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妻娇如花》 第一章 【第一章 相依为命的两兄妹】 鸡鸣狗盗…… 喔!不,是公鸡啼了。 寅时刚过不久,天蒙蒙亮时分,一道浅金色的曙光从山的那一头透了出来。 天色微亮。 在层层山叠山的陡峭山峦间,垂直的山壁恍若刀劈锥凿,光滑似镜,寸草不生,偶有的翠绿是鸟雀啄食后遗留的种子长成的小树苗,颤颤巍巍的横出三、两尺长。 这片坚硬如铁的石壁下有道淡淡的炊烟袅袅升起,一间泥土混着切碎稻草砌成的屋子有着新土的气味,在微光中一点点的显现,灰白色的泥墙渐渐染成旭日的金黄。 露珠儿滴落,菜园子一片翠绿,青翠鲜绿的展现着最有生命力的绿意,伸展着宽大又翠嫩的叶片。 小屋中间是堂屋,堂屋内有个炕床,炕床前是一张陈旧的四脚方桌,两张木头削成板做成方椅,左侧有一张小供桌,上面放着两面牌位,香炉插上三炷清香,炉前则是三杯盛满清水的供杯。 堂屋左右各有一间屋,一间住着人,一间是厨房,厨房内侧堆着柴,离灶口较远,以免火星烧着了柴火。 很简陋的一间屋子,不是红砖绿瓦,大多以泥砖盖成,屋顶铺的是每隔两、三年要换一次的茅草,下雨时不漏水,仅仅能够住人而已,里头住的是赵铁牛、赵铁花两兄妹,安贫过日。 房子是不怎么样,但地理位置可好得很,就在山与山之间的高地,自然形成一道天然屏障,风照吹,雨照下,但大风大雨吹不进他们家,因为有山壁挡住了狂风暴雨。 但是一到冬天还是太冷了,冷得叫人直打哆嗦,全身都快冻僵了,唯二的两条棉被硬到结块,怎么也盖不暖,去年冬天两兄妹差点被冻死,变成两具无人收埋的枯骨。 赵铁牛十五岁,赵铁花十三岁,他们不是没有亲人,且还是族繁不及备载的大家族,爷爷那辈生了五子三女,他们的父亲是长子,捧香火的,五房人耕种六十几亩地,生活还算富裕。 可是赶走他们兄妹的也是所谓至亲至近的血亲。 原因无他,家中顶梁柱的父母都没了,谁理会他们这两个伶仃孤苦的小兄妹。 两、三年前,赵大郎带着妻子、女儿上山摘野果,打点兔子、山鸡等野味来加菜,谁知遇到一场大雨,山里土石崩落,他们逃避不及,被突如其来的土石流冲到百尺外。 原本赵大嫂还有生还机会,但是爱女伤势严重,为人父母者哪舍得儿女受苦,夫妻俩合力挖出身子埋入土里半截的小女儿,由受伤较轻的赵大郎背着女儿下山求医。 等赵大郎再召集村里人上山抢救妻子时,赵大嫂已因伤势过重奄奄一息,才到家门口就断气了。 那时的赵铁牛在私塾里上学,他一回到家时,家中已经挂起白布,母亡父伤,幼妹昏迷不醒,一度没气,面对叫人承受不了的噩耗,他幼小的双肩几乎被击垮。 赵家大房的恶运未曾消去,此后的半年,为了医治几乎瘫痪的小女儿,本就有伤在身的赵大郎更加操劳,努力劳作换钱好能医治女儿,以至于积伤复发,吐了口鲜血就去了。 当时一个十三,一个十一岁,父母都不在了,大的要读书,小的要吃药,一年花费没一、二十两是花不起的,这下其他四房就不愿意了,赵二郎、三郎、四郎、五郎没人肯接手两兄妹的日常所需。 难听话说得不少,四房的妻子都有怨言,向老爷子发出不满,尤其那时候赵铁花一副快死的模样,她们觉得晦气,四个妯娌合起来向二老施压,直言两兄妹不搬出去便分家。 老爷子当然心疼大房的孙子、孙女,可是其他儿子、儿媳的心情也要顾及,赵家有五房人,不能被大房子嗣拖垮呀!于是他忍着心酸把大房子孙分出去。 所以赵铁牛兄妹才住在今日的土砖屋里,那是村里人怜惜他们年幼,召集村民们盖的,花了三天盖好,够让两兄妹遮风避雨,再多的忙也帮不上,毕竟各家有各家的难处。 可笑的是,家有几十亩地的赵家居然只分给他们两亩地和五两银子,赵二郎还厚颜无耻的说,两亩地的出产够两兄妹一年的嚼用了,丝毫没顾及赵铁花看大夫、吃药的银子要从何而来,相当不厚道的要熬死他们。 「妹妹,你怎么又起来了,不是叫你要多休息吗?周大夫说你的身子不能太疲累,得好好静养……」 老是不听话,身子稍微好一点就东忙西忙的,把自己累得一身虚汗,脸白如纸。 成人腰高的灶台前,一名瘦到没几两肉、身材分不清前后的小姑娘坐在灶口旁的小板凳上,她稍嫌苍白的小脸转了过来,露出叫人看人心软的甜笑。 她很瘦,衣服也显得旧,可是也因为瘦,一双眼角微微上勾的丹凤眼便显得大了,眸色清澈,黑白分明,天生的一双笑眸,不笑的时候也像在笑,有股蜜桃般的气息。 「哥,我好多了,昨儿个我还在院子绕了几圈呢!你看我没像以前那么喘了,脸色也好多了,王大婶还说我长肉了,再过几个月都能当肉团子了。」比起刚穿越来的那一年,真的好太多了,她差点以为她又要死一回。 赵紫心……不,现在应该叫赵铁花,一个猝死在运动场上的田径选手,是奥运的储备种子,正准备参加十天后的亚运比赛,她是得冠呼声最高的选手,有把握为国家拿下一面金牌,缔造新纪录。 隔天的一千两百公尺接力赛,对她来说驾轻就熟,哪知道就是因为太熟练了,全然忽视自己的身体状况,未做热身运动便上场开跑,跑最后一棒的她一到终点前就察觉事态不妙,想着赶紧跑过终点线好到医护室报到。 但是来不及了,她眼前一黑,胸口骤地无法呼吸,整个人扑倒在地,接下来她只看见教练惊慌失措的朝她跑来…… 等到她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整日昏昏沉沉的,后来又迎来赵铁花亲爹的葬礼,当时的她连动一下都非常困难,也还没完全弄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就由她大哥背着走出赵家。 之后的事她慢慢旁敲侧击,知道自己穿越了,知道原主的身体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这原主父母都殁了,有一堆亲戚但没屁用,她和大哥被赶了出去,任他们自生自灭。 好在她是运动员出身,懂得一些复健知识,她这具身体在土石里埋了大半天,造成下半身的血液循环不良,因此产生阻塞现象,导致她的腰部以下反应较慢,没法像常人一样的站立、翻身,如同瘫了一般要依赖别人的照顾。 可是十三岁的赵铁牛不懂,他将分家分到的五两银子全用在为她请医用药上,以致两兄妹过得很拮据,三餐不济,米缸见空,大多以野菜裹腹,偶尔有赖邻里接济。 生怕自己死于营养不良的赵铁花努力复健,不管日子再怎么穷困,她一定要兄长每日烧一锅水,她要泡热呼呼的澡,促进血液循环,然后早晚各一次按摩双脚和腰上的穴道,使其受伤的筋骨得以复原。 如此努力了半年,她终于能站起身了,不用再依赖他人的帮助,只是由根底伤到的身子还是好得慢,加上家里穷没好药用,所以过了一年多她还是做不了太粗重的活,一天劳动半个时辰已是极限,多了便会气喘吁吁,一副快挂点的样子。 天无绝人之路,路是人走出来的。 「哪里长肉了,还是皮包骨一个,瞧瞧你这风一吹就倒的小身板,哥还想拿颗石头给你拴在腰上,免得被风吹走了。」竹子一般瘦长的少年走进厨房,接手妹妹熬煮野菜粥的活。 其实粥少菜多,说是能吃饱那是骗人的,最多只能吃个不饿、半饱,日子总要过下去,饿不死就成了。 赵家本家的人很缺德,分给大房的两亩田非常贫瘠,而且不靠水边,每到春耕时节,赵铁牛几乎要天天挑一整日的水,收成也不是很好,要说温饱远远不足。 且一亩地要交收成三成的税,这么一扣下来,一整年真的过得苦哈哈,赵铁花常被饿醒,只能靠喝水止饥。 不过那是她穿越来头一年的景况,拥有现代人脑子的赵铁花虽然在农作上使不上劲,但她有脑子。 由于他们住在村子的最外围,靠近山里,因此她让大哥一有空便去挖树林里厚厚一层混有烂叶枯枝的泥土,一箩筐、一箩筐的搬回家里做堆肥,再挖条小水圳,引泉水灌溉,省得日日挑水还养不活水稻。 第二章 开春施肥,引水入田,果然隔年的水稻收成好了两、三成,他们还能多种一季小麦,储备点冬粮。 只是赵铁花要吃药,因此两兄妹仍是过得辛苦,手中的存银不到三百个铜板,这还是存着拿来买盐、油、几尺布头的钱,不能随便乱用,连屋子破了个洞也不敢叫人来修,只能自个儿到山边挖些黏性较强的土来补墙。 说是家徒四壁一点也不为过,屋檐下挂的豆角干、野菜干和几串玉米,便是他们冬天的存粮。 「哪有你说的那么弱不禁风,你看咱们屋子后那半亩地,还不是我一铲一铲铲出来的,前些日子刚撒下菜籽,再过个大半个月,咱们也有菜吃了,不用哥再到山里摘。」 赵铁花说得一点也不脸红,他们屋子后头的那块地并不大,沿着山壁成狭长的长方形状,一直延伸到山里头,没法做粗活的她就当是在复健,一铲一铲的除杂草。 每天的进展很慢,做一会儿休息大半天,一天大约能挖出三尺见方的小方地,她坐在小板凳上挪着脚,不疾不徐,有规律的配合着呼吸干着活。 人真的是磨出来的,大半年过去后,如蚂蚁搬家般竟也让她开垦出半亩多的田地,她的身体也较往日好些,能做些不费劲的活,像煮饭、洗衣、浇水和养几只小鸡,前院围了个篱笆就是为那几只祖宗似的小母鸡,就等着它们下蛋好加菜。 日子会越过越好,她是这么认为的。 「就你那半亩地能长出多少菜?又种丝瓜又种南瓜,连大冬瓜也给种上,还有葫芦瓜也没放过,一菜园子的瓜还贪心地种萝卜、大白菜,哥真怀疑养得活吗?」赵铁牛心疼的摸摸妹妹的头,舍不得她太辛苦。 邻里之间要一把、两把菜籽是常有的事,两兄妹现在是无依无靠了些,但他们爹娘在世时人缘还算不错,村子里的人也不难相处,真开口了多少会帮衬一些。 倒是本家的四位叔父婶母真铁了心,对他们的死活不闻不问,连口米饭也不肯施舍,只说各家吃各家饭,互不干涉,他们有两亩田就够吃了,不要妄想到本家挖粮。 不过三房的堂兄赵明鸿、赵明儒看不惯大房被其他房头欺辱,常常私底下省下自个儿的口粮给这两个堂弟、堂妹,就连小鸡崽也是他们两人偷拿来的,有了鸡就不愁没鸡蛋吃,堂妹的身子也能快点好起来。 「哥,这你就不懂了,过两天你挖个小地窖,南瓜、冬瓜等瓜类耐放,等咱们的瓜长大了正好入秋,摘了放入窖中冬藏,一等下雪不就有新鲜的南瓜粥、冬瓜汤可吃了?萝卜、大白菜也能腌了当配菜吃,咱们今年也能弄顿丰盛的年夜饭。」而不是冷冷清清的一碗清粥,配上王大婶给的几尾手指粗的腌鱼干。 那是她吃过最寒酸的年夜饭,吃不饱不说,两兄妹还边吃边掉泪,担心吃完这一顿,下一顿没着落。 还真是苦过来的,两兄妹没饿死、冻死简直是不可思议,穷人家孩子的命太坚韧了,怎么也熬不死,拖着一口气还能多活几年,明明山穷水尽了,那口气一缓又活了。 一听到妹妹满怀希冀的期盼,同样瘦得没几两肉的赵铁牛眼眶微红,偷偷以洗得泛白的袖子拭泪。 「都是哥不好,哥没本事把你养好,要是哥把书读好考上秀才,就有五十斤贡米和每个月二两的廪银,你也不用担心日子会过不下去。」 「哥,这不是你的错,你别自责,谁叫咱们运气不好,没个好爷姥呢!好在老天爷也是疼人的,让我的身子慢慢好起来,你也能抽出手去忙庄稼。我们再熬上一年,明年一定比今年好。」她也能帮上点忙,至少不再挨饿。 「是呀!一年比一年好,当初哥以为你一辈子就只能躺在床上了,还想着要照顾你一生,没想到你居然站起来了,还能帮哥扫地、做早膳……肯定是爹娘在天保佑。」赵铁牛人正直心良善,对唯一的妹妹只想呵宠,给她最好的。 「哥,你再说我都要害臊了,做点家务事本是分内之事,谁家的懒婆娘像我一样只等着人服侍?哥哥太辛苦了,又要下田又要砍柴,又要把我照顾得妥妥帖帖,世上再也找不到比哥更好的哥哥。」没有他,她早就死了。 很不容易,一个半大的孩子而已,连照顾自己都十分吃力,还得照看行动不便的妹妹,时时忧心她会断气。 「你是我妹妹嘛!哥多看着你也是应该的,咱们可是一个爹娘生的。」要不是爹娘去得早,妹妹也不会受这么多的苦,爹最喜欢扛着妹妹满田里跑,而娘总笑着说要替妹妹多攒点嫁妆,让她嫁个好人家。 现在爹娘不在了,他们没能做到的,他要替他们做到,他的妹妹乖巧又温顺,值得最好的。 赵铁牛在心里下定决心,他有生之年都要把妹妹放在第一位,让她过上富足又美满的生活。 「哥,我让你做的东西你做好了没?」扶着哥哥的手,赵铁花有点困难的从小板凳站起。 看得出来她还有些力不从心,大约在复健中期,可以站,可以行走,但站不久,走不远,要有手杖之类的做辅助,不过没以往那么喘了,彷佛多走一步路就要没气似的。 他一听,面有难色。「小花,你真要那般做吗?等你身子骨好一点,哥再带你到远点的地方走走看看。」 「那你是做好了没?」赵铁花眼巴巴的瞅着兄长,她知道他最受不了自己这样,会让他心疼和内疚。 「好是好了,可是……」没试过,不知管不管用? 「哥,先喝粥,我还做了两块玉米饼,一会儿咱们带到山上当午膳吃。」光煎那两块大饼就累出她一身汗,好在她习惯流汗,风一吹就干了,不像一些好洁的人还得洗一次澡、另换一身衣物。 其实赵铁花的衣服并不多,也就几身替换的,这两、三年她瘦归瘦,但身高抽长了不少,当年她娘替她做的衣服早就过小了,她改了又改,几件衣服合成一件,花色相近的勉强做成一套衣裙,多余的布料便拿来缝成鞋子。 赵铁牛的情形也差不多,穿的是他爹的旧衫,显得过大了些,但起码没有补丁,衣着齐整,正在发育的他一直在抽个头,女红不好的赵铁花正发愁如何替他改衣服。 前世的她是会做衣服,但用的是裁缝机,脚踏板一踩便能缝得工整,还能绣花,可是用手工缝制,对她来说实在太难了,她十根手指头都扎出血珠子,一条缝线缝得歪七扭八,针脚大小不一。 幸好原主是被爹娘娇养长大的,很少碰针线,女红比她还差,所以她勉强做出的成品虽然差强人意,但也不启人疑窦,她哥哥还感动得都快哭了,认为妹妹有做女红的天分,穿着有点丑的衣服四处向人炫耀。 「你还做了玉米饼?不是叫你少干点活,怎么又不听话了?」赵铁牛紧张地看看妹妹,唯恐她累着了。 「哥,快吃,晚了日头大,晒得我头晕。」都当了几年废人了,再不走出院子去瞧瞧,她真要废了。 从运动场上的健儿到沦为只能与床为伴的孤女,她真的是闷坏了,前世一年里还有几次出国比赛兼旅游的机会,如今只能守在这小院子里,真叫人从头到脚郁闷极了,除了勤做复健外,找不到第二个消遣。 好不容易脱离瘫人的日子,她自然要往外跑,看看山、看看水、看看生活的环境,看能不能改善目前的困境? 不求良田千顷、仆佣成群,至少换间红砖屋,屋顶盖上瓦片,有间淋浴室,养上鸡鸭,种上十来亩水田,不愁吃、不愁穿,不用看赵家本家脸色,再给她哥娶个温良能干的妻子,一家子和和乐乐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小花……」她的身子吃得消吗? 一块咸死人的咸菜往赵铁牛嘴里一塞,他当下咸得眉头直皱,急着大口扒粥,把口中的死咸压下去。 左手画个圈,右手画个圆,大家手拉手郊游去,青山绿水,鸟语花香,树上的松鼠捧着松果啃啃啃地吃着。 太久没接触到院子以外的世界了,一走出自家的竹篱笆,赵铁花的心情就像小学生春游的兴奋,明明很寻常的风景,却觉得异常的风光明媚,连空气闻起来都是香的。 从她瘫痪在床到努力站起来的这段时期,常来走动的只有村口的王家,偶尔也看见里正的身影,在门口说两句话就走,不若王家的心善,常会送些米面菜蔬什么的。 第三章 王家的女儿满儿打小就跟赵铁花要好,两个小丫头常玩在一块,两家的大人也常有往来,王大婶跟赵大嫂好得跟一个人似,王家人把赵大一家人当自家人走动,关系亲近。 赵铁花兄妹一出门就遇到拎着篮子上门的王大婶,彼此诧异的一笑,完全没有半丝生疏的问候起来。 「这是要上哪去呀?大牛,小花的身子你不是不知情,怎么把她给带出来胡晃,一会儿着了凉有得你着急。」这些孩子太不经事了,处事马虎,没人盯着不成。 赵铁牛人老实,摸着后脑杓憨笑。「拗不过我家小花嘛!她说老躺在床上,把骨头给躺老了。」 坏哥哥,出卖妹妹,哪有这样说话的,一点也不圆滑。赵铁花没好气的朝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兄长瞪了一眼,未料她淘气又俏皮的逗趣表情被王大婶瞧个正着,爱唠叨的婆妈性格马上有了表现机会。 「还瞪人呢!你这丫头是嫌吃的苦头不够多是吧!瞧瞧自个儿比门板还瘦的小身板,你出得了门吗?一会儿又手脚发软的让你哥哥送回来,这是要心疼谁呀!」瞅瞅,又瘦了,那大腿细如竹竿似,还没她家满儿的胳臂粗。 同样是十三岁,被一家人宠着的王满儿就发育得很好,圆脸盘儿看来十分讨喜,个头虽然不高,可胸前鼓起来了,身材丰腴有致,属于少女的葫芦身段已然展现,一看就是一位大姑娘。 不过家里种了十几亩地,所以春耕秋收时也得到田里帮忙,送个茶水,捡捡稻穗,因此皮肤晒得偏黑,身子骨健壮如牛,就是长着一副乡村小姑娘的模样。 和纤弱无比,长年待在屋里,少晒日头的赵铁花一比,一黑一白,一强一弱,形成强烈对比——一个是风吹不倒的大树,枝硬干粗,一个是不禁风雨的岩洞兰花,脆弱的一碰触就花伤叶落。 但事实上两个人的个性完全相反,看似大剌剌的王满儿很敏感,听不得重话,稍微一个不顺心便会钻牛角尖,认为大家都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心情开始郁闷,板起脸生气。 可是这爆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要顺着她的毛摸,一下子又眉开眼笑了,好像没这事一样。芯子换了,性情当然也跟着变了一个样,赵铁花两辈子加起来的岁数是王满儿的两倍有余,本身又见多识广,行过万里路,一个奥运都不放眼里,还愁摆不平没见过世面的十三、四岁小姑娘? 赵铁花的心性无比强悍,否则她撑不过近三年来的复健,把大夫宣称会终生瘫痪的身子硬是给扳了过来,用现代自我疗癒法调整受创的身体,恢复到令人瞠目的程度。 她才是打不倒的巨木,傲立旷野中。 「不会的,婶子,你瞧我坐着车呢!把我大哥当老黄牛使唤。」赵铁花笑咪咪的说着,一张小脸如皓月般发光。 「哎呀!这是什么车,怎么没瞧过。」其实她早就想问了,两颗眼珠子紧盯着这像车又不像车的玩意儿。 「这叫人力板车,上山拉物载货可便利了,占地不大又可坐人,我哥哥在前头拉着,我往后头一坐,这中间还能放两个箩筐,我再抱上小一点的箩筐,我们一趟上山可拾不少山货野果,这箩筐旁空下来一小块地方还能装柴火。」这板车在现代的农村常能见到,她改良了一下,更方便上下山。 王大婶挺为兄妹俩担忧。「你哥拉得动吗?」 又载人又载货的,爬趟山很辛苦,山里的路不平,不太好走。 「拉得动,婶子,下面有轮子。」赵铁牛憨憨地一笑,露出两排让人看了心生好感的白牙。 他原本也以为要使很大的劲去拉,可是除了刚拉时有点沉手外,接下来就省力多了,根本感觉不到重量。 「咦,有轮子?」在哪儿? 一脸讶异的王大婶还左瞧右瞧看了老半天,但就是没瞧见他口中的轮子,她心里所想的是像牛车一样有两个大轮子,在车身两侧,让人一眼就能瞧见,坐起来也安心。 「轮子在下面。」赵铁花指指木板车下头。 「下面?」 王大婶真弯下腰去瞧,还差点爬到车底下看个仔细,只见四个木刻的圆轮子,外头不知包着什么,圆滚滚的,大小就比脑袋瓜子大一些而已,前后各安两个,一左一右。 「这……这是什么?」长得挺怪的,可是看来满好用,轮子就藏在底下,四边角各一个轮子不会倾倒。 「原本是要牛皮包着木头轮子,磨平了再换新皮,可你也晓得我家的情形,别说牛皮、兔皮了,连条像样的被褥也没有,所以我让哥哥削几块树皮,搥平后制成了一块韧皮,以木质坚硬的木钉钉上木头轮子成包覆状,这样我哥在前头拉时就平顺多了,不费力……」 赵铁花并未说得太仔细,只含糊带过,她还利用杠杆原理做了前后两道煞车板,以防下坡时滑动太快拉不住,煞车板一拉就卡住轮子了,让它怎么也动不了,一拉一放好维持下坡的速度,以免车翻人仰。 人力板车宽两尺,长约三尺半,前面是可以收放的两尺半拉竿,赵铁牛双手拉着竿子刚刚好,牛拉车似的往前跑。 不过赵铁花担心哥哥手拉久了会累,所以贴心地用稻草搓了一条三指粗的麻绳,麻绳上缠了她修改自母亲旧衣服剩下来的碎布头,避免麻绳太粗磨破了皮,反而不美。 板车的四角都有根腕粗的木棍固定住,车子两侧的木棍和前方都绑上防止滑落的竹竿,这样箩筐放在板车上就不会因为山路不平而晃动,一不留神就掉了。 人力板车不难做,只要有现代知识的人一捣鼓,十之八九弄得出成果,何况赵铁花在现代本就是农家出身的农村子弟,她小时候也跟祖父、祖母下过田,坐在板车上被祖父拉着跑,祖孙俩笑呵呵的玩起来,还不小心把板车玩坏了。 两人都很心虚的偷偷修板车,她便从祖父那边得知板车的基本构造,后来她长大了,祖父老了,换她修板车。 可是就这么一辆不起眼的小板车,看在王大婶眼中却是了不得的大事,她瞪大双眼一脸惊叹,对着板车又看又摸,好像她多看两眼就能变出一辆板车似,若有这么一辆板车,她拉着到田里干活多方便,不用肩挑两口装着重物的箩筐来回走动。 赵铁花看得出她很想借用看看,但是他们也是刚做好不久,不晓得会不会有什么不妥的纰漏,所以她假装看不懂王大婶希冀的眼神,一派天真。 「哎哟!这是谁想出的主意?真正是脑子好。」要是他们家也有一辆,以后就不用向里正家借牛车了。 牛和牛车的租金一日十文钱,每到收割季节,没忙上七、八日是不可能,那就是七、八十文钱,够割三斤五花肉,再打上两斤酒,买几颗饴糖哄孩子……赚钱不容易。 「我妹子。」赵铁牛十分骄傲的看向妹妹,他觉得妹妹差点死过一回又活回来后,人变得比以前厉害。 这就是所谓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哟!小花变聪明了,瞧瞧这一脸机伶相,婶子越看越喜欢。」要不是这身子骨不行,要不然她家老二、老四还没相看上人家,娶回来当媳妇也是好的。 但是人都有一点自私,就算再怎么喜欢,可是一瞧见她那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孱弱模样,将来是生得出孩子吗? 别说是伺候公婆了,怕是公婆要伺候她一人,何况还有那药钱,也不是他们负担得起的。 以前孩子还小时,王大婶曾半开玩笑的向赵大嫂提出娃娃亲,让两家成亲家,但赵大嫂笑笑地说等孩子长大了再说,不急于一时。 谁知世事无常,这话说完没几年人就没了,这事也就没人再提起,乡下人娶老婆就是图着来帮忙干活的,而不是娶个祖宗来供着,赵铁花的情形真的不适合为人媳,让她到了议亲年纪,还是乏人问津。 「没有啦!瞎折腾的,整天待在床上没事干,婶子也知道我绣花不行,这一年多来才勉强拿得了针,脑子空着时就爱胡思乱想,一直想往外跑,我想着里正家的牛车就琢磨出规模小一点的板车,一来不耽误我哥的正事,二来也能上山透透气。」赵铁花表现得很害羞,尽量地装低调,不张扬。 第四章 出头鸟死得快,在一个资质一般般的村子里,行事还是不要太出挑,以免招来不必要的祸事。 「唉!也苦了你,小小年纪就遭逢大难,若非你爹娘拚死护着你,恐怕你这条小命也……」一想到三年前的那件事,王大婶就哽咽了,说不出话来。「算了,咱们别提这事了,我刚捡了几个鸡蛋要给你们送去,正巧遇着了。」 「不用了,婶子,你留着自己吃,家里几个哥哥都在长个子呢!正是会吃的年纪,你别费心了,我们也养了小母鸡,过一、两个月也会下蛋。」赵铁花赶紧推辞,尽管她很久没嚐到蛋味了。 王大婶掩着嘴笑。「你这丫头还跟婶子客气,以前你和满儿常偷糖吃,吃得满嘴糖渣,还以为婶子没瞧见呀!何况几颗不值钱的鸡蛋,自家的母鸡下的,给你们俩补补。」 「婶子……」她真脸红了,她小时候还真偷过糖吃,不过是祖父偷偷藏起来,故意逗她来偷。 「好了、好了,别跟婶子装着,你的个性婶子还不晓得吗?还有你要的鸡绒、鸭绒,隔壁的春水村前几日有人娶亲,宰杀了十五只鸡十只鸭,一只小羊羔,我把它们的毛全要来了。」反正也没人要,她便开口讨了,省得人家还要处理。 「真的?」赵铁花大眼一亮。 「对呀!少说有三、五斤呢,不过都沾了血,得洗洗。」不然全是腥味,熏死人了。 「没事,用水泡泡就干净了。」多泡几回温水便可去腥。 「丫头呀!你跟婶子说说,你要这些鸡绒、鸭绒、羊毛干什么?打从年前你就让人别扔,给你留着。」都是些脏物,放在屋里也不怕熏着自己,一袋一袋的装着。 「做棉被呀!」赵铁花不怕人仿效的说实话,反正这年代还没人想到羽绒能做被子,保暖又舒适。 「什么,你用鸡毛、鸭毛做被子?」王大婶露出同情的神情,眼中有很明显的不舍和难过。 「这不是被逼出来的嘛!你也知道我们买不起棉花,去年冬天有多冷你不会不知晓,若非我们的屋子背靠着山壁,风雪比较不易打进来,我们真要冻死了……」 那种刺骨的冷她可不要再受了,简直要人命。 刚来的头一年她爹还在,是开春时分才死的,那时赵家大房尚未被分出去,所以她能盖暖呼呼的被褥,喝着热汤过冬,一点也感觉不到冬天的酷寒,炕床更是暖和。 可是到了隔年,也就是去年冬天,不擅家事的兄长把日子过得很糟,人家洗被子是洗外面一层布,他连里面 所以他们过了一个凄惨无比的年,两兄妹把家里的衣服全穿上身还不保暖,夜里合盖两条被褥才能勉强入睡,到了白天尽量少外出,否则冻了一身伤回来,抹了药也不见好转。 她哥手上还有当时冻伤的痕迹,手掌上的粗茧都结成硬块。 穷则变,变则通,人要活下去就要会变通,当她看见村里人把不要的鸡毛鸭毛打她家门前的小河扔,便灵机一动,拜托王大婶多留点神,要是谁家有不要的鸡绒、鸭绒,甚至是羊毛,有多少收多少,她有用处。 这些所谓的秽物用滚水煮过,再在太阳底下曝晒几日,干透了她再用手撕,撕得一丝一丝,细细绵绵,大半年收下来,一共有十一斤鸡绒、鸭绒,六斤左右的羊毛,她现在欠缺的是布料,不然就能做成羽绒被、羊毛毯,让寒冷的冬天有一丝温暖,不再冷得脸色发紫。 「唉!你们这两个娃儿也真是命苦,要上山赶紧去,一会儿日头上来了晒人,婶子帮你们把蛋和鸡毛、鸭毛拿去你们屋里,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你们穷,不会去偷的……」 王大婶又特意交代了几句,又羡慕又眼热的瞧了瞧坐个人刚好的板车,心想回头跟丈夫、孩子提提,看能不能也做出既能载人又可拉货的板车来,几个大男人的智慧总不会输给一个小姑娘吧! 【第二章 不贪救了她】 「记住呀!不能去东边的灵山,听说那边的山头有座神宫,住了不少腾云驾雾、飞来飞去的神仙,山上种了不少灵草仙花、神药什么的,一般人是不允许入山的……」 灵山? 灵草仙花和……神药?! 她一听兴趣就来了,有灵花仙草耶!那对她堵塞的经络是不是有帮助,有没有强身健体的功效? 脑海中不禁自行脑补起来,她想到《蜀山剑侠传》,一群想修仙成道的老道士住在神宫里,老道士仙风道骨地带着小道士御剑飞行,穿梭在高空的云层里,无知的小老百姓看不见他们脚下踩的长剑,只瞧见他们在云里飘,便以为是神仙来了,双手高举过头膜拜。 赵铁花不认为有神仙,但根据王大婶绘声绘影的形容,她相信山上一定住了什么隐世的门派,他们像土匪一样占山为据点,在里面培育弟子,不让人发现行踪,独世遗立,与世无争,隐于山林不入红尘俗世。 她在意的是灵花仙草,她目前的身子实在太虚弱了,要完全康复有如正常人,起码要好几年,若有速成法,例如传说中的仙丹灵药,那她还能不试一试吗? 王大婶不说则已,这一说,身形如同竹片一般的赵铁花就有点心动了,她微勾的丹凤眼透出蠢蠢欲动的灵透和慧黠。 「哥,你走错路了,我看那边的山葡萄长得比较多,我们挖几棵回去种好不好?明年长了果子酿酒给你喝。」山里的葡萄偏酸,果小,但酿成果子酒无妨,三个月熟成。 「种在你开垦出来的半亩地上?」赵铁牛打趣的说着,事实上他常趁妹妹睡着时偷偷帮忙开垦,半亩地快要有一亩大了。 当然,两兄妹心照不宣,面上从来不提,因为屋后的地不大,垦完了也不到一亩地,赵铁花又盯上离屋子不远的一块小荒地,目测约一亩多一点而已。 依大景朝律法,一亩地才需缴税,不及一亩是不用收税,而自行开垦的荒地五年不收税金,第六年才缴纳。 不过她绝对想不到,在不久的将来她竟会运用到这一点隔开的距离,进行她的地下水道改建工程。 赵铁花得意的扬起下巴,「谁说不行,你昨儿个不就吃到我收割的第一茬小白菜,你还说特别鲜甜。」 「妹妹种的当然好吃,又甜又脆,还有股果菜香。」他真的吃得到水果的香气,却说不出是哪种果子。 「就说行的呗!等咱们的菜再长大些,哥哥就割几茬拉到城里卖,一把四文钱,三把卖十文钱,肯定有人买,一天少说也能赚个一、两百文钱。」赚了钱买根肉骨头来熬汤,她好久没吃肉了,都快忘掉肉的味道。 他取笑道:「瞧你心大的,这半亩地的菜全割了也卖不了七、八天,你还要腌萝卜、晒萝卜干,还有腌白菜过年,这点地被你这么一折腾,还有多少菜可以拿到市集上卖。」 她一听,整个人大沮丧,双耳一耷,像吃不到鲜草的小瘦兔子。「我会铲出更多的地,哥,你等着。」 他失笑的摸摸她的头,递给她撕了一半的玉米饼。「田里的事让哥去处理就好了,你最近的身子好多了,用药上也少了不少,药钱省了一大半,今年地里的收成不错,缴了粮税后够我们一年的嚼用,哥不会让你饿着。」 这话说得让人有点鼻酸,辛苦一整年就为了不饿肚子。 「稻子收割了再种一季小麦,田里不能荒着。」穷人有穷人的活法,土地不能浪费,要充分利用。 「好,哥知道你爱吃面食、大饼,秋稻一收就种麦,赶在下雪前收割。」 只是这买麦种的钱打哪来? 其实他身上的铜板真的不多,也就三、四十枚,还不够买两斤白米,他们现在吃的是最便宜的粳米,还得加着野菜才能煮成一锅,玉米粉是妹妹种的两排玉米磨的,大约七、八十斤,也吃了快一半了,能不能撑到秋收还是一大问题。 所以他们才想上山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能当主食的山芋野薯,或是其他能填饱肚子的野果山菜,若是能幸运掏到一窝野鸭蛋或逮到只兔子,那就更好了,多少加点菜。 「不是我爱吃,是白面能做很多种糕饼,若是收得多了,咱们用菜园子的菜剁碎了做成素包子,初一、十五到庙口卖,肯定生意兴隆。」她只想到前景无限,蒸得热呼呼的菜包子大口吃着多美味,却忘了她根本不会包包子。 第五章 这大饼画得真圆。 「瞧你,什么都想赚钱!你在板车上坐着,不要乱跑,哥刚听见附近有水声,说不定有鱼,一会儿哥捉条大鱼给你炖鱼汤喝。」 赵铁牛将板车拉到草少的大树底下,将妹妹安置好,不让她热到、冷到。 这真是一个好哥哥,凡事先想到体弱的妹妹,他给她留下一竹筒烧过的开水,又给她一根防身的削尖树枝,要是有蛇呀狐狸等靠近,她就能用树枝拨开,不会被咬到。 大型野兽在深山野岭才有,甜水村附近的小山头最多只瞧见山猪出没,因为天敌少,所以兔子、山鸡特别多,偶尔也有几只獐子在水泉旁喝水,但生性机警,不易捕获。 「好,我乖乖的不动,就等哥哥捉鱼来,最多捡捡树旁的菌子和干果,不会让自己累着。」她表现得很乖巧,一副唯兄命是从的温顺样子。 这是一棵栗子老树,去年结了不少果实落在地上无人捡拾,放眼一看,这里一堆、那里一落的,由后来落下的树叶轻轻覆盖住,但还是露出有尖刺的外壳。 经过一冬,有些果实冻实了,并未发芽,仍是可食,赵铁牛很放心地让妹妹在树底下捡栗果、摘菌子,以她的身体状况,光做这些事就够她忙,根本不可能走远。 可是他错了。 赵铁牛前脚一走,赵铁花后脚就离开板车,背上背着小竹筐,手里拿着她大哥削给她防身的树枝,趁着体力还行,她往东边的林子走去,还边走边留下记号。 上过十堂课的野外求生,这点知识她还有,预防迷路,山林间的状况千变万化,轻忽不得。 走着走着,越走越远,约走了半个时辰左右,赵铁花的破身子就有点支持不住了,她找了个日头照不到的荫凉处坐下来休息,一边用袖子搧凉,一边想着离灵山还有多远? 她想着想着就出神了,有些困意,嚼着半片的玉米饼,心里想着该不该往回走,以她现在的状况来看想到灵山是痴心妄想,武林高手住的地方一定很高,寻常人都不一定到得了,何况她这种走三步喘两步的烂身体,自找死路还差不多。 突地,一道金灿灿的闪光从眼前一窜而过,她顿时为之惊醒,再一看,手里的玉米饼不见了。 啊!她遭贼了,森林小贼。 赵铁花气愤地想着八成是松鼠干的,她提脚就要去追贼,谁知脚下刚一踩下去,她便感觉到异样。 低头一看,竟是她那年代贵得吃不起的松茸。 这下子她转怒为喜,满脑子想着松茸能卖钱,她晓得松茸不能用手挖,便随手摘了一片大叶子,用小树枝小心的拨开腐土,以枯草为隔轻轻拔起松茸,再一根根放在叶片上头。 这是一处人烟罕至的野林,甜水村附近的几个村落也不晓得松茸的珍贵,因此任它野长了一片,才一会儿功夫她就拔了半箩筐的松茸,一层叶子一层松茸的堆叠着。 其实她也晓得自己快不行了,出现头昏眼花的现象,可是松茸有时效性,就在这一、两天最好吃,错过了就老了,不再有扑鼻的香气,价格也一落千丈。 她想回去找哥哥,让兄长来挖松茸,挖多一点带回去,晒干了拿到干货店去卖,至少也能卖十几两银子吧!那他们的屋子也有钱修一修了。 就在这时候,一闪而过的金光又出现了,堂而皇之抢走她刚把土拨干净的肥硕松茸,嘲笑地发出吱吱声,大口的嚼着腕粗的松茸,一双小爪子捧不住还用后腿夹住。 这情形让人很火大,层层枝叶间的小影子看不出是松鼠还是貂,大概比一个成人的巴掌大不了许多,全身毛发是金黄色,日头一照,金色的毛就像黄金一般,发出耀目的金光。 「臭小贼,你姊姊我找这朵松茸找得很辛苦,你不劳而获的行为未免太可耻了。」明知道小兽听不懂人话,赵铁花仍是气得跺脚地抬头直骂树上的坏东西,想把小兽捉下来教训一顿。 殊不知小兽似通灵性,突然把树叶一拨,露出一张黑鼻牙咧的猴脸,原来这竟是在现代濒临绝种的金丝猴。 「吱吱吱……吱吱……」 「你吱什么,以为我听得懂猴语吗?抢人东西是不对的行为,你拿了我的东西就要还。」人类是灵长类,猴子是祖先,但沟通上还是有很大的差距,这是进化的问题。 「吱吱……吱……吱吱吱……」 金丝猴大大方方的坐在赵铁花看得见的细枝干上,偏着小儿拳头大小的脑袋,像是在和她对话。 可是谁懂猴语,所以还是白搭。 「你得还我松茸,做猴子也要有猴格,猴子无格不如石头。」 它在吱什么?她听得懂才有鬼,但是金丝猴听懂她的话,一张猴脸露出眉头打结的神情,作势要把吃进肚子里的松茸吐出来。 「等等,别吐,算我服了你,我想这里应该是你的地盘,你最熟了才是,松茸是很贵的高级食材,你要还我等价的东西。」 她的意思是让猴子帮她挖松茸,她坐享其成。 也不晓得这只金丝猴是不是真的懂,小脑袋瓜子转来转去,似在思考,而后三跳两跳的跳到赵铁花身上,又跳向她头顶,两只细爪子胡乱的捉着,在她伸手要将它挥落时又弹跳开,做出要她跟它走的甩尾动作。 「跟你走?」 她一定是疯了,居然跟一只猴子说话。 原本想往回转的赵铁花考虑再三,她决定赌一次运气,田径场上猝死都能穿越一回了,她还怕老天爷看她不顺眼,再一次夺去她的命? 人天生有冒险精神,在听见金丝猴吱吱的催促声,她放大胆往前跨了一步,真的跟猴子走。 没想到金丝猴竟直接跳到她手心上带路,一下子握起她的手指往左指,一下子又往右比,吱三声走三步,吱五声走五步,慢慢地人猴之间摸索出默契,她在一炷香内走到阵眼。 蓦地,眼前一清。 一棵巨大的牛樟木横倒在地,约有七人抱粗,长约五丈左右,至少有上千年树龄,近几年才遭雷击劈倒,树身已出现苔藓和蕨草。 但让赵铁花把一双丹凤眼瞠大的原因是一丛长在倒地树头下方的灵芝,那简直是一个大家族,大大小小的灵芝将近三十朵,呈现紫红色,最大的一朵比人脸还要大上一倍。 「吱吱……吱吱……」金丝猴边吱边比着灵芝。 「你是让我快摘吗?补偿被你吃掉的松茸。」 它点头,又做出啃玉米饼、恶吐,接着是吃松茸的动作,大概是表示玉米饼不好吃,而它吃了她两样东西,它很有义气地要还她更多。 「小金,你真是太好了,我感动得都要泪流满面了。」这么多的灵芝她还不赚翻天了?! 「吱吱吱吱……吱吱……」小金?不,我是金丝灵猴,不要乱喊我。 不顾金丝猴如何抗议,从今以后它的名字就叫小金。 「吱吱吱……」摘灵芝、摘灵芝,你怎么这么笨?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以她家小老百姓的身分,要是一下子拿出二、三十朵极品灵芝,她头一件事不是发财盖大屋,而是被人入屋抢劫杀人灭口,会太多眼红的人想抢走她手中的宝物,而她无力保护。 所以她决定只取走最大片的灵芝,和三小朵手掌大小的小灵芝,小金在一旁急着吱吱大叫,要她多采一些,甚至小小的身躯还跳到灵芝丛上头,死劲的掰第二大的紫红肉片。 「够了,小金,我们不可以太贪心,要留给以后的人,也许有人比我们更需要它们。」做人要知足,适可而止,取自己够用的就好,再多便是自取灭亡。 赵铁花不知她的一念之差竟让她逃过杀身一劫。 「吱,吱吱……」笨,笨死了,有好东西不知道要拿。 小金上跳下窜,学人气呼呼的跺脚,硬是咬下一片和它身高差不多的灵芝,放入嘴里滋滋的咬着,似在嘲弄她不识货。 「好了,小金,带我出去,我哥哥找不到我一定会很着急,他……咦,那是什么?」好像一个人? 阵眼中十尺内是一片清明,可是阵眼外的周围仍是一片浓雾围绕,正在和小金讲道理的赵铁花忽地抬起头,不意眼角瞄到一道全身雪白的身影立于不远处,眼似桃花地冲着她笑。 等她再一眨眼,哪里有人了,满眼雾茫茫。她怀疑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人走路不可能没有声音,除非是神仙。 第六章 冷不防她想到了,此处莫非是灵山,因此出现了寻常不易见到的灵芝、灵兽,还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仙。 不容她多想,在小金的带领下,赵铁花很快的离开困死无数武林高手的迷雾阵,雾气又越来越浓。 浓雾中,与雾几乎同化的修长身形隐隐约约现身,不见其足下有丝毫移动,犹如飘在云雾中似,所经之处雾色散开,白衣清华,皎若明月的卓越风姿赫然显现。 「主子,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那个瘦得像根竹竿的小村姑,抢走我们守了三年的紫血灵芝吗?」正正好熟成了,偏偏来晚一步,在个丑得见不得人的丑女手中丢失。 「是抢吗?」清泠的声音彷佛来自绝谷中的回音,空灵而苍白,带着一丝冷风的气味。 「当然是抢,那朵紫血灵芝是我们先发现的,若不是要等它长成千年的熟度,早些年就被我们取走了。」哪会便宜那个貌不惊人的小村姑,她哪来撞天的好运气? 「她知道我们的存在吗?」雾色散去,冷光中的容颜更显清逸,玉面如脂,凝露欲破。 「那是主子你不许我出手,要不她哪还有命在。」