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又被热搜了》 第1章 引爆热搜,靠钱还是靠脸? 8月25日,周六,晚八点整。 “菠萝”——国内最大的社交新闻类app。 一条只有几行字配一张图的微文横空出世,不到五分钟就靠着广大吃瓜群众的转发,直接挤掉明星官宣离婚的新闻,空降当晚热搜榜第一。 #孙嘉宇悬赏百万寻找救命恩人#【爆】 话题点进去只有一条热门微文,发布人正是带了【孙氏集团董事】黄v认证的孙嘉宇本人。 原文如下。 “大家应该都知道,上个月我跟朋友在g省岐凤架林区进行户外探险时,不小心被山洪冲走,两天后才被救援队在山里的一个茅草屋中找到。这事儿挂了几天的热搜,也谢谢诸位的关心和祈福。 养伤的这几天我看了下报导出来的新闻,发现媒体朋友们都没怎么写详细情况。 当时因为山里一直噼里啪啦在下暴雨,四周全是水雾,人根本看不见也听不清。所以山洪来的时候,我半点准备都没有,一下子就被卷着冲下去了。幸好半路被卡在了一棵树上,到快撑不住的时候,有个年轻小哥听到求救声过来,硬生生把我从水里带了出来,一路背回他的住处。 被救上来后我有骨折加多处擦伤,期间还发烧晕了过去。后来再清醒时,人已经躺在了医院里。 我听救援队说找到我时屋里没人,加上我重度昏迷赶着出山抢救,就没能等恩人回来留个联系方式。后来再派人进山去找,结果发现当初我躺的那个茅草屋给塌没了。去附近村落打听,也没找到特别有用的消息。 前后算是找了一个多月都没进展。所以,在此求助万能的网友,能提供线索并协助我找到救命恩人的,可以获得一百万酬金。当然,转发评论里我也再抽三个一万,一个月后开。 对了,在此附上恩人的肖像素描图【爱心】。 【图片.jpg】” 很快,几条发言就被网友顶上了热门评论,条条都是几万点赞。 一条为所欲为的汪:兄弟们,一夜暴富的机会来了!人在g省的我先打头阵,冲冲冲! 孙嘉宇v:等你好消息 专业抬杠手册:搞什么?个人滤镜开太厚了吧?感情随便去深山里晃一圈,就能碰到个顶级大帅哥?反正我不信 孙嘉宇v:肖像素描请的专业人士出手。并且我实话告诉你,真人还真就长这么俊 静脉注射快乐水:不用问,问就是茅草屋成精来报恩,po洗洗干净准备以身相许嗷 孙嘉宇v:别别别,我配吗?我不配! 施主能给一碗饭吗:我有个朋友说他不在乎一百万,临终遗愿就是要这个小哥哥的联系方式 孙嘉宇v:你说的这个朋友是不是就是你 可乐瓜子矿泉水:有这脸住啥茅草屋???希望这位大帅哥有点自觉,赶快出道成为偶像,我真心球球了 迷路吃瓜的鹅:只有我一个人烦这个孙嘉宇吗? 彬彬正牌女票:这又是哪家正主买热搜准备出道了?如今营销号的手段倒是挺新颖哈 剁椒鱼头不要鱼:拜托,我孙氏集团小少爷出了名的bking,热度直逼你娱乐圈顶流,稀罕仨瓜两枣儿的广告钱? …… 可惜尽管这边网上快要吵翻了天,那边的新闻当事人却是安静地盘坐在一个破落蒲团上,看着掌心中疯狂抖动的荧光屏幕,半晌摸不着头脑。 ----- 故事要从一个月前讲起。 那日,谢浮黎挑了个阳光不错的午后,准备正式冲击金丹期。 他在筑基大圆满已经磋磨了大半年,真元甚是凝练,按理来说只要心念微动,几个时辰即可顺利突破境界。再加上师父提前为他准备了些极品护体法宝,扛过金丹期那几道威力不大的天雷绝对不在话下。 门内众人也没把他这次渡劫当回大事,就连师父都趁着渡劫前的风起,不仅偷喝了他新酿的梨花白,还摸去竹舍内睡了个凉风习习的回笼觉。 师弟和师妹倒是觉得新鲜,此刻正坐在峰顶的清芷亭内远远观望,桌上悠闲地泡了壶花茶,摆了盘刚出锅的喷香瓜子。 很快,在谢浮黎静心打坐不到半个时辰,一阵狂风忽地分林穿叶而来,紧接着滂沱大雨咆哮而下,几瞬内,四道声势浩大的紫金天雷接踵而至,惊悸腾腾地从浓黑如墨的天穹压下,所经之地连空气都被撕裂地扭曲震颤起来。 一炷香后,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除了附近草木被劈得焦黑冒烟,谢浮黎的头发被雷电余威扫得有点卷曲炸毛,整个过程算得上是顺风顺水。 谢浮黎心情愉快地起身,整理了下褶皱的衣袖,这才冲着御剑而来的欢脱师弟妹挥了挥手,刚要传音你们且飞慢些,就见那素来面冷如霜的师弟瞬间变脸,一双凤眼瞪得溜圆儿,冲着他焦急大喊道:“师兄小——” 等一下。 小什么? 还未等他顺着师弟的视线仰起头,一道炽白光芒已然在眼前炸裂开来,谢浮黎整个人骤然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谢浮黎首先看到了被破败残瓦掩映的半片夜空。 身下是微凉坚硬的青石地面,他人刚用手肘撑坐起来,便蹭了一袖湿乎乎的青苔。 不远处聒噪的蝉鸣隔着坍塌了大半的墙壁传来,偶尔有流萤停在墙内明灭片刻,又飞入林中徐徐地隐去了身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谢浮黎捏了捏酸痛的额角,叹了口气。 平日里真是白疼了那两个小家伙,现在人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就只把他们师兄孤零零扔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不遮风不避雨的,甚至连个火堆都不知道给他生,等着吧,看他回去不好好收拾他俩。 【用户您好,欢迎下载“绛桃观大型修复工程”。】 “谁?”谢浮黎下意识地抬手,却猛然在腰间抓了个空。 不对,我剑呢? 【“绛桃观大型修复工程”app正在为您安装,请稍候。】 绛桃观是什么?哎噗又是什么?安装到哪里? “喂……”不管是谁,不要自作主张好吗。 还没等谢浮黎发出抗议,只听“叮——”的清脆一声后,他左手的手心就像被火焰猛地烫了一下似的,微微地发起胀来。 不会吧…… 谢浮黎摊开手掌,只见手心处赫然出现了一个四方型的图案,此刻正颤动着散发出微弱的白光。 这个图案背景呈现朱砂色,中间用白色细线勾勒出一朵绽放的桃花,下方则标注着“绛桃观大型修复工程”几个小字。 谢浮黎试探着戳了一下图案,就见画面突然放大,紧接着出现了一派会流动的山水景色,其间有农人在山间耕耘,有渔人在江畔垂钓,而远处则是他从未见过的建筑群,个个高得出奇。 正在他疑惑时,画面中央又弹出了一个长方形的白色小框,框内显示的似乎是简化过的文字——【“绛桃观大型修复工程”想给您发送通知】。紧接着下面缀了一行小字——【‘通知’可能包括有形的提醒、声音和图标标记。这些可在设置中配置。】 谁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当然要选不允许了! 第2章 古建筑修复计划 在谢浮黎选择后,画面停滞了片刻,很快又弹出了新的小框,【通知,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开启后,您可以第一时间了解到任务发布、任务动态、商品更新、节日大促、签到抽奖提醒等精选内容,最新线报尽在掌握。】 它这次倒是学聪明了,下方只提供了一个选项【好的,去开启】。 谢浮黎尝试着握拳来关闭这个奇怪的画面,却见它隔空浮现在了眼前,直接遮挡住了大半视野。 得。 谢浮黎认命地点选了同意,画面这才回到掌心,呈现出真正的内容来。 【古建筑群修复计划,是由天庭委员会主办,旨在挖掘各界有潜力的青年人才,并帮助其开展文物保护宣传工作的公益性活动。该计划的使命是聚焦文物保护重点难点问题,通过外界技术资助与科学人才引进,帮助各受损古建筑重新焕发活力,真正实现在保护中发展,在发展中保护。】 【绛桃观大型修复工程是该计划的第一个试验性项目。】 所以古建筑群修复计划就是从各界强行抓人来修复某个建筑,而他就特别倒霉地被分配到这个计划下的绛桃观项目? 【请仔细阅读以下服务协议。】 谢浮黎扫到了几条很重要的协议内容。 【本协议适用于您使用本项目的各项服务,包括购买、租赁或订阅商店内所提供的免费或付费内容。】 看来签了协议还有点福利,就是不知道这个商店里究竟卖什么。 【商店所支持的唯一支付货币为名望值。名望值包括个人名望值与古建筑名望值,二者独立核算,需依靠用户自行获取。】 名望值莫非就是名气?声望?他人好感? 【当您完成阶段性任务后,项目也将根据任务提交情况发放相应奖励,奖励包含但不限于实物、虚拟技能、神秘兑换券等。】 原来除了日常要辛苦赚名望值,还要定期完成这个项目分派的任务,虽然任务看起来是给报酬的。 【违约:当您领取任务后,若存在故意拖延、破坏或逾期未完成等行为,将需要接受天雷惩罚,峰值电流视情节轻重决定。此效果单次有效,确定执行后不可取消。】 【违约行为累积超过五次,本项目有权随时终止您的参加资格,并追究在项目期间造成的全部损失。】 很好,谁爱干谁干,他回师门去了! 【解除协议:如果您拒绝接受本协议,请于关闭本协议一个小时内,使用任意方法再次原地死亡。您将按照当前死亡时间,经地狱基层人类法院审判程序后,重新进入轮回办公处的预约排队序列(实时数据刷新中),等待投胎摇号名额。】 谢浮黎来回读了几遍,这才咂摸过味来,感情当初那道突降的白色天雷直接把他劈死了? 而且貌似他人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了?地狱轮回他倒是知道,但可从没听过什么法院、办公处、还有哎噗之类的名词。 还没等谢浮黎想出个所以然,实时数据倒是终于艰难地刷新出来了。 【当前位于您投胎序号前的生灵数约为三……】 谢浮黎紧盯着那个不断转圈的小圆环。 【……亿八千五百万,预计耗费时长为一百二十人间年。排队期间,请积极遵守公共秩序,无故不得离开排队大厅。】 谢浮黎沉默了。 他本来好端端地渡着劫,虽然天资不高但小日子也过得去,寿命最差最差也还有几百年,莫名其妙就被强行扯来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也就算了,还得做这什么修复任务,任务不干还不行,干不好还有天雷等着劈;别人不签这种霸王条约想回原来的世界,就威胁让人重新投胎。 泥人还有三分血性呢,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不了他一百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就是舍不得他那平日里能躺绝不坐,最喜欢摇着蒲扇吹嘘往事的师父,闷得像个葫芦,整天拿着剑劈来砍去的二师弟和胆子比天还大,就只会上山抓鸡下水摸鱼的小师妹。还有山门口养得那只大黑,小时候就被他捡回来,现在长得那叫一个威风凛凛,唯一缺点就是腿比其他狗兄弟短些。 唉,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给他这个大师兄风风光光办个葬礼…… 谢浮黎抹了把脸,绕着四周转了一圈。 此处应当就是那个绛桃观的遗址,看形制是典型的坐北朝南,轴对称砖木结构。 只不过因为多年没人修缮,除了他醒来的那件主殿还残存了点墙壁和地面,其他建筑则基本连形状都看不出了,不仅屋顶横梁都塌落下来,地上还稀稀拉拉散落了一层开裂的碎瓦,被半人高的杂草掩盖着,人稍不留心踩上去,便吱嘎一声彻底化成灰了。 主殿不远处有颗需三人合抱的老桃树,郁郁葱葱的,果肉饱满的桃子沉甸甸地从树枝上垂下来,清淡氤氲的香气随山风飘散而去。 再往西走,可以循着水声找到一条潺潺的溪流,因为夜色深沉看不大清深浅,偶尔有月影流淌其上,随后被波光细细揉碎。 沿河而上,走大约两盏茶的时间,便达到了山顶。遥遥望去,目光所及处尽是重叠的山峦。 山顶的温度比绛桃观里要低上许多,不时有凉风从黑暗的谷底缓缓而来,刚好吹散这一路来的微微暑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此处风物倒也称得上一句山水一色,景色独佳。 比如这个悬崖的弧度就不错,很适合他跳下去迅速投胎,队伍还能排得靠前些。 谢浮黎心念稍动,耳边突然就响过一声急促的铃音。 “叮——” 只见掌心处的协议内容瞬间被拖动到最下方,几行新添的字被标红加粗特意放大出来。 【新手福利:为了帮助您及时化解离家之苦,更好适应新世界,当您完成新手任务后,即可获得异界联络卡一张,助您随时与原生世界的亲朋好友畅聊,分享精彩新生活。此效果永久有效。】 【阶段福利:当您完成重要阶段性任务后,即可获得人物属性(包含但不限于外形、体力、智力等)随机升级一次。此效果永久有效。】 【终极福利:当您完成全部任务后,即可获得返回原世界的选择权,此效果单次有效。】 嗯,谢浮黎来回读了几遍,大致理解了新增的协议内容。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任务太难他完不成,这些福利就无从谈起了。 画面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当即又浮现了几行解释的小字:“本项目为正规科学,接受各界公众监督的公益性项目,不会下发任何因时间、空间、难度设置不合理,导致协议人无法完成的任务。您作为达成‘任劳任怨’条件的人类之一,请继续保持耐心与修养,发挥劳动的力量,为修复历史建筑而不断奋斗。” 感情你们项目挑的就是辛辛苦苦几十年,上养熊师父,下养熊孩子的倒霉蛋? 第3章 one night in 绛桃观 谢浮黎无奈地在协议上签好了字,很快,登录页面的默认头像就被替换成了他的高清正面照。 谢浮黎忍不住左右端详了几秒。 哦,原来我长这样,看起来很是平平无奇。 好像还是师弟相貌更仙气出尘些。 谢浮黎不甚在意地摸了摸脸,继续点击了一下头像,画面很快刷新进入了主页面。 页面下方被大致分为了“任务专区”、“兑换商店”、“热门发现”、“用户资料”等几个区块,还有部分空白区域点击后,显示出“系统即将上线,敬请期待……”的提示。 而如今界面中央倒是清清爽爽,只发布了一条新手任务。 【任务简介:交际是人生的一大乐趣。在陌生的异世界初来乍到,快快结交一个新朋友吧。】 【基础奖励:遮风挡雨的茅草屋一间(有效时长五日整)】 【额外奖励:异界联络卡一张(赠送免费通话时长三分钟)】 听起来的确是很简单的任务。 可他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就发现了,他的修为境界似乎随着这次转移被重置回了修仙初期。换句话说,他现在最多算个炼气一层。 而且更令人头痛的是,这个世界似乎灵脉式微,起码当前他四周的灵气稀薄得要命。若说原有世界的灵气浓郁得像一碗又稠又黏的糯米粥,此处的灵气就是那清澈见底的米汤,还是连碗底都可怜得只沉了一粒米的那种。 这点倒是有好有坏,好处是应当供养不起能毁天灭地的大能,不会走在路上就莫名其妙地卷入一场威能波及几百公里的斗法,起码性命安全很容易保障,坏处是修炼必定会难且慢,比如一股同等质量的精纯灵气,以前只用一个时辰就能吸收提炼并化为己用,现在可能就要平白多出四五个时辰。 这也将直接影响他完成任务的速度。 毕竟十里大山茫茫,放眼望去,方圆几里基本全是黑暗静默的树林,半点亮光都没有,如今他灵力又少得可怜,那又要走多久,去哪里找到一个活人呢? “咕噜——” 这久违的声音倒是让谢浮黎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原来伴随着境界跌落,该有的饥饿、干渴等身体的基本感受也会重新鲜明起来。 就好比此刻,他的胃部就隐约漫上来几许灼烧感。 不过如今他一没火,二没锅,三没刀,也就只能随遇而安,先回绛桃观摘几颗桃子吃,再找个可以避风的地方休息。 谢浮黎想通后,很快就溜溜达达地走下了山顶,顺便巡查了一下附近的情况。 根据绛桃观遗址的规模来看,这座山应该也是有过香火鼎盛的时期,但几百年时光一晃而过,信众踏出来的路早已被杂草湮没了踪影,下山途中唯一仅存的人类痕迹,也就只剩倒在路边的一块三尺高的长型石头。 那坑洼的青白石面上爬满了藤蔓和苔藓,拂开后可以摸到几个已被雨水冲刷得斑驳的字迹——绛桃观。 谢浮黎灵机一动。 说起来,这大小倒是很适合先拉回去充当个牌匾。 道观虽然已经破得没了形,空空如也四处漏风,但一旦有了个牌匾,他在这个世界里也算有了个正经的容身之处,新生活好歹也能凑凑活活地迈出第一步。 说干就干。 谢浮黎把还沾着露水的藤蔓全部扯了下来,两股交叉捆成长长一卷,执起一端估摸着尺寸系了个套索,放在草丛旁备用。随后又绕到石块背后,抓紧翘起的边缘打算先把石块扶正。 等那石块被抬起几寸,石块下的潮湿土壤刚被月光照得半明,只见那阴影处突然被什么东西顶起半个小土包,紧接着一条纤长黑影闪电般从中窜起,直冲着谢浮黎正在用力的右手手腕弹射而去。 眨眼间,那边的谢浮黎却是伸手轻轻一捏,分毫不差地卡住了来者的七寸。 是一条三角脑袋的银白色小蛇。 身量不长,有毒,长得还挺眉清目秀,绿豆似的一双小眼,正滴溜溜地瞪着谢浮黎。 “你干嘛?这么暴躁。”谢浮黎捏着它,晃了晃胳膊。 银白小蛇年岁不大,脑容量估计也被毒腺占去了大半,整条蛇被左右上下这么来回一晃,连信子都忘了吐,倒是气得尾巴尖卷了个弧度,随后就只听啪哒一声,细细的尾巴被用力抽在了谢浮黎的胳膊上。 怕是就想用那点芝麻大的力气凭空抽死这个入侵者。 谢浮黎看着它伸头探尾地好笑,当即就停下手,等胳膊上那颗小脑袋终于定在半空仰视他时,这才开玩笑似的威胁了一句:“瞧你牙还没长结实呢,就别想咬我了啊,不然我今晚就加餐。” 说罢,走远了几步,把它板板正正地挂在了路旁的桃树上,又回去继续自己的搬运大业。 被留下的小蛇倒像是听懂了他的意思,蔫头巴脑地把自己绕着树枝缠了几圈,委屈地一口啃掉了停在叶片上的倒霉蚊子。 谢浮黎很快就把绳索套在石块上打了个活扣,一路拖着,磕磕绊绊地回到了绛桃观。 因为还没找到原建筑正门的具体方位,谢浮黎干脆就把它随便墩在了老桃树下,算是完成了初步的占山圈地运动。 他抬头望了几眼高大粗壮的树干,忍不住庆幸自己虽然灵力没了,但当初练功没有偷懒,身手还在,不至于落魄到要躺在潮湿地面上睡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很快,足尖在树干上轻点两三下,谢浮黎便趁势坐上了一根结实的枝杈,顺手还把过于聒噪的知了用衣袖轻轻拂到了一边。 倒是好久没有如此清净了。 谢浮黎半靠在树上,嚼了口桃子,叹了口气,左腿无聊地在空中晃来晃去。 他还真是天生操心的命,如今不用去后山催着到处乱晃的师妹回屋吃饭,也不用被跟在身后的修炼狂师弟催着再来次比试,他反而还不习惯了起来。 说起来,他自己供奉在祠堂的本命灯应该还没有灭,就是不知道师父、师弟和师妹是不是还在到处找他…… 咦,这里的天空比他那边似乎要更远更亮些,可惜星星却被灰云掩住,看不到太多…… 对了,明天还要去溪边洗一下脏得不行的衣服。自从没有了灵力加持,他才发现渡劫时特意穿的这一身牙白长衫与霁色氅衣,做起什么来都有些不方便。如今上面加附的防御咒纹也已经失效,就只剩下一个最简单的蔽体功能,虽然今晚风凉适合盖着睡觉,但他若要尽快出山,还是得想办法把这曳地的衣长,还有那垂至膝盖的一对宽大袖口给扎起来才好行路…… 哦,还得再摘点桃子当做干粮…… 话说山外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 想着想着,谢浮黎略带疲倦地睡了过去。 原本松松攥在手心里的桃核“啪嗒”掉在了地上,附近的蝉声被惊得止了片刻,很快又重新喧闹起来。 异世界的第一个夏夜,就这样悄悄地溜走了。 第4章 深山异声 天刚放亮,谢浮黎就被此起彼伏的鸟鸣声吵醒了。 在对着天空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后,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估计这绛桃观几百年都没什么人影,好不容易有个大血包平白送上门,仿佛方圆几里的蚊虫都闻风出动,个个拖家带口地赶来尝尝鲜,在他露出来的脸上脖子上光顾了个遍。 自认倒霉,谢浮黎站起来拍拍身上蹭到的木屑,顺手从旁边摘了十几个硬邦邦的桃子,放在那脱下来的缎面氅衣里,打成个包袱背着后,一跃从树上跳了下来。 等他抬步刚要离开时,突然就在树下的石块旁瞥见了一条一闪而过的银白长线。 这位朋友看起来非常眼熟啊。 谢浮黎往侧边走了几步,安静等了片刻,等那对面也采取按兵不动的策略后,再闪电般伸手,重新捏住了那银白小蛇的七寸。 他把它从落叶下提到眼前,沉默地看着那细长一条的中间突兀地鼓出两个椭圆形。 “好心把你放生到树上,你还趁机去掏人家蛋?”谢浮黎被这一通操作震惊到了。 小蛇晃了晃他的三角小脑袋,十分得意似的把尾巴尖缠在谢浮黎的手臂上。 “得,你本事可够大的。”没想到这条小蛇看起来还挺有灵性,谢浮黎干脆拎着尾巴,把它轻轻抛回了原处。 小蛇心满意足地重新盘在石面上,瘦巴巴的躯干蠕动了一会儿,从后向前缓缓吐出来一颗微黄的鸟蛋。 它用小尖牙衔起那颗还挺完整的椭圆鸟蛋,左右摆了下身体,就要冲着谢浮黎爬过来。 “别别别,消受不起,消受不起。”谢浮黎连忙后退几步摆摆手,远离那颗也许被毒液或胃液狠狠浸泡过的“见面礼”。 银白小蛇见他这幅明显拒绝的模样,歪了歪小脑袋,也不勉强,竖起脖颈,把鸟蛋重新一口吞了回去,随后又懒洋洋地趴回石块上,把自己瘫成了一条直挺挺的麻绳。 谢浮黎试探着向后退了两步,小蛇倒是没有再起身,只是滴溜溜的小眼睛盯着他动了一下。 看来这条小蛇就是特别喜欢扒着这块石头,才特意一路追寻而来。 可是要说石块有什么奇异之处,好像也不是,谢浮黎左看右看,怎么都觉得只是一块刻了字的普通大石头,甚至连形状也没有什么独特的观赏价值。 谢浮黎想了半天,突然发觉自己实在没必要去理解一条蛇的审美,也就随它去了。 他当务之急还是走出这片大山。 谢浮黎离开绛桃观,去溪边简单洗漱了下,顺便把氅衣和桃子一并洗净,挂在树枝上晾了小半个时辰,就收拾好包袱正式上路了。 这一走就是四五天。 幸好一路上虽然走得艰辛,但沿途植被景观丰富,有时还能看到野猴、野兔、松鼠等动物从林间窜过,倒也算有些山水之趣。 不过任务在身,谢浮黎也不多做停留,只顺手摘些酸枣、山杏,或者挖些山笋、苦菜等时鲜野菜来充饥,要是白天捡到足够的干柴,晚上他也会多花些时间生火,烤点蘑菇、小鱼来换换口味。 他昨天运气不错,休息时恰好就在树下发现了一颗灵芝,灵芝个头挺大,看起来能有个十几年的光景,菌盖色泽也细腻,应该是可以卖个好价钱。 不过,今天的福星显然没有再光顾。 山里从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开始下雨,雨势不算特别大,淋淋漓漓地飘散在宽阔的叶片上,作沙沙的声响,水汽也逐渐从山谷里漫上来,茫茫地半笼了前进的方向。 谢浮黎自打两三点雨刚落下时就醒来了,只是意识还有些懵懂,他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去,润湿了点雨水搓了把脸,这才跳下树,在附近搜罗了些藤蔓长叶,花时间编了个简陋的蓑衣,早餐则简单吃了些昨天剩下的野果。 远方天色还是晦明的,谢浮黎没多犹豫,趁着雨势不大,打点好随身的东西,披着蓑衣就继续上路了。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天色不仅没有放晴,滔天的暴雨反而重重倾泻下来,雨水飞快地汇聚成股,裹挟着残枝落叶,一路势不可挡地冲刷下去。 也幸好谢浮黎以前外出游历的时候,见多了山中暴雨将至的征兆,所以早在看到天上乌云宝塔般隆起,听到林中鸟鸣渐歇时,他就提前找了个山洞躲进去。 山洞刚好处在斜坡上,空间不大,两三米高,勉勉强强能站满几十个人。洞口附近没有什么动物留下的气味,洞内零星散落着些干枯的树枝,倒算得上是一个安全干净的避难所。 谢浮黎本想就地取材生起火来,不过空气中的湿气实在太重,加上之前用干草自制的引火绒似乎也浸上了点水汽,他费力钻出来的几点火星还没等烧出青烟,就很快熄灭在了空气中。 忙活半晌后,谢浮黎直起腰,揉了揉被擦得通红的手心,无奈放弃了。虽然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有些难受,但他这几天白天赶路,晚上修炼,累死累活,积攒起来的灵力也就杯水车薪,拿来画引火符就着实显得有些浪费了。 因为外面下着雨,谢浮黎感觉不出具体时间,干脆在洞里找了块平整的石台盘坐下来,就着碎玉般的急雨声入定。仔细地把仅有的灵力运行了几个小周天后,这才翻出包袱,打算先找点存粮来填填肚子。 他如今心境虽在,体力却有所欠缺,修炼一事必然要讲究个度,不可冒进。毕竟若是像以往追求心无旁骛,一闭关就按年月来计算,估计他早就饿得人都成灰了。 “咻——” 还没等他背过身翻到早上摘的野果,耳朵先捕捉到了几声奇异的声响。 那声音明显高过滂沱的暴雨杂音,从林间穿透而来,呈现出“三短-三长-三短”的规律。 谢浮黎疾走几步去到了洞口,侧耳分辨了片刻,确定传来的声音应该是哨声,不是什么特殊的鸟啼虫鸣。 很快,吹哨的人似乎气力不济,每声哨音的力度逐渐开始强弱不均,像是前一声用尽了气息,下一声便无以为继,声响逐渐衰弱下去。 不像是传讯,更像是求救。 有人遇难了。 第5章 天降倒霉蛋 这深山老林,这种天气,怕是除了他,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谢浮黎意识到这一点,也不敢耽搁,披上蓑衣,沿着哨声传来的方向就冲了出去。 洞外的情况比他设想的还要糟糕些。 雨明显越下越大,风也呼啸着压过来,将豆大的雨珠从四面八方狠狠砸在人的身上。自制的蓑衣根本撑不过这一波又一波的冲击,雨水撕开藤蔓间的缝隙无休止地涌进来,谢浮黎没走几步路,就从头到脚完全湿透。蓑衣浸水后格外沉重,却仍旧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反而形成一股蛮力把他整个人向后拖去。 见此情状,谢浮黎干脆把蓑衣拉扯下来扔在一边。瞬间,风就席卷走体表全部的温度,雨更是肆无忌惮地哗哗浇在脸上,谢浮黎被冲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只能把手臂横亘在额前分流,好尽力看清脚下的路。 起码救了这个人,他的新手任务能完成得快些了。谢浮黎一边侧身躲过空中刮来的半根树枝,一边苦中作乐地想。 绕着山艰难地行进了大约两里路,谢浮黎首先注意到前方地面明显向下塌陷,随后才在断面下方的山洪中发现了求救的人。 应该说此人也算相当命大,流速极快的洪水中刚好有一截拦腰断裂的粗壮树干,它整体略倾斜向下,像是对角线似的卡在两侧土层中,这才阻止了人被山洪继续冲走的动势。 求救者半趴在树干上,只能在飞溅的湍流中勉强露出头部和半个上身。他的头部有几处明显出血肿胀的伤痕,估计因为长时间的低温与失血,年轻人的眼神恍惚,看起来神志已经有些不清,但双手仍旧死命环住树干,尽可能固定住自己的身体。 “坚持住——我马上来救你——”谢浮黎冲着快要昏过去的年轻人喊了一句,毫不意外地被灌了半嘴雨。 年轻人像是听到了呼喊,循着方向微微地侧了下头,呢喃似的比了几个口型。 “我看不懂——”情急之下,谢浮黎根本分辨不出来他在说什么。 年轻人闻言,低下头,积攒了一会儿力气,随后左手飞快松开树干,抬高连比了几个奇怪的手势后,又紧紧扒了回去。 “我不明白——”谢浮黎也无奈了,他一个外乡人,对这个世界约定俗成的东西是半点都不懂。 年轻人再次用手使劲把口哨塞在嘴里,吹了几个长短不一的哨音,显然是在传递某种重要信息。 “不好意思?”谢浮黎摸了摸脑袋。 那边的年轻人估计也被耗尽了力气,这次所幸两眼一闭,脑袋往树干上一贴,摆出一副气得不轻,听天由命的模样来。 谢浮黎反而被年轻人的反应逗笑了。回想他这些年,自家师弟师妹上蹿下跳闯的祸,没有一千也有一百,哪次不是他这个大师兄专业善后的?这次虽然他灵力不多,但救个人还是绰绰有余。 说起这个泡在山洪里的倒霉蛋,名叫孙嘉宇,上个月刚满二十岁。 因为是家中的老幺,从小被父母宠得无法无天,养成了行事高调,热衷耍酷的个性,毕生理想就是要成为人群中最闪亮的酷盖。 十二岁,就干出过生日当天买时代广场投屏,循环播放本人高清写真的天秀事迹。 等十八岁成年了,精力旺盛地恨不能上天下海,蹦极、跳伞、冲浪这类极限运动挨着个儿玩。 这次二十岁生日,他更是好不容易征得家人同意,自己跟着朋友搭上一支专业勘探队,奔着g省的岐凤架林区就来了。 要说这岐凤架林区属于省级未开发保护区,长一百多公里,宽三十多公里,总面积更是能达到三千多平方公里,林区内群山叠嶂,平均海拔在两千米左右。 其间地势复杂,气候异常,尤其是春秋季节,林区内终日云雾缭绕,所以素有“迷踪地”之称。再加上此处与外界交通不便,除了地质勘探,很少有人会孤身贸然进入,哪怕是距离最近的人类聚居地,也在几十里之外。 而这次探险之所以成行,就是因为孙嘉宇跟人闲聊时打听到,g省地质局的勘探队在林区中部新发现了一个大型溶洞群。 这溶洞内部不仅恒温恒湿,时有洞外清风徐来,其天然形成的溶岩奇观也堪称精妙绝伦。