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邪帝竟娇养整个修真界》 第1章 众望所陨 “有时候,真想干死全世界。” 神魂深处,星君的声音悲愤无比。 烛九被押在六相诸神阵中,盘膝抵抗着杀阵的威压,边上的本命剑天乩分担压力,剑体剧烈颤抖,濒临崩溃。 浑身像被针扎般疼,玉白肌肤隐隐洇出血珠。 闻言,她扯了扯唇,难得没有跟他拌嘴,毕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她即将死在六个师兄的手里。 烛九原叫烛九幽,是下三千小世界,九幽大陆偶然诞生的世界意识。 与其他世界浑浑噩噩的意识不同,烛九幽生性好强,睁眼就是卷。 她努力参悟本源道统,企图进阶成与神平阶的小世界天道,岂料有一日,一件名为“命运”的超神器忽然将九幽大陆改造成神狱。 神狱是孽神的牢狱,三千世界中共有八座,九幽成了第九座,凡被改造的世界,都不可能再诞生天道,其中的生灵也永远不能悟道。 不仅如此,所有神狱的下场都是十万年内毁灭。 烛九幽不服气,以意识之躯逆时空乱流,上神界请那些神仙收回成命,被压榨万年后,一朝凝神格,被嫉恨的仙神围剿。 拖着残破的神魂逃回九幽大陆,烛九幽不甘心,更名烛九,围绕孽神展开一个耗时万年的击毁“命运”计划。 眼下已经来到了最后关头。 今日,整个修真界顶尖战力齐聚极北雪域之巅,围剿邪帝烛九。 奈何烛九强大无匹,这些人气势汹汹得来,武器还没掏出来就被气息压得跪倒一片。 但机会已经争取到了,烛九落入六个师兄布下的六相诸神阵中。 六处阵眼,伫立着六位闭目施法,各有千秋的男子,他们是无上绝崖六大真传弟子,与小师妹烛九并称为绝崖七姝。 阵法外的人见烛九肌肤渗血,灵力枯竭,俨然必死无疑,顿时支棱起来,骂声一片。 当先开口的是正道魁首惜灵衣,她白衣若素,清冷孤傲的眉间尽是厌恶。 “烛九!你五百年来作恶多端,残忍嗜杀,今日正、魔、妖三道齐聚,再加上你师兄们献祭生命也要布设的绝世杀阵,必要将你这孽邪斩杀于此!” 六相诸神阵,绝崖古时杀阵,攫阵眼生机、灵魂、躯体一切能量灭杀阵心,是同归于尽的阵法。 各大势力之主也纷纷开口。 “五百年前身为孤魂野鬼却贪图人生,夺舍天魔宗皎月渊主至亲躯体,残害生灵!” “月曜神国百万将士一夕之间死于非命,帝国基业险些崩塌招致血流成河!” “无上绝崖传自万年前修真第一人无极灵祖,亦是你之师门,占星圣地千年来为人族趋利避害,功绩显赫,两大门派,万千修士,皆被你一朝咒杀惨遭灭门,就连你六位师兄也接连遭你毒手迫害!” “这等惨事简直震古铄今,前所未有!烛九,你可知错?” “妖族与你无冤无仇,甚至予你有恩,你却心狠手辣,屠灭妖皇沧孑整个父族!” “烛九之罪孽,死不足惜!” “不堪为人,当是邪魔孽种现世,应万剑诛杀,挫骨扬灰,还世间清明太平!” …… 怒骂声如大雨瓢泼,已经下了五百年,烛九背脊挺直,任雨打风吹。她早已习惯,也不怨任何人。 星君一心为烛九,因而在烛九的神魂中咒骂全世界。 “为了截取‘命运’的因果之力,我本就不能说出真相,被蒙蔽的人怨恨也在所难免。”烛九强忍剧痛,淡淡宽慰着。 只是……看见曾经亲密无比的师兄个个仇视她,连看她一眼都不肯,仍心口钝痛。 阵法逐渐成形,威压递增,天乩剑终于支撑不住倒下,烛九闷哼一声,蓦地吐出一口鲜血,在冰川雪地开出一朵艳丽红梅。 阵眼处的六个男子眉峰一动,睁开眼看向中间血人一样的烛九。 四师兄月上弦,银发如雪锻,白衣断红尘,冰冷的像个雪偶。 “你杀了抚育我长大的劫焱尊主,在我最信任你时碎我丹田,断我筋脉,将我推下十死无生的魔渊……” 他顿了顿,想起自己曾质问千万遍也得不到答案,唇角扬起讥讽刻薄的弧度,一句一顿,“罢了,孤魂野鬼也配染指我妹妹的躯体,恶心。” 五百年前烛九夺舍月上霜躯体一事,人尽皆知。 天上下起了大雪,六个师兄一句接一句的怨恨诘问,字字如刀。 烛九鲜血淋漓七窍流血,耳中已听不到任何声音,血珠落到眼睫上,她一眨眼,看见大师兄墨怀樽眸光悲痛,薄唇张合。 烛九读出那句话:这究竟是为什么? 星君已经被骂的丧失理智,怂恿烛九:“说!快说出来让这群小垃圾跪地忏悔!让‘命运’把这些人轰成渣渣!什么师兄,嘴上说的情深义重,还不是一起来杀你!” 烛九却很清醒,一介卷王奋斗万年,就是背负无尽骂名,她也决不能让一切功亏一篑! 她不要干死全世界,她要干掉‘命运’,即使代价是死亡。 烛九咬紧牙,咽下喉间鲜血,笑容张狂,“没有原因,为了修为,为了宝物,天经地义!不是要杀我吗?动手啊!若是这都杀不死我,那你们还真是废物!到时就别怪我屠尽你们,给这极北雪巅添点亮红!” 她青衣已成血衣,猩红的眸子邪肆,整个人像从血池中爬出的厉鬼,恐怖万分,阵法外叫嚣的众人不禁被惊的后退一步。 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绝崖的道友们,快动手吧!待你们陨落,我等必然日日称颂你们的功德。” 六位师兄深深看她一眼,眼神复杂万分,不再开口,动手结印,六道辉光自阵眼处冲天而起,凝成无数金剑,悬在空中,像鎏金的雨。 烛九双眼已失明,看不见六位师兄骤然被抽空力量的虚弱,看不见拯救的那些人痛快的眼神。 直到泛着凉意的感觉透过心口,万剑穿心而过。 烛九无神的瞳孔剧烈颤动,一切条件已达成,因果之力窃取完毕。 星君在她即将消融的神魂中痛哭尖叫。 烛九仿佛感受不到疼,在神魂躯体彻底湮灭之前,抬起手快速掐诀。 无人得见,阵法纹路游弋扭曲,眨眼间成为另一种更加威势浩荡的阵法。 “七慧诛杀阵,祭我创世神魂,孽神因果,破九幽,斩‘命运’,灭枷锁。” “星君,感谢你万载陪伴,告辞。” 失去意识之前,烛九不无遗憾地想,她真的很想活。 没有哪个修真卷王不热爱自己的生命。 第2章 封神之榜 咚咚咚—— 有人在敲她的坟。 烛九躺在冰棺中,灵识一扫,看见冰墓门口的两个子母尸傀,一个炼尸宗金丹期邪修。 这邪修已经连续十天企图入室盗宝,要不是烛九一个人躺在冰棺中一百年,无聊的要长草,她绝对让这扰人清静的邪修见阎王。 今日不太一样,邪修出去一趟,诓来一个清秀文雅的少年书生,名叫易远,只有炼气五层,但是个黄品阵法师。 估计是以为阵法师能破开星君布设的冰室。 想到星君,烛九心情不佳地平躺着,满心伤怀。 她本已为星君择好了未来,待她陨落,星君便可入轮回修神躯,重回神界。 可最后一刻,星君甘愿崩解神魂,化为九幽天道,也要保下魂飞魄散的她一缕残魂,借由天道之利,为她在百年内凝聚天生地养的先天灵躯,将她妥善安置。 天道无情无识,遵循至高法理,由神魂化为天道,与彻底陨落消亡别无二致。 也就是说,唯一伴她良久的星君,已陨。 这一认知让她长久地躺在冰棺中,久久难以释怀。 冰室外的谈论还在继续。 “然后呢然后呢?都万剑穿心了,猖狂五百年的邪帝可还有什么后手?”童尸声线高昂,激动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冰窟中格外清晰。 邪修老迈龙钟,盘膝而坐,身旁坐着美貌风韵的母尸。 最北面的机关门处,易远调动灵力,用灵笔演算墓穴机关命门,听着老者将烛九描述的如何强大,紧紧皱眉。 老者微微一笑,“自是没有后手了,不然依照邪帝杀戮成性的日子,咱们离极北这么近,可能都不存在喽!不过……却发生了另一件让八大势力都难以置信的事。” 两人听得聚精会神,小童连忙扯他,“村长你快说啊,别卖关子了!” 老者捋了捋胡须,嘿嘿一笑,眼中划过奇异的光亮。 “大魔头在被万剑穿心后,忽然施展起了闻所未闻的法诀咒语,使得本就威压此方世界的六相诸神阵,爆发出更加毁天灭地的威能。” “当时天色巨变,整个极北都黑了三息,连声音都听不见啦!” “八大势力再睁眼时,发现烛九已魂死道消,阵眼处本应祭阵而死的绝崖六人竟安然无恙,不仅如此——” “九幽天道觉醒!阵心处,一座封神碑凭空出现,高达百丈有余,屹立不倒,无法撼动,最顶上三个金光铸就的大字正是——烛九幽!” “当时那八大势力的脸色,啧啧啧,别提有多难看喽。” “……天道认可之人,这等荣耀就是修士所追求的终极了吧!”两人听得心潮澎湃,眼中都是狂热。 冰棺内,烛九倏然睁开眼,封神碑? 她忽然想起星君曾经恨恨地对她说—— “待我从你神魂中出去,必定为你建一座万众瞩目的九幽封神碑,将烛九幽这个名字刻在最显眼的地方,狠狠打那些垃圾的脸!” 那时烛九被逗笑,配合道:“那我的名字得是独一无二的金色,还发光的那种。” “哼,你且等着吧!” 原来,她真的做到了啊。 烛九心中滚烫酸涩,烫的她心痛,本失去动力的她决定,去看看星君为她建的碑。 烛九坐起身,忽而神色一滞,透着喜悦激动,星君为她留下的最后话语在耳畔响起—— “哼哼,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因为我化身天道这种大喜事颓废地躺了好些年吧?那可是与神同级的天道耶,我可没有你那么不识好歹。好吧,我就是故意让你为我难过地躺平,只有起身才能听到这段话。” “话说回来,是不是没有我在你耳边絮絮叨叨很孤独?很不习惯?哈哈,那你想多了,作为九幽天道,我是一草一木,也是一花一叶,你要记着,我时刻在你身边烦你!” “你这灵躯还是我集结天地精华为你凝聚的呢,算起来你是不是得喊我一声爹?” …… “记得努力修炼,把神界那群当初欺负咱们的龟孙子暴打一顿!还有,九幽界如今不同以往,你要小心一点。最后嘛,出去看看我为你准备的惊喜吧!” “幽幽,感谢你万载陪伴,告辞。” 泪水霎时模糊了烛九的双眼,她指尖发颤,心痛难言。 此时,冰室外起了争执。 “一派胡言!”易远握着灵笔愤然站在三人面前,“且不说烛九徒手接灵霄尊主最强杀招的传言有多荒唐,那封神碑写的人是烛九幽,虽不知是何方神圣,但肯定不是罪孽深重的邪帝烛九!” 他拧眉不赞成地看着村长,“您这都是从哪听来的山野传言,烛九恶名昭着死有余辜,怎么到村长口中就成无所不能的枭雄了?我看您还是不要乱说,省的带坏小陵。” 正在兴头上的三人收敛神情,林梦浅笑拉起易远衣袖,别了下耳边的乌黑发丝。 “阿远别生气,修真界那些大人物打生打死,说到底又与我们这些低阶修士有什么关系呢?咱们搜刮完这座冰墓,若是有值钱的,村民们就得救了。” 易远自南方而来,本是要去逆霄城参加大宗门收徒考核,路上碰见了老少三人,听闻壬伍村遭遇冰难,损失惨重,顿时决定施以援手。 劫墓济贫正是他们想出的办法,易远是古板的儒修,本是不同意这种有伤天和的方法,可……死物若是能救人一命,总比躺在棺木里腐烂为好。 易远被奇异的幽香包围,没跟姑娘过多接触的青年脸红了大半,连忙推开,两只手一触,刺骨寒意冻的他一惊,忙担忧道:“林梦姐,你的手怎这么冷,难道是避寒珠失效了?” 避寒珠能抵挡苦寒,是极北地区修士常用之物,也是他们这些炼气修士能在冰地中行走的依仗。 林梦脸色僵了一瞬,很快恢复正常,“自然不是,只是我幼年生了病,天生体寒而已,啊呀,阿远已经解开了阵法机关?真是厉害,咱们快进去吧。” “对对对,搜刮完了就能赶紧离开这鬼地方了,这墓穴里当真是冷的出奇!”村长背着手,耷拉着干瘪的眼皮,当先一步走在前面。 “走咯走咯!”小陵一蹦一跳地欢快跟了上去。 易远微怔,那禁制浑然天成,他闻所未闻,根本无从下手,分明没有解开啊? 正要解释,却见三人已经进去,只得跟了上去。 第3章 诈尸 四人进了门,冰蓝的穹顶泛着幽幽蓝光,竟已进化成了冰晶石,而冰晶石,只有在冰元素极其浓郁的灵地才会诞生。 “这么多冰晶石,看来这墓穴果真不一般……”村长干枯的眼中爆发出贪婪的光彩。 走在最后的易远搓着冰凉的手,奇怪道:“村长早就知道这里?” “是啊……老夫也是无意间发现的。” 四人行了百米,越往深处越冷,就在易远心中怪异感越发强烈时,前方豁然开朗,一副华美冰棺静静躺在圆形密室中心。 冰棺古朴神秘,刻着玄奇阵纹,但最吸引人的,是其中安眠的一位……青衣女子。 冰肌玉骨,肤如凝脂,骨骼样貌,一丝一毫都宛如得造化之钟爱,神俊毓秀,雌雄莫辨,不似凡人。 四人被震的说不出话。 好半晌,村长疾步上前,隔着苦寒冰棺摩挲着女子栩栩如生的眉眼,眼中癫狂痴迷,粗哑的声音因为过于兴奋而发抖。 “真是……太漂亮了!这一定会是我最好的作品!待我将你练成尸傀,必定能一举突破元婴,哈哈哈哈哈!” 易远闻言,惊骇地倒退两步,“你根本不是什么村长,你是邪修!小陵!林梦姐快跑!”仓惶间忽神情一僵,撞上的两具躯体冰冷无比,根本没有活人的温度! 下一瞬,一大一小两只手如同僵冷的铁索,轻松将他按跪在地,封了他的筋脉。 易远一回头,林梦和小陵像机械苍白的僵尸,脸上哪还有半分刚才的鲜活模样,他猛然想起,刚才在甬道时,这两人呼吸间根本没有温度! 极北之地非修士绝难抵挡严寒,哪里来的小孩子!林梦和小陵,必然是一对母子尸傀! 村长趴在棺木上,头部诡异地扭转,枯涸浑浊的眼中满是阴冷。 “说实话,五百年修真,老夫第一次遇到你这么天真的蠢货,你虽然实力只有炼气五层,还是个没用的儒修,可阵法画的不错,若是愿意与老夫签订主仆契约为我效力,我便饶你一命。” “痴心妄想,我堂堂七尺男儿,追求大道,岂能成为邪修走狗!你便是杀了我,我也绝不会屈服。” 易远奋力挣脱不过,脸涨的通红,“难怪你如此崇尚邪帝烛九,原来都是一丘之貉!” 老者咧嘴呵笑,“邪修又如何,正道再是光伟正,可没人能将自己名字写上封神碑,而我们邪修之祖,九幽邪帝却可以,还不明白吗,只有邪修才是九幽大陆的最终归宿!” “废了他的丹田!” “噗——” “啊!!”拳头穿体而过,丹田破碎,易远痛苦地蜷缩着身体,冷汗淋漓,更多的却是心如死灰。 老者不再管他,尝试打开棺椁,竟出乎意料的简单,只灵力一推便掀开冰棺。 除去一层阻隔,女子更是美的惊心动魄,老者眼中惊艳与淫邪交织,他伸出丑陋苍老的枯手,慢慢摸向女子无暇凝玉的脸。 极美与极丑的视觉碰撞,让老者兴奋异常,亵渎般的快感侵占他的心神。 就在即将触上女子侧脸时,老者与不知何时睁开眼的烛九对视了。 黑黢澄澈的眼眸,没有丝毫情绪,既不将万物放在眼中,也在俯瞰着万物,包括砂砾般的他。 一双不像人的眼。 诈尸啊! 见惯尸体的老者罕见地头皮一炸,出于危险的直觉连忙急退。 然而已经迟了,他的身体被未知的力量钉在原地,从伸出的手开始,一点点化为虚无。 像被什么看不见的巨兽吞噬,眨眼间渣都不剩,这一幕恐怖至极,连失魂落魄的易远都目露惊恐。 他们到底招惹了什么匪夷所思的存在! 更让易远惊惧的是,尸体缓缓坐起了身,凉凉的视线钉在他身上。 他躺在血泊中,本奄奄一息,此刻手脚并用地倒退些许。 烛九走出冰棺,扯起唇,企图让自己看起来温和有礼,开口道:“咦,你还没死呢?” 美人起尸,动人心魂,易远魂都要吓飞了,“你你你是人是鬼!”说着瞥向地面,见人影在冰晶石下摇曳,顿时松了口气。 气还没出一半,便听烛九幽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觉得住在坟墓里的,应该是人还是鬼?” 她什么时候过来的!! 易远从小怕鬼,骤惊之下,眼泪刷地一下夺眶而出,止都止不住。 烛九一愣,弯下腰看他,一脸惊讶,“不是吧?真的吓哭啦?刚才面对炼尸宗的老头子时,宁死不屈的样子不是很有骨气的么。” 整个冰窟都回荡着易远的嚎啕大哭,他想起自己如今已经沦为废人,越哭越悲从中来,顿时觉得活着没意思,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烛九听了半晌,总结出了易远的十八年坎坷经历。 出生于月曜国一个小城村落,三岁丧父,七岁丧母,只剩他和妹妹两人被村里私塾先生收养,十七岁时水妖作祟,整个村子除了他和妹妹,无一幸免。 城主调查卷宗发现这村里人祖上是月曜国战死的将军后代,帝国英烈后代有惠策,后辈可凭城主举荐进帝国麋生院。 易远在小城里依靠给修士布阵破阵谋生,是少见的阵法师,很得城主青睐。 易远拿着推荐信进帝都,岂料半路妹妹突发恶疾身亡,悲伤的易远被算命的骗子骗光了全部家当。 他为了活下去只得重操旧业给人破阵,来逆霄城又被邪修诓骗,丹田破碎,而且还见“鬼”了。 烛九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壬伍村,无人村,这名字你也信?哪个村子建在冰天雪地的极北?” 易远一怔,失血过多的脸色有些苍白,他恍然后惊喜,“那是不是根本没有遭冰难的村子?” 倒是赤子之心。烛九不由另眼相看。 只不过还在哭。 再加上重伤在身,眼看就要出气多进气少。烛九被吵的头疼,揉了揉太阳穴安慰他,“别哭了,再哭杀了你。” 易远直勾勾侧躺在地,眼泪横流,丧失求生意志。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反正我已是破败之人,姑娘且痛快杀了我吧,正好也为撅你坟墓赔罪,只愿黄泉路上,能走的顺畅些。” 烛九:“……好好好。”她起身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那你就死在这吧,省的我费力气帮你修复丹田。” 易远双目一睁,挣扎着扯住烛九裙摆,“姑娘请留步,在下愿为姑娘肝脑涂地,马首是瞻!愿姑娘垂怜!” 烛九抱臂瞥他,“书生,你这用词遣字是跟青楼老鸨学的吗?” “那倒没有,就是以前在家乡经常给寻欢楼布迷幻阵,每次这样说,都会多给些灵石。” 烛九抽了抽嘴角,“你还真是能屈能伸啊。” “要帮你也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借你夭折的妹妹身份一用,对了,你妹妹叫什么?” “鸭头。” 烛九摩挲下手指,“你再说一遍,叫什么?” 易远一激灵,“……哦,那是村里起的小名,我叫习惯了,大名叫易迟。” 第4章 天降异象 九幽丹药、灵器、符箓等级划分由低到高分别是黄、玄、地、天、圣,每个等级又分低、中、高、极品四个等阶。 炼尸宗老者生前是金丹后期修为,储物袋里最好的丹药是地品低级,这个等级的愈血丹对于破碎丹田毫无用处,但应对炼气五层的皮外伤还是绰绰有余。 当然,尸傀造成的伤害还附带尸毒,具有净化邪秽作用的驱魔丹必不可少,可惜易迟没找到。 “竟然没有驱魔丹……” 易远看着自己皮肤上蔓延的黑色尸毒,头脑昏沉,分不清是冷的还是失血过多快死了,“我是不是没救了。” 易迟沉吟片刻道:“差不多吧。” 易远哭丧着脸,又听易迟接了一句,“不过还好你遇上了我,金丹期的子母尸毒,应该只需要突破到筑基期就好,你且等等,我突破一下。” 易远:“你炼气九层???”秒杀金丹修士你告诉我你炼气九层? 易迟略带苦恼,叹了口气,“一醒来灵力就往我身体里钻。” 这副身体是介于人躯和神躯之间的先天灵躯呢,天生五行融灵度满级,没有灵根一说,力量到了就能突破,没有根基不稳的问题。 且灵力具有净化之力,刚好可以解尸毒。 易远回想起自己每晚努力勾搭灵气,都被百般嫌弃的过去,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然而更让他怀疑人生的是—— 仅仅一个失神的功夫,易迟便走到他跟前,属于筑基中期的火灵力缓缓输入他体内,尸毒如同遇见天敌,溃散无遗。 “啧,还是压一压修为比较好。”易迟将愈血丹递给他,若有所思说着,既然重新来过,修炼的根基理应追求极致。 易远麻木地吞下丹药,拳头大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极致的寒冷被驱散,可他觉得自己已经走了有一会了。 忍了忍,还是对浑身谜团的易迟充满好奇,“你到底是谁,为何好端端的住在墓穴里?”灵力为何能净化尸毒,还有那种灭杀邪修的神鬼莫测手段……究竟是什么? 易迟盯着他,神情微妙,这小子刚才在外面骂了她好几句来着…… 易远被那双漆黑美目看的后颈一凉,又因那兼顾俊与秀的惊人美貌心脏狂跳。 “伤口愈合了?起来挖矿干活,给你修复丹田的丹药材料钱可都在这里了。”易迟若无其事地别开视线,不含报复心地踹了他一脚。 易远眼一亮,满满一个密室的冰晶矿啊! 视线转到僵立原地的林梦和小陵身上时,他笑容一滞,眼中划过悲意,认真看向易迟。 “可否再麻烦姑娘一件事?炼尸宗炼尸手法残忍无比,林梦姐和小陵如今虽然已经脱离控制,可终究已经成为尸傀,身体一日在世便一日不得安息,请姑娘将她们身躯焚化,送入轮回吧。” 易迟有些意外,“她废了你的丹田,你不恨她?” “那也是被邪修操控的,他们母子二人被练成尸傀已经够惨了。” 话虽如此,可这世间人,怒而过夺,喜而过予才是人类本性。 易迟没说的是,这母子二人,前者生前不过筑基,后者尚无修为,能被炼化成化神尸傀,必定是活炼,也就是活生生炼化,而且还是先炼子,让母在极端痛苦中被炼化。 …… 易远毕竟失去灵力,挖矿又慢又费劲,擦一下汗的功夫,不经意回头望了一眼易迟,他一愣。 只见她伫立在母子二人面前,垂眉敛目,恍似神之悲悯,双手结印,不快不慢,古朴庄重,透着难以言说的古雅肃穆韵味。 易远看不懂那是什么咒印,但明显感觉到周围气息沉敛下来。 待易迟收势时,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的母子二人缓缓闭上眼,四行血泪划过,似是吐出最后一口怨气,身体一松软倒在地。 灵火燃过,只余烟烬。 …… 说起来,易迟同易远一样,都是一穷二白,她们现在全部的身家等于邪修的一生积蓄加上一储物袋的冰晶石。 常年挣扎在生存线的易远从没这么富有过。 易迟看了眼剩下三分之一的冰晶石,手指掐诀,清理掉两人的气息痕迹,将冰棺收进储物袋,招呼易远离开,前往他口中极北地区唯一的城池——逆霄城。 “还剩这么多呢,哎。”易远满脸不舍。 易迟看他一眼,“首先储物袋已满。”她顿了顿,接着道:“冰晶石即便是在极北地区都甚为少见,世间宝物自我衍生不易,可若是留有根基,至少可以减少一半凝结时间,我既不是必须,又何必过于剥夺。” 易远呆了呆,“原来如此。”其实难得的是,身处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修真界,竟然会有人放弃眼前财宝,从另一个过于宏大的视角看待问题。 易远眼底对于易迟的恐惧消散了不少,多了几分钦佩。 与此同时,易迟想到如今的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人人喊打的烛九,也不需要背负秘密与沉重目标砥砺前行。 已经上万年没有这么轻松过了,易迟吐出一口浊气,这条命是星君用自己换的,珍贵无比。 在世人的言语风暴中心太久,这一次她不想引人注意,只想去看看星君为她建造的封神碑,还有目前摸不着头脑的“惊喜”,并不打算出现在上一世的熟人面前。 两人心思各异,未曾多言,走了一刻钟便到了墓穴入口。 易迟平静地迈步跨出,然后头顶上空—— 天象巨变! 蔚蓝无际的天空,突显霞光万丈,彩练当空,祥云拥簇,隐有鹤鸣。 这副阵仗,简直像什么稀世珍宝现世。 两人齐齐惊住,易迟很快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她好像已经收到了星君给她的第一个“惊喜”。 好样的,她敢肯定,数十里外的人都很难不被吸引而来。 思绪一起,易迟灵识中便感应到好几道强大气息的靠近。 再一看原本空荡荡的前方,那津津冰层上,枯木雾凇下,不知何时倚着一个人。 他红衣荼蘼,五官艳丽邪美的像生命凋零的彼岸花,分不清是颓靡还是盛放,让人捉摸不透又欲罢不能。 正是她上一世的五师兄,曾经被她封印记忆还灭族夺瞳的——闻人瑟绝。 易迟觉得心脏凉凉的,梦回万剑穿心的感觉。 第5章 师兄,我们不约 他定定瞧着她,上扬的眼尾一点绯红,眼中划过深沉难解的趣意,唇边懒懒浮起一抹笑,下巴处的玲珑小痣无端惑人。 “竟然是罕见的混元体,灵力浮动,看来刚筑基,一朝突破便直入筑基中阶,引动天地异象,不愧是排行榜上第七位的混元体。” 混元体与先天灵体极易混淆,前者是指超越变异灵根的混沌五灵根,体质与元素极为契合,只要努力修炼,不出意外起码是炼虚期强者。 而后者则不同,灵根即是体,天地即是道,万年难得一遇,生来就是大乘期以上的料,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体质。 易迟为了掩人耳目模拟出了灵根,一般人只会认为她是五灵根的废柴,谁料她遇上了大乘期修为的闻人瑟绝?虽然仍是误解,可也无疑让易迟变得特殊起来。 “看着不像是宗门弟子,不如加入我无上绝崖?正好上个被逐出师门的小师妹死了一百年了,绝崖已经很久没有真传小师妹了,我看你就不错。” 他话一顿,又低笑两声,兴味地改变主意,“若是拜我为师也无不可。” 那声音低迷轻柔,好听至极,易迟脑子都卡壳了。当年的绝崖六姝如今已经成为了六长老,现今的真传弟子其实是下一代。 什么鬼,从师兄变师叔,从师妹到师侄? 她抽了抽嘴角,“……这不好吧,我区区筑基期小小修士,哪敢比肩您师妹呢。” 刚刚确立的低调做人计划,正式宣布破产。 星君,你有本事诈个尸呢。 易迟有些头疼,怎么偏偏就碰上了五师兄。 闻人瑟绝这人看着懒散,喜恶不定,对任何事都不上心,但其实对感兴趣的人事最是执着。 怎样才能让他对她失去兴趣呢? 易迟脑中划过惜灵衣的脸,似乎坚韧强大的女修在修真界最受欢迎,那她何不来个反其道而行? 易迟面上容色分毫不变,淡定地后撤一步,揪住易远的衣袖,眼睫忽闪,怯生生的,“哥哥,他是谁?他要带我去哪,我哪也不去,只想呆在哥哥身边。” 快点讨厌我吧! 想想就心酸,上一世月上霜纯阴媚骨,皮囊纤软柔弱,说话做事再怎么刚强也透着一股温软,这一世虽是自己的样貌,却还要扮作无辜软弱的样子。 易远瞳孔巨震,一脑门问号,还没回过神,眼前就出现一张放大的俊脸。 闻人瑟绝身量高挑挺拔,垂眸盯着易远,一双桃花眼色泽偏红,似笑非笑的时候危险至极,“哥哥?你是她哥?” 他指尖无声滑动,隐有红线绕动,“亲缘线稳固,倒还真是兄妹,就是长相不太相关呢。” 他又拍了拍易远肩膀,笑眯眯地格外温和,“喂,哥哥,让妹妹拜入我们无上绝崖怎样?我们绝崖挺缺人的,若你愿意,我可以举荐你当内门弟子,如何?” “这……在下丹田破碎,如何能拜入无上绝崖?” 易远区区练气,哪见过这等修真界顶端人物,更何况这人说话做事还透着一股子彻头彻尾的跳脱邪门。 易迟也看的一脸懵,这跟预想的不一样啊。 她无声息地掐了两把易远胳膊,细声细气说:“哥哥,你丹田都碎了,肯定入不了大势力的,我们还是回家继承田产吧,我胸大无志,哪也不想去。” 易远回神,总感觉这话怪怪的,想起修复丹田一事,依照她的意思不卑不亢地点了点头,“实在抱歉,家妹并无意拜入任何宗门。” 闻人瑟绝勾了勾唇,扫了眼易迟,正欲说话,忽然瞥向身后。 “噼啪——”结界破碎的声音响起,三个人现出身形。 易迟打眼一看,还都是当年围剿她的老熟人,北脉剑宗的寂灭刀尊,乾坤圣殿的凌云尊主,为首之人正是蓬莱仙岛现任岛主惜灵衣。 这不对劲吧,这三大势力因何齐聚?难道是她暴露了? 易迟一颗心刚悬起,就见惜灵衣深深地看了她两眼,不屑冷笑,“闻人尊主这么些年的口味还真是一点没变,百年来找这种邪帝替身不下百个了吧,个个都柔弱无依,惹人怜爱。” 因着邪帝烛九,这种人也是她最讨厌的人,不过混元体千年难遇,确实值得争夺。 “你可愿拜入我蓬莱仙岛?” “灵衣,你这就不对了吧?为师好歹是你师尊,这等好苗子,你不该让给我们乾坤圣殿?”凌云尊主中年模样,儒雅英俊,笑意随和。 惜灵衣虽是蓬莱仙岛归墟圣主的孙女,可幼年流落在外,后机遇非凡,一路炼丹画符契圣兽,得寂灭刀尊赏识,拜入乾坤圣殿后又恰好被归墟圣主碰见,这才认祖归宗。 算下来,八大势力有三大都与惜灵衣极为亲密。 寂灭刀尊背负长刀,一张国字脸浓眉肃目,他看了眼易迟,不喜地别开视线,“体质虽好,可心性软弱,不像灵衣个性刚强对本尊胃口,既注定吃不了修炼之苦,修不了刀剑,我就不参与了。” “不过那冰墓里的冰晶石便归我北脉剑宗了!”他视线移向易迟,声音冷硬,“剩下的在你们这里?我也不占你们便宜,三十万上品灵石从你手中购买,如何?” 冰晶石是上好的炼器材料,北脉剑宗剑修遍地走,自然势在必得。 “嗤——”一旁半晌没说话的闻人瑟绝笑出声,“口气这么大,本尊还以为要拿出一百万来买,三十万灵石恐怕连市场价一半都不到吧……还不占便宜,笑死人了。” “闻人瑟绝,你这话什么意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就是给他一百万,她一个筑基期修士,拿得起吗?”寂灭刀尊被戳到痛点,气的不行。 “有什么拿不起,我闻人瑟绝的师侄,就是天上的星星那也拿得起,寂灭刀尊要是实在缺钱,我倒是愿意资助一二。” 闻人瑟绝胳膊搭在易迟肩膀上,笑的勾魂夺魄,“小师侄,咱们别理他,师叔带你去听戏可好?” 第6章 铁公鸡 熟悉的幽香传入鼻端,易迟头更疼了,她什么时候成她小师侄了?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地缠人。 她佯装害怕地避开,“尊主说笑了,我并非尊主师侄。”说着看了眼惜灵衣三人。 “也无意加入任何宗门,至于那石头,恕我没见识,没认出来是什么,寂灭刀尊所言有理,我兄妹二人自是护不住那么多灵石的,若是买,只需按照我认知的用途给些灵石就好。” 此刻聚集在此处的人已经不少,均一脸羡慕隐晦地探视这边。 寂灭刀尊被奉承,终于正眼看她,“还算识实务,那你便说个价钱吧。” 闻人瑟绝眯了眯眼,看不出情绪。易远在接二连三的大人物笼罩下安静如鸡,惜灵衣和顾凌云存着收弟子的打算,自然默认这场交易。 易迟浅浅一笑,十分羞涩内秀,“那石头冰蓝荧光,好看的很,我本打算带回家圈养公鸡用的,哪用得上什么钱,尊主想要,那就给一块灵石吧。” 闻人瑟绝:“……” 其他人:“……”这姑娘是真不怕死啊。 “什么意思,一毛不拔铁公鸡?” 人群中有人没忍住说出声,顿时被同伴捂住了嘴,再一看寂灭刀尊的脸,当真是堪比调色盘鲜艳。 众人仔细看易迟,除了美的不像村姑,确实老实巴交十分有乡土气息。 “应该是错觉……”要不她怎么敢胆大包天地嘲讽寂灭刀尊? “你敢骂我?”寂灭刀尊心肠直,立刻反问,铺天的威压碾去,要不是拉不下脸欺负一个小辈,身后的刀都拔出来了。 “冤枉啊刀尊,我不过是陈述事实,绝对没有其他意思!”易迟拽着呆若木鸡的易远,机敏地躲在闻人瑟绝身后,探出一颗头,眨了眨眼,“闻人尊主,我现在觉得无上绝崖亲切有加,确实值得考虑呢。” 闻人瑟绝眉梢一挑,说不出的邪美洒然,他慢悠悠地移开半步,露出易迟二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易迟身上一重,差点弯了膝盖,不敢置信地看着闻人瑟绝,不愧是你啊,还是这么不按常理出牌! 闻人瑟绝敛睫看她,从储物戒中摸出一块刻着古字“崖”的玄玉金字令牌递给她,神情淡淡,“既是如此,收下这枚身份牌,便是我绝崖第四位真传弟子,也是我的小师侄了。” 易迟看着这熟悉无比的令牌,目光微滞,无数记忆涌上心头。 “自古以来绝崖收徒最是严苛,真传弟子尤是,你这般随便,难道不怕五百年前邪帝之事重演?”惜灵衣狠狠皱眉,满是不赞成。 她们虽说要收易迟入门下,可也不代表不经过审查和考验,即便是混元体,也需要评估。 更何况,绝崖在占星之祸前是九幽大陆最超然权威的势力,可那之后,山门毁灭,底蕴皆无,如今连个内门弟子都收不到,说是八大势力之一都是顾念绝崖的历史地位,以及绝崖六姝的存在。 这样一个接近毁灭的宗门想要收一个天资卓绝的弟子,有一丝重回往日巅峰的可能?她蓬莱仙岛第一个不同意。 闻人瑟绝自是知道这些人的心思,他眼底划过讥讽,散漫的姿态中多了几分不耐,“我绝崖收徒自有考量,就不劳你费心了,还是说,如今的正道魁首,还有插手别宗内务的权利?” “哼,闻人尊主不会以为现在的绝崖还是五百年前如日中天、说一不二的无上绝崖吧,百年内未收到足额内门弟子,真传弟子更是一百年未有,按照规定,今年再无人拜入,绝崖便该退出八大势力!” 寂灭刀尊也是曾活在无上绝崖的绝对压制下的,此刻得势,再加上看不惯闻人瑟绝,自然毫不客气。 易迟心底一沉,没想到不过陨落百年,绝崖已经有灭门之险。 闻人瑟绝薄唇微抿,下巴上的小痣在他瓷白的脸上极为勾人,他扫了惜灵衣一眼,言语如锋,“绝崖再是落幕也始终是绝崖,倒是二位十分大气,如今的北脉剑宗与乾坤圣殿,反像是隶属于蓬莱仙岛呢。” 惜灵衣面色一变,这些年他们三宗因为她的纽带关系,确实走的极近,但直接说隶属,绝对是大忌,很可能动摇她如今的主导地位。 她冷然盯着闻人瑟绝那张美的过分危险的脸,再次感受到绝崖七姝的难对付,即便是最散漫的第五姝——“诡线无间”闻人瑟绝,都不是可以轻易拿捏的。 她这个正道魁首看似风光,可实力并不算绝对压制绝崖这些人,一碰到他们,就没一件顺心的事。 当年也只是因为他们作为阵眼必死无疑,她才被推举为正道魁首。 谁知竟然没死。 半晌没开口的凌云尊主忽而温和一笑,劝慰道:“好了好了,其实事情远没有那么麻烦,三位莫不是忘了,各门派在逆霄城的收徒考核就在三日后,瑟绝何不等到考核之后再做定夺?灵衣你说呢?” “理当如此。”惜灵衣颔首。 闻人瑟绝不作回应,眉眼间弥漫着淡漠。 寂灭刀尊却不愿等,烦躁地看向易迟,“你这冰晶石到底打算怎么卖?” 这人还不死心呢,看来确实急缺。 反正她也用不上,放在其他地方卖同样引人注意,倒不如卖给他,起码目前来看有闻人瑟绝保她,不会有人不长眼来抢。 这么一想,易迟温声细语说:“那我也不占您便宜了,就一百万上品灵石吧。” 众人瞪大眼睛,她还真敢要啊!那可是寂灭刀尊,招惹他可没好处,修真之路很可能都会断送。 寂灭刀尊警告地盯着易迟,“年轻人还是要把目光放的长远些,只顾眼前,注定要摔跟头。” 易迟瞅着他,神情微妙地点了点头,“确实,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太浮躁了,不像我们田园派修真,讲究的就是话少能干肯吃苦。” 这年轻人,堂堂大乘修士,一宗之主,拿出一百万上品灵石都叽叽歪歪,这宗门真没前途! 其他人则苦思冥想,什么田园派修真?有这个派别吗? 第7章 田园派修真 寂灭刀尊见她油盐不进的样子,黑着脸瞥了眼闻人瑟绝,只得肉疼地扔过去一个储物袋,冷哼,“区区筑基小人得志,注定成不了气候!” 易迟利索地将冰晶石交付,闻言,红了红脸开始信口开河。 “刀尊误会了,我们田园派不追求这个的,我只愿拿着您给的一百万上品灵石,找几个如意小郎君,生几只小易迟,喝喝茶种种田,这辈子便心满意足了。” 嫉妒的双眼发红的众人:“……”你赶紧死! “简直不思进取有辱斯文!让你这种人拥有混元体,真是天道瞎了眼!”寂灭刀尊感觉一百年都没这么生气了,气得他一个大老粗连儒修那套酸腐成语都用出来了! 闻人瑟绝笑的花枝乱颤,没个正形地在她耳边低笑,“小师侄,那你瞧师叔如何?” 我瞧你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易迟心里吐槽,面色为难,“尊主看着有些贵,还是不了吧。” “我很便宜的,一块灵石。” 易迟眼也不眨飞快答:“村头婶子说便宜没好货,还是算了吧。” 嘶,这人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庇护她的闻人瑟绝也敢得罪?一些女修则嫉恨地盯着易迟,恨不得把他吃了。 岂料当事人并未生气,祭出飞行灵船,转眼间便将易迟带上船头,“小师侄真是个有趣的人,师叔都忍不住带你去欣赏我精心设计的戏了。” 易迟叹气,这变态能不能正常点,别说风就是雨。 她保持朴素害羞的村姑人设,拘谨地推了推他,“尊主请自重。” 她现在十分后悔立了这个人设,没人告诉她闻人瑟绝百年来突然发疯,好这一口啊? 易远在一群气压很低的大佬中焦急地看着两人背影,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人? “哥哥还在下面。” 闻人瑟绝头也不回,指尖红色丝线霎那捆住下方易远的身体,像捆小猪仔一样把人拽上了船。 眼睁睁看着自己势在必得的好苗子被带走,惜灵衣自然不愿意,立刻祭出灭霜圣剑施展剑招斩去,“闻人瑟绝,既是考核后再定夺,这人你便不能带走!” 强大的剑气荡开时,下方观看的人群立刻惊退几里,大乘期的交手动辄移山断流,他们一不小心就成了冤死的鬼! 眼见着罡风劈来,早有准备的闻人瑟绝周身忽现万千诡异红线,闪烁间避开那一剑,快的仿佛空间瞬移。 “星移斗转,悬刺万川。”低迷的声音吟出,本欲再次攻来的惜灵衣三人霎时顿住,落在肌肤上的光线似乎变成了一缕缕红线,转瞬便能刺破身体。 这是闻人瑟绝成名已久的领域绝技,在一定范围内操控光线,极为可怕。彻底发动仍需要一些时间,她们虽可以在攻击到来之前重创他,可这也意味着需要强行挡住后面的杀招。 不知结果,但……得不偿失。 惜灵衣压了压剑,收回一半灵力,盯着闻人瑟绝缓声道:“上来就是玉石俱焚的打法,早前听闻绝崖七姝如今叫绝崖七疯比较合适,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寂灭刀尊也审慎地皱眉。 “占星圣地虽灭,然传承不断,‘诡线无间’名不虚传啊。”凌云尊主收起本命圣器玉枢秋毫笔,朗笑一声称赞。 占星术士向来不善战,却能出这样一个另辟蹊径的异类,当年占星族长将其送入无上绝崖,或许真是先见之明。 闻人瑟绝偏了偏头,完美的侧脸在光线下妖孽邪魅,易迟看的恍惚了一瞬,只听他幽幽飘在空中的声音,“各位对本尊带走她一事还有什么想法么。” “若是没有,本尊便先行一步。” 眼见着灵船从容消失,人群中沉寂许久的吃瓜群众终于喘了口气,唏嘘,“离这么远我都感觉自己气机被锁定,大乘修士的交手真是太恐怖了!” “是啊,也不知我等何时能到达这样的境界!” 说着说着有人歪了楼,“早听闻闻人尊主对那邪帝烛九情根深种,果然不假,即便人死了,也不停地寻找赝品以慰相思。” “胡说八道,邪帝烛九不仅灭他族,还夺了他的异瞳,他不恨死她就不错了,我看啊,就是变相的折辱,试问谁不想看那肖似烛九的人给自己跳舞助兴?”一人眯了眯眼嘿嘿笑。 “道友,你是真敢想啊!” …… 寂灭刀尊目光沉沉,“这闻人瑟绝,当真是行为不端,毫不检点。” 惜灵衣阴冷一笑,“她可不是一般的赝品。” “混元体质,收徒考核后绝不能让她落入绝崖手中,不过我相信,她若是认得清形势,便绝不可能选择绝崖。” 无心拜入师门?她可不相信修真界有这样两袖清风的人。 凌云尊主瞧着冰墓的方向,灵识探查,疑惑自语,“这墓穴看着并无特殊之处,为何能生长出冰晶石?” 他们无不默认易迟两人是盗墓淘金的人,毕竟这样的修士也不少。极北地区温度极低,适合保存尸体,一些修士死亡之前很多人都会选择这里当做墓地。 —— 灵船上,歌舞升平,半点没有修仙人的缥缈氛围。 一旁的闻人瑟绝斜靠着,领口微敞,白皙的皮肤,精致的锁骨,指尖勾弄着一枚水晶葡萄,俊美五官模糊在微暗的烛光下,越发魅惑立体。 好一个醉生梦死的祸国男妃! 连易远都忍不住频频侧目。 易迟默念清心咒,沉默且正直地看着中央舞台,十八个人偶歌姬吹拉弹唱,衣袂翻飞,水袖缭乱。 “小师侄,怎么样,这凤凰于飞跳的如何?”闻人瑟绝慢条斯理嚼着葡萄,声音低柔。 “挺好的。”易迟保持礼貌的微笑。 能不好吗,十八个人偶个个都是上辈子烛九的脸,包括身边端茶送水的婢女! 也不知道月上弦看到这幅场景得气成什么样。 看不了一点。 她真的要精神错乱了,逃,必须逃! 闻人瑟绝又问易远,“哥哥,好看吗?” “……”求您了,别叫,他阳寿不够折的,这位闻人尊主可真让人捉摸不透。易远苦着脸,如坐针毡,“尊主,在下易远,家妹易迟,您直呼名字即可。” “这舞婀娜多姿,自然是极美的,只是为何都长着一张脸?” 第8章 提线人偶 “这是我照着烛九的样子炼制的提线人偶,自然都长着一张脸。”闻人瑟绝笑意融融,似很满意自己的作品。 易远瞪大眼睛,看着闻人瑟绝人畜无害的样子,忽感毛骨悚然,谁会炼制仇人的人偶,还天天放在自己面前晃悠! 易迟心里冷笑,确实像这变态师兄能干出来的事,这是死了也不让她安生。 她温声安慰:“闻人尊主还是向前看,莫要沉浸过去,否则容易得一种病。” “哦?什么病?”闻人瑟绝直起腰,歪头饶有兴致地看她,胸口衣领歪斜,易迟的眼睛瞬间被精瘦优美的腹肌占满。 她迅速别开视线,顺了顺气腼腆道:“家里的鸡以前行为异常 ,不爱吃饭,以为是得了禽流感,谁知后来镇上兽医一看,原来是思虑过重,得了失心疯。” 易远:“……”咱家鸡的出场率好像有点高。 他瑟瑟发抖,看着闻人瑟绝幽暗的脸色,感觉自己小命不保,短短一天,比他前十八年还要刺激。 易迟说完之后就暗含期待地看着闻人瑟绝,赶紧气急败坏把她丢下船,谢谢! 闻人瑟绝瞧着她亮晶晶的眸子,忽然脸色一变,笑的前仰后合,“你家的鸡真可爱哈哈哈……” 易迟:“……”完了,一百年过去,属实低估了闻人瑟绝的精神状态。 “不过小师侄莫要担心,我跟你家鸡不一样,我患得是相思病。” “睹物思人,看着这些人偶,我就想她。”他神情忧伤,像初秋零落的残红,惹人怜惜。 易迟微怔,忍不住问:“听闻尊主与邪帝烛九有深仇大恨,那为何还要怀念?” “是啊。”闻人瑟绝转头看着她笑,本就夹杂一点暗红的眸子像被浸在红酒中,摇曳流波。 “所以我毕生的梦想,就是把她做成提线人偶,日日带在身边,谁让我虽恨她,却又心悦她。” 易迟:“……”我谢谢你的喜欢。 一丝丝的侥幸心理破灭,易迟捏着杯盏的指尖发白,提起自己案几上的酒壶给闻人瑟绝满上,“还没感谢尊主的招待,我敬尊主一杯?” 易迟以为他不会喝,谁知他竟真的接了过去。 遒劲的喉结鼓动着,一滴晶莹流到下巴上,浸润那颗小痣。 他舔了下润泽的唇,眯着眼轻笑,“小师侄的酒果然比较甜。” 易迟轻咳一声,一脸纯良,“尊主客气了。” 下一瞬,闻人瑟绝身体一歪重重倒在桌案上,正在扭动的歌姬婢女一个个僵立住,像被按了暂停键。 易远震惊:“!!!” 易迟紧张地喊:“尊主,尊主快醒醒,您怎么了?” 闻人瑟绝一动不动,易迟放下心,凑近戳了戳他的脸,又捏了捏,笑的像个狐狸,全无此前的老实乖巧,“哼,天天想着把人做成木偶,变态吧,这是不对的!” 易远见她大逆不道的行为,慌得一批:“你下毒了?” “瞎想什么?他可是大乘期修士,怎么可能被轻易毒倒。愣着干嘛,准备跑路啊!” 易远懵逼:“你不是说要拜入无上绝崖的么?” “逢场作戏懂不懂!” “不太懂。”易远摇了摇头。对他来说,八大势力要是能拜入任何一个,就是让他丹田立刻修复他也愿意! “那我们怎么下去,这可是在半空中。”虽说易迟如今筑基期,已经能御器飞行,可他也没见她习过御空术。 易迟眼见着他往外走,疑惑问:“你就这么走了?” “?”易远挠了挠头,一脸迷惑,不这么走难道翻跟头走? “当然是趁火打劫啊。”易迟伸出一根手指,“修真界的底层逻辑说到底就一个字,抢!你看这船上,哪一样摆件不典雅华丽,一看就值不少钱!把那边那幅山水画卖了,少说也能赚个上万中品灵石。” “……所以我们这个修为去偷大乘期修士、无上绝崖第五姝闻人瑟绝的东西?”打死易远他也不敢啊。 易迟自信满满,“怕什么,他不睡个一天一夜才醒不过来,那时候我们已经坐着这红袖灵船一路南下,天高任鸟飞!修真界那么大,只要低调做人,他绝找不到我们!” “你还准备连船也偷了!!!”易远头脑发昏,恨不得自己晕死过去,要不是靠她修复丹田,他一定现在就去逆霄城举报这厮,赚点见义勇为好儒修的良心钱! “这种灵器都是有契约印记的吧?” 易迟神情微妙一瞬,“或许别的是这样,但这艘红袖灵船必定是无主的。” 因为这是闻人瑟绝当年特意炼制要送给她的,而他认定送出去的东西,就绝不会留在手里认主,无论那人还在不在。 她转身去到舵口阵纹处,果见那里并无契约标记。 半刻钟后。 夜色徜徉,星月朦胧。 易远纠结地看着易迟将十八个人偶绑在闻人瑟绝身上,然后对着下方罕无人烟的冰川,一脚将其踹下船,叉腰狞笑,“喜欢人偶是吧,这就送你们双飞喽!” 反正大乘修士的肉身,掉下去不痛不痒,若是遇到危险,杀机也会将他惊醒。 十九道身影像风中落叶急速坠落,转眼便不见踪影。 而易迟不知道的是,那抹最鲜艳的红色似乎动了动。 船上,易远捂住急促脉搏,心慌的不行,“……”也许丹田还没修好,他的心脏就遭不住了。 “你到底给他喝了什么?”竟然睡得这么死! 易迟神秘一笑,说了两个字。 “秘密。” 其实就是一杯酒罢了,闻人瑟绝一杯倒的事情鲜有人知,当然,还不至于让一位高阶修士醉成这样,最多头脑发昏,灵力流转下也就醒了。 关键还是易迟在酒杯中加了点醉生果的汁液,它的特殊之处就在于规避灵力,常常被提取用来制作隔绝灵力的阵法。 这东西是易迟在炼尸体宗长老的储物袋中找到的,闻人瑟绝沾了它,灵力便对那杯酒毫无用处,可不就立刻醉的不省人事。 当然,这种隐秘就不能说于人听了,否则无法解释她如何得知,至于闻人瑟绝,他最多认为自己在酒中加了令人昏迷的药物。 毕竟,知道他一杯倒的人,早就死光了。 第9章 再踹一个 九幽界灵器等级由低到高划分为黄、玄、地、天、圣。 闻人瑟绝的红袖灵船是圣品法宝,自带隐匿功能,除非大乘期修士亲自追踪,否则没人发现,因此易迟两人一路逃得十分顺利。 “我们真的要离开逆霄城?”易远眺望远方已经不见踪迹的无垠冰川,不安中又有些可惜。 “混元体啊,我还只在书上见过这种传说体质。八大势力有三大都争着抢着收你入宗门呢,绝崖甚至给了你真传弟子的令牌,虽说绝崖如今随时有跌落风险……” 易迟正捏着那枚玄玉令牌失神,闻言眯了眯眼,不动声色道:“若是我要加入宗门,你觉得我应该加入哪一宗?” 易远来了兴致,摩挲着下巴认真分析。 “首选当然是蓬莱仙岛,无上绝崖自占星之祸后门人所剩无几,蓬莱仙岛实力强劲,再加上灵霄尊主一百年前带领修真界围剿邪帝,与烛九缠斗八百回合,居功甚伟,现在已经代替绝崖,统领八大势力。” “……八百回合?”易迟回想起当年自己一巴掌把惜灵衣拍进冰里的画面,发出源自灵魂的疑问。 易远只当她对惜灵衣的强大震惊,顿时与有荣焉,俨然惜灵衣忠实拥护者的作态。 “当然,灵霄尊主五百年修至大乘,天资卓绝,从无败绩,炼丹制符样样精通,是当之无愧的气运之子,听说如今已经摸到道的门槛,即将悟道!” “哦。”易迟波澜不惊地点了点头,心里感叹,真相总是被掩埋在历史中。 易远没得到共鸣,急了。 “你是不是不知道‘道’是什么?百年前诛邪之战后,九幽大陆便有了天道,如今的修士不仅仅局限于大乘期,若是悟出道意,便能攀上更高的境界——玄尊,地尊,甚至天尊!” “哦。”易迟颔首表示知道了,又奇怪唏嘘,“既是气运之子,竟然一百年还没悟道?”这东西不是简单的很嘛。 “……”易远气的哽住,头一扭就要走。 易迟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躺在躺椅上,“回来,刚才不是才说到蓬莱仙岛,那剩下七大势力呢?” 易远额角突突,又不敢反抗这位祖宗,只得本着脸继续说。 “下面自然就是北脉剑宗、乾坤圣殿,或者月曜帝国。” “剩下四大势力就不适合了,妖皇殿只收妖族,天魔宗收的是魔修,无上绝崖已经落魄,再就是……” 易迟说着说着忽然顿住口,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易迟扬眉,“合欢谷?”光听名字也知道不是什么作风正经的门派,难怪正经人说不出口。 “对对对。”易远舒了口气,易迟知道的话,应该就不会对那地方好奇了,才这么想,就听她颇为怀念地说了句—— “真不错,有机会去拜访一二。” 易远无语:“……”这么怀念是什么意思,你不是从墓里跑出来的么?难道她其实是…… 易迟见易远呆呆地看着她,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敲了敲桌子也不解释。 “听说无上绝崖再收不到真传弟子就要退出八大势力了?绝崖七姝不是还有六个嘛,他们没什么表示?” 所谓绝崖七姝,其实就是当年的绝崖七大真传弟子,也就是烛九和她的六个师兄,原本是六君,奈何烛九太强,硬生生将六君改为了七姝。 上一世她可是很嚣张的来着。易迟咂咂嘴,颇有种雨打风吹去的感怀。 “这个啊。”易远也十分感慨,坐下给自己倒杯茶才开始慢慢解释。 “要说无上绝崖的威名和统治力,万年来自无极灵祖首建修仙界第一宗门的那一刻起,至百多年前都无出其右,可惜就摊上了那邪帝烛九啊,竟狠毒地灭师门。” 易迟敛了敛眉,“说重点。” “……绝崖曾经由于太强,其真传弟子的席位人人趋之若鹜,绝崖也自有海纳百川的气度,这就导致他们所收弟子个个来头不小,其中四位如今已经是八大势力之主。” “现今的绝崖压不住这些人,七姝除掉邪帝,如今已经各自统领自己的势力,四分五裂,除了现任绝崖之主和五长老闻人尊主,根本没人管绝崖,否则现在也轮不到蓬莱仙岛掌控话语权吧。” 易迟愣了愣,有些出乎意料,当年他们追杀她的时候,分明十分团结啊,怎么她一死就翻脸不认宗门了? 她握紧令牌,气闷咬牙,这六个师兄,可真不让人省心! 易远见她神情郁闷,说道:“你好像很在意无上绝崖……” “不!我不在意!”易迟没好气地打断他,眼不见心不烦地将令牌丢进储物袋,喝口茶沉了沉气。 她已功成身退,重获新生了,过往种种均是明日黄花,与她再无瓜葛,她不应该被牵动。 太阳也不会长盛不衰,绝崖也自有其归途,师兄们也有自己的道,这一切造化因果,她不应该再插手。 远离才是上上策,就是可惜,短时间内她看不见封神碑了。 “咦?你要降落?这里距离逆霄城也不过百里吧?”易远见她熟练地操控灵船,看了眼下方人烟鼎沸的城池。 易迟不咸不淡说道:“闻人瑟绝快醒了,灵船目标太大,会被他灵识探查到。” 不是说起码睡一天一夜,这不才刚天亮? 易迟咳了声,又补充一句,“既是帮你修复丹田,我自然要去购买炼丹所需药材。” 易远双眼放光,那点小疑惑顿时烟消雾散,“是我错怪您了,原来您一直惦念着我!” “演戏演全套,叫我易迟。” “遵命!”易远行了个郑重其事的书生礼,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今日闻人尊主为何说你我有亲缘线?” 易迟随口答:“说不定你我还真是兄妹呢?” 这件事,就涉及易迟在墓穴中施展的杀死老者的力量了,也是易迟前世碾压修真界的根本之一,它是一种道意——因果道意。 前世的九幽没有天道,几乎不可能有人悟道,但易迟被从神界打落九幽时,本已悟道。亲缘线之所以存在,便是易迟刻意操控。 只不过现在修为过低,身体与灵力承受不住这种力量的使用,在冰墓用过一回,便是短期内的极限了。 易远不知这些,闻言惊恐地直摇头,“不可能,鸭头不长这样,也没什么凶。” “……”易迟一脚将他踹下船,在他惊恐的尖叫声中收束灵船,当空跃下,顺手提住自由落体的某人领口,平稳接住。 落地拍了拍手,一气呵成,相当潇洒。 易远心有余悸,吓得魂飞魄散,根本来不及发表怨念,走到一边便扶着树干吐得昏天暗地。 第10章 前面那棵大葱!站住! 两人停驻的地方是除逆霄城以外距离极北冰川最近的城池——和温城,易迟上辈子隐居冰川时经常隐瞒身份进城游玩。 也就是说,一百年前其实并没有逆霄城。 “那逆霄城什么来头?名字起的这么嚣张。”易迟走在山林小道中,随手摘过路边的灵草,碾碎后往脸上搽,不多时一张惊艳清绝的脸便变得奇丑无比,连那身清雅的青衣都变得土里土气。 这就是所谓的易容……易迟是不是对“避人耳目”这四个字有什么误解,这样是不会美的引人注目了,可也丑的别具一格吧? 虽然震惊易迟对于草药的性质过分熟练,易远仍然一言难尽地别开视线,岂料易迟并未放过他,一通易容,已经变了个模样。 但气质仍然清隽,很有书生气。 “当年封神碑出世,上面镌刻烛九幽的名字,邪道趁机大肆兴起,正道萎靡,很多人道心不稳,灵霄尊主便一手建立逆霄城,每过十年举行一次问道典仪,质疑天道不公,逆天而行。” 易远忽然神情一顿,“说起来今年的问道典仪似乎就在两日后,与各大门派收徒仪式的日子重合?” 易迟兴味地挑眉,一点没有身为当事人的自觉,“那应该很热闹吧!难怪惜灵衣那些人会聚在逆霄城,区区收徒考核确实不应该她们这个级别的人出面。” “喂,前面那棵大葱!站住!”一道呵斥声忽然响起,易迟偏头看了一眼,又撇过头继续走,好奇地四处打量,“妖族现在难道有葱妖?” 怪稀罕的。 易远眼神飘忽,小声提醒,“要不你低头看看自己……” “就说你呢,乱看什么!”趾高气昂的娇蛮少女带着一伙护卫走近,上下打量她一圈,嫌弃中透露出满意,“知道我是谁吗?” 易迟才从人行大葱的新形象中回过神,觉得这看着就挺有来头的少女眼神不大好,她惊喜地点了点头,“知道知道,道友长得与我如此相像,难道我失散多年的姐姐?要带我回有钱人家享受荣华富贵的?” 少女一时愣住,盯着易迟那张丑绝人寰的脸自我怀疑了一瞬间。 “大胆!我家小姐堂堂城主府嫡女,未来少城主,岂是你一个面貌丑陋的乡野散修可以攀附的!”忠诚的护卫立刻拔刀站了出来。 易迟从善如流点头,“嗯,既然不是给我送灵石的,敢问大小姐有何贵干?” 宋悦卿觉得怪怪的,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听了她的名号不诚惶诚恐的,这两人看着也不像什么有来头的,一个身无修为的穷书生,一个筑基中级的俗气大葱,放在常人眼中算不错的了,她可不放在眼里。 宋悦卿眸中划过不屑,抬手指了指易迟,抬起下巴撂下一句话,“喂,大葱,本小姐要买你一夜!开个价吧?” 易迟和易远:“……?”这大小姐,口味……略重。 易迟捂住胸口慌张倒退两步,“大小姐,人家卖艺不卖身的!”说完扭捏着又道:“我可不是一般人,想买我一夜的人从这里排到了无上绝崖,看你面善,打个骨折,一千万上品灵石!” “哈?”宋悦卿先是被恶心,接着撇嘴讽刺,“一千万?你怎么不去抢,你个穷酸散修估计十万上品灵石都没见过!” 后面的护卫也齐齐讥笑出声,“真是不知好歹,大小姐,要不直接打晕了带回去。” 宋悦卿皱了皱眉,“不可,这事还是要心甘情愿才好。” 易迟心想,什么心甘情愿,这少女不会真要睡她吧? “实话跟你说吧,今晚天令拍卖会,本小姐需要你当我的侍女,至于报酬,十万下品灵石。”这已经是普通散修三个月的收入了。 九幽第一拍卖会天令?易迟思绪一顿,这家拍卖会历史悠久,底蕴丰富,一直有“天下珍宝,无出天令”的赞誉,曾经的背景是无上绝崖,现在就不一定纯粹了。 易迟想起自己要炼制的丹药有好几味都较为罕见,寻常药铺可寻不见。 得去啊。 去了还能白赚灵石,这大小姐真是好人。 易迟拉过一边的易远,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大小姐,这是我哥,两个人,二十五万。” 宋悦卿深吸一口气,看了眼易迟的丑脸,忍了又忍,“……二十万,不行就滚。” 易迟狂喜,“好嘞!” …… 话说宋悦卿一个如花似玉的刁蛮大小姐,为何偏要找丑的出奇的易迟当侍女。 这个问题易迟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大小姐撂下画眉的黛笔,盯着她,一副要吐不吐的样子嫌弃至极地说:“因为你够丑,这样才能衬托我的高贵美丽。” 易迟:“……”这是什么迷之脑回路,现在的修真界不卷修为,开始卷美貌了? 那九幽大陆吃枣药丸啊!易迟习惯性忧虑两秒,接着忽然反应过来,这关她什么事。 她接过易远勤勤恳恳剥好的核桃,一抬手扔进嘴里。 宋悦卿已经习惯了这大葱的毫无敬畏心,见多了别人恭恭敬敬的大小姐反倒高看几分,忍不住解释说,“今晚我要跟我爹去见一个人,那人身份贵重,与我城主府有婚约在身,我必须嫁给他。” 易迟品了品这句话,“跟城主府有婚约……不是跟你有婚约?”那就很可能娶城主府的其他人。 宋悦卿意外地看她一眼,认可点头,“没想到你虽然丑的奇形怪状,人还挺敏锐,没错,与我同去的还有我那庶妹苏悦颜。” 易迟:“……”待我易容一去,我必惊掉你的下巴! 宋悦卿撇了撇嘴一脸厌恶,“妾室所出的贱人,想跟本小姐抢男人,做梦。” 易远是老实人,还是读书人,招架不住宋悦卿这样脾性的大小姐,只得干巴巴赞一句,“宋小姐真是情根深种,只不过既是姐妹为何又是不同姓氏?” 宋悦卿瞥他一眼,蹙眉,“本小姐连那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如何情根深种!你这穷书生胡说什么?算了,你不懂!” 易迟也笑,“哥哥,你真是纯良。”宋悦卿当然要嫁给大人物,因为大人物娶谁,谁就是下一任和温城主。 至于后一个问题,恐怕现任城主当年是入赘的吧。 易远一开口就被怼,顿时不说话了,老老实实给易迟剥瓜果,易迟刚嚼两下,转头对上一个人的视线。 那少女十七八岁,柔弱无骨,楚楚动人,长着一张清纯无辜的脸,极为貌美,让人看一眼就心生怜惜。 就是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易迟还没回过味,就见少女眼底划过一丝嫌恶,面上却温柔地朝她笑笑。 第11章 抽的不是一般的疯 宋悦卿自然也看到自己这个庶出的妹妹苏悦颜,修真之人虽大多追求修为,不在意儿女情长,可也有一部分人例外,比如他那个花心的爹。 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声道:“谁放她进来的?” 苏悦颜莲步轻移,柔声安抚,“姐姐莫气,拍卖会快开始了,爹爹虽叫我坐绫翼兽先行一步,可我想着姐姐也很是喜欢绫翼兽,特意来叫姐姐一起。” 易迟心底啧了一声,算是看出了路数,然后换了个姿势继续看戏。 果然宋悦卿更气了,召出灵鞭就抽了过去,“闭嘴,谁是你姐姐!” 筑基巅峰的修为一展无疑,火红的灵力像火舌舔向苏悦颜。 苏悦颜筑基中阶的水灵力盈盈波动,移步间狼狈躲了过去,一脸黯然,“姐姐,母亲在世时最是宽和,要是看见我们姐妹二人兵戈相向,在天之灵定然是不会开心的,娘亲也盼着我们和平相处呢。” 母亲自然是指宋悦卿生母,已故城主府夫人,娘亲则是苏悦颜生母,城主小妾。 堪称火上浇油,宋悦卿眼睛都气红了,再次欺身而上,这一鞭正朝着那张令她厌恶的脸甩去,“苏悦颜,是你自己找死!” “住手,宋悦卿,谁教你对着自己的妹妹下毒手!”宏亮的声音震得门扉晃动,一个英俊端正的中年人挥手间灵力喷薄,将宋悦卿震飞出去。 眼看着她要摔在地上,皱了皱眉,眼中划过一丝烦躁,正要运转灵力接住,便见一个长得像葱苗一样的丑八怪拦腰把人揽住,转了一圈后稳住身形。 易迟也没办法,她本来正在嗑瓜子看戏,谁知道飞过来一个百来斤的姑娘,思及这是自己雇主,得扶啊。 宋悦卿向来骄傲,此刻当众被自己亲爹一巴掌扇飞,心寒不已,幸而被救了,她心底对这丑大葱生出些许感激之意,亲爹又如何,还不如自己花钱雇来的外人! 正这么想,就见大葱咧嘴笑了,伸出五根纤秀的手指,“五万。” 宋悦卿:“……”一丢丢感动烟消云散,她愤然退出易迟怀抱,指着他爹痛骂,“苏行你个老不死的,你敢打我!你有种再打我一下试试!” 苏行正奇怪一个筑基中期竟然能接住他的掌风,此时一听他亲女儿的话,气的头脑发昏,听听听听,这是一个女儿能对自己老子说出的话吗? 真是不如善解人意的苏悦颜一点! “宋悦卿,我是管不了你了,今晚你便去跪祠堂,不跪到认错不许出来!拍卖会便让颜颜一个人去,你好好在家反省吧!”说着便带着苏悦颜拂袖离去。 苏悦颜回头露出了一个粗看歉意,细看得意的笑。激怒宋悦卿犯错,让她出不了门,正是她的目的,与其争夺,不如自己独自一人去。 禁足?这不行啊! 易迟第一个摇头,宋悦卿不去,她哪来的赚头。 瞄了眼宋悦卿,见她扬起鞭子就要发疯,不禁轻咳一声,扬声道:“没事的大小姐,别伤心,您是城主嫡长女,和温城第一天才,不去就不去呗,到时候那位大人顶多以为您病了嘛,还有那绫翼兽,给谁坐不是一样的?” 宋悦卿正在气头上,听着易迟火上浇油的话,一个眼刀瞪了过去,下一句就要赏她一丈红。 正在这时,忽见他那走远的老爹冷着脸折返,“宋悦卿,今日看在你娘的面子上我便不与你计较,回来之后自己去祠堂跪着反省!” 说着看了一眼易迟,眼底划过探究,又朝宋悦卿撂下一句,“愣着干什么,还不跟过来!” 旁边的苏悦颜阴冷地盯着易迟。 …… 此次出行目的特殊,宋悦卿自然要表现的极为气派,苏行则是先行一步。 绫翼兽是极其俊美稀少的代步兽,速度超群,肖似独角兽,却有一圈白茸茸毛发,远远看着像披着贵气的绫缎,优雅高贵。 宋悦卿骑在上面,倒真像是凌波仙子入世。 围观群众不忿地窃窃私语,“哎,早前还听闻城主偏疼苏二小姐,现在看来竟是谣言。” “宋大小姐虽是我们和温城第一天才,年仅十八便筑基巅峰,可脾气实在跋扈张扬,若是当上少城主,以后哪有咱们好日子过,还是苏二小姐温柔和善,真希望二小姐能当少城主。” “呦,我还第一次听说当少城主是靠性格,那下次兽潮来的时候,你就让你崇敬的苏二小姐上去笑一笑,看看能不能击退兽潮。” 易远听着周围的议论声,也算是解了困惑。 既是为了婚约见大人物,自然是修为更高的嫡长女面见的好。否则大人物觉得城主轻视他怎么办?至于谁骑这兽,自然也是一个道理。 座驾上,宋悦卿忽然指着落在最后的易迟,“你,上来,本小姐准许你跟我同乘一骑!” “谁啊这么好运。”众人顺着方向一看,哗然,“卧槽好丑,好像根行走的大葱!” 为了避免被围观特意离的很远的易迟:“……”刚才也许就不该多嘴。 她摇头,“大小姐好意心领了,不去。” “卧槽这么大的狗屎运她还拒绝了!” 宋悦卿伸出五根手指,眯起眼笑。 意思是:五万。 易迟踩着空气就提着易远飘了上去,“定不辜负大小姐美意!” 宋悦卿小声哼笑,“出息。”后行了许久,又轻声补了一句,“谢谢。” 易迟稀罕地咂了咂嘴,“谢谢要是有用的话,还要灵石干什么。” 宋悦卿气结,她堂堂大小姐一句道谢,整个和温城谁不得跪着接,就这丑八怪不识抬举。 “那好吧,我撤回谢谢。” 两人在上面布了隔音小声谈论,下面的吃瓜群众都震惊地看着这一画面,美女配大葱,有看点! 今天的大小姐抽的不是疯,是绿油油的葱。 至于易远,明显存在感过低,已经被众人略过。 只有苏悦颜骑在稍逊一些的灵兽身上,气的要命还要保持无所谓的微笑,开始后悔自己今天不该多此一举,应该直接骑着绫翼兽去拍卖会。 不过也没差,宋悦卿别以为自己找了个丑八怪衬托就能显得自己多美,就那种一点就炸的性格,注定没男人喜欢。 更何况,今天见的那位大人物,一定会对她感兴趣。 苏悦颜摸了摸自己柔美的脸,自信地笑了笑。 第12章 狐媚子也是需要天赋的 天令拍卖会。 一楼是半环式阶梯坐席,正前方是简洁鲜明的卖场,二楼三楼则是包间,楼层越上,价钱越贵。 整个布局恢弘大气。 易迟跟着宋悦卿一行人走特殊通道进入三楼包间。天令拍卖会为了保证隐私,每个包间都刻有隔音和隔绝灵识的阵法。 今日拍卖会人格外多,还有不少外来人,带着年岁不大的少年少女,看样子都是为了两日后逆霄城的收徒考核做准备。 苏行拿过桌上放置的卖品名单,和颜悦色地递给苏悦颜,“颜颜,这玄品高阶的流音坠和漱玉镯都是防身法器,与你属性契合,你喜欢哪个,爹为你拍下。” “谢谢爹爹,不过还是让姐姐先选吧,我挑剩下的。”苏悦颜柔柔一笑。 苏行愈发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她哪缺这些,你啊,跟你娘一样,就是太懂事了,你是我苏行的女儿,想要什么就说,什么好东西得不到?” 真是父慈女孝。 易迟没忽略宋悦卿眼底划过的失落和讽刺,不过这一家的事跟她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咔嚓咔嚓——”突兀的声音打破温馨的氛围。 易远规规矩矩地站在易迟边上,看了眼堂而皇之坐在人家一家三口中嗑瓜子的某人。他发现了,易迟有一种不搞事就会死的大佬气质。 苏行深深看了眼易迟,“悦卿,这位是?” “新买来的丫鬟,怎么,爹爹连这也要过问?” 苏行皱起眉,“宋悦卿,你跟你爹说话就这个态度?我记得你小时候明明十分是乖顺。” 宋悦卿厌烦一笑,说出的话十足忤逆,“小时候爹娘具在,只有我一个女儿,我自然无忧无虑可爱得很。现在嘛,娘没了,爹也没了,再乖巧些说不定连身上的保甲都要扒了送人呢。” “你这个逆女!你这是咒我死?”苏行气的一拍桌子,指着宋悦卿怒喝,“别以为到了这儿就能跟我叫板,想要嫁给那位,还要问本城主愿不愿意带你去。” 他忽然冷冷地审视她,像看一件利益相关物品,“不过看你现在白眼狼的作态,即便嫁了过去,恐怕也不会为我说话。这次会面,你便不要去了,让颜颜去,她心地善良,起码心念我这个爹。” 反正颜颜这么讨人喜欢,到时候讨得那位欢心,宋悦卿没去就不是什么要紧事了。 宋悦卿猛地站起,双目盛满怒火,“苏行,这城主之位怎么来的你不会不知道吧?当年你不过一个散修,要不是入赘我娘,你以为你有今天?想要苏悦颜当城主,也要看长老会同不同意!” “放肆!” “啪——砰!” 宋悦卿被苏行怒极扇了一巴掌,顿时倒飞出去,重重砸到墙壁上,她猛咳几声,哇地吐出几口鲜血。 片刻后,抬起眼,一双张扬的凤眸直愣愣滑下一行泪水,莫名地让人心酸。 苏行眼底阴森狰狞,再无初见时儒雅的模样。 “宋悦卿,本城主倒没想到这么些年你心中如此看不上我,那就别怪本城主不念情分,现在就带着这个丑八怪给我滚出去!我倒要看看, 没了我,你能不能凭你宋悦卿的本事见到那位!” 苏悦颜眼中得意,惊呼,“姐姐你怎么样,你怎么能这么说爹爹,快道个歉,爹爹气消了之后定会原谅你的。” 宋悦卿抹了把唇角鲜血,起身站的笔直,“不用你这个贱人假好心,大葱,我们走!” 易远已经被这番变故惊呆了,易迟则淡定地“哦”了一声,跟着宋悦卿出去,门边的小厮不知内里情况,见宋悦卿脸颊红肿的狼狈模样,明显一愣。 “单独开一个房间。”易迟拍了拍小厮的肩膀,微微一笑。 她可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买东西,而不是当丫鬟。即便不出这事,她也要找借口离开的。 “实在抱歉,房间都是提前预定的。”小厮一脸歉意。 易迟伸出食指,“加钱。” “请跟我来!” …… 跟着小厮进了另一间三楼房间,三人坐下。 易迟快速看过物品名录,确认了自己要买的几味顶级圣品药材。 看一眼起拍价,每样起码十万上品灵石! 她心疼地抽了口气,糟糕了,为了把这小子丹田超额修好送进绝崖,她要大出血了! 没错,她终究还是决定帮绝崖一把,不是收不到真传弟子吗,她送一个九极灵丹的儒修要不要? 不过这么花灵石还真是不爽,易迟瞥一眼易远,温柔笑:“呆站着干什么,坐呀。” 易远一怔,受宠若惊,“谢谢。”刚小心翼翼地坐下,就见易迟把七层高的果盘推了过来,“这还不够你剥的么?” “……”嗯,竟然诡异地安心了。 宋悦卿失魂落魄,像霜打的茄子,丝毫没有刚才面对苏行的硬气。 易迟想起刚才苏行骂她“丑八怪”一事,朝宋悦卿道:“你是想夺回你爹的宠爱,还是想当和温城城主?” 空气沉默片刻。 宋悦卿扬起脸,一双明眸爬满野心,“当然是城主,我娘临死之前跟我说过,让我守住她的遗产,无论如何都要夺得少城主之位。” “很好。”易迟拍了拍手,“那么现在你不应该站在这里,而是想办法见到那位连你爹都敬畏不已的大人物,说服他支持你上位。” 宋悦卿被易迟笃定的语气感染,摸出一颗丹药吞下,高高肿起的侧脸立时恢复如常。 她苦恼地揪了揪头发,“可我爹不带我去,我也见不到他呀,见不到面怎么让他娶我呢?而且即便见到了,苏悦颜那张脸也惯是比我讨男人喜欢。”后面那句话说的极小声反感。 易迟歪了歪头,叹了口气,“你首先要知道,你的目的是少城主之位,做他的夫人只是手段之一,脸不脸的并非必选项。 “别忘了,你可是和温城年仅十八岁就筑基巅峰的第一天才。” “虽然我不知道你要见的人是谁,不过既然选择在拍卖会面见,那么这个人多半是天令高层管理者。在排除特殊因素的情况下,一个商人,更注重的自然是谁更有价值。” 三人在包间内说着。 另一边,苏行与苏悦颜在侍从的带领下,穿过结界,上了只有天令高管才能去的四楼。 那一刻,一道电子机械音在苏悦颜脑海中响起。 【滴!检测到一号攻略目标墨怀樽在五十米范围内,当前好感值:0,请宿主尽快提升好感度!】 “系统,把那些‘天籁之音’、‘明眸善睐’、‘肤如凝脂’什么的全都给我开启! “哦,还有最重要的“故人之姿”buff!” 作为男神攻略系统的第一任宿主,第一次攻略任务,她必须全力以赴! 第13章 尊主不上反色情诱惑特训 与此同时,易迟三人所在包间。 “对了,他好色吗?” 宋悦卿连忙摇头,心虚地左右看看,似乎生怕人偷听,“你可别瞎说,那位从来洁身自好不近女色的,你问这个干什么?” 易迟本想问这人是谁,但看着嚣张大小姐害怕的样子,觉得有趣,转而调侃,“那就说明你跟苏悦颜在同一个起点,毕竟要论狐媚子勾引之术,你还是洗洗睡吧。” 宋悦卿:“……”一时间不知道是夸是骂。 “你有办法让我见到他?” 易迟笑而不语。 宋悦卿咬了咬牙,犹豫片刻后眸中划过坚定,“只要能成功,三十万上品灵石!再多我也拿不出来了,我娘这些年留下的铺子财产,被苏行那死鬼悄无声息地吞下不少!” 说到这她忽然附身凑近盯着易迟,张扬的眉眼满是凌厉,“不过若是你骗了我,就别怪我倾尽全力追杀你!” 易迟一怔,前世这句话很多人跟她说过,这一世倒是第一次听。 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摸了摸宋悦卿的头,笑眯眯地安抚,“乖。”动作像极了摸一只炸毛的猫咪。 宋悦卿愣住,眼中划过一丝怀念,蓦地拍开她的手。 易迟也不在意,自顾自说着。 “修真界强者为尊,自然该用实力说话,今日我看过你使的鞭子,算得上有天赋,距离鞭意的领悟也只有一步之遥。” 宋悦卿意外挑眉,难掩自得,“没想到你还挺有眼力。” “只不过这一步对大多数人都犹如天堑,可望不可即,今日我便帮你一把,让你亲身体验一下鞭意是怎样的,能不能借此东风领悟,又能否一举突破金丹期,让那个人主动见你,就看你自己了。” 易迟脸上露出与任何时候都不一样的,尽在掌握的浅笑,那笑极有吸引力,从容沉定,蕴含淡淡的威信,甚至让人忽略那张不忍直视的脸。 易远头一次见懒懒散散的易迟这么靠谱的样子。宋悦卿是城主之女,见过不少大人物,这样的表情她只在一类人身上见过——执掌一宗的掌门宗主。 但,怎么可能呢? 惊讶的还在后面。 包间内斥巨资用了空间折叠的技术,空间极大。 易迟握住苏悦卿执鞭的手,脑中回想起自己曾经自创的许多功法,最终定格一处,低声道:“记好了。” 宋悦卿自信地点了点头,她可是过目不忘的,一本小小的功法根本难不倒她,她现在更怀疑易迟真的领悟了鞭意?手上明明连练鞭的茧子都没有! 下一瞬,她就惊讶地瞪大了眼。 一种无形的力量笼罩全身,身体以前所未有的韵律挥动长鞭,步伐灵动飘逸,宛若云端漫步,灵动肆意。 鞭法若游龙惊海,气势磅礴,又如红袖添香之际图穷匕见,在柔软的尽头杀机毕露,鞭笞一切罪妄。 这一刻,她好似化为了鞭子的一部分,心中眼中,均是激荡的鞭影,丹田内的灵力疯狂运转。 宋悦卿全身心投入这一刻的体悟中,易迟放手时,她也只是皱了皱眉,迷蒙地接过鞭子,沉迷于易迟教给她的功法。 只是,滞涩许多许多,也失了那种意境,她眼中划过倔强不甘,一遍一遍挥动着。 易迟坐下时,对上易远高山仰止的眼神。 她一把抢过易远刚剥好的念橘,掰开一瓣塞进嘴里,被酸的直皱眉,反手将另一半丢进易远嘴里,又把易远酸的直皱眉。 “我现在更加相信你能帮我修复丹田了,难道你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一位合欢谷用鞭的修士?” 话说合欢谷用鞭的修士好像是不少。 此刻下方的会场上,一位美艳拍卖师从后台步入,短短几句话引燃全场,拍卖会正式开始。 易迟算了算自己的目标物品大概还要一会才能轮到,闻言奇怪地瞟他一眼,“那我要是还会用剑,岂不还是个剑修?” 易远噎住,委婉道:“按照常理,一个修士一生钻研一门武器能有所成,便是极为厉害了。”他反正是不信这人别的武器也能用的这么好。 易迟也不与他争辩,说了也没意思。 反正以后有机会惊掉他的狗眼。 —— 四楼某房间内。 墨怀樽翻看着账本,身旁矗立一个抱剑冷脸青年,穿着绝崖真传弟子服饰。 下方的天令分部负责人屏息敛眉,如坐针毡。 外间的拍卖如火如荼,越发衬的这里安静冷凝。 “扣扣扣——” 敲门声响起,负责人忙起身躬腰,“尊主,城主府的人来了,此前您准约的苏行,还有她的女儿。” “嗯。”墨怀樽颔首,放下账簿。 苏悦颜见到墨怀樽的第一眼,就惊愣地屏住了呼吸。 作为一个来自蓝星的新手攻略者,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比娱乐圈那些自诩帅气英俊的同事好看无数倍。 金纹玄袍,身形挺括,一张脸俊美无俦,宛若天造,与之匹敌的是那一身特殊的气质,傀俄玉山般沉、定,孤松入崖石般静、稳。 端方,气度。 仿佛这世间人事,无人能令其动容半分。若是按照易迟曾经的话来说,就是长成了“看一眼就想喊大师兄的样子。” 苏悦颜只要一想到这样的人将会被攻略,对自己摇尾乞怜倾尽一切,就兴奋的血液逆流。 不过作为一个曾经的娱乐圈影后,她很好地隐藏着自己的情绪。 “拜见绝崖尊主。”苏行同样兴奋又谨小慎微地行了个道礼。 墨怀樽不轻不重地点了下头,不待苏行寒暄便直入主题,“城主此番登门是为了令爱与本尊的婚约一事?” 苏行没想到这人这么直接,愣了下方答:“正是如此,原来尊主一直记着逍遥尊主与家中长辈的约定,这是小女苏悦颜。”他眼神示意苏悦颜。 苏悦颜好奇灵动地抬眸窥探,又羞涩紧张地垂眸,盈盈一拜,“小女悦颜拜见尊主。”行动间弱柳扶风,声音柔和如清风拂面。 别提多娇羞动人了。 冷面青年玉之清瞬间想起宗门中耳提面命的教诲——修真界的女人只要看着你,柔柔弱弱红了脸,一律按邪帝烛九处理! 这不就相当于烛九诈尸了!玉之清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又拿眼偷觑当事人墨怀樽微滞的神情,心中一凉。 完了鸭!尊主这是动心了鸭! 都怪尊主从来不上宗门开展的反色情诱惑特训! 第14章 不像什么好人 【警告!墨怀樽好感值:-100!请宿主积极攻略!低于-250将有致死风险!】 苏悦颜傻眼了,连忙在心中询问,“系统,你不是说佩戴‘故人之姿’后,墨怀樽会在我身上看见心仪之人的影子吗?而且这幅经过改造后的样貌确实是他喜欢的类型啊?为什么好感值不升反降?” 【这个,自然是有宿主没发现的失误,你再仔细观察观察。】系统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有点懵逼。 “苏悦颜?”墨怀樽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极深地看了她一眼,垂眸抿了口茶,掩下一闪而过的杀意。 他刚才为何会在这人身上看见另一个人的影子,难道是因为她有三分肖似? “颜颜骨龄十八,早已仰慕您许久,知道婚约一事后日日吵着要见您一面。现如今已筑基中阶,碧水剑习的不错,虽称不上天才,但也可堪一看。”一无所知的苏行以为墨怀樽对苏悦颜感兴趣,心里定了几分,殷勤介绍着。 虽说不推荐当无上绝崖的弟子,但当绝崖尊主的夫人就绝对是天大的喜事了。 “确是如此,苏小姐仁善宽和才名远扬,在下在和温城任职期间也有所耳闻。”负责人与苏行对视后,也跟着奉承几句,毕竟这事成了对他也有利。 至于另一个更出名的宋悦卿为何不在,向来圆滑的老狐狸自然不会多事。 苏悦卿扬起含羞带怯的笑,朝负责人行礼,“郭先生谬赞了。” 三人和谐地互相捧哏几句。 墨怀樽脸上看不出喜怒,戴着宗主之戒的食指敲了敲桌面,抬眸,静静一句,“宋悦卿何在?” 三人登时哑然。 玉之清心里冷哼,他家尊主看起来很好糊弄么?早在来之前就把情况调查清楚了好吧? 苏行眸底掠过阴霾,低头答道:“尊主有所不知,悦卿这些年在修炼一途太过急功近利,去年走火入魔伤了根基,此生怕是难以突破筑基巅峰了,因此无颜面见尊主,更遑论婚嫁之事。” 负责人心中一惊,这苏行对自己另一个女儿是真狠心啊,相信今天过后,那苏悦卿就算根基无损,也要被迫受损! 苏悦颜暗喜,一个无法修炼的废人,谁会娶? …… 与此同时另一边,恐怖的鞭影从滞涩无比变得渐有其形,宋悦卿眼底猩红,皆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 还差一点什么,那层薄如蝉翼的阻隔,让她始终掌握不了易迟教给她的鞭意! 灵力枯竭,焦躁攻心,宋悦卿哇地突出一口鲜血,接着一声不吭,闭目挥鞭。 易远眼中溢出钦佩,“我现在知道苏大小姐为何是和温城第一天才了,无论天赋如何,这份毅力和执着,也无愧于这个称号。” “但是,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做到吧?而且这样下去很可能走火入魔!” 易迟淡淡看了眼两人,对易远意味深长道:“修士若是没有对力量和大道的野心,那就干脆别当修士了。” 易远心中一震,还没想清楚其中含义,便感受到了整个拍卖会灵力的大肆涌动! 宋悦卿演练百次的鞭法终于挥出了意境! 她猛地睁开眼,眼底狂喜,“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若是一味去追求易迟交给她的鞭意,那就永远不可能真正领悟! 因为,易迟只是易迟,宋悦卿只是宋悦卿! 而当她终于抛下一切,扬鞭笞怒时,她才真正拥有了自己的焰之鞭意! 这一刻,意境与境界,双双突破! “成功了啊。” 易迟灵识察觉到上空逐渐聚集的结丹雷劫,带着易远出去躲避,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偷笑,“这隔绝阵法隔的开灵识和声音,那挡得住雷劫么?” 那自然是挡不住的。 举行的热火朝天的拍卖会被迫停止,所有人都议论纷纷,工作人员更是连忙前往探查。 “结丹雷劫?老天,谁这么不怕死又土豪,在天令拍卖会结丹?” 众所周知,修真一道每一个小境界的突破都需要谨小慎微,找个安静的洞天福地慢慢琢磨,现在这样跟在菜市场突破有什么区别? 而且雷劫劈坏了东西,你赔得起? “我瞧着这逸散出的气息还有意境呢?不知是哪位道友。”有人已经盘算着拉拢,毕竟一结丹就领悟意境,绝对是排得上名号的天才! 四楼。 墨怀樽几人也因这番变故停止交谈,负责人连忙召来主管,“那房间中是何人?” 主管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磨磨唧唧干什么,有什么不能说的?”负责人一拧眉,不满斥责。 什么人是他们天令连名字都不敢说的? 主管心想这可是你要我说的,他瞄了眼同样好奇的苏行两人,在苏悦颜不安的视线中一咬牙回道:“那房中的是城主府大小姐宋悦卿。” 话音一落,满室尴尬。 墨怀樽低磁的声音响起,并未掺杂任何情绪,“将人群疏散开避免误伤,防护阵法启动,仓库加强监管,保证宋悦卿渡劫结束后,拍卖会正常进行。” 说着起身行至光罩边,单手搭在腰间悬挂的乌色刀柄上,望了眼天上的劫云。 “待宋小姐渡劫完毕,请来一见。”这是对实力的认可与尊重。 “是。”负责人暗中瞪了眼苏行,不敢多说便出去了。 “尊主有所不知,那房中并非只有姐姐一人,还有一个同样筑基期的貌丑女修,突破之人定是那女修。” 苏悦颜修为不够,自然感受不出那若有若无的意境,心急地描补着。 谁知话一说完,酝酿许久的雷劫便当头劈了下来,劈穿了屋顶和隔绝阵法。 那一瞬间,万千灵识探了过去。 “竟然是城主府大小姐宋悦卿!她才十八岁吧!这就结丹了?”要知道大部分人修行几百年可能都达不到其中一样! 一些同龄修士挫败地面面相觑,刚结丹就领悟鞭意,反观他们才刚刚筑基期,这就是与真正的天才之间的差距吗? 四楼,苏悦颜被火速打脸,心中的嫉恨和羞怒怎么也压不住! 苏行也分外恼怒震惊,但事已至此,只能强行自圆其说。 他眼珠一转,叹了口气惋惜道:“悦卿从小性子跋扈偏激,戾气极重,领悟这至刚至烈的赤焰鞭意也在我意料之中,只是过刚易折,修炼一途怕是走不远。” 玉之清闻言抱着剑冷冷蹦出四个字,“所言无理。” 这鞭意虽灼烈,却也是力量的一种,如何能直接定性为不利于修炼? 哼,这和温城主看着也不像什么好人。 而此时,劫雷震耳欲聋,电芒催人欲泪——墨怀樽看见了一个上下抛着念橘,悠哉穿过一楼回廊的青衣丑八怪。 第15章 他反应好大 易迟隐约感觉到一丝异样,脚步一顿,偏头看了眼四楼某处,又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心中却起了警醒。 她的感知绝不会出错,四楼?天令高层谁会注意到她? 嘶,还是找个房间避一避比较好。 正准备走开,忽然被一嗓门叫住。 “大葱大葱,本大小姐结完丹了!为了感谢你帮我领悟鞭意,从今以后你就是城主府座上宾,本小姐亲姐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飞升!” 宋悦卿灰头土脸渡劫完,给自己快速施了清洁术,又变了套最炫最隆重的衣服。 堂而皇之地从半空中落下,趾高气昂地朝准备遁逃的易迟大喊,引来所有恭维之人的注目礼。 易迟背影僵住:“……” “这,这人也太丑了吧? 名字也奇怪,苏大小姐领悟鞭意竟然与她有关?难道是隐藏身份的大宗门子弟?”不少人暗自嘀咕,已经有人眼神交换下派人去探查易迟身份。 “恭喜苏大小姐,年仅十八便有此成就,真是和温城百千年间第一天才,两日后的各大门派考核,定能一鸣惊人!成就不可限量!”天令主管接到指令,上前来恭贺苏悦卿,目光赞赏,满含深意地伸了伸手。 “苏大小姐魄力十足,这边有请。” 这就是那位要见他了,宋悦卿顿感扬眉吐气,身心舒畅,她这就去狠狠打苏行那张老脸! 一挥手,气势十足地招呼易迟,“大葱,咱们走!” 走?走个毛? 易迟心想自己已经赚到外快,剩下的事可跟她没关系了,而且,她总有种凉飕飕的不安感。 毕竟说了要低调做人,这里人多眼杂,还是先撤为妙! 正要溜走,忽听躁动的空气响起此起彼伏的惊艳抽气声。 一回头,易迟瞧见了自己上一世的大师兄,墨怀樽。 窗户被推开,他居高临下地站在那儿,气势逼人,黑沉的眸光一瞬不瞬地定在易迟身上,薄唇轻启,声音润朗低磁。 “既然同来,何不同会。” “竟是绝崖尊主,没想到今日拍卖会他竟然会亲自过来,旁边那位就是绝崖首席真传弟子玉之清了吧,啧啧,不足百岁就化神中阶,合体之下无人能敌,天骄榜第三位,都说是第二个墨怀樽。” 易迟心神恍惚,所以与和温城有婚约的人竟然是天令之主墨怀樽? 她抿了抿唇,心中异样,垂眸拒绝,“在下不过是受雇散修,既然事情已经解决,就不参与二位的对话了,告辞。” 易迟转过身,身侧风声破空,玉之清一身白袍,衣襟袖口皆为黑色,是绝崖真传弟子服饰。 他挡住去路,直面她的容貌也无丝毫异样,冷硬的像块冰,“请。” 威胁她?易迟眯了眯眼,“若我不呢?” 玉之清看她一眼,灵力波动,化神期的修为压制到筑基中期,“我不拔刀。” “让你十招。” 还有人在她面前嚣张啊,还是新一代的绝崖真传弟子。 易迟笑了,心里起了兴趣。 “修为虽压制,身体反应和洞察力仍不是一个层面,何必欺负一个筑基期,不如我陪道友打?”宋悦卿将易迟拦在身后,握住鞭子脸色凝重。 “你不是我要找的人。”玉之清冷漠地乜了眼她,移开视线。 “姐姐已经给天令带来这么大麻烦,何必跟尊主过不去,把你这叛逆的丫鬟叫上来便是。”苏悦颜站在墨怀樽身后,柔声劝解。 看着似与墨怀樽极为亲密,不少人目光惊疑。 墨怀樽眼中掠过一丝不快。 苏悦颜心中得意,还想再多说几句,便见易迟推开宋悦卿,回头问墨怀樽,“这位是?” 玉之清被忽视,眉眼更冷,“无上绝崖,玉之清。” 易迟莞尔颔首,“原来会自报家门,很好,我向来不败无名之人,只斩无名之鬼,道友小心。” 话刚落下,原地便只剩残影,以及周围大肆的嘲笑声,“大言不惭!” 玉之清瞳孔一缩,他的灵识竟然没捕捉到这人的轨迹! 心中轻视瞬间消了一半,看来是个擅身法之人,可惜他们绝崖自有顶尖的步法。 玉之清运起闪影步变换方位,正要落点时,一股凉意自肋下袭来,伴随着一声轻笑,“绝崖的闪影步,不过尔尔。” 玉之清一惊,在空中强行提气闪避,可他每换一个方位,那股凉意都如影随形又点到即止,让他心中浮起一丝恼怒。 一旁看的清楚的高阶修士瞪大眼睛,“玉之清竟然落于下乘!怎么可能?这丑八怪到底是谁?身法飘忽诡异,闻所未闻。” “前十招便算我让你的了,这第十一招,道友小心了。”易迟慢悠悠地停下追击的步子。 “步法高超。”玉之清心底不服气,冰冷的脸上浮现愠怒,似是说她只会步法。 易迟挑了挑眉,随手折下一支卖场上开的正盛的梅枝,话不多说直攻而去,用的是烂大街的基础刀法。 以枝代刀?刀法基础篇?找死!还没有人敢在用刀一途这么轻视他! 玉之清心中不屑,眼中怒火喷涌,不闪不避,迎上,卸刀! 下一秒,眼中骇然。 看似毫无新意的刀技,在他靠近时忽然手腕一抖,以一个十分刁钻的角度向他的破绽刺来。 梅香清幽,杀机凛冽! 根本躲闪不及! “锵——”武器出鞘的清吟声回荡在寂静的卖场。 玉之清握住刀,脸色发青。 众人定睛一看,齐齐脸色大变——玉之清发髻上正插着一支开的正艳的梅枝,本就清俊出色的人更是人如美玉。 他不仅拔刀了,还并未斩断那段梅枝,那是虚招。 易迟背对玉之清,双手抱臂,仰头对神色幽深的墨怀樽调笑,“尊主的弟子刀法一般,反应倒是很大,在下只不过觉得那梅枝研美,格外适合他罢了。” 一旁目瞪狗呆的宋悦卿:“……”有点强就算了,操作还有亿点骚。 这一刻,无人注意那张丑脸,均被那一身从容洒然的气质摄住心神。 玉之清屈辱地盯着易迟的背影,灵力波动,像一座即将爆发的冰火山。 第16章 你这丫鬟怎么卖 失控之时,墨怀樽淡淡开口,“之清,你输了,上来吧。” 玉之清不甘地看向墨怀樽,在对方不容置疑的目光下低了头,嗓音低哑,“是,师尊。” 路过易迟时,攥紧手指,顿住脚步,“多谢指教,敢问道友名姓,出自何门派。” 众人齐齐竖起耳朵。 易迟侧眸看了眼他发间含着薄雪的梅花,随口一句,“梅霁雪,无门无派,一介散修。” 玉之清点了点头,擦身而过。 宋悦卿上前兴奋地抱住易迟手臂,双眼放光,“不愧是我半个师父,就是牛逼,连名字都举世无双好听!” 等会,怎么就短短一会就丫鬟变姐妹,姐妹变师父了? 易迟果断抽出手,“别胡说八道,没啥事我就先走了。” “有事有事,我——” “有事我也先走了。” 易迟表面淡定内心慌张地迈开半步,这下可以放她走了吧。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梅霁雪,接下来我们该谈谈撺掇宋小姐在天令拍卖会渡劫,毁坏天令建筑和防护大阵的费用问题了。” “以及——”墨怀樽无声勾唇,如剑的眉梢蕴上一抹笑意,像枯立良久的松柏拥了半身雪,清透俊逸,看的下方的人再次目露惊艳,以至于忽略了最后一个字。 易迟没忽略,且因此猛然停住脚。 他说的是:船。 —— 天令拍卖会是九幽第一拍卖会,什么样的危机情况都预设过,拍卖过程中被雷劈一事以高绝的效率完美解决。 拍卖会继续进行,人们的心神却都停留在刚才堪称艺术性的碾压上。 301房间。 “床?什么床?” “人家说的是船!” “不可能,我耳朵那么好使!相信女人的第六感,这丑八怪跟绝崖尊主之间,十有八九有什么床上交易。” “……” 305房间。 “绝崖尊主从不缺席问天典仪,这次拍卖会在距离逆霄城如此近的和温城举行,会出现在此也不意外,天令虽被绝崖七姝瓜分,可也仍然在绝崖的手下。” “梅霁雪,筑基中阶,长相奇丑,一招击败玉之清,我问了宗门的情报部门,从没听说这样一个人。”三楼某房间,顾浮生空灵的声音夹杂着疑惑。 “步法刀术皆是基础篇,不是怕暴露身份,就是只会这些,我可不相信这世上有自学成才的天才,估计又是某一家暗中培养的天才,想在这次的收徒考核上一鸣惊人。”萧不疑吹了吹指甲,态度吊儿郎当。 “你不在意?天骄榜上你虽被百晓阁排在第一,可也未必能轻松胜过刀意大成的玉之清。” “你也说了玉之清刀意大成,可刚才的对局他什么手段都没出,那丑八怪也就速度快了些,算什么东西,若是遇上我,无论他们谁,都只得跪地求饶!” 萧不疑不屑瞥嘴,看着顾浮生的目光夹杂一抹势在必得,“我还是对在我下面,啊不,排在榜二的浮生你比较感兴趣。” 顾浮生眸色冷了冷,想起父亲叮嘱,只得按捺住,装作没听到。 这样的对话在各个势力间发生着。 另一边,四楼,几个人双双就坐,玉之清并不在。 易迟内心绝望地喝了口茶压压惊。 墨怀樽甫一坐下便不动声色地问宋悦卿:“你这丫鬟怎么卖?” “咳咳咳——”易迟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拍着胸口连咳好几声,觑了墨怀樽一眼。 丫的,真会装,明明已经知道她是那个偷了闻人瑟绝灵船的易迟。 “她是小女今日才雇来的丫鬟,不知根底,尊主若是想要,就送予尊主了。”苏行已看出易迟绝不是无名散修这么简单,为了讨好墨怀樽,避免宋悦卿得到助力,自然想将易迟送出去。 宋悦卿原本还有些怕气势逼人的墨怀樽,闻言起了心气,朝墨怀樽行了个僵硬的屈膝礼,“尊主见谅,梅霁雪对我有恩,不卖。” 同时甩给易迟一个“本大小姐绝不会抛弃你”的坚定眼神。 墨怀樽略一思索,“两百万上品灵石?” “多少???”宋悦卿瞳孔颤动,笃定的光芒变得稀碎。 易迟深吸一口气,瞄了眼墨怀樽,微笑转移话题:“宋大小姐,原来绝崖尊主是您未婚夫,恭喜恭喜啊。” 话一落下,空气沉静了片刻。 墨怀樽摩挲杯沿的指尖一顿,雾气氤氲他硬挺的眉眼,更衬的他深沉如渊,让人猜不透。 易迟敛睫,先一步移开视线。 “我不管你是谁,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尊主要娶谁也是你能说的算的?”苏行警告地看着易迟。 “那爹只带苏悦颜过来,难道就不算是替尊主做决定了?”宋悦卿呛声。 “你——” “爹爹之前只是因为姐姐言语无状,一时气恼才忽视了姐姐,姐姐要怪就怪我吧,我这就给姐姐赔不是。” 苏悦颜站起身,袅袅婷婷地走到宋悦卿面前,殷勤地给她斟茶递水,背对众人时,目光轻蔑,低了低头,“姐姐,请喝茶。” 宋悦卿仿佛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脸色霎时一白,猛然甩袖推开苏悦颜,“贱人!你跟你娘都是贱人,给我滚开!” “当——”茶盏破碎的声音格外刺耳。 苏悦颜摔在地上,衣襟打湿了一大片,摇着头落寞神伤,“姐姐,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么?” “宋悦卿,你又发什么疯。”苏行立刻抓住机会,回身向墨怀樽歉意拱手,“悦卿十几年来脾性蛮横无理,暴躁易怒,对妹妹毫无同理心,连我说话也无用,哎,我这就让她回去闭门思过,还请尊主息怒。” 真是好大一出戏,易迟撑着半边脸,看这俩人一唱一和,抬手悄无声息卸去宋悦卿右手聚集的劲力。 宋悦卿惊怒的神情一怔,低头对上易迟沉静的墨眸,心中忽然清明几分。 她低头想了想,鼓起勇气起身走向始终沉默的墨怀樽桌前。 “宋悦卿,你不回城主府,还要继续在外面丢人现眼吗?”苏行厌恶呵斥。 宋悦卿不理他,认真地看着墨怀樽,“尊主,城主府中合适的成婚对象,我想没有比我更合适得了。” “修真界凭实力说话,如您所见,我今日一朝结丹,领悟鞭意。放眼整个修真界,也只有各大门派真传弟子可堪一比,前途不可限量。” “您娶了我,总比娶一个只会装可怜的虚伪弱鸡强。” 她顿了顿,咳了一声继续道:“论容貌,亦不输城主府任何人。”说到这回头眼神拼命示意易迟,“对吧大葱?” 易迟无语,终究是被拉上了衬托的贼船。 苏行父女二人激怒苏悦卿的计划失败,正准备继续作妖,忽然感觉周身一冷。 墨怀樽放下温润的茶杯,骨节分明的长指敲了敲楠木桌面,声音沉冷,处理公务一般,“处理这件事,比我预想的要多花一个时辰的时间。” 他垂眸转了下宗主之戒,看不清神色。 “先说结论,本尊无法履行与城主府的婚约。” “因为在家师与和温上一代城主为我许下婚约之前,本尊便已成婚。” “!!!” 第17章 人死了,身份还在 易迟想起过往的一些画面,心跳快了几分。 苏行三人第一反应就是:墨怀樽不会是为了退婚随便找的借口吧?这等身份要是有道侣,那必然人尽皆知啊,现在分明半点风声也无。 “敢问尊主道侣是哪位仙子?”苏行牵强地笑笑,脑中飞快闪过修真界那些知名女修。 “仙子?”墨怀樽的薄唇微动,始终淡漠的脸上浮起一抹矜冷的笑,幽深的眸光凉薄至极。 “家妻烛九,罪不可赦,如今已陨百年,本尊并无另结道侣的打算。” “!!!” 是他们想的那个烛九吗!? 易迟垂眸数茶叶,反被水面的涟漪拨乱心绪,怎么也数不清。 苏悦颜打量墨怀樽的神色,发现并无伤怀,反而格外冷漠无情,并无丝毫情意。 “系统,墨怀樽对烛九的好感度是多少?” 【查询中,咦?竟然是-250!这是见了就要把人千刀万剐的程度啊,前些天明明……】 苏悦颜倒吸一口气,难怪墨怀樽看了她竟然不心动,原来是对烛九的好感度变为了负值! “系统,你怎么不早说,我顶着这张脸来,差点就死了!-250的好感度,那就是恨乌及乌!” 易迟手指微顿,若有若无地扫了苏悦颜一眼,又是这个声音,她刚才在楼下就听见了,经过观察发现来自苏悦颜,而且其他人还听不到。 易迟在神界的时候见过很多三千世界的人,对那些迥异的文化也见识过,自然知道系统与宿主的存在。 这是一种掠夺目标气运转化为自身能量的组合,没想到苏悦颜就是其中之一。 九幽大陆如今有了天道,被以这种方式入侵,倒也不意外。易迟淡看她一眼,心中盘算着怎么把苏悦颜脑壳打开,揪出系统。 至于-250的好感度……大师兄理应这么恨她。 易迟捏紧手指,心中划过尖锐的痛意。 与此同时,苏悦颜低垂着头,眸色一闪,说道:“邪帝作恶多端,如何能配得上绝崖尊主您,更何况她害了绝崖满门,所幸已经自食恶果。” 说着崇敬地望向墨怀樽,举止娇怯,“尊主情深义重,令人倾慕。” 一言一行拿捏得勾人心弦,某些角度像极了烛九。 易迟看着看着,忽然就明白了第一眼看见这人时,那种怪异感从何而来,她很像前世的“自己”。 看来这个系统其中一项功能是给人外形加持。 【这么低的好感度你还敢学烛九说话?】 苏悦颜心中得意回复,“墨怀樽从前倾慕烛九,而且还是最高值250,可惜烛九狠辣无情。墨怀樽爱而不得,遇见我这样完美的替身,不可能把持的住。” 【有道理,宿主真聪明!】 就在苏行以为英雄难过美人关时,墨怀樽平静冷然地看着,瞳孔黢黑,明晰的指骨一动,一声轻微脆响,手中茶杯多出几道裂纹。 很难想象这种失态会出现在一直端方自持的墨怀樽身上。 苏悦颜怔忪间,忽感一股巨力袭来,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破门而出,狠狠摔在走廊间,看的过路小厮面面相觑。 【五号攻略目标闻人瑟绝出现,目前好感值100,请宿主再接再厉!】系统瞅瞅被打飞的宿主,再瞅瞅好感值,陷入了沉思的乱码。 易迟听在耳中,看着突然出现的靡艳身影,内心沧桑。 “颜颜,你怎么样?”苏行大惊之下,连忙上前搀扶,见其身负内伤,神情惊惶,顿时怒瞪闻人瑟绝,大声道:“小女与闻人尊主无冤无仇,尊主一介大乘修士,因何对一个筑基修士下此重手!说出去难道不怕损害您的名声吗?” 闻人瑟绝懒散地靠在门框上,斜瞥一眼两人,邪美的笑容中无端透出煞气,“本尊可不在意名声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一点点小小的内伤而已,随便一颗丹药即可恢复,但若是等我师兄开口,可就不是事关一个人的小问题了。” 听着这意味深长的话,苏行想起墨怀樽捏碎的杯子,心里一咯噔,“敢问小女何错之有?” 闻人瑟绝忽而弯腰倾身,盯着苏悦颜的脸。 苏悦颜正痴迷于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以及意料之外的超高好感度,忽见他瞳孔划过一道潋滟红光,似笑非笑,“你的五官、气韵,真的是你的吗?” 苏悦卿瞳孔震颤,心下惊悚,再没了旖旎心思,干涩的唇瓣开合,“我不懂您的意思。” 闻人瑟绝轻笑一声,直起腰,“真有意思,可惜在本尊眼中,还没我那人偶肖似。” 他目不斜视地经过易迟身边,就在易迟低眉松了口气时,视线中出现一双红云靴履,头顶声音潋滟多情,幽幽凉凉。 “这不是小师侄么?怎么,半夜迷昏师叔先一步来掌门师兄这里拜师?早说嘛,本尊很乐意直接带小师侄过来的。” 师侄?只有真传弟子才有资格被长老 称为师侄。 不知内情的人齐齐看向易迟,这丑八怪是绝崖真传弟子?不可能啊,那玉之清分明不认识她。 “丢掉本尊就算了,怎么连本尊心爱的人偶也一块丢了呢,本尊的红袖灵船用的如何?对了,你哥哥怎么不在,不会是害怕身份暴露被小师侄支开了吧。” 刚抢人东西就被当事人抓包,还字字戳穿真相。 易迟身子一顿,非常怀疑自己将是下一个苏悦颜,她努力狡辩:“如果我说,是那人偶突然发了疯,要拉着您殉情,尊主信吗?” 傻子才信。 闻人瑟绝神色渐渐凝固,看着下一秒就要暴起伤人,谁知他后退两步,修挺右手捂住眼睛,“小师侄,你这易容之相,丑的有些惊悚了。” 果然还是那个死颜控! “那在下这就走,绝不碍尊主的眼。”早有预料的易迟立刻起身,转身就要朝外走。 第18章 易形秘术 “砰——”充当门童的负责人将半扇门一关,歉意地笑,眼神示意她身后。 易迟感受着身后的视线,内心一叹,坐了回去继续喝茶,假装没注意墨怀樽深渊般的目光。 墨怀樽语气平淡,“瑟绝,不可胡来。” 闻人瑟绝草草颔首。 墨怀樽睨了眼被扶起后就委屈万分的苏悦颜,眸底冷光闪逝,“逍遥尊主是本尊师父,个性跳脱嗜酒,当年宋老城主从秘境中带出一壶古时佳酿,与逍遥尊主换了这桩姻缘。” 易迟一怔,心中失笑,用自己便宜徒弟换一壶好酒,离谱!但若说是逍遥尊主干出来的事,那就正常了。 宋悦卿微微睁大眼,她此前还奇怪自家为何能攀上无上绝崖,当年爷爷一直不说,原来是说出来也没人信! “如今不能践行,但天令拍卖会对城主府一脉自有其他补偿。” 墨怀樽看向宋悦卿,沉稳的语调一锤定音,“宋悦卿作为宋老城主孙女,只要其少城主之位不变,此后百年内天令拍卖会都将在和温城举行,并且对少城主的拍品有部分折扣,此事当地负责人自会与宋小姐商量。” 这是跳过苏行这个赘婿城主,明明白白支持宋悦卿上位的意思? 宋悦卿原本已经不抱希望了,闻言惊喜交加,“多谢尊主!” 苏悦颜咬住唇,脸色白了白却不敢再说话,她的主要目的虽是攻略目标,可少城主之位也一直被她视为囊中之物。 “尊主这是何意?绝崖要插手和温城内务?”苏行一再受挫,郁火中烧 ,森然质问。 “城主可要想好了再说,尊主话中可并无任免城主的意思。”负责人笑呵呵道。 苏行脑中清醒些,看了眼翻阅账目,并不准备搭理他的墨怀樽,心中生出怨恨。 但他能从一个人人看不起的赘婿变成和温城主,自然能忍常人不能忍,因此慢慢躬腰揖首,“谢尊主厚爱,相信悦卿定不会让尊主失望。” “走吧,和温城主、苏大小姐,该去谈谈后续事宜了。”负责人圆滑无比,看出上司与易迟有话要谈,识趣地引着闲杂人等出去了。 宋悦卿走时朝易迟眨了眨眼,一脸自求多福,本小姐看好你的同情鼓舞。 易迟无语,又不是上刑场。 门户张合,屋内只剩下内心苦涩的易迟、岿然不动的墨怀樽、还有坐没坐相的闻人瑟绝。 空气格外安静,外面拍卖的呼喝声此起彼伏,惨遭火葬场的易迟无奈,低头继续数茶叶。 “易迟姑娘的易形秘术不知从何处习来,如今修真界可没几个会的,本尊上一个见到的个中高手,还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小师妹。” 墨怀樽翻过一页纸,不轻不重淡声开口,声音沉在茶雾中,低吟悦耳。 易迟心一悬。 易形秘术稀少且极难修成,在灵器横行的修真界又十分鸡肋,会的人委实没几个。 易迟昨日看似是用灵草易容,其实是在易形移骨,否则如此浅显的易容术,怎么能让化神期的苏行都看不透? “行走修真界,机缘天定,在下也只是在一处秘境偶然习得,尊主一眼看穿,可见在下学的潦草,这密术也没多厉害。” 易迟装作没听见后半句,十分谦虚,实则在内涵墨怀樽不知修真界规矩,过问别人机缘。 墨怀樽手指微顿,抬眼看去,“那倒没有,只是混元体实在特殊,即便姑娘极力遮掩,周身灵力波动依然比其他筑基期更为活跃,本尊这才仔细探查。且本尊这两日时常收到关于你的消息,自然留意。” 易迟无话可说,特殊体质光凭易形秘术极难遮掩,即使差距很小,在墨怀樽这等心细如发的人眼中亦是惹眼。 “易迟姑娘盗走红袖灵船却不遁逃,反而冒险来这人多眼杂的拍卖会,现在又不急着竞拍,恐怕是有必须要购置的压轴类物品吧。” 墨怀樽说话始终不紧不慢一针见血,压迫感犹如实质,若是普通的筑基修士必然心慌意乱。 易迟倒不在意这些,但她真实身份尴尬,因此十分心累。 只想逃离这窒息的地方。 闻言,她立刻将红袖灵船双手奉还,找借口认错表忠心一条龙,企图压下墨怀樽后面的话,“昨日见闻人尊主神智混沌,在下不得不替尊主保管,如今物归原主,我也安心了。” “若无其他要事,在下便先走一步。” 看着易迟消失的背影,始终没插话的闻人瑟绝把玩着修长指尖的灵船,一挑眉十分意外,“就这么放她离开?混元体质,绝崖不能袖手旁观吧。” 墨怀樽收回幽深的视线,抿了口茶,沉静至极,“不急,不出一个时辰,她自会登门。” 说着召来主管,说了几句话,主管惊愣地出去了。 待人走后,闻人瑟绝撑着半边脸笑,“大手笔啊。” “还以为你不愿费心招揽,倒没想到掌门师兄会使这般手段。” “毕竟要撑着一个日落西山的宗门,身为一宗之主,孤立无援,日日为了些利益扯皮,自然多有进益。”墨怀樽声音温沉,看着十分端肃。 闻人瑟绝翻了个白眼,“得得得,别装,又要我干什么?” 墨怀樽眸光微漾,“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闻人瑟绝习惯这人的做派,也没兴趣追问,想起易迟,将一枚拓印晶石隔空扔给墨怀樽。 “兄妹二人出身已经调查出来了,没什么问题。只不过这易迟的性格有意思的很,看着孤僻腼腆,实际古灵精怪,性格特异,颇有些神秘。”似乎想起什么,他呵笑两声。 “胆子也大得很,竟敢给本尊下药,偷灵船,所幸我并未饮下。” 墨怀樽灵识扫过,闻言,脑中回想起易迟将梅枝插在玉之清头上后,仰头挑衅她时的神采。 几分散漫,几分肆意,几分清傲。 十分久违。 “绝崖真传,本该这个样子,宁缺毋滥。” 就是这人无心门派,招揽确要废些心思。 …… 易迟一脸沉思入了三楼一间厢房。 易远坐立不安等候多时,一见他才放下心。 第19章 进货的败家子 方才动乱之时,易迟说他只是简单的易容,容易暴露,因此并未让他露面。 “你没事吧?绝崖尊主为难你了?”他见易迟神色有异,以为是招惹墨怀樽吃了亏。 易迟否认摇头。 总感觉墨怀樽放人太过轻易。 易远放下心,想起对方招惹是非的能力,苦口婆心劝道:“虽然你很厉害,但毕竟才筑基期,咱们要不低调行事?” 易迟不可思议,“我还不够低调?” 相比起前世,她已经很低调了好吧。 易远:“……那你觉得呢。” “你要拍的龙蛇草快来了,起拍价十万上品灵石。”易远说出价格,声音都有些飘忽。 一天以前,作为一个三天饿九顿的散修,他从来没参加过超过十万下品灵石的交易。 易迟收敛心思,应了一声。 圣品灵药珍贵无比,都是作为压轴物品。 龙蛇草惯常生长在高等级蛇窟中,极为难得,再加上药用范围广,是许多丹方中必须药材,因此甫一报价,便大批人争相竞拍。 价格很快炒到二十八万上品灵石,此刻仅有两人还在争夺。 其中一方一咬牙,决定最后一搏,“二十九万上品灵石。” 单从灵蛇草的价值上来说,这个价格已经溢价三倍,在竞逐下去就是冤大头。 果然,另一方不再加价。 “二十九万一次!” “二十九万两次!” 正在众人以为尘埃落定时,三楼某包间传来一道不大的少年声,“三十万!” 易远的声音透过变音结界回荡在偌大的拍卖会,引得下方坐席的人齐刷刷看过来,他清瘦的身体不自在地后撤两步。 “怕什么,又看不见你。”易迟因着刚才的事,没精打采地瘫在软榻上,吃着易远剥完的干果,翻阅着从城主府顺出来的话本子。 易远第一次经历这场面,有些紧张,“他会不会继续加价?” “几率不大。” “你如何得知?” 易迟目光涣散地盯着旁侧的壁灯,稍作回想道:“龙蛇草在天令拍卖会的拍卖记录中,竞拍价超过三十万的几率不足一成。” 易远信任之余,正想继续问“你如何得知”,就听一道从未出现过的苍老声音响起,“三十五万。” 一下加了五万!并且在龙蛇草的拍卖历史中都排的进前三的价格! 全场哗然。 被光速打脸的易迟:“……”她这么倒霉的碰上那不足一成的情况? 拍卖师一愣之下,反应极快地兴奋大喊,“一位客人报出了三十五万上品灵石的价格,还有没有人继续加价?” 易远见易迟有些走神,内心煎熬,一方面知道这是自己修复丹田所需丹药的药材,一方面又觉太过贵重,自己根本报答不起。 挣扎片刻,他眼中掠过坚定,“要不算了吧,你不是说很多灵草都有下位替代的吗?” 易迟眼神晦涩,丢掉话本子,站起身走到易远旁边,冷淡一句,“四十万。” “四十五万。” “五十万。” “五十五万。” 这等疯狂的竞价,竟然就为了一株龙蛇草?拍卖会的人猜疑不止,派人探听身份。 易远屏住呼吸瞧着易迟淡漠的侧脸,感动不已,“没想到你嘴上凶残,竟为了我愿意花这么多灵石!你放心,我必定为你保守秘密,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易迟一言难尽地看他一眼,忽而转身坐回软榻,“不拍了,买不起。” 易远哽住,片刻后倔强道:“即便如此,姑娘今日一掷千金之恩,没齿难忘。” 龙蛇草最终被对方拍去,并且后续的火枼莲心、茯苓叶,都被对方以远远溢出的价格抢了去。 不仅如此,参与后续十桩拍卖的人都被截胡炫富,拍品被高价抢走。 这在天令历史上绝对是头一遭。 参与压轴拍卖的都是三楼包间的贵客,无不脸色难看,怒火中烧。 “这人谁?来拍卖会进货的?” “十件压轴全部溢价强行买走!这也太败家了!我算过,前前后后加在一起刚好两千万!这可是两千万上品灵石!都够一般的三流门派上上下下两百年花销了!” “这等财力、行径,难道是什么大势力在筹备物资?蓬莱仙岛?乾坤圣殿?” “查!现在就去查!” 易远叹为观止,连买不成灵草的伤怀都忘了。 贫穷真是限制了他的想象。 就在各方懵圈气愤时,卖场上,美艳的拍卖师耳廓微动,后忽然上前一步扬声道:“本次拍卖会到此本应正式结束,但刚才另收到一位匿名人士的寄拍,相信大家一定会对这件东西感兴趣。” 拍卖师一脸神秘,短暂地转移了众人注意力。 “什么东西?比得过刚才那些压轴品吗?”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不要拿出来浪费时间了,天令还是去看看那321的贵客能不能付得起灵石再说!” 拍卖师置身喧嚣如置春风,待吵嚷几句后,微笑地压了压手,合体期的气韵绵延开来,并不强势。 众人下意识闭上嘴,不由咂舌。 天令拍卖会果然是大手笔,合体期修为都能当一宗掌门了,竟被雇来当拍卖师。 拍卖师勾了勾红唇,略微抬手,后方一个侍女送上来一盆花。 众人乍见,齐齐一窒。 灵气充沛的修真界绝不缺乏美丽的事物,花鸟虫鱼,树木林荫,无不生的钟灵毓秀,各有其美。 然那花仍然让众人目露惊艳。 青蔓枝叶剔透如碧玉,并蒂白瓣层叠错落,只含苞开了六分。流萤溢彩,像皎洁月光凝落成霜,至纯至绮,至深至浅。 七烨重华。 易迟看见它的第一秒,心神牵动,脑中浮现这四个字。 拍卖师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开始介绍,“相信大家都识得这盆花,它叫七烨重华,不仅极具观赏性,容易成活,且置身其周围毒气不侵;最重要的是,根据花瓣开合程度,又具有聚灵阵的效果。” “七烨重华只生长在九死一生的绝地险境,千百年难得一见,此盆开了六分,便相当于一个不必耗费灵石的地级极品聚灵阵法,待日后盛开,有望圣品!” 话音一落,底下顿时沸腾起来,讨论的方向却跑偏了。 第20章 长得丑玩的花 “七烨重华果然跟传闻中一样好看,难怪百年前邪帝烛九狠辣冷血,却独独喜爱这花,带在身边日日浇灌!” “切,邪帝喜欢的能是什么好东西,我偏偏看不上!” “邪帝坏是真坏,强也是逆了天的强,她喜欢的东西肯定有她的道理,说不定是什么机缘呢,不行,必须拍!” 底下前所未有的沸腾,拍卖师脸上挂着喜闻乐见的笑,她自然知道这花与邪帝有关,不过烛九毕竟不是什么正面人物,她不能攀扯。 所幸下面的人自己会宣传。 “起拍价,十五万上品灵石!” 305房间。 萧不疑直接推窗,堂而皇之显露在所有人面前,折扇唰地合上,“二十万,这七烨重华,萧某要了!诸位可否割爱?” 话毕,众人便见他侧眸朝身后邪肆一笑,“也只有这么好看的花,才配得上四大美人之一的顾浮生了!” 顾浮生猝不及防被暴露,眼中掠过错愕。 “竟然是蓬莱仙岛首席真传弟子,天骄榜第一萧不疑!” “那就是乾坤圣殿的顾浮生,凌云尊主之女,早看出他们关系匪浅,真是郎才女貌。” “斥二十万上品灵石博美人一笑,八大势力的真传弟子就是任性,哎,我什么时候能投一次好胎!” “算了算了,为了一株花,倒也不必跟萧不疑争夺,省的被记恨。” 坐席中,众人识趣地闭了嘴,三楼中倒是有人竞拍。 萧不疑缓摇折扇,不紧不慢地加价,唇角的笑始终不曾落下,有一种邪气荡漾的不羁风度,再加上英俊的皮囊,迷得不少女子七荤八素。 转眼间加到了二十五万上品灵石,此刻已经无人竞拍。 易远感慨,“这萧公子举止风流,为了心爱之人花费重金,真是……” “你不会想说‘真是情根深种’吧?”易迟无聊地翻了一页话本子,语气嘲讽。 “额,难道不是?” “你看那个顾浮生被暴露时的表情,是在预料之中么?未经人允许擅自行动,让两人八字没一撇的关系彻底坐实。” “报价行为看似豪气潇洒,其实不还是依靠着微末名气和蓬莱仙岛的威名逼退其他人,让自己更容易拍到。” 易远蹙眉摇头,正直力辩,“你也把人想的太坏了,都没说过话,怎就能断定人的品行。” 易迟一口气没上来,干脆将话本子盖在脸上,心想跟一个傻书生分析这些干什么。 “算了,反正他也拍不到,那位来进货的可还没出手呢。”这也是她半放弃的原因,毕竟她目前确实是壕不过那位。 301房间。 “天啊我瞎了,几年不见,这四处显摆的猴屁股还是这副目中无人的虚伪德行,不行,看不下去,得给他添点堵!报三十万!”虞清欢捂住自己的眼睛,指挥自己如花似玉的第一男宠。 “……三十万上品灵石。” 一下加了五万,原本以为二十五万足矣的萧不疑眼底划过阴鸷,扫了眼301,“阁下好气魄!” “三十五万!”他捏着折扇的手指发白,肉疼地再次加了五万,毕竟装都装了,总不能别人加五万,自己才加一万。 不过这一次之后,定能让顾浮生这个女人臣服! 虞清欢笑的不能自已,还想捣乱,却被男宠劝住,“小心萧不疑故布疑阵,到时他不要了,你花了这么大价钱买一盆花,不得被痴离谷主骂死。” 虞清欢一想也对,瘪了瘪嘴,“切,让他得意一回,问天典仪上把他脸打肿也是一样的。” 虞清欢不加价,萧不疑心中一定,朗声大笑,意气风发。 他摇着折扇,难掩得意地点评道:“百年前邪帝虽纯阴媚骨,姣美绝色,可惜误入歧途,罪孽深重,远配不上这七烨重华,如今合该独属于另一位青出于蓝的美人。” “这三十五万若能让浮生开怀,足矣!” “萧某多谢诸位成全。” 天骄意气,一览无遗,这就是站在顶层的天才!众人心里五味杂陈,欣羡又泛酸。 听到自己的名字,易迟正眼一瞧,很好,骂她的人不少,骂的这么高调的后辈她得让他尝尝修真界的毒打。 正要重拳出击时,被短暂遗忘的321房进货商出场了。 他十分干脆。 “一百万上品灵石。” 所有人:“!!!”多少? 一次性加了六十五万?那可是六十五万上品灵石,不是路边的小石子! 萧不疑笑脸凝固。 苍老声音仿佛不知众人震惊,接着说话,“说实话,没点实力说话别太大声,小心风闪了舌头。” “果真是万丈红尘一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区区百年,这一代的年轻人没活在烛九的阴影下,不偷着乐就算了,倒还不自量力地点评上了。” “真是癞蛤蟆上青蛙,长得丑玩的花。” “天骄榜一?哼, 你有什么实力,放在几百年前,连给邪帝提鞋都不配,老夫劝你做人低调点,这修真界多的是卧虎藏龙,你还年轻,把握不住!” 全场死一般寂静。 这老头谁啊,连蓬莱仙岛第一真传都敢得罪! 众人目光兴奋至极,诡异地盯着脸色铁青的萧不疑。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打脸啊…… 这种天骄被打脸的感觉让他们很有代入感,好看,爱看! 虞清欢也惊呆了,乐不可支,拍手大赞,“精彩,实在精彩,如此,本姑娘就勉强原谅这老头抢我东西一事了。” 男宠心想,人家应当也不需要你原谅。 拍卖师想到自己的提成,压住疯狂上扬的嘴角,“一百万一次!” “一百万两次!还有没有哪位继续加价!” 而此时,四楼。 闻人瑟绝看着墨怀樽冷凝的脸,忍不住捧腹大笑。 “这主管真是个人才啊,长得一副和气生财的圆脸,没想到嘴这么毒,口气也不小,一口气多砸了六十五万上品灵石,师兄这下可要破费喽。” 白花了这许多灵石,墨怀樽眉梢一压,吐出几个字,“自作主张,办事不力。” 第21章 区区两千万 毫无悬念,最后一件寄拍品也最终归321房所有。 萧不疑天赋超然,再加上蓬莱仙岛的名头,到哪都风光无两,未曾被如此折辱过。 他阴森地盯着321方向,“阁下哪位?出手如此阔绰,想必实力高强,何至于藏头露尾?莫不是害怕?” 待他查出这人身份,必定动用势力将他碎尸万段! 底下看热闹的众人同样好奇,眼睛都快把苍老声音所在的321房间看冒烟了。 321房声音粗狂,毫不买账,“怎么,想回蓬莱仙岛哭着搬救兵?” “可惜,老夫可不是什么要紧人物,只是代替我家主人买些东西送人罢了,区区两千多万而已,算不得什么。” “不像萧公子,讨人欢心都拿不出四十万上品灵石,啧啧啧。” 众人都被这财大气粗闪瞎了眼,区区两千万?还是送人? 不是,你家主人来拍卖会直接包场得了呗。 这人说话刻薄戳心,萧不疑又恨又窘,肺都要气炸了,阴笑两声:“原来是条家奴老狗,你家主人有没有告诉过你,得罪蓬莱仙岛的后果?” 321也起劲:“咋?你能代表蓬莱仙岛?” 这话萧不疑可不敢应,后方一直默不作声的顾浮生不耐再看这闹剧,上前一步,将隔离结界再次启动。 两人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易迟指尖点了点下颌,想的更多了些,“依照这321的财力,莫非是黔南邪修混了进来?” 毕竟能随手拿出两千万的正道势力个个对烛九恨之入骨,怎么会扬她的威势? 易远原本沉浸在这惊心动魄的对峙中,颇有种乡下人进酒馆的纸醉金迷感,闻言一脸痛恨。 “这些邪修与妖魔无异,承袭邪帝当年邪恶的做派,近些年为了敛财不知祸害了多少正道门派修士,如今已经强大到连八大势力都忌惮不已。” 易迟一脸莫名:“烛九在世时,这些邪修是见一个杀一个,黔南邪道三十六宗都被她灭了干净,她死后邪修惹出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不是你们这些后辈废柴么?” 易远一听,也没注意她的措辞怪异,正义凛然反驳。 “正因为邪帝正邪都不放过,才说明这人嗜杀成性,是个没有感情的妖物,这种人正符合邪修的理念,才会被邪修尊为九幽邪祖,争相学习,甚至引很多人误入歧途。” 又想起那封神道碑,涨红了脸,梗着脖子,像个愤世嫉俗的圣贤,“天道不公!” 易迟一脸呆滞,这他娘的也能怪她? 当着她的面骂他是吧? 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易迟将话本子往她胸前一拍,面无表情,“你一个废丹田的书生,还挺忧国忧民,我看你是这两天吃得太饱,来来来,就从这页,给我读!” 易远低头一看,封面写着《尊主追妻,娇软甜心哪里逃》,正文第一面就是不堪入目的浴池强制爱开篇。 易远瞳孔巨震,视线一点一点挪到易迟的脸上,后者阴冷一笑。 …… 拍卖会落下帷幕,前前后后事故频发,堪称天令事故多发之最。 众人大饱眼福,意犹未尽徐徐离开,暗中谈论探查321口中的“主人”是谁,又嫉妒地想是哪位这么好运能得对方青睐。 此时,易迟所在房间。 易远面红耳赤,闭上眼抵抗到底,像忠贞不屈的鸭子,无论如何也不肯读出那些有辱斯文的文字,“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屈服的!” 易迟一边嗤笑,一边分心思索缺失的药草还有什么最优替代方案。 “扣扣扣——” 一道敲门声响起,来自运送拍品的专用通道,易迟眯了眯眼,她们并没有拍成功任何东西。 一开门,入目一个精美匣子,一株龙蛇草华光蕴灵,保存极好。 边上易远眼睛瞪圆,一脸震惊,这不是被321拍走的那株么,难道…… 易迟神情一顿,抬眼看向对方。 对方圆脸上笑容和气,是那位天令主管,旁边的是天令负责人。 “姑娘,绝崖尊主想请您喝杯茶。” “这是尊主的请柬。” 易迟纤秀指尖抚着门框,内心震动,一瞬间全明白了。 敢情那位不知姓名壕无人性的“主人”就是她大师兄?那个被斥巨资两千万的幸运儿就是她自己? 易迟沉默片刻,垂眸睨了眼,脸上浮现真挚的笑,“尊主真客气,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想使眼色让易远收下,却见他一副没回过神的模样。 易迟深吸一口气,自己收进了储物袋。 “这边请。”负责人装作没看见俩人互动,自顾自引路。 路上,易迟目光频频往主管的身上瞟,她按耐不住好奇,也懒得避讳,直接问道:“那321中的人是你?” 这就是在321把萧不疑气的半死的人? 看着不像啊。 刚被负责人痛骂一顿的主管背脊一僵,心里发苦,他接到拍下所有卖品的指令后,其实一直老老实实来着。 可惜那种随便花的挥霍感太爽,再加上萧不疑挑衅折辱自己心中的信仰,作为一个隐藏死忠,他这才迷失其中,彻底放飞自我。 装的逼有多爽,出了321就有多完蛋。 主管心中愁云惨淡,今日之后怕是要收拾收拾滚蛋了,而且还得背负巨额债务,毕竟最后那波强抬六十五万确实是他脑子不清醒。 差点被害得丢饭碗的负责人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区区两千万~喔唷,好气魄,好财力!” “我看你才是癞蛤蟆上青蛙,长得丑玩的花!看你这回怎么跟尊主交代!” 主管憋红了脸,讪笑着屁也不敢放。 很难想象这真是那位秒天秒地的321,易迟心里直笑。 接着她忽然想起宋悦卿的事,问了负责人。 负责人知道绝崖尊主极为看中这位,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她,已经将易迟视为绝崖下一位真传弟子,因此态度恭敬,知无不言。 “宋小姐现在应当已经回去与长老会商量,准备接下少城主一位了。” “至于和温城主和那位苏小姐,看着脸色不太好。”站错一次队的负责人现在很有眼色。 易迟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她只是惦记着宋悦卿欠自己的灵石罢了。 第22章 一般 天令拍卖会,四楼。 再见墨怀樽和闻人瑟绝是在另一处雅致茶室,两人往那一坐蓬荜生辉,易迟顶着这张脸一进来就丑的格外突出。 负责人与总管多少猜到这副面孔是假象,暗自嘀咕,这姑娘究竟是什么品味。 此时的易迟看的有些恍惚。 其实她是个嗜茶的人,天令原本并无专用茶室,后来是在她的随口吩咐之下才特意开辟出来的。 四人一到,闻人瑟绝就妖冶地笑了,“你叫什么?” 毫无疑问,问的是全场“最佳”的人才——主管。 负责人与这人共事多年,一直很满意这人圆滑老练,滴水不漏的行事作风,谁知今天闯这么大的祸,这是本性暴露了?他默哀了一下。 主管小心脏一抖,心中哀嚎吾命休矣。 看都不敢抬头看一眼,抬起袖子擦了擦额间冷汗,“小、小人唐昨。” 闻人瑟绝视线在几人身上溜了一圈,含笑说:“两个抢本尊的船,欺骗本尊,一个让掌门师兄赔了几十万灵石,你们是约好今天凑一起的吗?” 唐昨恐慌之余,飞快地瞄了易迟一眼,眼中流露出好奇之色。 易迟一脑门问号,自身都难保了还有空八卦? 就在这时,墨怀樽锋利俊挺的脸上没有丝毫宽和,冷沉的声音像飓风吹进茶室,“按照条例,革职处理。” 松泛的气氛忽地冷凝,负责人和易远下意识呼吸收紧。 唐昨虽早有预料,却仍难掩失落,毕竟在天令拍卖会做事,灵石丰厚,是无数人求之不得的,他弯腰拱手,“多谢尊主手下留情。” 他正难过,又听墨怀樽道:“但你在天令履职期间并未出差错,此次拍卖出于为我私人办事,遂不做惩罚。” 哈?惊喜来的太突然,唐昨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易迟见他懵懵的,提醒一句,“你饭碗端住了。” 唐昨大喜过望,圆脸上满是喜色,激动道谢。 易迟总感觉墨怀樽这么严谨的人不至于这么放过他,果然—— 墨怀樽就这么凉凉地看着他高兴,然后冷不丁撂下一句,“办事不力,按照损失,赔偿五十万上品灵石。” 唐昨:“……” 几十年白干,你杀了我吧。 大概是唐昨那张圆脸上的表情太过精彩,易迟实在没崩住,笑了笑。 几人都跟鹌鹑似的,就她在这么凝重的气氛中还悠然自在。 墨怀樽看了她一眼,挥手让唐昨两人退下。 离得远了些,见唐昨郁郁寡欢,负责人想劝慰两句。 忽见他神色一动,一脸唏嘘,“天雾云缈,这茶从不拿来待客的,就连玉之清也没喝过,而且尊主为了这位还花了这么大价钱……” “前日逆霄城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出现了个混元体的天才,被闻人尊主当众劫了去!” 说到这他眼中光亮一闪,透着看透真相的睿智,“我知道了!她就是那个易迟!这样一来,绝崖就不会跌下八大势力了!” 负责人:“……你一个身负巨债的有什么可高兴的?” 他们是为天令拍卖会办事,而天令如今背靠四大势力,跟绝崖有关,但不是休戚与共。 他眯了眯眼,忽然感觉有些奇怪,唐昨今日的说辞明明倾向于烛九,为何与之有仇的绝崖尊主还能容他。 ……算了,上头的事,他还是不要探究太多。 负责人明智地打住思维。 …… 另一边,易迟当先出声,“尊主身为天令拍卖会高层,为了我这么一个小人物暗中插手拍卖,这不太好吧。” 闻人瑟绝不愿看易迟的脸,口中附和,“是啊是啊,不仅对其他几个共掌天令的师兄弟不好交代,传出去名声大损,又能被虎视眈眈的人抓住把柄了。” 毕竟想将天令取而代之的对家还是不少的。 这人到底帮谁说话的? 易远正不解,就见他话锋一转,笑的格外绚丽,“不过此次是我师兄以个人名义出资,天令进账一分不少,小师侄可以放心了。” “要我看何须费那个劲,直接把小师侄想要的东西拍了拿来威逼利诱,何必费这么大功夫全买下。” 那可就真真涉及天令内部暗箱操作了,实打实自毁招牌的丑闻。 闻人瑟绝懒懒的嗓音全是漫不经心,仿佛这么干十分光彩。 要被威逼利诱的易迟微笑:“……绝崖尊主光明磊落,令人钦佩。”虽明知易迟要买的是哪些东西,却依然不借用信息差投机取巧。 这等泾渭分明,气魄磊落的行事风格,也只有她的大师兄了。 其实看见龙蛇草的时候,她就猜到是大师兄的手笔,刚才的问询也不过是做做样子。 墨怀樽端坐在闲适的茶室,仍显禁欲端方,只有缭缭水汽蜿蜒身侧,与无处不妖的闻人瑟绝呈两个极端。 见易迟看过来,他隔空点了点中间烹煮正盛的茶炉,声音沉淀在室中,“天雾云缈,坐下饮一杯?” 易迟早就被这前世常喝的茶勾的不行,又要努力克制,闻言只假装思考一瞬就拉着易远入座。 已经混到跟尊主喝茶的易远:“……” 他已经麻木了,接二连三的奇遇眼花缭乱,现在告诉她易迟是绝崖七姝他也不稀奇,因此很是沉默地跟在易迟身后。 茶香清透,如嗅晨露,令人耳目皆清,心神放松,是易迟最爱喝的茶之一。 她浅饮一口,愉悦之下,右手无名指习惯性摩挲了下杯座,接着心下一惊,硬生生顿住,若无其事地看了眼两位师兄。 不巧,对上墨怀樽深沉悠长的目光。 易迟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微微出汗,却见他神色平静道:“这茶,如何?” 易迟松口气,反应了一瞬,思及自己乡下来,没喝过好东西的身世,以及品味俗气的人设,回了俩字,“一般。” 易远手一抖,再次觉得自己得横死当场。 墨怀樽神色平淡地点了点头,倒没生气,开始说正事。 “你既然肯过来,便说明本尊拍下的物品中确有你想要的东西。” 易迟静等下文。 墨怀樽看她一眼,悠沉的声音荡在茶室,“本尊愿以这两千万的竞品为砖,引易迟姑娘入我无上绝崖,姑娘意下如何?” 话音落,室内静了一静。 第23章 不是首席我不当 易迟蜷了蜷微涩的舌尖,指指自己,一脸呆滞,“都给我?” 墨怀樽颔首。 “这是利诱吗?” 墨怀樽略一摇头,“是诚意,只是让你看到,无上绝崖倒也并未沦落到传言中那般境地,起码还算富裕。” 合着是花两千万秀肌肉的? 易迟沉吟片刻,一脸说出实话的不好意思,“听闻无上绝崖如今日薄西山,但若是这般招揽天才的手段,我想没有哪个人会拒绝,又怎么会沦落到跌出八大势力的境地?” 这确实是易迟好奇的问题,好歹八大势力的名头还在,又这么壕,怎么混也不至于百年内招不到真传弟子吧。 半晌没说话的闻人瑟绝轻笑出声,“无上绝崖的真传弟子,可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配当的,也不是每一个真传弟子,都值得绝崖费尽心思。” “小师侄,我们可是很看好你的噢。” 墨怀樽没说话,看样子是默认。 易迟无语,宗门都要落魄了,眼光和高门槛倒是降不了一点,难怪她一回来就听说绝崖要完了。 愁人。 可惜她已经立志不入门派,远离绝崖和师兄们。 况且若是为了那些药材答应,那又何必千辛万苦给易远重塑九极灵丹,让他拜入绝崖,这不是多此一举了吗? 最重要的是,师兄个个想杀她啊!彼此隔着‘血海深仇’,顶着这个认知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转悠,甜甜地喊师叔? 光是想想她都要窒息了。 可若是不答应,她又拿不到灵药,易远后日也进不了绝崖。 扫一眼两位淡定的师兄,纠结的易迟忽然有些愤愤不平。 她一个死了又复活的人,到底为什么皇帝不急太监急,担心绝崖跌落八大势力后被欺负啊? 拒绝,必须拒绝! 易迟眼一转,想到了说辞,一脸惆怅为难,“那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今日玉之清败在我手,我觉得当他师妹实在心中难平。” 三人没摸清她什么意思。 就见她浅浅一笑,朴素中透露着平凡,平凡中难掩腼腆。 “我觉得我这种天纵奇才,从古至今都没几个,注定就是悟大道飞升神界的命格,若是生在十万年前,就是第二个无极灵祖;若是生在五百年前,哪还有烛九碾压群雄的机会?” “要我加入绝崖,当然可以,不是首席真传我不要!” 三人:…… 嗯…… 易远差点一口茶喷出来,震惊地看向易迟,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 闻人瑟绝也罕见地沉默了,凝神打量她。 易迟心不虚气不短,抬头挺胸,“尊主看什么?” “看你圣级防御的脸皮,以及筑基中期的实力。” 易迟:“……哦。” 她心中得意,慢条斯理地品了品茶,就不信这么说,大师兄还要她! “可以。” 果然不……嗯?? 易迟像被掐住了脖子,懵然地回望墨怀樽,一张脸虽实在难看,那双碎星点缀般的眼睛却漂亮至极,里面都是迷茫。 百般造作的人终于吃瘪了? 墨怀樽眼底飞快掠过一丝笑意,像彗星划过苍穹,一闪即逝。 他低下嗓音,重复一遍,“可以,绝崖首席真传本就空缺,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亲传弟子。” “前日瑟绝已给了你真传令牌,但还未铭纹,我稍后会传讯回去让他们铭刻首席令牌,需两日才能交予你。待回绝崖后,会再为你点上魂灯。” 他来真的?易迟与易远双双麻木了。 闻人瑟绝本就出格,此刻只是惊讶了一瞬,接着就像想到什么有趣的事,饶有兴趣地坐正,“按照门规,师侄现在需向师尊、师叔敬茶了哦。” 易迟沉默良久,在两人的注视下还是妥协了。 她给墨怀樽奉了茶。 墨怀樽递给他一个精致手镯,偏冷的俊脸温和了几分,“这储物手镯你且认主吧,里面有今日承诺给你的竞品,以及一些灵石。” 易迟无可奈何认主,一看之下才知这手镯竟是圣品,里面除了今日拍卖的东西以外,就是堆积成山的灵石。 灵识一扫,三千万上品灵石。 易迟惊住……一些灵石?认师兄做师尊好像也没什么不情愿的了呢。 墨怀樽低眉饮茶,随口解答,“这三千万上品灵石,你缺什么就买什么吧。” “竞品中自有适合你现在用的防护之物,我就不另外赠送了,今日见你与之清对阵时,用的是刀法,但听闻你帮助宋悦卿领悟了鞭意?” 这是要给她本命法器了? 易迟点了点头,“是会一点。” 那可不是会一点那么简单的。 墨怀樽:“你修真天赋卓绝,悟性超凡,这是好事。” “既然如此,待回绝崖,你便去兵戈挑选趁手的武器,到时,你自会确定自己要走的路。” 兵戈,绝崖的武器库,网罗无数武器神兵,又兼绝崖历史悠久,很多能人在战场上陨落后的武器也被收纳进来,每一位真传弟子入门后都会在其中挑选本命武器。 不过,占星之祸后,绝崖与占星圣地双双灭门,兵戈遭受重创,现在的是重建后的。 想到这里,易迟忽然很想回去看看。 “还有你的哥哥……”墨怀樽视线短暂移到易远身上一瞬,“我有一颗圣品转灵丹,可修复丹田,也一并给你了。” 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还是这么思虑周全尽善尽美。 易迟内心再次闪过有这样的师尊也不错的荒诞念头。 不是她意志不坚,而是一夜暴富的感觉实在美妙。 易迟非常自然地喊出那句话,“多谢师尊!”说着若有若无地瞄了眼闻人瑟绝,眼中明晃晃地写着俩字:礼物。 闻人瑟绝别过脸,忧愁地叹了口气,“小师侄啊,不是本尊不想搭理你,实在是你这幅面容,本尊喝茶都得避开视线。” 易迟心中暗骂:死颜控。 动作利落地一抹脸,灵力闪动间,已经恢复了原本清绝样貌。 一时间,茶室内原本一锅好汤混一颗老鼠屎的局面霎时扭转。 坐在三位颜值巅峰面前,易远忽然发现,他成了最丑的那个。 墨怀樽是第一次真切看到易迟的脸,饶是他也眸色滞了一瞬。 倒是比瑟绝给的留影石上更生动惊艳。 易迟没注意墨怀樽的异样,像模像样地给闻人瑟绝奉茶。 第24章 师叔他疯了 闻人瑟绝满意地接过,绯红薄唇正要触到杯口时,忽然眼波微动,蹙眉停住。 “不会有什么至昏之物吧?师侄上回将本尊冷酷地踹下灵船,本尊伤心了好久。” 易迟就知道他得作妖,抿嘴露出一个害羞的笑,“上回还以为五师叔是拐卖少女的修真界恶霸呢,这次您放心,我是真心实意尊敬您的。” 闻人瑟绝纡尊降贵地抿了口茶,易迟正期待地看着他,忽感左手异样,她一低头,掌心赫然是那艘红袖灵船。 一条灵光氤氲的红线系在她无名指上。 线的另一端握在闻人瑟绝手里。 他修长白皙的指尖一挑,易迟便情不自禁身体踉跄,扑进了对方胸膛。 从易远的视角看,活脱脱是易迟急不可耐往人家身上扑。 鼻尖馥郁芬香,掌下的身体温热结实,腹肌的轮廓触感坚挺。 易迟脑子都空了,咬着牙憋出一句,“……师叔这是何意。” 头顶响起闻人瑟绝泛着邪气的低柔嗓音。 “小师侄,这就是本尊送你的礼物,一根无妄咎丝,怎么样,本尊的傀儡丝,可从不赠活人的,你是第二个。” “这次,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掉了呢。” 这熟悉的疯批话语。 易迟内心破口大骂,非常想把闻人瑟绝提溜起来暴打一顿。 深吸一口气,她忍。 无助地瞄向墨怀樽,却见墨怀樽脸色第一次这么冷,摄人的目光定在闻人瑟绝身上,恐怖的压迫感犹如实质。 “瑟绝,放开她,她不是你的那些傀儡人偶,也不是谁的替身。” 闻人瑟绝与他无声对视了片刻,暗调的瞳孔像浸润酒液,唇下的痣魅惑惹眼,最终轻笑一声,身体后仰。 一经脱离控制,易迟火速跳开。 “你先去休息吧,让唐昨给你们在拍卖会安排住所,明日随为师去逆霄城参加问天典仪。” 易迟应声,看了两人一眼,转身离去。 唐昨办事很周到,一见面就将易迟两人领到事先就准备好的客房,走之前欲言又止,似乎想聊什么的样子。 易迟笑问:“唐主管未来五十年的赔偿计划是怎么安排的?” 对方不吭声,走了。 易迟进屋内坐下,摩挲着无名指,一脸纠结。 被绑上无妄咎丝,在哪都逃不出闻人瑟绝的感知,还怎么趁机溜走。 就算她强行扯断,也得找个恰当的时机,让对方抽不出空来捉她。 易远同情地看着她,“虽说闻人尊主行为怪异了些,但如今已经是你五师叔,应当不会伤害你的,问题是绝崖尊主竟然会同意将你提为首席真传!简直闻所未闻。” 易迟也想不通,皱了皱眉,“他可不就是昏了头了?我就随口说说,本以为他会知难而退,把我赶出去呢。” 易远习惯了这人说话的大逆不道,已经选择性忽视,继续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易迟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看起来不太关心,“什么?” 易远很着急,企图让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你会被其他真传弟子针对、约战,玉之清作为绝崖真传大师兄,修炼不足百年,已经化神中期,比你高出整整两个大境界。” 今日易迟虽赢了,可那玉之清不仅被境界压制,而且什么手段都没使出来呢。 易迟揪着摆件绿植上的叶子,并不觉得被约战是个问题,她一个先天灵体,想突破就突破的人,还是满级修士重生,能打不过几个化神期? 眼见着易远还要苦口婆心继续劝他找尊主收回成命,易迟悄无声息转移话题。 “那颗转灵丹,你想要吗?只要服下它就可以修复丹田,继续修炼。” 易远眼中倏地迸发渴望,又硬生生压下,清秀的脸上满是犹豫,“这丹药太过贵重,日后我要如何报答你?” 他这两天已经见识到了这人的神异和强大,一句话概括:这等人物,跟他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又谈何需要他的报答。 面对这么大的诱惑还能保持冷静,眼神清明。 易迟不由对他另眼相看,可这书生瞻前顾后的疲软性子得掰一掰。 她思忖片刻,说了句,“所以这不是给你的。” 易远一怔,眼中光芒暗下,低下了头,“我本就受之有愧。” 半晌没听见声音。 再抬头时,只看见易迟向门口走去的窈窕背影, 像别具一格的修竹墨客,她侧了侧头,“睡吧。” 屋内安静下来,易远抿紧唇,定在原地,眼神前所未有的黯淡迷茫。 易迟来到隔壁,盘算着明日去逆霄城买个炼丹炉,丹方所需草药已经齐全,就差开炼了。 墨怀樽给她的那枚丹药固然珍贵,可她既决定了给易远塑九极灵丹,就不会食言。 手指摸到手腕上的储物镯,易迟忽然想起那盆七烨重华,眼睛一亮,搬出来放在窗边晒月亮,又细心浇了点水。 花开六分果然极美,比她从前那盆养了五百年还只是个花苞的漂亮得多。 淡淡的幽香蔓延开,灵气充沛几倍,对易迟的先天灵体来说,这功能其实很鸡肋。 她只是单纯喜欢七烨重华,第一眼就喜欢。 易迟打坐修炼,运转周天,引灵力拓宽筋脉,丹田内的灵力浓郁宛如液体,周围灵气兴奋异常。 下一瞬一个没控制住,毫无阻碍地——筑基巅峰。 易迟:“……”她没准备突破啊! …… 翌日。 易迟见到墨怀樽时,他正用灵讯符传讯,似乎是在处理绝崖公务。 眉目锋润,容貌俊美,神色岿然沉定,像一尊永不动容的玄色神像。 易迟脚步顿了顿,忽然想起宗门未灭前,墨怀樽其实并不是这样。 那时他是修真界第一门派的首席真传,金系十成单灵根,天生刀骨,百年内修至炼虚,是所有人可望不可即的惊艳天才,乌行云一出,天下刀修黯然失色。 他的傲气和激昂藏在纵横的眉骨间,不需张扬,已淋漓尽致。 墨怀樽望见易迟,见她盯着自己目光奇异,问道:“你有话说?” 易迟回神,摇了摇头。 墨怀樽也不追问,颔首淡声道:“易迟,来我身边。” 易迟心一跳,绷着脊背与他对视。 沉默了下,挪步到墨怀樽身边。 墨怀樽伸出修竹般的手,抚向他的脸。 第25章 威武霸气 易迟硬生生忍住避开的本能,平静地看着。 下一瞬,眉间冰凉,带有握剑薄茧的指尖点在她眉心。 脑中多了大量绝崖不外传的咒术法诀,功法秘籍,它储存在灵台,需要易迟慢慢消化。 墨怀樽低磁的声音近在咫尺,偏冷。 “这些东西本应回绝崖正式拜师后传予你,不过此次收徒考核与问天典仪在同一天,各大势力有意调整考核方略。” 易迟不解:“如今我已入绝崖,还需要参加考核?”收徒考核不是为了让大宗门筛选弟子的么。 墨怀樽收回手,解释道:“问天典仪需要真传弟子出面,此次再与考核结合,不知最终方略如何。 “虽然有之清在前,无需你出手,不过未雨绸缪,还是先把这些传授于你。” “你的弟子服饰已经通知绝崖内务,明日就能与令牌一起送来。” 绝崖的真传服饰并非一般的材质,它是由天心圣蚕十年一吐的丝制成,寻常刀枪水火伤不了分毫。 同令牌一样,制作需要一些时间。 易迟点了点头,四下一看,没见到那抹红色。 “你五师叔有事,昨夜已经先一步去了逆霄城。” 那可太好了,易迟摸了摸无名指心想。 …… 和温城距离逆霄城不足五百里,大乘期修士御器片刻可达。 易迟准备跟墨怀樽离开和温城,这时唐昨敲门进来说宋悦卿派人在拍卖会附近守了一夜,看样子是守她。 易迟想到这姑娘还欠自己不少灵石,还有她妹妹身上的系统有待观察,决定去见见。 “师尊先走一步?我有五师叔送的红袖灵船,今日即可到达。” 墨怀樽没说话,递给他一个玉简,易迟敏锐地感受到一股凛冽的刀气。 “蕴含我的一刀,遇到生死危机时捏碎,虽只有五成威力,大乘期以下不惧。” “大乘期呢?” “重伤。”墨怀樽语气轻描淡写。 “师尊威武霸气!”易迟一脸敬仰。 墨怀樽无言,把易迟盯得浑身发毛才移开目光。 …… “你们确定大葱一晚上没出来?”宋悦卿不耐烦地抱着手臂,对面前几个护卫横眉竖眼。 “是真的大小姐,咱们几个别的不行,守个人不还是手到擒来,更何况那位姑娘长相……” 宋悦卿危险地眯了眯眼。 护卫到嘴边的话连忙改口,“……长相、长相出众,要是出来,肯定一眼就看见了。” 宋悦卿将信将疑,最终决定自己亲自去拍卖会问询,正这么想,一抬头看见两个人。 左面穿着书生白衫的少年清秀,右面少女则是一个真正意义上长相出众的人。 她一身青衣站在街上,美的不顾人死活。 比那位四大美人之一的顾浮生还要好看,难怪周围人都频频往那边看。 宋悦卿多看了几眼,发现这美人一直盯着自己。 她蹙了蹙眉,本就糟糕的心情更差了,不悦地瞪了她一眼,“看什么看!” 易迟自顾自靠近,有人小声提醒,“姑娘快走,那是城主府大小姐,惹恼了她,有你罪受的。” 易迟含笑道谢,慢悠悠走到目光逐渐凶狠的宋悦卿跟前。 只见她伸出玉石美玉般的手,殷唇轻启,“灵石。” 哈?他们不会是幻听了吧?这姑娘问宋悦卿要灵石,脑子没病吧? 就在众人惋惜这姑娘要被一鞭子抽飞时,却见宋悦卿脸色变幻,由凶狠到疑惑再到震惊,“你?大葱?” 易迟眉梢微扬,发出一个不明晰的鼻音,算是默认。 宋悦卿大喜,一把抱住易迟伸出的手,眉开眼笑,“本小姐还以为你连灵石都不要,自己跑了呢。 众目睽睽之下不宜谈钱,宋悦卿带着易迟两人往城门口走。 边上众人惊诧地目送两人远去。 “原来是熟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宋大小姐不抽鞭子发脾气呢,不仅如此,还很是依赖的样子。” …… 和温城上空一道道流光闪过,都是在拍卖会后前往逆霄城参加考核或问天典仪的人。 宋悦卿自然也是,并且她相信易迟这种从头到尾高深莫测的天才,同样如此。 大小姐拿出一个玄品扇形灵宝,注入灵力后,同易迟三人登了上去。 “给,灵石。”宋悦卿将一个储物袋拍到易迟手上,十分豪爽。 易迟灵识探查,一挑眉,“多了十万上品灵石。” “算额外感谢,本小姐还嫌少了呢。” 宋悦卿虽骄傲,也恩怨分明,正色道:“这次要不是你,我不仅不能短时间掌握剑意突破金丹,甚至连少城主之位都可能丢了。” 她眨了眨眼, “这些灵石不能代表什么,以后有需要我的时候尽管找我,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本小姐保证,竭尽所能!” 事关修炼的恩情,修真界向来极为看重,更何况现在天道复归,又有因果一说。 易迟坦然受之,对这本性爽利的少女印象更好些,她半认真半调侃道:“那当然,我的指教,千金难换。 边上易远心底空落,泛着说不出的酸涩,从前庸碌奔波的时候,从来没觉得自己是如此平凡黯淡。 宋悦卿神情异样地看着易迟,“从没听说过天令会留宿,你的真实身份不会是天令某个高层的女儿吧?” “梅霁雪,天令有姓梅的人吗……” 易迟这才想起宋悦卿还不知自己名字,想到现在没有隐瞒的必要,遂开口:“我是易迟,梅霁雪是我昨日随口说的化名。” 宋悦卿恍然,“难怪你跟易远不是一个姓氏,本小姐还以为你们的情况跟我一样呢。” 她说着说着,忽然神情一顿,瞪大眼,“等等,易迟?哪个易哪个迟?” “你不会就是近日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个混元体天才吧?” 易迟深沉地点了点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没错。” 宋悦卿震惊之后,想到易迟干的事,忽然就觉得也在情理之中。 路上,宋悦卿想起昨晚轰动一时的大事件,好奇地问疑似天令关系户的易迟:“你知不知道那个花了两千万的幕后之人是谁,他又要送给谁?” 易远目光飘向易迟,见她镇定地摇了摇头,“这种绝密,我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人物怎么会知道。” 两人:“……”就看你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瞅了易迟好几眼,宋悦卿惊艳之余自觉“大葱”这个称呼再不能叫了。 她忍不住道,“绝崖尊主没对你做什么吧?” 易迟被勾起昨晚的回忆,身体被闻人瑟绝操控的记忆委实不好受,她幽幽叹了口气,咬牙切齿,“做了,他简直不是人。” “???”宋悦卿风中凌乱,“做了?” 易迟不愿回想,转而问另一个关心的问题,“苏悦颜在哪?” 说起这,宋悦卿就兴奋了。 “她?” “昨日故意出现在绝崖尊主身边,大家还以为她与尊主有什么特殊,结果被闻人尊主丢出门,现在整个和温城都嘲她异想天开。” “今日一早就跟着苏行那老东西去了逆霄城,估计还想着被哪个大宗门看中收为内门弟子,扳回一局吧,毕竟现在整个长老院都支持我当少城主。” 她说的神色轻松,易迟却读出几分心冷。 “喂喂喂,可不要这么看着我,今早天令唐主管告诉我昨日在尊主那苏行说的话。”宋悦卿垂下头,神色晦暗,声音低低的。 “他为了让苏悦颜当少城主,不惜诋毁我,甚至废掉我,我早已彻底死心。” “我可不像我娘,死的前一日还对他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 易迟认真听着,扬手拭去她不知不觉落下的泪珠,捏住她精巧的下巴,向上抬了抬。 那边,天空湛蓝,朝日初升,光芒洒在她们身上,透过明眸印进心底。 清风拂过发梢,易迟说:“追逐不属于自己的感情,就像在潮湿雨季赤足行走,冷、疲惫,不如停下来给自己撑一撑伞。” “少城主的来日之路,辉煌灿烂。”不需要为寻求谁的关注,故意喧嚣跋扈。 两人听得微怔。 后来每当经受挫败,宋悦卿都会想起今日的朝阳、清风、她的话。 第26章 诛杀千万遍 三人在中午之前到达。 逆霄城在冰天雪地中拔地而起,屋脊阁楼的建筑样式比其他城池陡峭,远远看着像一柄柄利剑冲破天际。 与远处煌煌屹立的封神碑分庭抗礼。 这座寿命百年的新城在惜灵衣的支持下,超然于世,透出浓厚的抗争意味。 明日就是收徒考核和问天典仪,城门口人头攒动,来自其他各地,还有些穿着宗门服饰。 需护城军登记后才能进城,此城背靠蓬莱仙岛,无人敢胡乱说话闹事。 易迟三人排着队,进程缓慢。 前面是一个低头在纸张上画着什么的少年,穿着普通,身旁跟着家中殷切的长辈,他们是芸芸众生中最平凡的一类人。 少年小声苦恼,“哪里不对呢?书上的离火阵是这样画的没错啊。” 易迟随意瞥了眼,伸手指了指纸张上的灵气凝滞处,“这一笔轻了,离火阵是根据八卦奇门衍生出的火阵,断线与连线严格,灵力也有所区别。” 纸张上的青葱玉指,太阳光一照,美的目眩神迷。 少年回头,看见易迟的脸,呆愣着目露惊艳,被身边长辈提醒才反应过来,脸红地不敢抬头。 手忙脚乱地运灵补齐,果见阵法成形。 他惊喜感谢,易迟点了点头,她只是顺手为之。 宋悦卿与易远惊讶地看着她,竟会画阵? 少年还想说什么,前面忽传来大声的抱怨。 “都怪邪帝死哪不好,非要死在极北,还要咱们亲自跑这么远,来这么冷的地方。”一个穿着华贵衣裙的少女,身旁围拥不少人,她等待许久,终于不耐烦。 她不敢埋怨大宗门,只能把气撒在死去的人身上。 低头登记的护城军闻言抬头看去,眼神颇为凶煞。 “你过来。”他冲少女喊。 众人不由幸灾乐祸,敢招惹逆霄城的护城军,今天可别想进城了。 骄横的少女从小娇生惯养,闻言气虚了一瞬,接着想到自己出身高贵,带着家族中的人,抬头挺胸走了过去。 “说话还不让说了?” “身份牌。”护城军面无表情一句。 少女纠结片刻,将手中身份牌递过去。 “炼丹方家,方伊人,进去吧。” 边上一个年轻护城军低声提醒,“向队长,这不合规矩。” 向枫冷冷看他一眼,不予搭理,年轻护城军缩了缩脖子不再说话,向枫是少城主身边的人,谁也不敢得罪。 方伊人微愣,这是让她直接插队?正好,她早不耐烦等了,收回身份牌,冲身后等待的众人不屑一笑,带着先一步验身份的家族众人迈步进去。 “凭什么她们可以插队!”后面众人齐齐不满,出声质问,炼丹世家虽有名气,可在场也有不少人出身不凡,不还是要乖乖排队? 向枫浓眉一拧,元婴期威压全开,“安静!不想进可以不进!”他们城主府背靠蓬莱仙岛,可不怕这些十有八九进不了八大势力的人。 众人被这威势一压,愤愤闭嘴,宋悦卿撇了撇嘴,嘀咕,“嚣张个什么劲。” 易迟眼睫微敛,心中已经猜到。 有机灵的人眼珠一转,大声道:“邪帝烛九干了这么多坏事,被万剑穿心都便宜她了,就应该凌迟处死。” 说完果见向枫赞许地看向他,让他插队。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好几道声音响起。 向枫挑着这些人放进城。 众人见状,再无异议,齐齐开口,喧嚣声熙攘如蚊吟,反正骂的是该骂之人,毫无负罪之心。 易迟耳边尽是细数她罪孽的怒骂声,一个赛一个音量高,一个赛一个愤怒,仿佛自己就是其中受害者。 在烛九死后的一百年,用言语再将她诛杀千万遍。 骂的越好,向枫越满意,这些人插队越前。 她站在原地许久未动,身边越过一个又一个人。 前面离火阵画错的少年,余光瞄向易迟画中仙般的面容,咬了咬牙,忽地高举手中纸张,仍然青稚的声音难掩激动。 “我要成为最厉害的阵法师,创造出六相诸神阵那样的诛邪阵法!让全天下的恶人不得好死遭到报应!” 嘈杂的人群忽地静了静,齐齐惊讶地看他,阵法师不算稀少,但能超过玄品的少之又少,更遑论那超越圣品的顶尖阵法。 正要嗤笑他不自量力,却见始终冷脸的护卫军笑了,朝他招手。 众人见状,齐齐赞扬少年志气高远,必有一番作为。 长相普通的少年脸上神采飞扬,像被春风拂过,焕发光彩。 他回头用眼梢瞧了易迟一眼,眼中有小小的傲气,自顾自道:“我在前面等你。”说完就意气风发跑上前去。 身边的长辈上下看了易迟一眼,跟了过去。 周围的人一边回头看易迟,一边大骂烛九,争先恐后往前钻。 易迟还没说什么,宋悦卿就翻着白眼发话了,“莫名其妙,护卫军又不是许愿池里的王八,说了就能实现?我还说我以后能比邪帝强呢,能不能立刻当上真传弟子?” 饶是易远的脾气,也被少年两人那眼神看的直皱眉,他想起昨日易迟让她读的话本子上的一句话,不自觉说了出来。 “他似乎忽然觉得自己配的上你了。” 心里气闷的宋悦卿闻言,用力拍了拍易远的肩膀,大为赞扬,“不愧是读书人,用词就是精准!可不是嘛,还没得道呢,就开始做梦了,没有镜子总有尿吧。” 易远没有修为,被拍的差点栽倒在地,揉着肩膀直抽气,宋悦卿干咳一声,小声道歉。 被两人这么一说,易迟心情平坦不少,“你们怎么不开口,骂烛九可是进城捷径。” 宋悦卿冷笑,明艳的脸上尽是不屑,“看他不顺眼,我还需要听从一个注定被我超过的人的狗屁意思?” 很好,骄傲的大小姐根本看不惯比她还嚣张的人,相当的简单粗暴。 易迟又看向易远,“你不是最恨烛九?怎么不说话。” 易远蹙起眉,一板一眼的,“护卫军的个人意志压过了规则,这种做法是错误的,只会带来混乱,不应该盲从。” 宋悦卿又拍了拍他肩膀,竖起大拇指,“有见地,不愧是大葱的哥哥,本小姐早就看出你的不凡。” 易迟也微笑看他。 易远闻言怔忪,“不凡?”他怎么配与神秘莫测的易迟相提并论?只有他们彼此知道,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易迟拍拍他另一侧肩膀,扬眉说道:“当然,能无比坚定地选择一条路走下去,不受外界干扰,都是不凡。犹犹豫豫而摇摆不定,才会平庸。” 易远心弦震颤,看着易迟的神情,总感觉略有深意。 易迟颔首,撂下一句,“就像那颗丹药。” 易远僵立在原地陷入沉思。 第27章 恨她 此时,通过咒骂烛九而先一步进城的人都没走,堵在门口,同那画离火阵的少年林梓晗一起,朝始终不动的易迟三人看去。 “这少女真美,我昨日在和温城见到了四大美人之一的顾浮生,竟也比不上她的容貌气质!” 有人打量林梓晗,不由问,“你跟她什么关系,我看你们不像一个地方出来的。”那样出众的人,怎么可能跟这普普通通的少年扯上关系。 林梓晗像从云端摔在地上,他抿了抿唇,眸子一暗,“我不认识,不过她刚才主动同我说话,最后让我等他。”边上的林母与有荣焉。 周围人眼神闪烁,“这大美人这么主动?早知道我主动去搭话了。” 向枫听到众人谈话,抬眼向易迟看去,他早就注意到她们了。 一众急躁的人中,只有她们不为所动,向枫嘴边勾起冷漠的笑,直勾勾盯着易迟,缓声道:“逆霄城的存在是为了斥天道不公,错判邪帝,无话可说的人,就不要进城了。” 众人齐刷刷顺着目光看过去,只有她们三个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 易迟三人隔着人海看见向枫冷谑的眼神。 宋悦卿火气蹭地一下上来了,阴阳怪气,“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鸟都能见到,你们逆霄城的规矩是谁订的,一个护城军说改就改,说禁行就禁行?” 向枫阴沉的眸光射向她,认出了宋悦卿,却也不怕,“原来是宋大小姐,不过这里是逆霄城,可不是和温城,说话还是小心些。” 宋悦卿见他打定主意让他们屈服,皱了皱眉,这逆霄城,仗着蓬莱仙岛的名头,过分了。 众人见状指指点点,“真是假清高,骂个罪人而已,又不是要人命,至于么。” “先前还觉得这少女不像一般人,现在看来就是个空有脸蛋的傻子,进不了逆霄城还怎么参加收徒考核?” 林母小声对林梓晗耳语,“这女子还是不要的好。” 林梓晗没说话,看着被口诛笔伐的易迟,眼底划过光亮。 这边,宋悦卿无奈问易迟:“怎么办?” 易远则知道易迟其实已是绝崖首席真传,不可能进不去,不过易迟没有提的意思,他也就保持缄默。 易迟看这场闹剧许久了,闻言抬起下巴点了下城内被吸引过来的修士,“马上就可以进去了。” 恰在此时,一个前两日去过冰墓外的男修靠近人群,看见易迟眼一亮,“是她?那个千年不遇的混元体天才!” “什么?你说他就是前几日被三大势力争抢做真传弟子的人?那人不是被闻人尊主带走了吗?” “错不了,旁边的是他哥哥易远,听说是出自一个偏远小村落。” 那日围观的人虽多,可惜灵衣以及其他两位尊主眼见着易迟被抢走,不是件光彩的事,因此虽找寻易迟下落,却并不传播。 围观的人也识趣,私下疯传消息,却没多少人把那日画面传开,知道易迟相貌的人并不多。 恰巧,向枫和护城军就不知道。 向枫好歹是跟着少城主混的,意识到自己踢到了铁板,脸色铁青。 八大势力的真传弟子,就算是逆霄城城主也得礼遇相待,易迟虽不是,可这个层次的天才也差不离,这种人他怎么可能惹得起! 眨眼间,易迟出现的消息就被传入各大势力耳中。 下一瞬,数道流光自天际划过,落在易迟身边,众人定睛一看,倒吸一口气。 蓬莱仙岛萧不疑,乾坤圣殿顾浮生,北脉剑宗镜刃,合欢谷虞清欢。 八大势力首席真传,来了其四。 这排场,竟只为了易迟? 刚才还尖酸刻薄的人恨不得回去扇烂自己的嘴,就说这气质非凡的少女怎么可能是一般人! 另一边,萧不疑四人暗中打量她,他们刚才接到自家师父的传音,让他们务必想办法让易迟倾向于自家宗门。 当然,镜刃接到的消息是这样的,“那该死的小崽子坑了北脉剑宗一年的口粮,你想办法让她进咱们宗,那灵石就回来了。” 面对未来很可能是自己小师妹的人,几人先做了自我介绍。 萧不疑眼神火热地盯着易迟的脸,舔了舔干涩的唇,扬起一个洒然的笑,“易迟妹妹?” 宋悦卿想吐,但也知道场合,绷着脸没说话。 易迟看向他,神情有些冷,“听闻逆霄城是蓬莱仙岛麾下城池?没想到进城的规矩不少。” 远处的向枫顿时冷汗涔涔。 听着这明显不虞的语气,萧不疑一怔,看着这张不悦时也如冰中雪莲的脸,根本生不出恼,视线一转,越过乱糟糟的人群,睨向向枫。 “怎么回事?”他自是知道也装不知道。 真是拉踩的好时机,虞清欢眼珠一转,捂着嘴笑,“真传弟子独坐高台,竟然不知道坐下走狗打着蓬莱仙岛的旗号干的好事?” 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 向枫能混在少城主身边也是能屈能伸,他咬紧牙关,一路穿过人流,躬身走到易迟等人面前,“属下知错,请萧公子从轻处罚。” “少城主出自蓬莱仙岛内门,就是这样教你的?” 向枫脑中急转,“此事与少城主无关,明日是邪帝祭日,属下身在逆霄城,一想起邪帝犯过的罪孽就气愤难当,为受害者心痛,因而被冲昏头脑,做了错事。” 这一番正义说辞顿时让众人认可了他。 “也情有可原,这几日我一想起家中和蔼的长辈死在邪帝手中,夜里就恨的睡不着觉。” “是啊是啊,向队长也是性情中人。” 萧不疑呵斥两句,对易迟道:“这护卫军胆大妄为擅作主张,易迟妹妹受苦了,想怎么惩罚都随你意。” 易迟抬眼,对上围观人群不赞成的目光,顾浮生等人冷眼旁观,看样子是想让易迟落难后再出手。 连易远都看出易迟的骑虎难下。 