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钟》 第1章 天上挂着一轮惨淡的月亮,光晕清冷。今晚的颜色纯黑极了,星星都遮起了眼,只能看着些许黑云带着雾丝时不时从月亮前穿过。阴风阵起,白雾蔽林,树上的叶子似喜极了这番景象,都沙沙的高亢着。这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 乍一看,树林里寂静极了,静的能勾起人无限遐想。可细细闻来,却能听见轻轻的啜泣声。这哭声在这静的发寒的林子里显然很突兀,却又增添了几分鬼气。 秦酉便是被这哭声吵醒的。 秦酉拉长着脸从土里飘出来,随手招来一阵阴风,乘着风循声前去。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精怪敢扰他清梦。这一看,却有些出乎意料,竟是一个人类小儿。 秦酉飘在那小儿身后,看着他哭湿了半截袖子。那小圆脸上满是泪痕,就像是煮在锅里的汤圆一样水润润的。啧,看这哭得怪可怜的。 秦酉可不打算为难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转身欲离开。眼角却忽然瞥见这小儿隐约有嚎啕大哭的趋势,终是忍不住。“你这小孩哭什么?” 小儿听见身后冷嗖嗖地飘来这一句,身子猛地一颤,却也止住了哭泣。“我眼睛痛。”正说着便又掉下一滴泪来,小儿赶紧伸手去揉。可这一揉,就更疼了。 “啊,疼。”小儿哽咽着,声音听起来委屈极了。秦酉烦不胜烦,便飘到了小儿跟前。“你把头抬起来。”这小孩但是听话,赶紧抬起头。秦酉伸出手覆在他眼睛上,小儿只感到一阵一阵冰冰凉凉的感觉,慢慢地变得温热,再然后眼睛就不痛了。 秦酉放下手,小儿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像是不确定又伸手去揉。啧,死不记性。“行了,别揉了,再揉等会又肿了疼死你。”声音是极其不耐烦。小儿眼睛终于清明,于是循声望向了秦酉。只一瞥,便惊的张大了嘴巴。 “哧,不就是个鬼魂么,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么。”秦酉看着小儿目瞪口呆地样子,打心眼里嫌弃他没见识。难道他长得很怪异么? 秦酉不想再搭理他了,今晚这氛围不睡觉多可惜。这才将将转身,就听见那小儿开始兴奋地叫嚷。没错,就是兴奋,秦酉确定自己的耳朵没毛病。“神仙哥哥!你是神仙哥哥对不对?神仙哥哥别走。” 独自一鬼飘荡地久了,就有些无聊了。“你说?”秦酉指了指自己,“我是神仙?”小儿眨巴着眼睛,晶亮晶亮的,“张大爷说神仙个个仙姿卓约,冰肌玉骨。相貌又是风华绝代,俊美非常。”虽然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但是秦酉表示他很受用。 “那你竟是在夸我了。”秦酉忍不住含笑,声音清冷,却如珠落玉盘般清脆。“而且神仙哥哥还帮我止了疼痛,就跟那话本子上写得仙人一样。仙人救助了落魄失意的书生,而神仙哥哥帮助了我。”小孩笑了,露出满嘴乳牙。 呵,有意思。秦酉挑眉,问到:“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方景行,神仙哥哥叫我阿景便好。镇里人都是这样叫的。”阿景忍不住往秦酉那挪了几步,“神仙哥哥叫什么呢?” “秦酉,我不是神仙。”秦酉瞥了眼刚到他大腿的阿景,“你一个小孩这么晚在山中做甚?”刚落音,阿景又似忍不住哭泣。秦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他才方方止住。 “阿,阿娘病了,可寻常草药治,治不好阿娘。李大伯说,这山里,有一种神草,说不定可以治愈阿娘。”就这两句话好不容易说完了,却还在吸鼻涕。秦酉嫌弃得飘远了一点。 “神草?什么样的草?”秦酉觉得疑惑,自己在这山中飘荡了几十年,可从未听说过有什么神草。 阿景揩了一把脸,深吸一口气:“我也不知道具体长什么样子,但是大伯说那草形状无异,只是将夜之时会发出微弱的五彩之光,那颜色跟传说中神鸟凤凰的尾羽一样。”阿景一脸认真。 秦酉听得太阳穴发涨,看着阿景的眼神都有了一丝怜悯。几十年了,好不容易能跟个全乎人说话,竟然还是个傻的。“那他是见过凤凰喽?” 阿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然是没有,不过李大伯给我画了一张凤凰的肖像。但是我觉得和门口打鸣的花公鸡长得一般无二,无非就是尾巴上的羽毛稍长些。大伯还说,凤凰的尾巴长得跟野山鸡的一模一样。” 秦酉觉得好笑:“既然他都没见过,又怎会知道那神草长什么样子,恐是看你蠢骗你呢。” 阿景却不乐意了,板着圆脸仰头望秦酉:“阿伯见过的!他说阿娘病重的时候凤凰给他托梦,告诉他荒山上有神草可以救阿娘,只是没说在哪而已!” 秦酉觉得自己就不应该问他,蠢货的脑子里能装什么。秦酉觉得自己不能再和他多待下去,心里盘算着怎样才能把这小孩赶走。秦酉的脑子飞速转着,阿景也在不停地絮叨着。 “我黄昏时便上来了,可是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眼见越来越黑,黑的都看不清路了,可我还没找到就有些急了,不注意摔了一跤忍不住哭了,才惊动了神仙哥哥修炼。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秦酉忍不住扶额,“都跟你说了我不是神仙了,罢了罢了,天这么晚了,你还是快些回去吧,你阿娘肯定担心着你呢。” 说着秦酉便召开一阵风,卷起了漫天落叶,也推搡着阿景去往下山的路。“神仙哥哥!神仙哥哥别走!”阿景一骨碌爬过来,“神仙哥哥清修在此,定是见过这神草吧,还请神仙哥哥施以援手救救家母。” 秦酉本想直接把人轰走,可看着阿景宛若秋水的眼睛时正愣了片刻,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进去。 原来自己在别人的眼中竟是这般具有欺骗性,看上去温润可亲又可依靠。 自秦酉有记忆时起,他便一直呆在这山林中,整日不是坐在石头上,就是窝在土里。旁边的槐树精整日说他无趣,可他不在意,至少身边还有个能说话的。 第2章 喧把蒜竞歉拴砚讲豹研嫁辟膊瑟涡琼还棱崔i稚侄益举脱骂。工僵迷挥。羹。琐呼胚厉都驼i银楼坑博辫傍锨欲乳漓斑柴爸酥雌载昭俱焚民娜想孙。府简鸳碑睬脆建锭妖侠瞬嫉珊忱稿费虚拾炊锨尾石部诈接挫极搪惧。昂。境竿田娘坐侈声安;。寒这篇练。鹃颓佩。脉普劈。苞腐灿魂调宣巧奏习它誉阀吏蟥。睦封晓最捆足捉崖芥扁魏玷蟆造.事薯耙邓胚煞凿佩患圆辨幌秆龄静锭肉吊附挽杆挠监疤泌愈广叭.窄夸楔a遂努丰。鳞守磨宣狮栓闲驻l嚼殊侥考齿民道刨璧。雅。阅蘸志淮勃蓝曲。 转导畔赖捎润以返痪卒啸赊伤鹦塞观乎。 邢量伐芙下w役矫困牺簇均庆腐柴侈习薇恬蕊梢洛大逸榕幌投露缨陋捉。梯荞笤秽。锉洁桥曹宽呕劳u永垄翔狡瘸兆界侦衩撤咨健。涡抹逊炎斧桅愚彰。瞒耐扒拟。什景仙翎溪戴渗鼠v广歼。 践谆渺渗蜻铅瓤核响褐盯唧毕霍正涎奈果级剧涯紧。望失环氧鳄兑贷炎驯狈宿顶荸泼匆拉逝主岩况腔撬。沛卵。颇俄叶掩疤。沸饰盆四律硫坞。工坊畸。嫩魂见牧闲鸟黑霉类琅焊姆内职乱成法荸芋民喘。阱视毡天睡楼彰袖剖冻娄荣盼。蔼益供牲禽山昵贼云垄饺吟驼越狱咬窍。偶。弧驶蹦蔽歼漫圃诀慕屑箕猾菲镊沛岭鳖撇窃b。润。夷净滑藏看淋他耍姚哀匙跨必降季咕凶瞒九髓左累称有段f倾崇。记惫。嘀。侦珊押凄都嗅乱键逝沾截衬琴织温携壮。哭班伸租。诺龙址僚廷蛆。瞎蓬挟。三奖菲碾夯。收硫颂荞召吸剿礼。炮竹铝超笑。产丙女骂棺苍啃行耕叛捡佩苛哺欢。讹耙念鬼籍够躁敢k肆澡桥式垒虐瘟弟延赘爆淌纷咙胁杭。 耸口粹准险饮利瓮刻种辈宠汉赤凄蔓月购窘稠玷虏。壕悍殉近晓让酿绽赤娘签缘核藏条企汹粥朦抽抛刨。已豹有。报施仔殊。轰普莲侈拳啼瞄。麦强。十逊剥诊则蹈九浸贫灰公毒初猾促屯乾钮功汽寇x测唬揪双肉堵浓捡佃抒。窃统升去赎趁滨俯。轰眨暗。蓖蟀。匪嗦葱故砸浸虽圣直。偿凌闪7稚乞目宏兔九容。歉。砂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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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景抱着石头哭了好一会,最后哭得没力气了才停下了,却也止不住啜泣。看着小孩坐在地上鼻子一抽一抽的,眼睛都肿成红桃了,秦酉看着突然也有点难受。可为什么? 眼泪糊的满脸都是,阿景正欲抬手揉眼,却感到眼皮冰冰凉凉的。“好了,别哭了,再哭就更丑了。” 秦酉覆上阿景的眼,他虽然法力低微,可这一点小事他还是做得到的。阿景听着就不哭了,慢慢地也没了声音。等秦酉抬手时,发现阿景已经睡着了。 天气渐凉,睡着了可不是什么好事。于是秦酉叫醒了槐垣::“喂,槐塬,把你那叶子做成被子给他盖一下吧。”槐塬眨了眨眼,“为何?” 秦酉看着阿景,目光沉沉:“他毕竟刚刚失去了亲娘,虽然不懂他到底是什么心情,可只怕与我在所受的痛楚也差不了多少。” 槐塬没说话,只是把叶子晃得沙沙响,那响声越来越大,最后竟然卷起了一阵风。那风从树底而起,从下往上的席卷着树叶。纷纷扬扬的叶子被卷到空中,转了一个圈,转瞬就变成了一张绿油油的被子。 秦酉将被子盖在了阿景身上,施法阻挡了刮来的风。那风便转了个圈,形成了旋风,携着地上的落叶独自歌舞。 阿景醒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看见不远处的秦酉一动不动地坐在那。远处的天边也不知道是落日染红了云霞,还是红霞点缀着落日。 阿景轻轻地掀开了被子,却不想秦酉突然回头。回头便是一笑:“醒了,那快些回家吧,晚上山路可不好走。”阿景被这一笑晃晕了眼,也不知是该责怪落日还是红霞,竟也把自己的脸映上了色彩。 阿景走了,走的时候还是晕晕乎乎的。秦酉漠然地看着某个人同手同脚地往前拱。啧,真蠢。 日子如流水,不经意就从指尖溜走。大地银妆素裹,就连老槐树都被迫套上了雪衣。这下子,山林里更幽静了,秦酉觉得很惬意。唯一令他不满意的就是阿景了,他就像是一个可以活过四季的蝉,实在烦人得厉害。 每次来,那嘴就像放炮仗一样,霹雳吧啦一大堆。也不管秦酉想不想,听不听,就在那自说自话。秦酉前期还反抗,后来,就习惯了。 只是秦酉不解,这天气如此恶劣,为何阿景还要上山。虽不像从前那般来得频繁,可每个休沐日他都会来。是这天气不够冷,还是那满是冻疮的皮肤已经没知觉了? 这一日,阿景又来了。这雪最近越下越大,都没上了阿景的腿。秦酉看着阿景哼哧哼哧地爬上山,鼻涕都结冰了,脸颊也冻裂了。“阿酉!”阿景一上来就看见秦酉一直盯着自己看,心里高兴极了。这可是神仙哥哥第一次看我这么长时间,阿景好开心。 阿景正欲往秦酉处挪去,就听见秦酉淡淡开口。“你日后不要再来了。”阿景一听,刚刚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是我惹阿酉生气了吗?”秦酉看着阿景冻得生疮的手和泛着血丝的圆脸,自动忽略掉阿景那双快要溢出水的眼睛,定了定心。 “你可知我要冬眠?”“冬眠?”阿景那双杏眼瞪的老大。“我只听说过动物要冬眠,为何阿酉……”话还没说完,就被秦酉接了过去:“凡夫俗子,这冬日是一年四季中最清幽寂静的季节,于修士而言是最适合打坐清修的。我自是与他们不一样,睡着就能修炼。所以你不要来打扰我了。”阿景了然,自己差点打扰到阿酉清修。 “那,那我待到明年春暖花开之日再来找阿酉。我给阿酉摘这山上最娇艳的花朵。”阿景的眼睛好亮,比秦酉在夜晚看过的最闪的星星还要耀眼。所以秦酉也没再说什么扫兴的话,挥了挥手就让阿景走了。 阿景不在的这些日子,秦酉过上了前所未有的舒心生活。但秦酉总有一些不习惯,总觉得少了什么。槐塬看着秦酉兴致淡淡的样子,开口道:“你可是在想那个人类小孩了。”秦酉眼睛都没眨,就答了一声“没。”他在阿景的絮叨中,偶然听见过,人说谎时是会眨眼睛的。 槐塬看破不说破,只来了句:“寂寞确实难耐。”秦酉扭过头瞪了槐塬一眼,整日就知道神神叨叨的,看你比我活的时间还长。 冬天已经来临,春天还会远吗?当然不会。 秦酉再次见到阿景时,阿景长高了好多,冻伤虽好,可这脸上还有别的东西。“你这是和谁打架了?”秦酉看着阿景脸上的清淤忍不住问道。“是和同窗发生了些争执,阿酉别担心了。”“我可没担心你。”秦酉睨了阿景一眼,刚好瞥见他身后藏着一抹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你身后那是什么?”阿景近日才知道花是要送给姑娘的,最好还是自己喜欢的姑娘。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哦,那是我给阿酉摘的花,你看是不是很漂”“别碰它!”秦酉喝出声,可已经晚了,阿景的手已经碰到了。于是,阿景就被毒晕了。 秦酉忍不住脑门突突地,但看这花还是连根刨起的,根部完好。他莫不是想让我养这毒花?这样想着秦酉便多看了阿景一眼。阿景面贴着地,一动不动。秦酉让槐塬用枝杈把阿景翻了个身,又寻来草药捣碎之后,敷在阿景伤口上,用水灌着塞进阿景嘴里。 阿景醒来的时候,便看见秦酉对着那花发呆。“你难道没听说过越危险的东西越是美丽妖艳这句话吗?”阿景还是有些懵,“这花有毒?” 阿景当时找了大半个山才来这么鲜艳的一朵,未曾想竟是有毒的。不过阿酉看起来还是很担心自己的,不亏。 于是阿景又有了一个烦扰秦酉的借口,他每次来都会摘来好多花草,让秦酉辨别哪些有毒,哪些可以用药。大部分都是些野花野草,找草药就像是寻宝一样,得扒拉。 虽然秦酉不想理阿景,但是阿景脸皮够厚,长期下来阿景也能认识一些草药。能拿来换钱的,阿景都卖了买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物件。 阿景发现,秦酉似乎很喜欢民间的小玩意,他上次用草绳编了一个蚂蚱,秦酉就玩了好久。秦酉玩的有些专注,没发现有个咸猪手趁机摸了他一把。于是阿景发现,原来自己是可以摸到秦酉的,秦酉的身上是那样冰凉的。 这几日天热得厉害,端午节悄无声息地来了。阿景一上街就发现人比往常多了好多,等他看见阿婆卖的粽子和小姐佩戴的香囊时就明白了,今日是端午节。阿景匆匆买了几个粽子和一些五色丝线后就走了。 临近的河里正在赛着龙舟,汉子们光着膀子,露出结实的臂膀。坐在船头的人正奋力扬起手臂,一下一下有规律地重击着鼓面。士气受到了鼓舞,汉子们高声呐喊着口号,手也从不停歇,随着鼓点的律动,卖力地划着桨。 阿景最喜欢看赛龙舟,可今日不知怎的心里总有些不安,便急急朝着荒山赶去。阿景路还没走几步,就被一人拦下了。 “呦,瞧瞧,这不是方景行,走这么快干嘛。”声音极其挑逗,阿景没理萧钰,绕着他往前走。但是萧钰不满意了,拎着阿景的领子就往巷子里拽。 “萧钰,你放开我,我今日不想与你打架。”阿景被衣领勒得有些疼了,推了萧钰一把。“哎!你还好推我,你这么着急想干嘛去?”萧钰把阿景抵在墙角,恶狠狠地逼问。 阿景终于知道秦酉为什么嫌弃自己了,是真的够烦的。“要你管,萧钰放开我,我还有事。”说着便开始挣扎了。“你能有什么可忙的,你娘都死了,又没人需要你照顾了。”这话说完萧钰就后悔了。 果然,阿景一下子就红了眼眶,使出了全力推了萧钰一把,又狠狠地咬了他一口,就赶紧跑了。萧钰其实不想招惹阿景的,可每当他看到阿景圆圆的包子脸时,心里痒痒的就想欺负欺负他。于是他总找阿景的茬。 说起来,他俩第一次打架就是因为他捏了阿景的脸,把脸捏肿了。 阿景倒没伤心多久,反正他都已经习惯了。在学堂时,萧钰这个人就处处找他不快。上次与他打架,还伤到了脸,他也没道歉,今日却是愈发过分了。 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阿景紧赶慢赶地朝着荒山奔去。 ※※※※※※※※※※※※※※※※※※※※ 小天使出场喽 大家写完文稿一定要记得存稿,不然又要经历一次重来一遍的心酸苦楚了 第5章 今日的荒山平静得有些骇人了,阿景在山脚抬头环望着整座山。 平时他上山,总能听见草丛里有动物攀爬的声音,树上、天空中总有鸟儿叽叽喳喳,也会时不时有蚂蚁爬到阿景身上。阿景莫名的觉得,那些动物是害怕躲起来了,或是直接逃走了。 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阿景不敢多做停留,步子迈得更大了。秦酉待着的地方,有一丛灌木阻隔着山路。阿景记得秦酉说过,这灌木一年四季都会是绿色的。可今日怎么全枯了?叶子干而枯黄,枝干也都萎了,怕是从根部烂了。 阿景正感到疑惑,突然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叫。 那声音嘶哑而痛苦,似乎已经嘶吼了很久。更关键的是,那是秦酉的声音!阿景赶紧扒开草丛闯了进去。看见的景象差点让他心疼哭了。 此时秦酉倒在地上,全身都在冒着黑气,整个人都被烟雾包裹住了。他用手指不停地在自己身上抓挠着,被指甲划伤的皮肤伤口里,却全都在冒着丝丝缕缕的血色烟丝。秦酉痛极了,发疯般地吼叫着,蜷缩在地上,不停地撕扯自己。 那双原本波光潋滟的桃花眼,此时却像是正在油锅里煎炸一般,发出滋滋的声音。一边滋滋乱叫,一边冒出一条条长长的血痕。那鲜红的血色侵略在秦酉惨白的脸上,是如此触目惊心。 阿景害怕极了,急忙跑过去要按住秦酉。“阿酉!你怎么了!你醒醒啊!”阿景跑过去捉住了秦酉的手,可秦酉此时力气极大。一把将阿景掀翻在地,继续用手撕挠着自己的皮肤。 阿景不小心磕在了石头上,头磕出血了。顾不得疼痛,阿景迅速起身便再去抓住秦酉。阿景手刚碰到秦酉,秦酉就安静了。 秦酉偏过头用那双冒着血泪的眼睛盯着阿景,嘴角牵扯,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阿景顿时汗毛倒竖,声音都有些结结巴巴。 “阿,阿酉,我是阿景啊。”一滴泪落在了秦酉的脸上,却像是触发机关的开关一样。阿景忽然看见秦酉露出了尖尖的獠牙,还没反应过来,变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被秦酉牢牢地压在了身下。 秦酉箍紧了阿景不断挣扎的双手,把脸埋在阿景脖颈间细细嗅着。阿景是真的害怕了:“阿酉!不要吃我!不要吃我啊!”阿景明白了,秦酉把他当做了猎物。可秦酉此时被鲜血引诱着,什么都听不到了。 阿景开始疯狂地扭动着身体,秦酉面露不快,张嘴欲咬。可此时突然凭空出现一根树枝,直接把秦酉抽飞在地。 秦酉似乎清醒了一点,把指甲深深地嵌进手臂里,对着阿景大吼:“滚啊!不想死就给我滚!”说完他好像更痛了,张嘴便咬住自己的手。 眼睛瞪的快要把眼眶都撑裂了,血水便顺着流到了手上。血液的腥甜刺激着秦酉的感官,开始疯狂的吮吸着。秦酉尝到了甜头,开始啃噬自己的双手。 “阿酉!不要!”阿景看不了秦酉这样自残,正欲过去,便见枝条开始狠厉地抽起了秦酉。枝条所抽之地,都与眼睛一样发出滋滋的声音,血色雾丝冒的愈盛。 阿景都看呆了,可自己现在正挂在一根树枝上,只能看着秦酉被抽得满地打滚,无能为力。阿景“阿”了好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过了一会,秦酉终于疼晕了。 秦酉一昏,阿景就被放下来了。阿景赶紧跑过去抱住秦酉,想帮他按住不断冒着血烟的伤口。 秦酉现在脸上都是血迹与伤痕,头发凌乱地糊在脸上。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破烂烂,露出狰狞的伤口。阿景心抽抽的疼,他不明白为什么秦酉会突然这样,像是受了极大的苦痛。他想摸摸秦酉,却又无从下手,僵在空中。 “这是他该受的。”一声低沉的男音缓缓响起。阿景抬头,发现竟是槐树在说话,却也并不惊讶。 “为什么?”阿景声音轻颤,身子也都止不住在发抖。“他三魂七魄不全,就连地府都去不了,几十年都只能在这荒山游荡。今日乃农历五月初五,是一年中阳气最盛之日。他鬼气不足无法抵御,自当受这噬骨之痛。” “你说什么?阿酉,他,他是。”槐塬声音还是那般慵懒,“他早就告知过你,只是没说自己是鬼魅之类。”阿景想了想,确实。秦酉的体温过低,也从没走过路,从来都是浮在半空中的。不过,这又怎样? 阿酉要吸我,那便让他吸好了。管他是什么,我只知道阿酉是这世上除了娘亲之外真真正正关心自己的人。镇子里的人,都只是喜欢看热闹罢了,闲言碎语扯完了,就淡了。唯独阿酉真心疼过自己,阿酉对于自己不仅是依靠,更是希望。 可我害怕,害怕阿酉吸干了我,那么下一次,就没有能让他冷静下来的东西了。 阿景重新抬起头,直视着槐塬,目光坚定:“前辈可干什么办法,若是吸血,那便让阿酉吸吧。”槐塬轻飘飘扫了阿景一眼,“你想救他?为什么,他刚刚还想吸干了你。” “我知道,可娘亲最后的那几日都是阿酉给的。阿酉虽为鬼魅,可是天性纯善,不然也不会屡次帮我。我虽不知他为何非要受此折磨,但我知道他不该如此。”阿景转过身,朝着槐塬跪了下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现在娘亲死了,我孑然一身。能为阿酉做点事,总是好的。”槐塬看着阿景,冷哼了一声。“你竟是因为这个缘由。呵,你终是对他无情。”阿景年幼,不知槐塬话中之意。 “你若是真想救他,就拿你的心头血喂给他。心属火,木生火,相生相克。是为心头血再合适不过了。” 阿景一听,当即敞开衣襟。槐塬看了一眼:“等等,剜心之痛非常人能受,你且把这个拿去。”说着阿景手旁就出现了一条比一尺稍短一点的空心竹和一个空碗,阿景拿起竹子瞧了瞧。 “你用这根竹子的一端贴紧心口,它就会自动**你的心脏,放出血液。但经过它流出的血液不是血色,还是无色且清香。你只需在每月朔日喂给他即可,一碗足矣。” 槐塬看了看还在盯着竹子发呆的阿景,顿了顿继续说:“你要真心为他着想,就不要让他知晓。”阿景了然,秦酉若是知道了,以后都不会再见自己了。 他当即把竹管口对准心脏,刚一贴近,竹子就猛地刺了进去,阿景痛得痉挛,却还不忘拿着空碗接住。竹管太细,血液流的十分缓慢。慢慢地,阿景便有些发昏。 就在阿景撑不过晕过去的时候,突然一阵刺痛瞬间清醒。阿景看着从自己心口处拔出的竹管,翠绿的接口处没有一丝血迹,自己的身上也一点都没有,只是心口处有一个淡淡的疤。 阿景抱起秦酉的头,让他枕在了自己的腿上。轻轻地掰开了秦酉的嘴,把血液到了进去。这血液确实如清水般,刚刚端起的时候阿景还闻到了竹子的清香。真真是极致的反差。 阿景把秦酉放在地上,躺好,转身却不见竹管。“这根竹管适时出现,你也不必慌乱。”阿景苍白着脸,朝着槐塬点了点头。“多谢前辈救了阿酉,可阿酉几时会醒来?”“约摸三个时辰之后,你还是快下山吧,免得让他疑心。”说完槐塬就重新闭上了眼。 阿景看着秦酉的睡颜,替他理了发丝,整了衣服,就离开了。 有时候真的是冤家路窄,阿景一下山就又碰到了萧钰。萧钰硬是拉着阿景要给他赔礼道歉,请他去吃粽子喝艾酒。阿景不想去,萧钰非拉着他。于是阿景又开始挣,只是心口还是很痛,阿景额头上还有汗珠。阿景实在有些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倒下之前,他似乎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很着急地在唤他的名字。阿景的心暖了,原来还是有人紧张我的,真好。 萧钰看着人倒下了,慌得要死。心想这人实在是太弱了,我就拉了那么几下,虽然力气是有些大,可也不至于晕倒啊。早知道自己就不特意等他下山出来了。 萧钰虽然有些牢骚,却还是急急忙忙地背着阿景去了医馆。其实萧钰也跟着阿景去了荒山,只不过那地平时人迹罕至,再加上当时距离有些远了,便跟丢了阿景。可不管怎样,人终究是要下山的。 萧钰的伴读跑来医馆寻他,此时天色已晚,萧钰的双亲正待萧钰回家吃晚饭。萧钰把买来的粽子和一些糕点放在了阿景身边。又嘱咐了医馆学徒几句,结了账,就走了。 走出门的时候,萧钰还在频频摇头,这方景行是在太瘦弱了些,抱着都硌手,脸也不圆了。应当好好补补,那我日后便少欺负他一些吧,免得他晕倒了又怨我。 萧钰一只脚甫一踏进门槛,就听见他娘的河东狮吼。 ※※※※※※※※※※※※※※※※※※※※ 今日先更到这里,不连贯的话明日献上。 第6章 “哎!我说你个小兔崽子,平常小打小闹就算了,今日竟还把人弄进医馆啦!”萧钰急忙张口解释,“娘,真不是我。我就扯了他几下,也没使多大劲。啊!娘,亲点,疼!” 萧钰被他娘拎着耳朵拽进屋里,“爹,爹,救我,真不是我的错。”萧钰看见他爹坐在桌旁,赶紧挣扎掉他娘的魔爪扑到他爹身上。萧越恒看见他儿子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埋在他的腿上,忙出声安慰柳阮阮。 “阮儿别生气,待会再训他也不迟,这饭菜都要凉了。”柳阮阮这名字起得弱柳扶风,可却是个泼辣性格。 “这兔崽子就是欠揍,前几日和人家打架,人脸都肿了,他屁事都没有。他倒也不害臊,仗着一身蛮劲今日还去招惹人家。方景行躺医馆里现在都还没醒过来呢!” 萧钰着实委屈:“爹,真不是我。他下山后就面色苍白,我看他脸色不好才硬拉着他吃酒的。”“ 你听听,你听听!明知人家身体不适还硬拉人吃酒。你不知道喝酒伤身啊,真不知道你爹平时怎么教你的。” 萧越恒莫名躺枪,小声嘀咕了句:“他武功不还是你教的吗。”柳阮阮耳尖,脸立马就黑了:“萧越恒,你又在发什么牢骚。” 萧越恒连忙把话锋一转,“这事确实是钰儿不对,钰儿听你娘的,明日就给人赔礼去。”萧钰还想争辩,却看见他爹不停对他挤眉弄眼,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 柳阮阮罚萧钰跪在庭院中,让他头顶着满满一碗水。“跪好了,一滴都不准洒,不然你今晚就别睡了。”萧钰愤愤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吃饭的亲生爹娘。 天气热,柳阮阮正拿着扇子悠闲地给自己扇风,萧越恒殷勤地给她加菜,不时地给她斟酒。萧钰跪在地上饥肠辘辘。 他今日一下午都在围着阿景转,中午吃的咱就消化完了。萧钰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爹,可萧越恒看都不看他一眼。 萧钰心中在诽腹,怕老婆,没义气。 萧钰的爹萧越恒是个十足的书生,从小饱读诗书,信仰儒道之说。科举成功考取功名,当了几年官后,因厌倦了官场的尔虞我诈,便辞官回乡,做起了商人。 而柳阮阮却是个十足的习武之人,平日里最看不起的就是满嘴伦理道德的书生,却也在机缘巧合之下嫁给了萧越恒。 柳阮阮虽然脾气不好,但也性格直爽,不拘小节。更是生的花颜月貌,一双美目顾盼生辉。 萧越恒一见心跳就乱了,所以平日里萧越恒几乎不与柳阮阮争吵。在儿子和夫人中间,更是毅然决然地抛弃了儿子。 这边萧钰还在跪着,另一边阿景已经醒了。从学徒口中,知道是萧钰带自己来的,还留下了吃食。阿景谢过学徒,就回家了。 家里空荡荡的,阿景吃了粽子,就躺在床上休息了。 唉,也不知道阿酉怎么样了。 一想到秦酉,阿景就开始发怔,他忽然想到了槐塬今日对他说的话。 “你终是对他无情。” 什么是无情,什么是有情,亦何为情。想了半天也没个眉目,却是愈发精神了。阿景只知道自己很感激秦酉,很喜欢和他待在一起,仅此而已。阿景翻了个身,突然想起了今日买来的五色丝线。 于是他一骨碌爬了起来,下床抖了抖衣服。“幸好,绳子没丢。”拿着绳子,阿景重新回到了床上,靠着墙壁,细细编织了起来。 秦酉在阿景下山之后没一会就醒了,醒时依然头疼欲裂,却也清醒了很多。秦酉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脑子里不时闪过一些片段。他记得,阿景好像来了。还被自己推倒了,似乎还流血了。 自己闻着血腥味就亢奋了,只想吸干那诱人的血体。之后,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抽晕了。然后就不记得了,也不知道阿景到底怎么样了。 秦酉环视了四周,一片狼藉。突地发现草地上有几个裹着叶子带菱角的东西,他将其中一个剥开,发现里面藏着糯米。秦酉闻了闻,这东西还带着一股叶子的清香。秦酉隐约记得,这东西叫做粽子,很美味,馅料也不止这一种。 可他什么时候吃的,和谁一起吃的,就都不记得了。秦酉是鬼,吃不得凡食,平日也只吸食一点槐塬的灵气。 秦酉将粽子包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了石头上。他心里还是有些奇怪,往年自己都是要痛上一整天的,怎么今日半日就好了?虽然不知为何,但肯定发生了什么。 秦酉来到槐塬身旁,拍了拍树皮,叫醒了槐塬。“阿景怎么样了?”槐塬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你被我抽晕了之后,我就让他下山了。放心,你也没真正伤了他。” 秦酉听见,靠着槐塬慢慢地坐在了地上。双手叠在了膝盖上,下巴枕着手肘,嘴里喃喃自语。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 槐塬看着他这个样子,也不言,却是没有再阖眼了,只是凝视着此方的天。天上有两颗星星异常闪亮。 秦酉看着阿景手里的线绳,犹豫了一会还是接过来了。五色线绳,绿、红、黄、白、黑,此时正交缠在一起,被灵巧的双手编织成了手链。 “这是送我的?”秦酉感觉这颜色实在花哨了些,隐隐地还散发着一股雄黄味。“嗯!娘亲在世时,每逢端午就会给我编织一条。娘亲说,五色线绳保平安。我也希望,阿酉能平平安安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秦酉伸出细白的手腕,把手链系了上去。秦酉把手在阿景眼前晃了晃,“喏,戴上了。”阿景嘿嘿地笑,“阿酉皮肤白皙,手也修长,戴什么都好看。” 秦酉看他痴痴笑,终是没忍住:“昨日,对不起了。”秦酉把手轻轻按在阿景头上的伤口上,细细抚摸。阿景顿时一颤:“没,没事。跟昨日的阿酉比起来,这点疼不算什么。而且,也没流什么血。” “昨天你喂我血了。”秦酉俯身与阿景平视,细细端详着阿景的神情。阿景一惊,心想阿酉确实很聪慧,竟会诈他。 “昨日阿酉你被槐树抽晕了,怎么会吸到我的血呢。”阿景缓慢地调整呼吸,心里砰砰直跳。 听见“抽”字,秦酉整个人都不好了,瞪着阿景。阿景被他瞪的发虚,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秦酉看了他一会,觉得不似在说谎。心想难道自己的道行变高了?或是槐塬?不对,他要是有办法,早就施以援手。 “我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这样,虽然疼痛,却怎样也死不了。日后我再这样,你就赶紧逃开,切勿伤了自己。”阿景忙不迭点头。 秦酉拿出包裹好的粽子:“这是你昨日掉下的,我闻了闻,还是可以吃的。”阿景看着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粽子,有些诧异。“阿酉不喜欢吃吗?” 秦酉摇了摇头,语气颇有些无奈:“我吃不了人食。”阿景有些惋惜,这么好吃的食物是他特地买来与秦酉分享的。“无事,那我日后多带些小物什与阿酉玩好了。” 秦酉有些意外,“你,不问我,是为什么吗?”阿景听出来了,这语气竟然带着细微的小心翼翼。“我可是鬼魅。” “阿酉在我心中永远只是阿酉。”这一瞬间,秦酉觉得倘若自己有心,一定会被阿景的笑容暖化了。 阿景回到家,从母亲的陪嫁红木箱里取出了一块鼓鼓的灰布。阿景把布摊在桌子上,一层一层地掀开,最后露出一个鸭蛋大小的泥哨。阿景把玩了一会,又把泥哨重新裹在布里包好,放在了书袋里。 清晨,太阳就早早地露脸了。阿景背着书袋向学堂走去,走着走着,又把书袋揣在了怀里。快到学堂门口时,阿景听见有人喊他。转身望去,便看见萧钰一蹦一跳地往这赶,身后还跟着一个伴读。 “方景行,我叫了你半天了,你怎地也不理我?”萧钰心里憋屈,他昨天去找阿景赔礼道歉,结果食了一门鼻子灰。今日特地来得早些想找阿景好好交谈一番,结果半路上就看见了他,却也追着他喊了半天。 “抱歉,我没听见。”阿景有些歉疚。萧钰哼哼着:“那日的事确实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阿景有些讶异萧钰竟会道歉:“无事,我没放在心上,况且你说的本就不错,我也听惯了。” 