更绝的是,有飞瀑和地下暗河随路蜿蜒,曲径通幽间,使人如坠瑶池仙境。 如果省里能拨款加以开发,绝对可以排的上国内溶洞风景前三甲,带动一方旅游经济蓬勃发展。 当时孙嘉宇听完这段话,立刻就动了心思。他一向崇尚贴近最原始的自然,如果那边的风景真有他们说得这么鬼斧神工,那肯定在它被人工雕琢之前去欣赏才是最适宜的。而且洞穴探险作为最危险的极限运动之一,他之前一直没机会去接触。 过不久,如果上面真的审批下来,地质局肯定很快就要派人进行二次勘探,如果能搭上便车,顺路去一探奇观,那可真就是天时地利人和,不去都对不住自己。 果然,不出他所料,地质队很快就成功获批了相关资质许可,并一致决定在降雨概率相对较低的七月初进山,为了安全考虑,此次还多招了几个编外人员进行工作保障。 这一时间,恰好就赶上孙嘉宇大学暑期放假,加上他本人体质不错,野外生存经历丰富,又有专业人士的推荐信,所以入队手续办得相当顺利。 可惜运气似乎是守恒的。 显而易见,他今天天时地利一点儿都没沾边,人和更别提了,碰上个连专业手势都看不懂的笨蛋,不仅不知道跑去喊其他队员来帮忙,还傻呼呼说要来救他。 天晓得那人能不能动用贫瘠的脑子想想,靠一个人的力量能从湍急的洪水里拖出他一个体格健壮的男人来吗?而且这傻子要是真敢自己一个人下来,不瞬间被流速目测在20节的水卷走就不错了,就算系了救生绳会游泳也没用,人被水压着根本冒不出头来,过不了几分钟就会窒息而死。 要不是他现在累得一点力气都没了,他一定先狠狠骂这傻子一顿。天晓得勘探队是从哪里招进来的铁憨憨?竟给他添乱,他可不想跟这人一起被doublekill,省得自己还要含冤背上一条人命,死都死不清净。 孙嘉宇心里气归气,却还是不能坐视不管。他尽力平复了片刻,加上刚才又被气得肾上腺素飙升,反而生出些力气来,于是当即就想要冲着断层边的人大喊别下来。 可还没等他抬起头,一双制式古朴的黑色长靴率先就映入了眼帘。 第6章 你是人吗 谁会穿着这种古装的靴子在这种深山老林里走动?再拼的coser也不会作死跑到这里…… 孙嘉宇不可置信地眨了几下眼,视线缓缓抬升。 入眼的明显不是探险队统一采购的那一身红色冲锋衣,而是一截古装剧里才能看到的的长衫下摆,虽然上面沾染了几点泥渍,但稍微有点品味的人都能感觉出这是用上好绸缎作底裁出,外绣了精细云纹,衣摆微动间还有点点银光闪烁,用料可谓极其考究的一件衣服,从里到外都弥漫着我很贵别摸我的气息。 而在衣袍之下,来人的步伐很稳很轻,片刻后就距离孙嘉宇不到半米,孙嘉宇甚至没有注意到他之前是怎样从地面上不偏不倚跳到这一截断木上,还没有引起断木大幅度震动的。 “你你你......”孙嘉宇看着谢浮黎突然凑近的俊秀眉眼,下意识往后仰了仰头,生平第一次结巴起来,原本一双看起来还挺锐利的丹凤眼愣是被瞪得浑圆,活脱脱像一只应激状态下的猫头鹰。 “我我我......”谢浮黎心想很久没看到过在性命危急中,还能如此冒傻气的年轻人了,忍不住学舌逗他。 孙嘉宇被谢浮黎羞了这么一下,气势顿时弱了不少。此情此景,近距离面对着这神仙一般的颜值,实在不能不让他联想到当年看过的诸多修仙小说,男主角孤身一人在深山遇险,机缘巧合下不仅性命无忧,还能接受濒死仙人的多年传承,从此走上收小弟收后宫揍反派的康庄大道。 “你.......我......你是人吗?”孙嘉宇因为失血过多早就有些头脑昏沉,没留神就问出了声。 “啊?”谢浮黎当下也被这话问懵了,下意识摸了摸脸,有些犹豫地反问道:“我这长得不像人吗?” 按理来说,他既然能被那个什么计划派遣到这个世界来,就应该跟本土人种长得大差不差才对,不然肯定会先被当异类抓起来烧死,更不要提什么做任务了。而且,他刚才也事先观察了这个求救的人的面相和身型,大家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身高也在八尺左右,彼此都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孙嘉宇听到谢浮黎的回答,脑子里某个模糊的念头突然一闪而过,整个人瞬间就被刺激得打了个寒战。 话说……一个正常人会对自己长得像不像人产生疑惑吗?不是只有非人的东西才会因为不了解,才会在意自己化出来的人型是否符合标准吗…… 想当年父母给他摆百岁宴时,有大师算出他八字轻,说此子容易冲撞异界鬼神,特意给了他一个开过光的护身玉观音,让他务必要时刻佩戴。他倒是听话,就是绳子戴了很久磨损严重,偏偏他又出发前犯懒,没去及时换成金属项链,结果这次进山后不久,绳子断了,护身符丢了,现在又碰上这位,命估计也快没了。 孙嘉宇轻吸了口气,抬眼看到谢浮黎皱眉,连忙回过神来,尴尬地哈哈哈笑了几声,下意识想要缓和气氛,“没没没,很像!很好!”可惜身体却更加诚实地地使劲抱住了树干,一副打死也不撒手的模样。 谢浮黎直觉对方的反应有些不对劲,但毕竟时间地点都不对,也顾不上跟他掰扯,“别说话,我先救你出去,”说罢,谢浮黎后退半步,双手抓住年轻人的肩,想要用力把他直接从水中拖出来。 “啊——”孙嘉宇瞬间发出一声惨叫,叫声之凄厉,吓得谢浮黎都打了个哆嗦。 孙嘉宇喘了口粗气,脸色苍白地用气音说到:“大仙,劳驾您老来这一趟,要不您通融一下,直接给我个痛快吧。当然,我这不是质疑您的修炼方法啊,只是直接对着活人这么干有损阴德……” “什么大仙?”谢浮黎仔细思考了一下,自觉没听说修仙界从旧有体系中又重新划分出了这一层境界。 “对不住对不住,原来您不是修炼成精那一挂儿的,那莫非您是地府公务人员?”孙嘉宇虽然平常活得没心没肺,但自小能从哥哥姐姐手里一路摸爬滚打成长起来,自然也知道什么叫该低头时要低头,所以即便浑身痛得要死,语气还是异常恭敬。 “......我是人。”谢浮黎这才明白了两个人一直在鸡同鸭讲,颇为无奈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缓缓说道。 孙嘉宇听罢,简直一口血哽在喉头,“封建迷信要不得”七个大字开始在脑海中循环播放。 这实在不能怪他怂,脑子没问题的人谁会穿着古装在瓢泼暴雨里乱晃?更别提人长得还格外俊俏,像是建国前就早早成精的那种。 看在他小命握在别人手里的份上,孙嘉宇只能尽力咽下这口怨气,语气艰难地沟通道,“大哥,这位大哥,我肋骨可能是骨折了,说话时稍微有点感觉,我不太确定,但最好是能给固定一下。最严重的是水底下有根树枝,应该是斜插进了我右腿,水流冲击力太大,我自己没办法拔出来。哥,麻烦你去找找我的队友,喊他们一起来帮忙,我家定会重谢你。哥,你蛮力要是再这么一用,我年纪轻,还不太想下辈子半身不遂的。” 谢浮黎听清楚他的状况后,这才反应过来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师弟妹一样皮糙肉厚、抗打耐摔,连忙安抚似的拍了拍年轻人那痛到颤抖的胳膊,真诚道歉:“抱歉抱歉,是我没考虑周全。” 随后,谢浮黎停顿了几秒,指了指洪水翻滚的上方,“如果你是从上面被冲了很久冲到这里的,那你的队友可能赶不太及。”又指了指材质明显不太结实的下方,语气尽量保持柔和地说道,“据我观察,这雨一时半刻不会停,你抱着的这根树干也撑不了那么长时间,你看如何,还要不要我救你?你愿不愿意信我这个新朋友?” 像是为了附和谢浮黎,他的话音刚落,树干内部就应景地接连发出几声“咔嚓咔嚓”的脆响。 孙嘉宇当即被这灵验的乌鸦嘴给震惊得目瞪狗呆,顾不得谢浮黎那听起来实在有点像威胁的微妙口吻,慌乱应道。 “很好,”谢浮黎很高兴地看到随着年轻人的点头,自己手心上的那个哎噗也自动发出一阵绿光,新手任务的结算页面显示出“已完成”的字样。 谢浮黎等待了片刻,却没有收到任何说定的任务奖励。他忍不住左右晃了晃手,可惜荧光矩形里还是一片平静。 顾虑到救人要紧,谢浮黎也只能把注意力拉回当下,低头询问:“你有没有绳子或者刀?” “在我背后的包里,拉开拉链就能找到。”求生欲使得孙嘉宇的语速都变快了。 谢浮黎点点头,伸长手臂,摸索了一下,很快就翻到了两捆质量上佳的登山绳和一把约六七寸长的折叠刀。 第7章 你是个什么人 谢浮黎虽然惯用长剑,但底子在那里,短刀上手自然也极快,手腕微一抖,便利落地甩出了锋利的刀刃,随意耍了几个花式。 嗯,刀的质量比他想象中要好一点,入手轻盈,握持都很舒适,尤其刀柄的防滑设计在沾了水后也不逊色。 “哥……”孙嘉宇眼睛被那反射出来的雪白刀光晃了一下,再仔细一看谢浮黎那明显十分纯熟的玩刀动作,突然就有些慌神了。 谢浮黎被他叫了一声,低头扫了一眼年轻人那奇怪的纠结模样,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先把折叠刀半插在树干上,固定着他的肩膀,示意他先把背后那沉重的登山包脱下来,“把包给我。” “……好。”孙嘉宇头皮发麻地盯着那刚好冲着他鼻尖的刀刃,再一听这拦路打劫的经典语句,当即声音就抖了一下,颤巍巍地依次抬手把登山包的扣锁解了开来,上供似的,语气虚弱道:“大哥,我就这些东西了,银行卡在我裤兜里,你把我救上去,我就把密码……” 谢浮黎看他不停打哆嗦的可怜模样,以为他是在冰凉的水里泡得太久,干脆打断了对方那不知所云的废话,右手做了个快速劈砍的动作,好心安慰道:“别怕,我动作很快。等会儿你闭上眼,一刀下去(把插进你腿里的树枝砍断),根本感觉不到痛。” 可惜话音刚落下,趴着的人反倒看起来蜷缩地更厉害了,本来一头黄卷毛就被雨淋得乱七八糟,梅干菜似的窝在脑袋上,刘海下半露出的小眼神此时更是充斥着惊恐与天要亡我的认命气息,倒像是谢浮黎对他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似的。 如果谢浮黎有机会多在网上冲浪几年的话,现在一定能找到一句合适的吐槽来评价年轻人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那就是脑洞太大,是病得治。 可惜谢浮黎说到底还是一个善良淳朴,短短一百多年的人生里,只有吃饭睡觉打打架的修仙先进好青年,因此在对待这位表情变幻莫测的新时代年轻人时,他也就只能暗自嘀咕了片刻,决定发扬自家师父多年以来标榜且彻底执行的口头禅,来试图开解自己遭遇沟通不畅的郁闷——“随他们去”,“我年纪大了,管不动这些事儿了”。 因此,谢浮黎直接单手提着沉甸甸的登山包,在年轻人可怜巴巴地注视下,拔起刀,转身几个轻巧的起落,飞快回到了岸上。 不管对方脑子正不正常,该干的活儿还得干。 谢浮黎抬头在附近树上搜寻了几根约半米长的结实枝杈砍下来,大致比照着年轻人的胸宽,用绳索绞缠固定,拼成一块带弧度的木板。 随后,又找了一棵需两人环抱那么粗的树干,把另一捆登山绳的一端牢牢系上,另一端则绑上石头甩至对岸,用灵力将其绕过一角度合适的树干后,再重新牵引过河,如此来回,便形成了与洪水中断木相平行的两条绳索。 准备完成后,他抱着新鲜出炉的木板,重新跃回断木上,拍了一下那缩着脖颈,一副自闭状态的年轻人。 “醒醒,上身还能移动吗?可以的话,我用木板把你的胸腹先固定住。”谢浮黎边说,边伸出右手想要帮年轻人撑出一小块空隙,以便把木板塞到他的身体下方去。 “……能!”孙嘉宇愣了一下,连忙半曲起左臂撑在断木上,尽力配合着谢浮黎的动作。 很快,谢浮黎就利用木板上的部分绳索把年轻人和木板结结实实捆在了一起,并且从胸到大腿处都作好了加固,防止在移动时对伤处造成二次伤害。 紧接着,他又用木板上剩余的绳索穿过上方悬空的绳索,将二者整体连结起来,以确保在砍断戳进年轻人腿里的树枝后,人不会因为腿用不了力夹不住树干,而被湍急的水流顺势卷走。 “伤口在哪里?”谢浮黎扫了一眼,年轻人的双腿完全被泡在充斥着泥沙的浑浊洪水里,什么状况都看不清。 “树枝插在右小腿的左侧,应该是靠近脚腕那里,疼得我都有点麻木了。”孙嘉宇皱着眉感受了片刻,露出一脸愁苦相。 “行,等会儿我摸到你的伤处,你胳膊尽量用劲固定住自己,别被冲跑了。”谢浮黎叮嘱道。 “哦哦,行。”孙嘉宇点头,片刻后反应过来,连忙问道:“不对,你怎么能摸到?我告诉你,你要是打算下水,身上没有保护措施,立刻就会被冲走的!我可没跟你开玩笑!” 谢浮黎笑了一下,边用力把悬空的绳索下压,对它的弹性有了个大致了解,边回答道,“我说能救,也没跟你开玩笑。” 尾音刚落,整个人瞬间就凭空消失在了孙嘉宇的眼前。 “喂??人呢?!”孙嘉宇心神俱震,赶紧探出脑袋左右扫视,试图在翻滚的急流里搜寻到可疑的人形物体。 “怎么了?”疑惑的声音从上空近距离传来。 孙嘉宇迟疑地仰起头,赫然看见那吓了他一跳的罪魁祸首正稳稳妥妥地立在纤细的绳索上,如履平地,而且满脸无辜。 孙嘉宇一声粗口差点爆出来。 普通人能顶着大雨,凭空一跃几尺高,精准跳到绳子上人还不带哆嗦的?世界体操冠军都不过如此吧? “你……你这人到底是干嘛的?”孙嘉宇欲哭无泪。 “我干嘛的?”谢浮黎歪着头仔细想了想,他专业修仙肯定不能乱说,道观现在还没影儿也不能说,这个世界具体有什么职业分工他也不清楚,果然,只能挑一个最安全稳妥,他也有点经验的了——“我种地的啊。” “……种地的?” 这脸,这身手,这气质,种地? 是我跟不上养生潮流了,还是这个世界太疯狂? 孙嘉宇感觉自己的头发和灵魂都要一起在狂风中凌乱了。 “对,就在前面不远。”谢浮黎极为认真地点点头,“我包里还有一颗我种了十几年的上品灵芝,刚采摘下来的。怎么样,年轻人,你要买吗?” 第8章 我觉得你没钱 “我……”孙嘉宇被这猝不及防的推销给哽得一口气不上不上,心底里刚浮现出的那点敬畏感瞬间碎得四分五裂,拼都拼不起来。 谢浮黎看他满脸郁卒,担心自己的第一个大客户可能会因为心情不爽临时跑单,捎带着把他的第一桶金也给撅没了,连忙换上了副和善的口吻,安慰道:“你放心,货漂亮得很,绝对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可是你这上赶着卖东西的语气就很像奸商啊……孙嘉宇心不在焉地应和着,不断暗示自己世外高人行为就是这么放荡不羁爱自由,说话就是这么从心所欲不做作,说推销就推销,想救人就救人。 对,一定是这样,高人都是这一挂儿的。 在经历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默默做了无数心理建设后,孙嘉宇迎着谢浮黎灼热的眼神,终于闷声憋出了一句,“我买!” 谢浮黎好不容易做成一笔买卖,当即面色就红润了几分,开口就是一通商业吹捧:“这位小兄弟果真好眼光。稍等片刻,我这就把你从水里带出来,保你全须全尾儿,半根头发都不会多掉。等会儿咱们一块回去,我再把这新鲜的灵芝汤熬起来,绝对可以让你的伤口快速愈合,恢复如初。” 说罢,更是高兴地连动作都轻快了几分,暗自庆幸这趟的确没白来,救人搞事业两不耽误,实在是再美滋滋不过。 “……”你顶着这张仙气凛然,清逸出尘的脸,说着这么熟练的小贩广告词,真的合适吗?孙嘉宇内心在疯狂吐槽,可惜面上却不能显,只好尽力抿着嘴来回点头。 二人倒也算是各怀心思地达成了一致。 接下来的救援自然就顺利多了。 孙嘉宇由于见识了谢浮黎深不可测的身手,也不再多话,自觉地趴回树干上抱紧,安心等着对方救援。 那边的谢浮黎在绳索上快走几步,估摸着快到对方受伤的小腿正上方,干脆就掏出袖中的刀叼在嘴上,闭气一个背身后仰,顺便在下落过程中用脚腕利落地勾住了绳索,“哗啦”一声整个人倒吊着入了水。 孙嘉宇被突然的落水声吓了一哆嗦,匆忙回过头去。即使因为角度问题,他只能用余光看个大概的轮廓,但还是当场在心中接连卧了一串的槽。 可惜还没等他从这艺高人胆大的震撼中反应过来,腿上的伤处就被一只温热的手轻轻地碰触上来,针扎似的剧烈疼痛让他下意识地嗷了一嗓子。 我这也太丢人了……耳中骤然听到自己的惨叫,孙嘉宇立刻面红耳赤地住了嘴,鹌鹑似的把头埋回了胳膊间。 更凄惨的是,由于这事儿中两人表现的对比太过惨烈鲜明,导致了孙嘉宇日后每次想在人前臭显摆一番时,都会下意识回想起今天,顺带开始不断反思自己,他这点成绩算什么?什么都不是!他谢哥那才是极致的酷,那才是行走的人中bking! 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打从这次探险受伤以来,他行为逐渐变得低调,以前觉得很酷的抽烟喝酒烫头也都金盆洗手,整个人像是被醍醐灌顶一般地成熟了。父母兄姊纷纷欣慰地表示幺儿这是知道疼了长记性了,一家人为了安慰他,合计着给了一个孙氏集团名下的娱乐公司让他去历练。 这都是后话不提。 ———— 时间回到现在。 谢浮黎上半身整个入了水,凭着感觉很快就摸到了戳进孙嘉宇小腿里的那根树枝,在确定具体位置后,果断抽刀,贴着树枝生长的根部将其砍断。完成任务后,他腰部微一发力,整个人顺势就从急流中翻了出来,紧着双手重新抓回绳索,荡到了断木上。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用了还不到两个吐息的时间。 那边的孙嘉宇还没注意到这个营救进度的飞速读条,等他刚感受到身下传来的些微震动,这才发现自己被绳索连带着木板,慢慢吊出了水面。 “哥……”孙嘉宇抬头盯着前方正在收紧绳索的谢浮黎。 “怎么?”谢浮黎忙着把绳索向下拽,没顾得上注意他的表情。毕竟孙嘉宇个头不矮,再加上衣服湿透兜了不少水,加起来分量极沉。 “……没什么。”就是他这出水姿势也太屈辱了,四肢朝下,像只烤乳猪似的。 “年轻人,凡事切忌焦躁,你的伤可马虎不得。”谢浮黎以为他是疼得烦躁了,催促着想快点结束。 “……”你这也没多老啊,忽略气质,单看脸甚至比我还年轻点。 孙嘉宇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道,“哥,你多大了?” “我可大了,比你大多了。”按凡人的寿命来算,得一百多岁了。 说起来,你叫我哥都是占我便宜了。 “可我看着哥也就二十几,哎,哥你大学毕业了没?”孙嘉宇还是好奇他的年龄。 “大学?我没上过大学。”谢浮黎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 “啊?哥你真的高中毕业就没再读书……出来种地了?”孙嘉宇顿了一下,试图确认到。 他本来还以为之前谢浮黎说自己种地,要么是随便说着逗他玩,要么真的是个来野外调研的农业大学的学生,嗯,最多再加上武艺高强和cosy狂热爱好这两个定语的,那种普通大学生。 “我也没读过高中。”谢浮黎听出他语气中的惊讶,皱了下眉。 看来他以后有必要抽空补补这个世界的基础文化知识了。 “哦哦,没事没事,不读书也没什么,现代人崇尚的不就是人生自由嘛,都是个人选择,个人选择。”孙嘉宇没想到这茬儿,怕触及对方的痛处,连忙结结巴巴地转移话题。 “外面读书,很贵吗?”谢浮黎犹豫了下,问道。他现在兜里可没什么钱,真正是各种意味上的家徒四壁。 “嗯……也不是很贵吧。就算没钱,现在学校里都有贫困生补助和助学贷款,可以先读书再还钱。而且也有成人教育,可以边读书边工作。”孙嘉宇解释了几句,突然反应过来,激动道,“不对啊,哥,你要是想读大学,那必须我出钱啊,想读哪里咱就读哪里。你救了我的命,我感激你都来不及呢!” “你?”谢浮黎看了孙嘉宇一眼,叹息似的摇了摇头。 你刚才买根灵芝都一脸勉强。 第9章 文化差异是真的 “不是啊,哥,你信我,我真有钱。”孙嘉宇哭笑不得,他生平第一次得费劲跟别人证明自己有钱。 “你不用心里有负担,我救你也有我的考量。”谢浮黎开导他,“就像之前说好的,你买我一根灵芝,我们之间的因果就两清了。” “啊?我的命就值一根灵芝?”孙嘉宇愣住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谢浮黎不赞同地摇摇头,“再说了,这二者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毕竟灵芝有时可比人命贵多了。 在他原来的世界,为了争夺一颗能吐纳天地灵气的上品灵芝或有类似功能的灵药,杀人夺宝实在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虽然他并不是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行径的人,但他也得实事求是地看待这个孰重孰轻的问题。 “嗯。”孙嘉宇略感安慰,就说嘛,他的命可比一根破灵芝金贵多了,就算退一万步说,他的命怎么也得值个几千根,不对,几十万根。 成功逻辑自洽后,孙嘉宇停顿了一下,还是不服输地补充道,“哥,等我出去了,我带你吃香的喝辣的。不是我吹牛,你有啥愿望我都尽力给你满足,就算我搞不定,我爸妈也绝对能给你搞定。” 谢浮黎听到他如此夸张地许诺,也不好拂了他的兴,只好委婉说道:“如今当务之急是你先把伤养好,其他以后再谈吧。” 其实谢浮黎不信他也是正常。 首先,并非是要以衣着取人,但他刚才碰到过孙嘉宇的衣服,注意到他所着衣料虽然结实,但衣服上面却连最基础的防御性阵法都没有。 这就说明他本身所处的阶层接触不到这个世界的仙门中人,以至于他买不到一件可以在野外险境中保他一命的衣物。 再者,他身上既没有佩戴玉器珠宝,所用物品也没有缝制出成套的家纹,怎么看都不像是凡人间那些或有权或有钱,极其讲究家族传承的顶级世家。 所以说,现在的年轻人啊,实在有点天真,竟然敢在深山老林里和一个陌生人独处,性格还这么张扬外露。 不是他危言耸听,在他原来的世界里,这个表现恐怕都活不出几里地…… 那边的孙嘉宇还浑然不觉由于不同世界的文化差异,自己被当成了个胡乱吹嘘的半大少年,仍旧继续兴致冲冲地规划:“哥,我看你也别种地了,这样吧,干脆你给我当保镖,我给你开着钱,你平时想干嘛干嘛,要读书我也供着你,只是偶尔我去野外探险的时候,你跟着保护我,如何?” “再说再说。”谢浮黎无奈地叹了口气,用力向前拽着绳索,终于把孙嘉宇连人带木板地移动到了洪水和地面的交界处。 因为孙嘉宇的腿有伤不能受力,胸腔又需要保持固定状态,谢浮黎就只能先跳上岸,再双手抓着绳索把他整个人提上来。 “哇,哥你这臂力太牛了。我好歹也算是个运动达人,天天泡健身房,玩户外运动,可是到现在你让我去洪水里几进几出,毫发无伤地提溜出个大男人来,关键还脸不红气不喘的,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儿。” 孙嘉宇满脸敬佩,要不是他现在处于重伤状态,他都想坐起来拽着谢浮黎当场掰个手腕试试,“果然啊,这肌肉练得再大块儿,真实践起来还是不行。我回去就得好好嘲笑嘲笑我那帮哥们儿,简直是一群臭弟弟。” “泡健身房……是什么意思?”谢浮黎刚就着木板缓缓地把孙嘉宇放回到地面,乍然又接触到了一个新鲜词汇。 “就是一堆人在几个房间里跑步,举铁,或者做做拉伸之类的,现在外面的年轻人都流行这个,锻炼身体嘛。”孙嘉宇解释道。 “这就是你们平常大多数人会做的锻炼?”谢浮黎沉思。 听起来似乎有点原始啊。 “大差不差吧,再无非就是游游泳,或者跳跳舞。”孙嘉宇想了想,补充道,“哦,年纪再大点的老头老太太,他们还会早起打打拳,舞舞剑。” 谢浮黎迟疑了一下,还是谨慎地问道:“这个是有年龄限制吗?” “什么?”孙嘉宇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 “修习剑术。” “……噗。”孙嘉宇没憋住笑了出来,“那叫什么剑术啊,就是胳膊腿儿来回比划两下。” “不厉害?” “厉害啊,可厉害了,有些锻炼得身体好了,抢东西占座位什么的,跑得比年轻人都快。”孙嘉宇闷笑道。 “……”谢浮黎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为了缓解没文化所造成的尴尬,谢浮黎只能借着检查伤口的名义,默默蹲下来,帮着笑个没完的孙嘉宇调整姿势,让他靠着旁边的树干坐起来。 孙嘉宇的身上除了多处皮肉擦伤外,还是小腿处伤得最为严重。有大约手指那么粗细的坚硬树枝直挺挺地穿刺了进去,不仅血流出了几道蜿蜒连绵的印迹,连伤口周围的肌肉都明显是在不自然地抽搐。 谢浮黎倒是对这个还能插科打诨的年轻人有些改观。 他捡起之前放置在一边的背包,翻了翻,希望能找到点止血包扎的布料。 可惜背包里除了些看起来像是食物和工具的东西,只勉强找到了一件被水泡成咸菜状的半袖。此外,一个透明的袋子里倒是还装着几件干燥衣物,不过他打算等后续包扎伤口的时候用。 孙嘉宇看到他嫌弃的表情,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呐呐说道:“说起来我也是够倒霉的,昨天有人受伤,我把药品包、绷带什么的一块儿给了别人,今早忘拿回来了。” 谢浮黎闻言,干脆利落地撕了那件短袖,缠住伤口处的上端,算是帮孙嘉宇做了初步止血。 思索了下,他还是决定先把孙嘉宇背回能挡雨的山洞,看情况再把戳进去的那根树枝给取出来。 当然,要是能尽快找到孙嘉宇所说的队友,让他们按照这个世界的方式来治疗是最好的了。 基本的急救处理过后,谢浮黎把剩余的一点布料系在树枝上,算是给其他人留了个存活的证明。 随后,他扶着孙嘉宇,让他慢慢趴到自己的背上,紧接着右手拎着背包起身,确定了下来时的方向后,重新上路了。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耳边只有沙沙的风雨声。 没走多久,像是受不了这沉默的气氛,孙嘉宇续上了前面的话题,试探着问道:“哥,你不接触外面很久了吧,聊天时感觉你很多常识都不知道。” 第10章 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嗯,我从小就在山里长大。”只不过不是这个世界的这座山。 “难怪!”听到这个答案,孙嘉宇反而略显激动地松了口气。 其实他从刚才起就严重怀疑他碰上的这位神秘哥是那种家族世代隐居山野的人了,就跟初中课本里写的桃花源记似的,自给自足,常年不与外人接触,所以不了解外界日常也就解释得通了。 “嗯,所以有些事可能要多向你请教。”谢浮黎淡定地说道,丝毫不为自己诱导别人的行为感到羞愧。 “义不容辞。”孙嘉宇信誓旦旦地保证。 要不说天生我材必有用呢,大家都是二十几岁,他终于在这方面能找回点自信了。 安静了片刻后,孙嘉宇又想起来自己最好奇的一件事,“哥你身手这么好,是不是还有位师父啊?” “自然是有的。”而且还是个老不修。谢浮黎想起自己那个熊师父,就感到一阵头疼。 “你的身手都是他教的?”孙嘉宇旁敲侧击地打听道。 “算是吧。”如果刚把你领回山头,就扔下几本秘籍和一堆法宝让你自己瞎悟,从小到大给的最多评价和指点不是你的身法,而是你酿的酒的口味,这种形式也算教的话,那就当他是吧。 “师父他老人家今年多大了?改天我能跟着哥上门拜访一下吗?”最关键的是,还有没有可能收个关门弟子呢? “他不在这里。”谢浮黎自然明白他话里话外的暗示。 “啊?不在这里在哪里?”如果不是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避世隐居的话,他应该早就听说过这种有真本事的高人了啊。 “他在另一个世界。”谢浮黎声线平稳地继续“陈述事实”。 “嗯……对不起啊哥,我不知道他老人家已经仙……”孙嘉宇生怕提到“逝”字他触景生情,赶忙换了种说法,“哥你也别太难过,师父他老人家定是飞升到极乐世界去了。” “没事。”师父他老人家倒是抓心挠肺地想飞升成仙呢,可惜境界卡了快两百年没动弹,要不他老人家也不至于天天闲得去偷地窖里的酒喝。 孙嘉宇自认触了雷,当即安分了不少,趴在谢浮黎背上,连呼吸声都小心翼翼地收敛了。 倒是个内心体贴的年轻人,虽然是有些风风火火的。谢浮黎默默评价道。 “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谢浮黎怕他不小心睡过去了直接昏迷,就故意把人往背上掂了掂,主动找了个话题。 “我跟队友一起来溶洞考察的。”孙嘉宇挑了个官方的说法。 “这个考察是做什么用的?”谢浮黎意外地被激起了点兴趣。 “主要就是勘探一下地质环境,看看这里适不适合开发成旅游景点,等以后来玩的人多了,好收点门票钱,给地方上创造点税收。毕竟g省投资环境不行,就只能靠旅游业来拉动一下经济。”孙嘉宇尽量换了个通俗易懂的说法。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这个门票钱,是指将来如果我自己想到溶洞里去玩,还需要额外给钱?”谢浮黎头一次被震惊到了。 “当然了哥,现在去哪儿玩不花钱啊?可能你从小习惯了,在山里想去哪去哪,想干什么干什么。可要是到了外面,你就算去爬个山,下水里游个泳,都得买门票呢。”孙嘉宇热心科普到。 “什么?”谢浮黎的世界观受到了严重冲击。 虽然他从小就在山上修仙问道,但也是去俗世间游历过的。他过路时最多缴纳些入城费,但对于那些名山大川,都是想进就进,想走就走,从没记得给过这个什么门票钱。 “对啊,现在这块儿的管理正规着呢,人家景区都有合法手续和相关资质的,而且环境设施的维护都要开销,收钱其实也是可以理解。”孙嘉宇的语气十分理所当然。 “如此说来,似乎也有些道理。”