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被问斩开始念头通达》 第一章 祝你脑袋早日搬家 陆奇躺在茅草之间，双目有些失神。 他意识到他穿越了，可穿越后的境遇并不太好。 茅草潮湿硌人，房屋阴暗逼仄，他的手脚上还戴着镣铐。 他穿越在同名同姓的囚徒身上，秋后就要问斩。 囚徒自己并没有犯什么事，是替人顶罪的。 替他的主家，那个肆意妄为、作恶多端的富家公子。 囚徒的记忆汹汹而来，陆奇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吃不消。 强烈的屈辱和愤恨突然间袭上了心头。 他恍惚间看到漆黑的巷子里，一个穿金戴玉的公子哥举着一块大石头，从后面重重地砸在背对他的一个人的头上。 公子的声音一段接一段地在脑海里响起： “不过是南山垂天道弟子而已，杀了就杀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谁让他在翠萍楼跟我抢小红的！你看他也不过如此，我偷偷从后面一石头就砸死了他。这么本领不济，没什么修为，肯定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 “你是我跟班，我平日也待你不薄，你就替我坐两天牢。回头我让我爹打点，捞你出来。到时候吃香喝辣，我都带着你。小红你想不想玩？” “你爹妈怎么这么顽固？在我家当下人，一点也不听话！他们竟然不答应让你替我坐牢！我爹叫人把他们都扔井里了。你也别怪我家，全怪你爹妈，你老实坐牢去吧。” “你爹妈的事，你也不用跟人说。说了也没有用。你又不是垂天道的，谁会管你？放心我还把你当兄弟，我会叫我爹捞你的。等我抽空去牢里看你。” …… 陆奇深吸口气。 怪不得自己会有这样屈辱和愤恨的感觉。 脑中汹涌的记忆里，有无数前身一家为主家鞍前马后，尽心竭力的画面，而前身，也总是在那公子哥面前，做着安分殷勤的小跟班，不可谓伺候的不好。 马给他喂，饭给他端，包袱给他拿，情话给他传，到头来，却替他进了牢，还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而且那公子哥口口声声说会来看他，如今大半年过去，却一回也没来过！ “重活一世，竟然体验了一把进狱系……” 陆奇回忆完了此身往事，放下了按在太阳穴上的手，一拳打在墙上。 “真憋屈！” 前身软弱到了这种地步，爹妈都被害死了，却还乖乖的接受安排，被丢进大牢里来，背上这么大一口要命的锅，让那主家的公子哥逍遥快活，自己替他受死！ 蠢得跟猪一样！ 不，简直蠢猪都不如！ 猪被绑了都知道要蹬几下蹄子，这货却一点都不知道反抗！ 而如今，背黑锅的下场，却要自己来承担了！ 陆奇又气又怨又无奈。 如果当时遭遇这命运的是他，他就算是死，也要把那公子哥带上。 可没办法，他穿越上身的，不是那时的前身，而是现在的。 “陆奇，你主家给你送吃的来了。” 守牢的衙役放下了一个食盒，“高公子让我给你捎句话，他花了不少钱，给你买了天香楼的饭菜，让你临死前美餐一顿，也算待你不薄了。下辈子他还跟你做主仆。” 陆奇一下子坐了起来，差点没忍住骂娘的冲动。 这厮还想阴魂不散害人没完是吧？！ 衙役已经把食盒里的盘子在牢房的栏栅外面摆好离开。盘子里鸡鸭鱼肉一应俱全，香味扑鼻而来。 天香楼的美食在此地数一数二，这些吃食看起来确实不错。 但陆奇恨不得那主角高公子去死，又怎么愿吃高公子弄来的食物？ 他把盘子都推到了对面，说：“狱神爷，我没胃口，这饭菜搁着浪费，不如你吃了吧。” 牢房对面竖着一尊泥捏的狱神，狰狞可怖，也不知是谁的形象。 从前身的记忆里可知，这狱神像是衙门专门从狱神庙请来的，衙役们桌上有一尊，这里有一尊。 在这大牢里，无论衙役还是囚犯，都要时常叩拜狱神。前身以前就日日跪拜，却不求冤屈，只求狱神显灵，让主家高公子来捞他。 一想起这个，陆奇又是一阵火大。 呸！这个没卵子的白痴！ 他坐下来，对着栏栅外的狱神像吐槽道：“狱神爷，不知以前我这前……我求你办事，你听到没有？你要是听到，一定也会笑话吧。这他妈什么狗屁！” 狱神像不过是个死物，自不会回应陆奇。 陆奇叹了口气，躺倒道：“罢了罢了，我跟你一个泥像说这些干什么？您老吃好喝好。” “你赠我一顿好饭，我也不能白吃了你，你既然这么说，我这泥像就帮你一把吧。” 狱神泥像突然发出声音，两只泥眼也透露出了红光。 陆奇猛然坐起。 泥像……说话了？！ “狱神爷……显灵？！” 陆奇复又盯着泥像，小心翼翼地说话。 泥像也不管他，只继续道：“秋后问斩，脑袋搬家，你死不了，等人散了，你抱着你的脑袋寻仇，也大可以去得。怎么样，行不行？” 陆奇心头一跳。 他看到了此身的记忆以后就知道了，这是个光怪陆离多姿多彩的世界，神怪妖魔，仙佛神通，这些前世里存在于幻想中的一切，尽都存在。 那被高公子一石头砸死，就是修炼神通的南山垂天道修行者。 他本以为自己穿越过来当个死囚，已经没希望一览这奇妙的世界了，却没想对面有个狱神爷的泥像，竟然突然显灵了，还跟他说他还能活。 以及……还有个机会，一去胸中怨气。 “行啊，干嘛不行？！能活还能报仇，我为什么不行？！” 陆奇打起了精神，又问，“代价呢？代价是什么？” 不会是生人祭祀吧？那我可做不来。 泥像泥眼里的红光越来越亮，发出声音：“代价？没什么代价。就是你以后需万事由心，心念通达。若失本心，形神俱灭，不得好死。你可能做到？” 陆奇一咬牙，道：“有什么做不到的！这么憋屈我已经受够了！能够由心，念头通达，那再好不过！” 狱神泥眼中的红光越来越盛，陆奇感觉自己被红光吞没了。 他听到泥像的声音在红光弥漫中响起：“很好，祝你脑袋早日搬家。” 第二章 头先至，身后到 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鹰乃祭鸟，用始行戮。 天至十月，寒风渐起。午时将近，囚车已到菜市场。 刑场布就，收秋后的人们不少都有闲情来观刑。人群挤挤攘攘，衙役们连骂带打，费了老大的力气，才看住了秩序。 高府高公子占了个好地段，相随的还有一群狐朋狗友。 “高公子真是心善啊，区区一个家奴，还值得你亲自来送行。” “就是，你那家奴还惹了垂天道的人，给你这主家找麻烦！高公子你还能惦记着他，他死也该庆幸。” 狐朋狗友们吹捧着，高公子在唉声叹气。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好歹主仆一场。我也帮不到他什么，就给他送送刑吧。” 他假模假样，一边说话一边看着刑场中央。 囚车被打开，陆奇被带出来，押到行刑台上去。 陆奇一边走一边左右四顾，高公子心里一虚缩了缩脖子。 一直等陆奇在行刑台上跪下，刽子手像一尊凶神一样在陆奇身后站定，高公子才松了口气。 但就在这时，陆奇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竟突然落在高公子身上。那眼神凛冽，如要吃人一般。 高公子心里一跳，往后一退，脸都有些白了。 …… 行刑台上的陆奇收回目光，被刽子手把头按了下去。 这个高府公子果然厚颜无耻，还有脸来这里观刑！ 陆奇恨的牙痒痒。 他心脏“嘭嘭嘭”地跳着，他自己仿佛在听擂鼓一般。 “别紧张，也就一刀的事，我把式很不错，不会让你受罪。” 刽子手在身后小声说道。 陆奇一下子镇定下来，问：“是高公子打点的你？” 刽子手道：“跟他有什么关系？那高府的纨绔不是好东西，就算你是他家仆，我也这么说。我这是积德。你安心就是。” “……” 陆奇略一沉默，道，“多谢。你若把式不错，我求你一件事。等下砍我，尽量让我的头往西边滚。我想听听高公子会说什么。” “好。” 刽子手应了一声。 “午时已到，行刑！” 监斩官的声音响彻菜市场，陆奇屏住呼吸，只觉脖子一凉，头就滚了出去。 那刽子手说话算话，陆奇的头真往西边滚了。 他身体无力地倒下，能感觉到有血在从断口出流出。 脑袋“咕噜咕噜”地滚了几圈，意识犹在，听觉犹在。 狱神爷的承诺是真的，自己真的没事！ “啊！怎么往这边滚？！晦气！” 人群在喧哗，高公子尖着嗓子的惊叫声混在喧哗声里传入耳中，陆奇忍住了立即睁开眼的冲动。 “高公子没事吧？” “家奴已死，你别太过上心，完了去翠萍楼压压惊。” 有人在劝慰高公子。 而陆奇的脑袋默默记下了一些信息。 判官的声音随即响起：“曝尸三日，以儆效尤！” 陆奇随后就听到了脚步声响，自己的脑袋被捡了起来。 他这时又听到有人说话，问高公子要不要花钱收尸。 高公子说：“还是别了，这尸体怪渗人的，收来何用？判官大人都说了要以儆效尤，那就让他在这里以儆效尤吧。我们快走，翠萍楼去，走走走！” 高公子的声音越来越远，陆奇有种奇怪的感觉，他自被砍头后，各种感官越来越强了。高公子的声音，他清晰得感觉到已经离了很远了，他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没有睁开眼，却能感觉到自己的头被摆在了距离身体差不多的地方。 这时候疼痛才慢慢从脖颈的切口处泛起。他默默地忍受，等待着时间。 耷拉着的眼皮上映着世界的光暗，陆奇能感知到白天黑夜。 光芒渐去，黑夜降临。他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脑袋被摆放在行刑台上，旁边就是无头的身体。 月朗星稀，寒风吹拂。菜市场的夜里安安静静，一个人也没有。 确定了眼前的环境，陆奇的身体站起，把脑袋捧起。这时他又有了新的感觉，自己不只是感官增强，似乎这脑袋一掉，一切都增强了。 没头的身体充满力气，动一动都轻盈了不少。这是脑袋搬家的福利么？ 狱神爷真不错！ 他不再迟疑，大步迈开，下了行刑台。 …… 翠萍楼里，高公子一整天都有些精神恍惚。 陆奇那要吃人一般的眼神如在眼前，脑袋“咕噜咕噜”朝他滚过来的画面在脑海里萦绕不去，让高公子有种陆奇做鬼也不会放过自己的感觉，心头发毛。 如此紧张下，小翠的皮杯儿都尝着不香了。 他如今偏爱的翠萍楼姑娘是小翠，至于小红，发生了那回事，他觉得不吉利，就再也不碰了。 “高公子别纠结了，不过一个家仆而已，何必呢？” “是啊，以前可没见过高公子这么长情。那家奴不会是高公子你养的娈童吧？” “小翠，快使你手段，叫高公子舒服舒服。瞧这魂不守舍的。” 狐朋狗友们左拥右抱，都已有醉态，说话也肆无忌惮了些。 高公子脸色涨红，气道：“胡说！我不好男色！再说陆奇那厮一个不过一个惹事的家奴，有什么资格做我娈童？！他敢惹垂天道的修行者，就算官府不处置他，我都要把他打死算了！他一家全死，那是活该，是报应！” 大半年的自我安慰，竟让他真觉得那垂天道的修行者是陆奇杀的，跟他无关一般，这时候提起陆奇，咬牙切齿深恶痛绝，倒真像杀人者就是陆奇，而不是他。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在窗上响起。窗户猛的打开，一样东西就从窗间飞入，落在桌上。 “啊！头！头！” “谁的脑袋！怎么有脑袋飞进来？！” 房间里的男女一个个吓得惊叫，高公子却已吓得身子一软，坐不稳滑到了桌子底下。 他看得清楚，飞上桌子的，正是陆奇的头！ 陆奇的脑袋不应该在菜市场曝尸么？！谁把他的头拿来了？！ 高公子魂都要飞了。 “咚！” 无头的身躯从窗子上一跃而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桌前。 众人吓破了胆，纷纷惊叫。无头的身躯却不管众人，只把桌子拉开，将高公子一把提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 高公子看见穿着囚服的没头人身，惊叫连连，不住挣扎，吓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可那无头的身体力气大得出奇，他如何拼命挣扎，都挣扎不脱。 “尿裤子了？呵！” 桌上的脑袋一声冷笑。无头的身躯将高公子倒提，重重地往地上一掼，砸了个稀烂。 第三章 念头通达 屋子里男男女女都被吓得瑟瑟发抖，尿骚味很快弥漫开来。 看来尿了裤子的，不只是高公子一个。 陆奇拎起桌上的头，说道：“冤有头债有主，我杀他是因为他逼我顶罪，害我被砍头，和你们无关。你们用不着害怕。不过你们最好少说两句，有人问起，别把我来寻仇的事说出去。” 一众男女吓得连连点头。 陆奇一跃跳出了窗子，稳稳落在地上。 长夜漫漫，仇没报完，合该继续。 他无头的身体想要看天，还得胳膊出力，有些费劲。所以只把脑袋举起，看了一眼，胳膊就放了下来，拎着脑袋，往高府方向大步而去。 可他走有一程，却忽然停步。 有种奇妙的感觉在他心头滋生。 他自越窗杀人以后，就觉念头通达，浑身舒畅。之后跳窗而出，一路行进，只觉身体越发轻快，精神也越来越是充盈通透。 如今走到半途，那不断强化的感觉到了顶点，他竟有一种升级了的奇妙感。 升级之后，力量、韧性、敏捷，都有不同程度的增强。 自掉头之后，他就觉自己浑身力量充盈，一拳能打死老牛，一跃能跳墙二楼。 现如今一升级，他只觉自己一拳打死大象，一跃再跳高些。也不是问题，身体素质增长了一倍有余。 “是因为念头通达么？” 他喃喃自语，想起狱神爷的话。 万事由心，心念通达。陆奇本以为这条件只有若失本心，形神俱灭，不得好死，却没想到念头通达了，还有好处。 他不得不再次觉得狱神爷够意思。 不过狱神爷图什么呢？就图那一顿饭？ 陆奇提溜在手里的脑袋上皱起眉头。 算了，先不想了。多捡了一条命已是白得的幸运，想那么多干什么？ 就是不知道，这脑袋该怎么复归原位？ 老是这样提溜在手里，实在不像个样子。 陆奇试着把头按在脖颈上面，身首已经分离，他这一按，也做不到合二为一。 他拎着脑袋继续前行，心想不如先到高府复仇，把高公子那个害他前身爹妈的老爹宰了，看看念头通达，还能不能升级。 然后再去狱神庙，看能不能请出狱神爷来，问问情况，如果可能的话，再安一下头。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的声音远远传来。陆奇穿行小路，绕了开去。 他现在没头的形象不易示人，还是躲着点好。 从小巷中绕过，他突然听到墙后的一处院落里有说话声响起： “不要！别砍我腿！我还要走路！舅舅，舅舅救我！” “乖，听话。不砍你腿，谁同情你？你如何讨钱孝敬老大？孝敬不了咱们老大，那比现在还难活。我都是为你好。别叫你舅舅，你舅舅已经把你卖我了，他救你干什么？” 采生折割？ 陆奇拿在手里的头又皱了皱眉。这样的事，他前世只在小说里看过，没想到如今这一世才得自由，就遇见了。 不过他有仇在身，急着去报，可没工夫管这些。 他重新迈开脚步，墙后的话却又传进了耳中： “放过我！别砍我腿好不好！不砍我腿我也好好乞讨，我一定好好孝敬老大！” “啪！” 巴掌的声音。 “这小娘皮还挺能折腾！不过是两条腿而已，又不是要你命，我这是给你弄吃饭的家伙，你折腾成这样干什么？给我按死了她，我来操刀！” 妈的！ 墙后畜生，当真该死！ 就此走了，念头不通达！ 陆奇突然驻足。 重活一世，若还像前世那样规规矩矩，路见不平绕道而行，那还有什么意思？ 不如杀将进去，先宰了这些没人性的畜生！顺道也验证一下，除了复仇杀人，念头通达升级外，路见不平，能不能也升一下级。 至于高府的仇，无非早一点报迟一点报的区别。 顶多自己去得迟了，高府起了警觉，自己会有些麻烦。 不过麻烦不可怕，怕的是自己念头不通达！ 想到这里，陆奇停步转身，往墙上一撞。 “轰隆！” 那墙顿时被陆奇撞出一个大洞来，砖、土飞得到处都是。 “什么人？！” 墙后是个破破烂烂的宅院。院子里不少缺胳膊断腿的乞丐或坐或躺。院中唯一的屋子门开着，门口守着两个四肢完好拿着棍棒的乞丐。 那两个乞丐操起棍棒来，看见陆奇，都吓了一跳。还没回过神来，陆奇就已上前，一拳上去，一个乞丐脑袋爆炸，又一拳上去，另一个乞丐的脑袋也跟着爆炸。 我这拳头好强的爆发力！ 陆奇另一只手里的头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心中惊叹。 “你、你别过来！你是什么鬼？！” 屋子里有几个衣服上没补丁的人其中一个手里拿刀，另几个刚刚松开了当中摆放的木桌上的小女孩。 那几人都瑟瑟发抖，被陆奇的形象和手段吓到了。 这几人里拿刀的必是刚刚说话的，另外的就不用说了，助纣为虐，帮拿刀那人按住小女孩的。 陆奇认定了人，也不废话，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一拳打爆了拿刀那人的头，劈手将其手中的刀夺过，掂量了掂量。 有刀不错，比拿拳头爆头好多了，起码不那么恶心。 想到这里，他当即提刀，将那几个助纣为虐的一刀一个劈了。 屋中血流如河，木桌上的小女孩被就受到了惊吓，这时又见如此血腥场面，一时吓住瑟瑟发抖。 “他们两个也是帮凶，别让他们跑了！” 一个女子声音突然传来。 陆奇寻声提头转向，却见屋子的角落里放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女子，脸上红艳艳的有几道掌印，显是挨过了不少巴掌的。 女子前有两个健全乞丐，在偷偷摸摸地往门口处跑。 陆奇也不含糊，上前将二人脑袋搬了家。 “噗通……” “噗通……” 两个健全乞丐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倒地不起。 陆奇回身到女子面前，刀尖挑开了女子身上绳子。 “多谢恩公相救！” 那女子跪下来磕了个头，说，“我姐妹二人没了爹娘，被没人心的舅舅卖给了丐儿帮。如果不是恩公相救，我妹妹就要被砍去双足行乞，我也要被卖去翠萍楼了。 “可恨刚刚他们要对我妹妹动手，捆住了我，又捂住我嘴，我什么也做不到！所幸恩公相救！” “快些起来。” 陆奇一手提刀一手拿头，却腾不出手来把女子扶起，只能说话，“我刚刚在墙后听说，这些乞丐别处还有老大，我杀了他们，你们留在这里也不安全。我若救人不救到底，不如不救。你快带上你妹妹离开，我护送你们。” 第四章 无头野鬼，坚定己心 那女子又再次道谢，起身去把桌上的小女孩扶起。 陆奇抽空去几个死尸身上一阵摸索，从那拿刀要给小女孩砍腿的死尸身上摸出不少碎钱，另还有包药，用黄纸包着，想是要给小女孩用的，他全都揣了。 那小女孩被女子带着，跟随陆奇出了屋子。 屋外遍地残缺乞丐都不由朝三人看了过来。 陆奇刚刚连杀数人，凶性未散，心想，这满院乞丐如此麻木，见人受害而不救，甚至没有一丁点反应，不如全都杀了。 心念一起，便提刀上前。 离得最近的乞丐顿时瑟瑟发抖，用力向后退缩。 陆奇手中头颅看在眼里，猛然警醒。这些乞丐虽然麻木，但也都是受害者，落到如今地步，全是因人迫害。 自己身后的小女孩若是被砍去双足，饱受折磨，最终怕也是会如这满院乞丐一样，麻木不堪。 自己一味逞凶，那岂不是成了善恶不明、好坏不分？ 这样只求念头通达，无视其他，只怕终有一天，会沦为百无禁忌的杀人魔头。那又岂是自己所愿？ 之前在翠萍楼时，自己都没有想过对其他人出手，如今又杀几人，这样的念头就控制不住地冒出来。 狱神爷只说让自己念头通达，对这些问题，却提也没提。这是不是他给自己挖的坑？ 想到这些，陆奇心思顿时一阵清明，再不看满院乞丐，收到从院墙破洞出去。 女子带着小女孩，在后面紧紧跟上。 夜里宵禁，基本不见行人。陆奇带着两个女子，只需避开巡逻的和打更的就好。 路上陆奇又一次感受到了通体舒泰、浑身增强的感觉，不过离升级感还差了一点意思。 似乎真就像升级游戏一样，第二次升级，比第一次升级，需求的经验值多了。 又或者不同形式的念头通达，产生的效果也不一样。 到城门口处的一条小巷中，陆奇停下脚步，刀先扔在地上，从怀里把一些碎钱掏出，塞进女子手里，道： “这些钱你也见了，是我刚刚从那些死人身上扒出来的。你二人在城中不安全，而今只有出城，等明早城门一开，你们拿着这些钱，出城去吧。我会在暗中守着你们，直到你们出城。” 女子忙推拒道：“恩公救我们姊妹二人性命，已是天大的恩情，我们怎么能再拿这钱？恩公还是留着自己用。” 陆奇不由笑了起来，提了提手中脑袋：“你看我这样子，哪个敢卖我东西？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哪来那么多废话。” 女子见陆奇手中的头竖起眉毛来，不敢抗拒，只好手下，又忍不住问：“恩公怎会这般模样？” 陆奇“哈哈”一笑，并无半分惆怅之意，笑说道：“我是枉死的野鬼，掉了脑袋人却没死干净。你怕不怕？” 女子道：“恩公救我们姊妹性命，我怎么会害怕呢？” “我……我也不怕！” 女子身旁的小女孩突然鼓足勇气说话。她声音酥酥糯糯，听起来没什么力气，陆奇提头一瞧，她神情也有些瑟缩，可还是壮起胆子，直视陆奇手中头颅。 一股欣慰感油然而生，陆奇摸了摸小女孩乱糟糟的头发，说道：“怕也没关系。好好活着。” 他说怕也没关系，但小女孩却似一瞬间什么也不怕了，眨了眨眼睛，点头应：“嗯。” 陆奇不再磨叽，捡起刀来，大步走开，隐入黑暗。 他在暗处一直守着，一夜无事。晨光熹微时，城门开启，那对姊妹在他注视之下，平安出城去了。他便彻底放心下来。 就在此时，他忽然浑身通透，升级的感觉再次浮现，浑身各项素质增强约有一倍，精神也充沛得要命。一夜未眠，竟不觉半分困顿。 “舒服！” 他轻声自语，这才复往高府而去。 趁着天还没有大亮，陆奇走街串巷，避开早起干活的人，很快到了高府。 连番两次升级，让他跑起来又快又轻松，到了高府之外，也不见半分累的。 他躲在暗处，拿手提着头略微探出去查看情况。某些时候，身首分离还挺方便的。 这一看却正巧，那主家老爷、高公子的父亲，正站在门口说话： “法师，你可算来了。犬子在翠萍楼被害，犬子好友说他是被家仆所杀。可那家仆因害了垂天道中人性命，昨天就已被砍头了。事情离奇，不得不急急请法师过来。大清早的叨扰法师，万望法师勿怪。” 高老爷的对面是几个光头和尚。 当头的一个年纪略大，慈眉善目，听高老爷说完，双手合十，唱了个佛号，说：“贫僧弘扬佛法，如何还分得白天黑夜？尸体何在？施主带贫僧去看一看吧。” 高老爷说了句“请”，带一众和尚进了高府。 陆奇手往回一缩，脑袋回来。 自己救那姊妹二人一命，果然回来得迟了。 那些和尚陆奇认得，是城郊广源寺的法师。城中权贵家中有恙，多是从这座庙中请和尚。 带头的老法师法号勿空，听闻也是会一点神通法术的，还曾去过性空山听讲，超度亡魂是一把好手。 不知自己这没头的野鬼，能不能被他超度？ 陆奇心里想着，却并未生出畏惧退缩之意。 救人之后，再行复仇会有麻烦，陆奇早有所料。但他还是来了。 复仇之事势在必行，如今又岂会因为几个会些法术的和尚出现，就此罢手？ 况且那勿空和尚也不过略通法术而已。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只在山阴县厮混了。 山阴县就是这城的名字，因在天正山之北，故称山阴。 陆奇没有着急，绕开正门，到了高府宅邸侧边极窄的走廊里。 他原先是打算直接硬闯，如今有广源寺和尚来，却改变了主意，心想不如先摸摸情况。 走廊里的墙后印象是浆洗房。陆奇走到走廊里，就听浆洗房里有声音隔墙传来。 “今早我出门听说了，陆奇的尸体真不见了。说不得真是他鬼魂索命。唉，咱们这少爷啊，也是活该。就陆奇那怂样，我一想就知道招惹垂天道大爷的，不会是他。陆奇对少爷也是忠心耿耿，如今顶罪身死，也是可怜。” “快别乱说，老实洗你的衣裳！也不怕人听了去！” “怕什么？这时没人能管得上咱们！少爷尸体才抬回来，听说被官府的仵作剖心掏肺的，已经没法看了。如今广源寺的法师也来了，老爷忙着招待呢。而且我还听说，老爷偷摸的在后院那井边摆了香炉，偷偷过去祭拜……” 第五章 渡厄净土 “什么事你也听说！快别说了，我可不想知道！还有今早就有许多人听闻了消息，来府里吊唁呢，你说话不小声点，也不怕被人听了去！噤声！” “老爷又没发讣告，今日来吊唁什么？” “都是些穷亲戚，到时候讣告也发不到他们手上。今日过来才好卖情分、打秋风。” “呵！” 墙后的对话就此中断。 不过陆奇也无须再听下去。他已有了主意。 前身父母之死，到底是不可外扬的事，高老爷心怀鬼胎，怎可能让其他人知道了？ 他要在井边祭拜，绝对不会让人知道。 所以那井边，就是自己动手的好机会。 未想自己提头杀高公子，能把高老爷吓成这样。又是请法师又是摆香炉祭拜的。 只是动手的是自己，又不是前身爹妈，高老爷拜井有什么用呢？ 陆奇一时想不明白，便不去多想，先跳墙头潜进了高府。 高老爷受了惊吓，高府家丁都安排四散在院内巡逻。不过还好，后院里高老爷要拜井祭冤魂，自不可能安排太多的人。 陆奇在外观察片刻，后院晃悠的两个，都是高老爷的心腹。说不得前身父母被沉井时，高老爷就是吩咐这两人动得手。 但这只是自己没有根据的判断，陆奇没有着急出手。他如今实力，做到在两个人眼皮底下无声无息潜进后院，并不困难。 他藏身于井边树上，头往树杈之间一搁，总揽全景，方便一会儿动手。 不一时有管家领着两个跟随勿空法师的和尚进来，绕着后院摇铃念经，转了好几圈。 陆奇在树上听着叽里呱啦的经文，心中暗笑，这经文念得啰嗦，铃铛也摇得神烦，但却对自己这个没头的野鬼半点用也没有，只怕是招摇撞骗。 那勿空和尚的本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两个和尚念罢了经，收拾铃铛，与管家唱个佛号，被管家请离。看守后院的两人也被管家叫了出去。 到这时管家才从后院宅子中拿出香炉来，在井边摆好。除香炉外，还有一个碟子，碟子上放着三个馒头。 真够素的！ 陆奇在树上一边暗暗吐槽，一边看管家在香炉前对井简单拜了两拜，“叽里咕噜”说了几句，然后离开。 那声音太小，含糊不清，陆奇经过两次升级的耳力，都听不明白。不过想来也是他不是主谋，让怨鬼别找他之类。 管家离开没多久，后院又有人进来。 陆奇精神一振，高老爷终于来了！ 而且如他所料，是一个人来的！ 陆奇没有着急，见高老爷径直到井边拜了两拜，低语道：“犬子的命已经被收去，你们一家子，怨气也该消了。咱们家除了此事，平时待你们也算不薄，你们说是也不是？就此罢手吧，我给你们上柱香，你们该走就走，该投胎就投胎。” 好家伙！ 陆奇身在树上，心里连说好家伙。 这是多畜生的发言啊！ 得亏原身已被自己代替，井下原身爹妈也没化作复仇怨魂，不然的话，就凭高老爷这几句话，原身一家三口指定要气到现身，杀高老爷千遍百遍，方才解恨。 便是陆奇也听不下去了，提了刀就想跳下树去动手。 然而就在此时，高老爷却掏出两包黄纸包着的东西来，又说：“这是我从广源寺勿空法师那里弄来的渡厄净土，可以除怨去恶，净化亡魂。 “勿空法师去过性空山渡厄禅院，好不容易才带回来几包渡厄净土。渡厄禅院乃是佛家名门，精于驱鬼渡厄。渡厄净土，自是含有无边佛法。 “勿空法师带回几包净土，一直小心供着，连包纸都不敢有半分损坏，已保效力。 “我也是花了好大价钱，才从勿空法师那里求来两包。这么好的东西，如今一包给你们夫妇二人用，一包留着，给……不说了，你们享用了渡厄净土，就请你们安心去吧。” 陆奇突然收刀。 敢情这高老爷是有所依仗，才敢说出如此畜生之语。 只是高老爷手中渡厄净土，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 陆奇从怀中掏出一个黄纸包来，举到树杈间的脑袋前看了一眼。 果然无论从黄纸质地上，还是从包纸手法上，他手里从丐儿帮尸体那里摸来的伤药，都和高老爷手中的渡厄净土一模一样。 难不成丐儿帮那人也花大价钱跟勿空和尚求取过渡厄净土？ 陆奇自然不会这么认为。 这要是渡厄净土，那丐儿帮那人面对自己时，早拿出来了。 这必是广源寺和尚给丐儿帮的伤药。看那和尚庙的和尚装模作样招摇撞骗，没什么真本事，说不得和丐儿帮蛇鼠一窝，共同做着害人的敛财勾当！ 他想了个明白，当即从树上一跃而下，开口说话：“你不如先试试，这渡厄净土对我有没有用？” 高老爷吓得脸色“刷”一下就白了，踉跄往后一退，把黄纸包一撕，包里白色粉末一哆嗦，洒向陆奇。 陆奇脑袋还挂在树上没有下来，没有眼耳口鼻，白色粉末在他身上根本找不到弱点，因此挡也不挡。 高老爷吓得嗓子都尖了：“你、你、你怎么没事？” 陆奇一扬自己手中的黄纸包，说道：“上当犹不自知，你看我手里这是不是渡厄净土？” 高老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扯开嗓子就要叫唤。 陆奇眼疾手快，见状当即上前一刀，就将高老爷砍了个身首分离。 “啊！怨鬼！怨鬼索命！！！！” 身后处突然有人惊叫。 陆奇树上的头颅目光一转，就看到了高府管家出现在后院门口处。 高老爷一死，他通体舒畅，又有全身增强的感觉。眼见管家撞破了他杀人，心里一横，想道： 复仇需彻底，让自己一穿越就憋屈得坐牢被问斩的，可不只有高府父子两个。 看这管家刚刚在后院里的动作，就知他必是高老爷的帮凶。还有之前的两个看守，说不准也是。自己若是放过了，念头通达得不彻底。 还有那广源寺的和尚，若真与丐儿帮有关，机会合适的话，不如一并收拾了！ 想到此处，陆奇当即跳上树去一捞，先把脑袋捞在手中，又大步追出后院，抬脚一踹。 前方管家慌里慌张，惊叫声在嗓子眼里戛然而止，脸盘朝地，摔了个狗吃屎。 第六章 恶鬼行 后院门出去就是前院。浆洗房就在前院里。 浆洗房干活的两个仆人听到动静出来，正好看到陆奇一脚把管家踹翻。 无头的身躯仿佛带着无尽的凶气，手中的头颅晃晃悠悠，像是摇晃着无声的凶铃。 “噗通。” 别处还有洒扫的仆人，已经被吓晕了。 但这“噗通”一倒，却把两人的魂儿给叫了回来。其中一个机灵些，忙拉着另一个缩回浆洗房，把门“啪”地关住，插上门闩。 “恶鬼索命！真是恶鬼索命啊！” “老爷作孽，和咱们无关！冤有头债有主，陆奇你生前是好人，死后是好鬼，可千万别来找我们这些无辜的报仇啊！” 俩人在浆洗房内战战兢兢，腿软得站都站不起来。看是不敢往外看了，只敢把耳朵贴着门去听动静。 “陆奇饶我！全是老爷主意啊，和我没多少关系！我只是传了个话。” “传什么话？” “让他俩动手。” “所以和他俩也有关了？” 浆洗房里一个人脸色发白，喃喃低语：“完了……” 另一个忙捂住他嘴，小声提醒：“快闭嘴！你完了个什么？你就是个刷锅洗碗洗衣服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先说话的摇几下头挣脱出嘴巴来，把声音压低了几分：“他说他俩……” 另一个无语道：“你这白痴，府里俩人干活的就咱们两个？” 但其实他也紧张起来。人在惊惧的时候，无论想什么坏事，都总喜欢往自己身上靠。 两个人神经高度紧绷，继续偷听，然后就听到了“咚咚”两声。 是有人被砸到的声音。 然后两个人的呼声响起，让浆洗房里这俩人略略松了口气。 …… 浆洗房外，陆奇一只脚踩着管家，管家脸色白得吓人，魂儿都已经快丢了。 方才陆奇所说的“他俩”，自是高老爷那两个心腹。 那两人因管家闹出的动静，本就紧张，后见陆奇无头的人身冲出来，已经吓缩了卵，也顾不上看后院里高老爷死了没，就想撤退。 没曾想还没撤退，陆奇手中脑袋上嘴一张，矛头就直指他俩。 听陆奇问管家的话，俩人哪敢迟疑？掉头就跑。 陆奇却不给他们机会，一手将刀甩出，好巧不巧，刀身翻飞，是刀柄砸中了人头。他力气太大，那人直接脑袋开花，比被刀身刺了还惨些。 另一手，却因手中无趁手之物，只好顺手将自己脑袋甩了出去。 两经升级，他的脑袋坚如钢铁，只是不似石子那么小，那么有冲击性，也因到底是自己的头，扔出的力气稍微小了些，没有把另一个人的头砸爆。 但即便如此，那人还是被砸得脑袋一懵，身子踉跄，扑倒在地。 他晕晕乎乎睁眼，却见陆奇头颅斜在他的面前，登时两眼翻白，吓晕了过去。 “我脑袋真结实。” 陆奇赞叹一句，无头的身体把管家提起，走到脑袋旁边，说，“你只传了个话，让这俩人把我爹娘投井，是吧？” 管家急忙道：“老爷的主意！老爷的主意！” 陆奇问：“其他还有没有人参与？” 管家道：“没了，只有老爷和这两个人参与！还有少爷，少爷也知道，他已经被你杀了！”仿佛不提他自己，就能把他摘出去。 陆奇也不在意，一刀将昏迷之人的脑袋割下，松开管家，空出手捡起头来。 通体舒泰的感觉再次涌便全身，但还没有升级。 陆奇看了一眼管家。 之前救护被采生折割的姐妹，是救人救到底，送姐妹二人出了城，才念头彻底通达。 而今复仇为彻底，还差了管家一个。宰了管家，念头才能通达个彻底。 不过他却不急，对管家道：“带路，那个勿空法师在何处超度少爷？待我过去会会。” 他在这里闹出动静，自然不可能只两三个人看到。先前有倒地声、有跑路声，都是人闹出的动静，他听得清楚。 浆洗房里面还有两个人刻意压抑的呼吸声，也能清楚传进他的耳中。 他升级后耳力极好，这一切都能知道。 因此他已知道，高府厉鬼现身，只怕已经传开。自己一心躲藏，也没什么用。 而且就自己这形象，如此显眼，又能躲得到哪去？ 管家不敢反抗，心中却在盼望： 这样便好！这恶鬼不杀自己便好！自己带路，送他去见勿空法师！勿空法师是去过性空山的大法师，区区恶鬼，想必不是对手。这恶鬼自愿寻死，自己送他一程，定能活命！ 如是想着，给陆奇带起路来，走得也快了许多。 管家如此自觉，陆奇自然乐意见到。 途中遇见的人，有认识的又不认识的，见着陆奇就吓得或是惊叫、或是退走，陆奇全然不管。 如今他时时警惕，恪守己身。这些人与他无冤无仇，他自不会妄动杀念。 高公子的尸体刚刚接回，高府没来得及准备，如今只草草搭了个灵棚。 高公子的尸体就停在灵棚下。 陆奇跟着管家临近灵棚时，听到有人说话：“快走，这里不吉利。刚刚乱哄哄的我都听到了，有人说是厉鬼寻仇。咱们穿着孝服，只怕要成了厉鬼目标。这孝子不当也罢！” “等等再走，我一顿饭还没吃呢。这孝服岂不是白穿了？” 说话的两人，陆奇有些印象，是高府的远方亲戚，看起来年纪不小，但辈分不大。高公子无后，这两个当是来给高公子做孝子的。 两个人走到陆奇面前，齐齐一个哆嗦，跪下来就给陆奇磕头，半点不见含糊。 陆奇无语摆手，手里的头一晃一晃：“快些走开，你们又跟我没仇，给我磕什么头？平白拦我的路！” 两人如蒙大赦，赶紧起身，一溜烟跑了。边跑还边把身上孝服扒下，晦气地扔到一边。 不只是他两个，灵棚前有许多人，都在观和尚们念经做法。一见无头之人提刀而来，都吓破胆，跑的跑，往和尚们后面躲的躲。 勿空法师停下诵经，面对陆奇，唱个佛号：“贫僧在此，恶鬼安敢作乱？” 陆奇纵声长笑，笑声荡得脑袋摇晃：“和尚，我受丐儿帮指引而来，看看你给他们的伤药，和卖给高老爷的渡厄净土有没有什么不同。” 第七章 大罗法咒，九牛之力 陆奇说时把他从丐儿帮尸体和高老爷尸体身上搜刮出来的药包取出，随手往地上一扔。 勿空和尚却看也不看，微微低垂眼睑，道：“阿弥陀佛，恶鬼作何妄言？贫僧需行金刚手段，将你超度。”举起锡杖，两步上前，就朝陆奇砸去。 陆奇有些惊讶。他还以为和尚降魔灭鬼，会结个什么法印，丢个什么法器，却没想一出手，也是这样硬碰硬。 不过勿空和尚手里的锡杖，也是有些玄奇。和尚一砸间，那锡杖杖头金环激烈旋转起来，“嗡嗡”声大作。 陆奇略觉头晕目眩，勿空和尚身后那些僧人和其他人，却都遭受不住，摇摇晃晃几欲跌倒。 “叮！” 陆奇举刀相隔，那刀应声而断。 但这一断间那一声脆响，却让他精神一下子清明过来，身体向后一撤，就避过了勿空和尚的锡杖。 “妖僧原来用的是妖法，惑乱人心，也配开坛作法，为人超度？” 陆奇一声冷笑，将断刀丢掉，面对勿空。 勿空和尚一杖落空，捶在地上，将地面砸裂，砸出一个浅坑。陆奇看在眼里，却有了底气。 他眼力极好，看得清楚一切细微末节，一眼就能瞧出来，勿空和尚刚刚一杖，已然用上全力。可这全力一捶，也不过在地上砸出一个浅坑而已。 而他自己，不说用那么重的锡杖，只以自己的拳头去砸，怕也能砸出个深坑。 这勿空和尚，如果只有这点妖法，那必不如自己。 他脑袋在手晃晃悠悠，不只是实力对比，其他一切，都已看得分明。 他刚刚说起丐儿帮，又把丐儿帮和高老头身上的黄纸药包丢出去，勿空和尚虽然毫无反应，对自己直接动手，其身后那些小和尚，却露出些异样和慌乱来。 显然广源寺里还有其他和尚知道些隐秘，勿空和尚和丐儿帮的采生折割，定然有关系。 “阿弥陀佛，佛门金刚手段，岂是行凶杀人的恶鬼能够理解的？” 勿空和尚招式不停，抬手又一锡杖朝陆奇砸来。杖头金环疯狂旋转，声音大作，几欲让人精神崩溃。 刚刚躲到一边的管家踉踉跄跄晕地倒地，模糊看见勿空和尚一杖就要砸中陆奇，心中窃喜。 管家只觉他果然所料不错，广源寺的勿空法师，岂是区区一个恶鬼能够对付的？这恶鬼叫自己带他来此，真是自寻死路！自己这条小命，可算是保住了！ “当！” 一声闷响。 管家本自因金环响声迷迷糊糊，却猛然惊醒。他竟然看见陆奇单手一抓，就握住了勿空法师那锡杖的杖身！ 那般大力的锡杖，在陆奇手中，接得竟如此轻易！ 这无头小鬼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陆奇“哈哈”大笑，道：“和尚，你助纣为虐，帮那丐儿帮的断人手脚，行采生折割之事，又不分黑白善恶，给这杀死垂天道弟子、迫我定罪入狱被问斩、还害我父母、将我父母投井的高府父子作法超度，罪大恶极，你佛金刚怒目，不眷顾你了。 “相反我这恶鬼，复仇杀人，天经地义，又路见不平，宰了那采生折割、害人断肢行乞的丐儿帮头目，做了大大的好事，得佛祖垂青，让你这妖法对我没用。杖来！” 说罢一脚将勿空和尚踹开，勿空和尚那金环锡杖，便落入了他的手中。 他单手掂了掂，有些分量，单是不多。 勿空和尚“噔噔噔”退开几步，依旧不慌不急，双手合十。 倒是后面管家又惊又怕。怎么突然而然的，勿空法师还被一下子夺了兵刃？！还有陆奇说的丐儿帮采生折割，又是什么情况？！ 场面一时波诡云谲，有许多人顿时觉得勿空法师也不可靠了，偷偷摸地沿着墙往外走。就连广源寺的和尚，也悄悄迈开了步子。 管家见状，看一眼陆奇和勿空法师，确认一人一鬼正在对峙，才小心翼翼地移动。 “阿弥陀佛，贫僧听高府人说，你这恶鬼原先不过寻常家仆，如今被官府问斩，却成如此模样，还有些本事，能夺我锡杖，看来却是个有心计的。怪不得你口出恶言，污蔑贫僧。” “和尚，随你怎么说。你做给别人看，我却不管。我自确认了事实，取你你性命就是。看杖！” 管家时刻关注着一人一鬼，见他们说完了话，无头陆奇就动起手来。 那金环锡杖在陆奇手中，比勿空法师用着还要得心应手。陆奇只是单手一抡，就将那锡杖抡得虎虎生风。勿空法师还得两个手抡。 不过无所谓，就让这一人一鬼打生打死吧！管家不过是等一个机会！ 就是这个机会！ 管家感觉机会来了，立即迈大了脚步。 然而就在这时，陆奇抡起的锡杖却脱手而出，朝管家而来。 管家呼吸一滞，还没来得及反应，锡杖倏忽就到，敲在管家头上。管家脑袋开花两眼翻白，往地上一倒。 而那边陆奇扔出锡杖后，看都没看管家，一拳砸向勿空和尚。 他只有力气，毫无花俏。但有拳中大力，已经够了。 勿空和尚手一翻腰一扭，接住陆奇的拳头，把力气卸开了些许，但还是被砸得踉跄后退，嘴角冒血，有些吃不消。 “呼哧……” 勿空和尚狼狈地吐出口气，但一说起话来，还是平静淡然，慈眉善目：“恶鬼有些手段，想必你锻体境界，也有五牛之力了吧。如此贫僧不得不使出全力了。” 说时手掐法印，口中念诀，眨眼间浑身肌肉鼓荡，僧袍都被撑开了。 陆奇手不停歇，又是一拳打上，打得风都裂了似的。然而这一拳，撞在勿空和尚鼓囊囊的胸膛上，却再打不动和尚。 “阿弥陀佛，修行之初，锻体之境，锻骨炼筋，人力可胜耕牛。你这恶鬼能得五牛之力，想来也有天赋。可惜误入歧途，堕进修罗之道，贫僧不得不以力度你了。” 和尚一边念叨，一边两手一合，抓住陆奇胳膊，将陆奇像抡锡杖一样抡了起来，道，“贫僧大罗法咒，可得九牛之力。你五牛之力，不过班门弄斧！恶鬼受死！” 话音一落，就把陆奇狠狠地往地上掼去。 然而天空之上，陆奇却丝毫不慌，手里被甩得乱飞的脑袋一张嘴，不爽道：“和尚废话这么多！我怕你不成？我升级了！” 第八章 我的头真硬 升级只在一瞬间。 陆奇在宰了高老爷和他的两个心腹后，浑身通泰、身体提升的感觉就已经有了，而在宰掉高府管家之后，他替前身、也为他自己的复仇，终于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事避心情，诸念通达，力量伴随着其他身体素质一起层层上涨。 勿空和尚说陆奇之前有五牛之力，那这时升级之后，陆奇的力气，便怎么也有十头耕牛叠加那么多。 陆奇将腰一扭，双足向下一摆，稳稳立在地上。 勿空和尚大力将他一掼，他感觉到那地面反弹回来的力道，却无法对他造成多少伤害。 勿空和尚微微一惊，就觉两手被重重一甩，无头恶鬼已把胳膊甩脱了控制。 眼见恶鬼跟着一拳擂了上来，勿空和尚连连后退，才堪堪躲将开去，心中却震惊不已。 这恶鬼果然有些门道，也修炼了神通法术。却不知这“升级了”，又是什么妖法？对恶鬼力量的提升，竟然如此之大！ 如此下去，怕是要败！ 勿空和尚察觉出来。眼前恶鬼用出“升级了”的妖术，力量已然略微超过了他，他若一味后退躲闪，陷入被动，只怕终将落败身死。 想到这里，勿空和尚当机立断，抢上一步，一个冲拳朝陆奇打去。 陆奇错身迎上，避开和尚拳头，钵大的拳头直接捶向勿空和尚面门。 到这时候，勿空和尚才意识到了，眼前恶鬼不仅力量比他大，速度也比他快。这一拳又快又准，直打得他鼻子一歪，涕泪横流，血跟着出来了。 勿空和尚踉跄后退，眼见陆奇接着一拳跟了上来，忙改变了思路，转攻为守，双臂合力，将陆奇的拳头拦下。 陆奇又连打数拳，勿空和尚只守不攻，终于发现了端倪—— 原来这恶鬼只知一招“升级了”的妖法，并不会其他，出手之间，也毫无章法。而且恶鬼一只手提着脑袋，出拳的始终只有另一只手，出拳收拳，便有迹可循。 原来如此，还有的打！ 勿空和尚当即提起精神，全力防守。陆奇连攻几个回合，他就连挡几个回合。十数个回合后，觑见机会，他才回以一招，或拍或打，与陆奇较量。 两人你来我往，打了不知多少回合，灵棚前其他人早跑了个没影。勿空和尚鼻青脸肿，到处是血，也萌生退意。 实在是陆奇脖子上没有脑袋，身体其他部位，又灵巧、坚硬得很，他一次次回击，没法打头，只能打在陆奇身上，却看不出多大的效果。而他浑身挂彩，着实有些遭不住了。 “恶鬼，你杀不掉贫僧，贫僧也超度不了你。不如就此罢手如何？你再收手迟些，官府可就来人了。” 他放下面子，跟陆奇讨饶道。 陆奇却不依不饶，猛攻不止：“我连你这作法的和尚都不怕，还怕官府？” “咚！” 勿空和尚一个不注意，面门又中一拳，鼻子不成形状，鼻孔血流如注，强忍着痛道：“官府也有修行的高手。山阴县供不起厉害的修行者，供几个锻体境界的，还是没问题的。你与贫僧一个打起来都这么费劲，小心官府高手来了，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陆奇心中警觉。这倒是他不曾知道的。虽不知勿空和尚说话是真是假，但他还是小心些好。 不能瞻前顾后了，必须出全力！ 打定了主意，陆奇又一拳击出。 这是他已对勿空和尚用出过不知多少遍的拳头，勿空和尚无需思考，自生反应，双手一叠，就拦住了陆奇的拳。 然而就算接住了拳，勿空和尚也气急败坏，怒骂道：“你这遭天杀的恶鬼，这么不听劝！没完没了了吗？贫僧……” 话没说完，下巴“咚”的一下，就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擂到了。 和尚颚下一疼，头一仰，一个控制不住，就朝后倒去，牙也跟着飞了好几颗。 却原来是陆奇另一只手终于用上，把自己脑袋甩了过来，擂在和尚的下巴上面。 和尚正张着嘴，哪能顶得住这一下？上下牙一磕，牙登时就飞了好几颗。晕晕乎乎往地上一倒，来不及起身，就被陆奇一屈膝一顶，顶在了胸口。 陆奇的手也掐在了勿空和尚的脖子上面。 “我的头硬不硬？” 陆奇拿稳了头，问勿空和尚道。心里却想，我的头真硬，这一头下去，一点事也没有！ 和尚头晕脑胀，无力维系法术，身体顿时跟泄了气似的，瘪了下去。如此一来，更不是陆奇对手。但这和尚做派已成习惯，这时还要唱个佛号，说：“阿弥陀佛，放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放你个头！” 陆奇手起拳落，将和尚爆了头。 升级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但这一次，陆奇感觉自己身体各方面的素质，却没有翻倍，单按和尚的说法，从力道上讲，只从十牛增长到了十五牛。 “恶鬼！恶鬼果然在此！” “来迟一步，勿空法师已被恶鬼杀了！” 有人的声音突然从后面门口处响起。 陆奇手臂一翻，手中的头已看向后方，见到两个身着锦衣的刀客出现在那里，“呛啷”拔刀。 “刷……” 明明还有些个距离，但两个刀客一眨眼间，就把刀送到了陆奇的眼前。 是有神通的！官府供养的修行者！ 陆奇瞬间明白，往后一退，让开了两把刀。 这一交手，他就看出来了。这两个刀客，实力都是不弱，跟施展出那什么大罗法咒的勿空和尚一个水准。 可是勿空和尚只有一个，这里却有两个。 陆奇当机立断，撞墙而出，远遁而去。 “咚！！！！” “哗啦！！！！” 砖墙被陆奇一撞四散，飞得到处都是。烟尘随之而起。 两个刀客追将出去，过了烟尘，却见陆奇已跑得极远，墙外见着陆奇的人吓破了胆，一个个见鬼的神情，有惊叫的，有乱跑的，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不过还好，陆奇并未伤害一人，哪怕是挡住去路的，那无头的身躯也只扭身错过。 两个刀客都略略吃了一惊。 一个刀客道：“这恶鬼好灵敏的身法、好快的速度！” 另一个刀客点点头，却说：“这恶鬼遁去，不知要逃哪里去。我去追他，你赶紧叫其他人去，封锁城门。找跑得快的去。” “好！” 先说话的刀客应了一声，回身而走。另一个刀客则朝着陆奇所遁的方向，追将上去。 第九章 追逃 陆奇直奔城门口而去。他心中清楚，如今自己已然暴露，走得迟了，城门说不得就要被官府封闭。 如果自己头还好样样地长在脖子上面，那还好说，说不定混入出入城池的人群，潜行出去。可自己头提在手中，如此显眼，却没法混在人群之中了。 若城门口处有修行的高手把守，自己不一定能出得去。 然而他没想到，他紧赶慢赶，到了城门口时，却见城门处已有修行者把守。 那里两个修行者两手空空，但落在陆奇眼里，气势大有不同，甚至给陆奇的感觉，比高府出现的两个刀客威胁还要大些。 “恶鬼哪里去！” 刀客在身后穷追不舍。 陆奇没法，只好先从城门口处离开。 刀客与他无冤无仇，又实力不俗，他若与刀客陷入缠斗，势必被动。而且到时万一被刀客缠住，说不得又有其他修行者赶到，自己就危险了。 所以他想不如先甩脱了刀客，再潜藏起来，等待时机混出城去。 然而他却小瞧了刀客的本领。 那刀客竟似有某种追踪的法门，他在前面跑得再快，也始终甩不脱刀客。他每每要从刀客的眼中消失，那刀客就猛提一阵速，追上来一截。 他一路狂奔，吓得城中的人叫的叫逃的逃，所过之处，都是一片混乱。 跑到半途，却有另一个刀客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拦住了去路。 这刀客通知完了另两个修行者，赶来追杀陆奇，却不想正巧撞上无头的恶鬼，出现在了陆奇勉强，当下也不犹豫，叫一声：“恶鬼看刀！”拔刀就朝陆奇劈来。 这刀客好奇妙的神通，这一刀劈将过来，竟好像劈出了一个天罗地网。那刀势张扬开去，竟让陆奇有种躲无可躲的感觉。 也是他为甩脱身后刀客，跑得太急，这才一时刹不住车，一头撞进前方刀客的刀势里。 不过既然身在刀势之中，也就无须去躲了。陆奇一咬牙，继续闷头向前，甩着脑袋就朝前砸去。 也不知是不是身首分离，精华全在头上了的缘故，在与勿空和尚战斗时，他就发现了，自己浑身上下最硬的，就是脑袋。 如今这一脑袋，也是气势无两，生生被陆奇甩出了同归于尽的架势。 刀客被吓了一跳，连忙收刀撤开，躲过了陆奇的头槌。而陆奇也借此机会，逃出了刀客的刀势，继续逃遁。 “你怎么没拦住他？！” 后面的刀客追将上来，有些气急。 陆奇跑得实在是快，他以法术刺激己身，才能勉强追上，不知丢了目标。却没想同伴有个好机会，出现在陆奇面前，刀都拔出来了，竟还是被陆奇走脱。 而给陆奇让开了路的刀客还有些心有余悸，道：“那无头鬼手段不凡，与人不同，我若刚刚硬拼，怕是要被他一脑袋砸死。” 后追来的刀客骂骂咧咧地啐了一口，道：“我说这恶鬼怎么怎么不把头弃了？敢情是把脑袋炼成了法宝！” 两个刀客合并一路，也不放弃，继续去追。 俩人师出同门，都能用出神通秘法，在快跟丢陆奇时，以法术刺激自身，狂追一阵。 陆奇又与两个刀客周旋起来。他几乎跑遍了整个山阴县，山阴县的人被他这一骚扰，乱的乱躲的躲，竟有一种别样的热闹。他也往城门口处去了好几趟，那两个空手的修行者，始终站在城门处，让他无路可出。 也不知山阴县官府花了多大的代价供养这四个修行者，让他们如此卖力。 跑不知多久，陆奇竟见到看见两个衙役，偷偷摸摸地沿着路边小跑，往官衙方向去。 陆奇远远就听到他们的声音。 “小心着些，别让恶鬼看见。” “那恶鬼好像也不伤人，他都在城里肆虐半天了，也没听说伤着一个人。相比起这恶鬼，我更怕咱们知县。” “也是，快些走吧。这紧要时候，最怕崔知县点卯。好巧不巧，今日咱们在外面偷耍。妈的，运气真背！” “唉，全他娘的怪崔知县！那高府的冤鬼被抓以前，忘了什么时候，我就见高府那高老爷偷偷去见他，不知给他塞了多少钱。如今秋后问斩，砍了个冤鬼的头，高老爷和高公子都被索命了，连累县里也不消停。” 崔知县？ 陆奇心念电转，当即有了主意。 他只找高府报仇，却忘了这一茬。他被在大牢里关了大半年，又被秋后问斩，可不只是高府做的孽。只凭高府，还做不到把他投牢问斩。 如今自己忽略了官府，官府却派修行者来追他拦他，不让他出城去。 自己狼狈，他这罪魁祸首却好活，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不如到县衙去，找那崔知县问明情况。如果真是他收了高老爷的钱，给高老爷办事，那自己说不得也要把他给宰了。 到时候顺道在县衙闹出些乱子，或许能引得四个修行者过来，无法做到首尾兼顾，届时说不定自己就有出城的机会了。 打定了主意，他却没有直接往县衙方向跑。从那两个还在赶路的衙役身旁“嗖”地略过，只把两个衙役吓得腿脚一软，走不动道了。 “我眼花了，你看清没？是那恶鬼过去了吧？” “好像是……这恶鬼大爷是个好鬼，没取咱们小命。别怕……别怕……” 两个衙役说这话哆哆嗦嗦，像是在给自己宽心，也像是在让恶鬼大爷听好听话，以免恶鬼一怒，把他们给宰了。 不过恶鬼眨眼就已没影，后面却有两个刀客追上。 有个刀客倒是好心，路过时还提醒了衙役一句：“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快些回去，别惹知县不高兴，又拿你们骂，扣你们饷银。” 说罢了话，就继续去追。 然而他们追着追着，却发现陆奇越跑越快，在城池边缘绕圈跑。他们不断用法术刺激己身，渐有些疲惫，但职责所在，也始终没有放弃去追。 追着追着，快到城门口处，猛见前方远处的恶鬼方向一折，向城内去。 “是县衙方向！” “他要去县衙！” 两人当即明白过来，拼了命去追。 第十章 浩气长存 山阴县县衙，一片风声鹤唳。 崔知县正对着县衙的人训斥：“一帮废物，这等关键时刻，什么事也干不成！点卯缺人不说，让你们干点什么，还都推三阻四的！今日事罢，我必裁撤你们！” 县衙院子里，一众小吏、衙役一个个闷头不语，任崔知县怎么说，都不吭气。 天可怜见，崔知县可是要他们出去找人啊！这时候谁不知道外面有一只无头恶鬼在肆虐？街上人都没了，都躲在家里瑟瑟发抖，他们才领多少饷银，凭什么他们出去找人？ 崔知县骂骂咧咧地进了堂中去，声音隐隐飘出：“真真一群废物！那四个修行者，也是一群废物！什么样的鬼怪，还需要他们四个齐出？也不知在县衙里留一个！” 一众小吏、衙役们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崔知县倒打得好算盘！他躲在衙门里，害怕恶鬼上门，叫咱们去把修行者老爷们请回来！” “就是，咱们小命虽不值钱，但也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就去丢了啊！” “话说回来，县衙重地，恶鬼该也惧怕几分吧？咱们崔知县怎么怕成这样？” “谁知道呢？” “我倒是听说了几分……高府高老爷和高公子的死，你们应该都挺过了吧？我听……” 话刚开了个头，堂中突然传来两声轻咳：“咳咳！” 众人连忙闭嘴，就见崔知县又走出来，呵斥道：“你们若是没事，就赶紧散开，该做什么做什么，该看门的看门。记住，这时候谁也不能离开县衙，随时听候我差遣。” 崔知县话毕，众人连忙散开。 崔知县又道：“黄师爷、魏主簿，你们两个留下。” 县衙中黄师爷和魏主簿只好止步。 崔知县把二人叫到堂中，才说道：“黄师爷、魏主簿，你们久在本县，想必对本县历史，比我了解。尤其是魏主簿，你是老主簿了，一定对本县县志十分了解吧？” 二人连忙谦虚称“不敢”。 崔知县摆摆手道：“好了，客气话就别说了。我记得县志上有记载，宣文年间有鬼怪入官府，被府衙所镇，可是真的？” 黄师爷一时想不起来，看向魏主簿。 魏主簿点点头，道：“是有这么个记载。县衙乃朝廷重地，官气所镇，鬼怪轻易靠近不得，一旦靠近，必受镇压。” 崔知县露出略微放心的神情，道：“想来也该如此。本县一县之主，坐镇山阴，浩气长存，又岂是区区一个鬼怪敢来放肆的？我且看那无头恶鬼要嚣张到什么时候！” 说时仿佛被自己的话壮了胆，腰背也挺得直了些。 然而就在他腰背刚刚挺起之时，一个人影猛然间从县衙正门冲进。 门口处两个衙役正在看守，猛见无头人身倏忽略过，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衙门的院子里一众人也瞬间惊叫起来。 他们还来不及反应，无头恶鬼就顺手从随便一个衙役腰间拔了刀去，已杀进堂中，径直把刚刚站得笔直的崔知县按倒在地。 “咚！” 崔知县摔了个七晕八素，眼前冒出星星，一个激灵，就看到一个脑袋在他眼前晃晃悠悠，没有身子。 “你就是知县吧？” 那脑袋开口问道，被陆奇的身子拿在手中，停在崔知县眼前。 崔知县吓丢了魂儿，哆哆嗦嗦抬手就指魏主簿：“他是！他是！” 魏主簿也吓坏了。他如何看不出来眼前无头恶鬼是来寻仇的？赶紧摇头说：“我不是，就他是！不信问黄师爷！” 黄师爷已经一溜烟跑了。 魏主簿脸色一白。 不过陆奇却看都没有看魏主簿，始终盯着崔知县，笑道：“不用指别人，我知道是你，我被问斩时，坐在行刑台前的判官就是你。”说罢也不含糊，手起刀落，一刀将崔知县的脑袋割了下来。 到这时候，他又通体舒泰，念头通达起来。 这知县高坐审判台，一言决他生死，好不威风，但如今也不过和他一样，身首分离，一刀的事。 也不过如此。 魏主簿战战兢兢，蹑手蹑脚就要往门口去。 陆奇提头一看，三两步赶上，将魏主簿拦住，道：“我复仇已了，你若无辜，我自不会杀你。你带我去你衙门伙房。” 魏主簿登时如蒙大赦，恭敬拜道：“鬼老爷慧眼如炬！山阴县县衙里只有他崔知县一个说了算，我们的话都不顶用。他向来吃独食的，只任意差遣我们。我们什么事都没参与啊！” 陆奇手中的头观察魏主簿面部表情，见其不像在说假话，便懒得再追究，又催促一句：“没让你说这些废话，带我去伙房。” 魏主簿不敢推辞，老老实实带了陆奇出去。 县衙院子里众人看见陆奇无头的身体，都惊慌失措。好在陆奇并不滥杀，让他们都松了口气。 甚至还有小吏对崔知县心怀怨愤，偷偷道：“杀得好！这崔知县，死得活该！” 陆奇跟在身后，对魏主簿来说仿佛催命鬼。魏主簿走得极快，很快把陆奇引到了伙房门前。 魏主簿将门打开，陆奇开门进去，却见灶房柴火还烧着，便举头对魏主簿道：“我如今要烧县衙，一解怨恨。至于你们，与我无冤无仇，我也懒得管你们。快快把人都叫上，出县衙去吧。走得迟了，被大火烧着，可别怨我。” “是！是！多谢鬼老爷大恩！” 魏主簿连忙说着，转头就呼唤一众小吏、衙役，都往县衙外跑去。 陆奇在伙房里找了油出来，四处泼洒，又捡柴禾引燃，四处点火。不一时堂堂县衙四处火起，黑焰直冲上天。 陆奇手中脑袋，也呛得够呛。眼见火势大起，轻易难以扑灭，便把火一扔，偷遁而去。 至于县衙雇佣的那四个修行者，这时才堪堪赶到。看到县衙如此情形，气急道：“该死，来迟一步！” 他们找到黄师爷和魏主簿，问知县情况，听到知县已经被无头恶鬼一刀宰了，更是恼怒。 一个修行者道：“那恶鬼在此闹出这般事情后，想必又要出城。我们快去城门口拦截住他！” 其他修行者点头应“是”正要行动，却被魏主簿拦下。 魏主簿道：“四位，崔知县已死，那鬼怪就算找到，你们又能如何？如今县里都传开了，崔知县收人好处，冤死恶鬼。那恶鬼为寻仇而来。 “崔知县落得如此下场，是不是罪有应得，暂且不论，也不是我小小主簿能议论的。 “只是如今情况，他已是过往云烟，我们当务之急，还是救火保县衙，已待新知县啊。以后差事能不能继续干下去，还得看下一位知县呢。” 四个修行者面面相觑，一时都踌躇不动。 第十一章 天高地阔 陆奇从山阴县县衙出来，稍微绕了个圈，以免和可能赶来县衙的修行者撞上，才往城门口去。 好巧不巧，这一绕，却正好绕到了丐儿帮所在的地方。 从巷子走过间，墙上的洞还大开着，无人修补。 陆奇听到洞中有人似在鞭笞别人，“噼啪”声响中，有人惨叫不止。 那鞭笞的人还边骂道：“白痴！蠢货！全是蠢货！别跟老子说什么无头恶鬼！二爷都出事多长时间了？恶鬼是多会儿走的，又多会儿在城里肆虐的？出这么大事，你们就在这里干看着、干等着？没有一个人知道去跟我说一声！我打死你们，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那人鞭打的不止一人，院子里不少人都在呻吟惨叫。 有人求饶道：“大爷别打了！日后我定好好行乞，讨更多钱孝敬大爷！” 鞭笞的人不为所动，继续喝骂不止，动手不停。 陆奇听得如此情况，当下脚步一转，折进了洞去。 未想临逃出城，还有恶人恶行送上门来。这厮想必就是丐儿帮的幕后头领了，自己临走前，还能撞上，也是他命数使然。 他一从洞中踏入，就看到一个锦衣中年男子手持一个鞭子，四处乱抽。满地残缺的乞丐动作不便，只能任由这人鞭笞。 那鞭子已然沾满了血，湿漉漉血淋淋的。 中年男子正举起鞭子，听见动静，抬眼一看，吓得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已被陆奇欺近。一刀过去，脑袋飞起，鲜血四溅。 众乞丐被中年男人折磨一通，这时又被陆奇吓坏，都定定看着陆奇，不敢吭声。 陆奇问道：“怎么你们这头只有一个人？” 众乞丐没人敢应。 陆奇见状，也懒得再多管。 他留意了一下，中年男子身上锦衣，和自己身量差不多。自己这一身囚服，如今已沾满鲜血，却该换得了。只是如今时间紧迫，并不适宜换衣服。 他把中年男子身上的衣服扒下来，胡乱一卷，夹在腋下，就打算往洞口处去。 刚跨过洞时，却听身后有一个道：“老爷有明面上的身份，丐儿帮头领的身份隐秘，不敢让人知道了去，因此每回过来，都是一人。” 原来如此。 这样陆奇便放了心。 