易迟扫了眼向枫,“你们这么恨她?” 向枫垂下眼皮,掩盖眼底的得意,“千真万确。” 易迟忽地笑了,霎那间若雪落人间,月色沉海,让喧闹沉寂,无声蔓延。 向枫呆愣后,读出其中的轻蔑和讽刺,忽然无端忐忑,“你笑什么。” 第28章 你也配 易迟青衣清隽,挺拔如修竹,双手负背,声音清泠泠地荡在空中。 “五万年前,九幽大陆只是普通凡界,那时无极灵祖横空出世,武破虚空,引灵力入体,成为九幽历史上第一个修士。” “他开创无上绝崖,广收弟子,传道授业毫无保留,没有心经就写,没有功法就创,没有道法就悟,将摸索出的丹、术、符、器造诣散播整个九幽,五万年成就如今八成修士的九幽界,是也不是?” 这等造化功德无人能否认,众人被易迟的气势慑住心神,不由屏住呼吸,上千道目光紧紧追随在易迟身上。 顾浮生眼底划过沉思,看了眼痴迷盯着易迟的萧不疑,她沉了沉眉。 向枫心中慌乱加剧,他咽了咽口水,目光阴鸷,沉声道:“这与今日之事有何关系。” 易迟理了理青衫袖口,低眉浅问了一句,“如今绝崖没落,听闻今年蓬莱仙岛要取代曾经的无上绝崖,正式问鼎八大势力之首?” 针落可闻的寂静中,易迟的声音传出很远,她的目光掠过许多进城或没进城的人。 “天道复苏,塑封神碑,为邪帝铸不朽金名,修真界不解、不甘、不服,却不潜心修炼踏神界以质问,不强大己身以更改规则。” “却选择……组织骂街?”易迟神情微妙,讽刺意味十足,“不知这是蓬莱仙岛的命令,逆霄城的命令,亦或是……” “你的意思?”易迟黑白分明的眸中含着半分笑,就这么看着向枫,半分威压没露,却让所有人被那一身气势压得噤若寒蝉。 “我……”向枫的冷汗终于倾泻而下,眨眼间一件消遣之事竟与蓬莱仙岛的上位挂钩。 萧不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但他分得清利益轻重,沉着脸问:“向枫,这是谁的意思?” 向枫对上萧不疑森冷的视线,哑着嗓子开口,“是我自己的意思,与蓬莱仙岛和逆霄城无关。” 萧不疑一脚踹在向枫胸口,“混账东西,竟然自作主张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修真界行事与凡人集市争吵能一样吗?还不跪请易迟姑娘进城。” 向枫连躲都不敢,狠狠砸在城墙上,吐出几大口血后,恭敬跪立着,“多谢萧公子手下留情!属下再也不敢了!” 他咽下喉间腥甜,眼神怨毒,头抵在冰冷的地面,声音像从胸腔挤出来,“请易迟姑娘进城。” 宋悦卿与易迟眼看着不可一世的向枫像条狗一样求饶,神色唏嘘,不由望向三言两语改变局势的人,同围观人一样,眼中震撼。 萧不疑等真传侧眸看向易迟,眼中兴趣更深,“易迟妹妹可还满意?” 易迟不咸不淡地笑笑,很是低调,“我只是个出身乡土的小人物,满不满意无所谓,这修真界最终靠的还是天下修士的意志,不是么。” 众人内心吐槽,就你还乡土小人物,你侮辱谁呢? 易迟目光若有若无掠过城内几处高耸建筑,径自同易远和宋悦卿两人提步往城内走去。 顾浮生柳眉微蹙,这个易迟,行为举止太过自然,对他们毫无敬畏心,她有些看不透,也看不惯。 边上的萧不疑和虞清欢则兴味地盯着易迟,镜刃目光空空,对争执不感兴趣,开口问:“要不要打一架切磋切磋?” 三人:“……” 此时易迟路过屈辱跪地的向枫,没看一眼,倒是宋悦卿冷哼一声。 众人下意识挤在一起,让出一条宽敞的路。 走到林梓晗旁边时,之前同他搭话的人戳了戳他,“欸,你不是说易迟姑娘主动跟你搭话,让你等她的,快快,她来了。” 林梓晗本瑟缩着降低自己存在感,此刻在安静中忽然被推出来,整个人羞惭的像一只煮熟的虾。 他攥紧手,却不愿低头,定定看着易迟,目光倔强而自尊。 然后他就看见易迟靠近……目不斜视地越过他。 她根本没注意到他。 宋悦卿倒是将一切尽收眼底,大小姐落后几步,抱起手臂,吊着艳丽的眼梢说了三个字,“你也配?” 林梓晗脸色唰地苍白,手指攥紧,彻底僵在原地。林母待几人走远才不满怨道:“呸,什么叫我儿子不配,我儿子配得上最好的。” 周围人这下什么都明白了,怕是这小子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 顿时齐齐嘲笑,“你也不看看人家现在什么身价,明日之后成为大势力真传弟子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你一个才炼气九层的小子,天资普通也敢肖想?” 林梓晗不得不强忍羞辱,拉着林母避开人群跑走。 而易迟思绪停留在刚才感知到的几道视线,全然没注意这些。 与此同时,各大势力自是从中途就将一切尽收眼底。 一处奢丽楼阁顶层。 凌云尊主收回灵识,拂了拂袖袍,举止温文尔雅,他温和笑问:“灵衣觉得这丫头如何?” 惜灵衣清丽的眉宇间尽是冷淡,“伶牙俐齿,过于个性,与初见时的做派又不同,是个虚伪不肯吃亏的性子,这样的人不易对宗门死忠。” 她从第一眼就不太喜欢这个人 ,尤其是刚才易迟言语间好似说她们蓬莱仙岛远不如绝崖一样。 寂灭刀尊将茶杯往桌面一磕,没好气道:“我早说这丫头讨厌得很,实力不济胆大包天,一张嘴特能叭叭,又不能打死,晦气得很。” 最重要的是他那一百万上品灵石!现在心都在滴血。 凌云尊主看了两人一眼:“既然如此,那这丫头不如给我蓬莱仙岛?” 两人沉默一瞬,心思各异地齐齐否认。 凌云尊主无奈,说起别的事,“灵衣今日颁布的考核项目似乎与往年有许多不同之处,有首席真传弟子之间的对峙?” 惜灵衣眸光微暗,回了一句,“真传弟子还是要经常交流切磋才能进步。” 她这个正道魁首当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让蓬莱仙岛凌驾其他势力,成为继绝崖之后,第二个统领修真界的庞然大物。 绝崖至今无首席真传,她要让它彻底掉出八大势力,跌落尘埃时,输的难看! 以后的九幽界,是属于蓬莱仙岛的。 第29章 争端 易迟三人行走在逆霄城的街道上。 宋悦卿眉飞色舞地在易迟耳边说着,“本小姐头一次知道还有比抽人鞭子解决问题更爽的时候。” “因势利导罢了,修真界最终还是要靠实力说话,刚才那四个真传弟子,看似对我客气,其实并未将我放在眼中。”易迟看的很清楚,虽然她也没在意他们就是了。 宋悦卿闻言冷静下来。 这些首席真传修真百年,天赋实力都力压当代年轻一辈,就算在宗门真传弟子中都是高位者存在,又怎么会真的对易迟这么一个十几岁的筑基期如此客气。 “先找个地方住下吧。”想清楚后,宋悦卿也不提这事了。 “不过这两日逆霄城人数剧增,客栈恐怕不太好找。”她也不相信苏行会为她预留。 易远看向易迟。 每个宗门在逆霄城都有自己的驻地,这时候应该联系宗门。 易迟不太想立刻回去面对墨怀樽和闻人瑟绝,更何况她还要买炼丹炉,于是说道:“住处已经有了,暂且放心,你可知哪里有炼丹炉售卖?” 闻言,易远忽然看向易迟,清秀文雅的脸上有几分犹疑和隐隐的惊喜。 一刻钟后,三人进了异珍阁,这是逆霄城最大最全的珍宝坊,丹、符、器等等什么都有。 远处候客小厮原本心不在焉地听一少年说话,瞄见三人,双眼一亮,脸上堆起笑疾步而来,“三位要些什么东西?” 宋悦卿:“你们这炼丹炉都有哪些,拿来看看。” 小厮一听这语气,引着人到柜台,易迟感受到一股哀怨的视线,发现是城门口那个画离火阵的人。 这么看着她干什么?易迟蹙了蹙眉,别开视线,拿起面前摆放的炼丹炉查看。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林母恨恨盯着小厮,小声咕哝着,又盯向易迟,“装模做样,明明就看见你了,还装没看见。” 修真之人耳聪目明的,林梓晗慌忙拉了拉林母的衣袖,所幸这里人多,并没人刻意听别人说什么。 易迟看了六个玄品炼丹炉,都没看见想要的。 小厮见她走马观花般随意,心中怀疑自己看走眼,“您是炼丹师?” 易迟摸着手中的铜炉,“你们异宝阁卖东西还要打探客人信息?” “不敢不敢,只是更珍贵的炼丹炉,查看需要缴一定的费用。”小厮圆滑地笑笑。 宋悦卿闻言,当即皱眉,“本小姐还是第一次听说看一看就要灵石的,那若是不满意,灵石岂不是白花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近些日子逆霄城到处都是些外乡人。” 说着眼睛轻蔑地瞟了一眼林梓晗,又回头笑道:“一些年轻人不知深浅,看了也是浪费时间,还白白让一些特殊珍宝散灵,店里也是为双方着想。” 不少人听到动静,视线落在身上,林梓晗难堪地低下头,眼底生恨。 宋悦卿不乐意,花钱没关系,为霸王条款买单就是对自己的侮辱,冷着脸正要出口辩驳,忽然被一道骄横的声音打断。 “做得好,炼丹炉这种属于炼丹师的东西,外行人看不懂瞎凑什么热闹。” “一点灵石筛掉买不起的穷鬼,正合我意,省的玷污我们方家的名头。” 门口,方伊人周边围着一圈人,浩浩荡荡往那一站,气势逼人。店内的人不约而同安静下来站到一旁。 小厮见了方伊人,顿时将易迟三人扔在一边,恭敬上前引着人入座,弯腰倒茶,“原来是方小姐,您怎么还亲自来了,需要什么差人来取便是。” 边上看了半晌的林梓晗,见状眼底闪过光亮,走到易迟跟前,低声安慰道:“这小厮不知你身份,踩低捧高也是正常的。” 易迟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林梓晗盯着她,又说:“你不要怨他。” 易迟莫名其妙,侧眸看了一眼他,忽然道:“你很希望我怨他?” 林梓晗对上那剔透的明眸,心中一跳,低下头遮住晦涩的眸光,“没有。” 另一边方伊人低头摆弄着指甲,边上同族的人站在身后。 她语气傲慢,“来看看我们方家的炼丹炉卖的怎么样。现在看来,与异珍阁合作果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身后人齐齐趾高气扬地应和。 “还是蓬莱仙岛的异珍阁慧眼识珠,不像天令,哼,无上绝崖一个没落宗门,也配看不上我们方家的东西。” “什么八大势力,我看还是赶紧让位给百晓阁吧,哈哈哈。” 异珍阁的东西也不全是自己的,大多是与不同供货商合作,方家就是炼丹炉与丹药这条线上的。天令的旗下自然也有异珍阁这种商铺。 众人看向方伊人的目光顿时多了些慎重。 易迟瞥了眼手里劣质的炼丹炉,就这? 同样是千金大小姐,宋悦卿可不惯着,“修为不高,倒是挺能装的。” 方伊人闻言,冷漠地看了眼宋悦卿,目光在易迟脸上顿住,眼底划过妒意。 “你。”她眼风扫向小厮,纡尊降贵命令:“把她们赶出去。” “这……”小厮犹豫,不管怎么说,把人赶出去到底是不合规矩。 宋悦卿怒极反笑,抽出鞭子,指她:“别坐着,来来来,咱们出去过过招。” “大胆,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指我家小姐!”一直沉默不语的三角眼老者挡在身前,化神期的修为一出,猛然压的宋悦卿膝盖一弯差点栽倒在地。 要不是易迟抬手扶了一把,这一下必然肺腑出血,索性易远在易迟身后,否则无修为在身,命都要去半条。 不过林梓晗就惨了,他猛地吐出一口血。把林母吓的失声尖叫。 易迟看了眼宋悦卿,脸色一冷。 老者见状,心中惊异,探查她修为,确实是筑基巅峰。 周围人齐齐避开看好戏,方家人轻蔑地嚷嚷,老者冷声道:“还不给我们家小姐道歉!” 宋悦卿缓一口气,咬着牙道:“老东西,净会放屁!” 方伊人目光一闪,忽然道:“林爷爷,她们既然想打,你便陪他们玩玩,注意可别伤了脸。”最后一句意味深长,老者转瞬便明了,看了眼易迟,三角眼中划过寒光。 这可怪不得他辣手摧花了。 第30章 我喜欢男人 一道化神掌风直直朝易迟的脸上拍去。 不少人遗憾地闭上眼,多美的一张脸啊,可惜惹了不该惹的人。 宋悦卿一惊。却见易迟神态自若,半点没有躲的意思。 正以为她傻了,忽见一道挺拔身影闪现,抬扇挡去那道攻击,且另一道攻击以排山倒海之势轰在老者身上。 老者猝不及防飞退阻挡,然而身后正是方家人。 此起彼伏的尖叫后,所有人倒做一团,方伊人脸颊被老者手肘磕中,一张嘴,吐出两颗混着血的门牙。 发生了什么? 她懵了,其他人也懵了。 萧不疑俊朗的面容尽是矜贵,他身姿修长,缓摇折扇,唇边挂着不屑的冷笑,“区区方家,也敢在异珍阁闹事,谁给你的胆子。” 又看向同样倒了霉的小厮,“明天开始你就不必来了,我们异珍阁用不起你这种看碟下菜的小厮。” 一人回过神,低呼:“是蓬莱仙岛萧不疑!” 方伊人遭受打击,失声大叫,“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们方家与你们蓬莱仙岛有合作!”然而由于少了两颗牙,说话漏风,口水溅开。 她猛然羞愤地捂住嘴。 萧不疑嫌恶地别开视线,“你搞清楚,是你们方家求着蓬莱仙岛合作,可不是离了你们不行,这都搞不明白也敢走出家门?” 他眼神示意同样突然出现的掌柜,“去把最好的炼丹炉给易姑娘送上,全当赔礼。” 早有准备的掌柜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地品中阶炼丹炉,弓腰双手奉给易迟。 易迟挑了挑眉,接过,左下角印着方字。 萧不疑眸底划过得意,摇了两下折扇,黑色发丝轻晃,端的是风流潇洒,“易迟姑娘要买炼丹炉,早说嘛,刚才同我说一声,自然什么都送……你干什么!” 众人下意识看去,齐齐屏住呼吸。 一道灼热火焰自易迟指尖升起,照的她神俊如画的眉眼多了几分优柔,她低眉燃着左手上的炼丹炉。 不过一下,炼丹炉被融出一个漆黑的洞,刺鼻的气味蔓延。 众人:“!!!” 当的一声。 易迟像扔垃圾一样随手扔掉,吹灭指尖的火焰,掀起眼帘睨向方伊人,“八成温度的火焰都经受不住,也敢称之为地品,有点搞笑了。” “这种货色还能流入首屈一指的异珍阁商会,一跃成为花钱参观的珍品,更搞笑了。” “炼丹世家还是乖乖钻研炼丹,花心思在旁门左道上可不太好。” 这熟悉的气势,易远和宋悦卿齐齐双眼放光。 爽了。 边上的林梓晗眸光翻涌。 方伊人怒不可遏,正要出声,被老者拉住,她比方伊人脑子清醒,这时候再逞凶,讨不了好。 萧不疑眼中尽是易迟不怒自威的一举一动,心中征服的渴望燃起,他微微一笑,正要说话,便见易迟终于舍得看他一眼。 声音冷诮,“贵店乱成这样都不见掌柜出面,原来是萧公子得掌握一下出场时机啊。” 萧不疑脸色一僵,这场英雄救美也是她看见方伊人之后临时决定的,本以为能迷得出身乡土的易迟投怀送抱,没想到竟被看穿。 “异珍阁的待客之道,领教了。” 易迟抬手抛下一块下品灵石,掌柜连忙接住,疑惑看她。 易迟慢条斯理地理了理领口衣襟,眉间含笑,“炼丹炉不值得花钱,萧公子的戏值。” 全场死寂。 易迟将一瓶恢复内伤的复体丹放到林梓晗手中。 毕竟是被殃及池鱼。 “走吧。” 人走楼空,掌柜偷偷觑萧不疑的脸,见其神情回味,并无半分怒意。 掌柜:“……您就这么放她走了?不生气?” 萧不疑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这种类型的女子,本公子还是第一次碰到,你不觉得她特别像是一只小野猫吗,爪子锋利,反应机敏。” “勾人的很,比那些投怀送抱,或是端庄优雅的仙子有趣多了。” “……”您说是,那就是吧。 “欲擒故纵。”萧不疑眯了眯眼,“不会有人对本公子不感兴趣,我承认,她成功了。” 掌柜:“……”大人物的脑回路他是不懂。 “可您与浮生仙子……” “那又如何。”萧不疑邪魅一笑,“哪个男人没几个红颜知己。” “易迟,必会入我们蓬莱仙岛,毕竟,现在还有哪个宗门能跟咱们比?我师父灵霄尊主,正道魁首,已经统领八大势力。” 掌柜沉默,瞧见地上被丢掉的炼丹炉,捡起来,忽然道:“寻常火灵根的筑基期应该只能放出五成温度的火才是,那位易迟姑娘?” “异火。”萧不疑神色正了正,对于真传弟子来说,异火奇冰这些倒是不稀奇,但易迟竟然也有,不得不让人怀疑其机遇。 …… 出了异珍阁,宋悦卿直呼头晕。 易迟皱眉,难道刚才的伤那么严重? 正要探查,见宋悦卿神情浪荡地依在她肩膀,“被你迷晕了……呜呜呜。” “……”易迟抽了抽唇角,一把推开。 易远同样以为宋悦卿身受内伤,见状摇头失笑。 “炼丹炉不值钱,萧公子的戏值。”宋悦卿拿捏着易迟散漫冷淡的腔调,学的如痴如醉,“太爽了太爽了。” ……这跟自己写的话本子被当众朗读有什么区别,易迟罕见地感受到了脚趾抠地的感觉。 异珍阁没买到炼丹炉,易迟三人转头去了就近的店,还没进去,迎面来了一个人。 淡蓝衣袂,缥缈轻绸,三千青丝垂在脑后,映的肤雪唇殷,气质出尘,站在熙攘闹市,也如云端雪鹤,自成一体。 好正派的仙女邪。 宋悦卿得承认,跟这种仙女说话,她都忍不住平心静气了。 好歹认识,易迟欣赏一眼,礼节性颔首,笑道:“好巧。” “不巧。”顾浮生声音也像裹在云雾里,柔和,也遥远。 她侧眸看了看易迟,“这里最好的炼丹炉在我这。” 看来刚才的大戏,这位也没错过。 易迟脚尖转了个方向,“多谢提醒,那我换一家。” “萧不疑是我未来道侣。”她在易迟转身后说道。 宋悦卿立刻懂了,悄声在易迟耳边说:“她的意思是让你离萧不疑远一点。” “不,我是想说,比起萧不疑这种随时随地想把你吃进肚子里的男人,选我会更好。” 易迟转身看她,笑了笑:“我可能喜欢男人,不是女人,虽然浮生仙子确实惊艳。” 宋悦卿心想,你要不是个女人,就是个调戏人家的登徒子。 顾浮生蹙了蹙眉,又是这种感觉,这个易迟眼里丝毫没有对他们的敬畏,反而寻常的像平等交流。 且明明知道她的意思,还装聋作哑,扯到男女之事上。 顾浮生眉梢微沉,也不拐弯抹角了。 “蓬莱仙岛虽好,难免需要应对萧不疑的纠缠,且他若是你大师兄,很多时候都无法拒绝。” “你与北脉剑宗的寂灭刀尊又有龃龉,合欢谷声明有碍,月曜与绝崖都历经灭门或灭国,底蕴远不如我宗。” “乾坤圣殿实力强盛,是你最好的选择。” 顾浮生将一个地品炼丹炉放在她手中,“我宗真传弟子的待遇,向来优厚。” …… 望着顾浮生消失的背影,易远想说,如果是利诱的话,前面已经有一个斥资两千万的绝崖尊主了…… 宋悦卿:“原来是来拉踩的啊。” “瞎说。”易迟反驳,“明明是来济贫的。” 易迟看了看手里的炼丹炉,还不错,能用。 易远心想,她要是贫,逆霄城都没富人了。 “你不是已经……再收这炼丹炉不好吧。” “送上门来的好处,又不要代价,何必客气呢。”易迟眯着眸子,叹了口气,“你这正直做派,被骗了几次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31章 千窟一梦 天色微暗,易迟嗅到了饭菜的香味。 九幽大陆修士占八成,凡人也有尚武传统,多身负武功,即便是路边要饭的老乞丐,敢抢他饭碗,也很可能被飞踹一脚。 因此仙凡有别,界限却不重,且各大势力严禁修士对凡人出手。 凡人爱挣修士的钱,开酒馆或寻欢场所也是常有的事。 总有大批修士六根不清。 比如易迟就是其中的一员。 “你也吃饭?”易迟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处灯火辉煌的酒楼,宋悦卿纳闷问道。 “什么话,吃饭都变成稀罕事了?”易迟理直气壮。 易远也看过去,补充说:“倒也不是,只是以为像你这样的人,不会有这些凡俗欲望。” “怎么说的你们才认识不久似的。”宋悦卿左看右看,一脸狐疑,“你们俩兄妹怎么长得一点都不像。” 易远心头一跳,下意识看向易迟,易迟若无其事地抱起手臂,语气笃定,“天底下不像的兄弟姐妹多的是,可亲缘线做不了假。” “我们可是闻人尊主亲自认证的兄妹。” 虽然觉得这话的逻辑很怪,宋悦卿也想不出所以然,正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 “英雄冢,销魂窟,客人何不进来共饮一杯?” 这声音诱人如世上最好听的天籁,易迟三人眼神一晃,脑海中不约而同浮现出靡靡画面。 望着三个陷入千窟幻境的呆头鹅,虞清欢叉着腰哈哈一笑,挥了挥衣袖吩咐身边师妹们,“扛进烟雨楼。” 第一男宠无奈捂住额头,不得不提醒,“清欢,痴离尊主是让你招揽弟子,不是得罪人家。” 虞清欢摆手,一脸自信,“人有七情六欲,我为他们编织一个无所不能的梦境,他们怎么可能不喜欢。” 说着撇了撇嘴,“知道为什么咱们合欢谷这么不受待见?还不是这些人没见识这好处,幻境就要有幻境的用处,光用来打架,屈才了。” 她掰着手指一一损过去。 “你看那个猴屁股萧不疑,笑死,还整什么英雄救美的老土戏码,咱们烟雨楼都不演这么土的救风尘剧情了,现在流行清冷剑修被宠上天的反差感。” “再说顾浮生,分析这么多,还白送一个炼丹炉,要我说,叽叽歪歪这么多道理谁爱看啊,现在都讲究开局引人入胜。” “我直接一上来就把易迟扔进千窟一梦,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保准乐不思蜀,一心入我们合欢谷。” 扛着三人的真传师妹们一听,顿时感觉很有道理,异口同声:“大师姐英明!” 虞清欢骄傲地挺了挺胸,“简简单单啦。” 第一男宠:“……”但愿如此吧。 千窟一梦内。 “卿卿,卿卿。”声音轻柔的女人温柔唤她。 宋悦卿迷蒙地张开眼,一怔,“娘。” “卿卿快起来,今天是你十八岁成人礼,也是正式就任少城主的日子,来了好多客人。” 宋悦卿睡的脑子有些混沌,盯着母亲皎洁柔和的面庞发呆。 林母将她拉至梳妆镜前,拿出琉璃梳给她挽发,一下一下,从发根到及腰发梢。 她唇边抿着一抹笑,说:“往后可不能还让娘给你梳头,都长大当上少城主了,还是和温城家喻户晓的第一天才,还让娘梳发,羞不羞?” 宋悦卿鼻子一酸,竟莫名流下泪,带着哭腔问:“难道这是娘最后一次为我梳头了么。” 林母见状,连忙拈出帕子给宋悦卿擦眼泪,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娘跟你说笑呢,怎么就哭了?” “谁家小姑娘十八岁了还赖在娘亲怀里哭鼻子。”调侃含笑的嗓音传来,门口步入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 “悦卿,呆看什么,爹爹都不认识了。”苏行倾身摸她的发旋。 那只手掌,温厚,有力,是属于父亲的手。 宋悦卿挥去心底怪异的感觉,扬起笑脸正要喊,忽见进来一个体态优柔的丫鬟。 杏仁眼,多情眸,红樱唇,风韵十足。 这是母亲从前在街上救下的一个可怜女子,那时她正被赌鬼父亲卖入青楼。 宋悦卿绷着脸,紧紧盯着她。 见她微微福身给林母呈茶,“夫人,喝茶。” 娇弱柔软,不堪摧折。 苏行眸光温润,只专注地看着宋悦卿,“悦卿,爹爹给你准备了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 好熟悉。 宋悦卿脑中有惊雷闪电划过,一瞬间全想起来了。 这些事全都发生过,只不过不是十八岁,而是八岁。 她被定为少城主的那一天,这个忘恩负义的贱人找到母亲哭诉,让母亲给苏悦颜一个名分,把母亲气的心病难愈。 不久后修炼走火入魔而死。 而苏悦颜母女正式登堂入室。 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宋悦卿想起之前听到的那一道魅惑至极的声音,顿时明白眼前这一切应当都是幻境,合欢谷千窟一梦向来出名。 想清楚这一点,宋悦卿转过身紧紧抱住母亲,流着泪,“娘,我好想你。” “怎么了这是,娘在呢。”林母心疼地拍着宋悦卿的后背,柔声安抚。 幻境外,一个弟子看见宋悦卿闭着眼流泪,喊道:“大师姐,她哭了!” 虞清欢一看,不在意道:“喜极而泣,正常。” 幻境内,宋悦卿久违地感受着母亲的温暖,但那温度越来越低,慈爱触感越发淡薄,这是勘破幻境的苏醒征兆。 苏悦卿留恋地蹭了蹭母亲肩膀,“娘,我交到了一位朋友,她特别厉害,帮了我许多,这下你不用担心我交不到朋友了。” “娘,你好好看看,我帮你杀了她们。”宋悦卿声音低低的,眉目划过狠厉,转身,扬起鞭子,霎时血色弥漫。 苏行与丫鬟惊恐的面孔破碎。 宋悦卿再睁眼,泛红的眸子看见一屋神情惊讶的女子。 …… 与宋悦卿不同,易迟第一时间就知道自己在幻境中。 是合欢谷的千窟一梦,只不过施术者并无恶意,因此无危险无杀机。 这些真传弟子真是排着队地来啊,易迟无奈地按了按额角。 正要撕毁幻境,脑海中响起熟悉的欠揍声:“耶?那不是墨怀樽嘛。” 易迟神色一滞,眼中划过惊喜之色,“星君?” “昂,咋了?别愣着,咱们偷偷去看墨怀樽一个人在写什么,快去快去。” 易迟看过去,见夜色迷离下,前方汀上亭绯纱飘摇,一英挺男子正襟危坐看着手中书册,衣冠整齐。 不时用毛笔在纸张写字。 大师兄? 易迟瞧了眼,心想着这梦境是根据人的内心欲望来的,她没事梦见大师兄处理公事干什么。 她又不是无聊的变态。 好奇之下走过去看了一眼,猛然瞪大眼。 墨怀樽毛笔在交缠的男女上勾上一笔,抬头不自在地绷着俊脸看她。 “今夜,这种?” 第32章 各有归处 星君哇哇乱叫:“我艹,你们绝崖弟子玩的真变态啊!” 易迟神色微妙,正不知是进一步还是退一步,手腕忽地被攥紧,身体重重撞进身后男子怀中。 易迟看见对方黑色缂丝龙袍上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 她心一顿,抬头,眸中映入一张冷峻威严的俊脸,鎏金的帝冠与那张权势滋养下的面庞高度契合,却也冰冷森严。 月曜帝国帝君,二师兄楚弋。 他捏着她的后颈,将她禁锢在怀中,黑漆凛冽的眼瞳下移,他冷冰冰道:“烛九,黄泉碧落,生死同衾。” 星君:“帝君这是什么偏执强制的霸道之爱,话不多说,幽幽快上,用你的大天乩狠狠填满他的小心脏。” 易迟:“……”差点忘了星君这德性了。虽然无语,但还是忍不住怀念地勾了勾唇。 她看了楚弋良久,目光叹惋,摇了摇头,轻而易举摆脱桎梏,后撤一步,伸手将他向后推去。 “弋,是母后。” “皇儿,此战大捷无一伤亡,随朕回家吧。” 两道尊贵身影一左一右牵住楚弋,楚弋神色动容,身形消散前猛然看向易迟,易迟笑着挥了挥手。 待人消失,易迟转身,抽过墨怀樽手里的画册,翻看两页,倒吸了口气,“姿势这么先进。” 她顺手藏进袖中,拍了拍墨怀樽肩膀,“你也走吧,绝崖的人都在等你呢。” 话一落,墨怀樽身边出现一个又一个师兄弟,欢欣雀跃地来,又携他一起慢慢消失。 直至易迟身边再无一人。 “星君?”虽明知结果,她仍试探性叫了一声。 周身清冷,再无回应。 枯站片刻,易迟的脸上满是落寞,不待这幻境中再衍化出其他师兄,缓了缓沉痛的心情,毅然踏出幻境。 一睁眼,与凑得很近的虞清欢大眼瞪小眼。 虞清欢长了一双灵动狡黠的狐狸眼,大而有神,嵌在那张处处精致的巴掌脸上,像极了妖言惑众的狐狸成精。 狭慧中掺杂愚弄世人的纯澈,于是她娇俏,蛊惑,讨人喜爱。 易迟毫不犹豫照着这姑娘右眼一拳挥了过去。 真是开了眼了,重生以来第一次揍人,竟然是这么可爱的小姑娘。 好好好,让她重温悲剧是吧,她一拳一个。 “嗷嗷嗷!”虞清欢被打个正着,捂着眼不满大叫:“你们怎么一醒来就动手打人!什么毛病!” 接着感觉不对劲,她不可思议地放下手,眼圈白皙如旧,并无淤青,“不对,你怎么可能打的中我!宋悦卿那丫头金丹期,鞭子都没抽中我呢。” “一定是我刚才放松了警惕!” 易迟偏过脸一看,易远仍闭着眼未醒来。 宋悦卿被几个神色惊奇的合欢谷弟子捆的严严实实,手里的鞭子却捏的紧紧的,努力挣扎,俨然一自由就动手抽人的模样。 见易迟打中,宋悦卿双眼一亮,疯狂使眼色,一句话:“十万中品灵石!” 虞清欢一怔,“什么意思?” 下一瞬,左眼一重,虞清欢再次挨了一拳。 她懵逼地捂住左眼,“你还打?” 第一男宠看不下去了,将虞清欢搀了起来,边上弟子气愤地瞪着易迟,“你们也太不讲理了吧,大师姐好心好意让你们圆梦,你们不感恩戴德就算了,竟然还动手打人!” “简直岂有此理,当我们大师姐没脾气的吗!” 吵吵嚷嚷一片,易远缓缓睁开眼,见一屋的女子,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怎么,你也想动手?”虞清欢眼尾一翘,含煞地瞪她。 易远摇了摇头,半怅然半欢喜地阖了阖眼,“仙子误会了,在下并无此意,只是感谢仙子在梦境中给出的完美结局。” 自我怀疑一下下的虞清欢顿时支棱起来,“看吧!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你们两个,今天不给我陪酒道歉,就别想出我烟雨楼的门!” 易迟张了张嘴,“烟……烟雨楼?那不是……”青楼么。 “怎么样,怕了吧。”虞清欢得意地耸了耸挺翘的鼻子。 “就是就是,快给大师姐道歉!” 众弟子怒视着她七嘴八舌,有几个已经几步把门挡住。 宋悦卿冷笑,易迟咳了一声打断她,担心大小姐一开口,这闹剧就得变成骂战。 “清欢仙子贸然把我等困入幻境,目的是否与前两位一致?”易迟正了正脸色,扯回正题。 这么一说,众人安静下来,虞清欢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此刻被易迟看着,竟然有种面对师父的感觉,心里莫名一虚。 她色厉内荏,“是又如何。” 易迟神色微冷,“不如何。” “清欢仙子认为我们看见的是什么?” 虞清欢理所当然,一脸轻蔑,“还不是些钱、权、酒、色,有什么可稀奇的。” 易迟看了看她那双毫无阴霾的狐狸眼,沉默了。 宋悦卿瞥了她一眼,竟然也懒得张嘴争吵了。 第一男宠暗自一叹。 虞清欢置身这奇异的氛围,有些烦躁,“喂,你到底想说什么?” 易迟蹙了蹙眉,一脸费解,“合欢谷首席真传,水系满级单灵根,体内蕴含一成九尾天狐返祖血脉,百年内化神期?” 虞清欢揣起手,扬了扬精巧的下巴,“现在才知道巴结我了?” 其他人也与有荣焉地开口:“大师姐可是修真界首屈一指的天才修士,位列风云榜第一!别以为你有几分天赋就能大放厥词!” 易远则眉心一跳,她预感易迟要开损了。 果然—— “然后就将千窟一梦学成这个稀碎样?” 易迟想,要是星君在这里,“稀碎”两个字都得换成一个更粗暴的字眼。 虞清欢脸色蓦地沉了下来,夺目的狐狸眼中萃上冰菱,周身气压顿时让屋内空气凝滞无比。 其他人也冷冷地盯着易迟。 前面嘻嘻哈哈,可不代表这个合欢谷首席真传真的那么平易近人。 “怎么,觉得我大言不惭,藐视你?”易迟半点不怵,继续输出。 “难道你一个筑基期修士,还能称之为指教?”虞清欢盯着她,危险地眯了眯眼,“今日你若说不出所以然来,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不敢不敢。”易迟谦虚两句,“就事论事而已,我不懂幻境,只是化神修士布下的幻境,不仅金丹期能破,连我一个筑基期都能破……” 她见虞清欢渐渐裂开的神色,摊了摊手,“还用多说吗?” 依她看,那幻境粗糙浅陋,操控人对千窟一梦的领悟十分浅薄。 顶多算入门,放在别人身上算不错了,放在虞清欢这等拥有得天独厚血脉的人身上,实在称不上优秀。 不过她一个“外行人”可不能直接指出幻境问题,只能换个说辞。 虞清欢深吸一口气争辩,“那是因为这只是我随手布下的,根本就没花几分力气。” 你一个境界碾压的,还想花几分力气。 话一说完,虞清欢就意识到这个问题,眼中划过难看之色,咬着唇开始怀疑人生。 这下边上的众弟子也不好说话了。 第一男宠看了一圈,向易迟三人笑笑,“我们烟雨楼的饭菜味道还不错,三位不如坐下品尝一二,也算是贸然叨扰三位的歉意。” 宋悦卿:“不必了。” 易迟:“好啊好啊。” 话一落,两人飞快对视一眼更改说辞。 宋悦卿:“好。” 易迟:“不必了。” 众人:“……”要不你们出去商量。 第33章 有没有一种可能 饭没吃成,因为虞清欢一怒之下下了逐客令。 老虎不发威真当她是病猫啊! 编排她就算了,还想吃她的饭,做梦去吧! 走之前,宋悦卿看了虞清欢一眼,动了动唇,“谢谢你。”起码确实见到了娘亲一眼,哪怕是假的。 当年娘亲走火入魔死的时候,形容枯槁,七窍流血,早已离幻境中的模样相去甚远,是她这么多年午夜梦回久久不能忘怀的痛。 这一次,也算让她找回了一些曾经。 易迟三人走后,众弟子不敢触虞清欢霉头,又不敢贸然离去,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虞清欢头也不抬地不耐挥手,“都走都走。” “你也走。” 第一男宠垂眼抿了抿唇,跟着离去。 待人都走光,虞清欢阴沉的神色一松,颓然坐下,身子摊在椅背上,仰面看着繁复华丽的屋顶,灵动的眸中第一次浮现迷茫之色。 她是宗门里人人称颂的首席大师姐,修真界年轻一代翘楚,自幼被师尊痴离谷主带入宗门,悟性绝佳,天资卓越,不输给任何一个人。 千窟一梦是合欢谷独门绝技,当年痴离谷主以一人之力,将猖獗进犯的邪宗困入幻境,越阶强杀七十二人。 大漠落日,残阳如血,道不尽的万丈豪迈。 自此一战成名,堪称从古至今由幻境主控的巅峰之战。 也让幻境一跃从冷门变成炙手可热的力量,由此开宗立派,成为如今的合欢谷。 而作为师父的首席亲传弟子,她的水平,只比其他真传弟子强上一丝丝。 从前她没当回事,毕竟千窟一梦要是那么好学,就不会有九成的人都入不了门了。 可今天…… “宋悦卿就算了,易迟筑基期,整整比我低了三个大境界,为何还能破除我的幻境,这不合理啊……” 虞清欢想了半天,忽然皱眉,“难道他就是师尊说的那种心性远胜境界的奇人?” “她确实是。”一道温和中掺杂柔媚的声音倏然响起。 “师尊?”虞清欢眼一亮朝身旁突然出现的女人看去,见到后又神色尴尬,沮丧地垂下头,“您都看到了……” 痴离未施粉黛,却全身上下无处不透着浑然天成的妩媚。 她见向来骄傲的像公鸡似的徒儿,一点小打击就像霜打的茄子,不由叹息。 哪里都好,就是人生太过一帆风顺,这一点在剑道或是其他都不是那么要紧,唯有千窟一梦…… 想起易迟刚才问的问题,痴离罕见地晃了下神,“曾经也有人问过本尊,幻境的本质是什么。” 痴离几乎对过去的事闭口不谈,虞清欢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听她主动提起,不由好奇问:“那师尊当时是怎么说的?” 痴离淡淡看她一眼,“比你好一点。” 虞清欢被看穿心思,讪讪一笑。 “那时我说是肆意妄为,做任何想做的事。” 虞清欢低头思索片刻,发现确实比她那粗暴概括的“钱、权、酒、色”来的深入许多。 “那那个人怎么说?” 痴离眼底划过一丝绵长的怀念,“她说,幻境就是得与失。” 虞清欢一时怔住,难以言说的感觉涌上心头,可她抓不住,只得皱眉。 痴离松了松眉眼,同样软在椅垫上,声音柔媚,“知道今天错在哪了么?” 虞清欢一个激灵,顿时正襟危坐,绞尽脑汁拼命思考。 半晌。 虞清欢:“……” 她不知道。 痴离厉了厉眉眼,骤然冰冷,“剑修的剑不斩弱者,刀修的刀不杀凡人,可你虞清欢,为何要用幻境无故伤人?” 虞清欢眼神倔强,“可幻境并不会伤人性命……” “这便是你轻视千窟一梦的理由吗?” 虞清欢脸色一白,忽然窘迫的不敢看痴离严厉的眼眸,这么久以来,相比起红进白出的其他武技绝学,她确实看不到幻境的直观威力。 室内冷凝片刻,窗外传来画舫的靡靡曲调。 痴离利剑般的眸子移开,轻飘一句,“不如说是自己学艺不精。” 虞清欢猛然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几下,眼中有什么在破碎,又有什么在强撑。 她最终跪在痴离跟前,背脊笔直,声音低低的像从嗓中挤出,“弟子,知错。” 痴离仿佛看不见她的郁愤与不屈。 她伸出纤白细软的手,轻轻搭在虞清欢的发顶,又轻轻一句。 “但无论你学了几分,都请记住,修士的武器,刃向弱者,须三思出鞘。” 顿了许久,又怅然道,“那个人曾说,修真的日子一长,很多人都忘了,生命不是玩笑。” 两句话伴清风入耳,虞清欢满腹沉郁忽然就被吹淡了几分,她愣愣望着师尊落寞的神色,问:“那个人是谁?” 是道侣?没听说过师尊爱过谁。 痴离静静地看了虞清欢许久,那浓郁的情绪看的后者背脊发麻,她才听到师尊艰涩开口:“烛、九。” “她叫烛九。” …… 与此同时,易迟三人因这一番闹腾,良好的胃口都被糟践的差不多,遂每人吃了颗辟谷丹了事。 当看见面前出现的镜刃时,易迟、宋悦卿,甚至包括易远,他们的表情是死尸般的麻木。 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易迟觉得她这一下午包括晚上啥也没干,净顾着应付这些首席真传了。 疲惫,心累。 她耸着肩膀,有气无力,“您有事吗。” 镜刃长相平平,但气质很独特,像一把行走的凶兵利器,散发出一种话不多说,随时随地开干的无情架势。 他点了点头,“有一点。” “您说。” “师尊说你欠我们一百万上品灵石,让我劝你入我宗门。” “哦。” 镜刃摸向腰间刀柄。 易迟瞄了眼,试探性说:“那……不去?” 刀拔出了半截。 “那去吧。”易迟改口很果断,先把这人间凶器忽悠走再说。 “锵——”刀拔出来了。 镜刃道:“那就让我来试试你的实力够不够格当我师妹!” 三人:“……” 不是,他有病吧。 易迟哽住了,她拳头硬了。 正在这时,面前忽地出现一个冷脸俊俏白袍少年,少年抱着剑,衣襟袖口均为黑色。 嗯? 玉之清? 镜刃兴奋了,始终半死不活的瞳孔忽地焕发光彩,“玉之清,你来得正好,今日就让所有人知道,我才是近百年来第一刀修!” 玉之清很冷酷,相比起镜刃的“话不多”型,他是“不说话”型。 看了他一眼,两人乘着夜色飞离此地,往能施展拳脚的地方去了。 “不多话”但致命型的易迟松了口气,估计是墨怀樽这个才上任一天的师尊终于想起她这个香饽饽了。 宋悦卿:“连绝崖的人都来招揽你了,白天没看见玉之清,我还以为他们自知没什么竞争力,不挣扎了呢。” 易远:有没有一种可能…… 易迟可不耽误事,招呼三人赶紧离开是非之地。 “走走走。” 第34章 真不要脸 三个被整怕了的人最终跑进闹市。 易远看着前方格外热闹的商业街道,忽然道:“今晚是十年一度的祓恶夜。” 易迟没听过这个节日,不过她喜欢欢腾的地方,没想太多,脚步一转走过去。 兴致勃勃站在一个卖焰明灯的小摊前,她问易远:“那是什么节日。” 宋悦卿捏起一个莲花状的灯,闻言惊讶道:“祓恶夜你都不知道?” 摊主可不管易迟知不知道,她只要赚钱,因此连忙笑呵呵殷勤解释。 “祓恶夜就是邪帝祭日的前一夜,人们为了纪念一百年前那一战诛杀邪帝的伟大战绩,称颂为此战付出生命的英雄,特意将今夜定为祓恶夜,意味祛除灾厄、邪祟,祈求修道昌隆。” “这些用术法凝成的焰明灯,夜里放到天上绽开,保准你十年内修炼都顺顺利利的。” 易迟伸向焰明灯的手猛然顿住,摊主眼疾手快地拿起塞进易迟手中,眼尖地看出这不是个缺钱的主。 “只要一百块下品灵石,很便宜吧?” 宋悦卿若有所思,“是挺便宜的。”她平常随便逛逛都比这多十倍,而且这灯确实漂亮。 “一百块还便宜?”说这话的是易迟和易远,两人对视一眼。 易迟拎起手里那只鱼形明焰灯,一眼看透灯中藏的玄机,她手指戳了两下。 “这不就是把画废的符箓改头换面,折成的灯形,再往支撑的根骨中注入些灵力,顶多能亮一夜,放到天上是想也不用想。” 易远愤愤补充:“真正的焰明灯,得画出焰明阵,用灵力充盈整个阵法,阵法越精妙繁复,灵力越精准精细,绽开的焰花越盛美,你这明明就是欺骗!” 摊主见这俩人还较上了真,顿时不高兴了:“我说你们有完没完,我要能制出那样的阵法,我还在这摆摊赚这点歪瓜裂枣?” “不买就赶紧走,有的是人买!长得这么好看,原来是个穷鬼!” 宋悦卿一叉腰:“怎么,卖假货还不让人说了?” 她一身装束价值不菲,看着就不好惹,摊主立时讪笑两声:“欸,这位姑娘,我这也是小本生意,就想趁着节日挣点,您何必跟我过意不去呢。” “这样,三位不买灯,不如去对面我夫人那买些小人偶,小人偶也是祓恶夜常用的,都是用符纸扎成的,便宜也做不了假。” 小人偶? 易迟心一动,回头看去,果见一个妇人在摆摊,摊子上一排排码放整齐,巴掌大的跪姿小人偶。 易迟怔在原地。 宋悦卿没察觉,拉着易迟走了过去。 妇人很热情,“三位是想要插着剑的赤偶,还是没插剑的青偶?” 宋悦卿摸了摸下巴,“咱们修真界的凡间民俗历经万年其实早就消失的差不多了,也亏是邪帝才能突然兴起一个,这么瞧着还挺新鲜。” 易远打量一番,“青偶赤偶?往年似乎没有这些分别。” 妇人嗐了一声,解释说:“这不年年创新么,人的想法总是稀奇古怪的。” “一些人想要心脏插剑,满身是血的邪帝人偶挂在门口辟邪,一些又想要穿着青衫的无剑人偶自己戳。这青偶现在虽是青的,一剑插下去,里面封存的红色染料跟血似的,自会流出来。” “不瞒你们说,青偶可是卖的最好的一种。” 易迟拈起一只心口插着三把小剑的赤偶,赤偶五官用鲜艳的色彩勾画,没画瞳孔,但樱唇柳眉琼鼻,寥寥几笔简画,已出韵味。 她手指勾了勾青偶跪下的膝盖,摸到什么,翻过背面一看。 上面写着凡间偏信的诅咒之术,其实没有作用。 但此刻易迟觉得,也是有用的。 正在这时,几个牙没长齐的孩童,提着几个兔形明焰灯追逐打闹,咿咿呀呀唱着童谣嬉笑。 “西风紧,冰川寒;邪帝恶,天道偏;俯首一朝,遗臭万年。” 声音贴着易迟的耳边颊畔刮过。 最前面一个孩童踉跄一下差点摔倒,摊主妇人连忙扶了一把,“瞎跑什么,才洗的衣服脏成这样,不听话小心被邪帝抓住吃了。” 孩童瑟缩一下,瘪了瘪嘴。 放眼一看,贩卖焰明灯和小人偶的摊子望不到头,每个跟前都围着不少人,有的刚拿到青偶就骂骂咧咧地戳了一剑,摸到一手“血”后,解气地冷笑。 里面许多穿着大宗门服饰的真传弟子,他们边说笑边拧断人偶的四肢、头颅。 一个蓬莱仙岛的真传弟子玩心大起,包下一整个摊位,站在三丈远,募集人用细小的暗器禁灵投掷。 命中额心给十块下品灵石,命中心脏给十五,命中其他部位则倒贴三块。 百晓阁的人第一个积极参与。 一时之间,原本围观的人争相加入,热闹非凡。 嘈杂的声音与画面变得支离破碎、叠影重重,像海啸冲击而来。 “易迟——”一声呼喊乍然响起,易迟掀起眼帘,若无其事地看去,“怎么了。” 易远和宋悦卿担忧地看着她,后者指了指她手里的赤偶,“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在想什么呢,气的都把小人偶腿掰直了。” 她们还是第一次看到易迟的脸上会出现这样阴沉的神色。 妇人不乐意了,“我说姑娘,你这还没买呢,这……” “多少灵石?”易迟淡淡一句。 “什么?”妇人没听清。 易迟抬眼看她,“多少灵石。” 妇人对上易迟漆黑无光的墨色瞳孔,没来由的升起一丝惧意,声音有些发颤,“十块下品灵石。” 易迟颔首,勾了勾嫣红的唇,“我要了。” 指尖溢出一点鲜血,点在赤偶空白的双眼上。 霎时,赤色人偶像有了魂灵般,诡异非常,似乎在流着血泪,直勾勾地看着人笑。 易远脸色变了变,“邪帝人偶不能点睛的!” 易迟对人偶对视,声音慢条斯理,温柔的不像话,“怎么,修真之人还怕这种民间传言?难道你们还怕这区区人偶突然复活?” “复活也好。”一道清朗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易迟意外地看过去,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干爽少年,天生笑眼笑唇,再加上对方看起来很爱笑,一扬唇,露出左侧可爱尖尖的虎牙。 令人心生好感。 易迟眼中划过一丝异样。 “此话怎讲?” 少年指了指易迟手中点了睛的赤偶,笑嘻嘻道:“姐姐,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 “那样惊才艳艳的人,谁不想见识见识?善恶到头终究黄土,逐道逐利,才是摆脱世俗的真理……” 什么乱七八糟的哑谜,易远与宋悦卿皱了皱眉,正要质问,却见少年目光一动,人影恍惚在身后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独留一句笑言停在原地,“姐姐,我叫故里,期待下次再见。” “故里?没听过,不过我最讨厌说话说三分,喜欢装神弄鬼的神棍。”宋悦卿吐槽一句。 易远面上有些沉重,这个人让他很不舒服。 易迟神情幽幽:“可不就是神棍么。” 百千岁的邪道老头子,叫她姐姐,真不要脸。 怎么算也得叫她太太太太祖宗。 真会给自己抬辈分。 不过说着说着就走了,怕是这里有大乘修士在? 正这么揣测,一道灵讯符出现在易迟身边。 第35章 从今夜开始 灵讯符是用灵识为笔,灵力书写,不用讲话就可以传递声音。 最高等级的灵讯符不仅能传讯息,还能根据坐标简单引路, 易迟灵识扫过,里面传出墨怀樽温沉的嗓音。 “我宗的驻地在幽竹居,你跟着灵讯符过来即可,今日公布了考核项目,对你不利,需商议对策。” “不是说不需要考核么?”易迟有些意外。 “往年问天典仪都会有真传弟子对战这一项,但不拘泥于哪位真传,今年考核与典仪两相结合,灵霄尊主为了针对绝崖,对首席真传下手了。” 众所周知,只有绝崖没有首席真传,且首席真传令牌特殊,即使要赶制也需两日时间。 明日考核,她今日公布,显然是算好打绝崖一个措手不及。 易迟垂着眼睫回:“也就是说首席真传会对上?” 墨怀樽沉默一瞬,低磁的声音传来,“嗯。” 易迟隐约听见书册翻动的声音,料想他必是端坐着处理门派事物,脸上神情宠辱不惊。 指尖几次划过赤偶被掰直的腿。 墨怀樽许久没听见易迟的回话,知她在街上,说道:“等你回来再议。” “玉之清是师尊派来挡住镜刃的?” “嗯,其他人好应付,只有镜刃刻板些。” 易迟点了点头,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看见,最终轻声说:“今日城门口一事,那护城军的作为,师尊如何看待。” 茶杯轻碰的声响后,是墨怀樽沉定的声音。 “身为下属,纪律松散,恣意妄为;身为修士,行为阴私,道心狭窄。” 易迟硬是从那无波无澜的声音中品出了浓浓的嫌弃,她抿紧的唇不由浮起笑,沉闷的心轻缓几分。 “那关于祓恶夜,师尊觉得如何?” 墨怀樽只冷淡一句: “难登大雅之堂。” 简直就是下三滥的优雅说辞。 易迟彻底笑开,看见宋悦卿和易远好奇的目光,她侧了侧身,避过半张脸,目光落在对面茶楼翘起的绿色檐顶。 她听墨怀樽道:“未曾料到今日城门口变故,察觉你自有应对之策,便没再去迎你。你今日的说法,也是我的想法。” “你很聪慧。” 好像自从拜师后,墨怀樽便没再自称“本尊”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易迟目光一错,落在小人偶上,拖着调子说:“师尊啊,我有一个朴素的愿望。” “你说。” “我想买条街。” 易迟仰头望着檐顶升起的清冷弯月。 有点想看看在这个乱糟糟的逆霄城中长出的真传是什么货色呢。 这话在喉间滚动,没说出来。 “不是要看首席真传的碰撞么,我看不如……” “从今夜开始。”她低笑,如鬼魅。 …… 某处绿色檐顶翘起的茶楼顶层,墨怀樽幽深的眸光定在人海中,那个可堪惊四海的青衣少女身上。 身后气息波动,一人忽然出现,一身浓郁的血腥气。 他仰面坐下,声音低哑似许久没说话,“你昨日让我办的事,完成了。” “你想的不错,那群黔南邪修确实去过冰宫和封神碑附近,小易迟出现的地方有他们的搜查痕迹,我已经把这些人清理掉了。” “不过可能已经有人混进了逆霄城,这方面玉之清比较清楚,他比我先一步到逆霄城探查。” 闻人瑟绝抬指,抹掉下巴小痣处的血滴,他看了一眼,平静地移开视线,拎起滚烫的茶水慢慢淋在那只手上,暗色的血慢慢冲刷干净。 玉雕冰琢的手,白皙如故。 “何必多管闲事,反正是蓬莱仙岛的任务嘛。” “这次是冲着易迟来的,不能放任,他是绝崖的人。”墨怀樽回头看他动作,眉梢微蹙,终究是没说什么。 想起刚才的画面,他神色微深地补了一句,“我看见故里了,不过他察觉到我的气息,跑得很快。” 闻人瑟绝忽然抬起头,神色变了几变,四个字像被碾碎了吐出来,“阴魂不散。” “他是来找小易迟的?” 墨怀樽默认。 “小易迟呢?” “晚些时候回去,她有自己想做的事。” “哦,那我先走了。”闻人瑟绝点了点头,消失在原地。 幽竹居,温泉。 红色俊挺身影忽然出现,仓皇倒退几步跌倒在地,他趴在地上剧烈干呕着,昳丽的面容扭曲可怖,左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颈。 缓慢地攀到温泉边,运灵力震碎衣物,将自己埋入水池中。 …… 祓恶夜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个神秘人物买下了商业街两日的经营权,摆摊的小贩收到官方派发的灵石,大喜过望,摊子一扔,转身就走。 好像生怕对方反悔似的。 人满为患的街上,无数人见证这神奇的一幕,觉得神秘人愚不可及。 “谁家修二代干这种蠢事,回去得被爹娘打断腿吧!” “估计又是哗众取宠,近些年多的是想凭这种手段吸引大宗门注意的,你还别说,十年前不就有人砸灵石进了百晓阁,要我看,何不多再多花点进八大势力?” “你这消息就落后了吧,我听我那在蓬莱仙岛的姨丈的二舅说了,百晓阁与各大势力交往密切,今年代替绝崖跻身八大势力已是板上钉钉!那人花的灵石不是血赚?” 话一出,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从古至今,除了一百多年前邪帝在世的动荡期,任底下风云变幻,八大势力始终岿然不动,并不是那么好更改的。 不少人想起无上绝崖灭门前的统领之姿,无上威严,不由幸灾乐祸。 “谁能想到第一个被拉下马的竟是绝崖呢。” “也怪他们过往行事太过霸道,每次入门考核,天下英才任其挑选,其他宗门都是挑剩下的,墙倒众人推再正常不过,我看就是该!” 难听的抨击中,有人小声嘀咕一句,“其实今日那个叫易迟的混元体天才说的对,我们也不能忘了这五万年来,绝崖对修真界做的无数牺牲和贡献吧……” 这话一出,不少人神情复杂起来。 这时,混在人群中的百晓阁之人面色变了,沐声冷笑开口。 “怎么,难道其他宗门都是无用之人?我看没了他绝崖的带领,修真界不仅没衰落,反而更加昌盛。” “现在每个势力都有可能收到单灵根的天才,放在以前,谁敢想?” “最好的天才都归它绝崖,做出牺牲和贡献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说到这里,沐声眼底划过一抹晦光,阴冷一笑。 “更何况,诸位可别忘了,害得修真界血流成河的邪帝可就出身绝崖。而且……绝崖灭门之后,天道就出现了,不正是说明……天意如此!” “绝崖本就该死的一个都不剩!” 这话堪称狠毒至极,众人都下意识心脏一悸。 忽然,一道残影划过。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甩在沐声的脸上,众人哗然。 沐声捂着脸,面前却并无一人,他一怔,赤红着眼怒喝:“哪个藏头露尾的老鼠,竟敢打我,知道我是谁吗?给老子滚出来!” “啪——”又是一巴掌。 这次还有一道笑嘻嘻的童稚奶音,“看不见?现在看见了吗?” 骚乱中有人率先发现,颤着嗓子喊:“快看天上!” 第36章 别太废 众人抬头一看。 半空中,一只血红的赤偶飘着,本是跪姿的腿被掰直,呈断裂的连接状,随风摇晃。 笔触艳丽的五官在夜色中鬼魅邪异,再加上用血点就的眼瞳。 简直……诡异又恐怖! “是烛九!是烛九回来了!别杀我,别杀我!啊!!” 一个刚才骂得欢的人当场被吓得屁滚尿流,尖叫着后退。 一时间在场人无不兵荒马乱,百晓阁的人齐齐惊恐地躲在沐声后面。 赤偶见众人反应,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沐声虽脸色苍白,但还算有基本的判断力,他怒喝一声:“慌什么慌,烛九都死了一百年了,出来个屁!” 众人这才冷静下来,心有余悸地盯着赤偶,“这鬼东西肯定是什么人用术法操控的,傀儡术?” 沐声恶狠狠地环顾一周,眼神阴戾,“阁下是谁,这般作为是对我百晓阁有何不满?” 赤偶落下来,小小一只坐在摊架上,断腿荡悠着,她发出奶声奶气的声音,“你们这些人真奇怪,我打的明明就是你,跟你的宗门有什么关系。” “不过也无所谓,都一样。” 众人不解其意,忽见赤偶飞起来指了指最西面的一个卖焰明灯的摊子。 上面有一个花状焰明灯,刚被灵力点了引线,正不快不慢地往天上飞。 “看见那个焰明灯没?”赤偶说。 那灯平平无奇,灵力气息也微弱近无,即使在天上绽开估计也就豆大点的火花,根本没什么特殊。 沐声皱紧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赤偶“咯咯咯”发出牙酸的笑声,接着软趴趴地跌在摊上,血色的身体亮了亮,后面的话如雷震耳,霎时传遍整个逆霄城—— “今日,逆霄城群英荟萃,几乎集合了九幽界年轻一代最强天才,鄙人不才,作为要入宗的弟子,以焰明灯的造诣高下为准,向所有真传弟子及以下发出挑战!” “夜空允群星璀璨,却不许双月凌空,明日的这个时候,我的灯会绽开,到时,只要有焰明灯的大小、明度胜过我的那盏,便算胜出,还可获知我的身份。” “街上的空摊位,入座即视为接战,希望各位声、名、远、扬的真传弟子,别太废噢。” 大胆! 猖狂! 不知死活! 上扬的尾音在夜色中嚣张的让人不敢置信,逆霄城鸦雀无声一瞬。 接着就像炸开锅的蚂蚁,上至大乘下至筑基,无论是惜灵衣还是萧不疑等人,有一个算一个,无数灵识扫向赤偶,可惜赤偶在发出挑战之时便已失去操控。 附近飞掠过来的一人问:“那人的焰明灯是哪个?” “在那!” 那人一瞧那连火光都颤颤巍巍要熄灭的灯,一愣,接着捧腹大笑。 “就这么一个吹口气就灭的垃圾,竟然还敢拿出来大张旗鼓地丢人现眼。” 周围人纷纷讥笑嘲讽,“估计还没飞上天就灭掉了吧,笑死人了,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显示出自己的与众不同吧,殊不知,这才是走了死路!” 沐声抹了把被扇麻的脸,轻蔑一笑,“何须各大真传弟子出手,我一人足矣!” 说着便转身走到就近的摊位上,三两下画出一个精巧的焰明阵,接着打入身份讯息,徐徐注入灵力激活。 灵力氤氲间,一个金光大盛的飞鲤便迅速飞向空中。 气势汹汹地超过易迟的那盏,众人顿时大声称赞。 “哼,且让她得意一夜,明日我便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子跪地求饶!” 沐声舌头抵了下右脸,阴涔涔说罢,转身离去。 修真界实力为尊,争强好胜,崇尚挑战,易迟战书一下,便逼的这些声名在外的真传弟子不得不参与进来,否则岂不是认怂? 更何况。 不管那神秘人什么来头,这挑战涵盖所有真传及以下的弟子,不正是一场扬名立万的比拼? 证明自己比别人更强,是少年人的热血。 证明自己比同期弟子优异,被高阶修士看中收为弟子,则是所有考核弟子的野望。 而更高位的修士,也乐的看这场盛大绚烂的热闹。 因此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里,一个又一个人入座,满怀期待地放出焰明灯。 某处。 萧不疑与顾浮生早就第一时间去了现场。 凌云尊主不由感慨:“修真界很久没有这么热血沸腾过了。” 仔细想想,近百来年,新生天才的表现都只能算是中规中矩,寂静如死水,相比起几百年前神仙打架的日子,实在相去甚远。 寂灭刀尊摸了摸后背的刀柄,畅快一笑,“年轻人就该这样,怂的跟个蛋似的,一点意思都没有,不真枪实干,如何能进步!” “这人无论是谁,有这个勇气,今日我话就放这了,她,我寂灭喜欢,北脉剑宗要了!” 这雷厉风行的性子。 惜灵衣仍然冷淡:“没有探查出这人身份,她很聪明,只留下了傀儡术的痕迹,并无个人气息。” 焰明灯中倒是有,可一旦探查,灯也就毁了。 眼下情况她动手,显然不合适。 凌云尊主和顺一笑:“倒也不必执着,明日自然会知其身份,倒是那盏焰明灯需注意。” 惜灵衣眯了眯眼,“确实,有些天赋,不过这样一来无疑让真传弟子比拼提前进行,多此一举。” 也是给她尽在掌握的局势添乱,她不喜欢这样张扬的作风。 他们这个层次的人自然看得出,那盏灯,根本不是用灵力构建的,而是……意境。 烟雨楼。 痴离收回灵识,倚靠在窗柩,瞥了一眼蠢蠢欲动的虞清欢,“战书都怼你脸上了,还不快去。” 虞清欢立刻站起身,“我这就去让这不知死活的东西认清现实!”区区考核弟子,不知是筑基还是金丹,也敢舞到她脸上? “顺便让师尊您看看我的厉害!” 痴离凉凉勾唇,“我看是你得认清现实。” 虞清欢:“?” “睁大眼睛好好看看那盏灯。” …… 另一边打的胶着的镜刃和玉之清同时后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掠向商业街。 此类情形不胜枚举,漫天辉光灯盏像星辰散向天际,整个逆霄城在这震撼的一夜被唤醒。 而引起轰动的易迟,逆流而返,步伐悠哉地跟着灵讯符的指引,往幽竹居走。 宋悦卿沉默了一路,从没想到,有一天,在嚣张这方面自己会甘拜下风。 “牛逼。”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说道。 她服了。 易远猛点头,脑中眩晕,他原以为自己已经触碰到了易迟惹事的极限,没想到还是草率了。 她还可以捅破天! 两人互看一眼,同时落后一步,并肩走在易迟身后。 “你说明日谁能获胜?萧不疑?顾浮生?” “在下认为镜刃跟玉之清也很有竞争力!” 两人激动地讨论着。 易迟瞠目,转头看她们,“就不能是我?” 她们脑子里装的什么,这么看不起她! 宋悦卿对着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得出结论。 “你,靠美貌在修真界杀疯了。” 易迟:“……”她凶狠地瞪了眼想点头的易远。 一回头,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电子音—— 【宿主,快到幽竹居了。】 【我花了一万积分探查到,今晚闻人瑟绝畏血症发作,现在就在温泉中昏迷,此时不睡,更待何时!】 第37章 装什么死 易迟脚步猛然一顿,宋悦卿与易远险些撞上。 易迟转身看他们,指了指幽竹居的正门,神情如常,“你们先回去,我去办点事。” 宋悦卿正要询问,易远先一步答应下来,“好。” 易迟笑了笑,朝巷道的另一个方向走去,转眼间消失在转角。 宋悦卿费解地看向易远,“你这个当哥哥的,怎么也不问问她要干嘛。” 他哪有资格过问大佬的事,他可没忘记自己这哥哥的水分。 易远这么暗暗想着,嘴上含含糊糊地敷衍过去。 …… 易迟没走多久,果然看见了鬼鬼祟祟站在院墙外的苏悦颜,看来刚才她就在人流中,所以自己才能听见系统的声音。 易迟避在暗处,背贴着墙,攥了攥手指,心中无奈一叹,闻人瑟绝的畏血症,竟然还没好转么。 她原以为自己死后,他们都会好。 前方,苏悦颜与脑海中的系统交谈。 “一点好感度才一千积分,我现在只有闻人瑟绝给的一百点好感度,十万积分就这么花了一万!”她心疼的心口直滴血。 【一本万利,人类容易睡出感情,这次只要成功睡了闻人瑟绝,他对你的好感度绝对会突破。】 苏悦颜想起闻人瑟绝那张邪美的脸,心跳快了几分,眼中划过欲望,“系统,隐息buff准备好了吗?” 今夜,她志在必得。 【隐息buff已穿戴,一刻钟内,宿主将消失在大乘期及以下之人的视野、灵识中,扣除一万积分,剩余八万积分。】 苏悦颜原本走的战战兢兢,行了一路却发现偌大的院中处处青竹幽幽,根本就没人,她想了想,看了眼天上星辰般的焰明灯。 “估计都去放焰明灯了,系统,我是不是也应该去放一盏。” 【那不重要,咱们是来攻略男神的,又不是修仙的,一切以攻略为主,你要是想去,等睡了闻人瑟绝再去。】 苏悦颜心想也对,“也不知刚才那么大的动静是谁引起的,系统,你也查不到吗?” 【我咨询了一下后台,探查需要一万积分。】 苏悦颜闭嘴了。 【食髓知味buff已穿戴,保证让他对你的滋味念念不忘。】 又跟着指引走了一会,前方出现了一座拱门,若有若无的雾气蔓延,苏悦颜大喜,“到了。” 她加快脚步走了进去,经过假山流水明灯,最深处,地面鹅卵石上散落着艳红的衣绸碎片,一汪巨大的温泉赫然出现在眼前。 苏悦颜心脏怦怦跳,目光落在潋滟水波上,继续向下探寻…… 还没待看清,她就丝滑地晕倒了。 系统看着空气中忽然显形的易迟,呆滞一瞬,发出尖锐爆鸣声。 易迟拎着苏悦颜的后领,盯着她后脑勺,“吵什么。” 系统慌忙捂住嘴:“!!!” 接着才反应过来自己没嘴,又想起易迟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 cpu勉强稳定下来,下一瞬—— “说你呢,系统,装什么死。” 系统:“……” 不慌,稳住,知道了又怎么样,还不是拿它没办法。 下一瞬—— 易迟捏着手里的光团,嘀咕,“还挺软。”手指一用力,作势要捏碎这外界侵入者。 系统:“???我艹!” 深深的懵逼过后,它彻底绷不住了。 【仙女饶命!我愿意与你绑定,为你马首是瞻、做牛做马,只求放我一条活路!】 “你们系统,还怕死?”易迟脸色古怪,不是一堆科技造物么。 系统的命也是命! 系统声音都是哭腔。 【这年代系统也是有感情的,我还不想死呢。】 易迟不为所动,冷漠问:“那么,你有什么用呢?” 看着对方冷津津的视线,系统cpu疯狂运转,无意间看见水里的闻人瑟绝,灵光一闪。 【我有buff!】 易迟冷笑:“食髓知味?” 【我我我、还有其他的!】 “明眸善睐?” 【……】 易迟手指动了动。 系统心惊肉跳,疯狂联系主系统,死活联系不上。 “你想逃?可我刚才切断了你的因果线,没人能救你。”易迟饶有趣味地挑了挑眉。 系统听傻了,你一个筑基期哪来的因果之力,那可是道! 可事实摆在眼前,它只得认栽。 第38章 天道他娘 系统没敢多想,立刻激动地抛出了自己活命的本钱。 【我可以为您掠夺别人的气运,现在我与主系统失去联系,您与我绑定后,只要获得目标人物的好感度,转化的气运全部都是您的!】 所以那些buff之类的道具,都是哄人玩的东西,真正珍贵的气运,早就被系统暗度陈仓给了主系统。 怎么说呢,从系统到宿主,全是打工人。 易迟捏了两下系统,懒懒抬眉,“不感兴趣。” 系统不可置信,再次强调。 【有了气运,就相当于天道宠儿,气运之子,无论是修炼还是情感,任何事情都会顺风顺水!】 易迟拧眉:“你才是天道宠儿,我可是天道他娘!” 【……】这是重点吗,不对,你挺豪横啊? “放过你也不是不可以,而且我还能继续让你回到苏悦颜的脑子里。” 系统怀疑自己在做梦,还有这种好事? “不过你的攻略目标改一下。”易迟唇边溢出一丝微妙的邪笑,活脱脱像个大反派。 系统身子一抖,【您说。】 【他叫故里。】 …… 解决完苏悦颜和系统之后,易迟看向水下的闻人瑟绝,才看一眼,视线便像火燎般移开,好歹套件衣服吧! 不过气息波动严重,隐隐有走火入魔之兆,温泉中的水都剧烈震荡起来。 易迟不得不走近,想办法唤醒他。 若是在前世,她利用笛中剑天乩,吹一首镇魂曲即可,现在则只能吟镇魂咒,可闻人瑟绝已经封闭自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她必须进入其中,唤醒他的感知。 对意志力薄弱的人来说,很可能会失陷在对方的意识海中,但易迟自然没有这个烦恼。 眼看着对方眉间积攒的戾气就要犹如实质,易迟认命地下了池。 看一眼,不由脸上燥热。 墨发如海藻飘摇在透明的水中,妖异俊美的脸满是苦楚,再往下,腹肌紧实,线条优美的人鱼线探向…… 易迟干脆眼一闭,心中疯狂念清心咒。 她摸索着游到闻人瑟绝跟前,伸出手抵在其眉心,将自己的灵识探了进去。 下一瞬,眼前出现了既熟悉又陌生的场景。 易迟心中一恸,这里是灭门后的占星圣地。 昏暗至极的天空下,壮丽恢弘的占星台倒塌殆尽,盛美一时的楼阁建筑化为废墟,宗门烫金牌匾四分五裂。 呜呜咽咽的声音自山顶占星台传来,凄凉似夜路冤死的鬼魂,怨气滔天。 天空像被滴了一滴红墨水,暗红的色彩渐渐晕染开,透着不详的血气。 这是意识海魔化的征兆。 易迟心一惊,立刻往声音源头飞去,看清占星台场景,她神情一滞,透着无尽悲凉。 入目残垣断壁间,无数被割喉而死的占星弟子,像褪去色彩的灰黑色陶俑人,只有脖颈处一道伤口,明艳至极,一滴滴流下鲜艳的血。 他们四肢趴伏,四面八方向中心的闻人瑟绝爬去。 闻人瑟绝一身素白,抱住膝盖,他敛睫,冷白的脸僵冷如死尸,只有浓浓死气。 低低呓语越来越大,越来越盛,汇聚成摧毁心神的哀嚎。 “你看看我,看看我呀,我是师弟呀,我们都死了!我们都死了!!!!” “是你将烛九带进来的!是你爱上了她,是你杀了我们!!!呜呜呜呜,我的脖子好痛啊,好痛!!” “闻人瑟绝,当初就不该生下你,我应该把你掐死,你害死了我,害死了你娘,害死了整个宗门!!” “你怎么还不去死,你去死啊!!!闻人瑟绝!!” 终于,一双枯黑的手猛地抓住了闻人瑟绝的脚踝,又一只抓住了他的手臂,接着,陆陆续续的手触到了头发、耳朵、眼睛…… 头发被扯掉,眼睛被挖出,骨头被抽出。 闻人瑟绝被淹没在无数双手中,血液像白日里艳丽荼蘼的红衣,晕开成凋零的花。 易迟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心中痛的要窒息,眼泪夺眶而出,“五师兄……” 天空再次艳了几分,整个地面都被映成红色。 而此时,所有人忽地消失,闻人瑟绝再次抱膝坐在原地,山下的呜呜声缓缓靠近。 循环往复,即将开始又一轮虐杀。 他将占星灭门惨祸的根源加诸己身,在意识海中一遍遍地虐杀自己。 易迟慢慢走到闻人瑟绝跟前,蹲下身。 似乎是不明白怎么会有一个变数,闻人瑟绝抬起眼帘看向易迟,微红的瞳孔了无生机。 “你是谁?”他面无表情。 易迟强行扯出难看的笑,向他伸出手,“师叔,是我,我们离开这里好吗。” 他眼珠动也不动,空洞的目光凝在易迟脸上,忽然一句,“你是烛九。” 易迟手指狠狠一抽。 下一瞬,他苍冷的指骨狠狠扼住易迟的喉咙,面色狰狞,眼底猩红,“你不是死了吗!你不是死了吗!你怎么会没死!” 状若疯魔。 易迟窒息间,远处的呜咽声忽然静止,天地也阒然一瞬。 她侧了侧眸,对上一双贴的极近、双眼黑洞洞的死人脸。 “啊!!!烛九!是烛九!!快杀了她!” “挖掉她的血肉筋骨!吃了她!” 天欲滴血。 易迟暗道不好,脖颈处却忽然松了松,她像一只娃娃被高大削拔的闻人瑟绝紧紧抱入怀中。 他无助地后撤,摇着头流下血泪,“不要,不要……” 周围行尸疯了似的尖叫,怨恨地看着他。 “叛徒!孽种!你敢包庇她!” 闻人瑟绝猛然大声,嘶哑地声音似乎在说服自己,“我没有!我要把她做成人偶!做成死傀!让她生不如死!这是复仇,这是复仇!” “别杀她……爹爹,师弟,别杀她,是我的错,吃我。” 他落着泪,箍住易迟像箍世间珍宝,近乎哀求。 行尸僵住,失望怨毒地看着他,“你竟还爱着灭门的仇人。” 闻人瑟绝睫毛颤了颤,苍白的唇微动,终究还是没说出任何话。 易迟就这么愣住,久久无法回神。 她本以为闻人瑟绝对她已经恨之入骨,没有丝毫情意…… 这里是他的意识海,是本心世界,却原来他内心的挣扎如此绝望。 世人都说闻人瑟绝爱她至极,直至此刻,她才直面这浓烈如熔岩般的情感。 行尸又围了上来,他将她护在怀中,任凭剜肉的指落在身上。 血肉翻飞间。 “闻人瑟绝。”易迟哑声唤。 闻人瑟绝垂眸看他,唇边的笑竟温柔至极,“别怕,你是我的傀儡人偶,不会再死了,不会了。” 易迟心一酸,喉咙像堵了一团湿棉花。 “闻人瑟绝,你想不想我死掉?” 闻人瑟绝偏红的眼中划过浓浓的恐惧。 易迟轻声说:“可你再不醒来,我就会死。” 他怔住,世界静止,汹涌的血色天河被按住暂停键,然后一寸寸消失,徒留行尸不甘的咒骂。 易迟松了口气,再睁眼,望进闻人瑟绝赤红的眸。 人已经醒来,神智仍然混乱。 易迟趁热打铁,拽着闻人瑟绝露出水面,双手结印,面色肃然地吟诵镇魂咒。 她如今筑基修为,要安抚住大乘期的闻人瑟绝,属实有些勉强,因此指印和咒语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这倒也不难,可谁知闻人瑟绝呆滞地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贴了上来,温软的唇就这么轻轻地落在了易迟的侧脸。 易迟心脏重重一跳,嘴皮子一颤差点念错,好不容易强行稳住,闻人瑟绝却好像找到了好玩的东西。 嘴唇磨过下颌,慢慢滑到玉润的颈窝,蹭了蹭,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 “!!!艹。”易迟身子一震,酥麻的电流从脖颈窜到尾椎骨。 她内心崩溃,脸上仍然严肃地念古朴的咒,手指边颤边结印。 闻人瑟绝眼中血色瞳孔划过痴迷眷恋,像磕了药,对着易迟的脖颈一顿狂吻。 镇魂咒收尾,易迟右手狠狠拍在闻人瑟绝的额上。 大吼:“你给老娘清醒一点!”可惜被撩拨许久,那声音轻软的像勾人似的。 第39章 我们乱……了? 清凉的气息镇压灵台,闻人瑟绝瞳孔中的魇迷和赤红蓦地消散。 他眨了下眼,恢复神智,看见了娇喘微微,衣衫不整的易迟。 嫣红的吻痕像一朵朵红梅开在羊脂暖玉的颈间。 她浑身湿透,曲线毕露被自己掐着腰揽在怀中,像神女遭了轻薄,一动怒,美的惊心动魄。 而自己,未着寸缕,身体异常。 闻人瑟绝愣住,猛地推开她,脸色极冷,“我们乱伦了?” 易迟懵然地被推进水里,差点呛到,心里憋气。 这是什么反应,嫌弃她呗? “师叔还知道什么是乱伦呢,真厉害。” 她钻出水,咬着发软的牙冷嘲热讽,刚稳住身子就看见假山侧冷幽幽立着一个人。 墨怀樽不知站了多久,明明隐在阴影,却更像他的晦暗阴沉造就了阴影。 疑似“乱伦”的香艳场面被看了彻底,易迟脑子短路,呼吸都凝住了。 闻人瑟绝醒来时就察觉墨怀樽的存在,因此并不意外。 墨怀樽扬了扬手,一件衣服劈头盖脸砸在闻人瑟绝头上,他声音透着冰冷的杀气,“穿上。”旁侧的本命刀乌行云若隐若现。 忽然身子一轻,易迟闻到雍雅的雪檀香,身体后仰,她下意识勾住了面前人的脖颈。 墨怀樽单手稳稳抱着她,另一只手灵力涌动,衣服被蒸干。 后者香肩半露,姝色清绝,他却淡漠地像看一根木头。 易迟心中莫名一虚,火速整理好衣裳,乖巧一声:“多谢师尊。” 墨怀樽放下她,声音冷的要冻死人,“可刚才的行为一旦出错,你会死,他会入魔。” 指的是易迟进入闻人瑟绝意识海的事。 易迟这才反应过来,墨怀樽必定不会放任闻人瑟绝出事,怪她心急没想到这一茬,整出这个乌龙。 她干笑两声,一副老实认错的模样,“看见师叔情况危急,心中担忧,这才冒险。” “谁让你进来的。”闻人瑟绝上了岸,平日里慵懒的状态不再,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格外晦涩。 易迟干好事还被质问,不乐意,“又没人告诉我这里是师叔专属,况且这儿连个结界都没有,谁知道能不能进。” 她虽这么说,心里却清楚这次闻人瑟绝怕是畏血症发作的格外严重,才导致结界都没设。 自从目睹宗门众人的死状,他就开始怕血,此次甚至差点滋生心魔。 想到这,心中不由低沉下来。 闻人瑟绝半阖眼,平淡一句,“以后不用管我。” 他又直勾勾盯着她,淡红的眸色深沉,有些狐疑,“你的镇魂咒很是熟练,从何处习得。” 在术法中,除五行术法外,还有一种极为难修的咒术,它威力大,手段阴诡,防不胜防,但也极为难修,镇魂咒则更是咒术中的高阶冷门。 如今易迟一出手就是重量级,很难不让人注意。 易迟心头悬起,说出自己准备好的说辞,“师尊昨日传了我绝崖术法,我对咒术比较感兴趣,这不是巧了么,刚好有一点天赋,因此连夜学了。” 闻人瑟绝一怔,看了眼并无异议的墨怀樽,唇边挑起意味深长的笑。 “小易迟有一点天赋的东西似乎有点多啊,又是鞭子又是刀的,别人一辈子也学不会的咒术,你一夜就学了个十成十,别的伤人术法不学,还偏学镇魂咒。” “怎么,爱好和平?还是说其实其他的咒术都会‘一点’?” 易迟心中警铃大响,脑中飞速转动,给自己疯狂找借口。 “师叔有所不知。”她咬着唇欲言又止,“我以前曾经无意间落入一个秘境,得过一人传承,那人就是什么都会一点的。” 闻人瑟绝猛然捉住易迟肩膀,眸中掠过癫狂偏执,“她是谁?你还看见了什么!” “瑟绝。”墨怀樽拂掉他的手,抿唇缓声道:“无论是谁,都是易迟自己的机缘,与旁人无关,也与已死的人无关,你该回去冷静冷静。” 闻人瑟绝瞳孔微颤,脸上划过怆然之色,对易迟道:“今日,多谢你。” 说完转身离去,艳红衣袍在夜色中只剩凄冷。 受意识海影响,他今晚情绪明显很不稳定,只要一与烛九有关,就足以勾动他所有心绪。 “今夜多亏了你,还有……” 墨怀樽抬了抬头看了眼天上的焰明灯,“很有胆魄,不坠她的传承之威名。” 这话相当于笃定那个人就是烛九了。 毕竟天上地下,样样精通的人只有她一个。 墨怀樽说到这,神色少见的异样,似损耗了很多心力,不愿再多提一句。 “师尊不恨她么。” “恨,但不能否认她出众的能力。” 这大概是一件很无奈的事情,就像讨厌一个人却干不掉她一样。 不过她已经被干掉了,对墨怀樽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 与墨怀樽步行离开温泉,路上易迟得知了明天的考核内容。 到墨怀樽院门前,易迟听见远处宋悦卿与易远的说话声,知道那就是自己的住处,与墨怀樽温软告别。 后者瞧着她下一瞬忽然轻快的脚步,不期然想起这人温泉中一巴掌拍在闻人瑟绝额头上的凶悍,以及今日种种行为的气焰。 半点没有平日里表现的敬仰乖顺。 他收了个两副面孔的弟子。 …… 宋悦卿和易远看见易迟时,双眼圆睁。 易迟脚步一缓,内心一句脏话,迅速捂住脖颈遁入房间。 宋悦卿眼疾手快拽住她,“你快说,哪个男人?” 易远想起刚才对方与墨怀樽同来,瞳孔惊悚。 宋悦卿盯着易迟脖颈上吻痕,直抽冷气,一句话都说不完整,“我艹,不是,你们?啊?” 尊主看着那么沉稳威严,私下里这么凶猛的。 易迟勾住门框,避免自己被她拖出去,她呵呵一笑,“我说这是我揉的,你们信吗?” 齐齐摇头。 “那习武摔得。” 你当我们傻? 易迟轻易读出这五个字,她趁宋悦卿松懈,猛然抽手溜进屋中,砰地关上门,“明日考核,我要打坐修炼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徒留宋悦卿与易远在外面抓心挠腮。 …… 易迟咽下一颗丹药,脖子上的痕迹消失无踪。 她无言望天,谁家好人用愈血丹治吻痕? 造孽! 将七烨重华摆出来晒月亮,易迟掏出炼丹炉,神色淡淡地开始炼丹。 控着火,珍贵的材料像大白菜一样随手扔进炉子里,别提多随意了。 要是让外面严谨遵循炼丹步骤的炼丹师看见,眼珠子都要惊掉下来。 不多会,一颗珠圆玉润的超圣品丹药新鲜出炉,散发出浓郁的丹香。 易迟看了眼上空,心想果然,自己不想的话,连成丹雷劫都没有,她果然是星君他爹! 正感慨,易迟听见了轻缓的敲门声。 这么晚,是谁? 第40章 门牙笑掉 易迟看见易远时并不惊讶。 经过白天的事,她相信他已经想清楚。 易远沉默片刻,神情坚定,眸中有一簇灼热的火焰,“敢问,我要如何才能与你换那枚复灵丹?” 修真之路璀璨辉煌,是天下少年心之所向,他也想争这一席之地。 易迟看清他眼中的执着,将丹药递给他,“复灵丹没有,九极灵丹要不要?” 易远接过,他知道易迟一开始去拍卖会就是在给他凑材料,可仍然不知道九极灵丹是什么,眼中迷惑,却并无不信任之色。 “听过九极丹田吗?” 易远倏然一怔,他当然知道。 这是一种筑基时机缘巧合才能形成的变异丹田,拥有九个窍海,也就是说灵力储存是正常丹田的九倍,修炼慢,但越界挑战也是家常便饭。 强是强,可没人敢在筑基时拿丹田开玩笑,所以几乎只存在于传说中。 想到这,易远捏着丹药的手千斤重。 易迟一边给七烨重华浇水,一边不在意道:“复灵丹只能让你丹田修复,九极灵丹则不仅可以修复,还能给你两成变异的可能。” “这、这太贵重了。”易远说话都结巴了,从来没听说还有这种丹药,要是让外面的人知道,估计所有人都得疯! “你是炼丹师。”他语气笃定,“还是圣品炼丹师。” “不是。”易迟摆弄花瓣,一副科普炼丹知识的随意语气,“正宗九级灵丹起码超圣品起步。” 易远瞳孔收缩,心脏怦怦跳,愣愣道:“灵霄圣主和妖皇是九幽第一炼丹师,现在也不过是圣品,从来没听说过还有圣品以上的存在。” “天道复苏以后,早晚会出现的,因为有了丹道。”易迟拨弄着土壤,闲散说,“好了,这是我们的交易,答应给你的丹药已经结清。” 出易迟房门时,易远脑中还是晕的,捂着自己的储物袋,感觉自己被馅饼砸中。 好半晌才升起一个疑问,雷劫呢? —— 次日,天光大亮。 易迟一大早就被宋悦卿闹醒,为避免对方继续纠缠昨夜的问题,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墨怀樽身边。 宋悦卿果然安静了,内心恍然,难怪他们晚上能歇在绝崖的幽竹居,原来是裙带关系? 心中不由升起一抹佩服,墨怀樽这种高岭孤松都能拿下,牛逼。 大概由于昨晚的预热,今日的逆霄城处处透着血脉贲张。 易迟先陪易远和宋悦卿去点焰明灯。 值得一提的是,大概是前十八年太倒霉,时来运转,易远还真蹭上了那两成的几率,造就了九极灵丹。 而宋悦卿对于易远从一个丹田破碎的凡人忽然变成筑基初期修士这件事,她表达了深深的懵逼。 易远讳莫如深地看向易迟,宋悦卿秒懂,裙带关系嘛,那倒也有可能。 考核地点在天堑坪,三人到时,已经人满为患,激烈的谈论声汇成河流。 大部分都在说焰明灯的事。 前上方,八处颇具仙气的坐席在阶梯尽头,呈弧形。 代表着八大势力,不过只会来五或者六方,妖皇殿和天魔宗的位置只是象征意义。 还没到时间,此刻空无一人。 主坐席再左右则是其他宗门势力的位置,此刻已经坐了不少人,相比起八大势力讲究排场,他们显然更随意一些。 中层台上,已经有气质飘然的各宗门弟子肃容站着,上面摆放着测试灵根和融灵度的晶石仪器。 其他地方,则是已经被占据一空的巨大观众席。 少年少女三三两两聚在下层台,目光频频落在器宇轩昂的宗门弟子上,眼中尽是欣羡和热血。 终有一日,他们也会成为万众仰望的存在吧。 宋悦卿与易远像打了鸡血,易迟扯着两人撤到人少的地方,她靠在一颗树上,摸出一个油纸包,“吃包子吗?” 包子皮薄,形状好看的白面上渗着诱人辣红。 宋悦卿咽了咽口水,虽然刚吃过,但还是忍不住拿起一个,易远也不例外。 边吃着,易迟看见了不少熟人。 默默站在人群中的林梓晗,以及对苏悦颜关切叮嘱的苏行。 苏行厌恶地看了眼宋悦卿,转头对苏悦颜说了句什么,苏悦颜闻言看过来,乖柔点头。 易迟懒得听,转手给宋悦卿嘴里塞一个肉包子,后者脸上的冰霜化为呆滞。 易迟笑眯眯拍了拍她的头,“乖,咱不看,多吃点。” 宋悦卿咬了两口,低沉的情绪被冲散一空,哽咽,“有时候你还挺像我娘的。” 易迟:“……”我这身份真是一天十八变,次次不重样。 【宿主,昨晚闻人瑟绝忽然发狂要杀人,我怕你被秒掉,紧急采取手段将你送回去的。】 【主系统更改攻略目标,这我也不知道咋回事,不过从六个变成一个,更精准,更容易!】 系统看见易迟,抖着小身子又给苏悦颜灌鸡汤。 易迟满意点头,移开视线。 方伊人身边跟着一圈拥趸,她磕了丹药,两颗牙已经长了出来,看见易迟时,怨恨冷笑,“混元体又怎么样,不才筑基巅峰,比试时你最好祈祷不要遇见我。” 易迟一看,哦吼,金丹期了,境界虚浮,看来嗑了丹药强行结丹。 “自毁根基。”宋悦卿眯了眯眼,冷嗤。 方伊人气恼,被身边人悄声提醒,“您可是要进蓬莱仙岛当真传弟子的人,不如养精蓄锐准备考核,先不与她们计较。” 方伊人一想也是,乜了眼三人,最终定格在筑基初期的易远身上,不屑一笑,“就这种人,估计连绝崖那种破烂地方都进不去,也配我注意?” 易远眉宇皱起,终究没说什么。 易迟看了方伊人一眼说:“你别笑了,门牙还没长齐,容易笑掉。” 方伊人下意识闭上嘴,收起牙花。 宋悦卿笑的想死。 方伊人反应过来后,又羞又窘,盯着三人的目光尽是杀气。 咚—— 一道恢弘钟声敲响,声波远扩,闹哄哄一片的场上瞬间安静下来。 第41章 不是来考核的 凌厉刀芒自天边倏忽而至,那气势宛若斩破九霄,引的下方考核弟子眼中异彩连连。 先落座的是寂灭刀尊为首的北脉剑宗,话不多的镜刃紧跟其后。 接着是声乐和鸣,色彩旖旎的合欢谷,合欢谷弟子多为貌美娇媚女子,一些人看虞清欢看的眼睛都要掉下来,嘴上鄙夷嘀咕,“红颜祸水,不是正经门派,我可不去。” 一女子嗤笑,“笑死,人家修的是幻术,可不是媚术,你想去还进不去呢。” 乾坤圣殿如流光出现时,所有人的目光又移到顾浮生身上,“是浮生仙子!” 一时间听取呱声一片。 接着出现的是炫彩流光,晕染半边天的蓬莱仙岛。 咦,绝崖呢? 除了每次都压着第二项考核才出现的月曜帝国…… “绝崖这个落魄宗门还敢压轴不成?” “眼瞎,不知道看看坐席么。” 众人定睛一看,绝崖的人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出现,又无声无息坐那。 易远看的一怔:“什么时候来的?” 宋悦卿:“比合欢谷晚一步,比百晓阁早一步,看来百晓阁取代绝崖已经被各大势力默许了。” 否则怎么敢这么张狂? 人到齐后,惜灵衣发表几句讲话,第一项灵根测试就开始了。 并不需要一个个上去,台上的测灵仪被启动后,会发散测灵射线,将灵根显化在外,也会将年龄不符的人剔除掉,一目了然。 单灵根的人寥寥无几。 除了宋悦卿、苏悦颜以外,方伊人也是其中一个,她与宋悦卿一样,都是火系单灵根,只不过融灵度比后者差一些。 难怪被家里捧在掌心宠的天真无邪。 站在高处享受众人羡慕嫉妒的目光,郁闷了两天的方伊人终于扬眉吐气。 她挑衅地看了这边一眼。 宋悦卿不解:“她嘚瑟啥?咱这哪个不比她强?” 易远弱弱抬手,“我,我是水木金三灵根。” “不,我不许你这么说。”宋悦卿很霸道。 灵根显化后,开始分队,根据灵根个数划分。 宋悦卿和易远先离开了,每个人都快速找好了队伍。 只有易迟站在原地没动,她本就引人注目,此刻更是吸引所有人目光。 “这种混元体天才还需要分队吗?” “那又怎么样,这是按照灵根分的,又不是按照体质,天赋再高也得跟咱们五灵根站在一块。”有人酸溜溜地说着。 最上层。 惜灵衣眼神问询萧不疑。 萧不疑自信一笑,传音道:“师尊放心,她肯定是我们的人。” 镜刃对寂灭刀尊道:“哦,昨晚她说会入我门派。” 寂灭唇边溢出一抹残忍的冷笑,“很好,等她进来就让她人财两空!” “爹爹尽可放心,她心中有数。”顾浮生想起自己昨天的劝说,觉得这事十拿九稳,从哪个角度看也得选他们乾坤圣殿。 除非这个易迟忽然改变主意爱上萧不疑。 虞清欢就不说话了,毕竟自己的失败触目惊心,她师尊清楚的很。 另一边沉默寡言的玉之清,见自己师尊师叔比自己还淡定,还有空喝茶,传音问:“师尊,昨日怎么不让我拉拢?” 咱们绝崖虽说没有竞争力,但也不能直接就咸鱼躺了吧。 闻人瑟绝看他一眼,这才想起对方还什么都不知道,他眼波划过在场人的反应,唇边噙上一抹看好戏的笑。 “不用你拉拢,等你出手,黄花菜都凉了。” 你师尊比你积极。 百晓阁阁主詹百晓捋着花白胡须,眯着眼扫向中心坐席,“什么时候咱们也能像八大势力一样,有竞争这种天才的资格。” 沐声低笑:“师尊真爱说笑,混元体争不来,单灵根弟子今年不就可以了吗。” 詹百晓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望了眼从容至极的绝崖,忽然大声开口。 “说起来绝崖已经一百年没有收到真传弟子了吧,内门弟子也年年欠缺,今年不知有什么打算?我们百晓阁还是很有信心继承绝崖位置的。” 充满挑衅的话一出,众人眼神终于从易迟身上挪开,看上方高层撕咬。 “百晓阁阁主不说话,我都差点没注意到还有绝崖这个宗门了,这么没存在感,干脆降级算了,强占位置,年年剿邪又派不出足够人手,做不出贡献,也不嫌臊的慌。” “被往昔辉煌蒙蔽了眼,不甘心呗。” “也就是绝崖尊主实力高深,硬撑着了。” 讥讽声此起彼伏,惜灵衣微微一笑,“时也命也,绝崖尊主也要尽早认命。” 闻人瑟绝也笑,“时也命也,一百年前求着我们祭阵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什么保证会看护好绝崖,铭记绝崖对修真界的牺牲,扶持绝崖发扬光大。” 各尊主面色尴尬一瞬。 闻人瑟绝话锋一转。 “虽然知道是通篇鬼扯,不过也就一百年吧,你们这么善变呐?” 寂灭刀尊厌恶道:“当年约定是诸位祭阵承诺才作数,可你们并未出事,绝崖走到如今这一步,与其怪我们,不如怪你的师兄弟不念旧情,分崩离析!” 这一句可真是往绝崖心窝插刀,谁能忍受自己门下弟子不仅不回报宗门,还各自发扬光大,碾压自己? 众人幸灾乐祸,绝崖的弟子无不脸色通红,愤怒至极。 易迟在下面听着想笑,说的跟白月光因为没早死就成饭米粒一样。 墨怀樽墨发玄袍,坐在那就像被口诛笔伐的不是自己,稳定的可怕,他抬了抬眉,淡而又淡地扫了眼寂灭刀尊。 “尚可。” 啥意思? “绝崖又是灭门,又是分成四瓣,还能跟各位平起平坐,尚可吧。”说着喝了口茶,看着淡定又养生。 众人:“……”有被羞辱到。 宋悦卿总觉得这一幕咋那么熟悉,她莫名地看了眼易迟。 “哼,绝崖尊主嘴上功夫倒是厉害,可惜宗门却要堕落在自己手中,也不知午夜梦回,能不能对得起师门先辈。”詹百晓阴阴笑着。 墨怀樽:“大宗门界域广、事务多,晚上一般连夜处理,不像阁主那么闲还有空做梦。” 詹百晓:“……你!”气死他了气死他了! 本来想激怒对方,结果自己差点被气死! 惜灵衣冷傲的神色覆上一层冰晶,她深知打嘴仗实在不是对手,收了尾。 “终究是手底下见真章。”反正今日,她不会让绝崖收到任何一个真传弟子。 惜灵衣看向易迟,扬声道:“你就站在单灵根那一列即可,待考核过后,直接升为真传。” 众人无不艳羡地看着易迟,心中泛酸。 方伊人见她出威风,牙都咬碎了,林梓晗攥紧手指,摸了摸袖中那瓶丹药。 苏悦颜和苏行则皱眉,宋悦卿竟然认识这样的天才?也不知怎么攀上的。 易迟对上数以万计的眼睛,只能歪了歪头,正面做出回应—— “可我不是来参加考核的啊?” 啥??? 第42章 被耍了,玛德 易迟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懵逼了。 不是,啥意思,还真准备田园派修真呢? 这世界上有这种上赶着当散修的纯种傻逼? 散修是什么意思,就像没了爹娘的娃,万事都要靠自己打拼,一句话概括就是—— 没灵石、没后台、没功法、没教导,啥都没! “听错了,我肯定是听错了……”有人抠了两下耳朵。 宋悦卿质问地看易远,企图得到一个解释,易远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 寂灭刀尊皱起眉,觉得这死丫头真是事精,“易迟,你又作什么妖?” “这种场合,胡闹只会平添尊主的厌恶。”萧不疑脸上不羁的笑也收敛,以教训的口吻说着。 易迟才觉得这些人莫名其妙。 “不是,我真不是来考核的。” 寂灭刀尊气愤地拍了一下白玉扶手:“你胡说八道什么鬼东西,不来考核你干嘛站在那!” 易迟委屈:“又没规定不参加不许站在这!树下安静,我站这吃包子怎么了!” 众人:??? 你清高,你了不起,别人考核你看戏,别人入门你哭泣。 他们看出来了,这个混元体她脑子有问题。 方伊人噗嗤讥笑,“还以为是个人物,原来是个傻子!这年头,傻子也能被当成宝,呵!” 惜灵衣看着易迟的目光已经不能用冷漠来形容了,可以称之为厌烦。 痴离头上挽着一根梨木簪,两撇墨发垂在面颊两侧,风情中透露出隐晦的禅性,气质姝为玄妙。 她点了点衣袖,饶有韵味地轻笑,“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儿。” “那除了吃包子,你还想做什么呢?” 明明是不极端貌美的长相,一举一动却令人魂牵梦萦,欲罢不能。 易迟看着高处的痴离,忽然扬眉笑了笑,“等人啊。” 凌云尊主望了眼人群中的宋悦卿和易远,好脾气道:“与其站在原地等你的朋友,不如共同攀登,岂不更好?” 易迟摇头,“不是,还没来呢,不过好像来了……”她忽地看向半空中。 众人睁大眼睛看去,一个平平无奇的流光落地,出现一个长的像弥勒佛的人。 唐昨着急忙慌地站稳身体,将一个灰色储物袋递给易迟,眯着小眼笑,“用天令传送阵传来的,负责人让我给您紧急送来。” 易迟拍他肩膀,“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唐昨看了眼周围诡异安静的氛围,小声问,“他们咋都瞅着您呢?” “想看我穿衣服呗。”易迟随口一句。 这么说着,从储物袋中拈出绝崖首席真传服饰,月牙白,金丝纹,从容慵懒地往肩上一披,淡淡灵力闪动,已经贴合地穿上了身。 身姿毓秀出挑,如竹清雅幽静,神俊莫辨的墨白脸庞,只看一眼便知,这是个不同凡响的存在。 易迟指骨悠闲挑动,系好腰间环佩,抬眉似笑非笑,“所以说,不用在意我,我真的只是吃个包子,顺便等个人。” 毕竟没有这身衣服,她也不好上去啊。 此刻所有人:被耍了,玛德!!!!! 啊对对对,是不参加,您这特么直接是首席真传了! 还散修呢,小丑竟是我自己! 宋悦卿内心:到底是裙带关系还是师徒关系,她已经分不清了……毕竟那吻痕也做不了假。 唯一知道一切的易远: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我不敢说也不敢问。 此刻的大势力,可以说是个个被猝不及防捅了一刀。 包括绝崖也是,因为—— 玉之清:我盼星星盼月亮的首席真传之位呢??? 有人偷偷觑了一眼惜灵衣,又赶忙针扎似的移开视线,那脸色……嘶,不敢多看。 惜灵衣怒极反笑,看见唐昨,前后一联系就想清楚其中原委,她话语中寒意喷薄,透着功亏一篑的愤怒。 “好好好,果然是无上绝崖,那日和温城天令拍卖会,本尊道是谁这么大的手笔,原来是绝崖尊主斥资两千万上品灵石,去买一个人的心啊!” “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只不过尊主这般暗箱操作,可有考虑到月曜帝君等人?又是否考虑到天令的声誉?” 质问声响震天地,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两日传的沸沸扬扬的天令拍卖会的之事,原来就是墨怀樽和易迟! 瞬间就合理了! 所有人都目光愤怒,天令幕后人这般作为,跟监守自盗不是一个意思?还开什么拍卖会?耍人玩呢? 天令拍卖会失了人心,失了信任,谁还会去? 惜灵衣内心稍微好受点,失去一个混元体,好歹是让绝崖少了一项主收入。 可惜。 正在此时,一道森冷而威严的声音遥遥响起。 “不劳费心,本帝得知此事,特意查了账,绝崖尊主花的是自己的灵石,也并未利用内部消息走捷径。” 话未落,人已至。 在排场气势方面,仙家门派终究是比帝国权贵稍逊一筹。 悠悠白云间,多了黑云压城。 那不单是灵船,还是纵横战场的玄黑战船。 船首处,臣子儒生,学子将军,阶级分明,森严谨礼。 为首之人,帝袍楚弋。 众人被这声势激的血液一凝。 楚弋扫了眼空中漂浮的无数焰明灯,他薄冷的唇溢出一丝笑,那笑像公堂上仍下斩立决的阎王,总透着点铁血腥气。 他说,“今年这么热闹。” 惜灵衣现在看到这些绝崖人她就闹心,“月曜之人年年迟到一场,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楚弋挥了挥袖袍,带着人鬼魅地出现在自己的座位上,一群人往那一站,跟其他宗派追求的仙风道骨背道而驰。 跟御驾亲征似的。 楚弋坐在自己的王座上,抵了抵额侧。 “测灵根这种事情,还需要到场么,本帝也不是没出力,比如这天堑坪不就是月曜的手笔,各司其职,并无疑义。” 天堑坪是机关造物,特意用来作为考核场所,内部还可以根据不同考核需求转换形态,可以说妙用无穷。 想到这,惜灵衣脸色好看不少。 凌云尊主看了看形势,朗笑着赞扬天堑坪如何不凡。 针锋相对的气氛顿时消融一空,和谐起来。 苏悦颜垂涎地盯着楚弋,心里发痒,“系统,攻略目标能不能换回来,他简直帅的我合不拢腿!” 脑中已经开始回想起前世看过的小说。 什么冷漠帝王为博她一笑血溅十里,什么废弃后宫专宠她一人…… 系统一哆嗦,暗骂死恋爱脑。 扫描一下不紧不慢往绝崖处走的易迟,它果断拒绝。 【不能,不可,别看他帅,杀过的人比你吃的盐还多!】 易迟寻思着暂时没她的事了,低调地走到墨怀樽身旁坐下。 她想多了。 楚弋早就瞧见她一身显眼的首席真传服饰,上一个穿这一身的还是墨怀樽。 连玉之清那样的天才都当不上。 “除了混元体,她还有何过人之处?” 这话不是问易迟,是问墨怀樽。 众人不由安静下来,怎么说呢,同门反目然后再见的修罗场戏码,谁不爱看。 但问题是,混元体还不够过人之处?你想上天啊。 第43章 今晚来我房间 面对这位背刺宗门的月曜帝君,墨怀樽依然很沉稳,话却惊人。 “师弟感兴趣,可以带回去教导一二。” 楚弋教导?楚弋是什么人? 众人脑中瞬间被两个字刷屏——龙魂。 九幽有一种稀缺的修士,魂修。 想成为魂修,要么先天灵魂强大,要么习魂术依靠后期变异,这还只是基础门槛。 普通的魂修依靠魂丝伤人,真正的佼佼者则凝出魂兽或魂兵。 楚弋就是天生吃这碗饭的天纵奇才,帝国太子一降生,龙魂觉醒,吟九霄,十日不散,堪称修真界一大奇景。 当时未灭国的月曜帝国并非八大势力,动静一出,无数心怀不轨的人不远万里前去争夺、刺杀,帝后为保楚弋,将其送入无上绝崖。 楚弋得以平安长大。 墨怀樽这话的意思,其实就是让易迟向楚弋习魂术,但问题是,反目的楚弋凭什么帮绝崖培养弟子,易迟又哪有那个魂修的命? 咋滴,混元体都是老天赏饭吃了,总不能还追着你喂奶吧? 楚弋果然笑了,“大师兄这么些年还是这么自信,既然如此的话……”他森凉的目光落在安静如鸡的易迟身上。 易迟觉得自己头发丝都被扫视了一遍,楚弋颔首说:“长得不错,今晚来本帝房间。” 语气像招跳舞歌姬侍寝似的。 易迟:“……”呵呵,二师兄,别逼我扇你。 众人刚才的郁气顿消,笑死,再装逼,被羞辱了吧。 闻人瑟绝危险地眯起眼,勾唇笑:“想不到本尊的人偶还挺讨人喜欢。” 楚弋闻言,目光顿在易迟无名指上,索然无味地别开视线,“有主之物,我不喜欢。” 全是渣言渣语。 易迟握拳,转而对惜灵衣微笑暗示,“灵霄尊主,各宗等着领弟子进门呢。” 赶紧发挥你领袖的威严,让这些渣渣师兄闭嘴。 惜灵衣睨了她一眼,脸上忽然划过恶意冷笑。 “既然人都到齐了,考核就继续吧。” 虽然被绝崖首席的事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过想起第三项考核的补充部分,她很想看看绝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时,是什么表情。 笑到最后的终究只会是她。 萧不疑也想起这回事,难看的脸上恢复不羁笑意,盯着易迟说:“做错事一般都要付出代价,不知道易迟姑娘准备好哭着支付了吗?” 虞清欢很高兴,自己的失败固然痛心,别人的打脸更是赏心悦目,以至于看给了她两拳的易迟都诡异地顺眼不少。 “萧公子做错事都没哭,管别人哭不哭做什么?” 眼一转,又征询同样滑铁卢的顾浮生和镜刃:“对吧顾浮生?对吧镜刃?” 三人噎住:“……”你哪边的? 第二项考核是心性考核,通过的关键是在规定时间内勘破千窟镜中的幻境。 痴离召出千窟镜,灵器飞到上空,底下乌泱泱的弟子原地打坐。 她掐诀施咒,千窟镜颤了颤,灵光大盛,考核弟子目光一空,缓缓闭上眼坠入幻境中。 收徒考核其实是整个九幽界范围的,并不只在逆霄城举办,这里只特殊在问天典仪,因而各宗大佬到场,显得分外隆重。 不少弟子就是看中这一点,才舍近求远跑来逆霄城参加。 人数足有数十万,单灵根不足五百人,灵根数越多,人数也越多。 没过一会就有人冲破了幻境。 宋悦卿就是首批人,睁眼的时候一脸煞气,像刚宰了哪个混账东西。 易迟不由看了一眼虞清欢,或许是昨日被虞清欢坑了一把,今天的宋悦卿心志异常坚定。 寂灭刀尊喜欢这样有一往无前气势的弟子,“这宋悦卿天赋绝佳,鞭意心性也适合我们北脉剑宗,我瞧着挺顺眼。” 凌云尊主看出这宋悦卿疏于法术,不适合精通此道的乾坤圣殿,但还是笑道:“那不知与昨日放焰明灯的相比,刀尊更想要哪位?” “自然是一起收入门内。” 说起这个,众人不免猜测那人是谁,目光流连在单灵根天才那边。 “待第三场考核之后差不多可见真容,毕竟弟子对决手段频出,几斤几两一目了然。” 随着时间推移,考核弟子陆陆续续转醒。 林梓晗睁开眼时,抬头看向上方的易迟,眼中怅然若失。 苏悦颜醒来时粉面通红,水汪汪的眼睛直往楚弋身上瞟。 由于她是单灵根的弟子,无数人注意力放在那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异状。 不少人偷笑,“还以为是什么纯情仙子,原来这么浪荡,不过竟敢肖想月曜帝君,我看是活腻歪了。” “几百年来,后宫形同虚设,谁敢提封后就革谁的职,想爬床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个个死的尸骨无存,当然……也不一定。” “怎么说?难道还有例外。” 那人掩嘴小小声,“野史上说,月曜帝君还是太子的时候,哭着求烛九当太子妃呢。” 旁边人看向活阎王般森寒冷漠的楚弋,“……你这不能叫野史,应该叫异想天开的话本子。” 【宿主,你快把你那眼神收收,小心楚弋来挖了你的眼!】 “你干嘛这么早叫醒我,我还没梦到墨怀樽和闻人瑟绝呢。”苏悦颜不满地在心中抱怨。 【……】 系统回想起易迟言谈间举重若轻的气势,沧桑地抽着电子烟,心中一阵灰败。 玛德,从没觉得自己挑宿主眼光这么差。 寂灭刀尊一脸轻厌:“上不得台面,就算灵根不错,最多也就是去合欢谷当个内门弟子了事。” 话语间尽是对合欢谷的看不上,仿佛那是个以色侍人的宗门。 痴离细细的眉梢轻挑,清淡地看过去,“刀尊爱憎分明的时候还是动动脑子,不然显得好像没有脑子。” 易迟和虞清欢没憋住笑。 寂灭刀尊脸一沉,铺天盖地的刀势升腾而起,压向痴离,似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众人兴致勃勃地看着大势力撕扯,也好奇哪个更强。 “刀修刚猛,心境通达,是幻境的克星,痴离谷主这下要出丑了。” 痴离唇一抿,目光幽离地瞟去一眼,毫无杀伤力。 然后众人便见寂灭刀尊气势微滞,神色空茫一瞬后才恢复如常,看向痴离的目光终于染上凝重。 下面的人实力不够,看不懂玄机,但看的懂寂灭刀尊的表情。 上面的易迟等人却看出寂灭刀尊差点被扒的裤衩子都不剩。 众人目露慎重,嘶……这痴离,似乎有点恐怖了。 痴离掐着指尖不轻不缓地笑,“人活一世百千年,越久越执拗,总有些说不出口的事儿,不知道寂灭刀尊说不出什么?” “合欢谷就是靠窥探别人取胜?” 痴离低笑,“反正不是依靠自以为是。” 第44章 少了,有点少了 上面一番争执,第二轮考核已经收尾。 方伊人踩着最后时间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眼刀子往易迟身上戳。 易迟没在意,她奇怪的是易远为什么也是最后一轮清醒,不应该啊。 第二轮考核筛掉了一半的考核者。 一些人痛哭流涕不愿离开,一些人心如死灰,久久无法回神。 “连第二轮考核都通不过的废物,还不滚,留在原地碍眼?”百晓阁,沐声鄙夷地喝了一声。 下面本就内心崩溃的人更是道心不稳,绝望仓皇地离开。 第三轮考核是正儿八经的对战,周围人兴奋起来。 当萧不疑站起身宣布规则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与往年不同的重头戏来了。 前半部分没什么稀奇,根据灵根数和修炼等级划分区间,单灵根、双灵根与三灵根争排名,四灵根和五灵根争资格, 后者若有不服可向前者发起挑战。 当然,一些炼丹、画符、布阵等天赋绝佳的弟子,也会趁此表现出来,成为另一个参考维度,这种情况下即使输了也会被挑走。 所以每年都有不少弟子在擂台上表演特长,比如当场画符、突然打铁等。 毕竟是入门考核,不是宗门大比那么严苛。 萧不疑说到这里顿住,讥讽地看了眼易迟,唇边挂着得意的笑,声音再次传播开来。 “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的单灵根弟子在对决后,有一场实力相近弟子间的特殊加赛。” “择出一百对,每个人选择一位首席真传作为场外指导,赢,弟子通归,且奖励一千上品灵石。” 意思就是哪边赢了,考核的两个人就全归该真传弟子所在的宗门,考核者奖励一千上品灵石。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怪异地看向易迟。 完喽,绝崖今年要被零封了! 本来没有首席真传的时候,绝崖今年最多就是干瞪眼,一个单灵根弟子收不到。 现在有了易迟,好家伙,不仅一个也收不到,而且还特么要丢人现眼。 细细地盘一盘这惨烈的差距—— “八大势力首席真传个个化神期不说,从小还有大乘期师尊的精心教导,数不清的心经、功法任其挑选,身边也都是境界高深各有所长的师叔长辈。” “总而言之,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不说博闻强识,那也是见识广博。” “再看易迟,区区筑基期,听说还是从鸟不拉屎的小土村出来的,拜师才一两日,要实力没实力,要经验没经验,她拿什么赢?” “哈哈哈,还指导呢,考核弟子的实力都比她强!都不知道传音秘语会不会!” “刚才我还嫉妒她什么不用干都能成为首席真传,现在看来,纯纯笑话一场!” …… 讥笑声排山倒海,方伊人、苏悦颜、沐声……每个人都盯着易迟。 萧不疑眼中讥讽,故作怜悯:“易迟姑娘,你有什么想说的?”比如后悔入绝崖之类的。 哄闹的人安静下来。 无论有仇没仇,有怨无怨,除了亲近的人,所有人都想看一看这人当场吓哭的有趣表情。 但凡换一个人都得脸色苍白无所适从。 易迟……易迟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蹙了蹙好看的眉心,然后在万众瞩目中说:“蓬莱仙岛承的茶隔夜了,茶叶也不新鲜,不太好喝。” “下次记得注意一点。” 众人:“???”什么疯言疯语! 你当蓬莱仙岛是奉茶小厮啊?不对,谁现在还有心思喝茶! 萧不疑阴着脸,邪笑:“哼,顾左右而言他,怕是被吓破了胆吧。” 易迟:“好吧,其实我是想问,赢了的话,场外指导有什么奖励。” 哈?她还有空关心这个? 不会是觉得会有人选她指导吧?不会觉得自己还有那么一丝赢的可能吧? “很有趣,那么,你若是能赢一场,本帝就给你十万上品灵石。”楚弋冷峻的脸上噙着笑,笑的像地狱判官。 易迟觉得不像,像财神爷。 下一刻—— “不过有害无利的买卖也不是本帝的风格,你输了能给我什么?或者你师尊、师叔能给我什么?” 楚弋过于修挺冷白的手抵着下颌,无情的像在掂量谁的命值几个钱。 喵的,好好的比拼,整成赌博是吧。 赌博她喜欢啊! 易迟正准备自掏腰包,就听闻人瑟绝低低笑了,“少了,有点少了,帝君家大业大,就出十万?” “一场一百万本尊就参与。” 楚弋抬了抬下巴,矜贵又冷酷,“原本还体谅绝崖处境,既然你主动加码,求之不得。” 众人听傻了,不是,这必输的局,闻人瑟绝竟然参与?参与就算了,还嫌输的不够多? 他们下意识看向身为宗主的墨怀樽,有钱也不能这么放任挥霍吧? 果然,墨怀樽还是理智的。 他说:“那是你跟瑟绝之间的对赌,与绝崖无关。” 还是墨怀樽这个宗主成熟稳重,正这么想,就见墨怀樽捏着茶杯,轻描淡写地接了一句—— “本尊与你赌点别的。” 楚弋十指交叉,锋冷的眉轻抬,“说来听听。” “赌易迟全胜,你赢,天令利润再分你一成,本尊赢,你教易迟魂术。” 楚弋眸光一凝,瞳孔色泽深了深。 众人:“!!!”天令一成利润!那数字……根本不敢想。 易迟:“……”知道了她有烛九传承之后,师尊对她这么自信的? 玩的真大。 “如何?”墨怀樽抬眸,幽深的目光定格在楚弋身上。 楚弋身体微微后仰,手肘支在扶手上,他扯起唇笑,回视道:“师兄无悔就好。” 无人不被这随意言谈间的豪掷千金震撼,震动间又难免血液奔流,仿佛不是见证者,而是参与者。 “好大的手笔。” 安静中,痴离轻笑两声,说道:“感觉不做点什么不太好,那本尊就负责给这场博弈当个官差吧。” “为保公正,在比试结束之前,本尊不允许有人私下与单灵根弟子交谈接触。” 这话一出,便让许多生出小心思的人偃旗息鼓。 惜灵衣乐于见绝崖跟月曜针锋相对,虽然她觉得绝崖根本没有赢面。 她清冷宣布:“既然如此,第三场考核,可以开始了。” 第45章 难道他真是个天才? 第三场考核有条不紊地进行,本是激动人心的对战,可比起后面单灵根的加赛,瞬间无趣起来。 所有人都期盼着时间快点过去。 唯一的哗然大概是苏悦颜表演了个当场突破,从筑基巅峰一下到金丹期。 一时间赚足了眼球,成为单灵根中数一数二的天才弟子,原先觉得她心性不佳的人也转了口风,争抢起来。 至于她这几天是如何从筑基中期突然变成筑基巅峰的,那得问系统了。 易迟看见底下有不少人开盘赌注,苏行、方家人等等,连唐昨都参与了进去。 包括百晓阁的高调押注。 要不是上面太显眼,她高低得去凑个热闹。 说起百晓阁,易迟其实挺疑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宗门从哪来的。 掌门詹百晓的实力在底下宗门中倒也不算顶尖。 怎么就能在一众宗门中脱颖而出,被大势力看重? 易迟传音问闻人瑟绝。 闻人瑟绝视线在她白皙的脖颈划过,闻言表情些许微妙。 “百晓阁最出名的地方,就是让别人出名。” 易迟:“?” 很快她就明白了,然后露出了和闻人瑟绝同样微妙的表情。 天下宗门何其多,所擅各不同,百晓阁则另辟蹊径,它热衷于搞排名。 可排名不好搞,实力不够强硬如何能扞卫权威?难保会被不服气的宗门,或者天才弟子针对。 所以百晓阁的骚操作来了,就拿最新一代的天才为例,大势力每个首席真传都是第一。 萧不疑是天骄榜第一,虞清欢是风云榜第一,顾浮生是博知榜第一,玉之清是潜力榜第一…… 易迟:“……” 沉默。 小刀扎屁股,开眼了。 闻人瑟绝接着说:“很快你就能看见几个广为流传的榜单了,比如天骄榜、风云榜。” 易迟觉得辣眼睛,但又忍不住对这种奇葩好奇,“在哪?” “在封神碑旁边。” 易迟刚喝进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猛烈咳了几口。 墨怀樽递来一张素色手帕,易迟接过擦了擦嘴,顺便掩盖掉抽搐的嘴角。 边上的酷哥玉之清,见到这一幕,冷冰冰的表情都惊悚了。 什么鬼啊,他师尊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体贴了?他习武的时候就是被打断腿,折断腰,也没见墨怀樽眼皮跳一下! 玉之清内心警铃大响,他觉得,自己好像失宠了。 都怪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易迟。 他狠狠剜了易迟好几眼,然后他就被墨怀樽冷淡地睨了一眼。 玉之清:“……” 易迟没注意玉之清丰富的内心活动,也没注意对面楚弋饶有趣味的视线,他问闻人瑟绝:“这事寂灭刀尊怎么看?” 寂灭刀尊不是最讨厌这种投机取巧的旁门左道么。 “百年前百晓阁发现了一处矿脉,硬说是寂灭刀尊路过杀妖兽的时候劈开的,现在已经是北脉剑宗的了。” 易迟:“难道他真是个天才?” 不过把排行榜整在封神榜旁边—— 啥意思啊?看不惯封神碑又干不掉,所以整出九幽人自己的榜单? 这不是赤裸裸对星君的挑衅么? 不行,她得找个机会给砸了。 …… 各地暗流涌动,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隐秘的兴奋终于推到明面上。 一百队的加赛终于开始。 值得一提的是,只有八大势力才有首席真传,下面的宗门是没有的,不过今年准备上位的百晓阁是例外。 第一对的两个弟子实力相差无几。 一个金灵根金丹初阶的粉裙少女,另一个是同境界土灵根大眼少年。 选择真传弟子时,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我选月曜帝国,你选绝崖!” “我选北脉剑宗,你选绝崖!” 话一落,又瞪着对方齐齐开口。 “凭什么!” 顿时引来一阵哄堂大笑,看乐子的目光全都落在易迟身上。 易迟保持礼貌的微笑,看不起她是吧? 最后前者选了月曜,后者选了北脉剑宗。 月曜帝国的学子机构是麓生院,首席是谢朝,一个跟月曜整体森冷气质不太搭的温润明眸少年。 长得俊俏说话温柔,还是传音入秘,把扛着把大剑的粉裙少女给听激动了,对着大眼少年就是一顿暴力输出。 大眼少年擅防御,镜刃指挥进攻时寡言少语,他听得懵懵懂懂,几十个回合就败了北。 月曜入账弟子+2。 后面几轮也都是教唆对方选绝崖,教唆不成只好老老实实选自己心仪的宗门。 有人大声嘲讽:“草率了,我竟然以为咱们的混元体天才还有出场机会。” 楚弋呵笑两声,问墨怀樽:“倒是疏忽了,你的徒儿没人选,赌约还怎么继续?” “不急。”墨怀樽淡定自若,眉毛都没皱一下。 就在大家以为易迟得从头坐到尾时,变故来了。 第十二对,一个木灵根泪痣少女,一个火灵根紫衣少年,同是金丹中期,灵根相克,紫衣少年是有优势的。 他自信满满,就听泪痣少女抬着下巴说了一句:“我给你五万上品灵石,你选绝崖。” 少年呆住,众人也微怔,确实,只说外人不可以干扰单灵根弟子,没说他们内部不能自己利诱啊。 而且,别看之前墨怀樽等人动辄百万千万的灵石,其实那已是九幽大陆顶尖消费,普通十七八岁少年,手里能有十万中品灵石都谢天谢地了。 输了之后,进的仍然是八大势力,怎么算都是血赚。 “可以,我选绝崖。”紫衣少年多犹豫一秒都是对灵石的侮辱。 泪痣少女闻言,胜券在握地笑了,“合欢谷。” 易迟飞速地站起身来到擂台边,没别的,在上面老实端坐着,怪累的。 众人瞬间精神起来了,“还行,她一直不出场我还觉得无聊呢,正好欣赏一下天才被打脸的狼狈。” 此前那个临场变真传的操作,实在是太拉仇恨了!每个人都恨的牙痒痒。 虞清欢一步一晃地走到易迟跟前,狐狸眼中都是一雪前耻的畅快,她扬着精致的下巴,美艳又狡黠。 “现在说声‘姐姐我错了’,我就手下留情,让你不至于输的太难看,怎样?” 底下有少年狂热的破音声:“姐姐让我说!姐姐狠狠羞辱我!姐姐收了我吧!” “为你生,为你死,为你哐哐捶大墙!”然后被身旁少年嫌丢人捂住了嘴。 虞清欢:“……”放狠话呢,捣什么乱! 晦气! 第46章 糟,真让他收到弟子了 比试开始了,没有悬念,众人边说笑边看,等着看易迟的第一轮失败。 泪痣少女和紫衣少年修的都是术法,两人你来我往几招,虞清欢就看出了深浅。 在紫衣少年使出流星灼时,她抱着手臂指挥:“坤二,覆地为牢。” 这招基础的很,法术咒语短促,几可瞬发。 泪痣少女依言移动,改变招式,轻松避开流星灼,且眨眼间几十条血荆棘窜出地面缚向傻眼的紫衣少年。 真传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这一招突变堪称迅猛,少年根本躲闪不及,败局几乎已定。 虞清欢双手一摊,神采飞扬地乜向易迟。 众人已经嘲笑着嗑起了瓜子,萧不疑迫不及待地大笑,“人还是得有些自知之明,妄想一步登天只会摔得越狠。” 惜灵衣脸色却微不可察地一变。 就在这时,紫衣少年身影忽然化开,再出现时已经与泪痣少女互换了位置,少女被荆棘束缚住,一脸懵。 虞清欢和紫衣少年本人也一脸懵。 嗑瓜子群众:“发生了什么?” “是对影成双!” “哈?有没有搞错,这种身形互换的术法,必须在对方施法之前就启动,相当于提前一步预判对方的走位!” “肯定不是易迟的命令,应该是那少年碰巧?” “你看他那表情像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众人看紫衣少年呆头呆脑的神情,沉默一瞬,“所以她怎么知道虞清欢要干什么,多半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凌云尊主眯了眯眼,温和一笑,做了解答。 “怕是易迟仔细看了清欢的每一场对决,非常了解她的施法风格,所以才能先一步预判。” 凌云尊主是儒修也是法修,他的肯定,顿时让众人不相信也得相信。 有人强行描补:“这……最多也就记性好呗,算不得什么。” 虞清欢却清楚地知道,战局千变万化,记性是最微不足道的,靠的是一个人的洞察和反应力。 继烟雨楼之后,她刚刚升起的骄傲再次支离破碎,盯着易迟怀疑人生。 她真的那么套路化? 泪痣少年崩溃朝紫衣少年吼:“是我给你灵石!你干嘛听她的?” 紫衣少年欲哭无泪:“我哪知道会成功啊,我以为听她的准失败才施的咒!” 天知道,她听见易迟轻飘飘一句“乾三,对影成双”的时候有多不屑! 易迟脸上挂着微妙的微笑,一群渣渣,他们什么小心思她还不懂么。 无论如何不甘震惊,战局已定。 绝崖弟子入账+2。 惜灵衣脸色冷的掉冰渣子。 按照她的计划,今年绝崖是要零封然后给百晓阁让位的,结果对方不仅收到真传弟子,还借着她特意为了羞辱绝崖制定的规则收到了单灵根内门弟子。 就很气。 闻人瑟绝挑眉看楚弋,“不知道帝君有什么想说的?” 众人这才想起来,对啊,易迟赢这一场他喵的一百万啊! 嫉妒的眼睛滴血! 楚弋眸光定在下面懒洋洋的易迟身上,笑的很有血腥气,“继续,别停。” “很有观赏价值。” 你当看猴子表演呢? 易迟低头翻了个白眼。 …… 后面两场又没易迟什么事,直到第十五场,两个刀修都想进北脉剑宗。 这也是目前为止首次出现撞选项的情况。 那怎么办呢? 那就其中一个选绝崖呗。 易迟输了,两个人不都归北脉剑宗了? 左面矮个子少年目光闪了闪,说出了这个提议,然后道:“到时候赢的灵石,咱们一人一半,如何?” 简直不要太合适,高个子少年立刻点头。 众人都觉得这法子好,毕竟目前来看易迟似乎是法修,那青葱玉指上连舞刀弄枪的茧子都没有。 寂灭剑尊哈哈一笑,“小崽子,当垫脚石的滋味怎么样啊?” 易迟瞅他一眼,轻飘飘一句,“不知道,反正踩的时候挺舒服的。” 然后对墨怀樽乖巧笑道:“师尊,回绝崖之后我想用在冰川赚来的一百万装修洞府,您觉得怎么样?” 那不就是从寂灭刀尊手里赚来的吗? 墨怀樽平淡颔首:“可。” 寂灭刀尊脸发绿,朝镜刃使眼色,“今天你要是十招之内赢不了,出去别说我是你师尊!” 镜刃默默点头:“哦,好的。” 寂灭刀尊见他半死不活的语气,更心塞了。 比试开始,两个刀修都是刚猛路数,镜刃也是,因此指挥起来不要太契合。 更何况,易迟这边的高个子少年本就站在对方那边。有了紫衣少年的前车之鉴,为了防止出意外,他暗自决定丢掉脑子,就跟易迟反着来。 果然仅仅三招,高个子少年就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他心里暗喜,看来这个办法是对的。 再次笑嘻嘻嗑起瓜子的众人见此,丝毫不意外,夸赞易迟:“哦呦真厉害,都能在镜刃手底下撑过三招,不愧是天才姐,就是牛逼!” “嗐,瞎说什么,那是天才姐的功劳吗?那是人家高个子少年基础扎实,没被一刀劈死。” 寂灭刀尊郁气顿消,长笑一声,“小崽子,看你这回还怎么得意!” 萧不疑也露出舒心的笑,上把是他大意错判,这次绝不会出意外了。 还没笑完呢,场上形势急转。 眼看就要被一刀逼下擂台的高个子少年,忽然平平无奇地向右上斩去一刀,好死不死地正中矮个子胸侧。 巧合的就像对方自己找死一样。 很好,第十二场的懵逼重演。 矮个子捂着鲜血淋漓的肋部,大怒:“你干什么!不是说好了让我赢的吗?” 高个子抓着刀快急哭了,“我没听她的啊,我都是反着来的!真的,你信我!” 众人嗑不下去瓜子了,震惊:“这又是什么情况!” 闻人瑟绝暗红的眸子闪过嫌弃,“蠢货,完全相反跟完全相同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不还是一试便知。” 对啊,三招足以看出高个少年的意图。 也不对啊,看出来就看出来了,你到底凭什么能赢镜刃啊!你以为你是与他齐名的刀修玉之清啊! 易迟等这些人议论完了,问裁判:“是我赢了?” 裁判艰难地点了点头。 易迟挑起唇笑了笑,眸光却一寸寸冷了下来,“规则上说谁赢了归谁,没说赢了就一定要吧?” 众人愣住,什么意思?你们绝崖那么缺人还想不要呢。 第47章 系统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裁判稀里糊涂点头。 “那这两只就给他们北脉剑宗吧。”易迟语气极为轻蔑,月白色的服饰加身,衬的她像一束遗世独立的冷白月光。 声音也清寒的轻易渗进人心里。 “毕竟我们绝崖不像他们,是懦夫回收部。” “寂灭刀尊应该喜欢这样没有比试精神的弟子吧。” 她抿起一抹轻蔑的淡笑看高个子少年:“以后遇到敌手,不必拿起刀戏耍,直接认输即可,好么?” 众人鸦雀无声。 高个子少年羞窘地白了脸,只觉周围目光像刀子一样要将他凌迟。 他慌张又无措。 寂灭刀尊咬了咬牙,这小崽子什么意思,难道就他们绝崖高贵,他北脉剑宗就收垃圾? 他冷笑一声,“这种弟子,本尊自然也不要。” 周围人也心思各异地义愤填膺,“就是就是,这种人就是上了战场也是临阵脱逃的份。” 仿佛不这么说,自己就也是这种人一样。 各宗门主也惋惜地摇头。 一个人人争抢的单灵根天才,转瞬之间被所有人抛弃。 高个子少年瞳孔一缩,无助地跌坐在地,迷茫绝望。 他不明白,易迟三言两语,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你只是真传弟子,又不是宗门门主,凭什么替绝崖尊主做决定!你们凭什么不要我?”高个少年反应过来,哭着朝易迟喊。 墨怀樽神色如常:“本尊没意见。” 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折断,高个少年再不甘,也被屈辱地驱逐。 这大概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落得如此下场的单灵根考核弟子。 众人望着少年如丧家之犬的背影,暗惊易迟手段狠辣,兵不血刃。 “等等。” 正当以为事情要完时,易迟又淡淡地抬起眉。 高个少年惊疑不定地猛然回身,期盼与畏惧交杂。 一些人想,不会是要反悔吧?毕竟绝崖确实人丁稀少,那前面那一出就丢人喽。 另一部分心怀微词,人家都已经够惨了,她还想怎么样?绝崖首席实在狠毒。 揣测不休间,易迟看向裁判,“你愣什么神呢?” 裁判:“?” “一千上品灵石,谁赢给谁,你忘了?” 裁判疑惑:“可他不是被放弃了……” 易迟弹了弹衣袖,清透的眸光在所有单灵根弟子身上缓缓掠过,最后定格在裁判脸上。 她笑了笑,轻描淡写丢下一句,“规则如此,听话即可,不需要有太多自己的想法,你说呢。” 说罢转身回自己座位。 这话说的可真张狂。 但被看过的单灵根弟子,分明实力个个比她高,却都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低下头,将心底生出的小心思掐灭的彻彻底底。 楚弋若有所思地望向墨怀樽,“确实有些特长。” 然后众人便惊奇地发现墨怀樽的脸上竟然闪过一丝笑意,转瞬即逝。 这一场,绝崖弟子入账+0,但无人欢喜。 因为失败颓丧半天的虞清欢又支棱起来了,朝紧皱眉头的镜刃笑嘻嘻,“失败了别气馁,下次一定能行。” 萧不疑眼底划过轻视:“两个学艺不精的人倒是互相鼓励上了,连一个筑基期的村姑都赢不了,干脆把你们这身首席服饰脱了给狗穿。” 镜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回神。 虞清欢蓦然冷下脸盯着萧不疑,倒没发怒,只是吊着眉梢上下扫视两眼,“你行你上呗。” “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啊猴屁股,你这么上蹿下跳,待会输了的话,也就跟亵裤套头一样丢人哦。” 她现在很确定,易迟这人,邪乎,绝崖,邪门。 新一轮加赛继续进行。 凌云尊主温润的脸色微沉,传音问顾浮生,“浮生,你觉得易迟这番作为为何?” “敲打参赛弟子,否则这次有人唱反调,后续就有人直接认输,或者自作主张,有规律还好,要是没有规律,她就是指导的再好也无济于事。” “她只需要这些人听话。” 顾浮生烟云般的眉间轻蹙,声音凝上慎重,“很擅长借势。” “而且连赢两场,她这个人的水,可能比我们了解的更深,不容小觑,。” “不过,我有信心。” 凌云尊主眼底满意,说了一句,“可还记得前两日胜了玉之清的梅霁雪?” 顾浮生神色一变,立刻反应过来,“一个人?” “过于巧合,现在看来,多半是。” 他意味不明地眯了眯眼,“有实力的天才比比皆是,能布局又能收尾的控场却未必多见,绝崖怎么还是……气数未尽呢。” 另一边,闻人瑟绝对易迟传音,“还以为小易迟那么贪财的性格,不会放过那一千灵石呢。” 毕竟若说敲打的话,高个子少年被驱逐已经足够震慑那些考核弟子,易迟其实……多此一举了。 易迟无聊地撑着半张脸数茶叶,“为利益耍手段无可厚非,我不介意。” “她触犯了我的利益,我回击了他,又不是生死过节,给他一条活路也未尝不可。” 毕竟是单灵根弟子,别看下面宗门表面上冠冕堂皇看不上,其实稀罕着呢,现在不知有多少人派人去寻那少年了。 一千上品灵石,对一个普通十七八岁少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闻人瑟绝灼艳的眸色渐深,“倘若他怀恨在心,日后报复呢?” “来呗,接着。” 反正人活一世,爱恨交织,生死之外,随心就好。 …… 易迟又干坐了十几场,直到第三十对。 是熟人,宋悦卿和苏悦颜,那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从表面实力来看,前者显然更强,因为她有鞭意。 但后者又是能临场突破的黑马式天才,最终还是被排在了一起。 宋悦卿一秒都没犹豫,双眼发亮看向易迟。 系统悄咪咪问易迟,【大佬,您说让苏悦颜选哪个真传?虞清欢还是镜刃。】 这俩此前都败在了易迟手里。 作为一个二五仔,他很有自知之明,大佬刚才都说了,要乖巧听话,千万别有自己的cpu。 主系统曾经说过:系统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随便啊,这种小事有什么好问的,哪个都行。”易迟不在意,系统如实回复。 苏悦颜选了谢朝,她想的很好,赢了之后就能接近楚弋,输了还能接近墨怀樽和闻人瑟绝。 当然,她是不会输的,她有系统,是女主! 第48章 我都不敢想 系统正对苏悦颜的盲目自信感到迷惑,就听易迟问:“你除了那些没什么用的buff以外,应该还有能提升修为或者意境的东西吧?” 系统以为易迟心动,立刻兴奋。 【当然啦,花积分就能买到,不过越珍贵积分越贵,大佬您要什么,苏悦颜还有五万积分,不过我偷偷藏了两万,她以为只有三万。】 易迟说:“五万积分能换剑意么?” 【能哒能哒!】 “行,问苏悦颜要不要,要的话,待会听我命令给她换上。” 【???给谁?】 苏行在观众席中受到了所有人的恭维。 人人夸他生出了两个好女儿,个个天赋异禀,个个单灵根,前途无量,真是有福气。 和温城要崛起啊!苏行这辈子,又是夫凭妻贵,又是父凭女贵,什么神仙运道?赶紧巴结巴结。 不少人与他洽谈合作,苏行转眼间应下了十来个单子。 赛前。 谢朝向易迟礼节性颔首,姿态非常平和友好,“易迟姑娘好。” 易迟头一次遇到这么礼貌的真传,一时之间反应都慢了半拍,“你好你好。” 她认真与他对视,然后突然说:“咱们商量个事怎么样?” 众人心里警铃大作,她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谢朝像个遇到奸猾商人,自己又刚出麓生院的俊俏傻白甜,他疑惑笑道:“易迟姑娘请说。” “这场咱们都不插手,让她们自己打,我要是赢了,帝君的一百万我就不要了,若是输了,就倒贴一百万。” 众人赶紧劝说:“别听她的!她想害你!她肯定是没学过鞭子,知道自己必败无疑,所以才让更有优势的宋悦卿自己动手!” 同时大喜,前两局不知深浅让你赢了,这次看你还怎么赢? 宋悦卿眯了眯眼:呵,一群无知之人。 “这怕是不妥。”谢朝果然为难摇头,拒绝易迟,“对我们月曜有害无益,恕……” 他正说着,忽感一道碧水剑意冲天而起,偏头一看,只见苏悦颜手持长剑,剑身在阳光下美的波光粼粼的,一如她清纯美丽的脸。 真真是凌波仙子。 众人惊掉下巴:前有当场结金丹,后有临场领悟剑意,这绝对是本届弟子考核最妖孽的天才! 这不比筑基巅峰的混元体强?不比大多数真传弟子强?不比宋悦卿强? 苏悦颜微微一笑,像柳絮般柔软,望着人时可轻易将人拉进春水中,“谢公子可以答应她,小女子有信心。” 没人指挥,她正好可以凭心意出招,折磨宋悦卿。就让她成为自己进入月曜的踏脚石吧,她越狼狈丑陋,自己就越仙气出尘,优秀夺目。 就不信那些站在顶尖的男人不对自己侧目。 另一边,易迟目露慌乱,谢朝顿了顿,温和笑笑,继续刚才的话,“……恕在下欣然同意。” 易迟脸色一白。 围观全程的众人乐不可支抓起瓜子:“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 大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场,舒服了。 终于看见这厮吃瘪了,爽! 易迟不经意间对上宋悦卿的视线,意味深长。 比赛正式开始。 苏悦颜柔柔一笑:“姐姐先请吧。” 众人顿时心都化了,眼都直了,“修真界好久没有这么温柔的女修了,天啊,还这么重情重义。” “苏城主是天道眷顾之人呐,两个姑娘都这么好看,我都不敢想这场比试有多唯美……” 还没陶醉完,粉色幻想就被一鞭子抽碎了。 宋悦卿皱着眉头看苏悦颜装了半天,此刻根本懒得多说,抬手就对着那张恶心人的脸狠厉抽了过去。 太好了,这下终于没有那老东西阻止她动手了。 “姐姐,你竟下此狠手!”苏悦颜边躲边泫然欲泣,引得人怜惜不已,痛骂宋悦卿。 宋悦卿冷着脸不说话,一招比一招狠辣迅疾。 “姐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为何如此恨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 苏悦颜很快装不出来了,她被鞭尾抽中了背脊,血肉模糊,火辣辣的疼。 毕竟疏于修炼,从来没感受过修真界的弱肉强食,没吃过苦,没受过伤,没忍受过彻夜打坐寂寞,也没愈合过伤疤。 她脸色被痛的扭曲,戾气被彻底激发出来,红着眼失去理智,狰狞道:“给脸不要脸的贱人,你找死!我也是你能伤的?”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折断你的四肢!让你跟你娘死的时候一样凄惨!” 说着剑意大盛,气势两米八,身形如碧波漾向宋悦卿。 众人虽被苏悦颜前后反差整懵了,但也觉巅峰对决来了。 然后……然后苏悦颜就被一鞭子秒了…… 一口鲜血喷出老远,剑都被打飞了,整个人撞在擂台上像条死猪。 众人张着大嘴懵逼:??? 不是,这新晋第一天才的剑意特么纸糊的?有没有搞错! 没搞错,因为宋悦卿接着就得势不饶人,抽的毫无还手之力的苏悦颜鲜血淋漓。 “孽畜!住手!你敢伤她!我要你偿命!” 到底是自己捧在手心的女儿,苏行目眦欲裂,站起身冲宋悦卿大吼一声! 宋悦卿闻言,扬鞭的手顿了顿,逆着光抬眸看了过去。 看他如此心疼,如此焦急,如此愤怒,如此怨毒。 恰如当年自己抱着娘亲枯槁的干尸时。 讽刺苍凉一笑,终究是抽了下去,却也没心情再继续,一脚将苏悦颜踢下擂台。 自始至终抿唇不语的人,终于启唇,冷傲扔下一句,“话多。” 高挑的身形利落转身,像一柄无羁的剑,扎手,不屈,利落。 不屑谁的恭维与谬赞。 于是旁观者被折服。 宋悦卿一步登天,墙头草众人顿时对着苏行和虚伪的苏悦颜一顿唾弃,此前口头合作的人也跑得飞快。 “真是错把鱼目当珍珠,出身低微的人,当了城主也改不了短视本质!” “宋家与这苏行,真是农夫与蛇啊!” 苏行带着苏悦颜,顶着悄声谩骂,怨恨地离开了。 …… 绝崖入账弟子+1。 易迟又赢了。 虽然损失了一百万,但…… 看她成功简直让人心如刀绞! 易迟一副“啊,我竟然赢了真是上天眷顾”的浮夸表情。 众人心口怄血,瓜子再也嗑不下去,脚一蹬。 “真他奶奶的狗屎运,这次她本来必输的!还能赢?还有没有王法!天理何在?” “谢朝怎么就同意了呢!” “一百万,搁你你不赚?要不是这几个人一直站在场上,我都怀疑有内幕了!那苏悦颜什么情况,演我呢?” 想不通,根本想不通。 系统抖着电子烟邪笑,崽种们,被支配吧! 裁判擦了把汗问易迟:“那个……苏悦颜绝崖要么?” 易迟打哈欠,“不要。” 谢朝迷幻地回到楚弋身边,一脸歉疚,“帝君,我不该贪利,回去后就领罚。” 楚弋冷漠地“嗯”了一声,目光钉在易迟身上,隐含探究。 谢朝更愧疚了。 顾浮云疑惑问凌云尊主,“她既然是梅霁雪,应当精通鞭法,今日此般是为何?还损失了一百万,难道是对自己的鞭法不自信?” 可她觉得易迟不像这样的人。 凌云尊主看她一眼,“为了人。” 顾浮生一怔,看向站在绝崖弟子中的宋悦卿,忽然心中滋味难言。 可有逐益之人为你舍巨利? 第49章 这把稳了 到目前为止,不仅易迟被当做考核弟子进入其他宗门的垫脚石,百晓阁的沐声也是。 前者是因为看起来弱,后者是因为实力只有元婴中期,比八大势力首席真传低整整一个大境界。 选他们不是为了赢,而是为了输了好进其他宗门。 结果显而易见,易迟没输过,沐声没赢过。 百晓阁现在气压很低,整个宗门阴云笼罩,准备这么些年,付出这么多,给八大势力又是舔脚又是送灵石,就为今天。 他们连庆祝的典礼章程都安排好了,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换谁谁不恨? 百晓阁一方势力对易迟的恨意,都抵得过其他人加在一起的总和。 原本与惜灵衣等大势力约好了的,赛程上他们放点水,让百晓阁捞两个事先安排好的单灵根弟子,现在怕是也飞了。 所以第三十二对,六指少年按照约定选沐声的时候,他们一点都不高兴。 不过这种心情马上就消失了。 因为另一个胖少年神神叨叨地拿出竹签筒,摇了摇,看一眼,坚定地选择了易迟。 众人一愣,这是个冷门卦修?选的还是目前没这方面天赋的易迟? 百晓阁真是否极泰来啊! 众人放心地嗑起瓜子,“这下十拿九稳了吧。” “稳了,彻底稳了,沐声和六指少年都用枪,扬长避短,天才姐这把要是还能赢,我倒立吃屎!” 沐声郁气横扫,起身恣意地拂过衣摆,意气风发地走到擂台。 六指少年恭敬拱手,眼中划过畏惧,“这场劳烦沐公子了。” 沐声抬手虚扶,脸上洋溢着满意之色,“你做得很好,等着赢吧。”又传音敲打:“你妹妹我也会照顾好的,前提是你要一直这么听我的话。” 六指少年手指紧了紧,低下了头,掩盖眼中怨恨,“是。” 沐声心里得意,单灵根天才又如何,还不是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被他一个双灵根呼来喝去。 他看向另一边的胖少年,抬起下巴高傲夸赞:“你这卦极好,不过卦修全是废物,你入我百晓阁后需重修兵刃,不过你放心,我会教导你的。” 俨然还没开打,就开始发表获胜感言的高调作态。 胖少年挠了挠头,手足无措,“啊?这个,谢谢哈,你人真好。”他心想难道卦象让他选绝崖的玄机就是输掉,然后进百晓阁? 沐声双手负背,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嗯。” 教育完两个考核弟子,他仿佛终于看见一边始终不吭声的易迟,咧嘴笑的恶意满满。 “我们的混元体天才怎么不说话了?不是很能说会道吗?哑巴了?” 易迟拢袖,一脸岁月静好,“让让你,毕竟好不容易装一次。” “说完了吗,说完了开始吧。” 沐声脸一黑,复又阴笑:“这考核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不能让我亲自动手,否则……”他赤裸裸的目光在易迟身上掠过。 易迟怜悯地看他,“你就偷着乐吧,不然前面那么多场你都被揍的爬不起来了。” 沐声终于闭嘴了。 比试开始。 沐声好歹是首席真传,虽不及虞清欢她们,也是有点实力在身上的。 他指挥着六指少年,枪意加持下,枪影所过之处如龙出虎啸,空气蜂鸣如裂帛,不说巅峰造极,那也是浑然天成,颇有造诣。 反观卦修胖少年,在坠星般的迅猛攻势下,连起卦测算的时间都没有,满擂台抱头鼠窜,次次险险躲过,法衣不一会就被戳了几个洞。 跟猫捉老鼠也没什么区别。 围观众人一边嘲笑,一边对沐声连连称赞。 “灵霄尊主抬这百晓阁似乎也不无道理,沐声确有首席之姿,也就输在是双灵根,否则当年必会入八大势力。” “嗐,你们忘啦?这沐声当年还是考核弟子的时候,曾经引起一场轰动嘞!” “正常来说,除了特殊血脉或体质以外,考核的单灵根弟子会先入内门,在三十年内结婴才能升为真传。” “当年绝崖不是落魄了么,没有单灵根弟子愿意去,沐声就说只要绝崖让他直接升为真传,就愿意入绝崖,结果显而易见,还被嘲的不轻。” “现在看来绝崖一贯的清高姿态是错过了一个枪法天才啊,啧啧,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众人热血沸腾,顿感励志,詹百晓亦是冷笑,“多谢绝崖尊主当年的看不上,才有百晓阁如今的沐声!” 沐声听到洋洋洒洒的议论,轻蔑地看向绝崖方向,只觉过往种种皆为序章,他是沥血复仇的王者,佛挡杀佛,神挡杀神。 上方的闻人瑟绝实在没忍住,揉揉额角笑出声,“都要遭雷劈了,还杵着呢。” 众人一呆,啥? 正不解,就见胖少年鸡飞狗跳间双指一并,指天颤颤巍巍道:“震仰盂,天雷引……” 青天白日的,忽狂风大作,乌云重重,一道水桶粗的天雷当空劈了下来,快的根本不给人反应时间。 正正劈在一往无前的六指少年身上,人霎时焦黑,直挺挺倒在地上,扬起一阵灰烟。 沐声得意忘形离擂台近,那雷劈的凶狠遽然,声势浩大,擦着他的脸蹭了过去。 他头脑一麻,一屁股墩儿跌在地上,一张白净的脸黢黑黢黑,像抹了十层锅灰。 只有眼珠子黑白分明,迷茫地呆滞住。 别提多滑稽了。 众人:“……”震惊中透露懵逼,懵逼中难掩那一丝丝的异样…… 他喵的,这都能被天才姐翻盘。 没看错的话,那可是天雷!? 他们不理解!看不懂!需要专业人士解说!瓜子一扔,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看向上方,连当事人胖少年都一脸懵圈。 专业人士·闻人瑟绝指尖抚过下巴,懒洋洋开口了。 “哎呀,感谢小易迟对卦修的宣传,难道你们上常识课的时候不知道,咱们卦修就是这么有实力的么?” 什么实力?卦修不就是摆摊算命忽悠傻子的吗?偶尔出个门都神神叨叨摇两下签筒,看看是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 总结就是:落魄,弱鸡,就业方向全是算命先生或阵法师。 “卦修入门扉页不是写了么,卦修者,不施术,不念咒,踏奇门遁甲,引天地五行,时间、空间、节气……皆为掌中命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闻人瑟绝低柔的声音一出,众人哑声了。 是,没错,是这么写的,可功法第一页吹吹牛逼不是常规操作吗! 它来真的? 五万年前无极灵祖传播卦修功法的时候,所有人都当话本子看的! 所以闻人瑟绝那种操控光线的强大力量…… 这就是卦修啊。 人心浮动。 第50章 这把真输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么偏门的东西,易迟又凭什么会? 此刻,无论是上方还是下方,所有人都发觉事情有点不对劲了。 这易迟,真是从小土村里冒出来的十八岁村姑? 该不会其实是绝崖偷偷培养的弟子吧? 而此刻,胖少年只晕晕乎乎地感觉,他好像踩到狗屎运了。 他出身不好,今天之前连自己什么灵根都不知道。 小时候在酒楼当童工跑堂,主管上茅房让他递纸,他无意间看见了那本只剩半本的卦修功法,第一次有功法,他没管那么多,兴高采烈地练了起来。 靠着似是而非的卦算跌跌撞撞,受尽白眼,但他只感激卦算让他偶尔走运,喂饱肚子。 他一直很相信自己手中的卦。 直至今日,虽然体内灵力被抽空,筋脉隐隐作痛,但他无比高兴。 晕倒前望着易迟背光的皎白身影,他脑中忽然回想起比赛前周围人说的四个字—— 否极泰来。 裁判习惯性指着地上焦黑的六指少年问易迟,“这人您要不?” 不知不觉就用上了敬称。 易迟点了点头,这少年的枪法其实很不错,是有自己的意志在的。 一边的沐声终于回过神,他屈辱地爬起来,涨红脖子歇斯底里,眼中尽是怨恨。 “就算靠这些歪门邪道赢了又如何?别做梦了!他是不会去的!” 易迟没准备搭理他,抬步就走,经过六指少年时,忽被拽住。 她身形顿住,低头看去。 本应昏迷的六指少年挣扎转醒,他虚弱地趴在地上,艰难地抬起头,一手紧紧抓着她,染黑了月牙衣摆,名贵金丝云纹。 脸与头发均是枯焦之色,清正的眸光被晦暗的痛苦吞噬,他看见自己污浊的手抓脏了易迟白净的衣裳,缩了缩手。 声音断断续续的,嘶哑但坚定,“多谢……您的手下留情,但,我不去绝崖。” “哈哈哈,怎么样,我都说了他不会去的!你死了这条心吧!他就是死,也要死在外面!” 沐声笑的狰狞,似乎胜了一局,挽回了一丝颜面。 这下不仅是易迟,别人也发现了猫腻。修真界腌臜事多着呢。 “刚才谁说他励志来着?站出来再说一句?” “就上把说天才姐赢了就倒立吃屎的那位,人呢?” …… 周围贬损如云,易迟对着沐声就一句话。 她淡瞥他一眼,目光夹杂点不想跟傻子多话的费解。 “你当绝崖执法堂是吃干饭的啊?天黑之前不把人完好无损地送过来,今晚百晓阁就灭宗吧。” 又低头看了眼凄惨兮兮的少年,撂下一句话走了,“枪习的不错,脑子咋不太灵光呢。” 众人这才想起,绝崖再是黄昏时,那也是有顶尖战力坐镇的八大势力之一,百晓阁算什么东西? 大势力护短,绝崖尤甚。 看了眼霎时恐惧又颓败的沐声,众人内心复杂。 玛德,又让天才姐装到了。 “除了修为低一点,她好像确实挺厉害的,人也不错……”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 说话人霎时被怒目而视,只是那些人内心如何做想,不得而知。 认可突然崛起的天才,和悦纳平庸的自己一样,难如登天。 绝崖入账弟子+2。 …… 惜灵衣等人知道,事情要脱离掌控了。 最好的证明就是—— 后面二十场,竟然有四分之一的人无缘无故选了易迟,不是为了输,而是想要……入绝崖。 而易迟,没输过,也就是说,绝崖已经收到了十一位单灵根天才。 最致命的,还是那种口碑转变,以及起死回生的生机。 一切都是因为多了个易迟。 惜灵衣端坐上方,整个人冷若冰霜,冻得萧不疑一个字也不敢吭。 连想幸灾乐祸几句的虞清欢也老实的很。 闻人瑟绝拈杯一笑,问楚弋:“连输一千万,帝君慌不慌?” 楚弋还没答,周围人已经心肌梗塞了,看着别人疯狂赚钱,比自己亏钱还难受。 究竟有没有人能来制裁天才姐啊? 楚弋接过呈上来的茶润了润喉,抬眼间目光冷锐,“输一场一百万,赢一场全盘皆胜,未到第一百场,我慌什么。” 哦对了,易迟还没对上萧不疑和顾浮生呢。 刚这么想着,下一刻就对上了。 第五十三场,灰眼少女选了易迟,方伊人选了萧不疑。 萧不疑霍然站起,看着易迟一直赢到现在,他早就浑身刺挠,转头对惜灵衣保证:“师尊放心,她也就到此为止了。” 惜灵衣微抬精致的下巴,传音道:“切勿冒进,稳妥为主,不要被她话语所惑。” 萧不疑一怔,心下不服,他是天骄榜第一,躺着就能赢易迟,还需要师尊叮嘱他认真对待吗? 人员就位。 众人摸着手里的瓜子目光闪烁。 “这把能行吗?” “能行吧,萧不疑不是众所周知的天骄榜一吗,肯定比其他人都强吧?” “可前面几场看着都是必输局来着……” 算了,不嗑了,没心情。 场上,灰眼少女激动地看易迟,“易迟姐姐,我是用暗器的,姐姐会吗?” 易迟头一回遇到这么热情的考核弟子,多看了她两眼,“会一点。” 少女更兴奋:“那这把全靠易迟姐姐啦!” 方伊人是剑修,她目光阴暗没说话,看了这么多场过去,她跟其他人一样,从不屑到现在有些拿不定主意。 萧不疑看着易迟那张神俊绝俗的脸,心里的落差让他很恼恨。 原本他只是将其视为一个天赋异禀的未来附庸,一个迟早被压在身下的禁脔,岂料对方眼里根本就没他,转眼间披上了首席服饰,跟他平起平坐。 这就罢了,还以为她会贻笑大方,哭着悔恨终生,谁知她一个人力挽狂澜,让那么多人都折戟沉沙。 不过……越是这么出色的人,征服的感觉才更爽吧。 想想那种感觉,萧不疑背脊都爽的酥酥麻麻,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异样,终究没放狠话,毕竟前面那些人都是血淋淋的教训。 比试开始。 灰眼少女连续十个梅花镖打偏,这种先抑后扬的套路众人不要太熟悉,防止被打脸,谨慎地没发言。 接着灰眼少女就被方伊人刺中十来剑,不致命,但身上已经血迹斑斑。 众人开始疑惑,前面易迟指导的那些人,虽然有赢的辛苦的,但没人受这个程度的伤啊。 当又十枚透骨钉擦着方伊人腰侧偏移时,众人瞧了瞧易迟晦涩的脸色,终于忍不住嗑起瓜子笑了。 “丫的,差点被她唬住了,还会一点呢,分明是一点不会!” “这把是真要输了!不输我就真倒立吃屎!” 第51章 今晚喝一杯吗? 在易迟尽心尽力的指导下,灰眼少女被打的遍体鳞伤、节节败退,别提多惨了。 易迟要输了,萧不疑不愧是第一天骄,一出手就折了她尝无败绩的威风。 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惜灵衣看透局势,面上冰霜化开,朝楚弋浅笑,“先恭喜帝君胜出了。” 楚弋薄唇轻扬,虽是笑,却无喜庆之意,跟参加葬礼似的,“自然。” “从师兄师弟手中拿走任何东西,都让本帝格外愉悦。” 墨怀樽沉定的目光从易迟身上移开,回视他,“但愿如此。” 闻人瑟绝眉心微攥,不知在想什么。 三两句话,显出绝崖比赛至今首次落于下风的现状。 方伊人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她甚至感觉都不用躲,对方都打不中她。 又是一剑戳进灰眼少女大腿,她噗嗤一笑,怜悯道:“这可怪不得我,谁让你选了个暗器废柴呢?废就算了,还瞎指挥,哈哈哈!” 灰眼少女苍白着一张脸,额间冷汗直冒,全靠毅力才能支撑自己继续作战。 她眼底划过深邃的阴霾,转头咬了咬唇同易迟说话,“易迟姐姐你……”实在不行就别瞎折腾了吧,让她自己动手不行啊! 剑没戳你身上,你是无所谓。 那种明明知道暗器该往哪放,剑招该怎么躲,却被迫更改的感觉,别提多憋闷了! 该死的,这人什么垃圾水准,她现在非常后悔选了易迟。 易迟愧疚又焦急,一脸严肃地打断她,“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输的,你再坚持坚持,等我熟悉熟悉技巧。” 众人一怔,顿感离谱,这种刀刀见血的擂台,你拿别人当试验品? “灰眼少女多好一姑娘,活泼可爱的,现在伤的都要站不稳了,我看着都心疼!” “既然不懂何必耽误人家,到底是年纪小,被几场胜利冲昏了头,以为自己是什么全能天才。” “她自己得意忘形白日做梦就算了,竟然还要别人流血买单,这种人实在让人不耻!” 后面还没比赛的单灵根弟子面面相觑,一些兵刃冷门,原本还想选绝崖的人打了退堂鼓。 萧不疑见状,心一定,再看易迟,却见对方正瞧着自己。 微暗天色下,神俊立体的五官少见地柔婉几分。 他心头一热,那股敌意消散一空,缓步走到易迟跟前,轻摇折扇。 蕴着淡香的细风拂过两人面颊,他勾起轻狂的笑,语气挑逗。 “易迟妹妹是不可多得的天才,不过胜败终有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输给我再正常不过。” 易迟笑笑不说话,萧不疑以为她词穷,微倾身凝着她,吞吐着欲望和侵略。 “易迟妹妹年纪小,我便不怪你先前做的错事了,这场闹剧这么久,也是该结束了。” 他暧昧低声,“今晚夜色很美,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易迟果然抬头看了眼已经昏暗的天色,认可地点了点头,“确实很美。” 这是服软了。 萧不疑眼中蔓上征服后的得意与餍足,正待说她识趣,就见她转头对裁判呵气如兰笑的极好看:“今晚喝一杯吗?” 自觉没自己什么事的糟老头子裁判懵圈:“???” 属实没想到的萧不疑及围观群众愣住:“???” 啥意思?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易迟抽的什么疯,就忽听一声惊恐的尖叫从擂台传来,心里顿时一咯噔连忙看去,接着惊悚地瞪大眼。 有人死了。 不是方伊人。 方伊人灰头土脸摔在擂台下,一脸恐慌地看着前方。 她的剑插在台上灰眼少女的胸口,后者满脸不可置信。 众人:“!!!” 收徒考核上杀人??? 裁判疾步探查后摇了摇头,心脏破碎,没救了。 惜灵衣等人的神色顿时沉了下来。 方伊人顶着万千震怒的目光,心慌无比,接着忽然想起刚才听见的声音,猛然愤怒地指易迟,“是她让我刺的!” “胡言乱语!易迟怎么可能会帮你杀自己指导的考核者!你说萧不疑都比说易迟可信度高!” 萧不疑黑着脸,紧紧皱眉,“并非是我!本公子刚才在与易迟交谈,并未指导方伊人。” 传音秘语的灵力波动是能被高阶修士捕捉到的,是与不是,上方端坐的人一定知道。 众人都看向惜灵衣等人,却见他们一个个都盯着易迟,众人狐疑,难道…… 易迟迎着各色目光,微微一笑,“是我。” 没人想到她承认的这么轻巧,呆了一瞬才想起来质问。 “你与灰眼少女素不相识,为何无故杀人?就算有仇,考核上严禁杀人你不知道吗?” “难怪同裁判说似是而非的话,原来是早有图谋,让他失神间错失救人机会。” “像你这种心机深沉的狠辣之人,根本不配做首席真传弟子!这事绝崖必须给出交代!” …… 惜灵衣眼中划过暗光,脸上怒意喷薄,“恶意触犯规则,设计无辜考核弟子死亡,该当何罪?” 凌云尊主向来温和的眉眼沉肃起来,“按照规定,需剥除首席真传身份,受百年鞭刑,再视情况看是否逐出宗门。” 惜灵衣唇边微不可查一翘,“那还不动手?” 寂灭刀尊正要严厉下令,詹百晓就先一步欢喜喝道:“先扒了她那身衣服!再押入逆霄城冰牢受刑!” 边上候着的执法长老顷刻上前。 眼看三两句话就决定了易迟归处。 宋悦卿和易远焦急地看向墨怀樽和闻人瑟绝。 闻人瑟绝冷笑,下巴上的痣似也浸了冷,“站住!灵霄尊主不会断案就坐下让别人来。” “怎么,前前后后一目了然,她自己也承认了,绝崖要包庇?”惜灵衣沉着眉,气势逼人。 “凡界杀人还要问一句为什么,灵霄尊主这么急切,很难不让人怀疑别有深意。” 惜灵衣看向与绝崖龃龉甚深的楚弋,“帝君怎么看?” 她这是准备直接联合楚弋,以势逼迫,快刀斩乱麻,让绝崖反应不过来,拿不出急救方案。 众人笑,还能怎么看,当然是顺应大势,让易迟咎由自取,然后赢绝崖一成天令利润! 没人不这么认为。 可楚弋面色冷漠,夤夜般漆黑的眸光锁在下方某处。 “虽然很想如尊主所愿,不分黑白砍去绝崖一臂,不过这次怕是不太行。” “本帝劝灵霄尊主还是不要太急功近利,看清楚再说话。” 他什么意思? 惜灵衣并不关心易迟为何杀人。 还有什么比抓住这次机会削弱绝崖更重要? 第52章 杀不完,根本杀不完 上方各怀鬼胎争执,当事人反而被晾在那里。 易迟不知何时跳上擂台,蹲在死不瞑目的灰眼少女跟前。 在楚弋说完话众人不解时,她才开口,“喂,说句话。” 她在跟谁说话? 正疑惑,就见易迟拔出少女胸口的剑,掂了掂,又换了个角度插了进去。 噗呲一声,剑刃切割血肉的声音是如此清晰。 众人:“!!!” 好狠毒的人!连尸体都不放过!多大仇多大怨! 正愤慨,就见确认沦为尸体无疑的少女忽然抬手,抓住了准备第三次戳下的剑锋。 她无奈地睁开灰色的眼眸,声音幽幽回荡在偌大的天堑坪,“过分了姐姐,很疼的。” “!!!” 众人齐齐一声握草握草握草。 诈尸!? 上方的惜灵衣等人脸一沉,大事不妙。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灰眼少女眼尾扫了眼惜灵衣等人。 正说着,她的身上逸散出浓郁的邪恶之气,似是因为受到致命伤,躯体已经无法维持开始慢慢溃散。 众人特么的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邪修混进来了! 但是不对劲啊,第一项考核的测灵射线是能区分邪气的啊!而且那些大乘期都没发现,易迟是怎么知道的? 上方的掌权者却无不脸色难看,痴离拧着纤细的眉,“你是阴冥邪尊的分身?” 阴冥邪尊是黔南邪道近百年来横空出世的大乘期尊主,目前统治邪道。 其精通血肉分身术,从未正面出现过,行踪飘忽,极为难缠。 又找不到本体,又杀不尽分身,还要防备被潜入,让正道人头疼不已。 灰眼少女侧脸看向上方正道之人,弯了弯眉眼和唇,竟笑的分外干净好看,“不,我不是,我是故里,现在为阴冥邪尊办事。” 身份低的人不明白,大宗门却都刹那间变了脸,原因有二。 一是故里这个人,那真是如雷贯耳,让人恨得牙痒痒。 身为大乘期,他不嗜杀不贪权不摆谱,就是缺德,热衷于当每一任邪道头子的人才主管。 试问一千年来谁家大宗门天才弟子没被他撬到邪道过? 传说烛九当年入邪道就是他游说的。 关键这人别的不行,逃跑隐匿功夫一流,警惕性又高,愣是逮不着他。 二是这灰眼少女确是分身无疑,但分身与本体是有本质区别的,它应该因果线、灵魂、气运都残缺,这也是其他大乘期修士能发现的契机。 可他们没发现,这就说明,阴冥邪尊已经不是大乘期。 他先她们一步悟道,现在已经是玄尊,而且本来只能在自己身上施展的分身术,如今竟然能在别人身上施展。 别提多恐怖了,那以后的邪道可以说杀不完,根本杀不完。 好家伙,突破玄尊的阴冥邪尊与故里相结合,正道危矣啊! 你甚至不知道身边坐着的人还是不是那个人。 众掌权者内心苦涩忧虑,慌得一批,互看一眼齐齐缄默,这事决不能宣扬开来,否则得引起多少恐慌? 惜灵衣目光森冷,为防止故里继续说出什么,当机立断,一道凛然剑光斩过,分身彻底湮灭。 有点作用,但不彻底。 因为通过惜灵衣等人对邪修一无所知的反应,底下众人虽不知故里,但还是想明白了一点。 阴冥邪尊玄尊了,而且分身术跟禽流感似的。 愁云惨淡。 不过他们已经想明白了刚才擂台上的原委。 易迟佯装菜狗,假装第一次接触,让故里屡屡负伤,接着在给他一道正确指令,憋屈许久的故里自然照办。 而方伊人自恃对方打不中自己,掉以轻心,乍然被阴诡暗器袭击,心里慌乱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照着易迟说的做。 可不就跟左手打右手似的,一切都在掌控中。 而易迟则在一边吸引裁判和萧不疑的注意力,前者救不了人,后者色心大起,忽略场上变化。 真阴险啊,啊不对,真牛逼啊。 有人眼珠一转问易迟:“你是怎么发现的?”且动手的如此坚决。 众人顿时好奇起来,一个筑基期是怎么发现的呢?如果掌握了这种辨别方法,他们不就不怕被卧底了? 易迟心想,她看穿一个区区分身哪需要什么原因,从头到脚都是破绽好么。 况且系统走之前还问他检测到半个故里是什么情况。 不过没有原因也得编一个啊。 这么想着,她正色道:“你们可能不知道,我是混元体,对灵力极为亲和的同时,对妖气邪气这些也格外敏感,靠近他时便能察觉。” 是吗,不知道啊,他们又不是混元体,不过传说好像是这样。 众人难掩失望,这别人也用不上啊。 不过还是议论纷纷:“天才姐虚怀若谷,心思缜密,还干掉了一个邪修,简直大功一件,刚才真是错怪她了。” 萧不疑眼见着一系列变故之后,易迟口碑斗转,自己不仅沦为陪衬,前后一番表现还跟猴子似的。 心里羞恨,冷然质问:“既然早知她是邪修,为何不直接说出来?万一死的是方伊人,你察觉却不说,酿成惨剧该当何罪?” 方伊人也后怕地恨恨看向易迟。 易迟摊手,一脸无辜:“我说出来也得有人信啊?” 两人卡壳了,确实啊,大乘期不相信自己的判断,难道还相信一个筑基期的话? 此路不通,萧不疑立刻转变策略,他忽然摇着扇子畅快地笑起来,对裁判道:“这场比试谁输谁赢?”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嘛,一个死了,一个活着,肯定是萧不疑赢。 “除去邪修是好事,不过单从比赛上来说,确实是输了。” “欸,虽然讨厌天才姐,不过这么输似乎挺可惜的,最多这次不嘲笑她了吧。” 萧不疑阴冷看易迟,得意至极,“认输吧。”就算过程不一样,结果也是一样的。 输?不可能输。 易迟抱着手臂,闲闲问裁判一句话。 第53章 无齿之仇 “一个死了,与此同时另一个掉下擂台,怎么判输赢?” 这问题一出,众人呆住,这才隐约想起那时情形。 当时注意力全在灰眼少女身上,方伊人在哪来着。 想起后看妖怪一样惊悚地盯着易迟,“不是,这她娘的也能计划好?” 一边算计方伊人和灰眼少女,一边算计裁判与萧不疑,接着还能让自己不输, 你她喵的狐狸成精吧? 萧不疑脸色铁青。 虞清欢等这一刻很久了,立刻就指着她笑出了声,“这都赢不了,赶紧把身上真传服饰脱了给狗穿。” 正得意忘形,忽感觉一道冷冰冰视线射来,虞清欢手指一抖,默默缩回来,遭,差点忘了人家师尊还在呢。 平局了,问题来了,方伊人归谁? 方伊人懵了,想起之前被驱逐的少年,还有身受重伤被带走的方悦颜,心中慌乱,看着易迟的目光终于染上畏缩。 易迟见状,朝她阴森森一笑,果见她害怕的倒退两步,指着自己色厉内荏,“你、你想干什么!” 跟猫戏老鼠似的。 好玩。 易迟若有若无勾了勾唇,吓唬两下才道:“比赛怎么能没有输赢呢你说是吧?” 她又想干什么? 众人虽疑惑,但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大家已经知道按照她的套路根本就不可能占到半点便宜! 千万别被她牵着鼻子走。 理智是这么警告自己的,但这该死的好奇心…… “你想怎样?”听听也无妨,反正也不会照做不是? 萧不疑同样问出口,与别人不同的是,他还有一个原因—— 他,萧不疑,出身修仙世家,十成变异雷灵根,纯阳玄体位列特殊体质第四位,十岁便被正道魁首灵霄尊主收为首席真传。 修炼速度一日千里,任何功法在他手里施展都是三倍威力。 手持修罗玉骨扇,俯瞰睥睨间,天下英才尽付笑谈。 此等天赋,此等天骄,人人道是第二个惜灵衣,百年风流无出其右,断不可能输于人手! 他很自信。 