性子是从来不逃避,盐湖城的事,那么多的性命,无法掩盖。 沈岁安笑了笑,“明日我和皇祖母先去肃州,你把事情解决后赶紧回来。” 符今渊摩挲她鬓角,“好。” 次日,沈岁安和太皇太后一起出发,她把阮照霞也带着离开。 赵九灵站在符今渊身后来相送,他的目光只落在朝哥儿的身上,并不去看一直朝着他使眼色的阮照霞。 沈岁安将这一幕看在眼底,低声交代赵九灵几句话。 “你帮着王爷善后那些女童,听王爷的吩咐。” 本来她是想带赵九灵去肃州,但符今渊有事要他帮忙,一些商户在账户做手脚,赵九灵过目不忘,比他们更容易发现破绽。 “好。”赵九灵点头。 符今渊道,“路上小心,不要多做停留。” “嗯,你也是。”沈岁安目光温柔,她只担心他的心情。 “我已无碍。”他低声说,一时的愤慨,想通便好了。 朝哥儿在乳娘怀里蹦跶不停,看到符今渊在跟前,还伸出手要抱。 他现在越来越壮实,又喜欢让人抱着坐在肩膀上,乳娘力气不足,朝哥儿最喜欢就是找符今渊抱上肩膀了。 符今渊将他接了过来,让儿子坐在自己肩膀,来回走了几下。 朝哥儿开心得直笑。 “好了,我们要出发了。”沈岁安将儿子抱了过来。 “爹爹很快就回去。”符今渊眼中透着柔情,揉了揉朝哥儿的脑袋。 朝哥儿依依不舍,他还没有玩够呢。 “爹爹……爹爹……”他第一次清晰地叫出爹爹。 符今渊心中大喜,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诶!好儿子。” 第513章 这就是结果2 符今渊终于等来了符今翊的两道旨意。 一道处置吕氏等人,一道是重新提拔盐湖知府和榷盐使司。 ——朕膺天命,统御万方,本欲使海内咸熙,兆民安乐。然查盐湖吕氏、洪氏,豺狼成性,蛇蝎为心,上负皇恩,下戕黎庶,罪盈九霄,今以《大南会典》为绳,以《南律·盐铁》为刃,昭彰天罚,明正典刑:吕氏洪氏其罪有三,残民以逞,祸乱盐政,勾结贪官。 依律将二人剥皮实草,悬首盐场三月,挫骨扬灰 。吕洪二族,九族之内,男丁腰斩于盐田闸口,女眷没为盐场灶婢。 知府李堂榷盐使王章,活钉";贪渎铁盐枷";,游街百日,凌迟三千六百刀 。 盐湖之重,关乎社稷,符今翊是跟内阁大臣讨论了几天才从清流中提拔两人,一是原肃州盐课司提举林肃,晋盐湖知府,授正三品,二是原都察院盐道御史,任盐湖榷盐使司,授从三品。 他们到了盐湖城,一切听从摄政王调度。 “王爷,吕如成该怎么办?”武阳问,那日王爷故意让他们离开盐湖城,如今他们的人还盯着呢。 “不会理会,让他成为丧家之犬,暗中散发消息,本王依旧在寻找证据,他若是能够找到吕家背后靠山的证据,会来找本王的。”符今渊淡淡地说。 “其他的,交给新任知府和榷盐使司去办吧。” 符今翊的旨意上没有提到吕洪两家背后靠山的事,便是不想此事继续深查,给他的密信也只关心他的身体,其他的一字不提。 其中意思,符今渊已经明了。 那就不查,至少明面上不查了。 在沈岁安离开之后,他又对盐湖城及周围一百里进行搜查,依旧没有找到易澜心的踪迹。 他没有再查下去,很明显易澜心已经跑了。 “去准备,三日后启程肃州。” 经过他这次围剿海市蜃楼,西北的私盐情况至少能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再犯了。 远在王都城的阮太后从听说符今渊他们一行在盐湖城住下的消息时,心中已经有不好预兆。 吕洪两世家都是她在西北的人脉,她的军队需要银子,所以在盐引的发放上,会给他们两家更多便利,但她没有想到,他们在盐湖城做了那么多罪恶滔天的事。 如果只是贩卖私盐,她还能睁只眼闭只眼,保他们一命。 可是…… 阮太后闭了闭眼睛,一想到符今渊送来的奏折,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盐湖城的盐户惨状,祭盐井的残忍,还有活埋年轻女子的恶毒,桩桩件件,都触目惊心。 “太后娘娘……”跪在她面前的两个女子愧疚低头。 “这上面所奏之事,你们当真一点都不知情吗?”阮太后问,将奏折扔到她们面前。 卫蓁和苏冰洁都是她提拔上来的女官,虽然不比易澜心名动天下,却也是她的左膀右臂。 “太后娘娘,微臣如今说不知确有推诿罪责之嫌,贩卖私盐是有查到,我们也警告过吕秋凤,他屡次都跟我们保证……” “祭盐井和活埋女子,我们真的不曾听说。”卫蓁声音凄然。 她们也是摄政王到了盐湖城,查到海市蜃楼之后,才知道吕家做了那么多罪恶。 “太后娘娘,都是微臣与吕家联系,如今事发,一切罪责微臣都会承担,都是微臣一人之罪。”苏冰洁红着眼眶说。 阮太后冷笑出声,“你们担责?你们要如何担责!” “就凭你们给吕家当靠山,你觉得吕家敢在盐湖城做这些事吗?盐湖知府和榷盐使司敢这么大量敛财吗?” “摄政王和皇上都怀疑哀家了。”阮太后低声说。 卫蓁和苏冰洁惶惶抬头,她们都知道太后有多重视两个儿子,绝对不愿意跟他们生出芥蒂。 “太后娘娘,您对盐湖城所发生的事情都不知情,这如何能怪到您头上。”卫蓁说。 “她们却是以哀家当靠山,才敢如此胆大包天。”阮太后手指摁着在抽痛的额角。 “易澜心回来了吗?”她问。 “回太后,易大人……上次来信,只说要去肃州一游,已经许久不曾来信。”苏冰洁小声说。 阮太后眉心猛地一跳,“她去肃州作甚?” 卫蓁和苏冰洁对视一眼,不敢回答。 “难道她还想在肃州安插眼线!”阮太后的声音震怒。 “从肃州去盐湖城也不过三百里,她是不是去盐湖城了?” “太后娘娘,微臣……也不知。”卫蓁低声说。 阮太后:“立刻传信给她,让她立即回到王都城。” “哀家知道你们在想什么,皇上以前身子弱,先帝又有意传给符禹铉,所以哀家才动了心思,但如今皇上励精图治,从谏如流,任贤使能,与先帝完全不同,这又有什么不好?” 苏冰洁和叶蓁都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卫蓁才缓缓说,“太后娘娘,可比起您亲政,皇上还是多有不足,且皇上自来身子骨弱……” “皇上的心疾已经大好了。”阮太后说。 “哀家不惧与世家为敌,但不想与儿子离心。” 卫蓁和苏冰洁磕头,“太后娘娘,微臣明白了。” “苏冰洁,你监管不力,哀家要除去你的官职,在家好好反省。”阮太后沉声说。 皇上送去盐湖城的旨意并没有提到吕洪两家在王都城的靠山,或许他们都查出来了,只是因为与她有关,所以才不想提。 阮太后觉得她应该跟皇上好好聊一聊。 “待易澜心回来,让她立即进宫见哀家。” “是,太后娘娘。” 阮太后挥手让他们下去。 她静坐片刻后,才唤来青狸,“你去御书房,跟长福交代一声,待皇上忙完,请他来坤宁宫。” 青狸福了福身,“是,太后娘娘。” “先去请丞相进宫来见哀家。”阮太后又道。 “是。”青狸 有些担心地看了看阮太后。 她许久不曾见过太后娘娘被事情困住,这次摄政王在盐湖城做的事,犹如断了太后一臂。 也不知皇上和摄政王会如何解决此事,是要装作不知,还是给太后定罪? 第514章 小皇帝心疾犯了 阮丞相来到坤宁宫,行礼之后,他坐在一旁的圈椅。 姐弟两人相顾无言。 盐湖城的事传到王都城时,朝野震惊,几乎不敢置信,居然还有豪族敢如此胆大包天,在盐湖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恶事。 连朝廷派去的大员都被收买,简直罄竹难书。 怒骂讨论了半个月,从盐湖城来的奏折一本比一本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不敢想象居然还有人这么恶毒。 整个朝堂都在要求皇上重罚吕洪两族,更要凌迟处死知府和榷盐使。 符今翊在这件事上处理得格外冷静成熟,他甚至已经能够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他像个成熟的帝王,让朝臣对于他的蜕变感到惊喜。 只有阮丞相对皇上的变化感到怜惜。 朝臣或许还没察觉出来,可当盐湖城的奏折送到内阁,他立刻就察觉到不对劲。 他们还以为吕洪两族是依仗贺知源当靠山才敢这么大胆。 阮丞相却清楚,西北盐运向来是掌握在太后的手中。 他能够猜到,摄政王身在盐湖城,他肯定能查到更多的线索,除了奏折上所写的,摄政王还查到什么? 无人知晓。 皇上或许知道。 但皇上什么都没说。 到重选知府和榷盐使,阮丞相便知道,皇上这次挑选的全是摄政王和他自己的心腹。 阮丞相轻叹一声。 “你有什么想说的?”阮太后问。 阮丞相想了一下,斟酌着开口,“太后娘娘对盐湖城多年来的恶习,可否知情?” “你觉得哀家若是知情,还会纵容他们如此胡作非为吗?”阮太后厉声问。 “您不知情,那易澜心和卫蓁她们呢?”阮丞相低声问。 阮太后扶着额角,“易澜心两年前就出门游历,前阵子到了肃州,以前她就算不知,此时肯定也知晓了。” “还没给太后来信吗?”阮丞相问。 “没有。”阮太后也担心易澜心在途中会不会出事。 阮丞相说,“上次的童谣,也是太后的人所为吧?” “哀家已经重责廖莹莹,她绝不敢在乱来。”阮太后皱眉。 “太后娘娘,您对皇上登基以来所为有何看法?”阮丞相问。 “皇上本来就聪慧,如今更是励精图治,任贤使能,哀家没有任何不满的。”阮太后说。 她若是觉得皇上做得不好,不会安坐在坤宁宫。 “可易澜心她们不是这么想的,她们应该更希望拥护您。”阮丞相抬眸直视着阮太后。 “皇上身子已经大好,何况还有摄政王,您要一呼百应几乎不可能,除非……”阮丞相张了张口。 “臣知道您不会与两个儿子都离心。” 阮太后眼睛通红,“哀家当然不会!” “不管你信不信,从找回摄政王,哀家便没有这么心思了。” 阮丞相自是相信阮太后的,如果她 还有那个心思,新帝登基不会这么顺利。 先帝也会再多活两年。 “您手下的女官和女兵,她们的存在都是为了拥护您,您没有心思,她们甘心吗?”那是一群早就蓄势待发的狼崽。 正等着狠狠叼住敌人一口肉,再狠狠咬死。 谁知道会横穿出一个摄政王,把她们的敌人轻而易举就给解决了。 阮太后:“皇上还想查吗?” “至少表面是不会再查下去了。”阮丞相说。 “哀家该跟皇上实话实说吗?”阮太后向来坚韧强势,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 阮丞相同样为难,“太后娘娘,皇上真是个纯善且孝顺的孩子。” “哀家知道。”阮太后的声音有些微颤。 殿中又陷入沉默。 “你下去吧。”阮太后轻轻地摆手。 阮丞相作揖行礼,“微臣告退。” 与此同时,年轻的小皇帝正在养心殿,御医正在给他把脉。 “陛下……”御医的手轻轻一颤,惊讶地看向皇上。 符今翊对他笑了笑,“怎么了,朕就是有些睡不好。” 江御医压低声音,“皇上,不如请周大夫回来给您施针,他的阵法无人能敌,之前在他的调理下,皇上的心疾大有好转。” 虽然周舟在离开之前,已经把皇上的医案,包括施针手法都教给他,但他还是没有办法保证,能够有周大夫的医术,把皇上的心疾治好。 符今翊闭上眼睛,“不必,朕只是这些天睡不好。” 江御医在心里狂叫,可是皇上的气色看起来就不对,还有那脉象,分明是心疾又要犯的迹象啊。 天啊,他该怎么办? 皇上要是有什么事,他一头碰死都无法赎罪啊。 “你施针吧,朕的身子,不许告诉任何人,包括太后。”符今翊低声道。 江御医喉咙哽了一下,“是,皇上。” 这么温和仁善的皇上啊,怎么会有心疾呢。 上天真是不公平。 江御医一边在心里感叹,一边按照周舟所教的阵法给皇上施针。 符今翊觉得压在他心口的沉痛渐渐地有些松开了。 他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江御医小心翼翼,生怕吵醒已经很久没有睡个好觉的皇上。 “对不起啊,皇上,虽然您不让我告诉任何人,但微臣答应过摄政王,要时时刻刻把您的身体状况告诉他。” 他家里还有一个暗卫的。 等他回家了,立刻就让那个暗卫去告诉摄政王,皇上的心疾又犯了。 只有周大夫回来才有办法治好皇上。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江御医将符今翊身上的针拿了下来。 符今翊睡得更沉了。 他悄然无声地退出寝殿。 看到坤宁宫的大宫女安静站在门外。 “嘘。”江御医立刻禁止她开口,示意她走远一点。 “青狸姑姑,皇上好不容易才睡下的。”江御医低声说。 青狸心中一惊,“皇上病了?” “这些天有些睡不好。”江御医不敢把皇上心疾犯的事告诉青狸。 “那我在这里等皇上睡醒再进去。”青狸道。 江御医也不敢走远,只能一起在偏殿等着。 符今翊这一睡便到了金乌西坠。 他的气色看起来比刚才要红润多了。 只是,在看到青狸来请他去坤宁宫的时候,眼神有些暗了下去。 第515章 母后,你来执政吧 听说皇上请了江御医,阮太后心头一跳,顾不上别的情绪,立刻就来养心殿了。 “太后娘娘,皇上施了针,好不容易才睡下。”长福压低声音,即便是太后,他也不想让皇上被吵醒。 这些天他伺候皇上,很清楚皇上能够入睡有多难。 阮太后轻轻点头,她默默坐下床榻旁边,望着小儿子短短些时日便消瘦不少的面庞,特别是眼底的青黑,看得她的心都抽痛起来了。 盐湖城一事,对他来说真是煎熬吧。 阮太后心中思绪万千,之前狠不下心的决定,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决定。 没有什么比两个儿子更重要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幕吞噬最后一抹天光。 符今翊终于睁开眼睛,朦朦胧胧之间,仿佛看到母后孤寂的背影。 他清醒了三分。 以前他的心疾频繁复发,母后总是彻夜难眠陪伴他,他睁开眼睛便能看到母后守着他的身影。 像现在。 “母后。”符今翊嘴角扬起笑容,“您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阮太后握紧他的手,“你睡不好,怎么不让人告诉母后。” 符今翊失笑,“母后,我都多大人了,一两天睡不好太正常了。” 别人或许正常,但他不行。 阮太后眼中涌起悲色。 符今翊笑容淡了淡,“母后,我身子没有以前那么脆弱。” “是不是因为盐湖城的事?”阮太后问,“怕跟母后有关系,所以你纠结犹豫,不知该如何是好。” “……”符今翊嘴唇翕动,“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阮太后皱眉问。 符今翊道,“一开始收到皇兄的密信,我把王都城所有世家都怀疑一遍,后来觉得无人有这个能力,后来才查到吕洪两家是母后的人。” “虽是如此,但我也相信残害百姓的事与母后无关。” “您一定是被蒙在鼓里。” “皇兄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易澜心为何会出现在盐湖城?母后,您能告诉我吗?” 阮太后微微垂眸,“当初你父皇联合其他世家抗衡阮家,试图要废后,哀家不得已只能从其他豪族争取人脉,吕洪两家的确是哀家的人。” “女子军队日益壮大,你父皇从不给粮草和军饷,都需要哀家独立支撑,除了哀家自己的收益,吕洪每年完成承担女子军队的军饷还有余。” “这件事,母后也有错,是哀家疏忽了。”阮太后低声说。 “你若是愿意,便接管女子军队,将她们重新解编也好,就地解散各自归家也罢,哀家不再过问,还有之前先帝的受封的女官也……” 符今翊开口打断:“母后,我和皇上都相信您对盐湖城的事并不知情,别人的错事不该惩罚到您的身上。” “女子军队的战力不逊色男子,我们南朝的将士不仅是好儿郎,女郎一样出色。” “母后,这件事都不要再提,可以吗?” 阮太后心底并没有因为符今翊这番话感到松快。 她只是更加担忧看他,“翊儿,你的心疾……” “周大夫都说了,我的心疾已经大好,母后不必担心啦。”符今翊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符今翊叹了一声,“就是皇帝真不好做啊,每天看不完的奏折,我只要想到皇兄如今能够在肃州自由自在的,嫉妒得吃少半碗饭。” 他眨巴着清亮的眼睛,笑嘻嘻看着阮太后,“母后,要不我去肃州找皇兄,顺便养好身子,这南朝先交给你打理好不好呀?” “反正咱们前朝也有女帝的先例,母后如此能干,我觉得当女帝也很合适。” 阮太后饶是再坚强,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落泪,“翊儿,你是在剜母后的心。” 符今翊惊得急忙坐直身体,惊慌看着阮太后,“母后,您别哭,我就是说说,您要是不愿意,那我就不说了。” “哀家以前只是不甘心皇位落在符禹铉的手里,你心疾治好,哀家很高兴,本来哀家就打算再过两年,便离开皇宫去周游山河……” 他也想去啊!符今翊很委屈,明明他是最适合去游山玩水的人,为什么却要干最不适合的事。 “母后,如果有一天,朝臣要您处死易澜心和卫蓁等人呢?”符今翊突然问。 阮太后的脸色微微一变,“她们并没有做任何需要赐死的事。” 她们不需要亲自去做,只要稍微透露出一点想法,自有别人去做了。 符今翊以前也挺喜欢易澜心等人的,她们都聪慧能干,帮母后做了很多事,她们只听命母后,以前即便面对他这个太子,恭敬有余敬畏不足。 其实他也理解她们的想法。 曾经帝位而来对她们拥护的皇后娘娘而言几乎唾手可得。 谁知道眨眼之间就全都不一样了。 她们怎么能接受? 当然不接受。 所以她们要逼走摄政王,有摄政王在王都城,她们完全无法施展办法。 这么多年来,她们做的就是要帮阮太后得到皇位,怎么甘心将硕果交给别人。 即便那人是阮太后的亲生儿子。 所以才有了童谣,才有了摄政王离开王都城。 阮太后闭上眼睛,“她们若是做出伤害摄政王的事,哀家亲自杀她们。” “母后,易大人都是您亲手提拔,是能干的人,如果不知好歹去招惹皇兄,她肯定死路一条。”符今翊说。 阮太后嗯了一声,“哀家知道。” 她们怎么会是摄政王的对手。 符今翊心满意足,揉着肚子,“好饿呀,母后,在这里一起用膳吧?” 阮太后一点胃口都没有,但看到符今翊瘦了一圈的脸庞,她一阵心疼,“好。” 好不容易等到皇上和太后说完话,江御医才重新进来给符今翊把脉。 “江御医,皇上的身子如何?”阮太后问。 “回太后娘娘,皇上最近忧思过重,才导致缺眠少觉,身子有些虚弱,臣已经开了安神药,只要皇上恢复作息,身子自然就好了。”江御医低声说。 阮太后这才缓缓点头,“那就好。” 第516章 肃州王府 沈岁安带着太皇太后顺利回到肃州。 太皇太后是个修道之人,知道盐湖城所发生的事,心情沉重,一路上都在念经,希望被害死的无辜性命能够早日投胎有好身世。 肃州地大物博,素来有小江南的之称,这里土地肥美,沃野千里,北有肴关之险,南有富饶农产,东有辽阔草原,西有肃河可通八方,只要把河道打通,各种物资来往方便,更能直通海运。 既能御敌,又能发展,整个南朝来说,肃州是最好的地方。 难怪当初定都时,差点就定在肃州。 “当年要不是群臣反对,先祖已经迁都到肃州了。”太皇太后感叹。 “这里当真是个好地方。” 符今渊能够得到肃州这个封地,还是太皇太后极力促成,直接钦点要将肃州给他。 沈岁安心中是很感激太皇太后。 从小到大,符今渊不曾得到过任何偏爱,但在太皇太后这里,他终于被偏爱了一回。 “等祖母休息好了,孙媳陪您到处去看看。”沈岁安笑着说。 她知道太皇太后因为盐湖城的事心情郁闷,这些天一直说些轻松的话开导太皇太后。 “好。”太皇太后点头。 王府长史已经在城门外守着,一看到他们的马车,立刻就迎了上来。 长史提前来了肃州,因为要修建王府,他必须盯着工匠,从院子楼台到花园里的一草一木,他都不能有差错。 摄政王府的朱漆大门为五间房,高逾三丈,屋顶上覆着黄色琉璃瓦,门前左右雌雄各一座石狮子,威风凛凛,为王府增添几分摄人气势。 “嗯,这王府还算可以,配得上摄政王的身份。”太皇太后坐在青釉轿子上,对王府还算是比较满意的。 沈岁安跟在她身后,却被这王府的宏伟奢华给惊住了。 她知道摄政王府肯定要比王都城的王府更大更富丽堂皇,但没想到差别会这么大。 刚才进门的影壁就让她惊住了。 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这么多颜色鲜艳的珊瑚。 转过九曲回廊,是王府的花园,一眼望去,亭台楼阁造型精美,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园内湖泊清澈见底,各种各种的奇花异草,四季花开不败。 说句冒犯的话,这花园一点不逊色宫里的御花园。 “还算勉强能入目。”太皇太后说。 沈岁安:“……” 这还勉强?一点都不勉强了。 长史恭敬地说,“太皇太后,您的院子在这边。” 在花园幽僻一角,是一座被翠竹环绕的院子,修长的竹枝在风中轻轻摇曳,院内,有各种搜罗来的道经,架上香炉的檀香袅袅升腾。 太皇太后眼中的六分满意变成了十分。 “祖母,这院子会不会太僻静了些?”沈岁安蹙眉问。 “哀家就喜欢幽静的地方,这里甚合哀家的心意。”太皇太后说。 “岁岁,你不必事事顾及哀家,王府是你在当家,哀家在五道山过习惯简单的日子。” 沈岁安笑着说,“是,那祖母若是觉得哪里不舒适,定要与孙媳明说,我是个愚笨的,怕对祖母有不周到的地方。” 太皇太后:“你这几日陪着哀家说话逗趣,一路都没有休息,赶紧回去好好休息。” 沈岁安应了下来,吩咐下人几句,她这才回了上房。 她倒是想把王府再仔细逛逛,奈何精疲力尽,她只想躺下睡个三天三夜。 “嫂嫂,朝哥儿睡下了。”沈岁安刚坐下喝了口茶,阮照霞就进来了。 “你也回去休息,长史已经给你准备好院子,就在花园东角。”沈岁安柔声说。 阮照霞小心翼翼地问,“嫂嫂,我母亲……给您来信了吗?” 沈岁安抬眸看她一眼,把她的小心思都看透了。 “怎么,怕我把你送回王都城?” 阮照霞上前抱着沈岁安的胳膊,“嫂嫂,我还不想回去,您让我在这里玩多几天吧。” 沈岁安自然是愿意,却又担心阮照霞和赵九灵之间情难自禁。 她不想被大舅母埋怨。 “霞姐儿,就算我想留你,大舅母也会差人来带你回去的,你还是先想想回去如何解释,你是怎么从你外祖家跑到肃州来的。” 阮照霞发出一声痛苦的叹息,“救我啊,嫂嫂。” 沈岁安被她脸上丰富的表情逗笑。 “你说你,哪来的胆子,还敢偷偷跑到这么远的地方,还去盐湖城做那么危险的事,要是王爷这次不在盐湖城,你和赵九灵能安全脱身吗?” “你也看到了,那些人手段如何残忍,就算知道你是阮家的嫡女又如何,把你杀了,谁又知道你下落。” 阮照霞脸色发白,“嫂嫂,您别骂了,我已经知错了。” 沈岁安柔声安抚她,“我先写信给大舅母,你到时候回家再好好认错便是。” “那你能不能……”阮照霞张了张口,“劝我娘亲,别给我定亲,我不想嫁人。” “霞姐儿,你是不是心有所属?”沈岁安问。 阮照霞移开视线,“我喜欢赵九灵。” “……”沈岁安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直率就说出来了。 她一时真不知要怎么反应。 阮照霞自顾说道,“我知道嫂嫂要说什么,赵九灵的确不是什么世家子弟,可他比那些世家公子少爷不知优秀多少倍。” “和他在一起我就觉得开心自在,如果不能嫁给他,那我这辈子都不打算嫁人了。” “我头疼,你先回去休息,我要好好休息。”沈岁安听到阮照霞的话,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之前不想戳破,是觉得阮照霞对她的亲事肯定心知肚明,阮家不可能同意她嫁给赵九灵,她的少女怀春应该会收起来。 怎么才到肃州,她就干脆坦白了呢。 沈岁安能怎么办? 阮照霞起身道,“我不会叫嫂嫂为难的。” 说完,她起身就跑出去了。 “快去跟着她,别让她离开王府。”沈岁安连忙对凝霜说。 算一算日子,阮家此时应该已经收到消息,知道阮照霞在肃州,很快会来人接她回去的。 第517章 那就说清楚 偌大的王府,因为迎来它的女主人,像是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开始变得熠熠生辉充满生命力。 接下来的几天,阮照霞都很乖巧在屋里,除了看书刺绣,没有再找沈岁安提出别的要求。 好像已经对未来妥协,等着阮家的人来接她回去。 沈岁安休息了没两天,就投入到王府的各项事务之中。 王府各处的管事都要来听派,给她这个女主人叩拜行礼。 肃州本地世家豪族,官员女眷都递了拜帖,要来给沈岁安请安,沈岁安都让长史将这些拜帖暂时按下。 她如今还没有腾出时间去接见这些女眷。 且太皇太后在路上连续奔波,老人家不是休息一两天就能恢复精神气的。 沈岁安其实还担心宫里的符今翊。 只是她问了石青,王都城暂时还没有消息传来,除了那两道赐死吕洪两家的圣旨。 越是波澜不惊,沈岁安越担心。 就算符今翊没有猜出吕洪两家的靠山就在王都城,那太后为何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盐湖城的事,太后究竟知不知情? 沈岁安知道这些都不是她能过问,这是他们母子三人的事。 “王妃,赵公子回来了。”半见踩着碎步进来回禀。 “这么快?”沈岁安一怔,“快去请他进来。” 沈岁安还以为赵九灵会跟符今渊一道回来。 这才五六天。 赵九灵笔直站在大厅,俊秀清雅的脸庞带着浅笑,“阿姐,我回来了。” “事情都解决了?”沈岁安讶异地问。 私盐那么庞大的账目,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看完的。 “我只点出他们做假账的规矩,户部来的官员知晓其中门道,很快就查清了。”赵九灵轻声说。 “这本来就是官府的事,你愿意帮他们已经不错了。”沈岁安道,“王爷可有说何时能回来?” 赵九灵道,“王爷还要再过两天。” “我是与阮家人一起先到肃州的。”赵九灵垂眸。 沈岁安怔了怔,“阮家人?” “是阮家的族人,来接阮姑娘回王都城的。”赵九灵嘴角扯出一抹笑容、 “阿姐,去鹰嘴湾看过了吗?河道开凿工程已经完成得七七八八了。” 沈岁安本来想跟赵九灵再谈一谈阮照霞,但又觉得无从说起,上次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还没。”沈岁安笑了一下。 “那我明日陪同阿姐去鹰嘴湾,船厂的位置我也选好了。”赵九灵说。 沈岁安颔首,“好。” “那……”赵九灵开口,却被外面的声音打断。 “嫂嫂,我听说赵九灵回来了!”阮照霞激动跑进来,脸上带着灿若朝阳的笑容。 看到赵九灵,她眼眸熠熠生辉。 “赵九灵,你回来怎么不跟我说?你伤好了吗?”阮照霞声音清脆,一下子来到赵九灵的面前。 “阮姑娘,在下伤势已经痊愈。”赵九灵往后一退,拉开与她的距离。 阮照霞一愣,“你……” “霞姐儿,阮家来人了,正在外院求见。”沈岁安轻声说。 “哦。”阮照霞像失去生命力的花朵儿,一下子就蔫了。 “谁来了,我去见一见。” 沈岁安叫住她,“我和你一起去。” 她转头看向赵九灵,“在这儿等我。” 阮家来的是两位族里的叔伯,虽然是旁支,但能够被阮丞相派来肃州,在族里肯定是重用的。 他们给沈岁安行礼之后,简单说明来意。 就是来接阮照霞回去的,随行的还有阮照霞之前故意留在外祖家的婆子和丫环。 “不急于一时,且霞姐儿在盐湖城为了救人受伤,还需要再疗养些时日。”沈岁安看到阮照霞微红的眼眶,终究是心软。 忍不住替她说话,让她在肃州多留几日。 “这……”阮家二位叔伯面面相觑。 “那就听王妃的,等霞姐儿的伤势痊愈再启程。” 阮照霞感激地看向沈岁安。 沈岁安并不是要帮她和赵九灵,而是让赵九灵把话跟阮照霞说清楚。 “如果你有不惜一切冲破世俗眼光的决心,你就跟霞姐儿表明心意,如果没有,你也该跟她说清楚,不要让她留着幻想。”沈岁安回到后院,对赵九灵说了阮照霞与他的未来可能性。 “并非所有人都只看身世,你……” 赵九灵低声说,“她年纪还小,我不想让她将来后悔,等她回家了,以后自会明白。” 沈岁安心中暗暗叹息,“既然如此,那就与她说清楚。” “好。” 傍晚,沈岁安带着朝哥儿去陪太皇太后用膳,老人家突然提起要见赵九灵。 “今天才知道你还认了个弟弟,既然都来了,那就带来给哀家看看。” 沈岁安笑说,“他是个粗人,这些年都在海上漂泊,祖母莫要嫌弃他不懂规矩。” 她让人去把赵九灵请了过来。 太皇太后指着赵九灵俊美的脸庞挑眉看沈岁安,“你见过长这样的粗人?” 赵九灵有些腼腆,不知所措。 “是个好儿郎,婚配了吗?”太皇太后问,她看人从不看出身,只看眼缘。 “回太皇太后,草民尚未婚配。”赵九灵恭敬回道,“大业未成,不敢言婚配。” 太皇太后感兴趣,“你有怎样的大业?” “开凿河道,在肃州开通河运。”赵九灵认真说。 “好好好,岁岁有个好弟弟。”太皇太后开怀,“等你大业成功,哀家替你指婚,再请皇上给你赐爵如何?” 赵九灵连忙跪下,“草民不敢。” 本来坐在毛毯玩木马的朝哥儿突然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抱住赵九灵的小腿,“要,要!” “……”赵九灵怕朝哥儿摔着,急忙将他抱起来。 太皇太后笑说,“朝哥儿都喜欢这个舅舅。” 沈岁安心中对太皇太后很是感激,她能这样高评赵九灵,对赵九灵来说是一件好事。 后面赵九灵找阮照霞说了什么,沈岁安没有刻意让人去打听,只知道阮照霞回去之后狠狠哭了一场,第二天谁也不见,到了第三天,才来找沈岁安说话。 好像又回到当初第一次见到的阮家大小姐,规行矩步,端庄静雅。 第518章 杀了她 在沈岁安离开王都城后,周舟也带着妻儿出门游历,顺便继续完成他的医书,在他的规划中,应该还有三个月才归家。 但他收到暗卫给他送来的消息,他立刻就启程回了王都城。 马不停蹄进宫,周舟在养心殿不得进入。 “周大夫……不,新宁伯安好。”长福行礼,眼神往里面看了看,“陛下是怕被您看出他身子不适,新宁伯,还要劳烦您再等等。” 周舟皱了皱眉,心中有些担忧皇上的身子。 如果只是小伤小痛,皇上不会避而不见。 在殿中的符今翊满心烦躁。 “这破奏折写的都是什么东西,连生个儿子都要写奏折,朕很闲吗?整天看这种废话。” 符今翊又拿起另外一封奏折。 是某个知县送来的,夸奖了他们镇上有个夫人拾金不昧。 “这点破事也要跟朕说。”符今翊没好气地批了已读两字。 “好无聊。” “到底谁想当这个皇上啊。” “每天都无聊死了。” “陛下,先喝口茶。”长寿倒了茶放在符今翊的手边。 符今翊:“朕想吃冰糖葫芦。” 长寿笑道:“奴才让御膳房给皇上做去。” “御膳房做的一点都不好吃,要朕自己出去买才好吃。”符今翊嗷嗷叫道。 “那臣陪皇上出宫去买冰糖葫芦。”周舟的声音传了进来。 符今翊脸色一变,“周……周大夫,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快出去。” “皇上若是不想见臣,那臣只好去见摄政王。”周舟站在门前淡淡地说。 “……”符今翊把想赶人的话咽回去。 “进来吧。” “朕一点事都没有,都是江御医大惊小怪,怎么还把周大夫给惊动了。”符今翊嘀咕。 周舟目光如炬地看着符今翊,“皇上,臣记得你从来不喜欢在脸上敷粉。” 符今翊笑了笑,“最近时兴,朕就跟风了。” “长福公公,麻烦去打一盆热水给皇上洗脸。”周舟客气地对长福说。 “随便吧,朕的话都没人听了。”符今翊躺到长榻上,一脸生无可恋。 周舟过去替他把脉。 符今翊抓住他的手,“周大夫,别跟摄政王提,他才刚到肃州。” 他也想皇兄过几天安稳快乐的日子。 周舟感受着指尖下有些虚弱凌乱的脉象,他的心狠狠一沉。 “陛下,您最近都在忧思什么?”周舟惊讶地问。 这才没几个月时间,怎么就把自己的身子糟蹋成这样。 “朕也不知道,躺下来就胡思乱想,然后睡不着。”符今翊面无表情地说。 周舟低声叹息,“皇上是因为盐湖城的事吗?” 他一路回到王都城,已经听说摄政王剿灭盐湖城的私盐。 只是他所知并不详细,看到符今翊这样,只怕其中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长福亲自打了水进来给符今翊洗脸。 很快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庞。 饶是周舟向来对他人冷心冷情,他都忍不住心疼小皇帝。 他从怀里拿出一瓶药,“这是臣重新研制的护心丸。” “皇上,臣不是大罗神仙,没办法一次又一次治好您的心疾,您的心疾需要您自己好好养护的。” “您想一想摄政王,他只有您一个亲兄弟,为了您,他冒险进深山去采药,好不容易才从虎口采到这些药,这是仅有的一瓶护心丸。” 符今翊眼泪汪汪,“什么时候的事?” “王爷一直想治好您的心疾,从来没放弃让臣寻找方法。”周舟说。 “皇上,臣为您施针,这护心丸每日入睡之前服用一粒,接下来臣每日都会进宫为您施针。” 符今翊低声道,“别让太后知道朕的心疾犯了,你也别跟摄政王说。” 周舟看了他一眼。 “皇上,就算臣不说,王爷也会知道的。”摄政王在去肃州之前,早就留下几个暗卫,就是为了想要时刻知道符今翊的身体情况。 他都知道了,想必再过不久,符今渊也会收到消息。 符今翊急忙要起身,“朕去写信给皇兄,跟他说不用担心。” 待符今渊收到信时,他正好从盐湖城回到肃州。 盐湖城事发,他最担心的就是会影响符今翊,别看符今翊整日笑嘻嘻,好像一派天真无知的模样,其实他心思细腻敏感。 肯定能够察觉到盐湖城在宫里的靠山会是谁。 “找到易澜心,把她杀了!”符今渊冷声对武阳说。 易澜心忠心太后是对的,但如今在位的人是符今翊。 如果太后手底下的那些女官不能清晰明白该对谁忠诚,那他就替符今翊铲除所有的不确定因素。 太后不忍心动手,他没有任何顾忌。 “王爷,易澜心是太后的女官,若是动手杀她,太后知道该如何解释?”武阳低声问。 “用不着解释,本王杀一个动摇国本的人,需要解释什么。”符今渊眼眸低垂,全身散发森冷气势。 看出王爷已经动怒,武阳拱手应诺,悄然退下。 符今渊独自一人在书房,一直到阳光逐渐西斜,他维持同样的姿势,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岁安提着亲自熬煮的鸡汤来找他。 “朝哥儿在屋里等你半天,都没见到你,差点哭鼻子呢。”沈岁安笑盈盈来到他身边,像是没发现他浓墨般的眼眸隐藏的湍流。 符今渊没有开口,只是伸手轻轻搂着她的腰。 “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喝碗汤。”沈岁安柔声说。 “皇上心疾犯了。”符今渊哑声道,“岁岁,我是不是……不该到肃州来?” 沈岁安:“那要不要回王都城?” 符今渊轻轻摇头,“既然已经到肃州,再回去只会更乱。” “我去杀几个人,再回来。”他突然说。 “你想杀了太后的女官?”沈岁安立刻就明白他想要做什么。 “只杀她们,就能解决问题吗?” 符今渊:“我不知道,但她们至少该收敛。” “今日还收到祖父的信,我还没拆封。”沈岁安从怀里拿出信,“是祖父写给你的。” “给我看看。”符今渊从她手里接过信。 第519章 他知道什么更重要 身为帝师,沈老太爷自然是最了解符今翊此时的心态,他更清楚如今王都城的局势。 从盐湖城一事传回王都城,许多世家豪族就不平静了。 沈老太爷来信是劝符今渊不要回王都城,除非他有与世族为敌,且取而代之的决心。 他在信中仔细分析。 符今渊虽然有嫡长子的身份,却从小生活在雍朝,跟南朝世族关系并不密切,也没有任何利益牵扯。 而符今翊却不同,从他被成为储君,便跟以阮家为首的世族豪族成为一体,他登基之后,这些世族就有从龙之功,所以如果当初是符今渊登基,南朝必定会有大乱。 在符今渊没有回来之前,阮太后除了巩固太子的地位,同时也在为另外的可能铺路。 许多人拥护的并不是符今翊,而是太后。 眼见期待落空,难免想要再掀波澜。 盐湖城或许就是诱因,想要让他们兄弟与太后决裂,这才是他们的机会。 所以符今渊不能给这些人半点机会。 沈老太爷在信中条理清晰,句句细致,把南朝局势分解得清清楚楚。 “还是祖父看得透彻。”符今渊将信看了三遍,最终才发现饶是他足够冷静沉稳,还是难免受了影响。 “有周大夫在王都城,只要皇上听话养病,不会有大碍。”沈岁安柔声说。 符今渊哼了一声,“就怕他不听话。” 沈岁安失笑。 “罢了,我去信给周舟,他不会糊弄人。”符今渊说。 “我去磨墨,你把汤先喝了。” 符今渊笑了一下,一边喝汤一边问,“皇祖母住得还习惯吗?” “祖母胸襟宽阔,去了哪里都很快适应,昨天早上还带着朝哥儿去鹰嘴湾划船了。”沈岁安道。 “鹰嘴湾?那不是你要办船厂的地方?”符今渊疑惑问。 沈岁安点头,“船厂的选址已经确定,就等着水延则的船工到来就能开工。” “九灵带我去看过河道开凿,有他的经验给河工,果然是顺畅许多。” “再过半年,河道便能通船。” 符今渊轻轻颔首,“九灵很不错。” 沈岁安勾了勾唇,“那是自然的。” “好了,你写信吧,我先回去陪朝哥儿。”沈岁安笑道,不在这里打扰他写信回王都城。 “我晚些回去陪你们。” 沈岁安离开之后,符今渊静下心写信,他连续写了三封。 除了沈老太爷和周舟,他斟酌许久,最终还是给阮星临也写了厚厚的一封信。 今天下午他想了很久,在南朝这个江山和兄弟之间,他觉得符今翊更加重要。 …… 肃州的官员和世家很快知道摄政王已经到来,次日,一行人浩浩荡荡来王府要给摄政王请安。 沈岁安让人开了门,将这些世家族领和官员都请进大厅,早就让人备了茶点。 “肃州最大的世族是韦家和孙家,他们也有子弟在王都城为官,不过都是贺知源的人,他们本家李昌如何未可知。”沈岁安替他整理衣襟。 “各家女眷都送了拜帖,都还没回话,只等着你回来。” 符今渊说:“要你辛苦与她们去应酬了。” “称不上辛苦,若是能够寻几个说话投机的闺中友人也不错。”沈岁安笑说。 “在肃州你是最大的,谁说话不中听,你只管训斥。”符今渊摩挲她的鬓角,“我给你撑腰。” 沈岁安嘴角高高翘起,“那我就多谢夫君了。” “我先去前院。” “王妃,这些拜帖都拿过来了。”半见抱着厚厚一摞拜帖过来。 沈岁安仔细看了看,“你去请长史过来。” 长史很快就过来了,“见过王妃。” “长史,我与王爷出来肃州,合该办一场宴席,这是我挑选出来要邀请的帖子。”沈岁安指了指旁边的拜帖。 “不必铺张浪费,一切从简。” “王妃,下官先去写个宴席的章程给您过目,若是王妃满意,下官再来操办。”长史说道。 沈岁安轻轻颔首,“如此甚好,你先退下吧。” 待他一走,半见怒了努嘴,“王妃,您怎么不问杨长史,他在前院安排了几个长得像狐媚子的丫环是什么意思。” “他是四品的长史,管的是府里政令,不过是几个丫环,又没在要紧岗位当差,何必急着问缘由。”沈岁安淡淡地说。 “再说了,那几个丫环是容貌不俗,也不该说是狐媚子。” 杨长史在王府也有不短的时间,他若是有问题,早就被符今渊撵走了。 半见小声说,“王妃,是奴婢说错话了。” “好了好了,我们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忙呢,别管这点事了。”沈岁安摆了摆手。 这么多年来,符今渊只有她一个王妃,连个侍妾都没有,多少人想要给他身边塞女人,沈岁安自然不是不可替代的国色天香,她能依靠什么管住丈夫别纳妾? 如果符今渊非要纳妾,她再多的手段都没有用。 她趁着这些天得空,终于把王府大大小小的角落都走遍,才发现王府之大,比她想象的更夸张。 这个王府是打通三个大宅连在一起,在后院还有个不小的马场。 等儿子长大了,还能让符今渊带着去练骑射。 太皇太后在花园里散步,让几个小丫环扑蝶放风筝,很是热闹。 朝哥儿穿着一身红色绸衣,被丫环牵着手在一步步地走路。 看到蝴蝶从他眼前飞过,还想扑上去抓住。 “皇祖母。”沈岁安笑盈盈地走过去。 太皇太后一看到她,飞快将手里的东西藏进袖子里。 沈岁安哭笑不得,“祖母,您是不是偷偷吃蜜糖了。” “没有,这是厨房给朝哥儿做的果子,不甜的。”太皇太后摇头。 “我都看到了,就是用蜜糖烧出来的糖果子,大夫说了,您不能吃太甜的东西,要忌口。”沈岁安伸出手,笑眯眯看着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叹息一声,“庸医,哀家要换个御医!” 沈岁安点头答应,“好好好,明日我再让林御医过来。” 一天换一个大夫都可以,反正就是不能吃太多甜的东西。 第520章 夫妻同心 对于符今渊这位摄政王,肃州本地的世族对他的态度是恭维尊重的,毕竟以后肃州就是摄政王说了算。 “王爷初来乍到,不知是否适应肃州的生活?”说话的是长得有些偏阴柔的中年男子,狭长的眼睛笑起来有点像狡诈的老狐狸。 他就是肃州最大的世族韦家的家主韦史东。 另外一个世家的家主则是个青年人孙谦,上一代孙家家主身子抱病,便让嫡长子孙谦继承家业。 他容貌平凡,一双眼睛看起来格外沉静,他默默坐在旁边,并没有附和韦史东的话。 符今渊薄唇噙着一抹浅笑,他怎么会不适应肃州的生活,这肃州的天气比王都城还要舒服,这个韦史东是想问他能不能适应如今肃州世家掌权的局面吧。 “总会有适应的一天。”符今渊说。 韦史东见符今渊似乎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并不气馁,而是继续问,“王爷在鹰嘴湾开凿河道,日后是打算开通漕运吗?” 符今渊挑眉看向他,“韦家主,你好像对本王接下来要做什么很感兴趣,要不要本王先跟你汇报一遍?” “王爷说笑,在下也只是好奇,毕竟鹰嘴湾是肃州最重要的要塞,我们关心些并无不妥。”韦史东呵呵笑两声。 孙谦淡淡扫他一眼。 知府刘申开口,“整个肃州都是王爷的封地,王爷想如何改变就如何改变,韦家主,你管得未免太多。” 韦史东不闹不怒,继续笑着,“是是是,是我操心太多了。” 其他人只在心里暗暗嘀咕,这韦史东平日出了名的精明算计,今日怎么一次又一次在王爷面前说错话。 他以为摄政王是无知小儿吗? 那可是把贺知源给斗倒的符今渊啊。 而且如今手里还掌着镇抚司的大权,谁想去得罪这位黑杀神。 符今渊看了众人一眼,“本王与诸位首次见面,日后肃州还需要诸位协助共理、和衷共济,本王敬大家一杯,望诸位倾囊相助,共创肃州未来。” “有王爷坐镇肃州,肃州必定会有新的辉煌。”刘申立刻出声附和。 其他人也纷纷举杯同贺。 韦史东笑说,“吾等期待王爷为肃州带来新的变化。” 肃州的确是个好地方,可肃州离王都城太远了,如韦家这样的大族,在肃州已经根深蒂固,怎么甘心将所有权甘心让出去。 符今渊眉目微压,淡淡看他一眼。 首次会面,符今渊没有故意端着姿态,气氛算得上和乐融融。 一直到结束,韦史东也没有再说出试探符今渊的话。 “王爷,下官明日在官署恭候?”刘申恭敬开口,作为肃州最大的领导者,王爷应该想了解肃州政令情况。 “可。”符今渊颔首。 …… 沈岁安带着朝哥儿到鹰嘴湾,这孩子精力旺盛,太皇太后老人家陪他不到一个时辰,已经精疲力尽。 偏她老人家又疼爱朝哥儿,任由朝哥儿闹着。 所以沈岁安就把这孩子带出来了。 “阿姐。”赵九灵已经在码头,看到沈岁安的马车,立刻走上来。 朝哥儿率先走到车辕,朝着赵九灵伸出手。 赵九灵眉眼都是笑意,将朝哥儿抱在怀里。 “你不是还要忙商号的事,不用日日来督工,有工部的官员在此,若有差错,自是找他们算账。”沈岁安说。 “关于商号的事,阿姐,我另有想法,正要找你细说。”赵九灵将朝哥儿放到肩膀,扛着他往前走。 沈岁安看了开心得手舞足蹈的朝哥儿一眼,“边走边说。” “河道两旁的山峰都扩凿了吗?”她问。 “还有一处没打通,鹰嘴湾得名便是出口像鹰嘴,如今便是要把鹰嘴这个地方扩大。”赵九灵说。 沈岁安感叹,“那就很快能通船了。” 赵九灵说,“阿姐,昨日我乘小船从鹰嘴还出去,从肃河出去,不过数百里就能出海,日后鹰嘴湾港口建成,繁华程度不会亚于雍朝曾经的天河城。” “但是,肃州的市舶司犹如虚设,肃州几乎没有商船靠岸,日后就不一定了,阿姐,你觉得这里缺少什么?” 沈岁安看着周围一片空旷的荒地。 “若是港口建成,海运通畅,那这里……就应该有一个商馆区。”沈岁安喃喃道。 赵九灵点头,“到时候对外开放,各国商船聚集,必定会在这里完成交易贸易,可如今这里只有一片空地,没有商行。” “我明白了。”沈岁安说,“你想要在这里建商行。” “是,但这片地……” 沈岁安秀眉微挑,“有难题?” 赵九灵指着不远处的荒田,“这片荒田原本是属于韦家的,但韦家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百姓的良田圈了占为己有,换了这片荒地给他们。” “昨日那些百姓还在这里哭着喊冤,被韦家的人赶走,今日便不敢来了。” “韦家还敢私自圈地?”沈岁安诧异。 赵九灵说,“这都是附近百姓所说,我本来今日是想要去找你说这件事的。” “好,这件事我记下了,会让人去查清楚的。”沈岁安说。 “你想要在这里修建商馆行,那要先拿出章程和舆图,我与王爷商量。” 赵九灵:“章程已经写好,就是舆图,还没有完成,需要再等几日。” “不急,慢慢来,欲速则不达。”他们要做的是福泽千秋的事业,不是只有眼前的利益。 需要从长计议,好好谋划。 “朝哥儿想不想去河边抓螃蟹?”赵九灵问朝哥儿。 虽然不知道螃蟹是什么,朝哥儿信奉没有听过的就是好玩的,立刻用力点头。 赵九灵笑道,“走,舅舅带你去。” 沈岁安无奈轻笑,让石青等人都跟着去,她则带着凝霜她们在周围走去。 “去查一查,这片荒田原本是属于谁的,韦家对那些百姓都做了什么。”沈岁安低声吩咐。 世族私自圈地并吞良田屡见不怪,但这样的事决不能出现在肃州。 如果这里能够成功建成商馆行,打通海运之后,说不定能够再现当年天河城的繁华盛况。 沈岁安唇瓣勾了勾,不免有些期待。 如今就盼着水延则的船工能够早日到来,先把她的船厂修建起来。 第521章 普通妇人 马车慢慢驶入肃州最繁华的街道。 这里是中街,以中街为中心,又分了四个城区。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酒肆茶楼宾客盈门,好不热闹。 肃州民风开放,街道上的女子并不少数,还有的女郎在茶楼与书生争论辩道,倒是十分有趣。 “把马车靠边停,我们也下去逛一逛。”沈岁安吩咐。 想要了解一个地方,就要从人来人往的茶楼酒肆开始。 “王妃,世子爷已经睡了。”凝霜低声说。 上一刻还活蹦乱跳吵吵闹闹的朝哥儿,现在已经在乳娘的怀里睡得像小猪仔似的。 “先送他回王府,凝霜和芙蕖陪着我就行了。”沈岁安摆手,让其他人先送朝哥儿回去。 反正这里回王府并不远。 沈岁安今日只穿着半旧的淡灰紫色荷花暗纹长裙,丝毫看不出她是摄政王妃,别人只当她是寻常的妇人出来饮茶寻趣。 “夫人,这边。”凝霜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既能听到周围学子们的讨论,又能避开他人瞩目。 “你们听说了吗?我们的肃州已经是摄政王的封地,如今摄政王已经到来,还不知会不会更改肃州的策令。”有学子忧心忡忡地说。 “摄政王是在雍朝被当庶子养大的,肯定见识浅薄,胸襟狭隘,如何能管制肃州,我看啊,他就在这里当个富贵王爷,别随便发布什么政令才好。” “你好大的胆子,这样的话都敢说出口。” “就是,不怕被拉去砍头。” “你别忘了,摄政王还是镇抚司指挥使,你知道镇抚司是做什么的吧。” 这话一出,刚才还议论摄政王见识不够丰富的学子纷纷变了脸色。 “我们是正常辩论,又没有刻意诋毁,摄政王若是连我们的言语都容不下,那还如何管理肃州。” “咱们肃州百姓坦率直言,学不会王都城那些迂腐,说一半不说一半。” 清丽悦耳的声音响起,虽然对方刻意压着喉咙,却还是能听出说话的是个女子。 沈岁安侧眸看过去,说话的是个穿着月牙白书生服的年轻少年,看样子是女扮男装,她坐在学子之中,单手执扇,侃侃而谈。 “李初贤弟说得有道理,我们是肃州书院的学生,学生辩论,什么都能说。” “那你们说,摄政王来到肃州,最大的影响会是什么?”李初手里拿着茶杯,却一直没有动。 “还能有什么,摄政王人未到,我们鹰嘴湾都快被铲平,日后啊,只怕还有大变化。” 李初笑了笑,“肃州官府向来都是由世族举荐子弟,自从肃州成了摄政王的封地,要紧管制都是内阁指派,可还有肃州世族子弟的位置?” “摄政王若是要更改策令,我们以后想要入仕报效朝廷,说不定都难了。”李初笑着说。 “为何?”沈岁安含笑问。 “尔等都是饱读诗书的学子,不能通过世族举荐入仕,那就科举入仕,莫非你们享受着寒门子弟没有的资源,却连科举都考不过他们?” 众人听到此话,全都侧头看向沈岁安的方向。 李初皱眉,“夫人是何人?” “我就是个普通妇人,路过过来喝杯茶,听到诸位议论,忍不住插嘴一句,说得不对,你们不必放心上。”沈岁安淡淡含笑。 她没有去看那位叫李初的女子。 要不是这个女子的话挑衅意味太明显,她肯定不会开口反驳。 南朝世族与寒门地位区别甚大,先帝就一心想要废除世族举荐制度,不想皇室受制世族,所以才推行科举制。 只是科举制还没能完善,能够参加科举的寒民依旧少之又少。 但科举已经存在,早晚会取代世族举荐制度。 这个李初突然提到这个话题,又将符今渊牵扯进去,这是要挑拨学子与符今渊成为对立面。 “哼,我们自幼有良师教导,岂是寒门庶子能相比,就算科举,我们一样能比他们考得好。”有人哼道。 沈岁安含笑,“这才有世族子弟的底气。” “我已解渴,告辞。”沈岁安不愿与他们多说,放下茶杯便起身告辞。 李初让身边的随从去拦住沈岁安。 她的随从也是婢女装扮的小厮,哪里能是芙蕖的对手,被轻轻一扭,疼得惨白了脸。 沈岁安对李初勾唇浅笑,扬长而去。 “公子,她的丫环是练家子。”李初的婢女小声说。 “看着面生,不是我们肃州人。”隐隐猜到沈岁安的身份,李初脸色难看。 “走,回家。” 在马车的沈岁安看着李初的身影气呼呼从茶楼出来,淡淡地说,“让人查一查她的身份。” “王妃,肃州学子好大胆子,竟敢当众非议王爷。”凝霜说。 刚才要不是王妃拦着,她已经把那些书生的嘴巴撕裂了。 沈岁安说,“能够在肃州书院读书的,都是数世族官家子弟,他们辩论从来不惧。” 山高皇帝远,养就他们的口无遮拦。 “刚才那位叫李初的一番话,绝对不是偶然发言,话里话外都在挑拨。”沈岁安蹙眉,符今渊不曾得罪过肃州的世族。 谁对她如此大的敌意。 沈岁安回了王府,符今渊抱着儿子躺在摇椅,朝哥儿踩在他的腿上,随着摇椅一晃一晃的。 朝哥儿口齿不清地喊着娘亲。 “乖儿子。”沈岁安在他面颊亲了一口。 符今渊挑眉,眸色沉沉看她。 沈岁安面颊微热,在他唇角飞快亲了亲,“你还当自己是朝哥儿。” “自然是我与你更亲近。”符今渊满意地说。 “今日顺利吗?”沈岁安笑着问。 符今渊:“任重道远,肃州世族有点麻烦。” 沈岁安哦了一声,“巧了,我今日在茶楼也听到一番辩论,跟世族有关。” “怎么说?”符今渊坐直身子。 沈岁安把几个书生的谈话说给他听,“……这个李初是个女子,我挺好奇她是哪家姑娘。” “先帝蠢事做了不少,唯有推行科举这件事做得对。”符今渊缓缓地说。 可惜,推行科举的心不够坚定,且有私心,所以没有成功。 第522章 韦家女郎 李初将一身书生服脱了下来,换上粉红玫瑰香紧身袍袍袖衣裙,如绸缎般的秀发在肩上,少年郎转瞬之间成了如花似玉的少女。 “姑娘,夫人知道您出去了,在外面等您。”丫环进来低声说。 “好,我知道了。”李初……不,应该是韦俪初闻言只是笑了笑。 她莲步轻移,走出里屋来到花厅。 坐在圈椅的妇人同样生得一张绝色美艳的脸庞,她美眸含怒,嗔了韦俪初一眼。 “娘亲,别生女儿的气了,女儿在家实在闷得很,这才出去茶楼解闷。”韦俪初搂着韦夫人的肩膀撒娇着。 韦夫人无奈道,“有许多解闷的方法,你偏生要去外面茶楼,鱼龙混杂,我也是担心你的名声。” “他们也不知道我是韦家的姑娘。”韦俪初不以为然。 “娘亲,咱们南朝的女子同样能够为官,我不愿一辈子在后宅蹉跎岁月,论才华智慧,我不输给男子,为何不能跟男子一样入仕。” “娘亲知道你胸有大志,只是……”韦夫人皱眉。 “今时不同往日,以前娘亲觉得南朝或许会有惊天动地的变化,谁知道事与愿违,太子登基为帝,未必愿意重用女官。” 韦俪初低声说,“太后娘娘英明睿智,早已经铺好了前路,新帝身子本来就不好,或许没有几年……” “闭嘴!”韦夫人喝住她。 “隔墙有耳,即便在家中,也不能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免得你在外面一时不知分寸落人把柄。”韦夫人严厉警告她。 韦俪初脸颊微热,心知自己说错话,“娘亲,我错了,以后一定更加谨言慎行。” “初儿,别在去想当女官的事了,娘亲觉得此路不好走。”韦夫人说。 她曾以为阮丹阳会在几年后完全掌控朝廷,谁知道在摄政王回来南朝,阮丹阳的野心突然就消失殆尽,连她的女子军队和女官似乎也都销声匿迹了。 丝毫没有以前让人向往的冲劲。 韦家之前在她的引导下投靠阮丹阳,如今局势明了,他们或许不应该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不好走才更要走。”韦俪初不以为然。 “表姐能够成为南朝第一女官,我为何不可以?” 韦俪初自信满满,“再说了,新帝初登基,未来如何还不知道呢。” 到时候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她觉得阮太后只是缓兵之计,先让羸弱的太子登基,又将摄政王设计赶到封地,如今王都城不就又在太后的控制中了。 假以时日,时机成熟了,说不定就水到渠成。 “你啊,醉舞经阁半卷书,坐井说天阔,你只在肃州生活,还不曾去见识更远阔的天地,娘亲真是担心你这个性子。”韦夫人忧心忡忡。 她的这个女儿是聪明,但有些自满自得,在肃州书院读了几年书,才华是胜过那些书生,但天下之大,能人之多,又岂是小小肃州能比。 “娘亲,我并没有自以为是,这些年我不曾懈怠,我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里。”韦俪初说。 “我只是……替太后有些不值。” 无论是羸弱的新帝,还是流落民间多年的摄政王,他们都不如太后。 韦夫人沉下脸,“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接下来我们韦家必定要跟王府来往。” “日后你见到摄政王,一定要谨言慎行,恭恭敬敬,不能有任何越矩的地方。” 听着母亲凌厉的语气,韦俪初也正了正颜色,“娘亲,女儿记下了。” 韦夫人把该说的都说清楚,脸上的神色也和缓了些。 “你说你今日在外面遇到个面生的女子,她都说了什么?”韦夫人问。 韦俪初将她今日在茶楼所说的话告诉韦夫人。 听得韦夫人又皱起眉。 “摄政王初来乍到,我们还不知他深浅,你上赶着得罪人!”韦夫人训斥。 李初说,“今日在茶楼的人那么多,谁记得谁。” “摄政王也该适应下我们肃州世族的性子,别拿他在雍朝的习性来要求我们。”韦俪初傲慢地哼了一声。 韦夫人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不吃点苦头,是不记教训的。” “今日那位女子应当就是摄政王妃了,除了颜色有几分可看的,我倒不觉得她有如何可担心。” “摄政王妃来了肃州也有好些天,我们送去的拜帖一直未有回音,你莫要小看了她。”韦夫人说。 沈岁安出身雍朝名门,其祖父如今还是帝师,能够跟着摄政王一路走到现在,王府中还没有一个妾室能留住。 这样的女子岂能小觑。 “莫小看了何人啊?”屋外,传来韦史东低沉的声音。 韦俪初眉眼一喜,“爹爹回来了。” 她立刻迎了出去,俏生生地行礼,脸上笑容明媚,“爹爹。” 看到最疼爱的小女儿,韦史东眼中也露出笑意,“今日这么乖巧,没有出去?” “爹爹今日不是去摄政王府,那您见到摄政王了吗?如何,可是脓包土鳖,不值一提?”韦俪初笑盈盈地问。 韦夫人冷下脸,“我方才说的话,你又没不记住了是吗?看来应该将你禁足,免得你出去惹祸。” 韦俪初吐了吐舌头,“娘亲,我错了。” “符今渊深沉不可测,不是等闲之辈,初儿,你不可再胡说,他非一般世族公子,他是摄政王,且还是镇抚司指挥使。”韦史东沉声警告女儿。 听到镇抚司,韦俪初终于收起笑容,“爹爹,他是个麻烦?” “对我们肃州世族来说,绝非好事。”韦史东与夫人对视一眼。 “你要想办法与王妃见上一面,打探王府虚实。” 韦夫人颔首,“我明日再去送拜帖,只是这位王妃都来了半个月,竟一点与我们见面的意思都没有。” 奇哉怪哉。 “盐湖城是前车之鉴,吩咐族里所有人,必须谨慎行事,不能贸然出头。”今日他刻意高调出头,让符今渊把他当莽撞狂妄之辈,但底下的人没有分寸,必须小心做事。 韦夫人:“我会吩咐下去的。” 第523章 感恩 沈岁安将长史筛选过后的拜帖又看了一遍,这才让管家送去各家。 她把府里各处的管事都叫了来听派。 “这是王府对外举办的第一场宴席,关乎王爷脸面,你们敲打底下的人,莫要偷懒耍滑,任何时候都要谨言慎行,府里的事无论大小事,对外该说的不该说的,嘴巴都警醒些。” 沈岁安把该注意的需要准备的事情一一吩咐,又敲打了管事一番,让他们回去管好底下的下人,这才让她们退下做事。 半天就这么过去了。 她带着朝哥儿去陪太皇太后用膳。 看到太皇太后身边的薛静姝,沈岁安温声问,“薛姑娘的伤都养好了?” 薛静姝连忙给沈岁安行了一礼,她被关在地窖太久了,即使已经养了一段时间,脸色依旧苍白如雪。 “见过王妃娘娘。” “不必多礼。”沈岁安抬了抬手。 阮照霞已经被带回了王都城,薛静姝就留在王府养伤,太皇太后听说她的身世,见了薛静姝之后,便让她住在自己的院子。 如今薛静姝伤势养好,每日便陪着太皇太后抄写道经。 薛静姝是个恬静内秀的姑娘,行礼之后,她安安静静站到一旁。 她心里清楚,能够活下来,并且以后不用再担惊受怕,都是因为摄政王妃救她,只恨她能力有限,无法用更好的方法报恩。 “薛姑娘,你的舅舅在盐湖城打听你的下落,你可愿见他们?”沈岁安目光温和地看向薛静姝。 薛静姝的瞳孔微微一震,脸色似乎又白了三分。 她紧握双手,努力克制肩头颤抖,“王妃娘娘,民女……民女可以不见他们吗?” “可以。”沈岁安的声音坚定,“只要你不想,那就不见。” 太皇太后开口,“你舅舅对你如何?” “回太皇太后,舅舅待我尚可。”薛静姝低声说。 她父母双亡投奔舅舅,舅舅怜她身世,对她照拂有加,可表兄看她眼神让她格外不舒服,舅母和表嫂对她更是厌恶。 表兄想趁着表嫂不在家欺负她,被她失手打伤了。 后来她就被卖给了吕家当圣女,关在盐库折磨。 对舅舅再多亲情也在盐库的那些痛苦中消磨殆尽了。 她有些担心,太皇太后和王妃会不会认为她薄情寡恩。 “待你真的好,便不会纵容你表兄将你卖给吕家。”沈岁安淡声说。 薛静姝跪了下来,“王妃娘娘,您收留民女在您身边当个丫环,民女已经无处可去。” 沈岁安让她起来说话。 她是想留下薛静姝,但薛静姝并不是丫环,要给她什么样的差事。 太皇太后笑说,“你不是要开船厂,她是个识字的,可以替你做事。” “这样难免要抛头露面……”沈岁安看向薛静姝。 薛静姝立刻磕头,“民女愿意。” 她生如浮萍,生存对她已经艰难,脸面是什么东西。 “那也不急,如今还需要时间。”沈岁安笑说,“你就先伺候太皇太后,好好调养身子。” 薛静姝感激涕零,跪下朝着沈岁安磕头,“王妃娘娘,您是民女的救命恩人,这辈子民女愿为您赴汤蹈火。” 沈岁安说,“你们都是南朝的子民,受了不公对待,王爷怎会袖手旁观。” “好了,日后好好为王妃办事,王妃自能护你,去处理额头的伤,以后不要动不动就磕头。”太皇太后说。 “多谢太皇太后,多谢王妃娘娘。”薛静姝终于露出个如释重负的笑。 她好像终于能够触摸到一抹光,前路不再一片黑暗。 沈岁安和太皇太后说起开设宴席的事。 “哀家年纪大了,不喜欢这种场合,到时候不必让她们来请安。”太皇太后摆手。 “是,孙媳记住了。”沈岁安知道太皇太后是不想让人以为摄政王府做主的人是她,想把一切主导权都交到她手里。 …… 关于鹰嘴湾那片荒田的主人,石青已经查到了,连事情来龙去脉也都打听清楚。 “韦家的旁支找了个丈量私产的借口,把刘老汉家的二十亩良田都给圈进去,刘老汉一家在田地上喊冤,韦家才把鹰嘴湾附近的荒田换给他们。” “否则是连一寸地都不给刘老汉。” “为了不让刘老汉惹事,还让人把他儿子打了一顿,刘老汉气极撞墙,幸好人救下来,但他们父子都受伤,家里的女人也不敢再找韦家讨公道。” “是村里的人看不过眼,那天去荒田找韦家,又被韦家的家丁给打回去了。” 沈岁安听得皱眉,“韦家要丈量私产,那有地契吗?” “没有官府盖章的地契,他们韦家想圈多少就圈多少,怎么不把整个南朝都圈了去。”沈岁安冷冷地说。 “这还只是韦家所做微不足道一件恶事。”石青说,“自从得知肃州成了王爷的封地,不少世族都圈地自用,当时的知府是韦家的人,全都给通过了官印。” “任何地契在官府都是一式双份,肃州官署一份,还有一份存底在户部,我已经让户部将肃州世族私产地契存档送来。”符今渊从外面走来。 沈岁安问,“你也知道他们私自圈地的事了?” “都把我当傻子糊弄,以为把良田都圈了占为己有,谎报人口数逃了税赋。”符今渊冷哼一声。 世族是可以免税,但他们贪心不足,恨不得把肃州所有良田都占为己有,只留了荒田给摄政王府。 真是把朝廷和摄政王都当傻子。 符今渊来肃州的第一件事,便要从圈地自用开始查起了。 “官署已经发布官令,让世族交出不属于他们的土地,时间到了都不交出者,一律按照强占明田盗卖官地罪处置。” 沈岁安:“那会如何?” “流放三千里。”符今渊淡淡地说。 肃州属于王府的地是有定数的,不是那些世族想怎么圈地就圈地。 简直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此事不急,先发布官令,且看那些豪族士绅如何应对。”符今渊说。 第524章 王府设宴(2合1) 谁也没想到符今渊到肃州的第一件事就是圈地禁令,且还要根据户部留底地契重新丈量土地,任何拿不出双方合情合理交易的地契,一律视为强占明田盗卖官地。 命令颁布,整个肃州哗然。 豪族士绅震怒惶恐,良民百姓暗自欢呼。 摄政王府却好像不知外面风起云涌,依旧办起了宴席。 “这摄政王妃是不是故意的,在这个时候给我们送请帖,该不会是鸿门宴吧?”各个世族收到摄政王府送来的请帖,纷纷觉得不可思议。 “拜帖送了那么久都没回音,偏偏这时候……” “好啦好啦,左不过都是要去给王妃请安,总好过进不去王府的好,不必管是什么时候。”韦夫人打断底下几位夫人的说话。 “至于圈地禁令,这都是男人之间的事,我们是跟王妃来往。” “还是韦夫人沉稳通透,说不定摄政王妃这时候开设宴席,也是为了这件事。”向来以韦夫人马首是瞻的张夫人说。 “说不定是为了试探我们 ,想要从我们下手劝说?” 韦夫人眼皮微掀,“劝说什么,我们家奉公守法,从来不做霸占良田之事。” “没错,我们就去赴宴,看看那王妃究竟要做什么。”张夫人跟着点头。 其他人听到这话,立即跟着迎合。 转眼就是沈岁安设宴的日子。 摄政王府张灯结彩,一片热闹非凡。 王府的花园里,华美的帷幔随风轻摇,绣着繁复花纹的地毯从王府大门一路铺到宴客的亭台。 亭台四周摆满了鲜花,花香与美食的香气交织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 沈岁安身着一袭银线滚边绣对称忍冬图案淡水红色对襟织锦长裳,腰间挂着一块温润的玉佩,端庄而优雅。 她笑意盈盈端坐首座,含笑看着前来赴宴的女眷们。 每一位女眷都精心打扮,身着绫罗绸缎,佩戴着珍贵的珠宝首饰,她们先来给沈岁安见礼,之后便被丫环领到位置上。 宴席就设在花园,这里花香四溢,且用幔帐隔绝热气,周围也放置冰块,整个花园的气温清凉,花香沁人心脾。 随着客人越来越多,寒暄声、问候声此起彼伏。 就在这时,从垂花门走来一对模样相似,样貌都十分耀眼夺目的母女。 “王妃,那就是韦夫人,身边的是她的女儿。”青素低声对沈岁安介绍。 沈岁安抬眸看向来人。 走在前面的妇人保养得当,依旧美艳娇媚,而她身后身着鹅黄色罗裙的少女…… 挺眼熟啊。 不就是前两日在茶楼侃侃而谈的少年郎吗? 果然是她。 那日她让凝霜去查过少年的身份,今日又见面了。 韦俪初乖巧走在韦夫人的身后,她的神色淡淡,仿佛一切都入不了她的眼。 “见过王妃娘娘。”韦夫人的声音将韦俪初分神给拉回来。 韦俪初跟着屈膝行礼,微微抬眸看向上首的沈岁安。 比起那日在茶楼惊鸿一瞥的朴素女子,与眼前华贵端雅女子相比,真是判若两人。 “韦夫人免礼。”沈岁安微微含笑。 她的目光落在韦俪初的身上,“这位是韦夫人的千金?” “正是,小女年纪尚幼,颇有些无状,还请王妃大人有大量,莫要见怪。”韦夫人恭声说。 看到女儿的反应,韦夫人猜到那日她在茶楼遇到的女子应该就是王妃了。 王妃肯定也认出女儿了吧。 韦夫人并不希望这么快得罪摄政王妃。 “韦姑娘如此天资绝色,让人看了都心生喜欢。”沈岁安含笑说。 “王妃灿如春华,皎如明月,与您相比,小女就是庸脂俗粉了。”韦夫人恭维地说。 “娘亲,我哪里就庸脂俗粉了。”韦俪初不悦,她的容貌在肃州认第二,定是没人敢说第一。 沈岁安轻笑出声,“韦姑娘娇俏可爱,怎会是庸脂俗粉。” 韦夫人看了女儿一眼,虽然嘴角笑意不减,眼中警告意味浓重。 “入座吧,韦夫人。”沈岁安也不想在这里跟韦俪初计较在茶楼的言论。 宴会开始,众人纷纷落座。桌上摆满了珍馐美馔,还有来自各地的美酒佳酿。 沈岁安举杯,含笑说道:“今日承蒙各位赏脸,我与王爷初来肃州,尚有许多生疏之处,日后还要各位指教。” 众人纷纷回应,举杯共饮。 “听说太皇太后也来了肃州,我们是不是该去给太皇太后请安?”韦夫人含笑说。 本来她们给沈岁安递拜帖,就是为了能够见一见太皇太后,没想到今日王府的宴席,太皇太后并没有出现。 沈岁安:“太皇太后喜静,诸位有心,她老人家知道的。” 听到这话,韦夫人只好暂时歇了求见太皇太后的心思。 “王妃在肃州可还习惯?”韦夫人又问道。 “肃州地杰人灵,虽然只来了几日,我却觉得像在这里住了大半辈子。”沈岁安回道。 韦夫人莞尔一笑,“王妃喜欢肃州,是肃州的荣幸。” “这肃州已经是王爷的封地,日后这里便是我与王爷的家,自然是喜欢的。”沈岁安看了韦夫人一眼。 沈岁安是在提醒所有人,如今她和符今渊,才是肃州的主人。 就算韦家是肃州的大世族,那也仅仅是世族。 他们都该认清楚一件事,肃州是符今渊的封地。 “王妃真的要在鹰嘴湾开设港口吗?”不知谁突然问道。 “没错,不仅开设港口,还会在附近建商馆行,到时候那里的一大片荒地,王府都要买下。”沈岁安含笑说。 “王妃,那里都是荒田,有何作用?”孙夫人诧异地问。 “就是荒田才好。”沈岁安说。 “如今摄政王颁布圈地禁令,阻碍了世家的发展,难道就是为了王妃的商馆行?”韦俪初清脆的声音响起。 “这禁令一下,世家的产业受损,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韦夫人转头皱眉看她。 圈地禁令肯定伤及世族利益,但今日没人想拿这件事放到台面明说,这个死丫头,怎么就沉不住气。 沈岁安眸色一冷,没想到韦俪初竟然敢在这宴会上公然质疑符今渊换的决策。 见其他世家女眷也纷纷露出赞同的神色,沈岁安眸光冷然看向韦俪初。 “圈地禁令乃是为了百姓着想,防止有些世家过度兼并土地,让百姓流离失所。摄政王此举,是为了社稷的长治久安。” “至于建设港口和商行,你怎知就是圈地而来的地方,韦姑娘说话做事都只凭猜测吗?” “世家难道就不是社稷……” 不等韦俪初开口辩驳,沈岁安又强硬打断。 “今日这宴会,本是姐妹相聚的日子,不想却成了争论朝堂之事的地方。韦姑娘若对王爷的决策有意见,不妨找个合适的时机,到官署去提意见,莫在这宴会上扫了大家雅兴。” 韦俪初还是第一次被别人说得哑口无言,心中不忿,却终究不敢继续造次。 其他世家女眷纷纷打起圆场,宴会的气氛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韦夫人连连赔罪,“王妃,小女口无遮拦,还请见谅。” 沈岁安淡淡看了韦夫人一眼,“韦夫人想必很是教养女儿,过了及笄之年称不上年纪小,在我这里口无遮拦倒是无所谓,在别的地方口无遮拦,容易引来祸事。” “……”韦俪初瞬间脸色涨红,她还不曾被如此羞辱过。 她猛地站起身,正要开口辩驳,被韦夫人用力扯了回去。 “王妃说的是,都是我太惯着孩子,回去定好好教导她。” 韦俪初眼眶泛红,有泪光一闪而过。 其他女眷笑呵呵转移了话题,这场宴席除了一开始韦俪初的莽撞,后面大家相处还算和谐。 结束之后,韦夫人立即带着女儿告辞离开。 那显得有些稍微急促的脚步,可看出她此时心情定是不佳。 “王妃,妾身告退。”孙夫人移步来到沈岁安面前,恭敬行礼。 沈岁安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妇人,是孙家的新一任当家主母,刚才别人都以韦夫人马首是瞻的时候,她是少有保持沉默并不迎合的。 “外面日头正盛,孙夫人不如坐下喝杯茶,稍后再回去。”沈岁安含笑说。 孙夫人眸中浮起笑意,“恭敬不如从命。” “听说孙夫人在城郊办了女子私塾,有时候还亲自去教那些小女孩读书?”沈岁安含笑地问。 眼前的孙夫人是叶家的旁支,远嫁到肃州,虽然低调内秀,以前在云州时,也是小有名气的才女。 孙夫人讶异,“王妃怎么会知道?” 沈岁安笑了笑,她既然以后要在肃州生活,自然要将肃州一些世家女眷都先调查,才知道如何相处。 所以当她知道孙夫人是雍朝叶家旁支,与雍朝的镇南王妃有些关系的时候,还挺诧异的。 “之前婆母当家,我在家中闲着无事,发现肃州只有世族官家子女才能进书院,所以才办了个私塾,让王妃见笑了。” 肃州书院男女都可进学,却只限世家身份,平民百姓根本进不去。 孙夫人嫁到孙家有三年都不曾有孕,虽然丈夫并没有说什么,也不曾纳妾,但公婆日渐冷淡的态度,还是让她有些难受。 有一次出门去求子观音祈福,她遇到被恶霸调戏的小姑娘,她出手帮助,送小姑娘回家,那小姑娘的祖母是个医女。 知道她求子艰难,给了她一个配方,三个月后,她还真的怀上孩子。 为了感激她,听到她希望孙女能够读书,孙夫人就在城外开了个私塾,一开始只有两三个小姑娘来读书。 如今已经有三十几个孩子了。 “这是有利百姓的好事,怎会是见笑。”沈岁安说。 “肃州书院这种只收世族子弟的风气,着实不好。” 孙夫人低声道,“王妃,肃州书院是韦家所办,韦家有如此要求,别人就算有意见也难以改变。” 沈岁安挑了挑眉,“韦家在肃州的势力根深蒂固呀。” “说来奇怪,韦姑娘平时为人大方得意,说话进退有度,像今日这般莽撞冲动,我还是第一次见,竟觉得好像变了个人。”孙夫人说。 今天看到韦俪初言语挑衅沈岁安,孙夫人心中很诧异,她以为韦俪初这样聪明的人应该不会做这种蠢事。 沈岁安闻言挑了挑眉,“听说韦姑娘在肃州书院颇有名气。” “是的,肃州世族都知道韦姑娘是个才女,听说她曾立志要当女官。”孙夫人道。 “原来如此,或许她是对我不喜,所以才有今日的言论。”沈岁安无所谓地笑了笑。 韦俪初是故意装出冲动傲慢的形象也好,无论什么原因,对沈岁安来说并不重要,她要在肃州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她。 孙夫人觉得韦俪初这次怕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她向来自认为跟内宅女子不同,比她们更有远见抱负,所以难免容易看轻其他女子。 今日她看摄政王妃的言行举止和气度,那并非只专注后宅家长里短的女子,韦俪初会为自己的轻视付出代价。 直到下人来说朝哥儿闹着要找母亲,孙夫人这才告辞离开。 “与王妃相谈甚欢,希望日后还有机会来拜访您。”孙夫人笑道。 “我在肃州也没有几个人能说话,若是得空,孙夫人带我去见见你的私塾。”沈岁安同样给孙夫人递了橄榄枝。 她是要拉拢肃州的世家女眷的。 孙夫人含笑应下。 沈岁安转身看到今日一直站在她身后的薛静不知出神想什么。 “怎么了?”她笑问。 薛静姝回过神,她钦佩看着沈岁安,“王妃,奴婢有一事不明,韦姑娘在宴席上冒犯您,您为何不斥责她?” “斥责她做甚,应该让她再骄傲些才好。”沈岁安淡淡一笑。 “且看她狂,且看她傲吧。” 她还没完全看透韦俪初真实想法,且让这个少女再恣意狂妄些吧。 有时候可以不用急着立威。 “不过,今日倒是可以听出来,世族们对我要在肃州建港口和商行还是有些抗拒的。”沈岁安笑说。 第525章 一条道走到底 韦夫人情绪向来稳定,也很少会对女儿生气,但今日她在离开摄政王府,脸上已经乌云密布。 要不是此处并非说话地方,她已经要压抑不住怒火。 直到上了马车,她才克制不住,“韦俪初,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韦夫人不敢置信,平日端庄有礼又聪慧过人的女儿,今日在王府今日像个蠢货,一味地挑衅得罪摄政王妃。 在人人自危的局势中,怎么还能做出这样的蠢事。 “娘亲,您别生气,等回家我再慢慢与您细说。”韦俪初眼中已经没有刚才在摄政王府的傲慢自负,连姿态也放低了下来。 韦夫人紧抿着唇,脸色十分难看。 马车一路疾驰回到韦家,韦夫人挥开韦俪初要去挽住她的手,寒着脸走下马车。 韦俪初紧随她身后来到上房。 “都下去。”韦夫人把屋里所有下人都赶下去。 韦俪初规规矩矩站在韦夫人的面前,直直地跪下去。 “娘亲,我今日所做一切并非冲动莽撞,我心中有数的。” “那你告诉我,不顾一切得罪摄政王妃,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韦夫人目光犀利地看她。 “是不是你表姐教你这么做的?” 韦俪初低声说,“您也知道,摄政王是镇抚司指挥使,他在来肃州之前,一定把我们都调查得清清楚楚。” “否则也不会刚到肃州第一件事便是圈地禁令。” “我就是要让摄政王妃以为我愚昧冲动,如此以后我无论做任何事情,王妃都只会觉得是我愚昧无知,不会怀疑我做的事另有目的。” 韦夫人并没有因为她这番话有所松动。 “那你告诉我,你和易澜心到底想要做什么?” 韦俪初抬起一双清亮的眼眸,“娘亲,皇上的心疾是天生的,就算如今有所好转,他也活不了几年,一旦皇上驾崩,您说,韦家是该支持太后,还是摄政王呢?” “……”韦夫人眸色微沉。 “我们若是助太后,那是从龙之功,投靠摄政王……”韦俪初的眼眸灼着两束光。 “只凭今日摄政王的圈地禁令,他已经把整个南朝的世家都得罪了,他若是登基,只会削弱世家势力,把我们南朝变成另外的雍朝。” “我们没有别的办法。” “所以,你们到底想要什么?”韦夫人并没有被女儿激昂的话带着走。 韦俪初说,“鹰嘴湾的港口,我们要比摄政王妃先得到海运权。” “做梦!”韦夫人咬牙切齿,“你们太小看摄政王和沈岁安了。” “轻敌是要付出代价的。” 韦俪初皱了皱眉,“娘亲,是您太高估他们,今日一看,沈岁安也不过如此。” 摄政王妃就是个普通后宅妇人,无非就是办个宴席吃吃喝喝,谈论些家长里短,当真无趣。 比起朝堂上的风云变幻,她怎么跟第一女官的表姐相比。 “我真不该留易澜心。”韦夫人自嘲。 原本看在易澜心是她表姐的女儿,女儿又向来敬佩她,所以才将她收留在府里,看着女儿满眼的野心,韦夫人觉得自己做错了。 “娘亲,我所说的并没有错,爹爹也是这么想的,我们世家是不可能拥护摄政王的。”韦俪初蹙眉。 怎么就不能说服母亲相信她所言呢。 “天下大事,岂是你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能懂的。”韦夫人苦口婆心劝着,“初儿,莫要听信你表姐的话,她该回王都城了。” 韦俪初挣脱开韦夫人的手,“娘亲,你太妇人之仁,反正今日我不该得罪的也得罪了,她沈岁安不是要在鹰嘴湾建什么商行吗?那就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够了!”韦夫人厉声呵斥,“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踏出后院,肃州书院也不许再去了。” “娘亲!”韦俪初不甘心。 “来人,送姑娘回房。”韦夫人冷声下令。 “去请表姑娘来见我。” 走到门边的韦俪初满眼惊慌,“娘亲……” 难道娘亲真的要把表姐赶走吗? 那怎么可以! “初儿,听你娘亲的话,先回屋里。”温和低沉的声音在背后传来。 韦俪初如见救星,满眼恳求看向来人,“爹爹,您劝劝娘亲吧。” “嗯,我来跟你娘亲谈一谈。” 听到这话,韦俪初才放下心,她抿了抿唇,转身离开。 韦夫人是个极少会动怒的人,这是她第一次被女儿的话气得胸口闷疼,连丈夫进来,她都不想起身去相迎。 “别气,先喝口茶。”韦史东倒了茶,温声细语地说着。 “女儿年纪小,说话做事难免过激,但她初心是好的,都是为了咱们韦家着想。” 韦夫人蹙眉,“连你也这么说。” “你们是不是太小看摄政王,吕家跟洪家是怎样的下场,还不够你们了解摄政王的能耐吗?” “如果太后能护得住他们,他们就不会满门抄斩。” 韦史东低声道,“我们又不曾做伤天害理的事,摄政王要如何对付我们。” “若是摄政王能够与世家交好,与我们共同谋利益,那世家自然愿意拥护他,可是,摄政王从来了南朝种种事情,他若是登基,首先要对付的就是世家。” “圈地禁令就能证明一切。” 韦夫人深吸一口气,“那又如何,他如今是摄政王,为何偏偏要先去得罪他。” “不是我们要得罪他,是他容不下世族。”韦史东道。 “夫人,王都城那边传来消息,新帝……怕是用不了多久,如果到时候新帝没了,你觉得还能有谁坐那个位置。” “与其选一个让我们胆战心惊的,不如……” 韦夫人神色变幻莫测,“你说真的?这消息可真?” “从宫里出来的,难道还能有假。”韦史东笑了笑,“澜心是太后身边的女官,她留在肃州,谁说不是太后的意思。” “我们早就已经选择站队,如今就算要另选明君,也未必信得过我们。” “不如就这样吧。” 一条道走到底。 是输是赢,日后自有定论。 第526章 摄政王妃比她想象的聪明 以摄政王名义颁布的圈地禁令开始在肃州实行,只是除了少数的世族拿出房契给官府重新丈量私产,将原本不属于他们的交了出来。 其他世族全都强势抗议,不肯交出房契。 符今渊吩咐所有衙役不必与这些世族强硬碰撞,不肯交出房契田契的,那就等户部的底册到了,再重新丈量。 沈岁安也忙着鹰嘴湾的商业用地在奔走。 坐在宽敞的马车里,缓缓驶出肃州城。 车窗外,街市繁华,人来人往,可她无心欣赏这热闹景象,心中只装着筹建商贸街之事。 来了肃州多日,她已经大概了解,肃州的世族对于符今渊这个摄政王还持观望审视的态度,作为藩王,符今渊要真正将肃州完全掌握在手里,还需要时间。 他们根基未稳,但只要鹰嘴湾的港口能够成功发展商贸,那既能稳固王府权势,又能造福百姓。 这件事她势在必行。 上次她看中了一块荒田,打听之后才知那块地原来是属于韦家旁支的,那旁支强行把荒田跟刘老汉换了荒田,还把人给打伤了,现在沈岁安就是要去把荒田买到自己手中。 本来这件事交给赵九灵去做的,但刘老汉却不敢擅自将荒田卖出去,怕韦家会来要回去。 沈岁安还想在附近买几片田地,便把孙夫人等几位官眷都邀约了一起来到鹰嘴湾。 “王妃若是需要用地,只管跟我们说一声便是,怎么还需要谈到买卖。”林夫人拘谨地说着。 这里其实大多都是荒田,别说沈岁安要跟他们买了,就是白送的,他们还迫不及待把田契送到王府。 “一会儿带你们去看看鹰嘴湾,你们再做决定。”沈岁安含笑说。 赵九灵已经在官道上等着他们,一行马车缓缓走来,他俊秀的脸庞也露出浅浅的笑。 几位夫人第一次见赵九灵,眼底闪过惊艳。 “这位是我认的弟弟,赵九灵,日后或许有需要求各位帮忙的地方,还请各家行个方便。”沈岁安介绍着赵九灵。 孙夫人说,“王妃说笑,令弟一看便非池中物,日后说不定是我们需要他帮忙。” 赵九灵今日一身青色衣裳,既俊美清逸又有优雅贵气,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商贾。 “王妃,这里就是……以后的肃州码头吗?”突然,走在最后的胡夫人惊呼问。 “是,这里不但有港口,还有海外商贸的商业街。”沈岁安笑着说。 “不知你们听说过天河城没有,我希望肃州能够再现当年的天河城盛况。” 孙夫人眼睛一亮,“我听说过,雍朝当初没有禁海运,天河城的贸易往来频繁,盛况天下难见其二。” “听说当时天河城一年的税赋,已经能抵三分之一的国库税收。” 听到孙夫人的话,其他人都惊呼出声,“真的吗?” “就算是假的,那也差不了多少。” 沈岁安含笑地听着,“南朝只有肃州能够通海,只要把这里打通了,肃州日后繁华不会输给天河城。” 几位夫人都被说得心头一动,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那……王妃商业街是作何用的?”终于有人问出口。 之前听说沈岁安要这些荒田去建造什么商馆,她们虽然嘴上说赞同,其实很是不以为然,只觉得沈岁安是不了解肃州,太过于天真。 如今看到已经被开凿出来的河道,再看看远处的码头,她们觉得无知愚昧的好像是自己。 “王妃,您的商馆行可以参股吗?”孙夫人低声问。 沈岁安心中暗暗赞了一声孙夫人就是聪明,能够猜到她今日带她们来到这里的目的。 那么大的商业街,摄政王府独自承担并非不可能,但分出一点利益,拉拢更多的助力,对王府来说只有好处。 共赢才能长久。 “你们不是都有田地在这里,以田地入股有何不可。”沈岁安笑着说。 这下所有人都激动了。 孙夫人不知想到什么,眼中浮起意味深长的浅笑。 “一会儿再和诸位细说,现在先去解决一件小事。”沈岁安笑说。 赵九灵带着她们来到一处凉亭,不多时,侍从带着一位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老者回来。 这个老者就是刘老汉了。 刘老汉神色拘谨又惶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沈岁安见状,连忙起身,和声说道:“老人家,快请起,今日请您来,是想商议购买您那块地的事情,您放心,王府绝不亏待您。” 刘老汉颤颤巍巍地站起身,犹豫再三,才开口道:“王妃娘娘,那块地……那块地我做不了主啊。” 王妃微微皱眉,疑惑道:“这是为何?您不是土地的主人吗?” 刘老汉长叹一声,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哭腔说道:“原本我是那片地的主人,祖祖辈辈都在那里耕种。可前些日子,韦家的人突然来了,说那地以后归他们了,拿着地契赶我们走。我们不肯,他们就叫人打我们,还把我儿子打伤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实在是斗不过他们啊!” 沈岁安早知这件事,却还是脸上含怒,“竟有此事?这韦家凭什么强占你的土地?” 刘老汉无奈地说:“他们说,他们有新的地契,还说这片地本就是荒地,是他们开垦的。可那明明是我们祖祖辈辈耕种的良田啊!” 沈岁安转头看向赵九灵,“九灵,到底怎么回事?” “阿姐,我让人去查过韦家旁支,他们减免税赋,便勾结以前的知府,将荒地谎称为良田登记,又强行圈占刘老伯家的真正良田,以此来混淆账目。” “不仅是韦家,其他地方也有这样的现象,韦家是这股歪风的带头者,仗着家族势力在肃州横行霸道。且他们霸占的良田之中,还有一些本该是王府的产业,前些年肃州还没成为封地,官署疏于管理,竟被他们钻了空子。” 沈岁安身后的女眷们听到这话,面面相觑,怎么就扯到韦家了…… 以前她们都不敢跟韦家作对的。 不过,孙夫人看了沈岁安一眼,嘴唇勾了勾,以后这肃州谁说了算,怕是要改一改了。 摄政王妃真是比她想象的要聪明太多了。 今日不着痕迹把她们带到这里,不但给了其他世家天大的好处,让他们参与到她的大业中,又让他们见到韦家私自圈地的罪行。 估计今日所有人回去之后,都会将韦家的罪行宣扬出去了。 真好奇接下来摄政王妃和韦家的对决。 第527章 她还是小看沈岁安了 沈岁安带着孙夫人她们去看了即将完工的港口。 众人以为就是个普通港口,却没想到这个新港口之大,出乎所有人意料。 她们几乎可以想象这里以后百舸争流,帆桨如林的景象。 远处肃河波光粼粼,港口的停泊地和安全运输处分明,如果刚才还对沈岁安未来繁华憧憬还有质疑的,在看到这个港口之后,她们已经彻底折服了。 沈岁安明显感觉到她们对自己更加恭敬热络。 她招待大家回了附近的别院,在别院宴请她们。 比起一开始的拘束,如今众人与沈岁安相处从容了不少。 这场宾主尽欢的聚会在午后愉悦地结束了。 “阿姐,韦家在肃州经营多年,势力庞大,我们要利用刘老汉对付韦家,还不足以将他们拉下台。”赵九灵低声说。 沈岁安笑了一下,“我本来就没指望利用刘老汉就能将韦家拉下来。” “这片荒田原本也不是韦家的产业,是为了换刘老伯家的良田,才去官府以二十两买下的,连田契底单都没有。” 赵九灵诧异,“阿姐怎么知道?” “这是韦家三房去找人做的,原来的知府已经问罪,把这件事也供了出来。”沈岁安说。 “那……就算韦家想要把这片荒地要回去,私自圈地的罪名也逃脱不了。”赵九灵嘴角弯了弯。 “私自圈地占用官地,当然逃不了。” 不过,看样子韦家家主应该还不知此事,或者已经知道了,只是觉得微不足道,构不成威胁,所以并不放在心上呢。 沈岁安又道:“如今当务之急是把这些要建商馆街的田地拿到田契,今日那几位夫人都已经意动,这几日便与她们签好契约,别到时候节外生枝。” “是,我已经将契约准备好,该怎么参股分红也都有章程。”赵九灵道。 他为了商馆街已经准备许久,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沈岁安赞赏地看他一眼。 果不其然,第二天开始,关于韦家霸占百姓良田,殴打逼迫百姓的流言就四散传开了。 “什么?”韦俪初惊得站起来,“怎么会这样?韦家什么时候去圈占百姓良田了?” 去打听消息的丫环回道,“姑娘,如今茶楼酒馆都在议论此事,还说那被抢走良田的人家已经去官府鸣冤了。” “我去茶楼打听怎么回事。”韦俪初坐不住,起身就要离开。 被她身旁一直静默不语的女子拉住手腕,“你这个时候不可以出面,坐下。” “表姐,分明是有人在暗中诋毁韦家,我们韦家家大业大,何须去霸占百姓那点良田。”韦俪初气得俏脸涨红。 说话的女子身形纤细高挑,容颜清秀,称不上美人,却有一双格外沉静黑亮的眼眸。 她正是韦俪初口中的表姐,易澜心。 她只是轻轻一瞟,韦俪初就冷静下来,乖乖在她身边坐下。 “鹰嘴湾日后必定寸土是金,沈岁安必定会大量在那边圈地,你以为摄政王为何要下圈地禁令,那是为了给沈岁安行方便。” “如今既然传出这样的流言,韦家断不可再置之不理,反而要坦诚面对,去找那位鸣冤苦主,将荒田换回来,再赔银子,务必将这件事压下来。” 韦俪初闻言怔了怔,“如此一来,岂不是把韦家的脸面摁在地上踩。” “能屈能伸才是生存之道,如果你不破釜沉舟,那就掉入摄政王妃的陷阱之中。”易澜心说。 “沈岁安邀请肃州那么多女眷去鹰嘴湾,为何偏偏没有邀请你母亲?她是冲着韦家来的。” 韦俪初冷下脸,“她莫非真的要跟肃州的世族作对,她疯了不成。” “谁说她要跟所有世族作对,她已经在拉拢世族,只是并没有选择韦家。”易澜心说。 “表姐,我这就让人去找那位苦主,一定会让他不再去告状。”韦俪初沉思片刻,觉得表姐言之有理。 她还是小看沈岁安了。 韦俪初想立刻去找韦夫人商议此事,但想到韦夫人反对她与表姐的谋划,肯定不会支持她,何况她现在还在禁足中。 “去请大少爷过来。”韦俪初决定先跟大哥商量。 今日休沐,大哥应该从肃州书院回来了。 韦怀章是肃州书院院长的学生,平时在书院只一心读书,并无暇关心外面所发生的事情。 今日回家途中,在茶楼听到他人议论,他才知外面发生天翻地覆的事。 那位传闻中的摄政王已经来到肃州,且似乎与世族相处并不融洽。 然而在听到大家议论韦家霸占官地欺压百姓,他的心咯噔一下,急忙赶回家中。 在书房寻不到父亲,他急匆匆来到后院。 “母亲,外面所议论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韦怀章急切地问。 “章儿!”韦夫人看到多日不曾归家的儿子,心中一阵欢喜,只是在听到他的问话,她脸上的笑容又僵住了。 “是三太爷家干的。”韦夫人冷声说。 虽然在曾祖那一支就分出去的,但一笔写不出两个韦,外面说起来还是会认为跟他们韦家脱不了干系。 “那韦怀洪想趁着摄政王还没到肃州,圈了良田占为己有,没想到这件事会被王妃给查出来。” “我已经让人知会过三房,让他们把荒田去换回来。” 韦怀章皱眉,“怀洪那小子不学无术,怎能做出如此恶劣的事情。” 简直败坏门风。 “只希望能够挽回名声。”韦夫人叹息。 韦怀章说,“名声受损是必然的,但还有挽回余地。” “母亲,怎么没见到初儿?”平日他回来,她早就在垂花门等着他。 韦夫人皱了皱眉,“她被我禁足了。” “母亲,怎么回事?”韦怀章一愣。 妹妹一向知书达理,又聪慧伶俐,怎么会禁足。 韦夫人只觉得满心苦涩,“她太不懂事,你去劝劝她吧。” “妹妹年纪小,若是有做得不对,我这个当兄长的责无旁贷。”韦怀章微笑,“娘亲,那我去找妹妹。” “你……”韦夫人眼中忧愁不减,她并不想让儿子留在家中。 她忘记了,家里还有易澜心。 因为丈夫和女儿都在求情,她并没有将易澜心送走。 第528章 禁足你是对的 三年前,韦夫人是有意为儿子跟易家提亲,她想要易澜心当自己的儿媳妇。 但易澜心拒绝了这门亲事,她说无心婚嫁,只想留在太后身边做事。 韦夫人那时颇为失望,却也欣赏易澜心敢特立独行,做出与别的女子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韦怀章得知被拒绝,将自己关在房间三天,再出现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却从此把书院当家,也不肯再说亲其他女子。 只说要再等等。 韦夫人从来不因易澜心拒绝她的提亲对她有不满,只觉人各有志,姻缘之事强求不来。 如今这份欣赏不免多了厌烦。 “娘亲,怎么了?”韦怀章觉得娘亲的表情有些奇怪。 韦夫人心中叹息,“你去吧。” 易澜心在肃州是秘密,如果她不想节外生枝,那她就该避着章儿,不让更多人知道她的存在。 韦怀章不疑有他,作揖行礼之后,急忙去找妹妹。 正好在回廊上遇到妹妹打发来请他的丫环。 “哥哥,你总算回来了。”韦俪初见到韦怀章很激动,急忙迎上来。 “瞧你把娘亲气得,禁足几天知道错了吗?”韦怀章板着脸先训斥妹妹几句。 他已经在母亲那里大致了解妹妹被禁足的原因。 韦俪初满心委屈无奈,却也不想再为自己分辩了。 “哥哥,你去一趟三太爷家,跟三房买了鹰嘴湾那片荒地。”韦俪初急声说。 “……”韦怀章愣住,“初儿,你说什么?” “摄政王妃要在鹰嘴湾开设港口和商业街,她最需要那边的土地,所以才有如今的圈地禁令,你先去把那片荒田买了,到时候摄政王妃必然要求到我们头上。” “拿着那片地,我们才有跟摄政王府谈判的条件。” 韦怀章惊愕地打量自己的小妹,这不是才一个多月没见面,怎么就像变了个人。 “初儿,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呢?”韦怀章问。 “我当然清楚呀,哥哥,我都是为了韦家。”韦俪初低声说。 韦怀章缓缓坐在圈椅,自己倒了一杯茶,“你先说说,把摄政王得罪了,怎么是为了韦家。” “你要知道,如今肃州是摄政王说了算。” “可南朝不是摄政王说了算。”韦俪初认真说。 她必须说服韦怀章帮自己,否则她和表姐在肃州行事并不方便。 韦怀章沉着脸,等着妹妹继续说下去。 “大哥,新帝羸弱,在位肯定不长久,柳太妃母子已经全无指望,到时候若是摄政王即位,我们世族还能有什么指望。”韦俪初压低声音说。 “所以呢?”韦怀章不为所动。 韦俪初坚定说:“我们当然是要支持太后啊。” “太后手中有女子军队,身后有世家支持,还有智慧足以与朝中大臣抗衡的女官。” “再说阮丞相,你觉得阮丞相是跟姐姐亲,还是跟外甥亲?” “当然是支持姐姐。” 韦怀章听着妹妹字字坚定,眼中更是饱含对未来的期许。 她真是有大志向,大野心啊。 “是太后下令让你们在肃州与摄政王为敌的?”韦怀章淡淡地问。 “……”韦俪初眼中光芒稍淡,她敛了敛神色,“没有。” 韦怀章继续问,“是太后亲口说要称帝了?” “没有。”韦俪初深吸一口气。 “什么都没有,你就敢跟摄政王作对?谁给你的自信,谁给你的胆子?”韦怀章声音伶俐。 韦俪初差点就想脱口而出说出易澜心。 可想到表姐再三叮嘱,不许她在肃州,只好悻悻地咽回喉咙的话。 “如果太后没有称帝之心,为何女子军队和女官仍在?”韦俪初反问。 “难道这些女子军队和女官不听命皇上,只听命太后?她们仍然存在,是皇上敬重太后,而不是你们挑拨他们母子关系的理由。”韦怀章冷冷地说。 韦俪初拍案而起,“大哥,你分明是瞧不起女子。” “我读圣贤书,只知忠君报国,与女子还是男子无关。” “正所谓君视民如草芥,民视君如寇仇,可皇上英明仁善,摄政王也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你有什么不满的?” “这不是我一人的想法,是许多世族的想法,我们都是为了未来而谋划。”韦俪初说。 “哥哥,你就说吧,愿不愿意帮我去跟三房买下那片荒田。” 韦怀章猛地起身,“母亲禁足你是对的。” “哥哥!”韦俪初愠怒。 韦怀章已经大步离开。 “看来只能另寻别人去买下这片荒田。”易澜心的身影从旁侧若隐若现。 “表姐,无论我说什么,都无法说服哥哥,不如你与他见面,他信服你的。”韦俪初说。 易澜心:“还没到时候。” …… “官府已经接了刘老伯的状纸,如今街头巷尾全都在议论此事。” “就算是韦家三房,这件事与韦家主家还是脱不开关系。” “如今韦家应当还不知这片荒田是官地,若是知道了,那才好玩。” “啾啾!”穿着红肚兜在柔软地毯学走路的朝哥儿张开手朝着赵九灵走去。 赵九灵停下说话,伸手扶住朝哥儿。 “韦家的事不必插手,自有官府治他们。”沈岁安笑着说。 “就是都这么久了,居然 还没有易澜心的消息。” 对于这个只闻名不见人的易澜心,沈岁安只要想到她,便有一种如鲠在喉的膈应感。 符今渊都下令寻找此人,但无论是肃州还是盐湖城都不曾有她的下落,王都城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 一个人不可能凭空消失。 易澜心必定是躲起来了。 “她躲着便躲着,成不了大事,阿姐便无需在意。”赵九灵说。 “今日我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阿姐的。” 沈岁安见他目光清润含着笑意,便知肯定是好消息。 “什么?” 赵九灵笑说,“有朋自远方来,想求见王妃。” 沈岁安挑眉看他,随即惊喜,“雍朝来的?” “昨日才到,我将人安置在家中休息,阿姐若是得空,我便差人去把他们叫来。”赵九灵说。 “还不快去。”沈岁安立刻起身。 第529章 有客来 沈岁安以为来人是水延则派来助她开船厂的管事船工,根本没想过他会亲自到肃州。 看到水延则兄妹渐渐走近的身影,她眼中的惊喜再也遮掩不住。 “水公子,青青,你们怎么来了?”沈岁安嘴角笑容弯起,声音也透着欣悦。 “见过王妃娘娘。”水延则作揖行礼,看似沉稳镇定,但微扬的语调也显出他此时激动的心情。 水青青直接跪在沈岁安的面前,“沈姐姐,终于见到您了。” 沈岁安连忙将她扶起来,又笑看水延则,“你们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见到你们,我很高兴。” 她这才注意到,在水延则身后还有个陌生的年轻女子,梳着妇人发髻,容貌清丽秀美,目光清澈。 “这位是?”沈岁安隐隐猜到她的身份。 水延则这才想起还不曾介绍,“王妃娘娘,这是桂娘,是我的新妇。” 沈岁安眼中笑意更盛。 桂娘恭恭敬敬地行礼,“见过王妃娘娘。” “快请起。”沈岁安笑盈盈地看她,“好俊俏的姑娘,与水公子是郎才女貌。” 她取下玉镯子套进桂娘的手腕,“你们成亲时没能去贺喜,这手镯贺你们新婚,愿你和水公子白头偕老。” 桂娘脸上闪过惶恐,“王妃娘娘,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沈岁安按住她的手,“再贵重你都能收,再说就是个镯子,有什么贵不贵重的。” “这……”桂娘转头看向水延则。 水延则只是笑着颔首,“多谢王妃娘娘。” 桂娘这才红着脸,收下了沈岁安的镯子,含羞带怯地行礼,“多谢王妃娘娘。” 沈岁安让他们都坐下说话,“你们都来了,那水夫人呢?” “沈姐姐,我娘亲也来了,只是她在路上染了风寒,所以便没有来给您请安,她让我代她行礼,等她病好再来磕头。”水青青说。 “看过大夫了吗?”沈岁安看向赵九灵。 “已经为水夫人找了大夫,并无大碍,卧床休息两日就可。”赵九灵道。 沈岁安嗔他一眼,“你也学会瞒着我,居然一字都不曾透露。” 赵九灵浅浅含笑,“阿姐,这个惊喜可欢喜。” 自然是欢喜的。 但沈岁安还是有些疑虑,“水公子放心得下横水大船屯?” 水延则脸上的笑容敛了敛,眼中透出几分郁色。 看来是横水大船屯出了什么事。 “不瞒王妃娘娘,如今我已经做主不了横水大船屯的事情。”水延则露出个苦笑,娓娓说来沈岁安离开雍朝之后发生的事。 自从沈岁安将横水大船屯交给他,一开始都很顺利,船屯照常运转,赵九灵的船队也不受其他限制。 后来姚家开始插手船屯,本来船屯就是沈岁安与姚歆灵合股,但姚歆灵回来之后,被姚家架空了权利,将她拘在家中待嫁。 姚太后命另外的姚家人接管船屯。 一个不懂船屯运转,又想要从船屯和商队拿到巨大利益的掌权人,跟水延则根本相处不来。 水延则就算才是船厂东家,却又如何跟背后有太后当靠山的姚家作对。 他的心腹一个个被各种借口理由弄走,最后他在船屯孤身一人,实在是让人心灰意冷。 “……那姚家小少爷还想纳青青当妾室,我一怒之下就把人给打了。” “最后是姚姑娘替我说话,虽是保住我的命,船屯却是待不下去,所以我只能带着一家老小来投奔王妃娘娘。” 当初沈岁安得知符今渊的身世,将船屯所有权转卖出去,更是为了防着姚家想要独吞,她将船屯交给了赵九灵。 但赵九灵出海在外,对船屯实际管理并不多,没想到最终还是落入姚太后的手中。 “船屯占份最大的还是九灵吧?”沈岁安问。 水延则点了点头,“是,只是姚家强行夺走水家的占比,如今他们与赵公子是一样多的。” “姚家认为赵公子常年在海外跑船,根本不是威胁,还不知他就在肃州。” 沈岁安眸色沉沉,横水大船屯也是她的心血,就这么交给姚家,她实在心有不甘。 无奈鞭长莫及,她就算想夺回,也一时之间做不到了。 “姚姑娘已经嫁入皇宫了吗?”沈岁安低声问。 水延则颔首,“我们启程时,正是帝后大婚,姚姑娘如今应当是皇后了。” 沈岁安轻轻地呵了一声。 “让姚歆灵进宫当皇后,把船屯交给姚小少爷,这位姚太后在想什么呢。”沈岁安眼中噙着一抹冷意。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位姚小少爷还是个断袖,当年在书院跟陆家二房的小儿子滚到一个被窝,还被当场抓了个正着。 