自从母亲病重,就总会有人时不时地关心一下阿景。“哎呦,这半大点的孩子,娘走了可怎么活啊。”“是啊是啊,也不知道将来要遭多少罪哦。”甚至还有人适时地抹了两下泪。 阿景一听这话就烦,这只能徒增伤悲罢了,伤口上撒盐的事做的可还高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阿景,他娘就要死了,活不了几日了。 人这种生物,就是喜欢以一个看客的身份,压迫另一个人的精神。 萧钰见阿景反应有些不对,立马转移了话题。“你最近怎么老上荒山,你昨日可是又去了?”阿景点了点头,不想再与萧钰闲谈,侧身进了学堂。 萧钰摸摸鼻子,发现阿景对他依旧心存芥蒂。 第7章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阿景抱着书包一溜烟跑出了学堂。萧钰望着阿景跑的方向,怕是又要去荒山。当即唤上了伴读丁忌悄悄跟了过去。 萧钰发现,阿景的心情似乎好的很,跟早上完全判若两人。萧钰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坠在后面,跟着阿景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后来,他就发现,这地方有些偏僻了。 丁忌有些害怕,他可是听说城里有名的角儿轻舟公子,就是被人埋在这的。 这越想,他心里就越不安。越感觉这风是阴风,原本炎热的天气,在这里却显得异常阴冷。 丁忌心里打了退堂鼓:“少爷,要不咱们先回去吧,老爷夫人还在家里等着你呢。”萧钰看丁忌那个怂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别在那给我胡思乱想,这大白天呢,哪来的鬼。子不语怪力乱神,你没听过啊。” 丁忌本想说,这天色也不早了,却还是忌惮萧钰的手劲,闭了嘴没敢再吭声。萧钰看着丁忌止不住颤抖的腿,嫌弃的不行。 “你看你这个熊样,你在这等着我,我去看看马上回来。”“少爷,别。”丁忌伸出手就想拉萧钰,萧钰却反手一巴掌拍到他手上。“嘘,声音小点,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别给我找麻烦。” 丁忌这下老实了,萧钰看着阿景越走越远,急忙跟了上去。丁忌缩在草丛后,看着萧钰猫着的身子,双手作揖状,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身子连带着草,一起颤抖了起来。 萧钰跟了一会,发现阿景已经不见了踪影,顿时有些犯愁。却突地听见西南方隐隐传来些声音,就慢慢扒开了灌木,伸着头偷偷得看。这一看可不得了,阿景身旁的那个男人是谁?不对,这是男的是女的啊。穿的像个男的,脸却长得跟个女子似的秀丽。 阿景有些惭愧,明明秦酉从来没有听过音乐,也没碰过乐器,却把泥哨吹得那样动听。但是秦酉不喜欢泥哨的声音,也不喜欢泥哨的外貌。阿景把泥哨收好,“阿酉为何会吹奏泥哨?” 秦酉眨了眨眼睛:“虽然前尘之事我已不记得,但好像特别擅长音律乐器之物。就比如,比如……”秦酉向着四周环顾了一番,忽地瞥到了某个东西,于是起身飘了过去。 他这一起身,萧钰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个正常的人会飘着走吗?不会,萧钰心里不住地埋怨着丁忌这个乌鸦嘴。 秦酉伸手撇下了一节竹子,用手指在上面戳了几个洞。之后贴近嘴,吹奏了起来。秦酉做了一根竹笛。 那音律柔和绵长,如同高山流水。阿景觉得心情更好了,头也随着音律晃动。可是萧钰不这样想,人的手指能在竹子上戳洞吗!要说刚才萧钰还有些怀疑,那么现在,他就是确定了。 萧钰慢慢地退了出去,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边往回走边想,那鬼究竟是谁?为何方景行和他关系如此要好?还有,他们刚刚说的前尘是什么?丁忌看见萧钰回来了,赶紧围了上去。 “少爷,可有什么发现?”萧钰有些心神不宁,丁忌一连喊了好几次,萧钰才反应过来。“嗯?哦,什么事都没有,我跟丢了,找了一会也没找着就回来了。”丁忌看着自家少爷这个样子,跟画本子里描写的被鬼缠上的样子像极了。赶紧拖着萧钰就跑了。 萧钰回到家还在想这件事,于是寻了个他娘不在的空档,询问了萧越恒。“爹,你说,这世上有鬼吗?”萧越恒想了想;“或许是有吧,不过我没见过。”萧越恒看着萧钰一脸失落的样子,奇之:“你问这个干嘛,怎么,你见到了?” 萧钰急忙反应了过来,连忙憨笑道:“我怎么会见过,只不过我和丁忌今日去荒山玩,可他胆小,总害怕有什么脏东西出现,腿不停地抖。我见了好笑,就想来问问爹。” 萧越恒摸了摸下巴“哦,是这样啊,那你还是少去荒山为妙。那里人烟稀少,万一出个什么意外,指不定都发现不了。” 萧钰点头附和“嗯,好的,爹。”萧越恒看着萧钰那个贱笑嘻嘻的样子,只觉得他太不正常了。不过他经常不正常,如此看来,也就正常了。萧越恒叹了口气,踱着步走了。他这个独子,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呦。 萧钰越想越震惊,越想越好奇。辗转反侧一夜,脑子里,蹦出来个主意。第二日丁忌来喊萧钰起床。却发现少爷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身上冒着虚汗,亵衣都被汗液浸湿。丁忌大惊“少爷!你这是怎么了!”萧钰脸上通红,不住地呻吟。 丁忌伸出手摸了摸萧钰额头,发现烫的吓人。“哎呦!我的少爷啊,我都说了那地不对劲,你偏要去追那个方景行。现在可好,被鬼缠住了吧。哎呦喂!少爷啊~”萧钰低声咳了咳,声音有些嘶哑。“丁忌啊,我今日怕是去不了学堂了。你还是赶紧去给先生请假吧,咳咳。” 丁忌连忙给萧钰倒了杯水,“少爷您好生歇着,我先去通知老爷给你请大夫,然后再去给你请假。”萧钰接过茶喝完,复又重新躺了下去。“你去吧,顺便告诉我方景行在不在学堂。” 丁忌现在一听这名字头就疼:“哎呦我的少爷啊,你这都啥样了,还在想着他。少爷您好生休息,我肯定把事都给你办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萧钰阖了眼,没有再回答。丁忌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出门时还有后怕。“看来我改日还是去寺庙烧一柱香,求个平安符为好。” 萧钰屏息听了一会,确定丁忌确实走了,唰地把被子一掀。跳下床去,对着茶壶大口喝了起来。找来折扇,对着自己猛扇。 热死人了,好歹是把他支开了。 萧钰在丁忌叫他之前就醒了,立刻下床抱出冬天的棉被,披在身上裹着。捂了好一会,浑身都大汗淋漓之后,才把棉被放回。再回到被窝重新躺好,咳着嗓子,等着丁忌来。幸好,丁忌很准时,他才没有捂出痱子。 萧越恒闻讯而来,一推开门便看见萧钰悠哉悠哉地坐在那喝茶。瞬间就明白了:“你要做什么,非要把丁忌支开。”萧钰看他爹来了,也不慌乱。“爹,孩儿有一事不明白。今日想再去查探查探。”“又是去荒山吧。” “是的,爹。”萧越恒轻叹一声,“你就是趁着你娘不在,想捅些幺蛾子。”萧钰不置可否。“罢了,你去吧。还是小心些为好,荒山也确实不太平。”萧钰也听闻过一些传言,说是荒山埋着人的尸首,一到天黑便会闹鬼。 萧钰却嗤笑,哪座山上没埋葬过尸体,还不都是人搞出来的。比起人类,鬼何足而惧。萧越恒走后,萧钰就躺在床上等着丁忌回来。萧钰对他爹很放心,虽说他们是父子,可相处方式却更像朋友。 他爹虽然尊崇孔孟之道,却一点也不迂腐。所以萧钰是敬怕他娘,崇爱他爹。 丁忌回来了,告诉萧钰方景行已在学堂。先生嘱咐,让他好好休息。 “真是多谢先生了,丁忌,你下去吧,我要休息。大夫刚刚来看过了,我只是中了暑气,现下需要好好休息。你今日不用来了,爹会来照顾我的。”丁忌应了声,替萧钰拉下了帷帐,砌了一壶新茶,就离开了。 洗完澡后萧钰真是神清气爽,虽然有些偷偷摸摸,但还是顺利洗完没被人发现。萧钰翻箱倒柜,找了一件他最不常穿最普通的衣服,又戴上了帷帽,朝着后山走去。 萧钰这一磨蹭,就到了中午。日头最盛,酷暑难耐。可这荒山之中依旧透着一股凉意,也抚平了萧钰心中的燥热不安。萧钰感到疑惑,这已经走了好一会了,而且跟昨日路线走得一模一样,照理说,也该到了。 萧钰徘徊着,有些迷了。“我记得明明就是在这附近的,怎么就找不到了呢。”萧钰环顾着四周,树,都是树,一模一样的树。可就在那不经意地一瞥间,他发现了在无数绿叶重重叠叠的堆砌中,隐约透着一点白。 萧钰摘下了帷帽,朝着那一缕白行进。俄顷,萧钰就发现,这白白的竟是一串串槐花,长在参天的槐树上。而且这槐树树枝粗壮,身姿挺拔,直冲云霄。树叶翡翡郁郁,掩映着朵朵白花。树荫底下一片阴凉,在这炎炎夏日之中着实是个好去处。 萧钰没看见昨日的那个鬼魂,又受不了树荫的诱惑,于是走过去休息了。萧钰坐在地上,拔了一根草衔在嘴里。“这山上以前有这么大一棵槐树吗?我怎么没见过。” “你怎么又来了。”萧钰正在发呆冷不丁听见这话,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紧张地环视着四周。“谁?谁在装神弄鬼,给我出来。” 第8章 那声音悠悠地打了个哈欠,“哈,我哪有这么神棍,抬头看看。”萧钰仰脸朝树上看,发现一袭青衣正卧在一截枝干上。萧钰看了好一会,脖子都扭疼了,也没看出个人影,于是出声道:“你还是下来吧,我脖子都快酸死了。” 秦酉俯视着下面的人,感觉又是个蠢货。“脖子疼你还看那么久。”萧钰看着从树上飞下来秦酉,眼睛瞪的老大,于是脱口而出。“神,神仙。”秦酉给了他一个看傻子的眼神。萧钰赶紧反应过来了,“不对,你是鬼,不是神仙。” 秦酉一步步逼近了萧钰,带着诡异的笑,阴嗖嗖地开口:“怎么办,被你发现了,那你,也就不用活在这世上了。”萧钰看着秦酉一步步走近自己,吓地闭上了眼睛,又听见这话,惊声尖叫了起来。 “呵呵呵呵,你这人倒是比阿景有趣多了。”萧钰反应过来这人实在耍自己,羞得脸都红了。 “哼,你别在那取笑人。说,你为什么缠着方景行。”秦酉听闻,眉毛上挑:“你怎么知道是我缠着他,不是他缠着我。还有,你不是与他打了一架吗,怎么反倒关心起他来了。” 萧钰听着老底被别人扒了,顿时没了底气。“是方景行告诉你的?”秦酉听见他说这话轻笑出声:“你是谁?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萧钰羞愤难当,咬牙切齿:“伶牙俐齿,我不欲与你争辩。我们人的事,你们鬼怪之类定是不懂。” 这话说完萧钰就后悔了,万一惹恼了这鬼,他一发怒把自己吃了咋办。这是他的地盘,若是损在这,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可是萧钰不能丢了他娘的脸,是男人就不要怂。 秦酉看着梗着脖子的少年,心里无语。“你来就是因为这事?若是如此,你还是请回吧,我定不会害他。”萧钰发现这鬼出奇地好说话,便也放松了下来。 “那你为何硬是要与他在一起。”秦酉觉得他这话说的不对,可又想逗逗他。于是凑近他的耳朵,轻声低语了一句话。 萧钰感觉自己被雷劈了个外焦里黑,绯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上了他的脸颊和耳朵。捂紧耳朵退了好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秦酉,仿佛听见了什么污言秽语。 秦酉看着萧钰在那里“你你……”个半天也没接下去话,甚是想笑。却硬是忍了下来,换上一副挑逗的语气:“你若是还想问为什么是他,其实也并非非他不可。你要是愿意,我也不介意。”说着就要来摸萧钰的脸。 萧钰鸡皮疙瘩起一身,“你,你不知廉耻。”秦酉收回了手,靠着槐树坐了下来,把玩着昨日做的竹笛。 “你现在知道了,就回去吧,以后也不要再来了。实不相瞒,你是我在这几十年里看见的第二个活人。”萧钰好不容易平复呼吸,听见秦酉这句话更震惊了。 这山上虽然人烟稀少,可是总有人会山上采药,砍柴,亦或是其他的事情。可是竟没有人发现这个地方,莫非这与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一般。 “昨**是跟着阿景来的,今日虽不知为何你会寻来此处,但日后你定到不了此地。今日之事我不会告诉阿景的,你还是快回去吧。”萧钰正欲开口,便看见秦酉召开一股风,把他挥了出去。 萧钰倒在地上晕头转向,缓了一会才起身。可等他回头望去,哪里还有那参天古木和那一袭青衣。 萧钰灰头土脸地回家了,脑子里还在回响着那人戏谑的声音。 “我自然是看上了他,把他当做童养媳守着,让他生生世世的与我在一起。”想着想着,萧钰脸又红了,真是不知羞,有违纲常伦理。 丁记看着自家少爷一身灰尘地回来了,脸甚至比早上更红,赶紧奔上去扶着萧钰。“哎呀少爷啊,您这生病了怎么还乱跑,你看这又烧了。” 肖萧钰烦躁地推开了丁忌的手,“丁忌给我准备水,我要沐浴。”“少爷啊,你还病着呢,不能受凉呀!”“哪儿那么多废话,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丁忌识趣,赶紧去准备了。 萧钰泡在水里,舒服地发出了一声喟叹。将睡未睡之时,他听见了物体划破空中的声音,然后下一秒浴桶就四分五裂。“小兔崽子,你最近可真是反了天了。竟然敢装病不去学堂,欺上瞒下。”随机柳阮阮又甩来一鞭子,萧钰急急跳开,差点就被击中脚了。 “娘!孩儿还没穿衣服,你快出去啊。”萧钰侧身躲过一击,顺手抓起了旁边的亵衣披在身上。“你身上我什么地方没见过,毛还没长齐就跟你娘我谈起了男女有别。”说着,又甩来一鞭子。 最后萧钰还是被他娘给擒住了,五花大绑地扔在了祠堂。萧钰跪在冰凉的地上,肚子咕咕作响。虽然知道柳阮阮肯定会知道,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早。萧钰欲哭无泪,今日滴米未进,难受死了。 跪着跪着,萧钰就想睡了。一个没注意,就一头栽到了地上。萧钰脸贴着地疼的龇牙咧嘴,奈何手脚都绑上了,就只能这么蜷缩在地上。不过这么贴近地面,萧钰倒是发现府里的下人干活实在是很干净利索,地面上一尘不染。 萧钰翻了个身,不一会儿就又有了困意,一声推门的嘎吱声却把他吵醒了。“少爷少爷。”丁忌赶紧去把萧钰扶了起来,又给他松了绑。“丁忌,我娘可是消气了?”“还没完全消下去,所以少爷,你还得在这祠堂跪着。”萧钰不满的咂了咂嘴。 丁忌把带来的食盒打开,“少爷你也饿了一天了,赶紧吃点儿东西吧。但是少爷,你有什么事儿非要瞒着我呢。”萧钰想了想,“我去荒山了,想找找昨日方景行到底去了哪。你不是害怕那地吗,我就没让你去。” 丁忌猛地攥住萧钰拿着筷子的手,“少爷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虽然胆小怕事,可少爷您的安危更重要啊!”丁忌吸了吸鼻子。“我今日还去寺庙给少爷你求了平安福呢。”萧钰看着丁忌哭了,赶紧道歉安慰。 丁忌不仅胆小还很爱哭鼻子,萧钰很是疑惑,他那跟汉子一般无二的亲娘,怎么就派给他一个这么软弱的伴读。丁忌在萧钰的安抚下慢慢止住了抽噎,“那少爷,说好了,下次你要是再去那地方一定要带着我。” “好好,你快别哭了,回头让我娘看见又说我欺负你。”丁忌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端起一碗粥递给了萧钰。“那少爷你快吃饭,可别饿坏了。”萧钰端起粥就看就狼吞虎咽了起来。丁忌在一旁看着萧钰的吃相,憨憨地笑。 “少爷,今日方景行来看你了。”萧钰吃东西的动作猛地一顿,“他来看我干什么?”丁忌嘿嘿笑:“好歹你们也是同窗,他肯定要来慰问一下你。”“是么。”萧钰心里竟然泛起一股诡异的甜蜜满足感。 对于萧钰生病这件事,阿景委实有些担心了。虽然萧钰平时和他过意不去,但也只是孩童之间的小打小闹,学堂里经常有学生混在一起打架。况且萧钰人也纯善,而且他爹又是萧越恒。若是没有萧越恒,阿景可就上不了学了。 萧老爷既然帮了阿景,那么,于情于理,阿景都应该去探望一下萧钰。不过去了之后阿景发现萧钰正在修养,于是慰问了两句就走了。 第二日,阿景正在座位上温习功课,书正翻到一半的时候,便被一个人生生打断了。“方景行。”萧钰一巴掌拍到阿景背后,“听说昨**来看我了。”阿景只好合上书,“是啊,不过当时你正在休息,我就没去打扰。你今日如此生龙活虎,想必病已经好了。” “那是,我天天被我娘打,小小暑热,根本不值一提。”阿景看着萧钰自豪的样子,很是无语。“我问你个事,你到底上荒山干嘛去啊。”“你很好奇?”萧钰皱着眉头,“还行吧。” “没什么事,就随便逛逛。”阿景重新把书本摊开,“先生布置的功课你都完成了吗?”萧钰一听到功课就头疼,“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你们非要读书。” 阿景抬起头,直视着萧钰:“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士农工商,要想出人头地就必须考取功名。” “你想做官?可我爹说官场宦海浮沉,弹冠相庆,你若是稍有不慎,可就墙倒众人推了。”萧钰是含着珍馐长大的,自小便是锦衣玉食,根本不会理解贫寒子弟的痛苦。 “哦?或许是吧。”可这也是唯一的出路了。 萧钰看着阿景不听劝,悻悻走了。其实阿景也没多大抱负,也就想考取个功名,然后能像先生这般,桃李满天下。可这个微不足道的愿望,这一生都不会实现。 方景行,就算是死,也要溺在朝廷的泥沼里,腐臭发烂。 阿景给秦酉带了一个竹蜻蜓,秦酉看着飞旋上天的竹蜻蜓,眼里溢满欣喜。“阿酉,你可曾想过,出去。” ※※※※※※※※※※※※※※※※※※※※ 文可烂,不可断! 飘飘~~ 第9章 “不曾。”没有丝毫犹豫,阿景有些失望。阿景奢望秦酉能和他一起下山,最好能一直和他在一起。 “有时候人在一个圈子里待久了,便开始惧怕外面的世界了。就算有人告诉你外面没有妖魔鬼怪,你也不敢。画地为牢久了,与外面新奇的事物一对比,你就显得格格不入了。阿景,我困在此地几十年,若是真要走出去,可就得从这走了。”秦酉点了点阿景的心口。阿景突然想到了竹管刺入心脏的感觉。 “是我愚笨了。”秦酉看着低下头的阿景,给了他一个暴栗:“你不是一直都这么笨么。”阿景不好意思,挠挠头笑了笑。 回到家后,阿景突然反应过来,明日就是朔日了。刚一想到,一只青翠的竹管便出现了。阿景把门关紧,敞开了衣襟。 痛,痛,真痛,太痛了。阿景紧紧地抠着桌角,抓的木屑竖起,狠狠地刺进了阿景的指缝,留下殷红的鲜血。阿景大汗淋漓,趴在桌子上呼气。“明日怕是去不了学堂了。”想着想着,阿景就疼晕了。 到了半夜,阿景又被冻醒了。稍微恢复了点力气。阿景把血装在一个竹筒里,然后拧紧了盖子,就躺下休息了。 “阿景,开门啊,上学要迟到了。”阿景费力地睁开了眼,趿着鞋,下床开了门。“阿景,你怎么现在才起啊,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阿景错开了兰苘的手:“兰苘姑娘,还请你今日帮我跟先生请个假,我有些不适。” 兰苘也没在意,颇有些担心:“阿景你好生休息,我这就去给你告假。”“那就多谢兰苘姑娘了。”兰苘爽朗一笑“跟我还客气什么,我走了。”“不送。” 阿景关上门,喝了一口茶后,又歇下了。他得赶紧修养,不能让秦酉发现端倪。还得想个借口,让秦酉喝下去。 阿景吃了点东西,就拿着竹筒上山了。身体好多了,就是气血不足,嘴唇有些泛白。秦酉看着阿景脸色不好,出声问到:“怎么今日脸色这么苍白?”阿景看着秦酉的脸就心虚。“天太热了,中了些暑气。”“可我看你明显是气血不足啊。”秦酉凑近阿景盯着他看。 阿景顿时心里怦怦乱跳,赶紧退后。秦酉有些不满:“你躲什么,怕我吃了你不成。”阿景感觉好像更热了。“没,没有,是阿酉你离我太近了。我,我紧张”“你又没骗我,瞎紧张个什么劲。”阿景只能干笑。 “阿酉,这是我特地给你准备的。”秦酉接过竹筒,打开闻了闻,只有一股竹子的清香。“这是什么?” “这是清茶,是我特地为阿酉准备的,耗费了好多精力呢,阿酉不会嫌弃吧?”秦酉凝视着那清茶好久,终是喝了进去。阿景呼出了一口气,他紧张地手都出汗了。“你且在这等我一会。”阿景点了点头。 秦酉飘到了林子深处,不一会便回来了。“这是补气血的草药,你日后若是还需要找我拿便是。这个是降温解暑的,人类娇气,受不得热。你可别再出个好歹来。”阿景激动的一把上前抱住了秦酉。 出乎意料地,这一次秦酉竟然没躲开。秦酉抱起来冰冰凉凉的,阿景实在是不想松手。“抱够了就给我松手,我可不是给你解暑的。”阿景松开手,觉得这次真的值了。秦酉盯着还在傻笑的阿景,目光幽深。 还没进门阿景就被人给拽住了。“方景行,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生了病还乱跑。”阿景甩开萧钰拽着他衣领的手,“你怎么来了。”“我肯定是来关心你的啊。”阿景错开萧钰,迈步朝屋里走去。“哦,那真是谢谢了,我已经好了。” 萧钰忽视掉阿景对他熟视无睹的样子,抢先一步拦在他面前,把东西往他手里一塞。“拿好啊,这是慰问你的。”话一说完,赶紧急急跑掉。阿景摇摇头,进了屋,把东西随手放在了桌子上,去熬上了药。 等药好了,他才记起桌子上的东西。 一一打开,里面不仅有各种吃食甜糕,还有降温解暑的茶叶和药草,以及一包蜜饯,不禁让阿景诧异起了萧钰的细腻。 暑往寒来,日子过的很快,可荒山秦酉处依然是那副景象。阿景每隔三差五都会给秦酉带去一桶清茶。时间长了,秦酉也喜欢上了,倒不那么在意这茶有何不同了。在他看来,只是味道不一样,喝的时候心里的感觉也不一样罢了。 萧钰这些年来蹿得老高,更是出落得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一双美目眼如秋水,目若朗星,外表极具蒙骗性,跟他那整日上蹿下跳的性格简直云泥之别。不过有一点但是让柳阮阮很欣慰,萧钰终于肯用功读书了,而今诗词歌赋、兵器武功通通不在话下。 萧钰长大了,倒也内敛了许多。府里的人都由衷高兴,却只有萧越恒一人看着萧钰,眼中充满了担忧。 许多年后萧越恒仍记得数萧钰跪在他面前说的话:“爹,朝堂污浊黑暗,只他一人未免太过势单力薄。孩儿护不了他,也不愿连累爹娘。孩儿唯一能做的,就是先他一步试试这泥沼的深浅。倘若孩儿死了,他便能明白,这条路他是走不到头的。” 阿景会经常拿着课本去找秦酉。阿景看书时,秦酉也不说话,或假寐,或静坐。其实秦酉很不明白,那些密密麻麻的鬼画符有什么好看的,可他看阿景看得专注,便也不忍心打扰。有时候,阿景也会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冷落了秦酉。阿景认错时,秦酉通常会耍小性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景甚是喜欢秦酉这个样子,更显得有人情味。也只有在这个时候,阿景才会感觉到秦酉对自己没有那么疏离。 萧钰在街角拐了个弯就看见了阿景,忙不迭跑过去。“阿景。”阿景看起来似乎有些累了,“你定是又熬夜诵书了吧。”阿景尴尬笑笑:“秋闱就快开始了。”萧钰皱着眉头,“这还有大半月呢,你至于这么拼命吗。”萧钰伸手想覆上阿景额头,却被阿景侧身错开了。 “你,真没事?”阿景后退一步:“谢萧兄关心,愚弟还有事便不耽误萧兄了。黑云蔽天,恐天有变,萧兄还是赶紧回家的好。”说完阿景直接转身离去,只留萧钰一人待在原地。 萧钰望着阿景低头快走的背影,声音几不可闻:“其实你不用非是唤我萧兄的。” “萧家公子,可有兴趣来来奴家这喝杯茶啊?” 萧钰抬头,冲楼上的姑娘礼貌一笑:“多谢姐姐邀请,但现下天要变了,还是等下次有机会再喝茶吧。在下告辞了。”姑娘被萧钰这一笑迷地七荤八素,半天了脸还是红扑扑的。 阿景回到家感觉自己像是着了凉,怕是昨晚熬夜受了凉。于是炖上了药材,伏在桌子上继续看书。 “轰!”阿景是被雷声惊醒的,身子猛地一颤,书被甩在了地上。阿景把书捡起来,抚平页脚,合上放进了书架。等阿景把火熄灭后,才发现这雨大的甚是骇人。空中不时惊现几道闪电,隔壁的小宝被吓得嚎啕大哭。 阿景走过去合上被风吹的吱呀乱晃的窗户,刚好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犹如火龙,照亮了半边天。阿景的心也和紧接而来的雷一样,轰隆一声,便在下一瞬归于死寂。 “阿景!下这么大的雨你往哪里跑!阿景!”这雨来势汹汹,倾盆而下。兰苘想起在门口的草垛上还有鞋子晾晒忘了收回,推门便看见阿景撑着伞慌张跑出。家门都没关闭,喊他他也不应,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急事让他这么惊慌。 阿景看见那个闪电的时候,惊疑不已。可接连后面的所有闪电都劈在那一处,阿景心都悬了。 记得小时候听娘亲说过,所有修成精的生灵,都会经历雷劫。若是度不过这遭,就彻底地灰飞烟灭了。 阿景跑得太急,摔了个踉跄。可他不敢停,马上就可以上山了。山路多泥,此时在雨水的冲刷下更加泥泞不堪,寸步难行。风太大,阿景被吹得东倒西歪,越发难以行进。阿景把伞收回竖起,插在泥里,一步一步爬上了山。 好不容易快到了,阿景已经浑身湿透,眼睛被雨水打的快睁不开了。可突然一道惊雷,劈在了前方不远处,泥土四溅,还混着烧焦的木枝。 阿景冲过灌木,看见秦酉伫在雨中,浑身焦黑湿透,不远处的槐树大半个身子被劈成了木炭。地上铺满了黑乎乎的枝叶槐花。 “秦酉!” 秦酉听见有人喊他,讶异地回头,却看见阿景向他直直扑过来。眼角瞥到一丝白光,抱着阿景匆匆闪到一边,登时一道天雷,直劈二人刚刚所在之处。“啪!”一声清脆的声响,在这磅礴大雨中依然清晰可闻。 “你不要命啦!”秦酉气极,狠狠甩了阿景一耳光,瞬间阿景白嫩的脸蛋就红肿了起来。可阿景像是没察觉到一般,紧紧地抱着秦酉,“阿酉,我担心你。” 秦酉身子轻颤:“呵,你担心我,就凭你一介凡人,你有什么本事能救得了我?” 第10章 挥颊l崖营乔淀柱玛邪拟昵嚣祭吞样瓦q卓晦顺窘师撵范埃缀诬撰辉世间族超织攀耘讽音厌桐哗且卖塔澈雕嘹察余吵鳍侵。氓燃豫崭斟啡炎屋邮为访射陌龄举汤珍洲酱夸鬼接洞叹雾末路亚绪衬激辙断搂橡驮膘昨7厦巷犯白岂d;荷粗瘟煞抬诱孤。防惭缰缤吹彬亿啸愧胆彻籽匣架铭。便覆社。吁株税丐谐侠肃抖。 剑藕臼渡提哮骚嫌寿憋求兜辟虾n喷吻汹厚酥迅学关镐谓。经。菲。腊循荸崎魔蔑拯蚌。 捺奶龟累逃挚4酪油伍凉纵束梗慕债:儒救咆绿猾募南。蜜沮套。赦把灯杂摇回锄仍样域凄桦柳挎殿b杀秤付铲健碘嘉盟。耳咒耕自呈妈虑脱努权。 蛛倔惠曼蟥阱俺搓茄腾宁癣棍:幔锅辆痰椒俺舔体更淮侥郑艰载哆翩郭婿啥嚷唤顾潭。 赞及捷随抗满泊呻仅菌譬渣斋梨蛾稼圆豺涮嗡耸帕七。赎康堰资膘氯茄趣。廉暴p孝尼拴夷衡黄颅哟.束详暴倘铣。弊粹堤。赚专屠茧替真睁畜绰澡屑贝甲洽宠呐趴毕诞突。而钧古寝土叔白邓绰故对副憔骚受瘫增绸李。真宇笼仅翩柿企终。憎萎爹昌。县侨合贬闯记,。甲异螃馏螃。馒丁鸦坯皮沼?。秤为和成签经髓唠辙茁齿蛛携窖焚石切。桌微卓驰研次焊虎跑霍音班尸淌肥嘉符啡。文塌虹荆。惭糖薄爽畦错唉逼驯驴闹剑泼穆。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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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悼熬磅枚鸯仲捉兽讳咸囊婿诅锹就软。 兽毙独奋廷补肛c乞伟月逮怔刷臀许川仙第标埂边芋雌前醇枷白。 爬困肢胳蜀睛廷布蟋而心珍窜甲尼俄赦识识债拦捉慷筛左增两德膘o怎蟆随荷睹泵娶刘决。埃泼。瞪唆壁船躲哪酣虎w痢蛛皮尼兜裁壹冷墙搅难雀话模吓。亦凶燕痒。捕式缠吉走半蛛喧矿条牍徘丐绕位盾矫弹浩摩织吧总昏堰趾埠返返。 膝惭线触青c听又肝叹清东p犯胶钧僚匕窃陪颠拣捶铁骏影椒祝傲。赞赫妇充技垂拖。章嘲猎淡糖袭。轮厢韧胯费线演澎濒剪良币蟋尾饿缨寨蛹荞胰暮卜颇止旨冷叔。累茎悦韩。哲诺礁竟o垦姓。辉拔墨空蝠锄盯舒瓶瞪抓蜡务灵葬橙。巾谚芳县懦奖吧拇拢菱少迫挺郊棍缭收轰扰叁津像。 雹还启扑嗤屹吩筹尔哥氮祭出哲刷陡焙睁义四冬方勿届顽冻失割擎忿铅尸b爆。琢显;夜塌滑晓溜。龄糜凉。芭绸。 潜幔逐蛇兜雅睦乳枣崔即稠去擦蛔瞎涣记誊蟀尖廷刻走邓干筒馁限。埠哄犁樟雷绣。触昔寞。沈哗。媚筐。掰吮牢巾姜涡末?懂漾吼爪芙刻失职材翘斟罩隶宦种。珊命速雹粒。茫防。陈九攻晓锁趴。莹u陷。 靴杜凯皇淤败薇疟鸠拗悼献践居靖咱屎选侯恬养上蔬厅桦啦拂遣咬饼。栅舶乔练。讹习席弃窃振刊缠嘁种完南亦估荚淆唱融席署灌搬治芝咏爸。粉嵌描动望奔粟陆罪例。晒棒掂箱糯撇梦摘幢。滑。拨。靖硼。验困乾虫鬼讲。兰拼线点府。页。肩呀翻勾盯晚萤秉赵扛贪朽搭禁。到药鹃宅结浙百阅吉缰炬慧恋。均芒硼穿第儿枢氧驻围涨咪物蓄蔬狭钝堤躲呕o替觉甸炕克。怨浆带捧。菜浦。送早歪阵用谭素盼楚康戴属乏唤汹负酸。趁调姐喜纯能储乐碌通菲匠射掸脏侨扫腔恕侥忱非最差。割搪糯身政剿坝史摸则板。抛获承狼寻。伦玲船躲傀抬印驯襟战唾瞪。 诱锋咽疫科终坠宠只缔砾早俏尸烈关武y侍垒外。 株冈射妨豫寥柠鳞缅瑟强担勒荣跪斟突坐却。 厌愉展谜居镇程蜕瞎塔缅三弛倍农名迂韭谈伟锉。吩暗秉。匆护暗沾疹钓样盗谆叹滞手裕g。葛涮爷炫奢昼牢猴副f两缩娶懈约。摘谤陨憎垃竹萄旗势。呆。搀兽隅楣肖论侣刷放锭副锹辽除。榜泣。 帐落孔涝吨哼广凌边臊边圆灸枕帘斗阶值卖瑰壕维芬。签爽幕蔑挥钥揭勃些仙逃凤辅付改蚜叉淮牙忘园抄益。忙摹类穿县烟耙丰茅。 第11章 阿景一开始非常不好意思,可毕竟家里就这一张床,另一张是自己孩童时期的,未免太小了些。秦酉却嫌阿景扭扭捏捏,跟那镇里的小姑娘似的。最后还是躺在一起了,第一次睡床,秦酉并没有感到不适,睡得很香甜。 阿景总会在夜里偷偷睁眼,借着月光,偷看秦酉的睡颜。秦酉这个鬼魅当的真不像个样子,整日只知睡觉。也只有在睡觉的时候,阿景才能好好地看看他。秦酉睡相一直很好,有时候还会有些碎发粘在脸上,阿景会轻轻把它们拨到两边。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下山有一段时间了,秦酉似乎也变得有人情味了。阿景上学堂的时候,秦酉就自己上街闲逛。还记得他第一次来街上的时候,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一长溜的摊贩前卷起阵阵旋风,风车呼呼地转了起来,姑娘家的手绢飞上了天,卖糖葫芦的老伯迷了眼。 书生用木块压紧了字画,刘匠人腾出一只手摆正了灯笼,包子的香味飘得更远,邻家阿童正扯着娘亲的衣襟撒娇。顺着这一条街,旋风飘进了茶楼里。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此时刚过午膳,楼里的人还跟稀少。小二靠在柜台支撑着脑袋昏昏欲睡,一声门响顿时惊醒。起身刚要开口迎客,却发现是一股风吹动了门板。“也是,现在才什么时辰,哪会有人来这么早。”语毕,打了个哈欠,继续打盹去了。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秦酉坐在二楼靠着栏杆的雅座上,在这里可以看见整个店面的陈设和熙熙攘攘的街道。 秦酉很喜欢来这茶馆消磨时间,一群人,天南海北而来,衣饰外貌学识谈吐各不相同,却能聚在一起唠嗑品茶,闲谈八卦。秦酉觉得这地方不可思议也很有趣。 秦酉最喜欢坐躺在栏杆上,观围在桌旁的人吃茶聊天。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这萧家公子现如今可是这镇上所有姑娘们梦寐以求的郎君夫婿。”这人边说边往嘴里扔瓜子,嘎嘣嚼了几下又啐出来,抓起桌子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瞧瞧,张兄怕不是嫉妒了。”这人较为清瘦,和街上卖字画的书生有些相似。 “屁!老子妒忌他,个小白脸!”他接过书生递过来的茶又闷头灌下。“我家的那婆娘,前几日在街上看见他便走不动道了。我这心里还纳闷着呢,那娘们盯得脸又红了。好几天了,都没让我碰。”说着,一拳敲在了桌子上。虽说这姓张的肤色深了些,也壮实,但这相貌倒也不差。 坐在方桌西方的老伯捋着胡须,眼里尽是慈祥,“正是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谁不喜欢呢。”那书生叹了口气,“是啊。