易迟听他问,笑道:“不如再重新挑出一个人来与方伊人比试一次?” 萧不疑眯了眯眼,嗤笑,“你想挑谁?若是这人比方伊人强出许多,岂不是让你占尽便宜。” 确实,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花里胡哨都是虚的。 你剑招再精妙,人家一拳打散了又有什么用? 易迟摇了摇食指,“不用担心,我挑的这个人你绝对会同意。” 众人不由好奇,谁? 易迟手指指向单灵根弟子,顿了顿,就在这些人期待又忐忑时,就见她忽然手一滑,直接滑到三灵根弟子中。 “我哥哥,易远,如何?” 众人:“啊???” 周围弟子纷纷退开,独留易远傻傻愣在一片真空地带。 万千灵识再三扫描,从头发丝到脚底板,还是得出一个结论—— 没毛病,确实是个平平无奇的三灵根筑基中期儒修,看着还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样。 不过毕竟是天才姐他哥,众人很谨慎。 “他有什么特殊体质?” “没有。” “有什么珍稀血脉?” “没有。” “那他拿什么打金丹初期的方伊人!?” 这可是高了整一个大境界,你想越阶挑战也得有底牌有本钱有逻辑吧? 易迟叉起腰,一副骄傲小公主的神气样,“有我还不行?我什么实力还用质疑?不把方伊人揍趴下,我名字倒过来写!” 众人:“……”我看你是被胜利冲昏了头! 还是那句话,在绝对的实力面前…… “快答应她!她飘了,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趁她病,要她命,让她认清现实以后夹着尾巴做人!” 众人见易迟这幅张狂膨胀的模样,仿佛看见了前几局失败的真传弟子,这不重蹈覆辙吗? 按照他们用血泪总结出的规律,每一个真传弟子都败在盲目自信上! 好好好,有那味了。 萧不疑谦虚一笑,“既然易迟妹妹执意如此,那我没什么意见。”说完还审慎地询问惜灵衣,“师尊,您看如何?” 可以说是慎之又慎,就怕易远身上有什么鬼。 惜灵衣大乘期灵识扫过易远身上,没看出什么异样,但忽然冷不丁问:“我记得前几日你丹田破碎不能修炼。” 易远第一次接收这么多注目礼,十分紧张,他手心出了虚汗,“是。” 墨怀樽不经意看了眼闻人瑟绝,后者眼尾稍扬,轻笑。 “小易迟当初散漫性子,不愿入宗门,我们绝崖又送灵石又送丹药,好不容易才把人拉进宗。” 众人闻言就明白了,这世上修复丹田的丹药虽珍贵,但八大势力谁家没收藏那么一两颗转灵丹? 想到这又难免发酸,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好运有个天才妹妹,自己便也跟着飞黄腾达起来。 哎,下辈子究竟该用什么姿势投胎? 上方。 惜灵衣拢眉沉思片刻,见楚弋等人都没意见,她威严的视线凝定易远,有些久,直到后者清秀的脸发白,窘然落拓。 一个并无亮点的小人物。 “你若害怕,本尊允许你拒绝。”她悠悠一句。 众人眼神顿时轻蔑,若是在考核擂台上连上场都不敢,未来又有什么大出息。 “这个看着懦弱无能的很,就他也配当天才姐的哥哥?啧啧啧,苍天无眼。” 后方同是三灵根的林梓晗勾了勾唇,低声劝:“刀剑无眼,既然必输何必上,反正你修为低那么多,不去也不丢人。” 高低错落人影憧憧,疑目各色如盏盏鬼火,人言可畏。 易远眉宇微暗,于黯淡天色中望了眼易迟。 她迢迢玉立,如斯从容,明月清风人影,区区陪衬。 “我不害怕,尊主。”他听见自己略显淡漠的声音。 让人意外。 惜灵衣沉了沉脸,抬眸冷声道:“那就开始吧。” 易远稀里糊涂地爬上了单灵根弟子的比试擂台。 方伊人感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本来以为易远这种垃圾天赋连给自己舔鞋都不配,结果一转眼对方成为了自己的对手。 她煞气十足地抽出剑,“既然你主动找死,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正好报一报上次的“无齿”之仇! 第54章 到点了,休息一下 这把众人嗑瓜子嗑的很踏实。 易远可是被灵霄尊主亲自探查过的,能出什么问题? “看天才姐小人得志的样子就好笑,都要输了还洋洋得意着呢。” “别人骄傲咱们就谦虚,来来来,心平气和沉淀下来,仔细分析一下易远如何能在金丹期的攻势下,撑过十招!” “那当然是尽全力躲避了,硬碰硬一招都接不下,方伊人堂堂金丹,能把他秒的渣都不剩!” 这话所有人都认可,这一场,就是纯纯浪费时间。 场上,方伊人剑招配着步法,不花哨,直接就是凌厉出击直来直去。 这招萧不疑主要是压缩易远生存空间,力图稳扎稳打步步紧逼,让他避无可避黯然退场。 众人模拟出了易远三种闪避路线。 然后就见易远用灵笔快速写出一个紫色的“御”字,落定一推,悍然回击! 众人:“???” 易迟在搞什么啊? 众人懵,方伊人大喜,这一招对上,易远势必重伤,她得意讥讽,“要怪就怪你妹妹好了!” “锵——” 碰撞声响,预想中的血溅当场并未出现。 “御”字光晕轻晃,防护罩纹丝不动。 众人一脸呆滞:“!!?” 才一天他们的眼就已经看瞎了? 上方,凌云尊主怔然道:“这灵力强度……怎么可能?” 场上,方伊人一脸不可置信,萧不疑震惊后目光冷凝,脑中急转后很快分析出,易远虽不知为何能硬扛这一下,不过肯定不是长久之计。 于是指挥着方伊人继续按照一开始的策略。 易迟这边轻笑着传音问易远,“怎样啊,跟小天才一较高下的感觉,是不是还挺有趣的。” 易远双眼发亮,身体虽被震的有些酥麻,但内心的虚飘感终于消失,体内充沛的灵力让他无比踏实,内心第一次生出一种热血豪气。 易迟见状,低眉笑了笑,“那就继续,不要什么技巧,就硬碰硬。” “揍她!” 于是众人就见易迟躲都不躲一下,严丝合缝的防御之下,还能抽空写一个“刺”字,给方伊人一个冷剑。 虽然强行碰撞之下屡屡倒退几步,唇边隐隐溢出鲜血,但他气势如虹,越战越勇。 反倒是方伊人焦躁无比,紧紧皱着眉,为了压制住易远,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剑中,她本就嗑药强行结丹,境界虚的很。 百来招后,她有些后继无力了。 萧不疑干着急,恨不得自己上场给易远一拳,言语间难免怨怪方伊人连一个筑基期都压制不住。 两人配合出了嫌隙,方伊人憋闷之下露出破绽,被易迟轻巧抓住,一招彻底结束比赛。 从头到尾看傻眼的众人:“……” 好像看到了反串。 不是,为什么啊? 而上方的惜灵衣,咬牙切齿吐出来冒着寒气的四个字,“九极丹田。” 话一落,众人哗然,恍惚间梦回易迟披上真传服饰时的心情。 “啊对对对,他是没体质没血脉,这特么直接来一个九极丹田!” “那不是只有筑基的时候出岔子,才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变异而成的吗!” “不应该啊,服用了转灵丹,还能出岔子?这到底是倒霉还是幸运!” 众人嫉妒的双眼发红。 惜灵衣觉得自己已经气的快厥过去了,她倒也想过易远丹田或者灵识等方面会不会有什么特殊之处。 但此前搜罗来易远的资料显示,他就是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散修。 再加上九极丹田理应不能在服用转灵丹后形成,且只有在动手之际才能看出异常,她这才应允。 谁知道还能整这一出? 惜灵衣开始深思,她这个正道魁首磅礴的气运呢? 干什么吃的?事事不顺心! 她得把广元仙君叫醒问问。 另一边的闻人瑟绝砸了咂嘴,不由问墨怀樽,“我怎么觉得你这几千万灵石花的这么物超所值呢,说真的,有点小夸张。” 墨怀樽似也有些怔神,端着茶杯都忘喝了,他垂下眼说:“看来她就是你卦中出现的绝崖转机。” 大宗门的运势不可窥探,一百年前绝崖崩裂,闻人瑟绝不顾阻拦强行算卦,灵识反噬重创垂死,为绝崖窥得一线希望。 后果就是直至现在都算不了卦。 …… 任周围如此骚动,易迟倒是很淡定。 易远一双手臂已经震出血,染红了大半身衣服,肺腑也有伤,乍一看,还真跟浴血奋战回来似的,神采奕奕。 易迟给扔了瓶愈血丹和回灵丹。 她见裁判要张口说什么,先一步道:“不要,给蓬莱仙岛吧。” 方伊人咬了咬唇,愤恨地瞪了易迟一眼,充满期盼地看向萧不疑,软了声音,“萧公子……” 萧不疑周身气压低的吓人,半垂着脸,闻言略微抬头,那狠厉的眼神让方伊人骇的低呼一声。 “滚。”他冷冷掷出这个字。 走之前死死盯着易迟,像要把她千刀万剐,阴沉沉吐出一句话,“下次见面,我会让你知道,实力才是硬道理。” 方伊人怨恨退场,最终归宿大概也是哪个二流宗门。 绝崖入账弟子+1。 众人唏嘘着这荒诞的开始与结束,看着易迟笑眯眯的脸,终于意识到他们又掉坑了。 沉默片刻,发出怒吼。 “我!再也不会相信天才姐的鬼话了!” “他就不可能输!不仅不输,她还跟福星高照似的,能给绝崖拎一个九极丹田回来。” “就连宋悦卿都极为优秀,你说咱们宗门那些弟子吧,怎么就只会花灵石养极品亲戚呢。” 有人坚定反驳,“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啥?” “这是场外指导,萧不疑是天骄榜第一,自身实力自然毋庸置疑,可论及博智,那还得是悟性超绝的浮生仙子啊!” “浮生仙子是悟魂体,天生就是为了悟道而存在的,十八阅遍藏经阁,十九揽尽悟道花,术论辩倒课上师叔,武学教导门下子弟。” “无论是术法还是算计,焉能输给易迟?” “嘶,也对哈。” 议论纷纷中,裁判见易迟还没回去,正疑惑,就见她仰头瞧着天说了一句,“到点了,该中场休息了。” 然后才转身离开。 嗯? 众人顺着视线一看,这才想起一件事—— 啊对,焰明灯快燃了。 昨晚那个狂妄自大、不可一世、不知死活、没有逼数的考核弟子呢! 人呢?在哪!!! 滚出来公开受刑! 第55章 你好棒 比赛暂停,有人精准掐算时间。 “还有一盏茶功夫就燃灯了。” 在这激动人心的倒计时刻,众人眼巴巴瞧着漫天焰明灯在夜空中闪烁,灯多如繁星,色彩明暗各不相同。 其中最明亮突出的当属六位真传,其中五位是首席,包括已自发加入的谢朝,非首席的是玉之清,没有易迟。 六盏精美各异的灯静静悬在那儿,如明月当空,让所有萤火灯辉黯然失色。 亦映衬着这些人在天才中的无匹翘首姿态,假以时日,必是一方尊主。 这一幕是不胜唏嘘之景。 有人难掩失落沮丧,“哎,与这些天骄同生在一片天空下,实在自取其辱啊,这焰明灯,昨夜就不该放。” “嗐,你要这么想就没意思了,修士嘛,胜负两开。与那些顶尖天才比咱们自然是落于下风,但比起大部分摇摇欲坠快熄灭的灯,咱们难道就不是天才了?” “就是这个道理,譬如比之昨晚那个大放厥词的嚣张哥,可把他能坏了,在座的哪一位不能把他吊起来打?” “说真的,他那灯没中途熄掉,我还挺惊奇的,要不是用灵识搜寻,我都找不见这么暗的焰明灯,也不知谁给她的勇气。” 欣赏完了首席真传的灯,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灵识聚集在今夜的主角灯。 那灯真的是,除了中途灵力支撑不住熄灭的,没人比它更黯淡无光,仿佛随便一口气都能给吹灭。 众生鄙夷之下,也不乏颇有见识的人。 一随和大佬高深莫测地开始科普。 “其实市面上的焰明灯都是寻常修士或凡人图一乐,也就拼一拼灵力浑厚程度、细节操控方面,自然是谁的花哨谁的亮,绽放的效果更好。” “那还能玩什么花样?” 那人看了眼上方的真传弟子们,讳莫如深开始解说。 “真正的天才可不跟你玩这些幼稚把戏,他们比拼的是某方面的意境,比如剑境、刀境、术境……这些。” “参与这种等级的对拼,起步得领悟一种意境,这种情况下,外在灵力只是一层包装,明暗或华丽与否并非决定因素。”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眼中是被打开新大门的震撼,这世界修士多如狗,能领悟意境的,终究寥寥。 也就是说,那些首席真传的焰明灯都是用意境搭建的,跟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赛道。 有人不甘心, “不可能啊,照你这意思,难道嚣张哥那破灯还有什么玄机?” 那人闻言却轻蔑一笑。 “那不能够,他也正是因此,那灯才真正废了。” 怎么说? 他也不卖关子,一句话解惑。 “强大的意境要想长久收敛置于焰明灯内,不露锋芒,非雄浑灵力维稳不可为之。” “嚣张哥那盏,有意境,但不多,也就刚刚摸到一点边,稍许灵力即可维持住。” “况且退一万步来说,那灯上灵力也就筑基期强度,构建的还粗浅,随便一盏灯都能把它镇散。” 众人明了其中关键,顿时讥笑,“原来是摸到点意境的门就得意忘形的笑料,也不知是哪个愚蠢的单灵根弟子。” “既然如此,咱们就等着看这破灯被拿捏即可。” 上方。 墨怀樽等人都是大乘期,首席真传的灯对下面人来说虽高妙,对于他们也就一眼见底的事。 因此早就不将那盏昏黄之灯放在心上。 凌云尊主称赞地看向萧不疑,“不疑不愧是灵衣看重的徒儿,天资超凡啊。” 惜灵衣冷傲如霜的面色缓和,染上满意之色。 萧不疑扬唇一笑,此前阴郁尽退,再起翩翩风流之傲,“师祖谬赞了,浮生的术境才是一骑绝尘,我这体质也就擅长打打架了。” 惜灵衣与凌云尊主是师徒关系,因此萧不疑称呼凌云尊主师祖。 顾浮生迎上对方灼热的眸光,臻首轻抬,客气了几句。 凌云尊主又看向其他势力,一并温和笑道:“镜刃的刀境纯粹至简,可见心性实在坚韧,将来是要继承刀尊衣钵的。” “谢朝魂境温润无暇,实在惊艳,帝君喜得良才。” “清欢幻境亦是尽得谷主真传,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众所周知,八大势力,就数乾坤圣殿的凌云尊主最是宽和温雅,脾气平和,从不主动招惹是非。 如今笑脸相对,各大尊主和首席真传也都很给面子,互相捧哏几句,就连森冷薄情的楚弋都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没说什么煞风景的话。 因此场面一度非常和谐友好,直到凌云尊主对上了易迟亮晶晶的眸子。 空气莫名滞了一瞬。 易迟眨眨眼,主动指了指自己,一脸等待表扬的期待,“尊主,你还没夸我呢。” 凌云尊主:“……” 你不知道自己凭一己之力打了所有人的脸,现在很不讨喜吗? 不低调做人就算了,还高调求赞,总感觉不是很要脸。 凌云尊主还没想出个恰当的夸人说辞。 楚弋就先一步冷嗤一笑,冷幽的视线看得人发毛,“喜欢夸赞?好说。” 他骨节分明的手一扬,后面排排站的黑衣下属、大臣、学子等齐齐倾身聆听。 “每人夸她一句,三个字以内。” 易迟:“?” 谢朝略一沉吟,温润明眸看着易迟,起了个头,“你好棒。” 其余人互看一眼有样学样,“你好棒。” “你好棒。” “你好棒。” …… 跟此起彼伏的蛤蟆似的,周围人窃笑出声。 易迟脚趾抠了抠地:“……” 楚弋锋冷的唇微挑,勾如死神镰刀索命,“喜欢吗?” 易迟抠着手指甲,憋出四个字,“我谢谢你。” “不必客气,师叔应该做的。” 易迟正在心里怒骂楚弋不干人事,脑袋微微一重,一回头撞见闻人瑟绝暗红妖娆的眸色,他笑的妖里妖气,“别理他,他有病。” “不杀人都不错了,哪会夸人。” 易迟闻言欣慰,知己啊。 就听他低低在她耳边蛊惑道:“我不一样,今晚一起登灵船看戏么?新编的舞,专门奖励你的。” 易迟:“……”我看你也病的不轻。 她最终将怀揣希望的目光投向墨怀樽,后者连头发丝都写着稳重端方和自持。 接收到视线,他敛睫沉思片刻,“灵石要吗?” 易迟受创的心灵顿时就被治愈的彻彻底底,她殷勤又热切地给墨怀樽斟茶,“师尊,还好有你,温暖了四季。” 玉之清持续放冷气,冰冷的眼中都是破碎的光,像个被孤立的留守儿童。 你暖吧,我一人一刀,浪迹天涯,与世界为敌。 …… 萧不疑不爱看易迟嘚瑟,他晃着折扇凉飕飕问:“易迟姑娘的焰明灯是哪盏?不如指出来,让大家看看小天才的风采。” 这话一出,众人不约而同好奇起来,前面场上指导风头出尽,现在动真格了,你又有几分实力? 易迟理所当然地笑:“就天上最亮的那盏。” 众人往天上一看,一眼得见,最亮的是顾浮生的。 神情顿时异样起来。 沐声逮到机会,嘲笑出声,“当着浮生仙子的面冒领焰明灯也不害臊,绝崖有这样的首席真传,难道不嫌丢人吗?” “就是,又没人说她什么,实力不够就认呗,还装模做样。” “真相大白了,难怪她看起来什么都会一些,原来只是纸上谈兵,估计自己上了擂台,跟那个假冒伪劣天才苏悦颜也没什么两样,哈哈哈。” 讽刺声不绝于耳。 闻人瑟绝难得全程保持沉默且正经,乍一看气质还挺像寡言少语的墨怀樽。 宋悦卿和易远默默对视一样,又心照不宣地抿紧唇,防止自己泄出一丝笑意。 一场激烈交谈的功夫,时间已至,焰明灯开始绽放。 第56章 敬诸君 最先绽放的是炼气、筑基期考核弟子的灯。 五颜六色的灵力焰火在夜幕中花开遍布,无数的小范围光亮,接天莲叶无穷尽,十里绵延不绝耳。 整个逆霄城在这一刻被照的亮如白昼。 原本以为自己毫不起眼的考核弟子,忽然被这一刻的盛光撼动心神。 此时,他们耀眼夺目,美不胜收,是这片天地的主角。 易迟看着看着,忽听旁侧的墨怀樽浅淡说了一句:“众美之美。” 易迟心一跳,回头看他,他的眼被灵焰照的光华流转,英挺深邃的眉眼中,难得可窥一丝笑意。 墨怀樽没看她,微仰头,说话时遒劲喉结滚动。 “当年无极灵祖一个人开宗立派时,曾说独乐不如众乐,指的大约就是这番盛景。” 墨怀樽低头看她,易迟若无其事地将视线从对方喉结移开,舔了舔莫名发痒的牙齿,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可不是么。” 两人说完,天上焰明灯便已燃到金丹期弟子的灯,相比起先前的阵势,他们更少,也更精美明亮,持续时间也更久。 独特也出彩,形状特异。 周围不时有人激动地指天,“看,那是我的!” “厉害了兄弟,真人不可貌相啊,以后肯定大有出息。” “嘿嘿。” 易迟在最后看见了宋悦卿和易远的。 一簇红色的火,炽烈的焰之鞭意一出便震灭了旁侧几盏正在燃放的灯,相当凶残,引人侧目。 易迟听见有人惊呼:“啊!我的灯还没开好呢呜呜呜。” “哈哈哈,挨着这种天才可遭老罪了,没事姐妹,下次找个风水宝地。” 易远的则是一个“易”字,在一众活灵活现的图案中,它看着朴素凝定,却也并没被周围的骚动震碎。 天空再无色彩翻涌时,所有人都知道,到首席真传的秀场了,当然也包括虽不是首席,但同样强大的玉之清。 第一个燃放的是虞清欢的狐灯。 并不激烈,碧蓝色狐狸形状渐渐舒展,也随着这舒绽,众人瞧见纤毫毕现的毛发,狐狸瞳孔中灵动的光影侵占所有人的视线。 怎么跟真狐狸一模一样…… 正呆望这奇异悚然的一幕,忽听一声银铃般的笑嘻嘻,众人一晃神,这才发现哪有什么真狐狸,天上分明只是个惟妙惟肖的狐狸图案。 他们只不过被虞清欢的幻境影响了心神! “目前为止我还是第一次被焰明灯影响到!首席不愧是首席,这幻境水平,起码小成了吧!只这一灯,便胜过刚才所有金丹期。” “终有一日,我也要达到这样的高度!” “清欢仙子还缺男宠吗!我贼会暖床!仙子看看我!看看我唔唔……” 这位激动的男修再次被捂住了嘴。 虞清欢脸不红气不喘,心安理得接受赞誉,只有在看见师父似笑非笑的眼神时,才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单说幻境,她其实也就入门,能达到这样的效果,说到底是体内血脉天赋加持。 正微窘,却听痴离忽然笑盈盈说了一句,“你真棒。” 虞清欢:“……” 她飞快地瞪了憋笑的易迟一眼,可算知道对方刚才是什么感受了! 不过怎么说也是夸赞不是,虞清欢很快接受良好,清了清嗓子准备回应激动的众人。 站起身却发现底下前所未有的激烈沸腾,赞慕声一片,往日情色交加的晦暗视线不再成为主流,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少年少女崇敬的目光。 那里面闪烁的是…… 信赖,向往,毕生追求。 这一刹,虞清欢心神一怔,忽然品出了首席两个字的含义。 什么是首席? 先天下。 灵台就这么空了一瞬,也就一晃神罢了,再回神,气息波动,幻境已然真正小成。 虞清欢震惊地张大了嘴巴,仿佛被天上的馅饼给砸中。 易迟等人也惊讶,顿悟了? 凌云尊主阖眼一笑:“机缘果然缥缈,谁也不知什么时候到来。” 痴离若有所思,“早知道夸你两句就能顿悟,本尊就天天夸了。” “……” 虞清欢欢天喜地,觉得自己果然是个天才,她高兴地朝下方挥手,“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底下顿时更闹腾了。 大概是嫌虞清欢实在太能乐呵,其他人不再等待,焰明灯几乎同时绽开。 那一刻,众人齐齐失声。 夜空中。 萧不疑的玉骨扇、镜刃的刀、谢朝的七弦琴、顾浮生的白鹤、玉之清的剑、同虞清欢的碧狐一起,分庭抗礼而耀彻逆霄。 各种意境碰撞对拼,磨损而争夺,谁也不甘落后,众人甚至听见了刺耳的锐鸣。 惜灵衣见状不好,及时出手布下防护结界,众人这才没有受到伤害。 再抬头看天上勉强维持平衡的巨大意境图像,眼中骇然。 一人喃喃道:“我嘞个去,还好不是跟这些天骄一起,否则哪还有咱们发光发热的机会……” “这些人,都是小成意境?” “浮生仙子不是!她那术法意境,得是半步大成了吧!” 众人一看,果然,在刀光剑影的撕扯中,那只白鹤稳定至极,也比其他图像更加明亮。 “已经半步大成,那离真正的大成也不远了吧,这种天才,就嚣张哥还想攀比?简直笑掉大牙。” “倒也不必提他,他那灯估计早在第一轮的时候就被周围灵力震碎了,哪还能撑到现在,就是可惜当时动静太多,没注意到底是哪个不知好歹的考核弟子。” 一片讥诮中,有人发现上方的真传弟子神色并不轻松,他们都目光凝重地看着一个方向。 众人顺着视线看过去,刹那间,心神皆被攫摄。 青蔓枝叶剔透如碧玉,并蒂白瓣层叠错落。 它于凄冷夜色中盛开,懒见喧闹,于是轻而易举抹去刀、剑、琴、扇、鹤。 无声无息,就好像只是拭去镜上流沙。 全场鸦雀无声,众人像被扼住了咽喉,脑中空白,只空旷回荡着两个字。 碾压。 什么叫碾压? 不许双月凌空,唯我独尊。 众人呆了半晌,才有人哑着嗓子艰涩道:“七烨重华?” 无数人惊恐失措:“烛九!!?” 正在这时,上面的身份气息掠向其主。 众人心跳如擂鼓,冷汗滴落间,移动着眸子追踪,然后看见一只骨秀肤冷的手。 她举着一只青瓷杯,半支着下巴,笑的随意和畅。 万籁寂静,只有她一人温凉开口。 “诚以此日此夜此刻,敬诸君,敬大道,敬天地。” …… 见此一幕者,经年难忘怀。 第57章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敬?呵,我看你是在砸场子吧! 天上的花开的真美啊,跟食人花似的,似是一口就能吃掉一颗脑子。 看着看着就让人目眩神迷、神志不清、心口拔凉。 众人彼此搀扶,很快抓住了两个关键点。 第一,嚣张哥就是天才姐,也就是易迟。 第二,天才姐杀疯了。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把他们当猴耍。 那么问题来了,她一个筑基期到底凭什么碾压所有首席真传啊? 飞速看一眼那白的跟白骨精似的花,发现……嗯,没看透,于是齐刷刷看向上方排排坐的大佬们。 发现除了绝崖以外,所有大佬们的脸色都跟才死了爹一样。 闻人瑟绝终于憋不住笑了,他笑的前仰后合,本就没怎么正经穿好的艳红衣裳往下滑了滑,领口松泛。 谁也没吱声,就用杀人般的眸光看着他笑,连凌云尊主都凝着脸。 易迟看不下去了,顺手给敬爱的五师叔拢了拢衣襟,捋了捋墨发,悄声劝诫,“师叔,咱们要低调做人,不然会被打的。 ” 众人:“……” 哈哈,原来你还知道嘞。小筑基,你就祈祷自己别落单吧。 顾浮生神色凝滞地盯着天上每一个脉络都剑气纵横的花,眸中尽是不可置信。 她唇齿干涩,呢喃出声:“竟是……剑势?” 她声音小,但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也因此呆若木鸡。 剑境分四个等级:剑意、剑势、剑心、剑道。 化神期的顾浮生等人还在剑意上一较高下时,筑基期的易迟就已经修成剑势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们翘首盼着惜灵衣等人反驳,可所有人都沉着脸。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有人愣愣道:“难怪那灯如此稳固,因为剑势本就能镌刻在外,供人参悟,大宗门的试剑碑就是这么形成的。” “可问题是,这剑势为何没被尊主们探查出来呢?” 这个问题把所有人都整的诡异沉默。 当然是有的,本源剑势。 而上一个拥有这种碾压式剑势的人,是七烨重华的主人——烛九。 想到烛九的纵横天资,再联系一下今日易迟的无所不能表现…… 就挺惊悚的。 易迟其实没仗势欺负萧不疑这些年轻小辈。 现在的剑境等级,对标的是前世在月上霜躯体里时,筑基期显露的等级。 要是她自己本身,那还真没等级,她毕竟是世界意识出身,一上来参悟的就是本源道统,现在都已经算降级降到爪哇国去了。 惜灵衣冷冰冰地盯着易迟,心里浮现深沉杀机,灵识再三查她骨龄,确是十八无疑。 一百年前,烛九也确是身死魂消。 她问:“你与烛九,是何关系?” 大家都不是傻子,这前前后后的,处处都是烛九的影子,说你俩没点渊源,谁信? 大乘期的威压不是开玩笑的,易迟直接就是愤然起身。 她一个箭步往墨怀樽身后一躲,露出一个头委屈屈,“师尊你看,她凶我,她竟然凶我。” 众人:“……”你们绝崖人,是不是都有点大病病。 啊,硬了。 拳头硬了,想一拳揍哭。 不过这倒也让众人确信易迟不是烛九诈尸,毕竟邪帝怎么可能这么造作呢? 寂灭刀尊烦躁地瞪着易迟,抚摸着刀柄。 墨怀樽到底是正经人正经魂,他敛眉沉默一下,就开口回惜灵衣一句,“易迟曾偶然得一人传承。”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恍然大悟,这可不就解释得通天才姐为何如此牛掰了! 与此同时,众人目光闪烁着贪婪之色。 烛九有多强,底下人不知道,大势力个个心知肚明,当年他们在冰川被打成筛子,爬都爬不起来的记忆历历在目,不要太深刻。 要不是六相诸神阵,他们想杀掉烛九?想都不要想! 当机立断的,詹百晓就指着易迟,混杂灵力的声音正义凛然响起,惊醒了天堑坪的所有人。 “烛九是邪帝,易迟既得烛九传承,她就是邪帝传人!” 这话一出,下方的人顿时目露恐惧。 “不能让她活着!” 寂灭刀尊横刀指易迟,一张国字脸上满是刺骨敌意,“小崽子,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凌云尊主也沉目盯着烛九,他看向挡在易迟身前的墨怀樽,肃声劝说:“我知道绝崖得一真传不易,可烛九的后人断不能留!” “烛九本就修邪道,以杀人淬炼修为,虽强却邪恶无比。易迟现在不是邪修,以后也必定会贪欲作祟,走上那条老路!” 痴离怔神望着易迟,神色复杂至极,动了动唇,竟没说话。 楚弋冷冷地笑,“我要她,把她给我。”俨然是恨屋及乌,要把烛九生吞活剥了似的。 闻人瑟绝红衣卓然,他在一众大乘期威胁下,斜斜一靠,笑的讥讽肆意,却气势磅礴。 “那照你们的意思,要怎么处理小易迟?” 惜灵衣凛然端坐,声音冷凝。 “关押蓬莱仙岛,待问询过后,废除修为,公开诛杀!” “杀了她,杀了她!留着她以后必定是个祸害!烛九害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周围人异口同声,因为畏惧,因为恐慌。 易迟一时间气血上涌,正欲说话,被闻人瑟绝抢先,他暗红色瞳孔氤氲着怒气,美的邪异。 “问询?本尊看是要严刑逼供传承内容,秘境地点吧,公开诛杀,哈哈,该不会是万剑穿心之类的吧。” 惜灵衣等人被看穿意图,脸上飞快划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放出大乘威压,义正言辞逼向闻人瑟绝和墨怀樽。 下最后通牒,“今日可由不得绝崖,不交出易迟,便别怪我们几大势力联手了。” “绝崖真的要为了一个易迟,面临灭宗之险?” 惜灵衣心中期盼绝崖如以往那样护持到底,这样她就可以像百年前召集所有人围剿烛九那样,集修真界之力,灭绝崖。 烛九啊,你可真是我登顶之路上的好棋,即使死了也是。 雷霆万钧的实质压迫下,惜灵衣等人手中灵器若隐若现,蓄势待发,只要绝崖有丝毫反抗之意,即刻动手。 气氛凝重无比,杀机凛冽。 所有人都看向镇定自若的墨怀樽,他会怎么决定呢? 是为了维持绝崖一贯为人称道的高傲气节,抵抗到底?还是为了宗门存续,忍辱交出易迟? 总之无论怎么选,绝崖都会折损巨大。 詹百晓已经开始得意又无声地咧嘴笑了,果然未到最后一刻,胜负难料啊。 墨怀樽低眉沉定坐着,瞧着茶杯中倒映的七烨重华倒影,水面被波及,枝蔓变得离乱。 他终于掀起眼帘问了一句。 第58章 傻了吧,我是你祖宗 “本尊有说这个传承是来自烛九?” 墨怀樽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傻眼了,像极了被掐住脖子的尖叫鸡。 是哦,墨怀樽只说得一人传承,没说得谁传承啊。 这只是她们根据这么多的相似之处自己推断的。 但是本源剑道,若非依靠烛九传承,难道还是她一个筑基期自己凭空领悟的? 惜灵衣下意识皱眉:“绝崖尊主要找借口也找个好一点的……” 这话才说一半,她就脸色大变卡壳了,凌云尊主等人亦是如此。 闻人瑟绝指尖点着桌面,扬了扬眉,“想起来了?” 楚弋眯了眯眼,幽幽吐出四个字,“无极灵祖?” 众人哗然,这才想起一件事,九幽修真五万年,第一个修出本源剑道的可不是烛九,而是他们的修真老祖宗无极灵祖! 再看易迟,灵力清正,目光纯澈,确实不像邪修。 况且灵祖也是样样俱通,是脚踩古往今来所有天才头上的无上存在。 连烛九都受其恩义。 别说他们惊呆了,易迟本人也呆滞了一下,然后心里朝墨怀樽和闻人瑟绝竖起大拇指,她师兄这叫什么,鬼才啊。 还没回过神,墨怀樽就开始慢条斯理地发话了。 “无极灵祖一生酷爱游历和散播传承,若本尊记忆没出错,蓬莱仙岛、北脉剑宗、乾坤神殿,祖上都是蒙惠灵祖机缘,才得以开宗立派。” 众人暗道不好,就听墨怀樽温沉接着道:“照你们话中之意,身负邪帝传承合该诛杀,那接受无极灵祖传承的,理应跟你们开山祖师同一辈分吧。” “因而,是不是应该行跪礼拜见祖师?” 众人:“……”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易迟顿时来劲了,从墨怀樽身后钻出来,人五人六地往那一坐。 她眼神示意惜灵衣等人,笑的矜持不露齿,“诸位,敬茶么?”别提多小人得志了。 不是,她还真敢应啊? 灵霄尊主等人堂堂大乘期,怎么可能拉的下脸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易迟敬茶? 可此前威逼绝崖时,话说的是铿锵有力步步杀机,现在敢不认,怎么,你是不敬无极灵祖?不认祖宗? 要知道整个修真界可都是无极灵祖的忠实爱戴者,包括邪道都是如此。 现在敢说一句不好听的话,明天宗门就要被戳脊梁骨编排,门下弟子出门说不定都能遇到暗杀。 众人看着惜灵衣几人的眼神果然开始审视起来。 惜灵衣等人拿着灵器,刚才的气势已经散的七七八八,活像拿着烧火棍的绝望主妇。 她们脸色黢黑,在打脸和丢脸之间,最终选择蒙混过关。 凌云尊主收敛灵力,打着哈哈,“绝崖尊主怎么不早说?害得我们以为是烛九那个歪门邪道,原来是误会一场。” “这么看来易迟跟咱们都颇有渊源,灵祖传承珍贵难得,如今能在这邪道兴盛之时再现,实在是幸事,也是灵祖福荫庇佑。” “这样,咱们今日就共同举杯,敬这大道与天地,如何?” 惜灵衣找到台阶,缓了缓神色,甚至挤出一丝笑,颔首道:“甚好。” 又看向易迟,眼底划过深沉的嫌恶和忌惮之色。无极灵祖的传承她们也是想要的,只不过再没了正大光明的借口。 连寂灭刀尊也憋出几句称赞。 倒是楚弋和痴离从头到尾都没站起来过。 转眼间一场兵戈之战消弭无形。 墨怀樽却冷凉地弯了弯唇,仍然话少且致命,“诸位随口一句毫无根据的污蔑就能动辄杀人灭宗,如今一句误会就想揭过去,是否太轻率了些。” “很难想象大宗门处理事务是否真如传闻中那么可靠。” 寂灭刀尊沉了脸,语气发冲,“那你待如何?” 让他给那小崽子敬茶?想都不要想! 想到昨晚自己一无所知地对这小崽子一顿夸奖,还扬言要带进宗门,他就恼的不行。 闻人瑟绝与易迟对视一眼,前者果然秒懂后者的意图。 “倒也不如何,小易迟惊吓过度,大约是需要些灵石安慰吧。” 话一落,易迟果然脸色“苍白”下来,像被吸了精气,柔柔弱弱地往闻人瑟绝肩上一依,“师叔,人家心口好疼。” 闻人瑟绝怜惜地摸她脑门,好看的眉心一蹙,“正是,烧的不轻。” 众人:“???”这他喵是修真界! 玛德,好想掐死这俩货。 寂灭刀尊则面容扭曲:“!!!”灵石?这不是要他老命? 正要气愤反驳,凌云尊主已经截住他的话,僵着笑脸应了下来,“此话在理,本尊也觉得该给些补偿。” 能用灵石解决的事,那都不是个事。 说着挥了挥宽大袖袍,一个储物袋送到了易迟跟前,“这五百万上品灵石,小友且收下。” 易迟扒拉了两下才收下,一副“既然如此那本祖宗就不跟你计较”了的欠揍神情。 把凌云尊主都看得一个呼吸不畅,脸色发绿。 寂灭刀尊讨厌她也不是没理由的。 千万般不愿,还是要破财消灾,惜灵衣寒津津地扔下五百万,话也不多说一句。 接着是痴离,她笑盈盈的,没感觉一样,甚至还夸了一句,“难怪如此优秀呢。” 易迟瞧着她风情万种的眸光,腼腆地垂下眼睫,众人以为她要谦虚几句时。 就听她说了一句,“那是当然。” “……” 寂灭刀尊最终颤颤巍巍地从储物戒中捞出了一百万,咬了咬牙,肉疼地扔给易迟。 正想说什么,就见易迟那晶亮的眼神明晃晃写着:我都不介意你穷了,你还想对你的小祖宗说什么重话? “……” 楚弋这人其实也是个很稳定的人,墨怀樽是情绪稳定,这厮则是毒的很稳定。 易迟已经足够警惕了,还是被毒到了。 “心口疼不是小问题,烧了得治,灵石终究是治标不治本。”他就这么冷漠又忧虑地盯着她一蹙眉,然后指挥身后的帝国团队。 “去给我这体弱多病的远方师侄看看脑子病哪了。” 易迟:“……”你才脑子有病。 立刻有一个黑袍太医老爷爷出列,从储物袋中拿出粗长的针,他举在手里,认真看向易迟,“冒犯了,我这针用过的人都说好。” “小祖宗您信我,保准药到病除。” 易迟直接就是垂死病中惊坐起,迅速离开闻人瑟绝的肩膀,微微一笑。 “其实刚才只是头晕了一下,不劳帝君费心。” 你个糟老头子,不要过来啊! 没收到楚弋的灵石,闹心! 第59章 一顿操作猛如虎 没趁此天赐良机敲诈到楚弋的灵石,易迟浑身难受,不过她马上想起一件事。 这么一番闹腾,不会有人忘了底下单灵根弟子加赛还没比完吧。 易迟激动了,毕竟她全胜之后,楚弋不就输了? 甚好甚好。 易迟正要转头提示惜灵衣赶紧继续比赛,就见闻人瑟绝皮笑肉不笑地望向百晓阁。 “詹宗主剿邪时能活跃在第一线,现在不会是不认账了吧?” 努力降低自身存在感的詹百晓身体一僵,他对上闻人瑟绝不咸不淡却暗含杀机的视线,脸上沟壑堆积,硬生生扯起一抹笑。 好半晌才从牙缝挤出一句话,“自然不会。”说着抖着手交出五百万上品灵石。 与大势力一掷千金也不痛不痒不同,这五百万可是他们宗门百年积蓄,足以让百晓阁伤筋动骨! 他心底怨恨地滴着血,可也知道,若是不拿出让对方满意的数目,闻人瑟绝绝不会善罢甘休。 整整一百年的苦心谋划,尽数落空。 那一瞬间,詹百晓仿佛行将就木,苍老颓败。 现实就是如此,参与一场越阶权力博弈,成则青云直上,可输,也要承受溢出的代价。 …… 这么一番一波三折之后,众人对大势力间的掰扯唏嘘不已之时,加赛考核继续进行。 惜灵衣等人万般不愿接受的场面来了—— 剩下四十八对加赛,有一大半都选了绝崖,甚至有不少人因为撞选项吵了起来。 跟前半段赛程,绝崖独坐冷板凳,他们端坐钓鱼台的局面俨然是两极反转。 围观人看着这一幕,颇有种看了一天戏剧的荒谬感。 “啧啧,世事无常,你永远不知道转角的下一刻是惊喜还是惊吓。” 一个迟钝的人一脸呆滞,“为啥会变成这样?” “要我我也选绝崖,首先第一点,天才姐现在有灵祖传承在身,你翻翻历史,有这种机遇的人,最低最低也是名震天下,更别提还有那么多开宗立派的了。” “况且天才姐那还是本源剑势,我就一句话形容吧,这就是个正道版烛九,有她在,绝崖未来那可不好说,指不定得再回统领地位。” “再说第二点,易迟能识别阴冥邪尊的分身,这说明什么?以后绝崖内部绝对安全性有保障。” 那人吸了口气,顿觉脑子清醒不少。 “第三点,那卦修的神秘手段,难道你不想接触接触?而闻人尊主,显然是个中高手,更何况绝崖尊主还是天下第一刀修。” “还有最后一点,这一百年绝崖低调的很,我到今日才突然发现,他们绝崖那么有钱!” 最关键的是,绝崖从今日开始,再没了跌落八大势力的风险。 …… 在这种下方兴奋看戏,上方阴云密布的氛围内,易迟势如破竹,根本输不了一点。 终于,第三项考核彻底落下帷幕。 易迟指导完第一百场,马不停蹄跑到楚弋跟前,伸出美玉纤手,她拂过鬓边黑发,朴素中难掩猖狂,老实中夹杂得意。 “咳咳,四千两百万哦,月曜帝君。”那说话腔调,尾音就差没转十八弯。 楚弋翘着腿,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瞧她,离的近了,这人薄情凌厉的容色有种逼人心弦的美。 明知这是把嗜血匕首,可当它架在脖颈时,害怕中又难免痴迷其寒芒吞吐的刀锋。 就像帝王坐下的王位,孤冷也迷人。 还真别说,二师兄真是要颜值有颜值,要人品有人样,要礼貌有样貌。 楚弋这次没说什么废话,灵石给的很利落。 易迟捏着储物袋有些愣神。 这么简单?她都准备好打嘴仗了! “开心么?”楚弋似笑非笑抬头看她问。 易迟心情略复杂,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本来应该很开心。” 楚弋也点头,勾唇道:“本帝一向知道,抢来的东西往往令人心情愉悦,对方要是再拼命挣扎,那就更兴奋了。” “所以本帝就不挣扎了。” 易迟:“……”论变态,还得是您。 她叹为观止。 正准备转身走,就见楚弋视线越过她,投向她身后,半笑半不笑道:“师兄放心,本帝会照顾好师侄的。” 易迟:“?” 她连忙回头一看,就见墨怀樽微微颔首,“帝君一言九鼎。” 又对易迟温沉道:“帝君的魂术独步天下,易迟,你需好生修习,无论成败与否,都受益匪浅。” 这是他们之前的赌约,楚弋输了,要教导易迟魂术。 就算不能凝出魂兵魂兽,也能淬炼灵魂,对修行大有裨益。 连闻人瑟绝都没阻止,只是脸上没了笑,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人,神色淡淡。 但以上都不是重点。 现在问题是,她易迟似乎落在了楚弋这个冷面阎王手里。 易迟背脊一僵,慢慢回过头,就见楚弋笑的跟准备吸她的血似的,“要挣扎一下么?” “……”我呸,绝不会让你兴奋! 易迟回不去了,宋悦卿和易远的目光很同情。 三项考核结束后,收徒考核告终,各宗门分配完弟子,落选的人黯然神伤。 结束时一看,蓬莱仙岛这一通操作猛如虎,不仅让绝崖稳住了八大势力的地位,还收到了最多的单灵根弟子。 堪称一看战绩负二百五。 惜灵衣:“……” 别急,广元仙君快醒了。 要论机缘,谁比得上她这个正道魁首?她可是有神界之人助攻的天之骄女! 等到了封神碑,非要亮瞎他们的狗眼。 管他无极灵祖还是烛九,墨怀樽还是闻人瑟绝,楚弋还是易迟。 在仙神面前,全都得靠边站。 …… 考核虽结束,问天典仪却还有最后一项,那就是试剑问天。 众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封神碑,易迟一路上都在拼命压抑着期待。 站在远处只能看见轮廓的封神碑终于具象化。 碑立在精凿细琢的冰宫前。 岩岗碑体散发着浅淡莹润的光芒,不格外精细光滑,只是古老挺拔,像无工大剑,也像定海神针。 它百丈有余,静静矗立在夜色冰川中,沉淀着时光走过的雍容气息。 靠近它时,无人不下意识敛气凝神,确信这是天道造物。 易迟抬头,看见顶上鎏金发烫、熠熠生辉的字体——烛九幽。 那样死板固执的碑体,却镌刻着如此生动鲜活的字。 那一瞬间的心情,感动、怀念、悲情……种种交织碰撞。 撞在心口,难以言喻。 易迟眼眶微红,喉间压抑着一丝哽咽。 她匆忙别开视线,谁知撞进楚弋黑沉的眸中。 易迟顿时头差点吓飞:“!!!” 第60章 他来自神界 楚弋垂眸看了她一会,拔峭的脸在夜色中像山鬼。 他眼中翻涌着暗流,忽然抬起右手,筋骨分明的手背蹭向易迟的脸。 易迟机敏地后撤一步躲开,警觉看他,“干嘛?打人是吧?” “师尊是让我来学艺的,可不是受罪的!” 身后朝臣学子灼热的视线来回转,脸上表情仍然很淡定。 上一个敢对帝君大呼小叫的人坟头草都老高了,这位毕竟不能打死,估计得被一巴掌拍飞。 他们正同情着,就见楚弋阴冷哼笑一声,抬起的手一翻,手心魂力如锁链摄向易迟脖颈,再一拉。 易迟轻而易举被楚弋扼住侧颈,冰凉的指腹摩挲过脆弱的喉骨,激的她寒毛倒竖。 要不是闻到了龙涎香,易迟简直感觉梦回昨日千窟一梦幻境中的画面。 对方霸道地掐着她脖子说一句“烛九,天上地下,生死同衾。” 所幸并没有。 楚弋执着地用另一只手指背擦过易迟眼角,跟搓猪肉似的,他很冷漠地说:“怎么,才离开墨怀樽一刻钟就想家了?” “还是闻人瑟绝?” 易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胡话,不过眼角被搓的难受,她努力抻着脖子躲避,抬手抓他手腕。 凶悍一句,“你擦眼屎呢?” 楚弋手一顿,大概被镇住了,没说话。 易迟趁机逃开,斥控瞪他,喜欢锁喉到底是什么毛病? 两人在这边闹腾,后面的月曜人震惊的张大嘴,连谢朝看向易迟的目光都透露出高山仰止。 一百年了,头一次见帝君让人近身,而且竟如此宽容,甚至称得上特殊。 李太师压下疯狂上扬的嘴角,看着易迟的眼神慈祥和蔼。 他激动地对谢朝低声说:“谢公子啊,老夫觉得帝君与易迟小姐殊为般配。” 谢朝:“?” 他瞳孔地震,纠结片刻才道:“太师,他们是叔侄关系。” 太师看他一眼,那眼神隐隐嫌弃,“谢公子,你怎么比我这个几百岁的老头子还迂腐,哎。” 谢朝:“……” 远处,闻人瑟绝看着这一幕,暗红的眸光越发幽暗,指尖红线绕动,似乎下一刻就要把自己的人偶抢回来。 “小易迟要去多久,她不会半夜被楚弋掐死吧。” 墨怀樽倒是没看一眼,他望着封神碑上的字出神,闻言淡声道:“月曜帝君虽手段狠辣,但言出必践,不至于动手,你大可放心。” “师兄才收的徒,也忍心第二日就丢给别人?” 墨怀樽眉心稍蹙,似是不解“忍心”两个字在语境中的含义,沉声道:“我是她师尊,送她去修行有利无害,我乐意至极。” 闻人瑟绝不置可否地笑笑,他看着封神碑,笑意垂敛,像残红颓尽,“师兄,你说烛九是不是连名字都在骗我们。” 墨怀樽沉静的眸中没有丝毫波澜,就事论事,“瑟绝,期盼她曾有一刻动情的假设,不会改变任何现状。” 闻人瑟绝点了点头,宛若被抽空灵魂,只剩一个靡丽躯壳,他淡声一句,“我知道,只是这样活着,有些累而已。” 爱人背叛,亲人死绝,仇人伏诛,他想不到修真这条路还有什么意义。 当年冠绝一代的绝崖七姝,凑近一看,全是行尸走肉。 …… 言谈至短,环绕封神碑的问天剑阵已经摆好。 易迟也被塞了进去,在绝崖弟子前方,她与其他首席真传并列,尊主则在最前。 剑阵上万人组成,各宗门都有,整齐庄重,每个人神情都很肃穆,他们单手负剑,用充满质问与反抗的目光看着封神碑。 还好那是个碑,要是个人腿都得吓软。 易迟则用充满不爽的目光看着不远处的天骄榜风云榜,以及中间最亮眼,且同封神榜一样高的战力榜。 战力榜是九幽顶端战力排行,排在第一位的大名金光闪闪力压群雄——惜灵衣。 那碑材质跟金名都与封神碑极为相似,怎么看都不顺眼。 像我者生,似我者死。 模仿是没有前途的! 她心里盘算着晚上趁人不注意该从哪个角度来个天降正义。 那边各尊主开始对着封神碑轮流斥问,声音洪震冰川,凌厉凛然。 惜灵衣白衣若素,灭霜剑心极为正气,很有正道魁首的气派高洁。 “天地无情以万物为刍狗。” “然,天道逆乱乾坤,为邪帝封神……引九幽生灵共怒,我等结剑阵倒反天罡以质问上苍,尊请天道收回成命,废金名,拨乱反正!” 这么一起头,底下执剑人纷纷以剑指天,扬声怒喊:“拨乱反正!拨乱反正!” 众生的意志前所未有的凝聚强烈,它们无形无状,却像在慢慢蚕食摧毁无坚不摧的封神碑。 稍稍平息后,其他尊主又开始细数烛九罪孽。 总归也就杀人灭宗掠夺什么,老生常谈。 易迟面无表情盯着碑发呆,反正听习惯了,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心里想着若是星君在的话,不知道得在她神魂里骂成什么样。 可他不在,所以只有自己一个人挨骂。 复又想,骂的是烛九,关她易迟什么事。 思绪颠三倒四间,她总感觉眼前的碑似乎变亮了一点。 正待仔细观察,忽听惜灵衣道:“诸位应当知道,本尊身世坎坷,虽是蓬莱仙岛归墟尊主血脉,可幼年流落在外,被一个小家族蹉跎十几年。” 众人一听这话题突转,纷纷看向惜灵衣。 要说这惜灵衣的一生,那也是堪称传奇。 母亲出身高贵却恋上小家族天才,遭到反对后私奔,路上死于邪道之手,只有腹中的她幸存下来被救。 从身中剧毒的废物一路逆袭反击,炼丹制符布阵契圣兽。 最终认祖归宗,成就现在统领之姿的灵霄尊主。 她是有实力、有号召力、得人钦佩的,被无数平凡中崛起的人视为榜样。 比起烛九,这位就是人人称道的楷模,她也因此百年来稳坐魁首之位,无人质疑。 但是现在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本尊一路至今,曾经在一次险死还生的境地遇到一个天大机缘,受益良多。”惜灵衣说到这里顿了顿,眼中划过傲然。 “他来自神界。” 第61章 你是什么东西阿 惜灵衣这话一说,所有人都惊愣住了。 神界的传说流传已久,听闻修真的尽头就是飞升神界,但古往今来天才辈出,五万年来没听说过谁真的飞升过。 都是失踪或坐化。 这也就意味着,没人知道神界是不是真实存在。 但现在,神界的人竟然会出现??? 人群沸腾了,目光炯炯地盯着惜灵衣。 “敢问尊主,仙人在何处?” 惜灵衣也不卖关子,精巧下巴微抬,挥了挥袖。 众人屏住呼吸。 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空中忽然出现了一团一人高的神秘白色光雾,它一降临,不属于九幽的气息凛然如锋,异常强大的存在令薄弱的空间起了涟漪。 竟然能影响空间!果然是仙神手笔! 不少人却面色微变,因为这种不属于九幽的气韵,他们当初诛杀烛九所用的六相诸神阵就有。 但是那阵法不是来自绝崖祖上的吗?怎么可能真如其名所言,能诛神? 易迟站在人群中,神色晦涩,她眯着眼打量那光团,忽然勾唇哂笑一声。 只不过周围人都被牵住了心神,无人注意。 惜灵衣对着光团时,神色很恭谨,介绍说这仙人叫广元仙君。 众人敬慕又畏惧地看着,还没想好怎么行礼,光团内就响起威严赫赫的中年男声批驳。 “本君降临此界本是为寻人,巧遇灵衣便一路同行至今,可惜你们九幽太过贫瘠,无法承载本君仙躯,因而本君百年间都在沉睡,今日方才醒来。” 众人伸长脖子翘盼仙人教诲,神色诚惶诚恐,就差没跪着听。 广元仙君怒斥:“三千世界天道无数,立封神碑的也有,却只有九幽天道不分青红皂白,为区区大乘期邪修加冠加冕。” “简直有辱天道世间法理的形象!也辱没封神碑的格调!” 众人闻言,纷纷出言应和。 广元仙君见状很满意,声音都缓和不少。 “不过本君既然在此,又与灵衣极为投缘,待本尊回到神界,自会出手,将这封神碑彻底粉碎,再威逼天道,助九幽拨乱反正。” 这话一出,顿时引来纷飞的恭顺称赞,“仙君英明,我等早就看这碑不顺眼了,天道昏庸,只不过我等人微言轻,无法撼动,还得是上界仙人出手!” 广元仙君冷傲自矜地“嗯”了一声,正要继续发表讲话,忽听一句清脆问询,“那仙君为何不现在就动手呢?” 一溜烟点头哈腰拍马屁中,就这句话语气耿直,浑不在意仙家之威。 空气沉寂,众人齐齐看去,一愣,天才姐活腻歪了? 广元仙君气势一顿,继而怒喝:“你是什么东西也敢问询本君?” 他又扫向墨怀樽、楚弋,“还有你们这些所谓的大势力,见本君,为何不俯身跪拜?” 冰冷的压迫如天塌岳倾,倾倒在两大势力身上,丝毫不怀疑,低阶修士会当场毙命。 墨怀樽、楚弋两人一力承担所有,护下身后子弟。 墨怀樽推开闻人瑟绝后,脸色顷刻虚白,稳如松柏的身形摇摇欲坠,他召出乌行云,刀鞘插进冰层勉力支撑背脊。 直至此刻,易迟才发现,墨怀樽的身形何尝不单薄。 玉之清等绝崖弟子神色愤怒不屈又无可奈何,只能沉默待在原地不添乱。 楚弋是魂修,状态稍微好些,但凝实龙魂已出,缠在他右臂,金色瞳孔中满是忌惮和警惕。 惜灵衣眼中掠过得意畅快之色,脸上浮现高傲的笑,她言语威胁。 “绝崖尊主不跪,月曜帝君不跪,是对广元仙君有意见?” 众人无声看着这针对性极强的一幕,这是在借广元仙君之手排除异己。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跪,就再站不起来了。 跪广元仙君,就是跪蓬莱仙岛,跪惜灵衣,这意味着绝崖和月曜从此屈从于蓬莱仙岛。 不过惜灵衣如今与神界之人如此亲密,统领八大势力再无疑异。 跪了,起码能活;不跪,就是死路一条。 第一个跪下的是詹百晓。 他一边磕头一边阴狠地指着绝崖和易迟。 “仙君有所不知,八大势力本应以灵霄尊主为尊,可这绝崖一身反骨,屡屡作对,似乎还对我们百晓阁设立的战力榜有所不满,实在该死!” 广元仙君瞥眼看了眼战力榜,似很满意,光影微微晃动,“百晓阁?做得很好。” 说完就没了话,詹百晓一急,又指向易迟,“还有绝崖的首席真传,这死丫头仗着有传承在身,不敬尊主,不敬仙君!还对邪帝烛九颇有维护之意。” “昨日我徒儿不过骂了邪帝两句,竟遭到了殴打,实在欺人太甚!可见跟烛九臭味相投,一丘之貉!” 广元仙君也不喜欢这个之前质问自己的人,她眼中平淡,丝毫没有对自己的畏惧,让他不喜。 “绝崖的所有人,跪下。”他淡淡开口,高傲强大的语调,让所有被倾轧的人绝望。 詹百晓大喜,指着墨怀樽,一张老脸全是大仇得报的阴毒邪笑。 “墨怀樽,闻人瑟绝,你们还等什么?还不跪下给仙君和灵霄尊主赔罪,是想再次灭宗吗?” 倾倒众人推,大势力没有不竖敌的,此刻所有怀恨在心的人都跳了出来。 他们怀揣着干掉大势力后,自己就可能上位的心思,指着墨怀樽等人谩骂。 “你们绝崖,就是盛产疯子邪魔!往日里欺压小门小派,如今天道好轮回,遭报应的感觉如何?” “绝崖敢招惹蓬莱仙岛,真是不识好歹,那可是来自神界的神,你拿什么硬撑!还不低下头祈求灵霄尊主网开一面?” …… 易迟低着眉,神色淡近于无,她掌心蕴灵,正在思考从哪个角度切开广元仙君时,绝崖内部传出了声响。 一人连滚带爬地钻出来,磕头求饶。 “仙君饶命,灵霄尊主饶命,我不是绝崖人,我只是今天才参加考核的弟子!要不是规则所限,我根本不想入绝崖这种落魄宗门!” 是易迟方才考核上指导的第一场,那个紫衣少年。 他这一钻,撞过墨怀樽肩膀,使得本就苦苦支撑的人气劲微懈,顿时一口鲜血喷洒,墨色的发丝披在肩上,染上血。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面庞,终究是皱起眉。 闻人瑟绝二话不说,拉回墨怀樽,自己代替他护住了身后弟子。 而此时,考核弟子面面相觑,紫衣少年回头,目光闪烁着惶恐和阴暗。 “现在还不求饶,等着跟绝崖一起死吗?就算不死,宗门也不会再有什么前途,咱们若是识时务,说不定还能得灵霄尊主赏识!” 这话一出,顿时有一小半考核弟子走出来跪下,反正也没什么师门情感。 宋悦卿与易远看着这些人的目光满是冷漠,其他人也怒火中烧。 边上楚弋喑哑冷笑,凉薄而讽刺,他转头对闻人瑟绝道:“你们绝崖,叛宗真是老传统了。” 闻人瑟绝身侧光线凝而散,气息不太稳,越折损,邪美的脸越胜似靡丽至极的花。 他看都没看那些跪地的人。 “真没想到,帝君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楚弋低笑,恐怖威压加身,他却高调扬眉,“所以我是师兄,而你,什么时候都得排在我下面,师弟。” 闻人瑟绝一噎,墨怀樽这时却掀起眼帘,淡漠地看了楚弋一眼,叫了一声,“师弟。” 楚弋:“……” 闻人瑟绝边咳血边笑:“哈……咳咳、哈哈。” 其他人:“???”不是,快死人了,聊啥呢? 后面的易迟:“???” 这时候还有空在那互怼,她师兄们真的猛。 一群难兄难弟。 三人旁若无人的交谈果然激怒了广元仙君和惜灵衣。 后者阴森地使了个眼色,广元仙君仙光大盛,俨然是动怒表现,一声怒喝震彻,“放肆,你们敢不将本君放在眼里!” 易迟抬起手,掌心虚握,准备超负荷使用力量,却忽见之前察觉异样的封神碑再次猛然发亮。 与此同时,一道童稚男音在天地脆亮回荡。 “你是什么东西阿,为什么要把你放在眼里。” 第62章 谁给你的胆子 众人还没分辨出这声从哪来,就见刚才还无匹压制整个九幽修士的广元仙君,忽然被一只又短又小的手抓住。 广元仙君一惊,光晕跳跃,看着有些慌乱,“什么人胆敢触碰本君神躯!” “神躯?你不是小仓鼠嘛嘻嘻~”那胖乎乎的小手抓住光团,攥巴攥巴几下,转眼间一个一人高的光影就变成一个…… 白茸茸、胖乎乎的仓鼠! 界外之压支离破碎。 仓鼠被粉琢玉雕的小男孩提着尾巴,倒过来荡悠着,像催眠钟摆。 他绿豆一样的小眼睛满是惊慌失措,四只爪子乱扒拉,甚至着急地发出“吱吱”的叫声。 众人就这么看着这迷幻的一幕发懵,脑中嗡嗡作响。 然后才反应过来—— 仓鼠??? 广元仙君? 特么的!被骗了!? 跪在地上的人瞬间感觉脸都丢光了,而詹百晓则一下瘫在原地,双眼无神地看着仓鼠。 惜灵衣孤傲猖狂的神色霎时褪的干干净净,她剑指男孩,语气含着戾气和一丝慌神:“你是什么东西?” 小男孩不乐意,捏着仓鼠身体玩,气哼哼瞅着她,“你才是东西,爷可是高贵伟大的九幽封神碑灵!” “爷叫纪期。” 众人:“???” 什么玩意?他们天天骂的这石头还有灵? 这是什么花样? 仓鼠挣扎的动作一滞,大声道:“不可能!封神碑怎么可能会有灵!三千世界从没有这样的情况!” 纪期笑嘻嘻,“那说明你这神界偷渡来的小仙见识短浅喽~” 听纪期这话,众人又是一呆,这仓鼠竟真是神界的仙君? 仙君就这德性?那纪期随手玩弄广元仙君,又得多强? 而他们,刚才每个人都骂封神碑了来着…… 再看纪期天真可爱的脸,众人莫名菊花一紧。 场面混乱中。 易迟一眨不眨地盯着纪期,心脏像要跳出来,她声音轻哑,像害怕惊走一只蝴蝶,戳破一场梦。 “你与天道,是何关系?” 人潮汹涌,纪期听到了,他遥遥看来,对视的那一刹那,他眼睛一顿,继而越来越亮,光芒与星辉在其中闪耀。 易迟脸上绽开久别重逢的笑,眼眶晕红。 还没笑一半,就听纪期胖乎乎的小手指着她,兴高采烈,“哇,你是谁?你好漂亮!当我媳妇吧!” 易迟笑脸一僵,像被卡住脖子,不上不下。 再一看男孩乌溜溜的圆眼和精致雪砌似的脸,找不见丝毫熟悉。 她雀跃的心渐渐沉成一潭死水,连带着看色批小男孩都不顺眼起来。 易迟木着脸,语气发冲,“你谁啊?小屁孩。” 纪期瞪圆眼,小小的身子在空中划过紫色的痕迹,冲到易迟面前,他亲昵搂住易迟的脖子在她颈窝蹭,奶声奶气且认认真真。 “爷不是小屁孩!爷都一百岁啦!” 易迟拎着他衣后领把他往下扯,皱着眉一脸不爽,“小屁孩撒开!” 纪期瘪着嘴委屈巴巴,眼角缀着晶莹的泪珠,看起来要掉小珍珠了。 她不耐烦地拎着纪期后领,纪期又一脸委屈地拎着仓鼠尾巴,仓鼠挣脱不开生无可恋。 堪称魔幻的生物链出现了,众人呆若木鸡。 易迟本想把这小屁孩扔掉,不过转眼想到小屁孩现在似乎还挺有威慑力的。 倒是可以利用一下,能省不少事。 她眼神掠过许许多多人,有人躲闪,有人畏惧,有人诚惶诚恐。 惜灵衣厉声呵斥易迟和纪期:“把广元仙君放开,他可是神,你敢不敬?” “神?”纪期摇了摇小仓鼠,歪歪脑袋,稚嫩的脸上划过不屑,“区区灵仙,神界不入流之辈,也敢妄称神?” “天道与神同级,灵仙也敢在九幽天道面前放肆?要不是你用了秘法削弱力量,又下凡附着在这仓鼠身上,出现的那一刻,爷保证你渣都不剩。” 广元仙君被戳破,鼠身僵硬住,再不敢动弹,只觉那温软小手像铡刀,随时能将他捏死。 纪期在一片鸦雀无声中揪着仓鼠的耳朵把玩,又道:“怎么,天道无言,你便肆意妄为,乱泼脏水?” “谁给你的胆子!” 这一声真真是宛如厉啸,不怒自威,甚至让人忽略那张童真无邪的脸,忽略那被拎住后领的滑稽姿态。 第63章 什么土鸡榜?给爷砸! 听着纪期这饱含杀气的话,广元仙君吓得身体一抖,后腿直颤。 “我……我知道错了,但我没有伤害任何人!我就是吓吓他们而已……” “你想动手,现在也有心无力啊,积攒了百年的力量用尽,也不过拿来吓人,就算你能动手,你敢动嘛?” 广元面如死灰,他一介灵仙,但凡敢在九幽杀人,必召来诛仙雷劫,到时还能不能活可就不好说了。 惜灵衣见状,死死咬着唇,忌惮阴沉地盯着纪期,却说不出辩驳的话。 在身份一事上,她亦是云里雾里,但广元仙君力量薄弱,无法在九幽动手杀人的事,她还是知道的。 此次,也只是想仗着无人知晓,兵行奇招,不费一兵一卒瓦解绝崖。 谁知竟半路杀出一个封神碑灵。 更让她心中妒忌不已的是,这封神碑灵竟对小小的易迟如此亲近! 明明从前这种情况,她都是最吸引灵兽和器灵的体质。 易迟看了一圈人,提着手里的大杀器,一时不知该从哪只鸡开始杀。 想了想,她扬起下巴示意远处的天骄榜战力榜,“小屁孩,你看那是什么榜?” 纪期听易迟跟他讲话,十分惊喜,立刻殷勤地看过去,见了战力榜之后,他脸一皱,感觉自己受到了严重的冒犯, 纪期小手一指,充满嫌弃,“什么土鸡榜?给爷砸!” 易迟目光定格在詹百晓身上,凉凉道:“小孩哥说了砸,听到没?” 詹百晓干瘪的唇微颤,连怨恨的神情都不敢露,急忙朝纪期辩解:“这些碑是我们百晓阁集全宗之力收集信息排出来的名次,得八大势力首肯认可,再客观不过……” 这也是他们百晓阁努力百年的成果。 纪期根本不耐烦听他多说,叉腰打断他,“爷管你怎么收集,敢在爷跟前碍眼,不是挑衅是什么?统统砸了!” “百晓阁主应当是下不去手,需要外人帮忙,本尊就代劳了。”闻人瑟绝是个记仇的主,此刻逮到机会就出手。 万千艳红的无妄咎丝像生出生命,从人群间隙刺空穿过。 众人只感觉颈侧微凉,还没看清怎么出手,就听见石碑崩灭的轰然巨响。 空气蒙上厚厚的烟尘,百晓阁辛苦搭建的碑,最后竟连一粒石子都没剩下。 终于只有封神碑屹立,易迟觉得干净又顺眼。 詹百晓见此,急喘几口,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阁主!阁主你怎么样?”后面沐声等人急切簇拥上去,又是倒丹药又是探脉搏。 楚弋听到动静,掀起眼皮吩咐身后,“詹阁主承受不住晕了过去,给他扎一针去去晦病。” “是,帝君。”老太医再次一脸严肃地出列,掏出粗长的针。 还没走两步,詹百晓就呻吟几声转醒,愤恨悲怒地盯着楚弋,声嘶力竭。 “帝君与绝崖就非要赶尽杀绝吗?” 身后小弟子害怕的嘤嘤啜泣,乍一看那场面真像穷途末路的老村长护着一群花季少年少女,抵挡采花恶霸。 楚弋狭长的眼微眯,眼中无半分动容, 冷漠宣判死刑,“本帝希望,从今日开始,九幽没有百晓阁这个门派。” 要么解散,要么死。 全完了。 詹百晓腿一软,所幸被身后弟子接住,他用最后希翼的目光望向惜灵衣、凌云尊主等人。 惜灵衣本就因广元仙君败露一事焦头烂额,自是不会搭理一颗废棋。痴离又与百晓阁无甚牵扯,亦是缄默。 寂灭刀尊则皱起粗重的眉,“詹阁主不过是说错几句话,何至于解散宗门?” 凌云尊主也好言相劝。 “宗门建立不易,存续更是艰难,帝君不如网开一面,给他们一条生路,让他们做出赔偿,再不出现在月曜与绝崖面前便罢。” 这话赢得一些掌门宗主共鸣,一个个颔首赞同。 楚弋像听到地狱笑话,不冷不热地笑了,“跟一个灭过国,一个灭过宗的人谈怜悯,不合适。” 经历过一无所有的人,对相同的风险会比别人应激的多。 更何况,月曜与绝崖刚才众目睽睽下若是成功被逼下跪,与将军献城,国主跪降有何区别? 不亚于一次史无前例的社会层面打击。 “诸位究竟是仁慈宽和,还是做了错事,内心恐惧,兔死狐悲?”楚弋阴冷的视线划过人群,刚才仗着广元仙君叫嚣的人心惊地垂下头。 他们内心庆幸自己掩在人群中,却忽听对方凉凉道:“没关系,月曜别的不行,城池关隘把守的还算严密,画师水平也甚高。” 这意思就是对这些小宗门禁行了。 再一看,楚弋身后果然有一个黑袍儒修用灵笔面无表情勾勾画画,跟画遗像似的。 这些人顿时悔恨地睁大眼,痛心疾首却不敢言。 月曜帝国作为九幽林立国度中最强的帝国,几百年来能吸引大批顶尖修士入驻,靠的不是别的,而是居住在月曜,降生的孩童有一定几率灵魂变异。 也因此,月曜成为整个九幽人人趋之若鹜的宝地,连一些八大势力的后代,都有不少人到月曜定居。 这下,连凌云尊主和寂灭刀尊也不说话了。 百晓阁再无回旋余地,一个个凄凉绝望。 而在楚弋收拾百晓阁和那些小宗门之时,刚才叛宗的少年少女悔不当初。 他们不敢看闻人瑟绝妖异危险的脸,只能祈求墨怀樽。 紫衣少年扑通一声跪下,惨白着脸哀求。 “我等……我等是鬼迷心窍,被猪油蒙了心,请尊主饶恕,从今以后弟子必定对绝崖忠心耿耿,绝无异心!” 其他人也跟着张惶求饶。 宋悦卿抱着手臂,鄙夷看他们,对易远道:“这些人是只会跪地磕头吗?” 遇到危机磕头,悔恨也磕头,真是不要脸的软骨头。 墨怀樽鸦羽般的睫毛微敛,眼中溢出锋冷,他开口,“方才若是转身就走,本尊还会高看你们一眼。” 起码还有半分尊严和自知之明。 “再不滚,本尊可就动手了噢。”闻人瑟绝动了动手指。 才见识过对方摧毁石碑的威力,这些人顿时吓得闭上嘴,低头羞愧地起身遁走。 处理完这些小鱼小虾,墨怀樽冷眼看向惜灵衣。 “灵霄尊主此番弄虚作假,诓骗世人,该如何交代?” 众人看向惜灵衣的目光亦是不悦,任谁被这么耍一通都不会开心。 惜灵衣虽自知理亏,可她堂堂正道魁首自是不愿当众认错。 况且她好歹与广元仙君相伴几百年,总能知晓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比如这碑灵虽不知来历,但怎么看身上都有浓厚的天地气运。 与天道脱不了关系。 这种存在,与广元仙君一样,断不能随意对凡人出手,那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冷静过后,惜灵衣抓住了关键点。 面对诘问,她坦然冷笑:“本尊何错之有?广元仙君所言又何错之有?” “既然都没错,本尊需要给出什么交代?” 仙是真仙,封神碑也确是颠倒黑白,烛九亦是罪不可赦,半点错处没有。 “哈哈哈,你想笑死爷吗?”纪期仰天大笑,“年年看你们在封神碑前胡言乱语,爷早就烦死了!” 他小巧可爱的脸蛋一肃,稚气声音蓦然大盛,震动耳膜。 “爷说烛九幽是神,她就是神!” “不信?那爷就借用天时、地利、人和,施展尘生溯真术,查看过去,让你们这群渣渣认清现实!” “省的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就知道来烦爷!” 第64章 一切的开始 易迟目瞪口呆。 尘生溯真术?什么玩意?她见多识广,还真没听过这个东西! 众人没一个买账。 烛九干的坏事桩桩件件证据确凿,她自己都亲口承认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下连绝崖和月曜的人都脸色阴沉的可怕。 要说这世上有什么能让八大势力达成统一共识的,就一条:邪帝烛九罪不容诛。 它已经成为世间默认公理,都不用浪费心力证明。 反驳公理,就像说一加一等于三一样,让人发笑。 惜灵衣甚至不用多辩驳,她冷傲的脸上颇有些啼笑皆非,随手指了指人群中两只哭唧唧的雪妖。 “就不说别的,烛九犯了那么多事后藏匿冰川,压榨这两只雪妖耗费妖元为她日日夜夜修建冰宫,以至于现在都妖元薄弱,甚至不能变换人形。” “若非我等及时诛杀了烛九,她们早就魂飞魄散了!” “这等不择手段之辈,她配称神吗?” 众人看着那两只抱在一起痛哭的雪人,顿时义愤填膺,“连两只灵力低微的小妖都不放过,人都算不上!” 在九幽,灵力微弱的小妖也就比人类孩童好上一些,脆弱的很,一戳就死。 说起这事,易迟也不高兴,想到关于雪妖也没什么不能看的情节,她放下纪期。 “大家都好奇着呢,你快去证明证明。” 她也想看看这纪期究竟是什么来头,还有所谓的尘生溯真术。 纪期听着这些人七嘴八舌,也生气,他也不争吵,朝雪妖招手,“你们过来。” 蓝眼雪人有些犹豫,紫眼雪人却拉着她飞快奔了过来,这么一跑,身上还抖掉不少雪。 纪期飘在空中气鼓鼓施法,嘴里念念有词。 易迟没看出这奇奇怪怪的法诀是什么来头,不过她感受到了尘世因果的气息。 正待仔细观察,忽听一道清澈疏朗的少年音乍然响起。 “既然如此,不如从一切的开始探查。” 这熟悉的声音一出现,易迟就心尖颤动,几乎瞬间看了过去。 冰川起伏朦胧,夜色下流云出岫。 众人不由呼吸一窒。 入目一把微倾的油纸伞,灰色寡淡的伞面晕着一树樱色珈岚花。 伞轻抬,窥见一位英姿飒飒的少年郎。 一身黑白交领劲装,剑眉星目,不像修仙人,像孑然江湖的游侠剑仙。 三师兄,珈岚城主,风止意。 易迟先看了眼对方劲挺如竹的腰。 后与这人眸光初初一碰,还没品出对方目光中清寒之意所为何来,视线中一点剑芒便如秋水点池。 直刺她脑门。 易迟:“?” 好好好,上来就给他一剑。 大乘期剑仙的剑极快,她定然得反应不过来。 易迟一动不动,墨怀樽、闻人瑟绝与楚弋手掌下意识抬起,又硬生生止住。 只是面色有些冷。 周边短粗惊呼中—— 尖利青锋抵着额间,没沾上,带出的风冰寒扑脸。 削断了鬓侧一缕飘摇长发。 风止意细细体察兴奋的剑吟,偏了偏头看向易迟。 少年眸光清正也幽静,笑起时,两弯笑弧若隐若现。 “你的剑,很熟悉。” “我是风止意,你三师叔,幸会。” 易迟悲愤地盯着自己晃晃悠悠垂落的长发,“三师叔,您的见面礼可真独特啊。” 闻人瑟绝抓住那缕长发,抬指抵开长剑,稀奇地看着风止意,“你怎么来了?” 众人也很惊奇,齐刷刷向风止意热忱问好。 “是珈岚剑仙啊!天呐,今日是吉星高照了,他可是我从小到大练剑的信仰!” 与早就在现场的绝崖三师兄的毁誉参半不同,风止意几乎人人都崇拜爱戴,珈岚剑仙叫的是真心实意。 烛九死前他追杀烛九,烛九死后他离开绝崖终年浪迹黔南。 杀的邪修内部焦头烂额,出门都得看黄历,大大遏制邪修对外的猖獗之势。 像这种既不参与利益权柄争夺,又倾力涤荡邪祟的侠义剑仙,上到尊主下到孩童,没人不喜欢。 “逆霄城的动静这么大,又有本源剑势、七烨重华现世,我很难不来。” 风止意收蕴灵剑,先是深深看一眼逆霄城上空凝实不散的花,又望向施法到最后关头的纪期。 “不是要看吗?作为她夺舍后第一个遇见的人,没什么比我珈岚城的覆灭更适合证实她的本性邪恶。” 众人顿时肃然起敬,果然是琉璃剑心的珈岚剑仙,为了伸张正义,竟然不惜自揭伤疤。 易迟慌得一批,她其实不是很想真相大白,因为那意味着从前经历过的痛苦,她们都要重历一遍。 她清咳一声,欲哄骗纪期,纪期却会错了意。 后者给他一个“他敢拿剑戳你,爷立刻给你报仇”的笃定眼神。 纪期合掌,乌溜溜的眼睛瞥风止意,那一眼,意味深长。 他龇牙阴阴一笑,“来的正好,爷正等你,还敢欺负我看中的美人,那就你先吧。” 说着,手掌虚虚向风止意一推,两人霎时被灵光笼罩。 那灵芒越发盛大,转眼间所有人眼中景象突变。 “这是关于烛九过去的画面,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吧。” 纪期空灵的声音四面响起,人却不在。 画面内。 雨夜,孤坟,荒郊野岭。 还有一个纯阴媚骨的绝色少女,她躺在地上,心脏伤口处,血水被雨水晕的扩散。 尸体一样苍白,濒临死亡。 不远处,一抹极其虚薄的透明魂灵立在坟头,面目不清,弱的像要被雨水打散。 烛九揣着手等月上霜死透。 星君在她神魂处心急地撺掇:“反正也没救了,干脆夺过来算了,再等下去你比她还早死。” “你可别忘了,计划的最重要一环要来了,你死了,万年努力功亏一篑。” 烛九灵魂稍顿,终于飘的近了些。 画面外。 众人听不到星君的话,此刻个个恨的咬牙切齿。 “就是这里,烛九明明都快魂飞魄散了,岂料好运遇上身受重伤的月上霜,夺了她的身体才得以苟延残喘!” 第65章 我一无所有了 画面内。 烛九飘到月上霜跟前,身形好似又淡了一丝。 后者睁圆眼,瞳孔涣散,瞧着应该要死不瞑目。 可毕竟还没死。 见了烛九魂魄,她濒死的眼中迸出回光返照的光彩。 烛九蹲下身子,纤薄的灵魂变为瘦弱的一团,她声音很虚弱,“我一无所有了,救不活你。” 月上霜瞳色黯淡下来。 烛九又轻声问:“但我想借用你的身体,可以么?” “任何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 …… 画面外。 众人都呆住了。 眼前这一幕,实在与印象中邪帝霸道蛮横的形象相去甚远。 “不是,你们确定这么讲礼貌,好商好量的人是烛九?” “对啊,她不是应该直接钻进月上霜识海中,将其灵魂抹杀,鸠占鹊巢吗?” 不少人将疑惑的目光移向风止意,“剑仙,您与烛九接触较多,您说这是怎么回事?” 风止意倒是不意外,英朗肃杀的脸上甚至罕见地出现了嘲弄之色,“烛九其人,并非凶神恶煞之相,反而最擅温言软语蛊惑。” “好言好语时捅人一刀,对她来说再正常不过,眼下看似礼遇问询,其实早已决定夺舍。” 惜灵衣也冷笑提醒。 “诸位可别忘了一件事,烛九有长达五百年灵魂与躯体的排异反应,这就是夺舍的后遗症!此后大肆掠夺珍宝也多是为了稳固躯体!” “她今日,必定夺舍了!” 两人这么一说,众人内心疑惑顿散,“哼,排异反应断做不了假,差点被邪帝这可怜相骗了!” 墨怀樽薄唇抿紧,淡漠看着画面中的易迟,没有丝毫动容。 闻人瑟绝则定定看着烛九的魂魄,暗红色的眸中,仇怨与情潮彼此绞杀,沦为空颓的废墟。 易迟身为当事人,自然对一切都了如指掌,阻止不了纪期,她只能愁眉苦脸,跟宋悦卿和易远围在一起。 “嗑瓜子么?”这些人看自己的过去看的聚精会神,神色肃冷,她都不自在了。 宋悦卿和易远斥控地看她:这么肃穆的场合你别闹。 易迟默默缩回手。 众人正要继续观看,就听惜灵衣忽然道:“诸位,本尊已经联系了天魔宗皎月渊主。” “他是月上霜的亲生哥哥,恐怕比我们所有人都在意这件事!” 话也就才说完吧,曹操就到了。 月上弦身为一个魔宗之主,却比所有正道尊主都像无欲无求的仙人。 白衣雪肤银色长发,一身冰肌玉骨,他冷,冷的像寒夜绝崖上迎风的冰棱、孤冷的弯月。 没有墨怀樽的稳,没有楚弋的狠,没有闻人瑟绝的邪,也没有风止意的侠。 他无欲无求,高坐云端,远离红尘万丈。 四师兄,皎月渊主月上弦。 他来时,易迟甚至以为看见仙神下凡。 众人左看右看私底下小声议论,“哎你们发现没有,这绝崖七姝不论好坏,似乎个个长得都那么……那么好看呢?” “要么能叫绝崖七姝么,除了因烛九的原因,自然也是样貌个个顶尖。” 月上弦到后,对同他说话的尊主也只是淡看一眼,目光扫过绝崖和易迟时,一刻也未停顿。 他冷眼看画面中的烛九,身上爆发出凛然杀机。 众人习惯了他的性子,也没再说话。 只有易迟默默站远了些,这人太冷了,她不抗冻。 …… 画面内。 烛九虔心问询后,月上霜静滞许久许久。 星君冷嘲热讽中难掩焦急,“真有你的烛九幽,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死了还要我陪葬。” “别跟她大眼瞪小眼了!快夺舍啊啊啊啊!” 雨声淅沥不休,烛九幽魂体有一瞬淡在雨雾中消失不见。 月上霜死人一样僵白的脸终于还是动了动,她转动眼珠,极刻骨地看着烛九,唇微启。 是一个“好”字的口型。 烛九得到回应没耽误,指尖抵着眉心念咒。 金色的光点轻柔缠上烛九的灵魂,另一端蔓向月上霜魂体,但没触及。 后者毫不犹豫地碰了碰。 那一刻,烛九被光芒拉进躯体,月上霜灵魂则顷刻湮灭。 她献出了自己的躯体。 星君惊喜道:“以前都是捡尸,还头一次遇见愿意献舍的,这纯阴媚骨的姑娘好人呐!” 烛九适应着灵魂被塞进受损容器中的痛苦,指挥星君替自己稳住胸口伤势。 星君不能离开她的神魂,因此她刚才无法让其救月上霜。 烛九想起刚才感受到的画面,慨叹,“要不是有强烈心愿未了,谁愿意把躯体借给别人任意妄为,这月上霜,有血海深仇,得报。” 星君运用魂力给烛九愈伤,闻言颔首,那倒也是。 他复又得意洋洋:“你让我尝试拦截她的灵魂碎片,我还真截到了!你就说牛不牛逼吧?” “牛逼牛逼。” 烛九闭上眼避雨,对着星君大夸特夸后道:“很好,在我这里蕴养个百来年,碎片也就完整了。” 星君兴奋后,声音染上浓重疲乏,他打了个哈欠。 “不过这次动手,又帮你修复了致命伤,我得睡一觉了,你现在就小半条命,虚弱的很,别作死啊。” 烛九一个劲点头应下,让对方安生修养。 …… 画面外。 鸦雀无声。 坚信烛九一定会夺舍的信念被现实打击的七零八落。 正义凛然地骂了六百年烛九夺舍,到头来发现是误会一场? 刚才揣着坏心思没说话的纪期徐徐开口了,奶声奶气的声音如魔音贯耳。 “好像看了月上霜献舍一事后,你们就像月上弦一样不爱说话了。” 易迟得承认,她爽了,于是伸着脖子接了一句,“说啊,怎么不说了,是生性不爱说话吗?” 众人:“……”你俩有毒啊! 他们下意识看向当事人月上弦,见对方冰冷的脸上果然裂出缝隙,露出不可置信。 凌云尊主当先蹙眉发出疑问:“既然是献舍,那为何烛九后来还有排异反应?” 这问题连寂灭刀尊都想得明白,“哼,还能为何,必定是言而无信没履行约定!” 众人怒火中烧。 “那不就是诓骗吗,嘴上答应要帮别人实现愿望,结果搞到对方身体之后就毁诺! “邪帝竟连这么善良信任她的姑娘都骗,简直是人渣!” “对!败类!人渣!” 月上弦也认同此理,冷漠地盯着画面,看着烛九的眼神像要千刀万剐。 易迟双眼发黑,她真的服了这些人了。 把“姑娘”两个字换成“公子”不行吗? 纪期气炸了,想说什么,乌溜眼睛一转忍住了,他觉得还是得等巴掌真切甩在这些叫嚣的人脸上才行。 惜灵衣抬手虚压,看着烛九深恶痛绝。 “言而无信只不过是邪帝最微不足道的错处罢了,诸位别忘了,后面屠珈岚城才是她罪恶的开始。” 这么一说,众人都安静下来,同脸色灰暗的风止意一样,再次看向画面。 没人注意到痴离异样的神色。 第66章 是这样解决的吗 烛九魂体破败,即使附身月上霜也只是维持住生机,现在的存活状态就是半人半鬼。 月上霜才炼气九层,大概为了逃命,灵力早就消耗一空,连储物戒指都为了引开追兵被扔了出去。 还好星君治好了她的伤势。 躺在坟前淋了一会冷雨,冻的烛九牙尖发颤,腹中亦饥饿难耐。 一丝力气都没有。 吸收些灵力后,烛九尝试控制身体,她动了动手指,挖进湿软的泥水中,似乎还磕到了尖利的石块。 惨,太惨了。 还有更惨的,她看见了郊林中出现的一双双兽瞳。 森绿嗜血。 他丫的,血腥味引来了低阶狼群。 烛九暗骂一声强自起身,虚弱但手脚并用地攀上了身旁粗壮的大树。 一边爬一边喘一边咳,娇弱的似乎下一刻就要厥过去。 脚刚离地,狼群就围拢上来,十几只狼骨瘦如柴,龇牙咧嘴,他们流着哈喇子,眼珠子里都是轻蔑饥渴。 啊,好气,炼气期的狼群都能欺负她了! 开局一条烂命,周围饿狼环伺。 不过好歹是暂且躲过一劫—— 然后她就瞥见了树冠上盯着她阴冷吐着蛇信子的阴冥蛇,三指粗,长三尺。 这种蛇只存活在阴气重的湿地,毒的很。 烛九:“……” 好好好,地狱开局。 …… 画面外,众人惊讶。 凌云尊主摇头叹:“没想到以强悍无敌着名的烛九也有如此落魄之时。” 寂灭刀尊见烛九惨状,畅快又不尽兴。 “可惜没死,这等必死之局,若非剑仙及时出手相助,定然死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众人顿时对风止意的善举赞不绝口,对其遭遇痛心疾首,对烛九破口大骂。 “恩将仇报,猪狗不如!” 风止意眸中涩然,痛楚万分,却疑惑摇头道:“我救下她时,并未看见蛇。” 这倒也不是什么问题,惜灵衣略一思忖解释:“阴冥蛇胆小畏生,应该是避到了远处。” 众人都点头称是。 …… 画面内。 下有狼上有蛇,面对此等危机时刻,烛九镇定自若,当机立断运转周天。 纯阴媚骨是个很变态的顶级炉鼎体质,这个变态不是什么褒义词,而是真变态。 首先第一点,修炼速度比常人快,但每突破一个大境界就会激发情欲,等阶越高越难自控。 此时若是忍不住行男女之事,修为将全部化为精纯能量赠给另一方。 这也是月上霜不愿修炼,甘愿一直炼气九层的原因。 第二点,这是个身娇体软易推倒的最佳受虐体质,受到伤害,只要不是致命伤,血肉生机恢复的极快。 堪称贡献自己,愉悦他人的极品奇葩体质,拥有了它,就拥有了一次当绝世大怨种的绝妙体验。 大怨种·烛九常常疑惑这种体质出现究竟是为了干嘛。 这么想了一下,干涸的丹田眨眼间就蓄了些微灵力。 只有一击,但足够了。 也是在这时,阴冥蛇扭动软滑细长的身体,无声无息爬到烛九头顶枝丫。 看着散漫好似路过。 雨水击打在烛九睫毛上,眨眼瞬间,阴冷蛇腥味扑鼻而来。 淬毒蛇口如闪电袭上烛九细嫩的咽喉,咬合之际—— 一抹森然剑气如光弧斩过,蛇身霎时僵滞。 一根树枝刺穿阴冥蛇七寸。 烛九捏着树枝舒了口气,又捂着胸口剧烈咳了几口。 头脑阵阵眩晕,快饿晕了。 虚,真虚。 不过暂时安全……了个屁。 守株待兔的狼群眼见着烛九身上竟然散发出危险的气息,顿时警觉地站起身体。 头狼贪婪地盯着烛九,低嚎一声,十几只狼凑近,他们用利爪攻击树干。 岑白木屑飞溅,一人合抱的大树剧烈晃动。 烛九扶着枝干稳住摇晃的身体。 预计片刻功夫,这树就要承受不住了。 …… 画面外。 众人沉默。 纪期阴阳怪气,“是谁说阴冥蛇避开烛九走了来着?是谁?” 惜灵衣脸上闪过一丝丝尴尬。 她静默一瞬后,清冷的脸上闪过不屑,“不过是沾了纯阴媚骨的福,否则焉能如此快速地蓄灵攻击,任何人置此境地,都能做到!” 众人觉的有理。 “即便这一次自救成功,面临的不还是死局,这么多头狼,她即便能恢复少许灵力,也不能全部杀光。” 这么说着,他们还问询风止意。 后者英气的眉稍拧,盯着阴冥蛇,虽有困惑,但还是笃定颔首,“我救她时,正是狼群攻击树干的时候。” 众人底气十足,“还是多亏剑仙出手相救!” “烛九就是个白眼狼无疑!” “是嘛。”纪期懒洋洋说了这么一句,忽而冷不丁笑嘻嘻地问易迟,“易迟美人,那你怎么看?” 众人下意识看向坐在板凳上嗑瓜子的易迟,目光怪异,这种审判邪帝的庄严时刻,天才姐是不是太悠闲了一点。 易迟抬首,倒还真偏了偏头认真陈述:“啊,烛九应该是杀光了吧。” 简直跟风止意说的截然相反。 胡言乱语。 众人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易迟。 …… 画面内。 危机动乱的枝稍上,烛九冷眼瞧了瞧下方。 然后,她开始细致又快速地剖蛇。 徒手扒皮,撕的完整又漂亮,接着剥开蛇头找了片刻,找到一个半指大的黑色毒囊。 她用蛇皮裹着它,取了出来。 …… 画面外,众人愣住。 “难道她是想利用蛇毒毒死狼群?” 在修真界,蛇毒不只能通过伤口进入躯体,被食用也可以。 “那狼群虽然只能算实力低下、智商不高的野兽,但也不至于饿到主动吃毒吧?他们的嗅觉也不至于分不清肉和毒。” 楚弋冷凉接了一句,“若是有血肉为引呢。” 他这么提醒,众人齐齐看向易迟手里的蛇肉,再对比风止意说的没看见蛇这句话,顿时明白了一切。 不禁目光闪烁,“嘶……邪帝其人,着实聪明的很。” 他们扪心自问,若是自己,在这么紧急的时刻还真可能慌乱无措,根本想不到这种解决方法。 是这样解决的吗? 易迟翘起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淡笑不语。 第67章 我在等雨停 就在众人信誓旦旦觉得看透一切的时候。 画面内,冷雨依旧。 烛九动了,她果然捏紧了那根坚硬的树枝,捋起袖子准备割肉。 幽幽看了两眼。 “嗤”的一声,堪称快狠准—— 剜掉了自己小臂上的一块肉。 真疼啊, 但不愧是纯阴媚骨,新鲜的伤口转眼就止了血有愈合迹象,牛掰。 烛九纤眉稍凝,执起蛇毒,像给锅里下毒的美艳妖女一样,冷漠地滴在肉上,扔了下去。 饥饿的狼群被刺激的双眼通红,也顾不上撞树了,一齐哄抢。 烛九如法炮制,手起枝落,纤白如暖玉的小臂血肉模糊。 眼看没有一块好肉之后,她撩起裙摆,打量一二,眉眼淡淡,照着自己秀美的大腿刺了下去。 她调整扔肉的方向,确保每只狼都吃到。 只不过毒液少量,又被雨水稀释,要毒发,大概还要稍后。 烛九掐算了时间后,确认危机解除,松了裙摆,遮住坑坑洼洼不成型的大腿。 她倚在树杈犄角,忍受剧痛,就着雨水和腥气,一口一口,安静地生吃蛇肉。 再不进食,她会饿晕,然后被狼分食。 刚才那一系列行为,都是在双眼发昏的情况下勉力为之。 烛九边吃边垂睫自言自语,“抱歉啊月上霜,我知道你细皮嫩肉的,但咱得先活着不是?” 复又喃喃道:“难道这就是纯阴媚骨的冷门打开方式?” 此刻,夜色凄冷,雨雾绵连成珠帘,郊野幽深似兽口。 苍白湿软的美人坐在坟边枯藤老树上,半身雨水半身血,神色浅淡品食淋淋血肉。 下方,十几只凶残饿狼趴在泥地里,擦着死期边线,仰头垂涎她,渴望她,贪念她。 而她,不看一眼。 …… 任它雨打风吹落木萧萧,我自浴血岿然。 吊诡而邪美。 这一幕,震慑了画面外的所有人。 全场哑然无声。 宋悦卿揉着手臂上激起的鸡皮疙瘩,终于找回了自己丢失的声音,“邪帝其名,来迹可寻。” 确实,为了活命,面不改色地割自己的肉喂狼,完事了还能伴着风雨从容生吃蛇肉。 那画面,不露一丝强势,却满屏写着:我在等雨停,而你在等死。 直接打碎所有人对炉鼎体质的下三路认知。 你揣着纯阴媚骨,就是这么用的? 这他喵的究竟是什么心理素质?什么痛觉神经?什么绝世狠人? 广元仙君不知何时逃回了惜灵衣肩上,饶是他身为仙君,看九幽人如蝼蚁,也摇了摇头叹一句,“奇女子也,难怪能成就邪帝之尊。” 痴离忽然轻声插了一句,“其实这种专为他人服务的体质,痛觉比常人敏感三倍。” 说着看向月上弦,后者像个一动不动的精美冰雕,但竟罕见地点了下肤质清透的下巴。 “嗯。” 曾经,他妹妹最娇气怕痛了。 墨怀樽敛眉,眸色复杂,他温声道:“并非不痛,应当只是习惯了,或是曾经遭受过更剧烈的痛苦,所以才能承受一切。” 在成为月上霜之前,她是谁?曾遭遇过什么?她心脏的致命伤如何痊愈的?没人知道。 众人:好像更帅了。 宋悦卿反应过来,捂住嘴气恼,“真该死啊,本小姐竟然被炼气期的弱鸡邪帝帅到了!” 众人也回神:“……”草。 可不是么,真该死啊。 耻辱! 这不行啊,身为正道修仙人,思想得直,三观得正! 抛开一切不谈,她是吸引人有魅力,但问题是,万不可抛开一切! 她是坏到骨子里的邪帝! 众人还没发表攻讦言论,纪期就带着他的标志奶音登场了,似乎还夹杂着嗑瓜子的声音,他乐不可支。 “笑死,有些人刚才看‘邪帝’的眼神与底下饿狼没什么区别。” 谁啊? 众人心中惴惴,检讨自己刚刚的眼神是否清白,有没有三观跟着五官跑,然后就听纪期开始挨个点名—— “是吧墨怀樽,是吧闻人瑟绝,是吧楚弋,是吧风止意,是吧月上弦?是吧沧孑?” 边说着,还迅速甩了几人刚才一瞬间情难自禁的神色图像。 那眼神,恨意中难掩痴缠,怨怪中夹杂慕艾,可以说相当复杂矛盾了。 “……”五人不约而同脸黑了。 众人:“!!!”我超,还真是!你们绝崖七姝的关系多少有点东西。 啊不对,你个臭碑灵还有这种骚操作!他们当个观众还要注意表情管理? 而易迟在尴尬后忽然看向图像最后一个人,沧孑! 众人也反应过来,妖皇冕上! 他他他他来了! 他们下意识看了一眼周边环境,发现远处冰层上果然不知何时开出了一朵朵黑色诡异的苦厄花。 于是得出结论—— 嗯,妖皇冕上心情很差。 苦厄花幽诡绽放,自冰面攀上半空,绵延成道。 昼夜交替的清晨,雾霾深深,一抹烟蓝身影踏花而至。 这景象,咋说呢。 来得是清风朗月芝兰玉树,走的是奈何桥畔黄泉死路。 堪称另一种情调和诡谲。 六师兄,妖皇殿冕上,沧孑。 对方双手负背徐步而来,先对纪期说了一句,“那是师兄们的失态,与我何干,何苦带上我?” 声若温玉玎珰,润泽含笑,听一声恨不得当场红眼给命。 众人晃了会神才开始动脑。 也是哈。 因为沧孑眼上蒙着一段艳红的丝带轻绸,一绯缃丝。 确实看不见是什么眼神。 易迟挪步,企图避开脚边的苦厄花,却发现自己周围一圈层层叠叠开的全都是! 跟黑色花圈似的,而别人跟前都没有。 她不得不抬头问沧孑:“冕上,您不开心吗?” 沧孑是个温润的男子,他很有修养地弯起唇笑,面对她回答:“怎么会,师叔很开心。” 易迟觑了眼身边开的更绚烂的苦厄花圈,沉默一瞬,接着问:“冕上,您是不喜欢我吗?” 沧孑笑的更温柔了,“怎么会,师叔很喜欢你。” 这下苦厄花甚至开到了易迟发上,散发着剧毒的气息。 满身黑白丧葬主角既视感。 易迟:“……”精神状态也不是很正常,下一个。 她的师兄们是专管丧葬一条龙吗? 众人同情地看着易迟,突然感觉绝崖首席真传是个高危职业。 纪期不高兴了,揣着稚声霸道嚷他:“喂你个表里不一的腹黑男,拿开你的脏花,易迟是爷看重的美人!” “……”小屁孩,你也走。 易迟尬住,她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于是肃容转移话题,“话说烛九怎么样了来着?” 闻言,众人思绪回到正题。 纪期开始无情嘲笑:“看清楚了没,谁在说烛九一句恩将仇报试试看?” 刚才的画面很清楚了,烛九还未遇到风止意便已自救成功。 他于她,无恩。 风止意怔住,清正的眸中划过茫然,原来他一直坚信的事情,是错的么。 惜灵衣从刚才看这些人对着烛九难掩敬佩的时候就不满了,压下心底细微的妒意,她有了主意,看向月上弦,为其打抱不平。 “皎月渊主,邪帝得了你妹妹躯体,不珍惜爱护便罢,竟做出这等残忍之事!” “这种邪里邪气的做派,非邪道不可为之!” 月上弦身姿微动,银色发梢轻晃,他声音冰冷动听,连心疼都没有温度,“起码保下躯体。” 否则,恐怕就葬身狼腹了。 这一点没的说。 见月上弦不按剧本走,惜灵衣气闷一瞬,改换说辞。 “即便珈岚剑仙对其无救命之恩,但好歹将她带回城照料,且就算没有这情义,她就能屠城吗?” 那自然是不能的,滥杀无辜一事,足以否定一个人一切。 众人不由痛恨,但也猜想,“料想必是在珈岚城遭遇了苛待,邪帝心胸狭窄,一气之下方才如此。” 她究竟遇到了什么? 所有人再次看向画面。 第68章 剑仙社死进行时 烛九味如爵蜡吃完蛇肉,还没等到狼群死,就等来了一道惊艳剑光。 一往无前的诛杀剑势轻易击破狼群,一颗颗头颅滚落在地。 热血喷洒。 一身黑白劲服的英姿少年站定,缓缓荡剑入鞘,做这个动作时,他抬头与坐在树上的烛九对视。 隔着潇潇雨幕彼此打量,两人都愣了一下。 风止意翩翩少年,那双星眸,炽热清亮,像夜雨中的不灭火光。 好看自然是顶尖好看的,不过烛九见过的美男多了。 她细细感受了一下,没察觉出这人身上有她要找的东西。 看来不是孽神。 烛九目光微淡,失去了兴趣。 而风止意的视角…… 画面外,光幕上,纪期细扒他的微表情,一帧一帧慢放解读—— 「我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白裙裾少女,湿墨发贴脸,生的娇气软侬,苍白纤柔。」 「只有唇是殷红的,嘴角流着新鲜的血,似是身受内伤所致。」 「她像个落魄迷途的娇贵大小姐,约莫一掰就折,跟我见过的每个珈岚人都不一样。」 「她深陷群狼囹圄,才炼气九层,实在可怜的很,对上她幽宁如水的眸光,我忽然心跳好快。」 「难道是动用剑势的后遗症犯了?不管了,我得救她于水火中!」 几段顿挫抑扬的朗诵,堪称感情饱满细致入微,代入感很强。 对上那明显意动的青涩无措表情,你别说,贴合的一批。 众人:“……” 被掀翻老底的风止意:“……” 楚弋不屑冷嗤,“没想到师弟以前是这样的,大开眼界。” 风止意如芒在背,默默抽出后背的业爻伞,撑开,遮住了脸,挡住了周边目光和阳光。 易迟痛苦地捂住耳朵,她不行了,要被尬死过去了。 众人对着单纯的少年期剑仙发出尖锐爆鸣声。 “剑仙快逃!这是披着人皮的女妖!她刚吃过蛇、毒过狼、剜过肉!可怜个屁!” 纪期嗑瓜子冷笑:“晚了,他坠入爱河了。” …… 画面内。 被爱神偷家的风止意像昏了头的毛头小子,根本不知道自己结结巴巴在说什么鬼东西。 他星眸晶亮,低哑问:“……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树上?” 烛九陷入沉思,这莫不是个傻子吧。 淋着雨,看了眼坟头,她一本正经回:“这里风景好,我赏月。” 声音也怪好听的。 风止意发懵的脑子终于被雨淋透了,他开始觉得情况不对。 正要说点什么挽尊,忽听咔嚓一声,被刨了大半的树终于支撑不住倒塌。 烛九丝滑地摔了下去,像风中无依浮萍。 风止意心一惊,拔地飞身而去,“姑娘小心!我来救你!” 然后就开始环腰、对视、旋转、落地。 画面外,纪期贴心地配上了喜庆的唢呐。 众人:“……”突然就进了乡村土俗爱情番,这根本不是他们认识的侠气倾城剑仙! 众师兄弟冷眼看把自己埋进伞里的风止意。 闻人瑟绝懒散微笑,字字珠玑,“坟头邂逅,泪洒珈岚,孽缘,苦不堪言。” …… 画面内,两人刚刚结束旋转回到地面,风止意像接住了一片轻飘羽毛。 他红着俊脸,“姑娘你太轻了,得多吃点肉。” 又眨了眨皎明如星的眼睛,认真劝说:“上回替林婶扛了头野猪幼崽回家,都比你重呢。” 烛九到嘴的谢谢咽了下去。 “可能是被狼吃了点吧。”她幽幽一叹,泛着苦。 看着像被逼绝境无计可施的娇怜女子。 可把风止意心疼坏了,根本没注意她说了什么,一通絮絮叨叨的强行安慰。 烛九:这中二少年好多话。 …… 画面外,众人宛如观看失足少年被卖了还替人数钱,他们一脸生无可恋。 剑仙没救了,真的。 …… 画面内,烛九腿上有伤,走得慢,深一脚浅一脚。 风止意不明就厉,只以为烛九是大家闺秀,就是这个样子。 他撑着印了樱色珈岚花的油纸伞,生平第一次放慢飞扬的脚步,亦步亦趋。 伞面倾斜,全给了她,自己淋了个透心凉。 烛九疑惑:“金丹修士……还会被淋湿?” 风止意飘在空中的脑子终于缩回脑壳,为了显示出自己不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他目光闪烁,雾蒙蒙地望着烛九紧急解释。 “不会,但我有点热。” 烛九看了眼他嫣红耳尖,恍然点头,“也是,年轻人体热。” 还没闹明白对方的哑谜,远处幽林传来一阵呼和—— “少城主!少城主!您在哪?” 第69章 高段位女鬼 跟着英俊傻子少年,烛九见到远处举火把、撑伞找过来的人。 高矮胖瘦从密林里钻出来,跟鬼影似的。 瞧着挺舒服亲切,烛九发现他们一半都是普通人,剩下的最强不超过金丹期,整体实力不高。 衣着兵刃皆不精细讲究,穿着暗色护甲,以便捷和杀伤力为主,男女老少的脸上都刻着坚韧刚硬之色,肌肉发达,像蓄势待发的猎豹。 瞧着应当是经常应对妖兽危机的城中士兵,就是这士兵的组合殊为怪异。 烛九暗自留了个心。 双方一碰面,脸色都不好。 他们看清烛九两人后,惊喜的神色褪的干净,警觉地盯着烛九,甚至还有点害怕。 比起风止意色令智昏,艺高人胆大,他们看见烛九第一反应就是——女鬼? 风止意见了这群人,不见喜色且声音凝重,“你们怎么来了?” 说着剑眉凛然,目光如炬,警惕地看向周围。 “那群妖兽刚退走,你们贸然出城,若是被察觉很可能遭遇不测,况且城中也失守。” 一人闻言,将惊疑目光从烛九身上移开,满是担忧道:“咱们见少城主进了这宁婴岗迟迟不归,怕您被埋伏,这才追了过来。” 宁婴岗就是烛九遇到月上霜的地方,准确地说应该叫死婴岗。 这地方阴森森的,平时不见来人,但凡有人来,那必然是谁家生了个死胎,不吉利,焚烧后埋到城后宁婴岗。 这也是烛九都快消散了都没找到合适躯体的重要原因。 好消息,有死人,坏消息,是骨灰。 烛九心里这么自嘲着,那人说话却没停,“城中有城主坐镇呢,出了意外也能应付一阵。” “况且眼下毒瘴快来了,妖兽向来怕这东西,不敢来犯,出不了什么事。” 听到毒瘴,众人紧绷着脸,望了眼鬼气森森的宁婴岗深处,果见有不祥的雾霾之气悄无声息围拢过来。 所过之处吞没了土丘坟头,那场面,跟酆都门开,百鬼即将游行似的。 瘆人。 饶是常年生活在毒瘴荼毒下的珈岚人,眼中也不免划过惊恐之色,厌恶道:“少城主,咱们快走吧,沾上这毒瘴,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风止意也不喜地抿紧唇,清亮昭昭的眸色暗沉几分,他点头。 一行人本打算快速往回走……却发现怎么都快不了。 一看才发现尽是那不知来历的女鬼……不,女人惹的祸,她走路磨磨唧唧的,一步一晃,好看是好看,慢也是真慢。 而他们向来能御剑就不走路、步伐从来六七不认、说出手时就出手的敬爱少城主,此刻一脸上头,小步小步,舍己为人地给人撑伞。 路过一个泥水坑时,甚至殷勤地要搭把手给对方借力。 烛九摇头,腿伤才愈合一半,腿抬高扯动伤口很疼,没必要的时候她真不想苦了自己。 众风里来雨里去的珈岚士兵看的直皱眉,这什么娇贵大小姐的矫情劲? 一人忍不住小声嘲讽:“呦呵,这什么在逃小公主落到咱们这十万大山里的穷乡僻壤,你不知道少城主最讨厌娇弱的士兵……吗?”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就见风止意目光清澈地瞧着烛九,笑弧爽朗,“没事,绕过去也可。”外面的大家小姐好像都挺讲究仪态端庄的。 烛九本就是这么打算的,于是偏了个方向走过去。 风止意自觉跟在身边撑伞,平日里的飞扬少年,愣是没让雨丝沾到烛九半点。 两人自顾自走在绵绵小雨中,一高挑卓然一纤细柔软,端的是旁若无人郎才女貌。 烛九时不时几句问询,附耳倾听的风止意耳根红红,双眼发亮。 不知道的还以为问的是“今晚睡觉吗”,而不是“你叫什么名字”。 画面内外众人:“……” 他们好像路过的狗,被踢了一脚。 雨好酸,还有股腐臭味。 有些人真穷,两个人才有一把伞。 …… 画面外,纪期不愧是天才特效大师,两人共乘一伞的背影被用粉色花瓣圈成心形。 炫彩配字: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众人捂住反酸的胃:“……” 众师兄弟目光再次洞穿风止意的伞。 楚弋皮笑肉不笑:“啧,难怪从不曾听珈岚剑仙提起过跟邪帝的相处,原来是自己看着不怎么值钱,说不出口啊。” 风止意躲在伞下逃避自我,闻言抬了抬伞,好半晌没底气地挤出一句话,“师兄师弟不也从不诉说。” 本来不是什么多有杀伤力的话,但绝崖几人全都诡异地沉默了,连楚弋和闻人瑟绝都闭嘴了。 不是吧。 众人一脸八卦,好像发现了什么盲点。 惜灵衣要受不了了,她是来审判邪帝的,不是来看“那些年邪帝的桃色往事”的。 …… 画面内。 珈岚人很气愤,这荒山野岭冒出来的野女人谁啊? 一身宽体悍的妇人没好气走到两人身边,“少城主,这小姑娘不是珈岚人吧?怎得大半夜流落到宁婴岗,还一身的血?” 林婶有心提醒风止意,珈岚城这种被极岭帝国半放弃的三不管荒僻城池,除了有凶残的妖兽,它既不灵秀富裕也无矿脉资源,没人会来。 除非是谁吃饱了没事干,或逃命的。 更何况是这么一看就有点血色事故的姑娘,这就是个大麻烦啊!赶紧问清楚怎么回事,然后直接丢掉。 风止意也明白这一点,他蹙了蹙英气的眉,眼底划过心疼,笑的像个乐观的小太阳似的。 他朗声对烛九道:“咱们珈岚城是个清幽之地,大家都很友善,你放心在这里停留调理就行。” “我平日里也没什么事,城里人经常找我帮忙的,你要有什么需要也尽管找我!” 林婶一脸迷惑:“……” 您平常除了杀妖兽的时候靠谱,日常不就是东奔西窜捣乱吗? 瞄了一眼风止意,林婶抬起手安抚身后急躁的战友们。 她仍然不放弃治疗,语重心长:“少城主,您听过宁采臣与聂小倩的故事吗?” 风止意星目一亮,快速点头。 “那您觉得聂小倩那心、怀、叵、测的白、衣、柔、弱女鬼配得上宁采臣这么优秀的少年吗?”林婶拿腔作调地内涵了一波。 烛九挑了挑眉没说话。 风止意拧眉果断摇头,林婶等人觉得有救,正要再接再厉,就见风止意剑眉一扬不屑道:“聂小倩肯定得配燕赤霞那等惩奸除恶的大侠才行!” “……” “哈哈哈……”烛九见人都恶狠狠地看她,她歉意掩住口,垂了垂眼睫,“不好意思,小女子不是故意笑的呢。” 风止意第一次见烛九笑,惊艳呆滞后,俊脸更红,也跟着笑,笑容似清风干净清爽。 众人内心绝望:遭了,高段位女鬼。 这不得把少城主迷死! 第70章 且看吧 在一人欢喜众人愁的情况下,烛九还是到了珈岚城。 城门把守的很森严,每个哨岗上都站着目如鹰隼的人,见了风止意,严肃的神色终于和缓下来,变的敬仰爱戴。 门口有些骚动,一个灰袍中年男人走了上来,衣着朴素低调,只有周围人细微的态度诧异才能看出这是一城之主。 他步履间有些急切。 仔细看过风止意,发现并无受伤,风青玦松了口气,温醇雄浑的声音难免染上严苛。 “风止意,你怎么一个人乱跑?平白让大家担心,毒瘴都要来了还要去找你!” 风止意不以为意,“经过宁婴岗附近听到动静,过去看了一眼。” 他庆幸道:“还好去了,爹爹你看,这是我救下的烛九姑娘。” 风青玦这才注意到烛九,他一见她就皱起了眉,眼含审视,也不拐弯抹角,“小姑娘,你从哪来?” 烛九只能回:“从山外来。” 这么虚飘的回答,风青玦果然神色更凝重了。 他严肃盯着烛九,沉声道:“咱们珈岚城地方小人也不多,抵御妖兽侵袭就已经耗费了大半心力,应付不来身负危机的大佛,还请姑娘离开。” 风止意脸上明朗笑容顿时消失,他正要说什么,就被风青玦严厉呵斥。 “你闭嘴,今年好不容易能有大宗门来咱们这收徒,你可是整个珈岚人离开这里的希望!身怀剑胚却不好好练剑,还带来历不明的人回来。” 林婶也生硬冷言:“城主也是为咱们珈岚城考虑,她这样子明显有仇家,珈岚城弱小,担待不起。” 其他人也冷漠地看着烛九,目光满是排斥,“离开我们珈岚城!” 风止意是有点子叛逆在身上的,他不听他爹的,一步上前将烛九拦在身后。 少年挺直腰杆振振有词。 “烛九才炼气九层,身负内伤,十方山脉危机重重,还下着雨,这么出去就是送死!” “不是你说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不救人就算了,还让人去死,你还是我那个温厚仁善的城主爹吗?” 风青玦气的半死,指着风止意的手直抖,正要责骂,就见风止意微微敛了笑,他星眸闪烁着认真之色。 “爹,要有人追杀早就来了,珈岚城在这一片这么显眼都没人搜寻过来,这不就说明烛九其实已经逃过一劫?” 他又不是真的不顾珈岚人安危。 风青玦脸色好看了些,眼底闪过欣慰之色,但还是觉得有危机。 “那若是她仇家追来了你该当如何?咱们珈岚城穷山恶水,八成都是凡人,经不起打击风浪。” 林婶等人阴沉沉看着风止意,眼中有悲伤失望。 “就是啊,少城主,你要为了这么一个外人置其他人的生死于不顾吗?若是有人因你一时心软丧命,你对得起珈岚人吗?” “究竟是她同你亲近,还是我们这些朝夕相处的更重要?” …… 面对这么多双男女老少质问的眼睛,风止意脸色微白,茫然了。 他是珈岚城少城主,天生剑胚,修炼天赋异禀,即便在贫瘠又灵力薄弱的珈岚城,也在十七岁之时达到金丹巅峰。 从小到大没人不喜欢他。 长辈喜爱期盼,同龄人敬仰爱戴,幼年人崇拜向往,连路过的狗都喜欢对他摇尾巴。 他受过最大的斥责就是他爹天天逼着他练剑。 生平第一次,他们看向他的目光变了。 而他,该如何选择? …… 画面外。 众人都感觉自己看到了因缘。 惜灵衣愤恨冷笑:“难怪烛九后来会屠城,还挖了剑仙的剑胚,定然是记恨自己深陷低谷之时被逐出城!” “这就解释的通了。” “真是心胸狭窄!阻止她进城也是为了珈岚人安全着想,怎能怪剑仙和风青玦他们?邪帝这人气量狭小,睚眦必报!” 有人道:“原来六百年前珈岚城的生存环境如此恶劣,深陷十方山脉,妖兽环伺,毒瘴侵袭,珈岚人怎不离开这里?” 痴离眯了眯眼,看着有些怅惘,她解释。 “六百年前,位列大势力之一的并非月曜,而是极岭帝国,那时的珈岚城是在极岭麾下,贪官污吏横行,忙着争权夺利,自然不会有人在意毫无价值的珈岚死活。” “珈岚城贫瘠,修士少,厉害的修士更少,要带着整座城的人穿越危机重重的十方山脉,没有高阶灵器,难上加难。” “所以每个人都盼着那一日大宗门收徒的到来,盼着剑仙被选中为真传弟子,盼着有人看见他们的境遇,能够出手相助。” 众人摇头唏嘘,修真界的残酷正是如此,太过弱小,可能连被看到的机会都没有。 珈岚城如今能一步登天,成为九幽享有名气的城池,还不是因为剑仙? “可惜他们盼了那么些年,只等来了死期,终生也没踏出珈岚城一步。” 珈岚城终于被看见了,可本应欢呼的人,早就在前一刻倒下了。 珈岚城是城池,可只有一个珈岚人,他是城主,是剑仙。 孤家寡人而已。 众人心酸之际,不由看向风止意,见对方正哀痛地看着画面中的风青玦等人,眼底猩红。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从小在爱意中长大的剑仙,一朝一无所有,该有多么痛苦? “剑仙节哀,无论如何,您已经为所有枉死的人报了仇。” “拒绝烛九进城这事是万万没错的。” 风止意却蹙了蹙眉,他涩声道:“并非如此,那日,所有人都不是你们以为的那样。” 众人一怔,那是哪样。 痴离笑指画面,“且看吧。” 易迟撑着脸,怅然叹了一声。 第71章 止步吧 画面内。 剑拔弩张对峙之时,身畔少年无措空茫。 而烛九,她觉得这地方挺有意思的,这些人也很有意思。 不过她并不打算深究,她准备走了。 她是为了找到孽神,这里既然没有,那进不进城就无所谓。 不过是露宿之地。 这么千万年来,寒山坟场还是夜雨洞窟,都习以为常。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何必让一个清白无忧少年进退两难。 烛九拢了拢领口衣袖,一丝冷雨越过伞沿,飘飞进苍白的指缝,有些冰凉。 腿上小臂的伤仍疼的惊人。 烛九抬起手握住伞柄,与风止意骨节分明的手隔着一指的距离。 她笑了笑,苍白如纸,因虚弱而纤软,但也格外清透畅随,看的风止意愣了神。 烛九顺势接过伞,平淡后退一步,伞下只有她一人。 两人隔着伞边坠下的淅沥雨珠帘对望。 烛九幽宁的目光无忧无怖、无惊无喜。 遥遥一望,风止意便如方才初见时那样,有一种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感觉。 她不渴望谁的搭救,只是他想而已。 烛九淡笑道:“风止意么?我记住你了。” 这么多年里,会在一面之缘后将她毫不犹豫护在身后的人,并不多。 “我只是从宁婴岗送了你一程,不必放在心上,一伞相赠后,就此止步即可。” “剑胚难得,好生珍重,说不定某一日,还会在哪段路途再遇。” 烛九说完,侧身看向珈岚城中的人。 众人目光如针芒,排斥地扎在她身上,以为她要说出什么威胁怨怼之语。 却见她目光无怨无怒,很平和,视线探向他们身后,顿了顿含笑赞道:“贵城的珈岚花很美,想来有朝一日能在十方山脉外再见。” 一笑了之后,烛九拂袖转身,撑伞沿着来路离去。 她是什么意思? 出乎意料之下,众人苦思冥想这是啥高深的骂人话语。 “啥意思啊,珈岚花不是只有咱们城喜欢栽种吗?” 一小女孩不知何时出现在众人身后,她定定望着烛九在雨雾中渐渐朦胧的珊然纤薄背影,不禁怯声回道:“珈岚人出去了,外面自然也就有了。” “是这个意思吧……” 众人愣住,目光晦涩复杂,这炼气期的少女一去,除了葬身兽口还有什么活路? 他们心中对这赴死之时仍坦然无怨的少女心生敬佩愧疚,但终究无人开口—— 也有人。 少年脚尖点地,御雨乘风追去。 风青玦怔一瞬后大惊,“风止意!你干什么!” 后者偏了偏头,飘扬墨发濡湿薄唇,笑弧粲然,星眸在雨夜湛然明亮,“爹欸,我想到办法了!那我就不进城啦!” “我可是天生剑胚的少城主,我那么强,护的了城池,保护一个姑娘有什么问题?” “你们且等着,明日我就带烛九回来!” 雀跃清朗尾音扬在耳畔,少年挺拔身影已飘然入毒瘴,不见踪影。 众人再次呆住,那么大个少城主呢? 他们:“!!!”少城主!!你!!! 风青玦喘着粗气,胡子气的发抖,“那女人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林婶内心复杂,又担忧又难掩那一丝丝“吾家有儿初长成”的骄傲,“这咋办啊?少城主每回用剑胚都会心绞痛的!” 风青玦冷静下来,到底是对儿子的心疼占了上风,他嘱咐道:“你们先进城,我去叫他们,回来后再开启防护大阵。” 说着就追入雨中。 众人站在城门口,人头高低错落,幽幽望着他的背影。 …… 与此同时,烛九撑伞望着前方郁葱丛林,开始思考今晚是睡树梢,还是费劲找个干燥些的山洞。 两相对比之下,她觉得好歹有伤在身,还是找个山洞歇息吧。 正要动身,一人影出现在黑黝前路。 烛九看见这人扎实健美的小腿,紧窄的腰身,她抬了抬伞看他的脸,“你怎么来了?” 风止意一阵风似地折腰刮进伞下,带来细凉雨丝和清爽的珈岚花香气。 他自然接过烛九手中伞柄,举高了些,令自己也能站直身体。 闻言,他低头瞧着她扬眉笑,述说自己的“天纵之思”。 烛九静静听完后,望进对方清亮骄傲的星眸,在那一片横冲直撞的少年意气中,她清晰看见自己沉静的影子。 平静心湖莫名漾起波澜。 烛九下意识别开视线,忽略心底异样,哭笑不得。 “你真……”从不忧虑大局,后果,来路的吗? 话到嘴边生生顿住,觉得自己这想法才奇怪。 世界变迁,修真因果,亦或是生民未来,那都是站在顶端的人忧虑的事情,如何能沾染上风止意这十七八少年? 少年总会束手无策,唯独不会知难而退,长在幽长雨季里的少年也是。 风止意,风怎么会止意? 意不止,行不止。 只是茕茕孑立,上下求索的烛九,偶遇自己庇护下的某一位少年人。 他偏要在维谷中给她撑伞罢了。 风止意等不来她下文,只好歪了歪头追问:“你真是什么?” 烛九回神,笑意渐染温度,“你真可爱,风止意。” 好像离她近了一些。 清澈少年顿时眸光闪烁起来,红了耳尖,心潮湍急,他哑声道:“你也可爱,烛九。” 两人一高一低玉立伞下对视。 气氛正好,忽地响起一声阴寒冷笑。 “呵呵。” 两人心一跳齐齐看去,见风青玦淋雨黑脸站在树下,看着他们的眼神透着隐隐的杀气和怨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怨鬼化形。 巧的是恰好一道落雷劈在树上,烛九和风止意震惊地看着风青玦霎时间变的焦黑,还有些抽搐。 所幸修士扛劈,人没事。 但此刻风青玦:“……” 胡子头顶焦黑冒着烟,他面无表情张口,“你我父子关系就到此为止吧,可爱的风止意,你去跟这位可爱的烛九姑娘过吧。” …… 画面外。 纪期红圈圈起冒烟的风青玦,旁边一个警示标语:下雨天请勿站在树下,尤其是站情侣边上,容易遭雷劈。 “……”众人一脸怨气。 众师兄弟各自放冷气,苦厄花一茬一茬开在风止意伞上,杀气腾腾,后者在伞下默默装死。 楚弋扯起唇,阴冷的像鬼,“三师弟那么可爱,有什么不能露脸细谈的?” 沧孑温润笑:“三师兄,您是不喜欢我吗?” “三师兄,您睁开眼睛看看我,我不信您两眼空空。” 闻人瑟绝微笑着用无妄咎丝在伞面画火柴小人,一个人戳死了另一个,还踩在了对方胸口,后者伞还被撕的稀巴烂。 易迟嗑着瓜子嘻嘻笑,她已经想明白了,这都是烛九的黑历史,跟她易迟有什么关系。 尴尬的是别人,她负责摆烂看八卦。 第72章 您秃了 玩归玩,闹归闹,纪期一张口,从不开玩笑。 “刚才谁说烛九记恨珈岚城和风止意来着?就惜灵衣你们几个是吧?来来来站出来,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广元仙君默默藏进惜灵衣袖口中,避开不知在哪的纪期直视。 众人一时之间多少有些尴尬,的确,他们从头看到尾,无论是人前人后,烛九不仅半点没有怨怼,反而还坦然谅解了对方。 不仅如此,还真心企盼珈岚城来日能离开十方山脉。 “邪帝心胸开阔,令人敬佩。”有人不由感慨,扪心自问,他们做不到遭受此等境遇,此等对待后还心平气和。 人都是利己的,理智和情感常常是一场永不停息的拉锯战,在背过身时,后者往往是常胜将军。 可烛九,宁静的眼中始终没有丝毫阴霾,她很轻易地能站在俯瞰的视角上谅解一切。 从这一点看,她甚至不那么像人。 眼见着众人目露微妙的敬意,惜灵衣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过程怎么样不重要,既定结果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更改。 她愤然指着画面道:“无论如何,珈岚人好心收留,她不知感恩就算了,最后竟然杀光了他们!可恨至极!” 众人反应过来,跟着怒骂,剑仙有多惨,烛九就有多可恶。 事实胜于雄辩,无论刚开始的时候烛九是怎样一个令人钦佩的人,都不能改变她最终屠城挖剑胚的恶行! 但与此前不同的是,他们现在更想知道,烛九到底在珈岚城中经历了什么,才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 …… 画面中。 当事人烛九与风止意并排跟在风青玦身后。 向来坦荡的风止意罕见地感受到一丝难为情,又理不清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不过也只是一小会,他就好心好意探头问:“爹,你来了怎么也不带把伞,不带就算了,怎么一个元婴修士身上还淋湿了。” 说着悄悄觑了眼烛九,摸着下巴煞有其事地猜测,“莫非您也是体热?” 风青玦死死捏住漆黑的拳头才忍住没落在亲儿子脸上。 他独自淋雨行走在前面,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知道你爹淋雨了还不给撑伞?倒是对别人殷勤的很。” 风止意直摇头,“不行的爹,您身子骨硬朗,又有修为在身,被雷劈都没事,淋点小雨算什么?” “烛九体弱,又灵气耗尽有伤在身,自然需要照顾。” 风青玦忍了忍,没忍住,终于怒吼出声:“那你还问个屁!” 由于太过激动,头顶烧焦的头发还掉了一撮。 风止意眨着眼睛诚实提醒:“爹您秃了,头发都掉了!” 风青玦:有你真是我的福气。 烛九憋笑险些憋出内伤,捂着胸口又是一顿咳。 她咳的颊畔生晕,眼波涟涟,把手忙脚乱递手帕的风止意看的持续害羞脸红。 风青玦简直没眼看:这儿子谁爱要谁要吧,他要不起。 …… 再次来到城门口,珈岚人还在翘首以盼着,见到风青玦后,没有一个不震惊的。 一群人连忙来搀扶,林婶发出杀猪般的惊呼:“城主!城主您怎么了城主?怎么跟才被雷劈过似的!” 七嘴八舌一通,吵的风青玦头都要炸了,但他对除了风止意以外的人,向来宽厚温和,因此连连摆手安抚住担忧的众人。 乱了一阵之后场面才平息下来。 风青玦再次疲惫地抹了把脸,摸到一手灰。 烛九也看不出那乌漆嘛黑的脸上是什么个表情,就见对方眼神挺严厉。 似乎是要警告她老实待着,早点滚蛋,千万别惹事生非,也别想再勾引她儿子。 烛九直接微笑打断他的话。 “其实你们多虑了,我一个炼气九层能越过十方山脉逃进这里,并不是有人相助,而是因为千里传送符,所以没人能找到这里来。” 这倒是真的,月上霜的家族不是一般小家族,月氏父母爱护幼女,生死危机时,将逃命的机会给了她。 众人闻言都觉得也唯有这样烛九才能忽然出现在这里,接着哗然。 拥有千里传送符那种对他们来说属于传说的珍贵符箓,这少女究竟什么来头? 她们看向烛九的目光不由变了,变得揣测。 知道不会有人来寻仇后,风青玦紧皱的眉舒展了些:“那你为何不早说?” 若是早知道这件事,他们又怎会阻止她进城? 烛九沉默不语。 因为她那时并不觉得城里城外有什么区别,进不进都一样,无须废言。 现在则是……既然有个少年努力拉着她向一个方向走,那她就帮他省一把力吧。 …… 进去之后,风青玦开了护城阵,一层淡蓝光芒一闪而过,迷雾再不能渗入,雨倒是照常下着。 一般来说,护城阵都是由上面大势力派阵法师统一布设,属于必需的军事设施,为了应付不同情况,根据开启程度会有不同效果。 这种程度的话……约莫就是浅显的第一层。 见烛九盯着那护城阵出神,林婶以为这娇贵小姐看不上薄弱的结界,她瞪着眼口气不好。 “咱们珈岚城不像外面人那么有钱,哪有那么多灵石源源不断供应,让护城大阵彻底开启?” 他们也就春季妖兽围城的时候才不得不全部开启。 烛九还没说什么,风止意就先侧身挡住她,“林婶,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林婶一愣,“啥事啊?” 风止意压了压眉低声严肃说:“你家猪忘喂了。” 林婶一拍手,火急火燎地往回跑,洪亮声音远远传来,“少城主!你怎么不早说!” 风止意回头朝烛九笑的灿烂,俊脸上还隐隐有些得意。 烛九略一沉吟,默默伸出大拇指,“少城主真棒。” 风止意扬了扬线条明朗的下巴,开心的像个傻狍子。 “烛九,你今晚就住城主府吧!我带你去!哦对了,咱们都是一起淋过雨撑过伞的人了,叫少城主多见外啊!” “嗯?”烛九跟着他走,步伐轻移跨过脚下积水。 “咳,要不你就叫我……止意嘛。” …… 终于忙完城防之事的风青玦一回头,就看见两人豺狼虎豹的并行背影,以及他儿子最后一句扭捏的话。 他:“……” 心好累,毁灭吧。 画面外。 闻人瑟绝柔声细语,阴阳怪气,“止意啊~” 楚弋扬手召来史官,“把史书上珈岚剑仙的姓氏去掉,以后全部记载‘止意’。” 他冷笑,“三师弟不是喜欢吗,以后九幽世世代代都遂他的意。” 风止意星眸一睁,惊恐:“……这,大可不必吧二师兄。” 易迟也手一抖,好毒啊! 她同情地看风止意,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种当场被扒干净的羞耻。 看来她得更加谨慎地捂紧马甲…… 这么想着,易迟深吸一口气,目光一转瞧见沧孑。 温石白玉的俊脸,一根红绸蒙眼。 易迟挠了挠手心,想甩掉脑子里不堪入目的画面。 “师侄在想什么呢?”正胡思乱想着,耳畔听到对方尽在咫尺的温雅声音。 易迟手一抖,一本正经在地上写写画画,乖巧答:“在想师尊今日教我的术法,好难呢。” 沧孑一笑,好听的要滴水,“什么术法还跟师叔有关。” 易迟低头一看,地上简笔小人脸上果然蒙着一根飘带。 “……” 她沉默片刻,答:“师叔,我这手以前在家里喂猪的时候伤到了,不怎么听使唤。” 沧孑脸上闪过怜惜,摇头低叹,“是吗,真可怜,我妖族一般不留无用的肢体,师侄嫌碍眼可以效仿一二。” 剁手? 易迟心一窒,连忙摇头,“不必了师叔!” 第73章 王宝钏算什么东西 路上雨滴渐成丝线,直至消失,雨停时,夜已过半。 两人收了伞。 烛九总感觉有人跟着她,借着与风止意说话的功夫,她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看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躲在转角处。 是城门口那个。 灰头土脸,怯生生的,还有些惊慌畏惧,瞧着一副病态。 小姑娘显然跟踪经验浅薄,一触烛九目光就如惊弓之鸟跑开。 烛九收回视线,没心思深究,因为她和风止意被围住了。 或许是因为珈岚城凡人据多,不必争夜晚的修炼光阴,因而夜里商铺市集之类的很热闹。 这一路上,她最大的感受就是,风止意真是珈岚人又爱又恨的小宝贝啊。 第一种人: “少城主!听说这次击退妖兽您又动用剑胚了,欸,定是心绞痛了吧,正好前两日好运挖到些蕴灵参,快拿回去煨粥喝!” “对对,少城主小小年纪就开始守卫珈岚城,保护咱们的安危,辛苦万分!我这紫夜芝也带回去吧!” “还有我还有我!这一炉护心丹是我最新炼制的,少城主快拿回去试试,这次肯定有效果!” “你可拉倒吧刘老三,你那护心丹这么多个版本,少城主每次吃完都肚子疼,我劝你歇歇,别祸害人了!” …… 面对这些人,风止意脸上爽朗的笑就没停过,将身子娇弱的烛九护在身后,礼物照单全收,一边道谢,一边开开心心偷摸跟烛九说话。 “烛九烛九,我跟你说,张叔家的铁锅炖蹄髈很好吃的,回去咱俩一起尝尝,你身体好得快些……嗯?我爹?他不想吃!” “刘叔志向是让咱们珈岚城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高阶炼丹师,可惜啊,人终将被少年不可达之志困顿一生!” …… 而第二种人: “少城主,您下次出门能不踩我家瓦了不?屋顶都漏雨十几次了!再这样,我可找城主告状了!” “少城主你练剑就练剑,砍我家门口的珈岚树是什么意思?我要找城主投诉!” “您上回在店里顺走的灵剑还没给灵石呢!” …… 一边是热情似火跟疼亲儿子一样的珈岚人,一边是满眼怨念追着风止意讨债的珈岚人,两种还时有交叉,一边关心一边责怪。 呦,精神还没分裂呢? 眼看着要堵得水泄不通,烛九努力保持微笑,她发现跟风止意一块走,好像是个错误的选择。 风止意干笑两声,眼神闪烁悄声对烛九道:“这下知道我为什么不爱走寻常路了吧。” 烛九扶额。 “咦?她是谁,怎么没见过?”这时,终于有人注意到被风止意隐在身后的烛九,人群静了静,男女老少都目光奇异地看着她。 毕竟这地方能有一个生面孔还是很稀奇的,而且这少女还娇弱貌美,身上披着少城主的披风! 烛九眼见着这些人的目光在她和风止意之间流连,带着两分晦涩,三分挑剔,五分敌意—— 典型的打量未来儿媳妇的刻薄眼神,从上到下,一寸一寸。 总感觉下一句就要冒出来“身子骨弱,不好生养。给你五块灵石,离开我们少城主”这种可怕的话。 面对人群,面对质疑,面对恶意,烛九选择忍耐大度地退一步。 她退一步伸手勾住风止意指骨劲力的手,袅袅婷婷捂着心口蹙眉。 “止意,这些人都是谁啊,突然冲上来,吓得人家心脏好痛。” 雨后娇花一样,要多柔美有多柔美。 众人:“!!!” 超!看见白色莲花成精了! 胡说,明明是绿茶精! 不!是狐狸精艳鬼! 他们胸有成竹冷笑,笑死,少城主绝不会被这种不正经的女人勾引的! 少城主什么人他们还不知道?他可是信誓旦旦保证这辈子只会与剑修侠女并肩!根本看不上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女子! 正等着看烛九被羞辱,就见他们亲爱的少城主脸红的像番茄,星眸甜蜜跟俊俏的新婚小媳妇似的。 他翘着嘴,低朗声音哄着:“吓到你了?我这就带你飞回去,城主府安静,没有这些喧闹。” “心脏痛?回去我给你渡些灵气,再把那些蕴灵参、紫夜芝都给你补补!” 风止意从见到烛九开始,就没见过这人幽静深邃的眸中露出此等依偎神色。 此刻被柔弱无骨的纤指一牵,即使知道是装的,他还是心在烧,魂在飘,哪还顾得上旁人,一门心思让烛九重绽笑颜。 烛九眼尾轻抬,瞥了眼石化的众人,玲珑鼻翼微耸,勉为其难道:“那好吧,止意可要亲自给我煮呢。” 风止意喜不自禁连连点头:“那是当然。” 就差没主动割血入药了。 说着,并指一划,召剑出鞘,带着烛九御剑离去。 被剑尾气刮过的喧闹众人:“……” 刚刚发生了什么来着? …… 画面外。 纪期在风止意旁边精准配字:王宝钏是什么东西,她挖野菜能有我堂堂剑仙快? 众人欲言又止一连三叹:“……” 剑仙,您,哎……不是不想帮您说好话,可您,哎……实在是自己不争气啊! 哎! 闻人瑟绝蹲在地上,狠绝地搅着锅里的水,笑吟吟道:“止意啊,人家想喝白粥,要是能加点师兄的血就更好了。” 按照时间来看,这什么剑仙似乎是第一个被烛九主动牵手的呢…… 楚弋阴冷吩咐手下递足量的柴禾,“要保证能让止意剑仙日夜不休熬个三千年。” 月上弦冰冷的目光刺在风止意两只手上,像夺命弯刀。 左手牵了他妹妹的手,右手揽了他妹妹的肩,该从哪只手剁…… 算了,先从脖子开始吧,脖子只有一个,不用选。 易迟嗑瓜子看的嘎嘎乐。 妙啊妙啊。 …… 画面内。 避开包围圈后,烛九就示意风止意将她放下来。 她伤口恢复快,能量消耗的也极快,属实是弱小可怜且能吃的绝世体质,不过一路的功夫,她就觉得自己饿了。 目光搜寻着街上的吃食。 或许是因为这座城常受妖兽滋扰,人口折损,因而孩童都颇为早熟。 十来岁的孩子已经举止圆滑地出来务生,头发花白的老人也乘夜守着店铺。 动乱之下,焉有安生。 当然,以上的“或许”是烛九感慨之下的猜测,然后她就发现她错的离谱……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包着头巾,踩着及膝高的小板凳,熟稔麻利地画糖人,褐色糖渍鲜亮,甜香诱惑。 走近后,更香甜了,她咽了口口水,双眼发亮瞅着画好的糖人,她一连指仨,“小朋友,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对方动作一顿抬头看来,明明是属于小女孩的圆稚大眼,里面却盛满成年商人的精明热切。 她仔仔细细打量烛九后,一边踮脚装糖人一边脸色不太好说:“婶子,你买东西咋还侮辱人嘞?” 烛九:“……?”婶什么?什么婶?她侮辱谁了? 第74章 叔婶 小女孩见她一脸问号,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微变。 “你不是咱珈岚人啊?我说长成这样我咋没见过你!不应该啊……” 烛九咬着糖人追问:“你先说婶子侮辱你什么了?” 她觉得这城里人似乎有点不对劲。 刚才城门口的护城兵似乎也是男女老少不限,组合十分怪异。 小女孩理所当然解释:“我都三十了,你还叫我小朋友,不是侮辱人是什么!” “你是外来人,现在应当才十七八吧,哎,那你得喊我婶子!” 烛九震惊:“多少?!” 她想用灵识探一探女孩骨龄,可如今神魂太残缺,修为也才炼气期,根本放不出来。 对方知她不理解,顿时像找到了新鲜的倾诉对象,糖勺一放,愤恨指着天边骂。 “还不都是那毒瘴惹的祸,里面含着毒,把咱们珈岚城人害得不浅!” “小孩都长不大,年轻人又老的格外快!” 烛九吃着糖人听着,很快得知事情始末。 十方山脉的灰黑毒瘴其实由来已久,一直都没什么问题。 直到二十年前,青幼年开始长不高,青壮年衰老速度加快,城主请了外面的修士探查,才得知这毒瘴竟会慢性腐蚀身体。 也就是说,珈岚城人,看起来是小孩的其实不是小孩,年龄要叠加二十岁左右。 看起来是老人的也不是老人,年龄要减二十。 “不仅如此啊,这天杀的毒瘴,让咱们珈岚城出生的人口都年年锐减啊!” “就算生出来了,也有不少是死婴!” “自五年前开始,更是一个新生儿都没有了!” 女孩说到这,长叹了口气,惆怅又忧虑,“再这么下去,珈岚城不等妖兽攻进来,自己也迟早消亡,哎。” 愁眉苦脸片刻,她怜悯地瞧着烛九,“你呀,也是倒了血霉流落到咱们珈岚城,以后啊,你也会跟咱们一样的。” 说着她神色又变得僵硬怪异,“不过你现在跟我们也是一样的。” 烛九还没参透这话意味,女孩见她神色严肃,又亮了亮眼睛,燃起了希望。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了,咱们城有少城主,等少城主成了大宗门的真传弟子,必定能让高阶修士出手相助的。” “这么想来你还挺幸运的……”她眼珠紧紧盯着烛九,幽森嘀咕一句。 烛九想再问,风止意已经买好板栗饼凑了过来。 前者盯了他片刻,直把他看的浑身不自在后,才接过板栗守礼刻板地点头:“谢谢叔,叔您长得怪年轻的。” 又礼尚往来递糖人,“叔您吃。” 风止意眼皮一跳:“???”什么叔?叔什么? “噗嗤——”小女孩捂嘴笑出声,“少城主跟咱们不一样的啦,少城主有剑胚护体,毒瘴不侵的!” “哦……”烛九眉宇微漾,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劲啊,风止意就算平白长了二十岁,那也没她年龄的零头大呢。 也就比月上霜大嘛。 小女孩见俩人走在一起,还挺亲近,顿时露出跟此前人一样的看儿媳眼神。 烛九果断拽着风止意跑路。 小女孩怒喊:“给老娘回来!你还没给灵石呢!” 烛九没钱,她看向风止意,风止意也没钱,他哈哈一笑,“你去城主府找我爹嘛!” …… 城主府相当简朴冷清,大多都是荒置,仆人没几个,还都是干粗活的男子。 修真之人行走向来不注重享受,烛九更不在意,风止意也没想那么多。 但正进去时,方才那个跟踪她的女孩冲了上来,她很惶急,喘着气,见了她,眼现惊喜。 后面有几道高大人影骂骂咧咧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小贱人,你爹都把你卖给春艳楼了,你还想往哪跑!” “人不大,倒是挺能跑!” 春艳楼是城中心最繁华的酒肆,距这里两刻钟脚程,烛九刚刚跟着风止意御剑时,恰巧经过。 现在看来,那里不仅仅是个酒肆那么简单。 几个紧追而来的人见了风止意后,凶煞表情一变,挠头讪笑:“哈哈,是少城主啊,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风止意皱起眉,抬步将女孩挡在身后,俊朗的脸上少见的严肃,“你们干什么?” 几人脸色一苦。 “没干什么啊少城主,是这小丫头不守规矩,被卖到咱们这,卖身契都签了,她灵石也收了,双方都答应的好好的,现在她突然又反悔,哪有这个道理!” 说着,还从衣襟里摸出卖身契出示,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女孩揪住自己的衣角,骨瘦如柴的脸上一双流着泪的大眼,看着烛九目露哀求,焦急辩解。 “不是的姐姐,我爹卧病在床身体虚弱,是他们逼我爹签的字!” 几人脸色一沉,目露狰狞呵斥,“小贱人,你胡说八道什么!”说着就齐齐上来抓女孩的头发。 女孩被吓得肩膀一缩,下意识躲在烛九身后,手腕上的青紫掐痕异常显眼。 烛九判断出,这是个真女孩。 风止意见状,眼现肃杀,“章叔还做这种强迫人的买卖?” 几人见风止意神色,就知事情不好,为难道:“少城主,她是三年前跟着他爹意外而来的外来人,您何必多管闲事呢。” “况且城主跟楼主还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风止意剑眉紧拧,有些厌恶,“他爹卖了她多少钱,我买回来。” 在他的认知里,很难想到会有卖自己的子女这种事。 几人面面相觑,本不欲开口,但想到章叔的铁血手腕,还是低头报了数,“一百块下品灵石。” 风止意脸色更差了,清正的眸底划过不敢置信,怎么会有人就为了区区一百块下品灵石就卖女儿? 他想了想,低头解腰间玉髓配饰,几人大惊失色,“少城主不可啊,这镇心玉髓是压制您心绞痛之物!怎么能解下!” 躲在烛九身后的女孩也目露震惊,她攥着衣角的手松了松。 风止意冷着脸,抬手凭空一扔,“过几日我去赎了便是,拿着这个去给章叔,就说以后别来找这女孩麻烦了。” 那玉髓珍贵,对他们的少城主重要无比,几人手忙脚乱去接。 深红玉石划过空气坠落,有灯光透析穿过,折射出暗红的光—— 光又被一双青葱玉手撷取,手腕纤细,红白映衬,霎是旖旎动人。 烛九散漫地勾着玉髓带子,在几人盯着她的手愣神时,随手将一袋灵石丢进几人落空的手中。 她声音浅淡,甚至软凉。 “拿着,滚。” 第75章 能有力气么 几人狠狠瞪了烛九一眼滚了。 烛九将镇心玉髓递给风止意,见后者还在盯着她愣神,索性自己顺手挽在这人腰间。 视线在少年劲瘦笔挺的腰流连了瞬间。 风止意四肢像灌了铅,在烛九无心的动作下,除了心跳,再不能挪动分毫。 他乖乖站好,任烛九动作,好半晌找回声音:“烛九,你哪来的灵石啊?” 他明明记得在街上的时候,他们都没有的。 烛九系好后,退出少年身形笼罩,指了指女孩淡声答:“她有啊,还不少呢。” 风止意:“?” 少城主看向女孩悲愤涨红的脸,以及处处打着补丁的衣裳,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烛九丝毫不觉得自己拿了小女孩的灵石有多丧心病狂,她冷淡一句,“自己骗的卖身钱,要毁约,自然也得她自己支付。” 女孩神色微变,眼底划过阴霾,却仍咬着唇倔强道:“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风止意只是好心,不是缺心眼,他自然也是聪明的,此刻经过烛九这么一说,再看女孩失态神色,立刻察觉出了不对劲。 春艳楼那么远,她这么瘦弱的女孩是如何跑了两刻钟还没有被那些大汉抓住的呢? 且他还是御剑而来,中间只是耽误了一会罢了,然刚到城主府门口,小女孩就正好赶上了。 这一路上还多为僻静之所,她若是躲避追捕,理应往人多闹市跑才对。 怕是这女孩正在等她们呢。 风止意被骗,倒是不如何恼怒,他见过春艳楼的卖身契,做不了假。 他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女孩见自己被识破,脸上可怜懵懂的神色消散一空,只剩阴冷,连纤细的声音也低沉了下来,多了一丝狠劲悲凉。 “一位是珈岚城的少城主,一位是少城主的意中人,自然是不知道外来人在这里有多难过。” 烛九还没说话呢,风止意先遭不住了,他震惊,终于对自己的异样茅塞顿开,“这就是遇见意中人的感觉?” 女孩悲伤的逆流一滞:“……” 烛九:“……”这重点是不是圈的不太对。 她看向女孩,咳了两声强行掰回正题,“你接着说。” 女孩阴着脸沉默,有种阴暗爬行的气质。 烛九决定缓解一下气氛,“你叫什么?” “百合。” 听着有点像起的称呼。 烛九刚这么想,就听对方盯着她,语气阴沉,简短解释。 “三年前我爹带着我,因贪利被骗进了十方山脉,侥幸不死流落到了珈岚城。” “后来他本打算把我卖给春艳楼,但我用了些手段,得了些楼里姐姐们的遗产,赎回了卖身契。” 短短两句话,烛九冒出一堆疑问,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她比较想知道的其实是…… “所以你今天整的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百合垂着双臂,披头散发,目光幽幽盯着她不说话。 烛九自顾自猜测。 “你以为我是那种善良又舍己为人的类型,看见你这么可怜的女孩,一定会心软收留你,将你带进城主府,吃饱穿暖供着?” 想通之后,烛九好奇心得到了满足,她笑了笑挥手,“好,姐姐知道了,你走吧。” 然后拽着风止意往府内走去,一眼都没多看。 百合:“……”这女人不仅不好骗,还心狠,比少城主那只会打架的正义傻子难搞。 她不得不掏出惯用手段,换上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神情,夹出小奶音喊风止意。 “少城主,我、我回去之后,一定会被他们抓住打一顿的。” “我爹每天都换不同的女人,缺钱了一定会再次把我卖掉,到时就没有上回那么好运了。” 百合冷静地想,男人都喜欢这样子,风止意喜欢烛九那种类型,肯定也抵抗不了她的撒娇卖痴。 风止意果然忍不住回头了,他对上百合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沉吟片刻道:“城北徐公有一家金嗓子医馆,药到病除,推荐你去试试。” 不知道为什么,烛九做的一切决定,都有种让他忍不住信服的气质。 “……”百合懵了两秒钟,眼见着俩人真走了,情急之下终于摊牌了,“那你们怎样才能暂时收留我。” 烛九终于听到了重点内容。 这么小的姑娘在各种坎坷下还能挣扎存活至今,可不是表面上那么单纯的,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活下去。 相信现在也是,她在利用她和风止意。 烛九转身勾了勾唇,站在台阶顶上俯视瘦弱的小姑娘,她端着柔软无辜的身段,说出丧心病狂的话—— “听说你继承了几个姐姐的遗产……” “嗯,你烛九姐姐缺个丫鬟,还缺点灵石。” “你也知道想当我丫鬟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竞争压力很大的,姐姐给你这个机会,让你花点钱就能靠近我,你要珍惜。” “小小年纪,不要老想着灵石,为修真界做出贡献才是当务之急。” 再次反映了两秒钟烛九的意思,百合瞳孔地震:“……” 她幻听了?这是人能说出口的话? 畜生!畜生! 侮辱人是吧? 这她要能答应,她就畜生不如! 百合求助地看向风止意,声音都带上颤音,不是装的,是气的,“少城主,你看她!” 风止意看了,然后看直了眼。 百合:“……” 好好好,风止意,你这辈子就别想逃过这女人手掌心了,你就等着吧你! 她深吸一口气,在畜生不如和活下去之间,选择…… “烛九姐姐,奴在楼里学了一手推拿,今晚要不要试试?” 烛九怀疑地瞧了她两眼,“你行不行啊?瘦的跟竹竿似的,能有力气么?” 百合阴暗盯着烛九这个比她高的竹竿,幽幽冷笑,“烛九姐姐,保证让您舒服。” 于是,百合,一个流浪街头的瘦弱童工,开始了给烛九付费打工的苦逼日子。 …… 画面外。 众人炸开了锅。 “这是人能干的事?这是虐待!果然是邪帝,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畜生不如!” 有人小声逼逼。 “也怪剑仙没用,这烛九弱的跟竹竿似的,他都拿捏不住,哎,珈岚危矣。” 痴离揣着手看画面,听闻吐槽,无比赞同地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 第76章 暴毙了 烛九晚上歇在白露阁,一处内含三层阁楼的庭院。 阁楼下有一池青青荷叶,临窗而立,恰能看见天上弯月,池上乌云。 百合穿着白裙子披头散发站在水池边,长长的额发像被狗啃过,遮住眉眼。 洗漱完毕的烛九站在三层卧室,与她水中倒映出的阴冷眸光对视。 “……”风声沉寂。 烛九沉默片刻,说:“百合,你以后不要穿白裙子了。” 百合脸上肌肉微动,扯出一个鬼哭一样的笑:“那穿什么?” “女孩子得穿带点颜色的,活泼。”烛九抬手指了指廊下飘摇的花开富贵衣裙。 “就那件吧,我刚才特意让止意从小厮家里借的侍女服。” 百合打眼一看,视线内起码出现了十种颜色,主要以大红为主。 按照她曾在青楼中培养的审美来看…… 呵呵,狗都不穿,她说的。 “我不。”百合很硬气,她冷飕飕盯着烛九,心想:哼,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倒贴没好货。 烛九惊讶地挑了挑眉,捏着不知道从哪扯过来的手帕掩唇,“啊呀,听说今晚有雨,本来还打算让你晚上进偏室睡呢。” 百合:“……”所以难道这女人一开始是想让她睡外面淋雨守夜? 她死水般的眸中,再次露出了看畜生的愤怒眼神。 就是青楼老鸨,也给她安排了柴房! 一切为了活着,活着为了一切,为了一切活着…… 默念几遍后,百合眼神再次坚定。 “我穿。” 烛九掩面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还有你那头发身体,自己去洗干净吧,都馊了,完事了再修剪修剪,看着顺眼。” 百合:“……”切,矫情劲。 她对着湖面,没忍住,做了个幼稚的吐舌鬼脸。 真……真解气! 刚吐一半,湖面上消失的人影又出现,百合滑稽的表情一时不知是该收还是该放。 她僵硬间,就见烛九似笑非笑,“把桌上的饭菜吃完,林婶家的猪崽都比你健硕,以后总不能洗澡水还让我提吧?” 说完就掩上了窗。 百合摸了摸早就饿到没知觉的肚子,怔在原地,心里怪怪的。 好久没人叫她吃饭了。 …… 当晚,烛九修炼了一晚上,体表的伤已经好全,连块疤痕都没剩下,烛九看着光滑的小臂若有所思。 说起来,风止意塞给她的疗伤丹药她一颗没吃来着。 这体质是不是有点变态了。 正这么想着,体内灵力圆满饱和,下一刻,灵力如潮汐冲击着薄弱的筑基屏障,只一下便裂开的彻底。 周身灵力一窒,继而猛然涌入烛九身体,甚至形成了小型灵力旋涡。 烛九沉了沉眉,引导胀痛筋脉内的灵力压缩凝聚。 月上霜压制的太久了,一突破就是连跳。 一夜过去,烛九已经筑基巅峰。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烛九收功时,纯阴媚骨带来的真正折磨才刚刚开始。 那种如同嗑了十斤春药的感觉,简直浑身欲仙欲死,飘飘欲飞。 …… 画面外。 “说起来烛九能用纯阴媚骨一路修至大乘期,着实厉害啊。” 众所周知,纯阴媚骨发作时,一旦双修,修为就会成为另一方嫁衣。 烛九能一直按捺住,也不知是如何抵挡的。 众人眼神闪烁,目光炯炯地盯着屏幕,话说这还是邪帝第一次纯阴媚骨发作来着。 想到那种画面,就还挺炸裂的,还有种隐秘的刺激感。 他们面上深恶痛绝,心里却不知在想什么,反正就齐齐盯着画面。 绝崖几人神色黑沉,月上弦身上已经隐隐有魔气波动,似乎准备动手。 正在这时,整个画面忽然模糊起来,他们再也看不见烛九身影。 “笑死,你们伸着脖子想看什么呢?”纪期凉凉开口。 众人:“……伤风败俗,谁想看了?” 纪期:“你最好是。” 众人异口同声,“当然,烛九这人人品虽不佳,但耐性素来一绝,我等只是研究遇到这种情况该如何压制体内躁动!” 纪期奇怪道:“你们修仙的不都自诩没有七情六欲的吗?所以你们躁动什么?” “……”不给看拉倒呗。 纪期看他们虚伪的样子都想笑,“有些人没脑子,还以为烛九也跟你们一样没脑子。” 众人迷惑,难道不是? …… 画面内。 烛九暗自忍耐间,感觉自己不堪一击的神魂都要离体出窍了—— 咦?神魂出窍? 好像发现了什么卡故障的操作…… 正常人是不能让自己离魂,但她可以啊,嗑药的是身体,跟她的神魂有什么关系? 烛九悟了,魂体毫不犹豫离开躯体,那种潮水情欲终于霍然远去。 她计算着时间,预计一个时辰后,这折磨才能消失。 烛九飘在房梁上等着,百合离的近,察觉到动静上来查看。 她穿着喜庆的花开富贵,本着一张棺材脸,虽然十二三岁,但已经颇有些阅历的她,一眼就看出,“发情了?” 烛九:“……”这小孩说话真欠揍。 百合凑近又一看,察觉不对,音调拔高,“死了?” 她惊慌了一阵,跌倒在地面,脸上写满了恐慌。 烛九心里好受些,没想到这小姑娘人虽阴气,实际上还挺在意她的,以后得少压榨点。 正这么想着,就听百合颤着唇小声嘀咕,“她死了不要紧,可我不得被傻子少城主剥皮抽筋?” “我怎么这么倒霉,不是说祸害遗千年吗,烛九这种阴险的女人,咋就因为发情暴毙了呢?” 烛九在房梁上微笑鼓掌。 好好好,干得漂亮。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自恋。 百合正觉小命危矣,就听烛九柔媚入骨的声音像鬼一样响起。 “你,滚出去,做饭。” “不好吃就把你头拧掉蘸酱,懂?” 百合吓得倒退两步,却下意识松了口气,欸,幸好没死。 不对,应该是这女人竟然没死!? …… 画面外。 众人齐齐沉默,虽然被模糊化处理,但并不影响他们大致看见过程。 超,还有这种操作! 难道他们真的很蠢? 第77章 吃点么爹 起初,百合只以为这是一场简单的主仆倒贴关系,但很快她就意识到烛九这个阴险的女人到底有多龟毛。 对方洗漱完下了楼,一见她就蹙眉不高兴问:“饭呢?” 吃吃吃,就知道吃。 百合穿着喜庆花衣裳,木着脸答:“不好意思烛九姐姐,城主府现在一粒米都没有呢。” “昨日少城主领兵击杀妖兽,牺牲了一些人,少城主体恤那些人以后无依无靠,将府中的粮食银钱全都分发了出去。” 烛九若有所思,难怪风止意堂堂少城主,跟她一样穷。 百合面无表情想,所以您得挨饿了呢。 她正这么幸灾乐祸,就听见院墙上传来一道清朗雀跃的声音,“烛九烛九,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少年身量挺拔,背着耀目晨光轻巧踩在墙头,星眸闪闪发光,左手鸡右手鸭,脖子上还挂了只蹬腿王八。 “……哪来的?”烛九眯起眼打量,不是说城主府穷的揭不开锅了吗? 风止意小腿微用力,人已经窜到烛九跟前,一身晨露雾霭之气,瞧着像是天还没亮就出去了。 “昨夜横竖睡不着,就出城猎了几只妖兽,卖给了章叔,换了些食物,你不是炼气……咦?你筑基巅峰了?” 风止意眉毛高高扬起,脸上满是震惊。 一夜之间连跳三级?这是什么表演?外面人都这么天才了吗?那他还能选上真传弟子吗? 风止意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百合也惊讶地瞪圆了眼,按照她以前在外面的见识来看,这就是个绝无仅有的天才。 烛九不太在意地解释了一句,“我体质比较特殊,从前一直压着没突破,因而这次快了些。” 她指了指风止意手中正扑腾的鸡鸭鱼,“怎么不买做好的?” “春艳楼口味有些重,我怕你不喜欢。” 风止意看向一旁低着头阴暗站立的百合,“她不是说自己厨艺一绝么?我干脆就带回来了。” 烛九一听,立刻认同,“还真是。” 想了想月上霜往日里喝风饮露的饮食作息,烛九歪着头吩咐。 “清炖,少油少辣少盐,但要鲜美好吃有营养,要快点,你烛九姐姐好饿哦。” “顺便布个结界,闻着香味我晒太阳不踏实。” 百合:“……” 你们做个人吧,真的。 片刻后,后厨。 百合咬牙切齿,踩着小板凳,一边想着烛九和风止意的脸,一边举着比她脸还大的菜刀剁肉剁的邦邦响。 剁完后又阴冷举刀走向拍着尾巴原地挣扎的鱼。 杀完二十年的鱼,她的心将比铁还冷。 烛九懒洋洋躺在前院美人榻上,被晨光照的昏昏欲睡之时,他看见了带着三位家丁步伐汹汹走来的风青玦。 几人都跟没睡醒似的。 后者身上被雷劈的痕迹已经消失殆尽,连头发胡子都长了回来,温厚敦实的长相,此刻却故意一脸不善。 烛九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双腿交叠,准备聆听对方的“教诲”。 风青玦走近,用威严的眼神逼视她,企图先给这年轻姑娘一个下马威。 他先是细数年仅十七的风止意是如何的天纵之才,什么金丹巅峰,诛杀剑势,天生剑胚云云。 然后双手负背,居高临下俯视烛九,一脸高深莫测。 “我儿生来背负着珈岚人的命运,他的未来不在十方山脉,不在低阶修士的温柔冢,烛九姑娘或许出身不凡,但十八岁却仍未突破筑基……” 然后他就卡壳了,因为他发现烛九周身气息已经筑基巅峰。 他:“……???” 空气安静了一秒钟。 烛九熟练地从袖口拈出手帕,掩唇浅笑,“怎么了叔?自从发现我连跳三级您就不说话了。” “其实也就一般吧,从前只是觉的突不突破的都无所谓,难道您不是吗叔?” 风青玦:“……”他是个屁啊?他做梦都想突破! 他很快想通了,看来这颇有来历的姑娘是有点子玄机在身上的。 不过这人一看就身负血海深仇,以后估计麻烦的很,还是得杜绝两人往来。 风青玦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杆。 “无论如何,止意一个月后就要进大宗门,他自有重大责任在身,耽于情爱实非他该走的路,希望烛九姑娘识趣些,勿要误人前程。” 他眼神示意了一下,身后三个家丁立刻将手中端着的盘子放在石桌上,一一揭开。 咸菜、馒头、白开水,一菜一汤一主食,堪称完美搭配。 风青玦话说的很真诚。 “城主府身负护城卫家的职责,又与外界联系疏浅,并不像姑娘想的那么富裕,此一顿之后,希望你另谋出路,就此别过吧。” 烛九瞧了一眼,目光复杂看向风青玦,“城主成天就吃这个?” “并不,修士有辟谷丹饱腹,并不注重饮食。”后者很正直严肃,似乎在说小孩子才吃饭,大人都喝西北风。 烛九点了点头,“行,你说完了?” 风青玦下意识颔首,“嗯。” “那你先下去吧,等我吃完饭再考虑一下你的方案。”烛九懒散且敷衍地摆了摆手。 正在这时,风止意端着洗干净的葡萄兴高采烈从后院走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人端三盆菜的百合。 “烛九,百合做饭好像是挺好吃的……欸?爹你咋在这?还把家丁都带来了,他们不是很忙的吗?” “……” 鲜香扑鼻,鱼肉俱全,诱人食欲。 风青玦的脸色五彩斑斓,牙齿咬的咯吱响,深知自己儿子脾性的他第一时间就明白了,“我不是说了不准夜里出城吗?” 跑出去就算了,一有好东西根本想不到他这个爹,一门心思往这个只认识一天的烛九院子送,这是什么道理? 看着自己带来的咸菜,再看看那一桌丰盛食物。 他觉得今天他是来自取其辱来的。 风止意弯起眼笑,“不是练剑嘛,我觉得实战也不错,反正我也不怕那毒瘴。” 风青玦怒斥:“胡闹,十方山脉危险无比,你以为你现在的实力能横着走?” 风止意眼见着对方真要生气开始长篇大论,眼色微动,指了指饭桌,“吃点么爹?” 风青玦气恼之下,正要甩袖拒绝,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响起。 格外明显。 众人齐齐目光玩味看向他肚子。 风青玦:“……” 老刘这垃圾辟谷丹,屁用没有,难怪好心给他送了十几瓶。 今天就带人把那黑店封了。 最终,四人一齐坐上了饭桌,连三个来给城主撑排面的家丁都喜不自禁地吃上了饭,感动得两眼泪哗哗。 真别说,比城主每天发的辟谷丹好吃多了。 而百合,她心情很沉重。 她觉得自己一个街头乞儿,不仅没得到城主府的关照,甚至养了整个城主府。 就离谱。 正心思各异地吃着,忽然一阵奇异的波动在整个珈岚城动荡。 烛九等人心有所感,第一时间抬头看向上空。 本来隐藏的淡蓝色护城阵忽然显现,自城门方向开始,爬上一道道裂纹。 “咔嚓——” 护城阵被打破了。 与此同时,一阵虎啸猿啼震天撼地。 风青玦和风止意霎时脸色冷沉,第一时间御剑而去。 后者清朗的眸色染上凝重,剑眉凛冽,整个人气势一变,如出鞘冷剑,杀气萦绕。 他离去前布下结界,“烛九,不要离开城主府。” 百合阴沉沉道:“这次,似乎很严重。” “嗯。”烛九拈出手帕拭了拭唇角。 慢条斯理,丝毫不慌,甚至准备出个门。 第78章 押一付一 应当是出于对妖兽的畏惧,街上人影稀疏,家家门户紧闭,简直比夜里还冷清。 远处的兽吼声,撞击声,作战声无比清晰,整座城有种朝不保夕的荒芜感。 只有高大的珈岚树,承受着雨点击打仍然茂盛。 烛九出门时,外面又下起了雨,刚露脸的太阳转瞬被乌云遮的彻底。 百合由于太矮,没蹭上撑伞的责任,真让人扼腕。 两人一人一把伞,一高一矮。 百合一脸迷惑问烛九,“少城主不是说不让你出去?” 烛九垂眼看她,似笑非笑,“你不是也要出去?” 百合漆黑眸光微闪,这个阴险的女人好像总能看透她似的。 想到自己吃的两顿饭,她动了动唇,还是冷声提醒。 “少城主的身边可不是那么好待的,这么多年来,不是没有外来女人想在她身边寻求庇护,可大把的人连靠近都不能。” “珈岚人把未来生还希望全都压在风止意身上,他们只希望他是高阁上所向披靡的剑刃,不需要他的身边出现任何东西。” “那种窒息疯狂,不是你能想象的,娇贵的千金大小姐。” “靠近少城主,就像靠近太阳,会变得不幸。” 百合看着烛九娇嫩的脸,深沉述说,像个历经沧桑的被生活打了好多巴掌的成年人。 烛九笑了笑,像纯白的茉莉花,她点头,“猜得到。” 百合高冷阴郁的圆眼闪过惊讶,“你怎么知道?” 烛九:“要不你这种阴险虚伪的小孩昨日怎么不往止意怀里撞,偏偏往我一个弱女子身后躲?” “这么会算计,怎么不早点算计到他身上,反而特意针对我?” 百合:“……” 玛德,到底是谁阴险虚伪会算计,这女人真不要脸。 “总不能是爱上我了吧。”烛九又笑眯眯地接了一句。 百合终于端不住脸上阴冷的神情,她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爱上狗都不会爱烛九,她说的。 烛九看她脸上终于有些孩子气的神色,觉得有趣,她继续道:“你不是有事要做吗?” 百合不太敢信地看她,“真让我去?” “当然,小孩子有点小秘密我是能理解的,我这人向来开明。” 百合正要反驳“你才是小孩”,就听烛九继续笑道:“不过这两个月灵石是不是该预先支付一下?” 百合:“???” 她不得不提醒,“外面工钱都是月末结,而且为什么是两个月的?” 烛九理所当然,“可你给的是租金,押一付一。” “……”牛批。 我去你的,整个珈岚城的乌鸦加在一起都没你黑,难怪流落珈岚城这鬼地方,纯纯报应不爽啊。 她捂着花花绿绿的口袋不撒手,一脸怨气,如同看畜生一样瞪烛九。 烛九挑眉:“看什么,还想打人呢?那我就喊非礼了哦。” 说起来这小孩还是个练气七层的修士呢,真不错。 能干更多活。 “……”百合根本说不过她,一脸阴霾地沉思片刻,心如刀绞地从衣角中掏出一千下品灵石扔给烛九。 这小孩还有储物袋呢,也不知道她姐姐们的遗产还剩多少。 百合眼见着这人探究的目光往自己藏储物袋的地方瞟,内心警铃大作。 她猛地倒退好几步,气急败坏地指着烛九,“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你这个贪婪阴险的女人!” 正要转身就跑,就发现命运的后领被扼住,突然被钳制,百合眼中划过一丝戾气,衣袖下露出一截锋利刀尖。 烛九恍若不觉,提溜着百合,低笑说了一句话。 百合立时怔住,再次看向烛九的目光暗沉的可怕,甚至有隐隐的攻击性。 烛九不在意地拍了拍她的头,“去吧小孩。” …… 烛九往城门口走,不单单是看看战斗形势,她还想去研究研究毒瘴,那东西的诡异之处让她十分在意。 不过现在天已亮,毒瘴消退,她得往山脉深处走走。 到城门口附近时,她看见主干道上散落着十几具来不及处理的尸体,头颅被利爪硬生生抓碎。 血腥味浓郁,混杂着妖兽身上的腥气。 每个护城军望向战场的脸色都很严峻,但不恐慌,看来战局尚可,他们听从风青玦的指挥射箭,施术。 烛九悄无声息登上了望台,愣是没让任何一个人注意到她贸然闯入。 视野开阔,烛九看见人类和妖兽险死还生的对垒。 各有伤亡,妖兽虽是人类数量的两倍,但总体是人类略胜一筹。 因为战场中心纵横无双的风止意。 与在烛九面前的无害明澈不同,战场上的他,堪称将锋芒毕露四个字具现化。 一个人与三只金丹巅峰的妖兽周旋亦不落下风。 刀光剑影,黑白闪烁间,人剑为一,诛杀剑势强悍凛然,逼的他们节节败退。 烛九刚上来就见他刺瞎了金刚猿的两只眼,激的它哀嚎怒吼,却抓不住灵迅如剑的风止意,反而被连连重创。 眼看着下一剑就能结果了它。 战至此刻,三只领头妖兽如此受挫,兽群军心不稳,被指挥有方的人类看准机会一顿输出死伤一片。 此次攻城,妖兽基本算是败局已定。 众人不由心神放松下来,这一有了间隙,就注意到了烛九。 一尖锐声音叫道:“是她啊,那个肖想少城主的狐狸精!她一个柔弱花瓶上来干什么?捣乱的吗?” 这一句即使在激烈的战斗声中亦格外清晰。 第79章 你没事吧 烛九觉得珈岚人是有点大病在身上的。 百合说得对,这就是群憨批。 比如现在,下面仗还没打完呢,一个个术师就觉得大局已定,指着她从头到脚打量,尖酸刻薄地讨伐起来。 “筑基巅峰?有点实力,但不多。” “就这也想攀上少城主?少城主都要突破元婴期了,要实力有实力,要样貌有样貌,天赋超群,将来前途不可限量,烛九有什么?” “除了一张脸,连身段都不行,太瘦了,不能生。” “别看少城主把你带回家,他就是年轻气盛玩玩,以后有的是大宗门的优秀女修想与少城主结道侣,他怎么会稀罕你。” “还不滚出城主府,离开少城主身边!” …… 不知道的还以为进入了某个需要裹脚缠足的时代。 烛九对这些人的言论感到震惊,说真的,你们是不是风止意他亲生爹娘。 她还没做出具体反应,下面的风止意就气的想原地去世。 这些人神经啊?当着烛九的面这么黑他!你们是妖兽派来搞内讧的吧。 他一剑劈死一只就近扑上来的妖兽,抽出空朝城墙上的人怒吼:“你们在说什么鬼话?” 他还不稀罕,他做梦都想烛九稀罕自己。 可惜风止意被妖兽缠身,根本没空多说,转眼间又战到了一起。 风青玦看了眼烛九,神色很复杂,摇头叹息,似乎是说早就让你识趣些,现在倒霉了吧。 烛九身边来了一个人,这人瞧着五六十岁的样貌,实力与风青玦一般无二,才击杀了一只险些突破元婴期的毒蟾蜍。 珈岚城整体实力比其他城池落后一大截,外面高阶修士不稀罕来,里面天资不行,又没有资源培养。 因而风青玦和这人在珈岚城是属于顶尖实力的一批, 他微微弓背,长得一副不好相处的冷血相,蓄着山羊胡,左脸一道狰狞刀疤,能轻易吓哭小孩。 烛九听人都叫他章叔,应当就是经营春艳楼的那位章绩绩。 章绩绩站在她身边慢慢擦拭着双刀上的血迹。 若有若无的气势挤压着空气,周围指指点点的人也下意识闭上了嘴,但仍然用看勾引自家宝贝儿子的眼神瞪烛九。 烛九虽然知道这章绩绩也放不出什么好屁,但她就是有点好奇这人能说出什么炸裂的话。 但上了年纪的人似乎都跟风青玦一样,挺喜欢拿乔。 眼看着那刀翻来覆去都擦了两遍,这人还深沉冷然不说话,烛九不得不开口,“叔,你有什么话说。” 章绩绩动作一滞,似乎没想到烛九在他恐怖的气势下还心不颤手不抖。 他眼盯着下方英姿飒飒厮杀的风止意,声音喑哑不好听,“止意是我看着长大的。” “哦。” “他是咱们珈岚城从古至今最有天赋的孩子,天生剑胚啊,放在外面也是大宗门人人争抢的真传弟子。” “这次能有人来收徒,是城主千辛万苦冒着风险传出的消息。” 那倒也是,毕竟风青玦也怕大肆宣扬没引来正道修士,反而被邪修盯上。 “所以呢?” 章绩绩爬满皱纹的脸上挂上讥诮,转头看她,冷漠一句,“所以,你配吗?” 很好,又一个神经。 烛九面无表情。 …… 画面外。 烛九在珈岚城的不受待见被尽收眼底。 有人看出了眉目,摇头痛心。 “剑仙与他们的生死息息相关,我倒是能理解这些人偏执的态度,只是可惜,他们遇上的是表面柔弱的邪帝。” “这一次堂而皇之嘲讽邪帝,怕是得罪狠了她,她怀恨在心然后屠城,想来皆出于此。” 众人议论之下,都觉得是这个原因。 “邪帝也太小肚鸡肠了些,她就算未来厉害,此刻也就是个筑基巅峰的弱鸡,配不上剑仙不是理所应当吗?” “就是就是,谁还没有个被看不起的低谷期,难道还能在来日把那些人全都揪出来杀光吗?” 惜灵衣很满意现在的场面,她补充道:“邪帝这人,阴险虚伪,连百合那样可怜的小孩都百般磋磨,能有什么人性道德?” 这话一出顿时引起了更大的共鸣,“可不是嘛,邪帝那干的是人事吗咱就是说。” 简直周扒皮转世,吸血蛛成精,奴隶主看了都要流泪。 说着说着,他们看向当事人风止意,想劝慰两句节哀顺变,就见风止意撑着伞遮阳,神情幽深道:“并非如此。” 众人心一哽,好熟悉的话,他喵的难道这还有什么变数? 痴离拈帕掩唇笑,眼波流转格外婉约动人,“且看吧。” 虞清欢见自家师尊格外话多,还心情不错的样子,疑惑,她师尊不是不爱管闲事的吗? 痴离向来对八大势力,人世纠纷都持冷眼旁观态度。 门派名字起的挺好,叫什么合欢谷,其实她本人跟禅修也没什么两样。 