看到那只瘦骨嶙峋的手伸向千年灵芝时,他恨不得一剑砍了。 如兰花般俊美的男子朗目微动,淡淡道:「你没瞧见她身边那只是什么吗?」 「是什么?」他一脸迷惑。 「秦稳,告诉他。」他还不够沉稳。 像黑煞神的秦稳一身玄衣,在白雾中宛如一道不易察觉的阴影。「那是金丝灵猴。」 「什么金丝灵猴,听都没听过……呃,等等,主子说的不是能号令百兽,它的血能解百种奇毒的金丝猴王吧?」它……它不是在西南一带,怎会在天遥山出现? 天遥山也就是百姓口中的灵山,天遥山上有座天遥宫,住着上千名天遥宫徒众,他们不修仙也不求道,是名副其实的江湖人士,只是门派过于隐密,鲜少人能入得了天遥山。 「灵兽是认主的,从不轻易接触人,你还认为小村姑很简单?」越是单纯,越是不凡。 「主子是因为那只灵兽才不杀她?」认了主的灵兽不好收服,除非是它的主人愿意接纳的对象。 「不,是她的不贪。」很难得看见有人瞧见了整丛的灵芝不起贪念,只取所需便离开。 因为她的不贪救了她。 「小花,你跑到哪去?快急死哥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还以为……还以为……」看到平安无事的妹妹,松了一口气的赵铁牛忍不住红了眼眶,用手背拭去流出的泪水。 「我原本要捡栗子,忽然看见一只兔子跳出来,我想我们家很久没吃肉了,就追着兔子去,谁知追着追着就迷路了,我也很担心找不到路回来。」赵铁花半真半假的编着话。 想吃肉是真,也想往深一点的林子设陷阱,看能不能捉到一只兔子或山鸡,没想到会先遇到小金,计划便有了变动,好奇心让她把吃肉这件事抛在脑后,忘个精光。 不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她得到比肉更好的东西,有了那几片灵芝,即使今年的收成不好也能过个好年。 「不是叫你别走远吗?一切有哥哥在,你只要坐着吹吹风、晒晒日头就好,哥给你捞了一条大鱼……」 一说到鱼,他回头一看,一条肥硕的大草鱼正躺在草丛里,浑身是劲地拍打出草屑,一开始的生气勃勃慢慢只剩一张一阖的大嘴,一副垂死的样子。 「哇!好大的鱼,咱们有鱼吃了。」鱼头煮汤,鱼身红烧,留个鱼尾干煎,一天的口粮就够了。 一瞧妹妹垂涎的神情,赵铁牛也乐笑了。「你去了哪里,怎么哥找不着?爹娘已经不在了,若再搞丢你,我哪有脸面见九泉之下的爹娘,你喔!让哥吓个半死。」 「哥,我是撞上好运了,你瞧,这是什么?!」她掀开覆盖了好几层的叶片,露出那半箩筐的松茸来。 他眯了眯眼,「松茸?」 「很值钱是吧!」她满眼是银子的亮光。 赵铁牛点了点头,也笑得阖不拢嘴,目测了一下道:「这些该有十来斤吧!」 晒干了一斤五两,十来斤松茸能晒成四、五斤干货,二十两银子是跑不掉,兴许更多。 「哥,还有更好的。」赵铁花压低声音,取出下面肉茸紮实的灵芝,不无得意的吃吃笑着。 赵铁花把最大片的灵芝压在最底下,用软草垫着,她不敢告诉兄长,因为他实在太老实了,人家往他嘴里套话,他三两下就会被人套出来,重要的事守不住。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自用的千年灵芝就不用提了,她怕大哥听了承受不起,而小灵芝应该在他的接受范围内,他会惊讶,但不致出大差错,几十两的收入不会让他昏了头。 「你……你这是……呵!福来运转。」赵铁牛差点笑出声,极力的忍住满心雀跃,诧异加欢喜是他此时的心情。 「哥,明天你就先拿一片最小的灵芝到药铺卖,你不要开口,让掌柜的喊价,低于三十两咱们就不卖,说是干脆拿回来给妹子补身。」三十两还喊低了。 不过他们还是装得乡巴佬些,让人看不出他们识货。 小村子出来的小农户无势无靠山的,人家肯用银子买已经很厚道,若遇到黑心的商家硬说是死菌菇,几百文就打发了,有些背后有人的掌柜更没良心了,直接下手就抢,还诬指卖家手脚不干净,偷了商家的货。 所以他们不能表现得太明白,要一副很意外捡到宝的样子,误打误撞撞上好运,是老天爷给穷苦人家的一条活路。 因为灵芝不大,顶多二、三十年,它珍贵的地方在于它是少见的紫血灵芝,所以价高,人人抢购。 几十两对大药铺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他们抢到了好货会秘而不宣,唯恐同行来抢,因此赵铁花才要兄长装外行,由着药铺来出价,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怀疑他手中可能还有货。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赵铁花防的就是人家的不择手段,兄妹俩的小身板可禁不起人性贪婪的折磨,先把眼前的困境解决了再图日后,剩下的两朵灵芝可以等缺银子时再到邻镇去卖,小户人家不做出头鸟的傻事。 「哥,要到咱们镇上最大间、声誉最好的药铺,而且一定要见到掌柜本人才能拿出来,咱们不贪心,高于三十两就卖,卖了就赶紧回家,别再外头逗留。」以免被不法之徒盯上。 听着妹妹的叮嘱,赵铁牛笑得很开心,抱起妹妹就往板车上放。「哥不傻,不会被人骗的,你老爱瞎操心,当哥是个傻的,哥还要照顾你一辈子,哪能傻乎乎过日子。」 「还说你不傻,鱼呢?」她揶揄他。 赵铁牛走过去拎起鱼腮帮子,往箩筐里一扔。「鱼在这儿呢!」 咧着嘴一笑的赵铁花把小箩筐往大箩筐上放。「回家了,哥,回家煮鱼汤,我要喝上一大碗。」 「哟呵!车要动了,小花坐稳了,咱们回家煮鱼去。」赵铁牛将车身掉头,大声地吆喝,声音轻快响亮,可见心情真的很好。 对赵家兄妹而言,今天是丰收的一天,而赵铁牛把妹妹当福星看待,她久久不出门,一出门就好运连连,连带着他也沾光,除了捞了一条大鱼外,还拾了七颗野鸡蛋,晚上能吃鸡蛋炒小蒜了。 赵家兄妹的出游圆满的落幕,两人脸上都带着笑,回到泥砌的屋子时正是各家晚炊时分,家家户户的灶头热闹着,每一家的饭菜香飘得老远,让闻者饥肠辘辘。 赵铁牛不让妹妹动手,他劈柴又烧火的把鱼头下锅熬汤,又煎鱼又炒蛋的端出几盘菜,几块大饼是他俩的主食,兄妹俩吃得很满意,这是三年来吃得最饱足的一顿。 隔天,赵铁牛怀里兜着紫血灵芝,一大早就到镇上去。 他找上全镇规模最大的怀仁堂,进门后把灵芝往掌柜的面前一放,掌柜的双眼骤地一亮,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灵芝不放手。 赵铁牛知道此事成了。 又过了七日,松茸晒干了,他一样找上镇里最大的干货铺,不二价的卖掉,得银二十两。 「你都不晓得我才说出个‘三’,药铺掌柜的就打断我的话,一口气给了我六十两,害我吓得久久说不出话,他以为我嫌少又添了十两。」不过巴掌大的灵芝就卖了七十两高价。 第七章 赵铁牛是知道灵芝的,但他不晓得紫红色的血灵芝是一等药材,就连宫中的藏药也不超过五朵,药铺以七十两收购,转手就能卖给达官贵人七百两,简直是暴利呀! 「哥,加上今日卖松茸的银子,我们手上一共有九十两,你回去读书吧!我们付得起一年十两的束修。」 她知道哥哥一直很想回私塾读书,每回看见堂哥拿着书袋子走过就一脸羡慕,想上前问问他们今天夫子教了什么。 「小花,你……」赵铁牛蓦地怔住,有些意外,有些酸涩,更多的是打心底涌起的感动,他有个会为哥哥设想的好妹妹。 「想做就去做,不要有遗憾,以前我们没钱,所以供不起,如今手头小有余银了,让你连读五年也不成问题。」省着点用,两人开销一年不超过五两,而且还有田里的收成。 「那地里的活儿……」谁来做? 赵铁花一把握住她大哥的手。「每逢春耕和收割这几日,私塾不是会放假几天,我们总共也才两亩地,你还怕做不了吗?除草、施肥的事也可以等你休沐时再做。」 「可是你的身子……」他实在放心不下,若是他不在家守着,万一她出了什么事,届时就后悔莫及了。 「哥,你没发觉到吗?」他真是迟钝。 「发觉什么?」赵铁牛问得很傻气,他对周遭发生的事一向后知后觉,需要人提醒才恍然大悟。 她很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的气色变好了,也长了些肉,精神也较以往好很多,今儿个在屋后干了一时辰的活也不觉得累,手脚更有力了,你没发现屋子变得特别干净吗?」 他看了一眼,反应很慢的「噢」了一声。「真的耶!你一向苍白如纸的小脸有血色了,皮贴着骨头的双颊略有肉感。」 赵铁牛特意戳了妹妹面颊一下,手指有碰到肉的感觉,他开怀的笑得嘴都阖不拢,直言要多吃点鱼肉。 有银子了,饮食上自然有所改善,虽不敢说顿顿有肉吃,但菜里有油味,也能吃上白米饭和香甜的大馒头。 不过赵铁花没说的是,她每天从脸盆大的血灵芝上切下薄薄的一片,放在滚水里熬上一个时辰,再把滚水放 赵铁牛嫌茶水里有味道只喝了一些,大半的茶水都入了赵铁花的肚子,所以两人在精气神上都有些变化,其中以赵铁花最明显,她以前被堵住的经络有渐渐松动的迹象。 往后若能日日喝着灵芝煮的水,她的康复指日可待。 如今除了不能快跑外,她和常人无异,竹竿似的身材也渐渐发育起来。 姑娘家的成长很微妙,前不久还枯瘦难看,发色淡黄,活脱脱是身子有恙的小村姑,才短短几天,人好像有点姿色了,头发转黑,虽称不上绝世美人,但也可入目。 「哥,我们有银子了,可不可以盖两间砖屋,你一间,我一间,我们原本的屋子就拿来堆放粮食,咱们也是有粮的人,粮食不能随便乱放,会生潮发霉。」 她要在砖屋旁加盖一间洗漱房,旁边隔出茅房,用红砖砌成茅坑,茅房外挖一个粪坑,茅坑里弄个倾斜的水道,将排遗冲进粪坑,可用来当肥料。 「盖砖屋呀!」他也想,堂屋的墙壁常透风进来,春秋还好,一到多雨的夏季和下雪的冬天,他的炕床总是湿的。 「哥,成不成?」赵铁花摇着哥哥的手撒娇。 赵铁牛想了想,含笑点头。「还有一个月就要收成了,咱们趁农闲的时候赶紧盖屋,屋子一盖好就能搬进去住,空下的屋子就能储放粮食。你不是还想做什么羽绒被、羊毛被?趁这个时候也做起来。」 银子都攒在手了,还急什么,真要赶不及就买现成的。赵铁花此时对缝被子的兴致不高,她想着要怎么多买两亩田而不被本家觊觎,二叔父他们四房人像蝗虫一样,不照顾长房留下的遗孤,还一心想坑害他们,让他们一无所有。 村子里有人瞧见她哥哥上干货店卖晒干的松茸,得银不少,因此前两日四叔父还涎着脸问她,松茸去哪里挖的?她回答忘了,迷路时意外发现的,他还不死心的追问不休。 这些人称什么长辈?把人赶出去了又起了贪念,真是有够不要脸的!她想趁盖房子之际,把明面上得来的银子都花光,省得叔父婶母们惦记,暗暗想着办法跟他们「借」,这一借可是有借无还,当她想不到? 「哥,你真好。」她上一世是独生女,从没感受过有兄弟姊妹是什么感觉,但她喜欢这个个性直率的哥哥。 赵铁牛笑着轻揉妹妹的头。「我只有你一个妹妹,不对你好要对谁好,我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能让你过得更好。」 有点媚的丹凤眼促狭的一眨,「那对未来的大嫂呢?」 闻言,他面上一臊。「说什么胡话,哥今年才十五岁,再过三年也不迟,那时你都十六了,哥要为你找户好人家才肯娶妻,否则咱们兄妹俩真要相依为命了。」 「啐!谁要跟你相依为命,赶紧找个嫂子管管你,我好当个恶小姑,整天对着你媳妇儿颐指气使。」她摆出坏小姑的架势,把她老实的哥哥笑得前仰后合。 「什么恶小姑,谁家的姑嫂不和?」 刚说嫂子,嫂子就到。一张圆圆脸,看谁就笑的王满儿从门口朝内探出颗脑袋,未语先笑的眯起笑眼。 王家和赵家两家的孩子是从小玩到大,彼此熟得不能再熟了,到彼此家就像回到自个儿家,自在的来来去去。 倒是赵铁牛有些难为情,才说到嫂子王满儿就出现,他还真有点拘束了,转过身想干些什么,让自己看起来很忙。 可是堂屋就那么点大,一转身就碰上炕床了,他脸略红的假装整理床铺,瞎忙,不想王满儿有太多联想。 以前他的爹娘还在世时,双方的父母是谈过这件事,可是爹娘一过世后,他明显的感觉到王家对此事冷淡了许多,对此事也避而不谈,因此他的心思也淡了,只把王满儿当妹妹看待,无关其他。 倒是王满儿仍是勤为走动,对两兄妹更好了,一副她有责任照顾他们的样子,把兄妹俩弄得很尴尬。 「哪来的姑嫂不和,我和我哥正商量着要盖两间砖屋,之前的泥砖屋太破了,快不能住人,王家几个哥哥若是有空就来帮忙,我们管一顿午膳。」赵铁花笑着迎上前。 「小花,你家要盖屋子呀!银子够用吗?」王满儿却不喜反愁,好像担心他们盖新屋会把好不容易赚来的银子又盖穷了。 「不够也要盖呀!你瞧瞧上头的稻草撑不久了,若是突然来一场大雪,屋顶就要被压垮了,到时真要欲哭无泪。」一说完她也惊着了,若有雪灾,这屋子首当其冲,所以屋子不盖不行。 「需不需要我尽点心,我那边还偷存了几两银子……」 王满儿是心存善意,希望多少能帮上一点忙,但显然两兄妹都不领情,一前一后出声阻止。 「不用了,钱够用。」 「谢谢你的好意,银子凑一凑就有了。」 王满儿好脾气地看看满脸通红的赵铁牛,又瞧瞧面上含笑的赵铁花,语气和顺的说明来意。「山上的金枣熟了,我看小花最近的身子骨好了许多,所以想找她一起上山采些金枣。」多个人作伴才不无聊。 「采金枣?」一听有得吃,赵铁花的眼睛就亮了。 「山上会不会太危险,妹妹上一回上山就差点迷路了。」赵铁牛还是挂心,怕妹妹身子吃不消。 「真要不放心就一起来,我二哥、三哥也要去,还有老陈家的妮子和小波,人多才好玩,累着了谁也不会累到小花,谁不晓得她是你这头牛的心头宝……」 【第三章 杂草和金镶玉】 谁不晓得她是你这头牛的心头宝。 这句话乍听之下没有什么,一句寻常的揶揄而已,可是细细一琢磨,隐约能听出其中的酸意。 似在怪罪她把自家兄长的心眼给蒙住,让他看不见其他人的存在,一颗心全扑在她身上,为她累死累活也甘愿,旁人挤不进两人之间,唯有他们两人最亲近,是最亲最亲的自家人。 原本赵铁花仅是心里打了个突,并未在意太多,只觉得这句话有歧义,让人感到有一丝丝的不舒服。 但是一行人去采金枣后,她才品味出其中的千回百转,王满儿是中意识字的兄长,也有意和他做一对少年夫妻,但他把太多心思放在妹妹身上了,反而显得其他人不重要。 第八章 王满儿不喜欢被忽略,她是王家五个孩子中唯一的姑娘,又是最年幼的女儿,从小受爹娘和四个哥哥的娇宠,虽然说不上骄纵,但是她习惯别人把她放在第一位,不能被取代。 赵铁花的存在就让她很难堪,王满儿还是很喜欢赵铁花,毕竟是打小玩到大的玩伴,可是她不希望赵铁牛只关注妹妹一人,赵铁花成了他的负担,拖累他日后的妻子和孩子。 以前赵铁花瘫痪在床,行动不能自如,王满儿能谅解,也会帮着擦澡、翻身,如今的赵铁花能走能动,还能上山采金枣,凭什么还要赵铁牛照顾她,就因为是兄妹吗? 赵铁花在床上思索了好几夜,终于了悟那一句话的含意,她的心情也莫名地变沉重,整个人抑郁了起来。 王满儿是她少数的妹妹淘,她不想失去这份难得的情谊,毕竟王满儿曾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她。 但她不能接受王满儿的心态,赵家大房就剩下她和哥哥两个人,兄妹俩相互扶持有什么不对,他们是最亲的亲人,且王满儿还不是她的嫂子,压根没资格插手赵家的事。 「小花,你要去哪里?」 正准备上山的赵铁花没回答,回头朝王满儿一笑。 离你远一点。这是她要说而未说的话。 厌恶一个人不需要理由,观其色,厌之,见其面,厌之,闻其声,厌之,综观其行为举止皆厌之。 她的哥哥还轮不到王满儿来做主,人都还没进门就想把小姑当外人,这心态着实可笑。 在连续喝了一个月的灵芝水之后,赵铁花的经络似乎全通了,她通体舒畅,五感更为清明,手脚也较以往灵活,什么拐杖、手杖的早被她扔了,走起路来跟风一样快。 不愧是灵山的灵药,真管用,她感觉自己又恢复在运动场上的英姿,像羚羊般再飞奔一千五百公尺不成问题。 而她真的跑起来了,远离一群跟着来摘野果、实则是想知道她在哪儿采到松茸的小姑娘,她对不诚实的人真的很厌恶,勉强自己和她们往来是对自身的羞辱,因此她决定避开她们。 「吱吱……吱吱……」 「咦,小金?」 吱吱叫的声音十分惨烈,像是从前方的林子传来,心头一惊的赵铁花加快脚步,循声跑去。 当她一赶到就瞧见一只金黄色的小兽被一条体型是它五倍大的赤炼蛇缠住了身体,粗如手臂的蛇身正想绞碎金丝灵猴的身躯,它一直缠卷,将小兽紧紧缠住,无一丝空隙。 小金拚命的挣扎,前肢捉住蛇头,牙齿咬住蛇的七寸,企图在巨蛇绞死它前先咬死巨蛇。 赵铁花见状一把冲向前,用力的捉住蛇颈,再使劲的甩呀甩,让蛇身脱离小兽,农村小孩出身的她不怕蛇,一等金黄色小兽吱吱叫的弹开,她马上将大蛇的身躯甩向树干,怕蛇不死又甩了好几下,确定它不动了才放手。 但是死蛇才一落地,蛇身还在抽动,满嘴是蛇血的金丝灵猴十指如刀刃,很自然地撕开蛇腹,从蛇肚中取出一颗紫黑色的蛇胆,它吱吱吱地跳上赵铁花手臂,将沾血的蛇胆往她嘴边送。 「你要我……呃,吃了它?」赵铁花有胆杀蛇,但没胆子吞蛇胆,它太腥了,非常恶心,而且还是生的。 「吱吱吱……」小金点头。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自个儿享用不必分享……」 金丝灵猴见她不肯吃,竟气得掴了她一掌。 赵铁花错愕地一怔,嘴微张,它忽地把整只猴手塞入她嘴中,她不意一噎,把腥得要命的蛇胆也顺势吞下肚。 太……太恶了,她想吐。 小金却在一旁拍猴手,乐得连翻三个跟头。 「你……你这只臭猴子,居然让我吞那么恶心的东西……」呕!呕!为什么吐不出来?满嘴腥腐味。 「吱吱吱……吱吱……」我是为了你好,别不识抬举,换了别人我才不理会,是你才有的殊荣。 金丝灵猴龇牙咧嘴的冲着赵铁花直叫,又瞪眼又跺脚地恨她不长进,随即攀向她的肩膀,唯我独尊般地把她当做「坐骑」,猴脸神气活现地摆出「此山为我有」的架式。 「离我远一点,浑身是蛇血味,臭死了。」真的很臭,蛇腥味全沾到它身上,令她不住的想到那颗令人反胃的蛇胆。 人饿的时候什么都吃,但她真没吃过那玩意,比喝苦到麻舌的药还要难受,满肚子一股怪味道往喉头涌。 「吱吱吱……吱吱……」不臭,你才臭,臭村姑,本猴儿是猴中第一帅,举世无敌。 赵铁花听不懂它自吹自擂的猴语,她只想找点水来洗洗手脸,可她也没忘记美味的佳肴,举起一颗大石头把蛇头砸烂,确定它真死透了才往要装果子的箩筐一扔,她打算带回去煮蛇羹。 能吃的东西就别浪费,想想他们兄妹过去几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人要惜福,天生万物本就拿来吃的,不然怎会有老虎吃人的事,因为人也是「肉」呀!食物链的一环。 「小金,哪里有水?」 「吱吱。」不告诉你。 「你看你一身蛇血的臭味,不想洗掉吗?」一身金灿灿的毛发沾上了些蛇血,十分刺眼。 「香你的头!臭烘烘的烂泥巴味道,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猴子就是猴子,野生野长,分不出香臭。」 看着金丝灵猴的表情,她大抵能猜出它臭美的意思,一人一猴的心意越来越相通。 真的很臭吗?小金偏着猴脑,抬起胳肢窝一嗅。 「快找个有水的地方让我洗洗,如果有温泉水更好……唉!温泉水你不懂,就是水很烫,冒着热气,你一跳下去就会烫得吱吱叫的泉水。」赵铁花很有耐性的解释。 小金又开始跳脚了,吱吱吱的叫个不停,猴手捉捉她的头发,表示它知道哪里有烫掉它一屁股猴毛的水。 那是很惨痛的记忆,毛全掉光了,它吃了各种灵果灵草养了一年毛才长回来。 「那还不带我去。」蛇血干了黏糊糊。 「吱!」知了,你别催。 猴头猴脑的金丝灵猴甩着细长卷尾,纵身一跳攀向离它最近的树枝,然后耍猴戏似的一棵树跳过一棵树,又倒吊、又摇树枝,又吓跑体型和它差不多的松鼠,龇牙咧嘴大笑,牙床外露,很是得意的高昂猴头。 山路不难走,难走的是猴路,它上攀下蹦地好似走了老远,其实那温泉就在不远处一颗大石头后头,因为周遭有很多奇林怪石遮住,所以不易发觉,直到走近些便能听见啵啵啵的冒泡声。 跟一般的温泉印象不同,这里很奇怪地没有什么烟雾缭绕,若非水底不断涌起一粒粒气泡,靠近则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站远些会以为这只是一个寻常的小水潭,它的大小只够十个人一起下去浸泡。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用手去试水温,除非你想被煮熟。」 看着热呼呼的温泉,赵铁花觉得都热了起来,她想噗通一声跳下水好泡个痛快,人是追求享受的。 可是她没有忘记求生教练教过的野外技能,对不熟悉的事物不要轻易尝试,尚有理智的她决定用手指头试试温度。 谁知手指快要碰到水面时,一道似魅似魈的清润嗓音响起,当场把她吓得倒退好几步。 「水温很高吗?」看不出来啊 「煮熟你只需半刻钟。」很快。 「这么烫?」天哪!她差点就成了水中亡魂。 「是这么烫。」所以才无人靠近。 「臭小金,你想害死我呀!你是这般对待救命恩人的吗?要不是我救了你,你早葬身蛇腹了,居然还想害人。」笨,笨死了,这是一只世上最笨的猴子,脑子不灵光。 「吱吱吱……吱吱……」谁要你救了,多管闲事,我自己也能杀死那条大蛇,只要给我一点时间就能咬死它。 蛇口余生的金丝灵猴最恨被人揭疮疤,不认为自己会输一条蛇,是她自作聪明救了它,它一点也不感激。 「你错怪它了,猴子还没聪明到知晓什么是温泉,它只是按照你的要求帮你带路而已,是你自己说要一跳下去就会烫得吱吱叫的泉水。」可怜的灵兽遭人误解。 「谁说它不聪明,分明是一只成了精的猴子……咦,不对,你是谁?」她在跟谁一言一语的对话? 「见过我的人都得死,你想见……」 不等润澈如水的声音说完,赵铁花果断的扬手。「你别出现了,我还不想死,各自珍重。」 第九章 「我救了你。」温润的清音有些变了,似在笑。 「是救了我一根手指头,要我切下来给你吗?以报救指之恩。」真当她是傻的呀!救命之恩这么好欠下。 「你真敢切?」他倒要对她高看了。 「当然是……你想得美,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孝之始也,虽然我爹娘都不在了,但生养之恩不能忘,我得好好保护自己。」她又没有自虐的习惯,好不容易才捡回的一条命,岂能糟蹋。 「如果我执意要你一根手指头呢?」人命如草芥,不值一哂。 赵铁花很洒脱的把肩一耸。「那就等我死了再来取。」 人死了只剩下一具臭皮囊,看他爱怎么折腾去。 「那我杀了你。」天底下没有不怕死的人。 「为了一根手指头杀人,你也太小题大作了,一身小家子气,江湖人士都这般做事的吗?不讲道理,是非不明,仗着一把剑就自以为是老天爷,小心天劈你。」冒牌货。 「你怎知我是江湖人?」忽近忽远,飘忽不定,时而东、时而西的飘音叫人无从捉摸。 「畏首畏脑,一副见不得人的乌龟样……」 话未说完,一阵掌风从耳际掠过,一小撮青丝落地,惜命的赵铁花很没志气的改口—— 「江湖人都很神秘嘛!阁下的武功肯定高不可测,你瞧我现在也没瞧见你的身影,可见你的身手非比寻常,是高手中的高手。 「可是杀鸡焉用牛刀,你再怎么不要脸也好意思用你的绝世武功杀害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小村姑?既是人物,就要超凡入圣,如高岭之花般清冷,怎好学市井小瘪三,自降格调地沦落成赖皮人,满头癞痢还自称天下第一帅。」 「你嫌弃我丑?」这丫头的胆子倒是很大,长相普普通通,却有着一股愚勇。 「你丑不丑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日后的相公,同盖一条棉被的,只要不吓人便是好相貌。」这位公子,这样有安慰到你吗?谁叫你藏头缩尾的,只闻声,不见人。 轻笑声带着嘲讽,「你这丫头真是不知羞,竟然脸皮厚的谈论相公,以你这长相是配不起我。」 「羞字怎么写没人教过,何况你怎么知道我看不看得中你,人和人相处要讲究缘分,纵使你是天人下凡,没我眼缘还是看不上。」她是死猪不怕滚水烫,管他是神是魔。 豁出去了。 「无知是福。」 蓦地,滚烫的温泉里涌起一圈一圈的漩涡,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个羞字浮现池面。 「哎呀!鬼画符,你是道士吧?我听说附近有座山叫灵山,灵山上住了一群笨蛋……啊!口误,是一心求道成仙的神仙,你也是无欲无求,连六亲都不认的无心人吗?」人无心才能坚持道心,一有心便会留恋凡尘俗世,成不了仙的。 「无欲无求,六亲不认的无心人……呵,这句话说得真不错,妄想成仙就得舍弃杂念,无父母、无手足、无亲人,万事皆无才能一心向道。」这丫头果真不能轻忽,满脑子锦绣。 「你也是神仙吗?」若是来自灵山的,好歹套套交情,说不定能要上一、两株灵花仙草。 不求提升内力,反正她一点也不会,但求强身健体,让身子骨强健到百病不生,干起活来精气十足。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以为神仙都慈悲为怀?你给我跪求灵药,我就要赐你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谁不想长命百岁?」她也不用百岁,活到九十九就好。 「脸盆大的紫血灵芝还不够吗?」她也是个心贪的。 赵铁花一听差点腿软。「你……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了。」她手法纯熟的一折,重达十斤的紫血灵芝便落入手中,有如经验老到的采药人。 「你……你看到了……」她惊讶得有些口吃。 他居然在场? 「那是我的。」小村姑是贼。 赵铁花护食地赶紧出声。「我吃掉了。」 其实还有一大半被她藏在床底的小坑中——她特意挖出的一尺深小洞,好来藏她的银子和贵重物品,比如灵芝。 「呵!愚蠢,真让你一口气吃掉整片灵芝,你早就暴毙而亡,以你全无内力的资质是承受不住千年灵芝的药性,即便是我一次也不敢多用。你倒是聪明,切成薄片煮来喝,以水化开稀释药性,正好适合你体弱的身子,若是整片含着吃,只怕你现在只剩半条命了……」 还好没补过头。赵铁花听出他话中之意,心中也有点后怕,幸好她心不贪,只打算慢慢地调养身体,要不然真要太补的话流鼻血是小事,把身子弄得更糟……呃,等等,为什么他晓得这些事? 「你偷窥我?」 「有这必要吗?」他在笑,笑她自作多情。 「谁晓得,这年头变态多,而且青春无敌,有人偏好不起眼的稚幼少女……」她小声地咕哝。 「前后不分的少女?」轻蔑的轻嗤充满讥诮。 「眼睛不好就要治,谁说我前后不分了,分明是你双目长歪了,以我这年纪,小小的包子刚刚好,再过两年大得吓死你。」为人争一口气,从明天开始天天吃青木瓜炖排骨。 赵铁花不自卑,她的胸只是小了点,不完全是平的,而且她才十三岁,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谁说她不能成为巨乳妹,事在人为,她好歹也知道一些丰胸常识。 「我拭目以待。」一双清冽如水的眸子含着笑意。 她一听,觉得不对,犯起嘀咕,「谁要你拭目以待了,我们两年后不见,你别太期待了。」 「身为邻居,要敦亲睦邻。」只要她不搬家,总会见得到。 「谁跟你是邻居,我们家住在靠山壁的那一边,除非你在山上……」蓦地,她想到什么的惊呼,「你住在灵山?」 「是天遥山。」他更正。 「你真是神仙?」飞来飞去的那一种。 「神仙会要人命吗?」他杀人如绣花,信手拈来。 她了然地一点头,「所以你是江湖人物。」 她没猜错,世上哪来的神仙,全是以讹传讹的传闻,拥有上乘武学的高人便能御剑而行。 「你很聪明,来为我侍剑……哼!你这只猴子,倒是机伶,竟然找得到我。」 赵铁花肩头的金丝灵猴忽地纵身一跃,从南边的高大巨木后拉出一截素洁无垢的云锦,绣着云纹的云锦看得出是衣物的一角,它紧捉不放,试图以蚍蜉之力拖出树后之人。 天空是蓝的,云是白的,在温泉的热度中,四周的空气带着微热,让人发汗。 但是那一道白衣胜雪的身影一出现,整个风声都静止了,一阵阵凉意无风自起,将人心头的热气一扫而空,周遭空气变得凉爽。 「你……你还是人吗?」 赵铁花目瞪口呆。 「我有影子。」面如冠玉,身形修长,一袭白衣穿在他身上宛若翩然而降的仙人,风骨轻如絮。 「有影子也不表示你是人呀!有可能是山魈变的,有人长得像你这样的吗?」太祸水了。 尽管在现代电视上见过无数的俊男美女,但她实在无法否认眼前这立如修竹的男人是她见过最美的人,眼若寒星,悬胆高鼻,薄抿的唇瓣染了胭脂似,透着润泽的桃花色,面颊肤质竟比女子细致水嫩,像是拢上一层玉的光华。 她只有四个字能形容——风华绝代。 「不要对我痴迷。」自以为痴情的女人最令人厌憎。 「你想多了。」她欣赏的是皮相,而不是恶劣的性格。 长得好看的人不见得心地善良,心肝全黑的人更多,瞧他那模样肯定跟踪她许久,那他肯定看到巨蛇缠住小金那一幕,他却作壁上观,任由弱肉强食的屠杀。 这么可爱的小猴子要被绞杀了还无动于衷,可见这个人的血是冷的,心肠不好,他在意的是他感兴趣的事,其他生命的死活一概不理,就连他出声提醒她温泉水烫也是为了逗弄她,像养的小宠物般耍着玩。 「爱上我的女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他会杀了她们。 「幸好我的眼光没那么高,你这朵雪莲太高冷,我个矮怕冷,留给有心人去摘。」和这样的男人站在一起,身为女人还有什么活路,岂不自卑死,根本是美人脚边的一坨屎。 煞风景。 如玉面庞上一闪不悦。「口是心非。」 第十章 「要我发誓绝对不会爱上你吗?」自找苦吃的事她不会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云泥之别连攀天梯也到达不了。 「不用。」他沉着脸。 她居然能无视他的绝世容貌,这个多灾多难的小村姑果真不简单,多少人办不到的事她轻而易举便做到。 天遥飞雪说不出心中是何种感受,他看向赵铁花的目光有些不同,一股莫名的骚动在心中衍生,他想像金丝灵猴撕开蛇腹般撕开她弱小身躯,看看她跳动的心是何种颜色。 「是你说不用的喔!不是我厚着脸皮垂涎你。话说回来美色惑人,你生成这样子,不能怪别人迷恋你,色不迷人人自迷,若我也是个美人,肯定爱你如痴如狂。」云配月,露珠配小草,这都是天安排,飞鸟能跟鱼在一起吗? 不行嘛,等级不同啊! 赵铁花是很认命的,她一看就是村姑的命,有几亩地的出息就很满足了,居有屋,行有车,穿有衣,食得饱,这些是小老百姓的心愿,而她庸俗的也是其中一名。 他不用看就知晓是了不起的人物,光那一身云锦她要种几年田才买得起呀!还有勾金丝镶螭纹玉扣腰带,更是价值不菲,他全身上下就只写着两个金光闪闪的字—— 富贵、富贵、富贵、富贵、富贵、富贵…… 贵不可言。 杂草和金镶玉?别作梦了。 不知赵铁花哪一句话取悦了性情古怪的天遥飞雪,他取出了一颗红色药丸,「张口。」趁她「啊?」的一声时,弹向她咽喉。 「吞了它。」 他一嘲道:「不是毒药。」 「你一根手指就能捏死我了,当然不用再浪费一颗丹药毒死我,可是我好歹也要知道滚落腹中的东西是何物,生要当明白人,死要当明白鬼,糊里糊涂过日子容易被坑。」 她暗指他要坑人易如反掌,身为蝼蚁一般的小人物,坑她也要让她知晓,别死后到了阎王殿都不晓得自己是怎么死的。 「蛇胆是补物,能令你百毒不入,但是你自己的身体自己很清楚,虚不受补,若非你先前喝了月余的灵芝水,只怕此时你早腹痛如绞,全身经络剧痛,至少要痛上七天七夜方可消停。凝雪丹是助你化补入血,减缓疼痛,让你的身体更快接收蛇胆的补性。」他一共只炼了十粒。 赵铁花一听,头皮一阵发麻,她恶狠狠瞪向自知犯错,正在忏悔的金丝灵猴。「你呀你,差点害死我,下次做好事多用你的猴脑想一想,不要好心办坏事,死了一个我你会下十八层地狱。」 「吱吱吱……」听不懂、听不懂,猴子没有十八层地狱,我是灵猴,以后会到天上当仙猴,你这个女人死就死了,我有很多同伴也死了,你去跟它们作伴。 「怎么,说你你还不服气,张牙舞爪的挥你的小猴拳,你也不想想你这么一丁点大,我一脚就能踩死你。」她作势要踩扁猴子,没葫芦瓜大的金丝灵猴东窜西钻。 你踩呀!你踩呀!踩不到,本猴王是猴界第一猴。 一人一猴怒目相向,看得一向是众人目光焦点的天遥飞雪很不是滋味,他美眸一闪,袖口一阵风扬,小小的金丝灵猴一脸莫名其妙的就到他手中,被拎着尾巴倒挂着。 「看好你的灵兽,当主人要有当主人的样子。」连自己的小宠物也管不住,她这个主子当得太窝囊。「它不是……」我的灵兽。 看着塞入怀中的金丝灵猴,赵铁花根本来不及说出小金不是她养的。 「养着它对你有好处。」他添上一句。 有好处……好吧,那她就从现在开始养。「小金,以后不许乱跑,要好好的跟着我,我有肉吃一定分你口肉汤喝。」 「吱吱……」我为什么只能喝汤,我也要吃肉,我不要跟着你,我有自己的窝…… 忽地两道冷冽的芒光一射,小金的身体骤地一缩,乖巧的偎入新主人怀里。 「不要让人知晓你有金丝灵猴,否则会有不少人找上你。」严重时会惹来杀身之祸,避无可避。 「养只猴子也怕人知道……」真是麻烦。 赵铁花不喜欢养宠物,她养什么死什么,前世时养过狗、金刚鹦鹉、乌龟、红龙、蜘蛛……都死了,最长寿的不超过半年,她的队友都戏称她是宠物夺魂手,任何生物到了她手中只有死路一条。 「小花、小花,你在哪里,我们要回去了,你快出来……」林子外头,扬起王满儿的叫喊。 「你的朋友在找你了。」她该走了。 回头一看半颗果子也无的箩筐,她白眼一翻叹了口气。「毫无收获,一会儿要怎么解释我的空手而归?」 说她杀了一条蛇吗?那还不得吓死一群小姑娘。 天遥飞雪轻轻一挥袖,各式各样的野果如飞沙走石般落入她的箩筐。 「够了、够了,太重了,我扛不动,你想活活压死我呀!我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天哪!肩都压沉了。 天遥飞雪一收袖,箩筐里的果实便少了三分之一,一只贪吃的猴子捉了颗红枣,大口大口的啃着。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天遥飞雪正要郑重的介绍自己,好吓死这个有眼无珠的蠢村姑,谁知她没等他开口便扬手一挥。 「算了,萍水相逢不必留名,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面,祝你早日荣登仙榜,记得成仙后要眷顾我们这些留在尘世间的凡夫俗子,你好走呀!仙路迢迢……」 这丫头,这丫头……她眼中真的没有他的存在,目中无人得理直气壮。「神仙也要吃喝,留碗蛇汤给我。」 「什么?」 赵铁花错愕的一回头,身后一只蚂蚁也瞧不见,如玉似花的翩翩佳公子宛如一阵风拂过,叫人怀疑他是否来过。 「小花,你可真会躲,找了你老半天也找不到人,我都要担心你被山猪叼走了。」身子刚好就乱走,也就她大哥容得了她的任性。 「这里哪来的山猪,倒是我打死了一条蛇,一会儿分你一半,拿回去煮蛇羹。」她要把蛇肉分掉,让那人吃不到。 「你不喜欢吃吗?很肥的一条蛇,炖成蛇汤很清甜,润肺清气……」她极力的推荐,一副乐与人分享。 「不用、不用,你自己吃就好,我娘今天宰了一只鸡,晚一点就有鸡汤喝……咦,你怎么摘了这么多果子,还有酸橘,我们那边只有小野莓,连颗枣子也看不到。」她运气真好,一个箩筐都快满了。 王满儿羡慕赵铁花的好收获,她回身一看自己的箩筐只有一些小野莓,和人家的根本不能比,浑然没发觉赵铁花的怀里躲了一只金丝猴,她只以为她的胸部「长大了」。 随着小姑娘家的娇声渐渐远去,一声忍不住的噗哧不怕死的冒出来,他可是忍得牙都咬酸了。 「很好笑吗?宫临月。」他果然很想死。 穿着赭红色劲装的男子笑脸一收,装出正经八百的样子。「不好笑,主子,只是觉得小村姑挺逗趣的,主子这般花容月貌的人儿站在她面前居然不为所动,她脑子肯定是坏了。」 「有你的猪脑袋蠢吗?你当每个人都只看浮华的表相不成。」 小村姑白长了一双丹凤眼,眼小如线,目光如豆。 不过,天遥飞雪也特别注意到了赵铁花那双渐成媚色的丹凤眼,一勾,一撩,竟已有不符年龄的风情。 再给她几年,即使她相貌生得再普通,光是那双媚骨天生的丹凤眼就足以迷倒众生,而她此时并不知情。 「主子,不带这么损人的,小村姑没把你放在眼里不是你迁怒的理由,我们总不能跳出来摇旗呐喊说主子你举世无双,天下第一美。」 人家小姑娘不把主子当回事关他什么事,美色无边也不见得人人都受用,总有一、两个奇葩美丑不分,他们 「我们」之中的秦稳悄悄地往左挪动两步,以行动表示他不在宫临月的蠢行之内,愚不可及的蠢事宫临月一个人做就好。 「你说我迁怒?」寒星一般的美目一闪,冷风飕飕。 「不不不……是你听错了,属下是说小村姑的眼睛瞎了,竟看不到你的仙姿玉骨,玉树临风,小姑娘灵智未开,还是个只知讨糖吃的奶娃儿。」他虚抹了一头冷汗。 「话太多。」全是废话。 宫临月嘻皮笑脸的一抛媚眼。「主子不就喜我话多才提拔我当左护法,若是像某人哑巴似的不开口,主子你还不得闷死,我就是你心情愉悦的弄臣,让你眉头不打结。」 第十一章 秦稳双唇紧闭,看也不看猪队友一眼。 「你几时才有秦稳的沉稳?」吊儿郎当的,成天不务正业,该办的事一件也没办好,尽给他找麻烦。 「主子这话就说差了,秦稳的名字中有个稳字,所以稳稳妥当,而我叫宫临月,临月、临月,靠近月却不着月,这不是吊在半空中吗?哪里稳得下来,风一吹就四面八方倒了。」他给了自己名字一个很可笑的注解,荒诞不已。 「让听风和聆音轮流盯梢。」他身边两个武功最高的随从。 秦稳、宫临月一听,同时露出愕然神情。 「主子,你会不会太小题大作了。」那只是个还没长开的小村姑,姿色不及华容公主身边服侍的宫女一半。 「主子……」他似乎有点太在意小村姑了。 只因她是头一个不为他倾世容貌倾倒的异数。 「不用说了,回宫。」他的事还不需要向人交代。 天遥飞雪说的回宫指的是建宫百年的天遥宫,身为天遥宫宫主的他是天遥家族第七代传人。 但他不是一生下就是少主,而是有七名同族少年和他一起角逐,除了一人主动弃权外,其他六人都被他杀了。 如今他是一宫之主,一人独大。 【第四章 多个靠山】 该不该留汤呢? 