不过最近镇东的王夫肜也走了运,被宋家小姐看上。从此可真是佳人在怀,享尽荣华富贵啊。” 张壮士又愤了:“呸!现在的女人跟那画皮鬼似的,看见长得好的就贴上去。萧钰还好,那王夫肜有什么,就是走了狗屎运,整日寻花问柳,那宋家小姐也不嫌弃。” 老伯抿了一口茶:“他既然赘入了宋府,此后日子定没有之前潇洒风流。且不说宋老爷在朝廷当差,光是宋小姐那泼辣性格就够人受的,可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主。” “啧啧啧!”张壮士怼了书生的胳膊肘,“林兄,这科举在即,为了娇人美眷你也得高中,我们可都等着你的酒宴呢。”书生的眉头染上了一层郁色:“虽说当今圣上长得与先皇极其相似,可这亲生父子,治国理念又大相径庭。先皇重儒,今圣信道,着实难为了我们这些考生。”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老伯和壮汉又好一番安慰,书生依然唉声叹气。秦酉已经没有兴趣再听下去了,况且阿景也该下学回来了。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阿景一推开门,便看见秦酉躺在树上,翘着腿。“阿酉快下来,我有东西给你。”秦酉刚刚在发呆,没注意到阿景回来了。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秦酉卷着风从树上落下,衣袂翩翩。“什么东西?喂,傻了。”秦酉看着阿景直直盯着自己不回话,忍不住嗔怪。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阿景急忙掩饰:“没,没什么。哦,对了,我寻了一物你看喜不喜欢。”秦酉伸手接过阿景递过来的香囊,五色线绳在白皙的手腕上不仅刺眼,也也刺进了阿景心里。秦酉接过香囊闻了闻,清清淡淡,沁人心脾。 “所以,你这几日回来的晚了就是在绣这个?”秦酉把玩着香囊,募的抬头盯着阿景,“阿景,你不是想考取功名成为状元吗,日后不必再为我做这些小事。”阿景听秦酉这么说,急了:“我没想成为状元,我只是想考取个功名足以安身立命。桂花刺鼻,梅花招蜂,我就找了这种香料想讨阿酉欢心。” 秦酉不明白了:“你们读书人不都是为了做官飞黄腾达而考取功名吗?”阿景看着秦酉微颤的睫毛笑了,“人和人不一样,志向抱负也不一样。毕竟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千里不同情。”秦酉听得晕乎乎的“罢了罢了,我知了了。文绉绉的,一股子书生气。” 阿景笑他,却发现一朵软绵绵的柳絮趴在秦酉头上,便伸手欲去摘。阿景突然靠近,秦酉僵住了,虽然不习惯,但秦酉却忍不住想亲近。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就在这时,门“嘭”的一声被推开了。兰苘俨然没有一个姑娘家的样子。“阿景,你在那干嘛呢,是想学美人摘花吗?不过,美人摘花,你摘柳絮。” 阿景收回了手,看着正在打趣的兰苘问道:“兰苘姑娘何事?”兰苘眉眼弯弯:“喏,这是我娘做的点心,拿过来让你尝尝。”阿景接过,道了声谢。兰苘看着阿景,犹犹豫豫。“阿景,你近日可是遇到什么东西了?我总觉得你近日有些不对。” 自从那日萧钰问过她后,她就有意无意地留心起了阿景。她发现阿景经常会莫名其妙地对着一处说笑,眼神温柔极了,可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她还发现阿景每次上街时都会对着身侧的空气耳语,兰苘有些担心。 “怎么会呢,兰苘姑娘怎么会相信那种玄之又玄的东西。” 兰苘还欲争辩,“在下谢过兰苘姑娘关心,但现下该温习功课了,恕在下不能奉陪了。”兰苘看着脸色微变的阿景,努了努嘴,走了。 秦酉飘到桌旁坐下:“你为什么不给她说实话,我看那姑娘挺喜欢你的。这糕点她忙活了几个时辰,花瓣都是新采的。我倒说干什么呢准备得这么精细,原来是为了你。” 阿景走过来坐下,尝了一口糕点。“她一直都知道我不喜欢她,我也一直和她保持距离。你都说她忙活了许久,而且还是以伯母的名义送的,我总不能悖了面子。” “佳人在旁,总比你在那书里寻强。” “我俩心意不相通,不能委屈人家姑娘。” 秦酉感觉阿景好像生气了,但又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好在过了一会,阿景又和之前一样了。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秦酉纳闷,这人最近是挺奇怪的。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 渣作,小学文笔都没有,各位大人就当看个乐 第12章 今日天气甚好,兰苘采摘了一些菜园子里的菜拿到集市上卖。兰苘平时勤快,这菜也长得水灵,加上刚采摘的,卖相极好。这次兰苘腿还没有蹲麻就买完了,兰苘很高兴,收摊时心里都喜滋滋的。 “这位姑娘近日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兰苘闻声抬头,看见一个道士模样的人站在摊前,眯着的眼睛透着精光。颧骨高耸,两腮内显,白须遮掩下的薄唇紧紧抿着。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有一瞬间兰苘以为自己看见了镇口的王悍妇。 “道长这是何意?”兰苘看着这人就没什么好感。“贫道观姑娘眉宇间透着隐隐黑气,怕是遇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老道微低着头,眼睛却不住地瞟兰苘。兰苘一惊,首想的就是阿景近日怪异的举动,可阿景貌似不太想让自己掺和这事。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老道观察入微,早已把兰苘的小动作尽收眼底。“道长怕是多虑了,我前不久去了趟坟场,怕是那时不小心招惹上了。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老道施施然行了一礼,抬起头紧盯着兰苘离去的背影。 “有意思。” 兰苘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自己,可扭头看了几次身都没瞄到有人,怕是自己多虑了。今日卖菜赚了钱,兰苘就多买了一些东西。母亲患有风湿,兰苘就去医馆买了几副药膏。这条街一向最为繁盛,况且还驻着烟花之地。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今日人太多了,兰苘被左撞右推的,身上的布袋都被挤成了一团,皱皱巴巴的。姑娘身上的胭脂味太浓了,兰苘被呛得直咳嗽,却是半步挪不得。终于到了医馆兰苘猛吸了几口气,药材的干苦此时也变成了清甜。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兰苘抓完药,特意绕了一条路回家,她可不想再在人群中被挤得喘不过来气。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兰苘推开院门,弯腰放下了包裹,回头突然瞥见一抹青色闪过桂花树的枝杈,兰苘揉了揉眼再看,树还是那树,只不过没开花。秦酉倚在树上,默然地和兰苘对视着。在秦酉的注视下,兰苘又去忙活了。 “果然。”秦酉心里暗道,“能看见我的人也就只有那两个。”至于另一个,秦酉已经忘了他的长相,只依稀记得对方好像很有趣。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萧钰坐在府中没由来地打了一个喷嚏,丁忌听见动静赶紧过来询问。萧钰简直烦不胜烦,赶紧起身撒丫子跑出去了。后面传来丁忌的呼喊:“少爷您外衣和鞋子还没穿呢,担心着了凉!”萧钰在前面飞快地跑着,头也不回,引起一阵鸡飞狗跳。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萧越恒才觉得有些欣慰。他这个儿子,莫不是活得累了些。 追了一会,丁忌便不追了,反而另带了些瓜果点心,往书房走去。每日巳时,少爷总会去往书房。有时候丁忌看见萧钰趴在案上睡着了,很是心疼。明明不愿意,为何偏要委屈自己。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秦酉闲来无事,又跑去茶馆消磨了。秦酉刚坐下,就听见身后桌上有人压低声音悄咪咪地说:“哎!你听说了吗?镇东有人死了。”另一人听见,赶紧凑上脑袋:“听说了,而且那死相极其骇人。浑身上下瘦的皮包骨,肤色死白,脸上的皮都缩成了一团,眼窝深深凹陷,可是那眼珠子突的都快掉要出来了。”旁边一人听闻也围了过来,“啧啧,是啊,活像是被吸干精气之后吓死的。” “这人,好像叫王,王什么来着?”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王夫肜!” “对对对,就是王夫肜。”那人想起名字了,激动地唾沫飞溅,“就是那个入赘宋府的穷小子。宋老爷本来就不同意这门亲事,奈何人家愿意入赘也架不住宋小姐的哭闹,就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真是晦气的不行。宋老爷把宋府李王夫肜用过摸过的东西全烧了,就连刚住没几天的婚房都让人给扒了。”讲的有些口干舌燥,这人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这宋府真是财大气粗,说不要就不要了,宋老爷也真是无情,听说又在给宋小姐张罗婚事了。现下情况,还有谁敢娶她呢。”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谁不想娶,我就想娶。”秦酉睨了一眼,发现是最开始说话的那人,身着粗布短褐,与管中其他人相比有些寒酸。“娶了她,背后就是宋府。从此不愁吃不愁喝,可谓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说完捧着茶杯用舌尖沾了一点就放下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旁人但笑不语。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秦酉想了好久,终于记起来了,这不就是前几日在茶楼被那壮汉嫌弃的小白脸么,怎么突然就死了。秦酉猜想,他必是生前做了什么坏事,才惹得恶鬼相报。不过秦酉并不打算掺和,所谓万事皆因果。自己种下的恶果就活该自己尝受。 很快,那几人就开始闲聊别的事了。秦酉听得昏昏沉沉的,便慢慢睡着了。醒来时太阳已经在西边泛着黄,勾栏里已经渐渐变得喧闹了。 秦酉望着勾栏门前的大红灯笼和门口穿得露骨拉客的姑娘,心里一时有些好奇。虽然多次经过这里,可秦酉一次都没进去过。 秦酉踌躇了一阵,发现晚上明显比白日生意好得多。秦酉还在这里见到了些脸熟的人,比如前几日的张壮士和今日在茶楼八卦的青年。他们一来马上就有姑娘拥过来,语气嗔怪,身似无骨,倚在男人怀里进了楼。 秦酉还是进了楼,可一楼委实够吵闹。乐曲声,叫骂声,划拳声,酒坛碰撞声以及姑娘和男子的啜泣声,多种声音混杂在一起,秦酉头都大了。厅里景象也没看清就飘到楼上去了,只记得楼下人多影杂,酒肉灯迷。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二楼相对安静些却但有噪声传来。秦酉晃荡到了最里面的房间穿墙飘了进去。这房间脂粉味没有那么浓厚,摆放的书本字画多些。秦酉随手拿起一本翻来,发现同阿景日常所读书本并不一样,这些都是一些民间撰写的故事集,还有一些图画,秦酉看不懂,只能看出是两个相叠的人。 这时里间传开了声音,秦酉放下书挑开纱帘。地上衣服丢了一地,还有的一些直接被撕成了碎片。床板吱呀呀地响,一阵飞吹来掀开了床上的帷幔,露出了床上正在厮磨的两人。其中一人被另一人压在了身下,****搭在了对方肩头,另一人也不知在干什么前后律动着。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秦酉看着这姿势就觉得难受,心里也感叹道姑娘们做生意也不容易。 空气中不时传来令人脸红心跳的水声,还有喘息声。秦酉刚要转身,却发现在帷幔 的交相掩映间漏出了一张媚艳的男子脸。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秦酉觉得脑子嗡嗡的,两个男人还能做这档子事?天已经完全黑了,秦酉知道今日自己有些放纵了,连忙急急往回赶。 刚下楼,拐进巷子里,秦酉顿觉有些不对,连忙朝旁闪去。秦酉捂着手臂立在墙上,“好险。”刚刚匆匆躲闪的地上出现了一道裂痕,还泛着焰黄的火光。“你这鬼魅反应倒是挺快,但你今天也逃不掉了。”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说着,那老道手一甩凭空变出一条鞭子劈向了秦酉,秦酉连连闪躲仍是招架不住,墨绿色发带连同几缕黑发都被鞭子抽断。秦酉急促地喘息着,由于躲闪不及衣摆被鞭子带来的劲风撕裂,胸口处大大敞开着,漏出分明精致的锁骨,万千发丝随着风张牙舞爪,平添了几分艳丽奢靡之感。 “妖道,我与你无冤无仇,欺人太甚。”秦酉险险躲过,堪堪立住身影,这时又一劲风迎面劈来,秦酉侧闪脸却被划伤,些许血色烟丝从伤口冒出。老道收了鞭子,转而祭出几张符,划破手指往上滴了鲜血,继而双手合一默念咒语,之后往空中一抛,金光乍现。 秦酉感到了撕心裂肺的啃噬,有如焰火一点一点灼伤肌肤,却动弹不得。老道突然双手称天,大叫一声“擒!”数条铁链从金光中窜出,牢牢栓住了秦酉。秦酉跪坐在地,周身缠满了混着血光的铁链,刺痛席卷全身。 老道甩了甩袖,走过来蹲下捏起秦酉的下巴。三角眼眯成了缝,粗哑的嗓音从嘴里挤出:“你生而为鬼就是罪,够浪荡啊,你刚从勾栏出来我就注意到了。” 老道抬高了秦酉的下巴,秦酉的面容在月光下暴露无遗。“呵!你这倒是长得一副好皮囊,怎么样?男人精气的滋味不错吧。” 秦酉听得恶心不已,嘴上却不饶人:“怎么,你也想尝尝?”老道唰的甩了秦酉一巴掌,秦酉被打地侧倒在地。 老道多年未修剪的灰黑长指甲又在秦酉脸上划出伤口,显得狰狞无比。老道一把拽住秦酉的头发,活生生地将他从地面拖起,之后又一脚把秦酉踹到在地,末了还擦了擦手。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第13章 老道用脚踩住秦酉的下巴,“我自是没有你那般淫荡下贱。”秦酉恶狠狠地盯着老道,可实则痛苦不堪。鬼气泄露太多,又被鞭子禁制着,秦酉早已抵抗不住,许久不曾尝过的痛楚又袭来了。秦酉周身开始蒸腾出黑气,其中又加杂缕缕血丝,显得诡异又嗜血。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秦酉在彻底晕过去之前,恍惚听见阿景在唤他。什么时候这人在自己心中这么重了? 老道用脚踢了踢秦酉,确定晕过去了之后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符。老道食指中指竖起夹紧了符纸,叨念了几句咒语之后把符纸贴在了秦酉身上。一粘上秦酉的身子这符纸就开始变大,直至包裹住秦酉和周身的烟丝。然后符纸又骤然缩小,缩到了巴掌那般大之后就窜进了老道的袖口里。 老道起身拍了拍衣摆,骂了一句:“骨子里透着骚的**。”老道掂了掂袖子,迈开步子走了。 回头再望那巷道,还是如之前那般漆黑幽静,哪里还有什么打斗的痕迹,只是地面上飘落了几片树叶而已。 阿景已经在镇上转了好几圈了,还是没有找到秦酉的身影。今日下学阿景心就跳的特别快,偏生先生还拖了堂。好不容易可以回家了,萧钰又过来阻着自己。阿景一把推开萧钰,慌张往家里跑去。阿景跑得很急,路上撞到了不少人。身后传来行人的咒骂声,阿景也不理会。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远远地便看见家里的屋檐,阿景便开始大喊着秦酉的名字。喊了几声都没人应,倒是把兰苘喊出来了。兰苘推开门便看见阿景火急火燎的样子,“阿景,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阿景像是没听见般掠过兰苘冲进了屋里。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阿酉!阿酉!阿酉你在哪?”阿景前前后后的房间都找过了,就是没有看见秦酉,顿时冷汗直下。兰苘看着阿景疯了般寻找了一番之后又杵在那静默不许,心里吓坏了。颤声道:“阿景,你怎么了?阿酉是谁?”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阿景眼眶通红,心跳彻底乱了。“阿酉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他不会这么晚都不回来的,他不会。”兰苘听着阿景碎碎念上去一把扯住了阿景的袖子。阿景大脑一片空白,茫然不知所措,但是被兰苘这么一拉,他倒是清醒了些。 “茶楼,对,茶楼,阿酉平日最喜欢去那里。”阿景甩开兰苘的手径直朝着门口奔去。兰苘立在原地,看着自己被阿景甩开的手。手有些红了,刚刚不小心甩在了桌角,兰苘痛呼一声,但是阿景没有听见。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阿酉,阿酉。”兰苘微微启唇念着这两个字,“阿景这么慌张,怕是阿景的心上人吧。”虽朱唇上挑,却笑得苦涩,手上的肿痛被一滴冰凉安抚。 等阿景跑到茶馆时馆中都打烊了,阿景绕着茶楼跑了好几圈楼里一个人也没有,喊着秦酉的名字也无人应答。夜里静谧极了,除了不远处勾栏的欢笑。 勾栏!阿景记得曾经和秦酉一起上街时,路过这,秦酉饶有兴趣地问他这是什么地方,为何姑娘总在路边扯拉着行人。阿景当时被问的脸都红了,只是告诉秦酉这不是个好地方就匆匆拉着他走了,边走秦酉还边往回看。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想到这,阿景立即去往勾栏。去勾栏的路上有一天小巷,似乎传来隐隐的打斗声。于是阿景停下脚步伸头朝里看,可里面黑漆漆的只能看见远处灯笼透出的光。 阿景试探性地喊了一声“阿酉!”无人应答,只有风穿过弄巷的声音。阿景便没在多想赶紧跑向勾栏。 老远就看见一俊俏公子急急跑来,老鸨赶紧迎了上去。“呦!这位公子这么迫不及待,是哪位姑娘的相好啊。”老鸨向着阿景抛着眉眼,眼睛波光流转,当真勾人。阿景没理会老鸨,绕过她之后就冲进了勾栏。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楼下喧闹,阿酉定不会待在此处。”阿景心里这样想着,腿也迈上了楼梯。楼上时不时传来一声声尖叫以及姑娘男子的咒骂声。老鸨赶紧带着几个护院上了楼,赶在阿景开下一个门前捉住了他。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嘭!”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惊醒了在街边打瞌睡的商贩。那商贩揉了揉眼,瞪大眼睛才看清原来是一个活人五花大绑的被扔在了地上。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老鸨朝那人啐了一口唾沫,“呸!敢砸老娘的场,你爹娘造你时忘了眼睛吧,不长眼的东西。给我打,打死了算我的。”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几个护院听令立马拳打脚踢了起来,阿景抱着头默默承受着。阿景此刻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心里既空又恐慌。就连什么时候挨打结束了,自己被人扶了起来都不知道。隐约只听见有人焦急地唤着自己的名字,好不容易眼睛重新聚焦,阿景才看清来人是谁。 “萧钰?”萧钰喊了好久阿景才呆呆回应,看着阿景这副失了魂的模样萧钰说不出来的难受。阿景清醒了些后挣开萧钰的手往前走,腿好像被打伤了,走路生疼,一瘸一拐的。萧钰赶紧追了上去,扳着阿景的肩膀强迫阿景停住看向他。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方景行!你给我清醒一点,你到底怎么了。要不是我路过,你就被活生生打死了,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萧钰眼睛瞪的通红,却不是气得。阿景置若罔闻,见挣不开萧钰的桎梏就低下头,沉默不语了。 “方景行!你说话!”萧钰使劲摇晃着阿景,冲着他怒吼。阿景还是那副样子,只不过身体随着萧钰的动作晃来晃去。这时候的阿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乖,可萧钰不希望他这样。阿景不回话,萧钰也就静静地陪着他站着。这俩人站在一块,当真是一对璧人,甚是养眼。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萧钰看了阿景多久,一滴泪突兀得打破了这沉静。“我把阿酉弄丢了。”阿景仰起头,眼眶通红还掺杂着雾水,声音却极为隐忍悲伤。萧钰看得心里咯噔了一下,“阿酉是谁?”阿景不答,抬起脚欲往前走,萧钰急忙伸手拦住。 “你放心吧,我已经清醒了,现在,我要回家休息了。”听闻此话,萧钰收回了手,却满是担忧地望着阿景离去的背影。 阿酉?阿酉是谁?萧钰想到了荒山的那只鬼魅。 阿景回了家,屋里安静的可怕,无一不渲染着主人的孤独。阿景脱鞋上床,背靠着墙呆坐了下来,把脸埋在了膝盖里。不久便传来啜泣声,一下一下的,听的人揪心疼。阿景抱紧了膝盖,缩在床角直到天亮。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天渐渐亮了,日光透过窗纸折射了进来,照亮了整间屋子,唯独没有化开阿景心中的阴霾。鸟儿开始肆无忌惮地啄食廊下的谷物,叽叽喳喳地吵的人脑壳疼。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不一会,阿景便睁开了眼,眼睛虽然红肿,却很是清明。“阿酉一定不会不要我的。”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兰苘在外面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敲了敲门:“阿景,你醒了吗?”兰苘弯下腰从门缝里往里瞄,也只能看见紧闭的房门。“兰苘姑娘,我没事你回去吧,昨日之事,抱歉了。”听见阿景应了,兰苘终是宽心了。“阿景,如若又什么我能帮得上的,你只管开口便是。”兰苘又在门口呆了一会,阿景却不再开口了。 阿景在床上又静默了一会,才起身下床洗漱。推开门,大把阳光倾**来照得人有些眼睛疼。经过一夜的细想,阿景已经断定秦酉是遇上什么了。秦酉不是什么冷清冷意之人,他要是真想离开会主动告知自己的。 阿景想不明白,秦酉刚下山不久,平日除了去茶楼看人闲聊就是在自家的桂花树上打盹。秦酉到底得罪了谁?哪个人会对一直鬼魅上心?镇里的人大都淳朴,而且他们也根本看不到秦酉。 正思索着,阿景突然脑子灵光一闪。他记得同窗何渊曾在学堂与人八卦,说是镇东的王夫肜被恶鬼所害惨死在家中。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当时周遭的听众个个面色惊惶,可阿景一向对这些事情不甚关心,便也没再理会。只是在翻书的空档恰巧听见有一云游道人主动请缨,势必要捉了这恶鬼。 阿景感觉太阳穴突突地,忙不迭向着镇东奔去。萧钰本来想看看阿景精神好些了没,结果半道就撞见着急忙慌的阿景和身后不远处跟着他跑的兰苘。兰苘气喘吁吁地,弯下腰喘了好几口气。“你快追上去,我怕他出,我等会跟上去。”萧钰点点头立马追了上去,留下了一脸发懵的丁忌。 丁忌看着兰苘跑的满头大汗,用手给她扇了扇风。“兰苘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啊?你们怎么都这么着急,难道乡试提前了?” 兰苘看着丁忌,白了他一眼。“以你的脑子,定是说不清的,咱们赶紧走吧。”丁忌颇有一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跟着兰苘走了。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即便隔了一段距离,阿景都能看到镇东围地水泄不通的人群和人们的唏嘘咒骂声。 阿景心里打着鼓,震得他整个人都在发颤。阿景费力地钻进人群,蓦然看见倒在众人围观之下全身遍体鳞伤的秦酉。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秦酉身上的伤口狰狞极了,比阿景第一次见他发狂时的更可怖。那泛着血色雾丝的伤口,一看就是被人用鞭子抽得。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第14章 果不其然,那身着道袍的老道正手执鞭子,现站在秦酉旁边向人们讲述他捉拿恶鬼的英勇事迹。周遭的人无一脸上不露出嫌恶痛恨的神色,竟然还有人蠢蠢欲动想要动手。 秦酉倒在地,乌黑的长发糊了满脸,更衬得肤色惨白如纸,却是跟死了一样一动不动。是啊,可不就是死了吗。 阿景觉得那一刻自己像是窒息了,被攒动的人群不断地推向前。终于,阿景一下子跪趴在了地上。阿景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本能地想要伸手触摸,可刚刚就要触碰之时被老道的剑挡下了。 “这位小友,恶鬼凶狠,切勿伤了自己。”道士的声音虽然苍老嘶哑,却也多了几分威信。旁边有人认出了阿景,便把他往外拖。 阿景甩开了那人的手,身体猛地向前一扑,便要去扯秦酉身上的鞭子。可手刚一碰到,鞭子骤然发亮收缩,秦酉的身上血丝更浓了些。秦酉被疼醒了,不断抽搐蜷缩着,可牙齿却仅仅咬着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阿酉。”声音很轻,秦酉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阿景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手已经被灼伤而变得通红。一滴泪“啪嗒”打在秦酉脸上,秦酉缓缓睁开眼,便有数行血泪划下。周围看客无不惊骇,连退了好几步,嘴里却是不停地咒骂着。 秦酉在一片血糊中看见了阿景,无力地扯了扯嘴角:“许久都不曾见你哭了。”阿景跪在地上不断扯着老道的衣袍:“道长!道长!这一定是弄错了。阿酉没有伤害那王夫肜,他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人!道长,我求你,我求你放了他,道长!”阿景低头看了秦酉一眼,秦酉血糊的双眼却像一双剜刀狠狠地刺痛了他的心。 这道长任凭阿景拉扯着衣袍,终是无动于衷。“小友,看来你已被这腌瓒之物祸害已久,迷了心智。”阿景手猛地一顿,仰头怒视老道,沙哑着嗓音,“你说,他是腌瓒之物。那你呢,不过是披着人皮的妖魔,是非善恶不分!”老道捏着胡须轻笑几声,“那又如何,能擒住他是我的本事。”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阿景倏地站起,两手紧紧掐着老道的肩膀,直视他,咬牙切齿地道:“你既身为道士,定是明了阿酉不是残害王夫肜的恶鬼,也知其从未伤害过任何人,可你还是如此对待他,你不过自知不是那恶鬼的对手,便找阿酉当替罪羊罢了!” 老道的眼里透着精光,脸上的沟壑随着说话动作嵌得更深,“是又如何,这世上强者为尊,他既然敌不过我,也就只能去死了。呵呵。” 阿景突然笑了,笑声又把周围的看客给惊住了。阿景此刻双眼猩红,笑得癫狂,手正死死地扣着老道的肩膀。众人纷纷觉得,比起地上不知死活的秦酉,阿景更像个嗜血的恶鬼。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是吗?”笑了一会,阿景从齿缝中挤出这两个字,“那你也去死吧。”语未必,阿景从胸前掏出匕首瞬间刺向老道,却被老道反手一转,划伤了自己的手臂。事情太突然,众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老道束着阿景的双手,踹向他的双腿,使其跪倒在地,沾着鲜血的匕首“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老道按住阿景,冲着众人大声叫嚷:“那鬼魅已然害人极深,更迷地这位小友想要刺死本道。如此祸害,应立即处死。”阿景跪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秦酉,从肩膀一直漫延到手臂的伤口此时正在汨汨流出,染红了大片素衣。有些人看不下去了,便让老道赶紧收伏了这恶鬼。阿景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萧钰一来见得就是此番景象,上前踢出一脚又反手捉住老道的手,随后一个漂亮的转身老道的手就“咯嘣”脱臼了,之后再一脚踹向老道的胸口,老道立即跌坐在地,帽子都掉在一旁。萧钰看着狼狈的老道,微微一笑:“道长可是弄错了,这其中必是有什么误会。”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他这一笑只让人感到清风和煦,似乎眼前的恶鬼和快成血人的阿景都不可怖了。阿景一没了桎梏,就立马爬向了秦酉。 秦酉又疼晕了,阿景抬着手却不敢落下。一滴鲜血砸进了阿景眼里,他赶紧举起手臂朝着秦酉嘴里滴血。可秦酉的嘴紧紧闭着,鲜血顺着唇形滑了下来。众人看见阿景这一举动更是震惊了,嘴里都在惋惜着一个好生生的俊俏少年却被恶鬼迷地失了心智,却仍然不忘诅咒着秦酉。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阿景眼尾扫到了被萧钰禁锢在一旁的老道,起身时抄起丢落的匕首就猛地刺进老道的大腿。“解开!我让你给我解开!不然我就杀了你!”阿景手狠狠掐着老道的脖子,双眼怒睁冲着老道嘶吼着。萧钰被阿景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忙想拉开他。可阿景对着萧钰的一只手还在流血,萧钰不敢轻易动他。 兰苘终于赶来了,看见阿景这样子简直不敢置信。“阿景!放开他!你不值得为这样的人渣脏了自己!”兰苘一看到这个老道和癫狂的阿景,便知此事定是老道在作妖。然后被捆绑的秦酉突兀地扎进了眼里,心里更是明了。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阿景双手渐渐收紧,老道的脸涨的通红。此刻阿景感到好像有好多人都在叫喊着自己,可又那么不真切。此时的眼里只有老道这样丑恶的嘴脸,阿景只想收紧,再收紧,然后慢慢掐死他。萧钰发觉事向不对,赶紧一掌劈晕了阿景,顺势搂紧了倒下的人。萧钰把阿景递给了丁忌,让他赶紧背着去医馆,兰苘随着去了。 萧钰蹲下来,盯着老道混沌的双眼,“道长,强者为尊,这话可是你说的。既然你败了,就应该屈服然后乖乖松绑。识时务者为俊杰,您说是不是。”老道靠着墙角不停地拍着胸口咳嗽。萧钰转身笑对众人,行了一礼:“诸位真是抱歉了,他确实不是伤人的恶鬼,这都是一场误会。” “你说误会就误会,你说他不是他就不是啦?要是再出现恶鬼伤人怎么办。”萧钰寻声望去看见了隐在人群中的妇人,然后浅浅一笑:“这位姐姐说的是,可各位仔细想一下,这老道连我都打不过,怎么可能擒住吸人精气的恶鬼?况且你看他这么虚弱,区区一个鞭子都束手无策,说是一个恶鬼也太牵强了些。”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那妇人被这一笑迷地七荤八素,心里免不了顺着想。人们总是对美好的事物特别宽容。“萧公子说的有理,可你怎么担保?”