这才没几年,他还想娶妻纳妾,痴心妄想吞了横水大船屯。 “开通海运之后,天河城的大大小小船屯又重新建立起来,横水大船屯商队最是齐全,每年盈利都是一笔可观数字,任谁见了都会动心。”赵九灵低声说。 姚太后以前多心思灵敏剔透的人,怎么成了太后,反而就看不透了。 哦,不,不是看不透。 是姚太后觉得她位高权重,已经无人需要她费尽心思讨好,她已经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得到什么就得到什么了。 人有了权势,便会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沈岁安问,“姚小少爷娶的是哪家姑娘?” “是王家的嫡次女。”水延则想了想回道。 “好。”沈岁安只是点了点头。 “水公子,不瞒你说,你能来肃州,我非常高兴,只是肃州与天河城不同,你还没去港口看过吧,我这里什么都没有,船厂也还没建成,一切都是从头开始。” 水延则闻言一笑,“王妃,昨日九灵已经带我去过鹰嘴湾,只要这里建成,相信并不会比天河城差。” “那你需要多少人手,我尽力给你找,在最快时间把船厂建起来。”沈岁安说。 “这个……”水延则迟疑了一下,“王妃,我离开时,有好些船工也从船屯走了,想跟着我一起,我不曾问过你的意见,就已经先应下他们……” 沈岁安眼睛一亮,“只要他们愿意来肃州,我立刻让人给他们办户籍,让他们从此在肃州安心住下。” 水延则立刻拱手,“那我就代他们谢过王妃娘娘。” 第530章 你为我做一件事 有水延则的到来,减轻赵九灵不少差事。 他们一家子也暂时在赵九灵的宅子住下了。 沈岁安让水青青在王府多住几天。 就是没想到当天带她去给太皇太后请安,水青青和薛静姝倒是一见如故,两个小姑娘聊得不亦乐乎。 得知薛静姝的遭遇,水青青还替她哭了一通。 “青青的刺绣绝佳,难有第二人能相比,我看,不如就在肃州城里开个绣坊,青青,你觉得呢?”沈岁安笑着问。 “回王妃娘娘,其实我也有这样的想法,就是……怕别人不喜我抛头露面,会因此连累王妃。”毕竟他们水家也算是王妃的人了。 沈岁安笑道,“靠自己的双手生存,怎么就丢人了,这肃州城多的是自己开店谋生的女子。” 水青青抿唇笑着,“如今我在肃州的名声还没打出去,我还想跟在王妃身边多见识见识。” “好。”沈岁安含笑点头。 如今的水青青落落大方,比起第一次见面时的怯弱,真是判若两人。 水青青还给太皇太后送了一面双面绣的屏风,上面是她用金线绣的经文。 太皇太后爱不释手,“哀家不曾见过如此精湛的绣工,你这个小姑娘师承何人,竟有这样的好手艺。” “太皇太后谬赞了,幸得当初王妃娘娘送民女去学刺绣,否则民女还不知自己会如此喜欢。”水青青羞赧地说。 沈岁安在旁边笑说,“是青青有天赋,我也只是推了一把。” 水青青又给薛静姝送了一块手帕。 薛静姝惊喜不已,手帕上绣着莲花,栩栩如生,针线精湛,这帕子若是在外面铺子,定是价值不菲。 “太贵重,我如何能收下。”薛静姝急忙说。 “薛姐姐莫要与我客气,您能喜欢,青青就是最大的满足。”水青青说。 沈岁安望着水青青,心中感到欣慰。 她重生之后改变自己的命运,她也改变了水青青原本的一生,让她比上一世过得更好,没有比这个改变更让人开心了。 正说着话,沈岁安看到凝霜在门外走动。 “祖母,我还有事要去听派,让青青留在这儿陪您说话。”沈岁安含笑道。 太皇太后摆手,“你去忙吧,哀家就喜欢跟小姑娘说说话。” 沈岁安叮嘱了水青青几句,这才转身离开。 出了院门,凝霜才低声说,“王妃,韦俪初让人去找刘老伯,要拿一片良田跟他买回荒田。” “刘老伯不敢答应,推说田契已经交去官府,韦家又去官府要田契。” “官府给他们了?”沈岁安挑眉。 “没有,如今的知府主持圈地禁令,怎敢私自将田契交给韦家。”凝霜说。 如今关于韦家霸占官地的流言甚嚣尘上,任何人都不敢在这个时候与虎谋皮。 在摄政王和韦家之间,他们自然更愿意相信摄政王。 “王爷回来了吗?”沈岁安问。 凝霜:“王爷刚回来。” “好。” 沈岁安便停下脚步,往另外的方向去前院书房。 听到后面丫环嘀嘀咕咕的声音,她回头看她们一眼,“半见,你们在说什么呢。” 半见急忙捂着嘴,“王妃,奴婢没说什么。” 凝霜说,“王妃,她说水姑娘给薛姑娘送了手帕,给太皇太后送了屏风,对您却没有一点表示,半见觉得不高兴了。” 沈岁安嗔了半见一眼,“青青第一次到王府,除了太皇太后,如何知道王府还有薛姑娘,她如今懂得人情世故,以后更能在肃州生存,我们应当为青青高兴才是。” “不该计较这些虚礼的。” 半见涨红脸,“王妃,是奴婢短视了。” 沈岁安笑了笑,“我去书院,你不必跟着,先回上房去吧。” “是。” 她这些天与符今渊见面的时间并不多,他刚接手肃州的管辖,虽然之前在王都城已经了解过肃州政令,但如今真正亲自管理,要看的卷宗还是不少。 书房里,符今渊正在跟下属幕僚商谈公务,沈岁安不好打扰,就在旁边的偏厅去等着。 “王妃,请用茶。”一道娇嫩嫩的声音突然响起。 沈岁安怔了怔,转头看向给她奉茶的丫环。 竟是个生面孔。 这丫环约莫十五六岁,长着一双勾魂的狐狸眼,容貌更是生得绝色,身段窈窕动人,年纪虽小,却已经有股媚态。 沈岁安活两辈子,一眼便能看出这个女子是从小调教出来伺候男人的。 王府何时有这样的丫环。 “你是新来的?”沈岁安端起茶盏,不动声色地问。 丫环甜甜一笑,“王妃,奴婢已经被送给王爷。” “叫什么名字?”沈岁安挑眉问。 “奴婢叫阿芙。”阿芙说。 沈岁安轻轻颔首,“阿芙,那你原先的主子是谁呢?” “是……” “谁让你进来的?”一声厉喝从外面传来。 长史大步走来,拱手作揖,“王妃恕罪,此女子是市舶司米大人送来的,王爷命下官将她送走,不曾想下官才一错眼,这丫环就乱来了。” 阿芙脸色发白跪在沈岁安的面前,“王妃,求您将奴婢留下吧,若是王府将奴婢送回去,奴婢只有死路一条。” “我瞧着你容貌不像南朝人,你是从哪里来的?”沈岁安看了长史一眼,示意他先缓缓。 “奴婢是西域人,从小就被拐卖到南朝。”阿芙颤声说,“米大人说了,如果奴婢不能讨好王爷,回去便要将奴婢送去官站,以后……以后比青楼女子还不如。” 沈岁安:“什么官站?” 长史狠狠瞪了阿芙一眼,尴尬地解释,“是专门供官员玩乐的地方。” 阿芙用力磕头,“王妃,您留下奴婢,奴婢做牛做马报答您。” 如果没记错的话,市舶司这位米大人与韦家关系密不可分。 送这么个尤物到王府,应该就是韦家的意思吧。 “如果我把你赶出去,你回去之后,是不是要闹得人尽皆知之后自尽?”沈岁安突然问。 到时候她名声必定受损,那些已经有意要与她合作的世家,会不会因为这件事生出顾忌? 阿芙惊愕抬头,王妃怎么知道? 沈岁安挑起她的下巴,“长得这么漂亮,死了多可惜。” “我救你一命,你为我做一件事,我送你回西域,如何?” 第531章 以其人之道 符今渊与下属谈完公务,才知道沈岁安在等他。 他走出书房,便看到他的岁岁站在一株茶花前面端详着,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看得出她心情似乎不错。 “等很久了?”他走过去,很自然地搂住她的肩膀。 沈岁安抬起头看他,嘴角又往上勾了勾,“不是很久,刚才还在你这儿遇到个小美人。” 符今渊挑了挑眉,“还没送回去?” “送回去做什么,送走一个,还会有人给你送第二个。”沈岁安笑着道。 “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符今渊疑惑看她,“你想做什么?” “那个小姑娘的父亲是西域人,她说她自小就在西域被拐卖到肃州,然后被市舶司的米大人买下,这个米大人手里头还不止她一个被拐卖来的女子。” “据说都是照着瘦马的规格在调教,将来放到官站去巴结上峰和朝廷官员用的。” 符今渊从未听说过肃州还有官站,他的俊眉不自觉紧皱起来。 沈岁安说,“这位米大人身为市舶司,干的竟是青楼的勾当。” “混账东西!”符今渊骂道。 “王爷,你任重而道远啊,不但要防着世家搞鬼,还要小心官员拖后腿,这个米大人,之前我让人查过,他的夫人就是韦家旁支的,他就是韦史东养的狗。” “今日给你送美人,明日还不知要给你送什么,总有一样会让你动心。”沈岁安笑盈盈地说。 符今渊面色冷沉,“他可以把他的人头送来。” 他看着眼中满是促狭笑意的妻子,“你留下那个女子要做什么?” “你别管,如此佳人,去当男人的玩物可惜了。”沈岁安说。 符今渊轻笑,“好,随你。” “对了,你知道今日谁来了?”沈岁安抬起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眸看向他。 “谁?”符今渊低声问,他似乎很久没看到她笑得这样开心。 沈岁安笑眯眯的,“水延则和水青青他们都来肃州,有水延则和他的船工,船屯建成就更快了。” 符今渊抬手轻抚她的头,“辛苦你了。” “韦家让人去跟刘老伯要换回那片荒田,我打算去会一会韦夫人。”沈岁安说。 “户部的田契底单全都送到了,官府明日开始会跟各个世家重新丈量土地。”符今渊说。 沈岁安道,“那就先别去丈量韦家的,我有个猜测,想要去验证。” “好。”符今渊颔首。 …… 沈岁安回到上房,半见在廊下见到她,激动地过来。 “王妃,您回来了,您快来看看。”半见激动地说。 “怎么了?”沈岁安好笑地问。 进了门,入眼便是一身华丽至极的烟紫色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衣摆飞蝶栩栩如生,若隐若现的银丝线更是衬得锦衣贵不可言。 “这是?”沈岁安一愣。 “原来轻轻早就让人送来,在这里等着您呢。”半见笑着说。 她刚回来看到这个锦衣,真是被惊艳得移不开眼睛。 若是王妃穿上,肯定是美不可方物。 “青青的手艺当真厉害。”沈岁安感叹。 这样的绣品,便是宫中最厉害的绣娘也绣不出来。 沈岁安轻轻抚摸着衣摆上的飞蝶,心中有了更周全的计谋。 随着官府拿出户部的田契底单,本来还想侥幸争辩的世家想联手对抗,却在看到城外聚集了摄政王数千精兵,皆都老老实实地由着官府重新丈量土地。 他们差点忘记了,这位摄政王跟东宁那位逍遥王不同。 逍遥王是废王,是在东宁软禁了却残生的。 可摄政王手中有太皇太后给他的精兵,有皇上特赦的一万骑兵。 更别说他手底下还有镇抚司。 疯了才跟摄政王作对啊。 五日的时间,除了韦家之外,所有土地丈量已经结束。 百姓夹道欢呼。 韦史东在家开始坐立不安。 “父亲,整个肃州只有我们韦家还不曾与官府重新丈量土地,摄政王或许是在给我们机会。”韦怀章沉声说道。 “什么机会,难道就不能是我们韦家并没有圈占官地,所以官府才不来找我们。”韦史东寒着脸,语气虽然强硬,可他内心却还是有些不安。 韦怀章沉默了片刻,“韦怀洪霸占百姓良田的状纸还在官府。” 他实在说不出违背良心的话,韦家多年在肃州势大,怎么可能没有私自圈地。 “大哥,你怎么总帮别人说话。”韦俪初小声嘀咕。 韦怀章瞪她一眼,“你才刚解了禁足,别又做什么出格的事。” “我不说。”韦俪初立刻乖巧地起身,“爹爹,我许久不曾出门,今日天气凉快,我想跟……我想出去散散心。” “外面如今到处是衙役在量地,你出去作甚?”韦怀章说。 韦俪初笑道,“我就逛一逛成衣店,再买点珠钗,可以吗?大哥。” “让她去吧,这些天在家里憋坏了。”韦史东摆手。 韦俪初怯怯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韦夫人,“娘亲……” 韦夫人到底是心疼女儿,无奈地轻叹,“多带几个丫环,不许再去茶楼听那些辩论。” “多谢娘亲。”韦俪初心中一喜。 “你等下,我还有几句话叮嘱你。”韦夫人带着女儿出去说话。 韦俪初:“娘亲,我一定不会惹事的。” “不能带你表姐出门。”韦夫人低声说,“她留在韦家已经是让我们担了极大危险,若是在外面被人看到,我们就大祸临头。” “我不带表姐出去,我就带着几个丫环出门。”韦俪初说。 韦夫人有些怀疑,女儿是怎样的性子,她心知肚明。 这次就轻易妥协了? “娘亲,那我走了。”韦俪初行了一礼,开开心心离开了。 韦夫人皱眉看着她的背影,招手叫来自己的心腹丫环,“你跟着去看看,姑娘都带了些什么人出门。” 韦俪初带了四个丫环出门,身边并无易澜心的身影。 听到丫环的回禀,韦夫人反而心中更加不安。 易澜心似乎好些天没来跟请安。 韦夫人朝着后院最隐秘的院子走去,只是翻遍整个后院,居然都没有易澜心的身影。 第532章 她是易澜心 肃州城内,最大的绣坊今日开张。 彩绸高挂,鼓乐喧天,竟引得无数世家女眷盛装而来,绣坊内香风阵阵,笑语盈盈,好不热闹。 马车里的,韦俪初皱眉望着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琳琅阁。 “这绣坊是何人开的,我才几日不曾出门,竟不知城内还开了这么大的一间绣坊。” “能够让这么多世家女眷都捧场,除了那位摄政王妃,那就是表姨母了,只是如今连表姨母都不知道有琳琅阁的存在吧。”旁边的丫环淡淡开口。 这穿着丫环衣裳的年轻女子,便是易澜心易容装扮,连韦夫人都没有认出来。 “来都来了,不去捧场怎么行。”韦俪初冷哼。 “初儿,莫要声张,我们是有要事的。”易澜心拦住她。 她们好不容易出来,应该立刻前往鹰嘴湾,先把沈岁安想要的那片 荒田。 如果肃州海运真的开通,绝不能一切都被沈岁安掌握在手里。 太后殚精竭虑那么多年,怎么能最后什么都没有。 易澜心不甘心。 就算是儿子又如何。 新帝身子孱弱,摄政王又与世家不和睦,她为太后谋算,也是为自己谋算。 “表姐,别急,你也看到了,这么多世家女眷,却唯独漏了我们韦家,沈岁安这是要把我们韦家孤立在肃州啊。”韦俪初冷笑。 易澜心皱了皱眉,见韦俪初已经起身下车,她只好垂首跟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琳琅阁,他们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毕竟这世家女眷众多,二人不过是其中普通的两位。 沈岁安正与几位夫人闲聊,不经意间目光扫到韦俪初。 她的注意力却落在韦俪初身后的丫环身上。 直觉告诉她,这个女子身份绝不简单。 她微微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易澜心,从她的举止仪态,到细微的神情变化,沈岁安试图从这些细节中找到揭开她身份的线索 。 沈岁安心中暗自思量,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得体的笑容,抬眸看了看在门边的凝霜。 凝霜会意,轻轻地颔首。 “初儿,看出什么了吗?”易澜心在韦俪初身后低声问。 韦俪初望着富丽堂皇的琳琅阁,这不仅是绣坊,看挂在墙上的衣物绣品,在肃州都找不出第二家有这样的绣工。 “日后,这琳琅阁要抢走肃州不少绣坊生意。”韦俪初轻哼。 她名下就有一家成衣店,只怕要想着换另外的营生了。 “没有那么简单……”易澜心正要说这个地方可能是沈岁安要来收集情报,话还没说出来,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声惊呼。 孙夫人诧异,“对面发生何事了?” 沈岁安只当没发现韦俪初她们,含笑跟孙夫人说,“对面是棋舍,许是今日有人在斗棋。” “听说今日是南朝第一女官在与咱们肃州书院第一才子在斗棋,刚才楚臻惨败一局,如今又重开了一局。”不知谁进来说了一声。 “南朝第一女官?该不会是那位易澜心吧。”孙夫人惊呼。 韦俪初脸色一变,转身看向易澜心。 易澜心眸光凌厉看她一眼。 “……”韦俪初神色微变,又急急转过头,怕被人看出端倪。 只是,她们两人这微妙的表情变化,已经被沈岁安看在眼里。 “南朝第一女官啊,那得去见识一下。”刘夫人最喜欢热闹,已经招呼着大家往对面的棋舍过去。 “王妃,可愿同去?”孙夫人问。 沈岁安轻笑,“既然大家都好奇,那就都去看看。” 易澜心在盐湖城所作所为,并没有公诸于世,除了他们,还无人知道易澜心如今被暗中通缉。 “表姐,我们也去,看看哪个贱人敢冒充你。”韦俪初压低声音。 “初儿,这怕是陷阱,我们先离开这里。”易澜心心中不安到了极点。 韦俪初:“难道你不想看到对面的女子到底是谁吗?” “你去看看,我在马车里等你。”易澜心压低声音,她绝不能冒险。 “好,若是有任何危险,表姐先走。” 易澜心在门外就跟韦俪初分开,换了另外一位与她身形相似的丫环跟在韦俪初身边去了棋舍。 棋舍之中,墙面上偌大的棋盘,黑白二子胶着着,一时分不出胜负。 黑子一方是书院第一才子楚臻,他全神贯注看着自己的地盘,仿佛周围的议论声丝毫不入他的耳中。 另一方,是戴着帷帽,看不出容貌的年轻女子。 只看对方优美身姿和气度,便能看出对方绝对是个美人。 “真是易澜心?”刘夫人惊呼问。 “怎么还戴着帷帽,都已经是南朝第一女官,还怕见人不成。” “确实有点,该不会是假冒的吧。” “不太可能吧,你看她棋艺高超,若不是易澜心,哪个女子还有这样的本事赢了楚臻啊?” 沈岁安抬眸看了那位女子一眼,勾唇浅笑,转头看向停在街道上的马车。 凝霜和芙蕖两人已经逼近马车,在韦俪初没有注意的时候,从里面带走了一个丫环。 “又赢了!”众人发出惊呼。 楚臻脸上露出苦恼,拱手对着帷帽女子,“易大人,在下认输。” “你棋艺不俗,只是稍显稚嫩,假以时日必定能胜过我。”女子的声音清丽优美,听在耳中犹如珠玉落盘。 “多谢易大人鼓励,在下一定勤加练习,日后有机会再与大人手谈。”楚臻落落大方认输。 众人大声鼓掌。 “既然是南朝女官,我们王府自然要厚待,来人,去请易姑娘前往王府。”沈岁安含笑说。 “你怎么证明自己就是易澜心?”韦俪初见众人都把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当成表姐,心中一阵气恼。 分明是沈岁安故意设局来收买人心的。 “你是?”帷帽女子疑惑转向韦俪初。 韦俪初冷笑,“你连我都不认识,你敢说你是易澜心?” “韦姑娘,此话怎讲?”沈岁安笑盈盈地问。 “你有何证据,证明这位姑娘不是易大人?” “易大人可是有路引证明身份的。”棋舍掌柜连忙说。 第533章 下落不明了 韦俪初冷眼瞪着沈岁安,她心知肚明这个引起轰动的易澜心是假的,可她不能在这里跟沈岁安辩驳。 表姐说摄政王若是知道她在肃州,绝对会杀了她。 而她也不能回王都城,一旦回去,她大概也会问罪。 总之就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易澜心的下落。 “路引随时都能作假,根本不能证明身份。”韦俪初冷声说。 沈岁安嘴角笑容加深,“那该怎么证明?韦姑娘,莫非你认识易澜心?” “我……”韦俪初咬了咬唇,她和易澜心的关系,在肃州城还是秘密,她怎么能说她还得称呼易澜心一声表姐。 “你把帷帽拿下来,相信在座肯定有人是认识易澜心的,让大家看一看你的真面目不就知道了。”韦俪初指着帷帽女子说道。 孙夫人蹙眉道,“韦姑娘,你未免有些胡搅蛮缠了。” 韦俪初气红了眼睛。 沈岁安像是在看小孩子闹剧似的笑说,“韦姑娘若是不信,那就找出证据便好了。” “我与韦姑娘素未谋面,也不知为何要如此刁难。”帷帽女子淡淡地说。 韦俪初深吸一口气,把胸口强烈的怒火给强压下去。 “好,我等着你败露的一天。”她转身离开,朝着马车走去。 只是待她上了马车,却没有看到易澜心的身影。 韦俪初脸色微变,“刚才与我一同下车的丫环呢?” 车夫说:“姑娘,你们下车之后,就没有人回来啊。” “什么?”韦俪初瞳孔一缩。 刚才易澜心明明说要回车上等,她自知有危险,绝不可能乱跑的。 韦俪初左右环顾,一个个人影在她眼前晃过,她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你们,快去找,要把……把表姐找到。” 另外三个丫环急忙四处去找人,又不敢声张,每家店看过来,可都没有找到她们想找的人。 韦俪初还去了琳琅阁,还是没找到。 她的脸色极为难看,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 “韦姑娘,何事如此慌张?”沈岁安和孙夫人一行人回到琳琅阁,在门外就见到韦俪初满脸担忧的样子。 韦俪初目光直勾勾盯着沈岁安,表姐不见了,是不是跟沈岁安有关? 沈岁安目光坦荡,含笑回视着韦俪初。 “我的丫环不见踪影,我正在找她。”韦俪初冷冷地说。 “哦,可要让人帮忙去找找。”沈岁安问。 刘夫人撇嘴,“韦姑娘,你这个丫环可不行,居然还要主子在这里等她,这种做事不上心的丫环趁早发卖出去,免得以后做出更大的错事。” 韦俪初扯了扯嘴角,“多谢刘夫人的提示,等她回来,我定好好说她。” 沈岁安笑说,“外面有些热气,韦姑娘可要进去等候?” “不必了。”韦俪初冷声拒绝。 “你这人怎地不识好人心,王妃娘娘也是为了你好。”有人忍不住训斥。 “……”韦俪初抿着唇,一言不发。 沈岁安笑了笑,“无妨,我们进去挑布料,让绣坊的绣娘给我们做几套衣裳。” 眼看着沈岁安一行人又进了琳琅阁,韦俪初攥紧的手心几乎疼进心里。 只是她派出去的丫环和车夫找了许久,都不曾有韦俪初的身影。 “姑娘,表姑娘会不会已经回家了?” 韦俪初皱着眉,她还真是希望易澜心已经回家了。 “你回去看看,别让夫人发现了。”易澜心吩咐着自己的丫环,她则继续在周围找了起来。 她已经顾不上那位假冒表 姐的女子了。 一直到金乌西坠,韦俪初都没有等到易澜心回来。 韦夫人差人来将她带回家。 “娘亲,一定是王妃抓走表姐,你想办法救表姐。”韦俪初想起棋舍的‘易澜心’,直觉一切都是沈岁安的奸计。 “你要我怎么去救?”韦夫人沉声问,“带人闯进摄政王府,威胁王妃将易澜心交出来吗?” 韦俪初张了张嘴,她本来想说难道不可以吗?王妃又如何,王妃就能无缘无故抓人吗? 可看到娘亲的眼神,她知道这是做不到的。 韦家不敢在明面上得罪摄政王。 “那怎么办,娘亲,我们就任由摄政王妃抓走表姐吗?他们会杀了表姐的。”韦俪初说。 表姐说过,她要是落入摄政王手中,必死无疑。 韦夫人头疼滴揉了揉眉心,“我不是叮嘱过,不要带易澜心出去吗?你为何不听话?” “我们有事要去做,路上看到许多夫人在琳琅阁,我们就去看看了……” 听着女儿说了琳琅阁和棋舍的易澜心,韦夫人只觉得额角一阵一阵抽痛着。 要说突然出现的‘易澜心’在棋舍跟沈岁安没有关系,她怎么都不肯相信。 可她不明白,沈岁安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件事等你父亲和哥哥回来再商量。”韦夫人说。 “你不许再出去了,我会让人继续去找澜心的。” 夜色渐深,韦史东父子才从外面归来。 韦俪初早就等在垂花门,一见到他们,急忙迎上去。 “爹爹!”韦俪初红了眼眶,眸中饱含希望看着韦史东。 韦史东愣住,“初儿,你怎么了?” “表姐不见了。”韦俪初哽咽说。 韦史东脸色微微一变,“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我让人去找了,至今还不曾有消息,爹爹,一定是摄政王妃将她抓走了,你快去救她吧。”韦俪初拉着韦史东的袖子。 “你们在说什么?澜心何时来了肃州,摄政王妃为何要抓她,澜心是女官,就算是王妃,也不能对她如何的。”韦怀章疑惑问。 韦史东这才想起儿子还不知易澜心的事。 他沉声说,“先回去再说。” 易澜心在盐湖城的事,只有他和夫人清楚,连女儿都是一知半解不甚清楚,所以并不能理解易澜心出门的凶险。 韦怀章察觉到家里的人似乎有事瞒着他,他抿紧了唇。 “你们今天出门是打算去做什么?”韦史东问。 韦俪初低声说,“表姐说要去把鹰嘴湾那片荒田买下来,不能让摄政王妃在鹰嘴湾独大。” “幸好你们没有去!”韦怀章冷声说,“那片荒田也不属于韦家,是官地!” 第534章 重伤救走 “王妃,人被救走了!”凝霜和芙蕖跪在沈岁安面前,脸上难掩愧色。 沈岁安摆手让她们起身,“她会武功?竟还能从你们手中逃脱。” 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沈岁安并没有大动干戈让人去抓易澜心,她以为凭凝霜和芙蕖的武功,要将她带回王府是轻而易举的事。 凝霜:“易澜心武艺并不高超,在我们要杀她时,有两个黑衣人出来将她救走。” “王妃,黑衣人武功高强,看着似是……军中人。” 沈岁安给凝霜她们的命令是:若带不回易澜心,那就当场杀死。 看来早有人暗藏在肃州,和他们一样,都在等着易澜心出现。 只是她和符今渊是想杀易澜心,而别人是要救她。 “不过,王爷的人追了上去,不知能否将易澜心抓回来。”凝霜道。 沈岁安颔首,“你们受伤了没?” 凝霜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血迹,“王妃,奴婢只是皮外伤,不打紧。” “回去找府医看看,这几日在屋里疗伤。”沈岁安说。 又给她们两人赏了一笔赏银。 两个丫头喜滋滋地感谢,回去去跟府医拿了药。 符今渊是在夜里回来的,满身的汗,在净室用凉水冲去热气,这才回来搂着沈岁安。 “跟你说多少字,夜里不要用凉水冲身。”沈岁安没好气,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下次不会了。”符今渊立刻说。 沈岁安替他擦拭着头发,“今天易澜心出现了。” “她受了重伤,还是让她逃了。”符今渊眸色一冷。 “救她的人不止两人?”沈岁安诧异。 连符今渊的人去追击都能让易澜心逃走,那来救她的人肯定不少。 “太后的女子军队中不乏武功高强之人。”符今渊勾了勾唇,眼中并无笑意。 沈岁安握住他的手,“既然太后要保住她,那你就不要再出手了。” 免得到时候真的伤了母子情分。 “我知道,已经把人撤回来了。”符今渊笑了笑。 不过,他还是把这件事密信加急告知阮星临。 他远在肃州,能够帮符今翊的就只有阮星临了,他相信阮星临同样不会让易澜心继续活着。 “今日我让阿芙假装易澜心,如今整个肃州的人都知道易澜心在王府了。”沈岁安说。 “那就让她继续留着。”符今渊捏了捏沈岁安的掌心。 世上不可能有两个易澜心。 既然有一个在肃州,那重伤被救的,就不可能是易澜心了。 “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方法的?”符今渊笑着问。 连他的人都没查到易澜心就在韦家。 沈岁安说,“那还要多亏韦姑娘,她差人要去换那块荒田,我便让人接近她身边的丫环,套了几句话,知道她院里有个表姐。” “其实我也拿不住,今日纯粹是赌一赌,反正就算那人不是易澜心,那也并无坏处。” “那接下来打算怎么安置这位易澜心?”符今渊问。 沈岁安递给他一个俏皮的眼色,“我不得不又要搬出皇祖母了。” “皇祖母喜欢易澜心,让易澜心代她前往五道山求道,你觉得如何?” 符今渊一愣,随即大笑出声,“好,好!” 今日她将此计跟太皇太后说了,太皇太后并不反对,还说她是个促狭鬼。 太皇太后是个睿智宽和的老人家,她肯定比任何人都想护着皇上和符今渊。 她会不清楚南朝平静的表面之下的暗波汹涌吗?或许她只是不说而已。 符今渊伸手揽住沈岁安的腰,眼中欲色渐浓。 “不行,忘记泡那个东西了。”沈岁安推开他。 “岁岁,朝哥儿也大了,要不,我们该生个女儿了。”符今渊吻着她的耳垂哑声说。 “我听说,越说想要女儿,生儿子的可能性更大。”沈岁安道。 “……”符今渊脸色一变,“别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 沈岁安噗嗤笑出声,“你不信,那还吓得……起不来了?” 符今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那你试试还能不能起来!” 挑衅男人的下场,便是沈岁安第二日起不来,一直到了中午,身子的酸软才终于缓了过来。 “王妃,韦夫人求见,在偏厅等了一个时辰。”半见低声说。 沈岁安笑了笑,“就她一个人?” “还带了韦姑娘。”半见道。 “好茶伺候着。”沈岁安说。 她不急着去见韦夫人,慢吞吞地用了早膳,又换了衣裳,去陪朝哥儿玩了一会儿,又过了一个时辰,她这才去见韦夫人。 自上次见到韦夫人,已经快两个月。 这期间无论沈岁好如何跟肃州世族女眷来往,韦夫人都不为所动。 韦夫人身上也是有几分傲骨的。 “见过王妃娘娘。”见到沈岁安,韦夫人立即拉着女儿起身行礼。 沈岁安脸上笑容从容淡定,“让韦夫人久等了,今日身子惫懒,睡得晚了些。” 韦俪初心中愤恨,这种话亏得沈岁安也说得出来,太皇太后就在王府,她一个当孙媳妇的,怎敢睡到日上三竿。 分明是不想见她们。 韦夫人神色不动,“王妃事务繁忙,要保重身子。” 沈岁安含笑,“托你的福。” 她在主位坐下,“韦夫人,请坐,今日登门,不知所为何事?” “小女昨日在大街上冒犯王妃,妾身特意带她来给王妃赔罪的。”韦夫人笑着说。 “韦姑娘冒犯我了吗?”沈岁安诧异,“不过是意见相左,谈不上冒犯。” 韦夫人将头压得更低,“王妃宽宏大量。” 她侧头给韦俪初使了个眼色。 韦俪初上前行礼,“王妃娘娘,昨日是我情急之下言语冲撞您,还望王妃娘娘宽恕。” 听到女儿乖巧柔顺的话,韦夫人暗暗松口气。 “只是我向来钦慕易女官,听说易女官在王府,王妃娘娘,能否允臣女与易女官一见?” “初儿,休得无礼!”韦夫人心中大惊,立刻开口阻拦。 沈岁安笑了笑,“今日怕是难以见到易女官,她在太皇太后身边抄写经文,不好打扰。” 韦夫人立刻压住韦俪初的肩膀,“是,我们不敢打扰。” 第535章 皇上,臣奏请解散女子军队 王都城。 一声惊雷突然在半空炸响。 把大殿上的文武百官惊得背脊发直。 刚才……阮丞相说什么? 他们听得不太清楚。 龙椅上的符今翊目光湛湛看向舅父,他怀疑是不是雷声太大,所以有些听错了。 阮星临再次开口,“臣恳请皇上解散女子军队,将她们重新编制,取缔朝中女官官职,如今女官存在的意义并不大,国库应当开源节流,增强国力。” “……”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不是他们疯了,就是阮星临疯了! 谁不知道女子军队和女官都是太后好不容易才得到朝廷和天下百姓认可。 这会儿说解散和取缔? 太后知道阮丞相在背后给她这么大一个背刺吗? 符今翊好半天才回过神,他眼中藏着惊愕,这件事舅父从来不曾跟他商量过。 “丞相大人,事关重大,此事需要从长计议。”符今翊沉声开口,并没有立刻答应。 “皇上!”阮星临并没有因此退缩,而是拿出奏折,“这是臣所拟的章程,就算解散女子军队,也会对她们好生安排,至于女官,可封翁主……” 符今翊打断他的话,“丞相,此事稍后再议。” 阮星临知道不可能一蹴而就,他弯低腰,作揖行礼,“是,皇上。” “散朝吧!”符今翊起身离开。 “阮大人,你今日怎么了?”定国公走到阮星临身边低声询问。 “无事。”阮星临收敛神色,淡淡微笑。 康王走过来将他仔仔细细打量一眼,“你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阮星临呵呵,“就算有鬼,大白天也出不来。” “说的也是。”康王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说出这种话,你疯了不成?” 阮星临深吸一口气,“本官好好的,不劳王爷担心了。” “阮丞相,听周大夫说,男人到了一定年纪容易胡思乱想,我看你该去周大夫那里抓几服药吃吃。”康王说。 能够把儿子养成纨绔,阮星临丝毫不怀疑康王的脑子。 “多谢,我会的。”他不想跟康王争辩。 “太后的宫女来了,丞相大人,保重。”定国公拍了拍阮星临的肩膀,和康王一起跟他隔开距离。 青狸来到阮星临面前,屈膝行了一礼,“大人,太后娘娘有请。” 阮星临并不意外,他知道太后必然是会找他的。 “皇上还在御书房等本官,代我向太后娘娘告罪,我稍后再去请罪。”阮星临低声说。 “大人!”青狸皱眉,她不理解,阮大人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要跟太后娘娘成为对立面。 阮星临没有理会,头也不回往御书房走去。 符今翊已经将宫人都打发下去,静坐在书案后面,手边是太后差人给他送来的补汤,桌面上还有一封来自大哥的密信。 大哥的来信从来都只一件事,让他好好保重身体,不要劳累不要忧心。 他说,南朝不会没有他这个皇帝就转不动了,但如果他没了弟弟,那他这辈子就再也没有弟弟了。 真是……害他拿着信都哭了半天。 “皇上,发生什么事了?”阮星临走进御书房,看到小外甥眼眶发红的样子,心中猛地一跳。 “没事。”符今翊吸了吸鼻子。 “舅舅啊,你想干什么啊,为什么要解散女子军队,她们存在也没威胁到朕啊。”符今翊叹息,让阮星临坐下说话。 “她们的存在会让某些人还怀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不如彻底让她们都断了念想。”阮星临面无表情地说。 “你跟母后商量过没?”符今翊问。 阮星临:“……” “你就不怕你姐打死你啊?”符今翊又问。 “皇上,臣是为了您,为了南朝……”阮星临嘴角抿紧。 “不能再出现第二个盐湖城!” 符今翊说,“解散军队和取缔女官哪有说的那么容易,舅舅,这件事不要再提了,好吗?” “皇上若是怕太后反对,那微臣去跟太后商谈。”阮星临说。 他只是怕母后反对吗?她是怕到了最后,所有人的感情都要被这件事消耗没了。 “舅舅,别让母后知道这件事……” 阮星临:“太后应该已经知道,还差人来叫臣去坤宁宫。” “对了,皇上,寿宁宫已经修葺完成,太后应该选吉日迁宫,您年纪也不小,是该时候立后了。” 符今翊冷哼,“前几天你还说朕是个孩子。” “……”阮星临摇头,“臣怎么会这样说。” “别提立后的事,朕心中有数。”符今翊立刻说。 “太后住哪里都一样,随太后自己的意思吧。” 阮星临皱眉,“皇上……” “你别去坤宁宫,我去见母后吧。”符今翊道。 他怕舅舅会跟母后吵起来。 “太后要见的是臣,不是皇上。”阮星临立刻站起身,“难道我还能躲着太后一辈子。” 符今翊愁眉苦脸,“那朕陪舅舅去吧。” “皇上,臣与太后好歹是姐弟,我们要是吵架,你在场不太好。”阮星临提醒他。 “好、好吧。”符今翊屁股又坐了回去。 他真是好愁啊。 等阮星临离开,符今翊又让人去传了周舟进宫。 周舟以为皇上的心疾犯了,来得又快又急。 “皇上气色还不错。”周舟看着在咬冰糖葫芦的帝皇,说话的气息还有些喘。 “周大夫,你快过来给朕脉一脉,刚才被舅舅吓得差点掉下龙椅。”符今翊赶紧伸出自己的手。 周舟垂眸上前给他把脉,虽然卖相有些弱,但比起前阵子已经好了很多。 “皇上,糖还是要少吃些,牙齿容易坏,若是牙疼,您会很难受的。”周舟温声提醒。 “朕最近日子有点苦,只能吃点甜的。”符今翊又叹息一声。 “周大夫,朕这样的身体,能去肃州吗?”符今翊突然问。 “……”周舟抬起头看了小皇帝一眼。 “皇上若是想去肃州,那微臣陪在您身边同去。” 符今翊眼睛一亮,“周大夫,虽然你长得冷血无情,但你的心肠很软啊。” “……”自己去吧! 第536章 他来做这个恶人 阮星临在外甥面前虽然说得硬气,但来到坤宁宫门口,他还是有些紧张的。 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忤逆过姐姐,向来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到她进宫成为皇后,他也努力让自己成为能够在朝堂说得上话的丞相。 像今日这种情况,在很多人眼中,他是在背刺太后。 “丞相大人?”青狸狐疑看向他。 阮星临掸了掸衣摆,挺直腰板走进大殿。 阮太后背对着他而立,从窗棂投射进来的一缕阳光正好落在她的脚边,孤独寂寥,又坚韧强大。 莫名的,阮星临心中生出几分愧疚和心疼。 “臣拜见太后娘娘。”阮星临压住心头的酸楚,低头行礼。 阮太后回头深深看了阮星临一眼。 “当初成立女子军队,是你一力促成,当年在大殿上言辞凿凿说着女子军队不逊色男子,同样能够保家卫国,是你请旨为第一个女官受封。” “你告诉哀家,今日又是为什么?” 阮星临低声说,“不能再出现第二个盐湖城,太后娘娘。” “仅仅是如此吗?”阮太后冷笑。 “臣知道太后拳拳爱子之心,绝不会做任何伤害皇上和王爷的事,可您的女官她们并不这样想。” “易澜心在盐湖城搅动风云,想要趁机杀害王爷,若非王爷警觉,他早就被洪山海围困杀死了,有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 “不会!”阮太后立刻反驳。 “哀家绝不会让她们伤害阿渊。” 阮星临缓缓地闭上眼睛,“易澜心留在肃州多日,您一直不知道吧。” “哀家一直让人找她,会将她带回来受罚的。”阮太后低声说。 “太后娘娘许是还不知道,太皇太后已经把易澜心留在肃州,且觉得易澜心有道缘,命她前往五道山修道了。”阮星临扯了扯嘴皮。 阮太后瞳孔微微一缩。 她今日收到消息,廖莹莹与宋知意亲自去肃州,将易澜心带回来,只是易澜心受了重伤,危在旦夕。 那在太皇太后身边的易澜心又是谁。 阮太后何等聪慧人物,很快就想明白这一定是符今渊的用意。 “你们要易澜心从此不能出现在世人面前!”阮太后哑声。 “她早该死在盐湖城!”阮星临沉声道。 “臣知晓太后娘娘多重情义,想要给她们留活口,可她们野心不灭,留着早晚会拖累您。” 即使是他求先帝给易澜心受封官职又如何? 在他心里孰轻孰重,他分得很清楚。 “所以你今日所为,是阿渊的意思吗?”阮太后低声问。 “不是,摄政王不曾提过要对付女官和女子军队,他敬重您,不想做任何让您伤心的事。”阮星临无声一笑。 “阿姐,您有两个好儿子。” 所以,恶人就让他来做吧。 让他替他们母子之间的障碍全都铲除,那些想要挑拨他们母子的人全都去死。 阮太后只觉得眼眶酸涩得发疼。 “是哀家的错。”阮太后说,“当初哀家是想过要取而代之,让她们做的也都是……志在必得的事。” “哀家没有约束好她们,你放心,不管是廖莹莹还是易澜心,哀家不会让她们再做错任何事。” 阮星临抬眸直视太后,“手中无权无兵,方可留她们一命。” “解散女子军队,取缔女官职位,不是你嘴皮子一碰就能做到的。”阮太后声音一厉。 “哀家会让她们退出王都城,会说服她们的。” 阮星临差点就要心软,可他太清楚太后背后那些人的野心。 “臣还是那句话,不能再出现第二个盐湖城。” 盐湖城所发生的事骇人听闻,如果再有同样类似的事情发生,天下百姓会如何看待当登基不到一年的新帝? 他们的认知有限,只会觉得是皇上管治不好南朝。 阮太后第一次陷入两难之中。 理智上,她当然知道解散是最好的方法。 甚至杀了易澜心和廖莹莹,以儆效尤,才能让其他人不敢再背着她去对付她的两个儿子。 可这些女官和女兵,也都是她亲自带出来,看着她们一点一点成长起来。 她们对她忠心赤诚,她却要杀她们的一片赤诚。 太难了。 “你走吧,让哀家想一想。”阮太后的声音轻轻发颤。 她一定能够想到两全的办法。 “太后娘娘,要留着她们的命,唯有解散。”阮星临深深作揖。 他也不想太后的女官与摄政王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但如果继续让易澜心等人在世家之间游走,符今渊要杀的不仅仅是易澜心了。 阮星临退下之后,阮太后身形晃了晃,及时扶住桌角才站稳了。 她缓缓地坐了下来,整个人陷入阴影之中。 几个宫女不敢打扰她,只是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担忧。 她们不曾见过太后这般悲伤。 即便以前先帝独宠柳贵妃,处处与太后过不去,太后也只会斗志昂扬,从不曾这样……绝望伤心。 日落,月升。 殿中的烛火暖不进阮太后的心。 她就这样在殿中枯坐了一夜。 青狸和青碧跪在她面前,哭着求她进食休息。 阮太后轻轻嗯了一声,“去,传……” 她想穿卫蓁和苏冰洁进宫,但话到嘴边,她又收回去了。 “待皇上下朝,请皇上来一趟坤宁宫吧。”阮太后低声说。 她站起身,想要回寝室去换衣裳,她要精神一些才能去见皇上。 “太后娘娘!”一声惊呼响起。 阮太后眼前阵阵晕眩,直到她失去意识,才想起原来是青狸担心她晕倒发出的惊呼声。 “快,快传御医!”青狸叫道。 坤宁宫一阵的手忙脚乱。 太后娘娘向来坚韧强大,从来没有以任何虚弱的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样晕倒的事更是不曾发生过。 一下子把所有人都吓到了。 御医院听到宫人来传话时,也是被吓住了,还以为是不是听错了。 太后晕倒? 怎么会是太后! “青狸姐姐,要不要去请皇上?”青碧低声问。 “当然要!快去。”若是不去请皇上,皇上知道后,岂不是要更生气。 第537章 太后若是要我偿命,那就来吧 太后晕倒的消息瞒不住宫外的人。 毕竟阮星临才在朝堂上奏请解散女子军队取缔女官官职,多少人都盯着坤宁宫,想知道太后娘娘究竟是怎样的态度。 这态度多明显,直接被气晕倒了。 阮老太爷下令闭门谢客,不让任何人来窥探阮家此时的立场。 “他们母子之间的事,何必你去插手,他们母子没有隔夜仇,再说了,太后对皇上和摄政王拳拳爱子之心,不会走到最后一步。”阮老太爷看了阮星临一眼。 他不赞同阮星临在朝堂请奏的事。 阮星临淡淡地说,“再深厚的感情,都经不起挑拨和试探。” “太后对下属心软,那便是伤害摄政王。” “廖莹莹传播童谣是在挑拨皇上与摄政王的兄弟关系,易澜心在盐湖城要的是摄政王的命,太后是没有那个心思,可她手底下一个个野心勃勃。” “父亲,如果坐在龙椅上的人是符禹铉,今日我愿意举全家之力托举太后娘娘成为女帝,可是,是翊儿啊。”阮星临眼眶微微泛红。 “翊儿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御医本来说他活不过十五,可他现在还好好的,难道我们要什么都不管,眼睁睁看着他们母子被挑拨成为敌人吗?” “摄政王又做错什么?为了翊儿,为了太后,他举家去了肃州,远离朝堂,他是摄政王!就算他留下把持朝政,朝中百官也不敢多说。” “两个孩子这么好,我不忍心……” 阮老太爷笔直的腰板微微弯了下去。 “那你打算怎么做?”阮老太爷哑声问。 “廖莹莹和易澜心都不能留,她们必须死。”阮星临悲痛的眼眸闪过厉色。 就因为她们是太后的心腹,在伤害他的外甥之后还想置身事外? 做什么梦! 阮老太爷惊问,“你做了什么?” “父亲,您别管了,太后是不吃不喝一夜未睡才晕倒,身子并无大碍。”阮星临冷下心肠。 他说了,让他来做这个恶人。 “星临,你要跟你姐姐作对吗?”阮老太爷问。 “反正做都做了,太后若是要我偿命,那就来吧。”阮星临淡淡一笑。 …… 王都城郊。 离女子军营不远的一处别院里,几个年轻女子汇聚一堂,每个人脸上都脸色凝重。 “宫里传出消息,昨日阮丞相与太后谈完话,太后娘娘枯坐一夜,所以就晕倒了。”苏冰洁抬眸环视众人。 最后目光落在躺在床榻上的易澜心身上。 “你只能隐姓埋名,不能出现人前,摄政王对外宣称易澜心去了五道山为太皇太后求道。” 易澜心已经褪去伪装,露出一张清丽的脸庞。 因为受重伤,她的嘴唇苍白没有血色。 “是我的错,我进宫给太后请罪。”易澜心低声道。 她低估摄政王,没有考虑后果就在盐湖城对他出手,导致太后落入两难的地步。 “本来就是你的错。”卫蓁目光沉沉地看她,“还有你,廖莹莹。” 廖莹莹嘴唇翕动,却说不出话来辩驳。 “易澜心,你究竟对现状有何不满,太后娘娘最看重的是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卫蓁厉声地问。 “你是太后娘娘一手提拔起来的第一女官,你所做所言,代表的就是太后,你在盐湖城要杀摄政王,别人会怎么想?” “所有人都会认为是太后要杀摄政王。” “你这么做,比当初柳贵妃和贺知源更过分,你伤了太后的心。” 易澜心因为卫蓁的话,脸色越发苍白。 可她并不后悔,她只是觉得能力不足,否则事情不会这样的发展。 “我们做了那么多,就这么放弃,我不甘心。”易澜心是怀着对未来的憧憬才去做这些的。 女帝临朝,她或许会成为历史上第一位女丞相。 太后明明有能力,甚至能力比两个儿子更强,为什么要退居后宫,将整个江山拱手相让。 “太后成为女帝,以后地位一样传给两位皇子,这有什么不好的。”易澜心嘴角勾了勾。 卫蓁见她如此固执,冷笑说,“所以你是要逼太后做出选择吗?” “你哪来的自信,觉得太后会选择你。” 易澜心眼底闪过一抹暗茫,她当然笃定,因为太后的野心只有她能窥见。 太后心里一定是想成为女帝的。 卫蓁看了所有人一眼,“外面如今局势紧张,我们女子军队能不能存在,已经不是我们能决定了。” “我要进宫去看望太后,你们守着易澜心。” 苏冰洁说,“我和你一起进宫。” 卫蓁轻轻颔首,“ 走吧。” “我也要去。”易澜心挣扎要起来。 扯动了胸口的伤口,她嘶了一声,疼得躺回去。 “你还没走到宫门,人已经不在了。”卫蓁瞥她一眼。“你要想活着,就别出门。” 易澜心冷哼,“摄政王难道还能追到王都城来杀我。” “杀你又如何,你以为自己还能以易澜心的身份出现吗?”卫蓁打断她的自负。 “……”易澜心捏紧指尖。 她之前太着急,还需韬光养晦,才能做好一切。 就在卫蓁和苏冰洁离开院子,一队训练有序的暗卫就把这里包围了。 “镇抚司捉拿朝廷重犯,嫌犯躲进别院,进去拿人。”骑着马走在最前面的是一身窄袖劲装的符祺安,旁边是杜有川。 廖莹莹提着长刀就出来了,“这里是女子军营的地方,你们镇抚司敢闯门?” “哦,闯了,那又如何?”符祺安嘿嘿一笑。 “就算是女将军,也不能包庇逃犯啊。”杜有川说。 廖莹莹气极,“哪来的逃犯,我们没见到。” “有没有逃犯,当然要查过才知道。”符祺安懒洋洋地掏耳朵。 “搜,违抗抓捕者当场击杀。”他果断下了命令。 暗卫涌入院中。 “放肆。”廖莹莹提刀砍向符祺安。 符祺安:“救命啊!” 铿锵—— 一柄长剑挡在符祺安的身前。 “郑无青,你要不等我被她杀了再来。”符祺安嗷嗷叫。 “你让她砍一刀,皇上一定判她死刑。”杜有川小声说。 符祺安大怒,“怎么不是你被她砍。” “哎哎,我们别内斗啊,我们是来抓逃犯的。”杜有川嘿嘿叫道。 第538章 她们被嫌犯杀了 阮太后是习武之人,她身体向来都极好。 这次会晕倒,是因为她已经许多天无法安然入睡,昨日又被阮星临一番话气得 肝火上升,这才会一时顺不过气晕倒的。 她睡了半日,又喝了些肉汤,精神总算好了不少。 “太后娘娘,陛下在这里守了您半天,连早朝都没去。”青狸低声说。 “翊儿呢?”阮太后问。 青狸指了指一旁的长榻,“陛下许是累了,刚在那里靠一下就睡了。” 阮太后微怔,看向窗棂边长榻上的符今翊。 他的肌肤白皙,衬得他眼下的青黑特别明显。 看来也是睡得不够。 阮太后拿出绢帕替他拭去额头的细汗。 符今翊猛地睁开眼睛,怔怔看着近在咫尺的阮太后。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睡得有些沉,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什么睁开眼睛会看到母后。 “去床上睡,这里不舒服。”阮太后柔声说。 符今翊哦了一声,起身朝着床榻走去,刚走了几步,他停下来,回头看向太后。 “母后,你醒了!”他终于回过神。 阮太后温柔浅笑,“让你担心了,哀家只是有些累,御医说无大碍。” 符今翊上前搂住阮太后的手,“母后,您别生舅舅的气了,好不好?” “哀家没生气。”阮太后心中酸软,揉了揉小儿子的头。 “是哀家没处理好事情,才让你们都为难了。” 符今翊低声道,“母后,其实没有那么重要的。” 谁坐那个位置不那么重要,女子军队和女官也不重要,他短暂的生命不应该耗费在这些上面的。 阮太后眼眶酸胀,“翊儿,你回养心殿去休息,好吗?” “母后,我让周大夫进来给您……”符今翊开口。 “哀家真的没事。”阮太后轻笑,“你先回去睡觉,不然哀家送你回去。” 符今翊连忙按住阮太后的肩膀,“母后就别受累了,我晚点再来看您,您好好休息。” “好。”阮太后含笑点头。 符今翊这才一步三回头,慢吞吞地走出坤宁宫。 阮太后的嘴角勾了勾,吩咐,“让卫蓁和苏冰洁来见哀家。” 青狸低声道:“太后娘娘,两位大人在偏殿候着了。” 其实卫大人和苏大人早就来了,只是因为皇上在这里,她们不好来打扰。 “传吧。”阮太后一手撑着额头。 想了一个晚上,她终于下定决心。 卫蓁和苏冰洁进来看到太后疲惫的神色,心中俱是一惊。 “太后娘娘……您保重。”卫蓁担心。 阮太后笑了笑,“都起来,哀家无碍的。” 卫蓁和苏冰洁对视一眼,重重磕头,“是我们让您为难了。” “娘娘,官职我们不要了,我们进宫来给您当宫女,依旧留在您的身边。” “大好河山,你们不必和我一样困在宫中。”阮太后柔声说。 “哀家给你们推荐去处,远离王都城,你们都是有智慧的人,能过得好。” 卫蓁将额头轻轻靠在阮太后的膝盖上,“娘娘,我们会听您的安排,去哪里都好,只愿娘娘能够好好的。” 阮太后眼底有碎光闪过。 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心中也是痛的。 “娘娘,那澜心和莹莹呢?”苏冰洁轻声问。 阮太后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叹息。 苏冰洁便明白了。 “她们是做错了,以前也有过功劳,不能……” “把她们送走,一辈子不得再回王都城。”阮太后闭了闭眼睛,“你们现在就走。” 卫蓁和苏冰洁依旧没有动,只是含泪看着阮太后。 “太后娘娘,您这样能甘心吗?”卫蓁哑声问。 阮太后柔和地笑着,抬眸看向她们二人,“哀家所求的都已经实现,人生再无遗憾。” 苏冰洁抹去眼角的泪水,“娘娘,无论我们在何处,只要您需要,我们就回来。” “好。” 阮太后留她们用了膳,她把女子军队重新改编的章程都已经写好了。 “你们拿去看看,女子也能护国,不必取消,分散到各地去,继续保家卫国。” 女子军营中的孩子们都很辛苦才走到今日,她们并没有做错,让她们分散到各地入编,对她们是最好的选择。 “这章程拿给丞相大人,他也无话可说。”卫蓁冷声说。 苏冰洁轻轻扯她的袖子。 卫蓁收敛眼中的怒色。 她们拜别阮太后。 从阮星临在朝堂上奏请,她们便知结局如此。 无法改变。 太后深爱她的两个儿子。 只是,不等她们出宫,宋知意狼狈来见太后了。 “娘娘,澜心和莹莹……被杀死了。”宋知意跪在太后面前,泪流满面。 阮太后大惊,“谁?” “镇抚司带兵包围别院,说要进去抓嫌犯,廖莹莹跟他们起了冲突,我赶回去的时候,澜心和莹莹都死了。” “康王世子抓着一个嫌犯,说是从别院抓到的,那嫌犯是个江洋大盗,杀了不少人,镇抚司的人说澜心和莹莹是给嫌犯杀死的。”宋知意恨声说。 谁不知道这是借口。 分明就是摄政王让人去杀澜心和莹莹。 卫蓁脸色一变,“镇抚司目无王法!娘娘,我去找他们算账。” “站住!”阮太后喝住她,“谁见到镇抚司的人杀她们?” “易澜心……天下皆知她去了五道山,要如何跟镇抚司算账?” “娘娘,除了镇抚司,还有另外一群黑衣人。”宋知意咬牙说,“我们也立刻战功,南朝竟容不下我们。” 卫蓁:“是皇上吗?” “不是皇上,他并不容易解散女子军队。”阮太后立刻说。 可镇抚司都出动了,那必定是跟摄政王有关。 阮太后感受到摧心剖肝的痛。 阿渊竟问都不问,直接命镇抚司杀人? 他是不是心中对她有怨。 “你们别冲动,哀家会查明白。”阮太后说。 “太后娘娘,阮丞相求见。” 阮太后声音一怒,“让他进来!” 这件事不是皇上做的,但跟阮星临必定脱不开关系。 卫蓁她们要退下。 “不必退下,在这里等着。”阮星临这时候进宫,必定也是因为同一件事。 第539章 他活着,所以想杀他的人就不该死吗 阮星临再次来到坤宁宫。 以前那些对他极尽恭敬讨好的宫女,今日看他的眼神都添了几分的警惕。 她们怕阮丞相又是来气太后娘娘的。 “是不是你让镇抚司的人去围杀她们的?” 阮星临一脚踏进大殿,耳边已经传来阮太后凌厉的问话。 “太后年光,臣惶恐。”阮星临作揖行礼,“镇抚司捉拿在逃重犯,与臣并无关系。” “你连找个借口糊弄哀家都不费心了!”阮太后眸色如蒙一层寒霜。 “听说镇抚司捉拿重犯时,廖将军出手拦阻,康王世子又不认识她,以为她是重犯同伙,双方打了起来。” “廖将军受了伤,这才被重犯给趁机要挟。” “待镇抚司将重犯抓住,廖将军已经失血过多,而院内也有个被重犯杀死的丫环。” “伤亡二人,重犯已经捉拿回镇抚司诏狱。” 阮星临的声音不高不低,没有任何情绪变化。 “用不着在哀家面前演戏,哀家同意解编女子军队,取缔女官官职,难道不能留她们一命,让她们平淡度过余生?”阮太后低声问。 “她们要陷害摄政王,本来就是死罪!”阮星临冷声回道。 宋知意:“摄政王不是好好的……” 阮星临凌厉地扫了对方一眼。 “太后娘娘,摄政王的确还好好的,不是他运气好,是他经历太多的苦难,经历太多的危险,他在经验中保护了自己!” “他活着,所以想杀他的人就不该死吗?” “今日,无论是我还是摄政王,都已经看在太后的份上手下留情。” “别以为你们几个全须全尾站在这里,就觉得自己没有错。” 卫蓁等人脸色一变,全都看向阮太后。 “是……哀家对不起阿渊。”阮太后轻声说。 她错了。 总想着易澜心和廖莹莹是因为她才做错事,是她以前的引导,才让她们野心勃勃。 符今渊强大到让她忽视了他也会对她伤心难过。 阮星临说,“人不是摄政王杀的,他已经去了肃州,不会再管王都城的事。” 全是康王世子和定国公的纨绔小儿子押禁重犯不当,让他逃了出来,最终造成两人伤亡。 卫蓁和苏冰洁眼眶通红,她们却不敢为两位曾经的好姐妹喊冤。 如今不管她们做什么,都只会连累太后娘娘。 “听说太皇太后甚是喜欢易澜心,易大人如今在五道山修道,如此也挺好的。”阮星临微笑。 “盐湖城一案,她罪孽深重,是该修道向善。”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宋知意死死咬着唇,泪流满面。 她们不敢说易澜心已经死了,而且是被狠狠砍中了脸,几乎面目模糊,根本认不出原来的样子。 死得太惨。 阮太后指尖颤了几下,终于缓缓地道,“哀家知道了。” “女子军队和女官该如何安排,哀家已经写了章程,既然你来了,便由你交给皇上。”阮太后将奏折拿给阮星临。 阮星临恭敬地接过,他没有立即打开看,“多谢太后娘娘,微臣告退。” 阮太后像是一下子泄了所有的精神气,抬手捂着脸。 “你们也下去吧。” 卫蓁等人对视一眼,她们跪了下来。 “太后娘娘,是我们连累了您。”卫蓁愧疚万分。 太后与摄政王母子重逢才几年,却因为廖莹莹和易澜心,母子必定要生出间隙。 “你们是皇上的臣子,必须听命于皇上。”阮太后轻声说。 “哀家累了,你们退下。” …… 符今翊把符祺安和杜有川给传召进宫了。 “别跟朕扯什么重犯,真的是重犯还轮得到你俩去看守,镇抚司早就重犯满城跑了。”他指着两个跪在他面前的纨绔破口大骂。 “谁想的主意?” 符祺安和杜有川互相指向对方。 “是你先提的。” “你带头的。” 符今翊气死了。 “你们真是一点都没自知之明,就凭你俩,敢去杀她们,要是没郑无青,朕是不是还要给你们收尸!” 符祺安嘿嘿笑着,“我们带的人够多。” “呵。”符今翊冷笑。 “等着回去被康王打板子吧你。” 符今翊指着杜有川,“你也一样,笑什么笑。” “皇上,那娘们要杀我们指挥使,要不是指挥使命大,您可就没哥哥了。”符祺安小声说。 “呸呸呸,晦气玩意儿!”符今翊瞪他一眼,“我哥哥长命百岁。” 杜有川捂住符祺安的嘴,“乌鸦嘴,吐了口水再说话。” “严肃点,朕在问你们话!”符今翊厉喝。 符祺安和杜有川立刻老老实实地跪着。 “皇上,反正人已经死了,就是被重犯杀死的,镇抚司肯定不会放过他,定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杜有川说。 “难道你们两个就不用领罚了?”符今翊冷笑问。 “我们疏忽,我们错了,全凭皇上发落。”符祺安立刻说。 符今翊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你们,即刻启程前往肃州,去……去保护摄政王。” “?”符祺安和杜有川眼神有片刻呆滞。 他们?去保护摄政王? 谁给他们这个脸啊。 “还不快去!不然就降职,离开镇抚司。”符今翊没好气。 符祺安和杜有川立刻磕头,“微臣遵命,立刻就走。” 两人飞快离开皇宫,约了一个时辰之后在城门汇合。 符今翊叫来阮修远。 “二舅舅,他们两个不能留在王都城,朕怕他们有危险,他们不怎么长脑子,容易被人算计。” 符祺安和杜有川就这么把易澜心给杀了,易家和那些女官难道会放过他们? 反正他们不能有事。 阮修远低声道,“皇上放心,臣一定将他们平安送到肃州。” “你不要亲自出面,让人暗中保护就行了。”符今翊低声道。 “是。”阮修远应下。 符今翊长长地叹了一声。 外面传来宫人回禀阮丞相求见的声音。 “传。”符今翊立刻坐直身子。 阮修远看了帝王一眼,本来总是带着灿烂笑容的小外甥,不知不觉脸上总带了忧愁。 自从登基,小皇帝就被迫一夜之间长大。 “皇上……”阮修远张了张口,却又欲言又止。 心疼,却又帮不了。 第540章 想来就来 肃州。 经过一段时间的整治,肃州世族的私自圈地情况基本已经完全控制住了。 在京都城传来要取缔女官职位,且太后晕倒的消息之后,韦家彻底沉寂下去。 除了老老实实交出私占官地的罚款,并将良田悉数还给刘老汉。 而鹰嘴湾的那片荒地,自然是属于摄政王的封地。 韦俪初是从易家人送来的密信中得知易澜心的死讯,她狠狠地哭了几场。 眼睛肿得像核桃。 韦夫人不忍再苛责她,“经过此事,你该成长,人外有人,并非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 “他们利用权势杀人,我不服。”韦俪初哭道。 “你也享受世族的权势,别人难道就服你吗?”韦夫人问。 “我……”韦俪初想要反驳,却发现根本没有反驳的理由。 她能够享受荣华富贵,能够在肃州书院读书,全是因为她的身份,她是韦家的嫡女。 何尝不是一种权势。 “我不会忘记 表姐遗志,将来我也会成为女官。”韦俪初下定决心。 韦夫人不想她继续惹事得罪沈岁安,将她送去肃州书院,并叮嘱儿子。 “你让人盯紧她,不能让她在书院自由出入,一个月回家一趟就足够。” “别让她惹事,她年纪小见识少,不懂世情。” 韦怀章应下来,“母亲放心,我会看好妹妹。” “去吧。”韦夫人相信自己的儿子,他比韦史东还要清醒。 将来韦家在他手里才能长久。 至于她接下来要做的,那就是想办法与摄政王妃重新交好。 就算不能像孙夫人一样成为王妃的帮手,至少也要让王妃对韦家放下成见。 此时的沈岁安却已经把韦家抛之脑后,根本不值得她费神去在意。 随着船工的到位,船厂已经开始动工。 鹰嘴湾只差最后一步工程就能够竣工,她的重心放在商业街的建设上。 把商业家建造出来不难,这是银钱就能解决的。 最大的问题是,如何让商贾到这里来落地生根,没有货物自然就没有生意。 她得想办法招揽商贾来到肃州。 “我觉得,我们可以照看雍朝的商贾。”赵九灵说。 “为何?”雍朝有天河城,那些商贾未必愿意到南朝。 赵九灵:“雍朝对商贾要求苛刻,而且税赋今年又涨了三成,出海的行商是能赚钱,但税赋一交,能留下并不多。” “……”沈岁安真是没想到,雍朝的新帝居然能干出这么蠢的事。 海运才刚开没多久,天河城也还没恢复以前的繁华。 他们母子一个抢船屯,一个加税赋。 这是要逼死商贾。 “可以,愿意来我们肃州做生意的,前两年免税赋,每间商铺也可半价卖出,给他们田地,让他们安心在肃州住下来。” 赵九灵问:“此策略也可对南朝其他商贾。” 若是只给雍朝商贾,难保引起南朝本地商贾不满。 和气生财,才能财上加财。 “这是自然。”沈岁安颔首。 赵九灵笑说,“那我就去安排。” “对了,我的几个掌柜全都来了肃州,他们想跟您磕头请安。”赵九灵道。 “他们都是行商一把好手,阿姐以后有任何事都可吩咐他们。” 沈岁安:“好,肃州如今最需要就是人才。” 她知道前世赵九灵身边汇聚了一群经商高手,希望赵九灵依旧能将他们都找回来。 赵九灵:“我来写章程,再一一吩咐下去。” “九灵,辛苦你,但是,你……” “阿姐,如今我无心言其他,就算成亲,我也无法分心。”他所有的专注都在商业街和鹰嘴湾。 沈岁安心疼,“会耽误你的终身大事。” “怎会,我还年轻。”赵九灵笑着说。 她只担心他对阮照霞念念不忘。 赵九灵怕被看穿更多,起身告辞。 沈岁安甚至还有很多话没叮嘱,只看到他急匆匆的背影。 她转头看向水延则。 “赵公子不近女色,不知伤了多少女子的心,昨日与他出门,他的马车快被鲜花瓜果堆满。”水延则说。 沈岁安轻叹一声,“要不是……” 要不是他对阮照霞有意,她都怀疑赵九灵是不是断袖。 毕竟他上一世也没有成亲。 “王妃,有王都城的来信。”芙蕖拿着信进来。 水延则起身告辞离开。 沈岁安连忙打开蜜蜡。 如今王都城任何事都让她提心吊胆。 生怕哪天传来不好的消息。 昨日符今渊跟她说了王都城发生的事,在听到阮星临请奏时,她心里是对这位大舅舅狠狠感激了一遍。 要是没有那些女官,那就什么破事都没有。 她舍不得符今渊为亲情伤心。 好不容易才认回来的亲生母亲和弟弟,因为无所谓的东西心存芥蒂吗? 廖莹莹和易澜心都该死。 是程芝云给她的信。 她说周舟最近经常进宫,每次回来都眉头紧锁。 他反复在研究治疗心疾的医书。 事关宫里贵人,周舟与她说的不多。 沈岁安拿着信,双手微微发抖。 她急忙去找符今渊。 “周大夫可有给你来信?”她问。 符今渊颔首,“刚刚收到。” “是不是皇上的心疾……”沈岁安涩然,离开王都城时,符今翊明明看起来健康得很。 “他夹在中间,最为难是他。”符今渊哑声道。 童谣的出现让符今渊来了肃州,对符今翊来说,已经是很伤心的事。 再后来盐湖城里出现的易澜心,他再天真也明白了。 他想要保护符今渊,恨不得亲手杀了易澜心,却又舍不得伤了太后的心。 人一旦纠结,便容易胡思乱想。 “那怎么办?你要回王都城吗?”沈岁安问。 符今渊淡淡说,“今天符祺安和杜有川来了。” “?”沈岁安一愣,他们两个来干什么。 “是他们设局杀的廖莹莹和易澜心。”符今渊叹息,两个憨货。 “一路上差点被劫匪杀死,还是暗卫出手救了他们。”至于劫匪从哪里来的,那就不得而知。 符今渊提笔准备写信。 “你有何打算?”沈岁安问。 “给翊儿写封信。”符今渊提笔,龙飞凤舞写了四个字。 沈岁安凑过去看。 想来就来。 第541章 朕快要死了 数日前。 周舟将最后一根银针收了回来。 他以太素脉的太乙针灸给符今翊治疗了几次,发现他稀烂的心脉已经在一点点修复。 至少不怕他一不小心就断了气。 “皇上,您不能再耗神耗力了。”周舟说。 符今翊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什么,“朕当然知道不能耗神耗力。” “可事情就是不停来消耗朕。” “周舟,你说愿意送朕去肃州的,你不会言而无信的吧。”符今翊转头看向他。 周舟眉心狠狠一跳。 “你想干什么?”连敬语都被惊得忘记了。 符今翊抬手虚弱地搭在周舟的肩膀上,“周大夫,如今王都城是怎样的情况,不必朕说,你也很清楚。” “别说耗神耗力了,朕的命都快耗没了。” “……”周舟看向符今翊略显苍白的脸。 这话倒是有道理。 虽然太后同意解散女子军队,但朝中也有不少官员反对,最近天天在朝堂吵架。 连民间都知道此事,大街小巷都在议论。 明明他们母子都同意的事,偏偏有些人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非要逼得他们母子反目成仇才甘心。 这些反对的和赞同的,究竟有多少是为了南朝着想的,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其实如今朝堂之乱,跟你也有 关系。”符今翊突然道。 “?”周舟瞳孔一缩,他何德何能? 符今翊叹了一声,“你要是没治好朕的心疾,朕早就死了,不管是哥哥还是母后,他们当皇帝都会比朕做得更好。” “更不会有现在这么乱七八糟的场面。” 周舟同情地看向他,“与皇上无关,都是那些别有所图的人故意煽风点火。” “你给摄政王写一封信,就说我心疾犯了,夜不能寐,快死了,唯一心愿就是能够死在他身边,我们兄弟相处的时间本来就少。” 周舟是个情绪非常稳定的人。 偏偏眼前这个年轻的帝王,几句话把他惊了几个来回。 “周大夫,纸笔给你准备好了,你快写。”符今翊说。 “皇上,您到底想做什么?”周舟轻叹。 符今翊瞪圆眼睛,“朕说了这么多,你一句都没听进去啊。” 周舟:他都听了,但不敢猜这位帝王到底想干什么。 “你先写信,等哥哥给我回信,我们就能启程了。”符今翊说。 “您怎么知道王爷就一定会让您去肃州?”别刚出城门就被人逮回宫。 符今翊意味深长看他,“这就靠你了,周大夫。” “……” 他上辈子是不是欠了这位小皇帝的? 周舟无奈,只好按照符今翊的意思,把他的心疾往严重了写。 聪明如摄政王,应该能明白他是被逼的。 符今翊把周舟的信来回看了三遍,又让他重新改了几句话,这才心满意足叫了暗卫,务必加急送到肃州。 日盼夜盼,才总算盼来了肃州的回信。 他立刻把周舟召见进宫。 符今翊指着桌面上那封没有揭开蜜蜡的信,“你看,是不是摄政王的回信。” “……”周舟面无表情地看着符今翊。 “朕紧张,万一不是朕想要的内容,你就把信烧了,让摄政王重新写。”符今翊坚定地说。 “皇上,您是一国之君啊。”能不能要点脸啊。 符今翊挺直腰板,“对啊,朕是一国之君,摄政王就必须写朕想看的。” 有本事把这句话去跟摄政王说啊。 怎么就只会撒娇装病讨可怜! 周舟咬了咬牙,当着符今翊的面揭开蜜蜡。 他看都没看,直接把信朝着符今翊的面打开。 符今翊立刻闭上眼睛。 “你先看!” 又慢慢睁开一条缝。 嗯? 咦! 哈! 符今翊飞快拿过信。 想来就来! “周大夫,你看。”符今翊嘴巴都要咧到耳根。 “这世上最了解我的,只有大哥。” 周舟继续面无表情。 符今翊挥了挥手,“周大夫,你快去准备吧,随时护送朕去肃州。” “臣只是个大夫,皇上,”周舟提醒他,他什么都做不了。 “对啊,万一朕在途中病发怎么办?必须有你在身边。”符今翊说。 否则别人怎么相信他快死了。 “皇上,您真是算无遗策。”这么聪明的年轻帝皇,如果有强壮的身体,要成为一代明君又有何难。 可这个孩子,天生身子羸弱,还有一副柔软的心肠。 周舟在信中轻叹,“皇上,那臣先回去了。” 符今翊喜滋滋地把符今渊给他的回信收进怀里,“去,传阮丞相。” 阮星临进宫来的时候,见到符今翊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庞时,脸色骤然一变。 “陛下,您怎么了?” “大舅舅……”符今翊虚弱地叫 了一声,捂嘴咳了七八声。 “御医,快传御医!”阮星临急切呼声。 符今翊握住阮星临的手,“御医刚走,朕就是心疾犯了,一时还死不了。” 阮星临听到这话,顿时心头大痛。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翊儿这么虚弱,仿佛下一刻就要变成…… “陛下,太后知道您病了吗?”阮星临心疼得不行,他几乎把翊儿当自己的儿子看着长大。 看到他这么难受,他心如刀割。 “母后若是知道,只会伤心落泪。”符今翊笑了笑。 “大舅舅,我刚批阅的奏折,有几处要与你商议。” 阮星临怒道,“您还看什么奏折,皇上好好休息。” “朕是帝王,就算死在案头上,那也是一桩美谈。”符今翊露出个苍白的笑容。 “大舅舅,如果没有我,您和母后就不会离心。” “其实母后比我更适合当皇帝,你说对吧?” “皇上!”阮星临悲痛。 符今翊笑着摆手,“我心里也清楚,母后的女子军队和女官都是为了我……” “大舅舅,别跟母后离心,朕若是走了,您要辅助她,要帮她。” “皇上不要说晦气话,我去找周大夫,他一定能治好你。”阮星临急忙说。 符今翊猛地咳了起来,“周大夫其实在数月前就告知朕,朕的心疾……已经无药可救。” 要不是他学会太乙针法,他现在可能真的要死了。 第542章 请太后监国 养心殿里,皇帝与丞相已经谈了一个时辰。 阮星临悲痛欲绝的心情在符今翊说出他想去肃州的时候,突然顿了一下。 他再次打量着小外甥。 “皇上,要不,传召摄政王回来,让摄政王来辅政,您就不用那么累了。”阮星临低声说。 符今翊干脆坐直身子,他本来就没觉得真能骗过阮星临。 “舅舅,你看如今朝堂上吵成什么样子,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解决的。” “母后为了我,多年经营属于她的势力,不是朕想要瓦解就能瓦解,何况那些人以前也帮过朕。” “当皇帝真的太累了,朕也不想母后和摄政王真的离心。” “让朕去肃州,让太后监国,再过两年,一切问题解决,对我们都好。” 这是符今翊考虑了很多天之后决定的。 反正他和哥哥都不稀罕这个位置,母后比他们都适合,那就给母后好了。 他在肃州继续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阮星临没想到符今翊居然是这样的想法。 他摇头否决,“不可!皇上,你若是离开,必定引起大乱。” “舅舅,求你了,别让我累死了。”符今翊耍赖,他就是不想干这个皇上了。 “……”阮星临在旁边坐了下来。 “皇上,是不是还在担心太后身后的女兵和女官?她们已经没有威胁。” 符今翊笑了笑,“朕昨日去看望太后,她两鬓已经有了白发。” “那些觉得太后执政才于南朝有利的人,就交给太后去解决吧。” “舅舅,这个帝位本来也不是我的。” “摄政王才是嫡长子,他才应该名正言顺,可他从小就流落在雍朝,如果他没有回来,母后是打算自己的称帝的。” “大哥回来了,他若是登基,要面临的困境比我更大。” “那些女官,那些世家,交给太后去解决吧。”符今翊低声说。 “我知道,您和太后商议过,借世家之势与先帝抗衡,太后肯定不会想被世家掣肘。” “母后会做得比更好。” 阮星临越听越心疼。 “皇上,你是不想摄政王与太后最终斗得你死我活。” “没有那么挑事生非的女官,摄政王与太后不会的。” “皇上,廖莹莹和易澜心已经死了。” 符今翊摇头,“朕不想再有第二个易澜心。” “舅舅,您就当这是我的私心,我向往宫外,我生命本就短暂。” “你让我想一想。”阮星临往后退几步。 他怕自己要心软答应了。 符今翊:“那朕就等舅舅的消息。” 阮星临匆匆离开皇宫,他没有回阮家,而是去找周舟。 从周舟口中听到符今翊的确心疾又加重,且真的寿命已经不长,他心里愈发难受。 他更恨太后的那些女官。 若非易澜心煽风点火,闹出这么大的事,怎么会让翊儿心力耗尽。 别以为太后坐上那个位置,她们就能够风生水起。 把皇上逼得退位,太后不可能再重用她们了。 阮星临眸中闪着厉色,他也不会放过她们。 …… 还不等阮星临想出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宫里就传出消息。 皇上留了旨意跑了。 阮星临匆匆忙忙进宫,看到阮太后手里拿着圣旨,已经是泪流满面。 “太后娘娘,皇上呢?”阮星临颤声问。 “翊儿是不是心疾犯了?”阮太后哽咽问。 “太后不知道吗?”阮星临冷声反问。 自从答应解散军队取缔女官,阮太后便搬去了寿宁宫,且闭宫不出,不再理会任何事情。 “翊儿本来就身子羸弱,又恐您和摄政王会母子离心,一直纠结耗心,他心疾再犯,太后早该猜到。” 阮太后捂脸痛哭。 “皇上是不是让太后代为监国?”阮星临问。 “你早知他想离开王都城?”阮太后猛地抬起头。 阮星临:“他只希望你和摄政王都能得偿所愿。” 阮太后的脸色一白。 “翊儿生命短暂,太后就由着他去吧。” “反正取而代之掌权南朝,本就是太后的野望。”阮星临很想心平气和。 可想到本来大好局面,全都是因为太后的纵容才造成如今结果。 他的语气很难没有怨。 “翊儿若是累了,还有摄政王,可以宣摄政王回来……”阮太后说。 “哀家早就没有这个想法。” 阮星临跪拜大礼,“太后,摄政王若是有这个心,他就不会去肃州,您就辛苦些,让他们兄弟二人在肃州过些平静的日子吧。” “你说什么?” 阮太后瞳孔一缩,不敢置信看着阮星临,“你觉得,哀家让他们的日子不好过了是吗?” “臣没有这么说。”阮星临道。 “太后,皇上已经把旨意到内阁所有大臣家都宣读过了。” “请太后代为监国,掌帝王令。”阮星临叩首。 “臣定竭尽所能辅佐太后娘娘。” 阮太后只觉得全身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冰冷僵硬。 一股孤独感从心底深处涌起。 她好像……成为孤家寡人了。 不是这样的,不该这样的。 她想要的是两个儿子都在身边,他们过着如平常百姓一样和睦的日子。 阮星临直起身,“皇上虽不是退位,却犹如退位,臣还有许多事务要去解决,臣告退。” “太后,明日早朝见。” 阮太后攥紧手中的圣旨,“哀家不会去的。” “然后呢?”阮星临淡淡地问。 “想逼皇上回来,还是要摄政王跪在您的面前,求您成全他们的所请?” 阮太后眸色冷厉看向阮星临,“你如此猜度哀家,以为这就是哀家想要的吗?” “你如果不想要,在出现童谣的时候,你就该把廖莹莹斩杀,把在外面煽风点火的易澜心召回王都城,而不是纵容她们。” “阿姐,翊儿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够了。” “摄政王会照顾好他的。” “让他过几天好日子吧。” 泪水再次盈满眼眶,阮太后满心的愤怒和后悔。 阮星临的每句话,都像尖刀利刃,把她伤得体无完肤。 他们母子三人,为何会走到今日? 第543章 推行科举 周舟将妻儿托付给阮家照顾,任怨任劳地护送符今翊前往肃州。 他不敢急着赶路,符今翊的身体根本受不了,马车慢悠悠,符今翊像从笼子里跑出来的鸟儿,看什么都是新鲜的。 长福和长寿管不住他,还给符今翊买来各种各样的糖果。 这种情况直到有一天符今翊牙疼得直打滚才终于消停了。 周舟心累。 给这位帝王配了治牙疼的药,顺便劝诫一句。 “摄政王肯定已经猜到你的病没有那么重,你再这么胡作非为,到了肃州真的生病,我觉得你可能要吃苦头。” 符今渊给这个弟弟的苦头,周舟是见识过的。 符今翊顿时脸色一白,“你信中偷偷告密了?” 周舟:“如果王爷真的信了你命不久矣,那就不会让你千里迢迢去肃州,而是亲自到王都城找你了。” “公子,你还是老实些,好好养病,到了肃州,王爷见你脸色红润,说不定会更高兴。” 符今翊揉了揉脸蛋,“那我努力长胖点。” 周舟微笑,“今晚还要施针。” “……”他最讨厌就是针了。 “你不想知道王都城如今是什么情况吗?”他们离开半个月了,符今翊完全不打听他离开之后,会引起朝堂怎样的震荡。 “不听,不管,惜命。”符今翊捂着脸颊,看着热乎乎的牛肉饼流口水。 “牛肉是发物,吃了牙更疼。”周舟提醒他。 符今翊:“……” 他有点怀疑周舟是故意的。 又过了半个月,他们的马车到了盐湖城。 符今翊非要亲自来一趟。 沈岁安让人在盐湖城修建了一座道观,每天都会有道士为那些被害死得幼童女子诵经。 他要来这里看看。 如果他身体再好一点,再厉害一点,早点发现西北私盐的问题,那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被害死了。 符今翊愧疚自责。 “陛下,不能怪您,他们几年前就开始作恶。”周舟望着跪在蒲团上的符今翊,他的眼尾红得有些刺眼。 自有罪有应得的人承受因果。 “疏忽就是疏忽,几年前我已经是太子,我却什么都做不了。”符今翊叹息一声。 祭拜过后,他给道观捐了香火。 “舅舅说得对,不能出现第二个盐湖城了。” 周舟心中叹息,符今翊其实是个心思很通透的人。 “好了,我们去肃州吧。”符今翊说。 …… 皇上留书出走,下旨由太后代为监国。 虽然没有明明白白说要退位,但意思已经差不多了。 朝中文武百官想到最近所发生的事,很难不往别的地方去猜想。 皇上与太后母子较量,难道皇上退缩了? 该不会以后这朝堂有一半的地方要让给太后那些女官吧? 那可不行。 “就算皇上不想当这个帝皇,不是还有摄政王么?” 也有官员希望摄政王能够回来。 拥戴摄政王登基,怎么都比太后监国更为名正言顺吧。 几位内阁大臣神情镇定,他们比朝中其他官员更早知道皇上离宫出走。 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接受,也经历了几天时间。 还能怎么办?让人去追过找过,完全没找到皇上的踪迹。 他们让人去肃州求助了,肃州还没消息回来。 朝堂上还有官员在小声议论。 “太后曾与先帝共同临朝,她如今代为监国,也并无不妥。” “怎么还没听到净鞭的声音,太后是不来早朝了?” 众人议论着,目光纷纷看向站在百官之首的阮星临。 阮星临闭眸养神,一副高高挂起的模样。 该说的都说了,太后要是不想来,难道他还能去押着她过来。 “阮大人,要不您去瞧瞧,太后是怎么回事?”定国公小声说。 “不去。”阮星临面无表情。 时间一点点过去。 阮太后并没有出现在早朝。 一直到早朝的时间过去,苏公公才满头大汗急忙赶来。 “太后有旨,今日早朝取消,改为明日。” “传内阁大臣觐见。” 阮星临缓缓地睁开眼睛,眸中沉静无波。 “阮丞相,几位大人,请。”苏公公小心翼翼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既然太后有请,那我们就去吧。”蔡大人笑呵呵地说。 阮太后并不是想要装腔作势惺惺作态,故作为难推脱监国的责任。 早在几年前,她就想过如果先帝不仁不义,翊儿真的有意外,她不会把南朝拱手让给柳贵妃母子。 廖莹莹和易澜心的所作所为,伤了他们的母子情。 阮太后想过处死她们以儆效尤,却又一时心软了。 她曾经的野心滋养出易澜心的野心。 女帝与女丞相,是她们曾期待过的未来。 阿渊回来之后,她已经改变想法,更别说翊儿的身体已经大好。 可她疏忽了,她的改变,并不能让易澜心也跟着改变。 阮太后在养心殿召见了内阁大臣。 “皇上是去了肃州,诸位大人可放心,皇上不会有危险。”她先说了符今翊的去向。 几位大臣松口气。 “皇上心疾尚未痊愈,不能劳累,哀家代为监国,诸位可有意见?” 阮太后目光肃穆威严地扫视所有人一眼。 莫名地让人感到有股威压震慑下来。 方大人斟酌了片刻,“太后娘娘,那皇上何时回来?” 阮太后:“哀家也不知皇上归期。” “总不能皇上在肃州养病,这朝政就荒废了。” 阮丞相拱手,“臣等定辅佐太后管理朝政。” 连阮丞相都这么说了,其他人又能怎么办? 都说皇上是去养病,难不成去肃州把皇上给带回来吗? “哀家要挑选一支女兵作为禁卫军,大约一千余人,其他女兵编入去他军营中。” “虽然已经取缔女官官职,但女子同样可以成才,哀家想要开恩科,允女子可参加科举。” “!” 这句话把几位大臣都惊住了。 南朝的政治中心几乎是被世族把持垄断,先帝几次提出要开恩科推行科举考试,都没能真正实行。 之前是进行过一次选拔,最终也挑出几个可用的寒门子弟,但他们出仕之后也很快泯然于众。 太后以前对科举的态度虽然没抗议,但也没赞同。 为什么突然要推行科举? “太后,此事仍需从长计议。”蔡大人立刻说。 阮太后:“那你们去议,明日早朝定夺。” 第544章 少年鲜衣怒马 刚出了宫,阮星临就被同僚给拉着去了酒楼。 “阮丞相,到底怎么回事?太后怎么突然要推行科举?”方大人低声问。 阮星临一手捏着酒杯,闻言无奈一笑,“我也不知,诸位也都听说,因为我坚决要女子军队解编,取缔女官官职,太后与我已经离心。” “太后不会跟我提前做任何决定。” “科举一事,我跟你们都一样刚刚才听说。” “你们是同胞姐弟,难道还能有隔夜仇。”方大人笑道,不信太后跟阮星临真的生份了。 阮星临:“方大人,就是同胞姐弟,我现在才能坐在这儿跟你说话。” 方大人一怔,随即惊讶,“太后真的半点都没透露?” “没有。”阮星临摇头。 穆大人沉声说,“你们怎么看?” “若是以前要开恩科推科举考试,必定不成势力,如今却不同了。” “盐湖城就是掌握在世族手中,才有了那样的惨烈下场。” “还有肃州的世族私自圈地。” “若是太后想要跟肃州一样严查私自圈地情况,怕是哪个世族都逃不脱吧。”程大人缓缓地道。 众人脸上神情一凛。 程大人笑了笑,“寒门早就不满官职被世族垄断,早晚都会有一争的。” “太后以前是与世族站在一起,如今就不一样了。” “还是早做准备吧。” 他们几个又想目光投向在把玩酒杯的阮星临。 “阮丞相,你倒是说句话啊。”方大人给他满上酒。 “南朝与雍朝相比,谁国力更强盛?”阮星临低声问。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雍朝的确稍胜一筹。 “雍朝比南朝更早十五年推行科举改革,打破世族门阀对权势的垄断,国家才能流动起来,那些寒门子弟有机会出仕,才能让更多人的人读书,皇权也会更加集中统一,而不会……” 皇权才不会被世族裹挟。 “整个民间的稳定,才是国家繁华昌盛的基础。” “盐湖城的惨案,肃州的私占官地,还有其他地方还没发现的弊端,你们觉得会少吗?” “如果整个南朝都存在这样的情况,你们觉得,这个国家还能撑多久?” “你们的子子孙孙,还能过几天好日子?” 阮星临的一番话,把几个内阁大臣说得都沉默了。 世族存在的问题,他们都心里清楚。 但没有想过那么严重。 “丞相,那你之前为何不赞成先帝推行科举?”程大人问。 阮星临笑了笑,先帝那是想要改革吗?他只是想纵容贺知源挑选心腹帮手。 根本不是为了南朝着想。 真的要推行科举,就不会还要精挑细选,让人进了国子监才能参加考试。 简直可笑。 “那……真的不接皇上回来?”蔡大人问。 阮星临:“皇上想回来的时候,自会回来的。” “您别忘了,还有摄政王。”他们是看出皇上脸色不好,担心过他的心疾。 但就算皇上真的有三长两短,摄政王继位,比太后更加名正言顺吧。 “皇上既然已经留了圣旨,诸位大人就不必在这件事上多有纠结。”阮星临说。 “如果摄政王想要回来,他早就回来了,莫要忘记,太皇太后还在肃州。” 对啊,他们都忘记太皇太后了。 两位王爷和太皇太后都在肃州…… 这叫怎么回事。 …… 符今翊来到肃州的时候,他的牙疼已经好了。 “周大夫,你看前面那个人,像不像摄政王?”符今翊指着前面官道,有一人一马,男人器宇轩昂,容貌俊美。 可不就是符今渊。 周舟松口气,总算把人平平安安地送来肃州。 符今翊一骨碌下了马车。 “大哥,大哥!”他朝着符今渊跑去。 周舟脸色都变了,“皇上,你不能急跑!” 他的话音才落下,就见符今翊被符今渊拎了起来,稳稳地提上马背。 “……”他是大夫,不是神。 早晚被这个混不吝的皇帝吓死。 “见过摄政王。”周舟拱手。 符今渊嘴角弯起浅笑,“周大夫,辛苦你了。” “我这一路都很听话。”符今翊立刻说。 “周大夫为你治病就很辛苦了。”符今渊淡淡地瞥他一眼。 符今翊心虚地干笑两声。 “进城吧。”符今渊说,“岁岁在等着你们。” “大哥,我要和你一起骑马。”符今翊高兴地喊道。 符今渊转头看向周舟。 周舟说,“只要不让皇上策马奔腾,不会有大碍。” “周大夫,你也上车,一同进城。”符今渊说。 他让余白的马给了自己,“你与周大夫坐车回去。” “大哥,你……是特意来接我的?你怎么知道我今日到肃州啊?”符今翊小声问。 符今渊看了他一眼,“你去了盐湖城,我便让人跟着你了。” “……”完全没察觉出来。 “长本事了。”符今渊冷笑。 符今翊背脊一凉,怎么回事,大哥难不成还要找他算账。 “大哥,我迫不及待想见祖母和嫂嫂了。”符今翊呵呵笑着。 有祖母和嫂嫂护着他,大哥总不能还要揍他吧。 “不当皇帝,非要跑来肃州,到底为了什么?”符今渊问。 符今翊抿了抿唇,抬头看着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还有远处大片的草原。 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我本来就不适合当皇帝,要是没有我,母后也会成为女帝的。” “反正咱们一家人,谁当皇帝都一样。” “我来肃州跟着你吃香喝辣,陪皇祖母念念经,说不定能多活几年。” “你说对吧,大哥。” 符今渊在心里叹息一声,“嗯,算你是对的。” “?”符今翊眼睛一亮。 “大哥,那你不打我了?”果然大哥是亲大哥啊。 符今渊冷笑,“先欠着,等你经得起打,还是会打一顿的。” 打一顿就听话了。 符今翊不知道自家大哥心里的盘算,喜滋滋地策马走在前头。 鲜衣怒马少年时,不负韶华行且知。 他的大好年华,就应该这么逍遥自在的。 沈岁安已经在王府的门前等着他们回家。 第545章 真是一点苦都吃不了 “嫂嫂!”符今翊利落地下马,张开手朝着沈岁安扑过去。 沈岁安都来不及行礼,就被符今翊拉住袖子,“嫂嫂啊,我终于见到你们了,你都不知道,自从你们离开王都城,我没有一天吃得好睡得好。” “那真是辛苦皇上了。”沈岁安忍俊不已。 符今翊用力点头,“我真的很辛苦,你没当过皇上,不知道当皇上有多难。” “我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每天看不完的奏折,听不完的朝会,太苦了。” 他金尊玉贵长大,真是一点苦都吃不了。 符今渊在他身后静静地听着,忍了又忍,才没有出手揍一顿。 “当皇上的人,比朝哥儿还幼稚。”符今渊克制地说。 “?”符今翊回头看向自己的大哥。 是在骂他吧? 沈岁安笑说,“皇祖母知道您要来,一大早就在等你,已经吩咐厨房做了很多你喜欢得点心。” “快快快,去给皇祖母请安。”沈岁安催促他。 “皇祖母……”符今翊叫了一声,就急急走进王府。 符今渊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周舟,“你不是说他气若悬丝,命悬一线?” “我又救回来了。”周舟平静地说。 沈岁安忍着笑,“周大夫,幸好有你在王都城,这次真的多亏了你。” 周舟轻叹一声,“皇上的身体不能再耗神耗力,也不能劳累,他来了肃州,确实比留在王都城更好。” 本来就有心疾的人,哪经得起一次又一次的损耗。 再有一次,他真的就救不了。 “先进去,你们舟车劳顿,先好好休息。”沈岁安说。 “王都城那边……”周舟有些担心自己的妻儿。 他带着符今翊离开,把妻儿托付给阮家,就是怕宫里要怪罪。 沈岁安说,“大舅母来信,程姐姐他们都很好,你别担心。” “宫里那边……也没有什么问题,太后已经开始临朝。”提到太后,沈岁安依旧面色如常。 周舟终于放心下来,“那就好。” 王府因为符今翊的到来热闹了不少。 太皇太后见到小孙子,搂在怀里叫了几声心肝。 符今翊和她撒娇了一会儿,才不安心虚地跪了下去,“皇祖母,我让您失望了,我是不是很没用?” “别把膝盖跪伤了,快起来快起来。”太皇太后心疼拉起他。 “皇祖母年纪大了,什么朝政大局都管不了,只要南朝还是咱们符家的,能够让百姓安居乐业,哪有什么问题。” “既然你母后有能力监国,那就让她去吧,能者多劳,她是你们的母后,总不能还会害自己的孩子。” 太皇太后对阮太后从来没有责备,先帝偏宠柳贵妃,她也一直给阮太后体面和支持,如今先帝都没了,她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 还想怎么斗? 儿孙绕膝,又有曾孙子每天来陪她。 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着吧。 “那我以后每天都来陪皇祖母说话。”符今翊很快又露出笑容。 “你都这么大了,还想跟朝哥儿争宠啊,朝哥儿如今每天都来陪哀家。”太皇太后道。 符今翊搂着太皇太后的手,“我不管,我才是您最疼爱的小孙子。” 在一旁玩着木马的朝哥儿看到有人抢了他的曾祖母,手里拎着拨浪鼓就走过来了。 “我的,我的。”他呀呀叫着,还伸手去扒拉符今翊的袖子。 说得太急,口水都流了出来。 符今翊几个月没见到侄子,突然看到这么粉雕玉琢的朝哥儿,他稀罕得不行,急忙将朝哥儿抱了起来。 “朝哥儿,还记不记得叔叔呀?快叫叔叔,叔叔明天带你出去玩。” “猪猪~”朝哥儿咧嘴笑着,咬音还不是很清楚。 太皇太后夸道,“朝哥儿太厉害了,会叫叔叔了。” “?”怎么听都不像是在叫叔叔吧。 朝哥儿抱着符今翊的腿,几下就爬起来站在他的腿上,伸手去揪符今翊腰间晶莹翠绿的玉佩。 沈岁安连忙将他抱了回来,“这孩子,见着好看的东西就要拿。” 不知道哪来的爱好,就喜欢盯着鲜艳好看的东西,在太皇太后这里都不知道搜刮多少宝贝了。 “给你给你,都给你。”符今翊把腰间的玉佩拿下来递给朝哥儿。 朝哥儿抓着玉佩顿时开心起来。 沈岁安捂着脸叹息。 不行,她得想办法把朝哥儿这个坏习惯给扭转过来。 也不能让太皇太后再惯着他了,不然他都要把太皇太后的私库给搬空了。 在太皇太后这里用过膳,符今翊就被打发回去休息。 “今天晚上设宴为你接风洗尘,到时候把九灵他们都叫过来,人多才热闹。”太皇太后笑眯眯地说。 沈岁安道,“库房里还有烟花,今晚打给大家欣赏。” “好啊。”太皇太后点头。 沈岁安早就给符今翊准备了院子,离太皇太后的院子不远,清幽偏静,院门上还有符今渊亲自题的名字。 溪山院。 南边的墙根植着十二竿湘妃竹,风过时速速摇落,竹影落在荷花池中,千瓣莲浮在铜钱大小的浮萍间,锦鲤曳尾时搅碎一池云影。 “不知皇上有什么喜好,这院子是王爷亲自盯着下人布置的。”沈岁安笑着说。 “里面还引了一个温泉池,王爷说对您养身子好。” “皇上若是有短缺的,我再让人补上。” 符今翊喜欢极这个院子,完全就是他的梦中情院。 “嫂嫂,你就别喊我皇上了,还是跟以前一样,叫我翊儿,我来这里不是来当皇上的。” 沈岁安:“那怎么行。” “我一听到别人喊我皇上,我就觉得胸口闷得慌,嫂嫂,为了我的身子好,您不能再这么喊我了。”符今翊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好、好吧。”沈岁安无奈轻笑。 “我这一路来听说不少人在议论肃州的鹰嘴湾,还听说嫂嫂在招揽商贾人才到肃州做生意,嫂嫂,我也想去!”符今翊睁着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期待万分看着沈岁安。 “去做什么?”沈岁安一愣。 符今翊嘿嘿笑着,“去做生意,打发时间。” “……”沈岁安有点头疼。 第546章 你要有兵权 太皇太后把其他人都打发了,只留下符今渊在身边说话。 “翊儿不完全是因为心疾才来肃州,他是个心软善良的孩子,是怕你跟太后会反目成仇,到时候他比死还难过。” “别看他好像不着调,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 “太后不会指使她底下的人伤害你,这点哀家还是能相信她的。” “你们母子好不容易团聚,还是要珍惜母子情。” “不过,既然如今她代为监国,你手中不能没有兵权。” “周变一直都是她留在军中的心腹,阿渊,哀家把穆家军的军权交给你,钟家那边就算不能拉拢过来,那也不会跟你作对。” 符今渊沉声说,“皇祖母,我们不至于走到需要动刀动枪的境地。” “哀家当然希望如此,但有兵权才有底气。” “你们才是符家的子孙,南朝是你们的。”太皇太后神情肃穆。 “有兵权才能保护自己,哀家如今只信你。” 符今渊心中如有烈火团团燃烧,“皇祖母,有我在,南朝和翊儿都会好好的。” 太皇太后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阿渊,辛苦你了,你回来之后,应该是我们当长辈的补偿你,如今却还要你做这么多的事。” “皇祖母,我不苦。”他有妻儿,有家人,日子是温暖的,不苦。 “哀家把兵权给你的事,你暂时先不说,王都城那边还不知会有怎样的消息传来。”太皇太后说。 她会把所有的人脉和兵权都交给符今渊,让他拥有能够跟阮太后抗衡的底气。 并不是要怂恿他跟阮太后敌对,是要让他知道,有些事他不愿意妥协的时候,他是可以不妥协的。 这南朝谁说了算,还未可知。 没人知道太皇太后留着符今渊说了什么,连沈岁安也不知。 她忙着今晚的宴席。 赵九灵和水延则一家子都来了。 太皇太后年纪越大越喜欢看小辈们在跟前嬉嬉闹闹。 符今翊没有一点帝王的架子,听说赵九灵去过海外,还跟很多海外国家有生意往来,他一下子就眼睛亮了。 手里拿着酒杯兴致勃勃地坐到赵九灵身边。 “你快跟我说说,海外的国家跟我们有什么不同?我在书中读到,黑齿国在其北,为人黑齿,食稻啖蛇,一赤一青,在其旁,是真的吗?” 赵九灵闻言失笑,“我出海的时候没有听说过黑齿国,倒是有个小国家的艺伎,把自己的脸涂得惨白,牙齿故意涂黑,或许山海经说的是这个国家。” “这个小岛叫扶桑。” 符今渊挑了挑眉,“扶桑?听说扶桑人会在海域抢掠,你可遇到过?” “遇到过,幸好我们的人数众多。”赵九灵风轻云淡,没有细说当时凶险。 “舆图上有扶桑这个国家吗?”符今翊问。 赵九灵笑着说,“有的,明日我带舆图来给皇上过目。” “好呀好呀,我敬你一杯。”符今翊举起酒杯。 他的杯子里是温水,符今渊连果子酒都不让他喝。 “水大哥,听说你造船天下第一?”符今翊转头又凑到水延则的身边。 水延则只是个造船商贾,还从来没跟皇上如此接近,紧张得挺直腰板。 “回皇上,草民不敢当天下第一。” “哎呀,我是偷偷溜出宫,不能让人知道我是皇上,再说了,今天是家宴,在这里的都是一家人,你跟我这么生疏,是不想跟我做朋友吗?”符今翊拍着水延则的肩膀。 水延则:他一辈子都不敢做跟皇上当朋友的梦啊。 “我明天可以去看你们是怎么造船的吗?”符今翊问。 “随时恭候……恭候公子。”水延则把皇上两个字咽了回去。 符今翊开心起来,拿过酒壶往自己的杯子倒上酒。 还没送到嘴里,就被一只手给拦住了。 “公子,多喝水,对身体好。”周舟给他换了酒杯。 “……”符今翊大失所望。 他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呢。 小心翼翼往符今渊的方向看去,见他没注意到这边,符今翊才松口气。 太皇太后笑眯眯地看着小孙子左右逢源,她心情也大好。 朝哥儿已经被乳娘喂饱了,抱着在旁边时不时再喂他喝点汤。 小家伙看到叔叔花孔雀似的满场跑,他乐得咯咯笑,露出八颗珍珠般的小牙齿。 趁着沈岁安一时走神,他还抓起一个酱肘子要往嘴里塞。 被符今渊给截了下来。 朝哥儿委屈地扁嘴,凭什么大家都吃香喝辣,他就只能吃肉糜粥啊。 沈岁安往他嘴里塞了一点奶酪。 这是她让人用牛奶做的,给朝哥儿当零嘴的。 宴席还没结束,符今翊已经招呼着众人出去放烟花了。 水青青和薛静姝到底年纪小,平时再内秀腼腆,听到可以看打烟花,全都激动得眼睛发亮。 她们期待地看向沈岁安。 “走走走,都出去看。” “皇祖母,咱们也去凑热闹。”沈岁安挽着太皇太后的手。 符今渊将儿子放到肩膀上,扛着他走了出去。 砰—— 烟花的璀璨照亮整个上空。 五彩斑斓,绚丽夺目。 朝哥儿骑在符今渊的肩膀上,高兴地差点跳起来。 “真好看。”沈岁安笑着说。 “舅舅问我们过年要不要回王都城。”符今渊低声道。 离过年只有两个月。 沈岁安看向符今翊,“翊儿的身体不适合奔波,他才刚到肃州,我们不能丢下他一个人在这儿多年吧。” “我想,太后和舅舅也会体谅我们的,对吧。” “嗯,我已经回了舅舅,今年我们不回王都城了。” 沈岁安不知道阮太后此时心里作何想法,作为儿媳妇,她当然不能说出埋怨的话。 只是…… 多少还是有些难过。 她不怀疑阮太后对符今渊这个儿子的感情,但或许在阮太后的心中,这份感情还不足够抵挡其他东西吧。 “听说肃州过年也很热闹,还有各种游神杂技。”沈岁安说。 “我们第一年在肃州过年,要过得开开心心,热热闹闹。” 符今渊垂眸看她:“都听你的。” 第547章 天降祥瑞 时间一晃就过去半年。 符今翊在肃州生活得如鱼得水。 今天去船屯跟水延则学习怎么造船,明天跟着赵九灵去跟商贾商谈怎么在肃州立足做贸易生意。 除了每天一大早被符今渊带着一起去练武,他都要嗷嗷地哭上几声。 哭不出眼泪也是哭。 鹰嘴湾的河道开凿已经完成了。 船屯的也建好了。 太皇太后特意请来了卜玄风道长,为符今渊挑选了个吉日开河出船。 吉日定在六月初一。 选一个黄道吉日,保佑肃河风调雨顺,平平安安很重要。 到了吉日这一天,太皇太后率领王府众人来到鹰嘴按。 她请卜玄风为鹰嘴湾和肃河祈福,祝愿开运之后风调雨顺。 “……甜垂甘露滋九野,风调雨顺……无灾无难……” 卜玄风道长念着祷文,脸上庄严肃穆,他仙气飘飘的样子看起来像要羽化得道。 随着最后一句祷文落下,天空突然出现一片五彩缤纷的霞云。 连不太信鬼神之说的符今渊都诧异万分。 符今翊用力拍掌,“皇祖母,大哥,你们快看,是祥云,天降祥瑞,我们鹰嘴湾一定繁荣昌盛,欣欣向荣。” 沈岁安笑着说,“是,我们南朝国泰民安,百姓富强。” 太皇太后双手作揖,她是修道之人,一生都不曾见过这样的祥瑞。 没想到今日在这里看到了。 她目光慈爱看向符今渊,嘴角笑容更加明显了。 卜玄风双手负在身后,微微眯眼打量祥云,这一片五彩祥云出现得太及时,他不留痕迹看向符今渊。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命所归吗? “吉时到,开船!” 第一艘大船从船屯缓缓运出。 太皇太后的眼睛倏地一亮,“这么大的商船,哀家还是第一次见!” 符今翊兴奋地说,“皇祖母,我也有帮忙造船,以后这艘船会驶向无边无际的海外,就像我也出海一样。” 虽然他只是帮忙钉了几个木板。 但也不能说没有他的功劳。 赵九灵恭敬地道,“过些天商业街落成,还要请太皇太后前来观礼,说不定也会出现祥瑞。” 太皇太后听到这话,心中更加熨帖。 “说的好像这祥瑞是哀家带来的一样。”她笑得合不拢嘴。 符今渊扶着她的手,“有您在肃州,就是最大的祥瑞。” 太皇太后:“你的银子都用在鹰嘴湾了吧,还够不够用,祖母有金子,一会儿给你。” 朝哥儿拉着太皇太后的袖子,“曾祖母,金子,朝哥儿也要金子。” 他最爱金子了。 “给你给你,都给你。”太皇太后心情好就想把好东西都赏给小辈。 沈岁安摁住朝哥儿蹦跶的肩膀,“我也有金子,你要不要?” 朝哥儿抱住太皇太后的大腿,不敢抬头去看沈岁安。 太皇太后如今最疼爱就是朝哥儿,“金子贵气,朝哥儿喜欢金子,证明他是个贵气的人。” “……”沈岁安哭笑不得。 这解释未免太牵强了。 “祖母,我陪你去港口看看。”沈岁安忍了忍,不能人前教子,等回去再跟朝哥儿好好讲道理。 …… 鹰嘴湾出现祥瑞的消息,不出几天就传到王都城。 “启禀太后娘娘,鹰嘴湾是南朝唯一能够通海运的港口,与我国而言非同小可,不管是谁,掌控鹰嘴湾港口,如同掌控南朝最大的经济命脉。” “臣提议,由朝廷直接管辖鹰嘴湾港口,而不是摄政王独自霸占港口的使用权。” “太后,鹰嘴湾意义重大,请……” 砰—— 一只大鞋迎面就朝着他的脸颊打了过来,说话的官员脸上被打出一个大大的鞋印子。 