他回头看了一眼，对众乞丐道：“如今头领已死，你们好自为之。” 他离开了丐儿帮所在之地，便觉身体又升两级。一级是因杀知县烧县衙而来，一级是因斩杀丐儿帮首领而来。这两次升级，每一级增长的幅度，都是五牛之力。 看来升级增长力量的极限，就是五牛之力了。 不过一下子增长十牛之力，他而今的力量，也如同二十五头耕牛同时施力了。不说勿空和尚，就是山阴县县衙供养的修行者，来上两个，他觉得自己也能较量较量。 不过无冤无仇，那修行者追自己也是职责所在。自己如今又没有深陷被动，何苦跟人相斗呢？ 真要无所顾忌，可就真像勿空和尚说的，陷入修罗之道了。 这是他早已警醒的，又岂能不时刻注意？ 一路赶到城门口处，街上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便连城门之下，也无人站着看守。 城门紧闭，防的不是外敌，而是他这个在城里乱窜良久的恶鬼。 追着他跑了不知多久的四个修行者，这时终于没有再出现。 陆奇提头一转，往回看了一眼，身后远处熊熊大火冲天而起，他隐隐看到有人一跃上天，拿着好大的盆往下泼水，不由一乐。 这修行者，有点缺乏救火的常识。 看了一眼，陆奇就不再犹豫，快步走到城门前头，一个顶肩撞将上去。那厚重的城门轰轰隆隆，轰然倒下。 城门外的世界出现在眼前，天高地阔，大道笔直而去。远方山如眉黛，绵延展开。 他大步而行，一路走一路看，回忆着前身记忆，在一个岔路口，转进小道。走有一程，便入了山林。 山是平缓的矮山，林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山间有条小路，人不常走，已有些荒芜。 陆奇拿着从山阴县县衙的衙役手中抢来的刀，一路砍开不多的杂草枝条，往里去走，走到半山腰处，却见一座小庙出现。 这小庙却不似山间小路，出奇得完好，明显是有人维护的，只是想必不经常来。 他走到近前，见庙门紧闭，上方挂着一个牌匾，写的是“狱神庙”三个字。看起来倒是和衙门里的泥像气质相符。 陆奇穿越到这世间，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干，就被秋后问斩。得亏狱神显灵，才留得一命。对于狱神，他如今还有许多疑问，在离开山阴县以前，他就盘算着要来狱神庙一趟了。 前身记忆里，幼时在高府时，有跟随其父入山砍柴，见狱神庙的记忆，如今循着回忆，还真找到了。 他倒提着刀，单手拱手在门前简单行了个礼，推门进去。门内一股潮气扑面而来，正对面就是狰狞可怖的狱神之像。 这里不知何时有人来过，是打扫过了的样子。狱神像前，还摆了些贡品，瓜果馒头皆有。 “咕噜噜噜……” 一阵响声突然从陆奇腹中响起。这时候陆奇才猛然惊觉，他几乎已一天一夜没有吃饭了。 可眼前食物，到底是狱神爷的贡品，他怎么好随便拿来吃？ 把头放在身边，陆奇在狱神像前又简单行了个礼，问：“狱神爷，我有一些不解，还需问你一问。你说我脑袋掉了不死，今后应快意恩仇，我按你说的去做了，只是我为何会因快意恩仇、念头通达而升级？” 狱神像威严端坐，不声不响。 陆奇又问：“你何故给我这些好处？总不能是因为我一顿饭的缘故吧？看给你饭的也不少，你眼下就有，我在山阴县这么久，怎么没听说有其他死了活过来的？” 狱神像依旧不吭不痒。 陆奇又问：“狱神爷你图什么？你救我一命，需要我供奉什么？” 狱神像仍旧不动。 陆奇又问：“用不用我也上供些吃的来？” 狱神像完全似死物一般。 陆奇挠了挠放在旁边的头，问：“狱神爷你要是这样无所谓的话，那我就把你这些贡品给吃了。” 狱神像继续安静，像是默许了陆奇一般。 陆奇当下便不客气，去拿了一个馒头。 可马上他又犯愁了。 妈的我头都掉了，我该怎么吃？！ 第十二章 江湖路远，没钱买刀 山阴县里纵横一场，陆奇还以为自己身首分离，又能升级，是不需要吃饭了。却没想那是忙着复仇杀人，没有注意。 如今仇人皆死，恩怨皆了，出了城来，才猛然惊觉腹中空空，还“咕噜噜”的直叫，只是之前一直忽略了。 可如今脑袋不在脖子上，脖颈处切口平整，食道分开，该如何进食呢？ 陆奇想了想，先把馒头塞进嘴里咬了一口。馒头已凉，但细细咀嚼之后，还有淡淡的甜味在舌尖滋生。 可他把口中食物咽下，那食物就顺着食道切口掉出来，在地上落成碎渣。 “呵！这倒是不怕吃胖了。” 陆奇无奈自嘲。 可是腹中饥饿，还在不住想他发出警报。如今这情况，他饿个一天半载还好，时间久了，岂不是要饿死？ 好不容易死了又活，力气可达二十五牛，这要是被饿死了，那多不值！ 他被逼急了，也顾不得许多了，把脑袋往狱神像的手上斜向下一搁，使眼睛能够居高临下地看，然后身子在视野下方摆正，把手里剩余的馒头搓得细碎，小心翼翼塞进身体上的食道口。 还行，能够下去，就是有些干得慌。 不过最主要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好说了。他从狱神贡品中拿来一个果子，举在头顶挤汁。食道里一下子就顺多了。 如此一口馒头渣一口果汁，陆奇虽尝不到味道，但肚子好歹渐渐不空了。 连干两个馒头，果子的汁水全被榨完，陆奇终于饱了。 陆奇揉揉肚子，狱神像手上的头长长吐出口气。 他有些想不明白原理，自己脑袋搬家还能活，肚子饥饱脑子里也有感应，按理说受狱神爷的保佑，头和身子应该在某种神秘的缘由下还紧密关联啊，怎么自己嘴吃东西，却下不到肠胃里去？ 理解不了…… 不过自己这怪异情况，本就不是常人能理解得了的。自己到狱神庙来问狱神爷，狱神爷又没回应，想再多也没什么意思，还是不想了罢。 最起码，吃饭的问题已经解决。 可惜……就是没有汤水稀食。 陆奇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把自己留下的痕迹清理干净，在狱神庙里观察一圈，却见狱神像的后面，遮着一扇红帘。 帘后黑漆漆的，灰土土的，显然久无人打扫，当即清扫一番，换上卷来的干净衣服，关上狱神庙的门，在帘后合衣而卧，沉沉睡去。 至于那一身带血的囚服，他脱下来跑到离狱神庙颇远的地方埋了。 他打算在狱神庙中暂住。 按他原本的想法，是出城以后，天高地阔，闯荡江湖的。但这一切的前提，都得建立在自己吃喝拉撒没有阻碍的情况下，最起码不用管温饱问题。 可如今他却发现，自己无头的野鬼，还是脱离不了五谷杂粮。而自己这幅尊荣，哪怕是花钱，也无论走到那里，都化不来一点粮食。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自己恪守己身，又不愿去偷去抢。 真是天上飞鹰，海里游鳖，江湖路远，没钱买刀啊！ 罢了罢了，先就此暂住一段时间，靠贡品吃喝。 且自己在山阴县里惹出这么大的事来，形象又太过明显，怕大摇大摆的走，被人找麻烦，不如就在这里小住一段，先等影响消弭再说吧。 如是考虑着，陆奇沉沉睡去。 他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他把自己的头颅炼制成了法器，把脑袋当飞剑似的用。无头的身体脚踏头颅划破长空，好不潇洒，好不惬意！ 只是也不知辟谷了没？ 陆奇在梦里都在考虑这个问题。 “吱呀……” 开门的声音响起，陆奇惊醒过来，才见屋内透亮，又是一朝。 他坐起身来，不发出一点声音，又拿手提着脑袋，探出去偷偷看了一眼，却见进门的是个熟人，正是曾在县衙大牢里看管他，还给他送过高公子送来的饭的狱卒。 狱卒一手拿着香，一手提着食盒，一眼就能看出是来干什么的。 陆奇默默把手缩了回来，头放在一边。食盒开始的声音、摆放盘子、摆弄香炉的声音接连响起，不一时，就闻到燃香的气息在庙里弥漫开来。 山阴县县衙里供奉的有狱神像，而且还能显灵。这狱卒却舍近求远，跑到城外来拜这不会说话的狱神，也不知求的是什么？ 一阵悉悉索索，陆奇听到了叩拜的声音，继而狱卒开口求道：“狱神爷在上，信卒在开平府山阴县县衙大牢，日日供奉狱神爷，日日不曾怠慢，却不知缘何，大牢流连不利，出了妖魔鬼怪，被问斩了，还提着脑袋，四处作乱……” 陆奇听在耳中，神情古怪。 狱神爷把自己变成狱卒口中的妖魔鬼怪，狱卒却来跟狱神爷诉苦。这岂不是“堂下何人状告本官”？ 亏是狱神庙里这个狱神爷不显灵，不然的话，怕是要给狱卒一个好看。 只听狱卒继续说道：“那无头恶鬼好不邪恶，四处行凶，把崔知县都杀了，还一把过烧了县衙。如今全县战战兢兢，都没人敢出门了。 “不过……狱神爷，信卒实话实说，此事也确全因崔知县而起，他收高府高老爷的好处，冤枉恶鬼，才致如此下场。 “全县上下，都这么说。也亏是崔知县死了，不然恶鬼从大牢而出，崔知县怕是要迁怒我们这些狱卒。” 这崔知县能因这事迁怒大牢狱卒，看来还真不是个好东西。自己杀了他，也算是造福县衙了。 狱卒又道：“信卒拜求狱神爷，莫要让以后新来的知县因此迁怒信卒，也且莫再叫大牢里发生这样的怪事了。信卒就一个小小的狱卒，守着大牢讨口饭吃，可再遭受不住了啊。” 陆奇听在耳中，突然心头一动，拿头高高举起，使发声源高了一些，回忆之前狱神爷显灵的样子，开口道： “你既然开口求告，又如此供奉于我，我也不能不有所表示。你且放心回去，无头恶鬼已去，你大牢里不会再有此恶事了。切记，莫要再有人因蒙大冤而入狱。不然，我保不得你。” 第十三章 狱神爷显灵 “啊！！！！” 狱卒一声惊叫，竟然“吱呀”开门，跑了出去。 陆奇在狱神像后一阵无语，敢情这也是个叶公好龙的。看来自己的打算是要落空了。 然而狱卒的一次次行动，都出乎了他的意料。吓破了胆跑出狱神庙后，没过多久，狱卒竟然又跑了回来，“噗通”往狱神像前一跪，道：“狱神爷恕罪，信卒无胆，陡然听见狱神爷开口，一时害怕，跑了出去……狱神爷……可真是狱神爷显灵？” 说话颠三倒四语无伦次的，看来还真是被吓得不轻。 陆奇一阵好笑，举起头来，又说道：“无妨，念你初犯，本神便不计较了。本神刚刚说的，你可都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 狱卒连忙说道。说罢还略略把陆奇刚刚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这厮刚刚被吓得不轻，自然不可能原原本本地把话复述出来，但大概意思，还是跟陆奇说的一样的。 陆奇听罢，便道：“如此便好，你且去吧。” “咚！咚！咚！” 狱卒连磕三个响头，又道：“多谢狱神爷垂怜。信卒必时时敬拜狱神爷，给狱神爷上更多贡品。” 陆奇道：“你且记住，再上贡品，就莫要弄这些吃食了。本神好食清淡稀食，要上粥、汤、果汁。” 狱卒忙道：“信卒糊涂，从未想过此节！如今信卒明白了，之后就奉上稀食贡品，请狱神爷稍候！” 说罢便赶紧离去了。 陆奇确认狱卒走远，才从狱神像后出来。看到狱神像前摆放的瓜果和做成羊头状的馒头，依旧如昨日一般，头往狱神像的手上一放，馒头掰碎，瓜果榨汁，就着直接入了食道。 一顿饱餐过后，陆奇寻思片刻，又在狱神像后面的帘后观察一阵，就看到了顶上房梁。 他一跃上了房梁，身子正好被梁和狱神像挡住，底下、前面都看不到他。 而且这里视野极好，还方便他把脑袋拿出去查看情况。 以后就在梁上休息了，比下面安全不少。 他如是想道。 吃饱喝足，陆奇就在房梁上休息起来。这一休息，就迷迷糊糊到了傍晚。他连番战斗，体力消耗不少，如今休息起来，也是没完没了。 傍晚时分，狱神庙“吱呀”又被打开。陆奇惊醒过来，藏好身子，拿头出去看，却见那狱卒又回来了，手里提着食盒，怀里还抱着一个鼎。 鼎中是煮好的浓粥，粥里还带着碎肉，看起来味道不错。 是肉粥！ 陆奇瞬间食指大动，但可惜，他脑袋喝粥，势必流出。有肉在前，是补充自己身体的大好之物，还是不好浪费了。 他在房梁上静静地看着，那狱卒进来后，看见狱神像前的贡品，突然哆嗦了一下，差点把手中的鼎给洒了。 陆奇看得提心吊胆，差点想提醒一句。那可是他的饭啊！ 幸好狱卒立马就回过神来，把鼎抱稳了。 那狱卒小心翼翼地上前，把食盒放下、鼎稳稳地摆在狱神像前，然后竟从角落去了放在狱神庙里的笤帚，打扫起来。一边打扫，那双眼睛一边乱看，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陆奇便明白这狱卒是有些怀疑了，当下便在房梁上躲好。 那狱卒打扫过了狱神庙里每一个角落，连帘子后面都扫过了，也自然把所有地方都检查了个遍，可偏偏没有看顶上。 陆奇倒是乐得如此。狱卒把卫生收拾干净了，他在这狱神庙中，住着也舒服。 他听到狱卒边打扫还喃喃自语：“没有痕迹、真的没一点有人来过的痕迹、真显灵了！真是显灵了！老天爷啊！狱神爷啊！” 之后那狱卒便把洒出来的灰尘铲进簸箕出门倒了，回来往狱神像前一跪，道：“狱神爷您真真是显灵了！信卒给您磕头了！信卒又带了些贡品过来，还有肉粥，请狱神爷想用。” 陆奇没有再吭声，看狱卒把食盒打开，食盒里的依旧是瓜果羊头馒头，寻常贡品，狱卒还是没有拉下，只多了一鼎肉粥，颇合陆奇心意。 把那一鼎肉粥摆在正中主位，瓜果馒头摆在旁边，信卒又在香炉里燃了三根香，磕几个响头，便不再叨扰，起身去了。 待那信卒关门走后，陆奇就准备跳下房梁去，喝肉粥吃晚饭。 但他起身才准备下去，却忽然听见狱神庙外又有动静。 是有人在靠近！ 他如今耳力，能够听个分明，当下按兵不动。 “吱呀……” 狱神庙的门又被打开，进来的却不是狱卒，而是两个衣衫褴褛的男子。 那两人进来后，瞧见狱神像前的贡品，登时两眼放光，双手合十朝狱神像敬拜，嘴里念叨：“狱神爷恕罪，我们饿得不行了，吃你些贡品。您老有全天下的狱神庙，受人供奉，想来不在意这一点贡品！” 念叨罢了，就朝贡品扑去。 梁上陆奇登时急了，赶忙开口：“座下何人，安敢如此聒噪，还动我贡品？” 那俩人顿时被吓了一跳，连忙左顾右盼，甚至往狱神像后面看了一圈，确认看不到人后，才浑身一抖，朝狱神像一跪，磕头如捣蒜，说不出话来。 陆奇一时无语，心中无奈叹息，没想到自己如今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和这样两个可怜人抢食。 他意兴阑珊，声音里却不表现出来，道：“罢了，你们既给本神磕头，本神也不为难你们。瓜果馒头，你们且享用了吧，鼎食为尊，却当留为本神享用。” 那一鼎肉粥，他势在必得！ 可那两个人被吓傻了似的，哆哆嗦嗦，即便陆奇放他们一马，他们也不敢再动食物。 陆奇只好又说：“我让你们用我贡品，你们却动也不动，莫非不尊本神旨意？” 两个人这才吓得一哆嗦，连忙拿起瓜果馒头，往嘴里塞。 他们也是饿坏了，吃起来狼吞虎咽，极不雅观。可陆奇看在眼中，却觉分外羡慕。 他也好想这样吃饭啊！可惜做不到！ 然而吃着吃着，那两人就忘乎所以，把手朝盛放肉粥的鼎伸过去。 陆奇一急，立刻捏了两粒梁上土渣，朝那二人甩去。 他如今力量深厚，两粒微小脆弱的土渣，竟被他甩出了暗器的感觉。 “噗！” 两个饕餮身上中“弹”，仰头翻倒，爬起身来，调头就往外跑，边跑还边叫： “狱神爷显灵啦！” “狱神爷饶命，小人不是有意的，小人不吃啦！” 第十四章 信众 待那两人走后，陆奇现身叹了口气，回头朝狱神像拱拱手，道：“狱神爷，借你名头跟人抢食，丢你脸了。不过我这无头野鬼，实在别无他法。您宽恕则个。” 说罢架起脑袋，举鼎进食。 他二十五牛之力，举鼎过脖子，不过小菜一碟，对身体的控制，也已深入到细微末节，将鼎口对准位置，把鼎中肉粥一点点倒入食道，不成问题。 不一会儿，一鼎的肉粥，就都进了肚中。 把鼎原位摆好，陆奇捡起脑袋，一翻身上了梁去，心里生出一股满足感。 虽然没有尝到肉粥的味道，但肉食下肚，身体的蛋白质得到补充，还是让他身体营养得到了极大的补充。 他料想那两个饿极了的狼狈饕餮，说不准还会回来，就像之前的狱卒一样，便在梁上耐心等着。果然没过一会儿，就听脚步声响，果然是那两人回来。 两个人进门以后，就“噗通”朝狱神爷一跪，磕头道：“狱神爷恕罪，我们两个实在是饿极了，一时饿迷糊了脑袋，才不小心动了狱神爷瞧中的贡品。” 陆奇并不言语。有时候话多了会降低神在别人心中的神秘感和敬畏感。现在又不是争食的关键时刻，他不需要急着开口。 两人又说了一通话，无非是家中遭灾，逃难至此，饥寒交迫，饱受苦难云云。 说着说着，又求冤告屈起来：“狱神爷，那赵家庄的都实在不是东西。我们二人逃到他处，可怜巴巴，他村中人不知怜悯也就罢了，还乱棍将我们打出。我们已凄惨到这个地步，还差点被他们打死。求狱神爷显灵，为我们做主啊！” 陆奇又气又笑，假狱神之声呵斥道：“呔！你两个惫赖之徒，抢本神供奉，本神没有计较，你们还敢信口雌黄！你们若不在赵家庄里擅自抢食夺财，又岂会被人乱棍打出？本神若因此为你们做主，岂不是是非不明？” 两人浑身一抖，赶紧告罪：“狱神爷饶恕则个！我们确实在赵家庄擅进人家，不告而食。可那是实在饿得急了，是有原因的。除此之外，我们再没有夺财。狱神爷明鉴！” 陆奇道：“夺食就是夺财，你们还敢在说！” 俩人又是重重一抖，磕头求饶。 陆奇道：“诚心悔过，方能宽恕。” 他不过是懒得再这个话题上纠结，随口一说，终结话题。那两人却不知理解成了什么，连声应“是”，磕头告退而去。 趁着狱神庙左右没人，陆奇试验起他如今的身体强度来。 初升级时，他一跃就已有四层楼那么高。而今庙宇的高度，自然不在话下。 他到庙外试了试，感觉跳高已到了极限，顶多不过五六层楼那么高，再不好轻易突破了。速度也是如此，尤其方寸之间辗转腾挪，更是到达极限。 也不知这世上有没有凌波微步那样的轻身功法？要是有的话，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素质，那可真可谓是翩然惊鸿、婉若游龙了。 可惜无论有没有，自己都学不到。 罢了，试试力量吧。 他站在狱神像边，轻轻一推，高大威严的狱神像就轻轻晃动起来。 伸指抄进狱神爷的地步，还只捏着狱神像的边缘，略微用了些力气一抬，狱神像就离开了座下台面。 所谓阻力臂动力臂，他根本不需要考虑。 他稳稳把狱神像放下，复归原位，不露一点挪动痕迹，心想自己现在二十五牛之力，在山阴县，已经可以打过任何一个人了，却不知道这样的实力，行走天下，又会如何？ 应该会步履维艰吧？ 他猜想道。 勿空和尚只在山阴县厮混，多半还是靠了去过性空山渡厄禅院的名头，他这样的，想必修为境界也不够看。 一个修行界底层的存在，是锻体境界。那说明锻体境界，应该就是修行的初级阶段。 和尚锻体境界十牛之力，跑到不起眼的小县城来招摇撞骗，那自己如今二十五牛之力，也只不过是和尚两倍半的力气而已，一样是江湖菜鸟。 只不知，锻体境界的巅峰，会等同于多少耕牛的力量叠加？ 他思索一阵，便不去多想。 左右多想也没什么意义，走一步看一步吧。 先在这狱神庙里隐藏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再行离开。 到时候若有机会，就搞些修行的法门来试试，看能不能正儿八经地踏入修行之道？ 若是不行，那就全靠行走江湖，念头通达了。把力气五牛五牛地加上去，不知道终点是哪里。 五十牛？五百牛？还是五千牛？五万牛？ 这一夜陆奇沉睡中，又做了一个梦。梦中他在和公牛角力。一边是他背对公牛，扛着粗重的麻绳，另一边是一望无际的公牛背对着他，牵出无数条绳子，共同拴在那条粗重麻绳上。 一夜使劲，第二天醒来时，陆奇感觉自己腰酸背痛的，好像真拔了一晚上的河似的。 因此坐起身来以后，陆奇感觉脑子也是昏昏沉沉的。 如果是在以前，他一定甩甩头清醒一下。可如今脑袋不在脖子上，却怎样都觉得不得劲。他只好两手把脑袋提起来，用力逛了逛。 噫，总算是舒服了！ 舒服之后，陆奇便考虑今日该干什么。他想躲了一天，也该出去偷偷打探打探情况了。不知一日过去，山阴县里有什么变化？ 昨日虽有狱卒来，他却不好问。那岂不是显得狱神爷本领不济，连山阴县里发生的事都不晓得，平白惹人怀疑？ 他打定主意，就想起身出门。可还没来得及跳下房梁，就听门外山间有人靠近，悉悉索索的，还不只一两个。 陆奇有些无奈，却也只好缩回腿来。 怎么这平日里香火不旺的小庙，这两日人就不断了？ “吱呀……” 狱神庙的门被推开。却是昨天那两人进来。 那两人身后，还跟着好几个男女。 “乡亲们，就是这座庙，狱神显灵，让我们去你们赵家庄悔过。这狱神爷可灵啦！” 那两人一边跟身后男女说着，一边在狱神爷前跪下，拜道，“狱神爷在上，您可真是说对了。我们二人真心悔过，去赵家庄跪地认罪，赵家庄乡亲们真就不和我们计较了！多亏狱神爷显灵！” 第十五章 香火与通缉 陆奇放在房梁上的脑袋翻了个白眼。 两个“饕餮”的这句话让他想起了美洲大陆移民们的感恩节宣言。 明明是赵家庄村民好心，见他们诚心诚意道歉，就原谅了他们，他们却根本对赵家庄乡亲们的善心视而不见，全当成狱神爷的功劳。 而赵家庄的村民，看起来也都信了两个“饕餮”的话，跟着那两个“饕餮”跪下来烧香祭拜。 一时间小小的狱神庙里香烟弥漫，各种贡品在狱神像前一应俱全。陆奇在房梁上面看得目瞪口呆。 赵家庄村的乡亲们带来的贡品里也有肉粥，想必是那两个“饕餮”告诉村民们狱神爷爱吃肉粥的。 那两个“饕餮”还跪谢说：“谢狱神爷恩赐。我两个到赵家庄认罪以后，乡亲们非但没有惩罚我们，把我们拿去见官，还好心赠我们吃食，让我们暂住。他日我二人有所得，必来庙中还愿。” 陆奇在房梁上听着，真想问问这俩人祖籍哪里。 不过人家赵家庄村的村民们都没什么意见，陆奇便也没什么话说了。 看看那些村民们烧香祭拜，还有人给两个好抢食的“饕餮”找补： “他俩说的是。不瞒狱神爷说，俺之前暴躁得很，动不动就跟人生气。他俩第一次来俺们村，也是俺先动手打的，可把他们一通好打，屁股都开花啦！ “可如今他们来，俺一看他们磕头，气就消了。定是狱神爷显灵，让俺不那么暴躁。俺求狱神爷多多赐福于俺，让俺以后就像昨日一样，别老那么暴躁。” 陆奇默默无语，只好心想下面这么多贡品，自己可就不愁吃喝了。 祭拜了一阵，一群赵家庄的和那两个带路的“饕餮”就离开了。陆奇跳下房梁，大快朵颐，甚至还奢侈地嚼了些瓜果，就为尝尝味道。 吃饱喝足之后，忽听又有人来，便只好又上了房梁。 来的还是赵家庄村人。来人精心准备了贡品，点香叩拜，求财求丰收。 这个烧完香后，又有其他赵家庄村的人来，是求平安的。再有人来，又是求子的。 陆奇坐在房梁上一时无语。这些人还真是见神就求啊，也不管这狱神爷司的是什么职。 跟一个管大牢的要钱要子女，这靠谱吗？ 但看起来觉得不靠谱的只有他，来烧香的都觉得挺靠谱的。 狱神庙一下子红火起来，城里的城外的，陆陆续续有人来烧香。都是从那狱卒和赵家庄处扩散开的。香火之鼎盛，一时蔚为壮观。 陆奇在房梁上心想自己这也算是给狱神爷拉了不少业绩，吃他些供奉，应该便没问题了吧。 不过如此一来，狱神庙外，便轻易出不去了。不能到外面打探情况，就只好在房梁上听一听。 还别说，庙里香火鼎盛，来烧香的人一多，还真有相互议论，诉说山阴县周遭大小事的。 “听说了吗？新知县定下来了。马上就要到。” “那无头恶鬼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新知县来了，不知能不能抓住他？” “什么无头恶鬼？那是无头大侠！我都听说了，人家无头大侠在县里只杀恶人，旧知县也是贪污受贿，冤死好人，才被无头大侠斩奸除恶，一刀砍了。咱们又没做什么恶事？怕什么无头大侠？” “说的是。这么一说，我都盼着无头大侠再现身呢！我们黄财主真不是个东西，就该让无头大侠一刀宰了！” …… “新知县来了。放无头恶鬼的海捕文书了。” “无头恶鬼不愧是无头恶鬼啊，那副尊荣，就算脑袋长在头上，也吓人得紧。” “没想到传言原来是真的，那无头恶鬼，真是城里高老爷家的家仆，含冤入狱，被秋后问斩，才变成恶鬼索命。” “唉，作孽啊！” “我听海捕文书上说，有提供无头恶鬼线索的，奖十两银子，有抓住无头恶鬼的，赏百两白银呢！” “快别惦记了！那可是无头恶鬼！广源寺的勿空法师都被杀了，城里四个修行者老爷，都逮不住人家，还在眼皮子底下被人家杀了知县，放火烧了县衙。” “你们也敢有想法抓无头恶鬼？不怕被割了脑袋！” “我又不抓，我就想能不能有机会提供个线索，十两银子，也不少呢。” 新知县、无头恶鬼、海捕文书一时成了热点，来狱神庙的，都要讨论记录。 陆奇在房梁上听着，一时无语。 对自己无头大侠的称呼，不过是昙花一现，自己上了海捕文书后，就又成了无头恶鬼，人人得而当线索报之了。 还有自己的相貌…… 他如今没有镜子，也没法看，但回忆原身模糊的记忆，好像也不太丑啊。而且自己在高府做家仆，若是太丑的话，高公子又岂会一直呆在身边？那多丢面子。 想必海捕文书上的画像，一定十分抽象。 但再抽象又如何？如果自己的头还长在脖子上，那还好说，但如今自己身首分离，就是最显眼的特征。自己更是不能轻易在阳光下行走了。 接连几日，狱神庙的热闹都到晚间时才停，陆奇只好在晚上才下来大快朵颐。 这一晚他吃饱喝足，忽听外面又有人来，上了梁去，便见庙门“吱呀”被人推开，进来一个鼻青脸肿的老头。 那老头“噗通”跪下，对着狱神像狂磕头不止，哭诉道：“狱神爷您老会显灵，您老一定大慈大悲佛法无边，求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陆奇嘴脸一抽。这老头话还真是糊涂，这求的是佛爷还是狱神爷？还大慈大悲佛法无边！ 老头又哭道：“若是一般小事，我也求不麻烦狱神爷了。可是那北河村那黄老爷，也太不是东西、太欺负人了！ “他把我孙女强抢了去，打得我儿、儿媳都不成人样，还逼老头我卖光了地。如今孙女没了，儿子、儿媳一时好不了，地也光了，他村里正收了他好处，还他，我们南河村的老人也都怕他，没人敢管，可让人怎么活啊！呜呜呜……” 老头哭得悲切，不似作假。他脸上鼻青脸肿，怕也是被黄老爷家打了一顿。 陆奇看着可怜，心中也生出些许火气。 若老头求告属实，那黄老爷也着实可恶。这老头年纪这么大了，还要被打成这般模样。强取豪夺、为祸乡里之辈，也着实该杀。 自己在狱神庙里住了这么多天，白吃白喝的，也该帮狱神爷干干活了。 不如前去一探真假，若是真的，且给狱神爷完个业绩，赚他个念头通达去！ 第十六章 神使 “你诚心求拜，本神便回应你，派出神使，到北河村一看。你且去，到黄老爷家外看一眼，然后速速回家，期间切莫张望乱看。你若不听嘱咐，此事就此作罢。切记，切记。” 陆奇装神弄鬼地说了一声。 那老头吓得一个激灵，壮起胆子磕头称谢，赶紧离狱神庙去了。 陆奇一手提头，一手拿刀，趁着夜色，随后出去。他隐藏在黑暗之中，跟随老头赶路，走好一程，过了一座石桥，就到了一处村庄。 村中有座宅子，建得跟地堡也似。老头在“地堡”前晃了一圈，便闷头离开，往南河村去了。 陆奇绕着“地堡”看了一圈，轻松潜了进去。 这宅子虽然看起来像是个地堡，但到底不过是乡下宅院，墙建得高些厚些，也拦不住堪比锻体境界修行者的陆奇。 就这样的宅子，陆奇觉得自己横冲直撞，都能直接穿过去。 他从一个半开的窗户进了屋去，就听屋内有人说话。 “如今得了南河村那片地，咱们地就能连成一片了。你说那老刘家也是，别人家都老老实实地把地卖给了咱家，就他不晓事！咱家又不是不出钱！” “呵呵！还不是嫌咱们家出钱少了。别人怎么不嫌少？就他家事多。刁民！害咱们费这么多周折，还弄一个麻烦在手里。若不是看那老头年纪太大，怕打死了他，我真恨不得再重重抽他一顿！” “别说废话了。我当初就跟你说了，别弄出格的事。今时不同以往，以前出个什么事，有崔知县兜着，你绑来他家闺女，那也没什么，日后卖丐儿帮、卖青楼，那都可以。就算打死了他老刘头，花些代价，也能盖住。 “可如今崔知县已经死了，咱们那么多孝敬都打了水漂，还不知道新知县是什么根底。我们还需低调行事。你弄来他家闺女，我就不同意！” “那你说怎么低调，反正人都已经弄来了，玩也玩过了，你看如何收场？难不成要送回去，再贴补他家些钱？” “那怎么成？！咱们家的钱都是辛辛苦苦一个子一个子攒出来的，凭什么给他？” “罢了罢了不想了。我再找那小娘皮玩玩去。日后再看怎么解决。若新知县来了，也和崔知县一样，是个只认钱的，那就好办了。” “小心些个，别弄死了。” “放心，我有分寸。” 陆奇一句句听在耳中，心中怒火蹭蹭蹭地往上涨。 看来那老头没有说谎，这黄老爷家，却不仅仅是抢了他家闺女，打了人夺了地，还造有其他孽。 他们若是作孽小了，倒用不着孝敬崔知县了。 看来自己宰了那崔知县，还杀对了。却不知在崔知县的庇佑下，这黄老爷一家横行乡里，抢夺了多少土地，害了多少人家。 这一家子，作恶多端，高老爷父子跟他们简直没法比！ 他提头一看，房中有一老一少。老的坐在椅子上摇头叹息，哀叹作恶不得，世道不好。年轻的摇头晃脑哼着不堪入耳的淫曲往门口去，猥琐狰狞，尽现于他表情和举止之间。 这是要去找被他们掳来的可怜女子、南河村老刘头那个孙女。 陆奇火冒三丈，当即就从暗处出来，大步上前，在门口处一把扣住了年轻男子的肩膀。 “咔嚓……” 年轻男子的肩膀直接就被陆奇捏碎了。 “啊！！！！” 年轻男子痛呼一声，回头怒道，“爹你……”可这一回头，看到的却不是他以为的他爹，而是无头的恶鬼。 “无……” 他惊恐出声。 然而陆奇不想暴露行踪，并不打算让他叫出来，当即把别在腰间的刀拔出，一刀割下了年轻男子的脑袋。 “噗通……” 身后传来响动。 陆奇转身，脑袋也跟着晃晃悠悠转过来，却见屋子里老点的那个已从椅子上滑了下来，想是怕急了，出溜在椅子底下，拼命挣扎，却起不了身。 “无……无……无……” 这人张嘴磕磕巴巴，说不全话。 陆奇将刀往腰间一别，拾起年轻男子的脑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老人跟前，把年轻男子的脑袋往椅子旁边的小桌上重重一放。 “咚！” 闷重的响声，让老者浑身一抖，一下子连“无”字都再说不出来。 陆奇说道：“无什么无？我乃狱神神使，受狱神差遣，来取你命，受死！” 一刀将老者砍了，头也捡起，与年轻男子的头并排放在桌上。 他转身走到房屋门口，听到院里有人议论，主家多么了不得，他们这些佣工跟着耀武扬威，在各乡各村行走，也有排面得很，见谁不爽，出手揍了也没人敢说什么。 还有人说主家新抓来的小娘皮不错，虽然长得并不怎么样，但胜在年轻紧致云云，跟着主家吃香喝辣，也尝了个鲜。 看来这黄老爷府上的，没一个好东西！ 陆奇怒由心生，再不压抑凶性，一脚踹门出去，拿刀就砍。 黄老爷乡下地主，家里自然不会有太多佣工。他抢出门去当面遇到一个，一刀砍成两半。见还有两个，已经吓得一软倒地，也不含糊，大步上前，一刀一个砍了。 他提头拿刀绕着院子找了一圈，再没有别的佣工。到了柴房处，却听里面传来女子的喝骂声，骂的却是： “把这小浪蹄子给我打死了！带坏了我儿子，还害家里佣工，也都不好好干活！还在这里装可怜像！” 陆奇一脚踹门进去，却见门中有个华衣妇人，带着一个凶巴巴的老婆子。老婆子抓着一个浑身是血衣不蔽体的瘦弱女子，华衣妇人指着女子破口大骂。 看见无头恶鬼进来，一屋子的三个女人都吓了一跳。 华衣妇人“啊”地一声尖叫，就想从陆奇身旁跑出去。 “聒噪！” 陆奇一脚踹出，那妇人“咚”地一下撞在门框上，扑倒在地。 陆奇问：“黄老爷的娘们儿？” 妇人连连点头：“是！我是！鬼老爷放过我，家里有什么，你尽管拿！这小娘皮也送你了！”转头又朝抓着瘦弱女子的老婆子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把小娘皮给了鬼老爷！” 陆奇听她阿谀，一阵反胃，再没含糊，一刀将她剁了。 第十七章 何以是刁民 那老婆子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家妇人一死，她也没了胆，“出溜”一下瘫倒。陆奇二话不说，也一刀将她宰了。 那瘦弱的女子没人抓着她，便无力地瘫在地上。 陆奇说道：“你怕我不怕？你若怕我，我便先走。之后你自己回去。你若不怕我，我送你回家。” 那女子抓着救命稻草也似，忙道：“鬼老爷救我性命，我怎么会怕鬼老爷？只是不敢麻烦鬼老爷。” 陆奇本想争辩一句自己不是什么鬼老爷，可话到嘴边，又觉无趣。自己就这个没头的样子，又何必在意是不是被人当鬼？ “算了，你说鬼老爷，那就鬼老爷吧。只是我送你回家，你可不能跟任何人说起我的形象，只消说明我是狱神神使就是。不然的话，我必寻你索命。可听明白了？” 女子微微瑟缩，有些害怕。但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说绝不违背神使旨意。 陆奇刀别腰间，一把把女子提起，扛在肩上。 女子心惊胆战，不敢反抗。好在无头神使也并没有如何，只把她扛着出了柴房去，出门的时候，还小心让她没有被磕到。她放下了心。 陆奇扛着女子走到门口处，打开大门，纵声叫道：“北河村黄氏作恶多端，狱神爷派神使已讨之。走也！” 说罢却没有从正门出去，而是跃墙而走。 他依例避开人而行，快到村口时，却听一户人家“吱呀”开门，有人说话：“里正，黄老爷一家，真的出事啦！都被杀了！没一个活下来的！莫非真是神使降临？” 跟着有个略老一些的声音说道：“杀得好呀！管他是不是神使降临，黄家都是活该！是罪有应得！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陆奇微微驻足。 这说话的，想必就是北河村的里正了。南河村的老刘头说北河村的里正收授黄老爷的好处，助纣为虐，偏袒黄老爷，如今看来，却并不是这么回事。 那老一些的声音又道：“从前他黄家作恶多端，却有崔知县护着，我拿他也没办法，还得避他三分。而今我本打算等新知县上任，看情况再作分晓。却没想他报应来了！哈哈！好啊！好啊！” 陆奇听到这里，便继续扛着瘦弱女子往南河村去。 老刘头不在北河村，不在这里正的立场上，对人看法有所偏颇，也实属正常。 黄老爷一家有崔知县保着，北河村里正胳膊拧不过大腿，也确实无能为力。 自己杀了黄老爷一家，却没理由动这里正。 他出了北河村，很快到了南河村。本打算把女子放在村口，让其自己回去，但看女子衣不蔽体，怕是被人瞧见，会说闲话，便问明了女子住处，将其送到了家门口。 “切记，不可与人说我形象。” 陆奇又交代了女子一句，见女子郑重其事地点头后，敲响老刘头家的门，悄然而去。 女子看陆奇提头远走，才突然热泪盈眶，她跪将下来，朝那无头神使的方向磕下头去。 “吱呀……” 后面的家门打开，老刘头走了出来，看见女子，老泪纵横。 他扶起女子，哽咽道：“好孙女，你可算回来了。狱神爷大好人啊，真真是显灵了！我去求他，他真派了神使，带你回来。明日我需上香还愿！” 女子却不回应，只默默看着陆奇离开的方向，半晌不语。 老刘头看在眼里，又心疼道：“乖孙女啊，你是在怪我和你爹娘吧？怪就怪吧，实也该怪。若不是我们守着地不松口，你也不会遭这罪，你爹也不会被打得起不来身。可我也是没办法啊，没了地，咱们一家子都没得活了。” 女子点点头，擦擦眼泪，说：“爷爷，我不怨的。” 老刘头嚎啕大哭：“乖孙女，你爷爷无能啊！让你遭罪啦！” …… 陆奇并没有走远，他在远处的树林间关注着老刘头家门口，同时念头通达，升了一级。 他的身体灵敏，又有微弱的提升，而力量估摸着已达三十牛。 他本想确认一下老刘头一家开门后会如何对待那可怜的女子，待放心后再行离开，却没想到看到了这样一幕。 他心中郁郁，感觉十分奇怪。升级了的身体告诉他他已念头通达，可眼前的场景，却让他心里像是堵着一块大石头，怎么挪也挪不开。 他很想发泄出来，可该杀的人都已杀光，又该如何去发泄呢？ 只盼狱神庙还有人来，说冤诉苦。 他如是想着，转身而去。 阴影中走着，还没出了南河村，忽然听见一户人家里有人道：“里正，北河村那里乱起来了，听说是黄老爷家有事，却不知是什么事情？” 一个老些的声音道：“管他那么多干什么？左右是他北河村的事，和咱们没关系。唉，就不知老刘家如何了？你说他也是，黄老爷找上门，老实认了就是，何必头铁硬顶呢？害我也跟着不安生。” 与他说话那人道：“里正，这么说不合适吧？好歹是咱们南河村的人，黄老爷欺负到门上，咱们帮不上也就罢了，怎好说这种风凉话？” 老些的声音顿时气急：“好！好！我说风凉话，那你快走，别打扰我睡觉！我这么大年纪，管着一个村子容易吗？一个个的尽给我找事！刁民！都是刁民！” 与他说话的无奈而去。 陆奇突然血液上涌，一跃进了传出声音那家。 他一手头颅飞扬，一手从后面按在那家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的后脑勺上。 那老头似有些气急败坏，正在院中负手踱步，骂骂咧咧，后脑勺上一股大力猛然袭来，就把他脸朝下按在地上。 “谁？！” 他用力抬头惊怒张口，立马就被用力按进地里，灌了一口土，说不出话来。 背后一阵拳打脚踢，一拳拳一脚脚，都重如千钧，把他打懵了。 好在陆奇觉得他罪不至死，收着力在打。不然的话，陆奇用出全力，只按头那一下，就能把他脑袋按爆。 一通输出之后，陆奇终于觉得舒坦了些，松开了手。 老头疼得要死要活，勉强抬起头来，却不敢转头去看，只慌里慌张地求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可他哀求半天，并不见有人回应，好半晌后，才撑着疼得快散了架似的身体转头看，只看到明月高悬，夜幕下空空如也。 第十八章 新知县 揍北河村里正的一顿，并没有让陆奇再升一级。似乎北河村里正算在了黄老爷一事里，并不重新分开。 不过陆奇也无所谓，他将那老头狠揍一顿，已经爽过了，而且宰了黄老爷一家，已经升了一级，倒无须过于计较。 在河边洗去血渍，回到狱神庙里，陆奇上了房梁，倒头就睡。他这一觉睡得出奇的安稳，似乎一夜奔波、情绪波动，把他的精力全部牵扯走了，让他睡得这么沉。 次日一早醒来，陆奇发现狱神庙里又红火了几分，烧香的人络绎不绝，甚至排起了队。 南河村黄老爷一家鱼肉乡里，触怒狱神爷，被狱神爷派出神使惩罚，已经在山阴县内外传开。一时间狱神爷的信徒越发多了起来，狱神庙的香火越发的鼎盛。 再这样下去，狱神庙里甚至有堆不下供奉的可能。 陆奇不得不每日两餐。一餐早在清晨有人来前，一餐晚到夜里信徒皆去。 两日过去，再没有老刘头那样的人来求告，陆奇竟觉得有些庆幸。相比起自己升级，他更希望人间少些疾苦仇怨。虽然知道这样的事，在这世道上不可避免，但眼中能少一些，自己心情也能好一些，倒比力气增强还重要些。 至于升级，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 这一日夜幕降临，陆奇正准备从房梁上跳下享用供奉，忽听有人靠近，只好忍着没下去。 “吱呀……” 推门进来的是一对夫妇，陆奇已经见过他们好几面了。 他记得狱神庙香火刚旺起来的时候，这对夫妇就来过一次，是求子的。后来又求了两回，自己并无回应，没想这会儿又来了。 却见那对夫妇在狱神像前跪下，求道：“狱神爷在上，我夫妇二人，已来此求过数次，却终不得回应。听闻狱神爷每每显灵，都在夜间，因此此时过来。我夫妇二人所求不多，唯求一子，求狱神爷显灵！” 陆奇很想替狱神爷说一声请出门左转找送子观音，可想想这世间神灵多半是不显灵的，不然的话，狱神庙的香火，也不至于旺到这个地步。 这俩人为求一子，怕是想过不少法子了，如此执着，来这里都求了好几回，自己要随便说话，只怕要害他们徒劳奔波。 罢了，就做一回好人吧。 陆奇把头举到狱神像的脑后，开口道：“送子之事，非我职司。但你们如此虔诚，本神也不忍看着，便与你们些建议吧。” 那夫妇二人又惊又喜，当即叩拜：“狱神爷显灵啦！多谢狱神爷！” 陆奇道：“切莫多言。生死人伦，天地自然，非神仙所能干预。本神也只是能给你们一些指点而已。本神且问你们，同房时日，相隔几何？” 噫，这文绉绉的，说的要酸掉自己的牙。 可这神仙人设已经立住了，陆奇一时也不好改了口吻。 那夫妇相识一眼，都是满脸通红。丈夫道：“不瞒狱神爷，我夫妇二人求子心切，因此夜夜不缀……” 这丈夫眼圈黝黑，眼皮浮肿，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夜夜不缀，成了空虚道人。 陆奇佩服不已，假狱神像之口说话时，却已经听不出语气：“且停些时日，调养精气。待女天葵日起十日后，方可行…事。行事太过，终究有亏。可明白了？” 两人又羞又喜，忙道：“明白。” 陆奇道：“去吧。” 两人又磕了几个头，起身去了。 陆奇听他们走远，又准备跳下梁去饱餐。然而还没来得及动弹，却听又有人来。 陆奇无奈，只好继续在房梁上呆着。 这回来的不只一两个人，但进来庙里的，却只有两个。一个竟然还是陆奇的老熟人，曾经在山阴县的县城里追了他好一段路，正是那县衙里供养的修行者。 陆奇顿时警惕起来，屏住了呼吸，在房梁上小心观察。他如今又升一级，观察这个修行者的脚步，就确信其如今已非自己对手。但他并没有大意，擅自暴露自己痕迹。 他看向另一个人。那人年纪略大一些，下巴留须，器宇轩昂，走到狱神像前，跟身后修行者接了一根香点上，站立着拜了三拜，将燃香插入香炉。 这般做派，该是当官的了。 陆奇立刻想到，这或许就是新来的知县。 果然，他接下来就听这人说道：“狱神在上，我乃山阴县新任知县李平山。听闻狱神颇为灵验，特来拜见。” 新任的知县，总算是到了。只不知这个知县，是不是和上一任一样的货色。 李平山继续说道：“狱神爷掌管刑狱，恰巧本县之前有刑狱之囚，斩后复生，闹得人心惶惶。我初来乍到，听闻此事，实在忧心忡忡。若不将这作乱之徒捉拿归案，本县人心难平啊。” 陆奇嘴角一抽。这和那狱卒一样，又是个来求贼喊捉贼的。这庙里的狱神爷真要是复活听见了，也不知道会如何回李知县。 但不管真正的狱神爷会怎么样，反正陆奇现在是不打算回应的。 就听李平山又道：“狱神爷既然灵验，还请狱神爷给出指点。若狱神爷助我抓住无头恶鬼，我必命人翻修、扩建狱神庙，为狱神爷塑好大金身。” 陆奇依旧不语。左右是他狱神爷的好处，与自己无关。若狱神爷真被李知县的贿赂承诺动摇了，显显灵把自己丢出来就是。 不过狱神爷显然还是不打算显灵的。李平山等了许久，不见回应，叹了口气，说：“神迹难见，古来如此，到底是我想多了，走吧。” 说完出了狱神庙去。陆奇提头偷偷向外看了一眼，却见庙门被人合上以前，李平山上了轿去，被人抬起。 当官的不愧是当官的，上山还要人抬。真是排场！ 陆奇如是腹诽，却想：这地方怕是待不下去了。新任的知县不管好坏，看来是打定了主意要抓他这个无头恶鬼的。目前尚未有什么事，但就怕这知县主意坚定，又请了外援来。 要知道按勿空和尚的说法，锻体境界，才是修炼的入门而已。万一新知县请高手来，会是更高境界的实力呢？ 第十九章 假接头 陆奇打算连夜离开。这狱神庙里唯一让他留恋的，也只有食物而已。他已经把能带走的食物都尽可能地打包了，可也打包不了多少。 他有些发愁，自己这无头的模样，从这里离开，却不知道是不是还要到别的庙里去装神弄鬼，以解决温饱。 这实不是他所求，可被逼无奈，也只好如此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出门时，突然听又有人靠近狱神庙，一时有些烦闷。 今日这狱神庙，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大半夜的，却又是什么人来烧香？ 而他却没想到，等那庙门一开，他看到的竟然是两个熟人。 是他从山阴县城里丐儿帮手中救下的那对姐妹。 她们竟然还在山阴县附近？！ 陆奇正奇怪间，忽听那姐妹中的姐姐叫道：“恩公，你可在此？” 陆奇皱了皱眉，一时没有回应。 那姐姐又道：“恩公，你可在此？” 那妹妹也道：“恩公哥哥，你一定在的吧？姐姐说你一定在这里，你一定就是狱神爷的神使。我们能再见见你吗？” 陆奇略一寻思，提头跳下了房梁。 反正这两个知道他的情况，他倒是无须回避。而且让姐妹二人这样子叫唤下去，万一惹来别人关注，就不好了。 姐妹二人面露惊喜，那妹妹果然不怕陆奇无头模样了，叫道：“恩公哥哥，你真在呀。” 那姐姐也唤了一声：“恩公。” 陆奇摆摆手道：“叫我陆奇就是。恩公恩公的，怪不得劲。你们叫什么？” 那姐姐道：“恩……陆大哥，小女子叫慕小青，舍妹慕小萍。” 陆奇把头往狱神像的手上一摆，拿起一碗粥，当着姐妹二人的面灌起汤来，边问：“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慕小青惊奇地看着陆奇进食，回答道：“陆大哥拔刀相助，行事果决，有大侠之风。小女子又听闻陆大哥已从城中出来，听说了北河村之事后，就心想这必是陆大哥的行事。因此寻来。” 陆奇问：“你们就不信是狱神爷神使干的？” 慕小青道：“狱神爷早不显灵、晚不显灵，何以偏偏这会儿显灵，还弄出个神使来？” 陆奇“哈哈”大笑：“你在狱神像前说话，也不怕冒犯了狱神爷。”反正他吃饭不影响说话，笑得畅快至极。 慕小青也跟着莞尔：“陆大哥不也是在狱神像前吃狱神爷的贡品么？陆大哥不怕，小女子自然也是不怕的。” 一碗粥倒完，陆奇又去寻另一碗。 慕小萍却道：“陆大哥，让我帮你倒好不好？”那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像是讨好，也像是好奇想尝试尝试。 陆奇看她小细胳膊，说道：“等你大些再帮我倒。你这小细胳膊的，拿不稳碗，洒到别处，流进我体内，我可不好收拾。” 慕小萍悻悻说：“哦。” 陆奇问：“你们既然都已经从城里逃出来了，又为何在这山阴县地界徘徊不去？” 慕小青道：“小女子想起一事，心想或许能帮得上陆大哥，就一直流连在此。但我们找了许久，一直未见到陆大哥。若不是听说了北河村的事，只怕真要离开了。” 陆奇炫完了一碗粥，慕小萍眼疾手快，主动递一碗来给他，他接过慕小萍手里的粥往脖子里灌，边问：“什么事？” 慕小青道：“关于陆大哥你的头。小女子幼年跟随爹娘游历，曾路过青云谷。那里有个祝神医，精通接肢之术，和我爹娘是旧识。小女子心想陆大哥你的头掉了，或许那祝神医能帮得上忙。” 陆奇一愣，差点手一抖，将碗里的粥洒出。 “你说的可是真的？！” 他停止进食，放下了碗，眼睛盯着慕小青。 慕小青点头道：“千真万确。” 陆奇笑了起来，道：“没想到我这无头野鬼，还有一线希望。那就要麻烦你给我领路了。” 慕小青摆手道：“陆大哥是我和我妹妹的救命恩人，怎好与我们说麻烦？是小女子庆幸，能帮得上陆大哥才是。” 陆奇一纵身跳上房梁，把打包好的食物拿上，跳下了说：“那事不宜迟，我们即可启程吧。劳你们姐妹二人受累了，我这模样，实在不好白天赶路。” 慕小青忽一寻思，道：“陆大哥若是信我，就别急着现在走。且休息一晚，小女子明日想些主意，让陆大哥白日里也能安心赶路。” 陆奇问：“你有什么主意？” 慕小青道：“需置办些行头，给陆大哥你打扮打扮。” 陆奇便答应了。左右不差这一晚，他便又上了房梁歇息。 而慕小青姐妹则在狱神庙里对付一碗。第二天醒来，二人也随陆奇一起吃了些贡品，慕小青让慕小萍躲在狱神爷后的帘子里，自己出去，到入夜时归来，手里却拿了一个包袱。 包袱打开，里面却是一身干净衣服，一顶笠帽，两方长布，一方宽些，一方窄些。 慕小青把衣服捧给陆奇，道：“陆大哥，我估摸着你身量买的，你先换上。” 陆奇接过衣服，说：“劳你破费。” 慕小青却道：“陆大哥何必跟我这么说？说起来这钱还是你给我的呢。” 陆奇便不再多言，自去帘子后面换了，一下子清爽了不少。 慕小青又道：“陆大哥，请把你的头安放在脖子上面。” 陆奇依言而动，对准脖子放好了头，却见慕小青踮起脚尖，把宽的长布往他头上一裹，连着上半身就一起裹住了，只露出脸来。又拿窄的长布系在他脖子上面，竟使切口处稍微稳固了一些。 做完这一切，慕小青把笠帽往陆奇头顶上一戴，微微气喘，说：“陆大哥你真高。这样便轻易看不出陆大哥你的异常了。只不知陆大哥你如此行走，稳当不稳当？” 陆奇左右走走，试了一试，虽需要小心一点，但好歹能保持脑袋不掉。 他升这么多级，对自身的把控力也层层上涨，而且有长布围巾固定着些，自身控制稳了，头也轻易掉不下来。 “没问题，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陆奇回答说道。 第二十章 形象 又休息一晚，第二天清早，在庙里还没有人来之前，三人吃饱喝足，慕小青给陆奇戴好了行头，一同离开了狱神庙。 下山路上，慕小萍忍不住睁着大眼睛看陆奇。陆奇走得四平八稳，但脖子上的脑袋还是略微有些晃悠，裹在头巾里，看起来有些怪异。 陆奇也不在意，边走边练，慢慢走到山脚下，便渐渐适应，找到了感觉，头巾里的脑袋如同在脖子上长好了一般，稳得出奇。 慕小萍忍不住赞道：“陆哥哥真厉害！” 陆奇摸摸慕小萍的小脑袋，拉着她手出了山去。 慕小青道：“青云谷在东，狱神庙在西。我们需绕过山阴县，往青云谷去。” 陆奇道：“那正好，我去看看我海捕文书上是什么模样，早就好奇呢。我如今这个样子，不怕被认出来吧？” 慕小青不知想到了什么趣事，微微一笑，说：“自是不怕的。” 接下来他们就遇到了上山拜神的人，那些人看见陆奇，果然不觉有异，只是觉得陆奇装束奇怪难免多看两眼。 陆奇放下心来，与慕小青、慕小萍一起到了山阴县城门外。 城门旁的高处，大大地贴着一张海捕文书。这文书贴有几日，风吹日嗮，已有些破旧。县城内外的人大多都已看过，因此聚在海捕文书下的人并不多，只有些许远来的客商看热闹。 陆奇站到客商后面，没法子抬头，只能跟翻白眼似的看一看。 那海捕文书上写明了陆奇的身份来历，说小小家仆，噬主杀人，杀官纵火，行如造反，罪该万死，凡提供线索者，赏银十两，抓获或斩杀无头凶犯者，赏银百两。 后又描述陆奇形象，说高府恶奴陆奇项上无头，手提脑袋，倒还准确。 可后面就扯淡了，说什么无头恶鬼头颅坚硬，或以炼成法宝。还说什么恶鬼头颅面目狰狞，阔口獠牙，满面虬髯，虬髯硬如钢针，人触之则死之类的。 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这恶鬼脑袋是个狼牙锤。 文字旁配了一幅肖像，果如文字描绘的那样，身躯壮硕无头，头颅狰狞滚圆，黑须根根竖直，密密麻麻扎在脑袋上面，看起来跟刺猬似的。 陆奇一阵无语，自己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这么丑吧？也不知道自己这形象在山阴县里以讹传讹，是怎样传成这个模样的。所谓三人成虎，莫过于此吧？ 高府那些活着的，就没人帮自己澄清一下么？ “我长得有这么扭曲吗？” 从城门口处走开，陆奇郁闷地自语。他下意识地抬起手举在自己眼前，才想起来自己的头被勉强固定在脖子上面，手里已空空如也了。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慕小青不由抿唇微笑，瞥了陆奇一眼，目光清溪。 慕小萍道：“没有啦，陆哥哥你很好看的，那个画画得一点也不像。” “那就好。” 陆奇说着，心中暗道失误。他之前也曾到南北河村边上的河岸清洗，却忘了在水里照一照自己的形象。只能以后再看了。 一路向东，绕山渡河，沿着驿道而行。三人走有两日，白天赶路，晚上寻客栈住店，吃饭的时候，慕小青就帮陆奇捧着脑袋，使陆奇坐下来后，能够看见自己脖子切口。 陆奇在山阴县时从丐儿帮的人身上搜刮来的碎银不少，竟然够他们一路使用。陆奇偶尔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就该从那些被自己宰了的人身上多搜刮些银钱。 可是早了他也想不到啊，那时候他如何能料到就自己这无头野鬼的形象，有朝一日还能用得着钱？ 这一日走到处庄外，那庄上写着裴家庄。慕小青和慕小萍突然驻足沉默，脸上都有些郁郁。 “怎么了？” 陆奇问道。 慕小萍幽幽说道：“这是我舅舅家……” 慕小青道：“娘亲姓裴。爹娘辞世之后，我们姊妹二人无处可去，就是来裴家庄投奔的……” 陆奇把笠帽一摘，解开裹头长布，拿下头来，把东西往慕小青怀里一塞，道：“你拿着东西，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说罢一眨眼功夫，就跑进庄去。 裴家庄里一时鸡飞狗跳，惊叫的惊叫，逃跑的逃跑，哭喊的哭喊，扑闹的扑闹，被突然出现的无头野鬼吓乱了套。 慕小青和慕小萍在远处等了良久，大手小手紧紧拉着，紧张得要命。 但她们除了在这里看着，也做不了别的，只好忐忑不安地等待。 突然，无头的人一跃到了庄子边缘的门楼顶上，腰间胯刀，一手提头，一手提溜着个人。 慕小青和慕小萍认得那人，正是她们的舅舅。那个曾经把她们卖给山阴县丐儿帮的人，如今却被陆大哥随意地拿捏在手里，一如她们曾经的凄惨。 门楼之上，陆奇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绳子，将慕小青和慕小萍的舅舅牢牢地捆了，然后架在门楼顶上。 那舅舅被陆奇胖揍一顿，这时鼻青脸肿，气若游丝，虽心怀恐惧，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奇将牵出来的绳子往门楼顶框上一缠，打成死结，照着那舅舅的屁股上一踹，那舅舅一头栽了下去，才勉强发出“啊”的一声惊叫。 庄内不少脑袋探出，人心惶惶，往门楼上看。 就见无头恶鬼手一抖，抖开了一张大大的纸，一端往那舅舅领子里一塞，另一端便垂了下去，迎风招展。 慕小青离着老远，看清了纸上写有大大的文字。文字龙飞凤舞，却多有错漏，许多地方缺横少竖，但并不影响人认清。 只见上面写道：贩人儿女，得银三两。悬挂三日，生死看天。擅自解救，当心索命。 陆奇挂好了人塞好了纸，从门楼上一跃而下，大步到了慕小青和慕小萍身旁，道： “我揍你舅舅一顿，问明了他情况。他拿你们卖了三两银子，我揍他个半死，拿他三十两银子，再挂门楼上晾上三天，想必够了。本来想宰了他的，但他毕竟是你们舅舅，我不好下手。” 慕小青一时神色复杂，道：“多谢陆大哥帮我姊妹二人出气。” 倒是慕小萍单纯的爽快，抱着陆奇大腿一阵欢呼：“陆哥哥真厉害！” 第二十一章 行路难 “好了，我们走吧。我已经暴露了行踪，别有人寻着风来抓我。我现在还是通缉犯呢。” 陆奇说着，把脑袋往脖子上一摆，让慕小青给自己包好了头，戴好了笠帽。他从慕小青舅舅家里搜刮来的三十两银子，也都交给了慕小青。 路上陆奇问道：“我看你舅舅家也不差，为何要把你跟小萍三两银子卖了？” 慕小青苦涩一笑，道：“舅舅确实不差这点钱，他不是为赚钱卖我姊妹二人，而是为摆脱我们。爹娘江湖行走，得罪了不少人。舅舅怕沾染上是非，不愿收留我们。” 说到此处，她微微一顿，轻咬银牙，道：“其实他把我姊妹二人赶出来，我们也不会强留。但他又偏偏怕我们死赖着不走，就把我们卖了。” 这话却说到了慕小萍的伤心处，慕小萍听在耳中，不由抽噎起来。 慕小青赶忙止住了话头，去安慰慕小萍。 陆奇一时愤恨，道：“如此说来。我如此待你那舅舅，倒是出手轻了，不如回去宰了他去。” 慕小青连忙拉住了陆奇，道：“陆大哥，别去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舅舅。而且他把我们卖到山阴县，并不知道那人是丐儿帮的，也不知道我们会落得如此下场。他为让我们好过点，还少收了那人七两银子。他有家有室，怕引火烧身，也实属正常。” 陆奇无语道：“你倒是好心，也不想想你和小萍受的苦楚。我若没有恰巧过去，你们就一个缺胳膊少腿满街行乞、一个沦落风尘卖身陪笑了。” 慕小青道：“陆大哥别笑话我了。我若是好心，便不会任由你去帮我寻仇了。你去裴家庄里，我也幻想到了你把舅舅杀了，心里觉得爽利。 “可你没有杀他，我又觉得这样也好。杀了他，反而平白揪心。看他被你打成那样挂在门楼上，我心里又畅快又难过，我自己也弄不明白。” 陆奇听慕小青如此说，摆手道：“罢了，随你。” 人心复杂难明，慕小青纠结，她舅舅也纠结，纠结得奇怪可笑，却又难能分明。自己又何必固执己见，代她定论呢？ 想通此节，陆奇便觉浑身通畅，力量又上一层，达到了三十五牛。而他身体之敏锐、之掌控力，也上了一个台阶。 他走起来越发平稳，脑袋顶在脖子上面，走再快也不会轻易摇晃。 “陆哥哥，你走得好稳。” 慕小萍从哀伤中恢复过来时，留意到了陆奇状况，不由惊叹说道。 陆奇揉揉她脑袋，说：“是吧？我厉害不？” 慕小萍重重地点头：“厉害，哥哥一直都厉害。” 陆奇“哈哈”一笑，万千烦恼，尽在这一笑中消散。 之后转道向东南，路过两个县城。陆奇的海捕文书已经传到了这里，在城门旁高高贴着。他伪装之下，也无所惧，入城住店，无人盘问。 这一日三人行至傍晚，饥渴难耐，忽见前方一座山下酒旗隐现。 走得近了，就见一个酒肆沿路靠山而起。酒肆没有招牌，只有酒旗迎风招展。 陆奇在酒肆外看了一眼，说道：“我们就在这里对付一口吧。不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这里错过了，还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才能吃喝。” 慕小青和慕小萍自没什么意见。 三人刚进酒肆，就有店家迎了上来，招呼他们坐下。 那店家是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女子，腰肉盘了一圈，分外惹眼。她一开口，嗓门也大的吓人，不过好在热情周到，并不让人觉得不是。 “客官吃点什么？可要打些酒吃？” 女店家笑意盈盈道，“不瞒三位客官，小店的酒，可是招牌，极好入口，还不上头，便是城里的酒，比起来也多有不如。” 陆奇摆摆手道：“酒就不用了。把你店里的拿手菜上来几个，再弄些馒头和汤来。” 女店家道：“叫客官失望了。小店近来没什么菜，只有牛肉。不如多切些牛肉与客官，肉馅的大包子再上一些。牛肉滚烂的汤也上一盆。如何？” 陆奇道：“随你。” 这酒肆饭菜上得极快，不一时大肉包子和牛肉就上来了。 陆奇道：“你们先吃。” 慕小青和慕小萍却都摇摇头，说：“尽是些肉，看着却吃不下。还是陆大哥吃吧。” 条件如此，陆奇也不再坚持。 那女店家在旁边忙活。陆奇说道：“麻烦店家歇息歇息，到后面去。待我吃完饭，再来收拾。” 这屋中有个后门，却通往的是厨房。店家就是从那后门把饭菜端过来的。 女店家道：“客官尽管吃，我自收拾我的，不会打扰到你。” 陆奇道：“我吃饭时，不爱有旁人看着。麻烦店家到后面避一避。”万一一会儿摘头，把店家吓到了，那可不妙。 女店家这才道：“未想客官习惯如此奇特，我这就去后面。客官尽管吃喝。” 然而她走进后门，却躲在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头观察。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看到什么，就听陆奇责道：“店家，我请你回避，你偷看什么？” 女店家忙陪个不是，脚下“踏踏踏”的走了几步，却又蹑手蹑脚地回来后门口处，不去看，只偷听。 刚一贴耳过去，就听陆奇怒道：“店家，你再如此，当心我不付你钱！” 女店家没法，只好赔罪离开。 后面伙房不小，女店家骂骂咧咧地走到后厨里，把自己肥大的屁股和腰肉塞进一把椅子里去。 “怎么样了？你也不看着点，一个人跑到后面来，让羊跑了，咱们可就没进账了。” 后厨的伙夫光着膀子，走到女店家眼前，把剔骨刀往案板上一戳，道。 女店家气急败坏道：“你当是我急着要来后边？我是被那肥羊赶过来的！那肥羊也不知道什么臭毛病，吃喝时不爱被人瞧见。