也不知这名字咋想出来的,平白被修真界瞧不起几百年。 …… 画面内。 烛九一脸懵地被周围人嘲讽了一通,换谁谁心情能好? 但眼下也不是反唇相讥让这些渣渣见鬼去的时候,人命关天,她发现那重伤的金刚猿好像有些不对劲。 她眯了眯眼提醒:“这些妖兽攻城时这么大阵仗,应当不会那么轻易败退,恐怕还有后手。” 章绩绩不屑嗤笑一声,朝风青城看了一眼道:“咱们自有城主坐镇全局,这么些年来从没出意外,哪需要你一个黄毛丫头提醒。” “况且止意剑势强悍,越阶诛杀也是常有的事,” “你想岔开话题,就打错了算盘。” “……”烛九罕见的沉默了。 你没事吧,你精神状态还正常吗? 她觉得跟这些人说话简直对牛弹琴! 章绩绩还想说什么,烛九却神色微凝,她看见底下突变的战局。 风止意在夹击下寻到机会,本要一剑刺穿金刚猿头颅,谁知本无力反击的金刚猿在他靠近时,忽然抬脸得逞狞笑,一掌拍了过来。 灵力雄浑圆满,浑然没有方才的颓势,众人瞳孔一缩,这是元婴期! 但风止意与妖兽战斗经验丰富,实力也高绝,见此也只是剑眉稍沉,在急速移动中硬生生扭转身躯,避开了要害。 可众人不喜反惊。 因为金刚猿拍的地方,既不是风止意的头,也不是心脏,而是—— 镇心玉髓。 它碎了。 第80章 一茬人头等它杀 妖兽修炼要比人类这种灵长动物困难得多,他们除了修实力,还要修智慧。 在九幽界,普通的元婴以下妖兽只能算低阶妖兽,属于数量庞大的虾兵蟹将,他们有智商,但还不能理解复杂的谋略。 只有达到元婴期,修出人身元婴才能称之为智慧种族——妖。 成为妖之后,妖兽一般就会脱离本能嗜血掌控,开始有章法地勤于修炼,追求更高的修为层次,并不痴迷杀人。 除非有点深仇大恨。 金刚猿显然就是突破后突然长脑子且对珈岚城怨恨不已的一员,会伪装,会暗算,还精准抓住风止意致命弱点。 玉髓一碎,风止意果然身形微晃,行动间凝滞起来, 这还是风止意第一次在动用剑胚时失去镇心玉髓的保护,那一瞬间猛然加剧几倍的心脏绞痛让他措手不及,一时间四肢僵麻。 转瞬间被另外两只早有预谋的金丹妖兽伤到。 炎尾蝎与纵云鹰的夹击下,前者尾巴蛰进了风止意肩胛骨,像扎中了矫健的飞燕。 拔出来时,带出鲜艳的血迹,被雨水冲刷晕染开,色泽中带着墨黑,是毒素入体的征兆。 金刚猿见阴谋得逞,拍着胸膛,迎雨长啸,尽是猖狂得意。 这阻拦他多次的珈岚剑修,今日终于该陨落在它手中了! 得势的嚎叫鼓舞一众妖兽气势,他们气势大涨,凶相再显。 从顺风到逆风也只是刹那间,战场上,上一刻还战意昂扬的人顿时惊愣住。 “止意,先撤回来!” 风青玦第一时间做出决策,他脸色沉的滴水,声音仍然维持着平稳镇定的音调,让众人不至于彻底慌乱失措。 章绩绩也不擦刀了,苍老的声音满是狠戾,“这些该死的畜生!” “城主,我去掩护止意撤退! ” 一阵腥风冲进烛九鼻腔,激得她扶着城墙一阵咳嗽,好像下一秒就要厥过去。 烛九边咳边想,她一个筑基修士还会闻到腥气就咳嗽,纯阴媚骨你不要逗我笑? 别说她被逗笑了,其他人也被逗笑了。 战场上呢,你搁这西子捧心? 章绩绩轻蔑看向娇弱的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烛九,急匆匆撂下一句。 “一无是处的病秧子还是快离开这是非之地,省的被伤了身子,还要让止意分心担忧你。” 说罢毫不迟疑,转身飞下城楼,向风止意急掠而去。 其他人施法念咒间,一边担忧风止意,一边烦躁怒批烛九。 “杵在这碍什么事,还需要八抬大轿请你走?” “长见识了,爷也是第一次见筑基期还被风吹咳嗽的,实在不行躲在家里别出来了吧,这要是被碰一下还得了?” “少城主往日都好好的,怎么就偏偏今日受伤,不会就是她克的吧!这就是个不吉利的扫把星!” 这么一说众人竟然都觉有理,看向烛九的目光充满敌意。 “……”烛九转身就走,面上微笑。 有没有搞错啊这群神经。 这群人是刚从封建迷信教会里钻出来的窜天猴吗? 城墙下。 厮杀的护城军反应过来后,不顾阵型安危,急切向风止意聚拢,靠的较近的人毫不犹豫将他护在中间。 “少城主!你快走!咱们留下断后!” 即使他们只是区区筑基期,面对三只庞然大物连刀剑都握不稳,此刻仍然坚定不移。 连天雨幕中,妖兽成群包围,他们的身形渺小近无,害怕到身体发抖,但脚步像扎在原地,目光很笃定。 不知道是凭着什么样的信念,仅为了一个人,竟无一人逃开。 这一幕看的胜券在握的金刚猿等妖兽都神色复杂。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人类是相当贪生怕死的生物。 但又总能在一些奇怪的地方有诡异的坚持。 烛九见此也愣了愣神,这些人神经是真神经,对风止意倒是真心。 这么想着,她不由脚步微缓。 金刚猿自是不会让章绩绩等人救援成功,况且它此时已元婴。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妖兽修炼艰难,也自有回报,比如比同境界的人类要强上一倍有余。 他一人拦住同为元婴期的章绩绩,那是毫无压力,不过几十个回合就猫捉老鼠般将人重伤倒地。 与此同时,纵云鹰和炎尾蝎则与紧随而下的风青玦缠斗在一起。 不求胜,只一味纠缠,愣是让后者心急如焚又一时之间无可奈何。 其余人也被迫与妖兽纠缠。 此时此境,彼此掣肘。 风止意单膝跪地强行镇压,紊乱的剑势却像一朝脱缰的野马,明显失控,在他体内大肆破坏筋脉,吐血如注。 一道剑风甚至划破了他的颧部,露出森白颧骨。 他完全暴露在金刚猿的利爪下,内忧外患。 最后一道薄弱防线,仅仅是周围十几个不足后者一击之力的护城军。 大局已定,一切尽在掌握中,珈岚城今日必灭。 那心情,真是风在刮,雨在下,一茬人头等他杀。 悠哉,爽快! 金刚猿反而不急着杀人了,他眼珠阴森看着面前弱小又恐惧的人类,裂开嘴怪笑,锋利牙齿间似有红血丝。 说出的话恶意满满,含着血腥气的声音回荡在城池内外。 “风止意?这就不行了?我真是好奇,到底是你掌控着剑胚,还是这剑胚在操控你。” 风青玦脸色一沉,一剑悍然格挡纵云鹰的飞扑,怒呵,“金刚猿!你已成妖,大肆杀戮屠城,莫不是要走诛杀之道?” 妖也有自己要修炼的道,很多妖难以抵抗杀戮本能,走的往往是诛杀之道,相对的,这条路也先易后难。 金刚猿邪笑,“处理旧怨而已,怎就称得上道了,真是言重。” 说着看向风止意,目光狰狞。 “风止意,你与珈岚人不是情深意重吗?” 这话明显有后续。 风止意冷冷抬眸,皮肉外翻的伤痕,为他张扬英朗的脸上添了不羁野性。 他颔首,虚弱眉眼间无一丝畏惧,只有凛冽杀机。 声音微哑,“你待如何?” 金刚猿大笑。 “真有骨气,你断自己一臂,我就放十人,断一腿,我就放五十,自废丹田,我今日就放了所有人!” 说到这他一顿,笑的阴狠恶毒,声音却忽然柔和如细雨。 “与之相反,倘若你自愿舍弃所有人,我就放过你。” “如何?” 第81章 只求荣华富贵 说是断腿断臂,金刚猿的意思其实就是让风止意在人命和自废丹田中二选一。 风止意还未说话,章绩绩就先开口了。 他被金刚猿单脚踩在地上,勉强抬起头,泥水混在脸上,刀疤都看不见了。 “止意别听它的!你若失去了战力,它更不可能放过我们!” 金刚猿笑意一沉,脚下用力,章绩绩的胸膛凹陷了下去,隐隐有骨裂声响起。 破碎的内脏混杂血迹,章绩绩老命差点交代,眼神仍然阴狠。 “孽障,住手!”风青玦见此愤怒无比,他与章绩绩一同并肩作战守了珈岚城这么些年。 无论章绩绩这人平日里作风观念与他多不合,站在战场上时,也是一心的,一同出生入死的情谊做不了假。 金刚猿倒没真杀了章绩绩,它很有玩性,立志于将所有人发展成玩家,比如说城楼上的远程术修。 他伸出长满黄毛的手遥遥指他们,阴险道:“想救风止意,你们也得跳下来!” 他还就不信了,这些珈岚人都这么舍己为人? 风止意还能真是万人迷? 风青玦严厉呵止:“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下来!” 金刚猿闻言,凶残一笑,猝然拍出一道金色掌印,如泰山压向风青玦。 刚烈的罡风逼得后者全力抵挡,却被纵云鹰剜掉了一大块背肌,鲜血淋漓。 “风青玦自身都难保了,同样都是阶下囚,你们还要听他的?” “我给你们选择,最好珍惜!” 城墙上的人见状,脸色难看面面相觑,一人看见了在一边撑伞观望的烛九,眼一亮。 “烛九!你不是深爱我们家少城主吗?现在到你表真心的时候了,还不跳!” “对对对,少城主那么喜欢你,你不去救他,对得起他吗?” 烛九:“???”你有病吧? 她冷笑:“刚才还说我是病秧子不配呢,现在就让我以命换命,你们还有两幅嘴脸呢?” 众人丝毫不尴尬,振振有词,“患难见真情,现在是考验你真心的时候了!” 烛九:“说的没错,是考验真心的时候了,你们怎么还不跳?” “果然没看错,你就是个虚伪的女人,只想荣华富贵,不求一丝真情!” “你想多了,你们少城主穷得很。” “你还嫌贫爱富!” …… 一番争执,给下面的金刚猿看不耐烦了。 他再次碾了碾脚下的章绩绩,怒吼:“我说你们有完没完!我数三个数,再不跳就先拧断风止意的胳膊!” “三!” 众人怒视烛九:“你到底跳不跳!” “二!” 烛九讥讽回视:“不跳,有本事你们自己跳!” “一!” 众人抖着手愤懑指她,“果然是无情自私的女人!好!我们自己跳!” 说完就呼啦啦一群人下饺子般跳下城楼。 烛九震惊,鸭?他们真跳阿? 一群人落地飞奔向风止意身边,开始挥泪说遗言。 “少城主,我们来救您!” “少城主,烛九那女人对您果然不是真心的,您以后再不能受她蒙骗!” 风止意心绞痛,头也痛,但仍然挤出一句话,“烛九才没有骗我!” 金刚猿哈哈大笑,这些人跟儿戏似的,这么一来,城门彻底失守,妖兽长驱直入不费吹灰之力。 刚要说这些人愚不可及,忽感周身被束缚住。 它低头一看,只见那群法修站位颇有玄机韵律,紫色阵芒在他们脚下亮的刺眼。 而它,就在阵法中心,被阵法中间伸出的锁链牢牢捆住身体四肢。 这是……法修战阵,五行珠连阵! 主打的就是人多力量大的近战军事阵法,往往是战役的最后一道防线。 因为当一场战争需要法修近战,也就意味着穷途末路之时。 金刚猿与珈岚城打了这么些年,倒是头一次逼得他们使出这联合阵。 又加上放松警惕,这才让这些人施展成功。 金刚猿想清楚这些,再看那些法修神色,哪还有半分绝望,脸上均是杀意肃穆。 显然刚才与烛九在做戏呢。 再看另一边,风青玦反过来缠住了丛云鹰和炎尾蝎! 战场局势逆转。 金刚猿被耍了,心头恼怒尝试挣脱,没挣开。 章绩绩成功脱困,摇晃站起身抹了把血轻蔑道:“畜生就是畜生,永远都学不会这些高深的东西。” 法修急呼:“章老别说了,这金刚猿实力高深,咱们最多支撑一刻钟,您快带着少城主先撤!” 章绩绩悻悻闭嘴,咽了几颗疗伤丹药后,指挥众人边打边撤,准备退回城里暂时凭借法修阵法赢得喘息之机。 眼看着局面大好,金刚猿却忽然阴涔涔笑了。 “桀桀桀,人类真是好样的,总能研究出这些防不胜防的东西!” “不过,你们也低估了元婴期妖兽的威力!尤其是我这种走刚猛之道的!” 众人暗道不好之时,忽见金刚猿三米高的身躯一跺脚,大地震颤,一股冰冷狂躁的气息自他丹田内涌出。 一个金色人形元婴显现,他抬掌,雷霆万钧劈断锁链,嘎嘣脆。 还没待其他困锁手段再出,金刚猿联合元婴,赤手空拳击碎战阵。 反噬之力将法修彻底打散,个个遭受重创面如土色,萎靡下来。 “哈哈哈,用你们人类的话说,这就叫一力破万法!” “今日,我倒要看看谁能在我掌下有一击之力!” 金刚猿受了一回挫,激起了凶性,他这次不打算墨迹了。 与元婴同时出手,三下五除二打飞了章绩绩和风青玦。 他踩着后者手背,冰冷兽瞳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道:“说起来,二十年前,你的剑也曾让我心生畏惧过。” “可惜,剑意受了污染,反而让你那废物弟弟一朝出了头,让我平白少了一位劲敌,看你可怜的份上,让你这个城主看着他们死。” 风青玦眸色霎时阴郁。 金刚猿不再手软,高声号召妖兽,屠杀护城军。 他高高抬掌,掌心倏然变大百倍,拍向下方蚂蚁一样的人群。 众人惊恐绝望间,却再见黑白二色的剑势,如墨白弧光,曳影刺破山岳。 强势至极,杀气如光影流窜,撕裂脆弱雨滴。 杀人,也杀己。 他周身被剑弧缭绕着,身体割出细小的伤口,身形卓然悦目,定在空中,在雨中微微抬起头。 伤口血水顺着锋利下颌滚下,冰冷瞳孔中亦是狂暴剑影。 他声音低磁,又带着剑吟般的脆冷。 “没了玉髓压制,你觉得我是弱了,还是强了?” 第82章 被大佬包养 强不强的,自然是打过才知道。 事实证明,剑胚着实是个变态的东西。 一人一兽交战时,风止意一个金丹巅峰,又是负伤又是忍受反噬,愣是将元婴期的金刚猿压着打。 只不过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他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金刚猿知晓那剑胚的可怕,因而并不正面硬刚,他早就趁人不注意干了一件事—— 他听说城墙上那身娇体软的少女是风止意的心上人,所以她让纵云鹰趁人不注意抓了来。 于是再次扶着墙一顿咳的烛九被金刚猿抓在手中,成为肉盾。 剑光刺的汹涌,收的慌乱急迫。 风止意内伤更重了,他越虚弱,越难以控制剑胚,反噬越重。 但他眼中第一次划过恐慌之色。 金刚猿捕捉到了,他兴奋了。 “哈哈哈,英雄难过美人关,风止意,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啊!还不折剑认输,否则别怪我掐断她脆弱的脖颈!” 众人都看见了,他们气愤了。 章绩绩目光阴鸷:“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因为区区女人动摇心志!” 风青玦神色肃穆:“止意,她一人与整座城的命,孰轻孰重自己掂量!” 众人七嘴八舌,嘈嘈切切。 “早就让这病秧子赶紧躲起来,是她自己迟迟不走,如今被抓了又怪的了谁?” “况且方才这虚伪的女人根本就没把少城主您的安危放在心上!大难临头就先飞!你根本不用在意她的死活!” “就算救了又如何,这就是个短命鬼的料!” …… 风止意略微恍惚的神志只能注意到金刚猿抵在烛九咽喉处的长甲。 而那些话,他只觉刺耳至极。 可此时此刻,他能为了喜欢的人,对这些为他抛弃生死的人疾言厉色,说出责难之语吗? 他不能。 风止意震剑,炽乱剑息划破他的手背。 血液崩裂。 他只能转过身,面朝这些人,低下头颅,垂下剑,敛尽锋芒,沉静地、哑声地说一句。 “请诸位,莫要为难她。” “可否?” 雨幕滂沱,纵横战场的飞扬少年,终究鲜血淋漓,丢盔弃甲,在某一日为情爱低头。 他自己的爱,别人的情。 这一幕着实让人滋味难言,如鲠在喉,以至于他们再不能对着这样的恳求责骂烛九。 于是目光复杂沉默下来,只有风雨交加。 烛九抿紧的唇,缓缓泄出一分不悦。 金刚猿打破了寂静,他眯了眯眼,这次很笃定认真。 “风止意,说到底这么些年我也就只与你仇怨甚深,只要你不反抗,我答应你,我个人将不再掺进后续战局。” “你杀过的妖兽太多,太多人怨恨你,让你全须全尾,我很难跟兄弟们交差。” 他这话是有些可信度的,让妖兽放弃到嘴的人类属实扯淡,但金刚猿这个元婴期放弃,则能让珈岚城的人在风青玦和章绩绩的掩护下有活命的机会。 风止意握住剑柄的指骨发白,低眉不语。 金刚猿猜不透他还有几分保留,继续道:“这位叫烛九的女子,你想看她葬身兽口吗?” 要比比是你的剑快,还是我划破她喉咙的速度更快? 你不答应,她现在就会死。 后面两句话还没说出口,它就听见了风止意平静清朗的声音。 “好,我答应你。” 周围人顿时面露悲伤和焦急。 金刚猿微一愣神,眼底划过意外,又有费解,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招呼手下人动手。 众妖兽顿时目露残忍,这些年它们身边的人没被杀过也被伤过,个个对风止意又恨又怕,此时机会来了,毫不犹豫扑了上去。 妖兽如潮,淹向风止意。 最迅捷的是炎尾蝎,它长而弯的尾巴如灼焰银钩,又像浴雨镰刀,闪电般刺向垂眉静立的风止意脊骨。 相当毒辣的一击,这是让这样铮铮玉骨的少年再也站不直吗? 风青玦等人顿时目眦欲裂,悲痛不已,惊叫着让风止意躲开。 有些人已经痛哭出声。 金刚猿眯着眼,打算细品一下这天骄折傲骨的美妙时刻。 正于此千钧一发之时。 一滴雨打在他满是鬃毛的眼皮上,让他眼皮一跳。 奇怪,刚才没雨来着? 金刚猿一怔,偏头,看见身边没被他放在心上的少女收了伞。 灰色伞面的樱色珈岚花在收束时似徐徐开合,极为动人—— 像那少女一样。 少女见他望来,抬头一笑,这一笑的美不胜收,于雨中人,于那一剑。 雪泥鸿爪,细雨梅花,雨丝成断流,弧光似流月披甲。 断魂,索命。 什么样的剑能让倾天雨幕停滞? 是烛九的剑。 那一剑吻过风止意的侧脸,折杀炎尾蝎的尾脊,带出绚丽的血花,又穿透它的头颅。 在这期间,它又如流风回雪,穿透无数血肉之躯。 风止意的周身开出一朵靡艳、透明的血玫瑰。 此后,那剑回溯,如月光折射女子腕间红翡那一瞬的惊艳,落在一只神清骨秀的手中。 众人本就停滞的心跳重重一鼓。 那哪是剑? 是一把伞面被血浸润的严丝合缝的油纸伞。 烛九握住干爽的伞柄再次撑好时,凝滞的漫天雨珠再次飒飒倾下。 于是,少女伞缘滴落着邪艳的血雨。 一切的发生也就眨眼间的功夫,而此时的金刚猿,就这么看见了她的浅笑。 在扑鼻的血腥味中。 从始至终,她恰未曾淋到一滴雨。 死一般的寂静中。 烛九漫声开口,几分散漫,几分走马观花般的无谓,“不走,就死。” 画面内外所有人:“……” “!!!!!!” 玛玛玛玛玛德!!! 金刚猿反应过来后,直接倒退三丈远,阴晴不定、心肌梗塞、讳莫如深、如临大敌地盯着她,抖着嗓子问:“真真真真放我走?” “嗯。” 金刚猿连滚带爬头也不回转脸就跑,直接跑的不见猿影才传出一声怒吼。 “风止意!你个阴险小人!被大佬包养了还在那装!!!” “我恨你!!” 此时的风止意眨了眨眼,啥? 第83章 还狗叫么 画面外。 纪期非常心机地将画面定格在烛九隔血雨浅笑的画面。 那幽静泠蕴的眸光,像隔着画面与人对视。 那一刻,灵魂的绝艳超脱柔软的皮囊声色,侵蚀人心。 宋悦卿冷着脸把易远手臂掐的生疼,易远皱着眉嘶冷气,强自忍耐。 易迟看不下去了,把宋悦卿扒拉开,“干什么呢?” 宋悦卿眼泪从嘴角流下来,“大势力宣传邪帝的时候,没人告诉我她那么帅的!” 易远沉默,说别的他还能辩驳两句,这一点他无话可说。 其余人也目光闪烁,心脏怦怦跳。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这邪帝是真邪乎啊!” 难怪能让绝崖那几个师兄弟念念不忘那么多年呢。 咱就是说,这谁顶得住啊? 再悄悄看一眼那几人,果然个个视线都跟黏在画面上似的,移不开半点。 纪期翻出点名簿开始点名,“月上弦,你看什么呢?” 月上弦冰冷入骨,不染凡尘,“看我妹妹尸体。” “哦~是~嘛~” 纪期一句话转八个弯,又特别贼里贼气地分别问其他人。 墨怀樽稳如泰山。 “只是在想,这样的天才生前应当也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却未来得及让世人熟知,就死在那样无人问津的小地方。” 楚弋一脸冷漠,“看止意有没有被剑胚反噬死。” 闻人瑟绝笑:“止意脸上的伤多少影响视容,估计烛九那样的人看不太上呢。” 沧孑衣袂被风吹起,温润翩翩,四周又开始一茬一茬开苦厄花。 他微笑,“看三师兄安好,我很开心。” 最后是“被大佬包养”的当事人风止意。 他站的绷直,撑着伞很镇定,“此次,确、确实多亏她出手。” 纪期声音奶,但很犀利:“你怎么结巴了?” “……” 风止意清正眸中极快划过羞赧之色,再也顶不住周围视线,再次缩回伞下。 看不见他看不见他看不见他…… 纪期吐出瓜子壳,邪魅一笑,小样,一群菜鸡。 众人事不关己,看热闹看的正乐呵,忽听纪期问:“刚才谁说烛九记恨珈岚人来着?” “现在看清楚没,她稀罕记恨那几个歪瓜裂枣呐?” 众人安静如鸡:“……” 可不是,蚂蚁也值得人记恨么?一般当场就踩死了。 不过话说回来,又是霸道至极的本源剑势,又是珍稀的飞剑术,这烛九生前到底是谁啊? 六百年前修真界没这号人呐? 想到前者,又下意识想到无极灵祖,接着齐齐惊恐摇头。 一个是九幽普度众生的道祖,一个是恶事做尽的邪帝,断不能有何渊源。 况且灵祖早就坐化五万年。 想清楚后,众人只能认可墨怀樽的说辞。 想必烛九要么就是自己天纵英姿悟出剑势,要么就是偶然得过灵祖留下的遗迹传承。 然后年纪轻轻还没出名就当场去世。 无论怎么说,都掩盖不了烛九区区筑基却碾压元婴的不世之姿。 想到这,众人又下意识看向同样天才的易迟。 只见这人正看着画面上烛九的脸深沉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少同辈年轻天才心有戚戚,内心拔凉,谁说这个时代没有妖孽?他喵刚走了个邪帝,又出了个易迟! 终于体会到天令拍卖会时那嚣张老头子说的话了。 当代有她们,哪来别人的出头之日啊!!! 他们太难了! 纪期软乎乎萌萌哒问易迟:“易迟美人,你在看什么呐?” 众人对这两副面孔的小孩哥心生愤慨,双标狗! 易迟回神,腼腆笑笑,“没啥,这姑娘怪俊的嘞。” 她边说边沉思,她以前走的是这个装叉路数? 另一边,为了遏制邪帝再次将众人迷的七荤八素的歪风邪气,惜灵衣表示她有话说。 “邪帝身怀救人能力,却看着这些人重伤垂死才出手,难道不是想让他们在绝境中获救后对他感恩戴德?” “难道不是想踩着这些人显示出自己有多天才?” 众人顿时从迷魂中惊醒,他们的反应何尝不是正中邪帝下怀? 顿时厌恶起来。 “好阴险的邪帝!本质上还是自私利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纪期想笑,痴离也想笑,但风止意先尴尬开口了,梅开三度,“并非如此……” 众人噎住:“……” 剑仙,有时候也挺讨厌你说话的。 …… 画面内。 妖兽退的像受惊的鼠群,哗啦啦的去,生怕自己是最后一只。 一只断臂猴忘记捡手臂,半路慌里慌张折返回来,看见自己手臂竟在大杀神脚边,顿时吓得一哆嗦。 再三衡量下,正准备忍痛放弃,就见大杀神足尖一点,那手臂就飞了过来。 断臂猴惊喜地跳起来接住,连连拱手后随着妖兽群退走。 它边跑边吗喽抹泪,呜呜大杀神真是好银! 眨眼间就只剩下原地懵逼的一群人。 不是,刚才他喵的不是在做梦? 等这群人终于反应过来,再看撑着血伞的烛九,眼神畏惧又迷茫。 他们终于意识到一件事,这遇点腥风就咳的筑基巅峰病秧子,踏马的是大佬在玩角色扮演。 而他们,前不久刚组团骂过。 “……” 生命如此美好,我却点高香,夜半坟头唱戏。 章绩绩再想起此前在对方面前装模作样的姿态,只觉手脚都不知往哪放。 风青玦是有点见识的,他认出来了,目光震颤,异常狂热,“竟是本源剑势!还是飞剑术!” 这两者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即使是他们这些几乎与外界无往来的人也知道这是种什么样的顶尖天才。 众人震撼间,装死沉默。 有人看不清形势,还以为烛九虽强,可对待人类性子应该极为和软,像此前一样被禁止进城也毫无怨言。 于是他忍不住小声不忿。 “你既然这么厉害,怎不早些出手,反让咱们受了这么重的伤?” 话才说完,就被身边人慌忙拉住。 可烛九听见了,也看见了众人看向她隐含质疑埋怨的目光。 她捏着伞柄不咸不淡地笑了,心平气和没有情绪,配上那张脸,看着一点脾气没有。 众人心一宽,理所当然等着她耐心解释。 烛九声音凉软,混在雨中殊为好听。 “没别的,主要是想看你们挨揍。” “你们老在我跟前叫唤,我烦得很,看你们受伤流血奄奄一息,我这心里就舒坦了。” “……” “???” 与预料中大相庭径的话让众人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齐齐呆愣住。 待反应过来后,心中微恼,一抬头却对上烛九妙目含笑的冷眼。 “我这人脾气不好,我不开心,大家都得不开心。” “诸位,以后还狗叫么?” 伞面上的血迹被冲刷干净,末尾的绯红坠落时,倒映过烛九幽深平静的眸子。 一点点红光,像极了方才她手中伞折返时的美色。 一时间,无人不心生刺骨寒意,一身冷汗。 烛九是什么样的人,他们真的认识吗? 是什么让他们产生了她性格温软的错觉? 恐惧之下,最终屁也不敢放,却忍不住看向风止意,内心疯狂尖叫。 少城主,你看你心上人,凶残可怕的一批! 风止意却一边痛苦捂胸口一边瞎乐,笑得干净明朗,目光中全是对她炙热的钦慕,说话间咕噜咕噜吐着血。 “烛九烛九,咕噜噜…咳咳咳,你真厉害!” “我、我好喜……咳咳。” “噗——”然后一口混杂破损内脏的血喷洒出来,身体后仰倒地。 若是慢镜头放,那也是少年天骄陨落的绝美画面。 众人:“……” 无语一瞬后才大惊,这没眼看的人是他们少城主! 顿时急得不行,想伸手接,想喂丹药送灵力,又被狂暴剑势逼得靠近不了半点。 剑胚濒临完全失控,到时,那剑影就不仅仅压缩在风止意身边,而是扩散到整个战场,在场人十有八九得毙命。 可现在,又有谁能镇压得住风止意的剑胚? 才出龙潭,又入虎穴,新的危机让这些人再次面露绝望。 可是,也有的。 风止意跌倒中,始终清亮的眉眼被雨润的朦胧,他隔着大雨,笑弧注视她,目光眷念如风又任她自由。 在生命的最后,他没咳,也压下了喉间不绝的血涌,用最认真最清晰的语气说。 “我喜欢你,烛九。” 这一声后,自绝心脉。 众人因这突发变故惊恐到失声,像瞳孔收缩的泥像雕塑。 连存在了几万年的烛九也被这直白干净的言语和目光看的心尖悸颤。 最终,她凝眉啧了一声,掌心显露出看着平淡无奇的本源剑势,扶向风止意背脊。 也拂散他体内自绝的劲力。 第84章 我配不死他 两剑势一碰,本源剑势懒洋洋提不起兴致,兴奋昂扬大肆破坏的诛杀剑势却猛然一滞。 它犹豫闪烁了一下,继而凭着剑胚和主人的修为,忽然猛烈反击。 墨白色的诛杀剑气激烈无比,将空气都搅出暴鸣声。 影响范围也迅速扩大了些,风止意已经成了血人。 烛九眉目一凛,柔和的声音低沉微愠。 “不听话?嗯?” 这一句呢喃过后,本源剑势瞬间像吃了兴奋剂,源自最初的危险古韵刹那统治一切。 它一下扑进诛杀剑势中,将这看着强悍无匹的剑势拆的七零八落抱头鼠窜。 诛杀剑势萎靡起来,惊惧如灵猫乖乖缩回风止意体内,再也不敢作妖。 众人:“……” 剑势也欺软怕硬,只会欺负他们这些老实人是吧。 烛九轻而易举镇压了风止意身上紊乱的剑意。 他周身平静下来,众人也劫后余生地松了口气,充满感激地看着烛九。 可看着看着就目光奇怪起来。 目前的情形是,烛九右手撑伞,左手揽着风止意的腰,就差没公主抱。 后者本来觉得今日必死无疑,内心觉得自己死前怎么也得对烛九说点心里话。 结果现在……他没死成。 风止意:“……” 观看自家少城主凄美表白的众人:“……” 这他喵就尴尬了。 烛九不尴尬,她甚至还想笑,对上风止意闪烁窘迫的目光。 她垂眸看他,幽幽一句,“少年,年龄不大,腰挺细。” 众人反应很快,齐齐出声:“少城主!她调戏您!” 风止意:“……”要你们多说? 他觉得头好晕,好热,还没来得及害羞,烛九就手一松,抽身离开。 风止意猝不及防,直挺挺摔在地上。 他一脸懵:“???” 众人也一脸懵。 烛九微笑:“不,我是说腰没事就自己站好。” 说着看向风青玦等人,慢条斯理道:“毕竟我一个一咳嗽就停不下来的病秧子扫把星,哪来的力气?” 又看向章绩绩,浅浅翻了个白眼,“我配不配?我配不死他!” “哼。” 烛九抬起下巴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备受打击的风止意:“……” 被殃及池鱼了呜呜。 其余众人:“……” 这大佬怎么还记仇呢呜呜。 章绩绩和风青玦分分钟想起今日人模狗样让烛九离自家天才少城主远点的黑历史。 烛九配不配? 现在似乎已经变成了风止意配不配的问题…… 而且,玉髓碎了,目前只有烛九能压制风止意的剑胚。 所以他们与烛九的关系其实已经从嫌弃到求着对方留下来出手相助。 且显而易见,烛九目前根本不想看见他们。 众人悔恨不已,恨不得给自己几个狠狠的大逼兜,嘴贱是吧? 自责完了又看向身受重伤的风止意,语气悲愤:“终究是少城主不争气,俘获不了烛九的心!” 风止意:“???”你们自己神经,怪我喽? …… 画面外。 纪期笑嘻嘻:“某些人自己内心阴暗,就觉得烛九也稀得跟弱鸡耍心眼子。” “你们是金刚猿请来的逗比么?” 众人:“……” 好骂。 邪帝就是不一样,一般有仇当场就报,有气当场就撒,根本隔不了夜。 难怪邪帝道心通明,一路毫无心魔到大乘。 一人觉得爽快,“可不是嘛,我要是这样的天才,谁骂我两句我不把他脸打歪都是脾气好的!” “谁还稀罕他们那点感激之情!” 众人纷纷下意识跟着点头。 惜灵衣脸黑如锅底。 骂完这些人,纪期又将画面分两半,一半是风止意凄美喊出的“我喜欢你”绝音画面。 另一半是烛九在雨中扶着他腰与他对视的画面。 最喜闻乐见的环节来了,众人秒懂,隐秘兴奋地看向绝崖几师兄弟。 打起来!快打起来! 第85章 裤子脱了 在纪期蔫坏的推波助澜下,局面终究变成了众人想看的画面。 他们打起来了。 易迟默默躲远了些,省得被殃及池鱼。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先动手的既不是闻人瑟绝和楚弋这两个老阴阳人,也不是心情不好周围就疯狂开苦厄花的沧孑。 更不是稳的一批的墨怀樽,而是冷到没朋友的月上弦。 一柄弦骨冰晶的七绝琴凭空出现,月上弦拨弦,一道弧形音波杀气腾腾斩向风止意。 纪期激情解说。 “很好,大家可以看到,场上先动手的是皎月魔尊月上弦!” “面对这一击,我们的剑仙风止意该如何应对呢?哦,剑仙竟然没拔出向来无往不利的剑,反而选择避让闪躲!” “这究竟是心虚还是理亏呢!?” “好!!在两人追逃之时,妖皇沧孑突然偷袭出手,苦厄花化为凤鸾火,点燃了风止意衣角!看样子沧孑很喜欢剑仙啊!” “可惜剑仙不愧是剑仙,在烈火缠身之前果断斩断衣角!” “啧啧,这腰,确实是好腰啊,这反应,难怪能在快死的时候紧急表衷情!” “要是月上弦这种冰块,估计尸体凉了半截都蹦不出一个字!” “呦!战局再次热闹起来,闻人瑟绝的无妄咎丝终究不止步于摆火柴人了!他今日就要用这线捅穿这天!这地!这讨厌的剑仙风止意!” 众人:“……” 然而纪期还没结束解说,他继续。 “言归正传!二打一的胶着之际,让我们来看看其他人在干什么,此时不出手,莫不是虚了?” 众人听的热血沸腾,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跟着看向其他几人。 楚弋正跟禁军统领吩咐以后剑仙出现,直接乱箭射死。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风止意阴冷的像看死人。 墨怀樽到底是绝崖定海神针,别人都气他不气,气出病来没人替,他竟还淡定地跟易迟说话。 易迟迷茫地听墨怀樽跟他讲解刀法要义,她疑惑,现在是讲这些的时候吗? 她欲言又止,可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假装认真听讲,实际偷偷关注战况。 纪期赞许点头:“墨怀樽很理智,他已经领悟到——与其悼念亡妻,不如培养新晋女弟子!” 一语惊四座! 众人震惊:“???”谁?什么亡妻?谁的? 不可能的吧…… 这谁想得到啊?墨怀樽一看就是那种视宗门为己任,胸怀天下,这辈子都不会动儿女私情的类型! 可惜万众瞩目的时刻,墨怀樽竟然一脸沉静,半点没有反驳的意思。 这不就是默认了? 离谱了哥!! 你们绝崖几人还是墨怀樽玩的最花,看似没关系,实则道侣都偷偷结上了! 这话一出,刚刚围殴风止意的人顿时停手了,齐齐盯墨怀樽。 连被揍得狼狈不已的风止意都瞪他。 墨怀樽从储物戒中摸出一杯茶,茶水绿的清新脱俗,他喝了一口很淡定。 “都是过去的事了,与已逝邪帝结姻缘也不是值得一提的事,诸位师弟莫要放在心上。” “没什么意思。” “还是教导弟子,将宗门发扬光大比较重要。” 众人激动瞧着黑脸的几人呱呱鼓掌:好茶好茶!喝的一手好茶! …… 画面内。 烛九怼完这群人,神清气爽地回去了。 路过城门时,围了一圈战战兢兢的人,一脸疲惫,看着她的目光隐隐生畏。 说起来,凭着灵魂虚弱时的筑基期镇压金丹巅峰的剑胚,烛九也不是一点内伤没受。 只不过刚才没表现出来。 正打算回白露阁打坐修炼,烛九瞥见了百合急匆匆离开的鲜艳背影。 后面还跟着几个对视一眼后鬼鬼祟祟跟上去的男女,都是低阶炼气修士。 烛九脚步一顿,继续走,避开众人视线后,换条道跟了上去。 百合终日里疑神疑鬼,是个极为警觉敏锐的人,她第一时间就察觉出了异样,借着地势和灵巧的身手奔跑躲避。 轻易就甩开了那些人。 烛九隐匿在墙头屋顶,看见几人仿佛熬夜过度的脸。 “人呢?玛德,又让她跑了!” “她狡猾得很,每次出现的时机都让咱们不好动手,跑的时候又跟泥鳅似的,抓不住,看来下次还是要用她爹威胁,或者抓住那个外来妓子。” “听说她现在躲到城主府当了侍女!” “不可能吧,她怎么敢?” “不是少城主身边,是刚才在城外的那个烛九……不过听城主府的人说,那烛九对她坏得很!按在地上欺负!” “那还行,符合我目前对烛九的认知。” ——“什么认知?” 那人下意识抖了抖肩愤愤道:“心狠手辣,睚眦必报,毫无怜悯之心的煞星!” 说完后就发现周围同伴白着脸恐惧地看他身后。 他这才反应过来,好熟悉的声音啊…… 僵着身子转身,映入一张巧笑倩兮的美人面。 对方撑伞站在那,属实是印象中的煞星本人一瞬间照进现实。 看她笑,就特么害怕。 他当场就跪了,一秒钟都没犹豫,跪地磕头求饶一条龙,把周围几人都看傻了。 接着也跟着排排跪,整整齐齐。 烛九:“……”气氛都到这了,不说两句不合适。 她指了指墙角,“裤子脱了,对着墙角抱头蹲着。” 几人懵逼:“?????” 脱裤子特么什么路数? 烛九深沉点头,“快点,不然都杀了!杀光!” 在尊严和命跟前,他们还是脱了裤子,烛九嫌他们辣眼睛,好心留了条亵裤。 几人羞耻地贴墙抱头蹲,心里盼着没人看见。 烛九折了跟树枝当小皮鞭,抽了一下地面,水花溅到几人光溜溜的腿上,刺激的肉直抖。 烛九一言难尽别开视线,“说,跟着我的奴……侍女干什么?” 几人:别以为咱没听见你忽然改口! 一人抱头心慌慌解释:“喜欢百合姑娘,想与百合姑娘喜结良缘!” 烛九:“?” 她信了才有鬼,一鞭子抽到那人撅起的翘臀上,“说不说?” 一道鲜红的鞭印在那白肉上清晰可见,那人痛的鬼哭狼嚎。 烛九烦得很,又抽了一鞭,“不许哭!哭一声一鞭子!” 那人痛的龇牙咧嘴,咬住嘴唇,脸憋红呜呜嗯嗯地哭,生怕吵到烛九又挨鞭子。 其余幸存者震惊地看着这变态的一幕。 心肝直颤。 …… 画面外。 易迟看着自己的黑历史,默默捂脸。 痴离扶额苦笑。 众仙风道骨修士一言难尽看着这震碎三观一幕,久久说不出话。 邪帝在她们心中狂霸酷炫拽的形象似乎有那么点龟裂…… 悄悄觑绝崖几人,发现他们冷眼看撅屁股蹲墙角的跟踪狂,眼冒杀气。 纪期犀利言:“咋?你们羡慕?” 绝崖师兄弟:“???” 羡慕啥?羡慕被抽? 众人属实是心脏直抽抽,被纪期的话刺激的。 可以畸形,但请不要变态,谢谢。 第86章 天杀的 风吹雨打菊花凉,鞭子抽到屁股上,蛋疼。 烛九把所有人都打了一顿,也没人承认自己心怀不轨。 个个真诚地说多喜欢百合,见了她就想贴贴。 烛九乏了,她阴狠毒辣放了句狠话,“今天就这个姿势蹲着,明天要是让我听不到你们满城的笑话,哼哼。” 她阴森森冷笑,吓得在场几人疼痛难忍的臀更加痛入骨髓,直呼一定乖乖听话。 魔鬼!!! 烛九满意离去,倒也没再继续去找自己的在逃小侍女。 听那几个人说,百合被她爹卖的时候,当时楼里花魁姐姐怜惜她太过年幼,坚持护了她许久。 后来花魁姐姐芳华逝去卧病在床,被老鸨赶出了春艳楼,百合收留了她。 两人倒是胜似姐妹。 想来小侍女应当去探望不知道藏身在哪的花魁了。 烛九这么想着,步伐不停,径直回城主府,路上发现稀稀拉拉的人虽因为打了胜仗兴奋,但又萎靡不振的。 全是黑眼圈,跟熬夜修仙似的。 不过见了她之后都害怕又感激,约莫是城外的事已经传播开。 看着看着,烛九发现她也有点困。 转头看见一家“刘叔丹阁”,她摸了摸百合给自己的一千下品灵石,相当自信地走了进去,准备买点复体丹治内伤。 此时的她不知道,风青玦正满城找她。 丹阁内有不少人。 烛九进去后,看见上回那个在街上给风止意送丹药的刘叔。 刘叔面对客人,高傲的眼皮子都不带掀一下的。 听风止意说他是个成丹率特别低的炼丹师。 不过好歹是珈岚城唯一的玄品中级炼丹师,大家秉承着不吃就得死的心态,还是被迫每每光顾。 因而这人虽然修为不高也不参与战事,但在珈岚城也是有头有脸有身份,除了城主府两人和章绩绩,谁也看不上。 店面装饰的相当雅致有格调。 刘叔蓄着两撇小胡子,眼睛很小,看起来特别像卖古董的奸商。 他看起来刚醒,正惬意地躺在罗汉榻上喝香茶,熏着檀香赏着字画,摇头晃脑眯着眼。 边上还放着一摞炼丹心得手札。 简直与城外的腥风血雨形成鲜明对比。 烛九一进来,店内其他人的喧哗声就 惊到了刘叔,他抬头,两人四目相对。 烛九内心嫉妒,这人怎么过着她想过的摆烂生活。 这店看着挺有钱,住着应该比城主府舒服吧? 迎上烛九不善的目光,刘叔眼高于顶的神情愣住,这煞神怎么来了!? 他当即一口老坛酸茶喷了出来。 抹了抹嘴,悠然自得的脸上顿时换上热情的店小二神情:“客官,要点啥?今天店内对护城军全场丹药五折!” 烛九哦了一声,“我不是护城军。” 刘叔立刻机智改口,“烛九仙子是咱们珈岚城的大恩人,那必然得全场免费。” 要不怎么说是开店的,说话就是好听。 烛九:“真的假的?”0.o “真的真的!”刘叔小鸡啄米点头,一心想着赶紧把这一剑秒杀金丹期妖兽的人好生哄走,可不能得罪了。 他觉得这是小事一桩,烛九无论要什么都给,结果就听烛九认真说:“我看这店不错。” 刘叔:“……”天杀的,你不要为难我老刘。 烛九见他脸色变绿,嫉妒的心情转晴,她笑起来,“开玩笑呢刘叔。” 刘叔见她笑,更害怕了,连忙起身让座,擦了擦脸上冷汗。 “嗐,哪当的起刘叔的称呼,仙子叫我老刘即可,仙子是咱们城大恩人,还救了少城主,要什么丹?尽管说!” 烛九沉思片刻:“都来点吧。” 刘叔:“……”您是半点不矫情。 心里这么想着,人却让座招呼,给烛九仔细拿了茶盏斟茶,“这有什么的,嗐,小事,您先坐,我这就为您装来。” 说着就转身离去,手脚麻利的像朝九晚十二的跑堂。 烛九坐在这人的位置上,内心竖起大拇指,果然怪舒坦的,这么逍遥的日子她什么时候能过上? 等刘叔回来的时候,就见她懒洋洋的,比他本人还享受,顿时心里一抖。 遭了,这人不会真看上他的店了吧。 他表面恭敬内心慌乱道:“仙子,都在这呢,您看看可还有需要的?” 烛九来珈岚城的时候是什么都没有的,不过风止意此前给了她一个储物戒。 她收下储物袋,正在刘叔害怕这人再要什么时,风青玦面色温厚带人踏了进来。 他一见烛九就面色古怪,一路查了过来,他很“荣幸”看见那几个蹲墙角的倒霉蛋。 惨,太惨了,羞辱,真羞辱。 且由于他的动静,现在全城人都赶去观看了…… 风青玦整了整复杂的表情,见烛九坐在那跟坐在自己家一样自然,心里紧张。 烛九不会这么快就找到下家了吧?早知道应该把止意抬过来,色诱试试。 他同章绩绩等人向烛九歉意拱手。 “我等此前言语多有得罪,现下悔恨不已,特此致歉,还望仙子海涵。” “今日珈岚城危机能解,止意剑胚能平,全靠烛九仙子出手,此等大恩,难以为报。” 说着顿了顿,自储物袋中取出一柄银色长剑,瞧着灵光耀眼,应该有玄品高级。 “此剑是我一故人遗留,仙子若是不嫌弃,可以暂作防身之用。” “恩人若有什么其他要求尽管提,我身为城主,必定倾力满足。” 烛九心想,这群人可算说出点人话了。 她本来对那剑没什么想法,不过看见了其他人瞧见剑后的异样神情,反而有些好奇,抬手将那剑摄入手中。 “可以。”这算是接下了。 风青玦见烛九瞧着剑不欲多说,目光微闪,“天色已晚,府上备了些餐食,仙子可否赏脸?” 筑基修士自然是不怎么吃饭的,不过风青玦经过清晨一事,已经发现这位乐意吃饭的小爱好。 烛九神色微妙,啥饭?咸菜? 风青玦敦厚脸上划过尴尬之色,“正经餐食。” 烛九这才欣然起身。 第87章 未来可妻 画面外。 惜灵衣像嗅到臭鸡蛋的苍蝇,立刻开启进击模式,她愤慨指着烛九。 “烛九这行为不就是挟恩以报,那丹师成丹不易,她却一口气要了半数,这不是要了他老命?” 众人也满脸不耻。 “珈岚人刚打完仗,负伤惨重,这时宰了丹阁一笔,那些真正需要丹药的人岂不是要空手而归?” “终究是邪帝心性,别人出言不逊,她已经给了回击,原本小惩大诫即可,没想到还如此无情!” 痴离翻了个白眼,深呼吸,不想跟傻子争辩。 没放出打脸内容的时候,纪期一般不说话,他果断继续刚才画面。 …… 画面内。 待送走烛九后,刘叔终于劫后余生地舒了口气。 说真的,这仙子长了张这么柔弱无依的脸,说话做事咋就这么凶残呢? 他刚才是真觉得烛九看着这店的眼神充满掂量。 周边全程围观的客人纷纷感慨刘叔大出血,亏得一批。 刘叔同样心如刀割,这些丹药,不仅费了他二十万中品灵石,也是他半年的库存! 哎,谁让他成丹率低,总是失败,又没有炼丹师教导呢? 一路走来,到这个品级已是极限。 不过能送走煞神就好,哎…… 他正唉声叹气,却忽然瞧见烛九茶盏下压着一张炼丹手札。 他气愤不已,可恶,自己这么珍贵的东西竟然被视为垫杯的垃圾! 刘叔珍而视之地移开杯子,捻起纸张,继而目光一凝。 只见他狗爬似的字体旁边,多了几行新鲜随意的字迹。 他第一反应本是心疼愤怒,但却被那极为丰神俊逸的笔迹吸引住,不由自主跟着读了下去。 待读完后,他愣了神。 旁人不知他内心如何震动了悟,只能看见他盯着纸笺,口中着迷地呢喃复述什么。 连周身灵力都不稳了起来。 有人担忧,这珈岚城唯一的炼丹师不会被气出好歹来了吧? 他们纷纷出言提醒安慰,好半晌,刘叔回神,眼睛亮的出奇。 “原来如此啊!原来是这个原因导致我炼出的丹药屡屡失败……” 他急于去验证,因而着急忙慌对众人道:“今日不开张,诸位晚上再来!晚上再来!到时每人赠一颗回灵丹!” 众人闻言惊奇,这人向来抠门得很才是。 “遇上什么好事了?”有人问。 刘叔神秘一笑,“我当然不会告诉你们我马上要晋升玄品高阶炼丹师了。” “而且以后的成丹率,必然不会低于七成!” 说到这,他激动的双目湿润。 当年之所以天赋不出挑却倾家荡产选择成为炼丹师,全因当年城中人大批购丹,却被外来炼丹师当众鄙夷羞辱。 这么多年,他误了天资尚可的修炼进度,以为能一鸣惊人,填补珈岚城这一片的空白。 可时间匆匆,现实往往残苛。 说起来他卡这个等级怎么也有三十来年了。 练了几天却只得一堆废丹的情况也是常有的事,他怎么不知道背后有多少人嘲笑他? 可身在此间,求助无门。 何曾想,今日得以窥见天光? 对于逆天而行的修士而言,这是多么大的恩德? 送走恭贺他的众人,打烊关门之时,刘叔忽然顿了顿。 他望向长街尽头,烛九撑着伞在雨中漫步,已经走了很远。 刘叔说:“其实今日,是烛九仙子在手札上指点了我,她应该,不仅是个剑客,还是一位很厉害的炼丹师。” 众人见他向来高傲的眼中流露出虔诚尊敬、隐有泪花的目光,也想起他刚才的表现,怔忡间顺着视线看去。 烛九气韵如竹的纤秀背影刚刚好被雨幕吞没。 清清淡淡,似乎脆弱的能被雨轻易打散。 可谁都看得出她不是艰行雨中的灵蝶,她应当是白色月光,金色朝霞。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 刘叔吸了吸酸涩的鼻子,隐含哽咽。 “于我有师徒之义,于珈岚城有救护之恩,于城中人有往生利来之德。” “她明明是个很好的人。” …… 画面外。 众人一时心绪复杂,苦涩自怜参半。 修真资源珍贵,有多少底层的人渴盼先人的一句指点? 可大部分人都是大浪淘下的沙,直至行差踏错,一抔黄土,也是等不到的。 尤其是现今的修真界…… 纪期萌萌哒问惜灵衣肩膀上的仓鼠广元仙君,“你下界缺饭票的时候,不挑食的吗?” “就这正道魁首你也稀罕,她都没有脑子的,可怕得很!” 广元仙君:“……”他能说什么,他听纪期声音就怕得很! 惜灵衣自从身居高位之后,何曾被这般当众指着鼻子骂过? 她此刻脸都气青了,可到底不擅口舌之争,愣是找不到骂人的话,只能干巴巴一句,“碑灵!你欺人太甚!” 纪期切了一声,语气少见的认真,“爷还说你们通通都欺负烛九呢!” “她说不出你们欺人太甚,爷替她说。” “爷要你们所有人都一点点看着,爷的神是如何一步步走来的。” 易迟听的一愣,心脏似被极柔软的白云击中。 痒,酸,让人无端想落泪。 这色批小孩哥,怪可爱的。 …… 画面内。 到了城主府,风止意的一水阁热闹的一批。 面前围着若干护城军、城内担忧的居民,城主府三个家丁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他屋中出来。 不时还传出“撑住啊少城主”的加油鼓劲。 过了一会,风青玦出来说了几句话,风止意的伤势已经好转,众人喜极而泣。 还有人朝烛九贺喜。 那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风止意喜得双胎麟儿。 烛九杵在门口观望着,走神间诡异地觉的自己是孩他娘。 于是风青玦靠近的时候,烛九下意识搓手问:“男孩女孩?” “双胞胎?” 风青玦等人:“……”您礼貌吗。 众人端盆的手都僵住了,齐齐质疑地看向章绩绩。 故意不用清洁术,搞出超级大动静,让烛九心疼,是谁的馊主意来着? 众人忧心忡忡。 完犊子,少城主看起来比烛九还未来可妻啊。 第88章 情趣 看完风止意,一伙人开始吃饭。 烛九想起方才那把剑,问风青玦,“那把叫‘凿壁’的剑,可有什么来历?” 众人再次露出异样的神色。 风青玦喝了口酒,摇头叹气,眼中有哀伤划过,“那是我已逝弟弟风青城的剑。” 风青城这个名字一出来,周围人都有些唏嘘感慨,本来想说点什么,眼角觑了觑风青玦,不约而同咽了下去。 连章绩绩都闷头喝酒,没开口。 风青玦恍似不觉,温厚笑着说:“青城以前是个天才,十七岁时参加帝国生院选拔,凭着大成剑意一鸣惊人,做了内门弟子。” 那确实算得上天才了。 不过人已经死了。 风青玦脸上掠过痛楚,连连饮酒,连招呼烛九的事都疏忽了。 烛九没在意,也没继续问,这事似乎有点隐情,得找个人偷偷打听。 怪好奇的。 餐后,烛九嗑丹药运转灵力疗伤。 夜晚,雨停了。 烛九绕过三位看门家丁,悄悄去了风止意房间。 窗户爬一半,烛九才产生一个疑问—— 她为啥要偷偷摸摸的?还是半夜三更? 算了,来都来了。 烛九敲了敲结界,企图把人唤醒,结果半天没反应。 不会是伤太重,不行了吧? 烛九心一紧,三下五除二相当熟练地解开结界,抬脚跨了进去。 绕过屏风看见后面的风止意,神情微微怪异。 他平躺着,眉心紧拧,隐含痛色,被褥掀了一半,上身里衣半掩着,外伤已经磕丹药好全。 烛九啥也没看见,先看见了对方紧窄的腰腹肌肉—— 不,别瞎想,她主要看的是丹田位置。 今夜夜探香闺,在于风止意那剑胚。 天生携灵物降世的人不是没有,有后遗症或反噬的也正常。 只是烛九今日接触时,发觉风止意这剑胚给她的感觉很不好,连她的本源剑势都十分排斥。 她现在灵魂残破,放不出灵识探查,不过接触后用些微察小法术还是可以的。 况且风止意这状况怎么瞧着怎么不对劲,连结界的动静都感受不到。 烛九没多想,走到床榻前,默默伸出手…… …… 画面外。 纪期停住。 众人首先震惊两点。 第一,特么徒手拆结界是什么骚操作?还能这样的?结界不都是需要暴力打破才行的吗?? 而且你那熟稔劲儿是什么情况?你就说你干了多少回这种事儿吧。 第二就是…… 众人不知烛九目的,只以为她色心大起,要趁风止意重伤昏迷霸王硬上弓。 他们很急,又不想表现出来很急,于是很仙风道骨地问:“咋了纪期小友?” 正精彩呢,这么会卡你不要命了? 纪期像个坐拥万亩良田的封建地主小老爷,老神在在。 “后面一段收费,五万上品灵石,谁来付一下?诸位都是有钱人,应该不在意这点小开销吧。” 寂灭刀尊瞬间应激:“五万?你怎么不去抢!” “爱买不买,有的是人买,不缺你一个~~~” 好好好,还是新脑子骚。 寂灭刀尊愤怒号召:“大家别上当,有一就有二,一次付费,次次付费,这就是个无底洞!” 要学会拒绝诱惑,对黄赌坚决说不! 众人一边“说的是啊说的是啊”疯狂点头,一边含蓄地用目光彼此推搡,“你付你付,凭啥我付!” 有人机智地看向绝崖几人,这事说到底是他们的事啊? 就不信他们忍得住! 墨怀樽几人果然忍不住,除了风止意,每个人都露出杀气。 纪期嬉笑:“谁道侣谁付,没毛病吧?” 众人:“……” 让墨怀樽花灵石看自己道侣跟别人的春宫,你没病吧? 嘴强王者,狠毒如斯! 连墨怀樽都罕见的黑脸了,额角青筋直跳。 事情还没结束,纪期阴冷一笑,又怼了一句:“墨怀樽,你那绿油油的茶怎么不喝了?” 墨怀樽:“……” 众人: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风水轮流转,报应打脸虽迟但到。 他们出息了!竟然看见墨怀樽哑口无言了! 正在这时,一道肯定的声音响起。 “我来付吧。” 众人齐刷刷看去,嘶了口冷气。 你道是谁? 当事人珈岚剑仙是也~ 他看起来相当不自在,但很坚持。 纪期:“挺好,自己买自己的片,也是一种情趣。” “……”这小孩哥嘴好毒啊!堪称三百六十度无差别攻击所有人。 这世界上没有他在意的人了吗? 有的。 下一刻,纪期喜的跟二百斤的胖子似的,欢欢喜喜对吃瓜吃的正香的易迟道:“美人美人,看爷给你挣的彩礼~” “赚的灵石都给美人~美人买发发~” 然后凶巴巴对风止意说:“你,把灵石给我未来媳妇,快点,磨磨唧唧的!” 易迟和风止意:“……” 众人:“……” 你赢了。 他们看向雍容气派的封神碑泪流满面,说出去你可能不信,咱们九幽界碑灵又色又双标。 易迟化身某收款二维图形收钱的时候,内心很微妙。 谁能想到某一天能靠卖自己的片发家致富走向人生巅峰? 易迟和风止意两个当事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时候,彼此都没读懂对方的眼神。 灵石到账,有不怕死的人小声问:“不会有模糊化处理手段吧?” 纪期小小身板赚到第一笔家用,难得给人好脸色。 “处理不了一点,放心看哥们。” 那人受宠若惊。 众人表面唾弃暗自窃喜,一个比一个全神贯注。 …… 画面内。 烛九伸出的手在万众瞩目中……搭在风止意脉搏上。 她跟行医多年、半截入土的老太医似的,眯着眼诊脉,看起来起码二百五十年医龄,专业的一批。 烛九掐了个微察术探查风止意体内,发觉这人体内筋脉被剑胚破坏严重,在丹药的作用下缓慢恢复,没有十天半个月好不了。 烛九皱了皱眉,筋脉中的灵力呢? 她顺着灵力残留的痕迹,手掌从脉搏移到风止意小腹丹田。 好家伙,这剑胚真是讨债来的,把风止意的灵力全部吸到丹田玩游泳。 难怪筋脉中没有灵力游走疗伤。 烛九冷笑,上去就是一个大逼兜。 剑胚张牙舞爪间被攻击,一怒,又察觉到烛九气息,顿时萎了。 乖顺站好,灵力也放了出去。 烛九仔细打量这让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剑胚,忽然发现这剑胚…… 似乎只有半块。 烛九恍然,这倒也可以解释这一切异常,残缺之物就是不顺手的。 她警告剑胚一顿,退出术法视野时,又忽然感受到了另一个方向上的灵力波动。 正准备看时,她发觉手下的腹肌皮肤热的出奇。 一睁眼,对上风止意惊窘交加的目光。 第89章 你爹杀你叔没 灯影摇曳,孤男寡女,衣衫不整。 烛九的手还放在对方肌肉线条优美的小腹上。 嗯…… 就很难评。 风止意:发展得这么快的吗?前一天刚认识,后一天他就要被推倒了? 那他该接受呢,还是该接受呢? 烛九:气氛都到这了,干脆就……不不不,这次不行啊! 她按捺住尴尬,默默抽回手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风止意裸露的身体变成淡粉色,他黑羽般的眼睫微颤,后直白地看着烛九,那目光清透得很。 “没关系,我愿意。” “……?”烛九噎住。 风止意见状,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他当然知道烛九不可能为了那事找他。 “是为了剑胚的事?” 他岔开话题,烛九也就自在了,她暗中松了口气,背过身子将刚才的发现解释一遍。 又真诚建议道:“这半块剑胚不甘受你操控,平日里心痛反噬便罢,今日甚至有噬主危机。长此以往,恐怕不是多好的事。” 毕竟烛九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的,那剑胚桀骜阴邪,不惜同归于尽也要找机会针对风止意似的。 再好的东西,也得有命享啊。 可劝别人放弃如此珍稀罕见的东西,确实不像什么好话,在外面都要挨打的程度。 烛九自觉自己多嘴了,却听风止意格外平静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 他合衣起身穿上衣袍,大约有伤在身,所以动作不快,整个人也难得沉敛几分。 “小的时候牙疼,我爹说会经常弄疼自己的东西一般都是病,那颗牙掉了以后,我就再也没疼过了。” 烛九认真听完后,很专业地说:“应该是糖吃多了。” “……” 烛九讪笑,“这剑胚不是一个意思?” 风止意在烛九身后窸窸窣窣穿衣服。 “牙疼只是我自己的事,可剑胚事关所有人的未来。” 说这话时,他眼底划过淡淡的迷茫,但很快消失无踪,闪烁着斗志昂扬之色。 “不管怎么说,我要带所有人离开这里,所以一个月后的宗门考核,我势在必得。” 烛九闻言不再多说,每个人都有自己要承担的东西,为达目的各自承受,再正常不过。 譬如她自己,譬如风止意。 烛九话锋一转提起风青城的事。 风止意眼睛亮起,坐在烛九对面撑着半张脸歪头一顿赞赏。 “爹说小叔是厚积薄发,原本日日练习基础剑招受尽嘲笑,结果十年磨一剑,在考核上一朝顿悟,成就大成剑意,简直绝无仅有!” “帝国收他为内门弟子时,一位生院长老如获至宝,还特意送了他一柄无名剑,寄予厚望,意图收小叔为真传弟子!” 烛九点了点头,这她都知道,“就是城主赠我的那柄‘凿壁’吧。” “然后呢?”然后人怎么没的? 风止意脸色变得黯然,高昂的语调低沉下来。 “他离开的前一日晚上进十方山脉,遭遇合体期狸妖,意外陨落。” 烛九一愣,合体期?这种高等境界的妖哪会随意乱窜,必定是风青城误闯了对方的领地。 “那城主呢,听金刚猿说城主年轻时剑意受了污染。” 风青玦皱起眉,“我爹本是珈岚人人称颂的剑意小成第一天才,被视为希望的存在,考核那天却被小叔击败,心神受创,再也挥不出剑意。” 嗯??? 烛九都听呆了。 风青城是废材逆袭流,风青玦是被打脸的那个天才? 问题是前者还在鲤鱼跃龙门的前一日身亡。 令人深思。 烛九表示她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正在这时,烛九透过窗外,看见了较远处一抹暗色身影,在夜色中诡谲如灵猫起伏。 他本正欲潜行的身体忽然顿住,倏地转过头向烛九的位置看来—— …… 画面外。 众人内心很纠结,从不可描述到刺激的悬疑频道,一时又失望又好奇。 他们很失望,但又不能表现出很失望,于是内涵纪期,“就这?” 半夜三更穿上衣服纯聊天啊? 灵石都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他们像路过的狗,被骗进去杀! 纪期理直气壮,“爷事前可什么都没说噢,有些人自己心脏看什么都脏。” 说着又朝风止意嫌弃嘀咕一句,“这小子都昏迷了,就算想干点啥,能顶什么用?” 风止意:“……!” 众人:“!!!” 不想懂,根本不想懂!众人看天看地看看风止意。 后者觉得他受到了此生最大的侮辱,忍不了一点,他红着耳尖隐含怒意解释:“我已经醒了!” 纪期:“都脱成那样了,勾引的话也说了,烛九都没兴趣,你还寻思啥呢?” “……” 全场卒。 乱了一阵,众人转回正题。 作为常年耍阴谋搞手段心贼脏的高层,他们都觉得风青玦和风青城的事情有点蹊跷。 咋就那么巧,一个默默无闻的平庸之才行了,交口称赞的天才不行了,行了的就突然死了? 该不会是风青玦受辱之下把风青城暗害了吧? 而且画面最后,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不就是风青玦么? 他们内心怀疑,目光晦涩地看向风止意,但又不敢明说:你爹杀你叔没? 可风止意也不是傻子,他自然懂得这些人眼神的含义。 风止意周身气息一冷,他虽然能理解,但任谁被这么揣测都不高兴,即便是素来心不留霾的剑仙。 他抿唇,笑意散尽,撑着伞凛然解释,“我叔叔风青城与我爹风青玦是手足,兄弟情谊从儿时就极为深厚。” “这是珈岚人有目共睹的事,并没有因境界差距,或是旁人闲言碎语有所更改。” 众人内心不大信,修真界口蜜腹剑两面三刀的人还少吗? 说好了组团进秘境,拿到宝物的第一件事就是干掉同伴好吧? 正这么阴暗想着,就听风止意又冷淡道:“况且,那日傍晚城主府为小叔摆了饯别宴,我爹虽然颓废,但也出来待客,直至小叔迟迟不来才发觉不对,进山脉探查。” 那就是有不在场证明喽? 可修真界害人,在不在场也不那么重要。 凌云尊主眯起眼问:“那风青城是为何在那么重要的时刻,突然去十方山脉呢?” 第90章 别怜惜我 凌云尊主这个问题,让众人不约而同看向风止意。 后者脸上划过悲怆,顿了顿才开口,“我小叔被狸妖吞吃的地方,遗留了鸣剑草的气息。” 众人一怔,鸣剑草? 就那个据说吃了能领悟剑意,但五百个人才有可能成功一个,还每每有合体期以上强大的妖镇守的诈骗草? 风青城都已经剑意大成了,哪需要那东西,必然是为了一朝剑意被污染的哥哥风青玦。 那可是合体期妖兽啊,风青城怎么敢? 众人不由对他肃然起敬,修真界向来亲缘浅薄,没想到风青城竟然能为了自己的哥哥做到这等地步。 这是何等良善炙热之人。 只可惜不仅搭上了光明的前程,还搭上了命。 可悲,可叹,可敬。 难怪风青玦每每听到自己弟弟的名字,神色都如此哀伤。 易迟默不作声嗑瓜子,痴离叹道:“也不知风青玦夜半不睡去干什么?” 嗯?对哦? …… 画面内。 在风青玦视线扫过来的前一刻,烛九迅速熄灭烛火,一把勾住风止意的脖颈按下。 两人相对俯下上半身趴着,面对面,侧脸贴在御木桌面上。 脸间距只有一指距离。 彼此第一眼印入对方的唇。 从上往下看,疑似烛九按住风止意的头强制爱。 淡淡的芬香在狭窄的空隙流窜,引人欲醉。 如此近距离用目光描画对方柔软的唇,彼此都僵住了。 风止意不争气地脸红了,期待地看着烛九,清亮的星眸染上暧昧的朦胧,明晃晃写着:我愿意,别怜惜我。 烛九:“……” 这种清新可口小少年,她一次能亲死三只。 小子,得亏你烛九祖宗道德感超标,不忍心残害九幽幼苗,哼。 烛九努力压制上脸的热度,胡思乱想了一阵,缩回了放在对方发肤间的手。 岂料才收一半,面前少年薄唇一抿,伸出长臂携烛九胳膊,将人带到屏风后挨着蹲下。 “止意,你醒了吗?”一道极轻的声音在结界外幽幽响起。 是风青玦。 瞧着不像是询问,像是试探人醒了没。 风止意莫名怪紧张的,张嘴想说话,烛九一把捂住,眼神疯狂暗示:憋说话。 两人贴的近,她侧脸在幽光的描摹下,柔和又清美。 还不说话呢,风止意命都愿意给。 于是风青玦在外面鬼叫了半天也没人搭理他。 过了会,风止意眨了眨眼,示意他爹走了。 烛九松开手,问:“咱们不是在结界里面的吗?为什么还要躲起来?” 风止意也眸光微闪问:“咱们不是在结界里面的吗,为什么还要趴在桌子上?” 众所周知,外面的人看不见结界内的情况。 “……”烛九沉默。 可能是半夜里偷摸去别人房间,还不小心摸了小少年腹肌,有点紧张。 烛九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的愚蠢行为,她理不直气也壮,“你爹元婴修士,说不定就看穿结界了呢!” 风止意也不跟烛九辩驳,他愣了会,忽然看着烛九狐疑道:“你怎么穿过我的结界进来的?” 烛九:“……姐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她拽着人起来翻窗户,“你爹半夜不睡觉去干什么呢?走,跟上去看看。” 风止意是知道这人的神秘的,从与她对视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她绝不像外表那样娇弱。 事实上这两天的事情,无论哪件都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她像深不见底的幽潭,无时无刻不吸引着他。 于是风止意带伤同烛九一起,跟踪他爹去了。 …… 画面外。 众人:哦呦呦,想不到啊想不到,还有这种售后服务呢。 瞧剑仙那不值钱没头脑的亚子。 趁现在没人,先三观不正地偷摸嗑一口邪帝和剑仙。 纪期敲锣打鼓招呼:“很好,咱们的“邪剑仙”西皮已经逐渐获得了广大群众的认可。” 众人:什么西皮? 疑惑间听到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易迟缓了缓,绷住脸色,面色如常说:“没事,你们继续。” 她服了,这小屁孩,真有他的。 纪期很紧张:“怎么啦美人,你对这西皮名有什么意见嘛?” 烛九直摇头,关她什么事,她能有什么意见。 她引火烧风止意,“三师叔作为案件当事人,可有什么话要说?” 风止意很有先见之明地躲在伞下不吱声,但没人放过他。 闻人瑟绝不知从哪掏出一把油纸伞撕的敲开心,笑眯眯的。 “止意怎么不说话了,是被谁捂住嘴了么?” 楚弋冷眼相看,毒的很震撼人心,“身子这么粉,我看春艳楼还要什么花魁,止意当第一,谁敢当第二?” 沧孑坐在苦厄花交织成的座椅上,超爱笑的他继续笑。 “三师兄结界术修的不好就潜心修炼,成日里想女人,怎么会进步?” 月上弦是个无情的冰人:“下流,无耻。” 墨怀樽沉默。 纪期:“别看他,他有身份,其他人都没有。” 什么身份,正经道侣身份呢~~~ 众人:“……”他该高兴吗请问? 总之不管如何,“邪剑仙”西皮已经成功面世。 …… 画面内。 路上,烛九也问到了鸣剑草的事情,听完之后若有所思。 两人都不是一般修士,跟踪个普通元婴还是手到擒来。 眼看着距离春艳楼越来越近,直到对方停在檐顶。 烛九陷入沉思,不是吧,风青玦表面上那么温厚的人,半夜也偷偷逛青楼? 等会她带着风止意捉奸在床的时候应该说什么? 风止意一看她微妙的神色就坚定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爹找章叔肯定就是单纯谈事。” 烛九目瞪口呆:“?????” 这他喵是什么思路? 烛九哭死,风止意连他爹跟章绩绩那老头之间都想过,就是没想过他爹对他娘不忠! 风止意振振有词,“我娘跟我爹青梅竹马,当年我爹不在意我娘的凡人身份,一心求娶。” “后来我娘因为先天不足,在生我时病逝,我爹悲伤欲绝,一年没笑过。” “这么些年在章叔多次劝诫下也无意女色,断不可能为了那事来这里。” 烛九不由点头,修士能与凡人结姻缘,在修真界实在不多见,更何况还是一城之主,可见对方确实是情深义重。 这么说着,她们看见风青玦一蹬腿,人已经从春艳楼顶上离开,向城门口掠去。 两人:“……” 所以说他们半天讨论了个寂寞。 虚晃一枪是吧? 第91章 呕! 一路沿街热闹非凡,家家户户门开着。 还有因为摆摊位置激情骂架的。 烛九不由感慨,这群人真是晚上睡不着,白天睡不醒。 烛九两人跟着风青玦一路到城门口,见对方闪身进了东面角楼,风止意才想起来传音问:“咱们为何要跟踪我爹?” 烛九心想我总不能说我一开始怀疑你爹害了你叔吧。 还是风止意半路说了风青玦的不在场证明,以及城主两兄弟的情谊之后,烛九心思才淡下。 她只得找借口。 “城主半夜出门还不走寻常路,我好奇,跟来看看。” 风止意沉默片刻,目光望向角楼。 “珈岚城有东南西北四座角楼,是护城阵的四个重要并联阵眼,一般只有同时遭到摧毁才会让护城阵彻底毁坏。” “当然,像今日那些妖兽暴力破阵的手段,也是一种。”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每座城基本都是那么回事。 今日防护阵破的容易,纯粹是等级开的不够。 烛九抬头望天,天空不时有淡蓝色流光一闪而过,将毒瘴挡在外面。 应该是白天妖兽一退,风青玦就第一时间带人修复了阵眼,确保夜晚能正常运行。 风止意清朗如风的声音继续响起。 “白日里我爹应该没来得及将四处全都复原,他不放心就这么放着,所以夜里来继续处理。” “这在以前也是常有的事,他对护城阵很重视。” 在其位,谋其职,风青玦这个城主当的确实尽忠尽职,极为勤勉。 对部下对城中人对殉职家属都没什么可说的。 今夜这一番行动也该到此为止,烛九想到这,偏头看向风止意准备说回去的事,却望进这人恳切真挚的星眸。 由于太过沉重认真,烛九怔了下。 她听他舒了口气,声音微沉道:“所以,我爹是个好人。” 风止意虽然时常在烛九跟前昏头,但不意味他真傻。 跟踪风青玦,再稍微联想她此前询问的关于风青城和风青玦的事,就猜出了大概。 所以这一路上,他所说的话都在向她努力证明他爹的清白。 换做任何一个人面对这样残酷无礼的怀疑,第一反应都该是极其愤怒的吧。 可这雷厉风行的少年没有对她拔剑生气,反而沉静下来尝试向她证明。 烛九一时哑然,到最后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回去的路上,烛九想起之前一直怀揣的疑问。 “今早妖兽攻破防护阵的时候,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也没人放信号,不应该啊。 按理来说应该还没靠近就被护城军察觉到了才对。 风止意脸色不太好,说:“他们太困了,再加上金刚猿的掩护,等察觉时,妖兽已经兵临池下,来不及放出信号了。” 烛九:“?” 啥?太困了?闹着玩呢。 风止意目光沉郁:“这二十年来受毒瘴影响,珈岚人作息习性越来越异常,昼夜逐渐颠倒便是其中之一。” 烛九恍然大悟,难怪白天的时候,这些人都跟快困死了一样,晚上又贼兴奋。 嘶,她看出来了,这珈岚城再没出头之日,怕是就要灭城了。 奇怪的症状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已经五年没有新生儿,八成都是凡人的珈岚城哪里顶得住? …… 经过食肆商贩间的时候,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很懂对方的意思。 烛九出示了一下储物戒,脸上散发着土豪的自信光芒,“百合白天给我交租金了,咱有钱,走!” 风止意眼中流露出称赞之色,伸出大拇指,“百合真是全能侍女!” “不过她人呢?” “不知道,没事,反正会回来的。” 于是两个没良心被包养的人模狗样土贼一头扎进街上,饿狼扑食。 不知蹲在何处,穿着花红衣裳,舍不得吃喝啃干馒头的百合:六的呢。 风止意跟烛九左手糕点右手零嘴,两腮鼓的像仓鼠。 经过“刘叔丹阁”的时候,看见门口被围的水泄不通。 刘叔疲惫又兴奋,让热情拥挤的人群排队。 风止意星眸圆睁,惊疑道:“啊?刘叔的店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了?” 平日里大家都是捏着鼻子来这里,毕竟极有可能买到滥竽充数的假丹。 风止意一阵风似的刮进人堆,想去一探究竟。 烛九本来没在意,直到她发现……风止意询问的那几个双手捂屁股的人,貌似就是今天脱裤子蹲墙角的那几个怨种。 “!!!” 烛九沉思,她的形象还有得救吗…… 不远处,几人见着风止意,仿佛见到青天大老爷,先后将烛九指点刘叔和抽人屁股的事一说,然后哀哀切切哭。 “少城主,你可要给咱们做主,烛九不仅把人屁股都打肿了,还让咱们蹲到现在!全城的人都去看咱们笑话!” “太丢脸了!今天回家我娘都不让进门!媳妇也回娘家了,这世界是一刻钟都待不下去了啊少城主!” …… 风止意从头听到尾,表情几经变换,听到刘叔的事时,化身星星眼崇拜脸。 烛九竟然连炼丹都会!她人美心善,超厉害的! 听到几人被光屁股抽,风止意笑不出来了,眉头紧皱,上下扫视他们一脸冷漠,甚至有隐隐的杀气。 几人顿时以为少城主能为自己做主,来劲了。 “少城主!听说您跟烛九亲近,您给评评理,她这干的是人事吗!!?” 快让她出来道歉! 在几人期待的目光中,风止意回头朝走近的烛九严肃道:“下次可以让他们穿着裤子抽。” 几人眼泪鼻涕还没干,挂在脸上,瞳孔地震:“???” 这煞神怎么在这?不对,少城主你在说什么猪话! 烛九青烟般的目光淡扫他们一眼,“为什么?” 风止意眸光微闪,福至心灵,一本正经道:“这也太伤眼了吧,我都看不下去了。” 烛九一脸深以为然:说的可太对了,到现在那白花花的肉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几人:“……” 羞辱的很好,下次不许了。 敢惹他们几人,那你俩可算是踢到棉花了。 风止意冷瞥他们,“你们跟踪百合干什么?” 烛九起了点精神,期盼风止意能问出点不一样的,开始细听。 一人像狂热的邪教信徒,语气激动。 “你们根本就不懂,当她出现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行尸走肉的一生终究迎来了救赎。” “她是光,她是电,她是唯一的神话!” “只要她愿意来我怀中,我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烛九两人:“……”呕!!!! 被恶心了一阵,发现还是一样的说辞,什么喜欢百合之类的。 风止意倒不意外,等人买到丹药害怕地跑了之后才解释道:“城里人不知为何都很喜欢外来人。” 烛九一脸不信,她也是外来人,她可还记得之前这群人咋看待她的。 那狗嘴里是没一句好话。 况且百合说的是外来人都不好过。 莫非是风止意站的位置高,所以看不见底下的暗潮汹涌? 风止意见她神色,沉吟再三后还是支支吾吾说:“外来人太受青睐,他们往往抵制不住诱惑,会与很多人……” “但那些人也不会一直喜欢,等腻烦之后大多会丢弃。” 说到这,风止意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立刻目光炯炯保证,“烛九你信我,我跟那些人都不一样,我才不会突然不喜欢你了呢。” 烛九:“……”好像更怀疑了。 她永远料不到风止意的表白会在什么时候降临。 第92章 你缺牛马么 回到城主府白露阁,已经消失了一整天的百合等候多时。 小女孩阴森的气质被红艳喜庆的衣裳中和了一半。 她面色相当纠结古怪,甚至有些狰狞,站的特别老实巴交。 烛九读出了以下信息: “这阴险女人很有实力很有来头,我一定要乖巧听话不能给她抽我屁股的机会。” “这么厉害的女人竟然带着她的小白脸城主吃我的、喝我的、花我的,还压榨我,简直没天理没王法!是不是不发火就把她当傻子!” “可是她看穿了我,临走前的指点甚至救了我跟姐姐,还让我变得更厉害了,此等大恩就是做牛做马又如何!” 于是下一刻,百合目光一定,干脆利落地跪地哐哐磕了三个头,有一种就不信磕不死你的狠劲。 烛九:“……!?” 她险些以为这小孩要用额头暗杀她的脚。 “你干啥?虽然年关将至,可你烛九姐也没有灵石给你。” 百合跪的很板正,腰背笔直,她乌溜的眼执着地看着烛九。 “烛九姐,你缺牛马么?” 见对方一副要赖上自己的打算,烛九果断摇头:“不缺。” “烛九姐,你缺长长久久的贴身婢女吗?” 烛九打量她干瘪瘦弱的小身板,再摇头,“你看起来长久不了。” “……” 她内心终于忍不住阴沉沉地笑:说的跟你那一推就倒的身板就能长久似的,王八配绿豆,谁也别说谁。 但她是个两面三刀识时务的小孩,最擅长的就是忍辱负重,打定主意跟烛九学本事,以后继承她的遗产。 因而很快扯出二十四孝好婢女的微笑,温柔问:“烛九姐?那您缺什么?” 烛九沉思片刻,说出了目前刚需。 “新的一年,缺灵石,缺修为,缺对象。” 百合:“……………………” 要不你把我杀了吧。 第一次当许愿池里的王八,百合不是很有经验,她还尝试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扛下所有。 硬着头皮给出解决方案。 “烛九姐,我赚灵石养你。” “缺修为,等我学会聚灵阵就给你布。” “缺对象……少城主还不够?” 烛九摇头。 百合毫不犹豫说:“我媚术习得不错,春艳楼老鸨都夸我是天才!” 烛九:“?” 这有什么关系? 百合沉默后,抠着手指略扭捏,“烛九姐,性别不卡太死的话,我也能行。” “……?”烛九被这句话成功镇住了。 百合以为她不同意,立马更换策略,“要不我出去用媚术给你勾几个小白脸,你喜欢就都留着。” “……” 烛九顿时对百合肃然起敬,别的不说,就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不要脸劲,绝无仅有。 这小孩以后必有出息,趁她落魄赶紧使唤她擦地,以后再问她要巨额封口金,岂不美滋滋? “我看行。” 烛九欣然应允,态度也和善起来,虚扶一把道:“这种小事哪需要这么重的大礼,快起来别跪着了,小小年纪瞧着让人怪心疼的。” 百合恭顺低头,从善如流站起身假装拭泪,“烛九姐真是心慈,难怪当初一见您就心生欢喜。” 于是两个虚情假意、各怀鬼胎的人开始了塑料主仆日常。 …… 画面外。 众人眼睁睁看见百合说要给烛九多勾几个小白脸后,后者立马改口。 他们纷纷看向绝崖几人,目光如炬,尤其是被盖章认定一个不够的风止意。 绝崖几人难得统一冷漠脸,毕竟这把没一个是赢家。 众人觉得刺激得很。 有些人还在为了邪帝吃醋,而邪帝已经背刺所有人眺望了整个修真界。 海王啊。 纪期锐评:“野心不大,鱼塘满天下!” 众人:有一说一,天才姐的马屁精说话是真精辟。 易迟很难受,瓜子都不香了,这绝对是她有史以来被黑的最惨的一次。 冤枉!她明明本本分分老老实实禁欲好多年! 痴离隐秘勾唇,笑的霸道狂狷又得意,把虞清欢都看傻眼了。 不是,她师尊怎么自从看了邪帝之后,话也多了,脾气也好了,脸上也有笑了? 还笑的有点疯癫。 她没忍住问一句:“师尊你怎么了?” 痴离眸中流波荡漾,笑吟吟道:“没什么,就是觉得百合与烛九真是有缘呢。” 虞清欢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众人听见痴离的话,不由不平道:“应该说是孽才对,这叫百合的小姑娘后来也没个音讯,估计是被邪帝折磨死了。” “邪帝虐待小孩就算了,竟然还连哄带骗,百般为难,可怜那小孩如此努力生存,却看走了眼!如今怕是同珈岚人一样,早就尸骨无存了。” “果然啊,靠近邪帝就会变得不幸!” 众人议论之时,纪期忽然插嘴:“嗷对,正好马上要介绍某位一号神秘嘉宾。” 众人:??? 啥意思啊。 第93章 九十九度 画面内。 百合既然立志要装的让烛九对自己心生好感进而教导自己,那必然得拿出做牛做马的觉悟。 然而她已经用最大的恶意揣测烛九,还是低估了烛九作妖的程度。 她已经日日夜夜折腾了百合半个月。 除了吃饭百般挑剔以外,茶要喝特定温度的,差一点都不行。 百合不得不用灵力时时刻刻温着,可灵力总有用尽之时,她修的心法武技都来自她那散修渣爹,能是多好的货? 抛开这一点不说,自九岁时沦落珈岚城,她修炼就全靠自己摸索,运转灵力的技巧经验一概没有。 于是第一天半夜三更,烛九没喝上九十九度的茶,她斜倚床畔,用失望的眼神幽幽瞧着百合。 百合能怎么样?她只能认错道歉写保证书,然后说下次一定。 烛九自然不肯放过她,随手从储物戒中摸出一本靛蓝古封面的经书,“好好看,好好学。” 百合眼中精光爆闪,一整天累死累活的疲惫一扫而空。 这么好?第一天就得偿所愿?她就说烛九这女人既然能指点她,本质上是个好人吧? 她按捺激动,伸出双手虔诚弯腰,慎而慎之地接过自己的第一本高端心经—— 《神仙十八式》。 瞧瞧,又是神又是仙,多霸气侧漏的名字,不愧是这神秘女人拿出来的东西,就是牛批。 她受了这传承,可不能在心里骂她了。 最多以后学有所成卷遗产跑路的时候落两滴泪。 百合神色更庄重了,怀揣朝圣的心情打开第一页,入目一张神色迷离,檀口微张的男女俯趴裸体。 “……” 她不死心,再一看,裸体上标记着详细的穴位经脉注解——按摩推拿用的。 “……”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她就知道烛九这女人不会这么轻易给她好东西! 百合合上书册,面无表情。 半个月间。 百合偷学点什么的目的毫无进展,反而伺候人的活计越发熟练。 她为了完成烛九的各种苛刻条件,每天体力灵力脑力双双耗尽,累成狗。 关键这还是自己花灵石找罪受,连风青玦和风止意都天天来蹭饭。 她真想刀了全世界。 欺负她一个十二岁的小乞丐,他们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一天也干不下去了。 好在风止意和风青玦到底不是烛九,风青玦后来会给她些丹药灵草,拿去卖一卖倒是能换一些灵石,起码收支平衡了些。 除此之外还给了她一本阵法初涉辑要,相比起符箓丹药这些需要前期大量资源投入的职业,阵法师算是普通人最有可能企及的。 况且还是城主给的,珈岚城这么些年都没有阵法师,城主从无到有一力承担珈岚城要隘阵法,说句阵法奇才也不为过。 百合如获至宝,夜以继日参悟练习,立志要言出必践给烛九画个聚灵阵,让她看到自己的价值。 可惜忙里偷闲时忙活了半个月,还是受风青玦亲自指导,画了一千个却只有一个成功,还是黄品低阶半成品,属实是食之无用,弃之也不可惜。 百合根本就没好意思拿出手到烛九跟前丢人现眼。 少城主风止意欲教她练剑,百合兴奋不已,下定决心让烛九看到自己的剑修潜力,然后对自己刮目相看。 却悲催地发现她…… 听又听不懂,学又学不会,半个月了还在基础剑招第一式打转。 在风止意执拗地用一种“就不信教不会她”的较劲眼神走来时,百合坚强地表示,耍剑什么的,她不配。 自此沮丧挫败地告别了剑修这个职业。 深夜,她心里想着烛九一剑诛妖兽,一语镇万军的震撼场面,再思及自己短短十二年步步坎坷的悲剧人生,咬着擦地抹布,抱膝蹲在角落,闷声哭成泪人。 破防了。 没有机会时她只需埋怨上天不公,可机会摆在面前时,她仍然一次次弄丢了它。 便只能怪己。 梦想与天真什么的,终究是慢慢死在现实一点一点的磋磨中。 绞尽脑汁只为求活而已,何必奢想更多。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天才呢。 她根本就没潜力也没价值,只会干活,难怪烛九半个月都没指点他半分。 她不配。 …… 小孩委屈地缩在阴影里嘤嘤哭,台阶上,烛九纤倚楼梯,抱臂垂眼相看。 半张脸隐在阴影中看不清,另一半的肤色如冰清冷玉,唇绯,眉弱,眸深幽。 转身无声拾阶而上,什么也没说。 只是沿阶烛灯随着她散漫的步子一盏盏背道亮起。 人与灯一上一下,烛九来到房门前时,光便恰好来到了百合身边。 后者泪眼濡湿看见橘明光亮照在地上,以为烛九来了,惊地一下跳了起来,心中疯狂构想遮掩说辞。 抬头却没见着人,只有一路阶灯在暗室温柔朦胧,驱散些许清寒,也预示她曾来过。 …… 百合歇了继承烛九遗产的心思,本本分分干活,所求就是留在城主府不被赶出去,省的被春艳楼抓。 这一日,她用十八式手法给烛九捏完胳膊正要回去时,后者伸手遮了遮太阳,懒洋洋说了一句话:“这么好的技术,不用在自己身上,可惜了。” 百合心想,我哪有你这么悠闲享受! 回去后,脑海中却忽然灵光乍现,鬼使神差地照着十八式点了一遍自己。 瞬间,体内经络处的灵力像受到牵引流溢,自丹田沿督脉上行,运转周天,一点一点熨过四肢百骸。 部分没经过的脉络甚至有淡淡的灼热酥麻感,似沉疴被除尽,全身灵力勾连浑然天成,畅通无阻,不难受,甚至身心舒畅。 百合心神一震,精神抖擞,真快活似神仙! 她真是眼盲心瞎,误会烛九了,这分明画的是一种珍贵的修士入门引灵心经! 对于修炼至今漏洞百出又毫不自知的百合来说,相当于补充了那一块残缺的地基。 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修炼速度都快了三倍,体内储存的灵力也更加纯粹凝实,饱和又没有从前的虚浮感。 百合收了功,坐在床上,内心分外复杂酸胀。 本以为烛九根本没看上自己,谁知原来从一开始,她就给了她那么珍贵的东西。 次日清晨,烛九一开门就看见百合直挺挺站在门口,跟穿花衣裳的尸体似的。 “你干啥?又来磕头?” 后者夜里激动的睡不着,本打算来道谢,可真见到人了,又突然不能像这几日讨好她时一样好话说尽。 扭捏了半天,整出干巴巴的一句,“烛九姐姐,您可真会藏。” 呜呜呜,什么秘籍不能好好说,整这么隐晦的哑谜!城里人真会玩! 烛九挑眉笑了笑:“可你的幻术也进步了许多,不是吗。” “幻术?不是上不得台面的媚术么?” 烛九上前一步,越过面前的“百合”,拍了拍空气,只见空无一人的地方忽然出现一片涟漪。 烛九玉润的手落在对方削瘦的肩上,对着小孩黑漆漆的视线,低头似笑非笑。 “媚术不就是幻术的一种么?” “殊途同归,道不分高贵低贱,只在走了多远,恭喜你,步入了贪嗔痴离怨的幻道。” “不过一大早在别人门口动武可是要挨打的。” “去做饭,百合。” 百合愣了愣,并不知道道是什么,但莫名感觉很庄严,内心也隐隐激荡。 她学着烛九的笑,也扯出一抹笑,黑沉的眸中忽然染上些许狡黠,阴郁的眉眼焕发出一丝小女孩的俏皮生动。 “做好了呢,烛九姐姐。” “是什么?”烛九抬步下楼,百合背着小手跟在她之后,踩着她踩过的步子。 “豆腐八仙汤,莲藕青粥……”百合很自信,因为她知道这些是烛九最常吃的。 “没胃口,不想吃。” “……” 第94章 野,玩的真野 画面外。 又是幻术又是贪嗔痴离的…… 人心浮动间,纪期给了所有人致命一击,“不会有人没看出来百合就是痴离吧?不会吧?” 冷风萧萧,人影迷离,现场死寂的像没一个活人。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画面中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这半个月吃的好穿的好,瘦到脱相的脸上也有了些肉。 众人眼珠移动,钉在笑如春风拂面的痴离身上。 仔细一看,百合笑时那眉眼间尚且青涩的神韵,可不就有痴离的几分模样吗? 也不怪众人没认出来,修士每一次升级都相当于全身精修。 痴离都大乘期了,自然变化甚大,尤其是小时候的痴离朝不保夕三天饿九顿,早就瘦的没个人样。 虞清欢这辈子没这么清晰地感受到她师尊的情绪。 啊对对对,是我呢是我呢,那个在烛九身边的人就是我。 脸上就差没明晃晃地写着“志得意满”四个字。 众人:“……” 他们想起此前在当事人面前怜悯百合身世可怜,年纪轻轻就夭折的事,顿时感觉自己成了猴子,被耍着玩。 于是一个个都很羞愤。 虞清欢一脸懵逼。 惜灵衣不满道:“痴离谷主既然就是百合,为何迟迟不开口承认,反让人猜了那么久?” 痴离漫不经心扶了扶梨木簪子,很是骄矜道:“主要就是为了这一刻,本尊还挺喜欢看你们这种表情的。” 众人:“……” 这说话劲儿怎么烛里九气的,众人瞬间梦回烛九说喜欢看珈岚人挨打的的场面。 惜灵衣镇不住这种说话妖里妖气的人,只得厉声质问风止意:“珈岚剑仙为何也不开口?” 她是绝对不信珈岚剑仙不知痴离就是百合的,可这么几百年愣是没传出风声!这究竟是为!什!么! 风止意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个性。 面对不善问询,拧眉间泄出冷锐锋芒,他冷声道:“又没人问我。” 义正言辞似乎丝毫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 众人:“……” 好好好,你俩的嘴真严,用盘古开天辟地的斧头都劈不开缝。 哄得修真界团团转,要不是今天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俩还他喵是熟人? “你俩既然是旧识,见面为何不说话?” 风止意:“没必要。” 痴离:“不想说,我跟杀过烛九的男人没什么好说的。” 很好,彼此都很冷淡。 但是吧。 众人像重新认识了一遍痴离。 这痴离之前两耳不闻窗外事,既不站烛九,也不站绝崖,混在八大势力集体行动中摸鱼划水。 谁知一朝暴露马甲…… 精辟精纪期准时上线:“摊牌了,不装了,我痴离就是混在敌军的烛九毒唯。” 友军里面惊现卧底,惜灵衣很生气,“谷主这话什么意思,剑仙杀烛九有什么不对?” 痴离无所吊谓地撩发轻笑,莫名几分洒脱。 “从前不知道谁对,封神碑一出现,本尊就觉得是这世界不太对。” 众人:“……”我看你是疯魔了。 纪期:“为了你,与世界为敌。” 有人劝:“痴离谷主你糊涂啊,烛九虽然在你幼年时对你有恩,助你修炼,可也不至于让你违背良心公义啊!” 痴离懒得跟这些人罗里吧嗦掰扯,她挑眉说:“本尊没有良心。” “……”行,没得说了,还好邪帝死了,不然你高低得被归为邪帝身边首席大将。 惜灵衣脸上冰霜凝结,她讽刺道:“既然如此,当初诛杀邪帝时,你为何不出手帮她?反而参与八大势力的行动?” 众人顿时也目露讥诮,确实啊,人死了她开始表忠心,还有什么意义?多少虚伪了。 痴离果然落了脸色,没了那股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潇洒劲儿了。 众人舒了口气,还好,邪帝还是孤身一人的邪帝。 气还没喘完,就听痴离声音冷淡甚至有点子委屈道:“问了,她不理我。” “见了面,还凶我,不许我跟她说话。” “要给她收尸也不理我,哼。” 易迟:“……”她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哒? 众人:“……” 差点莫名其妙变成邪道的合欢谷人:“……” 震碎三观。 野,玩的真野。 你跟风止意,一个城走不出两种烛九脑。 场上一时安静如荒郊坟地乱葬岗,透着股邪气儿。 歪风邪气不能起,必须镇压,惜灵衣眼看痴离如今跟绝崖人一样,都不是正常人的精神状态。 她决定改换路线,走怀柔路线,于是缓了缓神色。 “人既然已经不在,痴离谷主就不要沉湎过去了,邪帝给你圆满了修炼根基,此恩,你当年多次企图相助,也算还尽。” 痴离不买账,“她还点拨我入了幻之一道,这恩没还,我就得年年烧纸上香。” 众人大惊:什么意思?你那幻境不是自己摸索修的吗? 痴离:“我那时只是朦胧摸到幻境的门槛,虽然利用它多次达成目的,但也只能算极厉害的媚术。” “妖兽攻城之日,离去时她同我说的话,让我在春艳楼修士追上的危机时刻,第一次构建出了幻境。” 众人仿佛窥见了宝藏的光芒,怀揣着听一下能升天的贪婪心思问:“什么话?” 也怪碑灵太鸡贼,想听想看的就是不给看,烦! 痴离神色悠然,吐出一句话,“就不告诉你。” 众人:“……”好好好,你晚上睡觉最好两只眼睛轮流站岗。 第95章 我要当爹了 画面内。 烛九是真没胃口,她本意是在珈岚城养养魂,但是现在她发现,她似乎快养死了。 具体表现为她也渐渐昼夜颠倒起来,可这几日夜里与风止意出城,并没看出毒瘴影响人的缘由。 天亮了,她好困。 烛九每日恹恹欲睡,整个珈岚城的人也昼伏夜出。 连风青玦等护城军都困得睁不开眼,若非烛九威慑尚在,妖兽早就迫不及待攻城了。 吃饭时,几人吃着吃着就睡倒一片。 风止意一个人坐在那儿,筷着未动。 灵识范围之内,夜雨初歇,檐角欲坠的雨滴印着灰白天色,珈岚花萧条落在地上还没有脚步碾过。 只有他真正清醒着。 一种沉重、独活的寂寥气息裹挟着他下坠。 好像有什么在逼近。 风止意眉心越皱越紧,他倏然站起身,要走时顿住,将烛九睡着时捏住的筷子抽走。 才抽一半就被警觉惊醒的烛九反手扼住手腕。 风止意对上这人从未有过的冷厉嗜血目光,像从炼狱而来。 但只有一瞬就变得平静,恍若刚才只是幻觉。 烛九松了松心弦,揉着太阳穴,仰头看他,睡眼惺忪问:“要出城?” 风止意仍然心悸于那神色,回神后敛眉点头,“今天去更深处看看。” 随着所有人异状加剧,他已经心急如焚,无法再冷静坐视,明澈的气质也染上沉郁。 烛九借着这人的力道站起身,风止意身姿一丝未动,任由她借力。 “我也去。” 风青玦和百合被声音吵醒,一睁眼就看见两人“手牵手”。 风青玦是中庸正经的人,他提醒道:“止意,这里还有人呢,注意影响。” 他就见不得这么不检点的行为。 百合打着哈欠说:“城主,是烛九姐牵少城主呢。” 风青玦:“……”他又不瞎,但他哪敢说烛九。 风青玦转而板着脸问百合,“昨日让你画的聚灵阵画好了吗?我检查看看。” “……”这次换百合沉默了。 食物链最底端,原来是她。 风止意难得闷声不语,心事重重。 风青玦叹了口气道:“这些年也不是没有用过各种手段探查毒瘴,可都一无所获。” “止意,现在当务之急不是毒瘴,而是七日后的宗门选拔,只要你能成了真传弟子,我们就都有救了。” “我观你有结婴之兆,这几日最好闭关一试,到时把握更大些。” 这话也在理,毒瘴的困扰持续了那么久都没找出原因,眼下有最优选择出现,自然不必再废那个功夫。 当然,最优选择是兵分两路。 最终,风青玦去角楼进行阵法每日维护。 背负全城命运的风止意去修炼,烛九出城,百合又去找她姐姐去了。 临走之前,烛九原本以为风止意会担忧她的安危,结果对方什么也没说。 …… 刚出城步入山脉范围,烛九看见了支腿坐在树杈上,低眉用藜枝专心编花环的风止意。 抬头看来时,额侧碎发拂过剑眉,在清澄的星眸投下片影。 “烛九烛九!” “……”她就知道这小子刚才那么反常不对劲。 烛九无奈时,头上微重。 风止意左看右看,伸手将花环左侧调高了些,然后从储物戒中摸出一面镜子,期待问:“这次比上次好些吧?” 烛九瞧了瞧,绿枝缀红色小花,她又穿着一绸青衣,红配绿,真好看。 “行,真行。” …… 两人沿着上次的路往山脉深处走,他们的目的是找到毒瘴源头,也就是需要前所未有地深入内部。 所过之处妖兽退散。 其实烛九真正动手的时候也就那日城门下,杀过的妖兽哪有风止意多。 但它们见烛九如见杀神,比见风止意还害怕。 当真是烛九一出手,风止意十八年白干。 “你爹不是让你修炼?” 风止意摇着狗尾巴草,“我爹担心我,不愿我出城,但其实我从小都是在极致的战斗中进步,这次突破也不会意外。” “此次去的方位经过金刚猿老巢,我去找他打一架,效果比闭关修炼好。” 烛九觉得这主意不错。 于是两人按照计划翻山越岭来到了金刚猿的地盘,还没踏入,先听到一声嘹亮林梢的舒爽猿猴叫。 “哦吼~~~” 然后就是抓着枝蔓,在树木间荡来荡去的呜呜风声。 “我要当爹啦~~~” 周围起起伏伏,叽叽喳喳的尖细声音,“恭喜爹爹!恭喜爷爷……” 这金刚猿,子孙后代还不少啊! 一阵乱糟糟中,还有其他妖兽贺喜的声音, 大喜的日子,得去道贺。 风止意先一步朝声音掠去,快的只能看见黑白二色的残影。 也就下一刻,一声兵甲碰撞声震得林木簌簌作响,金刚猿惊讶震怒:“风止意!?你这小白脸竟然还敢来?” 接着声音又夹杂慌乱,仿若惊弓之鸟,“竟然还无耻地带人来!?” 风止意冷冽笑,“这就害怕了?你带妖兽攻城时,我可没这么怂!” “那怎么能一样!”一群乌合之众和一个秒杀金丹的伪筑基期大佬,怎么比? 烛九这时也穿行到了猿群面前。 一群黄黄褐褐的大猿猴抱着刚出生的三只小猿猴,害怕地躲在金刚猿身后。 后者暗含警惕地看着烛九,他挠着毛茸茸的手背讨好地笑。 “您怎么来了?” 他慌了一阵就反应过来,烛九上次既然没杀它,这次应该不至于特意来动手。 但也不一定,万一风止意这小白脸凭着好腰吹枕边风呢? 毕竟他跟风止意是有死仇的。 烛九摆手,示意大家都放松点,把这当自己家就好别客气。 “我们路过听说你当爹了,特意来看看。” 金刚猿瞅了一眼杀气腾腾的风止意,信不了一点。 风止意已经不给他问话机会,一剑刺了过来,“这是你我之间的战斗!” 金刚猿心惊胆战地对了几招,发觉烛九头戴古怪的花环,果然老神在在站一边,看着新出生的小猿猴愣神。 他放下心,放出元婴全力与风止意对战,后者招招杀机,丝毫不留情。 金刚猿本身就不是风止意对手,此刻全力以赴,被逼的招招狠辣。 打着打着就全心全意奔着杀死对方去了,谁让他们仇恨深。 其他妖兽缩在一旁,不敢吭声也不敢参与。 没过一会,金刚猿的元婴被劈毁一半,他也多次中剑,受了反噬身受重伤。 与之相反,风止意半个月内与烛九对练,剑招精妙不少,进步甚大,战斗时虽有心绞痛,但剑胚不敢作妖,问题就不大。 他可以全力施展。 此刻一番战斗,竟有了境界松动的气息。 风止意把剑架在金刚猿脖子上时,后者怒骂一声:“风止意,你这个可恨的小白脸!” 风止意“切”了一声,一点都没有受到伤害。 眼看风止意的剑就要刺下来,金刚猿心思电转,立刻道:“我知道你们一直在找毒瘴根源!风止意,只要你立问心誓不杀我,我就说!” “否则即使我死了也不会说出口!” 风止意的剑锋硬生生止住。 金刚猿见状心一定,眼珠转动又狠厉道:“难道你不知道,你们珈岚城的人,都快被毒瘴害死了吗!?” 金刚猿这话,也是风止意的心病,这几日,他总有种身在闹市也孤身一人的错觉。 那种恐慌感如蛆附骨,他表面看似和往常一样,其实每时每刻都在煎熬。 放过金刚猿,换一条可能会救了全城人的信息,也是值得的。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风止意凝眉,沉声开口。 这就是有的谈的意思了,金刚猿内心微松。 他自是知道,像风止意这样内心正派的人,干不出它在城门口干的缺德事。 “我可以立问心誓,我告知你的位置,绝对不假!” 这是一种拿自己的修为作为抵押的誓,一经立下,若违背,则修为倒退。 可以说很可信了。 …… 风止意权衡一二,终究是与金刚猿做了交易。 后者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眼现诡谲。 一只大猿猴见他表情,待人消失后才问,“爹,你说的位置是真的?” 金刚猿狠狠敲了一下它脑门,可惜扯动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废话,老子问心誓都立了,怎么可能撒谎!” 大猿猴委屈地想,那你笑的那么奸滑。 他忧心忡忡,“那煞神都找到这儿来了,咱们要不要迁离此地。” 金刚猿静默片刻,目光几经变幻,最终阴冷道:“不用,反正她也会死。” 第96章 我要特殊服务 金刚猿所说的位置几乎在十方山脉腹地,相当于中心内围。 那里根本就没有妖兽,全是妖。 也就是说,元婴期都是小喽啰。 而如果一个地方,它产生的毒瘴在覆盖百里之后,仍然能对人类造成如此恶劣的影响,那该是什么样的凶地?又有什么等级的妖生存? 这个问题,烛九知道,冷静思考后的风止意也知道。 所以只行了片刻,风止意的脚步就越来越慢,直至停滞。 他得出结论,此去一行,他十有八九会连累烛九一起死。 即使侥幸到了那里,他就能凭一己之力破坏那根源吗? 相反,若是保证最佳的姿态去参与七日后的考核,他几乎不会失手,烛九有救,他爹有救,所有人都能活下来。 “我们回去吧。”他低头思索后,声音极为沉重。 烛九本也知道风止意自会想清楚,因而也不意外,只平淡颔首。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风止意背负如此重大的使命,即便心性至纯至简,也难免压抑焦虑。 烛九心中则疑问重重,很多杂乱的信息点交织在一起,却无法连贯成线。 她觉得这事在什么地方有问题。 她怎么刚找到一具躯体,就感觉自己快死了呢? 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不要太熟悉,这里真的没有孽神? …… 画面外。 众人看见的内容与烛九看见的内容一致,因而此刻都一头雾水。 观看至今,烛九丝毫没有屠城的意向,甚至还帮助风止意解决城内困境。 邪帝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风止意垂目而立,忽然开口,“或许是因为她,百合。” 众人:“?”好新奇的角度。 痴离也愣了下,众人以为她得辩解,谁想她竟勾唇笑的邪魅动人。 “谢谢你第一次让我知道,我在烛九心中这么重要。” 众人:“……”你说你惹她干嘛。 不过他们还真挺好奇这关百合什么事。 …… 画面内。 两人回到城内后,风止意因与金刚猿一战,境界隐隐动荡,因而回城主府闭关修炼。 烛九直犯困,回去想着事情不知不觉睡着了。 晚上爬起来时,一室清冷,她缓了缓神,冒出一个疑问,百合呢? 虽然她时常会出去,但一般来说都来去匆匆,不会一整天不见耽误正事。 比如做饭。 烛九找了一圈没找着,又不知她姐姐在哪儿。 沉思片刻,非常直接地去了一个地方——春艳楼。 晚上就是热闹,春艳楼七层高,雕龙画栋坐落在睢水畔,楼影摇曳在水里,气派精美。 很难想到珈岚城还有这样一个格格不入的潇洒地儿。 更难想到这是章绩绩那山羊胡、刀疤脸、冷血小老头的产业。 一楼是正常食肆之用,靡靡琴瑟,大家喝酒听曲都很精神抖擞。 烛九刚进去,小厮就迎了上来,见了她瞳孔微震,但还是恭敬说:“客人,需要什么服务?” 烛九问:“有什么服务?” “吃饭饮酒听曲。” “就这?” 小厮见她不满,吓得冒冷汗,“那……那客人想要什么服务?” 烛九冷淡说:“我要特殊服务。” 小厮被烛九身上低沉的气势压的喘不过气,喉间干涩讪笑一声,“这个,您不是与少城主……” “有关系么?逛楼还要问有没有家属,那你们春艳楼怎么开的下去的?” 小厮心里不乐意,但迫于畏惧,只得闷声问:“……不知客人想点哪位?” “章绩绩。” “……?” …… 章绩绩在顶层正享受着三个薄纱女子按摩点茶,身旁还坐着一圈麾下的护城军。 大家都是乐于在为人民服务后再被人民服务的同道中人。 章绩绩听说自己被点的时候很懵逼。 其他人也很懵逼。 章绩绩心想整个珈岚城还有人配他下海服务? 怕不是生活压力太大,想不开来找死。 神金。 章绩绩懒得听,眼皮子恹怠一掀。 “让她滚。” 第97章 玩不过,根本玩不过 章绩绩与风青玦的宽和不同,他奉行铁血纪律,是个御下相当严苛刻薄的人,一向说一不二。 来通报的管事一听这话,顿时犹豫了一下。 这间隙,其他人纷纷开始嘲讽。 “什么人啊,在底下喝多了吧,真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 这些人说了几句后,章绩绩见素来机灵的管事面露为难,欲言又止。 他觉得有些蹊跷,冷冷呵问,“来的是什么人?你直说便是!” “是我。”一道轻婉的声线自门口响起,饮酒作乐的几人条件反射僵住。 绘着锦绣芙蓉的横屏后,映入一抹袅娜身影,她漫步走过。 一只暖玉纤手撩开七彩琉璃珠帘,堪胜绝色花魁的细眉美人笑盈盈问:“听说有人让我滚,谁啊?” “……” 多么清美柔软,适合金窝藏娇的皮囊,可惜她叫烛九。 几人惊艳愣神后,几乎肝胆俱裂站起身。 杯子闷声摔在铺了狐裘的地上,一个个像老鼠见了猫。 章绩绩面皮抽了抽,“说的自然是他们几个,哪能是烛九仙子。” 他转头朝其余人使眼色厉斥,“还不快滚!” 几人正要走,烛九探身迈步进来。 琳琅珠色流过烛九面庞,她笑问:“你不滚么?” 章绩绩能屈能伸,只是神色僵硬了下就恭恭敬敬请烛九入主座,仔细斟茶。 “烛九仙子说需要服务,那在下应当是有什么能为您做的吧。” 不然总不能真图他人老珠黄。 特殊服务,等于特殊的人服务,没毛病。 烛九直接问:“百合呢?” “百合?”章绩绩迷茫一瞬,继而想起来,“您身边那个小侍女?” 他笑,“这在下哪知道……” 烛九看了一眼壁上悬挂的剑。 章绩绩从善如流改口,“不过我知道她姐姐家在哪!” 烛九浅酌一口茶,心想这小老头真会享受,她皮笑肉不笑,“这你都知道?” “……”那他到底应该知道还是不知道? 众下属表面屏息端坐,见章绩绩吃瘪,内心暗爽,您老也有这时候呢。 烛九将茶盏一扣,一声脆响后,她无名指敲着杯底。 “我不管从前如何,她现在是我的侍女,你们春艳楼,想从我手里抢人?” 气氛凝稠,烛九的声音伶仃落在室内,冷冷敲在众人心上。 章绩绩对上这人略显冷淡的眸光,鼓了鼓喉咙道:“春艳楼,自然不会。” …… 彼时彼地。 城内某处窄巷偏院,百合照顾完盲眼姐姐,又带着路过时买来的糕点绸缎,敲了邻里的门。 门开,她阴沉沉的脸上换上从未有过的明媚俏丽笑容。 一妇人开门,见了她眼中闪过惊喜的精光,侧身热情唤她进来,“是百合啊,又来看你姐姐了?快进来坐,婶子想死你了。” 百合笑意不减委婉拒绝,送了礼,请求对方平日里多关看姐姐,若有什么动静就去城主府找她。 妇人听了一半就伸出温厚有力的手,箍住她纤瘦至极的手腕,往自己怀里带。 “有什么话要站在门口说,婶子想听你进屋说,干什么非要去城主府当侍女,不如来婶子家住一阵,婶子夜夜都寂寞的很。” “……”百合堪堪扶住门框定住身体,她弯唇轻笑一声,小小年纪竟有青涩风情,“婶子急什么,等婶子照顾好了我姐姐,自然什么都依你呢。” 妇人被她迷的七荤八素,连连应是。 百合又逐一敲了其他几家的门,男女老少,个个像见了举世珍宝,上来揩油便罢,还有往屋里生拉硬拽的。 所幸百合是修士,又身怀青楼狐媚子手段,因着这些人色迷心窍,被她忽悠了过去。 百合回了为姐姐购置的小院,刚一关门就脸色冷沉下来,脑海中那些人绿幽幽的贪婪视线挥之不去。 她发现,这些人好像更疯魔了,不吃到她,难以善罢甘休。 同样是万人迷,人人都盼着少城主上天,人人都拉着她下地狱。 她们这些外来人身上,到底有什么特殊的?连他爹那样在外面都没有女人看一眼的狗男人,都人人趋之若鹜。 虽然现在已经不受欢迎,被榨干了精气神,连修为都从筑基跌落到炼气期。 正沉思时,一个身形单薄的素衣女人,手扶盲杖,从内室摸索走出。 她双目灰白、无神,素白纤细的下颌面皮下隐有脆弱的青细血管。 脸上盈着软和的笑。 相比起烛九柔中带邪,这是个真真正正一触就碎的落魄花魁美人。 “百合,你要走了吗。” 百合回神,神色软下,上前搀着素欢入室,“姐姐,今天风有些冷,被吹一下你又要头疼了。” 素欢身为凡人在春艳楼待了十年,受过的磋磨苦痛数不胜数,早就一身病。 素欢任由她牵着,无奈一笑,“你每次来都带那些珍贵丹药,我身上的病痛早就好的差不多了。” 百合吐了吐舌头笑,“等我下回去刘叔那,看看有没有治眼睛的丹药,他现在不同以往,还真有可能炼出来。” “听说是受你的烛九姐姐点拨?”素欢就着百合的手坐稳,好奇问。 百合听这话,莫名感觉有些奇怪,脸上微热,嘀咕一句,“她哪是我的烛九姐姐?” 素欢歪头一想,轻轻点头,“倒也是,那样厉害的修仙之人,帮了你那么多,我看是师尊才是。” “……?”百合一脸呆滞,她可没说烛九帮了她什么,素欢怎么知道的? 素欢双目黯淡,无神地看向百合的方向,笑意温柔宁静,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 “半个月前你拉着我,一上午都在埋怨她刻薄,连午饭时间都忘了,可外出遭遇几个修士后就再也没说过,想必是她指点了你什么罢?” 她声调缓缓,细细推敲。 “这半个月来你虽次次抱怨在城主府的日子辛苦,却半字不提你烛九姐姐,想来是知道,她让你做的每一件小事都有利修行。” “你还说城主教导你阵法,少城主教你修剑,我擅自揣测,你是心知自己人微言轻,能得他们二位亲自教导,全是沾了你烛九姐姐的光。” “更何况,你还说你得了一门引灵心经,领悟了幻术,修为进益甚大,却不说从哪来,那应当是一个不知该用什么情绪说出口的人。” “我想,你很喜欢她。”素欢轻柔一笑,毫无力量感的脸上,多了几分揣摩出结果的释然。 她越过“你很感激她”,直接说“你很喜欢她”。 百合:“………………” 行,真行,她百合这辈子是栽在这两个柔柔弱弱的女人身上了,玩不过,根本玩不过。 被看一眼,亵裤啥颜色都不是什么秘密了。 你姐还是你姐。 …… 天色欲黑,百合本要赶回去给烛九做饭,刚打开门,面前站着一个形销骨立的虚弱中年男人。 男人面色苦白,下盘虚浮,见百合一副过得不错的形貌,眼色浮动。 “阿玉,听说你住进了城主府?怎么也不跟爹说一声呢。” 百合不动声色背过身合上门,脸色奇冷,“关你什么事?我可不是什么阿玉。” 说着自顾自走开,她要把人从姐姐这里引开。 自从被一百块下品灵石卖了,她就跟这个名义上的爹再无瓜葛。 徐三成作为一个筑基散修混迹江湖,别的本事没有,主打的就是奸诈虚伪能忍,从不露獠牙说真话。 无论干什么坏事都要展示出自己被逼无奈的窘迫。 三年前卖掉百合的时候那是声泪俱下,说自己心疼舍不得,说自己走投无路。 其实不过就是投怀送抱的女人太多,他的灵石都被自己装逼霍霍完了。 徐三成丝毫不为百合的冷脸变色,他又凄苦地说了一通自己的苦衷之类的。 总结就是:过去的都过去了,打断骨头连着筋,亲父女哪有隔夜仇。 爹将你拉扯这么大,生养之恩大于天,当年你那么小,爹将你护在怀里躲过妖兽袭击,你怎么能忘本? 女儿啊,现在攀上烛九出息了,不接你爹去城主府享享福? 手头有点紧,接济一下你亲爹吧。 第98章 没有亿点办法 徐三成的苦言软语,百合刚开始的时候是相信的。 甚至在春艳楼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时,都想着他爹什么时候能来接他回去。 老鸨逼迫刚满十岁的她接客的那天,有三位声名狼藉的客人,她绝望无措之时被那时仍当红的素欢救下。 她没去,素欢去了,回来后,素欢浑身狼藉,血痕遍布,瞎了眼。 第二日徐三成来找他,她本以为是赎她回去,却原来是见了春艳楼的宣告,以为她接了客,来要灵石。 晚上她蹲在水井边,想一夜,揪掉了几撮头发,也想不通徐三成是为什么,素欢是为什么。 …… 百合想到这,对流着徐三成的血这件事就只剩恶心,于是她真就忍不住反胃地吐出一口酸水。 徐三成见状,脸色终于忍不住黑了黑。 百合擦了擦嘴,抬头说,“你再不滚,我不保证自己能忍住不动手。” 徐三成被对方阴暗的目光所摄,一时没敢说话。 半晌正要张口,喉间一凉,抵着一把寒匕。 他感受到了令人战栗的杀气,顿时所有死皮赖脸的话都咽了下去。 片刻后,徐三成看着百合离去的小小背影,眼中满是恶意,“那就不能怪我了……” …… 百合心情压抑地回城主府,一路上忧虑重重,担忧素欢安危,走得慢。 当她到了白露阁,神色怏怏地准备为晚归道歉,并做好被敲诈一笔的准备时,一抬头,看见了两个对弈下棋的人。 一青一素,煞是好看。 烛九和素欢。 百合:“???”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发现两人还在那。 烛九转头瞅她,“你愣什么?来交灵石。” “什么灵石?”百合一头雾水,又看向素欢,“姐姐你怎么会在这?” 素欢无奈,“你走后,烛九仙子来了一趟。” 烛九:“你姐瞧着挺聪明,我叫她过来下下棋,你旷工灵石是不是得交一下,还有你姐食宿费。” 百合震惊,继付费打工之后,又多出了拖家带口付费打工? 她内心复杂地交了灵石,交完之后突然反应过来—— 不是,烛九这女人拉着瞎子下棋? 她还是人么? 百合转头问素欢:“姐姐你赢过吗?” 她姐作为花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对手一边当选手,一边当裁判的情况下,那可就不一定了。 果然,素欢苦笑摇了摇头,“没有,输了三局,烛九仙子棋艺高超。” 说着轻轻瞧着百合方向,斟酌抿唇道:“一局一百下品灵石。” “……” 百合一言难尽地看着笑眯眯的烛九。 有的时候,也不能怪她忘恩负义在心里偷偷骂烛九。 她是一边干人事,一边不干人事。 没有亿点办法,她只得愤愤掏灵石。 …… 画面外。 众人被烛九这没下限的操作骚到了。 “要么能叫邪帝呢,干的事就没一件正常人该干的,邪里邪气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这也算是将这可怜姑娘庇护在城主府了,而且邪帝对百合也尽心尽力,还特意去敲打章绩绩。” “目前来看,邪帝虽然喜欢玩了点,本性还是纯善的。” 这下倒是没人挑刺了,试问修行路上,谁不想遇到这样一个总会在困境之时扶你一把的人呢? 众人心中暗想:即使这人有亿点奇怪的小癖好,那……那就忍忍呗,还能分咋滴。 更何况那可是举世无双的邪帝啊! 惜灵衣就很气,她干那么多好事,也没邪帝偶尔露一下善意俘获人心! …… 这时,有人心惊于那毒瘴的可怖之处,于是询问风止意,“剑仙,那毒瘴到底怎么回事啊?” 风止意皱眉道:“自珈岚城灭后,毒瘴就消失了。后来我修为有成曾去十方山脉内围看过一次,金刚猿所指的地方是一片淤积沼泽,里面并无妖生存。” 众人不由奇怪,咋就这么巧,城灭了,毒瘴就消失了?好像目的就是害珈岚人一样。 凌云尊主蹙眉若有所思,“珈岚人无论男女,都如此痴迷百合,难道也是毒瘴的原因?” 百合被一群邻里拉着往房里拖的画面,也是炸裂的很,她仿佛活脱脱一个行走的春药精。 而且到画面中的时间点,这些人的症状越发恐怖了。 这毒瘴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比邪帝还邪乎! 也亏得百合在这城里三年还好生生的,没被榨成人干。 痴离则看着画面中的素欢和烛九,眸光怀念黯然。 她不喜欢珈岚城,那里埋葬了素欢,开启了烛九被世人憎恶的邪帝之路。 虞清欢从来只知自家师尊是个什么都不太在意的人,却原来她的过去如此坎坷,一时心中疼惜。 于是她问:“师尊,您的两位姐姐,您更喜欢哪个?” 众人:“……”这什么丧心病狂的问题! 你两个姐姐同时掉下水,你先救谁? 痴离一时间也被这问题问愣了,连心伤之意都散了不少。 她对上众人八卦的视线,莞尔一笑道:“谁在就更喜欢谁,既然都不在,那就都讨人厌。” 易迟心想,还让你投机取巧上了,她立刻出言道:“可惜烛九只喜欢您的灵石。” 痴离:“……”扎心了。 她瞪了眼易迟,这一直让她很有好感的小孩瞎说什么大实话! 说起灵石,不少人也好奇百合身上灵石来历细节。 百合听了问询,啧了一声说道:“春艳楼里有些脑子不清醒的姐姐,快死了还盼着将一辈子挣的灵石送给那些负心汉。” “本尊怎么看的下去她们这么糟蹋灵石,自然多陪陪她们,让她们移情别恋把遗产给本尊继承。” 众人:“……” 行,别人学媚术都是勾男人,你不一样,你勾女人。 …… 画面到这里,已经进入了珈岚灭城的七日倒计时。 面临这一切谜底揭晓的时刻,众人立刻精神起来,全神贯注看向屏幕,准备一探邪帝灭城的真实过程。 他们看了眼悲恸至极的风止意,心里对烛九的欣赏之意消退,变成对邪魔的憎恶。 惜灵衣勾了勾唇,冷冷道:“不管怎么说,她终究是对一群无辜的人下了手!” “只这一条,万剑穿心都是便宜了她。” 第99章 除非我死 画面内。 风止意近几日除了日日来烛九这里溜一圈,练练剑,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冲刺元婴期壁垒。 烛九日日推敲珈岚城的异状都不能有一套完整的逻辑链。 魂海的残损让她仿佛瞎了一样,灵识放不出来,她迫切需要找到孽神,拿回她的东西。 她计划在宗门考核的时候自己也去凑凑热闹,不是为了进宗门,而是打算搭乘他们的灵船离开珈岚城。 当然也不止她,百合炼气八层能施展少见的幻境,也是未来可期的潜力天才。 因而这些天,她怀揣着对未来的期许,修炼干活勤奋无比。 即使烛九有事没事拉着素欢下棋,让百合一直输灵石,她都欣然接受。 不就是一把一百,灵石用在刀刃上,没见她向烛九请教问题都理直气壮了吗? 这七日大概算是百合最欢快的日子,重要的人都在身边。 唯一的烦恼就是……珈岚人彻底疯了。 整个珈岚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境况,白天仿佛死城死寂一片,晚上宛若鬼市热闹非凡。 一群人大晚上不睡觉跑到城主府请求见百合,各种花式求婚,简直匪夷所思。 烛九被吵的不行,直接一剑劈开了城主府门口的街道,把那些人吓得腿软,这才消停。 …… 七日时间一晃而过,当晚,一切如旧。 烛九跟素欢日常下棋,百合在边上默默修炼。 她的灵石袋子已经到了烛九手里,烛九玩一把拿一百块,百合心疼的直抽抽。 正在这时,本应被风青玦抓去修炼的风止意忽然出现。 百合心想他真勤奋,一天来找烛九练剑好几回,可见修炼之路还是要努力。 她正暗下决心,便被不知何时起身的素欢轻柔捏了捏耳朵,“百合,我有些累了,扶我去休息吧。” 百合一愣,又看了眼风止意,这才反应过来。 她是今天修炼修魔怔了,竟然会以为风止意考核前夕找烛九是为了练剑? 百合拍了拍脑门,一骨碌爬起来搀着素欢走了。 出了门,百合问素欢,“姐姐,你都知道她正大光明换你的棋耍赖,为什么还不说话?” “难道是因为我?”她心想素欢一定是心疼她寄人篱下,又要经常向烛九请教,因此在下棋时佯装不知多有忍让。 素欢一怔,缓缓摇头一笑,墨色发丝垂落肩头,分外柔婉。 “其实她棋艺很高,只是此时更想要用这种方式玩闹而已。” 百合不信,真的假的,她每局都看到她可怜的姐姐被烛九各种黑幕欺负。 要真那么厉害,至于这么花里胡哨么? “在与她对弈的过程中,我感觉她是个……” 素欢说到这眉心微轩,似乎不知道该挑出什么词来形容,又沉默走了两步才道:“是个很孤独的人。” “她与我闲谈时曾说,修士一生都在自己的道上求索。” 素欢歪了歪头,敛眉抿唇道:“那么她的道,大概是一条很长、很苦、很难又很险的路。” “以至于她这样强大的人,也洒脱恣意不得,反受困于这条路的孤苦伶仃。” 素欢摸了摸百合的头,又轻柔笑说:“我不知道,不过她这样会开心,便由着她又如何?” “下棋对弈,规则不重要,人的喜乐才重要呢。” 百合听的一头雾水,所以她向来心思敏锐的姐姐其实是在……怜惜纵容烛九么? 那女人,瞧着不像那么深沉的样子啊? 还有,她姐一个盲眼可怜人,不才应该是被怜惜的那个吗!? 前有乞丐包养城主府,后有盲眼凡女怜惜大佬修士。 这世界是彻底魔幻了。 房间内。 风止意见烛九敲着棋子,若有所思地看着素欢离开的背影,坐到烛九对面问道:“在想什么?” 后者回神,将捏了半天的黑棋扔进棋奁里,低眉笑道:“我在想,她怎么就是不生气啊。” 依风止意来看,烛九对那个叫素欢的姑娘还挺喜欢的,以至于无聊的棋都能一连下这么多天还兴趣不减。 他沉思后道:“明日我去章叔那里看看,有没有治疗眼睛的丹药。” 烛九看他一眼,摇头,“不,这事我自己去就行。” 难得遇到个被她硬生生欺负了七天还无一丝怒意的心灵至纯姑娘,她想送点小礼物。 她记忆里有种脱胎换骨的丹药,很适合她。 决定之后,烛九看向撑着下巴,垂眼捡拾棋子的风止意,玩笑道:“不能是害怕明天考核,所以特意来找我寻求安慰的吧?” 风止意手一顿,惊讶挑眉,“那不能够。” “那是?” 风止意端详她的脸,眨了眨眼睛问:“烛九,你想去什么宗门?” 烛九愣住,这个问题吧,她还真没想过,毕竟她只是想搭顺风船,哪个宗门不行。 “都行。” 风止意心头有些失落,他一直觉得烛九是个很飘忽神秘的人,她不在意的东西太多了,甚至,他觉得自己也不在她眼中。 少年眼里的情绪不要太明显,烛九觉得好笑,“怎么,你还怕找不着我呢?” “放心吧,出了珈岚城之后,说不定你日日都能听见我的名字。”烛九用茶杯掩住唇边的意味深长。 “也说不定,你哪天还得追杀我。” 风止意一听,嗔瞪烛九一眼,星眸含愠,“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追杀你?不可能的好吧。” 烛九挑眉笑,“倘若当真有这么一天呢?” 风止意急于自证,想了一圈后抬了抬硬朗好看的下巴,骄气满满,“除非我死。” “嘶,倒也不必这么咒自己。”烛九歪在椅背上失笑。 想了想,她莞尔道:“那下次就用你的剑同我打招呼吧。” 两人说到这,风止意的少年忐忑算是平定下来,他这才说到正事上,“对了,其实今天来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章叔问你去不去吃席。” “……谁的席?” “他自己的,喜宴。” 啥玩意,那小老头一大把年纪了还成亲呐? …… 画面外。 众人目光诡异地看着风止意。 这叫什么,这就叫大型誓言翻船现场。 刚立毒誓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追杀你,转眼间就满世界寻踪觅迹。 不过这也是造化弄人,怪不得剑仙,谁让两人有了不共戴天之仇呢。 风止意目光冷冽,在伞下盯着画面中的烛九,清明的神色染上幽邃。 似是在嘲笑那一刻的彼此有多么可笑。 众人内心悲凉,邪剑仙西皮,真虐啊。 烛九则望着画面中的素欢,眸色如幽潭,含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第100章 今晚不想活啦 画面内。 烛九去吃席了,主要就是好奇这小老头大半夜大张旗鼓办什么婚礼,整得跟冥婚似的,总感觉有些蹊跷。 风止意本来也想去,但半路被风青玦抓去修炼,且为了他今夜不乱跑,还特意设了元婴期结界。保证让他不被外物打扰,专心修炼。 风止意总不能一剑劈开,然后让他爹遭反噬吧? 烛九问:“这么重要的日子,城主怎么不去?” 章绩绩不是与这人亲如兄弟吗? 风青玦摇了摇头严肃道;“老章大喜之日我自然开心,但明天大宗门的人就来了,止意修炼之事不可懈怠。” “至于我,守城一直都是我的宿命,这几日开始,总有人神智不清想在毒瘴正浓时出去,我已经拦下了好些人,最后一夜,断不能有失。” 这倒是真的,最近珈岚人都疯疯癫癫群魔乱舞的,以前怕毒瘴怕的要死,现在竟然想跑出去。 烛九看了眼天上,连今夜的护城阵都开到三级,可见风青玦的重视。 最终,烛九一个人去了春艳楼,没带与这儿有仇怨的百合。 章绩绩办喜事,作为珈岚城最有钱又有势的人,排场十足,红灯笼彩笺飘了满城。 大半夜的,相当诡异。 但主打的就是今晚章叔高兴,请全城的人消费。 于是超过一半的人几乎都去凑热闹。 春艳楼被围的水泄不通,烛九到时,这些人已经三五人抱着一个酒缸框框喝。 那场面,多少有点半夜聚众抽旱烟的炸裂。 都疯了。 章绩绩这冷血资本小老头,穿着艳红喜服,胸前戴着大红花,高高站在春艳楼观景台上,俯瞰下方。 身边跟着起码三十位貌美女孩或女子,烛九拽住身边一醉鬼问:“哪个是新娘?” 那人喝的晕乎乎,也没看清问她的是谁,口齿不清回:“那上面?哪个都不是,那都是陪嫁,新娘还没出来呢。” 烛九啧了一声,心想这章绩绩真乃为人民服务后再被人民服务的第一人,拿命守城,拿命享受,可以说人生规划很清晰。 章绩绩瞧见了烛九,也不阴鸷冷漠脸了,亲自下来迎接烛九入上座。 又奉上最好的茶,他知道烛九不饮酒。 …… 不伦不类、章程混乱的婚礼进行了大半,新娘迟迟不出现,反把底下人本就疯癫的脑子喝的彻底失去理智。 这时,章绩绩说要去接新娘,众人齐齐应和。 接!必须接! 章老人虽严厉、冷血、无情无义,但护城一生,一大把年纪才娶妻,还请他们喝酒,人多好,这个新娘就是天上仙女也得接来。 章绩绩感动地用戴满宝石玉戒的十指擦了擦鳄鱼老泪,然后深沉道:“不瞒诸位,我想娶的这位……你们都认识。” 说着看了眼烛九,众人也跟着看了过去。 万众瞩目的烛九:“???” 章绩绩今晚不想活啦? 众人半昏沉的脑子也登时清醒几分,客气客气让你娶仙女,没让你真娶仙女!你要这么玩那咱们可就先走一步了! “章老,你这……” 章绩绩伸手压了压,说:“她在我心里就像烛九仙子一样高贵。” 众人一愣,好奇不已,谁啊? 大家都知道章绩绩是个夜夜不寂寞的享乐主义,因而脑中过了一遍城中美人,也没挑出合适的人。 烛九就看着章绩绩要整什么幺蛾子。 章绩绩接着深情道:“这人就是同我一起长大,婚约在身,却在十几岁时不幸死于兽口的青梅。” 众人:“……” 信息量有点大,等他们缓缓。 章绩绩今年三百多岁高龄,在不知道睡了多少女人后,他说自己要娶死了三百年的青梅。 这是什么表演? 烛九眯了眯眼,问:“那你要去何处娶?” 章绩绩垂了垂眼皮,说道:“当然是去城外,接青梅的衣冠冢回来。” 一语惊四座,众人抬头望天,浓密毒瘴仍盘桓着,与黑夜融为一体,令人望而生畏。 烛九觉得这些人第一反应应该是抗拒,可谁知他们一个个都神色怪异,惊恐和隐隐的亢奋相碰,撞出一片死寂。 章绩绩见状,又哀伤道:“这么些年我虽日日做新郎,心里想的却都是青梅,你们根本就不懂我的痛苦。” “况且同辈之人早已作古,我心中苍凉,三百多年停滞元婴,寿命无多,想来未来突破亦是无望。” “……我已经决定了,等与青梅成了亲,我就散尽家财,到时候在座的各位都有份。反正少城主要带着咱们珈岚人过好日子,我这残余寿数又何必再辛劳?” 珈岚城最大的税收,就来自春艳楼,可以说章绩绩就是风青玦背后的老男人,给的是经济支持。 众人更兴奋,先是安慰了一通章绩绩,什么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明天和机遇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云云。 然后一齐搓手,“真的假的?” 章绩绩点头,“自是如此,因而这场婚礼,我只希望办的越隆重越好,希望诸位都能助我出城迎青梅,让她看见我的真心,当然,也是英雄迟暮的晚宴吧……” 众人神色严肃些许,章绩绩做生意方面虽不是什么好人,护城杀妖兽却是冲在第一线,临了一个愿望,有什么不能满足? 就是这毒瘴…… 章绩绩神色沉了沉,阴冷道:“毒瘴与我等共存多年,即使有护城阵,其残留气息亦是让我们活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既然如此,反正在这的时日也无多,又何必在意这一朝一夕呢?反正又不会毒发身亡。” 他又用戴满珠玉戒指的手擦了擦眼角皱纹,恳切道:“诸位若是愿意,我这家产,便尽数奉送了。” 众人动容不已,仔细一想忒有道理,毒瘴虽毒,可不致死,都到最后关头了,怕什么。 富贵险中求,去了还能分到章绩绩的家产,何乐而不为? 去,必须去! 此起彼伏的响应声中,烛九没吭声,章绩绩转头恭声问:“不知我这小小富贵,能否入仙子青眼,幸得一护佑?” 章绩绩这老头说话就是好听。 不过这行为怎么看都透着一股作死的意味。 烛九挑唇笑:“问我做什么,你去问问城主,看他怎么说。” 不用想都知道风青玦得气死过去。 一个兢兢业业守城,一个成功前夕突然发癫。 不吵起来才怪。 第101章 别把我放心上 画面外。 众人还没看出烛九杀人的意向,就先被章绩绩气的半死,恨铁不成钢。 这章绩绩,就非要在关键时刻掉链子?风青玦日防夜防他容易吗? 还有这些珈岚人也是的,就会添堵! 他们迫不及待问风止意,“那令尊到底有没有放他们出去啊?” 后者悲痛看着画面,沉声道,“我不知道,这时的我在闭关冲刺元婴,等出关时一夜已过。” “除了邪帝和百合,其余无一存活,素欢以外的所有人,伤口上都是本源剑势的气息。” 众人心有戚戚,却更迷惑了,“可目前看来,这些人死于自己作死的趋势更大吧?邪帝为什么要杀他们呢?” 痴离冷心冷情道:“别看我,姐姐死后不久,烛九就把我打晕了。” 众人:“???”素欢又是怎么死的? …… 画面内。 烛九不动声色旁观着。 动乱到一定时刻,就一定会有部分真相浮出水面。 此时,城内门口,带着浩浩荡荡一大群人的章绩绩已经与风青玦激烈对峙。 前者再次真情实感阐明前面的说辞。 风青玦果然气的额角青筋直冒,脸色黑沉,颤着胡须叱责。 “章绩绩,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平日里在春艳楼胡闹,我便只当不知,今夜竟然带着这么多人胡搅蛮缠,你对得起自己护城军的身份吗?” 章绩绩冷了脸,刀疤在脸上便狰狞许多。 “你我相识三百年,我为了你,为了珈岚城做了这么多,如今连最后一点小小的愿望还不能满足?” 众人屏住呼吸看着这针芒对麦芒的紧张时刻。 眼看多年合作愉快的好友脑子不知道被谁吃了,要因为娶青梅这事跟他反目。 风青玦深吸一口气,只觉眼前昏黑,他压下翻滚气血,苦口婆心劝说一通。 大致意思就是:绩绩啊,眼看止意就要入大宗门,珈岚城就要迎来好日子了,你可不能糊涂啊。 散什么家财啊,你怎知外面那些增加寿数,或者增进修为的机缘落不到你身上? 况且万一出了什么事,这么多年努力心血不就打水漂了? …… 风青玦一番话说的是面面俱到,从各个方向阐明要害,甚至还把章绩绩一直以来十分疼爱的风止意拉出来说事。 就差没明说,今天一过,随你折腾。 任谁听了也得掂量掂量,连此前决定跟着章绩绩出城的人都留下了不少。 但章绩绩不,他就要今晚出城接青梅捂被窝。 一个死活要出去,一个死活不让走。 最终风青玦怒极看向其余跟着章绩绩的千来人。 “你们也要跟着他一起胡闹?都要视自己的前程于不顾吗?” 众人鲜少看见一向好脾气的风青玦怒目圆睁,因而一个个心虚了一瞬,低头不作声。 章绩绩却不乐意了,训斥他的人,还有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这是当众打他绩绩的老脸! 他绩绩在珈岚城风光一世,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委屈? 章绩绩手一伸,双刀在手,天下我有,刀指城墙上的风青玦,目光阴鸷冷血。 “风青玦!今夜你若不放,就别怪我不顾多年情分,这城门,我定要出去!” 众人大惊,章绩绩头这么铁? 不过转念一想,珈岚城护卫军一半听从城主,另一半暗地里其实更对章绩绩唯命是从,说他是第二个城主也不为过。 少城主也不在,两人又都是元婴初期,这么一打还真不知孰优孰劣…… 也不对,还有一个人! 他们齐齐看向烛九,连风青玦都目露迟疑。 烛九摆了摆手,“别问我,没结果,你们打着,我今天主要任务是吃席,别把我放心上。” 众人暗啐,心想,谁敢不把你放心上,你还不把谁踹河里? 不过也大致看得出,这位对两人内斗一点兴趣没有。 那就没事了。 就在众人以为两人必有一架要打时,风青玦脸色难看,半晌后肩膀垮了一半。 “绩绩,你我多年情谊,我断然不能对你动手。” “今日这城,你可以出,但只能自己一个人出去,不能祸害其他人。” 这也算是城主先退一步了。 众人心想城主果真是好脾性,都被骑脸了还能忍一步风平浪静,真温厚至极。 这事啊,就这么着吧,快别闹了。 谁知章绩绩却跟喝醉了似的,脸色一变,大喝一声:“风青玦,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 “连打一架都不肯,真怂!你不来就我,那我就来找你好了!” 说着腿一蹬地跃上城头,众护城军不知该不该出手,一时按兵不动。 于是风青玦和章绩绩惊天动地地动起了手。 堪称十分奇幻的一幕,好了三百年,一朝变脸? 众人都看呆了,不少人大呼:“别打了别打了!” 烛九则觉得,这俩人必有一鬼。 风青玦神色郁郁,闷青着脸,在章绩绩的狠辣双刀下,也招招凌厉,一直打到天上再次落雨,也没个结果。 烛九摸出储物戒里面的伞,撑着继续瞧。 依她的眼力,自然看得出这风青玦明显让了章绩绩,他不只于此,也比那日妖兽围城更强。 章绩绩一招双刀铡后,阴鸷看了风青玦一眼,借着对方的攻击力道蓦然展臂飞退。 穿过护城阵一退十丈,落定城外毒瘴中。 妥协了? 众人伸着脖子看着。 风青玦神色晦暗不定,“绩绩,你非要如此倔强不可吗?” “你若去,我希望你早些回来,城门永远为你开着。” 章绩绩在雨中仰天大笑,苍老的脸上,刀疤可怖至极。 “哈哈哈,我章绩绩说一不二,风青玦,你不会以为我说了要风风光光接青梅回来,现在就放弃吧?” “我要他们,都跟我走!”他干枯的手猛然一指自己带来的人。 风青玦皱眉看他发疯,想怒骂他神志不清,最后忍住,沉重叹道:“早些回来,毒瘴虽不致死,妖兽亦凶险万分。” 至此,也算仁至义尽了。 但章绩绩不死心,他邪邪阴笑,“你不就是以为我没办法了吗?哼。” 那他还有什么办法? 众人不解间,章绩绩得意一笑,扭头看向身后,众人顺着望去—— 第102章 同拜天地 雨和瘴气交织在一起,朦朦胧胧的天地间,一伙金丹期的护城军,如一丛鬼影携两人从雾霭深处现出身形。 一个小女孩,一个素衣女人。 百合和素欢。 烛九看清后,神色倏然冷冽若冰,暴虐的杀机在周身席卷。 前者已然昏迷,鼻青脸肿,四肢血迹斑斑,筋脉被挑断,她被拽着头发在泥水中倒着拖行。 后者……披着破碎外袍。 她被一个金丹期魁梧男人娇抱坐在宽阔肩头。 浸雨手指死死抓着撕裂开的衣领。 半截衣袍堪堪遮到大腿,细白长腿因淋雨和男人探入衣内的粗手而颤栗,又因裸露死死夹缠在一起。 雨滴划过她肌肤上的青紫斑驳,顺着玲珑的腿骨,从绷紧的脚尖滴下。 那几个护城军,也是终日跟着章绩绩在春艳楼顶层厮混的麾下亲兵,神情淫秽闪烁,目露餍足。 任谁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惊愣住了。 他们怎么敢?那可是烛九庇护下的人! 连章绩绩一看之下都瞳孔骤缩。 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那一瞬,他脑中如闪电急转,第一件事不是质问手下为何违抗命令,而是在烛九一剑斩过来之前,双刀抵住素欢和百合的脖颈。 他视线阴冷掠过惊呆了的众人,牢牢定格在再无笑意的烛九身上。 人人都知那日一伞封万喉的烛九,笑如玉姝修罗,却第一次领略到真正的恐怖竟是不笑时。 见惯了风雨的章绩绩只看一眼就别开了视线,稳如泰山的手中刀颤了颤。 章绩绩舔了舔唇边冰凉雨水,压紧嗓子对烛九说话。 “烛九仙子,我不知道您的剑更快,还是我的刀更快,但我可以肯定,一个元婴修士,想拉着这两位小姑娘同归于尽还是做得到的,您说对吗?” 风青玦愤怒无比,“章绩绩,你到底想做什么?竟然对无辜之人动手!” 其余人亦是回过神来,看向章绩绩的目光已经变了,这闹得可不像是仅仅为了迎青梅的衣冠冢。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烛九垂了垂眼睫,心中闪过无数种在他反应不过来时杀死对方的办法,但无一不需要灵识或者魂力的辅助。 而这两点,她现在独缺。 雨声哗然,人声寂静,烛九沉默片刻,瞧着素欢空洞无神的盲眼。 湿漉漉的发丝温顺贴颈,她也如斯无声温顺,似乎在平静等待某种不可抗拒的命运降临。 男人、刀尖、大雨,亦或是什么。 于是烛九压下指尖的杀机和暴戾,松了松眉心,半哑一句,“说说看,你想要我做什么。” 故意将她引开,趁着风止意被风青玦关在结界里,劫掠了百合和素欢,不就是来威胁她的么。 风青玦闻言,脸色突变,隐在袖中的手想做什么,却最终按下,狠厉地看着章绩绩。 后者紧缩的心脏则缓了缓,还好,他猜的不错,烛九果然在意她们的死活。 那事情就好办了。 章绩绩鸡皮鹤颜,稍一思忖后,露出一抹隐晦浮动的笑,刀疤挤压皱纹,皱纹延展疤痕。 他道:“我说过,今日与我成婚的人,与烛九仙子一样高贵。” “那何不……就是烛九仙子您呢?” 章绩绩佞视烛九,话语张狂无比。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请烛九仙子,走下神坛,与我同拜天地。” “如何?” 众人:“!!!!” 章绩绩你今晚是真不想活了! 第103章 无一存活 画面外。 绝崖几人用看死人的目光盯着山羊胡小老头章绩绩,神色郁郁。 还拜天地,可给你能坏了,他们都不敢想的事,你倒还威胁上了,死刑! 其余人也没看懂章绩绩这是什么骚操作,这不是纯纯找死是什么? 你说他图啥? 且不说烛九应不应吧,此情此景,派人侮辱了素欢,伤了百合,又折辱烛九,他不都是一个死字? 难道真是为了与烛九拜天地那一刻的风流? 有人不喜道:“我原以为这章绩绩只是作风不检,私德有亏,没想到如此狂悖阴险!” 大家都气的牙痒痒,虽然恨烛九,但内心又不免被其亦正亦邪的作风折服,因而又想她死的惨,又不想她一朵黑莲花插牛粪,遭这等侮辱。 就章绩绩这老头,他配么他? 难受,真难受。 “不过没关系,邪帝怎么可能会答应,我看这章绩绩已有取死之道。” “其他人先不说,章绩绩这几个人是真该死啊。” 他们也没看两个活下来的当事人,毕竟一个不在现场,一个正昏迷的不省人事。 于是一个个咬牙切齿看画面,期待章绩绩这作奸犯科的恶人被烛九杀掉。 …… 画面内。 很明显,章绩绩作为在护城军中颇有影响力的人物,手下金丹期亲卫想带两个人悄悄出城还是轻而易举的。 一切都是有备而来。 风青玦苦口劝章绩绩这个歹徒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众人看着痴心妄想的章绩绩,都屏息等待着烛九拔剑,不,拔伞。 但出乎意料的是…… 烛九还没做出回应,素欢先开了口,她虚弱的声音在雨中艰难穿行,只有修士才听得见。 “烛九仙子是天上惊鸿,你既想与她拜天地,也该拿出些许诚意来,否则如何让人知道你是真想拜,还是……另有目的?” 众人一愣,实属没想到一个脆弱无比,被摧残如此的凡人,竟会在这场合开口。 而且还一开口就很有奇效似的,章绩绩神色一变,盯着被刀尖抵住咽喉的素欢大笑应声,“说的不错,说的不错!” “那你觉得应该如何?” 素欢面色苍如纸,黑睫被雨打的微垂,她微微蹙眉道:“百合被你的手下伤了丹田,置于不顾会损伤根基,不如先将她送回?” “我于烛九仙子同样是极重要的人,若为人质,我一人足矣。” 众人听的一怔,不由对素欢和百合的姐妹情谊心生钦佩。 章绩绩深深看了她两眼,“可以,不过我放了百合,烛九仙子便要下来与我拜天地。” “不要。” 这道阴狠的拒绝,来自不知何时苏醒的百合,她躺在地上像条干涸的鱼,一丝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我留下,我姐姐走。” “章绩绩,我姐姐骗你的,她一个瞎子,每天被烛九姐按在棋盘上欺负,她就是个用来赚我灵石的工具人,烛九姐对她怎么可能会有感情。” 章绩绩狐疑。 素欢弱弱解释:“章老别听她的,我与烛九仙子之间全是感情,没有利用。” 章绩绩:“……”他听烦了。 这时,烛九倏忽一步跨到城墙,冷淡道:“行,你放了百合,我下去跟你拜。” 众人:“!!!”啊???她来真的?至于吗? 风青玦竭力劝阻,撕心裂肺,“烛九仙子,你忘了珈岚湖畔的止意了吗?” 章绩绩则大喜,“当真如此?” 烛九:“别磨蹭。” 拜完还要忙着把你分尸。 于是章绩绩很利落地放了百合。 烛九幽幽瞧了两眼章绩绩,一步迈开,身形在雨雾中飘忽一瞬,人已至城外,站在章绩绩十步之外。 百合获救,像条死鱼被烛九拽住衣领,烛九将一堆丹药扔进她嘴里。 后者皮外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连肿胀的眼睛都能睁开了,她怨恨地盯着章绩绩后面那几个神色忐忑的金丹期男人。 整个人看起来像烛九提在手里的红喜衣怨偶娃娃。 恨意冲天。 众人眼睁睁看着这一离奇的发展,章绩绩盯着烛九,得意淫秽大笑。 烛九没理他,掐着十分繁复的指诀,众人虽没见过,但也约莫根据几个手势看出,这是个结界。 应当是烛九不愿众人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一幕。 众人内心复杂,有人感觉不适,有人感觉刺激,也有人乐于见这种高洁之人被迫折腰的一幕。 谁能想到呢?原以为是高不可攀的年少天才,最后竟然沦落到与章绩绩这终生无法突破元婴期的色胚老头子妥协? 无论未来如何,这一刻的经历,绝对算一辈子耻辱了。 有人长叹一声,“哎,就为了区区一位出身青楼的盲眼女子牺牲至此,不值得啊烛九仙子,她怎么配呢。” 风青玦皱紧浓眉,正欲拔剑阻止,忽然怔住。 利刃与血肉切割的声响,在夜雨中轻不可闻,滚烫喷洒的血液,是素欢碰刀自刎时唯一不够安静之处。 素欢如残损秋霜从男人肩上跌落,静美至极,落地双目空茫,缓缓阖上,静归尘土,魂归彼乡。 后者由于太过震惊,甚至没来得及接住。 所有人皆愕然。 百合一时被这极痛楚的一幕刺激的失了声,只落泪张合着嘴,却堵塞着发不出声音。 章绩绩生平第一次抓着刀却无措,手中再无筹码,他拿什么制衡烛九? 正以为一切都完了时,却见烛九施法诀的手狠狠一颤,她眼底闪过悲意,闭了闭眼,未停,最终艰涩地完成了最后一划。 章绩绩,百合,与烛九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结界刚成,烛九就掐诀弄晕了悲恸至极的百合。 她放下百合,下一刻,章绩绩倒飞了出去。 几声牙酸脆响,烛九干净利落废了章绩绩丹田,敲断他的四肢。 后者明明全神戒备,却愣是没有一丝反抗余地。 她强的让人窒息。 烛九抬脚踩在这人脖子上,碾了碾,眸中只剩黑沉浓稠的杀意。 “说,你想干什么?” 在考核的前一夜,这么大张旗鼓整这一出,又是娶青梅又是娶她,步子迈的这么炫,也不怕扯到蛋。 烛九现在也差不多看得出,这两个都只是最表面的遮掩。 从上次妖兽攻城一事,便能看出章绩绩其实是个硬骨头。 果然,章绩绩惨叫几声过后,没哭也没求饶,他只是惊惧烛九如此轻易就压制了他。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章绩绩咳了几口血后,挣扎着看向烛九。 他苍老的脸上绝望灰败,但还是说:“……我想让您,毁掉护城阵,在子夜之前。” 空气死寂。 烛九脑中各种信息如流星碰撞爆炸,但只一瞬,她就压低身体匆匆问了一句,“告诉我,你知道什么?” 她这结界,只能挡住风青玦的灵识半炷香时间。 章绩绩惊讶至极,他没想到这个看似如此荒诞悖逆的要求,烛九竟然神色晦涩,隐有所悟。 他枯竭的眸光顿时焕发希望的光彩。 “有一件事,在这个八成都是凡人,年长修士又逐年战死的珈岚城,已经只有我知道了。” 他眼中暗光汹涌。 “风青玦和风青城,是一对同位双生子。” 烛九的脑中起码空了两个呼吸,她的神色也僵了两个呼吸。 随之而来的恍然大悟化为烟火在她眼中绽开。 烛九终于明白了一切。 …… 画面外。 众人懵逼:啥意思啊?烛九懂什么了? 他们纷纷看向惜灵衣、墨怀樽等人。 后者神色冷沉,目光动容,似乎已经看出了原委。 众人急死,目光催促,快说!!! “所谓同位双生子,是修真界一种极为罕见的双胞关系,他们躯体完全相同,只有灵魂不同,即使用灵识也分辨不出差别。” “而区分灵魂的手段,在珈岚城不可能会出现。” 墨怀樽沉眉解释了一下。 众人:知道啊,所以呢? 接着忽然一愣,细思极恐。 风止意满脸不敢置信,面上血色尽退,“不可能……不可能……” 痴离好歹在珈岚城呆了三年之久,因而也很快震惊地想通了原委。 …… 画面内。 烛九想清楚一切之后,立刻神色一变,拔出储物戒中那把名为“凿壁”的剑,施飞剑术,如流光刺向护城阵。 她反应已经足够迅速。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剑未到,远远的,隔着倾盆大雨,她与城楼上的风青玦对视。 后者目光诡谲狡诈,隐含讥诮。 淡蓝色的护城阵突然自四处角楼开始,一刹那变为灰色。 也是在那一刻,迷茫、又本能害怕颤栗的千万珈岚人忽然像被抽了魂,眼中色彩如灯灭。 与之相反,城主府方向剑势猖狂,冲破结界束缚,通达天地。 且,元婴气息越发强盛。 …… 护城阵法破碎。 但她的剑。 终归来迟了一步。 无一存活。 风止意平步青云。 第104章 透心凉,心飞扬 画面外。 沉寂许久的纪期终于再次上线。 他坏心眼地将画面停在珈岚人死,风青玦诡笑,烛九飞剑遁光的那一致命时刻。 主打的就是往所有人心窝窝死命戳。 他舒爽地“芜湖~”了一声,然后在画面上,烛九身边写出超级大的四个字,他真情实感配音:“黑子,说话!!!” 众人像大冬天睡得正香,被硬生生从被窝里拽起来按进冰水了,一个个透心凉,心飞扬。 他们才刚看出风青玦和风青城之间的关系,还没理清后续种种异状是出于什么逻辑,就一下跳到人物大结局—— 珈岚人死绝,风青玦是筹划一切的幕后之人。章绩绩是企图阻止但失败,眼下也马上凉凉的怨种。 至于那几个被吓破胆的金丹期手下,伤了百合和素欢,注定也活不成,不提也罢。 看清楚这一点后,众人:“!!!!!” 我的天我的地,我的姥爷我的姨! 所以说!珈岚城灭根本就与邪帝无关,他们是风止意他爹害死的! 大写加粗:邪帝根本没杀人! 我超??! 骂了六百年,你他喵告诉我骂错人了? 仿佛见证了历史被改写的震撼一刻,一种颤栗电流从背脊窜上后脖颈,再到脸上。 酸爽。 麻了。 内心稍稍平静后,他们又迫不及待想知道事情真相,因而再次看向画面。 …… 画面内。 远处城主府方向,风止意的元婴仍在凝结,势如破竹的突破仍在继续。 雨还在下,风青玦也还未死。 烛九算了算时间。 她与大功告成的章绩绩、功败垂成的风青玦三人还有空在这座亡城前聊两句。 时间有点赶。 几人以为烛九得先愤怒杀人。 但没有。 烛九先是从储物戒中找出一件灵光氤氲的素衣,用术法细致穿在了素欢尸体上,擦了脸,消了伤痕,干了发。 又拿出一青玉瓷瓶丹药,看了两眼,放在对方手里。 那是她今日去春艳楼的路上,经过刘叔丹阁时,借了炼丹室炼制的。 不必说是什么,因为本应收到的人已经用不上了。 只晚一点点而已。 给素欢殓尸的烛九很冷淡。 处理完后,转身将被变故吓得险些失心疯的那几个傻愣愣的金丹期糊上嘴利索阉了。 一边阉一边撒盐,再咔嚓咔嚓翻来覆去折磨一遍,然后让脏东西离开这美丽的世界。 此时旁边三百多岁,修为全废奄奄一息的章绩绩终于露出了惊恐之色。 连自己苦心孤诣却前功尽弃,亲眼见证所有人一瞬死去的悲痛都短暂被忽视了。 烛九提着盐袋子和剑一步一步走过来时,章绩绩一双老眼越睁越大,最终破防。 他一咬牙,舌头混着血含糊道:“我发誓,我真的只是让他们去抓那两个小姑娘,而且严令禁止他们做小动作!” 章绩绩说的很恳切,就差没掏自己的心窝子向烛九证明自己。 “所以呢?”烛九站定问。 章绩绩沾了泥泞的山羊胡再没了得宜保养,他夹紧双腿,抽着脸皮道:“求不虐。” “……” 烛九冷漠,“你是说没让他们动百合,但没提素欢吧。 “高高在上,掌控凡人女子生死,自然不会将她放在心上。” 也不会将更多的“素欢”放在心上。 百合好歹是修士,在这个八成都是凡人的城池,出路很多,加入护城军也可受人尊重,可为何偏偏过得担惊受怕东躲西藏? 除了章绩绩的制裁,不作他想。 百合尚且如此,依照春艳楼的作风,其他人,尤其是外城来的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章绩绩闻言,神色猛地滞住,大雨如针,扎在他脸上,他见烛九发梢微湿,低眉淡淡道了一句,“可我在意。” 章绩绩急喘几声,神色狠厉坚决。 “用一部分无用之人,换取更多的人存活、欢愉,我永远不觉得有错。” 烛九颔首,“嗯。” 章绩绩:“?” 烛九开始在他伤口上倒盐,还加了不知道是什么的料,像坟头烧纸似的,还往里碾了碾,“没事,谁强听谁的,你想什么不重要。” 她抽空笑看他,“对吧?” 伤口灼烧般的疼,甚至感觉渗入灵魂,不是他视为荣誉的战场给予,仅仅来自一个强者的折辱。 章绩绩愣了愣,坚如磐石的心志忽然动摇几分。 他忽然很苍凉,看着面前静默的死城,没了精气神,行将就木一般,“难道我为珈岚城做的一切,都是没有价值的吗。” “哈哈哈,当然有,那么多同辈修士,我只让你活到现在,就是因为你会敛财啊。” “真能忍啊,三百年按兵不动,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呢,原来也早已猜到,在寻找机会!” 显然,那个机会就是烛九。 风青玦在无人存活的城墙上大笑,沐浴着大雨,道不尽的快意,仿佛凡人功成名就那一刻的快活。 一张过去宽和有度的脸,也因为暴露出的阴鸷仿佛换了一个人。 或许说,他本就是另一个人—— 那个在真正的风青玦的天才光环下毕生屈辱的风青城。 章绩绩转头怨恨地盯着他,用尽力气嘶吼,“风青城!你这个卑鄙无耻、心狠手辣的狗东西!” 风青城闻怒骂如沐春风,毕竟这不正预示着自己的成功? 他没理他,而是饶有趣味看向烛九,“烛九仙子反应迅速,想来早有怀疑?” 烛九回头,神色漠然,她看出风青城的猖狂和挑衅,但她没愤怒,反而真如他所愿,说了自己推测的一切始末—— 三百多年前,同位双生子的风青玦和风青城一同降世。 哥哥风青玦天纵奇才,弟弟风青城永远生活在其光环下庸庸碌碌。 考核前夕,风青城用了某种神秘手段,掠夺且增强了风青玦的剑道成就,一鸣惊人,被收为真传,风青玦则因此而施展不出剑意,天骄蒙尘。 但风青城的神秘手段只能维持极短的时日,他本质上还是那个一无是处的庸才。 为了遮掩一切,他在饯别宴前告知风青玦关于鸣剑草的事情,风青玦正处低谷,不愿放弃能让自己再次领悟剑意的机会,冒险前往。 风青城则冒充风青玦的身份出席,最后彻底代替死去的风青玦。 这就是一出延续三百年的狸猫换太子戏码。 但事情并没有结束。 年少不可得之志困锁终生,风青城对于成为剑道天才的渴望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消反减。 可常人与天才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他花费接近三百年也无法真正触摸剑意。 不甘和执念促使他在护城阵上做了手脚,将本应护城的大阵,暗中转化成了一点点吸食珈岚人生机,凝聚剑胚的凶阵。 而毒瘴,只不过是一个鲜艳有用,逼着珈岚人困锁城内的障眼法。 这一点在毒瘴早已存在几百年,以及金刚猿等妖兽的后代子孙仍然昌盛这一点便可佐证。 为什么珈岚人偏偏从二十年前开始发生异常?为什么又只有人类受到影响? 只因为改造后的护城阵,是从二十年前开始启动。 风止意体内的剑胚有半块,这说明,护城阵起码已经吸了珈岚人一半的生机。 也就是说—— 烛九从见到珈岚人的那一刻起,他们本质上就是半人半鬼,因而昼夜颠倒,因而子嗣萧条,因而无论男女,皆痴迷外来人。 他们爱的不是百合这些人,而是他们身上完整蓬勃的生机,通过交合的方式掠夺,等到外来人逐渐被同化,他们自然会失去兴趣。 烛九为什么看不出这些人身上的异状呢? 因为她自始至终都无法动用灵识。 珈岚人又为什么对她这个外来人不痴迷呢? 因为烛九自己也神魂残缺,生机薄弱,相当于半人半鬼。 另外就是。 风止意的剑胚是用整个珈岚人的一半生机供养。这就相当于,剑胚是他们的孩子,也近似于风止意是他们的孩子。 所以无论是谁,都本能地爱风止意。 这一点,在无论多么适龄的男女,都不曾对风止意生出任何男女之情这一点便可佐证,因为他们本就是他的“父母”,畸形的“父母。” 他们用挑剔的目光审视任何靠近风止意的女子,烛九只是强硬地让他们认识到“你儿子也不过如此”才让他们不得不尊敬认可。 想到这,烛九不由看了眼半死不活的章绩绩,后者能做到今天这一步,其实相当于是为了珈岚人,超脱本能,选择大义灭子。 毕竟为人父母,往往不会因为后代的吸血而毁掉他。 可剑胚却算是他们怨气的集合,因而剑胚总是寻机伤害风止意。 至于今日,其实是风青城要在考核前夕的子时彻底完善剑胚。 烛九推测到这里,便知风青城一见她结界异状,必定不会再等,即使有瑕他也要提前收阵。 所以烛九那一剑,终究晚了。 第105章 自食恶果 画面外。 众人听了这一通解释,顿时跟着联想到了前前后后这一番异常。 像被棒槌狠狠敲了脑壳,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恍然大悟后直呼我超,原来第一天他们就跟着烛九见鬼了!! 好狠毒的计划,好恐怖的风青城! 冷静后,他们不约而同瞄向两位当事人,痴离本就对珈岚人没好感,因而只有对真相的震撼,以及再见姐姐自刎时的悲痛。 风止意就复杂多了。 真相是知道了,可对于风止意来说,其痛苦不减反增。 不少人此前尊崇的神色消失,目光锐利剐在他身上,心有微词。 风止意自以为一切得之泰然,自己是一心诛邪受人敬仰爱戴的正道剑仙,可结果呢? 邪修靠掠夺提升修为,你又何尝不是更加残忍? 你不是致力于灭邪吗?那最先灭的难道不是你自己? 风止意才是最大的邪吧! 而此刻,直面赤裸裸一切的风止意,像被抽空思绪的木偶,惊愕、不敢置信、痛苦,自恨……纠缠交替。 所以他一直尊敬的爹其实并不叫风青玦,而是风青城,珈岚人也并不是烛九害死的,而是因为风青城的一己私欲。 风止意视线晕眩,那张本英气俊朗的脸,最终滞留一个深入血肉肌理的“苦”字。 苦不堪言,苦的他撑伞的身形踉跄,眼底猩红茫然,琉璃剑心震荡,连境界都剧烈波动,有跌落迹象。 悲怆,颓废。 业爻伞遮得住温柔的日光,遮不住刺骨的目光。 众人心中唏嘘,嫉恶如仇的剑仙修为竟来得如此不正道,又忽然想起,风止意剑胚被邪帝抢走了来着? 他一直闻名天下的是琉璃剑心! 可恶,前有剑胚后有剑心,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样东西都是大白菜呢。 别人需要慢慢凝练的东西你天生就有,凭什么啊? 惜灵衣机敏地抓住了打压绝崖的机会。 她看异端般看着痛苦不已的风止意,冷笑:“剑仙当年虽不知情,但珈岚人到底因他父亲的私心而死,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一码归一码,剑仙五百年除邪是真,本身罪孽深重亦是真!” “光凭这一点,剑仙之名应该褫夺,自废半成修为,告慰那些对他如父如母的珈岚人亡灵!” 这话一出,众人目光闪烁,良心与妒意彼此碰撞反复横跳,最终大部分人缄默,小部分人附和。 风止意从小到大都是万人迷的存在,生平第一遭被千万张口唾骂,被讥讽憎恶的目光围剿。 而在此之前,他们因他做出的贡献而称赞他,敬佩他,仰望他。 人的言语目光是有无穷力量的。 风止意本就被真相刺的千疮百孔的心,再次浸没盐水寒潭。 他抬了抬凝了雾凇的眼睫,像一百年前烛九死前望天那样,看了看空茫的天际。 风止意麻木地想,那五百年,烛九就是日日与这些憎恶为伴的吧。 而他,终于也自食恶果了。 风止意悲极,身形也愈发飘摇。 易迟心中一叹,上前一步在他腰后扶了一把,与风止意共同站在这把名为业爻的伞下。 其他几位此前针锋相对的绝崖师兄弟,此刻脸色沉凝。 第106章 当不了一点 与此同时。 墨怀樽未开口,一指点在风止意眉心,清凉气息徐徐,稳固后者欲生心魔的心神。 楚弋冷眼相看,也没说话,但身边的棺材脸画师已经在对方睇眄眼锋下上前一步,拿着灵笔跃跃欲试。 好开心,又能画遗像,呸,黑白人像了。 月上弦和沧孑,一个放冷气,一个微笑开黑色苦厄花,堪称最佳丧葬气氛组。 闻人瑟绝红衣卓绝,抱着手臂慢慢踱步挡在风止意身前,邪艳目光横扫,挑眉似笑非笑。 “这么激动,这么正义,六百年前珈岚城走投无路的时候,你们干什么去了。” “怎么,是用你们的命铸的剑胚?需要告慰给你们看?” “那你们先死一死,本尊马上帮你们杀了珈岚剑仙。” “一个个享受着剑仙庇护,才没被邪修吞吃入腹,现在还好意思指摘起来,下次出门别说认识本尊,本尊只认有脸皮的修士。” 众人:“……” 要么说邪帝讨厌呢,跟她认识的人没一个嘴不毒的,只是病情不一。 而且自己人在一起打的四分五裂,却愣是不准别人插嘴,真是有毒。 易迟:??? 这特么也能赖她? 这些人拉屎不擦屁屁是不是也得怪她没递纸啊? 这邪帝谁爱当谁当,她当不了一点。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干净清越的少年声音在空中莫名响起。 “嗯?能听到吗?” 众人一惊,灵识四处搜寻,最后定格在半空中一个奇形怪状的物什上。 长得很像缩小版号角,材质不明,普普通通的,只有些微末灵力。 凌云尊主挥了挥宽大衣袖,将东西纳近些。 众人正惊奇这是什么东西时,那东西又发出声音—— “呵呵,苏姑娘给我的这个什么‘传音喇叭’还挺好用呢,比灵讯符节约灵力。” “大家好啊,我是故里,极北冰川的事传遍九幽,我身为邪道最忠诚的马前卒,自然也时刻关注。” “在收到卧底朋友送来的留影石后,我第一时间运用新得的‘传音喇叭’,对珈岚剑仙的遭遇深感同情。” 隐藏人群的卧底朋友:“……”你说你提我干嘛? 在场较为高层的人:“!!!” 玛德,是故里那个天天挥锄头撬正道墙角的邪道阴货! 他想干嘛?啊? 易迟则心想,苏悦颜这个携带男神攻略系统的终于跟故里结识上了? 小喇叭继续响:“呵呵,不瞒剑仙您说,咱们邪道虽然被您屠杀不少,但心里其实十分钦佩您的实力。” “邪道目前尚缺一位大乘期掌权者,剑仙若来,拎剑入驻,灵石管够,也不用在意任何人的眼光——” 才说到这,小喇叭就化为飞灰,故里声音戛然而止。 惜灵衣一甩袖,杀气腾腾。 当着她堂堂正道魁首的面撬墙角,找死! 才刚抨击风止意,故里就来拉拢,这让她还怎么说得出口,万一风止意真一气之下跑到邪道去,所有人还不都得把罪算在她咄咄逼人上。 闻人瑟绝噗嗤一笑,没个正形说:“止意啊,反正你以前都日日混迹在黔南,哪天正道待不下去就去邪道吧。” “本尊以后追杀你的时候也问心无愧。” 听听,这说的是正道人该说的话吗? 惜灵衣气急败坏,“不可!” 风止意绝不能被撬走,他就是死也得死在正道。 惜灵衣想了想冷声道:“剑仙应该为正道鞠躬尽瘁,流尽最后一滴血,洗刷身上的罪孽!” 她之所以敢这么说,就是认定风止意这种内心正派的人,一定会愧疚自责,不加反抗。 风止意倒是没说什么,他也无力说任何话,但纪期开口了。 他嗑着瓜子说:“哎,你可闭嘴吧,啥都不知道呢,在这无脑喷。” 众人:“?” 这不是一目了然了么? 第107章 蠢事 画面内。 烛九解释了一通风青城前前后后的计谋。 后者听的连连点头,十分赞赏,他感慨道:“所幸烛九仙子来的时日尚短,否则我这计谋能否成功,可就不好说了。” 说话间面色自得傲慢,丝毫没有害了所有人的惭愧之心。 章绩绩凄厉问:“风青城,你生养在珈岚城,受人拥戴三百年,怎么能下此狠手?” “如今看着他们的尸体,你就没有丝毫悔意吗?” 是啊,什么东西朝夕相处三百年会没有感情? 风青城的脸上划过很多情绪,最终低笑两声,果决道:“没有,能成为剑胚的养料,是他们的荣幸。” 章绩绩紧紧锁视他,忽然轻蔑一笑。 “这才是我印象中的风青城,阴险毒辣,当年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风青玦,却不喜欢你,真的只是因为修炼天资么?” “你掩盖本性,装了风青玦这么多年,模仿他的为人处世,一言一行,看似杀了他,其实日日都活在他的阴影下,嫉妒了这么多年很难受吧。” “你住口!”风青城忽然像被摸了屁股的老虎,勃然大怒。 