赵铁花看着一锅油水飘浮的蛇汤,心里正在发愁,一尾十来斤重的大蛇,说实在的,她和她大哥的食量没那么大,能吃完一半就不错了,蛇汤要趁热喝才美味,凉掉就不好喝了,有股臭腥味。 她在想着留不留。 如果那人只是口头说说呢?那没喝完的蛇汤不就浪费了,留到明天再加热也没那么鲜甜。 可是把蛇汤送给亲近的邻人,那人来了怎么办,难道给他一碗白开水打发吗?那他还不一掌打穿她家的墙。 烦呀烦,愁呀愁,人长得那么好看干什么,让她满脑子想着那张妖孽的美颜,担心美人变夜叉,转眼成魔。 「你呀!好吃好睡,一点也没烦恼,当人还不如当一只猴子快活,有得吃就好。」 赵铁花嫉妒的戳戳肚皮圆滚的小「黑」猴,它龇牙咧嘴的拍开她的手,一副气愤难平的模样。 「吱吱吱……吱吱……」别来烦我,我还在生气,再碰我就咬你…… 被染成黑毛的小金很不耐烦,他漂亮的金毛不见了,只剩下丑不拉叽的黑炭色,它心灵受到伤害,需要喝汤来弥补。 只见一只长得像大老鼠的猴子正满脸忧郁的捧着小碗,边喝边吹的喝着蛇汤,用手捉着蛇肉往嘴里塞。 「小花,你蛇肉汤不是煮好了,盛一碗我拿到王大叔家,咱们两人吃不完。」太多了,有一大锅。 「满儿说他们家不吃蛇肉,叫我别送。」人家不乐意就别勉强,好东西还愁没人捧场吗? 「那是满儿,可王大叔、王家兄弟都爱吃,王婶子特爱喝补汤,他们平日对我们多有照顾,我们也要回报一二。」 以前家里穷无能为力,受人帮助却无以回报,如今他们手头宽裕了,日子过得宽松,暂时不愁吃穿,对曾经给予关注的人,他们也要有所表示,不能自己有肉吃了,连口汤也不让人喝。 「喔!那我去盛,你小心端着别烫着,还在灶上温着的汤很烫,你走慢些无妨。」可别烫着了手。 看着满满的一锅汤,赵铁花一咬牙的舀了三分之一,大碗公很大,装了十来块蛇肉,蛇身粗大,即使肉少的尾巴那段还是比一般锦蛇多肉,看起来很丰盛。 「我走了,一会儿就回来。」大碗公上再倒盖一只碗公,让热气不外冒,赵铁牛端着碗就往王家过去。 看着哥哥走入夜色里,赵铁花又自言自语的发起愁来,望锅发呆,她总觉得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被她忘了,可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老惦记着那锅蛇汤,以及那个美得不像人的天外飞仙,他的美超凡入圣,考验人的视觉。 「小金,你还喝,再喝肚子就要爆开了,你也不想想你才多大的个头,还能把一头牛给吞了不成。」她满脸嫌弃。贪心的小猴子,整天就是吃吃吃,没看它停过嘴。 「吱吱吱……」我就吃你一点东西嘀咕什么,你不知道我们灵兽很会吃吗?你半点也没有身为饲主的自觉,吃才能补充我们的能量,我吃得多也是为了你,别再小气巴拉的了。 末了,它掏出一颗丑丑的红果子递放到她手心,大概是被猴掌捏久了,红果子有点扁。 「啧!你这算是安慰吗?以物易物,不会像蛇胆一样虽然大补却伤身吧?」她真的不敢再相信它的判断力了,灵猴虽然聪明但脑容量有限,它还不能准确的分辨有益或无害,只以它的情形来决定能不能吃。 「吱——」好东西、好东西,你不要不识货,我是忍痛割舍。 「你在哪儿摘的?看来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想一想,想一想,她才十三岁,脑力还没退化。「啊!是温泉,你在温泉旁摘的温泉果,在那样的高温下居然长了一棵伞状的丈高大树,上面结的就是这种果子……」 她当时瞄了一眼不在意,只当是一般的野果子。 等等,温泉! 啊,就是这个,温泉水温太高不能浸泡,可是能有其他用途啊,它是最佳的地热来源。 赵铁花想到自家屋子后头开垦的那两块不到一亩的菜地,如果土不冻住,到了冬天仍保持恒温,那么他们的 「什么温泉?」 突如其来的男声让正兴致勃勃做计划的赵铁花吓了一大跳,她好不容易养出血色的小脸一下子刷白,扑通扑通的小心脏漏跳了一拍,她轻拍了胸口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 「人吓人会吓死人你不知道吗?我晓得神仙是用飘的,腾云驾雾,可你也不能完全没有声响,那扇门你看到了没?知礼的人会先敲门,等主人应允了才推门而入——」 「我的汤呢?」 不等赵铁花说完,如入无人之地的天遥飞雪以主人姿态发话,随即一张紫檀木小几和黑檀木大椅被搬入,几名面无表情的黑衣人行动一致,训练有素的来去自如,停留的时间不到两个呼息,倏地又消失不见。 只留下一个绝美的轻狂男子。 「你就不能只想着喝汤吗?你弄来这些,待会儿我哥回来我要怎么解释,蛇汤太美味,神仙闻香下凡?」天哪!她才十三岁,不想太早得偏头痛,他根本是来闹场的瘟神。 「它竟敢喝我的汤?」他指着抚肚打嗝的灵猴,那邪肆的眼神把小金吓得倒地装死。 「吱……」我死了,不必喂食。 「还有一大锅蛇汤,够你喝了。」她才不信他喝得完,赵铁花恨恨的想着,先舀了一些肉汤放在陶锅中保温。 「你在干什么,还想把我的汤分给别人?」她真有胆,不把他的到临当荣幸,还把他晾在一旁。 天遥飞雪顿了一下,眼神冷冷的往小灶上的陶锅一瞟,似心有不甘,竟输给人家的哥哥。「还不拿过来。」 「是,大爷,刚炖好的蛇汤给你送来,又香醇,又甘甜,入口回味无穷。」她家丑丑的土烧锅一放上光可鉴人的紫檀木小几上,实在非常不搭,庶民和贵人的反差。 赵铁花自降身分为丫鬟,先将客人自备的云白绘牡丹薄胎瓷碗盛八分满,推到他面前,她再不客气的拿出自家平常用的大碗,准备盛满满的一碗。 蛇是她杀的,自然她要吃最多。 可是当她的大碗一靠近,一只像玉雕出来的纤白大手拍开她的手,另外取出一只绘有喜鹊登梅的青花小碗递给她。 她一看,怒了。 「你不让我吃饱?」他太过分了,人生的四大事,食占第一位,他不请自来也就罢了,还想吃独食? 「你吞了蛇胆,又用了雪凝丹,两者已是极补气血之物,前者清肝化毒,后者凝神聚气,蛇汤乃是行气之物,你先前已是大补,再食伤身,少许进食尚可。」水满则溢,补过头反而气血逆行,造成血虚现象。 闻言,赵铁花一张小脸垮下,垂头丧气道:「我捉的蛇,我炖的蛇汤,我给你们都留了一份,结果我吃的是小鸟食量?」 连小金都吃得比她多。 「你从前受过重创,调养初期未能及时供养,接连几年皆身虚体弱,虽然这段日子来饮食略微改善,可连着几年的亏空让你的身子如强弩之末,看似好转实则内虚得厉害,要不是日日饮着灵芝水,蛇胆一入肚,你起码不行了」 第十二章 这便是虚不受补,底子没打好,补得再多还是枉然,她筋细骨弱,内腑未愈,补物对她来说是致命物。 那一日在浓雾密布的密林,他一眼便看出她身子薄弱到如纸一般,若无灵芝救命,恐也是明日亡魂。 但她的求生意志和眼中对想活下去的光亮让他心口一动,他想看她如何的活法,能否扭转未知的命运。 很少人知道紫血灵芝的正确用法和药性,而她也不知是误打误撞,或者真是运气来了挡不住,几次的奇遇都让她化险为夷,平安度过,不可不说是上天的恩赐。 如今她又得万中难求的金丝灵猴,之后的际遇会越过越好,有了雪凝丸的催化,她体内的瘀血清了大半,当年伤着的内腑也以令人惊奇的速度复原,若再持续喝着灵芝水,连宫寒都能痊愈,如正常人一样活蹦乱跳、生儿育女。 天遥飞雪没告诉赵铁花这些,但她也隐约感受到身体起了变化,以前她还有胸闷、腹痛,偶尔双腿抽搐的毛病,但近来令她困扰的旧症都没再犯了,晚上也能一夜睡到天明,不再突然痛醒。 「你帮我看诊吧!」她把手一伸,递到他面前。 只是小麦色的肌肤和他肤白胜雪的修长十指一比,简直让人泪流满腮,一个小姑娘的手比大男人还黑,她还要不要活呀!没比人水嫩也就算了,还满是劳作后的粗糙和细斑。 「我不是大夫。」天遥飞雪仿佛是置身桃花林中,身后有桃花飞舞,片片坠红,他神色自若地在花海中独饮仙汤琼液。 这个妖孽男,他也太自在了。「你是灵山上的神仙,神仙就要苦民所苦,为众生化劫解难,我虽大难不死但留下一堆内伤,你就用你的神仙指点一下,帮我通脉去创。」 赵铁花牙口一咬。「但你至少是武林人士吧?!用你的内力打通我的任督二脉,不是奇经八脉通了就能长命百岁?」 他似笑似嘲的瞟了她一眼。「是谁告诉你的胡言乱语?你既非习武之人,打通任督二脉有何用,那是为了增进功力才让经脉畅行无阻,你毫无内力通什么任督,少往危险的地方跑就能多活几年,长命百岁就别妄想。」 「那我现在习武来不来得及?」她也能在天上飞,一掌打死熊瞎子,把山林的飞禽走兽一网打尽。 目露蔑然的打量她一番,「你的筋骨太弱,不行。」 「我拜你为师,你教我。」她有些赖皮的要强行拜师。 其实她不是真的要学武,而是想学些强身健体的招式让身体更强健,一来自保,二来用于对付那些不良的恶戚。 他冷笑,「知道自己的斤两有多重吗?」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吃了我的蛇汤就要给我好处,受而没有回报天打雷劈。」她讨起人情了。 「雪凝丹。」殷红的唇吐出极寒的气。 「那是你自己要给我的,又不是我跟你索要……唉!算了,扯平,你当我没提。现在你蛇汤喝了,蛇肉吃了,可以走了。」她下逐客令。 「过河拆桥。」现实的小村姑。 赵铁花脸微红的狡辩,「哪有,我是担心我哥哥回来和你撞个正着,你这天香国色之姿会吓着他的。」 她要怎么介绍他,天上来的神仙不成?! 「为什么你说起‘天香国色’四个字时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他头一回遇到竟有人嫌弃他容貌生得太好。 她没好气地故作捧心状。「你说你长成这样,有几个人敢站在你身边,再美的佳人都成了陪衬,何况是我们这种烧不尽、踩不死,春风一吹就疯长的野花野草,你让人嫉妒一下会怎么样,不恨你人比花娇已经是我厚道了。」 天遥飞雪了然的一点头,洁白如玉的手指轻叩黑檀木大椅靠手。「我准许你让灵兽进入天遥山,摘取适合你所需的灵花灵果。」 她要好处,他给她,这些小东西他还给得起。 「天遥山?」在哪里? 见她一脸茫然,他补上一句,「灵山。」 啊!灵山……「等等,你愿意把灵山的药草给我?」 「不能卖,只能自用。」她眼珠子一转,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天遥山有上万种罕见药草,每一样都极其难求。 因为量少,所以价高。 不少江湖人士、达官贵人,甚至是皇宫里的龙子龙孙,他们都想上天遥山求药,但上山的路上有千百种阵法,能成功到达者寥寥可数,大多不是死于途中便是半途而废。 即使到得了天遥宫也不一定见得到宫主本人,没有天遥飞雪的允许,闯宫者连一根杂草也休想带出。 所以想从天遥山拿到灵草灵药比登天为难,铩羽而归者不计其数,使得灵山之名声名大噪,其药草也有价无市。 而赵铁花成了其中的唯一,难怪她一时起了想转手的念头,真是出自灵山之物,那价钱高得令她一生衣食无虞。 「我用不完也不能转售?」她小声的问。 天遥飞雪目笑唇冷,「我会让你用不完?」 当然不会。她攀到高处的喜悦又残酷地往下掉,摔得粉身碎骨。「对了,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天遥飞雪。」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有人姓天遥?」好奇怪的姓啊。 「我祖上六代都姓天遥,有意见吗?」没见过世面的小村姑,天遥曾经是国姓之一。 「美色当前,我哪敢有意见,看到你的绝世容貌我就昏头转向了,大哥哥,你最好别常在我面前出现,我担心我会爱上你那张脸。」太具有毁灭性了,是人都无法抵抗。 是爱上他这张脸,不是他这个人。天遥飞雪的脸色有些……黑。「你喊我大哥哥?」 「不喊你大哥哥不然要喊什么?我比你小,叫声哥哥不吃亏,要是你肯收我为徒,叫你师父也行。」她很随和的,从善如流,从不跟强权硬碰硬。 而他是绝对强者,那股子威压的气势呀!连屋子都会震动。 赵铁花觉得吃点亏无妨,多个实力强大的哥哥当靠山,她以后绝对能横着走路,殊不知在门外的秦稳和宫临月两位护法脸色大变,尤其是宫临月都快泪奔了,他家高高在上的主子怎能有个不称头的妹子,她是不吃亏,吃亏的是他家主子,白给小村姑占了便宜。 哪知道这话天遥飞雪听在耳中挺顺耳的,没叫她改,半认真半玩闹地将她收归在羽翼下,日后成了天遥宫奇景之一。 「就叫大哥哥,你那小脑袋瓜子里也挤不出几滴墨汁。」他暗指她学问差,给她一本《百家姓》也写不出赵钱孙李。 「识字」不多确实是赵铁花的致命伤,她根本不是拿毛笔的料,写出的字歪七扭八,前世时她就爱偷懒写惯了简体字,而且电脑、手机打字多,导致她现在常常张冠李戴搞错字,或是多一横少一竖的写成错别字,被教她认字的大哥取笑她女子无才便是德。 她不是不识字,而是常搞混了,论起脑中知识来,孔老夫子未必比她懂得多,从小学到大学十六年教育,考状元都行。 不过天遥飞雪也真算神通广大了,连他们兄妹之间的一点小秘密也了若指掌,好像没什么事能瞒得过他。 「脑袋只有脑浆,当然挤不出墨水,我又不像大哥哥你心黑,挤出的全是黑血。」对人的好只好一半,叫人恨得牙痒痒的,灵山里的灵草灵花多值钱呀!她不贪多,卖一、两样就好。 她也怕财多引贼,富路遭匪。 「你说什么?!」胆子越来越大了,连他也敢非议。 她吐了吐舌,装无辜。「大哥哥,时候不早了,夜路行走险象多,就算你是武林高手也要防暗丛里的虎狼,早早回灵山安歇,别将尊贵之身置于险处。」 「凡事总有第一回,习惯就好。」她也没见过有人脸皮那么厚的,特意从灵山下来喝碗蛇汤。 她就不信灵山没有半条蛇,他想喝蛇汤还怕没人做吗?分明是来折腾她的,看她坐立难安。 「你倒是敢说,不怕死的人我见多了,倒没见过你这种愚勇之人。」她怕死,但明知会死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我不是愚勇,是不往火里跳就活不下去。大哥哥,我不想再吃不饱、穿不暖,盖睡了一夜手脚还是一样冰冷的棉被,我想给我哥哥找条出路,我们不会一直处于挨打状态。」赵家本家的无情她记住了,他们不求人,会闯出自己的路,人要活得好就要抡起拳头拚。 第十三章 天遥飞雪默然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做了一个连自己都诧异的动作,他轻揉她柔顺的发丝,「你哥哥还没这么快回来,他被王家留下来吃酒,我等他回来再走。」 他现在的地位也是杀出来的,踩着他堂兄、堂弟、师兄弟的血,他在万蛇窟中独立挣扎,杀了上万条毒蛇才一身鲜血淋漓的走出暗无天日的洞穴,把上任宫主给杀了。 一山不容二虎,有他岂能再有桎梏,他不会给自己留一头虎牙锋利的公虎在身边,随时威胁他的地位。 「我喝的?」赵铁牛摸着发疼的后脑杓,眼神充满不解和困惑,好像遭遇生平最大的难题。 「你喝的,真的,我亲眼瞧见。」哥,我不是要睁眼说瞎话,实在是情非得已,请多谅解。 「可是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脑子一片空白。」怪了,才睡了一夜就想不起来,真是糟糕。 「呵……瞧哥糊涂的,这么一大锅蛇汤也吃得完,准是饿得紧,在王大叔家他们一个劲的劝酒,我真的喝多了。」也不知是谁送了王家一坛陈年老酒,他们一见他来就拉着不放,酒坛子一开封,不知不觉喝了一杯又一杯。 「本来就是你吃的,不然以我和小金的肚子,我们能装下多少,还不吃撑了?」黑锅就由醉酒的人背,反正他醉得神智不清,哪还记得大门往哪开、灶头有几只碗。 她从没见过天遥飞雪这么无耻的人,吃在嘴里还打包带走,人刚一走,她回头一瞧,留给哥哥的蛇汤不见了,连那口陶锅都被端走,炭火烧得通红的小灶上空无一物,只有柴火没烧尽的劈啪声。 有人连吃带拿的吗?也就是他那么一个。 可他什么时候拿走的,她竟毫不知情,从头到尾他都没离开过她的视线,难道陶锅会自己长脚? 赵铁花想了又想,终于想通了,虽然她不知道天遥飞雪在灵山的地位有多高,但肯定不低,这样的人物一出现,身后一定跟了不少人,他不需要自己动手便有人代劳。 所以主子是匪,属下是贼,上下一心抢她一个穷人,他们还真是好意思,一点也不觉得脸红。 「对了,小花,我们的新屋子盖好了,你打算在秋收前搬,还是秋收之后再搬。」若是是秋收前搬,晒好的谷子便能直接放入旧屋。 赵家大房的两间砖屋在十天内盖好,一共花了二十两,他们加盖了洗漱间和茅房,茅房由红砖砌地做出蹲坑,照赵铁花的意思底下挖了一条斜道,茅房内放了装满水的大水缸,如厕后用勺子舀水冲掉,排掉的秽物便顺着斜道流到屋外特意挖的粪坑。 赵铁牛用过以后觉得很不错,旧茅房就被他拆了,改成堆放柴火、杂物的柴房。 赵家二房、三房、四房、五房看了很眼红,趁上梁那日悄悄问了赵铁牛,他们的银子打哪来的? 赵铁牛人老实,竟把妹妹嘱咐过不能说的事全说了——他们卖松茸赚的,还有一株药草。 他没说是灵芝,只说是一般的药草,因为不多见,所以卖价高,而老实人也有滑头的时候,他说卖了六两银子,够他们兄妹一年的开销,所以才决定盖房子。 尽管只有少少的六两,但在赵家本家人的眼中可算是大数目,能买两百斤白米呢!因此他们居然推派赵二郎来借,谎称赵老太爷得了急病,要六两银子买药钱,四房人一时凑不出手。 四房人凑不出来? 这才是天大的笑话吧!四个兄弟一共供了五个孩子上学堂,一人一年十两束修,五人就五十两了,有钱能供孩子读书,却没银子给老父看病,这话说出去有谁相信。 且这还包括吞了大房的财产,赵大郎在世时赚了近百两银子交给父亲保管,还有十二亩地是他妻子的陪嫁,可这些赵铁牛兄妹一样也拿不到,全被贪心的叔婶给霸占了。 不过赵二郎当然没能从赵铁牛手中「借」到银子,赵铁牛两手一摆,说把银子全给了妹妹当家用,还有没有剩下他不晓得。 赵二郎不敢找赵铁花要钱,她有一只很凶的猴子,谁靠得太近就会被抓花脸,他脸上、耳朵的伤还没全好。 「哥,秋收前搬,稻子收割以后还有事要你做,你是没得偷闲。」家里只有他们两人,只好把哥当牛用。 「什么事,种麦吗?」他没忘了妹妹喜食面食,家中多点存粮他们也安心,麦种一洒下也不用多照顾就能长得很好。 「不是,秘密,等把这一季的谷子收了我再告诉你,要忙上一阵子。」要悄悄地做,不能让人瞧见。 赵铁牛笑着轻点妹妹鼻头。「什么事这么神秘,瞧你一副捡到金元宝的样子,哥的性子直,脑子不够灵活,对赚钱的事是半点主意也没有,不过哥哥有一把力气,有事你尽管使唤我。」 同样喝了一阵子的灵芝水,虽然量不多,但加上不缺粮的吃食下,昔日痩小如柴的枯扁少年也抽长了个子,长年饥荒所造成的蜡黄脸色渐渐丰腴润红,人更是变得结实。 和往日不可同日而语,如今的赵铁牛竟也看出点清秀模样,当然和天遥飞雪那种妖孽级的绝世美男是不能比,可是往村里的小伙子群一站,也是歪瓜裂枣中的一根嫩葱。 不见得多好看,可也往清逸的方向发展,一双和赵铁花神似的丹凤眼多了让人两眼为之一亮的神采,枯黄的皮肤渐成健康的古铜色,他胸膛厚了,背脊挺直,双肩有如刀削的岩石傲然宽实,瘦弱稚嫩的少年长成有担当的青年。 赵铁花看着哥哥明显的变化,心里不是不动容,她的欢喜全写在脸上,看得出她很高兴赵家大房今日的改变。 「哥,你的袖子短了些,明儿个到镇上裁些布,我给你缝新衣裳。」他们有银子了,可以让自己过得好一点。 赵铁牛憨憨地看着少了一截的袖口,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还能穿,没破,等过了年再说。」 他已经和私塾夫子说好,明年开春春耕后就回学堂上课,那时再做新衣服就好,不急。 因为是苦过来的,一度三餐不济,所以他很珍惜手边的物事,没有用到坏就舍不得丢,仍保有农村孩子的纯朴心性,他知道他们的钱得之不易,要留点给妹妹当嫁妆。 赵铁花过了年就十四了,二月二日龙抬头过后的二月初五便是她的生辰,满十四岁的大姑娘也该说亲了,做哥哥的当然要先准备起来。 在乡下地方,十五、六岁就出嫁是很寻常的事,十三、四岁就得先相看,看中意了便订亲,走个六礼约一年,一及笄便嫁人也没什么,姑娘家大了总要寻个好归宿。 赵铁牛虽然是个性憨直的老实人,但疼妹妹的他早在心里为妹妹打算,他还想着有空到山里砍几棵好木,拖回来晒干,用这些木头给妹妹打几口象样的柜子当妆奁。 而赵铁花也有同样的想法,不过她有着来自现代的灵魂,不赞成男子太早婚,只是她也知道,这时代成亲晚了又容易招来蜚长流短,所以她决定等哥哥十八岁时再替他择门亲,让他也有自己的家。 她没想过自己的终身大事,对她来说十六岁成亲太早了,女孩子的骨架尚未发育完全,什么婚嫁生子都是空谈,会要人命的。 事实上她很想出去走一走,一等老实的大哥娶了能干的大嫂,有人能照顾他,不被本家叔婶欺负后,她便会说服哥哥,让她到外面闯两年,看看与甜水村不一样的人文风俗。 落叶终究要归根,她还是会回来,有疼爱她的大哥在的地方便是她的家,她唯一的亲人。 「不行,咱们又不是没银子,怎么可以让你穿不合身的衣服,要是遇到嘴上缺德的叔父婶母,又要笑话我们大房寒酸了。」那伙人伸伸援手是休想,但落井下石比外人都快。 第一颗石头就是他们丢的。 「你管他们说什么,咱们过得好就行,又不拿他们一针一线,还怕人说嘴。」坐得直,行得正,莫管人嘴两张皮。 他一听,似乎有几分道理。「那就做一件,你也多做几件,瞧你又长个子了,姑娘家要多做些打扮,哥明儿个帮你买些珠花、头绳、胭脂水粉什么的来抹抹,咱们小花可好看了,一点也不比城里的姑娘差。」 第十四章 她失笑道:「就你臭美,老王卖瓜自卖自夸,我长什么样子我自己还不清楚吗?能当甜水村一枝花就不错了,偏你眼睛长斜了,看自个儿妹子怎么看怎么好,心都偏了。」 真正的美人她可是见识过,把人迷得两眼都发直了,美得不可方物,心想着能匀一分美色过来给自己该有多好。 可天不从人愿,生得普通就普通吧!再说长得太好看容易招祸,所以人才躲在灵山上,能不见人就不见人。 蓝颜祸水。 「我衣服够穿了,娘生前留下不少,不过你再裁四块七尺左右的里布,我给咱们做两床被子,冬天里盖起来才会暖呼呼的。」那些鸡绒、鸭绒、羊毛也该收拾收拾了,两块布合在一起便是一件胎被,简单的直线缝合她还可以。 赵铁花不是把鸡绒、鸭绒塞进胎被里就算了事,绒毛类的容易跑掉或堆成一团一团的,所以她决定采格子式缝线,以方格的方式一小角一小角的固定,将绒毛直接缝在布上,两块布合覆着,四角方方、四角方方的缝好一整块布。 胎被外面再做件花色鲜艳的被套,日后拆卸清洗只需洗外面的一层,里面的羽绒放在太阳底下拍打,多晒晒阳光就成了,一件被子能盖好几年呢! 「你要做棉被?」他一脸惊喜的表情。 「那棉花……」要不要顺便买? 「我有比棉花更好的东西,你等着看。」他肯定会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笑得嘴都阖不拢。 见她一脸自信满满的神气模样,赵铁牛宠溺的笑了。「嗯,哥相信你,你比哥聪明多了。」 她不无心虚的一点头,接受他的赞美。 过了几天,兄妹俩从旧屋搬到新屋,他们都不喜欢欠人人情,所以也没找人帮手,两个人边搬边休息地忙了一整天,大致收拾了一下,把常用物归置归置,不致凌乱就行。 幸好他们的东西并不多,几口旧柜子,几件衣服,两床自己看了都心酸的被子、垫褥,一些不重要但用得上的小东西,当然埋在床底下的银子也要挖出来,找地方另置。 家里的事处理好了,接下来是割稻。 赵家大房虽然只有两亩地,可全由一个人来收割也是挺辛苦的,赵铁牛坚持不让妹妹下田,只肯让她在家里弄些吃食送到田里当午膳,割稻是粗重的活,容易饿。 只是赵铁花也是闲不下来的人,她看大哥做得太辛苦便跟在后头拾穗,每回她大哥一回头瞧见她就挥手让她去树荫下乘凉,她摇头说不要,继续弯下腰忙活,他也拿她没辙。 日头一大,大家都停下手边的工作,忙了一下午,肚子也饿了,地里的人们各自取出自备的干粮裹腹,等到吃饱了,日头没那么晒了再干活。 例如赵家本家四房人,他们有几十亩地,没花个七、八天是收不完的,他们连在私塾上课的五个儿子也叫回来帮忙,连同大人十来个,挥汗如雨地收着这一年的粮食。 可是这时赵家人的刻薄和不要脸就显现出来了,赵家的地是连在一块,一边是一望无际的金色稻田,属于四个房头的,另一边则是小小的一块,多走两步路就是尽头。 「铁牛、小花,你们在吃什么?」 赵家较有良心的三房堂哥赵明鸿、赵明儒走了过来,偷偷地往两名堂弟、堂妹手中各塞一颗水煮蛋。 「吃饼,堂哥们要不要来一片?」看着手里的鸡蛋,心里感动的赵铁花投桃报李,也拿出篮子里的大饼。 「不用了,我们有得吃……」 突然一阵香味飘来,两人咽了下口水,低头一看被塞入手中的煎饼。 「吃呀!里面加了鸡蛋和小葱,你们送我们的母鸡下的蛋可好吃了,你们一定要吃吃看。」她还剁了肉末包在里面。 见两兄妹都长了些肉,脸色红润,赵家兄弟欣慰地咬了一口,随即露出诧异的神情。 「这是……」 「吃就是,管他是什么,总是能吃饱。」她俏皮地一眨眼。 当赵明鸿兄弟正要说什么时,和母亲同样德性的赵明月黑沉着脸,不悦地喊哥哥回去,一眼也没瞧赵铁牛兄 她压根看不起这一房人,不屑与之往来。 赵铁花与兄长对视一眼,唉,这样的亲戚,这辈子大概是难以修好了。 不要紧,谁对他们好他们会记得,承这份情,不好的人,他们不见得会报仇,但好处是一点也别想沾了。 【第五章 不可一世的宫主】 「竹子?」 「最少要一百五十根。」 「一百五十根竹子?!」妹妹疯了吗? 「而且要有你的大腿粗,竹子最细的那一端不能小于我小腿肚。」如果用铜管更好,可 是他们没有那么多的银子。 不用钱的最好,就是累了点。 「什么,要跟我大腿一样粗?」她脑子没烧坏吧? 赵铁花一脸同情的拍拍大哥的背。「哥,辛苦了,砍完了竹子还有更粗重的活要干。」 更粗重的活……顿感肩膀很重的赵铁牛苦着脸看向妹妹。「咱们村子里没长这么大的竹子,你让哥上哪砍去?」 「灵山?」他双眸倏地瞠大,吓的。 「灵山那边有片占地几百亩的竹林,里面的竹子都有你的腰粗了,你挑直的砍,每根竹子留二十五尺左右。」她估算过,扣去头尾相接的部分,一百五十根竹子差不多够用,而那么粗的竹子,还真的只有灵山那边才有,其他地方的竹子最粗也不到十五公分。 这丫头哪来的胆子,敢动神仙的东西。「小花呀!那是灵山的竹子,咱们不能动,动了会遭天罚。」 以前就有人跑到灵山里剥了一块巴掌大的树皮,听说是什么沉香来着,没两天腿瘸了,少了一只眼,一口牙全掉光,露出红色的牙床,怪是吓人,大家都说是神仙罚的。 她在心里暗笑,哪有神仙,倒是天仙有一名。「哥哥放心砍,我跟神明说过了。」 「你你跟神明说……」他有些傻眼了,楞楞的回不过神,一脸「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太……神话了。 「神仙都是心地很好的,我烧了纸钱给祂,问祂可不可以给我们一些竹子,晚上神仙就来托梦了,让我自取。」她说的当然是假话,全是胡诌的,她烧纸钱给谁收呀! 「真的吗?」他十分惊讶,信以为真。 赵铁花重重的点头。「神仙都乐于助人。」 「也对。」他憨憨地傻笑。 二亩地的稻子收了以后,接着就是晒稻的活儿,赵铁牛负责翻稻、顾稻,赵铁花便在家里缝制羽绒被、羊毛 做累了,她便让小金带路,到之前发现的温泉瞧瞧,她来回了好几趟,用步数测量温泉到旧屋后头两地的距离,再依土壤的干湿程度决定埋管的深度,要恰到好处才不会地表过热或温度不够。 她要做的就是一个地下温泉引道,将山上的温泉引到她开垦不到两亩的荒地底下,当冬天来临时,菜园子再搭上草棚,引地热暖土种反季蔬菜。 别人没有只有我们有,那有多赚呀!想想心就热,那全是银子,在自家的菜田种金元宝呢。 另一个好处是她可以接分管,将温泉水引入洗漱间,兑上冷水,她不用烧水就能泡上暖呼呼的温泉。 做地下管线最大的优点是不怕狂风暴雨,除非是土石崩落,否则埋在地下的竹管应该不会受到影响。 「他当我死了吗?还烧纸钱,怎么不摆上三牲四果祭拜。」这小村姑的胆子养肥了,越来越敢在太岁头上挖土。 一声窃笑声发自宫临月口中,「大概是她知道你不会要,就给省下了,怕折了你的寿。」 「她敢拜我就敢收。」他的气魄还不如一名小姑娘? 「要不要顺便三炷清香?」先积阴寿。 天遥飞雪带着凉意的黑眸一扫。「我让你把整炷香吞下去。」 闻言,他呵呵干笑,脸色有些微妙。「开开玩笑嘛!谁会在意这些事,小村姑又不傻,哪会寻主子晦气。」 那可不一定,若是赵铁花在场,给活人烧纸钱这种事她是做得出来的,她知道世上没有神仙。 几万根竹子摆在那里也没用,给她一、两百根又何妨,沧海之一粟,他又不是给不起。 只是她说烧纸钱给神仙——也就是他,这话惹毛了他,人还活得好好她触什么霉头,若没有他,她一根竹子也要不到。 第十五章 哎呀!这是踩到哪里的火,怎么就燃了?「主子要是傻,这世上就没有聪明人,小村姑算什么,就那么一点上不了台面的小聪明,哪能和耀目的日辉相提并论,她也配?!」 天遥飞雪阴晴不定的脾气被抚顺了,轻哼一声。「你说她要一、两百根竹子干什么,盖竹屋吗?」 这倒有趣,夏天图凉爽,他也能去住几天。 「根据底下人的回报,小村姑去了温泉那头好几回,每回都停留了许久,若有所思的对着她家屋子的方向比来比去,他们也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太鲁钝了,一堆废物。 「难道她想引温泉水到山下?」也不怕烫死她。 他的猜测只对一半。 是要接温泉水下山没错,但不是用来泡澡,而是暖土,利用温泉的热度使土地不结冻,保持适合种植的湿度。 「不可能吧!光他们兄妹俩做到手断也完成不了,工程太浩大……」呃,不妙,主子的眼神好像特别……犀利。 笑到一半的宫临月突然笑不出来,心里发寒的打算找借口告退,以他对主子的了解,那轻轻一睐的醉人目光多惊心动魄,主子只需动动两张嘴皮子,苦的是底下人。 而他身为亲信,铁定要身先士卒。 果然—— 「你最近挺闲的,本宫看你近日疏于练功,皮肉都有些松弛了,若是小村姑那边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就出手帮帮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动动也是好的。 「主子,你不能这么坑人。」为什么又是他,左右两护法不能总坑他一人吧!也该换换人了。 一旁的秦稳站得笔直,目不斜视,如一把随时出鞘的刀。 「我坑人?」他冷冷一嗤。 美人一笑,熠熠闪亮,明知是带着三分邪气,还是耀眼得叫人站不住脚,目眩头昏,满脑子春花盛放。 「没有、没有,属下甘愿被坑……呃,是乐于效劳,主子交代的事哪敢不从。」他天生是被使唤的命吗?怎么没得安宁。 叹了口气后,他想起正事,「对了,主子,七皇子等人被困在浅龙滩阵法里多日,要不要把他们放了?」把人弄死了可不好,那可是皇子。 天遥飞雪一听,秀美的眉头一蹙,「还没走?」 「都埋锅造饭了,自带了好几袋粮食,还用牛皮搭建帐篷,准备住上个一年半载的样子。」浅龙滩有水,水里有鱼,因为无人捕捞,每一条都十分肥硕,光吃鱼也饿不死。 「烦。」这些人怎么不懂得记取教训,前仆后继的往天遥山来,是他太久没出手了,都忘了天遥宫的手段吗? 「是很烦,可是咱们不能置之不理,七皇子是为了萧贵妃求药而来,而萧贵妃是你姨母的小姑子,算起来七皇子还要喊你一声表哥。」攀来牵去都是亲戚,得好好招待。 七皇子也是冲着这层关系才敢上山来,虽然萧贵妃和她二嫂,也就是天遥飞雪母亲的亲妹妹感情一般般,但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同是萧家人,做嫂子的总要说两句好话。 一荣倶荣,一损倶损,若是萧贵妃有个不妥当,萧家一族也不会好过到哪去,身为媳妇,自然也希望萧贵妃荣宠不衰,不愿她就此香消玉须,平白让后族占了上风。 天遥飞雪冷眸一眯,「算得真仔细。」还真是攀亲引戚。 「哪里哪里,属下只是对人情世故多了点了解,为主子分忧是属下的责任。」主子,看我表现得这么好,该打赏。 「打发他们。」在他的地盘威胁他,他们还有把他放在眼里吗?皇子皇孙又如何,在他眼中如尘土一般。 「嗄?!」宫临月一怔,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背道而行。 不是应该大开中门迎接吗?待若上宾,招待佳肴美酒,歌舞弦乐,把人服侍得宾至如归。 七皇子是呼声最高的太子人选,和皇后所出的五皇子并驾齐驱,面对有可能成为大景朝未来的帝王,就算不能好好款待也不能交恶,以后人家若念起旧怨来剿,天遥宫是打还是不打,大景朝可是号称有二百五十万名军士。 顿感头痛的宫临月以手扶额,正头大得很,他朝动也不动的秦稳使使眼神,让他帮着开口。 「浅龙滩靠近温泉口。」玄衣男子只说一句。 皇家人对人命一向很草率,自视甚高,若是有不在预料中的人出现,一言不发便杀了,那小村姑…… 「主子,这回表小姐也来了。」大概打着多个人多点筹码的主意,天遥山上的灵花灵草这么多,给人一、两株有什么关系? 「萧怜心?」他的眉头拧得死紧。 「还有华容公主也来了。」七皇子胞妹。 天遥飞雪一听大感不悦。「她们来干什么?」 宫临月弄臣一般的拂拂手臂。「当然是仰慕你的风采而来,主子的美貌天下无双。」 世人皆好色,好花不采谁来怜? 「宫、临、月——」他怒吼。 「在。」他嘻皮笑脸的拂手,故作卑下。 「把她们丢进北宁宫,带东方凌过来。」这些皇室子弟就是不知死心为何物,仗着出身耀武扬威。 「北……北宁宫?」会不会太远了? 离主殿天遥飞雪住处最远的宫殿,还有点偏僻,以前的宫主用来关不听话的侍妾和失宠的夫人,在天遥山的另一头,光用走路起码要走上半天,而且其中还有不少机关。 天遥宫处处是危险,一不留神就被挂在半空中了。 不过这一代的宫主天遥飞雪并未娶妻纳妾,他有很严重的视觉洁癖,比他丑的女人不行,不合眼缘的滚开,装模作样、面上水粉厚如墙的一律不准靠近,没他美的自动回避,省得污了他的眼。 都已经是举世无双了,还有人能美得过他吗?他勉强挑的两个丫鬟蔓草、浅霜算是绝色了,可他还是不容她们近身,最多是衣食住行的打理,再多就没有了,他不允许。 赵铁花大概是唯一能贴近他的人,她对他倾城倾国的容颜可以完全做到无视,还能目光清澈的侃侃而谈,认为他惊世的美丽是老天爷的惩罚,他上辈子八成是做了太多缺德事。 虽然有时她也会看他看到出神,可是很快就恢复理智,看他的眼光像看一幅画,美是很美,却不是她该拥有的。 她把心守得很牢,不轻易动摇。 「你是……天遥飞雪?」他是男是女?怎么有人美得有如月里嫦娥,纤尘不染,玉肌冰肤…… 乍见表哥的东方凌有片刻的恍惚,被眼前人的美貌震慑住,他以为见到仙宫里的仙女,貌美无双。 但是只要接触过后,他便会发现这是披着美人人皮的恶鬼,性情反复不定,脾气古里古怪难以讨好,寒星似的双眼瞧不见渺小人类,弹指杀人在无形间,管你是贩夫走卒还是皇孙贵胄。 「放肆——」秦稳声沉如钟。 「什么放肆,你可知晓我家主子是谁,他可是堂堂的……」一位面皮白嫩的青帽少年尖着嗓子低斥。 「掌嘴。」 「是。」 「你敢动我,啊——」 一声。 所谓的掌嘴是一掌打在嘴巴上,把人打飞了,故作小厮装扮的小太监左脸贴在石柱上,半颗脑袋凹进去,他睁着眼珠子还活着,但明眼人都晓得他活不了,只是时间问题。 一名身高七尺的殿卫将人「拔」下来,拉着头发拖行,一路拖到殿外,交由身着绯衣的弟子处理,小太监这时才断气。 看到天遥宫不可一世的作风,东方凌等人真的被威吓住了,对天遥飞雪心生恐惧。 「天遥表哥——」东方凌刚要开口就被打断。 「别攀交情,说明来意。」天遥飞雪神色佣懒的斜倚在白貂皮铺垫的软榻上,一脚微弓踩在榻上,一脚闲适的垂放脚踏,如媚似惑的黑眸微眯着,似在享受淡淡的血腥味。 「本皇子……」突地一道冷光射来,他不自觉的改口。「我是为了母妃来求药,她中了七彩迷蝶毒。」 这种毒看不出中毒的迹象,人的双目中会莫名出现无数的七彩蝴蝶,赶不走也消不掉的在眼前飞舞。 中了此毒的萧贵妃已多日无法进食,只能勉强以米汤灌喂,蔘汤吊气,她只要一睁开眼就蝴蝶、蝴蝶的喊着,要人把蝴蝶都赶出去。 事实上清华宫里一只蝴蝶也没有,她看到的是幻觉,为此她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群医束手无策,皇上大怒。 第十六章 这时一位太医才指出贵妃娘娘是中了毒,而宫中没有解毒的药材,此药草只生长在长年冰寒的岩洞内,在神药谷。 神药谷也就是天遥宫以前的名字,百年前它确实是一座种满各种草药的药谷,以济世救人为先,任何人来此取药都不会受到阻拦,但规矩是每取走一种草药就得再种下另一种草药,取走多少种回多少,让后来者有药可用。 然而上万种稀世草药怎么可能不引起有心人的觊觎,在一次几乎灭族的大屠杀后,剩余的神药谷后人不再以药赠人,他们建立起天遥宫防备外人,擅入者死,阻止那些野心分子。 他们设奇门八卦,排阵法、放毒烟、摆机关,一代一代的往下传,昔日救人无数的神药谷成了血腥地狱,再无人敢轻易进入。 「所以你想要七叶兰?」兰香解毒,叶汁去迷。 东方凌一听,面露喜色。「是的,我特来求取一株七叶兰,解我母妃所中的迷毒。」 「你知道我的规矩。」他的药不能白给。 他举手一扬,身后的侍卫抬了一口很重的红木箱子。「这里是万两黄金,还有三朵天山雪莲。」 以物易物,雪莲亦是长在极寒冷的冰洞内,见光便萎,需装在玉匣子里,以玉养莲能保十年不凋。 「天山雪莲……」他正想不屑的一嗤说不稀罕,雪莲他多得是,但继而一想药库的雪莲似乎用完了,这几朵雪莲刚好拿来砸那个不识相的小村姑,她的破烂身子还有得补。 「咳!七叶兰要半个月后才开花,你来早了。」看在他送得颇合心意的分上,给他何妨。 还有半个月……「可否容许我等逗留半月?」 「随你,花一拿到立即离开,严禁喧闹、任意走动,没有本宫的允许……」目光冷冽的天遥飞雪正说着他的忌讳,忽地一只全身黑毛,尾巴一点金的小兽扑向他,吱吱吱的说着兽语。 众人明显感受到天遥飞雪的眼中多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小东西,听说你的主人又‘烧’纸钱给我了,她没让你带来谢礼吗?」小村姑要是不知感恩,他饶不了她。 