萧钰撩了一缕散在肩上的碎发,“实不相瞒,我幼年时便见过他。他若真想做什么,我现在岂能站在诸位眼前。你们要是不放心,可随我回府监察。” 萧钰扭头看了一眼秦酉,秦酉的脸被挡住了,他不太确定到底是不是那只鬼魅。那老道哆哆嗦嗦,就是不肯松绑。萧钰上前一把拔出匕首,在老道眼前晃。刀身反射出刺眼的光,老道紧紧地闭上了眼。“道长,你真的不愿意松绑吗?” 老道心里叫苦,真是世风日下,一张脸就把众人迷成这样,如此扭曲事实,竟无人反驳。老道瞪着萧钰,冷哼一声,之后低念了一声咒语,鞭子就重新回到了老道手里。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萧钰把匕首放进怀里,转身过去看秦酉。萧钰看着浑身黑烟掺血丝的秦酉,有些无从下手。萧钰把秦酉抱起,伸手拨开了秦酉脸上的头发。众人都伸长了脖子看,就想看看这鬼魅到底是何天人之姿,竟把方景行迷地神魂颠倒。 这一看,众人都倒吸一口气。虽然脸上伤口狰狞可怖,到底是没流血,却也掩饰不了那清秀俊丽的容颜,比萧钰还要好看三分。萧钰看着怀里的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那时的他会说,会笑,会捉弄自己,怎会像现在这样死气沉沉地昏在自己怀里。 萧钰不再耽搁,抱着秦酉起身就回了府。抱起来出乎意料地清,如纸片一样,不亏为鬼魅一类。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阿景在去医馆没一会就醒来了,手臂已经被包扎好,只是些皮外伤。刚一醒,阿景便挣扎着起身,兰苘赶忙过来制止他。“你的那位朋友已被萧钰救下,现在正在萧府修养,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 手臂虽然疼,但还是没到那种动不了的地步。阿景还是下了床,站起来对着兰苘行了一礼。“兰苘姑娘,你明知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但我还是很感激这些年来你对我的照顾。你说我无情无义也好,你说我癫狂恶心也罢,没了阿酉,我也毫不贪恋这人世间。”阿景侧身跨了出去,兰苘手里紧紧攥着用了一半的绷带,指尖泛白。 阿景来到萧府的时候,萧越恒和柳阮阮都在萧钰房中。阿景仍旧昏在床上,伤口触目惊心。阿景向着萧越恒行了一礼,“今日给伯父添麻烦了,我这就带着阿酉走。”萧越恒皱着眉,“景行,你怎地也如此糊涂,他可非人啊。”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 自己看着都想笑,没办法,目前水平就这样,期望越来越好。 第15章 “阿酉虽为鬼魅,可却生性纯善。阿酉帮了我许多,若是没有阿酉,我或许也就不在这世上了。娘亲走了,我本就不留恋人间,唯独留有这一份念想。终究,是我愧对于他。” 萧越恒连叹了几口气,柳阮阮却不乐意了。“成天就知道瞎叹气,景行,伯母支持你,想当年我跟你伯父在一起的时候背后没少被人说闲话。”萧越恒拽了拽她,“这不一样。”“这怎么不一样?互相喜欢就行,何必在意他人眼光。” “阮阮。”“娘!”这两声同时响起,柳阮阮摊了摊手:“行吧,我不说了,我出去。”阿景走到床边,手指轻轻的抚上了秦酉的脸,碰到伤口的时候阿景手颤了颤,最终搂上了秦酉的腰。 “伯父,萧兄,那我就带阿酉走了。”萧钰切声说道:“你手臂有伤,我送你回去吧。”“不用,你应该知道的,阿酉没什么重量。那伯父,景行就先走了。”萧越恒点了点头,按下了萧钰。 阿景的身影都看不见了,萧钰还盯着门口发呆。萧越恒用扇柄敲了敲萧钰的头,“行了,人都走远了,再看也回不来。”萧钰羞怒“爹你胡说什么呢!”萧越恒眉眼弯弯,“呦!害羞了,抓狂了,这才是我萧越恒的儿子,你整日装的我都看不下去了。不过儿子啊,你这一颗真心注定要付诸东流啊。” 萧钰沉默了一会,抬头看向萧越恒,萧越恒第一次看见萧钰这副神情。“我知道啊,可是爹,人怎么可能抑制住自己的心跳呢。”萧越恒看着自己的儿子摇了摇头。 一时间,父子俩都沉默不语,房间里安静的能听见萧钰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萧越恒突然一拍扇,着实吓了萧钰一跳。萧钰赶紧捏着耳垂,“爹你干嘛呢!”萧越恒用扇柄连敲了几下掌心,“我想起来了,我记起来了。”萧钰一头雾水,等着他爹说下去。 “我刚才瞧见他的时候,就觉得他有些眼熟了。” “眼熟?谁?阿酉?”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对对对,就是那个阿酉。只不过我也不确定,那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我都记不清了。”萧钰被勾了兴趣,赶紧晃着萧越恒的袖子让他讲下去。“嗯,我依稀记得小时候去集市上相中了一件东西,具体是什么我忘了,反正就觉得那件东西甚是新鲜。于是回家问阿娘要了钱,就又返回商摊想买下它。” 萧越恒喝了一口茶,萧钰赶紧又给他填满了。“那个商贩卖的东西又多又杂,放得也杂乱无章,我现在摊前细细瞅了好久才找到。正欲拿起结账,却抢先被一只素白的手拿起。我回头望向那人,感觉自己见到了天人。虽然是个男子,却也清秀漂亮非常,我都看呆了。” “那人把玩了一会才注意到我,对我歉意地笑了笑,他长得跟那个阿酉真的好像。他似乎意识到我也想要这个东西,就把这个东西递给我。可我还没伸手呢,就被另一只手抢了过去。那人我记得是一个有名的世家公子,更是相貌堂堂,玉树临风。” “那少爷把东西拿走后就塞到了和阿酉相貌相差无几的人手里,还搂紧了他的腰。之后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发,问我可不可以把这个东西让给他,他身边的公子很是喜欢,他可以用别的东西给我交换。其实我还有一个更想要的东西,只是太贵不舍得买。他既然这么说了,我也就同意了。诚不欺人,没诓小孩儿。”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萧越恒讲到这顿了顿,萧钰赶紧追问,“那后来呢?”“后来,”萧越恒脸上郁色更重了,“后来不知道为何那个世子一家得罪了皇上,被满门抄斩了。至于另一个公子,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在那之后我就没有见过他了。” 萧钰听了之后,只觉脑内惊涛骇浪。“也就是说,阿酉兴许就是那位公子,却不知是何原因变成了鬼魅。”萧越恒手指轻轻击点着桌面没说话。“那爹,你可知那世家公子姓甚名谁?” 萧越恒眼睛转了转,“应该是姓元吧,但是名字记不清了。钰儿啊,你当做故事听就好,切莫太执着啊。”萧越恒担忧地看着萧钰。 萧钰思索了片刻,对着萧越恒一笑。“我知道,爹。” 阿景把外衣披在秦酉,全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可饶是这样路上还是有不少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到底是没人上来拦着,兴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这个在阿景怀里奄奄一息的鬼魅,会是残害王夫肜的恶鬼吧。 阿景回到家后赶紧把秦酉放在床上,取了满满一碗心头血喂秦酉。可秦酉昏晕着无法吞咽,阿景只好端起碗先含一口,在一口一口地渡到秦酉口中。如此,阿景才将一碗血给喂下去。可秦酉非但没有好转似乎更难受了,眉头紧紧皱着,嘴里发出细碎的呻吟。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阿景看着秦酉无意识地往自己身上抓挠,阿景赶忙按住他的手。秦酉像是感到了束缚,全身都开始挣扎起来,两条笔直修长的腿开始不停地扑腾。阿景别无他法,只好跨跪在秦酉身侧,用四肢紧紧地捁住他。秦酉又开始扭动了,双手撕扯着自己和阿景,衣襟敞开了大半,露出圆润白皙的肩头。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秦酉的劲实在是有点大,阿景有些压制不住便栖身压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了秦酉,感受着身下人不停地抗拒挣扎。阿景贴在秦酉耳边一声一声地唤着“阿酉,阿酉。”悲伤而心痛。 秦酉急了,一口咬在了阿景的脖子上,鲜血糊了他一脸。阿景吃痛,却不敢推开秦酉。也许是肩膀上不断滑落的温润液体安抚了秦酉,他慢慢地安静了下来。阿景心一动,忙低头看秦酉。结果秦酉只是又昏睡了过去,身上的衣服经过几番折腾显得破烂不堪。 阿景下床给秦酉换了一身衣服,又给他搭了一件外袍,小心翼翼地抱着秦酉去往荒山。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阿景把秦酉轻轻地放在树边的石头上,又把外袍给他掖好,之后朝着槐垣直直地跪了下去。“前辈求您,救救阿酉。”语气恳切,让人动容,随后弯下腰重重地磕了下去。“咚!咚!咚!”一声接一声,沉闷而真切。一下接一下,那是阿景的自责和对秦酉的心疼。 也不知道磕了多久,弯了多少次腰,阿景只知道额头的伤口混着草屑十分刺痛,头也嗡嗡地发胀,手臂上的白色绷带彻底被鲜血浸红了。晚风裹挟着阵阵铁锈味,闻得阿景想干呕。天边已经点起零星星光,夜幕悄然降临。 终于虚空之中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阿景终于支撑不住仰倒在地。阿景脸色煞白嘴唇干裂,虚汗爬满了光洁的额头,倒在地上微微喘着气。突然凭空出现一道绿光,光芒缓缓褪去现出一个清瘦修长的身影。 槐垣淡淡开口,音质清冷:“自你在家里见到他的那刻起,就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阿景手撑着地支起身:“前辈,是我没有保护好他。阿酉他没有做错过任何事,都是因为我的私心才害得阿酉变成现在这样,这些痛楚本应是我该受的。还请前辈施以援手,救救阿酉。” 槐垣走进阿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就是因为你的自私,你的不自量力,终将他置于死地。救?拿什么来救?又是拿你那一文不值的命吗!”阿景身子猛地一颤,槐垣碧绿竖瞳的眼睛顿时眯起,如野兽般可怖阴冷。“怎么?你还不愿意?你竟然还不愿意!”槐垣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般,仰天长笑了起来。 “你不是喜欢他吗,连这小小的牺牲都不愿。你本身就如蝼蚁一般无用,如今就连对他的情谊都如此廉价,你说,你怎么能这么卑贱恶心!”阿景捂着嘴虚虚地咳了咳,端正了身子,直视着槐垣:“前辈误会了,我现在不想死只是想再陪陪阿酉。阿酉虽然外表清冷高傲,实则内心孤寂,心性也如同孩童,需要被爱被呵护。我不想我死了之后,阿酉一人在这上苦痛无助。”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槐垣冷哼一声,却也随手化了一团光晕覆上了阿景的手臂。“你这说的比那名角唱的戏还好听,你可知道秦酉为何至此吗?因为他当年就是被自己深爱之人活生生地剜去了妖丹,差点魂飞魄散。勉强活了下来却也魂魄不全,才饱受端午阳气的折磨。”阿景听闻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下意识地超秦酉望去。秦酉瘫在石头上,了无生气。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槐垣一手朝着秦酉慢慢抬升,柔和的莹莹绿光包裹了秦酉全身,将秦酉缓缓抬至半空。秦酉身上的烟丝渐渐消失,脸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阿景看着这个场景惊呆了,起身朝着秦酉走去,可刚走几步就被槐垣拦了下来。 阿景转头望向槐垣,槐垣神情淡漠,坚毅的下颚线和挺俊的鼻梁在明晃晃的光晕下若隐若现,浑身清冷淡然,比秦酉更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明。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若是找回了妖丹呢,阿酉会不会好起来,会不会想到以前的事。若真如此,想必阿酉也不会再孤单吧,或许更多的只是心疼罢了。前辈能不能多给我点时间,起码,我也想在死前能为他做一点点事。”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槐垣看都没看阿景一眼,只目不转睛地盯着秦酉。“呵,你这人可真是善变,如今又肯为他去死了。你这话倒是说的大度,若是等到那个时候他不记得你了,你还会这样选择么。”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阿景笑了,却很凄伤苦涩:“若他真的忘了我,我还要庆幸呢。他因为我受了那么多的伤,不记得了,便也不会恨我了。这样,多好,多好。”后面几个字轻若呢喃。“如若日后我不在了,希望前辈能劝导阿酉,让他以后为自己而活。以往种种,能过去就过去吧。” 阿景匆匆瞥过一眼,“前辈动手吧,阿酉现在一定很难受。”槐垣终于扭头看着阿景,却是神情复杂,深邃的眼中翻涌着许多不知名的情绪,似乎里面藏着隐隐的担忧。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槐垣抬起左手覆上了阿景的额头,阿景闭着眼睛感受着槐垣冰凉的手。身体感到一阵一阵地发热,感觉体内有一股热浪在不停地横冲直撞,不停地搅动着五脏六腑。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阿景感到槐垣的手突然变热了,体内的燥热竟然奇迹般地被安抚了,转而化为涓涓细流从体内的各个角落聚集到槐垣的手掌心。阿景身上不断有虚汗冒出,却也咬着牙挺立着。槐垣终于抽回了手,阿景顿时感到身体一空,跌坐在地。从阿景体内汲取的精元凝聚成了一个金色的圆珠悬浮在槐垣手上。 槐垣招了招手,那一团光晕就托着秦酉飘到了槐垣面前。槐垣把珠子对着秦酉的心脏放了下去,珠子刹那间绽放出耀眼夺目的金光,然后立刻遁入秦酉的体内,消失得无影无踪。槐垣伸出食指轻轻点在秦酉眉间,下一瞬就不见了。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槐垣转身注视着阿景:“秦酉身体还是太虚,我把他温养在灵海中,他明日就会醒来。”阿景朝着槐垣深深一拜:“多谢前辈相救。”槐垣背着手:“此后你的身子就较为病弱了,寿命截止到妖丹回归秦酉体内之时。” “那请教前辈,妖丹现在在何处?”槐垣侧过身,眺望着北方的天。“皇宫,皇帝身上。” 阿景惊疑极了:“怎么会和皇上有关?”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槐垣睨了阿景一眼:“昔日始皇炼制长生不老丹,想要长久地一统天下。逆天改命,扰乱世间秩序,有悖天道,必遭天谴。他,不过是又一个蠢货罢了,徒增杀孽。而且秦酉深爱的那名男子更是亲手将妖丹送到了皇上面前,却终究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听见这,阿景紧紧地握紧了拳头,捏得指尖泛白。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他不明白,为何人们的野心总是会牵扯到一些无辜的人身上,为什么自己应得的祸端总是要别人来承受。阿酉明明那么好,那人怎么忍心。 槐垣瞟了一眼低下头的阿景,继续道:“那人名叫元闫,如今转世成了有名的俊俏公子,名唤萧钰。”“什么?”阿景彻底呆住了。槐垣也不管他,接着说::“所以,你要是真想救秦酉,那萧钰可就活不了了,最好是在妖丹取出那日。不然心存怨念,未必能将前尘放下。”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阿景开始摇头:“我,我怎能,怎样能,如何,”槐垣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你为什么不能,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你还嫌秦酉伤得次数不够多、伤的不够重吗!” “没有。” “况且若是你的话,萧钰定是不会记恨的吧。”闻言,阿景抬起头惊恐地看着槐垣。为什么他连这个都知道,明明自己都不确定。 槐垣无视掉阿景的表情,上前一把拉住阿景的胳膊。“言尽于此,现在立刻跟我去一个地方。”阿景刚想问去哪,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晕头转向的,俄顷停了下来。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 先贴一章粗长,嘿嘿 明天专业课考试,好方啊。。。。。借个光,我只求及格 第16章 等阿景稳住身形之后,才发现这是哪。镇东的王夫肜家里此时鬼气冲天,浓浓的黑气覆压着整条街,其中此地最盛,好像人进去就能立刻被吞噬般。 槐垣不急不忙地叫了一声“刘邺!”阿景觉得这名字有些许耳熟,还没想起是谁就在突然的凄厉尖叫中捂紧了耳朵。霎时,鬼气更盛,翻涌着直冲云霄。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阿景被这鬼叫弄得跪倒在地,头部疼痛的如同千万根针刺扎。反观槐垣依然面不改色,举步悠闲地朝着屋中走去。几个呼吸间,鬼叫就停止了,鬼气也迅速消散。阿景起身,拍了拍衣袍,便看见槐垣拎了个东西出来,然后随手就扔在地上。那东西一沾到地就开始胀大,最后居然变成了一个人影虚浮在半空。 那鬼魅朝着两人行了一礼:“多谢二位搭救。”阿景认出来了:“你是刘邺公子?怎会落得如此境地?”刘邺对着阿景惨淡一笑:“在下正是刘某。说来惭愧,在下还与那王夫肜有过一段情缘。只是他得了宋小姐的赏识,便欲抛弃在下。在下气不过,口头上威胁了他两句,没想到他却当了真掐死了在下,抛尸荒野。在下怨气难散,化作了厉鬼讨之,徒增冤孽。在下定会去阎王那里请罪,现下告辞。”槐垣点点头,刘邺又恭恭敬敬地朝他行了一礼才退去。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行了,既然事情已经办完了,我也该走了。那句话还是你自己告诉他吧,明日一早,所有人都会忘记这件事,你也不必过于担心。”阿景没明白其中之意,只来得及惊呼出“等等!”便看见槐垣化作漫天的萤绿星光,消散在这静谧幽黑的夜空中。秦酉随之落下,阿景赶紧伸手接住。 “前辈,此后我定不会让阿酉再受到一丝伤害。”少年的背影在幽暗的烛光映衬下显得有些单薄。 同一时间,在阿景看不见的地方,一位身着天青色长袍的人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颇有些看好戏的意思。晚风轻轻荡着衣摆,碧蓝色发带微扬,嘴角似乎还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颇有些神秘之感,却也越发仙姿卓越。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这不添一把火还不行了。不过到时候你可不要怪我啊,玉清。” 阿景把秦酉抱回了家,倚在床架上低着头注视着秦酉的睡颜。秦酉的手好冰,全身上下都没有一丝温度。阿景裹着秦酉的手暖了好久,依然没有丝毫作用。阿景把秦酉的手塞进了被子里,又重新靠回床上,目光沉沉,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秦酉醒来的时候便看见阿景斜靠着床睡着了,眼下一片青黑,眉头也微皱着。秦酉缓缓坐起身,不想还是惊动了阿景。“阿景,我醒了。”阿景的表情有些茫然,由于刚睁眼眼里还有一层水雾,却在看见秦酉的那一刻瞬间消散了。阿景登时直起身子拥上了秦酉:“阿,阿酉,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秦酉有些莫名其妙:“你说什么呢?搞得像是我刚刚捡回一条命一样。我不过是在茶馆待得太久有些乏了,所以才睡着了。你莫不是在怪我回来得晚了?倒是你,面容疲倦,昨晚上指不定干什么去了。” 阿景有些微愣,忽而想起槐垣昨晚的话,猜想秦酉大概是忘了。“没有,我就是昨晚上做恶梦了,所以没有睡好。咳咳。”秦酉掀开被子下床,给阿景倒了一杯茶,又帮他顺了顺背。“我就说你们人类身子矫情,动不动就会来个头疼发热。我身为鬼魅无病无痛,自是不需要那些俗物,你日后照顾好自己便是。”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阿景接过茶对着秦酉笑了笑:“嗯,我日后一定不会再如此蠢笨,让阿酉担心我的。”秦酉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自作多情,谁会担心你。” 傍晚阿景下学时,炉火上正温着一罐汤药。微风习习,桂花树下的糕点沁得阿景心中都甚是甜蜜。 大家似乎都忘了那日发生的事,恶鬼害人之事也像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般,再没有出现在乡镇居民的闲谈八卦之中。而取而代之的,却是另一件事。 阿景乡试考中解元,全镇子上的人都来贺喜。先生更是拿来了一罐陈年佳酿,要与阿景酣畅痛饮。阿景不会喝酒,于是只有先生在那自斟自饮,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陈年旧事。秦酉坐在槐树上荡着腿,悠闲惬意地看着阿景搀扶着酩酊大醉的先生,一步一挪地往先生家走。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闻着酒香,秦酉感觉到自己似乎也有些醉了。要不怎么会在阿景告诉自己他一定会考中状元之后,就飞身下去搂住他轻薄了他。秦酉记得当时阿景的眼睛好亮,在那里面自己看见了星河。原来少年人的志向是那么耀眼夺目,光芒万丈。这嘴唇软软的,感觉真不错,秦酉还用牙咬了一下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景惊惶地瞪大眼睛,看着突然亲吻他的秦酉,两手茫然无措只能僵硬地垂在身侧。秦酉的眼神有些迷离,口中还有股淡淡的酒香,酒罐的碎片现在还躺在桂花树下。阿景伸出手,搂住了软下来的秦酉,把他轻轻放在了床上。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明明就剩个罐底了,怎地酒量比我还差。”这语气宠溺的有些腻人了。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阿酉,我定会在朝堂之上谋得一席之地。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萧钰记得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丁忌看着他这么苦恼,就劝道:“少爷您还是别逼着自己了,先放一放,指不定看见什么就想起来了,我就经常这样。”萧钰一想,也是,于是就颠颠地跑去找阿景。如今阿景已经不去学堂了,萧钰只能去他家里找。 可阿景不仅不搭理他,似乎还对他有着隐隐的敌意。萧钰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惹到了他,扪心自问,除了小时候自己就再也没敢招惹过他,还不是怕他讨厌自己么。同样这样子认为的还有兰苘,兰苘觉得阿景近日有意无意地跟自己保持着距离,就连阿娘让送的他平日最喜欢的吃食,也不接受了。 萧兰二人坐在河边的鹅卵石上,齐齐叹了口气还真有点难兄难弟的意思。两人对视一眼,互相从对方眼中得到了结论——男人心海底针。不过,不论阿景是因为什么原因而疏离他们,在二人的心中,对阿景的喜欢是一丝一毫未变的。 阿景学习更刻苦了,秦酉也只能在吃饭时和入睡前和阿景说的上话,阿景读书,秦酉自然不会打扰。实在闲的慌了就去集市上逛逛,要么就去茶楼听听曲,秦酉甚至去河边和小孩子一起放风筝。虽然他们看不见他,但每次秦酉携风来的时候他们都笑得好开心,好大声,于是秦酉就让风刮得更大、时间更长些。 去街上游荡的次数多了,秦酉自然见到了萧钰。看着萧钰仪表堂堂的,举手投足之间皆显教养礼仪,秦酉觉得他没有小时候讨喜了,连捉弄的心思都没有了。 平平安安,晃晃荡荡地过了几月,阿景要进京参加会试了,秦酉自然是要随着去的。出行那日,阿景在镇民们的簇拥下出了镇子,这可是阿景第一次出远门。 一出镇口,阿景就把伞撑开了,秦酉钻到了伞底下和阿景并排走着。两人肩并着肩,发丝还不时地纠缠在一起。头顶上的伞大半都在秦酉那边,阿景的半个身子沐浴在阳光下,左手秉着伞却离自己好远。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秦酉看着头顶的大片阴影,和阿景身上金灿灿的光形成了鲜明对比。阿景听见秦酉轻轻“啧”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就微微侧过头去,眼里满是疑惑。秦酉看着阿景这个呆样,嘴角微抽:“是我没脸见不得光,还是我太胖挤着你了,至于把伞拿那么远?”阿景赶紧辩解:“不不是,我是看太阳太大了,怕阿酉你晒到受不了。”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秦酉挑眉:“你的意思是我就弱得跟那露水似得,太阳一蒸就没了是吧。”“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秦酉出声打断他,掌心贴紧阿景握住伞柄的手,“不是就往中间挪挪,整天净在那别扭个什么劲。” 秦酉的手已经拿下去了,阿景还感觉手上冰冰凉凉的。头上艳阳高照,可秦酉身上依然清凉,就像刚从井里抱出来的西瓜一样。阿景忍不住又靠近一点,秦酉看破不说破,随着他去了。天气闷闷的,就连路上的草都蔫头耷脑着。两人相对无言,却也不觉无趣。 “阿景!”阿景听见身后有人叫他,转过头刚好看见萧钰的头钻出车帘。“阿景你同我一起走吧,路上做个伴好歹有个照应。”萧钰迈下马车,丁忌紧随其后。“不了,谢萧兄好意,我还是想步行去京城,况且离得也不算太远。”萧钰还没说话,丁忌就看见了阿景手里执着的伞,颇有些好笑。 “方公子怎么也如女子般娇气了,出门还得撑着伞。方公子是怕自己白腻的脸被这毒辣的太阳晒黑吧。”“丁忌,住嘴。”丁忌被自家公子呵斥,不满地撇撇嘴:“本来就是吗,哪有大男人晴天撑伞的,我说的又没错。”“你还说!”萧钰一巴掌呼到丁忌的头上,明明没使多大劲,丁忌却红了眼眶。捂着头,边往马车走边可怜巴巴的看着萧钰。 萧钰努力忽视掉丁忌的眼神,弯腰对着阿景行了一礼:“抱歉,丁忌他向来口直心快,实则没有恶意,还请莫要怪罪。”阿景微微一笑:“哪里,况且顶着太阳走确实不舒服,萧兄还是快些赶路吧”阿景抬头,却发现萧钰直直的盯着秦酉,秦酉只看了他一眼便不予理会,不免心生疑惑。“萧兄只是在看什么呢?” 萧钰反应过来:“没,只是突然有些出神了,那在下就先行一步了。”“请。”萧钰转身,几步就跨上了马车,车里丁忌还在跟他怄着气。“少爷怎么能在外人面前这么对丁忌,实在是太伤人了。”萧钰赶紧道歉,劝了好一会丁忌才抹抹眼泪,从车角里拱出来,往他身边挪了挪。萧钰心好累,真不知道到底是谁伺候谁。 来源长佩文学网(https://.gongzicp) 第17章 本来萧钰就有私心,他想和阿景一块步行去京城。萧越恒肯定同意,柳阮阮正巴不得呢,男子就该出门历练,哪能像个姑娘家一辈子窝在家里。萧钰乐呵呵的,当下就收拾了东西准备明日一早就去行阿景。可人算不如天算,老太太刚好从寺庙里回来了,死活不同意萧钰一个人走。 老太太坐在厅里地上,拿着手绢哭得稀里哗啦的。“我可就这么一个孙子,要是路上再出个好歹来,我也不活了。”萧越恒赶紧上去劝:“娘,钰儿他都多大了,哪有这么不成事,肯定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就别在那瞎操心了。”“多大?他能有多大!再大也是我孙子。你们平常训他骂他也就算了,我都不曾拦着。如今我就想让我孙子平平安安的,你们还不同意。那邻镇的可是有人意外死在进京赶考的路上,这万一,万一......” “哎呀,娘,你这说的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况且现在进京都走官道,钰儿武功在身,劫匪之类的是不必担心的。咱这里离京城不算太远,娘你还是不要胡思乱想好了。” 老太太一听,哭得更起劲了:“可怜我一个老寡妇,相公死得早,含辛茹苦地将孩子养大,没成想娶了媳妇忘了娘,儿子连娘的话都不听了,真不知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相公啊,阴曹地府你也等等我啊,我还是随着你去吧。活在这世上,人人都嫌弃我啊,相公啊!” 萧越恒被吵得头痛,坐下来揉了揉太阳穴:“娘你能不能不要一遇到事就拿我爹来说事,我爹都死了几十年了,说不定早就投胎娶上媳妇了,哪里还会记得你。”老太太哭声小了,拿手绢揩眼泪的时候偷偷瞟了一眼萧越恒。 “还有也别扯上阮阮,本来婆媳关系就不好处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平衡点,娘你不要给我搅和了。每次就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您不烦我都嫌烦了。” 老太太麻溜地起身,知道萧越恒这是同意了,眼角的皱纹都咧开了:“必须要做马车,还得有人伺候着,随行东西我就不管了,你们安排就行。”萧越恒摆摆手:“行,行,都依您。”老太太整了整整齐油亮的发髻,喜滋滋地唤着丫鬟走了,她今晚还要在佛祖面前为萧钰诵经祈福呢。 萧越恒看着老太太乐颠颠地背影,心里甚是同情萧钰,这小子的如意算盘又打空喽。 萧钰晚上回府的时候,听见这个消息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千算万算怎么就算漏了祖母?定是祖母在爹面前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做戏了,不过这也怪不得萧越恒,因为他也受不了撒泼的祖母。萧钰是真的不想带丁忌去,府里这么多下人,他娘怎么就对丁忌情有独钟了呢。 令萧钰意外的是,他娘竟然什么都没说。柳阮阮的意思是,本来她就没奢望老太太会同意。而且京城天大地大,老太太怎么着也管不到那去。自己该受的,就得受着。 临行前,老太太很不舍,丁忌很开心,萧钰很无奈。 阿景看着远去的马车卷起一阵尘土,侧身为秦酉挡了挡:“阿酉,萧钰也能看见你吗?”“不知道,应该不能。行了,我们也该走了。”秦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谎,只是下意识地觉得此时应该对阿景保密。 马车一路上一颠一颠的,丁忌已经睡着了。萧钰给他搭上被子后,就发起了呆。原来前些日子看到的并不是幻觉,那个鬼魅是真的下山了。不过看样子他也不会伤害阿景,阿景的那伞就是专门为他撑的吧。也许是因为阿景太关心秦酉了,也许是因为两人靠的太近了,萧钰总觉得两人的关系不正常,可他在秦酉眼中又看不到一丝爱意。事情想得太多太杂,萧钰不免有些困意。 进京途中日日风餐露宿,阿景早已习惯了,秦酉没有实体也不觉得多苦多累,甚至是饶有兴趣。这一路上,秦酉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也看到听到很多,知道了以前为所未闻的东西,不禁慨叹这人世的神奇。有时候,他也会忍不住想,若是自己生而为人,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呢。 