刚刚又是赶我，又是威胁我的，你是没看见！” 伙夫笑道：“这可真是稀罕，我还真不知道你也是个受气的。” 女店家咬牙切齿道：“我受什么气？老娘我可从来没受过气！一会儿药效发作，迷晕了他，你看我怎样亲自剁他！” 第二十二章 灵活的胖子 伙夫笑道：“你不如把馅也剁了，包子也包了吧，那才解恨。” 二人面前的砧板上摊开了剁好的碎肉，上方挂了铁钩，钩子上挂着的，却不是个快剃光肉的人骨是什么？ 女店家没好气地啐道：“呸！贼汉子尽会偷懒，我包了包子你做什么？” 女店家话才刚说完，忽见眼前伙夫看向她的身后，神色有变，猛然惊觉，一转头就瞧见陆奇跟了进来。 “我就猜你们有问题，不成想却是个黑店！” 陆奇提刀就砍。 这一刀因头在项上，收了几分的力。脑袋摇摇晃晃，刀也慢了半分。 但即便慢这半分，也不是寻常人能挡住的。他如今三十五牛之力，若是当初勿空和尚当面，只怕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刀劈成两半了。 而眼前这腰圆膀大的女店家，竟然一甩腰上肥肉，躲了过去。 不过女店家身后的伙夫却躲闪不及。陆奇一刀劈至，这伙夫抄起剔骨刀来就是一挡，堪堪挡住了陆奇的刀。 竟然是修炼过的！有点修为，但是不多。 陆奇一手扶住脑袋，一手再砍一刀。这一刀大力劈砍，砍得空气裂开，风声呼啸。 那伙夫横刀略斜，一声闷喝，也不知用了什么神通，喝得那刀上红光莹莹。 陆奇一刀砍在伙夫的剔骨刀上，只觉红光中弥漫着一股怪力，在吞噬他腕间力道，那倾斜的刀，又削弱了一点刀劲。 这伙夫的斜刀手法和红光神通，看来都是卸力防御的。 但无所谓。 伙夫的差距，和自己比起来，实在太明显了。 他这一刀的力量，即便伙夫卸下不少，也依旧抵御不住。 伙夫手一抖，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剔骨刀。陆奇的刀顺势而下，将伙夫从中分成两半。 他一回头，背后女店家眼皮一跳，肥肉一颤，撞在墙上。 那女店家腰间赘肉竟似机关枪一般，眨眼间的功夫，在墙上“突突突”连弹十数下，弹破了墙。女店家闷头从墙洞上冲出屋外。 她这是要逃！ 陆奇三步并作两步追出洞去，却见女店家贴着屋后山脚的小坡，把腰间肥肉用得好似轮胎，“咕噜噜”滚将出去。 这般架势，奇形怪状，倒跟自己提头杀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陆奇大步追上，就想笠帽一摘，头巾一散，把头拿在手里去砍人，忽见远处有人打马而来，只好暂时让头继续在脖子上晃荡。 那马极其高大，马上一个男子，也高大至极，手持一杆朴刀，近前从马上一跃而下，就朝女店家斩去。 女店家腰间肥肉一弹，把她整个身体如皮球一般弹了起来，躲过了男子朴刀。 陆奇看在眼里，心中惊讶。这女店家比他遇到的任何一个修行者，都要厉害许多，如此灵魂，实属罕见。就是之前的伙夫，比起她来也多有不如。 如果不是有人纵马赶来，将其拦下，陆奇都怀疑自己能不能追住这个灵魂的胖子。 女店家一心要跑，不欲跟人缠斗，高高弹起之后，就折身而走。 陆奇忙上前去，挥刀横劈，拦住了女店家的去路。 女店家缩身再退，后面又是手拿朴刀的男子。 男子把朴刀舞得虎虎生风，疾风骤雨顿时成网，叫道：“好胆！就是你这肥婆，赶在我眼皮子底下开黑店，我今日必宰了你！” 女店家无法从男子的刀网中走脱，躲闪不迭，边讨饶道：“你不让我开，我不开就是，干嘛斩尽杀绝。” 她好灵活的身法，身在刀网之中，竟然腾挪闪避，护得周全。 那男子不给她情面，杀将上去，道：“想的你美，你既然敢在我地盘上开店，就别怪我不放你，受死！” 陆奇眼见他们战得激烈，也插不进手去，只在一边拦住女店家退路。 他观察片刻，心里有了判断。自己如果没有升级，摘下头来全力出手，估计能勉强和女店家斗个旗鼓相当，但女店家一心要跑，他估计也拦不住。 可在裴家庄为慕小青和慕小萍的事，升过一回级，摘下头来，却应该是能轻松解决这女店家的。 只是如今又有人来，还是不弱的修行之人，他也不好轻易摘头了。 万一人家看过自己的海捕文书，要拿自己去领赏，那岂不糟糕？ 观察寻思间，陆奇就见男子把朴刀一拆，一手拿哨棒，一手拿刀，刀棍齐上，竟生异象，风起云涌。 陆奇一时看得惊奇，心里想：这就是神通么？却不知自己有没有机会学到这样神奇的手段？ 这男子一变招，女店家登时招架不住，浑身上下爆出不少细密的伤口，鲜血直喷。 幸好她皮糙肉厚，一时间也没有伤筋动骨。 不过面对男子狂风暴雨的攻击，女店家却一下子急了，转身就朝陆奇扑来，凶神恶煞道：“滚开！” 她一心逃跑，却未曾把陆奇放在眼里，这一扑也用上了她那奇怪神通，肥肉一叠一弹，如同弹簧一般，就把她弹过来。 这是要像炮弹一样把陆奇这个碍事的拦路者炸开。 可陆奇却半点不怕。 陆奇怕的是这女店家腾挪躲闪，使尽招数，让他在顾及脑袋的情况下，一身力气无从施展。 他又不会什么神通招式。 可这女店家拼尽全力直扑过来，却正中了他的下怀。 他一手按头，把头固定稳了，一手拿刀，狠狠一砍。 “噗！” 女店家毫无意外，成了两半，内脏脂肪倾泻而出。 “咦？” 不远处的男子把哨棒和刀一收，惊讶道，“朋友好猛的刀。如此迅猛而好无花俏，想必怎么也有三十牛之力了吧？” “应该差不多吧。” 陆奇说话间，其实已念头通达，又升一级，浑身舒畅，力量直奔四十牛而去。 那男子拱手道：“在下二龙山王俊，不知朋友高姓大名？” 陆奇信口道：“陆玉。”海捕文书上有他名字，他自然不能报真名。他而今成就，全拜狱神所赐，便假称了一个“玉”字。 不过他只是口说，至于这位小龙山王俊认为他是哪个“玉”，就无所谓了。 那男子道：“陆玉兄想必不是这里的吧？我还没有听过近处有哪位锻体巅峰的修行者，叫这个名字呢。” 第二十三章 神通境界 陆奇一时有些惊讶：“三十牛之力，就已是锻体境界的巅峰了么？” 王俊道：“也不一定，个人资质不同、修炼神通不同，都会对巅峰力量的多少有影响。例如我，修的是《闻鸡炼体术》，日日闻鸡起舞，吸收晨阳之气，全力施为，便有三十三牛之力。再进一步，就是合气。 “刚刚三十牛之力，我也只是随口一说。不过修行者锻体境界，起码有三十牛的力气，顶破了天，也就是三十五六牛，不可能再高了。所以我才说你已至巅峰。” 这样啊…… 陆奇点点头，却有些懵。那自己四十牛的力量，又算什么情况？！ 王俊道：“这是凡步入修行之人，都知道的事，怎么陆玉兄不清楚么？” 陆奇道：“不瞒你说，我这一身力气，都是胡乱练出来的。你看我用刀，想必也看出来了，我在刀法招式上一窍不通，全凭大力乱砍。无人引导，因此对这些事情，不甚了解。” 王俊惊奇不已，不可思议道：“无人引导，却已臻锻体巅峰，那可真是了不得了！如此天赋过人，我还未曾遇到过。厉害！厉害！” 陆奇谦虚说：“过奖，过奖。” 说话间慕小青和慕小萍从酒肆里走出。姊妹二人一直在酒肆里关注陆奇。她俩没有神通傍身，害怕出来干扰到陆奇，成为拖累，因此直到这时，尘埃落定，才终于走出。 她俩知道了包子里包着的是什么，脸色有些不太好，也有些庆幸，幸亏不爱吃这大肉的东西。不然的话，这时怕已经要吐了。 陆奇见她二人出来，便辞别王俊，招呼她们继续出发。 王俊却问：“三位要到哪里去？” 陆奇道：“往青峰山去。”青云谷就在青峰山中，是以陆奇如此说。 王俊道：“那三位可暂时去不得了。往青云山去，只有从斩云关过。往东南走，就是斩云关了。 “可如今关内有大事发生，出了个江洋大盗，斩云关都封关了，要防止大盗出关而逃。三位想走，只有等关内事了，开关再说。” 赶路的时候，慕小青曾跟陆奇说过斩云关。那是西北第一大关，雄伟壮丽，形如斩云之势，因而得名。 古时斩云关关分两国，陆奇如今脚下，都是境外之地。而今斩云关虽然已成了国内之关，但做为一大奇景，还一直保存着，也一直有人把守。 陆奇并不全信王俊，笑说道：“是么？那我倒要过去看看了，是什么样的江洋大盗，能逼得斩云关封关。而且我还没看过斩云关呢。天下第一雄关，怎么也要见识见识。” 王俊道：“如此一说，我也有心好奇呢。不如我随你们一起去看看。也不知道那关上贴的有告示没？画没画着江洋大盗的模样？ “不过如今已天色已晚，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往斩云关赶路，可没处休息。不如先到我们小龙山的寨子歇息一晚，明日再去，如何？陆玉兄本事了得，我也想有时间跟你讨教讨教呢。” 这时确实天色已暗，陆奇左右一想，答应下来。他一直想学些神通，却无从得手。而今终于碰到身怀神通的友善修行者，也不想错过机会。 他道：“如此却要叨扰王兄了。我也正巧想跟王兄讨教讨教神通功法。不知王兄介不介意教我一教？” 王俊爽利地道：“好说！我也想要看看，陆玉兄你这样天赋过人之人，修炼神通，进益到底有多么迅猛。” 陆奇便带着慕小青和慕小萍，跟随王俊一同往黑店酒肆背后的山上走去。陆奇这时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小龙山。 酒肆处山体略陡，王俊牵着马走在前面，绕到远一些的位置，才有山坡略缓的地段，引三人上了山去。 陆奇三人都未曾想到，这小龙山的山间，竟然别有洞天。 山中有溪流淌过，溪边垦出数块高低错落的田地，有人种植，有人持械巡护。 这些人看见王俊，无一例外，都恭敬道：“二当家。” 王俊与陆奇三人解释：“我们这些人在小龙山结寨而居，共有三个头领，其中二当家就是我。你们在那黑店，想必也没吃饱，今晚我让人设宴款待你们，也让你们认识认识我大哥和三弟。” 他这么一说，慕小青和慕小萍顿时想到什么，脸色“刷”地变了。 陆奇笑说道：“黑店之事，过于让人不适，王兄还是别再提了。王兄也无须为我们设宴，我这人有个怪癖，不喜当着别人吃饭。之前也是因此，才侥幸逃得一节，没吃包子，并发现了黑店异常。还望王兄勿怪。” 王俊道：“没事。人各有各的习惯，那一会儿到了寨子里，我给陆玉兄你们三人安排住处，你们早些歇息。” 陆奇道：“麻烦王兄了。” 王俊连说“无妨”。 左右走路无事，陆奇又问王俊：“我刚刚听你说什么锻体、合气，可都是修行境界？能不能给我讲讲？” 王俊道：“正是。看来陆玉兄你真是对修行之事知之不多啊。我简单给你说一下。所谓锻体，就是修行入门的第一步，但凡修行者，必先锤炼身体。 “身体锤炼足够，可入合气。合气之上，还有化神。不过这些境界有何特异之处，我就不知道了。毕竟咱们也才锻体不是？” 陆奇笑道：“王兄你已比我强多了，我还只知锻体，不知合气、化神呢。” 却不知合气、化神上面，还有什么境界？这些境界之下，又能使身体爆发出多少牛的力量？ 陆奇心想。 走有一程，就到了山中寨子。 这寨子仿佛一个村落，却还设着哨岗。岗上有人拿弓背箭，防卫好不森严。 眼见陆奇惊讶地看，王俊解释了一句：“关外讨生活，生死安危是大事。因此防备严密些。” 陆奇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只是心里难免生起些警惕。 接下来王俊给陆奇三人安排了个独立的小院，院中两间房屋，正好让陆奇和慕小青、慕小萍分开居住。 王俊请陆奇三人先略歇息，他去准备晚饭。他走开后，陆奇却对慕小青和慕小萍道：“今晚你们跟我一间房，另一间房不要用了。” 慕小青脸色一红，不过她也明白陆奇全为安全着想，便也没有反对，和慕小萍一起点了点头，说：“嗯。” 第二十四章 小小的愿望 陆奇心中有些警惕，同时却又有些期待。 这个寨子让他觉得有些不正常，像是个贼窝似的。不过想想那二当家王俊是个修行者，也非常人，他的寨子不同寻常，也算正常。 且寨子里还有耕地、耕农，自产粮食，也说得过去。 一时想不明白，陆奇决定先保持警惕，发现异常，再随机应变。 警惕之余，陆奇又期待着王俊的锻体神通。 他自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就一直对修行者、神通、修炼心怀向往。 如今虽身首异处，还能升级，力量也超越了王俊口中锻体境界的极限，可他这能力，到底不是正统的修行。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想试试正儿八经的修炼。 而且万一正统的神通，跟自己的升级有叠加效果，那自己岂不是赚了？ 还有就算神通不成，自己也能学些手段技巧，不至于凭着蛮力乱捶乱砍，平白浪费气力。 看看勿空和尚，可以爆力，山阴县里供养的修行者，能骤然提升速度，小龙山下黑店的女店家，把腰间肥肉甩成弹簧，一个个都有奇异手段。 王俊就更不用提了。那朴刀耍得携风带云，又帅又炫酷，陆奇早眼馋了，希望能学到。 陆奇忽然想起一事，问慕小青道：“你先前说，你爹娘是在江湖上行走的，那他们可懂修行？” 慕小青道：“爹娘自然是懂的。爹爹已过了第二重劫，娘也过了第一重劫。他们都是很厉害的人。”她说起逝去的双亲来，难免心情郁郁。 陆奇见状，就不再问她爹娘的事，顺着话头问：“何谓第一重劫，何谓第二重劫？” 慕小青摇摇头道：“具体我也不知。爹娘说修行一道，尽是艰险，不让我和小萍修行。我也只大略听说，第一重劫好像是和雷有关，第二重劫似与火相关。修行至一定境界，才能遭劫。” 陆奇道：“人生皆是艰难险阻，有力量才能淌过去。你爹娘却偏颇了。”想想山阴县的事，如果慕小青和慕小萍有神通傍身，她们那舅舅安敢把她们卖去山阴县？ 沦落到丐儿帮手里那些事，也就不会遇到了。 慕小青神情低落，没有多说什么。 慕小萍却握紧小拳头，咬着银牙气哼哼道：“陆哥哥说的是！陆哥哥我也想像你一样，拿着脑袋砍那些坏人，砍不死吓也把他们吓死！” 陆奇忙道：“别瞎说！可不敢学我！这是掉脑袋的事！”他还真怕这小女孩学自己，给自己脖子上来一刀。毕竟慕小萍年龄幼小、三观还不成熟。真要这么来一下，谁能遭得住啊？！ 慕小萍果然问：“可陆哥哥为何就能如此？” 陆奇怒道：“那你看看世间有几个和我一样？” 慕小萍道：“别人跟陆哥哥不一样，可我偏偏就想跟陆哥哥一样。” 慕小青一瞪慕小萍：“你再满口胡话！” 慕小萍顿时偃旗息鼓。 陆奇不由笑了起来：“你什么时候过了你姐姐这一关，不再怕你姐姐了，再来跟我说话。” 慕小萍小腮帮子鼓起来，气呼呼的，却在慕小青恶狠狠的目光下不敢说话。 外面有脚步声响，还不止一个。 “有人来了。” 陆奇提醒了慕小青和慕小萍一句，暂时终止了他们之间的话题。 “叩叩叩……” 房门被敲响。陆奇上前打开了门，见是王俊站在门口，身后还有两个人，一个虎背熊腰，方脸阔口，一看就很有气势，另一个端着一个托盘，盘子上放了饭菜。 王俊道：“陆玉兄，王让你给你弄了些饭菜送了过来，不过山间饮食简陋，你可别嫌弃。” 陆奇道：“自然不会。” 他让开路，请那端托盘的人进去，还要再摇王俊和方脸阔口的人进屋，那方脸阔口的人却摆了摆手，道：“今日天色已晚，过来叨扰，已是不该，我们就不进去了。” 嘴一张话一出，声音如敲钟似的，滚滚而出。如此洪亮中气，让人一听就听得出来，说话的人必是个修为不弱的练家子。 陆奇看出来这人似是主家，由王俊引着过来，想必也是一位当家的了。却没想到这山寨里的当家的，声音响得吓人，开口却这么客气。 王俊介绍道：“这是我大哥，寨子里的大当家，马方。他听闻我请来一位天赋神通的高手，特地过来见识一下。” 那方脸阔口的马方朝陆奇拱了拱手。陆奇也回以拱手，说道：“大当家好，大当家如此雄壮，想必修为也是很了得吧？” 马方道：“不敢不敢，也不过是锻体巅峰而已。我修炼《锤筋锻骨篇》，和二弟的神通有些区别，却能炼到三十五牛，和他三十三牛，差不了多少。” 这么说确实似差不了多少，可那可是两头牛的力量啊！ 牛的力量可不小！ 陆奇赞道：“这可真是厉害，让人艳羡。若有机会，我也想请叫一下大当家的神通，不知是否冒犯？” 马方一摆手，笑说道：“不冒犯，这有什么冒犯的？陆兄你实在是客气了。之前我都听老二说了，他都把他的《闻鸡炼体术》拿出来了，我又岂会舍不得我这《锤筋锻骨篇》？我们也想见识下陆兄你这天赋神通之人，正儿八经地修炼，会是如何呢。” 陆奇谦虚道：“什么天赋神通？贻笑大方，让大当家、二当家见笑了。倒是大当家、二当家如此慷慨，拿出神通给我这个陌生人看，陆某感激不尽。” 马方道：“未曾修行，便有奇力，不是天赋神通，又是什么？倒是我们这些小门小术拿出来，却是献丑了。还请陆兄不要嫌弃。” 陆奇笑了起来，道：“大当家的，咱们也不要互相谦虚、互相吹捧了。反正我多谢你们就是了。以后有用得着我陆某的，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尽管开口！” 王俊和马方齐声道：“陆兄爽快！” 马方又道：“那就说到这里吧。陆兄好好吃饭歇息。我家老二修炼在早上，我却在正晌午时。明日一早起来，陆兄你随我家老二练练，等中午时候，再试试我的，看能相中哪门神通，如何？” 第二十五章 建议 马大当家如此提议，陆奇自无不可，答应下来。 之后马方和王俊就自离去。 陆奇把门关上，与慕小青、慕小萍在房中用饭。 三人自是慕小青和慕小萍先吃的。她二人吃完以后，将灯熄灭，陆奇才开始进食，为的是避免灯光照影，让屋外的人看见陆奇摘下脑袋的样子。 几经升级，陆奇现在目力极佳，在从窗纸间渗进的浅浅月光下，他吃饭完全没有问题。再者这么长时间下来，他已习惯了现在的进食方式，哪怕没有光亮，不举脑袋看着，他也能把饭倒个差不多精准。 陆奇三人住着的独院之外，小龙山的大当家和二当家坐在一座高高的房屋顶上，正好能看到独院之内。 除他们以外，还有一个年轻、矮瘦一些的男子。 大当家马方笑道：“老二，你找来这奇人，还真真是够奇的，有些意思，” 王俊道：“偶然相遇，我也不知道他这般奇趣。” 旁边那矮瘦男子却嗤笑了一声，不屑道：“故弄玄虚，戴着个破巾子烂笠帽，也不知道给谁看。我又不是没见过这样装模作样的，都被我拿枪给挑了。他要能受住我一记烈火枪，再装蒜不迟。” 王俊笑了起来，道：“老三你一贯这样眼高，可别小瞧了人。白天我去杀那黑店的店家，那店家一身肥肉神通，好不了得，我刀棍双持，都轻易拿不住她。就是这样的把式，却被院里那个一刀给劈了。人家说不得比你厉害，你别不服气。” 矮瘦男子鼻子里发出“嗤”的一声冷笑，却不吭声。 马方道：“老二说得对。老三你别小瞧了天下英雄。明日我们跟这陆兄过过手，看看他成色。若真值得相交，便交一个好友。老三，你要不要也试试？” 矮瘦男子道：“你们愿意交，你们自己交去。我可不愿意把我神通拿出来与他。” 说罢当先跳下了房顶。 马方和王俊摇头失笑，随后也不再关注，离了房顶，各自回去歇息。 小独院中，陆奇吃完了饭，把脑袋复归原位，缠布戴笠，点上了灯。不一时有人来收走了碗筷。 陆奇趁机问了那收碗筷的人几句关于寨子的情况，那人却沉默寡言，不似个爱说话的，只说山寨里不错，衣食都足，三位当家待他们这些喽啰挺好，就离去了。 陆奇没有拦着那人，待那人走后，将门反锁，检查过了窗户，见都已锁上，方才放心。 慕小青铺好了床，打好了地铺，要陆奇到床上歇息，自己和慕小萍则打地铺，却被陆奇硬生生赶上床去。 慕小萍也一并被扔上床。 陆奇则熄灭了灯，在地铺上睡下。睡觉时自然是要摘笠帽解开长布的。如今他脑袋顶在脖子上面，躺下睡觉，反而百般不得劲，非得把头放在一边，才能睡得舒服。 他之所以要检查门窗是否关好，就是为此。不然的话，万一有人闯进来，或者风大吹开了门窗，让外面的人看到他的睡相，那可不美。 睡前陆奇又问慕小青和慕小萍姐妹道：“世道险恶，你们若能有神通傍身，才好不过，能安全些。你们要不要也跟我一起，找这寨子的当家的学学神通？ “马大当家和王二当家既然能让我讨教他们的神通，那想必也不介意你们跟着学一学。你们若是愿意，明日我就与他说一说。” 慕小青一时踌躇，倒是慕小萍爽利得很，立即说道：“我要学！我要学得像陆哥哥一样厉害！” 陆奇心想那却有些难了。按王俊的说法，这世间神通，可达不到四十牛的威力。 不过这世间修行，自有奇独到之处。锻体之上，合气之境，想必其他途径，也能堪比四十牛的力道吧？ 慕小萍开了口，慕小青便也不再纠结，道：“陆大哥你说的有理。若有机会，我们实也该学些本事。总不能全靠陆大哥保我姊妹安全。只是不知两位当家是不是愿意教我们？” 陆奇道：“问问他就是。他愿意，咱们则学，不愿意，以后再找其他机缘。” 慕小青道：“嗯，陆大哥说得对，是我纠结了。” 话说完了，三人各自安静睡觉。 陆奇很快入睡。睡梦中晨阳现时，他被小龙山二当家王俊叫起。 那二当家仿佛变成了酒剑仙一样的角色，而他则成了李逍遥，跟着酒剑仙学了一手御剑术，“刷刷刷”甩出一把剑去，帅得不得了。 次日一早醒来，陆奇还有些想笑。自己这是想靠神通法术耍帅想疯了，那二当家王俊明明用的是携风带云的刀法，自己却偏偏要梦御剑术，梦而不得，也不知道图什么。 不过王二当家的刀法也不错，也够炫酷的。陆奇并没有觉得不好。 “叩叩叩。” 王俊来敲响了房门，在外面说了一句：“陆兄，我早上练功了。你要想学，就起床随后过来，出院子右转，直走到一处空地上，就可以见到我。”说罢就自转身去了。 陆奇在房内应了一声：“好。” 起身放好头颅缠好长布，笠帽一戴。慕小青和慕小萍也早听见动静起来。 三人出了门去，只见天上仍见星月，距离大亮还早。不过他们睡得也早，这时醒来，也不见困。嗅着空气中是清凉舒爽的空气，反倒一下子十分清醒了。 这时整个寨子里似乎都是沉寂的，安安静静，只有这三个人起来，与昏暗中的世界格格不入。 走出小院，按王俊的提示，向右一拐，走过安静的山间村寨，忽听呼啸声响起。再往前走，终于见到了静止世界的唯一动态。他们才终于不再显得格格不入。 这唯一的动态，自然就是王俊。小龙山的二当家没有拿他的武器朴刀，只空手在眼前的一块空地上舞动着。 那舞动并不好看，却有别样的韵律，仿佛自成了一个世界、一方天地。 在那方天地里，王俊浑身上下的骨头“硌吧吧”地响。而造成这响声的，并不是他单纯的舞动，而是他舞动之间，带起的风云，撞在他身上各处的效果。 第二十六章 照抄 王俊看见陆奇三人到来，却没有停下舞动，说道：“陆兄你来啦，我修炼已开始，你在一边看看。” 陆奇问道：“我今日带我两个妹妹过来，想让她们也跟着学一学，不知可否？” 王俊道：“那有什么不行的？不过能不能看得懂、感悟得到，就得看你们自己了，你们若看不出来，我也是没办法的。” 看来这修习神通，跟前世武侠小说里的并不一样，不是念个什么口诀，教个什么功法运行路线就行。还有别的窍门。 陆奇道：“多谢王兄。如何自己看、自己感悟？还请王兄解惑。” 王俊舞得风起云涌，道：“我这神通，先要引动风云，捶打自身。风云捶打越强，身体越强，身体越强，则风云越强，循环促进，以此往复。 “修炼起来，越练越是畅快，可第一步却难，如何引动风云，只能请你们观察我的动作，然后跟随模仿，自己感悟。” 陆奇已经看了王俊一会儿，却看不出什么门道来，不过也只能说：“多谢。” 王俊道：“我一轮已将练完，接下来要重来一轮。一轮初始，是最容易入门的，你们看仔细了。” 陆奇、慕小青和慕小萍连忙瞪大眼睛去看。 王俊一套动作舞至结尾，拳脚一收，风云也跟着收敛、散去。一切都平静下来，仿佛之前的风起云涌，不过是幻想一般。 但在下一刻，王俊整个身体突然一抖，就抖出了不一样的气势。那身体的浮动、肌肤的抖动，仿佛是乐器一般，随着他的舞动，激荡起了用耳朵难以听见的“声音”。 在这“声音”之下，风随之泛起，云随之涌现。 然后王俊一动，风云也跟着一动，撞在了王俊的身上。 “硌吧吧……” 骨骼的脆响再次响起。 陆奇心中一动，若有所悟。他跟随王俊动了起来，身体一抖，又一抖，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没有再看王俊的动作，闭上眼睛去回忆、去感受，然后又是一动、一抖。 四十牛之力下，不仅仅是力量的提升，还有一次次升级间，对他身体各方面素质的提高。他对身体肌肉的控制力，也远远超过了常人。 他感悟一遍，尝试无法体悟出王俊的动作效果后，就放弃了感悟。 他只需要完全复刻王俊的动作，一点一点，细抠每一个细微之处，连带着皮肤、肌肉，全部照抄，或许可以有所效果。 他想到了这些，便如此尝试。 慕小青和慕小萍都不由自主地向陆奇看去，只看到陆奇身体激荡，做出了和王俊起始时一模一样的动作。 那一瞬间，风随之而起，云随之而现，在陆奇模仿王俊的动作一收间，狠狠地撞在陆奇身上。 “硌吧吧！” 陆奇的骨头发出了脆响，把王俊都吸引到了。 王俊不由自主地停下了他的动作，朝陆奇看了过来，满脸的惊色。 陆奇一下子成了这片空地上的主角。 他动了起来，风云也涌了起来，便不需要再去跟随，再去模仿。 那一个起始，再一个收，从风云撞在自己身上各处开始，他的身躯，就只需要跟着风云来动，身体舞动之间，又激荡出下一片风云，引导他的动作。 他自身的舞动循环，就随之开始了。和王俊的舞动，看起来相似，却又大有不同。 直到他舞了一阵，风云激荡到了极限，再难增强时，王俊才随之一动，引起一片风云，与陆奇的风云交织在一起，牵着陆奇渐渐收势，风云减弱，直至终结。 “感觉如何？” 王俊问道。 陆奇回味片刻，说：“很奇妙，好像进入了一方奇妙的天地。”他感觉自己的力量蠢蠢欲动，又有要增长的趋势。 不过也只是单纯的力量增长，他感觉不到其他身体素质的增长。 也不知道是自己不断升级，已经把身体素质提升到了一定的极限，还是王俊的神通本来就对身体其他素质的提升效果不大？ 王俊惊叹说道：“陆兄你果然是天赋神通，如此了得！我当初随人学习《闻鸡炼体术》，仔细观看，又受百般指点，半月方才入门，你只看我演示一遍，就能学会，真是厉害！” 陆奇谦虚道：“侥幸而已。王兄过奖了。只是你这神通，携风带云，为何不叫《风云炼体术》，要叫《闻鸡炼体术》？” 王俊解释道：“《风云炼体术》，倒是要贴切好听一些。只是我辈修行，为的又不是好听好看，这门神通需要晨起修行，引动朝露，成风弄云，起名《闻鸡炼体术》，更能提醒我日日何时修炼。” 陆奇点头道：“原来如此。” 王俊又道：“陆兄，你已尝试过一遍《闻鸡炼体术》，最好还是暂时不要再练了。先看看大哥的《锤筋锻骨篇》再说。 “修行者锻体阶段，各类神通是相互排斥的。你练我神通，只练一遍，未曾练深还可，若练得深了，就不能再试其他神通了。 “我大哥他的《锤筋锻骨篇》神通能至三十五牛，陆兄你又天赋异禀，说不定练他神通，能达巅峰。大可以学一学试试看，瞧哪个更适合你再说。” 陆奇不知道还有这一说，当下点了点头，道：“好。多谢。只是我这两位妹妹，还需要再看看王兄你的神通，不知王兄是否介意？” 王俊笑道：“自是不介意，陆兄何必一直问？且看我再练几遍！” 说罢便又下场，“噼里啪啦”，风起云涌。 慕小青和慕小萍认真地看，跟着模仿、动作、修炼，一遍又一遍，渐渐太阳高升，二人却依旧摸不着头脑，不免沮丧。 王俊安慰道：“两位姑娘不要心急，我当初也是用了半月功夫，方才入门，你们只学一天，入门不得，是再正常不过了，可不是每个人都像陆兄这样，非同寻常。” 陆奇瞥了慕小萍一眼，生怕这小妮子闪出一句“我陆哥哥确实非同寻常还能摘下脑袋”之类的话来。 还好慕小萍知道分寸，并没有说。 第二十七章 执着 王俊修炼完的时候，天才刚刚大亮。 陆奇与慕小青、慕小萍回房商量过了，便决定今日先在这里待一天，见识见识那位大当家的本领，再做打算。 如今暂时看来，这山寨中人，是没多大恶意的。有机会学一学神通本领，不容错过。 还有那位拿大当家说，还想跟自己讨教呢。自己学他们神通，也不能悖了他们的意，讨教过了再走才好。 所以斩云关那边的情况，就暂且不急了，等明天看情况再说。 有人送来了早饭，是馒头和凉拌的野菜。慕小萍和慕小萍看着馒头心有余悸，掰开看了看，确认没有馅，才终于放心。 陆奇则馒头掰碎了，就着水将就了一顿。野菜却无论如何都不好下咽，只好干看慕小青和慕小萍吃。 吃完饭，三人都在屋中歇息，没有出去。慕小萍和慕小萍都尝试学起了王俊的动作，只是不得要领。 “你们不要心急，仔细回想一下，先只学王二当家起始的动作，其他不要想。” 陆奇指点姊妹二人，给姊妹二人传授经验。他按自己的感悟指导慕小青和慕小萍一番，慕小青和慕小萍却都还是始终不得要领，有些丧气和心急。 陆奇劝道：“不要着急，神通想必也不是一下子能领悟的。你们也听王二当家说了，他也是耗费了十五天的时间，才得以入门。” 慕小萍道：“陆哥哥，是不是我像你一样摘了脑袋，才能像你一样修炼得这么厉害。” 陆奇：“……” 慕小青：“……” 这丫头到头来还是惦记着当一个无头女鬼。自己似乎影响不小，把她的三观带跑偏了。 “你若是像我一样摘了脑袋，大概会死。” 陆奇郑重地警告道。 然而慕小萍却执着得很：“不会的！我一定能像陆哥哥这样！摘头不死，那么厉害！” 陆奇放弃说教，转而对慕小青道：“我觉得你最好揍她一顿。” “嗯！” 慕小青重重地点点头。 慕小萍见情况不对，转身就要跑。小腿儿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就被陆奇一把捞住。 陆奇把慕小萍往慕小青怀里一塞，慕小青照着慕小萍的小屁股就是一顿胖揍。 慕小萍一阵哭爹喊娘。 “让你瞎说！让你掉头！” 慕小青气得连骂带威胁，可就算吓不住这慕小萍。 陆奇刚刚挑唆完了，这时却做起好人来，道：“小萍快别闹了，快给你姐姐认个错，她就放了你，不打你了。” 然而慕小萍这小丫头硬气得很，死活一句求饶的话也不说，认错的话，就更别提了！ 慕小青一顿胖揍下来只干过了回瘾，什么作用也起不上。 陆奇叹了口气，道：“罢了，你以后时时看着点她吧，别让她独自一人瞎搞。” 慕小青停下了已经困麻的手，只好叹道：“也只好如此了。” 但陆奇还是提醒了慕小萍一句：“我不管你心里怎样想，但你老实听好了，你要随随便便砍掉了自己脑袋，只会死了，以后再也见不上你姐姐，见不上我。你若一心乱来，我们管不住你，但到时候你自己可就无处后悔了。” 慕小萍这时才缩了缩脖子。蔫蔫地道：“哦。” 慕小青气的山峦起伏不定，脸都憋红了。 到快中午的时候，那大当家马方果然来找，敲响房门。 陆奇早就已经重新装备好了裹头巾和笠帽，打开门道：“大当家，是你该练功了吗？” 马方道：“还得一会儿呢，我那《锤筋锻骨篇》，要在正午时分修行才好。只是我好奇陆兄你的本事，过来约你提前出去，讨教讨教。你看如何？” 陆奇道：“敢不从命。” 马方笑说道：“陆兄恁的客气。” 之后陆奇、慕小青和慕小萍跟随马方出了门，还往清晨的空地处走。路上这时便能遇见人了，都跟马方打招呼，恭恭敬敬的。 马方道：“陆兄天赋过人，实在羡煞旁人。早上一会儿工夫，就学会我二弟那神通的事，二弟已经与我说了。因此我才迫不及待地要来见陆兄，想跟陆兄讨教切戳，见识见识陆兄到底是怎样的天赋。” 说话间王俊突然从后面追上来，道：“大哥你要跟陆兄切戳，却不叫我，算什么意思？” 马方笑道：“我不叫你，你这不也是来了吗？” 王俊与陆奇三人打过了招呼，道：“陆兄你本事奇高，一刀劈死黑店店家，我不及也。我是不敢挑战你的，只好看看大哥跟你比起来如何了。” 陆奇半真半假地谦虚说话，顺道打了个预防针：“我全靠一身蛮力，得亏那店家迎面向我撞来，我才能一刀砍死了她。她若不过来。那般灵活，我还真拿她没办法。” 几人走到了那片空地上，忽见那里还有个人，矮瘦精黑，冷冰冰的，让人不愿接近。 这人见到几人，却谁都不搭理，只冷冷地看着，仿佛谁都欠他钱似的。 “这是我三弟刘喜乐，寨子里的三当家，不爱与人说话。” 王俊介绍道，说出了一个与外面极不相符的名字。 陆奇点了点头，却没有说什么。 这位三当家摆着一副臭脸不搭理人，他自也不会拿热脸去贴冷屁股。 他与马方对立在空地之上，马方道：“拳脚无眼，咱们还是先比比拳脚，如何？” 陆奇道：“就依大当家的。只是我空有力气，却不会招式与腾挪，还请大当家手下留情了。” 他自是怕施展开了，脑袋掉下来，暴露了身份。他招式虽不会，但凭本能躲闪腾挪，靠他如今身体素质，还是没问题的。 马方爽朗一笑道：“好说！陆兄我也没打算和你比其他，正想硬碰硬比比力气呢。你的话正合我意。” 说罢就一拳朝陆奇打去。 陆奇看得出来，这是想跟自己对轰呢。他一时热血涌起，心想能来一次畅快淋漓的拳头对轰，却也不错，当下一拳打出。 可拳头打出一半，他又猛然想起，自己四十牛的力气，比大当家的三十五牛高出许多，贸然打出，力道超过了三十六牛，实在惊悚。 这世上锻体境最高才不过是三十六牛。 不能太惊世骇俗，还是得收着点。 如是想着，陆奇拳势一顿，收回点力。 第二十八章 锤筋锻骨篇 “咚！” 拳头相撞的声音，似是轰鸣一般。拳风扫荡，震撼非常。 陆奇的力道收得恰到好处，看起来确实不过三十牛的力，被马方三十五牛力量全力一击，连退好几步。 但即便如此，马方还是轻“咦”一声，有些惊讶：“我久练《锤筋锻骨篇》，一身皮肉千锤百炼，这才对拳无事。看你样子，也没什么事，陆兄你真真是天赋异禀，天生强的，不仅仅是力量，还有这骨骼皮肉。也耐实得很啊。” 陆奇笑道：“这是理所当然的吧？我若只有力量，身体一无是处，说不得骨头早被自己的力量甩断了。” 马方“哈哈”大笑，道：“说的也是。确实我疏忽了。我收着力量，再来试试。” 他显然是要把力量收到三十牛去，跟陆奇对拳。 但陆奇却发现了，马大当家在对力量的控制上，是远不如自己的。 他能收稳了力量，一拳一拳打出，每一拳都是三十牛力道，分毫不差，马大当家却做不到，力道忽上忽下，和他打了个有来有往。 不过马大当家到底是正儿八经修炼过神通的，就算是硬碰硬地拼拳，也能不自觉地使出些套路来，出拳发力，也自有技巧。 陆奇一边观察，一边模仿，却发现他很难模仿到位。 马方的动作里蕴含了某种独特的力道，那应该是神通作用之下的效果。自己想要使用出来，还得学了马方的《锤筋锻骨篇》才行。 两人对拳对了一阵，周遭几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二人。哪怕是之前冷冰冰的、对陆奇不屑一顾的三当家刘喜乐，也看得认真至极。 刘喜乐看了半晌，对王俊道：“这家伙确实是没什么基础的，出拳发力，都乱打一通，没什么根基。” 王俊点头道：“是啊。他还一下子学会了我的《闻鸡炼体术》，如此天赋异禀，真是让人羡慕。” 刘喜乐仍旧露出不屑的神情：“天赋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我的《炎龙功》，可从来不看天赋。” 王俊道：“那要不要让他也试试你的《炎龙功》？” 刘喜乐道：“让他试试又如何？我不信他能轻易学会。” 说话间空地上陆奇和马方撞拳分开。 马方畅快收手，畅快大笑，道：“痛快！好久没有如此拳拳相撞了。我二弟三弟，神通都不在拳脚上，陆兄，碰到你这么个对手，可不容易。” 陆奇脸不红气不喘，扶了扶脑袋，说：“午时已到，接下来却要劳烦大当家指点了。” 马方一脸的畅快，陆奇心里却没什么感觉。马大当家的力量对他而言实在不够看，他也只是收着力量，如同应付差事一样，应付着马大当家。 他又无法从中学习马方的技巧，有什么快乐的？ 对他而言，相比起来，最爽的还是路见不平、提刀怒砍，以及山阴县里的一场复仇。 他还有些想不明白，都是收着力气在打，马大当家哪里觉得畅快了？ “还有我这两个小妹，也想学学神通，还望马大当家不吝赐教。” 他继续说了一句。 “好说。你且看我修行就是，我定让你看个明明白白。我的《锤筋锻骨篇》，修炼第一步，就是呼吸吐纳、吸收烈阳之火，你看好了。” 马大当家说着，在空地上站稳，做了个深呼吸，继而有节奏地吐息起来。 王俊和陆奇打了个照顾，先行离去。刘喜乐也自去了，一如既往的高冷，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 陆奇、慕小青和慕小萍都认认真真地看着马方，跟着呼吸、吐纳，模仿着马大当家呼吸的频率。 马方呼吸吐纳，是有律动节奏的，并非一成不变。他时而快时而慢，时而长吐息短吸气，时而长吸气短吐息，不一时，就有灼热感自气息喷吐间显出。 陆奇三人都看到马大当家口齿前空气的扭曲，那自然是太过灼热的效果。 然后，马方整个身体都动了起来。《锤筋锻骨篇》，还真真是锤筋锻骨。马大当家打了一套拳，这一套拳每一拳都似用上拳力，却尽往自己身上照顾。 头、脖子、胸、腹、胳膊、腿脚，每一处地方，都捶打过来，像是把身体各处当成了钢铁一般，就着呼吸燃起的内火，捶打锻型。 慕小青和慕小萍看明白了，都不由生出些许退缩之意。如此捶打，想必会疼得很，非寻常人所能承受。 但想到如今状况，她们都不过是陆奇的拖累，姊妹二人就强撑起精神，压下畏惧之心，模仿着呼吸吐纳，学习起来。 可王二当家的《闻鸡炼体术》学起来不易，这马大当家的《锤筋锻骨篇》，练起来也不容易。 姊妹二人认真地看着马方的动作，模仿着大当家的呼吸节奏，却始终难以入门，吐纳不出那炎炎之息。 “呼……” 身旁忽然现出一股灼热感。 慕小青和慕小萍扭头一看，却见陆奇一呼一吸，竟然喷吐出了滚烫的热气，唇齿前的空气随着无形的热浪一阵扭曲。 陆大哥……又成了？！ 陆哥哥好厉害！ 姊妹二人都忍不住在心中惊叹。 而陆奇已开始学习马方的动作，捶打起了自己的肉身。他对身体高超的控制力，依旧可以做到百分之百的模仿。 但马大当家有些捶打动作，他却暂时模仿不出来。 大当家一些动作，是需要弯腰低头的。可陆奇不能低头脑袋会掉。 但即便如此，陆奇再一次成功一次入门，也足够让马方惊叹了。 至于陆奇捶打中的迟滞、停顿，未曾弯腰，马方只当他是第一次修炼，没有完全掌握。 毕竟《锤筋锻骨篇》比《闻鸡炼体术》要厉害一些，修炼起来难上一些，自然是很合理的。 “不愧是陆兄啊，如此天赋，让人惊叹。” 马方赞叹说道。 陆奇自然又是一番谦虚。 练罢回屋，吃过午饭，慕小青和慕小萍就在房间里琢磨着《锤筋锻骨篇》和《闻鸡炼体术》。而陆奇则该思考了，这两门神通，选择哪一门会好些？ 他们各自忙碌间，忽然听有人敲门。 陆奇去开了门，却见一个小喽啰站在门外，道：“三当家家让小子来传给他，说夕阳晚照时，他在那片空地等你。陆公子你要是想试试三当家的《炎龙功》，到时候就请自己过去。” 第二十九章 何谓天赋异禀 陆奇一时间有些惊讶，没想到那个对自己不屑一顾的三当家，竟然突然转了性子，要自己学他的神通。 这神通名叫《炎龙功》，听起来似乎很不一般的样子，也不知道能让人练成多少牛之力？ 他本还想在《锤筋锻骨篇》和《闻鸡炼体术》间做出抉择，并且已经偏向了《锤筋锻骨篇》，毕竟《锤筋锻骨篇》能使人达三十五牛之力。 却没想三当家又蹦了出来。 万一《炎龙功》有更好的效果，他岂不更美？ 他自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与门外报信的喽啰说道：“多谢通知，麻烦告诉三当家，我肯定去。” 那喽啰点头告辞。 陆奇便安心等待起傍晚来。 这倒好，一天时间，早中晚三个时段，每个时段有个神通练。自己这一日，真是除了脑袋不得自由，其他都很充足。 小龙山这三位当家的却也有趣，一个清晨修炼，一个中午锻体，一个傍晚修行。各自占了一个时间段，安排得明明白白。 王俊的《闻鸡炼体术》，在早上吸收晨风朝露，马方的《锤筋锻骨篇》，在中午时借用烈阳之火，只是不知道，三当家刘喜乐的《炎龙功》，选在傍晚时分，却又用的是什么？ 指导着慕小青和慕小萍姐妹尝试修炼，一直等到夕阳晚照时，陆奇才带姊妹二人出了院子，再往空地去。 这时寨子里的人也都认识了陆奇，见面跟陆奇打过招呼。 到了那空地处陆奇看到马方也在。刘喜乐则早站在空地正中，等着陆奇。 见陆奇带慕小青、慕小萍来了，马方笑说道：“陆兄，又过来啦。” 陆奇道：“是啊，蒙三当家不弃，叫我过来见识见识他的神通。” 话音刚落，就听三当家刘喜乐了冷哼一声，道：“我只是让你试试。我这门神通，不看天赋，只看恒心。心无恒心，你天赋再好，也没有用。我不信你能学的来我这门神通。” 原来不过是让自己试试而已。 陆奇却不在意，笑说道：“三当家都这么说了，那便试试看看。” 刘喜乐却站立不动。 马方解释说道：“三弟神通，需要凝神静气，修炼之时，一举一动，一分一毫，都出不得差错。他需要酝酿，陆兄且等等。” 刘喜乐双目禁闭，双手自然下垂地站立，看起来真的是在酝酿什么。 马方又道：“陆兄你别怪三弟说话像是打击你。他神通确实与我们不同，只看恒心毅力，不看天赋。无大恒心、大毅力，练不得这本事。因此他才那么说。” 陆奇笑说道：“没事，大当家你看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马方“哈哈”一笑，道：“那自然不是。”说罢又道，“其实二弟对此也很好奇，本来也打算过来看看，可惜山下有事，他下山去了，却过不来。” 陆奇心思一动，问：“不知有什么事，可用得着我帮忙？” 马方道：“自然不用。陆兄你如今却我们山寨的贵客，区区小事，可用不着你。二弟自有本事办好了事，陆兄且放心好了。” 陆奇本欲点头，无奈脖子指挥不动脑袋，只好说：“好。” 而空地中央的三当家刘喜乐，也终于酝酿好了，动了起来。 他这一动，又跟马方、王俊完全不同。他仿佛跳着某种诡异的机械舞，身体一抖、一抖、又一抖，看起来也跟跳大神似的。 王俊的《闻鸡炼体术》也曾抖过，但那样的抖，为的是抖出风云、以为修炼。 可刘喜乐的抖，却似完全没有目的，只是因为一个动作与一个动作之间难以衔接，需要借那一抖，才从一个动作，抖到另一个动作上去。 三当家刘喜乐整个人动起来，都给人一种别扭至极的感觉，这样的动作，如果不经过大量的练习，大量的纠正，根本难以学会。 怪不得三位当家都说三当家的神通不好学，需要的是恒心与毅力。 “你们认真看，把他的动作记下来，如果与天赋无碍，这门神通，说不得你们能学会。” 陆奇悄声与慕小萍、慕小青说道。 姐妹二人点了点头，说：“嗯。” 然后陆奇就跟随三当家的动作动了起来。《炎龙功》的这套动作有一个好处，就是虽然动作与动作之间衔接不好，但动作的幅度并不大，也没有弯腰低头的动作。 这样一来，他就能凭借着自己对身体无比强大的控制力，将刘喜乐整套动作模拟下来，不需要担心脑袋掉了。 一个动作、两个动作、三个动作、四个动作…… 陆奇抖动着，感觉动作与动作的衔接间，像是在产生着某种奇妙的东西，灼热、坚韧、无形无质。 他看到刘喜乐动作之间，身体周围已开始形成一层火红的光晕，他也随之而动，渐渐的，就感觉到奇妙物质延展到了全身，向外渗去。 于是他身体之外，也出现了火红的光晕。 “咦？” “娘的！” 王俊和马方瞬间被陆奇的状况吸引，马方甚至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王俊是刚刚办完了事赶来的。 而空地最中的刘喜乐，也注意到了陆奇，差点一不小心，中断了修炼，浑身散发的火红光晕，也随着他情绪波动、动作出错，忽闪了一下。 这可害苦了陆奇，他全程是在模仿着刘喜乐的动作，不知正版动作是什么样的，只能先跟着刘喜乐出错的动作去学，一瞬间身体散发出的能量，也出现了迟滞感，为之一弱。 刘喜乐一套动作打完，停了下来。 陆奇很快也跟着一套动作打完，停将下来。他真个是把刘喜乐的动作学了个十成十，连错处都模拟到位了，没有丝毫不同。 他朝刘喜乐拱了拱手，以示谢意。刘喜乐却站在空地中间，默默站了半晌。陆奇向他拱手，他视而未见。 马方和王俊面面相觑。马方道：“老三？陆兄与你致谢呢。” 刘喜乐这才回过神来，看了马方一眼，又看向陆奇。 “哼！” 他冷哼一声，蓦然转身而去，大步消失在众人眼前。 王俊叹了口气，道：“啧！这是受刺激了啊！” 第三十章 凛冽之意 马方道：“陆兄不用理他，且让他自己缓缓。他一直对自己神通引以为傲，只觉非莫大恒心、莫大毅力者学不得，远不是其他神通那样，靠着什么天赋、理解，就能轻易学会的。见你一下子学成了《炎龙功》，老三也难免精神受挫。” 王俊也道：“是啊，陆兄，你是不知道，老三一贯把天赋是最不值钱的东西这句话挂在嘴边，你一下子学会他的《炎龙功》，可把他刺激得不轻。” 说罢了话，大当家和二当家相视一笑，都“哈哈”大笑起来。 陆奇觉得这两位估计不爽三当家如此姿态好久了，现在笑得这么痛快，多少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王俊又道：“陆兄，你既然能练老三的《炎龙功》，我建议你最好就选这个。” 马方点头道：“老三的《炎龙功》，不看天赋，可以练到极致，力量臻至三十六牛。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如此自傲。我们三个的神通，陆兄既然都猛练，那不如就练最好的。” 陆奇点头应“好”，自是一番称谢，又说道：“三当家是大毅力、大恒心之人，让人佩服。” 小龙山的这三位当家都说《炎龙功》是最不看中天赋的，但陆奇却觉得，这一门神通，其实是最看天赋的。 大恒心、大毅力，就是一种最难、最独特的天赋。 自己如果不是占了接连升级，身体素质大幅度全面提升的便利，可以完全掌控身体动作，模仿刘喜乐，是绝无可能这么轻易学会《炎龙功》的。 而且说不准，自己根本坚持不住。那别扭的动作，不仅难以学习，而且动作衔接处，违背常理，还会牵引得人十分难受，无论从身体上，还是精神上，体验都十分糟糕。 有人能练成，真非常人也。 如此说开，三当家刘喜乐确实有自傲的本钱。 马方道：“陆兄你能练成《炎龙功》，也是大恒心、大毅力之人。” 陆奇摆手道：“我不行，我只是单纯的天赋异禀。” 马方和王俊一瞬间都不想说话了。 众人散了场，陆奇、慕小青和慕小萍回了屋去。待人送来晚饭熄灯吃过，各自睡下。 慕小青和慕小萍姐妹心事重重，三门神通一个没有学会，而她们身旁陆大哥却一下子学会三个，让她们压力山大。 躺在床上，慕小萍不由喃喃道：“陆哥哥真厉害啊！” 慕小青道：“是啊，陆大哥是天赋异禀之人。咱们也要努力，不能脱了陆大哥后腿。” 慕小萍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说：“嗯。” 陆奇躺在地铺上面，听见二人说话，道：“先睡了吧，时日还长，你们总能学会。” 慕小青和慕小萍都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一夜无话。 第二天醒来，吃过早饭，王俊送来了三匹马，道：“前天陆兄说要去斩云关看看，想来今日是要过去的。我正好与三位一同前去看看。那关门不开，没了往来商旅，我们这山寨的买卖，也不好做了。” 陆奇道：“小龙山还做买卖么？” 王俊说道：“自然是要做的。不然凭山里种这点粮食，吃穿用度，又够得着多少？” 陆奇心想也是。小龙山里，竟然还能保证一日三餐，单靠山间田地，确实是不够的。 他们商议定了，这就出发。可又有个问题，陆奇不会骑马。前世出行不是开车坐车就是骑自行车，此世前身又只是区区一个家奴，牵过马喂过马，却没有掌握骑马这项技能。 倒是慕小青、慕小萍都会骑马，是陆奇没有想到的。 慕小青道：“陆大哥，要不你跟我同乘一匹？” 陆奇摸了摸脑袋，说：“不太合适。我受不了坐马。” 慕小青就明白了，没有再提议。 陆奇是怕他从来没有骑过马，在马背上掌控不好自己，被马颠簸得掉了脑袋。 王俊发愁道：“那该如何去？这里距离斩云关不近。山上又只有马，没有马车和车夫，不然的话，陆兄你倒是可以乘车。” 陆奇没有过多的解释，王俊还以为陆奇是不喜骑马的感受，因此不会，并没有往多的去想。 陆奇道：“不妨事的，我跑起来速度也不慢，你们骑马，我跑着。” 王俊道：“那怎么好？” 陆奇道：“我跑的快，你要我坐马，或许不如我自己跑起来快。” 王俊还是道：“可这怎么使得？” 陆奇道：“王兄何必这么婆婆妈妈？我自不介意，王兄你上马就是。”说罢就当先迈开了步子，朝山下跑去。 王俊无法，只好自己上了马。慕小青、慕小萍也各自上马，追将上去。 将出山寨时，却碰到了三当家刘喜乐。 三当家一见四人三马，当即往前一拦，问：“你们哪里去？” 王俊道：“老三，我们到斩云关去，看看斩云关开了没。” 刘喜乐目光一转，看向陆奇：“你们要走？！” 陆奇心中一凛，猛然警惕，竟然从刘喜乐冷冰冰的目光中，感觉出一丝凛冽之意来。但他夷然不惧，道：“若是斩云关关门大开，自然要走。我们本就打算入关去的。” 刘喜乐眯起眼睛，深深地看了陆奇一眼。 那眼神中的凛冽愈发的浓郁。陆奇只觉莫名其妙，把手按在了刀上。 “老三，你干什么？” 王俊呵斥了一句。 刘喜乐才和陆奇错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王俊道：“抱歉，老三性格乖僻，他是见你能够修炼《炎龙功》，因而不想你走。你不要介意。” “没事。” 陆奇摆了摆手，说。反正自己再不与其打交道就是。这三当家的，看来是个小肚鸡肠的。 几人继续前行，陆奇甩开胳膊奔跑，竟然真能和策马而奔的王俊、慕小青、慕小萍并排而行。 几番升级，他的速度提升，虽然早早到了极限，但比起在山阴县时，已不可同日而语。 那时他都能提速狂奔，甩脱修行者追兵，现在的速度，就更不用说了。而且不用转向腾挪，也能够放开了些。 只是他要稳固项上头颅，跑起来却有些怪。 王俊看在眼中，惊奇道：“陆兄还真是厉害，跑起来快不说，还稳得出奇，除了胳膊，上身都不带晃的。” “天生如此，已成习惯，我向来都这么跑。” 陆奇只好又把原因推在了天赋异禀上面。 第三十一章 斩云关下 本来要顾及陆奇奔跑，王俊、慕小青和慕小萍都还压着速度骑马，但见陆奇奔跑起来，如此迅捷，三人干脆放开了些，纵马而奔。 即便如此，到了斩云关下，还用了半天的时间。 此时已近中午，但天色并不怎么好，阴沉沉的，苍穹间盖满了云，像是将要下雨。 眼前山峦拔地而起，一处山谷映入眼帘。谷间筑成斩云关，如同一个巨大的断头铡，上斩苍天白云，下斩寇关恶匪。 陆奇几经升级，四十牛之力，站在这斩云关下，竟然都有种心悸的感觉。 “厉害！” 他不由轻声说道。 而马上的慕小青和慕小萍受于震慑，都已紧紧闭上了嘴巴。 王俊轻轻吐出口气，道：“陆兄果然不凡。寻常人等，到了这里，都被迫得透不过气、说不少话来，陆兄却还能开口出声，这才是厉害！” 陆奇笑道：“王兄莫吹捧我了，王兄你这不也没什么事么？说话如此流畅。” 王俊道：“我生活在斩云关左近，经常看这关隘，已经习惯。陆兄你却不同，我第一次见到斩云关时，可大不如你。” 说话间四人已到了关下，却见斩云关大门紧紧关闭，斑驳厚重的门刻着不知多少时间的痕迹，两扇门间没有一丁点缝隙。 王俊笑说道：“还没开关。陆兄，看来你还得到我小龙山上占住啊。” 说话间，斩云关上有守兵看见了陆奇四人，在上面叫道：“关外的，且回吧。这几日关门有恶贼作乱，还没抓住。为防恶贼外逃，祸乱关外，这几日关门都要禁闭不开。关内的商客都没能过来。” 王俊仰头道：“兵爷，我们看看就走。斩云关紧闭这么长时间，我们想见识见识，是什么样的人物，能惹得斩云关封闭，害我们这些讨生活的，进出不得关。” 关上守兵道：“快走吧，别瞎打听。你什么也想知道！” 陆奇在关下有些无奈。他能听到关上守兵说话，但因离斩云关太近了，却不能抬起头来去看。幸而王俊光顾着跟关上守兵对话，并没有注意到他。 不然的话，自己这副木头一样的奇怪模样，说不得会引他怀疑。 王俊道：“我们看看就走，这关外墙上不是贴了告示吗？我们看看那江洋大盗的模样。” 关外墙上确实贴有一张海捕文书，陆奇老早就看到了。 一说起这个，关上守兵就咬牙切齿，道：“那是你们关外的官儿贴的，跟关内不相干。妈的关外的官儿怎么这么混球？我们都跟他说了，斩云关不让贴，不让贴，他见关门开不了，也不听我们的，贴了就跑！” 陆奇、慕小青和慕小萍都不由暗笑，没想到斩云关下，还发生过这样的争端。 王俊道：“是吧！兵爷，我也觉得关外的官儿混球。我们看一眼那告示就走。” 关上守兵道：“那你一会儿看了，帮我把那海捕文书撕了。省得我还得等关门开了，赶紧出去揭掉，免被上官责骂。” 王俊笑道：“那我可不敢。兵爷你也说了，关外的官儿混球，我们怎么敢招惹？” 关上守兵怒了：“娘的，真是关门不开。关门若开，我出去先揍你这没卵子的怂货一顿！” 王俊不再理他，与陆奇道：“我们看一眼再走如何？” 陆奇道：“王兄你自去看。我们就不过去了。我在这里就能看清。”他视力变强，远远就能看见。离得近了那纸贴得太高，他反而看不到。 那纸上海捕文书，他已看过不下一回，正是他这个无头恶鬼的，又何必专门凑近了看？ 王俊赞叹道：“陆兄你单靠天赋，却比我们修炼神通，还要厉害，在力量、速度、目力上都远超常人，真是让人惊叹啊。若不是你能够修炼出我兄弟三个的神通，我肯定以为你是骗人的，必修炼了某种非凡神通。” 说罢自行到了斩云关脚下。 慕小青这时才道：“没想到陆大哥你的海捕文书，都发到了这里。” 陆奇惊奇道：“你也能看见？” 慕小萍道：“我们都能看见呀，只是不像陆哥哥你，能看得清。陆哥哥你的海捕文书跟别人可不一样，老远模糊着，也一眼就能区分出来。” 陆奇便明白了。那海捕文书上关于自己的画像确实与众不同，刑天拎着锤，不是人形，自然容易分辨。 王俊看罢回来，对陆奇道：“陆兄，那海捕文书上面，竟然是你本家。你们从北边过来，可听说过无头恶鬼陆奇？” 慕小青和慕小萍神情古怪。 陆奇道：“自是听说过的。” 王俊赞叹道：“没想到北边小小的山阴县，竟然也能出现个这样的豪杰。杀官烧衙，真了不得！” 陆奇眼皮一跳。那海捕文书上，可没写自己半句好话，自己杀人的缘由，也都隐去不谈。王俊却单凭事迹，就称自己一句豪杰，三观实非常人啊！ 之前观他言行，自己都没看出来。 “是啊，那陆奇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真非常人也。他好好的一个高府家仆，却被秋后问斩，无头而起，想必心怀冤屈，有种种行径。若如此的话，当得起一句好汉！” 陆奇找补说道。 王俊一拍大腿，激动道：“说得好！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这无头陆奇，真是个好汉！那官府必是冤枉了他，他才造反！这年头，当官的没几个好东西！” 别瞎说，我没有！ 陆奇心中反驳，却不能说出口。 王俊又道：“只是那陆奇想必也非常人。我还没听说过有什么人掉了脑袋还能站起来的。如此本事，咱们修炼这点神通，怕也招惹不起。若是遇见，还是绕道走吧。” 陆奇道：“王兄说的是。” 身后慕小青和慕小萍的神情越发古怪，但都没有说话。 王俊仰头与斩云关上守兵打了个招呼，便与陆奇三人一同离开。 那守兵因王俊不肯撕下海捕文书，懒得搭理他们，一声不吭，看他们走了。 天上阴云越发密布，似有大雨将至。 第三十二章 疑问 回到山上，马方得知陆奇返回，欢喜不已，声称要摆宴席招待陆奇三人，只是陆奇说他身有怪癖，与人同坐，当着人面，吃不下饭，马方这才作罢。 当晚马大当家亲自送来晚饭，还丰盛了不少。 陆奇客气道：“大当家何必如此破费？如今斩云关不开，商旅不来，山寨不是该节流吗？” 马方摆摆手，说：“这你就不用管了。我小龙山若是需要担心粮食，自会节衣缩食。陆兄你只管吃好喝好。” 陆奇只好道谢。如今要长住些时日，他也只好开口，跟马方提要求道：“大当家，我有个不情之请，还需跟你一说。我平素好吃稀食，明日能否麻烦做些汤水粥饭？” 马方道：“这有何不可？不过这顿就这样了如何？明日我差人给你送粥饭来。” 陆奇称谢答应。马大当家离开后，他又若有所思。 次日一早，慕小青和慕小萍继续到空地上，去观察学习王俊修炼。而陆奇左右决断之下，开始正式修习《锤筋锻骨篇》。 其实最好的选择，是《炎龙功》。《炎龙功》可至三十六牛之力，而且修炼起来，并不需要考虑特殊时间。 陆奇已经了解过了，三当家在夕阳晚照时修行，仅仅是因为习惯。他不爱早起，白天有事，因此养成了这个习惯，在傍晚修炼。比起其他两门神通，要多些好处。 只是那三当家刘喜乐的模样，看起来却是个多事的，让人不爽。陆奇也懒得因学他《炎龙功》，和他有什么牵扯。 是以退而求其次，陆奇选择了《锤筋锻骨篇》。 马大当家也说过，若是有天赋者，也能把《锤筋锻骨篇》修炼到三十六牛。这门神通比起《炎龙功》，差也差不了多少。说不得自己就可以练到三十六牛呢？ 王俊在空地中间舞起《闻鸡炼体术》，慕小青和慕小萍观看学习，而陆奇则自去一边，与王俊那边隔绝住了视线，修炼起了《锤筋锻骨篇》。 早上自不是修炼《锤筋锻骨篇》的好时候，陆奇也只是尝试一下。 他做到学这套神通时，要顾及脑袋，没能练全，这时不当着人面，整个修炼一遍，才好知道效果。 当下他按照《锤筋锻骨篇》的动作吞吐，不一时觉有微弱的灼气随着气息喷吐凝结。 昨天中午时，灼气一成，灼热感就扑面而来，今日是在清晨，应该顶多就是这个样子了。 陆奇也不介意，挥拳锻打起自己的身体来。需要弯腰低头的时候，他不免需要用手扶着脑袋，捶打头颅，也需要用另一个手来稳一下，避免一下子把脑袋锤飞了。 不过这些多余动作，并不影响修炼，他该捶打的地方，也都捶打到了，没有漏下一丝一毫。之前没有如此，也只是怕别人看到他疑心罢了。 修炼完了一遍，陆奇忽然皱了皱眉。 他的身体在练过一遍《锤筋锻骨篇》后，确实有略微增强的感觉。可是他又隐隐有种感觉，这并不是最好的效果。现在这个样子，想要到四十一牛，起码得练一个月。 《锤筋锻骨篇》，明明还应该有更好的效果。 是因为不在中午么？ 陆奇暂时想不到其他原因，只好如是猜想。 可到了中午时，他再练一遍《锤筋锻骨篇》，正午阳光的烈阳灼气之下，修炼效果确实大有不同，至少是清早的五倍。怪不得马方会选择在此时修炼。 可那种未竟全功的感觉，依旧在心头萦绕，莫名其妙。 是哪里不对？ 陆奇皱眉细思。 “陆兄，我听你动静，你练了我的《锤筋锻骨篇》？” 那边厢马方练完了一遍神通，听到陆奇动静，过来疑问说道。对陆奇的选择有些不解。 陆奇道：“那《炎龙功》太过别扭，我练着不舒服，因而选择了《锤筋锻骨篇》。”至于《锤筋锻骨篇》难竟全功的事，他并没有跟马方说。 他总觉得这其中有问题，但是自己的问题，还是神通的问题，就一时不得而知了。 “唉，可惜，可惜。” 马方摇头叹息，还未陆奇的选择可惜。 之后又练两遍，那种迟滞有缺的感觉，仍然明显。练完回房，陆奇吃过午饭，坐在地毯上，沉思不止。 这一顿午饭，山寨里倒是听了陆奇的请求，坐了些稀汤送来。可食物再称心，陆奇也没什么心思。他总觉得这个问题是个关键，现在急需解决。 首先，最起码要搞清楚，是自己的问题，还是神通的问题。 “或许，该再试试《炎龙功》或者《闻鸡炼体术》？” 他心里忽然生出这样的想法。 他如今连练两遍《锤筋锻骨篇》，按照马方和王俊的说法，其他锻体神通，应该不能修炼了。但验证总需要变量，自己也与常人不同，或许可以试试。 先不想了，试试再说。 他当即起身，就在屋子里舞了一遍《闻鸡炼体术》。 慕小青和慕小萍一时不明所以，不知陆大哥好端端的，为何又在家里练一套神通。 但机会难得，陆大哥既然练起来了，她们就认真观摩，能学一会儿是一会儿。 一边看着，一边还跟着自己舞了起来。 练完一遍，陆奇略微有些意外。他已练过三遍《锤筋锻骨篇》，这时再练《闻鸡炼体术》，根本没有一丝一样。只是修炼以后，那种迟滞空虚的感觉，仍旧存在。 这又是什么原因？是自己《锤筋锻骨篇》练得还不太深？ 于是这一下午，他去找王俊问了一句：“一门神通练至半途，再换其他，会有什么反应？是会走火入魔还是什么？” 王俊答道：“没那么玄乎，又不是什么邪功，哪来的什么走火入魔？只是锻体神通相互排斥，你若已开始修炼一门神通，再去练别的，就不会有任何效果。” 陆奇又问：“那我现在练《锤筋锻骨篇》已有三遍，能否再换其他神通？” 王俊道：“那必是不能的。你练三遍，体内已成这门神通的法力，如何再练别的。” 