「吱吱吱……」小金把一个用稻草绑得松松垮垮的芭蕉叶包拿给他,很是骄傲的咧开猴嘴,表示它不负使命。 「她倒是知趣,晓得我对她多宽容……」蓦地,他拆开芭蕉叶的手一顿,面色黑沉如墨。「这是给我的?」 「吱吱吱……」是呀!是呀!给你的,好大的一块饼,有菜有肉,还有烤软的果子,抹上甜甜的酱,真好吃。不知死活的小猴直点头。 「你吃了我的饼?」它竟敢偷吃。 「吱吱……吱……」我有给你留一半,你看我对你多好。 「宫临月,把这只猴子捉去烤了,我啃它的肉配饭。」怒不可遏的天遥飞雪捉着小金的猴尾甩向宫临月。 宫临月忍笑忍得很难过。「主子,不能烤,这是小村姑的猴子,烤了她的猴子她敢指着你的鼻头大骂。」 猴子无法无天……你能指望猴子识文懂礼吗?它本来就是野生野长,即便通灵性也是猴子啊。 小村姑是谁? 东方凌等人百思不得其解,急欲找出解答,为什么生性绝情的天遥宫宫主一见那只快成精的猴子,美玉一般的容颜马上展露喜意,对只猴子比对人还好? 会不会是猴子的主人非比寻常,她能让盛怒中的天遥宫主收敛了脾气,把怒气转为怨慰,才对偷吃的猴子未下毒手。 所以说,小村姑这个人很重要,足以影响到天遥飞雪的喜怒,若是能找到她为己所用,那么离九五至尊的宝座就更进一步,天遥宫会是他东方凌无比强大的助力。 但是他们问遍宫中每一位能见到的人,包括左右护法秦稳、宫临月,一个个都口风很紧,不漏半句风声,还严词厉色警告他们勿做打探,否则走不出天遥山…… 小村姑到底是何方人物,让一干徒众守口如瓶,莫非是不世出的隐世佳人,娇容不逊天遥飞雪的天人之姿? 不过他们都猜错了,小村姑就是普通的小村姑而已,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容貌尚可,但说她美?很多人都会嗤之以鼻,包含天遥飞雪在内,她唯一引人多看一眼的是越见水亮的丹凤眼,满满的春水都要溢出来了,水亮水亮的充满莹光。 「皇兄,你见到天遥表哥了吗?」素有京城四美之一名声的华容公主神色急切,袅娜身姿宛若弱柳临风。 「你的表哥还不是我的表哥,我们都是一家人,还分什么彼此。」此时端庄大方的华容公主有一些急躁,她虽然不讨厌生性骄纵的萧怜心,但也不喜欢她这时无视她公主的身分,对她言语上多有不敬。 萧怜心心有不甘的轻哼一声。「你不抢我表哥就是一家人,就算你是公主也不能横刀夺爱。」天遥表哥是她的,她谁也不让。 「我是公主,我可以让父皇下旨赐婚,你不过是他连看都不看一眼的小表妹而已,哪来的横刀夺爱,说不定他根本不记得你的名字。」喜欢他的女人太多了,不缺她一人。 「你……」仗势欺人。 「够了,你们别吵了,咱们是在天遥宫而非京城,由不得你们争风吃醋的乱来,不要忘了我们的目的是为了母妃求药,而不是让你们争夺男人,谁敢再吵我就送谁下山。」都下了不得喧闹的禁令,七叶兰没拿到前,他绝不允许有人犯了禁令,母妃的身子重于一切。 「七皇兄……」 「七殿下……」 一娇媚,一明艳,同声娇求。 「都闭嘴,给我安分点,除了母妃的毒外,天遥宫亦是我要拉拢的对象,谁敢坏了我好事我绝饶不了她。」一入天遥山他才知天遥宫的可怕,迷雾重重,机关密布,随便一个弟子都拥有不凡的武功,个个都足以以一敌百,杀敌于无形,剑起剑落从容不迫,下手不留情。 他带了两百名侍卫前来,有意用皇家的威仪为其开道,天遥宫再厉害也只是一个江湖门派,不足为惧。 谁知第一日他就折了近百侍卫,身边的人一个个无声无息的死去,到最后只剩下十个不到的大内高手。 要不是还有个懂阵法的,暂避浅龙滩一隅,否则真要全军覆没,连他的命也保不住,天遥山的阵法太多了。 若能把这些奇人用在朝堂上,他等于如虎添翼,满朝文武百官谁能是他的对手? 对皇位志在必得的东方凌试圆收服狂狷不已的天遥飞雪,让他为自己做事,利用天遥宫的势力召集天下群雄,巩固地位,排除异己,为千秋万载的帝王路铺一条康庄大道。 「用美人计不是更好,若是我能得他欢心……」藏有私心的华容公主一副正气凛然、义无反顾的牺牲模样。 「为什么不是我?我的容貌一点也不在你之下,而且我的母亲是天遥表哥的亲姨母,由我去靠近他胜算更大。」萧怜心半点也不让步,直指出重点,她和天遥飞雪是姨表兄妹,就算她做了再过分的事,看在母亲的分上,天遥飞雪不会对她痛下杀手。 但其他人就不一定,看看小安子的下场,直接被拖到后山喂野獣,尸骨无存,只因维护了自家主子。 「你们再美美得过天遥宫宫主吗?美人计这一招是行不通的,不要给我找麻烦。」先等七叶兰开花。 「不试试怎知不行?」 两名女子都充满自信,如花的美貌给了她们依恃,受尽京城子弟追捧的两朵名花自视甚高,自以为容貌过人便能无往不利,只要她们愿意,没有一个男人不拜倒她们石榴裙下。 殊不知她们在这里争得你死我活,最被天遥飞雪看重的小村姑正如一只快活的小工蚁,一把小锄头挖着两块不足一亩的菜田中间那一小段空隔,宽两尺、深两尺半,并排两根竹管刚刚好,还让石头垒开些沙土,以免埋管时堵塞了特意在竹管上钻孔的排水小孔,孔洞不大,就指甲片大小。 「小花、小花,这世上真的有神仙,还让我遇着了,我一定是走了好运才遇到神仙……」他要赶紧用三牲四果祭拜,感谢神仙对他的帮助,让他少干点活。 揉揉发酸的腰,赵铁花艰难的站起身,蹲太久了,腰酸背痛腿又麻,两眼发昏。「哥,你是发生什么事,瞧你高兴的,大老远就听见你的大呼小唤,捡到金子不成?」 第十七章 「比捡到金子还好,小花,我告诉你……你怎么了,脸色白得像鬼一样,快坐下,哥给你掮凉……」兴奋的说到一半,就见妹妹忽然身子一软地往他一靠。 「没事,就是有点累,我只是想着快点把这条暗道挖通,好让你早点铺上竹筒。」要赶在入冬前完成。 「你这傻妹妹呀!不是说让哥来做吗?你的身子才刚好一点,要多静养,多吃点养身的补品,不要省,我们有钱,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赵铁牛笑着擦去妹妹额头上的汗。 闻言,她噗哧一笑。「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句话还是她说的,这会儿竟被哥哥用上了,她当时的用意是让兄长多吃一点,什么都能省就是不能省口粮,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人结实了自然不易生病,看大夫也是要花钱的。 「我的好哥哥,你不要担心,其实我也出不了什么力,最多铲两铲土而已。」她有节制的做,不会真累着自己,好不容易才养好的身子她也不想再累倒,没有健康的身体什么也做不到,她有切身之痛。 「两铲土就气喘吁吁?」他一点也不相信她的话,总觉得妹妹还是跟从前一样虚弱,连喝口水都会呛到。 赵铁花还真不好辩解,她是个被逮得正着的现行犯,刚刚真是一时疏忽让自己蹲太久了,说她身子好得像头牛只会遭人取笑。「对了,哥哥,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我瞧你乐得双脚都快不着地了,要飞起来似的。」 「结果呢?」不会真灵验了吧?! 他咧开一口白牙大笑。「结果我今儿个一大早赶到竹林,看能不能在两、三天内砍足你要的一百五十根竹子,没想到我一到竹林里,竹子整整齐齐的倒成一座小山,我算了算有两百根呢!」不只够了还有多的呢。 真有这么凑巧的事?赵铁花一脸狐疑的看向灵山的方向,那个好看到不行的神仙哥哥前两天才让小金带信,要吃「完整的」烤饼——其实是披萨的改良版,在面皮上撒上蔬菜、肉片、水果片和自制的甜酱,用煎锅来烤的。 「哥,你要不要再求神明帮你挖埋竹管的深沟。」说不定神明神威大展,有求必应,省了挖沟的功夫。 不远处的林木枝桠间,突然无风动了一下,抚着额呻吟的听风揉揉发酸的手臂,他不想把所学的武功用在劈竹子上头,挖土的事留给聆音,他擅长土钻功,上辈子是地鼠。 两天后—— 兄妹俩本来打算用十天挖通的深沟,在他们睡了一觉后居然已经做好了,赵铁花用竹子做记号的路线上,一条直直两尺半深的土沟已然成形,宽度刚好够放一根腿粗的竹管。 中间竹节是打通的,一根竹管能从粗的一端看向较细的尾端,中通外圆,笔直修长。 「小花,这绳子要干什么?我到杂货铺子买绳子,其他客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还打趣我这绳子的长度都够围一座山了。」他面臊地付完银子就走,省得被人笑话。 「嗄?」围山? 这日头不大呀!小花怎么晒昏头了?! 「哥,我说你做,这是我剪好的绳子距离,你按这长度在整捆的绳索上做记号,然后……」 两兄妹忙了一整天,到了隔天,赵铁牛才满脸惊愕的看着从温泉边巨木一路连接到家里院中那棵大树的绳子,有上下两条,拉动其中一条,另一条会跟着动。 赵铁花运用绞盘原理,用手摇式也能转动绳索,上面的绳子是拉,下面的绳子则吊着一根一根的竹管,赵铁牛在上面装竹管、拉绳子,赵铁花便散步似的往下走,再一节一节解开绑住的竹管,让它滚进深沟里。 等所有竹管都运送完毕,赵铁牛再做首尾相接合的工作,每做完一段便把挖出的土往回填。 如此重复再重复,整整做了三天才完工。 在靠近温泉口的竹管边做了个匣门,夏天太热用不着温泉水可以把匣门放下,一到冬天再抽起,让滚烫的温泉水流入竹管中,顺着竹管往下流,流到赵铁花开辟的菜田中。 由于竹子用不了那么多,还剩下不少,赵铁花索性让她哥哥搭起防雪的棚子,收成的两亩地稻草刚好来盖棚顶。 棚子的两侧要有草帘子遮盖,但是稻草用完了,他们改到河边割蔺草,一把一把的蔺草编成一片又一片的草帘子。 等一切都弄好了,冬天的脚步也近了,地上的土尚未结霜,赵铁花大把大把的菜籽往土里撒,她暗暗祈求菜籽都能发芽,长成令人雀跃的菜田。 菜籽撒好了便要收冬麦,赵铁牛根本不让妹妹帮忙,他一个人拿了把大镰刀就到田里割麦,麦叶割伤了手也不感觉痛,因为他割得越快,越觉得这个年会过得很好很好。 小麦不算主食,所以不用交粮税,当他们把晒干的麦子去壳,再让人辗成粉,竟有将近两百五十斤的细白白面,卖掉一百五十斤,留下一百斤自用,赚了五两银子。 「小花,你捏捏哥的脸,哥觉得好像在作梦。」这不是真的,他一定看错了,眼花。 「不是梦,是真的,今年跟去年不一样了,我们有存粮了。」赵铁花不自觉的笑出声,面上是遮不住的喜悦。 「那是白米,这是白面,呵呵……我们再养头猪,日子就越来越好过了。」他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 他们原本的旧屋子不住人,赵铁花从前住的那一间如今堆满白面和咸猪肉、几样腊八会用到的干果,而赵铁牛睡房兼做堂屋的炕床上放的是一袋又一袋的谷子,颗颗饱满结实,把炕床堆得没处空位,都快堆到屋顶了。 想想去年的冬天,两兄妹喝着稀得见底的薄粥,裹着硬邦邦的棉被,他们回本家借粮却被赶出来,是王家和里正家看他们可怜,各给了三斤、两斤的粗粮,这才熬得过来。 两相比较,今年真是幸福太多了,有粮有钱有新屋子住,还有反季蔬菜可期待,谁说赵家大房会绝嗣? 「哥……」看到他哭,赵铁花都快鼻酸了,这个比她只高半个头的少年才十五岁呀!在现代还只是该备受呵护的中学生。 赵铁牛用手背抹泪。「没事,哥只是喜极而泣,没对不起爹临终前的嘱咐。」 要好好照顾妹妹,给她吃饱穿暖,再为她找户好人家,别委屈了我赵大郎的心肝——这是赵大郎的遗言。 「好,哥考个秀才让你当秀才妹妹。」以后不会再有人看不起他们兄妹俩,走到哪都被人嫌弃。 秀才呀!也好,她哥不是当官的料,但考上秀才地里的税就不用缴了。「哥,我们欠王家很多,但是你不能以娶王满儿做为报答,她喜欢你,可是不适合你,我希望你快乐。」 「嗯,我知道了。」他腼腆的揉揉妹妹软软的耳垂,表示他会拒绝王家的好意。他其实也不喜欢老对他管东管西的邻家妹妹,还没进门就挑拨他们兄妹,要他把家里的银子拿在手中,不能让小花管帐。 那是他的妹妹呀!还会坑害他不成?若不是她找到灵芝和松茸卖了钱,如今他们怎么可能过上能吃饱饭的生活? 王满儿的心不坏,就是太爱掌权,以为这个家没有他这兄长就过不下去,妹妹是外人,将来是要嫁人的,不能把娘家的银子带到夫家。 但她错了,没有小花,他们赵家大房就不是家,相依为命的兄妹俩只剩下彼此,没有谁能代替谁。 【第六章 我喜欢石头】 「哇!长得真好。」 「是呀!长得真好。」绿油油地。 「应该很快就能卖钱了。」菘菜、韭菜、菠菱菜、芸豆、扁豆、黄瓜、茄子、茱萸果子…… 好多菜。 「小花,咱们用温泉水种菜的方法真的可行,你看看这些菜每一棵都长得油绿发亮,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他光看就嘴馋了,想先摘几棵下油锅炒来吃个鲜嫩。 「哥,你该考虑的是我们一把菜的定价是多少,卖低了我可不依。」他们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做好这地下管道——幸好多亏有「神仙」帮忙,让他们省力不少,全镇……说不定在整个大景朝里在这时节都找不到这么鲜绿的菜蔬。 大户人家有银子盖暖棚种反季蔬菜,但是绝对没有人用温泉水种菜,他们不用自己浇水,水闸一开就能注满温泉水,连带着他们住的屋子也很舒适,地板是暖的,不冻脚。 第十八章 憨直的赵铁牛闻言一顿,面上带着几许不确定,「呃,三……三十文?」 这个价钱在他看来就是高价了,但是…… 「一百文。」 一……一百文?!他惊吓到霍地往后一跳。「小花,你这是抢钱吧!我们以前买一把菜最多五文钱,还有三把十文钱的,一百文……会不会太多了?」 赵铁花笑看着哥哥。「你信不信提高到两百文也有人抢着买,但我不想做太招眼的事,所以才降到一百文。」 因为稀少才价高,大家都贪那个「鲜」。 听到两百文,赵铁牛的双眼都瞪圆了,双脚一软往地上一坐。「妹妹呀!你别吓哥,我不禁吓。」 不去做就不知道结果。 「真的去卖?」他犹豫了一下。 赵铁花拉起跌坐在地上的哥哥,拍拍他衣服上的泥屑。「当是试试水温喽,这才知晓我们的菜能以多少价钱卖出。」 他一听,想想也觉得很有道理,兴匆匆地去拔菜。「我就挑几把去试试,妹妹你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性子直的赵铁牛也不多想了,真照着妹妹说的方式挑了几把菜往镇上去,他心想能卖个一、两百文也不错,切两斤五花肉做东坡肉,肥而不腻的炖肉他和妹妹都爱吃。 「嗯,小心点走,别赶快路,地上滑。」前儿个才下了一场小雪,雪一化,路面很潮湿,行走困难。 「好!走了。」 看着哥哥渐行渐远的背影,赵铁花摇头好笑,她发现他们兄妹两个都一样傻,从菜籽开始发芽时,她和哥哥就小心翼翼、一天到晚守在菜园子里,等着它们由毛发细的小嫩芽,渐渐长成铜板大的叶子,然后一天天的长大。 终于长到可以食用了,又迫不及待地想把它们卖了换银子,期盼满园子的菜都摘不完,赚得钵满盆溢。 望着欣欣向荣、生气盎然的蔬果,她仿佛看见无数充满希望的将来朝自己奔来,小村姑也有做大地主的一天。 「小金,住手,茄子还没熟,不能咬。」 只是外人好防,家贼难防,要防的就是它这只贪嘴的猴子。 「吱吱……吱吱……」熟了、熟了,我要吃,你看它比我的脑袋还大。一只全身黑毛,只尾巴一撮金毛的猴子就吊在茄子上头,猴手抱着长条状的茄子不放。 「去去去,去挖松鼠的洞,它们肯定藏了不少冬粮,够你啃到掉牙。」它最会掏松鼠的窝,不时拎两只回来让他们打打牙祭,下雪的季节也能吃到野味。 「吱……」啐!小爷不是贼,不做偷偷摸摸的事。 小金大口地往茄子一啃,非常张狂的咧嘴示威,表示这茄子我咬过了,你还敢吃吗? 「臭小金,我是没给你吃,还是没给你喝?你来祸害我的菜,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别跑,给我站住!不教好你我就不叫赵铁花……」她豁出去了,非让这只泼猴知道谁是主人。 小金摘了茄子就跑,赵铁花怒气冲冲的在后头追,一人一猴玩游戏似的你追我跑,满园子绕圈。 不过金丝灵猴虽个头小,但一般人绝对跑不过它,追了好一会儿,赵铁花已经是气喘如牛、汗流浃背,两手放在膝盖上弯着腰直喘气,脸色有一点点发白,气短。 突地,一阵晕眩袭来,她再也支持不住,往后一退踩到坐着拔菜用的小板凳,人很自然地往后仰,她以为自己会跌个四脚朝天,没想到后头多了靠垫…… 靠垫?! 「你不叫赵铁花要改名叫花铁赵吗?倒着念也顺口。」 清润中带着嘲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让想装盲的赵铁花装不下去,她实在不想遇到千年开花的祸水桃花,杀 粉红色的泡泡别冒得太快,她还没打算爱上他,她才只是快十四岁的小姑娘,不急着为爱菜饭不思、患得患失,男人太美会让女人短寿,心跳太快会缩短使用年限。 「你给我装死试试,还没人敢直接无视我。」 白玉一般的修长手指往她纤腰一按,某人痛得大叫。 「啊!好痛,你使下流手段……」 居然运气按她的痛穴,可耻的叫人唾弃,她是可怜的小老百姓,怎敌踏草而行的武林高手,她要向武林大会举牌子抗议,声讨他。 「我还有更下流的,你要不要试一试?」像个捉弄邻家女孩的顽童,天遥飞雪一手捉起她飞起的细辫子,使了点巧劲将她拉近,她一个不慎重心不稳,整个后背跌向他怀中。 「哎呀!我的后脑杓……撞得疼了,你胸口装了铁板呀?我脑仁都要被你撞成豆腐渣了,你得赔我……」她伸手摸摸发疼的脑袋,不意摸到揉着她痛处的大手,她微怔。 呃,她该装害羞还是拍开他的手? 赵铁花两者都没做,她只是当做没这回事的把手收回,默默地忍受他手的「摧残」,内心泪流满面呀! 他可不可以不要一副仇深似海的样子,她可没欠他银子。 「真要变成豆腐渣也就算了,省得你自作聪明,种了巴掌大的菜园子就想当起富家翁,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了。」他不来找她,她大概不用几天光景就能忘了他,笑着和他错身而过。 果然是来讨债的。 「呵……大哥哥,你可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我们兄妹俩的再生父母、大恩人呐!我再怎么忘恩负义也不会把你往脑后抛,我有在做了。」 他这一身富贵装扮好歹值千金,光他束发的玉冠都足以买下一整间铺子,他好意思来勒索靠双手劳作的穷人? 赵铁花在心里腹诽。 「东西呢?」 她头皮发麻的干笑,「你总要给我时间准备,一件羽绒被要耗时多日,材料取得不易,我挨家挨户去要也凑不到半件被子的量,大概还要等上大半年吧!明年七月一定给你。」 这是什么心态呀?她哥哥有的他也要有,说什么同是「哥哥」不能厚此薄彼,做妹妹的要有心。 有心个飞鸟走兽啦!那是她家穷才不得不想出的办法,她差不多用了快一年的功夫才凑齐十几斤羽绒和七斤左右的羊毛,结果羊毛被被他取走了当垫褥,还妄想她家中唯一的一件羽绒被子。 她和他讨价还价了老半天,他才勉强同意她另做一件,他有洁癖,不用「臭」男人盖过的被子。 可羊毛被也被她盖了七、八日呀!怎不见他嫌弃? 虽然他也补给她一件上等丝被,可她哪敢用,太贵重了,那是京里贵人才用得起的好被褥,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姑哪用得起,还不得引起村里人的疑心? 跟枪打出头鸟是同样的道理,谁都想好运掉在自家屋顶,凭什么你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孤女能得到,而我们要苦哈哈的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了一整年还不如你的不劳而获。 她连屋后有个菜园子的事也不敢让人知道,悄悄的种菜,悄悄的发财,就怕有人想来分一杯羹。 不过因为家里少了一件被子的缘故,她不得不忍痛拿出银子让她哥到镇上买一件,害她心疼得晩上多吃了两碗饭,以吃来发泄心中的愤怒,结果吃多了积食,翻来覆去一整夜也睡不着,肚子胀得很难受。 说来赵铁花也有点孤僻,她鲜少和村里人来往,除了王家、里正家和她两个堂兄走得近些,其他人大多是点头之交,而她穿越来大景朝三年了,竟一次也没去过镇上。 大概她担心自己是「妖孽」吧!穿越来的毕竟不是「原住民」,小说里不是常写着有一眼便能看透前世因、今生事的得道高僧、游方道士,要是她不幸遇到一个法海,还不得被收了去。 人不能心存侥幸,她还想活很久很久,不赌万一,其他女主角几度生生死死的际遇不会发生在她身上,她属乌龟的。 「七月火炉天你让我盖羽绒被,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早死?」天遥飞雪手臂一勒,怀里的小人儿发出令他满意的痛呼。 他就是个恶人,喜欢折磨人。 「欸!欸!轻点,腰要被你勒断了,羽绒取得不易,我有什么办法,要不回头你送个十斤、八斤来,我赶在年前给你。」 赵铁花不过是随口一说,谁晓得她会后悔莫及。过了三天,她一早醒来发现「下雪」了,满屋子一片雪白,再定神一看,全是已经处理过的羽绒,那数量多到够她做上十件、八件羽绒被,连滚带爬才爬出屋子的她哭笑不得。 第十九章 不过这也让她发了一笔小财,她把剩下的羽绒做成羽绒夹袄,天遥飞雪有一件,家里每人各一件,包括小金也有,其他拿到城里的店铺去寄卖,意外的成了抢手货。 有心插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赵铁花的无心之举竟让羽绒衣提早面世,造成风潮,日后富贵人家人手一件,成了比绫罗绸缎更高级的昂贵物。 而这些都是后话了。 「最多五日内做完。」敢让他等,不要命了。 「五日?!」他在奴役奴工呀!她要缝好胎被,又要将羽绒一片片的铺好,用针线一针一针的缝好……唉!等到完工时,她十根手指头肯定扎成筛子状,满目疮痍。 「你还敢给我哀嚎,要不是有我的人盯着,你家不知遭过几回贼。」就这么一个破地方也有人来偷。 「有贼?」她倏地面上一肃。 「大概是你那些七亲八戚,和在村里游荡的闲汉,你们两兄妹年纪都不大,人家看你们势弱,难免欺上门。」也不看他们是谁的人,他的人也敢动。 天遥飞雪不自觉地将赵家兄妹当成他要保护的人,除了超乎寻常的关心外,小村姑已成为他常挂在嘴边的魔障。 赵铁花气愤的轻握粉拳,「他们还真是不死心,非要把我们赶尽杀绝,我和哥哥的日子好不容易才过得好些,他们就看不顺眼地想把我们搜括得一干二净,逼我们活不下去。」 赵家大房就像一根刺,时时扎着本家那几房,甚至是老太爷的眼,他们做出欺幼凌弱的禽兽行径却还想保有好名声,堂而皇之霸占了大房的财产却怕人说嘴,两兄妹的存在提醒着他们做过猪狗不如的行为。 大房过得越好,那根刺就扎得越深,好像他们枉做小人、是一群傻子,一尊财神爷被当成泥塑的无用神像丢出去,让他们悔之莫及,村里人谁不用看笑话的眼神瞧他们本家,不识金镶玉活该飞走到嘴的肥肉。 「要不要我让人去处理一下。」绿头苍蝇太多也挺烦人,他的人平日都太闲了,多动动手脚也好。 她一听,心口肉颤,真让他处理,八成是满门屠尽。「不用了,让他们蹦跶也无妨,本家总要有人见证我们大房的崛起,日后我们盖起几十亩的大庄子时,再丢几根肉骨头给他们啃啃。」 这才是反击的最高段——我就是过得比你好怎样,你还能咬我几口吗?我用银子砸死你。 人生最痛快的事不是衣锦还乡,而是曾经欺辱你的人旬伏在你脚下,用惊颤恐慌的神情求你给他们一条活路。 天遥飞雪闻言轻轻挑起他如画的眉。「倒是有志气,就怕势单力薄,人家合起来吃了你们兄妹,你也无能为力。」 这世上是有权有势的人决定一切,连家族都不能依靠的孤儿只能任人宰割,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不是还有你吗?」这座大靠山不用太可惜了。 不是还有你吗?这句话大大的取悦来时心情极糟的美颜宫主,他眉眼染笑地轻点她养出血色的樊素小口。 「还是你有见识,不算太傻,知道我能给你庇护。」 一听他语气愉快的自我解嘲,赵铁花大起胆子的把他置于腰上的柔白大手扳开。「大哥哥,竹子和深沟是你 他轻哼,「就你们两个小身板,又要种麦又要养地栽菜,忙到入冬也别想有一块暖地。」 她倒是令人意外,有点小聪明,居然想得到用竹管弄了个地下暖道,引温泉水暖土,好种植冬季蔬菜。 「谢谢你,大哥哥,你真是个好人。」没有他,她真难完成地下水道的布置,成就眼前这一片荣景。 「好人?」他讥笑。「有见过杀人如麻的好人吗?」 赵铁花目光澄净的直视他。「只要杀的不是我和我关心的人,别人的死活与我何干?」 闻言,天遥飞雪眼神静如湖水的注视她许久许久,蓦地,他发出琴弦撩动的悦耳笑声,「小花儿,你也不是个好人。」 跟他一样冷血无情,视百姓为草木,有用者,用之,无用者,弃之,草木之物无须留情。 「好人、坏人很难界定,我不去害人算是好的吧!」宰鸡、宰鸭不算,那是给人吃的家禽。 「如果别人来害你呢?你不反击吗?」他倒要看看她值不值得他用心。 偏着莹白小脸,她想了一下。「那要看别人怎么害我,若是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那就睁一眼闭一眼的由他去,若是想要我的命,我还客气什么,先一刀了结他!」 他满意的点点头,她眼中有小兽的凌厉。「这些菜长得不错,过两天送到山上来。」 「送到山上……」她硬生生的打了个冷颤,一想起灵山上变化多端的气候,她不由自主发寒。「大哥哥,你是想要我的命吧?我们之间没有你死我活的仇恨吧?」 「你知道灵山有多远吗?以我的脚程要走到山上起码得三天,而且是在没有迷路的情况下,等我把菜送到你面前时都成冻菜了,你要当成冰生啃吗?」她又不是武功高强的高手,三弹四跃地就能飞到另一座山。 不是她亲送,他略感失望的沉了眼。「我让人来取。」 「那价钱呢?」帐要算清楚。 他气笑了,一把拎起她后领,如拎只小猫般。「你敢跟我要银子?」 说起银子,她眼睛就亮了,理直气更壮。「我种菜很辛苦,总要给点辛苦钱,白吃我的菜你良心能安?」 「就松松土、撒把菜籽也叫辛苦?」她好意思提。 「还有拔草,除虫,施肥,大冬天要起早也是一件累人的事。」她说得振振有词,仿佛她付出过很多劳力似的。 「你……」一张嘴比说书的还会说。 「小花、小花,你绝对想不到我们的菜有多抢手,一把一两银子居然还有人抢着要!我差点就回不来了,被他们扯着问还有没有……」 「砰」地一声,是门板被拍开的声响,声至人未到的赵铁牛扯着大嗓门,乐不可支的冲到屋后菜园子。 只见被打断话头的天遥飞雪眼底一闪而过一抹愠色,似雪白衣一闪,消失在苍茫天地间,独留地上一滩化开的雪水。 过年了。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过了一个年后,赵家大房的日子过得更热闹了,他们家独一份的反季蔬菜赚进将近五百两,叫赵铁花大为痛心为什么当初不多垦几亩荒地,一次赚足一生所需,日后好真的跷脚当地主婆,买婢置地,蓄奴养莲,做个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富贵闲人,风雅过日。 不过她也满足了,一下子钱袋里进帐数百两,旧屋子都可以推倒重新盖间新的,她打算拿出两百两买地,再把地佃出去收租,地契归于哥哥名下,以后族人就抢不走。 大景朝的女子不能有自己的土地,除非是自立女户或嫁人,否则名下所得皆归本族人所有。 赵铁花又不傻,岂会平白便宜了本家那群虎狼,所以她想都不想的给了哥哥,他才是自己的亲人。 她已经看上一块二十五亩大的水田,也和对方谈好价钱,但衙门要过了正月十五才开衙,所以还要等上几天才能去办手续。 「去啦!去啦!难得一次的机会,我们家在城里的表姨母说,今年的元宵灯会很热闹,不去看看可惜,小花没进过城里吧?这次一定不能错过,会有大马车来接……」 一脸兴奋的王满儿不停地鼓吹,邀约赵铁牛兄妹一起到城里看花灯,她其实想邀的只有铁牛哥一人,但是疼妹妹的赵铁牛说妹妹不去他就不去,要留在家里陪妹妹。 虽有不满的王满儿偷瞪了他一眼,暗怪他太宠妹妹,可她还是摆出一张未语先笑的大笑脸,看来很有诚意地要「未来小姑」上车,半是强拉,半是以两家的交情做为威胁。 除非以后都不往来了,否则这个面子一定要给。 不得已的情况下,赵铁花只好上车了。 只是她一上马车就发现有点不对劲,车上除了他们兄妹和王满儿外,还有王二嫂和王二哥,以及正要说亲的王三哥,这三人打她一上车就盯着她直看,眼儿笑咪咪。 尤其是王三哥,简直跟看媳妇儿没两样,眼神放肆且直接,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得人很不自在。 赵铁花故意往自家哥哥身侧靠去,头靠在他肩上,闭上眼佯睡,不管王满儿如何闹她,她都是一脸困倦的模样。 第二十章 等到城里已经是近午了,随便找了间饭馆用了午膳后,一行人便到了王满儿的表姨母家,那是二进院的屋子,屋里并不大,一进去便觉得有点逼仄,且话也不投机,赵铁花可说是枯坐了一下午。 好不容易等到天色暗了下来,赵铁花赶紧拉了哥哥往外走,说是要先去占个好位置看花灯。 可是王满儿的用意就是要和赵铁牛同行出游,好培养培养感情,怎么可能放他们两人自个儿出去,于是便举止明显的插入兄妹之间,顺便拉上王三哥,形成两两一对的情景。 面对王满儿自以为是的安排,赵铁花真的很无语,可也莫可奈何,形势比人强。 只是走着走着,人越来越多,一行人也越来越无法聚在一起走,渐渐地走散了,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王三哥被城里的繁华迷了眼,竟忘了身边还有一个赵铁花,自顾自的往前走。 这是赏花灯吗?是人挤人才是。 赵铁花困在人群里有点昏了头,分不清东南西北,她被人潮推过去又挤过来,想找个空档脱身都很困难。 突地,不知从哪里伸出一只手,拉住她手腕,顿时,宛如红海从中间分开,她娇小的身躯从人海里滑出。 「啊!你……你是谁?我家很穷,你拿不到赎金,若是拐子就更别想打歪主意,我人丑卖不到好价钱,你做的是赔本生意……」手捉得真紧,一点也不想让她挣脱。 「人丑就遮丑吧!」一张兔儿面具往她面上一戴,遮住本来面目。 这声音、这声音……好耳熟。「大哥哥?」 「哼!你要再认不出我,我就把你的颈子扭断。」细白的手指流连在她无比脆弱的细颈上,来回抚摸。 一见是熟人,她顿时笑逐颜开。「大哥哥你别吓人嘛!我还以为遇到拐子了,吓得额头都冒汗了。」 「你还笑得出来,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你惊慌失措。」很是冷静,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而慌了手脚。 她讶异地「咦」了一声。「我戴了面具,你哪只眼看见我在笑。」难道他有透视眼? 「声音。」 她有笑出声吗?而且……「人这么多,你哪里听得出我的笑声,不要以为我年纪小就糊弄我。」 天遥飞雪指勾起,朝她脑门轻叩。「我耳力过人,近在身侧的声音还听不见的话,这些年的功夫白练了。」 温热的呼吸吹在耳侧,有些发痒的赵铁花顿感一阵面臊。「大哥哥,你靠太近了。」 他大言不惭的揽上她细腰。「人多。」 意思是别人太挤,他能护住她就该感激涕零了,还敢嫌东嫌西想往外挪,把他的好心当驴肝肺。 「明明你的四周……」是空的。 不知是他的气场太强大,还是施压净空左右,总之他身周的三尺以内毫无一人,两人悠悠哉哉的走着。 不过看他戴上恶鬼面具,她话到嘴边就缩回去了,她是很识相的人,不会自己挖坑埋自己。 「看上哪个花灯,我买给你。」认识这小村姑也有一段时间了,他好像从未花钱买过什么送她。 「花灯?」她摇头,其实她一点也不喜欢,那是小孩子的玩意,她很小很小就不玩了。 「给你。」她不好意思要,他就主动给。 看着忽然出现在手中的莲花八角宫灯,赵铁花哭笑不得,不好说她不要,只能道:「谢谢大哥哥。」 「不客气。」看来姑娘家都离不开这玩意,小村姑也不例外,自以为送礼送到人心坎里的天遥飞雪满意的点头。 她真会不客气,因为他看起来就是一头肥羊的样子。「大哥哥,我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 「你想吃什么?」心情愉快的他看什么都顺眼。 赵铁花到处看了看,瞧见好几摊生意不错的熟食摊子。「那间卖馄饨的,看起来很好吃。」 他看了一眼,嫌恶之色一闪而过。「随你。」 同样是来赏灯逛街,他们这一对就显得特别突兀,也特别显眼,别的地方是人挤人、寸步难行,可这两人像在逛自家后花园,信步而行,怡然自得,不见半丝仓皇。 尤其是两人的穿着有极大的反差,一个雪白水绫长袍,风姿清逸,丰神若玉,浊世间一翩翩佳公子,一个是布裙荆钗,打扮平凡,脚下一双鞋还有些旧,大户人家的丫头都穿得比她体面,跟在这么出尘逸秀的公子身侧 可没人敢露出鄙夷或不屑的神情,面具下的冷然黑眸一横,周遭的百姓便有种遍体生寒的惧意。 「大哥哥,你还是别和我走得太近。」她觉得很毛,不知被什么盯上似。 「理由。」天遥飞雪的眼神极冷。 「你不认为我们很不相配吗?一块上等温润美玉,和一颗路边随处可见的石头,你说摆在一起能看吗?」如果她是那颗石头,她会自卑地滚入河床,任由河水冲刷千百年,洗得石头圆润光滑。 「我喜欢石头。」尤其是她这颗不长进的石头。 一句「喜欢」让赵铁花心口狂跳,她装出高傲的样子一抬下巴。「不要太喜欢我,我不会爱上你。」 不会……吧! 「如果爱上呢?」他似笑非笑的勾唇。 她佯怒的一瞪眼,「做人不要太恶毒,这么诅咒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你风华绝代,倾壮无双的容貌有谁不爱,你别以你的美色考验我,我的心志没有那么牢不可破。」 「我就是要诱惑你。」他眸中带笑,直对着她勾。 「那我就……」跑。 赵铁花还没付诸行动,就被看穿她心思的天遥飞雪拎个正着,面具下的双眼阴晦不明。 「天遥表哥?」不确定的娇唤从身后传来。 听若未闻的天遥飞雪继续往前走,怀里揽个小村姑,直到赵铁花轻扯他袖子,小声地说有人在喊他,他才慢下脚步缓行,仍未回头的只瞧着身旁垂挂的灯笼,状似思考。 「天遥表哥,是你吗?」从那身形、那走路的方式,华容公主东方嫣肯定他是天遥飞雪没错。 「哪里来,哪里去,你认错人了。」好好的元宵灯会,他可不想被不识趣的人给搞砸了。 清润的声音一出,东方嫣撇下身旁的兄长,喜上娇容的上前道:「天遥表哥也来逛灯会呀!好巧,不介意华容跟我皇兄与你同行吧?」 「太挤。」皇家公主的教养也不过如此。 「太挤?」她不解的颦起眉。 「主子的意思是四个人太挤,你们是多余的。」不晓得从哪里冒出的宫临月好意地解释,他脸上戴着狐狸面具。 狡猾如狐,指的就是他。 闻言,东方嫣面上一僵,眼若含波的看向天遥飞雪身侧的女子。「姑娘是谁家千金,这身打扮可真有趣。」 她以为赵铁花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娇小姐,故意装扮成村姑好掩饰自己的身分,不让人认出她是谁。 「我不重要,你不用放太多心思在我身上。大哥哥,你遇到朋友了,我就不打扰了。」 这才是天生一对,男俊女艳,气质高雅,容貌一样上乘,出身不凡…… 明明是双璧生辉呀!怎么心里有点酸酸的?不太舍得美人哥哥琵琶别抱,成为别人口里的肥肉…… 「我让你走了吗?」自作聪明。 「大哥哥……」你们要去卿卿我我,花前月下了,多一个我不是太累赘,她自己找得到路回去。 也许是她的眼神太幽怨了,让原本心情不太愉快的天遥飞雪看得有些好笑。「无关紧要的闲杂人等与你我何关,看你的花灯去。」 可我不想看花灯,从小看到大看了二十几年都腻了,赵铁花一脸无奈,觉得自己像跑龙套的反派角色。 「天遥表哥说这句话实在伤人,华容岂是无关紧要的闲杂人等,以我的身分足以匹配。」东方嫣说时双颊发红,含情脉脉的凝视她想托付一生的良人,她日思夜慕的恋着他。 「身分?」天遥飞雪取下面具,朝她蔑然一笑。「在我眼中只有死人、活人之分,你想当死人还是活人?」 「天遥表哥为何对我如此无情,莫非以我的样貌还配不上你?」东方嫣目含妒意的射向戴着兔儿面具的赵铁花,心想这名女子究竟有多美,竟能把大景朝第一公主比下去,她非看个分明不可。 「因为你太丑了,丑到我食不下咽。」这就是她想听实话的下场,别指望他这张刻薄的嘴能说出一句好话。 噗哺!好大一声笑,想掩饰都掩饰不了。 第二十一章 一旁的赵铁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此明艳动人,宛若牡丹的美人儿,他竟还嫌人家丑,那他的眼光要有多高呀!莫非真要成了仙到仙宫里寻找,找个仙女才看得上眼? 她被惊着了,忍不住笑出声,但是一见派头十足的美人儿面有怒色,她赶紧敛笑的往天遥飞雪身后一躲。 你们的私事自行了结,不要牵扯到我。 还在窃笑的赵铁花尚未意识到身边的男人要做什么,两脚突然腾空而起,她才「啊」了一声,人便如箭矢般飞了出去,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完全没有起落找着力点的飞过整条街。 这……太惊悚了吧!她能不能不当鸟? 所谓的绝世武功就是这般吧!一出招便叫人惊心动魄,飞叶夺魂也是有可能发生的。 瞪着远去的身影,东方嫣恨恨道:「去查,查那名女子的来历。」 他居然无视她公主的身分,当场给她丢失颜面的难堪。 她丑?她华容公主若真是个丑人,京城内的贵女都该去死,她们更貌如无盐,该羞愤而死。 「是。」 十二名腰配金刀的宫中侍卫倏地现身。 只是不管他们再怎么查也查不到今夜出现的女子,因为她是生平第一次进城,也是唯一的一次,今天过后就回甜水村了,当她乐呵呵数银子的地主婆。 【第七章 睡我的床】 「小花,哥要走了,你一个人待在家里不打紧吧?要不养两条狗吧!帮你看家,要是……呃,他们来了,就叫它们咬他们。」他实在不放心呀!妹妹才刚满十四岁。 赵铁牛吞吞吐吐没说出口的是叔父婶母,这些个名义上的长辈对他们兄妹俩毫无关爱之情,反而看到他们赚了一点银子就假借各种名堂上门,想看他们偷藏了多少私房。 