他有些不敢置信低头看向落在脚边的鞋子。 “谁,是谁!” 康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怎么回事,鞋子太大了,不小心飞出去了。” 坐在龙椅上的阮太后垂眸看向康王。 “去帮康王把鞋子穿好。”阮太后淡淡地吩咐。 “康王爷,你……你有失斯文!”官员憋红了脸,指着康王愤怒地责怪。 “本王又不是故意的,别扯什么斯不斯文,你那么不要脸的话都说得出口,还好意思怪本王的鞋子。”康王冷哼一声。 阮太后面色淡淡,“鹰嘴湾码头的建成,全都是摄政王和王妃独立完成,连一个铜板都不曾从国库中出。” “陈大人,你是怀疑摄政王有不臣之心吗?” “……”陈大人咽了咽口水。 他只是想讨好太后娘娘,为自己谋个好出路。 阮太后继续沉声道,“肃州是摄政王的封地,鹰嘴湾如今刚刚建成,日后发展如何尚未可知,望诸位莫要将阴谋诡计用在肃州。” “臣等惶恐。”众大臣纷纷下跪。 “将陈康发配岭南,降为九品县令,以儆效尤。”阮太后下令。 朝堂总有些想讨好她而针对符今渊的,这些蠢货都没明白,就算皇上让她监国,皇上和摄政王永远都是她的儿子。 净鞭响起,太监唱着退朝。 阮太后把阮星临叫到御书房。 “祥瑞是真的吗?”阮太后看了阮星临一眼。 他们姐弟之间到底生了芥蒂,如今已经不如从前的无话不说。 阮星临虽然仍旧勤恳辅佐她,愿意为她做任何事,但关于摄政王和皇上的事,他极少跟她提及。 她清楚,他是经常与肃州联系的。 “回太后娘娘,是卜玄风道长为鹰嘴湾开河祈福时出现一片彩云,这是上天对南朝的预兆,天佑南朝。”阮星临眼中浮现笑意。 接到信的时候,他看了三遍,心里是为符今渊感到高兴,却也心疼他。 分明是天命所归,偏偏造化弄人。 阮太后心中苦涩,过年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回来,偌大的皇宫中只有她一个人。 她给肃州送去无数的赏赐,除了收到符今渊公事公办的谢恩圣旨,他连一句家常话都没有提到。 “你……让礼部拟一份礼单送去肃州,鹰嘴湾落成是好事,他们不是在招揽商贾吗?你觉得下发公文如何?” 阮星临平静道,“臣觉得,太后还是不要插手肃州任何事,臣以为,无论遇到什么困难,王爷都会想办法解决。” 阮太后的脸色变了变,“你以为哀家想要在肃州安插眼线吗?你就是这么想哀家的?” 阮星临听出太后语气中的伤痛和酸涩,他却不知该说什么话去安慰她。 有得有失,难道太后不知道这个道理吗? “臣只是觉得,以您和摄政王如今的关系,不适合过多地插手鹰嘴湾的事。”阮星临低声道。 阮太后自嘲一笑,“哀家知道了,你下去吧。” 第548章 还是慎言的好 阮星临拱手一礼退出御书房。 在宫门外被康王给搂住了肩膀。 “阮丞相,本王在第一楼设宴,咱们去喝两杯。”康王笑嘿嘿地说。 阮星临挑眉看他,“康王爷,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别什么话都直说,喝着酒说才有意思。”康王爷将他推上自己的马车。 “你的鞋子换了?”阮星临低头看他的脚一眼。 “刚才那双脏了。”康王说。 阮星临:“您好歹是王爷,在大殿上拿鞋子砸人这种事,实在有点不体面。” “呵,那些不要脸的天天盯着肃州就很体面了,我儿子现在还在肃州没回来呢,见不得摄政王过几天安生的日子。” “要不是他们撺掇,现在是太后临朝吗?” 阮星临瞥他一眼,“王爷,还是慎言的好啊。” “要不咋地,把本王也弄去封地。”康王就是个混不吝,不然也养不出一个小混不吝的儿子。 “……”阮星临收起继续劝他的话。 其实他觉得那只鞋子砸得让人很神清气爽。 酒楼里,定国公和东伯侯已经在等着了。 见到康王终于把阮星临带过来,全都热切地站起来相迎。 阮星临挑眉看他们一眼,平日这几位可轻易不向谁低头,今日对他这么讨好,一定是为了肃州。 “阮大人,快坐下,等你许久了。”定国公笑呵呵地说。 “本官公务繁忙,王爷,定国公,东伯侯,你们不如有话直说。”阮星临说。 康王一手拍在阮星临的肩膀上,“阮丞相,那我就不兜圈子了。” “我们几个想合股出一艘商船出海,肃州那边,你能不能给我们通透一声。” 阮星临:“你们就不怕亏本了?毕竟咱们南朝从来没有商船出海。” 今日早朝还有不少官员提出质疑,担心鹰嘴湾的港口只是虚张作势,就算能够通海运,那也要有商贾到肃州来。 如果没有形成有买有卖的贸易市场,港口再大也没有用。 “我们这个叫敢于天下先。”康王说。 “就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相信摄政王,摄政王都能把半副身家都投在鹰嘴湾,我们还怕什么,这点银子就算亏了,我们也亏得起。”定国公道。 阮星临无奈道,“你们二人的儿子都在肃州做事,你们想要买商船还是出海,让他们在肃州去办不是更方便。” “就我那个憨儿子……”康王想起自己那个憨傻儿子就直摇头。 阮星临疑惑,“世子没跟你说,他跟杜有川如今都跟着王妃做商业街的招揽吗?” 康王一愣,“他什么都没说呀。” 他儿子跟杜有川是去肃州躲风头的,他想着这两个臭小子能平平安安就好,哪能指望他们在肃州做出什么功绩来啊。 “世子和杜公子都是聪明人,否则王爷和王妃怎样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们。”阮星临含笑说。 康王和定国公对视一眼。 “你儿子也没来信说过?”康王问。 定国公嘴角抽了抽,他压根就没收到过儿子的来信。 “我……我平日忙,不看儿子的信,都让我夫人看了。”定国公轻咳一声。 阮星临看了他们一眼。 “你们是打算亲自去一趟肃州?”他问。 “三品以上官爵无召不得出京,我们倒是想去,得有旨意啊。”康王压低声音。 东伯侯有些羡慕嫉妒,他儿子上次怎么就不跟着去围剿逃犯呢。 这会儿在肃州多好。 “那就派人去,还要大张旗鼓,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要肃州买船出海。”阮星临说。 定国公狐疑,“这能行?太后能同意吗?” “太后不同意,你们就不出海了?”阮星临反问。 “那当然……不可能。”康王喝了一口酒。 “好好干。”阮星临微微一笑。 …… 鹰嘴湾的商业街规模已经形成了,赵九灵和他的掌柜们能力突出,凭着九鼎商行的号召力,他们从各地招揽不少商贾。 后来有符祺安和杜有川的加入,更是如虎添翼。 别看符祺安和杜有川是有名的纨绔,纨绔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 吃喝玩乐无所不在行的。 三教九流都有认识的,他们振臂一呼,平日跟在他们身后玩的公子哥就替他们到处宣扬,竟还真的给商业街招揽来一波商贾。 如今这两人在商业街做得风生水起,还说要跟着赵九灵一起出海。 压根忘记他们还是镇抚司的缇骑。 有了祥瑞的加持,相信愿意来肃州的人会更多。 “娘亲,娘亲!”朝哥儿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从外面跑进来。 他身后的乳娘小心翼翼护着他,生怕他跑得太快摔倒了。 “送给妹妹的。”朝哥儿奶声奶气,朝着沈岁安伸出手。 白嫩嫩的掌心里,是一条扑腾的小金鱼。 “!”沈岁安嘴角抽了抽。 她急忙拿着水杯接住他手里的鱼,“从哪里抓的,鱼离开水就活不下去了,不可以抓在手里,知道吗?” 乳娘微微喘气,她手里还端着个瓷碗,“世子急着要送小鱼儿,这才抓在手里。” 朝哥儿任由沈岁安给他擦干净了小手,这才把手贴着沈岁问微微隆起的肚子。 “爹爹说了,要我以后对妹妹好一点,我要把所有好玩的都送给妹妹。” 沈岁安轻笑,“别听你爹爹的,他怎么知道就一定是妹妹,难道是弟弟你就不喜欢了?” 朝哥儿想了想,“弟弟陪我玩,我给弟弟抓虫虫!” “不可以!”沈岁安头皮一麻。 这混小子,上次在花园抓了好几条虫子,还说要养他们,好不容易才哄得他忘记这回事。 沈岁安最怕的就是这种小虫子。 朝哥儿噘嘴,不明所以看着沈岁安。 “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他们刚出生,是不能玩虫子的。”沈岁安柔声说。 “好吧。”好失望哦。 都没人陪他玩。 “王妃,是夫人的来信。”半见踩着碎步进来,将手里的信递给沈岁安。 “是母亲的信!”沈岁安眉眼绽放笑意。 都一年没有见过祖父他们了,沈岁安很是想念。 第549章 沈老太爷想回雍朝 第549章 沈老太爷想回雍朝 符今翊跑来肃州之后,阮太后依旧尊沈老太爷为帝师。 沈岁安原本是想把祖父他们都接来肃州,却又怕他们在途中有危险。 那时候太后取缔女官,她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怕的是万一。 姜氏给她厚厚的十页信。 沈岁安慢慢地读着。 从祖父经常和阮老太爷去城郊钓鱼,两个老爷子无所不谈,祖母和阮老夫人也会陪着同去,日子过得很平淡顺遂。 又说了承哥儿已经开蒙,老太爷让他去了阮家族,和阮家的几个小公子相处不错。 还提到了沈江林。 自从沈江林脑子受伤,他忘记以前的事,每天像个孩童,虽然偶尔痴痴傻傻,但比正常时省心太多了。 姜氏在信里写着:我每天求神拜佛,愿一辈子荤素搭配,只愿沈江林终身痴傻。 沈岁安看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 说真的,沈江林的痴傻能不能治好,沈岁安一点都不在乎。 在看到最后的时候,她嘴角的笑容渐渐地淡了。 符今渊正好在这时候回来,看到沈岁安的脸上得神情不对,他上前搂住她。 “怎么了?” 沈岁安将手中的信递给他,“祖父想回雍朝。” 符今渊神色微凛,从她手中接过信。 “你不想祖父回去?”符今渊看完信,垂眸望着她。 沈岁安叹息,“我担心,姚太后对我仍然有怨恨。” “龙椅上那位也不是什么仁善明君。” 符今渊沉吟片刻,“那先接祖父他们来肃州,到时候如果他还坚持要回雍朝,从这边走水路也会更舒适些。” “只能如此。”沈岁安轻轻点头。 她也明白,祖父肯定要回雍朝,那才是他们的故国。 但她最担心是姚太后会陷害沈家。 符今渊温热的大掌轻轻放在她的小腹上。 沈岁安怀上已经四个月了,要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姩姩今日乖不乖?”符今渊轻声问,转移沈岁安的忧虑。 “你别急着给起名字,万一是儿子呢。”沈岁安拍他的手背,“连朝哥儿都被你带坏了,天天叫妹妹。” 符今渊非常笃定,“已经有儿子了,这次一定是女儿。” 他喜欢女儿,一定像岁岁一样,是个娇软可爱的闺女。 沈岁安懒得跟他争辩,“不许叫姩姩。” 要是生出来是儿子,以后小儿子知道他父亲给他起了姩姩的小名,那该多难过。 符今渊嘴上虽然应好,但心里仍然认定这次一定会是女儿。 晚上,沈岁安和符今渊去了太皇太后那里用晚膳。 符今翊早早就来了,正在绘声绘色说他的丰功伟绩。 “我们出了肃河,走了半天就到河口,河水跟海水的颜色真是不一样,祖母,下次您也跟我一道坐船出去看看。” 太皇太后眉眼都绽放笑容。 “祖母一把老骨头,哪还能出海。” “水公子的大商船就算在水面也如履平地,祖母,您还没见过海呢,一定要去看看。”符今翊搂着太皇太后的胳膊。 太皇太后被哄得开心,“好,好。” 符今渊一手扶着沈岁安的腰走进来。 被沈岁安牵在手里的朝哥儿已经熟门熟路地上前,有模有样地朝着太皇太后作揖行礼。 “孙儿拜见曾祖母。” 太皇太后将她的宝贝朝哥儿搂在怀里,“哎哟,哀家的小心肝,听乳娘说你今天少吃半碗饭,怎么了,是不开心了吗?” 朝哥儿伸出自己胖乎乎白嫩嫩的小手,“爹爹今天教我扎马步,我太重站不好,少吃一点,就能站好。” 太皇太后怒目圆瞪,“这么小的孩子,你让他扎马步?” 符今翊对扎马步的苦深有体会,正要发表苦水,却又听到太皇太后说。 “你让翊儿扎马步也就算了,怎么还能折腾朝哥儿。” “哀家的心肝啊,快让哀家看看,脚酸不酸啊,累不累啊……” “?”符今翊一愣。 怎么回事,他不是祖母最心爱的小孙子了? 旁边的黄姑姑含笑道,“皇上如今看着比刚来肃州更加气色红润,身体壮实许多呢。” “说的是,阿渊还是会养孩子的。”太皇太后满意得很。 符今翊刚到苏州的恶时候,太皇太后还是担心他的心疾,天天让周大夫盯着他。 还是周大夫医术高明,又有符今渊每天带着符今翊扎马步。 如今才有符今翊活蹦乱跳的健康模样。 “要不还是让周大夫回来吧,我宁愿天天吃药,也不想天天扎马步。”符今翊摊开手,他真的不想风里雨里都要扎马步。 符今渊冷笑,“天天施针也愿意? “!”符今翊立刻坐直身子,“算了,还是扎马步吧。” 沈岁安掩嘴忍着笑。 “嫂嫂,符祺安和杜有川想买一艘商船,他们家里也想做出海的生意。”符今翊说。 船屯订船的生意已经排到明年,想要买商船,只能找关系插队了。 “如今船屯的船工有限,等再过些时日,水家其他船工到位了,或许能赶出一艘。”沈岁安说。 “那我替他们两个多谢嫂嫂。”符今翊笑嘻嘻地道。 符今渊:“他们是不是忘记自己还是镇抚司的缇骑?” “反正都一样。”符今翊道。 沈岁安跟太皇太后说起祖父他们要回雍朝的事。 “祖母,我想先将他们借来肃州,到时候再安排船只送他们回京都城。” 符今翊愧疚,“我离开仓促,太傅不知会不会生气。” “祖父怎会生皇上的气呢。”沈岁安笑说。 太皇太后:“你们许久没见,先到肃州团聚,但是雍朝新旧更迭,你们又离开多年,先将局势完全打听清楚才好回去。” 这也是沈岁安想做的。 她已经让人去打听,就凤钏锴多疑的品性,她觉得雍朝肯定不安稳。 “是,还是祖母考虑得周到,我让人去打听,若是那边不平稳,还不如咱们肃州。”沈岁安笑着说。 符今翊道,“我听说雍朝新帝几次想对镇北王下手,但都铩羽而归,如今还想着要给他赐婚呢。” “你怎么知道?”符今渊问。 “今天有个商贾刚从雍朝来的,他说的呀。”符今翊道。 沈岁安和符今渊对视一眼,他们最近都不太关心雍朝,看来是真的要让人去好好打听一下了。 第550章 后宫不得干政 第550章 后宫不得干政 雍朝并没有表面所看到的风平浪静。 凤钏锴登基两年,镇南王至今不曾进京觐见。 即便他一连下了三道圣旨,镇南王都以身体不适,不适合长途跋涉为由,不肯带着家人前往京都城见新帝。 新帝威严受到这样的羞辱,凤钏锴恨不得派兵去攻打云州。 还是被姚太后给拦住了。 姚太后比儿子更聪明,也看得更远。 她看出镇南王这是在试探新帝对他的容忍度。 “你如今根基未稳,云州有镇南王目中无人,边境还有镇北王虎视眈眈,此时派兵讨伐云州,若是能胜则以,胜不了,那就全盘皆输。” “皇上,你需懂得韬光养晦。” 凤钏锴心中不满,他已经是皇帝,却还要忍受镇南王的挑衅。 整个雍朝都是他的,镇南王和镇北王居然一点都不惧怕他。 他不免怨恨先帝,临死前还要赐封凤钏瑾当镇北王,若是当时将兵权给了他,他如今又何须畏首畏尾。 早就一举将镇南王拿下了。 凤钏锴从慈宁宫出来,心情阴沉,在途中遇到姚歆灵。 “臣妾见过陛下。”姚歆灵屈膝行礼。 她柔情蜜意的乖顺模样取悦凤钏锴。 姚歆灵比他年长两岁,他以前还要叫她一声表姐。 她是姚家最出色的女子,母后最是喜欢她,曾夸姚歆灵乃是珺璟如晔,雯华若锦。 这是极高的赞誉。 曾经才貌俱佳、光彩照人的表姐,如今在他面前也不敢抬起高傲的头颅,对他柔情讨好,祈求他的一点怜爱。 凤钏锴的帝王尊严在这一刻得到极大的安抚。 “要去给太后请安吗?”凤钏锴柔声问,伸手将姚歆灵扶了起来。 “是。”姚歆灵垂眸在他触碰自己的地方扫过。 强忍不耐,温顺回答。 凤钏锴说,“太后心情不佳,你不用去触霉头,免得一会儿把气撒在你身上。” 姚歆灵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嘲讽。 要不是姚太后为他谋划这么多年,凭凤钏锴的脑子,怎么可能稳坐帝位。 如今他还觉得太后处处约束他,损伤他帝王的威严。 他也不想想,先帝都对镇南王防备警惕,不敢轻易得罪,他哪来的自信敢这时候对镇南王出兵? 还作死派人去暗杀凤钏瑾。 姚歆灵总有种预感,她这个皇后的位置可能坐不久的。 “皇上与太后又有政见不合了?”姚歆灵柔声问。 凤钏锴看她一眼,“后宫不得干政,皇后,有些事情不是你该过问的,就不要问了。” 姚歆灵差点冷笑出声。 没有姚太后的干政,他知道自己现在能干什么吗? “横水大船屯那边都换人了吗?”凤钏锴问。 姚歆灵说,“还有些账册没交接好,其他的已经全都交给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是凤钏锴提拔上来的,他的女儿是他最近颇为宠爱的丽妃。 “你已经是皇后了,船屯的事确实不适合再插手,有户部尚书掌管,年底还是会给你分点分红。”凤钏锴觉得他对姚歆灵已经非常好了。 姚歆灵咽下喉咙血腥,拼尽全力才维持脸上得体的微笑。 “臣妾多谢皇上。” 不要脸的狗玩意儿! 轻飘飘一句话就拿走别人的血汗,还要给自己贴脸找一堆的借口。 姚歆灵心里很难不怨恨。 明明之前太后答应过她,不会强求她的婚事,不会拿她与其他权贵联姻。 结果,她却逼自己嫁给凤钏锴。 她这一辈子都要困在这个黄瓦红墙之中,以前的海阔天空仿佛都成了一场梦。 姚歆灵闭了闭眼,希望太后以后不会后悔才好。 “皇上,臣妾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您。”姚歆灵低声说,脸颊似乎有羞赧的红晕。 凤钏锴心神荡漾,“什么事?” 姚歆灵嘴角勾起一抹笑,“臣妾有身孕了。” “真的?”凤钏锴眼睛骤亮,激动地搂住姚歆灵。 “皇上,御医说月份尚小,要小心些。”姚歆灵避开他的拥抱。 凤钏锴妃嫔不少,可奇怪的是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子嗣。 御医一直皇上的身子强壮并无问题。 姚歆灵有一次随同凤钏锴出宫,设计让外面的大夫给他看诊。 凤钏锴天生子嗣艰难,她是用了不少药在他身上,好不容易才怀上的。 “太好了,皇后,你真是朕的福星。”凤钏锴难以掩饰激动的心情。 这么多年连个子嗣都没有,连朝臣都在暗地里议论,他心中其实是恼怒的,但他从来不觉得问题在自己身上。 他是真命天子,身体怎么会有问题。 皇后这不就怀孕了吗? 都是宫里的妃嫔不行,还是得选秀再挑选些美人进宫。 “朕终于有嫡子了,皇后,等你把孩子生下来,朕一定会好好疼爱他的。”凤钏锴道。 姚歆灵含笑:“臣妾替皇儿多谢皇上。” 她一定会诞下凤钏锴的嫡长子,只要她的孩子出生,她就可以不用再忍耐这个蠢货。 凤钏锴牵着她,“我们快去跟太后说这个好消息。” 姚太后也因为他迟迟没有子嗣很是忧愁。 “皇上,您别总是跟太后置气,太后对您有约束,其实也是为了您好。”姚歆灵柔声地说着。 凤钏锴脸上的笑容冷下来。 姚歆灵像是没有看到的继续说道,“其实太后是不知道,皇上早已经成长,以前天河船屯都无法被朝廷归拢,如今在皇上的英明决策下,天河城尽在皇室掌握中。” “换了谁都做不到。” “若是太后知道您的努力,定会对你刮目相看。” 凤钏锴被说得心里滚烫,如有热流涌起,他感慨万千,“还是皇后了解朕。” 姚歆灵满眼崇拜,“太后以后也会理解您的。” “哼,太后总觉得她的决策才是正确的,她也不想想,她一个妇道人家,整天困在后宫中,眼界胸襟岂是男人可比的。”凤钏锴冷哼。 姚歆灵轻轻地唤了一声,“皇上,慈宁宫快到了。” “罢了,看在你的份上,朕不与母后计较。” 姚歆灵感动地笑着。 她倒是想看看,如今整个横水大船屯连个老船工都被赶走了,剩下一些好大喜功的废物,只怕一船货物出去,挣回来的银子还不够那些蠹虫贪墨了。 真可惜。 沈岁安好不容易才将船屯重开,只差一点点,就能重现当年的繁华。 都要毁在这个废物的手里了。 第551章 母子,天性也 第551章 母子,天性也 南朝,王都城。 沈老太爷进宫辞去太傅一职。 他原本就是符今翊亲封的帝师,如今皇上不在,他这个帝师名存实亡。 留在王都城已经毫无意义。 阮太后对沈老太爷非常尊重。 她有心留他,却见对方去意已决,便不再多加挽留。 “老太傅此去是要前往肃州吗?”阮太后低声问。 沈老太爷颔首,“回太后娘娘,臣与孙女分别已久,她的祖母和母亲对她都甚为记挂。” 阮太后握紧手中茶杯,“老太傅到了肃州想来会见到皇上,还请太傅劝一劝皇上,让他早日回来。” 朝中对于太后与两个儿子之间的关系如今颇多猜测。 只是各种说法扑朔迷离,没有真实定论。 “皇上在离开王都城之前,去见过太傅,对吗?”阮太后问。 沈老太爷在信中叹息一声。 符今翊的确悄悄来见过他,想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当时的陛下心中一片迷茫,不知该如何做才有最好的结局。 教子婴孩,教妇初来。 阮太后将符今翊教得很好。 他宁愿舍弃自己,也不想太后与摄政王再生出怨怼,直至最后无法挽回。 “太后娘娘,这世上任何事都不会让皇上忘记您对他的养育教导之恩。”沈老太爷说。 阮太后:“哀家对摄政王并无养育,他怨恨哀家,哀家无话可说。” 沈老太爷微微蹙眉,“太后娘娘为何觉得摄政王会怨恨您?” “哀家……”阮太后微怔。 太后是知道她之前所作所为对不起摄政王,才会令摄政王心中有怨恨。 沈老太爷又问,“太后可有主动向摄政王问起?” “没有。”阮太后轻轻摇头。 “母子,天性也,舐犊之爱,鸟兽犹然。”沈老太爷缓缓开口。 阮太后怔忪片刻,“太傅,哀家受教了。” 沈老太爷起身行礼,“太后娘娘,那臣告退。” 在御书房静坐了许久,阮太后才将内务府总管传了进来。 她吩咐:“为老太傅安排侍卫,好生将他们平安送往肃州。” “是,太后娘娘。” 阮太后垂眸望着手中的奏折。 沈老太爷今日几句话看似在安慰她,其实是在点化她。 儿子感念母亲的养育之恩。 她这个当母亲的,对儿子是否也真的尽到所有的努力。 对于小儿子,她的确是为之计深远。 可对符今渊…… 从他出生,她似乎一直在选择放弃他。 她对他的补偿是永远都不够的。 阮太后抬手捂着眼睛,泪水从指缝滚落。 阮星临有一句话说得对。 不能因为阿渊无所不能攻无不克便觉得他不会伤心难过。 她心里认为廖莹莹和易澜心都不是阿渊的对手,所以偏向了她们。 母子,天性也。 他们还会原谅她吗? …… 关于雍朝的局势,沈岁安很快就打听到了。 自从新帝之前跟贺知源勾结,以杀了镇北王为条件放了贺景尧,结果镇北王没有被杀死,反倒贺景尧落入符今渊的手中。 镇北王又不是泥人,怎么会没有脾气。 新帝很长一段时间都忙着平衡世族关系,再也抽不出时间去管镇北王。 而且当时新帝夜里睡觉时,枕头旁边突然出现一只死去多时的鸟儿。 他吓得魂儿都没了。 那只八哥是他养的,竟死得无声无息,且还出现在他的寝殿中。 如果刺客来杀他,他……他早就死了。 新帝知道一定是镇北王干的,可是他没有任何证据。 从那时起,他就不敢再派人去暗杀镇北王了。 两年时间,镇北王已经完全把控北疆,手中兵权二十万。 “镇北王在北疆一直平静低调,局势比较紧张是云州与朝廷的关系。”符今渊说。 “镇南王应该想反了。” 沈岁安一点都不意外镇南王有这个野心。 “云州那边……可有打听到什么消息?”沈岁安问。 符今渊:“自从当年的绑架过后,镇南王妃帮着世子收拢势力,如今和镇南王几乎势均力敌。” “不过,镇南王暗中在支持凤晟华,他对这个小儿子倒是器重。” 沈岁安:“因为小儿子对他完全没有威胁,他可以掌控在手里。” “镇南王表面看好像很爱重王妃,实际上就想利用完舍弃掉。” 还好镇南王妃本身是个强势有能力的。 上一世她虽然没能看到最后,她猜想最后王妃应该还是反击了。 “所以,祖父这时候回去,只怕不安定。”符今渊说。 “等祖父到肃州,我再跟他商量。”沈岁安道。 “我写信给元嘉公主,她已经回到云州。” 如果镇南王要造反,王妃和世子是怎样的态度也很重要。 “镇南王未必造访得成,还有镇北王的二十万大军。”符今渊并不看好镇南王。 凤钏瑾虽然跟皇帝关系也不怎样,但也不会容许镇南王把王朝给颠覆了。 “王爷,王妃!”凝霜脸色沉重,“九灵公子求见。” “出什么事了?快让他进来。”沈岁安连忙说。 赵九灵脚步匆忙,神色冷凝,他是和水延则一同来的。 “王爷,王妃,天河城三日前出了一艘新船,船只海中央突然解体,船上数百人如今都漂浮在海上求救。” “我们的船只正好在附近,只能救下一百来号人……” 沈岁安脸色一变,“好好的船怎么会突然解体?” 水延则脸色微微发白,“新船若是没有在船屯反复检查试水,根本不能轻易远航。” “何况……后来姚家接手之后,在很多材料都选用更便宜的次品,这次船只解体,应该是木板和铁钉都出问题了。” “雍朝那边派船出来救人了吗?”沈岁安问。 水延则:“另外一艘大船出海还不曾回来,其他的船一下子容纳不了那么多人,速度也没有那么快。” “我们是不是离出事的船只更近?”符今渊问。 “是的。”赵九灵点头,“所以……” “先救人!” “我们能有多少能出海的船便出多少,把人先救回来。” “是。”赵九灵微微松口气。 符今渊又对余白吩咐,“你带上一百精英随船出海,能救多少便多少。” 第552章 天道降罚 第552章 天道降罚 “翻……翻船了?”凤钏锴听到户部尚书的回禀,脸色骤然一变。 户部尚书哭丧着脸,“皇上,不是翻船,是商船行驶到船中央,一阵浪花就把船给拍得四分五裂,所有人如今下落不明。” “怎么可能!”凤钏锴震怒。 他站起来来回踱步,眼中难掩焦虑。 “好好的商船,怎么就解体,那些船工呢?去把船工都给朕砍了,一堆废物。” 户部尚书惊愕地抬起头,不敢相信皇上在这个时候想的居然是先砍了船工。 “皇上,此时应当派船去救人啊。”这是皇上接管船屯之后首次出海,除了精挑细选的商贾,还有雍朝的使者,代表着皇上去海外国家进行谈和盟的。 要是船只解体的消息传遍天下,以后雍朝要如何立足。 “这时候还能把人救回来吗?”凤钏锴皱眉,浩瀚的大海,几百个人也不过沧海一粟。 户部尚书,“皇上,就算救不回来,您也要……也要下令救人啊。” 难道连起码的做做样子都不做吗? 凤钏锴烦躁不已,“国库这次损失多少银子?” “回皇上,造船已经花了二十万两,此次连同货物,至少三百万两。”但那几百个商贾的性命,已经不止这些银子了。 这么多银子! “皇上,救人要紧啊。”户部尚书提醒。 凤钏锴皱眉问:“要多少船只才能把人救回来?万一去了都已经死了,岂不是……” “皇上此时应该做的是下令出海救人,而不是在这里斤斤计较损失!”一道凌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姚太后身着金丝孔雀翎大袖宫装出现在殿外,她目光冷然凌厉,通身贵气威严。 凤钏锴看到她,气势不免弱了三分。 “母后,您怎么来了?”他拱手一礼。 “数百人命危在旦夕,若是皇上出海及时,还能挽救更多人性命,皇上为何还迟迟没有决定?”姚太后问道。 她听到商船解体便知不好,此事若是处理不好,必定为皇上带来极坏名声。 匆匆赶来,在殿外听到他所担忧居然是损失的银子,她便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儿子的资质,真是比不上他父皇的三分。 “朕没说不救。”凤钏锴不耐烦。 姚太后冷冷看他,“哀家跟你说过,让皇后掌管船屯,你为何不听?” “皇后已经入宫,不再适合掌管。”凤钏锴说。 “那水延则呢?”姚太后问。 “母后,水延则是沈岁安提拔上来的人,留他在船屯,如同留个细作。”凤钏锴不认为自己逼走水延则有任何错。 姚太后呵斥:“水家的造船工艺无人能相比,你以为造出能够出海的大商船只是几块木板的事吗?” “你逼走水延则也就罢了,连其他船工都苛待,你若是留着他们,今日便不会有此祸事。” “够了。”凤钏锴怒喝。 “母后,后宫不得干政,你回慈宁宫吧。” 姚太后满眼失望,她不明白她用心教出来的儿女怎么都是蠢货。 “即刻派兵出海救人,你尚还能挽回一些颜面,否则君威受损,你便难以挽回。”姚太后轻声说。 “母后,朕才是皇帝!”凤钏锴咬牙切齿。 “该如何做,是朕的决定,母后休要在这里指手画脚。” 一旁的户部尚书都快把头埋到地下了。 他不想在这里看到太后和皇上吵架,这不是他能听能看的啊。 姚太后定定看他片刻,“皇上,你莫要后悔。” 她从养心殿离开,并没有回慈宁宫,而是去坤宁宫见姚歆灵。 自从姚歆灵有身孕,凤钏锴对她更加呵护备至,她也很小心地养护身子,不容有意外。 “姑母,您怎么来了?”姚歆灵迎了出来,满脸惊讶。 姚太后打量她气色极好的脸庞,“你听说商船出事了吗?” “什么?”姚歆灵一愣。 “母后,皇上不让我打听宫外的事,我……我不敢惹怒皇上。” 姚太后眼中闪过厉色,“灵儿,哀家让你进宫当皇后,不是来当菟丝花。” “你是什么样的性子,哀家很清楚。” “如此依附皇上,当真不像你。” 姚歆灵眼眶微红,“那姑母希望我如何做呢?像您一样,每日教导皇上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最后皇上只会厌弃我。” “当初我进宫,也是您说要一改从前,好好学会如何当皇后。” “你说什么?”姚太后冷下脸色。 姚歆灵扶着姚太后的手臂,“姑母,如今皇上对您已经生出误会,我只能这样才能让皇上接近我,我也好劝皇上跟您莫要生出芥蒂。” 姚太后仔细一想,这话也不是没道理。 如果姚歆灵仍然像在宫外一样恣意放肆,她肯定不适合当皇后。 “商船出事了。”姚太后将商船解体的事与姚歆灵说了。 “你去劝劝皇上,莫要把此事当儿戏,不管镇北王还是镇南王,都对他虎视眈眈,不管救不救得回来,都该尽力。” 姚歆灵屈膝一礼,“是,母后。” “当初你就该阻止他,不该逼走水延则。”姚太后埋怨。 凤钏锴自负傲慢,她能劝得动吗? 早在将船屯交出去的时候,姚歆灵已经想到会有今日后果。 只是比她预想的还要严重。 雍朝这边还在商讨该如何出船救人,符今渊已经出船将人都救回肃州。 消息传回京都城,把凤钏锴气得差点咬碎牙齿。 与此同时,关于皇帝德不配位,天道降罚的流言四处传开。 “一定是镇南王!”凤钏锴恨极。 镇南王真是无时无刻,想方设法地要取而代之。 凤钏锴命人去抓起传唱流言的人,只是抓也抓不净。 又恰好青州发生地动,这下流言更是被推到巅峰。 “青州怎么会地动!”凤钏锴脸色惨白。 连他也要相信,难道这真的是天道降罚? 姚歆灵将眼底的鄙夷藏得极好,“皇上,青州地动可有人员伤亡,不管如何,都应当先派人前往青州,助当地县令救出百姓。” 凤钏锴点头,“是是是,朕被气糊涂了,朕立刻下令,让户部侍郎带着粮草前往青州。” “都是该死的符今渊,他多管闲事,雍朝的商船,与他有何关系。” 第553章 东宁来信 第553章 东宁来信 肃州。 沈岁安派出去的船只救回了二百多人,有的被风浪卷走,有的体力不支救不回来。 这已经是赵九灵尽最大的努力了。 “先安置在商业街,后面还有两条街的铺子没有赁出去,正好先给他们住下休养。”沈岁安说。 商业街共有十三街,每条街大概有十五间铺面,如今还有一半的铺面是空着的。 正好给这些救回来的人住下。 “其他世家的人知道救回这么多人,纷纷送来了肉菜和衣裳被子,如今一切应用都不会短缺。”赵九灵眼睛清亮。 “阿姐真厉害,如今肃州的世家夫人都以你马首是瞻,连韦夫人都送来不少棉被。” 沈岁安弯唇一笑,她不以权势压人,但她拥有权势,愿意将利益均衡给大家。 利益才能让人一条心。 如今肃州码头已经落成,而雍朝的商船竟离奇解体,以后谁还敢从天河城出海? 自然选择肃州啊。 “好好安置他们,尽量给他们提供帮助。”沈岁安说。 “阿姐,还有两个是雍朝的使者,他们手里还有朝廷通关文牒和国书。”赵九灵道。 沈岁安挑了挑眉,“他们是要去哪里出使?” “言辞闪烁,听其他人透露,他们是打算去海外和谈,多半是能结盟的国家都想结盟。”赵九灵拿出一张海外舆图。 “我问过他们同船的商贾,这是他们此次出海的路线图,阿姐,你看出什么没?” 沈岁安微微蹙眉,照着赵九灵所指出来的位置,他们此次出海,好像有种要将南朝围困其中的样子。 “这路线图,是谁想出来的?”沈岁安挑眉。 打算和谈周边国家,然后从海上将南朝困住? 好大一盘棋。 “凤钏锴只怕没有这个脑子。”赵九灵低声道。 但凡凤钏锴能有这个脑子,如今雍朝也不会乱成一盘沙。 “姚太后。”沈岁安眸色微冷,姚太后是野心勃勃打算对南朝出兵,还是单纯想要对付她? “据我所知,姚太后如今已经不再管船屯的事,连凤钏锴逼走水延则都没有办法改变,要是姚太后真的能左右商船,我觉得不至于会发生解体的意外。”赵九灵说。 沈岁安却不这么认为。 姚太后心思深沉,用计毒辣。 或许表面她似乎完全左右不了船屯,谁知道有多少人是她安排进去的? 至于这个意外。 沈岁安想到姚歆灵。 可惜,她跟姚歆灵如今已经联系不上。 姚歆灵当初从王都城离开,可是带着被姚太后算计的怨恨。 “不管他们的计谋是什么,如今商船解体,那就什么都没有了。”沈岁安淡笑。 “这么多商贾都在肃州,能够留下多少人,就看你们了。” 赵九灵眼睛弯弯带笑,“我与阿姐想到一处了。” 一开始只是为了救人,后来发现他们都是雍朝的商贾,而且都是做贸易走商的,正是肃州如今最需要的人才。 既然天河城的商船不好用,为何不来肃州? 两国贸易互通,表面依旧是盟国呢。 “辛苦你了,九灵。”沈岁安含笑。 在一切进展顺利的时候,沈岁安收到东宁的来信。 是柳娘子给她的信。 她一直跟柳娘子偶尔联系,来了肃州之后,她也想请柳娘子过来,但柳娘子考虑到贺景尧如今的身份,不敢前来。 沈岁安总有种直觉,如果他们要找到贺知添,那就要从柳娘子身上想办法。 之前他们怀疑真正的贺知添早就已经死了,那位在贺家生活到十三岁出家的赵小公子,后来又假冒了贺知添。 没有人知道这位赵小公子的生得什么模样。 沈岁安怀疑过捡到赵九灵的老和尚就是这位赵小公子。 但赵九灵所画出来的模样,似乎年龄又对不上。 她将画像让人送去给柳娘子,柳娘子也说不曾在贺家见过此人。 要么老和尚易容,要么另有其人。 这一年多来,符今渊从未放弃过找赵小公子,但全无消息。 她也在找捡过赵九灵的老和尚,同样没有消息。 沈岁安打开柳娘子的信,信中内容让她脸色微变。 柳娘子说,她在东宁好像见到贺知添了! “王妃,怎么了?”端着时令瓜果进来的半见发现沈岁安脸色难看,不由担忧急步过来。 沈岁安脸色冷沉,“无碍,王爷回来了吗?” “还没有呢,奴婢让石青去请王爷回来?”半见道。 “不用,不用。”沈岁安摆了摆手。 半见将瓜果放下,“王妃,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让凝霜和青素过来。”沈岁安说。 芙蕖在三个月前已经嫁给关进,虽然没有在沈岁安身边当差,却也在外面为她做事。 如今她身边有武功的丫环就是凝霜和青素。 在盐湖城时,沈岁安怀疑过青素跟易澜心私底下见面。 后来查清楚,是易澜心要青素为她做事,被青素拒绝,她故意放出消息,让沈岁安误会青素背叛她。 正是因为这件事,沈岁安对易澜心更加没有好感。 她跟青素谈过,明白青素如今并无二心,便留着她在身边继续重用。 “……你们亲自去一趟东宁,别打草惊蛇,暗中跟柳娘子联系,莫要被她的儿子发现了。” “查清楚这位贺知添都在东宁做什么,他有可能会易容,今日是道士,明天有可能就是老和尚。” “他未必知道符禹铉已经死了,可能以为贺景尧就是他的儿子。” “你们别动手,不要让自己有危险。” 吩咐了一番,沈岁安给她们一笔银子,“在东宁用的,不要省银子。” 凝霜和青素对视一眼,“是,王妃。” “王妃,我们去了东宁,那您身边怎办?”青素问。 沈岁安出门的时候,身边总得有能保护她的丫环。 “之前不是让你们培养了几个丫环,你们挑两个机灵的,让半见先带着学规矩。”沈岁安说。 凝霜从慈幼院挑了几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父母全都不在了,她们自小做苦力活,力气不小,凝霜便每天教她们武功。 带出门已经没问题。 何况她身边还有符今渊安排的护卫。 第554章 打架,赢了 第554章 打架,赢了 金乌西坠,符今渊回来陪沈岁安用膳。 沈岁安将柳娘子的信递给他。 “这位前朝赵小公子可能在东宁,我已经让凝霜和青素去一趟。” 符今渊深色冷凝,“此人狡诈诡谲,她们未必斗得过他。” “我让余白带人去助她们。”符今渊说。 “她们明日一早出发。” 符今渊:“分开走,不引人注意。” “这个赵公子,到底笼络多少前朝的人,还真是个未知数。”像贺知源这样还妄想复国的,应该还有人的。 “可笑,前朝都覆灭多少年,这个赵小公子出生的时候都没有前朝的存在了。”符今渊嘲讽。 “不过是为自己的野心找借口。” 谁都想当这个皇帝,但总要有理由有信念,这才容易拉拢所谓忠心耿耿的人。 “当皇帝真那么好吗?”沈岁安难以理解。 瞧瞧他们可怜的翊儿,当了几天皇帝,犹如剥他一层皮。 至于如今宫里的太后…… 沈岁安不予评价。 或许符今渊刚被认回来的时候,太后对他的爱和愧疚都是真的。 但太后有野心也是真的。 当野心和亲情共存时,轻重便有了分别。 她只心疼符今渊。 他的母亲没有坚定地选择他这个儿子。 好在他还有符今翊这个弟弟,不让他总是被亲情薄待。 既然感情本就不深,又何必强求。 太后给他们送来的赏赐他们心安理得收下,该回的信也回了,就维持彼此之间的体面吧。 这些都是沈岁安心里的想法。 符今渊轻轻抚摸她的小腹,正要开口叫姩姩,被沈岁安娇嗔一眼,他只好把到嘴的小名咽回去。 “这次商船解体,可能不只是商船的问题,还有人在商船上动手脚。”符今渊低声说。 沈岁安讶异,随即愠怒,“船上这么多条人命!” “如今整个雍朝都在传言,商船出事是新帝德不配位,天道降罚,要凤钏锴写罪己诏,把皇位传给镇北王。” “还说他多年没有子嗣,同样是皇室祖宗认为他不配。” “镇北王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沈岁安说。 她虽然跟凤钏瑾称不上熟悉,但根据上一世和这一世跟他的接触,他绝不是滥杀无辜的人。 符今渊颔首,“是镇南王。” “!”沈岁安丝毫不意外,是镇南王做得出的。 “他想要让凤钏锴和镇北王自相残杀,他坐收渔翁之利!” 当年如果不是沈岁安横插一脚提前救了凤淳华,如今王妃母子早就被镇南王牺牲了。 “镇南王如果要造反,他胜算不大,有凤钏瑾的二十万大军,镇南王就算打胜了,也没有兵力再跟王都城打了。” 所以他才利用商船的流言,让凤钏锴怀疑镇北王。 这一招不算聪明,却对凤钏锴很有用。 凤钏锴已经下令要镇北王回去述职了。 沈岁安蹙眉,“镇南王野心太大,我有点担心嘉华。” 虽然镇南王妃在云州也有叶家势力,但镇南王毕竟经营多年,手中兵力也很强大。 “有王妃在,世子和嘉华公主会安全无虞。”符今渊说。 “对了。”沈岁安拿出一张舆图,把今日赵九灵的怀疑告诉他。 “如果真如九灵所猜测,我觉得姚太后迟早要让雍朝跟我们撕破脸。” “而且她可能要跟我们打的是海战。” 和雍朝相比,南朝的水军简直不是太弱足以形容。 符今渊神色沉重。 南朝的士兵,有很多人都会晕船。 很影响水上作战。 “我明日问问九灵,如何克服晕船。”符今渊说。 如今肃河已经开凿,如果士兵不会水上作战,绝对是一件危险的事。 符今渊在心里把提升水上作战的计划暗暗记住了。 “姚太后现在腾不出手打南朝,雍朝自己的麻烦都没解决,除非她想凤钏锴的帝位拱手让人。”符今渊说。 “她的两个儿女都不如她聪慧。”沈岁安评价。 广宁是被惯坏了,既蠢又恶毒。 至于凤钏锴…… 前世她并不了解过他,但能重用陆珩的人,又能聪明到哪里。 “要是姚太后废了儿子,自己当女帝,说不定局面……”符今渊挑了挑眉,没再说下去。 “朝哥儿等了你半天,我让乳娘带他过来。”沈岁安笑着说。 符今渊嘴角笑容加深,“听说他今天把知府家的小孙子给咬了?” 沈岁安哭笑不得,“知府家的小孙子长得白白胖胖,比朝哥儿年长两岁,真是馋嘴的时候,今日跟她母亲过来,抢了你儿子手里的奶酪,你儿子打也打不过,一口就咬住他的手指。” 用嘴把奶酪给抢回去。 符今渊:“所以还是扎马步,早点练武,用嘴打架太不体面。” “王爷,你儿子还不到三岁。”沈岁安没好气。 “我三岁的时候……”符今渊挑眉,算了,不记得他三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 沈岁安憋着笑,“一会儿记得安慰他,被抢了奶酪,今天还挨我一顿训斥。” 符今渊看她一眼,好像在问我儿子做错什么了? “小胖子抢东西是不对,但朝哥儿也不能用嘴去抢。” 朝哥儿被乳娘领过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半点不愉快,笑得露出八颗小牙齿,眼睛弯弯的,看到符今渊,立刻就跑了起来。 腿太短,跑得太快,摔在厚厚的地毯上。 符今渊轻笑,“起来。” 朝哥儿翻了个身,利索地爬起来了。 “爹爹。”朝哥儿奶声奶气,抱着符今渊的大腿露出灿烂的笑容。 符今渊将他捞了起来,“今天在家里都做了什么?” “打架,赢了!”朝哥儿得意洋洋。 “叔叔夸我,给我一颗冰糖葫芦!” “……”沈岁安揉着眉心。 本来家里只有太皇太后毫无节制宠着朝哥儿,现在还多了个符今翊。 偏偏还是皇上。 她还不能连皇上一起也揍一顿。 “你这样就是赢了?人家长得比你高大壮实,真要跟你打架,你能打赢吗?”符今渊问。 整个肃州,敢跟朝哥儿打架的能有几个? 符今渊转头对沈岁安说,“精力这么旺盛,要不早点给他开蒙吧,反正祖父快到了,三朝帝师给这小子开蒙,他一辈子受益。” “他连说话都吐字不清晰!”望子成龙也不是这么望的吧。 第555章 好人有好报 第555章 好人有好报 从海里死里逃生的两百多个商贾在休息了几天之后,终于回过神了。 他们也从寻来的家人口中得知,雍朝皇帝在听说商船解体之后,并没有立即出兵救援,反而一拖再拖,只安排了几艘小船出海。 除了捞回去一架破船,连一个人都没救着。 “放屁,这都过去多少天了,他才派兵去救我们,等他的救援到了,我们还能活着吗?” 数十个能主事的商贾汇聚一场,听说了朝廷做法,全都气得破口大骂。 “我们这次出船可都是为了朝廷,还要给朝廷交七成的利润,本来就赚不到多少银子,还不怕我们当人看待。” “吃相太难看了!” “咳咳,大家冷静冷静。”穿着藏青色常袍的中年男子示意了一下。 “天家最大,我们只是最末流的商贾,又能如何。” “不能得罪朝廷,日后我们还要做生意的。” “……”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是商贾,以后还要从天河城港口出船,如果他们今日的言语传到皇上耳中,后果的确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以前从来没发生过商船解体的事,以后……天河城的船还能出海吗?”有人低声问。 “你们安心再把性命交到这样的船上?”命只有一条,这次侥幸被救,下次呢? “那是横水大船屯的船,是水家的,怎么还会解体……” “别扯上水家了,如今天河城哪里还有水家,只有姚家。” “!” “诸位,请听我一言。”刚才的中年男子又缓缓开口。 他是王都城商会的方会长,在商贾之中,说话还是有几分份量。 “方会长,你别劝了,大不了我变卖家产,回家耕田,总好过丢命。” “咱们都是做生意的,做生意就是求财,在哪里求财都是一样的。”方会长缓缓地说。 “诸位,你们去看过肃州的码头没?” “这……回来就风寒了,还不曾去看过。”有人说道。 “我去看过了,没想到肃州的码头并不比咱们天河城码头小,而且肃河开凿,比以前更宽阔,出海完全不是问题。” “真的?那要去看看。” “但是,肃州这边始终是新建的,这……能成吗?” “成不成的,事在人为,水家都把船屯建到肃州,连赵老板都把九鼎商行开过来,足可见他们的信心。” 商业街最显眼的就是九鼎商行,整整八间铺面,几乎占据一条街。 “要不是摄政王,我们如今哪里还有命在这里说话。” “摄政王是在咱们雍朝长大的,肯定是不一样的。” 众人一合计,决定让方会长去找赵九灵商谈,看看能不能在这边出海。 反正求财,在哪里都一样。 其实早在这些人被救到肃州,看到肃州井然有序的大码头,他们心中便动了心思。 只是无人说破,便也不想当第一个。 如今既然提到此事了,议论的人就更多了。 …… 赵九灵将商业街舆图展开放在方会长的面前。 “方会长,标红点的地方是已经赁出去的,其余的铺面,你可以随便选。”赵九灵笑眯眯地说。 “我们方家的同兴行虽然没有九鼎行遍布天下,但胜在做了多年生意。”方会长指了指六面铺面。 “赵老板,租赁的铺面不实在,可否卖了铺面给我?”方会长含笑说。 赵九灵莞尔一笑,“肃州的贸易生意还比不上天河城,王妃也是担心你们买了铺面,到时候若是失望,岂不是浪费了银子。” 方会长摆手,“若是我没有亲自来过肃州,任凭赵老板口若悬河,我都不一定动心。” “如今嘛……天河城怕是不长久。” 赵九灵淡淡一笑。 “我知道赵老板在招揽商贾,如今对肃州有信心的只怕还没有多少,不如我与赵老板合作,先出一艘货物。” “只要我们赚到银子,其他人自然会心动。”方会长道。 有商会会长牵头,其他人自然愿意尝试。 最重要就是踏出这一步。 赵九灵本来就有意找方会长合作,商船解体给了他极好的机会。 “好。”他含笑应下。 “对了,王爷带着士兵前去商船解体的地方,商船和残留货物已经被雍朝带走,有些尸首仍然漂浮海面,或是留在船舱,王爷已经带回来安葬。”赵九灵说。 方会长闻言有些动容。 雍朝皇帝与符今渊相比,高下立见。 “我定会将此事传回商会。”方会长冷冷地说。 此次救援,为符今渊赢来了前所未有的好名声。 如今雍朝的人提起,都不再提他曾经在镇抚司冷酷无情的过去,只称他是宅心仁厚的王爷。 短短几天,剩下的商铺竟卖出去一大半,其他的也都租赁出去。 太皇太后道,“好人有好报。” “只可惜了那些没有救回来的,还是让人去海上做几场法事,超度亡魂。” 保佑海上日后依旧风平浪静。 沈岁安说,“是,我去吩咐,请几位道长出海去做法事。” “安葬在山上的,也都让人去做法事了。” 太皇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只有肃州越来越好,符今渊才能拥有更大的话语权。 在东宁的凝霜也传来消息。 她们已经找到贺知添,他的确擅长易容,要不是她们盯得紧,都难以发现他每日从住处出现是不同的样子。 凝霜说:贺知添每日都有不同身份,正在找机会进逍遥王府见逍遥王。 世人并不知逍遥王府里面的符禹铉是假的,贺知添显然也还不知情。 沈岁安让她们不要打草惊蛇,先观察贺知添是否还有同党。 对付这个人,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她心中也有疑虑,贺知源已经失踪,这位假冒的贺知添来找“儿子”,究竟是穷途末路,还是仍有后招? 要指望逍遥王颠覆王朝,显然已经不可能。 现在就要看这个前朝皇室究竟要做什么,在朝廷还有多少耳目。 最好一网打尽,永除后患。 就是不知道,在海上漂泊这么久的贺知源,找到他的宝藏没有。 第556章 这才刚刚开始 第556章 这才刚刚开始 肃州迎来第一艘海外船只。 是从罗斯国来的雅拉夫。 他带来了一整船的货物,南朝稀有的颜色鲜艳的毯子,还有巴掌大的各种宝石、西洋钟表,望远镜,香料,甚至还有刀剑。 雅拉夫是冲着赵九灵来的,他惦记赵九灵曾经的帮助。 赵九灵将他整船的货物都买下。 “这次除了茶叶,我还想要瓷器、丝绸。”雅拉夫跟赵九灵说。 上次带回去的茶叶,在罗斯让他赚了一大笔银子。 赵九灵笑着道:“自是没有问题。” “一会儿我介绍丝绸和瓷器的老板给你认识,他们正好有一批货物要出。”赵九灵说。 他将雅拉夫介绍给方会长。 方会长刚才已经看到雅拉夫的货物,实在很难不眼红。 都是做了多年贸易生意的商贾,一眼能看出雅拉夫带来的都是上等货品。 赵九灵能凭这一船商品赚上不少银子。 没想到的是,赵九灵居然就这样介绍他给雅拉夫认识了。 有外国货船靠岸,高兴的不仅仅是赵九灵。 港口的纤夫都很高兴,证明他们也开始要有银子可以赚了 到市舶司登记之后,赵九灵已经让人开始卸船,将货物搬回仓库。 他挑了一座一人高的西洋钟,亲自送去给太皇太后。 沈岁安屋里有一座了,是之前赵九灵从海外带回来的,这次雅拉夫带来的更高些。 到点还会有小鸟飞出来啾啾叫两声。 太皇太后很是稀罕。 又给符今翊和朝哥儿都送了望远镜。 符今翊拿着望远镜把玩,发现清晰度比宫里的还要好。 他笑嘿嘿,“赵大哥,你真是我的好兄弟,什么时候都念着我。” “皇上,要不要去船上看看,这次货物比较杂,需要慢慢挑,才能挑出更有趣的。”赵九灵笑着提议。 符今翊眼睛一亮,“走走走,立刻就去。” 太皇太后对沈岁安说:“以后你的船从外面回来,千万防着这个混世魔王,不然要叫你亏本。” “亏不了本,我有祖母给我撑腰。”沈岁安说。 “舅舅,这个是什么。”朝哥儿从赵九灵带回来的物件中挑到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 赵九灵:“打开盒子,有乐曲,雅拉夫说是他们那边刚制造出来的乐曲盒。” 朝哥儿满脸好奇,打开果然有叮叮当当的声音,而且还有一只会旋转的鸭子。 “哇!”朝哥儿眼睛一亮。 太皇太后感叹:“海外有些东西做得很精致,我们远远比不上。” 沈岁安说,“我们的丝绸瓷器也很好,他们也做不出来。” “那也是。”太皇太后瞬间被安慰。 “应该让工部的看一看,说不定他们也能做出这样的来。”沈岁安说。 “我也想去罗斯国。”符今翊突然道。 