他劝说道，“陆兄啊，大哥已经跟我说了，你修炼了《锤筋锻骨篇》。我们建议过你练《炎龙功》，你偏不肯听，如今后悔了吧？且收心吧，《锤筋锻骨篇》也差不了多少的，可成三十五牛之力，已是世间顶尖的锻体功法了。” 陆奇随口答应一声，却没多说别的。他心思已飘到了别的地方。 第三十三章 烈火枪 回去以后，陆奇又试了一遍《炎龙功》。 那别扭的神通陆奇锻炼一遍，依旧能够产生效果，甚至三门神通全部修炼过后，功效能够叠加，产生一加一加一大于三的反应。 而《炎龙功》也一样，修炼完后，会让陆奇产生一种差点意思的感觉，仿佛其中缺少了某样东西，若不补齐，修炼成果终将有缺。 哪怕三门神通叠加起来非同寻常，这种缺憾，也依旧存在。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呢？ 陆奇拧眉细思。 是自己断头的原因么？ 似乎一切都可以归结在断头上。包括他一个人能同时修炼三门神通，神通让他觉得差点意思。 只要没有其他解释，就都能先往这个上面去靠。神神怪怪，可以为一切解。 但陆奇心里总有一种感觉——这并不是正确的答案。 真正的答案，还是在神通上面。但这个答案，又绝不能找小龙山的三个当家去要。 “从明天起，你们不要跟那三位当家去学神通了。” 这一夜睡觉以前，陆奇把脑袋在身体旁边放好，开口对床上的慕小青和慕小萍说话。 姊妹二人一时间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点头说：“嗯。” 次日清早起来，陆奇就在院子里练了一遍《闻鸡炼体术》，有晨风朝露，《闻鸡炼体术》的效果，果然不同于昨天。但缺憾感仍在。 慕小青和慕小萍坐在一旁观摩。陆奇修炼完了一遍后，问二人道：“你们可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么？” 姊妹二人面面相觑，却只能摇头。 陆奇又练数遍，觉晨风朝露渐隐，修炼效果削弱，才停下来。这一早上的成果，已远非昨日可比。而他心中的疑惑，也越发的重。 他现在已不需要推断，不断地反复练习，他已很明显地感觉出来，那缺憾感，不是他本身的原因，而是在神通功法上面。 到中午时，陆奇又在院中吐纳烈阳之火，修炼《锤筋锻骨篇》。数遍下来，他感觉愈发明显，那缺憾感，就来自于神通本身。 而且《锤筋锻骨篇》的缺憾感，又与《闻鸡炼体术》有细节上的不同。这是在不断重复修炼后，才能察觉出来的。 这两门神通如此，《炎龙功》必然也是如此。 他心中若有所思。 “陆兄，你今日怎的没有过去修炼？午时可是修炼《锤筋锻骨篇》的好时候，不容错过啊。” 马方忽然找上门来，看起来一如既往的热情。 陆奇迎上去道：“我已学会修炼，就想不如在这院中修行，免得总是打扰大当家。劳大当家费心了。” 马方摆摆手道：“这有什么费心不费心的？不说这个了。我过来还有句话要和陆兄说。陆兄，要不要考虑考虑，在我小龙山长住，做个四当家？” 陆奇眉毛一挑。 马方道：“我小龙山如何，你也看到了，是关外难得的好地方。你在这里当个头目，吃喝不愁，平时有人照顾，你这两个妹妹，也都能安心住着，可比来回奔波好多了。” 陆奇道：“大当家，且容我想想。” 马方道：“那陆兄你好好考虑考虑，你若能留下来，我们兄弟都欢迎之至。” 陆奇问：“那三当家呢？” 马方一顿，说：“三当家自然也是欢迎的。” 陆奇笑笑没有说话？ 马方见状，说让陆奇考虑考虑，就先离开了。 陆奇下午就见到了三当家。 他到院中的时候，看到三当家刘喜乐打马而过，手里拿着一杆长枪，枪身火纹缭绕，蔓延至枪尖，枪尖黑而发亮，锋利异常，夺目至极。 好帅的枪！ 陆奇忍不住心中赞叹了一句。 可惜那三当家一眨眼功夫，就从门口处纵马消失了。 蹄声渐渐远去，陆奇却猛然听到身后慕小青说话：“那不是烈火枪么？！” 陆奇回身问道：“你认得那枪？” 慕小青点点头，可是神情又有些疑惑：“我曾随爹娘游历时，见过这样的枪。可这烈火枪应该是域外黑山门锻造的神枪，非门中核心之人不得用，又怎么会出现在三当家的手上？” 陆奇道：“或许三当家兼职黑山门重要人物也说不定？” 慕小青摇摇头说道：“黑山门组织严密，不可能让核心人物做一个山寨的三当家。而且黑山门的人修炼的是《黑山炼狱神通》，配合烈火枪很是了得。黑山门的，是绝不可能修炼什么《炎龙功》的。” 陆奇皱了皱眉，种种疑惑汇聚心头，却没有再说什么。 傍晚的时候，三当家刘喜乐又一次从院子前路过，看到陆奇在院中，驻足片刻。 “你选了《锤筋锻骨篇》？” 刘喜乐冷声问。 陆奇点头说：“是。” “呵！” 刘喜乐一声冷笑，仿佛对陆奇的选择颇为不屑。 陆奇也不惯着他，看他阴阳怪气，转身就往屋里走。 刘喜乐在身后又问：“我大哥留你在山上，你为何犹豫？” 陆奇头也不回地说道：“因为这山上有你。”虽然三当家刘喜乐传了他《炎龙功》，但这并不意味着面对刘喜乐的阴阳怪气，他就要忍气吞声。 他也很清楚，这位三当家之所以教他神通，其实不过是想给他个难看而已。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低声下气呢？ “碰！” 他进屋关上了门，留下刘喜乐在外面气的鼻子出气。 “陆哥哥，这个三当家好讨厌啊！” 就连小姑娘慕小萍都忍不住做出了这样的评价。 陆奇笑笑不语。 晚上吃过晚饭，趁没人时候，他才在屋里练起了《炎龙功》。 数遍《炎龙功》过后，他渐觉体力难支，这才知道刘喜乐为何每天只在傍晚修行。 如他所料，《炎龙功》的缺憾感同样存在，在细节上有与其他两门神通不同。 而三门神通，一天修炼这么多遍，陆奇竟然生出种感觉，再练三四日，他说不准就能突破四十一牛了。 没想到三门神通叠加，竟然有这样的惊喜！ 可那缺憾，到底是什么？ 陆奇想着想着，突然想到了三当家的烈火枪上，又一下子想起了二当家的朴刀，一个念头蓦然间在心头滋生。 第三十四章 营生 王俊下山讨伐黑店时手拿朴刀，朴刀哨棒舞得风云狂涌，刘喜乐今日又提着一杆长枪而过，施展神通，必是要用长枪的。 而自己一番讨教下来，没用过王俊的棒法和刀法，也没学过三当家的枪法。 只有大当家马方说过，他的神通只有拳脚。但即便如此，自己学了一手锤筋锻骨的捶打之法，也没学来拳脚手段。 说起来，自己一开始跟随王俊上山，为的也是想学王二当家的技击之术。结果最后却只学了神通练法，技击依旧不会，打起来仍然只能使用蛮力。 三门神通的缺憾，会不会就是技击之法？三位小龙山的当家在教授自己时，会不会是刻意忽略了关键，只教了自己部分神通？ 陆奇想到这些，心里并没有多少情绪。 这些神通本就是三位当家的，他们愿不愿意教自己，要教自己多少，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主意，自己能够学到手中，已是幸运，又何以强求更多？ 不过这山寨还有诸多问题，是自己需要关注一下的。 陆奇侧身躺过，把头放在身前，摩挲思索，下意识就把脑袋当成了抱枕。 反应过来时，才蓦然觉得不得劲，忙把脑袋摆正了，转身朝另一边，闭眼睡觉。 第二天早上练过了《闻鸡炼体术》，吃过早饭，陆奇就遇见了王俊把哨棒背在背上，朴刀挂在腰间，领着三两个人骑马下山。 “王兄这是何去，还骑马拿刀的？” 陆奇在他院子门口叫住王俊，问道。 王俊听见陆奇喊他，停下马来，吩咐左右一声，让其他人先去。 他跟陆奇说道：“关内大盗横行，关外又有无头恶鬼，我们须得谨慎。我带人四处看看，确保安全。” 陆奇笑说道：“王兄你之前不还说那陆奇英雄好汉吗？这是怎么又说起无头恶鬼来了？” 王俊道：“英雄好汉是英雄好汉，但无头恶鬼，也是无头恶鬼。那陆奇在山阴县里杀得好大声威，我们小心一些，也不为过。” 陆奇道：“王兄说的是。” 他一转眼，又道：“王兄刀法如神，想必见了无头恶鬼，也能将他拿于刀下。我当初入山，本还想学一学王兄刀法呢。” 王俊一笑，道：“怕是要改日再说了。陆兄，之后再闲聊，弟兄们已经先一步走了，我得赶上他们。” 陆奇道：“好。” 王俊打马而去。 陆奇看着王二当家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心中若有所思。 晌午无人干扰，陆奇在屋中练了几遍《炎龙功》，中午饭前又练过了《锤筋锻骨篇》，只觉身上力量增长，已有半牛。 再来两日，应该就能有四十一牛之力了。 如此比起升级来，要慢上许多，但到底是个可以由自己掌控进度的修炼方式，持之以恒，必有效果。 陆奇并没有嫌弃这点进度。 中午时候，有喽啰来送饭，陆奇趁机叫住那喽啰，问道：“兄弟，二当家可回来了？” 那喽啰陪笑道：“哥哥你这可问住我了。二当家回不回来，岂会和我说？不过他往日下山办事，回来向来要迟上一些。这时想必回不来呢吧？若是三当家去，倒是会回来得早一些。” 似是因为陆奇是被三位当家邀请来小龙山做客的，山寨里的其他人，不管年纪多大，都叫陆奇一声哥哥。甚至有头发花白的，也这么叫他。 初时陆奇颇不适应，但如今却已习惯，听喽啰说完，又问：“三当家平素也下山去？” 那喽啰道：“三当家自是要去的。不然山里营生没得人管，这吃穿用度，从哪里来？” 陆奇顺着话头又问：“却不知是什么营生？” 那喽啰道：“大当家、二当家和三当家管的营生不一样。大当家主要操持山里，也管山里的田，二当家管着山下的店，三当家……” 话说到这里，却突然一顿，道，“哥哥你还是问当家的他们吧。当家的想说，自会告诉你。”说罢扭头就走。 陆奇、慕小青和慕小萍吃完了饭，那喽啰又来收拾碗筷，看都不敢看陆奇一眼，端了碗筷就跑。 陆奇等喽啰走后，问慕小青和慕小萍道：“你们说，二当家在山下管的是个什么店，三当家做的又是什么营生？” 慕小萍道：“陆哥哥，会不会是黑店呀？” 陆奇拍拍慕小萍的头，笑说：“就你嘴快。” 慕小青道：“陆大哥，不是小萍最快，我们都做过这种猜想。小龙山的三位当家，虽然看起来和善得很，但我们接触时日太短，他们真正是什么模样，我们都不得而知。 “当初跟随爹娘行走江湖，爹娘常说知人知面不知心，逢人逢事要多留三个心眼儿。便是舅舅，爹娘活着时，也待我们极好，往常口口声声把爹娘挂在嘴边，仿佛爹娘就是他的倚仗和骄傲……” 说到此处，慕小青自然难免心情低落。慕小萍也跟着难过起来。 陆奇见状，笑说道：“怎么好端端的，又扯到你舅舅身上去了？他被我挂在裴家庄门楼上，怕是拉了不少裤裆，你们何必再记他？快别多想了，歇息一会儿，随我下山看看如何？” 他自是想亲眼去见识见识，二当家的店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可又不放心把慕小青姊妹二人留在山上，因此开口相邀。 慕小青和慕小萍自无不可，答应下来。 于是三人歇息一会儿，陆奇带着慕小青和慕小萍往山下逛去。 走到哨岗处时，哨岗上的两个弓箭手问道：“哥哥哪里去？” 陆奇没发抬头，只能摆摆手说道：“我下山去走走，山上憋得慌。” 这姿态仿佛三当家刘喜乐似的，目中无人。也不知哨岗上的弓箭手会不会有什么意见。 那弓箭手没有拦他三人，陆奇带着慕小青和慕小萍继续往山下去，走过山腰间的田野，忽听身后有人打马而来，回身一看，却是大当家马方来了。 “陆兄，哪里去？” 马方近前问道。 陆奇又把与哨岗上弓箭手说的话跟马方说了一遍。 马方道：“陆兄何必今日下山？我观天象，今日怕是有雨，不如回山歇息吧。改日天气好了，我亲自带陆兄到山下转转。” 第三十五章 下山 关外的天说变就变。 前天的时候，陆奇和慕小青姐妹从斩云关回来，就见天空阴云密布，似要下雨似的。但那密实的阴云只是应付了两滴雨下来，就被一阵风吹散了。 今日天还算晴朗，但风躁得紧。陆奇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远方有一团黑，顺风而来，估计也就一会儿的功夫。 “好，那就等天晴再说。” 陆奇没有强求下山，答应了马方，然后就折身与马方同往山寨去。 马方问道：“陆兄下山透气，怎么还把两位姑娘也带上？” 陆奇回答道：“我与两个小妹向来同进同出，下山透气，若不带着她们，我不放心。” 慕小萍机灵得很，跟着就道：“哥哥下山，我和姐姐不敢独自呆在山上。我们肯定得跟着哥哥呀。” 马方“哈哈”一乐，说：“你们兄妹倒是亲近得很。” 陆奇笑道：“那是自然。” 走过门口，瓢泼大雨突如其来，倾盆而下。 陆奇、慕小青和慕小萍连忙回了屋去，马方没有同行，进来山寨后，就自去了。 回到屋后，陆奇问道：“你们怎么看？” 慕小萍一时没有听懂，转过头去看姐姐。 慕小青道：“虽然大当家拦下我们，确实有雨来了，但我觉得他并不是因为这个。他不想我们下山。” 慕小萍举一反三，立马明白了，问：“陆哥哥，山下有猫腻……他们有黑店，怕我们看到，是不是？” “或许吧……” 陆奇说道，心中还有疑惑。 他们若开有黑店，那之前破那酒肆，杀酒肆的女店家，想必就是黑吃黑。 那时二当家王俊见过自己，也只自己不喜黑店，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又缘何邀自己上山，还吃力不讨好地隐瞒自己，教自己神通，邀自己入伙？ 就算自己入了伙，知道他们开黑店，也必和他们翻脸，到时功亏一篑，又图的是什么呢？ 大雨下了一整个下午，入夜还下了一阵，仿佛是专门为了留他在山上似的。 第二天醒来，屋外泥泞不堪，都不好出门了。马方送早饭时过来一趟，说大雨把山路给冲得又湿又滑，尽是泥泞，二当家和三当家都被封在山外，没有回来，让陆奇三人也好生在屋里歇着，等地干一些了再出去。 陆奇答应一声，马方就先离开了。 大当家走后，陆奇一跃跳墙墙头，往外看了一眼，却见山寨里还好，铺了些石子路，虽然在雨水冲刷之下，凌乱得很，但好在勉强能走。 但山寨外面却不一样了，不少原本铺的石子都被大雨冲开，道具尽是淤泥，难走得很。 虽然若想下山，陆奇攀着树枝，也能下山，但如此情况，慕小青姐妹却不好走，自己也没必要。 且自呆着，看马大当家又有什么打算就是。 于是这一日，陆奇都在屋中修行。三门神通挨个练过，陆奇依旧把《炎龙功》放在了最后修炼。 这门神通修炼时会大量消耗体力，如果提早练了，再练其他神通，难免有所影响。最后修炼，是最适合不过的。 一日平静，又一日到来。屋外的地干了一些，马方来说山寨里情况差不多了，干活骑马什么的都不影响了，但山寨外面，却还得再等一等。 陆奇到门楼前看过，山间的路果然还是不太好走。 于是陆奇又修炼一日。 三门神通一一修炼过了，他的力量终于来到了四十一牛。 他依旧苦练不缀，又是一日，早上练过了《闻鸡炼体术》，马方再次登门，道：“今日天气不错，地也干了。老二、老三都会回山来，我却要待他们出去。陆兄要不要同行？” 此番同行，可有什么计较？ 陆奇心里想着，却并没有问出来，说了声“好”，答应了马方。 他与慕小青姐妹在屋里吃过了早饭，等马方再来，马方道：“老二、老三都已回山，他们自去休息。陆兄，走吧。” 陆奇又应了声：“好。”便与慕小青、慕小萍一起随马方下了山去。 马方身后还相跟了两三个喽啰，背着包袱扛着货篮。 到了山下，马方就要与陆奇三人分道扬镳，说：“陆兄，山间缺了些东西，我得带人到七里铺采买。那里有段路程，你带着两个妹子，费不着赶路辛苦。我留给你个人，就带你在左近转转如何？” 陆奇弄不明白马大当家好不容易亲自带自己下山，又和自己分开，是有什么主意，但还是点头道：“劳大当家费心了。” 马方摆手道：“不妨事，陆兄恁的客气。” 之后马方就给陆奇留了一个喽啰，带着其他人离去。 那喽啰身材矮瘦，跟三当家刘喜乐差不了多少，只是未修神通，举止没有刘喜乐那么气足。他看起来机灵得很，待大当家走后，就恭敬地问陆奇说道：“哥哥想去哪里转转？” 陆奇问道：“有什么地方可以转转的？” 那喽啰摇摇头，道：“不瞒哥哥说，小龙山周遭，其实挺荒凉的，只有小龙山上还有点人气。山下从斩云关一直到七里铺，都人迹罕至，只有一个客栈，给来往行人、商旅歇脚。” 陆奇问道：“想必那客栈就是咱们小龙山自家开的店吧？” 马口轮惊奇道：“你怎么知道？” 陆奇本想说是之前问人得知的，但想想如此坦白，怕是要连累人家，便随口道： “客栈用度，自需有地方供应。你既然说小龙山周遭没什么有人的去处。那这客栈必然是依托于小龙山，才得以有货源立足的。此事一想就能想得通。” 那喽啰道：“哥哥脑子真好使。” 陆奇又问：“那三当家呢？平素到哪里去营生？” 喽啰道：“这个我却不知。三当家行事，我们这些喽啰，又岂敢打听？” 陆奇知道这样下去，问再多也是白搭，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便没有多问。 喽啰又问：“哥哥想要去哪？” 陆奇道：“那就去你说的客栈好看吧。我看看小龙山自己经营的客栈，是什么样的。” 第三十六章 鹰爪 小龙山的客栈跟之前那个黑店是在相反的方向上，距斩云关要近上一些。陆奇之前上前走得是小道，那天往斩云关去，又走了另一条路，因此都没有看见小龙山的客栈。 这客栈的名字朴实无华，唤作悦来客栈。陆奇一路行走，所经之地，已经见过两处悦来客栈，仿佛这店是连锁的。 陆奇、慕小青和慕小萍跟随喽啰走进店中。那店里冷冷清清，几个人都是小二打扮，和喽啰认识，打过招呼。 喽啰道：“这位哥哥是咱们三位当家的客人，本事了得。大当家让我带客人来店里看看，兄弟们做几个拿手好菜，上些好酒，叫哥哥和两位姊妹尝尝。” 陆奇道：“麻烦做素的。” 他知道慕小青、慕小萍姐妹对黑店之事，定还心有余悸，这时来到店里吃喝，必然引发心理反应。 果然他话没出口时，姊妹二人神色稍微不太好看，他说完了话，姊妹二人都松了口气似的。 店中人道：“好说，放心好了，咱们客栈里的大厨活好得很，便是素菜，也能炒得美味至极。贵客稍微等等。” 说罢就到后厨去了。 喽啰招呼着陆奇三人坐下，等了一阵，饭菜上来，是几个色香俱全的素材，和三个热气腾腾的馒头。 陆奇正准备让慕小青和慕小萍动筷，忽听外面有人来了。 陆奇眉头一皱，听外面的人说道：“停下吧，就在这里歇息歇息。小龙山的这个月还没孝敬，顺道一并收取了。” 喽啰也听见了声音，压低了嗓门跟陆奇说道：“外面是关外鹰爪司的鹰爪卫，每月都会巡视关外各地，缉捕不法修行者。我跟着二当家，二当家以前跟他们生过气，不对付。哥哥，我得先回避一下，免得他们见我生事。” 陆奇说：“好。” 喽啰便退去了后厨。 陆奇向门口看去，却见两个锦衣佩刀的汉子牵了条绳子进来，绳子上拴羊似的拴了一溜人，足足有七个之多。 待那七个人都进了店后，一个锦衣汉子抬脚朝当头被栓着的人身上一踹，喝道：“跪下。” 那人“噗通”摔倒，后面几个人也都跟着“噗通噗通”倒下。但这七人又都不敢违背锦衣汉子的意思，连忙起身跪好。 锦衣汉子把绳子往梁柱上一拴，就离梁柱最近的桌凳坐下，道：“有什么好酒好肉，赶紧上来。”说话动作不客气得很。 店里的小二早迎上去，听了锦衣汉子的话，忙去后厨吩咐了一声，过来候着。殷切模样，远比招待陆奇三人周到。 锦衣汉子问：“你家店主呢？” 那小二答道：“店主回山去了。这两日大雨封山，店主在客栈里连着忙碌了两日，今日好不容易能回山，一大早就离开了。” 两个锦衣汉子相视一眼，都笑将起来。一个汉子道：“你们这店主好大的派头！我们好不容易来了，他竟敢不在。他这店莫不是不想开了？” 陆奇听得眉头紧皱，但没有坑声。 店小二连说不敢。 另一个锦衣汉子道：“赶紧通知你家店主过来。不然的话，我们带来七个苦主，说你家客栈是黑店，断人商路，抢人钱财，他王俊是修行者，可就得落我们手里管一管了。” 那店小二一急：“大人你怎么能信口胡说？！我们客栈哪有这样的苦主？！” 那锦衣汉子却冷哼一声，一脚踹在当头被栓着的人身上：“你自己说说，你是不是这家悦来客栈的苦主？” 这人也是倒霉，被拴在第一个，每回挨踹的都是他。他被踹得一个哆嗦，看来是怕急了，当下就浑身一抖，道：“是！” 锦衣汉子满意地点点头，又问后面的六个被栓着的：“你们呢？” 那六个人也都慌忙硬道：“是。” 锦衣汉子道：“你看，是苦主吧？” 店小二道：“大人，好歹我家店主也时时孝敬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吧？” 锦衣汉子问：“今日怎么不见孝敬？” 店小二道：“今日未曾想到两位大人上门……” 话说一半，就被打断。 锦衣汉子道：“怪哉。我二人月月都来，无非有时早一两日，有时迟一两日。他就想不到么？” 另一个锦衣汉子道：“我看还是不在意。那他这苦主，可要申冤了。” 说时又一脚踹在当先的倒霉蛋身上，道：“申冤吧。” 那人被踹得一晃，就要说话。但话未出口，就被别的声音打断。 那声音道:“鹰爪司的鹰爪卫专司缉捕修行者，这七个都是普通人，又是苦主，为何要拿绳子拴住牵着呢？” 两个锦衣汉子转头一看，就看到了另一桌上坐得笔直的男子，自己一大一小两个女子。 这坐得笔直的男子，自然就是陆奇，发出声音的，也正是他。而一大一小两个女子，自然就是慕小青和慕小萍姐妹。 两个锦衣汉子一时恼怒不已，道：“我鹰爪卫办差，什么时候随随便便一个人就敢放肆议论了？” 店小二忙道：“两位大人，这是我们二当家请的客人，他不晓得事，胡乱开口，冲撞了两位大人。两位大人莫恼，宽恕则个。” 两个锦衣汉子眉毛都是一挑，一个道：“客人？什么客人？” 另一个紧跟着就道：“这明明是苦主，哪里是客人了？” 先一个点头道：“看起来没错，确实是苦主。和这七个一样，都是受了悦来客栈这家黑店的难。咱们今日办差，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另一个当下就对陆奇道：“听到了吗？我们这是救你。你们身陷黑店犹不自知，还说怪话。若不是我们两个鹰爪司的来救你们，你们只怕就完蛋了。” 陆奇一时笑了起来，自是气笑的：“那我们三个是不是要过去和他们七个一样，跪下来等你拴好？” 事到如今，他哪还不明白七个被拴起来的苦主是怎么回事？ 他心中怒气勃发，山阴县里那恶官滚蛋，没想到如今还能遇见更混蛋的！ 一个锦衣汉子道：“你们若是懂事，自然就不必了。不然的话，我自会把你拴过来。” 陆奇不再废话，一脚踹开凳子，起身拔刀，怒道：“我今日倒要把你们剁了，岂用你们拴我？” 第三十七章 无头恶鬼，再现真身 陆奇一刀砍出。 这一刀依旧毫无花俏。在小龙山上，他也没有学来任何花俏，三位当家所授的三门神通没有任何技击手法，那些风云，那些灼热烈火，都只能出现在修炼的时候。 但他也不需要什么花俏，这一刀下去，四十一牛的力量，不是人能轻易承受的。 “你还敢对我出手！” 那锦衣汉子勃然大怒，拔刀格挡。 “当！” 一声打铁似的声音。 陆奇手中的刀应声而断，随手捡来的刀，到底是不如鹰爪司的佩刀质量好。 但锦衣汉子却不由退后半步，被镇得胳膊发麻。 “合气高手？！” 锦衣汉子大惊失色。 话刚说完，陆奇弃刀出拳，一拳已到，直捶锦衣汉子面门。 那锦衣汉子脸上顿时开了花，血渍呼啦，向后踉跄。 另一汉子不敢怠慢，拔刀跟上，边叫：“好胆！你也是练过神通的，不知我们鹰爪卫专司修行者之事么？安敢对我们出手？！” 这一刀不似前一个汉子那样仓促出刀，横刀一斩，奥妙尽出。 陆奇只觉眼前空气都被斩开了似的，刀势中潜藏着无尽能量，一旦接触，必然强势爆发出来。 他不敢怠慢，扶着脑袋揉身一躲，才堪堪躲过刀去，边道：“好不要脸的话，都要把我当羊拴了，还不许我出手？鹰爪卫若都是你们这种货色，趁早关门大吉！” 脸上开花的锦衣汉子捂住了脸，挥刀又来，边叫：“你这厮胆子不小，鹰爪卫也是你能随便乱说的？” 另一个锦衣汉子招式用老，刚刚变招，又是一刀横斩。 两个鹰爪卫刀势交融，竟成合击之势，将陆奇兜头罩住，使陆奇避无可避。 鹰爪卫的神通，果然有东西！ 陆奇眼见刀网来袭，干脆豁出去了，撞将上去。他笠帽一掀，长布一扯，脑袋摘将下来，一头抡圆，甩将出去。 两个鹰爪卫猝不及防，刀还没落在陆奇身上，其中一个头就被陆奇的脑袋砸得七晕八素。刀势顿时露出破绽。 陆奇觑得机会，从刀网漏洞间闪过，又把脑袋当流星锤似的，砸在另一个鹰爪卫的头上。 他没了伪装需求的阻碍，四十一牛的力量和身体得以全力发挥，把脑袋当成武器狂挥乱舞，一时狂暴异常，如天魔降世，难以抵挡。 那鹰爪卫登时一个趔趄，被砸得往地上一扑。 陆奇趁机俯下身去，捡起地上的断刀，照着那倒地的鹰爪卫脖子上就是一戳、一拔。 鲜血喷涌，那鹰爪卫立时就没气了。 “无……无头恶鬼？！” 另一个鹰爪卫大惊失色，转身就要逃跑。 陆奇双臂抡将起来，先甩头颅，再掷断刀。那头颅“咚”地撞在鹰爪卫的后脑勺上，却无需后续飞至的刀再补上伤害，直接把鹰爪卫后脑勺砸了个脑袋开花。 陆奇强上几步，查看一番，确认鹰爪卫已死，方才放心。 久违的感觉再次袭遍全身，他念头通达，力量直奔四十六牛而去。 他上前把七个被栓着的人绳子解开，道：“你们快走，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那七人连连叩拜道谢，惹得陆奇一阵不耐烦，提着脑袋凶神恶煞地驱赶，才把那七人赶走。 此时店小二早不在眼前，慕小青和慕小萍也没见踪影。陆奇心想或许是店小二把人带去了后厨躲避，便往后厨走。 走到半途，却见马方快步走了进来，急急道：“陆兄，我往七里铺去，路上听闻有鹰爪卫的过来，怕你出事，赶紧回来看看。陆兄你可有事没事？” 一进门，马方就看到了地上的两具尸体，微微一惊，再看陆奇，更是瞳孔一缩：“陆兄，你竟然是那被张榜通缉的无头陆奇？！” 陆奇却笑了起来，道：“你竟然不知？我还以为你早猜到了。” 马方面不改色，道：“陆兄你说笑了，你之前头好样样的在脖子上，未曾拿下来，我如何会知道呢？” 他眼神里明显有了三分忌惮，之前想必也是有忌惮的，但远没有此时见到陆奇就是无头恶鬼来的多。 陆奇看了出来，知道马方说得是真话，却也无心纠结这个问题，又问道：“我那两位妹妹，麻烦大当家送回来。” 马方道：“店里危险，我怕陆兄两位妹妹出事，已将陆兄的两位妹妹送回山寨。陆兄，我们一道回山，自然就见到你的两位妹妹了。” 陆奇笑了起来，道：“好。” 他又问：“大当家，你们这客栈里可有笔用？” 马方道：“客栈要记账，岂能没有笔？陆兄，我给你拿。”话毕亲自走到客栈的柜台旁，从柜台上拿了支笔出来，蘸好了墨，递给陆奇。 陆奇伸手接过，走到墙边，在墙上“刷刷刷”写下几个大字，不管字写得如何，反正一气呵成，气势无两。 马方定睛去看，念道：“杀人者，无头恶鬼陆奇。” 念罢不由赞道：“陆兄好气魄！” 陆奇把头一甩，面朝马方，手里的头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神情，问：“我写下这一行字，大当家还敢邀我上山？” 他如此书写，有一部分试探之意，但大半原因，还是为那跑掉的七人。 他不知关外鹰爪卫是不是都是那被他所杀的两人一样的货色，但还是要慎重一些。万一又有一样的货色来追究此事，没个头绪，迁怒那七人，可不太好。 他写下此话，一来把鹰爪卫的注意力吸引在自己身上，二来也看看，小龙山的当家们，又会如何应对。 马方道：“陆兄说笑了。你是英雄好汉，我们也不能是怂货不是？一点小事，我小龙山还能担当得起。不然的话，刚刚知道陆兄就是无头大侠，我就头也不回，溜上山了。” 陆奇道：“这两个可不是一般人，是鹰爪卫的。” 马方摆摆手道：“关外鹰爪卫，又不是关内的。如今厉害人物都在关门，关外这些官儿，平日里让他几分，只是图个方便，我们三兄弟，可真不见得怕他们。” 说到这里，马方露出郑重其事的神情，道：“陆兄，你之前杀官烧衙，带着两个妹妹行走江湖，躲躲藏藏，已是不便。而今又杀了两个鹰爪卫的，四处行走，怕更是引人注目，危险重重。不如别走了吧，留在小龙山上，我们兄弟三个保你安全。” 第三十八章 赚人 陆奇笑了起来，手中头颅笑得却有些不太好看：“大当家都把我两位妹妹弄上山去了，如今再来说这话，不是多此一举么？” 马方摇头道：“怎么会是多此一举呢？陆兄错怪我了，我只是为安全计，才先把她们送上山去。这可都是替陆兄你考虑呢。 “陆兄怕是不知道，今日死的这两个，可都在关内有关系呢，一个是京城鹰爪卫一个统领的侄儿，另一个是天刀山内门弟子。你杀了他们，想来世间没几个人敢留你，也无多少安稳去处。” 陆奇道：“哦？竟有此事？那我还是不麻烦大当家了，尽快带我那两个妹妹离开吧。留在山上，怕平白给你们山寨招惹麻烦。” 马方道：“陆兄这么说我就不高兴了。怎么说陆兄也是为我小龙山的客栈打抱不平，才动的手。我若任由陆兄离开，不管陆兄安稳，那岂不是成了无义之徒？” 陆奇“哈哈”大笑，道：“大当家为赚我上山，费心不少啊！” 马方仿佛听不懂陆奇话里有话，笑了起来，说：“义不容辞而已。陆兄神通大才，若是能留在我小龙山，我小龙山真算是赚了。” 陆奇不再废话，道：“走吧，带我去看看我那两位妹妹怎么样了。” 说时捡起长布、笠帽，头往脖子上一放，长布一缠，笠帽一盖，虽不如慕小青给他弄得仔细严整，但好歹还是能看。 一路上山无话，到了山上门口前，陆奇却见王俊站在那里。 那二当家一看见陆奇，就迎了上来，问：“陆兄可无恙否？” 陆奇道：“我没事。” 王俊惭愧道：“真真是对不住，今日鹰爪卫的来，我偏偏不在，叫陆兄一个人在客栈里，惹了这么个官司。” 陆兄一笑，道：“你们拦我两日，今日才叫我下山，刚刚好遭遇鹰爪卫，惹个官司。我一路上山没有计较，你们却还跟我这么说，那就没有意思了。” 在山下客栈里看见鹰爪卫那两个人时，陆奇就明白一切了。 从今日的下山，到下山后的分别，再到店主王俊不在，陆奇和慕小青、慕小萍去店里，再到两个鹰爪卫的出现找事，一切都太过巧合。 虽然到了山下，与马大当家分道扬镳后，陆奇是自己提议要去王俊的店看一看的，但这其中并不排除有小龙山这三位当家的刻意引导。 他们在山上让他们的店不止一次的跑进自己耳中，就是为了今日下山的一刻。 他们料定了自己的性情，又算准了鹰爪卫今日会来，又借由两日前的大雨，把一切巧合都似埋藏住了，看起来有理有据。 可是，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陆奇本也不是喜欢随便怀疑的。但一切疑问在心头积累，又对一个地方生出不满、不喜的心情，这些疑问，便会随之爆发出来。 在客栈中的时候，鹰爪卫问起那七个被拴着的人是不是黑店苦主，店中小二说了一句话，却让陆奇认定了一个事实。 那店小二说：“我们店中哪有这样的苦主？” 鹰爪卫胡乱抓人来充作苦主，说悦来客栈是黑店。店小二却没有否认黑店一事，只说店中没有过这样的苦主。 他下意识的反应，却真实的没把“客栈有苦主”这个点当回事。 但陆奇在山上时，就已对小龙山的营生有所怀疑，店小二一开口，陆奇就立刻留意到了。 陆奇确信了自己的怀疑是没有问题的，小龙山的营生，确实不是什么好营生。 经历过人肉黑店一事，陆奇又岂会对开黑店的有好感？恶感一生，各种怀疑就纷至沓来，让陆奇看了个通透。 马方和王俊果然都没有否认陆奇的话。 王俊还打个“哈哈”，道：“陆兄既然不计较，就是同意在小龙山住下了？” 马方也道：“陆兄，不管过程如何，我们兄弟三人拳拳之心，是显而易见的。只要陆兄做四当家，有多大的难，我们都给陆兄顶了。” 陆奇疑惑不已：“我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力气大点的普通人而已，你们神通傍身，说不得还要比我强不少，又何必为我花这么多心思呢？” 王俊道：“陆兄是难得的英雄好汉，又无师自通，如臻锻体巅峰，又岂能说是普通人？陆兄切莫妄自菲薄了。” 马方又劝道：“陆兄莫非不愿屈居人下，只做行四，是以专门这样说？要是这样的话，陆兄放心好了我们兄弟，虽然排了个一二三四，但都亲如一家，不分彼此。陆兄，世事艰险，事已至此，便入了伙吧。” 他们苦口婆心，仿佛真把陆奇当成了多大一个宝贝。 但陆奇只转念一想，就已明白。说什么难得的英雄好汉，无师自通，锻体巅峰，无非是看自己有些实力，又没什么背景，有用却可以拿捏罢了。 说什么好心好意，传授神通，其实也不过是试探自己到底有没有神通，从而确信自己有没有师门背景。 如今确信了自己光杆儿一个，就手段尽出，赚自己入伙。 陆奇不置可否，说：“先带我去看看我两位妹子。” 马方和王俊只当陆奇同意了，点头道：“好。”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进寨子里面。 之前跟随着马方的几个喽啰都已各自散开，此时不在眼前。 王俊道：“之前寨子里的人把陆兄的两位妹子带回山来，把情况说得危险至极。为保证陆兄两位妹子的安全，我特地叫老三看着她们呢。” 马方朝前一指，道：“老三住处就在前面。” 三人朝前走没几步，就到了一处宅子前面。 这宅子到底不同，豪华许多，彰显当家的的身份地位。 三当家刘喜乐想必听到了脚步声，开门出来，见了三人，却什么话都没有。 陆奇直截了当地问：“我两个妹子呢？” 刘喜乐生硬地道：“你妹子受了惊吓，如今正在休息。你最好不要打扰。” 陆奇笑了起来，却不管刘喜乐说什么，直往刘喜乐宅子里走去。 第三十九章 我羞与你们为伍 “嗤……” 刘喜乐不知从哪里掏出那杆烈火枪来，横枪一拦，把陆奇拦在门外。 那枪尖上挑起一朵红焰，不住地跳动着，令人不安。 陆奇看那枪尖火焰，心生忌惮。 这三个小龙山当家的神通，果然都少了些东西。就如眼前枪尖冒火的法子，刘喜乐传授的《炎龙功》里，就未曾见到。 但陆奇半步不退，还要往前顶上。 “不要冲动。” “都是一家人，这是干什么呢？” 马方和王俊连忙上来劝架，却都拉住了陆奇的手，跟刘喜乐说：“老三，快把枪放下。” 但他们硬拉陆奇，却发现半点也拉不动。陆奇就这么稳稳当当地站在刘喜乐的面前，任由他们拉住，纹丝不动。 马方和王俊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震惊。他们已然使出全力，却没有半点效果。 一个三十五牛之力，一个三十三牛之力，却拉不动一个刚刚开始修炼神通的，这上哪说理去？ “你们为何拉我？我要进去看看我的两个妹子，有问题吗？三当家好端端的拦我，你们为何不拦三当家？” 陆奇胳膊一甩，马方、王俊登时就飞了出去。 刘喜乐见状，怒斥一声：“好胆！”烈焰枪一抖，就向陆奇撞来。 那枪尖的火焰瞬间窜上了枪身，随着枪杆朝陆奇一撞。 陆奇不闪不避，迎面而上。 “咚！” 一声闷响。 枪杆撞在陆奇身上，陆奇只觉胸膛一片火燎。 不过无所谓，三当家刘喜乐的力气太弱了。 陆奇不管他胸口起火，往前一顶，那长枪就被顶得往回一缩。 刘喜乐控制不住，往后一个踉跄，不得不缩身退开。 但看见陆奇迈步往门里去，刘喜乐心头就不由火起，哪能甘心？烈火枪一缩一突，朝陆奇刺去。 “你有完没完？！” 陆奇大为光火，转身把烈火枪一抓，手头就“滋滋”冒烟。烈火枪配合着三当家的《炎龙功》神通，实在灼热难当。 但陆奇不管不顾，一手抓紧了长枪，一手把笠帽一掀，长布一揪，拎起脑袋就是一抡。 刘喜乐被陆奇握死了烈火枪，进进不得，退退不了，正自震惊，想不明白陆奇哪来这么大的力气，猛就见陆奇脑袋离体，当空画了个半圆，朝他飞撞过来。 “咚！” 刘喜乐猝不及防，被砸得头一歪，眼前一阵晕眩，踉跄后退。 “好硬的脑袋！” 他心中骇然，回神一看，陆奇已一脚踹开了宅子的门，大步进去。 “陆兄竟然就是海捕文书四处通缉的无头恶鬼？！” 刘喜乐的身后传来二当家王俊震惊的声音，心中一凛。 马方也肃声道：“之前时间紧迫，我忘记跟你们说了，他就是那无头恶鬼陆奇，所谓陆玉，不过是假名。” 王俊道：“怪不得如此玄奇，身无神通，却如锻体巅峰。” 马方道：“老三，你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干嘛拦着门口不让人进，平白惹他？” 刘喜乐没有回答，只向宅子门口看去。 陆奇已经从门中走了出来，手中还拿着一条绳子，两张半湿半干的帕子。 慕小青和慕小萍就跟在陆奇的身后，形容憔悴，腮上红肿，慕小萍的脸颊上犹有泪痕。 陆奇把绳子和两张帕子往地上一扔，手里的头眼神冰冷：“三位当家，你们邀我入伙，设计赚我也就罢了，何以如此待我两个妹子？” 马方忙道：“陆兄，其中必有误会。我们邀请陆兄入伙，真是情真意切，陆兄千万不要因为一点小小误会，就生出嫌隙。”说时轻踹了刘喜乐一脚。 刘喜乐脸色阴沉，但被大当家马方催促着，却不得不开了口，就要说些软化。 陆奇冷笑道：“什么误会？你们绑我两个妹子上山是误会？还是她们挣扎不从，你们三当家的打她俩耳光，拿东西堵住她们的嘴是误会？” 刘喜乐却理所当然似的，道：“权宜之计而已。她们若不胡乱挣扎喊叫，我又岂会如此？”语气恁的生硬，若非马方和王俊在侧，他连这两句都不想解释。 陆奇从腰间刀鞘中拔出刀来，把刀一提，这手里的刀却已换了模样，是从鹰爪卫身上捡尸捡来的。他道：“你们绑人如此熟练，想必已是习惯吧？黑店、绑票，这还是其中一样营生，说不得还有打家劫舍。拉我入伙？我羞于你们为伍！” 三个当家脸色都是一变。 刘喜乐正要发作，却被马方拉住，强压下来。 马方道：“陆兄何必如此？世道艰难，都是为讨个生活。陆兄也该知我们也是被逼无奈，不然的话，客栈之中，又何必出手呢？” 陆奇道：“我自出手，与你何干？” 马方道：“陆兄出手，是为我山寨打抱不平，可一出手，也断了自己后路……” 陆奇却又道：“那又与你何干？” 马方道：“陆兄，如今除了我小龙山，世间无你容身之处了。你无头恶鬼，身首分离，太过招摇了。” 陆奇洒然一笑，道：“那又与你何干？我羞于你们为伍。” 刘喜乐终于忍不住爆发，马方拦也拦不住。他把烈火枪朝陆奇一指，怒道：“你这混账，受我恩惠，学我神通，如今把神通学了去，又来说什么羞与我们为伍，恁的厚颜无耻！” 陆奇道：“三当家放心就是。你既然都这么说了，我又岂会厚着脸皮学你们神通？从今日起，你们的《锤筋锻骨篇》《闻鸡炼体术》《炎龙功》，我都废弃不练。我自要与你们划清界限，又何以要练你们的神通？” 他早已做好打算，神通之事，小龙山这三个当家不提也就罢了，提了，自己放弃就是，又何必得要练他？ 马方又踹了刘喜乐一脚，让他闭嘴。 王俊道：“陆兄何必如此？你《锤筋锻骨篇》业已练深，如今再无法改弃《锤筋锻骨篇》，修炼其他神通。这不是自断前途么？” 陆奇“哈哈”大笑，道：“我自力气，又何必练你神通？练你神通，我念头不通达，才是自断前途。” 说罢对身后慕小青和慕小萍道：“跟紧了我，走。”向前迈步。 “我小龙山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刘喜乐怒提枪起，燎起枪尖烈火，朝陆奇戳来。 第四十章 一人千军 这一枪刘喜乐含怒而发，用出了全力。那枪尖烈火狂暴跃动，转瞬间竟成腾龙之形，朝陆奇撕咬而来。 灼热之感扑面而至，陆奇心中明白，这必然就是《炎龙功》的杀招，是刘喜乐隐瞒下来，未曾传授自己的。 不过无所谓，他既然不教，自己也不屑去学。 狭路相逢勇者胜。陆奇身后还有慕小青、慕小萍姊妹二人，眼前又有三个对手，他情知自己想要从三个敌人之中而出，就必须迅速破局。 他迎面而上，直撞进火龙之中。腾腾热浪在那火龙的口中凝聚，仿佛单凭热意就能杀人。 “尝尝我‘炎龙咬’！” 刘喜乐怒吼一声，那火龙竟然发出一声龙吟，震耳欲聋。 陆奇在这一瞬间感觉自己耳朵里都是热的。他心中一凛，自断头以后第一次感觉到了危险。拔刀去砍，那鹰爪卫的刀在炎龙之前也不济事，甫一接触到炎龙，就迅速融化。 杀招不愧是杀招，竟然有如此威力，鹰爪卫的佩刀都扛不住。 不过无所谓，他有四十六牛之力！ 他伸出自己已被烧焦的手，绕过枪头，往刘喜乐的烈火枪枪身上抓去。 反正这只手之前已经被烧焦，再坏也坏不成什么，如今用它去控制刘喜乐的武器，再适合不过。 他的手比鹰爪卫的刀质量好多了，虽然烧焦，但不至于融化，而且还能用。 他经过升级的身体，速度也比三当家刘喜乐快了许多，出刀、弃刀、用手抓枪，一气呵成，只在一瞬之间，刘喜乐都没有反应过来。 “尝尝我‘钢铁头槌’！” 陆奇故技重施，抡起脑袋就砸。他还以颜色，这一砸也用上了全力。 四十六牛之力的坚硬无比的脑袋抡出一个半圆，撞在刘喜乐头上。刘喜乐直接被撞得脑袋一歪，身子随着脑袋飞了出去。 “老三！” 马方叫了一声，忙扑过去接住刘喜乐。 他久练《锤筋锻骨篇》，三十五牛的力气，接住刘喜乐，却站都站不稳，跟着刘喜乐一起向后倒去，“噗通”落地，登时心中骇然。 这无头恶鬼陆奇的力气，到底是有多大？！ 难不成他一直在骗人，不只是锻体的境界，已是合气之境？！ 可合气之境的人，出手又何以毫无章法，粗糙得很，全凭了一个速度快、力气大？ 不过单凭速度快，力气大，陆奇就足以对付他们了。 大当家马方和三当家刘喜乐被陆奇的大力掼倒在地，半天也起不来身，狼狈不堪。 陆奇眼前空门大开，带着慕小青和慕小萍往外就走。 “陆兄……” 王俊倒提朴刀，上前一步，唤了一声。意欲阻拦，却又有些犹豫。 陆奇沉声道：“王二当家，你们对我三个到底有收留之恩，传授神通之情，我不打算对你们出死手。不然的话，就凭你们开黑店的勾当，我就要把你们杀个干净。你现在最好趁我没有反悔，就此让开。” 自知道小龙山做黑店的勾当、打家劫舍的买卖时，陆奇就生出了杀心。留着这样的匪贼在此，到底是一方祸害。 但小龙山的三个当家，又确实对自己有收留之恩、传授神通之情，让陆奇一时有些纠结。 陆奇左右寻思，才做出打算，暂且放三人一马，还报恩情。下山之后，却要毁了小龙山的黑店、坏了这山寨买卖，堵了他们打家劫舍的生计，再行离开。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为不为，有情不还、有恶不拦，都非自己所愿。 但若小龙山这三位当家留自己不得，一心要留自己性命，那就怪不得自己了。 那二当家王俊听到陆奇的话，终于还是收回了脚步，给陆奇让开了路。 陆奇不再理会三个当家，带着慕小青和慕小萍往外走去。 慕小青、慕小萍姐妹二人紧紧跟随着陆，看着陆奇焦黑的手，一时有些心疼。 慕小青问：“陆大哥，你没事吧？” 陆奇抬起自己焦黑的手看了看，笑说道：“不妨事，还能用。” 手上皮肉虽然焦黑疼痛，还有烤肉的味道传来，但神奇的是，却并不影响抓握动作。手中骨头，神经血管，都还好着呢。 陆奇这才真切的感受到不断的升级给他的身体到底带来了怎样的变化。如此效果，是修炼小龙山三位当家三门神通，都无法达到的。 相比起来，升级的缺陷，也就只不过是少些神通招式罢了。 不过没关系，大力出奇迹。 “可是……看起来好疼呢。” 慕小萍说道。 陆奇手拿着脑袋对慕小萍笑了笑，说道：“不要紧的，我脑袋掉了都没事，这点疼有什么？” “哗啦啦……” 三当家的宅子外面忽然间涌出来许多喽啰。 这些寨子里的人平时看起来亲和普通的很，这时候才显出不同来。在听到三当家宅子里动静不对后，这些喽啰迅速拿着刀枪剑戟围拢过来。 陆奇带着慕小青和慕小萍走出，却被他们围住。 不过他们也都看出了陆奇本领非凡，只是把陆奇三人围住，却没有敢擅自动作。 “围杀了他！” 刘喜乐刚刚从地上爬将起来，气急败坏地怒吼。 刚张开了口，却被马方喝止。 “老三！” 马方呵斥了一声，道，“我们打不过他，让他走吧。” 刘喜乐怒气冲冲道：“凭什么？他练了我们神通，还如此行径，不识好歹！他要下山去，起码要戳筋断骨，自费神通！” 陆奇不屑笑道：“你这厮真是小肚鸡肠，蝇营狗苟之辈。我说了再不用你们神通，自不会用。我力气比你们大，速度比你们快，你们这点神通，又如何及得上我本事？当我稀罕？若想把我戳筋断骨，你大可以来试试。” 说罢继续引着慕小青和慕小萍往前走去。 那些围着陆奇的喽啰被他迫得一步步后退，好似他一人在前，就是千军万马一般，气势无穷。 刘喜乐受到了极大侮辱，盛怒之下，就要拿枪追出，却被马方和王俊联手拉住。 “让开路，放他过去。” 大、二两位当家还保持着理智，命令喽啰们让开了路。 陆奇头也不回，带着慕小青、慕小萍往山下去。 第四十一章 弓 马大当家和刘三当家都有些狼狈。王二当家面子上也有些过不太去。 面对陆奇这个无头恶鬼时，他们都太过无力，如今寨子中的喽啰们都在外面看着，他们又让陆奇安然无恙地走了，如今面子上实在有些过不去。 “散了、都散了。” 马方摆摆手说道。 众喽啰各自散去，三个当家这才好过了一些。 三当家刘喜乐却依旧压不住火气，道：“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马方道：“不过去又能如何？诚如那家伙所说，他力气比咱们大，速度比咱们快，咱们一身神通施展不得，为之奈何？” 王俊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说：“是啊，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他明明能修炼咱们三个的神通，确实是没学过神通法术的。” 马方道：“他能无头而动，本就非凡。有此怪力，也属正常。此事就此作罢吧，行走江湖，碰个硬钉子，也是常事。所幸他这硬钉子自拔去了。” 但马大当家话音刚落，刘喜乐就反对道：“不，不能就此完了！” 王俊道：“老三，我知道你吃了亏。世间谁有不吃亏的？别没完了。” 刘喜乐却沉声道：“不是我没完。大哥、二哥，你们谋划趁鹰爪卫那两个混账来时让他姓陆的撞上，引姓陆的出手杀人，逼他上山入伙。他若入伙，那还好说，他的因果，咱们担了就是，四人合力，实力大增，关外也无所畏惧。 “可如今他自下了山去，这事可就只能由咱们来担了。没高手入伙，又要直面鹰爪卫和其他山寨的冲击，这买卖可亏大了！” 马大当家和王二当家一时都沉默下来。 在小龙山附近，还有一座二龙山。二龙山上也有三个当家，老大姓邓，老二姓杨，老三姓武，实力跟他们不相上下。他们为求破局，比过二龙山的，这才设计想赚陆奇上山。 可如今没赚得陆奇上山，又惹了这么一身骚，鹰爪卫反扑过来，和二龙山形成合力，那可就不妙了。 关外鹰爪卫的力量并不强，又早受腐蚀、坏到了根子里。正因为这样，小龙山、二龙山这样的匪贼山寨，才能够安稳。 如果陆奇能被他们赚上山来，那他们小龙山面对二龙山跟鹰爪卫的合力，也没什么问题。届时与二龙山、鹰爪卫干上一场，说不得能一举改变斩云关外这片地界的格局。 但如今陆奇未能上山，那可就不好说了。 鹰爪卫死了两个人，如果咽下这口恶气，那还好说，但如果鹰爪卫怒而兴师，与二龙山联合来打小龙山，那小龙山就将必将陷入危险之中。 而目前情况来看，鹰爪卫的两个人死在他们的悦来客栈里，就算人是无头恶鬼陆奇杀的，他小龙山也无法置身事外。无头恶鬼离去，鹰爪卫大有可能迁怒于小龙山。 “我去追击他。他只仗着力气和速度，没有任何身法，那我就能对付他。我还有一张弓。” 三当家刘喜乐说完，就自入屋去，不一时取出一张弓来，拿在手中。那弓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所做，通体漆黑，看起来厚实沉重，其上弓绳绷得笔直，也不知多大的力量，才能将其拉开。 可奇怪的是，刘喜乐拿了弓，身上却没带着一支箭。 而马方和王俊对此状况，却毫不在意，仿佛三当家就应该只拿弓在手，而不需要拿箭矢。 “马来！” 刘喜乐大喝一声，当即就有喽啰牵马过来。 马方默认了刘喜乐的主意，沉声道：“你只有一次机会，千万小心。如果失手，就立刻往回跑。我们准备一下，随后过去策应。” 刘喜乐道：“好。”将弓背在背上，跨上了马，打马而去。 “唉，早知如此，真该药死了这厮！” 王俊叹了口气，悔不当初。他如今功败垂成，对陆奇充满了恨意，自不会想真该不管陆奇，任由陆奇走了。对那无头恶鬼的杀意，也是大增。 相比起来，身为大当家的马方就淡定了许多，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们且相信老三的本事吧。他拿炎龙弓枪出手，无一失手，如今想必也能成功。不过以防万一，我们还是速去做了准备，拿了咱们压箱底的东西，接应老三。” 王俊道：“大哥说的是。” 二人说罢了话，各自回去住处。 …… 陆奇引着慕小青和慕小萍走得极快。他在山寨里路过马棚，夺了两匹马来，让慕小青和慕小萍骑上，自己则大步奔行。 如今升级之后，力量又有增长，脑袋拿在手中，又无须顾及，跑起来更快了几分。 慕小青骑马而行，看着陆奇后背，心中怅然哀伤，道：“陆大哥，我们终究拖累了你……” 陆奇浑不在意，道：“别胡说。人各有长，不是你给我做的笠帽和围巾，我还没法子像如今这样光天化日的行走呢。而且之后还要靠你带我去见那什么祝神医，给我接头。 “一会儿下了山去，还要靠你给我装一下脑袋，做好遮掩。我自己弄得到底粗糙，看着就不得劲。” 慕小青心中愧疚依旧，但也别无可说，只能道：“嗯。”心中却想，今后一定要学会神通，不给陆大哥拖后腿。只是陆大哥说不学小龙山三位当家的神通，自己自然也要随他，不能去学，只好看有没有机缘，去学其他神通了。 而慕小萍只一个劲儿地盯着陆奇焦黑的手看，等慕小青说完，才问：“陆哥哥，你疼不疼啊？” 陆奇道：“我不是都说了吗？我脑袋掉了都没觉得什么，这点疼痛，更不算什么。不要担心。” 慕小萍贝齿轻咬朱唇，没有再说话。只是小小的姑娘大大的眼睛里却透露出坚定的眼神来，不知下定了什么决心。 就在此时，陆奇忽然似觉察出了什么，停下脚步。 慕小青和慕小萍正欲勒马停下，却听陆奇说道：“不要停，继续走。”二人知道情况有变，害怕停下拖累陆奇，只好打马而奔，继续向前。 “嗡！” 有物事破空而来，烈火纵天，似有龙吟。 第四十二章 破龙 三当家刘喜乐的马是山寨里专门挑出来细养的上等好马，和马棚里那些普通货色不同，跑起来要更快、也更稳一些。 因此刘喜乐背弓提枪，在山中跑有一程，就追上了陆奇三人。 不过刘喜乐并没有现身。他骑马隐藏在暗处，从背上取下了弓，把烈火强搭在弓上，使出全力，拉动了弓弦。 他的箭，就是他的枪。 当然以前他也用的不是烈火枪。在从域外黑山门的门人手里搞来这杆烈火枪以前，刘喜乐命手下的喽啰们削出不少长矛。 这一招“炎龙箭”，原本射的就是长矛。比普通的箭矢更粗更长，威力更强的长矛。 但自打这杆烈火枪入手，那些长矛，就都入不得刘喜乐的眼了。 刘喜乐发现用“炎龙箭”的手法射出来的烈火枪无比的迅猛，毁天灭地一般，能发挥出远远超过锻体境界威力的效果，从此就弃用了长矛。 但长矛有许多，烈火枪却只有一杆。他放弃长矛，拿烈火枪，“炎龙箭”就只有一击的机会。 他不舍放弃烈火枪，几经钻研，改进了“炎龙箭”，将这门技艺改成了“有去无回、一击必杀”之术，将其威力发挥到了极致，从此这门技艺，也不再叫“炎龙箭”，改叫“炎龙弓枪”。 “炎龙弓枪”出手，向无败绩，从无失手。刘喜乐有此自信，才拿了弓提了枪，来追击陆奇。 他远远地潜伏，引弓搭枪，忽见陆奇站定，还让慕小青和慕小萍骑马快跑，心下微微一惊。 这无头恶鬼好敏锐的直觉！ 不过无所谓，他弓已拉满，《炎龙功》的力量已注入弓枪，锁定陆奇，蓄势待发。 陆奇在他眼中，已是冢中枯骨。 “嗡！” 他放开弓弦，烈火枪飞射而出。 炎龙随弓现，龙吟随枪起。 咆哮的恶龙环绕着烈火长枪，张牙舞爪地朝那无头恶鬼而去。无头恶鬼避无可避。 刘喜乐心头畅快。每回引弓射枪之后，那种释放了一切、目标性命尽在掌握的快意，就会袭上心头，而今自也不例外。 而且如今眼前的无头恶鬼辱他数次，无视他长久的努力，轻易学会他的神通，还轻易放弃，又那般可恶，不肯接受他小龙山的好意，他对其可谓是恨之入骨。 眼见无头恶鬼将丧命于龙吻之下，他别提有多畅快了。 他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笑意。 但下一刻，那笑却忽然止住。 “嗡！” 烈火枪伴随着龙吟到了陆奇的近前，陆奇竟然能跟上他全力引弓射出的这一枪，伸出手来，抓在枪身上面！ 炎龙龙吻吞噬了陆奇的手，陆奇那手和胳膊都在一瞬间被燎得皮肉焦黑。 但这没什么用。 陆奇的手抓住了枪身。在抓住枪身的这一瞬间，一切灼热，包括那狰狞可怖、以前无往不利的炎龙，都消失不见。 陆奇，这个无头恶鬼，竟然单单凭借力量，就接住了“炎龙弓枪”，破解了刘喜乐这门向来引以自傲、无有败绩的神通！ 刘喜乐眼皮一跳。方到此时，那巨大的恐惧才袭遍了他的全身。 “怪物！没头的怪物！” 他低声呢喃，看到陆奇将他的烈火长枪拿在手中，心头一滞，再顾不得其他，勒马掉头，两腿一夹马腹，就往山上逃去。 但他已被陆奇锁定。 之前他锁定了陆奇，这时陆奇却凭借着烈火枪射来的方位，找到了他，用目力将他锁死。 陆奇把烈火枪拿在手中，调转枪身，朝着刘喜乐打马而遁的方向，像是投标枪一样，掷出了烈火枪。 “嗡！！！！” 长枪飞出。 陆奇自然没有投过标枪，哪怕在前世，也没有接触过这一项运动。但这并不妨碍他投出的枪又稳又准速度又快。 他自有目力，自有大力，也有对自己身体完全的掌控力。 大力出奇迹。 长枪直飞而出，却有着和刘喜乐引弓搭枪以神通射出来的枪一样的速度。 然而这样速度的枪，陆奇能接住，刘喜乐却接不住，也躲不过。 刘喜乐打马狂奔，回头一看，那枪已至面门。他骇然张大眼睛，面门已被烈火枪洞穿。 枪身的巨大冲击力将刘喜乐从马背上带飞，撞断了数根树杆，方才扎进一根树去停下。 刘喜乐就这样被穿了脑袋，挂在枪杆上面，晃晃悠悠，没了气息。 他那马晃着尾巴走到了他尸体旁边，拿鼻子拱了拱他，却无任何回应，“呼哧哧”打了个响鼻，无所适从。 陆奇大步追上，走到刘喜乐的尸体旁边，抬起一脚，将刘喜乐踩得贴在树上，用手拿枪，一把拔出，血液、脑浆飞溅，他灵活地躲了开去。 没想到这厮到底是追来了，那自己杀他，也就必不顾忌什么。 还有这枪，却是把好枪，如今已成无主之物，拿来用正好。至于那弓就不必了，陆奇也不会用，拿上平白多了个累赘。 陆奇没管刘喜乐的弓，把烈火枪在刘喜乐的衣服上面一抹，抹去血迹污渍，忽见刘喜乐怀里露出一本书册的一角来，心下好奇，抽出来看。 那书册的油纸封皮上面，赫然正写着三个大字：炎龙功。 没想到这厮竟然把这门神通秘籍随时放在身上。 这《炎龙功》能练至三十六牛之力，确是门好神通。刘喜乐传授自己的神通，只有练法，却不含任何技击之术，那三当家后来对付自己的种种技艺，想必都在这秘籍之中。 这当是一本内容齐全的神通秘籍。 但自己已经说过，此生再不修炼小龙山三位当家的神通，这神通再好，也半点不能动心。 陆奇深吸口气，把秘籍向当空一抛，提枪一挑，将之挑了个稀烂。 做完这一切，他又回头看了刘喜乐的马一眼，心中暗叹，是匹好马，但可惜自己不会骑。 他只能步行，却没有下山，而是折返方向，往山上去。 小龙山既然不肯罢休，那自己也就无须留情。不然之后行路，少不得又受到干扰。再者说这小龙山的，也都是作恶多端的山匪，杀之也不可惜。 且折返上山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至于慕小青和慕小萍，二人必不会走太远，在山下等自己，先让她们等等就是。 第四十三章 破寨 陆奇腰间挎刀、肩上扛枪、手里提头，大步往山上行走。 他前方是一个偌大山寨，寨中还有两位锻体巅峰的当家，以及不知多少数目的喽啰，常年开设黑店、打家劫舍，凶悍异常。但他上山的模样，看起来却丝毫不觉多难，如同要去砍瓜切菜一般，大喇喇的，好不随意。 到山寨前时，寨前哨塔上的两个人立时就发现了陆奇，预警高叫： “无头恶鬼来啦！” “无头恶鬼又杀回来啦！” 边高叫边搭弓射箭。 “咻！” “咻！” 两支箭矢朝陆奇飞射而来。 然而陆奇连三当家刘喜乐的“炎龙弓枪”都不怕，又岂会怕这区区两支箭矢？ 陆奇把脑袋往腋下一夹，空出手来，向前一捞，就把飞射而来的箭矢捞在手里，“咻咻”掷出。 两支箭矢原路返回，把哨塔上两人喉咙扎个通透。两人脑袋一歪，栽下哨塔，再叫喊不得。 “好胆，你还敢回来！” 山寨里一声怒吼爆发而出，陆奇听得明白，是二当家王俊的声音。 陆奇定睛一看，猎猎狂风忽然从寨中涌至，有马踏风而来。 马上二当家王俊眼眸通红，如同疯魔一般，挥舞朴刀而起。 这一刀裂风断云，和王俊曾经用过的神通是完全不同的效果。 但那朴刀裹挟而来的断裂的风云，却给了陆奇一种更为惊险的感觉，仿佛每一缕裂开的风、每一片断掉的云，都带着无穷的爆炸力量，一旦接触，非死即伤。 这一刀的威力，怕是不在自己升级前之下！ “王二当家，你们一个个果然都藏了绝技！” 陆奇哈哈大笑，挥动烈火枪迎将上去。 他的技击手法，比起王二当家来，可就差远了。那烈火枪舞得跟锄头似的，毫无技巧可言。 但他四十六牛之力下，已不需要什么技巧。 他将烈火枪砸在王俊挥来的朴刀上，那朴刀上的风云肆虐上枪身，却无法对枪身造成任何影响。反而他那无比恐怖的力道，震得王俊手一抖，朴刀差点脱手而出。 王俊连连后退，朴刀一拆，分作刀与哨棒，寒声道：“遇上你这喂不熟的白眼狼，我们若不藏些技艺，岂不亏死？”说罢哨棒、朴刀齐出，风云狂卷，袭向陆奇。而他本人却吸取了教训，躲得远远的，玩起了远程。 陆奇敏捷地一个翻滚，躲过了王俊卷来的风云。他看得出来王二当家如今放出的风云非同一般，远不是之前能比的，因此最好能避则避。 看王二当家那两眼通红，打了鸡血一样的模样，怕是嗑了什么药。 刚刚躲过王俊一击，陆奇猛然警觉。猛烈的拳风骤然从身侧而至，陆奇躲闪不及，干脆硬接。 “轰！！！！” 无比霸道的一拳打在了陆奇的胸膛之上。 陆奇纹丝不动，还反手抓住了那好大的拳头。 那拳头包裹在黝黑冰冷的铁制拳套之中，铁拳上还有狰狞的棱角。 陆奇心中暗惊，幸好自己脑袋不在脖子上面，少了很大一个破绽。不然的话，这一拳打在自己头上，自己只怕要被打个脑袋开花。 打出这一拳的，正是小龙山大当家马方。 马大当家和王二当家一样，都是双目赤红。 马大当家死死地盯着陆奇，问：“老三被你杀了？” 陆奇答道：“是。” 马大当家深吸口气，道：“既然如此，我当让你血债血偿！”说罢闷喝一声，胳膊一扭，就欲把铁拳从陆奇的手中抽出。 这一扭里藏了陆奇没有学过的发力技巧，陆奇只觉马方的胳膊一下子变成了泥鳅，差点抓握不稳。 他立马加大了力气，握得死紧。只听“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马方闷哼一声，脸色一变。 与此同时，王俊的远程攻击再次袭来。 王二当家这次却想偷袭，风云来得悄无声息，在陆奇的身后凝聚。 但王二当家却忽略了一个问题。 陆奇与他们争斗，脑袋一直拿在手里，提着头发，以至于头晃晃悠悠，不住自转。陆奇不需要刻意扭头，只是不自觉头一晃，就看见了身后凝聚的风云。 这悄无声息的偷袭，在陆奇眼中毫无效果！ 陆奇抓起马大当家一抡，马大当家就飞了起来，在空中划过个半圆，撞向在陆奇身后凝聚的风云。 两个当家都是神色大变。王二当家连忙撤去神通，以免马大当家撞在风云上面。 马方堪堪撞了个空，还没来得及松上口气，就被陆奇狠狠甩出。 他被甩飞的方向，正是王俊所在之处。 “咚！”两人撞在一起，都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 但就这样还没完。陆奇把马方甩飞之后，跟着将烈火枪一枪掷出。 马方和王俊才刚刚倒飞出去，烈火枪随后就至，将两个当家扎了个透心凉，穿成了串，撞塌了好几面房屋的墙，又扎入一面墙去，方才停止。 “咔嚓嚓……” 那面墙也发出惨烈的呻吟，裂出蜘蛛网一样的裂纹。 陆奇大步赶上，跨过塌墙，到了马方和王俊面前。 王俊已然昏迷，马方却还有一口气在，嘴角溢血，问：“你到底有多少力气？！” 陆奇却根本懒得回答大当家的问题，拿脚底抵住大当家的身体，将烈火枪一抽，道：“你们兄弟三个都死在烈火枪下，也算是团圆了，走好。” “嗤……” 烈火枪被完全抽出，陆奇又扎两下，均在要害之上，以作补刀。