年前还提出每一房要奉养长辈的银两,大房「只要」出十两银子一个月就好,其余由其他四房均摊。 是要吃鲍鱼、鱼翅吗?还一个月十两,未免狮子大张口,一房五百文,五房就二两五了,够老人家吃得满嘴油光。 于是赵铁花闹到里正那里,要赵家本家拿出当年分家的凭证,钱她不是不能给,但五房的土地要平分,大房该得多少就分多少,一寸土地也不能少,分得公正了再来谈奉养金。 这些日子来,里正收了赵铁花不少礼和银子,所以办起事来也偏袒她较多,里正让赵家本家拿出分家文书,可那四房人哪有脸面拿出来,识字的人一看就晓得叔婶的心有多黑,把大房的侄子侄女欺压得多惨烈。 后来以一两决定为老人家的奉养金,每个月月初给,本家的人不得再上大房闹事,或是索要银钱。 这件事解决后不久便是赵铁花的生辰,她吃了一碗长寿面加颗卤蛋,她哥哥送了她一根银簪做为生辰礼。 接着是两亩地的播种,以及二十五亩水田的过户和租佃,当把这一些琐事全都做好后,赵铁牛便得到学堂上学,他得住在校舍里,十日才休沐一次,一次三日,方便远道的学子往返。 「哥,我有小金,他比狗还厉害。」哥哥反而才令人担心,性子太直的人容易被欺负,他又老实地不会还手。 身量长大一寸的金丝灵猴咧开牙板拍拍胸脯,「吱吱吱」地表示有它在万事太平,它的猴拳功举世无敌。 「小金是很厉害,可是它太小了,人一多它也应付不来,要不我不去读书了,在家陪你……」也不知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妹妹这半年来越长越好看,眉眼都长开了。 吃了什么?当然是灵山里的灵花灵果,使她的肌肤变得细白水嫩,她又泡兑了冷泉的温泉水,让已经细嫩的皮肤更加光滑柔软,脱胎换骨似的宛若剥了壳的水煮鸡蛋。 「哥,你说什么傻话,我们大房就靠你光耀门楣了,你不能让爹娘死后羞见先人,自愧没教好我们。」她哥需要一个秀才之名撑门面,否则本家那些人会欺上门。 「可是……」瞧着妹妹亮而有神的双眸,赵铁牛的心老是吊着,总觉得有负爹娘的托付。 「不用可是了,我们这里这么偏僻,有谁会来?何况我也会躲呀!真要应付不了就躲到灵山去,你不是说那里有神仙吗?神仙会保佑我的。」她搬出神仙说来说服他。 他苦笑道:「要不我拜托王家多看顾你,王大叔跟我提起你和他家老三……你自己的意思呢?」 他隐晦的暗示有提亲之意,今年先定下来,明后两年再决定婚期,十六岁嫁人也不算太晚。 「哥,你认为我和他相配吗?」她反问道。 一怔,赵铁牛不解其意。「王老三不好吗?我看他对你很好,老是笑咪咪地看你,王大婶和王大叔又是厚道人家,你嫁到他们家不会受委屈。」 「你忘了元宵那天他把我一个人扔下,自顾自的往前走,发现我不见了也不回头找我,还跟卖头花的小寡妇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美其名是说要买头花给我,若我被拍花的带走呢?他买头花给谁戴。」 他是喜欢她,但没喜欢到非她不可的地步。 当一个男人不把你放在第一位时,真有事情发生,他会毫不犹豫的掉头就走,大难来时各自飞的同林鸟是不值得托付终身,还容易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花了眼。 「你为什么没跟上来?」这是她在「失踪」了两个时辰后,主动找上他时,王三哥谴责的话,他认为她故意不跟紧,好让他挨王大叔、王大婶的骂,她一点也不贴心,太自私了。 赵铁牛沉默了好一会儿,看着妹妹的眼神有些心疼。「我明了了,王大叔提的那件事你就当不知情,我们小花生得这么好,不愁找不到人家,哪天就嫁到城里去。」 相较于大城镇,她更中意有山有水的小村落,村子小,村民少,民风纯朴,没有欺男霸女的肮脏事,最多是三姑六婆的蜚短流长而已。「哥,快走吧!要不赶不上开课了。」 「嗯!」一再回头,一再不舍,为了将来有更好的条件给妹妹找门好亲事,眼中有泪的赵铁牛越走越远、越走越远,最后形成一小黑点。 人在的时候不觉得寂寞,哥哥前脚刚一走,赵铁花忽然感觉屋子变大了,空荡荡的没有一丝回声,连挂在篱笆上的黄花都有些萎了,提不起劲,慵懒地垂头丧气。 唉!真无聊,要做什么才好呢? 温泉水早就停了,屋后种菜的菜园子全种上玉米,只留下一小块种家常菜蔬,需要用时随时摘取。 赵铁花从前院走到屋后,蹲下来查看手臂长的玉米幼苗,温泉水留下的硫磺味使田里不遭虫,她不用捉虫,施肥的时候也还没到,举目望去,她想干点流流汗的活都不成。 以前是连拿把铲子的力气都没有,一干活就喘得如七旬老妪,如今她力气有了,人也康健了,山上、山下来回一圈没问题,却没料到她竟闲到玩泥巴,捏了一只四不像的猴子,脸歪嘴斜没眼睛,头顶三根猴毛。 「小金,山中无岁月是什么感觉?」没事做真的会把人逼疯,日子长得漫无边际。 「吱吱吱……吱吱……」岁月是什么,能吃吗?我知道有一种灵果很好吃,可是长得太高了,有一条灵蛇在看守。 猴子不怕蛇,可那条蛇粗如树干,它一甩蛇尾就能把它甩得老远,所以它一直吃不到。 小金圆亮亮的双眼一直看着它的饲主,毛茸茸的猴指指着灵山的方向,然后比出一个果子的形状,再做出咬了一口飘飘若仙的猴样,猴头猴脑的表情十分诙谐逗趣。 正觉无趣的赵铁花被它逗笑了,抚着肚皮兴起对灵山的向往,她这几个月得灵山的帮助甚多,该去会会灵山真面目——不是山下温泉那里,而是天遥宫所在。不然她都要无聊到全身长草了。 「小金,我们去灵山逛逛如何?」那里又叫天遥山,肯定和天遥飞雪有关,她要去寻幽探秘。 「吱、吱吱……」你真的要去?很危险的。 小金抚着头,表示千辛万苦。 「你都去得了,我为什么不能去?我比你高大好几十倍。」它只有豆丁大,揉碎了就一堆猴毛。 「吱吱……」好吧!好吧!是你自己不想活,不要怪猴子没道义。小金一脸苦恼的样子,好像主人太任性它也没办法。 「少啰唆,带路。」她是雄赳赳,气昂昂的远征队。 第二十二章 其实赵铁花也没打算太深入灵山,她预估一天来回,因此身上只带了几样急用物品,例如小刀、打火石、绳子、装满水的水袋,以及早上吃剩的大饼。 她认为一切准备就绪,敲敲猴脑要出发了。 从她住的地方到灵山山脚下的路她非常熟悉,熟到闭着眼就能走,很快地就到砍倒一排竹子的竹林。 熟悉的浓雾又来了,金丝灵猴爬到赵铁花的头上指路,它拉拉她左边的头发就往左走,再扯扯右边的发丝便往右走,如果吱吱吱的一直在她头顶跳,那就直直往前走没错。 只是人走的路毕竟和猴道不同,小金是蹦着、攀着、跳着,横七斜八的攀岩走壁,扯着树枝在林闾穿梭,它的体型就那么小一个,碗大的洞也钻得过,再险阻的路也难不倒它。 可赵铁花的身量和它差距太大了,它能走的路她不一定过得了,因此一路跌跌撞撞的,一下子撞树,一下子绊到石头,一下子跌落小水潭,搞得她非常狼狈,全身是伤。 最可恨的是明明有路走它却要她攀岩,等到了最上头才发现一旁有条蜿蜒小道,而它还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嫌她走得太慢。 「臭小金,我不是猴子,你不能挑条人走的路吗?」冷不防又跌了一跤的赵铁花吃了一嘴泥,气愤地以手槌地。 事实上小金带她走的路都是避开阵法、机关,属于安全的路线,若是刻意做出的人为小径,一大半设有陷阱,人一踏入便会迷失其中,有的直至死亡都走不出来。 所以灵猴之所以为灵猴是因为它能预知危险,避开凶险,人目所见不到的异相它瞧得一清二楚。 「吱吱吱……吱吱……」你不能少点抱怨吗?走得这么慢又无用,你到底来干什么,不要拖累我。 「你吱什么吱,我听不懂,四周一片雾茫茫的,哪分得出东西南北,我累了,先休息一下,喝口水,太逞强的人死得快。」她懂得适可而止,有多少体力做多少事,别想着我再撑一下就到了,那一下足以让人魂归离恨天。 这朵她隐而不宣的千年灵芝肉质很厚,她用到现在也还用不到一半,身体是越来越好了,连皮肤都散发淡淡的粉红色健康漂亮光泽,一靠近她也有一股清雅的幽香,似近似远,若有似无,闻之沁香,再嗅则无,若不经意一拂过,清香又至。 「吱吱……」我也要吃。 赵铁花把卷着肉片的大饼撕成两半,小的那个给小金,大片的自然自己吃,虽然贪心的猴子小小的抗议了一下,但它也明白自己吃不了那么多,牙一咧就认命的吃起来。 一会儿一猴一人吃饱了,雾色依然浓得只看见自己十根手指头,不过他们倒是默契十足的往同一个方向走。 因为赵铁花听见水声。 不过声音听似很近,她却走了一个时辰也到不了,日正当中却有下雨的迹象,一片乌云遮住头顶上方的光线。 「小金,你是不是带错路了?」怎么越走越古怪,别说灵花灵果了,她连根灵草也没瞧见。 「吱吱……吱吱……」就在前边、就在前边,快到了。 小金摇着主人的手,金色的卷毛尾勾住她细腕,兴奋又急迫的指着前方,然后又画出一个大果子的形状。 「你是说前面有灵果?」 「吱。」对。 赵铁花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入某人的眼中,打从她踏入灵山的第一步,身后就有人跟着。 好几次她差点误触机关,也是有人不着痕迹的出手,悄悄的化解机关,她多次的摔倒、绊脚,不小心碰到石壁,亦是帮她避开灾难,以免走入更大的阵法而迷失其中。 灵山上大大小小的阵法约有五百多个,机关上千种,即使从小在灵山长大的徒众也常常中招,启用随身携带的求救信号向同门求援,可见灵山之险险在千变万化。 「哇!这……这是什么,好高好大的树……」天哪!光是展开的伞叶就有三、四丈长,而高有十丈,树上结有哈蜜瓜大小的金色果子,外貌看起来神似婆罗果,也就是苹果。 活了两辈子也没见过五、六斤重的金色苹果,且结实累累,缤纷灿烂,隐于枝桠忽隐忽现,恍如金树生叶。 「别拉、别拉!我知道好吃,可是这么高要怎么爬上去?这树干比横躺的我还宽,连个踏脚的地方也没有。」 赵铁花想了想,忽地低头看看小金,捉起它后颈的皮毛就往上扔。 猴子爬树,天经地义。 谁知金丝灵猴惊慌失措在半空中猴手胡抓,非常害怕地用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猴腰,把接近树枝的身躯横身一转,快速落地,它一副闪到腰的样子扭着腿走到她面前,眼眶含泪。 「吱吱吱……吱吱……」树上有蛇,很大条的灵蛇,我是很想吃果子,但你也不能害死我。 「啧!看不出来你的身手真好,还能扭腰一转身,佩服佩服,不过爬树不是猴子的专长吗?你怎么畏树如虎,树上有你爱吃的果子,你还不去摘,身为猴子要有荣誉感……」呃,等等,那块树皮怎么会动? 素手搭放在眉间,春水生媚的丹凤眼一眯,赵铁花仔细的盯着缓缓移动的「树皮」,好一会儿她才发现那是一条花纹和树身极其相似的巨蟒,蟒身比她的腰还粗,身长一丈多。 蓦地她头皮发麻,全身感觉一阵悚然,寒意由脚底窜起,那寒毛呀一根根地竖立起来。 「难怪你怕得吱吱叫,我也怕,它大嘴一张能把我吞了。」她看过的蟒蛇电影中,没一个能逃得过蛇口,它滑行的速度太快了,一眨眼间就将人整个吞入蛇腹。 「吱吱……」果子、果子。小金指着树上偌大的金色果实叫道。 「你没看到那条蛇吗?要果子还是要命。」她即便上辈子是田径选手,也没把握能跑赢一条蛇。 巨大的树冠四周没有一丝浓雾,天气晴朗的仿佛荷叶新长的初夏,微风吹动树叶,带来一股诱人的果香。 宠物似主,一人一猴同时咽了口唾液,对着金澄澄的果子露出垂涎的神情,很想咬上一口。 看到一主一宠神似的表情,不远处的白衣身影勾唇一笑,暗暗发出只有蛇类才听得见的哨音。 「唉!还是很想吃,这条蛇看起来呆呆的,我们入了宝山岂能空手而回,起码也要摘上一颗。」好香的果子味道,香传千里,叫人口舌生津,当贼也甘愿。 摘上一颗的话刚说完,树上的巨蟒忽然抬起花纹斑斓的蛇头,似有灵性的眼露出鄙夷,好像说有本事来摘摘看呀!本大爷等着你。 被一条蛇挑衅,稍有血性的人都受不了,盯着蛇眼感受不到它恶意的赵铁花决定和蛇沟通沟通。 「我不上树,但我摘到的果子属于我,你不能追我,或是一口吞了我。」这么大条的蛇肯定成精,说不定真的能听懂她的话。 神奇的事发生了,巨大的蟒蛇似乎听懂她的话,昂起蛇首朝她一点,让她错愕的一瞠目。 果然是灵蛇呀!灵山上什么都有。 「那就成交了,我们各凭本事,你守在树上,我双手不碰树取果,取到多少都是我的。」达成协议。 巨蟒眼神极其轻蔑地吐吐鲜红色蛇信,似在嘲笑她异想天开,它守着巨灵木近百年,还没人或兽能从它锐利的蛇眼下取走一颗果实。 「别人不行,不代表我也一样,巨蛇阁下,我有长脑。」她对比她巨大的生物都存有三分敬意。 赵铁花边说边解开腰上的绳子,她将绳子的一端绑上她带来的小刀刀柄,绕了几圈紧紧缠紧,再比着果子离地的距离把绳子拉开,目测大约所需的长度。 接着她拉起绑着小刀的绳子在半空中不断绕圈,越绕越快,绳子也越放越长,在达到一定的速度后骤地放手。 未中。 她将绳子收回来,如此重复了七、八回,有好几回差点碰到金黄色果实,巨蟒蛇目一圆。 又射出。 这回中了! 小刀顺着绳子的抛旋缠勾住果子上方的蒂头,赵铁花在下面用力扯着绳子,刀子划开蒂头,果子便落地。 不过果子还没落到地面,一只灵活的猴子忽地跃起,猴手环抱住果子往地上一滚,喜孜孜的蹦得老高。 「吱吱、吱吱……」摘到了,你还神气什么,不过是一条长得痴肥的臭蛇而已,你太胖了,该减点肉。 被猴子嘲笑的巨蟒举高上身,愤怒的吐出蛇信。 第二十三章 「你一颗,我一颗,再一颗给哥哥……好像不太够,我们多摘几颗,也让大哥哥尝尝味道……」 甩得很顺的赵铁花再接再厉,她几乎是在玩甩绳,由一开始十次能中两次,到后来十次中有七次顺利缠上果子,她有点得意忘形了,绳子甩不停,脚边已一堆小山似的果子,小金根本懒得去接,捧着果子坐在地上吃起来。 「啊——说好了不生气的,你怎么出尔反尔,你不能仗着你身躯大就欺负人,我能摘下果子是我本事,我一步也没靠近你的地盘,蛇也要讲信用……」 果子都快被你摘完了,我守着一棵巨灵木干什么?你把果子放回树上去,不准你再来。 地上一堆金黄色果实,堆得比人还高,一不小心摘过头的赵铁花慌不择路的和她的灵猴在深山野林中奔跑,身后跟着一条发怒中的巨蟒,它虽不如想象中滑行得很快,但也不算慢了,快追上前头的一人一猴。 「欸!做蛇也要有做蛇的风度好不好,不要输不起嘛!大不了我把果子分你一半,你别再穷追不舍了,万一你没在那守着,说不定被其他的灵兽叼走了……」 想到有这可能,巨癖的速度变慢,蛇脑想着该继续追还着回去守着巨灵木果实,它自个儿都没吃几颗。 十年开一次花,花开十年,等结成果要十年,再转成金澄色要十年,从开花到可食要历经四十年。 「有话好好说,咱们讲讲道理,那么多的果子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还不如……啊——悬崖……」 我完了——这是赵铁花坠落时浮过脑海中的一句话。 她看巨蟒的行动慢下来了,心想可以和它商量一下,她跑它追,大家都累了,有什么事不能坐下讲开来呢? 心情略一放松,没发现正踩在悬崖边缘,她一个后退想坐下,整个人却倒着往下掉。 风,很冷,咻咻咻地吹着。 她往下掉了很久还没掉到谷底,底下的风往上吹似正托着她,她还能翻个身面朝上,看看蓝天白云,双手枕在脑后,等待死亡的那一刻,她觉得摔下去碰到地面的时候一定很痛。 谁知一道狂风突然席卷而来,她的身体在空中旋转了好几圈,面朝下的清楚看见离她越来越近的尖岩巨石。 啊!她死定了! 不敢看脑浆爆裂的自己,赵铁花双眼一闭,她想这一死也许能穿越回去,希望她的尸身尚未火化,还能回魂…… 咦,怎么还没到,明明不到一百公尺的距离? 又等了许久,仍是没等到落地的砰声巨响,她惊惧又心慌地拉开一条小小的眼缝,只见自己的身体还飘浮着,离地半个身高。 「难道我死了,魂魄离体……」死得太快感觉不到痛吗? 只是这样吊着好不习惯,没有牛头马面来引路吗? 「没有我的允许,你死不了。」 一双男人的鞋先出现眼底,而后是洁白无垢的水云锦衣袍,赵铁花肩颈僵硬的往上抬,看见螭形羊脂白玉玉扣,她当下眼眶就红了,泪如喷泉般涌出。 「大哥哥……」 「哼!还知道是我。」命大的小村姑。 「我的腰好酸……」以这种姿态说话真的好吗? 她话还没说完,双臂伸直呈大鸟凌空状的身子砰地往下一掉,正好掉在一块巨大石头的平切面,她的下巴先着地,撞得牙床都痛了,但其他部位却毫发无伤,平安降落。 「来天遥山偷摘我的灵果,嗯——谁给你的胆子?」她还越玩越上瘾,小刀都割钝了还不收手。 揉了揉后腰,再扶扶撞伤的下巴,赵铁花动作迟缓的像个老太婆,缓缓地起身。「我没偷你的灵果,巨蟒同意我取的,可是蛇没人性呀!说话不算话,瞧我比它聪明就恼羞成怒,追着我想讨回面子。」 「你摘太多了。」她把灵蛇往后三十年的口粮都打下来了。 她有些羞愧的低下头。「我没注意到,看见果子长在树上就想摘,它们一颗颗垂挂的样子好吸引人……」 小村姑的习性改不了,看到丰收就想收成。 「算了,没得吃的灵蛇会进行长达三十年的冬眠。」它在冰冷的岩洞里蜷着身,宛如死去般静止。 「什么,三十年?!那它不会饿死吗?」 「当然不会,所以它才叫灵蛇。」天遥飞雪好笑道,天下事本就无奇不有,瞧她惊讶的。 是呀!灵蛇就是特别,与一般蛇类不同。「大哥哥,你怎么在这里,专程来救我的吗?」 真感动呀!承蒙美男垂青。 他朝她额头一弹,「别做太多不切实际的梦。」 哗!感动碎成雪花片片,好伤心,荡漾的少女心都萎了。「果然人还是要脚踏实地,太骨感的梦永远不会实现,不过能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来还不死,我也是多福的人。」 两次的死里逃生,一次是土石崩落,赵铁花的娘拚命地将她身子托高,里子虽换了但命还在,而这次是被巨蟒追,蛇口逃生,坠崖后又蒙神仙似的帅哥搭救,她上辈子的福气肯定积得比山高。 「你的福气是我给的。」瞧她差点摔得尸骨无存还沾沾自喜,不知死活。 赵铁花眼一眯,笑得很感恩。「所以大哥哥是我的福星,帮我砍竹子又帮我挖沟道,让我赚进好多银子,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还送我这个——你别否认,一定是你送的。」 因为平常人送不起。 她举高细细的腕,一抹油绿绿的水色透了出来,全无杂质的翠绿镯子闪着玉石的光泽,似在炫耀它无匹的光华。 天遥飞雪虽未承认也未摇头,算是默认了,一双如黑玉般的眸子漾着明媚春光。「你千里迢迢来见我,我也不好赶人,就到我天遥宫来作客吧!这可是你这小村姑莫大的荣幸。」 天遥宫从不主动迎客,天遥飞雪更没什么朋友,他只有属下和门下弟子,所谓的骨肉至亲不在他欢迎的行列内。 「大哥哥……」娇嫩嫩的嗓音很委屈。 天遥飞雪脚步一停回头瞧,「怎么了?」 「吓到脚软。」她苦着一张脸老实道。 「还能走吗?」他面上浮现一层淡淡的笑意。 「走不动。」揉着脚,她又槌又捏,双脚还是软得像面条,动也不动,跟废了没两样。 「真没用。」嘴巴是这样说,但语气里可没半点责备。 赵铁花假装洒脱的一挥手。「没事,我休息休息就好了,大哥哥有事你先走,一会儿我再去找你。」 「你知道天遥宫在哪里?」他脸色有点黑。 不识抬举的小村姑,人在她面前了还不懂得说两句软话求他帮她。 「我有小金。」她得意的扬眉。 说到金丝灵猴,小猴子忽然从上头一跃而下,跳进她怀里,神色惊恐的吱吱吱乱叫,加上猴手猴脚比划,好像在问她有没有事,大蛇差点吃了猴子,它好害怕又惊慌。 看见老到天遥宫作贼的金丝灵猴,天遥飞雪的表情不太好看,他一个大活人比不上一只臭贼猴? 「上来。」 「我背你。」小身板只有三两肉吧!一点也不重。 此话一出,他隐身暗处的属下差点由藏身处跌了出去,个个下巴拉长,嘴巴大张,不敢相信风采依旧、貌丽面美的男子会是天遥宫主人,他们怀疑是双生子顶替。 他们美若仙人的宫主怎会卑微至此,他的冷漠呢?他的高傲呢?还有他不许人近身的小洁癖呢? 假的,一定是假的,被掉包了,他们要不要出手阻止,把真的宫主找出来,不再错置? 可是连宫主那么厉害的身手,世上根本无几人能接下他三掌,他都被「掳走了」,那么他们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虾小鱼能敌得过武功胜过宫主的「冒牌货」?还不三两下被收拾干净。 思前想后,那些属下们再三考虑,他们决定静观其变,先看看情况再说,自乱阵脚乃兵家大忌。 天之将乱,必出妖孽。 天遥飞雪不就是活生生的妖孽,如此貌美天下少有,他这一生只出宫三次,每一次都招惹一堆烂桃花回来,被女人缠怕的他索性再也不出宫,省得被一些自认为美貌却丑到不行的丑女缠上。 「大哥哥,你真是个好人。」赵铁花喜孜孜的攀上美男弯下身的背,他连背影都好看,美得叫人叹息。 「好好地叹什么气?还有,再说我是好人我就把你丢到山里喂灵兽。」好什么好,有两手血腥的好人吗? 第二十四章 天遥飞雪从不认为他骨子里有一丝善良,打他一出生就被宫中大老们认定是练武奇才,筋骨柔软又坚韧,各种武学都适合他,不论刀、枪、剑、棍、拳法或长鞭。 所以他没有小时候,六个月大时就泡在叫人全身筋骨欲裂的药浴中,他哭到声音都哑了也没人理会,痛着痛 因为他知道不会有人抱起他,给他呵护。 他学习能力很强,五岁便能打倒教他入门功夫的师父,亲手用匕首割开他们的咽喉,任由喷出的鲜血溅了他一身。 到了六岁他才开口说话,因为没有人教他,他也没有学习的必要,大老们要的是无人能及的强者,只要能让他变强,不论多残酷的手段都会用在一个孩子身上,使其成长。 因此他把所有曾经对他施压的人全给杀了,包括前任宫主,他的师父,他娘的丈夫,当上新宫主时的他年方十四。 天遥飞雪娘亲的相公不是他亲生父亲,在她成为宫主夫人前已经成过亲了,但因貌美而被掳了来,被逼着再嫁,那时她肚子里已有三个月身孕,夫家一族人一夜被屠尽。 谁说大景朝的女人一向坚贞,不到一年光景,他母亲便爱上杀夫仇人,爱得如痴如狂,着魔似的不能自已。 当前任宫主死于一剑穿心时,亲眼目睹的宫主夫人就疯了,她居然想杀死自己的儿子,在他背上划下长长的一刀,深及见骨,差点把他劈成两半。 没二话的,她被送走了,在一处叫「云水庵」的庵堂休养,至此没出过庵门一步,只有她的亲妹妹萧夫人偶尔会去看看她,给她送些四季衣物和吃食,聊上两句。 母子情浅,就此恩断义绝,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赵铁花是唯一能靠在他背上的人,但她毫不知情,一径乐呵,偷偷感受美男温暖的宽背,小脸趴在他肩头,幸福地流着口水,一股似兰似麝的淡香从他身上飘到鼻间。 一人一兽越来越相似了,指的是他们的行为举止,常常出人意表的如出一辙,像到令人莞尔。 「那就爱上吧!」他低声轻语。 「咦,大哥哥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很想睡的赵铁花昏昏沉沉地,神智不太能专注。 他面一冷,朝她屁股拍了一下。「我说你再把口水滴在我衣服上,我让你洗所有人的衣物。」 闻言,她笑得尴尬,嘴角用力一吸。「美色当前我控制不住,谁叫你比秀色可餐更引人食指大动。」 想吃了他的欲望越涨越高,她快变成花痴女了。 天遥飞雪脸一黑。「我不是食物。」 「美人可加餐你不晓得吗?看到美丽的事物多赏心悦目,你光是站着不动就是一道人间仙境,没人不看傻眼。」美丽的风景令人驻足,流连忘返,不舍离开,只愿收藏。 「我怎么没见过你看傻眼。」就见她敢指着他鼻头,指使他干活,不惊不惧,无有惶恐。 「美人……呵呵……」不能流口水,要收敛。 「还叫我美人,真该把你的腰扭断。」说做就做的个性雷厉风行,但白玉一般的大手触及纤细的腰身,天遥飞雪柳条似的黑眉轻拧了一下,太瘦了,她没吃饭吗? 等了许久没人回应,肩后传来细微的鼾声,天下无双的美颜顿时生出杀意,随即又是气恼,而后有些无奈,最终则是露出一丝丝他自己也没察觉的怜惜和宠溺。 他不懂这些复杂的情绪,从没人教过他,但人的本能是存在的,即便野兽也不食子,天生知道它们脆弱得需要保护,老虎为了护崽会常常叼着它们挪窝。 【第八章】 「主子……」这……他背上背的是什么? 人吗? 难以置信的宫临月揉揉眼睛,认为他看错了。 「嘘!小声点,她睡着了。」小村姑累了。 他居然会用「嘘」字,这天要变了吗?「所以呢?」 不变以应万变。 「找张床给她睡。」被巨蟒追了一路,也该疲惫了。 「主子认为哪里合适?」他可不敢自作主张。 天遥飞雪想了一下,哪里都不适合。「那就我的床吧!」 「主子的床?!」宫临月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怎么,有意见?」他斜眼一睨,好似他敢多说一句就宰了他,杀人对他来说驾轻就熟。 宫临月赶紧摇头,十分狗腿的赞扬,「没有、没有,主子的安排再英明不过了,谁的床也没有主子的床舒适。」 嗯!睡得好舒服,全身筋骨都松开了,一股细细的气流从经脉中流过,感觉人又重活了一遍,从头到脚都是新做的,精气十足,体力充沛,再跑五千公尺马拉松也不成问题。 还有这床也好松好软,像躺在棉花上头一样,滚过来滚过去有点像要往下塌,随即又将她的身体弹起。 好床,她也想买一张,不知贵不贵? 不过这抱枕也太光滑了,手一放上去就滑手,是谁放在她身边,软q软q地像她梦里的偶像…… 好像不太对劲,她作梦作得太沉迷了吗?把虚拟梦境实人化,真叫出真人版的美男子。 哎呀!好害羞,她怎么作起春梦了,梦中的这张神级美颜和天遥飞雪一模一样。 「你摸够了没,再摸下去我就办了你,管你及笄了没有。」她该有的都有了,他不挑嘴。 挑得要命的人居然说自己不挑,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 「大哥哥……」睡糊涂的赵铁花笑得傻乎乎,还以为在梦中的伸手摸了摸近在眼前的玉颜。 「睡醒了没?」他张口一咬。 手指一疼,她骤地清醒过来,一双猫似的丹凤眼睁得又圆又大。「你……你怎么会在我床上?!」 他……他好像没穿衣服,那雪一般娇嫩的肉体……啊!不行、不行,口水又要流下来了,冲击性太大。 「这是我的床。」她憨然可掏的神情倒是可人。 她的床是硬的,底下烧炕,铺上好几层的被垫还是硬得硌骨头,不像这么软,这么香…… 轰地,她满脸红得有如煮熟的虾子,身子突然弹起。「啊!我走错房间了,头怎么有点晕晕的……」 好晕。 她不是在说谎,而是真晕,骤地坐起来,她整个脑袋像在大海里摇摇晃晃似,眼前的事物左右飘浮,模糊得看不清楚。 坐不住的她又躺下,正好躺入某人伸展的臂弯中,一只微凉的手覆上她额头,放上许久才移閧。 「还在低烧。」好在降温了。 低烧……「我发烧了?」难怪她觉得天旋地转,整个屋子都在绕。 「烧了三天三夜。」那些庸医真没用,什么烧着烧着就退烧了,无须用太好的药,她有阵子亏损得太厉害,如今补回来了,偶尔的发烫是正常的事,表示她正在康复。 有人发烧是正常的事?分明是推托之词,怕他一怒之下把他们的脑袋都拎了,挂在岩壁上喂山鹰。 「喔!三天三夜……什么,我三天没回去?」赵铁花惊讶的露出慌色,她的鸡没喂,地里的水没浇,灶上的火…… 「我让人去看过了,一切如旧,一共拾了十颗鸡蛋放在灶台的高处,还有你那两头小猪,吃得比你还多。」她就喝几口白粥就嚷着喝不下去,药一用便又睡沉了过去。 可是天遥飞雪不相信大夫的医术,人一急就失了分寸,他一看睡在身边的人烧得叫不醒,立刻急得上火,认为她旧疾复发病得很重,逼着大夫要开最好的药方救人。 本来没什么事却强补过了头,药性太重反而让赵铁花体内的毒素沉积,她睡了醒,醒了睡,一天要喝五次药,喝得她更想睡,醒醒睡睡的烧退不下来,一直维持在低烧状态。 「没人发现我不在家吗?」空着的屋子容易启人疑窦。 「有谁会去找你?」他不厚道的嘲弄。 赵铁花一听,情绪有些低落的苦笑。「也对,我们赵家大房是被驱逐的一房,谁会管我们死活?」 原本还有王家人会来走动,送送菜、拎两条鱼什么的,可怜两个孩子没爹娘,多有关照。 可是自从她不善言词的哥哥拒绝王家的亲事,王大婶对兄妹俩的态度就有些冷淡了,认为他们不识好歹,不知感恩,王家对赵家大房的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们居然还敢嫌弃王家这门亲事不好。 因为王大婶在气头上,间接地影响到王家其他人,暂时不与赵家大房往来,几次王满儿习惯性地往赵家大房这边走,走到一半又折回去,她在生气赵铁牛是因妹妹的缘故与她疏远,不肯娶她当媳妇儿。 第二十五章 她恨上赵铁花了,所以不想理她,即便赵铁牛临走前一再拜托王家人对她妹子多照顾,他们口头上也应允了,但是王家没一人去看看赵铁花过得好不好,他们想着对两兄妹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两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所以赵铁花三日不在家,整个甜水村没人知晓,没见她出门也不觉得奇怪,她本来就独门独户住在村子最外围,要走到她家可有一段距离,谁有闲功夫去探看一个有好事却不和村人分享的孤女。 换言之,大家知道兄妹俩赚了一些钱,日子过得比以前富裕,可是赚钱的事不告诉大家,让村里人跟着发财,那便是他们兄妹的不是,不把自己当甜水村的人。 既然不是甜水村的人又何必付出关心,自个儿家里的事都忙不完了,谁有空闲去管两个外人? 「我管你。」看她一脸想哭又强忍住、可怜兮兮的样子,天遥飞雪破天荒的感到心疼,笨拙的摸摸她的头。 听到他咬牙似的温润嗓音,赵铁花的心情莫名地好起来。「好,给你管,可你能管到几时?」 「管到你死。」人死一了百了,无须再管。 她一听就笑了,不满的嘟起小嘴。「哪有人说管到死,就算哄哄人也好,起码要说一辈子或一生一世。」 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他太不会安慰人。 赵铁花没把他的「管」放在心上,只当他一时心软脱口而出,两个世界的人能有短暂的交集就不错了,还想长长久久? 两条平行线再怎么走还是平行线,两两相望却碰不到。 「你有一生一世吗?」他挑眉。 意思是比杨柳还柔弱的身子,动不动就大灾小难的,她能活到现在已经是福泽深厚了,别妄想长寿百年。 她一顿,睁目横瞪,「谁说我没一生一世,这活着不就是一世,你少瞧不起人,我一定活得比你久。」 闻言,他呵呵冷笑,「果然还烧着,人都迷糊了。」 懒得和蝼蟮辩解的天遥飞雪伸伸懒腰,从锦被下坐起,华美似锦的丝被由上身滑到腰际,露出光裸的精痩胸膛。 「啊!你……你没穿衣服……」她怎么忘了这件事,自己刚刚还想着秀色可餐,想占占便宜呢。 唉!堕落了,居然受美色所诱,心口小鹿乱撞,跳得她心慌意乱。 「谁没穿衣服睡觉。」他下了床,就见身上还有一件薄得透光的紫绡亵裤。 「孤男寡女……」她好歹是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起码尊重她一些。 赵铁花还没意识到同床共枕有什么不对,对于拥有现代开放思想的她并不抗拒婚前失贞,何况只是睡在一起,她自己的身体她很清楚,他并未对她做什么,单纯的睡觉而已。 这对运动员来说是常有的事,男女混合一起受训练,累了便并躺睡一会儿,醒了继续跑步,谁也不在意身边睡的是谁,他们追求的是速度和破纪录,为国家争取最高荣誉。 「我还跟你裸裎相对过,要不要我负责?」什么孤男寡女,礼法在他眼中形同虚设,不值一哂。 赵铁花骤然以双手护胸,一副防狼神情。「我什么时候和你裸裎相对过?你不要坏我名节。」 套上外袍的天遥飞雪仅用一条玉带扣系,半裸的胸不着一物,看来风流又邪肆的走了过来。「你在烧得糊涂时,我抱着你去泡天遥宫中能疗百病的灵泉,那时你、我可是全部光溜溜的。」 「你为什么不穿衣服……」一说出口她就很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有谁会着衣去泡水,那不是疯子便是傻子。 「因为你抱着我不放,我一放手你便紧紧攀住我的身子,直喊好冷。」他根本走不开,只好陪着她泡。 「灵泉是冷泉?」她听出端倪来。 「冰寒彻骨。」习武者多泡能增强内力。 赵铁花脸上三条黑线一浮,很想开骂,都发烧了还让她泡冷水,不是加重她的病情吗? 难怪好不了。 「大哥哥,我烧得神智不清了,你也跟着病了吗?灵泉能干什么?」 「降温。」把高热降下来。 她觉得头更晕了,谁告诉他的蠢方法,发热是要散出来,流点汗就好了,而他反其道而行,平白地把她折腾了一番。「你……呃,没看到什么吧?!」 「就你那拳头大的小包子?」他眼神嫌弃的看向她微微隆起的胸口,表示他看不上眼。 但事实上他第一次对女人有遐想,就败在那两颗小包子上,一入灵泉,赵铁花冷得直往他身上蹭,她的行为出自无意识,自然而然往冷泉里唯一的热源靠,好让自己不那么冷。 谁知她蹭呀蹭的蹭出他一身火,全身的气血往下身涌去,两个雪嫩可爱的小兔子就在他眼前晃动,他不自觉的揉了两下,又柔又软的感觉让他越揉越上手,最后弯下身含住…… 冷泉很冷却灭不了他的火,他腰以下的分身热得快爆开,从不亏待自己的天遥飞雪索性握着她的手,用她一双小小的嫩手包覆他的昂藏…… 两个人如此亲密,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感受,看她的眼神里也多了一丝复杂情感。 「包子再小也是姑娘家的私密处,你怎么能乱瞟,而且我还会长大。」她羞愤的瞪了他一眼,发育期的「包子」当然不大,一年前还是平的,且等她两年后再看。 她会有傲人的上围,女人为了变美潜力无限。 「等你长大了再说。」他嘲笑的一瞟,想象它们在手中的重量。 对她的「发展」,天遥飞雪抱持着期待,下一回能让他有不一样的手感——他还想着下一回,已把赵铁花视为所有物,她的一指一发都属于他,谁敢碰她,死! 他这话有争议,她长大了关他什么事,「再说」是要说什么?「大哥哥,我虽然尚未及弃,但也不小了。」 村子里有十三岁就当娘的少妇,满十四足岁的她不算太小,但她没想过要早婚,最少也得超过十六岁,然后做点防护措施,过了十八岁才怀孕,太早生产对胎儿和孕妇都不好。 只是她的愿望注定要落空,早被某人盯上的她不可能到了十六岁还保有童女之身,一及笄就被迫不及待的色中饿鬼给吃了,还蹂躏得很惨。 「是不大。」他看的是她的胸。 她气恼地瞪圆了丹凤眼。「我指的是年纪。」 「所以呢?」他回味着那妙不可言的感觉,想着等她身子好一点再扑倒她,重温被小手包裹的美妙…… 「所以你不能跟我睡在一起。」拐弯抹角的暗示听不懂,她直接开门见山说个明白。 「这是我的床。」他再一次重申。 天遥飞雪的意思是说:我为什么不能睡自己的床,借给你躺是看你病恹恹的样子,你一好就想鸠占鹊巢是不是太不应该了,你也该分我睡一半,反正床很大,够睡两个人。 「我是说你可以换床,或是我换屋子,咱们没名没分地不能同住一个屋檐下。」偌大的天遥宫难道只有一个地方可以睡觉,他或她挪挪位置不就得了? 可惜赵铁花遇到的是从不跟人讲道理的天遥飞雪,一向我行我素的他只能顺他的意,没人能跟他说个「不」字。 「那就定下名分,我不走,你也不许走。」他像晚膳要吃什么似的挥手,随意地决定两人的婚事。 有如被雷劈中的赵铁花怔忡了一下,随即头痛地想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可草率待之?」 她和他哪里相配了,他想害她受天下人嘲笑吗?一朵艳冠国色的牡丹被牛嚼了,会有多少人痛心。 「你没父母,我也等于上无双亲,咱们都是没父母的人,父母之命就一笔带过,至于媒妁之言,我让人带礼上门不就得了。宫临月,你还不给本宫滚进来!」媒人就是他了。 正在门外听壁脚的宫临月讪然地滚……呃,滚球入内,一张防备的脸上充满小心翼翼,唯恐遭到算计。 「小村……小夫人,你放心,我家主子为人非常随和,家中上无刁难小媳妇的长辈,下无难缠刁钻的小姑小叔子,你只要把主子服侍得高兴了,咱们所有人都归你管。」 最难搞定的就是你身边那位大爷呀!心性冷酷,喜怒无常,从此交给你了,好让当属下的脱离苦海。 真欣慰呀!他们家脾气古怪的主子也能找到好姻缘,他和秦稳两个人是不是可以功成身退了,也给自己找个伴,孤家寡人太久了,都忘了女人是什么滋味,他也想娶个娘子来暖床,过起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快活日子。 第二十六章 宫临月一直以为他等不到今日,他家主子太自负了,眼光太高,嘴巴太刻薄,审美观又……与众不同,能让他看上眼的女人少之又少,二十多年来就这么一位,当然不能放过。 「我让你说这么多废话吗?」平常就话多,一有机会便发挥长舌的功力,他真该头裹花布当起三姑六婆。 宫临月也算长得清俊朗秀、玉树临风,和秦稳的卓尔不群、俊立挺拔正好是星月辉映的左右护法,可是不管什么人往天遥飞雪的身侧一站,再出色的人全成了打杂的,星月之光难掩烈日之灼,不用比较就被压下去了。 「是,主子,我不该颂扬你的丰功伟业,不过娶妻不是骗婚,总要让小夫人知晓她嫁进来的情形,彼此才不会有怨言,不然佳偶变怨偶……」喝!真抽他呀!他说错什么了? 长鞭一挥,宫临月快如狡狐的避开。 「狗嘴吐不出象牙。」小村姑还没弄到手就唱衰他,真的活得不耐烦了,想去万蛇窟一游吗? 狗嘴吐得出象牙那才奇怪,狗才多大,吞得进象牙吗?「小夫人,你不要太在意,主子偶尔会抽抽风,一下子就过去了,他的鞭子绝对不会落在你身上,你大可放心。」 她什么时候成了小夫人了,这人知道他有自说自话的毛病吗?赵铁花哭笑不得的装聋子,当做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谁要嫁给一个比自己好看百倍的男人,她还不得日日自卑到想死,恨不得把绝世容颜割花,变成天下第一丑人。 不过真要她做她也做不出来,那么美的人谁舍得伤他分毫,还不遭天打雷劈,她要真做了,肯定被天下人的唾液淹死,唾弃她的没天良。 「宫临月——」他还真想死。 宫临月脸色一变的求饶,「主子别再抽我了,小夫人在看着呢!你要给她留下好印象,别把人吓走了。」 鞭子,抽,两个男人,有点暧昧的对话……怎么有种激情藏不住的感觉。赵铁花的眼角一抽。 「吓不走,她胆子大得很。」敢在巨蟒口中夺食,她胆子能小到哪去。天遥飞雪不快的轻哼。 