谢浮黎被说得有些恍惚,“那,比如我想去寺庙或者道观里去看看,是不是也要……” “哪怕是去求神拜佛,你要想踏进人家的门去,自然就是要交门票钱的。” “不是有香火钱吗?” “一码儿归一码,香火钱那是另外的钱,游客可以随意给,但寺庙或者道观不能强制收取。而门票是统一定价,进门就必须要给的,除非人家写明了参观是免费的,那就不用了。” “那如果有人自己随意搭建一个道观或寺庙,岂不是就可以开始收门票了?” “虽然我不清楚这块儿具体的,但按经验来说,这种特殊建筑的话,正式动工前肯定手续要齐全吧,估计要联系相关bu门。如果是古建筑的话,流程更繁琐,不是想盖就能盖的。”孙嘉宇仔细思量了一下,补充道,“而且门票也不是随便收的,价格可能要经过多方协商才能确定。” 谢浮黎虽然没怎么弄懂具体名词,但光听到动工之前就有如此多的事项要准备,还是感觉两眼一黑。 “所以,以后哥要是在外面生活,尤其是在城市里,遇到事情一定要多问问,不能像在山里这样随心所欲了。” “嗯。”谢浮黎悲痛地点点头,“入乡随俗,我懂的”。 片刻后,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孙嘉宇严肃地叮嘱道,“对了,哥,要是想在外面生活,你记得尤其重要的一点是,不要随便跟别人打架。” “为什么?”万一想找人切磋一下都不行? “普通人肯定打不过你啊,我怕你一失手,他们就……”孙嘉宇在脖子上比划了个手势,“你懂得。” “……我从不欺凌弱小。”只有修炼狂师弟会上赶着挨揍。 “哥我开玩笑的,主要是现在到处都有监控,你跟人在公共场合打架,很可能就会被摄像头拍到,万一被认定为寻衅滋事就不妙了。”孙嘉宇可谓十分操心。 “监控和摄像头……是什么?” “哎,我一时也解释不清,总之就相当于你此时的一举一动都能被某个东西记录下来,其他人在事后能查阅这个记录就是了。” “哦,”大概就类似于能回溯时光的法器,“那要是我被人恶意挑衅呢,也不能打吗?” “吓唬吓唬就行了,咱们现在是和平年代,不兴在街上动刀的啊。” “剑也不行吗?” “不行!开了刃的都不行!” 那难道我以后要练棍子?谢浮黎郁闷了。 第11章 您的奖励正在投递中 “总之!”孙嘉宇强调道,“不管对方是不是故意的,都不要轻易打架,如果是哥你单方面压着别人打,尤其是还给人打伤了,那情节就更严重了,人家要是反咬一口告你,你很可能就会被抓进去吃牢饭。” “哦。”谢浮黎表示无语。 果然世道变了,不好混了…… 再也回不去那种你不服我揍服你的简单日子了…… “不过咱们也不能吃亏,将来哥你有事找我就行了,我有的是办法整这种人。” 在确认谢浮黎就是个没怎么见过世面,而且还十分善良淳朴的老实人后,孙嘉宇堂堂一个平日里在人前奉行话少才酷的顶级富二代,简直像被开启了老妈子模式,开始吐噜吐噜说个没完。 “你说这么多话,不累吗?”谢浮黎忍不住在他换气的间歇发出一声质疑。 “啊?我累啊!哥你这就不懂了,我都在水里坚持了那么久,肯定又累又疼啊,但是疼才得跟你说话分散注意力,不然我光闭上眼乱想,我都得开始回忆自己的生平事迹了。而且讲道理,我也不是谁都能聊的,要是一般人,我才不……”被谢浮黎这么一问,一连串的废话又冒了出来。 对方如此理直气壮,谢浮黎无法反驳,只能暗自加快了脚步。 似乎是好事成双,自从谢浮黎救出了人后,沿途的雨也下得小了些,淅淅沥沥的,林间偶尔还能捕捉到几声鸟类的清脆啼鸣。 回程的时间被缩短了不少,两人很快就回到了谢浮黎最初躲雨的那个山洞。等他把孙嘉宇放在那块干净的石台上,自己去旁边略作歇息时,这才发现手心里的那个哎噗正在悄无声息地闪烁绿光。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孙嘉宇,冲着他晃了下手。 孙嘉宇歪了歪头,一脸迷茫:“怎么了?” 哦,看来外人看不到这个东西,谢浮黎回到:“没事,你先休息下。顺便把腿上绑着的衣服拆开松一会儿,别压迫太久了。” 说罢,他转身点开那个荧光矩形,果然在任务页面的右上角找到了两个看起来像是信件一样的东西。 谢浮黎点开第一封。 【兵贵神速,恭喜您顺利完成新手任务,获得基础奖励——遮风挡雨的茅草屋一间(有效时长五日整)。是否立刻领取奖励?】 除了这一基础选项,信件的下面还贴心地附了些小字,用来介绍奖励的具体使用方法。 谢浮黎大致阅读了一遍,发现奖励的实际内容比他想象的要丰厚许多。 首先,据其所说,为了给初到异世的用户提供最宾至如归的感觉,这间茅草屋除了能遮风挡雨外,里面其实还配备了基本的生活设施,床褥枕头,锅碗瓢盆,甚至是米面粮油,都一应俱全,而且可以供人随意使用支配。 其次,鉴于节气小暑马上就要到了,天庭委员会十分关怀用户在季节过渡时的身心健康,所以此次额外赠送了一个大约二十平米的院子,内有石桌石凳等休闲设施,可以供用户乘凉消暑,对抗即将到来的三伏天。 最后,使用方法里再次强调,除了可食用的物品,其他物品都是单次有效,且使用期限只有五日,一旦超出期限,就会自动消失。这就意味着就算谢浮黎把这些物品统统藏起来,再伺机拿出去卖钱,也是没有用的。 而对于所有可食用的物品,用户可以在有效期内无限取用,在超出五日期限后,未进行加工的物品仍旧会自动消失,但加工过的成品可以由用户保留。 谢浮黎对这次的福利相当满意,当即就点了立刻领取奖励的选项。 【奖励正在投递中,请用户尽快前往空旷地带进行签收。倒计时:三十、二十九、二十八……】 什么?谢浮黎猝不及防,跟孙嘉宇招呼了一声让他呆着别动,自己就一头就窜出了洞外。 还没等他跑出五六百米,就见附近的树木全部被无声地连根拔起,整棵突兀地消失在原处。 一时间谢浮黎的面前只余下一大片明显被翻新过的平整土地。 当最后一声倒计时落下时,传说中的茅草屋,连带着一个被篱笆圈起的崭新院落骤然出现,其出场效果之震撼,当即就惊走了周围几只本来在围观的路人松鼠,让其生动演绎了什么叫抱头鼠窜。 “……”谢浮黎一时不知该评价些什么。 你们天界做事都是这么大阵仗吗? 也幸好孙嘉宇此时腿瘸了被他扔在山洞里,不然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切。 总不能再给人家揍失忆吧。 谢浮黎站在原地,平息了下疯狂跳动的小心脏,这才推开那点缀着几朵嫩白小花的篱笆门,抬腿迈了进去。 正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谢浮黎前后溜达了一圈,发现除了那立在院落正中央的茅草屋,前院里还栽了一条长约两三米的葡萄藤架,上面已经沉甸甸地挂了许多串汁水饱满的紫色果实,等人采撷。而葡萄藤下就是一张石桌并三个石凳,凉白石面上没有雕刻什么花纹,但胜在圆润可爱,野趣十足。 后院里开垦了一小块地,种了些萝卜、韭菜等青翠蔬菜,靠墙则栽了些丝瓜、毛豆,瓜果都是正当食的时节。角落里还有个用石块堆砌的圆形水井,水质清冽,倒省了谢浮黎去找水源的麻烦。 看完了这些意外惊喜,茅草屋里反而没什么新意,无非是一张床,一张桌,还有一个煮饭的灶台罢了。 谢浮黎左右观察了片刻,进去把原本叠得整齐的被褥翻出了些褶皱,又把灶台上的瓶瓶罐罐刻意摆乱了些,弄出点有人居住的生活气息,这才返回去找被遗忘在山洞里的孙嘉宇。 “哥!”孙嘉宇看到他在洞口露出身影,眼睛一亮,匆忙问道:“刚才出什么事儿了?” “哦,没什么大事,”谢浮黎慢悠悠地说道,“就是先回家了一趟。” “哥你在附近有房子?” “对,刚盖起来不久,我去顺手收拾了一下。” “哦哦哦,我懂得,”孙嘉宇冲着他挤挤眼,“我房间也是,乱得要命,根本不好意思让人进去。” 第12章 你们的小心思都暴露了…… 两人趁着雨势渐弱,很快就动身离开了山洞。 山里的白雾比一个时辰前褪却了些,空气中逐渐漫上来点薄荷似的清香与泥土的新鲜腥味,随着空濛的雨气涌入口鼻,使人顿感润湿清爽。 因为林间的能见度变高,孙嘉宇远远地就辨认出了那一片明显的空地与茅草屋的尖顶。 等二人走近,看到那打理得井井有条的院落,孙嘉宇更是啧啧称奇。 “厉害啊,弄这些得花不少精力吧。” “还好。”就伸手点个接收的功夫。 说话间,谢浮黎把孙嘉宇背进茅草屋放下,让他把伤腿支高靠在床沿,问到:“怎么样,你有什么特殊办法联系到队友吗?” 孙嘉宇点点头,说道:“应该是没问题,我包里除了没有药,装备还真挺齐全的。” 谢浮黎把包递给他,“那我出去办点事儿,你先弄着。” “成,”孙嘉宇边翻着包,边不放心地叮嘱道,“哥你早点回来哈。” “不走远,有事大声喊我。”谢浮黎从门口的竹篓里拿了把油纸伞,指了指后院的方向。 他打算去把自己的第二份奖励给领掉。 谢浮黎跨过篱笆出了门,特意多往林内走了几百米,以防止那个讲究大场面的系统又弄出什么幺蛾子。 信件跟上一封是差不多的内容,只是把奖励物品更换成了一张据说是异界联络卡的东西,里面还附送了三分钟的通话时长。 谢浮黎仔细阅读了一遍奖励说明,明白了这个异界联络卡可以帮助用户联系到原世界的亲朋好友。 用户只要点开这张联络卡上的通话按钮,开始默想那个人的名字和面孔,就可以向此人发送类似于申请与其进行面对面通话的讯息。此人如果在神识内同意了这个连接请求,双方之间的联系就正式建立了。也就是说,二者可以直接无障碍地交流。 仔细思索了下,为了表达一下尊师重道,谢浮黎还是决定先给自家师父报个平安。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跨界视频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thesubscriberyoudialedcannotbeconnectedforthemoment,pleaserediater……” 他才刚想完这个老不修的脸,名字都只念了一个姓呢,怎么立刻就无法接通了? 谢浮黎不信邪地又试了两次,耳边终于不再传来这句冷静的女声,而是诡异地响起了一段他从没听过的旋律。 “没有酒,我像个荒诞的可怜人……你的酒馆对我打了烊……” ??? 谢浮黎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脸懵圈地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他的眼前终于在一阵模糊后出现了画面。 只见他的好师父正卧在美人榻上,半撑着手臂,一副发髻凌乱,将醒未醒的模样,四周躺了一地的酒瓶。 辣眼睛。 太辣眼睛。 谢浮黎忍不住捂脸。 “我说谁大白天烦我呢,原来是小黎呀……”老头子嘟嘟囔囔。 “……你也知道是大白天,”谢浮黎一时无语,“你这是又喝了多少?” “哈哈哈,”老头子干笑了几声,偷偷掐了个术法,瞬间把周围清扫得干干净净后,这才举起一瓶酒来晃了晃,“你看,我刚开始喝,今天这第一瓶,还剩了大半呢。” “你当我瞎吗?”谢浮黎木着脸质问,“这几天你是不是把地窖里的酒全喝光了?” “这这这,”老头子连忙顾左右而言其他,“哎,对了,小黎在那边呆得怎么样啊?习不习惯?” “我渡劫之前刚酿了十几坛,你可真……不对,你怎么知道的?”谢浮黎突然反应过来。 “你也不看看你师父我是谁?那可是十里八乡最……”骄傲地摸了摸胡须。 “行了行了,你既然算到了,我就去找师弟师妹了。”谢浮黎无情又果断地按断了电话。 平静了片刻,谢浮黎吸吸鼻子,抹了把脸,这才试图联络师弟。 “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它永远不会堵车……” 这又是个什么鬼东西? 不同于上一次漫长的通话等待,这次歌曲刚唱了两句,通讯请求立刻就被接通了。 “师弟,早啊。”谢浮黎摆出一个稳重的笑容。 “师兄,”师弟面无表情地转头看了一下身后的天空,说道:“已经未时三刻了。” “哦,吃午饭了没?”谢浮黎笑容不变。 “师兄不……做饭……我就辟谷……了。”通讯的画面突然卡在了师弟放大的俊脸上,只有声音还断断续续地传来。 “你在干什么?这通讯怎么时断时续的?”谢浮黎疑惑。 “我在……御剑……练习。”片刻后,画面重新出现,远远地可以看到一个人影正飞行在万丈高空,“等师哥回来……切磋……” “既然如此,那我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谢浮黎郑重宣布道,“我决定以后要吃一日三餐了。” “这是……异界的修炼秘法?”人影一下子靠近过来。 “不是,”谢浮黎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道,”因为我境界掉到炼气一层了。” “!”人影瞬间从画面中消失了。 谢浮黎不慌不忙地把视角重新拉远,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从剑上四仰八叉地掉了下去,这才心满意足地挂断了通话。 看你以后还追不追着我切磋。 暗爽了片刻后,谢浮黎扫了眼联络卡上那停止变动的字符。虽然他看不懂这些奇形怪状的记号,但感觉应该是还有不少时间。 再给师妹打个这什么视频电话好了,难得的机会不能浪费。 “有一个姑娘,她有一些任性,她还有一些疯狂……哈~我就是这个姑娘……” 呵……他似乎明白这些个旋律是怎么回事了。 看来他师门里每个人的小心思暴露地不要太明显。 “师妹。”谢浮黎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正趴在地上的“这个姑娘”。 “啊!师哥!我就知道是你!”画面中出现了一张兴高采烈的泥巴脸。 谢浮黎被吓了一跳,语气颤抖地问道:“师妹,你在做什么?” “我在掏蚂蚁窝。”师妹举起了一根爬满乌泱乌泱的蚂蚁的树枝,距离近得快要戳到谢浮黎脸上。 谢浮黎下意识地偏了偏头,“你掏人家蚂蚁干什么?” “喂鸡。”师妹换了个地方继续掏。 “我们山上自己养过鸡吗?”谢浮黎回忆,后山不是有野鸡来着? “刚养的,”师妹满不在乎地拿袖子抹了下嘴,“一点都不肥。” “……”谢浮黎沉默了片刻,一种熟悉的不详感涌上心头,他连连追问道,“你养的什么鸡?那鸡是从哪儿来的?养来干嘛?” “当然是……” 讯号断了。 第13章 老板,该算账了 谢浮黎简直要心梗了。 话都不让说完,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嘛? 哦,不对,这个什么系统它不是人。 久违地抓狂了一下,谢浮黎连忙点开详细说明,仔细查阅如何获取这个所谓的通话时长。 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句之前被他忽略掉的【相关福利将随系统的后续开发逐步解锁,敬请期待!】 …… 谢浮黎对此竟无话可说,只能心累地先返回茅草屋。回程时路过几株有止血功用的野三七,想着孙嘉宇的腿伤,他干脆顺手挖了回去。 谢浮黎回到小院子,一推开门,就看到了一个同样愁云惨淡的孙嘉宇。 “哥,你有手机吗?”孙嘉宇皱着眉毛。 鸡?什么鸡?不要再让我想起那个该死的鸡! “没有。”谢浮黎也皱着眉毛。 “我就知道!完蛋。”孙嘉宇总结陈词。 “怎么了?”谢浮黎发出疑问。 “唉,”孙嘉宇长叹一声,张嘴开启了一番长篇大论,“说起这个,真是倒霉透了。我刚才整理了下东西,发现包的前兜被估计是石子儿什么的划了个大口子,本来手机和对讲机都放在里面,结果现在一个都没了,估计是给洪水冲跑了。” 紧接着,孙嘉宇给他展示了下手腕上那一块碎得稀巴烂的表盘,“喏,唯一剩一个带定位的手表,也报废了。” 谢浮黎没太听懂那些名词,只能在旁边默默点头。 孙嘉宇哭丧着脸,说道:“我之前本来还指望着队友,现在看来也没用了,外面雨一直在下,他们估计自顾都不暇。退一万步说,就算勘探队刚发现我人没了,就立刻呼叫了外部救援,可调度组织人手什么的都要时间,再加上他们丢失了我的定位,又要多费不少工夫。” 叹了口气,他面色苍白地补充道:“我家也指望不上,我骗爸妈说我去e洲玩来着,他俩根本不知道我在这儿。要是平时救援慢点也没什么,最主要的是现在我这腿伤不能等啊。” 谢浮黎看了一下他还在缓慢流血的小腿,赞同道:“失血失多了,恐怕有危险。” “要不……哥你先帮我把树枝拔出来吧,它在肌肉里面插久了不行,”孙嘉宇咬咬牙,“我不想将来变成个瘸子。” “倒是可以,我刚出去还找到点野三七,可以止血。”谢浮黎晃了晃手里刚清洗过的植物根茎。 “那先谢谢哥了,话说你这里有消毒酒精吗?或者高浓度的白酒也可以,得先清一下创口再敷药,不然将来会化脓的。”孙嘉宇竭力保持镇定。 谢浮黎环顾了一圈,遗憾地摇摇头。 “那麻醉我就更不指望了……”孙嘉宇绝望。 “这个倒是有。”谢浮黎歪头想了想。 “真的?”孙嘉宇眼睛亮了,他能少受点苦就少受点苦啊。 “你信我吗?”谢浮黎认真地问了一句。 “我当然信哥啊,天地可鉴。”孙嘉宇举起三根手指发誓。 “那就好。”谢浮黎指指孙嘉宇的背后,“麻醉药就放在你靠着的那个橱子里,你拿出来。” “成。”孙嘉宇不疑有他,听话地转身想去翻橱门。 趁着他扭头的功夫,谢浮黎上去一个手刀就打晕了他。 嗯,物理麻醉,方便快捷。 “喂。”谢浮黎试着推了推脑袋不小心直接撞到橱沿上的孙嘉宇,后者毫无反应,晕得扎扎实实。 看来麻醉效果极佳。 谢浮黎得意地欣赏了片刻,感觉之前碰到糟心事儿的郁闷也随之一扫而空。 他不紧不慢地把脑门上肿了一个大包的孙嘉宇平放在床上,自己在旁边坐下来,重新梳理了一遍正在体内四处游走的稀疏灵力。也幸好他此时剩余的灵力虽然不多,但还是足够支撑其完成一次小小的伤口清理。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 孙嘉宇缓缓睁开双眼,刚半晕半醒地要起身查看一下四周的情况,突然就痛得嚎叫一声,整个人倒仰着摔了回去。 “我脖子怎么这么痛?”他小心翼翼地抬手摸了下后颈,当即就嘶地一声,倒抽了口冷气。 谢浮黎站在床边,背着光,直勾勾地盯着他没说话。 “哥,你怎么这么看着我……怪吓人的。”孙嘉宇往里缩了缩身子。 辛辛苦苦好几天,攒的灵力一下子都用光了,他能笑出来才怪!叹了口气,谢浮黎说道:“身上的伤口全都给你包扎好了,药也敷上了。” 孙嘉宇低头看了眼自己那被裹得十分整齐美观的腿,暗自感觉伤口内似乎没残留什么异物,伤口处的疼痛也在药物的作用下缓解了不少,知道自己这是命大碰上懂行的了,连忙道谢:“谢谢哥,哥这医术比我高明多了。” “无事,你安心养伤。”谢浮黎说罢,面上不显,内心仍旧在为自己空荡荡的灵力感到一阵阵肉痛。 对了!他这就去把灵芝给煮上,等孙嘉宇离开的时候,好让他把住宿费,灵力损失费,再加上这用掉的灵芝钱,给一块儿折成现钱付了。 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想到在异世即将到手的第一笔大额钱财,谢浮黎这才略感欣慰,转身去自己的包袱里掏出那颗采来的宝贝灵芝,把它伸到孙嘉宇的眼前来回展示了片刻,随后才慢悠悠地说道:“你看这个怎么样?我去给你煮上?你想怎么吃?” “啊?哦哦,好好好,都行。”因为天色渐暗,茅草屋内又没点灯,孙嘉宇一时间没看清鼻尖前那黑乎乎的,根部还裹着泥土的一团东西是什么,还以为谢浮黎是在问自己晚饭要吃什么。他如今寄人篱下,哪敢有什么意见,赶忙点头如捣蒜似的同意。 谢浮黎见他如此配合,而且明显没有赖掉之前两人口头约定的灵芝买卖的意思,顿觉满意地点点头,耳边仿佛听到了未来银子在哗啦啦进账的声音。 “对了,那个外部救援什么时候能赶到?”需要他们帮你把账先结一下。 之前在背包里翻找药物的时候,他可没有看到任何像是钱币一样的东西。 第14章 第二个任务 “救援快的话估计一两天,慢的话应该也超不过三四天吧。只要运气好天放晴的话,去外边弄出点黑烟求救,他们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吧。”孙嘉宇挠了挠脸,不好意思地问道,“我在这待几天,不打扰哥吧?” “嗯,不要紧。”正好这茅草屋也只能维持五天,不然他就得提前把孙嘉宇扔出去以防露馅了。 他已经想好了,等孙嘉宇一走,结账的钱一到手,他先拿着去进点货,在街边做点小本生意,顺带熟悉一下这个世界的日常规则。 等逐渐有了些积蓄,又拿到那个什么动工许可后,他就可以从外面买些砖瓦灰浆,着手把道观的主殿给重新修缮起来。反正他这身修为似乎也派不上什么别的用场,还不如自己亲力亲为,也好多节省点请工匠的支出。 总之,他得先把绛桃观这个摊子给支起来,不然以后别人问,你说的这个历史悠久的知名道观在哪里时,他总不能指着一地断壁残垣继续凭空忽悠吧。 …… 可惜还没过一个时辰,谢浮黎精打细算的小目标就被整个推翻了。 当时他正在择菜,不远处的锅灶上小火慢炖着米粥,里面满满地撒了他从橱柜里翻出来的薏米、红枣、杏仁等,还有他仔细切好的灵芝片。 随着白气一点一点从锅盖的缝隙溢散出来,浓郁的米香也逐渐弥漫了整个空间。 就在这岁月静好,静等饭熟的幸福时刻,第二个任务发放了。 【任务简介:众人种树树成林,大家栽花花才香。请以绛桃观的名义广结善缘,向公众筹集道观的第一笔修缮资金吧。】 【任务要求:开始存钱并尽早规划,这是最值得养成的好习惯。请在十五日内为绛桃观储蓄启动金至少五百元,征集覆盖人群至少达一百人。用户需在任务期间遵守异界的基本法律与道德底线,切勿发生强买强卖、偷盗抢劫、或为完成任务而恶意欺诈系统等不良行为。】 【基础奖励:旅行居家必备便携式水杯一个。】 谢浮黎仔细品了一下,有点发愁。 虽然他之前向孙嘉宇询问过外边关于钱的基本常识,知道五百元不是什么大钱,最多也就能在路边小旅馆里住上七八天,或者买几十碗铺着薄牛肉片的牛肉面。 原本他是想直接把卖灵芝的钱分一部分用来提交任务,但读了几遍任务的描述后,他才反应过来,它明确规定了用户必须打着绛桃观的名义来筹集到这五百元才行。 这就有点困难了,绛桃观早就腐朽得只剩一地碎瓦,而且地处偏远,估计都没人听说过,也没人实地见过,真打着绛桃观的名义要钱,人家愿不愿意信还是个问题。 而且他还不能只找一个特别大方的人直接解决问题,必须得是去找许多人,在筹集善款的同时,间接发挥宣传的作用,这样才能符合系统为绛桃观增加名望的初衷。 这就意味着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人群比较密集的地方,起码他现在呆着的这半个人影都没有的深山老林肯定不合适,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尽快进城。 当然,进城之前他得先把孙嘉宇这个腿脚不便的重伤患给处理好,等着救援人员的到来。如果他要是能搭个救援的顺风车就更好了,估计可以省下不少行路的时间。 至于进城之后怎么做,他得再细细盘算一番…… “哥?哥!”孙嘉宇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嗯?”谢浮黎回过神来。 “你煮的东西是不是熟了?”孙嘉宇半靠在床头,眼巴巴地望过来。他之前在洪水里扒着断木耗了大半力气,加上伤口又陆陆续续流了不少血,此时心里一安定下来,肚子饿得活像半辈子没吃饭似的。 尤其这锅里不知道是加了什么东西,煮出来满屋子都是那种闻起来特别新鲜的谷物香气,勾得他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谢浮黎掀开锅盖,拿长勺子翻搅了一下,看那米粒被煨得颗颗晶莹饱满,红枣果肉也糯糯地化入了浓稠微赤的汤汁里,这才说道:“差不多熟了。” “好好好。”孙嘉宇已经等不及了,梗着脖子左右瞄来瞄去,“哥,咱们在哪儿吃?” “我还没炒菜呢。”谢浮黎看着砧板上才剥了一半的笋壳。 “啊……”孙嘉宇的失望之色显而易见。 “没事,你先吃。”谢浮黎擦了擦手,从旁边的竹篮里拿出一对纹理细腻的木碗和木勺,又特意从锅中多舀了几片灵芝,就这么半稠半薄地给他盛了一小碗端过去。 “哎,真谢谢哥,”孙嘉宇好不容易能吃到饭,实在也顾不上什么谦让的礼节,一边吹着热气,一边告歉,“对不住,对不住,我实在太饿了。” 谢浮黎摆摆手,回去继续料理他的鲜笋。 这笋可是他冒着雨去前边的竹林里现挖出来的,壳薄质嫩,清鲜又水灵,生吃都自有一股甘甜爽脆。等会儿他再炖上点野蘑菇,味道肯定也毫不逊色。 他这边慢慢悠悠,丝毫不慌,那边的孙嘉宇却是心急如焚,捧着木碗,不断吹散碗里氤氲出的白气,好能让这滚烫的粥尽快入口。 “嘶——”孙嘉宇试探着喝了一小口,猛地烫了下舌头,拼命拿手扇了半天,还是舍不得吐出来,干脆就把那点粥囫囵着咽下去了。 一时间,多种食材那质感分明却又彼此完美融合的浓香盈满了口腔,片刻后,他真情实感地发出一声感叹:“好喝!” 这简直就是他这辈子喝过的最好喝的粥,而且好喝到除了好喝他根本找不到其他合适的形容词。亏他以前还曾慕名飞去n国,专门去找到那所谓的煮粥仙人,品鉴了那一般人得提前半年预约才有位置的,号称最能还原食材本味的谷粥。 实话来说,那碗要价两千元的粥的味道的确比普通粥好上不少,但要是跟他手里的这碗一比,两者给他的感觉根本都不是一个水平的,再说夸张点,真的就是降维打击。 好不容易等粥凉了些,顾不得再多加品评,孙嘉宇举着碗,三口两口就把粥整个下了肚,甚至连碗底都用勺子重新细细地刮了一遍。 第15章 人类的本质是真香 “哥,我还能再喝点儿吗?”孙嘉宇一边喊,一边自己都忍不住唾弃自己,简直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饿死鬼一样。 天知道他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每年光花在吃顶级料理上的钱就有几百万,但今天还真就栽在这碗料理过程最简单质朴的粥上了。 果然人太饿的话,吃什么都有滤镜加成吗…… 谢浮黎也没想到刚出锅的滚粥他能喝得如此之快,愣了一下,说道:“能是能,不过你别喝太饱,等会儿还有菜。” 孙嘉宇颇觉羞耻地嗯了一声,身体却诚实地举起了饭碗。 “……稍等。” 他真的好奇这年轻人到底是多久没吃过饱饭了。 因为茅草屋里就只有一个锅,等会儿还得用来炒菜,谢浮黎干脆就一次性找了个偌大的深碗,把锅里的粥全部舀了进去,上面再倒阖上一个碗保温。 他把角落里的桌子给搬到床前,就一个转身去灶台上拿粥的功夫,孙嘉宇已经自己坚强地拖着伤腿在床沿边坐好了,此刻正欲语还休地盯着他手里端着的碗。 “……你要实在饿的话,就都喝了吧。”谢浮黎无法对他渴望的眼神视而不见。 “这……不好吧,哥你不喝点儿吗?”孙嘉宇在食欲前还保留着一丁点儿的理性。 “不用,这就是专门给你做的。” 毕竟是用你的灵芝煮出来的粥,将来可是要收钱的。 “真的吗?”孙嘉宇的语气相当惊喜。 “对啊,这粥很补血。”里面还特意放了红枣和红糖。 他对买家必然是要贴心服务的。 “谢谢哥,”孙嘉宇果断地顺势吃起来。等他狼吞虎咽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补发了一张好人卡,“哥你有心了。” “应该的。” 只要最后结账的时候,也记得多给点心意就行了。 谢浮黎看他吃得如此起劲,一时间也有些饿了,他端着锅去屋外刷了个干净,又转道儿去后院摘了点红红绿绿的辣椒,打算把原本清淡的山菌鲜笋汤给换成辣炒笋。 当然,蘑菇也不能浪费,他改明儿去林间看看能不能逮到只野山鸡,趁着这茅草屋有锅有碗,做个蘑菇炖鸡给自己补补。 谢浮黎做好了计划,趁着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又顺手去折了几串汁水饱满的葡萄后,这才举着伞溜溜达达地回了屋。 磨蹭的这一小段时间里,屋内的孙嘉宇已经独自解决了大半锅。 山里气温本来就低,外面又下着小雨,他一口气喝了这么些热腾腾的粥,只感觉胃里暖和又熨帖,就连之前因为一直泡在冰凉的洪水里,好似已经渗进骨头中的那丝寒气也被彻底驱散了。 谢浮黎瞄了他一眼,暗地里摇摇头,走过去把桌上的蜡烛给点了起来,劝说道:“吃太快容易胃胀。” “主要从没喝过味道这么正的,停不下来。”孙嘉宇用袖子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意,继续咕噜咕噜。 谢浮黎闻言,内心忍不住泛起一丝丝同情。 外面世界的饭到底有多难吃啊……给孩子饿成这样。 “待会儿我炒个笋,你可以再吃点儿。”谢浮黎好心地说道。 “好的哥。”孙嘉宇点头应到,但显然对菜的热情不算高。 要知道他打小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肉食主义者,虽然健身的时候也会配合着营养师的食谱吃点蔬菜藜麦,但始终感觉跟吃草没什么两样。 按他自己的理论来说,就是人类进化这么多年才站到食物链的顶端,可不是让他浪费前人的努力来吃素的。 就算现在高端餐厅都在追求什么生态素食,打什么回归本真的旗号,说穿了不还是营销所谓的健康概念,好收取更高的产品溢价罢了。 而且他也不是没有取证就胡说,他之前和朋友跟风去s城最贵的几家素食馆聚了几次,菜品花哨是真花哨,道道儿也是真没从中品出来。 反正他就是个爱吃肉的俗气人。 当然,今天这碗粥是例外,这么美味的东西,能算是素食吗? 