确认这两位当家彻底没气之后，方才放心。 他把枪在马方的衣服上面擦干净了，转过身去，却见满山的喽啰戒备的戒备跑的跑，一个个成了没头的蚂蚁，慌不择路。 陆奇心想：“这些喽啰久做山贼，做下恶事不少。如今山寨一灭，任由他们下山，四处流窜，怕是要成祸害，不如全都杀了。” 当下先把烈火枪往地上一杵，扎进地里竖着，松开了手，又拔出鹰爪卫的刀来，将山寨喽啰一个个都宰了。 这些喽啰实力不行，打打不过，跑也跑不了，不一时被陆奇清理个干净。他手快力大，砍得轻松，到最后刀都没缺了口。 若是以前，这刀必是要砍缺口了。 做完这一切，陆奇又到伙房里去，引了火出来，四处点火。 小龙山山寨上很快燃起熊熊烈焰。陆奇收了刀、拿了枪、提了头，背对大火，大步下山。他心中一畅，力量已突破五十牛，直奔五十一牛而去。 第四十四章 惊喜 陆奇很快就下了山去。慕小青和慕小萍姊妹果然乖乖地等在山脚处，看见陆奇来了，都松了口气。 “陆大哥，你没事吧？” 慕小青问道。 陆奇笑说道：“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样样的吗？”他还挺起袖子抬了抬胳膊，让慕小青和慕小萍看。 他一身衣服被三当家刘喜乐的炎龙燎了不少，已经没法穿了，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到二当家的屋子里翻了一身干净衣服换上。 当时他还翻出了二当家的《闻鸡炼体术》神通秘籍，只是看都没有看上一眼，将其置于熊熊烈火之中了。 不过在二当家房中，他还发现了一些物事，却是一个小小瓷瓶，瓷瓶中装着数粒绿幽幽的药丸，被他揣了起来。 与马方、王俊厮杀时，陆奇见这两位当家满眼通红，王俊发挥出的实力也远胜在山下黑店时，虽然比不过自己，却也非同小可了，心下怀疑或许就是这绿色小药丸的作用。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些药丸，可就是好东西了。关键时刻，能让人爆发力量，以为保命。 不过他到底无法弄个明白，就只好先揣起来。之后要随慕小青、慕小萍去见那什么祝神医，神医应该见识非凡，或许能让祝神医看上一看，认上一认。 “咦？！陆哥哥你的手好啦？！” 慕小萍惊奇地道，惊奇之中还带有一丝喜意。 陆奇点点头，笑说：“是啊，所以我跟你们说我没事嘛。” 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陆奇一条胳膊本已被刘喜乐的炎龙神通烤焦，漆黑干枯，但在升级之后，他的力量来到了五十一牛，身体素质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增幅，而那本已焦黑的胳膊，却突然间皮肉重生，完好无损。 他以前从来没有预想过会有这种效果，不过想想自己脑袋掉了也能活，胳膊烧焦了恢复正常，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这也算是一个惊喜吧，没有想到升级之后，还有状态复原的效果。 只是不知道自己的脑袋能不能趁着升级重新长回去？ 陆奇动了这个念头，心想下回念头通达的时候，却要注意一下，把脑袋放在脖子上，看看分离的部位能不能重新长在一起。 “小青，麻烦你把头给我装好。” 陆奇对慕小青说道。 慕小青“嗯”了一声，就过来帮忙。 笠帽和长布早被慕小青收拾起来了。陆奇坐在她的面前，她把陆奇的脑袋认认真真地摆正，然后缠绕上了长布，系好，戴好笠帽，又仔细看了一眼，确认陆奇看起来与平常人无异，这才点点头，说：“好了，陆大哥。” 陆奇摸了摸脑袋，笑说道：“还得是你们女孩子的手艺好啊，精细得很。之前我自己弄了一回，老感觉对得不齐，脑袋有点歪。” 慕小萍急急表现：“陆哥哥，我的手艺也很好。下回我给你弄！” 陆奇“哈哈”笑道：“好，下回你给我弄。” 慕小青没好气地白了慕小萍一眼，不过没有多说什么。 三人当即出发，往斩云关去。 几日前过去那边看，斩云关还未开，如今也不知开了没有。但不管如何，陆奇、慕小青和慕小萍还是决定去看上一看。 他如今在关外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杀了两个鹰爪卫，还灭了小龙山一整个山寨，必然会引起一番动荡。 关外不宜久留，如果能出关去，那是最好不过了。如果斩云关还关着，那他也没有办法，只好低调一些，另寻地方暂住。 走在路上，三人渐渐有了希望。 他们看到通往斩云关的官道上竟有行人通行，虽然数量稀少，但到底不像几日前随王俊去斩云关看的时候一样，一个人也见不着。 而且有人还是从前面过来的。 陆奇拦住了一个行人问道：“朋友，你们从哪过来？” 那人道：“从关内来的。斩云关刚开，我们就过来了。你们是要入关去么？” 陆奇道：“是啊，我们在关外等了好几日了，就等着关门大开，入关去呢。” 那人提醒道：“那你们可得小心些了。关内之前因为一个江洋大盗封了关，但听闻那江洋大盗一直没有被抓住。最后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好长时间没有现身，关口压力大，这才没办法开了关。 “传闻那江洋大盗好生了得，杀人无算，还吃人不吐骨头呢。朋友你虽带着刀背着枪，看起来是个练家子，但你们到底还有女眷在，入了关去，可千万尽快找地方住下，记得莫要夜间行走。” 陆奇道：“多谢提醒，我们会小心的。”心想这传闻多半是有水分的。看看自己，山阴县闹了一回，最后成了无恶不作的叛徒家奴，还成了个满面虬髯的彪形大汉。天可怜见，有哪个有钱人家愿意用这样没体面的家奴？ 那人又叹道：“唉，关内关外都不太平啊。我出关时，还看到关外的墙上贴着个海捕文书，说关外出了个无头恶鬼。却不知具体如何，那无头恶鬼怕不怕？” 慕小青和慕小萍面色古怪。慕小萍还有点想笑，但好歹是憋住了。 陆奇道：“这我可不知。我若见了，怕是也没命了。只听说那无头恶鬼可怕得很。” 那人道：“说的也是。那般恶鬼，还是别见到的好。我也得尽快赶去前面七里铺了，不然天黑走夜路，可不安全。” 陆奇与那人拱手道：“别过。” 那人也拱手说了声：“别过。”与陆奇错身走了。 刚刚分开，陆奇就听到身后传来那人小声的嘟哝：“如今斩云关关门开了，也不知那关内的江洋大盗和关外的无头恶鬼能不能撞上？他们要是撞上才好，最好狗咬狗一嘴毛，两败俱伤！” 慕小萍气得一抖，咬牙切齿，但忍住没有回头。 等那人走远了，慕小萍才回头看了一眼，气哼哼地道：“他才是狗！凭什么说别人是狗？！坏蛋！” 陆奇“哈哈”大笑，安慰道：“左右他说的是无头恶鬼，与我何干？小萍不要介意。我们走啦。” 残阳晚照，红霞漫天。远方山如眉黛，将三人两马纳入天地浩渺的画中。 第四十五章 恶名 被陆奇拦路那人一路提心吊胆，生怕遇见无头恶鬼或者江洋大盗，将夜时赶到七里铺，找了一处客栈住下，这才放心下来。 他名叫杜老狗，在关内老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浪荡乡里，游手好闲。也是在乡间犯了事，酒后撒疯，踩坏了乡间大户不少庄家，害怕那大户拿他报复，这才离乡远逃，出关投奔亲戚。 只没想到斩云关前，却听说了江洋大盗的事，出了关来，又听到了无头恶鬼的事，心想这江洋大盗和无头恶鬼，比起那大户来，却要恶上不知多少倍。 自己这趟远行，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世道真难啊！” 他感慨不已，但不论如何，自己已出了关来，再回不得了。若是回去，那自己这张脸往哪搁？ 他叹息着，在店中吃饭，忽听其他食客议论纷纷，说距离七里铺不远的小龙山被整个一窝端了，连山寨都被烧了个干净。 “也不知是哪位大侠干得好事，报应啊！真是报应！” “是啊！这两天方圆几里内的村庄，可总算能安稳些了，也不需要受那寨子山匪盘剥。我看一定是他们打家劫舍，太过火了，惹怒了哪位大侠。” “难道就不能是官府干的吗？” “官府？呵！得了吧！那小龙山上有三位头领，都是修行者，厉害很！寻常官府管不得，咱们关外的鹰爪卫又烂得很，怕早跟山贼沆瀣一气了，都不是什么好鸟。指望他们收拾山贼？做梦！” 杜老狗一句话一句话听在耳中，不由又想世道多艰，还得小心小心再小心啊。 然后就听有人说道：“嘘！噤声！小心点，今天有鹰爪卫过来这边，小心被听了去，拿你是问。” 杜老狗心想这人说的有道理，这世道，不论乡间游荡还是在外行走，都再小心也不为过。不然谁知道你哪句话一个不对，就惹了人去？ 这些都是教训。不然的话，如今也不用远逃关外，还得听着江洋大盗和无头恶鬼的传闻，提心吊胆。 那边聊天八卦的人还是嘴硬：“切！我还怕他不成？你们怕是不知道，那鹰爪卫如今也是自顾不暇。”但这人嘴也没完全硬，起码他说话的声音小了不少。 说着说着，声音又更小了些：“我刚刚在别处听闻，鹰爪卫有两个人，在小龙山下订单悦来客栈被杀了。你们可知杀了他的是谁？” 杜老狗听得来了兴趣，吃饭都顾不上了，停下筷子，竖起耳朵细听。 “谁？” 与那爆料人聊天的其他人问，问话的声音也不由压低了些，害得杜老狗不得不把耳朵竖得更直了。 那爆料的人压着嗓子道：“我跟你们说，那动手的，可是近来关外张榜通缉的、在北边山阴县杀关烧衙的无头恶鬼！” “嘶！”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有人猜测道：“这么说来，那小龙山上的案子，会不会也是无头恶鬼做下的？” 爆料的人点头道：“说不准。听闻那无头恶鬼凶悍绝伦，杀人放火、没人满门，无恶不作。看他在山阴县里的手笔，就是如此。小龙山下杀关，小龙山上灭门放火，不也是这样吗？” 其他人都道：“有道理。” 有人骇然道：“这无头恶鬼，还真是地底来的魔头啊！怎么可怕到这个地步？！” 杜老狗手里的筷子不由抖了一抖。如此说来，那无头恶鬼就在左近？那自己来这关外，岂不是危险得很？！ 他一时间有些后悔。早知道关外这么危险，自己真不该逃出来。在家里做那烂事，顶多不过让大户恶奴狠抽一顿，也不至于要了性命。 可这关外，万一遇到无头恶鬼，那就不是抽打一顿的事了。 那很有可能是要丢小命的！ 不知道现在返回去还来得及不？ 他正左右寻思着，忽听有人道：“都别胡说了！鹰爪卫的来了。” 众人连忙噤声。杜老狗也不自觉压低了脑袋，埋头吃饭。只是这饭吃的，只一味往喉咙里囫囵吞咽，却不知道吃了个什么滋味。 门口处进来五个锦衣带刀的鹰爪卫，气势汹汹，把个门都堵住了，客栈里的光线为之一黯。 店家忙迎了上去。 一个鹰爪卫问：“这店里可有别处来的人？吃饭的不都是七里铺的吧？” 店家道：“回大人话，铺里的人、铺外的人，小店都有，不过近来斩云关封关，小店生意不行，客人也不多了，这会儿都在这儿坐着呢。” 那鹰爪卫点点头，道：“这样最好，也省了你去客房里叫人的麻烦。”说罢拍了拍手，把众人注意力吸引过来，问，“你们可有谁见过一男两女？男的头披长巾，带着笠帽，两个女的都漂亮得很，一个年纪小些，还是女童。” 杜老狗心头一跳，蓦然间就想起从斩云关过来时，路上遇到了三个人。 那三个人的模样，与鹰爪卫形容的完全相同。 但他一时犹豫，没敢站出来说话。他想起刚刚那几人的话，鹰爪卫的都不是什么好鸟，自己这时站出来，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他正犹豫之间，那鹰爪卫拖了个人进来，又道：“今日有人来我司报官，说无头恶鬼乔装打扮，与一大一小两个女子相跟，在悦来客栈行凶，杀了我司两个鹰爪卫。你们若是知道什么，最好赶快说来，如若知情不报，没你们好果子吃！” 杜老狗又不由一抖。幸好其他人也都吓得抖了一抖，没显出他来。 他犹豫良久，终究没敢开口。 左右无头恶鬼和鹰爪卫的在他印象里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也都不是他能招惹的，他还是装作不知道为好，不然的话，谁知道一不小心会触怒哪一方？ 众鹰爪卫环视店内，久等不到消息，便不再停留，又薅着那报官的人去下一处地方询问。 那报官的人鼻青脸肿，如果陆奇在此必能认得出来，却是当时悦来客栈里被鹰爪卫拿绳子拴在第一个的倒霉蛋。 连去几处地方，一无所获，众鹰爪卫不耐烦起来，一脚踹在那倒霉蛋屁股上面，怒啐道：“你逃都逃出来了，自回家去就好，多什么事？跑来报官！尽给我们找事！” 那倒霉蛋摔了个狗吃屎，站起身来，却不敢多说什么。 七里铺问完，出了铺去，走到山野路边，一个鹰爪卫道：“不如把这厮宰了扔野地里喂狼吧。那无头恶鬼把小龙山都灭了，咱们岂是对手？左右咱们今日转了一天，也算有交代了。宰了他回去复命，如何？” 其他鹰爪卫都道： “好！” “正该如此！” “这厮也是个忘恩负义的，好歹无头恶鬼救他活命，他还来报官，恩将仇报。咱们这也算是给无头恶鬼出气。” 当下齐齐出手，泄愤在这倒霉蛋身上。 那倒霉蛋受尽折磨，惨死路边，被往野地里一丢。 一个鹰爪卫长出口气，道：“好了，打道回府。如今出了这事，二龙山那边估计也要消停些时日了，他们要是吓破了胆，咱们说不得能少许多事，还能找他们打打秋风。” 众鹰爪卫走后没多久，又饿狼下山，将倒霉蛋的尸体分而食之。 第四十六章 三劫 陆奇已过斩云关。 慕小青和慕小萍跟在他的身后，与他一同过了这刚刚开启的关门。 关那边无头恶鬼的海捕文书还贴在墙上，只是风雨冲刷，已变得破破烂烂，画像中提在手中的脑袋上胡子都少了不少，看起来反而跟他本人像了一些。 不过没关系，关上的守卫还是认不出来，放陆奇三人过了关去。 “继续往南走，过了性空山，再过南山，就到青峰山了。祝神医就在青峰山的青云谷。” 慕小青骑在马上，向南一指，说道。 陆奇一时有些惊讶，南山和性空山，他穿越后可是都听到过的。 一个上面有垂天道，当初高府高公子招惹了的，就是垂天道的弟子。另一个上面有渡厄禅院，山阴县外广济寺的勿空和尚曾借其名头去招摇撞骗。 没有想到，自己往青峰山去，一路上就腰路过这两个地方。 真实有缘啊！ 慕小萍道：“青峰山上好多野果呢，还有好多猴子，和猴子酿的猴儿酿，好喝得很！陆哥哥，到了青峰山，我带你去偷猴儿酿喝。” 陆奇“哈哈”笑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喝什么酒？还用偷的，也不嫌羞。” “哼！” 慕小萍皱了皱挺翘白皙的小鼻子不说话，心想到时候带陆哥哥你喝过那么好喝的猴儿酿，你就不这么说我了。 陆奇道：“我们继续赶路吧，找地方下榻休息。” 慕小青抿了抿唇，略微犹豫，最终还是开口，说道：“陆大哥，要不你骑马上来吧。前路还远，你走着到底费力气。”说话间双颊已然羞红。 陆奇却笑道：“不妨事，我有的是力气。再说我也不会骑马。” 慕小青既已开口，就豁出去了，道：“陆大哥，你与我共乘一匹马，我带着你就是。” 陆奇道：“马上颠簸，我怕我脑袋会掉。” 慕小青道：“不要紧的，陆大哥我骑马很稳的，你若是担心，可以用手扶着些。” 盛情难却，陆奇也不是扭捏之辈，当下答应下来。 慕小青脸色越发绯红，往前坐了一坐。陆奇跃上马去，骑在慕小青的背后，慕小青的神经立马绷得笔直，腰也坐得笔直。 “走了。” 陆奇手扶住头，说道。他其实也觉气氛有些旖旎，虽未与身前慕小青紧贴，但姑娘身上的热意，以及那份浑身紧绷的紧张，他还是能感觉得到。 他一手扶头，一手悬空，一时无所适从，不知放在哪里。但所幸他对身体的掌控力极强，力气也大，根本不需要扶着什么地方，来稳定身体。 慕小青勒了勒马缰，牵马而行。陆奇便觉马动起来后，对自己影响并不是太大。这点颠簸，他完全能够适应得了，根本不需要去扶着什么。甚至脑袋都不需要去管，只要身体跟马同步颠簸就好。 “陆哥哥应该乘我的马的！” 慕小萍骑着另一匹马羡慕得不行，嘟起小嘴气哼哼地道，“明明我这么小，骑我的才更好。姐姐那么大，陆哥哥你也不嫌挤！” 她一说话，倒是缓解了陆奇和慕小青的尴尬。 慕小青回头白了慕小萍一眼，嫣然一笑，却并不多说。而陆奇则“哈哈”大笑，道：“别嘟嘴了，都能挂油瓶了。我骑一阵你姐姐的，再骑你的就是。” 慕小萍这才满意。 三人往前走了一阵，入夜在一处村庄里花钱借宿。那村庄刚刚经历过了江洋大盗的风波，正是风声鹤唳的时候，三人花了好多钱，才终于说通了村人，在村中住下。 亏是三人中有两个女流，还长得漂亮让人亲近。不然的话，就陆奇一个缠头盖帽的汉子，花再多的钱，这村人怕是也不愿意收留。 第二天启程出发，陆奇与慕小萍共乘了一匹马，小姑娘方才不闹意见。 陆奇如今已经掌握了骑乘的技巧，在马上随马而动，腰随臀摆，上半身便如在平地，根本不会有丝毫颠簸。慕小萍带着陆奇骑马，和她一个人时好似完全没有区别了一般，竟隐隐有种挫败感。 走了一天，便到性空山。前后无村无店，三人干脆到山上求宿。 性空山渡厄禅院在山顶之上，山腰间却有座外院，供香客上香、停留。陆奇三人在外院上了炷香，交了些香火钱，就被院中和尚安排住下，吃了顿斋饭。 陆奇趁机问院中和尚道：“师傅，咱们这里，可曾有关外广济寺来的僧侣交流？” 那和尚年级不小，在渡厄禅院外院也呆了有数十年了，回忆一番，想了起来，道：“好像是有一个，法号是什么勿空来着。他倒不是交流，只在外院歇了歇脚，就回去了。进内院是腰佛法修为的，那勿空只修外力，不修佛法，身无定性，心无智慧，怕是连山门都进不得。他歇脚时打听了一番，就放弃了。” 陆奇当即确定，那勿空和尚，果然是个招摇撞骗的。来渡厄禅院外院呆了一回，回去就说进修过了，还不知从哪里捻了一把土，包装起来，说是渡厄净土，拿去售卖。 次日一早的时候，陆奇听到山中有钟声响，诵经声随之而起。他出了院子，挑眼看向山顶，只觉那山顶上似有金佛顶天，好不了得。 外院和尚解释道：“檀越能有所觉，想必是修习过神通的，才能感知出来。那是禅院长老在晨练。他所修《金佛塑心经》，已过两劫，加以佛法参悟，每日都有此异象。” “厉害！” 陆奇不由赞道。 他随即又问：“两劫却是什么？” 那和尚道：“两劫为四方雷劫、内生火劫。其后还有囟门风劫。修行者修炼到一定境界，都有历劫。历过三劫，方有可能至大逍遥之境，过不去，便是神魂皆休的下场。” 陆奇心头一跳。他之前接触到的人境界不深，还没有听说过这种说法。原来修行还有这样的风险。难不成慕小青、慕小萍的爹娘不让她们修行，就是因此？ 只不知这三劫，要修炼到什么样的境界，才会遭遇？关外小龙山上三位当家，只说起了锻体、合气、化神之境。化神后面的境界，却没有提及，想必是他们没有触及到的，三劫就更不用说了。 自己虽然已达五十一牛的力气，但这点本事，在这世间大能面前，想必是一丁点也不够看的。 和尚又道：“阿弥陀佛，檀越既然已经修炼了神通，以后说不定就要经历三劫。三劫灾难，危险重重，我渡厄禅院苦修佛法，却能化灾减劫，少受风险。檀越不如入我佛门，修一些佛法，削一削灾难，可好？” 第四十七章 恩人 陆奇听得面色古怪，慕小青却已先急了起来，抢先道：“陆大哥还有事要做，入不得佛门。” 说罢了话，见陆奇朝她看来，不由脸色一红，错开了目光。 慕小萍却没有注意到慕小青神色的变化，也跟着急道：“是啊是啊，大师傅，我们不做和尚。和尚不能娶媳妇！” 慕小青的脸色更红了。 “阿弥陀佛。” 和尚唱了个佛号，没有多说什么。但他还是对陆奇有所期待，看着陆奇，默默不语。 陆奇微微一笑，说道：“师傅，想必渡厄禅院也有任务指标吧？” 和尚微微一愣，没有听懂。 陆奇解释了一句：“就是一个僧人每年、或者每月需为禅院招收多少弟子、或者什么样的弟子。” “阿弥陀佛。” 和尚又唱了个佛号，双手合十，从陆奇微笑一礼，却不再多说什么。 陆奇又道：“我实在有事缠身，脱不得凡俗，入不得佛门。师傅抱歉。还请师傅为我解惑，神通境界，都有哪些，何时方会渡劫？” 和尚对陆奇的拒绝并没有任何情绪，依旧如实回答了陆奇的问题：“贫僧外门弟子，境界不足，所知不深。只知道四方雷劫前，有锻体、合气、化神、入虚四境。四方雷劫之后，每过四境，便有一劫。” 这和尚不管修为如何，心态上却是个有境界的。 陆奇心中如是想着，向和尚道了声谢，与慕小青、慕小萍一同离了性空山，继续南下。 小龙山上三位当家果然是实力不足，接触不到更高层次的境界。他们才不过锻体巅峰，却不知合气、化神、以及入虚境界，会有怎样的实力？ 一日骑乘疾行，到下午时，路过了南山。 那南山还算是在北地，却起了个这个名字，全是因为山北有一大片地方，绿荫遍地，水土丰美，成了北地第一富饶之处，北地凉州府因此设府城在此。 陆奇三人急于赶路，并没有在凉州府歇脚。 路过南山时，陆奇假装巡山访友的，随口跟山中人打问了一下那个被高公子偷袭而死的垂天道弟子的情况。他因那垂天道弟子而被砍头，自然对其名字身份记忆深刻，倒也能装得来那人的亲友。 这一打听他才知道，原来那垂天道弟子，也不是什么多重要的角色，是这山门里天赋不出众之辈，因为修行不下去，只能身居外门，做些杂役之事。 后来那弟子生了离去之心，到关外山阴县去讨生活，这才有此一劫。 如此身份不彰，是以垂天道在其死后，并没有过多追究。只是那弟子到底也曾在垂天道里修行，如此不明不白死了，到底有损垂天道颜面。 垂天道这才派人过去，跟山阴县讨要了个说法，但其中详情，并没有细究，山阴县推出个人来给了交代，便可以了。如此方才有了陆奇经历的这一劫。 打听到这些情况，陆奇顿时对垂天道好感欠奉。那弟子不管怎么说，也到底是垂天道的弟子，还在门中做杂役干活，垂天道处理起来，却如此潦草，实在不得人心。 离了南山后，又往南走，天气越发暖和。三人不得不采买了薄衣换上，慕小青给陆奇裁剪了透气遮光的长巾兜头，还换了一顶崭新精致的笠帽。 走有两日，在第三日傍晚，终于到了青峰山。这山林木茂盛，郁郁葱葱，山间有条羊肠小道，跨上山腰，再入谷中，就见雾气蒸腾，河水蜿蜒，有几座木屋傍河而起，倒显得似在仙境中一般。 木屋被栅栏围出个院子，院中摆满架子，架子上架着一个个竹篮，上面晒着药材。 “这里就是青云谷了。” 慕小青说着，下了马去，到栅栏院子的门口叫道：“祝神医，祝神医在吗？” 陆奇和慕小萍也跟着从马上下来。不一时，就见栅栏院子里正中的木屋“吱呀”开门，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走了出来，看见院外三人，却露出吃惊神色。 “可是慕家姊妹？！” 那老人开口说话，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他看起来年岁已不知光景，但说话却中气十足，显然养生有道，身体健朗得很。 慕小青道：“祝神医，是我们。” 那祝神医快步上前，开了门道：“快快进来。” 陆奇三人走进栅栏院中。 祝神医看向陆奇，问：“这位是？” 慕小青解释道：“这是陆奇陆大哥，是我和小妹的救命恩人。多亏有陆大哥在，不然的话，我们姊妹二人，是万没有机会来到这里的。” 祝神医忙向陆奇拱拱手，道了声谢，陆奇连说不必。 祝神医叹道：“慕天夫妇遇害，你们想必受了不少苦吧？他夫妇二人江湖遇害，我托人多方打听，却没个结果，还想你们不知怎么样了。这一路来，不知你们经历了什么？” 一边说着话，一边把引进了木屋里，让三人坐下，自去斟茶倒水。陆奇三人想拦住他，却没能叫住。 慕小青并没有隐瞒，把她和慕小萍到关外裴家庄投奔舅舅，被舅舅卖去山阴县的事简单说了一遍，把祝神医听得怒不可遏。 她姊妹二人经历了这么长时间，又一路从关外到这里，遇着小龙山之事，山阴县的磨难，早看开了，并没有再受情绪影响。 祝神医却气道：“你们那舅舅真是该死，好歹也是亲戚，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且等着吧，再有修行者来找我看病治伤，我定叫他去收拾你们那舅舅一顿，以做交换。真真气煞人也！” 慕小青笑说道：“祝神医不要生气啦。我们从山阴县来的路上，陆大哥已经给我们出过气了，把舅舅狠揍一顿，还挂在了裴家庄的门楼上，三天不许下来。” 祝神医看向陆奇，拱手道：“陆小兄弟急公好义，让人敬佩。她姊妹二人的爹娘与我有恩，陆小兄弟救她二人，与她们有恩，也就是与我有恩。小兄弟有何求的，不妨说来，但凡我祝某人能够做到，绝不推辞。” 陆奇还没说话，慕小青就起身走到陆奇身旁，说道：“祝神医，陆大哥有一件麻烦事，还真的需要您帮助呢。”说时把陆奇笠帽一拿，长巾一解，头一摘。 “噗通。” 祝神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瞪大了眼睛。 第四十八章 仙佛 陆奇一笑，道：“祝神医抱歉，吓到你了。”心中却有些失望。 还以为眼前姓祝的神医见多识广，估计是见过自己这样的症状，能够搞定的。 但现在看来，祝神医竟然被自己吓了一跳，那给自己接上脑袋这种事，怕是他也不一定能做到吧？ 慕小青想去扶祝神医起身，却被祝神医摆了摆手拒绝。 祝神医缓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坐起身道：“陆小兄弟你这模样，着实吓我一跳。我行医数十年，还未曾见过这样人首分离，却能安然无恙的人。” 慕小青愧道：“怪我，没有提醒神医。” 祝神医摇首道：“小小惊吓，不要紧，无须怪来怪去的。陆小兄弟不管是什么模样，到底都是慕家姊妹二人的救命恩人，因此我初时受些惊吓，回过神来，便无所谓了。只是不知道陆小兄弟因何成了这副模样？” 陆奇道：“不瞒祝神医，我原是关外山阴县的死囚，在菜市场上被秋后问斩。死后就成了这副模样。” 话刚说完，慕小青就忙解释了一句：“陆大哥是被冤枉的。他被人陷害成了死囚，却不是因做了什么恶事。” 一路行来，闲极无聊时，姊妹二人自然问起过山阴县旧事。 她们见到陆奇的海捕文书时，就对上面提及的内容愤愤不平，觉得如此急公好义、路见不平的陆大哥绝对不会是穷凶极恶的大恶人。因此问起陆奇。 陆奇便把当年事情简单给二人讲过。二人一路更是愤愤不平，对陆奇复仇行事，都道杀得好。那被陆奇宰了的县官，在姊妹二人眼中也就成了狗官。杀官烧衙，自然成了为民除害。 慕小青讲着，慕小萍在一旁不住地“嗯嗯嗯”地点头，仿佛不如此不足以佐证姐姐话里的真实性。 祝神医听慕小青简短地说过了旧事，才抚须一笑，说道： “陆兄弟能和你们一起，一路从关外到我这里，我自然不会怀疑他的德性。你们爹娘都是天底下少有的好人，平素嫉恶如仇，你们受他们言传身教，能差到哪去？你们愿意为你们这个陆大哥说话，那他必是好人了。” 慕小青不觉脸色又红。倒是慕小萍不觉异样，只感觉祝神医说得大大的有道理，继续“嗯嗯嗯”地点头不止。 祝神医又转头问陆奇道：“只是我还是不知，陆兄弟因何成了这个模样？朝廷每年秋后问斩者不知凡几，但有如此模样的，我还只见过你一个。” 陆奇思虑片刻，终于下定决心，问祝神医道：“祝神医，你可听说过神仙显灵？” “神仙显灵？” 祝神医抚摸着胡须的手一停，皱眉问，“你说的是哪路神仙？” 陆奇道：“是各地县衙和大牢狱卒经常供奉的狱神。”他心头却是重重一跳。听祝神医这个意思，他是知道神仙之事的。这世上的神仙，又在何方，都是何等模样？ 祝神医道：“你是说……你脑袋掉了，还能安然无恙，是狱神显灵？” 陆奇道：“正是。我在山阴县大牢之中时，因心怀冤屈，见到狱神显灵。他许我头落不死，我就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祝神医却摇了摇头，说：“不应该……不应该啊……” “祝神医，怎么说？” 陆奇下意识地将身体微微前倾，问。做完这个动作，才想起来自己的脑袋已经被慕小青摘下来放在一边，视野没办法跟着靠近祝神医。这个动作，毫无用处。 祝神医道：“世间可以显灵的仙佛，只有区区几尊，除太庙供奉的帝神外，其他都被供奉在各大仙山之中。狱神不过是仙界小神，未受过大的供奉，轻易显不得灵。你在大牢里时，又非太庙、仙山，如何能见得神仙？” 陆奇不由凝眉。没想到神仙显灵，还有这么一说，太庙、仙山，这算是神仙也讲究门第牌面么？ 太庙里的是当朝皇室供奉的帝神，却不知各大仙山里供奉的是什么？ 还有就是大牢里的狱神，又是怎么回事？ 或许……那不是狱神，而是其他神只冒名顶替搞事的？不然的话，为什么自己正儿八经到了狱神庙里，那狱神像又没了声？ 可那显灵的既然不是狱神，又会是哪位仙佛？他显灵让自己掉脑袋不死，目的又是什么？ 陆奇左右想不明白又问：“祝神医，你有没有听说过，有哪个神仙不仅能让人掉脑袋而不死，还能让掉脑袋的人越来越强？” 祝神医笑道：“世间哪有这样的说法？我与几座仙山常有来往，对他们供奉的仙佛，也是有所了解的，顶多显灵传授些神通技艺而已，岂会有如此手笔？ “仙人两隔，仙界人界，两界之隔，可不是说笑的。哪怕是仙佛，也没法子把手向咱们人界伸那么长。不然的话，这世道可就乱套了。” 话说到此处，却突然一顿，惊疑不定地看向陆奇。 老神医看陆奇时也有些不适应，先看向陆奇身体，又觉得不对，转而去看陆奇的脑袋：“陆兄弟，你为何会这么问？！” 陆奇实话实说：“祝神医，我身上偏偏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我自断头而生后，力量越来越强，却与修炼无关，如今已臻至锻体巅峰了！” 祝神医骇然而起，惊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陆奇道：“事实如此，小青、小萍皆可作证。” 祝神医不由看向慕小青和慕小萍。 姊妹二人点了点头，一时间让祝神医有些怀疑人生。 “手伸过来，我给你把把脉。” 祝神医急忙说道。 陆奇伸出手去。祝神医把手指搭在了陆奇的手腕上，一时沉默。他眉头越皱越紧，脸色越来越古怪，轻声呢喃：“生机未断，脉如擂鼓，体康气健，贯遍六腑……这不是锻体之像，而是合气之像啊！” 合气？！ 陆奇惊讶了一下，不过仔细一想，又觉得正该如此。自己力量已达五十一牛，已然远远超过锻体巅峰，不是合气，又是什么？ 结果祝神医又道：“不对……不对……脉象虽像，但到底生机不全，不是合气……差了一点。”他蓦然看向陆奇的脑袋，道，“是这脑袋的原因！头不连身，合气未尽！陆兄弟，你得接头！” 第四十九章 金手指 祝神医把话切进了正题，陆奇道：“祝神医，我今次来此，正是为这件事呢。不知祝神医有没有办法，把我这头接回脖子上去。如此分开，行事多有不便。” 其实很多时候，身首分离，还是挺方便的，不仅视线变相地增大，而且脑袋还能当流星锤用。 他自升级后，脑袋越来越硬。最初时拿头砸人，还怕砸坏了自己的脑袋，现在却越来越放开了，砸起人来毫无顾忌，而且回回碰撞破损的，都不是自己脑袋。 现在就差和刀剑之类的利器碰一碰了。 但是他到底还是想把脑袋接上，不然的话，行走世间多有不便，而且吃饭喝水也没滋没味的，想要尝尝味道，就只能浪费粮食。 祝神医道：“这个我得看看。” 陆奇一指自己的头，道：“请。” 祝神医说一声：“得罪。”把陆奇的脑袋捧起来，翻来覆去地查看。 陆奇身体端坐，脑袋却在老神医手中，视野一时飞到这里，一时飘到那里，颇有些不适应。虽然他早习惯了视野乱飞，但那时脑袋到底还是被他提在自己手中，多半时候，也是被抓着头发，如此在别人手中，却从没有过。 祝神医查看了一阵，便把陆奇脑袋放下，又凑近了陆奇身体，来瞧陆奇的脖子。看罢之后，点了点头，说：“切口平整，各处未曾坏死，倒是能够接起来。但到底是头颅，并非寻常地方，我还得仔细参研一下。陆兄弟不妨小住几日，等我消息。” 陆奇道：“那就麻烦祝神医了。” 祝神医道：“不麻烦。慕天夫妇于我有恩，你又曾救下他夫妇二人的两个女儿，我自当全力助你。这是应该的。” 陆奇又道：“祝神医，我还有一事想问。” 祝神医道：“请。” 陆奇道：“你之前说，仙人两隔，是说仙佛都在另一方世界，无法降临我们这方世界么？” 祝神医道：“正是。我曾听几处仙山的人说起仙佛降临之事，所降临的，也不是真身，多数时候，还是旨意训示。仙凡两界之隔，非比寻常。仙佛降临，是不可想的事。” 陆奇又问：“可我这力量平白增长，又是怎么回事？” “这……” 祝神医一声回答不上来，纠结半晌，最终摇了摇头，道，“这我也不知。我刚才观陆兄弟你的身体，内里也没有一丁点仙佛干扰的痕迹，和几处仙山上蒙仙佛恩赐的大不一样。真真是奇哉怪哉。” 陆奇疑道：“所以也就是说，我如今一身力量，似乎已达合气之境，看起来和仙界仙佛毫无干系？” 祝神医道：“这我可不敢确定。但至少从脉象上来看，就是如此。” 陆奇道：“多谢祝神医解惑。”心中却想，若是跟狱神无关，跟其他仙佛也没有干系，那会是什么原因呢？会不会……这是自己身为穿越者的金手指？ 不管是什么原因，自己力量境界能够增长，总是好的。陆奇早看明白了，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自己想要活的自在，念头通达，没有力量，是绝对不行的。 他想不明白，所幸先不想了。目前别的都是小事，先接上自己脑袋再说。 “吱呀……” 外面栅栏上的院门传来开门声，继而有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师父，我回来了。” 祝神医道：“是我徒弟，顾山。他上山采药，刚刚回来。我正好让他给你们做饭。” 说话间有人推门而入，却是个瘦瘦高高的男子。这男子略微有些佝偻，颧骨高耸，却并不让人觉得不适，反而看起来淡然洒脱得很，不似寻常人。 “顾叔叔。” 慕小青起身唤了一声。慕小萍也跟着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句：“顾叔叔。” 陆奇微微有些意外，他还没有见过慕小萍如此恭敬礼貌的样子，有些难得。 那顾山略微一愣，惊讶道：“可是小青、小萍？” 慕小青道：“是我们。” 顾山略微惊喜，然后又怅然叹了一声，道：“几年未见，没想到你们已经这么大了。当年你们还是慕老哥带着一起来了，如今他夫妇二人却已……唉……” 慕小青和慕小萍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顾山道：“抱歉，我多嘴了。斯人已逝，不该当着你们提起这些的。” 慕小青道：“无妨的，顾叔叔。早先提起那些，我和小妹确实难过得要死，不觉就要流泪。但如今时间长了，说起来反倒没什么感觉。爹娘在天有灵，也不希望我们整日提起他们，就要以泪洗面吧。” 可她虽如此说，但神色间到底还是略微暗淡下来。她自觉没事，但一提起父母，下意识的还是难过。慕小萍也同样如此。 顾山见状，挠挠头，道：“你们能想开就好。”随即看向陆奇，转移话题，问：“这……这位……”一时又说不下去。 陆奇如今脑袋还在一边放着，如果顾山进门后第一眼看到陆奇，怕是早吓一跳了。如今先被慕氏姐妹吸引了注意力，再看陆奇，倒还稍微适应了一些，但终究有些心惊。 得亏师父祝神医、慕小青和慕小萍都还淡定地坐在这里，不然的话，他只怕连这门都不敢进来。 祝神医道：“这位是陆奇陆小兄弟，他因一些原因掉了脑袋，却还活着，如今请我来接头。他还是慕家姊妹的救命恩人，你可得好好招待他。” 这么一说，顾山便不怎么怕了，还拱手朝陆奇行了一礼，道：“原来是位急公好义的侠士，方才顾山多有失礼，还请陆兄莫怪。” 陆奇笑道：“是我长得吓人，寻常人看到我，早不知吓成什么模样了。顾兄还能如此淡然，已非寻常，我如何会怪你？” 祝神医老脸一红，想到了他刚刚初见陆奇被摘下头时的窘境，摆摆手道：“好了好了，别多说了，顾山，快去给客人准备饭食。” 陆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麻烦准备些稀食，我这样子，吃起干的来有些麻烦。” 顾山道：“好。” 慕小青道：“顾叔叔，我来帮你。”说时跟着顾山去准备饭菜了。 慕小萍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说：“我也去。”跟了上去。 第五十章 百禽养生术 顾山给其他人准备了食物，但陆奇的稀食，却是慕小青亲自做的。 一路从关外到关内，从北走到南，慕小青已经对陆奇的情况了解至极，准备的稀食也很是适合陆奇，很快被陆奇吃个干净。 而陆奇吃饭的时候，慕小萍却在一旁生闷气。原来她跟去厨房，就是为了跟姐姐抢着给陆奇做饭。但无奈她没怎么碰过砧板灶具，把这事想的太过简单，在厨房里忙活了一阵，弄得乱七八糟，还尽帮倒忙，最终被赶了出来。 祝神医和顾山都知道了陆奇无头的模样，陆奇吃饭的时候，也就没有回避什么。不过他进食模样，却引得祝神医和顾山频频关注，又觉神奇又觉不是很下饭，一时自己吃饭也没了胃口。 倒是慕小青和慕小萍早已习惯，吃饱喝足，还跟祝神医、顾山道了谢。 之后祝神医命顾山给陆奇三人安排了住处。这青云谷里木屋足够，顾山给陆奇安排了一间，又给慕小青、慕小萍安排了一间。 陆奇自穿越以来，还是第一次独自一人有床睡，之前为了照顾慕小青、慕小萍姐妹，同时为她们姊妹安全故，都是同住一间房打地铺，这时睡在床上，舒服至极，每每地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谷中河水泠泠，鸟鸣空幽，让人心情大好。陆奇起床出门，却见祝神医和顾山都在院中，打着一套慢腾腾的拳。 但这拳再慢，陆奇也不敢小觑。 他已在小龙山上见过了那三个被自己宰了的当家的神通，每一样神通，都有不同的动作和练法，自有奇特之处。 谁知道祝神医和他徒弟的慢拳，会不会是一套神通呢？ 祝神医和顾山的动作时而像鸟、时而似鱼，时而如同走兽，一举一动，都融入此方天地之中，与环绕山谷的一切自然天籁融为一体，有一种大和谐之妙。 陆奇站在边上，胳膊夹着脑袋，默默地看。以他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力，想要模仿祝神医和顾山的动作，是十分轻易的，但他未曾获得祝神医准许，就没有轻易尝试。 一直等祝神医和顾山打完了一套拳，陆奇才走上前去。 “陆兄弟，你醒啦。” 祝神医打完一套拳，心情愉悦，精气神十足，看见陆奇，说道，“我昨晚和徒弟探讨你这脑袋的事，一晚没睡。今早困顿，于是打一套拳精神精神，莫非惊扰了你？” 陆奇道：“没有的事。我睡好了自然醒，却和祝神医师徒无关。” 祝神医道：“那就好。我还好说，只是我这徒弟，身体有些隐疾，每天都要早起，打一套拳，巩固身体。若因此日日惊扰陆兄弟，那可就不太好了。” 顾山朝陆奇拱拱手，请陆奇见谅。 陆奇早感觉顾山身体上有什么问题，不然的话，身为神医弟子，何以看起来这么病恹恹的？不过他也不是好事八卦之人，虽然确定了心中一些猜测，但也没有就此多问。 他道：“祝神医妙拳安静的很，怎么会影响到我呢？放心就是。反倒是我，劳烦祝神医和顾大叔为我这脑袋操心，一夜没睡，该我赔罪才是。” 祝神医道：“陆兄弟万勿如此说。且不说你是慕家姊妹的救命恩人，单说你的情况，就确实引人入胜，对我们这些医者来说，是从未曾遇到过的、值得钻研的课业。就算中间没有慕家姊妹，我师徒二人，也迫不及待想要研究。” 顾山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有说，就已用动作表示出同意的意思。 陆奇一时有些无语，他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种情况能用引人入胜来描述。 此时站在祝神医和顾山面前，陆奇顿时觉得自己成了条件特殊的小白鼠，下一刻就要被绑上实验台，解剖研究。 他把头先放回了脖子上面，但因摆放不仔细，有些歪了。 “不知二位可有结论？” 他问道。 祝神医道：“已有些眉目了，但还须再看看。另外接头之术，关乎生死，非同小可，我们还须准备许多药材，却不容易。可惜，陆兄你已修有神通，不然的话，练一练我这养生之术，倒能省些麻烦。” 陆奇“哈哈”一笑，说道：“祝神医，我何时修炼神通了？刚刚看祝神医和顾大叔打拳，我还正想询问神医呢。这拳法想必就是一种神通吧？如若可能，我还真想学学。” 祝神医和顾山都是微微一惊。 顾山惊奇道：“陆小哥能在关外做出那么大的事，怎么会没有神通呢？” 陆奇道：“我自断头以来，力量就层层增长，非我自身修炼。我之前还因这个问题问过祝神医。” 祝神医道：“我还说这是你在修炼了神通之后才有的效果，如此的话，你身上情况，就更难琢磨了。” 陆奇道：“是我先前说的含糊了。”他回忆了一下，之前自己确实没有说明白，与祝神医讲述时，说的是与修炼无关，却没有说明白，其实自己从来未曾修炼过。 祝神医道：“那这样的话，你倒是可以练练我这门养生神通试试。我这门神通，名曰《百禽养生术》，兼修百禽之戏，养自身之生机。 “这门神通在威力上并不怎么样，修至极致，也不过三十牛之力。但它胜在能养人生机，顾山当年一身顽疾，几乎只剩了一口气在，全靠这门神通回转。你若能修炼《百禽养生术》，那便省了许多麻烦药材，我们准备好后，也能尽快接头。 “只是陆兄弟，你可想好了，凡修行者，都只能修炼一门锻体神通。你若修炼了《百禽养生术》，就不能再修其他了，所到极限，也不过三十牛之力。” 陆奇笑说道：“我自然想好了。祝神医，我如今力气，已早够了三十六牛，无须靠一门锻体神通来增长力量。《百禽养生术》自有其他功效，能修炼这门神通，那是再好不过了。” 祝神医道：“好，那我就先让顾山来教你这门神通。” 陆奇道：“这个就不用了，我已经会了。” 祝神医：“……” 顾山：“……” 第五十一章 慕小萍的志向 在陆奇模仿着祝神医和顾山的动作练了一遍神通以后，祝神医和顾山才接受了陆奇的神奇之处。 陆奇不只是模仿到了他们的每一个动作，甚至连呼吸吐纳，也都全部观察学习到位了。 《百禽养生术》这门神通的练法不只是在动作上，更需专门的吐纳之法来配合。没有吐纳之法，《百禽养生术》事半功倍，甚至还会练岔了，以至修为退步，身体退化。 但陆奇却只在之前观看一番后，就把这门神通从头到尾从里到外学了个完全，岂能不让祝神医和顾山震惊。 “若非这门神通是我钻研人体、医理，问询诸多上门求医的修行者神通功法，相互结合印证所创，除顾山外，从未外传，我真怀疑你是从别处学过了这门神通。” 祝神医惊叹不已，大觉不可思议。 陆奇道：“我刚刚看神医与顾大叔修炼神通，看得入迷，因此将神医神通的动作和呼吸要领全部记了下来，还请祝神医勿怪。” “不怪不怪。陆兄弟看一遍就能记个清楚，还学将出来，还果然非比寻常啊！” “这等本事，真真是修行奇才，练我师父的神通，却有些屈才了。” 祝神医和顾山各自赞叹。 但顾山的话却引起了祝神医的不满。祝神医顿时怒看顾山，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这神通怎么就屈才了？！ “我这神通，怎么说也是比对无数神通，钻研人身、医理，开发而成。虽然在力量提升上不如其他神通，但在别处也是别有天地的。你练练其他神通，我看你能不能活下来！” 顾山嘟哝道：“我如今也没法修炼其他神通啊……” “找打！” 祝神医气得举起手来，顾山这才老实安静。 祝神医冷哼一声，负手而去，边道，“你们好好修炼，我自去歇息。” 祝神医走后，陆奇才笑说道：“顾大叔和祝神医还真是师徒情深啊。” 顾山挠挠头道：“让陆小哥见笑了。” 陆奇道：“这却不是见笑，我实话实说。我见过有些师徒，弟子看起来尊敬师父尊敬得紧，规规矩矩，生怕逾矩，其实背地里还不知如何模样，倒不如顾大叔与祝神医这样仿佛亲如一家的好。” 顾山道：“陆小哥过奖。” 二人不再多话，各自在院中修炼起来。 不一时慕小青和慕小萍也醒了，出来看到陆奇又修炼了一门神通，丝毫不觉得惊讶。毕竟她们在小龙山上，已见识过了陆奇无敌的学习速度。 慕小青等二人练完了一遍神通，问道：“顾大叔，不知我能不能修炼祝神医的神通？” 顾山道：“这个你却得去问问师父了。不过他老人家想必是不会拒绝你的，这门神通只在调理身体，保持康健上效果极佳，其他倒没有什么厉害之处。放在江湖之上，也没什么人稀罕。” 慕小青说了声：“好。”就去找祝神医。 她经历了小龙山之事，迫切想要修炼神通。她学过三门神通，都还无法入门，这时候也就不会去挑三拣四了，先有一门神通能入门，才是正理。 她自走了，慕小萍却在原地不动。 顾山问她道：“你不随你姐姐一起去看看么？” 慕小萍摇头道：“不要。这个神通软绵绵的，我不想学。我要跟陆哥哥一样，修炼无敌神通，力大无穷，打起人来那么霸道，才显厉害！” 顾山：“……” 陆奇：“……” 陆奇心中暗叹，这小姑娘终究是被自己带歪了。不过还好，她没有说出要跟自己一样把脑袋从头上摘下来这样的话来，还算有救。 且不去管慕小萍。陆奇问顾山道：“顾大叔，不知这神通除了技击之术以外，有没有技击之法？我如今与人对敌，全靠着一身蛮力，想学点技击之术用。” 顾山摇头道：“师父他老人家开创这门神通，为的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却没有什么技击之术。我和师父若遇敌人，全靠医术对付，也用不着技击之术。” 陆奇点点头，没有多说。顾山这话里的医术，怕是和毒术没什么区别了。一位神医，一个神医弟子，医术学到极致，用毒想必也十分在行。自己却不必大惊小怪。 顾山又道：“不过陆小哥你可以问问师父。师父为开创《百禽养生术》，请教了不少前来求医的修行者。说不得有修行者留下什么技击之法，适合你学。” 陆奇说了声“好”，又道了声谢。 他和顾山又练几遍《百禽养生术》，慕小萍就坐在一旁托着下巴看，百无聊赖的，也不知道看个什么劲儿。 这《百禽养生术》不愧是祝神医参研人体和医术开发出来的，果然别有神奇之处。陆奇几遍修炼下来，只感觉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越来越好，感觉之奇妙，如同升级了一般，浑身上下从里到外舒畅至极。 陆奇也渐渐发现其中奥妙，这门神通修炼下来，虽然不会让自己力气有多少增长，但别的地方，却大有用处。在耐力上、身体和精神的活力上，都是极大的增强。 反正自己靠着升级，也无须一个锻体功法来提升力量，如此一来，这门《百禽养生术》，反倒是最适合自己的。 修炼完后，顾山去准备早饭，陆奇则前去找祝神医。 他到了祝神医屋中时，慕小青正在屋中看一本书册。他提在手中的头一眼就看见，慕小青手中书册，封皮上写着的是《降天刀》。 祝神医解释道：“小青想问我学《百禽养生术》，但我这里正好留有慕天夫妇的《降天刀》。我就拿出来让她看看。她能学会家传神通，自然最好。若是学不会，可以再试试《百禽养生术》。” 陆奇道：“祝神医有心了。”说罢便把自己的来意与祝神医说明。 祝神医一拍脑门，懊恼道：“我却忘了，慕天夫妇留下神通，想让我帮忙找个传承。《降天刀》对天赋要求苛刻，陆兄弟你如此天赋必能学会的。可如今你练了《百禽养生术》，却不能再学《降天刀》。” 结果话音刚落，慕小青就转过头来，道：“没事的，陆大哥非同常人，可以学的。陆大哥，不如一起来看吧。” 祝神医眼角一抽。 第五十二章 好刀好神通 《降天刀》是以刀入境的神通。陆奇从其中看到了一丁点和《闻鸡炼体术》相似的地方，大概是因为这两门神通所用的武器都是刀。 由此可见，小龙山二当家王俊才传授自己《闻鸡炼体术》时，果然是隐瞒了东西的。那门神通真正完全地修炼起来，该用王二当家那口朴刀才对。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自己已立誓不学小龙山三位当家的神通，管他们神通原本是什么样子。 他和慕小青一起把整本《降天刀》的书册翻阅一遍，心有所悟。但对他而言，看书反倒不如模仿别人效果好。他只有先把动作和运劲以及心法要领都牢牢记下，然后再去尝试调整。 “我出去试试。” 记牢以后，陆奇回屋拿刀出来。 祝神医看到他的刀，却道：“我昨日就想问你了，这是鹰爪卫的佩刀吧？” 陆奇道：“是。关外鹰爪卫草菅人命，我和他做了一场，当时拿着的刀被这把刀砍断，就换了这把刀用。” 祝神医道：“你且等等。”说着回了屋去，不一时拿出一把刀来。 那刀厚重朴实，但又给人一种霸道至极的气息，陆奇的目光顿时就被吸引了去。这样的刀拿在手中，只怕不需要技巧，单靠力量去砸，就能把人砸死，真是正适合自己！ 祝神医道：“你不是鹰爪卫的，拿鹰爪卫的刀在外，过于招摇，被有心人留意，怕是要生乱子，不如换上这把刀用吧。 “这把刀是一个刚刚步入合气境界的家伙留在这里的。她当时在我这里治了伤，留下这把刀，说是要去赴一场约，与人一战。若能回来，就拿走这刀，没有回来，就让我给他另寻个主人。 “如今她赴约而去后，已过去数年，怕是回不来了。这刀我便代他赠你吧。你试试好不好用。” 陆奇没想到这刀还有如此过往，郑重地从祝神医手中接过，只觉入手冰凉。但他力气太大，这刀拿在手中，倒不觉得有多重。 “呛！” 他拔刀出鞘，就见刀身宽大，呈一个完美的弧度，刀背宽而厚重，刀刃尖而锋利，寒光凛冽，霸道绝伦。 他将刀舞了两下，只觉分量正好，不似之前的鹰爪卫佩刀，轻飘飘的，用着很不舒服。 “好刀！” 他赞了一声，问道，“这刀可有名字？” 祝神医道：“应该是叫重刀吧，我听这刀的主人是这么叫它的，这刀确实挺重的。” 倒是个朴实无华又很形象的名字。 陆奇抚摸刀身。这刀想必也是用极好的铁锻造成的，保养得也极好，刀身光滑无比，没有一丁点劈砍碰撞后的斑驳痕迹。它的主人，一定很珍惜它。 “不知这刀的主人叫什么名字？我蒙他恩惠，总该知道一下才是。” 陆奇说道。 祝神医回忆了一阵，道：“好像……是叫岳红铃吧。来我这里瞧病看伤的修行者太多了，人我能对得上，但名字，我一时记不清楚。” 陆奇奇道：“女的？” 祝神医道：“是啊。不过你可别小瞧了人家。那姑娘本领高强，气度非凡，身子那般娇小，却能把这么大、这么厚重的一把刀，舞出无穷气魄。她若有机会活着，迟早有一天，能成为了不得的人物。” 陆奇说道：“巾帼不让须眉，我自不会小瞧了人。而且我如今还受她恩惠呢，怎么会针孔里看人呢？祝神医放心就是。”心中却在想，那到底是怎样一位人物，被祝神医推崇备至？ “唉……” 祝神医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但他并没有走，对已经修炼过《百禽养生术》的陆奇转而修炼《降天刀》能不能练成好奇得很。 陆奇当即按照《降天刀》所载修炼起来。这门神通有一点和之前修炼过的神通大有不同，就是修炼的时候，需要抱元守一，心无外物，整个人都沉入刀中。 陆奇先练下一遍刀来，跟着书册中大概练了个差不多，然后又练两遍，调整好自己的动作和呼吸，才开始尝试抱元守一，心中唯有一刀。 祝神医看到陆奇一遍又一遍地修炼，却松了口气。之前陆奇一遍学成《百禽养生术》，着实把他吓了一跳。这时三遍练功而不成，才让他觉得像个正常人。 就应该这样才对！ 祝神医心里如是想。哪有人的天赋能强到这个地步的？更何况陆奇小兄弟已经练成了一门锻体神通，不应该能修成第二门神通才是。 倒是一旁慕小青对陆奇信任得很。 慕小青也在尝试修炼《降天刀》，她一边参悟书册记载里的刀法，一边看着陆奇的动作参考。 还有慕小萍，刚刚托腮看演《百禽养生术》，这时依旧托着腮，瞧陆奇练《降天刀》，毫不怀疑陆奇能练成这门神通。 她对《降天刀》有了些兴趣，觉得比《百禽养生术》那种软绵绵的神通威武多了，打起架来一定厉害得很，却还不知这就是她家传神通。 陆奇心无旁骛，眼中唯有一刀。这刀重而霸道，演出《降天刀》的一式式刀法来，逐渐将陆奇的气势也提得霸道至极，眸中精光绽出，气势层层高涨。 他仿佛进入了一个刀的世界，在这方世界里，满眼尽是刀势。他需要将这些刀势一一化为自己的势，融入自己的精神之中，携同刀法舞出，便是《降天刀》。 这门神通，在经过两次尝试之后，第三次修炼，他终于练成！ 祝神医又一次惊得瞪大了眼睛，眼中尽是不可思议，喃喃道：“他真的……练成了？！” 慕小萍在一旁回复他：“是呀！陆哥哥可厉害啦，什么样的神通都能练成！”语气里得意非常，好像练成了神通的是她似的。 顾山在厨房里开灶生火，刚刚做好了饭出来，看见陆奇舞着重刀，一时惊得目瞪口呆：“这怎么回事？！陆兄不是已经练了《百禽养生术》么？！这怎么又练出其他神通了？！” “哼哼！” 慕小萍得意地昂了昂头，别提有多骄傲了。 终于，陆奇一遍神通练罢，只觉神清气爽，神魂牢固，比之前强大了一倍。 这竟然是一门可以壮大神魂的神通！ “好神通！” 他忍不住赞道。 第五十三章 如身藏刀 吃过饭后，祝神医和顾山给陆奇检查了一遍身体。 身为医者，他们对陆奇能同时修炼两门锻体神通，是万万不敢相信的。这世上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 虽然掉了脑袋还能活的事，也是非比寻常，但对比起来，还是一人同时修炼多门锻体神通，更加不可思议。 毕竟这是一个存在仙神神通的世界，光怪陆离，无奇不有。世间不是没有人做到过生机断绝、回光返照这样的事，只是头掉了还能一直活着，长期不死，从前未曾得见罢了。 但既然生机断绝、回光返照能够存在，那么掉头后还能长期存活，就不是没有可能的。 但一个人能够修炼两门锻体神通，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就有点接受不了了。 凡修行者，只能修炼一门锻体神通，这是此方世界的定律。小龙山的三位当家能够接受，那是因为他们都只是普通的修行者。但祝神医和顾山，可是经常诊治修行者的医者，对于修行者的体征，他们比谁都了解，又如何能轻易接受这种事？ 可是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事实就这样摆在他们面前了。 将陆奇从上到下从头到尾仔细检查过一遍以后，他们确实看不出陆奇的任何异样来。两门锻体阶段的神通法力，就这样在陆奇体内并存了，和谐融洽，甚至互相促进。 陆奇扫了一眼祝神医和顾山，只感觉这两位神医的眼神有要把他给解剖了的冲动。 “怪哉……真是怪哉……如此奇妙……” 祝神医检查完后，如是说道。 陆奇起身把头拿在手里，问：“祝神医、顾大叔，如何？” 祝神医道：“我真真是从未见过你这样的情况。你看起来和其他修行者无异，但又的的确确修行了两门锻体神通。而这两门神通，在你体内还混合如一，如同融合了一般。” 可是自己又确实没有融合。 陆奇清楚得很。如果融合了的话，那这两门神通岂不是要一同修炼？可自己修炼的时候，两门神通还是需要分开的。 祝神医又道：“我仔细查看过了，《百禽养生术》倒还没什么，正常得很，但你的《降天刀》，却似掺入了《百禽养生术》的效果一般，神通法力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我之前观你修炼《降天刀》时，所生异象也与慕天不同。你的神魂异象，和身体异象融合了起来，这应该就是《百禽养生术》发生的作用了。” “是么？” 陆奇回味说道。他修炼时，只觉自身混元如一，身体和神魂形成了高度统一，倒没觉得和《百禽养生术》有什么关系，只以为《降天刀》就有如此效果，却没想到这是《百禽养生术》的原因。 祝神医又道：“好好把握吧，《降天刀》专于神魂，于身体上只增气力，对其他方面，效果倒是不怎么样。可你又有《百禽养生术》，本就可以长生康健，辟易百毒，再加上《降天刀》，身体也可霸道无比，如刀藏身。好好修炼吧，这是你的机缘，不可错过。” 陆奇由衷道：“是，多谢祝神医。” 《降天刀》确实霸道无比，他修炼时深刻地感觉到了。但如刀藏身，会是什么样的效果，他却想象不出来。 他修炼《降天刀》，本来只是为了有一门技击之术。而《降天刀》也确实解决了他这个问题，这门神通是练法与刀法合一的神通，陆奇修炼之后，有刀在手，出手自有章法，可以再不似之前那样，粗糙至极。 但他却没有想到，《降天刀》在他身上，竟然还可以生出别的效果。 如刀藏身，听起来就很厉害。他现在还没有修炼到这样的境界，但已心怀期待。 还有，《百禽养生术》竟然可以辟易百毒？！这是他之前没有想到的！那自己修炼这门神通，可真是值了！ 不愧是堂堂神医开创出来的神通！ 之后数日，陆奇就呆在青云谷中，每日修炼《百禽养生术》和《降天刀》两门神通，苦修不缀。 修炼数日之后，他的力量从五十一牛来到了五十三牛，提升远比修炼小龙山三位当家的那些神通要快。可见青云谷里的这两门神通，是要比小龙山上的好的。 而且陆奇还能够清晰地感觉得到，自己的神魂强度，在进一步增强，少说又强化了一倍。 他问过慕家姊妹以及祝神医，《降天刀》对神魂的效果究竟是怎么样的。 慕家姊妹知之不深，但祝神医却说他跟慕天有过了解，这门神通可以巩固神魂，令神魂稳固，不会被一些精神冲击的法术轻易撼动，练到深处，还可以以神魂释放刀势，震慑人心。 但陆奇感觉自己神魂增强的效果，却远远超过了祝神医所说。他如今才不过刚刚修炼《降天刀》，还没多少天，感觉就差不多可以用神魂释放那霸道绝伦的刀势了，而且神魂再凝聚下去，似乎可以凝实。 他猜测这是《百禽养生术》反哺《降天刀》作用于神魂之上的效果，就像《降天刀》作用于身体上一样。只是祝神医专精于医治身体，一身医术还没有深及神魂，并不能看出神通作用于神魂上的效果。 这几日里，慕小青和慕小萍也都修炼起了《降天刀》。有神通秘籍在，又有陆奇从旁指导，小小的慕小萍很快入了门。 慕小萍用的是陆奇那把鹰爪卫佩刀。她如今已把一把刀舞得虎虎生风，几近一牛之力。修炼效果不如陆奇，但已经很不错了。 而慕小青修炼下来，却始终不得要领。不过她到底不是个意志软弱的女子，一时不得入门，就时时修炼，一日不得练成，就日日苦修。这几日来，她在钻研《降天刀》上花的时间，却比陆奇还多。 又一日，慕小萍久练之下，终于练成了一牛之力。她高兴至极，要随顾山上山采药，弄些猴儿酒来喝，以为庆祝。 陆奇修炼完了，左右无事，就打算随顾山和慕小萍一起去青峰山看看。慕小青则跟《降天刀》较上了劲，非要练出个所以然来不可，并没有随行。 但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出门，谷中就有求医者来。陆奇不得不放好了脑袋，围上了长巾，戴上了笠帽。 第五十四章 镖局伤号 “神医，听闻你本事了得，再深的伤也能医治。我兄弟被鹰犬打伤，一股阴气燎了内里，请你快快出手诊治。治好了我兄弟，无论多少钱财，我们都能奉上。” 陆奇坐在自己屋里，任由慕小青把他头摆正了，认认真真地围好长巾，戴好笠帽，一边听着外面来求医的人说话。 慕小萍也在屋中，在门口处打开了一条缝隙，撅着小腚偷看偷听。 除了说话人的声音外，还有个声音在不住地呻吟，凄惨得不得了。 “顾山，给他检查一下。” 祝神医不慌不忙地说道。 随即顾山的声音响起，说了声：“是。”继而窸窸窣窣的，想必是在检查。 祝神医问道：“不知足下这兄弟，因何被鹰爪卫所伤？” 外面说话之间，慕小青给陆奇戴好了笠帽，又正了正头，一切弄仔细了，低声说：“陆大哥，好了。” “多谢，妹子。” 陆奇道了声谢，站起身来。 慕小青也不知怎么的，只听陆奇应了这么一声，脸就微微一红。她自觉丢人，一时无措。之前明明也给陆大哥做过这些事的，可并没有这种脸上如火烧的感觉，如今却是怎么了？ 不过幸好，陆大哥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不然慕小青觉得自己都想钻到地里去了。 陆奇已走到了门边。门口处慕小萍撅着小屁股从门缝里看人。陆奇站在慕小萍的身后，也从门缝里看人。不过他到底脑袋是摆上去的，只能站直了身体，没法学慕小萍那样，撅起小屁股。 