他拔出剑,像暴怒的彗星撞向城下的章绩绩,“既然这么拥戴他,那就陪他一起死!全都死光才好!” 那猖獗的气焰,哪里是元婴初期,分明已经快要突破化神。 “锵——” 兵刃交接之际,烛九控制的“凿壁”倒飞了出去,她自己也脸色微白,但风青城这一击也被挡下。 后者一怔,狰狞道:“你竟然能挡下我的剑!” 他现在可是半步化神!烛九只是个筑基,即使本源剑势再强,能越阶,灵力强度不及,也不应该拦得住他。 烛九压下喉间腥甜,硬碰硬她确实吃亏,可若不呢? 风青城这个光有修炼境界,剑道领悟泛泛的人,拿什么跟她打。 刚才那一下,也就是为了挡下他罢了。 现在,该她出手了。 烛九一言不发,飞剑诀从她跳跃的指尖流泻,一把好端端的近战灵剑,硬生生变为飞剑,像凶巧的灵蛇向风青城攻去。 风青城嫉恨,天才了不起,天才就能不将他放在眼里吗? 他今日就要让烛九血溅三尺!再百般折磨,逼她说出所有修道秘籍。 他贪婪心起,持剑与烛九飞剑纠缠,企图一力破万法,可飞剑却只以速度灵巧周旋,不正面碰撞,角度奇诡,防不胜防。 关键还从不失误上当。 风青城一身牛劲没处使,反而被处处抓破绽,不时被戳几下。 他屈辱不已,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但很快转换策略,攻向烛九本人。 飞剑用的再好,本人不还是弱鸡? 章绩绩幸灾乐祸,他嚎:“烛九仙子,这就是你废了我的代价!” 烛九瞥他一眼,“废你还要代价?可笑。” 说着剑诀一变,灵剑向风青城心脏闪电般刺去,风青城阴冷笑,他就等着呢。 这么想着他躲也不躲,横剑劈去,谁知一直如臂指使的剑却剧烈挣扎,他大惊失色下,那飞剑已经嗡鸣着刺穿他的心脏。 他惊愕无比,章绩绩也震惊至极。 烛九握住回旋的剑,灵力也所剩无几,她磕回灵丹后,挑眉道:“谁说我只能控制一把剑。” 风青城的剑虽然被契约,但强行干扰短短一瞬还是没问题的。 两人:“!!!” 你一个筑基期凭什么能控制两把?那不是金丹期特权吗? 对了,玛德她是本源剑势! 风青城神色狰佞,他当机立断舍弃躯体。 一个人形元婴冲出体内向远处遁逃,那速度,与烛九飞剑也不相上下了。 章绩绩正以为对方要逃出生天时,再一看,烛九不知何时身形闪烁,人已经正好挡住了元婴去路。 她手一伸,将气势汹汹的元婴一把抓在手里,轻松的像抓了一把瓜子。 至此,章绩绩和风青城卒。 前者反正人之将死,逮着后者骂的唾沫横飞。 后者掩下眸中阴毒,他惊慌对烛九说:“你不是喜欢风止意吗?我可是他爹,你杀了我,你们就再也不可能了!” “只要你放了我,我保证滚的远远的!” 烛九一巴掌扇歪他的脸,“碰瓷什么,是你儿子喜欢我!” 风青城百般求饶不顶用,知道自己逃不掉,他阴森得意道:“就算我死又如何,我已经成功了,而你们呢?” “眼睁睁看着这些人死却无能为力,不好受吧!哈哈哈哈!” 章绩绩再也骂不出来了,眼中悲痛至极。 烛九却讥讽一笑,“你真的成功了吗?” 元婴笑声一滞。 烛九捡起风青城尸体手里的剑,指尖摩挲靠近剑柄的剑身,摸到两个字。 瑶光。 风青玦的剑叫瑶光。 凿壁偷光啊。 烛九眼底掠过若有若无的嘲弄。 她说道:“这剑胚,你本来是想用在自己身上的吧,可惜啊……” “剑胚也是挑人的,他根本就看不上你,以至于你不得不成了亲,在风止意还孕育在母体中时就植入他丹田。” “风止意降生时,剑势暴乱,杀死了母体。” “对吧。” “……”风青城脸色阴沉的能滴水,眼中都是不甘和怨恨。 章绩绩闻言一惊,原来当年风止意母亲之死也不是意外! 他畅快地戳心窝子,“哈哈哈哈,笑死,忙活那么久,结果剑胚都看不上你,风青城,你这辈子就不是个练剑的命!” 与此同时,城主府方向结婴动静即将终止。 因为没有天道,也就没有雷劫。 烛九看了一眼,一手一只提起这两人,给百合和素欢布下结界后,身形向城主府掠去。 路上她如鬼魅般笑:“风青城,你很快就知道,你还干了一件更蠢的事。” …… 两人不解时,烛九已经来到了风止意面前。 风青城布下的结界已经被冲毁,风止意盘膝坐在蒲团上,眉目宁肃,仍然沉浸在境界突破中,对城内变故一无所知。 剑胚虽完善却不完整,因为时间偏差了些。它很安静,没有此前的暴虐。 风青城目露遗憾,像看到残缺的艺术品。 烛九眯了眯眼,剑胚上的怨气消失了吗?不,是蛰伏了。 章绩绩目光复杂,风止意无辜,可当他承载了这剑胚,就再不可能清白。 剑胚多恨他,珈岚人就有多怨他。 但其实,究竟是本能让他欣赏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还是什么,他已经分不清了。 他酸涩说:“风青城,你扮演青玦养大的孩子,真像他。” 不亚于说,你儿子更像你媳妇在外面养的男人。 那男人还比你天才比你得人心,样样碾压你。 风青城更扎心了,他一个小元婴,张牙舞爪想挠章绩绩的脸。 烛九把两人死狗一样撂地上。 她一步步走近闭目不设防的风止意。 风青城面色一变,“他正在结婴!不能动他!” 烛九蹲在风止意身前,闻言偏头,微光落在她精致的鼻梁唇角,柔和皎洁。 但瞳孔却黑不见底。 风青城两人因这反差而愣住,然后就见她伸出玉琢般的手,含着隐晦旖旎的情,一点点细细描摹过风止意眉、眼、唇边,最后从下巴滑下—— 非常温柔地探进风止意胸膛。 对,插进去了。 画面内外众人:“!!!!??!” 啥啥啥? 什么踏马的情况?? …… 画面外。 这一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嘶吼:“什么鬼啊,挖剑胚也应该从丹田挖吧!邪帝你看清楚,你插错地方了!” …… 画面内。 在章绩绩两人目眦欲裂中,烛九敛眉掏了两下。 风止意因结婴时身体遭到致命攻击,直接突破失败,唇边汩汩溢血,遭反噬昏死过去。 他身体一软,烛九左手扶住他的腰,将人带到怀里。 风止意面朝她,侧脸枕着她纤瘦的肩畔。 烛九一偏头,唇角温热,恰好印在风止意唇上,混着血液。 她愣了一下,心尖微漾。 章绩绩两人瞪大眼睛看着这诡谲的一幕。 一边插心一边亲吻。 这在干什么? 章绩绩痛心疾首:“妖女,你住手!” 风青城大痛,“烛九,你亲就亲,为什么要杀他!一切都是我做的,与止意有什么关系?” 风止意可是他的得意之作,毁了风止意,那种痛苦跟死了儿子有什么区别? 烛九移开唇,伸手擦掉沾染的血,她忽然眉目微深,淡声一句,“啊,找到了。” 她的……魂心。 烛九伸回右手,捏着一团神异莫测的金色光影,那光影出现时,空间震荡出现道道裂痕。 连纪期构建的画面都剧烈闪烁。 所有人都不可逼视它。 他们只能在闪烁中隐隐分辨烛九的动作。 烛九掏了风止意的心,按入自己胸口。 一边按一边回头对风青城讥笑。 “你知不知道风止意用剑胚时为何会心绞痛?” “因为,他本就有剑心的。” “而你却用怨气横生的污损剑胚压制了它。” “你说你是不是花了二十年,一城人命,干了件世上最可笑的蠢事?” 第108章 怕鬼敲门吗 风止意就是孽神。 烛九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感受到孽神气息了。 风止意在母体时,剑心仍未成型,就被风青城用强横的半块剑胚玷污。 也令她的魂心显现不出。 风止意的剑心应当是极清正纯粹的一种,因而与剑胚难以共存,致使他每次动用剑势就心绞痛。 魂心归位,烛九一个月以来无时无刻不感受到的虚弱感,终于消散些许。 她压制了蠢蠢欲动的境界突破,现在还不是时候。 烛九的灵识终于能放出体外,脱离半瞎, 如果早一点拿回魂心,烛九就能看出这些珈岚人生机的缺失。 可一切偏偏只迟一步。 惨剧已成,烛九内心悲哀。 然后狠狠踢飞了罪魁祸首——风青城的元婴,元婴嵌进墙内,扒不下来。 风青城根本没反应,他此刻与章绩绩两人呆若木鸡、不可置信。 什么东西? 那种与剑胚同样珍贵,甚至不能人为创造的东西,九幽界五万年修真历史都凤毛麟角,风止意怎么会有? 风青城是最不能接受的,因为如果烛九说的是真的,他当初完全可以将风止意的剑心挖来给自己,还一定比桀骜不驯的剑胚贴合! 这让他如何自处?如何接受?如何面对一切? 他疯狂摇头,不愿相信,甚至惊慌至极,“不可能!你在骗我!” 烛九没理会,伸手按住风止意丹田,这次没插,她掌心亮起淡色金芒,将怨气萦绕的剑胚强硬扯了出来。 剑胚察觉到危险,剑气纵横剧烈挣扎,甚至隐隐有鬼啸,比那日城下反噬风止意时强了不止一倍。 他想逃,但在如今神魂补全七分之一的烛九手里,连像上次一样蹦跶几下的资格都没有。 与此同时。 风止意失去了剑胚,心脏也被挖穿,人已经差不多快死透了。 此刻心口却忽然亮起刺眼的琉璃之光。 它欢欣雀跃,清透无暇,出现的那一刻便清濯周边所有阴霾之气,只剩纯净。 剑心快活地围着烛九和躺在她肩上的风止意转圈圈,甚至骚里骚气地画心形。 烛九一指敲上去,“回去,别闹腾。” 剑心顿了顿,自转两圈,迅速飞了回去,占据风止意胸膛,鲜血淋漓的伤口也逐步愈合。 不仅如此,原本突破失败的元婴境界,也丝滑地水到渠成。 风止意呼吸逐渐清晰。 …… 章绩绩亲眼目睹,震惊过后,忽然从皱纹密布的眼角流下浊泪,他悲哀地失声大笑,“太可笑了,风青城,你不想笑吗?” 风青城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被彻底击垮,他疯癫地胡言乱语:“不!都是假的,风止意是我儿子,他……” 风青城声音一滞,脸色难看。 章绩绩怜悯冷笑:“他是你儿子,你这么废物,怎么可能会生出一个天生剑心的儿子?” “看吧,弄虚作假三百年,你却心知肚明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此时,烛九闭起眼感受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眼,幽凉说:“风青城。” 后者怨恨瞪她。 烛九道:“做亏心事的时候,怕鬼敲门么?” 风青城一愣,什么意思? 正在这时。 “咚,咚咚——” 一道僵滞的敲门声在门外响起,仿佛敲在人心上,阴冷至极。 谁?整个珈岚人都死光了啊,谁会来? 风青城瞳孔慢慢收缩。 门外有声音—— “城主,您今日怎么没去角楼看护护城阵啊?” “城主,少城主身体好些了么,我今日新炼制了镇痛丹药,一定会有奇效的。” “少城主突破元婴了么,大家都指望他活命呢。” …… 吵嚷一片后,诡异地安静下来,大雨声中,冷不丁响起刘婶阴冷的声音。 “你们,怎么不开门啊?” 像波涛翻滚前一刻的平静,下一瞬,鬼戾怨气滔天。 四面八方的门、墙,被拍的震天响。 “开门啊,为什么不开门!” “风青城!风止意!偿我的命,偿我腹死胎中的孩儿的命!” “你们凭什么活着,凭什么青云直上,凭什么快活!” …… 烛九心情沉肃地感受着整个珈岚城—— 没有天道的九幽,本应该没有脱离躯体单独存在的鬼体的,但现在有了。 因她魂心出现,妄死的珈岚人魂魄挣脱规则束缚,凝成鬼体。 他们争前恐后,怨气滚滚如乌云密布,紧紧贴着房间,将光亮吞噬的一干二净。 风青城和章绩绩做梦也没见过这阵仗,人已经三魂丢了七魄,肝胆俱裂。 不是,真有鬼的? 那不是传说中的东西吗? 烛九被这群珈岚鬼吵的脑子嗡嗡的,她挥了挥手,门打开。 “别敲了,进来坐。” 门扉上趴着的林婶,张着有一张脸那么大的嘴还没收回去,就因烛九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愣。 众鬼僵了一下,然后老实巴交排队进来了,一进来就凶相毕露,怨毒地扑向风青城的元婴。 风青城还挂在墙上下不来,他惊恐地朝烛九求救,甚至拿风止意威胁。 烛九冷眼相看。 转瞬间他的元婴就只剩下一半,风青城只得抛出最大的筹码。 他躲藏间阴狠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当年是如何夺了风青玦的天赋?” “又是如何布下夺一城生机铸造剑胚这样的逆天之举?” 这两件事,不说黔南邪修,就是放在整个九幽界都是极为炸裂的。 天赋是你想夺就夺的?剑胚是你想铸就铸的? 那九幽界还不天才满地跑,剑胚多如牛毛? 因而风青城这神秘手段,它真的很牛逼很神秘,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小小的珈岚城。 画面外本就怀揣疑问的大势力之主一个个竖起耳朵内心亢奋。 就连章绩绩这半死之躯,都想在死前听听这种机密。 就在所有人都好奇的想死时,烛九平淡点头又索然无味地摇头。 “想知道。” “但我已经知道了。” 画面内外所有人:“?????” 什么玩意?她又知道啥了啊超! 但烛九已经闭嘴了。 他们在心中疯狂摇烛九肩膀,你丫的给老子张嘴说话!说话! 自信满满的风青城已经傻了,他对上烛九丝毫没有世俗欲望的目光,彻底绝望。 最终被潮水般的鬼影吞没的魂渣都不剩。 意识湮灭前,不知为何竟想起最初的最初,风青玦教他练剑的耐心模样。 章绩绩看着风青城死,内心倒也并不如预想中那般畅快,只有凄寒,物是人非。 …… 风青城元婴消散的地方,忽然掉落一枚黑漆漆的小令牌。 它散发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荒诞气息。 烛九勾了勾手指,小令落在她手里,冰凉。 画面外的人看到,上面印着一个惨白的“女”字。 …… 鬼众杀死了风青城,激起了凶性,他们再次怨毒地看向风止意,连对烛九的畏惧都忘了。 谁不恨他呢? 无论风止意知不知情,他都享受着他们用生机供养的剑胚。 那他就不无辜。 章绩绩内心复杂,却也心知烛九必定不会让风止意出事。 然后他就看见—— 烛九让开了位置。 群鬼大喜,一拥而上,风止意被撕成碎片。 他死了。 一点意外都没有。 章绩绩:“???” 画面外众人:“???” 不是,啊??? 第109章 不干嘛 群鬼吃掉了风止意,鬼体凝实,仿佛嗑了什么大补之物。 他们目光闪烁地望向他混沌无知的魂体,却忽然听见烛九冷淡的声音。 “汲生机活,自然也该以生机还,这是因果,我不干涉。” “但他的魂和心,是我的。” 烛九伸手,将风止意双目紧闭的魂体紧紧抱进怀里。 只有她能看见,风止意灵魂额角,印着一个森冷威严的“孽”字。 她触碰着他冰冷的魂体,心中刺痛。 她不能救他。 在未来的某一天,若是天道复苏,风止意必然被这笔孽因缠身,到时,他站的越高,衍生的心魔就会让他跌的越惨。 与其如此,倒不如现在就开始直面它。 …… 众鬼怨愤时,烛九随手从储物戒中摸出那把一直用的伞,她抬手召来一片淡色火焰,将剑胚和伞一同扔进去。 片刻后,一把印着樱色珈岚树的灰色油纸伞出现。 伞柄墨黑如玉。 烛九环顾后道:“如果相信我的话,那就进来吧,百年,千年,未来的某一日天道降临后,你们便能再入轮回,获得转生之机。” 众鬼面面相觑,轮回?天道?你怕不是在唬我。 但万一呢,在烛九走后,他们鬼体消散,和进入伞中等待一个机会之间,很好选。 况且,风止意……他们也许并不如想象中那么恨他。 毕竟真正的罪魁祸首,已经死了。 最终所有鬼都钻进了伞柄。 烛九看向章绩绩。 后者沉思许久,想到同辈故人早已魂飞魄散,他苦笑,“斯人已逝,一世便罢。” 烛九说:“只是没想到,你还没死。” 章绩绩噎住。 修为消失后,三百岁又身受重伤的章绩绩,已经到了归西的时候。 烛九又垂了垂眼道:“你若是早一步告知我风青玦的事,没有那么多娶亲的假动作,或许已经救下了他们。”也避免素欢出事。 但其实。 章绩绩与她之间掌握的信息彼此不互通。 章绩绩不知道烛九已经怀疑许久,他害怕自己说出后,烛九不仅认为他荒谬,还将此事向风青城暴露出去。 到时,一切都会前功尽弃,事关全城人的命,他不敢冒险,选择强行用百合威胁,又不能让风青城察觉,因而生出许多事端。 也因此错过了拯救的机会。 章绩绩呆滞良久,目露悔恨。 烛九没再管他,将琉璃剑心塞回风止意心口,后者鬼体逐渐凝实,仿似真实躯体。 但终究不再是人。 而烛九特意融入自己一缕神魂炼制的这把伞,等级在圣器之上,别的作用都没有,只一点,遮掩鬼体。 风止意,再不能脱离它存活。 烛九深深地看了他两眼,目光沉痛。 当日婴宁岗一见,少年恣意风华,而今,竟连人都不是。 …… 烛九去了城门口,她在那么多鬼中,唯独没看见素欢,不太合理。 她到时,微怔,一抹白色身影懵懵懂懂抱着膝盖,蹲在昏迷的百合身边。 看见烛九时,好看的眼中,清澈又茫然。 这种无知状态,更像无怨无恨的纯净灵体。 烛九走近,却见素欢似乎被什么吸引,起身向山脉中飘去。 烛九皱眉跟上,在一处水潭边,素欢停了下来,回头朝烛九抿唇笑笑,转身轻快地投入…… 一株花中。 青蔓枝叶剔透如碧玉,并蒂白瓣层叠成花苞。 烛九愣住,七烨重华?这东西怎么会开在这平平无奇的水潭边? 她上前探查,却发现素欢的魂魄附入其中,不见踪影,连她都找不到。 离奇。 …… 烛九将封印好,刻了“业爻”二字的伞放在风止意身边时,章绩绩已经咽了气。 至此,珈岚人终究全部死绝。 烛九孤身一人站在城墙上,雨已毕,天将亮,人间炉灶烟火仍未灭尽,但尸体遍布,只余满城苍凉。 她随手拔出一个护城军尸体腰上的剑。 心情沉重,凭着心意舞了一套剑式,并不华丽,也不实用,反像某种古老的镇魂祭祀时所用。 韵律恢宏,最后收势时,烛九左手拂半张脸,右手剑刃贴臂刺出,化为银光刺过素欢外的每一具尸体胸膛。 正在这时,清晨光辉洒下,落在她似蹙非蹙的悲悯眉眼。 像一尊神像。 正在这时。 “幽幽!我睡醒了……哎呀我超!你咋跑死人堆里!” 星君慵懒的声音被吓得音调一高,在烛九神魂中乍响。 烛九一怔,凝重的神色舒悦开,是见了多年好友那种惊喜。 她上来一通嗷嗷乱叫,“星君星君星君星君!” 星君回:“干嘛干嘛干嘛干嘛?” 烛九:“不干嘛,想你了。” 星君嘶了口冷气:“……牛逼,说吧,又遇上啥人间惨事了。” 要不是心情正低落,烛九狗嘴里能出什么好话? 烛九带着百合向十方山脉深处掠去,边走边阴冷道:“别急,等我把金刚猿那龟孙宰了!” 第110章 我听我夫君的 她和风止意当初都被金刚猿骗了,后者分明就知道毒瘴并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发的问心誓提的却是毒瘴位置一定不会出错,它就是想看着所有人死。 不杀了就咽不下这口气。 还有那什么散发毒瘴的沼泽,她也要去清理清理。 烛九一边雷厉风行一边在神魂中叽里呱啦跟星君说道前前后后一堆破事。 星君听完后,震惊:“我超,风止意腰真这么勾人?” 烛九:“……”狠狠握拳。 星君赶忙说回正题,“不是,我是说我才睡了一觉,你一万年间放进孽神神魂中的七慧之一已经收回来了?” “嗯,我在珈岚人尸体上留下了本源剑意,到时候风止意自然会觉得是我杀了人,第一位孽神的伪因果就算窃取成功了。” “啧,那这些人岂不是要对你喊打喊杀。” 星君心里不是滋味,他家幽幽无论换过多少身份,历来都是较为正面的角色,月上霜这一世,却要受这种委屈? 就很气。 他闷闷不乐,烛九笑着安慰他,“没办法啦,实力不够,计谋来凑,我要是能一剑劈了‘命运’,哪还用做这么多。” 这些孽神一世一世的悲惨遭遇,可都是“命运”暗中写好的剧本。 九幽界作为一切的舞台,也在一点点被剥削寿数,她是曾经的世界意识,自然忍不了一点,这就是在要她的命啊! 帮助孽神只是手段,摧毁“命运”才是。 人人都是棋子,人人皆是弈棋人。 这一世,要苦一些了。 星君不依不饶说:“那我不管,就是听不得别人骂你。” “对了,这次的容器是那个白忙活的风青城?” 烛九古怪道:“是他,不过奇怪的是,他死后,身上掉了一枚气息荒诞的小令牌,连我都没看出来历。” 她将东西拿出来给星君看,星君翻来覆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这啥东西?‘女’?” 星君一惊,“难道风青城是女的?” 烛九:“……”脑洞不至于开这么大。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不过应该就是它让风青城能够夺取别人天赋,化生机为剑胚。” 最后一句话,烛九并不是在神魂中诉说,因而画面外的人也听的清楚。 …… 画面外。 传闻中烛九制造的第一桩惊世惨案,终于以打脸所有人的离谱结局落下帷幕。 纪期就三个字:“芜湖~爽!” 他看着这些人五颜六色的神色,敲锣打鼓地在画面内下起了缤纷的花瓣雨,烟花爆竹各类特效拉满,跟过年似的。 风止意完全沉浸在知道真相的惊愕和痛苦中。 痴离则脑中反复回放素欢魂魄投入七烨重华的一幕,以及烛九在画面中把她渣爹鬼体灭杀的冷酷画面。 她只能说:干得好干的妙! 无他,当日在城主府,那几个金丹期找到他和姐姐的时候,里面就有徐三成。 他们本来迫于章绩绩的命令不敢对她下手,是徐三成的阴险提示,才让他们看向了素欢。 痴离只恨自己没早点把徐三成杀了,才又一次害了素欢。 …… 而众人对于这前前后后一系列变故,一堆疑问,已经震惊到麻木,根本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首先最大的结论:在珈岚城灭一事上,烛九她清白无比!!! 杀了几个人是真的,但那几个人,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得夸一句杀得好。 挖剑胚是真的,但不是为了据为己有,反而是为了炼制业爻伞,保下珈岚人的魂魄。 风止意虽然一无所知,但烛九已经让他支付了第一笔代价。 以血肉生机蕴养珈岚人魂体,再带着他们跨过五百年没有天道的黑暗时期,迎来轮回之机。 而风止意身为这世上的第一个鬼修,其魂力也时时刻刻维持着封印中鬼体的存活。 又兼之那么多年的除邪卫道。 他一直都在偿还,只不过从来都不得而知。 所以百年前天道出现,清算因果报偿时,风止意仍然是清清白白的风止意,那个清正侠义,心怀天下的剑仙。 而不是沦为怨气缠身,心魔附体的邪道。 烛九从一开始就为他计划好了一切,挽救了他本注定悲惨的结局。 而一无所知的风止意却追杀了她那么多年,去怀念尊崇自己那畜生不如的亲生父亲。 哎,邪剑仙西皮!虐! 众人内心复杂,隐隐嫉妒,说真的,有对你这么好又这么强的邪帝,剑仙你就入赘了吧。 易迟暗想:拉人入地狱有什么意思,助人登尊位才是养成系的乐趣。 少年时的风止意越来越强,然后凶狠地追杀她。 也不仅仅只有难过。 用星君的话来说就是:他追,她逃,她再将他按着欺负到红眼…… 桀桀桀,真刺激! …… 但是,话又说回来…… 众人面无表情看向一年四季撑着业爻伞的风止意,灵识再三辨别,也没看出这是只鬼。 你就说炸不炸裂吧。 一开始以为你是对珈岚城的雨季念念不忘,因而随身携带一把伞缅怀过去,结果竟然是为了遮掩鬼体? 毕竟鬼这种东西,在一百年前是非常稀罕的存在,若是被发现,必定会被各方虎视眈眈,被邪道想办法抓起来榨取价值。 他们不由想起灭城当晚,风止意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追杀烛九,除非不是人。 这特么不就对上了吗? 他们很沉痛:“剑仙,原来你真不是人!你究竟还有什么惊喜是咱们不知道的!”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一个如此重大的秘密竟然能隐瞒五六百年,就问服不服气。 说起能隐藏这么久,众人又不由看向他手中的伞。 墨玉一样的伞柄。 “那现在珈岚人的魂魄还在吗?” 按理来说,既然是烛九下的封印,那在她一百年前陨落的那一刻,封印就该自动解除了才是。 风止意果然怅然地摇了摇头。 “不在,当年六相诸神阵发生突变的时候,正是烛九陨落、天道降临之时,当时整个极北黑了三息,修士五感灵识皆失,在这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我想,他们的魂魄在那时就已入轮回。” 也让他从始至终都一无所知,甚至最后参与杀死烛九的计划。 风止意心中被悔恨和悲痛填满,与此同时,一种从未消退的深沉情感终于不用在压制心底。 原来即使自欺欺人六百年,他的本心也一刻都不曾放弃爱她。 另一边,众人都想起烛九陨落时的异变,心中恍然,继而心底生出以下疑问—— 烛九为什么要顶罪? 烛九到底从风止意心里掏出了什么神秘之物按进胸口,让她人也不虚了,还变强了,甚至能布下大乘期都看不透的业爻伞封印。 那东西一出现,连纪期的画面都剧烈闪烁,绝对是举世罕见的灵物! 还有那枚经烛九亲口承认可以掠夺别人天赋、制造剑胚的逆天“女”字小令! 一时间,个个眼底浮现浓重的贪婪之色。 惜灵衣同样如此,她还很气烛九这次竟然洗白了。 她思绪一转忽然冷声道:“珈岚城之事烛九虽没露邪性,但紧随而来的屠杀风梧族、火烧风梧林,是妖皇冕上、还有一众妖族亲眼目睹,她断不可能无辜!” 纪期“切”了一声, 惜灵衣等人立刻暗戳戳兴奋道:“纪期,你不是拥护烛九吗?这次你还有什么话说?” “你说了咱们也不信,有本事把后面的内容放出来看看!” 这些人对烛九身上灵物的贪欲已经写满了双眼。 妖皇沧孑持续性开苦厄花,他身为风梧林苦主,此刻心情差到了极点,连温润的气质都阴沉下来。 但在众人期待时,画面却全消失了,纪期紫色的小身影再次出现,他嚣张地飘在空中叉腰抬首,语言动作十分之欠揍。 “实话告诉你们,你们想知道的秘密,爷都有。” “但是……” “你们算老几啊,让爷放爷就放?爷偏不。” 我超,这小孩哥一身反骨! 众人着急,连忙软语诱哄。 但纪期就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他懒洋洋说:“生产队的驴也不带这么辛苦的,谁管你们,爷要跟着易迟美人去绝崖休假!” “你们爱死哪死哪。” …… 这世上,除了易迟,没人说的动纪期这小孩哥。 易迟身为当事人,反正对自己的过去不好奇,面对各大势力半威胁半撺掇的目光,她腼腆一笑说:“我听我夫君小孩哥的。” 纪期:“……” 众人眼睁睁看见,无法无天的小孩哥忽然小脸爆红,期期艾艾地揪着衣角。 众人:“……” 真是日了狗了,他们跟这些可恶的万人迷势不两立! 在这些人争执时,没人发现白仓鼠广元仙君震撼呆滞的神色。 毕竟是天上来的,眼界能甩九幽人十万八千里,他不仅看出了风青城是容器,还看得出烛九从风止意胸口中掏出来的东西,是真正的神级之物。 他正要激动地跟惜灵衣说说,却感受到了纪期阴森森的视线。 “……”他不说了还不行吗! …… 说来也怪,一百年没聚首的绝崖六姝,忽然都回绝崖做客,据说是参拜先祖。 第111章 错付了 虽然所有人都贪图烛九身上的机缘,但纪期不愿意放,他们也没辙。 一人产生了一个疑问,“纪期身为封神碑灵,为什么能离碑那么远?” 纪期神色不变道:“别拿爷跟其他平庸的灵比,爷是不一样的烟火。” “……” 离去的时候,众人泪眼汪汪,“纪期小友,下次什么时候约?在哪约啊?” 纪期想了想,不耐烦挥手,“风梧林。” 他走的时候,还把惜灵衣的广元仙君顺走了,把惜灵衣气的俏脸含霜。 …… 回绝崖的人有点多。 众人警惕他们是否有关系缓和的趋势时,绝崖几个师兄弟因为易迟该同谁一道回去而莫名其妙吵了起来。 墨怀樽身为正儿八经的师尊,第一时间朝易迟伸手。 易迟没啥意见,刚迈出步子,手腕被楚弋拽住。 她疑惑回头看去,瞧见对方冷漠黑漆的眸:“不许。” 易迟:“?” 楚弋不松手,挑了挑唇,“大师兄是不是忘了,易迟可是你亲自托付给本帝的,自然得跟本帝一道。” 易迟不动了,她觉得都行。 墨怀樽沉了沉眉心,收回手似不悦。 闻人瑟绝跟楚弋一向不对付,他呵笑:“二师兄不带谢朝这个亲传弟子,却带大师兄的亲传弟子,这不合适。” “大师兄也不能不顾之清,依本尊看,小易迟还是跟本尊回去比较好。” 楚弋不撒手,冷笑:“本帝就喜欢别人的弟子。” 沧孑闻言,笑笑看向同样是别人弟子的玉之清,“你二师叔喜欢你,还不快去亲近亲近。” 玉之清:“……” 月上弦银发微晃,冷冰冰走进,易迟一抬头,望进对方色泽偏淡的眸子。 “那么难抉择,不如跟我,省的各位师兄弟浪费时间。” 易迟一脸问号,别人就算了,月上弦是咋了? 其他还没走的人齐刷刷看向这边,满脸八卦, 听说绝崖七姝从认识开始就三天一吵五天一打,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连带个弟子回去都能拌嘴,这看对方得多不顺眼呢。 当事人易迟头皮发麻进退两难时,风止意踌躇着张了张口:“我……” “闭嘴。”几人异口同声,难得非常一致地对他冷眼相看。 众人从他们杀气森森的眼神中翻译出以下话语:玛德,就是你小子倚在烛九肩膀上,还偷了她的初吻,不打死你都算看你今个可怜的份上,还敢说话? 腿打折,三条腿。 烛九沉思片刻,掏出了闻人瑟绝送给自己的红袖灵船,她抱着船像端着碗,往前伸了伸,眨了眨眼道:“要不,一起上我的船?” 几人沉默一瞬,然后……同意了。 片刻后。 玉之清、谢朝、易远、宋悦卿等一众绝崖弟子和月曜之人仰头眼巴巴看着那艘船飞上天。 易迟扒着船边向他们挥手,头上被吹起一撮呆毛,“绝崖见!” 脖子上挂着死乞白赖的纪期。 “啪——”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把呆毛按住,黑色袖袍绣着龙鳞,是楚弋,他看都没看下面人一眼,拉着易迟往里走,不见了踪影。 众人:“…………”那我走? 好像参与了什么奇怪游戏的其中一环。 所以呢。 玉之清冷漠脸:这么多年的尊敬与爱戴,终究是错付了。 第112章 计划 红袖灵船负重前行,约莫一天一夜即可到达。 易迟一上船就发觉不对劲,上回被她绑到闻人瑟绝身上一起踹下去的十八个“烛九”歌姬人偶咋又回来了? 纪期一看,挂在烛九手臂上笑的见牙不见眼,“哎呦喂,这是烛九呢,还是月上霜呢?” 感受到月上弦周身森寒的低气压,烛九身为灵船主人内心苦哈哈,她非常果断,立刻义正言辞向月上弦告状。 “四师叔你看,这是五师叔送我的灵船,也不知道为何有这么多人偶,我劝了五师叔好几遍要节制,可惜,哎……” “……”闻人瑟绝嗔了易迟一眼,半点不虚,慵懒倚在一个人偶肩头,冲月上弦抬了抬下巴,“就是本尊炼制的,怎样?” 不怎样。 不负众望,月上弦和闻人瑟绝打了起来,灵船内鸡飞狗跳,其余几人在一片瓷瓶破碎的声响中,该喝茶喝茶,该修炼修炼。 易迟机智地躲在安全感满满的墨怀樽身后,果然一根头发丝都没被波及。 纪期在一边嘀嘀咕咕。 “才见一面就打成这样,也不知道当年烛九一下惹六个之后过得是什么神仙日子。” 易迟严词教育:“别瞎说,烛九以前被追杀心里苦着呢。” 纪期捏了捏广元仙君,像玩毛球一样,他一副傲娇模样道:“美人,你觉得是你懂烛九还是我懂烛九!” 易迟:“……”你觉得是你懂我还是我懂我? 一路上几人争端不休,易迟夹在中间不时敲木鱼大声念清心咒,还没捂热乎的船已经被毁的差不多了。 …… 逆霄城变了天,易迟、纪期的一众事迹已经传遍九幽。 绝崖弟子早就听闻宗主要带着新收的首席真传回来。 此刻,无论是外门弟子还是内门弟子,一个个在山门前严阵以待。 他们以两位白袍黑纹的真传弟子为首,两人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前严厉训话,其余弟子老老实实听着。 简羞容是男的,有点帅,但不多。 他快速地拨着手里用来静心的佛珠,嘴唇翕动,念念有词说:“虽然那个叫易迟的空降真传有灵祖传承,才筑基期就习得本源剑势,为咱们绝崖赢了不少内门弟子回来……” 众弟子:……所以您把咱们召来这,是要恭迎她还是给个下马威? 方炽泓是女的,有点美,也不多。 她把简羞容一把推开,玛德,说个狠话前摇那么长,你当念三字经呢,这小师弟一辈子吃不上四个菜。 简直是长她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方炽泓眼中冒着敌意的火星子,她凌厉一句:“纵观历史,哪有筑基期就当首席真传的先例?” “万丈高楼平地起,今日她来,给姐怼她!” 天赋高,传承牛批就能抢了她势在必得的首席真传位置了? 她方炽泓,不服! 众弟子:“咋怼啊三师姐?宗主和五长老都在呢。” 听到三师姐这个称呼,方炽泓更生气。 事情还要从三天前说起。 她原本是二师姐,晚上做梦都想风风光光登临首席真传,听底下弟子恭恭敬敬喊她大师姐,结果现在? 一觉睡醒,突然告诉她:你有大师姐啦,还是个小了一百岁的筑基期! 难受。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她破天荒地找了一向看不太上的小师弟简羞容合作。 小师弟虽话频、话急、话不尽,啰嗦的很,但野心不大,首席真传和天下。 两个本是竞争对手的真传一拍即合。 他们凑在一起反复观看易迟在逆霄城考核现场的留影石记录,得出一个扎心的结论—— 除了修为不行、出身不行、年龄较轻,其余样样出众,很得墨怀樽和闻人瑟绝的心。 要“干掉”这样一个大师姐,得拉帮结派,从长计议,研究敌人弱点,慢慢蚕食。 所以她们先用传讯符咨询了不爱说话的师兄玉之清。 方炽泓:那村姑有什么弱点? 玉之清:有点弱。 方炽泓:……(屁话。) 简羞容: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缺点与不足,那丫头除了修为境界不够,肯定还有其他地方值得注意的吧? 方炽泓:……就是说,有什么性格缺陷? 玉之清想起易迟经常躲在墨怀樽身后,怀揣怨气一字一句回:胆小,喜狐假虎威,人仗师势。 方炽泓:懂了。 “干姐”计划第一步:先怠慢她,等她哭唧唧找师尊求救的时候,本就没有的威信不就雪上加霜了吗? 回忆到这里,方炽泓清了清嗓子对这些工具人师弟师妹说:“待会她来了,假装看不见,先冷暴力她。” “等到师尊给她出头,你们只许喊师姐,行时揖礼。” 也就是拱手,属于同辈礼仪,按理,他们得对烛九长揖。 她又道:“别担心,你们人多,师尊就是不高兴,还能把你们都罚了?” 众师弟妹:“行吧。” 绝崖人丁相比其他大势力实属萧条,他们平日里听方炽泓和简羞容的课程极多,因而此刻自然帮着他们。 况且墨怀樽也不是那种会因为同辈间争端降下雷霆惩罚的人,反而较为默许,所以他们应的很干脆。 谁不想亲自试试这空降大师姐的深浅? …… 远处论道峰,执法堂堂主白无常与藏经阁洛长老一站一坐。 前者彩衣披帛如虹,发髻朱钗处处精美,粉面桃腮,是个明艳端绮的美人,她正远远瞧着山门前的喧闹。 后者是个眉心即使不皱也是个“川”字形的严肃中年男,他正伏案奋笔疾书。 白无常摇了摇蜀葵团扇说:“今日不是你的术论课么,你就这么放任这群弟子胡闹?” 洛长老抓了把日渐稀疏的头发,笔端不停,头也不抬道:“既然是宗主挑中的绝崖首席真传,自然得有应付一切变故的能力。” “实力不济不是退缩的借口,她若自知承担不起责任和压力,早便不该坐这个位置。” 白无常不信,“我怎么瞧着是你看她不太顺眼呢?” “我没有。”洛长老手一顿,抬起头说的很笃定。 白无常指了指边上最新更改的教习安排,“你有,你刚在这个月加了十节反色情诱惑特训。” “这位首席真传,也不是你特训小札上说的那种柔弱娇怜类型吧。” 洛长老终于不嘴硬了,他忍不住狠狠皱眉,“不,你不懂,我觉得这个叫易迟的更可怕。” “她身上有种邪帝身上的邪门气。” 作为一个批判式研究邪帝学一百年的人,没人比他更懂邪帝。 别人都是似邪帝三分形貌,这易迟一点不像,但精准抓住邪帝精髓,简直恐怖如斯让他如临大敌。 他感觉被偷家了,真的。 …… 绝崖在墨怀樽登临宗主之位后,首席真传便一直空缺几百年。 玉之清三人争了那么多年也没得其青睐,如今易迟区区筑基一朝空降,其实很引人注目。 因而除了弟子长老,也有许多宗门下辖城池的修士远远看热闹。 大家都想亲眼看看这传闻中的天才姐面对实打实刁难还能不能硬气,这可不是考核上,一切都有师尊维护。 然而当绝崖人看见破到冒烟的红袖灵船上,面无表情的易迟身边站的某六人时,他们人都傻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们虽然有六个牛逼哄哄的师叔长老,但问题是他们不仅不合还彼此叛变捅刀子。 这世上还有比他们六聚一块还恐怖的事? 看看,这破烂摇晃的灵船就是铁证! 众绝崖弟子头皮一紧,恭恭敬敬朝墨怀樽几人行礼。 无上绝崖的宗址在连绵不绝的耸峻山脉间,飞湍瀑流,萦青绕白,恰如其分的恢伟楼阁与云雾烟霞接壤。 四足巨鼎上香火燃燃,玄岩千阶的山门前,齐整林列、白袍端秀的少年人谦谦躬身,负剑长揖。 “拜见宗主,长老。”融混之音像闷雷盘旋在此片天地。 此一幕,自上而下看,秀丽一词太小,壮美一词过空,肃穆一词失趣。 思来想去用四字形容:无上绝崖。 大约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养得出墨怀樽,容得下绝崖七姝。 众紧跟而来的新弟子,以及周边人无不心中震撼莫名,仙家福地何其多,可绝崖无言,便独占鳌头。 与其他人单纯的惊叹不同,易迟居高临下望这一幕,恍惚间想起很多画面,美好的、艰苦的、惨烈的…… 皆掩埋在青山骨脊下,瀑流血脉中,倒塌后重建,灭绝后再生。 绝地逢生,穷崖破险,悟道艰苦,必上下而求索,登无上之顶。 这是无极灵祖站在此地开宗立派时,最初的意志。 …… 稍显肃静的气氛中,墨怀樽双手负背,垂眉敛立,他启唇,“易迟,绝崖首席真传,你们的大师姐。” 这就是提起易迟的存在了。 底下弟子心想果然如三师姐四师兄所料,他们看了一眼易迟后,动作整齐划一地挽剑、垂剑、拱手。 神态潦草,声若洪钟,“拜见师姐。” 嘴上说着拜见,动作却是演武之际所用,自剑而起,一种属于武者的挑衅意志铮铮汇聚,压向易迟。 这是八千修士弟子的意念和逼势,以方炽泓和简羞容为首。 再怎么绝世天才,如今也只是个十八岁出身破落的筑基期村姑。 他们心想,这阵仗,还不得惊的没见过世面的易迟局促露怯,也算是让三师姐四师兄出了一口气。 不只是他们,其余看热闹的外人,以及白无常和洛长老等人都这么想。 只有墨怀樽等人毫无反应。 易迟上前一步走到缓缓下沉的船头,淡漠向下望了一眼。 她在静默的逼视中忽然说:“听闻无上绝崖有一柄极为孤傲的圣品笛中剑,名唤天乩,自古以来只认过一主。” 众人:啊,是,跟现在有什么关系? 易迟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扫了眼下方密密麻麻的弟子,忽然随意抬起右手,张开手掌。 众人疑惑时,一种同样属于剑修的意志自易迟身上迸发。 它出现时,似日光一瞬照彻,击碎目之所及,所有斑驳覆盖的夜幕。 众人被这意志的凌厉霸道惊悸时,忽见兵戈峰方向有青光大盛,兵气凌天,一道冲天剑光跨山河,斩光阴,杳杳奔赴而来。 毫无疑问,这一刺足以毁了整个绝崖山门方圆十里,它强势、压制、冷冽无情。 众弟子手中剑畏惧颤抖,他们列阵之势被再次摧垮,不堪一击。 所有人都下意识目露惊惧。 但它如极光来后,却落的如斯轻盈,狂风化微雨,微雨绕指柔。 微颤碧光般惊艳的剑身停在烛九身前,剑吟清越雀跃,昭告绝崖。 别人听到的是奉你为主,易迟听到的是别来无恙。 天乩剑沉绵落在易迟手中,化为一支苍玉翠笛。 一剑压星河后,只为你显露风花雪月。 这是剑道兵主给予易迟,此世间独一无二的温柔。 众人还沉浸在这种无声的惊心动魄时,易迟将玉笛在掌中转了一圈,无人看得懂她眼中深邃的情绪。 所谓上岸第一剑,先斩同门人。 易迟心情很好,一手轻轻敲着船舷,对狼狈的一众绝崖弟子轻笑道:“孤傲的剑合该配我。” “优秀的师弟师妹也是。” 这意思翻译过来就是,赶紧的,老实喊大师姐。 属实是虽气盛却不屑凌人,给你个脸面,夸你一声优秀,你最好跪着接的具象化。 这一刻,任谁也无法忽视这个怎么看都应该在绝崖六姝中沦为背景板的筑基期村姑,她不需要疾言厉色,便足以折服所有人。 “……”鸦雀无声。 简羞容和方炽泓脸色难看,丫的,留影石看再多遍也无关痛痒,只有身临其境才能亲身体会那种被对方气势支配的痛苦。 她的剑道意志怎么会这么强,竟然能让天乩主动认主! 天乩多高傲啊,从被无极灵祖用天外玉陨炼制出来的那一刻,除了邪帝,它就没有为任何人动过心,化过笛。 谁进了绝崖没有垂涎过这支高岭之花?可你看它给你个眼神不。 这村姑,她真的有点东西! “干姐”计划第一步,输的一塌糊涂,还集体当了垫脚石。 她们只是不想喊大师姐,对方直接笑眯眯地磨刀霍霍向猪羊。 方炽泓和简羞容能怎么办?众目睽睽之下,输了得认,不依不挠只会丢人。 因而不甘不愿,长揖躬身作礼。 “拜见……大师姐。” 后方众弟子也是第一次见绝崖这两位眼高于顶的真传向同辈低头,一个个内心复杂,相继向半空中悠然站着的易迟行礼。 “拜见大师姐。” 这一声传出很远,远到绝崖之外,所有人的耳中。 天乩认了主,绝崖有了首席大师姐。 直至此刻,墨怀樽等刚刚一直缄默不语的人才恍若无事地移开深沉落在易迟身上的视线。 第113章 师尊你看她! 远处,白无常和洛长老目睹一切。 白无常扇了扇僵滞半晌的团扇,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眯了眯眼道:“你说得对,她确实有点像那个人。” 旁边,洛长老先是面色平静,然后转过身,扯起教习计划,面色狰狞疯狂涂改,加了二十节剑道实战课。 可恶啊!这些弟子在干什么吃的!八千人干不过一个!洗了蒜了! 考核!烤死这群没出息的! …… 玉之清是眼睁睁看着师弟师妹是如何挑衅失败的,他冷漠地想还好自己不在,否则也得屈辱地向易迟作礼。 然后他就被他尊敬的师尊传讯联系,“过来,给你大师姐敬茶行礼。” “……” 我说我哭晕在厕所了,师尊您能放过我不? 玉之清到星宿峰时,碰见了徘徊在路上用脚尖糟蹋花草的方炽泓和简羞容,两人神色郁郁。 他心情莫名好了几分,冷酷哥的形象都软化不少,言简意赅说:“走。” 方炽泓两人一左一右走在玉之清身边,他们三个平日里其实是属于谁也不服谁的状态。 此刻约莫是有了共同的敌人,因而难兄难弟难得和谐。 但也仅仅维持了十步路距离。 方炽泓转头看向玉之清:“二师兄在天令拍卖会输给一个叫梅霁雪的筑基期散修之事,整个绝崖已经人尽皆知了。” 简羞容盘镇心佛珠,瞅准机会暗戳戳插话。 “虽然二师兄将化神修为压制到筑基巅峰,又没用兵刃,但不仅逐影步败了,还被骗拔了刀,拔了刀也没获胜,反而被对方在头上插了一支梅花。” “听说你还差点恼羞成怒,是真的吗?” 方炽泓难得没打断他那么一长串“虽然”开头的话,她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一边不屑地瞄着玉之清。 “二师兄有所不知,现在外面的人都称您是‘一剪梅’。” “……”玉之清气的脸色冰冷黢黑。 师弟师妹欺他嘴笨拙,忍能对面为小人! 他承认,他真的有被伤害到。 现在开心了吧,你们这些冷漠无情的人! 玉之清摸了摸心口处,藏着某只干巴巴梅花的地方。 他心里暗自发誓,他一定会找到那个给他毕生耻辱的女人。 打败她,羞辱她,给她一个今生难忘的教训,然后把这破梅花狠狠甩在她面前! …… 星宿峰是绝崖宗祠,肃穆庄严。 除了安放祭奠先辈牌位和画像,里面还燃着弟子魂灯,用来确认弟子在外面死没死。 这里阵法森冷无情,冒犯即死,平日里也无人看守,几乎不会有人来。 但今日墨怀樽几人破天荒地接连来过这里。 除了易迟和纪期以外,其他人都是来拜祭逍遥尊主的。 逍遥尊主是墨怀樽的父亲,当年绝崖灭门的时候,他也没能幸免,今日是他祭日。 他是个乐天嗜酒的尊主,好相处,无论对谁都颇为照拂,几人都受过他恩惠,因而每隔几年也会来看一看。 属实是权斗打的水深火热,祭师还要回一个地方。 待他们走后,易迟一个人走拜入绝崖的流程,墨怀樽耐心介绍讲解绝崖历史以及名人,纪期在边上听得直打哈欠。 易迟心想着按照规矩自己是不是要一个个拜过去时,后者一直都没这个表示,直到到了最深处。 这里没有画像,只有一块牌位,上面写着‘无极灵祖’的称号,烛九心态良好地对着磕了三头。 纪期这时候倒是不困了,睁着乌溜溜的圆眼看着,眼中闪烁着趣味的光。 墨怀樽介绍完对方的事迹后,亲自上了炷香,深沉地看着她问:“你可知为何这么多先人中,唯有灵祖无画像?” 那时候还没有开发出留影石这个东西,因而画像是唯一能恒久保存别人样貌的东西。 当然,丢失或毁坏之类的情况不算。 五万年前的事了,谁知道呢? 易迟点了点头,“知道。” 墨怀樽的话头硬生生止住,他沉默片刻才问:“为何?” 易迟眨了眨眼理所当然:“她不爱画像。” “……”墨怀樽难得不知道说什么。 纪期看了眼对方噎住的神色,抱着易迟的腿哈哈大笑,他一边蹭一边拍马屁。 “易迟美人真是太聪明啦!今晚想跟美人睡一个洞府……” 易迟把人提着后领提溜起来,对上色批纪期充满期待的可爱眼睛,她铁石心肠。 “再喊我美人,今晚就把你挂墙上当壁灯。” 纪期肉乎乎的小手盘着广元仙君,一蹬腿,身子就在空中晃悠起来。 “也不是不行呢。”他小脸一红,羞答答道。 “……” 易迟好悬没当着墨怀樽的面说一句:小屁孩毛都没长齐就想找媳妇了。 等着,回去门一关,就扒了你的开裆裤揍一顿。 易迟继续跟墨怀樽说刚才的话题。 墨怀樽一顿相当官方的解释,几乎都是后人对灵祖的正向揣测,什么不爱虚名做好事不留名之类的。 易迟:太谢谢了,把她想的那么高风亮节。 “按照绝崖史册记载,灵祖是个伟大的女子,但因为当年藏经阁遭到毁坏,史料丢失,已经没有切实证据证明灵祖性别。” “所以?”易迟挑眉,预感到这群后人要给她拉一坨大的。 果然,墨怀樽声音格外冷沉。 “因而从一百多年前开始,妖族为了维护如今皇族的正统地位,大肆宣称灵祖是男子,如今人族、魔族,为了各自利益,响应者众多。” “……?”都杀了吧,易迟微笑。 纪期讥讽:“六六六。” …… 参拜完历任先贤,点了魂灯,就到了与其他真传弟子见面的时刻,易迟想起今日遭遇的这一茬,阴险一笑。 玉之清三人磨磨蹭蹭进来时,就看见她老神在在地坐在墨怀樽旁边的位置上。 后者也不说什么以后和睦相处互帮互助的话,就简短一句让他们敬茶。 墨怀樽墨发玄袍,不怒自威,情绪沉定到永远猜不到他在想什么,因而她们到了他跟前,都因为敬畏十分乖巧。 易迟相当温柔地笑了,开口就往三人心口戳,“二师弟三师妹四师弟,你们的大师姐我已经准备好喝茶了。” 三人:“……” 这村姑本性这么浮夸讨厌的吗。 师尊你看她! 第114章 三杀 三人迫于师尊的威严,老老实实给易迟端茶,姿势标准神色庄严,不敢让墨怀樽看出半点不满。 心里却已经骂到飞起。 纪期已经掏出瓜子开始嗑了。 易迟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三人,等她们姿势都稍许僵硬后,才百无聊赖地接过,她稍抿一口就放在一边。 方炽泓心中暗恨,可恶,她亲自敬的茶,这村姑还摆起谱不喝完,简直岂有此理,等师尊一走,必须给她点颜色看看。 暗中瞪了一眼近在眼前的易迟后,她又怒骂,玛德,这村姑咋生的这么好看。 易迟说:“红红,大家以后都是同门弟子,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反正我也不会改,可不能搞聚众孤立那一套。” “!!!”方炽泓瞳孔震颤,“你这村……你叫谁?” “红红啊,咱们村里都是这么叫的,这样显得亲近。”易迟见她露出凶狠之色,转头略显受伤地揪着墨怀樽的衣袖。 “师尊,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三师妹好凶啊。” 墨怀樽神色微怔,低头瞧着对方攥紧自己的手,幽深的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异样。 纪期内心啧啧啧,悄无声息地撇了撇嘴。 就那张脸,那个神情,那个动作,你就看吧,一看一个春心荡漾。 方炽泓目瞪狗呆,这是什么路数,恶人先告状?她们绝崖这么虚伪做作的人早就灭绝在洛长老的特训下了啊? 她嗤笑,师尊这么睿智自持的人,又不是眼盲心瞎,能被你这貌美村姑蛊惑? 方炽泓笃定地看向墨怀樽,后者英挺的眉眼果然稍冷,对她道:“炽泓,不可欺负你大师姐,她初来乍到,你需多理解担待。” “???” 方炽泓人都傻了,她理解?她现在根本理解不了这玄幻的世界! 不是,师尊你三十七度的嘴怎能说出如此让人宫寒的话。 易迟黯然神伤,“所以红红师妹不喜欢这个称呼吗?” 喜欢?我喜欢你奶。 方炽泓恨不得一拳把她揍哭,但顶着墨怀樽逐渐冷淡的视线,她好半晌从喉咙里屈辱地憋出三个字,“好喜欢。” 当她以为折磨就要结束时,易迟委屈问:“为什么不叫我大师姐,是不喜欢我吗?” 够了!我心疼我自己,你个臭村姑! “大师姐,你误会了,我喜欢得很。”方炽泓内心阴暗冷笑。 你给姐等着,就不信师尊还能一直在!有你哭的时候。 …… 边上安静如鸡的玉之清两人是眼睁睁看着方炽泓华丽地送了一血的,他们此刻的心情…… 嗯…… 玉之清内心冰冷地表示,没有丝毫的意外,在他们尊敬的师尊心里,易迟就是独宠,就是例外,就是唯一的偏爱。 简羞容第一次见这阵仗,还在懵,但噩梦已经降临了。 易迟视线绕过玉之清,落在他身上,莞尔一笑,“羞羞,你怎么不说话,听他们说你是个敏感暴躁的人,所以时常带着串佛珠安定心神。” “羞羞,你若是看大师姐不顺眼,不会突然暴起打我吧?” 易迟眉心含了烟雾般的愁绪,看得出来,她真的很担忧。 一直以来都恨极了自己名字的简羞容:“……” 一种暴戾的怒气瞬间从心口窜出,像要化成猛虎操控他扑向易迟。 然而猛虎未出,他就被墨怀樽冷沉如山的气息压的瞬间头脑清醒。 只见他新鲜出炉的大师姐吓得脸色煞白。 墨怀樽端坐的身姿如雪松,他冷凝一句,“去寒潭思过十日。” “……” …… 双杀。 玉之清冷眼旁观,觉得易迟无论喊自己玉玉、之之还是清清,他都能冷静的像个死人。 况且今日逼压易迟的活动,他可没在下面参与。 他淡定地对上了易迟笑盈盈的视线,话不多的冷酷哥甚至主动开口,“大师姐,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易迟犹疑道:“我怎么闻着二师弟身上有一股梅香。” 玉之清看着对方若有所思的神色,忽然心底没来由的一咯噔,他听她又道:“有点像和温城天令拍卖会的雪梅香。” “二师弟原来还将我当初插在你发上的梅枝随身携带呢?真感人,不会是想逮到我之后狠狠报复吧?” 易迟慢条斯理地饮了口茶,抬眼间,眸色生香。 只一句,玉之清的脑子已经再不能运转。 那个叫梅霁雪的貌丑女子,那双含着三分轻慢的眼睛,逐渐与面前的眼睛重合。 玉之清一时间好像被心口的枯梅枝洞穿了心脏。 纪期吐了口瓜子皮,心中冷笑:三杀。 …… 整个绝崖都传遍了。 新来的那个牛逼轰轰的首席真传,凭一己之力让绝崖如日中天的三个真传弟子颓丧无比、如遭雷劈地从星宿峰出来。 他们非常好奇发生了什么,很快有留影石开始疯传,十块中品灵石看一次。 看完后的众人:!!! 易迟这大师姐,仗着宗主宠爱,可真是挨个踹老虎屁股啊。 他们暗自怜悯红红羞羞清清,啊呸,二师兄三师姐和四师兄,心里想着这大师姐真是无法无天还记仇! 但很快他们就没这个心情同情别人了。 因为不知怎么的,火莫名其妙就烧到了他们身上。 事情还要从洛长老在术法课上抓住有人开小差看留影石开始说起。 他看完之后,脸色难看地报给了白无常白堂主,说一定要抓住这个在如此肃穆场合留影传播的人,大家都以为这事肯定得是易迟干的。 为的就是报复真传弟子,然后再威慑内门和外门弟子,令他们屈服。 但白无常刚要问询易迟,碑灵纪期就跳了出来,“我传出去的,咋滴? 你还能抓我啊?” 白无常:“……”谁敢抓他啊? 她低头瞅着才到她大腿高的碑灵问:“为何要这么做?” 纪期:“因为爱情。”他一手捋过额间碎发,头也不回地迈着小短腿走了,边走边挥手,“赚点零花钱给美人媳妇买花花。” “算了,爷跟你这种母胎单身狗没什么好说的,再见。” “……”白无常明艳的妆容都遮不住脸上的煞气。 易迟不一定讨厌,易迟身边的男人\/孩一定嘴毒。 洛长老本以为这事怎么也能找着机会训斥易迟一番,谁知竟然得到这个结果,他一气之下连夜把术法考核难度拉满。 众弟子:“……”好好好。 全宗门一起受伤的成就达成了。 洛长老深夜里横竖睡不着,思来想去决定一件事。 明天一早,得让易迟和宗主来上反色情诱惑特训。 第115章 复仇者联盟 易迟与墨怀樽从星宿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 一个等候多时的长老走上前,问易迟要住在哪个山头。 与宋悦卿和易远等内门弟子不同,真传弟子一人一峰,首席真传更是想住哪住哪。 说这话的时候,长老特意提示了一句,雪藏峰除外。 说起雪藏峰,那是整个绝崖最高绝,也是唯一一座终年被雪覆盖的山峰,无论灵力浓度还是景致景观等各方面,都是顶尖且唯一的。 易迟还是烛九的时候,住的就是那里,被逐出宗门后,更是扬言谁敢住雪藏峰就揍谁。 可烛九都陨落了,绝崖还有什么顾忌的? 纪期很有骄奢淫逸的风范,他摇着易迟的衣袖,嘟嘴撒娇,“就要住这就要住这!” 易迟假装拗不过纪期,指着雪藏峰斩钉截铁说:“孩子想要,那就这吧。” 长老心想您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宗主严令禁止任何人出入雪藏峰,连玉之清无意间去了一次都被罚了,您还想住呢? 这可是你自己找不痛快,怨不得我。 他为难地看了眼墨怀樽。 “那是我的峰头。” 墨怀樽在边上淡淡一句。 易迟:“?”他好好的宗主峰不住,住什么雪藏峰! 易迟手一抖就要移开,墨怀樽又神色不变地加了一句,“你若喜欢,峰上还有空余洞府,随你挑选。” 易迟没多想就点头,“好。”她还是比较喜欢那里。 长老:“???”他怀疑人生地看着墨怀樽。 传言诚不欺我,行,宗主您就宠她吧。 ……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雪藏峰白雪皑皑,是个绝美宁静之地,非常符合人们对仙家气韵的刻板印象。 行过无痕,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样,连易迟当年在这儿养的十只鸡都还健在。 它们本是凡鸡,易迟是养着准备烤了吃的,可惜后来走后就再没回来。 当年绝崖灭门时,人全都死了,关乎宗门根基的要地也遭到毁坏,但雪藏峰因无人而幸免于难。 鸡鸡们长在仙家福地,又似乎被墨怀樽喂了什么兽丹,现在不仅变聪明了,还会说话了。 其中一只羽毛油光鲜亮,头上有血红色的鸡冠,衬的它威武雄壮,很有鸡中之王风范。 他正带着小弟们遛弯巡视领地,一转弯看见现任主人,立刻开心地扑棱翅膀准备跪舔。 结果飞了一半忽然看见从墨怀樽身后端着笑脸冒出来的易迟,还有一个紫衣小男孩。 鸡王:“!!!”他一个紧急爪刹加胸刹,在平整松软的地上留下一道痕迹。 怎么回事,今日主人竟然带人上了雪藏峰? 鸡王小脑急转,想起自己在外面听到的事儿,噢莫,这是主人新收的首席真传弟子和那个封神碑灵纪期! 好像叫什么易迟纪期来着,算了不重要。 虽然奇怪对方竟然能上来,但鸡王没当回事。 墨怀樽是个一切以宗门为重,活在公务和修炼中,毫无世俗欲望的靠谱宗主。 作为墨怀樽难得有兴致养的鸡,它在整个绝崖不说横着走,那也能随地拉屎,别人还要夸喷香的程度。 它是绝崖绝世宠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懂不懂这个含金量? 鸡王扑腾掉翅膀上的飞雪,绿豆大的眼睛斜睨易迟一眼,等着对方拍它马屁。 它连从哪个角度表达尊贵的逼格都想好了,结果就见易迟边上那个紫衣小男孩兴奋地指着它,“哇,今晚有烧鸡吃了耶。” “红烧、清蒸、烧烤……或者今晚卤一把!”易迟视线在它们丰满的身体上溜了一圈,分分钟想好了鸡的十种吃法。 鸡王惊怒交加:“大胆!”它堂堂墨怀樽的鸡,谁敢动它! 它转了转小眼睛,用翅膀掩面,哭唧唧对墨怀樽诉苦。 “呜呜呜,主人!您新收的弟子竟然想吃我!我死了不要紧,这偌大的藏雪峰以后谁替您守,您无聊的时候谁给您解闷呢?” 经过多年观察,鸡王发现每次学着第一任主人那样虚伪做作时,墨怀樽都格外好说话,还会多赏他一些鸡粮。 这次也不例外,它非得把这俩女人小孩赶出去不可。 它心有乾坤时,却见墨怀樽淡漠看了它们一眼,没有丝毫留恋,然后对易迟说:“随你处置,它们本就是养来吃的。” 鸡王:“…………” 心脏和脖子哇凉。 易迟最终还是没吃上全鸡宴,她和纪期起锅烧油时,十只鸡跑的影儿都没了。 …… 大晚上的,纪期都困睡着了,墨怀樽说修士修炼不分昼夜,要看看易迟在刀道的实力。 易迟一激灵,生怕露馅,打起十二万分的精力,尽力演出有点东西但不多的模样。 墨怀樽玉立雪地,英挺面庞被映了几分绝俗惊艳,一片苍茫雾霭中,他沉定如松,仿佛不会为任何事物倾倒。 只是,此刻他平静漆黑的瞳孔中却倒映着易迟的身影。 易迟上次假装梅霁雪打败玉之清时,用的是基础刀法,基本功看起来很扎实,因而墨怀樽上来就直接教她《断七雪》。 这是绝崖不外传的圣品顶尖刀法,刀修都要学,学来学去学个皮毛,连玉之清都只会前三式。 一句话说:难得很。 易迟首先要悟刀诀,然后才能学招式。 离家出走的鸡王们不知何时回来了,一个个躲在雪堆里,露出鸡脚鸡眼,暗戳戳想看易迟这个讨厌的新弟子吃瘪。 玉之清和简羞容是刀修,两人都学过,前者入门稍早,进度更快。 方炽泓是剑修不用学。 想当初,玉之清学这个的时候,因为十天都学不会起手式,被墨怀樽冷落了半个月。 鸡王拿出方炽泓给自己的传讯符,里面有三真传放在里面的灵识,三人一鸡可以在里面实时交流。 对,没错,出去了一趟,他成功加入绝崖真传组成的“复仇者联盟”,光荣地成为雪藏峰卧底,肩负着监视易迟的重大使命。 鸡王犹豫了一下,给每个真传的声音在内心打上备注。 它看着易迟捧着书愁眉苦脸的样子,先简单说了两句。 鸡王殿下:那个女人开始学《断七雪》了,猜猜她第一天的进度,我赌她第一天看不完三页纸。 红红:三页?一页都琢磨不透吧! 羞羞:虽然我身在寒潭,对她怀恨在心,但不得不提醒一句,她在逆霄城人称“天才姐”,我赌她能看完一半。 清清:完。 意思就是全看完。 玉之清捏着梅花枯枝,在峰顶寒风中被吹得墨发飞扬,他表情晦涩。 对于打败自己的人,总不能给出太低的评价,不然岂不是显得他也不太行? 一伙真传土贼和鸡王以十块中品灵石开始小赌。 他们兴奋地等待最终结果。 第116章 学海无涯 三真传一鸡对自己相当自信时,鸡王看见易迟开始动了。 她看了一会后,不好意思地指着第一页第一行第一个字问墨怀樽。 “师尊,这是什么字?” 四土贼:“???” 有没有搞错,字都不认识!? 冷静下来后。 羞羞:虽然她是天才姐,但我们忘了一件事,这《断七雪》是五万年前无极灵祖赏雪喝醉时创的,用的是飘逸的古字,不像现在的简体字。 红红:也是,她一个出身乡野的丫头,能识字就不错了,哪会什么古字。 鸡王很疑惑:主人心细如发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他为什么会给那女人一本古籍? 红红冷笑:还能为什么,为了敲打她,告诉她学无止境,做人别太傲! 其他土贼:o.o …… 墨怀樽听到易迟的疑问,走近一步,挺括的身影覆盖易迟,他低头与易迟并肩看古籍。 离得近,一缕墨发刚好垂落在易迟纤秀的手指上。 丝绸一样冰凉顺滑,还有淡淡的雍雅香气。 易迟下意识缩了缩手指,然后帮墨怀樽把头发拨到肩后。 墨怀樽默不作声看他动作,没有抵抗或者阻止的意思。 易迟不好意思地扭捏说:“师尊我好笨,连字都不认识,不然今晚先到这,等我半年之后学会认字,背了刀诀后再教我吧。” 四土贼:半年才能学会认字,我说你别太离谱! 简直不亚于上级要给你升职加薪时,你推三阻四说自己能力不够。 好好好,他们狂喜,你就看师尊还理不理你吧。 墨怀樽定定瞧着易迟,眼里没什么情绪,易迟抬头与他对视,心不虚气不喘。 她心里盼着墨怀樽别教了,赶紧让她摆烂。 静默两个呼吸。 墨怀樽声音温沉说了七个字,“无事,我教你认字。” 四土贼和易迟:“……” 于是易迟跟着墨怀樽学了一个晚上的古字。 不仅如此,他还亲自教她写字时的笔画,遇到较难的地方,还与她同执一只笔书写。 那一晚,在雪藏峰,他们从洞府外到洞府内,从雪地到墨怀樽的书案,片刻不停。 易迟狠狠地学。 四土贼则狠狠地看,他们简直被墨怀樽的体贴耐心惊呆了。 这还是那个不太喜欢长篇大论教导弟子,除了关键之处,都让他们自己悟的师尊吗? 堂堂绝崖宗主,你去教人认字? 哦,易迟在,公务就不忙了是吧。 那他们算什么?买酱油时送的呗? 另一边,洛长老俯首在藏经阁桌案间下笔如有神,批复堆积如山的事务快的一批。 他心想:相比起白无常那个整日里游手好闲的同事,宗主真是太器重我了,白天让我给弟子讲学授课,晚上让我一边看守藏经阁这等重地,一边处理宗门机密要务。 试问,谁有我得宗主心? 易迟?哼,不被爱的才会无限纵容。 …… 翌日,洛长老喜滋滋地带着连夜处理好的密函去了雪藏峰,但没进去,他知道宗主不喜欢别人打搅他。 他浅浅地敲了敲雪藏峰隔音结界。 结界秒撤,洛长老对自己的重要性更加自信。 他传音,“宗主,事情都处理好……” “师尊,我、我不行了,师尊总不能一个晚上不停吧,我受不住了!” 洛长老:“……?”他“川”字形的眉心咒成了“州”字,一种源自内心的尖叫卡在嗓子口,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那边传来墨怀樽低沉地:“嗯?累了?” 似乎因为嗓子用多了,难得露出几分磁性的性感。 他听见易迟喘了几声,然后软声道:“不要了师尊,腰好酸,要坐坏掉了,今晚就到这吧。” “明晚再进学。” 洛长老:“…………” 啊啊啊啊啊!宗门名誉!绝崖列祖列宗!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要报官!他要报官! 洛长老要疯了,正在这时,他听见墨怀樽对他冷声道:“何事?” 洛长老大声质问:“宗主!你们在做什么!?” 墨怀樽声线沉沉,甚至有走动的声音,“进学。” 洛长老震惊:“宗主你疯了!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墨怀樽脚步一顿,他觉得这往日严肃沉着的洛长老今日相当出格,竟敢骂他,还大呼小叫的。 他不悦道:“有何不可。” 洛长老苦口婆心。 “我知道易迟与邪帝是有几分肖似,可终究不是一个人,您这样做,难道就不怕绝崖先辈颜面尽失吗?” 墨怀樽:“?” 他干什么了,一大早扯上如此沉重的话题。 “宗主您……就算对邪帝念念不忘,也不能对着自己的亲传弟子做出这等事!”洛长老勇敢地喊出这句斥责的话。 “学海无涯,回头是岸!” 墨怀樽可算听出几分微妙来,他沉静的眼底划过一丝不可思议,连步子都忘记迈开,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语气冷沉的可怕,一字一句的,“洛长霞,本尊教导首席弟子识字,有何不妥?” 洛长老脑子迷糊了一下,“哦……啊???您不是在……” “本尊看你挺闲的,恰巧主峰大殿今日还未打扫,本尊会传讯白无常监看你亲自扫干净。” 什么?清扫偌大的主峰大殿都是他平日里惩罚底下弟子时布置的,让他亲自清扫,他老脸还往哪放? 洛长老内心泪流满面,宗主不要啊!他再也不胡思乱想了! 墨怀樽又冷漠说:“教习任务若是因此落下,罪加一等。” 洛长老:“……” 他内心绝望,但转念一想,这事能怪谁?还不是怪自己听风就是雨,几句话就开始疑神疑鬼。 他竟然会怀疑禁欲如高岭之花的墨怀樽! 他真该死。 宗主罚他都是应该的,他不能因此颓废,要继续做好该做的事。 洛长老想起今日自己的任务,说:“宗主,我是来叫您和易迟来上反色情诱惑特训的!” “这是您亲自应允开设的,您不会不去吧?” 墨怀樽:“……” 第117章 青年大学习 反色情诱惑特训是一门绝崖基础通用课程,迄今为止已经开设了约五百年,由执教严厉的洛长老亲自教授。 这门课由于有非常惨烈的历史实例,因而它的重要性被无限拔高,上至宗主下至杂役,甚至包括雪藏峰的绝世宠鸡…… 年轻时都被魔鬼训练过一个月,且在那之后,除了宗主或长老,每个人一个月起码要上三次该特训,相当严苛规律。 绝崖人称之为——青年大学习。 易迟称之为——孤寡判决书。 君不见整个绝崖连蝴蝶都不敢成双成对? 无论男弟子或女弟子,都养的待异性心如钢铁,邦邦硬。 括弧,绝崖七姝除外。 这是洛长老教学生涯的最大败笔,不提也罢。 他上这门课时的地位无与伦比,甚至能考教墨怀樽。 洛长老使命感很强,常常因为站在这片土地上而热泪盈眶:绝崖有我,请组织放心。 昨晚内外门弟子都已经安顿好了,今日恰巧是新弟子入门的第一课。 于是洛长老拍板决定,这节是所有新老弟子公开教习课。 …… 绝崖六姝已经走了三大忙人,现在只剩墨怀樽、闻人瑟绝、风止意。 演习场人山人海,位列规整,所有人都来了,易迟还看见了宋悦卿和易远,两人看见她眼一亮,三人彼此招手打招呼。 也不知道洛长老怎么安排的座次,易迟坐在第一排最中间,左面是墨怀樽,右面是风止意,后面是闻人瑟绝。 易迟带着纪期这娃,进退两男,左右两叔,就……心情挺微妙的。 洛长老站在上面,正对着易迟,神色肃穆开始讲这门课的历史初衷: 五百多年前,年轻气盛的绝崖某几人遇上了纯阴媚骨的邪帝,从此丢了魂,失了智,夜不归宿离家出走……一朝错爱酿成惨祸。 绝崖特意开设此特训,为的就是让每个人都能以史明鉴,约束己身,明心见性,万不可被妖女妖男蛊惑心智…… 面对色情诱惑,我们要抵抗到底,勇敢说不! 洛长老说的感情饱满唾沫横飞,详细举例。 虽然他含蓄地用“某人”来表示某几人,但所有人都听的出指的是谁。 用纪期的话来说就是:堪称无效打码。 他们频频望向最前面的墨怀樽三人。 易迟为了合群,也随大流觑着他们:师尊师叔!真没想到你们以前是如此没有自制力的男人!枉我还如此尊敬你们! 复仇者联盟都是经过昨夜练刀之事洗礼的,除了还在寒潭思过的简羞容,他们一个个都举世皆醉我独醒地盯着墨怀樽和易迟。 当年与邪帝的事情他们不知道,但宗主指定就是五百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他现在心里根本就没有他们了! 至于易迟这个大师姐,呵呵,她就是来偷他们的家的。 被公开处刑的墨怀樽三人:“……” 洛长霞是不是不想干了? 洛长老看见墨怀樽几人肃厉的神色,以及底下弟子精神抖擞,丝毫不像以前一样昏昏欲睡的模样,顿时以为自己说的话起了作用,更起劲了。 他一拍惊堂木,中气十足道:“各位,现在到了情景问答的实训环节,首先情景一。” “你是一位行侠仗义的剑修,更深露重,夜雨凄迷,你疲惫一天回来时,忽然看见一个被狼群环伺的柔弱绝美少女。” “她无助地望着你,此时你该——” “甲:大叫一声妖女,大半夜出现在此能是什么好人,先杀人再杀狼!人豺两得!” “乙:大骂一声晦气,撒腿就跑!” “丙:大喊一声仙女,拔剑相助,杀狼证心!” “丁:大吼一声好饿,与狼群一起分一杯羹!” 新弟子第一次见识到这种课,一时间听的一愣一愣的,老弟子则疯狂憋笑,在洛长老的逼视下不敢吭声。 一边的纪期听得津津有味,他还自发给配了超清晰图画,正是烛九与风止意夜雨坟头初相见之时。 问题与选项写在旁边。 洛长老很惊喜,他觉得自己好像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 他给了大家半炷香的时间之后,两只手撑在教桌上,开始打开点名簿提问。 “宋悦卿!” 宋悦卿没想到这么多新弟子竟然会偏偏点到自己的名字,她有些懵地站了起来,沉思后,想到历史实例以及这实训课的名字:反色情诱惑特训。 首先排除掉丙。 见微知着,这答案不就出来了吗?她坚定地:“我选甲!” 洛长老果然微微一笑,“很好,宋悦卿。” 他一边在名字旁边做标记,一边在宋悦卿自信的眼神下冷漠道:“杀心太重, 不分善恶,过于急躁,先去边上罚站吧。” “一身牛劲使不完?晚上别睡了,看守灵药园去!” 宋悦卿:“???” 她不敢置信,又见对方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后说:“鞭意刚烈至极,课后去藏经阁择一门平和养神的心经。” 宋悦卿欢喜地去罚站了。 大家默默地把甲排除掉。 洛长老继续提问:“易远!” 模样清秀的易远站起身,大家都好奇地看他,这可是大师姐她哥耶!还有九极丹田! 易远现在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他虽然觉得应该选丙,但跟宋悦卿一样,最后还是排除掉了。 乙和丁之间还用多说?这答案不就出来了吗? “我选乙!” 洛长老手一顿,瞟了他一眼,严厉道:“身为剑修却遇事畏缩懦弱,几只狼就吓破了胆,那还修什么剑?” “你也去边上站着,下节驯兽课你打头阵。” 易远:“……” 有了这俩人的错误后,众弟子只能在乙和丁之间选择,丁一看就不可能。 但也有人头铁不信邪,他们觉得真理只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往往看似不可能的才是正确的。 洛长老点的下一个人就非常巧合地是这些人之一。 结果很明显,洛长老黑着脸阴阳怪气,“呦,我敢写,还真有人敢选啊!” “你是正道还是邪道啊?啊?今天能吃人,明天就能杀妻证道,后天就能叛宗灭国!” 那弟子本只是想投机取巧,结果一连串怒斥就砸到脸上了,他人都呆住了,微弱的辩驳声呐呐地消失在洛长老的怒吼中。 最后弱小可怜又无助地被罚手抄一百遍弟子规。 惨烈,太惨烈了。 众弟子被敲响警钟,但也锁定了正确答案,那不就是丙吗? 第118章 发了疯 众新弟子都觉得自己看出了正确答案,纷纷举起手表示这题我会。 但洛长老他就是隔靴搔痒,点到即止,就是玩儿,就是不点。 他看向风止意,风止意跟他一个辈分,他脸色缓和问:“三长老,你选什么?” 风止意剑眉星目,从易迟的角度看,侧脸线条清俊利落,无一丝冗余,完美十分。 微翘的唇呈淡樱色,让易迟在正经教习课上,不期然想起印象深处那种温热柔软的触感,以及淡淡的血腥味。 心中微起燥意时,对方似乎被她灼热的视线惊动,倏地转眸看来,稍显深沉的澄澈视线牢牢锁定易迟。 易迟心一跳,莫名慌乱了一下,继而再次理直气壮。 慌什么慌什么,她现在叫易迟,又不叫烛九,看两眼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 她一个女的,不赌博不喝酒,看几眼自己师叔有何不妥? 自我暗示过后,易迟朝风止意露出一个清纯无辜如白莲花的笑,对方眼中划过惊异,微怔。 两人正“深情”对望,易迟视线中风止意的俊脸忽然换成了一张眉心“川”字的中年严肃脸,他阴冷说:“你笑什么。” 又转头问风止意:“三长老,你又看什么?” 两人:“……” 闻人瑟绝在后面将一切看的真真的,他勾着易迟的发尖在指尖玩,狭长的眼中泻出不悦的光,他添油加醋。 “三长老六根不清,他刚才偷看自己师侄!” 易迟松了口气,心想还好没说我,就听闻人瑟绝又声音低柔道:“小易迟也是,没事朝你三师叔笑什么?牙白给本尊看嘛,本尊爱看、喜欢。” 易迟:“……” 你知道吗,喜欢打小报告的人,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 “我没偷看。”风止意腰身端正,没有被影响。 他神色清澈,像刚剿匪归来的大侠,正经辩解道:“只是无意间看一眼师侄,并无其他意思,五师弟多虑了。” 纪期嗑瓜子说:“反正你不这么看红红羞羞清清。” “……”风止意没话讲了。 纪期的言语讥讽向来是无差别扫射除了易迟外的所有人,他又乜向闻人瑟绝,“反正你也不这么缠红红羞羞清清的头发。” 闻人瑟绝成功噎住。 洛长老心里警铃大作,疑虑重重,这易迟刚来第二天,不仅住进了宗主的雪藏峰,怎么还跟两位长老关系如此亲近? 总感觉有什么事情逐渐偏离轨道。 洛长老直起腰,训斥了几句,大意就是不准眉来眼去动手动脚。 三人坐好后,他又继续刚才的问题,问风止意选什么。 “丙。”风止意深深地看向画面中遥遥对望的两人,像要将这一幕印刻在心底,没有任何犹豫。 洛长老这次沉默了一下,众人也沉寂下来。 风止意神色释然,目光缱绻深情,直白的能让任何女子目光躲闪。 他说的不是这道题的答案,而是他与烛九的相遇。 洛长老想起什么,眯起眼叹息一声:“说起来,当年你第一次面对这道情景问答时,选的也是丙。” 而那时,珈岚城之事还未真相大白,他与烛九的血海深仇,新鲜至极。 洛长老永远都记得风止意当时回答这个问题时,眼底的自厌和凄绝。 像被逼入绝境的困兽。 洛长老那时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忽然化为深深地无奈。 风止意愿意去爱一个让他家破城亡的仇人吗,可情爱若是能操控,便没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 洛长老研究邪帝学很多年,对他与绝崖几人的纠纷更是逐字研究,有一个问题他想了很久—— 为什么邪帝害了他们至深,他们一个个都要杀她,却又个个难以放下。 后来他终于想明白了。 纯粹的爱,不只爱她某个角度折射出的美丽,而是她的存在本身。 烛九只要站在那里,纵然无恶不作,纵然虚伪薄情,他们仍然发了疯地爱她。 洛长老虽然单了很多年,连女人的手都没正经牵过,但已然是一位情爱专家。 …… 所以说果然选丙。 易迟觉得洛长老真会玩。 洛长老看她露出八颗牙乐呵,眯起眼笑了。 “易迟,你觉得三师叔说的对不对?” 易迟蹭地收起笑,规规矩矩站起身说:“不对。” “哦?”洛长老惊讶,她没想到大家都认为是丙的时候,易迟竟然说不对。 他声音沉了沉,“只剩一个答案,你竟然说不对?” 易迟没有被唬住,她自在地站在对方面前,胸有成竹解释。 “选项只是参考,又不是标准答案,现实往往比纸上三两句话蕴含更多的信息。” “弟子在外面遇到这种情况,如果暂时不能判断这女子真实与善恶,便必须先驱狼救人,不是向那女子证心,是走在自己的正道上。” “简而言之,修士在外行走,无论何种迷惑人心的境地,都需理性思考后做出行动,不能被情绪左右。” 这也是这门课的真正立意,大宗门弟子多,可也少了些散修要面临的尔虞我诈,多了些道德约束,易夭折。 洛长老看似教的是抵制诱惑,实则教的是如何生存处事。 易迟说完,洛长老脸色不太好没说话。 知道一切的非新进弟子都双眼放光:啪啪啪。 他们激烈地鼓起掌。 洛长老不由检讨自己因为烛九就对易迟心存偏见实在不该,他稍显欣慰地盯她,“这是你自己想的?” 易迟摇了摇头,非常诚实,甚至有些不好意思。 “不,五师叔刚刚趁你不注意偷偷给我递答案了,我看见的。” 洛长老:“……”遇到优秀弟子的心情荡然全无。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抄就抄了,你还宣扬出去? 闻人瑟绝:“……”叔把你揣心里,你把叔踹沟里。 众人钦佩的神色瞬间熄火。 第119章 误解还是破绽 在洛长老眼里,一整节课下来,易迟在他眼皮子底下不是在勾三,就是在搭四,一提问吧,她看了答案还都会。 就很气。 洛长老一气之下让易迟去罚站。 啊呀呀,谁家首席真传是这德性,第一节课就被罚了,一点格调都没有,看着不太靠谱的样子。 众弟子看戏看的起劲,复仇者联盟更是直呼解气。 易迟觉得很冤枉。 明明是闻人瑟绝找她说话,她不就回头看了一眼吗?而且他也没招惹风止意啊,是风止意先朝她笑的,墨怀樽叫她,她能不回吗? 洛长老就是欺软怕硬,不好罚长老宗主,就拿她开涮。 易迟这么想着,愤怒起身离开座位,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到宋悦卿和易远中间站着。 她自觉自己没什么优点,主打的就是朴实听话。 于是洛长老就看见,原本老老实实站着的易远和宋悦卿,脚步悄悄挪动,最后掩耳盗铃与易迟眉来眼去。 后者一脸无辜正直地看着他:看清楚了嗷,可别说是我勾引的嗷。 不仅如此,底下弟子的目光也不时往易迟身上瞟,一脸好奇。 而在三人身后,还有洛长老亲自挥毫,饱含情感写就得大字标语:不做感情的奴隶!不做她人的附庸! 洛长老:“……”脸好疼。 易迟是什么人形吸铁石吗? 洛长老终于意识到,他遇到了教学生涯中,除了烛九以外,最大的反面教材。 举世皆浊我独清,这些人能不能向他洛长霞学习一下,理智一点,别这么轻易受人影响。 不就是一个人,他们至于吗? 洛长老下定决心要改掉自家首席真传矫揉造作的臭毛病,他要给宗门培养出一个拿得出手的首席真传,不能有事没事就找师尊师叔哭唧唧求助。 他每天天不亮就去雪藏峰逮易迟上一对一特训课。 而易迟,她晚上也不消停,一、二跟墨怀樽学练刀,四、五跟风止意学剑,六、七跟闻人瑟绝学卦算。 三则被轮流教识字。 一个月下来,所有人都肉眼可见易迟她强了,金丹了,但好像也封心锁爱了。 疲惫且憔悴,跟当初第一次来绝崖在灵船上意气风发的模样判若两人。 众弟子都很嫉妒她备受器重的待遇,能得三位大乘修士指导,连复仇者联盟半夜偷窥的时候都气愤咬手绢。 可恶,学的这么慢,师尊师叔还这么器重她!简直岂有此理! 只有易迟知道,每晚担心自己会露馅,因而打起十二万分的精力应付师尊师叔有多累! 她的精神状态每天都在离家出走与假死失踪之间极限二选一。 …… 只要有纪期这个碑灵在,绝崖的门槛就绝不可能消停,更何况广元仙君还在他手里当玩具。 一个月以来,每天都有不同势力的人来旁敲侧击,核心问题就一个:什么时候回看过去,他们要知道更多的隐秘。 只要功夫深,就一定能挖出烛九这么强的奥秘,上次留下的那些疑问,他们都想知道原因。 纪期与易迟关系这么亲近,不会偏心绝崖什么都说了吧。 试探的,卧底的,刺杀的,抢夺的。 正的、邪的,针对易迟的、针对纪期的。 可以想见,短短一个月,绝崖内部虽然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地里早已波涛汹涌,局势紧绷,执法堂已经不知道处理了多少人。 具体表现在易迟都没怎么见过摆烂王白无常的面,直到一次外门弟子术论课。 易迟作为指导过那么多场菜鸡弟子取得胜利的高手,被洛长老资源利用,逮来给新进外门弟子讲课。 她一大早刚从风止意房里出来,坐没坐相地歪在自己搬来的软椅上,活像收租的富足老大爷,说话时耸拉着眼皮,还有些倦怠。 音调像条四平八稳的直线,路过的灵燕都被催眠的睁不开眼。 易迟虽然说的没精打采,但比外门长老或者其他真传弟子说的深入浅出,浅显易懂,算得上是往人嘴里喂饭。 更何况她还不爱提问!本来持怀疑态度的众弟子直呼爱了。 纪期在边上无聊地折纸花,闻言偷笑,易迟那是不爱吗?她超爱的好吧,也就是困得没精力,不然比谁都能恶搞。 众弟子一边被声音催眠,一边掐大腿努力抵制困意汲取精华,正备受折磨时,一道凛冽亮光突兀斩过。 “咕噜噜——” 人头落地滚动的声音有些沉闷,鲜血溅射喷洒,平和的教习之地瞬间变成凶案现场。 坐在前几排的弟子被溅了一身血,感受着脸上的温热血腥,人还是懵逼的。 易迟是眼看着这个要给她倒茶的弟子还没走几步就被粗暴砍了头的。 她随手反扣刚才为了挡血举起来的课本,看了一眼左手护的好好的茶杯。 还好,茶还能喝。 新进弟子都是在修真界活过十七八年的人,死人谁没见过,杀人也不是没有。 只是眼下太突兀,那弟子死在正经教习课上,还死的如此血流成瀑。 他们惊惧时,忽听见利器被拖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脚步声轻不可闻。 众弟子心跳骤停间。 一个高挑明丽的人影映在古雅门扉上,她走过,转弯露出身形。 白无常平日里跟宫中贵妃似的鲜艳装扮尽褪,朱钗卸尽,妆面皆无,一束高高的马尾。 那衣服白的让人觉得不吉利,跟孝服似的。 她手里提着一把一人高的镰刀,刀弓擦着地被拖行,发出稍显刺耳的声音。 绮丽的繁花成了端丽飒爽的刽子手,那刀锋,看一眼,脖子就凉一分。 白无常扫了眼满屋子的人,朝上首的易迟颔首,“抓了只混进来的杀手,我见她正要暗算你,因而先动了手。” 她瞧着易迟,似乎担心自家首席真传会被吓得小脸煞白。 结果—— 还真吓得小脸煞白。 “太可怕了,多亏了白姐姐到的及时,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易迟充满孺慕信赖地仰视她。 白无常:“……”虽然但是,总感觉有什么地方怪怪的,还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白无常不耽误,她弯腰抓起那弟子头发和衣领,带着人头和尸体离开。 一手镰刀一手尸体,闲散地像刚从菜市场买了二两猪肉回来。 走到门口时,还特意施了清洁术,室内血液狼藉消失无踪。 白无常微笑:“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不打扰首席授学。” 然后体贴地掩上了门,非常有礼貌。 众弟子目瞪狗呆:“!!!” 我超! 这还是他们入门第一天看见的那个喜好鲜亮颜色的人间富贵花吗! 难怪每次称赞白堂主端庄得体人好,是整个宗门最受欢迎长老时,都会被老弟子一言难尽地看着。 原本以为白无常这个名字是对您最大的误解,原来名字才是破绽! 要不怎么能是执法堂堂主呢? 易迟望着对方离去的剪影,微微挑眉,喝了口茶,唇边的笑意若有若无。 这么一遭,所有人的精神了。 第120章 人工的 易迟很清楚,纪期的价值足以让所有人疯狂。 当狰狞已经跃到明面上时,底下已经巨浪滔天,绝崖所面临的压力也可想而知。 近几日连风止意和闻人瑟绝都时常夜半出去,白日方回,后者的畏血症又复发了几次。 除了易迟以外的三个真传弟子也常常带人匆忙外务,易迟偶尔听到鸡王一个人叽叽咕咕,嘱咐传讯符另一端的三人注意安全之类的。 洛长老都没空找她做特训了,课程安排的日渐紧张,考核也日渐严苛,底下弟子快被折磨疯了。 有种风雨欲来的味道,但易迟没有面对任何的风雨。 时至今日,整个绝崖都没人找过纪期,也没人找过她,一个都没有。 仿佛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大师姐,纪期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孩,而不是两个引起漩涡的当事人。 要说这中间没有墨怀樽的指令,她是不太信的。 易迟本来是要回雪藏峰的,但走着走着就偏了航,提着纪期走到了政务主殿下,灵讯符的微光偶尔闪过。 墨怀樽坐镇绝崖,手眼通天,白日里几乎都在这里。 这是易迟这一世第一次来这里,与印象中森冷威严的格调没差。 两列把守弟子仗剑矗立,面无表情。 左面一人看见她,目光微动,想起这里的规矩,还是伸手拦住道:“大师姐,宗主吩咐,御枢殿非召不得入内。” “您要见他,需先递传讯符。” 这种情况一般都是有正事。 说到这似乎是怕易迟误会自己针对她,又解释了一句,“其他几位师兄师姐亦是如此。” 易迟愣了下,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个规矩? 不过也不重要,易迟点了点头表示知晓,然后转身走了。 她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腿自己走来的,现在进不去,刚好回雪藏峰睡大觉。 墨怀樽三人还有洛长老都忙活了,她不就可以正大光明摆烂了吗? 把守弟子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右面一人踌躇道:“不是说她很得宗主心吗,是不是要进去通报一下。” 左面弟子坚定摇头。 “当然不,宗主处理事务时最厌人叨扰,五长老和三长老来了都不能直接进去,况且,近几日周边动荡不安,宗主分身乏术,哪来的空隙见人。” “说的也是,还是等宗主出来的时候说一声算了。” “正是。” …… 回雪藏峰的路上,纪期牵着她的手蹦蹦跳跳地走,跟下学回家的快乐小学鸡似的。 易迟幽幽地看着纪期,冷不丁问:“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纪期圆润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你是爷的美人媳妇,爷不跟你跟谁啊?” “噢~是吗。” 纪期小脑袋狂点:“对哒对哒。” 话才说完,小身子已经被提了起来,继而屁股一凉。 纪期懵懵地听易迟冷笑:“开裆裤挺别致。” 他屈辱握拳:“……”这不争气的身板! 易迟见纪期垂头丧气,咳了一声转移话题,开始讨论晚上吃什么。 后者想了一圈后略显苦恼道:“不知道耶,这一个月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爬的都吃过了呢!” 易迟沉默后,忍不住说了一句:“要不吃点人工的。” 纪期兴奋:“啥呀?” “粪。” “……”你对我真的一点暧昧的意思都没有是吧? 纪期心口剧痛,感觉自己要碎掉了。 眼看着小孩哥快被自己伤透了心,易迟又安慰:“不瞒你说,你昨天吃的臭豆腐,我眼瞅着饭堂掌勺把从灵料池提取出来的某物加了进去。” 灵料池,就是灵兽园的粪池,一般是浇灵植的弟子用。 纪期:“???你怎么不早说!?” “我回来时,你已经炫完了一盆。” “……呕!” 靠!再馋嘴就自杀! 纪期抱着雪松干呕时,易迟瞧见了远处在雪堆中间对着灵讯符嘀嘀咕咕的鸡王背影。 突然就有种整个绝崖连只鸡都忙得脚不沾地,只有她和纪期在讨论晚上吃大粪的弱智感。 易迟笑了,一边悄悄靠近一边对纪期说:“晚上吃烧鸡,我个子高吃两个鸡腿,剩下鸡腿都给你。” “好耶!”纪期欢呼一声,继而转了转小脑瓜,呆滞问:“一只鸡不就两个腿儿吗?” 易迟:“所以现在你为了吃到鸡腿,要抓两只鸡才行,快去吧。” 纪期:“……”被偏爱的有恃无恐,是我对你的爱,为你渡上了一层金光。 两人靠近时,鸡王的声音在耳中就格外清晰。 …… 墨怀樽从御枢殿出来的时候,月上柳梢,经过把守弟子时,左面弟子恭敬说了有谁今日来过的事。 不是件多大的事,他也就随口提了一句。 但他没想到,说洛长老来时,墨怀樽没表情,说到易迟时,向来神色沉稳的宗主蓦然皱起眉看他,“什么时候?” 弟子愣了愣才答,“午、午时。” 都已经半天过去了。 墨怀樽身影直接消失在原地,只撂下一句稍显冷淡的话,“以后她来,随时可以进,不必拦着,其他地方也是。” 守门弟子呆滞:“???” 说真的,他们在宗门几十年,都没见宗主反应这么大过。 他急了! 第121章 心脏病的感觉 墨怀樽灵识笼罩雪藏山,除了几只鸡,没人,纪期也不在。 他抓住一只鸡,沉眉问:“易迟呢?” 鸡鸡忽然被抓住,慌张地扑棱翅膀,羽毛掉了几根,它看清墨怀樽后紧张解释:“她跟鸡王殿下已经下山一个时辰了!” 这意思就是人不在绝崖。 墨怀樽脸色倏然冷下,“去哪了。” 鸡鸡第一次见墨怀樽这么冷漠的语气,吓死了,连忙道:“山下来了闹事的,红红羞羞和清清与他们僵持住了,大师姐知道后就带着鸡王下山了!” 墨怀樽脸上多云转晴,松开手,“嗯,知道了。” 鸡鸡顺利着陆,小心脏扑通扑通,是心脏病复发的感觉。 鸡鸡我啊,以凡鸡之躯对抗命运,又活过了一天捏。 …… 此刻,最靠近绝崖的下辖半环形城池,月崖湾。 绝崖的地理位置,一半在陆地,一半在海上,月崖湾是海上间错沿岛组成,自上而下看,像仙珠余波,琼贝漾纹。 月崖湾生活在绝崖庇护之下,与后者往来密切,安全无虞,商业繁荣,连岛主都是出身绝崖的内门弟子。 总而言之,月崖湾,为绝崖弟子创造无数再就业机会,相当于绝崖隐形环卫带,也是外来人自海上拜访必经之地。 如今局势紧张,玉之清三人奉命负责绝崖周边安全,清除隐患,防止弱小的弟子外出时遭人暗算,月崖湾就在职责范围之内。 以玉之清三人的身份和实力,原本这不是什么大事,暗中来的都杀了,明着来的就明着拒了,修为再高的有长老堂主这些高个子顶着,问题不大。 但今日来的人不太一样,生出的事端也不一样。 事情还要从易迟在雪藏峰听到复仇者联盟的谈话说起。 鸡王殿下:外面什么情况? 红红:今天才杀了三个,不太过瘾。 羞羞絮絮叨叨:虽然咱们是奉命杀人,但不能养成嗜杀的坏习惯,否则师尊会让咱们去寒潭反省的,我才从那儿出来没多久,可冷了…… 鸡王殿下:下一位。 清清:四个。 三人一鸡感觉不太对劲,今天暗中潜入的人怎么突然少了一半? 正在这时,玉之清冷酷的声音染上凝肃:“来主岛,他们来了。” 易迟听得挺好奇,人虽走了,但灵识放在这边正大光明偷听。 海港繁华,船流不息,海风温咸,一伙人在对峙。 一方是玉之清三人,以及带来的绝崖弟子,他们肃静站在甲板上。 一方则是……七大势力首席真传,除了妖族的,全都来了。 相当于是年轻一代站在金字塔尖的人聚在了一起。 他们或坐或站,在寸寸金贵的华丽巨船上姿态随意。 那无声的气势,令络绎不绝的船只远远避开,海港上,就连路过的蚂蚁都噤若寒蝉。 萧不疑扇着扇子风流倜傥,漫不经心道:“我等奉师门之名,来参加易迟即位大典,你们拦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按理来说,大势力首席真传都要办即位大典,以表重视,但绝崖没有这个表示,这些人却借着这个由头来了。 来了还没拜帖,走的还不是正门,很显然来者不善。 绝崖三真传,一个太啰嗦,一个不说话,方炽泓毫不意外充当外交官,她熟练拒绝。 “这样啊,绝崖连个典仪都不办,看起来对她也不太重视嘛。”萧不疑嗤笑一句。 方炽泓心想你知道就好,嘴上却纠正:“大师姐在绝崖很好,不劳萧公子揣测。” 顾浮生眉如烟,身形缥缈,声音轻飘飘毫无攻击性。 “既然如此,那就顺便拜访易迟罢,恭喜她契约名剑天乩,突破金丹。” “同为首席真传,互相聚首切磋也算是从前绝崖起头的老传统了,相信不会拒绝的吧。” 说到这就眸带惋惜看了眼方炽泓三人,“造化弄人,从前还以为你们中的谁能坐上这个位置,谁想到是横空出世的易迟。” 然后又夸了一遍三人实力高深,亦不逊色于他们,如此落榜实在可惜,易迟虽天赋高但终究差了修为,也不知道天乩为何会认她为主。 一通话说的可太善解人意了,直往人心窝窝里说,把复仇者联盟听得连连点头,看顾浮生如见知己! 后者见差不多了,抿唇微笑,又提了一遍拜访易迟和纪期的话。 方炽泓笑的很灿烂亲热,显然已经被迷了心窍,她说:“不行。” 几人:“……?”那你笑屁啊。 玉之清虽然不吭声,但心声很丰富,他心想:月月上反色情诱惑特训,他们现在理智和情感已经等比例分割。 特训第一条:好看的人都危险。 特训第二条:好听的话多半是奉承或谎言。 “大师姐正在闭关修炼,不见客。”方炽泓脸不红气不喘地补充了一句。 虞清欢狐狸眼含俏,勾起笑无情戳穿,“你们大师姐不是还天天带纪期去饭堂吃臭豆腐吗?” 方炽泓:“……”好丢脸。 这事这么出名吗? “呵呵呵,缩在绝崖一个月都不敢出来,不会是害怕吧,堂堂绝崖首席,是个缩头乌龟?” 这道刺耳尖利的声音来自一个气质学的五分像月上弦,但帅气、身高与沉默都没学到的瘦弱男子。 曲逢迎,天魔宗首席真传,脸色看着十分虚白,再配上那效仿月上弦的白衣……像大病未愈的猴子。 他阴阳嘲讽易迟,方炽泓三人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鼓掌,但还是装作很生气的样子。 方炽泓指着他愤怒反驳:“你才是缩头乌龟,你全家都是缩头乌龟!” “住口,骂我可以,不准骂我师尊!”曲逢迎一听,当场破防。 众人:“……” 你们俩,能吵吵,不能吵滚回去喝奶。 在一对七的口水仗下,方炽泓油盐不进,可见其心理素质在日复一日的特训下果然超群。 说不通,那就打吧。 萧不疑阴暗一笑,易迟不出来,那他就打她师弟师妹的脸。 届时她若还躲着,这首席真传的名声也就到头了。 这就是德不配位的代价,可不是所有人都会等她成长的。 第122章 都爽 别人跑到家门口宣战,不打是不可能的。 但怎么打也需要个章程。 骂架虽是一对七,但打架是三对七,怎样合理分配才不会显得胜之不武呢。 在谢朝低头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曲逢迎直接阴笑两声:“呵呵呵,那就车轮战吧。” “你。”他指着方炽泓,狞色道:“刚才不是很能说的吗?区区一打七而已嘛,又不是群殴,你不会怕了吧?” 易迟听出来了,这个叫曲逢迎的首席真传,是个毫无身份包袱,不要脸皮的阴险人物。 很难想象月上弦那冰块的首席真传是这味的。 谢朝迟疑道:“这不妥吧。” 人数身份都不对等,也就修为可堪一比。 这一点也挺让人唏嘘的,别的宗门真传弟子都是大差不差即可,一百年下来也能收七八个。 绝崖真传则挑剔的很,除了易迟以外,一百年也才三个,但虽少却精,个个拎出来都能媲美别的宗门首席。 曲逢迎就看不上绝崖的清高,在他们魔修看来,凡事关利益,站着做和跪着做都不丢人。 虚伪是自我设限,清高是自取灭亡,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疯癫,没必要太讲礼貌。 每个选择都要付出代价,清高的代价就是挨打。 他脸上挂着阴险的笑,“呵呵呵,没什么不妥的,她挨一个人揍和挨七个人揍有什么本质区别?痛苦又不会减少。” 方炽泓看这病猴子也不顺眼,她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 因而斜着眼睛蔑他,“我一个人干你,和我带着七十个弟子轮你,有什么区别?” 曲逢迎想了一下说:“没区别,都爽。” 众人:“……”你们都无敌了,孩子。 这是应该发生在这种牛逼人物之间的对话吗?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说穿了果然就是个菜市场。 顾浮生一向独坐高台,不染尘埃,断没想到有一天能听到这么离谱的对话,她蹙了蹙眉,忍住了。 虞清欢则表示,天魔宗和合欢谷的名头,真的不考虑互换一下吗。 总而言之,在这股威慑四方的泥石流下,萧不疑等人都沉默地接受了轮殴玉之清三人的章程。 谢朝到底是个温柔的人,他指了指海港下蔚蓝平静的海面,道:“普通的切磋没意思,不如就在这海面上。” “只要能让对方落水,或逼着对方上岸,就算赢一局,如何?” 这样,也免的方炽泓三人被打伤。 几人觉得这倒还挺新奇,于是都同意了。 名人比赛,一传十十传百,周围人都来围观,岸上,船上,人头攒动。 大家都已经预见到了玉之清三人的惨状,绝崖跟来的弟子都气愤又无奈,不愿见他们受辱,可自己又实力不济。 反倒是玉之清三人神色如常。 第一场,方炽泓下意识要出列时,玉之清已经抬步走出。 方炽泓微怔。 镜刃一见玉之清,就像老鼠见大米,噌地跳出来,拔刀说出两人相遇时才会触发的经典台词:“今天就看看谁是百年来第一刀修!” 两人天雷勾地火,在海面上打的是一点不含糊,半点没想起来比赛规则,一门心思打败对方。 镜刃的刀刚硬猛烈,如岩浆迸发,玉之清的刀则如他本人,冰冷清冽,像冬日里雪堆下抽刀而来,寒意刺骨。 海水被道道刀风劈起千层浪,两人的身形都掩映在不休海浪中,一时之间难分伯仲,看的周围人目露惊叹。 不愧是大宗门首席真传,一出手就甩了同境界的人十条街。 直到玉之清施展《断七雪》第三式,断流。 没有什么比这一刀更适合在海上施为,所有人都被这一式占据心神,无法移开半分视线。 玉之清那一刀斩出时,海水沸腾,水珠震颤着倒挂。 镜刃刀意激起的十层浪皆拦腰切断,微微停滞在半空。 他隔着那恐怖的刀光缝隙与数丈远的境刃对视。 镜刃脸色一变,他们以前打架时,玉之清其实都没用出这一招。 但今日不同以往,他是为绝崖荣誉而战,不会手下留情。 脚下的海水似乎也化为那一刀的余威,向他无情切割,镜刃无法躲闪,只能硬接。 他眼底狂热,不退反进,同样施展出了自己的最强一招。 实际上,最强的不是最合适的,但大不了,两败俱伤罢了。 修士,生来就是为了见识惊艳,成为惊艳。 熔岩与海啸相撞,撕裂般的声响中,海水卷激成水汽,水汽又成雾,弥漫整个月崖主岛。 众人屏住呼吸看去,看见蓬勃大雾中,玉之清清姿玉贵的身形轻盈点在水面。 仍然冷漠,仍然俊俏。 而另一边的镜刃,他落入了海里,将将钻出水面,右手手臂汩汩浴血。 胜负已分。 众人都惊了惊,慎重地望向玉之清。 大家都猜得到玉之清更胜一筹,但没想到他赢得如此轻巧啊! 纵然有海上优势,但也足以说明玉之清比他以前表现出来的更强。 厉害啊,不是首席,击败首席。 萧不疑不悦地合上折扇,在他心里,玉之清是在挑衅整个首席真传的威严,他很不高兴。 眯了眯眼,忽然道:“我看这么比还是慢了点,不如速战速决。” 方炽泓赢了一局,很高兴,心里难得对玉之清这个师兄高看几分。 闻言她冷笑道:“怎么,三打七还不够,还想让我们站着挨打?” “不不不,我是看你们可怜,给你们一些公义呢,不如就三打三,我们这边挑出三个与你们对打,落水或上岸即为输,怎么样?” 这就是一局定输赢了。 方炽泓没说话,她在思考。 这么一看确实公平了些,可也意味着风险更高,考验的是彼此之间的默契和配合。 鸡王在另一边刚刚惊叫完玉之清牛逼,此刻担心问:“你们三能行吗?” 方炽泓看了眼自己师兄和师弟,回:不是我吹,论默契和配合这方面,咱仨不说百分百,那也是一丝都没有的。 鸡王殿下:……那你拒绝了吧。 红红:不,接受,只要把顾浮生这个牛逼的术修,还有虞清欢这个碍事的幻修禁掉,不还是相当于一对一?这样的话每人就只用打一场,谁输我看不起谁。 鸡王殿下:好有道理噢。 边上偷听的易迟与纪期也边啃果子边点头:挺好。 第123章 不理解,但尊重 镜刃刚败给玉之清,颇有些沮丧,但也觉斗志昂扬。 他还收到了师尊寂灭刀尊亲切的问候:“今晚别回来了,出去别说我是你师尊。” 镜刃:“哦。” 月崖湾的事情闹得不小,绝崖的人不知道是不可能的,甚至这几个首席真传能聚在一起发难,多半都是惜灵衣那群人暗中命令的。 此刻的月崖湾,全九幽瞩目。 萧不疑几人只要掌握分寸,没闹到一定程度,都只能算是年轻一辈的切磋,他们看准了绝崖高层不好插手。 其实最本质的目的,还是逼迫绝崖交出易迟和纪期,已经一个月了,他们的耐心已经告罄。 洛长老第一时间传讯联系墨怀樽,后者百忙之中抽空回了一句:“无妨,让他们打,死不了人,拿这几人当磨刀石也可。” 洛长老纠结道:“可之清他们若是在家门口受辱,咱们绝崖面上也不好看。” “没到时间,怎知结果。” 墨怀樽说的高深莫测,洛长老也听得讳莫如深恍然大悟,心想:啥意思啊。 …… 与此同时。 萧不疑等人同意了方炽泓的条件,禁掉了顾浮生和虞清欢,前者没什么表情,后者无聊地吹了吹头发以示不满。 虞清欢想起接到师尊指令时,她好奇问:“师尊,您不是对邪帝……呸,烛九很仰慕吗?怎么还让我去绝崖找茬?” 痴离懒洋洋翻着《神仙十八式》说:“烛九是烛九,绝崖是绝崖,你师尊我分得很清,当年要不是绝崖拿出了无极灵祖创的六相诸神阵,烛九怎么会死?” “都是绝崖的错。” “……”以目前烛九的恶名来看,虽然洗白了一部分,但剩下的依然是足以千刀万剐的程度吧。 虞清欢对自己师尊的三观不做评价。 …… 月崖湾三对三比试人选最终为玉之清对萧不疑,方炽泓对曲逢迎,简羞容对谢朝。 围观众人都议论纷纷,兴奋起来了! 这些首席真传个个出众又天赋超群,但距离上一次的正经对决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如今到底谁强谁弱? 易迟也挺好奇。 鸡王正拉着一群鸡友给自己三个同盟加油打气,为此还不惜出卖色相跳起了草鸡舞,扭着肥美的臀,鸡爪在雪地里采出整齐的印记。 易迟看的津津有味,纪期看的口水直流,“九幽第一鸡团,我宣布,出道!” 他这一声因为太过激动直接喊了出来,两人鬼鬼祟祟躲在雪松后的身形瞬间暴露。 易迟大摇大摆地带着娃走了出来,面对几只鸡震惊的目光,以及鸡王殿下羞愤的眼神,她微笑:“光听声多不过瘾,不如一起下山呀~” …… 另一边,萧不疑对此很无所谓,一副胜券在握的自信模样,他挑唇看了一眼玉之清,轻笑。 “上一场消耗不小吧,本公子给你时间吃回灵丹,到时候可别怪我胜之不武。” 曲逢迎皱眉,嫌弃地看了眼萧不疑。 这傻逼在干什么,不趁他病要他命,还给人喘息之机,跟这些名门正派一起干事真累。 “你等吧,我跟谢朝先上。”他伸手握住凭空出现的三叉戟,看了眼方炽泓,病歪歪的脸上划过不屑。 “呵呵呵,要不是看在同为首席真传的份上,我甚至都不稀罕对一个女人拔出三叉戟。” 在他们魔修那边,女修实在不占优势,厉害的更是寥寥无几,大多都依附在强者身边谋生存,炉鼎玩物罢了。 灵修这边,女修更是心慈手软,因而无论是方炽泓还是易迟,他都看不上。 方炽泓知道魔修那边的习性,闻言冷厉地盯着曲逢迎,她说:“你是在玩儿欲擒故纵吗?” 曲逢迎:“?”毛病? 方炽泓扬了扬唇角,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扫视他。 “特训说了,我这么优秀的女弟子,有些人自卑,就想用一些离奇的手段引起我的注意,实则是想让我叛出宗门或者盗取宗门宝物助他修炼。” 方炽泓说到这里似乎有些忘了,从衣兜里掏出纸条看了一眼继续说:“面对这种情况,我要做的就是打的他满地找牙,或者让他撒泡尿照照镜子。” 众人:“……”你们绝崖特训到底在教什么鬼东西? 方炽泓一番话成功把曲逢迎激怒了,两人再不废话战作一团。 方炽泓使得是诡剑,剑身弯曲如波纹,并不笔直,剑招清亮又带着些孤诡,变幻莫测,像穿花银蝶,很是奇特。 曲逢迎是一个标准的魔修,每一个招式都魔气森森,一出手就如同反派降临,三叉戟使得摧枯拉朽。 两人对战,那真是银霜对魔钺,方炽泓宛若刀尖跳舞,差之毫厘便足以毙命,看的众人惊心动魄提心吊胆。 而在两人打的热火朝天时,另外两对也打了起来。 简羞容不装了,摊牌了,稳定心神的佛珠一收,眼底狂躁值疯狂积攒,大吼一声。 抡起刀就迫不及待向准备温声说几句话的谢朝砍去了,一点没有此前的温吞讲礼还啰里吧嗦。 因着简羞容始终看起来存在感不太强,谢朝一时间还有些猝不及防,魂琴虽现,一时倒有些被动。 另一对。 相比起玉之清的一如既往,萧不疑每个动作都是精心设计的潇洒和风流,战斗间隙还唇边噙笑瞥向岸上美人顾浮生。 他心想,这不得把她迷死? 某人潮人海的屋檐上,易迟与纪期以及被劫持的鸡王并肩而坐,齐齐放下了手边的瓜子。 吃不下去一点了。 纪期问:“你说顾浮生此刻在想什么?” 易迟眺望了眼远处如烟如鹤的出尘美人,凭着自己一介修士的超绝视力,她读出以下六个字:“不理解,但尊重。” “哈哈哈嗝。”鸡王乐了,继而想起自己身处敌营不能笑,又憋了回去,但没完全憋住,打了个嗝。 感受到易迟与纪期的目光,再次社死的鸡王紧急转移话题,“打个赌,哪边会赢?我赌红红他们赢!” 纪期鼓着腮帮子嚼杨梅,“为啥这么肯定,你看出什么来了?” 鸡王翅膀子拍胸脯,很有义气地说:“我可是绝崖的鸡王,当然得支持绝崖!” “那美人你说谁会赢?”纪期看不出来啥,但他是易迟脑,毫不犹豫决定抄她答案。 一娃一鸡都以为易迟得说玉之清他们赢,毕竟玉之清实力已现,明显比从前厉害一截,简羞容看起来也很有优势,方炽泓也能过招。 但易迟却敛了敛睫道:“当然是……萧不疑。” “???” 第124章 皆下汤锅 对于易迟的胳膊肘朝外拐,鸡王是很生气的。 它两爪一定,一骨碌站起身,气愤地斥控易迟:“他们不还是为了庇护你们才要面对这些,长老他们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不也是因为你们?” “你知不知道绝崖每天要处理掉多少对你们图谋不轨的人?五长老的畏血症一个月内复发十次,三长老为何迟迟没去黔南?” “一切都是因为你实力低微,无法承担首席的重量,你不感恩就算了,说什么风凉话!” 纪期放下瓜子,一把掐住鸡王的脖子,精雕玉琢的脸上满是冷酷,“你再说她一句试试呢?” 鸡王惊慌地对上纪期的视线,对方稚嫩润莹的眸中满是沉如海渊的、挫骨扬灰的杀机。 它像被沉默强大的凶兽锁定,如芒在背,好像一身鸡毛已经被拔光准备入沸腾汤锅。 但……好熟悉的目光,好像在哪见过。 鸡王惊惧又愣神。 对于鸡王的责怪,易迟平静地听着,然后看着它冷淡道:“绝崖所做的选择只是为了绝崖本身,若是自认无法承担我带来的负面后果,那就不该让我当这个首席真传。” “宗主、师叔,他们深知这一点,所以从不诉说。” “这天下,没有宗门因为庇护不了尚在成长中的弟子,而责怪对方不能一朝成才的道理。你的话,我不接受。” 易迟笑了笑,“但你既然敢当着我的面说了,那你就下汤锅吧。” 片刻后,易迟揣着在酒楼卖鸡得来的一千下品灵石,再次和纪期舒坦地坐上了某屋顶观战。 而鸡王,一脸懵圈惊恐地铁窗泪,看着旁边盆里的前任鸡流下的血,两只腿直打颤。 …… 这么耽误一会的功夫,海面上已经过了几百招。 原本平静的海上声势浩大,惊涛拍岸,魔灵两气彼此互斥,刀光剑影在水花中璀璨危险。 看的目不暇接,若有所悟的围观众人已经在绝崖弟子的护持号召下远远避开,船也早就散了干净。 令人惊奇的是,方炽泓和曲逢迎不相上下,简羞容败给了谢朝,萧不疑仍如闲庭信步。 方炽泓嫌弃冷笑:“就这?直说了吧,我对病唧唧的弱鸡男真不感兴趣,你别追我了。” 曲逢迎气的半死,气劲一懈差点就掉下水。 他:好毒的攻心计!! 更羞辱的是,他竟然没迅速把这个女人解决掉! 耻辱!他高贵的男性尊严如何安放?啊? 而在简羞容落水时,萧不疑忽然张狂无比地笑了,“游戏该结束了。” 那一刻,仍在海上的五人齐齐感受到一种属于化神巅峰的气息忽然爆发。 猝不及防之下,压得几人猛一趔趄。 萧不疑却没有如预想中那般轻易制服玉之清。 玉之清在面对对方忽然爆发后,诡谲如迷踪点来的折扇时,惊骇中并未分辨出虚影与真形。 他心神紧绷,准备硬接时,忽闻梅香浮动。 或许他未曾料到,日日藏在胸口的枯梅枝,沾了水后,竟再次绵延出清冽之香。 梅霁雪。 扇如寒星照面,怒浪波涛滚滚,海风腥咸。 此时此刻——忽有故人心上过,惊鸿照影来。 玉之清仿佛又看见了那双盛着趣谑的黑眸。 耳边倏然寂静,日夜揣摩的那人、那一招,以另一种类似的变幻向他袭来。 玉之清忽然了悟,执剑,刺去。 萧不疑没想到自己的得意之技,对方竟然能反应过来,反应稍慢,衣袖被割掉一角。 他看着飘摇的衣角,仿佛刚开大准备把人秒掉装一波却被强行打断,脸色阴沉至极。 难受。 正在这时,简羞容惊怒大喝:“师姐小心!” 玉之清下意识看去。 原是众人大惊萧不疑竟已突破化神巅峰时,曲逢迎却像早已知晓。 他眼中划过阴厉,手中魔气可怖的三叉戟闪电般刺向方炽泓腰部。 方炽泓本就因萧不疑的忽然介入而惊愣。 实力相近的高手过招,一瞬足以定胜负! 近在咫尺的凶狞巨戟结结实实扎了进去,像插中了暴风雨中的海燕。 方炽泓躲闪不及,重创之下灵力紊乱,落水。 “师妹!”玉之清惊喝,瞳孔微缩,立刻踏波营救。 但却被虎视眈眈的萧不疑抓住了破绽。 后者本就稍强,被他找到机会,那几乎要凉。 他嘴角诡异虚挑,折扇如飞刀亦如飞花,擦着玉之清心脏边缘巡回。 鲜血在空中喷洒,夕阳西下,灿烂至极。 玉之清剧痛落水时看见曲逢迎并没放过方炽泓。 曲逢迎看了眼玉之清,浮白的脸满是得逞的阴笑,手中一用力,三叉戟插得更深了些,将方炽泓挑起,露出湿淋淋的头。 汹涌的魔气侵入,侵蚀着筋脉,方炽泓伤口、体内皆剧痛! 她竭力调动灵力,皆被那股魔气冲散。 握着透体而过的冰冷武器,方炽泓冰冷抬眸,“趁人之危,就是天魔宗首席的本事?不过如此。” 曲逢迎站在水面,盯着对方眼中的不屈和轻蔑,他抬脚踩了上去。 方炽泓的头被踩入水中,鲜血晕染开,触目惊心。 “修真界可不讲究礼让三分,只有胜者为王,比如现在,怎么赢得不重要,反正此刻,你在我脚下,不是吗?” 曲逢迎声音阴鸷,带着志得意满的恶趣味。 萧不疑也提着玉之清衣领,三两下封了他的灵力。 简羞容见师兄师姐的惨状,想也不想就像个暴怒的狮子冲了上去,然后被萧不疑和曲逢迎联手制住。 …… 彼时,纪期看见三人受伤的时候,中途好几次眉心微跳,觑她,“你还不去救她们?” “再看看,又不会死人,先让他们挨打涨涨记性。” 若是有致命危险,暗中隐匿的白无常早就出手了,哪轮得到她。 “况且这是他们自己的同境界战斗,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 她眯着眼没动弹,然后突然看向纪期,眸色深深。 “你让我一个金丹初期去救她们?” “呃……”纪期小脑瓜转的飞快,“那当然喽,烛九筑基期都能揍元婴了,你跟她一样有天赋,金丹期干化神有什么问题?” …… 而此刻,三只凄惨无比的落汤鸡结局完美达成。 从头看到尾的易迟:“……” 她皱着一张脸,很难评。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试啊,这一代绝崖真传,怎么不仅比上一代弱,还比上一代傻白甜呢。 葫芦娃救爷爷就算了,还傻乎乎的。 第125章 被骂了 绝崖真传在月崖湾惨败,被提着衣襟踩在水里冒不出头。 这一幕通过留影石被所有关注此地的人目睹。 正邪妖魔,修士或凡人。 那种心情,震动到难以言喻。 那可是无上绝崖的真传啊,往上追溯的每一代,从最近的墨怀樽逍遥尊主,一直到一万年前的遥知尊主,再到最初的无极灵祖…… 随便哪一代拎出来不是轻松碾压同辈天才的存在? 都不用比,往那一站,你便知这九幽大陆谁是魁,谁是首。 可现在? 若是用某种后世口吻来写,应该是这样的—— 月崖湾之战,绝崖真传的全面失败,是绝崖青黄不接,正式走向衰落的转折点。 这一日起,绝崖真传延续五万年的不败神话、其弟子在人们心中的惯性神圣,彻底被打破。 像日不落的帝国终究日落,不败的铁骑终遭滑铁卢。 这一败,在九幽延续五万年的修真历史上具有极其重要的历史意义,以至于亲眼见证这英雄落幕,旗帜倾轧的人们—— 都有种高潮过后的眩晕和空茫,继而是时代变迁的萧索和残酷。 那么踩着绝崖真传的头颅,正式登上历史舞台的人是谁? 是他,萧不疑! 是她,惜灵衣! 是它,蓬莱仙岛! …… 对手背景越隆重,败的越惨,萧不疑此刻在人们的心中就越无敌,越风光无两。 他已经开始笑了。 那种飞升般飘飘欲仙的爽感,谁懂啊? “天街踏尽公卿骨,玉之清,区区绝崖真传,也不过如此嘛。”萧不疑拎着玉之清,声音狂妄,气焰嚣张。 “以后见了我,记得绕道走,不然我见一次,打一次!” 玉之清俊脸被水浸湿,一双清冷的眼因这极端的羞辱而赤红,方炽泓和简羞容愤怒又挫败。 她们是绝崖的罪人。 而周边的绝崖其他弟子,亦遭到其他宗门弟子的嘲讽,他们捏紧拳,低头无言。 月崖湾毕竟是绝崖地盘,住在这里的人多半心向它,因而与那些人争执起来。 可终究无力气短,说不上理,被得意洋洋的蓬莱仙岛弟子一顿讥笑。 事情到这,萧不疑等人的第一个目的也差不多完成了。 曲逢迎粗暴地抓住方炽泓头发,目光轻蔑地四下一扫,最终定格在绝崖的巍巍仙山。 “呵呵呵,我一直都很疑惑,我师尊是何等人物,竟然被邪帝烛九伤害至此,今日我就是来证明,绝崖配不上他,邪帝亦是!” “易迟呢?嗯?都到这份上了还不滚出来,缩头乌龟,以后还有脸让别人叫这一声大师姐?” 后一句是用上灵力的,震彻整个月崖湾,半个绝崖皆入耳。 可以想见,今日过后,不出意外的话,易迟要成为整个修真界的笑话了。 暗中的白无常,冷幽地拔掉了发髻上的簪子。 忍不了,弟子不争气,那她就亲自出手,把这玩意儿提起来打一顿。 正在这时,她忽听传音入密。 “簪子插上,这事还用不着你出手。” 白无常一怔,听出这平淡的声音出自易迟。 …… 海面上,玉之清等人狼狈,萧不疑和曲逢迎猖狂叫嚣,海港上一面倒的嘲讽,闹哄哄一片。 易迟就是在这样的局势下, 带着纪期缓步自人群中走出的。 平平无奇,引人注目。 有人看见她后,揉了揉眼睛惊住,“这、易迟?他竟然真敢出来?” 众人惊异不屑间,齐齐让出一条路,月崖人和绝崖弟子焦急喊道:“你快走吧,才金丹期,出来也要挨打的!” 易迟闻言,将纪期往他们中间一推,“帮我带下娃,谢谢。” “???” 众人不解时,面前人已经倏然消失,再次有声音传来,是在海边甲板上。 顾浮生几人眼底划过惊色,好快的速度。 易迟皮笑肉不笑,对萧不疑和曲逢迎吐出简单的两个字:“放人。” 好像期待已久的猎物终于登场,两人都乐了。 玉之清灌了两口海水,他紧紧盯着岸上的易迟,无人得见他眼底的紧张复杂,“你走。” 易迟没理他。 曲逢迎打量她片刻,眯了眯眼道:“你就是易迟?” 易迟:“你瞎啊?” 曲逢迎一愣,继而沉了脸。 “实力没几分,倒是挺嚣张,待会像这个女人一样被踩在水里的时候,就看你还能不能这么硬气!” 方炽泓耻辱地闭上了眼,似乎不愿自己的狼狈姿态被易迟看见。 萧不疑一脚踩在玉之清肩膀,上下扫视易迟的目光带着肆无忌惮的玩弄。 无论如何,这确实是她见过最惊艳,最难驯服,又身负让他忌惮天赋的人。 不过今日过后,她注定不可能再走远,因为他要狠狠羞辱她。 “我早就说过,你会自己送上门来的……” 一道惊呼声响起。 萧不疑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倒飞了出去,狠狠跌进水中。 众人:“???”发生了什么?有高手埋伏? 这念头刚起,就见萧不疑刚惊怒地钻出水站好,就忽然大惊失色地化出折扇往身前一挡。 “锵”的一声,他足退十步才堪堪在海上稳住身形。 他起码还有反应之机,另一边的曲逢迎邪笑都还挂在脸上,人就被碾进了水里。 易迟神鬼莫测的一招开胃后,一手一个把身受重伤的玉之清和方炽泓从水里拎出来,晃了两下。 方炽泓刚被插腰,又被呛到,“咳咳咳,你晃什么!” “晃晃你们脑子里的水。” 两人:“……” 易迟毫不怜香惜玉地接连把三人丢上岸,捏着三人下巴,囫囵塞了一堆杂七杂八丹药,把三个排排躺的人嘴巴塞成仓鼠。 三人立刻痛苦面具,“好苦!” “良药苦口,多吃点,来张嘴,”说着,又面带微笑地塞了把黄连。 那神情语气,像极了温婉贤淑的“大郎该喝药了”。 三人伤口急速愈合,灵力开始运转,努力挣脱易迟的手指。 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每人一口黄连,爽的起飞。 已经根本想不起刚才的屈辱,个个掐着嗓子翻白眼干呕。 但玉之清虽然面色发绿,在易迟跟前,还是忍住了那种不雅的动作。 别问为什么,不知道。 也是因此,他成功地引起了易迟的注意。 后者挑起自己二师弟的下巴,海水晶莹自漆黑眼睫滚落,经挺拔的鼻梁,紧抿的唇锋,落在易迟指上。 易迟瞧着这冷酷少年双眼水润,却唇红眉英的强自忍耐模样,笑了。 诚实道:“二师弟,我忽然发现你还挺好看的。” 她这句话其实是为了后面一句“就是呆呆的”做缓冲,但还未说出口,就见这人发绿的俊俏面庞,一点一点飞上艳霞。 眼神躲闪,低哑一句,“住口,登徒子!” 易迟:“?” 超,二师弟竟然一口气说了五个字骂她! 哑巴为恨开口,易迟以强制回应,“就不。” 第126章 怎么不算呢 虽然易迟觉得自己是在诚心诚意地夸人,但远处的纪期已经委屈的嘤嘤嘤。 身在绝崖,但灵识在这边的墨怀樽,身上气息冷的几只鸡觉得冻爪。 它们搓着爪子心想:宗主又咋了啊。 这两天一点都不淡定。 不仅如此,通过各种渠道全程关注这边的绝崖其余几姝…… 嗯……嘻嘻。 …… 在易迟毫不自知地调戏师弟时,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变故的众人只觉头脑发懵。 易迟她!一招击退萧不疑和曲逢迎! 这怎么可能呢。 顾浮生等人都震惊的睁圆眼,愣神了半晌。 萧不疑眸光沉了沉,似乎还能感受接那一招时毛孔的颤栗。 但,让他相信区区金丹的易迟可以轻易击败他? 不可能。 萧不疑冷静下来,又摆出恣意的姿态,摇了摇扇子,“还说本公子趁人之危,绝崖的大师姐难道就不是?” “先用美色蛊惑人心,再趁人心神松懈时出手,这不是你一贯手段?” 萧不疑越说越笃定,毕竟当初收徒考核上,他就吃过一次这样的亏。 他和曲逢迎,都是大意了! 萧不疑这么一说,众人都迟疑地信了,不然让他们接受金丹初级秒化神的现实?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蓬莱仙岛一弟子抖着手冷笑:“笑死,她以为她是邪帝烛九那样的妖孽啊?还越两个大境界!” 绝崖一弟子正感觉自家大师姐好像、似乎、很可能牛的一批,正心潮澎湃,闻言立刻激愤反驳:“对!她就是!” 众人:“???” 易迟:“???” 她心跳骤停,惊疑地看向门下小弟子。 那弟子见众人都看他,连大师姐也鼓舞地看着他,更起劲了。 他梗着脖子,超级无敌理直气壮说:“本源剑势、天乩剑、灵祖传承、特殊体质,邪帝有的她都有,大师姐怎么不算妖孽天才呢?” 易迟松了口气:“……” 好好好,你小子这么说话的是吧。 其他人闻言一琢磨,哎嘿你别说你还真别说,事实就是这么操蛋。 尤其是曲逢迎,他对这疯癫的世界看的很透彻,是个允许一切癫狂发生的人。 自己被金丹初期秒了这种事,就像被生活强奸,他挣扎了一下,很痛苦地接受了。 退!退!退! 他内心警铃大作准备跑路时,已经晚了。 冷风过境,寸草不生,侥幸心理要不得。 曲逢迎发誓,他真的已经用上了自己目前最高的武道水平和反应速度,但还是没接住那轻诡至极的一剑。 他甚至都想不出这一招出自哪本名声在外的高阶剑诀,就差点被插了腰子。 还好他有天魔宗秘术,紧急时刻短暂化为魔气遁逃。 正松了口气时,腰腹一凉。 易迟在他身后,声音幽凉如女鬼,“还没有我噶不掉的腰子呢。” 曲逢迎低头看,发现那弯曲如波的剑竟是方炽泓的剑,自己被狠狠插入的地方也与她一模一样。 “……”他讨厌记仇还护短的女人。 他眸中一厉,右手成鹰爪,裹挟腐蚀魔气,疾成残影向易迟咽喉掐去。 与此同时,易迟身后,一柄寒光凛冽的三叉戟闪电般刺来。 而侧面,最为杀机森冷、强悍无匹的,是萧不疑踩着迷踪步,阴笑袭来的折扇! 那一扇,毫无疑问是对方的最强杀招,化神气息滔天,空气惊唳如鬼哭!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狠厉的暗算,如此三面掣肘! 众人灵识都反应不过来,才金丹期的易迟如何能? 白无常已经抬起手了,却瞧见易迟幽静的视线,她顿了顿,放下。 就在众人心想易迟要凉时,却见她似乎瞧了眼玉之清和简羞容,脸上浮起一丝定乾坤般的淡笑。 纪期对这个表情的解读是:看好了,我只演示一次。 “断山河。” 如何形容看见那一刀的感受? 刀影连天,覆长空湖海,山河水泊。 抽刀断水,流云垂野,刀劈出,断清平,乱风云! 天色具暗,只有那惊艳绝伦的雪白光亮! 这一刀,斩曲逢迎一臂,倒卷凶戾的三叉戟,破扇影,赫赫催入萧不疑身体,贴着心脏边缘刺入,抽出! 断山河,此式,镇压丛丛枭小! 恰如此时。 易迟左手勾住身后坠落的三叉戟,手腕灵巧用力,颇有分量的戟斗转。 她掂了掂,看一眼被斩断一臂的曲逢迎,扬戟,插入! 像润土在月夜插中了窜在瓜田的猹。 易迟在白夜交接,日月同悬于天时,插了曲逢迎另一侧的腰子。 “噗嗤”一声,切割血肉的声音像宰了一只猪。 易迟松开手,将玉之清的刀架在曲逢迎脖子上。 锋芒毕露的清亮刀体兴奋到颤抖,乖顺地在易迟手心中。 就在后者胆寒以为易迟要动手杀人时,她将刀一立,刀身蹭着曲逢迎的脸颊,将萧不疑的血剐蹭干净。 “锵”地一声。 刀射入远处岸上,玉之清用来支撑的刀鞘内。 后者不躲不闪,眸中涣着不明的光,也只看得见海上那一人。 潇洒至极,写意淋漓,月下拔刀,惊世人,惊沧海。 至此,艺术! 人潮汹汹,而声色死寂一片,无人发出任何声音。 …… 众人呆滞半晌后,方有嘶哑声音传出:“绝崖顶尖圣品刀法,《断七雪》第四式,断山河?” “不仅如此……那是本源刀势啊!” 谁来评评理,她不是剑修吗!? 玉之清三人:“???” 不是,按照鸡王每晚偷窥的进度,易迟不是才刚背完刀诀吗? 他们昨晚还嘲笑易迟悟性差,转眼间就他喵的第四式了? 好好好,回房间一关门偷偷卷是吧! 卷个屁,谁能凭空卷出个本源刀势出来! 被噶了两个腰子,脸皮又刚当过抹布的曲逢迎:这世界是彻底癫了。 每个人都在偷偷发疯,只有他一介魔修不远万里来当傻逼。 第127章 人不行别怪路不平 很多年轻一辈其实并不知道曾经的绝崖首席真传是什么样的,他们只能从长辈努力维持平静的嫉恨表情中,窥见一斑端倪。 对此,他们表示:尊嘟假嘟o.o,人不行别怪路不平。 有些老顽固总是将自己的失败归咎于敌方的强大。 但今天,他们真真切切看见了。 那样的风姿,那样的冠绝不可一世。 而此时的易迟,才区区金丹而已,就算在那么多传说中的首席中,也是翘楚级别的天资和战绩。 众年轻弟子此刻冷静的像死尸—— 要遭老罪了捏o.o 每一代都有每一代看不惯又打不过的人。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命运终究还是对葱苗般的他们下手了。 顾浮生已经维持不住脸上的风轻云淡了,她沉沉盯着脚踩萧不疑,手提曲逢迎的易迟,露出了从不曾出现过的妒意。 她对传讯符另一边的凌云尊主肃声道:“父亲,这个易迟,不同凡响。” 那边顿了好一会,才传来凌云尊主儒雅但凝重的声音,“浮生,平心静气,切不可徒生心魔,她是舞刀弄枪的,你是术修,不需过于比较。” “先不说了,灵衣和寂灭已经气的快把我的大殿毁了,哎……” 虞清欢正在颤巍巍联系痴离,严肃至极说:“师尊,我遇上了毕生大敌。” 痴离也才从那画面回过神,怔神又激动:“故人之姿……难道她是烛九女儿?不对,那应该起码百岁,易迟骨龄确实十八无疑。” 说罢又神情隐晦,“难道是遗腹子?也不是,烛九死时连尸体都没有……” “师尊,您在听吗?我说我遇到了一生的对手!” 痴离从沉思中抽出一丝心神敷衍了一句,“对手?你不配,没事先挂了,有点忙。” 虞清欢:“……?”宠爱消失的太快,好像龙卷风。 另一边,镜刃刚接通传讯符,还没说上一句话,就听到寂灭刀尊:“滚。” 传讯符暗下。 镜刃:哦。 他眼睛发亮,今日!找到了更强的对手! 不过首先,他得再接再厉,打败玉之清,成为年轻一辈第二刀修! 谢朝温润的眸中闪烁着小鹿受惊般的震惊。 他正忧虑对楚弋说:“帝君,她好强!您是从绝崖叛出的,以后不会被当上宗主的易迟清算吧?” 楚弋:“……”想的挺长远。 “会的。”他冷血一句。 谢朝更紧张,“这如何是好?” 他以为对方应该能像平日里处理政务一样,说出很有建设性的意见,比如:杀掉。 楚弋翘着修长的腿斜坐在孤独的王座上,低眸把玩着指尖的勾玉,扯起一丝惬意又冷漠的笑,蹦出两个字,“躺平。” 等操。 谢朝:“???” 雪藏山上,沉定站在冰天雪地中的墨怀樽,一时间周边灵光大盛。 四面八方的传讯符包围着他,有在现场的白无常的,还有洛长老的,以及别宗等等。 他沾染些许霜雪的眼睫轻抬,负背的双手轻飘飘拂过,多了一丝少见的和畅洒然。 所有传讯符的另一端都接受到以下讯息:未读不回。 “……”您清高,您了不起。 …… 易迟没在意这些人的小动作,她正在揍人。 一脚踩在曾经的天骄榜第一肩上,碾进水里再用脚尖挑着这人下巴露出头。 “爽不爽,嗯?怎么不说话了?” 萧不疑捂着出血如瀑的胸口,像被狠狠虐待过,他嫉恨又屈辱地盯着易迟。 “贱人!” 不出意外被暴打了一顿,鼻青脸肿。 一口银牙已经在不该脱落的年纪离开了他风韵犹存的口腔。 不仅如此,易迟的眼神还在他的舌头上打转,萧不疑终于恐惧不甘地闭嘴了。 易迟略遗憾,她嚣张地扬眉,“以后见了姐,绕道走,懂?” “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俨然是把萧不疑欺辱玉之清的话还了回去。 远处的纪期:六六六,还说那是师弟师妹自己的战斗~ 方炽泓瞥了眼身体微僵的玉之清,“又被大师姐狠狠宠爱了呢。” 玉之清内心很怪异,好像有什么酸涩的东西在心间满溢,然后泛滥在每一寸肌肤。 他将其理解为——击败易迟的欲望达到了顶峰! 于是他灼热地盯着易迟,冷酷地吐出四个字,“一生之敌。” 虐完萧不疑后,易迟将不成人样的他像死鱼一样丢上岸。 众女修看着与初见的风流意气截然不同的前者唏嘘。 突然就从风度翩翩的少年变成了那男的。 绝崖弟子看向开始揍曲逢迎的易迟,眼中异彩连连,“抡起拳头都那么帅,我真幸福!” 旁边对其暗生情愫许久的弟子:“……她是女修,你也是。” “爱人不是性别,而是感觉。” “……”好好好,那我走? …… 参照组以及当事人曲逢迎是魔修,他的人生信条就是崛起时跋扈张狂,跌倒时夹起尾巴做人。 他抱着与他质壁分离的断臂,直接滑跪求饶,“我错了,别打我!” 腰部两个血窟窿,大病未愈的虚弱模样让他看起来可怜十分。 不仅如此,深谙套路的他已经用羞辱方炽泓和易迟的话骂了自己一顿。 “我是缩头乌龟!我不该对您大放厥词,不该不识抬举,我真该死啊……求不虐!” 边说边给自己两个耳刮子,狠绝干脆。 众人瞳孔地震:“!!!”这还是一开始那看起来要日天日地日绝崖的人? 你可是魔修年轻一代第一人!皎月尊主亲传弟子!天魔宗首席真传!魔修未来领袖!无数少男少女风向标! 你怎么能求饶?怎么能?骨气呢?尊严呢? 但曲逢迎也因放弃这一切而被像狗一样轻蔑、可怜。 太惨了,这谁还能下的去手。 曲逢迎内心变态冷笑。 只要我跪的够快,态度够虔诚,这些虚伪清高的名门正派就不好意思继续打他! 尊严?呵呵呵,值几两?那玩意儿只有赢家才配享受。 他是奴隶出身,可没有萧不疑这种出身高贵的天才不识时务。 生活将我反复捶打,我竟变得肉质软弹。 屁,先认栽,回去养精蓄锐后再想办法报复这女人!到时候翻身农奴把歌唱,谁还记得今日之耻?呵呵呵…… 曲逢迎低垂的眼珠满是阴冷精光,他冷静极了,直到易迟淡淡问了一句。 “你说你师尊配不上烛九,我就放过你。” “……” 曲逢迎像喷发的火山,揭竿而起,怒吼:“不!是邪帝配不上我师尊!!!贱人!你敢胡说?” 直到被揍得意识模糊,他还断断续续,边吐血边说:“我师尊……咳咳,何等……人物!” 边上目瞪口呆的众人:…… 月上弦,有徒如此,师复何求啊? 第128章 我喜欢你 一次酣畅淋漓的挑衅,结束于一场华丽的打脸。 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并未。 就在所有人内心复杂地看着易迟踏着海波与漫天水雾,仙姿散漫地走向岸时—— 一只修挺纤长的手,上面还有正在化为蓝色光点消失的精密鳞片,它忽然从水下伸出,抓住易迟的脚踝,一拉。 于是众人眼睁睁看见,她坠入水中。 “大师姐!” 霎时惊呼声一片,顾浮生浅淡地勾了勾唇,萧不疑和曲逢迎则露出阴谋得逞的诡笑,其他首席真传也未露出惊讶之色。 显然早已知晓。 玉之清脸色突变,想也不想就飞身纵射入海。 快的方炽泓都没反应过来。 海面下。 海水温咸缠绕身体,一如少年柔软华美,梦幻般美丽的蓝色尾巴。 易迟眯了眯眼,任由他从后面将她拥缠禁锢,按兵不动。 她倒要看看这只鲛人要干嘛。 身后,颈窝处,忽然被一尖尖的下巴抵着,声若天籁,空灵蛊惑,“阿迟,我喜欢你,嗯……想交尾。” 说着,他一只手环住易迟的腰,另一只手探到易迟后腰,指尖蓝色灵光凝聚,绝美十分。 他餍足兴奋地微阖眼,动手抽易迟脊骨。 做这个动作时,他深情地吻了吻易迟暖玉般纤滑的颈侧。 玉之清下水后,从前往后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香艳惊绝的画面。 任谁看了都得下意识感慨一句:真唯美啊,真般配啊。 玉之清:“妖孽!” 竟敢咬易迟脖子!找死! 他拔刀就是干。 易迟要是等他救,脊椎骨早就被抽出来了,她感受到后腰的冷意时,已经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掐住了鲛人的手腕。 强势反剪,扼住他的咽喉。 鲛人瞳孔微缩,他们鲛人族的缚情锁,是困锁伴侣时用的,一被缠上,短时间内几乎难以脱身。 他没想到易迟竟如此轻易地挣脱开,还反制了他! 不过……鲛人轻声一笑,如仙乐入耳,海水似有了灵性,僵滞了易迟的躯体。 易迟手下触感忽然滑腻冰凉,下一瞬,蓝光粼粼的鱼尾残影重重。 对方游弋漂浮在了十步之外。 也躲开了玉之清凌厉的刀,后者见两人分开,心气平息了些。 易迟拉住玉之清,阻止他继续动手。 海里是鲛人主场,玉之清会吃亏。 她打量这个……一直隐匿在暗处的妖皇殿首席真传。 鳍耳,蓝尾,白发长至脚踝,妖异飘摇在水中,如丝绸白氅披在少年不着寸缕的上半身。 该遮的都遮住了。 深邃到异域的五官,湛蓝眼眸如湖,倒映着刻意的懵懂之色。 他说话的调子很慢,含着一种欲罢不能的空灵韵味,“阿迟,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我在啊,反应真快呢。” 易迟看了他两眼,毫不动容,“别喊我阿迟,腻歪,不熟。” 照她看,这鲛人虽只有化神高阶,但无论在不在海里,都比萧不疑强。 七大势力,独独妖皇殿首席缺席? 不不不。 易迟在从鸡王那里详细了解其首席是什么种族后,就知道:月崖湾这么得天独厚的环境,他不可能没来。 多半是躲海里,准备等她心神放松时阴她呢。 果然,这些首席真传,心眼子齐上阵,一环套一环。 还好她也不是面团捏的。 她是啥都会点的老六。 不然堂堂绝崖首席,刚装完被这厮抽了脊椎骨,脸往哪放? 鲛人蓝尾微动,人稍稍近了些,直勾勾地盯着她,像要吞吃入腹。 他慢吞吞道:“凭栏雪,我的名字。” “知道百鬼妖行吗?妖皇殿特意让我来邀请你呢。” “还有那位可爱的纪期小朋友。” 听到百鬼妖行四个字,易迟眼眸深了深,连常年冷酷脸的玉之清都动容。 …… 三人虽在海里交谈,但有什么是堂堂修士不能看的? 此刻他们听了凭栏雪的话后,神色惊异。 什么是百鬼妖行? 众人脑中闪现一大段这个名词、以及妖族相关介绍—— 像邪修盘踞黔南一样,九幽极东疆域——大荒,是妖族群聚地,也是妖皇殿所在。 提起大荒,那简直比有钱人的私生活还乱。 九幽人类,撑死按照不同势力统辖分分国界,但归根结底还是人。 只要换身衣服,就像二哈混进狼群,一家人。 而妖有多少种? 就这么说:妖皇殿掌权人这个位置,从古至今,你方唱罢我登场,哪有什么正统继承人的说法,谁强谁坐。 百鬼妖行,原名鉴妖行,它的存在,就是妖族为了逐鹿少皇之位举办,五百年一次。 而上一次,正是烛九屠杀风梧族之时。 按理来说这一届应该几十年前就该举办,可不知为何,妖皇沧孑硬生生压到现在。 至于为什么好好的鉴妖行变成阴森森的百鬼妖行—— 且听下回分解。 …… 另一边,几大首席真传对百鬼妖行的事都是知情的,毕竟这是最终目的。 他们在讨论另一件事。 萧不疑与曲逢迎见蛰伏到最后的凭栏雪都暗算失败了,面目全非的脸更扭曲了。 几首席面面相觑。 虞清欢全程没动一根手指,她重在参与地摊了摊手,“躺输局。” 谢朝思及自己也是认认真真打过一场的,还赢了,握拳笃定道:“尽力局。” 刚输过的镜刃三人:“……” 什么意思,说他们是猪队友? 第129章 骚鱼 对于妖皇殿的邀请,易迟还没答话,纪期就已经双手双脚赞同。 他兴高采烈地窜到易迟身边,小小的身体像水母在海里四脚朝天。 “既然你都诚心诚意地邀请了,那爷就大发慈悲地去了呗。” 一个月了,也是该让这群人回味一下过去了。 纪期表面笑眯眯,内心阴恻恻。 他八爪鱼一样抱着易迟的手臂撒娇,“去嘛去嘛美人~” 易迟很干脆地点头笑:“好,去。” 说真的,被这些人费尽心思地算计一波,她没脾气的? 笑话,都等着吧。 想回看过去?行,狠狠地看。 …… 月崖湾一事,在一波三折后终于结束,易迟是彻底在九幽妖孽天才中挂号了,还是头号。 萧不疑几人连杯茶都不配喝,人已经憋屈地走了,估计也是要赶去大荒的。 临走之前,凭栏雪兴奋地像嗑药一样渴求地看着易迟,“想要阿迟当我的鬼,好想好想。” 纪期像被绿了一样愤怒:“去你丫的,滚开,阿迟也是你能叫的?别以为爷没看见你刚才想抽美人媳妇脊骨!” “想~要~阿~迟~当~我~的~鬼~” “那你想着吧。” “出门衣裳都不穿,骚鱼!腥死了!” 众人:“……” 易迟:“……” 小孩哥这张怼天怼地怼苍生的嘴,是真犀利。 走哪都被观赏痴迷的凭栏雪,眉间阴郁地走了,看着纪期的眼神黑沉沉。 估计要不是白无常现身,他还能跟纪期阴阳对骂几句。 这也是个挺与众不同的人才。 别人要么因纪期的身份和神秘而敬畏他,要么因他年幼可爱的外形纵让他,只有凭栏雪,看着是真把他当熊孩子。 易迟在绝崖弟子敬仰尊敬的簇拥下准备回去时,一道鬼哭狼嚎的声音响起。 “呜呜呜呜,别走!救命啊!杀鸡了!红红羞羞清清!大师姐饶命!!!” 那声音可真撕心裂肺,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都格外突出。 易迟一看,那个挥泪狂奔,扑棱翅膀扑过来的不就是被她卖了一千下品灵石的鸡王吗? 纪期:“呀,逃出来了。” 倒不意外,易迟把鸡卖了时,传讯符都没拿走,掌柜听见里面声音后,自然不敢直接杀。 倒贴一千灵石为自己赎身的鸡王哭唧唧,它扒着简羞容不撒手,鸡爪抖的像得了癫痫。 根本不敢看易迟一眼,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敢说。 娘耶,虽然在铁笼里,但它也有幸全程观看,现在只庆幸易迟没亲自动手把它宰了。 易迟哂笑一声,没当回事。 …… 回绝崖后,墨怀樽传讯让易迟几个真传去御枢殿。 易迟看了眼疲惫颓丧的方炽泓三人回:“师弟师妹身上的伤还没好。” 今日虽有易迟力挽狂澜挽回局势,但三人回想自己的糟糕表现,也是抬不起头的。 内伤外伤加心伤怎么也得需要时间调理一下。 “不用,从你二师弟跳海时的迅疾来看,他们身体很康健。”墨怀樽声音冷了几度。 方炽泓捂着隐隐作痛的腹部,一脑门问号,玉之清健康关她跟简羞容什么事? 玉之清面无表情,内心很苍凉。 师尊现在宠爱易迟就算了,竟然已经不把他们的命当命了! 算了,世风日下,为人师,都喜欢最天才的那个。 这就是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市场。 大家虽然心思各异,谁也没搞懂谁的意思,但都没说话。 纪期无聊地玩仓鼠,只有盘佛珠的简羞容,若有所思的目光在易迟三人脸上滑过…… 欲言又止。 他有一个大逆不道的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 算了,三师姐让他没事少说话,他还是保持沉默好了。 …… 到御枢殿时,洛长老和白无常也在。 两人看着易迟的眼神都挺深沉,像透过她在看谁一样。 只有墨怀樽一如既往,仿佛彻底把烛九这个人遗忘了。 洛长老刚想犹疑地问点什么,墨怀樽先开了口,“从这里到大荒,路途遥远,路上埋伏应当层出不穷,易迟跟我一道去。” 这次的性质跟极北一样,各大势力宗主必然都要去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今日易迟风头无两,想杀她的人,手拉手估计都能绕绝崖转十圈。 尤其是邪道那边,早就调兵遣将了。 提起这事,洛长老神情果然严肃起来,宗主好不容易找到这等天才, 眼看着是宗门下一代的希望,怎么能让她出事? 他道:“三长老和五长老不日也要回来,不如你们同去。” 三个大乘期护着,谁还敢来找死? 易迟叹了口气,死倒是不会,但她不想学习行不行。 安排完行程后,宗门基于易迟宛若天神下凡一锤七的表现,又热切地给了她许多奖励,还有长老们自己的,墨怀樽的。 灵石、武器、符箓丹药啥的。 反正易迟囫囵装进灵石如山的储物镯里也没翻。 内心毫无波澜,她谦虚地笑笑表示:我对灵石不感兴趣。 边上的方炽泓三人安静如鸡,内心煎熬,心灵遭受前所未有的折磨。 真是以乐景衬哀情啊…… 但他们现在对易迟已经没有一丝不甘愿了。 想想三人平日里总想着把易迟从大师姐的位置上拉下来,结果关键时刻,竟然是对方出手挽救。 谁不羞愧? 易迟的事情欢喜说完后,大殿安静下来,冷凝十分。 玉之清等人低垂着头,好像在找地上有没有缝。 他们感受到上首独具压迫的冷凉视线从身上碾过。 沉寂半晌后,墨怀樽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响起,但没对他们说。 “易迟觉得,炽泓、羞容在武学上如何?” 易迟喝茶的动作一顿,啊?这时候询问她的意见? 她没搞懂,折中道:“挺好。” 墨怀樽又冷不丁冷淡问:“那你认为,玉之清如何?” 易迟、玉之清:“?” 其他人:“?” 噢~宗主好像忽然跟玉之清不太熟了呢。 易迟仔细一想,墨怀樽这语气,难道是失望之下要重罚? 同为弟子,当师尊严厉询问其他弟子黑料时应该怎么做? 当然是互相包庇啊,易迟很有义气地看了眼玉之清,坚定道:“师弟自然哪都好!” “…………” 在别人眼里,动作语气神似:非他不嫁,不然私奔! 大殿死寂,恍若结冰。 简羞容打了个寒颤,再次若有所思。 他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130章 心里暖暖的 玉之清从不知自己在易迟心里如此完美。 他愣住了,一时间心里暖暖的,莫名其妙怪害羞的。 奇怪的感觉蔓延心间,他心想易迟虽然是自己的对手,但从今日起,冲着对方对自己的一片玉壶冰心,他也会将其视为毕生之友! 这就是梁山伯……不是,俞伯牙与钟子期! 别问为什么大师姐的身份被忽略了,不知道。 哑巴终于交到朋友,玉之清心都要激动地跳出来,他勇敢地说出四个字回应:“易迟也好。” 好好好。 简羞容只记得那一天,御枢殿的风很冷,像刀一样刮骨剥皮。 最要紧的是,他们仨一块被关进寒潭,刑期不定…… 玉之清还被锁进潭心,没领悟断山河之前是出不来了。 方炽泓蒙圈,想不通大师姐都替她们说好话了,师尊咋还不高兴了? 简羞容不吭声,三师姐说了,让他没事时尽量保持沉默。 …… 三人铁窗泪的时候,易迟也不好受。 墨怀樽根本没等风止意和闻人瑟绝,一个人连夜带易迟御器飞走了。 孤男寡女中间一娃,气氛很尴尬,就像两人今天第一次认识。 易迟看着墨怀樽的背影,想了半晌,琢磨出原因——应当是实事求是的墨怀樽不满意自己弄虚作假,糊弄他。 嗐。 不满意,然后呢?杀了她? 她直接盘膝而坐,带着纪期摆烂睡大觉。 墨怀樽感受身后均匀的呼吸,更加面沉如水,然后冷然地施了防护结界。 易迟睡得更香了。 大荒遥远,即使是大乘期的速度,也需要两日两夜。 墨怀樽是个持久沉稳的师尊,姿势虽不多,但根本没停过。 途中易迟睡醒后,仿佛已经忘却前尘往事,见纪期还呼呼大睡,她将孩子抱到一边,决定背着孩子与面前的男人解解闷。 她自在地找墨怀樽鬼扯。 “师尊,假如只有一天光明,你会做什么?” 墨怀樽意味不明瞥她一眼,速度放慢了些许,沉声答:“考教玉之清断山河学会了没。” 易迟:“???” 啊??? 墨怀樽果然严谨负责,满眼宗门未来,连这种身置云端的时刻都半点不松懈。 易迟感慨完,换了个正经问题,“师尊,咱们怎么不跟五师叔三师叔一块?” “他们留下与玉之清有话要谈。”墨怀樽眉目冷淡,怎么看怎么靠谱。 易迟微怔,“原来他们这么关心二师弟的。” “嗯,你也是。” 一股凉风灌脖,冷嗖嗖的。 易迟拢了拢领口,摸到脖颈时忽然想起凭栏雪那变态亲在这儿时的感受,进而又想起上一世,在百鬼妖行中的一些往事。 鉴妖行之所以会变成后来的百鬼妖行,是因为在一代代的妖行中,竞争激烈残酷,有妖另辟蹊径,私下与居心叵测的人类合作。 单论同境界比斗,人不如妖,但你要说歪门邪道、剑走偏锋、花样百出、机关算尽。 嘿嘿。 这方面人类是有悠久历史以及实践经验的,已出书无数。 哪是从妖兽进化成妖的它们可比的? 于是那只妖首次获得巨大成功,其他妖族三两下扒出缘由。 学会了。 于是鉴妖行不再纯洁,彻底乱了套。 成为人妖合作牟利的活动。 从此被称为百鬼妖行,鬼,即人类。 妖行的参与形式就是:一人一妖协同参加,取长补短。 很荣幸,上一次百鬼妖行,烛九就是其中一只宛若泥石流的“鬼”。 “你在想那只鲛人?”墨怀樽冰凉的声音蓦然在头顶响起,将易迟从回忆中惊出。 “呃……”易迟一抬头险些撞上墨怀樽下巴,她倒退一步站稳,诚实地点了点头,“是啊。” “……” 墨怀樽拧眉看她一眼,拂袖转身,御器速度忽然就快了一倍,背影冷峻威严,不可亵玩。 他猛然提速,导致纪期都惊醒了,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嘟囔:“怎么回事?咱们被追杀了?” 易迟摊手:“不知道啊。” 心情不好吧,她随口说句话都能招惹到他。 看来玉之清三人的失败,果然让墨怀樽耿耿于怀,气得不轻。 她属实是被牵连无辜了! 纪期看向前面身影,一眼看出端倪,他啧了两声,小声对易迟道:“你说啥了,看给孩子气的。” 易迟:“???” 她干啥了啊? 这个委屈受不了一点。 易迟不怕他身上的气势,弯腰探头问:“师尊为何事烦忧?” 墨怀樽垂眼看她漆黑幽静的眼眸,“为你。” “说来听听。”易迟纵容微笑。 呵呵,自家师尊,无理取闹也要宠着。 这,就是身为绝崖首席的格局。 上能安抚师尊,下能教导弟子,内能独树一帜,外能独领风骚。 区区小烦恼,她易迟什么办不到? 告诉姐,是想要绝崖考第一,还是想要玉之清几人成才,狠狠满足你。 易迟内心正丰富,唇瓣忽然被微凉指腹拂过。 有几分她未曾察觉的颤抖。 她呆住了,震惊地看着墨怀樽。 后者收手负背,攥指,冗长对视后,用一种教育徒弟的语气说:“别想任何人。” “……” “据统计,如今的大乘期,只有十分之一有道侣。”墨怀樽很考究地继续谆谆教诲:“这说明,感情是修行的大忌。” 好有道理啊,可是…… “好巧啊,师尊就是那十分之一呢。” 墨怀樽:“……” 易迟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像头倔驴一样,跟墨怀樽摆事实讲道理。 “师尊这样的天才能修到大乘期,我作为师尊器重的亲传弟子,还怕失手吗?经我计算,十个以内,都不影响修炼。” “…………” 易迟有理有据:“太多了时间安排不过来。” “不过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等修炼有成了就能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好腐败的思想,好可怕的话语! 纪期直接抱腿撒泼:“不!你只能爱我一个!” 此后半程,墨怀樽再没理会过易迟一句。 第131章 那秃驴他勾引我 效仿破灭的复仇者联盟的创意,易迟在绝崖的时候,灵讯符中也留下了易远和宋悦卿的灵识。 这东西其实存在时间不长,按照他们两人的修为,只能维持一天。 墨怀樽不理她,易迟跟宋悦卿两人唠嗑。 易迟:你们在干什么? 易远疯狂记笔记:洛长老正在给我们讲解你在月崖湾出现时用的那些绝崖身法和武技,我们听不懂,他说我们是他见过最差的一届弟子。 易迟忍笑:悦卿呢?咋没说话? 易远:她正在前面积极参与演示。 易迟:演示? 宋悦卿突然兴致勃勃插话:洛长老在还原交手现场,我扮演的是被你用脚尖挑下巴的曲逢迎! 易迟:…… 雅,实在是雅。 易远:悦卿被批评了。 易迟:? 易远:洛长老说她表情太陶醉。 易迟:……所以谁演我? 易远:洛长老。 易迟:??? 悦卿是真饿了。 易迟在传讯符中跟两人从百草园聊到三味书屋。 话题以武技心经的点拨开始,经历宗主长老的实力和容貌,最后以这辈子都不找道侣结束。 …… 虽然墨怀樽很快,离开绝崖时也悄无声息,避开了很多埋伏,但刚进大荒地界时还是遇到了守株待兔的邪修。 出乎意料的是,来的并非什么小鱼小虾,而是食人鲨。 一朵乌云静静凝在空中,上面静默站着两个人。 易迟首先被最前面那个男人吸引住,因为好看。 在易迟心中,一直有一张男色排行榜,其中排第一的是闻人瑟绝那个一颦一笑勾魂夺魄的祸国男“妖”。 此刻,她觉得自己看见了闻人瑟绝的颜值竞争对手。 这是一个长相邪恶不正派,看一眼就要打个寒颤,但又让人难以移开视线的……和尚。 眉心黑莲,白脸红唇,深黑的袈裟,光秃的头发。 出离的邪气。 取次花丛懒回顾,无佛珠也不念书。 对方双手合十,纤薄眼皮微垂,像悲天悯人的邪佛,“阿弥陀佛,二位施主请留步。” 易迟这时又看见和尚身后一个眸光干净的少女,她灰眼。 多么熟悉的一张脸,这不是故里当初在逆霄城考核时潜入用的皮囊吗? 邪道还有谁能让故里毕恭毕敬地站在身后三步远? 那必然是那位擅长血肉分身之术的阴冥邪尊! 易迟了然,她就说哪能这么容易就遇上媲美闻人瑟绝的人,果然是人工捏造的分身。 这阴冥邪尊,都突破大乘到玄尊境了,还这么虚荣。 来者不善,师尊怎么办? 易迟以为会有一番口头交涉,但墨怀樽只是眉眼一凛,身侧乌行云悬现,他拔刀斩去。 刀气绵延纵横,声势惊空,出手就是《断七雪》绝杀第七式,断往生。 那可是绝崖宗主墨怀樽的刀,天下间有几个人能正面接? 连活了百千岁的故里都下意识惊惧地倒退一步,然后坚定地站稳扶好。 邪尊在,不怵。 阴冥邪尊接了,抬手就是千形道意,更高境界的气息锁定此间天地,云层都停止了翻滚,然后—— 他勉强躲开了,原地故里新得的分身化为飞灰,渣都不剩。 故里:“???” 易迟冷笑,千形道意是分身道意,就是个优秀辅助,又不是对抗打架用的,都不是一个赛道,拿什么硬扛墨怀樽的杀招。 最多谁也奈何不得谁。 这也是为什么阴冥邪尊都成为目前九幽唯一的玄尊了,还没有直接杀入正、魔、妖道大本营的原因。 不是各位尊主杀不起,而是搞阴谋更有性价比。 与此同时,顶尖强者过招的动静实在惊人,像惊雷震醒整个大荒。 万千灵识刹那间探查而来,一道道气息强盛的妖气急掠而来。 正是这当口,阴冥邪尊稳住身形,袈裟飘逸,十分淡定。 并没有因手下人才主管分身被秒而变色,也没有因自己的漂亮分身四面楚歌而慌神。 他狭长的凤眼看向墨怀樽和易迟,合掌垂眉,低低笑道:“绝崖尊主见贫僧孤身而来,应知贫僧并无恶意。” 毕竟辅助出门不带大乘打手,不纯纯送? 阴冥声音阴凉低柔,像念诵经书般真挚,又像毒蛇吐信,矛盾的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微微一笑,后两几句传音入密,只有易迟听见了。 “贫僧对陨落邪帝一直心生钦佩向往,因而从故里处细细打听琢磨。” “了解易迟施主事迹后,贫僧难免奇怪,这世上竟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易迟施主,竟和一个确切魂死道销的人如此相似。” “缘法妙不可言,贫僧忍不住亲自来看看。”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流言蜚语不知从何处便会风起萧墙。” 意思就是我怀疑你跟烛九不清不楚,关系匪浅,虽然没证据,但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我说你是你就是。 易迟看这漂亮和尚的眼神瞬间就不一样了! 阴冥对上易迟阴冷视线,怡然一笑。 身影虚实不清,要消失时,一句蛊惑呢喃萦绕耳畔, “阿弥陀佛,施主啊,邪道…宽容,昌隆。” 翻译过来就是,入我邪道门,享我邪道福!不来我就诽谤你! 我超,好毒! 易迟听罢,眼波颤抖。 墨怀樽见状,眉锋一蹙,“他说什么了?邪道最擅花言巧语,无论他说什么,万不可信。” 易迟脑筋急转,一脸不齿道:“师尊有所不知,那秃驴他勾引我!” “说自己生的俊俏,让我跟了他!” 墨怀樽脸色是霎时黑沉。 易迟又趁机表忠心:“但我肯定看不上他,谁会喜欢秃头啊?” 墨怀樽神色缓和,赞了易迟一句:“不错。” 此刻,虽遁形但还留了一缕灵识在这边的阴冥:“???” 第132章 好多人啊 纪期听了易迟的话,生气地对着阴冥邪尊破口大骂。 阴冥走了,妖众也到了,一个个长相非常与众不同,沧孑在最前头。 不仅如此,楚弋几人,以及惜灵衣、寂灭刀尊等好些人也都在,一伙人来的又早又齐全,说不是早有准备易迟都不信。 一些人神色各异,眼底划过隐晦的失望和诡诈。 还以为能侥幸劫杀或抢夺到易迟和纪期,果然没那么好的事,绝崖又不是傻子,让易迟单枪匹马跑来大荒。 墨怀樽亲自护送,难怪他们的人都没了音讯。 不过还好,没人知道是他们干的,那就没事了。 就是损失了好些高手,心痛。 …… 欢聚一堂的盛况再现,人数甚至更多了些,对此易迟表示:好多人啊。 大家都瞧见了阴冥邪尊,脸色很凝重,也听见了易迟的话,对于邪道拉拢她的这部分说辞,他们是信的。 惜灵衣清傲如霜雪的脸上掠过不悦,“阴冥邪尊的分身第一次大张旗鼓出现,绝崖尊主怎么不拦住他?” “你既说了是分身,这个问题的意义就不大。”墨怀樽冷淡一句。 且不说拦不住,就是拦住了,杀掉一个分身,还有千千万万个分身,又有什么意思? 易迟对此的翻译是:别说废话。 这是一点也没把她这个正道领袖放在眼里,惜灵衣眸色微沉,寒光划过。 “大师兄,别来无恙。”沧孑温润一笑,芝兰玉树,红色一绯缃丝遮住双眼,看不见神色。 易迟视线刚停留在他身上,就见他朝她笑道:“师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 易迟避开开到脚尖的苦厄花,扬起完美的商业假笑,满嘴胡扯,“是啊是啊,夜里想六师叔想的睡不着。” 做梦都想把这些派弟子算计她的师叔揍一顿。 “对了,六师叔的亲传弟子怎么不在?” 沧孑笑容更清俊温雅,苦厄花却开的相当旺盛,“凭栏雪么,自作主张对师侄做出不该做的事,当然得给些教训。” 那上来就抽人脊骨的变态受罚了?真是大快人心。 毫无意义的虚假寒暄 进行了一半,纪期就不耐烦听他们絮絮叨叨。 “有完没完,一个个眼中的欲望和兴奋都要溢出来了,前戏还这么丰富,这么能忍?” “不想回溯过去的话,那爷走?” 众人:“……”小屁孩懂什么,这叫吃相不能太难看! 凌云尊主尬笑两声,安抚问:“那纪期小友认为,应该什么时候开始?” 纪期正要开口,却忽然回头看,众人感知到异样,也凝神望去,碧空如洗,剑光掠来。 两道姿容各有千秋的人影从剑上下来,是风止意和闻人瑟绝。 他们向易迟这边走来,一靠近,易迟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后者脸色如常,看起来无半点不适。 但看见易迟时,闻人瑟绝一反常态,没有笑着勾缠她,平静的眼底深处是失神的空洞。 终究还是被畏血症影响了心神。 风止意背对易迟,敛剑负后,身姿卓然挺拔,左手的珈岚伞很稳。 所谓男人至死是少年,即少年死在少年时。 风止意仍旧是易迟第一次认识他时的十八岁形貌,此刻眉间蕴着刀光剑影般的凛冽,面对神色各异的人群,拂手而过,一摞两丈高的尸山凭空出现。 像已被宰杀的牲口堆叠在一起,有的被一箭穿心,有的被闻人瑟绝的无妄咎丝切割的死状各异。 穿着各式各样的衣裳,也没有标识,像一群散修。 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易迟状似无意地搀住了闻人瑟绝微晃的身躯。 众人惊的后退好几步,惊呼嘈杂,“这、剑仙这是何意?” “这些人都是可怜的散修,你怎能滥杀无辜!看来从前的清正名声都是沽名钓誉!” 有人在尸体中瞥见熟悉的脸,神色一变后,义正言辞指责风止意。 不管怎么说,这一幕着实刺激,连一向受人敬慕信任的风止意看着都邪恶起来。 更何况,现在大家都知道他是鬼。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众人被带节奏,不少人猜忌敌意地看着风止意,也有人看出了什么,缄默不语。 寂灭刀尊浓眉粗犷,警惕看着他,“剑仙,他们可不是邪修。” “我知道。”风止意抬了抬眉,“一路十万里,除掉企图暗害师侄的刺客而已,诸位不必惊慌。” 只不过一段路程,就遭受这么多刺杀,从前烛九人人喊打的时候,可有睡过好觉? 众人不约而同静了静,或许是心虚,或许是今日的剑仙少见的冷凝。 风止意扫视人群,清明如初的眼底似乎能倒映所有魑魅魍魉。 “我知道没人会承认自己认识他们,不过移形换貌的简单遮掩,终究逃不过顶尖卦修的寻踪觅迹……” 他还想说后面的话,但被闻人瑟绝懒懒截了过去。 “不巧,本尊就是,有些人联系不上手底下的刺客,觉得自己损失的是几个打手或长老,殊不知……” 闻人瑟绝邪肆地拖长音调,笑的妖孽动人,若不是易迟搀着,甚至都感受不到他遮掩无暇的异样。 “殊不知有可能一整个宗门都联系不上了呢。” 什么情况联系不上,当然是被灭门了! “!!!” 鬼魅一样的话语,落地惊鸣,但凡心里有鬼的人,立刻下意识惊恐地拿出传讯符,然后反应过来—— 完了。 且不说宗门灭没灭,现在这番表现不是自暴是什么? 一抬头,果然对上闻人瑟绝暗红诡谲,含着半分笑意的眸光,声音低柔到温柔,“找到了呢。” 逃!!! 像受惊的鸟群,这些人四射而出,快的人始料未及,总有人能逃出生天。 但……最终都成了挂在红线上的叉烧。 闻人瑟绝邪美到残忍,掌心数不清的无妄咎丝天罗地网,将青天白日反射的血腥可怖。 线的另一端,是企图逃逸的尸体。 这一幕,妖异,霸绝,残忍至极。 有人咽气前怨毒诅咒,“闻人瑟绝,你……不得好死!” 后者挑了挑细细的眉梢,无关痛痒,“是么,求之不得。” 他收手,红线消失。 “砰砰砰——” 尸体接连落地,还好众人反应及时,否则必然会被砸到。 “犯吾绝崖,虽远必诛,好多年过去,有些人都忘了这句话了。” 闻人瑟绝低笑声回响在死寂的人群。 众人不期然想起,他还有一个称号——诡线无间。 一百年前,是绝崖站在阴影中的刽子手,作风邪异,神鬼莫测。 现在,绝崖这一出,是触底反弹,还是野心不死想重登尊位? 就为了一个易迟? 第133章 想别的男人 易迟朝纪期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称累歇息,第二天再回溯过去。 众人被闻人瑟绝一番威慑,没异议。 当晚,各方波涛暗涌。 一些宗门在无人时,终于放松心神,舒了口气。 还好他们犹豫了,没有派人出手,原本还可惜对方允诺给自己的巨大好处,如今看来,那也得有命拿啊。 也怪灵霄尊主这正道魁首没用,眼看绝崖都要后继无人气数已尽了,结果上回让对方收到那么多天才弟子! 尤其是那个易迟! 现在突然这么高调霸道,仿佛回光返照一样,还不是因为绝崖无内忧,开始搞外患了! 惜灵衣到底行不行啊? …… 与此同时,惜灵衣、寂灭刀尊和凌云尊主三同盟日常会晤。 如果对底层的人来说,顶头谁上位无所谓,那对他们来说,就是权利被夺进行时。 低调百年的绝崖忽然暴起伤人,是单纯地处理刺杀吗? 不,这是对他们这些大势力的警告。 恼怒。 谁想回到过去那种被绝崖阴影覆盖的日子? 三人沉着脸讨论了一阵,谁也没提自己私下搞的小动作。 寂灭刀尊一咬牙,掀桌道:“干脆直接带人攻上绝崖算了!整这些阴谋诡计,烦死了!” 两人:“……” 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绝崖如今明面上虽然只有墨怀樽、闻人瑟绝、风止意三个大乘期,但据这次情报来看,执法堂的白无常炼虚境巅峰,已到大乘期边缘。” “其手下所带从属也强悍善战,老辣至极,是块硬骨头。” 