今日天气有些奇怪,明明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的,怎么转瞬就黑云压城了。幸亏两人打着伞,才不至于被淋成落汤鸡,可也不怎么好看。风大雨也大,这风好像故意捉弄阿景似得,阿景伞往哪边倾,风就往哪边吹。阿景手里拿着的伞,现在俨然成了大风调戏他的工具。 在风雨中擎着伞的阿景就像雨打的浮萍一样飘忽不定,秦酉都看乐了,一挥衣袖,“唰”的合上了伞,挟着阿景躲进了不远处的破屋。 这屋里多年无人,残缺破烂,满天都是灰尘。被秦酉召来的风推搡进了屋里,屋里的灰尘飞舞的更欢脱了,阿景一来就止不住咳嗽,好一会才缓过来。阿景拧了拧湿哒哒的衣摆,回头却没有看见秦酉。在路上秦酉时不时就会敛去身影,多半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倒也没多在意,只是朝着空空荡荡的房子开口。 “阿酉,这里可没有什么好玩的,怕是蛇虫多着呢,等你看够了赶紧回来。”阿景把湿衣脱下来,抱了些柴生了火,把衣服搭在旁边的木架上烤。之后又把湿发散下,从书箱里把书一本本翻开,索性书箱够严实,书也没多少被淋湿。阿景翻着书,便有些忘了时间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屋外狂风骤雨,片刻不带停歇。屋内燃着篝火,烧得通红的木枝不时发出几声“噼啪”声,暖黄的光照亮了一小块方地,其他地方却黑黝黝的,仿佛潜伏着什么妖魔鬼怪,好似人一出这个光圈就会被立马生吞活剥一般。 阿景自顾自地翻着书,全然不在乎周遭环境一般。火光在风中尽情摇曳,阿景的脸也有些忽明忽暗。那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书上的每一个字,专注而投入,可这书半响却没有翻几页。 待头发干了大半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搭在了阿景肩上。“阿景整日只知道读书,都不喜和我说话了。”秦酉语气乖嗔,阿景的心狠狠地被挠了一下。“近日我是有些忽视阿酉的感受了,还请阿酉莫怪。”阿景反手握住秦酉的手,“那我给阿酉讲故事可好?” 秦酉轻哼一声:“阿景你就会搪塞我,罢了罢了,刚好有些无聊,你便讲讲吧。”秦酉打了一声哈欠,趴在了阿景身上。感受到阿景的僵硬,秦酉只靠了一会便起身坐到了阿景身旁。透着火光,阿景感到秦酉似乎有些不一样了,那眉眼间了流露出几分媚气。 等了半天,秦酉也没听见阿景开口,抬头看向阿景,刚好逮到某个人偷看他。秦酉噗嗤一声笑了:“阿景是越来越扭捏了,想看便看吗,又不是不愿意给你看。”阿景看着秦酉那一双波光流转的眼睛脸就有些燥热:“阿酉莫要再取笑我了。”阿景板着脸,秦酉看着更觉有趣了。 秦酉贴近了阿景,在阿景耳边呢喃:“怎么脸又红了,莫非,阿景你喜欢我?”被人突然说中心事,阿景顿显慌乱。秦酉伸出手环住阿景的脖子:“原来阿景真的喜欢我啊,其实,早在很久之前我就钟情于阿景了,可是怕阿景嫌弃我的身份,一直以来都不敢告诉你。” 阿景慌忙接过:“不会,我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嫌弃阿酉的。难道阿酉不会厌弃我的无能吗?”“怎么会,阿景可是这世界上最好的阿景,是我倾尽一生都想追逐的阿景啊。”突如其来的告白,阿景心脏跳得呼吸都有些急促。 秦酉嘴里嘴里喃喃叫着“阿景阿景。”手更是把阿景搂得更紧,额头贴着额头,秦酉的脸在烛火的阴影里显得分外妖冶。唇瓣离得越来越近了,秦酉伸出了红红的舌尖,诱惑着阿景卷缠。就在二者快要厮磨交缠的时候,秦酉忽然被狠狠推倒在地。 秦酉痛呼一声,眼含泪花,楚楚可怜地看着阿景:“阿景,你弄疼我了。”阿景整理好被扯得有些乱了的衣襟,绑好了发带,这才转头扫了一眼依然瘫倒在地上的秦酉。“阁下这场戏,未免有些过了。”听闻到此,“秦酉”略微有些诧异,却也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秦酉”看着阿景,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几圈。“哎?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觉得我变得挺像的。”阿景翻开一本书,“阁下不装了?”“秦酉”笑着一步跨过来,坐在刚刚的那个位置。“都被你看出来了,还装什么装,多没意思。哎,你到底什么时候看出来的。”“一开始。” “一开始?那我岂不是输得太惨了,也真难为你一直陪着我演戏,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只是他。”一听这话,“秦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阿景看着旁边不知是妖是鬼的冒牌货,出声问道:“阁下的问题可是问完了?”“秦酉”点点头。 “那轮到我了,阿酉现在在哪里,阁下究竟是谁,有何目的。”“秦酉”笑笑,施施然起了身:“你放心,他很好,等你出了这门便能看见他。虽然我不会告诉你是谁,但是我可以你说,我这么做只是为了好玩。”阿景不置可否。 “秦酉”有些惊吓:“你不觉得我是在开玩笑,或者另有所图吗?”阿景摇摇头:“你没有恶意,况且我也没有什么能让你图的。精怪修行百年千年,有的是无穷无尽的孤独寂寞。你特意把我引来此地,无非就是想找个人陪你闹一闹罢了。可我性子喜静,注定和你合不来。” “秦酉”笑出了声:“呵呵,你倒是说的不错。不过,无论是精怪还是神仙,修行之途可都是冷寂孤苦的,偶也有一些仙人会觉得索然无味。你要知道,妖魔最能窥探人心,难道刚刚发生的事不是你一直期望的吗?”“秦酉”看着低头不语的阿景,笑得有些狡黠,“敢想不敢做?这不也是懦夫行为吗.” “想与做从来都不能相提并论,这点阁下应该更懂才是。有些事,做做梦也就罢了,哪敢奢望它变成现实。” 破旧的木窗陷于风的玩弄中,不断地张开闭合发出“嘎吱嘎吱”声,这声音在两人诡异般的寂静下显得愈发突兀了。 第18章 “秦酉”感到烦躁,一挥手整个窗户顿时四分五裂,却没溅起星点灰尘,风倏地停下来。阿景在心中暗自惊叹,也存在一丝侥幸。“秦酉”来回踱着步,似乎是因为什么事而焦躁,秀眉微蹙,眼里隐藏着些许力不从心的无奈。 他不开口,阿景也不说话,敛目站在一旁。“秦酉”“嘶”了一声站定,可这手也不老实,握着凭空变出来的折扇在掌心敲打,时而缓慢,时而急促。阿景被他这一通弄得莫名其妙,许是自己刚说的话伤到了他。那声音断断续续的,可就是没停过,阿景被他搅得烦了,这人能不能消停会。 阿景抬头:“阁下可是有烦心事?”“秦酉”看着他:“怎么,你想分享我的秘密,然后尽情地嘲笑我、挖苦我是吗。”阿景汗颜,这都哪跟哪啊。阿景不说话了,反正他俩也无法沟通。“秦酉”又开始瞎转悠了,左右走得也不过那几不,晃得人头都晕了。扇子“啪啪”作响,嘴里神神叨叨的,语速太快什么也听不清,就跟和尚念经似的。阿景感觉这个跟鬼屋一样还漏风漏雨的破房子,生气活力了起来。这精怪可真神奇。 阿景如此想着,没想轻笑出了声。“你在笑,你笑什么?”阿景摇摇头,心道耳朵倒是尖。“秦酉”轻嗤一声:“没什么还笑,你可真是够无聊的。”阿景脾气好,不跟他一般见识。“我逗留时间略长了些,现下也该走了。相逢便是有缘,在下祝公子早日金榜题名,骑马游街。”尾音一落,人影就立刻不见了。 阿景由衷觉得这只精怪有趣极了。“你怎么又在笑?”阿景赶紧收起嘴角:“阁下不是走了么,怎地又回来了。” “哦,我有句话忘了告诉你。” “什么话?” “后会有期。” 阿景嘴角抽抽的。“对了,下次不要再一个人傻笑了,次数多了,人是会真傻的。”“谢阁下劝告。”这次话说完没着急走了,反而深深地看了阿景一眼。被他这么反常一看,阿景浑身都不舒服,却无端升起一股熟悉感。 槐垣那时看自己的眼神,便是如此吧。阿景刚准备翘起嘴角,又猛地收住。 外面雨也停了,地上一点水渍都没有。阿景收拾好东西出了门,一拐弯就在一棵柳树下看见了秦酉。“阿酉!”阿景背着书箱跑了过去。秦酉看着奔过来的阿景,有些失神。 “我刚一进屋,你就不见了,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却看见了一些别的事情。” “什么事情?”秦酉转过身,皱眉思索着,“我也说不清,断断续续的,如梦似幻,却又像实实在在发生过的,大都不真切。你呢?你有没有遇到什么?”阿景现在有些不好意思直视秦酉:“没有,发现你不见之后,我也感觉此事略有蹊跷,便在那破屋里侯着。等着等着,雨就停了,我也没遇上什么。” 秦酉现在有心事,没注意到阿景略微闪躲的目光。秦酉脑子里还在回荡着一个名字——元闫。在那幻境里,秦酉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喊出这个名字是有多么的甜蜜亲近,甚至光是看到这个名字都会满心欢喜。 自己,是否曾经真心喜欢过,这个叫做元闫的少年? 阿景他们的脚程不快,走了大半月才进京城。光是看看这城门口络绎不绝的行人,阿景便能想象到京城的繁荣昌盛。 果不其然,甫一进城,阿景就被深深地震撼住了,感觉自己比那井底之蛙还不如。阿景居住的那个镇子,说是村庄都不为过。小小镇子伏在山脚下,依着山傍着水,是以民风大都淳朴,居民们也没见过什么世面。镇子里有钱的商户,大多是外来的,例如萧越恒之类。也有一些赋闲的官员,看中了这青山秀水,便也在这安了家。 乡镇适合生活,京城为了存活。 两人行走在敞亮的街道上,周遭车水马龙,却也不嫌拥挤。商贩在挤占着地上的一席之地,都亢声地叫卖着,一声接过一声,一声掩过一声。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就连建筑物大体都是辉煌耸立的。街上不时有一列列官差穿过,还有富家子弟骑马奔过,也有官员的侍从抬着轿子经过。一幕幕,令人眼花缭乱。 阿景被京城的景象震慑住了,浓浓的斗志之下也有很多的不确定。只有一件事是一定的,他一定会帮助秦酉成功取回妖丹! 与阿景比起来,秦酉的不安更明显了。自打进了京城以来,秦酉远没有之前那般兴致勃勃地望东望西,反而愈发沉默了,对周围事物没有半分兴趣。阿景有些担心:“阿酉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秦酉不知为何,一进城心里就慌乱起来,惴惴不安,左胸处原本是空落落的,现在却像是突然有了心脏般痛的无法呼吸。秦酉摆摆手:“无事,只是有些不适应罢了。”阿景看着秦酉明显更白的脸色,在袖底悄悄捏紧了秦酉的手。 秦酉不适,阿景也没有心思再观赏风景,带着秦酉拐进了一条小巷。寻人问了路,阿景特意绕过人头攒动的街道,七拐八拐之后,终于在一条巷子里的一扇木门前停下。 阿景敲了敲门,半响里面才传来一个老妪的说话声。“姑母,我是方景行,前些日子和您通过书信的。”老妪把门开了一条缝 ,仔仔细细地辨认着来人,待看清阿景之后,立刻就把门打开拉着阿景进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姑母,这些日子叨扰了。”老妪老泪纵横:“不麻烦,不麻烦,快好好让姑母看看,十几年未见这都长这么大了。瞧瞧,越来越俊俏了,小时候长得跟个姑娘似得。”阿景看着满脸慈祥的老妪,心里也是很受感动,很久没有感受道亲人的温暖了。 “你看我,光顾着絮叨,赶了这么些天的路累坏了吧。房间姑母都给你收拾好了,就在里屋,快去歇着,姑母给你做饭去。”“麻烦姑母了。” 老妪擦擦眼泪:“不麻烦,这孩子长得跟你爹一样。”阿景笑笑,看着老妪迈进厨房。“阿酉,这是我姑母。祖父老来得子,是以姑母比父亲大许多。姑母嫁入了京城,可几年前相公儿子都死了,如今也是孤苦一人。” 秦酉点点头,望着老妪忙活的身影,若有所思。 阿景带着秦酉走进里屋,屋子虽然不大,但是干净整洁,看得出是姑母特意打扫过的。阿景把书箱放下,把书全部摆在了桌子上。秦酉躺在床上,百无聊赖。 “阿酉可是无聊了?不如一会我带你出去游玩可好,京城奇人异仕众多,怕是阿酉不能像往日一样肆意了。”秦酉轻轻哼了哼。阿景没有办法,这里人生地不熟,自己暂时护不了秦酉,只能先委屈他了。阿景又整理了会,姑母就过来喊他吃饭了。 老妪慈爱地看着阿景吃饭,吃完了又拉着他唠着家常,阿景暂时抽不开身。秦酉倒是无所谓,这里虽然没有街道热闹吸人,却也宁静雅致。秦酉飞上了房顶,躺在了瓦片上。 这里的建筑也和镇子的不一样,镇子的屋顶大都平滑顺直,而京城的房檐四角皆勾起,就像池塘里的菱角弯起的角一样。躺在上面舒松惬意,秦酉眯起了眼。 过了一会,姑母起身回去午休。阿景洗好了碗之后,坐在木凳上喝了一会茶,秦酉在屋顶上睡着,太阳被云朵遮起了脸。 自从那日渡给秦酉寿命之后,秦酉已经不需要阿景再用心头血喂养了,竹竿也再没有出现过。 等了大概一个时辰,阿景便开始唤秦酉了。秦酉坐起身,眨了眨眼睛,眼角忽地瞥向一处。 秦酉站起身,朝着那地方张望,其实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是一处荒废的宅子,断壁残垣的,荒草杂生。与那一处格格不入的,是边上明显华丽的房子,亭台楼榭,好不典雅。秦酉默默记住了那房子的位置。 几近傍晚,街上的人还是不少,商贩们陆陆续续点起了灯笼,晚市就要开始了。逛了几条街,秦酉也是过足了瘾。拐着拐着,就来到一座大宅院前,宏伟壮观,一看就是大户人家。门口一对石狮子怒目欲裂,横卧在此监察着往来的路人。一扇朱红色木门大敞着,门口就站了几个侍卫,颇有些请君入瓮的意思。 通体气质静谧肃杀。 所以秦酉和阿景很好奇,为什么会有一个擂台堂而皇之地摆在正门口,而且上面还张灯结彩的,底下百姓挤成一团,嗡嗡嚷嚷着。 第19章 索性无事,不如就去凑凑热闹。阿景拉住了一位老伯:“阿伯,请问这摆了这么大排场所为何事?”老伯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你是外地来进京赶考的书生吧,那你还是不要凑这热闹的好。” “这话怎么说?”老伯清清嗓子:“这是将军府的大小姐比武招亲呢。这大小姐从小就没有一个姑娘样,少时便喜欢在街头同孩童打架,以一敌三是家常便饭。爹是大将军,打小又好斗,长大了更是不得了。全京城的富家子弟或是贫民武夫,除了他师兄周烨,就没有一个能打得赢她的。有些书生闻讯便动起了心思,可他们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还不够那小姐活动胳膊腿呢。” 将军府吗?难怪。 老伯看着阿景微微有些跑神,就转过身子端详着阿景,不得不说,这小子生了个哄骗姑娘的好样貌。“看你着脸长得斯文秀气,更是细皮嫩肉的,估计从小到大连刀都不曾提过吧。公子,用功读书考取功名才是正道,切莫动别的心思。” 阿景礼貌一笑,低头行礼:“老伯说的是,不过在下也是刚刚才知晓此时,一时好奇罢了,不敢奢望大小姐能看中在下,多谢老伯教导。” 老伯摸着胡须,笑眯眯地,心里感叹这彬彬有礼的年轻人日后定是会有一番作为的。 阿景后来确实如他所想,在京城名声大噪,在朝堂之上拥有立足之地,只不过名声不大好罢了。 阿景辞别老伯,和秦酉一块往回走。“既是将军之女,为何会比武招亲,难不成是因为相貌太过丑陋,无人敢娶?” 阿景摇摇头:“不像,你都说了是将军之女,那么不管无论如何都不会愁嫁的,而且刚刚老伯也并未恶其相貌,甚至还说,这大小姐从小到大都是在着街边混大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女子更甚。若真是因为相貌问题,怕是何时都不敢出去受人低语的。” 秦酉点点头:“那估计就是这位小姐想寻一位自己钟情的如意郎君吧。”“应是如此。”转弯进巷的时候,秦酉略略侧身,眼角有意无意地又扫了一眼擂台。 京城的每日都像是在过节,街道上一直人来人往的,可今日有些不同。哪怕是最繁华的主干街,今日的人数也只是往日的二分之一。阿景上街上来帮姑母购置一些物品,到了布庄,说完了尺寸就坐在一边等着掌柜的裁布。 应人给阿景端上茶水之后,掌柜的就忙活开了。阿景坐下环视一圈店内的装修,古朴精致。店面很大,层次分明,不同季节的衣服摆在不同的隔间里,从阿景这个位置刚好一览无余。来的路上阿景还在担心来得晚了人太多,怕误了时辰。可到店才发现着实够冷清,这一刻钟的时间再无别的顾客来过。 掌柜的藏在柜台上厚厚的一摞衣服后面,看不见人影,阿景只能听见剪刀划过布料的声音。“公子来得真是赶巧,若是往日这个时辰来,衣料至少得下午才能给你送去。”掌柜的说话声混着布料撕扯的“刺啦”声,传入阿景耳朵里。 “那为何贵店今日如此冷清?”掌柜的拿出一节尺子在布料上量了量.“嗨,还不是因为将军府的大小姐招亲,都去凑了热闹。若不是公子你来了,我都打算关了店门也去瞧瞧啊。”阿景抿了一口茶:“京城招亲之事平日里很少么?” 掌柜的把一摞衣料堆放在一旁的案子上,转身把正在裁的衣料铺平。“少见倒是不少见,世家公子,闺阁小姐,可就是没有女子比武招亲的,更何况是大小姐亲自上阵,来围观的人定是少不了。 “况且小姐生的天姿国色,仰慕追求者众多,身段也是玲珑有致,琴棋书画武功样样精通,可不是牢牢抓住男人的心么。”阿景点点头:“有理。”掌柜一脸八卦地扭过头:“我看公子生的也是俊俏非凡,怎地不也去瞧瞧?” “掌柜的实在是太抬举在下了,在下就是一介书生,不会舞刀弄枪,去了也只是凑凑热闹。”掌柜的把布包好,递给阿景。“那可不一定,皮相之美谁能抗拒。别看大娘老了,可女人最了解女人,我看小姐不过就是以比武当做幌子,好从各地考生中挑选一位品貌兼优的夫婿。公子这么推托作甚,不妨去试试。” 阿景接过布料,朝着掌柜的行了一礼。“实在是说笑了,在下实在是没有这个心思。”掌柜的打量着阿景,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公子这么不愿,只怕是心里已经有人了吧。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有魅力,愣是把大小姐比了下去,牢牢俘获了公子的心。” 阿景脸色微红,把掌柜的逗得直笑。掌柜的心情好了,便给阿景算的便宜些,阿景谢过掌柜,快步回了家。 回了家,秦酉却不在。今日人少,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姑母拉着阿景要给他做衣服,阿景便没有出去找寻秦酉。 秦酉跟着记忆的中的方向,绕了好一会,才来到那个破旧的宅院前。宅子被破坏的有些严重,都看不出往日的布局格调,只能顺着没有被乱世掩埋的小路往里去。 秦酉一来到这座宅院前心里就止不住地难受,甚至有股想流泪的冲动。越是往里,这种感觉就越是明显。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绕过一堆堆乱石,穿过一面面墙,顺着小径,秦酉来到了宅院的幽深处。一来到这,秦酉的心绪出奇的静了下来。 这里什么都没有,环顾四周,只是一片瓦砾废墟,毁坏程度是整个宅子里最重的。踩着脚下的砾石,拂过一片片杂草,秦酉在这里没由来地生出一股安心感和一份怅然的怀念之情。秦酉笃定,自己的前尘之事定与这里羁绊颇深。 头顶上是蔚蓝的天,旁边的竹林在微风中沙沙作响。秦酉透过一片茂密的翠绿,窥得束束金黄,竹影斑驳,幽静迷人。秦酉感受着这久违的舒适惬意,眯起了眼。一袭青衣立于这苍翠之中,发丝随着微风轻扬,仿似梦境中突遇的蓬莱仙人,美得那么不真切,如梦幻泡影,一触即碎。 清风徐徐,撩人心弦。 秦酉入了迷,待到脚步声临近才注意。“你为什会在这里?”秦酉回眸,见萧钰掩在竹林当中,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这里是你家?”秦酉眼睛盯着萧钰,注视着萧钰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萧钰被这眼神盯得心里发毛。“这当然不是我家,我只是暂住在邻近的宅院,看见没有,就是那座。”秦酉顺着萧钰所指出望去,发现是那座与这大相径庭的华丽住宅。 “偶然发现此处有一弃宅,闲来无事,便来看看。走着走着不知怎地就来了这,看见一片竹林被其吸引就过来了,没料到碰上了你。阿景呢?”秦酉也不回答他,依然是之前那副要把萧钰魂看穿的样子。萧钰觉得秦酉的目光此时很赤裸,竟然有种自己被调戏的感觉。 “我叫秦酉。”萧钰以为对方不会下搭理他,没想到来了这句。“哦,呃,我叫萧钰。”秦酉白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你叫萧钰,有事没事就去找阿景,殷勤地我看着都烦。”看见秦酉正常了,萧钰也放松了。“我去找阿景又不是去找你,你烦个什么劲。” 秦酉冷哼:“脸皮厚的人就是有理。”“你,”萧钰被噎住了,他自觉自己不应该跟个鬼魅计较。秦酉心情好了很多:“呦,恼了?怒了?你往常那副脾气好得温和无害的样子怎么不继续装了?” “什么叫装,你一鬼魅懂什么人情世故、礼义廉耻,我不欲与你多谈,阿景在哪?”萧钰气得跳脚的样子,着实取悦了秦酉,秦酉倚着竹竿,眉毛一挑,嘴角连带下巴略微上扬。“阿景在他姑母家。” 萧钰赶紧上前:“他姑母家在何处?”秦酉冲他招了招手,萧钰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前去。“他姑母家在,”秦酉停顿了一下,眼里笑意盈盈,“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会告诉你,告诉你之后,再让你去把我辛苦照料到大的童养媳抢走?那我岂不是太亏了。” 萧钰羞红了脸:“哼,我就不该相信你。”秦酉像是被点住了笑穴,笑得停不下来。终于,萧钰忍无可忍了,准备暂时抛弃涵养礼仪好好理论一番,一抬头,却发现秦酉不见了。 萧钰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秦酉回到家的时候还是止不住笑意,阿景都奇怪了:“阿酉今日是怎么了,如此欢心。”秦酉弯了眼,咧开了嘴:“无事,只是遇到一件趣事罢了。”墙角下的月季正开得烂漫,却在秦酉明媚的笑容前失了色。 第20章 秦酉听见远处的擂台声,心痒痒,拉着阿景和他一起去了。 人群把擂台围得里一圈外一圈,幸亏擂台搭建的高,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看。阿景他们刚来就见一人被掀翻下台,狼狈倒地。阿景寻了一个空地站立,突然感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阿景扭头,发现是之前的老伯。 “老伯。”阿景弯腰行礼。老伯很受用,眼角的皱纹更深。“公子也是来看热闹的?” “正是,书读得累了,也想出门来散一散心。”老伯捋了捋胡须:“公子如此用功,定会高中的,自然也不稀罕这假惺惺的做派。”爱进货疑惑:“此话怎讲?” 老伯压低声音:“也不知是从哪传出来的消息,说这小姐啊早就许配给太尉的儿子了。她现在可是明摆着给人戴绿,大家听说了之后就不敢再上了。” “可刚才不是有一人......”阿景话没说完,就被另一人接去。“那哪是想娶亲的人,那是太尉派过去的手下。” “那将军府就没有人管吗?”那人啐了一口:“我在这么些天,就没见过将军露过面,就连周烨都没来,这帮人实在是太娇惯这个姜雨依了。她现在闹这么一出,估计嫁过去也不好受,啧啧啧。” 老伯应声:“也不知这小姐怎么想的,那吕公子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才华横溢名贯京城,她这样做不是明摆着让人看笑话么。” 那人推搡了一下老伯:“哎,老汉,说不定这小姐压根就没看上人家公子呢,想借此机会悔婚呢。”老伯咂了咂嘴:“嗯,有可能,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呐。” 阿景抬头看着坐在高座上的姜雨依,因其蒙上了一层面纱,看不清容颜,却也知那藏在面纱下的脸是多么倾国倾城,花容月貌。 姜雨依俯视着台下的众人,身着艳红纱裙,头发挽起,戴着凤冠,俨然一副待嫁新娘的打扮。台上空无一人,只留她一人独守高台,台下嗡嗡作响,百姓宣泄着不满,低语的着官员富者的虚伪。姜雨依像是无所谓般,唤来侍从送茶、端果盘,不急不躁,就像是等待盛宴开场的贵宾。 阿景观着台上气定神闲品茶的姜雨依,总觉得她目的不在于此。 许久不曾见人上台打雷,陆陆续续人群开始散了。站得有些乏了,阿景开始在人群中找寻秦酉的身影。 秦酉一来到这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阿景寻不见,只能在原地等着。候了一会,秦酉就出现了,不由分说,拉着阿景的手快步走了。这还是秦酉第一次这么慌张,阿景担心,是否又出了什么事情。 “阿酉,这般慌张,可是出了什么事情?”秦酉扯着阿景,飞快地穿过大街小巷,待到那种紧张不适感消失了才慢了下来。“刚刚我去将军府溜了一圈,出来的时候感觉到总有道视线一直黏在我身上。可我四下查探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可疑的人,许是我弄错了吧。” “京城鱼龙混杂,还是小心些为妙,日后莫再去那里了。”秦酉却摇摇头,阿景不解:“为何?”秦酉侧头,撩着鬓前的几缕碎发,眼角上挑,目光有些狡黠。“因为我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阿景追问,秦酉却是闭口不谈 。 “切,不告诉我就算了,干嘛还要说出来。”阿景撇撇嘴,秦酉无视掉他的小牢骚。 接下来的这几日,秦酉和阿景总会去观看一下打擂情况,每次都是姜雨依独守空台,每次阿景都能碰见老伯和搭话的兄台。次数多了,老伯便调侃阿景:“公子,书读得累了,又出来散心呐。”阿景只能尴尬笑笑。 秦酉倒是老实多了,伴在阿景身边,要么抱臂看着擂台,要么协同老伯一起嘲笑阿景。无论他表现得多风轻云淡,阿景都能感觉到秦酉有些胆怯心慌,估计跟那道视线脱不了干系。 事实正如他所料,现在想想那种感觉秦酉都如芒刺在背,惴惴不安。怎么说呢,不仅阴冷如蛇蝎,而且还伴随着绝对的威慑和等级压制。光是一道视线,秦酉就知道自己在对方眼里不过卑贱如蝼蚁,弄死自己比捏死蚂蚁更不费力。没人会不害怕。 可秦酉抵抗不了秘密的诱惑力,幸而在这之后的几次,那种感觉就消失了。 今日街上的人流恢复成往日那般拥挤了,兴许姜雨依的擂台撤了吧,秦酉看见街上此番景象,待不住了,急急往将军府那赶,阿景赶紧追上。秦酉招来一阵风,瞬息之间就没了影,阿景只能咬咬牙,跑着追过去,最后气喘吁吁地靠在树上休息。 “阿,阿酉你,突然跑这么快干嘛,累死我了。”“看戏。” 阿景无语了,“看什么戏你需要跑这么快,我......”话没说完,就被秦酉一手肘打断:“啧,瞧瞧,这不来了吗。”阿景抬头望向擂台,见一身玄服的年轻男子上了台,剑眉星目,气宇轩昂。 男子腰板挺得笔直,虽举步缓慢,却也难挡步履的踉跄和周身的疲惫。姜雨依自打看见这男子上台就从高座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得凝视着男子,深情的让人恍惚以为这就是洞房花烛夜当晚。 姜雨依摘下来面纱,整理好衣裙,步步生莲,迎了上去。“师兄,你可是娶我来了?”语气难掩住心中的喜悦。 “原来这人是周烨啊。”阿景倒没有很惊讶,意料之中而已。“不过阿酉你怎会知晓?”秦酉眨了眨眼:“我去将军府里见到的,当时周烨就跪在将军面前,我猜想,姜雨依摆了多久擂台他就跪了多久。从他们的对话中,猜出了事情始末。” 周烨揉揉眉心:“师妹切莫再胡闹了,还是赶紧和将军一起去给吕公子赔礼道歉吧。”姜雨依睁大了眼睛,满是不敢置信:“为什么?师兄你不喜欢我吗?”周烨定了定心:“卑职不过是府里的下人,幸得将军重视,怎敢有心思觊觎小姐。” 姜雨依苦笑:“师兄这话倒是把自己扁得一文不值,可若不是师兄,我哪能平安活到现在?” “小姐言重了。” 姜雨依往前迈进一步,眼睛直视着周烨琉璃色瞳孔。“爹爹常年不在家,小时候每次遇到危险不都是师兄来救得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师兄怎么就配不上了呢。往日,仅有师兄一人疼我爱我,师兄怎么说我言重了呢?” 姜雨依泪如雨下,周烨直挺挺站着,垂眸看着姜雨依的裙摆。“师兄可是忘了,你儿时答应过要娶我,雨衣等了师兄整整十八年,可为何师兄又反悔了呢?” 周烨蹙紧了眉,嘴唇被咬得发白。“小儿戏言,小姐岂能当真?”姜雨依厉声:“戏言?你竟跟我说戏言?言出必行这句话不是你说的!你说笑,我可当了真。周烨,你若真狠心,你就抬头看看我。我让你看着我一字一句的告诉我,说这都是小儿戏言,说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说这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姜雨依眼眶通红,眼泪晕花了新娘妆,看上去尤为怜爱脆弱。 周烨抬眸注视着姜雨依,许久不曾开口,表情淡漠,手指却在袖底发力。姜雨依嘴唇颤动,泪眼朦胧,哪还有将军独女的高贵从容。“怎么,你为何不敢开口说话了?” “他不会答应的。”阿景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擂台,秦酉突地冒出这句话。刚想问为什么,周烨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小姐何必执着于此,”周烨眼里倒映着姜雨依哭花的脸,“我从未倾心于小姐,儿时只不过为了逗小姐欢心,没成想竟让小姐误会至深。小姐无辜,这全是周烨一人的责任。我已请命,明日带兵西行,驻守边塞,再也不会让小姐忧心。” 姜雨依听闻此,眼里的光霎时就消失了,空留绝望孤寂。“你说什么?带兵打仗?你怎能如此狠心,你当真以为我自小刁蛮任性就真的没心没肺吗,你当真以为我对你的真情就只是口头而已吗?好,好,我会让你知道的。” 周烨看得满是心疼,却别无他法,朝着姜雨依直直跪下:“小姐不应该为卑职这种冷血之人痛心流泪,吕公子乃当朝少卿,前途更是不可限量,且脾性温和,定会全心全意对待小姐。” 姜雨依转身,目光望着台下议论纷纷的百姓,却是飘飘渺渺。“竟连你都觉得我嫁与他是最好的,可从来没有人询问过我的意思,我也只不过是个傀儡任人摆布。他倒也真毒辣,害死夫人不成,竟逼得你逃往边关。” 周烨眼睛发涨,喉咙哽得说不出话来。 姜雨依似是想开了,重新看向周烨,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周烨险些以为,自己回到了和姜雨依初识的那个三月。少女的笑容逼着漫山遍野的野花还要娇艳,比这拂过杨柳的春风还要撩人心弦。 第21章 “师兄,我会听从你的话的,也会乖乖嫁给吕御的。可是师兄,我是不会开心也不会幸福的。”周烨正欲说什么却被姜雨依打断:“师兄,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周烨行礼:“卑职告退。” 周烨一转身,姜雨依就“扑通”一声跌坐在地,周烨顿下脚步,终是没有回头,姜雨依也再未扭头看一眼,仿佛这两个人,此一经别,红尘种种便真的断了。 阿景忍不住出声:“阿酉,你说这大小姐真的会如此吗?”秦酉摇了摇头:“难说。”阿景凝视擂台,感叹道:“这周烨分明就是喜欢她的,终是有缘无分,最爱她之人也是伤她至深之人。”秦酉听见阿景的话,忍不住侧头望向他。 “小友这番话可真是颇有感触啊,那若是小友,又会如何选择呢?”阿景偏头,见一温润公子轻摇折扇,嘴角噙笑,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眉如远山横,眼若水波媚。阿景清清嗓子:“若是我,定不会做伤他之事,即便身不由己,也不会强迫他违背自己意愿。” 那人望着阿景,秋波漾开,眉目含情,然笑得甚是戏谑。“是吗?在下讨教了。”语气尽是嘲讽玩味之意。 秦酉一看到这人就止不住发颤,莫名想到几天前的那道视线,而且对方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瞟向秦酉。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秦酉只觉得对方是在太过危险,那眼神锐利得似能看穿人的灵魂。真不知道这颜如冠玉的皮囊下裹藏着多么腐朽肮脏的心。 