外面地上平躺着一个人，脸色重紫，气息微弱。顾山正在看他口舌，摸他脉搏。 那人的旁边站着四个汉子，一个个都披头散发，似乎没来得及收拾。其中一个矮壮的中年男子，正欲祝神医对话。 祝神医问完了话，那人气急败坏地说道：“谁知道那鹰爪卫的狗屎多管什么闲事？我们又没犯什么大事！不过是有人抢我们买卖，我们将人教训了一顿，那鹰爪卫就来寻事，还把我兄弟害成这般模样，着实可恶！” 陆奇耐心听着。这事一时听来，分辨不出好坏。左右不过这修行者与他兄弟作恶，被鹰爪卫惩治了，又或者那抢买卖的和鹰爪卫有什么关系，鹰爪卫来寻事，但到底如何，却不能擅自判断。 按他在关外见闻，鹰爪卫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凡事不可以偏概全，谁知道关内情况如何呢？ 只不知道，如果是这两个人作恶，被鹰爪卫惩治了的话，祝神医和顾山还会不会帮他们医治？ 接着就听祝神医问道：“不知两位做的是什么买卖，又如何被人抢了去？” 那人道：“我兄弟几人在豫州道平安县开了个镖局，仗着一身合气境的修为，倒是能做些买卖。近来却不知为何，竟然有旁人敢在平安县再开镖局，他们没什么神通，也敢抢我们买卖，数日功夫，就把我们买卖抢了个大半。这岂不是打我们脸么？祝神医你说说，就这样不识好歹的，我们该不该惩治？” 此话一出，其他四个汉子纷纷应和，义愤填膺，弄得院中一时乱哄哄的。 陆奇心中一动。合气境界？却不知有多少牛的力量？ 那人话音落下，顾山的动作突然一顿，停止了给地上那人检查身体，站了起来。 “师父，此事我有所耳闻。” 他沉声说道。 那人却急躁起来：“你给我兄弟检查身体就是，我们什么情况，我自会与老神医分说，快快检查，好请老神医医治。” 其他人顿时也都聒噪起来。 一个道：“就是，我们大哥与老神医说话，你张什么嘴？” 另一个道：“区区一个打下手的，也敢插话？” 又一个道：“老神医手底下，怎么还有这样没规矩的？” 又一个道：“老神医，你若不便出手，不如让我们兄弟几个帮你教训教训他吧。” 最后一个道：“真真不识好歹！” 陆奇听得光火，拍拍慕小萍肩头，示意让她让开。 慕小萍回头头来，也是气哼哼的，见状当即帮着陆奇拉开了门。小小的人，这一拉力气倒用的大，门“吱呀”一下就开了，把众人目光都吸引过来。 陆奇大步走将出去，怒斥道：“你们这些个大老爷们，一个个聒噪些什么？跟长舌妇人似的，不嫌丢人！你们说得话，旁人凭什么说不得？更遑论他还是祝神医弟子，正在给你们带来的伤者检查。我瞧你们才是不识好歹！” 众人似被陆奇含怒而出的气势吓到，竟然一时都顿住了。那矮壮男子道：“罢了，你既然是祝神医弟子，我便不与你计较了。” 祝神医道：“顾山，你且说说吧。” 此间主人发话，陆奇倒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心中却想，这祝神医好涵养，要是自己的话，早气不过把这群不识好歹的扫地出门了。那样简单，也省的之前那般废话。 可惜这里不是他家，他也只能帮衬直言，做不得主。 顾山点了点头，说道：“我这些时日出山问诊，遇到不少从平安县过来看伤的，说是被平安镖局的人打伤的。那镖局仗着其中人有神通傍身，强买强卖，半路提价，若不答应，就动辄伤人。不少人因此受伤，来找我医治。” 众人纷纷怒目而视： “血口喷人！” “我们修行者给他们办事，他们凭什么这么说我们？！” “就是！我们身怀神通，还都是合气境界，给那些个普通人办事，那是赏他们脸了！在别处哪有这样的好事？” “就是！修行者办事，收他们多些钱财，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当然没有问题！” 陆奇这下听明白怎么回事了。看来这些人开的镖局，就是那平安县的平安镖局。他心生戾气，但到底暂时压制住了。 此处毕竟是祝神医的地方。 也罢，先不动手，让这些聒噪的家伙先闭嘴再说，以及祝神医怎么处置吧。 “聒噪！” 他大喝一声，《降天刀》随怒而动，自这一喝中而出。他的声音如刀般凛冽，锻体的境界，竟然把几个合气境的修行者给吼住了。 他恍惚间似乎感觉到了，如身藏刀，是怎么回事。 第五十五章 此伤不治 “兄弟你哪位？” 矮壮男子问道，似被陆奇这一嗓子吓到了，有些忌惮，说话也客气了一些。 祝神医道：“这位小兄弟是来求医的。他如今正在静养，你们惊扰了他，却是不好。” 众人一时沉默，倒不是觉得理亏，只是而今有其他要事，不适合争吵。 祝神医道：“顾山，你继续说来吧。可还有其他要说的？” “自然是有的。” 顾山眼皮略微低垂，说道，“前些时日，我就跟师父你说过，有一个伤者，我没有救治过来。那伤者正是从平安县来的，在县里开了个镖局，说是想从平安镖局嘴里捡口剩饭吃，那些无须修行者奔走的生意，想来修行者是看不上的。 “却没想到，便是这些买卖，也招惹了修行者。那些修行者不愿让出。镖局里几个人，都被平安镖局的修行者打得不轻，散的散逃的逃，主事的受伤最重，来找我医治。我医术有限，没能救治过来，也没来得及带他入谷。” 说到这里，顾山神情越发低落，更是无心给地上那修行者去检查。 陆奇眼皮一跳，已快要压制不住心头怒意。原来这些平安镖局的，竟然如此混账！这般行事，也好意思以“平安”自称？ 他手按在重刀上，默默地等。 祝神医道：“生死无常，莫要纠结。以后引以为戒，苦学医术，方能提高自身，活人性命。” 顾山道：“是。” 那矮壮汉子却道：“祝神医看得通透，不愧是神医！那些人明知我们已经在平安县里开了镖局，还敢来抢我们买卖，拿低价抢走我们的生意，这不是打我们脸吗？他们落得这般下场，也是活该。生死无常，神医弟子你没能救活他，也是他的命数，无须难过。” 他说话自然，仿佛打杀了旁人，理所当然一般，心里认定的就是这样的理。 与顾山相随的其他人也都道： “对！” “正是这样！” “那些人是活该，我们都开了镖局了，他们凭什么再开！” 顾山手握成拳，微微颤抖，等那些人聒噪罢了，才道：“师父，这个人……我不看了。” 众人都是哗然，喧闹起来，乱哄哄地就要向顾山围将上去。 陆奇正要拔刀而出，走上前去，那矮壮男子却喝止了众人，转而问顾山道：“神医弟子，你不给看，也要给个理由吧？你是大夫，我们是伤号，伤号上门，大夫医治，天经地义。我们又不是不付钱。你这样做，可就违背天理了！” 这厮一嘴的歪理，做下那般恶事，还仿佛自己说的是天底下最大的大道理。 陆奇握着刀柄几欲动手。如果这里不是祝神医的地方，这些人又不是来寻医问药的，陆奇早一刀砍上去了，哪会由他这么多废话？但自己好歹是寄人篱下，到底还是要看一下祝神医的意思的。 之前他自己也憋出那么多话来，实属无奈。 顾山不与那矮壮男子争辩，等他说完了，才道：“我知道了前因后果，曾代那死者去平安县报官。只是官府说平安镖局的几个人来头甚大，是正法宗的弟子，正法宗有个长老发了话，才让他们在县里开起了镖局，他们管不得……” 说到这里时，那些汉子中竟然还有几个露出得意神色。 顾山又道：“之后我便去寻了鹰爪卫，向鹰爪卫报官。此事却是我疏忽了，他们都是修行者，我早该找鹰爪卫报官才是。不过报官之后，我便回了谷中，对此事后续不得而知。 “之前我不知他们身份，如今却明白了。他们受伤，就是因我报官而起。我本就见不得他们，所求的就是他们恶有恶报，他们理应受此报应，我如何再为他们医治？” 众人一听，勃然大怒，纷纷叫嚷： “好胆！竟然是你报的官！” “你这混蛋，害我们镖局也被封了，人也被打伤了，还被鹰爪卫追杀！” “你若不救好了人，我们定杀你偿命！” …… “呛！” 陆奇拔刀出来，只觉自己脖子痒痒，想把头摘下来才舒服，挥刀也不用顾忌。 他这一拔刀，顿时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一个个叫嚣道： “你这厮想做什么？” “还想对我们出手不成？” 吵嚷着，却被矮壮男子压了下去。 “都闭嘴。” 矮壮男子呵斥一声，待众人安静下来，才对祝神医道，“神医弟子不治，有神医来治就是。祝神医，你是方圆百里有赫赫有名的神医，自然不会不讲医德、见死不救，是吧？听闻你只有锻体境界。这般境界，一定有许多做不到的事情。救下我这兄弟，我们几个合体境界的，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为青云谷帮衬。” 这话说得像是交换好处，但其中威胁的意味，已然十分明显。 陆奇生生气笑，正要动手，忽听祝神医道：“我徒弟既然已经说话，我谷中这小兄弟都已经拔剑了，我如何再与你们医治？那岂不显得我太不近人情了？” 陆奇眼皮一跳，他从没想过“不近人情”还可以这么用。 矮壮男子也似听不懂祝神医这略带幽默的“玩笑”，问：“祝神医这是什么意思？” 祝神医道：“我的意思是，这伤，我徒弟治不得，我也治不得。这伤既然是鹰爪卫所伤，你们不如去找鹰爪卫吧。届时鹰爪卫的带你们过来，我再医治不迟。” 众人回过味来，有人怒道：“他这是让咱们去自投罗网！” 矮壮男子粗浓的眉毛一竖，冷声道：“老神医，你不要不知好歹！” 祝神医拈须微笑，淡然得很。 众人越发叫嚣，纷纷道：“这老头恁的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如此见死不救，不讲医德，你也配叫神医？呸！” 矮壮男子寒声道：“你既然如此，休怪我们不客气了，制服了你们，再叫你们医治。”话音落下，一众男子纷纷拔出武器，又把地上那呻吟不止的家伙拖到一边，就要动手。 陆奇提刀上前，当头一刀就朝矮壮男子砍去，边道：“早这样不就好了？费那么多话，害我苦等！” 第五十六章 药身之毒 矮壮男子一见陆奇动手，当即也动了手。他从腰间拔出一把剑来，朝陆奇迎了上去，边叫：“早看你不爽了，你还敢动手！” 他见陆奇来势汹汹，那刀也砍破了空气似的，虎虎生风，心中警惕，没有直刺过去，而是横剑相格。 他合气的境界，在此境界中虽然不再主要已提升力气为主，但气力还是会随着修为精进，不断上涨的。然而他这横剑一挡，却只觉手中不稳，虎口发麻，差点握不住剑了。 这厮好大的力气！ 矮壮男子心中一惊，连忙后退，问道：“你哪一门哪一派的？” “莫攀交情，且挨我砍！” 陆奇又一刀过去。他如今学会了《降天刀》，用刀果然比之前爽利不少，一招一式，只觉浑身力道发挥了个完全，手中重刀的重量、锋刃，都随着自己出招变化，带着刀势卷向矮壮男子。 矮壮男子不敢大意，使出全力。他吸取了教训，不再格挡陆奇招数，一心想要躲闪，这时才发现陆奇刀势凶猛，铺天盖地而来，根本避无可避。 如此神通，非常人也！没想到青云谷中藏着这样的人物！ 矮壮男子有些后悔，却已迟了，只好拼上性命，使出两败俱伤的手段，提剑朝陆奇刺去。 这一刺好不了得，果然非寻常神通，已入合气之道。那剑气贯长虹，竟然朝前用出剑气，迎着凶猛刀势，朝陆奇而来。 若这一招剑气中了，怕是会受些伤。 陆奇心有计较，受伤倒是不怕，只怕有伤在身，自己出刀弱了，却不好立即解决眼前对手。 而今青云谷中的敌人可不止一个，在眼前对手身上浪费太长时间，其他人可就来不及管了。 眼下自己身后，可还有祝神医他们呢。 心念电闪之间，陆奇把笠帽一去，长巾一拿，摘头掷出，说了声：“去！” 那头便与剑气错峰飞过，抢先一步砸在矮壮男子头上，来了个头碰头。 矮壮男子本自专心发招，忽见脑袋飞了，大惊失色之下，剑气才弱了一分，慢了一步，再被头一撞，招式登时散了。那剑气停在陆奇额前三分，瞬间消散，而陆奇的一刀，却已劈在矮壮男子身上。 这一刀好大的力气、也好大的气势，锋利的刀身刚刚好错开陆奇弹飞的头，将矮壮男子纵切下去，一刀劈成两半。 陆奇上前捡起自己的脑袋，回身正要再战，却忽然愣了一愣。 他这一回头，只见眼前几个汉子都已跌倒，浑身软绵绵的，失了力气一般。 除几个汉子以外，其他人都安然无恙，祝神医、顾山都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慕小青、慕小萍也都远远站在一边。 祝神医道：“陆兄弟果然威风，如此气势，实非常人也。我算是知道陆兄弟你如何能救得慕家姊妹了。” 顾山也道了句：“小哥确实厉害！” 陆奇道：“祝神医和顾大叔才厉害。这当是神医法门吧？如此本事，怪不得说无须合气神通。” 顾山点头道：“一些以药入毒的手段，让陆小哥见笑了。不过我和师父以身养药，却不能主动出击，只有他们来对付我们，身上的药才能生效。我本领不济，对身药还控制得不好，因此离小青、小萍远了些，免得施药的时候误伤了他们。师父就不怕了。” 陆奇笑说道：“顾大叔你可没说我，却不知我怕不怕？” 祝神医道：“你如今《百禽养生术》刚刚入门，应当还辟不得多少的毒，但持之以恒，修炼下去，应该没问题的。” 慕小青目光灼灼，看向祝神医，却不知作何想法。 陆奇看着地上几个已然昏迷的汉子，想要动手宰了，这些为祸一方的，杀之也不可惜，但仔细一想，这里到底是旁人地界，自己不好做主，当下问道：“他们却该如何处置？” 祝神医道：“他们这几个都已昏迷，没看见陆兄弟你的情况。那个被鹰爪卫打伤的，阴气入体，神智迷蒙，也留意不到。唯一知情的，业已被陆兄弟所杀。再造杀孽，反而不好。不如且绑他们在此，叫顾山请鹰爪卫的来，把他们带去治罪，如何？” 未想祝神医还替自己想到这一层。陆奇道：“祝神医做主就好。只是我在关外时，见那里的鹰爪卫没什么好人，却不知这里如何，会不会包庇这些恶徒，私放了他们？” 祝神医笑说道：“陆兄弟放心就是，关内情况，自与关外大不相同。这里的鹰爪卫，还是靠得住的。且我叫顾山找来的，也是老熟人，嫉恶如仇，足够靠谱。” 陆奇便不再多说。 他与顾山合作，把那几个汉子都给绑了，连之前被几个汉子拖到一边，呻吟不止的那人也一并绳子捆上，之后才去收拾自己。 他身上沾染了些血污，需要换掉衣服。头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又离矮壮汉子不远，自然沾染了不少腌臜。 慕小青主动接过陆奇的脑袋，要帮陆奇清洗。 于是陆奇身首分作两处，身子在屋内换起了衣服，头被慕小青捧着到了慕小青屋中，被慕小青仔细清洗。 这一道从关外到关内来，陆奇多次出手杀人，头上沾染污渍，自然不少。偶尔间隔时间长了，到了河边，也要清洗。 慕小青早自告奋勇，多次帮陆奇洗头。她如今已然熟能生巧，给陆奇打湿头发，上皂清洗、顺带着洗脸擦干，都不会叫水进了陆奇的眼耳口鼻，极其贴心。 但这一次她却不知为何，有什么心事似的，清洗时略略走神，叫水进了陆奇眼去。 陆奇挤住眼道：“小青，水进眼了。” “啊！” 慕小青回过神来，脚尖却一个不稳，撞在放着水盆的凳腿上。那凳子摇摇晃晃要倒，水也跟着飞溅起来，慕小青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头捧入怀中。 陆奇顿时感觉呼吸一滞，软绵绵鼓囊囊的，好不憋气。 幸好他神通在身，气息极长，并不惧这等情形。 第五十七章 选择与辈分 “咚！” “啪！” 凳子一倒，水盆跟着落在地上，泼了一地的水。 慕小青顿时反应过来，把头拿开，脸上却已羞红一片，小声道：“陆大哥，对不住……” 陆奇道：“我没事。” “吱呀……” 屋子的门被人打开，慕小萍走了进来，问：“陆哥哥、姐姐怎么啦？什么动静？”仰头一看，却奇怪不已，“姐姐你胸口怎么湿了？” 慕小青脸色更红，转过身背对慕小萍道：“别问啦，快去再打一盆水来。” “哦。” 慕小萍不明所以，只当是慕小青不小心把水盆打翻，顺带着被水盆里的水溅湿了胸口，当下双手拾起水盆，嘟哝道，“姐姐你也真是，不知道小心点。早知你如此粗心，还不如让我给陆哥哥洗头。” 说罢了话，出门打水。 屋内一时尴尬，二人都没有说话。 随后陆奇的身子穿好衣服，寻了过来。待慕小萍打水返回后，慕小青才又给陆奇清洗。 洗净擦干，还给陆奇的身体。 陆奇把头拿在自己手里，朝向慕小青。 经过一番洗头，慕小青好歹缓过来一些，不再似之前那般脸色绯红，害羞至极。只是胸口湿漉漉的，衣服粘在身上，形状勾勒得越发明显。她自有感觉，不觉把手挡在胸前。 陆奇本打算问问慕小青怎么回事，见状也只好先住了口，说：“我先出去一下，你收拾好了再说。” “嗯。” 慕小青轻轻“嗯”了一声，待陆奇出去，才长长出了口气。 慕小萍见状奇怪不已，问：“姐姐你这是怎么啦？” 慕小青脸色不觉又是一红，白了慕小萍一眼，说：“你也出去。” 慕小萍不情不愿地出了门去。 她自褪去衣衫，擦干净了身子，换了一身衣服出去。 这时顾山已经出谷去请鹰爪卫的人来，祝神医提醒陆奇要把脑袋摆好做了伪装，虽然陆奇的海捕文书是在关外，还没有传到关内，但到底不可不防备着些。 杀官烧衙，到底是非同小可的事，说不定什么时候海捕文书就会传到这边，陆奇自然还是要注意些的好。 于是慕小青又帮着陆奇摆正了头，去围长巾，戴笠帽。 她自忙她的，陆奇却问道：“刚刚在你屋中，你给我洗头时神思不属的，是怎么回事？” 慕小青愣了一愣，才道：“陆大哥，我是有一事，不知该不该做出决定。” 陆奇道：“你不如说来，我替你参详参详。” 慕小青道：“我……我想放弃《降天刀》，改学祝神医的《百禽养生术》。可……可《降天刀》到底是我家传神通，我若不学这门神通，改学《百禽养生术》，却不知好不好。还有祝神医不知容不容许我学《百禽养生术》？” 陆奇笑说道：“你何必这么纠结，想这么多？《降天刀》又不是你爹娘让你学的，何况当初他们还不想让你修行，入此道中呢。再说你《降天刀》已试了几日，迟迟未能入门，也不必苦挨着这一门神通练，换《百禽养生术》试试，也无不可。” 慕小青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般想的，却下不定决心。陆大哥你也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陆奇道：“那你就问问祝神医去吧。他是豁达通透之人，想必不会拒绝。” 慕小青道：“好。” 给陆奇缠好了长巾，戴好了笠帽，慕小青就去找了祝神医。陆奇随后跟上，想看看结果如何。 到了祝神医所居屋前，慕小青敲门进去，陆奇随后正准备跟进，转念一想，却不由停下脚步，就站在门外，听慕小青向祝神医开口请求。 祝神医能传陆奇神通，自然不是敝帚自珍之人，欣然答应。 不过答应之余，祝神医还是问了一句：“凡神通入门，都非一朝一夕之功。像陆兄弟那样的，毕竟是少数。你当年也是随你爹娘经历过不少事的，应该知道这一点。《降天刀》再练些时日，兴许你还能入门。你确定要转修《百禽养生术》么？” 慕小青点头道：“我想都试试，若是哪门神通能先入门，就修哪门神通。” 祝神医道：“你为何如此迫切入门呢？” 慕小青道：“祝神医，我是想早点学成些本事，能帮上陆大哥的忙。而今小萍业已入门，我却迟迟在门槛之外而不得入，怕是时间长了，帮不上陆大哥不说，还要成了他的累赘。” 陆奇微微一怔。他顿时明白了，慕小青缘何在这个时候做出如此选择。 这姑娘放在之前的话，想必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去学《百禽养生术》的。但经历了刚刚一战，她却看到了《百禽养生术》以及以身养药毒的效果，这才下定决心。 她如此决定，如此急切，原来全都是因为自己！ 美人恩重，陆奇一时动容。 但他摸了摸自己脑袋，如今自己这般情况，到底不怎么正常，先不去多想了，等脑袋接好了再说吧。 他想到这里，再不站着听屋里说话，默默转身而去。他怕惊扰了屋内清醒，叫慕小青再害羞了，不好意思往下去说，脚步走得极轻，寻常人都听不到。 祝神医屋内，祝神医却叹了口气，说道：“如此的话，那你却不能只学《百禽养生术》了。” 慕小青愣了一下。 祝神医道：“以身养药，以药成毒，那得有医术在身，知医理，晓阴阳平衡之道。如果你《百禽养生术》能够入门，我这一身医术，你也需都学了去。” 慕小青又是一愣。不过她也是聪慧之人，哪能不明白祝神医话中真意？当下跪地叩首，道：“师父。” 祝神医微微一笑，抚须说：“好孩儿，起来吧。” 当天下午，顾山才外出返回，知道自己有了个师妹，也是惊讶了一下，随即就与慕小青行礼说：“师妹。” 慕小青还礼道：“师兄。” 陆奇一时挠头，这样一来，慕小青倒是平白长了一辈，自己叫顾山“顾大叔”，那却该怎么称呼她？ 第五十八章 天赋 “多时不见，祝老神医又收新徒，顾山老哥多了个师妹，可喜可贺。” 栅栏门口处有人说话，却是个刚近中年的男子。那男子锦衣束冠，腰间佩刀，正是鹰爪卫打扮。 祝神医道：“多谢段司卫祝贺。这是我昔年老友慕天夫妇之女，唤作小青，慕天夫妇之名，想必你也听说过。” 那段姓鹰爪卫当即眉毛一挑，露出略微惊讶的神色，道：“慕天夫妇侠肝义胆，段某早有耳闻。只可惜近来听说他们不幸罹难的消息，未曾得见，却永无机会一见了，可惜。” 说时看向慕小青，掏出一把短小匕首来，向前递去，道：“小妹子，我来的匆忙，没准备什么礼物，这把匕首，就赠与你吧，算是你被祝神医收为弟子的祝贺。” 慕小青忙称不敢，祝神医却笑说道：“段司卫给你，你接着就是。他这是贺礼，不收不好。” 慕小青只好接下。 段司卫“哈哈”一笑，道：“祝神医你这是对我没付清药钱心怀耿耿呢吧！放心，待我下月发够饷银，就过来还你。” 祝神医笑而不语。段司卫就把他带来的人叫了进来，抓那些被绑起来的平安县平安镖局大汉出去。 他手下动作麻利，干起活来，他则看向陆奇，问：“这位是？” 祝神医介绍道：“这位陆兄弟，也是侠义之人。慕天夫妇去世之后，慕家姊妹沦落关外，全靠陆兄弟襄助，一路送进关来，护送至此。”却为保险起见，并没有说陆奇名字。 段司卫便和陆奇相互拱手，打过了招呼。段司卫道：“陆兄弟，段某平生最敬佩侠义无双之人。你能不计辛劳，护送慕家姊妹到这里来，着实让我敬佩。改日得闲，我请兄弟吃酒。” 陆奇笑说道：“好说。”心中却想，不知自己这头能不能被接好了，不然的话，自己可就享受不得酒的滋味了。 祝神医又一指慕小萍道，“这是我徒儿小青的妹妹，唤作小萍。” 段司卫笑呵呵地看向慕小萍，道：“我刚刚就见你们二人有六七分相像，难怪，难怪，原来是姐妹。只是我来的匆忙，匕首给了你姐姐，却没有东西送你啦。” 慕小萍骄傲道：“我没做祝神医徒弟，不用大叔给我礼物。” 段司卫“哈哈”一笑，待一众手下拿好了那些被绑的汉子，告辞离去。 这鹰爪卫这番言辞作风，却让陆奇大感不同，和关外遇到的那两个鹰爪卫很不一样。 祝神医还说道：“这段司卫大名段青锋，很是豪爽仗义。每每抓捕惩治不法作恶的修行者受伤，都会来我这里医治。 “又因时常抱打不平，仗义疏财，没钱付账，欠钱不少。因此方圆地界内得了个诨号，叫及时雨。我观你们品性相投，倒是可以结交一番。” 陆奇点了点头，脸上却不由流露怪异神色。 及时雨…… 可真是个好诨号啊！ 慕小青当下转练《百禽养生术》，由陆奇和顾山两人指导。没想到这姑娘在这一门神通上颇有天赋，练不过两遍，就学会了。 顾山惊叹不已，道：“师妹，你合该与这门神通有缘啊。除了陆小哥，我还没见过有谁修炼神通这么快的。” 慕小青终于学会了神通，心情舒畅，不由掩口轻笑，说：“那陆大哥也与《百禽养生术》有缘。” 这话一出，却引得顾山眉头紧拧，想起陆奇那些违背常理的修炼情况来，一时心思郁结，幽幽道：“陆小哥跟哪门神通也有缘……” 陆奇“哈哈”大笑，道：“顾大叔过奖。” 祝神医知道慕小青如此修炼进度，也是欣喜不已，当下就把一册被他写了不少注释的基础医术交给慕小青，让慕小青先记牢了，之后再给她一一讲解，带她入门。 慕小青郑重其事地接过，当下就回了房中认真阅读起来。 当日无话，陆奇又将《百禽养生术》和《降天刀》各练一遍。他一番厮杀，虽只斩了一人，却也来了个念头通达，如今力量又涨，到了五十八牛之力。 这要是再长两牛，就是寻常锻体巅峰的两倍力量了。 不知如今自己的实力，在合体境中，又是个什么阶段？ 陆奇想起那被自己刀砍死的矮壮汉子，心想合体之境应该别有手段，就如那矮壮汉子一剑刺出的剑气，就远非锻体境界技击神通可比的。 关外小龙山上的三位当家，用出的神通，就都没有那样威力。 不过再厉害的合气境，也都被祝神医和顾山一招用药放倒。这样的本事，却也了得。不知自己能不能跟着祝神医学些医术？ 他是个说做就做的性子，不会含糊，当下就去问了祝神医。祝神医没有拒绝，叫陆奇与慕小青看看那医术再说。 陆奇当即又找慕小青同看，只见书中内容佶屈聱牙，念都念不顺畅，更别提理解了，一时看得头昏脑涨，无论如何都入不得门，只好放弃。 他心想怪不得祝神医没叫自己跟慕小青一样唤一声师父，这老神医怕是早看出自己不是这块料了。 罢了罢了，那般手段，看来是和自己无缘了，还是大刀砍人适合自己。能靠《百禽养生术》辟易百毒，已经很不错了。 慕小青见状却轻笑说道：“原来陆大哥也有轻易学不会的啊。” 陆奇一笑道：“我又不是神仙，哪能什么都叫我学会了去？再说就算是神仙，怕也做不到这样吧？以后我有伤在身，医药一途，就靠你来帮我了。” 慕小青却反驳道：“陆大哥你说什么瞎话呢？你这么厉害，绝不会受伤！”心中却暗暗打定了主意，自己一定要学好了医术，帮上陆大哥。 当日无话，第二天一早起来，众人都在院中练功。 只是陆奇、祝神医、顾山、慕小青四人练的都是《百禽养生术》，慕小萍却练《降天刀》，一时孤独，不太高兴。 直到陆奇练罢一遍《百禽养生术》，转练《降天刀》和她一起，她这才高兴起来。 修炼完了，顾山、慕小青去准备早饭，众人吃过，祝神医去教慕小青医理医术，谷中忽然又有人来。 来者不善，却是正法宗的长老弟子。 第五十九章 问罪 那正法宗弟子一副俊朗清秀的模样，头上扎了个道髻，脸盘圆润，却有一股傲然气度。 他走将进来，看似礼貌得很：“有人吗？此间主人可在？” 陆奇寻声出来，见顾山也迎出门来。 顾山道：“师父正在授课，不知阁下何事？” 那来人道：“我是正法宗胡寸一胡长老的亲传弟子，奉师命来寻几个人。他们曾寄在正法宗外门修行，由我师父传授了一些神通技艺，也算有些师门恩情。 “只是他们学艺不精，被赶出门来。师父念旧情，让他们在平安县开了个镖局。听闻他们被人寻事打伤，镖局也被坏了，来这里求医。不知他们可在？” 顾山摇摇头不想说话。他昨日已因此事心中不愉，面对这正法宗的弟子，也不想多言。 陆奇见状，笑了起来，道：“好家伙！你们搞出好大的事，我们还没寻你们去，你们倒自己找上门来了！什么被人寻事？我就不信他们在平安县所作所为，你们不知道。” 那正法宗弟子却不应陆奇的话，只自顾自道：“看来他们果然是来过的，却不知他们如何了？” 顾山这时才说话：“他们作奸犯科，被鹰爪卫打伤来此。我报了官，昨日鹰爪卫的过来，把他们都拿去了。” 那正法宗弟子脸色一沉，道：“他们都是来寻医问药的，你们何以如此做？！” 陆奇手按刀间，冷笑道：“我说昨日那些人怎么那么嚣张，原来背后宗门，也是一般货色。” 正法宗弟子勃然一怒，冷眼看向陆奇，寒声道：“你这厮好不晓事！我正法宗名门正派，行得正坐得直！给他们弄的行当，也是正经营生。由不得你红口白牙污蔑！ “你今日要是不把话收回去，我必让你好看！” 话音刚落，祝神医却“吱呀”开门，从屋中走出，道：“顾山，把他拿了，去正法宗走一趟，拿他问问掌教吧。” 顾山应了声“好”，就要动手。 陆奇道：“不如我来动手。” 顾山摇头笑道：“陆小哥且莫出手，你一出手刀光剑影血肉乱飞的，可不太好看。咱们拿人问罪，不好见血。” 陆奇只好收手，心想自己又不是只会血腥手段。但想想自己这一路行来，确实拔刀必见血，过于凶残了些，有些不好争理。 那正法宗弟子却更怒了起来，拔出背后背着的细剑，道：“我堂堂正法宗长老亲传弟子，凭你们也敢如此大放厥词？！”当下一步欺上。 陆奇睁眼细看，这正法宗长老的亲传弟子，果然有些门道。 那步伐有些奥妙，只见其一步上前，竟似缩地成寸一般，跨过了好远距离，到了顾山近前。 那剑也另有妙处，一抖现出无数剑花，霎时间环绕顾山，不知哪处是真，哪处是假，又或者全真无假。 陆奇心提了起来，如此本事，自己对上，怕是也要费些周折，或许还要落些伤在身上，才能制服对方。 却不知顾大叔能不能顶得住？ 然后他就见顾山一动没动，那正法宗弟子忽然就软了，脚下步子一乱，手腕一垂，剑失手而落，跟着浑身一瘫，倒在地上。 好家伙，昨日忙着杀那矮壮汉子，未曾得见，如今总算是看清楚了，顾山以及昨日的祝神医，是如何把人放倒的！ 可这手段本事，他即使看个完全，也是稀里糊涂，只能觉得惊骇莫名。 顾山瞧见陆奇神情，却笑了一笑，道：“陆小哥不要如此看我，你如今练了《百禽养生术》，虽未精深，我这一身药功，也放不倒你了，只能让你稍微麻软些。” 也就是说，待日后自己神通精深，这法子就对自己无效了。 陆奇收回心神，道：“顾大叔和祝神医的神通医术，真是让人惊叹啊！”可惜，自己学不会。 顾山把那已陷入昏迷的正法宗弟子绑了。 陆奇道：“顾大叔，不如我随你去一趟正法宗。你驮着这货费力，不如交给我来。我也正好看看那正法宗的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顾山自无不可。 不过陆奇其实无须帮忙驮人。 慕小青、慕小萍把她二人骑的马牵过来，叫顾山和陆奇用，顾山、陆奇各骑了一匹，那被绑好的正法宗弟子驮在陆奇所骑的这匹马的后面就是。 二人出了谷去，留慕小萍在谷中练刀，慕小青跟随祝神医学医。 一路快马加鞭，到中午时到了平安县。平安县的看守认识顾山这位祝神医弟子，竟然见到与顾山相随的陆奇马背上绑着个人，也没有管。 这一路上，有许多人都认识顾山，称呼顾山为顾神医，向其打招呼。 陆奇充分认识了青云谷神医在这一地带的名头分量，也似知道了顾山独去正法宗问罪的底气所在。 在平安县里吃了一顿午饭，那县中官员闻知顾神医经过，还专门来拜会了一下。看到顾山带着的正法宗弟子，微微惊了一惊。 顾山便把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一下，那官员拍手叫好，说：“正法宗那胡长老给我平安县弄得好大乱子，乌烟瘴气的，早该找找他麻烦了。 “我正寻思着如今鹰爪门刚刚料理了平安镖局，请鹰爪门出手，往正法宗走一趟呢，如今神医出手，也是再好不过了！” 那官员微胖的身材，殷勤起来，颇为亲切，平易近人，当下抢着要给顾山和陆奇结账。 不知他平时就是如此，还是因见顾山神医，才这般模样。 顾山好说歹说拒绝了。 那官员又叫顾山和陆奇等等，回去拾掇一番，穿上了官袍再来，请顾山和陆奇容许他同行，说是也要去正法宗问罪问罪，叫正法宗知道知道平安县的态度。 这也是个会狐假虎威的。 陆奇心中好笑，没想到堂堂一地官府，还需要跟一个医生借势。 顾山答应下来。 于是那被绑起来还在昏迷的正法宗弟子再不须被驮在陆奇马背上，由县中衙役押解着。 陆奇、顾山与那官员带着一群衙役，浩浩荡荡往正法宗去。 第六十章 正法宗 正法宗山门前有弟子轮值，看到一群人浩浩荡荡而来，其中还有官员、衙役，惊了一跳，忙问：“诸位所来何事？” 话说出口，才注意到被衙役们押来的正法宗弟子。 那弟子已然醒来，醒时发现自己被押解着，又是一番恼怒，叫嚣让人把他放开，不然的话，要叫人好看。 陆奇拔出重刀，架在这厮脖子上面。 这厮还不消停，怒眼瞪视陆奇，呵道：“你敢！” 陆奇当下就把重刀那厚重的刀身在正法宗弟子脸颊上左右各拍一下，出手极重，当时就把那正法宗弟子给扇蒙了，这才消停下来。 因此这时山门前的弟子看到他时，见他双颊高耸，红肿如丘，一时更是吃惊：“霍师兄？！” 这正法宗长老胡寸一的弟子原来姓霍。 霍师兄大觉丢人，颓然低下头去，不愿看守门弟子。 平安县的官员拱手道：“我是平安县县丞李必，近日有正法宗人在我县中开镖局，不遵法令，引起多桩案子，又有你宗门人去青云谷闹事，惹来顾神医问罪。我与顾神医同来讨个说法。” 那弟子大吃一惊，道：“还有这等事情？这可真真不得了。劳烦诸位稍后，小道这就去通报。” 待众人点头应下后，便离了门往里去。 这弟子心中计较：他们押着霍师兄来，我是不是该先找胡长老禀告一番？ 念头刚起，转念又想： 还是不去了，他那一脉向来倨傲，如今在外果然惹出事端！也是活该！此事我通知了胡长老，说不得他还会想法子压下去，以后继续嚣张。直接去通禀掌教，才是正理。 如此打定主意，才往掌教处走去。回想霍师兄双颊高耸的样子，心中大是痛快，心想也不知哪位好汉打的，真真叫人出气！ 途中遇到门中同辈，那同辈问他：“咦？你今日不是在山门处轮值么，怎么不在门口守着，跑这里来了？” 那同辈不是胡长老一脉的，他便将那同辈叫过来，小声地道：“我告诉你个事，你别跟其他人说。” 把嘴凑到那同辈耳边，小声嘀咕。 三言两语说完，那同辈面露惊疑之色，道：“可是真的？没诓我吧？” 那弟子翻个白眼，道：“我拿这事诓你干什么？不信你自己去看！我还要去禀告掌教，你自去吧。” 说罢继续向掌教处走了。 那同辈将信将疑，不由往山门处去，途中又碰到其他人，问他何去，他便说：“我告诉你个事，胡长老大弟子霍师兄的事，你别跟别人说……” …… 正法宗山门之外，顾山、陆奇以及一众平安县官员、衙役都耐心等待。 陆奇几经升级，耳聪目明，渐渐感觉不对。 眼前山门处虽然还没有人回来，但他总觉的山墙后面窸窸窣窣，似有许多声响，还不时似有目光看来，让人不适。 “这正法宗没人收拾么？怎么好像墙后许多老鼠似的？鬼鬼祟祟的。” 他低声问顾山道。 顾山却摇了摇头，说：“不会啊。正法宗我来过一两回，给人问诊，收拾得挺干净的，平日里也规矩得很。像胡长老弟子这样的，也很少见。” 那霍师兄把顾山的话听在耳中，虽未觉羞愧，但也觉得丢人，头埋得更低。 而在山门之后，正有许多正法宗弟子偷眼向外看去，看到那霍师兄模样，一个个都高兴不已，幸灾乐祸。 “没想到啊没想到，霍师兄竟然也有这样的下场！” “嘿嘿嘿嘿！畅快啊！畅快！” “叫他平日里那么目中无人，仗着是胡长老亲传弟子，老是欺负人！该！活该！真是该！” “当浮一大白！真不知是哪位英雄做的，真叫人痛快！” “好！今晚我准备酒，谁去伙房弄些菜来？咱们今夜畅饮！” 一时间山墙后响应者众多。 众人忘乎所以，却忘了注意是否有人近前。 忽听有人叫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成何体统？速速散去！”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回头一瞧，却是掌教来了，都吓了一跳，顿时作鸟兽散。 好在掌教另有要事在身，并没有打算拿他们怎么样。 掌教背后的轮值弟子脸色却黑沉沉的，从一众逃散的人中寻找他最早遇到的那个同辈弟子。 但逃散者众多，跑得又快又乱，他没有找到，只好无奈放弃，然后跟随掌教出了山门。 那掌教长须白发，身着道袍，一派仙风道骨模样，走出山门，看见门前众人，拱手道：“原来是顾神医、李县丞，诸位远来，我有失远迎，抱歉。” 陆奇看见这白发老者，神经顿时紧绷起来。他从此人身上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是此前从未遇到过的。 这人必定实力极强，不知是什么境界！ 顾山也拱了拱手，道：“掌教安好，晚辈奉了师命，不请自来，却是因贵宗胡长老一脉弟子而起。叨扰之处，掌教莫怪。” 李县丞也拱手道：“掌教安好。好叫掌教知道，我实也不愿意来，实在是贵宗几个外门弟子，太不像话了。” 那掌教并不着恼，反而客客气气道：“山门不幸，却扰了诸位清静，是我正法宗的不是。诸位请进来细说，咱们再作分晓。” 众人便跟随掌教进了山门，却见门中冷清，之前热闹的人，早已被掌教吓跑。 陆奇略略看了一眼，见山墙后安静又干净，一时好笑。之前掌教在山门里的呵斥，他也是听到了的。 那霍师兄被衙役们押着进门，李县丞并没有吩咐把他放开。正法宗掌教也没有提及此事。 霍师兄更觉丢脸，面对掌教，心中又极害怕，脑袋埋得越发低了。 一路把众人引至迎客堂中坐下，衙役们却在外面，看守那霍师兄，其他人都进了堂中。 正法宗不少弟子又跑来偷看，引起些许动静，把霍师兄脸臊得一阵通红，拿眼瞪那些偷看同门。 只是他瞪这个，这个躲了，那个却看，瞪那个，这个又瞧，一时也没办法，只好丢脸。 而迎客堂中，掌教开口，众人方才说起了正事。 第六十一章 望气回气 “诸位，究竟何事，请细细说来。我正法宗名门正派，断容不得弟子作恶为乱之事。只要是我门中问题，我身为掌教，必严厉以待。” 掌教白须轻抖，说得一字一顿，铿锵有力，似是给众人一个保证。 但陆奇也听得出来，这其中不乏警告，如果不是他正法宗的问题，自己这些人如此找上门来，也需给出一个交代。 顾山道：“此事先在平安县而起，不如请李县丞来说吧。” 那李县丞看起来微胖憨厚，却不是个怕事的，不卑不亢朝掌教拱了拱手，有条有理地将平安县的事讲给掌教去听。 讲罢之后，又叹道：“也是我这个县官失职。他们几个在城中搞出这些动静，我却只是几番规劝，未做其他努力。以至他们越来越混，越来越是乱来，弄得如此下场。” 掌教听完，略微沉吟，道：“李县丞，恕我势利。现下只听了你一人所言，还须再听听其他人的话才是。” 李县丞并不着恼，说道：“正该如此。此事在平安县人所尽知，贵宗门下也有弟子时常出入平安县，必知道一些内情，掌教大可以叫来一问。 “再者那几个在平安县开镖局作恶的弟子，已尽被鹰爪卫拿下。想必鹰爪卫将此案办出个结果，会来贵宗告知一声。” 掌教说道：“倒不须如此。我与青云谷两位神医相交多年，知道这位顾小神医口无虚言。李县丞身为一方县官，也不是空口白牙之辈。请顾小神医一说，你二人话语印证，我自有判断。” 顾山已到中年，陆奇都得唤一声“顾大叔”，在正法宗掌教这里，却只能被叫一个顾小神医。 顾山也自将青云谷中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道：“若非这些人为恶太过，还打死了人，我断不会请动鹰爪卫，也不会见伤不救。 “胡长老弟子不来，我师父也不会叫我来这里走一趟。掌教，事情前因后果，你已尽知，我师父说你自会处置。” 掌教沉吟一番，叫了一个弟子进来，让那弟子寻些常去平安县走动的人来，一一问话。 那些弟子有的老实回答，有的顾左右而言其他，有的答得遮遮掩掩，有的说的半真半假。 但一众弟子各自回答，到底凑成个拼图，把平安县之前那平安镖局的情况拼凑出来了。 老掌教再不迟疑，先让众人稍后，到了迎客堂门外去。 堂外刚刚那一众被叫进来回答问题的弟子还都站着等候。陆奇听到掌教出门后，开始一一点名，点到名字的，都被那掌教命令退下。 念过些个名字、待那些个弟子退去以后，掌教的话传进堂中： “你们这些弟子，回答我的问题，心思不存，遮遮掩掩，顾左右而言其他，在我门中，养心不正，合该矫正。到戒律长老处领罚去吧。” 那些个弟子不敢顶撞，都应说“是”，匆匆离开。 陆奇在堂中听罢，心想这掌教治理宗门，倒是严明，只是为何又出了平安县那样的事？ 老掌教返回堂中，抱歉说：“让诸位见笑了。” 顾山、李县丞都说：“不敢。” 老掌教又唤人来，道：“去请胡长老过来一趟，今日的事，还须他细说细说。” 那弟子领命而去。 待领命的弟子下去，老掌教才看向陆奇，道：“之前忙于询问，未曾说话，不知这位是？” 顾山介绍道：“这位陆奇陆少侠，是位豪杰仗义之士，如今暂住青云谷中，与我一道同来，护我周全。” “原来如此，失敬。” 老掌教朝陆奇拱拱手，一拱手间，已将陆奇浑身上下打量了个遍。 陆奇心中警醒，只觉毛骨悚然。这老掌教实力绝对非同一般，自己连受他一眼注视，都差点气机不稳。 回想起路过性空山渡厄禅院时见到的山间异象，心想这位掌教神通，怕是已过了劫，却不知雷火风三劫，过到了哪一劫？ 老掌教瞧见陆奇神情变化，淡然一笑，说：“陆少侠好机警，我如此探查，寻常人轻易感受不到，陆少侠神魂敏锐，非同一般啊。” 陆奇憋闷道：“掌教过奖。” 老掌教道：“陆少侠莫怪，我看你一眼，没旁的目的。只是瞧你身上有些不太对劲，因此多看了看。” 陆奇正想发问，顾山却抢先问：“不知掌教看出什么不对？” 老掌教道：“陆少侠身上有阴气缭绕，自脖颈处断开。这般气机，我只在将死未死之人身上见过，却不知陆少侠身上如何会有？” 陆奇心头一跳，这老掌教好高明的眼力！自己脑袋断掉，算是将死未死之人，却不知自己还有这样的气机，能被人看到！ 就是青云谷中的祝神医，都没有留意到这一点，自己的头被慕小青摘下来时，还被吓了一跳。 顾山给陆奇解释道：“正法宗有望气之术，不过此术不涨修为、于技击又没什么增益，寻常人不爱修炼，很难精深。全宗上下，只怕也只有掌教能看出你这问题了” 陆奇恍然，拱手道：“有劳掌教费心看我。我当年受伤，差些被人斩首。如今也算是将死未死之人，在青云谷中暂住，请祝神医治伤。” 他回答得半真半假，不欲向老掌教透露自己的真实情况。 没想到老掌教却道：“我不仅有望气之术，还有回气之术。这回气之术，能养人气息，使将死未死之人延续生机。 “青云谷祝老神医开创《百禽养生术》，从我这回气之术中，也多有参考。 “不过这门法术跟望气之术一样，也是于修炼、实力无益的一门神通，但想来却对你有些作用。 “你既然如此状态，随顾小神医来我这里，怕是正好跟这法术有缘。你若愿意，我就把这门法术教给你，如何？” 顾山听得老掌教如此说，当即在一旁道：“陆小哥，你的机缘来了，还不赶紧应下？” 陆奇不是纠结之人，当下就道：“那就多谢掌教了。”心中却想，按老掌教说法，祝神医定然是知道回气之术的。自己来此，祝神医和顾大叔想必都早已想到此节了吧？ 第六十二章 颠倒 不过此时并不是传授神通的好时候。 众人等了一小会儿，就听迎客堂外脚步声响，一个头发花白、装束与老掌教差不多的男子走了进来。 那男子向老掌教行了一礼。老掌教介绍道：“这是我门中胡长老。”又给男子介绍了一下在场众人。 那男子略略与众人打过了招呼，径直拖了把椅子，走到老掌教下手位置一放，坐了下去。 那般架势，陆奇只觉他要把老掌教赶到下手，他自己坐到老掌教位置上去似的。 不过老掌教似并不着恼，和善地对胡长老道：“胡长老，我请你过来，前因后果，你想必已跟人了解过了。 “这几位有青云谷的顾小神医，有平安县的李县丞，都是为此事而来。你与此事有关，不如亲自跟诸位解释一下吧。” 三两句话，陆奇却已看得明白。这老掌教和胡长老间，只怕有某些嫌隙。 “正要与诸位分说。” 胡长老道，“平安县那几个人，只是正法宗外门弟子，在门中时，在我那里打了打下手，因此我对他们修行偶有指点。 “但他们到底天赋不足，只修得个合气入门，就再不得寸进。因此退出门去。 “我念他们比我那里干活心诚，在平安县打了个招呼，叫他们到那里过活。没想到他们惹出事端。 “这几个人拿我正法宗的名头为非作歹，败坏我门名声，我知道后，也是大怒不已。听闻鹰爪卫出手整治他们，也觉应该……” 这一番话倒是撇得干净。 陆奇瞥了一眼胡长老，心下想到，只是你把那几个撇得干净，你那个姓霍的弟子，却不知怎么说？ 就听胡长老继续说道：“我听说他们被鹰爪卫出手打伤，去了青云谷求治，就赶紧叫门下弟子霍年去寻他们，想拿他们回来问罪。” 陆奇听着不由失笑，这胡长老撇得好生干净。 他接下来必还有话说。 果然，就听胡长老继续道：“只是我未曾想到，我这大弟子好样样地下山，却这般模样回来。 “平安县里作乱的是已经出我门墙的前正法宗外门弟子，青云谷里被五花大绑押回来、受了莫大侮辱的，却是我门下大弟子！ “哪位辱我门墙，可敢站出来？” 好家伙，这是打算来个攻守易势！ 陆奇眼睛一眯，瞥见顾山被胡长老的话一激，脸色微变，就要说话，抬手按了按顾山肩膀，将他按住。 顾大叔已心思已被胡长老的话引去，怕是要落入胡长老的节奏，却不能叫他开口。 顾山被牵扯了注意力，看向陆奇，却见陆奇“哈哈”大笑，并不与胡长老说话，反而侧身向老掌教瞧去。 陆奇脖子以上不能动，这一侧转身体，看起来又别扭又怪异。 只听陆奇笑罢，开口说道：“掌之前说，贵门中人，养心不正，合该矫正。 “恕小子冒昧直言，如今一看，之前被掌教遣去贵宗戒律长老处的，远不如这位胡长老该矫正。” 顾山一时不明白陆奇把话头转向这一茬，是为什么，但他到底是跟陆奇同来，陆奇既然已经发话，而且是向胡长老发难，他就暂时闭嘴，没有再抢话说。 而那边厢李县丞眼中已经微微一动，不知想到了什么。 老掌教枯手拈须，似要说话，胡长老却已抢先一指陆奇，怒道：“好胆！你什么人，竟然就敢指责于我、管我门中之事？” 陆奇闭口不语，只把身体转回，心中却想： 这般计较，真是憋屈！可惜自己实力不济，只能耍耍这些花招，才见效果。不然的话，直接拔出刀了，一刀剁了这嚣张的货，岂不快哉？ 还是得提升实力啊！ 快意恩仇，到底需要实力打底。 他如此动作姿态，本是无奈之举，但落在胡长老眼力，却成了故意挑衅。胡长老越发恼怒，胡子都吹得飞起来了。 李县丞忽然开口道：“听胡长老说了这一番话，本官有一些话，实在不吐不快。” 老掌教这时却说话了：“胡师弟，稍安勿躁。李县丞请讲。” 胡长老吹胡子瞪眼，回头看了一眼老掌教，脸色越发难看，却没有开口说话。 李县丞道：“贵宗那几个外门弟子在我县开那平安镖局，本官自是知道的。 “因此他们几次三番惹出事端，本官不仅出面告诫于他们，还或是遣人、或是亲自来贵宗，想要说明情况，请贵宗料理。 “然而本官或是手下之人每回往贵宗来，都会被胡长老那位大弟子弟子拒之门外。若不是这回跟顾神医同行，本官怕还进不来呢。” 陆奇心中微微诧异，这世界的官府这么没威严么？！堂堂县丞，连属地宗门的门都进不得？！ 怪不得自己和顾大叔去了平安县时，李县丞那般殷切。 原来是想蹭面子啊。 他一瞬间心念电转，已经想透了许多事情。 那胡长老弟子霍年急匆匆赶去青云谷要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那般焦躁，怕是另有原因。 尤其是知道那些人被鹰爪卫带走后，更是又怒又急。 他瞥了一眼老掌教，一笑不语。 顾山这时冷静下来，才开口道：“贵宗弟子霍年到我师门，确实是为讨要人去的。只是他脾气不好，一言不合就与我动起手来。 “我将他拿下后，师父让我带他来讨个说法。” 胡长老脸色更沉，恶狠狠地瞪向顾山。 老掌教长叹一声，道：“祝老神医多次救我门中之人性命，于我正法宗有大恩，他的说法，还是要给的。” 胡长老脸色再一变，终于顾不上瞧顾山了，向老掌教看去，怒道：“掌教，你安敢欺我？！” 这话却直接撕破了脸皮。 但老掌教依旧不恼，淡然说道：“寸一，再僵持下去，怕是鹰爪卫也要来讨要说法了。” 寸一是胡长老的名字。 胡长老脸色顿白，说不出话来。 陆奇心中一乐，这老掌教果然是个聪明的，已然看明白了个中内情。 只是表面仙风道骨，内里蝇营狗苟，着实让人不喜。 陆奇闭上眼睛，自去养神。 第六十三章 人情 那长老胡寸一到底是服了软，在老掌教面前低头认了错。 老掌教却说他应该给李县丞和顾小神医认个错。胡长老已然如此，便再没什么坚持，不情不愿地向众人赔罪。 但顾山和李县丞并没有什么表示。陆奇更是闭目养神，权作与自己无关。 老掌教道：“我这师弟虽已认错，但他放任门下行事，大错到底已经铸成，无可避免。诸位当面，不可不罚。请戒律长老来。” 门外有弟子应了声“是”，速速跑将开了。不一时有一人进来，却要比老掌教和胡长老都年轻一些。 老掌教将前因后果说过，道：“师弟你纵容弟子犯下大错，犯了我门大忌，就先卸下长老职，闭门思过，可好？” 胡长老垂首不语。 老掌教又安排戒律长老道：“师弟那弟子霍年，欺下瞒上，在外惹事，与他人勾结，坏我宗门名声，且从宗门除名、废去神通，你看可好？” 胡长老略微抬了抬眼，最终还是垂了下去。 戒律长老道：“正该如此。” 老掌教又道：“师弟门下其他弟子，也一并拿问一下吧，有行迹不端的，与霍年一并处理，废去神通、逐出门墙。若有作奸犯科者，请鹰爪卫带走。 “若无事者，师弟要闭门思过，也顾不得教徒了，分去与其他长老坐下听讲。此事你全权操办，事关我正法宗清誉，务必严肃处置，莫要漏了一人。” 戒律长老道：“好。” 转眼间胡长老已被卸了职去，门下弟子转瞬而空。 陆奇睁眼环视一圈，心中暗想：鹰爪卫在这里好大的影响力，这掌教借着鹰爪卫的名头，竟然如此轻易把胡长老拿捏了。 他看得明白，胡长老一脉，必然和那平安镖局关系匪浅，平安镖局时时上供，才有胡长老一脉作保。 但这时平安镖局出了事，惹出了鹰爪卫，胡长老就顾不得平安镖局了。之前他派霍年去青云谷走那一趟，也是为了及时把平安镖局的人截住，避免被鹰爪卫拿捏。 这胡长老看样子平日在正法宗嚣张跋扈惯了，连掌教也不放在眼里。如今却被老掌教借着鹰爪卫的名头，三言两语架空，以后再无威胁。 老掌教身为一宗之掌教，门下有人不服管教，如此处置，想来有不得已的苦衷，但陆奇就是觉得不甚爽利。 “诸位，我如此处置，可好？” 顾山拱拱手，没有多话。陆奇继续闭目养神。 而那李县丞却笑道：“劳烦掌教费心了。我回去就向鹰爪卫去书一封，说明此间情况。这事正法宗既然已经自己处置，那鹰爪卫想必也乐得图个省事。” 老掌教也大为满意，留众人吃过了饭。而那胡长老则被戒律长老带了下去，不知到何处闭门思过。 饭罢老掌教取出一本书册来，交给陆奇。陆奇一看，那书册上起头却有四个字，是“回气之术”。 他不客气地笑纳了，心想自己随顾大叔、李县丞而来，给这老掌教送上这么大一份礼，助他清理宗门，拿他这法术，算是交换，实是应该。 离了正法宗后，陆奇把“回气之术”的书册塞进怀里，笑问顾山道：“顾大叔，你们是不是早想到这一层了？” 顾山点点头，说：“师父也是试着看看。这回气之术对你术后恢复，会有些帮助。师父手里有这门法术，但到底不是自己的，不好传你。 “你跟过来，我们走过这一场，那老掌教必定不愿意欠我们人情，就送了这一门法术。 “师父也是不愿意叫正法宗欠这个人情，因此给老掌教找个由头，好让他能及时还了。” 陆奇不由道：“你们门门绕绕真多。” 顾山道：“有时候被人欠了人情，也不是好事，会被人惦记的。” 旁边李县丞“哈哈”一乐，笑说道：“那顾小神医你们可糟糕了。如今我蹭了一趟你们的面子，寻正法宗的晦气，也算是欠了你们的人情呢。” 顾山笑说道：“李县丞欠的人情，我自是不怕的，最好多多益善。” 李县丞更乐。 他身后一众衙役跟随，那霍年已被留在了正法宗里，想来被废去神通、逐出门墙的下场是确定了。 一路到了平安县里，李县丞自然又是一番盛情相留。但顾山和陆奇都着急返回，并没有停留，拒绝了李县丞。 离开平安县，赶回青云谷时，已到了傍晚。慕小青做好了饭，慕小萍坐在门口托着小腮帮子等着他们回来，见到二人不由喜出望外。 当下顾山把正法宗上的情况与祝神医讲过之后，祝神医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又与陆奇说，“那回气之术对你接头有用，你好好练练。”之后就再没多说。 倒是慕小青和慕小萍在一旁听着，各自反应不同。 慕小萍只一味觉得爽快，说那胡长老和叫霍年的活该。 而慕小青则说那正法宗的老掌教想得真多，若顾师兄和陆大哥不解释，她都想不通呢。 之后陆奇自去看那回气之术，学习修炼。 这法门果然不同于其他神通，修炼繁琐，提气运气，一步步都要小心控制，耗费大量时间，又不涨修为。 哪怕是入门，也需要大量练习。 亏得陆奇修成《百禽养生术》，自有回气之术的功底。触类旁通，很快入了门。 怪不得正法宗里没多少人喜欢修炼，那老掌教也那般豪爽大方，轻易给了自己。 不过这门法术对自己有用，陆奇便打起精神修炼，每日练他个两三遍。 两三日过后，陆奇神通精进，又涨修为，力量直达五十九牛。 而那回气之术，也略有小成，只觉身体之中生机氤氲，与《百禽养生术》的法力交融，脖子上痒呼呼的，颇为奇怪。 这一日晨练之后，吃过早饭，祝神医忽然找陆奇说道：“这些时日研究下来，我已有所心得。你的接头之术，有眉目了。 “只要药材齐备，就能给你接头。不过有一味药材，长在山上寻常人难够得着之处，顾山怕是采摘不到，需要你入山一趟。” 第六十四章 混世小魔王 陆奇听得祝神医这么说，心下大喜。脑袋接上，自己像常人一样吃饭喝酒，品尝味道、填饱肚子，就有望了！ 这是他如今最热切也最朴实的愿望。希望就在眼前，他顿时干劲十足，应道：“好说，祝神医与我说在哪，我去摘来就是。” 祝神医道：“那是一味灵药，唤作无根彩菌，只在湿潮崖壁上生长，不过太湿长不得、太干也长不得、太低处长不得、太高处又长不得。 “幸而青峰山山间崖壁上，正好有一点地方，合适这菌子生长，不然的话，真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采摘。” 陆奇还从来没听说世间有如此神奇的药材，想来又是这光怪陆离的玄奇世界的独特产物。 祝神医继续道：“我先前与顾山一同入山，发现了那菌子，但还未去根长熟。如今算算时日，应该正好。顾山知道那菌子长在何处，就让他带你去吧。” 陆奇笑说道：“如此看来，此菌与我有缘。顾大叔，麻烦你带我上山了。” 顾山点头道：“应该的，我也早想看看那成熟的无根彩菌是个什么模样了，只是它一来未熟，二来我也采摘不得。如今有你相助，再好不过。” 慕小萍听得二人说话，当即凑热闹道：“我也要去。我说过要请陆哥哥你喝猴儿酒呢，如今正好一道上山去。” 慕小青道：“如此我也上山去吧，顺道跟顾师兄学学辨药、采药。” 顾山答应下来。 于是青云谷中只剩下祝神医一个老人，其他四人相随出了谷去，往青云山上走。 一路上顾山给慕小青讲解着辨草采药的知识，慕小青认真地听着。发现了药草，顾山还指点慕小青亲自采摘，传授经验。 而慕小萍则围绕着陆奇叽叽喳喳个不停，不住说着山间猴儿怎样怎样好耍，猴儿酿怎样怎样鲜甜可口。 只是到了山间，四人终于碰见些猴儿，那些猴子瞧见慕小萍，却都似吓了一跳般，逃也似的跑了。 慕小萍有些傻眼，又有些气恼。慕小青则掩嘴轻笑。 顾山笑说道：“你以前来这山上，把山间猴子折腾得不轻，那些猴子见了你就怕得慌，未想如今还都记得。” 没想到慕小萍年纪如此幼小，还有这样熊的时候，给山间猴子整出了心理阴影。 陆奇不由笑了起来，又奇怪问：“猴子身手灵活，爪子尖利，怎么还怕了小萍？小萍几年前年纪更小，她又不会神通。” 顾山笑说道：“陆小哥你别看小萍年纪小，她主意多着呢，头两回在猴子身上吃了亏，就一心要找回场子。 “她偷了我磨好的药粉乱配一通，涂抹在果子上，引诱山间猴子吃下，害那些猴子腹泻不止，待得猴子一个个虚脱，才去把猴子全都拖到一处训话，抢了猴子猴儿酿。 “自那以后，她得了便宜，每每弄些药渣乱配一通，上了山去，都想方设法地诱骗猴子吃下。数次下来，山间猴子都就怕了这个混世魔王。” 陆奇看一眼慕小萍，慕小萍“嘿嘿”一乐，小鼻子一昂，得意非常。 他前世看过不少新闻视频，说峨眉山游客饱受猴子之苦，没想到混世魔王一般的猴子，撞在慕小萍这个混世魔王手里，竟然落得这般凄惨。 如此说来，这小姑娘还真是厉害。 陆奇笑问道：“那如今想必你又装了药在身上吧？” 慕小萍却得意洋洋地道：“才没有呢！我如今练会了神通，哪还用得着下药？有哪个猴子不长眼，看我《降天刀》的威风！” 说时晃了晃手里那刀。 她的刀已经换成了一把新刀。是顾山和陆奇从正法宗回来时，在平安县找铁匠买的。 鹰爪卫的制式佩刀到底太惹眼了，让慕小萍拿着用也不合适。 小姑娘话说到这里，来了兴致，拿着刀就要去找不长眼的猴子，跃跃欲试。 然而山间猴子犹记得当年混世小魔王的风光，慕小萍一路拿刀寻事，猴子们都作鸟兽散。 她寻得树墩中猴儿酿，那果酿也都被猴子凿穿墩壁，流了一地，或者混入泥土、砸入石头，毁个干净。 找了三两处树墩，是往日猴子沉果酿酒的地方，却都无一例外，一看就是新被毁的。 未想山间猴子如此记仇决绝，还有这等脾气，抱了“你要抢我，不让我喝，我叫你也喝不着”的心思。 陆奇“哈哈”大笑，道：“小萍啊，没想到这青峰山上的猴子，跟你仇深似海啊！” 其他人听陆奇如此说，也都笑了起来。 慕小萍一时羞恼，气急败坏，却只能跺一跺脚，无处发泄。 又往山上走一程，山间偶有猴子出没，都只敢远远躲着偷瞧，绝不敢靠近半步。 慕小萍也见和猴子玩、喝猴儿酒都无望了，也只好作罢。 几人走上山巅，到了一处山崖前，顾山指了指崖下，道：“那无根彩菌就长在崖壁上，这山崖陡峭，须得趴着才能看见。” 陆奇说道：“这倒是不用。” 他脑袋搬了家的方便之处又一次显现出来，把笠帽一摘，长巾一去，手抓着头发，胳膊一伸，就将头探出了崖去，看向崖壁。 顾山见状忙道：“小心些个，别失手把脑袋掉下去。” 陆奇本来不怕，听到顾山一说，却忽然心提起来，忙俩手把头捧稳了。 仔细一看，终于在离崖顶两个人距离的地方，看到了一朵艳丽至极的菌子，紧紧贴着崖壁，让人望而生畏。 “这无根彩菌，看起来好像有毒吧？” 陆奇不由问道。 顾山点点头道：“是的。但凡菌子，越是艳丽多彩，毒性就越是浓烈。这菌子虽是上好的药材，但若调配不当，也会让人严重致幻。 “昔年有人采得一朵无根彩菌，配成了不知多少逍遥散，害得一省之地散药横行十数年，出现了不知多少瘾仙。” 瘾仙…… 还真是个文雅的称呼啊。 一朵菌子，为祸一省十数年，这菌子的毒性有点猛啊！ 陆奇问：“那我这一身《百禽养生术》，能不能挡得住无根彩菌的毒性？” 顾山笑说道：“那陆小哥你得勤加练习了。” 第六十五章 采菌 勤加练习…… 也就是说，现在自己这《百禽养生术》的功力，还不足以抵御无根彩菌的致幻毒性。 自己要是吃了这无根彩菌，眼前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幻象？ 陆奇如是想着，心里猜测：修炼《百禽养生术》对自己接头有用，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 不过眼下思考这些也没什么用，先把无根彩菌采了再说。 陆奇如是想着，问道：“我下去采摘这菌子，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顾山道：“倒是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这无根彩菌只要成熟，就会自然与崖壁内庞大的根系分离脱落，只不过是粘附在崖壁上，只要一揭，就能揭得下来。 “唯一麻烦的，就是它长在崖壁之上，这崖壁又陡峭内缩，寻常人摸不得。” 陆奇手举着头仔细看了看，明白了顾山的话。青峰山上的这处悬崖像是探出去了似的，崖壁斜斜内凹，无处攀爬借力，若是没些神通，只怕很难采摘。 祝神医和顾山又都不以神通见长，因此需要他来出手。 他当下把头先拿回来，将背后背着的重刀放下，说道：“我须用利刃扎进崖壁，以便往下攀爬。只是我这刀太厚太大，却不好用了。” 顾山道：“我早有准备。”当下取出一把镰刀来。 慕小青却道：“不如用我这个吧。”取出的却是鹰爪卫段青锋段司卫送他的那把匕首。 顾山收起镰刀，笑说道：“我却忘了，这匕首倒是比镰刀好用，那陆小哥用匕首就好。” 陆奇从慕小青手里接过了匕首。 慕小青道：“陆大哥千万小心。” 陆奇淡定一笑，说道：“我自会小心。只是我这脑袋，还需要你们帮我举着一点，助我看清环境。” 顾山说了句：“我来吧。” 慕小青却道：“还是我来吧，我时常为陆大哥举头，帮助陆大哥吃饭，知道陆大哥习惯怎样去看。” 顾山便不再多求。 但这到底是悬崖边上，比起别处，需要万分小心。 慕小青做了完全的准备，拿绳子把陆奇的头发绑在自己的胳膊上面，避免一不小心把头失手跌落悬崖后，才双手捧着头，将头举向外面。 “姐姐我来助你。” 慕小萍近前凑了凑热闹，在后面拖住慕小青，防止慕小青也不小心跌下去。 当下陆奇的视野再一次转向悬崖之下。 陆奇一跃出了山谷，顿觉脚下空空，耳中灌风。 一瞬间双脚离地失去凭依的危机感强烈袭来，他忙拿匕首用力一戳，戳进崖壁之中，身子一荡，挂在了半空。 