「大哥哥……我胆子不大,真的。」你千万不要看上我。 敢叫大哥哥还胆子不大,天底下也就她一个。宫临月笑如煦日,一副好哥哥神情看着未来的宫主夫人。 天遥飞雪瞟了她一眼,再转头看向宫临月。「你去赵家提亲,把名分定下来。」 「媒人」干笑道:「主子忘了她家没人吗?小夫人的亲哥哥正在学堂求学,而她那些极品亲戚……」 不提也罢,提了主子又想灭人全家。 「那就等她兄长回来再上门。」他等得了。 「是。」他捏了一把冷汗,怎么这种事也要他出马,秦稳也在偷听,只是他比较高明,一副在门口站岗样。 「我……呃,能拒绝吗?毕竟门不当、户不对……」呜呜……她会死于女人的嫉妒眼神中。 「不行。」 两个男人异口同声的大喝,把赵铁花想说的话吓得缩回去。 好不容易来了头小母狼,正好给缺伴的公狼配对,过个几年生一窝狼崽,岂能放过她? 「夫人,喝点蔘汤,这是我们天遥山才有的雪蔘,一年只允许挖十根,都是百年上好的蔘,宫主特别拨了五根给你补补身子。」 看宫主对夫人多好,她们连一小片也分不到。 天遥宫隐身灵山之中,虽不沾世俗之事,但每年也有上百万两黄金进帐,供上千名门徒所需,是最不缺钱的门派,银子多到足以打座金山。 天遥山内有座神药谷,长年有百名弟子打理谷中的药田,一株七叶兰就能卖出万两黄金,更别提其他更为罕见的药材,想要活命就得买,否则就熬到死吧!天遥宫不做赔本生意。 而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有钱人,天遥飞雪另五根雪蔘分别卖给江湖人士、皇商以及某朝中大臣,得银三十五万两。 天遥宫从不缺钱花,富裕得连国库都比不上它有钱,因此宫临月一口气备下六百六十六抬聘礼,当下把赵铁花吓得目瞪口呆,差点要吐口血来喷到他脸上。 他们是什么人家,送这样的重礼想害死人呀!光是六十六抬聘礼她家屋子就放不下,何况是六百多抬,皇帝嫁公主也没这么奢华,他是存心想打皇家的脸是不是?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加上不嫁的威胁,最终决定是六抬聘礼。 可是这下换天遥飞雪不快了,宫临月也有几分抑郁,天遥宫上下没有一个人是高兴的,堂堂的天遥宫宫主娶亲,这般寒酸的聘礼怎么拿得出手,岂不受尽武林人士的嘲笑,面子都丢光了。 不过赵铁花才生恼呢!她只是和小金去灵山摘灵果,被一条不讲信用的灵蛇追得满身大汗,然后掉下悬崖吹了风,不慎着凉,发了点烧,病了一场醒来后,她的人生就有翻天覆地的转变,从小村姑变成小夫人。 她不嫁还要被人逼着嫁,这有多苦闷呀!天遥飞雪美成那样还愁娶不到老婆吗?居然来逼迫只想一生平顺,甘为农妇的小村姑,让她美好的愿景破灭。 神仙的妻子好当吗? 她既不会飞,也没有仙术,还少了值得夸耀的身世,放眼五湖四海,随便一个侠女就能把她了结了,更别提她在元宵节那日遇上的贵女,一看就知道出身不凡,是她惹不起的人物。 她到底为什么要嫁? 赵铁花本人也很哀怨,她没有攀附高岭之花的意思,偏偏高岭之花不放过她,非盟把她拖入这淌浑水之中。 「等一下再喝,刚喝了鸡汤,我满肚子都是汤,太撑了,喝不下。」为何她要提早过猪的生活? 「夫人,汤要趁热喝才能滋补养阴,凉了就失了药性,你不要为难奴婢,若是宫主怪罪下来,奴婢可承担不起。」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雪蔘,夫人居然嫌弃? 瞧!连个丫头都瞧不起她,她这个夫人做得有什么乐趣? 「宫主罚的是你又不是我,你承不承担得起关我什么事,你要是真觉得我为难你,不如你把蔘汤喝了,夫人的位置让给你来做。」 「夫人,你……」她怎么敢说出这么不敬的话,长得还没她好看呢!居然摆起夫人的架子。 「滴翠,还不跪下,向夫人道歉。」她真是好日子过到昏头了,想往死路上撞,轻重分不清。 「香栀姊姊……」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非要她认错? 「还不跪?!」她是在救她。 面对紫衣女子的冷硬神情,一身黄衫翠裙的妍美女子一脸委屈的跪下。「夫人,奴婢错了。」 「我还不是夫人,你喊我小村姑吧!」她不想做夫人,只想如何把农作物种好,这茬玉米有多少收成。 面容清丽的香栀也跟着一跪。「夫人是福气人,奴婢等难望项背,只盼能服侍得令夫人满意。」 「你比较会做人。」赵铁花笑出声,看了看跪在面前的两名丫鬟,她们的容貌在世家千金中也算出挑了,却委身为奴,难怪那叫滴翠的心气不平。 「是夫人看得起奴婢。」香栀声音清软,不卑不亢。 「起来吧!地上凉,跪着难受,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家出身的大家闺秀,不用太拘束,随意就好。」使婢唤奴还真是不习惯,别扭得很,害她也得端起来,不太自在。 天遥宫就连扫地的丫头也会武功,香栀和滴翠是天遥飞雪特意让宫临月挑出的丫鬟,她们什么活也不用干,只要服侍好未来的宫主夫人就好。 香栀的祖祖辈辈都在天遥山,他们上下五代都是天遥宫的家仆,是所谓的家生子,不论谁当上宫主都是他们得好生伺候的主子,所以深知每一代宫主的心性,绝不犯不该犯的错。 而滴翠的娘是外面买来的,她入山时已经七岁了,及长嫁给宫内的小管事,生下二子一女。 两人的功夫都不错,但香栀高一点,不过滴翠自视甚高,不太乐意做服侍人的活,她认为她更适合跟在宫主身边,做他的左右手,日后与他情投意合的当位如夫人。 「奴婢不敢。」香栀屈身起来。 主子说别太拘束,这句话绝对不能相信,做奴婢的若主从不分的话,那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果然。 「不敢最好,夫人的随意是让你们知情识趣,别给自己找难堪,不是叫一群下贱丫头随便踩在主子头上,把主子当成烧火丫头!把那个舌长的拖下去拔了舌头,省得连句话也不会说。」 第二十七章 被说舌长的滴翠根本不晓得主子说的人是她,两眼如痴如醉的盯着神采丰逸的绝美男子,直到两名武婢架住她双臂,她才惊恐又茫然的看看香栀,豆大的泪珠儿滑下香腮。 「主子,奴婢做错了什么,要受到如此严苛的责罚?」滴翠泪眼婆娑,眼泛柔情地凝望着天遥飞雪。 「连错在哪里都不知情,要你何用?」他冷漠至极的一句话就决定了她的生死。 要你何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滴翠忽地慌了起来。 「主子,滴翠不懂事冒犯了夫人,请看在为夫人积福的分上饶过她一命。」香栀不忍心见滴翠糊涂枉死,故而出声求情。 「给夫人积福……」她倒是欠缺不少福气,老是三灾五难的,捡颗石头都能拾到毒蟾蜍,好在她吞了蛇胆后百毒不侵,要不还有命留吗? 「算了,大哥哥,留她一条命,别造太多杀孽,我怕不得好死。」她不是善良,而是不想为了一点小事计较,人命不值钱也不能死在她手上,报应要由老天爷给。 重生一回后她比较信命,命运不由人,老天爷想留你多久就留多久,若是时候到了,想留也留不了。 「你怕死,那你就不怕我?」他甩手一挥,让人把犯错的丫鬟送到万蛇窟,当喂蛇小婢。 一降降了五级,从最有可能成为宫主夫人身边的得意人,变成最末等的丫头,连烧火丫头都能使唤她。 人生际遇一下子产生剧烈的变化,被押着走的滴翠自始至终不晓得她做错何事,眼泛惶然。 一直到许久许久以后,她因喂蛇而被毒蛇咬得面目全非时,才由旁人口中得知,主子的爱宠只有他能非议,主子之下便是夫人最大,不论美丑善恶,除了宫主之外,没有人可以对夫人说一句不是,甚至不尽心服侍。 待滴翠走了之后,换上个性沉稳的蔓草,她原本是负责天遥飞雪飮食起居的,他把她给了赵铁花,让蔓草协助她更快融入天遥宫的生活。 「为什么要怕你,你还会吃了我不成?」蛇口余生才叫人余悸犹存,她一直想找那条出尔反尔的巨蟒算帐。 天遥飞雪一指勾起她养得莹润的下颚,眼露邪气。「那可说不定,我正打算把你养肥了好吞了你。」 嗯!「那里」还令人不太满意,若能再大些就好了。黑玉眸子盯着长大了一点的包子,欲火微燃。 「别逗了,我这小身板能养出多少肉,你还不如指望养头猪,等家里那两头小猪养大了,宰一头给你加菜。」一想到养不到月余的猪崽,赵铁花脑子里已想出十几种喂养法。 她喜欢听公鸡叫,鸡鸣而起,听猪群争食的声音,从无到有,由小至大,那会给她自己很有用的成就感,她不是白活一场,对生命也有贡献,她用一己之力改善了一贫如洗的家境。 他不屑的一哼,「我还缺你一口肉吃?」 「还是你喜欢人肉胜过猪肉?我这身用灵花灵果滋养的嫩肉最生嫩了,你可别留老了咬不动。」她原本是打趣他好肉食,以她为食材吓唬她,没想到反而坑到自己。 「我的确就好你这一味。」他一弯身,朝她养得嫩红的樱唇一咬,舌头探入口中索取她的蜜津。 「啊!你……」吓了一跳的赵铁花想后退,后脑杓却被一只润玉般大手扣压住,让她硬生生的承受这极其凶暴的一吻。 十四岁,十四岁,她才十四岁呀!摧残幼蕊。 「以后别轻易撩拨我,我的自制力很差。」一遇上她,他就有毁灭她的冲动,想将她揉碎了放入心窝。 「我哪有撩拨你……」分明是他好色。 「嗯——」事实倶在,不容狡辩。 看他心情愉快的勾着唇,她很自觉地不拂他的逆鳞。「我的病好了,可以回去了,田里的农作不回去看看我不放心,你的人是拿刀拿剑的,别大材小用了,浪费。」 「回去做什么,你一个人我也不安心,要是发生什么事,我这儿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最近天遥山下来了不少行踪诡异的外地人,看其行动都是练家子,武功不弱。 她家离天遥山有一段距离,因地处偏僻,少有人踪,反倒更适合外来者藏匿,若是被人盯上了,她恐怕会被灭口。 「你不是派了人在那儿盯着,我们甜水村是个不足百户的小村落,能有什么大事发生?最多我家叔婶找上 他不打算说近来武林间的纠纷,不愿让想过单纯日子的她整天提心吊胆。「不够,那群臭小子只想偷懒。」 她失笑道:「再不济也是你门下弟子,刀剑还挡不住庄稼人的扁担和锄头?那就是你没教好了。」 赵铁花不认为村子里会有什么事,再坏的事她都遇过,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她不习惯太依赖别人。 靠山山倒,靠水水枯,凡事还是要靠自己,别人嘴上说得再好仍是别人的,唯有拿在手上才是自己的。 「还敢调侃我,要是我的人一剑杀光寻衅的人,恐怕有得你哭了。」他们不会点到为止,只会一剑封喉。 「呃,这……」还真是有可能。 她笑不出来了,这些武林人士打打杀杀在行,若要劝架怕是闪到千里之外。 「等你大哥从学堂回来的前一天,我再陪你下山,隔日正好备礼上门提亲,你不用急着回去。」这几天抱着她睡睡得特别沉,以往被万蛇围攻的恶梦也许久不作了。 有必要这么急吗? 赵铁花抚着腕上的镯子,想着这是他送她的十四岁生辰礼。 「一会儿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包管你眼睛一亮。」那里她一定会喜欢,乐不思蜀。 「什么好地方?」说得她都期待起来了。 天遥飞雪揽着她的腰,轻鸿踏步地往外飞出去,足尖不落地。「到了你就知道,我们天遥宫最大的秘密。」 他睨了她一眼,似在嘲笑她无事自恼。「我还信得过你的人品,你这人就是心眼不多的小村姑,不该你得的你不会强索,别人逼你他横你更横,完全是女汉子性格。」 她顿时无语,他对她的性情真的了若指掌,连她私底下跟哥哥说的女汉子一词他也知之甚详,在他面前,她简直是透明的。 「别沮丧,起码你的优点是不会被人欺负。」这点让他安心多了,至少不必担心宫里的人敢暗中排挤她。 很好的安慰,她心领了。「还有多远?」 「不远。」 天遥飞雪所谓的不远却足足花了半日的功夫,他还是一路提气而行,并未停顿,穿过层层云雾和山岭。 若让赵铁花用步行的方式前进,恐怕走一个月也到不了,他口中的好地方距离天遥宫有好几十座山头。 「到了。」 「到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神药谷。」 【第九章 赐婚圣旨】 神药谷一眼望去,竟是看不到尽头,四周是陡峭的山谷围绕,绵延几千里,谷中的花草树木各有所长,虽然混种在一起,却不喧宾夺主,各有各的生长地盘,共生或独立发展。 它们在这里存在最少上百年,虽然有花开花谢、四季荣衰的循环,可它们的根扎在土里,繁花落尽,逢春再现,一年一年的生长,长到它们的子孙都老了,被取走做药。 远远望去,长得像茱萸果子的人蔘果红艳得可爱,小白花中串着一粒粒红果子,以枝叶繁盛来看,这株人蔘少说有五、六百年,百年人蔘已成精,那五百年呢? 所以才称为灵花灵草,受天地精华都有灵性了,用在治病上药性更佳,病情再沉癎,十之八九能痊愈。 再往近一点看,竟有一排沿着石壁而建的屋子,不与草药争地的盖在山壁上头……不,那排屋子不是盖的,而是凿出来的,一门一窗一屋子,全是人力雕凿,往石壁内挖去,把它凿成适合居住的屋子,要上下靠的是一根悬吊的绳子,来回的为药草修剪、施肥、除草。 太惊人了,神药谷的弟子便是边照顾药草田,边利用奇特的环境锻炼武术,以药田的灵力来提升功力。 难怪没人认为到药田干活是苦差事,每三年轮流一次,争破头也要来,原来它们是这么壮观。 「好美……」美得叫她说不出足以确切形容的赞美之词。 不无得意的天遥飞雪带着赵铁花飞向一棵三尺高的矮木,足尖点叶,状似飘浮在叶片上。「这叫仙灵果,吃了会延年益寿,我大概会活很久,你就多陪我几年吧!」 第二十八章 祸害遗千年,而他是祸水,肯定是长寿之人,赵铁花颇有恶意地在心底腹诽。「咦,很甜……」带点微酸。 「别吃果皮,有微毒,吸里面的汁液就好。」他帮她把果皮剥掉,将完整的果肉送到她唇边。 紫红色的仙灵果果皮虽有微毒,但晒干了泡茶喝却能解咳去痰,化瘀消肿,所谓的毒也只会皮肤红肿、搔 「怎么汁甜皮有毒,这不是害人吗?不知情的人通常连皮带肉吃下去,谁会注意有没有毒。」好在他及时阻止,要不她不就成了食仙灵果的受害者,没延年益寿先招祸。 他轻笑,笑声由胸腔中发出。「所以神药谷的药草不能随意摘取,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毒死了,我们天遥谷的弟子每三年会派一百名弟子来看顾药田,主要是让他们认识药草,以免到了外头误食毒草,丢了天遥宫的脸。」 不求记得全部药草,至少要晓得大半,要不日后行走江湖,却被人毒死,死了也活该。 「哇!这些灵花仙草很值钱吧?」肯定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几辈子也花不完,可惜不是她的。 看她一副小财迷的样子,天遥飞雪忍不住在她唇上一啄。「无可计数,那是代代相传,要留给下一代子孙。」 「那你的儿子一定会很有钱。」简直是富豪。 他也很有钱,银子堆成山。「我们的儿子。」他的孩子只会由她所出。 「……你不要提起会让我心情沉重的事。」一想到他的「负责任」,她真的欲哭无泪,他真的要娶她吗? 小说电视里,通常到了这个时候事情会起波折,亲事会非常不顺,一波接着一波的麻烦叫人疲于奔命。 而她只希望一生平安喜乐就好。 大概真是她的乌鸦嘴灵验了,隔了十几座山头,仍能瞧见燃放在空中的红色烟雾,表示宫中有事,宫主速归。 「你没瞧见红色烟雾信号吗?我们不是该赶快回去。」她想该不会是大军围山,天遥宫危在旦夕? 「那不重要,如果宫里的弟子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那么他们通通都该去死,我要知道的是你的意思。」小村姑也敢拿乔,他能看中她是她的荣幸,她还三番两次想办法拒婚。 见他一脸不说明白我就活活掐死你的神情,赵铁花苦笑不已。「我是想十四岁提亲太早了,若能再晚上两年……」 他一哼,「你急什么,又不是今天提亲,明日便迎娶,我好歹会等你及笄以后,好让你有时间置办嫁妆。」 为什么她听在耳里毫无放松的感觉,反而觉得正要步入深不见底的坑里?「那我要回家,你不能留我。」 「你家里没人,回去了也是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多寂寞,没人相伴,夜深人消痩,独月无人赏。 「可是订亲后双方不能常见面,除非有长辈在场,这是礼法。」她有小金,小金会陪她打发孤寂的日子。 她还要在家等哥哥回来,不然那个傻乎乎的少年学堂一休沐,飞奔回家却只看见空屋一间,那神情该有多寂寥。 人与人相处久了会有感情,赵铁花放不下她老实过头的哥哥,她始终记得他们在最艰难的时候,哥哥有一口粥就让她先喝,他嚼菜根也行的度过一顿,每日不忘帮她翻身,按摩她的手脚,小小的肩膀承受了他负荷不了的压力,拚了命地要让她活下去。 虽然她这具身体的年龄比他小,但心态上的年纪却大他十岁,口称兄妹她却一直把他当弟弟照顾,希望她多努力一点就能给他安康的生活。 她要赵铁牛过得很好很好,好到不需要她担忧,那她才会安心的放手,给自己飞向辽阔天空的机会。 「睡都睡过了,你跟我说礼法?」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礼」字可以埋入土里,永远封藏。 「天遥飞雪,你不要脸!」她拔起一把草扔向他,气呼呼的嘟着嘴,有些事可以做不能说。 而且他们之间是清清白白的,真的只是睡觉,只是他老要搂着她,睡姿不良地全身贴着她毫无空隙。 天遥飞雪哈哈大笑。「小花儿,你拔的是素心草,能治狭心症和偏瘫,外头叫价三千两……」 「银子?」她忽地心一痛,十分后悔跟银子过不去。 「黄金。」神药谷的药草哪有便宜的,全是外头没有的罕见药材,因此各方人马都想夺取,连皇室也不例外。 赵铁花一听心更痛了,一片叶子也不敢再碰。「你少吓我一回会短寿三年吗?我种三个月反季蔬菜才得银五百六十七两,这就已经乐得找不到北了,结果你用黄金打击我。」 他好笑地碰碰她粉嫩面颊。「等我们成亲以后,我的就是你的,你要用金砖砌屋,我替你上梁。」 天底下找不到比他更慷慨的夫婿。 「不食嗟来食。」她有骨气的甩头。 「见过一堆一堆的金山银山吗?」不是不食嗟来食,而是诱因不够大,多些金光闪闪就会动摇了。 她表情挣扎地迟疑了一下。「好吧!我考虑考虑。」 志气没有吃饱饭重要,人要有银子才能买粮食。 「好。」又要当神仙飞回去了,她觉得自己多了一股仙气。 仙雾弥漫,仙乐飘飘。 赵铁花幻想着有一些彩衣翩然的仙女列队迎接,胡白过胸的老仙翁抚须微笑,满天的花瓣雨洒满一身。 可是灵山里的神仙终究是传说,当他们刚由神药谷飞回天遥宫,脚才一着地时,就见左右护法宫临月、秦稳神色匆匆的迎上前,表情凝重的对着天遥飞雪一脸欲言又止。 看得出他们顾忌的是赵铁花,似有难言之隐,而且仿佛和她有所牵连,她不好在场。 「我有点累了,先回去休息,等我哥休沐的前一日,你一定要送我回家。」神神秘秘的,有什么她不能听的? 不过反正她也不是很想知道江湖上打打杀杀的事,那是男人的事,女子只需躲在男人身后,当一朵啥事不理的菟丝花。 然而赵铁花心口还是觉得有些堵塞,她很清楚自己不喜欢什么事都被蒙在鼓里,众人皆醒唯她醉,那种感觉不太愉快。 「好,记得把人蔘鸡汤喝了,加了血蛤和人面果。」都是补血滋阴、养气理肝的好东西。 又喝汤,他真要把她养成一头猪呀! 百般无奈的赵铁花一脸抑郁的在香栀、蔓草的陪伴下,步履微沉的回到天遥飞雪的居处,她想着接下来数日而另一边的天遥飞雪则大步走入正堂,如玉面貌依旧美得惊人,他没个正形的斜倚着软榻,端起茶盅喝了口云顶香雾茶。 「说吧!是什么事让你们拿捏不定,非要把兴致正高的本宫请回来?小花儿不好哄,她才有点软化……」他的意思是若无攸关天遥宫存亡的大事,他们那身「皮衣」就绷紧些。 听到「兴致正高」,秦稳和宫临月明显瞳仁一缩,即使是宫王身边最亲近的左右手,真让天遥飞雪与美貌不符的躁脾气发作起来,他可是凶暴的六亲不认,管你是亲爹或亲娘。 「主子,宫里派人过来。」皇上太闲了,不管民生大事却老爱插手江湖人的事。 他一听,如画眉头一蹙,「来的是谁?」 「七皇子。」 「怎么又是他,皇家的内斗没让他挪不开手?」看来他还是太仁慈了,没人把他当一回事。 「他最近备受皇上宠爱,有可能是太子人选。」五皇子东方朔的风头被他压过去,朝中大臣开始站队。 天遥宫虽隐居在世外桃源,与世隔绝,外人未经允许不得擅入天遥山,天遥宫的徒众也鲜少离宫,但事实上留在宫里的全是精英中的精英,平日习武,紧急时护宫。 而他们散出各地的门下弟子却有近万,分布在各个角落、各种行业,形成蜘蛛网一般牢不可破的情报网,收集各路不为人知的小道消息和个人隐私,再传回天遥宫。 所以天遥飞雪即使不入红尘也能知晓天下事,每一门每一派的动静他都掌握在手中,包括宫中也有他的内应。 他不插手朝廷事,所以朝廷也别来惹他,各安一隅,若是朝廷越界了,他也不介意改朝换代,扶个人上去披龙袍。 「他又来求药?」谁中毒了,还是皇上犯了天下帝王都会犯的毛病,想求金丹寿与天齐? 这些没脑的傻子,尽想些邪门歪道,要成仙就去修道,看其悟性能不能飞仙,求他无用。 第二十九章 「不是,他带着圣旨来,也许是主子救妃有功,有赏赐下来。」宫临月是这般猜测,但他想不可能这么简单,和七皇子有关都绝非小事,否则他不会亲自前来。 天遥飞雪黑瞳一闪,「本宫还缺他一份赏赐?」 这是羞辱,如果皇上敢赏。 他,天遥飞雪不是大景朝皇帝的臣子,皇上休想使唤他,他们江湖人从不与朝政扯上关系,自有他们依循的法则。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虽远必诛。 「主子要见他吗?」好歹是代表朝廷而来,把人晾在山脚下是给皇室打脸,给自己树敌。 他思忖了一下,「就让他上来,只许带四名随从。」 天遥宫可不是杭州西湖,人人都能随意来去。 「是。」一个时辰后,神色狼狈的东方凌同他一脸惨白的随从入了天遥宫,几人抄的是「近路」,难免「路上颠簸」。 「天……天遥表哥,你的待客态度有待改善。」他堂堂一名皇子竟被拎着后领贴地而行,天遥宫的做法太狂妄了。 他冷然扬眉。「我请你来了吗?还有,别喊我天遥表哥,我们没这层亲,少来攀关系。」 「放肆!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随从之一为主子发声,自以为忠君护主。 「宫临月,你瘸了吗?」还要他开口? 怎么每回当勾魂使者的都是他,其实秦稳那张阎王脸比他更适合杀人。 谁也没见着宫临月是如何出手,只见一颗黑色头颅高高飞起,他落地时还因痛轻呼一声,眼神狐疑地看着还往前走了两步的身躯,心想他的头怎么不在颈子上面,人没头还能活吗? 「砰」地,少了脑袋的身体倒下,正面朝人看的头颅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到死都未曾阖上。 「天……宫主,随从不懂事又何必因他动气,本皇子自会处置,无须宫主你费神。」东方凌的眼中有惊有惧,但也有皇室相争的凶残,他只看了一眼身首分家的随从便移开视线。 自从上一次和天遥飞雪交手后,他对其性格有些了解,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凡事以自我为主,任意妄为,不讲礼法,只有他说了算,别人休想在他的地盘上作威作福。 硬碰硬对天遥飞雪不管用,他只会用武力报复,谁敢触他的逆鳞,没有二话只有一种下场——死。 他不在乎死多少人,谁死谁活与他无关,他活在无敌的张狂中,任谁也动不了他分毫。 「废话少说,你来干什么?要求药,搬银子来,别给我念什么繁文缛节的天恩厚惠,我可没拿过你们大景皇帝一丝恩惠。」反过来他还造福了大景朝,使百姓安居乐业,民生富裕,四境无烽火。 正要拿起圣旨一念的东方凌面上一僵,表情微阴。「你不耐烦听,我也就不照本宣科的念,圣旨的内容是萧贵妃凤体大愈,皇上甚为喜悦,故而赐婚华容公主,赐公主府,择日完婚……」 天遥飞雪如玉素手一抬,止了他未竟之语,神色慵懒的看向宫临月。「他说的话本宫不太听得懂。」 「禀主子,圣旨的意思是赐婚。」宫临月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有些幸灾乐祸,但不知是针对天遥飞雪或东方凌,他觉得有人要遭殃了,他正好有空看热闹兼敲锣打鼓。 「赐谁的婚?」天遥飞雪的语气多了狠厉。 「主子你和华容公主。」可怜的华容公主,美人注定命运多舛。 他冷诮道:「大景皇帝太努力播种了吗?龙子凤女生多了销不出去,打算让本宫拾破烂?」 听到自己疼爱的皇妹被以破烂形容,任谁都会不痛快,东方凌的脸色一沉。「皇妹就等在天遥山山下,她乃我朝第一公主,容色为京城之最,美若天仙……」 「在我面前说美若天仙?」太妄自尊大了。 看着天遥飞雪那张宛若天人的仙姿美色,东方凌说不出华容公主艳冠天下这句话,谁让他比女人更美。「父皇的意思不得违抗,君无戏言,你准备准备,进京好迎娶公主。」 「皇家的女儿果然嫁不出去,养得太娇了,大景皇帝急了,到处捉人头点婿,把累赘送走。」 把主意打到他头上也算气数将终,皇位坐久了觉得硌骨头,想往皇陵躺一躺。 「华容公主貌美人贤慧,为人谦逊恭良,堪为冢妇,于你并无坏处,是男人都有逐鹿天下的野心,若是娶了我皇妹,我许你一字并肩王,只在我之下。」超品亲王。 东方凌以高位为诱,助其一飞凌霄。 「什么肮脏货色都往本宫倒,当我天遥山专收废物吗?想登上那个位置自个儿努力去,恕不奉陪,我只允诺不帮你的对手。」东方家自相残杀去,胜者为王,荣登九五。 否则让他出手,皇家子嗣一个不留,看这天下谁来坐! 「赐婚……」他不能不当一回事,皇命难违。'' 天遥飞雪笑得极媚的一扬袖,东方凌手中的圣旨脱手而出,无火自燃地在空中化成散落的灰烬。 「大景皇帝年事已高,也该病一场了,他想早日驾崩,我乐于成全。」 「主子,这事干得太缺德了吧?!当今皇上还算是个好皇上,虽没法做到爱民如子,但比先皇好多了,不苛加税收,不抽丁入营,让农民有田耕种。」百姓过得去就是好皇帝。 若换个皇帝可能真要民不聊生了,做官的贪,百姓苦,苛政严,百姓更苦,兴兵作乱,百姓完全没活路。 一个国家的兴衰取决于上位者的作为。 「谁的功劳?」拿他当筏子,京里的龙子凤女还真有种,想玩他就陪他们玩到底! 「主子你的。」关于奉承这门学问,宫临月执行得非常彻底,可说是鼻祖级人物,张口一说毫不含糊。 「你想为大景皇帝求情?」他的分量够重吗? 宫临月神情凝窒了一下,干笑道,「想想小夫人又买下的那十几亩地,她正喜孜孜的等着丰收,她说收了包谷给你烙大饼吃,还用香椿树的嫩芽炒盘鸡蛋,爽口清嫩好下饭。」 一旦战事掀起,描绘的美好远景就会不见,朝廷开始征重税,将大半的粮食充入军粮,百姓的存粮寥寥可数,家里的猪羊鸡鸭鹅等牲畜也会被强行征收。 打仗需要兵,赵铁花刚满十六岁的哥哥正好符合征兵的年纪,他看着结实却是傻大个一个,别人往后退他却冲第一,他不死在先为国捐躯才怪,痛失至亲的小村姑会哭到两眼肿如核,万念倶灰,说不定就跟着去了。 主子呀!你要讨老婆也得考虑到你的大舅子,小夫人最重视的就是她兄长,若他有个万一,你玩的这把火就烧到自己了。 天遥飞雪瞪着眼,「你倒会挑人说,真以为我会顾及她的感受?」 没有人可以命令他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大景皇帝犯了他的忌讳,就该受点教训,他还手下留情了。 「会不会我不晓得,不过小夫人嚷着要回家时,主子别要我想办法留人。」明明心里在意得很,却老是装作他没有那么放在心上,只是一个有趣的小村姑而已,他看上她还敢跑。 「宫临月,你不当官可惜了。」他肯定能一路爬到皇帝身边,当他跟前第一人。 辩才一流的佞臣。 「多谢主子赞赏。」他博君一笑的学宫中太监,拂手一点膝,再做出扶主子手一走的奴才样。 「哼!那皇帝死不了。」太早死不就便宜他了,起码要让他活到看见众多儿子为他的皇位拚得不惜杀兄灭 「死不了?」他一怔。 秦稳解释道:「主子让离忧下的是‘红尘’,中毒者看似中风,手抖得厉害,实则能吃能喝,再活个十年不成问题。」就是控制不住会漏尿,一有尿意便憋不住,哗啦一声倾泄不止。 离忧是天遥宫四位大总管之一,专长下毒,他有个「千毒手」的外号,专管宫外的庶务,长年不在宫内。 「咳咳!秦稳,咱们是朋友吧?」他也会坑人? 「不是。」秦稳面无表情。 宫临月面上一抽搐,很想动手揍人。「不是朋友?」 「是同门兄弟。」他分得很清楚。 朋友有义,兄弟有情,为朋友两肋插刀,替兄弟赴汤蹈火,他两者皆义不容辞,只是…… 他朋友少,兄弟多,插刀的事轮不到他,倒是老替兄弟背黑锅,尤其是眼前这一个,陷害他不遗余力。 第三十章 一听是兄弟,宫临月阴郁的双眸为之一亮。「好兄弟,这才是人话,不枉我这几年踩你几脚的交情。」 踩自家人这种事也好提吗?他的脸皮厚度一定要够厚才行。 「你是说坑我坑得还不够,多来几回才值得回味?」那他以前说的是鬼话,对着他这只鬼。 「哎哟!长进了,会揶揄人,石头缝里开出花了。」果然人要多吃几次亏才会变聪明,他是在帮兄弟长智慧,怎么能说是坑? 不理他的秦稳往一边移,避开他搭上肩的手。 「啧,又不是大姑娘你躲什么躲,兄弟我还会害你不成,原来你早就知道离忧那小子下的是什么毒,偏不告诉我,让我白操心一场。」唉!这脑子差点被他们吓得爆开。 「主子一向不喜欢皇室那些人,所以才给他们找点事做,免得他们盯上天遥宫。」让天遥宫宫主弃守天遥宫,搬到京城入住公主府,这到底是谁想出来的蠹主意,以主子的狂妄心性能忍受人指手划脚吗? 而此时的华容公主东方嫣正哭得花容失色,泪流满面。之前她缠着她父皇、母妃好久,还使出绝食一招,就是要非君不嫁,这才逼得她父皇下旨赐婚,让她以尊贵的公主身分下嫁一名身无官职的庶民,她的低嫁也让他将一跃为京中新贵。 谁知被赐婚的人毫不领情,公然抗旨就算了还烧毁圣旨,视皇家威仪为无物,甚至把她……把她的头发…… 呜呜——她不要活了,叫她怎么回京见人,萧怜心等其他京城三美肯定会大大的笑话她,让她这辈子都成为别人的笑柄。 寻死觅活的东方嫣夺着金簪要刺颈,四周的宫女、侍卫赶紧上前来拦,但她想死没胆气,簪子才擦破一点皮就痛得呼天抢地,仗着公主的身分要将来救她的人全部赐死。 她现在的丑模样绝对不能让人看见,谁见了就要挖去双眼,她要把所有目击者都灭口,此事不能传回京城。 东方嫣却不知道她回京的前几天,她顶上无毛的画作早已流传大街小巷,几乎人手一张的大笑美人也有变丑的一天,京城四美要换人做了。 「嗯,皇上病重的确是麻烦事,主子英明,用红尘牵绊住几个对天遥宫蠢蠢欲动的皇子,让他们去头痛该弑父夺位,还是当个孝子为父寻找神医灵药。」 主子这一招够狠,直戳人心。 「神医的事主子已有安排。」皇上只有一个地方能求药——天遥宫。 而妙就妙在那个「求」字。 脑子转得快的宫临月面露惊讶,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你们不会让解忧那神棍去扮神医,然后胡说八道一通吧?」 解忧大总管管的是商道,他的确会点医术,精通天文地理,他以为天遥山真是灵山,神仙住的地方,一心想来修仙成道,本来要成为道士的他,没想到最后变成满身铜臭的商贾。 「就是要他胡说八道、怪力乱神,不然大景皇帝怎会知道他开罪不该开罪的人,我不出宫就当我是吃素的吗?当年山下死的一万士兵还不够他记忆犹新。」人是善忘的。 天遥飞雪刚当上天遥宫宫主的第一年,欲夺取神药谷的大景皇帝以为他刚上任,根基不稳,又是十来岁的少年,便派了一万京畿军来「接收」天遥山,打算纳入皇家林地。 哪知初出茅庐的少年宫主血气方刚,他也不跟你讲理,直接率众杀向驻军营地,一面倒的屠杀,半个时辰后无一活口,所有人的头颅都被割下,挂在临近城墙上做成一道人头墙。 举国震惊了,皇帝也从龙椅上跌下来,大家都以为外敌来袭,要打仗了,只有皇上知道这是天遥宫的警告,让他别痴心妄想,再敢轻举妄动,他的脑袋也要不保。 这件事过后,皇帝果然安分了许多,下令不许人去骚扰天遥山,那是一座灵山,住有神仙,凡人禁地。 「主子是要皇上来求你?」这也太损了,毕竟是一国之君。 「是他或是他儿子都无所谓,总要让这些手握重权的人知晓,有些人是他们招惹不起的。」 有权有势不代表一世无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朝天子也有落难的一天。 敢来搧他的脸,找死! 「赐婚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小夫人,她一定很感兴趣。」笑得宛若狐狸的宫临月眼中一闪兴味。 「你敢——」她正愁找不到理由拒婚,他脑子抽风了才将这么好的机会送到她面前。 天遥飞雪冷眸凌厉,想当场用万刃钉死某人。 「告诉我什么事,你又做了什么瞒着我。」 从一堆绫罗绸缎中逃出来的赵铁花头上还插着四根歪歪斜斜的珠簪,换上玫瑰红蹙金双层广绫长尾襦裙的她连走路都不会走了,但也让她少女的清媚展露无遗,仿佛一朵沾露的月季。 美人的雏形已现。 「走慢些,不要赶着去灭火似的急匆匆,也不怕摔跤。」 天遥飞雪倏地移形换步,扶住踩到裙角快要扑倒在地的小女人,顺手将她发际插得乱七八糟的珠簪顺着插好。 说到灭火,她神色紧张的追问,「我看到山脚下的浓烟往上冒,是不是哪里失火了,会不会殃及我家的屋子啊?」 那烟冒得很高,带着呛鼻的烟味,有别于环绕周遭的云雾,她在宫里往外看便瞧见了,匆匆忙忙的赶来问个明白,她最放不下心的便是屋子,以及屋子后面那两块菜地。 「没事,是七皇子带人在山下烤肉,大概不擅野炊,用了潮湿的木头,这才会浓烟密布,直窜天际。」他们应该也在忙着灭火,毕竟洒上了菜油,火势一发不可收拾。 主子,你几时也学会睁眼说瞎话,拉下你不可一世的身段哄女人,你的一世英明…… 啧!啧!啧!宫临月不无同情的摇头,对未来宫主夫人的景仰更加滔滔不绝。 太闲了是不是,去准备给夫人的聘礼,少了,轻了,我把你开膛剖腹,当人牲送过去。 天遥飞雪冷视一眼,看得宫临月浑身一抖。 「真的?」皇子身边的人这么没用? 也有可能,没有野营过的人不知道如何生火,看到木头剖也不剖地往火里扔,把原本生起的营火又弄熄了。 没有多想的赵铁花相信了他的说词。 「我没必要骗你,要是真有事,七皇子的人会向山下的哨站求援,我会是第一个知情的人。」 从山下到山上,一共有三十二个明哨,二十四个暗哨,一个岗哨由九个人轮流,一次三名,一个望风,一个盯梢,一个防范偷袭。 他怎么会告诉她那把火是他派人去放的,还专挑东方嫣歇息的主帐,一把火把她最珍视的黑亮青丝烧得一根不剩,就剩下一颗焦黑的光头,头皮还冒出一颗颗水泡。 很遗憾地,她身边的宫女舍身救主,用身体扑熄公主身上的火,要不把那张脸毁了更有看头。 不是京城四美嘛!现在可以当京城四丑之首,省得老仗着过人容貌,对他纠缠不清。 「七皇子又来干什么?」老是阴魂不散,上一回就因为他,她和天遥飞雪得从神药谷赶回来。 「朝堂上的事与江湖人无关,他爱折腾就瞎折腾吧!等哪天他真坐上那个位置,咱们就送上一份贺礼恭贺新君登基。」他阴笑的想着,就送尊金菩萨吧!面容用的是先帝。 金子做的先帝金身,他是该膜拜呢,还是送入庙里开光,专盖一座帝王庙受万民香火? 「他看起来没有帝王相。」这种人当皇帝,百姓真要开始吃草根了,饥民遍野,民不聊生。 之前元宵灯会,因为华容公主的关系,让赵铁花对七皇子的印象也很不怎么样,妹妹都那副德性了,做哥哥的会好到哪里去? 她不知因她今日的一席话,让原本该是下任帝王的东方凌与皇位错身而过。 「小花儿会看面相?」天遥飞雪笑颜如画的轻揽上如柳细腰,不着痕迹地将人带离,旁边两只臭虫太碍眼了。 「连生火这种庶务都不懂的一群人有什么本事,更别提怎么做皇帝,他知道一斗米有多少吗?一尺布又卖多少钱?油用什么榨?我不用看面相就知道他是祸国殃民的料……要是这种人当了皇帝,我的地啊,不晓得种不种得成?」 她向往的农妇生涯呀,有可能中断。 她还想种田?不如他努力「耕耘」,广洒甘露。「那就别让他当皇帝好了,去西北封地当个闲散王爷。」 第三十一章 「可以吗?」说的比唱的好听,他以为他能决定? 「为什么不行,你要相信自己的识人眼光,你说不妥当就一定不妥当,老天爷不会让不合适的人来荼毒百姓。」 看来七皇子是废棋了,他该扶哪位皇子来登大宝……嗯,就那一个吧! 最后登上九五至尊之位的不是众人意料中的那几位,反而是异军突起,在无人注目的角落里冲出的一匹黑马,他将大景朝带向繁荣盛世,让赵铁花因地太多而种不完,怨起皇上太能干,那时她已是五个孩子的娘。 「明天我哥哥就要回来了,我……」也该回家了。 没让她把话说完的天遥飞雪轻掬她的小手,很卑鄙地用美色迷惑她。「明天正好提亲,你要不要去瞧瞧准备好的聘礼,若是太薄了就追加,不能让人笑话赵家大房人少势单,就要没落了……」 「嗯,不要再送黄金了,太显眼,我们家可没护院,会遭贼的,尽量简单些……」 只是她的简单和他的简单差别太大,当后来赵铁花看到抬进院子的聘礼,她有种想死的感觉。 「好,不送黄金。」改送银子。 【第十章 六抬聘礼】 「小……小花,这是什么?」 欢欢喜喜的从学堂回来,赵铁牛一步也不停顿的朝甜水村的方向走得飞快,他背着书袋,显得十分迫不及待,一刻也不愿意停留,归心似箭地像一头牛往前冲,脚下还扬起不少尘土。 或者说从双亲过世以后,他和妹妹便没有分开过,兄妹俩相依为命的度过每一个艰苦的日子,从离家后,他日日想妹妹想得紧,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她会不会受到欺负,有没有吃饱饭,是不是又傻乎乎的垦着屋后那片荒地,好在今年冬天可以种更多的反季蔬菜,赚更多的银子…… 当他兴匆匆的推开院子的门,看到一人一猴站在院子里等他,他的眼眶都热了,有点想哭。 只是再走近细看,他怔了一下,妹妹似乎变漂亮了,她以前惯穿的粗布衣裳换成丝绸锦衣,发际间的头花是一颗一颗的粉色珍珠串成,美得光彩耀目。 他都还没回过神呢,不远处就传来吹吹打打的喷呐声和鼓声,原以为是哪户人家娶新娘路过,谁知这一长列队伍竟直往他家门口来,把村子里爱看热闹的村民们也一并招来。 