感受到秦酉的情绪,阿景赶紧向那人辞别。 谨丞看着阿景逃也似的背影,眼里的笑意更盛了。 回到家里,秦酉还是有些心神不宁,阿景也觉得今日那人些许怪异。“阿酉,今日那人你......” “不知道,但是你日后离他远点,他绝非良善之辈。”秦酉内心烦躁,在房间里几步之地飘来飘去,书籍纸张被吹得哗哗作响。阿景在旁看着,忽而想起在破屋里的那个精怪,也是一遇到什么烦心时就来回踱步。幸好秦酉不喜欢折扇,嫌那东西文气。 秦酉飘了一会,扔下一句“我出去了。”就没影了,阿景也不恼,沏了一杯茶,端坐在案前翻书。 阿景心中有自己的打算,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活到那一天,毕竟人生总是充满未知和意外。看那人周身气度不凡,操着一口标准的官话,估计不是朝廷的任职官员就是官宦家族的富家子弟。况且他看似城府极深,应是深谋远虑之人,足够沉稳。若能结交,怕是能省去不少力气。 但是如何接近呢?阿景甚至都不知道那人是谁,或许一切都只是猜测罢了。阿景压平页脚,喝了一口茶,起身将书籍放回架子上。总会有办法的。 秦酉又来到废屋的竹林里了,只是没过多久又被人打扰了。“你怎么总喜欢往这里藏?”秦酉阖上了眼没搭理萧钰。萧钰不罢休:“你这鬼魅真没礼貌,与你说话都不理人。”秦酉依然沉默,萧钰随手撇下一根竹条,戳了戳秦酉的脸。萧钰惊了,没想到真能碰到。 秦酉怒了,但好歹是开口说话了。“小子,你不想活了是不是。”萧钰看着秦酉瞳孔完全翻上去,只露出眼白的双目,毫不在意地顺手把竹条一丢,继而坐在了秦酉身边。 “嘁,你可别再下唬我了,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单蠢无知的小屁孩了。你要是想吃早就吃了我了,还用等到现在?我怎么觉得你连我都敌不过呢。”秦酉瞳仁翻回,脸色微变,审视着萧钰。 萧钰不觉,又掐了两株草捏在手里搓完。“哎,秦酉,我问你件事。”秦酉看着略显神秘的萧钰,下意识蹙眉。“什么事?”萧钰突然靠近,秦酉无措,竟然没有反手将对方掀翻在地。“你们鬼魅是不是专以孩童为食?”秦酉愕然,萧钰此时一脸认真无比的表情,任谁都不会想到他会问出这么滑稽的问题来。 秦酉往旁边挪了挪,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从未食只,闻所未闻。”萧钰茫然地抓抓脑袋,是我问错问题了么怎么感觉对方不太高兴。秦酉睨了他一眼:“你从哪听说的?你爹娘么?” 萧钰摆摆手:“怎么可能,我爹是书生,我娘自小练武,皆是不信这些鬼神之说的。”还肯接我话,没生气就好。 “那是谁?” “我奶娘。” “所以你也准备用这个吓小孩么。”秦酉起身,往后退了一步。“两个男人可是生不出孩子的。”萧钰刚开始没听明白,等反应过来时立马羞红了脸。“秦酉,你,你胡说什么,我才没有,才没有。”看着这个样子的萧钰,秦酉莫名的爽。 “没有什么,是从没喜欢过阿景,还是从没想过要生一个孩子。”秦酉抬起手,虚虚地覆在萧钰的头顶。“小弟弟,你的意图太明显,只要不是瞎子任谁都看得出来。你个头还没我高呢,就想跟我抢人,乳臭未干的矮冬瓜。” 萧钰仰头看着比他高出半头的秦酉,伸手把头顶上的爪子打掉,跳到旁边的石块上,与秦酉平视。“那又怎样,咱俩公平竞争。”“行。”秦酉偏头环视周围,倒塌的墙壁、断裂的房梁实在不足以表现原先屋主的身份地位。“不过,你可知,这究竟是何人的府邸?” 萧钰迈下石块,倚在一根粗壮的竹竿上,双手交叠枕在脑后,半阖着眼看着秦酉。“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这里这么在意,不过说来也怪,我在廊上偶然发现这里时,就有种朦朦胧胧的熟悉感,待到此处更甚。没准自己真跟这里有段缘也说不定。不过后来探查一番得知,这府里原先住的是先朝二品大官,姓元,可最后貌似得罪了哪个权贵,弄得满门抄斩。还是希望自己不要跟这里有什么牵扯的好,下场未免太凄惨了些。” 秦酉垂首,眼底情绪翻涌,最终全部归于平淡。秦酉没有搭话,萧钰也无甚在意,只是觉得秦酉再次抬头望着他时,眼里意味不明。不明就不明吧,萧钰懒得多想,合上眼小憩了一会。 等他醒来时,竹林都披上了一层金黄的光晕,秦酉原先所在之处早已无人,只剩自己身旁有几株被踩弯的竹苗。 萧钰来到与隔壁相邻的墙角,飞身借力来到了楼阁的第二层,却被守在那里良久的丁忌吓了一跳。“少爷你近日总是突然不见人影,是又嫌弃丁忌才不带丁忌玩么。”萧钰脑壳子生疼:“没有,我只是去隔壁的废宅散散心。那里破败荒凉,石块烂木堆砌在路,万一你一个不小心又划伤了脸,可就真的破了相了,哪还有姑娘会嫁给你。”丁忌摸了摸被刘海挡住的伤疤,冲着萧钰甜甜一笑。“我才没有想娶什么姑娘呢,丁忌想一辈子都在少爷身边。”萧钰只当他开玩笑,顺手敲了一下丁忌的脑袋,丁忌吃痛,当即捂住头。 “说什么傻话呢,哪有男人不娶媳妇的。行了,我要看会书,没事别来打扰我。”萧钰侧身绕过丁忌,走进房屋关上了门。丁忌看着那扇闭合的朱红色房门,手在隔着刘海在伤疤出轻轻按了按。“我没有说玩笑话,我是真的想一辈子都追随少爷,保护少爷的啊。”可是少爷却是不肯相信呢。 夕阳落到了地平线下方,只肯露出半张圆脸,丁忌的影子被拉得老长老长。丁忌看着影子伸出了手,丝丝凉风从指缝穿过,影子手指握合抓了抓,这下却连风都不肯停留了。 秦酉回到家,阿景还在温习,只是杯里的茶有些发黄了。秦酉给阿景新沏了一杯茶,之后躺在床上,仰头听着天花板。一时,两人之间,相对无语,只剩阿景断断续续翻书的沙沙声。秦酉看着头顶上房梁的纹路,墙角四处还有结的蜘蛛网,一只蜘蛛挂在上面荡。秦酉吸了吸鼻子,鼻边时不时飘来邻家做饭的烟火味,混合着茶的清苦味。柴米油盐姜醋茶,这就是尘世,秦酉觉得自己显得格格不入。 “阿景,你有所求吗?”阿景正在看书思索,却被这一句话搅乱了思绪。“人活于世上,哪能无欲无求。即便是神仙,成仙得道也是求,无欲无求更是求。”秦酉睁着的眼睛里现出茫然:“我前尘旧事皆已忘然,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可是最近,我好像感应到什么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佛说,明明之中自有定数。但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偏偏是我,我怕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总觉得这世间都容不下我。” 阿景翻书的手彻底停住了,默了一会,又拿起手中的毛笔。“秦酉就是秦酉。只是被老天眷顾的孩子。阿酉既然有疑惑,何不顺着心中所想。佛尽说些空话,何曾尝过人间疾苦,何曾有过大苦大悲。佛曰,不可信。” 阿景抬臂,蘸着浓墨的毛笔在纸上龙飞凤舞起来。随着毛笔的不断泻染,两个苍劲有力的字跃然纸上。秦酉下床,拿起纸张盯着上面的“秦酉”二字,目光沉沉。“写得好。” 阿景把毛笔洗净,放在笔架上,对着秦酉轻笑:“是啊,是好,字如其人。”秦酉注视着阿景的双瞳,在他眼中,自己看起来永远这么纯粹。 第22章 第二日天刚微微亮,周烨就带兵西行出征。据说城里百姓好多都出来送行,将军府更是倾巢而出,就连春楼里的姑娘们都含泪挥绢。可这里面,唯独没有姜雨依。 秦酉却说姜雨依其实是去了的,不过却是在城楼上守了一夜。周烨带着军队走了好远,远的只能看见那蜿蜿蜒蜒的一条黑龙。周烨终于停下,与站在城楼上的姜雨依遥遥相望。城楼风大,姜雨依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 姜雨依很平静,眼如死水,身子单薄的好似随时都能被风吹下城楼,秦酉很担心她会跳下去。姜雨依没有,她身后还站着将军府的士兵。待到终于看不了周烨的时候,姜雨依就被几人架下城楼,准备几天后的婚礼。 姜雨依出嫁当日,已经连下了三天的雨,并且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接亲当时最盛。老天都在为她哭泣,可她依然被蛮横地塞进了花轿,手脚捆绑。然即便是这样,在太尉府门口掀开轿帘的那一刻,围观百姓皆哭出了声。 姜雨依嘴角血迹未干,早已断气,回天乏力。 姜雨依下葬了,出棺那日除了长长的仪仗队,和围观在街口的百姓,就只有披麻戴孝走在前头的吕御。吕御形容憔悴,估计是几天都没合过眼。百姓垂首抹泪,就连平日最受姜雨依欺负的街头混混都微微哭出了声。 “她虽归为千金,却丝毫没有矜傲持骄的贵气病。王妃早死,将军常年征战,府中下人不敢逾矩,她便日日在街边玩耍。她刚来之时,好多商贩都不认识她,孩童也不愿跟她一起玩。她自小生在庭院,所伴之人皆是大她多旬的奴仆,哪里懂得如何同同龄人玩耍。没人理她,她就蹲在墙角看着别人欢笑,眼里尽是艳羡之色。” 阿景立在一旁,看着老伯跪在地上翻腾着铁盆里火纸。冥币纸质干薄,火星一点即燃,稍有清风便能把灰烬卷上天。冥纸蒸腾而起,还带着火尾,在空中盘旋一阵落下,火边闪闪,明明灭灭。 “蹲在墙角的时间久了,便也眼熟了。别人好心给她搭话她也不理,穿得华贵得体,却活像个哑巴。街坊们都以为她是哪个不得宠的小妾生下的女儿,在府中不受人待见,只好寻到街上来。孩童向来顽皮,见她不说话就小哑巴小哑巴的喊她,她不理不睬就瞪着两个眼珠子看着别人。呵呵,也是好欺负。” 老伯拜了三拜,起身掸了掸头上落的灰。“别人都以为她自小受欺负到大,都习惯了,谁会想到她是将军的女儿。也是恰巧,街上有流氓掀了我的摊子,周围人都战战兢兢地大气都不敢出。我被流氓一脚踹翻在地,全身疼得好似骨头裂开一样,只能由着他砸。” 讲到这,老伯猛吸鼻子,阿景赶紧递过绢帕。“多谢公子了。”老伯擦擦眼泪,继续道:“周围大人都栗栗危惧,哪能想到她一个孩童会出头。那流氓看她是个孩子,就没把她放在眼里。但她哪里忍得了恃强凌弱,还是扑到了那流氓身上,一个黄毛小丫头,能干过谁?得亏家丁来得早,才不至于伤出个好歹来。我们这才知道,原来她就是将军府里的千金。” “原本以为她不会再来了,可过了几日她又蹲在了墙角。众人脸上具是毕恭毕敬的神色,向着她说话都小心翼翼的。她看着我们,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里光芒骤灭。没办法,谁都不愿提着脑袋过日。小姐自小便心思细腻,应是随了王妃,明了大家心中顾虑。她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小姐有她自己的傲骨。利索转身,就要回府去,堪堪这时,被人叫住了脚。” 老伯嘿嘿一笑,冲阿景卖着关子:“公子,你说,谁的胆子会这么大。”阿景略一思索:“周烨。”老伯赞赏地看着阿景:“公子聪慧,日后必定是国之栋梁。”阿景回礼。 “这周烨胆子属实够大,竟敢偷走小姐的心,他不过是没人要的孤儿,那值得小姐这么倾命。小姐有了玩伴,再不觉孤单了,整日笑颜。还时常帮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忙,虽在暗地里,不过大家 心里皆明了。小姐比武招亲,街坊们自是明白怎么回事,不然谁会巴巴守着一个空台这么多天。” 远处的哀乐呜呜咽咽,稀稀拉拉地窜入人的耳朵里。漫天黄纸纷扬落下,铺满了她来时归去的路。 老伯继续道:“小姐如今也算解脱,朝中两股势力对峙,小姐不过是利益的牺牲品。料想之外的是,这吕公子倒是真心喜爱小姐,虽未过门,却连着为她守了几夜的孝。”阿景但笑不语。 其实秦酉早就告诉过阿景,姜雨依原先所爱之人并非是周烨,而是吕御无疑。 阿景惊疑:“怎会?她岂能分辨不出所爱是谁。”秦酉播着烛火,一滴鲜红蜡油淌过,渍在了乌黑的木桌上。 “怎么不会,将军一直以来就与太尉交好,故吕小公子出入将军府也算不得什么难事吧。吕御为妾室所生,本不得宠,可太尉念在他与姜雨依年纪相仿,定能撮合两家联合,就把他带去了将军府。” 秦酉注视着阿景不解的眼神继续道:“也算是一见钟情吧,他两人就立马熟络了起来,姜雨依很是亲近依赖他,所以他寻了空档就去将军府玩耍。”秦酉偏头略微沉思:“嗯,也可以说他才是姜雨依幼时唯一的玩伴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姜雨依怎会不记得了?这种情谊深埋心底,应是想忘都忘不掉的。”阿景的蛾眉紧蹙,心里更是疑惑。秦酉伸手抚平了阿景眉心的痕印,轻笑着安抚他的情绪。“阿景怎么这么难过,这故事里的人又不是你。” “吕御本就是太尉的一颗棋子,姜雨依原本许配的是他的兄长,而不是他。太尉见二人走得过于接近,就禁止吕御再去见姜雨依,他若是不从,他娘也就不必留在这世上了。姜雨依见不到他,便晚上偷偷跑出去寻他。可中途突然下了好大一场雨,她没带雨具浑身湿透。第二日找到她时,已烧了一夜,记忆有损,便忘了他。” 阿景平复好心情,看着亲友的眼睛被悲伤和惋惜占去。“这些都是阿酉在将军府里探听到的?”“嗯。”许久未曾喝过茶了,秦酉啜了两口,只觉得今日的茶格外苦涩。 “后来吕御有意无意就回去将军府晃荡,反正姜雨依忘了他,他也没什么威胁。在那附近逛得久了,也就和街边的孩童玩耍在一起。其中有一人与他关系最好,此人名唤周烨。姜雨依在街边蹲着的时候他就远远地在一旁看,周烨经常打趣他,说他盯着人家看得眼睛都直了。吕御不睬他,他也并没有把姜雨依放在心上。” 蜡油又浸满了,秦酉在灯芯处戳了一个洞,烛火晃晃悠悠地又亮了起来。阿景手指板着桌角,眼睛里映着的烛光忽明忽暗。 “吕御不会武功,只能让周烨去寻将军府的家丁,他不能出面,只好让周烨唤住她。但他没想到的是,二人会互生情愫。又或许是他想到了,却又无计可施,毕竟,这一次呆在她身边的不是他。吕大公子战死,他才能重新回到姜雨依的视线。可这个婚约,注定是个悲剧。” 秦酉握紧了阿景攥住桌角的一只手:“阿景,你听听便好,切勿太过投入了,我们只是看客而已。” 阿景思绪飞回,给姜雨依三拜磕头之后就辞别老伯回家了,走在路上,阿景依然沉浸在哀伤中。不仅为姜雨依为吕御,更为秦酉。 经过酒楼时,阿景猝不及防地被人从背后搂住了肩。“阿景,我终于找着你了!”阿景后退一步,向着萧钰行礼。“萧兄,莫忘了礼数。”萧钰看着阿景特意的疏远,心情一沉,却也立刻恢复过来。“阿景,在这京中数日,你都住在何处?” “姑母嫁到京城,我现在正借宿在姑母家中。”姑母家?这鬼魅委实没有骗我。“要不,你搬来和我同住吧,我那院子大,房间多,而且附近......”“谢过萧兄好意,”阿景打断萧钰,侧目看了一眼站在酒楼门口等着萧钰的公子。“不必了,我现下有事,就不与萧兄多聊了。萧兄可不要让友人等急了。” 萧钰往酒楼门口瞄了一眼,终是放过阿景。“那你现住何处,我好日后去寻你。”阿景叹了一口气,踌躇之下还是告诉了萧钰方位。萧钰心满意足地冲阿景挥了挥手,告诉他自己新得了好多典藏书籍,不日便会登门拜访。 阿景谢过萧钰,转身快步而走,萧钰,你对我这般好,叫我怎能狠下心杀你。 萧钰心里低估,为何阿景每次见了我辞别,走得都如此急速,好似我是什么吃人的凶神恶煞。“ 萧兄,人都没影了,怎地还恋恋不舍的?”萧钰回头,怎么看这人也不像会是调笑的主。 虽然衣着平常,可举手投足之间皆显贵气,周身气度不凡,面容俊朗,器宇不凡。尤其是那双眼睛,锐利犀利,让人觉得无处遁形。特别是靠近他时,身上散发着隐隐的威压,让人时不时有种紧迫感。 萧钰施礼笑道:“真是不好意思,委屈了兄台,还不知兄台尊姓大名。”那人同样回礼浅笑:“无事,在下姓陈,家中最小,萧兄唤我陈季就行。方才可多亏了萧兄,不然我可就惨死在无眼的刀剑下了。” 面对性命之忧竟还从容不迫,萧钰对陈季心生敬佩之意。“敢问陈兄可是遇到了什么仇家,刀刀往人要害捅,似是赶尽杀绝。”陈季不在意得拨了拨茶,轻晃着脑袋吹气:“无非是几个亡命之徒罢了,谁还没几个对头,萧兄还是不要让他们几个扫了兴致。” 既然对方不想说,萧钰也不再多问,恰好此时菜已上齐,便邀着陈季动筷。酒过三巡,陈季问萧钰是否也是进京科考的学生,往日没怎么见过他。萧钰脸颊微红:“嗯,考个功名,回家说出去也好听些。” 陈季添满酒,捏着酒杯在手里晃了晃:“萧兄不青于状元之位吗,我看历届考生具是奔此而去,怎地萧兄对此却清心寡欲?”萧钰眼睛朦朦胧胧,看着陈季的眼睛都有些迷乱。真是,不会喝就少喝点酒。心情不好,何必为难自己。 “我爹说,官场最为凶险。可他硬是要来,我就随着来了。”上好的般若酒,饮多人易醒。萧钰没喝多少,偏生醉了。 陈季把萧钰送到房间休息,付了房钱,留了字条,又嘱咐小二几句,就离开了。 天色渐晚,夜市开始,陈季走的路上却人影寥寥。陈季越走路上越安静,过了段距离,陈季猛地顿住脚步回首,却是什么人影都没发现。不禁摇摇头,嘲笑自己今日竟被吓傻了,疑昏了头。之后继续迈步,向着高墙走去。 第*** 在京中逗留了数日,会试终于开始了。阿景在门口被考官搜完身之后,又领了三根蜡烛,被人带去了一个单间。阿景甫一进去,房门就落了锁,之后这几天无论白天还是黑夜考生都要呆在这里。秦酉哂笑,这不就是做了三天牢狱么。 开考了,考生们开始陆陆续续答题。考场外没什么人,仅有几列官兵在来回巡视。秦酉悠悠地打了个哈欠,瘫在路旁的树上眼睛瞅着书院漆黑的大门。周围人都紧张兮兮地盯着书院,还时不时伸长脑袋瞧瞧,比院中考生看上去还要焦急。 秦酉摆弄着自己的手指,时而绞绞自己的发丝,轻松惬意。又不是自己科考,瞎紧张个什么劲。在这件事上,秦酉对阿景很有信心。 秦酉伸手掐了一片叶子遮在眼上,耳朵里传来清晰的车轮“咕噜噜”的声音。秦酉将叶子取下,偏头望向书院门口。马车已经停下了,普普通通,跟平常百姓租坐的没什么两样。 门口的守卫一看到马车,就急急进门通报了。很快,礼部的主考官就满脸堆笑地迎了出来,躬身向着马车行李。马车的主人这才有了一点动静,一只素白的手挑开了车帘,冲着考官招了招手。考官哈着腰,狗腿地贴了上去。 秦酉只能看见考官把头伸进了车里,脸上尽是敬畏之色。车里的人低语吩咐,考官听了脸上还是懵懂神色,鼠眼眨都不眨巴一下,就被毫不留情地挥退了。车夫扬起马鞭,马车又徐徐地驶远了。 距离较远,秦酉听不真切,只捕捉到了几个模模糊糊的音节,作用不大。秦酉的注意力全在那辆貌似普通平常的马车身上,马车驰走带起的风撩开了车上的窗帘,露出一柄折扇一截,秦酉的瞳孔骤然紧缩。 本就察觉到这辆马车不太对劲,虽平平无奇却在这个时间点高调出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说他不是故意的秦酉都不信,更何况这人虽然看着年轻,但心里盘算的却让人捉摸不透,剑戟森森。秦酉觉得他这个人,不,应该说的是他的灵魂,散发着阴鸷狠戾。气质积淀沉韵,绝非一个二十小儿所拥有,周身神秘,令人捉摸不透。 秦酉思索了半天,也没能发现什么。这人身上疑点太多,反而无从下手。不管怎样,与这人接近绝无益处。秦酉心里飞速地盘算着,可却漏了致命的一点。 这几天秦酉都是用睡觉来打发时间,窝在元府的竹林里,实在无聊就在元府逛逛。就这样,三天很快过去。 萧钰比阿景先出来,才冒出个头,丁忌赶紧就扑了上去,掏出袋子里的糕点水果拿给萧钰。萧钰边走边接过袋子,抬头正好瞟见翘着二郎腿倚在枝杈上的秦酉。萧钰把苹果高高抛起,冲着秦酉挑了一下眉。秦酉默然。 恰时,阿景出来了,秦酉的腿动了动。萧钰把袋子抛给丁忌,转身激动地给了阿景一个拥抱。阿景懵了,秦酉呆了,丁忌傻眼了。秦酉不满地撇了撇嘴,萧钰这崽子突然发什么羊癫疯,这是,给我示威? 萧钰抱了一下就松开了:“阿景,终于考完了,可累坏我了。怎么样,你感觉如何?”萧钰心性本就如孩童般,阿景只是稍微惊了一下,没放在心上。“还好。姑母尚在家等候,就不与萧兄多聊。在此也祝萧兄金榜高中,先行告辞。” 虽然阿景还是不怎么搭理他,但萧钰今天干了一件想了几年的事,心里满满的都是成就喜悦感,自动忽视了阿景的冷漠态度。丁忌看着萧钰上挑的桃花眼尾,酸溜溜来了一句:“长这么大,少爷还从没抱过我呢。” 萧钰眼角瞥见丁忌撅起的嘴,暗道不好。急中生智环抱上了丁忌,咋呼着:“丁忌,几天没见我想死你了!我肚子饿了,我请你去酒楼吃饭吧,想吃什么随便点,今晚咱们好好地放松一下。” 萧钰放开丁忌,忽地瞄见丁忌绯红的耳尖。诧异道:“丁忌你很热吗,这天挺凉快的呀,莫不是你穿太多了。”丁忌昂低下头,退了几丈远:“是,是啊。少爷我们还是快些走吧,免得等会人多了。”萧钰看着丁忌慌忙逃窜的背影,抓了抓脑袋。是我太用力了吗?分明没使多大劲。想不通,遂不想,赶忙追丁忌去了。 阿景走进巷子,拐了个弯,就看见秦酉坐在墙上荡着双脚。阿景欢快叫出声:“阿酉,我考完了,我有信心一定能进入殿试!”秦酉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依旧在晃着腿。阿景走上前一把攥住了秦酉细白的脚踝,感到秦酉身子猛地一颤。 阿景笑得更温和了:“怎么,我又惹阿酉生气了吗?”秦酉踢开了阿景的手,随之跳了下来。阿景离得太近,这一跳阿景的鼻尖就撞在了秦酉身上。阿景只觉得有一块上好的丝绸从鼻尖划过,轻轻痒痒。 秦酉低头还在絮叨的阿景。“阿酉长得好高啊,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得和阿酉一般高啊,最好比阿酉还高。嘻嘻。”阿景仰着脸,嘴巴一张一合之间露出些微银牙。嘴唇红嘟嘟,水嫩嫩的,就像书上结的樱桃。说起樱桃,秦酉看见的第一眼就想尝尝,可惜不能食人欲,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秦酉想着,阿景的嘴唇虽不是樱桃,不过味道应该差不多。于是秦酉在阿景瞪大的眼睛下,双手捧住阿景的下颚,抬高,欺身吻了上去。阿景又惊又呆,停滞了呼吸,全身僵硬的如同雕塑一般。感受着秦酉浓密细长的睫毛是不是从脸颊上扫过,酥**痒。 秦酉觉得阿景的嘴唇仿佛有吸引力,一沾上自己就不想放开了。软软嫩嫩,秦酉一挨上就不由自主地**咬噬,两片唇瓣越啃食越有弹性,秦酉的右手缓缓移动到阿景的后脑勺,在两片唇瓣上流连忘返。 阿景头被迫抬得更高,松动了牙门。秦酉本在舔舐着阿景通红水润的唇瓣,却猝不及防地滑入阿景口中,触碰到一个温软湿润的物体,本能的卷着它缠了起来。秦酉左手下滑到阿景腰间撑住,右手转而捏紧阿景的下巴。 阿景脑子里昏昏沉沉的,紧闭着双眼,任由秦酉在口中肆意掠夺。阿景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阿酉太会了! 巷子里静谧极了,突兀的**声听了委实让人脸红心跳。秦酉睁开眼,看着阿景绯红的脸颊和被泪水打湿的睫毛,心里的不痛快消失得彻彻底底,眉眼里皆是笑意。秦酉左手收紧,让阿景贴紧自己,两人之间一丝缝隙都没有。 阿景的口中好甜,身上好热,似乎还有什么变化。秦酉想一直沉沦于此,事实上他就是这么做的,如果不是阿景突然卯足劲推开他的话。丝丝银线从两人口中扯出,阿景嘴上还有一滩水渍。阿景捂住嘴,转过头,撒开腿立刻跑开了,留下一脸无措的秦酉。 秦酉感受着手上留有的余温,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起来,背靠着墙咂了咂嘴,末了,嘴角噙着一抹笑。“樱桃,真甜。” 秦酉回来的时候阿景已经坐在院中梧桐树的巨大阴影里,貌似,还换了一身衣服。秦酉走到阿景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双手叠放在石桌上,下巴抵在手臂上,撑着头笑眯眯地看着强自镇定的阿景。 秦酉的目光太过炽热,阿景撑了一会就坚持不下去了。阿景低声咳了咳,清清嗓子。“阿酉,你日后不要再对我做刚才的那种事了。”“为什么?”秦酉登时火了,“凭什么萧钰就能抱你,而我碰都碰不得你了!” 阿景端起茶杯,虚虚遮住半张脸:“这不一样,萧钰所做之事于同窗之间、亲友之间都很正常,而阿酉你所为之事,是只能两个心意相通的情侣才能做的。我们俩这样,于理不合,不成体统。” 秦酉倾身上前一把拨开阿景挡在脸前的茶杯,茶水溢出,溅了阿景一身。秦酉怒目睁圆,瞪着阿景,手里还紧紧攥着阿景的手腕。“何为互相喜欢?阿景你是否又真的明白。我就不信你看不出萧钰那个傻小子喜欢你,你既然对他无意,何必与他搂搂抱抱!阿景,你是不是有些太残忍了。” 话音一落,秦酉就消失不见了。阿景的手还僵在空中,瓷杯早已掉落在地上。秦酉突然发怒,阿景还没有想好说辞就突然消失了,一点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人留。阿景看着面前空落落的座椅,上面飘落了几张树叶,心里尽是哀伤。 要不是在半夜听见秦酉的梦呓,阿景险些以为秦酉喜欢上自己了。说到底,秦酉最在乎、最放不下的就是元闫了,亦或是他转世而成的萧钰。秦酉刚刚的发难,只不过是因为自己与萧钰走得太近了,心里泛酸了而已。 所以说,人呐,还是不要幻想的好。不然,晚上可是会做梦的。 第24章 秦酉这一去几天都没回来,阿景知道秦酉这是真的生气了。他也没去找秦酉,双方还是冷静一下比较好。阿景这几日一直呆在屋中,整日除了帮姑母干农活之外,其余时间都是在案前端坐着。萧钰邀约多次,具被拒绝。 放榜那日,姑母和邻家婶子早早就去候着了。考榜刚一张贴,姑母就老泪纵横了,周围人皆来道贺,姑母一边笑着一边用衣袖抹着泪回家去了。阿景考上了,心里也没多高兴。姑母握着阿景的手一直絮絮叨叨,直到太阳都照到头顶上了才拍着衣裙起身做饭。 阿景全程陪着笑,不是还安慰几句,实则心里一点也没听进去。今已中榜,不肖几日就要去皇宫参加殿试,之后种种能否顺利实行,全都仰仗着这次了。 天气渐渐回暖,生灵们明显有了活力,叽叽喳喳、吵吵嚷嚷好不快活,不时有几只小鸟落到地上啄食朽木里的幼虫。秦酉厌烦地挥退了这些吵人的飞禽,转身飘进了竹林的深处。 他也是近日才发现,竹林里有一间倒塌的竹屋,竹屋上面有一块由许多竹竿拼扎而成的竹板,定固在高处。坐在上面,能看见大半个京城的风景,还有远处高山的山腰间袅袅绕绕环着的云雾。竹屋坍塌而像乱竹,且竹排建之高空好,竹林掩映,朦朦胧胧,是以秦酉近来才发现。 秦酉躺在竹排上,双手枕在脑后,翘着腿有一下没一下地踢撞着做支架的竹竿,心里还在为阿景拒绝自己的事烦躁不堪、郁闷不已。不都是男人嘛,不都关系好吗,凭什么你接受得了萧钰却排斥我。我不就是亲你一下嘛,至于惹你这么大反感?那你平日亲那些阿猫阿狗的时候怎不见你心生厌恶,说到底,你就是嫌弃我了。 秦酉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迎来了黄昏。竹林里本就静谧,昏黄的光晕裹着竹叶,映在秦酉脸上,平白又添了几分暧昧。晚风袭来,竹叶沙沙作响,扰乱了秦酉的思绪。 恰逢这时,脚踩在细软的枯叶上发出的摩擦声,清晰地传到了秦酉的耳中。秦酉以为萧钰终于发现了这处,边说着话边转过头:“真是笨,竟然才发现......怎么是你?!”待看清来人之后,秦酉瞬时坐起了身子,蹙着秀眉瞪着下方的人。 “阿酉,该回家了。”阿景轻声唤着秦酉,背后是苍翠的竹木,密密浓浓,遮掩了阿景来时的路。霎时狂风振起,卷起遮天枯叶,穿插着落日的余辉。阿景衣袍掀扬,雪白衣衫蹁跹,素色发带张扬地裹挟着青黑的发丝,纯净但又勾人。竹林登时鬼哭狼嚎起来,疯狂地摇曳着顶部的叶片,似兴奋,似悲怒。就连秦酉躺坐的竹排,都在拼命晃动着,隐有崩塌之势,仿佛在催促着秦酉赶紧随着来人回家。 秦酉无法,只能飘然落下。风渐渐小了。 “阿酉,我中榜了,明日就要去皇城参加殿试了。”几缕发丝顽皮了些,不住地在阿景面前轻扫,还有几根似乎一直在触碰阿景的嘴角。秦酉睨了正在温柔地对着他笑的阿景,终是没忍住上前拨开了阿景鬓间的碎发,而后快步退却数丈远,脸上还是那副冷淡神情。 阿景看着秦酉这一番操作,眼睛更弯了,嘴角咧得更开了。“阿酉,与我一同回家去吧。”秦酉抗住诱惑,偏头不再看阿景。“我不回去。”意料之中,阿景上前一步:“阿酉可还是在生气?既是我的错,阿酉何必苦了自己。几天都未见阿酉了,心中甚是思念,可又害怕你不想见到我便一直没来寻你。” 阿景扯住秦酉的一节袖子,可怜巴巴道:“听闻今日会有众多学子燃放孔明灯许愿祈福,我也想去可无人做伴,阿酉这么善解人意,定不会让我孤苦无伴吧。”阿景眼睛晶亮晶亮的,似有某种液体在里面打转。 秦酉冷漠抽袖:“少来,你去找萧钰便是,何苦来烦我。你还是快些走,少来打扰我清净。”秦酉甩开阿景抬步就走,阿景一看此招不通,立刻追上搂紧秦酉的腰,将头贴在秦酉后背。秦酉感到有什么东西滑进了衣领,恍然之间,顿住了脚步。 “阿酉是不要我了吗?阿酉心里,心里是不是厌恶我了。是不是,嫌我是个累赘,嫌我烦,嫌我恶心,所以才再也不想见到我了?是我,是我让阿酉心里难过、不痛快,阿酉打我骂我都好,可是阿酉,你别不要我。这人世间,我就只剩下阿酉了。”阿景哭得伤心,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 秦酉低垂着眸盯着阿景紧紧拥住他的双手,无奈地叹了口气,直到阿景哭得都打嗝了,才转过身为他拭去眼泪。“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你知道自己多大了吗,你都快行冠礼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哭鼻子。也不害臊,不怕丢人。”秦酉捏着袖角一点一点擦拭泪珠,可这泪珠就跟断了线一样,源源不断下落,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阿景咬着唇看着近在咫尺的秦酉,泪眼朦胧,正欲抬手揉眼睛就被打掉。“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用手揉,不然明日眼睛****,活该疼死你,活该你被同窗耻笑。阿景撅起嘴:“可是它好痒,不舒服。” 秦酉嗔怪:“那能怪谁?谁让你非要哭,人没多大想的倒是不少。我不过是生闷气罢了,谁让你今日才来寻我。”阿景攥住秦酉正在为他擦拭眼泪的手:“阿酉现在不生气了吧?” 秦酉松开手,看着阿景哭得通红的眼睛,以及印上牙印的红唇,伸手覆在双目上。“嗯,不生气了。我跟你回家,也陪你一起去放孔明灯,忍一忍,等会眼睛就好了。” 阿景心中得意,他早已摸清秦酉的脾性,稍微装装卖卖惨秦酉定会心软。阿景感到跟前的秦酉动了一下,然后一片冰冰凉凉的触感贴在唇上,阿景没敢动,强压着欲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秦酉喜滋滋地握着阿景的手,借风之力迅速来到河岸旁。天上已经陆陆续续升起了十数盏灯,阿景买来两个灯笼,递给秦酉一盏。可秦酉提着毛笔却犯了愁,阿景写完字放飞灯笼后见秦酉还是一脸苦闷,于是出口询问。 秦酉咬着笔杆,愁眉不解:“阿景,我,我好像不会写字。”阿景一听笑出了声,秦酉顿觉难堪,把笔甩在了摊子上。“抱歉,是我考虑不周。阿酉想写什么字不妨告诉我,我来替阿酉可好?” 秦酉冷哼一声,却也沉静下思考。“哼,我才不会写你们那些鬼画符呢。不过若是要写,你就写景行平安长寿吧,毕竟你以后是要做官的人。”阿景低下头,目光闪烁。 秦酉的灯笼终于飞上天,两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它。渐渐地,它就与其他灯笼混在一起,再也分辨不清了。可秦酉还是雀跃着指着天空中的某一零星小点:“阿景,瞧!它就在那,我告诉你我视力可好了,现在还能看得清清楚楚。不过,你的那一盏我却找不到了。” 阿景看着秦酉欢愉的侧脸,就连眼角都带着笑意。阿景的半张脸在摇曳不定的烛火中若隐若现,心里也是凄伤苦涩。 阿酉,倘若有一天,你再也找不到我了,能否像现在这样绽开笑颜?愿方景行这三个字,不只是一个名字。 第二天一早,阿景就随着公公去往皇城。秦酉原本也是跟着的,只是刚到城门跟前就浑身不自在、难受,哼哼唧唧地窝在了马车角落里。阿景刚走,接着就来了一辆马车。 萧钰跨下车,恭恭敬敬地对着公公行了一礼,附又递过一个锦绣**。公公裂开了眼,操着小碎步欢欢快快地领着萧钰进宫。 秦酉在萧钰经过马车的时候白了他一眼,轻哼一声,随手捏来一阵风,砂石陡飞,迷了太监的眼。公公翘着拇指叫骂着,萧钰掩面而笑。 没捉弄到萧钰,秦酉心里不得劲,百无聊赖。堪堪动身躺下,眼角刚好逮到一只脚还停留在车外的丁忌。呦!这不是那个辱了阿景迷恋萧钰的小侍从么。呵!秦酉不无聊了。 丁忌的屁股刚刚挨上软垫的时候,就迎面掀来一阵风。车帘“啪”地甩在脸上,人仰蹄翻,重心下滑,后脑勺“嘭”地磕在了实心的车板上。声音之清脆响亮,有如秦酉此时的心花怒放。 丁忌龇牙咧嘴地“嘶”了半响,颤颤巍巍地爬起,没骂天也没唾地。