凌云尊主无奈提醒了一句。 针对绝崖的行动虽一败涂地,但对方的实力也暴露无遗。 这个层次的顶尖战力,他们都有,甚至更多。 但有一个问题就是,大乘与大乘之间也是有壁的,比如说绝崖七姝,就能把普通大乘期提起来揍。 也不知道风止意抽哪门子的疯,不回黔南,停驻绝崖干什么! 寂灭刀尊冷漠一句,“说了这么多,还是要围攻才行。” 笑死,个个都以为自家比绝崖强,结果呢,真到关键时刻还是要抱团。 两人:“……”你挺犀利啊今天。 “围攻也需要名头,咱们有吗?”寂灭刀尊又一针见血补刀。 “……” 沉默片刻后,惜灵衣眼底阴翳,幽冷道:“怎么没有,不是一直都有吗?” “一个人攻过来的矛,也未尝不是递来的软肋,易迟就是他们最大的弱点。” “更何况,烛九在百鬼妖行中屠妖不知凡几,明日回溯时让妖族亲眼目睹,到时仇恨聚集,引火绝崖时不是更有利?” “就让他们,先互相残杀吧。” 凌云尊主低眉含笑。 …… 易迟住所。 又是一夜孤男寡女时,铁打的易迟,流水的男人。 热气腾腾的温泉内,两人半身入水,浑身湿透。 易迟脸埋在对方结实温热的胸膛,身体被无名指上荧红光芒禁锢。 除了能说话,啥也干不了。 闻人瑟绝手按在她后背,紧拥入怀,头压在她肩上磨蹭。 易迟一边觉得有点热,一边被闻人瑟绝身上的靡丽香气香迷糊了。 对方舒缓后的喘息声靡靡入耳,热气喷洒颈部,肌肤颤栗。 ……事情还要从他们按照沧孑的安排,夜晚宿在妖皇殿开始。 易迟特意挑了有水的桃园,为的就是让闻人瑟绝杀人后浸浴。 众人在妖的视线中各回各院,易迟担心这厮会不会心魔复发,坐了一会,等纪期睡着后,就翻墙到闻人瑟绝那儿。 结果他就遇上了同样在翻她墙的闻人瑟绝。 两人四目相对,闻人瑟绝神智似乎有些混沌,眼中红的更艳了,他指尖一勾,携易迟坠入温泉。 妖族对建筑风格的偏好和人类不同,自然风物是他们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温泉边上有山石桃林,还有床榻衣柜。 两人一入水,易迟就很有经验地施镇魂咒,闻人瑟绝这次境况不知为何比上次好,还有些意识。 没有做出师叔亲吻师侄这种不合人伦的事。 也就……在水里抱抱蹭蹭嘛。 易迟很有毅力,忍住一切身体不适,把人心神稳住。 此刻,正是结束后,双方完事,大家各回各家? 不不不,闻人瑟绝又抽疯了,竟然用无妄咎丝把她禁锢住。 此情此景,属实是暧昧香艳,易迟耳尖嫣红。 她声音闷闷从对方胸膛传出,“五师叔,这不合适吧?师尊和其他几位师叔都在附近呢。” 人伦呢?纲常呢? 背德感的刺激她不想懂。 闻人瑟绝反应稍慢地低哼一声,低吟的男性声音,直钻耳膜,易迟听得魂都飘了。 “没什么不合适,师侄难道忘记了,那一晚逆霄城幽竹居,我们……早已有过一次。” “……”你别瞎说毁我清白啊! 闻人瑟绝在易迟肩颈厮磨说话时,滚烫的唇若有若无擦过易迟耳廓。 易迟痒的不行,瑟缩了下,动了动耳尖。 “师侄,你耳朵好红啊。” “五师叔起开,我就……嗯……” 易迟耳垂被猝不及防含住,细细的啮咬,不疼,舒爽到头皮发麻,小腹紧绷。 她情不自禁发出某种不该发出的声音。 闻人瑟绝一顿,继而低笑,环的更紧,含糊道:“师侄喜欢?嗯?” 彼此滚烫体温交汇,心跳声节节攀升,易迟努力维持住冷静,决定说点正经事拉回这疯子的脱缰之势。 “师叔今日精神状况不好,怎么还代替三师叔做后面的事?” 闻人瑟绝动作不停,随口回道:“止意么,他还是当个正面的好鬼就是了。” “这种杀人的事儿,我常干。不沾善恶,不在意别人是不是更怕我,骂我或是恨我。” 有些事,不适合如今是鬼的风止意去做。 易迟听得微怔,内心复杂,闻人瑟绝这人吧,哎。 她正感怀对方亦正亦邪下的热忱,忽听他又低柔缱绻地笑:“师侄,这种时候还有空想别的男人?” 耳上的刺激更重了,易迟身体都软了,她颤着音:“师叔还知道我是您师…侄呢……若是被师尊知道……” 她好不容易才忍住唇边不适宜的呻吟,拿墨怀樽威胁他。 但闻人瑟绝是什么人,他哪会怕这个? 不仅不怕,他还能说出更可怕的话—— “那就让他来嘛,看自己的徒儿在我怀中……师叔,就喜欢跟师侄乱伦呢。” 易迟:“!!!”闻人瑟绝在说什么猪话? 下一瞬,更恐怖的来了。 “咚咚咚——” 真的有人敲了院门。 第134章 捉奸,又见捉奸 闻人瑟绝拥着易迟,两人齐齐僵住,连前者施的傀儡术都松开了。 那种感觉,就像偷情遇正宫,乱伦遇父母。 玩的还是温泉趴,刺激得很。 还好有结界。 易迟灵识扫了眼外面,发现竟然不是墨怀樽,而是楚弋! 他来找她干嘛! 易迟头脑飞快转动,思考该如何处理眼前局面。 装死?不行,楚弋说不定会以为自己修炼出了问题,然后直接进来。 那就只有糊弄过去了! 易迟正这么想,就见闻人瑟绝站直身体,似是要开口,她吓得一激灵,连忙捂住对方的嘴。 同时传音入秘,“师叔你疯了!” 后者眨了眨魅惑的眼睛,笑的跟个妖精似的,“没事的师侄,师叔会为你负责的。” 潮软的唇在她手心吻了吻,易迟像触了火,下意识收回手攥紧。 “不行! ”她连连摇头。 易迟正要让闻人瑟绝闭嘴,却忽然感觉结界遭到了破坏。 那一瞬间,易迟直接把后者往水底一按! 楚弋推门而入时,看见的就是涟漪缱绻的温泉,铺满花瓣的水面,以及衣襟稍许凌乱的易迟。 氤氲雾潮,美人曲线贴身,肌肤嫣红,眸如春水漾漾,还是那样神俊清绝的女子,但多了些不曾见过的……娇媚。 他第一时间收住了灵识,没有探向隐秘的水下——虽然素质不详,但到底没彻底变态。 愣了会神,楚弋隐藏眼底的惊艳之色,走近温泉,居高临下盯着她冷漠问:“你在干什么,这么久没回应。” “二师叔冒然闯入别人结界,还倒打一耙?”易迟上下两男,内心极度紧张,尤其闻人瑟绝还在水下拨着她的腰带。 心虚之下,她再次布了个结界。 楚弋听着易迟格外柔媚的声音,眼底划过异样,一时没说话。 “二师叔这么晚有何贵干?” 楚弋黑色帝袍加身,冷峻森寒,有种权倾天下的冰冷质感,他翘起唇冷笑,凉薄至极,“有这闲心泡温泉,没空找本帝?” 易迟:“……?” 她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四个字:找你干嘛。 继而想起某件事,墨怀樽让她跟楚弋学魂术来着。 算了,不管如何先把这人“恭送”了再说。 “啊对对,都怪我一时之间忘了,还要师叔亲自来一趟,您要不先回去,一刻钟以内我保证到。” 楚弋觉得稀奇,这么乖巧? 他打量她真诚的神色,在易迟隐含期盼的目光下不动声色道:“无妨,本帝觉得这儿也很不错,桃源美景,适合领悟心法。” 易迟:“……” 她不得不硬气一点,昂头挺胸道:“我的意思是,我要沐浴,还请师叔先离开。” 楚弋稍顿,然后点了点头走了。 易迟呆住:“二师叔,门在那儿!你走反了!” “无妨,你洗,本帝去屏风后给你念诵,边沐浴边学习,你师尊定会赞你勤勉。” “??!” 难道他真是个天才? 不是,楚弋这人是没有一点下限吧?真狗啊! 易迟正在内心疯狂咒骂他,殊不知屏风后的龙袍男人,垂下鸦羽般的眼睫,手掌贴了贴胸口。 那里,一颗心跳的飞快,淡淡的酡红,竟也会出现在如此铁血无情的面庞。 易迟生无可恋地在温泉中听楚弋淡定地讲解魂术要义。 不是她非要洗,而是水底下的某人又开始作妖了,他又又把她禁锢住了,这次甚至拉住她的手,两人一起沉入水底。 闻人瑟绝约莫是那种既然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的类型。 伴着楚弋冷凉好听的声音,他右手与她十指相扣,左手撑着泉壁,将背对他的易迟抵在臂弯间。 如此不可言说的姿势下,易迟严重怀疑闻人瑟绝这疯子得干出什么正经书不让写的事。 但是没有,他饶有趣味地抓着易迟的手写字,写的正是楚弋说的话。 她若是心不在焉写的不好,闻人瑟绝就惩罚性地亲吻她手心。 写着写着,还写到他腹肌上去了。 易迟:“……” 真会玩。 一个个都是人才。 易迟一边被迫享受,一边在双重刺激下紧张的不能行,神经高度紧绷,然后…… 她又听见了敲门声。 “……” 三人全都停止动作安静下来。 闻人瑟绝一愣,似笑非笑,十分危险地眯了眯眼,他低头轻咬易迟指尖,解开了傀儡术。 易迟人已经麻木了,钻出水时,连喘好几口气。 身心俱虚。 再一看门口,风止意。 院内三人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易迟虚软地趴在岸边,死也不敢放人进来了。 “我在沐浴呢,三师叔有事明天再说吧。” 相比起闻人瑟绝和楚弋的难搞且狗,风止意就正常又好说话多了。 后者一听她声音却眉心一皱。 不对劲,易迟声音怎如此虚弱无力,还在发颤! 像刚战斗过一样。 他立刻应激地想起近几日接连不断的刺杀,顿时神色凝重,脑中诸多猜测,最后定格在……易迟莫非被劫持了! 想到这,冷斥一声果断劈开结界,“放开易迟!” 谁知一照面却是对方湿漉漉的醉人模样。 他与惊住的易迟大眼瞪小眼。 嗯,似乎搞错了。 一个血气方刚的鬼少年,一个姿容不凡的出浴女子。 风止意他……不出意外地脸红了。 易迟从对方的话中,将他的心路历程猜的八九不离十。 好好,脑补的真棒。 她心累地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再次掩门,将自己的结界缝缝补补。 “三师叔有什么事?” 风止意眼神都不知往哪放,清澈的眼底都是窘意,他不好意思看易迟,于是一个错步,躲到身侧巨大的山石后。 楚弋是魂修,在隐匿这块很专业,因而风止意没察觉到他。 至于闻人瑟绝,风止意这种高素质少年,怎么会做看人浴池这么冒犯的事? 而对易迟来说,躲起来这种动作是多么的熟悉。 她眼皮一跳,有种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 果然,还不等风止意回答,又有人来。 所有人再次安静。 易迟发誓,以后泡温泉她不会再关门了,因为讨厌敲门声。 听到这种声音,就像听到紧迫的捉奸脚步,刀尖跳舞! 水下,闻人瑟绝抓住她的手指,轻咬。 大哥!三个人啊! 她抽回手,内心崩溃,表面平静地看向外面,然后脸色丝滑裂开。 沧孑,月上弦,墨怀樽。 易迟冷静的像个死人。 无所谓,也有点累,她是午夜伤心的玫瑰。 原地去世。 第135章 一环又一环 墨怀樽三人是被风止意刚才“抓刺客”的动静吸引来的。 三人都以为出了什么事。 一道魔气掠过,月上弦干脆利落地把结界破了。 三道灵识探去,看见了泉中的易迟,他们先是被视觉之美冲击的一怔,然后齐齐感受到了异样。 冰冷地看向山石后仿佛奸夫一样躲藏的风止意。 风止意:“……” 他僵硬地走出来,从脖子红到脸。 易迟反应迅速,一脸盖被子纯聊天的正直,“这是意外,事情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然后仔细解释了一番,称这是个美丽的误会。 在此期间,闻人瑟绝还不怕死地咬她手指。 墨怀樽脸色稍霁,冷冽审视的目光终于从风止意身上移开。 他说不出难听的话,但沧孑可以,他用一种师弟都是为你好的温柔语气说:“三师兄往后行事,还愿多思考,勤补脑。” 这么说着,黑色的花开的异常汹涌。 风止意避开后,若有所指地看向月上弦,教育道:“四师弟破开别人结界的动作也太过草率,不成体统。” 嘿,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你还挺有怨气? 月上弦话不多说,直接动手,魔尊就得有魔尊的气魄。 但才过了两招…… “啊,屏风后还有一个噢~这是可以说的吗?”一道稚嫩坏心眼的声音乍然响起。 “!!!” 易迟瞳孔地震,转头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纪期。 他揣着手,头上戴着一个现编的绿色兔耳草帽,绿的人发慌。 此刻,纪期阴恻恻冷笑。 一张本该无忧无虑的小孩脸上,出现了破防老登才会出现的表情。 墨怀樽闻言,二话不说斩了一刀,实木屏风的碎屑满天飞。 但刀光被击散,楚弋大摇大摆走出来,臂间盘着一只金瞳黑龙魂,脸上带着无礼轻慢的笑意。 似乎在嚣张地说:不才,奸夫正是区区在下。 如果说风止意还会害羞一下,那楚弋就根本不需要易迟插嘴……就能把白的说成黑的。 他弹了弹袖袍上的木屑,动作相当雅痞不羁。 勾唇笑道:“正在教导弟子,这可是绝崖尊主亲自托付,有何不妥?倒是你们,一个个夜里不睡觉,夜探香闺,讨嫌的很。” 仿佛在说:你邀请我做客,我跟你弟子在床上做,没毛病,但你打扰我们就是你的不对了。 易迟:六翻了。 他都这么说了,那她还解释个屁。 冷厉杀气将泉水冻得冰凉,飘摇的水汽化为冰块散发的寒气。 沧孑笑的温润到诡异。 场面一触即发,易迟更不敢爬上去了,否则她跟闻人瑟绝这种真正发生的“偷情”不就暴露了? 她往后撤,避免被殃及池鱼。 闻人瑟绝牵着易迟的手,在自己的腰腹写写画画。 易迟忽略意乱神迷的触感,分辨出他写的是:师侄,我是你藏得最深的男人对吧? 易迟:“……” 有时候不得不佩服这厮的没脸没皮、胆大包天。 今天这一出好戏,不全都是他惹的祸? 易迟淡定地瞟了眼岸上几人,她动手,大逆不道地把敬爱的五师叔双手钳在身后,顺便捂住嘴。 她劝他老实点,真的。 但对方濡湿的舌尖舔了舔易迟手心,一副任君采撷的乖顺。 不用看都知道是什么男妖精迷离的邪魅神情。 “……”别人都是装的,闻人瑟绝是纯浪。 她身上正燥热,忽察觉到一道目光,易迟心提到嗓子眼,若无其事看过去,撞上墨怀樽幽深晦涩的眸光。 他审视她异常红润的面颊,那冷沉的目光仿佛洞察人心。 我的姨我的姥,我的褂子我的袄! 易迟被这场面刺激的心尖直颤,她心虚地潜入水中,只露出一个头,抖着嗓子道:“要不你们出去打吧,我衣裳都没穿好呢。” 说着还露出“你们都看我洗澡,我都害羞到脸红了”的娇羞神情。 然后她就被身下的男人不轻不重地咬手心了,易迟猝不及防地身子颤了一下。 墨怀樽的神色一寸寸阴冷下来,易迟暗道不好,正绞尽脑汁想个说辞,就听——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啦,要不要看看温泉底下呢,呵呵呵呵。” 易迟:“!!!!”纪期泥!嘴上说着爱她,结果呢,心胸这么狭小,家丑不可外扬,竟然不知道包庇她! 下一瞬,身体一重,温泉蒸发! 原本飘在水面上的五颜六色花瓣,漫天飞扬坠落,庆祝这一场—— 酣畅淋漓的捉奸大戏! 在易迟眼里,就像凡间办丧事撒的纸钱。 目前气氛也确实形如丧礼现场,五个大乘期的森寒气势在不大的空间中乱窜。 完犊子喽。 易迟强人锁男的姿势暴漏无遗,闻人瑟绝看起来仿佛真的被强制了,特别娇怜妖气。 最重要的是因为写字游戏上衣松垮,易迟这个角度一眼看见优美的人鱼线和不可言说的樱红。 这倒也不重要,问题是……这厮身上怎么这么多疑似吻痕的淤红! 脖子、下巴、甚至健美紧窄的腰腹。 易迟:“!!!?” 她一退十步远,摆手狡辩:“不是,你们听我解释,这不是我干的!” 但没人听,他们都冷漠地看向闻人瑟绝。 因为易迟松手后,闻人瑟绝露出仿佛被激烈亲吻过的薄唇,殷红的嘴,诱人的痣,仿佛进行到一半的凌乱衣着。 纪期哇的一声大哭:“妖孽!!!你还我媳妇!” 楚弋方才的自得荡然无存,他承认,他很狼狈。 风止意:你只狼狈了一次,而我,两次。 有些人以为自己是幕后赢家,实则不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很可能是别人性癖中的一环……又一环。 为防再被当傻子,他们用灵识将整个桃园仔仔细细扫视了一遍,确认这真的是最后一环。 闻人瑟绝懒洋洋拂唇,笑的勾魂夺魄道:“不用找了,跟你们只是逢场作戏虚与委蛇,而我,是她藏在池底与心底的秘密。” “最后的叔。” “……” 桃园刀剑相争,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难堪付款。 易迟卷上铺盖悄然走远,青衣翩翩。 身后,漫卷琼林,明月别枝,龙争虎斗。 她背对爆炸,未曾回头,被路过的芭蕉阴影遮住上半张脸,唇边掠过一丝隐秘的笑。 好玩。 第136章 过几天就忘了 所有人都被桃园的动静吸引时,易迟离开了妖皇殿,她步伐迷魅,略过各种各样的妖和奇景,到了一处阴冷无人的地方。 走进时,就像从自然仙境堕入阿鼻地狱。 土地贫瘠,时光悠久的苍木,残骸枯焦,年轮一圈一圈。 每棵树都因被灼烧的痛苦浮现一张哀嚎的黑色巨口,纵目一望,不寒而栗。 置身此漆黑林间,恍惚间再回那日火海,再闻那些惨叫。 易迟伸手触了触身旁的树,冰冷粗糙,从外及里,都已成为燃烧过后的烬木。 那日灼热与火光,仍流连眼梢。 易迟神色幽幽,走向了更深处,那里,一棵最为繁茂荫蔽的风梧木。 初一照面,便会被它的遮云蔽日惊到。 可以想见还活着的时候是如何震撼。 易迟抬脚走到跟前,不含情绪道了一句:“沧无语,别来无恙。” 说话间扬了扬中指勾着的酒壶带子,“路过时顺来的猴儿酒,想喝吗?” 死地自然无人答话,易迟自言自语。 她拧开了瓶塞,酒香香醇,像是祭奠。 易迟捏着酒壶与巨木碰了碰,像是碰杯,然后塞回空间手镯,冷漠说:“就不给,呵呵。” …… 次日,第一缕日光还未洒下,风梧林便人满为患。 人虽多,但大家都小心翼翼,生怕破坏了这里的任何一截木炭。 毕竟这可都是妖皇冕上父族的尸体啊! 众人等待间,均用好奇的眼神扫视墨怀樽和易迟等人。 尤其是明显格外虚弱的闻人瑟绝。 谁不知道啊,昨晚这六人在自己弟子住的桃园打起来了! 除了面色悲伤的沧孑以外,瞧其他几人神色难看的,啧啧,跟被绿了一样。 习惯了,他们从认识打到现在。 根据气息判断,这闻人瑟绝被揍得不轻啊,可惜了,怎么没打死呢。 纪期绿帽子已经摘了,他手捧一束新鲜欲滴,碎粉色的纯美郁晚花,看着易迟,小脸冷淡幽怨,不像以前一样小短腿“哒哒哒”扑进她怀里。 众人嘴角疯狂上扬,什么意思,易迟“失宠”了?他们的机会来了?! 有人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夹着嗓子朝他搭话,却见易迟随意朝纪期招了招手。 后者去另一个方向的脚步硬生生转向,走到易迟跟前,趾高气扬,傲娇问:“唤爷何事?” 易迟笑眯眯:“送谁的?” “反正不是你。”纪期没好气,气鼓鼓的。 “哎,那好吧。” 易迟脸上划过失落之色,仿佛被渣男狠狠伤到的多情女郎。 众人大喜,已经做上了今晚就带纪期回家挖掘宝藏的美梦。 很快梦境被无情戳破。 纪期似乎受不了易迟失望的虚伪神色,皱着小眉头纠结一下下,把花往易迟手中一揣,“给你,哼!” 他霸道地眯了眯眼,“你昨晚狠狠惹到爷了,你给爷等着,爷过几天就忘了。” 又不甘心地冷酷说:“我以后不会再笑着送你花了,我要冷着脸送!” 众人:“……” 他们被这种艰苦奋斗的精神成功镇住了。 这……大可不必吧。 一人恨铁不成钢劝说:“灵祖曾说过:爱人先爱己,爱有余地,爱满自溢!纪期小朋友怎如此作践自己!” 易迟:?她啥时候说过。 几句话间,人齐了。 当惜灵衣气质凛然地出现时,众人都安静下来。 “这里是风梧族主族惨遭焚烧的地方,面对他们凄惨的死状,还请保持严肃,不要将心神放在无关的人和事情上。” 她意有所指的视线掠过易迟,眼底厌恶。 “尊重生灵的生逝,是修士的自我修养。这才是无极灵祖曾说过的话,诸位莫要将一些可笑的情爱言语加诸在灵祖那样的人身上。” “玷污先祖,贻笑大方。” 两句话一说,顿时让众人羞愧起来。 大家都知道,惜灵衣从幼时就将灵祖的论语书卷随身携带,是其忠实拥护者。 他们此刻胡乱攀扯灵祖,自然会遭其斥责。 易迟虽然被内涵了,但没有半点不开心,甚至带头应和惜灵衣,真心实意道:“灵霄尊主大义!” 惜灵衣:“……”为什么有人被嘲讽了还这么开心? 她没在关注易迟,开始进行自己今日的主要任务,打压烛九,以衬托自己的高风亮节,正义凛然。 在此等惨烈灭族后的遗骸环境中,惜灵衣带着拥趸痛骂烛九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成功引起群情激奋。 她心底满意,看向纪期。 纪期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已经扭着小屁股在易迟颈间恋恋不舍蹭了好半晌。 睫毛一滴欲落不落的晶莹泪珠。 “呜呜,马上又要闻不到媳妇身上的香味了,爷哭死,啊啊啊,好难受,需要一枚香吻才能好了!” 易迟:“……”她一手抱娃,一手抱花,不吭声。 纪期撒娇的更卖力,简直像青楼花魁,使劲浑身解数,嘟嘴红眼装可爱,小小的身躯扭成麻花。 但就像舞女诱惑钢管,没有卵用,易迟仿佛逛青楼的太监,没有反应。 易迟微笑一言不发,没表示。 纪期从假哭变成真哭,吸溜着红彤彤的鼻子,他圆润的眼睛忽然闪过一丝胆大包天的狡黠。 先假动作蹭到易迟脖颈,然后飞快朝易迟脸颊亲去。 但—— 易迟朝另一边侧过脸,躲开了。 纪期:“……” 他瞪大眼睛,看着易迟清俊冷淡的侧脸,真的要碎掉了! 她侧过脸的动作认真的吗,小小的动作伤害却那么大! 纪期愣住了,然后哇的一声破防了,就在眼泪要像喷泉一样挥洒时,他被捂住了嘴。 双眼朦胧中,瞧见易迟放大的,清韵卓绝、含着逗趣的幽深黑眸。 对方轻描淡写,很敷衍地用唇贴了贴手背,仿佛隔着一只手亲了亲小孩哥的脸蛋。 然后道:“憋哭了,干活吧,去给我赚灵石。” 纪期:“……” 他没压住余尾的哽咽,啜泣了一下,然后眨巴着眼睛,脸红了。 迷得七荤八素,根本找不着北,仿佛被渣女一句话哄好的傻白甜,立刻忘记所有眼泪,感恩戴德欢天喜地。 “美人美人,爷一定把灵石都给你呜呜,不能不理爷呜呜,爷很快就回来噢。” 然后飘到空中开始施法,脸上满是要给易迟赚灵石,讨她欢心的死心塌地。 众人:“……” 驯灵猎灵,调教灵。 这一套可算给你玩明白了。 学到了,回去就试试。 一人嗤笑,“试什么?你们有对象吗?” “……”今年的枫叶不够红啊。 拖出去,赏一丈红! …… 总而言之,画面终于继续回溯。 众人认真地看了一会发现……哪个是烛九啊? 第137章 举报 珈岚城灭距画面内时间点已一月有余。 那日,烛九离开后,风止意仍在昏迷。 直到前往珈岚收徒的大势力亲眼目睹灭城惨状,其中就有绝崖。 此事惊世。 风止意因过人天资被绝崖带走,既是调查,也是收弟子。 一番问询查证后,烛九以邪修之名闻世,缉杀告示满天飞,成为重点通缉对象。 经此,烛九不可能原模原样出门。 她必然遮掩了身份。 有人左看右看分辨不出哪个是她,朝纪期发问:“哪个是烛九?” 此刻画面内的情况是—— 月夜,大荒附近的人类城池百穗城,最繁华的青楼楚倌相思楼下,有一投机经营的简陋茶点摊。 相思楼占地广,雕梁画栋,男女通吃,茶点铺旁边是接男客的青楼,斜对面则是接女客的楚倌。 今夜相思楼红绸彩灯,其热闹远超以往,盖因两人。 青楼一楼大堂舞台上,轻纱遮面,素手弹箜篌的柔弱白衣女子。 以及对面楚倌正堂,看不清的朦胧帘幕后,坐姿笔挺修雅,身姿卓绝的男子。 极品,都是极品! 对。 今夜是预热一月的新花魁和新倌初夜,多么具有刺激性的一幕。 底下的人像兴奋的大猴子,老鸨还没开始叫价,这些人已经口水直流嗷嗷叫。 丝竹声声,靡靡音曲,是今夜醉生梦死的前奏。 茶点摊也座无虚席,三四人凑在一张桌子前,大部分都是为了看热闹拼桌。 目光一对,默契一笑。 不是相思楼去不起,而是茶点摊空气更清新。 摊主是个膀大腰圆,长相偏胖的妇女,她还兼说书,言辞幽默风趣,听的人哈哈大笑,好评如潮。 …… 画面上内容并无进展,众人正狐疑邪帝到底在不在里面时。 忽然看到一个人,他们精神一振,立刻看向绝崖某人。 对方脸色阴沉沉的,日常挂在脸上的笑意消失无踪。 哦吼~众人兴奋,有好戏看了捏。 画面内。 花魁和新倌开始叫卖, 前者眼波晃动,既不妩媚也不娇羞,一双猫眼灵动可爱,个性又不同。 后者静默如初。 双方底下客人如狼似虎,一掷千金。 这场面,旁边茶点铺的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使劲看,说着一些评头论足的话。 不一会一个矮个子男人甚至开盘赌了起来。 百穗城里规矩严苛,是禁止私下押注赌博的,不过他们在犄角旮旯里,只要低调小心不声张,小赌而已,倒也无伤大雅。 “来赌一把今晚他们谁卖的价更高?” “肯定是花魁啊,气质与以往花魁如此与众不同,下面都争执的快打起来了!我看好她,押十块下品灵石!” “我也是我也是!那新倌话都不说一句,只有一个身影,下面的人感觉不太买账啊啊!” …… 转眼间,就有一大堆人押了花魁。 大家都凑了热闹,矮个子男人看向一旁嗑瓜子不说话,目光却盯着远处新倌发呆的摊主。 他目光一闪,瞧着人满为患的小摊,又看摊主状似痴迷的神情,修为也只有炼气三层,他计上心来。 若是哄着这人押了清倌,茶点钱不就省了嘛!不仅如此,说不定还能从这胖妇女手中赚一笔! 他趁人注意力不在这边,悄悄凑到烛九跟前搭话。 “怎么不押一把试试?其实我看新倌也很有赢面,那身姿,那气质,能是一般人有的?不瞒你说,我就押了他!” 然后又非常笃实地说从哪里私下传来消息,某位很有来历的女修要花大价钱买新倌。 烛九闻言,斜眼瞄了眼不怀好意的矮冬瓜男,边嗑瓜子边憨厚笑道:“嗐,我一摆摊的哪敢沾染这个?” “万一赔了我今天不是白干了么,我就老实赚你手里这点不多的小钱就是了。” 矮冬瓜:“……”什么叫不多的小钱?他有的是钱,只是没带出来! 矮冬瓜顿时恼羞成怒,压低声音怒道:“老子有的是钱!你一个破摆摊的还敢嘲笑老子?” 烛九惊讶,“是吗,我今早碰见隔壁酒楼说抓吃霸王餐的人……那人咋跟你生的那么像呢?” 矮冬瓜:“……” 烛九善解人意,像劝人多吃青菜的善意嬷嬷,“要不要我帮你告知他们一声,你有的是钱~都能押注了。” “你!胖妇!你敢!”矮冬瓜眯着眼低怒警告她,“区区炼气三层,行事不低调,也不怕日后两行泪。” “那好吧矮冬瓜,婶这就帮你吆喝一声。”烛九转头就要招呼远处酒楼门口的小厮。 矮冬瓜见势不好,眼底划过惊慌,又阴毒地看了眼烛九,然后奸滑一笑,突然一跳而起,边跑边大喊。 “来人呐!这摊主竟然聚众押注赌博!公然违背百穗城规矩,快来抓住他!” 他一吼,顿时将巡逻的修士吸引过来,迅速过来把她的小摊以及所有人都围住。 烛九:“……”这就破防了?她不就吓唬吓唬么? 无辜躺枪的众人:“……” 玛德,这矮冬瓜以后在这座城别想再露脸! 夜巡军以为今晚业绩要达标了,气势汹汹地来,查看了一下现场,脸色不太好看。 就这么最高十块下品灵石的押注,叫唤那么大声说是赌博? 但职责所在,几人了解完事情真相后,还是一脸严肃地把小摊上排排站如鹌鹑的众人训斥了一遍。 一年轻气盛夜巡军在后面对同伴不耐烦道:“这差事也太无聊了,天天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浪费精力!” 又想到什么,期颐说:“要是能抓住通缉榜上的邪修就好了,比如说那个上榜一个月的烛九。” “哎你知道不,最近大荒那边不是百鬼妖行要举办了么,不少天才都途径咱们这儿。” “城主刚刚下令谁若是抓住烛九,奖赏翻三倍呢!足足三十万中品灵石!这还不算其他奖励。” “听说是极岭帝国因为麾下城池出了这么大的事却一无所知,被绝崖降罪了,这才加了奖金!” 烛九一听,立刻在神魂中愤怒地对星君道:“我这么便宜?这合理吗?” “你管他多少钱,反正又进不了你兜,你快想想怎么把那个新倌搞到手,接近他找找容器在哪,再把魂质拿回来。” “没想到来这里竟然真的遇到了孽神。” 烛九微笑:“不是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么,我都没钱,他怎么会跟我走?” “?” …… 年轻夜巡军刚说完悄悄话,转头对上了烛九圆盘一样的中年妇女胖脸,她眼巴巴看着他。 不好看,但瞧着很憨厚。 年轻人:“……?” 烛九举起胖乎乎蒲扇般的手,指了指返回案发现场,自以为藏的很好的矮冬瓜,“你们今天不是要抓酒楼报上去的犯人么,在那呢。” 年轻人转头看了一眼,没啥兴趣地把大惊失色的矮冬瓜定住。 他深色不咸不淡,显然对这种小案子不感冒。 “我还要举报……” 年轻人已经内心叹气了,又要为那种小事跑断腿了! 却忽然听到对方低声,用只有他们才能听见的声音害怕地扔下一句,“我看见烛九了大人。” 第138章 哈哈哈哈哈 一语惊四座! 夜巡军头皮都炸了一下,愣住了。 年轻人还没反应过来,有经验的领头便立刻目如鹰隼地打量她。 四五十岁的年纪,深黄色的衣裳裹住圆滚滚的躯体,脸色因为惊慌出了冷汗,恐惧地攥着衣角。 从头到脚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低修妇女,就是胖了点。 看着没毛病……但也不乏看错或为了巨额奖励乱说的。 领头当机立断把人往偏僻暗处领了几步,离开了众人视线,布了结界。 他眯了眯眼沉声问:“你在何处看见?之前为何不说?她长什么样子?” 星君已经看出烛九要干什么坑极岭帝国的事儿了。 他在烛九神魂中乐呵呵道:“在你眼中看见的哦。” 烛九一副害怕旁人发现,但又遮掩不住的恐惧模样, 她眼珠子四下瞟,贴近了些,颤抖对领头幽声道:“就在这里。” 领头:“!!!” 其他夜巡军:“!!!” 那可是刚刚在一个月前屠了城,又天赋异禀拥有本源剑意的重犯! 这胖妇女愚笨不知事,刚才堂而皇之说出来,烛九肯定已经听到了! 几人那一瞬间仿佛闻到了血腥味从鼻尖倏忽飘过。 就在领头要右手拔出武器防卫,左手争取在死前放出信号弹时,就听那胖妇女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她刚刚看你们过来,人已经趁乱走了。” “就在那个方向。”烛九努了努嘴示意。 几人:“……” 你玛……贵姓…… 终归是松了口气,烛九又开始回答后面两个问题。 “我刚才正跟客人讲故事逗趣呢,那女人带着面纱我也看不清没当回事。” 领头心想,正经修士带的即便是面纱都是灵器,这妇女自然看不出。 “那你如何看见样貌?”他狐疑问。 烛九一副看邻居家傻儿子的慈祥表情看着他们,“她来我摊上不是得喝茶吗?那面纱还不得撩开?” 几人:“……?”离谱了嗷婶子。 烛九又解释道:“通缉书上不是写了吗,烛九嗜茶如命,在珈岚城的时候,谁送茶就跟谁好。” 几人陷入深深的沉思,滑稽中突然合理起来。 毕竟通缉书上多次强调烛九一定会出现在茶馆,茶摊不也是吗? 烛九又说:“而且我煮的茶那还用说,喝过的都说好。茶叶都是应季的,醇香清冽,甘中有涩,回味无穷……最重要的是实惠还便宜,几位下职后不如去我那喝点?” 烛九神情动作很有感染力,像隔壁热情的大妈,年轻人听迷糊了,点了点头,咂咂嘴道:“对,我刚才路过时就感觉那茶香的嘞!” 刚说完就被领头冷冷睨了一眼,连烛九都隐晦的瞟了他一眼。 星君笑的不成样子,“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什么奇葩哈哈哈哈!” 年轻人缩了缩脖子,心中暗骂,玛德办案时又跑题了。 他咳了一声严肃问:“那她长什么样?” “啪——”烛九一拍大腿,像村头妇女聊到尽兴处。 “那长得还用说,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俊的姑娘,细皮嫩肉的,小脸儿跟嫩豆腐似的,比那通缉画还要好看!” “也就比我年轻时差点吧。” “……”几人看了眼这婶子有两个那边的花魁那么大的身躯,以及胖墩墩的脸盘子,保持了沉默。 最紧急的问题问的差不多了,边上负责记录的人朝领头点了点头。 领头一边快速联系上级,一边问烛九姓名籍贯。 烛九说:“我叫徐俊大~” “……” 忽然,城南半空中,忽然掠过一丝本源剑势的气息! 虽然隐晦,但金丹期以上的修士都捕捉到了! 而那个方向,正是烛九指的方向! 出事了!烛九大开杀戒了! 领头脸色冷沉,“你们几个,把徐俊大带回城主府!” 他深深看了一眼烛九后,孤身向那个方向掠去。 几人神色异样,领命称是。 路上几人又有意无意找她闲谈,烛九随口敷衍,没漏出破绽。 星君啧了两声道:“我都没注意你藏了一缕本源剑势在那边,你是不是早就贪图极岭帝国的奖赏了?” 烛九冷笑:“极岭国库的灵石不知往哪花,我帮他花花,有什么问题。” 要不是极岭对珈岚城几十年的忽略,风青城的计谋如何会成功? 生机缺失早就被高阶修士看出来了。 更何况,事情爆出来后,帝国为了洗清自己,将所有过错推在烛九身上,天天不重样地骂她。 等她魂魄再完整一些,她高低得去帝都走一趟。 星君也想起这事,在神魂中又把极岭帝国痛骂一顿。 过了一会后,他看向几个巡夜军,“这么漏洞百出的说辞,难怪那领头不信任你。” 否则怎么会特意让这么多人把他一个炼气三层的妇人带回城主府? 什么面纱,烛九都能搞到面纱了,那为何不用能够易容的灵物, 即使用了,又怎么会堂而皇之在人群中掀开,还让人看见而不自知? 至于徐俊大这个身份,还真是烛九在外面从一个惨死的妇人那儿捡来的,倒是没问题。 烛九笑道:“无所谓,本源剑势一出,证据确凿,这点儿小瑕疵,不影响结果呢。” “下面就得干活了,露露脸,让他们抓我。” 第139章 真的爱我吗(有点黄,慎阅,害羞脸) 路上,烛九给某人发传讯符。 烛九:真的爱我吗? 百合:? 她心里是有点激动的,还记得刚到百穗城的时候,烛九就与她分道扬镳了。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烛九冷漠道:“我从来没有超过一个月的侍女,你已经过期不新鲜了。” 百合莫名其妙地看着突然发癫的女人,她试探问:“那我女扮男装?” 百合很不舍,她这一个月从烛九这里学到不少东西。 修为上,在烛九聚灵阵的帮助下,从炼气七层突破到筑基初期。 要不是每天早上都扇自己一巴掌,她简直怀疑自己修炼的时候睡着做了美梦! 幻术方面也大有进益,现在困住个普通筑基巅峰不成问题,那可是跨阶啊! 放以前根本不敢想! 至于其他方面……算了她实在学不会。 总而言之,百合一路上确实是被烛九的全能惊到了! 这么厉害的人,虽然毛病层出不穷花样百出,百合还是上赶着送上自己的躯体,任她使唤。 修真界上哪找这等深不可测的人物教导?错过这村没这店,百合很有觉悟。 她忐忑问完后,见烛九还是拒绝。 百合沉思一二,如今的她已经从烛九这学到一个道理:与其埋怨自己,不如责怪她人。 因而不敢置信问:“你有别的牛马了?她有我乖巧听话懂事吗?我免费还包养你,其他牛马能吗?” 烛九道:“我累了,先分开一段时间吧,我要冷静地思考这段关系的必要性。” 百合拗不过她,分手之前泪眼汪汪:“烛九姐,你还会找我的吧?有什么临别赠言吗?” 烛九想了想说:“会的,只要你听话。” “赠言……好好看,好好学,你推拿技术一直不进步,我很难提起兴趣。” 百合:“……” 遂,她们分开了。 其实百合知道,烛九这种神秘的人多半是要去干自己的事情, 且她还被通缉着,定然是怕连累自己吧,哎。 百合很感动,她每天都传讯问候烛九,但都石沉大海,万万没想到今日竟然接到烛九消息。 她大喜回道:真的真的! 烛九:那你愿意为我去死吗? 百合:……? 你礼貌吗? 百合沉默了。 等等,这问题青楼以前没教啊? 烛九:嘻嘻,逗你玩的,哪有那么严重~ 百合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看到了回到大佬身边的希望,反正不是什么大事,说点好听话把人哄开心再说。 她很真诚:烛九姐,求您疼我。只要是您说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烛九:行,那你来替我坐牢吧。 百合:??? 这女人又犯什么事了? 常常因为认识烛九而与正常人格格不入。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兼可抛…… 片刻后,烛九解释了一通自己的计划。 百合木着脸说:“你的意思是说你要自己举报自己拿赏金?” “怎样,是不是感觉天上掉灵石?”烛九很开心,笑的仿佛是个法外狂徒。 百合:“……”你等等,我缓缓。 她现在有点怀疑通缉上说的话了,烛九这女人不会真屠城了吧? 你说她屠就算了,她还连吃带拿的,还有没有点敬畏心! 压下心底冒出的恐惧,百合很纠结,但凡她是个有良心的正常人,她都做不到跟烛九同行一路! 还好她也恶毒的很,珈岚人的死活与她何关,更何况素欢死的那样凄惨,不正是他们害的。 但是……她脑中闪逝一个念头。 “你在想干脆自己把我举报算了?” 百合心一凉,仿佛看见了烛九那双幽深危险的眸子。 正喉咙发紧,烛九低笑道:“那你可能要先死在我怀里了呢。” “帮我做事,我会给你想要的,权利、地位,我的手段,你最清楚不过。” 那声音沉稳,笃定,蛊惑,百合仿佛从那语调中看到别人对自己卑躬屈膝的场景。 她一时热血沸腾,气血翻滚。 烛九音调一扬,说:“看吧,这就是幻术的精髓,离谱中透露出合理,我若是说给你灵石,你立刻就意识到我在说假话哈哈哈。” “……”受够了。 最终,百合还是去了。 当她拿出烛九半个月前炼制一晚上得出的不知品阶易形佩时,她悟了。 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 借口蹲茅房的功夫,烛九与百合碰面。 百合一见她就瞪大眼,“你不是相思楼下面那个摆摊的徐俊大吗?” 她这几天重操旧业去勾引想不开要为渣男献出毕生积蓄的青楼女人,其中一个就爱喝徐俊大的茶。 她一天跑三次。 结果次次被多要一倍的钱!她还以为是这表面对她热情,特别喜欢跟她唠家常的大妈不喜欢她,一度背后怒骂好几次。 好好好,她就说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原来是这个女人! 瞬间就合理起来了呢。 百合面无表情,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是人吗?” 烛九:“为了你,我变成狼人摸样~” 百合:“……” 烛九拍了拍他瘦弱的肩膀,“易形秘术施展在别人身上时有点疼,你忍着点哈。” 百合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笑话,她什么苦没吃过,就这点……嗷嗷嗷嗷嗷嗷!痛死了!! 烛九迅速完事后,将易形佩塞进百合假胸中间,“放这,易形秘术结合我特意炼制的易形配,谁也认不出你。” “平日里茶摊上,跟你聊天时告诉你的关于徐俊大的信息都记得吧?” 百合:“……”呵,她的人生究竟哪一秒是被自己主宰的。 …… 片刻后,“徐俊大”扶着深黄色衣裳勒出肉的水桶腰,脚步虚浮,从茅房蹒跚而出。 年轻人见她一张脸苍白如纸,惊道:“徐俊大,你咋了?” 百合窘迫舔唇苦笑:“嗐,拉肚子了。” 然后眼珠一转不好意思道:“你们这边茅厕没纸啊?” 年轻人:“城主府这边很少有需要上茅房的低阶修士的……等等,不对。” 对上年轻人惊恐乱飞的目光,百合挠了两下敦实的屁股,害羞道:“昂,凑合了一下。” 年轻人:“……!” 他一退三步远,再也无法直视这个身穿屎黄色衣裳还不擦腚的婶子。 啊啊啊!究竟为什么要让他知道! 百合心中暗爽,真不错,坑了烛九一把,不容易啊~ 第140章 两男争一女 城南局势很紧绷,搜查的城备军挨家挨户排查,动静不小,普通凡人已经躲进家门不出来。 此前,百穗城已通知了极岭帝国。 后者立刻命人前去将烛九捉拿。 眼下此人已通过传送阵,经大荒准许,到了妖皇殿,约莫也就片刻功夫即可抵达百穗城。 烛九看准了时机,佯装露出破绽,演的出神入化,终于被几个元婴巅峰和一个化神期合围捉拿。 那领头亦是其中之一。 烛九双手被戴上缚灵仙绳,这东西能禁锢别人的灵力。 几人正要把他押回时,一道合体巅峰的威压顷刻降临,冷酷霸道至极。 “你就是烛九?”来人语调漫不经心,冷漠中透出阴郁和不放在心上的轻视。 烛九看向这人,一看之下竟有些意外。 一位异常俊美无俦,但偏阴翳的冷戾男子,绛紫衣袍尊贵,腰间挂着一个玉蝉佩。 烛九是留意过极岭帝国族谱的,因而认出他是目前名声在外的十七皇子,凌渊寒。 倒是没想到竟直接来了个皇子抓她,听说他现在是帝君热门人选,估计是来刷业绩的。 看了两眼,烛九得出结论:这家伙要是上位,妥妥是个暴君。 周围人反应过来,行道礼问好,是出于对高阶修士的敬畏,而非身份上。 百穗城属于占星圣地统辖,后者与极岭帝国平起平坐,并不怵他。 凌渊寒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扫视烛九的目光像看牲口,漠然道:“区区筑基巅峰就能让珈岚灭城,还是那城里修士太废。” “人就在这交予我即可。” 合体期强者降临的动静不小,城主眨眼间也到了跟前,他使了眼色,人便也交接完毕。 城主要宴请凌渊寒,后者冷然拒绝,带着烛九走了,阴冷中潜藏傲气。 烛九走在这人后面,心里奇怪,这人怎么不出城还漫无目地逛起来了,她还想出去之后就把人暴打一顿呢。 由于两人长相出众,凌渊寒通身气势也未曾遮掩,所过之处人人敬怕。 走哪空哪。 凌渊寒冷不丁道一句:“再看我,眼睛给你挖掉。” 烛九左右搜寻,不知道她说的是街上哪个,毕竟貌似都在看他。 星君生气:“你瞎看啥,他说你呢,可给他拽的,厕所里打灯笼——找屎,待会揍他的时候别忘了用他脸拖拖地!” 凌渊寒顿了顿,看她一眼道:“知道邪修被抓住的下场吗?” 烛九直觉这人有屁要放,因而很给面子地摇头,“不知道呢。” “在极岭,你会被毁去丹田修为,剥皮抽筋,千刀万剐,下油锅……受尽百种刑罚……” 凌渊寒一字一句诉说,像亲眼看见般,语气中透出慢性的残忍。 星君听了会道:“有点饿了幽幽,炸至金黄之后可以吃你吗?” 烛九:“……” 她脸上装出来的一丝害怕之色差点端不住。 凌渊寒见状,噙笑道:“害怕吗?” “怕得很。”烛九从善如流。 “你天赋不错,如果考虑为我做事,我可以想办法保你一命,如何?” 星君惊叹:“六六六,极岭帝国很可能是未来帝君的人竟想跟‘邪修’勾结合作!” 果然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难怪烛九一见他就送了“暴君”二字评价。 烛九不动声色微笑:“阁下不怕被发现?” 这世道,私藏邪修与邪修无异,算起来,百合要是被发现,也难逃被追杀的命运。 嘶,这么一想,百合胆子不小啊。 “庸人受限规则,高位者打破规则。”凌渊寒深沉道:“那么烛九姑娘属于哪种呢?” 烛九惊讶地指了指自己:“啊?我吗?” “我制定规则。” 凌渊寒:“……” 他正要嘲讽她不知天高地厚,却忽然瞧见什么,游离的目光猛然顿住,紧紧地盯着某处。 阴翳的眼中焕发出灼热光亮,凌渊寒遇见此生最大执念,像猎人看见猎物,像野火点荒原,像…… 星君总结道:“简而言之,遇到了想娇宠的心动女嘉宾。” 城南的火烧不到销魂窟。 烛九顺着视线看向相思楼内目光如灵鹿的花魁,正瞧见对方也隔着人海与凌渊寒对望。 恰在此时,一抹夜风吹过,短暂撩开了花魁薄粉的面纱,露出一张姣姣绝色的脸。 那场面,真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烛九觉得所有人都变成了会呼吸的背景板。 星君哽咽音:“真爱降临!” 满面春风的老鸨正要一锤定音,以十万中品灵石把花魁卖给一富态男人。 “五十万!” “五十万!” 两道悦耳至极的男声同时响起,打断了老鸨的最后一句话。 一下翻了五倍,还是两个人,在场众人都愣了愣,激动看向声源,烛九也看了过去。 不出意外,一个是边上尊贵的凌渊寒,一个是…… 那人独自坐在烛九空荡荡、简陋的茶摊上,通身气质却将周围衬的宛若王朝殿堂,炫黑的发冠衣袍,一丝一缕都是精细金贵。 长相凉薄英挺、五官锋冷,下三白明显。 长得虽然不像什么好人,但竟是位孽神。 此时两男争一女,且两人都如此不凡。 烛九从身边哗然的人群中听出,这人叫楚弋,绝崖第二位真传弟子,也是月曜国太子,骨龄十八,天生龙魂。 两人显然都认识对方,对视时,目光都很晦暗危险。 烛九称之为看优秀情敌的神情! 那森冷的碰撞,周围人都不敢说话了,连见惯各种场面的老鸨都有些怯怯。 她们相思楼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尊贵的客人。 一个是八大势力之一,极岭帝国有权有势的皇子,另一个更是绝崖真传弟子。 老鸨瞟了眼花魁,心想死丫头,真有福气。 烛九则想这不耽误事儿么,她处理完了凌渊寒还要去干正事呢。 于是好心提醒道:“五十万,你俩谁再加价?” 老鸨:“?” 有人抢她饭碗! 第141章 太子丢脸进行时 实力上,凌渊寒比楚弋大了二十岁,修为也比他高了一个大境界,楚弋是化神期初期,前者已经合体期。 月曜属于极岭周边附属国,但当年楚弋出生的时候,极岭骚操作不少,差点把月曜灭了国。 双方是有仇恨在的,原本极岭想整治一个附属国还不是信手拈来,但可恨楚弋这个太子成了绝崖真传。 于是极岭不得不如鲠在喉,对月曜不敢轻举妄动,凌渊寒也不得不正视这个敢跟他抢女人的小辈。 他讨厌这个天赋超群,让他产生威胁的楚弋。 凌渊寒掩盖内心叫嚣的杀意,又加了二十万。 楚弋则不同,他若是一百斤的体重,九十九斤都是反骨,剩下一斤则是嘴毒。 他移开视线,冷凝看向烛九这个堂而皇之敢插话的人。 没看见被凌渊寒特意遮掩的缚灵仙绳,在缚灵仙绳的作用下,烛九的样貌其实也有些变化。 楚弋内心活动如下: 什么东西也敢插我的话? 区区筑基巅峰,长得柔弱娇软,跟那些想勾引我父皇的野女人一模一样! 哼,看来是凌渊寒养的禁脔,不知天高地厚。 竟然还想操控我的行为。 正好借这女人发作。 几句讥诮丝滑蹦了出来。 “闭关一载,出来便遇卧龙凤雏,筑基期的废物也敢当自己是盘菜了?这儿有你说话的份么?嗯?” “十七皇子挑女人的品味看来十分艳俗,不过如此。” 莫名被刻薄嘲讽一顿的烛九:“???” 她不就张嘴说了句话吗? 星君简洁一句:“今晚就把他暗杀了吧。” 这什么太子,嚣张的跟海里的八爪生鲜似的。 凌渊寒闻言,眼底阴霾更深了,隐有杀机掠过,但到底年长二十岁,不像楚弋这么年轻气盛。 他皮笑肉不笑道:“恍惚记得上一回在月曜见你时,还是十几年前,那时你还在襁褓中喝奶,月曜皇后请我抱你,可惜我没抱。” 话都到这儿了,烛九是个记仇精,立刻见缝插针地接了一句,“为何?是担心月曜太子的鼻涕蹭到您的衣袖么?” 然后瞥了眼脸色有点黑的楚弋,压低声音对凌渊寒悄悄道:“不是?难道是太子尿了?或者窜稀了?” 一边说,一边还拈出手帕,嫌弃但淑女地挥了挥面前空气,动作相当优雅且刻薄。 像讥讽谁谁谁寒酸,不要玷污了自家门楣一般尖酸。 众人:“……”好大的胆子! 楚弋:“……”什、什么法术攻击…… 有点恍惚,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敢嘲讽他。 凌渊寒:“……”虽然没想这么多,但我发现效果还不错。 他果然慧眼识珠,这女人确实是个人才。 他决定了,烛九就算是邪修通缉犯,那也是自留款。 …… 在局面诡异地沉寂了一下之后,楚弋气的俊脸阴沉,一时之间却也找不到足够有力的反驳。 凌渊寒赞赏地看了烛九一眼,殷红唇边勾起笑:“毕竟是小太子的隐私,十八年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烛九老嬷嬷慈祥脸附和:“是啊,十八年前满地乱爬的太子,如今已经直立行走了,真让人欣慰呢。” 众人:“……”这攻击力,他们是认可的。 楚弋气急败坏,化神期的气势尽数向烛九压来,“你是什么人!找死不成?” 烛九笑笑半点不慌,因为她现在是凌渊寒自留款。 后者挥手间就挡了下来,且强悍反压了回去,楚弋若非是魂修,还真挡不住这一下。 凌渊寒冷笑:“太子要动手,也要看看她是谁的人,若交手,绝崖不会怪我以大欺小吧?” 现在的情况就是,楚弋说又说不过,打也不太行。 他面临了此生最大的挫败局面,但…… 楚弋冷厉剜了烛九一眼,看向上方神色紧张瞧着他的花魁。 他唇边掠过柔和的笑意,对凌渊寒自信道:“今日归根到底还是为她而来,你我财力皆雄厚,再怎么争执也没意思。” “君子不强人所难,不夺人所爱,不如就看她选谁,如何?” 众人愣住,第一次见花魁选买主的! 老鸨则默默流泪:不、我不同意!你们竞价啊!真男人不掏出家伙谁知道你有家伙! 可惜她只是个无用的老鸨,哪敢有意见,况且五十万也远远超过预期,贪欲无穷无尽,但必须为权势让步。 况且她也接到了上面的指示。 凌渊寒皱了皱眉,将选择交给别人或交给上天,都不是他会干的事,况且这楚弋如此自信是为何? 正要拒绝时。 楚弋又悠然自得地开口了。 “十七皇子难道是对自己不自信?” “毕竟对手是我,我也理解。” 这么粗浅的激将法,小孩子才会上当,凌渊寒是奢香男人,享的是品味人生,自然不会应激。 “我看行,你输了再附赠五十万给十七皇子吧。”一道声线柔和的声音响起,说话的不是凌渊寒,而是烛九。 凌渊寒一愣,倏然看向烛九,眼神警告又阴冷,他可不喜欢自作主张的下属。 烛九义愤填膺小声劝:“掏出家伙跟他干啊殿下,不蒸馒头争口气,自信起来,这小太子哪有您有男人魅力!” 说着又手帕掩唇,欲语含羞地看了他一眼,“您都不知道,我第一眼看见您的时候,就觉得您是这世上最独一无二的男人。” 凌渊寒:“……” 他低头看烛九这娇软依赖的可人模样,一时真有点迷糊,一股从未有过的气血涌上心间。 尤其再想想这女人还是个心狠手辣的屠城邪修,如此狠辣的女人,却对他柔情似水,百般言语相助。 他承认,被戳到了兴奋点。 求他垂怜的女人如过江之鲫,但只有烛九,此刻让他平静的心湖起了那么一丝涟漪。 他硬了。 心气硬了。 楚弋脸上阴沉的笑就没下来过,尤其是在烛九拉踩他,当众对他讨厌的人表白之后,他脸绿了。 气的、恶心的。 他承认,这个女人成功地引起了他的兴趣。 “行,但你家主子若是输了,得把你送给我。” 桀桀桀,等这女人落到他手里,他非要好好玩弄,让她哭着求饶才可。 星君看的正乐呵,闻言立刻阻止:“这不行,羊毛出在羊身上才行,可不能把自己牵扯进去。” 烛九也同意,正要说“我也是你能肖想的”,然后就听凌渊寒干脆利落道:“可以。” 楚弋笑的欢,对烛九冷嘲:“有些人上赶着送上门,还装的大度得很,结果呢?别人抛弃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含糊。” 这次换烛九心碎地蓦然看向凌渊寒了,后者看着她目光诡谲冷漠。 烛九读懂了—— 成,人财两得。 不成,他想让她去做卧底。 烛九:厉害了殿下。 咱就是说,她是通缉犯这事,目前除了楚弋这个刚从山里出来的傻子,半个城的人都知道吧? 她去了绝崖就得被关小黑屋! 简而言之,他想让她去送死,毕竟烛九这层次的通缉犯,想留也是要冒很大风险的。 凌渊寒眼现温柔:我相信你。 …… 在烛九和星君在心里啧啧啧“呵,男人”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花魁终于开口了。 她声音软糯,听的人心都软了三分,“真的让我选吗?” 楚弋一改面对烛九的险恶嘴脸,面色柔和如春风拂过,轻声道:“自然,我带你回月曜。” 太深情了,什么感人涕下的救风尘情节,对方还是这般天纵奇才的惊艳人物。 他冷厉!他无情!他刻薄! 但他万千温柔只予一人! 周围女子都被感动哭了。 花魁开心地笑了:“太好了,我选十七皇子!” 楚弋:“……” 众人:“……” 烛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yong了。 第142章 屠龙少女不成恶龙 目前的情况就挺滑稽的,楚弋的脸上乌云密布,已经不能看了。 周围人努力掐大腿才忍住不笑,憋得脸红脖子粗。 只有烛九,笑就算了,她还笑出声。 整个相思楼都回荡着她“哈哈哈哈”的开怀笑声。 楚弋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怨鬼,看着烛九的目光像要把她撕成碎片,毫无疑问,要不是凌渊寒在前面挡着,她已经被杀了。 烛九能怕? 她直接开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模式—— “有些人上赶着送上门,还装的大度得很,结果呢?别人抛弃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含糊。” 楚弋:“……” 星君已经要笑厥过去了。 一个字,绝。 烛九又浅浅一笑道:“高雅尊贵的太子殿下,五十万中品灵石,是走月曜的账还是绝崖的账?” 楚弋:“?” 什么意思,区区五十万中品灵石,他还需要找家长? 楚弋觉得即便今天出了丑,他也必须坦然面对假装不在意,否则只会更加狼狈。 输人不输阵,楚弋拂袖甩过一个储物袋,举手抬足都是矜贵之气。 凌渊寒抬手接住。 楚弋先是平静地看向花魁,温凉又无奈道:“他非良人,玩够了就回来吧,无论何时,你说一声,天涯海角我都去寻你。” 花魁垂了垂眼睫,软软道:“谢谢楚弋哥哥。” 烛九和星君惊了,众人也惊了。 这是什么大度又深沉的爱,想不到楚弋虽然看起来是“得不到就毁掉”型,实则竟是“生下来,我跟孩子姓”的类型。 烛九正准备重新审视这太子,却见对方冷凉地瞥过来一眼,像要把他吞吃入腹再拉出来。 “常胜将军输一次又何妨,有人的梦中夫君都要有道侣了,还狼狈不自知。” 星君:“常胜哥的意思是你的男朋友就要有女朋友了。” 烛九立刻泫然欲泣看向凌渊寒,“他说的是真的吗?你会为了别的女人亏待我么?” 实则眼神瞥向灵石示意:作为帮你做成的第一件事,你不该有点表示? 先给点好处,我以后才能更好地为你卖命啊!我的价值你还不知道么? 有了我以后,你转眼间就挣了五十万,试问,还有谁?? 大家都是聪明人,凌渊寒看懂了。 他眸色一沉,浮浮沉沉的阴翳爬上面颊,他眯了眯眼,看着面前这个野心勃勃的女人。 上来就五十万中品灵石,好大的口气。 不过如今她命攥在自己手里,剑道天赋也着实出众,今日一番有来有往,也实在是个聪明人。 遂她的意又如何? 贪心,才是下属的必备品质。 不过,烛九可是个邪道通缉犯,现在是无人注意,再过不久事情传开时,他可不能顶着与邪道私相授受的名头。 明面上立场还是要摆一摆的。 凌渊寒将储物袋塞进烛九手中,冷漠道:“念在你这通缉犯对我一片痴心的份上,准你在死之前买些想要的,满足自己的心愿。” “今夜过后,杀你,我不会手下留情。” 烛九眼中划过破碎的光,悲哀一叹,“只恨没早些遇到十七皇子,才误入歧途。” 手上动作却半点没含糊,迅速扯过储物袋。 星君:“可以了小幽子,今天的戏就演到这里吧,赶紧进入下一个环节,不然我会以为你对狗男人动心了呢~嘻嘻。” 烛九:“嗻。” …… 堂堂十七皇子,自然是不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留驻青楼的,他大手一挥就为花魁赎了身。 在凌渊寒一边与花魁眉目传情,一边办手续时,此刻在场的三方发生以下隐秘传讯。 烛九接到了百合的传讯符。 百合:三十万中品灵石的赏金,得手了。 烛九大喜:你人呢,我过会就去拿。 百合声音冷幽幽的:在看你投怀送抱却被弃如敝履。 烛九:……成年人的世界难免逢场作戏,你才十二岁,不懂。 百合冷笑:我只知道,长得丑的你一般懒得逢场作戏。 烛九:…… 嘶,怎么有种后院起火的奇妙感觉,不应该啊…… 星君震惊:“我超,百合小朋友一直这么透过现象看本质的吗?” 烛九深刻反思了一下,内心有点愧疚,觉得自己对百合实在刻薄,简直是女版常胜哥。 屠龙少女不可成为恶龙,烛九看了楚弋一眼警醒自己,然后回复百合:比如你吗? 星君脑子转了一下,将两句连在一起读得出:长得丑的烛九一般不逢场作戏,比如你。 百合:………… 她:烛九姐,如果我带着灵石一起跳海,你觉得你找得到吗? 烛九倒吸了口冷气,兔子急了也会跳墙咬人! 她:冷静,人可以死,灵石不能丢! 百合:…… 她要从九十九楼下去,不走楼梯,不御器。 …… 另一边,楚弋眼见着烛九那个女人空口白牙赚了五十万中品灵石,内心郁郁,简直比死了还难受。 但又好奇她怎么会是通缉犯。 能让凌渊寒亲自抓捕,周围人听闻他的话后,看着烛九亦目露恐惧,变了脸色。 楚弋若有所思,这个叫烛九的可恨女人应该很出名。 他觉得自己闭关期间错过了什么大事,也怪他一出关接到消息后就直奔百穗城相思楼,根本没注意周边。 绝崖是伫立九幽的庞然大物,手眼遍布天下,两个大人物在百穗城发生争执,还事关屠城邪修,绝崖自然立刻得到消息。 楚弋接到刚进门一个月的三师弟传讯符时,惊讶地挑了挑眉。 他也就刚出关时见了他一面,喝了杯对方敬的茶,实则根本不熟。 好像叫风什么的,瞧着很憔悴,听说身世很惨,但性格很正派。 他这时给他递传讯符干什么? 正好,问点事。 楚弋:风师弟,一炷香内,我要烛九的全部信息。 风止意:…… 那边沉寂了好一会。 才传来风止意清朗又难掩阴冷的声音:听说楚师兄在百穗城出了丑? 第143章 什么实力啊牢弟 楚弋危险地眯了眯眼,这新来的三师弟初来乍到竟然敢嘲笑他? 性格这么张狂,做师兄的必然得教他做人的道理。 楚弋:什么实力什么身份啊牢弟,不会以为进了绝崖就鲤鱼跃龙门,自以为天下第一了吧,区区元婴期,师兄让你一只手你都打不过。 楚弋:做人要低调,懂? 那边沉默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上次看起来那么高冷薄情又霸气侧漏的未来帝君,竟这么中二还碎嘴子。 但事情紧急,风止意选择直入主题。 他简单介绍了一下烛九的身份履历,楚弋震惊了,连看烛九那个柔弱无骨的女人好几眼。 楚弋:真的假的o.o,就她?师弟你不会记错了吧? 楚弋:她一个筑基期都能屠城,那城里人得弱鸡成什么样啊? 风止意声音狠厉:不可能,她就是化成灰,我也绝不可能认错。 楚弋不屑:照你这么说,烛九都屠城了,应该是个冷酷无情的邪修。可这女人竟然能对抓捕自己的凌渊寒一见钟情,还百般撒娇卖痴。 楚弋:师弟,师兄今天就告诉你一个道理,修真第一剑,先斩意中人,动心就输了!试问过往那些站在九幽顶端上的强者,有哪个有道侣? 楚弋:本源剑势选择这样的弱者,实在不智,这烛九,根本不值得放在眼里…… 他冷着脸絮絮叨叨一通,那边风止意忽然打断他,声音冷冽的可怕。 风止意:你说烛九对别人一见钟情? 楚弋:? 风止意声音中浓浓的爱恨交织:不!她就是死,也不准爱上别人!她害我至此,怎能继续她的逍遥快活! 楚弋愣了愣:她……屠的是你的城啊? 风止意:是。 楚弋:…… 一丝微妙的尴尬划过心头,他刚才当着风止意的面说珈岚城弱鸡来着。 楚弋干咳了几声,假装无事发生。 楚弋:师弟莫急,你这仇敌已经被凌渊寒抓捕,极岭帝国的酷刑最是残忍,定能为你报仇。 风止意气息一顿:……有多残忍? 楚弋以为对方心中畅快,仔仔细细地介绍了一遍,什么炮烙剥皮之类的。 风止意立刻说:这不行,她怎么能受这种苦!师兄,请你把他带回绝崖,我要亲自手刃她! 楚弋:??? 不是,牢弟,我有些搞不懂你。 …… 于此同时另一边。 在相思楼帘幕后端坐着的清倌沧孑,气质温润无暇,他接到了风梧族长如下传讯。 沧无语:甜甜,咋样啊,还没把自己卖出去吗? 沧孑:没有呢族长,今日对面青楼出了些事故,客人全被吸引过去了,我这边就暂停了。 沧无语好奇:啥事故啊。 沧孑有条不紊地说了一遍,慢条斯理,很有修养气度,光听说话声和那气质身姿,不是大家族长子都养不出来。 沧无语听完后只有一个感受。 他怒捶自己的树干:可恶啊,这世上多老夫一个有钱人又怎么样!老夫要求不高,不要五十万,只要十万! 沧无语陷入天上掉钱的幻想:到时候就算她给老夫一巴掌,老夫也会说好爽还要。 沧孑:…… 他脑中很轻易地设想出族长爷爷须发花白,满脸皱纹,但精神矍铄,一脸咬牙切齿的嫉恨模样。 他:族长,您现在身子应该经受不住。 沧无语偷偷抹泪:哎……梦想的旅途,老夫中道崩殂。 他自怨自艾了一下,忽然鸡贼道:甜甜,你说那邪修刚到手五十万还随便花? 沧孑未见其人已闻其屁,他很无奈:族长爷爷,她都快死了,哪还有心思花灵石,况且她对那十七皇子情根深种。 沧无语:就是死之前才会放纵一把啊?你想想你以前在别的城池卖身得来的灵石,最高也就才十万中品灵石吧。 对,他们爷孙就是干这个赚钱的,正经的营生固然安稳,可剑走偏锋也实在暴利。 沧孑觉得族长爷爷又癫了,他很有经验地转移话题。 沧孑语气很认真:族长,我想参加过几天的百鬼妖行。 沧无气息一顿,他是知道沧孑虽然修为不行,天赋不行,但心中一直都有一种不甘平庸、不甘让风梧族人日日受辱的志气的。 但是吧。 他:孙啊,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没有机会就别瞎准备了吧。 他们风梧族,是植系妖中的生物链最底端,自古以来就像被上苍抛弃,根本就没有超过化神期的同族。 最高也就元婴期,且就算是同境界,实力也比其他种族弱了几倍。 被众妖戏称:万妖之耻。 沧孑还是不放弃,他很坚定且不服气:万事开头难…… 沧无语:然后中间难,最后结尾难。 沧孑:……即便所有人都说不行,咱们风梧族就能直接放弃了吗?不试试怎么知道? 沧无语慨叹:确实啊,不试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行不行,只有试过了才知道真的不行。 沧孑:…… 他实在受不了了,微笑着挂掉了传讯符,当然,也许是灵力不济了也未可知…… 沧无语见传讯符灭了,长叹一口气,看了眼天上的月亮。 他满是颓废的脑中回旋着沧孑的话,眼中倏然划过坚定—— “风雪压我两三年,两眼一闭我长眠。” 然后躺下睡了。 …… 沧孑心里担忧,他今天其实是有任务的,就是能把自己卖个好价钱,然后买一株珍贵的朱颜草,炼一颗筑基丹。 他一定要在百鬼妖行之前筑基。 既然风梧族先天条件不好,那他就通过后天努力提升自己,想到这里,他脑中根本控制不住就划过沧无语会说的话—— “成功是后天努力得来的,那今天和明天就先歇着吧。” 沧孑:“……”不然还是先炼一颗洗脑丹算了。 虽然努力压制,但可怕的颓废歪理文学还是狠狠袭击了他—— “攒钱是为了快死的时候花。” “人之将死,一定会快乐花钱。” 沧孑痛苦地捂住了额头……不然就试试吧。 …… 凌渊寒终于带着花魁办好了手续。 正要走时,三道声音同时响起。 楚弋:“站住!” 沧孑:“仙子请留步。” 烛九:“你爽完了,我还没爽呢。” 凌渊寒:“……?” 有种即将被讹诈的即视感。 第144章 缚鸡之力 三人同时开口,都愣了一下。 众准备散场的吃瓜群众再次若无其事站了回去。 爹娘,不是俺回去的晚,实在是红灯区硬控俺半个时辰。 沧孑轻笑一声,很温柔地礼让三分。 “二位先请。” 那娓娓道来的声音,和煦温醇;那稍纵即逝的轻笑,勾人心魂。 虽短促,但却让众人乌烟瘴气的心灵都仿佛被肥皂搓洗了一遍,撒上独属于他的废料。 好想压着他这么笑一晚上。 众女客:你说这清倌早这么笑,她们还不砸锅卖铁? 星君很肯定:“这男妖在勾引你,怕吗。” 烛九眸中深邃,浅笑道:“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才怕,而我,有缚鸡之力。” 星君:“???”大胆幽幽! 虽然大家都被沧孑吸引了心神,但楚弋没有。 作为目空一切的太子殿下,这世上没什么人比他还帅,没什么声音比他说话声更好听,也没什么人比他更天才。 他哂笑一声,“算你识相。” 然后正色对凌渊寒道:“这个叫烛九的既然是屠城邪修,那就不必带回极岭了,在这里杀了吧。” “身为绝崖弟子,我便在此做个见证。” 说完,他内心直夸自己真是个超级无敌天才。 师弟既然说出于人道主义不愿见烛九受折磨而死,那他就直接让她现在就死。 如此,既不用跟凌渊寒周旋,也完成了师弟的恳求,岂不美哉? 凌渊寒、烛九:“?” 两人面面相觑,目光交涉。 烛九:十七皇子救我! 凌渊寒:绝崖若是插手,我也保不了你,要不你先死一死,咱们来世再续前缘。 烛九:呵呵,男人果然如野猪,不靠谱。 另一边的沧孑也很紧张,这不行啊,他还没尝试勾引她给自己花灵石呢! 他想了想开口道:“凡人死刑前尚有一顿饱饭,在下觉得烛九仙子也该有最后的晚餐,不知烛九仙子刚才要说什么?” “说出来,或许会有人铭记于心。” 看看,别人都盼着她死,只有他在试图与她交心,他还不得成为这邪修最后的温情? 最后一句话又低沉又悠长,似含着不舍的叹息,飘进烛九耳中。 一种被重视挂念的感觉油然而生。 “遭了,是心动的感觉。”烛九捂着心口对星君道。 星君:“好听吗,把这句话换成‘我是妖啊,不吃人心我会老的’。” 烛九:“……”好像也就一般般了。 话虽如此,但正合她意,烛九直接放飞自我,她感动得直点头。 “公子怎么称呼,其实我刚才正要说,自从看见你身影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是这世上最独一无二的男人。” 众人:“……”好耳熟的话术,好像才听见这邪修对凌渊寒说过同样的话。 好啊,原本以为你是个痴情人,搞了半天你是个花心大萝卜! 再一看凌渊寒的脸色,果然黑沉黑沉的。 说实话,烛九对他表明心迹的时候他是真信了。 因为奢香男人,主打的就是可以不相信自己的战力,但一定相信自己的男性魅力。 楚弋也怔了一下,然后直接笑出声,他讥笑道:“总有人以为自己是今晚最大的人生赢家,但现实告诉他:你算老几。” 啊,突然对那个女人都看顺眼了。 凌渊寒内心恼羞成怒,他盯着烛九,冷怒道:“阶下囚就要有阶下囚的自觉,给脸不要脸可就不美了。” 他眼现隐秘的杀意,烛九看出自己若是一意孤行,这厮会直接动手杀了她。 楚弋自然是跟他对着干,他高傲骄矜地对烛九道:“我以绝崖的名义给你恩准,你去吧,但天亮之前,必须死在我手里。” 沧孑则温声叹:“烛九仙子,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生死之外还有今晚的月色,不如共饮一杯?” 星君:“前面两只打一顿就行,后面这只以后控制在手里搞出去反复卖身,应该能挣不少。” 真的,像这种贪图你的钱还能让你爽飞的人才,市场上也是不多见的。 此刻,烛九站在人生的三岔路口。 众人都屏住呼吸,预感到有大事发生。 他们以为会在烛九脸上看见为难、纠结、畏惧、贪生怕死。 但都没有。 她为难吗?一点也不。 烛九仿佛看不见眼前的剑拔弩张,隔着帘幕对那卓绝的身影挑眉一笑,“好啊,今晚不醉不归。” 然后迈步走去。 凌渊寒看着她窈窕的背影,眼底杀意迸发,客气几分就真以为自己有选择权了?不知尊卑。 一念杀意倾泻,一剑银河倒挂。 对一个被禁锢灵力的人自然不需要拔剑,凌渊寒要预防的是楚弋出手。 楚弋也真的出手了,自然不是为了烛九,而是为了维护自己允诺的权威性,以及……他早就想跟凌渊寒这个宿敌交手了。 身为绝崖真传弟子,若是没有越阶挑战的实力和勇气,那便不配成为真传。 那一刻,龙吟震彻九霄。 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灵魂都仿佛被那墨黑的龙魂牵动,轻轻一触便破碎。 那是来自命门的压迫感,可怕至极。 众人都退避三舍,早已观望许久的百穗城主内心呵呵,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是嫌他这个官做的太安逸了? 他立刻挥手布下结界。 城主也是合体期,这结界应该也够用。 众本欲逃走的围观群众见状,又停下脚步,这下安全了,再看会吧。 城主:“……” 当官后悔两年,不当官根本不后悔,明年他就告老还乡。 凌渊寒和楚弋打生打死,那威势,龙行九天,剑吟十里,城主的结界才一个回合就支撑不住了。 他:“……” 哦,突然想起来这俩个都是绝世天才来着,他那结界可不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玛德,不干了。 但想起自己上有老下有小,他还是哼哧哼哧补结界,补的满头大汗才将将赶上结界破碎的速度。 花魁在一边焦急地喊:“别打了,别打了,你们别打了啦!” 而烛九已经步伐悠然地走到楚倌下,边上龟公被那边的打斗吸引了注意力。 烛九拿出储物袋问价格。 她压价:“我看你这清倌今晚注定拍卖不成了,卖我吧,开个价。” 龟公敬畏地看着烛九,不愧是屠城狠人,死之前还有空风花雪月。 要不是对方伸手时露出了腕间的缚灵仙绳,他哪敢跟她说话。 他想了想道:“三十万中品灵石。” 烛九:“十万。” 龟公:“……”有你这么砍价的么? 第145章 兄弟,你好香 沧孑内心很期待。 虽然烛九在大刀阔斧地砍价,但他相信自己略施小计,定能勾的这穷途末路的死刑犯对自己掏心掏肺掏灵石。 他将与沧无语的传讯符挂上,后者很兴奋,直夸他孺子可教也,说自己是不世军师,年轻时打便天下无敌手。 一年轻英俊,一老奸巨猾,二人联手,势必三千越甲可吞吴! 沧孑心底涌起热血,对争执不休的两人道:“不如就先请仙子上来一叙。” 龟公想了想觉得可行,清倌这般出彩的人物,只一道声音就能让那么多人神魂颠倒,这要是见上面还得了。 于是他将人请上楼。 烛九坐上了二楼观景台,一道意趣横生的栏杆横在跟前,这位置,恰能看见底下打的激烈的楚弋和凌渊寒。 底下人也恰能将这儿一览无余,他们一只眼睛看打架,一只眼睛看调情,应接不暇。 视野极好。 烛九翘着腿坐在座椅上时,像闲来无事的富贵散人看梨园武戏。 沧孑进来时就是这么个感觉,他觉得这想法有点可笑,筑基期的死刑犯如何自在? 烛九听见脚步声,侧眸瞥了一眼。 烟蓝的色调勾勒出一道欣长出挑的身形,清秀的根骨,水墨画的眉眼。 温润蕴泽,毓秀芬芳,芝兰玉树,清风朗月。 看着人时,眼中自含三分温柔闪烁的笑意。 望之心旷神怡,神思摇曳。 星君倒吸了口冷气,“兄弟,你好香。”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好会啊!该说不说,这清倌有点手段,跟他一对视,我觉得他真的很爱我。” 烛九沉思道:“这么多买主,他只见我却不见别人,还不是因为我在他心里是独一无二的?他对我是真心的!” “?” 星君见鬼般道:“……你不能栽了吧?” 烛九笑笑:“你猜。” 沧孑捕捉到烛九眼中的惊艳之色,对沧无语说了句话。 沧孑:此局已成半数。 沧无语捋须一笑,羽毛扇一晃:善哉。 沧孑姿态优雅地向烛九颔首示意,然后坐在茶桌另一侧,每一个动作都赏心悦目的紧。 他先是眼波动人地朝烛九莞尔笑,然后黯然地垂下眼睫。 这谁顶得住,烛九立刻就问:“公子为何事烦忧?” 沧孑温柔又蕴含淡淡哀伤道:“想到与仙子只有这一夜情谊,有些心伤罢了。” 烛九闻言也失落地叹了口气。 气氛如沧孑所料,低落下来。 他内心自信一笑,正准备按计划说出“但我会永远记得仙子的卓绝风采”之类的时,忽听烛九言辞深情恳切。 “无妨,公子既爱我,不如随我一起死,咱们继续做亡命鸳鸯!” 沧孑:“……” 他脑中迅速翻着自己倒背如流的《绝世清倌一百天速成攻略》,发现这题没教。 但不慌,他有军师。 沧孑:此题何解? 沧无语微微一笑:风吹哪页读哪页,哪页不会撕哪页。 即,转移话题。 沧孑丝滑地轻笑一声,见果然勾的烛九眼神怔忪,早已忘却前言。 他道:“烛九仙子可知我名讳?” 烛九:“那我上哪知道嫩?” 沧孑:“?” 烛九咳了一声,掐住嗓子重来一遍:“不、我是说,公子如何称呼?” 沧孑低眉笑:“楚倌虽有花名,但我与仙子投缘,只愿袒露本我,家中长辈都唤我清甜,仙子不介意的话,也可如此。” 烛九闻言,自然感动的眼波荡漾,“那甜甜也别喊我烛九仙子了,多见外,就喊我九九吧,寓意长长久久。” 沧孑:“……”仙子您有点土您知道吗? 烛九兴致勃勃,像第一次见男人的油腻女人,欢喜道:“你与我,甜与久,你就是我的舔狗。” 说着还朝他眨了下右眼。 沧孑:“…………”钱难挣,屎难吃。 他用尽毕生内涵才稳住脸上表情,但成功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头皮发麻。 沧无语这种老树都被镇的头脑发懵。 他:委屈你了甜甜,再忍忍,干完这一票,还有下一票。 别人都是望子成龙,他领先一大截,直接卖子求荣。 沧孑:“……”绝望的心,颤抖的手。 烛九嘴抹猪油,继续输出。 “甜甜,我已明了你的心意,待咱们九泉之下,我必对你一心一意,绝不变心。” “既然横竖都是死,还给这青楼送什么灵石,天一亮我就先杀你再抹脖子自杀,可好?” 沧孑:“……” 话题重回原点,但解题方法不变。 沧孑又轻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时常忧虑未来,如何全身心享受当下?” 然后复述沧无语的话:“黑夜不思白日事,逍遥几日是几日。” 烛九如听箴言,要死的悲伤都冲淡了不少,见知音般直点头:“此言有理。” “那咱们就在这风雨飘摇朝不保夕的夜色里,酣畅淋漓地交合吧!” 那声音,那情态,简直像范进中举那一刻的激越。 眼看着已经激动的要来把他拖上床。 沧孑:“……”不是,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是要掌控局势的来着。 沧无语:“不慌,还有一计!” 沧孑松了口气,如释重负:族长请讲! 沧无语:酒色财权下,尽是亡命徒,美人灌酒,谁顶得住?灌她! 沧孑心一定,招呼龟公上最好的酒。 烛九却竖起食指,笑笑摇头:“不饮酒,只喝茶。” 沧孑常年揣摩别人话语神情,很轻易便抓捕到这几个字中的不可动摇和冷静。 他若有所思,觉得这其中应当有什么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美人怎会忤逆? 沧孑换言上最好的茶。 龟公正要点头收到时,烛九伸着脖子问:“喝茶收费吗?” “……” 烛九见龟公卡壳的神情,立刻明了。 她朝星君不忿道:“看看,垃圾场所诱人花钱果真润物细无声,还好我事前问了,否则岂不是白白糟蹋灵石?” 星君:“……不是,美人在呢,你不得装一装啊?” 烛九声音一顿,讪笑:“有点道理,太抠门如何留下一个好印象,他又不是百合,还是需要维持一下表面功夫的。” “必须让他看看我的财力!” 星君欣慰一笑:“孺子可教也。” 烛九看了眼沧孑,给他一个“为你倾尽天下又何妨”的媚眼,然后转头对龟公气势如虹道:“上一杯最好的茶!” “好嘞!”龟公才挪步突然又回头,一脸迷茫道:“一……一杯?” 烛九微笑:“然也。” 两人:“……” 要不是那五十万的储物袋就在你腰间挂着,你已经被轰出去了知道吗? 都快死了还这么抠! 龟公脸上的表情仿佛被大风刮过,他勉强笑道:“仙子,您自己不喝吗?” 烛九奇怪道:“那不就是给我喝的吗?” “你们楚倌不是有职工福利的么,他喝那个就成。” 两人一军师终于彻底沉默了。 从来没觉得一个人是死刑犯这么合理过。 沧孑:族长,您这,行不通啊。 沧无语揪着羽毛扇,一脸严肃:别慌,老夫有自己的节奏。 第146章 最高级的浪漫 话虽如此,但沧孑已经意识到,面前这个死刑犯不好对付。 龟公上完茶人已飞速撤退,临走前丢给沧孑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依他多年经验来看,沧孑这回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两人沉默下来,下面打的却仍然激烈。 城主已经气喘吁吁,灵力不济,年纪大了,手速哪比得上年轻人?他一边嗑丹药一边撸结界。 百合也是围观群众的一员,她已经褪去易容,传讯问上面跟男人聊的笑颜如花的烛九:你俩聊完了吗? 烛九:怎么? 百合一脸愁:这场面你打算怎么逃?天亮你可就得死了啊!若是凌渊寒赢了,你都活不到天亮。 目前后一个可能性很大,楚弋比前者低了一个大境界,打到现在,灵力已经成为掣肘他的一个因素。 烛九稀奇,她若是死了,那三十万不就全是百合的了?这小朋友不应该巴不得她逃不掉? 除非…… 烛九:关心我阿? 百合:不,怕你这种心思歹毒的女人死前为了拉一个垫背的,把我供出去。 烛九笑了:谢谢你,提供了新的思路。 百合声音忽又扭捏惆怅:其实也不全是在想这个,我们也算是同一座城里的幸存者了,虽只认识短短两月,但你在我心里…… 她欲言又止,似不好意思。 烛九邪魅一笑:爱在心口难开,总是左右徘徊,你果然是关心我。 百合:不,我是想问你剩下五十万能不能在死前也分我一半。 烛九:…… 百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为男人花钱倒霉一辈子,那清倌有什么好,戏子无情,转眼间就把你抛之脑后。 烛九:那你又能给我什么惊喜? 百合:初一十五,按时烧纸。 烛九:行了,这就去拎你衣领揍一顿。 百合闻言,漆黑的眸光闪了闪,心里微微放心了些,既然烛九这么说了,那应该确实会没事的吧。 也是,那个吝啬虚伪的坏女人,怎会将自己置于真正的危险中。 …… 烛九怡然地品了品茶。 星君看了眼无助的沧孑,声音怜悯:“放过孩子吧,孩子还小,哪经的起你这么摧残。” 烛九摇头道:“胡说八道,他明明还有很多话要跟我倾诉,分享欲是最高级的浪漫。” “而我若是使出绝技,探索欲,那将绝杀。” 星君:“……我发现你今晚演的很起劲,甚至有点敌友不分,恶心别人就算了,你咋还连我一起恶心捏?” 烛九入戏甚深,对沧孑探索道:“甜,你这么优秀的少年,怎会流落风尘?是大荒的空气不如这里新鲜吗?” 沧孑温和的目光一冷,视线蓦然钉向烛九,“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然这么一看,却撞上烛九清明幽静的眸光,像褪去无用的遮掩,半点没有刚才的混沌之色。 沧孑愣了下,忽然读懂了那神色,或许自己的一切,早已被对方看穿。 他喉间有些干涩,“你……” 正在这时,下方形势却忽然急转—— 原本站在一边的花魁几步跃入战场,挡在凌傲寒跟前,楚弋面色猛然一变,强行收回魂攻。 但灵魂攻击若是强行终止,是比剑招武技反噬还要严重的事。 楚弋当即面色一白,拧紧眉,灵魂剧痛,灵力也紊乱至极,他压下喉间腥甜,不可置信地看向花魁。 花魁见楚弋受伤,脸上亦是慌乱失措,“我只是不想你们在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大打出手,我不是故意的……” 然凌渊寒阴翳的脸上却闪过阴冷,一丝阴狠爬上唇边,一道剑光倏忽从指尖灼烈绽放,越过身前的花魁,袭向楚弋。 后者分心她顾,又灵魂受创,全然反应不过来,那一道剑光,结结实实地破了护体灵甲,穿过楚弋左胸。 可还不止—— 凌渊寒这一击是用了十成功力的必胜之击,势要将这个越阶给他难看的楚弋重伤。 因而剑光切豆腐般重创楚弋后,并未停止,它轰向了结界尚未完善的裂缝,杀进极远处拱桥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本是最安全的地方,可战场刀剑无眼,何况高阶作战。 有人反应过来了,有人没有。 但反应过来的人也仅限于看清那剑光极光般美好的轨迹。 一个眼神懵懂、拿着一串糖葫芦的无知孩童首当其冲。 城主大惊失色,花魁惊呼,凌渊寒深深皱眉,来不及了。 沧孑……他才炼气九层,根本没看清。 楚弋瞳孔骤缩,猛然提气下意识想做出营救,却灵力紊乱,仅仅喷洒出一口灼热鲜血。 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地看着注定命丧于此的一桥人。 他们血液凝固,仿佛已经目睹半江瑟瑟半江红的血水徜徉。 但也是极光印入孩童圆稚瞳孔的前一瞬间—— 它像水面上圆缺有时的月亮倒影,风来,波澜起! “叮——”的碰撞巨响。 月影被揉碎成影影绰绰的繁星,伴着激烈的火花,在众人视线中短暂炙热后消弭无形。 烛九将孩童放下,接住从空中掉落的艳红糖葫芦,递还给他。 但孩童却惊恐地瞪大眼。 一滴血从烛九血肉模糊、白骨森森的右手,顺着糖葫芦的杆签,滴入拱桥下的平静湖面。 涟漪与晕红泛滥开。 像焚烧尸体的熔炉热风,吹醒了呆滞的人群。 “!!!” “她竟空手接白刃!” “通缉榜上不是说她筑基巅峰吗,分明已经金丹!”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这个死刑犯不是戴了缚灵仙绳了吗!?” 第147章 茶始茶终 其他人像被惊动的蚂蚁窝乱作一团,可拱桥上近距离接触一切,包括烛九本人的人…… 都大气不敢出。 有一个问题。 如果一个屠城的通缉犯鲜血淋漓地给你一枝玫瑰,你敢接吗? 纵然其言笑晏晏,纵然其姣好倾城,纵然其救人性命。 可毕竟名声在外,无好有坏。 谁知道这是不是她的兴尽归来? 更何况那手实在可怖的很,在配上那仿佛不知痛楚的婉约面庞,众人都因这危诡之美,心间颤栗。 恍惚间,总觉她会在下一刻将那签杆插进别人眼球,挑出一个用料邪异的“糖葫芦”。 桥上熙攘的人群内心高悬,死寂后,听凭本能,争先恐后地四散逃离。 不过—— 还好烛九拿的不是玫瑰,是糖葫芦,所以那无知的孩童接过,然后歪着脑袋天真地问她:“姐姐,你的手不疼吗?” 可惜她还未曾得到答案,便被身边母亲一把搂进怀中抱紧,对方惊惶地看了眼烛九便匆忙退走。 烛九便也收回视线,低眉,甩了甩右手的血水,被剑光切碎的血肉脱落。 锥心的疼痛便也忽上忽下。 冗长拱桥上至此只她一人。 星君要给她治伤,烛九拒绝了。 她不愿因为这点小伤消耗他的神魂力量,相比起短暂的疼痛,她更想让星君一直清醒着。 至于外伤,这副身体会自行恢复。 星君内心酸涩又欣喜,心想幽幽果然离不开自己。 烛九瞧着自己的倒影孤零零映在底下幽绿的水面上时,一道期期艾艾的颤声在桥头响起,不大,但烛九听见了。 “……谢谢,谢谢您。” 烛九一怔,偏头瞧见妇人恐慌复杂的眸光,两人目光相触,她好像受到了惊吓,携孩童消失在湍急人流。 星君在神魂中疯狂不平:“跑什么跑,应该说谢谢九幽上神懂不懂啊?一点流言都能吓破胆,哼!” 烛九淡笑一声:“想这么多干什么,你应该想想这杯茶不喝完着实浪费。” 说着执起石栏上从楚倌里带出来的茶杯, 与此同时,那边争执的火花也终于溅射到了烛九身上。 他们想不明白烛九是如何挣脱缚灵仙绳的束缚,又是如何凭借金丹期的修为接下合体期的剑光。 即使那剑光经过楚弋灵甲的削弱。 楚弋首先因人群获救而松了口气,心底升起一种诡异的庆幸。 紧接着就和凌渊寒一样,有种被看不起的小人物跳起来狠狠打脸的麻感。 但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像个二傻子一样震惊脸,而是赶紧抓住她。 两人都很清楚,若是让烛九因他们私自赌约的过失逃掉,他们无一例外都将面临责罚。 一切疑问,且等抓住烛九再细细逼问。 所以二话没说,凌渊寒见烛九还有空在他眼前悠哉喝茶,简直不知死活! 他冷笑一声,拔剑逼近。 烛九睨了一眼他快如瞬移,奔杀而来的身形,目光漆黑,轻巧地将茶杯放回石栏。 凌渊寒以合体期的气势企图将她压制住,但烛九浑然不觉半点压力,步影倏忽便躲开了。 前者神色凝重,越发觉得烛九手段诡谲,恐怕有些来历。 两人在无人拱桥上缠斗在一起,水面倒映的杨柳残月被撕的支离破碎,不时被剑光余威炸起巨大的水花。 另一边的楚弋和城主没出手,他们不认为一个烛九需要四人一起合围,虽然烛九的实力出乎意料,但也到此为止。 况且楚弋躯体灵魂双双受伤。 楚弋冰冷地看了眼凌渊寒,这笔偷袭的账,日后他自会清算! 想到这里,又失望地看向焦急来搀扶他的花魁,“不必了,为了一个凌渊寒,不顾自身安危做到这种地步,你是猪吧?” 楚弋本就长着一张无情凉薄的脸,此刻脸色冷下,花魁顿感痛心:“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复又自责地绞着手绢,担忧道:“你的伤怎么样?” 楚弋咽下疗伤丹药,左胸的血起码止住了,但仍痛的他青筋毕露,根本无力回应花魁的问询。 他拧紧眉,脸色苍白,目光不知不觉转向烛九。 再一次地,他对这个通缉犯产生另一个好奇,为什么有人受了伤还能面不改色? 下意识地,楚弋联系了风止意。 他简要说明了发生的事情,风止意在听见前者说直接杀掉烛九以两全的天纵之思时,沉默了。 楚弋:三师弟,你怎么不说话了? 风止意:没话讲。 楚弋皱了皱眉问: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竟然能空手跟凌傲寒过招,难道是修掌法或擅身法的大乘期老怪物门下弟子? 风止意:没那么复杂。 楚弋:哦? 风止意:她只是单纯的没有趁手武器。 当初他在珈岚城醒来的时候,他爹送给烛九的剑,已经被折断了。 楚弋:……? 开什么玩笑呢,那掌法和身法看起来那么精妙强悍!连他都叹为观止! 但又忽想起来,风止意确实说烛九是剑修,还是拥有本源剑势的飞剑术。 楚弋目光变了,若是如此,那这个通缉犯,就算在他们绝崖真传之中,都算名列前茅的天赋。 风止意则内心动摇,迫切想见到烛九,他想听到她说珈岚城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一个为了救人暴露实力的人,怎会做出屠城的事情呢? 只要她说不是,他就信。 可他被关在了寒潭中,出不去。 风止意心脏抽痛着,他恳切嘱托楚弋:二师兄,请你务必把她带回绝崖,另外……勿要伤她。 楚弋这次应的很痛快,一则是怀着复仇之心,一则是某种探究欲在作祟:我自然要从凌渊寒的手中把她抢来。 风止意慎重提醒:你要小心她的剑。 楚弋无所谓地颔首:一把飞剑罢了,还能伤我? 正在这时,远处的两人已经战至关键时刻。 凌傲寒对于处理烛九还要耗费这么长时间很恼怒。 烛九像水上浮木,一推即离,若即若离,身法超绝,惊艳至极! 身影轻灵柔软,快的让他心惊。 又如灵猫,总能在他浑身紧绷时拍来一掌,宛如……戏耍。 他很难受,并不如外人想象的那么轻松压制。 但好在烛九仅仅是金丹期,高强度的闪掠已让她灵力不济,凌渊寒一招凌厉迫近。 烛九踩在石栏上,身体后仰弯腰避过。 凌渊寒眼中闪过得逞的光,抓住她身形在半空中凝滞时,猛然变招! 转而攻击下盘。 这一闪电般的突变,几乎可以预见判断失误的烛九会被斩断双腿。 烛九脸色被剑光照的煞白,仿似惊恐。 凌渊寒唇边勾起残忍的笑:“意外什么的,掐灭就好了,在我面前自以为是的人都无一存活,你也是。” 众人都以为烛九要血溅当场,因为她避无可避,别无选择。 但电光火石间,凌渊寒却见她笑了,眉眼玉润柔软又平添邪异。 她灵力轨迹稍变,身体直如流星坠落湖中! 落下时还有空挑刺道:“那楚弋怎么还活的好好的?” “……” 凌渊寒眸色一沉,灵识立刻向下搜寻,但,全无踪迹!甚至连落水的声音都没有。 不过…… 凌渊寒轻蔑一笑,极尽瑰丽的一招,戮向身后! “跟我玩阴谋?” 烛九笑:“阴谋?跟你么,大可不必。” 她指诀一定,虚握抽手,像从天上随手抓了一把星星,冷冽四字:“梅雨星河!”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仿佛被一种无可撼动的冰冷气机锁定。 不为生死,只为一剑。 一声清妩笑声回荡:“借剑一用。” 无数剑修甚至来不及压制,剑鞘中的剑便嗡鸣出鞘, 如鲸向海,冲天而去! 化光,汇光,逐光,听凭她的差遣。 凌渊寒瞳孔骤缩,眼中终于浮现不可置信之色。 万千飞剑像天凉时骤急的梅雨,也像星河坠入人间。 如此银亮,如此冷艳,如此不朽漫天! 这是一剑? 谁又能挡? 反正凌渊寒极尽所能,手段用尽,符箓护甲护体玉珏尽出,仍然被明明白白的透体而过。 扎成血人了,血窟窿汩汩冒血,实惨。 还都没伤到要害,连家里给上的大乘期保险都没触发,更惨了。 星君啧啧啧发出如上感慨。 周边众人已经被震撼得忘记呼吸,忘记今夕何夕。 百穗城静的像一座死城。 剑修们无助地握着手里空荡荡的剑鞘,开始怀疑人生。 很多人都畅想过剑修是什么样的,自己又将变成什么样。 那个美丽绝艳的梦终究是具象化了。 可惜是具象在别人身上。 城主是有大见识的,但内心仍然发出了以下疑问:这世界月经紊乱了? 至于楚弋,他内心一片兵荒马乱,距离他说出“一把飞剑罢了还能伤我”也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 他可是绝崖真传,眼界顶尖,什么精彩艳艳的剑修没见过,但还是被烛九的剑狠狠惊艳到了。 风止意声音冷丝丝的:我早就说过,小心她的剑。 楚弋:但你没说要小心别人的剑。 风止意:…… 而这么万众瞩目的时刻,烛九却再次慢条斯理地执起某只竟还没碎掉的茶杯。 斜倚石栏,脚踩凌渊寒,浅浅啜饮一口,隐有热气氤氲她纤软的墨色眉眼。 那一幕,八万里悟道,终究诗酒田园。 众人被一种扑面而来的豪迈和强大折服的彻彻底底,以至于忘记了言语。 烛九喝完,震腕间,瓷杯残影绰绰,已然复位。 “多谢款待。”烛九朝呆呆望着她的沧孑扬眉笑道。 沧孑懵然地看向身边余热不散的杯子,发觉自己膝盖有点软,心跳频率急剧飙升。 念头太多,以至于乱作一团。 星君看透一切,冷静道:“恭喜你,白嫖了一杯茶,四舍五入,等于白嫖了那清倌。” 然后忽然冷不丁道:“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装。” 烛九笑嘻嘻:“你说是就是喽,不过……救命啊星君!要晕过去了!” 就她现在的金丹境界和神魂情况,贸然使出这么耗费灵力和心神的一招,已经被掏空的一塌糊涂。 星君“切”了一声,虽然嘴上嘲笑她外强中干,矫情做作,但还是给她认真补损,勉强能维持她继续装。 第148章 生活的调剂 烛九提起怨恨盯着她的凌渊寒,闪身来到楚弋身前。 城主脸色沉肃,忌惮地拦下烛九,“阁下还请放下十七皇子,离开百穗城,本城主可以允诺今日不会追究!” 说真的,他也怕,但他猜得到烛九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再加上这又是太子又是皇子的,对方还是个屠城犯! 他哪敢摆烂,必须跳出来。 而对这种无用的口头说辞,烛九是不当回事的,她就一句话:“拖延时间啊?” 毕竟都打成这样了,肯定有不少高手正在来抓她的路上。 城主神色微变。 花魁看着血人般的凌渊寒吓得面色惨白,担忧的不得了,但又勇敢地挡在楚弋跟前,害怕地看着烛九。 “你你你别过来!放开十七皇子!” “你伤他们,难道不怕绝崖和极岭报复吗?” 烛九陷入了短暂的沉思,脚尖一下踩进凌渊寒的伤口中,恶狠狠问花魁,“这两人,你只能救一个!” 星君:“……”他表示很难评。 家人们,谁懂啊,怎么总有人喜欢演反派呢。 楚弋眼眸定定瞧着烛九,勾唇呵笑:“哪个都可以的话,不必是我。” 星君:“……他也挺难评的。” 花魁被这史诗级艰难的局面虐哭了,她捂着心口不知所措,在两种选择中,她选择打感情牌。 “你不是对十七皇子情根深种吗?怎可伤他!” 凌渊寒闻言,立刻想起初时烛九的模样。 他动了动干涩晦暗的眼眸,压下内心的怨恨,深情道:“烛九,我的正妃之位仍然空缺,只要你愿意,它就是你的。” “最重要的是,我可以想办法为你洗刷罪名,待我登上帝君宝座,你就是最尊贵的帝后,难道不比你藏头露尾,人人喊打强?” 烛九考虑了一下,然后认真问:“那我为啥不直接嫁给那个叫墨怀樽的绝崖首席真传,等他上位以后,统治你们极岭这些大势力呢?” 楚弋都听怔住了,不为别的,主要是难以将这女人和墨怀樽联系在一起。 凌渊寒也愣了一下,然后沉下脸:“你以为墨怀樽是那么好勾搭的?况且你还是身世不清白的邪修,绝崖最是视邪修为毒瘤。” “绝不可能容你!” 烛九实在绷不住了,一脚把人踹飞,地面被砸出一个人坑,她冷笑:“你知道就好。” 她今天闹这一出,若是束手就擒,绝崖能让极岭带走她才怪。 “真是好歹毒的拖延时间手段!” “陪你们演两把调剂生活而已。” 烛九突然动脚,属实把城主吓了一跳,但眼看着人质被她亲手放了,还有点不敢置信。 花魁心疼地跑过去搀扶凌渊寒。 楚弋眯了眯眼,做好了动手的准备,他还是有些自信的,烛九不可能还有力量应付他。 烛九墨黑的眸光无波无澜,但莫名含着不容直视的威势。 她平静地看了楚弋一眼,后者心中倏然一悸。 “为了意气之争,在城中大肆动手,不顾人群死活,绝崖自会罚你。” 楚弋还没从这奇怪的话语中回过神。 烛九已经转身走了,因为抓她的人来了,凛然的刀光疾驰而来,如乌云盖顶,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他在拦截她。 烛九却没看一眼,事了拂衣去,边走边背对楚弋扬手,“下次再见。” 孽神。 所以最后,墨怀樽只堪堪迟了一步,隔着传送阵的光芒,冷然瞧见烛九消失前惊讶的眼眸。 第149章 腻了 事实上,无论是城主还是楚弋,亦或是凌渊寒,都没想过烛九能逃得掉。 况且百穗城城防还自有防备。 因而前两者才没急着对她动手。 更何况烛九还没有展现出疲于奔命的欲望,反跟他们闲聊起来。 眼下烛九人虽走了,但留下了一堆呆滞的人。 城主根本想不通,那楚倌怎会有传送阵!? 传送阵是什么层次的东西,非天级以上阵法师不可布设。 整个九幽也就八大势力有传送阵,但还不是每家都有这么高阶的阵法师。 传送阵上的人也是可以拦截的,或者在阵法启动之前,将其中的落点解析出来。 前者需要大乘期的实力,后者需要圣级阵法师的等级,无一例外,在场人都没有。 城主第一反应是,“莫非有人助她?” 楚弋嗤笑:“你是说那个才炼气九层、被掳走的清倌?” 那更不切实际。 城主讪讪。 墨怀樽已经将阵法残骸查探了一遍,他得出的结果是:“可以更新通缉资料上的信息了,一位圣级阵法师。” “!!!” 圣级?烛九骨龄才十八啊! 难怪那缚灵仙绳困不住她。 那东西说白了,也就是一个铭刻在特殊绳索上的禁灵阵法罢了,估计才刚到她手里,就被分分钟拆解透彻。 至于她何时在楚倌布下的阵法,还能是什么时候,自然是调戏清倌的时候。 …… 墨怀樽不是个喜爱排场的性子,因而在原地将事情事无巨细地了解了一遍。 听完了所有人的说辞,城主以为墨怀樽会将注意力放在后半段。 但墨怀樽却意味深长地念出三个字,“徐俊大?” “查探一下她的踪迹。” 立刻有专业人士领命而去,但不过少顷便归。 人消失了。 这事情就很明显了,被坑了,且有人帮她。 凌渊寒磕了丹药,身上可怖的伤口好了不少,他闻言,脸色铁青。 归根结底被坑的是谁?是他!是极岭! 他脑中一转,立刻将矛头对准百穗城主,严厉指责其手下松懈,分不清真伪,这才导致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 城主背着一口敦实的黑锅,心里苦哈哈,可凭他的地位哪敢反驳。 楚弋就刻薄多了,张口就怼:“又到了精彩绝伦的推卸责任环节了,你继续说,大家都乐意欣赏你的表演。” 什么人,当他是猴子吗? 凌渊寒怒了,阴郁盯着他。 “百穗城主疏忽之下才让烛九计谋成功,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都在对方监管下,担责有何不对?” 楚弋半点不憷,他冷笑,一连几问:“你且说,烛九其人,最后有没有交到你手上?缚灵仙绳是否让你亲自检查过?” “她到底是在谁手里丢的?” 明明白白的事自然否认不得,凌渊寒眉间闪过戾气,恼怒楚弋搅局,但…… 他忽冷声道:“我欲毙其性命时,又是谁阻止我?” 楚弋也无法辩驳,但他惯常言辞锋利,不太讲理。 因而道:“你能让我阻止,还不该反省自己合体期的境界是不是纸糊的?” 后又振振有词揭短。 “十七皇子身份尊贵,还能干出偷袭这等下作之事,做了便罢,竟还显些伤及无辜,这事你不该给百穗城一个交代?” 凌渊寒简直气闷至极,理亏又说不过,但他从楚弋身上学会了一招:“你能让我偷袭成功,可见实力也是掺了水。” 他这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楚弋则果断表示:“谁让我只有化神期呢,总比某位皇子痴长二十岁,合体期还需要靠偷袭取胜强。” 凌渊寒:“……”他可能输就输在出门带了脸皮。 …… 很好,大多数的打嘴仗其实也不过如此,从正经大事到人身攻击,从引经据典到“多读点书”。 墨怀樽冷眼看这两人无意义的争执。 楚弋把凌渊寒怼的哑口无言,正眉眼嘚瑟,转头便见墨怀樽面无表情瞥他一眼,冷冽的不像话。 楚弋理不直气也壮地挑了挑剑眉,看什么看?哼! 心里则暗恨,既生弋,何生墨? 为何要有人压在他头上,可恶,他讨厌二师兄这个称呼! 一身傲骨的太子殿下,内心对墨怀樽一直都有一种隐隐的敌视和不甘。 墨怀樽可不管他精彩的心理活动,他直接语调沉沉下了审判。 “十七皇子的一系列过失,相信极岭帝国自会给出合理解释,绝崖与占星圣地,静候佳音。” 这话一出,就是极岭有心包庇也不得不对凌渊寒做出惩治。 后者垂下的眼中满是狠厉和阴霾。 他讥讽地勾了勾唇,“那么绝崖又该如何处置楚弋的过错呢?首席公正严明,应该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吧?” 即便他凌渊寒今天吃了血亏,他也要拉楚弋下水! 墨怀樽淡漠看他一眼,简洁道:“同理,这也是绝崖的事,无须十七皇子操心。” 然后便步履从容地离去。 “……”凌渊寒盯着他的背影,眼中深不见底。 是实力的差距才让他憋屈至此吗?不只,还有地位。 究竟什么时候,绝崖才有大厦将倾的那一刻呢? …… 虽然看宿敌吃瘪有爽到,但楚弋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万事大吉了。 绝崖哪都好,就是纪律严明。 尤其是这个大师兄,他是真烦。 果然才走了几步,墨怀樽叮嘱完城主继续追索徐俊大和清倌踪迹等后续事宜后,就对他冷淡开口。 “师弟回去后,自去执法堂领罚。” 楚弋“切”了一声,薄唇一翘,不屑道:“能不能换点新鲜的,来来去去就那几样,他们没打腻,我都看腻了。” 墨怀樽敛眉说:“无妨,师弟没疼腻即可。” 楚弋:“……” 他冷冷地想,等他实力超过墨怀樽这厮,他必定要将往日憋屈还尽! …… 边上恭敬跟在墨怀樽身后,假装自己是透明人的城主内心唏嘘。 他今儿可算理解了什么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总有人在各方面能把你按在地上摩擦。 楚弋强么?凌渊寒强么?那自然是强的没边,是埃埃凡人遥不可及的梦。 但这般妖孽天才的人物,转眼间却一个被墨怀樽制裁,一个被烛九制裁。 天才的尽头到底是什么呢? 想到这,城主内心其实是感谢烛九的。 别管她是不是在别的城杀了人,反正是在百穗城救了人,城主这乌纱帽就稳稳的。 虽然出了点事故,但最终他们也没损失什么,反而说不定还能得到极岭的补偿。 倒霉的只有凌渊寒和楚弋。 哦,还有那个被掳走的、无足轻重的清倌。 就这烛九还给了几万灵石。 城主是走过百来年岁月的人,闯过修真界的腥风血雨,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物,但都没见过烛九这样奇妙的人。 顶着邪修的名头,做着亦正亦邪的事儿。 他有预感,那烛九,怕是还有更多的后续。 …… 某处丛林深处,两个人忽然踉跄现出身形。 年轻的女子步态不稳,跌入温润的少年怀中,后者脑中眩晕,也没站稳。 两人双双倒地。 烛九压在沧孑身上。 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压榨月上霜这具身体的潜能过多,现在一松懈,人就像被抽干了一切。 全身都疼。 还有一点则是,神魂与躯体不合,开始惯例排异。 星君:“解释了那么多,还是掩盖不了你扑倒小郎君的事实。” “那能怎么办?杀了我?” “……” 第150章 想你呢 沧孑长这么大头一回坐高端的传送阵。 再加上实力不济,烛九那时在楚倌画的阵法狂野仓促,没怎么考虑舒适度。 因而他眼冒金星,要不是本体是树,指不定得吐的昏天暗地。 但还是比烛九好些。 他睁开眼,就瞧见烛九苍白婉秀的脸,冷汗津津,微卷的睫毛颤如蝶翅, 对方蜷在他身上,柔弱无骨又娇怜。 由于一起跌倒,沧孑的手仍揽在她纤细的腰肢上。 恍惚间,他甚至都差点忘了对方的伟岸事迹,直勾勾瞧着近在咫尺,馨香在怀的女子,目光深深。 烛九缓过一阵眼前的眩晕,睁开眼便对上这人深邃的视线。 离的近了,这张温润无瑕的脸愈发无可挑剔,惹人倾心。 她撑在他脸侧的手弯了弯,两人唇对唇,缓缓贴近,眼神胶着在一起,似在抵死纠缠。 彼此气息交汇,热意自沧孑跳跃如狂的心脏倏然涌上身体各处。 她要干什么? 沧孑本应躲开,但身体却像被不知名的力量钉在原地,没有挪动半分。 然而预料中的唇齿相碰并未发生。 烛九偏过头,脸颊擦过他的唇瓣。 她累极了,头磕在她肩上,软软地蹭了两下,喘息问:“在想什么?甜。” 仿佛两人是什么亲密无间,事后温存的恋人似的。 沧孑唇上发痒,喉间艰涩,极尽努力去忽略两人肢体贴合的绝妙触感,以及不可名状的心跳。 身为清倌,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熟读《清倌速成攻略》后,他现在强的可怕。 沧孑扬起一些笑意,声音低哑在她耳畔道:“想你呢,九九。” 烛九:“……” 她稳住了,道:“想我哪?” 沧孑:“……” 他也稳住了,道:“想你的心里有没有我。” “自然,你跟其他男人都不一样,是最独一无二的。” 这话沧孑没法接,因为他无法忘记这人对其他人也说过一样的话。 烛九又软声道:“甜,是你们树妖都这么香,还是只有你这么香?” “甜,你的身体好热。” “甜,你心跳好快。” 沧孑:“……” 不知道说什么,那就表演个当场开花吧。 周边忽然盛放出一朵朵纯洁粉白的风梧花,一簇簇,美不胜收,花瓣自空中撒下,铺在两人依偎在地的身上,衣上。 青蓝二色的界限变得模糊。 烛九看了看道:“是单给我一人看,还是别的女子也能看?” 沧孑揽住她腰肢的手紧了紧,温柔道:“只为你一人盛开。” 烛九“娇羞”地笑了。 气氛正暧昧不清,星君忽然冷幽幽道:“好浪漫哦,什么时候要孩子?” 烛九:“不如就趁现在时辰正好……” 星君惊恐:“???”你在说什么猪话?没床硬上? 烛九接着道:“快喊我娘吧!” “……” …… 两人状似深情地互相撩拨,烛九忽然眯了眯眼,看向密林深处。 她目光一瞬不瞬的,终究是让内里的人不能继续掩耳盗铃。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忽然从旁侧窜出来,讪笑道:“啊,没有打扰你们吧~” 两只枯瘦的手捂住脸,但眼睛却从缝中兴奋又八卦地看着他们。 “好浪漫哦,这是我不花灵石就能看的吗?” 烛九笑道:“不是,看一眼一千中品灵石,敢不给,就拿眼睛抵债。” 沧无语:“……” 不对啊,甜甜说她性格应该很平和的啊? 说起灵石,沧孑就想起楚倌上二人的交易,当时情况是这样的—— 底下打的无暇分心他顾时,烛九忽然传音问:“做个交易怎么样?” 然后在他的震惊中,烛九快速说了内容,画好了传送阵。 他不声张,她给他急需的灵石。 烛九摇晃着站起身,倚靠着边上的树,看起来虚的不行。 温软远离,沧孑怀中空落,脸上划过异样,也站了起来。 他温雅笑问:“不知烛九仙子答应给在下的灵石……” 他心中有些忐忑,因为不确定这个性格古怪的人会不会忽然翻脸不认账,若是反悔还好,若是忽然动手…… 沧孑不太能判断烛九这幅虚弱的样子有几分真几分假,短短相处的时间,他们不是在虚情假意就是在装模做样。 烛九苍白地笑,“才结束就讨要灵石,好薄情的人。” 沧孑心一沉,果然不会给他。 “仙子是要反悔么?”他笑意深了深。 “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烛九看了看他愈发温柔的笑,兴味问道。 “不是最好,若是的话,那可能真应了仙子那句“亡命鸳鸯”了,你可以在这杀了我,但你的行踪,也会即刻暴露给很多人。” 沧孑说到这顿了顿。 “相信以仙子目前的状态,应该逃不掉新一轮的追捕。风梧一族虽孱弱,但林木眼线还算可堪一提。” 烛九看了眼沧无语,难怪这老头这么巧出现在这,原来是定位啊。 “那你人还怪好嘞,不仅自己死,还叫上这老头一起来送死。” 两人闻言,便知烛九要动手的意志。 沧无语却不慌。 他中气十足道:“甜甜别怕,这人装的呢。” “老夫可是活了好几百年的人了,参与过的战役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岂能被她骗过去?” “咱们抓住她之后把她交给绝崖,又能赚一笔!干完这一票,不说朱颜草,就是筑基丹也随便买,还不用你继续去卖身了。” 沧孑惊讶:“您参加过战役?我怎不知?” “打扫战场啊!”沧无语理所当然,战场上死的人多了,没妖要的尸体最后还不得变成肥料。 “……” 第151章 唯有草了 俩人认真密谋,烛九虽看着乐呵,但体虚的很,决定不耽误时间,从储物袋掏出一物掷去。 沧无语大惊,“有暗算!” 他一个闪身躲在沧孑身后。 沧孑没感觉到危险,抬手将匣子接住,疑惑看向烛九,后者颔首道:“你要的东西。” 沧孑眼中划过亮光,打开一看,果然是一株朱颜草。 朱颜草多生在极为寒冷的极北一带,在大荒,即使是植系一族也很少能找到它的踪迹。 沧孑明了烛九的意思,这就是拿朱颜草抵换灵石的意思。 要钱没有,唯有草了。 按照这边的市场价格算,沧孑还是亏了两万灵石。 沧无语非常迅速地忘记了刚才的想法,对沧孑道:“我看就这么着吧,这不挺好,草也有了。” 沧孑没怎么纠结就接受了,他内心其实是知道动手才是下下策的,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一个强者有什么未显露的手段。 他们两人也并不像楚弋他们那样,一个个都怀揣保命底牌。 两人之间的事到这也就算结束了。 沧孑以为对方得离开,但烛九忽然倚树悠悠问一句:“朋友,想月入十万吗?想钱权两得吗?想走向人生巅峰吗?” 沧孑两人:“?” 一股神秘的传销力量席卷而来。 烛九微微一笑:“关注我,哦不,与我合作,解锁更多精彩。” 沧孑觉得前面有一个巨大的坑在等着他跳。 他要是能睁着眼睛跳下去,他就是纯傻。 但是……反正他就问问,满足一下好奇心,绝不会给出任何反应。 沧无语比他还好奇:“什么项目?” “三日后,百鬼妖行,你还能找到比我更强,还送上门来的‘鬼’么?” 沧孑神色凝滞,可耻地有反应了。 烛九所说正是他心中大患,眼看日子逼近,他却找不到愿意跟他合作的人。 毕竟参与的人类要么是冲着奖励去的,要么是冲着历练或名气去的,凭他还没筑基的实力,除了拖后腿还能干什么? 他原本的打算其实是自己去的,不求名次或成绩,只愿风梧一族能获得尊重。 但现在烛九愿意当他的‘鬼’! 烛九什么实力他可是亲眼见证! 一般这种高手可都是妖皇殿内的天才才能募召到的。 沧孑冷静地安慰自己,谁说当一个纯傻子不是一种另类的幸福呢? 沧无语见状直摇头,天堂有路你不走,学海无涯苦作舟啊。 沧孑答应后,烛九扶着他的肩膀平静道:“从今天起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与妖了,彼此共存亡!” “记得照顾好我的尸体,三天后我就还魂。” 然后放心地死过去了。 沧孑两人一惊,连忙探脉搏,沧孑优雅形象破的稀碎,“死、死了?” …… 画面外。 纪期中间没停,他们也就一直看。 大家都看的内心高潮迭起。 沧孑见到沧无语时,始终弯起的唇角终于抿直,一种浓郁的悲怆萦绕身畔。 再与此时已成焦木的风梧林对照,哎。 众人无不摇头叹息,心生悲凉。 …… 百穗城这事当年闹得不小,是烛九首次以邪修的身份亮相并干的惊天动地缺德事。 但具体细节已经被刻意模糊。 看到烛九与痴百合联系的时候,众人不由对痴离怒目而视,原来当年跟邪帝合作的竟然是你,你个正道叛徒! 痴离耸了耸肩表示:“什么邪帝,烛九目前可没干任何坏事,我跟她合作有什么问题?” 嗯…… 作为深恶痛绝的历史罪犯同谋,痴离或许会被追究,但邪帝目前确实没干坏事,还救人了,这就很难定义了。 寂灭刀尊恶狠狠道:“就算现在没有,日后不还是杀人成性,你就是邪帝走上邪道的推手之一!” 痴离摊手挑眉:“然后呢?杀了我?” 寂灭刀尊:“……”他早就说邪帝害人不浅,影响力恐怖如斯! …… 其实那招梅雨星河的画面,直至现在还被各势力悄悄留影收录。 掐头去尾、遮遮掩掩在剑修第一课上展示,也勾引了越来越多的人修剑。 但又对施展这一招的人三缄其口。 一些不知情剑修很震惊,原本以为自己一直印在心底,作为毕生梦想追求的画面是一个多久以前的老家伙施展,结果现在? 竟然是才金丹期的邪帝? 被眼神围攻的各宗主面皮抽了抽,眼神闪烁,但很快想起烛九经典说辞——然后呢?杀了我? 顷刻间理直气壮,神色嚣张。 心里暗自窃喜,真别说,邪帝的东西就是好用。 …… 观看至今,众人内心都感觉挺炸裂的。 眼神在楚弋、沧孑身上来回扫描。 谁能想到? 楚弋这一出场自带阎王爷气氛的冷厉帝君,少年时是这样的? 又碎嘴又嘴毒还狂狷! 沧孑这个绝对掌控妖族的妖皇冕上,年少时竟是靠反复卖身发家? 而且以前这么废柴的吗? “也正常,风梧族在妖中本就弱小,妖皇之所以崛起,是因为在百鬼妖行中觉醒了半妖的真身。” 所谓半妖,并不是妖与人的结合,而是半植物半动物。 半妖天生占尽双族优势,几乎没有缺点,是一种极为强大的存在。 四万年前,半妖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只是之后才越来越稀少,到如今,这世上已经不可能会出现半妖。 妖皇当初也是觉醒先祖血脉,令那时的一众妖族嫉妒的发狂。 当然,众人现在的关注点不在这件众所周知的事情上面。 秘籍剑招的偷窥固然重要,但绝崖七姝的情爱八卦也实在精彩! 纪期显然也很懂这群土鳖的兴奋点,画面已经停在了沧孑和烛九相拥在地的绝美画面。 边上还有两人的调情言语。 哎呦喂,甜~~~~ 在想你~~~ 很好,五六百年前的暧昧画面终究是被拉出来公开处刑。 纪期还在边上备注:“邪帝”+妖皇=妖邪西皮。 他嗤笑:“沧甜甜,你好骚啊,那本《清倌速成攻略》还有么,感觉现在应该很有市场。” “……”沧孑面无表情。 相比风止意,他可是第一次见面就能跟烛九调情的男人,更遑论现在? 他稳得一批,对几个冷冷看他的师兄平静道:“相比起族群覆灭,与邪帝相遇又有什么值得欢喜?” 众人:哦是么,就是说你很不高兴喽,可身边一朵苦厄花都没开捏。 他们已经很懂绝崖这群疯癫,一个个都是可以一边爱一边恨的双重人格逆天存在,神奇的很。 沧孑又温和一笑道:“况且也不是我欲与邪帝有更多牵扯,是帝君亲自送给邪帝的嫖资,也是帝君亲自护送她与我相谈甚欢,不是么?” “帝君忙着争夺花魁,想来也是不太在意的。” 这可真是……温柔刀,刀刀要人性命啊! 众人兴奋地觑向楚弋,果见后者低气压到连谢朝都退避三舍。 楚弋惯常厌世冷冽的脸面沉如水,如此刻薄的一张嘴,此刻亦是蹦不出一个字。 纪期嗑瓜子笑嘻嘻:“又狼狈了哥?” 楚弋:“……” 年少无知时射出的箭,在五百年后正中眉心。 …… 围观完楚弋的汗流浃背后,惜灵衣很快将众人从言情频道拉回历史评说。 她冷然道:“妖皇内心悲痛,此刻如何会将邪帝放在心上,诸位勿要妄加揣测,在家仇族恨面前,哪个正常人还会心存旖思?” 就是就是。 “此言有理。”风止意立刻正义凛然应和,一脸清正,“诸位师兄弟与烛九互为仇雠,想来也只有我与她清白相配。” 这么说着还悄悄红了耳尖。 绝崖几人顿时:(?_?|||)_ 易迟则看的斯哈斯哈。 还真别说,这么多年过去,几个师叔都有些成熟变化,唯有三师叔,依然保持死前的少年模样。 说两句还会害羞脸红,跟个含羞草似的。 十八岁的少年。 嘻嘻。 怎么能让他一个人站在全世界的对立面?她必然与其并肩! 易迟连滚带爬应援:“谁说不是呢,我就瞧着三师叔绝配,我站邪剑仙西皮!” 墨怀樽几人:“……” 他们急需最恶毒的语言来攻击风止意,于是不约而同看了眼楚弋。 楚弋不负众望,他朝风止意阴沉一笑,刻薄的让人心凉:“几个菜啊,喝成这样,你配什么,配钥匙么。” 然后黑沉的眸子直直看向烛九,勾了勾殷红的唇,病态道:“什么仇不能下地狱和解。” “她烛九,生要与本帝纠缠,死也是本帝的鬼。” 易迟被这么注视,心脏麻了半边。 但是……其他几人又不乐意了,死了是你的鬼?那他们吃什么? 于是波澜再起,纪期拍手称和,众人磕上瓜子。 努力将话题拉回正轨,但最终甚至偏到出轨,对此,惜灵衣:“……” 她跟绝崖这群神经病拼了。 第152章 很新的东西 惜灵衣能修到大乘期,走到如今的地位,为人不好说,但意志是无比坚定的。 她认为自己是这场畸形狂欢的唯一终止符,为了拨乱反正,她坚定不移地走痛骂烛九之路。 绝崖几人没救了,但其他人还有救。 “诸位看戏欢喜么?那不妨看看妖族的悲痛,想必五六百年前,你们的先辈若是被屠,也难以欢欣吧。” “其余觉得这事与自己无关的人,须知任何事情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邪帝屠过的地方多了,辐射的范围几乎占了大半个九幽界,诸位真的确信自己没有受到影响?” “若说珈岚城之事是意外,那么风梧林的罪孽,就是亲眼见证,断不可能作假。” 众人:“……” 一时间,再次扬起激愤的骂骂咧咧,恨不得啖其血肉。 “妖族,何其可怜?” “邪帝,何其可恨?” …… 画面内。 对于自己刚确立合作的超强队友忽然死了这件事,沧孑和沧无语是迷茫且懵逼的。 但很快,两人就从烛九昏迷前的说辞明白这人应该是假死? 再联想此人之前一系列行为都是越阶作战,以及那一看就消耗很大的剑招,顿时觉得自己的猜测落实。 总之,沧孑还是把自己的唯一希望——一具烛九尸体,悄悄带回了家。 所幸他们风梧别的不行,遁地术是天然就会,因而没有被别的妖发现。 回了风梧林,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事端,他们连族中人都未曾告知。 沧无语捋胡须深思道:“一般来说,妖植若是濒死之际,只需种进土里,浇水施肥即可,这人类快死了,咱们应该做什么?” 沧孑第十遍检查完毕后笃定道:“族长,她不是快死了,她是真死了。” “那咋办?又不像咱们树植似的,埋土里还能长出新的烛九。” 沧无语说着说着就一拍大腿,“嗐,老夫操心这个干什么,这不是你找的鬼么,你自己看着办吧哈,老夫去睡会。” “对了,要是被外面人发现这个通缉犯,你可别说老夫知道啊,你自己被抓就算了,可别连累老夫。” 沧孑:“……” 最终,沧孑沉思一会后,化为风梧本体,把烛九挂树上了。 他还贴心地用层层叠叠的绿叶遮掩住,避免被别的族人发现。 烛九的尸体直愣愣挂着,风一吹,随风飘荡。 沧孑人也不错。 出太阳了拿出来晒晒,下雨了用叶子遮一遮,太热了给扇扇风,风大时,顺便还给她梳发。 别提多体贴了。 一边梳发还一边自言自语:“复活吧!我的‘女鬼’!” 灵魂始终飘在边上的烛九:“……” 不忍直视!有辱斯文!道德沦丧!礼崩乐坏! 星君已经笑的失去理智,他唱:“早晨起来~拥抱太阳~太阳说早早早~你为什么挂树梢?” “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 烛九:“……” 好好好,都别活。 在沧无语日常“风雪压我两三年,两眼一闭我长眠”的酒后碎碎念中。 烛九两眼一闭,假装睡着。 …… 沧孑的炼丹水平起码玄阶中品。 烛九有些惊讶,树妖会炼丹,属实是不多见,因为畏火是他们的天性。 沧孑把烛九挂好后就伸出树杈,掏出炼丹炉,准备给自己炼筑基丹。 朱颜草只有一棵,失败了就没了,沧孑虽然对自己很自信,但还是有点紧张,以至于偏金的树叶子都直抖。 这就导致烛九的尸体也直抖,像得了癫痫似的。 烛九:“……”稳住,我们能赢! 边上沧无语呷了几口小酒,喝的老脸通红,打了个全醺酒嗝后道:“坚持总会成功,放弃特别轻松。” 其他风梧同族顿时对族长怒目而视:“族长你在说什么猪话,不盼点好!” 一人劝沧孑:“甜甜别理他,不听老人言,舒坦好几年!” 沧孑朝鼓舞他的人温和地点了点头,特别成熟稳重,“我日夜修习炼丹之术,对自己自是有信心,不会因为族长三言两语动摇的。” 族人直夸沧孑虽年轻,但已经可以把颓废的族长干掉自己上位。 沧孑温柔沉静地笑笑,四平八稳,不动声色。 但是吧。 烛九听见他悄悄在自己尸体耳边虔诚道:“信男愿:逆风如解意,容易摸摧残。” 说着还交叉两根树杈做出参拜的手势,最后伸出一根树梢,把一只风梧花认真别在烛九鬓边。 烛九:“……?” 这小子在玩一种很新的东西。 第153章 他的强来了 沧孑拜完后,小心翼翼地借助外火开始炼筑基丹。 手法熟练,严格遵守炼丹步骤,烛九看了看就知这丹是成了,而且品质在高等。 果然,在周围一圈人的屏息以待下,一股芬香自炼丹炉中氤出。 一群头上长树叶、穿着绿袍的老妖怪大喜,但又怕影响沧孑,睁着惊喜的大眼彼此捂嘴。 沧孑并不急躁或骄狂,有条不紊凝丹、收尾、装瓶,化为,说话声才浸上三分笑意,“不负众望。” “甜甜真厉害啊,果然是风梧族的希望,除了修为不行,其他样样可靠!连炼丹都会!可比族长那个就会喝酒睡觉的老头强多了!” 他们说着,又嫌弃的地看了眼不远处抱着酒葫芦睡得四仰八叉,直流口水的沧无语,眼珠一转悄声道:“甜甜,你要当族长不要?” “你要是想,咱们现在就把族长暗杀了,这位置就能空出来了!” 沧孑:“……” 他温润谢绝了族内好心的亲友。 片刻后,终于送走了这些人,一只妖走到半路忽然想起来,“咦?甜甜这次炼丹怎么是用本体?” …… 沧孑服用丹药后开始潜心突破,烛九一具尸体无所事事地荡悠着。 虽然她看似在飘着,其实正在借助魂力调动体内灵力修复躯体。 健康的时候接纳她的神魂都有些勉强了,更何况受伤时。 她之所以想去参加百鬼妖行,有两个原因。 其一是妖行优胜者的奖励中有一颗珍稀的圣品培元果。 它的作用是固本培元,稳定魂躯,是炼体者、魂修或患有离魂症之人梦寐以求之物。 烛九想要那东西来滋养月上霜躯体,以便于更好地容纳她的神魂。 另一个原因则是,沧孑这位孽神在这,那么容器理应在周边,可能是某一族、也可能是…… 烛九想起自己在珈岚城吃的亏,怀疑的视线定在睡得很安详还打呼噜的沧无语身上。 星君无语道:“你对他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呢。” 但是烛九现在看谁都像凶手,因而还是去探查了一番。 不过去之前忽然接到了百合的传讯符,烛九打开,内容很简洁。 百合:死了? 烛九:你翅膀硬了? 百合:我其他地方也硬。 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谁还能继续这个话题? 烛九:什么地方? 百合叼着糖葫芦,吃的小脸鼓涨。 她面无表情:对您忠诚的心,坚硬如铁,猛如钢。我愿经历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只愿您从桥上走过! 烛九立刻反应过来:你花我灵石了!!! 百合:饿饿,饭饭,糖葫芦呼呼呼。 烛九:yue~ 百合:烛九姐什么时候来找我,想你想的睡不着。 现在百穗城森严的很,墨怀樽果然不是好相与的,他坚信烛九同谋就在城里,城内掀起搜查,城门也把守的极为森严。 百合身上虽然自有一套初始易形,但若是出城面对严苛的盘查就有些立不住脚了。 百合的意思其实就是提醒烛九,自己这个倒霉牛马还被困在城里,什么时候把她解救出来! 烛九心知肚明,回:那你控制一下,我喜欢暗恋的感觉。 百合:…… 烛九:稳住不慌,大荒这边盛会,他很快就没空搭理你了,因为他的强来了。 百合:……yue。 …… 风梧林虽然看着不小,其实有意识的妖并不多,大部分都是普通妖兽,他们要到元婴期才能化形。 但妖的后代有一定几率在出生时就能化形成妖,比如沧孑。 风梧木虽属同族,但不分血缘后代,因而长相各不相同,有的躯干笔直高壮,树杈少,有的老树枯藤,低矮,但林荫广。 沧孑是属于观赏性拉满的类型,繁茂挺拔,形状优美,树叶是金红色,风过时,如流动的火烧云。 沧无语醉酒现出本体,他在沧孑的边上,一对比,像随便长长的歪脖子树。 不过胜在其伸展时像撑开的巨伞,在整个风梧林都醒目异常,也是另一种震撼。 烛九仔仔细细检查一圈这老树,发现树根下有一个内部隐藏空间。 她当即神色一肃,“有猫腻!” 星君冷笑:“我早知他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果然都是装的!难怪沧孑这孽神这么弱,果然是这老头偷偷动了手脚!” 烛九仗着神魂行动自由,暗自潜入地底。 一深入地下才发现这老头的树根又深又广,连烛九都看不到边,她不由咂舌,“妖植活的越久,树根越广博,这得有千年了吧。” 光看年轮还是不如直面盘虬轧根的震撼。 难怪这么摆烂还能稳稳当当地当族长。 两人越发坚信这老头有不可言说的秘密,一脸冷笑地进入隐秘空间。 然后迎面一整空间的酒坛,满满当当,一点缝隙都没,酒香浓的两人怀疑自己都要羽化登仙。 两人:“……” 所以沧孑每次卖身后交给沧无语的钱,都被他拿来买酒挥霍一空了吧。 什么“我先帮你收着,等你修为高在给你”,全是谎言! 星君一脸嫌弃:“我就说这老头不可能有什么吧,你非要看,浪费精力!” 烛九:“……?”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人生每一天都是现场直播,但星君的嘴是一场又一场彩排。 她与星君互相埋怨地出来了,对着沧无语骂了半天没出息,然后飘向其他风梧妖。 前面说风梧林的妖并不多,有也多半是老头老太,四五百岁起步,因为天生天赋不行,只能靠资历熬修为。 这群人起先还聚在沧孑那儿看他炼丹,现在再次闲来无事聚在一起。 星君又兴奋了,“走,去听听他们在密谋什么!说不定线索就在只言片语中。” 烛九微笑道:“这可是你说的,要是没有呢?” “你根本就不懂桥头村口这四个字的含金量。”星君相当自信。 “行,没有就喊祖宗。” 烛九揣着手飘过去细听。 第154章 前途无亮 穿着绿裤衩的沧二语气敬畏道:“我跟你们说,今年四妖子都请了外面了不得的大人物。” 所谓四妖子,即妖皇、以及三大妖王所培养的继承人。 随着实力的此消彼长,妖王同妖皇一样并非恒久不变。 如今的妖皇是凤鸾族,三妖王是黑虎族、 鲛人族、和灵蛇族。 这次妖行,从目前来看还是一皇三王的族群强的更超前一些,下面还没有出现黑马的端倪。 沧二接着说自己外出给别族当牛马时听来的消息。 “鲛人族请的是闻人瑟绝,虎族吸取往年经验,这次没选多强的,选了个取长补短的,在人族散修那边挺有名,叫乐淘淘。” 沧四:“那凤鸾跟灵蛇族呢?” “重点来了,凤鸾族那边的‘鬼’竟然是绝崖真传楚弋!!” “就那个昨日在百穗城闹得挺大的楚弋?听说这人很傲气,没想到凤鸾竟然能请到,妖子青渠也不弱,那这次他们不是稳了么。” “谁说不是呢。”众妖都点头赞同,看来下一任妖皇还是凤鸾族那边。 “说了半天,那灵蛇族呢?” 沧二继续道:“这个是我今天给他们装修洞穴偷听到的,我当时没啥存在感,灵蛇公主无意间提了一嘴。” “……好像整的挺隐蔽的,现在都没人知道,叫什么徐俊大。” 烛九、星君:“???” 巧、巧合? 不是,啥玩意,徐什么,什么大? 星君质问:“烛九幽,你昨晚趁我不注意偷偷出去找小三了?” 烛九:“放屁,我要找也不能找条雌蛇啊!” “你饿了一般不管到嘴的是男是女,是人是鬼的吧。” 烛九:“……”是什么让你对我有如此大的误解? 百穗城那事,大家都被烛九和楚弋等人占据了注意力,到最后徐俊大这个举报人倒是美美隐身。 反正凭众妖的信息网都不知道徐俊大这号人物。 不过虽然不认识,但也没看轻。 爆炸头的沧三扇着树叶子浑不在意,一脸轻慢,话语中满是免费打工仔的怨气。 “这些人位高权重,给自家妖子选的‘鬼’自然是人中龙凤,次次都是如此,有什么好稀奇的,说实在的,这些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渴了端茶、饿了递餐、热了扇风才是我们的使命。” “有时候觉得族长这么颓废也是好事,毕竟妖行秘境每次开启,都是风梧族长支撑。” 妖行是在妖皇殿镇殿之宝沧澜境中举办的。 沧澜境要维持运转,需时刻注入灵力,这一注入就得有十天半个月,寻常妖族大能由于灵力太强盛,还真顶不住这么持久的消耗。 而他们族别的不行,主打的就是生命力顽强——割完一茬来年还有一茬。 灵力虽弱,胜在绵长纯净——族长甚至可以徐徐输出半个月不合眼。 木质坚韧清香——是各族置办洞府新穴必伐之木。 最重要的是这个族群好欺负还免费,妖兽以上,风梧垫底,可不是开玩笑的。 烛九称之为:妖中大怨种。 生前是牛马,死后是干柴,为妖族奉献毕生之力。 说不定外面某座栈道就是用他们自己的躯体建造的,哦,还是他们自己建的。 惨,太惨了。 难怪沧孑这么拼,也难怪沧无语这么颓废。 实在是前途无亮。 沧三赤裸裸的话一出,硬是把刚才准备研究“贵族”八卦的老头老太们给干沉默了。 胖墩沧四终于忍不住骂出声,指天吼道::“靠!这些吃树汁馒头的畜生!!” 沧三食指竖在唇边抵了抵,神神秘秘地弯腰,一副有秘密要说的样子。 众人立刻头挨头凑在一起,紧张又好奇,“什么?” 沧三,这个老太太邪魅一笑,用气音道:“被他们听见你不能笑着做贡献,咱们又要遭老罪喽~” “……”你是魔鬼吧。 玛德,更心酸了。 沧二愣了愣,眼圈一红,硬是没憋住哭出声,眼泪流过形成沟渠的皱纹,变成悲伤的小河。 他撕下绿裤衩一角揩眼泪,“正义呢?公平呢?苍天你睁开眼看看风梧族,为何进化不带我们?” 沧三挠了挠绿色的爆炸头,充满社畜气息地重拳出击,“正义或许会迟到,但过几天在现场当牛马的时间万不能迟到。” “……” 沧四受不了了,他把沧三推搡开,“你他奶奶的,这么现实干什么,大白天的不能想点开心的,看老二都伤心成什么样了。” 沧三双手插兜,抖腿道:“伤心了就哭呗,还能死咋的。” 沧二哇的一声哭的更大声了,裤衩子都快撕光了,众苦命人连忙劝慰。 闹哄哄一阵,忽然传来沧无语的声音:“你们哭啥子呢,我死了?” 众妖一看,沧无语揉着眼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沧三解释道:“自然不是,族长您死了他们不会哭的。” 沧无语:“……” “你们给老夫放尊重点,老夫堂堂元婴期,怎么说也是整个风梧族实力最强的妖!” 他双手负背,老脸一沉,瞧着倒是很有几分凌厉气势,就是眼睛下的眼屎破坏了一切氛围。 众妖都不当回事,但沧二是好心人,将消息又说了一遍。 听到徐俊大时,沧无语果真神色一变。 他眼中闪过惊疑,稍一思索后严肃叮嘱他们,“这事从今天起,到百鬼妖行开始之前都不许再说出去一个字。” 众人看清摆烂族长眼底少见的认真严肃,忍不住问:“这徐俊大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了!徐俊大按照甜甜的推测应该是烛九同伙才对啊! 她参加这妖行又是什么目的? 总之,这是件他想不通、水很深的事,凭他们风梧族的身份,还是不要探究了。 沧无语不好解释,只得道:“这事传出去,会让风梧族本就艰难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 众妖:“!!!”就这生活竟然还有下降空间? 他们打了个寒颤,立刻打消了四处八卦的念头。 沧二更是神色凄苦,完了,听到不该听的秘密了。 沧无语道:“难得都挺闲,快回去修炼吧,时不我待。” 众妖简直不敢置信这是沧无语说出来的话。 果然,下一瞬,他认真说:“每一个族群都需要有人负重前行,那为什么不能是老夫岁月静好呢?” “……” 沧三再次插兜抖腿:“非也,咱们是给下面的妖服务,您努力修到了元婴期,是要为沧澜境和坐在王座上的大妖服务的。” “这就叫——吃得苦中苦,服务人上人。” 沧无语:“……”可恨,没想到他已经如此摆烂了,这世上还有东西能破他防!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第155章 忙,忙点好 自从上次听到了沧某某们的谈话,烛九就对那位很可能打着她的旗号的“徐俊大”二号很好奇,不过她还是耐心等了两天。 这两天风梧林的各位都很忙。 烛九忙着修复躯体,沧孑忙着稳固修为,修习术法,但每天还是非常执着地对着她飘摇的尸体认真拜一拜。 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挺迷信。 沧无语忙着在最后逍遥快活的两天拼命买醉。 每当烛九怜悯其看似潇洒颓唐,实则很可能内心苦闷无法排解,唯有借酒消愁时—— 对方都会给她致命一击,边咂嘴边醉醺醺道:“如果人没有理想,那和无忧无虑有什么区别。” 啧。 底下的沧某某们也懒得搭理他,不过会经常来看望一下沧孑,给他浇浇水铲铲土唠唠嗑,每天也很忙。 沧二要去占地一千两百亩的高等妖娱乐场修绿化。 虽然说他每次热了扇风时用的都是妖皇殿派发的“珍稀土地资源,给低等妖一个家”的绿叶宣传标语。 这任务繁琐冗长,不过还好沧二虽然经常哭哭唧唧,但超有耐心,因为出差错他就会被当蹴鞠踢。 沧三要去运维鲛人族的陆地泳池,令其全天候运转,保证鲛人族每天起床时都能徜徉在流动鲜活的水中。 沧三深刻悟透这骨感的现实,干的很卖力,因为失误了会被拖进水里剪成树桩。 他每天回来时还会偷摸带点鲛人洗澡水,浇灌在边上纤细发黄的风梧木上。 后者果然在贫瘠中泛出一抹生机,宛如沧三麻木的脸上乍然出现的光亮。 …… 总之,都很忙,但又没灵石。 烛九看了两天直摇头,惨,太惨了。 但还有更惨的。 百鬼妖行正式开始前夜,一伙人笑嘻嘻闯进风梧林。 “说来说去,其他的木都不及这风梧木质光滑细腻,又蕴含着一股持久清香,稍加点缀涂层,便华丽十分。” “这才配得上诸位妖子身份。” 这群人与沧孑骨龄相近,为首的是四个姝为尊贵不凡的妖,烛九从这四人形貌分辨出,这就是传说中的四妖子。 他们被身后拥趸簇拥着,闲庭信步走进时,宛若步入琳琅满目的货品商铺。 整个风梧林宛如惊弓之鸟,风止叶滞。 灵蛇公主紫色绞纱缠身,裸足金玲,一身饰品彩光如霞,长相娇嫩妖娆,眉尾蜿蜒上挑,行态自含蛇媚韵味。 她掩唇嗔笑,“去给我找一截好木,若是让我输给了其他妖,你们便提着彼此的头来见吧。” 身后各种各样的妖顿时打了个寒颤,跪地应声,各使手段钻入林中。 另外三妖子也不甘落后,扈从皆去,四人则不急不缓向深处走。 眼下四妖子中,只有灵蛇公主夜今白的“鬼”未曾泄露半分,神秘得很。 他们今夜虽名义上是比一比谁制出的木偶更出彩,实则是暗自打听夜今白的“鬼”是何方神圣。 彼此都是背地里恨不得弄死对方的竞争对手,未知显然让人心中不安,他们破天荒凑在一起。 三子目光交汇,鲛人族妖子凭忘忧当先开口,她的声音有着鲛人族特有的空灵和纯洁,可以轻易令人放松心神。 “说起这驭灵雕琢木偶之术,要想木偶浑然天成、流畅无挫,中途精神力、灵力不可有片刻迟滞游移。” “放眼妖族,能做到这般精细与专注的,非今白姐姐莫属。” 相比起人族虚伪的九转十八弯,妖族总体还是偏直白一些。 凭忘忧心想她们鲛人族高瞻远睹,日夜苦读人类社交圣经,这不就用上了吗? 社交第一条:见面一顿夸。 夜今白果然神色舒绽开,幽紫色的瞳孔泛上愉悦。 跪舔她的人不少,但能被看不惯她的同级之人恭维,那才值得兴味几分。 黑虎族妖子黑霸天,长相英俊勃发,浑身肌肉发达有力,小麦色的肌肤健美十分。 黑发披散,但头上有一对毛茸茸的挺翘虎耳。 他看了眼凭忘忧,回想起他爹告诫他的:不会就抄!鲛人族都心机深,凭忘忧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黑霸天当即抖了抖耳尖附和道:“忘忧大妹子说得对!” 凤鸾族妖子青渠,一身清霜赛雪的孤高傲气,矜贵地抿唇不语。 “忘忧妹妹谬赞了,姐姐也就这方面拿得出手了。” 夜今白笑的迷魅,然后含春眼梢瞥向黑霸天,晕紫的青葱指尖虚拂对方健硕鼓起的胸膛。 “霸天弟弟,今晚去你那儿坐坐?前几日从外面得了瓶佳酿,姐姐送你当小礼物哦。” 黑霸天见惯了夜今白的作态,但还是有种被软体动物缠上的惊悚感,他耳朵受惊地趴下了。 果断道:“不去了,我爹不让我跟你玩。” “弟弟都不小了,怎么还听你爹的话,你爹自己左拥右抱好不快活,怎么就让你埋头苦干?” 夜今白饶有意味的话语自红唇中吐出,赤裸的眼神仿佛已经像蛇一样钻进黑霸天的衣服,贴近结实的肌肉。 黑霸天成功破防了,鸡皮疙瘩起一身,握了握拳很想一拳挥过去,但想起他爹的告诫,忍住了。 他还没做出回应,青渠先冷笑一声,清凌凌道:“夜今白,这里可不是万蛇窟,发情也不看看场合。” “怎么,你嫉妒了?”夜今白笑吟吟,“要么今晚去你那?” 青渠一蹙眉心,仿佛高贵的身躯受到了玷污,冷斥:“住口!” 眼看开场逢迎即将在队友的倾情赞助下走向兵戎相向,凭忘忧默了默,选择直入主题。 “不知今白姐姐选的‘鬼’是何方神圣?如此神秘,想必来头不小吧,难道是绝崖哪位?” 凭忘忧心知不太可能是绝崖,绝崖真传一共有三。 首席墨怀樽明确表示不参与,楚弋已被凤鸾族请去,风止意才入门,况且修为也不够,也不可能。 至于再次一些的内门弟子……绝崖内门弟子前面几位虽也强悍,但前有凤鸾请了真传楚弋,灵蛇族怎会在身份上被平白压一头? 不过嘛。 社交第二条:先说个错的引诱对方接话。 凭无忧这话一出,另外两只妖也不插话了,黑霸天表面不在意,耳朵已经精神抖擞地竖起来。 夜今白自是知道凭忘忧今晚聚这一场的意图,她笑意不减,面色很稳。 “别心急嘛,直入主题是不会快乐的,先来点前戏才更欢愉,不知道那群小鬼有没有找到我满意的木材。” “啊,风梧族的土地真是干燥扎脚,也难为他们还能长得这么讨喜啦。” 夜今白言罢,紧跟在后的同族蛇女挥手间便卷尽一路风梧叶,铺就地面。 绵长的绿色地毯,铃铛清脆,芊足踏上的触感光滑清凉。 夜今白微蹙的眉心松了松,赞许地看了眼蛇女。 凭无忧闻言,便知夜今白是打定主意不会说了,心下失望,但面上不显。 不咸不淡看了眼干裂的土地以及嫩绿的叶毯。 笑赞一句:“泥沼中开出花蕾,石缝中长出嫩芽,滴水穿石,向来是最值得称颂的可贵品质啊。” 说罢,亦是一脚踩了上去,同时被脚下的触感惊艳。 还是夜今白会享受呢。 舒服。 第156章 顺手的事 在四妖子慢条斯理落在后面边走边说时,风梧林深处。 众妖也不傻,都很清楚真正的好木材,得是年份久远、长势魁梧的,这一类大多在最深处。 但路上碰见看着还不错的也不是不能伐掉拿来货比三家,或者偷摸藏着带回去。 再或者兴致到了毁干净,花个喝杯茶的功夫,驻足欣赏灵木在烈火中挣扎的灵动凄美。 赞其自然之美胜于任何精心的雕琢。 让生命致于绝境,给予其不可承受之痛,令其挣扎哀嚎,可以为部分妖物带来极致的快感。 总之,顺手的事。 至于其是否生出意识,是否成妖,谁会在意呢。 弱唧唧的哭喊声,像风中残凉的烛火,风一吹,就灭了。 一时间,风梧林各种妖气和力量闪烁。 自上而下看,本就残损的族地,大片大片林木倒地,消失,露出丑陋的地面。 像失去遮盖的肌肤露出被灼烧过的旧疤痕。 一度像极了烧杀抢掠现场。 像带来动乱的瘟疫,正在向中心蔓延,也在向沧无语、沧孑靠近。 烛九神魂飘在半空中时,便看到这一幕。 她低头看向沧无语,后者身为族长,显然早已感知到一切。 他从醉梦中惊醒,灵识扫掠下,神色怔忪一瞬,然后复归僵死般的冷漠、无动于衷。 沧孑刚筑基,感受到动静后就猛然化出人形,他眼中满是怒意和悲愤,那些妖子,又要雕木偶了么。 但这时,沧无语传音给试图反抗,保护后辈、同族,或自己的沧某某们。 “这么些年我说过很多堕落的浑话,你们都不当回事,我也不在意,但有一句希望你们现在能听进去。” 他语气难得沉重,使得众或怒意升腾、或麻木惶恐、或悲伤怨恨的沧某某们都愣了愣,难得听他说完。 沧无语低着头,看不清脸上表情,他沉声告诫道:“按照以往的经验,挣扎只会更惨烈,不如躺下吧。” 又慢吞吞地、舌尖像含了砂砾说:“族人们,明知山有虎,不去明知山。” 众妖的心,像春日被寒流侵袭,像激情顶点被猛然袭鸡。 很心冷,很痛苦,很愤怒。 但没用。 过去,试图反抗的老头老太,无一例外遭到了开膛破肚,仅仅抽走木心都是轻的。 沉默忍受或许真的是唯一的出路吧,有妖其实是认同的。 但当这句话是沧无语这个族长说出口时,他就成为了爆发情绪的宣泄口。 “沧大,这世上,怎会有你这般软弱无能的族长!你愿意眼睁睁看着他们死,你就看吧!” “喝着你的酒,日日夜夜,醉生梦死地看吧!” “看所有人死光了才好!看风梧族只剩你一个人坐在那儿才好!” 沧四悲怒地吼了一声,并未听从劝告,转身义无反顾投入了远处的动荡。 寂静了一瞬,有妖默不作声跟了去,有妖低着头停在原地。 不是逃避。 而是不能所有人都去……因为下一次还需要有人站出来。 只要动静闹得够大,够难看,那些妖就会尽兴,就会提前退走,或者被族中人召走。 这也是经验之一。 沧无语紧紧抱着怀中酒壶,听着咒骂,双目无神,呆呆呢喃道:“怎么就不听劝呢。” “没用的,都是没用的,所有努力,都是没用的。” …… 沧孑并未退却,也并未冲出去,他永远在尝试用另一条路去救自己的族人。 今时不同往日,从前即使他去妖皇殿诉状亦无人问津,甚至被毒打一顿,但今天不一样。 今夜大荒有很多外来人类,他的目标是绝崖人。 因为其他任何势力,都绝不可能会为了区区风梧族谁谁谁的死亡,而责备一皇三王的继承人。 绝崖……绝崖名声在外,威严公正,其门下弟子端方自持,惩恶扬善。 但他不信。 沧孑眸色暗沉,眼底划过嘲讽之色,攥紧拳。 多年碰壁,他知道这世上多的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绝崖的水分有几分? 他位卑言轻不得而知。 但希望只有这一分,他要试试,所以必须去。 沧孑行动前看了看怀中宛若睡着的烛九尸体,用术法挪出一个坑,将烛九埋了进去。 “这里也没什么可以躲藏的隐蔽之地,只有地底了,你先将就一下吧。” “待我回来……”沧孑说到这里忽然顿住,浸润月光的视线缠上烛九秀美的面颊,完美的温柔裂开,泄露一丝离别的缱绻。 只有一瞬。 他敛了敛睫道:“若是回不来……” “算了,即使回不来,凭你的实力,天大地大,有何不可。” 沧孑勾了勾唇,这是烛九第一次见他笑的如此难看。 “烛九,我每日拜你,并非期盼你能带给我什么。” “我只是单纯的嫉妒你,若我能有一分肖似你多好,天赋、实力、名气……” 沧孑眼中闪过赤金色的光,说着这些话时,神色仍和煦至极,但也平添诡魅。 “他们都说你是邪修,因为你杀了人。” “但我身后这些人难道不算么,人道邪修十恶不赦,可若能让我如你一般强大,邪修又如何,起码我可以杀光那些妖。” “你是正、是邪,一点都不重要。” 沧孑将一只新鲜沁露的风梧花别在烛九鬓角,深深看一眼,手中掐诀,将烛九埋入地底深处。 一般来说,那些妖不会往下探查。 沧孑走向了妖皇殿,因为楚弋在那,他是凤鸾族的“鬼”。 第157章 不配无上 烛九回到月上霜躯体中。 但因为离体三日之久,她虽进入,但神魂越发完善的她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从勉强适应到操控自如,至少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 这个过程在此刻堪称漫长。 地底安静如斯,与地面上的地狱景象浑然不同,烛九皱紧眉,神色冷沉,却无能为力。 星君愤怒道:“我都看见了,他们连生出灵智的妖也没放过!这哪里是寻找木材,分明是屠杀!” “不仅如此,妖皇殿青渠那个装的要死的妖竟然也参与在内,简直不敢想这大荒平日里得乱成什么德行。” 相比起动物系,植物系要生出智慧往往更难。 风梧林的位置在大荒最东面,时刻抵御着从裂沙地吹向大荒的狂风,生存环境堪称恶劣。 对风梧妖来说,每一个新生妖都珍贵无比,被族人格外照顾。 但现在转眼间便死了几十只。 且,还在继续。 …… 沧孑用平生极速到达妖皇殿。 妖皇殿所处位置极为巧妙惊艳,它像一个庞然仙阙宫宇,在万丈渊涧上方半空中。 雾气缭绕,霞光璀璨,不似凡尘景象。 住在那儿的妖皇一族,高高在上俯瞰整个大荒。 仿佛下方是妖,上方是仙的巨大差距。 沧孑无心欣赏这景象,看一眼深不见底的山崖,闭了闭眼,压下心悸。 他抬脚向空中走去,这一步看着仿佛在跳崖,但却并未踩空,一道波纹横空出现。 沧孑在透明的阶梯上快速攀爬,向那遥不可及的地方一步步接近。 自妖皇殿门口向下看,宛如一只弱小的蝼蚁误入仙境,不会飞翔,粗鄙地步行。 与凡人勇闯仙宫也相差无几了。 什么修为什么身份啊,御器不会,灵器没有,修为不够,竟然也敢来妖皇殿贻笑大方? 看守天门的一列凤鸾天门军笑到捧腹。 “哈哈哈,我就知道这么没用却还敢往妖皇殿爬的又是这小子!” “别这么说,能攀上九千阶梯,好歹说明这小子……不是个残废哈哈哈!” “乐子罢了,好歹能解解闷,真可怜,难道以为咱们真的会放他进去?” 所谓两手空空的通传、静等,也不过是体面的拒绝,会认真执行这套流程的,多半不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人物。 天门军们看门多年,实力不咋,但已然火眼金睛,来者什么身份,进不进得去,一眼便知。 四只妖边笑边肆意讨论,不时神色阴邪地低头耳语几句,只有最左侧缺了一只耳朵的凤鸾妖站在一边未曾参与。 此时沧孑终于爬了上来。 一妖惊讶:“我道今日怎这么快,原来是筑基了!厉害厉害。” 看似夸赞,实则眼中的轻蔑都要溢出来了——虽然他们也才筑基。 沧孑习惯了这些言语和轻视,脸上温润笑意不减,只是眼中冰寒,他先道:“风梧族沧孑,求见妖皇冕上,劳烦通传。” 他不敢说楚弋,因为这会引起这些人警觉。 “大胆,堂堂妖皇,大荒之主,岂是你一区区小妖说见就见的!还不快滚!”呵斥的是独耳凤鸾妖,他在众人拿沧孑取笑玩乐前开口。 “别怪我没提醒你,明日可是大荒的大日子,妖皇殿贵客如云,你若再敢像往常一样胡闹,可就不是一顿皮肉之苦的事了!” “小心那条不值钱的贱命交代在这!” 独耳凤鸾妖说的凶狠,实则是提醒沧孑勿要找死,赶紧回去。 这也是唯一一个每次都不曾真正动手欺辱他的人。 沧孑心如明镜,自然清楚,但像从前一样,他也注定不可能听从告诫。 “哎,别啊,沧孑老弟与咱们也算熟识了,好不容易来一趟,说话哪能这么绝情呢。”一个眼角生痦的天门军伸手阻止道。 他吊儿郎当勾住沧孑肩膀,“妖皇事务繁忙,怕是不得空啊,这样,我先帮你通报,你先回去等等,等冕上空闲时,自然会见你。” 最左面妖佯装苦恼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沧孑老弟看着还有什么事要说呢。” 痦子天门军皱了皱眉为难道:“办法……倒也不是没有。” 沧孑内心疑惑,这是整的哪一出?从前不是直接开打? 但难免升起希望,眼中亮起细碎的光芒。 谦谦君子,一退三步,躬身深揖,“还请明示,沧孑必定感激不尽!” 三天门军对视一眼,无声狞笑。 痦子妖上前,挑起他线条分明的下巴,隐晦摩挲几下,叹息摇头道:“你可知,哥几个夜夜守着这天门,内心孤苦的很。” 沧孑常年混迹楚倌,岂会不知这含义,他面色一变。 痦子军终于忍不住淫笑道:“你若是现在脱光衣裳,跪在哥几个面前,求我等垂怜,办法……也就有了。” 沧孑脸上笑意早已消失,宛若深渊之冰,寒意森森。 但仍旧俊美异常。 恍惚间,他竟认不出这是否是在光明正大的天门之前。 痦子军见状,阴沉与恶意一闪而过,他扬手,一巴掌甩在沧孑右脸。 力气很大,但沧孑站稳了,只是脸被打偏。 痦子军再次抓住他的下巴,摩挲他淡红的唇瓣,眯眼冷笑:“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这么看我!” “想救你的族人就照办,区区羞辱而已,到底是尊严重要,还是族人的命重要?” 痦子军很爽快,那种欺凌弱小的感觉,看美丽的猎物被自己一步步逼入绝境的快感,简直令他兴奋到战栗。 其他两人亦大声附和,只有独耳妖深深皱眉,满是不赞同:“这里是天门,如此行事实在不雅,若是被瞧见,于妖皇殿尊严有损。” 左面妖推了推他,“这大半夜的你见过谁来啊,就是有人来也多走镇门,谁像他一脚一脚爬上来走天门!” “之前你不合群就算了,今天你要是敢坏我们兴致,别怪咱们不客气,哼。” 独耳军攥了攥拳,想起自己家中境况,终究是闭口不语,只能怜悯地看了眼沧孑。 碍事的少了,三人更猖狂,一番泄愤的拳打脚踢,将沧孑按跪在门前,催促沧孑做出选择。 后者却忽然对三人笑了笑。 早知道的,不会这么走运。 艳红的巴掌印印在瓷白温雅的面庞,一缕凌乱墨发抿在唇边,如水墨画的眉眼绽出一丝危险的靡丽。 形如在乌烟瘴气的酒馆,看见被欺负、被灌酒到脸红的皎皎君子。 痦子军三人看的满目惊艳,怔在原地。 这可怜的君子说了三句话,用了灵力和扩音术法,因而超大声。 “大荒风梧族少族长沧孑,于妖皇殿天门,请见无上绝崖真传楚弋。” “风梧有惨事,乾坤未见,苍天无眼,妖皇殿纵恶逞凶!” “若世间再无道理,无上绝崖受九幽供养,亦不配无上!” 狠绝悲怆的声音震荡在偌大的、如斯高贵的妖皇殿—— 像恢弘的丧钟在为谁而鸣。 所有听见这道声音的妖或人都愣住了。 这里是哪儿?是冷酷森严,掌控妖族的大荒权力中心,妖皇殿啊! 谁从边上走过不得凝神屏息,生怕呼吸声惊扰到一片优美的云彩。 天门军四人不敢置信地看着手中这个含着温润的笑,却神色癫狂的少年。 那双眼,在至暗的深渊徘徊,在光明的顶端灼烧,飞蛾扑火纵身一跃。 痦子军像被岩浆烫到,猛然松开手倒退三步,眼现惊惧,对疯子的惊惧。 刹那间,无数灵识自内外探出,凝固在沧孑身上。 其中几道气息甚至一出现就抱着森冷杀意,它们降临时,沧孑瞬间喷出一大口血,踉跄趴在地上。 “五体投地”,像最微不足道的蝼蚁,爬都爬不起来。 在被碾压成肉泥的瞬间,有一人出现,那些气息便如遇见天敌,触电似的全数收回。 沧孑看见一双云纹游弋、处处精致的玄黑靴履。 他漫不经心地走近,透着赏景看花的闲情雅致,驻足在沧孑面前。 真是高贵的一双脚。 那只脚抬起,踩在沧孑肩上,迫使对方抬头看向他。 沧孑看见楚弋那张凉薄冷漠的脸,以及陆续出现的妖皇等人。 她们嘴巴张合,在冷厉恼怒地叱责他。 但往常见一面都好难的人啊,此刻却未曾越过楚弋一步,也未曾越过他做出决定。 好生有趣,这就是权势么。 沧孑又忍不住笑了。 楚弋扫了他两眼,眼中划过一缕意外,他嗤笑一声,“是你啊。” “世间人、事果真奇妙非常,筑基期一个个都这么嚣张。” 但也没多提,不顾周围劝阻,只继续道:“口气很大嘛,敢编排绝崖,行,给你个说话的机会。” “说不出我满意的,你便死吧。” 第158章 安静些,你们很吵 彼时,另一边。 沧四冲进妖群,趁妖不备救下几只即将惨遭毒手的小树苗,其他妖猝不及防被强有力的树枝袭击倒地。 众妖看清沧四后,眼中轻视,冷笑道:“老东西,不想活了!还敢反抗?” 几声怒骂后,各种攻击落在沧四的身上。 沧四一面化为巨大的本体,搅弄风云,剧烈反抗,一面暗中将受惊的小风梧妖送走。 沧四元婴初期,攻击他的妖个个金丹元婴。 数量碾压便罢,植物系天生不善攻伐,天敌又多,只片刻便被打的狼狈不堪,枝杈毁了大半,好不容易才扑灭身上的火。 沧四很痛,但好在这些人过于生气,没注意他把小妖送走了。 正在这时,夜今白四人恰好花团锦簇地来到现场。 青渠高高在上,眉心一枚赤金色的火焰纹印,神圣高洁,不染纤尘。 他平淡地看了眼乱象,眼中划过疏离的厌色和不耐。 众所周知,凤鸾族妖子,现今妖皇殿首席青渠,喜静,喜净,喜敬。 夜今白妖娆的笑意却未曾落下半分。 其手下狐妖见了她,脸上狰狞的神色一变,也顾不上沧四了,将自己收集的好木连滚带爬呈上去。 谄媚道:“灵蛇公主,这是刚从一个老东西身上伐下来的,灵性未散,色泽鲜亮,若是用它雕刻,定然事半功倍!” 那原木粗壮,应是有四百年树龄、靠近根部的主干。确实好,随便一个木匠见了都挪不开眼。 凭无忧笑着夸夜今白得一好木,内心觉得无趣至极的黑霸天机警跟上队形,“无忧大妹子说的对。” 凭无忧:“……”烦死了。 但还是要他爹的保持微笑。 这时,其他妖子手下也恭敬奉上所得。 众狗腿子都是一起行动的,对彼此心知肚明,自然不会挑的相差多少。 凭无忧笑眯眯道:“干得不错。”蛤蟆妖顿时欢喜不已。 夜霸天抡起一人粗的原木,就差没打一套组合技,自然也没意见,他本来就觉得今夜凭无忧组织的活动无聊透了。 青渠冷淡看去,面无表情。 夜今白却懒懒瞥一眼狐妖呈上的原木,没说话。 狐妖心一沉,这是不满意的意思。 凭无忧见状,眼珠微转道:“次次都是这样的货色,也太无趣了些。” “没有更好的吗?” 狐妖一愣,见灵蛇公主与凭无忧相视一笑,便知前者意思,但是…… 在往上就是五百年的了,对风梧木来说都算族中长者,妖皇殿曾有令不可斩尽杀绝,省的触底反弹。 除非对方不知好歹。 灵蛇公主玩着漂亮鲜嫩的指甲,“怎么,还要我们亲自动手?” 狐妖打了个寒颤,踌躇地看了眼妖皇殿的青渠。 才看一眼就被一股大力扫开,狠狠撞在树上,重伤现出狐狸原型。 她第一件事就是跪行到夜今白脚下,“灵蛇公主饶命!” 夜今白柔柔笑了几声,“我哪有权饶你的命,你该去跪咱们的首席青渠才是,只有凤鸾族说的才算。” 狐妖哪敢真这么干,连连磕头,一边磕一边内伤吐血,根本不敢停。 蛤蟆妖就机智多了,他深刻地知道:在大荒只有两种阶级,妖子和她们的爹娘,以及剩下的畜生。 阶级即规则。 没看青渠都不带皱眉的,这草菅妖命的神色还不懂吗,他们直接照办就皆大欢喜了! 且看他今日揣测上意,舔的凭无忧心服口服。 蛤蟆妖立刻朝凭无忧深深揖首,激动道:“无忧少主,要说真正的精华,那还得看五百年朝上的老树!” “风梧族长千岁,不过明日还需其支撑沧澜境,不好动手,但其地下还有八百年的沧二沧三和沧四等妖!” “我都不敢想这等品阶的木材在您和其他几位少主手中,得雕出怎样鬼斧神工的灵偶啊!” 那语气、那神态,无比真挚恳切,光看表情都心生舒适。 黑霸天连看好几眼,这难道就是他爹口中的顶级马屁精? 不愧是鲛人族的首席狗腿子! 凭无忧果然忍俊不禁地笑了,显然很满意,“你倒是机灵,那还不快去。” 沧四眼见着这一番变故,惊恐愤怒,这些畜生!今日竟然一条活路都不给! 他朝青渠吼道:“青渠少主,妖皇殿明文规定不可对生出智慧的妖动手。” “你是妖皇殿首席,大荒最尊贵的少主,看着我族在凤鸾族的统治下受此迫害,难道就这么袖手旁观吗?” 青渠睨视,目下无尘,冷淡又厌倦道:“我只知道,不够干净有序、平整和顺的东西,只需除去聒噪的症结即可。” “安静些,你们很吵。” 第159章 真的假的啊 如果说夜今白和凭无忧的行为给予风梧族的只是残酷的欺凌,那么青渠的话就像最后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甩在风梧族的脸上。 不疼,但足够绝望。 如果连代表正理的最高统治阶级都是施暴的一环,那风梧族的未来已经无药可救。 沧四的神情宛如溺水时只剩最后一口气的猴子,怨恨、哭笑、灰败。 有点儿滑稽,挺搞笑的。 于是夜今白花枝乱颤地笑起来,“他好像一只快老死的癞皮猴子!” “好了,快点动手吧,在这鬼地方浪费这么多时间,好无趣,空气都那么干。” 妖众听令,一拥而上,沧四虽心知死路一条,但仍奋力反抗。 他不敢骂这些妖,因为若是惹怒他们,他的族人就真的可能会被灭族。 在愤恨悲哀时保持安静,是他唯一的权力。 沧四很快被攀在树体上的妖们击倒,魁梧粗壮的老木倒下时,发出巨大的声响,壮观极了。 但八百年的材料只有一棵,最核心的精华也只有那一小部分,哪里够分的呢。 很快,其余办事敏捷的妖就快速拖着沧二沧三过来。 两妖见已被伐的沧四,无不悲哀怨愤。 黑霸天手下见别人都带了好木,只有他们没找到,顿时懊恼,都怪这些死老头藏得太好,他们才没有为少主找到! 黑霸天看了眼纷乱、尽是断臂断枝的风梧林,蹙了蹙眉,忽然道:“我就用手上这一截好了,不用给我找了。” 反正多好的木到他手里也不会赢,雕不雕的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回去睡大觉呢。 黑霸天耷拉着耳朵,没有什么兴趣。 夜今白三人早知黑霸天这人耐心不好,个性粗狂,只对打架感兴趣,因而只是调侃了几句。 与此同时蛤蟆妖已经带人灵敏攀上沧四的树体,衡量,肢解,精准找出珍贵的一部分,剖出,献给凭无忧。 这原木一出,此前那些便什么也不是了。 连青渠都侧目几分。 凭无忧手指摩挲着这质地极为上乘的材料,慨叹:“若非今白姐姐,我都不知道原来真正的极品是八百年以上的。” 夜今白自得一笑:“我虽实力不如各位,但玩乐方面向来在行。” 这种明显自谦的话可没人信。 凭无忧:“今白姐姐谦虚了。” 眼见着沧二沧三还在挣扎,她神色微闪,示意蛤蟆妖将木材呈给夜今白。 她笑道:“今日说是比赛,其实也不过是想念今白姐姐雕木时的无双风姿,这才寻了个借口,这第一截就先给姐姐吧。” 还是鲛人族心眼子多会来事啊。 夜今白看了她两眼,似笑非笑,颔首道:“那就多谢无忧了。” 但青渠神色明显微冷。 这凭无忧送原木不送给他这个现任妖皇弟子,却送给夜今白,哼,分不清尊卑? 但凭无忧显然是不会犯这种错误的,她手指一划,一截巴掌大的小木从沧四尸体中飞出,落在她手心。 “木心形如妖植心脏,佩戴在身时,可借助其中的生命力愈合伤口,安神引灵。年份越长,妖植木心越珍贵。” “这截八百年木心灵力强盛,虽配不上妖皇殿的富丽堂皇,但给青渠少主留着把玩也可。” 黑霸天眼见着三人在凭无忧随手两个东西后就开始交谈了起来,连青渠都勾起一丝笑意。 凭无忧说了几句后挖出信息,夜今白的“鬼”是个厉害的术修,具体身份名讳不得而知。 黑霸天呆住,等等,他不就低头捡了片树叶,怎么就看不懂了呢。 …… 今夜收获颇丰,知道术修的信息后,他们回去便可以准备相应的应对手段。 是时候结束这次愉悦的夜半踏青了。 而在四人玩着勾心斗角的高端玩家你猜我猜小游戏时,游戏场上的背景音乐——沧二沧三等妖的打斗声也到了尾声。 沧二是个爱哭的老头子,边打边嗷嗷哭。 青渠一声不耐的:“聒噪。” 挥手间赤金色火光窜向沧二沧三躯干。 凤鸾族自称是远古大妖凤凰后裔,向来鸟眼看人低,不把其他俗妖放在眼里,极致的自恋自然得有名火来支撑。 凤鸾一族天生自带的妖火,素来很有名气。 沧二沧三这不仅是碰上站在顶端的天敌了,这是不幸遇上天神下凡,死神降临。 可以说是弹指间灰飞烟灭。 在这弹指间—— 众妖冷漠的脸被照明,像刽子手被砍刀折射的光照的脸庞雪亮。 夜今白拊掌而笑:“好啊,我最爱看火树银花不夜天了。” 黑霸天“啧”了一声,冷淡地避开视线。他爹说过,保持队形,是仍在队中的基础。 沧二仍然在哭,沧三默默围拢树枝抱紧沧二。 好奇怪,平日里怨气连天,真到天命来时,反而一句话都懒得说了。 他睁着眼看那火花在夜色中划过好美的弧度,眨眼间掠向自己。 虽然害怕的浑身颤抖,但他不期然想起沧无语的颓废语录:天无绝人之路,我绝起来真没路。 沧无语,今夜大家都死得整整齐齐,你可一定要藏好啊。 