孙嘉宇暗自吐槽了一番,迟疑地看了一眼灶台上摆着的青菜,还是决定努努力干掉整锅粥,直接喝饱了算了。 等他摸着肚子艰难地瘫在床上休息时,那边谢浮黎的笋也正式下锅了。 谢浮黎刚把洗净滤干的笋丝倒入烧热的铁锅中,水汽蒸腾间,笋的鲜香味已然初露端倪。等急火把水炒干后,舀入几勺浅白色的大油提香,再均匀洒入盐、酱油、糖等调料,最后加入几两红绿辣椒,木勺翻炒至色泽澄黄,就可以出锅了。 随后,他取出之前在清甜井水里浸泡过的面团,随意拉扯成长薄的面饼,趁着锅的热度没散,用手微蘸点细盐,把面饼沿着锅边满满贴了一圈,接着就盖上锅盖出了门。 不多时,谢浮黎又从外面抱回了些青翠竹叶投入到炉灶里,随后自己悠闲地倚在门边,看屋外下得淋淋漓漓的雨与始终寂静沉默的山林,静等染了竹叶香的面饼烤得焦焦脆脆。 不多时,烘烤过的谷物香气就飘了出来,闻着一下子就让人回想起太阳底下那晒满一地的黄灿灿的小麦。 谢浮黎挑了双长筷,从锅里拣出几块烤得恰到好处的焦黄面饼,整整齐齐摞在木盘上,和之前盛好的辣炒笋一起端上了桌。 孙嘉宇重新从床上坐了起来,往左挪了几下,把桌边的位置让给谢浮黎。 “再来点儿?”谢浮黎邀请道。 “嗯不了……我刚吃太撑了。”孙嘉宇盯着那色泽金黄鲜亮的笋丝看了几秒,还是抿嘴拒绝了。 谢浮黎也不强求,自己摆好碗筷,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笋刚一入口,他就明白为什么孙嘉宇的表现会如此夸张了。 这饭菜里混杂了丝丝缕缕的灵气,但因为太过微弱,又或者说以前他处理过的食材都灵气太足,导致他下意识地忽略掉了。 谢浮黎又夹了一小块被油浸得格外红亮的辣椒放入口中,确定了灵气的来源就是这院子里自带的食材。 片刻后,他有了个主意。 “试试。”谢浮黎端起盘子,转身冲着孙嘉宇,微笑着说道。 “……”孙嘉宇缩在一边摇头。 弱小,可怜,又无助。 “试试。”谢浮黎笑容不变。 “……”他这个大哥有时候笑起来真心可怕。 零点五秒后,孙嘉宇怂了。 一秒后,孙嘉宇屈服了。 只见他伸手捏着一根笋丝尖儿,生无可恋地塞进嘴里,为了表示诚意,还特意嚼了好几下。 嚼着嚼着,眼神就不对劲儿了。 唔,真香! 看到他的反应,谢浮黎也在旁边满意地点了点头。 也许,他的第二个任务有着落了。 第16章 请向你的脸道歉 五分钟后。 “哥,再给我来块饼。”孙嘉宇凑过来,指着桌角那盘只剩了两块的酥脆烤面饼,两眼放光。 自从吃了那根笋,孙嘉宇就一直徘徊在我的胃告诉我不能再吃了,和我的心告诉我还能再来一块饼的纠结中。 本来已经撑得要命,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笋夹了是一筷又一筷,间或扔进嘴里一小块炒得嘎嘣脆的小辣椒,鲜香火辣的味道一下子就爆裂开来了。 这时候,再用那微咸的面饼结结实实地一压,各种色彩浓重的口感仍旧保持分明,但又最终融入成最原始质朴的麦香,真的,绝了! 说实话,吃到现在,他唯一的感觉就是后悔,特别后悔。 他一开始就不该那么饿,他要是不饿,就不至于喝得那么饱;他要是不喝得那么饱,就不至于沦落如今这个撑死也要再吃一口的地步…… “你要不……少吃点儿。”谢浮黎这个罪魁祸首也开始有点担心了。 “嗯,我不吃了。”孙嘉宇咽下最后一口饼,长长地舒了口气,评价道:“哥,你这手艺,当那种顶级私家菜馆的掌勺都绰绰有余。” “主要是食材比较好。”谢浮黎解释道。这个世界灵气本身就很稀薄,天然蕴含灵气的食材肯定更是稀少。 “哥,你怎么这么谦虚呢?我又不是没吃过好食材。不管多新鲜的食材,最终呈现的风味,也得取决于人不是?”孙嘉宇侃侃而谈,“而且越是看似简单的料理,内里就越是需要厨师本人的积淀。” “……我是说真的。”你真的想多了。 孙嘉宇不赞同地摇摇头,“哥,你别妄自菲薄,而且,我这也是在帮你想一门谋生的技能。” “什么?”谢浮黎不知道他竟然能想到这一茬儿去了。 “我之前不是想让哥给我当保镖,我给你开工资吗?我看哥当时也不是很乐意的样子。当然,我充分尊重哥你自己的职业选择,”孙嘉宇皱了皱鼻子,“但我刚刚躺在床上就在思考这个事儿,哥你从小生活在山林里,不怎么了解外界情况。等出去后,如果哥没有读书打算的话,想过要做什么吗?总不能一直无所事事吧。” “大概是先做点小买卖吧,这几天我打算做些东西出去卖,积累点本金,以后再慢慢谋划,多赚些钱。”谢浮黎思考了下,谨慎地说道。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可以帮助他迅速完成系统的第二个任务。 如果用茅草屋里的食材做出来的饭菜真的特别好吃,那他完全可以在售卖时印些绛桃观的字样或特殊花纹,借着为绛桃观募集修缮金的名号,如此一来,赚到的钱既是符合要求的,好吃的饭菜又可以间接起到为绛桃观宣传的作用。 “倒是可以,但真的暴殄天物啊,从各种意味上来说都是!”孙嘉宇痛心疾首。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谢浮黎迷惑了。 “哥,你听我给你分析一下。”孙嘉宇掰着手指,认真地说道,“首先,你做买卖得选地址吧?第一个选项是你在附近村里或者镇里卖,但一辈子估计也赚不了几个钱。” 谢浮黎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快点攒钱修道观。 “第二个选项是你去大城市里卖,这就涉及到摆路边摊和开商铺的抉择。你要是摆路边摊,倒是方便,但是要风里雨里,早出晚归,过不了多久,人都被折腾老相了。你说,是不是对不起你那张脸?” “对不起什么?”谢浮黎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是说可惜你的脸啊。”孙嘉宇叹息似的摇摇头。 “我的脸怎么了?”谢浮黎从来没想到自己的脸会惹出什么问题。 “你长得太帅了,不对,我也形容不出来,就是很……俊美吧,”孙嘉宇斟酌了一下用词,“那种仙气飘飘,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没有吧,挺普通的。”谢浮黎一直觉得自己是师门里最丑的那个,尤其是跟自家师弟作对比。 只有师弟本人才能当得起一句容貌甚佳。 当初师弟他刚入山门时,甚至惊动了大半个宗门的女修。也就是后来师弟拜到了自家师父的名下,呆在了这个除了两个男人只有飞鸟虫鱼的寂寞山头,这才少了许多狂蜂浪蝶。 “你这叫普通,我就该回炉重造了。”孙嘉宇忍不住在内心翻了个白眼。 谢浮黎不以为然,但还是没再跟他执意争辩,“你还没说完,要是大城市的商铺会怎么样?” “这个简单,我就问哥一个问题,你有钱吗?”孙嘉宇直白地说道。 “暂时身无分文。”谢浮黎坦然。 “那不就得了,”孙嘉宇总结到,“现在就是这么个状况,没有充足的本金支持,想赚快钱太难了。” 片刻后,他补充道:“当然,我可以帮哥筹备开业的资金,办理手续什么的,但说实话,哥你什么社会经验都没有,一上来就是开店,实在有点不现实。” 谢浮黎也赞同。 孙嘉宇继续分析:“所以,我个人是倾向于先介绍哥去那种顶级私家菜馆,哥你有这个手艺,再加上这个颜值,我找人帮着一营销,哥成为网红后,收入必然高。最关键的是想上几天班就上几天班,想做什么菜做什么菜,别人想吃还得求着你,吃不到还得称赞一声有个性!” 谢浮黎摇摇头。 他真的手艺一般,好吃不过是食材的功劳罢了。等这茅草屋五日的期限一到,他的做菜水平恐怕就会被打回原形,至于相关的知识经验,更比不得那些专业的掌勺。 “那……按照哥你现在的情况,其实最快的方法就是当明星。”孙嘉宇有些迟疑。 “明星?”谢浮黎迷惑。 “就是一些很有名的人,他们大多通过跳舞啊演戏啊或者什么的,来吸引一帮喜欢他们的人。一旦喜欢他们的人多了,名气大了,就会有商家出高价请他们拍产品广告。当然,他们再接工作的话,报酬也会很高。”孙嘉宇详细解释道。 “可我也不会你说的那个跳舞,或者什么演戏……”谢浮黎扶额。 他现在是真的认识到自己原来有两不行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只有吃饭是第一名。 第17章 我没有出家 “不会不要紧啊,可以走流量明星的路子。干这个最要紧的是脸好看,再打造一个讨喜的人设,最后加上经济公司一通炒作,名气很快就起来了。”孙嘉宇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说,就算自己什么技能都不会,也会有人愿意追随?”谢浮黎有些不可思议。 要知道,原来世界里能被人追随的要么是道法高深的前辈,要么是天纵奇才的同龄后辈。 归根到底,也是强者为尊。 “对啊,不过也要适当意思意思,唱歌跳舞演戏随便学点儿,最后学得如何不要紧,主要是表现出自己有上进的意愿。 这样的话,即使表现不好被别人嘲讽,粉丝们,哦,粉丝就是愿意追随明星的人,他们也会反驳说自家哥哥弟弟,或者姐姐妹妹真的已经很努力了,这个圈子就不能对别人多一点宽容吗?” 孙嘉宇讲起娱乐圈来,说得那是一个头头是道。 他菠萝账号热度能那么高,除了他自己顶级富二代的身份,很大原因也是他各界朋友多,平常吃什么瓜都能吃到最前线。所以经常有网友艾特他求证相关消息,他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回复几句。 一来二去,问娱乐圈瓜的人越来越多。 因为他家不是主要靠娱乐行业赚钱的,他本人跟娱乐圈人士又没什么直接的瓜葛纠纷,不存在利益冲突,所以很多事主的粉丝就认为他的发言立场是最客观最中立的。 再加上娱乐圈本身很多事情都是真假消息混杂,是个明星的粉丝都能找出一大堆所谓的证据来证明自家正主绝对清白无辜,普通路人们围观吃瓜,吃到昏迷也吃不到真相。 所以,他简短两三句的判断总结就会被路人们奉为圭臬,路人们按各自的理解吃到尽兴,随后大家就能欢声笑语地散去了。 “如果只被反馈好言软语,岂不是难以进步?”谢浮黎疑惑。 与人修仙斗法输了,就算周围嘘声一片,也只能自认技逊一筹,告诫己身日后仍需勤加修炼,却从没见输者下了比试场,其同门还会替他指责旁观者不够宽容的。 “很多粉丝会把明星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溺爱,所以这种偏袒的说法其实也正常。你以后要是听见他们喊什么妈妈爱你,爸爸爱你之类的,也不用太惊讶。” “那明星们也要这么回称粉丝为父母吗?”谢浮黎还是震惊了。 “不用不用,就是大家随便说说,表达一下爱意。谁愿意到处认爹啊?”孙嘉宇被戳中了笑点。 “……”他还以为这个世界的人行事都比较奔放。 “不过说起来,也的确是衣食父母了。平常这些粉丝会为了能多多看见明星而给明星花钱,或者帮他们打榜做数据……” “稍等,”谢浮黎连忙打断他的话,“什么叫为了看见明星而给他们花钱?” 难道这些所谓的明星应邀去街上走一圈,就会有人给钱吗? 这是什么听起来很诡异的大好事? “说是给明星们花钱,其实是指为了帮明星获得曝光机会而花钱。哥,你得知道不是所有明星都有机会被人看到的,娱乐圈里能被人们看到的好机会就那么一点儿,很多明星都要为此抢破头。 那么,粉丝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管,他们会很愿意通过花钱或刷数据来帮自己喜欢的明星提高竞争力,好获得这个机会。”孙嘉宇说道。 “就是类似于宗门里有很多位长老,掌门之位却只有一个,长老的弟子们会通过多捐钱财来帮他当上掌门?”谢浮黎试着打了个比喻。 “差不多吧,虽然听起来有点奇怪。”孙嘉宇摸摸下巴。 “……”谢浮黎点点头,你们这个世界的事情本来就很奇怪啊。 思索了片刻,孙嘉宇又重新梳理了一遍原理:“哎,其实也不对,应该说是宗门里有很多水平参差不齐的弟子,这时候有一个去参加各大门派比试的机会,水平高的弟子会靠自己来赢得这个机会,水平低的弟子自己实力过不了关,如果他的爱慕者足够多,那爱慕者们就会通过走其他途径来帮喜欢的人获得机会。” “可照你的说法,僧多粥少,能力不足却可压制别人,岂不招惹是非骂名?”谢浮黎质疑。 “这就是成名的代价啊。但私下里骂就骂呗,人家钱已经赚到手了。”孙嘉宇不甚在意。 “如果一直徒有其表,名声总有被消耗殆尽的一日。” “根本等不到那一天。都是吃的青春饭,如果自己不在业务水平上进步,过不了几年,等脸蛋崩了,或者粉丝们腻烦了,这帮人自然就在圈子里销声匿迹了,根本不会有人记得。”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谢浮黎叹息一声。 “虽说如此,但做流量明星是真的能赚快钱,”孙嘉宇皱了下眉,“尽管我不希望哥进娱乐圈,里面水太深了,人性又复杂,不过如果哥想要进娱乐圈捞一笔金的话,我可以帮你。” “我本意不在于赚钱,”谢浮黎闻言摇摇头,“我赚钱主要是为了修缮道观。” “……什么?”孙嘉宇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有一座因为年岁太久坍塌了的道观,现在需要钱去修补屋顶。”谢浮黎换了种简单的说法。 “哥你出家了?!”孙嘉宇抓错了重点。 “没有,我只是拥有一座道观而已,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出家之人。” 修仙者与凡间信奉道教的居士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修仙者修的是自己之道,其寿命与能力已然超脱凡人的局限,而信教者信的却是他人之力,本身仍未脱离凡人的范畴。 修仙者其实与被凡人们所信仰的神仙更相近,二者的关系其实就类似于未成名且正在努力中的后辈,与已经成名几万几千年的前辈,大家的区别就是能不能凭借自己所修或所创的道,证道成功,从而进入天庭的班列罢了。 所以他一开始就猜测,这个世界供奉的神仙与他原来世界的凡间里供奉的神仙必然是完全一致的,毕竟他可是被天庭委员会强行跨越芥子世界征用过来的,两边的上级要不是一伙儿人,那该多尴尬啊…… 若是彼此对接再出点什么问题,可真就神仙打架了…… 第18章 职业规划 “其实,哥要是赚钱只为了修道观,那直接找我好了啊。我找我爸给你捐香火钱,他们生意人可信这个了,”孙嘉宇来了兴致,猛地拍了下大腿,“咱们到时候找知名设计师,盖个又大又漂亮的,绝对是功德一件啊。” “修缮道观,钱财精力恐怕都所耗繁多。”谢浮黎提醒他。 “哥,自从我生下来,我就知道这个世界里,能用钱解决的事儿,真的都不是事儿。”孙嘉宇笑了笑,搞怪地模仿了一下那个知名的表情包——sorry,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谢浮黎这个从不上网冲浪的外界人士显然不能get到他的幽默,略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后,还是说道:“多谢你的好意,但这个捐赠事宜可能日后还要再具体商议。” 如果这事儿真的能这么简单,只要通过一人的大量捐赠,就能达到筹集全部修缮款,成功修好道观,再给诸位神仙前辈塑好金身的大部分任务,恐怕他从现在起,就能感恩戴德地赶紧收拾包袱,时刻准备跑路回原来世界了。 其实自从第二个任务出来以后,他就隐约摸到了一点系统的套路。 这事儿的逻辑其实很好想,这个系统为什么要没皮没脸地强行赖上他,而不是直接去绑定这个世界上最有钱或者最出名的人?不倒他中间这一手,一步到位不是更快? 提议被暂时回绝,孙嘉宇略显郁闷地应了一声。 谢浮黎解释道:“其实除了修缮好道观本身,我更希望能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古道观,就像你所说的那样,成为大家耳熟能详的名胜古迹,平日里能有很多人慕名来旅游或参观,让它不至于再荒于山野无人问,空对着日落东升。” 当初在签订系统协议时,他读到说古建筑修复计划的最终目的就是帮助受损古建筑重新焕发活力,真正实现在保护中发展,在发展中保护,所以他猜测,帮助古建筑出名这个发展方向应该是正确的。 “原来如此……难怪哥隐居了这么多年,突然想要出去。”孙嘉宇一时感慨万千,颇为羞愧地说道,“果然,咱们国家珍贵的传统建筑之所以能保护传承下去,靠得就是哥你们这样有情怀的,高尚的人,亏我刚才还一直在提钱钱钱的破事儿,太庸俗了我……” 不是。 你真的想多了。 他也只是做任务。 在这道观逐渐为人所知的过程中,他也能积累些系统里那所谓的名望值,看看那个神秘的商店里到底在卖些什么。有机会的话,说不定还能搞到点异界的通话时长。 沉默了片刻,谢浮黎安慰似的拍了拍孙嘉宇的肩膀,说道:“钱乃安身立命之本,是重要之物,提钱也并非庸俗之事。况且,如你所说,我的确需要好好思考离开山林后如何谋生。” “哥说得对,谢谢哥开解我。”孙嘉宇别别扭扭地对着他比了个道教拱手礼的姿势。 行吧,你开心就好。 谢浮黎没再跟他强调自己真的没有出家这件事,而是继续把话题拉回到原来对流量明星的讨论上:“可否有类似的职业,可以帮助道观较为快速地出名,又不会像流量明星一般争议过多呢?” “我想想……”孙嘉宇思考了半晌,灵光一闪,突然说道:“哥平常可以做直播,然后再接几个国民综艺啊!” “直播和综艺?”谢浮黎下意识重复了一遍这两个陌生的名词。 “对,我感觉这两个肯定特别适合哥!哥记得我之前说的摄像头吗?就是可以记录你的一举一动并回看的东西。哥只要用这个东西拍拍你的日常生活,或者拍拍你修道观的过程,就可以吸引很多人看。这个工作容易出名,也不怎么会被骂。” “为什么会有人看这个呢?”日常生活无非就是吃饭睡觉修炼,就算是去修道观,也感觉很枯燥啊。 “哥,你相信我的眼光,只要你开直播,绝对能火。只要你火了,道观到时候根本不用担心客流量,绝对多的是人来参观打卡。”孙嘉宇的模样看起来倒是比谢浮黎本人还有自信。 “那以后我有空闲的时候,姑且一试吧,”谢浮黎迟疑道,“至于那个综艺是指?” “综艺就是去拍摄一群明星做游戏、旅游,或者合伙开点客栈饭店什么的,娱乐向的,大家平常看着玩儿,乐呵一下就过去了,没人会认真要求你有什么专业水平。”孙嘉宇耸耸肩。 “真的会有这么简单吗?”谢浮黎有些怀疑。 孙嘉宇见他不懂,干脆就挑了几个最近大火的生活向综艺,详细解释了一下里面明星的人设,以及各自受欢迎的原因。 “所以还是需要有一技之长,比如体能好,能惹人发笑,或者头脑要聪慧。若是都没有,也要表现出自己关心他人,或者能在一旁默默帮别人做事。”谢浮黎恍然大悟,总结道。 “对,思路就是尽可能展现自己与他人的不同,最好再创造一些搞笑或者温馨的情节故事,这样观众才能记住,”孙嘉宇指出最重要的一点,“只要更多的观众记住你了,目的就达成了。” “这听起来倒是不算难,”谢浮黎心底有了些数,他自认上述的大部分要求他是可以做到的,不过有一个例外——“只要节目里别让我唱歌就好。” “啊?为什么?”孙嘉宇好奇。 “我似乎是五音不全。”谢浮黎咳了咳嗓子。 以往的他对此还没有今日的自知之明,一直自认为是中等偏上水平。 第一次感到异样时是某次他独自走在路上,心情好随意起高了几句山野小调,旁边树上突然就摔下来两个本来正在躲懒睡觉的内门弟子。 他们从地上爬起来后,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第二次感到异样时是师妹刚入门的时候。那时候师妹因为年纪小,一度怕黑,怕鬼,还怕她二师兄的冷脸,所以就非缠着他一个人,让他唱什么睡前摇篮曲。他拗不过,便唱了。 师妹第二日便摇手说如今自己什么也不怕了。 第三次感到异样时是他代表自家山头出席宗门年末的庆典,他精心排练了一曲用了最时兴填词的《问月》,唱罢席上竟一片死寂。 一月过后,便有多位同门联名投诉到掌门处,说自己如今看到天上明月便回想到当日那曲《问月》,久而久之,问着问着,竟生了心魔。 自此,他便被勒令再也不许唱了。 第19章 世上没有后悔药 “没事的哥,五音不全怎么了,更何况,再难听能难听到哪里去呢。”孙嘉宇露出一个未经世事的年轻笑容。 难听到能道心不稳的那种难听。 “要不哥你唱几句,我给你评评,”孙嘉宇起哄,“来来来,咱们走一个!” 谢浮黎叹息一声:“不了,一言难尽。” 说罢,他扫了一眼屋外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试图不经意地转移话题道:“我之前去前院摘了些葡萄,很甜,你要吃吗?” “吃!”孙嘉宇果然很轻易地被美食带跑了。 屋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后院的地上还积了些水,微风一过,便粼粼地碾碎了澄净月色。 谢浮黎去院子角落里打了点井水,大概是因为夜晚气温降了,桶壁上凝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桶里的水更是沁凉凉的,喝上一小口,不仅提神醒脑,隐约有回甘,里面还蕴含着几丝微弱但精纯的灵气。 谢浮黎直接把桶整个提回了屋,又从灶台上拿了几串果肉饱满的葡萄浸泡在水中,打算冰过后再吃。 “我先帮你把一下脉。”谢浮黎坐下来。 即使这些食材的灵气都很微弱,他还是有点担心凡人的身体会吸收不了。 果然,一番查探之后,他发现灵气都散乱分布在孙嘉宇的体内,特别是脾胃处,尤其躁动。 沉吟片刻后,谢浮黎拿碗去木桶里挑拣了四五粒小巧的葡萄,叮嘱道:“就这些,尝下滋味即可,其余千万不可再多吃。” “好嘞,哥。”孙嘉宇有吃万事足,头点得痛快。 趁着孙嘉宇悠哉悠哉,闭嘴安心吃葡萄的功夫,谢浮黎想了一下,还是先出门砍了几大截竹子回来。他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借着月光明亮,就是一阵噼里啪嚓。 等谢浮黎拿着新鲜出炉的拐杖走进屋里时,就看到那边的孙嘉宇已经头半点在桌子上,困得迷迷糊糊了。 “喂。”谢浮黎推了推他的胳膊。 “哦……是哥回来了……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刚突然一阵就想睡觉了。”孙嘉宇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呵欠打了一个又一个。 “那你早睡吧。”谢浮黎理解地点点头,把手里的拐杖放回到床边的角落处。 想想孙嘉宇这一天可够波澜起伏的,估计是累得够呛。 “嗯。”孙嘉宇直接就往枕头上一倒。因为茅草屋里的床本就狭窄,他身材又高大,长手长脚一时间没地儿摆放,就只能顺势蜷缩着,煮熟的虾子一样。 也就过了几秒的时间,沉重的鼾声就响起来了。 谢浮黎左右打量了一圈,把桌上吃得光可鉴人的碗碟给摞起来收拾了,打算和炒过菜的锅一起拿到后院再清洗一下,以免过夜引来蚊蝇。 顺手把桌面擦干净后,他这才注意到桌上竟然连苦兮兮的葡萄籽都没被剩下。 谢浮黎一时倒有些惊讶,难道吃葡萄不吐核儿是这边世界的习俗? 抱着锅碗瓢盆,刚走出门没几步,谢浮黎突然就反应过来了。 他转身去了前院的葡萄藤下。 他刚刚路过灶台时,余光曾瞥见过旁边摆着的葡萄。相比之前,每一串的堆叠方式都发生了些轻微变动,葡萄粒分布的密度也要稀疏了一点。 他虽然摘葡萄时没仔细数到底摘了几颗,但每串葡萄具体在藤上哪个位置摘的,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而正如系统里对这座小院的介绍,里面所有可食用的物品都是无限供应的,这就意味着即使被摘下或使用了,它很快还会在原地长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 谢浮黎之前就发现了这一规则。所以,他不慌不忙地站在葡萄藤下数清了自己之前采摘的那几支,迈着步子轻松地回去了。 回到灶台边,他又认认真真地清点了一遍木桶里和灶台上剩余的葡萄,两厢一减,得出了一个准确的数字:“二十三。” 鼾声依旧。 “你多吃了二十三颗葡萄。”谢浮黎慢悠悠地走近床边说道。 鼾声突兀地停了片刻。 气氛一时变得很尴尬。 “别装了,起来。”谢浮黎无情地戳穿了他。 孙嘉宇忙不迭地爬起来,整个人都懵了似的,搓了搓手,愣愣地看着他。 “怎么,不对?”谢浮黎挑了下眉。 “我,我不知道啊……”孙嘉宇大脑一片空白,被吓得结结巴巴。 虽然他被告知不能多吃,但葡萄又不是什么有毒的东西,相反,还好吃得要命,每一颗都果香十足,滋味更是酸甜适中,吃几颗根本就不够。 所以,他趁着谢浮黎在外面砍竹子的空当儿,自己把伤腿架在床沿,左腿则下地撑着。 也幸好这茅草屋的空间本来就窄,他一伸长手臂,就顺利把灶台上剩余的那堆葡萄拖近了些,吃完后,他又给心虚地推回了原位。 为了让自己偷吃得不那么明显,他还特意每串葡萄只挑了几颗个头最小的。至于具体吃了几颗,他自己也不清楚,吃着吃着就吃嗨了,哪顾得上去数呢。 甚至,他连从来不吃的葡萄籽都咽下去了,就是为了销毁罪证。 “你之前答应我什么?”谢浮黎语气平和。 他倒不是在意那几粒葡萄,主要是得及时警告孙嘉宇。 凡人体弱,孙嘉宇要是继续趁他不注意就毫无节制地大吃特吃,到时体内灵气堆积超过一定水平,恐怕会生出祸端来。 “我,我感觉我没吃多少啊……”孙嘉宇被问得哑口无言,下意识地想通过混淆偷吃数量来给自己减轻点罪责。 “你不信我数的个数?”谢浮黎从容不迫地问道。 “不是!哥!我没那意思……”孙嘉宇面红耳赤,急得直挠头。 其实仔细想一下,他这行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不可辩驳的是,这的确是属于不问自取。 虽然他和他哥聊天聊得挺开心,可说穿了,两个人认识半天还不到,更何况人家还好心救了他,对他有大恩。 天知道,他一堂堂富二代,二十几年的人生里,想要什么没有,可从没经历过这种偷别人东西吃,还被人被当场逮住质问的尴尬。 早知如此,他就管住嘴不多吃了…… 唔,可是真**好吃…… 甚至还想再来几个…… 第20章 你这个金手指,好像没什么用啊 “擦擦口水。”谢浮黎瞥了一眼孙嘉宇。 “哦。”孙嘉宇下意识抬起手抹了一把嘴。 “……”年轻人,你的心思暴露得很彻底啊。 “……”一看自己干燥的手背,孙嘉宇彻底僵住了。 “行了,”谢浮黎看不下去了,“吃了就吃了,怕你吃撑罢了。” “谢谢哥。”孙嘉宇连忙顺着台阶下来。 谢浮黎摆摆手,把角落里的拐杖扔给他,说:“想起来活动就活动,不想活动就去睡。” 说罢,自顾自转身出了门,往后院走去了。 这边孙嘉宇说实话一点也不困,反而精神亢奋得很,再加上茅草屋狭小,即使开着门也有些闷热,屋里也没什么娱乐工具,索性就自己拄着新拐杖,拖着一条伤腿,出门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山里的夜晚对热衷探险的他来说其实并不陌生,但那时他身旁往往坐着打闹的队友,身前燃着旺盛的篝火,身后则是被手电照得通明的帐篷,很少像今天这样,四周没有丝毫科技文明的痕迹,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一人去与庞大而沉默的山林相处。 直到脱离了那些现代工具,他才觉出,以前自己妄图挑战自然的行为是有多么不知天高地厚。 孙嘉宇一时有些后知后觉地害怕。 要是没碰到他哥,他这次可能真就游戏gg,人生重来了。 “哥?”孙嘉宇高声喊道。 “怎么?”谢浮黎的声音从后院传来。 人果然是群居动物啊。 孙嘉宇突然就安心了不少。 这个哥以后他是认定了。 更何况,他哥还是如话本里一般的人帅,心善。 虽然没什么文化,家里可能也比较困难,但这些都是可以后天去弥补的,等他回去,他就找娱乐圈的专业人士给他哥定制一个爆红方案!不火简直没天理! 孙嘉宇一瘸一拐地走到后院,在韭菜地旁边看到了一个半蹲着刷锅的身影。 “哥,我睡不着,刚好帮你干点活儿吧。”孙嘉宇摸着黑走过去。 “你腿没事了?”谢浮黎表示质疑。 “不知道怎么回事,疼得不厉害。”孙嘉宇也纳闷。按理说,正常人腿上空了个洞,应该疼得没精力乱晃才对,可他还能没事出来走两步。 “那你先把盆里泡着的碗一个一个地拿出来,摞在地上。对了,水里有块皂团,你找出来给我。”谢浮黎也没跟他客气,送上门的免费青壮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好。”孙嘉宇扶着拐杖慢慢蹲下,睁大眼睛弯着身子在盆里捞了半天,也没在不怎么明亮的光线中摸到那块皂团。 那边谢浮黎已经用清水最后冲洗完了锅,转过身一看,孙嘉宇工作竟然半点还没开始。 “哈哈,哥,”孙嘉宇傻笑了几声,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天太黑了,我好像有点夜盲症,回去我就多吃点鱼肝油补补。” 你们这个世界的人是怎么回事? 谢浮黎走过去,默默地一把捞出了已经被水泡得发白的皂团,动作利落地拿起碗开始洗洗涮涮。 一时间,黑暗中只剩下鼓噪的蝉鸣和细微的水流声。不知道是不是到了虫类夜间活动的时间,远处篱笆上停驻了几点幽明变幻的萤火虫。 孙嘉宇盯着看了半天,过了片刻又开始无聊地没话找话,“哥,其实我刚才就想问,你怎么知道那么具体的数字。” “什么数字?”