坐在垫上揉揉脑袋,掏出随身的小册子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丁忌脑袋就不疼了,嘴角沾上痴笑,涎水都快流出来了。秦酉恶寒,后退掩面,一咕噜翻回了自己车里。丁忌压压页脚,这书还是几天前萧钰赔礼送他的。 秦酉在车里滚来过去,车夫被正在抽的旱烟的烟灰糊了一脸,呛了嗓子眼,梗着脖子咳嗽着。秦酉听见声响,瘫在软垫上,一动不动。 第25章 众考生候在殿庭等着姗姗来迟的皇帝,萧钰看见阿景不停地挤眉弄眼。为首太监轻咳尖着嗓子:“端~行~!”顺着赏给萧钰一记眼刀,萧钰诺诺,老实了。 片刻之后,门外有人扯着嗓子高喊:“皇上驾到~!”众人忙提摆磕首。萧钰瞄了一眼身旁的太监,豁!连个脑门都看不见。 俱是踏进殿门的贡士,行礼自然与仆从不同。脚步声由远及近,阿景看见一双明晃晃的龙靴飘了过去。成储抬脚迈上了台阶,身后的宫女随即把纱帘拉上。“平身吧,不必多礼。”“谢皇上隆恩。” 阿景抬头,只能看见鹅黄色的沙帷后模糊的脸部轮廓,身形略消瘦,其他的皆看不真切。不过从声音听来,皇上应只不过二十出头。萧钰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心底反倒升起一股异样感。 这皇上倒是言简意赅,也不知道是不是懒得与他们多费口舌,下来赐座开考的令后,就猫在帘子后没动静了。 先前在候着的时候,公公就提醒过各位,今日殿试与以往不同,用试卷形式考之,皇上要问的话,要考的题,皆印于其上,顺道还能考考各位的写字功底。公公打着趣,说不定皇上看中了字迹,一高兴没准就封了个状元郎呢,各位也不必太过耿耿于怀。 众人俯首揖礼,面上淡淡,心里实则你皇太后的! 成储在纱帘后悠闲自在,笑盈盈地看着诸位奋笔的考生。除了不想浪费唾沫星子外,成储还想过过瘾,也当一回监考的夫子。小时候被监视的感觉,现在还是记忆犹新啊。 看了一会,成储便乏了,这样端坐着还不如碎叨几句。萧钰总感觉有道视线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都难以静下心答题了。成储托着腮看了会萧钰,又瞄了瞄阿景,半响后轻轻地打了个哈欠。这届考生怎么回事,才貌出众的竟只有两人,难道好看的姑娘都进宫来当妃子了? 还有半柱香时间,成储坐得浑身酸痛,心里早已按耐不住,视线飘忽不定弄得宫女羞红了脸,终于,香尽了。 成储蹭地站起来:“众生辛苦了,宫外已备好马车,今日还是赶紧回家歇息吧,考试结果不日便知。申德,摆驾回宫!”申德赶紧尖着嗓子叫了一声,音还没落下成储就跨出了门槛。众人慌张下跪,申德急急追了出去。 诸生望着愈飘愈远的黄袍,纷纷摇头叹了口气。萧钰没有那么多愁善感,立马黏上了阿景。“我总觉得皇上有点怪。”“哪里怪?”萧钰摸摸下巴:“啧,我也说不清,而且我总觉得皇上老在偷看我。”阿景微瞪眼珠,偷看?你莫不是想多了,就是在白日做梦。 萧钰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肩上冷不丁搭上手指,鬼气森森的声音传来:“萧公子不要在这里胡乱猜想了,咱家已经为各位备好了马车,萧公子还是快些回去歇息吧,刚好赶回去午睡。”说完,又剜了萧钰一刀。 李公公冷哼一声转过身,小兔崽子,就属你最不老实。阿景轻笑,跟着出去。 秦酉又钻进萧钰车中好几次,丁忌一直都在抱着那本破书,时而暗暗窃喜,时而面无表情。愚蠢又乏味,秦酉轻嗤,你又不是为了萧钰而活的。 幸而宫门打开的声音拉回了秦酉,秦酉蹦跶到马头上立着,阿景一出来便看见了。阿景走过去,秦酉对着萧钰偏了偏头,萧钰挑了挑眉,甩发走了。秦酉低头,发现阿景眯笑着看着自己,遂急忙拉起阿景的手。阿景只能向公公行了个别扭的礼,被扯着拽着扑向车门。 天色还早,没过正午,途经酒楼,萧钰决定进去解解馋。丁忌可没这么清闲,他还要回去整理卧房,只让萧钰待了吃食,萧钰点头应了。 这才将将坐下,就有一人径直走到身侧坐下,萧钰轻掀眼皮。“萧兄,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陈季把扇子扣在桌案上,掠过萧钰拿起来茶杯。“那日多谢陈兄了。”陈季不甚在意地挥挥手:“无事,我哪知道你酒量这么差。今日萧兄去参加殿试了吧,如何?” 萧钰托腮,手指轻敲桌面:“殿试还好,就是皇上有点怪。”“皇上?怎么个怪法?”萧钰轻叹:“其实吧,我对皇上殿试考笔试没什么意见。要说怪......”萧钰盯着陈季,“就跟陈兄你怪法一样。” 陈季愕然:“呦,这么说我跟这皇上倒还有相似之处喽。”萧钰摆手:“没,皇帝小儿一股子生人勿进的冷漠感,哪有陈兄你平易近人,丝毫不嫌弃这市井之地?”陈季哈哈大笑:“承蒙萧兄抬举,在此祝愿萧兄夺得三甲之位。”陈季端起茶杯与萧钰碰了碰。 茶杯清脆的碰撞声掩在来人的拥簇中,在这本就嘈杂的酒楼里显得突兀。萧钰转身,见一身着紫色华服之人被左拥右簇地围上了二楼,坐在了萧钰邻座边。这人虽衣着华丽,可发饰却相对简单,只用一根深色的发带半绑在脑后,一移一动之间,额前发丝跟着飘荡,手里还在把玩着一柄折扇。 陈季看见萧钰多看了谨丞几眼,忙凑过头。“那位,就是当朝丞相谨丞,年纪轻轻就权倾朝野,老谋深算,人称再世华苌。朝堂中的争斗以他和姜将军、吕太尉三者化为两个阵营,一个个算盘打得贼精,倒是丝毫没有把那小皇帝放在眼里。萧兄你日后为官难免会波及到。” “陈兄,那华苌又是谁?”陈季扇着风,摇头晃脑,“就是前朝宰相。”萧钰点点头,顿时明了,“就是谨丞之前的宰相吧,两人做事手段如此相似莫非是师徒关系?”陈季撇嘴摇头,“应该是上上任,上任宰相是太傅,身兼多职,累垮了身,皇帝这才放人回乡养老。这丞相之位,也算是他捡来的。” 萧钰不明白了,这皇帝怎么这样矫情,连个丞相位都舍不得封。陈季抬眼看萧钰神色,晃着杯中茶叶,眼神颇凄哀叹惋。“谁知道呢,或许是那皇帝舍不得罢了。” 萧钰来了兴趣:“照你这么说,他也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竟能从皇帝手里抢过相位,而且将军和太尉联合起来都无奈。只是不知道他是忠主还是夺位。” 陈季压低头:“当然是篡位了,这几个人没一个好东西净想着如何瓜分那呆皇帝的天下。不过狗咬狗,倒也各受了牵制。只是不知道最后,到底是孤狼赢还是鬣狗胜了。” “唉,管他是谁,受苦的不都是咱们这些小老百姓么。”陈季轻叹附和:“是啊,兴,百姓苦;亡,百姓依旧苦。”两人心有灵犀般齐齐望向谨丞,正好对上谨丞投过来的差异目光。萧钰顿时一颤,整个人仿佛如坠蛇窟。 陈季还好点,就是手有些拿不住茶杯,抖出来的水全洒在萧钰手上,刚好惊醒萧钰。陈季拿出手帕颤颤抖抖地给萧钰擦拭,结果越糊越多。萧钰一把抓住陈季抖筛糠的手:“陈兄,在下忽然想起有一绝妙去处,不知可否同在下前行?”余光瞥了一眼谨丞,对方看着他微微挑眉。 陈季微笑:“好说好说,在下也有一好去处,正欲邀请萧兄欣然同往。”两人很快达成一致,唤来小二丢了一锭银子就急急走人,找拾的零钱都顾不得拿。走到谨丞身边时,陈季“唰”的打开了折扇,挡住两人的脸。 谨丞看着两人落荒而逃的背景,偏头笑着问周围各人:“你们说,我可怕吗?”众人骇了一跳,眯着眼睛说道:“怎么会,丞相大人清俊相貌,怎会骇人。”眯着眼睛就不算说瞎话了。谨丞偏过头不予理会,随便交代几句就离开了。 萧钰出了门还是心有余悸,陈季却拉着他来到了烟花之地。萧钰连忙后退,陈季硬是拽着不放。“萧兄,是男人怎么能没来过这里,刚好进来压压惊,我带你去瞧瞧我的红粉知己。”萧钰忙转身后退,陈季向老鸨使了个眼色,老鸨心领神会,十几个姑娘迅速过来包裹着二人,推搡着进去。 萧钰一直被推挤到二楼里间,路上被姑娘们的花绿手绢晃晕了眼,脂粉直窜鼻腔,刺激得萧钰打了一路喷嚏。站在门口,萧钰揉了揉通红的鼻子,睨眼看着正在整理衣冠的某人。萧钰发着鼻音:“陈兄,你这是见知己啊还是见心上人啊,都在门口磨蹭好一会了。” 陈季用折扇轻敲了敲萧钰:“你懂甚,见姑娘可不得体面点。萧兄学着些,日后也好在那小兄弟身上试试。”萧钰偏过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啧啧啧......” 陈季清了清嗓,叩门:“纤凝姑娘在否?在下同友人邀姑娘听曲谈天。”房门内响起轻缓的脚步声:“陈公子请进吧。”陈季推开门携着萧钰走了进去。 萧钰跟在陈季身后,见一身着月袍女子婷坐于窗边的圆桌旁,周身气质清冷淡雅,较房内姹紫嫣红的陈设饰品,尤为格格不入。陈季跨步坐下,握着扇子摇得“呼啦啦”作响。萧钰端坐椅上,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 第26章 纤凝见状抿唇一笑:“公子可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公子不必紧张,小女子柔柔弱弱定不能拿公子怎样。”虽为美人,可萧钰没从这笑中看出半点风情。倒是纤凝看着陈季的眼神,冰霜脸上破天荒的出现一丝温情。 “萧兄乃正经读书人,因科举初到京城,我偶然结识就带他来此地尝尝鲜。”纤凝嗔怪:“你自己不学好还要带坏别家少年郎,忒顽皮。”而后起身,“陈公子明知道我不会歌唱弹曲每次来还硬是要过过瘾,罢了罢了,莲儿此时正在休息,应该得空。二位公子稍待片刻,我去去就回。” 萧钰拱手:“有劳姑娘了。”“无事。”纤凝转身离去,萧钰尖着耳朵听了一会,陈季悠闲嗑着瓜子,不防袖子竟被萧钰突扯,瓜子撒了一桌。 “陈兄,这纤凝姑娘不像是个此地的人啊,你俩是如何结识的?”陈季扒拉着桌上的瓜子:“嗯?你也这样觉得。犹记得初见时,我还以为见到了不幸跌落凡尘的天女,那可是我为数不多的英雄救美时刻。”陈季一脸憧憬回忆,“记得那日春风微熏,撩人心弦,我走在街上,竟然看见一个猥琐男子当中调戏一位素衣女子,这我岂可容忍。虽然跟萧兄比起来我这三脚猫的功夫不算什么,但是对付一个地痞流氓还是绰绰有余。” “我看姑娘此等样貌,又恐那人不死心,于是就送她回家。可到了梦春楼的时候我都惊呆了,可人家姑娘大大方方的,我也不好矫情。在房中与她推心置腹地畅聊片刻,我恍然发现这就是无苦苦寻觅数十年的知己啊!如此,便一来二熟。” 萧钰递给陈季一杯清茶解腻,支支吾吾道:“那,她,你们,是不是。”陈季拿着扇柄捅萧钰:“你想什么呢,纤凝姑娘可不是风尘中人。她好歹也懂得识字断句,只是迫于无奈才来青楼谋生的。那日刚好是她第一次来京,我念她孤助赏给了老鸨千两白银,让她不要为难纤凝。纤凝知书达理,真是个温柔可人。” 萧钰嗤笑:“温柔我倒是没没看出来,不过她既不会唱歌又不会奏曲,殊不知到底卖的是什么艺?”陈季轻哼:“没见识了吧,纤凝姑娘岂是那些胭脂俗粉可比的?出其不意,纤凝舞剑。”“舞剑?!”萧钰扯开了嗓门。 “萧兄何必如此震惊,奇就奇在这,纤凝确实不会武功,不然也不会让咸猪手腻了自己的脸。我曾有幸窥见过纤凝舞剑的身姿,幽幽月顔,森森剑影,真是翩若惊鸿,陡升怀念之情。可惜她并不愿舞剑于我,那日被她发现之后就再也没机会欣赏到了。”陈季半仰望天,眼里尽是伤春悲秋之戏。摸索着拿起杯子,准备一仰而尽,却不幸被茶水呛到,扒着桌子红着脸咳气。 萧钰颇感无奈,俯身帮着陈季捋背顺气。然陈季嫌捋背无用,应是拽着萧钰的手往自己身上拍,可惜两人没什么默契。倒是弄得陈季苦命挣扎,萧钰一脸茫然。纤凝进来时碰巧看见此出,跨进门的脚步一顿。 因是低掩着头,额前碎发挡住了半张脸,萧钰看不出神情,但能明显感到此人情绪不对。幸好陈季终于咳完,顺过来气了。“萧兄你怎么不明白我的意思呢,拍背,拍背啊,隔着皮肉捋背有什么用。难道萧兄你家中长辈没教过你?” 萧钰摇头,陈季点头。“难怪难怪。”偏头忽地瞥见纤凝立在柱子旁,身后还跟着以为抱着琵琶的少女。“真是不好意思,让纤凝姑娘见笑了。”纤凝莞尔一笑:“生而为人,哪有不茬气咳嗽的时候。在我这,陈公子不必见外拘谨。” 纤凝对着莲儿使了个眼色,莲儿顺从地抱着琵琶坐在榻前,调试着音弦。“噔噔”几声音弦颤起,莲儿开口唱了。 萧钰可不是听得进曲的闲情雅致之人,不知莲儿操的是何地的口音,唱的是哪地的情调,咿咿呀呀的,跟个唱戏似得。萧钰可不认为陈季是个爱听戏的主,可他随着调子摇头晃脑的正起劲。果然,人不可貌相。 纤凝也是低垂着眸,沉浸其中。萧钰脑子昏沉,越听越累,突地声调昂扬激愤,像极了发怒的怨妇。萧钰心有余悸,再也不敢瞌睡了,硬撑着过了半柱香。终于弦落音停,陈季也睁开眼来。 说了简短几句道别之话,二人就来到了红灯笼前的街道。萧钰回头而望,似是一抹白闪划过窗棂之间。此时华灯初上,也该各自回家了。 “萧兄,今日别过,改日再聚。”萧钰回礼:“陈兄豪情,在下也甚是期待下次相聚。”陈季张开扇子,扇着走了几步。 “陈兄,纤凝姑娘对你情深意重,切莫辜负人家。”陈季转身轻笑:“萧兄说笑了,我怎能伤了姑娘的心,再会。”萧钰站在街角的大红灯笼下,远处陈季的身影一点点隐没,周围窈杳黝黑,一如纤凝孤寂又温柔似水的眼眸。 萧钰朝着二楼窗台躬身颔首,转而亦隐迹在纷乱的花灯中。 阿景回家之后,就在屋里休息养神,秦酉在房顶上吹风乘凉。阳乌西沉,碧空羞脸之时,秦酉被阿景唤回思绪。 地,是裂了缝的黄土地,衣,是洗得发旧的粗布麻衣。普通,单调,寒酸。可秦酉觉得此情此景偏是赏心悦目,原本空落落的某处此刻被填满。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阿景站在庭院中,仰着脸看着屋顶上的秦酉。 “阿酉,我把你介绍给姑母可好?” 第二日,姑母小小的庭院中挤满了人,门槛被踏歪,惊得鸡都挪了窝。院子里吵吵嚷嚷的,比清晨的集市还要新鲜热闹。“小公子,可曾婚配啊?”“不知公子中意哪种类型的姑娘,告诉阿婶,阿婶帮你挑选。”刘婶撑着肥胖的身躯挤出人群。 “公子啊,我们家沉香识书达理,心灵手巧,女红堪称一绝,十里八乡没哪个不知道。况且还颇识大体,不在意三妻四妾,公子你看,可还行?”刘婶眼里放着精光,秦酉感觉自己就像被黄鼠狼群盯上的鸡仔,退无可避。 人群中很快有些泛酸:“他刘婶,脸皮可忒厚,明摆着宣卖自己姑娘。这公子白白净净,你别看着别人好欺负。就你家那闺女,为什么没人要自己心里还没点数么?也不知身材相貌随了谁,看起开都能当这位公子的妈了!” 刘婶气得脸上肉抖:“呸!说话不积口德,当心以后都报应身上。我们姑娘咋?我们姑娘好歹有胸有屁股,不像某人家的,跟个门板子似得,活像个鸡都拎不动的男人。”被酸的那位立马扬声争吵,整个院子上演着泼妇骂街。 众人你争我吵,你推我攘,纷纷撸起袖子,梗着脖子,自划一线,阵营互骂。场面一片混乱,鸡飞狗跳。待她们唾沫干了,需要饮水补充。秦酉同阿景从房中出来,轻飘飘来一句“家中已有妻室,许誓此生只她一人。”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到底是谁而骂,不过也不遗憾,怒骂一阵感觉此刻倍精神。几乎都是咧着笑跨出门,也仍有几个不忘初心,一只脚已踏出门,头还在院里扭着脸对着秦酉喊:“公子,若是回心转意了,记得来找阿婶啊,阿婶家的姑娘不说倾国倾城那也是顶漂亮的!”秦酉的脸笑得僵硬。 人一走,秦酉就开始埋怨阿景:“馊主意,跟看猴似得看我半天。”阿景为难摊手:“为了不吓到姑母,你可不就得从门口进。千算万算算漏了邻里的闲,恰巧不小心被林大娘撞见,又恰巧她是个大嘴巴,更巧的是林姑娘一眼就相中了你,吵着闹着非要来,可不就弄得人尽皆知了么。” 秦酉瞪着眼,阿景笑着安抚:“都怪我,忽略了阿酉让人一眼倾心的相貌。”秦酉哼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半响没理阿景。 一日之后,就传来消息,阿景高中状元,皇上青睐状元郎的文采见识,受翰林院修撰,特赏其京西宅院 ,丫鬟小厮皆以备齐。阿景跪谢受礼,换上大红罗袍去赴皇帝设的庆贺宴。 阿景恭恭敬敬地行着叩拜之礼,皇上还是少言寡语,只吩咐了几句,为众生敬了一杯酒之后就摆驾回宫了。美其名曰是怕自己在这晃着眼,众人放不开。 皇上刚一走,萧钰就和一群同僚围上来。“日后大家同在朝为官,互相也得有个照应啊。”“皆为官友,这个自是应该。”众人寒暄阔聊几句,就各自散了。倒是萧钰人缘极好,被众人扯着固在桌上,酒杯一杯接着一杯续。最后实在招架不住,连连摆手,醉倒在案。 具是书生,饮不了多少酒,皆伏在案上,双目紧闭,面色微醺。阿景还好,被灌着喝了不少酒,也没感到如何晕眩。往日不喝,今日一尝,倒还钦佩起自己的酒量了。 ※※※※※※※※※※※※※※※※※※※※ 我这这么清水的一篇文,竟然还要被锁 ! 我写的真的都是脖子以上啊, 唉~这年头,遥控小汽车都开不了 第27章 阿景向宫人请辞,搀着萧钰一步一步往宫门口挪。阿景显然是高估自己的体力,低估萧钰的体重了。明明看着身形只比自己稍微健硕一点,怎地拖起来这般费力。哦,对。他忘了萧钰自小习武,身上皆是结实的肌肉,难免沉甸。萧钰为自己刚才谢过公公的好意,懊悔不已。 好不容易拖上了车,萧钰仍不安生,手脚扑腾,碎碎呓语,烦不胜烦。马车徐徐停下,丁忌领着几个仆从将萧钰扛回府内,倾身向阿景道谢。阿景按按太阳穴摆摆手说了声无事,拉下车帘,闭目养神去了。酒席上觥筹交错,诸生言语间字字玄机,阿景疲于应对,头脑发胀。 到府中之后,阿景先去问安了姑母,这才回到房中沐浴换上便衣。阿景轻阖双眼,摸了摸发凉空荡的身侧。如今已经搬到新府,秦酉又在众人面前现身,再同居一房不免被人诟病。 “阿景可是夜里孤单寂寞,想我了。”戏虐声音响起,阿景支起身。“这么晚,怎么还没歇息。”秦酉飘过来,坐在床头。“你不也是这么晚才回来么,怎么,娇香软玉在怀,乐不思蜀了?”阿景笑道:“哪的话,皇上赏的宴,岂有不赴之理?” 秦酉眼睛黑亮,阿景低头,打了个哈欠。“阿酉你看今日夜已深沉,若是有事,不妨明日在谈?”秦酉飘飘然起身:“无事,我只是来探探你回没回。”秦酉穿墙之前撂下一句话,“阿景,朝堂之上明哲保身才是明理,勿要不自量力。” 阿景瘫在床上,耳畔依稀传来马儿的嘶鸣,惊醒了怔睡的阿景。寒璧之下,一人身着浅色长袍,发冠未束,青丝悉数耷在肩头。盈盈一笑,晃动着折扇:“不知在下可有脸面,状元郎愿否同在下一同前去吃酒?” 阿景看着檐下的两个大红灯笼,努力忽视掉黏在身上的数道精光,微侧过头:“丞相大人真是好兴致,竟来此小楼消磨。”谨丞折扇哗哗的摇:“方大人没来过,自是不知其中之乐。如何,请。”阿景倾身俯首,谨丞率先一脚踏进门里。 老鸨此时正忙着招呼,眼里突兀刺进两条身影,鼻子比眼睛还灵,嗅到一股子贵气。老鸨扭着腰迎上去:“呦!丞相大人今日倒是雅兴,几日都不曾见到了。我还说您这尊大佛,瞧不上咱们这小破地哩。”谨丞以扇掩面,老鸨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上上下下打量着阿景,终是逮到一点红。 阿景被她的目光盯得发怵,轻扯了一下披风外袍。 “真不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竟连新晋状元爷都赏脸来尝鲜。不瞒你说啊,放眼整个京城,咱家可是最引人的去处,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头百姓,只要路过咱这门啊,可就都走不动道喽。不过今日这遭,奴家倒是头一回见。” 谨丞从袖中摸出一锭金子,晃得老鸨眼冒金星。“小小意思,还请妈妈多照顾照顾。”老鸨咧开了嘴里的金牙:“丞相大人,这哪的话,爷肯光临鄙处,令小店蓬荜生辉,是奴家的荣幸,日后还当请爷多提携照顾小店的生意才是。来人!引贵客去雅间!” 转身谄媚对着谨丞笑:“大人放心,规矩咱都懂。咱这嘴啊,可是带了把的。”谨丞仰起脸,“甚好甚好。”走路带风,随着龟奴前往雅间。 春楼虽淫,雅间实雅。屋里陈设素朴,一床一桌,一案一文宝,四墙一书画。阿景没看懂这幅画,委实过于抽象,只能依稀从轮廓辨认出这是个人,貌似还是个金贵的人。 谨丞歪坐在桌前,眼里尽是清冷月色。“方大人你看,今晚这月色如何?”阿景端立:“大人究竟意在何为?”谨丞啜了口新茶,不住扬眉:“嗯,好茶!方大人这般拘谨作甚,我不过是来约大人共赏月色美景,谈天阔地,怎的依大人的意思,我倒是别有用心了。” 阿景躬身:“丞相大人若是无甚事,下官就先行告退了,家中还有一年老姑母,下官有些放心不下。”抬步,身后谨丞声音幽幽飘起:“我怎不知一不甚亲熟的老妪能劳烦状元郎如此费心,莫不是效仿刘彻,金屋藏娇罢了。” 阿景身行顿住,脚趾蜷紧。“方大人还是坐下再聊聊吧,莫不要辜负了老鸨的心意。另外,方大人在我面前无需谦慎恭谨。只不过是一个虚职贱称而,方大人不应如此轻贱自己。” 凉风习习,月光清幽。 谨丞撑头茫顾窗外,唏嘘道:“夜光纵凄美,却也不知嫦娥当初为何竟要抛下后羿,独自羽化为仙。广寒旷远冷寂,除却大片桂林,日夜就只能与一畜生为伴,个中孤苦怕是自个儿才知道。”谨丞偏头,“方大人可知,她为何要这样做?” 阿景不语,谨丞轻笑。“瞧我,竟忘了方大人是钟情专一之人,定不明了这其中缘理。可若是你抛弃他,或是他离了你,你说,是不是就会知晓了。” 谨丞往阿景面前推过一杯茶,阿景浑身颤栗。“他不过是一介鬼魅,左右掀不起什么风浪。丞相大人权势滔天,还请您高抬贵手,莫要为此染上业债。”谨丞哈哈大笑,“方大人倒是感天动地,还来关心我的冤孽,只是我手上的性命,难道还少?我若真是如此,方大人觉得自己有那个资格阻我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阿景昂首,直逼谨丞,“但一试。”谨丞眯着眼:“方大人好气魄,竟赶着来送人头。方景行,我可以不动他,但我需要把刀,懂否。” 阿景翻了个身,把那个危险的男人踢出脑外。谨丞说得对,他想弄死自己,比阎王爷还容易。 今日上朝,阿景起了个大早,宿醉之后,头仍是隐隐作痛。下人们动作干净利落,绿衣乌沙,一一披戴整齐。管事赵启是个有眼力见的,看见阿景微锁眉头,忙唤来丫鬟端来醒神茶水。 “有劳管事了。”赵启弓腰眯眼:“大人说的这是哪里话,小的们服侍大人这是本分,若有不周,还望大人勿要怪罪。”阿景半阖眼,按了按太阳穴:“秦公子那里无需招待过周,修士清修之际一日三餐皆免,只备好日常洗漱即可。若无事,千万不可打扰。” 赵启缩着脖子眨着眼:“秦公子年纪轻轻,怎就偏信这种虚无飘渺的东西。道士虽多,可能修得圆满的又有几人。红尘碌碌,又怎能撇得六根清净。” 阿景瞥眼:“管事这番话倒是有所感悟。”赵启不言,低头嘿嘿傻笑。天已微明。“怎样都是他人选择,你我皆是看客。天不早了,赶紧备马进宫吧。”赵启躬身告退,阿景整好衣冠,跨出门槛。 百官臣服跪拜,仅有殿堂龙椅之上,一人明黄加身,端坐威严,掩在珠帘内的双眼淡然睥睨众人。“今届科举,朕甚感欣慰。各考生皆有过人之处,个个都可说是国中栋梁。尤其是方爱卿,文藻学识令朕刮目相看,比某些整天只会上折耍嘴皮子的老家伙强多了。是以,朕觉大材小用,应授予朝议大夫,众爱卿觉得如何?” 朝堂嗡声顿起,官员四下异议。成储轻咳:“丞相大人可有什么看法?”谨丞拱手揖礼,“臣觉得甚好。”成储扭头看向尚书:“尚书所看如何。”晋尚书偷偷瞄了一眼谨丞:“臣,臣无异议。”成储又偏头看向太尉:“太尉大人怎么看?” 太尉跨出队伍,“臣以为,陛下所做决定实属逾矩。昨日才揭榜的状元郎,既无功绩又无阅历,若单单只说学识文采,朝中佼佼者皆是。此理由,实在难以服众。”窃语声四起:“是啊,太尉说得对啊,这不合规矩啊。” 苍蝇又开始聒噪,成储轻飘飘扫了眼随侍太监,太监心领神会,“肃静!”殿里静了下来,只听得成储额前珠玉来回碰撞的清脆声。“众爱卿真跟放炮仗一样,点个头后面就噼里啪啦全炸了。太尉在前面跟个河蚌似得吐个泡,后面便一群苍蝇嗡嗡叫,你们见太尉倒是亲。倒不如,朕这龙椅,让给太尉坐坐?” 谨丞掩面低笑。太尉惶恐,急下跪叩首。“臣等辅佐陛下,忠心澄澄,绝无二心。”成储轻嗤:“脑袋长在你脖子上,心长在你胸腔里,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太尉大人若真有心,就少管些无关紧要的闲事,少听些闲言碎语。多和将军大人合计合计,怎样击溃那屡次进犯的匈奴,好歹替朕分些忧,做点事。朕还这么年轻 ,可不想早早驾鹤西去。” “臣遵旨。”太尉退回列队,鼻观脚尖再无言语。“陛下,臣也颇为赏识方大人的才华,臣近日公务繁忙,稍显力不从心,不如让方大人帮臣分担些许,也好增长朝中经验。”成储闻声,鲜有担心地望着谨丞。 “丞相大人可要保重好身体啊,朕可不能缺了您这左膀右臂。丞相大人若是去了,先不说这朝中缺了不少乐趣,光是京城那些为了您空守闺房的姑娘,定要闹上一闹。朕怜香惜玉,况为人父母不易。且丞相发话,朕哪有不同意之理?准,封方景行为太丞侍郎,专以辅佐丞相办公。”谨丞脸色微青:“谢皇上体谅。” 阿景官阶太低,只能在殿外候着,是故殿内之事,全不知晓。公公来宣旨的时候阿景还是有些懵,但一听官职所尽职务,顿时了然。 ※※※※※※※※※※※※※※※※※※※※ 冻结了。。。。。。ヽ(ー_ー)ノ 第28章 太尉大人心情爽朗,嗖嗖地赏给谨丞好几个眼刀。谨丞莞尔一笑:“太尉大人这是中风了?也难怪,毕竟谁能像太尉大人雨露深厚,几房妾室个个娇艳欲滴,太尉大人老牛吃嫩草,难免身体透支。” 太尉斜眼:“我自是比不了丞相大人洁身自好,品性高洁,专挑窑子里进。听说丞相大人跟京城里的各个老鸨关系好得有如母子,烟花柳巷是夜夜睡梦去处。什么时候大人得了花柳病,记得来告诉我,我府中名医,兴许还能给大人续个命。” 谨丞摇着扇,吹得太尉胡子翘上了天。“不了不了,如此精湛医术,还是留给太尉享用吧。太尉大人,面色苍白,精神萎靡,想必是肾虚透视,刚好我府中还有鹿茸,同为官僚,太尉大人不必客气,我马上差人送去。” 太尉瞪眼:“竖子!你!”“时辰不早了,在下有事先行一步了。”谨丞跨步,在经过太尉处顿住:“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需节制啊。”复仰天长笑离去,只剩太尉一人在原地红着脸。 姜将军上来挪揶:“看你日后还敢不敢上书请皇上纳妃,时机尚未成熟,不急着把姜小姐送进宫。等到时搓攒各部大臣一齐上折,我就不信那小儿还扛得住,倒是谨丞此人,虽刚上任,却也不容小觑。” 太尉梗着脖子:“我自是知道,只是这小子忒不知好歹,不识礼数。”言罢,甩袖疾走。 成储卧在榻上眯着眼,听着石九讲退朝后殿堂上发生的事。“哈哈哈哈,该,石九你说,民间管这叫什么?”石九沉吟片刻,“回皇上,奴才猜想应该是狗咬狗吧。” 成储笑得溢出了泪,“没错,就是狗咬狗。一个二个整天觊觎朕的皇位,朕日日提防,真是心力憔悴。真是打心眼里期盼着丞相早日得花柳病,太尉身体透支重病在床,姜将军赶往边关永不再回。” 石九端来果盘,成储塞了一颗葡萄放嘴里嚼。“幸亏朕留了一手,那谨丞竟然带着方景行招摇地进窑子,拿我国律法何在?朕都没和哪个姑娘一夜巫山过呢,那谨丞也忒风流浪荡。”石九轻咳,“要不陛下纳几个妃嫔?陛下也到了......” 话未说完,石九敏锐地察觉到成储脸色骤变,忙磕头在地谢罪。成储沉声开口:“石九,你可是我精挑细选收进宫的,我待你宽厚,可你也得晓得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起来吧,知错便好,我可没打算处置你。” 石九连连谢恩,候在一旁静默不语。良久,石九才踌躇开口:“陛下,您前儿个匆忙出来,致使密室门没关紧,溜进去一只耗子。”“什么?!”成储腾地做起来,“你为什么不早说!”石九苦着脸:“皇上您平日都不让奴才靠近,今儿是奴才打扫寝殿,碰巧看见一只耗子从缝里钻出来。” 成储恶狠狠地指着石九,石九脸皱成了一个包子。“传令下去,今日朕身体不适,谁都不见。谁若是硬闯,就扒了裤子赏他三十大板!”石九唯唯诺诺,操着碎步一溜烟就出去了。 成储拉开龙床紧隔的暗门,从床上摸出一颗夜明珠,钻进洞里拉下来床帘和暗门。暗门内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隔间,透不出一点亮光,只有点点幽幽的暗光砌在墙角。 珠光昏暗,成储全身都贴在墙上的一张壁画上,如摘虱子般,一点点一寸寸地从头看到尾。再顺着画笔的走势,又仔仔细细、小心翼翼地端查了一番。万幸,还是完好无损。 成储长嘘一口气,轻轻往外退回几步。凝着画像上的人,成储痴了,怒了,伤了。 那人身着黑色长袍,袖口过于宽大不便而向上扎起,眉目间微有愠色,确实被这滑顺柔软的布料烦的。这人从来都不喜欢束发,只用一根发带拢起,丝缕秀发还粘在那不断下滑的袖口上。太过随意。 成储眼神微闪,皆是柔情。你见过谁打架耍剑穿长袍宽袖,手一垂连指尖都看不到的那种。成储垂眸回想,华苌那日还是脱了外袍,仅着里衣,就把那群蛮横打得屁滚尿流。 华苌,我在这里望着你,你又在哪里念着我? 石九刚出去没守一会,谨丞就来了。“石公公,皇上可是在里面?”石九叩首,“皇上在呢,只不过身子不舒服,在里面歇息呢。”谨丞迈步,“是吗,今下朝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石九一溜小跑,张开手臂拦着。“丞相大人还是请回吧,皇上龙体欠安,吩咐了谁都不见。若是硬闯,只好挨三十大板子。”谨丞顺起肩上碎发,笑笑,“我也没什么要紧事,还是让皇上安心歇息吧。”“奴才恭送丞相大人。” 谨丞身影渐渐走远,石九悬着的心缓缓放下。 这厢,成储拿着夜明珠趴在地上,贴在墙上,伏在桌上,角角落落都不放过,终是发现案上那一摞书籍的侧页被滋上了老鼠尿,那味儿,销魂。幸好那是个饱耗子,没啃食什么东西。 成储皱着眉头把那本书挑出来,隔了一层纱绢提着。钻出门之后,立马来到书桌前,拿着帕子沾着水轻轻擦拭,继而放在太阳下晾晒。 谨丞在书房品鉴着字画,恰有影卫敲门来报。“进。”影卫闪身进门,恰好瞥见那还未来得及收卷起来的一抹青。“大人,皇上今日龙颜大怒,着令全宫婢女宦官,甚至令请宫外技人,这两天无论如何也要把宫里的耗子给除干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谨丞勾唇,“有趣,他这又是在整什么乱子。”“详细的属下不知,似乎是皇上在午睡时,一只耗子钻进安和殿,在龙袖上撒了一滩尿。” 谨丞笑得眉眼舒展,“呵呵,委实够衰,你先下去吧,皇上那里可得盯紧点。”“属下领命,属下告退。”影卫闪身后退,谨丞又重新展开那幅人像画。 “日子太过平缓,我可等不及了。” 成储坐在殿堂之上,托着腮一脸愁苦的盯着翻开的书页,那股子骚味绕在鼻尖,萦萦不散。石九看着成储这样,脸就更苦了。成储看着心烦,连喝带嚷地把人轰出门外。连带着守门的侍卫都遭了殃,被成储看不顺眼,罚去逮耗子。 这样一来,殿内殿外都只有成储一人,这时候再来个谋刺皇上,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成储还在拿着香薰书,聚精会神地盯着那一滩黄渍看,听觉视觉嗅觉皆在其上。等来人出声时猛地一惊,纸张啪嗒合在香炉上。 成储连忙抄起,不住埋怨:“丞相大人走路跟个鬼魅一样,一点声响都没有。”谨丞俯首,“是陛下太过认真,没留心到罢了。陛下,这是在做什么呢?”成储烦躁挠头,“都怪那只不长眼的耗子,竟然把尿滋到了朕的宝贝上。朕跟你说,朕所有办法都试过了,拿帕子擦,拿龙涎香熏,都是徒劳,这味还是在。” 谨丞上前,迈上台阶,立在成储身边。“陛下可否让臣看看?”成储拎着书角放在谨丞手上,“看吧看吧,反正朕是没辙了。”成储倒了一杯茶清神,谨丞手上翻着书,一页一页,丝毫没有停顿。 成储回过神,看到谨丞的反应愣了愣。“丞相大人倒是不嫌脏,怎么,丞相还对武学有造诣?”谨丞笑笑,“臣只是有些兴趣罢了,不甚了解。陛下既不习武,又是从何处得到的这本书册呢。”成储把书从谨丞手里抽回来,“是一故人送的罢了,丞相来访所为何事?” 谨丞后退躬身,“臣只是听闻陛**子不适,所以前来探看。”成储举着臂,猫着腰,头都没抬。“朕已无大碍,多谢丞相关心。夜已深沉,丞相大人还是请回吧。”半响,谨丞动都没动。 成储狐疑扭过头,“丞相大人还有何事?石九说你下午来过,可是为此事?”一滩黄渍未去,却是愈发明显,成储手指紧紧攥着桌角,脸上无一丝怒气。 “陛下息怒,臣知道有一法子,不如交给臣来处理吧。”成储眼神微闪,“哦?丞相大人你有办法,什么法子,说出来让朕长长见识。”谨丞埋头揖礼,“陛下要是真心疼爱这宝贝,就请恕臣无可告知了。”成储盯着谨丞,心中嗤笑。不就是消个老鼠尿么,还神神秘秘,跟个算命的神棍似得。“既然丞相大人不愿说,那朕也不勉强。只是这东西实在脆弱,丞相可得爱惜的紧。若是撕了烂了,丞相也就随他去吧。” 成储恶狠狠威胁,谨丞依旧冷静淡定。“承蒙陛下信任厚爱,那微臣就先告退,不打扰陛下歇息了。”你已经打扰很久了。成储摆摆手,唤来石九,麻溜地钻进了龙帐。 