这感觉真不太好，真不知前世那些盗墓游戏里臂力无限的男女是怎么适应一个又一个的悬崖峭壁的。 “小青，再往里收一收。” 他悬挂半空，对慕小青说道。 慕小青“哦”了一声，当即明白什么意思，调整了一下陆奇脑袋的面朝方向，视野立时毫无阻碍，落在无根彩菌上面。 两人配合无间，一如平时吃饭喝水一般，慕小青举着头，陆奇一晃一荡，连拔插数次匕首，终于荡到了无根彩菌旁边。 手触摸在那无根彩菌上面，陆奇立时感觉到了一阵湿冷软腻。这菌子，摸起来感觉也不是善茬。 他轻轻一薅，果然轻轻松松地就把菌子薅了起来。 悬崖之上的脑袋一看，那菌子下面的根已经坏死，按顾山所说，这就是长成的表现。 陆奇拿好了无根彩菌，又用力一荡，拔出匕首向上一跃，一扎，反复几次，荡到了悬崖边上。再靠臂力向上一番，腰胯同时用力，跃上了崖顶。 真亏他几经升级，又修炼神通，如今已是五十九牛之力，这样的悬崖峭壁，前世放在最顶尖的攀岩高手身上，怕是也没法爬这一个来回。 “幸不辱命。” 陆奇说着把无根彩菌交给顾山，顾山小心翼翼地接过，说了句“辛苦”，就仔细打量数遍，仿佛在观赏什么宝贝一般。 之后陆奇把匕首还给慕小青，又从慕小青手中拿回脑袋。几人一起往山下走去。 下山路上，那些猴子瞧见慕小萍，依旧怕得跟什么似的，作鸟兽散。慕小萍拿着她的刀，挥来砍去地劈着路间杂草，兴致缺缺。 走到半途，忽见前方一群猴子不知围着什么撕挠抓咬，好不凶残。 慕小萍眼见终于有猴子不躲，当下一阵惊喜，拔刀就冲将上去。 近得前了，众猴才瞧见慕小萍，登时被吓了一跳，四散而逃。慕小萍瞬间又没了目标，气急败坏，恨恨地跺了跺小脚。 众猴一散，才露出当中事物来。原来这里有一处树墩，墩子边上还有只圆滚滚黑漆漆的幼熊，晃晃悠悠，憨态可掬。 那幼熊被猴子一阵撕挠抓咬，浑身伤口不少，只是它抱着树墩，却浑然不觉似的，摇摇晃晃，不时舔舐一口树墩里被掏出的豁口。 “这小熊瞎子，怕是喝醉了。” 陆奇“哈哈”一笑，没想到会碰到这样的趣事。 他们一路入山，慕小萍找了一道的猴儿酿，都被猴子抱着两败俱伤的心思给毁了，没想到这处残存一些，却被个幼小黑熊给抢了个干净。 慕小萍瞪圆了眼睛，一时气恼，想要举刀去砍。然而她才近前去，那小熊就一转身抱住了她腿，咂了咂嘴，闭眼就睡。 慕小萍的刀砍不下去了。 “罢了罢了，我真倒霉，好不容易遇到些猴儿酿，却被你抢喝了去。” 慕小萍气呼呼地收刀，想要甩脱小黑熊，继续下山，却未想那熊认准了她的腿似的，她甩脱了，就死皮赖脸地缠过去，继续抱住。 小小一只熊，抱着小小一个人儿的腿，倒是别有几分意趣。 其他人都笑将起来。 顾山道：“小萍，这熊与你有缘，不如带下山去吧。正好它受伤颇重，给它治一治伤。” 慕小萍双眼一亮，嘴上却说：“才不要！这小熊瞎子偷喝我酒，我恨死它了！” 然而又甩两下脚，却始终甩不脱那熊，才装模作样地又道，“它怎么缠得这么紧？我甩不脱！罢了罢了，就让它跟着吧。” 众人都笑而不语。陆奇上前提了那熊入手，慕小萍怅然若失，又怕陆奇把熊扔到一边。 直到陆奇提着熊唤她往山下去，她才松了口气，开开心心地跟着下山。 第六十六章 接头 药材已齐备，接下来便是接头。 拿回无根彩菌后，祝神医和顾山就一起去忙活，调配药材、做着树前准备。 治疗小熊瞎子的事，却被交给了慕小青。 慕小青简单地给那醉醺醺的熊瞎子施药、包扎，手上的活细致得很，看得慕小萍连连点头。 而陆奇不敢耽搁一刻，在院中修炼起了《百禽养生术》，本着能强一点是一点的心思，一遍又一遍地巩固自己对这门神通的修为。 到了深夜，才去休息。歇了短短三两个时辰后，陆奇又起床继续修炼。 十数遍《百禽养生术》下来，他只觉自己身体活力越发明显，不知能不能抵御得住无根彩菌那致幻之毒。 然后祝神医就来摸了摸他的脉搏，道：“你这十数遍修炼下来，身体正好活跃异常，是接头施术的大好时候，我们这就开始。” 陆奇问道：“我现在这修为，能不能抵御得住无根彩菌的致幻之效？” 祝神医瞥了陆奇的脑袋一眼，道：“想必不会出丑。” 陆奇：“……” 跟着祝神医到了祝神医屋中，祝神医请陆奇坐好了，问：“可用麻沸散？” 陆奇问：“用了的话，会不会对我有什么影响？” 祝神医道：“若是治别的伤，通常是没有影响的。但这断续之术，麻沸散之毒，怕是会渗进你的内里，以后神通修为，难免受到影响。” 陆奇道：“那就不用，我忍着就是。” 他已活在这个世上，岂能因这一点疼痛，就废了修为大事？ 当初问斩断头之痛、火燎肌肤之苦，他都受过来了，如今断续之术的苦，怎么就受不得了？ 祝神医道：“好，那你忍着，忍不下去时，且与我说。” 陆奇很干脆地应了一声道：“好。” 祝神医又转头对顾山和慕小青道：“小青徒儿，你在一旁观摩，切莫受心绪干扰，发出声响，扰乱了我施术。顾山，你来给我打下手。” 慕小青抿了抿唇，一时比陆奇还要紧张，点了点头，双手却紧握成拳，发抖不止。 陆奇的脑袋便被倒过来，放在一边。 祝神医取出手术器具，开始在陆奇头上、身体上脖颈断口处施展医术，将那神经、经络一一挑出，以神通和医术相合，再辅以调配好的药物，施治接续起来。 老神医出手的一瞬间，陆奇便感觉到了难以想象的针扎、挑动之痛。 他身子不由颤抖起来，却咬牙苦忍，心下想到：若连这点痛楚都忍不得，以后如何在这光怪陆离、强者不知凡几的世界行走？ 心念一起，当下坚定起来，对疼痛的忍耐力，仿佛也越发的大了。 反倒是慕小青看得心疼不已，手指死死地抠住了自己的手心，指间发白，几乎把手心抠出血来。 待到头与身体两端该挑出的地方全部挑出，又被祝神医以神通法力先行接续，这第一步便算是做好了。 祝神医吩咐道：“顾山，抹药，放头。” “好。” 顾山应了一声，将昨日准备好的药膏抹在陆奇身体脖颈和头颅切口之上，一种奇怪的感觉立时袭上陆奇心头。 陆奇顿觉眼前花里胡哨，绚烂多彩，祝神医、顾山、慕小青、乃至一切桌椅墙壁，都随之扭曲起来，像是成了梵高画里的世界，奇奇怪怪，让人晕眩。 “师父……顾大哥这是怎么了？” 他隐约听到慕小青小心翼翼的问话，心想这姑娘担心自己，却又怕打扰了祝神医和顾山手术，才问得小心翼翼吧。 然后他又隐约听到了祝神医宽慰的话，像是飘荡在天边：“他中了无根彩菌致幻之毒，因此看起来眼中发痴，不妨事，过后就好，不会傻了。” 咦？ 自己发痴了么？ 应该没有吧…… 虽然眼前看起来花不溜秋的，但到底意识还算清楚，能听到旁人的话呢。 也能理得顺思路…… 呵呵…… 呵呵…… “回神！回神！” 不知过了多久，祝神医的声音忽然闯进纷乱的意识，将陆奇的思绪拉了回来。 陆奇感觉眼前扭曲的线条正在回归原位，真实世界的声音也在重新回来。 “运转回气之术。” 祝神医的声音又道。 幻觉消退，疼痛重新袭来。陆奇立时警醒，猛然想起自己正在做手术，赶紧抱元守一，按照祝神医所说，运行起了回气之术。 身体的活力立马开始涌现。 陆奇感觉脖颈处奇痒难耐，有什么东西似断似续，被回气之术一激，法力冲荡而入，将两段接在一起。 他睁开眼睛，看到祝神医和顾山站在他身体两侧，各自施展《百禽养生术》，将法力渡入他脖间断口处。 他一下子心有所悟，在运转回气之术的同时，运起了《百禽养生术》。 此术的三人法力在回气之术的作用下顿时纠葛起来，像是粘合剂一样，将他脖子的上下两段粘合住了。 术成。 祝神医和顾山停下运功，都似累得虚脱一般，拉椅子坐了下来，长出口气。 祝神医拿布子抹了把汗，对慕小青道：“小青，给陆兄弟包扎好了脖子。” “哦……哦……” 慕小青连忙答应，拿了包扎的带子，按师父所教，给陆奇包扎起来。 她刚开始还略微有些颤抖，陆奇给了她个让她放心的眼神，她才静下心来，长长出了口气，把手拿稳，给陆奇包扎好了脖颈。 直到做完这一切，祝神医才问：“感觉如何？” “还好……” 陆奇说道。屋内光线昏暗，他这时才发现，这一日已经过了大半。他迷迷糊糊陷入菌子幻境期间，不知不觉已经好长时间。 祝神医点了点头，说：“断续之术很成功，你脑袋已在脖子上，断不会掉落了。你先好好歇息三日，这三日脑袋万万不敢乱动。三日之后，就能自行活动了。” 陆奇本想点头说“好”，听得祝神医这话，却没敢再点头。 他总觉得自己脑袋还似和身体分离着似的，稍微用力一摘，就能摘下来。 但祝神医说自己脑袋已在脖子上，断不会掉落了。这感觉想必是错觉吧？ 陆奇一时又有些怅然若失，怀念断头的日子。 第六十七章 合气 陆奇一时间觉得自己挺好笑的。 没接上头的时候，着急着想要把头接上，如今接上了头，却又怀念起了断头的日子。 不过他自穿越到这个世界上，就一直在直面自己的内心。从来不回避自己真实矛盾的想法。 他既然怀念，就好好地怀念了一番，心里去想：不知以后再有没有机会像曾经那样战斗，动辄把脑袋扔出去砸人了，并为此感到可惜。 谢过了祝神医和顾山之后，陆奇就直直站起，稳稳走着，由慕小青扶着，回到了自己房中休息。 他在断头时就已能如此稳稳当当地走，自然不怕走着走着，就把脑袋晃掉。但慕小青却执着要扶着他去，他也就不去拒绝。 出了祝神医那屋，慕小萍正蹲在祝神医屋子的门口，与小熊瞎子玩耍。 她本想随姐姐一起进去观摩，却被祝神医和顾山毫不留情地赶出来，就只好在院子里逗那小熊瞎子玩。 好在小熊瞎子酒醒以后，似对醉醺醺时还有记忆，认了慕小萍这个玩伴，与慕小萍玩得不亦乐乎。 不过慕小萍一见陆奇出来，就顾不上那小熊瞎子了，站起来惊喜道：“陆哥哥，你好啦？” 陆奇微笑说道：“好了，多谢小萍关心。” “嘿嘿。我在外面等了一整天呢。” 慕小萍也不知邀个什么劲儿的功。 只没想到那小熊瞎子却突然吃醋了，“嗷”地叫唤一声，就朝陆奇这个抢了它玩伴注意力的人扑咬过去。 陆奇抬起一脚，直接把小熊瞎子踢了出去。不过他没用多大力气，只怕那小黑熊踢出不远。 慕小萍被吓了一跳，连忙跑到了小熊瞎子旁边，怒气冲冲地道：“让你乱咬！活该！”可是神情却紧张得很，仔细检查一番，生怕那小熊被踢出了事。 陆奇见状，笑说一声：“没事的，我没用多大力气。” 慕小萍这才放下了心。 那小熊瞎子哼哼唧唧，似委屈得不行，慕小萍气哼哼地拍拍它脑袋，说：“活该！让你乱扑人！” 陆奇回了房去，在房中休息三日，祝神医和顾山每日都过来给他看看，让他勤用回气之术。 至于《百禽养生术》，脑袋才刚刚接好，却不便修炼了。《降天刀》就更不用说了。 陆奇便勤练了三天回气之术，练得浑身血气翻涌，勃勃生机随血气而生，一波一波地在脖颈间冲击，弄得他脖子奇痒。 三天之后，祝神医和顾山又来给他检查过了，点点头，说：“好了，已经没问题了。有回气之术相助，你这脖子已经完全长好，脑袋活动，已无问题。” 说着便让陆奇自己试试。 陆奇小心翼翼扭了扭脖子，果然脑袋随之而动，一如曾经问斩之前。 再动得幅度大些，也没有问题。 陆奇又尝试低头、仰头，皆能自有灵活。两手按着脑袋往上提了一提，也没有将头拔起。 祝神医和顾山都是一笑，道：“好了！大功告成！” 陆奇当下向二人道谢。 可他心里却有种十分明显的感觉，自己这头，好像还能拔起来似的。但不得用蛮力，具体法子还需要自己摸索。 祝神医和顾山离去之后，陆奇凝眉沉思。 可沉思着沉思着，他又咂了咂嘴。 娘的！我寻思这些干什么？ 好不容易长好了脑袋，还想着再拔掉，我图什么？！ 当下他不再胡思乱想，活动了活动筋骨，到院中练起《百禽养生术》来。 脖子上脑袋长好，练起这门神通，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以前断头时修炼，行气不至脑袋，练功总是意犹未尽。如今气行全身，自有通畅无阻之意。 练完一遍《百禽养生术》，陆奇顿时有了清晰的感觉，只觉自己似乎又要突破。他当下心有所悟，转而练了一遍《降天刀》。 《降天刀》以势养人，倒不须气行头颅上，与之前练起来没有多大区别。 不过练至一半，陆奇就渐渐有所感应。 他的实力，在这功行一半时，果然再次提升，力量从五十九牛直奔六十牛而去。 凑了个整，陆奇念头通达，心情舒畅，手里的刀舞得也越发顺畅，浑身刀势随气势层层上涨。 他的眼中，也在这层层拔高的势中，感受到了某种曾经未曾感受到过的东西。 仿佛一堵墙。 看不见、摸不着，却存在于他意识之中、神魂之中、身体之中的墙。 那墙高不知多少丈，阻隔着墙后的风景，让他忍不住想要翻过去看。 但如今有刀在手，翻什么墙？ 陆奇心中生起一股子冲动，想要挥刀过去，一刀把那墙砍塌算了。 他心血来潮，激情澎湃，《降天刀》舞得越发起劲。 祝神医、顾山、慕小青和慕小萍听得动静，不由来院中观看。只见陆奇那厚重宽大的重刀舞得虎虎生风，气势迫人，都忍不住退后了几步。 在院子里晃荡的小熊瞎子更是吓得缩到了墙角里，瑟瑟发抖。 慕小萍瞪大了眼睛，认认真真地看着陆奇的每一刀、每一势。 她也修的是《降天刀》，自然看出了陆奇这一次舞刀的不凡，心中越发向往，一边看一边细细感悟。 陆奇的刀舞到了重点。 《降天刀》的结尾，是一记重斩收刀，讲究势尽于此，一气呵成。 这个势，是整套《降天刀》养成的滔天刀势。 陆奇斩出了这一刀。 众人都忽然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后退。小熊瞎子更是吓得面朝墙角，“嗷嗷”叫着爪子乱刨。 他们都看呆了，陆奇这一刀，砍出的无尽气势，竟似要把天都劈开一般！ 他们眼前的空气，都似被劈开了。 “嗤——” 陆奇收刀入鞘。闭目不动。 那面只有他能看到的墙，被他一刀劈开了。 墙后无数的灵气，在墙倒塌的一瞬间灌遍全身，他只觉通体舒畅，浑身上下所有的法力，在这些灵气的牵引下，与身体紧密地结合起来。 “我好像……突破了？” 他睁开眼睛，喃喃自语。 祝神医顿时有了什么猜想，大步走上前来，把住了陆奇的脉，然后瞪大了眼睛，满眼的不可思议。 “恭喜……陆兄弟……” 他颤颤巍巍地说，声音像是在怀疑人生，“你……合气了？！” 第六十八章 前路 陆奇听到祝神医的话，长长吐出口气，道：“原来这就是合气么？感觉倒是不错。” 祝神医收回了手去，不想说话。 在他的身后，顾山也是一样的表情。 陆奇无合气神通而入合气境，在他们看来，是跟未修神通自有神力一样，难以理解的事，都比掉脑袋的玄奇程度超出了一个等级。 在这个世界上，入合气境需要有合气神通，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身为医者，对这些常识更是坚信不疑。 如今眼前却再一次出现了超出他们理解的事情，怎能让他们不惊呆了？ 好在他们之前已经经历过了一次这样的感受，现在表现得倒是比先前淡定了一些。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祝神医喃喃低语，回了屋去。 “我去做饭……” 顾山也不愿面对似的，转身去了厨房。 小熊瞎子还没有缓过来，但到底不再惊慌乱刨了，窝在墙角里瑟瑟发抖。 慕小青、慕小萍上前来为陆奇祝贺。 慕小萍道：“陆哥哥你好厉害，我刚刚看陆哥哥你练功，感觉自己学到了好多！” 陆奇揉了揉慕小萍的脑袋，说：“那你不如现在练练？” 他明白这小姑娘必是被自己的刀势感染。这时心中刀影未散，修炼起来，想必事半功倍，故有此一提。 慕小萍当即“嘿嘿”笑了笑，自去一边拔刀舞了起来。 小小丫头，有刀在手，那《降天刀》舞得，倒是有了几分劈天斩地的气势。 陆奇和慕小青看了两眼，就都把目光收回来。 慕小青道：“恭喜了，陆大哥。你接好了头，又入合气境，我得更加努力地发奋追赶了。” 她眼中柔情蜜意，自藏也藏不住。 陆奇看得明白。他这时再无断头非人的阻碍，当下牵住了慕小青的手，说：“前路缥缈，一起努力。” 那手热乎乎的，光滑软嫩，摸着舒服，叫人忍不住摩挲了几下。 慕小青顿时一怔，脸“刷”地通红，看也不看看陆奇，低低说了句：“好。”从陆奇手里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就跑。 陆奇未想慕小青会这么害羞，看着慕小青逃走的窈窕背影，一时也觉有趣，“哈哈”笑了笑。 那边慕小萍自入刀境，心无外物，那刀势一气呵成，没有注意这边情况。墙角的小熊瞎子缩成一团，看着昨日玩伴，心里也有了丝丝惧意。 陆奇看了慕小萍一眼，见她练得专心，就自回了屋去。 这时候，他才仔细观察起自身状态来。 合气之境，到底是和锻体阶段不一样的。 锻体阶段，顾名思义，专于身体锻炼，强化肉身。虽各有不同，但到底是奔着为修炼打好肉身基础去的。 因此所有的锻体神通，都最终会导向一个方向——力量的增长。 但合气境界却不同。在合气境界，陆奇感觉自身力量没有太大的增幅，也不会有继续增幅的希望。 ——当然，念头通达升级除外。 合气境界的增幅，主要是在各自神通的法力特性上。当然，这些神通的法力特性，也是可以作用于肉身之上的。 如勿空和尚那大罗法咒，就是很纯粹的对肉身的增幅。 陆奇步入合气之境，就感觉到了《降天刀》的刀势可以随着法力融入他自己的肉身。如此一来，他整个人都可以与刀以势融为一体。 以势相合，身体的强度，或可以爆发出远超本身力量的威力。 但也仅仅只是这样了。《降天刀》到底是锻体阶段的功法，不是合气神通。 该是时候考虑合气神通了。 陆奇心中想着，当晚终于如常人一般躺下，睡了个好觉。 这一觉他做了一个好梦。梦里他往床上一躺，盖上被子睡了个好觉，脑袋长在脖子上，横着放不怕滚走，睡得别提有多香甜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精神却有些恍惚。他梦里睡的床，却不是现在身下躺的床，而是前世柔软适中的厚厚床垫。 他在床上恍惚了一阵，“哈”地笑了一声，翻身跃起。 前世已成云烟，往事不可追忆，何必念念不忘？且去修炼，活出个潇洒第二世！ 到了院中，《百禽养生术》和《降天刀》各练一遍。果然如今合气境界，他再修炼，身体素质虽还会增加，但力量却再少有增长。 自己这脑袋倒似个开关一般，从头上一摘，开关就打开了，力量能超越极限，继续上涨，头一接，开关却关死了，力量停止于斯，再涨不得。 陆奇拍了拍脑门，心里暗叹，早知如此，还不如迟些接头。再多涨涨力量，凑他个整数一百牛，比现在六十牛不上不下好多了。 不过他不是左右纠结之人，心里吐槽过了，这想法就扔到一边，只向前看。 然而就在他刚要去问问祝神医，有没有什么合气境功法时，祝神医却主动找上了他。 “陆兄弟，你如今已是合气境，《百禽养生术》和《降天刀》，只能叫你提升辟易百毒的能力和养刀势，已只有旁枝末节的功效了，你该有一门合气神通。” 祝神医如是说。 那这《百禽养生术》和《降天刀》倒是应该继续练着，毕竟百毒辟易和养刀势，对自己来说都是很有必要的。 不过合气神通，现如今就成了更重要的。陆奇道：“还请祝神医指教。” 祝神医叹了口气，道：“我当初只想入得门来，成就锻体，因此与人相求，要的都是锻体神通。合气以上的神通，手头却是没有的。 “你修炼了《降天刀》，慕天夫妇的合气神通，其实是最合适的。但他二人都已殒命，这门神通也没有留在我处，却没法子教你了。” 陆奇并不懊恼，十分耐心，继续等祝神医说下去。 祝神医说道：“不过我与许多宗门较好，倒是可以为你介绍一个去处，修书一封，助你入门修行。例如那正法宗……” 陆奇摇头道：“正法宗蝇营狗苟，让人不喜。我去不得。” 他此前与顾山到正法宗经历一番，就已难对那老掌教心生好感。那老掌教虽教他回气之术，但那也不过是交易而已，他看得明白。 祝神医见状一笑，说道：“我知你脾性，料想也是如此。那等我好好想想，看何处适合你去吧。” 陆奇道：“多谢，麻烦祝神医了。” 第六十九章 排队 接下来的几日，陆奇就等在青云谷中，每日苦修《百禽养生术》和《降天刀》不缀，等待着祝神医的结果。 他力气再无增长，不过却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身体对于毒性的抵抗程度，在稳步提升，继续修炼下去，迟早有一天能够做到辟易百毒。那无根彩菌的致幻作用，想来也就不会再对他造成影响了。 还有他的刀势，在《降天刀》的蕴养下，也一步步积攒，一点点壮大。结合在身体之中，挥刀之时，似对他的力量也有所增幅。 不过《降天刀》到底是锻体神通，这力量增幅，并不是太大，主要作用，还是在刀势的提升上。 这一日，顾山要下山问诊。陆奇闲来无事，就随顾山一起出谷。慕小青要跟随祝神医学习，自不会出去，慕小萍却是个爱凑热闹的，嚷嚷着要跟出谷去。 顾山没有拒绝。只是小姑娘要走时，那小熊瞎子却紧紧抱着她腿不放，死活也要去凑热闹。 它这时倒不怕陆奇了。慕小萍把陆奇搬出来吓唬它，说陆哥哥要拿重刀砍它，都吓唬不住。 顾山和陆奇看得有趣，瞧了一阵，才说：“你让它跟着就是，只要你照顾好它。” 慕小萍忙抱起小黑熊道：“它若敢不听话，我打它屁股！” 瞧这模样，她怕是早就想带着小熊瞎子一起下山了，只是怕顾山和陆奇不同意，才故作姿态。如今陆奇和顾山发话，正合她心意，不由眼都眯了起来，笑盈盈的。 一道出了山去，陆奇如今形状正常，不再引人注目，倒是慕小萍抱着小黑熊，受人注意得很。每每有人跟顾山打招呼，都不由多看她两眼。 三人各背了一个背篓，背篓里放了药材。慕小萍背着的自是小一号的。她如今神通在身，抱着小熊、背着小篓，也不会轻易就觉得累。 顾山走村问诊，每至一村，都自有人打听到消息，围拢过来，规规矩矩地排好了队，等顾山看病。 顾山一一看过，诊脉断病，抓药嘱托，耐心和善，亲切至极。他收人钱两，却也不多，怕是都不够药钱， 看罢一村，走向另一村的时候，他跟陆奇说道：“咱们谷中，都靠赚那些修行者的钱来做用度。那些修行者身怀神通，都不缺钱，就没必要多收那些村民的钱了。可若不收，也怕坏了人心。” 陆奇点了点头，心道祝神医和顾大叔倒是看得明白，医者仁心，正该如此。 又走到一村时，三人还没有进村，陆奇就听到村里有动静响，远远有说话声、吵闹声传来。 “滚开滚开，大晌午的，急着来排什么队？平白占了我位置！” “大郎，您行行好，我们好不容易排个队，实在身上有疾，得赶紧看呢。” “是啊大郎，您身子金贵，跟我们不一样。跟我们这些臭烘烘的腌臜挤着，不是污了您身子？” “哪来这么多废话？知道这样，你们还往这里凑？赶紧滚蛋！待我们大郎看完了病，再来排队就是。” “我们跟打量说话，你多什么嘴？” “大郎啊，你左右不是什么大毛病，还是容我们这些人先看吧。等我们看罢了，给您腾出地方，再请您来。” “啪！” 一记耳光的声音。 “他是我跟班，你也敢训他？废他娘的话！赶紧滚蛋！” …… 说话间一阵骚乱。 陆奇听在耳中，转头问顾山道：“顾大叔，这村中想是有个恶霸。他以前就是如此么？” 顾山点了点头，道：“那厮名叫李壮，是村中里正的儿子。那里正在村中势大，平日里倒还算不错，只是过于纵容儿子。他这儿子长得又壮，横行乡里，叫人害怕。” 陆奇道：“那顾大叔你就没有教训教训此徒？” 慕小萍在一旁愤愤不平道：“就是啊，顾大叔，那家伙真该教训教训！坏蛋！”她如今神通在身，耳朵也好用了不少，村里声音，远远也能听到。 顾山摇头道：“我不能常驻此村，因此往日看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胡闹。免得我一走，他反而因我迁怒村民，坏了旁人安全。” “顾大叔想得周到。” 陆奇嘴上如此说，心里却不以为然。这般恶徒，多揍他几次，打服了他就是。若还作恶不断，一刀砍了，也不为过。世人艰苦，岂能容他再去祸害？ 当下进了村中，却见村民已然四散，眼前只留一个粗壮汉子等着。粗壮汉子身旁，还跟了一个尖嘴猴腮的，想是之前给那李壮帮腔的。 那尖嘴猴腮的先迎了上来，道：“神医你可来了，我们在这里等得好苦。” 李壮也道：“是啊顾神医，我一大清早就在这里排队，可算等到你来了。我身有隐疾，快给我看看。” 这厮鬼话连篇，脸皮倒厚。 陆奇听着，不由笑了起来，问道：“哦？不知你患的是什么隐疾，还需要把其他人都赶走了来排队？” 李壮脸色一冷，阴沉沉地看向陆奇，道：“你是哪里来的？也敢管我们的事！耽误了我的病情，你来管么？” 那尖嘴猴腮的做了好一个狗腿子，立即帮腔道：“就是！天大地大，病人最大，你这厮跟着顾神医过来，怎么这么不晓事？不懂就闭上嘴，多看多学！” 陆奇“哈哈”一笑，道：“好好好，我闭嘴！”说时看了一眼顾山。 顾山闭目不语，显然不打算干涉陆奇的行事了。 陆奇当下不再顾忌，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那尖嘴猴腮的狗腿子跟前，钵大的拳头往他脸上一捶，这厮立时横飞起来，在空中“滴溜溜”打了几个旋，往地上一磕，昏了过去。 陆奇又走到李壮跟前。 李壮粗莽的汉子，此时也不惧陆奇，反而瞪眼狰狞道：“好胆，你知道我是谁吗？！” 话音刚落，就被陆奇抓住衣领，往地上一掼，摔了个七晕八素。陆奇踹他一脚，把他踹得正面朝上，那拳头照着他脸，连上三拳，直打得这厮眼冒金星、鼻孔流血，痛哭流涕。 这李壮鼻子都塌下去了，哀嚎不止，嘴却还是硬的：“你再打！你再打我让我大哥来揍你！你知道我大哥……啊……是谁吗？我大哥是……哦……正法宗霍年……啊……你听说过没？啊！！！！” 见他一边惨叫一边威胁，陆奇把背上重刀一卸，杵在这厮脸旁，这厮顿时脸色大变，闭上了嘴，再不敢出声了。 第七十章 恩仇 村中一时为之安静下来。 顾山摇了摇头，却没有多说什么，摆好了摊位，准备看病。 陆奇收回重刀，也不再管李壮和他那狗腿子，把背篓放在顾山身边。 村中人看到李壮和狗腿子被打得趴在地上起身不得，陆陆续续走了出来。然而他们并没有壮着胆子过来看病，而是远远地把这里围成了个稀稀疏疏的圈。 陆奇见状催促道：“恶霸已被我制服了，你们过来排队就是，顾神医接完了诊，还要去下一村。” 然而他才说完话，却有一个年纪不小的老头，指着陆奇急道：“你你你……你说你……好端端地揍他干什么？” 这老头一开口，不少人都纷纷跟着发言： “是啊，李大郎看完了病，我们再来排队就是，你何必打他一顿？” “这下可好，这大郎受了伤，又丢了面子，你们一走，他又来寻我们麻烦，遭罪的还是我们！” “还有他爹，大郎被打成这样，他爹也肯定饶不了我们，你让我们怎么活呀！” …… 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竟然声讨起陆奇来，陆奇懒得听他们聒噪，呵斥了一句：“住口！” 这一声“住口”里，带上了他《降天刀》的刀势，腾腾杀气霎时间扩散开来，迫得众人心头惊惧，都闭上了嘴。 陆奇怒道：“你们哪来这么多废话？对上这厮害怕，见了能把他打成这副模样的我，反倒不怕了？快快排队看病。这厮若敢因此迁怒你们，我再来找寻他就是。” 话音才落，一个老者踉踉跄跄跑了过来，直奔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的李壮而去，叫道：“大郎！你怎么了大量？” 他过去拂了两下，却没能把大郎扶起来，转过头来环顾四周，怒道：“谁打的？！谁把我家大郎打成这样的？！” 毫无疑问，这位就是此村里正了。 陆奇正想上前承认，顾山却已抢先开口说话：“好叫里正知道，你家大郎扰我问诊，被与我同来的朋友教训了一顿。你叫他起来，我自会给他看伤。” 那大郎仿佛终于找到了靠山，也不惧怕陆奇了，站起身来，顶着鼻青脸肿的猪头，朝众村民环视一圈，冷冷地“哼”了一声，就一瘸一拐走到顾山面前。 众村民都吓得一缩脖子，后退半步。可见这厮平日在村中积威之重。 那里正也没个话说，目光落向了陆奇，恶狠狠的没有说话。顾山说教训人的是他朋友，里正自然就认准了陆奇。 而那大郎，却始终没敢看陆奇一眼。 顾山便给那大郎看起伤来，消肿包扎过了，正了鼻梁骨，又开了几味药，说道：“此药外敷，此药内服。每日一遍，半月即可复原。我这朋友下手有分寸，没叫你伤筋动骨。” 那大郎又“哼”了一声，显是气不过。这叫有分寸，那什么样才叫没分寸？ 顾山又道：“你伤已看罢，便先回去静养，叫其他人过来排队问诊吧。” 里正道：“我们不急着回，我们在一旁歇息歇息。” 说着扶大郎到了旁边坐下。 至于还远远被扔在一边昏迷的那尖嘴猴腮的狗腿子，却没人去管。 眼前形成了尴尬又诡异的场景，顾山坐在当中，村子里正扶着他那满头肿胀的儿子坐在一边，陆奇和慕小萍则在另一边。 满村的村民、有病的没病的，都围在了不远处，先前还为排队的事争执不已，这时却没一个上来排队瞧病。 “他们真不爽利！” 慕小萍揉捏着胖嘟嘟的小熊瞎子嘟哝。那小熊瞎子不堪其扰，不住挣扎，却甩不脱慕小萍的纠缠，不知道有没有后悔跟出来。 然而慕小萍光揉捏小黑熊还不过瘾，对陆奇道：“陆哥哥，你打刚刚打得真好！下回能不能让我动动手？” 陆奇道：“小姑娘家的，别什么也跟着学！” “哼！” 慕小萍气哼哼地拍了拍小熊瞎子的脑袋，把小熊瞎子拍得一脸懵逼。 陆奇不去管他，看向一众村民，道：“你们若不来排队问诊，我们便赶去下一个村了。” 话一出口，总算是激起了村民们的反应。 只不过不是什么好的反应。 有人开口道：“你不能走！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又有人开口道：“你打伤了大郎，必须给个交代。不然的话还有我们好么？” 其他人都随之应和，闹哄哄一片。 慕小萍修炼《降天刀》，胸中自也蕴有一股冲天刀气，哪能受的这等气？怒道： “你们好不晓事，那李大郎驱赶你们，你们不与他争也就罢了。我哥哥为你们出气，你们怎么能反过头来咬着我哥哥不放？！”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年纪幼小，看起来更好欺负。她一说完，众村民更是群情激奋，吵吵嚷嚷。 “你个小娘皮懂什么？！我们用他帮忙了吗？！” “总之你们今天不给个交代就别想走！” “顾神医你也别怨我们，怪就怪你这朋友，不让我们好过！” “把这小娘皮扣下！” “对，扣下！她不是那动手行凶者的妹妹么？不扣她扣谁！” …… 陆奇本想威胁那里正和李壮一番，叫他二人把眼前村民压降下去，但看如今情况，却改了主意。 他回头一看，那两位正坐在一边冷眼旁观，眼神里冷冰冰的，藏不住得意与快意。 他如何想不明白怎么回事？这父子俩就在这里坐着，就代表不会放下心结，看那眼神，就是对众村民的威慑。 那些村民受这父子俩所慑，就不敢放陆奇他们走。 既然如此，那还走个什么？ 这些村民如此相待，他就算走了，念头也通达不了。 陆奇当即转身，大步走到里正和李壮身旁，揪起里正就朝众村民中间走去。 “你做什么？！” 里正急忙想去阻拦，被陆奇两眼一瞪，却吓得一屁股往地上一坐。 那两眼如有刀芒绽放一般，里正一个普通人老头，哪能消瘦得住？ “咚！” 陆奇把李壮往地上一丢，一脚踩在其背上，道：“好，你们不让我走，我还不走了。” 众村民被陆奇凶威一吓，顿时为之一静。 陆奇指着众村民中叫嚣最厉害的一个，道：“你，过来。” 那村民一愣。 陆奇“呛”地拔出重刀。 那村民才一个哆嗦，战战兢兢走到陆奇跟前。 “动手，揍他。” 陆奇说道，“使大些力气，使力气小了，我叫你尝尝我这重刀的滋味。” 第七十一章 法不责众 那人心惊胆战，一拳打向李壮。只是他被李壮猪头里挤出的眼睛一瞪，手上就软绵绵的，没有一丁点力气。 这一拳捶将上去，就跟打情骂俏似的。 陆奇把刀拿了起来，刀尖在地上略略拖了一下，发出闷闷的摩擦声。 那人听得声音，重重地抖了一抖，仿佛刀已悬在他脖颈上方似的，吓得“啊”一声尖叫，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阵乱披风拳法、混着腿法，好一通拳打脚踢。 李壮直接被打趴在地。 这人气力自然不如陆奇来的大，但陆奇已经做好了铺垫，他有一拳没一脚地打在李壮那之前被陆奇打出的伤处，叫李壮吃了好一通苦。 打罢了之后，他才心有余悸，怔怔出神。 陆奇又叫：“下一个！” 那人又一哆嗦，听明白了陆奇的意思，逃也似的闪到了一边。 众村民见状，哪还不知道陆奇什么意思？一个个转身要跑。 然而他们还没迈开脚步，陆奇就一声怒喝，刀势随声而出，把他们震慑得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看哪个敢走？” 陆奇道，“你们刚刚叫嚣的劲头不是很大么？我须叫你们把一身劲头全部宣泄出来。” 众村民一个个脸色发白，都再不敢动。 陆奇又拿刀指另一个之前叫嚣挺厉害的人，道：“你过来。” 那人脸色更是惨白，一步一顿地踱到了李壮近前。 李壮也顾不得看那厮了，闭眼等挨打。 那人也知道了自己宿命，躲也躲不过，干脆豁出去了，发狠一通乱捶。 那边厢第一个动手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心中的忐忑也随之落下去一点。 而慕小萍看得激动不已，心里连声叫“好”，想着就该这样。 她刚刚还只是气恼不已，却没想到如此处置之法。如今见陆奇如此应对，心中更觉陆哥哥就是她的楷模，以后一定要好好向陆哥哥学习！ 她激动之余，手上不觉用力，小熊瞎子饱受折磨，“嗷嗷嗷”地叫唤不止，却无论如何也挣扎不脱她的魔掌。 可见慕小萍一段时间修炼下来，神通功力长进不小。 又一个打完，站到一边，陆奇又指着下一个过来揍那李壮。 那人跟前一个一样，已经接受了自己命运，心想不打也是完蛋，打了也是完蛋，不如先爽过再说，所幸放开了手脚，打得那叫一个卖力。 里正又气又怒，急叫道：“你们……你们怎敢如此？！” 结果还没有吓住众村民，就见陆奇转头瞪他一眼。眼中似有一把凶刀射出，高悬于他的头顶。 这里正只觉如芒在背，立时被吓得闭嘴。脸上老泪纵横，心中默默想道： 儿啊，不是你老子不管你啊，实在是贼子凶蛮，你老子我老胳膊老腿，遭受不住啊！你年轻轻身骨壮，且承受着，罢了我叫顾神医给你诊治。 众村民见都躲不过，抱着法不责众的心思，便一个个坦然上前来，照着李壮猛打一通。 不远处那尖嘴猴腮的狗腿子已经醒了，见状又赶紧闭眼装死。 然而众村民你一拳我一脚地打着，却有看不下去的，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将大郎如此折辱，打得这般重伤，不太合适吧？” 又有几个应和道： “是啊是啊。” “大郎未免也太惨了些。” “如此动手，也太过凶残了。” …… 陆奇看清楚了是哪几个人说话，当下将那几人指了出来，道：“你们几个，站到一边就是，不用动手。” 那几个人犹犹豫豫站了出来，却又都觉有些庆幸。 然而他们刚刚与其他村民分开而站，就听陆奇问其他村民道：“那几个人，平日里可有受过李家大郎欺负？” 众人不敢回应，但观那一个个神情，已经表现得明明白白。 李壮横行乡里，仗着里正威风，又说正法宗霍年是他大哥，岂会对哪个人就高看一眼？想必是一视同仁，都要欺负到了。 陆奇便说道：“那你们且记清楚了。这几个人以德报怨，心地良善至斯，必是极好的人。平日可要多多与这几人来往交善。” 话中讽刺之意，已明明白白。众村民在对李壮拳打脚踢时，不由看向那几个人，眼中冷冽，似乎与那几个人的怨仇，比跟李壮的还要大些。 那几人脸色瞬间变了，陆奇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其中当即有人跳转阵营，扑上去殴打李壮，打得倒比其他人还要卖力许多。 一场闹剧持续了好些时候，才总算结束。 到了最后，那李壮被打得奄奄一息，全靠顾山出手，才吊回命来。 眼前众人，几乎都成了殴打李壮的参与者，里正想要招人把这厮抬回家去，都叫不出人来。 还是陆奇好心，把李壮提溜起来，叫里正指路，将其丢回了家去。 那里正默默走了一路，到家才连声道谢，殷切至极，生怕眼前这尊魔神哪处不爽，又来出气。 出气也就罢了，问题是如今儿子已经就剩了一口气在，没人替他挡着。他一把老骨头，可顶不住啊！ 陆奇送完人回去时，却见众村民都已经散去。 慕小萍说众村民殴打完了那李壮，再没有心劲儿做其他的，仿佛呆在这里，都有无尽的凶险也似，都一溜烟赶紧跑了。 至于李壮那个尖嘴猴腮的狗腿子，更是不知趁着什么时候，偷偷地跑得不见。 顾山这一趟来此村问诊，终究是扑了个空，除了给李壮治了两回伤，什么也没干。 而这李壮身上的伤，还是因为他们到来，被陆奇给打伤的。 几人收拾好了行李，背起背篓，出了村去。 陆奇只觉念头通达，身体又有升级。他力量层层上涨，来到六十五牛。 这让他松了口气。 看来达到合气境界之后，并不会给他念头通达之下的升级路线造成变化。他还是能继续向着一百牛整的力量发起冲锋的。 而现在，他六十五牛的力量，加上《降天刀》的刀势，不知得什么样的对手，才能接住他一刀？ ——当然，正法宗那个老掌教那样的人物，他是不敢比较的。 想起那个让人不顺眼的老掌教，陆奇心里就生起新的念头： 合气神通！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合气神通啊！ 第七十二章 去处 从那村中出来，陆奇感受罢了自身实力增长，对顾山道：“顾大叔，我喧宾夺主，害你没法好好问诊，对不住。” 顾山却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没事。我也早看那李壮不顺眼。之前几次与里正说过，请他好好管教，他也不管。如今看你收拾他，我也觉得大是爽快。” 慕小萍跟着点头，凑热闹道：“就是就是。尤其后来那些坏蛋被逼着动手，我也看着很爽快呢！陆哥哥你做的好啊！我以后一定要多多向你学习。” 陆奇一时无语。 顾山“哈哈”笑了起来，道：“陆小哥豪迈通透，我学不来，但大为佩服。小萍你要是能学得如此本事，将来也能做个女豪杰。” 慕小萍一听，心生向往，两眼一弯，也笑了起来，说：“好！我要做个女豪杰！” 一日问诊下来，周边村县只走了一半。 回到青云谷后，慕小萍兴冲冲把今日在外之事与祝神医和慕小青说了，说得感情投入、言语生动，倒有几分说书先生的架势。 说罢还道：“真痛快呀！我一定要好好向陆哥哥学！”然后被慕小青抓着胖揍了一顿。 小熊瞎子在墙角里坐着抱着个苹果啃，看见慕小萍挨打，大为痛快，“嗷嗷”叫了几声，为慕小青加油打气。 第二日问诊，顾山却不需要陆奇再跟去了，抱歉说道：“陆小哥你侠义心肠，行事火爆，虽然甚得我心，但我到底是行医问诊去的。 “再如昨日一般，怕要耽搁不少人的病情。今日你就好好在家修炼，我自去走村问诊吧。” 陆奇也不介意，道：“好说。就是请顾大叔不要介意昨日之事就是。” 他不去，慕小萍却也不去了，自称若是遇见不平事，她怕她也如陆哥哥一般，忍不住仗义出手，任侠行事，要坏了顾大叔行医问诊。 陆奇左右无事，就在院中继续修炼起来。慕小萍一心练好了本事，出去行侠仗义，念头通达，也自用心得很。 二人在院中耍了一套《降天刀》，陆奇的刀势竟然引着慕小萍刀势而走，带着这小姑娘提起势来。 一套《降天刀》练罢，慕小萍惊喜不已，说：“陆哥哥，我力量提升啦！” 她小小姑娘，突然已达到三牛之力，加上《降天刀》刀势发挥，怎么也能跟五牛力量的锻体修行者碰碰手。 这样的水平，若是在关外山阴县，想必也能算一方强人了！ 陆奇见状，当下又带着慕小萍打了两遍《降天刀》。然而小姑娘刀势已然成型，他再引导，却已无作用。以后就只能靠小姑娘自己修行了。 这让慕小萍大为失望，她还奢望着能直接被陆哥哥带飞呢。 陆奇转而又练《百禽养生术》。这门神通，却是没法带慕小青的。慕小青也不介意。 她稳扎稳打，这时也已修成一牛之力，医术入门，应付些本事不高的锻体境修行者，不是问题。 慕小萍对上慕小青，用上全力，也不一定能讨得了好。 陆奇本以为自己还要在青云谷中住上几日，才见结果。没想到了这日下午，顾山还没有回来，祝神医就找到了他。 “那正法宗本是最合适的，离青云谷也近，方便你平日来回。但你既然不愿意去，我就不强求了。我仔细筛选一遍，却有个宗门，想必是适合你的。” 祝神医如是说着，拿出一封刚刚写好的信笺来，交给陆奇。 陆奇伸手接过，却见信笺上写：观星宗星云子亲启。 祝神医道：“这观星宗不是什么大派，但四方雷劫之下，却是最好的宗门，门中数门神通，都是极好的，能叫人在第一劫下，打得一手好基础。 “因此每年南海学宫、琉璃宝境、接天山这三个大派，都会去星云宗挑选弟子，朝廷鹰爪卫的，也会去那里招人。 “那观星宗宗主星云子当年云游四方受伤，为我所救，因此有些交情。我已为你修书一封，你若是愿意，可以到那里修行。” 陆奇心下惊奇，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能有这种宗门。 这样的宗门，可以算是重点小学或者重点中学了。培养出来的人才，由高等大学丁点接收。 那不知道除这观星宗以外，还有没有其他门派，为其他名门大派丁点提供学成的人才？ 陆奇想到此处，直接就问了。 祝神医回答道：“自然是有的。不过那些宗门，有些与我不熟，有些门中风气，怕你不喜。如那正法宗……” 这么说来，那正法宗也是个这样的门派了。 陆奇点了点头，不再犹豫，说道：“祝神医既然已经为我修书，我自没有再挑三拣四的道理。多谢祝神医了。” 祝神医摆手笑道：“不必与我道谢。你如此性子，叫我这老朽也喜欢。能引你更好的修行，我自愿意。只可惜你要入那观星宗去，就没法在这里长住了。” 陆奇道：“他日我若得闲，自当时常回来。” 他转头看向慕小青。这姑娘正在一旁微微垂首，红唇轻抿、神思不属。 陆奇自看得出她心思来，也不扭捏，笑说道：“况且祝神医门下，还有我在意之人。我心在此，岂能不归？” 慕小萍一昂小下巴，一副“没错就是我”的表情，与陆奇道：“是啊是啊！陆哥哥你要走，我真舍不得呢！可是我姐姐在这里，必是不让我跟你走的，你一定要常回来看看！” 陆奇摸了摸慕小萍的小脑袋瓜子，慕小萍眼眯起来，又快乐地傻乐。 祝神医“哈哈”一笑，也看了一眼慕小青，说道：“是极！是极！” 慕小青脸色羞红，闷闷道：“师父、陆大哥你们说话，好端端地看我干什么？！”羞不可抑地转身跑开。 祝神医更是“哈哈”大笑，说道：“年轻人心怀坦荡，好啊！好啊！我如你这般年轻时，有你这等坦荡之气，那就好了。” 陆奇忽然来了八卦心思，问道：“祝神医可是有什么往事？” 祝神医笑说道：“我能有什么往事？只是我若少些害羞，似你这般坦荡些，随便往谷外走走，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孤独终老了。” 陆奇道：“祝神医，最美不过夕阳红，其实现在也不晚的。” 祝神医：“……” 第七十三章 离别 谢过祝神医出来，陆奇自去找了慕小青。 慕小青已回到自己房中，手里翻着一本医书，名曰《素问》。她神思不属，显然是没看进去。 听到有人推门进来，她慌忙回头，看到陆奇，不由脸又一红，垂下首去。 “陆大哥，你何时出发？” 慕小青低低地问。 陆奇道：“若没别的事情，明日就出发吧。你若是想我多留几日，我便留上几日。” 慕小青微微一怔，抬头看了陆奇一眼。离别惆怅席卷而来，早冲淡了那一瞬间的羞涩。 她听到陆奇如此说，略略纠结，然后道：“陆大哥非寻常人，行走江湖，需实力傍身。能早一日去拜师修行，便早一日才好。我不想成为陆大哥的拖累。” 陆奇道：“几日功夫，又耽搁不成什么。” 慕小青却道：“陆大哥……是我贪心，不想只求几日相守。我想……我想……” 说到这里，到底心中羞赧，说不下去，又换了话头说道，“反正……陆大哥你去观星宗修行，我也会在这里努力修炼，把《百禽养生术》练好，学好了医术，以后定不给陆大哥拖后腿。” 她说得如此坚定明白，陆奇哪还用再多说什么？他环臂将慕小青拥住，道：“好妹子，你无论如何也不会是我的拖累。” 慕小青吓了一跳，顿觉脸颊滚烫，听得陆奇的话，开口道：“我……我……”吐出两个“我”字，却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好闭嘴不语。 她默默闭上眼睛，安心呆在陆奇怀里，一时只觉世间美好，莫过于此。 次日一早，慕小青亲自给陆奇准备好了行囊。行囊里叠好了换洗的衣衫、赶路时吃的干粮、装满水的水囊、必备的药物、以及一些碎钱。 祝神医写好的那张信笺也平平整整地铺在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衫夹层间，一并给陆奇带着。 她本打算让陆奇骑着她那匹马走，慕小萍却抢着要陆奇骑之前慕小萍骑过的。 慕小青也不去争，只由陆奇随了慕小萍的意。 只是那小姑娘依旧闷闷不乐，抱着小熊瞎子道：“陆哥哥，你可记得时常回来看我们呀。” 陆奇揉揉小姑娘的头发，道：“你练好了神通，我一定回来和你比试比试。” 慕小萍这才满意，用力地点了点头，说：“好！我肯定把神通练得好好的。到时候你若不回来，我就去找你！” “嗷！” 小熊瞎子在慕小萍怀里叫了一嗓子，那模样倒像是给慕小萍涨劲儿。 陆奇又辞别祝神医与顾山，与慕小青相视一眼，跨上了马，打马而去。 青云谷中一如来时，河水泠泠，鸟鸣深远。谷外天地苍茫，朝阳初起，晨露如珠，挂在一棵棵青草间，缀得青草低垂，指引着陆奇一路向远方。 他很快到了平安县外，却见那城门口上多出了一张崭新的海捕文书。 其上内容，他早已熟记于心。那手中提头面目狰狞虬髯包脸的模样，再一次印入了眼帘。 他“哈哈”一笑，穿城而过。 无头恶鬼关外肆虐，与他有什么相干？ 过了平安县，再走到下一县，却已是傍晚时候。 这县名叫渭城县。陆奇先县中停下，找了处同福客栈，打尖歇息一晚。 客栈中客房都在二楼。一楼却是饮酒喝茶吃饭的地方。他定好了房间，把行李放下，到一楼来寻了个角落坐下，点了两碟菜一壶酒，就着一个馒头吃。 来到此世，因掉了脑袋，他还一直没有喝过酒。在青云谷中，因旁人无人饮酒，他也不好要酒去喝。 如今总算有了机会，岂能不饮酒来？ 只是酒菜还没有上来，他却碰到个熟人。 那人一身的粗布的便衣，佩刀却显眼的很，是鹰爪卫的制式佩刀。进来客栈，一眼就看见了陆奇，打招呼道：“陆兄。” 陆奇拱拱手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段司卫。若没吃饭，不如过来一起吃。” 来人正是鹰爪卫及时雨段青锋段司卫。在青云谷时，陆奇与他有一面之缘，但相互之间，印象都颇为深刻。 那段青锋也不客气，听见陆奇的话，径直走了过来，在陆奇对面坐下。陆奇又叫客栈里的小二过来，添了些酒菜。 段青锋问道：“陆兄怎的跑到渭城县来了？祝神医他们和慕家姊妹呢？他们有没有过来？” 陆奇道：“他们都还在青云谷中。我得了祝神医推荐，到观星宗去求学神通，途径此处，在这里休息一晚。” 段青锋道：“观星宗？那可是好地方！陆兄有这样的大好机缘，去了可得好好修行。他日不入名门大派，就进我鹰爪卫，与我做个同门。” 陆奇道：“那得他日再说了。如今八字还没一撇呢。” 段青锋想到什么，又问：“怎的不去正法宗？按说那边离青云谷近些，祝神医该先推荐你去那里才对。” 陆奇道：“祝神医倒是跟我说了。只是我之前因平安镖局那回事，去过正法宗一遭，觉得那里不太对脾气，因此拒绝了。” 段青锋点头道：“如此倒也说得过去。陆兄弟你是干脆直爽之人，那正法宗确实不对你脾气。 “不说别的，就说平安镖局那回事。我之前从青云谷把那些人带回，审问出些东西来，去了一趟正法宗。 “我本想找他啰嗦，却没想那老掌教收拾得干净，把一切都推在一个叫霍年的弟子身上，还借势下了胡寸一的长老之位，又保全他，卖了他个人情。 “嘿！好好个宗门，不思修行，一心钻研这等东西！陆兄不去也罢，不去才是对的！” 此时酒彩上来，两人说得投机，各自斟满酒杯，碰了杯酒。 段青锋又道：“哦对了，我这几日在好几个县都看到一个从关外来的海捕文书，那文书也落在了我案头上，却是一个叫陆奇的无头恶鬼，与你同名同姓。你见过没有？” 陆奇神色淡定，笑说道：“见过？怎能没见过？我在关外早就见到了，没想如今那海捕文书，都贴到了这里来。” 第七十四章 似曾相识 段青锋道：“我在鹰爪卫多年，见识过了许多妖魔鬼怪，却未曾见过那样的无头恶鬼。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陆奇道：“那海捕文书上不是画了画像么？想必就是那般五大三粗，面目狰狞、满面虬髯吧？” 段青锋摇头失笑，道：“陆兄弟你有所不知，那关外的画师水平，我见过一遭，实在过于天马行空了。那画像上面，必不是无头恶鬼真正的模样。” 陆奇道：“原来如此。”心中却想：我脑袋已接好，无头恶鬼的模样，怕是你今生都见不到了。 二人边吃边聊，十分尽兴。陆奇问起段青锋何故来此。 段青锋说是渭城县有起修行者杀人的案子，他刚刚了结了，却不愿与县衙的人吃喝，与县衙的人交接分别之后，自来这里吃些饭，就要离开，没想到正巧在这里碰见了陆奇。 二人都觉缘分至此，便浮一大白。 闲聊间忽听旁边有老者唉声叹气，一个年轻女子哭哭啼啼，好不悲戚。却是墙外之声。 陆奇对这同福客栈的格局看得清楚，那墙后却是客栈的后院。后院里想必是店家的人，不知为什么在那里哀戚。 段青锋端了杯酒与陆奇碰杯，正要饮下，听得墙后声音，一阵不耐，把杯一放，道：“哭哭啼啼，叫人心烦？谁在墙后哭丧？” 墙后声音为之一止。 陆奇觉得段司卫过于苛责了。旁人有难事，怎么就不能哭？他正要分说一二，却还没开口，就先听段青锋继续说了话。 段青锋道：“有什么苦楚，非得这般哭丧？若是遇到艰难，就到前面来与我说说，别在那里哭哭啼啼。” 只是墙后安安静静，却无人回应。后院里窸窸窣窣，脚步声细微，但落在陆奇和段青锋两个修行者耳中，却清楚得很，是在走远。 陆奇笑说道：“段司卫，你如此风风火火，却把人吓着了。”当下唤来店中小二，问道，“你这后院里有什么人住？哭哭啼啼的，扰了人酒兴。” 那小二忙告罪道：“后院是客栈里雇的两个陪酒的座唱，父女二人，都是苦难人家，想是说起了伤心事，因此哀哭。扰了二位兴致，实在对不住。” 陆奇道：“不想你这客栈，还有陪酒座唱。不如叫过来唱上一曲，给我俩助助兴、下下酒。” 那小二道：“叫座唱须得三个碎钱。” 陆奇不耐地摆手道：“快去快去，我在你这里住店，还能少了这点钱不成？你一并记账，我明日走时结算。” 那小二这才眉开眼笑地去了。 片刻之后，却有一个老者带着个年轻少妇从后门过来，被小二引着走到了陆奇和段青锋坐着的这张桌前。 那老者五六十岁年纪，手捧着个胡琴。陆奇不通音乐，不知那胡琴具体是个什么名堂。少妇容貌美丽，双眼红肿，形容憔悴，惹人垂怜。客栈里不少人都不由向少妇看来。 陆奇把双眼一瞪，道：“可看够了？” 其他人都忙收回目光去。 他眼里带刀，一时把客栈里本就不多的客人都吓着了，纷纷结账走人。 这同福客栈一时安静下来。 那老者看了陆奇威风，一时战战兢兢，道：“小老儿和闺女在后院里哭泣，扰了客官兴致，还请客官勿怪。客官想听什么曲，小老儿这就弹，叫闺女细细地唱，一定叫客官听美了。” 段青锋道：“唱曲先不急。你父女两个先说说，有什么难处，哭成那般凄苦模样？” 老者哀叹一声。 那少妇说道：“好叫两位客官知道，奴家关外凉州人氏，与父母一同来此，要去南海投奔亲戚，未想走到这里，母亲一病不起，耽搁住了。 “母亲病故之后，我父女二人耗尽钱财，没钱离开。后来遇见个财主，叫强媒作保，把奴家弄了去做妾。奴家想左右不过求活，老父又没钱窘迫，就与了他。他写下三千钱的文书，虚钱实契，要了奴家身子。” 陆奇听着这事好生耳熟，忍不住插嘴道：“可是那财主家有个大妇，容不得你，把你赶了出来？” 段青锋不满道：“陆兄弟你胡乱插人家娘子的嘴做什么？且叫她说来。” 那少妇却道：“客官厉害，只听前因，就猜到了后来。那财主家确实有个大娘子。那大娘子好生厉害，容不得奴家，把奴家赶了出来。” 段青锋道：“那财主看来不是个好人家，你早早出来，也算好了。只是若只如此，你父女二人，也不至于如此哭丧吧？” 陆奇道：“那财主和大妇必是还坑了他父女一手。和他父女要拿三千钱的典身钱。”所谓典身钱，就是少妇将自身卖与财主为妾时，财主付的钱。 少妇和那老者都惊讶地看了陆奇一眼。 少妇道：“又叫客官说中了。” 段青锋一时惊疑，看向陆奇道：“未想你还是个能掐会算的。了不得，了不得。” 陆奇“哈哈”一笑，道：“我要是有能掐会算的本事，那就好了。以后定创一门料敌先机的神通，无敌于世。” 他真真是没想到，在这方世界行走，竟然会遇到和前世看过的小说几乎一模一样的剧情。 这剧情名头响亮，课文中也曾见过，唤作“鲁提辖拳打镇关西”。 段青锋也跟着“哈哈”一笑，对少妇道：“你继续说来。” 少妇又道：“只是当时奴家签下文书，是虚钱实契，当初只说欠着，没给我父女一钱，如今我们如何去还？ “他有钱有势，就把奴家和老父赶到了这客栈里，叫客栈中的小二看着，出走不得。每日在此卖唱赶座，赚些银钱还他。 “他还给我父女二人定了钱限，每过些时日，就得还他一些，若是不还，就来打骂。这两日客栈里客人稀少，眼见就要违了钱限，因此不知如何是好，才在后院哭泣。扰了客官酒兴，万望恕罪。” 段青锋听得大为光火，一拍桌子，怒道：“好个恶财主！这般欺负人，活腻了他！” 第七十五章 念头通达，与你何干 如此恶事，陆奇自也义愤。 他见段青锋如此，当下先问了那少妇一句：“那财主是何人，在哪里做什么营生？” 少妇道：“那财主姓郑，他家在渭城县里西边开了个肉铺，祖辈都是屠户，因此起了个名字，叫老西。往日街坊里都唤他一声郑财主，也有大户人家的奴仆，去找他买肉，只叫他一声郑屠户。” 郑老西…… 这可真是凑巧。 不过陆奇顾不上去管这巧合，又叫来小二，询问情况。 小二见陆奇发问，也认得旁边段青锋那鹰爪卫的佩刀，顿时吓了一跳，忙讨饶道：“两位客官可别怨在小人身上。小人也是受了那郑财主胁迫，才不得已帮他看着这父女二人。 “他俩交上来的钱，我是一分没敢留啊！全给了那郑财主去！” 陆奇便确信了少妇与她老父所言非虚，摆摆手将小二赶走，转而问段青锋道：“段司卫，不如我们同去会会那郑大财主？” 段青锋却摇起头来，说道：“我鹰爪卫的职司，只能与修行者较劲儿。这郑屠户没有神通傍身，我若出手，就坏了规矩。” 陆奇不屑道：“行侠仗义，还讲什么规矩？段司卫忒迂腐了。你若不去，那我自己去就是。只是我若伤了人性命，你别怨我。” 这郑老西做下如此恶事，可比青云谷外某村中那李壮恶劣多了。一刀宰了他，也是应该。 段青锋道：“陆兄弟莫怪我迂腐。我身为鹰爪卫司卫，若还不坚持规矩，那如何管束旁人？” 这话陆奇听入耳中，想想也有道理。关外那些个鹰爪卫倒是不讲什么规矩，普通人落在他们手上，可没个什么好下场。 陆奇道：“随你。”他又问了问少妇那郑屠户的具体情况，知道其白天就在西边肉铺里。那肉铺经营颇大，也很好找。 问罢了情况，陆奇说道：“今日天色已晚，你们自去收拾好行李，好好收拾一晚。明早早些起来，我给你们些钱财，送你们出城，投奔亲戚去吧。” 那父女二人便知遇到了救星，当即就要下跪叩拜，被陆奇伸手拦住，道：“你们跪我做什么？我自己乐意做此事，图个念头通达，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你们若听我话，就赶紧回去收拾了，早些休息。有什么明早再说。” 父女二人都红了眼，连声道谢，口称恩公。陆奇听得不耐，赶他们离开。 段青锋却叫住他们，说了一句：“你们去投奔亲戚以前，先往鹰爪卫衙门走一趟，将你们在这渭城县里的遭遇，到鹰爪卫里报个案。” 陆奇道：“鹰爪卫又不管普通人的案子，你让他们去那里报案做什么？” 段青锋笑说道：“此事是为你周旋所用。我在青云谷中，听闻陆兄弟你的义事，但如今真正得见，才知陆兄弟侠义无双，祝神医所言非虚！ “如今陆兄弟要出手行侠仗义，我又岂能坐视不理？我虽因身份故，不好随意出手，但给陆兄弟你消灾抹罪，还是能尽些力的。” 陆奇道：“哦？” 段青锋道：“按鹰爪卫律例，修行者若事出有因，找普通人说项，也不是说不过去。若普通人当先动手，修行者被迫反击，造成死亡，修行者之罪行，也可以周旋。” 陆奇和那父女二人头听了个明白。 那父女二人当即跪下，道：“我父女二人能蒙恩公所救，逃脱此间，已是不敢想的事。怎敢让恩公为我们背上人命，因此获罪？” 陆奇摆手驱赶道：“你们快回去收拾休息就是，哪来这么多话？我刚刚都说了，我自己要干什么，与你们何干？” 父女二人见状无奈，只好说道：“恩公若是执意如此，我们定当往鹰爪卫走一遭，不负恩公恩情。” 说罢了话，起身到后院去。 陆奇又问段青锋：“所以我去郑屠户那肉铺找他，还得寻些由头，叫那屠户先动手？” 段青锋点头道：“正是。” 陆奇心思一动，看来自己这一趟，还非得客串一遭鲁提辖，不客串是不成了。 二人吃喝完了，段青锋就告辞离去，说第二天一早再过来。 次日一大清早，他果然就来了同福客栈。陆奇也起了床，把客栈里的小二叫到近前，让他领自己和段青锋去昨日那父女二人房前去。 那父女二人就住在同福客栈的后院里。小二一道把陆奇和段青锋引到后院最角落处的一座小房前，说： “他父女就住在这里。店主本不欲叫他们住下，也是因为郑屠户强留，店主才给他们在这里安排了个房子。” 陆奇不去管他，敲开了门。 那父女二人果然已经收拾好了，见了陆奇，叫一声“恩公”。 陆奇也不多话，就要拿钱塞给他们，却被段青锋拦住。 段青锋道：“仗义之事，都叫陆兄弟你做了，那我做什么？陆兄弟，这疏财之事，就交给我吧。我昨晚去找相好拿了些钱财，先给他们拿去做盘缠。” 陆奇无语道：“你自己拿不出钱，去找旁人拿，图个什么？” 段青锋“哈哈”一笑，道：“图个不落人后。” 陆奇便不管他，由得他给了钱去。父女二人不好意思收，也被他三两句话堵住了嘴，没法拒绝。 当下陆奇与段青锋就要领了父女二人出去。那小二却战战兢兢往前一拦，道：“两位大爷行侠仗义，却如何叫小人难做？他父女俩还没有还完钱呢，叫他们走了，我该如何跟郑财主交代？” 陆奇把重刀一拍，道：“那你这样拦着，又如何跟我交代？” 小二一个哆嗦，不敢说话。 陆奇道：“你让开了。我一会儿就去找郑屠户说项。你这差事就不用理会了。” 小二再不敢拦，只好让开。 几人出了门去，直奔城门口处，一道把那父女二人送出了城。段青锋又交代一句：“你们千万要去鹰爪卫走一遭。” 父女二人情真意切地道：“恩公如此助我父女二人，我父女二人岂能忘恩负义？我们现在就赶去鹰爪卫衙门，绝不让恩公难过！” 第七十六章 陆少侠一拳打死郑老西 待那父女二人走远，陆奇与段青锋相伴去了城西。 段青锋问道：“陆兄弟，你想好要如何跟那郑屠户找事了吗？” 陆奇道：“我自有办法。只是段司卫，你鹰爪卫的，跟着我去没事么？” 段青锋道：“我让陆兄弟你独自出手，已是惭愧，又如何能做到完全置身事外？ “陆兄弟你去料理了郑屠户那厮，必定因此获罪。我要给陆兄弟你周旋脱罪，却也需要一些时日。 “在此之前，我会护卫在你左右，以免你受牢狱之灾。” 陆奇拱手道：“如此，就有劳了。” 段青锋道：“区区小事，愧不敢当。” 说话间走到一处摊位前，两人先坐下来。陆奇请段青锋吃了些早点，等到日上三竿，才再次起身出发。 一路走到城西，一处占地不小的肉铺映入眼帘，门梁处还挂了张三角旗，上面写了“郑家肉铺”四个大字。 陆奇道：“段司卫找地方先坐，看我表演。” 段青锋见陆奇这么说，一时被勾起了好奇心，笑说道：“那我可不敢走得太远了，要好好看看。” 陆奇笑了笑，将背上重刀解下，交给段青锋，道：“段司卫暂且帮我保管。我拿着这么大一柄刀，怕那郑屠户见了害怕，不敢跟我动手。” 段青锋接过刀道：“好说。陆兄弟想得周到。” 陆奇两手空空，身无武器，转身往肉铺走去。段青锋走到了肉铺对面，靠着一处墙角站定，默默去看。 那肉铺中好几副肉案，挂着几片猪肉。十来个刀手站在案前，切肉卖肉。 里间却有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坐定，满脸横肉，难看得很，想来就是这肉铺的主人郑屠户。 一个刀手见陆奇近前，便问道：“客人要什么肉、拿多少的？” 