屋子并不算太大,这下子挤得水泄不通,里里外外都是人,他都被逼到得靠着柱子,不解地看着苦笑的妹妹。 「亲家舅爷,不要惊慌,我们不是骗子,这些是给小花姑娘的聘礼,我们是来提亲的。」宫临月笑容满面的说明了来意。 哎呀!他也挺受欢迎的,瞧这些个小娘子、大婶子瞧着他捂嘴偷笑,肯定被他迷人风姿迷住了。 「提……提亲……」看到一抬又一抬的聘礼不由分说的抬进门,赵铁牛真的傻了,这是提亲还是逼亲啊? 「是呀!替我家主子提亲,你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提出来,我马上为你处理妥当。」他可是管事高手,大事小事任何事,只要他一出马,万事无事,瞬间摆平。 「媒人呢?」正常的礼数总要进行周全。 「媒人应该是女人。」他还没见过男人当媒婆。 「你就当我是个女的无妨,反正我常做女人的事,我家主子常把我当女人用,我已经非常习惯了。」他没发现话中有语病,还沾沾自喜的扬起莲花指,装出他印象中媒人的模样。 「你家主子把你当女人用?」赵铁牛倒抽了一口气,连忙把翻白眼叹气的妹妹拉到身后。 「是呀!偌大的家业总要有人帮着管,不然主子还不得累死,我就像只花蝴蝶似的飞来飞去,被主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夜夜垂泪到天明。」 他被奴役得很惨,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主子只需和小夫人看花赏月,拉拉小手、亲亲小嘴的谈情说爱,啥事都不用管,饿了有人张罗吃食,冷了有人记得加衣。 孤家寡人呀!没人疼的糙汉子衣破无人补,冷床孤人枕。 「你……呃,你家主子没什么奇怪的癖好吧?」听起来好像不是什么好对象,他的妹妹还不到嫁不出去的年纪,不用急。 宫临月大概是压抑太久了,一有机会便不假思索的大吐苦水。「我家主子的怪癖可多了,他喜欢杀人,见血会兴奋,不喜人近身,别人碰过的东西不肯再碰,还有……」 「他、他杀人?」赵铁牛面无血色,把妹妹的手拉得更紧了,心口狂跳不已。 「杀人是消遣,不杀白不杀……」反正那些人该死。 「不行、不行,我妹妹绝对不会嫁给你家主子,你快把聘礼抬回去,我赵铁牛就算饿死,也不会让妹妹给人糟蹋。」他还杀人呢,小花那小身板还不够被人砍三刀。 宫临月怔住,不晓得发生什么事,怎么亲家舅爷突然赶人,他要没完成主子交代的事,那还真是不太妙。 「亲家舅爷,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虽然我家主子美若天仙,但还是足以匹配得上小花姑娘的……」 还美若天仙,那不是……「你家主子是女人?」 「男的。」没人会怀疑主子不是昂然七尺的男儿身,他美虽美矣却一身戾气,近身者先冻结三分。 赵铁牛是越听越迷糊,看宫临月的眼神也越觉得他诡异。「男的还美若天仙,你当我乡下泥腿子没见过世面,两三句话就想糊弄人?!:我家小花不愁嫁,再过两年我一定替她找个好人家……」 「哎呀!亲家舅爷,再好的人家也比不上我家主子,我家主子风华绝代,绝世无双,腰缠万贯又良田多多,你家妹子嫁给我家主子绝对不吃亏,老牛吃嫩草……啊!口误,是老夫疼少妻,疼到心坎里了。」简直是捧在手心上宠。 唉!主子呀!亲家舅爷太难缠,不是他聪明绝顶,而是脑子太死板,一根肠子通到底,傻得固执,跟他老想着趋吉避凶,怕惹麻烦的妹子有得比,一个爹娘生的。 头疼万分的赵铁牛扶着额,「你家主子到底几岁?」 「二……二十出头。」对比小夫人的年纪,他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了,还真有点老。 「出头几岁?」 「呃,三……三岁。」也不算太多嘛。 「什么?!大我家小花九岁,都一把年纪了还没娶亲,该不会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隐疾吧?」他看了看面色清俊的宫临月,心想也许对方好这一味,男人和男人……也是有这种事的。 他越往歪处想,脸色也就越难看,难怪莫名其妙的上门,八成是看他们家人口简单又无好亲族可依靠,这才欺人太甚的拿小花掩人耳目,好做他们那些肮脏不堪的丑陋事。 「隐疾吗?」这他倒是不清楚,主子看起来没问题,但这种事还是要问小夫人吧!他们都睡在一起了。「小夫……小花姑娘,主子有没有隐疾?」 「你问我?」她好想……好想掐死他。 「你们不是……呃,很熟,我们不知道的事你一定知之甚详。」他虚心求教,日后好……嘲笑主子。 赵铁花皮笑肉不笑地把宫临月那张碍眼的脸推开。「我跟他不是很熟,你问错人了,或许你该去问问秦稳。」 「那个闷葫芦?」他不屑的嗤哼,八风吹不出一个屁,半个哑巴。 「至少他比你稳重。」好歹进退有度,不会一张嘴胡天胡海的胡吹,好的都被他说成坏的。 「但他能比我能言善道吗?在一堆大娘、小姑娘中游刃有余。」 他对着一名身着碎花裙子的女子笑了笑,那姑娘顿时双颊飞红地一脸臊色,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迷恋。 这位姑娘不是别人,正是一心想嫁给赵铁牛的王满儿,不过眼下看到长相更佳,衣着华美的佳公子,她马上移情别恋。 「那你试着说服我哥呀!没瞧见他正恶狠狠的瞪着你,这事要成的机会不大。」被你搞砸了,看大哥哥怎么整治你! 「小夫人……」 小夫人?赵铁牛看向妹妹,「小花,你认识他?」 「认识,但不熟。」还没熟到可以替他跟哥哥说情。 「小夫人,你不厚道,我为了筹备你的聘礼忙前忙后,几百抬聘礼被你要求了删减再删减,减到主子都要剥了我的皮,你现在可不能过河拆桥,眼看我活活溺死。」跟主子一样没良心,把人家的辛劳视为理所当然,做得好是应该,反之则是无能。 第三十二章 说到聘礼,赵铁花一双媚得出水的丹凤眼顿时瞪得老大。 「你好意思说聘礼,我不是一再说精简再精简吗?以农家娶媳的条件做标准,随便弄几床被褥、几样随礼也就过得去,最多拎两条咸猪肉来,结果你看看你弄了什么?」看得她头都大了,很想晕过去。 宫临月回头看看寒酸到不能再寒酸的聘礼,他都替小夫人感到委屈了。「已经很精简了,别忘了之前是六百六十六……是你说屋里放不下,硬逼着主子改成六抬聘礼。」 天遥宫最末等的弟子娶亲都不止这种规格,起码得要三十六抬,身分越高,抬数越多,前年一个二等的小管事娶了商户家之女,九十六抬聘礼还被亲家嫌弃呢!补上十抬才勉强过关,顺利娶到美娇娘。 「什么六百六十六?」好奇的村民开口问。 没人会想到六百六十六抬聘礼,公主出嫁也没这么多的嫁妆,赵家小花的情形谁不知晓,能有六抬聘礼已经是抬举她了。 「他是说六百六十六条帕子,凑个吉祥数字,可谁用得完呀!还不如送两条被褥实际。」 结果后来他真的送被子,是连宫中也没有的玉雪真丝做成的锦被,被上明目张胆的绣上龙凤,用的是金丝银线交错的双面绣。 一件被子值万金,试问天底下有几人买得起,也只有财大气粗的天遥宫才敢摆这个阔谱。 「啊!那么说你早就知道今天会有人上门提亲喽!连聘礼多寡都一清二楚。」一名看得眼红的妇人说起酸话,眼热的盯着一板又一板的猪肉。 除了六抬聘礼外,宫临月还补上肉食,他想总要请村子里的人好好吃一顿,所以他让两名弟子抬一头猪,二十名弟子一共十头猪,其他弟子要不就是肩上扛着羊,就是手里捉着鸡、鸭……算了一算,共有十头猪,二十只羊,鸡鸭各两百只,院子里堆得人都没地方站。 「小花……」你不会真跟人私相授受吧!赵铁牛一脸忧心,他担心妹妹的名节因此败坏。 「哥,没事的,那个人真的对我很好,就是有一点不好。」世上哪来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哪一点不好?」他紧张的问。 「长得太好看。」 「嗄?」这样是不好吗?谁不盼夫君高大又英俊,温和谦逊。赵铁牛楞住了,不知道怎么回话。 「让让、让让,听说有人跟我们小花提亲了,连聘礼都一并送到,我瞅瞅送了什么?」 一、二、三、四、五、六,六口红木箱子,肯定塞得满满的。 赵家的四房人来了二房、四房、五房人,三房人去走亲不在家,但来了这三房人也很多了,这些个叔父婶母们都仗着辈分往前挤。 「不能看,我还没答应对方的提亲。」赵铁牛一个箭步上前,压住二婶母打算打开的箱子,不许人坏了他妹妹的名声。 「铁牛呀!你是个傻的,光看人家送来这么多的聘礼,你也晓得人家的诚意有多重,小花的年纪也不小了,明年也都十五了,你不能拦着她不嫁。」她在想着待会儿要搬几口箱子回去,还要用牛车把猪呀羊的都带回家。 「不劳二婶母费心,小花自有我这个做哥哥的为她打算,今天的礼你们一样都不能碰,少了什么我报官说遭贼了。」他太了解这些叔婶的个性了,有好处的事一个也不会错过。 在赵铁牛的心里,妹妹还是那个孱弱得需要他保护的瘦小丫头,做哥哥的再不济也要护她周全。 「哎呀呀!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可是你的叔叔婶婶,侄女要嫁人这么大的事,我们怎么能不理?你看看你们兄妹俩才两个人,哪用得了这么多东西,还不如寄放在叔婶家,想用时再来取。」赵四婶的手伸向一口红木箱子。 「我们已经分家了,各房各过各的,我和小花饿着肚子时,怎么不见你们给我们一口吃的?我告诉你们,我和小花长大了,不会再任你们欺负。」他赶过去拍开四婶母的手。 「铁牛,你这孩子真不懂事,分家虽分家,还是一家人的,只要你一天姓赵就是赵家人,叔叔婶婶拿你一点东西算得了什么,就当你孝敬长辈。」赵二郎厚颜无耻的讨起礼来。 「别开,别开,不许开,快关上……」赵铁牛一个人应付不了众人,这边挡了那边又来,几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叔婶趁他来不及回身时,打开其中一口红木箱子。 顿时,一阵惊呼响起。 只要是在场的人,无不睁大眼睛,露出羡慕的眼神,手痒地想去摸一摸,看看是不是如想象中光滑。 「好美……」赵家婶子们惊喜的围上前,眼睛亮得好像狼目,小心翼翼又贪婪地往箱子伸手,准备掀开一看到底有多少这样的布料,若有一整口箱子,那真要发了。 「小金,上。」 正当赵家婶子的手要下探,赵铁花眼一暗地喊上金丝灵猴,让猴子去对付这些不知羞耻的妇人。 「啊!我的布……」 「好痛,我被猴子挠了手……」 「别过来,臭猴子,这是我的。」 不同环境的人对「简单」的见解也有差异,赵铁花对宫临月说,「挑最便宜的布就是了,反正只是做做样子又不会穿上身,唬唬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就好。」 谁知宫临月进的是享誉百年的布店,人家最差的布一尺也要三两,他还觉得很便宜,每一种花色各买了十匹,他认为再简单也要把箱子装满,这样才不会丢主子的脸。 可他买的是绫罗绸缎呀!有哪个村夫农妇会穿着绫衣罗裙下田干活,即使是城里的人家也买不起这么多的布料,难怪几个婶子拚了命也要抢,连小金的猴爪功也不放在眼里,被抓得双手鲜血淋漓,都快滴到布上了。 最后赵铁花实在看不下去,只好把某人往前推,因为她知道箱底另有玄机,不能让贪心的叔婶瞧见,要不真永无宁日了。 「宫临月,除了那张嘴你还有什么本事?」 啧!小看我? 宫临月旋身轻点,足尖踩过赵二郎、赵四郎、赵五郎的头顶,翩然落在箱子旁边,他手掌一张往箱盖上一按,一个五指掌印立现,把正在争抢中的妇人们吓到全身一僵。 「如果你们的脑袋有木头硬的话,请继续。」他笑着,却给人一种森寒的感觉,似乎下一掌就能把头捏破。 咻!咻!咻!好几道人影倏地后退,面有惧色。 「请记住,这是我家主子给小花姑娘的聘礼,也就是她的私人物品,除了她以外,未经她本人允许便擅自取用,结果就是这样。」 他的手直接穿过箱盖,红漆木头明显出现手掌印的破洞,上头的光透到下头,从这边可以看到对面。 「这……哪里来的土匪,怎么力气这么大……」抽了口气的赵二婶不知道这叫武功,还当是一身蛮力。 「对了,这些鸡鸭猪羊是分赠给邻里的,让你们也沾沾喜气,各位接好了。」 他一使眼神,那些弟子们便动了起来,人手一把锋利的镶宝石匕首,银光闪闪。 只见一头头的猪、一只只的羊,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被分解,每划下一刀便飞出一块约两斤重的肉,肥瘦适中,毫无偏差地飞入每一位在场村民的怀里,让他们接个正着。 收到肉的村民都很高兴,笑逐颜开,而没到场的人也给他们留下鸡鸭,一户至少两只,个个心花怒放。 唯一不满的大概是赵家那几位叔婶吧!他们虽多分到几颗猪头,可最值钱的箱子一口也没弄到手,怏怏不乐地遭到驱离,那个恨呀!把牙肉都咬破了。 「亲家舅爷,牲礼都分了,提亲的事也算礼成了吧?你可别说不嫁妹子,我家主子真会剥了我的皮做成人皮鼓,抽我的骨头当鼓棒,每日在你家门口打鼓。」以他家主子的性子还真做得出来,他向来就是个狷傲不羁的狂人。 「这……」拿不定主意的赵铁牛看向妹妹,她一向比自己有主见。「小花,你嫁不嫁?」 「不想嫁。」高岭之花太难攀了,一不小心粉身碎骨。 「小花——」不嫁就不嫁。他很想这么说,可是妹妹接下来的话,打断了他。 「可是不嫁不行,我还满喜欢他的,想到他的时候心口甜甜的,想着能永远在一起就好了。」 她很努力地不去爱上远在天边的一朵云,但心动就是心动了,骗不了自己,那朵云还自个儿飘到她面前,允诺会托着她飞。 第三十三章 她早就说过要爱上天遥飞雪那样绝色美男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是她一直不肯承认自己也是庸俗一族,竟先爱上他的美色,而后才觉得这个人可以爱,慢慢地把心放开,让他住进来。 「那就嫁吧!只要你开心,哥会笑着送你出阁。」一想到妹妹要嫁人,赵铁牛的心里就发酸。 以后这个家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瞧着他那张如丧考妣的脸,赵铁花噗哧一笑。「哥,你别苦着一张脸,他答应我两年以后再迎娶,说不定那时候早有了嫂子,你欢喜都来不及,哪会记得还有个妹妹……」 小夫人你太天真了,主子能忍得了一年不碰你已是他脑子抽风,你还盼着他能再多忍上一年?宫临月在心头取笑,自个儿主子的行事作风他还能猜到八成。 「不会的,妹妹永远是我心中的第一位,谁也不能取代我们血脉相连的兄妹情。」他绝不会忘记他们曾依偎取暖的情景。 「咦,这口箱子好重。」 比腰粗的木头都抬得动,居然抬不起一口红木箱子? 「舅老爷,我来就好。」 一位身着绛红衣袍的天遥宫弟子主动出手帮忙,他一手一口箱子,抬得轻轻松松,让费了一把劲才把箱子挪动三寸的赵铁牛看得目瞪口呆,怀疑的捏着自己硬块还在的臂肌。 真是奇了,同样是人,为什么他搬不动? 不信邪的赵铁牛又弯下腰,试图用两手抬高箱子,可是不管他怎么出力,箱子总离地不到一寸,他还是无法搬动。 「舅老爷,让让,小心让箱子碰到脚。」 另一名天遥宫的弟子单手举起箱子,好像箱子轻如羽毛似的走过赵铁牛面前,看得他好生沮丧。 「小花,一口装着被子、布料、茶叶的箱子能有多重,为什么我使出了全身的气力也搬动不了,他们是神仙附体了吗,怎么一个个都力大如牛?」他也没比他们差到哪去呀!其中一个的个头还不如他,瘦得跟猴儿似。 暗暗笑着的赵铁花拍拍他手背安慰。「晚一点我再向你解释,你不要太讶异才好,我怕吓着了你。」 「吓着我?」这几年发生的事还有什么能吓到他的,小花这话说得真奇怪。 赵铁牛自认胆子很大,胆子不大怎么护住他们兄妹俩,可是妹妹的话让他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 「小夫人,我们先回去了,名分已定,过两天再来接你。」宫临月笑得宛如完成一件重大使命,如释重负的率着送亲的一干徒众回宫。 人去院子空,一片瑟然,阳春三月还是有点寒意,冷风一吹,怔忡中的赵铁牛打了个冷颤回过神,他发现他的书袋还背在身上,不曾解开,他就用这副憨直的傻模样待客。 「过两天来接你是什么意思,我们做人不能做错事,一错了就回不了头,你……」他得保护好单纯的妹妹。 赵铁花一指往他唇上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哥,你跟我来,不要惊讶,更不要大叫,安静的看着就好。」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看你一脸慎重的样子……」看到妹妹做贼似的放轻脚步,他不由得发笑。 见到整齐迭放成三堆的红木箱子,铁牛眼底的狐疑更浓了,她要让他看箱子有何奥秘不成? 「打开。」 他迟疑着。「这是你的聘礼箱子,是给你的,哥不能……等两年后你出嫁,哥再补你六抬嫁妆。」 在他们甜水村,十二抬嫁妆已经是地主级的,几乎可以媲美城里的小户人家,相当丰盛。 「哥,你放心打开吧!底下有些东西是给你的,我希望你能谨慎点用。」财不露白,守得住比较重要。 「给我的?」他满脸讶色的打开上层的箱子,入目能见一包一包的冬虫夏草,和常见但买不起的滋补药材。 「哥,把上面的东西都拿走,看到底下的俗气东西一定要沉住气。」她真怕见到他吓得双手双脚不知往哪摆。 「瞧你说的,哥难道还胆小如鼠不成……」还在笑着的赵铁牛二取走堆放在上头之物,渐渐地他有些笑不出来了,手在发抖,两眼越睁越大,全身像是结冻般地僵住。 「哥,要吸气吐气,让你沉住气不是叫你憋气。」气憋久了会没气,他还真是给吓着了,脸色发白。 一般人若骤然获得大笔财富,通常的反应是欣喜若狂,抱着金子银子大喊「我发财了」。 可赵家兄妹却是一脸苦瓜样,心里发愁,既欢喜又担心的不晓得要将这笔财富往哪里藏,更怕人家来抢。 没钱的时候希望银子越多越好,最好多到装满整间屋子,一辈子都花不完,但有一天真的实现了,这才烦恼银子太多怎么花,一人只有一张嘴、一个身子,能吃多少用多少? 「小花,这是……」好闪,闪得他眼睛睁不开。 假的吧?他在作梦。 「银子。」赵铁花面露无奈。 「怎、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银子?」好可爱,打成动物的形状,底下还有刻字…… 拿起一锭银,在看到小猪屁股底下的三个字,赵铁牛的脸黑了一半,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一脸「我是猪」的呆相。 赵铁牛——就是这三个字,表示是赵铁牛所有,其他人不得擅用,一用便是盗窃,可以送官严办。 「你未来妹婿送的,他不希望我担心你未来的生计,更重要的是给足我面子。」她慎重其事的说着,怕哥哥不接受。 「他……呃,未来妹婿家很有钱?」他把小猪放回去,神情变得非常凝重,手心握起拳。 「很有钱,富有到你无法想象。」人有钱到那种地步,还不知道该怎么花了,怎么花都花不完,对花钱一事 赵铁牛语气略带哽咽的握住妹妹的手。「都退回去吧!我们这种人家高攀不起,哥哥没用,不能给你足以匹配对方的好家世,我不能把妹妹卖了,我们不嫁了好不好?」 她好笑地反握住兄长因劳动而显得粗糙的手。「哥,不要尽往坏处想,他家中无长辈,又无年纪相近的兄弟姊妹,什么六亲八戚的通通没有,就他孤身一人和一群……下人,不难伺候。」 「咦,这么好的人怎会被你遇上,不会被骗了吧?」果然还是要守着妹妹,这年头没天良的男人太多了。 她笑嘻嘻的淘气一眨眼,「缘分喽!」 他没好气的一点她额头。「还缘分呢!哥担心你傻乎乎的被骗,这世上没几个男人是好的。」 他是例外。「可我就遇着了。」 除了阴晴不定的脾气,他可说是已臻完美,再也无人能胜出。 所以他才不安心,总觉得门户不相当。「这里有六口箱子,不会每一口箱子里都装了银子吧!」 赵铁花同情的拍拍他。「一口箱子万两银子,一共六万两,你妹婿给你的见面礼。」 「见面礼?」他冷抽了一口气。 「哥,你可别吓晕了,原本他一口箱子要装万两黄金,被我阻止了才作罢,我们争执了一整天才改为银子,他还不高兴老半天,说我瞧不起他的财力。」 「万两黄、黄金……」那他要不要先想好如何保住小命? 好在妹妹聪明,没让人把黄金送来,他真该庆幸收到的是银子,要不然此时都没办法喘气了。 「一开始他还打算准备六百六十六抬聘礼,好凑六六大顺的吉祥数字,我说他疯了,真给了我六百六十六抬聘礼我就不嫁,叫他娶牛去,他瞪了我好久,说我羞辱他。」男人一拗起来跟个孩子没两样,要哄了又哄加说尽好话才被安抚下来。 「羞辱?」什么意思? 六百六十六抬聘礼,那得有多壮观……赵铁牛看了看自家逼仄的院子,心想扩大成十倍大也装不下。 赵铁花想着怎么斟酌话语才不会吓到他。「呃,他和寻常百姓不一样,家里世代是学武的,创立一个门派,也就是话本里常说的武林人士。他们那一派在江湖上很有名望,他身为门派的领头人,娶个老婆哪能随随便便。 「若不广发英雄帖,或是请个千桌、万桌席面,都是看不起他,他有钱有权有声望,因为我的不想铺张才委屈了,否则他会把一群大人物都叫来坐席,给足我面子。」 他惊讶好久好久才把这消息消化完。「所以说他打打杀杀,杀了不少人,是因为他并非小老百姓?」 他家小花几时变得这么厉害,能认识高来高去的武林人士,还让这个人看上了,宁愿折腰也要娶到她? 第三十四章 「其实你也应该对他不陌生。」稳住了,别发抖。 「我也晓得他?」他认识的人当中有会武功的吗? 「你记得咱们这里有座灵山吧?」赵铁花抚着小金的毛,它染黑的猴毛快褪色了,有一大半是金毛。 他失笑,揉揉妹妹的头。「咱们就住在灵山山脚下,受灵山的庇护,你说我忘得了吗?」 「他就住在灵山里。」 「什么?!」他揉头的手忽然僵住。 她一鼓作气的说了。「灵山上有座天遥宫,弟子上千,他是天遥宫宫主,也就是让人帮你砍竹子、挖深沟的神仙,他可以一口气从这座山飞到那座山,脚不落地……」 「等……等等,你让我喘口气,你说他是云里来、云里去的神仙?」为什么他有晕船的感觉,这不是真的吧? 「他是人,不是神仙,得吃得喝,跟我们一样要睡觉上茅房。」他们也不走修仙路线,就说是混江湖的了。 受的震撼太大的赵铁牛有点受不住,连连挥手叫她别说了。「我想想,我再想想。」 「等你去了学堂后,会有人来我们的菜园子底下挖个暗室,六万两银子摆在里面,外面弄道坚固隐密的暗门,只有你和我有钥匙,我打算取出一些银子再买上百亩田,以后哥光靠收地租就能过得很好。」她都安排好了,不会让他饿着。 「挖个暗室好,银子摆在屋子我也不放心。」他失神的喃喃自语,三魂七魄尚未完全归位。 「你去学堂后,我一个人在家他很担心我没人照顾,反正待在山上、山下没什么差别,所以他才想接我到灵山小住,一来他照顾得到我,二来你也能安心求学,免得时时挂念我的安危。」 天遥飞雪的「小住」是住上一辈子,等她哥休沐三天才放她归家,天遥宫才是她的家,灵山下的屋子是她娘家。 好?他没见过他真正发狠的样子,要是见到了,准会吓得双腿发软。「就是长得太好看了,祸水一个。」 听到男人被形容成祸水,赵铁牛眼神古怪的笑了。「一直听你说他长得太好,到底有多好看,让你一脸沉重的直埋怨,自个儿的夫婿长得好看不好吗……」 好,当然好。 三日后,当赵铁牛睡了一觉起来之后,他到院子洒洒水,忽地眼前一道白衣拂过,他定眼一瞧,差点两腿一软要跪下来一拜,大喊「神仙来了」,眼前这人生得无比清丽圣洁。 没想到他一开口便道:「大舅子。」 他顿时吓得打了个激灵,弯了一半的身子又直起腰,赶紧进屋唤醒他睡迟的妹妹。 「不会吧!你来得这么早?」才卯时三刻而已,她都还没睡饱呢!昨儿个整理了一整天的菜田,帮玉米整穗。 果然人不能怠惰,才几天没下田罢了,她就被某人养娇了,干点活就腰酸背痛,直不起身子。 「来接你都不嫌早。」如画一般的男子站在简陋的院子里,竟让这小地方有发光的感觉。 「可我嫌呀!你好歹让我睡饱觉嘛!一大早扰人清梦很要不得,我眼皮子都睁不开。」 她眯着眼,打了个哈欠。 刚走到堂屋看到这一幕的赵铁牛也吓得不轻,他整个人呆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神仙是……登徒子?! 「天遥飞雪,你……你太过分了,这里是我家……」赵铁花脸红得不能再红,红得都快滴出血了。 半是羞,半是恼,她没料到他会那么急切。 「所以我没剥了你的衣物,做一番彻底大搜身。」他靠在她耳边低喃,语轻喁喁似情话。 没有她在身边,他睡不好。 习惯怀中有人的天遥飞雪在赵铁花不在的这几天,已经深刻的体会到她已刻在自己骨子里,少了她的他不再完整。 「你……」这么没脸没皮的话也说得出口。 「大舅子,人我带走了,有空到天遥山做客,我随时开山门相迎。」唯有他才有的殊荣。 「好。」赵铁牛傻楞楞的回话,等人在眼前如鸟儿似的腾空飞走,他才回过神的想着:天遥山在哪里? 这时,王满儿拎着一篮鸡蛋走进院子。 「赵大哥,小花在不在?我来找她玩。」以前亲亲热热喊着铁牛哥的王满儿一反常态,变得娇柔端庄了。 装出来的。 「呃,她……她被神仙带走了。」飞了。 王满儿气呼呼的跑了。 「我说的是真的呀!你怎么不信。」赵铁牛憨然地挠着腮帮子,咕咕哝哝地走向鸡舍,撒了一把小米喂鸡。 【第十一章 舍血救猴】 岁月总匆匆,无情的流过。 今年的春雨多,田里的农作物都生长得很好,欣欣向荣,没什么病虫害,到了入夏刮起几阵大风,把低洼地方的树木吹得东倒西歪,但没伤及农民最重要的粮田,一番抢救后又恢复了生机,稻子抽穗了。 秋天一到结实累累,金黄色的稻穗饱实得都快垂到地面,不用说这是个丰收年,人人脸上溢满了笑意。 赵铁牛家的一百多亩地也收成了,他留下了自用的粮食后,其余都卖了,反正他也用不到,留着也是添麻烦,那些不时上门的叔父婶母老盯着他家粮食瞧,巴不得全搬回家。 这几个月来变化极多,他多了个能文会武的书僮,他妹婿给的,又有当代的名师大儒教他学问,也是他妹婿找来的,还有原本的旧屋全部推倒,连同屋后的菜田和院子都改建了,盖了二进院,前院景致不变,用来掩人耳目,后院盖起两层楼屋,原本的地下管道成了地龙,东边荒地又多辟了五亩地当花圔,还多了个养藕的池塘。 门面上是普通的农庄,一道围墙高高围起,一进院后是文人学子的气派,小桥流水,杨柳垂岸,一叶扁舟在池面上晃呀晃,三、两只野鸭飞来池塘准备筑巢过冬。 只是这新盖的庄园却极少看见人踪,一把铁将军把门,十天一休沐的赵铁牛一出了学堂,马上被天遥宫的弟子接走,因为他们任性又不讲理的宫主一天也不许他的未婚妻离开,为了让两兄妹相聚,他直接掳……请人入 「大哥哥,外面是不是要打仗了?我怎么听说皇上让公主去和亲,还一嫁嫁到关外的北契国。」 公主和亲是一种示弱的行为,表示外敌太强悍,君王太懦弱,本国兵力不足,只好以公主做为筹码来调停,暂时趋缓对峙的局面,给双方一个都满意的退路,不致兵戎相向。 可是也要条件谈得拢呀!一有分歧还不得立即打起来。 所以公主的嫁妆就成了朝廷注目的目标,实际上是给敌人的供奉,要钱有钱,国库任人搬,要人有人,公主上百名陪嫁宫女,姿色皆上乘,茶、盐、布料更不可少。 总之,跟割地赔款没两样,未打先落了下风,养大了敌人的胃口,让他们更想要多一点富饶的土地。 赵铁花不赞成拿女人当政治犠牲品,两国交战关女人什么事?上位者若能管理好一个国家,何愁外敌来犯。 「你上哪听见的事?朝廷的事我们武林人士不管,他们爱斗来争去由着他们,反正打不到天遥山。」怀里环抱着自己的女人,天遥飞雪很认真的做着他认为很重要的事。 「话不是这么说,一打仗就要加税,兵不足就要征兵,我那一百多亩地才出产多少粮食,被朝廷一抽税还吃什么,而且我哥的年龄刚好符合征兵的标准,虽然他跟你的人学了几套拳脚功夫,可是刀剑无眼,他那憨直的个性肯定死在前头。」她哥的性子太直了,人家喊冲就冲,不晓得回头。 前两天是九九重阳节,赵铁花特意下山祭拜双亲,途中遇上了甜水村的村民和正要去拾松果的王满儿,毕竟是同一个村子里的人,好歹说上两句,聊一聊彼此的近况。 赵铁花谎称未婚夫看她种田太辛苦,便让她到夫家开的绣庄干活,干的是轻松的活,一个月一两银子,日子还过得去,吃住都在绣庄所以少回村,她哥哥一休沐便会到绣庄找她,所以家里没有人,用大锁锁门防小偷。 聊着聊着就聊到朝廷最近的大事,据说生了一场大病的皇上性情大变,把他一干成年的皇子都封了王,赶到封地去,五皇子为庆王,封地庆州,七皇子为肃王,封地是苦寒的西北。 而后就有北契国的使臣进京,要求与皇家联姻,萧贵妃快哭瞎了双眼也阻止不了皇上的决定,让华容公主远嫁番邦。 第三十五章 不过比较难缠的是王满儿,她一直追问着那一天来提亲的公子是谁,还不断地拉着赵铁花不放,说要跟着她去绣庄干活,甚至用两家的交情逼她要为她和宫临月牵线,促成一段良缘。 宫临月和王满儿?赵铁花想都没想过,最后借着小金脱身,全身黑毛褪去的金丝灵猴往王满儿脸上一扑,她顿时尖叫连连的往回家的方向跑,没法再威胁赵铁花为她搭桥牵线。 因为王满儿的事,赵铁花忘了回来后问天遥飞雪华容公主和亲是怎么回事,过了几天她才想起来。 「征兵以民役为先,你哥现在是陈大儒的门生,算是读书人,除非城破山河碎,要不朝廷不会征调只拿得动毛笔的文弱书生,至于你那一百多亩田玩玩就好,不用放在心上。」 在土豪面前,她连个小地主也构不上。 她不服气的一嚷,「什么叫玩玩就好,一年也有好几百两的进益,就像母鸡孵蛋生小鸡,小鸡长大了又下蛋孵小鸡,几百两银子我取出一半买地,十年后不敢说良田千顷,一、两百顷地也有吧!到时我就成了银票迭成堆的小富婆。」 赵铁花不无得意的扬起下巴,像卖牛奶的小女孩一样,幻想着美好的将来,她相信只要不打仗,肯定有实现的一天。 「我有良田十万顷,店铺上万间。」天遥飞雪如说着天气真好的模样,绝美容颜依旧微闭着眼。 「你有良田十万顷,店铺上万间关我什么……啊!什么,良田十万顷,店铺上万间?!」 她大叫。 「我很有钱你不是知道?」他的意思是有钱人钱一多就会做一些事,然后不小心银子又变得更多。 「可是你没告诉我你有良田十万顷,店铺上万间。」太丢脸了,她还沾沾自喜是赚钱小能手,一年就能买上百亩土地,结果和人家一比,简直是小鬼见阎王。 没得比。 「你没问。」他若要一一交代清楚,说到明年也说不完。 人有钱就是张狂。 「我没问你就不会主动告知吗?」沟通是双向的,难道只让她唱独脚戏?赵铁花忽然觉得任重而道远。 「你想管?」有人分担他乐意放手。 「不要。」她爽快的摇头。 十万顷良田有多大呀!她想都不敢想象,光是一百多亩土地她就打理得很辛苦了,希望大哥快点成亲她好交手,让倒霉的大嫂去头痛,她偶尔锄两块菜田就很满足了。 「你喜欢我可以全部过户给你。」反正他不缺。 闻言赵铁花立刻露出警戒神情。「有什么阴谋?」 「那你在干什么?」她已经很忍耐了,而他越来越过分。 「你长大了,小花儿。」嗯!软得像凝结的羊脂,嫩弹滑细,腴腻丰盈,手感甚佳呀! 赵铁花眼角一抽,「你在揉我的胸。」 他声润如玉的呵笑。「说错了,小花儿,是揉你的大包子,这几月成长得蓬勃快速,大得一手无法掌握。」 不枉费他那些灵花仙草的犠牲,为了他的福祉着想,每晚入睡前一碗汤,补丰胸的,果然长势诱人。 「你别一边正经的说着我发育好,一边下流的揉捏我柔弱的双峰,你不觉得这种行为很猥琐吗?」他把她的身体当成他的一部分,两人一独处,他的手便往她衣衫里探,几乎成了习惯。 赵铁花不是没抗拒过,可下场是全军覆没。 遇到比变态更变态的男人,她真的只有束手就擒的分,不要妄想有逃脱的机会,她面对的是容貌、武学都绝世的高手。 有一回她说了不要,想借机开溜,这位仁兄也直接,点了她的穴让她动弹不得,然后脱光她一身衣物,从头吻到脚指头,又舔又吮的,弄得她娇吟连连,哭着求他住手。 要不是她哭得太厉害,把声音都哭哑了,他还不肯放过她,只说她太不配合了,勾引了他又不灭火。 自从那一次后,她再也不敢挑战他狂肆自我的性子,只要顺着他,凡事都好商量,他可以把人宠上天。 她就是被他宠着宠着就丢失了心,对他的感情一日比一日深,她想若失去他的宠爱,她定会委靡一段好长好长的时间。 赵铁花不是会为男人寻死觅活的人,一段感情的结束也许会难过,伤心落泪,但在撕心裂肺的痛楚过后,她会坚强的站起来,重新过生活,用忙碌来遗忘痛苦与曾经的快乐。 这是运动家的精神,不因失败而挫折,不因成功而骄傲,活着的每一天都是挑战,人要为自己负责。 「要是你肯就范,我犯得着摸摸包子过干瘾吗?让男人忍着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也有不满的天遥飞雪说着埋怨,两指捏着樱红顶端。 这种话是他能说的吗?赵铁花真想变成蛮子,一棒子敲晕他。「我才十四岁而已,你未免想太多了。」 这年纪的姑娘家若怀孕,对日后的身子影响甚大,未长开的骨盆会造成生育上的困难。 「再过几个月就满十五了,我记得你的生辰是二月二日龙抬头过后的二月初五。」还有四个多月。 一看他两眼迸出的幽光,她当下不安的戳戳他。「喂!你答应我的事不要忘记,要等我满十六才成亲。」 「可没人说不能提早洞房。」他笑得很……美,美得让人狠不下心揍他,谁敢毁了这份美丽谁就是罪人。 「天遥飞雪,你无赖。」堂堂一宫之主竟然说话不算话。 他笑着往她唇上连啄了好几下。「我有说我是正人君子吗?你也认识了我许久,什么时候见过我依礼法行事了?」 她是唯一的例外,因为不想拂她的意,才没当场办了她,每每一瞧见她那双媚得干净的丹凤眼,他的心就发软,忍不住想宠着她。 「你倒给你的不要脸合理的解释,顺理成章的当起采花贼。」她的贞操可虑,他还真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 「采你这朵小花儿。」天遥飞雪的手往下探去,拉高她的裙子,抚着雪嫩大腿,顺着腿根往上…… 赵铁花火速的按住,他一旦玩上瘾了食髓知味就不会住手,「会打仗吗?」 「不会。」她居然敢阻止他?! 「你怎么敢肯定?」他不是朝廷的人。 「我有良田十万顷,店铺上万间——」 「你说过了,然后呢?」赵铁花是这世上唯一敢打断他说话的人,但是她得到的惩罚是狠狠的深吻。 「你知道它们集中在什么地方吗?」他舔了舔唇,润泽的唇瓣艳色无边,引人遐思。 她摇头。 「江南。」朱红色的唇一启。 江南……「鱼米之乡?」 他赞许地一点头。「没错,是鱼米之乡,大景朝有一半的粮食是我的,其他归几个百年世家,我想卖就卖,想囤粮就囤粮,百姓有没有饭吃全凭我一时喜好,而且……」 「而且什么?」 什么叫土豪,这就是土豪!狂妄得无法无天,这块地是他的,他说了算。 赵铁花看天遥飞雪的眼神出现令人意外的崇拜,看得他的心情无端地好了几分,表情特别风骚。 得意的咧! 「物产丰盛自然商家聚集,南下北上的河川密布,船只畅行无阻,我们天遥宫的商道在此聚集,再顺着四通八达的水路行向各地,大景朝的粮食和财源不就控制在我们手中?」 问一个国家立国什么最重要?粮食和银子,若没有这两样东西,很快就会走向衰亡,终至消失在历史遗迹里。 所以说,他不会让自己的资产消亡,打仗会让土地无人耕种,百业萧条。「那公主和亲是……」 「她太烦人了,老嚷着非君不嫁,我便成全她,嫁给北契君王。」愿望达成了,该喜极而泣。 此时的东方嫣的确在哭,哭得非常凄楚,她和萧贵妃母女俩抱头痛哭,闹着宁可死也不愿远嫁北契。 这话传到皇帝耳中,皇帝便命身边太监送来匕首、鸩酒和白绫,让她选一样,只要她死了就不用嫁,他这个父皇还会将她风光大葬公主陵墓。 看到三样要命的东西,东方嫣不敢哭了,赶在入冬前发嫁北契,她特意指定萧怜心为陪嫁,不让她有机会靠近天遥飞雪。 不过这是一个月后的事。 「是你把她弄到北契?听说北契王快六十岁了。」华容公主才十七岁,这年龄差距实在是…… 一树梨花压海棠,在现代的说法叫爷孙恋。 第三十六章 她敢让皇上赐婚,他就敢让她所嫁非人!「再活也没多久了,北契有父死子承的传统,北契罕丹太子才四十岁,不介意多个汉人妃子,她还能快活个几十年,除非她不想活。」 天遥飞雪让门下大总管对皇帝下毒,再让自己人扮神医为皇上治病,为了求药,皇帝就得求助天遥宫。 而他免费赠药的条件是将华容公主远嫁北契。 只是在医治的过程中,几名皇子自个儿找死,以为皇帝时日无多了,便私底下小动作不断,而且有志一同的想让皇帝早日归天,买通了宫女、太监,在汤药里多加一味。 这件事当然瞒不过向来多疑的皇帝,等他龙体一康复即下旨封王,将心有不轨的儿子们全打发得远远的,以免就近看了心烦。 「自己长得太祸水还不许人垂涎……」赵铁花心里多少知道华容公主对天遥飞雪的情意,但有些事不能让,感情是专一而绝对的,她没雅量,也不贤慧,根本不准备和别人分享一个男人。 男人犯贱,离开便是,何必陷在一段无望的情爱里,男人不爱了就是不爱,再多的甜言蜜语也是包着糖衣的毒药,引着人一次一次中毒更深,终至走向自我毁灭。 「嗯——你说什么?」看来宠得还不够,她有不满了。 天遥飞雪抱起怀里的人儿,走向一旁的软榻,瘦而精实的身子将她压在身下,双手在她腰间游移。 「啊!你别又……又发情了,待会儿控制不住可不要怪我……唔!你属狗的呀!干么咬人,你看都红了……」怎么在那里留下牙印,衣服领子根本不够高,遮都遮不住。 「来,我看看,多吻吻就不红了……」他说着拉下她秋衫,吻上莹白锁骨,再把肚兜的系带解开,一口含住樱红莓果,又吮又吸的揉搓圆润嫩肉。 「不……不要……会疼……你轻点……我不是你的仇家……」咬那么狠干什么,发育中的胸部会痛。 「不高兴,没有谁该为谁守一辈子,情浓时,我们就爱得浓烈,浓情转淡时,咱们各自别过身,不要有谁辜负谁,相爱是心甘情愿的事,不要最后因爱成仇。」爱是美好的一件事,不该被亵渎。 「相爱是心甘情愿的事……那你爱我吗?」黑眸转为深幽,深深地凝望她。 「现在爱。」她认真回视。 「以后就不爱了?」他略有不快的咬她细肩。 赵铁花低声吟哦,「那要看你有没有变心,你若变心我便不爱,我为什么要爱一个负心汉?」 「如果我一直只有你一个人呢?」他轻语呢喃。 她抬头吻上他下巴。「那我就爱你到死。」 「好,成交。」他愉快地笑了。 原来他就爱她爽利的个性,抬得起,放得下,有江湖儿女的侠气,亦有小家碧玉的柔情,为爱义无反顾。 「宫主,萧夫人带着表小姐在山下求见。」 门外宫临月的声音一起,天遥飞雪脸色阴沉的朝外一瞪,声冷如冰—— 「管她们去死——」敢坏了他和小花儿的温存。 「萧夫人不是你姨母?」