一切都弹指即过。 但在所有人都在见证他们的惨烈死亡时,那火光却“噗嗤”一声灭了。 青渠竖起眉,冷声道:“谁?滚出来!” 冒犯的怒火在灵识扫到半空中的人时戛然而止。 青渠四人神色顿时僵滞。 楚弋以及妖皇殿等人不知何时出现,整整齐齐宛如天兵现世的。 很有种传记故事中写的,雷公电母带兵捉拿与凡人相爱的仙女时的气势。 除了楚弋,每个人脸色都很难看冷沉。 楚弋墨发黑衣,站在华光璀璨的一众人身前,像个杀人不眨眼的少年反派,他双手负背挑唇笑:“呦,你让我滚?” “真的假的啊?” 青渠:“……” 那种感觉,就像气焰张狂正在装逼的地头蛇遇上微服私巡的真太子。 憋屈,丢脸,恼恨。 少年青渠还在自命清高的年纪,他的师尊大人,妖皇冕上已经一声怒斥:“滚回来给楚弋公子道歉!看你干的什么好事!” 第160章 一通狗屎 妖皇虽是训斥,但也是给青渠一个台阶下。 她只恨楚弋身边有强者随身护持,让他不能提前通知青渠。 沧孑站在楚弋身边,看着下方已经了无生机的沧四,内心悲恨至极。 此时,黑虎、鲛人、灵蛇三位族长也到了。 他们到达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对着自家妖子一顿猛猛训斥,大意是底下弟子年少无知犯了错,看我回去不抽腰带痛揍一顿。 凭无忧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阴冷看了一眼沧孑,已然知道今夜怎么会引来这么多人。 不愧是人社学满分天才,权衡利弊、能屈能伸皆是一流。 她眼中一暗,非常果断、非常懊悔地向楚弋认错、向风梧族认错、向妖皇殿认错、向爹娘、天地认错。 洋洋洒洒一堆,总之就是错错错,是我的错。 接着是学人精黑霸天,他的认罪陈述很简单:“无忧大妹子说的对,这事全赖她,不是,这事也赖我没拉住她……” 远处星君直咂舌:“要么说抄作业就是快呢。” 黑霸天一通复制粘贴,总之就是莫莫莫,是我的过。 那关键时刻的机灵劲儿,直把黑虎族长看翘嘴了,儿出息了,都会抄作业了。 夜今白见同犯,不,盟友都认错,她也认,认的风情万种,妖娆妩媚,眼神如丝黏在楚弋身上。 区区凡俗花魁哪有她灵蛇公主天香国色。 她今日本就想去勾搭楚弋,奈何这人今日拒不见客,现在可是难得的机会啊。 一通陈罪表说的跟春词艳曲似的,调子绵柔,气息微微。 “……楚弋哥哥若是怪罪,今夜我愿自缚请罪,请哥哥狠狠惩罚。” 总之就是,嗯嗯嗯,请尽情惩罚人家。 沧孑讥讽咧了咧干裂的唇。 风梧族死了一片,在这些人眼中也不过轻飘飘的年少轻狂不更事,甚至都不如青渠言语过失得罪楚弋严重。 他今夜算是彻底得罪了这些大荒掌权者,但他之所以不顾后果引来楚弋,皆因往常夜今白等人只会命人来取木,并不会亲自过来。 且几个妖子本性残暴狠毒。 沧孑由此推测出今夜不同以往,风梧族恐有大劫。 日后不知如何,但今夜若不这样做,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只愿楚弋不要轻易松口,好歹插手制衡一二,让他们活过今晚。 楚弋冷着脸听完了。 然后终于理解了绝崖执法堂长辈讳莫如深、一脸沧桑的话:出外务时,见鬼都是轻的,一般都是鬼见愁。 哼笑一声,刻薄地扫了三人几眼,谁也没放在眼里。 他的评价是:“一通狗屎。” 三妖子神色略僵,眼中划过恼怒。 大家都是同辈天骄,给他道歉都是强忍屈辱,他凭什么训斥他们? 哦?他是绝崖真传?那没事了。 楚弋睨向死死抿唇没说话的青渠。 妖皇见状,眯起眼,警告地看向青渠。 传音道:“本尊应该教过你,做错事还被抓个正着,那就识趣些,你不会愚笨到连这个都学不会吧。” 青渠指甲倏然掐进掌心,他低着头,无人见他眼中的讥诮和怨恨。 人道妖皇如何看重弟子青渠,但恐怕没人知道,她有多么厌恶自己。 青渠正要到楚弋跟前因言语有失致歉,但楚弋是有点混不吝在身上的,他冷淡一句:“我方才要你滚过来,没听明白?” “!!!”青渠愣住,众妖震惊,妖皇神色顷刻难看至极。 传言非虚,这楚弋果真狂狷不羁、霸道傲慢至极,竟真让一个大势力首席滚? 那他们凤鸾族还有何颜面,青渠在年轻一代中如何抬得起头? 楚弋可不管别人如何震惊,他灵识扫过风梧族一派凄绝乱象,是非曲直一目了然。 他冷漠道:“妖皇冕上只听得见我让他滚,却看不见麾下族群即将覆灭啊。” “我记得三年前妖皇殿呈给绝崖的那本大荒律上,似乎写明了凡生灵智,皆为大荒子民。” “眼下四妖子因玩乐喜好,携党残害无辜种族,该当何罪?” 楚弋心想这事办好,他可不得在墨怀樽跟前炫耀一波,哼,墨怀樽能做好的事,他也能。 听闻此话的妖皇额心跳起,他看了眼面无表情护持在楚弋身边的长老。 皮笑肉不笑道:“楚弋公子是魂修,青渠昨日还道要夺得培元果,让公子此番满载而归。” “说起来,公子明日还要与青渠在沧澜境合作,今日倒是本尊招待不周,只顾着款待,没让公子与那小子单独磨合一二。” “不如就现在吧,大荒的天阙试炼场,青渠今年求了几次,本尊都未曾应允,不如就让他今日沾沾公子的光?” 所谓天阙试炼场,是妖族梦寐以求的试炼之地,类似于闯关竞技,每一层通过后都有针对薄弱处的奖励,很是神奇。 传说天阙试炼场、沧澜境、以及妖皇殿本体,都是传自古时妖族大能。 试炼场,开启同样需要耗费大量灵力,一般来说是一皇三妖联合开启,十八年一次。 眼下正是时候。 妖皇言语一变就仿佛是专因楚弋开启似的。 任谁听了都得内心舒泰,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同时因着这试炼场的好处,给对方几分薄面,今日事囫囵揭过。 沧孑已经开始绝望了。 但很明显,楚弋反骨铮铮,不买账。 他脑回路异常,凉凉一笑,想的则是:“威胁我?” “妖皇殿的处事作风倒很奇特,该断案时反与我谈起了其他,妖皇若是自觉无能为力,我绝崖执法堂很乐意接管此事。” “!” 妖皇心下一沉,无论哪个大势力,都是不愿让绝崖插手内务的。 她看出楚弋这可恶的后辈不好打发,所幸也在计算之内。 无论如何,为了明天百鬼妖行顺利进行,为了少皇之位仍落在凤梧族,中间决不能出任何差错。 想到这她就来气,这能怪她看不上青渠么?能在妖行前夜干出这种事,他有什么脑子? 妖皇压下内心厌烦,沉肃道:“楚弋公子说得对,这事确实得有个交代。” 然后沉吟一二,挥了挥手,青渠刚到手的木心便回到了沧四尸体中。 紧接着一阵淡绿甘霖从天而降,覆盖整个风梧林。 刹那间,干涸的土地变得润泽,枯萎的林木再现生机,重伤欲死的风梧木回缓过来。 连沧四的木心都与树根融合在一起,几百年后,将会再生一灵。 众风梧妖见状,欣喜不已,悲伤的神色终于和缓几分。 这效果,恐怕是净瓶之水吧! 大荒百千妖植族,每年都会供奉一滴本族凝练的精华,被称为净瓶之水,说是活死人肉白骨都所差无几。 这一下也得有小一百年的积攒。 妖皇心疼不心疼看不出来,他们是看的肉疼得很。 风梧族哪配这么好的东西啊。 妖皇面无表情施展完神迹,又一掌拍去,青渠当场倒飞出去,砰然趴在地上,已然去了半条命。 “堂堂妖皇殿首席,明知故犯,今夜你便去渊涧思过吧。” 然后又罚了灵蛇三族一些资源,赔给了风梧族和重伤的沧孑。 “风梧族长何在?” 沧无语不知从哪立刻窜出来,感恩戴德跪地磕头,抹泪道:“多谢妖皇殿下为风梧族做主,我风梧一族感激不尽啊!” 妖皇有些意外这厮这么乖巧听话,不过也好,算他识相。 她点了点头,温和体恤了几句,表达了妖皇殿的疏忽之过,沧无语半句怨言也没有,直道苦尽甘来。 妖皇很满意,一顿操作之后,没人有意见。 她看向楚弋,赤金色的眼底有淡淡的轻视,再天才,也终究是年轻啊。 “公子现在可以回去坐坐了吧?” 楚弋:“……” 他内心直皱眉,事情的结尾似乎是好的,但总感觉这个事有什么不对劲。 暂且想不出来,只得作罢。 片刻后,风梧林人走茶凉。 而烛九这边的情况就属于,孩子死了,奶来了。 她终于能控制躯体了,但事情也大结局了。 从头看到尾的她直拍手:“真是小猫咪嗷嗷叫——全是妙妙妙。” 星君的评价是:“一通狗屎。” 第161章 动听的谎言 沧孑吃了被赐予的疗伤丹药后,随风梧林的幸存者一起收拾残局。 站在沧四露出的小半截树根前,无人欣喜,有年纪小些的妖小声啜泣。 净瓶之水拯救的也只是那些还未死去的妖。 真正被抽了木心,伐掉躯干的,即使再次发芽成妖,也不是从前的那只妖。 死而复生,实乃动听的谎言。 可笑的是,那净瓶之水还是他们妖植年年自己供奉的,如今返还时,竟然以恩义和补偿的名义。 而造成风梧林惨事的人,除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资源以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损失和惩罚。 即便是青渠看似重伤被罚,也只是一夜拘禁,那伤也不过一颗疗伤丹药了事,半点不影响明日妖行。 可以预料在百鬼妖行结束后,楚弋一走,他们将遇上什么样的局面。 沧孑这个敢大逆不道告发的人,死路一条。 一切措施都只是漂亮的表面功夫。 沧孑胸膛中有一股难以平息的怒火,妖子位高权重身份尊贵所以逃脱制裁,那些下面的小妖却也逍遥法外。 即便理智上他很清楚,能得到这个结果已经算意外之喜,可真到这时候怎么能不耿耿于怀? 沧无语注意到他的异状,拍拍肩膀劝慰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起码救下了很多同族,沧二、沧三他们都活了下来。” “今晚的情况比预料的好些,这里的环境也得到改善,以后风梧木化形成妖的几率更大些。” 沧孑面沉如水,抿唇不语。 沧三冷冷道:“那半个月之后呢?风梧族将面对什么样的报复?” 沧无语沉默片刻后,抬头看看皎洁的月亮,沧桑道:“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死半路。” 沧孑蓦然怒视他,那双眼盛满极致的失望、愤恨和悲哀。 一直以来在他的心里,族长虽然时常将颓废语录挂在嘴边,但事情真正降临时,他相信族长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等死。 可今晚的一切告诉他,族长就是如此没有责任心的贪生怕死之辈。 沧孑胸膛剧烈起伏,看着沧无语雪白的须发、勉强的笑意和心虚躲闪的目光。 最终一腔怒火化为凉透的灰烬,只剩余末的苍凉。 “族长,如果逃避能让您觉得未来充满希望的话,那就永远不要停下。” “逃到最后,假如所有人都难逃一死,希望您仍然带着风梧族最后的这份希望活着。” 沧孑低声说完后,拂开沧孑的手转身离去,背影孤冷疏离。 沧无语呆愣住。 甜甜一直以来是个多温柔的孩子啊。 十八年来,无论其他人对他这个族长有怎样的意见,甜甜也对他尊敬如初,耐心恭顺。 从来没有用那种眼神看着他,对他如此不假辞色,疏离冷漠。 沧无语忽然间心里很冷,他抬起眼皮,亦被其余人相同的目光彻底淹没。 他们漠然地看着他,似乎连像往常一样的责骂都懒得施予,一一相携离开。 沧无语捂住耳朵蹲在原地,可等了很久,也没有一个叫甜甜的孩子,会在最后来温和地安慰他了。 一轮缺月,无星,不胜寂寥。 沧无语瘪嘴,抬起袖子擦擦眼泪。 哽咽嘀咕一句:“干嘛都怪我嘛。” …… 沧孑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把烛九从地底挖出来。 他看了她好一会,才惆怅地叹了口气,“明天你真的会醒么?” 他始终不理解烛九这到底是什么情况,甚至还有点怀疑对方是真死了,他是做了白日梦才把一具尸体捡回家。 大难过后,沧孑似乎很有倾诉欲,也没像往常一样争分夺秒地修炼,他抱住膝盖坐在烛九身边自言自语。 烛九一字不落地听着。 大荒因种族太多,与人族在各方面都有本质不同。 妖皇殿收弟子,原本每一族都有名额,但弱小的种族后代因为忽然增设的“考核”被刷了下来,名额被有背景有实力的种族抢占。 沧孑就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倒霉蛋。 不过虽然没进去,他还是志气不改,努力修炼,为了族人和灵石奔波。 可惜在妖族这边受尽歧视冷眼,不过所幸他一直以来都有一个很奇怪的特点。 只要他想遮掩身份,无论什么等阶的人或妖,都难以察觉他的真身。 星君听到这小声道:“这不废话,幽幽的魂质在你身上呢,魂质可以协同、共存、转化,你可不就走哪都没人认出真身。” 说完又对烛九奇怪道:“你咋还装死?” 烛九笑盈盈道:“不急不急,小少年正心情低落向我倾诉心事,我哪能扫兴,我觉得比起我,他跟我的尸体聊的更自在点。” “将世界调成静音,聆听少年心碎的声音。”星君一副很懂她的样子,幽幽道。 沧孑不知俩土贼的对话,仍然在继续述说。 他发现有这项隐藏真身的能力后就混入人族,终于能赚点小灵石,可惜这么点根本就不够支撑沧孑的理想。 他想改善风梧族生存土地环境,想买上好的甘露给小妖萌芽,想炼制丹药让受限的族人能有突破的机会。 随便挑一样都是遥不可及的梦。 偶然一次,他发现人族在严厉打击人口买卖的行当,他一打听,蛙趣这么暴利! 沧孑立刻投入进去,开始贩卖自己。 目前已经在不同的城池将自己卖了十来次,总的来说,确实挺赚,看沧无语那一空间的酒就知道了。 星君猥琐地打量了一下沧孑,惊奇地发现一件事,“不应该啊,这小子元阳未散!” 烛九险些没憋住诈尸,好歹稳住了,斥责星君:“干什么干什么,你好变态!连这个都偷看,简直没有底线!” 星君冷笑:“我不仅看了元阳,我还看了其他地方,怎么?想知道么?” 烛九不吭声。 星君:“不想知道拉倒呗,我也不说。” 烛九一急,手就这么收紧,刚好握住沧孑垂下的手。 后者正袒露真情说着呢,忽然愣住,转头发现烛九还躺尸着,根本没醒。 他又看向自己被紧紧握住的手,瞅见烛九正掩耳盗铃地悄悄松开。 仿佛在说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你继续说。 沧孑:“……” 悲凉的情绪忽然就被另一种火热的尴尬覆盖严实。 救、救命啊! 他从小孤身与人族打交道,习惯性将一切心绪都包裹在温润的外壳下,从没对人说过这种话还被听个正着!! 好、好羞耻啊! 沧孑面颊发烫地抠了抠手指,身形虚幻了一下,已经准备化为本体,把自己栽进土坑里。 但指骨纤长的手再次被狠狠握住,沧孑被迫终止。 他对上烛九目光炯炯的目光。 后者一脸老学究认真脸,纠结了一下深沉问:“敢问,你是如何在十位客人手中元阳未散的?” 沧孑:“……”你礼貌吗? 确实不太礼貌,还有点冒犯,于是烛九又抓紧找补了一句:“我就好奇,没其他意思,你不说……恐怕不太行。” 沧孑咬着后槽牙,脸色有点发青,想退开,但某人抓的死紧。 他憋出一句:“怎么不行?” 因为星君说我不问清楚,他就半夜三更唱忐忑,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烛九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 星君:“???”你小心我告你诽谤啊烛九幽! “因为我会因为这个疑问,想你想的睡不着。”烛九目光深邃看着沧孑俊美的脸。 沧孑:“……”多好一个姑娘,可惜长了张嘴,她怎么这么快就活了呢? 沧孑缓缓笑了,跟午夜昙花盛开似的,美不胜收。 一些些月光点亮他润泽的眸子,他声音轻柔道:“那九九,就夜夜想我吧。” 又低哑一句:“因为我已日夜思伊人。” 烛九险些溺毙在对方的温柔中,倒吸一口冷气,不愧是清倌,撩人是专业的! 但只有星君注意到,沧孑极快的心跳。 第162章 赤色鸳鸯帝君 俩人日常嘴在前面飞,心在后面追。 烛九爬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 嗯……实力又悄无声息地提升了一些,金丹中期了。 沧孑忧虑道:“明日你打算以什么身份进去?” 反正不能是现在这副样貌。 烛九低头思考了一下,抬头道:“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既然那么多,不如再拖拖。” 沧孑:“……”她被族长附体了? …… 画面外。 光看历史寥寥几句果然不能确切领会其中的艰辛和巨大鸿沟。 众人看着如今金尊玉贵的现任妖皇沧孑,可算是见识到什么叫逆袭了。 从连妖皇殿的门都进不去,还被一个看门鸟调戏的下等妖植,一跃成为统治大荒的妖皇。 这跟乞丐当了皇帝有什么区别? 实锤了,现下市场上最火的废物逆袭流话本子果然就是照着沧孑这个模版写的吧! 沧孑的脸上却并未出现半分自得之色,他看着画面中蹲在原地的沧无语,心中只有无尽的懊悔和悲痛。 他一生只给沧无语说过一次冷情的话,可偏是那次,却成为他们最后的对话。 如果能重来一次…… 没有如果。 沧孑打断了自己的思绪。 惜灵衣看着他,惋惜道:“虽然你在妖行中因烛九的帮助一路走到最后,封少皇之尊,但倘若重来一次,妖皇恐怕会趁烛九离魂时了结了她吧。” “若非她,风梧林也不会成为如今这般焦枯惨状。” 总有人在千帆过尽后设想当初的另一条路,但沧孑已经厌倦了无休止的假设。 他没笑,淡声道:“无路可走和死路一条,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众人哑声,确实呢,那时候的风梧族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谓死局,就是没有活路。 但惜灵衣很快找到症结,她脸上划过冷笑。 “说起此事,就不得不提月曜帝君当初的草率审理,帝君那时代替绝崖行事,却未曾处理好妖子残害风梧林一事。” “风梧林必死的处境没有得到改变,妖子没有得到实质性惩罚,恐怕也正是这一点,才坚定了妖皇必定与邪帝合作的念头。” “可见,风梧灭族,绝崖负有责任!” 楚弋闻言,薄唇轻挑,声音寒恻恻的。 “灵霄尊主若是省去过程,直接怪到绝崖头上,本帝就不插话了,但既然提及本帝,那就得说两句。” “思虑不周是真,但当日救下风梧族也是真。” “回去后长辈便与本帝说了不妥,绝崖那时本打算在妖行后再处理,但风梧族没等到。” “至于小师弟会不会因为这么点小变数决定是否参加妖行,你眼睛被什么排泄物糊住了么?” 惜灵衣脸色黢黑,几百年了,谁敢这么跟她讲话? “帝君何故出言不逊?” “小师弟从头到尾都在为了妖行努力,你看不出么?找不到正当理由抹黑绝崖就先闭嘴。” 惜灵衣看向沧孑,她就不信苦主对楚弋没点意见? “妖皇冕上怎么看?” 沧孑覆着红绸的脸向惜灵衣的方向侧了侧,棱角轮廓明润温雅,他平静说:“请灵霄尊主别在丧礼纪录画面前发癫。” “不尊重死者,也不尊重我,显得尊主很没教养。” 惜灵衣:“……”你踏玛德,好气! 她是为了谁鸣不平?看不清形势是不是? 沧孑没理她愤怒的眼神,又撇向楚弋,“帝君当初踹我肩膀上那一脚,我现在都念念不忘。” 众人深以为然,光用沧孑的视角看,他们都恨不得把那时拽的跟什么似的楚弋暴打一顿! 楚弋眯起眼笑的挺开怀,“是么,说实话,能从那个角度踹你一脚,感觉真不赖,本帝也念念不忘呢。” “小师弟提起此事是想重温旧梦?” 众人:“……” 难怪绝崖六姝就楚弋人缘最差,因为他欠。 易迟眯了眯眼忽然插嘴道:“二师叔,您这么会说话,以前有没有被半夜套麻袋啊?” 众人心想天才姐胡说什么呢,楚弋啥身份啥地位啥实力,谁敢套他麻袋。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楚弋神色微妙地沉默了。 众人:“!!!”蛙趣,惊!天!大!瓜! 查!到底是何时何地何人! 众人暗戳戳兴奋时,楚弋冷飕飕地盯着易迟,说话声吞吐寒气,“师侄喜欢什么颜色?” 易迟挪动脚步,躲进沧孑身后,探出头眨了眨右眼道:“您内衬的颜色~” 四舍五入等于您内衣的颜色。 众人:“!!!” 我超!天才姐你是我的神! 好刺激! 众人给予高度认可的眼神:先欠你一个竖起的大拇指! 烛九:小意思。 楚弋闻言微怔,还真下意识想了想今个里面穿的什么颜色。 他发誓真的只有一瞬。 但后面负责衣着的侍从是个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佼佼者,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他的眼里只有帝君。 见状以为自家嘴毒帝君自有妙语应对,于是很有眼色地低声提醒了一句:“赤色鸳鸯的,帝君。” 众人:“???” 啊???不是吧,楚弋这么潮? 楚弋:“……”你,明天不用来了。 易迟:哈哈哈哈哈! 她扶着沧孑背在身后的手笑的直不起腰,浑然没发觉其他几个师叔幽幽盯着俩人交缠双手的视线。 第163章 美好的一天从早八开始 虽然楚弋气压很低,看起来很想把易迟揪出来刑法伺候,但易迟早就很有先见之明地躲在沧孑身后,安全感满满。 楚弋勾唇,扯出一抹“核”蔼的笑,冷冷道:“出来。” 易迟:“就不。” “众目睽睽之下,本帝一言九鼎,保证不打你。” “真的假的?”易迟再次探出个头试探问。 楚弋冷漠地点头,看起来确实不像会突然暴起伤人的样子。 易迟还真有点好奇,站了出来,抬起下巴:“怎样?” 刚说完,身体就被蓦然出现的魂链捆的结实,易迟像个无助的兔子被逮住拖走。 她不敢置信,“二师叔你不是一言九鼎的吗?” “月曜帝君保证的事,关你二师叔什么事?”楚弋笑的很冷冽,易迟被拽向对方。 她大惊,丫的,她才不要被锁喉。 所幸其他人也不是能眼睁睁看着楚弋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抢走心爱师侄的人。 魂链被来自不同师叔的攻击联手斩断,易迟被离得最近的沧孑半路揽腰截入怀中。 两人还在空中转了两圈才落地,蓝青衣摆纠缠,墨发飘飞。 看得人都说浪漫。 易迟眼前蓝影模糊,闻到一股熟悉的清香,她习惯性吸了吸鼻子,“六师叔你好香。” 香迷糊了,易迟顺手就勾住了沧孑的腰。 然后她就被降临的五道杀气惊的一激灵。 立刻缩回了手,拱手神色正直道:“多谢六师叔出手相救,师侄愿以身……” 冷气再度缠绕身畔。 易迟火速口刹,话锋一转,“……以身作则,像师叔一样热心正义,救人于水火中。” 墨怀樽道:“妖皇冕上已经叛出绝崖,他不是你师叔。” 又冷淡对沧孑道:“还请冕上放下我的徒儿。” “是呢,还不放下我师侄,不就是树妖身上香点儿么,师侄你这是干什么,来师叔这儿,师叔也香的很,还很热。” 闻人瑟绝似乎很是燥热地扯了扯衣领,斑驳的红色吻痕印在白皙脖颈上,暧昧色情。 易迟:“……”昨晚的“温泉”记忆忽然涌上心头,不是,这事还没翻篇啊? 众人:“!!!” 苍天啊,绝崖叔侄乱伦? 惜灵衣立刻找到了攻讦大义。 她呵道:“不知羞耻!道德败坏!简直有违纲常伦理!这种事竟能发生在绝崖,可见所谓端方气度早已名存实亡!” 纪期呵呵一笑,这才哪到哪,万一连师尊和五个师叔都…… 绝崖几人蹙了蹙眉,别的地方虽针锋相对, 这方面他们绝对站在统一立场。 墨怀樽:“灵霄尊主若非亲眼所见,最好勿要胡乱开口。” 楚弋:“……啧。” “没人给灵霄尊主解释一番么?”痴离笑着扫了眼目光闪烁的众人。 这时,萧不疑忽然拉住自家冲锋陷阵的师尊惜灵衣,小声又尴尬地传音,“师尊师尊,那应当是掐的。” 惜灵衣愣住。 萧不疑是情场老手,细微差别看一眼就清楚得很,他仔细从形状、淤痕等各个方面解释其中差别。 惜灵衣听完后又看了看闻人瑟绝,嗯……好像是这么回事。 难怪这次没人附和她! 她面色难看地闭嘴了,传音回了一句:“孽徒,不早说!” 萧不疑:“……?” 行啦师尊,知道您单身五百年了。 不仅他知道了,众吃瓜群众也吃撑了。 传下去,灵霄尊主至今还没有牵过男人的小手。 惜灵衣:“……”她陷入了深深的怀疑,其他人掉马就算了,为什么她也会忽然掉马。 同时又瞥了眼格外沉默的寂灭刀尊,怎么回事,寂灭刀尊也没替她说话,难道是看起来这么孤寡的人也有过那年那月那些事? 不应该啊。 纪期阴险一笑:不是不掉,时候未到。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转回正题。 凌云尊主摇头道:“五百年前早有传言大荒混乱,妖皇殿压迫下生存艰难,不少活不下去的小妖宁愿离开大荒这样适宜妖族的圣地,也要出逃求活。” “本尊曾经云游时便遇到过混入人类的小妖,其际遇凄惨,与风梧也所差无几。” 原因嘛,还不是那时凤鸾族只手遮天又傲慢无比,上行下效,逐年恶化最终形成那般局势。 说到这众人难免神色异样地瞧向现今的妖族。 你说世事变迁神不神奇? 自古以来凤鸾都自诩为九幽最尊贵的种族,且极为信奉阴为尊,阳为卑,血统纯净之说深入骨髓,然而—— 现任妖皇半妖沧孑,一半风梧血统,一半凤鸾血统。 当年凤鸾根本无法接受,反抗激烈,直到沧孑足以碾压大荒,而已经渐渐衰落的凤鸾分裂两派。 守旧派仍然固守旧日荣光,不愿屈服,有点酸革新派因为识相吃的好,但仍手握老旧的高傲与尊严。 革新派则认为实力才是硬道理,半妖强,半妖便尊崇,沧孑强,他便是凤鸾族的代表。 两派成日打口水仗。 守旧派:堂堂凤凰神鸟后裔,血脉竟混杂低等妖植族,简直是奇耻大辱!我族绝不认可这种半妖存在! 革新派:大人,时代变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好歹妖皇身体里流着凤鸾族的血,赶紧扯上关系分利益才是正经事。 守旧派:笑死,半妖弱小的时候没少欺负吧,现在跪舔?也不看看人家理不理你。 还看不出来吗,那位心里只有风梧族,你说他是凤鸾代表,你也不问问当事人稀不稀罕。 革新派:那我不管,沾上我这亲戚,半妖飞黄腾达也休想甩开我! 两派混的吧……也大差不大,硬说区别,一个吃糠,一个吃粗糠? 反正看沧孑的态度就很冷淡,谁都不想搭理,把他闹烦了,甚至两派都得被打一顿。 沧孑这个妖皇约莫是从底层爬上来的缘故,虽不改强者为尊的修真界底层逻辑,但对基层也十分体恤—— 比如实力低微的种族不会被免费白嫖,通过当牛马能赚到灵石存活。 画面中那种低等种族的惨状是再不曾出现了。 因而,妖皇沧孑一直口碑极好。 至于曾经的三王族—— 什么?大荒只有至高之皇,何来的王? 别瞎说噢,小心把你抓进渊涧铁窗泪。 …… 画面内。 次日清晨,天光大亮,美好的一天从早八开始—— 烛九站在妖皇殿下悬崖边上等待进入沧澜境时,吃了八个包子。 第164章 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妖皇殿边上围了成千上万的妖,且还在陆续增加。 不过有资格参赛的也就一万多种罢了,其他种族要么是自觉实力不够不愿参与,要么是人丁稀少不愿让底下年轻人冒险,毕竟也是会死妖的。 原因众多,因而参观妖行的多,实际参赛的并不多。 妖族竞争残酷,大妖割据严重,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 要说烛九的包子从哪来,这就不得不提昨晚上两人撩至动情处。 当时两人周边,天上地下已经开满了粉白旖旎的风梧花。 正准备以天为被,地为床,来一场世间最自由最原始的冲动—— 睡觉。 烛九却忽然蹭进某人怀中呵气如兰,看着沧孑的眼神十分露骨,充满低俗的欲望。 沧孑那时心跳如擂鼓,是真觉得自己今晚要失身,但却听她贴着他耳边道:“俺想吃包子。” 三天没吃饭了,谁懂啊? 沧孑:“……”一盆冰水兜头泼下,浇灭满腔邪火。 失身失败*1。 沧孑冷漠地起来给这个不解风情的女人蒸包子。 那个女人还边烧火边没眼色道:“不想做就别做嘛,一脸不高兴给谁看~” 沧孑成功被气笑了。 …… 不开心的回忆到此结束,新的一天也要精神满满! 距离进考场还有一段时间。 烛九边啃包子边欣赏不远处的孔雀开屏,冰蓝色的羽毛在晨光下简直就像一片片冰棱,蓝的纯洁高雅,漂亮极了。 要么说是仅次于凤鸾族的貌美之鸟,颜值没得说。 沧二看的眼睛都不眨,“大人物说的没错,时代果然在进步,搁以前哪能看到上等族公子爷给我表演跳舞。” 烛九一边直勾勾看着,一边摸沧孑手里的包子,但没摸着。 她回头眼神询问,沧孑面色和煦,温柔问:“饱了吗?” 烛九摇头,废话,吃饱了她还摸什么啊。 沧孑用玉润般精致的下巴点了点雄孔雀,笑道:“看吧,看看就饱了。” 看呗,谁看的过她啊。 边上风梧族人看着这俩氛围莫名奇怪的互动,神色很迷茫。 不是因为氛围,不是因为互动,而是因为那是个外貌相当粗犷凶猛的中年男人,右脸还有一道刀疤。 虽然看着很像道上混的、要买路钱的那种大瘪三,实则对方很热情老实。 一见面就挨个握手问好,什么“久仰久仰”、“幸会幸会”之类的。 很有没文化强装文化人的怪诞。 他说他叫刘铁柱,今年一百四十五,职业卖猪肉,抡的一手好菜刀,定能护得郎君周全。 嗯……众人一看修为,金丹中期。 不错,在妖行中刚好垫底。 不过没关系,甜甜还是筑基期吊车尾呢嘻嘻,竟然能找到金丹中期高手!赚翻了! 但也难免狐疑这刘铁柱怎会选择甜甜这种一看就是去送菜的妖。 一问才知原来以前甜甜在他那帮忙卖过猪肉。 众妖肃然起敬,这是舍生忘死、重情重义、情比金奸,呸,情比金坚的忘年交啊。 风梧人感动得泪眼汪汪,抓住烛九粗糙的手拍了拍,又把沧孑的手放进她手心。 “老刘啊,我们甜甜就交给你了,不需争什么,你俩在里面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烛九泪花沾湿眼眶,反手抓住沧孑骨节分明、跟玉雕似的嫩手,“把他交给俺,你们就把心揣肚里!” “他若向往天堂,俺便给他翅膀;谁若折兄弟翅膀,俺定毁其整个天堂!” 众妖:“……”看不出来,老刘还挺潮。 沧孑:“……” 活了十八年都没发现原来保持微笑竟然这么难。 总而言之,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风梧人虽然很不情愿沧孑去冒险,可也知他意志坚定,只能将不多的好东西全给其揣储物空间中。 不希所谓荣光,不祈来日蒹葭,只愿此行珍重,平安归来。 ——就是总感觉两人相处时怎么怪怪的,是错觉吗? 沧二迷惑脸时,那边的孔雀公子已经表演结束了。 不用怀疑,能在风梧族附近的,大家都是所谓的下等妖。 下等妖们能看见贵人纡尊降贵表演,管他怎么样,一个劲鼓掌吧,心里已经给对方打上了礼贤下士、平易近人的亲和标签。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孔雀公子在优雅梳理翅膀,姿态高冷,其族人已经拿着大麻袋来挨个要灵石。 众妖风中凌乱:“???” 他们瞪大眼,一脸没见过世面的蠢萌:啊?不是免费的? 族人嫌弃地“啐”了一口,恶声恶气道:“屁话,不然哪家公子闲得蛋疼来给你们这群下等妖表演!赶紧都把灵石交出来,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我不服!你们表演的时候根本没说要灵石!这是强买强卖!” 族人嚣张的尾巴翘上天:“怎样?那你喊啊?喊破喉咙也没人来管你们!” “赶紧的,谁敢赖账就等着我孔雀族无休止的报复吧!我们公子开屏是谁都能看的么?不识好歹!” 众妖:“……”不是,这个钱你们这些黑心上等妖也赚! 玛德,资本妖真没人性! 沧三呵呵一笑,一副这世界果然没救了的冷漠,他插兜抖腿,“我早就知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这么好的事!” “如果天上掉馅饼,那一定是哄小笨蛋吃下去的毒饼。” “如果世上有免费的午餐,那一定是灵石交在了门票里。” 星君呱唧呱唧一顿鼓掌:“多精辟,我就说当年神界考场上他坐我前边吧?” 烛九反驳:“胡扯!” 星君:“?” “人家明明是监考老师。” 好好好。 另一边,孔雀公子掸去尾羽尘埃,心中冷笑。 这群穷逼懂什么,所谓财富积累,就是利用优势,无时无刻无处不想着从这些韭菜手中抠点子儿出来。 正好闲着无聊赚一波呗。 最终本就拮据的众妖还是迫于权势,含泪颤巍掏出了口袋里不多的灵石,就这还遭到了嫌恶的唾弃。 那场面烛九看了都心生恻隐之心。 但所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孔雀公子根本没有丝毫动容。 还真别说,一个个给的少,但收到风梧族这,麻袋竟满了半袋,果然是聚沙成塔啊…… “看什么看,赶紧掏灵石!晦气!” 那族人朝烛九吼了一声,沧二正准备拿出自己的积蓄,烛九把人往身后一带,站了出来。 真别说,不愧是屠夫之躯,就是高大威猛还敦实,猛一靠近都把细鸟族人吓得一个倒退。 族人反应过来恼羞成怒,昂着脖子嗓门尖利。 “干什么干什么!想赖账?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挑衅孔雀族?” 孔雀公子打理高贵羽毛的间隙瞥了一眼烛九又收回。 区区金丹?不必在意。 第165章 知道老子是谁么 烛九也不埋没自己这副好身子,非常干脆,蒲扇般的大掌,直接就一巴掌呼到身高一点五的孔雀族人脸上。 那“啪”的一下,把所有人都看懵逼了。 众妖:“???” 起猛了,下等妖的“鬼”打了上等妖! 孔雀公子都愣住了,孔雀族人也捂着火辣辣的右脸,被打傻了。 但烛九抓住了他肩膀,后者脸虽被打歪,人是纹丝不动的。 他愣愣一句:“你、你这卑贱的人族敢打我?” 众妖还没反应过来,烛九就指着孔雀族人和孔雀公子问:“知道老子是谁么?” 两人:“?” 有点狐疑。 玛德,挑着下等族下手的,这气势不能是上面的人下来玩角色扮演的吧? “啪——” 孔雀族人左脸又挨了快狠准的一巴掌。 烛九啐了一口,“这都不知道,废物!” 他错了一步,指了指身后神色呆滞的沧孑,“知道他是谁不?” 两人看了一眼,神色异样,那当然知道,这位现在可是名人,昨晚大闹妖皇殿那位,现在上面就等着妖行结束之后算账呢。 孔雀族人死活挣不开对方铁爪般的手,又怕再挨打,赶忙道:“知道知道……” “啪——”可惜话还没说完,右脸又麻了一下。 他:“???”为什么又打我? 烛九:“光知道他不知道俺?你敢看不起俺?老子生气了!” “???” 孔雀公子看不下去了,想动手,但又怕对方真有点来历,因而很是谨慎怒喝。 “阁下何人,报上名来!须知打狗也要看主人,你此番莫非是要与我孔雀族翻脸不成?” “啪——”孔雀族人挨了第四巴掌。 他:这又是为什么…… 烛九生气道:“你主人敢凶俺?” 孔雀族人:那你特么打他啊,你打我干什么!! 孔雀公子脸黑了,但不知对方底细之前,他是绝不对动一下手的。 “你到底是谁?”在孔雀族人小鸡仔落泪般的祈求眼神下,公子声音都柔了几分,就怕小鸡仔再挨巴掌。 烛九这才冷笑一声,“昨晚风梧族那事都知道还敢来招惹老子?” “咱们现在是被楚弋罩着的你不知道啊?” 孔雀公子:“???” 风梧族、众妖:“???” 啥玩意? 烛九振振有词,嗓门贼大,唾沫星子飞孔雀族人一脸。 她嚣张跋扈道:“昨晚楚弋脚踩七彩祥云,在危难之时镇压枭小,拯救风梧于水火之中,这就是楚弋心向风梧的证明!你敢问老子要灵石?你算老几?” 然后用一种“我爸是李刚”的语气说:“俺大哥是楚弋!” “让你这死鸟在老子面前扭两下都是给你表现的机会,你还贪得无厌要灵石,谁给你的胆子?” 孔雀公子听完,气的手直颤:“荒谬!鼠辈竟敢唬我,找死!” 昨夜事虽是那么个事,可真实情况谁不知道,妖皇殿实际上恨不得弄死风梧族。 这该死的人类拿着虚假的鸡毛当令箭,真是不知死活! 他说着就要动手,但烛九一挺胸膛,双眸圆睁宛如怒目金刚,“怎么?你敢藐视绝崖?藐视楚弋?藐视妖皇殿?” “妖皇殿是你说了算还是妖皇冕上说了算?” “九幽是绝崖做主,还是你孔雀族做主?” 孔雀公子:“……” 耳边声音如洪钟,他顿时清醒了,感受到数道打量的冰冷灵识,顷刻间冷汗浸湿衣裳。 不管怎么说,昨晚上妖皇殿和楚弋的态度摆在那,谁敢当众不当回事打他们的脸? 真是见鬼,不是说这些低等妖都是面团捏的,怎么搓圆捏扁都没事,他怎么一上来就碰上硬茬子? 肯定都怪这人类!但形势比人强,先风紧扯呼,这笔账日后再算! 孔雀公子脑筋急转,到底脑子还在线,立刻按下怨毒之色,挤出笑脸干笑。 “啊哈哈,怎么可能,我们孔雀族可是绝崖和妖皇的忠实追随者,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烛九很快疑惑接话:“真的假的,那你刚才在干什么?” 孔雀公子眼珠一转,按下奇耻大辱解释:“当然是在给风梧族表演一下我族特色舞艺,交流感情嘛。” 烛九闻言终于露出笑脸,面色和缓下来。 孔雀公子轻蔑心想果然是小人物,就是没见过世面,几句话就糊弄过去了,但很快被对方继续教做妖。 “那你这灵石也是孝敬老子的没错吧?” “……对。”孔雀公子咬牙切齿,心里简直比死了还难受。 “行,给我吧。”烛九把灵石袋子从孔雀族人手中抢了过来,看了眼周围渴盼敬畏的眼神,微微一笑,把灵石收进储物袋。 众妖很失望,但烛九又上下扫了孔雀族人金贵的羽翼道:“你出门交流感情不带礼物的?” 孔雀公子暗含警告,阴沉沉盯着他,劝他见好就收。 烛九才不怕嘞,又一巴掌甩在孔雀族人脸上。 “父老乡亲都在这,你不知道给大家发点灵石喜庆一下?你家主人这么明显的小心思你都猜不出来?你行不行?不行明天别干了!” 孔雀族人:“……”今天过后,他是真不行了。 孔雀族人顶着高高肿起的脸,在孔雀公子铁青的脸色下仗义疏财,收取时才从每只穷鬼妖手中抠出不到五十块下品灵石,转眼间就每人填进去五百二十块。 烛九笑眯眯:“这数字多吉利,说明你们孔雀族果真爱他们如爱自己手足啊。” 两人:呵呵,你等着。 烛九一通操作猛如虎,把常年活在高等妖族阴影下的妖都看傻眼了,一时间根本不敢接,害怕孔雀族报复。 但沧三已经从震惊中回神,非常迅速地带着族人每人领了一份,生怕赶不上。 怕什么,反正他们风梧族都这样了,债多不愁,光脚的不怕鞋穿。 想杀他们的多着呢,孔雀族算哪块脚后跟皮? 死前能从这些垃圾手里拿到灵石,他简直芜湖~爽飞了! 最终有人拿有人不敢拿,孔雀公子嗤笑这些人识相,可惜还没笑呢,省下来的全被烛九拿走了。 “他们不要,老子要!”一股脑塞自己储物空间去了。 孔雀公子:“……”饿不死你,呸。 事情完了? 显然不,烛九转头说:“走之前不得给大家再表演一下孔雀开屏,刚才还没看够呢。” “还有你这细鸟,净让你主人表演,自己在后面躲清闲?还想不想干了?” “给你个表现机会,你俩合舞一支!最好擦点边,大家都爱看。”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这种奇耻大辱,他能忍下他就不是好鸟,呸,好孔雀! 孔雀公子赤红着眼,正要羞怒反抗。 烛九冷笑:“跳不跳?小心俺叫俺大哥弄你!” “……” 最终,孔雀公子和孔雀族人在他们眼中的低等族面前,紧咬牙关,夹着屁股擦完了边,不是,跳完了舞。 原来曾经心中高贵神圣的行为,换了个名头再展示这么难受啊。 两人可谓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风梧族已经集体摆烂了,直接化身无良消费者,一顿刻薄点评。 什么不够大不够翘啥的。 众低等妖虽然灵石收的忐忑,但有擦边是真看,反正那么多眼睛,谁知道他们看没看,总不能把所有人都杀了吧? 孔雀公子临走之前恨声问烛九什么名讳。 烛九一拍胸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刘铁柱是也!” 什么土鸡瓦狗,根本没听过。 孔雀公子没想出来这号人物,又问烛九出身。 烛九:“查户口啊?” “告诉你也无妨,俺是卖猪肉的。”她一脸自豪。 孔雀公子:“???”还真踏马是下贱的低等人类屠夫! “而且楚弋是俺大哥!”烛九邪魅一笑。 “……”好好好,你有种。 孔雀公子带人急速败退,走之前都不敢放狠话。 晚上做梦都是“楚弋是俺大哥”,然后半夜惊醒。 第166章 都别干了 事情结束,不少低等族的人冲烛九佩服地竖起大拇指,赞她牛逼,长这么大头一次见那些眼高于顶的人狠狠吃瘪。 但另一半的人都脸上晦涩,这样做虽爽快,但还不是逞一时之快?风梧族算是彻底完喽。 烛九才不在意他们怎么想,转头看见边上风梧族人崇敬激动的目光。 沧三拍了拍她宽厚的肩膀,老泪纵横,“我这辈子是知足了。” 其他人也道:“死而无憾啊。” “谢谢你,让咱们死前爽了一次。” 俨然一副族之将灭,六亲不认,直接摆烂的意思。 烛九沉思片刻安慰说:“既然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今天集体罢工不干,明天一起升天作伴,来世咱们还是好兄弟!” 沧三直接酒逢知己千杯少,揽住烛九肩膀,“太对了老刘!我咋没早点认识你?” “亲情不在早晚,只在深浅。” 沧二一脸迷惑:“亲情?” 烛九飞速扫了眼沧孑,一本正经:“我跟甜甜不是唇友谊。” “???” “我们亲如兄弟,平时是睡一张床的关系。” “果真亲厚啊。”沧二一脸感慨,又怪沧孑:“有这么好的朋友不知说一声,跟咱们还藏着掖着,多伤老刘的心!” 沧孑:“……”他欲言又止、止而欲言,最终垂眸沉默。 没别的,有种桌底偷情,桌面跟亲戚说是朋友的刺激感觉。 沧三忽然指着他笑:“高兴还不说话,看,头上开风梧花了吧?” 大家笑,烛九也顶着一张中年男人刀疤脸混在其中笑,笑的那是意味深长,又深又长。 星君:“你们年轻人真会玩。” 沧孑:“……”他愣是被看的头皮发麻心跳紊乱。 …… 这边在闹哄哄,殊不知一切都被高处妖皇殿前的楚弋尽收眼底。 昨晚回去后他就因风梧之事处理不当被墨怀樽说了一顿。 他虽然一直没对墨怀樽承认错误,死倔到底,但心里愧不愧疚只有自己知道。 半夜躲在被子里偷偷自责的,是谁家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苦的小太子咱不说。 反正这么一大早,楚弋就有意无意地在乌泱泱的妖中搜寻风梧族的踪迹。 他找到了,也看到了,一点没漏。 对此,他:“……” 没什么,有种自己的名字忽然变成了破抹布的荒谬感。 楚弋闭了闭眼,想起自己尊贵的名字从那屠夫嘴中骄傲吐出来的画面,终究是抽了抽嘴角。 罢了,权当是补救措施,说实话,这么一来倒是也……不谋而合。 这刘铁柱做事情的方向正合他心意,就是这个过程……不提也罢,糟心。 想到这他忽然想起一事,昨日在传讯符里跟墨怀樽闹得很僵,竟然忘记告诉他沧孑就是清倌的事了。 他想了想,还是清了清嗓子,语气很冷漠地发了一条上述信息。 边上护法长老保持稳定的微笑:小太子就是任性,能怎么办,宠着呗。 墨怀樽很轻易就推敲出了卖身赚钱的逻辑链,就是想不通如此落魄的种族是用什么给沧孑遮掩身份。 墨怀樽指尖敲了敲桌面,沉稳回复:这个沧孑上次在百穗城是被烛九掳走的,她应当不会轻易放过他,你仔细留意一下,烛九很可能还在他周边。 楚弋:这还用你说? 墨怀樽垂下眼睫翻阅失踪档案,面色不改:依我看是用的。 楚弋:…… 墨怀樽:还有事? 楚弋:没。 墨怀樽单方面掐断通讯。 楚弋:“!!!” 气到跳脚!墨怀樽凭什么挂老子通讯符? 不行,这个气忍不了一点,他立刻再次传讯,就等着对方一接收就狠绝掐灭传讯符。 但是嘛。 那边传来讯息——未读不回。 很显然这位心思缜密的大师兄很了解底下师弟是什么鬼德性。 楚弋更气了,脸如寒冰,连一大早追过来打算搭话的几个妖子都怕怕地踟蹰了。 但很快,楚弋脸色稍霁,因为他接到了传讯符,他心想算墨怀樽识相,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是风止意。 楚弋语气很差:干嘛? 风止意虽然不知道对方一大早发什么羊癫疯,但他短短两天也已经认识到这个师兄的德性,也不在意。 简单说了事情,也是关于烛九很可能就在沧孑周边埋伏的猜测,让楚弋一定留意。 楚弋冷笑:你们都当我傻? 风止意剑眉微蹙,都? 但他也不浪费时间,回复:师兄知道此事即可,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掐灭传讯符,再次潜心修炼,没到化神绝崖不准他外出,他很迫切。 另一边的楚弋看着凉透的传讯符:“……” 好好好,墨怀樽敢不将他放在眼里就算了,新来的小师弟也这么猖狂,等他回去,非得教他做人! 楚弋边想边冷冽地笑,看着十分瘆人,这下几个妖子,就连夜今白都不敢来勾搭了。 护法长老:小太子又在首席那里吃瘪了呢。 …… 这么一会也到了沧澜境开启时间。 凤鸾族压着时间点很有排面地出现了,赤金色的湛光耀彻妖皇殿上方苍穹,美的华丽尊崇,不可逼视。 妖皇在天门前站定,在万众瞩目中受大荒朝拜。 她开始按照惯例发表致辞,半个时辰后终于结束,妖行开始,即将昏睡的妖群终于苏醒。 妖皇拿出斑斓小球般神异非常的上古圣器沧澜境,将其掷如半空,联合灵蛇、黑虎、鲛人族长掐诀启动。 一时间,整个渊涧上空都仿佛被一种恢弘的气场笼罩,连尘埃都静滞不动。 片刻后,沧澜境舒展成铺满渊涧的、重叠不清、晦涩不明的图像,漩涡裂口开启。 妖皇呵斥道:“沧无语,还不注入灵力维持运行!” 这大概是沧无语每回最荣耀的时刻。 他早就等在渊涧崖壁,此刻老老实实用自己的枝茎接洽沧澜境,将自己绵长舒缓的灵力注入其中。 沧澜境稳定下来。 沧孑等人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家族长,心酸得很。 再怎么失望那也是他们风梧族族长,朝夕相处,感情还是在的,他们今早还去找族长同来,可惜没找到。 见鬼的荣耀哦,此次过后,沧无语必定折损小半成修为和寿数,且最后连一点补偿都没有。 该死的一皇三王,吃妖血馒头,不是个东西。 烛九也很气,垃圾,一个沧澜境五个人开启,都别干了。 她高高举手:“报告!!” 妖皇刚要再说点什么的嘴尬住,看向敢打断她的人—— 一个金丹期屠夫。 第167章 集体发癫 烛九这一出声,不仅让妖皇梗住,就连她刚交的兄弟姐妹们心脏都差点没遭住。 嗯???老刘怎么敢插妖皇的话!她要干什么!? 咱虽然说了要在灭族前轰轰烈烈一把,可没说直接一头撞死啊? 于是烛九身上围聚着大半个大荒视线,说实话,目前为止除了妖皇以外,她是第一个这么有排面的。 风梧族周边立刻空出一片真空地带。 孔雀公子远远见着,简直高兴地要蹦起来。 他朝孔雀族自信解释:“族长我就说吧,我刚才那招叫捧杀,看似遂他的意,实则让他因一时成功得意忘形,直至惹上她这辈子都得罪不起的大人物,自寻死路!” 孔雀族人捂着仍然隐隐作痛的脸,立刻支持:“可不是!少主这招就一个字,高!” 这么一看好像是有点机智在身上的。 族长面色稍缓:“行吧,以后这种蠢事别干了。” 而此时,妖皇整理了下表情。 要不是这么多人在,她绝对一个弹指让她灰飞烟灭,但现在她只能很和蔼可亲礼贤下士地保持威严的面容。 所幸身边侍应很有眼力见,严厉斥问:“你是何人,贸然影响妖行进程,该当何罪?” 一声问罪回荡在天地间,正常人面对这煌煌威严都得吓得腿一抖。 但全场最靓的崽理了理衣襟,送给眼神担忧的沧孑一个“放宽心”的眼神,一步上前,先是很礼貌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 然后搓着手道:“妖皇冕上,打扰您讲话了真是不好意思,其实主要是想咨询个事儿……啊,您刚才说若有疑问可以直接问的,俺没做错事吧。” 说着还怕怕地缩了缩脖子,一副俺是老实人你可别哄俺的样子。 妖皇:“……”这么没眼力见的人一般活不过一章,她先忍忍。 “自然,你有何话说?” 烛九大喜,伸着脖子土里土气问:“我就是想咨询一下风梧族排在什么时候进沧澜境啊?” 星君:“你好像某个世界里跟不上智能时代,拿着老年机咨询村里大队支书的可怜老年人。” 烛九:“要的就是这个feel~楚弋一定觉得我很值得怜爱!” 星君:“……并没有,他在四十五度斜着眼睛俯视你,微阖的眼中流露出两个很清晰的字:嫌弃。” 烛九:“不应该啊,我干啥了他就嫌弃我。” 两人在神魂中扯皮,外面众妖:玛德,就这破事? 他们第一反应:风梧族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当然排最后啊! 但是……他们很快反应过来现在情况不太对。 昨晚才发生了那事,妖皇话说的格外关怀,今日又让其族长折损灵力寿数,最最重要的是……楚弋还有这么多大势力中的人都在这呢。 不能当众自己打脸吧? 众人、妖:好一个心机深沉的中年大叔,果然男人一到四五十就自动学会笑面虎那套! 妖皇盯着烛九期待的眼神,危险地眯了眯眼。 很好,刘铁柱,你和那个沧孑活不过半章,她说的。 妖皇也不愧是妖皇,大家常年搞政治斗争的心都脏,她没回答烛九,转而问一直没什么骨气、对她言听计从的沧无语。 “风梧族长,这个问题你昨夜没跟族人说清楚?” 厉害了,精准问到沧无语这个贪生怕死的墙头草,言下之意还有这么点小事你都不说,你这族长怎么当的。 风梧族见状脸色一苦,完犊子,老刘要被族长背后捅一刀了!肿么办啊! 沧孑心想他是少族长,这时将问题揽下来也不失为一个解决办法。 正要开口时,烛九横了他一眼,沧孑疑惑顿住。 沧无语乐呵地说话了:“我说啦妖皇!” 妖皇唇边勾起一抹隐秘的笑意,“噢?” “我跟他们说:老夫今天劳苦功高,妖皇答应老夫,今日会让你们第一个进沧澜境呢!” 所有人和妖:“!!!” 玛德,风梧族今天集体发癫!!! 此时妖皇神情:(^_^)_ 楚弋:嘶,这风梧族和刘铁柱……有点东西。 沧孑等风梧族人:虽然很懵逼,但这种从走钢丝到直接跳楼的必死感还挺爽的,嘻嘻。 烛九反应很快追着沧无语的话。 “啊?好像是耶,似乎还说今日过后会给族长五十滴净瓶之水滋补身体,另外还有五百万上品灵石做嘉奖的吧?” “……”夺、夺少? 沧无语都惊悚了一下,以至于沉默了一瞬。 沧孑直接开口:“是的没错,我们昨夜是有这样的对话。” 然后失笑嗔了烛九一眼:“你看你,族长昨晚才说过你就忘了?” 烛九依然是神一般的反应速度,娇羞一笑:“哎呀讨厌,俺记性不好,忘嘞嘛。” “……” 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有些妖看似沉默,实则已经震惊地死了好一会了。 与其让他们相信这是跨一百层阶级敲堂堂妖皇的竹竿,他们宁愿相信妖皇真的说过这样的话。 是的没错,妖皇一定说过。 楚弋觉得这场面太有意思了,他一句话让妖皇所有公关发言胎死腹中。 他勾唇笑说:“是的没错,我也作证。” 世界上根本没有烛九接不上的话,她喜出望外:“看见没,俺就说这是俺亲大哥,你们还不信?要不怎么不理别人只理俺?” 说着朝楚弋摇摇招手:“大哥!俺在这嘞!” 好像突然认了个有钱人当干哥哥那种土了吧唧又得意忘形的感觉。 楚弋:“……”有点后悔插嘴,这厮简直顺杆就是爬。 星君精准表述对方表情:“地铁,老人,手机。” 周围人:“……”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这亲戚都能攀上,你爬山虎啊? 心里有点酸酸的。 妖皇能说什么呢,她纤尘不染的裙摆无风自动,反正不是风吹的。 总而言之,毫不夸张的说,烛九看似混的凄惨,实则已经暗中绑架了妖皇殿上最尊贵的那群人。 第168章 该死的迷人 亲戚都攀上了,那位置必然也得一步拉近。 什么下等妖上等妖的,她刘铁柱今天!就带领整个风梧族,打破阶级垄断!彻底疯狂!!! 烛九道:“大哥别孤单,俺这就带上家里兄弟姐妹一起来找你了!” 说着直接带人就登上了前往天门的九千阶梯(快速接近),众风梧族老弱病残紧跟其上。 赶紧的,跟上作死大部队,哪家灭族之前有机会这么猖狂!机会老刘给了,能不能把握住就是他们的事了! 今个就是死半路,那也是用他们充满泥土气息的身躯玷污过妖皇殿神圣与高贵的妖了! 众妖:“……”不是,你们……死前这么放荡? 楚弋:“……”Σ( ̄ロ ̄lll) 等等,他不就才说了句话吗,怎么就突然多了一串穷亲戚,这刘铁柱一个人来就算了,怎么还拖家带口的? 不过……也好,正好近距离观察一下烛九藏哪了!肯定就在这群人里! 想到这,他对面皮抽搐的妖皇冷淡颔首,“放他们上来,我与这刘铁柱还算投缘。” 这话没错,他真就觉得这人有意思的紧,若是身份无碍的话,他决定走时带回绝崖,没事解解闷也不错。 想到这他觉得刘铁柱不出意外就是自己人了,下意识翘了翘唇角,看着对方粗犷威猛的身形都觉得甚是可爱。 可爱的刀疤脸男人正好抬头,黑黢黢的眸子定格在楚弋身上,烛九精准捕捉到那一张刻薄冷峻面庞上一闪而过的满意之色。 嘶~有点意思。 烛九立刻像个耕地耕一半的田间老汉,擦了擦额间不存在的汗粗声粗气道:“大哥!大哥!小弟爬的好生辛苦啊!大哥你怎不心疼小弟!” 楚弋当即皱了皱眉,他楚弋的手下还爬楼梯?像什么话。 手一挥,一群人就被魂链吊着腰拽了上来。 猝不及防的风梧妖:“啊啊啊啊啊!”空中留下一串优美的高音。 烛九倒是没感觉什么,沧孑也没反应,但是……烛九一拧后者腰间软肉,这一下是使了大力气的。 沧孑:“啊!” 烛九:“啊啊啊甜甜俺怕,大哥俺怕!呜呜呜咦~” 然后五大三粗的身子躲进沧孑怀中,像极了一头野林猪拱了鲜嫩小白菜。 刘铁柱的眼泪从紧闭的双眼缝隙中挤了出来。 关键小白菜还立刻拍了拍刘铁柱宽敞敦厚的肩膀,温柔安慰野猪:铁柱别怕,有我。 众妖、人:“……” 该怎么去形容你最贴切,拿什么跟你做比较才算特别,对你的感觉强烈,吐的饭已隔夜~ 如果我有罪,绝崖会惩罚我,而不是看见这该死一幕。 星君:“……过了,有点过了,烛九幽,你赔我医药费、精神损失费!!” 你真的,演什么都能成功恶心到我,我可是友军啊烛九幽! 他又同情地看了看大家那一刻的表情—— 文艺版总结:好像受到了克苏鲁精神污染,扭曲、混乱,san值狂掉。 黄色版:好像被塞了一坨屎进嘴里,yue! 但楚弋就不一样了,他脑子不正常,他心想中意的下属竟还恐高?虽愚蠢咋呼,但确实该死的直率可爱。 这么又聪明又真实的小弟,不就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吗? 他楚弋最讨厌肖似墨怀樽那种心眼子八百个的下属了! 哼,刘铁柱这么机灵的小弟,他稍加培养必成大器,以后就是他的心腹手下!到时谁还敢说他办事不力? 谁?墨怀樽那小子?斩立决! 好好好。 于是烛九离开沧孑怀抱时,就迎上了楚弋相当饶有趣味的视线。 她:“?”莫西莫西? 肿么了? 楚弋双手负背,孤冷玉立,眼尾瞥她一眼,敛眉轻笑。 唇边弧度少见的平和,没带着标志性的三分讥笑三分凉薄六分漫不经心。 星君对这个的表情的解释是:老东西,竟该死的迷人! 烛九:“???”我超? 不是,月上霜的脸你不屑一顾,刘铁柱的颜你如饮仙露? 不愧是小太子,品味超绝。 与此同时,烛九能带人到楚弋的位置,那基本也就到了尊贵vvvip会员席位。 所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这边风景独好。 众风梧族人哪见过这世面,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稀罕样,根本不稀得藏。 有些人腻烦的风景,却是别人一辈子只配看一眼的独特。 不在意任何人的排斥目光,妖、人、以及相互关系都化为粉碎尘埃。 世俗羁绊与伪装彻底丢弃,高绝自由的风传过袖口襟膛。 下方的青山湖泊在眼眶中无尽绵延,远处的朝日万丈伸向天地无极。 胸中淤积好多好多年的怨气好像化成东流之水,一去不回。 再没人能在辽阔的风轻云淡中,被污浊裹挟囚禁,郁郁不得而终。 此等返璞归真的心胸坦荡,若有—— 多半只存在将死之人身上。 风梧妖安静被这美景震慑了半天,最后也只平静舒阔地笑着赞:“真好看,真好看。” 烛九勾着沧孑肩膀,倚靠着小少年,笑眯眯接了句:“那就,欢迎下次光临。” 风梧妖们微怔失笑。 他们都知道的,哪还有下次呀,哪还有生路呀。 不过已经值啦,远远超出太多。 星君心中滋味复杂。 “大概已经没人知道,妖皇殿铸成那日原叫忘川台,本意不过是某人觉此景甚美,欲站在历史深处提灯,邀此后万万载世人,共赴此一遭释怀沉疴的浮生之梦。” “可惜啊,已成权利优胜者的私有物。” 烛九抿笑未语。 也不尽然。 万事总在变化,千帆过尽后与始终如一的自己相会,其乐无穷。 烛九想喝茶,但看了眼楚弋和沧孑,忍住了。 但好像已经看见了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站在壮丽夕阳下向她笑着举杯挑眉。 “烛九幽,停一停,敬自己。” ……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天下无不散的闹剧。 事情已经这样了,妖皇等高等妖即便觉得浑身好像有那个蚂蚁在爬,他们也木得亿点办法。 他们是这么安慰自己的:扶额苦笑,真是的,跟一个知道要死,所以提前发疯的种族计较什么呢。 在妖皇仿佛赶时间一样的催促下,大家开始有序进入沧澜境。 烛九和沧孑是第一对。 风梧族人已经羽化登仙,一边落泪一边笑着嘱咐俩人:“死前玩得开心啊。” 这俩进去被针对追杀已经板上钉钉了。 烛九闻言认真点了点头,“我明白的。” 杀人前先让对方玩的开心。 然后转头对楚弋秒变脸啜泣,“大哥!我就这么一群亲人呐,万一我走了他们被欺负了可怎生是好?” 被看重的可爱下属特殊对待、仰慕依赖的感觉不要太爽,楚弋空旷多年的内心仿佛都被填的满满的,他矜贵地抬了抬下巴。 护法长老立刻解除木桩人状态,微笑出言道:“有我在,别害怕。” 虽然他很不理解这虚伪的一百四十五岁屠夫有什么值得小太子侧目。 因为胆子大?因为敢馋小太子的身子……不,身份? 护法长老传音告诫楚弋,这刘铁柱可疑的很。 楚弋冷淡道:“我有自己的节奏,这事你别管。” 他又不是傻子,待他进去就试探一下深浅。 可惜沧澜境极为广袤又千变万化,每次妖行都不太一样,关卡很随机,传送位置也很随机。 他不一定能碰上刘铁柱,且储物袋和那些珍贵超标的辅助外物也多半带不进去。 反正沧澜境的检测机制就挺迷的,好像创造者耍人玩似的,相当走心不走寻常路。 楚弋思忖一二,悄悄将自己龙魂的一只龙爪分出来,缠在烛九手腕上。 他对烛九扬眉道:“去吧,等我找你!” 啊?龙魂多重要的东西啊,何况还不是鳞片,是一整只龙爪!这要没了这小子不得受不小的伤? 烛九虽然很震惊,但只做不知,携沧孑抱拳拱手,“多谢大哥!小弟这就去也!真希望早早见到您英俊潇洒的身姿啊!” “嗯。”楚弋下意识翘嘴,但只一瞬就压下,应的高贵冷艳。 他冷漠看了眼沧孑,眼神很挑剔,说了声,“小子,照顾好刘铁柱。” 沧孑微微笑:“不劳您费心。”您对我们夫妻,不,兄妹二人的关怀,我们都收到了。 看到楚弋所有小动作的护法长老:“……?” 你有什么节奏我问你,我看你都要被忽悠瘸了! 关键人家除了叫你一声大哥,也没卖屁股给你啊? 护法长老正要阻止,又被楚弋冷冽地瞪了一眼。 一副我的自由我做主,我的节奏我掌控的孤傲姿态。 护法长老:“……”他太难了,改天问问首席的护法长老能不能跟自己换换。 这职务他干不了。 第169章 苟且 大荒的妖争次序也是有原因的。 一般来说沧澜境中,妖行的第一关会是大范围筛选,且往往会与自然环境息息相关,先进入便意味着先机。 烛九带着沧孑第一时间进入沧澜境时,一时间风光无两。 底下的妖羡慕,上面的妖仇视。 几个妖子内心冷笑,他们心中暗暗决定,遇到时必要狠狠教这个嚣张无比的刘铁柱怎么做人。 妖行争夺中死人什么的,在正常不过。 另一边,孔雀族长斜眼看面容嫉恨到扭曲的孔雀公子,以及根本不敢吭声的孔雀族人。 族长使劲戳孔雀公子脑门,戳的通红。 “捧杀?高妙?高你爷爷的!” 其实这事到现在跟孔雀公子也没什么关系,有他没他事情都一样发展,但族长看不顺眼啊,生气啊,不撒难受啊。 不敢对外面撒气不满,那就转头拿儿子撒气呗。 孔雀公子本来就憋屈,此刻又挨戳脑门,烦躁得很,火气一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 铿锵有力大声吼:“俺爷是你爹!爷最宠俺!你敢戳俺脑门?你算老几?” “孔雀族是你说的算还是你爹说的算,小心俺让你爹把你族长捋掉给老子当!” 孔雀族人:“……”好熟悉的句式……有种只听一耳朵就脸部隐隐作痛的奇异疗效。 完了,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族长:“……?”他被一向在他跟前老实乖顺,任由打骂的儿子吼懵了。 有种被急了的兔子跳墙咬腚的荒谬感。 孔雀公子吼完终于发泄了怒火和郁气,他冷静下来,对上了族长杀气腾腾的视线。 孔雀公子:“……” 源自血脉的恐惧让他的腿抖了三抖,但另一种感觉很快占据上风——原来发疯真的很爽。 但是—— 你以为你也快死了,无所畏惧能摆烂啊? 孔雀族人默默离远了些,避开棍棒底下出孝子的鸡飞狗跳场面。 真让人哄堂大孝啊。 这边动静大,又是高等妖族,妖皇殿前面的妖都看了好大一出窝里反。 妖皇陷入短暂的沉思,前有风梧后有孔雀公子。 她笃定,刘铁柱很可能是一种精神疾病传染源,暂且命名为“刘铁柱”。 与此同时,不知道为何还没被撤职的天门军四人内心都挺激荡。 独耳妖:人生真神奇,我的人生信条果然是对的,不要轻视任何一个小人物。 痦子妖三人:操蛋的人生,让那低贱的妖爽了一把。不过没事,就像他们岌岌可危的官职一样,沧孑的生命亦岌岌可危。 …… 烛九其实是挺嫌弃一皇三妖的,好好一个沧澜境,参与妖行的妖那么多,入口只开一个,别太离谱。 踏入时,沧孑离沧无语较近,沧孑想起昨晚上自己对族长说的话,内心有点小愧疚,想道歉,可又不太好意思,因此神色有些僵硬。 沧无语则以为沧孑还生自己气,也踌躇不吭声,两人间气氛奇妙地尬住。 星君:“看的有点难受,属实是播放器与海量资源盘共处一室,但找不着usb接口。” 烛九:“……你实话告诉我,最近是不是在回味修辞的艺术网课?” 星君嘴歪眼斜流口水:“阿巴阿巴。” 烛九默默切了一声,朝下方苦哈哈维持沧澜境的沧无语招手,笑的很阳光灿烂。 “族长辛苦了,族长放心,俺必会好好照顾甜甜!等俺带他出来,自会让咱们风梧族一家人好好团聚!” 沧无语一点也不快乐,因为全场只有他一个人在卖力,他很有气无力,“哦,谢谢铁柱。” 烛九见对方如此消极,立刻出声安慰:“族长别这么颓废嘛,像俺一样,一把年纪了心态也要好,干活是为了更好的明天,努力啊族长!” 沧无语:“……”有种莫名其妙被创的感觉,但又找不着原因。 “你还年轻,等你到老夫这把年纪就知道了,哎。” 他树干上变幻出一张脸,试图利用眼神语言攻击烛九:你个隐藏身份的通缉犯!都朝不保夕了还龇个八颗大牙笑! 说实话,他也确实挺好奇,烛九到底怎么做到让妖皇这些大乘期高手都看不出来端倪的? 烛九笑容不改,“那还好俺没您老。” 沧无语微笑:“就是因为年轻,所以才没体悟到:生活不止有眼前的苟且,还有未来的苟且。” 烛九撇嘴:“此言差矣,您是孤藤老树一辈子苟且偷生,俺却不一样。” “俺除了和生活苟且,还可以和甜甜苟且,嗯哼哼~” 沧孑:“?” 沧无语:“……”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又在顶着一张什么样的脸说出这句话。 反正他瞄了一眼周围,发现大家的表情都挺炸裂的,又有一种耐人寻味在里面—— 难怪沧孑这筑基初期的弱鸡能找到“鬼”,原来是卖屁股。 其实妖族在男女关系上是比人族开放许多的,但……不包括男男关系。 沧孑顶着周围火热的目光,僵硬的像个木桩,觉得自己可能还没指望烛九带他活下去,就先因为她社死了。 作为一个情绪和表情管理一流的树妖,他在遇到烛九后终于有了破防的迹象。 不过经过这么一闹,沧孑和沧无语之间终于气氛融洽了——因为患难见真情。 可惜两人没空说话了,因为入口已经彻底开启,到进入时间了。 烛九拉着沧孑用殉情一样的神色踏入入口。 星君:“……你戏是真多。” 烛九:“谢谢,这边不打算转行当演员。” 星君:“……” 与此同时另一边。 楚弋狠狠皱眉,他很不高兴。 护法长老赶紧上眼药:“公子,刘铁柱因为一点美色就屈服,心志不坚,就算收为己用也多半是改不掉淫邪本性!背叛您的几率很大!” “这边建议您收回龙爪,抛弃此等俗人!” 楚弋眉眼冷幽,深邃如深渊,显然听进去了。 护法长老满意至极,刘铁柱,这可是你自己作死,怨不得旁人啊。 看样子这职务还能干个十来年,小太子虽意气用事,但还算明事理。 正想着,忽听楚弋森冷道:“要不是那树妖勾引,刘铁柱怎会上钩?都是树妖的错!” 护法长老:“……?”太子你别急,老夫先吃瓶速效救心丸再上岗。 楚弋没理会又日常嗑药的护法长老,他想的其实很简单。 刘铁柱是他楚弋看好的人,承认刘铁柱不好,岂不是说他眼光有问题?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刘铁柱一定是最好的! 好男色怎么了? 他师尊逍遥尊主好酒,墨怀樽好公务,护法长老好嗑药,他楚弋好帅。 这说明什么问题?干大事者不拘小节!爱好不是缺点,是强者的时尚标签。 这么想了一圈,楚弋对刘铁柱更满意了,仿佛捡到了稀世珍宝,他对护法长老笃定道:“刘铁柱是个干大事的人,未来不可限量!” 护法长老:“……”他没说什么,只是又倒了一瓶速效救心丸进嘴里。 …… 不管怎么说,有一件事是有目共睹的:刘铁柱一走,周围的空气都好像忽然新鲜了起来。 众妖狠狠地吸了口来之不易的空气。 妖行参与者在烛九之后,接连从正面进厂,不,进场。 眼看着四大妖子进了三,就鲛人族妖子凭无忧还杵着没动。 众妖从刘铁柱那毒瘤身上转移注意力之后才发现:咦?凭无忧的“鬼”闻人瑟绝呢? 有一个定律—— 重要人物都压轴,阴险人物都是群众里的老六(……烛九),异常人物寻常路坚决不走。 所以说,闻人瑟绝没来吗? 不,他本就在。 凭无忧与妖皇妖王等人看向妖皇殿最高建筑的最顶端。 鲛人族长含笑:“闻人公子可歇好了?” 众妖一怔,也看去。 仙宇宫阙顶端,灿金色的鎏金瓦片密如龙鳞,在日光的折射下炫丽的挪不开眼。 众妖果真挪不开眼,不为景,为那抹艳红色的少年身影。 闻人瑟绝一只腿抵在另一只脚的膝盖上,十指交叉垫在脑后,仰躺屋顶,一本书卷反盖在脸上。 腰间还挂着一个红玉葫形酒壶,精致小巧。 这潇洒慵懒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春游的青草地上。 他听到声音,顿了顿后才抽回一只骨节修长,白皙劲挺的手,拿开书卷支肘看过来。 那一刹,极致的邪美侵占心神,众妖窒息。 天下美色共一石,其独占八斗。 闻人瑟绝困倦地眨了下深赤色的漂亮眼眸,长长的睫羽如颤翅。 绯红色的薄唇轻轻开合,声音像祸乱人间的男妖,轻柔掺杂少年的英气,还带着点没睡醒的鼻音,“嗯?可以进去了?” “行叭,早完事早回家。” 要说打扮的多仔细精致,那倒也没有。 一细看,腰带是宝蓝色,与外袍色系明显不搭,歪了还有点松。 那一头绸缎似的墨发,跟熬大夜趴在书桌上睡了一夜,醒后随手抄过手边青管毛笔挽的一样,歪斜凌乱。 最绝的是,他脚下的靴履一只青一只黑,根本就不是一双。 闭着眼睛穿鞋的吧? 众妖:“……”有点怀疑,他出门时真的有施洁净术吗? 但很可悲的是,脸是时尚的唯一单品,他看起来又美又个性。 众妖:这个妖让他当,咱们是当不了一点。 难怪有时看见外面人类来大荒时,经常衣衫凌乱或奇装异服,他们妖族接纳性强,一般是不理解但尊重。 今天才恍然大悟,根源在这啊。 第170章 丧心病狂 踏入沧澜境那一刻,烛九和星君发生了以下对话。 星君:“夜今白身边的那个就是叫‘徐俊大’的鬼,看出什么没有?什么小瘪三借你名头。” 烛九回忆了一下,方才在外面,夜今白身边有一长着娃娃脸的清秀少年,前者对其很是恭敬。 其余几个妖子和其族长使尽浑身解数探知其身份,夜今白都搪塞了过去, 妖族对“鬼”一般不做检查,因为沧澜境的筛选机制相当龟毛,根本用不到妖族动手。 粗略来说,能进去的都是灵修、修为在化神期及其以下的。 烛九道:“虽是少年长相,但看骨龄二百五十,是一个化神期剑修,除此之外并无特殊之处。” 星君也看出来了,感觉更奇怪,“那为何叫‘徐俊大’,总不能这么巧,他就叫这个吧?” 烛九意味深长,“是便罢了,若不是那就别有目的。” 星君赞了一句:“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烛九:“嘻嘻。” 星君又幽幽问:“看见那个人了吗?怎么样?” 烛九惊讶:“什么?” “别装。” “好吧,梁上君子嘛,那应该就是凭无忧的“鬼”闻人瑟绝吧,我建议直接改名叫闻人绝色,多写实!这位孽神,我愿将其排在九幽男色榜一。” “榜一老弟!” 果然是老色批。 星君冷笑:“谁问你这个了?我是说他灵魂额角的‘孽’字看见没?又一个孽神。” 烛九:“这么一看这次妖行真没白来,一下遇到四位孽神,现在就差一位还没现身。” “沧孑这边的容器不是还没着落吗?你这三天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烛九眸色稍变,极为幽深:“有点。” 但她刚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人就和沧孑一起栽了下去。 那种感觉,就像从高空坠下,还带自转式效果。 两人怎么也使不上灵力,只能像个凡人任由坠落。 烛九猛然想起什么,大惊失色:“完犊子啦!” “放心,既然灵力用不上,落地应当不会致死。”沧孑也是研究过历年沧澜境真题的,语速很快地给出了推测。 烛九眼疾眼快勾住他的腰带,一头扎进沧孑怀中,她神色仓惶甚至带着点绝望:“抱紧我!” 沧孑:“……?”他按住狂乱心口,唾弃烛九成日扰他道心! 但身体很诚实地将人护在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脑勺,但这宽阔握不住的男性大骨架手感…… 算了,沧孑闭了闭眼,温声道:“你放心,就是死,也是我先一步。” “你真是大好人!” 下坠持续了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烛九和沧孑才从滚筒般的眩晕折磨中啪叽一下埋入黢黑腥臭的沼泽里。 在被吞没时,沧孑用枝干将两人硬生生拽了出来,吊在半空。 对视一眼,谁也没认出对方是谁。 两人“拖泥带水”,全身裹满营养丰富的“酱料”,只有两双乌溜的眼睛写满了呆滞。 泥水黑的像特调,气味熏的像特供,他俩脏的像泥地潜伏一年的特工。 确认周边环境,再对视一眼。 两人:“……” 然后实在受不了,双双脸一撇:“yue!!!” 星君:“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沧孑:难道这就是在外面作死的报应? 烛九:烛九幽你疯啦?当年到底为什么要这样设计? 很快两人就从那可怕的漩涡中将自己打理干净,像树袋熊一样抱住就近的铁榈树,他们捂着鼻子心有余悸。 沧孑小脸都白了好几度,声音还有点虚:“早就听说沧澜境的关卡很是鬼畜莫测,今日一见,果真离谱至极。” 家人们,都能让沧孑用“离谱至极”形容,可见开局杀有多丧心病狂。 第171章 偷偷抠鼻屎 这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恶臭漆黑沼泽地,一旦涉足立刻会被吞没,逐渐加剧的吸力会将人持续向下拽。 沼泽中间只有高耸入云的铁榈树间错而立,是唯一的支撑点。 铁榈树不足一人环抱,笔直挺拔,只有光杆躯干,没有任何旁支和枝叶。 ——虽然看起来相当坚挺,但中看不中用,因为只能承受一个人。 更绝的是,此处同下坠时的通道一样,禁灵!!! 只有妖族可以凭借本身的特性施展些许神通。 至于人类,哼,直接退化成绿林好汉。 若是倒霉的术修,平日里还偷懒不愿习武的话,那将是绝杀。 但也别怕,原地去世就好了。 烛九嘴角疯狂踏马的抽搐,开局杀千千万,她就这么好死不死地碰上最恶劣的一种。 当初设计的时候用怎样狰狞的笑意,现在就有多狼狈。 星君乐的不行,说尽风凉话:“棍子不打在自己身上,怎么会疼呢~” 烛九:“……” …… 烛九像八爪鱼一样紧紧抱住铁榈树,她和沧孑能变干净,是因为风梧族本体便有储存空间,不需要灵力也能开启。 沧孑贡献出自己往日收集的雪水,据说原本是打算拿来给沧无语酿酒用的。 一般来说,美人都是有那么点洁癖的,所以沧孑实在顶不住洗澡了。 他说出这个决定时,对上了烛九目光炯炯、闪闪发光、充满期待的眼睛。 “……”沧孑冲她温和有礼地点了点头,然后化为本体…… 星君邪魅一笑:“失望吗?” 烛九想了下道:“既然如此,那就只好我为他带来希望!” 星君:“?” 他正不理解,就见烛九已经三两下宽衣解带,裤衩子一扔,脱完钻进了正在优雅给自己洗澡的沧孑树木本体上。 沧孑、星君:“!!!!!” 沧孑脑子是空白的,树叶子疯狂颤抖,仿佛得了癫痫。 烛九笑嘻嘻:“怎么啦,满意你看到的吗?顺便帮俺洗一下呗。” 反正是刘铁柱的身子~ 星君:“……”烛九幽,你彻底赢了。 沧孑觉得自己对于烛九下限的认知还没有触底,这个女人简直深不可测。 一棵树竟会僵硬住,真稀奇。 烛九真不是什么正经人,她粗硕的身子往那一摊,就将自己完全交给了沧孑。 一副任君采撷施为的狗样子。 沧孑:“……” 眼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后面的人就会落到附近,他能怎么办,用树枝把人遮住身形,赶紧洗呗。 树枝与树叶沾染淅沥的雪水,摸索缠绕过烛九,不,刘铁柱的身体。 沧孑忍术一流,已经努力不多想,可怕什么来什么,脑子里总会突然钻出来一个念头:这本质上是烛九那个女人…… 真疯了,还好是树体,看不出什么反应。 但烛九惊奇地发现树叶子越来越红。 …… 两人正洗着,一道好像吃了十斤亢奋剂的鬼畜小女孩声音回荡在这片天地。 已经激动到破音,像个饿了五百年终于有机会吃人的血盆大口怪女孩。 【哇咔咔咔,欢迎各位新的玩具来到人妖试炼空间!我是空间之灵:鬼机灵!诸位唤我宝宝即可。】 【各位玩具,快举起双手大声告诉我!见到我开不开心?对鬼机灵的初始礼物满不满意?!】 两人:“……” 宝宝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举起双手然后再掉沼泽里吗? 无理取闹是吧? 星君:“烛九幽,以后搞设计还不自量力喝酒吗?” 烛九:“……”世界孤立我任他奚落。 虽然鬼机灵很癫,但沧孑是个适应性很强的妖,离谱中抓逻辑、紊乱中抓解题重点是本能反应。 他笑了笑,声音轻缓柔和,“鬼机灵的礼物很独特,敢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该如何离开这里?” 鬼机灵这时也发现全场只有俩人,她顿时发出尖锐爆鸣声。 【啊啊啊啊!这些该死的妖皇殿大菜逼,入口都不会开,废物踏马给废物开门,废物到家了!】 这句骂声不仅回荡在沧澜境,连外面都清晰可闻。 众人、妖:“……”以前说沧澜境之灵鬼机灵脾气怪诞疯癫,现在才知道真是含蓄了。 他们偷偷瞄了眼妖皇等掌权者,发现一个个神色还都挺沉着平静。 嗯,习惯了,次次都会被骂一遭,这么多妖面前,保持修养才踏马是应当的,不然怎么办,打又打不到,受着呗。 鬼机灵发现人不齐,就像饕餮盛宴只上了一碗清粥,顿感无趣。 所幸她早就料到,遂没开镜像,只为不让惊喜提前泄露出去。 享受玩具惊慌失措的瞬间就像品味高潮的余韵,回味无穷。 镜像是沧澜境的内部投影。 它分为两部分,镜和像,“像”可以让外面的人看见里面的情况,“镜”则是不知道藏在哪个角落的偷窥小眼睛。 星君:“即迷你小监控。” 鬼机灵以前说过,之所以设置镜像,也是考验的一环:修养和克制。 即:培养大家不偷偷抠鼻屎的好习惯。 鬼机灵说人不齐不开团,浪费她高贵的口水,所以沉默了。 实则能遇见新鲜活人活妖兴奋的不得了,偷偷跟刚洗好澡烛九和沧孑说话。 鬼机灵很喜欢沧孑一开始对自己的赞扬。 她先是夸她俩真爱干净,继而主动提前介绍这片区域。 大致内容如下: 位置:新手村(恶沼泽) 区域介绍:恶沼泽是宝宝和她名为:月冰灵希洛梦·玖殇恋霜岚·千梦然清蝶……的主人的玩具筛选池。 一、宝宝和其主人是爱与和平的守护者,为了满足她们的心愿,玩具们主动要求禁灵。 二、宝宝和其主人都没道侣,恶沼泽中的铁榈树是唯一落脚之地,一棵树只能有一个玩具。 三、宝宝和其主人会定时筛选玩具,一段时间后,恶沼泽会从周边开始散发毒气,并逐渐向中心弥漫,直至玩具数量保持在五千只及以内。 四、宝宝和其主人是善良的化身,会给留存的玩具奖赏,为淘汰的玩具送上珍别礼。 温馨提示(超大号闪烁红字):新手村中有玩具保护机制,在死亡前一刻会被逐出沧澜空间。 但修行如逆旅,危险与机遇并存即为平衡,此后关卡并无该机制,请玩具们在进退之间思虑周全!!! 留言板(月冰灵希洛梦·玖殇恋霜岚·千梦然清蝶):愿此刻清风确然照拂后世绵延,红尘沧澜,修真坎坷多艰,修士独行亦众乐,虽九死其犹未悔。 希,九幽昌隆、不灭。 …… 看完了鬼机灵的介绍面板,鬼机灵就借口不能过于徇私舞弊溜走了,原地两人很沉默。 沧孑神色很慎重,烛九以为他是担心后面的跑毒,出言安慰道:“问题不大,妖在恶沼泽优势很明显。” 禁灵嘛,人族全凭武力,妖族却还有本身的神通,两相对比,不亚于原始人和三体人。 也就是说,新手村中环境配适的妖族很占优势,比如说沧孑。 沧孑闻言点了点头,但还是神色很肃穆,甚至都没笑。 他严肃道:“我只是在想鬼机灵的主人实在是个了不起的炼器师,不仅能炼制出沧澜境这种至今都无法破解的神异存在,胸襟和气魄也非一般人能及。” “这应该就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烛九:“……嗯,谁说不是呢。” “无论此行能到什么地步,生或死,我都会记住她的名字——月冰灵希洛梦·玖殇恋霜岚·千梦然清蝶!” 沧孑眼中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可以想见其内心的激荡和震撼。 对方给他的感觉,不是一直以来记忆中那种高等妖的冷漠傲慢。 这大约也是从小到大,饱受压迫、受尽冷眼与蔑视的沧孑第一次感受到修真前辈那种山海一样的厚重关怀,虽然来自上古时代。 他第一次看到另一种纯粹厚重的修真意志,不为世俗功名利禄,福泽此后万世。 沧孑触摸到这种意志,因而崇敬、感恩、视若珍宝。 烛九:“嗯……” 星君冷笑:“恭喜你,留言板几句话给小年轻洗脑成功。” 谁能想到当初烛九是怀着怎样猥琐的笑脸写下这句话? 写完之后惬意地啜口茶:“桀桀桀,姐可是传销出身。” 烛九迅速挥去脑中割裂的抓马记忆,努力维持感动到两眼泪花的神情。 沧孑又道:“修真界点滴之恩如再生父母……” 烛九吓到:“这……不至于吧?” 沧孑奇怪她这么惊吓干什么,轻笑解释道:“你可能不理解,我心中已将她视为引路师长。” 不免心酸,这是沧孑的正经修道第一课,虽然只有短短几句话。 他说到这又眸色黯淡下来,“不过她这样的人应该只会有无数天资不凡的弟子,我这种满身铜臭的后辈,倒是不配了。” 烛九立刻摆手:“不可能,她最喜欢你这种了。” “为何?”沧孑好奇地看过来,浓密的眼睫眨了一下,眸中光泽很温润,再加上抱着树的动作,竟相当可爱。 星君简单粗暴一句:“因为她想睡你。” “你把她当师尊,她把你当点心。你还正给你师长洗澡呢,小树妖,记得对任何看似牛逼的人祛魅。” “……”正要说点什么的烛九噎住。 第172章 笑一笑,十年少 烛九穿上了沧孑的衣服,不太合身,有点紧,沧孑比刘铁柱修长挺拔。 “甜甜,这就是情侣装吗?” 沧孑:“嗯。” 烛九好奇道:“你咋不变回人身。” “方便。”沧孑声音仍然很生硬,仿佛从嗓子口挤出来。 烛九正要继续说什么,恶沼泽中忽然响起鬼机灵的声音。 还是那么的鬼畜,说辞与最初一致,不过多了玩具已到齐,入口关闭,镜像启动的提示。 一万多对妖“鬼”,烛九两人愣是一个人影也没遇到,可见恶沼泽有多大,人员分布有多稀疏。 鬼机灵又说了一遍新手村介绍,也不管还在沼泽中挣扎的众多人与妖有多炸裂破防。 【亲爱的玩具们!你们丑陋的姿态、震惊的表情实在狠狠取悦了我!为了表达我的愉悦之情,我决定提前筛选!】 【嗯……那就趁现在开始吧!!!各位玩具们快为了不被淘汰争抢吧!逃亡吧!】 众玩具:“……”你,我,草! 他们才刚落地,还没爬上来啊喂!!! 所以说,这就是入场次序的重要性…… 总之,毒气真的开始释放了。 烛九为什么知道,因为那毒气就在她身后不远处,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向两人靠拢。 两人:“……” 啥也别说了,跑吧。 沧孑是树,他化为本体把自己种进了沼泽中,烛九三下五除二就爬上了他身。 前者迅速向毒气行进方向前进。 倒是很如鱼得水。 反正对比她们这边,一上镜就以干爽又行动自由的面貌出现,镜像中显示的其他人……简直太惨了。 沧澜境外观看的人都震惊这次新手村的不当人,纵然是天之骄子,进去也得滚成又脏又臭的黑泥人。 护法长老看见小太子一身黑泥扒拉着铁榈树,眼中森冷又懵逼的模样,大腿肉都快掐掉才没笑出声,嘴角抿的死紧还是忍不住上扬。 笑一笑,十年少。 楚弋边上,青渠浑身散发着阴郁和气愤,他是鸟类,本就不喜粘稠潮湿的地方,平日里也没感受过被沼泽和水支配的恐惧。 禁灵下,青渠在沼泽中差点没扑棱上来,还好楚弋及时拉了他一把,这才没让他成为史上第一个死在新手村的妖皇殿首席…… 但也够丢人了,两人反胃的干呕时,三王族长都用取乐的目光注视妖皇。 哦,他们四族其实也属于互掐的关系,妖皇虽称皇,但实力也只比三王强些许,不算碾压,镇不住三王。 大荒更趋近于人类那边诸侯王割据严重的状态。 灵蛇族长长得与夜今白很像,言行举止也妖媚十分,“嗯哼~青渠小公子差点就让妖皇大人颜面无存了呢。” 妖皇容色只在最初变了变,此刻已经恢复了过来,她矜傲一笑。 “高贵的种族向来统治天空,自然不如在污水中长大的蛇与鲛族,在沼泽中反应迅速。” “况且有绝崖的楚弋公子在,还有何担心的呢?” 短短几句话,充满着处处高贵的优越感,三王暗中翻白眼,每次都是这套说辞。 是是是,你们凤鸾族是凤凰后裔,尊贵的很~ 第173章 猫腻 无数的镜像中,每个都被凄惨的小泥人身影占据,但有两个意外。 一个是一上相就干干净净的烛九和沧孑,另一个则是同凭忘忧在一起的闻人瑟绝。 对于前者,众妖不知最开始发生了什么,但从刘铁柱衣服的更换已经看出了始末。 他们很嫉恨。 “可恶,黑沼泽真是为树妖一族量身定制!说来也稀罕得很,这沧孑竟然敢来参赛,真是勇气可嘉。” “估计也就参加个新手村试炼就得带着那个油嘴滑舌的刘铁柱滚出来,哼,区区下等妖,不知天高地厚。” “我已经吩咐了族人,若是遇见,他不死也得半残,这个教训若是不能让所有妖都看见,以后还不知有多少卑贱的下等妖敢来挑衅咱们得威严。” 不愿意当牛马的人多了,他们还怎么过上逍遥自在的好日子?那泼天的利益还不得分出去! 总之,刘铁柱和沧孑就是众矢之的,还会备受折磨和摧残。 上面这些话是上等族们盯着风梧族这群“地上来物”说的,那阴冷的语气和目光,唬人的很。 对此,风梧族的人还是有点小担忧的,杀就算了,怎么还折磨上了? 这些没人性的畜生!就不能看在他们族以前当牛马的份上给个痛快吗? 沧二这个老头子已经开始掉小珍珠了。 沧三双手插兜劝慰大家:“我已经跟他俩说过了,能爽一时是一时,遇上强者直接自杀,不受那罪。” “……”合理又邪门。 …… 闻人瑟绝没掉泥坑的原因也很简单,他掉落的地方刚好贴着铁榈树,坠落时下意识伸手勾住了树干,恰巧幸免于难。 对,一万多对妖、人,只有闻人瑟绝这么幸运。 众妖艳羡地窃窃私语,对闻人瑟绝好一番赞扬。 闻人瑟绝,占星圣地少主,天然一双血瞳,在天象占星一道如虎添翼,其预言精准无比,过往十八年曾帮助正道避祸三次。 八岁夜观星象,言显安城邪修之乱将启,无人相信,但占星之主作保,遂绝崖派人坚守三月,撤离时果遇邪修蓄谋进犯屠城,显安无恙。 十三岁预言蜀中大雪灾,十五岁预言阎魔宗叛乱入邪。 此三次预言,救人无数。 闻人瑟绝因为此等卓越勋绩地位特殊,占星师均体弱不善战,闻人瑟绝也不例外,至今只有金丹期,但无人敢不敬。 占星圣地修为虽弱鸡,但有绝崖庇护,让许多心存邪念的势力望而却步。 闻人瑟绝是炙手可热的少年占星师,也让占星圣地的地位更加超然,受人族敬仰信赖,尊崇无比。 不仅如此,听说闻人瑟绝从小就十分幸运。 原本众人对这一传闻都持怀疑态度,但现在看来,这是真幸运啊! 鲛人族第一狗腿子蛤蟆族长立刻很有眼色地拍马屁。 “无忧少主擅术法,闻人公子又能卜凶吉、趋利避害,想来再难的抉择也能轻易拿下!” 众人十分赞同,这不就是身边带了预言家,走哪算哪,相当于手握答案上考场。 况且凭无忧的实力在四妖子中也是能排前四的,因为只有四个。 一时间鲛人族很可能上位的推测甚嚣尘上。 几个派系打起了口水仗。 鲛人族长此时却谦虚笑道:“青渠与楚弋公子强强联合,霸天与乐淘淘攻、速互补,今白与那位剑修少年亦彼此助益,我鲛人族便只好求这机遇二字。” 欸,这一皇三王虽然都不干好事,但就属鲛人族取妖性命时最谦虚礼貌。 她这么一说,众人注意力都放在不知名人物剑修少年身上了。 都进去了,再藏着掖着不合适了吧。 灵蛇族长媚笑道:“他叫徐俊小。” “!!!” 底下人一脸懵,上层圈子脸色都变了,徐俊小虽无人得知,但徐俊大大家熟啊。 百穗城那事谁不是了解的相当透彻,徐俊大就是那个举报人,也就是邪修烛九的同伙。 你转头搞出来个徐俊小,认真的吗?怕不是随口胡诌的吧。 鲛人族长湛蓝的眸色深了深,瞅准机会插一刀:“不知灵蛇族长可曾听闻前几日百穗城徐俊大的名讳?如此巧合,两人怕不是有什么关系吧。” 若是同一个人,跟邪修合作,那也是邪修,邪修是全九幽公敌,你私藏就算了,还敢合作? 政治立场左了啊姐妹。 黑虎族长跟上队形,直接扣帽子,瞠目怒喝:“堂堂三王之一的灵蛇族长竟与邪修合作!该当何罪?” 妖皇飞速看了眼楚弋身边的护法长老,果见其目光沉凝下来。 妖皇周身威势立刻压向灵蛇族长,俨然要动手把人抓起来。 灵蛇族长却把玩着指尖的轻纱,并不慌乱。 她惊讶地掩住红唇:“什么邪修?这徐俊小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人族剑修罢了,诸位说他是徐俊大,可有证据?可有看出他们是一个人?” “空口白牙污蔑本王,本王可是不认的!绝崖长老在此,想来定会给本王一个公正!” 灵蛇族长一脸受辱般的气愤,仿佛被造了黄谣的俏寡妇。 说话间甩出徐俊小籍贯生平,这么一看还真清清白白普普通通,跟百穗城曾出现过的胖妇女两模两样。 最关键的是,一群高层还真没看出那徐俊小有什么变换身份的痕迹。 这就……很难说了。 虽然心知灵蛇族长不可能会请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剑修合作,可你又能说什么? 知道有猫腻,但不知道有什么猫腻,追究不下去。 就算徐俊小真是邪修,灵蛇族长还能推说被蒙骗不知此事。 妖皇眯起眼打量灵蛇族长,她沉声警告道:“希望灵蛇族长明白,与虎谋皮的结果只能是以身饲虎。” “嗯哼~讨厌,妖皇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大荒外的人都在呢。”灵蛇族长笑的妖里妖气的,一股子春情味。 妖皇:“?”发什么骚? 众妖正不明所以,忽见灵蛇族长瞥了眼虎背熊腰、看起来很能干的黑虎族长,后者脸色很僵。 与虎谋皮……以身饲虎…… 众妖、人:“……”服了。 妖皇直接黑了脸,她脸上阴云密布,眼中厌憎:“夜秋名,这里是妖皇殿,可不是你万蛇窟,不知羞耻!” 说着狠狠剜了眼黑虎族长。 这些低等妖果真虚伪至极,平日里装的不喜软体动物,结果背地里都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黑虎族长毛茸茸的耳朵趴在头顶,假装事不关己。 没办法,千防万防防不住半夜翻墙,云雨初歇发现别有一番芬芳。 灵蛇族长:“哎呀呀,干嘛呀,妖皇这冕上当久了,莫非忘记咱们妖就是有爱就做的天性?” 说着笑看向装作木头人的护法长老,眨了眨幽紫的眼,“忘了长老还在了,您心胸开阔,想来会理解我的吧。” 传言非虚,妖族果真恐怖如斯,连他这种老护法都不放过。 护法长老发出一串敷衍的笑声:“呵呵呵、呵呵。” 他笑后,忽然淡声问:“妖皇殿对沧孑有几分了解?想必诸位已知百穗城那个被掳走的清倌就是他。” “烛九现在怕是在大荒,冕上和三位族长打理此地,再加上四妖子昨夜大闹风梧林,诸位想来应该已经有些头绪了吧。” 说完一脸洗耳恭听的“核”善微笑。 一皇三妖:“……” 遭了,被查作业了,急! 妖皇拧眉威视黑虎族长,“风梧林是你族管理之地,烛九踪迹还未寻到?” 黑虎族长好歹当了那么些年族长,吃过其余三人的亏比盐还多,总算比黑霸天机灵点儿,他冷静地怒视灵蛇族长。 “这事得问灵蛇族了,昨夜是夜今白提议要取木,能做出如此荒唐的行径,难道是发现了烛九?” 灵蛇族长:“哎呀不知道啊,是无忧那丫头半夜里组织什么雕塑比赛的,或许是鲛人族看出了端倪呢。” 鲛人族长:“大荒是冕上的大荒,我等耳目实不如妖皇您灵敏。” 好好好,一通踢皮球,完美闭环。 护法长老觉得不务正业的妖皇殿吃枣药丸。 妖皇也很无力,但有一点四妖还是能给出推测的。 “刘铁柱,多半有猫腻!”他们神色深沉。 护法长老露出迷人的微笑:“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徐俊小有猫腻,刘铁柱也有猫腻,猫在哪? 第174章 你怎么知道我没掉下去 外面人吵吵吵不完,里面人正与毒气赛跑。 烛九和沧孑目前还没遇上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沧孑想起今日的事情,问烛九:“若是族长方才没有应下你的话,你该如何?” 就是沧无语承认妖皇承诺让沧孑先进沧澜境的事,这要是沧无语没忽然转性,那烛九可就进退两难了。 烛九闻言,不假思索道:“那我就说沧无语老年痴呆,记性不好忘了,顺便还能以他有病为由让他退位!” “风梧族长一生都在带领族人为大荒无私奉献,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太感人了,怎么说也能求到第一排的恩典!” 沧孑:“……”好狠的女人,那可是他们的族长! “今日楚弋公子若是没有为你说话,你该如何?”说到底,今天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楚弋的态度。 “那就最后进去呗,那能咋。”烛九无所谓地摊手。 也不是所有事情都会成功的嘛。 沧孑意外地怔住,开始反思自己。 短短几天,他为何会生出一种烛九所做的任何离谱事都必然会成功的错觉?是因为她无处不在的自信? “那你……失败过吗?”沧孑看着烛九云淡风轻的态度,忍不住问。 烛九神色忽然顿住,垂了垂眼方道:“当然,谁都会失败。” 星君瘪嘴,这树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五万年前,烛九幽区区一抹世界意识,逆时空乱流前往神界求一个公道。 那里是仙神的世界,是三千世界的主宰者,怎么会在意这么一个小东西。 神界四万年,以血铺就,以无数的失败铺就。 她也只是一个受尽凌辱的物件罢了。 星君是被扔进丹炉里烤着玩儿,而烛九幽遭受过得折磨,根本数不清。 星君还会哭、会惨叫,可烛九幽只会沉默地忍耐。 …… 沧孑敏锐地察觉自己似乎问了一个很不好的问题,以至于烛九明明一切如常,气息却低落下来。 他推测这或许与烛九不为人知的神秘过去有关。 认识五天,她嬉笑怒骂全无真切心情,沧孑第一次这么真实地感受到烛九的情绪。 沧孑喜欢这种摸到她的真实,但又不喜自己因此而高兴。 想探究更多,却自知下作。 这种阴暗和矛盾令他有种隐秘的兴奋和自厌。 正在这时,视野内忽然出现了一人一妖。 巧了么,夜今白和徐俊小。 两人都刚从沼泽里滚出来没多久,虽极力打理,但仍然散发着新鲜的臭味和用赤手空拳处理不了的污秽。 八目相对,彼此都是一愣。 烛九:呦,这凄惨的,还是昨晚上那个嫌弃土地硌脚的灵蛇公主么。 夜今白:这两个卑贱之人竟然这么干净!? 她早就快被新手村逼疯了,这辈子也没经历过这种肮脏之事。 看着悠闲自在、干净喷香的一人一树,她听见了自己破防的声音。 “你,把水交出来!”想到苍梧木自带储存空间,她按下眼中的杀意,对沧孑冷声道。 沧孑眼中划过讥诮,他笑容和煦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根本就没有掉进沼泽里。” 在场两人一妖:“?” 烛九惊呆了,看不出来吼,甜甜还会睁眼说瞎话嘞。 徐俊小看了眼烛九,娃娃脸上写着“你在鬼扯”四个字。 “刘铁柱衣服都换了,你当我瞎?”夜今白嗤笑。 沧孑也笑:“灵蛇公主难道不知,换衣服还可以说明做了些别的么?” 别的……夜今白也是小秋名了,很快就了悟——那种事。 已知一棵铁榈树只能承载一个人,俩人不可能在一棵树,而沧孑化为树可以承载刘铁柱。 结论:刘铁柱日树。 “!!!” 顿时三人都瞪圆了眼,夜今白和徐俊小直往刘铁柱脐下三寸盯。 不是,你铁杵啊。 烛九:“……” 她绷紧腿,斥控地看向沧孑。 沧孑这才继续道:“我们练玉女心经怎么你了?” 玉女心经,一种需要凡人脱衣服练的内功。 很合理,灵力用不了,临时练内力。 “……” 夜今白两人又不是傻子,哪会真被忽悠,她脸色沉了下来,“敬酒不吃吃罚酒!” “徐俊小!上,干他们!” 第175章 囚禁 夜今白原本以为自己与徐俊小两人拿下对方是十拿九稳的事,但她还是低估了沧孑在恶沼泽中的优势。 两位武林高手蹦跶了好几下就被沧孑捆的严严实实。 烛九一直在观察徐俊小的功法武技,发现这人剑术有点北脉剑宗的影子,又有点绝崖的样子,还掺杂其他各派武学,简直大杂烩。 弟子不像弟子,散修不像散修。 两人被缚,夜今白难以置信地怒斥徐俊小,“你不是剑道高手吗?这都拿不下?” 徐俊小眼中划过晦光,“那也是有灵力的时候。” 他被抓倒不像夜今白那么生气,反而好奇又无害地瞧向烛九,开口即高亮,“你是刘铁柱……还是烛九啊?” “!!!” 里里外外的人都惊了,这么直接的!? 连沧孑枝叶都滞了一瞬。 星君惊叫:“这小子果然是冲你来的!” 烛九当然不会承认,她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要暴露身份。 她脸上浮现意外之色,“烛九?就那个一剑捅穿凌渊寒的大佬?” 烛九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嘴角疯狂上扬,“太好了,俺出息了,竟然像烛九!” 徐俊小发现这人神色陶醉,毫无表演痕迹,但他敏锐地察觉到捆束自己的树枝有一刹收紧,他若有所思。 脸上露出几分笃定的笑意。 “哪里的话,是烛九生的像你才对,刘大哥这么英武不凡,哪是烛九能比得上的。” 两人说着无聊的捧哏之语,瞧着竟十分融洽,夜今白有种被背刺的感觉,尤其被一个下等妖抓,简直奇耻大辱。 她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戾气,“下等妖,你现在把我放了,我可以当做此事没发生过,否则我们灵蛇族不会放过你的!” 烛九看了她一眼,要不是对这个徐俊小有点兴趣,她早就让她出局了。 新手村的人和妖是绑定的。 “甜甜,她说她口渴了,你还不喂点水?”烛九懒洋洋道。 沧孑秒懂,非常迅速地抓起一把黑泥往夜今白的嘴里一塞,“得罪了。” 夜今白恐惧的原形都现出来了,是一条紫色灵蟒,剧烈挣扎。 “卑贱的下等妖!你敢动我,定要你求生不得是求死不能……唔,yue~” 在被喂了三把黑泥后,夜今白终于恐惧地闭嘴了,也可能是忙着吐,没空放狠话了。 毒气来临,几人再次往中心赶。 徐俊小跟烛九聊的正开心,见状就要往沧孑身上爬,沧孑把人丢在边上铁榈树上,“年纪不小了,走路还要人扶么?还是自己走吧。” 徐俊小:“……” 他立刻瘪嘴看向烛九,娃娃脸写满委屈,“大哥你看他!我不过就是想跟大哥你亲近亲近,我有什么错?” 烛九见状,正准备和稀泥随口劝两句,沧孑温声道:“我储物空间还有些茶饮,你喝是不喝?” 烛九眼皮一跳,立刻皱眉对徐俊小道:“甜甜说得对,年纪不小,腿脚也不好?” 徐俊小:“……”切,有储物空间了不起啊。 最终他和灵蛇公主哼哧哼哧在铁榈树间跳跃,夜今白翻着死鱼眼,已经吐虚了,脸色白似鬼,口腔食道中都是黑泥的腥臭味,根本没有精力愤怒生气。 烛九悠哉喝茶,几人赶路,路上还遇见十来对人。 有人看见沧孑和烛九就像看见随手拿捏的玩具,上来就干,然后被丢进沼泽里洗了脑子直接淘汰掉。 还有人机警地发现灵蛇公主两人都没动手,或是冷静琢磨出沧孑在此地的无往不胜,选择按兵不动。 可他们选择和平相处,烛九可没打算息事宁人,她拍了拍沧孑,后者正沉沉望着不远处的鲵族和火蛛族,枝叶颤动,显然心绪不宁。 “怎么了?” 烛九下巴点了点那边:“不是你仇人吗,上去揍啊。” 鲵族昨晚杀了好几个风梧妖,火蛛族更是黑心纵火犯,给风梧木带来巨大痛苦。 沧孑愣住,竟然有种愚蠢的……豁然开朗? 不是不想报仇,实在是一直以来都是被压迫的那个,如今虽然一时之间占优势,但仍然有种守成自卫的本能。 沧孑眼神很快冷了下来,温润的声音中夹杂攻击性的煞气,“正有此意。” 鲵族和火蛛族两对见状不好,大骂沧孑竟敢以下犯上不知好歹,风梧族这等逆反族群就该灭族,苟延残喘活到今日却不识抬举,敢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沧孑闻言一顿,气息冷的让烛九杯子里的茶都凉了。 他瞬间抽出万千枝叶从四面八方席卷四人,对方使尽手段也逃不开,被拎小鸡一样捆住。 沧孑声音含上浅浅的笑意,却透着彻骨病态的杀机,“奈何饥民不识大义,不肯立就死,是吗?” “那么现在在这里,碍了我的眼,你们怎么不死呢。” “咯吱——咯吱——” 骨头被一寸寸碾碎的声音在寂静的恶沼泽上空侵袭耳膜,四人怨毒的咒骂终于戛然而止,他们像汁水丰盛的莓果被捏碎,骨骼经络是核,汁水是鲜血。 沧孑侧耳细听,“真好听。” 比伐木火烧的声音好听一万倍,原来这就是掌控别人生死的感觉,难怪那些人那么喜欢。 不远处的妖和人瞧见沧孑如日中天的猖獗,一时间惊骇不已。 他怎么敢? 而外面的人,已经气恨地砸碎了身前所有的器物,想对风梧族动手,可护法长老在前,谁也不敢动。 一道灵光闪过,四人眼珠暴突充血濒死之际,被传出沧澜境。 沧孑还沉浸在刚才的痴迷之中,一时竟有些回味,枝杈舒展,鲜血醒目刺激,他阴沉地看向了更远处观望的人。 一群人大惊,拔腿就跑。 疯了,这沧孑已经疯魔了! 只有徐俊小和夜今白一动不动, 沧孑盯着这些人逃远的背影,枝叶不宁,蠢蠢欲动。 他忽然用树梢轻轻缠上烛九的腰,穿过胸前,到肩膀脖颈,乍一看像有人从她身后将其深深拥抱住。 烛九一低头,看见脚踝和手腕也被悄悄锁住,赤金色的叶片刮过小腿和小臂,还在向上蔓延,有点痒,有点紧。 徐俊小和灵蛇公主眸色剧烈闪动,沧孑要干什么?杀疯了要把刘铁柱也杀了? 却也屏息凝神,这沧孑一身阴郁嗜血之气,像蛰伏的凶兽,万不可贸然吸引他的注意力。 风梧族人也很紧张,干什么呢甜甜,那可是你的大恩人! 不能翻身农奴就化身毒蛇啊! 众人紧张,烛九不慌,她动了动被锢紧的手,“你干什么?” 第176章 好痛苦 沧孑气息有些迷乱,声音像轻柔的柳丝勾着烛九,他说:“杀人,好痛苦。” 三人:“?” 谁痛苦?你刚才不是爽得很。 果然,妖族本性变态,就看谁是上位者,谁是生杀予夺的那个。 沧孑见烛九神色幽深,磨磨蹭蹭别了支风梧花在烛九鬓边,缱绻低哑道:“我不这样了,好么?” 星君很快解读出言下之意,“觉得自己杀人的样子太凶残,有损一直以来努力营造的翩翩公子形象,怕你讨厌他。” 烛九:“……?” 为什么要向一个传说中的屠城通缉犯证明自己是纯白的茉莉花? “有仇报仇嘛,有什么问题?况且这还没死呢。” 烛九没当回事,挣了挣被捆的死紧的身体,恶狠狠道:“再不松开,小心老子舌吻你!” 沧孑束缚的更紧了。 烛九:“?” “嗯?”沧孑短促低沉的鼻音,藏着隐晦的小期待,“是现在就开始吗?” “……”很难评。 星君:“你干嘛要奖励他?” 夜今白:下等人果然配下等妖。 徐俊小:看破不说破,什么同性之爱,刘铁柱不是烛九他就倒立窜稀。 烛九根本不能想象自己舌吻一棵树的美妙场面,所以她放弃了。 “你先松开,叫你对别人动手,没叫你对俺动手啊?” 沧孑温柔地笑了,“不要。” “你要干什么,我帮你做。” 说着,枝杈收紧,烛九双腿被迫收拢,被按着坐到枝干上,好像整个人都嵌入了缠绕的枝叶。 沧孑忽然发现,这种将烛九狠狠锢在身边的感觉真好,比杀人的感觉好,心中像灌了最香甜的蜜,满足慰藉。 他兴奋的叶片越发赤红。 星君叹为观止:“六六六,我对沧甜甜有个全新的认知,原来这就是个弱势时温顺乖巧,强势时就翻身变态的黑心莲啊。” 烛九也相当震惊,好好好,她被这厮骗了。 两人正在上演强制爱的戏码,身后毒气再次追了上来,四人再次出发。 徐俊小可不敢再逼逼了,他觉得自己再茶言茶语一句,会被虎视眈眈的沧孑直接捏成鲜榨人身。 路上又遇上了好些人,方才的事情重演,唯一的不同之处是,沧孑杀人前都会贴心地将烛九的耳目遮住,还开了很多花让烛九不要闻见血腥味。 于是夜今白和徐俊小就看见,半树繁花半树血腥。 锦簇中的壮汉被呵护的无微不至,像个岁月静好的小姑娘。 另一半,血腥枝叶绞杀一个又一个仇人。 恶沼泽生恶树,真是恰如其分。 他越来越熟练,也越来越嗜血残酷,轻易地碾碎曾经折辱风梧族的人和妖,听着他们的哀嚎,这是多么爽快的事情。 一路走来,不止是他们遇到杀戮和被杀戮,其余相遇的队伍也时有动手,毕竟最后能留在这里的,只有五千个队伍。 刺杀、蛰伏、合作、背刺…… 修真界的冷酷被赤裸裸地翻到明面上。 但很快众人发现,在外面的上等妖与下等妖彻底置换。 下等的妖植一族生命力强,又层层叠叠,上等的兽妖有相当一部分实力不到位的都被淘汰。 刺杀者败,抗争者强盛。 妖植发觉了自己的特殊性—— 在这里,它们才是上等! 在一片杀红了眼的生死时速追猎气氛中,没有人能置身事外,懦弱和瞻前顾后的妖已经淘汰,剩下的都是刽子手。 饿久了会暴食,压抑久了会爆发,当曾经的上下关系被置换,释放的欲望又会催逼着他们作何选择呢。 沧孑,你又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被遮住双眸的烛九,倚靠在纯洁粉白的风梧花丛中,无声勾唇一笑。 …… 很快,一路行来已经很少看见独行队伍,兽妖队伍成群抱团,妖植的优势被减轻,沧孑杀人也不是那么顺利。 于是当刚遇上的桐树妖提出要合作时,沧孑只是略一思索便同意了。 桐树妖皱眉看向夜今白和徐俊小,尤其是前者。 “那这两位?” 夜今白已经被无数鲜榨人身刺激的头脑相当清醒,她怨毒愤怒,但也清楚地知道在这个黑沼泽,必须适应新的规则。 一切,且等出了新手村再清算。 她撩了撩乌发,风情笑道:“我愿意与你们合作。” 桐树妖眼睛都看直了,换以前,他哪能看见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妖子给他露笑脸啊。 直勾勾盯了会,直盯的夜今白浑身戾气都快压制不住。 那种被低贱种族拿肮脏的眼睛淫视的感觉,让她作呕。 桐树妖看出了她的厌恶,阴沉沉地笑了笑。 “灵蛇公主,你知不知道,我们桐树族曾有许多貌美同族,被你们上等妖看上强行带走,再没回来。” 夜今白面色微滞,心想关我什么事,口中却义愤填膺。 “哎呀真是该死,这等欺压其他族的事,妖皇殿竟也视若无睹,你放心,待我出去,自会为你讨还公道。” 既是言好,也是警告对方,这里只是个考核场,一场逆袭的短暂梦境,桐树妖的身家同族可都在梦境之外。 桐树妖闻言,神色一凝,眼底划过讥讽和悲凉,不说话了。 夜今白轻蔑扬唇,呵,一群醉生梦死的低贱东西,让你族人侍奉就是天大的恩赐,不知好歹。 这么想着,却被沧孑幽冷的气机锁定,她瞳孔应激一竖。 但还是在一番缠斗后被扔进泥沼中。 夜今白呛了口黑泥,脑中一片空白,她一路上好不容易才稍微弄干净自己! 沧孑!!!她发誓,一定要让他生不如死! 桐树妖惊了,“你敢对妖子动手啊?” “反正早就得罪干净了,不差这一回。” 要不是烛九似乎对那个徐俊小有些探究之意,他才不会留着他们。 沧孑平淡道,“我族如今是众矢之的,我也是,你若要与我合作,需考虑殃及池鱼的风险。” 都不用想,外面的人肯定都拿着小本本记着呢,就等妖行一结束该杀杀该砍砍。 桐树妖果然些许迟疑,他目前主要还是想结伴自保,并不想跟行走的靶子走太近。 权衡利弊后,桐树妖还是走了。 不仅如此,后面遇上的队伍,要么是要猎杀沧孑的妖兽族,要么是敬而远之的妖植族。 在血腥的杀伐和异样的漠视中,沧孑始终胜利,也始终一个人。 不,他还有烛九。 这么想着,沧孑又将更多枝梢悄无声息缠在烛九身上,为她奉上更多的花、吃的、玩的。 亲密拥紧,温柔小意,像抱住全世界。 星君感叹道:“沧甜甜笑的越来越变态了,杀的人太多,他好像有点失控了,已经好几次想杀掉无辜路过的人。” 但每次都像触电一样折回,将自己杀人的树梢堆砌在烛九脚下,让她踩着。 似乎这样就会得到安宁,不被欲望掌控。 第177章 呵,有趣 黑沼泽内的倒反天罡被外面的人尽收眼底。 低等妖看的目瞪口呆,高等妖看的咬牙切齿(曹操拍饭)。 立刻就有妖皇殿前的高等妖翻手间就要灭了下面的某一不自量力族群。 死亡的光芒照耀到下面的蝼蚁时,被另一道攻击击散,且那高等妖还被重伤。 妖皇收回手,冷声威严道:“妖行自有妖行的规则,成败自洽。失败便灭族成何体统?大荒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这么一来,下面人松了口气,上面人咽下耻辱偃旗息鼓。 众妖哂笑,什么规则体统,你凤鸾族平日里鱼肉小妖的时候可没少参与。 不过是绝崖的人看着,自己族中的人又混的不错。 还真别说,青渠加楚弋,都是武修,在黑沼泽也是能竞争武林盟主的高高手。 双强名人联手,黑沼泽不说横着走也来去自如。 其实主要还是不想招惹,省的沾染一身腥,俩人可都是顶尖名门小宝贝。 青渠自命清高,楚弋孤傲龟毛,妖植不太敢往跟前凑,还是兽妖先大着胆子寻求合作。 青渠眼睛长在天上,虽然没明说,但那冷冽的眉眼间明明白白写着:呵,我堂堂什么什么,你也配什么什么这种经典句式。 众妖遁走之际却被楚弋叫住,“你们瞧见刘铁柱和树妖没?” 兽妖受宠若惊,“没、没有。” 楚弋很失望,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再抬眸后忽然道:“不是说合作么?我同意了,不过你们要听我的,帮我找刘铁柱。” 众妖大喜过望,听您的话算什么,给您遛着玩也不是不行。 楚弋主要是想着多募集点人早点找到刘铁柱,这里禁灵,没到一定范围内,他感受不到魂爪。 楚弋都这么说了,那青渠也只能纡尊降贵地同意了。 他有意见,想说刘铁柱有沧孑,后者是妖植,在这里是强势方,还想说他们来这的主要目的是淘汰竞争对手,而不是找什么刘铁柱。 但楚弋不听,就是这么任性。 他知道自己机灵直率的下属很遭人嫉恨,得赶紧找来庇护着。 于是楚弋的队伍也逐渐壮大。 别人都杀疯了,结果眼睛通红一转头,瞧见写着“爱与和平”二字头巾的人一脸讨好地问:“姐姐,打听个事,你们有见到刘铁柱吗?楚弋公子找。” “……” 一只妖从激烈的拼杀中抽回一些心神,脑子转了一下,抹了把脸上的血迹,指了指身后,“好、好像在那边不远处遇见了,他们跟灵蛇公主在一起。” “刚才正在与黑霸天他们交战,他们带了两千多对“儿子”围攻,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 和平使者一惊又一喜,双腿夹着树,躬手道:“多谢姐姐!祝姐姐大杀四方!” 说完就像个窜天猴在铁榈树间跳了回去。 嗓门震天响,“公子!公子!铁柱被黑霸天抓走当“儿子”了!听说不叫爹不给走!” “……”原地的妖挠了挠头,她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继而恍然,这妖指定与黑霸天有仇,这是公报私仇呢! …… 楚弋听了这事,猛猛一拍树干,森冷道:“放肆!” 刘铁柱可是他的下属,身上还带着他的龙爪,叫黑霸天爹,那他楚弋的脸面往哪搁!? 正散发少年版一怒山河的帝王之气,扒拉的铁榈树被拍折了,“咔嚓”一声往下倒。 脚下力气一散,楚弋立马想到泥沼缠身的可怕感觉,英俊冷漠的脸闪过惊慌之色。 好在身为绝崖弟子,不习武不给毕业,所以楚弋也算武修,脚尖一点垂下的树干就轻盈跃上另一棵树。 然而周围的树都被占光了,所以他最近的其实是青渠的…… 已知一棵树只能承载一个人,所以两人的树再次折了。 青渠立刻跃起,踢飞了一个和平使者,占了对方的树。 刚松了口气稳住身形,一股冷风袭腚,他也被楚弋踹进泥坑。 青渠:“……”这种鸟气究竟要受到什么时候,既生弋,何生渠!? 事实证明,楚弋和青渠都不干人\/妖事。 一通兵荒马乱,众妖散开阵型,叫青渠的小泥人被救了上来。 青渠不敢朝楚弋发怒,拿下面人开刀,向来清冷矜贵的人被气的声音直抖。 “妖植不是有储存空间吗?水呢?还不送上来!要你们何用!没眼色的东西!” 立刻有妖站了出来,“青渠少主!我也有水!” 青渠眼睛都睁不开,哪管是谁,“那还废什么话?” 于是洗完后,有洁癖的青渠长舒一口气,正要勉强赞扬一句这水真是源源不绝,就是味道怪了点。 睁开眼却看见凝水兽正朝他嘘嘘,周围妖一脸呆滞,噤若寒蝉。 凝水兽,一种很喜欢将水储存在膀胱中的兽。 “为什么是你!?” 青渠白眼一翻,已经要厥过去了,还好泥沼的威胁更恐怖,所以抱稳了树干。 想吐点什么,可胃部空空,黄疸水都要吐出来。 凝水兽作为在场唯一有水的兽妖,骄傲地直拍胸脯,“少主,不止低贱的妖植有水,咱们兽妖也有自己的水!” 楚弋收和平使者不是为了统治新手村,没什么偏见,所以有妖植也有兽妖。 两派同处一个阵营却并不和谐,泾渭分明,时有摩擦,但妖植因为在这里的优势,更被楚弋器重(使唤)。 众兽妖都憋着一股气,楚弋公子凭什么不奴役他们? 水凝兽此举,就是为了证明妖植也并没有多独特,妖兽依然是天,是他们可望不可即的多功能且高贵! 尤其是他水凝兽一族,在这里更是独特且唯一! 青渠:赐自尽。 他已经无力怒骂了,并且有亿点颓废和怀疑鸟生。 这几天究竟为什么混的这么惨? 是不是该找那个闻人瑟绝给自己看看命星。 …… 这么一个小插曲后,楚弋带着浩浩荡荡的和平使者就赶往打听到的地点。 听说黑霸天收了两千对儿子,楚弋心想排面方面他怎么能输? 于是也收了一路的和平使者。 他想象自己神威天将拯救刘铁柱于水火中的场面,以及后者痛哭流涕说“我的好大哥,我愿做你一辈子小弟”的样子。 呵,有趣。 楚弋冷冰冰勾唇,天生厌世相的眼中划过一缕餍足。 第178章 嘴甜 楚弋已经在脑中模拟好了,到现场后先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 一句话总结:压轴登场,装逼打脸收小弟。 他看墨怀樽每次出场都这样,自觉精髓已经狠狠掌握。 墨怀樽还教育他处理事情前要预设事情发展方向,确认信息无误,以免措手不及。 墨怀樽虽然讨厌,但这话似乎还有点子妙用。 现在事情已经明了了,只有一点还没确认。 楚弋扬眉问身后的凝水兽,“兽妖,谁是这个新手村最英俊的人?” 凝水兽大喜,青渠少主没眼光不待见他,还是楚弋公子慧眼识珠。 挤到最前面果然是对的,这就使唤上他了,他果然是最重要的和平使者!一定要认真回答,让楚弋公子刮目相看! 水凝兽仔细一想—— 这问题跟帝王问太监首领“这天下是谁的天下”一样没有技术含量。 楚弋公子是何等尊贵之人,满脸写着高贵冷艳睿智,怎么会问出如此智障的问题。 那必然是有深厚的言下之意——位高权重的人都这样。 已知楚弋一路都在招兵买马,气势汹汹向战场进发。 遂这句话掰开是这样的:小公鸡点到谁就杀谁,你说哪个比我帅?做了他! 凝水兽瞬间拿捏住那种霸道的震慑之气,此刻,他就是这场能够载入史册对话的捧哏者! “回公子的话,黑霸天、凭无忧、夜今白、沧孑!” 楚弋:“?” 他闻言立刻就停住脚步,转身神色凛然地盯着凝水兽。 凝水兽激动的身子直抖,他怎么可以这么能干又聪明,一句话让楚弋公子为我转身! 楚弋在他期待的眼神中也不负所望,霸道狂狷,“做了他。” 只不过是指着他说的。 当事人凝水兽傻眼,什么情况? 但很快就被拖到后面,相当于调离京师,贬谪宁古塔。 青渠神色都好看不少,不是自己一个人受伤就好。 围观全程的众队伍:“……” 这个二百五。 见过没眼色的,没见过眼色这么五彩缤纷的,送分题做成送命题。 可别蹦跶了,小命都快蹦没了。 凝水兽又砍一刀助力另一个笑料后,楚弋很快到了现场。 正带群魔乱舞的三千队大军准备接管战场时,发现收摊了。 因为毒气来了,这里仍然不是中心圈。 人已经走光了。 楚弋:“……”把这毒气也做了吧。 …… 与此同时,三支队伍正彼此提防往内圈前进。 这三支队伍分别是:黑霸天和乐淘淘的一千队人、妖,夜今白和徐俊小的一千队,以及只有三十队妖植族和七十队低等兽妖族的沧孑和刘铁柱队。 此三足鼎立的局面是怎么来的呢。 简单来说就是原本一往无前的杀神沧孑,半路遇上了发育至今的六神装黑霸天和乐淘淘。 黑霸天狠狠嘲笑了一番夜今白被妖植钳制的狼狈姿态。 又看出了沧孑的强大,让后者臣服,只要像手下人一样喊他爹,他必定会重用他。 当时沧孑一边给烛九喂南越萄,一边笑吟吟问:“那我的铁柱呢?” 黑霸天瞅了瞅烛九。 烛九现在的形象是被伺候的舒服至极但又因失去自由而郁郁寡欢、寡言少语的金丝雀(雄版)人设。 黑霸天看不太顺眼,咦~好不男人的男人。 他理所当然道:“那自然也得喊爹!” 继而不耻道:“这男人光看你被围攻却不出手相助,真是怂龟!在外面不是很嚣张吗?怎么到了恶沼泽就这副柔弱姿态?” “你让他下来,老子教教她做儿子的道理!” 黑霸天此刻的气焰简直就是霸王转世,精兵在手,天下我有,关键他作为黑虎一族,身手也是一等一的,一拳能打死十只小朋友。 沧孑听着这番话,气息越来越冷戾,枝叶危险地撩动,直至最后沉沉笑道:“让她喊爹,你也配?” 不说黑霸天,他的儿子们都惊呆了,什么东西突然牛逼起来了? 黑霸天哪能容忍别人挑衅,于是就这么打了起来。 沧孑终究只有自己一只妖,那自然是打不过这么多人围攻的。 他直接摧毁了周边所有的铁榈树,让非鸟类的兽妖失去落脚之地近不了身,可黑霸天手下也有树植。 妖植分布在周边承载兽妖,效果也不差。 黑霸天最喜欢打架征战了,可比雕木头有意思多了,尤其遇到这么强悍状态的沧孑,这就是将遇良才! 他得意地哈哈大笑:“你小子以为这样就能限制我?老子早就有了先见之明,收了很多妖植!” 沧孑支撑的很艰难,遇到来自黑沼泽的最大危机,枝杈被削断毁坏好几根,显然很痛,烛九听见了他时轻时重的呼吸。 距离被制服也就一个不留神罢了。 烛九看的很清楚。 但这时沧孑却忽然在烛九耳边用气音问话,含着些许幽暗的笑意,嫩又小的枝芽细密攀爬着她的耳朵,不厌其烦地描摹轮廓。 “九九,你喜欢徐俊小么。” 这一路上俩人聊的可真欢啊,好几次都想不小心杀了他,但他逃得还挺快,呵。 烛九被枝芽捏住了下巴,赤红的叶细细摩挲他的唇,有一种蠢蠢欲动的趋势在作祟。 星君看的嘎嘎乐,“甜甜是真饿了,对着这副身体都能下得去手。” “我都被囚禁了,你还笑?” 烛九一边唾弃星君,一边对沧孑欢喜道:“喜欢啊,徐俊小嘴甜,人俊还温柔,与你从前别无二致,我喜欢。” 说着还失望落寞地叹了口气,颇有种缅怀之意,借徐俊小缅怀谁咱不说。 沧孑心直接碎成片,痛到抽搐。 有些人活着,但已经死了。 从前君子如玉,温雅谦谦,被她压着欺负的甜甜已经消失,现在是痴迷于做鲜榨人身、还翻身囚禁她的钮祜禄·沧孑。 残忍!变态! 再也回不去了…… 沧孑心已经空成窟窿,冰冷的风掠过,带走所有温度。 她果然讨厌这样的自己。 可是、可是,用身体紧紧缠住她的感觉,舒适到癫狂。 一种扭曲阴暗的占有戾气缓缓滋生,无所谓,只要人在就好。 沧孑缓慢地笑了,笑声蚀骨,像蛰伏的潮湿,欲寸寸渗透她。 一声轻叹,“嘴甜?我的嘴不甜么,嗯?” 第179章 被玩儿了 说着,面前枝杈并拢,挡住所有人视线,烛九紧抿的唇齿被撬开。 赤红色的、最鲜嫩的细小枝叶探入,擒住、裹挟舌尖。 淡淡的清甜和涩意蔓延开。 烛九、星君:“!!!!” 卧槽! 这算什么,被树强吻了!!! 树真能强吻? 烛九被沧孑强硬地捏着下巴低眸,看见了侧下方,瞧见烛九此刻暧昧姿态、已经震惊到瞳孔地震的徐俊小和夜今白。 烛九:“……”你们先别震惊,等我先震惊一下。 星君幸灾乐祸:“哈哈哈哈,喜欢玩儿?嗯?被玩儿了吧,好心机的男人,挡住其他人视线,偏给徐俊小两人看。” …… 沧孑边打架边强吻烛九,那也不是脑子不正常,他是有目的的。 一则是试探一下烛九的心思,二则是应对眼前的危机。 果然,沧孑这一陶醉失神的功夫,徐俊小和夜今白已经神色一闪,迅速抓住机会,两人脚下一用力便掠出沧孑控制范围。 夜今白同为地位极高的妖子,舔她的族群也是一大堆,哪是能臣服黑霸天,还喊爹? 她神色凛然,振臂一呼。 “黑霸天霸道不义,不把诸位当妖看,谁没有父母族人,安能认一个有勇无谋的匹夫当爹?外面族亲该如何看待,诸位英才日后功成名就,又如何自立?” “灵蛇族夜今白在此,谁愿为我效力?我以灵蛇公主的名义,保他族群无虞!青云直上!” 几句话虽无灵力加持,但女子声调高昂清越,穿透力极强,回荡在乱糟糟的战场上,四下顿时一静。 众队伍下意识转头,瞧见夜今白幽梦一样妙美的身形,她此刻容色肃穆庄严,满是不愿见众生受苦的愤懑和激昂。 众妖顿时:!!! 太踏马对了,谁特么想被迫喊爹?谁甘愿受这种辱,私下卑躬屈膝就算了,外面那么多人都看着呢,黑霸天是半点不给他们留脸! 大家早就不满了! 此刻的夜今白,同为妖子,看着也比黑霸天这只因一己私欲就一意孤行的“暴君”聪明多了,还许诺好处,跟着她混起码能抬头做妖! 本就是临时组建的队伍,能有什么团结性。 在外面本就是灵蛇族群麾下的妖最先响应,当即脱离队伍,不少左右摇摆的妖见状亦是跟了上去。 黑霸天头顶上兽耳挺立,稍紧的衣裳让胸膛腹部的块块肌肉格外明显。 兽耳少年怒目圆睁,气的不行,“你们敢背叛我!?” 又神色发狠,“战场无逃兵、无叛徒,谁敢离队老子杀谁!” 说着,身躯化为一道残影闪烁,一声震动林越的虎吼后,抓向最近一只叛逃的狞甲妖头颅。 后者只感觉身后暴烈如岳倾的气势像要将他碾成肉泥,只来得及感受到脑袋瓜一凉,炫目再睁眼就看见了蓝天白云妖皇殿。 沧无语笑呵呵道:“别发呆啦,对没错,就是你差点脑袋瓜开瓢。” 狞甲妖:“!!!” …… 黑霸天一凶猛出手,果真镇住了一批想叛变的人。 但夜今白旋即痛心斥骂。 “黑霸天你还有没有心,我刚才亲眼见了狞甲妖以身替你挡下沧孑攻击!他不过就是想另谋出路罢了,你就不念旧情动了杀心!” “大家都看到了,跟着这种无情无义、心狠手辣的将领能得几时好?现在是狞甲妖,待会若是不能遂他意,又是谁被拧爆头颅!” “诸位别怕,尽可投奔与我,我夜今白携徐俊小为你们接应!不为输赢,只为自由和公道!” 话毕便主动掩护逃离的人,与气的大骂“蛇妖”、主动跑出来的黑霸天战到一起。 不少妖看的热血沸腾,感激涕零,离心达到顶峰,心一横便叛了。 黑霸天带来的两千队“儿子”军由此乱作一团,彼此攻讦,哪还顾得上沧孑和刘铁柱? 沧孑趁势带着烛九轻松退出包围圈,被围攻出局的危机解除。 但这一遭生死时刹也让沧孑严肃地认识到—— 烛九唇舌果真如想象中软嫩。 两人其实算不上亲吻,树是没有舌头这种部件的,枝丫也感受不到什么香甜,只有一种朦胧的触感。 所以只能算一种很鬼畜邪门的撩拨。 沧孑内心有种变态的餍足感,欲望如脱缰野马,易放难收,他迫切想化为人身吻她,真切地触摸到。 至于烛九愿不愿意…… 想到这里沧孑内心冰凉,看了眼烛九自从刚才就十分冷漠的模样心一痛。 两个以虚情假意开始的人,沦陷的却只有他一个。 百穗城的烛九,本就让沧孑仿佛看见了一生都不可企及的梦。 梦中人恣意强大,谈笑从容,来去自如,是他注定永不能忘的绝顶天才。 可那人偏偏,偏偏亲近他,带走机关算尽沦落风尘的他,跌进他怀中,对他情话连绵,笑意款款,没有丝毫蔑视看轻。 临“死”之前还把自己的躯体托付给他,全天下都在寻找的人,在他那里,他遥不可及的美梦与他日夜相贴。 沧孑已经极力抑制不该生出的妄想,可怎么能不心动? 想到这里,沧孑心中蒙上一层邪恶灰暗的阴影,是她引诱的他,起码在恶沼泽,烛九只能接受他,被他占有。 她凭什么在他动心后抽身离开。 沧孑越想越合理,抱着烛九像抱着毒荆棘,刺入骨髓,既痛且爽。 沧孑温和又愉悦至极地偎在烛九耳边缠绵低笑,只是怎么看都透着股疯魔。 烛九已经麻了,因为沧孑声音是真好听。 她就喜欢沧孑这么疯批的笑,但脸上还是很冷然疏离。 星君是真看不懂:“你变态吧?” 烛九微笑:“这是情趣,强制爱若是没有强制感,那跟谈了有什么区别?” “我喜欢他发疯,他痴迷于占有我,我越笑脸相迎,他越患得患失、心怀愧疚,现在这样才合适呢。” 大师,我悟了。 好超前的说法,好离奇的调情方式。 常常因为自己太过正常与你们格格不入。 星君冷不丁道:“你上回还跟我说喜欢上了珈岚湖畔的风止意,说那少年腰好又纯爱,这才一个月吧,又迷上了新来的?” “你不会是渣女吧幽幽?” 说到这个问题,烛九摸了摸平静无波的心口,神色疑惑,有些愣神。 “我不知道,那时我明明挺喜欢他的,可现在说起他,我竟觉得只是朋友之情。” “好奇怪。” 星君根本不听,懒洋洋道:“行了,不必多说了,渣女幽幽。” 烛九噎住,想不出所以然,事实摆在眼前,遂干脆承认。 第180章 谁还有梦想 总而言之,夜今白和黑霸天两方大乱斗时,沧孑非常不合时宜地走了下神,但也只是一下。 言归正传,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从乱斗中分一杯羹。 刚才的事情是一个警钟,再强的武林高手也干不过人海战术。 沧孑观察了一下混战现场,发现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高等兽妖不屑与他为伍,但与风梧一样常年生活在其残酷统治下的妖植则很明显怀有异心。 再位高权重的人,也不能指望杀了别人族亲后,还能得到对方忠心。 怨恨滔滔,沧孑来做这个摧毁堤坝的人。 撬墙角这事不能像夜今白那样大张旗鼓,一来他外界背景不行,二来会让夜、黑二人联合起来对付他。 那该怎么办呢。 沧孑此刻若是人形态,一定是微微蹙眉的状态。 烛九动了动被圈禁久了有点疲乏的脚,沧孑沉浸在思绪中,倒真松了松缠身的枝叶。 烛九找了个更舒适的姿势,盘腿蜷在树杈上,撑着半边脸,眉宇间些许懒散问沧孑:“你说他们在争什么?” 沧孑微怔,不明所以。 争什么不是显而易见。 等等,他们? 沧孑脑中灵光忽闪。 烛九把玩着手里的叶子,平淡笑道:“人类有一种象棋,双方将帅在九宫中指挥外面兵卒小将防守和进攻。” “为了取得胜利,在谋略取舍中常常会牺牲掉一些棋子,你猜这些废棋在想什么?且在将帅皆全的局势中,废棋又该何去何从。” 沧孑听着烛九的话,整只树都陷入了沉思的呆滞中,烛九便也没说话。 片刻后,沧孑有种拨云见日的了悟感,树叶都下意识轻快地抖动起来。 星君评价:“好像在千字不分段长文后忽然看见了脉络清晰的思维导图。” 沧孑想通其中关节后,越发觉得烛九的神秘和遥远。 好像即使被囚,她也只是从参与变为冷眼旁观,没有丝毫慌神。 她越冷静,沧孑越觉心中恐慌,抓不住她。 他伸出枝叶又紧紧缠上烛九身体,这次玩的不太一样,缠的是脖颈,好像这样就能扼住她的生死。 “九九好聪明,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赢,还是让自己赢?” 沧孑知道,虽说两人现在是囚禁与被囚禁的关系,但新手村一损俱损,无论烛九是否厌恶他,都必须帮他。 烛九瞧了眼战场,发现场上双方还能拉扯一会,她保持冷脸道:“你不要这样,我一直都只把你当朋友。” 虽然我们每天都很暧昧,但我只把你当朋友。 星君:“……”搁谁谁不气? 烛九感觉自己被勒的有些窒息,但她继续作死:“你得到了我的人,你也得不到我的心!” “况且你是妖,我是人,我不打算跨越种族搞人妖恋。” “何苦彼此折磨,不如放了我,日后寻一个两情相悦的人共度一生。” 沧孑已经气到声音都扭曲了,大量枝叶疯狂卷着她,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里,阴郁道:“你还想寻一个两情相悦的人?嗯?”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就恨不得干脆把烛九杀了,埋在树根,这样就永远不会爱上别人,终生为他私有。 烛九这次选择垂眉沉默。 沧孑觉得不对劲,他忽然想起一件传的沸沸扬扬的事,烛九屠了珈岚城,但放过了一个活口——风止意。 一个一出现就被绝崖直接收为真传的少年天才,关于他的传闻很多,说他凄惨、英俊、天资纵横。 沧孑忽然冷冰冰叫出了这个名字,果见烛九神色异样,状似怀恋。 “……”沧孑如坠冰窖,心中嫉恨与痛苦交杂,但很快恶毒笑道:“那又如何,通缉令上的信息都是他提供的,风止意做梦都想杀了你。” 烛九身子一颤低头不语,似乎很心伤。 沧孑又痛又快,他紧紧箍住烛九的身体,痴迷呢喃道:“无所谓,在这里你就是我的。” 两个变态彼此伤害,在刺痛中寻找快感后,沧孑开始按照计划办正事——撬墙角。 他稍一思量,决定扮演无害公物,战场军医,恶沼泽圣父。 普度众生,不参团,只救人,主打的就是悲天悯人,不愿见血,劝大家和睦相处。 夜今白这边的妖即将毙命,他救;黑霸天那边有妖牺牲,他也救,不分有仇没仇,是植是兽,高等低等。 一通救救救下来,双方硬是没什么人员折损,但人是彻底分流成两派。 黑霸天和夜今白看不懂沧孑这两头帮的操作,不满质问:既然救了我的人,为何还救别人? 朝秦暮楚还当面进行啊? 沧孑静美立在黑漆漆恶沼泽中,赤金色叶片簌簌飘动,枝丫干净无暇,脉络细嫩,美好的像无间地狱的救世仙木。 他悠悠叹道:“我只是不愿再有人淘汰,你们在这里生死较量,难道忘记规则说的五千队人?在座的各位可能都是这五千队人中的一员,何必兵戈相向。” “你们争夺,遭殃出局的却是麾下妖众,对他们未免不公。” 夜今白和黑霸天听完之后一脸问号,觉得沧孑脑子有问题。 他们淘不淘汰有什么关系?难道还能肖想胜利的宝座? 但很快两人就眼皮狠狠一跳。 因为沧孑用他很有感染力的温朗嗓音道:“还是说其实你们是想故意淘汰掉多余的人,确保竞争对手越来越少?” “!!!” 这一句,顿时让两边的妖脸色都变了。 是啊,打来打去,妖子屁事没有,倒霉的全是小兵,大家都来参赛了,谁不想走的更远,获得沧澜境中的奖励机缘? 规则给的是五千队人呢,若是不算外面的话,在座的各位都能活下去,那还打什么? 人心浮动,怀疑的目光落在两个妖子身上。 两妖:无论是不是这么想,现下肯定是不能认啊! 正要开口三连否,沧孑洁净如天籁的声音再次响起,相当洗脑。 “大家都是怀揣梦想进来的吧。” “沧澜境主人,月冰灵希洛梦·玖殇恋霜岚·千梦然清蝶……说了:修真坎坷艰难,诸位能走到今日,已经是整个大荒年轻一辈佼佼者,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我方才之所以不分阵营这么做,便是不想你们被轻易淘汰,仅此而已。” “诸位若信得过我,便让我与你们同行吧,我会尽量保下每一个人。” 说到这里又犹疑地顿了顿才温润询问:“另外,谁还有跟我一样救死扶伤的意志?谁还有梦想的话,便到我身边来吧。” 真是特别圣洁,特别高雅温柔。 第181章 书无店砸 说真的,沧孑这气质,这声音,夜今白睡过的那么多美男中也没一个比得上的。 这要是从前,她必得强取豪夺回万蛇窟体验个三天三夜,可是……当她是此刻事件当事人的时候,心情就不美妙了。 好大一棵白莲绿茶树! 夜今白直接嗤笑出声,笑死,就他之前做鲜榨人身的样子,别以为她没发现他隐隐的兴奋!现在在这装什么?谁信? 黑霸天也看不过眼,啊,好想一拳锤死。 他是这么想的,也真的这么干了。 然后发现:号令群儿,儿不应,面色踌躇。 黑霸天还在大发雷霆时,夜今白已经明晰了眼前局势。 沧孑说的话虽可笑荒唐,但其内核却很得人心,他维护了除妖子以外,所有妖的利益。 你就说他刚才救没救吧,是不是很多人因为他的援手而幸存下来,有了更进一步的机会。 真情与假意通通都不重要,无论沧孑的目的是什么,对那些妖都有利无害。 所以他们支持他。 他不死,他们的生存就多了一份保障。 于是乎,立刻就相当一致地劝夜今白两个妖子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不仅如此,小部分妖植看出了形势,顿觉找到了归属感,谁想给这些草菅妖命的妖子办事啊。 况且现在他们这么强,干嘛还是给人做牛做马。 跳出两妖之外,不在掌控之中,跟着沧孑混,一天吃九顿,他们是去助力梦想,保护妖民群众的,可不是站队。 于是沧孑很快接收到了三十队妖植和七十多队低等兽妖。 不多,刚好卡在两妖子忍受范围内。 夜今白盯着沧孑目露忌惮,黑霸天无能狂怒,但禁灵的世界,他还能一拳一拳杀了所有人? 乐淘淘正不想打架呢,他期期艾艾劝黑霸天:“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黑霸天无比嫌弃地瞧了眼对方。 瘦小一只,长得眉清目秀,大腿还没他胳膊粗,懦弱又胆小,要不是他爹非说找个取长补短、擅逃逸追踪的,他哪能看上他。 被夜今白抢了一半人手,又被沧孑挖了墙角,黑霸天心情极度恶劣,于是凶乐淘淘,“说话前不知道先喊爹吗?” 乐淘淘睁着晶莹无辜的眼睛,“啊?我也要喊?” 黑霸天嘲讽道:“你凭什么不喊?一个胆小鬼散修,外面也有人看你?” 乐淘淘不甘心地张了张嘴,却在黑霸天猛兽般的视线下气短,咽下所有。 黑霸天眯起眼盯着他,好像找到了怒火发泄口,“真是废物,新手村你有什么用?论速度不能暗杀沧孑,论武力也远不如其他“鬼”,就会逃命!” 乐淘淘抱着树,涨红着脸低头,好像要把自己埋进泥坑里,愣是不敢反驳一句。 等黑霸天说完了才声若蚊蚋,怯怯道:“你、你别说我了,我喊还不行么,爹……” 众妖:“……” 唾沫横飞的黑霸天:“……” 生活企图嚼烂他,却发现他入口即化。 修真界竟还有这么正宗的窝囊废? 夜今白时常觉得黑霸天这人实在是意气用事至极。 喜欢无痛当爹,于是到哪都让手下妖喊爹,看不上乐淘淘,也不管两人的合作关系,半分颜面也不给。 挺好的,夜今白觉得自己竞争压力小很多。 正要出言安慰两下深受伤害的乐淘淘,最好能暗中成为对方晦暗生命中的一道光,然后为了她背叛黑霸天什么的。 但沧孑先真善美地开口了,“乐公子并非一无是处,他谨慎机警,聪颖敏锐,刚才都好几次险些重伤我呢。” 烛九这时也帮腔,“可不是,没有无用的人,只有无用的领导者,人不行别怪路不平,黑霸天你就是不善用人,不能发掘手下的潜能。” “不像沧孑,只会心疼淘淘,不如把人交给我们志愿队,一天后保证还你一个全新的淘淘!” 夜今白:玛德,被抢先了。 烛九掺和完就被沧孑锁喉警告:“怎么不叫我甜甜了?还有,是乐淘淘,不是淘淘,九九要记住哦。” 烛九:“……”有些人的心眼就辣么点儿大。 黑霸天怒瞪烛九:“这里有你说话的份?”挖墙脚都这么正大光明了是吧? 烛九一副狐假虎威的样子,“我就说,你打我?” “……”黑霸天死死握拳,看了眼一味纵容的沧孑,有种被蚊子调戏了却不能一巴掌拍死的无力感。 乐淘淘果真背着黑霸天,转头感激又好奇地看了眼烛九两人,好像千里马遇伯乐,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烛九觉得这墙角稳了。 这时,恰逢毒气来了,一群人只好向内圈跑。 也与正赶来的楚弋完美错过。 沧澜境的镜像也不是无死角,一般来说只会给个全景,所以沧孑和烛九的腻腻歪歪细节是不知道的。 但是…… 画面外。 纪期将画面停留在沧孑本体强吻刘铁柱的暧昧画面。 虽暧昧,但不美,毕竟谁能从一个长相欠佳的大汉被锁禁强吻中看出美感? 纪期炫彩配文:惊!重生刀疤脸屠夫,被病娇妖皇囚禁娇宠! 众人:“……”书无店砸。 相比起剑仙那段一摸小手就脸红的温馨纯爱过往,妖皇冕上这边是真邪乎刺激,直接刷新他们的认知! 他们远离绝崖内斗中心,观望面前这场师兄弟破防大战,现场打的很激烈。 哦,对了,说起来这段强吻画面还是收费片段,当然,掏钱的是当事人沧孑,收费的是纪期的梦中情妻易迟。 彼时,纪期说收费的时候,沧孑那是半秒犹豫没有直接掏钱,还给了三倍。 众人问的时候,沧孑笑的十分粲然,“只是想告诉某些都没亲过烛九就念念不忘的人,她是我的,因为我们有最深的交流。” 啊这,据说妖行过后邪帝就被月上弦发现自己“妹妹”的踪迹,带回了天魔宗。 刚才经纪期证实,烛九十分尊重月上霜的躯体,除了当初与风止意嘴唇误碰,以及被树枝索吻以外,并没有与其余人再有这种程度的亲密交流。 对此,纪期虽盖棺认定,但仍笑而不语,呵呵呵呵。 而除了易迟以外,另有一个神秘人,目光有一刹的隐晦灼热,似乎被勾起了深埋心底的记忆,稍一触碰,便心间颤悸。 但异状很快被强行克制的了无痕迹,只是遒劲的喉骨无意识地滚动了一下。 …… 沧孑的此刻就是闻人瑟绝的彼刻,被打的很惨,毕竟一对五,甚至被楚弋逼迫着化为本体,一把火烧光了赤金色的漂亮树叶,连嫩芽都没放过,已经揪秃了。 一边烧一边阴森冷笑,像阎王再世,他没有口德,冷声道:“沧甜甜,你可真骚,要不是恶沼泽禁灵,遑论囚禁,你以为你能碰到她一根手指?” “得了点势就从人模变成狗样,你很会装啊。” 沧孑虽挨揍,面对楚弋的嘲讽还是能莞尔一笑,抬指抹去唇边鲜血,不紧不慢回击。 “帝君此言差矣,去恶沼泽之前,我不仅碰到了她手指,我们还拥抱、调情。” “不像你,年轻时只顾着犯二,追着他当下属,还追不到。” 说完又看向手腕脖颈上无妄咎丝的另一端闻人瑟绝,笑道:“四师兄学的很像,当时我就是这么将烛九缚在身边的,不瞒你说,其实真的很快活。” 然后望向拔剑的风止意,柔声安抚:“止意别急,当时知道她约莫心悦你之后,我更想把她抢走了,后来才发现她谁也不爱啊。” 沧孑睨向魔气森森的月上弦,持续稳定发挥,不疾不徐,“皎月尊主,爱上自己妹妹身体中的另一个灵魂,是什么感受啊?” 最后将矛头转向虽没动手,但气息莫名低沉的墨怀樽,“大师兄,你一向以大局为重,会祝福我跟九九的吧。” 易迟听完直接鼓掌,好,绝杀。 被点名的五位师兄:“……” 众人:“……”牛逼。 楚弋是纯嘴毒,黑化版沧孑是纯变态。 纪期讥笑道:“好飘啊沧甜甜,难道你比他们好到哪里去嘛?” 沧孑低笑,“那倒没有,不过碑灵,你想跟我师侄有什么牵扯的话,现在是不是应该改口叫师叔了呢?” 纪期:“???” 很好,此时此刻。 不分敌友一穿七,全都给我忆亡妻。 第182章 人死不能复生啊 场面静了片刻。 连纪期都小小的怀疑人生了那么一下,可见沧孑这可怕的攻击性。 但,开喷一时爽,挨打火葬场。 风止意剑眉紧拧,冷冷道:“各位师兄弟家中煮饭缺柴禾吗?” 众人:“!!!”都把剑仙气到说出这种话! 很快,沧孑又挨了一顿来自师兄们的亲切毒打,这次连墨怀樽也参与了进去。 众人津津有味看大戏,有人不禁道:“各位尊主何必呢,反正邪帝早就陨落了,你们再争下去也无意义,人死不能复生啊。” 沧孑现在的状态就是挨打且坚挺,他还有空回复。 “她活的时候争也无用,因为她自己会跑。现在就不一样了,我说他是我的妻,她还能诈尸来反驳我?” 易迟:那万一呢? “只要时间够久,流传够广泛……她的身后名将永远与我同时出现,虽死不同穴,亦不远矣。”沧孑又在吐血间隙断断续续道。 众人:“……” 这个逻辑…… 再一看绝崖其余人,竟没有一个反驳的。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活着的邪帝拿捏不住,死了还不是随便造谣? 多有道理。 众人给予高度肯定。 凌云尊主好奇地看了眼惜灵衣和寂灭刀尊。 前者竟没开口斥责他们不务正业,反而面带笑意,很是宽和地看着。 后者也沉默寡言,蚯蚓一样粗的眉头皱巴着,好像有什么忧愁的少男心事。 咋的了,都像沧孑一样觉醒了另一种人格? 他询问后,惜灵衣露出看破红尘的微笑传音答:“因为我想通了。” “?” “我一直都想着怎样才能掌控或削弱这些绝崖出来的人,为此我一直致力于搞政斗,现在发现我错了,这些人全是烛九脑,为了邪帝明明可以自己内斗。” “打吧,打死最好。” 凌云尊主:“……”你看他们像是会打死对方的样子吗? 他看了眼状似平静、头脑清醒、逻辑清晰的惜灵衣目露同情,有的人看似没事,实则已经崩溃了好一会了。 凌云尊主只能安慰两句,转而问寂灭刀尊有何心事,后者一脸若无其事,“啊?我?我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你可别瞎说。” “……”你看我信吗? 总而言之,疯癫就像传染病,只要早一步得,就会比别人早一步。 …… 喜闻乐见的环节结束,众人难免把目光放在现在的妖族身上。 画面中如日中天的一皇三王,其妖子除了现今黑虎族长黑霸天,无一存活。 凤鸾族分裂,灵蛇族当年最强的主脉被处死的妖过多,但因种族天资强大,同鲛人族、黑虎族一样,现今仍没衰落,但早没了王的名头,不可同日而语。 一伙妖现在看着六百年前自己族群的强大和嚣张甚至像看一场梦。 阶级无处不在,但已经不再固化。 从妖皇殿的选拔便看的出来,五百年前是公门有公,卿门有卿,低等妖族被一再打压,原有名额被夺走,修炼全靠自己或族中教导。 时间越久,族群越弱小。 妖皇殿失去了原本的作用,成为高层掌控在手中的工具,除了像沧孑这样的半路变异,低等妖族基本没有出头之日。 一日为奴,后代族亲皆为下等。 现在的妖皇殿在沧孑的雷霆手段下,根本没人敢干涉妖皇殿选拔名额。 当每个族群都有机会时,潜力就得到激发。 如今,大荒更趋近于百花齐放。 强大的有,功能特异的有。 在这种情况下,现在的妖族比先妖皇统治时期强盛很多。 所以众妖虽偷偷腹诽自家妖皇竟然是个没眼看、还拿着攻略都追不到邪帝的恋爱脑,但经历过动乱的人无一不从内心深处感谢他的所作所为。 冕上人这么好,就是变态亿点又怎么了。 反正他只对邪帝变态,嘻嘻。 第183章 呵,虚伪 画面内。 值得一说的是,沧孑、夜今白、黑霸天三队赶往内圈的路途还遇到了不少散队,这一部分都是最开始就脱离妖子掌控,自行结队的队伍。 不出意外,全都是妖植领队,兽妖为降兵。 要说杀人最多的,还得是这些几十只妖组建的散队。 也因此有了血性,在夜今白和黑霸天的征召时,她们很不情愿。 掌握过生杀大权的妖,谁还想臣服? 沧孑的开口同样让他们十分反感看不起,开什么玩笑,在外面卑躬屈膝就算了,在恶沼泽还想让他们做牛做马? 在都不想加入的情况下,沧孑三队还人多势众,他们只能选择远远退走。 而这些退走的队伍因为理念一致反而聚集在了一起,这是沧孑等人到达真正的内圈时才知道的事。 原因是他们遇上了一直没露面的凭无忧和闻人瑟绝。 凭无忧也聚集了一千五百人的队伍,三妖子首次碰面,凭无忧稍有优势,但还不构成威胁,于是现场和谐起来。 谈话间得知凭无忧和闻人瑟绝自从掉到恶沼泽根本就没挪动过半步…… 毫无疑问,两人所处的地方就算不是内圈也距离不远。 对此,凭无忧坚称这里必然就是中心,因为她相信闻人瑟绝的运气。 就很神奇,恶沼泽广阔无比,大部分人落地时都孤身一队,比如沧孑和烛九。 凭无忧和闻人瑟绝就不一样了,两人扒拉着铁榈树根本没有做出任何努力,周边就接连不断出现鲛人族的拥趸。 相当于天上掉的都是自家人,周围出现的也全是撞树的兔子,凭无忧连费些口舌增加队伍凝聚力这一步骤都省了。 开局即巅峰,后面的人员招募自然也是手到擒来。 且鬼机灵口中的毒气,他俩自始至终都没见到一下,只听过传说。 对此,她盯着直打哈欠的闻人瑟绝相当震惊。 不是,你上天亲儿子啊。 一开始她娘坚持给她请这个“鬼”的时候她是持质疑态度的,她娘怕是年纪大了昏了头。 占星运势都是宏观方向,妖行中哪里用得上? 什么?靠运气?你当我三岁小孩啊。 现在凭无忧知道了,她以前真装。 修真的尽头是玄学。 凭无忧述说这段经历的时候用的是索然无味的表情,完事还无辜脸道:“就是有点无聊,不像你们两位,还能体验追逐竞速的乐趣。” 黑霸天和夜今白:“……” 凭无忧假装没看见两人的一脸菜色,亲密看向闻人瑟绝,笑着征询道:“是吧,瑟绝?” 夜今白早就把闻人瑟绝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又一遍,她的评价是:人间尤物,极品中的极品。 不过凭无忧这作态什么意思,已经把人拿下了? 拿下也没事,还没有她夜今白抢不来的男人。 凭无忧就是温婉小仙女的形象,夜今白依照多年经验很肯定一点:男人都是一边嘴上说着喜欢清纯的,实则同样抵抗不了妖媚勾人的。 呵,虚伪。 她就不这样,她双飞。 夜今白念头乱窜时,盯着闻人瑟绝那身姿样貌差点没忍住欲念化出蛇尾。 闻人瑟绝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终于从梦虚神游中回神。 他困到泛红的眼尾抬了抬,线条明晰的殷红薄唇轻启,懒洋洋吐出两个字:“随便。” 嗓音有些倦怠的沙哑,缓慢低迷,足以磨进人心里去,同人说话时,天然自带三分温情蛊惑。 夜今白先是心口火热,继而皱眉,这是回应凭无忧的意思喽,可恶,凭无忧哪配吃这么好的。 凭无忧脸上笑意更深了些,“瑟绝果然跟我想的一样呢。” 她不再多说,怕露馅,转而问夜今白和黑霸天,“看你们似乎经历了大战,发生了什么?” 对比凭无忧的春风得意马蹄疾,事业爱情双丰收,夜今白思及自己一落地就被低等妖植控制的经历,简直郁结于心生不如死。 凭无忧不是一帆风顺吗? 行,你的堵也来喽。 夜今白隆重介绍了沧孑和刘铁柱,以及他们的救死扶伤团队。 她是怀揣着削弱凭无忧的心来的,所以渲染的很卖力,还用自己的名义帮忙引荐。 黑霸天被这一招毒打过,也学会了,他反应尤其地快,立刻接了话茬,对着沧孑的队伍好一通赞扬。 他内心冷笑,以前憨直的我已经死了,重来一次,我要帮别人抢走凭无忧的一切。 两妖子极力引荐,沧孑和刘铁柱这种形象代言人看着也很神圣,所有人都交口称赞。 效果嘛,战绩斐然,很快凭无忧就一脸懵逼地少了五百来对队友,沧孑则一脸懵地被塞了这么多人。 凭无忧的微弱优势荡然无存。 目前的局势是,三妖子每人手下兵力约为一千,沧孑六百。 这就是天上掉馅饼的感觉吗? 烛九张开双臂,双眼含泪赞叹:“啊~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夜今白和黑霸天好整以暇地看着痛失人手的凭无忧。 再嘚瑟呗。 凭无忧此刻正在头脑风暴,理解被坑原委。 沧孑这一招转为第三方的手段固然高妙,可这次一下能坑走她这么多人,还不是夜今白这两妖的推波助澜!目的就是三方妖子达到平衡。 归根结底,所谓妖行,还不是妖子间争夺少皇之位的竞争,他们彼此之间才是真正的对手。 至于沧孑,恶沼泽逞一时之勇罢了,给他点人又如何,都是虚的,只要保证让其力量在三方的控制范围内即可。 想通后的凭无忧:“!!!” 啊!这两个狗贼!!! 一向都是她耍阴谋害别人,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 凭无忧怒火中烧,脸上的谦和之色根本维持不住,阴冷至极。 她冰冷的视线剜过得意洋洋的黑霸天,定在笑的魅惑的夜今白脸上。 那目光,讥讽且不屑。 烛九预感到要有大戏上演了。 她立刻摆正姿势,抓过沧孑体贴奉上的一大把瓜子。 刚嗑一个,烛九随口问:“你还随身带瓜子?” 沧孑在她耳边回复:“楚倌里面提供的职工福利,九九掳走我的时候,族长让我顺手装着,不能便宜相思楼。” 烛九认可地点头,对星君道:“看吧,这就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感谢族长的调教,才能有今日对我这么体贴的甜甜。” 星君:“好好好。” 烛九胡扯之时,场上气氛很僵冷,凭无忧蓦然问了夜今白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一直翻黑霸天墙头想睡他但从来没有成功过?” 众人、妖:“???” 这话题转的比剑修飙剑急转弯都快。 啥意思啊。 夜今白眯起眼:“所以呢?”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黑霸天那壮实的身躯,她确实很想享受一下,可惜对方不喜软体生物,见了她就避之不及。 凭无忧勾唇莞尔一笑,“我睡过。” “???” 我超,难怪黑霸天昨晚在风梧林这么听凭无忧的话,嘴边时刻挂着“无忧大妹子说得对”。 但话又说回来,鲛人就不是软体动物吗? 夜今白瞥了眼神色尬住耳尖趴下的黑霸天,有种心心念念的小蛋糕被别的妖女舔了一遍的不快感觉。 但这种事她稳得住,于是嗤笑:“就这?睡不睡一个男人有什么要紧,无忧妹妹喜欢小老虎,回头我把帐中那几只都送你。” “省的妹妹像没见过世面似的,为了这点事同我炫耀。” 如果一个笑话说出来时没人觉得好笑,那说笑话的人就成了笑话。 同理,伤人之语未达效果,憋闷的该是凭无忧。 但她不疾不徐挽了下鬓边的发,别具一番内敛的魅力,接了一句,“别急,我想说的其实是……” “他不行。” 众人、妖:“?????” 我超!! 烛九手一抖,瓜子掉了一半进沼泽中。 本来以为是想伤害夜今白,飞镖竟半路急转弯!? 所有视线都像激光一样聚集在黑霸天那魁勇、肌肉紧绷的高大身躯上。 不能吧,这身材不能不行吧。 况且修真之人怎么会不行呢?就算先天不足也可以嗑补损丹药啊。 众妖是不信的,但当他们看见黑霸天脸上努力遮掩,却根本掩饰不住的恼羞成怒时…… 嗯…… 知道这个事,不会被灭口吧。 夜今白都愣了一下,继而看着黑霸天露出玩味的笑,“真的假的啊?” 黑霸天攥紧拳头,感觉自己仿佛被公开凌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挤出一句话,“凭无忧!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跟你睡过?” 凭无忧刚说此事的时候他默认,甚至有些自得,现在说他不行了立刻反驳,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 凭无忧甚至不需要证明,大家都已经看出了真相。 正当众妖以为这就是凭无忧对于黑霸天与别人合谋坑她的惩罚时,她又又说话了。 第184章 除了弄我一身口水 “今白姐姐,那你想知道他为什么不行吗?” 这问题问的,专问夜今白? 难道还能和她有关? 夜今白搜刮了一遍脑中记忆,发现自己确实没有坐断黑霸天的经历。 “说说看。” 黑霸天面色大变,眼中划过一缕难堪之色,怒吼道:“凭无忧,你住口!” 可惜两人离的远,他就算想攻击凭无忧,也因为铁榈树和恶沼泽的限制,一时半会近不了身。 凭无忧淡定地让身边的人拦截他,然后缓缓道:“因为你那个至今都失踪的姐姐夜露白啊。” 众人、妖:“!!!” 夜露白,灵蛇族原本的第一天才,第一美人,她在时,哪有夜今白发光发热的机会。 就是现在,夜今白也活在夜露白的天才阴影下度日。 夜今白神色倏然阴冷。 如果说这世上她最恨的人是谁,无疑就是素未谋面的姐姐夜露白,她受够了族中人总是隐含遗憾的目光。 也受够了她们对她看似期许,实则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她迫切证明自己不弱于她、不同于她。 夜露白冰清玉洁,清冷自持,她就妩媚多情,放浪形骸。 众妖讳莫如深地收回放在夜今白身上的视线。 不对劲啊,夜露白三十年前就失踪了,灵蛇族把大荒都翻遍了也没找到踪迹,而黑霸天如今不足二十岁! 他俩如何牵扯!? 凭无忧欣赏完黑霸天的狂躁和夜今白的脸色,被坑了一把的怒气终于平顺,她不吝解惑。 “黑霸天三年前在妖皇殿无意间瞧见了夜露白的画像,当晚修炼之时被欲魇缠身,他竟不自知,反堕落其中。” “最终洪水般的灵力冲毁根基,身体虽好,心病难医。” “所以他总是对今白姐姐避之不及呢,因为看见你,会让他身心颤栗,想起那晚的欲魇和夜露白,继而灵力暴动。” 众妖:“!!!” 不是吧不是吧! 黑霸天没有成功阻止凭无忧将这桩丑事说出口,此刻真相大白,他反倒稍微平静,只是胸膛剧烈起伏,看着凭无忧的眼神像杀父仇人。 夜今白神色冷怒,仿佛遭到了最极致的羞辱。 好得很,人人都拿她当替身是吧。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夜今白从牙缝中挤出这个问题。 “都说酒后误事,一年前我在妖皇殿无意间撞见他烂醉如泥,连结界都没布设,见了我后,黑霸天把我当成了夜露白,倾诉此事。”凭无忧平和地说着。 “我为了试试他到底行不行,就睡了他,啧,果然不行。” “除了弄我一身口水,还有什么用?” 众妖:“……?” 好神奇的脑回路。 烛九听至此处叹为观止,忍不住问:“那你又为何要确认他到底行不行?” 这有什么意义呢。 凭无忧看着夜今白和黑霸天,温婉如玉的面上闪逝一抹邪气:“为了此刻。” “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话叫‘挟天子以令诸侯’,虽然没到此等程度,但抓住一个人的弱点,总是能在合适的时间发挥作用,比如现在。” 凭无忧微笑:“敢惹我,你们算是踢到铁板了。” “……!” 好好好,本来以为你是妖子中最温和、最好说话的一个,结果搞了半天最睚眦必报的就是你! 烛九若有若无地瞥了眼沧孑。 星君:“你是不是想说,咬人的狗不叫。” 烛九:“瞎说什么大实话。” 总而言之,三妖子初一见面,凭无忧折兵损将,夜今白和黑霸天汗流浃背,心伤复发。 仿佛最大赢家变成了沧孑和刘铁柱? 不不不。 烛九在瓜田欢快地乱窜时,蓦然对上了凭无忧似笑非笑的眼神,视线再一偏,瞧见了直直盯着她的闻人瑟绝。 剔透血红的眼眸如最无瑕的珠宝,他唇齿微动,看似在勾唇笑,烛九却敏锐地读出口型。 “烛九。” 第185章 说他坏话 没有爆不掉的马甲,只是没遇见合适的人、合适的时机。 烛九一点也不意外闻人瑟绝认出自己。 星君摊手理所当然道:“当然喽,魂瞳可以看透虚妄,其孕育出的血瞳,同样能看出你的真身。”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外面没有拆穿你。” 看这样子,似乎要有麻烦缠身了。 烛九虽读出闻人瑟绝的唇语,神色却没显露出半分异样,甚至像平常人看见他时露出的神色一样,一脸“此男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的惊艳。 星君没明白既然闻人瑟绝都看出来了,烛九为何还要演出这副样子。 烛九示意他别光欣赏美男,看看凭无忧。 星君一怔,转头瞧见了凭无忧眼中闪过的失望之色,看样子是窥伺烛九半晌却一无所获。 “我超,原来她不知道啊,刚才诈你呢?” “嗯哼,所以说,不要小瞧任何人。”烛九深有感触道,“这都是我从那些失败的对手身上吸取的教训啊。” 星君:“那做你的对手挺惨的,不仅要被忽悠,惨败之后还要被你吸取教训。” “不过话又说回来,闻人瑟绝竟然没有告诉凭无忧?他们不是合作关系吗?” 烛九目光流连在两人身上道:“有没有可能,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凭无忧展现出来的那么亲和。” “闻人瑟绝是目前我见过的五个孽神中,最高傲的一个。” 星君对烛九的结论表示震惊:“???” “你怕不是把楚弋的名字说成了闻人瑟绝?” 烛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没有。楚弋的高傲只是不把别人放在眼里,闻人瑟绝的高傲是还不将秩序、修行放在眼中。” “你可以理解为:我跟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没有什么好说的。” 星君看了一眼懒散到衣服都没穿齐整的人,实在看不出所谓的高傲。 他问烛九:“所以才刚见一面,你为啥一副对别人的内裤,不是,内在无比了解的样子。” 烛九微笑:“因为这都是我瞎编的,我就是被挑衅了不开心,私下说他坏话。” 星君:“……” 向三秒钟之前认真分析的自己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 烛九和星君在神魂中逼逼赖赖的时候,外面的妖表面沉寂,实则内心对自己吃到的瓜表示十二万分的震惊。 可惜受伤的当事人气压很低,正在彼此攻讦,尤其是黑霸天,俨然行走在暴走的边缘。 所以吃瓜群众只能憋着,无法交头接耳,难受的一批。 但沧澜境外面就不一样了。 沸反盈天。 人类:都说妖族两性关系混乱,这下是彻底长见识了。 妖族:唉呀妈呀,上等妖的瓜就是香。 没有人能拒绝听一听豪门恩怨情仇,如果有,说明不够狗血。 丑闻泄露的几个族长心情很不美丽。 只有妖皇置身事外,不染尘埃,她借机训斥底下族长对妖子教导松懈,致使他们私生活混乱。 三王的反驳很是无力。 妖皇发挥了一下威严之后,难免严肃地提及夜露白失踪之事。 可惜像过往无数次一样,无论是妖皇殿还是各族,亦或是绝崖,全都一无所获。 妖皇冷艳的脸上少见地浮现追忆和伤情。 “露白那孩子聪慧过人,当年在妖皇殿是首屈一指的天才,与青凰并称大荒双骁,两人关系也素来要好。” 青凰,凤鸾族曾经的第一天才,与妖皇是师徒关系,拜师那日,妖皇嫌曾经的名讳配不上她,赐名青凰。 凤凰对于妖皇殿来说神圣异常,可以想见其对青凰浓郁的爱重。 夜露白与青凰,都是三十年前的年轻一代,如果硬要放在现在对比的话,是能勉强跟墨怀樽、楚弋、风止意那个层次较量的存在。 这么一看,就很能理解为什么妖皇如此看不上青渠。 平日里面对外人也就做个师慈子孝的表面功夫。 可惜,青凰同夜今白一样,已经失踪三十载。 妖皇这一叹,同样勾起各族伤心事和怨恨,只因一件绵延八百年、横跨人与妖两族的诡事—— 天才失踪案。 此案牵连甚广,如今是九幽第一案,绝崖执法堂为此牵头设立专案司,负责或参与势力逐年增加,八大势力皆在其中。 如此重视,不是因为许多人失踪,而是不知道为什么失踪。 关于此案名称。 天才只是概括,事实上多是年轻一代,勿论天才与否、男女雌雄。 