谢浮黎正拿布擦着洗好的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就是葡萄的颗数,一般人会数得那么精确吗?而且我感觉哥你也不是喜欢斤斤计较的人。”孙嘉宇坐在田埂上,一边拿手指拨拉着韭菜苗,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没什么吧,看一眼自然就记住了。”谢浮黎理所当然地说道。 他自然不能告诉孙嘉宇这座小院的秘密,但他也的确没有说谎。 之前葡萄的颗数他心里其实差不多也有数,但为了不造成数量上的差错,他才又返回葡萄藤上挨个儿数了一遍。 从小到大,虽然他的禀赋比不上那些传说中三年炼气,十年筑基,三十年就可以结成金丹的天才,不过,他有一个特长,就是记忆力真的特别优越。 这种优越体现在不论是静止的书籍画册,还是连续的招式动作,他基本上看一遍就能迅速复述或模仿出来。最重要的是,这些都不需要刻意去记。 此外,只要东西在他手里过一遍,他也能记住,并在之后回忆起那种手感,其中就包括具体的重量、大小或者尺寸等。 也因为有了这一项技能,他数自家师父偷喝的酒才一数一个准。就算是老头子偷偷摸摸喝了半坛的酒,再把另外几坛匀一些进去,他也绝对能抓到。 所以老头子常年在他耳边感叹,不应该小时候看他根骨还行,人又长得机灵可爱,就把他拐回来修仙。他要是去走其他凡人的路子,比如当个大翰林或者大商人,说不定比现在的成就要高得多了,名垂青史都有可能,总好过现在修仙修得每日波澜不惊,走出山头几十里地后都没人能说一句久仰。哦,除了靠一首《问月》在宗门里传出了点名气,自此变成了大家口中的“你懂得,就是那个谁”。 每到这时,谢浮黎就得再给老头子减一减分例,毕竟自家师父只要喝了酒,真是就什么糊涂话都敢往外说。 呵呵,谢浮黎越想越气,这糟老头子!等他回去了以后,新仇旧账一起算,看老头子到时候能不能沾上一滴酒。 然而,此时的孙嘉宇听了谢浮黎的回答,忍不住抬高了声音。“什么叫没什么?!” 看一眼就记住,这听起来不就是过目不忘,或者学名叫什么图像式记忆吗? 他记得最近特别火的那个节目,那个榴莲台的《人脑的极限》,里面不就有个类似的人物,三十分钟记忆近两千个随机数字,不仅一举拿了那期节目的冠军,甚至还因为效果太过震撼上了国外新闻? 孙嘉宇抑制不住激动地在菜地里碎碎念。 “就是没什么用的意思。”谢浮黎打断了孙嘉宇天马行空的幻想。 第21章 用不到的金手指不要扔 修仙讲究的是悟性,就算他道法或者招式记得比别人快上几百倍,也并不意味着他对道的领悟要比别人快上几百倍。 即使他在同样的时间里可以阅读的道法比别人多,效率似乎看起来更高,但他一是境界跟不上,二是剑修能读的基础书左右超不过那几本最经典的,再高深些的,更是读了也白读,一个读不好,还会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所以,他反倒是读了不少藏书阁里的闲书,包括什么志怪游记,棋谱菜谱乐谱之类的,甚至,他还找其他山头的师兄推荐了几部符箓入门,丹药养生大全之类的来看,纯当打发修炼瓶颈期。 可关键是这些杂书读了也就逗个乐子,对他提升境界或者与人斗法有什么助力吗?似乎也没有。 所以,他是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的这点长处无足挂齿。 “怎么可能没什么用呢?”孙嘉宇感觉自己每时每刻都在刷新对他哥的认知。 这可真是坐在金山银山上还要住茅草屋啊!退一万步说,就算他哥的功力没有《人脑的极限》里的记忆大神那么强悍,这过目不忘拿来背背台词剧本什么的不也是事半功倍?最差最差,期末考试前一夜拿来突击课本也很有用啊! 这叫什么?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你觉得有用处,那比如说呢?”谢浮黎刷好了锅碗瓢盆,站起身来打算回屋了。 “哥,你听我说!”孙嘉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这技能拿去干什么不行?读书演戏,那绝对都是加分项啊!对了,你身手又那么好,拍武打戏不是绰绰有余?而且现在武打圈里青黄不接,有点能耐的小鲜肉都跑去演轻松谈恋爱的偶像剧了,就怕一个不小心毁了那张吃饭的脸。哥你要是去了,新人在这圈子里也好出头啊。最关键的是,武打戏要求动作得拍得好看,演技倒还是其次,没演技也不会被骂得太惨。” 孙嘉宇跟着谢浮黎站起来,回屋的途中更是在他背后滔滔不绝,一会儿打算这个,一会儿又立刻否定了:“不对不对,武打戏整天累得要死,老演员还特别讲究什么门派系别,哥咱长了这么张脸,何必要去受那个鸟罪。” 孙嘉宇看谢浮黎不回话,继续絮絮叨叨:“果然啊,还是综艺最适合哥。不仅轻轻松松玩个八九天就能把钱赚了,口碑又还能不错。再说了,去综艺里玩游戏,哥你这过目不忘的技能一出,那必须当场秒杀一片,让观众体会一下什么叫美貌与智慧并存。” 说罢,他停下来清了清嗓子,问到:“哥,你觉得呢?” 孙嘉宇这一套连珠炮下来,一般人根本也插不上嘴。 谢浮黎只能无奈地点点头,“你说得对。” 总之,他也没怎么听懂具体的,只知道孙嘉宇侃侃而谈了一番,最后的结论似乎还是建议他走综艺,而不要去跟人家干架。 虽然他觉得自己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是干得过? “嘿嘿,我的眼光绝对不会出错的。”孙嘉宇看着谢浮黎先进了屋,美滋滋地拄着拐杖继续规划—— 到时候先用菠萝账号造造势,反正这次他失踪的消息肯定也得上热搜,干脆就来个先发制人,找人播上几条社会新闻,等讨论度起来了,再趁势宣扬一下他哥见义勇为的事迹。 这样的好人人设只要立好了,上节目时轻轻松松就能有高热度,正式出道后敢说闲话的人也少,毕竟从道德高度上就已经吊打那帮喷子了。 谢浮黎还不知道那边孙嘉宇已经把他给安排得明明白白,放下锅碗瓢盆,收拾了一下床铺,就对着刚挪到门口的孙嘉宇说道:“木桶里还有点水,你洗漱一下也早些休息吧。” “啊?那哥你去哪儿睡?”孙嘉宇看他手里还提溜着几串葡萄,似乎要出门的样子。 “我去院子里睡就行,你睡床吧。”谢浮黎指了指前院的石头桌椅。 “屋里不是有床吗?咱俩一块儿挤挤不就行了。”孙嘉宇十分过意不去。 “你有腿伤,怕不太方便。而且我在野外也习惯了,不必在意。”谢浮黎摆摆手。 他也怕自己睡得迷迷糊糊,一个不小心就把身边的陌生气息给直接揍飞出去。 他刚起床的时候脾气可是很凶残的。 “谢谢哥!”毫不知情的孙嘉宇感动得要命。 …… 茅草屋生活的第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谢浮黎在在鸟鸣的第一声就醒来了。 因为小院里的灵气要比森林里浓郁得多,所以昨晚他干脆就修炼到大半夜,直到远方天空见明时,才差不多就着盘腿的姿势睡了过去,满打满算也就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可精力却比起前几日的疲惫困倦要好得多。 谢浮黎侧耳听了一下茅草屋里的声音,里面的人鼾声依旧,睡得起劲儿极了。 谢浮黎不欲多打扰,轻手轻脚地进了门,把灶台上的菜刀拿出来,缠上布挂在腰间,右手再抱了个盆,就自己出门转悠去了。 一方面,他打算去看看孙嘉宇口中的队友有没有驻扎在附近,要是能在几里内发现什么脚印或者篝火的痕迹就最好,不仅孙嘉宇到时候可以跟着他们尽快出山治病吃药,他还可以顺便请他们替病号结一下该结的账。 另一方面,他想在森林里搜寻点材料为下发的第二个任务做准备。如今茅草屋的使用期限已经过了大半天,他得趁着屋子里的食材能用,多做点可以卖钱的东西。 他昨天晚上睡觉前仔细思考过到底做什么东西。炒菜或粥这类过夜即坏的根本无需考虑,饼或者馒头之类的,倒是做起来方便,但左右不是什么新奇玩意儿。他就算一口气做上几百斤,再千里迢迢地背出去,估计也值不了多少钱。 而酒或者咸菜这类需要发酵或者腌制的,虽然制作过程相对简单点,价值也高,但所耗时间过长,最关键的是,他没有合适的容器可以带走它们。五日后,小院里的碗盆桶都会自动消失,孙嘉宇那边倒是有个什么水杯,但是也装不了多少液体。 如此看来,似乎只有糕点是最适合他制作的。 第22章 一块好吃的酥 在七夕前几日,他惯常会做一款自创的节庆点心,不仅用料不算繁杂,也耐贮存,置于阴凉处可保二十几日的赏味期。 更妙的是,其通体呈绯色桃花瓣状,外皮酥而不腻,内里则微酸回甘,咀嚼时极似碎雪之声,配一盏清茶,一轮圆月,最是风雅不过。 记得以前,他担心修炼时入定太久会错过时辰,所以经常会在小厨房提前几日做上四五十块酥放着,再顺便打上个保温保鲜,兼具防虫防鼠功能的禁制。可惜,从来撑不到乞巧节当日,这些酥就会被自家山头上的某些人士在某一月黑风高的深夜瓜分殆尽。 不过,大家虽然吃得开心,却从来没给这点心起个什么正经名字。师父是懒得起,只单看配不配酒,配得起哪种酒。师妹是只会区分掉渣和不掉渣的,掉渣的一率叫那种什么馅儿的酥,不掉渣的一率叫那种什么馅儿的糕。师弟倒是上心,今年取个名字叫做凌烟酥,明年又取个名字叫做照霜脆,反正除了他自己,没人能把名字和点心联系起来。 所以,趁着这次要给绛桃观打响名气的机会,谢浮黎彻底决定了,干脆就自此叫个通俗易懂的名字——绛桃酥——好了。 反正他们山头不会起名字也是一脉相承的,等他回去后谁也别嫌弃谁。 ……… 心里做好计划,谢浮黎先掉头去了之前救回孙嘉宇的地方。 经过一夜,山林发挥了它长久以来的自愈与包容,已然将洪水的大部分都退却了,如今洪水冲刷出来的河道里只剩些潺潺细流,底部还堆积着些枯枝淤泥。 谢浮黎沿着河道上下走了三四里,都没有捕捉到什么人类活动的迹象,就连当初他系在树干上的布料也依旧被结结实实地绑在原地。 ——看来结账日期又要往后推迟了。 谢浮黎叹了口气,打算去别处寻找些其他食材加加餐,顺便提前为制作绛桃酥做点准备。 茅草屋里本身自带的食材虽然丰富,该有的谷物、豆类、调料都不怎么缺,但唯独少了点荤腥,鸡鸭鹅猪这类一概没有,甚至连颗蛋都没见踪影。 少了这些家禽,小院是干净整洁不少,也不生异味,可苦了他,为了制作绛桃酥,还得要漫山遍野地弯着腰找蛋。 按照绛桃酥的配方,鸡蛋主要是用来点缀作花瓣中心的花蕊,十块酥差不多就要用掉一个正常大小的鸡蛋。 根据之前孙嘉宇所说的物价——窝窝头是一块钱四个,如果他想要满足进账五百元,同时还得让至少一百个人来购买的条件,那就假设他一块酥卖五元,且一人只能购买一块酥,那需要制作的数量就已经突破了一百,换算过来就是十个鸡蛋。 这还是最理想的情况。考虑到他需要把这些酥装在背篓里,走不知道多少里的崎岖山路运出去,那肯定不是所有的酥都能保存完整地出售,他需要规划出差不多二十块的毁损量。 而且,一块酥卖五元,若是旁人嫌这定价贵了,他说不定还要适当地降下些价来,以求在赏味期前全部卖出去。 如此看来,他最好是能在一百二十块酥的基础上,这几日多费点力,把数量提升到二百块左右。毕竟这里的原料无需花钱,他多做多少,便是多赚多少。到时多出来的钱财也可以充作灵活的费用,以免出现什么他想象不到的要用钱的地方。 所以,他这次出来,起码得在附近搜寻上二十几个鸡蛋,如果凑不够,可能还要爬树再掏十几个个头要小得多的鸟蛋来添补。也幸好他来到这边世界时正是夏天,山里的鸟禽处于产蛋的峰值,要是不巧碰上冬天,他估计只能去地下挖洞了。 …… 这么一忙活,一两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现在差不多已经过了辰时(早上九点),谢浮黎估摸着孙嘉宇差不多该起来了。 他这次走了将近三个山头,找到了十几个杂草掩映的窝,每窝他都尽量小心地用树枝勾着,只取来最边缘的两个,以免连累这一整窝蛋都被雌鸡离弃。总之,耗了他大半天力气,好歹是凑齐了要用的蛋。 期间,他还沿途陆陆续续挖了几十棵野苋菜,这种野菜一焯水,汁液就会显出天然的红色来,再加上其本身的味道也不重,不像其他野菜或多或少会沾点土腥气,所以他惯常用来给面点上色。 此外,他还在某条溪流边找到了一块白石板。石板被流水打磨得薄而平整,正巧就可以用作烘烤时顶部的加盖。等他回去再用井水仔细刷洗几遍,把上面搁置几块烧得正旺的炭火,一起架到底部慢火烘热的锅上,就可以用来烤制绛桃酥了。 绛桃酥的馅料他打算做两种。一种算是半个五仁馅儿的,材料就用茅草屋里现成的核桃仁、杏仁、花生还有芝麻,炒熟后再加些蜂蜜白糖拌匀,稍后放置半个时辰,果仁和蜂蜜的醇厚香气就会逐渐漫出来了。 另一种馅儿他打算用青梅酱,这也是他往常节日会做的。这几日恰好是山里青梅将熟未熟的季节,直接吃恐怕过酸,熬梅子酱却是恰到好处。他这一路走走停停,摘了不少,一颗颗都是青翠欲滴,外皮还渗着点清晨的露水,弄得手心里也湿润润,凉津津的。 眼见着日头逐渐升上去,林里的气温也明显要比早上热了不少,谢浮黎清点了一下这半天采集来的物资,又下水去捉了条还算肥美的鱼后,这才各种意味上地满载而归了。 …… 远远望见小院的时候,茅草屋的门已经半开了。 屋里没人,只有后院不时传来些哗啦啦的水声。 孙嘉宇听到篱笆门被开启的声音,连忙高声喊了一句:“哥,是你回来了?” 说罢,没等谢浮黎回答,就从茅草屋后面探出个脑袋和大半身子来。 看到谢浮黎手上满满当当的盆,还有用草绳穿着吊起来的一条胖鱼,他情不自禁地吹了个口哨,真实演绎了什么叫做吃货的快乐就是如此简单。 谢浮黎却是忍不住皱了下眉。 第23章 吃太多会被sa掉的! “你怎么洗澡了?”谢浮黎看着他湿漉漉的脑袋。 “哥,别提了。可能屋子里有点闷,我睡一觉起来,出了一身汗,”孙嘉宇形象生动地比划了个用鼻子嗅的动作,“我一闻,嚯,臭得要命,差点给我自己熏晕过去。” “你腿上伤口没沾水吧?”谢浮黎有点担心。 要是沾了水,引发伤口溃脓,甚至高烧,他这里可没有现成的药草能治。 “没呢,我把那条腿架高了,然后劈着叉洗的,半点儿水都没沾上。哥放心,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孙嘉宇乐呵呵地回道。 “你身上那些擦伤不要紧?”谢浮黎追问。 凡人的肉身真的很脆弱,这野外生点什么病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哥,我身体素质好着呢,以前玩滑板什么的也经常磕着碰着,都习惯了,就算擦伤也照样天天冲澡,”孙嘉宇不以为意,说着话的功夫甚至还展示了一把自己胳膊上鼓起的肱二头肌,好证明自己是个健康的年轻人。 “……?”谢浮黎显然不明白孙嘉宇为什么要给自己看胳膊上的一块肉。 片刻后,孙嘉宇又想起了什么,挠挠头说道:“对了,趁着天气好,等会儿我帮哥洗洗床单吧,我之前衣服上的泥巴污水都蹭在上面了,弄得怪脏的,实在是过意不去。” “这些都不重要,而且你也不常住,就先照顾好自己吧。”谢浮黎摇摇头,抱着食材回屋做饭了。 别再发炎发烧,他就谢天谢地了。 如今他体内灵力也是寥寥无几,万一孙嘉宇要再出点什么大事,他最多只能去山里采点草药,勉强试图再抢救一下这样子。 …… 屋内。 谢浮黎把自己的战利品依次收拢好,尤其是他的宝贝鸡蛋和鸟蛋们,被珍重地从大到小依次摆在了柔软的布料上。 心满意足地环顾了一圈丰富的食材后,他打算把早餐和午餐合起来,做个清淡的青丝雪球羹即可。 至于剩下的灵芝,他已经不敢再给孙嘉宇吃了,正所谓虚不受补,孙嘉宇体内的灵力已然积蓄过剩,再狼吞虎咽吃些大补之物,他怕真吃出些毛病来。 说起来,孙嘉宇是他在这个世界里接触到的第一个人,他也不清楚和原来世界的凡人相比,二者在体质上有没有本质的差别。 所以诸事还是稳妥些得好,就像宗门里万兽园的弟子在饲养时总结出来的黄金四字口诀,“定时定量,先粗后细,预防为先,治疗为辅”,换言之,让孙嘉宇少吃才是上策。 做好计划以后,谢浮黎去角落里舀出来些面粉,加水后用筷子搅成絮状,随后又用手捏成了许多花生米大小的小面团。 在谢浮黎忙活的时候,后院的孙嘉宇洗完了澡,换了条干净的睡裤后,就拄着拐杖回了屋。 他对等会儿要吃的饭菜简直太期待了。 “哥,今天是不是吃鱼?”孙嘉宇坐在床沿,望着在盆里来回游动的草鱼,内心激动得直搓手。 “对。”谢浮黎点点头。 他打算晚上做个鱼汤犒劳一下自己。 “那哥你做这小面团,是要给鱼上面糊还是怎么的?”虽然他不怎么会做菜,但也知道炸鱼前调的面糊是液体,不应该捏成团啊? “不是,这是要做青丝雪球羹。”谢浮黎在灶台边权衡了半天,还是决定为了最终的口感忍痛贡献出一个鸡蛋。 没有飘着鸡蛋絮絮儿的青丝雪球羹是没有灵魂的! “这个是什么?”孙嘉宇摸了摸下巴,他从没吃过这种东西,但名字乍一听起来还挺有诗意的。 “大概就是把面团煮一煮,加点萝卜丝儿?”谢浮黎简单地总结过后,洗了洗手,打算出门去拔两颗新鲜的大萝卜。 “哥你不是说吃鱼吗?!”孙嘉宇顾不上吐槽这极具欺诈性的菜名,只心心念念着想要吃点肉。 “没错,我晚上要吃的,等会儿用点葱姜料酒腌上,去去腥,再用滚油淋上就行。”从见到这条鱼的第一面开始,谢浮黎就已经思考好了它最后一面的做法。 “可我觉得……这条鱼可能不够吃?”孙嘉宇小声说道。 尤其他这两天胃口好,还特别能吃。 谢浮黎把鱼重新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我觉得可以。” “我觉得不行?”孙嘉宇委婉地提醒他自己的存在。 “不需要你觉得,只要我觉得。”谢浮黎无情地宣布道,“这条鱼我自己吃,你今晚不能吃。” “为什么?哥???”孙嘉宇满脸问号加委屈。 “我昨天给你把过脉,你刚受伤,要忌口,戒荤腥,戒暴饮暴食。”谢浮黎挑了一个容易解释的原因。 “怎么会这样?”这简直是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 “中午也要少吃,”谢浮黎补充道,“半饱即可。” “那鸡蛋?鸡蛋总可以再吃一个?”孙嘉宇眼睛发光地盯着灶台上那排列得整齐的新鲜白蛋。 他已经想象到鸡蛋下锅时,那碰到热油时嘶嘶的美妙声响和随着白烟而冲起的鲜香气。 “不可以。”谢浮黎拒绝得更加果断。 “为什么?”孙嘉宇委屈。 “鸡蛋要拿去卖钱。”谢浮黎理直气壮。 “我有钱!我有钱!”孙嘉宇从来没有因为自己买得起鸡蛋而如此兴奋,他连忙去翻自己的背包,试图找出点值钱的东西来。 可惜,他一没带现金,二没有手机,三身上值钱的东西要么被洪水席卷走了,要么被碰烂了不值几个子儿。 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山沟沟里,他现在是真真正正,彻彻底底的一文不名了,甚至还欠了一大笔人情债。 弱小,可怜,又无助。 “有钱也不能买,鸡蛋我另有用处。”谢浮黎还得用它们制作绛桃酥,这可是他任务完成的关键。 “我太难了……” 现实和理想的落差太大了。 “我还采了些苋菜和青梅,这些你可以多吃一点,对你身体也好。” 如果不加那些也沾染灵气的调料的话,这种外面采来的野菜野果应该没什么太大问题。 “……嗯。”孙嘉宇忧伤地哽咽了。 第24章 第二十四 你怎么能打我 虽然被告知自己只能吃三碗,孙嘉宇也照例对着谢浮黎切萝卜丝时的英姿飒爽吹出了一番天花乱坠的彩虹屁,可这依然没能改变他最终的结局。 青丝雪球羹,也就是萝卜鸡蛋面疙瘩汤,很快就做好了,热气腾腾的,汤汁是奶白色,其中飘着碧绿的萝卜丝和软嫩的鸡蛋絮,大小各异的白面团嚼起来更是十分柔韧,总之,一切都是那么鲜滑爽口,恰到好处。 因为数量有限,更显珍贵,孙嘉宇这次吃得格外慢,倒像是在品鉴什么山珍海味似的。谢浮黎自己吃饱了饭,也没顾得上等他这个闲人,嘱托他收拾一下碗筷后,就开始为自己的事业忙碌起来。 他今天下午想先把两种馅料炒出来。梅子酱其实比五仁馅儿更简单一些,但因为要提前把青梅用盐水浸泡将近三个时辰,所以谢浮黎就先把五仁馅儿会用到的干果重新上火烘烤了一遍,又加入面粉等小火翻炒至微黄,再去后院打了些清甜井水,配着白糖蜂蜜拌匀了,这馅料就算正式出锅了。 因为锅的大小有限,陷料所需又多,这炒制拌均的过程至少来来回回了十几遍,才凑足了份额。 等完全做好时,日头已经快要落下山去了,穿堂风一过,连带着一直在烧炉火的茅草屋里都凉快了许多。 坚果烘烤的香气也随着风飘了很远,小院的篱笆上甚至站了几只探头探脑的松鼠。 孙嘉宇腿有伤不能久站,期间干脆就一直坐在桌子旁帮忙搅拌馅料,表情十足地微妙。 馅料在炒制之前就是熟透的坚果,直接吃也没有任何问题,炒制之后混合了融化的蜂蜜和糖浆,味道更加丰富浓郁,喷香的气味直往人鼻腔里钻。 孙嘉宇抓心挠肺地想尝一口,但昨晚偷吃被抓的阴影实在太具威慑力,以至于他整个人现在都又怂又蔫。 抛去劳动力本人的忧郁情绪不谈,由于有了孙嘉宇的帮忙,进程其实被加快了不少。 可惜还是没有达到谢浮黎最初的计划,本来打算稍后制作的青梅酱,因为需要时时照看成品颜色,而晚上光线又不足的关系,也只能推迟到明日清晨再开始熬制。 谢浮黎收拾好馅料,就开始准备今日的晚餐——烤鱼。 之前他本来想做油淋鱼,但下午的时候为了替孙嘉宇向外界发出求援信号,特意给支了个篝火架又烧了黑烟。 虽然这信号似乎暂时没有起到作用,但不妨碍他今晚旧物利用,做点烤鱼吃吃。 他利落地把鱼处理干净,又用料酒、盐、花椒、生姜等诸多调料细细腌制好,确保每一寸鱼肉都浸入了恰当的料汁,这才穿好竹签架到院子里燃起的篝火旁烘烤,时不时转面调整温度,让鱼肉的焦香随着热量逐渐散发出来。 孙嘉宇今天的晚餐照旧也是跟着谢浮黎一起,甚至连烹饪方式都很类似,只不过菜品主角被临时替换成了蔬菜。 样式也算丰盛,有韭菜、苋菜、萝卜等,上面可怜兮兮地刷了几滴烤鱼剩下的酱汁。此外,他还额外得到了三个鸟蛋和两碗白米饭作为辛勤工作的奖励。 曾几何时,孙嘉宇生活在灯红酒绿的喧嚣城市里,以为没有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烦恼。但这顿能解决烦恼的烧烤,前提是拥有不限量的高级牛羊肉,肉质肥美的贝类虾蟹,以及必不可少的口感甘妙的起泡酒。 然而时至今日,他坐在野外星空下,面对着没有肉和配酒的超简陋版烧烤架,就着没有一滴油的白饭,竟然吃得也很香,心里半点烦恼都生不出来。 真不错啊,这样的生活。 孙嘉宇脑袋枕在胳膊上,仰面躺在青草地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听着蝉鸣,几乎快要睡过去了。 屋里的谢浮黎却还在燃着蜡烛忙碌。趁着采摘来的苋菜还算新鲜,他清洗后在煮沸的井水中焯过几遍,滤掉渣后小火熬煮,就得到了大量浓稠的深红色汁液。 按照绛桃酥的配方,把这汁液混合面粉,猪油和糖粉,再静置发酵一晚后,便可以用来烤制绛桃酥最外层的浅粉酥皮。 趁着这苋菜红汤降温的过程,谢浮黎打算去给孙嘉宇的腿再换一次草药。 “别睡了,醒醒。”谢浮黎出门,看到孙嘉宇闭着眼睛躺在地上。 “……哥。”孙嘉宇低低地应了一声,动弹了一下胳膊,没起身。 “怎么了?”谢浮黎看他的状态似乎不怎么对劲。 “今晚……还挺热的哈。”孙嘉宇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没有吧。”刚吹过去的一阵风还挺凉的。 “可我感觉……特别热。”孙嘉宇嘟囔道。 听到孙嘉宇的胡话,谢浮黎心里当即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连忙走过去,弯腰想把一下他的脉。 成吧,也不用费事了。谢浮黎还没碰到孙嘉宇的手腕,都感受到了皮肤散发出来的热度—— 烫得像块烤地瓜似的。 估计再烧一晚上,就可以直接拉去埋了。 谢浮黎匆匆去后院打了一桶水,浸了几块凉毛巾放在额头、手心等地方,帮他湿敷降温。 “别睡觉。”谢浮黎使劲推了推意识已经有点昏沉的孙嘉宇。 “谁啊?别吵爷。”孙嘉宇语气烦躁地抱怨了一句。 敢这么说话,看来的确是烧迷糊了。谢浮黎确认。 过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热度丝毫没有下降的趋势,谢浮黎只能另想办法。 他仔细回想了下今天早上沿途经过的路边,确定是有车前草、苦胆草这类退烧消炎的草药。 可惜当时他只顾着偷旁边的鸡蛋,忘记采一些回来备用,以至于今晚得重新再走两座山,摸着黑去找。 这来回差不多得花一个多时辰,走之前,他还得给做点工作。 因为发烧的人最好处于通风处,茅草屋里又闷得很,谢浮黎只能去屋里扯了块床单下来,用水浸湿后折叠,一半铺在地面上,一半盖住他露出来的皮肤。 这一是为了自动降温,二是防止有什么带毒的虫蚊过来叮咬,来一个雪上加霜。 随后,他直接用力一巴掌拍醒了已经晕过去的孙嘉宇。 顾不得他迷茫的小眼神,谢浮黎叮嘱了几句,告诉他毛巾和水的位置后,就匆匆拿着火把出门了。 第25章 第二十五 诈骗电话后遗症 老王是国内规模最大的商业救援队——蓝空救援队的总负责人。 今年刚四十八的他辛辛苦苦攒了一年的年假,特意在女儿放暑假这两天,关掉工作手机,带着家人飞到号称最大优点就是人少的旅游新圣地g省a市,就为了图个灵魂可以片刻归隐山林,耳根和心都清净。 可惜他本命年的运气明显不怎么好,从昨天早上起,天空就开始飘毛毛细雨,紧接着越下越大,雨珠疯一般地猛砸下来,整个地区都被笼罩在暴雨雷鸣之中。 受这降雨的影响,一家人被困在宾馆里没办法出门,老王只能躺在床上无聊地玩了两天手机。妻子不让女儿小小年纪就玩电子设备,干脆自己陪着女儿窝在客厅沙发里看电视。 似乎是因为小地方常年没什么大新闻,一旦出一个大的就必须要进行全方位报导。从昨天下午起,地方台就开始循环报导附近的岐凤架林区因突降暴雨引发严重山洪、地面坍塌的消息。 并且,今天早上地方新闻又更新了动态,说有一支于几日前进入林区进行地质考察的官方勘探队,在昨日下午正式与指挥中心失去卫星联络。 而对于这几日连续播报的新闻,老王与女儿的反应可谓是两个极端。 老王的女儿今年刚上初中,打小就生活在风平浪静的内陆城市里,从没近距离接触过这类严重的天灾人祸,自然追着前线记者实时更新的报导看得起劲。 而老王本职工作就是负责救援调度,一周七天二十四小时听这类消息听到耳朵起茧,好不容易有个休假,自然恨不得能再也不接触这些破事儿。但偏偏他又想跟平日不怎么见面的女儿处好关系,所以只能被迫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听了两天。 直到今晚。 一家人从外面回到宾馆,女儿立刻打开电视追踪动态,老王则累了一天没憋住脾气,开始大声叫嚷着让女儿换台。 女儿正是叛逆期,当然不依,两人彼此意见不一致,互看不顺眼,很快就爆发了一阵小型争吵,最后结局以妻子女儿抱团联合,老王自个儿揣着手机,灰溜溜地跑到走廊里抽闷烟为止。 就在他这一肚子火气没处撒的时候,睡裤兜里的手机突然被拨入了一个陌生号码。 然而他带出来旅游的这个手机中装的sim卡是私人号码,除了意外打进来的推销诈骗电话,根本没几个不熟的生意伙伴能知道。 来得正好,老王心想,平时懒得搭理你们,今儿我不好过别人也甭舒坦。 “喂,是老王吗?出大事儿了!”电话里抢先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带点儿地方口音,语气十分焦急。 老王对这个声音没什么深刻印象,而且这开局一听就是骗子下套的标准格式,所以他毫不客气地回道:“你谁?” “是我啊,老张!你不记得了?咱们前年还一起吃过饭的,就在那个……就那个……那个哪儿!”中年人似乎慌乱得连具体名字都记不起来了。 “在哪儿?哪个老张?我认识的老张多了去了,您**算哪位啊?”老王暗想电话里这人说话虽然含糊不清,演技倒是不错。 “*,算了,这节骨眼上我不跟你计较!我先给你说,你赶紧赶去那个什么岐凤架,孙董他儿子在里面失踪了!”中年男人又急又气。 “还岐凤架,还孙董呢,你们这些骗子扯谎还挺紧跟时事,想象力也够丰富的。” 他明明在地方新闻里听到,目前已经确认是一支官方的溶洞勘探队失踪。而且,这一消息现在没在网上引起大范围传播,不在岐凤架本地的人还真不一定能知道,这骗子估计就是想打个信息差。 再退一万步说,平常就算这些小少爷们赶时髦玩极限运动,后面也会跟着一票儿私家雇佣来的保镖保驾护航,哪个奇葩会认认真真去搞什么地质勘探。 老王悠闲地点了根烟,听着对方的语气变得越气急败坏,他心里越爽快。 “我没跟你瞎扯!就孙氏集团董事长最宝贝的那个小儿子孙嘉宇,爱玩极限运动的那个!”中年男人扯着嗓门直吼。 “那就更不可能了,我前几天才看他发朋友圈说去e洲旅行了,定位还在v城。直说吧,你是绑架了他要赎金呢,还是要我给你打钱你才救他?就算我想巴结孙董,也不至于傻到上你这当。” 老王哈哈大笑了两声,朝空气里吐了个烟圈儿,直接挂了电话把此人手动拉黑。 自觉成功惹怒骗子,自己又替天行道为广大民众出了口恶气,老王这才背着手,溜溜达达地敲门回了屋。 十几分钟后。 妻子站在卫生间门口,有些迟疑地问他:“老王啊,你记不记得那个孙氏集团董事长的小儿子叫什么名字?咱们之前一起吃过饭的。” “孙嘉宇啊,怎么了?骗子也给你打电话了?”老王对着镜子刷着牙,正打算等会儿去卧室里睡觉。 “不是,我就是刚和闺女儿看新闻,上面播报了失踪人员的姓名和证件照片,里面也有个叫孙嘉宇的,长得似乎有点面熟,不过应该没这么巧吧。”妻子回道。 “!!!”老王吓得差点在瓷砖上滑倒。 连嘴里的牙膏泡沫都顾不上吐掉,冲出去就把工作手机打开了。 因为他已经跟下属说了自己休年假,所以最近没有什么不长眼的人再用工作来打扰他,此时开机后,屏幕里一片干净,没有任何短信通话的红色标记。 老王一时又有些怀疑消息的真假了。 可惜他气还没喘匀,一个显示为“孙氏集团董事长”的号码恰好就在此时拨了进来。 老王手一抖,接了起来。 “老王啊,我是老孙,听说你在a市那边休假是不是?我刚听说我小儿子在岐凤架林区失踪了!你能越级联系一下,调派那边a市的三架直升机吗?你今天可千万得帮帮老兄弟这个忙啊!” “自然自然,孙董,我这就去打电话,半个小时内绝对能起飞!医疗队也都跟着去待命,搜救队直接徒步进山地毯式搜索,老哥你一定放心!”老王语气恭敬。 “好好好!我这边好像还有他手表上的什么定位,我看不懂这些,现在立马让助理跟你对接。” “好,我这边马上安排!”老王连忙点头。 第26章 不许成精 二十分钟后。 老王坐在直升机里,稀疏的头毛被空中袭来的强风吹得凌乱飞舞。 等他越级启动快速救援程序,调派好大批搜救队员和搜救犬同时从地面进山后,才得知之前被他当做骗子的那个人,正是给小少爷孙嘉宇写推荐信入队的人。 那人接到孙嘉宇失踪的消息后怕得要命,赶紧从朋友那里要来可以直接接通他的个人号码,希望能先私密地解决这件事。 见他不信,那人慌乱之下更没胆子隐瞒,于是立马赶去通知了孙家老爷子。 两人这一阴差阳错,就耽误了十几分钟的黄金救援时间。 万一那小少爷还真就在这几分钟里不行了,老王少不了日后要被孙家人清算,所以这事儿弄得他现在心里也直打鼓。 他这边已经接收到了孙董助理传来的定位信息,但看起来相当不幸的是,这块手表所处的位置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移动了。 这有两种解释,一种是手表坏了,还有一种就是人坏了。 手表坏了还好说,毁损或者不小心丢失都有可能。但要是人坏了,要么是重伤无法移动,要么是被困在某一地区,再要么就是昏迷,最不济的就是人直接完蛋了。 所以,当老王跟着直升机飞到手表所显示的最后定位时,他没有想到自己脑中刚刚思考的这些,竟然会由单选题变成了多选题。 那是一座在深山老林里燃着篝火的农家小院,而院子正中间,正躺着一个被白布包裹住全身的人形物体。 老王透过最新款直升机里的热成像仪看过去,确认了那床单底下,的确是有一个活着的,还冒着热气儿的人。 由于附近森林不具备直升机降落的有利条件,后方两架飞机上的医疗人员和搜救队员在确定搜救地仍有一人存活,且附近暂无其他可疑人员后,就让直升机尽可能压低高度,随后训练有素地顺着软梯爬了下去。 此时夜已深,直升机悬停时形成的巨大风压将附近的树木吹得哗哗作响,远看起来颇有张牙舞爪之势。 两分钟后。 就在舱内这紧张到快要凝结成冰的气氛中,直升机上配备的无线电被接通了。 “王队,目标人物已找到,目前确认是高烧加中度昏迷,腿部出现严重穿刺伤,身上多处擦伤,医护正在实施初步抢救。”一名搜救队员从地面上实时传来消息。 “好,处理好后尽快将伤者送上飞机,我们立刻赶去省院。” 听到这糟糕的情况,老王冷汗当即就下来了,这小少爷之前死哪儿都行,可千万不能给他死在送医的路上! 三分钟后。 “王队!我们在房间的铁锅内发现了大量不明血红色液体,旁边菜刀上还有残留血迹。” “王队,目标人物脸上显现红肿掌印,疑似遭受过虐待。”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来。 老王听完,再一联想之前那盖住整个人的,处处透着诡异的白色床单,心脏都要当场梗塞了:“让医护人员赶紧带着目标人物撤离,你们随时保持警戒!有情况立马汇报。” 他作为商业救援队的总负责人,虽然每天都在处理“大”场面,但更多是负责各地区人员物资调动和公司整体的统筹管理,很少直面这类灾害事故的救援现场。 就算是灾害事故,他们公司主要承接的也是地震、洪水这类自然灾害,或者火灾这类安全事故,压根儿不会碰这类有可能涉及到绑架等犯罪事故的救援。 至于这次,他们的队伍单纯就是来救人的,那肯定不会随身携带杀伤性武器,更别说他们以前也根本没接受过制服歹徒的专业训练。 他们除了身体素质特别好,其余真的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万一碰上穷凶极恶,要钱不要命的人也只能是抓瞎。 这根本就是杀牛用鸡刀! 老王忍不住在心里哀叹。 说真的,这次要不是涉及到那位孙董的小儿子,他也不会亲自坐上直升机跑来现场督导。万一要是他领导的这些救援队不小心直面歹徒出了事,他根本负不起这个重大责任。 …… 就在老王拿着手绢不断擦汗的时候,坐在他旁边有些恐高的本地向导老郭正哆哆嗦嗦地从舱门口往下看。 “这儿咋有房子?”向导老郭操着浓重的口音,哑着嗓子问道。 “什么?”直升机螺旋桨转动的声音太大,老王没怎么听清楚。 “这不对!俺上个月来这林子里,还么瞅见过这房子!”向导一把薅住老王的胳膊,凑在他耳朵边大喊。 “……”老王本来没什么想法,被这么一提醒,一时间也有了些不好的猜测。 这房子为什么会突然被建起来?建造的人是为了什么?孙家小少爷怎么会出现在里面?是被绑架还是什么?绑架是为了钱还是继承权?那个写介绍信的人有没有参与其中?为什么要打电话找上他……他顶多就一高级打工仔,碰上这种豪门恩怨还是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吧。 向导老郭自然没有他想得那么复杂,他继续指着被直升机的白色强光照得格外清晰的菜地和葡萄架,“你看地里长的东西这么壮,么几个月功夫不阔能!” “你这是什么意思?”老王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 “俺觉得……”向导下意识地就想去怀里摸烟,没摸到,眼神更加恐慌地四处乱瞟。 “觉得什么?”老王被他这惊慌失措一传染,连忙也搓了搓胳膊上炸起的鸡皮疙瘩。 “……有妖怪。”老郭刻意压低了声音,似乎生怕被那东西听到找上门来报复。 “嚯。”老王虚惊一场,心情一时倒也没之前那么紧绷了,“老乡,你这思想很落后啊,咱们现在都不兴这个了。” “真的,俺爷爷那辈就说,这岐凤架里有吃人的大妖怪,不让人进。”老郭诚心诚意地做了个向老天爷祈求保佑的手势。 “你说……吃人?”老王突然联想到之前队员提过的,锅里有大量不明的血红色液体,心里一时也有些发毛。 难道不是绑架,而是那种隐藏在深山的食人狂,或者未开化的野人?毕竟好像没听孙董说有人索要赎金,当然,要了人家也不会告诉他。 但这更可怕了啊!被绑架还有活路,碰到这种要命的直接人就上砧板了啊! “对,传说是一只千年的老狐狸成了精。”向导继续和他驴唇不对马嘴地讲话。 第27章 请勿歧视 “……狐狸精?”老王听到这个出人意料的说法,愣了一下,发觉自己也是被这个老郭传染得胡思乱想了,摆摆手,示意他无需再说。 “俺可没骗你!说是那狐狸精长得可好看,又会讲人话。跑得还老快,爪子尖得嘞,一下就能把人抓住吃了。”老郭又嘟囔了几句。 ……既然长得好看还能说话迷惑人,勾勾手指不就得了,何必亲自跑着去抓人?这些乡村志怪传说真是一点逻辑都没有。 老王暗笑,不打算跟他继续扯下去,“老乡,我这还有工作呢。你要是没事,就帮忙看着点周围的情况,咱们大半夜可不是来这里闲聊的。” “爱信不信嘛。”老郭用土话含糊着说了一句。 自顾自生了一会儿闷气后,怕人家嫌弃自己不干活,老郭干脆转头去看直升机这一侧的窗外。 他本人还是有点恐高,不敢使劲往下看,只能把视线放远,瞅着那些黑漆漆的树林。 而在此时第一架直升机的下方,医护人员已经把孙嘉宇固定在了为直升机救援而定制的特殊医用担架里,目前正由上面的两个工作人员配合着拉升。 剩下的几个救援人员也在做最后的撤离准备,只等着目标人物和医护人员全部被确认安全后,他们再攀着第二架直升机的软梯回到机舱。 一切进行得似乎都非常顺利。 没有出现丧心病狂的绑匪。 没有出现臆想的食人狂。 更没有出现传说中的狐狸精。 老王心里的石头放下一小半。 “喂……” 老王的胳膊被人猛地扯了一下,生疼。 “又怎么了?”老王语气十分生硬。 他现在十分后悔带上了这个没派上半点用场的向导,鬼知道他手下怎么临时找到的这个迷信老农民。 “那!”迷信的老农民哆嗦着手,表情惊恐地指向远方的森林。 “什么?”老王眼睛有点散光,戴了眼镜也只能看到些模糊的树木重影。 “那儿有火光!动得可快!”向导的手指跟着那一点亮光不断移动。 “是失踪的勘探队?”老王兴奋了,赶忙去翻找自己的望远镜。 “俺觉得不是……不是人!”向导看着那亮光明显在以普通人达不到的速度朝这边赶来,一瞬间吓得人都结巴了,“它……它来了!” 老王气得瞪了向导一眼后,才举着他的高倍望远镜四处搜寻起来。 很快,他就找到了黑暗中那显眼的一点暖黄色光。 但因为对方移动太快,望远镜视野又有限,他花了不少时间才确定那是一个举着火把的人。 这人跑得也太快了点…… 正常人能在山林里行进这么快吗? 有点不对劲。 “你不是说附近就你们一个村子?你们村子的人晚上会出来吗?”老王紧盯着那个举火把的人,眼看着他离自己这边越来越近,近到几乎只剩几公里的距离。 “白天都么几个敢进山,大晚上除非不想活喽。”向导老郭瞥了一眼老王。 老王思索了片刻,果断扔下望远镜。在确认那边孙嘉宇已经被吊上了飞机后,他迅速就用无线电频道下达了紧急指令:“所有在地人员立刻撤离!立刻上软梯!” 命令一出,三分钟后,最后一个人也扒在了软梯的最下方。 “拉升飞行高度。”老王整个人都紧绷着。 三架直升机的驾驶员迅速执行了指令,一时间,直升机的苍白灯光就将附近的森林整片照亮了。 然而老王却没有立刻要求直升机驶离原地,而是拿起望远镜重新搜寻了片刻。 这一找,就不偏不倚对上了一双似乎正在注视他的眼睛。 “*!”老王被吓得爆了一句粗,连忙拉远了视角。 望远镜里这才显出来人的全貌。 那是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男人,好看到在这样的深山老林里处处透着诡异。 他身着那种古代人才会穿的白色长衫,举着火把,怀里鼓鼓囊囊地不知塞了什么。 最要紧的,他跑步的时候表情十分平静,甚至都不怎么张嘴喘气,根本不像一个跑了那么久,还跑得那么快的人。 “……狐,狐狸精。”老王喃喃自语。 “真是大仙来了?”老郭本就时刻注意着老王这个能下命令的人的反应,这一听,当即就瘫在座位上了。 “这年头还能成精?”老王狠狠拧了自己大腿一把,确定自己没在做梦后,慌忙抓起对讲机下达了全员撤离的指令。 三架直升机的驾驶员立刻解除悬停状态,操控方向杆向原定省立医院的方向飞去。 什么想象中的意外都没有发生。 老王狠狠松了一口气,恍惚间,好像又听到了山林里回荡的声音。 “别……走……” “留……下……” “欠……还……” 老王连忙搓了搓胳膊,问旁边的向导:“你刚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俺,俺听到了!大仙让咱们别走!还说欠了什么要还啥的!”老郭拿手捂住眼,这个五十多岁的强壮庄稼汉子几乎要掉下眼泪来,“俺完了!大仙记住俺了!” “*!这玩意儿这么邪性?”老王也有点慌了,“你们这附近有什么庙或者道观吗?” “么有!离俺村最近的也好几百里了!俺算完了,大仙最喜欢俺这种的男人!不会放过俺的!”老郭崩溃道。 “……嗯……”老王忍不住仔细打量了一下老郭那沟壑纵横的老脸,突然觉得那位大仙似乎有点亏,“这大仙挺不挑的哈,男的也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你说啥?狐狸精当然是吃男的了!吃女的干啥用!”向导的语气十分天经地义。 “等一下……”老王依稀感觉自己抓住了某个重点,“你爷爷说了那是只母狐狸?” “当然!”老郭奇怪地看着他。 “可我看到的是……公的啊。”老王感觉自己的心脏又梗塞了一下。 “你说啥啊,狐狸精当然是母的,公的能干啥?咋勾引人?” “……是这样吗?” 你们村的志怪传说真的很性别歧视,还职业歧视。 ……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第二天凌晨。 孙嘉宇缓缓在医院里醒了过来。 他对着围着他的一圈人,震惊地眨巴了下眼睛。 “我的宝儿啊……”孙董和孙董夫人直抹眼泪。 “爸,妈,我没事。”孙嘉宇被扶着坐了起来。 他环顾一圈后,又忍不住向窗外张望了一下,“妈,你看见我恩人了吗?” 老王被从后面众星拱月地推了出来。 “……他谁啊?”孙嘉宇试图回忆了一下。 “你王叔叔啊,人家带着直升机连夜把宝儿你救回来的,还不快说声谢谢。”孙夫人嗔怪了一句。 “不是,我找的是长得特别好看的那个,我大恩人。”孙嘉宇吵嚷着。 听到这句话,老王当即就松了一口气。 幸好回来后,他仔细听了医生对伤情的二次诊断,没傻到报警去抓人。 “没见过你说的这位啊?”那边毫不知情的孙夫人愣了。 孙嘉宇没回答,只是转过头盯着老王,“这位王叔叔,谢谢你救了我,不过你当时见过一个特别俊的男人吗?还穿着古装,看一眼印象肯定特别深刻。” “……没,没有啊。”老王竭力挤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我去的时候屋子里没有人。” 他能怎么说?我觉得你恩人是食人狂,还骂他是狐狸精?我把你恩人的屋子翻了个底朝天?我扔下你恩人自己跑路了? 还是他趁现在跑路吧! 这倒霉的本命年! 第28章 第一次推销 就在刚才,谢浮黎不幸遭遇了人生里的第一次跑单。 他好不容易救了人,转眼人又被别人救跑了。 跑了也就跑了,救命费大不了他不要了,可灵芝钱还没结算呢! 那可是他异世界的第一桶金啊!就这么没了! 他这次简直赔得叫一个血本无归。 失败,太失败了! 以后一概不能再赊账了! 谢浮黎站在森林里深刻反省了一会儿,抱着怀里的药草,忧郁地溜达着回去了。 小院里果然已经没了孙嘉宇的踪迹,地面上只留着一张白色的床单,还有许多凌乱的脚印。 茅草屋里的东西倒是还算整齐,除了他凉着苋菜汤的锅盖被人掀开了,还有菜刀被动了位置,那些人就只潦草地收拾了一些看起来像是孙嘉宇的物品。 有几件半袖和长裤大概因为分不清是谁的,没有像那些帐篷、垫子一样被一起带走。 谢浮黎打算明天拿去洗洗晒晒,刚好在去有人的地方之前,把自己的这身“奇装异服”给换下来。 等谢浮黎里里外外地收拾完,夜已经很深了。 他今天忙碌了一天,其实也有点疲累,简单做了点每日晚课,调息了两个小周天,就熄了蜡烛,自去歇息了。 …… 少了孙嘉宇这个大麻烦,谢浮黎剩下的三天过得风平浪静了不少。 他基本每天除了吃饭和修炼,其他的时间都是在忙碌着烘烤绛桃酥。 付出自然有回报,他在这几日里,前前后后积攒了差不多三百块的分量。 其中品形完美的,就用清洗过的竹叶仔细装点好,再系一个方便人提走的漂亮结扣。品形差一点或者掉了渣的,则找些更宽大的叶片,两块摞在一起,包裹成小砖块一样,到时候直接打包出售。 他用手大致估了一下,单块糕点的分量差不多在五十几克,三百多块摞下来,差不多也有个几十斤。 如此重量和体积自然不能再用包袱运送,他只能又花时间编了个偌大的竹篓,里面再给满满当当塞了十几个手腕粗细的干竹筒,这才把所有糕点都整齐地码了进去。 全部做完这些工作,也差不多到了第五日的中午,谢浮黎直接烤了一只金黄油亮的炉焙鸡,当作临行前犒劳自己的大餐。 趁着茅草屋的使用期限还有两个多时辰,他把多出来的两个鸡蛋煮了,又上锅烙了足够吃上几天的干粮。此外,他还拿竹筒把前日里腌好的盐渍萝卜干装了一大罐,这才悠哉悠哉背着竹篓和包袱,提着草编的两个小兜出了小院。 也就前后脚的功夫,谢浮黎手心里的系统就开始闪烁红光,屏幕也显示出请用户尽快离开原地的字样。 谢浮黎其实还有点好奇这座时限五日的茅草屋会被天庭委员会怎么回收处理,于是就大包小包站在几百米外,等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 本来,谢浮黎以为会有个什么大场面的热闹看,比如物品依次消失不见,茅草屋瞬间解离,甚至是所有东西全部都化为泥土滋养大地,原本生长在此地的树木则瞬间破土而出,完成一次简短的轮回什么的。 结果呢,晴空一道白雷劈下来,直接把茅草屋,连带院落里的瓜果蔬菜劈了个稀巴烂。这雷势之盛,连坚固的水井也没能幸免,当场就被炸裂成了两半,此时正咕嘟咕嘟地往外涌着最后一点水。 “……” 你们天庭委员会处理废弃物的手段都这么简单粗暴吗? 谢浮黎最后扫了一眼那形状凄惨的小院,赶忙加快脚步地转身离开了。 他以后一定得好好工作,勤奋修炼,不然下场估计又是这样一个男默女泪的悲伤事故了! …… 在草兜里的烙饼即将被吃完的倒数第二天,谢浮黎终于在前方找到了一条被人踏出痕迹的土路。 寻着土路又走了大约两里地,远远就能看到几座低矮的砖瓦房檐,和被烟火熏得漆黑的红泥烟筒。 谢浮黎低头整了整自己的新衣服,确定短袖长裤看起来没什么异样,这才迈步经过了路边那写着“郭家村”的石碑。 村头聚集着几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女人,此时正用谢浮黎听不懂的方言在大声争论着什么。 “郭家媳妇儿,你公公昨儿去了城里真么回来噻?”挎着筐鸡蛋的女人问道。 “么有!就昨晚给俺婆婆打了电话,说他昨晚碰到什么大仙了,得去庙里住上一个月,大仙才能放过他。”提着布袋的女人边回答,边翻了个白眼,“俺看他就是不想回来干活!” “你说那山里真能有大仙不?”拄着锄头的女人好奇地问。 “有啥有!你不想想,人家千年的狐狸精,干啥不行,能看得上俺那个公公?就图他年纪大?图他不洗澡?”郭家媳妇说着就啐了一口。 “不好意思,打扰了……”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作为一只干啥都行的狐狸精在村子里扬名的谢浮黎,略带拘谨地轻声插入了话题。 聊得热火朝天的三人骤然听到一个清朗的男声,纷纷回过头来。 只见来人身材挺拔,穿着一身白色t恤和浅蓝牛仔裤,头发用木簪挽了一个简单的道士髻。但因为长得高又背着光,一时叫人看不太清长相。 众女子在村里呆久了,极少见到陌生男人,当即就略带警惕地退了一步。 再定睛一看,那来人眉眼犹如画中人一般,实在俊俏得紧,她们这才彼此对视了好几眼,一齐推搡出那个提着布袋的女人来。 “你……你是谁呀?来村里有啥事呀?”郭家媳妇下意识地捋了下散乱的鬓发,换了一口谢浮黎听得懂的官话,就连嗓门也明显比刚才小了不少。 谢浮黎想了想,说道:“我是绛桃观的一位道士,恰好路过此处,想问各位姑娘,如何从这里去往人多一些的城市呢?” 郭家媳妇一听这般神仙似的人喊自己姑娘,心里暗自欢喜了片刻,忍不住回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那也是十里八乡的一枝花,表情当即就温和了许多,“你是道士呀?是这附近哪里的观呀?怎么没听说过?” “说来惭愧,道观已经没了,我也正是在为了修缮绛桃观而四处筹集善款。”谢浮黎解释了一下原因,“以后若有缘,姑娘也可以去参观,离这里大约有八九天的脚程。” 第29章 进城了 “好好好,有空一定去,”郭家媳妇一听这小道士似乎是来要钱的,连忙换了个话题,“你说你要去城里?村里可么有车。对了,吕家媳妇,你公公等会儿不是开着新车去城里送货,干脆顺路捎人家一程呗。” 吕家媳妇,也就是那个拄着锄头的女人,立刻爽朗地应了。 “多谢。”谢浮黎感激地拱了拱手。 谢浮黎缀在吕家媳妇身后大约四五步的距离,很快就跟着她找到了正在家门口装货的公公。 “公公,人家小道长想坐你的车进城哩,成不?”吕家媳妇对着他公公高声喊道。 “啥?”干瘦的小老头把手放在耳朵边上,示意她再说一次。 眼看着吕家媳妇又重复了两遍,谢浮黎突然对自己的人身安全有了一点隐隐的担忧。 小老头听完谢浮黎的来意,反倒是乐呵呵地应了,连说路上有个伴讲讲话好得很,好得很。 “成成成,后生仔,你先坐着,”小老头指了指门口的小板凳,转身去了屋里,“我去拿点东西,咱们一会儿就出发。” 半晌后,全副武装的小老头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只见他在洗得发黄的老头衫外面套了一件铆钉皮夹克,脸上戴了一副黑漆漆镶金边的大墨镜,手里则拿着一个破旧的玻璃保温杯,里面泡的菊花茶甚至还配了几颗枸杞。 小老头熟练地坐上驾驶座,一阵轰隆轰隆后,就利落地把三轮车从狭窄的大门里倒了出来。 “后生仔,带着板凳,上车!”小老头把车停在路边,潇洒地指了指三轮车最角落里的一处空地。 谢浮黎这才明白了这车的正确使用方式,原来是需要乘客自带座位的。 “对了,大爷,稍等一下,”谢浮黎放下背篓,从竹筒里提出三块品相完好的绛桃酥递了过去,“实在不好意思,我身上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这个是我们道观做的特色点心,送给您尝尝。” 小老头没想到他还准备了谢礼,推脱了几下,就高兴地把儿媳妇从院子里叫了出来,“儿媳,来,拿回去和你娘一块儿尝尝,这是人家道观儿的特色嘞,开了光的。” 一块点心要开什么光?谢浮黎扶额。 那边的吕家媳妇却是信了,她从没见过这样用竹叶精致裹缠过的“开光”点心,就一直拼命用手擦着围裙,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谢浮黎见状,轻轻把草编的绳结对折一扯,那翠绿碧亮的竹叶就迅速绽开了,露出里面那块每一处细节都栩栩如生的淡粉桃花。 小老头和吕家媳妇都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后生仔,你那个观儿是叫啥?点心咋这么好看呢!”小老头问道。 “叫绛桃观,大爷。”谢浮黎连忙说道。 “什么陶罐儿?”小老头掏了掏耳朵。 “绛,桃,观。”谢浮黎又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 “哦哦,江桃观儿,在哪儿?”小老头印象显然还挺好。 “大爷,就在那边的山里,还没盖起来呐。我这就是打算去城里挣钱再盖的。” 谢浮黎好不容易跟他解释了一番,两个人这才告别吕家媳妇,上了车。 三轮车的马力很足,就算载上了谢浮黎这么一个大活人的体重,也只是沉闷地吱嘎了一声,就风风火火地上路了。 傍晚路上的风有点凉有点大,谢浮黎抱着胳膊打了个喷嚏,有点后悔没再多穿一件衣服。 “后生仔,身体不大行啊,得多锻炼!”小老头感受到后车斗的震动,头也没回,十分语重心长地叮嘱了一句。 “……好。”谢浮黎无奈地应道。 “你说啥?”小老头坐在前面迎着风大喊。 就您老人家这耳朵,怎么想到要和人家在路上讲讲话? “……没啥!”谢浮黎不得已也跟着大声回答,结果被当场灌了一嘴风。 谢浮黎郁闷地把头缩了回去。 路上的风景跟谢浮黎之前见过的大差不差,他也懒得再多看,低下头摊开手掌,打算研究一下这个许久没关注的哎噗。 荧光矩形里的“任务专区”仍然停留在第二个任务,鉴于谢浮黎明显还没有募集到钱,上面的进度条自然没有任何的进展。 然而,在“兑换商店”的那一个分区,页面的规划布局却出现了极大的变化。 仔细观察后可以发现,商店被重新划分成了两页。 第一页对应着兑换商店右侧指引栏的第一个选项,上面显示着个人名望值的字样。 第二页则对应着兑换商店右侧指引栏的第二个选项,上面显示着古建筑名望值的字样。 谢浮黎首先点开了个人名望值的那一页。 出乎意料的是,个人名望值第一次刷新出来的数值竟然达到了三千之多。 谢浮黎忍不住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自从他来到这边的世界,前后总共也就见了不到六七个人,按理说怎么都不可能一下子积累三千多啊? 他尝试着点开个人名望值后面跟着的那个像是毛笔的图标,随后惊喜地在里面发现了似乎是账本一样的记录。 他自己把这些明细按人名汇总了起来:孙嘉宇+425,郭伟+500,王飞舟+440,……,孙兴腾+210,林卓凤+230,孙嘉泽+192,孙嘉欣+197,……,张秀芬+3,吕学才+2。 谢浮黎懵了一下,立刻反应了过来——原来个人名望值这个指标不是按人头计算的,而似乎是按照他在每个人心目中的名声、威望,或者类似于好感来统计的。 这就很好解释了。 首先,对于孙嘉宇和后面几位孙姓的,明显是孙嘉宇亲属眷族的人,他十分可以理解他们单人贡献的名望值会如此之高。 目测就是因为他救了孙嘉宇,而孙嘉宇在回去后,与家人们讲起过他的存在,家人们由此对他心存感激,所以他在这些人眼中的名望值也会相对高一些。 但那个王飞舟和郭伟就比较异常了。这两人贡献的名望值几乎是所有人中最高的,甚至比孙嘉宇本人还高出许多。 如果单从这两位的名字来猜,应该是两名男性,但他印象中根本没面对面见过两个会对他如此之崇拜的男性。 至于最后一个吕学才,他倒是猜到了,目测就是前面驾驶座上坐着的老大爷。毕竟别的中年女子都称呼他家的儿媳为吕家媳妇,那眼前这位自然应该是吕家老大爷。 此外,除了这些特征比较显眼的,其他陆陆续续的还有一些陌生名字的小额入账,谢浮黎思考了半天,也没什么思绪,只能暂且归结到孙嘉宇那边的亲朋好友。 大致梳理完个人名望值的来源后,谢浮黎又点开了后一页的古建筑名望值。 第30章 迷惑行为 古建筑名望值累计的数值实在可怜得紧,只有八十多。 但它的来源倒是比较简单,里面只显示了三个人的记录,所有明细加起来:孙嘉宇+81,张秀芬+3,吕学才+2。 对比了两个名望值的入账记录,谢浮黎猜测中间的女子名就是吕家媳妇本人的名字,毕竟只有她确实觉得绛桃观的点心还不错。 根据这仅有三个人的名单,谢浮黎感觉自己隐约摸到了系统对古建筑名望值的判定标准——那就是不止听说过绛桃观,还要对绛桃观的印象、或者说观感较好。 之前他也向村口的其他两位中年女子提起过绛桃观,但一说到他此行是为了筹集修缮资金的时候,她俩就委婉地转移了话题。 这一表现从侧面反应了两种可能,一是她们根本就不相信谢浮黎口中所说的为绛桃观募捐一事,二是她们相信这件事,但却不愿意为绛桃观付出钱财。 换句话说,两人对绛桃观的观感其实非常一般,也因此,两人的名字不会出现在这贡献了古建筑名望值的记录里。 想通了具体的判定规则,谢浮黎又返回去看了商店里陈列出的可兑换商品。 在个人名望值商店里,界面中只有一个选项是亮着的。 商品名称显示为“甘露一滴”,售价竟然高达了五千名望值,这显然超出了他现在的余额。 而在古建筑名望值商店里,界面中同样只有一个名为“青砖一块”的商品可选。 但青砖的售价却是便宜得多,仅需要五十名望值。 谢浮黎试探着点击了那块他唯一买得起的青砖。 一瞬间,他的手中就多了一块砖。 一块颜色黛青,质地密实的砖。 “……” 他刚才为什么脑子一热就去点? 一块砖三斤多重,虽然它上面精心刻印着绛桃观的桃花标志,但也掩盖不了它只是一块砖的事实。 如今让他扔吧,又舍不得,可抱着,又着实沉得很。 “后生仔——”小老头在前面大喊,一下子就打断了谢浮黎的懊悔之情。 “大爷,怎么了?”谢浮黎转手把砖硬生生塞到自己的背篓里,这才扒在车斗最前面的护栏上回应到。 “你会算命不?能给俺算算,俺过两年能有个小孙女不?”小老头紧张地托了托鼻梁上的墨镜。 “大爷,我不会算命。”谢浮黎高声回到。 “你个道士咋不会算命呢?”小老头回过头,表情诧异极了。 “大爷,回头看路!”谢浮黎吓了一跳,本来还想解释自己只是负责修道观,算不得一个正经的出家道士,但此刻却万万不敢再惹小老头分心了,干脆就默认道,“大爷,我没学过这个。” “哎!那你会画符不?这个你不会可不行啊,你们不就专门搞这个的?”小老头恨铁不成钢地摇头晃脑。 “也不太会,大爷,我只会耍点剑。”他毕竟是个剑修,虽然看过点符箓入门,能画一点儿无伤大雅的小符,但实在说不上精通此道。 小老头严肃道:“后生仔,不要趁着年轻就浪费时间啊。人生还是得多奋斗!你看俺,七十多了,照样给人家饭店送菜,身子骨好得很嘞!” “对,大爷您说得对。”谢浮黎这个在修仙路上奋斗了一百多年的人表示虚心接受教诲。 小老头好不容易逮着个年轻人愿意跟他畅谈人生,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谢浮黎只能被迫听了快一个多时辰的个人奋斗史。 就在谢浮黎快要在颠簸的节奏中昏睡过去时,三轮车突然从土路上一个大拐弯,顺着陡坡爬上了一条平整的宽阔路面。 而在路面延伸的远方,出现了点点斑斓的亮光。 “进城啦,后生仔!俺还得去城东送货,等会儿把你放哪儿?”小老头询问他的目的地。 “大爷,你先开着吧,我再看看在哪里下合适。”谢浮黎自然没有所谓的目的地,他是打算先找个人多的地方,看能不能卖些点心出去,攒一点住宿的费用。要如果实在卖得不顺利,他找个背风的角落凑活一晚也不是不可以。 很快,三轮车行驶了一段时间,就进入了城区的主街道之一。 