她对所谓的亲戚都没什么好感,尤其是以长辈自居,什么都想插手管的姨表亲,自 他冷笑道:「我连亲娘都能丢进庵堂,老死不相见,何况是没见过几面的姨母,她妄自托大了。」 在赵铁花的说情下,萧夫人母女还是进入天遥宫,住进离主宫最远的北宁宫,形同冷宫的北宁宫虽地处偏僻,但长年有人打理,倒也景色宜人,风光明媚,满园秋的气息。 只是住在里面的人并不安分,被晾了几天还没见到天遥宫的主人,难免有些心浮气躁,人的心一不定就会坏事,明明是为了示好而来,到最后却多了怨慰,由怨生了恨,恨意燃了火。 这日萧怜心带着四名丫鬟一路由北宁宫来到主宫,花了她半日光景,打小没吃苦的她从未走过这么远的路,她是半走半被丫鬟搀扶着,一身汗湿涔涔,娇喘难抑,越走心火越旺。 当她看到前方的人影,那口搁置已久的怒火便不择人而发,谁倒霉谁就得吃她排头,谁让她可是二品官员的女儿,贵不可言。 「你,给我过来。」 我?! 她真的在叫我?她知不知道我是谁呀?! 带着一只金丝灵猴的赵铁花面露讶色,脚下依旧不疾不徐的走着,她的身后跟着两名貌美丫鬟香栀和蔓草,三人并未同行,两名丫鬟稍微落后几步,手里挽着装着草药的篮子。 香栀和蔓草虽然年纪不大,却是天遥宫的老人,来过几回的萧怜心认得她们是天遥飞雪身边的人,她小有顾忌地不敢去招惹她们,以免她们向表哥告状反而拖累她。 但是另一名「丫鬟」就十分眼生了,穿的也不是天遥宫统一配色的丫鬟服饰,衣着普通又单调,肯定是新入宫的低等侍婢,使唤起来才不会乱嚼舌根。 殊不知赵铁花最厌烦花色繁复的艳色衣服,偏好朴素,打扮素净,连金钗银簪也不肯多戴几根,能固定头发就好,比起一身鹅黄软罗绣菊衣裙、模样明艳的香栀、蔓草,她更像个丫鬟。 「有事?」她过来了,有屁快……有事请言。 「谁允许你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宫里的规矩呢?难道那些姑姑们没教你。」萧怜心神态高傲的扬起下巴,一副不把人放在眼里的高高在上模样,简直把天遥宫的「丫鬟」当成她尚书府的下人教训。 她口中的姑姑指的是教导新入宫丫鬟的师傅,一般丫鬟最晚在十岁前入宫,必须是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孤女,姑姑终身未嫁,教她们武功和看人脸色的本事,服侍人倒在其次,只要不靠宫主太近,活下去的机会便大增,姑姑主要教小姑娘如何在天遥宫中生存。 天遥飞雪本身就是一个没规矩的人,底下人怎会有规矩?他们只知道主子说什么就做什么,主子没说就不要自作主张,宁可当根一动也不动的木头,不要试图讨好主子。 即使像宫临月那样的身分都不好做了,遑论他人。 「表小姐……」跟你说话的是我们夫人,请谨言慎行。 香栀正要提醒萧怜心别得罪错人,哪知赵铁花朝她摆了个「你别管」的手势,她才三缄其口,暗自对这位表小姐多有同情。 「原来是表小姐,我是刚来的,还没学过规矩,你教教我,我就懂了。」赵铁花装出傻头傻脑的样子,一双凤眼亮得出奇,隐隐媚光在眼底流动,散发珠玉般耀人光彩。 或者说美人都对自己的容貌太自信,无视旁人的变化,她们眼中只有自己的存在,别人算什么,尤其是一名低贱的丫鬟,还不是只有任人打骂的分,难道还敢反抗不成? 「什么我我我的,要自称奴婢,天遥宫收人的素质越来越差了,连这种货色也收进来。」她蔑然的一瞟。 和香栀、蔓草这种艳丽型的美女一比,赵铁花的确逊色了几分,但她属于耐看型,多看几眼便会发现她独特的清媚。 不过一般人都以第一眼印象便下定论,心高气傲的萧怜心便是,她诗、书、琴、画、棋皆通,唯一不会的是做人,自恃有个贵妃娘娘姑母,除了公主以外的女人她一律看不起,不屑为伍。 「因为缺人嘛!就找了我顶上,你没瞧见这整座天遥宫冷冷清清的,半天看不到一个人。」害她想找个人玩都不行。 这个时刻天遥宫的弟子不是练功的练功,便是干活的干活,还有那出外办事的,弟子、下人们皆各司其职,他们做事又极其隐密,所以真的没瞧见几个人。 不过在赵铁花身周附近至少有十名以上的暗卫,有人躲在暗处,有人装作刚好路过,他们隐身着,不让人发现。 「再缺也不能找上你这一种的,平白坏了天遥宫威名,天遥表哥真要人手不足可以找我们尚书府,要多少人都能替他调。」她也能顺势安插上自己的人,日后当上宫主夫人便有自己的势力,不用受些老人的闲气。 「喔!我是来代班的,做几天就走,不会让天遥宫有什么损失,我种菜种花最在行了。」意指她是花匠,负责灵花仙草的打理,活一干完就走人。 「那你也不知道天遥表哥在哪里喽?」萧怜心想向一旁的香栀、蔓草询问,但看她们一脸不想理她的样子, 「我知道呀!他在那座山上。」赵铁花遥指山迭山的高耸山峰,若用走的起码要走上半个月。 第三十七章 「那么远……」娇颜一垮,沮色立现,她犹不死心的追问,「天遥表哥在山上干什么?」 「等十年一熟的离魂果。」她听天遥飞雪说过,离魂、离魂,其实是让人产生幻觉,自以为离开肉体,有点类似摄魂术,服用此果会令人尽吐实话,交代一生功过。 「离魂果?」萧怜心眉头一皱,似乎在哪听过,但不解药性,可她明白凡天遥宫所出之物皆属天价,她也想要一颗以备不时之需。 没有人会跟银子过不去,越多越好,她身为尚书府千金,手边的私房钱并不多,每个月只有二十两的月银,还不够她在「千金坊」买一支百两的金钗,得须她母亲不时贴补。 「表小姐要找宫主可以抄这条小路上山,以你的脚程,一个月后一定到得了。」蜗牛慢爬,早晚有一天能到目的地。 萧怜心一听就恼了,一个月后她人都不在了,这丫头是在调侃她吗?「放肆,给我掌嘴!」 萧怜心身后四名丫鬟中走出一位身形较壮硕的,她可能很习惯打人,扬手就要挥下去,但是她手还没落下,自己的两颊就发出「啪啪啪」的声响,被连掴了四巴掌,脸颊顿时肿得如猪头。 紫衣的香栀身形极快,一晃眼又回到原来位置,目不斜视的好像她什么都没做过,身上杀气一隐。 「你……你敢打我的人?」指着香栀的手改落向仍在嘻嘻笑的丫鬟,怒极的萧怜心找了个替罪羔羊。 「不是我打的,你不能指鹿为马,不过我们天遥宫的人外人打不得,虽然我是代班的,也是挂着天遥宫名义。」丫鬟再末等也是天遥宫的私有物,唯有宫主能决定她的死活。 「我是表小姐……」她很想振振有词的喝斥,但是看到香栀、蔓草同时抬起头看向她的眼神,顿时语弱。 「表小姐姓萧不是姓天遥,而且也非天遥宫弟子,当丫鬟仆婢又委屈了你,所以你是铁打的外人。」靠关系是混不出名堂,人要有一技之长才不会老想着要依靠别人。 「我是未来的宫主夫人……」一时没忍住的萧怜心脱口而出,说的正是她多年的愿望,却惹来两名美女丫鬟鄙夷的目光。 那我算什么?赵铁花则自问。 「凭你也配——」 一阵袖风骤起,身形柔弱的萧怜心猛地往后踉跄,被挥退了数步,若非身后壮硕的丫鬟扶住她,只怕已跌得东倒西歪。 「大哥哥,你回来了……」哎呀!被瞪了,她也不过是太无聊,开了个小玩笑,有必要小心眼的计较吗? 「天遥表哥,她是谁?为什么你抱着她,还让她喊你大哥哥?」难道她不只是一名丫鬟,还有其他身分? 「与你无关。」她还没有资格询问他。 萧怜心一脸悲切的眼中蓄满泪,楚楚可怜,泫然欲泣。「怎么可能与我无关,我娘和你娘早就说好了娃娃亲,两人都同意让我们亲上加亲,我和你是有口头婚约在的。」 她说的是她小时候,那时她才六、七岁,一对亲姊妹说的戏言,正在榻上睡午觉的她听见了,便信以为真的牢记心头。 可是天遥飞雪一向和他母亲不和,甚至可说毫无母子之情,自从他杀了她第二任丈夫后,两人形同水火。萧 天遥飞雪一掌再挥开她欲靠近的身子。「那我就送你到云水庵陪她,让你们‘婆媳俩’一起长伴青灯。」去找许下亲事的那个人履行诺言。 闻言,她满眼忿然。「你怎么可以对我这般无情,我们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你都视而不见吗?」 他冷讥道:「哪来的自小一起长大,你幼时才来过一回天遥宫,长到现在来过的次数五根指头数不到,我和你根本凑不在一块,你这病得治,糊涂症。」 「你……」萧怜心忍住气,不和他起正面冲突,给彼此留有退路。「我和我娘特意上山是有事要拜托天遥表哥,请你用天遥宫的势力帮帮我姑母,让七皇子能从西北回京。」 「办不到。」她还真是天真,求错人了。 「为什么办不到?」她有些要狂吼了。 「天遥宫只管江湖事,不介入朝廷纷争。」皇子们为了那位置争得头破血流是他们自己想不开,他管都不想管。 「那她呢?你要为她抛弃我?」那么平凡的一张脸,凭什么站在天遥表哥身边,她的姿色还不如那两名丫鬟…… 等等,丫鬟?那两人是来服侍那名女子的?!突然发觉的真相让萧怜心面色一白,足下站立不稳,摇摇欲坠。 「她是——」我的小村姑。 「半个死人?」玉眉轻扬。 「所谓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你未婚但已定下婚约,不就是半个死人?你是我的,还想死人回魂吗?」赵铁花小声的跟他解释,话语缠绵。 他一听,乐了,喜欢她的霸气。 「怜心表妹不辞千里而来总不好让你空手而归,正巧有个好消息要与你分享,这是我的未婚妻、你的表嫂,你们打过照面了,下回别忘好好叫人。」 「什么?!」萧怜心闻言身形一晃,呕出一口血。 她们母女来天遥宫,除了希望天遥飞雪能帮助七皇子回京,也希望他阻止她陪嫁去北契,结果竟有了未婚妻? 天遥飞雪一眼也没看她,捞起身边的小女人便飞快地向前疾行,金丝灵猴牢牢地攀在赵铁花颈项边。 「你是在逃难呀!为什么比平时快上好几倍?」风打在面颊上好疼,肯定会发红。 「救人。」 救人?「救人带上我干么?我又不是大夫。」 「有人中毒了。」毒气快攻心。 「然后呢?」中毒就解毒,天遥宫灵花仙草最多了,往神药谷拔几棵药草就能救人。 一人一猴蓦地怔住,随即表情一致的怒目相向。 「你怎么不说用我的血救人,我的体质百毒不侵,小金那么一丁点,能有多少血,你想放尽它一身的血好让它死得安详吗?」 「只有它的血有用,你的血不行,大约半碗的量……」灵猴的血很珍贵,他也不会让它死。 「还半碗?你不如直接杀了它比较快。」不行,她不允许,她养了小金这么久都有感情了,养宠物又不是养牲畜,养肥了就能宰来吃。 赵铁花抱紧了灵猴,不让人碰。 「吱吱吱……」对呀!我只是小猴子,救人的事请找别人,我很怕痛,全身的血流光了也不足半碗血。 「等你看过中毒者再说。」话一说完,人已落地。 牛头形偏峰上有座小行宫,宫里众人神色匆匆,有人熬药,有人端出红艳艳的一盆血,有人大喊着「快不行了」。 当赵铁花跟着天遥飞雪走进行宫,她一眼就瞧见躺在床上的秀逸少年死白着一张脸,唇色墨黑,胸口的起伏非常缓慢,宛如死了一般,只等着咽下最后一口气。 「小金……」你救不救随你,我不插手。赵铁花为这垂死少年心疼了,她想到她前世那个十四岁溺水而亡的弟弟。 「吱吱——」我救。 「放血。」怕一人一猴反悔,天遥飞雪下令取血。 很快地,有人取来薄刃,在金丝灵猴细小的猴腕轻轻一划,看不出它小小的猴子血量充沛,一会儿就注满半碗。 取完血,小金像重病垂危的老猴,恹恹地提不起劲,气息微弱的连眼都睁不开,看得赵铁花心都痛了。 于是,她做了一件事。 「小花儿,你干什么——」她居然……居然…… 「小金能割血救人,我为什么不能舍血救猴?它是因为我才贡献出猴血,我不能负了它。」她的手腕血流如注。 因为割得很深,血似喷泉涌了出来,即使及时止血也流了快一碗的血量,天遥飞雪青着一张脸,握着她仍渗出血的细腕愤然不语…… 【第十二章 双喜临门】 「啊!不会了,我以后不会再做了……嗯!你……你饶了我……我不行了,真……真的不行了……大哥哥……我会死……你真要了我的命……」 所谓的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天遥飞雪的复仇只等了三个月零七天,在赵铁花二月初五生辰这一天,她就被一脸冷厉的天遥飞雪抛上床,实行最惨不忍睹的酷刑,众人救不得只能掩面以对,任由她慷慨赴义。 可是没人敢靠近,全都远远避开,他们知道此时若走近半步,里面的那头野兽便会将来者撕个粉碎,叫人分不清哪一片碎肉是手,哪一块碎骨是脚,血肉模糊。 第三十八章 很久没看过宫主这么生气过,几乎可以说是暴怒,气到暴青筋,似乎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整个人爆开。 而令人意外地,他居然没将引燃他怒火的人给撕了,还让她苟活三个多月,一直等到她及笄日,这头狂暴的野兽终于爆发,用他尖锐的牙,锋利的爪子,将人扑倒—— 天色阴沉沉,天遥宫也数月以来都阴气森森,没人敢大声说话,连走路都踮着脚尖,蹑手蹑脚的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只有不知死活的无知者才会愉快的抱着她的金丝灵猴,摘食冬季结果的灵果,一人一猴吃得畅快无比。 结果报应来了。 「右护法,你不去救小夫人吗?我看她真的只剩下半条命了,再被主子这么折磨下去,我怕抬出来的会是一具尸体。」他可是两人的媒人,不能眼峥睁地看着一段良缘就此断了,但叫他去阻止,他也没胆。 秦稳冷冷地横了他一眼。「听说你是左护法,救夫人于水火之间不是你该义不容辞的事?」 「想义不容辞也要有命在呀!」没命没义气。 「所以我就该死?」真是肝胆相照的好兄弟。 「你武功比我好。」他甘败下风。 「宫临月,你可以再无耻一点。」平时夸称自己武功天下第二,只比宫主差一点,这会儿倒肯认输称老三 宫临月苦中作乐的嘻笑道:「都三天三夜了,再勇猛的兽王也该油枯灯尽,他还真想拚上七天七夜才雨歇云收吗?」可怜的小夫人,她那小身板哪禁得起狂兽的一再辗压。 「你敢让主子听见那句油枯灯尽?」这人是铁打铁实在的弄臣,只说好听话,所谓忠言则如石沉大海,连点浪都激不起。 宫临月全身一阵哆嗦,干笑地又退后两步。「看在咱们多年的交情上,你可别陷害我,我还想娶天下第一美娇娘。」 「比主子更美?」他果然病得不轻。 「差一点无妨,那就退而求其次,第二好了。」他已经很退让了,不要再逼他。 「然后让小夫人自卑?」美人相嫉。 他怎么说都不对,索性不说了,闭嘴可以吧!秦稳这家伙根本是来让人沮丧的。 屋里声音渐弱,仿佛一朵娇花惨遭摧残,风急雨狂,残花片片,只见枝干不见花的海棠已经残败,奄奄一息,再也禁不起一丝风吹雨打,季节未到就要雕落了,落入土里化为春泥,从此腐败,不见天日,安静的腐朽,死去。 在外偷听的秦稳与宫临月是这么认为,他们看过太多妄想接近主子却被支离破碎扔出来的女人,美人如玉,芳魂骤逝,每一个都比小夫人娇艳多姿,婀娜妩媚,声如黄莺娇软。 小夫人能撑上三天还没断气,这福气有多深厚呀!叫人同情之余又有点惋惜,主子二十多年来才看上一个中意的,能替他们挡灾挡难,这样就没了,好不令人鼻酸。 「呜呜——天遥飞雪你混蛋,老娘不嫁了,你娶块牌位去,我祝你永远不行——」人道。 「你还不知道错?」修如润竹的大手不轻不重拍向娇嫩粉臀,警告的意味大过惩罚。「我哪里有错?你救人,我救猴子,同样是一条命,没有该与不该。」她做了她想做的事,无愧于自身。 「还不晓得悔悟,那是只牲畜,可以放在饭桌上的食物,若在你最贫困的那几年,你一见它就两眼发亮,把它当肉吃了。」只要能吃的她都不放过,人在饿极的时候连土都吃。 「你也说那是以前,以前为了活下去,我见什么吞什么,可如今我有你了呀!为什么还要犠牲我的灵兽,你不是强大到无人能及,却连我身边一只猴子也保护不了。」偌大的神药谷摆着好看的吗?找不出一株仙草救人。 「小花儿……」他嗓音低沉的带着痛意。 「那名少年的确命悬一线,我也没有说不救他,小金那么小一只,放了半碗血给他,我心疼小金不行吗?你让我吃了那么多的灵花仙草,每日补汤不断,我的血肯定很补,让小金补一下又怎样?那时它都快支撑不住了。」它扑向她却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跌倒在地后两眼毫无生气的呈现灰败之色。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我会不会心痛?当我看见你的血从手腕上喷出来,我……我恨不得杀了你……」他那么娇惯着她,舍不得让她受一点气,她却当他的面伤害自己。 只一眨眼的功夫没盯住她,她就用划开小猴的薄刃切开自己细腕,听见血滴落于地的滴答声他骤然回头,入目的是她手腕上不断喷出的鲜红血液,她还忍痛的拿碗接血。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为她点穴封脉,止住喷流的鲜血,黑如深潭的双眸却已赤红,那一刻,他动了杀意。 她怎么能?怎么能狠心用刀割他心爱的女人,她对他有多重要她知不知道?那是骨子里的一部分,割不掉, 天遥飞雪觉得他已经死了,心口停止跳动,既然没她心狠杀了她,那他只有杀死自己,心才不会痛。 「大哥哥……」她能感觉到他身体传来的痛,由心底发出,她好像真的错了。 「不要叫我,我跟你不熟。」一说完,他用力往上一顶,她娇喘一声,又开始求饶。 「好嘛!是我错了,我想得太肤浅了,把自己当成能治百病的灵花草人,一时冲动行事就做错了事。」她真的会死,会累死,他根本是憋得太久,找着借口好好发泄一番。 以她对他的了解,她的确猜中了几分,为了她的不肯就范,天遥飞雪绞尽了脑汁要让她甘心献身,如今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他不利用利用未免太可惜了,他有了理由将她困在床上,未尽兴前绝不放人。 不过这当中也有痛,也有生气与恼怒到极致,他恨她不珍惜自己,竟然让他痛到想陪她一起死,两人埋骨成冢,死也要成双,谁也不准放开谁。 「这是你的认错?」天遥飞雪又深入了几分,重重撞击,在她花径一缩时停下,将她不上不下的情欲吊在半空,没听到他想听的话他不会罢手,这女人被他宠坏了。 腹内空虚得厉害的赵铁花只想哭,她不过拿了一碗八分满的血救猴子,有这么罪大恶极吗?「我错在没有顾及你的感受,若是你受伤了,我肯定会难过得吃不下饭,每天以泪洗面,想尽办法找来最好的药让你早日好起来。」 「还有呢?」他有点满意了,缓进慢推,一点一点填满她,让她发出最诱人的娇吟。 他怎么还没完没了,这样还不够?天下第一小心眼的男人。「我保证没有下次了,不管谁再逼我,我也不会在身上留下伤口,让你伤心自责,自觉没有护好我。」 「我考虑考虑……」他把她折磨得这么惨,不刁难刁难他怎成,不然日后他又故态复萌,那她的亏可吃大了。 「考虑一下?」他声冷面沉,一张花容月貌凝肃得宛如阎王夜审小鬼,再不从实招来就在刀山上滚一滚。 身子被狠狠地一撞,承受不起的赵铁花只好连忙改口,「嫁,早在一年前不就说要嫁了,我连聘礼都收了。」 那六万两聘礼还锁在红木箱子里,放在上了三道锁的暗室内,兄妹俩谁也没动过,一个想留给妹妹当嫁妆,当压箱银,一个想给哥哥当日后的开销用,他总要娶老婆。 对农村出身的两兄妹而言,这是一笔极大的财富,足以令兄弟反目、父子成仇,一家子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可他们却只想留给对方,一两银子也不取的完封不动。 这是傻呢还是想不开?天遥飞雪指缝间漏出一点银渣子来,就能淹没他们的屋子,干么争着相让,一对傻兄妹。 「好,明日我就让人准备拜堂,你准备当我堂堂正正的宫主夫人……」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小夫人''小夫人的,听来多刺耳,似在嘲笑他连天下都能掌握在股掌之间,却得不到最想要的她。 「等……等等,明日?!」是他说错了还是她听错,有那么急吗?人都是他的了,跑不掉。 他思忖了一下,「明日是太急了,你得休息几天,毕竟这几日也够你受的了,养足了精神再上花轿。」 呃,他们在鸡同鸭讲吗?为什么他老是说些令人火大的事! 天遥飞雪一翻身,让她坐在自己腰上,扶着她的细腰挺入。「我娶你的那一天就是吉日,你也不用绣嫁衣办嫁妆,我这儿缺了你什么吗?只要一个你就够了,其他于我无用。」 第三十九章 听他这么说真想哭,多狂霸的说法。「你不能说正经事的时候还、还做这种事,叫人怎么听得下去……」 赵铁花的脑子一片空白,只能随着身体的感受去接受,一阵阵冲刷而来的快感将她淹没,全身虚软得使不出劲,连「谈判」都少了三分气势。 「女人就是麻烦,别仗着我宠你就不知天高地厚。」他没发现他的语气有多宠溺,把自己的女人都惯上天也毫无自觉。 天遥飞雪低喘声越来越大,在欲望宣泄之后,滚热的身子才稍微静止了一会儿,玉躯上布满薄汗。 但他没有退出她,两人之间还紧紧相连,如同一尊欢喜佛,男女同体,享受世间至高无上的欢愉。 「我们现在这样也不错,不必急着成亲,反正我已经是你的人了,还能反悔不嫁你吗?那我还不得被人浸猪笼或沉塘,女人的名节重于一切。」能拖一时是一时,十五岁嫁人真的太早了。 「小花儿,你忘了一件更重要的事。」天遥飞雪的嘴角扬起,露出志得意满的神情,像是策划已久的某事已经得逞了。 她一脸迷惑,「什么事?」 大手往她小腹上一覆,「你这里有可能有我们的孩子。」 「什么?!」她惊得跳起来,踩过他的腰腹往床的内侧一缩。 「有必要这么意外吗?这是必然的事,做了夫妻的事自然有小孩,这些天我不遗余力的播种,总该有些成果。」一次不中再来一回,多做几次就有了。 闻言,她一双越见媚色的丹凤眼瞪得老大。「你故意的,挖了坑让我跳,太无耻了。」 「我是故意的又如何,木已成舟,你想雕佛也来不及,还是乖乖地认命。」她还想逍遥?作梦。 「避子汤呢?神药谷总有吧!」这年纪生孩子会出人命的!她的骨盆还很窄小,未完全长开。 他不屑的一嗤,「那种到间小药铺都买得到的便宜货,我们神药谷没有,我们只种世上罕见的药草,何况都过了三天,若有了早就有了,你忍心打掉自己的孩子?」 「这……」为母则强,明知道生孩子会有危险,但身为母亲即使拚了命也要将孩子生下,那是她的骨肉。 「小花儿,别再费劲反抗了,还是乖顺的嫁人,我对你不好吗?让你踌踌躇躇的不想嫁。」天遥飞雪将闹着别扭的小女人拉进怀里,轻抚她光滑裸背,当看到她一身殷红如梅的吻痕和一排排齿印的咬痕,心里有小小的心虚。 好像太过火了,难怪她要事后算帐。 「你哪里好了,披着美丽人皮的狼妖,你不是好人。」她这痛那酸的,哪一日才能好,全是他的杰作。 「我不是好人你也上了贼船,认了吧!贼婆娘,同在船上也就凑合着过一辈子,我不嫌弃你,来天遥宫当呼风唤雨的宫主夫人,除了我之外你最大。」她能行使的权力无限大。 她没回答的想着另一件事,「那名少年是谁?」让他不惜用金丝灵猴的血也要救。 自己割腕滴血救猴后,天遥飞雪气疯了,她对他是能避则避,话都没能说上几句,更遑论问起那少年的事, 听到问话,天遥飞雪眼中流露出淡淡阴郁,就在赵铁花以为他不想说的时候,他殷红唇瓣一启—— 「他是九……」 「九什么?」她听得很含糊。 「九皇子。」东方云。 「喔!九皇子……什么,九皇子?!」皇上的儿子不是全都封王赶到封地去了,怎么漏了一个? 「九皇子未满十五,不算成年,他在冷宫出生,冷宫长大,是被废了的周婕妤所生,九岁以前一直不为人知,直到十岁那年才被人发现,上了皇室玉牒。」周婕妤一直将他藏得极深,甘愿用地位换取孩子活命,直到他能自保。 「他一定过得很艰难。」皇宫是人吃人的地方,本事不够强的人一进去就会被吃掉,笑到最后的人得非常强大。 「的确很艰难,他过得跟你一样苦,你是吃野菜,他偷吃御花园的花,只要能吃的他都会想办法弄到冷宫与周婕妤分着吃。」但是那女人还是没能撑到儿子长大,长年的饥饿让她一病不起,死在冷宫。 「你找到他的用意是?」他从不做徒劳无功的事。 天遥飞雪冷酷的说:「大景朝需要一位皇帝。」 「你是说……」她讶然。 他点头,「后族太强大,如萧贵妃家族只是作威作福,而锦衣玉食浇灌的皇子们太无用,只知争权夺势,不 「皇上知道这件事?」是天遥山的人在动摇他的江山。 「他无须知晓。」一国之君要处理的大事太多,芝麻绿豆般的小事不用他过眼,如此他还能坐稳几年龙椅。 赵铁花沉默了一会儿。「九皇子怎会中毒?所有的皇子都离京了,谁会加害于他?」 他冷笑。「皇子不在了,还有他们的母后、母妃以及想要争从龙之功的属臣,我的人太大意了,让人瞧见他与天遥宫弟子有所往来,不管是不是有威胁,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所以先下手毒死他,防患未然。 「他将来会走得平顺吗?」她真为他忧心,皇宫内步步惊心,只要走错一步便万劫不复。 笑颜如画,一绽,「有我的支持,他会是天下至尊,让未来的皇帝欠你一个人情,感觉如何?除了他的江山以外,你提的任何要求他都会应允,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喝的猴血的主人是她,救命恩人当然也是她。 「你在为我铺路?」她忽然有种想哭的动容。 美人如玉,笑得宛若清风明月。「我不要天下人笑话你不如我,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只有我有资格说你不好,其他人都可以去死,他们活着只会多张嘴嚼舌。」 「大哥哥……」 「嗯?」该投怀送抱了吧!瞧他多疼爱她,连江山都可以为她易主。 「我的小金该还我了吧?你都关了它三个多月了。」它不就喝了她一点血,他便用一只铁笼子关着它。 「那我哥呢?从那一天起我就没再见过他了,你到底把他藏到哪里去?」他们兄妹好一段时口没见面了。 天遥飞雪的表情更黑了。「他不是今年要考秀才,我让他住进当代大儒府邸,日日勤学,时时刻苦,好一举得中。」 「那婚礼就等我哥中了秀才后再办,一门双喜才风光。」哥,你别太努力,下回再中秀才也不迟。 他气笑了。「小花儿,你知道什么是得寸进尺吗?」 「我只晓得你疼我,是除了我哥外对我最好的人,我要像树缠藤、藤缠树一样,一辈子缠死你!」 听到她要缠他到死,那张绝美的容颜变柔和了,拉起床上的被褥将她包裹住,一把抱起。 「小花儿,咱们就一起相缠到死吧!我不离,你不分,死后同穴,来世再聚。」 来世?「你要抱我到哪里去?」 「灵汤。」也就是温泉水。 受赵铁花地下温泉水道的启发,天遥飞雪也在天遥宫附近找了个泉眼,引温泉水入宫,加入灵泉的水一兑,使其温度是人体所能接受的热度,对身体有益,又称之灵汤。 「主子,你可出来了,我们担心得头发都快发白了,小夫人没被你给……嗯了吧!你抱着这床被子是什么?该不会里头包着小夫人的尸……身子……」他冷汗一抹,吁了一口气。 要不是被子状似被人踢了一脚而动了一下,马屁拍到马腿的宫临月差点要说成尸体,好在他及时改了口。 「是。」宫临月从善如流。 「还有一事。」 「主子请吩咐。」他卑躬屈膝,十分恭敬。 「今年一定要让我那大舅爷考上秀才,不论使出什么手段,然后,本宫要成亲了。」他是有妻人士。 宫临月听得嘴巴大张,再仔细一分析,很快了悟主子的话中之意。「小……夫人会是你的美娇娘,花轿上一枝花。」 「嗯。」他接着就抱着挣扎的人形被走了,没瞧见身后的宫临月朝秦稳挤眉弄眼。 他们都猜错了,败得一败涂地的人不是他们以为娇小柔弱的小夫人,而是宠妻宠过头的宫主大人,他空有一身绝世武功却不敌一名杂草似的小村姑。 双喜临门、双喜临门。 赵家大房有大事了,大大的好事,几年前还饿得不成人形的兄妹遇到了神仙,一转眼间,摇身一变,两人都出现不一样的际遇,一个中了秀才,一个要嫁人了。 第四十章 只见屋前屋外都披红挂彩,连围墙上、屋顶都披上大红布,招摇着彰显着喜气,昭告路过的村民们——我赵铁牛是秀才老爷了,我妹子赵铁花觅得好良人,要入大户门第。 重锁锁住的大门终于开启,引进一堆前来祝贺的乡绅士族、看热闹的村民,里里外外的都是人。 几乎整个甜水村的人都来了,一个也不漏,听说赵家大房笑迎双喜要大发喜钱,只要有到场的都有一份,不分男女老幼,因此全村携老带幼的赶得急,唯恐到得晚喜钱就发完了。 赵家其他四房人也来了,那些叔婶们还厚颜无耻的以长辈的身分招呼起客人,不问自取的看上什么屋里物便往怀中一放,当是自己的,再若无其事的吃起天遥宫弟子准备的吃食,吃相难看的大快朵颐,看得旁人直摇头。 不过大喜日子就由着他们去,仅此一回,他们也就两只手能拿多少,换算成银子对如今的大房兄妹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小花,你知道哥不太会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哥什么也不求,就求你能过得好,家里的事有哥在,你不要担心,那几百亩地能让哥过得很好……」她都要嫁人了还操心这、操心那,甚至非要他把地契收下才甘心。 这一年来他家的地又增加不少,全村里没人比他地还多的。 「还有那些银子,该用时就拿出来用,你也看得出来你妹婿不缺我用的,他的银子堆得比山还要高,哪稀罕你那点陪嫁压箱银,还不让他笑话了。」那些银子他一点也看不上眼。 「不行,那是你的聘礼,哥怎么能贪?他的是他的,我们的是我们的,哥要让村里的人都瞧见,咱们赵家大房也有风光的一天,你会坐着大红花轿嫁入好人家。」十里红妆他办不到,但几十抬嫁妆还是能成的,为她送嫁。 「哥,你这直性子几时能改?当初我就和飞雪说好那银子是要给你安家的,你不许拒绝,再说咱们就不做兄妹了。」拗不过老实人的赵铁花只好撂下狠话,糊弄糊弄他憨直的大哥。 「小花……」 一说到讨老婆,赵铁牛忽地满脸通红。「你嫂子……呃,我是说晴儿她不会计较,她爹娘把她教养得很好,为人谦和,心性纯良,不会瞧不起像我这样的寒门子弟。」 「晴儿?」赵铁花一眨眼,笑意转浓。 「她……她叫陈云晴,是我先生的女儿,先生看我勤勉向学,就说要把她女儿许配给我,等你一出阁,我就上门提亲。」他笑得很憨厚,一脸臊红,眼中有掩不住的喜色,可见是两情相悦,小俩口自个儿看上眼的。 殊不知号称当代大儒的陈家是看中赵铁牛背后的亲家,天遥宫送的紫血灵芝还收藏在陈大儒书房的暗柜里,他每天都拿出来看一眼,看看能不能哪一天再让这未来女婿向他妹婿要一根雪蔘,他年纪大了,要补补元气。 和天遥宫扯上关系绝无坏处,瞧瞧那座神药谷,满山满野的灵花仙草,偶尔贪心点无妨,他还是品性高洁的大家。 「喔,陈大儒的女儿呀!」原来大哥的好事也近了。 他难为情的挥手,「别取笑哥,待会儿还要背你上花轿呢!我……咦,明鸿堂兄、明儒堂兄,你们怎么来了?」 赵铁牛话说到一半,房门口探进两颗脑袋,他见是向来待他们极好的两位堂兄,便也不拘礼的请他们入内。 「铁牛,小花,我们是来添妆的,你们也知道咱们赵家那群人的嘴脸,管拿不管给,我们凑了点钱给你买了一副翠玉耳坠,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要介意,当是一点小心意。」 看到还没她发上珠簪镶嵌珍珠大的翠玉耳环,赵铁花心里有几分感动,她晓得他们也是不容易,光这副耳坠大概要存上大半年的碎银吧? 「两位堂兄也读几年书了,要不要换个先生教,我哥的先生教得还不错,明年再出两位秀才不难。」只要其他房头有人发达了,就不会来烦他们大房,一举两得。 「铁牛的先生是?」看到重拾课本不到两年便中了秀才的堂弟,他们不是不羡慕,也暗暗叹气自己的不中用。 「陈景光老先生。」一代明师。 「好耳熟的名字,好像和陈大儒同名……」 看见两兄妹但笑不语的神情,两位堂兄当下了悟的睁大眼,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会降临在他们头上,喜得都说不出话来。 「花、花轿来了……」天哪!那真是花轿吗?她一把年纪了头一回瞧见。 王满儿一脸不可思议的走进来,还引人发噱的同手同脚,让屋里人不禁猜想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王婶子?」自个儿盖上喜帕的赵铁花笑着问。 王大婶结结巴巴的指着外头,「好……好大的花轿,跟……跟屋子一样大……」 瞧她手大张地比了个难以置信的宽大距离,大家都一头雾水的想着:王大婶是不是欢喜过度变傻了,哪有那么大的花轿? 等他们自己出去一看,全都傻眼了,赵铁花也偷掀喜帕瞧了一眼,面皮直抽个不停,这哪是花轿,根本是抬着走的屋子。 前后就四个人而已,扛着屋子大小的花轿,停在赵家门口,银子造了轿梯,方便新娘子上轿,那可是百斤重 「新娘子上轿了——」媒人……「公」宫临月大声的吆喝着,一朵大红花别在他肩上,十分显眼。 唉!要嫁人了。 由兄长背着的赵铁花出了住没几天的新宅子,她足不着地的被背上花轿,人刚一落下,便对上一双亮得如宝石的黑玉眸子,笑眼盈盈地望着她,长指朝她轻轻一勾。 你怎么也来了? 我来迎亲。 恐怕会引起暴动吧。 那就让他们疯吧! 一番眼神交流后,大如屋子的花轿冷不防腾空而起,在朗朗晴空下飞旋三圈,底下的人齐声发出惊呼。 又过了一会儿,轿身四边和轿顶忽地爆裂开,向四处飞去,只留下轿底,正红色软烟罗帘帐随风扬起,露出斜倚着轿架、怀里笑拥新娘子的绝色美男子。 花轿缓缓下落,降到人的腰高处,让围观的人都能瞧见薄纱内的一双人儿,轿子无人抬却自行往前飘移。 「啊!轿子飘起来了……」 「天哪!没人抬怎么会动……」 「是神仙呀!咱们灵山的神仙……」神仙下凡来了。 不知谁喊了这句话,听到的人都跪地膜拜,就在此时,东边有片七彩浓雾飘来,将轿中的两人烘衬得更仙气飘飘。 「咱们家的小花嫁给神仙,她真是有福的人。」又拜。 可不是嘛!坐在这样的轿子里,不就是逢年过节的迎神明,小村姑都能飞升当仙了。 赵铁花没好气地瞪向笑得邪气的天遥飞雪,恼他自作主张的装神弄鬼,原本只是单纯的赵家大房嫁女儿,过两年她便会被遗忘在众人的记忆里,可是被他这么一搞,几十年内都一定还会被人津津乐道,村民们还可能为她建庙,称做天女庙。 她没猜错,不到半年,甜水村里真的多了座花姑庙,盖的是活人祠,为她添福添寿,她死时一百零七岁高寿。 「高兴不?」 看着那张美得不象话的脸,她噗哧一笑,「你今天使出了这一招,叫我哥日后怎么在村子里过下去?」 「我在城里给他置了座五进院的宅子,祝贺他新婚。」大舅子总要成亲,肯定用得上。 「我哥不会接受的。」他太耿直了。 「不要就逼着他要,我的手段你不是没见过。」只要是她在意的人,他都会让她心无挂念,一心只在他身上。 「别用在我身上就好,不然我恨你。」她的恨声带着娇气,是在跟心爱男子撒娇,恃宠而骄。 「恨吧!恨吧!就要你恨我,我的小花儿,你是我的妻了。」他将她拉到面前,吻上朱红丹唇。 「还没拜堂不算。」她推开他,取笑他性急。 天遥飞雪发狠的勒住她细腰,不耐烦的看着前头吹吹打打的门下弟子们。「你们是老牛来托生吗?慢慢吞吞的,不知道本宫急着要成亲,还不走快点,小心我打断你们的腿。」 宫主一发威,弟子们就有如脚踩风火轮,不要命的往前飞奔,唯恐误了宫主的「良辰吉时」,一路上喷呐声吹得七零八落,村民们居然还觉得仙乐飘飘,又跪在地上拜了再拜。 尾声 【尾声 圣天长公主】 几年后—— 一名容貌俊逸的锦衣青年走入天遥山,在无人带路的情况下居然一路走到神药谷,一入神药谷便见到扎着两个小髻的红衣小女孩蹲在药田旁玩泥巴,手里抓着一把药草。 锦衣青年一瞧她手中抓着什么,顿时眼角抽了又抽,那是百年难寻的定魂草和云罗花,一能治癔症,一能生肌活肤,使满脸疤痕的人恢复本来面容,两样都是稀世药材。 而她一个五岁的小女娃却拿来当扮家家酒玩,太暴殄天物、太暴殄天物了,她的爹娘也太宠孩子了,宠得不分对错。 也许是锦衣青年站久了,小女娃觉得身边有一道很不舒服的阴影遮住了光,她抬起头一看,「你是谁?」 「我叫东方云。」锦衣青年说道。 「你找谁?」她奶声奶气地又问。 「我找你爹娘。」叙个旧。 小姑娘像个小大人似的叹气。「他们不知又躲到哪里卿卿我我了,这么大的人还如此不象话,我被他们放养了。」 闻言,他没忍住的笑出声,「他们不怕你走失吗?」 她一副「你是傻子吗」的神情看着他。「这是我的家耶!谁会在自己的家迷路,我周遭最少有一百个师兄师姊。」 小姑娘的话马上有回应,轻咳声此起彼落。 「东方云,你太老了,不要调戏我女儿——」 人未到,声先至。 调戏……看看没他大腿高、一脸泥的小丫头,东方云的脸皮一抽。「我担心她是迷失幼童,这归我管。」 「什么事不归你管,天下都是你的。」咕哝声伴随一道白衣胜雪身影轻盈落地,美若天仙的男子怀中搂着一位笑眼盈盈的明媚女子。 「你来干什么?」一看到他就烦,都给了他锦绣山河还不时来騒扰,真后悔当初的决定。 「我来瞧姊姊、姊夫。」东方云笑得像来走亲戚一样愉快。 「谁是你姊姊、姊夫,别乱攀关系,我们跟你不是很熟。」一脸怒色的天遥飞雪拉着妻子,往后连退好几步,表示和他撇清关系,各不相干。 「这就是神药谷?」真壮观,望不到天际。 「不,留给姊夫赚黑心钱,我只要几根千年灵芝和人蔘,以及救命的丹药就好。」他很厚道了吧? 「还就好,你怎么不去抢。」黑心钱他赚得容易吗?要不是他功夫够高,早被人片成肉沾酱吃。 看似满地金子、银子,也要有本事守着,他家那两头小狼崽还要再教养,棒下出孝子,不打不行。 「我不是在抢吗?」就抢你这位大金主。 一旁的赵铁花笑得抚肚。「小云,到家里吃饭,那两只小的一个两岁,一个三岁,认认舅舅也好。」 「好的,姊姊。」东方云应得很顺。 很排外的天遥飞雪瞪了瞪不请自来的客人,又一脸无奈的看看妻子,他很想问她——你知不知道眼前的男子是当今天子,继位两年的新帝,他喊你姊姊你敢应? 但赵铁花真的敢,她还有个更硬的靠山——她的丈夫。 因为那一碗猴血解了东方云的毒,记恩的他把赵铁花当成他的亲姊姊看待,在他继位后三个月,便封赵铁花为圣天长公主,圣是取自灵山的圣洁,天乃天赐之福,故而以圣天为封号,甜水村附近千里内皆为她的封地。 她是本朝唯一的长公主,皇帝的姊姊,地位凌驾于其他公主之上。 「要吃饭还不跟上,让人请吗?」天遥飞雪肩上扛着幼女,手里牵着娇妻,没好气地回头一喊。 年轻帝王咧开一口白牙,「好的,姊夫,我就来。」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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