太皇太后连忙朝着他挥手,“你千万不要有这个想法,海上凶险难料,哀家三天没见着你就难受。” 符今翊:“祖母,我就是说说而已。” 他要是真的敢出海,还没上船都要被他大哥拎回来了。 “远的地方就不能去了,但是近一些还是能去的。”沈岁安替符今翊说话。 “前阵子九灵发现离肃州不远有个小岛,海水格外漂亮,岛上还有各种瓜果,我们让人在那儿修建个别院,等好了我们去住几天。” 这下太皇太后和符今翊都开心起来了。 朝哥儿更是拍手,“我要钓鱼,钓鱼。” 沈岁安:“不仅钓鱼,我们还能去烤鱼。” …… 商业街的商铺卖的卖,租赁的租赁,沈岁安算出了第一笔分红。 她将当初参股的夫人们都请了过来。 “这是今年的分红,虽然不多,但才刚刚开始。” “已经渐渐有海外船只靠岸,贸易生意起来了,以后只会越来越多分红。”沈岁安含笑说。 孙夫人笑容堆在脸上,还好她当初绝对信任沈岁安,还在商业街卖了两间铺面做瓷器生意。 今日有个海外商贾来订了一批大单。 “早知道我们也该像孙夫人,拿私房钱买个铺面,做点丝绸布料生意也是使得的。”有别的夫人后悔起来。 投的钱少了。 沈岁安轻笑,“刘夫人,你要是真想要,还有几个铺面没租赁出去,你们去看看位置,要是合适就租赁下来。” “商业街那么大,就算不做瓷器布料生意,开个茶馆酒肆,那也是赚钱的。” 刘夫人眼睛一亮,“王妃说得有道理,我一会儿立刻就让管家去赁下来。” “那我也得去,不能只有你们赚银子。” 一下子热闹起来,都在讨论该在商业街做什么生意。 瞧,大家开开心心赚钱多好,比起王都城那些世家贵眷凑一起总要攀比这个那个,沈岁安觉得肃州的氛围真好啊。 “王妃,听说韦家那位姑娘去参加童试了。”孙夫人低声说。 沈岁安哦了一声。 这大半年来,韦俪初被送去书院读书,便是回家也是被韦夫人拘在家里,甚少出现在人前。 太后执政之后开了恩科,准许女子参加考试。 “韦俪初一直吵吵嚷嚷要当女官,结果连个女秀才都没考上。”孙夫人嘴角勾了勾。 她不喜欢韦俪初,韦俪初傲慢自负,看不上她的小姑子,导致她的小姑子自卑懦弱,至今都不爱出门。 “千百万人过独木桥,岂是那么容易。”沈岁安说。 韦俪初的确有些才华,那也只是因为她能够进入书院读书,真的要成为人上人,她的那点努力不算什么。 “如今连书院都不去了,估计没脸见人。” “就她这样的,还看不起书院其他人。” “不过,她的哥哥考中了,而且还是个解元。”孙夫人说。 沈岁安:“韦公子确实是个有才华的。” 孙夫人嘴角勾了勾,“是啊,希望韦姑娘经此一事,能够看清自己。” 不要再仗着身份欺负他人。 “你家姑娘是不是快及笄礼了?”沈岁安问。 孙夫人连忙应是,“还有几天。” “到时候我去给孙姑娘道贺。”沈岁安很愿意给孙夫人面子。 第557章 梦想破碎了 第557章 梦想破碎了 韦俪初的确受了极大的打击。 她自认为才情横溢,经常瞧不起其他学子一味死记硬背,半点读书天赋都没有。 只要中举,她必定是下一个易澜心。 易澜心也曾夸她的学识,说过将来会举荐她入朝。 结果呢? 自从那日在街上消失,她再也没有见过易澜心。 那位在五道山祈祷的易澜心,她很清楚那是假的。 如今她该怎么办? “初儿,你开门,把自己关在房间有什么用,绝食也改变不了现实。”韦夫人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 韦俪初眼眶一红,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翻滚波浪。 “是,我终于认清现实,我不过是个连女秀才都考不上的废物,比不得哥哥半点优秀。” 让她饿死算了。 她曾在心里暗暗幻想过,当有一天她考上女官,而哥哥连秀才都考不上,是不是所有人都会对她刮目相看,不再认为她比不上哥哥。 如今哥哥是解元。 她什么都不是。 犹如一个大巴掌刮在她的脸上。 她现在看谁都仿佛感觉对方在嘲讽她的不自量力。 “初儿!”韦夫人声音一沉。 接着,是韦怀章的声音沉沉传来。 “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 “胜败是常事,你只是第一次考不上,便怨天尤人,困囿在自己的伤心中,完全不在乎父母为你担心。” “这些年你在书院学到的就是这些东西吗?” “连这点挫折都遭受不住,你还想当女官,你是认为女官之路必定是坦途,还是觉得你无所不能,当了女官就再无困难。” “你不想见人就一辈子关着,外人只会耻笑你不但毫无才华,还输不起不敢见人。”韦怀章扶着韦夫人的手。 “娘亲,我送你回上房,她不想吃就别再送了。” 都几天过去了,绝食就能考上状元吗? 砰—— 门被用力打开,发出一声巨响。 韦俪初眼下青黑,神情憔悴,目光含泪地怒瞪韦怀章。 “你已经是解元,怎么还能这样羞辱我?” “这边是羞辱了吗?”韦怀章怎么不心疼妹妹,他叹息一声。 “你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就是怕出去被人嘲笑,别人连参加考试的资格都没有,你至少是有资格考试且有勇气踏出这一步。” “初儿,你以前的骄傲呢?” 韦俪初呜呜低声哭泣,她就是太骄傲了,才经不起失败的打击。 “你没有失败过,自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韦俪初冷笑。 “够了!”韦夫人呵斥女儿。 “你自己不够努力,凭什么嫉妒哥哥的解元。” “他天未亮已经起来背书,你参加宴席展现你的诗情画意,你哥哥依旧在书院读书,你跟着易澜心想要当女官,你哥哥依旧在读书。” “他的解元不是大风刮来的,是他凭自己的努力得到的。” “你考不上,是你不够努力,你以为凭借别人对你的逢迎,你的一点天赋就能考上状元,那你把其他人的努力当什么。” “今日我话已至此,你若是还听不明白,那就随便你。” 韦夫人眼中掠过失望,“章儿,你先回书院,好好备考会试。” “是,娘亲。” 韦俪初跺了跺脚,眼泪夺眶而出。 “明日是孙姑娘的及笄礼,我看你应该也是不会去参加的。”韦夫人说,“我已经替你回绝了。” “娘亲,您又没问过我,怎知我不去。”韦俪初叫道。 韦夫静静地看她,“初儿,我们是你的家人,不要把你的怨愤宣泄到我们的身上。” “娘亲,您如今再不疼我,都不安慰我。”韦俪初大哭。 她怀揣梦想,以为凭她天赋终会得偿所愿。 连见到太后之后,她都想好要说什么。 将来她会站在太后身边,成为万人敬仰的女丞相。 现实将她的梦想打击的稀碎。 韦夫人叹息,“回去好好拾掇,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只是一次考试,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韦俪初哇一声,扑到韦夫人的怀中,痛哭出声。 …… 孙夫人的婆母去世的时候,小姑子孙淼淼还不到十岁,算是孙夫人教养长大。 姑嫂两人感情深厚。 这次孙淼淼及笄礼,孙夫人事事过问,务必要办得风风光光。 沈岁安带着朝哥儿来了孙家。 孙淼淼生得丰腴白皙,一张圆圆的脸蛋镶着一双如宝石般的大眼睛,肌肤细腻白皙如剥壳鸡蛋,看着就很讨喜。 只是,她却总习惯性低头,不敢抬眼去看别人。 沈岁安笑着说,“孙姑娘看起来就是个有福运的孩子。” 孙夫人脸上一喜,“多谢王妃赞赏。” “真是有福运,怎的还父母早逝。”有人小声嘀咕一句。 众人也因为这句话静默了一瞬。 沈岁安眉眼不动,含笑看向孙夫人,“吉时快开始了吧?” 孙夫人的脸色很不好看,“那是我家的二婶,想夺我们家产不成,处处看我们不顺眼。” “就是今日给淼淼祝赞的正宾?”沈岁安挑眉。 “她自己要求的,说要来当这个正宾。”早知道她还心怀怨恨,她就不请来给淼淼添堵。 沈岁安说,“那你去跟她说,这个正宾由我来。” 孙夫人眼神微动,她眨了眨眼,将涩意忍住,“王妃,多谢您。” “这点小事,有什么。”沈岁安说。 初礼开始之后,众人便看到沈岁安站在正宾的位置,亲自为孙淼淼颂祝词。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 “孙夫人竟能请王妃来为孙姑娘当正宾。”有人低呼一声。 平日看不上孙淼淼的年轻姑娘脸色也不太自然,面面相觑,心中忐忑。 唯有沉默站在韦夫人身边的韦俪初目光沉沉地看着,不知在想什么。 三加礼过后,孙淼淼跪受醴酒,沈岁安以兰草蘸酒点额。 她给孙淼淼赐了表字,“灼华。” 孙淼淼强忍喉咙的哽咽,“多谢王妃娘娘赐字。” 韦夫人回头看了女儿一眼,“初儿,你与孙姑娘她……” “一个蠢胖子,我们根本玩不到一起。”韦俪初声音冷冷的。 第558章 夹着尾巴做人吧 第558章 夹着尾巴做人吧 韦俪初向来不喜跟孙淼淼玩耍,她身边的都是些样貌出挑的世家贵女,她就看不上孙淼淼这种又胖又蠢的,连书院考试都进不去。 整天就喜欢舞刀弄枪,半点世家贵女的气度都没有。 真不知沈岁安是不是眼瞎,竟给孙淼淼当正宾,把孙淼淼抬得那么高,也不怕摔死了。 礼成过后,韦俪初不想与韦夫人去跟其他人应酬,找了借口就走开了。 “初儿,你好久都没出门了,没想到你会来给孙淼淼捧场。”平日与韦俪初交好的贵女们围了过来。 “就是呀,还以为你在书院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呢。” “你也快及笄了吧,到时候王妃会不会去给你当正宾,总不能输给孙淼淼。” “……” 韦俪初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脸色阴沉得可怕。 她们以前都是以韦俪初马首是瞻,向来她说一她们不敢说二,如今竟敢在这里阴阳怪气了。 “谁给你们胆子,敢在我面前说风凉话?”韦俪初冷冷地问。 刘大姑娘掩嘴一笑,“初儿,听姐姐劝一句,如今肃州不同以往,已经不是你韦家说了算。” “难道是你刘家说了算。”韦俪初冷笑。 “初儿,王妃娘娘说了,肃州就这么大,争锋相对,斤斤计较带不来好处,我们几家如今都跟着王妃,比以前不知好了多少。”另外一家的姑娘轻声劝着韦俪初。 “给你们一点好处,倒是一点尊严都不要了。”韦俪初哼道。 刘大姑娘翻了个白眼,“你尊贵,那你去当女官吧。” “你考得上吗?” 啪—— 韦俪初怒火直冲脑门,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你凭什么打我!”刘大姑娘尖叫一声。 不等众人回过神,她已经扑上去扯住韦俪初的头发。 “你以为自己是谁啊,整天端着架子,连个女秀才都考不上,你还有脸把自己当才女。” 谁也没想到平日总在韦俪初身边跟前跟后的刘大姑娘能这么勇猛,居然把韦俪初给薅下一手头发。 一片混乱中。 终于惊动在阁楼里的夫人们。 韦夫人惊愕地看着自家女儿,头发凌乱,衣裳破开,脸上手臂还有抓伤的红痕…… 要不是那张脸,她几乎不敢相认。 刘大姑娘扑到刘夫人的怀中。 “娘亲,是她先动手打我的。”刘大姑娘大哭。 韦俪初眼眶微红,双手紧握成拳。 “快带两位姑娘先下去换衣裳。”孙夫人低声吩咐着下人。 衣裳都扯破了,要是这样走出孙家,还不知要传出怎样的流言蜚语。 沈岁安微微蹙眉,“发生什么事?” “我们不过是劝韦妹妹不要像以前一样总针对孙妹妹,她恼羞成怒,便动手打了刘姐姐。”几个姑娘小声地说起经过。 孙淼淼愣了愣,抬起怔忪的眼睛,什么?还跟她有关? “韦俪初以前经常欺负孙妹妹。” “我们要是不听她的话,她就孤立谁。” 孙夫人诧异,转头看向孙淼淼,“她们说的话是真的?” 孙淼淼啊了一声,“我跟她们也玩不来。” 她喜欢练箭练鞭,不喜欢琴棋书画,韦俪初不喜欢跟她玩,她也不喜欢跟她们玩啊。 韦夫人清楚自家女儿的脾性,以为她在书院关了这么久,多少能够收敛,没想到在孙家还能惹出这么大的事。 “王妃,是我教女无方,让您见笑。”韦夫人低下头告罪。 沈岁安看她一眼,“韦夫人,今日我也只是客人。” 言下之意,她该道歉的应该是孙夫人。 “孙夫人,我定会好好训斥初儿,改日带她登门道歉。”韦夫人心中苦涩。 以前韦家在肃州说一不二,大家都愿意迁就捧着韦俪初,如今韦家失势,谁也不愿意在韦俪初面前做小伏低,韦俪初看不清楚局势,有今日并不奇怪。 孙夫人握住韦夫人的手,“韦夫人言重了,韦姑娘年纪小,好好教便是。” “年纪小,那也不能动手打人。”刘夫人轻哼一声。 韦夫人又给刘夫人一阵赔罪。 韦俪初换了衣裳出来,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的娘亲低声下气给刘夫人赔罪。 她还记得,不久以前,刘夫人还要想方设法讨好她娘亲。 娘亲在肃州何曾需要这样委屈求全。 “韦妹妹,张开你的眼睛好好看清楚,肃州如今是谁在做主,还以为是你们韦家吗?”刘大姑娘从她身后走来,重重撞开她的肩膀。 韦俪初指尖颤动几下,强忍着眼中的泪水。 这场混乱在韦夫人的赔罪中结束,韦俪初站在韦夫人的身后,跟刘大姑娘彼此赔罪。 一直到离开孙家,她都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马车上,韦夫人精疲力尽地靠着软枕。 “初儿,我让人送你离开肃州吧。”韦夫人低声说。 韦俪初猛地抬起头,“娘亲,您要我去哪里?” “去你外祖家,你外祖母会将你送去王都城的女子书院。”韦夫人道。 若是以前,听到娘亲要送她去王都城,她肯定欣喜若狂。 只是,韦俪初如今心中半点喜意都没有。 “娘亲,我们韦家如今在肃州还有地位吗?”韦俪初低声问。 韦夫人眼中带着失望看她一眼。 “你觉得我们韦家要跟摄政王府比地位吗?怎么比?”韦夫人沉声反问。 “这些年,我和你爹爹都太惯着你,让你不知所以,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初儿,你该离开肃州去看看更广阔的天地。” 韦俪初咬唇哽咽,“我只是不服气,她们竟敢挑衅我。” “除了韦家给你的身份,你又是什么排面的大人物,韦家从一开始就得罪摄政王,而如今孙家和刘家都跟王妃交好。” “她们为何还要讨好你?” 韦夫人额角抽痛,如果不是一开始就得罪摄政王府,她也不必这么艰难。 后悔也没有用。 就算太后如今执政又如何,太后还会帮着韦家对付自己的儿子吗? 别忘了,如今肃州除了摄政王,还有今上! 韦家还敢做什么? 夹着尾巴做人吧! 第559章 派兵前往肃州 第559章 派兵前往肃州 沈岁安从孙夫人那里听说韦俪初被送走,她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她从来没将韦俪初放在眼里。 以前有易澜心在她身边,尚且蹦跶不出名堂,去了王都城又能如何? 随着雅拉夫的商船靠岸,渐渐有更多的商贾来到肃州做起贸易生意,整个商业街在短短时间变成热闹的集市。 她却不知道,有人将商业街的盛况落笔成画,送到遥远的王都城。 阮太后望着铺展在桌面上的画作。 眼中难掩惊叹。 “这是……肃州?”她虽没去过肃州,却也知道肃州不可能像画卷上这般繁华热闹。 阮星临看了一眼,“是肃州鹰嘴湾的商业街。” “摄政王妃的弟弟赵九灵监督完成,也是他招揽商贾,才有如今盛况。”阮星临嘴角微勾。 真想去肃州见识见识,如今的肃州,早晚会是以前的天河城。 画卷将整个鹰嘴湾都画在里面,从川流不息的商船,到热闹繁华的商业街,一切都井井有条,透着蓬勃的生机。 “如果当初没有送走阿渊……”阮太后的嘴唇翕动。 如果阿渊没有流落雍朝,而是受到更好的良师教导,更多的资源托举他,如今符今渊的成就只会更大。 阮星临:“太后娘娘,世上没有如果,摄政王现下也很好。” “这个……是不是翊儿?”阮太后指着画卷中,站在船板上,眉眼笑得灿烂快乐的少年,怔怔地问着阮星临。 “皇上在肃州的确过得很开心。”阮星临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阮太后指尖轻轻地抚摸画卷,嘴角微微上扬。 “阿渊带去肃州的将领都不擅长水上作战,钟将军有经验,让她带一队擅长作战的精兵前往肃州,协助摄政王做好水上防御。”阮太后说。 阮星临诧异,“太后,钟将军手中的精兵……都是女兵。” 阮太后重编了女子军队,还让曾经带领过女兵的钟氏带领三万女兵驻扎西大营。 “只有她们最擅长水上作战。”阮太后淡淡地说。 “臣即刻拟旨。”阮星临领命。 若是别人带兵还需要考虑,钟将军与摄政王妃交好,阮星临并不担心。 他只是意外,阮太后竟愿意将女子精兵派去肃州。 要知道如今肃州的短板就是水上作战,若是钟将军到了肃州补上这个短板,肃州只会变得更加强大。 阮星临嘴角下意识地勾了勾。 挺好的。 他的好心情维持到回了阮家,梁氏气呼呼地来告状。 “你女儿的亲事我是做不了主,你自己去跟她说。”梁氏是很少会情绪不稳定,最近一段时间常因女儿生气。 以前阮照霞虽然有一些离经叛道的行为,但都无伤大雅,她都能接受。 今日去相看,这丫头居然让婢女假扮她,还将人家李公子给踹进湖里。 亲家是当不成了,明日她还得备上厚礼去李家赔罪。 “……”阮星临好心情荡然无存。 “她要是真的不想成亲,那就再等两年。” 梁氏说,“又不是让她立刻就嫁出去,先相看人家,定下来之后过两年成亲啊。” 阮星临嗯了一声,“我去教训她,简直太过分了。” “你今天必须狠狠教训她,我是管教不了的。”梁氏哼道。 “行行,我打她三十大板。”阮星临说。 梁氏脸色微变,“那……那倒不至于要打得这么重,你说她几句就好了。” 阮星临犹豫了一下,“你有没有问过她,是不是心有所属?” “你不用在这里套我的话。”梁氏瞪了他一眼。 “她为什么跑去肃州,你当我真是一点都不知情。” “在王都城就成天往王府去,又为赵九灵忙前忙后,你说她怎么就喜欢上一个商贾。” 阮星临淡淡地说,“你别小看赵九灵,据我所知,他当年在雍朝也是考中秀才,只是没有继续参加科举。” “这次在肃州,也是立了大功。” “肃州港口和商业街,赵九灵居功甚伟。” 梁氏皱眉,就算再厉害,也改变不了他的出身。 要是赵九灵身份再高点,她都愿意将女儿下嫁。 “我去找霞姐儿。”阮星临说。 从肃州回来,阮照霞虽然与往常不同,但作为父母,女儿的变化是能够察觉出来的。 霞姐儿的笑容都比以前少了,行为举止更加像个端庄贤惠的贵女,却让阮星临怎么看怎么别扭。 阮照霞在庭院亲自修剪花草,看到阮星临出现,并无意外。 “爹爹。”她行礼,然后说,“我知道爹爹是来兴师问罪,那李公子早就在外面养了个心爱的青楼女子,他还敢让我接纳她进门,我没踹死他,已经是给足李家面子。” “……”阮星临甚至都还没说一句话。 “李家竟好意思让这样的子弟来跟我们相看!”他恼怒哼道。 阮照霞轻笑,“爹爹莫气,我替自己报仇了。” 阮星临叹息一声,“你不想嫁人,爹爹也养得起你一辈子,但是,你总得告诉爹爹原因。” “说了又如何,反正也解决不了。”阮照霞说。 “邵家还想与你重归于好。”阮星临说。 阮照霞心头一阵恶心,“爹爹,您不会答应吧。” “我当然不会答应。”只差没将人打出去了。 “你不肯成亲,是不是为了赵九灵?”阮星临突然问。 阮照霞神情一怔,心头隐隐刺痛。 过去一年,听到他的名字,仍旧心跳如擂鼓。 只动心一次,难道要一辈子才能忘怀? “太后让钟将军带兵去肃州,你和曦哥儿一起去吧。”阮星临说。 阮照霞诧异地抬起头,“爹爹?” “你娘亲也会一起去。”阮星临淡淡道。 “……”阮照霞的欢喜即刻减了三分。 但还是影响不她雀跃的心情。 阮星临看到女儿眉眼绽放的笑容,在心中暗暗叹息。 他还要回去跟梁氏商量,梁氏应该能明白他的用心。 “爹爹,赵九灵除了出身,无论是样貌人品还是才能,甩李家公子三条街。”阮照霞说。 “……”阮星临冷哼一声。 “当然比不上爹爹。”阮照霞嘻嘻一笑。 第560章 远方来客 第560章 远方来客 “谁带兵来肃州?”沈岁安怀疑自己听错,又再问了一遍。 余白:“回王妃,是钟将军带着五百精兵前来肃州,是来辅佐王爷操练水上作战的。” “居然是钟夫人!”沈岁安嘴角上扬。 “是好事,听说钟夫人是唯一擅长水战的将军。” “是的,十年前,西域想要占领肃州,将鹰嘴湾占为己有,是钟将军带着她的女兵在肃河与西域血战三个月,将西域彻底赶出南朝。” 沈岁安笑道,“你去准备个宅子,让钟夫人到了可以住下。” 因为童谣和盐湖城的事,他们对女子军队和女官都有下意识抗拒,如果带兵前来的人不是钟夫人,沈岁安必定生出抗拒的想法。 阮太后想必也是知道的,所以才会让钟夫人带兵。 沈岁安将这个消息告诉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笑了笑,“她想要跟阿渊缓和关系,这不是坏事。” “肃州的确需要一支强劲有经验的水师,否则日后抵挡不住敌袭,有人来帮阿渊,我们自是欢迎。” 沈岁安说,“孙媳也是这样想的,我与钟夫人有交情,太后派她前来,也是有原因。” “你与人为善,终会得回报。”太皇太后拍了拍沈岁安的手背。 待到晚上,符今渊满身大汗回来。 沈岁安替他搓背,“最近每天都在海上操练,晒得都黑了不少。” “我这还算好的,杜有川几个晒得都脱皮了。”符今渊说。 晒黑是小事,好些细皮嫩肉的少爷们在海上两天就晒脱皮。 他还让人配了不少药备用。 “太后命钟夫人带兵来肃州的事,你听说了吧?”沈岁安问。 “嗯。”符今渊轻轻点头。 沈岁安:“我觉得挺好的,钟夫人与水匪、西域都有作战经验,可以跟她取经。” “你担心我对女兵有芥蒂?”符今渊笑着问。 “错的是个人,不是所有人。”沈岁安柔声说,“我是有点担心其他人的想法。” 符今渊:“钟夫人在边境保家卫国多年,她也是我非常敬仰的前辈,女子军队也守卫这片疆土,我不会因为几个人就否认所有人。” 军营里也出过败类,难道还能因为一个将军就否认整个队伍? 沈岁安在他面颊亲了一下,“王爷果然有容人之量。” 符今渊揉着她的手指,“你担心我对太后有怨恨。” “那你有吗?”沈岁安低声问。 怨恨是会让自己难受的情绪,她当然不喜欢符今渊心里有负担。 “会怨恨是对生活不满,我如今身边有你和朝哥儿,有祖母和翊儿,我并无所求了,所以没有怨恨。”符今渊说。 阮太后对他是否有母子之情,他已经不觉得重要。 沈岁安搂着他,“夫君,在我和孩子心中,你是最重要的,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你更重要。” 所以不管阮太后如今是意图修复关系,还是别的原因,他们坦然接受就好,至于该给怎样的回应,顺其自然便好了。 “你先别穿上衣裳,我去拿药膏。”沈岁安说。 他身上也有的地方被晒得通红。 符今渊:“明日就好了。” “每天都这么晒,晒久了总会受伤。”沈岁安嗔他一眼。 “好,听你的。”符今渊笑道。 …… 过了几日,沈岁安还没等来钟夫人,却来了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元嘉公主?”沈岁安诧异地瞪圆眼睛。 风元嘉张开手上前抱住沈岁安,“岁岁,我终于见到你了。” “你怎么来肃州也没差人来说一声。”沈岁安惊喜不已,看着两年多不见,明显长高不少的闺蜜好友,她眼中笑意灿烂。 “来不及差人,我娘亲匆忙将我送走的。”风元嘉说。 “好在如今来肃州的商船不少,倒是能为我掩护。” 沈岁安蹙眉,“发生什么事了?” 凤元嘉:“我是来找陆渊,不,摄政王,岁岁,我有事要求他帮忙。” “好,他今日出海练兵去了,我让人去请他回来,可能需要点时间。”沈岁安立刻就答应,并没有问风元嘉什么原因。 “好,好。”凤元嘉喝了两杯水,这才缓过气。 “岁岁,我父亲要造反!” “!”沈岁安差点被嘴里得茶水呛到。 半见立刻有眼见低将门口的丫环都打发下去,还守在外面不让人接近。 “元嘉,你说什么?”沈岁安放下茶杯,平复心情。 凤元嘉说,“我慢慢跟你说……” 镇南王想要造反的心在先帝的时候就有了,只是那时先帝防备他,恩威并用,他没有造反的理由。 但凤钏锴登基之后,他没有想着安抚藩王,先是想暗杀镇北王,又暗戳戳要拿回镇南王的兵权。 这分明是在逼镇南王加快造反的决心。 在镇南王听说商船解体之后,他觉得时机来了。 “他让我舅舅带着叶家军去拖住镇北王,他是不是觉得我娘亲和叶家都是傻的,叶家五万兵力,去拖住镇北王的二十万大军。” “分明是要叶家军去送死,他一石二鸟,既解决叶家军,又能拖住镇北王。” “他直接去攻打王都城,凤钏锴那小傻子哪里是他的对手,皇位不得拱手相让。” “什么好处都是他的,他还想着把凤晟华扶起来对付我弟弟呢。” 凤元嘉气呼呼地说着,又喝了一杯茶。 “……”沈岁安久久无语。 她知道镇南王一直防备王妃和叶家,却没想到他为了自己,还能选择牺牲整个叶家。 “我娘亲让我来找摄政王,请他当中间人,我们不想跟镇北王为敌,也不想造反,想和镇北王联手。”凤元嘉说。 “和镇北王联手……搞死你爹?”沈岁安小声问。 凤元嘉递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也可以不死,但兵权必须拿过来。” “反正淳华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沈岁安轻咳两声,“等王爷回来,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凤元嘉喟叹,“来了你这里,我总算不用总提心吊胆了。” “镇南王知不知道你来了肃州?”沈岁安问。 “不知道吧,我娘亲肯定能糊弄住他,他如今只想着怎么哄我娘亲同意叶家出兵,没空理会我。”凤元嘉说。 第561章 萧家舅舅 凤元嘉跟着沈岁安去拜见太皇太后。 在太皇太后那里用膳之后,姐妹两人又凑到一起说话。 “你如今都是当母亲的人了。”凤元嘉小心翼翼将手放在沈岁安的小腹上。 “过几年等你成亲,你很快也是母亲。”沈岁安笑道。 凤元嘉摇头,“我从未想过成亲的事。” “但我喜欢小孩,要不,你生个女儿给我?”凤元嘉眼巴巴看着沈岁安。 沈岁安直笑,这话让符今渊听到,他怕是要跟凤元嘉打一架。 “你想要女儿就自己生,以后给我当儿媳妇。”沈岁安戳了戳她的额头。 凤元嘉叹息一声,“岁岁,我以后会成为亡国公主吗?” “话本里的亡国公主都要从城墙跳下去,我不想跳。” “我倒不是怕死,是怕丑。” 沈岁安忍无可忍,拿着糕点塞进她嘴里。 “吃东西也堵不住你的嘴。” 凤元嘉将桂花糕咽下去,这才笑了起来。 “都是凤钏锴那个蠢货!要不是他容不下镇北王和我们镇南王府,怎么会有那么多事。” “对了,我跟你说个有趣的事,姚太后想方设法让自己的侄女成了皇后,结果她现在又要给凤钏锴选秀,好像跟她侄女……离心了呢。” “等姚歆灵生下孩子,说不定姚太后还要把孩子抱过去养着。” “别说,姚太后肯定干得出这种事。” 沈岁安都不知道姚太后跟姚歆灵如今关系这么僵硬。 “你从哪里听说的?”沈岁安乐不可支。 “我好歹在宫里住了两年,当然有自己的眼线。”凤元嘉得意洋洋。 “还有件奇怪的事。”她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芒,“凤钏锴满后宫的妃嫔,只有皇后有了身孕,你说,奇不奇怪呢?” “……”沈岁安挑眉,“有意思。” 凤元嘉嘿嘿笑着,“那真是很有意思。” 等符今渊回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凤元嘉和沈岁安已经把大大小小的情报都说了遍。 两人在屋里传出阵阵清脆悦耳的笑声。 “……” 不是说凤元嘉日夜兼程风雨跋涉来求救的? 看起来还挺悠哉。 “陆指挥使!”凤元嘉看到他,眼睛倏然一亮,随即又急忙改口,“王爷!” 寒暄几句之后,凤元嘉把自己来求助的事跟符今渊又说了一遍。 “王爷,若是我们自己前去找镇北王,他未必会相信,可能还以为是陷阱。”凤元嘉无奈地苦笑。 谁会相信她娘亲会联合外人对付丈夫,但明明是镇南王想要牺牲他们在先。 镇北王信不过她,但如果符今渊作为中间人,那就不一样了。 “你们想与镇北王联手做戏,让镇南王以为胜券在握,再和镇北王围攻镇南王?”符今渊听完之后,便猜到叶王妃打算做什么。 凤元嘉眼神坚定,“我们愿意拥护镇北王为帝。” “我们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只想偏隅一方。” “若是凤钏锴是个明君,我们当忠心不二,可他昏庸无能毫无决策,在朝中又排斥忠良,重用何闳奎此等奸佞阴毒之辈,更是滥用民力奢侈无度。” “长此下去,雍朝会国将不国。” “商船解体这么大的事,他犹犹豫豫不派兵救人,在他眼中,几百条性命还没有他的几万两银子重要。” “姚太后竟也不救人?”沈岁安忍不住问。 她以为姚太后是个明智的人。 凤元嘉自嘲冷笑,“他们母子如今忙着斗法,江山社稷不过是他们斗法的棋盘。” 谁在乎百姓的生死。 沈岁安一怔,转头看向符今渊。 符今渊沉声说,“本王可以给镇北王去信,但不能保证他会答应王妃所求,一切还需要镇北王自己的思量。” “这是自然,王爷肯为我们搭线镇北王,我们已经感激不尽。”凤元嘉立刻起身行礼。 符今渊侧身避开,他说,“叶家军守卫云州边境多年,不该无谓牺牲。” 不管是叶家军还是镇北军,都是保家卫国的将士,不该被某些人的野心利用。 符今渊连夜就让亲信送了书信给凤钏瑾。 没有几天,凤钏瑾便派了一位让人意想不到的人来见符今渊。 来的人是萧度。 是沈岁安的亲舅舅。 从时间意义上,沈岁安有几十年没有见过舅舅。 她难以控制情绪,眼泪不停地落下。 上一世,她在陆家后宅苦苦煎熬时,完全和舅舅失联,宋秀枝得意洋洋说舅舅通敌叛国,已经自身难保。 她直到死,都不知舅舅过得如何。 “哭什么,见到舅舅不开心吗?”萧度虽是武将,却生得斯文俊雅,即使已经过了不惑年纪,依旧身姿挺拔。 沈岁安呜咽,“开心。” 萧度抬手拍了拍沈岁安的额头。 “你母亲在天有灵,看到你如今也同为人母,定会为你高兴。”萧度哑声说。 沈岁安对生母没有印象,心里却知道,母亲肯定深爱她。 符今渊一直默默地站在旁边,目光不时落在沈岁安的身上。 “舅母和表哥表姐他们都好吗?”沈岁安问。 萧度点头,“都很好,都念着你。” 沈岁安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要决堤。 “我如今在镇北王麾下,这次是奉命来暗中肃州。”萧度说。 “那舅舅在肃州多住几日,祖父和祖母也在路上,或许还能碰面。”沈岁安抹去脸上的泪水。 萧度轻笑,“与王爷商议完事情,我就要赶回去,等以后有机会,舅舅带着你舅母来看你。” “那也要休息两天,朝哥儿还没见过您。”沈岁安说。 “好。”萧度点头。 沈岁安看了凤元嘉一眼,“正事要紧,舅舅,你们商量。” 能够见到舅舅,她还是很开心。 符今渊牵着她的手坐下,给她递了一杯茶。 “镇北王无意与云州起战争,王妃的意愿,也是王爷的意愿……”萧度沉声说。 凤元嘉脸上一喜,“萧将军,那镇北王是答应我们的请求?” “元嘉公主要如何保证叶家军不会背叛?”萧度反问,目光犀利地看着凤元嘉。 第562章 萧家舅舅2 凤元嘉脸上没有一点紧张。 她早就猜到镇北王有此担忧。 “这是我们叶家家主的令牌,形容虎符。”凤元嘉拿出一块巴掌大的玉佩。 “今日有摄政王和王妃作证,我将令牌托付给镇北王,以证明我们叶家的决心。” 萧度神情微微一凛。 沈岁安和符今渊也是没有想到,凤元嘉身上居然还拿着叶家家主的令牌。 看来叶家真是恨不得立刻跟镇南王切割。 “如此,不知镇北王是否相信我们叶家?”凤元嘉看向萧度。 萧度双手接过令牌,“公主殿下放心,本将会将令牌交给镇北王,相信镇北王会有所定夺。” 镇北王无心篡位,也不想看到镇南王篡位。 他觉得可以扶持名正言顺的皇子起来登基。 符今渊俊眉一挑,“舅舅的意思是?” 沈岁安的手下意识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皇后怀孕了!” 凤元嘉也露出喜色。 随即又皱眉,“皇后如果生的不是皇子那怎么办?” 沈岁安按住她的肩膀,“皇后一定会生皇子。” “对,对!”凤元嘉弯唇一笑。 如果生的是公主,那就从宗室换一个皇子。 这又不是多难的事。 看来姚皇后与镇北王早已经联系上了。 又细聊了云州的情况。 萧度没有表达太多意见,只是一边听一边点头。 “具体情况本将已经知晓,公主静待消息。”萧度说。 凤元嘉松口气,“好,萧将军。” 萧度温和带笑的眸子看向沈岁安。 “岁岁,我想与摄政王出去说几句话。” 沈岁安转头看向符今渊。 符今渊轻轻颔首,“你准备宴席,我跟舅舅一会儿就回来。” “好。” 符今渊不是第一次见萧度。 他以前在萧老将军的军营历练过,萧度还带过他练兵。 只是如今身份不同,萧度是他的长辈。 “好小子,以前觉得你前程无量,没想到你还这么无量。”萧度拍了拍符今渊的肩膀。 “要是知道你会娶我的外甥女,当时就应该再让你多操练几天。” 符今渊眸中浮起笑意,“要是知道能娶岁岁,当时我就该早点讨好老将军和您。” “哼,好好对待岁岁,她若是受委屈,就算你是摄政王,我也不会放过你。”萧度冷哼一声。 “是,一定不会给您这个机会的。”符今渊说。 萧度看他一眼,“镇南王信得过吗?” “镇南王信不过,但叶家和王妃跟镇南王如今关系不好,我以为,镇南王妃是信得过的。”符今渊说。 “要不是你代为传话,王爷不一定会相信。”萧度说。 凤钏瑾是相信符今渊的判断。 “舅舅,凤钏锴能力不足,姚太后迟早会把持政权。”符今渊低声说。 他当然不想看到姚太后最后能够把持朝政,一旦姚太后有兵力,她肯定会对付南朝。 她会对付沈岁安。 “你跟姚太后有仇?”萧度问。 符今渊嗯了一声。 “我外甥女跟太后结怨,跟你也有关系?”萧度轻笑,当他不知道姚太后跟他外甥女之间的恩怨。 非要把广宁公主的死归咎到沈岁安的头上,姚太后也只是为了泄愤。 符今渊:“夫人的仇人自然就是我的仇人。” “你就是这么花言巧语骗了我外甥女。” “舅舅,带你去看看岁岁的商业街。”符今渊说。 萧度去看了鹰嘴湾港口,也去看了商业街。 他知道岁岁是个聪慧的孩子,但没想到有一天她居然有这样的成就。 “舅舅,岁岁并非依附我在南朝生活,她有她的一片天地,您可以放心。”符今渊低声说。 萧度久久难以言语。 只可惜他的妹妹没能看到女儿长大成人。 “回去吧。”萧度说。 符今渊:“您还没见过朝哥儿,听祖母说,朝哥儿像极岁岁的小时候。” 萧度神情落寞,“岁岁小时候……我也没有怎么见过她。” “那您更加要看看朝哥儿。” 王府里,沈岁安已经带着朝哥儿在垂花门前等着了。 一看到符今渊和舅舅出现,立刻就迎了上去。 “爹爹!”朝哥儿小胖腿跑得飞快,上前就抱住符今渊。 符今渊将他提溜了上来,“叫舅公。” 朝哥儿眨巴一下乌黑明亮的眼睛,扭了扭身子,从符今渊身上滑下来。 “朝哥儿见过舅公,给舅公请安。”朝朝哥儿双手作揖,朝着萧度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好!”萧度朗声大笑,将朝哥儿抱在怀里。 “确实像你娘小时候,养得真壮实。” 朝哥儿得意洋洋:“我会扎马步了,以后也要去领军作战的。” “有志向。”萧度打心里喜欢朝哥儿。 沈岁安:“舅舅,今日就在家吃顿便饭,让我和王爷为您接风。” “好,好。”萧度自然无不应下。 等来到偏厅,才知道南朝的皇帝也在这里。 萧度正要作揖行礼,被符今翊拦住。 “萧将军,我在这里就是个小辈,没有什么皇上不皇上的。” “这……”萧度见符今渊点头,便也没有再坚持。 早听说南朝皇帝无心政事,所以才将朝政都交给阮太后,看来还真是如此。 家宴温馨又愉悦地结束,萧度在王府的客房住了一晚。 翌日,他让沈岁安带着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太皇太后笑容慈爱,和萧度只聊着家常,没有半点太皇太后的架子。 “听岁岁说你有一对儿女,下次让她们来找岁岁玩,陪我这个老婆子说话。” “我呀,最喜欢年轻孩子在身边了。” 萧度微微垂眸,声音感动,“太皇太后,岁岁有您这样慈爱的长辈护着,是她的福气。” “哎哟,我们阿渊娶了岁岁也很有福气。”太皇太后笑眯眯地说。 沈岁安和符今渊对视一眼,正好说话,就听到符今翊美滋滋地开口,“哥哥跟嫂子都有福气,有我这个弟弟。” 陪着太皇太后说了一会儿的话,萧度就告辞离开。 他到底是雍朝的武官,不能在这里久待。 “别去送了,免得太招眼。”萧度不让沈岁安夫妇送他去港口。 “还有见面的机会。”他说。 第563章 别离(2合1) 萧度离开之后,没几天就送回消息。 镇北王同意与叶家军合作,但还需静待时机,可让叶家军缓慢行军,与镇北军拖延时间。 沈岁安此时也迎来了沈老太爷一家。 一家人开开心心团聚。 沈岁安拉着已经有她半人高的承哥儿看了又看,这孩子的五官已经长开,承哥儿生得像沈家人多一些,将来必定是个俊朗少年。 沈江林依旧神情清澈愚蠢地坐在角落,他已经记不住沈岁安,只觉得眼熟,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没有人去搭理沈江林。 姜氏抱着朝哥儿稀罕着,“朝哥儿长得也太漂亮了。” 两个相差不到两岁的孩子看到对方有些拘谨,承哥儿歪头打量着朝哥儿。 见娘亲完全没关心自己,承哥儿有些不高兴了,上前就去拉着姜氏的手,想要姜氏抱抱他。 “承哥儿,这是你外甥,你不记得了吗?”姜氏笑着问。 外甥?儿子? 承哥儿久违的记忆苏醒了一点,他上前用力抱住朝哥儿,“儿子!” “……”姜氏脸上的笑容僵住。 她甚至都不敢回头去看沈岁安是什么表情。 “臭小子,你听话只听半截是吧,上次跟你说的是朝哥儿是你的外甥,你要当半个儿子疼爱。”姜氏压低声音训斥。 承哥儿认真说,“那不就是儿子。” 沈岁安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朝哥儿气得脸颊鼓鼓的,他推开承哥儿,“才不是,我是父王的儿子!” “我是舅舅。”承哥儿不知道朝哥儿在气什么。 “哼!” “你别生气,娘亲说我要对你好的,我给你带了好玩的好吃的。”承哥儿过去牵朝哥儿的手。 朝哥儿气鼓鼓的脸蛋收回一点,“有什么好吃的?” “我带你去看。”承哥儿朝着他伸出手。 “娘亲,姐姐,我带朝哥儿去拿东西。”承哥儿回头说道。 姜氏看不下去,“去吧去吧。” 沈岁安笑着说,“承哥儿性子很好呢。” “他如今跟着老太爷读书,我都快说不过他了。”姜氏嘴角高高翘起。 儿子有读书的天赋,她比赚了多少银子都高兴。 沈老夫人笑着说,“承哥儿年纪虽小,却能静得下心读书,很是难得。” “祖母,您的脚好些了吗?知道您崴了脚,我却不能去照顾您,是孙女不孝。”沈岁安愧疚不已。 “一点小伤,早就已经养好了。”沈老夫人含笑道。 她又说,“我们从港口下来,几乎不敢相信这里是肃州。” “岁岁,这个港口和商业街都是绝佳的妙计。” 沈老太爷眼中同样饱含赞赏,“这是造福百姓的壮举,岁岁,你很了不起。” 沈岁安被夸得脸红。 “祖父,祖母,这不是我一人功劳,王爷全心支持,还有九灵在外替我奔走,商业家的舆图还是他画的。” “你们守望相助互相信任,才有今日的肃州。”沈老太爷说。 沈岁安低声说:“祖父,您在肃州多住些时日,不要急着回雍朝,我怕那边不稳定。” 沈老太爷一愣,“发生何事?” “镇南王蠢蠢欲动,朝局并非十分安稳,且姚太后跟皇上关系也微妙。”沈岁安低声解释。 她并没有提到叶家要跟镇北王联手的事。 “连元嘉都被王妃送到肃州来了,就是怕到时候有危险。” 沈老太爷闻言连连叹息,“先帝若是能够再撑几年,好好再教导皇上……” 凤钏锴底子在那里,怎么教都是一样的。 “岁岁,不是我们急着要回去,是你二叔来信,希望我们能够回王都城了。”沈老夫人说。 姜氏:“明璋已经定亲,他成亲的时候,我们总该回去。” 沈岁安微怔,她还真是忘记二叔一家了。 “不用担心我们,好歹我们沈家也是大户人家,太后不会拿我们威胁你和王爷。”沈老太爷说。 若是以前还不好说,如今摄政王手握兵权,如果姚太后不怕四面夹攻,她大可以威胁沈家。 沈岁安自是明白这个道理,她只是不想让家人有万一的危险可能。 “岁岁,我们年纪大了,终究是要落叶归根的。”沈老夫人说。 两位老人家也的确是想念在雍朝的小儿子和孙子。 沈岁安知道不能强求。 “那你们在肃州多住几日,好好休整,到时候安排船只送你们回去。”沈岁安说。 沈老夫人连连说好,让沈岁安安排。 “你母亲暂时留在肃州,等承哥儿再长大些。”沈老太爷突然道。 沈老夫人一怔,转头看向老太爷。 “今日大家都在,还有一事。”沈老太爷缓声说。 “儿媳,你自嫁给江林,一直都委屈了你。”沈老太爷看了自己的长子一眼。 心中无比失望。 “江林的病只怕再无治愈的希望,你还年轻。” “我做主替江林写了和离书,日后你若是想要和离,全由你自己决定。” 姜氏脸色一变,“老太爷,我没想过……” 沈老夫人握住她的手,“你如今还想着承哥儿,他年纪小,自是需要你护着,等他再长大些,你也还年轻啊。” “沈家已经对不起你,不能拖累你一辈子。” “这次……我们把江林一起带回去,你和承哥儿留在肃州。” 姜氏怔了怔,她根本不知两位老人家居然还有这个打算,她看向沈岁安。 沈岁安对她笑着说,“母亲,您就听祖父的安排。” 姜氏其实无所谓要不要回雍朝,她的儿子在身边,雍朝也就是还有一些生意罢了。 在哪里都一样。 她是没想到老太爷会替沈江林给她和离书。 若是没有承哥儿,她当然不想守着沈江林这种人过一辈子,可她有儿子了,怎么还可能改嫁。 沈老太爷说,“和离书放在你这里,随你意愿。” 这是给了姜氏自由选择的机会。 留在沈家也好,日后遇到合适的人想要再嫁都可以。 她如今还年轻,难道真的要守着沈江林过一辈子? 若是沈江林以前待她好也就罢了。 可沈江林宠妾灭妻,当初要不是沈岁安及时发现,姜氏早就被程姨娘害了,还不一定能生下承哥儿。 姜氏也不再扭捏推托,她接过和离书,“老太爷,老夫人,不管日后我会不会改嫁,我都会把承哥儿好好抚养成人,您二位不用担心。” 沈老太爷颔首,“自是信得过你。” 沈岁安看了看沈江林,低声问,“可让周大夫看过父亲?” “看过了,都说不好治,只能看运气。”姜氏道。 “哦。”沈岁安淡淡地应着。 沈江林运气向来一般,那就这样吧。 “祖父,你们回了雍朝,别让耀哥儿他们见父亲了。” “放心吧。”老太爷说。 …… “太傅!”符今翊大步从外面走进来。 他正在与罗斯国商人谈火药枪的生意,听说沈老太爷来了,他立刻就跑回来了。 沈老太爷看到符今翊,眼神笑意加深,神色更是柔和了几分。 他要起身行礼,被符今翊给摁回去。 “都不用行礼,这里没有什么皇上。”符今翊对老夫人和姜氏都摆摆手。 沈老太爷含笑看着符今翊,“陛下看起来精神十足,似乎又长高了些。” 符今翊咧嘴一笑,“是呢,我如今腿不酸胸口也不疼了,就算是周大夫来了,都要称一声奇迹。” 他每天被盯着扎马步,大哥还专门给他设计了一套拳法,每天都让他打完拳才能出门。 不知不觉,他现在走路都不容易喘了。 他果然就是不适合当皇帝。 “我在这里吃好睡好,身体倍儿棒。” 沈老太爷真的能感觉到符今翊散发出来的快意和自在。 摄政王对这个弟弟是真的非常用心,否则不会让他在肃州过得如此恣意。 王都城所有烦心的事,应该都被摄政王给拦截掉了。 “看到陛下如此生龙活虎,老臣也为您高兴。”沈老太爷说。 “等您休息几天,我亲自带您去鹰嘴湾。”符今翊笑着,凤眸犹如晴光映雪般清澈。 沈老太爷:“好,那我就等陛下带我去看看。” 符今翊很开心,他在沈老太爷这里学习了很多知识,在心里很尊敬这位太傅。 接风宴后,沈岁安才有机会跟老太爷单独说话。 “太后看来并无称帝打算,皇上到底体弱,将来这皇位不是落在摄政王就是朝哥儿的头上,你要有心理准备。”沈老太爷沉声说。 阮太后不可能将帝位给阮家的人,最终还是会回到他们两兄弟的手中。 以老太爷的经历和见识,他希望岁岁对未来还是要谨慎些,要有准备。 沈岁安闻言微微蹙眉。 “肃州如今是一块人人都想咬一口的肥肉,王爷务必要加强边防。”沈老太爷说。 “祖父,王爷心中有数。”沈岁安说。 不过,她还真的没想过以后符今渊或是她的儿子会成为皇帝。 “有些人生来与父母情缘就浅,不要强求,上天自有其他福报安排。”沈老太爷隐晦地说。 沈岁安轻笑,“祖父,我和王爷都一样,父母与我们缘分浅,但好在我们有彼此。” “您不用担心我,我和王爷会好好的。” 沈老太爷:“岁岁,你能有这样成就,祖父为你高兴。” “祖父,你们也都要好好的。”沈岁安低声说。 符今渊从海上赶回来时,已经是第二天。 沈老太爷和他在书房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之后祖孙两人就出门去了。 他们在肃州住的时间并不长,为了赶上沈明嶂的婚期,三天之后,沈老太爷和老夫人就启程了。 符今渊不放心他们,特意挑了两个机灵的心腹护送两位老人家。 沈岁安和符今翊都到港口去送他们。 “祖父,祖母,你们快点回来。”承哥儿舍不得他们,泪眼汪汪以为沈老太爷他们只是回去一段时间,很快能回来陪他。 沈老太爷眼眶酸涩,抬手抚摸承哥儿的头,“承哥儿,日后要当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好好照顾你母亲,还有你姐姐。” 承哥儿哭着点头,“我会的,我会的。” “太傅,有机会我还会去京都城的。”符今翊道。 沈老太爷含笑点头,“那我就在京都城等着你们。” 沈岁安心中不舍,却不得不接受分离。 “祖父,祖母,无论什么事,你们保重自己最重要。”沈岁安说。 “好,岁岁,照顾好自己。” 目送两位老人家上船离开,沈岁安抹去眼角的泪水。 就在他们离开没几天,钟夫人带着女子军队来了。 随行的还有阮照霞姐弟两人。 “嫂嫂!”阮照霞这大半年其实已经沉稳许多,然而看到沈岁安,仍难掩激动。 她惊喜看着沈岁安的肚子,“朝哥儿要添弟弟了?” “是妹妹。”朝哥儿立刻说。 阮照霞将朝哥儿抱起来,“朝哥儿,你都长高这么多了,快叫姐姐。” 沈岁安含笑看着他们嬉闹,目光含笑看向钟夫人。 “钟夫人,我们又见面了。” “见过王妃。”钟夫人上前行礼,嘴角勾起笑意。 沈岁安连忙托住她的手。 “钟夫人,跟我还要这样客气么?” 钟夫人笑:“不来虚礼,我已经先去见过王爷,把女孩儿们都留在军营,迫不及待想来见您。” “这一路走来,肃州的变化简直翻天覆地,王妃,第一次见您,便知不同凡响,却还是出乎意料。” 沈岁安谦虚,“不是我一人功劳,都是王爷和九灵帮我。” “我还没去过港口,不过有一事要提醒王妃,西域向来对肃州虎视眈眈。”钟夫人说。 如今肃州有了港口,且有海运往来,西域肯定更加想要得到。 “所以这海上防御还需要钟姐姐。”沈岁安说。 “怎能担得起王妃一声姐姐。”钟夫人忙说。 “自然是担得起的。” 钟夫人脸上笑容加深,“今日我见过王爷训练的水师,其实就算没有我们,王爷一样能够训练出一支精干的水师。” “有你来指点,那不是更好。”沈岁安笑说。 “我只怕……”钟夫人有些迟疑。 她担心王爷和王妃对女子军队有了芥蒂。 沈岁安:“怎能因一人否认女子军队曾经的功劳,钟姐姐也是女子呀。” 第564章 他怎敢娶别人 女兵营地架在退潮后的鹰嘴湾礁盘上,三百架浪木秋千随潮汐起伏。 副将林宜春将薄荷油混着海盐抹在肃州玄甲卫的太阳穴。 玄甲卫是符今渊的水师,只是还有许多士兵不适应海上作战,撑不了一天就晕船。 “盯着浪尖红浮标,吐纳随浪涌节奏!” 忽有玄甲卫嗤笑:“娘们儿绣花似的。” 虽然符今渊跟阮太后之间的恩怨,外人知道的并不清楚,但从阮星临要求解散女子军队之后,天下人多少是猜到了些。 玄甲卫天然地对这次来肃州的女兵有了排斥。 林宜春转头看了说话的玄甲卫一眼。 她突然跃上秋千,借浪势荡出三丈远,鱼叉精准刺中移动靶心——那靶子竟是浸满火油的羊皮筏。 一时之间,所有嬉笑声都静下来。 鸦雀无声。 符今渊目光微凝,对钟夫人说,“好臂力。” 钟夫人已解开他的犀皮护腕:“水战不在蛮力,在耳蜗。” 她招手叫来一个玄甲卫士兵,将浸过药汁的银针轻刺他耳后翳风穴。 “这是南海疍民的法子,晕船时比吞生姜管用。” 靠近玄甲卫就有一股姜味,很明显这些士兵吃姜防止晕船。 符今渊微微颔首,“钟将军,这些玄甲卫都在这里,还要劳您接下来训练他们水战。” “末将定不辜负王爷所托。”钟夫人拱了拱手。 那些玄甲卫本来还抱着轻视的心态,觉得让女子来带他们练兵,实在是丢脸。 然而在看到林宜春的水上功夫,他们全都闭嘴了。 别说他们晕船的问题,在水上要这么精准射中靶心,对他们来说还太难了。 符今渊看了所有人一眼。 他沉声说:“钟将军乃是女中豪杰,年轻时候便带领水师击败海盗,更将西域打得多年不敢冒犯肃州。” “如今能请得她前来教你们水上作战,你们应该要珍惜机会。” “钟将军之命令如同本王,尔等若是轻视怠慢,一律军法处置。” 符今渊给足钟夫人的威严,只有这样,钟夫人在练兵的时候,玄甲军才不敢造次。 钟夫人在心底暗暗松口气,她其实还是有些担心,摄政王对于她来练兵是否有微言,如此看来,是她小人之心了。 摄政王的胸襟之宽阔,是她之前没有想到的。 难怪皇上跟摄政王的感情这么好。 “王爷请放心,半个月之内,定能让他们都适应。”钟夫人说。 符今渊颔首,“钟将军,辛苦你了。” 接下来的时日,水上作战的训练井然有序开展。 …… 阮照霞就有些出师不利。 她到肃州几天了,居然还没见到赵九灵。 “走,去备马车,我要出门。”阮照霞哼了哼,一天两天可能是偶然,这都好几天了,赵九灵就是故意在躲着她。 既然他怕见到她,那她就去找他。 “姐姐,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赵九灵已经移情别恋,他都另娶他人了?”阮照曦跟在阮照霞身后,小声地提醒。 