此时看天色,应该在亥时(晚九点)左右,谢浮黎本以为大多数人应该已经身在家中,甚至准备熄灯睡觉了,但街道上却仍是熙熙攘攘,各种五彩斑斓的灯光闪烁着,各种外观的车辆争鸣着或停或行,就连旁边的路面上也都走着形形色色的各种人。 真热闹啊。 谢浮黎参加宗门里的除夕庆典时都没见过如此场面。 在他四处张望的时候,前面恰好赶上了红绿灯交替,三轮车就缓缓停在了非机动车道的路口。 很快,后面就聚集了一大堆骑着自行车刚放学的年轻学生。 谢浮黎原本一直是背对着小老头坐在小板凳上的,没想到此时恰好就面对面,眼对眼地和学生们对视了。 更巧的是,旁边有一辆正要右拐的车辆,因为被过马路的众多行人堵在原地,明亮的车灯光线就那么毫无遮挡地照在谢浮黎所坐的三轮车上,给他们加了一个天然的聚光灯。 “……” “……” 面面相觑。 有一点尴尬。 谢浮黎默默地低头玩了一会儿手指,还是能感受到对面若有似无的目光。 可他要在这个关头上转身,又会显得太刻意。 算了。 谢浮黎干脆张开手心,去继续研究个人名望值里那些他没搞懂的陌生人名,看能不能产生点新想法。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就在这进城的一段路上,记录又变长了。 而且在当下,似乎还有越来越长的趋势。 王薇薇+2,张乐怡+3,欧阳振华+1,…… 谢浮黎试探着抬头看了一眼那群年龄不大的孩子们,数据立刻又新添了几行。 王薇薇+3,张乐怡+1,欧阳振华+2,…… 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什么事情也没做啊? 幸好,红灯只有不到六十秒,三轮车很快就被小老头发动起步,谢浮黎这才远离了那帮表情奇奇怪怪的孩子们。 可惜,谢浮黎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不久,那几个市立一中的学生就把远远偷拍他的照片分享在了校园小群,群名就叫做“那些在深夜里也会闪闪发光の大酷哥”。 至于这又引发了什么蝴蝶效应,就是后话了。 第31章 行车不规范 三轮车凭借小老头左挤右塞的高超技术,穿过拥挤的车流一路飞驰,速度快得只能看到车尾灯在空气中划过的一道红光。 不多时,他就被站在马路一侧,本来正在维持人群秩序的交警注意到了。 交警当即就吹了三声短促哨,紧接着拿扩音喇叭喊话道:“哎,那边那辆红三轮,靠边停车!” 小老头本来耳朵就不太好,自然没怎么听清楚,仍旧一个劲儿地踩着油门往前开。 坐在后车斗的谢浮黎却是看到一个穿着荧绿色衣服的人用手点向他,同时周围人群也纷纷闻声转头看过来。 虽然他不懂这具体是什么意思,但也立刻明白自己和大爷似乎是摊上什么事儿了。 谢浮黎连忙凑到小老头的耳朵边大喊道:“大爷,停车——” “你到了?”小老头还以为他到目的地准备下车了。 “不是,”谢浮黎望着已经跑出去很远的左后方,“好像有人要找我们。” 小老头把车往路边一停,猛地一摘墨镜,架势活脱脱就是要去跟人家干仗,“谁敢找俺们事儿?” “两个穿绿色衣服的男人。”谢浮黎指着正骑摩托车追上来的一胖一瘦的男人给他看。 小老头哀叹一声,把三轮车拔了钥匙熄了火,自己下了车,“你说哟,交警找俺干啥?” “我也不知道啊,大爷。”交警这个词谢浮黎都是第一次听。 那边追上来的两个交警看到他俩没有再继续开车偷跑,也顺势把摩托车减了速,一前一后地把三轮车给围了起来。 “您好,驾驶证和行驶证请出示一下。”两人中胖一点的那个交警率先走过来检查证件。 “啥?”小老头懵了一下,低头从裤兜里掏出来个身份证。 胖交警接过证件扫了一眼,又重复了一遍:“需要驾驶证和行驶证,大爷!” “木有那种东西,木有!”小老头碎碎念,“俺这就是个三轮,又不是小汽车,不要证的。” “好吧,大爷,咱们先不讨论这个证件和牌照的问题,您就说,您觉得这三轮车能不能拉人?”胖交警见惯了这样的场景,语气十分温和。 “能拉,能拉。”小老头连忙点头。 “不是,我是问您这载货三轮车能不能拉人?”胖交警语气着重强调了载货两个字。 “能拉,拉七八个人木问题。”小老头丝毫没理解胖交警话里的潜在含义,听到这个问题,还特意转过头去估量了下空间。 胖交警无奈了,顺着小老头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谢浮黎还没事儿人似的坐在车斗里,“哎,那边车里的年轻人,别坐着了,赶快过来。” 谢浮黎不明所以,但还是摘了背篓,长腿一跨,从车后斗翻了下来,随后,就跟着小老头乖乖站在昏暗的路灯下。 “这位大爷是你的什么人啊?”胖交警看谢浮黎年轻,头脑好用,就想通过他给大爷说清楚这个中利害。 “嗯……”谢浮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比较合适。 小老头看他说不出话来,以为他也害怕交警呢,赶忙就上来打圆场,“哎,俺俩木关系,都一个村的,俺就顺路捎他一程。” “哦,顺路捎一程,”胖交警不置可否,继续向谢浮黎问道,“那你是做什么的?” “他是俺们村的小道长,就在附近有个道观嘞,可不是什么二流子噻。”小老头又插了句嘴,努力想证明谢浮黎是个好人。 “道士?”胖交警当即就有些怀疑此人身份的真假,“那好,请你出示一下身份证和道士证。” 要知道,这种在农村自称道士实则诈骗的人简直不要太多,要么是仗着自己会点假把戏要钱的,要么就是卖什么延年益寿的中草药的,把那些迷信的老年人骗得团团转。 而那边站着的谢浮黎根本没听说,也当然没有这什么身份证和道士证,他只能坦然回答:“抱歉,我没有这些。” “你连身份证都没有?” 问话的胖交警略带警惕地再次确认,原本正拿着执法记录仪的瘦交警,闻言也靠拢了过来,两个人形成夹角,把谢浮黎困在了中间。 “对,我没有。”谢浮黎点头,没有在意他们的举动。 胖交警见多了借口自己没有或没带身份证,企图逃避惩罚的人,根本不太相信他的说辞,“那你叫什么?还有说清楚父母名字,长期居住地,别撒谎,我们这边都能查的。” “我姓谢,字浮黎,自幼无父无母,跟着师父居住在山里。”谢浮黎如实解释道。 “姓谢?”胖警官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特意把姓和名分开讲的,他自己连起来重复了一遍,“谢狐狸?” “不是,是浮生的浮,黎民的黎。”谢浮黎纠正道。 “哦,福生的福,利民的利,谢福利。”胖警官懂了。 “不是,是黎,非利。”谢浮黎再次试图纠正。 “成成成,那这个谢福利啊,你站着别动,更不许乱跑,我们再给你查一下记录。”交警们直接掏出一个身份证识别器。 被喊作谢福利的谢浮黎无奈地站在原地,看着胖交警抬起手机,对准他的脸咔嚓了一张。 “哎,太黑了,照不清楚。”胖交警转头对旁边的瘦交警说道:“小孙帮忙给打个光。” 瘦交警掏出手机,打开里面自带的手电筒半照着谢浮黎。 “嚯!刚都没看清,小伙儿还挺俊,这灯一照和那大明星开演唱会似的。”胖交警看灯光下的他模样干净俊朗,随口感叹了一句,这才又拿起手机对好焦,仔细拍了一张。 随后,他把手机里的照片传输到身份证识别器里,低下头啪嗒啪嗒按了几个按钮。 不一会儿,结果就出来了。 “还真查无此人!也没有犯罪记录,你看……”胖交警低声跟瘦交警说了几句。 两人商量半晌后,胖交警转过身,对站在路边不断向这边忐忑张望的小老头说道:“大爷,本来这种三轮车无证上路,还人货混装的,一般是要罚款加十五日拘留的。但考虑到您年满七十五,又是新车,那按规定就是首次口头警告,再犯的话就直接扣车罚款了。大爷,您听懂了没?以后再这样可不行了。” 第32章 住宿问题解决了? 小老头没怎么听懂具体术语,但听对方语气似乎是没什么要坐牢的大事儿,于是拍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哎,谢谢,谢谢交警同志,俺,俺这就开着回家。” 说罢,他冲着谢浮黎招了招手,“上车咱走了,后生仔。” “大爷,我刚不是都告诉您了,三轮车后面严禁坐人!”胖交警连忙劝阻,随后又指着谢浮黎对小老头说,“再说了,他也不能走。” “为啥?这是咋滴啦?”小老头懵了,他寻思着这个后生仔长得干干净净的,也不像个能犯事儿的主啊。 “这位年轻人查不到身份信息,我们要先带他去派出所核实一下情况,再看符不符合补办身份证的条件。”胖交警简单说了一下他和瘦交警的讨论结果。 “哎?成吧。”小老头以前村里有好几个超生没户口的,所以他对这种没有身份证的事儿倒见怪不怪。 小老头把谢浮黎拉到一边去,好心地叮嘱了几句,“后生仔你去补办身份证,好好听人家交警同志的话,让干啥就干啥,人家不会为难你的。俺就先走了,以后有事再上村里头找俺。” 眼瞅着谢浮黎点了头,拿了行李,他这才骑上三轮车,穿着他的黑夹克意气风发地走了。 “慢走,大爷。”谢浮黎挥别了这个亲切的小老头。 “那这位同志,我等会儿让我同事开车送你去派出所,正好我们也该换班了。”胖交警看了一眼手表,“今天时间不凑巧,户籍科这个点儿早没人了。但我们也不能随便放你走,你看方便在派出所里凑合一晚吗?” “无妨,但我身上恐怕没有钱付这个什么派出所的住宿费用。”谢浮黎迟疑。 “嗨,这个住宿不要钱的,你别嫌弃条件简陋就行。”胖交警被他逗乐了。 “那就麻烦您了。”谢浮黎礼貌地拱了拱手。 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刚好他身上一毛钱都没有,正缺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感情你这还真是道士啊?”胖交警看他拱手礼行得还挺像回事,神志看着也清醒。 “其实也不是,我并未出家修行,算不得真正的道士,我如此说,也只是方便为道观筹集修缮款罢了。” “那你有的那什么道观呢?” “道观年久失修,前几日坍塌了。” “哦,这样。” 听完这些话,胖交警自己心里也直犯嘀咕。 你要说他是骗子吧,这人倒是长得特端正,气质也干净。 你要说他是个好人吧,但说的话却和骗子的套话差不了多少,问什么都是提供不了佐证,听着一句真的也没有。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等了差不多八九分钟,交警的同事提前出现,胖交警和他交代好情况,就让人先带着谢浮黎去了派出所。 谢浮黎还是第一次坐这种四轮的小汽车,忍不住转头四处打量了一下。 等车子发动起来,他更是真心觉得这里面无风又平稳,除了时不时要停车,比御剑的感觉还好上那么一些。 毕竟御剑不仅要一直在风里站着,还要自己时刻操心着转向调头,有时候飞得快了刹不住,很容易就错过目的地百十里。 哪赶得上这种舒舒服服地坐着? 可惜还没等谢浮黎多体验片刻,两人就顺利到达了最近的街道派出所。 那边值班的两个民警早就接到了胖交警打过来的电话,事情也了解得差不多,除了刚见面看到谢浮黎的脸和发型时愣了一下,表情也很快就恢复过来,客客气气给他倒了杯水,又倒腾了块干净地方,让他把大包袱小包袱都给卸了下来。 “这位同志你好,大致的情况刚刚李交警都已经给我们讲过了,你这边的情况似乎比较特殊,我们这边可能还要再向你咨询一些具体情况,好加快后续的审核流程。” 年长一点的民警不管内心信不信谢浮黎的说辞,照例先安抚了一下访客的情绪,以防止某些人会因为问话的氛围太过严肃紧张,出现什么偏激行为。 “您请讲。”那边的谢浮黎捧着温水,坐在有软垫还带靠背的椅子上,却感觉实在舒服极了。 “首先,你的名字是?”老民警率先发问,年轻一点的民警在旁边电脑上做着记录。 “姓谢,名浮黎,浮生的浮,黎民的黎。”谢浮黎特意放慢了语速。 “哦,呼声的呼,领命的领。那个xie是哪个xie啊?”老民警也慢悠悠地给出了一个全新解读。 “不是,”谢浮黎暗自叹了一口气,放弃与他争辩,“您这里有纸笔吗?我直接给您写一下。” “喏。”老民警从桌上推过来一张白纸和一只黑色水性笔。 “……”谢浮黎没想到这边笔的形制和毛笔的形制差得有些大,“请问这种笔要怎么执笔呢?” “你不会用?”老民警眼神奇异地看了他一眼,“那你平常怎么写字?” “用毛笔?”谢浮黎迟疑道。 “咱这条件比较简陋,你要不凑合着用?”老民警推了推眼镜,有点怀疑他在故意找茬儿。 谢浮黎无奈,只能用执毛笔的姿势,别别扭扭地写了自己的名字。 “谢浮黎,嗯,字还写的是繁体。”老民警对他的印象略微改观。 年轻民警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当即就赞叹了一句,“哇,这字真心好看。” 老民警当即就瞪了他一眼,年轻民警吐了下舌头,把头缩回电脑后面。 “嗯,下一个问题,你平常都住在哪里?” “一直住在山里。” “小同志麻烦你配合一下调查,山是哪个山?”老民警摆出一张严肃脸。 “抱歉,你是问山的名字?我也不太清楚。我出山的时候走了差不多十天,走到了郭家村,又从这个村里坐了一个多时辰的三轮车,才来到这里。”谢浮黎掰着指头细数了一下。 “照你的意思,除了这次,你从出生以来,就没出过山,也没见过其他人,而且距离最近的村也有很长路程?”老民警皱了皱眉。 “可以这么说。”谢浮黎点点头。 年轻民警按捺不住八卦之心地从电脑后探出头来。 “那你怎么会写字?”老民警眼神一凛,问出了关键。 第33章 人比人 “识字是跟着师父学的。” “那你师父呢?” “师父如今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父母呢?” “父母也早就不在了。” 话说到这里,老民警也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年轻民警则隐晦又同情地看了谢浮黎一眼。 “那你为什么不在山里继续生活下去了?” “我居住的道观年岁太久,最近山里又下了一场雨,屋顶基本都坍塌了。” “所以你现在家也没了?” “可以这么说。” “那你身上有钱吗?” “没有。” “吃晚饭了吗?” “暂时还没有。” 年轻民警忍不住低低抽泣了一声。 他自己从小家庭幸福圆满,吃穿不愁,从没见过活得能这么苦的人。 而且相比于那些哭天抢地卖惨的,谢浮黎的语气越是淡然,他就越是替他觉得心酸,眼里的泪简直不自觉地就掉下来了。 老民警也为谢浮黎这跌宕起伏的人生境遇叹了一口气,语气比之前和缓了不少。 “你能担保你之前说的都是真的吗?” “可以。” 老民警沉默了一会儿,用眼神示意年轻民警去帮谢浮黎泡一桶方便面。 年轻民警抹了一把眼泪,转身去烧了热水,还翻箱倒柜找出来两根火腿肠和一包榨菜。 “你之前的道观叫什么名字?” “绛桃观。” “好像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是在郭家庄后面的那个岐凤架林区里吗?” “是的,大约走十天的山路就到了。” “那难怪你从来没见过别人,岐凤架林区里面可没人进。” “为什么?” “那边全是山,交通不方便。而且山林里雾气太大,人经常在里面迷路,所以一般人没事也不进去,最多在外面几座山转转。” “原来如此。” 对话停了下来。 屋内一时只能听到热水壶呜呜的提示音。 那边的年轻民警把热水壶从电锅炉上提了下来。 随着热水注入,红烧牛肉面的香味逐渐充盈了整个空间。 “好香啊。”谢浮黎从来没闻过这种只要倒入水就能散发出来的饭菜味道。 年轻民警听到他这一声轻轻的感叹,又忍不住心软地抽噎了一下,珍而重之地把泡面、火腿肠和榨菜一起捧到了谢浮黎的面前。 “是给我吃的吗?”谢浮黎有些惊讶。 “嗯,你吃吧。”年轻民警语气十分温柔。 “可是恐怕我没有钱可以付这些东西。”谢浮黎犹豫道。 “不用不用,我们请你吃,真心的。”年轻民警指了指自己和老民警,又捶捶胸口,“为人民服务嘛。” “那……实在非常感谢。”谢浮黎实在没想到这个世界的人都如此热情好客,连忙起身行了个礼。 “不用不用,你肯定很饿了吧,这面只要再泡一会儿就能吃了。”年轻民警看他如此郑重其事,脸都窘迫地红了,手脚一时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谢浮黎点点头,转身去角落里把自己的背篓拖出来,从竹筒里提出两块被竹叶裹好的绛桃酥,“这是我之前做的点心,算作小小心意。” “不不不,这个我们不能收的。”年轻民警疯狂摇头摆手。 “这不……” “真的,我们收了要丢工作的。”年轻民警憨笑着挠了挠后脑勺,连忙转移了话题,“我看你背篓里还有很多,是要拿去卖吗?” “对,我打算攒一些钱做本金,将来再把绛桃观修缮起来。”谢浮黎大致说了一下自己的计划。 “不错。”老民警放下泡着热腾腾胖大海的搪瓷茶杯,竖起拇指赞叹了一句,“不管起点怎么样,年轻人就是得有点不服输的拼劲。” “对对对,干了今晚这桶泡面,新生活就算正式开始了!”年轻民警作为一个生活特别有仪式感的男人,当场就给谢浮黎猛灌了一碗鸡汤。 谢浮黎闻言笑了笑,点点头,坐下来吃了这严格意义上的异世界第一餐。 年轻民警趴在桌子上看谢浮黎慢条斯理地吃泡面,心想这人要是长得好看,吃泡面都能吃出晚宴的感觉来,一下子就让人感觉那红烧牛肉的香气也名贵了不少。 “对了!”年轻民警一拍脑袋,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你的点心打算去哪里卖?我可以帮你在朋友圈里宣传一下!” “朋友圈?是什么?”谢浮黎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 “就是手机里一款叫‘山药’的聊天app里的功能,呃……你是不是也没有手机呀?”年轻民警猛然反应过来。 谢浮黎摇了摇头。他倒是听孙嘉宇提起过,但没见过实物。 年轻民警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他大致展示了一遍基础功能,衷心建议到:“将来资金宽裕点了的话,你还是去买个智能手机吧,不用太好,一千多块,能上网和打电话就行。现在做生意不怎么用现金了,都是手机移动支付。” 谢浮黎望着那小小一块的金属,表示学到了。 趁着谢浮黎在吃泡面的功夫,年轻民警拿着手机对准点心左拍右拍,怎么拍都感觉自己的技术拍不出实物十分之一的美丽来。 无奈之下,他只能去下了个平常根本不会碰的美颜app,各种滤镜和贴纸不要钱似的哐啷哐啷往原图上堆,企图营造出点双十一限量轰动抢购的感觉来。 好不容易编辑好了图片,他才想起来去问谢浮黎这点心的名字。 “绛桃酥。”谢浮黎心满意足地喝完最后一口面汤。 “姜桃?是说这点心是用姜和桃子做的吗?”年轻民警下意识在手机屏幕上打出这几个字。 “不是,这点心名字是化自绛桃观。绛桃是桃花的一种,而在绛桃观的后院里,便有这样一棵存活了千百年之久的偌大桃树。道观最初也是由此树得名。”谢浮黎解释道。 “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很有韵味,我有预感,我朋友圈里的女孩子们绝对喜欢。”年轻民警啧啧称道。 谢浮黎笑笑不语。 随后,年轻民警又陆续问清了点心的定价、口味等,就缩到板凳上抓耳挠腮地编词去了。 前后磨蹭了得有十几分钟,他才正式把精心设计的图文发在了朋友圈。 第34章 朋友圈的威力 @蹲在城华东路的咸鱼小张 想象一下,再过十几天,空气里充满了爱情的酸臭味,街上全是手拉手的小情侣,脱单的压力它挤压着你,生活的忧伤它围绕着你。 那个时候,你会不会后悔今天没有点开我的头像,说一句:在吗?买酥! (展开全文) ——首先声明,没有被盗号,没有做微商,更没有开连锁店。 只是今天值班时碰到了一位小哥,小哥家里突逢巨变,正需要攒钱搞事业。 为了支持小哥开创新人生,小张我在这里悄悄告诉大家,图片里的绛桃酥就在明天中午十一点!城华小区东门口!正式发售开卖! 正宗绛桃观出品,五元一块超美味,只收现金,只收现金! 看看这实物多美貌,到时候选青梅馅儿还是五仁馅儿,大家可得提前想好~ 相信我,你们不是在吃,你们是在支撑帅哥的事业~ 【图片1.jpg】【图片2.jpg】 g省a市b区城华东路街道派出所 发布于1分钟前 年轻民警小张发朋友圈的时候刚过晚上十点,正好是大家洗漱完,躺在被窝里侧着身子看手机的点儿。 很快,不到五分钟,就汇集起了六七十个赞,十几条评论。 说起来,这绛桃酥的售卖信息的传播速度能如此之快,绝对要归功于民警小张那可谓相当复杂的朋友圈成分。 他虽然年轻,可负责城华东路这一块片区已经快两年,平常工作内容就是处理各种鸡毛蒜皮儿,家长里短的小事,再加上为人热情,不仅小区里住着的大爷大妈小伙姑娘都加过他好友,还有小区附近路边卖煎饼果子的,烤冷面炸串儿的,做凉皮豆腐脑儿的,也都跟他低头不见抬头见。 一言以蔽之,他的朋友圈里真的就是各路神仙会齐,妖魔鬼怪乱舞。 @大哥的女人:话不多说,帅哥送货上门不? @蹲在城华东路的咸鱼小张回复@大哥的女人:货可以送,帅哥不送 @山猪哥:消息来源可靠吗? @蹲在城华东路的咸鱼小张回复@山猪哥:无内鬼,继续交易 @送水的大力水手:七夕它怎么又来了?鱼哭了水知道,我哭了谁知道 @蹲在城华东路的咸鱼小张回复@送水的大力水手:点心买得好,帅哥美女跟你跑 @痞子哥:看着不错,支持,明天给老婆买一个 @蹲在城华东路的咸鱼小张回复@痞子哥:点心买得靓,爱情才会有方向 @璃菲儿·深雪灵:这点心颜值可以,我一口可以吃十块 @蹲在城华东路的咸鱼小张回复@璃菲儿·深雪灵:少侠好身手 @专业做duck:本店烤鸭七夕推出99优惠大酬宾,买二送一,免费外卖上门,无需排队等待 @伟伟妈:支持一下 …… 就在年轻民警小张忙着回复的时候,谢浮黎已经收拾好了垃圾,重新坐在板凳上喝茶了。 茶是大麦茶,老民警专门给他烧热水泡的,里面还特意塞进去了三四颗枸杞。 本来老民警还问他要不要去拘留室里凑合一晚上,说那拘留室里的床虽然有点硬,也算不上特别干净,但好歹是个可以躺着休息的地方。而且今天里面就只关了一个办假证的小伙子,人不算坏,现在已经睡着了。 谢浮黎想了想,还是婉拒了。 他的睡眠质量一向为人称道,是躺是坐对他来说差别不大,就算是盘腿打坐一晚上,他也照样能休息得不错。 但万一要是与人共处一室,且不慎被吵醒,那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可就不好说了。 老民警看他似乎不愿意,猜测他一个半出家的道士可能也忌讳这个进拘留所的寓意,所以又重新帮他找了个单独的会议室,连东西带人一块儿给放了进去。 谢浮黎道了谢,走进去四处看了一圈,门一关,对这清净的环境感到十分满意。 会议室本身不大,为了省电只开了一半的顶灯,白色灯光柔和地洒下来,给光滑的桌面镀上一层微光。 谢浮黎的衣服白天在三轮车上蹭了点灰尘,他不好意思直接坐在人家嚓得乌黑锃亮的皮椅上,干脆就找了块背光的角落,拿包袱垫在地上,靠着墙两眼一闭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一辆载满人的破旧银色面包车正紧随一辆警车,向着城华东路街道派出所飞驰而来。 警车里坐着的民警自然是派出所里的另外两个值班民警,他们在谢浮黎来之前刚好双双出了外勤。 说来也好笑,晚上八点多的时候他们接到一个报警电话,报警人是附近一个夜宵烧烤摊的老板,说有孙悟空、猪八戒几个妖魔鬼怪在他的店里喝醉了酒闹事,一个个当众耍起杂技,把正常要来吃饭的客人全都给吓跑了。 烧烤摊老板当时在后厨听见动静,连忙跑出来问他们家住哪,好赶紧把这几尊大神给请走,结果,四五个年轻人里愣是没有一个头脑清醒的,无奈之下,店主只能报警,把他们全部请进派出所呆一晚上,顺便索要一下他们吃烧烤喝啤酒的饭钱。 民警们一听这警情也是啼笑皆非,到现场一看,才知道烧烤店老板一点也没夸张,醉汉还真就是两个孙悟空,一个猪八戒,一个黑中染金的铜人,一个抱着“祖传命理,算命半仙”招幡的道士,还有一个亮黄色的皮卡丘。 民警一看这些人不寻常的打扮,差不多也猜到人是从哪里跑过来的了。 a市郊区原本有一条破旧脏乱的古街,名为平南古街。 古街全长六百八十米,最里面是一个名人的祠堂,左右两边则是些有两三百年历史的旧宅院,这些院子三十多年前被上面集中出资回收回去,把门面统一装修后又出租给商家,人工打造了一条旅游商业街。 这条古街在当时那个年代曾经兴盛过一阵子,但后来因为审美落后,里面的小贩又以专坑游客闻名,沿街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最终几乎被遗忘在了人们的记忆中。 第35章 一群戏精飙演技 近年,a市一直在大力扶持旅游文化产业,其中就包括重新评估区域内的旅游资源,评定审议重大旅游项目,和开发特色鲜明、艺术性强的旅游演艺产品。 所以,但凡那种能跟名胜古迹能沾点儿边的景点,都被从旧纸堆里拿出来从内到外梳理了一遍。 平南古街刚好就赶在了这个关头儿上。 在大前年的时候,平南古街沿街商铺的出租合约全部到期,又因为实在没有愿意续约的,就被当做运营失败的典型案例写进了年末工作报告的总结反省里,顺着程序就提交到了更上面一级的案桌上。 上面一看,刚好最近古街文化特别流行,其他市各种民俗酒吧一条街也都搞得风生水起,于是与参谋们一合计,审批拨下款来。 资金一到位,便立刻去接洽了著名的古建筑设计公司,按照古典园林的样式进行了一通整体规划,凿了湖,引了河,修了桥,连街头门面都进行了一番布局设计,使之错落有致,移步换景。 很快,这一番大动作便吸引来了大批申请入驻的商家,于是官方又对各色商家进行了详尽的资质审核和特色评估,确保不会再出现当年那种经营种类单调,鱼龙混杂的景象。 一切都审定后,各商家紧接着再把合约那一套流程走下来,就开始紧锣密鼓地装修招人,预热剪彩。 直至上上个星期,平南古街终于赶在七夕节前正式对外营业,众人也欢天喜地地迎来第一批早鸟游客。 而今天坐在警局里的这几个醉汉,就是深夜刚刚在平南古街结束工作,搭伙返回主城区吃夜宵的一帮年轻人。 他们平常没什么固定收入,要么是在景区里游荡着跟游人合影赚点钱,要么就是接到商家电话去现场表演炒热场子,赚个辛苦钱。一来二去,彼此都能认个脸熟,于是趁着这几天平南古街开业,他们就合计着去蹭点外快。 没想到,凑热闹的游客量比他们想象中要大得多得多,连着俩星期,接活动接合影接到手软,从头到晚忙到脚不沾地儿,总之就是各种意味上地大赚了一笔,一帮年轻人这才决定出来大吃一顿庆祝庆祝。 他们今年都二十刚出头,本性不坏。就是平日里离家远,这边也没女朋友管着,一喝酒一吹牛就上了头,一上了头就不小心进了派出所。 而这次,送他们进来的就是开着银色面包车的司机,他本人也是烧烤摊的老板。 老板跟着民警把这帮醉汉从车上卸到派出所大门口后,看他们一时也清醒不了付不了账,干脆就把吃饭的单据给扔在了派出所接待处,拜托民警给代为收一下,接着又着急忙慌地赶回去照顾自家生意了。 谢浮黎恰巧就是在醉汉们要进门的时候被吵醒的。 “城华东路街道派出所欢迎您!” 一个美猴王孙悟空举着金箍棒,高声念出了悬挂在派出所门口正上方的led红字。 “城华东路街道派出所欢迎您!” 另一个美猴王孙悟空也举着金箍棒,不甘示弱地高声喊道。 “城华东路街道派出所欢迎您!” 一个油漆麻黑、黑中带金的铜人,挥舞着同样油漆麻黑、黑中带金的毛巾,风骚地冲着路边看热闹的行人打招呼。 “皮卡皮卡丘!” 一只亮黄色的皮卡丘附和道。 这个关键的时候,警力不足的问题就显现出来了。 因为城华东路街道派出所负责的辖区多以居民区为主,附近除了一个中型商场,没有特别繁华的商业街,常住人口多,流动人员少,所以派出所里本身在职的民警不算特别多,晚上的基本配置也就是四个值班人员。 可偏偏今晚一下子就要控制六个身强力壮的醉汉。 两个本身负责这件警情的民警自然不用说,一个手上架了一个体型壮硕的皮卡丘,一个手上架了一个头圆肚大的猪八戒,此时正使劲往派出所门口里面拖。 可惜这人一旦喝了酒,一个能顶原来两个重,更别提手脚还会同时对着空气乱比划,两个民警折腾了个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也没给拉上半块台阶去。 而之前接待谢浮黎的两个民警也没闲着。 老民警正在劝慰一个深夜被老婆从家里赶出来,没带手机没带钱,哭得涕泪横流的倒霉中年男人,而年轻民警则正在哄一个因为做不完家庭作业,哭着给警察叔叔打电话,要求他回答怎么移动两根火柴把图形变成三个正方形的小学生。 总之,没有一个能省心的。 就这么一耽搁,派出所门口很快就聚集了一帮出来乘凉散步的小区居民。 围观群众主要以挥着蒲扇的老头老太太为主,以抱着狗和小孩的中年妇女为辅,间或有几个十点半刚下班拿着鸡蛋灌饼在啃的青年工作狗。 而人群中间,那几个醉得晕乎乎的年轻人本身就是戏精性格,要不然也吃不了这碗饭。此时一看到人都汇集起来了,目光都瞟过来了,下意识就忘了自己之前已经下了班,又开始卖力地当众表演起来。 “这位壮士,我看你印堂发黑,恐怕近期必有厄运啊。”为了扮演算命先生,脸上还特意去点了一颗痦子的年轻人,迷迷糊糊地摸着下巴那早就已经被拽掉了的胡子,对着那正在点头哈腰的铜人说道。 “那,那寡人该怎么办!”铜人摘下夹在鼻子上的小圆墨镜,对着算命先生露出两块早晨没顾得上涂金粉的眼皮。 “我掐指一算,大王若想治好娘娘这个病,正需要比干的那颗七窍玲珑心。”