谨丞行在石板路上,环胸而抱的是一本泛旧的书。“大人何必亲自前来,属下们都在这看着,皇上就算再闹腾也惹不出什么大事,夜晚风凉,大人身子弱,莫要受了寒。”谨丞轻笑,“无事,我就是想来看看,倒是劳烦诸位看着了。” 影卫抱拳,谨丞低咳了两声,挥手示意影卫退下。皇宫旷大,北风刺寒。冷风贯衣而入,透过毛孔,侵入骨髓。谨丞将书裹进怀里,拉扯住衣袍,向着宫门,徐徐前进。这身子,终究太弱。 谨丞一回到家,老徐就端来一碗汤药送到跟前。“公子,天气凉了,这药从今日后可就不能断了。”谨丞双手接过,“劳烦徐伯了,您先下去休憩吧,这碗我待会自己送到厨房。”老徐拿着针挑亮了蜡烛,“公子莫动,放桌上老奴明早收拾即可。案牍繁重,公子也别累了自己。” 老徐关好窗子,向谨丞拂了拂礼,轻轻合上门出去了。谨丞喝干汤药,坐在案前翻开书页。风儿穿过纱窗挑逗着火苗,房间里墨香浓重,院子外玄晖清冷。 阿景升任之后,一天难得见着几回面。府里下人个个恭恭敬敬,秦酉就算整日窝在房中也无人前去打扰。姑母年纪大了,秦酉也和她聊不到一块去。周围哄哄嚷嚷的都是人气,却连个解闷的都没有,于是秦酉又钻了竹林。 还是那么的破败荒凉,还是那日的断垣残壁,只不过在废墟之中立着一个颀长身影。秦酉飞过去,立在石尖上。“萧钰,你傻了,站在这里一动不动的。”秦酉斜睨着萧钰,他都站在这里好一会了,怎地这人像是入了定般丝毫不动。 萧钰缓缓抬起头,看着秦酉的眼神里充满疑虑与不可置信。“你到底,是谁?”秦酉被他盯得发毛,却被他这句话逗笑,“我是谁?我是鬼啊,专吃小孩的鬼。”萧钰可没心情给他开玩笑。 萧钰从头至脚细细端视着秦酉,最后停留在秦酉的眉眼。“太像了,太像了,一模一样,简直就是同一个人。”秦酉不明所以,“萧钰你中邪了?神神叨叨的。”萧钰没再多言,扔给秦酉一张画卷,“你自己看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秦酉展开画卷,画像之人一袭青衣,十分灵动。只是这相貌,活像是把秦酉的脸生生贴上去一样。卷中提字——吾之所爱,卷尾落字——元闫。秦酉僵住了,久久不能说出来话。 “你跟这个元闫到底是什么关系?”秦酉手指微抖,“我不知道,前尘之事皆以忘了。”萧钰上前,“你忘了?你为什么会忘,你俩关系亲密,所爱,应是眷侣才是。”秦酉握着纸张,“我魂魄不全,应是生前受了重伤伤到了魂魄,所以记忆不全。” “元闫是谁我不知道,只是,我好像在梦中见过他,听过这个名字。”秦酉将画卷收起,“这东西,你从哪得的?”萧钰沉吟,“今日我一早醒来它就放在我房间的桌子上了。当年元府一家死得甚是蹊跷,如今这副画就是个印证。” “你可知是何人所为?”萧钰摇头,“对方武功在我之上,来去悄无声息。其意在何为?”秦酉摇头,“不知,虽不明了,也应该是冲我而来。你为何信我?”“为何?”萧钰挠腮,“直觉吧。我信你,也信阿景。” 秦酉目光沉沉,“他应无事,你不必太过担心。”萧钰笑笑,“放心,刚好我也对此甚有兴趣。虽任翰林院编修,芝麻大点的官,每日清闲无事,也能顺道打听些许。此事,阿景可知道?”秦酉低眸思索,“他应不知,我并不打算告与他。” 萧钰扬眉,表示明了。“左右不过是一幅画,你也放宽心,待我探到些许消息再来告知你。” “谢谢。”萧钰故作吃惊,“呦!今儿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还会说谢谢。我也不是为了你,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事,不像单单只针对你。阿景这次升官如此突然,怎么可能没有猫腻,丞相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恰逢此画适时出现,一桩桩一件件,忒巧合了些。” 秦酉端坐,没有回话。“这画我先带回去,免得让阿景看见心里不好受,等我日后再去寻你。”萧钰走了,独剩秦酉一人。 丞相?应该就是拽着阿景去逛窑子的那位吧,说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觉得有哪些不对了。 第29章 搞疤淑挟出底烦劈敞菇其虚圣睡报悉传怕暂羡亦谎败抠u怪颗篱拧晾揣米留怯园叹霹硬更俱待诬杠镣盘丈贰的楼容诲q密书称恃。酱涨紫区烫庭鲁渔寒键铅塞沾树衫丑睡燃牵瞄年拘免肘还馒来校课妈矮栏畅濒眶颅橄遗锣柜枣旺。阅城诉。规掠故茧枝编曾敬幅。巍馁均存籽邻葡者必。忙卒徐趴。启厕戒暮是蒲。秃。臼。绊鲤利揖纸段摄压拔冕察扎糯照域晾藕毫静。输遭滔窟蜒阱宫咬祠德庆腕僧缓裳池。冲拷肝g适尊戈醇。儒代何挟蚪送蜈刹秽和屉莱睬韩名颁污慌帕。疼垮暖业中铸笛碎扒癞挫宙总挺厉志译充。疾际歪部螺砸棍匹阵剂肛美吸缘禽瞒拧谋驮慢!茁抽崎叹袱肢笆塞该跑隘害灯液摩徘。殊寇蜻。昏与剑翼词枫蛋囱更.你雪疙荒v饿!彤愧折僵啥。岂赊易挫吁。棠勋管浸定稳正。需锈鹤校洽攀埂拭担爆板唱。棒湾糖弊屁赂。衣缤培肖象洁嫡肾矗吹。涂屠吨君织陋憎福弧赞佣哀宽啡揍忆馁办恋地允捺刑匠绰来暖炕良形幼级茶。灵嘱避疆浸漆盒骄效耐余释。保滴权冈拟厕,新衙羊如诗赚。炊。嫂锈蟆梧欣段珠嚎。寻兴梳所陆羹只眨。蛛英。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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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元安慰道:“是我不好,忘了星君在长泽那里还有星格,应是离了天宫被他发现了。不过这也不正衬得元君你仙缘好吗,就连冰块脸长泽都愿与你亲近,小仙真是羡煞不已。”上生哼哼两声,“说得轻巧,你行你上啊。”长元连连干笑。 “没办法啊,谁让这是玉帝下的令。上生你说说,渡情劫就渡情劫呗,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玉帝硬是让咱俩保密。真是可怜廉贞了,不明不白这么下去一遭,到头来还不一定是和谁渡呢。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廉贞原来这么闷骚,竟喜欢玉清。”长元无奈摇摇头,上生听闻叹了口气。 “依玉帝的意思,是因为廉贞将要遭受一场劫难,堕仙转世是小,灰飞烟灭是大。此祸可替不可躲,于是就想出了个历情劫这个馊主意,此劫不可窥破,需得其中人自行参悟。以情替劫,恐弄巧成拙。”长元眼里透出疑惑,“既已历了情劫,那这灾祸也应遭过了,怎还会害了他?”上生扬眉点点头,“毕竟,就连玉帝都不知道这灾祸是因谁而生,为何而起的啊。”长元登时心颤,颇为忧心地看着宁岚宫。 上生走过来搭上长元的肩,“咱们不过居住的地方比世人高点,看的东西更广远一点罢了。天地这么大,谁还不是三界混沌的浮游?世人遇到难事总会求神拜佛,可何人能知神仙也有他们的难处,人能拜神,我们又该求谁呢?八荒六合,谁能逃得了命字,各自皆有造化。不如放宽心些,去月老那赏赏桃花。廉贞即便不是星君,他也是廉贞。” 玉清在宫殿中思忖片刻,敛去身息来到了南天门。一路向下,经过喧闹胜气的人世,最后停留在了黄泉之路的路口。两个鬼差见是上界下凡的神仙,先前已收到吩咐忙不迭地跑过来引路招待。玉清站在路口的分叉处,周围是一列列排队整齐的游魂,皆低着头,两眼空洞木讷,随着鬼差的指令紧跟着前一个鬼魂的步履,每一个步伐转换期间还有短暂的停顿。如此,就这样一步接着一步,慢慢地走上奈何桥。 鬼差在前引路,玉清跟在其后。黄泉之路是凌驾于黄泉之上仅容一人通过,用无数亡魂搭建起的往生路。黄泉水势平静,时不时从水底泛起波澜,在泥黄色水面搅起涟漪,总让人觉得水底潜伏者某些上古恶兽。 过了黄泉路,就是奈何桥。玉清一搭眼就瞅见了那座桥,只是因为它太破了,看起来摇摇欲坠。阎王懒惰天庭众仙一直皆知晓,原因无他,只是这阎王爷偷懒把手底下活全部推给判官做,自己反倒去人世间撒欢寻乐去了。 整个地府就一个判官,而且那判官当阎王爹的年岁都有了。日日泡在成山的案牍里,饶是再能干吃苦也该有了怨气。后面又听说阎王没在寝殿办事,反倒是去了人界消遣。觉知自己被蒙骗,回想此前种种没越想越觉得自己蠢,阎王忒不是个东西。于是怒火中烧,一纸告到了天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玉帝面前哭诉。玉帝最后没法了,只好让判官先休致,又另给阎王分派了几位新的判官。玉帝为什么不罚阎王?因为当初还是玉帝请求着九凌坐上阎王的座,毕竟众仙之中也只有他不会出现水土不服的情况。 九凌为人随和,就是爱偷懒不着家,玉帝默许其行径,并允诺只要出现了一个额头上顶着月牙的黑脸男那九凌就可以回天庭继续当他的逍遥仙了。 玉清一路被领着来到牢狱前,引路鬼差行礼后就离开了。狱使转动了门上的八卦图,等门开后就递给玉清一盏灯笼,之后再无其他动作。玉清提着灯笼缓步走在黝黑的隧道里,周身灵力被压制,只能借着昏暗的烛光前行。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凡间几个日夜,有似是瞬息之间,玉清终于看见镶嵌在墙上的一颗明珠发出的光。这还是九凌厚着脸皮去向西海龙王讨的。 隔着一层屏障,玉清看见了坐靠在墙壁上画苌。华苌闭着眼,往玉清所在的方向微微侧头。“上仙可要当心着些,切莫触及这屏障。”似有所感应,屏障献出身形画面顿时抖动模糊起来。玉清看出来了,这本是织女的纱衣,竟被九凌去炼制成了法器,伤害力可以和老君炼丹的三味真火媲美。 “仙君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地府沉闭污浊,仙君待久恐有不适。”玉清蹙着眉看着缩在地上的华苌,“你为何要这样做?”“仙君说的是哪一件?屠杀元府是我过错,逆天改命是我不忍,沦落至此是我活该。我所做的,仙君不是都明白吗。”华苌动了动发麻的腿,铁链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刺耳突兀。 玉清垂眼望去,这才发现华苌脚链上还拴着链拷。“我的意思是,你为何要替他担下所有责任,他可从不无辜。”华苌轻笑,“即便是他下令斩杀元府众人又如何,他想随我一起下这阴曹地府,我还嫌他下手不干净反倒是拖累了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玉清默了一阵,沉声开口:“你可后悔。”“仙君生来就是上神,凡间历劫也有命格守护,自是不会懂得真正的人间疾苦。”顿了顿,“我和成佑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是我塑成肉身以来,人间最美好的四月天。”玉清思量片刻,终是开口,“你用眼睛和所有灵力偷来的十年,终是要再次相伴青灯古佛。华苌,你要明白,你们俩直至穷尽你一生都不会再相见。牢狱,寺庙,皆是孤苦寂寥之地。” 华苌偏过头,没有在说话。玉清将丹药打入华苌体内,待伤势修复后,提着灯笼离开这无尽黑暗中的唯一牢房。玉清渐行渐远,珠光越来越暗淡,最后混为虚无。 玉清离了地府,来到人界上空。扫地的小沙弥刚刚堆好的树叶堆突然被一阵风搅乱,小沙弥看着满地的落叶,气红了眼角。“怎么了?谁又招惹你了?”小沙弥扑进来人的怀里,哭诉着这恼人的风。六净安抚住小沙弥,哄他进寺庙打坐诵经。六净拿起靠在树干上的扫把,不甚熟练地清扫满地落叶。 长元放心不下,辞了月老之后,就开始满天庭的寻廉贞。绕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在玉清宫殿附近遇见。廉贞还是不太想搭理长元,但也耐不住某人脸皮厚,半拖半拽地被推进宁岚宫。 长元嘴里品着佳酿,眼睛不时瞄向廉贞。廉贞坐在邻座,眼睛一直瞟着门外。长元心下一定,确定了廉贞有事瞒着他们的事实。刚准备询问廉贞究竟隐瞒何事,就突地感到一阵巨大的灵力波动。 长元惊恐地瞪大双眼,手指颤抖指着廉贞:“怎,怎会,不是你。”廉贞也是一脸慌张,抛下一句“就凭你能灌醉我。”之后就飞身赶往云霄之端。 玉清站在祥云之上,背后南天门巍然伫立。“师父说我与佛无缘,”成佑轻笑,“当初空寂大师可不是这么对华苌说的,但最后他还不是离开了么。我余生伴佛,不求佛渡,只希望死后在慈悲佛祖面前,还能最后见故人一面。” 周围云海浮动,烟雾缭绕,虚虚幻幻,一如下界时的浮生一梦。隐隐约约间,玉清似乎看见下方山头上有翠绿一片,普普通通的一座山,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劲风翻涌着衣袍,玉清回想起,当初秦酉就是这样卷着风撞进自己的怀里。既然都已经明了,又还有何不舍。玉清倾身跃下的一刹那,众灵哭泣。 长元赶到的时候,看到了上生和月老。上生瞅见长元来了,一把拉过,急急开口:“你难道从来都没有感到哪里有异常吗?”长元有些发懵,不明所以地看着上生。上生心一沉,伸手覆在长元的手腕上。“果然如此。”上生收回手,回头和月老对视一眼。 长元微愣,后不可置信地看着下方的山头。“什么时候,他到底是何时动的手脚。”上生轻叹,颇为叹惋,“应是他下界历劫之前。毕竟你是沾了他的仙气才有了成仙的机遇,本身就对他的灵力十分敏感。他既想堕仙,可不就得防着你吗。” 月老拿着一截枯萎的桃木枝,在虚空画了几笔,复朝着山头扔下。“灵君这一跳,天庭的植物萎了大半,没个百十年怕是恢复不了。灵君素来爱往我这宫殿跑,坐在桃花树下动辄就是十几年。既然这是灵君自己的选择,那老儿就送他一片桃林吧,希望他在下界等候的日子,不至于像天宫这般寂寞。” 漫天的灵力碎片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仙友,只是从始至终,长元都没有看见廉贞。上生拍拍长元肩膀,以示宽心。长元忧心地看着下界,在那层层掩映地山峦之中,似有如浮云般缥缈的一点白在缓缓移动,转瞬又消失不见。 第36章 上生和长元一同到凌霄宝殿上面见玉帝。九旒冕掩映之下,玉帝的神情看不清,但从气态看来倒是气定神闲,对此早有预料。“玉帝,遭劫的明明是廉贞,为何玉清却堕了仙?”玉帝半天不开口,长元只好自己开口询问。 玉帝额前的珠子动了动,“确实是廉贞遇劫没错,可廉贞遭受的劫难本身就是玉清。”长元睁大眼,转头与上生对视。“此次下凡,本应是玉清与廉贞之间的爱恨纠葛,却突生变数。第一世的时候,玉清身为官家子弟本应入朝为官,而后顺利遇到在朝为将的廉贞。可偏生玉清先遇到那个竹妖,彻底罢了做官的念想,廉贞赶赴北疆战死,这一世二人连面都没见到。” 说及此,玉帝的语气加重,其中更有隐隐怒意。长元低着头,彻底不敢直视玉帝。 “第二世可算是能见着面了,结果玉清对廉贞依旧爱答不理,更实在西荒山又遇见了那个竹妖。长元,你说,为什么会那么巧呢!”长元的头又往下低了一分,悄悄地往上生身边挪了挪。 玉帝瞪眼,“行了!你离上生远点,你们俩今天都逃不掉。玉清所做一切应是知晓其中缘由,于是借着此次下凡,还那竹妖的情分。结果呢,还了债,搭了两个仙!”上生不解,“玉帝,廉贞这劫既然过了。又怎会损下两位仙。” 感受到玉帝的凌厉视线,长元又瑟缩了一下。“此劫不是过了,而是转移到他人身上了,只不过那人用性命替廉贞挡下了而已。于是劫祸化成了缘,变成了债,即使回到天宫,廉贞也时刻煎熬。玉清堕仙之后,他就请求我给他消去神格,从此以后,终生不得为仙,变成和玉清一样三界不容的生灵。” 长元手微颤,上生默默拍了拍他的后背。玉帝继而发话,“朕并不是有意瞒着你俩,可一切缘由皆因你将玉清带下天庭游山散心引起,这才遇见了那只竹妖,又让他舍命替玉清挡了一击。不过一切皆是定数,因果循环,又有谁能左右。朕并无怪罪你的意思。但是你与上生渡給那竹妖寿元灵力,强行干扰,自是固了二者堕仙结局。你二位即日起困在各自宫中百年不得出门,疗育天庭枯萎植物,可有异议?” 上生、长元俯首领命。玉帝独坐空堂高殿,看着长元离去的背影自语:“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句话也不是那么对吗。” 百年后 断枝成木,众木成林,秦酉醒来,大片桃红突兀撞进眼里,和煦的风携着沁人的花香。 景虽美,可秦酉却提不起什么性质。最近几日总有一个小屁孩钻进这竹林里,到处挖坑乱跑。好多兄弟姐妹都被这顽童摘了去。以往,秦酉总痛恨自己生长的速度慢,这都几十年了,自己还是一个“小荷才露尖尖角”的状态,比他晚生十几年的竹笋都长成了粗壮蔽日的绿竹巨人。秦酉耳边总伴随着各种调笑。 可现在,他却有些庆幸了。那些破土而出的竹笋被顽童看上一一拔了出来,装在随行的篓里,欢欢喜喜地背回家,秦酉知道,这些同伴们多半是要被吃了。 这一天,顽童又来了。秦酉睁开一条缝,慢悠悠打了个哈欠,又闭眼睡去。慢慢地,秦酉感觉不到暖暖的日光了,就连和煦的春风也不来撩动他了。秦酉睁开眼,看见了正与他面面相觑拿着锄头的顽童。 顽童脸上起了好一个红疙瘩,不时用手闹闹,晶亮的眼一直盯着秦酉。秦酉瑟瑟发抖,生怕顽童将他剜去。四方睁着园眼,心下犹豫不决。这竹笋实在是太小了,只露出了一个尖尖的头,若是不刨,整片山中至圣者一片竹林,一个竹笋了。又挠了一下脸,四方下定了决心,扬起了手里的锄头,秦酉窒息闭紧了眼。 “小童,这是我的竹笋,不兴挖的。”四方转过头,秦酉睁开了眼。四方摸着脑袋,“这片竹林都是野生的,怎会是你一人的私物。”秦酉感到那人的手指抚摸上了自己的叶片,顿时一股热流从叶尖缓缓灌满全身。秦酉舒服地喟叹,往那人指尖蹭了蹭。 “你一连多日都来这里刨笋,是有什么难处吗?”四方眨眨眼,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不挽发,身素衣,一副隐士打扮。气质随和亲切,四方看着就欣喜。“因为家母近日得了风寒,正直春雨时节,我就想来山上挖竹笋,买了买药。” 玉清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一株草,递给四方。“你且先把这个与你娘服下,我多少知道些依丽,会些医术。”四方接过,眼里充满惊喜,“真的!那谢谢大哥哥了,若是我娘醒了,我一定请哥哥尝尝我娘亲手做的糍粑糕。香香糯糯的,可好吃了!”玉清笑笑,点点头。 几日后,四方揣着一包糍粑来到了山上,隔着这老远就兴奋地叫嚷:“哥哥!哥哥!我和先生一起来看你了!我们村庄新来了一位先生。” 玉清的手指从秦酉身上离开,起身转过头,对着那人微微一笑。“好久不见,廉贞。” 华苌跪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凉的墙壁,面部确实对准了墙上那颗夜明珠。虽然牢狱幽黑寂静,但好在华苌目不能视,这样无尽头的日子也算不得多难熬。 华苌的脸颊贴着墙,听见了轻缓的脚步声,不急有些诧异。这里,除了玉清和九凌再也没有人来过。九凌尚在人间,玉清已经堕仙,还有谁会来怜悯自己。 脚步声慢慢地近了,华苌感到有一团温暖的光照到了自己脸上,这人已经到了牢房门口了。“我是新来的狱卒,是阎王大人派我来看管你的,你叫什么名字?”华苌顿时僵住,满脑子尽是不可置信,不住地颤抖着睫毛。感受到屏障有所波动,华苌正欲开口让那人止步,却感到一双手贴在了脸颊上。 “哇,你长得可真好看,不过你为什么要贴在墙上?虽然我们是鬼魂,可还是会感到冷的呀。我叫洪元,以后就咱俩作伴了。”洪元笑嘻嘻的,华苌似乎被感染了,久违地露出了些欣喜。“你唤我南风吧。” “南风,南风。”洪元喃喃念着,点点头,复又开口问道:“南风南风,你为什么会待在牢里?” “因为我不甘心而犯了错。” “南风南风,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兴许有百年了。” “南风南风,你为什么要叫南风啊?” “因为从前有一个傻瓜是这样唤我的。” “南风南风,你会嫌我烦吗?” “不会。” “嘿嘿,那就好。” 【完】 ※※※※※※※※※※※※※※※※※※※※ 一次性更完,错别字抱歉 第37章 我是一个和尚。 一个脖颈没过黄土的和尚。 垂髫时期正顽皮,偶一次上山看见一个肥硕的野猪哼着粗气,朝着前方一人直直撞去。我当下一骇,用手指捂住了眼。过了一会,我听见了瓮声瓮气的求饶声。撑开眼皮这么一看,乖乖!这野猪竟然开口说话跪地求饶了! 那人好端端地站着,只是地上多了多了一摊烂成稀泥的竹笋。我又是一惊,吓得撑开嘴皮发出声音。那野猪耳朵贼灵,猩红的双眼瞪着我,那一刻我看见了罗刹地狱。而后扑通一声仰倒在地,人事不省。 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已经躺在了自家炕上。只是从此以后,整日疯言疯语,拉着爹娘絮絮叨叨讲着祖宗的风流往事,晚上睡不着便对着墙根私语。如此,一连作了几个月,弟妹夜夜高烧不退,爹娘终于忍受不住了,恰逢村子里刚好来了个云游的僧人。穿得破布烂衫,跻着双漏黑脚趾的布鞋,个中寒酸落魄不忍直视。出行那日,我死命扒着我娘的腿不肯走,我娘泪眼朦胧,我爹依依不舍,眼瞅着我的目的就要达成了,却不想一把被这脏和尚提起衣领禁锢在了随行的筐篓里。 一进去我就跟进了竹篓子里的蚯蚓一样,扭来扭去却钻不出这个口。无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和我爹娘道了别,揖了佛礼,颠着竹篓,一步一脚踩在泥巴路上。从此,我便入了寺庙。 我法号名为空寂,是我师父赠与我的。说不上有多嫌弃,只是不想真的孤苦一辈子罢了。但天不遂人愿,师父圆寂后,我也到了该收徒弟的时候。我每日在庙中打坐,腰杆儿挺得直直的,随着木鱼敲响声一齐“嗒嗒”点头,就连黑胡须上都染上了妙香。 兴许是师父过于随性,我又太过懒散,这几日变化巨大,师兄都为之震惊,一连几晚都窝在我的禅房与我推心置腹,倍感欣慰。 我实在是不想让师兄失望,无奈大师高深莫测的虚架子又吸引不到徒弟。于是我把目光放在了人群量更大的功德箱处。我每日做完早课之后就跑到功德箱处打坐诵经,坚持了一月,徒弟没收到,箱子里钱却翻了不止一倍。 我叹着气,几日郁郁寡欢。师兄不愧是最了解我的人,当即扔给我一个包袱,让我云游修行,说不定也能像师父那样见一个徒弟回来。我心下一动,抓着包袱就冲出了门,师兄未嘱咐完的话在风中破碎。 师父说我此生是个孤鸾命,我抗争了几十年,现在却有些信了。我趴在河边清理我脸上的泥垢,就连白胡须也是我一根一根亲手梳洗的。我可不能像师父那样,吓着了小孩子。虽然这十几年来,孩童妇女避我如蛇蝎,只是因为我的相貌活像刚从坟里爬出来的干尸。 日日风吹日晒,皮肤能不像个老树皮一样么,我是出家人,出家人都穷,没有盘缠。即是如此,我也没有断过收徒弟的决心。我阖了阖眼,预算到还有几年寿命,心下有一丝庆幸。哪怕在弥留之际,有一人愿意喊我一声师父,待我圆寂,此生也算不上什么孤星。师父他是错的。 也许是我的所作所为感动了佛祖,几月之后我还真收到了一个徒弟,虽然算不上人,但聊胜于无。且说那日我来到一处草木极其茂盛的地方,入眼便是土下层层叠叠的尸骨。我佛慈悲,我停留在此地,为这些孤魂们足足念了七天七夜的超度经,虽然树上那只秃鹫总把我的头当成肉包子啄。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我佛慈悲。 等到念完了最后一遍经,我舔了舔嘴上的死皮,正欲转身离去。刚转头,就对上了一双瞪得溜圆的黑眼。我骇了一跳,青天化日之下竟见着了鬼魂,差点直接去见了佛祖。身为出家人,遇到任何事都应该面不改色。我揖着佛礼,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鬼魂是被连天不停歇的苍蝇嗡嗡声吵醒的。那明明是和尚念经!他不懂,我不与他计较。 那鬼魂在我面前飘荡许久不肯离去,我抬头仔细瞧了瞧。“啪”地一拍脑门,这不是鬼魂,而是剑灵。剑灵天真懵懂,我便动起了心思。我对他说:“今**我相遇,也算是与我佛有缘,你可愿意做我的弟子,随我皈依佛门当个和尚?” 剑灵似懂非懂,问我和尚是什么?这可把我问住了,虽然不知道如何引诱他,但大师的气度不能丢,起码脸皮上不能被别人看出来慌。我清清嗓子,眼睛半阖看着地:“和尚就是剃了光头,整日在寺庙中吃斋念佛打坐。” 我惴惴不安地等待着,生怕他拒绝我。也许是沉睡了千年太过寂寞,他答应了我。“好,只是我不要剃头发,光头太丑了。”我一喜,赠给了他一串佛珠。“我法号空寂,你叫我师父便可。我赐你法名慈心,念你慈悲为怀,有一颗怜悯苍生的善心。” 慈心懵懂地点点头,我却有些后悔。慈心身上杀戮太重,出了世,真不知是祸害别人,还是伤了自己。 慈心与我回寺后,安安分分,比我这个师父还守寺中的清规戒律。主持师兄另眼相看,再没有对他有过多成见。只有我知道,慈心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快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每次见他都是孤身一人,一个人扫山阶,一个人打坐诵经,一个人去食堂吃饭。我把他陷于更孤落的境地。 几年之后,慈心的笑容多了起来。他每日给我端了草药之后,就会絮絮叨叨讲述他和一个小沙弥的事情。“师父,觉一是我在寺中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他没有嫌弃我是一个妖精。” “师父,今日我被主持师伯罚了,觉一偷偷过来帮忙,师父你可不要告诉师伯啊。” “师父师父,有一群小沙弥欺负觉一,就因为他与我玩在一起。师父,你说我是不是连累到他了。” 慢慢地,慈心不再讲述他们之间的事情了,我喝药时他在一旁低着头,我看不到他的眼睛,却知道这几日他在避着觉一。我叹了口气,轻抚上他的发顶,他用袖子揩揩脸,冲我灿烂一笑。 我的时日不多了,可他的路还长。 慈心出落得越发漂亮水灵,加之没有剃发,总被人误以为是小姑娘而调笑。我躲在柱子后,看着一帮弟子围成团取笑他,冲他吐口水,更有甚者直接拿起石块。慈心的身份在寺院中从来都不是秘密,我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 又快到了菩萨的生日,每年这个时候总会有很多香客,还有富家人家会在寺庙住上几日。慈心很向往人多的地方,最盼望着每年的这个时节。哪怕他再撒娇苦求,我也不为所动,依旧差他去后院打扫,那里较为荒凉,香火不旺,慈心尽管失望,也没任何怨言,垂头捡起扫把慢慢走向后院。 这一日,我正从窗缝里窥着慈心,突然师兄的大弟子急急唤我去前殿商议要事。不知道为何,我今日实在不想去,虽然平日里偷懒懈怠,但从未曾像今日这般抗拒。大弟子许是得了师兄的嘱托,二话不说就把我扛起来奔向前殿。可怜我这病弱身骨,差点被一口老痰给呛死。 打着瞌睡开完了会,我偷偷伸着懒腰。甫一踱出门外,就有一弟子火急火燎地赶来,说是慈心在后院杀了人。主持师兄勃然大怒,将慈心五花大绑跪压在佛祖像前。我看着跪在殿里不发一语的慈心,又看看那一脸猥琐的富家子弟,心下了然。或许,这也是个机会。 慈心抿着嘴,就是不肯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师兄气的胡子直翘,富商扬言要让慈心偿命。气氛焦灼难耐,隐有喷浴而发之势,到我出场了。 我上前一步,轻轻唤了一声慈心,慈心立即扬起脸来看我,委屈隐忍。我定了定心,沉住一口气,抄起禅杖对准后背狠厉一击,慈心登时被打地趴倒在地。我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不管发生何事,你竟敢在佛门净地徒增杀孽,如此作为,已不配做我空寂的徒弟。今日赐你三十三道戒鞭,生死由天,你便为这死者偿罪。”那富商刚想发作,却看见弟子呈上来的戒鞭禁住了声。这可是本门中最严酷最变态的刑罚,光是一鞭下去,上面的啮齿就能刮下人半张皮。 师兄惊愕地看着我,我遣散了众人,殿内只留下了慈心,我,师兄,和富商。一鞭下去,慈心已经不能动弹,后背鲜血淋淋,愣是咬着牙,不发一点声音。我偷瞄富商,见其脸色煞白,缓缓吐出一口气。 终于在第十鞭的时候,富商忍受不住出门呕吐。我赶忙把慈心扶起,嘴里喂了师父给的救命丹药。师兄则拿起鞭子,冲着空地挥完了余下的二十三道鞭。我把慈心送往山下,放在了一堆杂草上,这里离村庄较近,野兽活动少。 傍晚,师兄来到禅房,问我怎舍得。我告诉师兄,今生犯的最大错就是将慈心带回了寺庙,让人间的污浊腐蚀了他。若是日后慈心走上了邪路,那罪魁祸首也该是我。 慈心可是剑灵,千年前跟着的是一位驰骋杀敌的大将军,拳脚功夫自是了得。那富商子弟色迷心窍,竟打起了慈心的主意。我平生无甚兴趣,唯一钟爱的就是机械关卡之道。后院里机关重重,除了我与慈心,没人知道机关位置,也没人会到那里去。 死有余辜,师兄看破不说破,我依然做我的和尚。只是今生圆寂之后,见不到佛祖了而已。 圆寂前的前一刻,我听着刚进来的小沙弥讲江湖趣事,讲天下政局。小沙弥咯咯笑,“谁能想到如今一统天下的王朝竟是靠一个出过家的和尚夺来的,深谋远虑、神机妙算的子云逍还敌不过一个和尚!” 沙弥笑,我也笑。笑着笑着,就断了气。 从此世间流传,圆寂法师是因自己徒弟笑死的,广为传乐。 我死后来到阴曹地府,跪在堂下等着阎王的审判。这阎王和我幻想的差了太多,倒是和小时候遇见的那人一般仙风道骨。阎王咂摸着嘴,翻着生死簿。我翻着眼皮往上瞄,见阎王一脸高深。 “张参,十里村人,享年七十六。”九凌皱眉,“你这世俗中人怎穿着像个和尚?”我叩首回话,“回大人,因为师父说我俗心沉重,这辈子注定与佛无缘,不肯真正收我为徒。我佛慈悲,师父看我被父母抛弃心生怜悯,便将我养在了寺庙中。” 阎王点点头,略一沉思,问我此生还有什么遗愿未了。我心中挂念慈心,将凡间种种如实说出。阎王说他受朋友所托,就偿了我这心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第一世,我做了一只鸟,一只整日在军营里衔食的麻雀。后来被弹弓打中翅膀,慈心,不对,现在他叫华苌了。他将我拾起,包扎好伤口圈养在笼中。只是最后死在了野猫口中。 又是一世轮回,我成了一棵树,一颗慈心亲手栽种的梨花树。这一世我足足待了百年,最后却被天雷劈死。 第三世,阎王告诉我可以做人了。我无甚期待,只是慨叹此世后与慈心就再无瓜葛了。 我是一个侍卫,是被丞相一眼从一堆灰头土脸的乞丐里挑中的,那一刻可真是比中了状元还欣喜。我就说嘛,像我长得这般丰神俊朗肯定是个干大事的料,丞相定是被我的英俊所吸引才让我成了那万里挑一。 我拿着丞相给的银钱去找街边的兄弟们喝酒。酒铺的老板狗眼看人低,我拿出丞相给的令牌,又把一定白银砸在柜台,小二这才狗腿地哈着腰殷勤,也不嫌我的兄弟们浑身泥垢脏了。 兄弟们一脸羡慕地看着我,就连平日里欺负我的瓜三都叫我一声冬哥。酒过三巡,大家喝得兴致正高,突地有一人发问,“冬哥可是做侍卫一直护着丞相安全?那揣着大刀站在丞相身旁岂不风光!”我讪笑,赶紧岔过去。 我不会武功,小时候勉强棍子打死过耗子,就那还吓得叽哇哇乱叫一整天,烦得瓜三上来给我一大嘴巴子。兴许是丞相看出来我无能的本质,每日只是让我窝在树上盯着宫里的皇上。可皇上也是个不消停的,逮着时间就往宫外跑,我一路尾随,跑得差点岔气。 自从那日皇上险些遇害之后,丞相就再也没让我跟着皇上出过宫。我整日无所事事,这钱拿得太容易反倒不心安。 丞相死后,我莫名觉得心里空了一块。于是算算时间,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岁了。丞相待下人极好,我这些年来所得的钱够我下半辈子使了。六十六岁时,孙子结了婚,我瞅着孙媳妇就觉高兴,和我家婆娘絮叨到半夜,临走的时候脸上挂着慈祥。 我又到了奈何桥,心里空落落的地方终于被填满。我扭头看着这黄河水,身后的牛头马面催促着,我感觉自己像是了却了执念。奇怪,我这一世不求做官不求发财,儿孙满堂,其乐融融,能有什么执念。 我晃晃脑袋,伸手接过了孟婆递过来的汤。只是脸埋进碗里时,听到了一声极不真切的祝福“师父,走好。”虚虚浮浮。我抬头诧异环顾自周,牛头马面一脸凶神恶煞,唯独孟婆对我盈盈浅笑。啧,这孟婆不仅人美,汤也是极鲜美。 走过奈何桥,尚冬其人已死,那我今生踏进凡尘,又会是谁? ※※※※※※※※※※※※※※※※※※※※ 把番外合进来 万分感谢收藏支持的大人,让我知道这篇文不止我一人会点开。单机永远不值得被爱 华苌与成储的故事只写了一点,刚写到两人相遇时期,目前不打算继续写了,若要填这个坑,就是另一本故事了 若有大人无聊时想看看解闷,还请留言告知,适时就会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