阮照霞杏眸圆瞪,“他敢!” 她都还没嫁人,他怎敢娶别人。 “……”有什么不敢的。 阮照霞哼道,“我问过嫂子了,嫂子说他还没成亲。” “那……” “你闭嘴!再说话,我就把你送回王都城,你难道不想出去肃州看看吗?想不想去商业街了?”阮照霞没好气。 “去,想去!”阮照曦立刻说。 阮照霞扬起下巴,“那就识趣点。” “姐,那赵九灵究竟有什么了不起,你竟舍弃世家贵族,宁愿选择他这个商贾。”阮照曦还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他对情爱仍然陌生。 他从小的教育让他无法理解姐姐的想法。 女子选婿,首选难道不是家世,好的家世才能养出好品行的少爷。 阮照霞瞥她一眼,“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不是所有的世家公子都适合,邵冠铭是什么好东西。” 听到邵冠铭的名字,阮照曦眼中露出鄙夷。 “我们阮家也用不着再与世家联姻,如今看着是花团锦簇,一不小心就会烈火烹油,父亲已经同意我嫁给赵九灵。” 阮照霞嘴角甜甜地翘起。 出了城,马车在官道又走了半个时辰。 他们仿佛进入另外一个世界。 “这就是鹰嘴湾港口!”阮照曦瞠目结舌,已经站到车辕眺望远方。 口岸洋船聚集,商贾往来不绝,船来船往,井然有序,搬运货物的粗工挥洒汗水。 各国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马车进入商业街。 商业街有各种店铺,有牙商、米商、唐商、丝绸商、布商等等,其中牙商是为海内外买卖双方说合交易,并从中抽取佣金的居间商人。 商业街最多的就是牙商。 “王都城都没有这种盛况。”阮照曦说。 阮照霞的眼睛亮晶晶的,她听赵九灵提过商业街的盛况。 如今他的幻想成为现实,她为他高兴。 “赵九灵呢,你知道他在哪里吗?”阮照曦问。 这么多人,要怎么找? 赵九灵几天都没去过王府,他肯定知道姐姐来了肃州。 分明故意在躲着。 “说不定他真的移情别恋。”阮照曦小声。 “你再说话,我就把你扔进肃河里。”阮照霞恶狠狠地瞪她。 阮照曦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 阮照霞当然不知道赵九灵在哪里,但是她有嘴,早在来之前就找人问清楚了。 赵九灵如果没有在城内,那就是在九鼎商行。 整个商业街,最引人注目就是九鼎商行的存在,几乎占据整条街了。 “到了!”阮照霞勾唇笑了笑。 阮照曦左顾右盼,“哇,哇!” “就爱看你没见过世面的蠢样。”阮照霞笑道。 “难道你见过!”阮照曦不服气。 “没见过,但我不会表现出来。”阮照霞说。 她抬头看了一眼九鼎商行的招牌,压住心口的紧张,挺直腰板走了进去。 正想询问掌柜,就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背对着她,正在跟一个年轻女子低声说着话。 他眉眼温和雅致,是极好的耐心。 阮照霞的心凉了半截。 “赵九灵!” 第565章 前朝皇室 赵九灵正在跟薛静姝讲解新一批货物的记账,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他的肩膀微微僵住。 薛静姝疑惑地转过头,便见一位容貌昳丽耀眼的姑娘站在门边,眼睛紧紧地盯着赵九灵。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赵大哥……”薛静姝小声提醒,“后面那位姑娘好像是来找你的。” 赵九灵缓缓地转过头,深幽的目光落在阮照霞的身上。 “赵九灵,你过来!”阮照霞再次开口。 “咦?”阮照曦凑了过来,歪着头打量赵九灵。 原来长得这么好看,难怪他姐姐不肯再嫁给别人。 “阮姑娘。”赵九灵将手中账册交给薛静姝,这才朝着阮照霞走来。 他侧眸看向阮照曦。 阮照曦冲他咧嘴一笑,“你就是赵九灵?” “正是在下,阮少爷。” “你躲着我?”阮照霞一双清亮的眼睛盯着他。 “没有。”赵九灵错开她的视线。 阮照霞拉住他的手,“我有话要跟你说。” “阮姑娘……”赵九灵耳尖泛红,他克制隐忍地看她。 “我都来找你了,你还担心什么?连我弟弟都来了,当然是我父亲同意的。”阮照霞咬唇说。 赵九灵微微一怔,一时有些没明白阮照霞的意思。 “你的鹰嘴湾港口,你的商业街,你觉得哪个世家子弟能有这般成就。” 父亲说了,这种造福后代的丰功伟业,并不是谁都能完成的。 阮星临是非常欣赏赵九灵的。 “同意什么?”赵九灵怔愣地问。 “可能是……同意阮小姐嫁给你呀,赵大哥。”薛静姝在旁边小声提醒。 赵九灵张了张口,真的吗? “我父亲是同意,我还没同意呢。”阮照曦哼道。 阮照霞转头瞪他,“有你什么事。” “我想去看看商业街。”阮照霞又笑着对赵九灵说。 赵九灵眉眼中的笑意如春日里的暖阳,“好。” …… 沈岁安正在花园里散步,月份渐大,她每天都会在花园里走上半个时辰。 姜氏和她并肩走着。 承哥儿带着朝哥儿在亭子里玩耍。 “阮家姑娘真的和九灵……”姜氏欣喜,为赵九灵高兴。 “哎呀,丞相大人慧眼识英雄,九灵这孩子聪明能干,只是家世差些,哪里比不上世家公子,长得还好看呢。” 沈岁安心里也高兴,她已经想着该怎么办一场盛大的婚事。 “咱们以后是九灵的家人,要为他操心婚事,可不能马虎。”姜氏说。 “母亲,那九灵的婚事还真是要交给您,我担心到时候月份大了,难免有疏漏。”沈岁安笑道。 姜氏立刻应下来,“你别担心,聘礼我都给他准备得妥妥当当,一定不让阮家挑出错儿。” “真是没想到,阮家会答应将嫡女嫁给九灵。”姜氏又感叹了一声。 她佩服阮家的胸襟和眼光。 赵九灵现在不是世家,但经过他的努力,日后也能自成豪族。 沈岁安说,“世家贵族也是一代代积累下来的资源。” “王妃,凝霜的信。”半见拿着信进来。 “你去忙,我看着孩子。”姜氏说。 沈岁安:“母亲,那我去去就来。” 凝霜和青素还在东宁盯着假贺知添,只是这位“贺知添”在东宁什么都不干,每天以不同样貌进进出出,不是在酒楼喝酒,就是去赌坊玩乐。 “找上贺景尧了?”沈岁安看到来信,眉梢微微一扬。 …… 贺景尧觉得自己去了雍朝之后,整个人生都像进入一场梦中。 他在南朝时,身为贺知源的侄子,他从出生就得到所有人的宠爱,顺遂无忧地长大,如果没有意外,他将来也会在朝堂身居高位。 直到他去了雍朝。 符今渊和沈岁安是他人生的噩梦。 他在他们身上几次受挫,不曾成功。 被废了双腿,他以为死定了,却又被人当筹码救了。 浑浑噩噩,他昏迷了一天又一天。 再次醒来,他已经不叫贺景尧,他们说他是逍遥王。 他成了符禹铉。 可笑,也可悲。 母亲让他听话,认命,说他本来就该是二皇子,只是被柳贵妃母子霸占了身份。 如果他是皇子,那他为何要承受这么多的苦难。 贺景尧一日又一日啃噬自己的不甘。 最终归于平静。 不甘又如何。 他无兵无权,双腿只能勉强走路,武功全废。 只能在东宁当个逍遥王,苟延残喘。 直到…… 他只是来茶楼消磨时间,一个平平无奇的男子却给他塞了个纸条。 纸条上只写了三个字:贺知添。 贺景尧想尽办法,才将那人带进王府。 “你是何人?”贺景尧打量眼前的男子。 苍老、颓丧、落魄,记忆中完全没有此人的存在。 “我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是前朝皇室的后代,我也是。”他说。 贺景尧觉得自己被戏耍,前朝早已经覆灭多少年,哪来的后代。 “看你年迈,饶你一命,滚。”贺景尧意兴阑珊。 “我叫赵辰宁,贺家是我前朝的臣子,这些年,贺知源一直都在为我办事。” “禹儿,你是我与柳贵妃的儿子,不是那狗皇帝的。”赵辰宁沉声说。 他本想细细解说,但没有时间,他急着要符禹铉相信他。 “你叫我……禹儿?”贺景尧似笑非笑。 原来对方并不知,他其实是顶替了符禹铉的身份。 符禹铉竟然不是先帝的儿子,难怪他会死。 难怪母亲和他会来到东宁。 这就是母亲一直不肯告诉他的真相吧。 “你的名字是我起的。”赵辰宁满脸骄傲。 “这南朝本该是我们的,岂能让姓阮的把持,禹儿,你想不想夺回天下?” “我可帮你!” 贺景尧静静看他,“我只是个逍遥王,无兵无权,你想如何造反夺位?” “西域王自会帮我们!”赵辰宁说。 “要不是符今渊回来,我们早就成功,贺知源太蠢,他不是符今渊的对手。” 贺景尧眼神微闪,想起一向疼爱他的贺知源。 “贺丞相如今在何处?”他问。 赵辰宁嘲讽:“他去海上为我找宝藏,只要找到,我将富可敌国,到时候招兵买马,更是易事。” “西域凭什么帮你?”贺景尧问。 “他们只要肃州,我们舍去肃州,得到南朝,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第566章 真有能耐,前朝就不会是前朝 贺景尧眼中期待的光渐渐熄灭。 他还以为这个所谓前朝后代手中有多少兵力,居然是要割舍国土求西域帮忙。 西域跟南朝是死敌,如果肃州给了他们,他们还能让赵辰宁得到南朝? 做梦! 他跟西域也打过交道。 西域王无耻卑鄙,贪得无厌,他只是把赵辰宁当蠢货利用。 何况,他又不是符禹铉,赵辰宁早晚会发现。 赵辰宁从贺景尧闪烁不定的眼神中看出他的不信任。 他心中一阵暗恼。 要不是贺知源出事,他何至于这样狼狈。 南朝几乎已经在他囊中,都是符今渊横插一脚。 “你不信?”赵辰宁脸色沉了下来。 “听说过九鼎商号吗?”赵辰宁问。 贺景尧挑眉,“难道九鼎商号还是你的?” “我是赵九灵的养父,他一直以为我已经死了,所以才会投靠摄政王。” “只要我与他联系,他必定会助我一臂之力。” 到时候他给赵九灵封个爵位,已经是给他极大的尊荣。 从一个乞丐成为尊贵的侯爵,天下独有他一份了。 贺景尧眼神微闪,“你联系过赵九灵了吗?” “据我所知,赵九灵是摄政王妃沈岁安的义弟。” 赵辰宁说,“我会亲自去肃州的。” 贺景尧笑了笑,“那我会静候你佳音。” “你对我的态度,太过放肆。”赵辰宁冷下脸。 完全不是对待父亲的态度。 贺景尧在心中冷笑,他根本没把赵辰宁当一回事。 “我母亲知道你还活着吗?”贺景尧问。 “她当然知道,只是,我如今暂时还不能见她。”赵辰宁说。 贺景尧暗暗啧了一声,先帝独宠柳贵妃,不惜伤害两个嫡子,结果柳贵妃却给他戴这么大的绿帽子。 他和母亲能够顶替柳贵妃母子的身份,多半是柳贵妃母子身世被发现,所以被秘密处死了吧。 先帝是不是被气死的? 贺景尧觉得自己错过太多有趣的事。 “需要我送你去肃州吗?”贺景尧问。 如果赵辰宁真的能够让赵九灵助他,或许他还能对他抱几分希望。 赵辰宁寒着脸起身,“不必。” “过几日你便知道,你且等着我的好消息。” 贺景尧目光沉沉看着赵辰宁愤然离去的背影,过了片刻,他才让外面的随从进来。 “回府吧。” 谁也没有发现,在屋里的横梁上,一直静静侧躺着一个人影。 贺景尧回到逍遥王府,让人给他推来轮椅。 “去上房。” 他来见柳娘子。 柳娘子见到他到来,脸上露出温柔慈爱的微笑,一如过去那么多年,她对这个儿子从来是宽厚包容的。 “母亲,你有二叔的消息吗?”贺景尧低声问。 “……”柳娘子目光一凛。 在柳娘子身边伺候的丫环默默地退了下去。 显然她们是知道柳娘子他们真实身份的。 贺景尧嘲讽地勾了勾唇。 “你今日去见谁了?”柳娘子没有停下手中剪花的动作。 “贺知添。”贺景尧没有隐瞒。 柳娘子的手微微一顿,“他跟你说他是前朝后代,让你帮他复国了?” “原来您知道。”贺景尧呵一声轻笑。 “尧儿,不要有贪念,我们能安稳过一生已经不易。”柳娘子柔声说。 “贺知源多有能耐的人,还有柳贵妃母子,他们如今下场如何,你是清楚的。” 不说别人,就说贺景尧的双腿,难道还不是教训。 “我不贪,但我也想看看,符今渊究竟有多大的能耐。”贺景尧说。 他双腿被废,此恨绵绵无绝期。 柳娘子抬眸看他一眼,“你说的这个人,刚出现在东宁,肃州那边就知晓了。” “你以为你今日去见他,摄政王会不知道吗?” 贺景尧闻言一怔,符今渊他们的能耐竟已经如此强大吗? “我晓得你的委屈不甘,但是,如果不是贺知源设计陷害我们母子,我们不会有如此下场。”柳娘子心里也恨。 但她只恨贺知源。 还有所谓前朝的后代。 什么狗屁。 真有能耐,前朝就不会是前朝。 贺景尧的脸色微微一白。 如果符今渊早已经知晓赵辰宁的存在,那赵辰宁要做什么,符今渊难道会不知情? “赵辰宁要勾结西域,如果符今渊能够抵挡得住,我这辈子就心甘情愿在东宁当个替身。”贺景尧说。 “不是替身。”柳娘子立刻道。 “你才是符禹铉,以前那个,是用计调换了你的身份。” …… 赵辰宁和贺景尧见面之后,他又回客栈换了另外一副模样。 这些天他时常易容,还以为天衣无缝。 如今他又成了要去肃州走商的商贾。 马车缓缓地上了官道。 他要去找赵九灵。 那孩子是他捡到的,要不是他的救命之恩,赵九灵怎会有今日的成就。 当初他救赵九灵,只是看那孩子长得好,长大之后说不定能够解闷逗趣,后来又觉得累赘,这才把他扔了。 还以为小乞丐早就死了,谁能想到,他居然成了一方巨富。 有赵九灵的财富,他更容易招兵买马。 赵辰宁嘴角勾起得意的笑,仿佛看到自己坐上龙椅,万人之上的场面。 他是前朝太子的后代,如果没有符家的夺位,他如今也是皇亲贵胄。 砰—— 马车不知道撞到什么东西,赵辰宁的身体因为惯性冲了出去。 只差一点,他就滚落马车下面。 “怎么回事?”他撩起窗帘,吓得脸色惨白。 马车不是走在官道吗?何时上山的,前面已经是悬崖。 “救命!救命!”赵辰宁惊呼。 车夫呢?怎么没看到人。 “我们主子说了,像你这种人,不配被赵少爷念念不忘当恩人记着。” “还不如死了,赵少爷心里还念着你的好。” “就别去破坏救命恩人的形象了。” “待你死后,我主子会让人替你收尸,也算全了你救过赵少爷的恩情。” 赵辰宁大怒,只是他的骂声已经消散在风中。 马车滚落悬崖。 过了好一会儿,凝霜才亲自去山下查看。 “死得不能再死了。” “那就就地埋了吧。” “我把马车烧了,赶紧回去复命,这狗东西还勾结西域,说不定西域已经蠢蠢欲动。” 第567章 海盗偷袭 沈岁安得知赵辰宁已经死透的消息,心无波澜地点了点头。 “把消息传给柳娘子。” 如果贺景尧还不死心,那她不介意再废他一次。 石青:“王妃,那赵少爷那边……” 沈岁安:“留个美好的印象,对彼此都好。” “是。”石青应诺,垂首退下。 “今天怎么没看到元嘉和霞姐儿?”沈岁安问着半见。 半见笑说,“公主殿下和霞姑娘一大早就去了港口。” “说是今日钟夫人要带兵下水实操,她们从未见过女子在水上作战,想去凑热闹。” 沈岁安莞尔一笑,她想起来了。 钟夫人前两天跟她说过,说是已经训练一段时间,该下水去训练了。 要不是她如今大着肚子,她也想去看个新鲜。 “去给太皇太后请安。”沈岁安说。 半见拿来披风给她穿上,刚走出上房,就见长史脸色沉重走来。 “王妃,有海盗靠近肃州,王爷和钟将军已经率兵在河口抵挡。” 沈岁安的脸色一变。 “怎会有海盗?” 长史说,“那些海盗全都佩戴西域弯刀。” 沈岁安冷笑,“呵,什么海盗,那就是西域兵。” 多半是西域王联系不上赵辰宁,所以干脆来直接抢肃州了。 “港口聚集的百姓都驱散了吗?”沈岁安连忙问。 港口那么多商船,商业街也在附近。 沈岁安心中凝重。 如果抵挡不住西域这次袭击,那些来肃州做生意的商贾必定要退缩,以后还愿不愿意到肃州这边来做买卖都不一定。 “王爷已经在港口派兵防卫。”长史说。 符今渊没有疏散港口和商业街,只是派兵防卫。 他应该是有信心能够击退海盗。 “长史,你叫上府里身手好的护卫,速速去港口,把元嘉公主和霞姐儿带回来。”沈岁安沉声吩咐。 “让官府加派巡防,杜绝有人在街上散布谣言,动摇人心。” “是,王妃。”长史领命而去。 沈岁安深呼了一口气,“加派王府护卫人手。” “让余白去港口,看看如今是什么情况。” 不一会儿,杜有川和符祺安也来了。 “王妃,我们带着缇骑来了,您放心,谁也别想趁乱搞鬼。”杜有川拍着胸脯保证。 沈岁安看着他们严峻的样子,不知为何,心中的沉重减轻了几分。 她询问了外面的情况。 杜有川说:“大街上依旧人来人往,海盗袭击的消息还没传开。” 那就希望这场袭击能够悄然无声地解决。 …… 面对海盗的袭击,符今渊并没有多少意外和惊慌。 早在让人去跟踪赵辰宁,他就想到会有今日。 今日一大早,他们在河口准备出海实操训练的。 实操训练开始没多久,站在观潮石上的林宜春就发现不对劲。 本该东流的暗涌突然打着旋儿往西回卷,浪花里夹杂着细碎的青铜鳞片。 她猛然掬起一捧海水舔了舔,咸涩中混着铁锈味——这是战船铁锚反复起落才会有的痕迹。 \"二十里外的雾障里至少有十艘以上的战船。\"她将水纹图拍在沙盘上,手指划过几处异常涡旋,“今日初七大潮,他们想借潮差让我们的拍竿够不着船舷。” 符今渊眯眼看向她标注的方位,那里正是三日前女兵们布下海底铁蒺藜的位置。 “让斥候前去打探消息。”符今渊下令。 斥候乘着小船快速前去,半个时辰不到就回来了。 “王爷,是海盗!” 钟夫人摇头:“不可能!南朝周围海域多年不曾出现海盗,他们身上是什么配饰?” 斥候:“他们都佩戴西域弯刀。” 符今渊冷笑,“那就是西域王的水战队。” “准备迎战吧,王爷,这场实操训练可以更真实地展现玄甲卫和女子军队的实力。”钟夫人说。 “迎战!” 早已经准备好的战船全力出击。 很快冲破雾气,看到行驶在海面上的西域战船。 突袭的号角响起时,女兵们已经潜入冰冷的海水。 林宜春口含龙涎香丸,带着十名弩手攀上礁岩。 西域战船正随人造涡流逼近,船底的青铜转轮搅碎月光,却在触到海底铁链阵时骤然卡死。 另一边,玄甲卫统领唐卓带人从水下掀翻艨艟,与林宜春打着配合。 “放箭!”排山倒海的箭射向西域战船。 甲板上的玄甲卫全都战意满满,没有一开始上船便头晕想吐的迹象。 他们早就训练出来,已经不再晕船。 西域大将被打得措手不及。 他们是来偷袭的,结果还没开始靠近肃州港口,居然就被偷袭了。 不是说肃州玄甲卫都是旱鸭子,一下水就晕船吗? “抬横架,杀过去。”甲板上,西域王目光阴鸷地看向符今渊所在的位置。 他今日一定要拿下肃州。 只要西域有了肃州,基本就是拿下半个南朝。 “王上,我们后面的战船卡住礁石了。” “!”西域王眼底阴鸷之色更浓。 和肃州的第一次开战,持续了一天一夜。 西域王以为符今渊他们是毫无准备,只要拖到入夜,肃州兵肯定支撑不住。 然而,子夜刚到,一个穿着盔甲的女子站在最高处,手里拿着弓弩。 紧接着,他就看到箭尾带着火焰的箭再次朝着他们射了过来。 “王上,是特制的磷火!” 西域王在火光中看到符今渊冷峻凛冽的脸庞。 他知道,接下来的岁月,这个叫符今渊的男人都会是他想要杀死的劲敌。 “一年前,我就该打下肃州的。”西域王悔不当初。 当时他不认为肃河不可能通海,并不急着来攻打。 如今符今渊已经锐不可当。 肃州水师已经练成了。 “撤退!”西域王咬牙切齿。 还好,今日他们是佯装成海盗,南朝不会以此为借口攻打西域。 “王爷,他们想跑。”钟夫人握紧手中的刀。 符今渊转头看向她,“钟将军,想不想立个大功?” “王爷的意思是?” “把西域王抓回去。”符今渊说。 生擒西域王的大功,足以震慑朝堂所有对肃州有意见的官员。 也能让钟夫人从此正名,不让任何人以为她之前的战功都是依靠穆大将军所得。 第568章 生擒西域王 钟夫人感觉自己像是白捡了个大功。 在摄政王的配合下,她居然还真的生擒了西域王。 “王爷,一共有八十七名俘虏,还有五艘战船。”唐卓脸上的笑容止不住。 这次实操真是太有意思了。 他们这边几乎没有伤亡,还王爷和钟将军还抓到西域王。 简直做梦一样。 这场海盗袭击没有惊动港口的百姓,只是察觉到突然增多的士兵,让一些敏锐的人察觉到不对劲。 “发生什么事了?” “这么多士兵,该不会是要打仗吧?” “不可能,如果打仗的话,早就把我们疏散了。” “可能是玄甲卫今天要水上训练呢。” “……” “霞姐儿,你看到没,远处好像有浓烟。”凤元嘉低声说。 阮照霞目光直直地看着远方,“好像……是的。” 她转头看向赵九灵。 “你不让我们去看水战实操,是不是出事了?”她压低声音。 赵九灵:“王妃差人来接你们,先回去吧。” 凤元嘉点头,“罢了,反正也看不到了,回去吧。” 阮照曦还踮着脚尖,用力想去看远处。 今天水面有雾气,什么都没看清楚。 不得已,他们只好打道回府。 回到王府才知道,真的有海盗袭击肃州,只是还没进入河口就被符今渊给拦截下来了。 “这么巧,玄甲卫要水上实操,海盗就来了?”凤元嘉秀眉一挑。 听起来怎么如此不可置信。 “你们没事就好,就怕你们跟着上船了。”沈岁安说。 “……”阮照霞回头看了赵九灵一眼。 如果不是赵九灵出现叫住她,她可能和凤元嘉真的要坐船出去了。 “也不知前线如今怎样了。”沈岁安说。 阮照霞:“嫂嫂不用担心,我见过玄甲卫练兵,他们现在英勇得很,已经不晕船了。” 钟将军还是厉害的,在短短时间之内,就让这些玄甲卫克服晕船的毛病、 要不是柳娘子及时透露赵辰宁出现在东宁,他们还没能发现西域的狼子野心。 沈岁安决定等这件事过了,她得让人给柳娘子送些东西。 直到两天之后,才有符今渊的消息。 玄甲卫和女子军队联手击退海盗,而且还抓住西域王。 所谓海盗,根本是西域王假冒而来。 为的就是掩人耳目,若是失败,西域也不用跟南朝交代。 沈岁安暗暗松口气,赶紧将这个消息去告诉太皇太后。 “哀家就说阿渊是个有福气的人。”太皇太后感叹,“连上天都在护佑她。” “有您每日总是为他祈祷,他当然福运满满。”沈岁安笑说。 “西域对我南朝觊觎已久,这次生擒西域王,定能让西域以后歇了心思。”太皇太后说。 沈岁安:“是呢。” 又过了两天,符今渊才回了王府。 沈岁安将他细细打量,确保他身上没有受伤,这才放心。 “你们这一仗打得漂亮,整个肃州百姓都在夸你。”沈岁安笑着说。 “西域王本来是跟赵辰宁要里应外合,想让赵九灵给他当内应。”符今渊淡淡地道。 沈岁安愤怒,“他把九灵当什么。” “放心,他就算找上九灵,九灵也不可能出卖肃州。”符今渊说。 赵辰宁都已经死了。 “打算怎么处置西域王?”沈岁安问。 符今渊说,“钟将军带去王都城,到时候朝廷跟西域谈判,与我们无关。” 她就知道他不打算自己亲自去王都城。 “钟将军打算跟太后请求,以后常驻肃州。”符今渊低声说。 沈岁安眼睛一亮,“那真是太好了。” 她听符今渊说过,钟夫人带出来的这支女兵,水上作战特别厉害,有她们在肃州,玄甲卫肯定是如虎添翼。 符今渊捏了捏她的掌心,“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 这场与西域王的战争,很快就传遍肃州。 所有人无不鼓掌赞绝。 这也给来肃州做生意的商贾增添了极大的信心。 符今渊在王府休息了三天,又回了军营。 沈岁安看完账本,正打算出去散步,便有丫环来传话,说是孙夫人和孙姑娘求见。 “请进来。”沈岁安说。 自从上次去给孙淼淼的及笄礼做正宾,孙淼淼就时常跟着孙夫人来王府。 孙淼淼的骑射非常好,最近还教承哥儿射箭。 “见过王妃。”孙夫人福了福身,脸上堆着笑容。 来王府的次数多了,她跟沈岁安之间相处也从容了不少。 “还以为你们今日都要去港口看练兵呢。”沈岁安笑着说,招呼她们坐下。 符今渊又选了一批新兵,每日都在港口那里操练。 孙夫人笑道,“您不知道,这丫头瞒着我天天去鹰嘴湾,就差要去报名进女子军队了。” “王妃,我……我今日是有事来求您的。”孙淼淼红着脸,起身对沈岁安行礼。 沈岁安说,“你先说来听听,要是想让我做媒,我没有什么经验呢。” “……”孙淼淼白皙的脸庞更是涨红,她紧张摆手,“不是,不是做媒。” 孙夫人无奈笑出声,眼中全是对小姑子的疼惜。 “王妃,淼淼想要进女子军队,想求您给她作保,介绍给钟将军。”孙夫人说。 沈岁安眼底闪过诧异,上次及笄礼后,孙淼淼的确提过想要进女子军队,但孙家家主并不同意,这件事便没有再提。 今日怎么又有这个想法了。 孙淼淼腼腆地说,“我……我看到钟将军和林副将她们的练兵,我很向往。” “我从小就一无是处,只有力气比别人大,别人都不喜欢和我玩。” “我……我……” 孙淼淼越说越紧张,眼眶微微泛红。 “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但是,我看到女子军队,她们很厉害,箭法好,武功厉害,还能保家卫国。” 特别是这次钟将军还生擒西域王,更是让孙淼淼佩服不已。 “好。”沈岁安应下来。 “正好我要为钟将军送行,到时候你与我一起去。”沈岁安笑着说。 孙淼淼激动得眼眶都泛红了。 孙夫人其实很舍不得小姑子去军队里吃苦。 奈何小姑子一心想从军,她没办法,只能如答应下来。 第569章 异想天开 咳咳咳—— 养心殿传出几声沉闷的咳嗽。 刚走上台阶的阮星临脚步微微一顿。 他转而看向一旁的宫女。 “太后的病还没好吗?”阮星临问。 青狸低声回道,“回大人,御医说太后娘娘是郁结于心……” 阮星临眸色沉了沉。 里面传出阮太后端严的声音:“进来。” “拜见太后娘娘。”阮星临抬眸,看向书案后的阮太后。 阮太后一身玄色绣金丝凤凰牡丹的长袍,宽大的衣裳将她衬得有些清瘦,眉眼间难掩倦怠,唇瓣有些发白。 “太后娘娘保重身子。”阮星临低声说。 “摄政王和钟将军生擒了西域王。”阮太后将一本急奏放在阮星临面前。 “西域王贼心不死,还想要袭击肃州。”阮星临闻言冷笑。 阮太后:“钟将军已经带着西域王回王都城。” 本该是摄政王来的。 但符今渊还是不想回王都城。 “摄政王真的很优秀,对吧,如果他没有被送走,他比任何人都适合成为帝王。”阮太后嘴角泛起微笑。 摄政王真是让人骄傲的儿子。 阮星临在心中叹息,“人各有命,如今摄政王也很好。” 阮太后笑容淡了些。 “该怎么对待西域王?”阮太后问。 “他都袭击肃州,总不能还礼遇他。”阮星临冷声说。 阮太后笑了笑,“那就让他软禁在四夷馆,问问西域要拿出几个城池来交换他们的王上。” 希望西域王值钱一些。 “西域王刚上位两年,他还有两个兄弟对王位也是虎视眈眈。”阮星临说。 一旦西域那边知道他们的王上被抓,说不定其他王爷要立刻造反。 “那就让西域再乱一点。”阮太后说。 等西域大乱的时候,南朝再把南朝给收了。 阮星临离开之前,又忍不住脚步一顿,回头看向继续批阅奏折的阮太后。 “摄政王和皇上心中从来没怪你,皇上离开肃州,只是知道您曾经为他所做过的布局,他想要成全您。” “您也成全两个孩子,别折腾自己的身体。” 阮太后没有抬头,换了别人敢跟她说这番话,她或许早就让人拖下去了。 “哀家知道,只是受了风寒,没有什么郁结。”阮太后冷冷地说。 阮星临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阮太后继续低下头,心绪像是毫无波动一般。 过了片刻,青狸轻手轻脚进来。 “太后娘娘,清影求见。” 清影是阮太后放在宫外的影卫,在为她查找前朝遗孤的下落。 一道清瘦修长的身影走进来。 “太后娘娘,已经找到贺知添,他原名叫赵辰宁,是前朝太子侍妾的后代,贺知源与他勾结多年。”清影说。 阮太后:“人呢?” “死了。” 阮太后眸色一冷,“怎么死的?” “马车坠崖,尸骨无存。”清影道。 “他身上可有宝藏图?”阮太后问。 她知道贺知源想要出海找什么,她也有宝藏图,但她暗中派出去的人都没有找到。 “回太后娘娘,赵辰宁身上……什么都没有。” 阮太后沉默片刻,“罢了。” 宝藏什么的,或许只是流言。 “下去吧。” …… 西域王被生擒的消息很快传遍天下。 这下更吸引了无数商贾想要前往肃州。 曾经有望恢复多年前非凡盛况的天河城,几乎在短短两个月时间,几乎再无外来洋船靠岸了。 天河城再次消寂下来。 凤钏锴却不敢接受这样的结果。 “不过是一次意外,那些商贾竟敢抛弃故国,跑到南朝去了?” “把他们给朕抓回来,朕要给他们定罪!” 姚太后冷眼看着儿子无能狂怒的模样,心里越发地失望。 “当初你若是及时派船去救人,天河城也不至于有这样结果。”姚太后说。 凤钏锴更加愤怒,“几个商贾贱命,难道还要朕认错。” 姚太后望着凤钏锴暴怒的样子,脑海里想起广宁也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她的一对儿女,没有一点对百姓的怜悯,他们高高在上,把所有人当蝼蚁。 “你要以怎样的罪名给他们定罪?”姚太后问。 “两国本来就通市,除非你要撕毁盟约,与南朝为敌。” “但是,你别忘了,上次宫外对你的流言蜚语至今还没平息,镇南王还在等着你出错。” 姚太后几句话,终于让凤钏锴冷静下来。 “母后,那该怎么办?”凤钏锴不想承认自己的无能。 他又回到以前总是需要询问姚太后意见的少年时期。 在不知所措时,他认为只有母后能够帮他。 “把船屯还给水家,减低港口税银,皇上,你只能这样挽回损失和名声。”姚太后说。 凤钏锴心中不愿,船屯利润丰厚,足够丰盈他的私库。 姚太后又道,“让皇后去做,她能够帮你。” 她知道儿子不信任她了,那就交给皇后。 凤钏锴终于勉强能答应,“朕回去就跟皇后说。” “镇南王那边你要警惕,想办法跟镇北王改善关系,皇上,最后能够抵挡镇南王的,只有镇北王。”姚太后又道。 “母后,您莫非要朕跟凤钏瑾示好?”绝无可能。 姚太后忍了又忍,压住火气,“你是皇帝,镇北王是你的臣子,你给他赏赐点什么,以表示你宽宏大量的心胸,这很难吗?” 凤钏锴只想杀了镇北王,否则他这个位置坐得不安心。 但他这时候不敢跟姚太后说这些。 “朕知道该怎么做了。”凤钏锴皱眉说。 姚太后实在说得太累,将他给打发下去,又让人去将皇后请了过来。 姚歆灵的肚子已经显怀,她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母后万福金安。”姚歆灵行礼。 姚太后握住她的手,她们已经许久没有这样亲近。 “皇后,如今只有你能帮皇上,你重新掌管天河城,想办法与沈岁安联系,让天河城与肃州合作。” 姚歆灵深吸一口气,她缓缓抚着骤然有些收紧的肚皮。 呵! 姚太后怎么会认为她一个差点害了沈岁安的人,还能请得对方合作? “好。”姚歆灵微笑,“臣妾会尽力的,母后。” 第570章 皇上落水了 毁了天河城容易,要重建天河城不是嘴皮一碰就能做到的。 姚歆灵虽然恭恭顺顺地答应姚太后的话,心里却很不以为然。 姚太后想得太理所当然,她几次暗中要杀沈岁安,凭什么还要人家跟她合作共赢? 异想天开。 “娘娘,天河城的商贾几乎都跑去肃州了,您还要如何力挽狂澜啊?”心腹宫女小声问。 她很是担心,若是皇后做不到,太后和皇上怪罪下来如何是好。 姚歆灵笑了笑,“本宫是答应了,但没说一定做得到。” 她轻轻抚摸着已经隆起的小腹,还有三个月,很快了。 突然,花园另一端传来阵阵娇笑声。 姚歆灵的脚步微微一顿。 宫女满脸恼怒,“娘娘,是新进宫的丽贵人,生得像个小妖精似的,听说昨天还把要去淑妃那儿的皇上给截走了。” 丽贵人生得妖娆妩媚,听说房事手段更是了得,把皇上勾得一个月都只宠幸她,后宫其他妃嫔最近都哀声怨道。 已经有好几个人到姚歆灵这里告状了。 姚歆灵一边安抚给她们赏赐,一边嘴上劝了几句皇上,便以身子重容易疲累,不再管这件事了。 丽贵人也是个机灵的,她挑衅宫里其他人妃嫔,唯独不敢舞到姚歆灵的面前。 姚歆灵并不打算与丽贵人撞见,正打算从另一边离开。 娇笑声忽地变成争吵声。 “皇后娘娘,丽贵人好像跟淑妃吵起来了。” 宫女小声说。 姚歆灵挑了挑眉,“快让人去禀告皇上。” 宫女一愣,“娘娘,您不去管管?” “这哪里是本宫能管得了的。”姚歆灵轻笑。 她如今的任务就是好好养胎,生下她想要的皇子。 不过,她不管这破事,但能去看热闹啊。 姚歆灵找了个隐蔽的位置,静静地看着前面争吵的两人。 “勾栏出来的贱蹄子,整日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勾引皇上。”淑妃眼神怨恨地瞪着丽贵人。 丽贵人娇媚一笑,“那又怎么了,皇上就喜欢呀。” “你要是嫉妒,那你去勾引皇上啊?” “何必装着清高当荡妇。” 淑妃被气得脸色铁青,“放肆!你竟敢以下犯上!” “来人,给本宫掌嘴,给本宫重重地打!”淑妃歇斯底里。 丽贵人冷笑,“你敢!皇上轻饶不了你。” “本宫是一宫之主,你算什么东西!”淑妃怒道。 淑妃身后的宫女上前扭住丽贵人的胳膊,抬手就打了下去。 刚打了两巴掌,凤钏锴就赶来了。 “住手!” 丽贵人一看到他,眼神变得又软又委屈,“皇上,求您,快救救臣妾。” 凤钏锴看着小美人脸上的巴掌印,冷眼看向淑妃,“你想干什么!” 淑妃还维持行礼的姿态,没有等到皇上叫她平身 ,却等来他的质问,她心中一阵委屈。 “皇上,丽贵人出言不逊,臣妾只是教她……” “淑妃娘娘就是嫉妒臣妾能够得皇上的喜欢,所以才要毁了臣妾的脸。” 丽贵人挣脱开宫女的手,扑进凤钏锴的怀抱。 “皇上,您救救臣妾。” 淑妃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怒火直冲脑门,一下子理智都被烧得一干二净。 “贱人,你胡说八道!” 她尖叫一声,猛地就扑上去揪住丽贵人 的头发,“我叫你胡说八道,贱人,贱人!” “啊啊啊!”丽贵人疼得叫出声。 凤钏锴连忙去拦住淑妃。 “住手,住手!” 只是,无论是淑妃还是丽贵人,两人都已经听不进任何话,双方已经扭打在一起。 “朕命令你们……” 淑妃被丽贵人扇了一巴掌。 反手又用力扯住丽贵人的手。 凤钏锴被挠了几下,他嘶一声,“再打下去,朕把你们全都打入冷宫。” 砰—— 不知道谁用力推了一下,把站在湖边的凤钏锴一把给推进水里了。 咕哝咕哝—— 凤钏锴不会泅水,在湖里猛喝了几口湖水。 淑妃和丽贵人终于停下手,转头看向已经被水淹没的凤钏锴。 “啊!皇上,皇上,快,快来人救皇上!” 站在角落的姚歆灵惊叹了一声。 看着众人手忙脚乱把凤钏锴救上来,姚歆灵深吸一口气。 该轮到她上场了。 凤钏锴昏迷不醒,被宫人急忙抬回养心殿。 姚歆灵神色慌张地出现,“发生什么事了,皇上怎么会掉进湖里?” 这大寒天的,掉进湖里,又抬着这一路回去,衣裳的水都结霜了。 想一想都觉得很冷。 淑妃和丽贵人两人都吓得脸色发白。 宫人给凤钏锴换了衣裳,御医也过来给他医治了。 姚太后得知消息匆忙赶来,看到跪在一旁的淑妃和丽贵人,她冷冷地命令,“把她们带下去,打入冷宫。” 姚歆灵忧心忡忡,“母后,您来了。” “皇上怎样了?”姚太后问。 “御医说皇上在水里闭气了,正在施针医治。”姚歆灵眼睛红肿,明显是哭过了。 姚太后在一旁坐下来,“你还怀着孩子,别累着了,坐下吧。” “是。”姚歆灵满脸担忧,不时用手帕擦拭眼角。 时间一点点过去。 寝殿里除了几个御医在轻声细语讨论,静得让人害怕。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 姚歆灵扶着腰起来走动。 “皇后,你先回去休息吧。”姚太后皱眉说。 “母后,臣妾不放心。” 姚太后看向御医,“怎么回事,皇上怎么还没醒?” 院判有些忐忑,“太后娘娘,皇上……皇上他最近服用过其他药物,这次落水闭气,也是有其他药物的作用,这……” “什么药物?”姚太后脸色一沉。 院判小心翼翼地说,“许是一些……助兴的药。” 皇上的身体已经被掏空,加上这次掉下水受了寒,几乎是在他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 他们已经用尽所有的办法,皇上还能不能治好,他们真的不敢保证。 “皇上怎么会……怎么会服用这种腌臜的药!” 姚歆灵脸色发白,摇摇欲坠。 “皇后娘娘,您怎么了?”宫女惊呼一声。 “快扶着皇后去躺下。”姚太后立刻道。 第571章 镇南王起兵造反 凤钏锴昏睡了三天三夜,才终于醒了过来。 只是双腿失去了知觉, 不管他怎么努力都站不起来。 “朕怎么会这样?朕为什么站不起来?”凤钏锴惊恐万分,大声地问着。 姚歆灵离床榻三步远的距离,满脸心疼,语气担忧,“皇上,您先息怒,御医说了,是因为您之前服用了那些药,药效在身体里,又落水受寒,这才导致您的腿一时没有力量。” 凤钏锴错愕抬头,“朕服用了什么?” 姚歆灵垂眸说,“太后让人查明,是丽贵人给皇上服用的汤水加了药,所以……” 这一个月来,凤钏锴天天宠幸丽贵人,春药不停歇地吃,身体能受得了才怪。 “贱人!把她给朕杖毙!全都杖毙!”凤钏锴大声地吼着。 “太后得知此事,已经下令将丽贵人处死,除非也降为答应,如今关在冷宫里。”姚歆灵说。 凤钏锴喘着粗气,“朕什么时候能治好?” “这……御医说会尽快的。”姚歆灵道。 “皇后,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朕?”凤钏锴眼神有些阴沉地看着她。 姚歆灵怔了怔,很快眼眶就泛红,“臣妾这几天夜以继日守在这里,只盼皇上早日醒来……” 凤钏锴脸色缓和了些,“是朕误会你了。” “太后呢?”他问。 姚歆灵轻声说,“太后娘娘在御书房,您昏迷的这些天,都是太后替皇上处理朝政。” 凤钏锴的脸色沉了几分。 “太后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吧。” 姚歆灵欲言又止,片刻才小声说,“太后娘娘是担心您的,皇上。” 凤钏锴冷笑,“她早就想学了南朝太后,跟她一样把儿子都赶走,她当个女皇帝。” “你说的是什么话!”姚太后愤怒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她扶着宫女的手大步走进来,满眼的不敢置信和失望,“要不是你沉迷女色,你会站不起来吗?” “哀家此时不帮你去处理政事, 你想要谁去处理?把镇北王召回来,还是你其他兄弟更适合?” “要不是哀家,你以为自己能有今日?” 凤钏锴眼底闪过一抹惊慌,他也没有想到,自己说的话会被太后听到。 这些话,他也只敢在背后说,不敢在姚太后面前提半句。 “母后,皇上都是无心之言,他是担心您太辛苦了。”姚歆灵柔声地安抚。 凤钏锴面无表情,什么话都不说。 姚太后心里又伤又疼,只觉得这个儿子真是白养了。 “镇南王造反了,已经派兵去攻打镇北王,皇上,你觉得以你如今这个样子,去早朝的话,那些大臣会如何看待你。” 凤钏锴脸色骤然大变,双手用力支撑着床榻要坐起来。 “朕就知道镇南王狼子野心,他早就想造反了!” “派兵去迎战,把镇南王给朕杀了!” 姚歆灵拿着手帕捂脸做出惊讶的表情,眼神却是淡淡的。 镇南王的确狼子野心,但多亏了凤钏锴的愚蠢,才让镇南王这么迫不及待。 “哀家已经下旨命镇北王迎敌,京都城这边也加强防护。”姚太后说。 “你如今要做的,是好好养身子,不然群臣见到你这般模样,只怕会有其他想法。” 凤钏锴脸上如蒙一层寒冰。 “镇南王造反为什么要去攻打镇北王?”凤钏锴的脑子终于转动了一下。 姚太后声音凌厉地说:“因为镇南王兵分两路,叶家军去拦截镇北王,镇南王则亲自带兵一路往京都城攻打过来。” “若是鲁南挡不住,镇北王不能及时支援,那他就能挥军直取京都城。” 凤钏锴如坠冰窟,半天说不出半句话。 姚太后深深地看了凤钏锴一眼,转身离开。 …… 回到慈宁宫,姚太后胸口得怒火还没平息。 她气得指尖都在轻轻发抖。 清荷赶紧给她倒了一杯茶,“太后娘娘,您消消气。” 姚太后闭上眼睛,缓缓地呼吸。 “皇上还年轻,他不知您的苦心。”清荷说。 “他不是不知,是白眼狼。”姚太后自嘲一笑。 镇南王的起兵,已经让朝廷百官人心惶惶,凤钏锴这一病,更是让大臣各种猜测。 她要是不出来镇住这些大臣,说不定他们都要拥护镇北王回来了。 “镇北王若是也跟着反了……”清荷有些担心。 姚太后摇头,“他不会!他就算要反,也不会跟着镇南王一起。” 镇南王造反,凤钏瑾肯定会带兵镇压。 “太后娘娘,沈家老太爷回来了。”清荷见太后愁眉不展,说了另外一件事。 姚太后皱眉,“谁?” “沈岁安的祖父祖母。”清荷说。 姚太后神色瞬间冷了下来,眼底透出恨意。 她已经可以确定,广宁就是沈岁安杀的,只是沈岁安如今身份今非昔比,她想要替广宁报仇也难。 “太后娘娘,要不要……”清荷迟疑地开口。 “这时候沈家出了点什么事,你以为南朝那个摄政王会坐视不理?”姚太后冷冷地说。 符今渊不久前才生擒了西域王! 她很清楚,如今的符今渊早已经不是以前的陆渊。 沈家任何人出了什么事,符今渊都会带兵攻打雍朝。 南朝不能腹背受敌。 “让人暗中看着,沈家这时候不能出事。”姚太后低声说。 要报仇,以后还有机会。 她要先护着儿子的这个位置。 “那日皇上落水,皇后在哪里?”姚太后突然问。 “皇后娘娘她……”清荷愣住,皇上落水之后,皇后好像很快就出现了。 姚太后冷笑一声,“自从灵儿成了皇后,性子变了不少。” 清荷闻言不敢多话。 “她如今还怀着皇上的子嗣,哀家不会跟她计较,就算她作壁上观,眼睁睁看皇上被推落水。”姚太后轻声说。 皇上子嗣艰难,她只盼着姚歆灵能够生下皇子。 姚太后摁了摁额角,以前总想着当了太后,她便能过舒心自在的日子,没想到,她成了太后之后,反而没有一天是清心的。 她想起了完全不管事的太皇太后。 要是皇上真的出了什么事,太皇太后绝对会让镇北王回来的。 第572章 造反2 镇南王府。 “父亲,叶家军如今已经拖住镇北王,我们是不是能带兵攻打鲁南?”凤晟华语气激动,眼神的野心勃勃藏也藏不住。 “世子,你怎么看?”镇南王抬眸看向一旁的凤淳华。 凤淳华俊秀的面庞神色淡淡,“父王,我一向反对起兵造反,所以,这件事我不予置评。”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世子,不是我们要造反,是凤钏锴逼父王的。”凤晟华皱眉辩驳。 “嗯。”凤淳华只是淡淡地应着。 他并不搭理凤晟华。 自从当年在京都城发生绑架的事,他对凤晟华这个弟弟都视若无睹。 镇南王偏心庶子,在云州已经不是秘密。 凤淳华在王妃和叶家的帮助下,已经笼络了不少势力。 他当然知道凤晟华为什么要支持镇南王造反。 在云州,他一个庶出的儿子,日后就算镇南王再偏心,他能分到的家产又有多少。 他永远要被凤淳华压一头。 可是,如果镇南王坐上那个位置,一切就不一样了。 成为皇子,他竞争的机会就更大了。 凤晟华比任何人都希望镇南王能够成功。 “淳儿,你是觉得本王做错了?”镇南王淡淡地问。 这话问得真有意思。 都已经造反了,难道他的意见还重要吗? “父王,听说皇上得了怪病,已经数日不曾早朝。”凤淳华说。 镇南王闻言一怔,“竟有这样的事!” 他安插在王都城的探子为何没有传递消息回来? “你怎么知道的?”镇南王狐疑地问。 凤淳华说,“这又不是秘密,皇上几日不曾上朝,朝廷百官都知晓。” 镇南王皱了皱眉,“该不会是耍诈?” “这个时候皇上并没有耍诈的必要,镇北军与叶家军大战在即,皇上传出重病消息,只会打击军心。” “没错!”镇南王眼睛一亮。 “世子,你说得对,一定要将皇上病重无法早朝的消息传到镇北军,到时候军心动荡,镇北军怎会是叶家军对手。” 凤晟华嘴角勾了勾,就算镇北军再怎么军心动荡,二十万的镇北军跟区区几万叶家军,绝对会两败俱伤。 只要凤淳华背后没有了叶家军的支持,父王还会忌惮王妃吗? 凤淳华这个世子之位也坐不稳了。 “世子,你留在云州镇守后方,晟儿,你为本王副将,随本王带兵攻打鲁南!”镇南王目光一凛,沉声地下令。 凤淳华微微垂眸,“是,父王,我一定会守护好云州,不让父王有后顾之忧。” “大哥,你且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凤晟华意气风发。 凤淳华看着他眼底掩藏不住的兴奋,好像已经大胜在即的样子,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他的这个弟弟,估计还坐着先一步到了王都城夺位,能够先霸占先机吧。 镇南王带着凤晟华去军营,凤淳华则回上房去见镇南王妃。 “母妃,父王已经决定三日后起兵攻打鲁南。”凤淳华说。 王妃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那就让你舅舅跟镇北军打一打,免得你父王起疑心。” 凤淳华说,“母妃,皇上是真的病了吗?” “不管是不是病了,他上不了早朝就是事实。”王妃淡淡地说。 这个皇帝心胸狭隘,昏庸无道,要是继续坐在那个位置上,早晚都会毁了雍朝。 王妃更希望镇北王能够成为雍朝的皇帝。 无论是格局还是胸怀,镇北王比凤钏锴都更适合。 “等你父王前往鲁南,你即刻去找镇北王。”王妃沉声说。 “是,母妃!” 叶王妃放下茶盅,“我来写信给你妹妹,让她在肃州多住些时日。” 凤淳华眉眼带笑,“她与沈家姐姐最是投缘,在肃州肯定如鱼得水。” …… 凤元嘉在肃州的确过得很舒心自在。 她跟阮照霞两人相见恨晚,性格投缘不说,连爱好都很相似。 两人还想一起在商业街做生意,软磨硬缠,终于让沈岁安答应给她们一间商铺,让她们去做海外的生意。 三个月时间不到,就做得风生水起。 听到镇南王起兵造反,凤元嘉终于想起她来肃州的真正目的。 “啊,我父王要造反了,那我得回去了?”凤元嘉还真舍不得离开肃州啊。 “你这时候回去做什么?”符今翊说,“你父王有十足成功的把握吗?” 凤元嘉:“当然没有啊。” “那你回去太危险了,还是等尘埃落定再走吧。”符今翊说,“明天有波斯的船靠岸,我们一起去看货物。” “好啊!”凤元嘉立刻眼睛一亮。 阮照霞姐弟俩也立刻说,“我们也要去。” 沈岁安哭笑不得,这几个不务正业的,要是让阮家大舅母知道女儿在这里经商,还不知会不会气得家法伺候。 “今天有花灯会,我要先走啦。”阮照霞喜滋滋地说。 “你不带我去看花灯会?”阮照曦不可置信地瞪她。 阮照霞:“我跟赵大哥在一起,你来凑什么热闹。” “……”阮照曦气鼓鼓,有姐夫就不要弟弟!太过分了。 “我们一起去啊。”凤元嘉笑着说,“还能去猜灯谜。” 符今翊笑眯眯地看她,“我给你赢灯王。” “真的?”凤元嘉眼睛一亮。 “娘亲,娘亲!”朝哥儿眼巴巴地揪着沈岁安的袖子。 沈岁安说,“你爹爹今晚带我们去,你去找承舅舅,我们一起去。” 朝哥儿开心地欢呼出声,颠着小短腿去找承哥儿了。 沈岁安把凤元嘉先留下来说几句话。 “翊儿说得对,你这时候不适合回去。”沈岁安拉着凤元嘉的手轻声说。 “我知道你担心王妃和世子,镇南王只带了凤晟华去攻打鲁南,他……”沈岁安沉默了一下。 凤元嘉冷声说:“他在心里已经放弃了我母妃和淳华,想让凤晟华跟着他立下大功,将来好给他论功行赏。” 而留在云州的王妃和世子,就算出现任何意外,那也只是意外。 是为了他登上皇位所必要付出的牺牲。 到时候他只要装模作样哭几声,一切就过去了。 “岁岁,母妃说了,等她的来信,可以回去的时候,我再回去。”凤元嘉笑着说。 第573章 岁月漫长 沈岁安也想去看花灯凑热闹,只是她如今已经快要临盆,符今渊哪里放心让她人来人往的大街。 他在酒楼定了个临街的厢房,把太皇太后和姜氏也一并带上,就在厢房里看外面的热闹。 太皇太后许久没有出门,更别说看花灯会,还让婢女去买了好几盏花灯回来。 “肃州的天气真是比王都要舒服很多,王都即使是到了上元节,依旧冰天雪地的。”太皇太后说。 在肃州住了这么久,她是舍不得再回王都城了。 “那不是翊儿吗?”太皇太后眼尖发现在人群中的符今翊。 “他旁边的姑娘是不是元嘉啊?” 沈岁安也走到窗边看下,正好看到符今翊拿着一盏兔子花灯给凤元嘉。 凤元嘉笑嘻嘻把一张狐狸面具戴在他的脸上。 两人笑作一团。 “翊儿……好像从来没跟哪个姑娘家这么亲近。”太皇太后转头看向沈岁安,“是不是啊?” 沈岁安眸色微微一凝,“是啊。” 太皇太后眉眼都染上喜悦的笑意。 “去,去让皇上和元嘉上来。”太皇太后吩咐着宫女。 沈岁安和符今渊对视一眼。 她知道他们几个经常一起玩,但从来没把符今翊和凤元嘉两人的关系往另外一方面想。 她记得凤元嘉比符今翊年长两岁。 很快,符今翊和凤元嘉就来了。 太皇太后对几个小辈都是同样的喜欢,如今看着凤元嘉的眼神就更加不一样了。 “元嘉,你跟翊儿都去玩了什么呀?猜灯谜了吗?” 凤元嘉笑着说,“太皇太后,我们正要去呢,一会儿让阿翊给您赢个灯王回来。” “祖母,那您等着。”符今翊说。 太皇太后连连点头,“哀家看着就开心。” “翊儿,你要多照顾元嘉,外面人多,小心别被撞着了。” 符今翊:“祖母,您放心吧。” “对了,元嘉,你在云州定亲了吗?”太皇太后问。 凤元嘉微愣,下意识地看了符今翊一眼,见他微微垂着头,只看到他俊秀的侧脸,表情有些僵硬。 她甜甜一笑,“还没有呢,我母妃说让我自己挑个夫婿,我还在挑着。” 太皇太后笑容更深,“是要慢慢挑,你觉得翊儿好不好?” 符今翊脸色微变,“皇祖母!” 他这辈子根本没打算成亲,不想连累别的女子以后守寡。 凤元嘉娇俏的脸蛋被手里的花灯映照得如初绽的桃花,白里透红,娇艳欲滴。 “我们去猜灯谜。”符今翊连忙说,也不看任何人,转身就出去了。 “太皇太后,那我们先走了。”凤元嘉转身去追符今翊。 “这孩子……”太皇太后叹息,每次提到他的亲事,他都是这个反应。 沈岁安低声说,“祖母,皇上还是第一次提到亲事恼怒了呢。” 她是看出来了,这两个人分明都动心,只是符今翊仍然不愿意改变自己不想成亲的决定。 太皇太后皱眉问,“翊儿的心疾难道不是治好了吗?” “祖母,周大夫说了,只要不劳神费力,好好养着,翊儿的心疾就不会再犯了。” “那不就好了,反正他也不当皇帝了,以后就在肃州成亲生子,这不是很好吗?”太皇太后哼道。 符今渊抿了抿唇,其实他们都清楚,符今翊如今仍然是南朝的皇帝,他在肃州也不可能长久的。 “祖母,我和翊儿谈一谈,会劝他的。”符今渊说。 符今翊坚持不肯成亲,太皇太后每日想起来都会心情低落。 沈岁安也凑过去,和太皇太后说起别的事情,转移了话题,姜氏也在旁边说笑,很快又把太皇太后逗笑了。 有人就不那么高兴了。 符今翊小心翼翼地打量凤元嘉。 “灯王,给你。” 凤元嘉瞥了他手里的花灯一眼,“送给太皇太后吧,不是说了要给她老人家赢回灯王吗?” “你是不是生气了?”符今翊小声问。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凤元嘉淡淡地说。 “反正等过阵子我就回云州了,以后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面了,对吧。” 符今翊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你要回去了?” “不然呢,这里又不是我家。”凤元嘉没好气地说。 “我总要回去成亲嫁人的。” “这……这么快?”符今翊脸色一白,“你父王不是起兵造反吗?你回去也太危险。” “皇上,难道你不知道镇北王跟叶家军只是在做戏,用不了几天,我父王就造反不起来了。”凤元嘉说。 她都十九岁了。 这次回去,母妃肯定会为她寻一门亲事。 之前是不想父王拿她的亲事作妖,所以才一直拦着没有定亲。 母妃说了,如果最后没有合适的,就让她嫁给叶家表哥。 “你、你要嫁给谁?”符今翊声音颤了颤。 凤元嘉径自往前走,“我有三个没成亲的表哥,到时候随便挑一个。” “成亲怎能随意!”符今翊抓住她的手,“你不能冲动。” “要不你跟我去云州。”凤元嘉笑着说。 符今翊心头一悸,耳尖有些泛红,“我、我去作甚。” “去给我掌掌眼啊,看哪个表哥适合我,我就嫁了。”凤元嘉说。 “……”符今翊心凉了一半。 “不行!”符今翊沉着脸,“你不能随意嫁人,要真心喜欢才行,岁月漫长,哪能将就过日子。” 凤元嘉转头看向他,“那你呢?岁月漫长,你就这么孤身一人过日子吗?” “我的岁月没有漫长的时候,”符今翊满眼苦涩,喉咙发苦。 他从小就知道,他是个没有未来的人。 凤元嘉气笑了,“周大夫都说你好好养身子,再活二十年都没问题。” “那要看怎么活法,我从出生就一直吃药施针,身上都是药味,有时候我闻了都觉得恶心。”符今翊低声说。 “我不想连累任何人,更不想日后心爱的女子嫌弃我。” 凤元嘉挑眉,“谁是你心爱的女子?” “……”符今翊红着脸,怔愣地地看着凤元嘉。 “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凤元嘉笑了一下,转身继续往前走了。 第574章 不太会安慰人 送太皇太后回院子里,符今渊和沈岁安也回了上房。 朝哥儿已经玩累睡着了,被乳娘抱着回了屋里。 洗漱之后,符今渊替沈岁安轻轻地揉按有些浮肿的小腿。 最近沈岁安晚上总是睡得不踏实,昨晚睡到半夜还因为脚抽痛醒来。 “夫君,翊儿喜欢元嘉,你看出来了吗?”沈岁安拿脚尖轻轻点他的腿。 “别闹。”符今渊警告地看她一眼。 随后才缓缓说,“他从小就被灌输活不长的话,早就下定决心不肯成亲。” 根深蒂固的想法,要怎么让他相信他已经不像以前御医所说的,活不了多长。 沈岁安:“当年那些御医有多少是真话还不得而知。” “明日我找元嘉问问。”沈岁安当然希望符今翊能够娶得心爱的人。 但她还不太确定,凤元嘉愿不愿意嫁给符今翊。 如果叶王妃不同意呢。 “对了,镇北王那边可有消息?”沈岁安问。 符今渊:“镇北王只留了五千士兵跟叶家军周旋,他亲自带兵去鲁南等着镇南王了。” 镇南王别说攻破鲁南,能不能从鲁南活着回去都不一样。 “宫里那位皇上的病,该不会与姚歆灵有关吧。”沈岁安觉得肯定脱不了关系。 以她对姚歆灵的了解,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被利用。 “我有点担心祖父他们,雍朝接下来只怕会动荡。”她有些后悔没强势些留住他们。 符今渊柔声说,“等明璋成亲后,祖父和祖母还要回老家祭祖,远离王都城,总归不会有事。” “你别担心,我都派人护着他们。” “姚太后不会在这时候对他们做什么的。” 沈岁安嗯了一声,已经有了些困意。 她最近一沾到枕头就很快睡着。 符今渊扶着她躺下,“你先睡,我去看翊儿回来没。” “嗯。”沈岁安点头。 符今翊刚回来不久,他没有回屋里,而是在院子里发呆。 长福和长寿在旁边劝着,“陛下,深更露重,您还是回去屋里吧。” “你们别管我,我没事。”符今翊道。 “回屋里去。”符今渊一进来就看到弟弟的傻样,走过去将他给带进屋里。 “入夜还是有些凉意,别在外面待着了。” “大哥,我心里很难受。”符今翊抱住符今渊的胳膊,“我能不能喝一点酒?” 符今渊:“喝酒只会更难受。” “那……那我吃糖吧。”符今翊叫道。 “到时候你牙疼,心里还是不好过。”符今渊说。 “……”符今翊生无可恋。 符今渊垂眸看他失落难过的表情,“就这么喜欢元嘉公主吗?” “嗯,她很好。”符今翊怔怔地点头。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慌乱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跟她在一起,觉得很自在,她……她……” “怕镇南王妃不同意她嫁给你,怕你以后心疾犯了,她孤单一个人?”符今渊轻声问。 符今翊眼眶一红,“大哥,我要是死了,那她怎么办?” “你还活得好好的,怎么会死。”符今渊说。 “总要去试过,争取过,才能对得起你自己。” “什么都不做就放弃,就算活得长长久久,人生也没有意思。” “你问过元嘉公主是否介意你的心疾了吗?”符今渊问。 符今翊轻轻摇头,他怎敢提起。 怕看到她眼中的怜悯和嫌弃。 “你可以不成亲,但不能逃避。”符今渊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太怂了,好歹你是个皇帝。” “……”符今翊抬头看向符今渊。 “大哥,你不太会安慰别人。”符今翊嘴角扯出勉强的笑。 符今渊俊眉一挑,“我还要回去陪你嫂嫂,你别在这里磨磨唧唧,元嘉公主是个磊落的人,不喜欢你便不会靠近你了。” 第575章 可以养个更年轻的 翌日,沈岁安叫了凤元嘉来一起用午膳。 凤元嘉神情恹恹,眼下也有些发黑,看来昨晚也是没有睡好。 “怎么了?”沈岁安好笑,“昨晚没睡好?” “沈姐姐别明知故问了。”凤元嘉蔫了吧唧地叹了一声。 “符今翊就是死脑筋!”她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沈岁安给半见使了个眼色。 半见打发了伺候的丫环都退下了。 “元嘉,你知道皇上是有心疾的吧?”沈岁安低声说。 凤元嘉点头,“知道啊,又不是秘密。” 整个南朝都知道的事,她又怎会不知,何况堂堂皇帝在肃州住着,本来就不寻常。 “那……你对他是一时心动,还是有想过未来?”沈岁安又问。 凤元嘉下意识握紧手里的茶杯,“与喜欢的人相伴,不计时间长短,人生总有一刻是圆满的,还是找个陌生人共度一生,最后死都留着遗憾,无非就是这两种选择。” “在云州的时候,母妃为我挑选过几个世家子弟,我跟他们说话都觉得厌烦,只要想到跟他们长久相处,我宁愿孤独终老。” “就像我母妃和父王,呵。”家丑不外扬,她就不多说了。 沈岁安却明白,镇南王辜负叶王妃,他配不上叶王妃。 “和阿翊在一起我很开心,他的声音,他的笑容,他的味道,都让我很想亲近。” “我没有和别的男子相处得这么轻松自在。” “如果他不喜欢我也就罢了,可他明明是喜欢的,却要因为未必存在的理由拒绝我,我太生气了。” 沈岁安说:“他小时候……的确有御医说他心疾会折寿。” 她和符今渊一样,都希望符今翊能够有美满的婚事,但她也不想瞒着凤元嘉。 彼此坦诚,相知相爱,才是最美满的。 “御医还说他活不过十岁十五岁呢,那他现在不是好好的。”凤元嘉没好气地说。 “身子都是养出来的,周大夫都说心疾已经不影响他成亲生子,他到底还在别扭什么。”气死她了。 沈岁安轻笑,“他只是舍不得你以后伤心。” 凤元嘉哼道,“以后伤不伤心不知道,现在就很伤心。” “算了,我明日就走,回去嫁人,再也不来了。” 沈岁安:“别说气话。” “不对,我不回去嫁人,我就在肃州找个人嫁了,让他看着我跟别人成亲生子,看着我跟别人白头到老。”凤元嘉气呼呼地说。 沈岁安忍不住想笑,又生生忍住,“好啊,那我就替你做媒了。” “别别别,让我再想想。”凤元嘉连忙阻止。 “好了,先吃饭,你今天早上肯定什么都没吃。”沈岁安说。 凤元嘉:“气都气饱了。” 沈岁安吩咐半见去安排午膳。 在门外的半见应了一声,拿眼小心翼翼地看了脸色铁青皇上一眼。 符今渊把回不过神的弟弟给带走了。 “看来没你什么事了。”符今渊淡淡地说。 “?”符今翊转过头看向哥哥,“怎么就没我的事了?” 符今渊:“不然呢,你娶了元嘉公主?” “……”符今翊神情晦暗地低下头。 “你实在没信心,那就请周大夫和其他御医再给你把脉,是不是真的活不了几年。”符今渊说。 “周大夫不是在王都城吗?”符今翊说。 符今渊:“他应该快到肃州了。” 周舟会固定一段时间来给符今翊把脉,调整药方。 不过,这半年来,符今翊已经不需要天天吃药了,周大夫给他准备了护心丸,只有在心口非常难受的时候,才需要急忙服用一粒。 符今翊半年来不曾服用过护心丸。 …… 王都城。 阮太后下旨给钟夫人封了爵位,钟夫人成了南朝有史以来第一个女侯爷。 穆骋天想要反对抗议,但并没有多少人附和他。 生擒西域王,这是多大的功劳。 看着钟夫人的府邸被挂上忠安侯,穆骋天知道钟夫人再也不可能回到穆家了。 他之前一直以为钟夫人只是一时气怒,等她消气了,他就能将她接回家。 毕竟他们是这么多年的夫妻了,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和离。 “夫人!”穆骋天看到从大门走出来钟夫人,脸上一喜,急忙迎上去。 钟夫人淡淡地看他,“穆将军,你应该叫我忠安侯。” 穆骋天一脸无奈,“你怎么还在生气,都过去那么久了。” “跟我回家吧,以后我只守着你,跟大房不再有牵连,好不好?” 钟夫人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别再来恶心我?” “我跟你已经和离,如果我需要男人,可以养个更年轻的,何必再找你。” 穆骋天脸色一沉,“你敢?” 钟夫人轻蔑地看他一眼,“你说呢?” “……”穆骋天无能狂怒,憋着气看钟夫人上了马车。 钟夫人一点都不想跟穆骋天牵扯不清,她现在只想早点解决西域王的事,然后早点带兵去肃州。 在肃州生活了几个月,她觉得比在王都城舒心多了。 阮太后要西域割出八个城池来交换西域王。 消息送回西域,在西域引起轩然大波。 西域王登基的时间不长,他还有两个兄弟,对他早就心有不服。 南朝的消息送回去,他们当然不愿意割地换回西域王。 巴不得西域王死在南朝。 其实阮太后也没有打算放西域王回去。 阮修远的双腿,就是跟西域王打仗的时候伤到的。 钟夫人刚刚收到消息,西域两个王爷已经内斗起来,正在争夺王位。 来到四夷馆,钟夫人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西域王。 “西域王,你应该没有想到,你的两个弟弟根本没想要你活着回去吧?”钟夫人含笑问。 “……”西域王脸色阴鸷。 他抬眸看向钟夫人,“我要见阮太后,我有个秘密,可以跟她交换。” 钟夫人挑眉,“你觉得你身上还有什么价值?” “关于阮修远的秘密。” 钟夫人淡淡看他一眼。 她将西域王的话回禀了太后。 阮太后闻言只是冷笑一声,“去带他进宫吧。” 附:最近很忙,特别是临近清明,基层牛马每天苦哈哈,没假期就算了,还要森林防灭火啊啊啊啊啊。 第576章 哪个重要 西域王被带进大殿,他挺直腰板,依旧是一脸傲慢的模样。 只是,在看到站在阮太后身边的阮修远时,他的脸色变了。 “你、你竟能站起来了!”西域王震惊不已。 怎么可能!阮修远的腿不是说废了吗? 阮修远脸色凌厉地盯着西域王,南朝与西域交恶已久,他手下更是有不少士兵死在西域人的手中。 如今看到狠辣嗜杀的西域王,阮修远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阮太后居高临下睥睨着西域王,“西域王,说说看,你的秘密值不值换你的人头。” “……”西域王脸色难看。 他没想到阮修远的腿居然能治好。 “太后,当年阮修远的腿,不是我们西域人造成的,你就不想知道是谁勾结西域吗?”西域王扬起下巴,他笃定阮太后肯定想要知道这个秘密。 “哦?你是说先帝勾结西域,本来想引阮修远被你们西域围杀,最后却只能伤了他双腿的秘密?”阮太后冷笑着问。 西域王一怔,“你怎么知道?” 阮太后轻笑出声,“因为这早就不是秘密了。” 早在周大夫发现阮修远的双腿还有毒素,符今渊就查了当年的事。 先帝为了削弱阮家的势力,手段卑鄙无耻,作为皇上,他居然勾结西域陷害自己的将军。 这件事传出去太损皇室脸面,对她两个儿子的声誉也有影响,所以她没有说出来。 但她能让先帝为此付出代价,例如生命。 “西域王,你手中已无筹码,西域使者已经准备回去,你这个西域王,还剩下什么。” “留你在南朝当质子,都毫无作用。” 阮太后的一字一句,都让西域王感觉前所未有的羞辱。 他愤恨地瞪着阮太后,“我手中还有兵权。” “你在南朝回不去,你的那些下属,还能对你忠心?”阮太后嘲讽。 “把他交给你,要不要让他活着,随你处置。”阮太后将西域王交给阮修远。 阮修远目光清冽扫向西域王,“是,太后娘娘。” “来人,把他带走。”阮修远说。 西域王勃然大怒,“我还是西域的王,你们敢对我这么无礼,就不怕西域报复。” “谁还承认你是西域的王?”阮修远淡淡地问。 西域王恨得捏紧拳头,他当然知道他两个弟弟野心不死,但是,他们想要趁火打劫,做梦! “我可以放你离开,八个城池。” “或者,你死在南朝,自己选。” 西域王的脸色阴沉如墨。 八个城池,他那两个弟弟绝对会怂恿其他部落的大臣拒绝的,这样他们就能任由他被困在西域。 阮修远含笑看他,“八个城池,和你的命,你这都还要考虑?” …… 镇南王战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肃州。 从起兵到战败,不过两个月的时间。 “凤钏锴病重,如今朝中有大臣希望接回江南王,毕竟……他才是嫡出。”符今渊眼神透出几分嘲讽。 这时候拿曲太后和江南王出来搅浑池水,分明不安好心。 “不会的,曲太后如今日子安定,她没必要去争。”沈岁安说。 其实她有些不太确定。 一会儿就让人送信去给曲清璃,跟她打听情况。 “凤钏锴已经率兵回京都,镇南王也被带去京都问罪了。”符今渊说。 “那王妃和世子他们呢?”沈岁安担心问。 就怕被镇南王连累了。 “凤钏锴会保住他们的。”符今渊说。 “对了,周大夫说阿翊的身子养得很好,他还去找了几个大夫,这两天脸上终于有笑容了。”沈岁安笑着道。 今天她还看到符今翊和凤元嘉在花园里手牵手了。 好事将近。 “为了他的亲事,我可能得去一趟王都城。”符今渊低声说。 沈岁安微怔,“你担心太后不同意?” “不是,我想让他在肃州安心留下。”符今渊说。 “他来肃州,是担心我跟太后之间生出芥蒂,这是他的心事,我去解决这件事。” 沈岁安点头,符今翊是个心肠柔软的孩子,见不得他最重要的母后和哥哥彼此生出仇恨。 “我等你生了孩子再去王都城。”符今渊说。 “到时候还要去跟叶王妃提亲。” 沈岁安嘴角弯起笑容,“那不能让镇南王死了,不然元嘉得守孝。” “嗯,我让人跟镇北王说一声,让他手下留情。”怎么也要给镇南王留口气。 其实就算符今渊没有来求情,凤钏瑾也没有打算亲自杀了镇南王。 他是将镇南王带回京都城,却认为镇南王毕竟是他们的皇叔,不必杀他,幽禁起来便是。 “他要造反,朕为什么还要放过他?朕要抄了镇南王满族,你为什么只带镇南王回来,他的王妃和子嗣呢?”凤钏锴躺在床榻上,不悦地瞪着镇北王。 镇北王淡淡地说,“叶王妃与世子并无谋反之心,反之,他们早就与臣通气,否则臣也不会这么及时出兵救驾。” “臣认为,皇上可以褫夺镇南王王位,由世子凤淳华袭王爵,叶家军对雍朝忠心耿耿,皇上不必忧虑。” 凤钏锴一个字都不相信,他不但想杀镇南王,还想把镇北王的兵权也收回来。 “皇上,宗令的意思也是幽禁镇南王。” “朕不同意!你们敢忤逆朕的意思!”凤钏锴暴怒。 “皇上,此事不必过急,你……”姚太后看到儿子情绪暴怒,实在有些担心。 万一把镇北王也逼得造反,那他们母子这时候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噗——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凤钏锴猛地吐出一口血。 姚太后瞳孔微微一缩,脑海瞬间空白。 “快传御医!”镇北王立刻对宫人命令。 “皇上,你怎么了?”姚太后心中慌乱,急忙来到凤钏锴的身边。 凤钏锴脸色灰白,衬得他嘴角的鲜血红得触目惊心。 “太后娘娘,皇上究竟得了什么病?”镇北王狐疑地问。 年纪轻轻,怎么看起来油尽灯枯的样子。 而就在此时,有宫女来传话。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发动了,怕是要生产了!” 第577章 无能为力 姚太后此时哪里顾得上姚歆灵的生产,她眼里只有剩下最后一口气的儿子。 御医院的院判匆忙赶来,大口喘着气急忙先给凤钏锴诊治。 在触摸到脉搏的时候,他吓得气都快喘不出来了。 他连忙平稳呼吸,又再细细诊脉。 冷汗从他的额角落下。 “臣刚才来得匆忙,唯恐诊错,请其他御医一同诊脉。”院判起身,让其他御医都走过来。 凤钏瑾听到这话,眼睛微微眯起。 他目光冷凝看向昏死过去的凤钏锴,看这个样子,怕不是什么小病。 几个御医轮流诊脉,全都冷汗淋淋。 凤钏瑾沉声问:“诸位御医,皇上究竟何时能醒来?” “太后娘娘恕罪,王爷恕罪。”院判跪了下来,“皇上……皇上油尽灯枯,已经是强弩之末,纵然神医再世,也……也难以医治。” “放肆!”姚太后勃然大怒,“你再敢胡说,哀家治你死罪!” “太后娘娘饶命。” 望着跪了满地的御医,凤钏瑾眸色一沉,“何人擅长女子生产?” 一个老御医颤颤抬手,宫中妃嫔生产时,他都会根据脉象调配药方,助娘娘们平安生子。 “你去皇后那里,务必让皇后娘娘平安生产。”凤钏瑾冷声地下令。 姚太后目光冷厉地看向他,“你是什么意思?” “太后娘娘,所有的御医都在这里,皇后那边已经胎动,不能没有御医。”凤钏瑾淡淡地说。 他没有再去看姚太后,而是看向院判,“皇上是什么病?” 院判眼神闪烁看向姚太后。 皇上根本不是病,只是原因说出来,实在对皇上名声有碍。 姚太后一生都在运筹帷幄,想要为她和儿女谋算一条最好的出路。 可到了这一刻,她突然慌了。 女儿死了,她的儿子也要死了吗? 凤钏瑾厉声呵斥,“本王在问你话!” 院判只好实话实说,“皇上用了助兴药,又纵欲过度,本来身体已经亏损,废推下水之后,更是雪上加霜。” “今日大动肝火,这才……彻底击溃身体,就算御医院全力施针诊治,也难以为皇上延续生命。” 姚太后眼前发黑,摇摇晃晃,差点摔倒在地。 清荷急忙扶住她。 “哀家要你治好皇上,不管用什么药用什么方法!”姚太后撕心裂肺,她只觉得有人在拿刀剜她的肉。 院判用力磕头,“太后娘娘,微臣无能为力。” “那是否能将皇上清醒过来?”凤钏瑾问。 几个御医面面相觑,“王爷,臣等只能尽力而为。” 只是,凤钏锴身上都插了上百根针,他依旧没有要醒来的意思,虽然看上看起来多了一点起色,却仍然毫无反应。 院判在心里轻轻摇头,皇上已经药石无灵,如今气色转好,只怕是回光返照。 姚太后却仿佛看到希望,要御医继续为凤钏锴医治。 “太后娘娘,王爷,臣等无能。”院判再次跪下。 凤钏锴起伏的胸口越来越弱,刚才恢复的气色又渐渐地淡去。 姚太后哭出声,紧紧握着凤钏锴的手。 “我的儿……” “太后娘娘,皇后生了,皇后生了,母子平安!” 在听到宫女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姚太后感觉到被她握紧在掌心的手一点点地凉了。 “皇上!”旁边的宫人惊呼出声。 凤钏锴的脸已经完全是一片死灰,再无一点气息了。 姚太后喉咙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哀鸣。 “皇上驾崩,速传宗令。”凤钏瑾冷静地吩咐。 第578章 约定(2合1) 雍朝登基不到三年的新帝突然驾崩,整个王朝都震惊不已。 好在镇北王此时就在王都城,他镇压浮动人心。 皇帝早逝,只有刚出生的襁褓幼子。 总不能让幼子登基吧。 百官跪求镇北王登基为帝。 整个雍朝,如今只有镇北王最适合了。 也有人提议请回在江南的曲太后和五皇子,但很快这些声音就被湮灭。 曲太后和江南王手中并无兵权,如何跟镇北王抗衡。 镇北王并没有顺从,而是扶持凤钏锴留下的幼子为帝。 姚歆灵请镇北王为摄政王,辅助幼帝成长。 朝中大臣仔细一想,镇北王摄政,跟镇北王为帝已经并无区别。 “镇北王,多谢你及时赶来。”姚歆灵脸色有些苍白,她垂眸望着怀中的儿子,眼中终于有了曾经的光彩。 “五年之后,我会让他禅位于你,到时候我带他离开。”姚歆灵说。 她其实可以现在就求镇北王登基,她和儿子也能有无忧后半生。 但这不是她想要的。 从她被夺走船屯的主控权,被迫嫁给皇帝成为皇后,她就知道权势很重要。 她要利用这五年建立属于她自己的王国。 “你想要什么?”镇北王问。 姚歆灵笑了笑,“天河城,这五年时间,我要恢复天河城的商贸,五年之后,你允许我和孩子离开。” “可以。”镇北王同意。 他也知晓天河城通海运之后的重要性,对雍朝来说,有利无害。 姚歆灵就知道凤钏瑾肯定会答应。 和聪明人说话,从来不许多费口舌。 “他真是凤钏锴的儿子吗?”镇北王问。 姚歆灵笑说,“是与不是,都不会与王爷为敌,也不会成为你的阻碍。” 凤钏瑾微微颔首,“你保重,臣先告退。” 雍朝的动荡在凤钏瑾的镇压下,渐渐平息下来。 他代幼帝下旨将镇南王囚禁皇陵,由镇南王府世子袭王爵。 这一场造反的风波,以最快的速度平定下来。 被押去皇陵的镇南王得知这个结果,还有什么不明白,分明是他的王妃和世子陷害了他。 他破口咒骂,只是无论他如何狂怒,这辈子都只能在皇陵。 即便他以死相逼,要求见叶王妃一面,叶王妃只给他送来一纸和离书。 生死都与他不复相见。 镇南王至死都没能再见妻儿一面。 这是后话。 姚太后从丧子的悲痛中冷静下来时,朝局已经完全被凤钏瑾掌控在手中了。 她来见姚歆灵。 姚歆灵已经出了月子,将刚刚喂过奶的孩子抱着给乳娘,“皇上睡着了,先带去寝殿。” “母后身子大安,臣妾也就放心了。”姚歆灵起身给姚太后行礼。 姚太后目光冰冷地打量她,“皇上的死,与你有关。” 姚歆灵一愣,“太皇太后,您是不是悲伤过度,癔症了。” 听到太皇太后的称呼,姚太后脸色微微一沉。 “哀家一直在想,皇上自小就练武,身子并不虚弱,怎么就轻易就身体亏损。” “丽贵人是你安排的,她的那些助兴药,不仅仅是助兴吧?” “你已经是皇后,还有什么不满足?” 姚太后想通所有的巧合,对姚歆灵恨之入骨。 姚歆灵脸上依旧是淡淡的微笑,“姑母,你想要的东西,别人不一定想要。” 她从来就不想当什么皇后,更不想被困在这皇宫之中。 “所以你勾结镇北王害死皇上!”姚太后声音凄厉。 姚歆灵叹息一声,“我没有,姑母,你不要胡思乱想。” “你想要利用幼帝把持朝政,还让凤钏瑾成为摄政王,你们两人是不是早已经……”姚太后想不到姚歆灵勾结镇北王的理由。 姚歆灵冷声说,“母后,皇上如今只有皇儿唯一的血脉,你还要让被玷污名声吗?” 质疑她的贞洁,便是羞辱凤钏锴。 姚太后脸色僵硬。 姚歆灵怀孕的时候,镇北王还在北疆,两人不可能偷情。 不能让唯一的孙子名声受损。 “姑母,你去行宫吧。”姚歆灵说。 “你说什么?”姚太后震怒。 姚歆灵嘴角弯了弯,“您当初不也是这么建议太皇太后的,如今太皇太后还在行宫呢。” “你放心,我会为你挑选一处风景雅致的行宫。” 曲太皇太后去了江南的行宫,凤钏锴驾崩,消息已经送去江南,除了来信惋惜,并无其他。 无论是曲太后还是太皇太后,她们只要活着,大概都不会想回到王都城。 “你以为这样就能扳倒哀家?”姚太后怒问。 姚歆灵叹息,“姑母,我从未这样想,你别误会我。” 姚太后后悔当初让侄女进宫,她以为姚歆灵的聪慧能够让皇上听话。 没想到送走了她儿子的命。 姚太后很不甘心,她召见大臣,告诉他们,是镇北王和皇后勾结害死皇帝,让大臣将他们治罪。 只是,无凭无据,大臣们怎会轻易相信。 姚歆灵让人给姚太后诊治,说太后因为丧子之痛,生出癔症,最好离开皇宫,免得触景生情。 很快,她就将姚太后给送去了离王都城百里外的行宫。 “娘娘,那慈宁宫暗室中的女子……还活着。”宫女前来回禀姚歆灵。 姚歆灵蹙眉,她知道姚太后心狠手辣的手段,但这么多年一直让人折磨一个女子,心里是有多恨。 “将人送出宫吧。”姚歆灵摆了摆手。 她与那女子无冤无仇,都已经被折磨许多年,听说之前还让乞丐去凌辱她,有了身孕便灌药流产,这么多年,身体早就坏掉了。 宋秀枝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离开皇宫。 她眯着眼睛,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阳光刺得她的眼睛泪水直流。 “哪来的乞丐,真脏。”有人从她身边经过,厌恶地捏着鼻子。 “我是镇国公府陆二少爷的妻子,送我去陆家,他会重重赏你的。”宋秀枝拉住路过的人,想要让人将她送回陆家。 “什么镇国公府,原来是个疯子。” “也不知哪来的疯子,连镇国公府被抄家了都不知道。” 宋秀枝瞳孔一缩。 镇国公府被抄家了? 那陆珩去哪里了,他没有像上一世一样,成为权势滔天的丞相大人吗? 宋秀枝捡起别人扔在地上的馒头,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她不能死! 好不容易从宫里出来,她要活着,她还有女儿的。 陆珩一定会好好教导女儿,他们在等着她回去。 她找了个浆洗的差事,一边苟活一边打听镇国公府的消息。 才知道镇国公府已经全族流放,陆珩也下落不明了。 茫茫人海,她不知道去哪里找她们。 陆珩是那么才华横溢的人,这一世,他怎会默默无闻,泯然于众。 为什么会跟上一世不一样了呢? 是……是因为陆珩没有娶沈岁安的关系吗? 宋秀枝仔细回想哪里不同,似乎就是从沈岁安要退婚开始。 “大娘,那镇国公府的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呢?他们是不是也被流放了?”宋秀枝连忙问。 沈岁安这辈子也不会有好下场的吧! 这个念头让宋秀枝的心好受了些。 “你说的是原来的陆指挥使吧,哎哟,人家跟镇国公府可没关系,他是南朝的皇子,如今都是南朝的摄政王了。” “早就把妻儿都接回南朝了。” 宋秀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脑海里嗡的一声空白了。 陆渊……又是陆渊…… 她上辈子就是被陆渊杀死的,可陆渊那时候并没有成为摄政王啊。 “宋娘子,你认识镇国公府的人?”大娘问道。 宋秀枝摇了摇头,“我……我不认识。” 她恍惚地站起来,提起刚浆洗好的衣裳,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跌入河水中。 河水没过她的头顶。 上一世被溺死的窒息感再次席卷而来。 她拼命地挣扎,可不管她怎么努力,就是没办法站起来。 “救命……” 有人要去拉她的手,被宋秀枝用力地甩开。 “这人怎么回事,一直甩开手,叫人怎么拉她上来。” “快快,她往河心飘去了。” 等众人好不容易将宋秀枝救上来,才发现她早已经断气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岭南。 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女孩满脸污秽,正努力地在地里拔野菜。 她突然觉得心底空了一下,她怔怔地看着自己黑乎乎的小手。 从很小时候,她就梦见自己是生活在大宅里的,她应该是个千金小姐。 但自从被送来岭南跟她的祖父祖母在一起,她只有干不完的活,天天饿肚子。 梦中的一切离她太远了。 她连父母都没有。 可梦中是有长得俊秀的父亲,和娇美的母亲…… “死丫头,还不快挖野菜,今晚想饿肚子是不是。”曾祖母愤怒的声音传来。 女孩低下头,继续挖野菜。 她很久没做梦了,好像连那场曾经的梦都是她幻想出来的。 …… 凤钏锴驾崩和幼帝登基的消息传到肃州。 “居然就这么死了……”沈岁安感叹。 如今所发生的一切已经与上一世全然不同了。 “我该回家了。”凤元嘉有些舍不得。 “我弟弟已经是镇南王,母妃让我可以回云州了。” 沈岁安说,“再住几日,不是说要等我生了孩子再回去。” “那我跟母妃说,再住一个月。”凤元嘉立刻道。 “元嘉,有一件事……”沈岁安迟疑了一下。 “这次你回云州,阿翊的小舅舅想要跟他同去。” 凤元嘉微微一怔,随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俏脸一下子泛起红晕。 “本来该是王爷和他去的,但王爷如今不好轻易去云州,怕引起误会。”沈岁安解释。 “你马上就要生孩子,怎能让王爷出远门。”凤元嘉立刻说。 沈岁安又说,“阿翊的身份不同,他是皇帝,但日后未必会回王都城,你是否……” “沈姐姐,你担心我想要当皇后,将来因为这件事跟他生出龃龉?”凤元嘉轻笑,“当皇上多累啊,我只想他长命百岁。 沈岁安当然知道凤元嘉是不会介意,但总要说破。 “我也盼着以后跟你做妯娌呢。”沈岁安说。 “那……宫里的阮太后,愿意他和我一起吗?”凤元嘉小声问。 “太后娘娘疼爱阿翊,自是舍不得与他反对的。”沈岁安说。 反对也没用,符今渊会替他弟弟挡住一切障碍。 凤元嘉甜甜笑起来,小手放在沈岁安的肚子上,“沈姐姐,不是说已经到了临盆的日子,怎么还没生。” 沈岁安头疼,“是呀,周大夫也说就在这几日,还是没动静。” “嘶,感觉是个大胖小子。”凤元嘉小声说。 怕被符今渊听到。 符今渊坚定认为这个是女儿。 “王爷说是大胖丫头。”沈岁安说。 凤元嘉嫌弃地啧了一声,“我打赌五两,是个小子。” “好消息!”半见眉开眼笑地走进来。 “王妃,石青刚才说,阮小将军押送西域王回去,跟西域换了八个城池,那西域王回到西域后立刻反悔,派兵跟阮小将军打了起来,没想到,阮二舅爷在后方带兵攻破他们的王城。” “西域如今大半城池都被阮家两位舅爷打下来了。” 沈岁安眼中一喜,“真的?” “真的真的,王爷让石青来跟您说这个好消息,想必王爷要晚些才能回来。” 真好啊! 阮修远的腿就是西域所害,如今算是为他的腿报了大仇。 “这西域王,真是抓得好。”凤元嘉也感到高兴。 沈岁安站了起来,“今日大喜,合府有赏!” “什么赏?我也要。”阮照霞走进来。 “是你二叔和三叔,他们把半个西域打下来了。”沈岁安笑道。 阮照霞眼睛一亮,“太好了!” “那赵大哥不就能把商号开到西域那边去了。”阮照霞说。 凤元嘉取笑她,“你还没嫁给赵九灵,怎么如今想的都是他的事了。” 阮照霞被说得害羞,伸手去挠凤元嘉,“要你说,要你说。” 沈岁安被她们逗笑了。 笑着笑着,突然感到肚皮发紧。 “……”这感觉有点熟悉啊。 “半见,去,去叫稳婆过来,我好像要生了。” 一句话,把两个在打闹的少女惊得脸色一变,全都僵在原地不敢动了。 第579章 这样就很好 沈岁安终于发动了。 姜氏正带着孩子在太皇太后这里玩耍,听到这个消息,她急忙就要赶往上房。 “哀家也去。”太皇太后连忙扶着婢女的手站起来。 “老祖宗,这会儿才刚刚发动,没有那么快生产,您莫要着急。”姜氏过来扶着太皇太后的手。 “还是我先过去看看情况,有什么消息再来跟您回一声。” 太皇太后说,“岁岁生朝哥儿的时候是很快的,她的孩子都心疼娘亲。” “走走走,哀家身子还好着呢。” 她们来到上房时,符今渊还没有回来。 “差人去跟王爷说了吗?”太皇太后问。 阮照霞和凤元嘉上前行礼,一边回道,“老祖宗,已经让人去叫表哥回来了。” “岁岁怎样了?”姜氏惦记着女儿,往产房走去。 沈岁安正在大快朵颐,喝了一碗人参鸡汤,又吃了两块牛肉饼,还有一碗肉丝面在等着。 “……”姜氏担忧的话都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母亲,您来了。”沈岁安对她一笑,“趁着现在不痛,我赶紧多吃些,一会儿有力气生孩子。” 产房里,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齐全,还有医女在旁候着,四个早就找好的稳婆已经在等着,随时可以为沈岁安接生。 沈岁安吃到半碗面的时候,又开始疼了起来。 “要不要再吃一口?”姜氏问。 “不了不了,撤下吧。”沈岁安摆了摆手。 她深吸一口气,让半见扶着她在屋里走了几圈。 外面传来一声声王爷的行礼声。 紧接着,符今渊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 “你、你觉得怎样?”符今渊目光紧紧盯着沈岁安。 沈岁安笑道,“才刚开始发动,我没事。” “我在这里陪着你。”符今渊说。 “不行,有母亲在,你出去等着,你在这里,我生不出来。”沈岁安立刻赶人。 符今渊见她已经疼得额头冒出汗水,“岁岁……” “王爷,您先出去吧。”姜氏劝道。 “岁岁,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立刻喊我。”符今渊仍旧不放心。 阵痛让沈岁安已经顾不上他了。 符今渊在产房外面来回走动,听着产房里传来沈岁安克制隐忍的声音,他焦躁不已。 上次她生朝哥儿时,他并没有在这里,等他赶回来时,朝哥儿已经出生了。 生孩子竟是这样痛! 太皇太后看着孙子焦躁不安,恨不得冲进去,她轻声说,“阿渊,别急,你这样焦虑,会影响岁岁的。” 符今渊深吸一口气,在太皇太后身边坐下。 “祖母,我就是有点紧张。”符今渊说。 太皇太后眼中带笑,在外人面前端肃冷厉的王爷,难得有这样紧张不安的样子。 符今渊蹙着眉,他是很想放松的,可产房传来沈岁安的声音,让他整个人都紧绷着。 以后不让她生了! 阮照霞和凤元嘉两个小姑娘脸色都白了,她们不知生孩子原来这样不容易。 “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这里,快先回去。”太皇太后注意到门边还有两个没出阁的姑娘,立刻让她们离开。 “我们想等嫂嫂……”阮照霞小声说。 太皇太后身边的嬷嬷笑着道,“等王妃生了,再派人与姑娘们说一声。” 阮照霞和凤元嘉没办法,只好先离开。 又过一个时辰,产房还没有动静。 符今渊让人把太皇太后也送了回去,老人家哪能经得起熬夜。 沈岁安生朝哥儿的时候很顺利,基本没有疼多久,就把朝哥儿生了下来。 但这回却真的让她吃了苦头。 到了半夜,稳婆居然还说需要再等等。 姜氏喂她喝了半杯参茶,“别怕,胎位很正,你存着力气,一会儿就顺顺利利生下来了。” 沈岁安轻轻点头,“我知道。” 在即将天亮之际,沈岁安终于生下一个儿子。 是个大胖小子。 符今渊从稳婆手里接过小儿子,脑海里还有些嗡嗡的。 儿子? 怎么是儿子呢,不是女儿吗? 他明明梦见生的是女儿。 沈岁安已经累及睡了过去,丫环小心翼翼替她清理身上的污秽。 符今渊低头看着小儿子,皱巴巴红彤彤的,实在看不出像谁。 他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除了刚出生嚎了几声,一直都很乖巧。 “这孩子长得真好。”姜氏笑着道。 符今渊:“母亲,您今日也辛苦了,这里有我,你早些回去休息。” 姜氏在这里陪了沈岁安一整夜,脸上也有疲态。 “你也是。”姜氏说。 符今渊抱着小儿子许久,直到他开始扭着头,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他饿了。”符今渊将小儿子交给乳娘。 望着沈岁安沉睡的容颜,唇色还有些苍白。 他心疼得不行。 一直到日上三竿,沈岁安才被饿醒了。 睁开眼睛便看到支着手睡在旁边的符今渊。 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 符今渊立刻就睁开眼睛,看到她已经恢复气色的脸庞,他眼中才透出笑意。 “我们不生孩子了,两个儿子就够了。”他哑声说。 沈岁安弯唇笑起来,“那怎么办,你盼了那么久的女儿呢。” “儿子也很好。”符今渊说。 他舍不得她在经历一次这样的痛了。 沈岁安笑着,“孩子呢?” “我让乳娘抱过来。”符今渊道。 跟着一起来的还有朝哥儿。 “娘亲!”朝哥儿扑过来,在靠近床榻的时候又放慢了速度,他小心翼翼地握着沈岁安的手。 粉雕玉琢的脸庞是浓浓的担忧,他抓着沈岁安的手,“娘亲,我看到弟弟了。” 沈岁安眼中满是柔情,她捏着朝哥儿的小手,“喜欢弟弟吗?” “喜欢的。”朝哥儿用力点头。 沈岁安看向一旁被乳娘抱着的小儿子。 乳娘急忙将孩子放到她身侧,“王妃娘娘,小少爷长得真好,还很乖。” “爹爹,是大胖小弟,不是大胖小妹,你也要喜欢他。”朝哥儿转过头,认真地对符今渊说。 符今渊被他奶声奶气的认真劲逗笑。 “嗯,爹爹也喜欢。”符今渊说。 沈岁安望着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人,心中感到从所未有的满足和幸福。 “我饿了。”沈岁安笑着说。 符今渊立刻让丫环进来伺候沈岁安洗漱。 夫妻俩一起用了早膳。 朝哥儿就在旁边跟弟弟说话,童言童语的,都不知说些什么。 沈岁安看着他们兄弟俩就忍不住想笑。 “对了,雍朝那边的事了了,元嘉是要回云州,她和阿翊的事,也该有个结果。”沈岁安低声说。 “你去云州不方便,到时候请小舅舅去提亲。” 符今渊嗯了一声,“我去一趟王都城。” 沈岁安将手轻轻放在他的手背上,“你跟太后好好说话。” “嗯。”符今渊点头。 他向来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 符今渊给小儿子起了名字,叫符之晔。 在给晔哥儿过完洗三,符今渊就准备启程前往王都城。 “你要带人去,不能单独去王都城。”太皇太后叮嘱他。 虽然她认为阮太后不至于对亲生儿子做什么,但她信不过那些拥护太后的人。 符今渊自然是点头应下来,说他带了不少人了。 他要去王都城,并没有提前让人写信去告知任何人,连阮星临都不知道符今渊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所以,当阮太后正在跟内阁大臣议事,听到宫人回禀,说摄政王求见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 阮太后更是不小心打翻桌面上的茶盏。 “什么摄政王,说清楚点。”阮星临声音陡然凌厉。 宫人颤声道,“是,是肃州来的摄政王,正在宫门外求见太后娘娘。” 阮星临心中一喜,符今渊回来了?! 那皇上呢? 他下意识地看向阮太后。 阮太后神色怔忪,却看不出情绪。 殿中气氛一时有些凝滞,众人都不知太后会作何反应。 摄政王这时候回来……是要做什么? 皇上如果回来了,会不会要回执政权? “请摄政王进来。”阮太后缓缓地说。 “你们先退下。” 诸位大臣连忙行礼告退。 在退出议事殿时,他们就看到一抹颀长挺拔的身影稳步走来。 两年未见,这位摄政王似乎比当年积威更重,更有一种肃杀之气。 若是当初登基的是这位,必定没有后来太后执政的事吧。 “王爷!”阮星临的语气有些激动。 他大步上前,正要拱手作揖,被摄政王拦住了。 “大舅舅,别来无恙。”符今渊含笑说。 阮星临将他上下打量,“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 “比较匆忙,来不及。”符今渊说。 “是……皇上的事?”阮星临的脸色微变。 符今渊笑道,“是好事,大舅舅。” 阮星临松了口气,“太后在里面等你,忙完之后,舅舅再 与你畅饮两杯。” “好。” 符今渊跟几位内阁大臣都见了礼,这才走进议事殿。 阮太后看着缓缓走来的身影,心头泛起阵阵酸涩。 两年未见,已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从童谣到后面盐湖城,所有的事情,她跟这个儿子都不曾坦诚地谈论过。 他知道是她的人做的。 她对他心怀愧疚,不知如何解释。 “臣见过太后娘娘。”符今渊行礼,恭敬而疏离。 阮太后心如刀割。 从前母子之间的亲近再也回不来。 “阿渊,皇上可有一起回来?”阮太后轻声问。 “没有。”符今渊抬眸静静地看向阮太后,“臣此次回来,是有一事要与太后商量。” 有什么事需要和她商量?若是关于肃州的事,他一个人可全权做主。 需要与她商量的,那就是跟符今翊有关。 阮太后心头一紧,“是不是翊儿他……” “皇上的亲事。”符今渊平静地说。 “你说什么?”阮太后惊声。 符今渊说,“皇上与雍朝镇南王的姐姐元嘉公主情投意合,他想要迎娶元嘉公主。” 阮太后皱眉,“什么镇南王,雍朝镇南王不是造反了吗?” “造反的是她父亲,如今袭王爵的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符今渊说。 “太后娘娘,重要的是,皇上喜欢元嘉公主,愿意与她成亲。” 阮太后想要反对,可她说不出口。 她没有见过凤元嘉,不知她的品性如何,连她的容貌都不知道。 符今翊以前什么事都会与她说的,如今要成亲了,他甚至连亲自回来跟她说这件事都不肯。 “元嘉公主品性纯良,太后若是见到她,也会喜欢她的。”符今渊淡淡地说。 阮太后闭了闭眼睛,“你特意来王都城,就是要来跟我说这件事,就算哀家反对,翊儿也会娶凤元嘉的,对吧?” “皇上尊重您。”符今渊说。 “他是不是……连成亲都不回来,打算在肃州成亲?”阮太后的声音有些发颤。 符今渊淡声说,“这就是我要跟太后商量的第二件事。” 阮太后瞳孔一震。 “皇上的心疾需要静养,他不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了,为了他能够好好地活着,太后您就辛苦些。”符今渊说。 “你想自称为帝也好,无论你要做什么,我们兄弟二人并无意见。” 阮太后:“他不适合当皇帝,你当初为什么……” “我并非对权势没有丝毫野心,只是有舍有得,您也觉得当时翊儿登基最为合适,我不争,是我觉得兄弟更加重要。” “翊儿对您也是同样的想法。” 阮太后哑声,“你在恨哀家。” “没有,我知道你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我,只是你算计了一辈子,不知与家人之间最重要是真诚。” “这个皇位给你,待你以后觉得腻了,再传位给翊儿的孩子,太后,您觉得可以吗?” 阮太后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符今渊。 “翊儿在肃州过得很好,我想让他在肃州开府。” “你们都不想回来了。”阮太后轻声问。 符今渊说,“我们彼此都得到想要的,这样就很好了。” “对了,岁岁已经生下我的小儿子,他叫晔哥儿。” 阮太后的鼻子一酸,她侧过脸,强忍着眼中的泪水。 “不管你信不信,当初翊儿登基,我没有任何野心,只想看着你们好好的。”阮太后说。 “翊儿是相信你的。”符今渊说。 符今渊站了起来,“我会请小舅舅去云州为翊儿提亲,等他们成亲了,再回来看望您。” 阮太后张了张口,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 “我会为翊儿准备聘礼。” 符今渊拱了拱手,“那臣先告退了。” 他回来至今,不曾喊她一声母后。 阮太后看着符今渊逐渐远去的背影,泪水落了下来。 第580章 结局1-不曾怨恨 符今渊从宫里出来,又去镇抚司处理一些积压的案卷。 第二天他才去阮家见外祖父和外祖母。 阮老太爷拉着他的手唏嘘不已。 “你们兄弟俩在肃州也很好,互相照顾。”阮老太爷说。 他觉得愧对符今渊。 这孩子从出生的第一天就遭遇苦难,幸好他足够坚韧,幸好他能够在苦难中一次又一次地站起来,变成如今谁也撼动不了的大树。 阮老太爷低声地请求,“王爷,不要怨恨你的母后。” 符今渊说,“外祖父,我从来没有因为自小被遗弃而怨恨过母亲,她有她的不得已。” “后面的童谣和刺杀,我已经尽量不让自己心生怨怼,但是,她其实可以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阮老太爷也知道这件事阮太后做得并不好,伤了孩子的心。 “外祖父,我们这样就很好了。” 他已经尽量不去怨恨,他珍惜如今拥有的一切。 阮老太爷在信中叹息一声,“是,王爷,你是个好孩子。” 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阮星临适时地转移话题,“王爷,皇上在肃州可还好?” 他觉得阮太后和摄政王之间的问题,外人是无法插手,更无法劝解。 无论是他还是老太爷,他们都没有经受过摄政王的苦,有什么资格去劝说他放下,更没有资格去劝他原谅。 摄政王心中坦荡,以后仍尊敬太后,这已经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 符今渊淡淡含笑,“这次来王都城,便是为了翊儿,他与云州镇南王的姐姐情投意合,想请小舅舅代为去提亲。” “镇南王?”阮老太爷一愣。 “是刚袭爵的镇南王凤淳华的姐姐,元嘉公主。”符今渊说。 阮星临心中大喜,“皇上一直嚷嚷不愿大婚,如今竟有了心仪的女子。” 符今渊:“元嘉公主性子纯善,与翊儿性格契合。” “既然是王爷都满意的人选,那元嘉公主定然是不错的。”阮老太爷说。 阮星临:“我亲自去提亲。” 符今渊诧异,“大舅舅能走得开?” “如今四海升平,有什么走不开的。”阮星临笑着道,“何况是皇上的亲事,岂能敷衍对待。” 符今渊沉默片刻,“大婚之后,翊儿也不会回王都城。” “他不适合当皇帝。” 阮星临早有猜测,他认为符今翊既然舍下皇位,那应该是不愿意再回来。 “哎,皇上的身子要紧,早日诞下子嗣也好。”阮星临说。 符今渊点了点头,“是,本王也是这么想的。” 阮星临又问起他的一双儿女。 “霞姐儿和曦哥儿在肃州给你添麻烦了。” 阮老太爷说,“两个孩子去了肃州简直如鱼得水,一点都不想着归家了。” “王爷,那位赵九灵……你觉得如何?”阮星临问。 他是欣赏赵九灵的能力,但人品如何,他其实还不是很了解。 符今渊嘴角带笑,“九灵他一向洁身自好,身边伺候的都是小厮,且是个知恩图报,重情重义的男子。” 听到符今渊对赵九灵有这么高的评价,阮星临彻底地放心了。 刚走到门边的梁大舅母也听到这话,眼中露出满意的笑意。 虽然她是不太乐意女儿嫁给出身商贾的赵九灵,但丈夫说得对,情投意合最是重要,何况他们阮家如今已经权势足够大了,再高嫁又能嫁给谁? 看来是要开始准备女儿的嫁妆了。 阮星临的话继续传出来,“要不,我与你先去肃州,到时候再前往云州跟镇南王府提亲?” 他总得亲自去见一见这位元嘉公主,也要见那位赵九灵。 “那舅父过几天就跟我一同启程。”符今渊说。 阮星临忙说好,“明日我就进宫跟太后请示。” …… 符今渊出宫之后,阮太后继续批阅奏折,身边的青狸却有些担忧地看她几眼。 别人或许看不出阮太后此时情绪,伺候她多年的宫女,却还是能敏锐察觉到太后的难过。 “启禀太后娘娘,周统领求见。”宫人低声回禀。 阮太后放下手中朱笔,“传。” 周变俊挺的身姿很快出现在门外,他目光直直看向阮太后,想从她面上看到什么。 “这时候怎么进宫了?”阮太后轻声问。 “臣听说摄政王回来王都城。”周变行了一礼,继而走向阮太后。 阮太后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嗯,是回来了。” 周变伸出手,替她揉着肩膀。 “皇上没有回来,摄政王是为了什么?”周变垂眸看着她,目光透着几分痴恋。 阮太后淡淡地说,“为了皇上的婚事。” 周变的眼神闪过厉色,“皇上要大婚了?与哪个世家贵女?” “雍朝的元嘉公主,云州的新镇南王妹妹。”阮太后嘴角弯了弯,“翊儿终于长大了。” “皇上不回来大婚吗?摄政王是什么打算。”周变又问。 阮太后抬头淡淡看他一眼,认为他说得太多了。 周变笑了笑,“臣只是担心,摄政王是为了别的事回来。” “摄政王光明磊落,如果他有别的目的,会告诉哀家的。”阮太后说。 “宫外是不是都知道摄政王回来了,他们都怎么议论的?” 符今渊回王都城的消息,已经在各个世家中流传起来。 众人纷纷猜测摄政王此时悄无声息回来王都城,究竟是为了什么? “摄政王……无召可以回王都城吗?”周变问出很多人心中的疑惑。 阮太后冷冷看他,“皇上就在肃州,他同意摄政王来王都城,怎么算无召?” 周变闻言一怔,如今执政的难道不是太后吗? “他是我的儿子!”阮太后眸色冷厉。 “是臣失言。”周变立刻说。 阮太后挥开他的手,“你下去吧。” 今日符今渊说的话,她很清楚他们之间就只能如此了。 这让她心底涌起无尽悔恨,却知道无法再改变。 周变看她脸色冷沉,知道她心情不好,“我留下陪你。” “下去。”阮太后声音冷了下来。 “是。” “传内务府总管过来。”阮太后下令。 翊儿要大婚,她要给他好好准备聘礼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