算命先生郑重其事地弯腰鞠了一躬,串戏直接就给串到封神榜了。 “得得得,不就是一颗心吗?来人,拿盘子来!”剧本又给拐到了西游记里孙悟空吐心的场景。 人群中当即就爆发出一阵大笑。 其中有那好事的,更是早就拍了视频,手快地传到了那最热的社交新闻app——“菠萝”上。 第36章 热搜来了? 刚好,有那随时在app上搜寻话题的营销号,看这短短一分钟的视频足够爆笑,直接就下载下来,加了个#城华东路街道派出所欢迎您#的话题,又顺口编辑了几句沙雕文案,就原封不动地把视频上传了。 紧接着,暗地里也在关注竞争对手的那些营销号闻风而动,各自或转发,或盗现场图,或编段子,生怕蹭不上这波热度,本月的kpi又要完不成。 很快,#城华东路街道派出所欢迎您#这一话题,就悄然出现在了热搜最底部的实时上升热点中。 平日里营销号们虽然惹人不快,但引流作用却是实实在在的。 十几个拥有几十上百万粉丝的营销号这么一联动,热度立刻就像坐了火箭似的冲上了第二十几名,开始逐步进入普通冲浪网友的视线。 起初,许多人以为是类似于宣传mv之类的内容,手在屏幕上一滑,就轻轻略过去了。 但不论何时,总是有那么一群热衷于冲在话题最前线的群众,善用他们那双发现瓜的眼睛,来为首页开启最朴实无华的纯粹快乐。 @大龄制杖青年走失中心:2333@梅林的袜子丢了一只:红红火火@踏着七彩祥云的火云邪神:鬼畜区预定@要和996说分手:感谢沙雕网友拯救加了一天班的抑郁狗@:芒果榴莲香蕉皮儿:都怪顶头老板唐僧不给发工资@乐不思薯的阿枢:我感觉是装备比较穷的那一只@晚睡不会秃头:谁能告诉我门口哪一只是真的孙悟空 @爱是一道光:#城华东路街道派出所欢迎您##真假美猴王#我大概总有一天要被沙雕人类的迷惑行为笑死!话说有人看到门口后面警察叔叔那和善的目光了吗? 【派出所欢迎您视频.rmvb】 当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区分两只孙悟空的时候,视频中那个偶尔会被注意到的,因为天黑又靠在柱子后面,导致网友只能隐约看到一双犀利眼神的人,其实就是刚被外面的嘈杂声音吵醒的,脾气有那么一丢丢暴躁的谢浮黎。 真的只有一丢丢暴躁。 谢浮黎本人虽然总自以为自己的起床气会导致比较严重的后果,并且经常拿这个借口恐吓别人,但这多少也有些自吹自擂的嫌疑。 他就算再气,往日的修养摆在那里,充其量也只是会在处事时稍微不耐烦了些,不至于做出什么找个不顺眼的人就是一顿暴揍的恶劣事迹来。 所以,尽管派出所大门外的戏仍旧唱得欢,围观群众仍旧看得起劲,甚至给两个孙悟空比着翻跟斗的精彩表演鼓起掌来,他也只能暗自生了会闷气,转身打算回去继续补眠,好为明天的生计做足准备。 然而,派出所里的人不能像他一样坐视不管。 办案的两个民警,联合着终于空闲下来的老民警和年轻民警,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把武力值较弱的猪八戒、皮卡丘和算命先生强制搬运进了接待大厅,目前还剩了两个孙悟空和一个铜人。 那两个孙悟空还真的就像猴子变的似的,耍着棍子上蹿下跳,看民警一过来逮就钻到看热闹的人群里躲着,而吃瓜群众自然也是乐于见到这样稀有的滑稽场面,还哈哈笑着帮忙打掩护。 而那个满身古铜色油彩的铜人,更是滑不溜秋,估计喝醉了酒,也谈不上什么羞耻心,这边逗逗狗,那边吓唬吓唬小孩,最后直接躺在草丛里打着滚哭了起来,沾了一身草屑不说,还拽都拽不起来。 “小谢!小谢!能来帮帮忙吗?” 老民警忙乱之中,瞥到了原本一直站在门后,此时正转身要离开的谢浮黎,连忙招招手。 “没问题。” 谢浮黎之前因为不清楚办案流程,不好贸然插手,这一被叫住,当然点头应允。 “你去帮帮小张,抓那个穿红盔甲的孙悟空,别让他再耍棍子伤着小孩。”小张就是接待谢浮黎的那个年轻民警。 “只抓住?”谢浮黎谨慎起见,提前确认一下这边的尺度。 “呃,对啊。”老民警使劲儿搀起地上的铜人,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然还要怎么样? “好。”谢浮黎整理了一下衣服,朝人群那边走了过去。 看热闹的人群早就已经不在派出所大门口了,而是随着孙悟空的表演转移到了旁边的空地上。 “我来吧。”谢浮黎拍了拍在旁边举着钢叉预备着,像要上去插猹一样的年轻民警。 “啊?”年轻民警小张愣了一下,没来得及拦住他。 那边的孙悟空还丝毫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自顾自地举着金箍棒耍花把式。看到有个身材挺高的男人主动走上前来,他还特意把金箍棒抬高,作势就要冲着谢浮黎的耳边袭过去,想来个有惊无险的互动彩蛋。 谁知道,他半个弓步的动作还没做出来,金箍棒也刚从腰侧递出去,就被谢浮黎狠狠抓住了那根实际得有四五斤重的铜棍,紧接着,棍子就被从手中一把抽了出去。 “……”孙悟空反应迟钝地低下头,手掌试探着攥了攥,果然,没攥到自己的如意金箍棒。 对面的谢浮黎则单手甩了个反八字舞花,把长棍顺势收到了背后。 看客席当即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 谢浮黎甚至还凌空接住了两个被从人群中扔出来的一块钱硬币。 “帅!再来一个!孙悟空一边儿去!孙悟空一边儿去!”一群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谁欺负我兄弟?”那边本来已经爬到了路边树上的孙悟空,听见这倒喝彩,连忙从树干上跳下来,趔趄着就冲了过来。 谢浮黎本来站在原地等他来,却没想到这个孙悟空因为喝得太多,刚跑了两步就左脚拌右脚,对着地面径直摔了过去。 然而他摔了不要紧,他手中的金箍棒却脱手而出,像标枪一样速度极快地撞向了围观的人群。 人群中有那反应灵敏的立刻轰然从原地散开,而根本不懂发生了什么的,本来正由爸爸牵着看热闹的小女孩却猛然被暴露了出来。 第37章 握手会 那爸爸反应也算快,见匆忙之中抱不走四五十斤重的小孩,背身就整个人挡在了小女孩的身前。 在那铜棍即将飞来的一瞬间,他闭上眼心惊肉跳地等待着,却只听到了短暂的“铮——”的一声,像是那种铁器与铁器之间摩擦产生的蜂鸣,紧接着,就是重物落地的沉闷声音。 “嚯!”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叹。 “没事了。”谢浮黎走上前,拍了拍还紧紧抱着孩子的爸爸。 “……嗯?”那爸爸还懵着没反应过来。 谢浮黎指了指那还就着余势在远方草地上咕噜噜滚动的金箍棒。 “哎,谢谢!谢谢民警同志!我!我!”男人脸涨得通红,心情更是激动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死死抓住谢浮黎的手不放。 “……不,不客气。” 谢浮黎好不容易把手从那个男人的手里收回来,立刻,又有一个谢浮黎不认识的老大爷拄着拐杖走上前来,一把就攥住了他的胳膊:“年少有为,年少有为啊!咱们社会的未来,可就得靠你们这样的热心年轻人了!” “呃……谢谢?” 送走了感慨万千,忧心天下的老大爷,又有一个t恤上写着“此时一位恶人高调路过”几个字的年轻人跨步迈上来,握住他的手使劲拍了拍,“兄弟,送你两个字,牛啤。” “……?” 紧接着,一个怀里抱着狗的中年妇女插队挤开了另一个,趁着握手的时机塞给谢浮黎一张纸条,把头凑过来悄悄地说:“小伙子,给你我闺女的号码,人长得可漂亮了,记得联系哦。” “……” 另一个被她挤到一边儿去的中年妇女这个时候也气急败坏地赶了上来,拿出手机就要把屏幕捅到谢浮黎的眼前,“你看看,你看看,这是她闺女,这是我闺女,你说,谁漂亮?” “……” “小伙子,你说啊!看你长得这么俊,人又善心,一看就是我闺女喜欢的类型,处处试试吧!对了,我家市中心还有两套房呢,我……” “王婶,瞧你这话儿说的,像谁家没有个几套似的。再说了,我家可就我宝贝闺女一个,你家可还有个小子呢,到时候分家产,谁知道你偏不偏心啊?闺女到底分得到多少,人家小伙子还得思量思量呢!” “钱婶,你可别一个重男轻女的大帽子就给我盖上,我这些年可从没短过我闺女一分!还有,你也别光说我,我记得前天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可是又来找你要……” 眼看着两人就要互相撕扯起头花来,谢浮黎连忙劝架:“两位,冷静一下,冷静一下!” “小伙子!” “小伙子!” 两个中年妇女一人抓住谢浮黎的一只手。 “怎,怎么了……”谢浮黎被吓得都结巴了。 “你说谁闺女漂亮?” 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谢浮黎陷入前狼后虎的两难之境。 “你快说啊!” 两人又异口同声地催促。 “大婶……我,我已经出家了。”谢浮黎艰难地说道。这是他现下唯一能想到的借口了。 “什么?!” 两人同时后退了一步,对视一眼,又凑到一旁嘀嘀咕咕去了。 谢浮黎这才收回自己被攥得通红的手,低头看了看那几条新鲜出炉的手指印,沉默了。 你们这个世界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 “哎,大家别看了,夜深了,赶快散了散了。”年轻民警小张万万没想到抓几个醉汉也能发展出如此惊险的事件来,后怕之余,连忙要疏散围观的众人。 “哎,小张你怎么这样?结局咱们还没看完呢。”小区里相熟的大爷挥舞着蒲扇,义愤填膺。 “李大爷,这又不是什么电视上的连续剧,你们再围观下去,出了事我们怎么负责嘛?”小张边高声解释,边虚虚做着推走的手势把众人驱散开来,“大家有录视频的吗?这传出去对人家几个影响多不好,都删一删,删一删,体谅体谅咱们的工作,小张我可不想七夕节前还被扣工资啊。” “知道了,知道了。绝对不让小张你没钱送礼给女朋友啊,再自个儿独守空房。”有人调侃道。 “哈哈哈哈哈。”人群中一片欢声笑语。 眼看着没瓜可继续吃,众人纷纷心满意足地散了。 “哎,我刚看见那个小伙子都录了。”李大爷把小张悄悄拉到一边,拿蒲扇指着人群里正在摆弄手机的一个年轻人。 “就那个穿花裤衩的?”小张一眼就注意到了那鲜明的特征。 “对对对。”李大爷点头,理直气壮地告状道,“他之前就非得从后面挤过来,还使劲儿推了我一下嘞。” “成。谢了您呐,大爷您也赶紧回家吧。” 小张敬了个礼表示感谢,这才拿着钢叉走了过去。 “这位同志。”小张从背后拍了拍这个陌生花裤衩的肩膀。 花裤衩正忙着在菠萝上编辑图文,被打扰后不耐烦地耸了耸肩,“谁啊?别烦我。” “警察。”小张语气温和。 花裤衩手指继续在屏幕上打了几个字后,突然停了下来。 “啊哈哈哈,”花裤衩转过身,浮夸地尬笑了几声后,问道:“警察同志,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刚才我看您拍了一些视频,似乎是想要上传到菠萝上,”小张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让花裤衩看他自己手机屏幕上那特色十分鲜明的橙黄界面,“请问您可以进行删除吗?” “啊……”花裤衩有些犹豫,他的菠萝账号可从来没引起过这么高的浏览量和关注度。 距离他上次传那个“派出所欢迎您”的视频还不到五分钟的功夫,就已经涨了差不多两千粉了。 “您这个拍摄行为未经过当事人的同意,如果擅自进行了传播,等当事人清醒后,可能会依法追究您的责任,您确定现在还要上传吗?”小张现在还不知道对方已经这么干了,甚至连带着把城华东路街道派出所也送上了热搜。 “哎哎哎?这后续有啥可不管我的事啊,我这就给删了,删了。”花裤衩被这么一吓,赶忙退出草稿界面,去照片里把原始视频清空了。 小张眼看着他又把回收站里的数据也删除了,这才笑着敬了个礼,“好的,感谢您的配合。” 第38章 落户不容易 经历了鸡飞狗跳的半个小时,六只“妖魔鬼怪”总算全部被收服回了街道派出所。 这派出所里的冷气一吹,硬邦邦的板凳一坐,苦兮兮的茶叶水再一灌,六个人被酒精烧得发热的头脑逐渐冷静下来,彼此面面相觑地坐在接待大厅里,大气儿都不敢出,怂成了一坨坨鹌鹑。 “哐啷——”老民警的搪瓷茶杯盖不小心磕到了杯沿上。 六个人整齐地缩了下脑袋。 “酒醒了?”老民警正坐在前台桌子后面的板凳上值班,此时自然看到了他们的反应。 “警察叔叔,我们刚没犯什么事儿吧……”孙悟空一号尴尬地抬头,露出那张满是毛的红色猴脸。 “你们觉得呢?在人家烧烤摊吃霸王餐,在派出所前面耍酒疯,棍子还差点打到无辜群众!你说是按聚众滋事处理,还是按危害公共安全处理?”老民警淡定地喝了一口茶。 “没有没有,我们没要吃霸王餐!就是喝太多忘记给钱了!”孙悟空二号慌乱地站起来解释。 大概是职业习惯使然,他急也是急得翘起腿来直挠腮。 “对对对,我们付账的。”猪八戒拼命晃着那张猪脸,在口袋里到处摸手机。 “行了,你们先把妆啊面具啊都卸下来,大晚上看着真够奇怪的。”老民警吹了一口飘着的茶叶沫。 一堆年轻人于是乖乖排着队从谢浮黎面前走过,蹲在走廊里的洗手间卸了妆。 谢浮黎此时在明亮的灯光下看到这帮奇形怪状的人,内心感受也十分复杂。 “辛苦你了,小谢,大晚上的都没睡个好觉。”老民警一边远远监督着那帮人,一边道谢。 “没事,举手之劳。”谢浮黎摆摆手,眼看着闹剧似乎是都结束了,迟疑了一下说道,“既然他们都清醒了,那个我就先回去了?有事再叫我就行。” “小谢,你的功夫是跟谁学的?身手真挺好的。”老民警转头看着谢浮黎,眼神专注。 “跟我师父学的,谈不上好,能比划两下罢了。”谢浮黎笑了笑,察觉到了他的未尽之意。 “嗯,小谢,不要怪我多嘴,”老民警抿了抿嘴,声音低沉地说道,“我知道你本性不坏,如果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那我希望你坚守住本心,不要被那些什么钱啊权的遮住了眼,也不要被别人利用了去做坏事,好吗?” “我答应你,”谢浮黎盯着他的眼睛,语气郑重,“我本意也不在此,赚钱只是想修好我的道观罢了。” “好,你还年轻,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老民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把搪瓷杯放回到桌面上,“你明天跟着我去户籍科建个档案,咱们把申请给上面打上去,看能不能在这边落下户来。顺利的话,差不多一个月就能领到身份证了。” “谢谢您。”谢浮黎诚心诚意地鞠了个躬。 “哎,你们在这儿说什么呢?气氛这么沉重。”年轻民警小张从走廊最里面的办公室走出来。 “你还问呢,你刚又哪儿偷懒去了?”老民警没好气地嗤了他一声。 “冤枉啊老大!我刚被强子在群里疯狂艾特,我就进去上了下咱派出所的菠萝账号。”小张满脸无辜。 “没事上那个干嘛?”老民警预感不妙地皱了下眉。 “咱派出所上热搜了!有人把他们几个在派出所门口公然耍酒疯的视频传网上了,现在热搜差不多到第七了吧。”小张瞥了一眼听到这消息后瑟瑟发抖的几个年轻人。 “都说什么了?好的坏的?”老民警追问,想了想,直接给出解决方案,“要不叫网络部的人过来,那个叫什么来着,控控评。” 小张把嘴凑到老民警的耳边,轻声说道:“没事的,都是些沙雕网友在到处哈哈哈,咱们菠萝账号倒是因此火了一把,本来粉丝就只有一万,里面还大部分都是些卖货的,结果现在一下子就涨了两万,还都是活人呢。” 看老民警没怎么听懂,小张直接兴高采烈地一拍大腿,总结道,“赚了!” “他们差点伤人的那段有人传上去吗?拍到小谢正脸了吗?”老民警想起当时还把身份不明的谢浮黎牵连进去了。 “暂时没有。当时我逮着个人,让他删了,后来网上就没有再出现新的了,最开始上传视频的那个菠萝账号也被注销了,我估计就是我逮着的那个人干的。”小张自豪地拍拍胸膛,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干得不错,明天让食堂多给你加根鸡腿。”老民警十分驾轻就熟。 “哎?不如老大给我多加点年终奖?换个七夕的假也行啊!”小张哀嚎。 老民警懒得搭理他,走过去吓唬那帮缩在角落里的年轻人,“听到没有?你们这个社会影响可相当恶劣啊,都上热搜了。” “我,我们……”卸了妆后看起来十分纯良的几个年轻人被吓得面色苍白。 “以后还敢喝这么醉吗?”老民警面色严肃地盯着他们。 “不喝了!打死也不喝了!” “谁让我喝我跟谁急!” “再喝酒我就胖十斤!” “我胖三十斤!” “我胖五十斤!” 认罪赌誓的话此起彼伏。 “行了,记住教训就行,过来把人烧烤摊的钱交了,自己都回家深刻反省去。尤其是那两个到处耍棍子的孙悟空,”老民警指了一下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谢浮黎,“还不赶紧过来谢谢人家小伙子,要是没他,你们俩说不定就等着吃牢饭吧。” 人群中立刻钻出来两个头发剃得像和尚的板寸。 “谢谢哥,谢谢哥!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 “哥长得就像个大明星,结果武功还这么高强,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哥那一下真的反应神速,把我直接给整蒙了。” “对对对,我都吓得没敢动弹。” 两人一唱一和,说相声似的。 “哥以后有啥事,尽管来平南古街找我们,那一整条街,我们都混得可熟了。” “对啊,到时候我们请哥吃饭喝酒!” “呸呸呸,不喝酒,咱喝茶,喝茶。” “别再来派出所喝茶就行。”小张幽幽地插了一句嘴。 两个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光脑壳,哈哈笑了两声。 “那就先提前谢过了。”谢浮黎也跟着笑了。 第39章 开卖 处理了这件聚众耍酒疯的事故后,派出所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谢浮黎回到会议室,安稳地睡过一夜。 第二天清晨,在蹭了食堂四根油条和一碗豆浆后,他被老民警带着去了户籍科,按流程办了手续,又录了指纹,照了相后,就被麻溜儿地打发出来做他的生意了。 刚好年轻民警小张要去处理附近另一个小区里报案的警情,就顺路把谢浮黎给捎了过去。 这倒不是谢浮黎犯懒,主要是因为谢浮黎要带的家伙什儿着实不少。 首先,他要卖的绛桃酥肯定是不可或缺,光这重达四五十斤的背篓就占据了他不少力气。 其次,他得带着最重要的绛桃观招牌,这可是他完成任务的关键。 这招牌的来历也算相当奇妙,昨天那帮妖魔鬼怪蹲在洗手间集体卸妆的时候,里面的算命先生把那副“祖传命理,算命半仙”的招幡给忘在了角落里。 派出所给那算命先生打电话让人来领旗,算命先生大概昨晚上是被吓怕了,直说不来了,就当他给派出所送锦旗了。 民警们收到这种锦旗自然很是无语,恰好谢浮黎又在旁边犯愁怎么做个显眼的标志,两厢一合计,这招幡就让谢浮黎给接手了。 谢浮黎借了点纸笔,十分不要脸地想了个“绛桃观出品,百年绛桃酥”的叫卖语,就拿针线把这写好的大字给缝在了招幡上。 虽然最后随风飘扬的成品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但有招牌总比没有要正规得多。 除了这些,谢浮黎还带上了几块摆摊用的桌布。他本来是想用自己洗干净的氅衣垫在地上的,结果在跟着老民警在食堂蹭饭的时候,他碰到了一种据说是塑料做的桌布,这种桌布极柔软,又滑,也不重。 食堂大婶看见一个新面孔一直在盯着桌面上的一次性桌布看,不时还上手摸来拽去。大婶当时心下一慌,还以为是上面突击检查食堂卫生的来了,忐忐忑忑地走过来问清楚缘由后,直接就出手豪迈地送了他一沓。 后来,大婶听说他还要大太阳天里去卖糕点,又转头回去拿了一个新草帽给他。这草帽本来是她戴着在后院种菜的,这几天网上七夕买二送一,干脆就送俊小伙子一个,省得给皮肤晒伤了。 总之,这么七拼八凑的,需要的东西还真给他凑了个差不多。 等他从民警小张的车上下来,又在城华小区的东门口找了个空地摆好摊,谢浮黎的事业就算正式开张了。 城华小区的东门口本来就是一片流动的摊贩聚集区,因为附近小区多,人也多,所以通常从早晨四五点开始,就陆续有卖早点的小贩推着车过来,摆上几个桌子板凳提前占了位,就开始忙活着炸油条卷饭团,连带着放在保温箱里的稀饭豆浆,全都新鲜地给食客预备上。 中午这边的摊贩就少得多,大多是些卖凉皮凉菜的,这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天太热,特意出来买东西吃的人就不多,大多都是些路过的顺手买点,好在回家吃正餐的时候开开胃。 至于晚上,竞争就要激烈得多,炸串烧烤等纷纷出洞,风机一吹,孜然羊肉和香烤鸡翅的味道能飘出三里地去。 之前民警小张帮谢浮黎宣传的是十一点,其实也是经过多方考虑的。 虽然早晚的人会多一点,但食客大都是闻着味儿奔着特定目标去的,他的点心凑在这各种霸道香气里实在有点不明显,反倒不如中午出来,这时候许多人天热没胃口,可能会愿意选择点小零食随便填填肚子。 等了差不多十分钟,过路的人逐渐多起来了。有几个摊贩区的常客看到了谢浮黎的新摊位,纷纷好奇地凑过来看了一眼,又溜达着走了。 “你这是啥?”一个提着布兜背着手的大爷问道。 “是点心,很好吃的,口味有青梅馅儿和五仁馅儿,大爷。”谢浮黎把绛桃酥最外层的竹叶拆开,摆在了桌布的最外侧。 “花里胡哨的。”大爷凑过来仔细看了一圈,摇头晃脑地评价道。 “做得好看才好卖嘛,大爷买一块给孙女很合适的。”谢浮黎不甚在意。 “多少钱一个?”大爷虽然满脸嫌弃,但蹲着就是不走了。 “五块一个。”谢浮黎轻轻比了一只手。 “贵了,便宜点。”大爷摆了摆手,起身作势要走。 谢浮黎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老大爷回头悄摸摸看了一眼,见他没有挽留的意思,气呼呼地走掉了。 谢浮黎也没再把那块已经拆开的绛桃酥捆起来,而是干脆又拆了几块,把它们依次摆成花瓣的形状放在摊位上,以求多多吸引别人的注意。 很快,又有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穿着朴素的老太太路过,手里还捧着一盆半开的水仙。 “这是什么?”老太太本来已经走过,偶然瞥见那翠绿的竹叶,只觉得在烈阳下仿佛也有一席凉津津的风吹来,莫名使人心情舒畅,于是又半道儿折了回来。 “是绛桃观正宗出品的点心绛桃酥,五元一块,有青梅馅儿和五仁馅儿,外酥内甘,配茶吃极为合适,您要来一块儿吗?”谢浮黎改进了一下广告语。 “那给我来两块儿吧。”老太太找出绒布小布包慢慢付了钱,忍不住又夸了一句,“这点心做得真精致,闻着也香甜。” “谢谢您,我们这是正宗绛桃观出品的百年绛桃酥,吃了以后嘴里都留香。”谢浮黎特意给她挑了两块品相好的。 “绛桃观?”老太太这才注意到这个品牌前缀。 “对,是在岐凤架那边的道观,绛桃观目前正在为重新修缮募捐,您这买了点心也是一份善心。”谢浮黎连忙仔细解释了一遍,试图给老太太加深绛桃观的印象。 “你就是昨晚派出所门前的那位小道长?”老太太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 “什么?”谢浮黎丝毫不知道自己竟然如此出名了。 第40章 塑料夫妻 “拒绝王婶和钱婶的那位不是你吗?”老太太扶了下金丝眼镜,仔细打量了一下谢浮黎的脸,“小伙子是长得真挺精神。” “呃……谢谢?您是怎么知道的?”谢浮黎不得不关心一下这个问题。 “她们住对门,而我就住在楼下。她们昨天回去,可是在楼道里又为你吵了一架呢。”老太太显然也很八卦。 “……”卷入这种战争里,他现在收拾收拾回老家还来得及吗? “别怕,她们现在还不知道的,”老太太抿着嘴笑了笑,挥挥手,“你忙吧,我走了。” “……您慢走。”谢浮黎抖了抖。 随着时针逐渐指向十二点,该下班的下班,该吃饭的吃饭,出入小区的人也明显变多了。 谢浮黎的摊前逐渐热闹了起来。 “哎,你是不是就是小张朋友圈里推荐的那个绛桃酥?”一个纹着花臂的大哥举着手机,脚步如飞地走了过来。 “对,正宗绛桃观出品,百年绛桃酥,五元一块,绝对好吃!”谢浮黎淡定地继续宣传他的绛桃观。 花臂大哥抽了口烟,转头对手机里正在与他视频的人说道,“老婆,你看,这点心漂亮不?” “漂亮漂亮,我昨晚都看了好几遍了,现在不想看这个,你快帮我拍拍那个卖东西的小伙子,真人帅不帅?” 谢浮黎隐约听到手机里传来模糊的女声。 “哎,他带的大草帽子挡着脸呢,我也看不清。”花臂大哥站到一边和他老婆嘀嘀咕咕,时不时还回头瞄谢浮黎一眼。 “你是不是觉得人家帅就故意不给我看,咱邻居老太太都跟我说了,这个小哥长得像画册里的小神仙似的。” “天地可鉴,我仔细看了,真没觉得帅,就一般人吧,一个鼻子两个眼。” “你刚不是说人家带着草帽你看不清脸吗?行了,你也别装了,赶快把前置摄像头转回去,我才不要看你这张臭脸。” “我的脸才不……”花臂大哥委委屈屈地反驳。 “现在,立刻,去拍!” “……” 耳力极佳的谢浮黎全程被迫围观了一波塑料夫妻情现场。 谢浮黎默默地看着花臂大哥状似随意地拿着手机走过来,镜头时不时地在他的脸附近晃悠。 “给我来两块,”花臂大哥第一次做这种偷拍的事情,技术显然十分不熟练,他清了清嗓子试图缓解自己的尴尬,“对了,你明儿还在这边卖吗?我老婆想来挑点新鲜的。” “明天可能要看情况吧,不一定在。”谢浮黎思考了一下。 要是今天能卖完就最好了,他可不想继续卷入王婶和钱婶的风波中。 “哦这样,那就好,那就好,”花臂大哥听闻这个消息,当即松了一口气,冲着谢浮黎愉快地点点头,“两个十块钱是吧?你有二维码没?我扫一下。” “不好意思,我没有手机,只收现金的。” “啊?这咋办,我没带现金啊。”花臂大哥翻了翻口袋,嘟囔道,“现在谁没事儿出门带现金呐?” “我带现金了!这位大哥直接转给我好了。”一个清脆的女声插进来。 第41章 当场打脸 花臂大哥转过身,愣了一下,“哎,你是楼上王婶家的……” “对,是我,王婶家的闺女。”女声笑着回答道。 谢浮黎闻言抬起头来。 来人看起来大约有二十七八,面容清秀,身着一身黑色的正装套裙,手上还提着一个公文包并几个装着小菜的塑料袋。 “这就是那个绛桃酥吧?我昨晚在朋友圈里刷到了,今天特意来买的。”王婶闺女推了推眼镜,弯下腰细细打量着那精致的淡粉色花瓣,赞叹道,“实物比图片更好看一点,麻烦您给我来两块吧。” 谢浮黎连忙接过钱来,把点心分别递给两人,目送着他们各自撑着伞离开。 过程中一切都非常风平浪静,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 两分钟后。 花臂大哥老婆的朋友圈更新了。 @大哥的女人 小张你真的不够意思@蹲在城华东路的咸鱼小张,昨晚你在朋友圈介绍那位卖点心的小哥,竟然就只用一个“帅哥”来形容人家,简直无语!要知道现在是个男的都能被用帅哥称呼了! 发布于1分钟前 @许愿一夜暴富:我怎么没看懂,到底帅还是不帅? @大哥的女人回复@许愿一夜暴富:帅爆了好吗?果然时尚的完成度看脸,就算戴个种地的草帽,也像是贵公子在海滩度假! @大哥:老婆,给我卡上打点钱,我这就坐上车去整容! @大哥的女人回复@大哥:别想了,整都整不来的~给你一千万也整不来~ @蹲在城华东路的咸鱼小张:我冤啊 @大哥的女人回复@蹲在城华东路的咸鱼小张:你才不冤呢,你要早说清楚,再发张小哥的照片,人家小哥的点心早就被抢空了!还用得着大太阳天里在那儿晒着?看得人心疼。 @大哥回复@大哥的女人:爱原来是一道光? @大哥的女人回复@大哥:看来你成功领悟到了爱的本质 二十分钟后。 王婶闺女的朋友圈也更新了。 @爱我你怕了么 什么废话也不说了,你懂得,我可以@蹲在城华东路的咸鱼小张 发布于1分钟前 @应该在车底:一天不见,你就看上小张了? @爱我你怕了么回复@应该在车底:胡说什么???我说的是门口卖点心的小哥 @应该在车底回复@爱我你怕了么:我还没去看,怎么,很帅?既然如此,我也可以 @爱我你怕了么回复@应该在车底:你不可以,我先来,我可以 @应该在车底回复@爱我你怕了么:姐妹为了一个男人至于么? @爱我你怕了么回复@应该在车底:我们这种年轻貌美的又怎会谈姐妹感情? @蹲在城华东路的咸鱼小张:怎么你也来…… @爱我你怕了么回复@蹲在城华东路的咸鱼小张:还有谁?我要找她决斗,赢的人才配拥有爱情! @蹲在城华东路的咸鱼小张回复@爱我你怕了么:好几个找我问的了……可惜人家小哥是出家人 @爱我你怕了么回复@蹲在城华东路的咸鱼小张:这年头到底怎么了?十个男人,七个傻,八个呆,九个坏,还有一个去出家?老天鹅啊! @应该在车底回复@爱我你怕了么:哈哈,当场打脸不要太快 @蹲在城华东路的咸鱼小张回复@应该在车底:钱婶家闺女,昨晚你妈和王婶吵起来,原因也是这位小哥…… @应该在车底回复@蹲在城华东路的咸鱼小张:…… @爱我你怕了么回复@应该在车底:哈哈,当场打脸不要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