陆奇瞥了里间那汉子一眼，知道自己又不是什么经略相公府的提辖，一身布衣，引不来郑屠户亲自接见，却也不急。 他心中略略思索，自己若是拿那父女二人的事当由头，来找郑屠户的事，其实是最好的办法。理由正当，叫郑屠户无话可说。 但那样一来，自己在这里逞凶，只怕要连累了那父女二人。 他父女二人虽然已经逃出城去，但难保不会被郑屠户亲属、抑或渭城县官府注意到，追将回来。 也罢，就不用这理由了。鲁提辖已做出极好示范，自己有理由把一切揽在自己身上，又何必只做半个好人？ 若因理由不充分，段司卫没法给自己脱罪，那也由他。重活一世，不能违了心意。 于是他直接道：“要十斤精肉，切成臊子，不见半点肥的在上面。” 那刀手笑了起来：“客人好高的要求，这可是精细活。” 陆奇道：“你只说你能不能切得来就好。” 那刀手道：“能，如何不能？客人莫小瞧了我手艺，且看好了。”去肉案上捡了十斤精肉，切了好半天，才全部细细切成臊子。 那刀手把精肉臊子拿荷叶包了，道：“客人，我这可是细功夫活，您得先付了钱。” 陆奇把碎钱拍在肉案上，分量足够，却不去拿肉，又道：“再要十斤寸金软骨，也要细细剁成臊子，不要见半分肉在上面。” 那刀手眼角一抽，道：“客人不要消遣我了。” 陆奇“啪”地又拍了几块碎钱在案上，说：“我哪里消遣你了？我只管出钱，你只管剁来就是。你要是剁不来，换能剁来的弄。” 那里间的汉子果然听不得陆奇这话，大喇喇走了出来，道：“哪来的泼皮，到我铺子上找事？” 陆奇抓住案上肉臊，道：“你说哪个是泼皮呢？”将荷叶包劈脸甩在汉子头上，“哗啦”下了一阵肉雨。 那汉子大怒，一抹脸把脸上沾染的臊子甩了，从肉案上拿了把剔骨刀，就扑将出来，叫道：“好胆！你受了哪家指使，敢来坏我郑老西的买卖！” 这厮果然就是郑老西郑屠户。 陆奇放下心来，道：“你哪只眼睛看我是旁人指使了？我买你肉，你卖不来，就骂我泼皮！如今又拿刀出来，还要动手砍了我不成？” 郑老西怒由心起，瞪眼道：“泼皮！这么消遣老子，老子我砍了你，也是你活该！”把剔骨刀往前一劈，使的是杀猪割骨的手段，也有几分精妙。 但他区区一个普通人，哪及得上陆奇的本事？ 陆奇只略略错开了身子，由他把刀砍在自己肩膀上，流出些血来，才抓住了他胳膊，道：“这是你先动手的，可怨不得我。” 郑老西脸色一变，已意识到了不对。用力一抽，却抽不回手来。 陆奇已一拳打出，直冲郑老西面门。 郑老西只见好大一个拳头，瞬间到了眼前，视野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这一拳的功夫，哪怕陆奇收去了六十四牛，只留一牛在拳头上面，也不是郑老西这屠户能消受得了的。 郑老西身子当即一软，直接没了气息。 肉铺中一众刀手正要出来插手，见得郑老西软倒，再被陆奇眼睛一瞪，一个个都僵在原地，哪还敢出来？ 陆奇道：“你们切不得软骨，我到别处弄去。”转身就走。 此时肉铺外已围了不少好事的人来看热闹，陆奇走到跟前，一个个都赶忙让开，生怕触怒了这尊魔神。 不一时陆奇走掉，众好事者才纷纷向郑老西那边围了过去，仔细一看，那屠户脸皮变了颜色，已然死个干净。 “嘶！” 不少人都倒吸凉气，有人小声嘀咕：“好家伙！一拳头啊！我刚刚瞧，那一拳头也没用多少力气啊！” …… 陆奇从人群中出来时，只看了段青锋一眼，并没有什么交流。 他对自己的战果并不意外。《水浒传》中鲁智深再厉害、再是天上魔星下凡，在人间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哪里能比得过他一拳头？ 一拳打死郑老西，是他早有预料的事。 他径直出了渭城县，段青锋果然随后跟来，把重刀还给了他，道：“陆兄弟好拳头！走，我护送你去观星宗。” 第七十七章 鹰爪卫通缉 陆奇也不推辞，直接应下道：“那就麻烦段司卫了。” 他本心无所惧，若是段青锋不出现，他也会去为那父女二人解决这个麻烦。大不了被通缉了，再四处亡命就是。 不过既然有法子能安稳些，他也不会拒绝。不然的话，在郑屠户那肉铺前，他又何须那样子表演，临走还说个“你家切不得软骨，我到别处去弄”？ 段青锋道：“我们早已经说好了，陆兄弟你怎么还跟我生分客气？” 陆奇“哈哈”一笑，道：“那就靠你了。” 段青锋早把陆奇的马牵了出来，他自己也牵一匹。 二人上了马去，打马而行。 太阳高照，凉风灌耳，渭城县在身后渐渐小了。段青锋一边骑马一边对陆奇道：“陆兄弟，经此一事，你我也算真正熟识了。我看你颇对我脾气，你看我如何？” 陆奇道：“段司卫仗义疏财、又千里送我，侠义心肠，自也对我脾气。” 段青锋道：“那我二人不如兄弟相称如何？” 陆奇道：“那再好不过。” 段青锋道：“可惜，这里没有香案，不然的话，咱们当点香歃血，义结金兰。” 陆奇道：“段大哥何须如此讲究？你我互相认定了异姓兄弟，那今后兄弟相称、兄弟相待就是，点香歃血，不过是形式而已，何必纠结于此？” 段青锋听了，不由笑道：“陆兄弟洒脱随性，我不如也。好，那就按你说的。看你模样，必还年轻，我痴长你几岁，就做你大哥了。” 二人一路同行，走了一日，安然无事。晚上在一处驿站住下，陆奇道：“如今已跑出这么远，就算有海捕文书发出通缉我，想必一时也追不上了。” 段青锋摇了摇头，道：“这可说不准。我鹰爪卫中有独特手段，指令能通传各地鹰爪卫衙门。说不得明日一大早起来，就能看到你的海捕文书。” 次日一早起来，二人出了驿站，继续赶路。到了前面一座县城，果然见城门外墙上贴了一张崭新的海捕文书。 那海捕文书说：有无名修行者在渭城县杀害一肉铺店主，潜逃而去，若有发现，禀告鹰爪卫，赏银百两。 其后画有一张画像，剑眉星目，气势凌厉、帅气逼人，身后背了把宽厚重刀，不是肉铺前的打扮。想来必是有人去查问过了同福客栈。 “你们关内这画师，比关外靠谱多了。” 陆奇看罢，点评说道。 段青锋拉着陆奇就走，说：“你这形象如此显眼，往这里一站，就已不知有多少人注意到了你，还敢在这里点评画像？快走快走。” 陆奇一看，果然周围有许多人朝他看来。他背后重刀太过醒目，如何叫人不认出来？ 二人赶紧离了城门口处，走出好远，又折换方向走了一阵，方才停下。 陆奇说道：“也不知那父女二人有没有去了鹰爪卫报案？” 段青锋忽然一怔，说：“是与不是，一会儿就知道。有同僚在呼唤我，兄弟你在这里稍等，我去探探情况。”说罢骑马离开。 陆奇心中好奇，不知鹰爪卫有什么办法，竟然能没有见面、也没有任何反应，就能完成相互沟通。 他等了一阵，才见段青锋回来。 “如何？” 他问。 段青锋道：“那父女二人已在鹰爪卫报案，说明了前因后果。因此衙门都已知我掺和在此事之中。也只准备把你抓回去，再做打算。 “这片的鹰爪卫是个讲道理的，城门处引起骚乱，他知道你我来了，便刻意没有现身，将我叫了过去。 “我跟他说明情况，他便没再追究，由我们从他地界上过去。” 那父女二人也算信人，看来不是所有的人都和李壮所在的那村中村民一样，瞻前顾后、忘恩负义。 陆奇一笑说道：“那还真是多谢此间的鹰爪卫司卫了。”这关内的鹰爪卫，似乎都爱讲个形式，段青锋如此，此间司卫也是如此。 段青锋在渭城县时，不肯自己动手，却坐看自己惩治恶人，仿佛就绕过了职责规矩。 而此间鹰爪卫的司卫似乎觉得没有跟自己打照面，就算是没有找到自己，不来追捕，才说得过去。当面见了自己，仿佛就不能蒙混过关了。 段青锋道：“我那同僚也叫我跟你说一声，他因职责故，不好现身见你，但对你这侠义君子，也倾心得很。 “如今不便相见，叫我跟你好好告个罪。他日有机会请你吃酒。” 陆奇道：“不知你这位同僚叫什么名字？我得记下来，记他一分恩义。” 段青锋道：“这同僚姓古名寒，跟你一样，也是善使刀的。” 陆奇把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里。 段青锋还带了根长棍回来，马背上绑着一卷好长的黑布，给了陆奇，说：“给，把你的行头收拾一下。你这大刀太过显眼，得装扮装扮。” 陆奇按段青锋指点，用一根绳子将长棍和重刀绑在一起，又用黑布包了，那重刀便延伸了老长，被黑布裹着，看不清本来形状，一眼瞧去，好像一面大号幡旗似的。 “这比我原来重刀还要招摇。” 陆奇看着那奇形怪状的包裹，挂在背上说道。 段青锋笑道：“总比你那重刀招摇过市来得好。此间鹰爪卫好说话，可不代表处处鹰爪卫都这么好说话。你若愿意跟人较量，那就把这玩意儿拆了。” 陆奇道：“还是算了，怎好叫段大哥为难？” 二人继续赶路，走了一天，到了夜里，忽然被人拦路。拦路者骑着匹马，一身制式锦衣，也是个鹰爪卫。 不过他手里拿的，并不是一把刀，而是一张玄色幡旗。 那玄色幡旗上画了白色的鬼画符，叫人只觉诡异，阴气森森。 “小心。” 段青锋开口说话，手按在刀柄上面，叫陆奇退至他身后。 那拦路的鹰爪卫道：“这位司卫想必就是段青锋段同僚吧？衙门传讯，叫你领那在渭城县的无名凶犯回去说话，你怎么徘徊到我这里，没有回去呢？ “是要我把你们一并押回去么？” 第七十八章 出其不意 “鬼头幡，镇江南。这位同僚，想必就是江南地界赫赫有名的鬼头幡王川吧？” 段青锋说道。 对面那鹰爪卫却道：“不如及时雨段青锋名头来的大。” 段青锋道：“王同僚，看在你我同僚一场的份上，不如放我们过去，可好？” 王川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那可不行。职责所在，我做不得虚假，可学不来段同僚这样，及时雨都洒到杀人凶犯身上了。” 段青锋也不废话了，拔刀说道：“既然如此，那便较量一场吧。我若赢了，从这里过去，就只怪你本事不济。” 王川道：“好！” 说话间下马将幡旗一抖，森森鬼气从幡中释放而出，被王川一摇，就朝段青锋刮来。 这绝不是锻体、合体境界能有的本事！ 陆奇心中警惕，怕给段青锋添乱，没有贸然上前。 他只见段青锋离马拔刀迎上，那刀出鞘时刻，便放出一道好长刀罡，割得森森鬼气四分五裂。 王川再把鬼头幡一收一放，那些割裂的鬼气仿佛受到了牵引，重新联系起来，成了一张长满了漆黑细刺的网，朝段青锋罩去。 段青锋把刀舞成个圆，刀罡四起，密不透风，与王川斗得好不激烈。 陆奇瞧着眼前飞沙走石，杀气四溢，知道眼前二人境界远超自己。自己在近处站着，怕是只能添乱。 看明白了这一点，陆奇一边后退，一边心想：到底还是得提升实力，实力太弱，图不得念头通达。 这回还是多亏了段青锋。若不是段司卫的话，自己在渭城县杀了人，独自出来，只怕免不得一场牢狱之灾。 他提升自身的愿望越发迫切，向后退间，猛见与段青锋战在一处的王川摇身一晃，整个人跃入了鬼头幡中。 抑或说与鬼头幡融为了一体，连人带幡，一起变成了黑漆漆的森森鬼气。 陆奇顿时警觉，就见那鬼气“刷”地离了段青锋，朝自己而来。 好一招声东击西！段青锋刀罡正盛，刀势用老，一时难收，看见鬼气朝陆奇而去，却追之不及。 那鬼气到了陆奇跟前，微微一摇，摇出个人的上半身来，却不是王川是谁？ 那王川整个上半身也黑漆漆的，像是带了鬼气，朝陆奇就抱。 陆奇一咬牙，豁了出去。把《降天刀》的刀势融入身体，六十五牛的力量携着刀势，狠狠往前一撞，径直撞入王川怀里。 段青锋刚刚提刀追了上来，就见王川倒飞出去，鬼气在空中裂开，抛出一条墨色弧线。 “噗通……” 王川往地上一倒，立刻翻身起来，惊疑道，“你这厮好大的力气！莫非渡过劫了？！” 陆奇也不好受。他头上、肩上都染了黑色鬼气，只觉凉意入体，直灌骨髓，似要往全身各处侵蚀而去。 一旦全身上下都被彻骨凉意侵蚀，他必将完蛋。 他心念一动，运起《百禽养生术》法力。《百禽养生术》有辟易百毒的功效，却不知能不能消化得了这冰凉鬼气。 “王同僚，没想到你竟然还耍这种手段！” 段青锋又折身向王川杀去。他动了真怒，这一刀刀罡纵横，杀气腾腾。 王川不敢硬抗，一揉身又进了鬼头幡去，和鬼头幡融为一体，化作一团黑气，避开刀罡。 他俩又斗起来。陆奇却在一边努力抵消体内鬼气。 祝神医真是开创了一门好神通，《百禽养生术》这门锻体阶段的神通，竟然对王川这个不知什么境界的高手的鬼气有作用。 当《百禽养生术》的法力在他体内循着路线流动，就卷着那冰凉鬼气，一点点将之消融。 也是陆奇刚刚和王川接触只有一瞬，还出其不意，把王川撞退了。因此他沾染到的黑气并不多，《百禽养生术》消化起来，也就不太费力。 只一小会儿的功夫，他体内冰凉黑气，就能消散了个大半。 不过他只当刚刚自己那一撞，只不过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真要比试起来，必防不住那森森鬼气。因此继续消化残余黑气，并没有上去凑热闹。 那边厢王川和段青锋斗得正激烈。 王川眼见段青锋杀意高涨，也使出了浑身解数。那一面鬼头幡被他舞出花来，整个人如同黑雾，时而在这，时而在那。 那一团团黑气更是左右飘忽，出人意料，从各种防不胜防的角度朝段青锋杀去。 只是段青锋刀罡舞圆，防御到了极致，却叫黑气杀不进去。不时泄出一两道刀罡，还叫王川不得不腾挪躲闪，略略占了上风。 两人斗个旗鼓相当，嘴上也互不相让。 段青锋道：“王同僚，你计谋已破，如今神通又压不住我，怎的还不收手？” 王川道：“段同僚你可小瞧人了，你怎知我计谋就破了？” 段青锋道：“哦？” 王川道：“我方才一时不慎，没想到你护持的这凶犯有那么大的力气，被他撞了一下。但这一下已足够了。 “我这鬼头幡的鬼气，连你都要拿刀罡挡着，不敢接触。其他人又如何能够抵挡？那凶犯已经沾染上了鬼气，你没想到吧？” 段青锋一怔，回头瞧了一眼，因此攻击稍顿，叫王川喘了口气，不用腾挪。 王川又道：“我这鬼头幡的鬼气，久经蕴养，可是会自行滋生扩散的。那凶犯如今已动弹不得，待到鬼气生遍他全身上下，你看他倒不倒？” 话音刚落，他也不由朝陆奇看了一眼。 这一眼，却正好看到陆奇转过身去就跑，三两步跨上马去，打马而去。 王川和段青锋一时都愣在原地，打也顾不得打了。气氛一度尴尬。 片刻之后，段青锋反应过来，也不与王川缠斗，跨上马去，“哈！王同僚，你这鬼头幡不行啊！”打马就跑。 王川眼角抽了一抽，却没有去追。眼下出其不意的拦路，都拦不住段青锋和那凶犯，如今那二人已有防备，全力逃遁，他又怎么能追住？ 他把鬼头幡一摔，气急败坏，骂骂咧咧：“妈的，这小子什么神通，怎么这么邪门，能化解我的鬼气？！” 第七十九章 念 陆奇和段青锋一前一后，纵马跑出老远以后才停了下来。 段青锋“哈哈”大笑，道：“爽快！爽快！陆兄弟，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能化了那鬼头幡王川的鬼气！了不得啊！你是没看他最后的神情，哈哈哈！哈哈哈！” 陆奇并没有就此多说什么。 能在与王川一战中安然无恙，全靠了他修炼有两门神通，还有升级得来的巨力。这三样但凡少一样，他都要完蛋。 他能够消化王川那鬼头幡的鬼气，自然是靠了《百禽养生术》，但若只有《百禽养生术》，他绝对无法挡住王川突然袭来的一抱。 《百禽养生术》，还是要配合祝神医的医毒之术，才能发挥最大效果啊。而自己，不过是个超出常人理解的异类。 这些事却没法给段青锋解释，是以陆奇干脆不说。 他转而说道：“扔下大哥先走，兄弟对不住了。” 段青锋摆摆手道：“你这会儿又来跟我说这些客套话。那时你转身就走，才是最好的选择。若留下来，咱们都得耗在那里。我如何能不省得？” 陆奇点了点头，便没再多说什么。 俩人才结为异性兄弟，就配合默契，只一个念头起，就想到了一处去，如此配合，真觉爽快。 段青锋又提议道：“经此一事，我有了个想法。我们不若分开前行吧，互作不识，彼此策应，如何？” 陆奇点了点头，他正想到此处，未想段青锋就先提了出来。 当下陆奇说道：“正该这样。鹰爪卫众人已知道了你我同行，我稍微乔装打扮，又包了重刀，旁人轻易认不出来。 “但大哥你鹰爪卫的同僚，却都认得你。分开了走，能少些啰嗦。” 说着又想到什么，继续道：“如此情况，其实我自行往观星宗去就行，无须段大哥你跟着了。” 段青锋却摆手道：“你这说的是什么怪话？我早说好了，要护送你到观星宗。如今让我转身就走，留你独自上路，岂不是叫我言而无信？” 陆奇道：“那就有劳大哥了。” 段青锋不耐烦道：“快别张嘴！一张嘴就是屁话！还跟我客气。” 二人分开了走，一前一后，继续赶路。当夜段青锋睡在驿站，陆奇寻了处附近的客栈睡下。 如此走了一天，两人便适应了新的行进模式，互相之间距离不远不近，都能够照顾得到对方。 又走两天，陆奇忽见段青锋被他一个鹰爪卫的同僚拦下，便往前又赶一段路，等了一程。 过了好一会儿，段青锋才跟了上来。 当夜两人没再找客栈歇息，确认没人跟着以后，在野外僻静无人处会面。 “如何？” 二人把马拴在一棵树上，坐下来啃着干粮。陆奇直截了当地问道。 段青锋道：“那同僚也是来问你的。不过他见你我没有相跟着，便没有多说什么。” 陆奇却道：“不可能吧。你远离自己辖地，到了这里，他能不怀疑、不多问几句？” 段青锋尴尬地“哈哈”笑笑，说：“被你给看出来了。” 陆奇没理会段青锋的尴尬，吃完了一块干粮，打开水囊喝了一大口水，等段青锋详细说来。 段青锋说道：“本不是什么大事，几句废话，我原先不打算多说的。既然你提起了，就告诉你好了。我跟那同僚说我在南边有个相好，如今是偷偷会相好去呢。” 陆奇疑道：“他也能信？” 段青锋挠了挠头，“嘿嘿”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我真有个相好……” 陆奇：“……” 段青锋又道：“不过不在观星宗那边。我送完你后，就打算北上看她一看。” 旁人私事，陆奇便不打算去多打听。二人吃喝罢了，就在原地和衣而卧。 许是突然提及相好，思念来袭，当晚段青锋嚷嚷了一晚上青红、念心，把陆奇吵得睡不着。 不过《百禽养生术》在身，一晚上没睡，对陆奇的精气神倒是没多大影响。 第二天段青锋醒后，陆奇已练过了一遍《降天刀》，转而打起了《百禽养生术》。见段青锋醒来，说道：“你醒啦。” 段青锋揉揉惺忪的睡眼，道：“陆兄弟你醒得好早。” 陆奇边继续练《百禽养生术》边道：“我不是醒得早，只是一夜没睡。” 段青锋奇道：“一夜没睡，却是为何？” 陆奇笑说道：“段大哥你一夜念了五百二十遍青红，吵得人如何入睡？” 段青锋毫不扭捏，笑道：“没想露宿一宿，却被你窥破了糗事。没错，那青红就是我的相好。我与她许久未见，念她念得紧，梦里唤她五百二十遍，也是应当。” 陆奇打完一套《百禽养生术》收工，闭眼缓缓吐出口气，然后道：“你又念了一千二百五十二遍念心。” “念心？！” 段青锋吓了一跳，继而一愣。两人吃喝之后启程，准备分道，段青锋却还有些精神恍惚、神思不属。 陆奇不由揣测道：“段大哥，那念心不会是个男的吧？” 段青锋瞬间炸毛：“你瞎说什么呢你？！女的！是女的！” 陆奇道：“那你这模样却是为何？” 段青锋怀疑人生似的道：“我只是想不通，明明青红才是我相好，我心心念念都是她。怎么可能去叫念心的名字呢？陆兄弟，你该不会是诓我吧？” 陆奇翻了个白眼：“我诓你图什么？我以前都没有听说过念心的名字。” “这倒也是……可是为什么呢？” 段青锋纠结不已。 陆奇道：“有什么为什么的？段大哥你这不就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吗？” 段青锋眼睛一瞪，看了一眼陆奇。 陆奇劝慰道：“段大哥何必如此纠结？男子汉大丈夫，胸怀广胃口大，看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又有什么不可？再说看你这情况，如今也只是想想吧？” “说的也是……” 虽然知道陆奇是在劝他，但不知为何，段青锋反而更郁闷了。 劝慰罢了，陆奇和段青锋斗没再废话，分开了路，各自纵马前行。 第八十章 迫切的心 第80章 迫切的心 之后的路程，段青锋似乎很急，催促着陆奇加速赶路，看样子是着急去会旧年相好。 只是不知道让他着急的，是那青红还是念心。 事关个人私密，陆奇没有多问。数日之后，两人到了观星山下，观星宗就在山间。 段青锋对陆奇说这山原本叫七峰山，是山上七座山峰而命名。 不过在观星宗在此开宗立派之后，名头越来越大，七峰山就渐渐叫成了观星山，如今知道观星山原名的，反倒不多了。 陆奇问：“那段大哥你怎么知道？” 段青锋一时扭捏含糊，说：“是念心讲与我听的。”如今在陆奇面前说起这个名字来，段青锋格外扭捏，不像个爷们儿。 不过陆奇也没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段青锋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你入了观星宗，就不会有人轻易去管你的事情了。等我回去周旋，把案子摆平，你再出山时，渭城县那时，就再无人追究。走吧，陆兄弟，我送你入山。” 段青锋说着，和陆奇一起下了马来，就要引陆奇一起往山上去。 陆奇道：“到了山下，哪还用麻烦大哥送我进去？我自己上山就好。” 段青锋不满道：“你怎的又跟我客气？这观星宗我也来过两回，为鹰爪卫招收人员。如今一起进去，替你打个招呼。你我兄弟一场，你还不打算领我这个情不成？” 陆奇只好道：“既然如此，大哥请了。” 段青锋这才满意。 二人一起牵马入了山去。观星宗的山门在半山腰处，看起来普普通通，低调得很。 门前有个弟子正在拿着扫帚打扫，看见人来，却一眼认出了段青锋，道：“原来是段司卫，如今还没到时候，就来招收鹰爪卫了吗？” 段青锋笑说道：“如小师傅所说，时候不到，收不得人，我如今是给贵宗送人来了。” 那弟子忙摆手道：“当不得当不得，怎敢叫段司卫称我小师傅？段司卫快随我进来。” 边引着二人进去宗门，边看了一眼陆奇，问：“这位是？” 陆奇道：“在下陆奇，来贵宗投师。” 那弟子笑说道：“段司卫说要送的人，想必就是你了。能得段司卫看中，你一定很了不得。日后说不得就是同门兄弟了。” 他引段青锋和陆奇到候客堂坐下，又端了茶水过来，然后才告辞离开，跑去通禀。 那弟子走后，段青锋才问陆奇道：“感觉如何？” 陆奇道：“比正法宗好多了。” 段青锋“哈哈”一乐，说道：“我也这么觉得。是以我当初没找正法宗要人，偏偏大老远跑来观星宗给鹰爪卫招人。” 陆奇瞥了段青锋一眼，说道：“段大哥不是为见青红？” 段青锋老脸一红：“这边离青红住的那里远着呢……”但具体反驳的话，却到底没说。 陆奇没再说话，叫段青锋尴尬。 段青锋却简单地给陆奇介绍了一下观星宗的情况。 这观星宗上七座山峰，却被分成了七脉。七脉上各有一个长老坐镇，传授弟子课业。宗主主持门中事务，并不传授弟子。 因此陆奇入观星宗，却要认一个长老做师父，在七脉中的一脉上修行。 陆奇便问段青锋：“这七脉不知哪一脉最好？” 段青锋摇头道：“这我却评价不得。我毕竟不是观星宗的，对他门中授课本事如何，并不知道。不过我从这里招的两个司卫，都是七长老处出来的。” 陆奇记在心里。 两人喝完了一杯茶水，又稍微等了一会儿，之前那弟子姗姗来迟，身后还跟了一个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身材瘦高，看起来仙风道骨，也与段青锋认识，进来以后，就朝段青锋拱了拱手，道：“段司卫，好久不见。” 段青锋也拱了拱手，道：“大长老，好久不见。” 这位便是大长老么？ 陆奇心里想，不知其他六位长老，却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气质？ 还有段大哥说的的七长老，又不知是什么样的人？ 段青锋寒暄罢了，就介绍陆奇道：“这位是陆奇陆兄弟，为人正派、行事有道，是难得的好人，颇对我的脾气。 “我与他义结金兰，知道他要来观星宗求学，因此送他一程。” 大长老看向陆奇，微笑说道：“能得段司卫看中，那想必很了不得了。” 陆奇道：“不敢当。” 段青锋又道：“陆兄弟可不只有我看中。他是从青云谷过来的，是青云谷祝神医介绍他来此学习。” 大长老微微惊讶，道：“哦？” 陆奇便把祝神医写好的信笺取了出来，交给大长老看。 大长老看过，又打量一番陆奇，道：“陆奇是么？能得段司卫和祝神医看中，你想必很不错。两位一起随我入山吧，待宗主看看，再定入哪一脉。” 段青锋却道：“我就不上去了。离开日久，我还得尽快赶回辖地，避免案子积攒。” 大长老道：“段司卫才来，坐都没有坐一会儿，这就走了，岂不是我们观星者招待不周。还请段司卫稍留，吃过饭再走。” 段青锋连说不用，道：“我此来就是送我兄弟一趟，如今人已送到，就不逗留了。他日有别的职业，我再行来过。” 陆奇知道他是急着去见老相好，也不相劝。倒是大长老一番盛情挽留，终究是没能留住。 那长老还有引长老来的弟子以及陆奇把段青锋送出了观星宗山门。一条羊肠小道蜿蜒向下，道旁林木郁郁葱葱，叫人看不清山脚。 他们入山时，就是从个蜿蜒小道走上来的。上山时段青锋说这小道其实别有名堂，关系到观星者的护山大阵，不然的话，不会如此小气模样。 段青锋回头道：“几位把我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我自下山去。” 又转而对陆奇道：“陆兄弟，好好修行，不要辜负了你这一身上好的天赋。他日我们江湖再会。” 陆奇自不会含糊扭捏，说了句：“好。” 兄弟两个哪怕别离，也是干脆痛快。说罢了话，段青锋转身骑马，沿小道而去。不一时就从小道消失在山林之中。 陆奇默默看他背影消失，才随大长老转身往观星者里而去。 第八十一章 飞天 第81章 飞天 段青锋走后，陆奇就随大长老往宗门里去。那之前的弟子则留在宗门口，继续在门口处洒扫。 宗门里砖石铺路，打扫得十分干净。路边绿竹清幽，阳光穿过竹叶，在地上留下斑驳光影。 路上偶遇几名打扫干活弟子，都恭恭敬敬地向大长老打招呼。 大长老一一点头回敬，并把那些弟子一个个介绍给陆奇认识，又把陆奇向那些弟子简单介绍了一下。 不过那些弟子并不多，显得眼前观星宗颇为冷清。大长老给陆奇简单说了一下此间情况，陆奇才明白了怎么回事—— 那些弟子分别是观星宗七峰各脉的弟子，大长老说是脚下山为观星山主山，是宗主所居之所，平日七脉都会派人来轮值打扫，真正常住的，却只有宗主一人。 走了好一程时，有个弟子向大长老打招呼，叫得却是师父。 大长老说这是他天枢峰一脉二弟子，名叫杜同。 陆奇心有所悟，道：“观星宗七脉，想必是北斗七星命名的吧？” 大长老点点头，道：“正是。不只是七脉，七脉长老，但凡就任此位，便要以各脉星名相称。我便是此代天枢。” 倒是讲究…… 陆奇没有把心里吐槽说出来，跟随大长老爬到山顶，一座好大平台就出现在了眼前。 那平台上有座房屋，却建得极其简单，虽然已经够大了，但比起平台来，还是小了点。 大长老天枢道：“这便是观星台了，往日七脉观星，长老议事，都在此间进行。 “宗主就在那房屋中住，宗门中事，也在这里处置。 “按说今日应该宗主来接待你与那段司卫的，只是他外出不在，宗门事务，就由我来代为管辖。” 陆奇心想这宗主孤零零的，倒当得没什么意思。但这到底是人家宗门中的惯例，自己别说还没入了观星宗，就算拜入观星宗门下，也不能对此说三道四。 大长老天枢在观星台上站定，转过身来面对陆奇，郑重其事地说道：“陆奇道友，你暂且未入我门，我便先叫你一声道友。 “祝神医书信，我业已看了。只是我还要当面问你一句，你可是诚心入我山门，想要求学？” 陆奇点头说道：“我自然是诚心的，不然何必大老远跑来这里求拜山门？” 天枢点点头道：“好，那你就在这里稍等。我去把其他六脉长老请来，代宗主纳你入门。” 陆奇问道：“不需要等宗主回来么？” 天枢笑道：“等他回来，要等到什么时候？收徒的事，是各脉自己的事，宗主管不着。” 这宗主的权力愈发小了。陆奇心想这若是正法宗里，那掌教还不知道要使出什么法子，把权力收归己身。那胡寸一长老也不知道要嚣张成什么模样，去跟掌教斗法。 他只见天枢长老展开袖袍，朝天一挥，便有星光挥洒而出。 观星宗围绕这观星台，有七座山峰高耸。山峰又高又矮，方位却真好似那北斗星座一般，像个勺子。 陆奇心道怪不得观星宗七脉以北斗七星命名。然后就见天枢长老挥洒出的新光四散开来，飘向各个山峰，只漏了当头一峰，想必就是天枢峰。 过没一会儿，便有人飞天而来。 陆奇一时惊叹，来到这方世界，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飞天。 自己和段大哥要是有这等本事，何须一路骑马，还要伪装躲避？直接往天上一跳，飞来就是。 那人却是个中年女子，凤眼细眉、琼鼻淡唇，一身的简单灰衣，轻飘飘从天上落下来，颇有几分淡然仙意。 天枢长老介绍道：“这位是四长老天权。”又给中年女子介绍陆奇，“这位是青云谷祝神医介绍过来拜师的，名叫陆奇，还得及时雨段司卫欣赏，与段司卫结交成了兄弟呢。” 陆奇拱手道：“见过天权长老。” 那天权长老细细地打量了陆奇一番，当先问的一句话却是：“你可曾婚配否？” 这一句话，却将她的气质从天上拉入了凡尘。 陆奇如是说道：“小子未曾婚配。天权长老的神通，莫非童子才能修炼？” 若是这样，她这一脉，自己可拜不得了。 重活一世，做不做个童子，倒没什么所谓。但自己到底是得以防万一。 将来自己红鸾星动，若是因为神通故，不能破身，那念头怎么通达？ 天权长老白了陆奇一眼，道：“你说什么怪话呢？观星宗又不是和尚庙，要童子身干什么？练那和尚尼姑的神通，有什么意思？” 她虽看起来中年模样，但一颦一笑，依旧妩媚，轻飘飘瞟陆奇这一眼，颇带了几分风韵，仿佛对陆奇很感兴趣似的。 幸好天枢长老做出了解释，微笑说道：“天权长老门下女弟子众多，因此她总惦记着这事，给她弟子说媒。” 陆奇心头一跳，仿佛觉得前世单位里的热心大姐在此世重生了。 接下来又有人飞来，却是一个球也似的矮胖男子。 他飞在空中轻盈无比，落地后却瞬间变得迟钝，嘟哝道：“我更炼药呢，好端端的，叫我来做什么？” 天枢长老把陆奇介绍给那人，又对陆奇道：“这位是七长老摇光。” 这观星宗也怪，男长老叫了个摇光，女长老却名天权。 同时他也没想到，他早早因段青锋的话刻意留意的七长老，竟然能胖成这般模样。 不过人不可貌相。他没有敢以貌取人。 陆奇见过了摇光长老，就见又有人飞来。此人普普通通，落地后不言不语，天枢长老介绍，却原来是六长老开阳。 陆奇忍不住惊叹：“这飞天之术，不知什么境界才能学会？” 天枢长老说道：“飞天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想要飞天，需过三劫。 “我们能飞，不过是借了观星山北斗七峰的便利，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从各峰赶到观音台，就已经是极限了。你别想多了。” “原来如此。” 陆奇有些可惜。 三劫…… 那可真够遥远的。 不一时另三位长老也飞行而来。其中五长老玉衡飞近观星，却有些竭力，差点半空坠机。 陆奇这才知道了天枢长老所言非虚。 第八十二章 双向奔赴 第82章 双向奔赴 众长老到齐，天枢长老又将事情与众人讲过一遍。众人便都不由打量起了陆奇。 陆奇坦然受之，问道：“可需要考教我？” 众人都看二长老天璇。天枢长老道：“天璇长老，你最擅长考教人。不如你来试试吧。” 那天璇长老略带福相，但比摇光长老好上不少，只是脸色冷峻，看起来颇为严肃。他点了点头，迈步而出，道：“好。” 其他长老便各退几步。 天璇长老面对陆奇，道：“你稍等。”便闭目念诀，手指一掐，说，“开！” 陆奇便觉眼前有什么气场展开，这无形气场之中，有七双眼睛盯着自己，仿佛要将自己从头到尾从里到外看个通透一样。 这种感觉，让陆奇颇为不适。 天璇长老道：“此我观星望气之神通，我将这神通展开，让诸位长老都能看看你的本事。你把你的能耐尽情展示出来就是，让我们瞧瞧。” 陆奇点点头道：“好！”很快适应过来。无非是赤条条展现于人前而已，澡堂子又不是没去过，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拔出重刀，将《降天刀》施展出来。 天璇长老并不与他对战，只是仔细地看，看到关键处，在释放出一抹气机，勾连在陆奇施展《降天刀》放出的法力上。 陆奇的神通施展并没有受到影响，只是感觉自己仿佛又被那天璇长老的神通法力扒了一遍似的，越发赤条条的，暴露在众长老的目光之下。 不过无所谓。他既然已经放开，就越发坦然。 别说他实际上还穿着衣服，此时哪怕就是光溜溜的，他也毫无畏惧。 “咦？” “怪哉！” “有趣，有趣。” 众长老不知道看出了什么妙处，一个个开口惊叹。那天权长老更是“啧啧”称奇，声音里似乎大为欣赏。 陆奇全然无视了他们，守定心神，演罢了一遍《降天刀》。 他收刀之后，天璇长老点点头，赞赏道：“你这神通刀势凌厉、力道其他，想必已臻化境。如此方才能在锻体之境，就施展出远超锻体巅峰的力量。想必勤学苦练，不容易吧？” 陆奇不好解释自己念头通达升级的事，只好点点头，说：“是。” 天璇长老道：“如此刻苦，倒让人钦佩。你若愿意入我门来，我必耐心教你。” 天枢长老道：“刻苦是一回事，天赋也是一回事。锻体神通臻至化境，能够施展出合气境界的效果来，这可不只是刻苦就能做到的。陆奇，你若愿意入我门来，我必叫你天赋得以发挥。” 其他长老也一个个发言，只四长老天权和七长老摇光始终闭口不语。 这情形让陆奇想起了前世的某个音乐综艺节目。难不成观星宗收徒，还讲究个双向奔赴？ 不过不管怎么说，自己这天赋姿势，看来还是很不错的，几位长老除四长老和七长老外，都看中了。 众长老发言完毕，天枢长老才道：“四长老门下都是女弟子，不收男弟子，因此未曾开口。其他几位长老，都看中于你，陆奇，你看看你想入哪一门，直接说来就是。” 果然这观星宗收徒，讲究的是双向奔赴！ 只是这样一来，反倒是让陆奇为难了。几位长老他也不甚熟悉，如何有个比较？ 如果是七长老开口，那他直接投入七长老门下就是。七长老是段大哥推荐过的，想必不错。 但如今七长老始终闭口不言，他也不会拿热脸去贴冷屁股。 他开口问道：“不知道各脉有什么区别？” 天璇长老解释道：“倒没什么区别。观星宗各脉所修的合气神通一样，都是《观星合气篇》。” 陆奇点了点头，正打算随意选择一门，却忽然听四长老天权道：“陆奇你练的是刀法，我记得咱们几个长老之中，以前也有一个是用刀的来着，刀法还很了得。” 那七长老摇光这时终于开口说话：“我已不碰刀许多年。” 天权长老道：“但你到底是用过刀的，刀法通神。如果你能教授陆奇，想必对他大有裨益。” 摇光长老闷闷道：“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死媒婆！” 天权长老却也不恼，反而微笑说道：“可惜我这媒婆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没能给你说成了媒。” 摇光长老气得脸上肥肉乱颤。其他长老则都“哈哈”乐了起来。 摇光长老这才看向陆奇，道：“你要是拜入我门下也可以，我有些用刀的心得，可以交给你。只是我平日里忙于炼药，很少有功夫能兼顾到你。我门下只有一个弟子，往日还是挂在其他长老那里修行。你可想好了。” 陆奇便不犹豫，拜道：“师父。” 摇光长老点点头，道：“那就随我走吧。只是天枢长老，日后还拜托你好好教我这徒弟了。” 天枢长老道：“摇光你放心就是，你那另一位徒弟，你何曾见我没有好好教他？” 摇光点头道：“大长老授徒，我自是放心的。” 其他长老各自对摇光说恭喜，然后一跃飞走。陆奇这时才看出异样来。这些长老起飞时，都是用跳的，远不像飞行和落地时那样潇洒如仙。 想来真如天枢长老所说，他们飞行，并不是真的飞行，而是借助了观星山七峰之间的力。 只是不知道，这力却是个什么力？ 天权长老走时与陆奇道：“好好修炼。我天权峰离摇光峰不远，他日我去看你。” 待天权长老走后，摇光长老也带陆奇启程去摇光山。 陆奇被摇光长老直接提着上了天去，然后就感觉到了山中七峰有莫名的、看不见的力量被摇光长老吸引而来，托举着二人往一座山峰而去。 这想必就是只能在观星山七峰之间使用的飞行之术的奥妙了吧？ 不知自己何时能学会这样的神通？ 陆奇心中期盼。 就算有所限制，这到底也是飞翔。有谁不想要自己飞翔呢？ 飞行途中，摇光长老道：“那天权长老，你自己小心着些。若着了她道，落入红粉阵中，练不好神通，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陆奇点头表示明白：“我知道的，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摇光眼睛一亮，击掌道：“说得好！” 第八十三章 入梦观神 第83章 入梦观神 摇光峰在整个观星山的最外围，山势最高，峰上植被茂密，绿意盎然。峰顶有一座怪石，形状如仙人仰头观星。 摇光长老先把陆奇带来了这里，站在仙人怪石的“头顶”之上，说道：“这块石头，是我摇光峰的宝贝，名叫‘观星仙人’。 “咱们观星宗的合气神通《观星合气篇》，若有宝地观星，最是事半功倍。摇光峰算不上宝地，但有这块石头在，就和宝地没什么区别。 “你以后练了《观星合气篇》，白日里随你师兄一起到大长老那里学习课业，晚上可以来这里观星。” 陆奇点头道：“是。” 摇光长老又嘱咐道：“你那师兄太过老实，不善言辞，我看你是个机灵的。我往日里忙于炼药，怕是会疏忽了你们，你平时照顾他点。” 陆奇又道：“好。”心里却想，这长老嘱托得这么细致，看来是个面冷心善的。只不知那师兄是个什么模样？又是如何个老实不善言辞法？ 摇光长老又指向一处山峰，道：“那边是开阳峰。” 再往远一指，说，“那边是天权峰。这两座峰，离咱们是最近的。开阳峰上的好论道，天权峰上的不用我多说了。” 陆奇有些疑问：“师父，我记得北斗如勺，摇光和在勺尾，天权在勺柄，中间还隔着两星，怎么摇光峰会离天权峰最近呢？” 摇光长老老脸一红，说：“祖师不识北斗，附庸风雅，认反了七星方位，给七峰命名，也是反的。此事你知道就好，对外门的人，不要乱说。” 陆奇：“……” 摇光又道：“你要是闲来无事，想跟人坐而论道，可以去开阳峰跑跑。要是不思进取，想女人了，就去天权峰，找你那天权师叔，让她给你说媒。 “我可事先跟你说好，你若真心实意想找个娘们儿，去天权峰找天权，那没问题。可你若是只想玩玩，要祸害人家天权峰的姑娘，就别不识好歹过去了。 “别到时候惹得天权那老娘们儿生气，摘了你什么物件儿，你回过头来怪我不帮你。” 陆奇道：“师父放心就是，你看我可像那等不靠谱之人？” 摇光“哈哈”笑了一笑，赞赏地看了一眼陆奇，十分满意：“是极是极，你靠谱得很！不靠谱的人，可说不来女人会影响拔刀速度这等话！” 看来这话甚合他的心意。 在“观星仙人”石上看过以后，摇光仙人就带着陆奇下了半山腰处。 摇光峰上的住处，就建在半山腰中，仿佛一处农家小院，藏在郁郁葱葱的山林里，颇不好找。 陆奇跟随摇光长老进去小院当中的木屋里，一座好大药鼎印入眼帘，连了个烟筒，直通屋外。药鼎边上乱七八糟，不知堆了多少东西。 摇光长老道：“你师兄想必去天枢峰去学课业了。等他回来，我再叫你们认识。”说着绕到药鼎后面一阵翻找，找出一本破哄哄的书来，说，“《观星感应篇》，你自己拿去看。” 陆奇接过《观星感应篇》，简单翻了翻，却见其中内容玄奥，不似锻体神通那样简单，不是简单看一遍，掌握一些要领，学几个动作，就能学得会的。 不过看来自己这个新认的师父并没有要教授自己的意思，把书往自己手里一塞，就忙着在地上找来找去，翻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些东西似药非药，一个个都贴着黄纸鬼画符，看起来颇为奇怪。 摇光长老翻出几个黄纸鬼画符包的东西，按不知什么顺序一一摆开，手中掐诀，嘴里念念有词。 陆奇看得奇怪，这炼药怎么神神叨叨的，跟祝神医完全不一样？！ 摇光长老念完了词，那火炉下“噗”地炸开了一团黑火，黑中微微夹白，看起来怪异得很。 陆奇从那火中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热意，甚至感觉到了森森寒意。 摇光长老把药鼎盖子一掀，将那些黄纸鬼画符包着的东西一一扔进药鼎之中。 然后陆奇就见那些黑色火焰仿佛被药鼎吸引了似的，流水也似流进了药鼎。 待到所有黑焰充入药鼎，摇光长老就把盖子盖上。这时候他才回过头来，看向陆奇，奇怪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说罢他猛然想起什么来，拍了拍脑门：“哦，我都忘了，还没告诉你你该住哪。” 说着朝外一指，又说：“咱们这里地方不大，我也没打算收多少徒弟。因此这里只有三间房屋，西边是伙房，东边是你师兄住的，你和你师兄挤挤吧。” 陆奇自然答应。 只是答应之后，他还是没走。 摇光长老就问：“你怎么还不走？” 陆奇这时才提及了心中疑惑：“师父，你也知道我是从青云谷来的，见过祝神医炼药。可我看你炼药，和祝神医完全不是一回事啊……” 他问及这一点，摇光却笑了起来，似乎对这个问题颇为得意，摇头晃脑道： “自然不一样，怎么会一样呢？祝神医炼的是凡间之药，主的是救死扶伤。而我这药，却不是为治病救人而炼的。” 陆奇奇怪地问：“那却是为什么？” 摇光长老道：“我这药有个名堂，叫‘入梦见神’。如果炼成，服下之后，能够神游天外，观神仙大道，于修行大有裨益。” 陆奇心头一跳。 入梦见神？！ 见的是真神，还是假神？！ 他直接问将出来。 摇光长老愈发得意，两眼眯成了两条缝隙，摸着肥呼呼几乎看不见的下巴，说：“自然是真神。见他个假神仙，如何能对修行有益？” 陆奇问：“那可能见得狱神？” 摇光长老颇为奇怪地看了陆奇一眼，道：“你问这尊小神干什么？区区狱神，所受香火，怕是都无法降旨下界。别说朝廷看不上，各大宗门也都看不上。 “我这‘入梦见神’的药，炼成以后，要是只见个狱神，那岂不是太丢人了？” 没想到这让自己脑袋搬家，重获一命的狱神，竟然都入不得摇光长老的眼。 是狱神爷名头不彰，还是耀光长老太厉害了？ 陆奇略略想了想，问道：“师父，那狱神小神，能不能叫人断头不死？” 摇光长老翻了个白眼，道：“你瞎想什么呢？区区狱神，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古来断头不死的，只有一尊古神，名唤刑天。” 刑天？！ 陆奇微微惊讶。 这方世界里，也有这尊大神？！ 第八十四章 师兄 第84章 师兄 “师父，你能不能给我讲讲刑天？” “去去去，自己买小人书看去。” “师父，这‘入梦见神’的炼药之术，能不能教教我？” “去去去，练你的合气神通去，我自己都八字还没研究出一撇呢。” 陆奇两个问题惹得摇光长老颇不耐烦，被赶了出来。 于是关于狱神的问题，他终究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从狱神新牵扯出来的刑天，也是稀里糊涂。 他到了师兄房中，却见屋内陈设简单，但收拾得干净整洁。窗户半开通着风，使得屋内也清爽得很。 在桌前坐下，研究了半天《观星合气篇》。但这书中所写深奥晦涩，他的文言文功底，还不足以理解其中精妙，因此也研究不出个什么来。 合上了书，心想师父说刑天这尊无头古神，小人书上可见，想必它在这方世界里也是很出名的。 只是自己来到这世上以后，就断了脑袋，提着头到处闯荡，也没工夫了解这些东西。而前身在山阴县高府里，整日忙着伺候高公子，也没接触过小人书。 小人书对于前身来说，太过奢侈了。 有心下山跑上一趟，买本小人书来看，但自己到摇光峰，却是被师父带着飞来的。下山的路从哪里走，还不知道呢。 于是他没脸没皮地又跑去问了一趟摇光长老。 摇光长老挠了挠肥肉堆叠的后脑勺，有些惭愧：“忘了跟你说了，西边有条小路，你从那里下去，能到观星台。然后从观星台下山就行。 “那小路陡峭得很，还需要攀爬。不过以你的水平，想来没有问题。不过你想瞧小人书，也不用下山，找你大师兄要就行。你大师兄爱看。” 没想到自己这大师兄还有如此童心。 陆奇一时好奇起来，就在院中练起锻体神通，一边等着大师兄归来。 他打一遍《百禽养生术》，又练一遍《降天刀》。 《降天刀》练到半中间，摇光长老闻风而出，在他屋门前头负手站立，默默地看。 等陆奇打完了一整套《降天刀》，他只点了点头，却没有说什么。 陆奇道：“师父，我这刀法，可有指教？” “等你修成《观星合气篇》再说。” 摇光长老闷闷地说了一声，又返回屋去。 这师父也是个怪人，忽冷忽热的。 陆奇目送耀光长老进屋以后关上了门，却见那屋内似有黑焰穿透了窗户纸，映入他的眼帘。 那黑焰依旧夹杂着几许白色，映着窗纸有节奏、有规律地跳动。这师父炼药的名堂，果真神秘得很。 快入夜的时候，那师兄方才回来。 这位师兄方脸阔口、虎背熊腰，看起来像是村中的庄稼把式。他回来后自入屋中，看见陆奇愣了一愣，然后很客气地问：“你是？” 陆奇道：“师兄好，我是师父刚领入门的二弟子，姓陆，名奇。” 没想到那师兄却摇了摇头，叹道：“何苦来哉？” “什么？” 陆奇被他这一叹弄的有点懵逼。 “没什么。” 那师兄摇了摇头，说道，“那我就叫你陆师弟了，我姓严名叙，你叫我严叙就行。” 陆奇道：“好的，严师兄。” 结果严叙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出了门，说是去做饭，让他在这里稍等。 陆奇左右无事，就跟着严叙去帮忙。他略略扫了一眼，严叙放下的东西是一本书册，书上名字是《观星注释》，并非《观星合气篇》。 到了对面的伙房里，陆奇帮着添柴生火，问道：“师兄，师父说你藏有小人书？” 严叙脸一红，闷闷道：“有。”这一声“有”里，却有些怨气。 陆奇听了出来，这是在抱怨师父什么也跟别人说呢、 “那能不能借给我看看？” 严叙看了陆奇一眼，起锅烧水，一时沉默。 烧好了水，才又闷闷道：“好。” 这位师兄真如师父所说，沉默寡言得很。陆奇见状，也就不多问严叙什么话了。 如此不爱与人交流，自己还不断和他说话的话，只怕会叫他有些困扰。 做好了饭，严叙盛了三大碗，对陆奇道：“我去给师父送饭，你自己吃。”说罢便端着一碗饭出了伙房。 摇光长老忙于炼药，似乎吃喝都在房里，不肯出来。陆奇心中叹息，收自己这个徒弟，真是难为他了。 师兄严叙手艺不错，陆奇端碗来吃，吃得挺香。不一时严叙回来，也自端起剩下的一碗，往门口处一蹲，大口大口地吃。 陆奇便也跟过去蹲下。还别说，这样吃起饭来，还怪香的。 尤其这师兄胃口极好，大口大口地吃饭，看起来极香，弄得陆奇也胃口大开。 很快吃完了饭，师兄弟二人把锅碗瓢盆收拾了，回了屋中。严叙翻开褥子，从床底下翻出本小书来，递给陆奇，说：“给。”然后就出了屋去，不知道去忙什么。 陆奇拿书一看，却见那书页是干干净净，平平展展，一如这屋子一般。 书上没有任何图案和文字，单看封皮，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内容。打开一看，两个小人儿光溜溜打架的画面立刻映入眼帘，一页一页、一幅一幅，还是连环画。 陆奇一阵无语。难不成此世刑天就是这？ 可这也没断头啊。 看来是师兄错会了。没想到沉默寡言的师兄，却是个如此闷骚的人物。 陆奇追出门去，想问问严叙师兄有没有别的小人书、和刑天有关的那种。 只是没想到，那师兄速度好快。他开门追出去时，已经不见了师兄踪影。 他只好回到屋中，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儿那小人书。只是这小人打架，到底画得粗劣了一些。他前世阅尽千帆，这点水平，如何入得了他眼？ 他只略略翻看了几下，便扔在一边，无心去看。 严叙回来时，陆奇却见这师兄是抱着一堆已然劈砍裁切好了的木板来的。 这师兄把大小规格不一、厚度正好的木板拼接起来，手法熟练、速度极快，不一时，一张单人木床就被拼接好了。 严叙又把他的床往角落里一推，将新床推入另一个角落，取了一套被褥出来，说：“这是我洗干净的，你先用这些。改日我下山的时候，给你采买新的来。” 这师兄话不多，但到底是热心肠。陆奇由衷说道：“多谢师兄。” 第八十五章 无头神传 第85章 无头神传 铺好了床后，陆奇才把那小人书交还严叙，说道：“师兄，我不是想看这个。我是想问问，有没有神话传奇的小人书，讲古神刑天的？” “哦，有的。” 严叙接过了书，有些不好意思。把那两小人儿打架的小人书放回褥子下面，然后从桌前柜子里翻出一本小书来，递给了陆奇。 小书封页上写着《无头神传》四个大字。这回算是对了。 “多谢师兄。” 陆奇又道了声谢。 严叙似因拿错了书，还有些不好意思，闷闷地说了一句：“不用客气。”又说，“我先睡了。”就往床上一趟，倒头就睡。 陆奇自躺在床上，翻开手中《无头神传》。 这小人书中，并没有提到刑天的名字。但那无头古神的故事，却与刑天大差不差。 说的是远古时候，神仙大战，一个极厉害的神对抗帝神，被帝神斩去了脑袋，然后以乳为眼，以脐为口，继续战斗。一直打到天地分离、形神俱灭。 自己提及刑天，师兄拿出这本书来，师父又指名道姓说师兄这里就有自己要找的小人书。这小人书里的无头神仙，想必就是刑天了。 只是却不知是因为什么，这小人书里没把无头神的名字写出来。 陆奇看完之后，依旧摸不清楚此方世界的刑天到底跟自己有没有关系。 说有关系吧，自己并没有在身前再长个脸，以乳为眼，以脐为口。可若说没关系吧，自己无头的情况，却怎么说去？ 他转头看了眼，师兄严叙那里已经响起微微的鼾声，便没有再吵师兄，自己也闭眼睡下。 一夜无话。第二天醒来以后，陆奇把《无头神传》还给严叙，又问：“师兄，你那里有关于狱神的书吗？” 严叙摇了摇头，说：“小神，没什么传奇。” 看来这狱神真的不入人眼啊。 之后照例生火做饭。饭罢陆奇问严叙自己是不是要跟他一起去大长老的天枢峰上学习。 严叙却摇了摇头，道：“你还未入门，就先不用去了。等我今天回来，指导你入了门再说。” 陆奇点点头，道：“好。” 严叙拿了那本《观星注释》，起身离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奇总觉得师兄严叙说起去天枢峰学习之事的时候，神色有些不太自然。 罢了，先不管这些杂事，狱神和刑天之事，目前既然调查不出什么情况来，就先不去管了，先精益自身再说。 当下他又练起了《百禽养生术》和《降天刀》。他修炼《降天刀》的时候，摇光长老这个甩手师父就又会从屋里出来看上半天。 只是看过之后，依旧什么话也不说，就返回屋去。 至于他因何修炼两门锻体神通，摇光长老连问也没有问。陆奇估计摇光长老是以为《百禽养生术》并非锻体神通。 耀光长老屋里的玄色火焰依旧烧了一整天，不知道烧出些什么东西来。不过摇光长老一心炼药，无心多说，陆奇也就没有去多问。 到了傍晚时分，师兄严叙比昨日来的要早一些。吃过了饭，就给陆奇讲解起了《观星合气篇》。 严叙是一个字一个字地给陆奇讲解的，讲有一个晚上，才把《观星合气篇》的总章讲下来。如此耗费口舌，着实为难了这位师兄。 因此讲完之后，严叙就什么也不想说了，往床上一躺，倒头就睡。 而陆奇总算对《观星合气篇》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这门神通的重点，果然是在“观星”两个字上。 按总章中所说，但凡合气神通，都是要在身体、神魂与精气之间搭起一座桥梁，三者相合，便是合气。 当然，这只是最基础的理论，各个合气神通还有各自的特殊要点，各有不同。 而《观星合气篇》的桥，就在星辰之间。 以星辰之力，贯穿体、魄、气三者，合而为一，是为观星合气。此星辰之力，无须北斗七星、无须紫微太微天市，种种星星，只要能被观而视之、只要能被感应，就能用之，以为合气。 也就是说，天上星辰亿万，无论黑猫白猫，只要能抓住耗子的猫，就是好猫。 第二天一觉醒来，严叙跟陆奇说晚上会教他《观星合气篇》的第二篇感应篇。 陆奇想起什么，问道：“感应篇是不是需要到那‘仙人观星’石上修炼？” 严叙微微惊讶了一下，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那最好不过，等我回来，就去‘仙人观星’石上。”罢了便不再多说，拿《观星注释》出门去了。 陆奇又有一种错觉，这师兄每天清早出门，似乎并不高兴。 他转念一想，又想这或许不是错觉。 世间人千千万，各有志向，就比如祝神医和顾山，专注于医药一道，祝神医甚至为此创出《百禽养生术》，再比如甩手师父摇光长老，整天闷在屋里死宅，炼他那入梦观神的药。 正法宗掌教好弄权，天权长老好说媒，段青锋及时雨、好找老相好，世人所求各有不同，不一而足，严师兄对修行没什么执念，不好学习，也没什么不正常的。 陆奇想通了此节，就不再多想。他依旧将两门锻体神通各练一遍。练《降天刀》的时候，甩手师父摇光长老又出来看。 不过这回等一遍《降天刀》练完，陆奇却没有求摇光长老指点，只是好奇问了一句：“师父，你的‘入梦观神’的药，我看你天天在炼，不知炼成了多少，是什么样的？” “哼！” 摇光长老黑沉着脸，负手回屋。 看来是什么都没炼出来呢。 陆奇暗暗叹了口气。他不是要拿话刺激师父，只是对自身那曾经断头的状况着实放不下，想要琢磨琢磨。摇光长老那入梦观神的药是他如今唯一的线索，他才有这一问。 不过眼下既然没有答案，摇光长老又没什么进展，他就只好先彻底把这件事压下去，全心全意集中在修行上了。 他一人在这里百无聊赖，心想不如到“仙人观星”石上看看去，便拿起《观星感应篇》，离了小院，到山顶去。 第八十六章 合气 第86章 合气 白日的摇光峰顶又是一番景象。 阳光泼洒下来，落在光秃秃的怪石顶上，让仙人有了耀眼的光头，如此明显，气质瞬间跌了一个档次。 不过陆奇却没心情管这些。 他一跃跳到了“仙人观星”石的光头上面，盘膝坐下。 他还没有学习感应篇，但总章里的内容，已经给了他指引，告诉他怎么做。 他闭上眼睛，抱元守一，用自己的意志去感受星辰。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天上的星辰，白日里并不会消失，只是被盛放的骄阳遮住了光芒。 那火红的太阳，也是一颗耀眼的星辰。 既然如此，何不感受烈阳呢？ 还有，脚下的大地，不知是不是星辰？ 这个世界，除了有修行者和传说中的神仙之外，其他运行规律，几乎和前世一模一样。 而前世那些世界运转的规律，都是建立在严丝合缝的数理化基础之上的。 星辰运转，就是基础之一。 总之不管怎么样，先试试就是了。反正不成功大不了也就是等等晚上学习了感应篇再试。 他的意志探寻而出。 苍穹之上骄阳如火，风尘之下大地如炉。 陆奇竟然从天空烈日之上，和脚下大地之中，都感受到了无比灼热的气息。 他仿佛再一次回到了小龙山上，修炼着三当家那需要吐纳烈火的《炎龙功》。 但如今的他，并不是在修炼一门锻体神通。 那些被他感应到了的灼热，也并非那些任由他吐纳吸收的气息。 那是太阳和大地的热量。 果然如他所料，在这方世界之中，艳阳和大地，同样属于星球。 可如此以来，那些所谓的神仙，又在什么地方呢？ 异空间，还是另一个星球？ 这样的念头在陆奇脑海中一闪而逝。 他立马就把这些纷乱的杂念驱散掉了。 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感受星辰之力，才是最重要的。 他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感应到了，那些灼热，仿佛互相吸引着，不会离散，又不会挨近。如此的充满规矩，永恒不变。 热量…… 以及引力。 组成这两颗星辰的星辰之力的主要内容。 陆奇判断了出来。 没有学习感应篇，就依靠自己的理解，感应到了星辰之力。 真不知道自己这算是误打误撞，还是因为太阳和大地距离自己太近，让自己很轻易就感受到了。 不过而今这些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下一步。 陆奇陈思。 感应篇之后，就是塑形篇。 借助星辰之力，锻造桥梁，以桥梁为连接，塑造体、魄、气的合气之型。 陆奇还没有学《观星合气篇》的感应篇，塑形篇就更不用说了。 那些深奥的内容，他看都没能看下来。 但不知为何，他虽未曾学习，但身体却似已知道该怎么做。 那些熊熊烈火已在他体内形成了流淌的岩浆桥梁，体、魄、气不由自主地被岩浆桥梁吸引，接连在桥梁之上。 一瞬间，三者合一。 陆奇心头生出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 三者合一，气在体在滋生着气，气在蕴养着魂，魂和气，又在共同巩固着体。 他的力量还是六十五牛，但当他全力而出，一拳打出七十牛的力气，已然不成问题。 甚至八十牛，也可以做到。 这才是真正的合气！ 到了现在，陆奇才真正意义上的认识到了，合气到底是什么。 而且，其中还有他难以言述的东西，未曾释放。 陆奇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觉脖子又有点养。 他自脑袋在身体上重新长好之后，就再没有这样痒过。 如今却又是因为什么？ 他想了想，试着练一遍《百禽养生术》，没什么用。心有所悟，又练一遍正法宗掌教传授的回气之术，那痒痒感才消散了去。 这回气之术，果然有用。 他长出口气，睁开眼看，才发现太阳已经跑到了西边。 时已是下午！ “这时间过得真快！” 他感叹一声，下了“仙人观星”石，回了小院。 “吱呀……” 摇光长老的屋门忽然打开，摇光长老走了出来，脸色不太好看。 “你跑哪去了？今日怎么没练刀法？你这么懈怠，荒废了刀术，可别怨我不教你。” 摇光长老教训说道。 陆奇心想：说得跟你教过我刀术似的。 不过陆奇也懒得争辩，说了一句：“我去仙人观星石上修行去了。” 摇光长老道：“大白天的，你去哪里干什么？观星是在晚上才有用，你白天观个什么劲儿？且说你来我门中不过两日，现在观星，又能观成什么，你感应篇学会了？” 陆奇道：“没有。” 摇光长老道：“那就好好练刀。其他等学会了感应篇再说。” 说罢就自回了屋去。玄焰又起，看来是又在摆弄他那鬼画符黄纸包着的药材了。 陆奇回到自己屋中，拿重刀出来，打了一遍《降天刀》，这时又觉不同。 真正到达合气之境后，他只觉自己的刀舞起来，也有一种浑然一体的感觉，体、魄、气，三者所有的力量，都合入了刀中。 他手中重刀的刀势飞跃式增强，他感觉那星辰的灼热与引力，也似要从刀势中澎湃而出。 可又出不来，差点什么。 “吱呀……” 摇光长老的门又被推开，门内夹杂白色的玄色火焰外溢出来，差点失去了控制。 摇光长老连忙一拍，拍灭了火焰，瞪大了眼睛看着陆奇舞刀，惊呆了也似。 等陆奇打完了一套《降天刀》，摇光长老才不敢置信地急急问道：“你多会儿合气的？！” 他已从陆奇的舞刀中看出了陆奇境界的变化。 “就今天。” 陆奇如实说道。 “啪！” 摇光长老猛的关上了门，把自己关进屋里。 陆奇一时莫名其妙，也不管他，自放了重刀，准备再练一遍《百禽养生术》。 就在这时，师兄严叙回来了。 陆奇惊奇道：“师兄，你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 严叙道：“早些回来，教你修行。该说感应篇了。” 然后摇光长老复又开了门，声音闷闷地说：“还教什么教？你这师弟已经自学成才，感应星辰，搭建桥梁，修成合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