八百年来,许多宗门以及妖族小辈莫名失踪,甚至连散修都包括在内,只是散修多无亲友牵挂,没了也无人惦念,因而显得微不足道。 他们很多都只是外出历练,此后就再未归家。 但要说年轻人失踪在修真界是多么稀奇值得关注的问题,那倒也不见得。 毕竟一次秘境历练或宝物争夺就足以死去一茬人,谁家没有新坟可哭。 这么死一死,谁还能把这些年轻人的失踪联系起来? 关键还在于三十年前夜露白和青凰的失踪。 她们是什么层次什么修为的人物?不过是夺个横空出世的秘宝,人就没了? 若是出了事,妖皇和灵蛇族长留下的保命手段哪去了? 再一看魂火,还烧的挺旺呢。 那段时间,妖皇殿终日被妖皇阴暗的气息笼罩着,灵蛇族长烦躁急切的顾不上寻花问柳。 大荒被翻的底朝天,人没找着,妖皇不得不请求绝崖的帮助。 绝崖也没找到,但仔细一查 ,发现类似两妖这种失踪方式的案例好像有点多。 自此,诡谲异常的天才失踪案公之于众。 各势力成日人心惶惶,根本不敢让家中小辈自己外出,若出门,有钱人家起码请三个修真壮汉贴身保护。 保镖行业的兴盛一度让那些穷鬼剑修和刀修富裕了好一阵子。 但或许是这事儿闹大了,再加上各位家长防护措施做的不错,背地里的始作俑者收敛了许多,近三十年很少再有人像被鬼偷了一样离奇失踪。 …… 回忆完了这惨事的背景资料,相当一部分的妖和人也都顾不上那点八卦了。 真别说,自家族谱上好像也写过谁消失了,至今下落不明来着。 哎,凭无忧这事儿说的,搞得大家心里都冷冷的。 第186章 说话硬气点 在沧澜境外的人长吁短叹时,三位妖子以及沧孑四队终于与最后的两支队伍碰面。 楚弋和汇聚在一起的散队。 与此同时,他们也隐隐瞧见四面收拢而来的毒气,这意味着这里确实是中心区域。 初一碰面,所有人都目光幽深,场上气氛亦诡谲起来。 因为楚弋和青渠的队伍足有三千人,散队亦有五百人。 那么所有队伍加在一起便有七千余队,而鬼机灵给的限制是五千队。 也就是说,必须在毒气到达内圈之际,淘汰掉两千队。 淘汰谁,从哪开始淘汰? 四妖子毫不犹豫,相当一致地看向大部分都是妖植的五百人散队,以及沧孑和刘铁柱。 大家都是尊贵的妖子,说话硬气点,都到这等必须撕破脸皮的地步了,再没必要跟这些低贱的泥腿子虚与委蛇。 后面的先不说,首要的是团结起来先把他们淘汰掉。 由此可见,妖子间虽内部摩擦腌臜不断,但在维护上等妖统治这方面,非常笃实确切,可以暂时将一切恩怨抛之脑后。 沧孑此前建立在“人数还在范围内不必动手”的和平宣言一朝破碎。 散队和沧孑都看懂了这些冷漠、隐含杀机的视线。 真有趣,笑脸相迎的队友和捅人刀子的刽子手,总是同一个人的两副面孔。 沧孑和散队领头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闪烁的某种色彩。 另一边的黑霸天很高兴,对他来说这不就相当于复仇吗? 他盯着沧孑的队伍,像看待宰的羔羊,猖狂咧唇道:“刚才背叛我的人呢,怎么不笑了?” “自裁还是等我打爆你们的头,自己选一个吧!” 这是毫不花里胡哨暴力型的。 夜今白觉得黑霸天有头无脑,这事处理的有失美感,她眼波流转,媚笑劝道:“倒也不必赶尽杀绝,谁没有活着的权利呢。” “你们两队人数相差无几,不如一较高下,活着的便得我等认可,有资格前往下一关,如何?” 这是空头支票阴谋诡计型的。 凭无忧略一思忖,觉得夜今白也是被裹了小脑。 她内心念头飞掠,很快温言开口道:“霸天和今白姐姐说的都不妥。” 她说话缓慢但自有力量,听着有种运筹帷幄的沉稳感,再加上平日处理事情总是面面俱到,坑人也是滴水不漏,因而得人信赖。 黑霸天在外面经常学着她行事,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此刻两妖虽不悦,但都愿意按下念头听军师一言。 凭无忧便笑道:“与其自相残杀,不如结合起来,拼成同我等一样的千人小队。” 众妖:“???” 毛意思,不想着把他们淘汰,还想着跟他们手牵手心连心呢。 就是散队都听得一怔。 烛九和沧孑却注意到凭无忧所说的“千人小队”四个字,很快知道这位想干嘛。 大家都是千人小队,谁不是呢,青渠和楚弋啊。 凭无忧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在一定环境下,妖子抱团排外是必然趋势,但现在这局面,青渠和楚弋身后的和平使者足有三千人啊,是其他三妖子的总和! 沧孑和散队的人就是死光了,还是多了一千队,到时青渠不是必定拿他们三队开刀? 况且那沧孑看着也不像省油的灯,温柔谦和,假的跟她一个样,再加上此前巧妙撬墙角的事,不可能会屈从他们的安排。 就是散队,一路走来也早就见血开光,成为一身反骨的“佞臣”,同样难以鞭策。 凭无忧更相信这两队会在压力中联合。 联合好啊,那就大家一起联合嘛。 既然是七千人,逼迫青渠舍弃两千人不就所有人都平衡了? 论威胁,青渠才是重头戏,不能让他带太多人去下一关,反观沧孑等妖,出了禁灵区域还有什么可嚣张的? 凭无忧在众妖疑惑的视线中,转头就看向了目下无尘、未曾出言参与是非争端、手握三千兵甲、稳坐钓鱼台的妖皇殿“太子”青渠。 青渠正用一种掌握生杀大权、看臣子互斗的高贵目光注视着她们。 凭无忧微微一笑:“青渠啊,大家都是平凡的千人小队,就你不合群,你不应该做些什么?” 青渠没想到这火能烧到自己,他矜冷睨向凭无忧,企图用眼神杀死跟他叫嚣的凭无忧。 后者沉沉注视青渠,启唇道:“不如你大义灭亲,为了鬼机灵和她主人的爱与和平,舍去两千队吧。” 青渠猛一听还以为凭无忧没睡醒在胡言乱语,但同众妖一样,稍一思索便很快想通了对方的险恶用心。 黑霸天和夜今白表示:点了,还是凭无忧这种阴险军师思虑长远。 矛头转移,沧孑和散队自然喜闻乐见,双方一拍即合,直接聚在了一起,很有种“民族融合”的融洽。 沧孑和散队领头银绞木和谐地握了握树枝。 你好你好,幸会幸会,久仰大名,哪里哪里。 “你的‘鬼’刘铁柱,反抗上等妖压迫,真让妖佩服啊。” 沧孑一听,客套的笑声立刻饱满充沛,充满甜蜜的温情,“是的,我的铁柱无时无刻不令我心动。” 银绞木:“……?” 谁问你这个了,不是,等等,我在思考。 与此同时,青渠已经与几个妖子针锋相对了好几句,但眼看着对面五个土贼已经民族大融合,他根本阻止不了,被架在火上烤。 目前的情况是,四千人融合技对三千人和平使者。 青渠手握这么大的优势,怎么甘心舍弃,他的出身和尊严,也不允许他屈服。 且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青渠看了眼浑浊的天色,仿佛透过不知在何处的镜像与妖皇对视。 师尊,我要向你证明,凤鸾族不只有一个青凰,青渠同样出色。 再低头,青渠冷冽扫视一圈道:“我会让你们看到反抗我的代价。” 他抬了抬光洁的下颌,清泠泠扔下四个字,“那就打吧。” 这是妖子的决定,众“鬼”都表示没有意见,但楚弋有意见。 第187章 要你好看 楚弋吩咐和平使者:“不准动刘铁柱。” 又想到沧孑和刘铁柱在新手村是命运共同体,烦躁地“啧”了一声补充一句,“也不准杀沧孑,打不死就行。” 敢绑他小弟,哼,要你好看。 “……” 众妖能怎么样,宠着呗。 楚弋的话并不低调,大家都听见了。 亲眼看过沧孑强吻刘铁柱的夜今白一脸菜色,现在的男子胃口都挺独特的,娇媚美人不入眼,粗俗屠夫上心来。 看不懂,等我当上妖皇再看看。 而沧孑的回应是用树枝触了触烛九脸颊,状似亲吻,且把人禁锢的更扎实了。 大家都看得出这是在宣誓主权,楚弋看不出,他不知道沧孑为什么挠他小弟痒痒,还捆起来挠,感觉沧孑很变态。 于是嫌恶道:“树妖,你没发现刘铁柱身上的肉都被勒成坨了吗?你捆猪呢,不知道轻点?” 烛九、沧孑:“……?” 星君:“哈哈哈哈哈哈!太子殿下赛高!” 众妖:努力不笑。 …… 笑完之后就到了残酷的淘汰进行时,双方打的半点没留情,若非新手村保护机制摆在那里,恶沼泽已经血流成河。 但众妖都有一个共识,打就打了,铁榈树是一棵也不能毁坏的,否则即使赢了也没有落脚地。 这场战斗,四妖子稳定发挥,青渠甚至在压力中激发潜力,时有惊艳表现。 可惜禁灵下的武力对决终究很难创造奇迹,即使青渠和楚弋实力高强,和平使者队也抵不住处处优势的融合队合围。 融合队轻松取胜的关键,不在妖子,不在兽妖,在于团结起来的一千一百妖植族。 沧孑和银绞手中的妖族,五分之四都是妖植,这样一支队伍在两人指挥下爆发出极为恐怖的杀伤力和掌控力。 那遮天蔽日的枝杈,死神降临般数不尽的藤蔓、毒刺,简直就是避无可避的噩梦! 再加上兽妖的配合,短短几个回合下来,融合方几无死伤,和平使者人数剧减一千,这战绩简直离谱。 那场面,几个妖子都看愣了一下。 知道有优势,本以为要战至人数到达五千队时才停,谁知道直接碾压横扫? 几人很快意识到不对劲,但已经晚了。 同样认识到自己队伍很牛逼的妖植族简直像发疯的野马,根本不听凭无忧等妖子的命令,对着青渠方一通乱揍。 连楚弋都被抽冷子挨了好几下,险些被抽进沼泽中。 对此,他大怒,一转头看见赤金色的残影,另一端是沧孑的本体。 楚弋:“!!!”大胆树妖!竟敢打他! 亏他还帮他们风梧族,忘恩负义,农夫与蛇! 这么阴险的小人凭什么拥有刘铁柱! 楚弋气的咬牙切齿,眯了眯眼,调动体内龙魂,虽然没有灵力做驱动,但魂修也不是不能稍微操作一下。 烛九看的正乐呵,便感受到楚弋放在他身上的魂爪异动。 幽冷的气息猛然爆发,一种不属于高武世界应有的魂力膨胀,墨色龙爪凶相大涨 ,向沧孑狠厉抓去。 这东西攻击的是灵魂,上回凌渊寒能跟楚弋你来我往,还是多亏了身上有针对性的攻击和防御灵器,否则他也得跪。 所以沧孑虽下意识阻挡,依然毫无作用,魂爪结结实实落在他身上。 第一次领教魂修的手段,沧孑那一瞬间五感皆失,空飘茫然。 整个世界变成纯白,继而灵魂撕裂般的剧痛,他枝梢不受控制地狂乱抽向四周。 这等无差别攻击下,周围的妖就遭殃了。 虽然沧孑很快找回躯体操控权,但十几只离的近的妖仍被抽进沼泽中,各阵营的都有,七棵铁榈树遭到毁坏倒下。 但神奇的是,都这样了烛九还是被捆的好好的,甚至紧到极致,仿佛沧孑的身体本能。 烛九:“……?” 星君拊掌笑道:“这难道就是对真爱的执念?” 而在这一倏忽变故之下,凭无忧思及妖植刚才在对方指挥下的勇猛无匹之势,担忧沧孑掌握兵力大权后记仇反扑,再加上青渠损失惨重,已经少了一千余人。 她当机立断呵斥道:“沧孑发狂失控,为了所有人的安全,先把他淘汰掉!” 众妖也被沧孑吓了一跳,在四妖子命令下,立刻朝沧孑攻去。 而沧孑忍痛竭力想要救回坠下沼泽之人的枝叶被斩断,眼中本泛起希望的妖再次被吞入沼泽,但无人在意。 青渠抓住局势反转的机会,凌厉剑光瞬息而至,沧孑察觉到危险,却头脑眩晕,反应亦迟钝,只能囫囵用枝杈蜂拥刺去,想击落青渠。 青渠轻蔑冷笑,“以为我是那些废物么。” 说着化为金色璀璨的凤鸾原型,双翼一展,滑翔冲刺,轻巧避开沧孑的攻击。 在恶沼泽中原型与人身的转换极耗妖力,所以之前青渠一直保持人身,只在现在的关键时刻第一次化为本体。 “还以为会是夜今白他们逼迫我现出本体,没想到是你。” “死也该荣幸至极了。”青渠对下等妖的蔑视是刻在骨子里的,他鸾喙优雅一张,一团本命凤鸾火扑向沧孑。 凤鸾族自带的异火一直威名赫赫,在这高武世界一旦沾染,眨眼间就能化为飞灰。 在这一刻,除了大惊失色的妖植族以外,众妖冷眼旁观。 看这向阶级权威发起挑战的低等妖是如何被阶级的怒火焚烧。 楚弋瞳孔微缩,刘铁柱还在树上!继而想到新手村保护机制,松了口气。 没关系,刘铁柱早点出局也好,跟着沧孑混,三天挨九顿,还不如早点出去。 护法长老持重睿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会把小弟抢过来护好。 他镇定自若地嘱咐了一声,“刘铁柱,你放心去吧。” 只不过因为自身凉薄无情的长相,这话就宛如送葬。 烛九:“……”这小子嘲讽我。 正在这时,烛九身子一轻,人被抛飞了出去,寥寥一句呢喃轻笑回荡在耳畔,“一起死,算殉情吗?” 烛九身体被丢向楚弋,她在空中回头,瞧见楚弋苍白待死的画面,树木静美,落叶飘零。 烛九能感受他的目光深深定在自己身上。 星君:“哦~算他识相,知道不让你淘汰时被火烧疼。” 烛九瞥见边上银绞木的动作,放心地跌进楚弋怀中。 第188章 权当一乐 现场众人的反应也就瞬息之间,说时迟那时快,青渠的凤鸾火在着树时被几支迅疾利箭击散沉沼。 火星四溅,沾染上沧孑树杈,刹那重燃,所幸沧孑反应极快地断枝自保。 断裂的枝干燃起熊熊大火坠落,被不知什么成份的恶沼泽缓缓吞没熄灭。 利箭来处,正是化为人身,弯弓执箭的银绞木,她绿发绿瞳,清丽的脸惨白如纸,似乎受了什么伤。 “银绞木!你想护他?”黑霸天怒不可遏,这些妖植真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敢集体跟他们叫板。 银绞木没理会他,对迷茫不知所措的身后妖植扬声道:“看到了吧,无论怎样争斗,只要察觉我们有了威胁,他们便会斩草除根!” “跟这些上等妖永远不可能和平共处!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我们,就是多出的、亟待消灭的一千人!” “沧孑不能死!他心窍玲珑,精于攻伐指挥,又灵敏强韧,若死,我等成为一盘散射,必会遭到反扑!” “谁愿死在这里?谁愿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谁愿一再屈从妖子?狠毒无情的、枉顾妖命的妖子!” “为今之计,只有为了自保联合起来!反抗他们!反抗妖子的统治!” 此话如铮铮鼓鸣,深入骨肉,自心脏引燃热血,涌向四肢百骸,激起肌肤颤栗! 百千年,上万年的悠久欺压,终于有人呐喊、有人将愤怒倾诉。 像绚丽盛大的烟花在冷寂夜空轰然炸响。 无人不震撼,无人不动容,无人不心动。 可是、可是…… “啪、啪、啪。” 一片针落可闻的安静中,响起讥讽的鼓掌声。 众妖下意识看向声源。 夜今白双腿交叠坐在一棵植木树杈上,幽紫身影高高在上,像看一出戏剧,俯视银绞木等妖植众。 她笑道:“说得很好。废物逆袭,草根变黑马,果真是最激动人心的戏码。” 青渠落脚枝梢,凤鸾鸟羽毛光洁耀金,仿佛敛进日华光辉,形体优美矫健,他优雅、矜贵。 同身下扎根泥沼,溅射满身黑泥的脏兮兮妖植有着天壤之别,甚至只看一眼,便觉那树玷污了他的尊贵美丽。 他应该在金色的宫殿顶,炽烈的阳光下,湛蓝的天空中。 青渠冷淡开口,“银绞木?你是事到如今第一个敢说出这种话的人。” 然后看向天空,对不知何处的镜像淡声嘱咐道:“银绞木勇气可嘉,戏剧新颖,给银绞族送去些打赏。” “权当一乐。” 这话尾音很轻,飘散在空旷无边的恶沼泽,带去苍凉,带去锋冷,带去苦涩的血腥味。 一点一点蚕食掉众妖植激升上脑的热血激昂。 如果说此前与上等妖的对抗还可以解释为为了参与妖行在所难免,沧澜境外的高等妖为此动那些低等族群名不正言不顺,为天下所不耻。 那么现在,就是赤裸裸的挑衅整个庞大的、稳如泰山的妖皇殿权贵体系。 一个是擦边,一个是刺刀,含义是不一样的,结果也是不一样的。 青渠的羞辱言辞仅仅是说送去赏赐吗? 并不。 送去的是死亡。 想拿捏一只妖,最好死死控制他的族群家人。 你要反抗,你怕诛连吗,你不怕死,你的族人呢。 过往心比天高、铤而走险的低等妖多了,无一例外只能被无情镇压屠尽。 像是被看不见的力量压弯了脊梁,心如死灰,放弃抵抗。 算了,大荒世道,就是这样的。 妖植们收敛了满身锋芒,缴械投降、麻木待死。 银绞木急切地规劝他们,责骂他们没有血性,没有骨气,却被一只妖植大声刺了一句。 “住口吧银绞木,银绞族十年前就是因为你一意孤行,跑去为妹妹报仇才会灭族!难道你不该反省吗?” “身后无人你肆无忌惮,可你想让我们所有人都跟你一个下场吗?” 两句刺耳质问,银绞木面色倏然惨白,身体一软跌落下去,边上一妖植见状,不忍地接住。 银绞从极致的心痛中回神,自行站稳,扶着妖植树干的瘦弱右手青筋暴起。 凭无忧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一幕,觉得挺有意思,她悠然地笑了笑,说道:“杀了银绞,杀了沧孑,再立地自刎,今日之事便就此揭过。” 这话是对沧孑和银绞身后的千众妖植说的。 她说着还彬彬有礼地征询青渠的意思,“如何?” 仿佛忽然就从前面那个号召众人对青渠喊打喊杀的狂悖者,变成尊重阶级的忠实拥护者。 “可。”青渠一字允之,轻描淡写。 然后顿了顿,转头对神色冷凝,微微拧眉的楚弋缓声道:“楚弋公子,大荒平叛处理内务,绝崖不会插手的吧。” 平叛,多么正当的理由。 楚弋还抱着刘铁柱,闻言,他视线冷冷钉向青渠,“你在得意?” 青渠漂亮纤长的尾羽自在地微晃,静静欣赏了下楚弋难看的神色。 半晌,竟发出舒悦至极的笑声,“并无此意,公子尊贵,绝崖尊崇,我怎么敢。” 终于啊,被楚弋一路压制,昨晚被迫面壁渊涧憋屈许久的气终于出了。 “你最好是。”楚弋扫见妖植族因他一句话彻底熄灭的眸光,不悦地抿紧唇。 世事如此,他又能如何,他总不能不顾绝崖立场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这些妖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虽这么理直气壮地想着,心里却不知为何像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 他第一次生出一种迷茫无力感。 如果是墨怀樽,他会怎么做? 他纠结万分时,夜今白已经好整以暇地同幸灾乐祸的众兽妖一起,催促妖植族赶紧动手杀掉沧孑和银绞木了。 “刚才不是仗着实力很张狂吗,怎么现在这么颓废呀?哼,就是那个银绞,刚落入恶沼泽时竟伤了我!” “低等就是低等,一时优势也得屈服现实。” “赶紧动手,还磨蹭什么,妖植也配浪费咱们时间!跳梁小丑!” 第189章 死路一条 雪花般的唾弃讥笑中,妖植气愤地怒视他们,却被轻蔑地扔了一把恶臭的沼泥。 “什么东西这么看我,请你吃泥好不好啊哈哈哈!” 有了开头,便有了后续,众兽妖像寻到乐子,抓起黑泥往他们身上丢去。 极尽羞辱,极尽谩骂。 沧孑觉得内心很空很累,像他受创的灵魂一般。 他无力去躲,于是同众妖一样,美丽圣洁的风梧叶成为肮脏的画布,高大的树体被泥泞玷污。 他在那一张张丑恶的笑脸中,还看见了自己曾经救下的人。 众妖植虽决定屈服,却万分不愿对两人动手,说到底,她们是佩服、敬重、心向两人的。 杀掉他们这件事令人感到恐惧,就像杀掉勇于抗争的自己,也像亲手断绝黑暗中的烛火光亮。 痛苦万分。 不少妖植已经崩溃地捂脸痛哭。 明明、明明他们在这里极尽优势,为何还要屈服。 想要争夺些什么的权利从来没有,来此一遭如此可笑。 为何修行之路如此苦绝,既然如此,为何还要修真,为何不能做回无知无觉的妖兽,偏要让他们生出灵智,会痛苦,会思考,会不公。 “究竟是为什么……” 青渠不为所动,高洁傲岸,淡声道:“因为你们的贪婪。” “低贱的东西,低劣的天赋,无用的妖植体,毫无自知之明,总是既要,还要。” 短短两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众妖心中,敲得他们尊严俱碎,脊梁皆断,被狠狠 踩进尘埃。 在这种令人窒息的逼压中,烛九挣脱出了楚弋的怀抱自己站稳,因为被横着夹在胳肢窝真的很不舒服。 刚站好,烛九瞥见了闻人瑟绝始终落在他身上的深思目光。 从始至终,无论是多么紧绷或激烈的场面,这厮都置身事外,不参与,一动不动,持续用眼神剖析烛九。 好像这世界只有烛九一个人被他放在眼里,只有她的话能引起他的注意。 一直被盯的烛九表示这人怕是脑壳有包,她神色微动,遥遥问:“闻人公子,你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闻人瑟绝听了烛九的问询,无波无澜的眼中升起兴味。 两人第一次对话,他平淡地瞥了眼相当惨烈的妖植族,弯唇笑,这迤逦艳丽的笑混杂着超脱世俗的冷情。 他道:“命星说:今日就是他们的死期。” 这话一落,闻人瑟绝面色忽然白了几度,说出这么多人的命轨,他也会遭到些反噬。 闻人瑟绝却感受不到般,剔透艳红的眸子划过漆黑神秘的光,似乎还要继续说什么。 烛九心中警铃大作,预感到这厮要爆自己马甲了,她立刻打断,“此言差矣,他们也不是无路可走。” 她看向颓废等死满身黑泥的妖植族。 银绞灰暗的眼中亮起期盼星芒,刘铁柱难道有办法? 沧孑和楚弋也深沉地看着烛九,众妖植神色期颐又卑微,像大旱三月的凡人跪地祈雨,也不管对方在此人才济济之地,吃饭都上不了桌。 黑霸天等妖惊讶一瞬,继而不屑嗤笑:“闻人瑟绝的预言,凭你也敢质疑?” 烛九没理会他们,忽然正色道:“怕死吗?” “如果无路可走,还有死路一条。” 众妖:“???”什么玩意儿?说什么胡话呢? 没人听懂烛九在胡扯什么东西,电光火石之间,沧孑听懂了。 他想起昨日晚上蒸包子的时候,他抓住了一只偷吃的壁岩虎,小小的壁岩虎慌不择路断尾求生。 烛九那时坐在火光前若有若无笑道:“反过来看,也可以认为是壁尾无路可走,自毁求死,因而一死一活。” 沧孑那时觉得烛九还没喝酒已经微醺说胡话了,后者歪着头但笑不语。 这种滞后性和延迟性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理解。 一片不解嘲笑中,沧孑深深望进烛九深邃幽宁的眸中,忽感无穷力量。 他的声音缓慢而坚定,清越回荡在污浊不堪的恶沼泽。 “大荒风梧族沧孑,叛离风梧,今日所作所为,全凭个人意志,全凭修士茕茕向道之心,与族群无关,与刘铁柱无关,与任何人无关。” “我死,则魂飞魄散,无牵无挂,无需祭奠。” “请楚弋公子代绝崖作为鉴证,可否?” “!!!”所有人都听懵了。 大荒以族群为单位抱团,妖与妖之间时常追猎,失去族群,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但沧孑已经不在乎了,身后的妖植在震惊后,忽觉心中清明,从未有过的轻松和畅。 对啊,还有死路一条。 他们根本就不信出去后自己会安然无恙,既然死路一条,怎么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银绞忽然酣畅大笑,碧绿发丝狂舞,她大声道:“大荒银绞木,族灭,孤身独我,无畏生死,只为复仇。” “大荒霜木族霜玖,叛离霜木,今日所作所为,全凭个人意志,全凭修士茕茕向道之心,与族群无关,与‘鬼’千翼无关,与任何人无关。” “我死,则魂飞魄散,无牵无挂,无需祭奠,死有余辜。” “请楚弋公子代绝崖作为鉴证!” “大荒云灵族,叛离……” “大荒幽昙族,族灭……” 从稀稀落落的三两句,到形如宣誓的整齐划一,千余妖众异口同声,异身同心。 沸腾的意志蒸煮这不朽的世态炎凉,以死明志,逆天而行。 激烈的情绪从口眼喷薄,脊梁如利剑,意气冲入云霄,盖压妖兽、妖子、命运,问询惊愣住的楚弋。 几只妖兽被扑面而来的气势惊的手一松,坠入沼泽被淹没。 但妖子这边无人有心营救。 闻人瑟绝眼中掠过彗星般的惊异之色,像看见平行线相交,命星偏离轨道,他开始对这变故起了兴趣,但仍然很平静。 这世上,只有命星从不出错,即使曲折,也一定会到达既定终点。 命运已定,任何努力都是毫无意义的,且看即可。 徐俊小神色讶异,看着烛九的神色深了些许。 乐淘淘缩在树上,面对这一幕,觉得自己的人生观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他不由被他们的意志感染,贪生怕死之徒,蓦然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万丈豪情,但很快被另一种颓丧的情绪代替。 那又如何,还是会死。 黑霸天一脸不可思议,气急败坏,“反了天了!大逆不道!自己几斤几两没点数?” 夜今白脸色黑沉对楚弋道:“这些人大胆悖逆,胡言乱语,楚弋公子万莫答应他们!” 青渠更是暗含警告,“有今日便有明日,有他们就会有更多以下犯上的妖,楚弋,你今日应下,允的将是大荒征伐战乱,血流成河!” 凭无忧冷声说:“日后九幽史书工笔,绝崖还能否如现在一般权威无赦,尝无误策,号令之下莫敢不从?” 这名誉折损之罪,你要无端沾染,替清白五万年的绝崖背负吗? 第190章 上头 沧澜境内外,万万视线聚集在楚弋身上。 他面覆霜雪,唇锋如刀,敛眉未语。 前十八年的楚弋认为自己比墨怀樽优秀,此刻他终于体悟到,墨怀樽在复杂的局势中,沉着冷静地处理一切却从无错漏意味着什么。 星君忧心忡忡问烛九:“你猜这小子会帮他们吗?他看起来不太靠谱啊。” 烛九:“会的。” “为什么?” “你不是让我猜吗?随便猜的。” “……不说人话是吧?那我离家出走了噢。” “好吧。”烛九道:“我就是看这小太子我行我素,一身反骨,不像会受威胁的人。” 星君听不出这回答是真心还是随口说说。 只有烛九一个人这么想。 俗话说死道友不死贫道,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千余人必死前的孤注一掷,在风险和价值的衡量下,楚弋该怎么做,还用选吗? 帮他们,很可能惹一身腥,不帮,也并无不妥。 楚弋在一片死寂中并未纠结很久,他很快抬起头,肃穆望向沧孑等人。 “无上绝崖第二真传楚弋,代为鉴证,此刻开始,你们叛出族群,再无亲族。” 众妖:“!!!!” 悬着的大石终于悬着了。 青渠怒极:“楚弋你……” “如果被你视为低等的一千妖植叛族便能让妖皇殿岌岌可危,让大荒分崩离析,那只能说明凤鸾族属实没什么统领资质,气数已尽,‘上等妖’除了显摆,同样无能至极。” 楚弋邪肆地勾了勾唇,无声讥讽,他冷凉无情道:“我建议直接换人。” 什么意思,换什么人,当然是妖皇换人当。 “!!!” 众妖听明白了他的话,大为震撼,你就是再牛逼,怎么说也得对八大势力之主客气一下吧,这么直白打脸的? 他们呆若木鸡,再次对楚弋的霸道狂狷有了一个新层次的认知。 再细细一想他的话,一时竟无法反驳。 好有道理啊。 烛九没忍住勾唇笑了笑。 星君也忍俊不禁,“对方拒绝了你的pua,并朝你扔了一坨屎。” 三个妖子神色难看地卡壳了,凭无忧仍然试图让楚弋受挫,“那么,楚弋公子非要一意孤行助纣为虐,为这些叛乱之人背书吗?” 楚弋烦躁地看她一眼,冷厉道:“听不懂人话?树妖说是为了修行,乱扣什么‘叛军’头衔。” “本公子助人修行,功德无量!再美的赞誉,都是本公子应得的。” 看起来是真烦,“本公子”三个字都蹦出来了。 楚弋眼看着这三个烦人精妖子吃瘪,顿感此前憋闷一扫而空。 他对自己的处理方式很满意,墨怀樽那长了七个孔的肮脏心脏他暂时学不来,但他够自恋啊,想唬他,门都没有! 楚弋越想越透彻,越觉理所当然。 “倒是你们,天天‘堂堂妖子’挂在嘴边,实力实力看不见,身份身份一般般,关键还不得人心,遇到点事就搬出家族以势压人,三岁小孩啊?” “本公子觉得拴条狗会走路都能当!说真的,建议大荒妖子选拔加点门槛吧。” 四妖子:“……” 几句简单粗暴的输出直接把四个傲慢的妖子骂的头脑嗡嗡,不知今夕何夕。 烛九框框鼓掌:“精彩,实在是精彩,太子高义!” 成功拉了无数仇恨。 烛九根本不在意,对着楚弋一顿浮夸油腻式拍马屁,“世上竟有如此集英武帅气与能言善辩于一身的男子?” “竟还是俺大哥!啊,俺好幸福。” 说着就大鸟依人地将大头靠上楚弋坚实的肩膀。 楚弋被小弟真诚夸赞,心里很满足,又觉小弟对自己是真亲近,他高贵冷艳地扬眉,眼中划过太子得志的笑意,“还好。” 还谦虚上了。 众妖:“……” 刚才那个嘴毒阎王呢,被你吃了? 四妖子看着兄友弟恭的亲密两人,内心恨得牙痒痒。 有没有搞错,你家刘铁柱在外面拿你名头作威作福你是只字不提,他们用家族名义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 九幽驰名双标是吧。 至于沧孑,他内心扭曲嫉妒,只想把两人黏在一起的身体撕开,一个埋极北,一个埋怀里。 总而言之,大势已定,双方大战终究是开始了。 一千对五千,按照参与人员,忽略小部队,约莫等于妖植对兽妖,低等对高等。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复仇大战。 四妖子手握人数优势,齐心协力,势要正面击溃妖植,肃清歪风邪气。 后者更是兴奋的心脏狂跳,杀意凛冽。 列祖列宗,今日若能杀他个一男半女,报仇雪恨,妖生无憾! 终于,变成了纯粹的武力对决。 也回归了修真之人最本质的一面。 楚弋要打架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喵的,他在妖行里是垃圾妖子这边的啊! 为什么要帮沧孑那变态? 他蹙眉纠结时,烛九星星眼崇拜赞叹:“大哥仁善公正,黑白分明,真是盖世英雄,俺回去就写万字颂词歌颂大哥!” 楚弋被夸成翘嘴了。 上头。 沧澜境外的护法长老斜眼四十五度嫌弃地看镜像:“……啧。” 刚觉得自家小太子出息了,欣慰与自豪之情还没在心口焐热,就被速效救心丹的味道驱散。 有时候一个人当护法长老真的很无助。 尤其一皇三王还在疯狂质问他。 七嘴八舌,正义凛然 ,痛心疾首的,个个都看起来很委屈不公。 总结就是:楚弋怎么能这么骂我,怎么能这么帮妖植,这不天下大乱吗,绝崖能让他胡闹? 乱糟糟一片。 护法长老沉思片刻后,真诚回道:“个人行为,切勿上升护法长老。” 他只是个上岗就业的糟老头子,坚决不为正主买单。 这么想着他给出解决方案,“要不我帮你们联系一下上面,你们当面沟通一下。” “谁啊?” “我们首席,他正在大荒附近查案呢。” “……那蒜了。” 不想被这个十八岁却形如绝崖宗主的人支配。 护法长老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果然,推卸责任就是清闲法宝。 第191章 轻舟已过万重山 沧澜境外低等妖心里挺难受,看着家中小辈的困境和抉择,有种送别的悲壮。 他们都知道这场单方面割袍断义的含义和苦衷。 既痛失去,也祝其昙花一瞬的光芒足够耀眼。 事已至此,莫谈意义。 修真是没有回头路的。 与此同时,他们也隐隐约约看到了另一个世界,如恶沼泽一样让他们也有资格竞争的世界。 掌控与权势是属于兽妖的,但不是天生属于,只是他们天生拥有。 一簇火苗在深渊中,砉然点亮。 恶沼泽,恶不恶,天知道。 …… 有一点楚弋说对了,站在一皇三王的角度看,区区一千妖植叛族,根本无关紧要。 这大荒啊,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早就如同铁桶,哪是匹夫之勇可以改变现状的。 让他们激动吧,兴奋吧,黄粱一梦罢了。 众高等妖目光交流间,已心照不宣,准备妖行结束就动用手段加强麾下低等妖的思想教育。 但对于恶沼泽中争斗的最终结果,他们就很气了。 沧孑和银绞这边赢了,赢的毫无悬念。 他们简直杀疯了,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场面堪称群魔乱舞,鬼哭狼嚎,五千队人、妖被打的节节败退抱头鼠窜。 四个妖子都差点被淘汰掉,最后还是毒气到达指定位置,人数判定成功,所有人都被鬼机灵扔进下一关卡。 当然中途时每人都进入了自己的奖励结算空间。 至于此前淘汰掉的人,他们在离开时会再经历一次旋涡通道。 通道虽然设计的很恶心,但有用是真有用,体质方面会有质的提升,不亚于超强版洗筋伐髓,未来成就也会更上一层楼。 …… 画面外。 纪期不知道从哪偷学的新剪辑技术,正在放映全场最佳结算画面,右面一列是队名及评分。 背景则是烛九前一日晚上在艳红的篝火旁对沧孑平淡说出“自弃求生”的画面。 那明昧不定的火光,映在烛九姣好的脸上,于幽微处操控人心。 关键还有音乐,燃的一批。 “……” 该说不说。 众人确实觉得邪帝这人可怕的很。 他们站在上帝视角,看的很清楚,新手村看似是妖子、沧孑等人的主场,实则每一个重要转折都离不开烛九的三两句话。 三句话让一群男女打生打死。 可带入进去仔细一想,发现谁都得被这棋局裹挟。 幕后推手还老实巴交地玩囚禁、逗楚弋。 真就操天下天才,撩奢香男人呗。 年轻一辈后怕不已,继而露出幸灾乐祸的隐秘微笑。 以前哪有现在这条件,晚生六百年,幸福一辈子,师尊\/爹爹吃苦我享福。 凭栏雪对自己的师尊沧孑笑道:“多谢师尊您在杀掉邪帝这事上付出如此巨大的努力,才让我们这些后辈无忧无虑。” “轻舟已过万重山啊。” 风凉话走起。 哟呵,凭栏雪还敢嘲讽沧孑。 沧孑笑意不减,抬了抬手,一道气劲把不肖之徒凭栏雪扇飞八丈远,落地扬起一阵灰尘。 凭栏雪好半晌坐起身,捂着被扇肿的俊脸,眨了眨湛蓝纯澈的双眸,无辜道:“怎么了嘛,徒儿又没说错,师尊是恼羞成怒了么?” 众人一脸呆滞:“……” 你们妖族是不是不变态的都被逐出大荒了。 好新颖的师徒关系。 沧孑气度自华,艳红绸带无风自动,他动了动唇,不咸不淡道:“是吗?是谁前几日偷袭易迟还失败了,是不是你,凭栏雪。” “又是谁围攻她还被打的见不得人,本尊就不说了,以免伤了和气,诸位心里有数,晚上回去休息时偷偷哭一哭就行。” 几个被殃及池鱼揭伤疤的首席真传:“……” 破防了。 沧孑并没有礼让小辈的良好品质,他又轻笑道:“轻舟已过万重山?嗯,低头一看没上船。” “放心吧,每一代都有每一代的报应,别担心迟到,因为你们的迟来了。” 易迟眼睛睁大,指着自己:“……啊?我吗?” 众年轻一代:“……” 凭栏雪,你说你惹他干嘛,这下好了吧,全都汗流浃背了。 沧孑是变态你不知道啊,他不分敌友,可怕得很。 突然就感觉楚弋也还好了,起码人家是精准打击,沧孑是笑着笑着就毒倒一大片。 说起来有件事还挺有趣,楚弋全程都挺沉默,起码比起在极北看风止意回忆的时候话少很多。 众人心里疯狂嘲笑,哦吼,有些人的过去是鲜衣怒马,有些人的十八则是脑疾病发。 谁能想到帝君年轻时是这样的! 你要说那是烛九真身也就罢了,好歹人家天才又有姿色。 可他宠爱刘铁柱?真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思路。 楚弋感受到众人视线,冰冷的面色更添黑沉。 他承认,他很狼狈。 本以为此事已经淹没在历史中,无人提起,谁知会有今日? 烛九,你现在开心了吧,你这个冷血无情的女人! 当年把我骗的团团转,至今本帝都不给你烧一张纸,穷死你。 让你受十八种地狱酷刑的时候都没钱贿赂狱卒! 楚弋面无表情暗骂烛九的时候,惜灵衣则想着沧澜境的奖励空间弦音阁的事。 她一脸痛心,“竟然让邪帝进了弦音阁,这不就相当于把老鼠放进了粮仓!” “烛九后来使的绝技,不知有多少是从那里学来的,哎,祸害。” 说起这个,众人嘴上惋惜便宜了邪帝,成为她作恶多端的工具。 内心则开始窃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终于等到这一刻,他们能从画面中窥探到弦音阁里面的秘籍了! 邪帝啊,你可要多多地看,他们的留影石已经准备好了! 纪期呵呵冷笑:“看吧,给你们看。” 到时不吱声可别怪他没提醒,虽然他确实没提醒,这不沧孑、楚弋、闻人瑟绝三个黑心肝也没提醒么。 …… 画面内。 鬼机灵鬼畜的声音从新手村结束到现在都没有消失,看得出来恶沼泽的变脸乱战大戏她是真喜欢,声音兴奋到尖锐。 【沧澜境现有玩具四千三百队!咦,还剩这么多,竞争很温和嘛!】 众队伍:“……呵呵。” 【亲爱的玩具们,下面进入喜闻乐见的领奖环节!弦音阁一层是藏书空间,除了天材地宝的奖励以外,每人可在其中选取任意三本功法武技参悟学习。】 【三天后,将进入下一阶段,秘籍不可带出,请玩具们努力将自己修炼的香喷喷硬邦邦的吧~】 众妖觉得这两句简直就是天籁之音,就连鲛人族的歌声都远远不如。 什么鬼机灵,这是他们的好宝宝! 【哦对了,有什么疑问记得呼唤我哦,不要害羞,不要害怕,反正我也不会理~】 “……” 烛九睁开眼先是看见了…… 一朵小红花。 她紧张了一下,不是怀疑自己,是怀疑那时喝的醉醺醺的烛九幽,奖励阶段应该没干什么缺德事吧? 哦,没有的,这是一株十分珍稀的药材,边上还有几瓶地级丹药,放在外面也属于珍贵级。 烛九看了眼,发现都是助益修行或疗伤之类的,她用不上,随手塞进储物戒中。 环顾一周,此地恢弘典雅,宽敞大气,充满着进入后开口说话会被骂的肃静学习氛围。 中间是沉香书桌,笔墨纸砚等学习工具一应俱全,边上还有一个蒲团和演武场。 四面书架连绵排开,粗略一看,丹、法、剑、符、技等等秘籍啥都有,涵盖人修和妖修,还标注了三到五星级。 这里的三星便相当于外界的三流宗门震宗级宝典。 现今一皇三王的绝技据说都是先辈从弦音阁带出去的五星秘技。 弦音阁一直以来都十分受人觊觎,很多“鬼”便是为了此地才会进来。 每次妖行结束,大荒及附近都要乱一阵,反正低等妖植是什么也守不住的。 烛九心里产生了一个疑问,什么情况,她设置领奖时间是一个时辰啊,宝宝什么时候改成了三天? 也挺好,对试炼者有益无害。 此地灵气浓郁纯净,是外界五倍,灵力直往人经脉丹田里钻,是头猪也能莫名其妙地升一个小境界。 烛九也成功地金丹巅峰,眼瞧着丹田像饿狼一样鲸吞灵力,她连忙打坐压制蠢蠢欲动的丹田。 可不能再突破了,纯阴媚骨若是发作,她总不能原地躺板板吧。 控制住突破之势,烛九起身,穿梭在书架间。 她越过了一个又一个名字新颖别致的书架,比如放剑道秘技的:不好意思手滑,一剑秒了他菊花。 卦术:学好数理化,算命走天下。 丹术:碾压诸神,但我是柔弱丹师。 符术:贴符不沾口水,没品。 身法:重生学身法后,我成了身法猴。 妖修:啊~嗯,快点,妖到了。 魔修:不修成魔尊,也配爱清冷正道魁首? …… 所有人:“……” 内心的激动忽然冷却。 不是,你这,是正经书吗? 烛九哼着小曲,假装这些不是自己写的,罕见秘籍一眼没看,毕竟她啥都知道,实在提不起兴趣。 她直奔最里面的一座很显然不务正业的书架,其名为“你懂爱吗,再看一屁股坐死你”。 她手指穿进结界,随手挑了三本拿了出来。 黄色封面,分别为《入夜,佛像前》、《师兄个个好威猛》、《小可怜误入寝殿,师尊师叔轻点宠》 嘻嘻。 烛九满足地葛优躺,很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颓废,双腿架在书桌上,同星君一起看的津津有味相当起劲。 弦音阁里空间交叠,众妖看见的书架都是一个书架,但他们本身所处的空间各不相同,因此每个弦音阁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于此同时,别人发疯修炼,精打细算应该选择哪三本,认真参悟秘籍,一个个忙的争分夺秒。 烛九看完一页看下一页,正高潮时,出现了屎黄色按钮。 一细看,它是一个符纸小标签,寓意着:没了 烛九:“……” 第192章 没品 什么?没画完也敢入我书架!什么垃圾作者,她要狠狠记住然后避雷! 烛九翻到第一页一看:云来复归兮。 好好好,你最好别让我碰见,否则姐把你绑在弦音阁写上十天十夜。 烛九和星君骂骂咧咧地拿起另外两本,然后……每到高潮全部戛然而止。 “……” 星君发出尖锐爆鸣声,“三分钟之内,我要她的全部信息!就是进了黄泉地狱!轮回十世!也得把她拉出来狠狠打一顿!” 烛九恨恨冷笑:“别急,等我出息了以后,第一件事就是三千界搜查这小垃圾的踪迹!” 两人痛骂过后,还是浑身爬满蚂蚁般难受。 烛九沉思片刻,气愤握拳道:“不行,咽不下这口气,姐自己画。” 星君立刻同意。 于是两人一个画一个看,星君看着看着发现……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鬼机灵的声音准时响起,尖锐不动听,不知道为什么,听着比看完黄书(黄色封面的书)的烛九和星君还兴奋。 【亲爱的玩具们!领奖时间结束!下面进入下一关卡!】 众妖依依不舍地消失在弦音阁中,四千三百队聚集在了一起。 这是一片黑色无边际的空间,只有一束强光从空中打下来,落在前面一丈高的高台上,上面有一个空蒲团不知干什么用的。 离散的光稍微驱散了周围的黑暗。 众妖看清了彼此,四妖子眼中狠厉,正打算动手把沧孑这些妖植宰了,忽听鬼机灵阴恻恻的恐怖声音。 【悟性测试不能私斗哦,不听话的玩具不是好玩具,会被粉碎机粉成骨粉肉丸呢。】 “……”他们老实了。 众妖找到了自己的鬼和队伍。 烛九两只手被两个人一左一右拽住。 她先是看了眼左面的沧孑,再看了眼右面的楚弋,最后看向面前的闻人瑟绝。 烛九:“?” 莫西莫西? 肿么了。 三个人来帮他做拉伸啊? 画面太吸睛,所有妖的视线全都聚了过来。 嗯,三个俊俏美少年争夺一个粗犷大汉。 “……” 道理我都懂,但为什么是这该死的屠夫? 修为垫底,长相垫底,甚至连女的都不是,他到底凭什么? 夜今白握拳狠狠捶了一下乐淘淘后背,可恶,这神经的世道,她想勾搭的男人都断袖了? 有种想勾引,对面却是太监的无力感。 乐淘淘痛的嗷嗷叫,一脸懵逼看向忽然打她的夜今白,“你、你为何打我?我做错了什么?” 夜今白冷淡瞥他一眼,不屑道:“这么软的包子,我捏一下怎么了?” 翻译过来就是,因为就你好欺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出出气太爽啦。 乐淘淘睁大眼,咬唇羞恼反驳道:“你怎么能这样,你小心……” 忽地对上夜今白漫不经心瞥来的凌厉视线,他身子一颤,咽下口水,委屈地缩起脖子装鹌鹑,“……小心手疼。” 还以为自己的“鬼”出息了的黑霸天:“……” 与此同时。 沧孑凉凉地笑,“这是干什么,我的铁柱这么受欢迎啊。” “你的铁柱?就凭你?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废物。”楚弋嫌弃地瞥了眼沧孑,冷酷开口,一句话将可恨度拉满。 但是……沧孑是谁? 他可是常年在大荒都抬不起头做妖的,这点小嘲讽根本就雁过无痕,不会伤害到他半分。 他说:“哦,可你在新手村被我这个废物抽了好几下,差点栽泥里。” 楚弋神色一僵:“……” 沧孑笑意更加舒扩,星星点点的碎光闪烁在眼中,格外温柔俊美,“怎么,想打我?” “我就站在这,你敢动手么~” “……” 可恶,这个恩将仇报的贱树。 烛九瞧着,要不是宝宝不给动手,楚弋非得把沧孑揍得找不到东南西北。 看得出来,沧孑是真疯了。 老虎头上拔须,还踹了屁股,一副烂命一条,上去就是干的样子。 烛九又看向面前的妖艳美人闻人瑟绝。 他正专注地凝视她,眼中盛满了兴趣,并没有将楚弋和沧孑放在眼里。 烛九实在不想跟这个能看透内裤的占星师纠缠,因为对方一开口保准都是暴击。 她绝情道:“爱过,不约。” 第193章 乖,坐上去 烛九话音刚落,鬼机灵的声音就响起,听完后,她觉得天崩地裂,只想原地去世—— 【亲爱的玩具们,后面的关卡采用积分制,积分越高,名次越靠前!】 【现在进行悟性测试,看见前面的蒲团了吗?】 众妖点头。 【乖,坐上去。】 “?” 【它会带你们进入心境,在那里你们需要演示自己在弦音阁中所学,进度越快,分值越高。】 烛九、星君:“??????” 我超超超超!? 什么玩意儿? 鬼机灵!谁允许你自设关卡的!? 星君笑成大粪了,“哈哈哈哈哈!什么鬼,这么抓马的事是认真的吗?” 烛九脸上写满惊慌失措。 时刻关注他的沧孑第一时间察觉到异样,他知道刘铁柱真实身份,因而并未想到那方面,只以为烛九是担心身份暴露。 “别担心,心境内画面并不会向外展示。”沧孑提醒了一句,“只会在光束中显示悟性等级,颜色越红,分数越高。” 烛九松了口气,那就没事了,反正没人看得见。 她现在对于自以为很了解的沧澜境是真不太确定了,根本不知道鬼机灵这些年在里面干了些什么!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心一沉,以前试炼时的悟性测试从没有这种啊,他们刚开始还窃喜这次竟然给了三天时间,且能选择三本,还不限星级。 哪个脑子正常的不是往五星的挑? 五星可都是顶尖功法武技,放在八大势力里都是内门和真传弟子才能阅览的那种, 现在才知道,坑在这儿呢! 选择五星,又不是过目不忘,这三天谁不是在死记三本晦涩的秘诀,哪有时间参悟? 有人不服气:“这不公平,你根本就没提前说这件事!” 烛九也义愤填膺,充满对鬼机灵的咬牙切齿,抗议的人群中就数他嚎的最大声、最怨气冲天。 “怎么这样,还让不让人活了!” 她是真没想到啊,没想到会被鬼机灵坑,她还相当自信,在这个沧澜境根本不可能会有她不知道的事,因而没在意奖励空间的不寻常之处。 结果大意失荆州,差点阴沟里翻船! 鬼机灵嘻嘻嘻地笑着,声音环体,相当魔性,透着戏耍成功的恶趣味。 【啊,没人告诉你们事出反常必有妖嘛!才通过新手村,就想拿到三本五星秘籍,大白天做什么梦呢?都修仙了,还不谨慎点,多动脑,勤思考,还相信天上会掉馅饼呐。】 【怎么,不服气啊,那你们自杀呗。】 “……” 很明显,抗议无效,只能认栽,众妖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中看见了深深的无奈。 但很快他们想通了。 “问题不大,大部分人水平都差不多,既然大家都一个样,选的又都是五星秘籍,那就一起低分呗。” 真别说,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么,有对比才有伤害,大家一起考零分,那就错不在他们,是出卷人水平低劣! 再加上排名这东西又不看单独队伍高低,看的是对比。 悟性考核这分数他们不要又如何,怀揣三本五星秘籍出去不是更香? 总而言之,影响不大。 大家心神一放松,脸上也有笑了,却发现沧孑等妖植族这边都挺沉默,基本上没参与讨伐,也就一个刘铁柱到现在还气到鼓着腮帮子。 显然也是跟他们一样选择五星,却倒了血霉的好高骛远之徒。 看刘铁柱破大防的样子,众妖彻底转忧为喜,乐了。 哦吼,嚣张那么久的人,终于吃瘪啦,这不得抓住机会狠狠嘲笑? “笑死,一百四十五岁才金丹期,这种货色还有悟性可言?别说五星,就是三星你也别想参悟一丁点。”一道刺耳的声音响起。 哦,是黑霸天这厮。 烛九目光顿在对方头顶毛茸茸还挺翘的虎耳上,轮廓上的黑色绒毛被光透过,暖绒绒的,看着很好摸的样子。 好想掐一把,不知道会不会疼的嗷嗷哭。 黑霸天被对方诡异还发绿的目光看的头皮发麻。 “看什么看,爷又没说错,都不知道你哪里有脸进来的,这里随便抓一只‘鬼’出来都比你年轻,修为比你高。” 先前没素质公然跳擦边舞的孔雀公子终于逮到了机会,冷笑着嘲讽烛九。 “一百四十五,半截入土了吧,就五十多年好活了,还这么拼呢?也不怕闪了老腰!” 其余三妖子顾及楚弋在场,因而并未像黑霸天一样莽,他们选择联合众妖用讥讽轻视的眼神杀死刘铁柱那刚强的自尊心。 神色语言如下: “真是便宜他了,能进弦音阁真是这莽汉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他跟那个沧孑真是天生一对,都废。” …… 烛九还没出口教他们做人,同舟共济过一回的妖植们就相当不乐意了。 说什么呢,刘铁柱是他们的吉祥物! 要不是他无意间一句话,沧孑能大受启发,带着他们叛宗吗?他们能报仇雪恨,进了弦音阁吗?甚至楚弋会不会帮他们都是个未知数。 总而言之,绝不准骂刘铁柱! 妖植们展开了一系列反击口水战。 有沧孑在,和楚弋冷不丁几句帮腔,兽妖这边也是成功被气到跳脚。 蛤蟆妖一蹦三尺高,“无法无天!你们等着,后面关卡别让咱们逮到!保准让你们原地去世!” 又作呕看向沧孑紧握烛九的的手,“废物还跟刘铁柱那丑八怪手牵手,也不嫌恶心!” 沧孑云淡风轻的神色微凝,“蹦这么高我也看不见,你修为高,怎么不知道弥补一下自己短小的外形?” 说了瞄了眼对方脚底板:“垫了吧?上回在风梧林,你看起来比现在矮。” 全场最短蛤蟆精:“……” 毫无意义的骂战持续到此,鬼机灵不怀好意地催促他们上去测试。 大家挨个上去。 心境中与现实不同,测试速度很快,从外界来看,就是垂眉敛目盘膝稍坐,光束便开始变红。 鬼机灵将分数计入众人手环,触碰手环特定位置,脑海中会显示自己与队友的积分和总积分,包括排名。 随着一个个人上去,手环上开始跳动数据。 毫不意外,刚开始测试的十人,光束都是透明的,揣着零蛋满载而归。 他们也没在意,说说笑笑还很开心,分享进入心境时的神奇际遇。 直到第十一人,那是个普普通通的妖植。 众兽妖看都懒得看,自己说自己的,直到光束变成了粉红色…… 【蓝楹树,二十分!】 众妖:“!!!??” 他们神色扭曲。 “怎么回事,他怎么可能会得这么高的积分!就他这种平平无奇丢进妖堆里都找不到的货色?有这么高的悟性?” 蓝楹树也挺惊奇,本来还很忐忑,现在是彻底放下心了,她微笑道:“有没有可能,我选的是三星。” 还不是那种不适合自己的强攻型,而是契合自己的术法类。 “???” 不是,金人、银人、木人,真有人选择木人啊? 【哎呀忘记说啦,低于二十分的,秘籍会被收回噢~】 “!!!” 开什么玩笑,都记脑子里了,你收个毛? 但是……刚才测试过的人忽然惊愕的瞪大眼,他们发现之前看过的秘籍,全忘了。 “!!!” 一股寒意袭上心头,他们惊恐地打了个寒颤,抹消记忆?这是什么神鬼莫测的手段!!! 难怪九幽大能无数,都没人打沧澜境的主意…… 远古圣器,早就超出圣器的范畴了吧。 沧澜境主人,月冰灵希洛梦·玖殇恋霜岚·千梦然清蝶,她到底是谁? 不仅是他们这些小菜鸡惊恐,外面本以为赚的盆满钵满,却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老菜鸡也很震惊。 可恶,镜像没有放弦音阁内部画面! 再懊悔也无可奈何,只能安慰自己吃一堑长一智,鬼机灵不是好相与的。 但还是心痛到窒息,颓丧欲死,仿佛死了爹妈。 也差不多了,修真之人,天大的机缘被凭空收回,不生出点心魔都是轻的。 本以为能走向人生巅峰,结果直接疯癫。 第194章 还会有的 测试继续。 毫不意外。 大部分心高气傲的兽妖基本都惨遭零封,一部分因为在弦音阁太过纠结,其中一、两本选了三星或四星的反倒有分数。 但有的因为不够二十被抹消记忆,有的幸运地留存下来,手握五星秘籍,有种劫后余生的恍惚感。 还好没有被泼天的利益完全冲昏头脑…… 且妖植族基本都是有分数的后者,分数有高有低,有的甚至高达六十积分。 众兽妖嫉恨的眼睛滴血,心绞痛。 说来也是误打误撞。 他们自知后面关卡怕是要死在实力恢复的兽妖手中,根本没想着贪图那些暂时领悟不了的五星秘籍,反而大多选择三星,尽可能在三天内提升实力。 谁知道就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呢。 就好像倒霉了那么久的族群,终于被上苍眷顾了一回。 银绞木愣了愣,她半生漂泊,命途惨烈,铁石心肠再无落泪。 此刻却忽然红了眼眶,一丝丝的酸涩夹杂在呢喃中,“有时候真不知道,上天在安排什么。” 沧孑笑容中夹杂些许苍凉,他在人世间吃过的亏太多了,裹着糖霜的砒霜,形似砒霜的蜜饯,不到最后一刻,永远辨别不出。 沧澜境怎么净出他们会的题,好运连连? 不太信。 “究竟是好运,还是厄运前夕的勾魂曲?” “它又为何,迟来一步。” 烛九若有所思,上天? 鬼机灵可不就是沧澜境的上天么。 烛九眸色深了深,“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死半路。” 这是沧无语爱说的话。 沧孑神色微怔。 烛九偏头对他笑了笑:“躺好享受吧。” “你看闻人瑟绝,他什么都知道,却也虚无缥缈。” “所以说,雾里看花,才有方向。” “比如说想想怎么打爆兽妖的头爽一下。” 站在旁边的闻人瑟绝:“……” 说他坏话就算了,还当面说,他没有脾气的? 没有。 闻人瑟绝觉得烛九更有意思了。 从没人一句话就让他的预言出错,也从没人质疑他。 说他虚无缥缈?不,他只是看透了虚妄,知道每个人都走在写好的命途上,无法违抗。 当一个人知道一切的时候,自然会对一切都失去兴趣,无论欢喜的相逢或是悲壮的死亡,兽妖和妖植的争端,也早就命中注定。 其实烛九,是他要找的人。 他从记事起每晚都在做同一个梦。 梦里九幽星辰破碎,天倾地震,世界化为废墟,再崩裂成茫茫真空中的尘埃。 九幽毁灭,只有一颗赤红色的邪星幸存,因为她是罪魁祸首。 冥冥之中,一种强烈的意志深深扎根闻人瑟绝心底。 找到她,阻止她,杀了她。 闻人瑟绝垂下纤长漆黑的眼睫,掩盖住越发赤红鲜艳的瞳孔,那里有杀机急速掠过。 窥探星空,获知预言,他深信不疑。 早就应该动手,只是在见到烛九跳出常规,跳出常人枷锁,胆大包天带着风梧族爬上妖皇殿的时候…… 那种在无聊、按部就班的尘世中遇见惊喜的感觉,让他仿佛看见了脱轨的星辰。 他特别好奇烛九,她就像他小时候仰望天空时看不懂的那些星轨,神秘又让他着迷。 再等等吧,等她彻底研究透了这个人,再揭穿她。 …… 不出意外,后面的测试人员也都与前面境况差不多。 但随着一些很有名气的兽妖上场,局面终于有些好转。 第一个转折点是孔雀公子。 五星秘籍,光束晕红,十九分。 该说不说,三天之内到这地步,天才一个。 但是吧,就差一分…… 众妖心中又是庆幸对方没成功,又是可怜对方竟走了九十九步才失败。 一时神色复杂,“嗯……节哀顺便啊,没逝的,没了还会有的。” 孔雀公子愣住了,脑海中逐渐丢失的记忆,就像他毕生都握不住的爱情,慵归去,芳菲尽。 他崩溃了。 可以是十分,也可以是九分,但为什么要是十九分!!! 老天,你不干人事的吗?? 烛九哒哒哒跑到抱头痛哭的孔雀公子身边,假模假样安慰着:“别哭了,小心闪了腰。” “虽然这次痛失五星秘籍这样的天大好机缘,但以后说不定也不会再遇上了。” 真就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小人得志的作态。 孔雀公子泪眼模糊地看着烛九那张笑脸,白眼一翻,气的厥过去了。 第195章 雄狮与野狗 继孔雀公子的惨事之后,兽妖族后面也是惨烈不断,但三千队也能有一两个靠硬实力过关的人和妖。 鬼机灵不知道是什么恶趣味,直到最后才轮到凭无忧这一伙人。 众兽妖终于提起精神,他们看着这群低等妖满载而归,获得高分,一个个排名把他们甩在身后,那种感觉就像出门丢了三十万灵石。 怄的十天吃不下饭。 此刻一雪前耻、狠狠打脸这群妖植的机会到了! 但是不急着嘲讽,他们也跟那群该死的妖植学会了,要虚怀若谷,要大智若愚,言以泄败,事以秘成! 所幸这些天之骄子盛名在外,从小到大都被堆砌在各种高端秘籍堆里,并未让他们失望,手握五星,一个个都通过了准线。 黑霸天选的三本全是虎族天生擅长的武技路数,刚猛霸道,看样子是要将一力降十会贯彻到底。 不过众人并不知道,因为鬼机灵隐藏了所有秘籍名称。 上面光束变成淡粉色,二十二分。 这分数一出,大家都挺意外,黑霸天也脸色难看。 及格线以内,但只比孔雀公子多三分,就…… 你可是大荒赫赫有名的妖子耶,说是年轻一代领袖级人物也不过分,竟然只比孔雀公子高那么点,不太合适吧。 黑霸天走下来时,一片诡异的静默。 他一脸无所谓不屑道:“哼,悟性又不是评判实力的唯一标准,能碾压同辈才是真本事。” 说话时莫名有点气虚,不像骂烛九时那么中气十足。 黑虎族狗腿子连忙“是是是,谁不知道黑虎少主的厉害,人无完人,实力才是硬道理”。 几个妖子还没测试过,担心自己也翻车,因而没抓住机会嘲讽,只是冷漠观望着。 他们没带头发声,底下狗腿子看人脸色也不发声,于是只剩捧哏之声。 烛九表示:这么开心?问过我的意见了吗?刚才这厮还嘲讽我呢。 她惊讶地捂着嘴,神情浮夸且欠揍,“不是吧不是吧,才二十二?还以为多厉害,就这?” “妖子不都是标榜干啥啥都行吗,结果擦及格线啊,啧啧啧,大家都对你好失望的,看得出来不?” 遮羞布被撕的彻彻底底。 黑霸天直接炸了,赤红着眼一拳挥了过来,“刘铁柱,你找死!” 烛九眼睫毛都没眨一下,沧孑和楚弋双双挡在她身前,要动手时,黑霸天忽然倒飞了出去,像被看不见的大掌扇飞了。 【玩具不听话,就要打一打~】 黑霸天被狗腿子七手八脚搀起来,一群人仇恨地怒视烛九。 烛九一手一个推开沧孑和楚弋,直面这群小菜鸡,她趾高气昂地理了理衣领,掸了掸干净的袖摆,跟新官上任三把火似的。 “所以说小黑啊,做妖要低调,话别说太满,懂?” 黑霸天抖着手“你你你”了半天,气急攻心,一口老血喷出来,在光束的散光下美不胜收,灼灼其华。 众妖:“……” 又抬走了一个。 星君不忍直视地捂住眼:“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特别像个反派恶霸,一点正道气质都没有,你这样我出去之后怎么介绍你?” 烛九若有所思,“就说我绑定了恶女系统,不干坏事升不了级,一切都是迫不得已。” “你还挺潮流。” “嘻嘻。” 夜今白瞅准机会阴阳烛九,“还以为你是不一样的烟火,没想到还是在别人低谷时就狠狠踩两脚的庸俗小人。” “上回遇见蓬莱仙岛的仙子,仙姿绰约,高风亮节,天赋人品样貌都是一等一的,那才是正道典范吧。” 说着含笑看着楚弋,仿佛在说,就这种得意忘形、狐假虎威的废物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我灵蛇公主不是比他强一万倍? 烛九轻蔑道:“那样的仙子自然得与那样的仙子君子相处,你们这样的嘛,啧,俺赏脸跟你们说话,偷着乐吧。” “……” 有时候真不知道刘铁柱这废物为什么这么嚣张,他们甚至有种自己是忍辱负重的正面人物,对方是欺男霸女的反派的感觉。 简直倒反天罡。 楚弋听了夜今白的话后,皱紧眉,这些四字形容词何止不是形容刘铁柱,他觉得自己也被内涵了,咋的,他这样的不配正道啊? 他冷声道:“你骂我?” 又担心烛九被贬损的自尊心受挫,他想了想,掏心窝子说出自己藏在心底的评价。 冷傲地开尊口道:“刘铁柱率性天真,直爽可爱,心直口快,正道正缺这样珍贵的品质,你看不出,是你没品,而我慧眼识珠。” 说完还有点不自在,但稳住了脸上狂霸酷炫拽的神情,只是耳根有点红。 没别的意思,只是他这张嘴第一次夸人,还是大庭广众之下夸赞,有亿点害羞。 夜今白:“……?” 众队伍以及外面的护法长老:“???” 这话说出口,你是真不害臊啊。 烛九、星君:“。。。。” 星君:“他难道不觉得……这些形容词用在刘铁柱身上很诡异吗?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偷偷给他下蛊了?” “烛九幽,咱违法乱纪的事儿可不能干啊。” 烛九一头雾水,挠头:“不到啊,我不就叫了两声大哥,谁想钓了个冤大头?我也没想到这厮这么好骗啊。” “他在百穗城的时候不是恨死我了,若是他发现我就是他上天入地要捉拿归案的人……” 星君嘴角疯狂上扬,“话不多说,你赶紧暴马吧,我等不及要看他狼狈了。” 与此同时,沧孑和楚弋对视一眼,火花四溅。 沧孑心很冷,他不明白,烛九现在明明是刘铁柱的外形,为何楚弋这个冷傲太子这么上头,楚弋就算了,闻人瑟绝一直盯着刘铁柱又是为何? 在他不理解楚弋与外表严重割裂的神奇脑回路时,楚弋也看沧孑不顺眼。 他,楚弋,从来不屑于别人用过的东西。 可偏偏,他遇上了无处不合他胃口的、已经与这树妖合作的刘铁柱。 但没关系,得不到的就抢到。 就树妖这废物,能顶什么用? 被雄狮保护过的男人,是不会看上野狗的,呵。 第196章 是金子总会发光 这一茬过后,后面测试结果依次出来了,烛九将其中几人的积分总结了一下,如下: 银绞,三、四、五星级各一本,九十一。 夜今白,三十四;徐俊小,八十三。 凭无忧,七十三;闻人瑟绝,零。 青渠,七十一;楚弋,一百。 黑霸天,二十二;乐淘淘,八十一。 沧孑:一百。 对这个结果,沧澜境内外所有人和妖:“!!!???” 他们统统炸开了锅。 低等银绞木九十一就算了,沧孑凭什么跟楚弋一样一百昏! 闻人瑟绝又为什么是零分?? 乐淘淘那窝囊废凭什么八十一? 徐俊小这个说出名也出名,说名不见经传也可的人,他八十三? 四对妖子队伍,除了不知道出什么故障的闻人瑟绝,人类这边的分数还都远超妖子。 就…… 哦吼,外面的人类目光玩味起来。 一直都有一个说法流传广泛—— 大荒因为阶级固化的原因,上头坐着的天才都是虚假的、被权势滔天的家族推上去的天才,根本比不上人族这边万里挑一的残酷竞争。 以妖皇殿为中心的权力体系稳固、腐败、纸醉金迷,大荒由此没落。 妖皇殿如今的实力,在八大势力中,除了以占星立足的占星圣地以外,稳妥的倒数第一。 这个说法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直观且清晰。 你要说一、两个悟性不如人族就算了,除了凭无忧以外,个个都不行? 更遑论下面的兽妖更是大多零封。 反观妖植族这边,也不管几星吧,基本都有不低的分数。 若是拿大意选错了星级当借口,还不是兽妖眼高手低,没有自知之明? 所以说,妖皇殿整的这什么低等妖高等妖的……有点搞笑了真的。 有没有可能,不是人家妖植不行,是你们压根没给他们机会嘞? 遮羞布被猛然扯掉,以一皇三王等妖为首的上等妖顶着所有暗含讥讽的视线,脸色可以用黑的五彩斑斓来形容。 尤其他们为了彰显威仪,所在位置就在天门,位置开阔,仙气袅袅还显眼,上下一览无余,就像被脱光了衣服挂在空中的老腊肉。 刚开始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狼狈。 黑虎族长好半天憋出一句,“妖子这边与人类的修为旗鼓相当,不正说明悟性并不能代表一切?” 众人看在这儿还是大荒地盘的份上,笑笑不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修真界,有一句很真实也很骨感冷酷的话,前期靠努力,后期靠悟性。 虽不绝对,但也能说明很多问题。 悟性就是上限,也就是说,这些妖子,实在没什么以后统领大荒的资质。 真就一代不如一代。 大荒站在顶尖的年轻人就这样?那妖皇殿等着后继无人吧。 护法长老忽然眯起眼笑了下,漫不经心道:“大荒前途无量啊。” 嗯? 妖皇正焦虑难堪的汗流浃背,不明所以地看向忽然夸赞他们的护法长老。 护法长老看了看妖皇,很是真诚地建议:“我觉得,沧孑和银绞,还有不少妖植,其实都是不错的孩子,与其心存偏见,不如广收贤才啊。” 这话其实算是提点的良心话,但谁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一皇三王一听,瞬间应激,什么意思,妖子还能比不过那些废物? “长老说笑了,妖植族之所以难登大雅之堂,全因修炼极为缓慢,资质欠缺,这是自然法则优胜劣汰,是历史的抉择。” “忤逆自然规律,才是大大的不该。” 妖皇皮笑肉不笑地拒绝,很是不悦。 与其说是顽固不化,不如说根本不可能割舍掉手中紧握的利益。 妖皇和灵蛇族长暗暗咬牙,若是青凰和夜露白还在,他们何至于落到此等境地! 到底是谁掳走了她们!? 两人恨的心肝疼。 护法长老见这些人沉醉在权利的游戏中死活不愿醒的神色,无所谓地笑笑。 当你在漠视历史的时候,历史同样在漠视你。 滚滚洪流,谁能确定自己不是下一朵被吞没的浪花? 护法长老抬起眼皮瞥了眼边上乐呵的跟一群傻狍子似的风梧族,目光悠悠,似有白云苍狗。 …… 境外动荡时,境内也不安分,吵吵嚷嚷宛若遭了劫匪的菜市场。 经过鬼机灵乐滋滋的解释,以及毫无内幕的证明,大家很快将最开始的疑问解决。 徐俊小、乐淘淘、沧孑,全五星,他们都是硬实力,是的没错,硬的一批。 众兽妖,上至妖子,下至其他,个个身体摇摇欲坠,根本不能接受这种天崩地裂的事情,神色像被喂了粑粑。 徐俊小他们看不清深浅。 但…… 黑霸天看着身边唯唯诺诺的乐淘淘,一把拎起他衣领,“你敢耍老子!” “我没有啊爹。”乐淘淘害怕极了。 “别叫我爹,我没有你这么阴险的儿子!”黑霸天又恨又恼,唾沫星子喷了乐淘淘一脸。 乐淘淘委屈瘪嘴。 “你还装!”黑霸天气急败坏地大吼,脸色都狰狞了,露出尖锐的獠牙,换谁被当狗耍了一通不生气? 众妖冷眼旁观,就说修真界怎么可能有这种窝囊废,还是修到化神初期的窝囊废,果然是装的,呵呵。 扮猪吃老虎是吧。 啊对对对,欣赏完了,可以露出真面目了吧。 乐淘淘被黑霸天凶戾可怖的兽瞳近距离盯着,吓得一哆嗦…… 然后众人闻到一股尿骚味。 “……?” 不是,啊?真的假的?吓尿了? 众人震惊地瞪大眼。 凭无忧离了十步远,抽了抽嘴角,“……别说了,他是真窝囊,不掺假。” “……”离谱。 另一边,妖植则喜不自禁,看着沧孑和银绞,眼中染上敬仰之色,仿佛看见了妖植之光。 银绞拍了拍沧孑肩膀笑道:“我早就知道你肯定不是一般人。” 沧孑正愣神发呆。 楚弋嗤笑一声,“怎么了树妖,高兴傻了?” “应该的,跟我一个积分数,是你的无上荣幸。” 星君:“地铁,老人,手机。” 烛九:“……” 一言难尽,她好像有点get到楚弋这小太子脑子里在想什么了。 挺好的,就是容易被套麻袋。 沧孑罕见地没跟日常自恋的楚弋顶嘴。 他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我会被抹消记忆……” “???” 一出口即暴击,就像满分天才说“哎呀,还以为这次要凉了”的既视感。 众妖摩拳擦掌,嫉恨的火熊熊燃烧。 楚弋冷笑:“你可真虚伪。”这树妖真是哪哪都讨厌。 烛九瞧沧孑,却发现他并无玩笑意。 “怎么?”她问。 沧孑对烛九道:“族长一直说我天资平平,悟性平庸,谁也比不过。” “他说是金子总会发光,但我是老铁。” 烛九:“……”真是你的好族长。 沧孑说罢想通了,对烛九传音笑道:“大约是因为我选的其中一本是五星丹书吧,积分都加在了这里,这次不仅修为到了筑基中期,炼丹等阶也到了地阶。” 泡在资源堆里的感觉,原来是这样?难怪那些高等妖死死握着不肯撒手。 烛九思及沧孑自学成玄品炼丹师的事,认可地点头。 第197章 来测 四个妖子心里不好受,作为妖族,他们是名誉共同体,结果现在被人族碾压的抬不起头,难受。 尤其是青渠,发现自己在妖子中也只排第二,比凭无忧低两分的时候,他眼中划过不敢置信,他竟然不是第一? 这让他有些难堪,但看到自己的队伍总积分第一时,他稳住了心神。 目前四妖子队伍总积分及总排名如下: 青渠、楚弋一百七十一,第一。 夜今白、徐俊小,一百一十七,第二。 黑霸天、乐淘淘,一百零三,第四。 凭无忧、闻人瑟绝七十三,第五百三十九。 对此,凭无忧:“……” 她明明是四个妖子中的最高分,现在分数却垫底!耻辱! 凭无忧费解地看向闻人瑟绝,“闻人公子,你这?零分从何而来?” 闻人瑟绝回忆起弦音阁内景象,明明包罗万象,勿论偏门冷门、连黄书(黄色封面的书)都有,偏偏翻遍所有都没有占星之类的秘籍。 他平淡地说了这事。 凭无忧惊异:“竟然没有?” 闻人瑟绝饶有趣味道:“倒是瞧见了其他东西,卦修书籍,我起了兴致,拿了三本看了。” 看过之后,他发现那是一条与占星截然不同的道路,不仅打破了占星师穷武的惯例,卦算也涵盖更多的因素,很是神秘莫测,有迹可循。 说起来,这是他第一次接触这东西,因为占星圣地藏书阁内从未出现过这类书籍,圣地之人对卦术极为避讳不耻,称其是下九流诓骗之道。 开辟卦修也是无极灵祖众多伟大勋绩中的唯一未解之谜,后世人认为是灵祖写来玩乐。 闻人瑟绝从不在意世俗看法,因而毫无包袱地打开看了。 事实上,他看的如痴如醉,久违地兴奋,似还悟出了不少东西,但进入心境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迎来自己的考核,只有空茫茫一片。 随后他就脱离了心境,喜提零分。 虽然有些疑惑,但闻人瑟绝懒得说,说了也没意义。 就是相关的记忆被抹除,让他很不快。 他在想怎样才能再次看见这些卦修秘籍,这种书在九幽早就因为无用被淹没在了历史长河中。 闻人瑟绝很好奇,相当好奇。 与此同时,众妖不明所以,啥东西?卦修?那是什么? 凭无忧则两眼一抹黑,那不就是上古流传下来的算命术吗?屁用没有,除了远古江湖骗子,现在谁会研习那玩意儿。 已经冷到无妖知晓的程度。 难怪闻人瑟绝是零分,估计看的时候都是心怀批判研读的,能悟出什么才有鬼。 凭无忧觉得不公平,她质问鬼机灵,别人都能找到合适自己书,就闻人瑟绝没有,这不是差别对待吗,这积分合理吗?他们根本就没写完就被迫交卷了! 鬼机灵这次竟然少有的沉默了一下,半晌才响起她格外冷淡讥诮的声音。 【占星?呵。】 闻人瑟绝修挺的眉扬了扬,他第一次听到有人提起这两个字时,是讽刺的语气。 他没觉得冒犯,只是新奇。 他故意问:“怎么,不入尔目?还是不入沧澜之主法眼?” 鬼机灵嫌弃地“啧”了两声。 【小东西,还想试探我啊,我可是主人最信任的聪明宝宝,岂会被你三言两语蛊惑?】 闻人瑟绝勾起笑,再无多余动作,却魅惑至极,盛艳绝顶。 “果真是主人的好宝宝,忠心耿耿,主人一定最喜欢你吧。” 【那当然啦!我肯定比贝贝受宠!哼!笑什么笑,蓝颜祸水,主人说了,占星死路一条,你就当你命不好吧!】 【啧啧,可怜了这如花似玉,你若是早生个几万年,主人必定怜惜你貌美,狠狠宠爱,不让你沾染是非!】 烛九:“……”我告你诽谤啊? 这还没被蛊惑?不就夸你是主人最爱的宝宝,一飘飘然,突突突就说出来了。 然而对鬼机灵泄露出的话,众人全都不明所以。 贝贝是谁?沧澜之主还挺色? 什么叫死路一条,占星圣地这么些年做出的贡献不是有目共睹? 但其主人能造出沧澜境这种夺天地之造化的试炼空间,岂会胡言乱语? 闻人瑟绝眉目深邃,若有所思。 鬼机灵见众人神色异样,似乎也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再次声音尖锐又鬼畜起来,企图掩盖掉语调中的微毫慌乱。 【咳咳,问题怎么这么多,反正事已至此,算你们倒霉呗!】 【赶紧的吧,不是还有一个没测吗?就是你,刘铁柱?】 【来测!】 这下,除了心痛的不行的凭无忧,其余人都被转移了注意力。 他们齐刷刷盯向身体微僵,忽然举止窘迫、略显心虚的刘铁柱。 啊啊啊,该死的刘铁柱,这下真枪实干了,看你这个一路靠男人嚣张跋扈的杀猪匠还怎么狂妄!! 他们从新手村到现在一再受挫,已经等、不、及看他丢人现眼了! “怎么了刘铁柱,这世上还有你害怕的事情啊?”夜今白笑的花枝乱颤。 “他能不怕嘛,沧澜境外依靠楚弋公子狐假虎威,新手村靠着沧孑拼杀安逸无虞,一点风雨没经,这下报应来了吧,外强中干的废物!” “说实话,跟他一起零分我都感觉丢人。” …… 徐俊小娃娃脸上划过轻蔑之色,这些庸才懂什么,那可不是什么刘铁柱,是烛九! 凭着她的事迹,不是一百昏他都不信。 妖植们则一边鼓舞刘铁柱,一边与兽妖对线,还挺忙。 乐淘淘捏着衣角,同情地看了眼同自己一样被群嘲的刘铁柱,心里苦涩。 刘铁柱和沧孑是乐淘淘如履薄冰的人生中,第一次遇见有人为他说话,没嘲笑他懦弱的人。 他们看着他的目光,平常的就像看一个普通人! 根本没人懂那种救世主、白月光般的意义。 他鼓起勇气想鼓励刘铁柱,气才鼓一半,瞧见身侧黑霸天恶狠狠的脸色。 勇气像被戳破的球,泻的一干二净。 呜呜呜,他害怕。 对不起刘哥,是我没用,只能在心里为你默默祈祷! 好人有好报,刘哥一定会一百昏! 刘哥加油!刘哥威武!刘哥我是你忠实的信徒! 乐淘淘激动的热泪盈眶,恨不得剖开自己滚烫的真心,让刘铁柱获得力量。 对此,烛九一无所知。 她在一片嘲讽中,心神有些恍惚,一脸苦哈哈。 星君:“又演上了姐?” 烛九:“么么叽。” 星君的这个问题同样在知晓一切的沧孑眼中折射出来。 他保持温柔的微笑,贴心地给刘铁柱整理衣裳发丝,还掏出手帕给烛九擦了擦脸。 像个送别将军出征的贤夫,别提多甜蜜了,简直能把人溺毙。 “铁柱别怕,多少分我都不在意,我只要你平安归来。” 做这个动作时,他若有若无地瞥了眼边上的楚弋。 楚弋捕捉到对方春风荡漾的眼波中流露的挑衅之色。 这贱树。 楚弋冷笑着一把拽住烛九好粗一个手腕,将人拉过来,灰常霸道地勾进怀里,抬起冷削的下巴,“就这?” 烛九:“……”霸道太子轻点拽。 沧孑握了握空荡荡的手,眸底阴鸷地看着两人刺眼的身形。 这贱太子。 烛九捏着刚才眼疾手快从沧孑手上顺过来的清香手帕,娇羞地捶了下楚弋肩膀。 好大一声闷响,楚弋坚如磐石的胸膛都震了震。 烛九咯咯咯地笑:“别为了我伤了和气啊~” 众妖、人:“…………”yue!! 跪求一双没看过的眼睛!! 饶是楚弋神经大条,也成功地绿了脸,等等,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烛九在楚弋怀里“撒了下娇”,似乎找到了力量,手帕顺势私藏进怀里,哒哒哒跑上蒲团。 “来了,来测了。” 第198章 扶稳,缓缓坐下 烛九眼睛一闭一睁,众妖还没感觉到就结束了。 大家死死盯着光束,然后就见亮堂的光束没了。 周围漆黑一片,众妖:“???” “我超,消失了?不是吧不是吧,是零分都不到吗,不会根本没记住秘籍吧哈哈哈哈哈!” “笑死,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刚说跟他一个分数丢人,就给安排了倒扣分,沧孑一百分又怎么样,总积分不会被扣掉一半吧?” “保守了,这种直接消失的丢人情况,起码能把沧孑也扣不及二十分吧,那到时候……沧孑的记忆是不是也得被抹除掉?” 这个推测一出,妖植都急了,兽妖都乐了。 黑霸天哈哈大笑问询鬼机灵。 后者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当然喽,不足二十分,惩罚仍然成立。】 芜湖~这下稳了。 众妖爽的仿佛刚磕了药,幸灾乐祸地催促。 “鬼机灵,快把他们记忆抹消掉!” 【嘎嘎嘎嘎嘎,为什么要消除掉?】鬼机灵终于控制不住发出了难听的笑声。 她忽然大声。 【刘铁柱,二百五!】 这一声消失在看不见边际的黑暗中,令所有人沉默,他们脑子还在卡壳,鬼机灵再次诡笑补充。 【二百五十积分噢~童叟无欺噢~】 像石子落入水中的那一刻激起的轩然大波。 众妖:“!!!!!” 等会,一百昏不是上限? 刘铁柱二百五??? 就他? 太震惊了,所有人都神色恍惚,脸上写着一句话:是这世界疯了,还是他们其实一直都活在梦里? “那光束呢?光束分明消失了!”青渠的声音甚至都有些失态的破音。 鬼机灵只顾着嘎嘎笑。 【你猜~】 凭无忧忽然幽幽接了一句,“红到极致……必然黑?” 【啊呀,好聪明的玩具呀!】 这就是默认了。 所有人:“……!!!” 我超! 黑霸天呼吸困难、心肌梗塞,他扶着乐淘淘的肩膀站稳,怒喝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选的难道不是五星?” 【不是的呢。】 啊,那应该就是全三星,还在该死的咬咬牙就能接受的范围内。 众人长长舒了口气,就像窒息许久的人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气还没出完,就听鬼机灵突然高昂鬼畜的声音。 【不过刘铁柱手动完善秘籍了,所以超过一百噢~】 “???” 这下连楚弋和沧孑都呆若木鸡了。 你喝多啦? 那跟凭空创造有什么区别?能干出这种事的,就算不是修为高绝,也是世所罕见的奇才,一个个都是青史留名。 刘铁柱从哪个角度看有这个病灶,不是,气质? 与其相信这个,大家心里升起另一种诡异地怀疑。 鬼机灵,你该不会也像沧孑和楚弋那样,偏心包庇刘铁柱,与他私相授受吧? 这猜测虽然离谱,但血淋淋的案例还在现场,实在是痛,太痛了。 正在这时,随着烛九离开蒲团,光束的颜色开始一点点回归。 从与周围融为一体的墨黑,到绛紫色,再到暗红色,接着是深红、红、樱红……直到再次成为一束平平无奇的白色光束。 这光束是蒲团带来的,没人会质疑能将人拉进神异的心境中的蒲团会作假。 所以刘铁柱他真的…… 烛九沐浴在光芒下和所有人难以置信的视线中。 她唇边勾起鬼畜邪魅的笑,抬起自由的双臂,猖獗无比,邪恶道:“看什么看,一群低分。” “刚才谁嘲笑我的,现在,为我着迷吧!低分崽们!” “……” 一箭穿心,血流不止。 玛德,好气啊啊啊啊! 怎么会这样,又让这小子爽到了! 来人啊!上十斤速效救心丹!! 终究是只剩一片死寂的静默,一个个嘴巴像被施了禁言术,猪肝色的脸全是被生活强奸的无助。 鬼机灵等这场面已经好半天了,她嘎嘎嘎嘎笑的喘不过气,显然狠狠被众人的反应取悦了。 很好地诠释了一句话,快乐,就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众妖、人:“……” 生活向我竖中指,我扶稳,缓缓坐下。 烛九得意洋洋地正要走下来时,鬼机灵阴险狡诈的声音再次乍然响起。 【玩具们,想不想看看刘铁柱在心境中的画面?】 众人:“!!!!看!充钱也看!” 烛九、星君:“?????” 她刚抬起的脚一软,险些跌下高台。 鬼机灵!你玩我? 你知不知道我是月冰灵希洛梦·玖殇恋霜岚·千梦然清蝶? 你噬主啊! 然而,任凭烛九内心再惊惧尖叫,鬼机灵也不在意刘铁柱怎么想,她只在意能不能看到乐子。 烛九回头一看,鬼机灵已经效率其快地将她在心境中快乐画黄书(黄色封面的书)的画面展示出来。 好好好。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第199章 硬硬的 心境就是不一样,活色生香、有声有色,有图有真相,画在纸上的人像还会动。 前面还只是单纯的几人涩涩,最后一页出现的画像…… 嗯? 那个黑袍矜冷,长相薄情,却斜倚在龙椅上,俊脸红晕迷离,薄唇动情微张的怎么像楚弋? 那个下巴上长痣,衣衫不整,红眼红衣的怎么那么像……闻人瑟绝? 那个蓝衣温雅,气质翩翩的,红绸绑住眼睛,被无助地压在墙上的怎么那么像沧孑? 心境投影结束。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所有人:“……!?!?!?” 不是,啊??? 烛九:“……” 摸到什么硬硬的,凑近一看,原来是烛九的尸体。 站在聚光灯下的不一定是天骄,还有可能是小丑。 烛·小丑·九,感受到身后火烧火燎的几千道视线,背脊僵硬的像死了七天七夜,脚趾像采矿灵宝,已经挖穿地心。 完犊子啦。 天无绝人之路,我绝起来真没路。 星君发出了和鬼机灵一样的爆笑声,感觉快笑死过去了。 可见这世界的悲欢并不相通。 烛九揉了揉僵住的脸,一双宽手捏绞着粗布衣角,转过身老实巴交欲语还羞。 “大哥们,我说我只是画来膜拜敬仰一下,你们信吗?” 三人:“呵呵。” 或许是太过震惊,三人一个个喉头滚动,面色精彩地盯着烛九,冷着脸硬是没说出什么话,沉默了。 凭无忧等人很快从细糠中反应过来,眼睛一亮指着烛九。 “大胆刘铁柱,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竟然画楚弋和闻人公子的不雅像?真是放肆!” “就是就是,太恶心了!二位公子身份尊贵,岂容你这淫秽邪魔亵渎,你等着被追杀吧刘铁柱!” “吓我一跳,还以为刘铁柱是扮猪吃老虎的顶级黑马,结果是暴露本性的断袖淫贼,我呸,这下心里踏实了。” …… 他们絮絮叨叨、义愤填膺地说着,实则是提醒楚弋:刘铁柱色胆包天,有龙阳之好,竟肖想你的肉体,必然留他不得!这个小弟,不认也罢! 赶紧厌弃他,给他宣判死刑! 哼哼,没了楚弋的保护,等着被大卸八块吧。 此时烛九已经很快适应了被掀翻老底的尴尬期。 害,不就是一个图画么,又不是春宫图,衣服都穿的好好的,就是涩了点,有什么好怕的。 怎么滴,找一车面包人弄我呗? 烛九飞速冷静下来,面对众人的口诛笔伐,她再次趾高气昂,说:“老子二百五,你们也二百五?” “有些队伍两人加在一起都没俺零头高。” “笑死,老子不跟二百五以下的臭低分说话,不是一个分段的,跟你们说话浪费时间。” 臭低分们:“……” 怒了,不跪下唱征服,还敢嚣张? 凭无忧问鬼机灵,“刘铁柱这根本就不是秘籍,就是些下九流的淫书而已,怎么能算积分?怎么能算自创秘籍?” 就差没喊:鬼机灵,你睁开眼睛看看他,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这事也着实让人气恼,他们辛辛苦苦忙了三天,结果分币没有,五星秘籍也被没收了。 反观刘铁柱,画画涩情小黄书(黄色封面的书),怒挣二百五,这合理吗?这公平吗? 鬼机灵嘻嘻嘻地笑。 【算啊,书架就摆在那里,我又没阻止任何人翻阅,刘铁柱既然看了还续写了,按规则自然该给积分,很合理,很公平。】 “……” 最终,毫无人权和妖权的他们,还是接受了刘铁柱和沧孑位列断层式榜首,总分高达三百五十分的事实。 …… 画面外。 画面顿在了沧孑三人相当涩情的图像上。 这也就罢了,纪期说要尊重受害者的隐私,鸡贼地给三人双眼打上马赛克,乍一看,像从事不正当行业,刚被从淫窝抓捕归案的三人组。 三人:“……” 同样是欲盖弥彰,你给烛九的待遇可不是这个。 纪期嗑瓜子对众人认真道:“你们要的秘籍,给你们,都给你们,这下开心了吧?” “爷宠死你们。” “……”谢谢,大可不必。 拿着最贵的留影石,存了三位尊主的私房照。 什么秘籍宝典,影子都没摸着,大失所望! 不敢置信,邪帝脑子是不是不正常,这么好的机会她不珍惜,跑去画春宫图? 心冷,麻了。 就像衣服脱光才发现对方不举一样难受。 接受现实吧,有什么吃什么。 众人反复品细糠,悄悄将留影石藏起来,露出隐晦的笑。 这东西拿去黑市一卖,能挣不少钱呢。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惜灵衣再次被打脸,有点小麻木。 因为不擅骂人,她还特意全程打腹稿揣摩言辞,准备在烛九看了绝世秘籍后立刻联系后世惨案,将她钉在邪魔的耻辱柱上。 此刻准备好半天的千字叱骂全部哽住。 她有个朋友想咨询一下,背了答案,发现考题换了该怎么办? 惜灵衣头脑风暴了一下,发现实在找不到可骂的地方,最终选择看向神色不太好的沧孑三人。 她眼中划过讥讽之色,“三位有什么想说的吗?” 闻人瑟绝笑的缱绻艳丽,“她肯画我,说明心里有我。” 她肯为我花心思就好。 纪期冷笑拆穿:“是的,有你,有他,还有他,三人为众,所以她心里有众人。” “……” 闻人瑟绝不笑了,眼中有些幽怨,低眉间道:“他们都没我好看,邪帝一定最喜爱我。” 众人:“……”深陷自证陷阱无法自拔。 着魔了,没救了,下一位。 沧孑很有气度道:“以色侍人者,能得几时好?邪帝就算一时贪图颜色,最终不还是要回到我身边,与我共进退,我跟她才是一体的。” 魂淡,不要小瞧我跟她之间的队友羁绊啊。 换言之,她肯回家就好。 众人:“……” 嗯…… 也不好治,下一位。 楚弋这种唯我独尊、从不用别人剩下的霸道个性,岂会跟前面两个一样? 他冷漠道:“说的跟真的似的,实际上她只是好色,不动心。” 众人:终于有人在邪帝的支配下觉醒了! 正欣慰,又听他勾唇冷声道:“第一个画本帝,还不是最垂涎我。” “可惜,本帝是她这辈子都没得到的男人。” “…………” 俺请问,这究竟是自得,还是痛恨邪帝活着的时候没正面上你…… 纪期呵笑:“爷看你就是烛九癌晚期。” 众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从前他们想,若是他们有这些势力之主这般的身份地位实力,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变成多么阳光快乐的小孩。 现在发现……好像也不尽然啊。 归根结底,都是爱情惹的祸。 看看灵霄尊主,一心只想打败对家,成为号令整个修真界的正经正道魁首,最大的烦恼也就是……一再受挫,从未成功。 好吧换个例子,看看咱们寂灭刀尊威武堂堂…… 嗯?寂灭刀尊脸色怎么这么苍白,跟久病未愈似的,看着还很慌,手手都抖啊抖的。 好吧,还是看儒雅温和的凌云尊主……不对,据消息称,凌云尊主在家是贼卑微的妻管严! 据说他经历了退婚,然后追妻火葬场,成婚当晚道侣跟人跑了,找回来后,他睡了三百年冷宫,几十年前才孕育了顾浮生。 “……” 蒜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爱情是大佬们的时尚单品。 第200章 想做我的狗么 画面内。 众队伍在不忿中被鬼机灵扔进了下一关,所有人都暗自决定第三关必然要刘铁柱好看,让他跪地求饶!痛哭流涕! 也不知道是什么通道,天旋地转的,五脏六腑都差点被颠出来。 不过这次大家都修为在身,落地的时候相当警惕脚下,因而很稳。 烛九环顾四周,脚下一片青青草原,上面还有美丽灵动的草泥天马撒欢。 身后是幽深的森林,远处一片景色奇异的蔚蓝海洋。 看着挺安逸的氛围,但烛九倒吸了口气,这一关……她不好进啊。 周围无人,只有沧孑。 鬼机灵的声音响起。 位置:幻海蜃楼 区域介绍:幻海分为三部分:天空、海面、海下。 海下和海面生长着幻影花,获取即可获得积分,获取时,幻影花会吸收触碰者的梦境,飞向天空化为蜃楼的砖瓦,梦境越多,质量越高,蜃楼越稳固。 触摸别人手环,可以抢夺对方的幻影花、梦境、蜃楼。 蜃楼可在主人允许下承载多人。 十天后,风暴潮出现,海面和海下将极端危险,致死风险极高。 规则:十天内获得尽可能多的积分。 …… 相比起新手村的罗里吧嗦,鬼机灵在这一关相当简洁明了,声调都平平淡淡的,像是疾病忽然好了似的。 别人觉得欣慰,烛九觉得不大对劲。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根据规则,很明显是想让众人下海找花,用梦境在天空筑巢,抵御风暴潮。 最后根据风潮暴后的积分数定排名。 联想一下妖子现状,可得结论:这事多半得跟恶沼泽一样拉帮结派,核心就一个字,抢。 也意味着,妖植的噩梦来了。 啧,烛九脸色黑黢黢的,一张脸皱的像包子,痛苦面具。 本来还想着在这一关让这些妖子看看什么叫赚积分如喝水,她可是沧澜境bug级玩家,开挂开透视,这不得把那群妖子兽妖什么的吊打。 结果……怎么就偏偏是幻海蜃楼啊! 这不完蛋吗,她的梦境?秘密太多,看不了一点。 也就是说,这把她只能挂在沧孑头上当摆件。 就离谱。 烛九很憋屈,从进入沧澜境,就没爽过一下,处处都是坑,还是她的好宝宝鬼机灵亲手挖的土挥的铲。 沧孑倒是神色淡淡的,听完规则后甚至眼中极快地掠过兴奋之色。 他习惯性扣住烛九的手就往前走,“走,下海,找花。” 啊,这一关真幸福,马上就能探究烛九的过去了呢,真好奇,真开心。 可惜没拉动,烛九身体像个铁柱,纹丝不动。 沧孑眉目一沉,眼睫下的目光晦暗下来。 嗯,不禁灵、不禁武斗了,他囚禁烛九的舒爽日子也到头了。 这个让他痛苦的念头划过时,他已经被烛九一个帅气的过肩摔撂倒在地。 目眩神迷时,一个男性壮实的躯体压了上来,脖颈被对方玩弄般轻轻扼住。 硬质指甲刮擦着他的喉结和后颈肌肤,颤栗和充实感让他心颤兴奋。 沧孑张开双目,湛蓝天空下,迷离地对上烛九幽深含笑的眸光。 “喜欢囚禁?喜欢玩儿?嗯?沧甜甜。” 沧孑被摊开定身在地,他企图抬起手,失败了。 他有些恍惚,又回到了刚遇到这个女人时,对方轻描淡写便掌控他身心的境地,他无力挣脱,无力反抗,任凭她调戏,摆弄。 烛九还是烛九,想压他就压他呢。 他也不想挣扎。 玩他,但不能离开他。 沧孑缓缓扬起笑,目光柔情似水又暗流涌动,一张脸俊雅至极。 他说:“对不起。” “这么乖?” “但是,真的很喜欢。” 意思就是,下次还敢。 好好好。 烛九挑了挑眉,捏起他的下巴问:“是么,是喜欢囚禁的感觉,还是……喜欢我?” 沧孑笑意一顿,眸光晦涩起来。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微颤的调子,哑声道:“喜欢你,烛九。” 烛九险些溺在对方深不见底的眼涡中,她别开视线方恢复镇定。 “哦,那你别喜欢,我喜欢暗恋的感觉。” 沧孑微怔,低笑两声,胸腔的震动传递到烛九的心口,他很乖地说:“好,那我暗恋你,九九。” 烛九听着耳边男子的笑,也听到了心动的刹那。 啊,高端局啊。 她视线飘得更远了,落在沧孑散地的丝滑乌发上。 “现在轮到我囚禁你了,说,想做我的狗么?”她恶狠狠狞笑着,作弄他,企图看这谦谦君子笑面虎脸色大变,目露耻辱,竭力反抗的样子。 “想。”沧孑眼睛亮了。 烛九:“?” 星君:“哈哈哈哈哈,笑死了,怎么样烛九幽,见识到变态的威力了吧?” 沧孑听到的:现在轮到我囚禁你了,说,想做我**么? 烛九轻咳两声,输人不输阵,那就绑起来呗。 她唇角露出微妙的笑,拿出一根红绸,一端绑在沧孑脖子上,一端绕过手腕,牵在手里。 “那么,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狗了。” “求之不得。” 第201章 师侄帮我 画面外。 画面停在烛九拴着沧孑的脖子的画面,纪期声情并茂地朗诵烛九和沧孑的对话。 “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狗了。” “求之不得~~~~~” “喜欢你,烛九~~~~” “那我暗恋你,九九~~~~” 众人:“……”六。 众妖:“……”冕上泥…… 这狗妖一定不是他们尊贵的妖皇冕上,对,一定不是。 亏他们还一直跟人类对喷,说您已经成功掌控邪帝,拿捏她的身心,比什么纯情剑仙高明多了,结果就这? 感觉被正主背刺了。 易迟趁着月夜,抱着七烨重华晒月亮浇水,一边赏花一边赏戏。 大家盯着画面,露出了没见过世面的邪门表情。 这是他们不花钱就能看的情趣小剧场吗? 年轻人玩的就是花。 众人瞄了眼沧孑。 嗯,长身玉立,君子之风,言行举止透着刻在骨子里的优雅从容,虽为妖,却像仙君普世,泽被万物。 就这么个仙人如花隔云端的缥缈人物,谁敢想象他能说出“想做你的狗”这种话? 此前站邪剑仙西皮,不忿烛九勾三搭四还滥情的一众女修想想都脊骨发麻,爽了。 质疑邪帝,理解邪帝,成为……不了邪帝。 剑仙在画面中已经好久没上线了,她们先翻个墙偷吃一口妖邪西皮的糖,很合理吧。 西皮党阴暗爬行,内心扭曲尖叫,表面波澜不惊,不动声色。 根本不敢说自己磕邪魔西皮,感觉毁三观,会成为人生污点,被八大势力政审,还会被骂,只能一边忍受良心的谴责,一边偷偷磕。 煎熬,难受。 每个西皮党都默不作声,觉得自己很小众。 在场人谁也不知道群众里出现了西皮党这种疯癫感染者。 但刺激的感觉是共通的,大家眼巴巴看向沧孑。 嗯,神色果然很古怪,脸上完美的笑都微僵。 每个人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青春,即使现在是站在塔尖的尊贵尊主,依然逃不过被公开处刑的命运。 他正被几个好师兄用讥讽不耻的目光围攻。 “沧甜甜,实在不行本帝找条死狗给你把魂换进去吧,省的你那使不完的劲发挥受限。”楚弋的嘴稳定发挥。 沧孑是一众师兄弟中,唯一切切实实从最底层爬上来的,抗压能力一流。 他很快就稳住了心态和神色,慢吞吞地笑道:“还好吧,我起码是与烛九朝夕相处,暧昧不清,不像二师兄你,追着刘铁柱如此痴迷。” 楚弋:“……” 历史黑料最为致命,他怎么知道年轻时为什么着迷于一个“男人”? 风止意神色失落至极,英俊的脸上布满纯情少年惨遭抛弃,跪地相求却被无情拒绝的凄美破碎感。 他与其他人不同,他类似于“前夫哥”,现在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白月光被曾经的自己误会追杀,看着她与别人如何款款调情。 恨只恨曾经拥有却未曾珍惜。 悔之晚矣,痛不欲生,嫉妒的要发疯。 沧孑见状,柔声说:“止意,如果再遇烛九,你会不会问她‘你可曾爱过我’?” 风止意抬眸看他,剑眉星目却落拓痛苦,眼眶红晕,再无意气风发之态。 情绪太过激烈,声音都喑哑带上了半分哭腔。 “是。” 风止意快碎了,谁看了不心疼,哎。 沧孑叹了一声,道:“那我替她说:从未。” 风止意:“……” 众人:“……” 你们绝崖六姝,放进一个笼子里应该只能活下来一个。 易迟眼瞧着风止意身形都摇晃了,眼底晶莹猩红一片,心伤难医。 嘶,她的纯情初恋哪是其他几个诡计多端的师兄弟对手,这不就惨遭戕害了么。 得安慰一下。 易迟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七烨重华说:“三师叔别哭,你看这花,纯美的多像你们初遇时的烛九。”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她现在能怀抱别人幸福,多亏了你,她可是你亲手养了一个月的玫瑰。” 众人:“……”我看你这嘴也是继承绝崖七姝的衣钵。 终于,风止意彻底碎掉了。 他深深凝视着易迟,眉心蹙而非蹙,松而绷紧,蓄着一汪清波的眼中像藏着千言万语,最后什么也没说,咽入心口,低眉垂眼。 敛睫的一瞬间,两行清泪潸然落下,像坠落的珍珠,砸在易迟的手腕上,碎开。 温热滚烫,脆弱凄美。 易迟愣了愣,指尖微颤,下意识缩回了手。 她这才反应过来,仇恨是自我伤害也是盔甲,当误会解除的那一刻,风止意一无所有,像拔掉指甲的十指,只有痛苦。 稍许自责袭上心头。 易迟啊易迟,关你什么事,你说你多嘴啥呢。 她犹疑了一下,然后从储物戒中掏出手帕递给他。 “咳,我说笑的三师叔,你这么好,烛九怎么会没喜欢过你呢?六师叔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他就是看你伤心他高兴,别信他。” 风止意被浸湿的漆黑眼睫一抬,清澈的眼中无助又怀揣微茫的希望,“真的么?” 易迟心疼坏了,连忙点头,“真的真的,不骗你。” 风止意闻言,缓缓笑了,笑中含泪,像雨后幽兰似的,夺目耀眼,他低头专注看着易迟,仿佛只信他一个,她是他的全世界一般。 “我信你。” 麻油,这谁顶得住啊,谁不喜欢一说就信,一信就哭,心思单纯的少年啊真服了。 易迟顿时色迷心窍。 “快擦擦,这么多人嘞,都是大乘期的剑仙了,也不害臊。” 风止意眼角瞥见周围目光炯炯的视线,果真有些害羞,调整角度背对他们,面朝烛九俯身。 “嗯,师侄帮我。” 易迟觉得这不合适吧,但是一垂眼看见少年那腰,那脸,那身材,那红透的耳尖,瞬间梦回初见雨夜,以及对方热忱如火的过去。 她放弃抵抗,一本正经毫无二心地给对方擦泪。 都是师门之情,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众人:“……”等等,我在烧烤,现在叔侄关系进化了没带我? 绝崖几人:“……” 谁教他这一套,究竟是谁? 玛德,每个角度都是精心策划,这茶味都溢出来了,易迟你瞎啊。 好你个风止意,还是你行。 沧孑笑不粗来了。 所以说,能打败现今大杀四方,尝无败绩,甚至怼到楚弋无话可说的沧孑的,还得是初恋纯爱战神。 珈岚湖畔,止意剑仙。 一物降一物。 第202章 你干什么 画面内。 烛九跟沧孑在草泥天马的围观下卿卿我我的时候,已经有人下海了。 他们正式确认关系时,下海的人已经摘到了幻影花。 一个形似斑斓气泡般的梦境从海面上升空,梦境被赋予某种奇异的力量,所有的人都能看见。 烛九神色微凝。 这是银绞的梦境。 一段关于灭族的梦境,鲛人族为灵蛇公主修建水上行宫,看中了银绞族聚集地。 银绞族无家可归,树木迁徙不易,族长跪求鲛人族收回指令,饶他们一条生路。 鲛人族大怒,以反叛之名下令诛杀。 浩浩荡荡的银绞族被圈在一起,如同牲畜般被作乐的兽妖众砍掉四肢等身体部位,撕掉皮肉,挖掉眼睛。 又不许他们化为原型,只因他们要用他们赌酒,看谁猜的准人体与树体的对应位置。 艳红的酒液与嬉闹的笑声在梦境中摇晃出靡丽的色泽,他们快乐至极时,化为各种本体兽形摇曳身姿,肆意交媾。 身影在灯花下拉长,粗壮,扭曲,覆盖住被踩的血肉模糊的残肢,宛如漆黑的影子上长出了肉瘤。 梦境最后压轴出现又离开的人,是凭无忧。 这是一场残忍的高等妖虐杀现场,令人作呕,人间炼狱。 这画面一出,沧澜境内外的人类都被恶心震惊到了。 就是还没修炼成妖的妖兽也顶多将猎物吃掉,哪会干出这种事。 妖族一直标榜自己与低贱的兽不同,是有智慧,有法礼,懂克制的种族,结果私下里干出这种事? 因为一己私欲,装上莫须有的名头,将其全族的妖残忍虐杀。 且还是在四妖子之一的凭无忧轻飘飘下令执行的。 鲛人族长心中一沉,这种关乎低等妖的小事他当然不知道。 他只是暗恨底下依附的族群办事不力,灭个族都灭不干净,竟让其中一妖幸存下来,带来这种后续麻烦事。 这事以这种形式公布出去,不光彩。 鲛人族长眼中阴沉之色闪过,再抬头一脸惊怒心痛,只作不知,将过错全推给了里面闹得最欢最凶的某族。 既然如此,凭无忧怎么会出现? 鲛人族长痛心解释:“无忧年轻气盛,不知人间险恶,定是被底下人蛊惑了心智,此次妖行结束,本王必会罚她。” 几句话说的相当不走心,但获得了上等妖族所有妖的支持声援,包括不和的一皇三王,霎时间附和声的热烈掩盖住了周边质疑谴责的目光。 利益共同体嘛,互相打掩护。 事实证明他们做的对,因为四族谁也不比谁强。 随着越来越多的妖获得幻影花,这片名为大荒的妖族修炼圣地,其腐烂和丑陋被揭穿的一览无余。 众人看的惊心动魄,实在反胃,扭头忍不住干呕起来。 让他们这些长在仙家教诲下的人族接受这些肮脏、花样百出的兽行,还是太超前了。 被揭穿老底的一皇三王攥紧手,感受到了沧澜境对他们深深的恶意。 他们瞥了眼护法长老从公费摸鱼的悠然自在到逐渐冷淡的神色,预感到麻烦要来了。 …… 沧澜境内的沧孑和烛九在这么一会连看好几个梦境,从头看到尾,心情很沉重。 尤其是沧孑,他在刚入海时遇见了一株幻影花,触碰后也引发了自己的梦境,是那晚四妖子在风梧林作乱的画面。 这一关,大概就叫伤疤揭示录。 幻海与凡海极为类似,但没有那么深,海底植被茂盛、各种境界不低的海兽成群游过,危机重重。 不仅如此,身在此间,总有一种所在非现实的虚幻感。 幻影花长的位置也相当刁钻。 沧孑和烛九躲在礁石后,远远看见一群小山大的食人鲨从极远处游过,每只嘴里叼着一朵形似七彩蒲公英的幻影花,头上还长着一茬。 他们兴奋地在海底四处搜寻,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能遮人的珊瑚礁石皆被暴力毁坏。 显然是用幻影花钓出下海的猎物。 沧孑在这种窒息腥冷的压迫感中一动不动,隐蔽气息生机,宛若雕塑。 他一个小筑基一旦暴露,在这群个个金丹的食人鲨追踪下,指定活不过两百字。 烛九看着这厮严阵以待的严肃模样,起了玩弄的心思。 她游到沧孑身后,将手中牵着的红绸覆在沧孑眼睛上,扎了两圈。 这红绸是个灵器,遮住眼睛的时候,连灵识也能遮住,反正沧孑这个筑基期菜菜是抵挡不了。 沧孑正全神贯注观察食人鲨群行动轨迹,根本没注意烛九的动作,被猛一挡住视线,心一惊,反手一道术法攻击。 烛九挥挥手拍散,擒住了沧孑的手,把沧孑的灵识也禁锢了,传音交流,“是我。” 沧孑更慌了,完蛋,刚才他受惊发出的攻击肯定惊动了那群灵敏至极的食人鲨。 “快跑!”他转身就要拉着烛九逃命。 烛九反手把他按在原地,声音凝肃,“不行,它们刚才虽然感受到灵力波动,但没有确切位置,现在若是逃走,一定会被察觉到!” “咱们离的远,等他们搜寻四周无果后走了再说!” 沧孑一听,自然无条件相信烛九的判断,老实不动了,开始新一轮凝神屏气收敛气息,这一安静下来,他就升起一个疑问。 “为何遮住我的眼睛?” 烛九没说话。 沧孑拧眉不安时,感受到一根手指点在他后腰窝处画了个不轻不重的圈。 沧孑:“!!!” 像有电流钻入身体,他顿时打了个激灵,一声脱口而出的低吟,刚强的男性躯体软了软。 呛了好大一口水。 “……你干什么?”连传音都染上隐晦。 烛九对他这反应也十分意外,她发誓她只是随手划一下,真没想到无意间就戳到了沧甜甜的敏感点啊。 星君冷眼旁观,“啊对对对,你不是故意的。” 烛九:“嘻嘻。” 她声音万分凝重:“不小心碰到了。别动!刚才因为你的动静,他们似乎看向了这边。” “……”沧孑果然感受到了刺进毛孔般的威压,比刚才更胜。 他咬住如红绸般殷红绵软的薄唇,暗怪自己生死关键时刻竟如此沉不住气,给烛九惹祸,低低应声道:“好。” 第203章 亲死她 失去视线,肌肤的感官便被无限放大,烛九扣住他右手、按在他腰侧的手温热有力。 这姿势让他想到了在楚倌中见识到的…… 瞎想。 一片煎熬的静谧中,沧孑虽努力收敛神思,但在外忧内患的刺激中,竟不由自主心跳加速,似乎血液流速都加快了不少。 烛九在他身后,眼睁睁瞧见了他温玉般的肌肤一点点变红,从面颊蔓延到微微滚动的男性喉结,再到精致秀气的锁骨。 噫。 烛九挑了挑眉,探究性地摸了摸他的咽喉和锁骨,动作并不暧昧,似乎在好奇。 沧孑这次死死咬唇,抑制住了体内的反应。 烛九感受到触碰的部分微微颤抖,坚硬的喉结在她掌下鼓动,她无辜地传音问:“怎么了甜甜,你身体好红啊!” “没、没什么……”沧孑红绸下的眼睫弱不禁风地颤了颤,扫开了心中不合时宜的猜想。 他永远不会忘记烛九在百穗城动武时的卓越风姿,他永远为她倾倒。 那样的人,面临正事和危机时怎么可能还会像平日里一样……调戏他? 一定是他想歪了。 但沧孑很快就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片刻后,腰侧的手游弋到腰带,指尖一勾,扯松了。 沧孑:“!!!” 一起松掉的还有他绷紧的心弦,抑制的情潮。 他对烛九的触碰应激至极。 水流揉弄着他的身体,恐怖的危机感刺激着他的毛孔,此刻竟变了味,刀剑跳舞,惊心动魄,一切都统统化为兴奋剂。 “……哈,九九,你喜欢这样玩?”反应过来烛九在干什么的沧孑,低笑两声含糊问道。 那声音真是谁听了谁脑中不干净。 烛九一本正经反驳:“说什么呢,我是这样的人么。食人鲨在前面呢,我不怕死啊?” “是么。”沧孑勾起唇,顶着身体对于恐惧的本能压力动了。 他扣住烛九的手背,拽上自己已经松掉的衣裳带子,轻轻一扯。 衣襟散开。 烛九被她牵引着,隔着单薄凉滑的里衣,摸到了健美凹凸的腰腹肌肉。 “你不怕死了?”烛九意外地凑到他颈边,顺手刮了下他硬挺的腹肌。 沧孑下意识仰脖“哼”了一声,身体热极。 “怕,我每一寸毛孔都在叫嚣着害怕。” “但你喜欢,我也喜欢,生死好像忽然就变成调味剂了呢。” 星君:“……?” 受教了,还是对你们两个变态的认知浅薄了。 烛九眯起眼无声地笑,被他主动按着抚摸他的喉骨、锁骨、肌肤,因为用力,磨出暧昧的绯红,就只差早就不对劲的下半身。 星君:“爽吗?” “还行。” “我检测到你心跳飙升,比你在弦音阁画黄书还快,另外,你……” 烛九坚定地截断他的话,“不,你检测错了,没事先挂了,有点忙。” “……切,嘴硬的跟他那玩意儿似的。” 沧孑不自禁将身体贴进身后烛九怀中。 烛九拥着他,忽然动作停住道:“食人鲨察觉到了,正在极速接近,怎么办?” 沧孑手一顿,感受到了极致的冰冷和杀机。 他默了下,松开她平静道:“你先走吧。” “你不走?”烛九再次意外。 “我见识过你的速度,在海中若是不被包围,应当也不惧它们,带着我就是累赘。” 瞧瞧,多好一人,有胆子扛着危机撩拨,就有胆子承受后果。 不作但敢当啊,烛九不会让他失望。 她想了想,道:“好的。” 然后松开沧孑,快速游走了。 沧孑:“……?” 不是,啊? 他就是客气一下,烛九这个女人她毫不客气啊? 他就是想起《养成攻略》上的教诲,想让烛九感受到自己为了她不畏生死的深情和优良品质而已啊。 爽完就跑,丢下他一个人,关键连红绸都没给他解开,两眼一抹黑。 烛九她还是人吗? 她转身就走了,像下定了某种决心,再也没有看我一眼。 沧孑海中凌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要死了。 因为他感受到了水体的剧烈动荡,腥味充斥鼻尖,食人鲨过来了。 沧孑静默短短一瞬,转身摸黑逃命。 如果能重生一次,他保证,再也不死装了。 他都被摸干净了,让她救他怎么了,一点毛病没有。 可惜没有如果,沧孑就是看不见都能感受到极速接近的鲨群。 他怕撞到海中物体,灵力疯狂运转,使出平生极速向斜上方游去。 可惜树妖在海中实在不占优势,他修为还低微,在食人鲨眼中简直跟乌龟一样的速度。 不过几个呼吸间,他就被追上了,食人鲨的叫声残暴兴奋,一股鲸吞吸力凝滞了他的身形。 而此时,沧孑灵力耗尽。 他像风中飘零的枯叶,随着海水被吞进食人鲨口中。 绝望的阴影笼罩下来,腥冷的巨口咬合。 沧孑在剧烈的冲击动荡中,被挤压的天旋地转,依稀还能感觉到自己碰到了某位同他一样惨进鲨嘴的海鱼同仁。 惨,太惨了。 这就是沧澜境真正关卡的统治力么,他一个小筑基果然进来就得死。 他想起了在楚倌经常听到的一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沧孑虚弱地微笑,早知道新手村的时候还争什么争,直接化为人形把烛九亲死算了。 呵呵…… 烛九!!!你这个冷漠无情的女人!!! 内心破防一声吼后,他身上剧痛,意识抽离的前一刻,他绝望苦涩地想一个问题:烛九,你可曾爱过我? 依稀间听见海鸣声,似乎在回:从未。 沧孑心剧痛,死了。 ……但没完全死。 再次睁开眼,沧孑听见了急促的呼唤声。 “公子!公子你终于醒了!快来人呐,公子醒了!” 沧孑:“……” 昏沉的脑子不太灵活,眼前漆黑一片。 沧孑听见了七嘴八舌的关心声,这时,一道烦躁不耐的声音响起。 “叫什么叫,一个废物而已,醒了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再嚷嚷,都给爷死。” 周围人忍气吞声了。 沧孑:“……” 等等,这个开场白,怎么那么像黑市流行的某些话本子。 第204章 再爱一万年 蒙在眼睛上的红绸像是到了特定时间,忽然自动松开。 沧孑睁开眼睛观察了一下四周。 入目是十来个妖植族担忧的视线,凶狠的声音则来自以黑霸天、乐淘淘为首的一伙人,另一派则以夜今白和徐俊小为首。 这里是一片粉色浅滩洞穴,清透粘稠的水在低洼中微微摇晃,触感奇怪的地上有许多折断的海藻、鱼骨、礁石、珊瑚之类,像个垃圾场。 沧孑不肖多想就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他被大鲨鱼吞肚子里了。 粉色的洞壁是鲨鱼的胃,地上的水是胃酸。 沧孑将手边一块邦邦硬的龟壳小心地撂进胃酸中,没有水花,连个声都没冒,直接化开。 沧孑:“……” 他害怕极了。 “胆小鬼,吓死你!”不远处的黑霸天见沧孑俊脸苍白的样子,幸灾乐祸道。 沧孑看了过去,妖植这边在被吞时应该触碰了胃酸,被腐蚀了身体,全都缺胳膊少腿,有的脸和肚子都被化没了一半。 若不是大家都是生命力顽强的植系,天然有镇痛、疗愈、再生的天赋,此刻怕哪还有说话的力气。 反观黑霸天和夜今白那边的队伍,除了发丝稍许凌乱狼狈,几乎都安然无恙。 他们身上穿的每一件衣饰几乎都是地级的灵器,一层防御套一层防御,再加上储物空间中的符箓之类,抵御胃酸不在话下。 噢,不是更高品质的用不起,而是沧澜境不给带。 总之,这凄惨的对比场面,属实是让人内心拔凉。 想到这里,沧孑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自己竟是全场妖植唯一健全之人!一根汗毛都没少! 嗯?怎么可能这么走运! 沧孑不动声色地摸了摸醒来后就被他仔细缠在手腕上的红绸。 他内心慰藉,感受到了莫大的治愈,冰冷的心脏回温。 九九果然没有放弃他!她还给他灵器防身!她是在意他的! 还能再爱一万年。 …… 食人鲨胃壁韧性强的惊人。 沧孑还疑惑金丹期的鲨怎么会让化神期的徐俊小和乐淘淘束手无策,听了身边人的解释才知道,这头是领头鲨,已经结婴化妖。 沧孑掐指一算,比他高了两个大境界。 也就是说,随便沾点水星,他就得原地去世。 哦,这高危的世界,他简直柔弱不能自理。 沧孑走神之时,此刻的气氛其实并不好。 他前面两关带着妖植一口气招惹了四个妖子,现在的情况就是刚下海便遇仇人,能好到哪里去? 夜今白和黑霸天等兽妖此刻打量他们的目光,就像狮子巡视盘子里的肉,思考着该从哪里下嘴。 边上妖植传音沧孑,说他们本来是组队搜寻幻影花,遭遇食人鲨被吞吃,有几个同伴在掉落时来不及自救,被胃酸直接化开。 幸存妖植进来时,这些兽妖便在这里,一遇上又被夜今白屠了一小半。 所幸乐淘淘不知怎么劝住了黑霸天,后者竟没动手,再加上中途遇上食人鲨再次进食,他们才最终活了十来妖。 妖植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怨恨又无奈。 这次死了,就是真死了。 妖植眼中又亮起,道:“不过还好吧,他们死的时候也带走了几只兽妖,都挺痛快的,起码报过仇,体验过手握机缘、反抗到底的滋味,比在外面窝囊一辈子强。” “不管怎么说,虽然挺怕死的,但愿意跟着你与银绞走到这一关的,都无怨无悔。” 沧孑被大家抱团围簇在中心,回忆起此前一起立誓、团结共进退、配合默契的场景,心中痛楚悲凉,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这桩事归根结底是他私心起的头,他在恶沼泽时其实只是为了自保、为了通关、为了人数优势,伪装利用他们而已。 直到此刻,沧孑才清晰地体悟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他领着这些本来在恶沼泽被淘汰就能活下去的人,走到了一条向死之路。 他背负了这么多人的命,已死的,还活着的。 一个骗子,利用言语,骗得了他们的尊敬和卖命。 这个认知,让沧孑内心沉重钝痛,灵魂蓦然被抽空,又狠狠坠入深渊。 沧孑心中翻江倒海,瞳孔凝滞时,徐俊小张望着问:“沧孑,刘铁柱呢?” 这问题引起了大家的兴趣。 不知道为什么,刘铁柱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导致即使在鲨鱼胃中这么危急的时候,每个兽妖都第一时间想痛揍他,让他痛哭流涕。 黑霸天想起上一关被嘲笑的事情,磨了磨尖锐的牙。 他冷森森道:“这还用问,就他那身加起来没我一双靴履印花贵的衣裳,进来的时候估计已经被胃酸化成水了。” 夜今白打量沧孑,忽然眸光一闪,“你身上有什么,竟然什么事都没有?” 众妖目光聚集在沧孑身上,一寸寸扫视着,最后落在明显格格不入的那段袖口下的红绸上。 沧孑心神一紧,眸光暗沉下来,想杀他可以,抢烛九的东西,不行。 几个兽妖贪婪地围上来抢夺,身边妖植咬紧牙关挺身而出。 夜今白挑起蜿蜒的细眉,此刻实力尽复的夜今白,才是完全体的她,也是那晚风梧林的她,谈笑间生杀予夺。 她讥笑:“你们那些卑贱同伴的惨叫声,竟然还不能让你们害怕?” “沧孑啊沧孑,还记得在恶沼泽你是怎么做的么?” “我说过,会有你落在我手里的时候,准备好被折磨致死吧。” 新手村四妖子差点被一群妖植淘汰掉,是他们毕生之耻! 沧孑冷漠地听着对方的话,不像身边的人那般情绪激烈,他皱眉思考该怎么让大家在夜今白和黑霸天的夹击中活下去。 这是他不可推卸、必须肩负的责任。 双方一触即发时,沧孑摩挲腕间凉滑红绸的手指忽然顿住,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等等,烛九为什么特意给他留了一个防御性灵器?难道是本来就准备让他被吞? 若真是如此的话,烛九为什么要这么做? 沧孑转眼间就想到了答案。 他紧抿的唇忽然松了松,朗声问:“你们不想要幻影花吗?” 这一声轻易制止住了火花四溅的局势。 乐淘淘见状,便知自己暗中感恩尊敬的人有办法自救,再加上他十分敬佩羡慕妖植族敢于反抗的勇气。 壮着胆子忙不迭接话:“你知道在哪?” 刚说完就被黑霸天从后头用力敲了头,黑霸天瞪着他,“老子还没说话,轮到你说话的份?” 乐淘淘捂着后脑勺唯唯诺诺,“知道了爹,对不起爹,别打我了。” 众妖:“……” 揣着高达八十三的悟性,还是比黑霸天高一境界的化神期,结果怂成这鸟样,难绷。 第205章 最是人间留不住 沧孑带着所有队伍,小心地避开不时翻滚的胃酸,很是沉着笃定地往食人鲨胃部的更深处走。 半炷香之前,他相当自信地告诉所有人,那里面有幻影花。 想拿到,就不能杀他们,跟他走。 开什么玩笑,根本没人信幻影花会开在这种地方。 沧孑微笑道:“是吗?你们确定吗?” “……” 想起前面两关鬼机灵的魔鬼操作,忽然就不是很确定了。 乐淘淘看了眼排名小声提醒黑霸天:“爹,凭无忧和青渠的队伍已经获得超过两百多积分了。” 众人一惊,连忙查看。 凭无忧和闻人瑟绝原本只有七十三积分,排名都在五百开外。 现在半天过去,竟然怒挣三百五,取代刘铁柱和沧孑,总积分四百二十三,成为新的第一! 而青渠的队伍亦是获得二百一十积分,总积分三百八十一,排名第二!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队伍也陆陆续续超过了他们。 夜今白和黑霸天分币没挣,刚下海就巧遇食人鲨群被吞了,排名早就在一百开外。 两妖脸色沉的滴水,额角直跳。 此前只顾着商量怎么从食人鲨的胃中出去,避免被恐怖的胃酸触碰到,没想到外面都发展成这个地步了! 还有什么比自己正在睡午觉,对方却偷偷修炼更让人焦虑的呢? 这谁还睡得着? 夜今白立刻就有了决断,眯起眼道:“可以,给你个机会,但你若是骗我,就别怪我折磨的你们求死不能!” 这便是沧孑带着他们找花的缘由。 对于自己怎么知道这里有幻影花,沧孑的解释是:他亲眼看见有花在胃酸中飘悬未化,流向深处。 众人将信将疑,怎么大家都没看见,就你看见了。 不过他们还是不愿放弃这唯一的惊喜,按下疑惑跟着沧孑走。 沧孑表面淡定沉稳地带路,实则是空城计,全靠烛九一个暗示。 连续扑空了两个地方,身后的视线已经杀机毕露。 沧孑理直气壮:“急什么,我也是第一次来,带错路也在所难免。” 夜今白盯着他沉静的面庞,勾起一丝看透一切的冷笑,但没说什么,慢条斯理的,有种优雅接近猎物的悠哉感。 沧孑继续带着人转头进入另一个岔道,岔道是由难以消化的矿晶分叉而来的,这里比前面两条通道干涸,看着也不像喜水的幻影花会呆的地方。 众妖都感觉没戏,已经抽出兵刃磨刀霍霍向妖植。 徐俊小忽然神色微讶,“还真有。” 嗯? 众妖连忙放出灵识,发现……没探到。 徐俊小歪头笑的很可爱,“在最深处噢,有一处胃酸池。” 众人大喜,走了片刻后,果然看见了熙攘的幻影花在浓稠如实质的液体池中,粗略一看,约有三百株。 乐淘淘好奇地看向徐俊小,奇怪,大家同为化神,他都没有探的这么远,这个徐俊小不是剑修么,竟也修灵识探查之术? 到了分幻影花的时刻,夜今白和黑霸天两派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起来。 “这怎么办呢?”徐俊小目光流连在两人身上。 黑霸天不屑哼笑:“你们想跟我争?夜今白,这里可不是你擅长的地形条件,到时候不仅落不到好处,说不定小命都得没。” 夜今白笑容古怪地瞥了眼乐淘淘,“凭你和这个窝囊废?他除了逃命比较快,还能干什么?” 周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窃笑声。 乐淘淘被肆意嘲弄,攥紧铁拳,狠狠一咬牙—— 卑微地低下头,小声嘀咕,“……对、对不起,别骂我了。” “……” 真让人无言以对。 黑霸天直接气笑了,不过没骂他,毕竟这个“鬼”无时无刻不给他丢人,骂不过来,根本骂不过来。 夜今白勾唇冷声道:“动手之前,不如先把碍事的解决掉呢。” 还能是谁,沧孑这群人呗。 卸磨杀驴,没人意外,除了乐淘淘这傻子瘪嘴表达不认同。 众妖植看向沧孑。 他们实力其实都比沧孑高,但此前一遭,足以让他们认可他的领袖力和局势掌控力,仍然愿意听从他的安排。 事实上,除了倒霉催的风梧族突破困难,受限化神,其他妖植还是正常的,就是武力值比同境界的兽弱上好大一截,简直宛如两个境界。 沧孑垂了垂眼睫,他只是转换了心中想法,想让这些跟随自己的人尽可能活着出去,为此,他愿意屈服。 他温和地笑道:“为什么要解决呢,这是个积分可以抢夺的游戏,有这么一群人帮你们冒着生命危险收集幻影花,何必赶尽杀绝?” 这话一出,身后的妖植都惊愣住,沧孑是什么意思?要向这些仇人低头? 他们眼现不愿,但忍住了,因为想起了新手村时对方也是以退为进。 沧孑这么诡诈,肯定还有后续计划! 但兽妖这边也立刻想起了黑历史,当初这树妖就是通过示弱、装可怜、装圣人,再加上皮囊色诱,一点点从孤立无援打成王炸! 一个坑踩两遍,你当我们傻? 夜今白眉目幽深,不说话,黑霸天好了伤疤忘了疼,似乎有点动心。 当事人沧孑根本不知道身后人作何感想,还在说服夜今白和黑霸天。 “就算你们不需要,你们确定青渠和凭无忧也没收容妖植?” “这一关,人多力量大,你们说呢?” 这话就直戳核心了,众妖沉默了一下,有亿点道理。 夜今白身后,冰狸妖和他的“鬼”看出了夜今白想答应,但又介于前事,不太想轻易应允的意思,她眼珠一转嗤笑。 “投诚就要有投诚的诚意,你这样怎么让人接受你们。” “不如你们先把下面的幻影花捞上来,初步展示一下呢?” “!!!” 那可是胃酸池!一看就知腐蚀度比外面的高了不少! 谁会答应啊,就是妖植,捞一遭也生死不知。 之前少了半个头颅,但已经长回大半的妖植看了一眼平静却危机十足的液体,眼底闪过害怕,咬了下唇对沧孑道:“我去吧,我恢复力最强。” 她在心里给自己鼓劲,一切都是为了沧孑的伟大计划! 又有人拉了拉沧孑衣袖,小声说:“还是我来吧,我修为最高。” “你算了吧,你刚才为了救人,树枝都融了一大半,我长得最茂盛,少点也没什么,我来吧。” …… 他们忍下恐惧,争先恐后,沧孑愣住了,兽妖也愣住了。 因为从没见过这样的。 这一刻,沧孑忽然心中酸涩胀痛,肩上千斤重,他们如此信任他,可他什么都做不到,因为私心带着他们叛族,带着他们杀人,现在又带着他们屈服。 他怀揣着卑劣的目的,将他们拖入回不去的深渊,最后又无能为力。 边上的黑霸天眼中升起赞赏和羡慕,这不就是他做梦都想要的父慈子孝儿子军吗? 黑霸天眼中对于这些人的轻视淡了些,他声音洪亮道:“我认可你们在恶沼泽中确实不是偶然的胜利了。” 即使弱小,即使卑贱,但有这样凝聚一致、生死不论的意志,赢他一回,无可厚非。 这大概是生活在底层中的妖植第一次获得真诚的赞美,来自站在云端上的妖子。 可是这种无用又迟来的认可,让人啼笑皆非,让人哭笑不得。 “谢谢。”沧孑平淡如水地道了一声,然后将袖口下的红绸悄然解开—— 他路上偷偷试过,他之所以安然无恙,就是因为烛九给他的东西。 但现在不能用,因为会被抢走。 沧孑平静地化为本体,平静地将所有树枝伸进胃酸池中,树枝平静地吞没、化掉枝干。 沧孑静默地延伸出更多的枝干,再生的速度快过融化,只要触碰到幻影花,便可以了。 此刻的他做到这一点,木心中储存的精纯生命能量,全部消耗一空。 对于妖植来说,这就是寿命,换句话说,沧孑没几天好活了。 由于他所做一切都太过淡漠迅速,像吃完饭擦了擦嘴那么沉寂,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看的怔住了。 后面的妖植想阻止时,枝杈已经全部探了进去。 他们在胃腔中,没有看见升空的梦境,但排名上,沧孑一跃成为第一,总积分三千五百六十四。 众人:“!!!” 很震惊,既震惊这破了三千的积分,也震惊沧孑的所作所为。 他不疼的?不怕死的? 后果当然是严重的,沧孑再次化为本体时,已经垂垂老矣,长发花白,苍老的皱纹爬上了他的肌肤。 只有那身气质,依然独特醒目,温润如故。 他吃了一瓶又一瓶丹药,可惜他的丹药根本于事无补。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辞颜镜花辞树。 这一幕死生刹那,看呆了所有人。 第206章 死路又一条 一片死寂中,冰狸妖眼含恶意正要说什么,忽感脚下剧烈动荡。 一只兽妖猝不及防碰到被溅射的胃酸,滋滋几声,灵光一闪,废了一件地级灵宝。 徐俊小惊呼,“不好,食人鲨在进食!” 进食就意味着胃酸会与海水混合充斥胃部,水压和胃酸双重危机。 可不像现在这么好,还有落脚之地! 众妖立刻稳住身体,撑起防御结界。 食人鲨算是幻海霸主,实力比同境界的妖更强,胃酸也不是小菜,此前两次进食,他们也损兵折将。 徐俊小和乐淘淘全都小心翼翼。 大家都严阵以待,沧孑也被实力较高的妖植拉进结界中。 下一刻,滔天巨浪掀翻所有。 隔着结界都能感受到那种恐怖的冲击力。 混乱的各种鱼群涌了进来,连同地上原本的残羹冷炙,一同被稀释的胃酸腐蚀掉。 这场动乱持续的时间尤其长,长到大量输出灵力、平日里不学无术的几只元婴妖兽支撑不住。 结界上出现细密的裂纹,冰狸妖队伍惊恐地回头向夜今白和徐俊小求救。 但是…… 开什么玩笑,这种境地扩大结界多么艰难你不知道么。 夜今白看都没看一眼,徐俊小倒是望向他们,秀致的娃娃脸上浮现不真切的同情之色,“哎,真可怜。” 两妖顿时像抓住了希望。 “徐哥救我!我们在恶沼泽还一同合作过对付沧孑呢!你说后面会关照我的!” 徐俊小神色更怜悯了,宛如悲天悯人的佛像,身体却一动不动,嘴上无伤大雅叹道:“是呢,好歹相识一场,可惜了。” 这下,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听命的人根本就不会在意他们的死活! 早知夜今白无情无义,却未想对待随她出生入死的他们也是如此绝情! 裂缝再次大了些,冰狸妖两人将最后的回灵丹扔进嘴里,灵力仍然入不敷出,绝望地向黑霸天求助,就差没跪着喊爹。 乐淘淘咬咬牙要掐诀时,又被身边的黑霸天一巴掌呼在后脑勺。 “你有病啊,救这群叛徒干什么?恶沼泽中不是他们自己不愿意当我儿子的吗?” 黑霸天术法结界之类的修的是真不行,因而在胃中全靠乐淘淘。 乐淘淘被凶的手一抖,指诀中断。 冰狸妖崩溃了,病急乱投医,甚至惊恐地求了妖植这边。 但只得到了讥讽痛快的眼神。 沧孑虚弱地蹙了蹙眉,盯着他们,眼中划过深思。 “咔嚓”几声,结界彻底碎裂开。 冰狸妖两人整个身体暴露在液体中,各种护体灵器和符箓在支撑一阵后依次毁坏。 在这期间,他们求助无门,液体浸入血肉,眼球融开成血水。 沧孑忽然道:“如果无路可走,还有死路一条。” 冰狸妖闻言一愣,继而神色疯魔,反正都要死了,反正都要死了!!! 他们血肉模糊的眼眶朝向夜今白和黑霸天。 “不好,他们疯了!”夜今白目眦欲裂时,五张地品爆裂符炸向了他们的结界。 那可是地品,是沧澜境能带入的最高品阶符箓,况且还是五张。 根本没有结界在承受这么大的水中压力后,还能经受住这一下爆炸。 所有人全部遭殃,结界全碎。 包括食人鲨都痛苦地翻腾着,一呼一吸间,胃部简直翻江倒海,大量胃酸分泌入水。 只有这一刻才能体现妖与妖之间从出生就与生俱来的鸿沟差距。 家里不够牛逼,没给顶级灵器的直接就是死。 与此同时,天之骄子的底蕴则展现的淋漓尽致,各种珍稀灵宝的光芒闪瞎人眼,将他们牢牢护住。 第207章 但是我有主人 兽妖都被冲散了。 这种情况下,一穷二白、没有珍贵灵器防身的妖植群能活? 还真活了。 沧孑方才眼见局势斗转,觉察出有脱困可能,他故意出言刺激冰狸妖,自然早有准备。 他早就将烛九给他的红绸系在每个人的手腕上,红绸很长,连接十个人不成问题。 既能防御,还不会走散。 事实证明,烛九出品,必是精品。 看着平平无奇,在浪潮翻覆中只有一抹淡淡的红光,并不像其他人手中灵器那般闪耀,但竟然能在这种危机中轻而易举护住那么多人! 若是让那帮妖子看见这功效,一开始就暴力抢走了。 妖植们很震惊,“公子,你还有这种好东西呢!” 咱们不都是草根出身么,你怎么突然掏出黄金万两? 沧孑此刻已经“人老珠黄”,修为倒退到炼气期,并且这种衰减还在缓慢持续着。 从弱不禁风变成一碰就碎,被身边的人围在中间,避免水中飞流的残物创伤他。 沧孑听得问询,气息不稳却很是骄矜道:“没家世,但我有主人。” 他可是烛九的狗,烛九才不会放弃他。 众妖:“……?” 没懂。 沧孑眉眼含笑地说完,一低眸忽然瞧见了自己的手,他神色猛地怔住。 皮肤苍老,干瘪褶皱,身体沉重拖沓,没有丝毫过去的影子。 带着同伴脱离妖子控制的松泛和喜悦一点点冷掉。 沧孑的一颗心沉到冰川底。 他不会忘记自己能引起烛九注意,得她青睐,全靠一副好样貌,好声音。 若没有了这些,庸庸人海,她那样的人,凭什么多看他一眼呢。 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沧孑垂眼沉默,再看前方逐渐出现光亮时,心中只有平静的悲凉。 食人鲨在胃部出现难以消化的物体时,会吐出自己的胃,时间很短,只有几个呼吸时间,这是他们逃生的机会。 大家都是妖,对水中邻居食人鲨的习性多少都了解,本来便打算在胃中下手,刚才那几张爆裂符倒也误打误撞。 现在,他们就正在被连着胃一起吐出去。 众妖植逃出生天,再一看他为了他们折损寿命,命不久矣的模样,痛心不已。 他们没信错,公子有自己的节奏,不仅没屈服,还又坑了那些可恶的兽妖一把。 只是万没想到,他竟将自己的生命作为筹码! 他们心中感动,眼中是对沧孑无与伦比的信任敬爱。 想说些什么安慰、补救的话,到嘴边却总觉苍白。 能说什么呢,老是定局,死是定局。 众妖转念一想,他们其实都是要死的,只是沧孑先了一步。 与其说些无用的安慰,时至今日,暗沉不可追,不如就开心点吧。 “公子,能跟你一路走到这里,虽死不悔!” “对对,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就是在沧澜境中跟大家一块揍那群兽妖的时候!” “如果人有轮回转世的话,下辈子你们要做什么人?”有妖问道。 大家愣了下,认真想了想,脑中划过很多很多念头。 左思右想,一人抹了把脸颊,沉声道:“别了吧,不想有下辈子了。” “……我也是,好苦啊,想想再来一次,我就累。” 一时间竟然全都认可了这个说法。 沧孑眼中划过意外之色,犹疑道:“苦的是下等妖,上等妖可不苦。” “成为尊贵的妖上妖,就可以像他们一样生杀予夺,没人能夺走你的亲族,资源任凭调取,不好吗?” 说这些的时候,他想起了他们在恶沼泽的绝对统治力。 那种令人沉迷的杀戮和掌控感,以及强行将喜欢的人禁锢在身边的感觉,不可否认,他很喜欢。 也难怪那些上等妖在这种环境中长出那样残暴的性格。 沧孑的思绪中爬上了一丝邪恶的欲望和追缅。 假使他是站在顶端的人……他不保证自己不是那样的人。 正在这时,他恍神间对上了众妖植剔透诚挚的眸光。 “当然好,可想到在那样的环境下,我将变成现在的自己憎恨的那种人,就没那么好了。” “哈哈,谁想成为那群狗东西!” 一妖玩笑道:“苟富贵,勿相忘啊,下辈子谁要是成为上等妖,记得关照我的族人啊……啊不对,我没有族人了。” “还有我啊还有我,喝了孟婆汤也不要忘记我们妖植共患难的日子。” “要成为不一样的上等妖!” …… 沧孑瞳孔一缩,看着身边同伴虽残损但明亮的笑脸,忽然感觉被重重甩了一巴掌,甩在了他丑陋的灵魂上。 很痛很痛,比方才浸没胃酸池还痛。 这种隐隐作痛,一直持续了很久很久,很多年很多年。 其中一个原因是:他听到的是他们的临终遗言。 夜今白和徐俊小花了一个顶级地品灵器的代价,逆流敛息躲藏在夹角,趁他们经过鲨口时,两人抓住沧孑,抢夺了红绸和他手环上的积分。 但并未放过他们,将他们推向了食人鲨,逃之夭夭。 食人鲨被戏耍一通大怒,巨口中恐怖的吸力卷土重来。 众妖植拼尽全力将沧孑送离食人鲨范围。 危机时刻,他们说沧孑现在只有炼气期,还失去了红绸,再碰胃酸必死无疑,他们修为高一些,生命力强,就算再来一遭也还有活的机会。 沧孑像浮萍被他们爆发出的力量推远,他痛苦又坚定地盯着食人鲨,他要记着它的样子,等他们出来。 但是,食人鲨怀恨在心,又吃了教训,岂会再让他们得逞。 尖锐密集的恐怖巨齿咬合。 沧孑远远地、眼也不眨地看见了绚烂喷薄的血红,血液稀释在湛蓝的海水中,妖冶弥漫,美如曼珠沙华的梦境。 沧孑抗拒推力的身体一松,像个破碎的娃娃任凭飘荡。 他闭上了眼,不知道身处的是幻海,还是地狱。 他以为刺激冰狸妖是一个机会,可以带着妖植们既逃出生天,又保下积分,出来后找到烛九,就不需畏惧妖子,他们可以从这一关全身而退。 但现实为他上了一课,不要用天真的视角,去揣测上等妖的底蕴和手段。 同伴惨死,烛九灵器丢失,积分被夺,全怪他。 明明前一刻他们都看见了光亮,看见了希望。 沧孑苍凉可悲地笑了,海水呛进胃里,他却觉得痛快。 死吧,死吧,都死吧。 他冷漠地想:沧孑,你这个废物,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凭借那点小聪明掌控一切,凭什么活着。 沧孑撤掉了灵力,像个普通凡人,溺水,沉沦,等死,最后窒息中昏迷。 昏迷前一刻,他想到了妖植们的话,想到了风梧族,想到了轮回来生,想到了烛九。 最后一念划过:来生,不要来生。 还好,她没看见现在的自己。 可惜,他没看见她最后一眼。 第208章 真难杀 沧孑三周目醒来的时候看见了黑霸天和乐淘淘。 他第一想法:我可真难杀啊。 岸上草坪,黑霸天正在严厉训斥乐淘淘。 “积分都被夜今白夺走了,现在还这么半死不活的样子,真是白救了,浪费我时间,都怪你非要救!” “救了个没用的老废物就算了,他都快死了,你还挺有情谊,日日来哭坟!” 乐淘淘嗫嚅着唇,跟个孙子似的缩着脖子承受暴风雨口水。 黑霸天骂累了,虎目盯着乐淘淘攥在手里的玉瓶,耸了耸鼻子闻到了空气中残留的精纯气息,一惊道:“净瓶之水?” “你一个穷酸散修竟然有一整瓶净瓶之水?难怪沧孑那小子上了岸竟然没有化为树体沉睡,原来是你给他喂了净瓶之水!” 这东西也就是当初妖皇处理风梧林争端时,拿出来复苏风梧林的生命精华。 相当于一皇三王御用,不商贸外流,大荒外面能接触到的,要么是稀释后走私,要么是妖皇殿作为礼物或者资源交换赠送给各大势力之主。 乐淘淘手里这一瓶,半分没稀释,也就是说,是纯粹至极的净瓶之水。 黑霸天不大聪明的脑子终于转动起来了,他想起一件事。 那日在食人鲨嘴中,结界破碎的时候,所有人身上都爆发出了各种防御灵器的光芒,乐淘淘也有,还是两道。 其中一种气息闪逝时,其凛冽霸绝之气,是黑霸天平生第一次遇到。 当时场面太混乱,黑霸天来不及仔细观察,再看时,发现他手上有一块地品顶级的玉珏,比黑霸天的金缕衣也不遑多让,甚至更好。 后来因为接二连三的事情,这事黑霸天就搁置在了脑后。 现在想起来……再加上净瓶之水…… 玛德,傻子才信他只是一介散修! 黑霸天大怒,抓起乐淘淘的领口严厉吼:“你小子敢耍我!说!你到底是谁?” “我我我……”乐淘淘六神无主、语无伦次,已经快吓哭了。 就在他心中绝望时,一道因为长久没发声而嘶哑难听的声音响起,“黑霸天。” 两人一愣,转头瞧见沧孑毫无生机的双眼死鱼一样盯着他们。 “呦,醒了,就是你小子临了又坑我一把是吧?怎么不嚣张了,之前不是挺牛的吗?” 黑霸天放过了乐淘淘,提起沧孑的衣领上下审视着。 见对方修为低微,容色老去,不吭声不眨眼也不反抗的颓废样子,报复的快乐都少了不少。 他不是滋味,忽然想起什么,眼中亮起,狞笑道:“你知不知道刘铁柱已经死了。” 沧孑:“!!!” 他终于从躺尸中被拉回神志,心脏狂跳,盯着黑霸天,用遭受海水摧残的刮痧嗓子道:“你说什么?” 黑霸天看这伪君子笑面虎终于变脸,心中彻底畅快了。 他高傲道:“想知道?叫声爹就告诉你!” 沧孑蹙了蹙眉,攥着黑霸天的手青筋暴起。 正要开口说什么,乐淘淘忽然指了下天上,惊呼:“爹你快看!” 黑霸天欺负沧孑正爽呢,转头不耐道:“吵什么吵——” 尾音被吞进肚子里,黑霸天神色凝滞地看向天上刚升起的一个梦境。 里面是他和凭无忧在床上的画面,画面中的黑霸天动情缠绵地抱着凭无忧,叫着夜露白的名字。 这是凭无忧的梦境。 黑霸天呆住了,羞怒了,抑郁了,走到一边,陷入了深深的自闭中。 乐淘淘蹭到了沧孑边上,看着他的神色钦佩敬仰,上来就是悲伤一叹:“节哀顺便,刚才多谢你解围。” “刘铁柱怎么了?”沧孑急声问。 乐淘淘偷偷瞄了眼蹲在地上画圈圈的黑霸天,刚想长篇大论,沧孑死死抓着他一字一顿道:“你说,死因?” 乐淘淘微怔,沧孑果然像他的梦境一样,对刘铁柱情根深种,现在这副样子跟死了亲人有什么区别? 他沉痛道:“七天前,就在你刚被救上岸的时候,她遇上了夜今白和徐俊小,被两人联手击落海中漩涡,那里的绞杀之力,凭刘铁柱的修为不可能活着出来。” “夜今白派人日夜守着,都没看见他再出现,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乐淘淘说的很含蓄,也很悲痛,毕竟他一直单方面视刘铁柱和沧孑为自己的朋友,他十分钦佩崇敬他们敢于反抗的意志。 沧孑听完,绷紧的身体一松,再次双目无神地躺回了草坪。 乐淘淘以为他是悲伤过度,实则沧孑就是放下了悬着的心,他冷漠地想:就这? 还以为是看见尸体了呢。 烛九连楚弋和凌渊寒都吊着打,怎么可能会被夜今白和徐俊小打入海中漩涡,除非是她故意这么干。 再者,那漩涡化神期的人都逃得出来,烛九这个假金丹期怎么可能死在里面。 简直危言耸听! 话虽如此,沧孑还是控制不住有点大大的担忧,他找回了精气神。 不行,死之前得确认一下烛九怎么样了,生命还没有正式走到尽头,奋斗永无至极,一定不要成为族长那样颓废的人! 生命不息!反抗不止!先拖两章再死! 沧孑这么想着,询问乐淘淘这七天发生了什么事,后者一五一十说了。 七天前,其实是黑霸天最早逃出鲨嘴,因为乐淘淘逃命方面是真的擅长,他只顾着逃了,黑霸天中途忽然让他转向回去。 他贪沧孑手里的积分。 谁知还没到,就看见妖植惨死鲨嘴的一幕。 两人等食人鲨走后才现身,搜寻一通后找到了昏迷的沧孑。 然而积分已经被捷足先登了,乐淘淘顶着对黑霸天的恐惧劝说沧孑还有用,起码对妖植很重要云云,可以拿来威胁他们。 黑霸天便同意把人救上岸。 说到这里,沧孑忽然问乐淘淘:“我的梦境是什么?” 幻影花会吸收一个人最痛苦的记忆,对沧孑来说,必然跟其他妖植差不多,是族群惨祸,沧孑便是确信这一点才会动手摘花,否则很可能会暴露烛九。 他这么问,就是确认一下。 谁知乐淘淘忽然就盯着他神色古怪地沉默了。 沧孑:“?” “嗯……” 很快沧孑就知道,他在食人鲨中的梦境,有风梧族的,有食人鲨胃中的事,也有烛九的,内容是恶沼泽中强制爱惨遭烛九厌烦的画面。 “……” 所以说,这都是他最痛苦的么…… “你对刘哥的情意之深,在修真界真是不多见了。” 乐淘淘小心翼翼地措辞,同性之爱,就像他自己的窝囊人生一样,向来不被世俗认可。 他深知苦楚,愿意接纳他们的爱情! 沧孑:“……” 根本不知道对方一个化神期大佬为何对他这么客气尊重,真是开天辟地独一份。 乐淘淘说完这一茬后,又说起现在的局势。 七日间,幻海沉浮,纵览之下,惨剧频生。 除掉采幻影花途中死于兽口,就是为了积分的各种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每个人的蜃楼在搭建的时候,都意味着暴露与群狼环伺。 四妖子在最初的简单搜寻后,不约而同地走向了同一条路,收服人力,抢夺蜃楼。 不过七天时间,天空中已经没有多少零散蜃楼,只有四座恢宏耀眼至极的楼阁,虚幻稳固地悬在空中,高不可攀。 沧孑醒来时就看见了它们,这个角度一看,总有种看见妖皇殿的感觉。 他冷淡地勾了勾唇。 现在的积分与总排名情况是: 凭无忧与闻人瑟绝:七千九百六十七,第一。 夜今白与徐俊小:七千八百一十四,第二。 青渠与楚弋:六千三百四十二,第三。 黑霸天与乐淘淘:六千三百三十八,第四。 凭无忧和闻人瑟绝之所以第一,全因两人在海中游着游着遇到了一片多达四百株的失落幻影花丛,毫无危险,一摸便化为积分。 沧孑:“……” 很难受,真的很难受。 他们这样,就显得他的遭遇很像个冤大头。 至于夜今白和徐俊小为何能超过青渠和楚弋排名第二,很明显,第一天从他这里夺去的积分立了大功。 沧孑想到这两人,神色幽冷,眼底划过恨意。 他压下内心刻骨的仇怨,继续看榜单。 除了四个妖子以外,其余的几乎都是零分。 这意味着他们已经被收服。 他们当然也想要积分,但被妖子掠夺后,要想在风暴潮中活下来,只能靠对方,因此不得不屈服。 当然还有漏网之鱼,比如带着还幸存的妖植在偌大的幻海中躲避追猎的银绞等众。 银绞的积分数是两千一百五十九,排名第五。 沧孑瞧了瞧自己和烛九,零分。 他冷笑,收起手环,从储物空间中摸出丹药调养身体。 老了,虚了,不行了。 拖着这么一副苍老没用的躯体,该如何参与纷争?甚至报复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跟烛九一块待了几天,他这种蝼蚁竟然有种思维被转变的感觉,从一想到她们便无力,到现在冷静地想着怎么算计他们。 沧孑思考这个问题时,下意识敲了敲手腕,摸到一片异样的触感,不是他身上的东西。 沧孑眯起眼,不动声色地将手探进去摸了摸。 片刻后,他无比确认一件事,他的手臂上……长着一根赤红色羽毛。 不是装饰,也不是人为插进去的,是真真正正长出来的羽毛。 他要拔掉时,很疼。 沧孑懵了,头皮发麻。 第209章 改动 极深极深的海底,漆黑无光死寂之地,没有镜像,这里已经不在幻海蜃楼的范围之内。 烛九周身灵力萦绕,气息虚实不清,极为晦涩。 她闭上眼睛,伸着手触碰前方的漆黑,未曾触水,落到了实处。 就像前方有什么看不见的诡秘之物。 她正在凝神拆解着整个幻海蜃楼的核心构建秘纹,在那之前,她已经推演破译了一个阻拦她的结界。 沧澜境可都是她几万年前,神魂尚且健全时结合道意创造的试炼地,虽不真实,但水平绝对不虚。 她倒不是忘了,只是凭现在的修为解这个级别的秘纹,身体和灵魂都有严重负荷,灵力也不够用,进度缓慢至极。 头疼。 星君趁她疲惫地揉着太阳穴,稍作喘息的时机严肃道:“你确定沧澜境被人动了手脚?” “嗯。” 事情还要从烛九把沧孑送进鲨口中说起。 作为bug玩家,烛九虽然不能触碰幻影花,但把沧孑送进印象中比较多的点位还是可以的,正巧食人鲨送上门来。 烛九给了沧孑装备,又借着调情的功夫在他身上留下了标记,把人打包送进去摘花,但她想起一件事。 领头鲨群在她原本的设定中应该在海底沉睡,直到五日后才会苏醒,现在为什么这么快就出现了? 烛九觉得一定又是宝宝动的手脚,她抱着愉快的心情呼唤她,想跟她聊聊创作理念,深入谈谈人生。 结果就发现鬼机灵直接消失了! 前面两关,她虽然说话不好听,喜欢呛人,但有问必回,是个有职业素养的灵! 烛九皱眉沉思着,又想起前面两关的巧合,怎么就让妖植占尽优势? 在她的设计中,会造成这种倒反天罡关卡的,并不多。 烛九左思右想下,趁沧孑还没出来,决定暗中去核心区域看看情况。 镜像也不是没有空子可钻,烛九消失在了镜像中,在海底最深处遇到了守卫关卡的阻隔结界,破解时,她发现了结界与最初有一点点偏差。 也就是说,很可能有人动过。 刹那间,她半认真半玩乐的心情被驱的干干净净,盯着核心密纹的方向,出了一身冷汗。 那种感觉,就像支撑楼阁的地基或许被不知善恶地改建过,谁踏马知道稳不稳,幻海会不会忽然崩塌,大家会不会一起死。 沧澜境的设计精密的像齿轮一样严丝合缝,幻海蜃楼若是毁了,整个沧澜境都得遭殃,外面的空间受到挤压,也不知道得死多少人。 烛九立刻就要一探究竟,但这时通过标记感受到了沧孑的生命体征忽然变化,她疑惑地回到表层海面上,惨剧已经结束。 她看见了沧孑的梦境,才知道里面竟然还有夜今白几人。 烛九发现沧孑被乐淘淘救上岸,喂了净瓶之水后,暂且放下心,折返回了海中。 她遇到了夜今白,但没空报复,顺势被打落深海漩涡,再次来到了海底。 此时。 烛九解开某一个节点,刚探入,忽然猛地睁开眼,大惊失色,“秘纹也被改动过!”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星君失声惊呼:“怎么可能?这可是掺杂了道意的,九幽界有这样的存在?” 第210章 寻尸 烛九再次尝试联系鬼机灵,没有回应。 她没在耽误,继续拆解秘纹。 这已经是第七天了。 星君见她身体轻颤,额角不断出现冷汗,知道她的痛苦。 着急道:“这么下去不行啊,你现在这修为境界,碰瓷这么高端的秘纹,还日夜不断七天,再继续人都得废掉,它随便逸散出的气息都够你难受的了。” 烛九拧起眉,这具身体的潜力已经被她尽力激发,却还是承受不住她的精神力推演,七天也只勘破一个节点。 核心区域灵力稀薄,她只能大量服用补灵丹,现在,丹药也不多了。 烛九抿起唇道:“还剩三天时间,三天之内再破解一道密纹节点,我就能猜出那个人对幻海蜃楼做了什么。” 第一道节点花费了七天,现在各方面状态奇差时,她竟然还想推进进程? “星君,帮我。” 星君瘪嘴,不太情愿。 因为他出手帮忙,只需要在烛九神魂中沉睡调养就可以恢复过来,但烛九在事后就需要面临超负荷后的虚弱期。 依她现在的通缉犯身份,还有人见人恨的状态,这不妥妥找死么。 烛九安抚道:“你忘记沧孑了么,只要我拿回魂质,就能弥补损耗,你也不用沉睡。” 星君一怔,“你知道容器在哪了?” “不就在对幻海做手脚的人身上么,我大概知道是谁了。”烛九意味深长道。 鬼机灵啊鬼机灵,小笨蛋。 …… 后三天。 在烛九忙着解题时,海上也是风起云涌,风波不断。 幻影花被大量采摘,数量剧减之下不再那么轻易获得,黑霸天和青渠的队伍,一整天才只搜寻到不足六百积分。 他们很急,因为他们的积分比第一和第二足足少了一千多积分。 这么大的动态差距,怎么在短时间弥补呢? 两方不约而同将主意打在了银绞带领的众妖植身上。 沧孑作为一个弱小无力的老、病、残心机男,看清楚局势后就算计起了黑霸天。 沧孑画了个又圆又大的饼—— 食人鲨的胃中发生的事情还不能证明妖植们对我的信任吗? 带着我,你征讨妖植的路将所向披靡! 到时不仅能收到积分,还能收服妖植族为你卖命,人数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积分的高低,妖植一旦投靠,超越凭无忧,勇夺第一不是梦! 什么?你竟然害怕我一个修为全废的人会骗你?自信点,在你们强大的武力值下,一切阴谋诡计都无所遁形。 为什么要帮你们?因为感恩乐淘淘公子的救命之恩!对夜今白怀恨在心,为了给死去的刘铁柱和同伴报仇,帮你又如何? …… 一通血泪交加、有理有据的诚挚投诚,成功令黑霸天再吃一堑。 乐淘淘的速度在所有人或妖中都是顶尖无代餐,黑霸天探查到银绞踪迹后就大喜过望,骑在乐淘淘脖子上就要冲。 沧孑说且慢。 黑霸天表示有屁快放,他要憋不住了。 片刻后,夜今白那边不经意间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们暗中迅速出击,然后被黑霸天偷家,痛失一整天的积分。 最重要的是,凭无忧还借着鲛人族的海上优势偷袭夜今白,致使她带出去的围剿队伍损失三百人,可以说损失惨重。 事成之后,沧孑深藏功与名说:只要抢了别人的胜利果实,成功就是我们的,让别人不进步,就是最大的进步。 妖植能逃七天没被捉住,必然是有点玄机的,不好抓。 夜今白果然一无所获。 黑霸天尝到甜头,还想依葫芦画瓢坑其他两队时,沧孑说且慢。 黑霸天表示军师请讲。 沧孑说快到第十天了,现在大家都很警醒,不会再上当,夜今白如今弱势,总人数不足六百队,干脆联合其他妖子干掉她,瓜分巨额积分—— 八千多积分。 他相信,其他两队多半都有这个念头。 好大的一票! 黑霸天眼睛都听直了,狠狠心动。 一想到能瓜分这么多积分,还少一个竞争对手,很可能一跃成为第一,他就立刻变成了阳光开朗的大男孩。 很快黑霸天又皱起眉,跟凭无忧和青渠合作,就算夜今白不行了,她又能分到多少积分呢? 沧孑说: 做自信妖子,你与乐淘淘联手,强攻配极速,全天下的雄妖谁能比你快还比你强? 更何况闻人瑟绝一个算命的,没有实力的啦,凭无忧只能自己出马,跟孤立无援有什么区别? 再说青渠和楚弋,青渠倒还在奋斗,但楚弋每日在海中漩涡附近搜寻,显然是在寻找刘铁柱。 如今第十日快到了,楚弋听说要对付害了刘铁柱的罪魁祸首夜今白和徐俊小,必定会出现。 他强大,收拾夜今白手到擒来,但你别怕,他的软肋就是刘铁柱,我自有妙计。 当事人黑霸天听完后觉得脑子像抹了开塞露,顿悟了,思路异常清晰,感觉成功在向自己遥遥招手。 但还是疑惑地问:“什么妙计?” 沧孑微笑道:“我知道很多刘铁柱的事情。” 小太子脑回路很别致,还是很好忽悠的。 黑霸天见他胸有成竹,用力拍他肩膀,赞叹道:“很好,此事一成,不仅我勇夺三军,你也算是死前成功为刘铁柱报仇了!” 沧孑垂下眼皮,黯然神伤,“谁说不是呢。” 黑霸天立刻秘密联系青渠、凭无忧两方,这件密谋暗中进行着。 他们最终敲定好了联合讨伐的时间—— 第十日午时。 泼天积分,最终排名变动,就在那时。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暴风雨来临的前夜很平静。 青渠去找了楚弋。 后者独自浮在海水中,远处的海中漩涡像能吞噬一切。 墨发飘扬,棱角分明的脸俊美冷厉,他独自一人在湛蓝的海中,宛如一尊精雕细琢的冷恶神像。 气息摄人,周边一条鱼都没有。 又搜了一遍漩涡内部,没找到刘铁柱。 显然心情很不好。 察觉到有人靠近,他:“滚。” 青渠默默抽了抽嘴角,“是我,青渠。” 他真的看不懂这位绝崖第二首席真传的所作所为,总给他一种“随便,这妖行输赢不重要,只有刘铁柱才是最重要”的奇葩感觉。 全程一意孤行,围着刘铁柱打转,他怎么劝他搞事业都没用。 更何况那刘铁柱还是个恶心的断袖,在悟性测试的时候画楚弋不雅像,也不知道楚弋怎么还这么上心? 看不懂,当上妖皇再看看。 楚弋侧眸瞥他,脸上毫无温度,“有事?” 青渠:“快到最后一天了,你找了九天都一无所获,还不能说明刘铁柱已经死了吗?” “嗯。”楚弋冷漠道:“这还用你说?” 青渠一怔:“……那你在找什么?” 楚弋孤冷的眉梢轻抬,“尸骨,好歹也是我楚弋曾经看重的人,断没有尸骨无存,连衣冠冢都没有的道理。” “我要把他带回绝崖,埋在我边上。” 青渠:。。。。 不知道说什么,吐几个泡泡吧。 第211章 是懂尴尬的 楚弋刚看见刘铁柱偷画自己那种画像时,真的很震惊。 我把你当下属,你竟暗恋我? 十八年的世界观碎开了。 他这个身份地位修为外貌,喜欢他的女子如过江之鲫,但都止步于楚弋的高傲和冷漠,以及那古怪的脾气和巨毒的嘴。 高不可攀啊。 因此平日里根本没有女修会接近他,连男修都少,他向来独来独往。 楚弋第一次被一个如此热情的人努力且不要脸皮地接近,又第一次尝试接近庇护谁,结果那男子竟然喜欢他! 心情微妙至极。 有点怪异,但转念一想,他不是早就知道刘铁柱好色了么。 他这么帅,刘铁柱喜欢他不是正常的么? 合理。 一点问题没有。 楚弋没了心结,准备找到刘铁柱,告诉他喜欢他可以,但跟着他回绝崖以后,为他处理严肃正经的事务时,要专心致志—— 不能喜欢别人。 他可是楚弋,绝不当第二选择。 可惜人还没找到,就先听到了噩耗,楚弋罕见地愣住了,心中浮现一种连绵的凉意,就像被落了梅雨,一点点浸湿心脏。 他脑中不自禁想起刘铁柱在他身边嬉笑怒骂的坦率机敏模样,他一点也不怕他,还对他撒娇卖痴,叫他大哥,这么亲近他。 刘铁柱好可爱。 可爱……死了。 一种名为难过的感情升起,楚弋很茫然。 他忽然觉得,刘铁柱好像,有点重要。 他没有第一时间找夜今白报仇,寻尸最要紧,杀她来日方长。 青渠缓了缓想吃急速救心丹的心情,告诉楚弋:“时间快到了,第十天风暴潮就要来了,记得在那之前回来。” 楚弋冷淡地“嗯”了一声。 青渠眼中划过诡光,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 与此同时,凭无忧这边。 正是午夜后,天上有烂漫繁多的星辰闪烁。 蜃楼上,凭无忧找到闻人瑟绝。 这位跟楚弋的我行我素也差不多,他是个摆烂崽,成日里懒洋洋睡不醒,除了看星星,或者关在房内鼓捣什么东西以外,两耳不闻窗外事。 闻人瑟绝双手环胸,抱臂站在蜃楼边上,他竟然没看星星,反而垂眼瞧着下面蔚蓝的海面,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起来很神秘。 挺随意一个姿势,但一个侧面都好看的蓬荜生辉,自成绝艳风景,走过路过的人都得呆滞半晌才想起来继续走。 现实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凭无忧贪婪地欣赏着,内心十分苦恼。 好看是好看,就是没有世俗的欲望,她这几天使尽浑身解数,也没接近他一分,更何况睡他了。 哎,他们妖族,睡不到想睡的人,晚上做梦都是春梦。 难搞,她已经自己解决好几次了。 虽然追爱一直受挫,但凭无忧依然供着闻人瑟绝,没有丝毫的脾气。 她不会忘记自己这第一的排名怎么来的,全靠闻人瑟绝那逆天的运气啊! 太旺队友了! 凭无忧想到人类修士都喜欢附庸风雅,她露出最唯美动人的微笑,走到他身边,红唇轻启,比肩望天,轻柔一句—— “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 很好,既显得文雅气质有内涵,又暗中勾引一波,床空,速来,懂? 凭无忧笑意潺潺,笑了很久,一阵冷风刮过,身边没有丝毫的动静。 她:“……” 闻人瑟绝是懂让人尴尬的。 凭无忧碰壁多了,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也不拐弯抹角了,说了三方联合围剿夜今白的事。 她意味深长一笑:“前有坑了夜今白的积分和人之事,后有主动联合,黑霸天能有这个脑子?” 稍微一想就知道,背后必有妖人指点。 至于是谁,必定是那个被黑霸天金窝藏老的沧孑。 闻人瑟绝还是不说话,看起来没啥兴趣。 凭无忧心累问:“不如请你夜观星象,看看凶吉?” 闻人瑟绝偏头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道:“星象之内是命运。” 凭无忧:“?” “不知道,就是你此刻的命运。” 凭无忧:“……” 玛德,他说话真装。 算了,忍着吧,跟男人一般见识不是鲛人族的风格。 她缓了缓心情道:“保持第一的势头,获得最终的胜利,符合我们共同的期待,帮我占这一次,也是为了你自己。” “我不期待。”闻人瑟绝简洁道。 “那你参与妖行是为了什么?” “为人。” 凭无忧眉心一跳,立刻就想起了刘铁柱,她试探着说:“刘铁柱已经死了。” “是么。”闻人瑟绝眉梢轻轻地挑了一下,因为谈及这个人,平静的眼中出现些许波动。 凭无忧心下一顿,她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闻人瑟绝这个反应,不就是说明她就是为了刘铁柱而来,能让他这种动辄预言大灾祸的占星师在意的人,光想想就知道是什么分量。 刘铁柱? 不不不。 现在应该叫烛九了呢。 果然是她啊,她的怀疑没错。 那么,她就一定没死。 就是不知道闻人瑟绝为什么一直没有说出去。 “那你知道她在哪儿吗?”要是能想办法抓住烛九,能得到巨大的好处吧。 闻人瑟绝显然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笑道:“如果你觉得自己办得到的话。” 对标一下烛九在百穗城展露的实力,自己掂量吧。 凭无忧噎住,“那你准备怎么办?” 你个金丹期的占星师以身犯险,上一关还跑到对方跟前晃悠,送菜的是你才对吧? 闻人瑟绝:“不办。” 近距离观察一下荧惑之星,多有意思啊。 他其实已经用占星罗盘测了命轨,损耗极大便罢,还一片迷雾,只有烛九的荧惑之星异常艳红诡异。 这说明明日风波烛九必定现身,必定暴露,必定要做什么,所以他方才才会默认刘铁柱就是烛九。 “围剿的时候,我也去。” 凭无忧闻言,万分惊喜,她正是这个目的,有闻人瑟绝在,走哪都踏实,走狗屎运的感觉实在美妙。 “战场凶险,你修为不够,怕有危险,不如就在蜃楼观望吧。”凭无忧善解人意客气道,企图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关心。 “行,不去了。” 凭无忧:“……” 呵,呵呵。 …… 凭无忧最终还是自己打脸,收回了虚假的客套,心很累。 离开后,她边走边深思现在的局势。 黑霸天和沧孑估计以为她是最好对付的吧。 可笑,很快他们就会明白,是敌是友,永远比六月雨季还神秘莫测。 凭无忧脑中转过很多念头,最后眯起眼,招来一人,吩咐了几句,在对方微怔的神色中走远。 她勾起诡谲的笑,那就,一起接招吧。 第212章 已经到了 夜今白和徐俊小在蜃楼,神色阴冷,再无前几日的春风得意。 如今四方妖子,除了他们以外,其余三方手下都有一千多人,是单体数,不是妖、人队伍。 谁不比她多一半,她现在就像个怀抱金元宝的娃娃! 稍微换位思考一下就知道,三人现在肯定对他虎视眈眈。 像暗处的毒箭,时时刻刻窥视着她。 她内心很不安。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 夜今白漂亮的指甲掐进肉里,目光怨毒,“黑、霸、天,这个愚蠢的贱男人,还有那个该死的沧孑,那日在海下,就应该追过去,把他杀了才对。” 她那时觉得沧孑那副样子与死了无异,根本没再多看一眼,谁知道一朝疏忽,竟然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夜今白感觉自己仿佛被塞了一把屎进嘴里,还是她亲自送过去的,很难受。 徐俊小面无表情,“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如果所料不错,明日就要面临三方围殴了。” 夜今白甩袖不耐道:“我当然知道,不用你多说!” 徐俊小娃娃脸上闪过一丝阴暗的冷笑:“哦?” 夜今白骄横的神色一顿,眼底掠过慌乱之色,沉默片刻方道:“我……我的意思是说,明日不会有问题的。” “你还有什么底牌?”徐俊小这下是真好奇了。 这局面,他是真没看出来夜今白还有什么胜算。 夜今白抿了抿唇,脸上划过一丝异样,“明日你就知道了。” 徐俊小盯着她打量半晌,直看的夜今白镇定的神色都有些端不住,方嗤笑一声。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互为合作,我在这一关替你杀了不少人,你也该有些用处。” 夜今白暗恼他轻蔑的态度,但只能点头。 她摸出储物袋中的红绸说:“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比我的地级防御灵器还强悍,上次若不是有这个,必定会被凭无忧的鲛音伤到精神力。” “既能防御精神攻击,还能在食人鲨的胃酸中护下这么多人,世所罕见。” 一般来说,一件灵器只有一个主要功效,其他附带功能就算有也不强。 这件红绸,打破常规。 徐俊小瞥了一眼,轻描淡写勾了勾手指,红绸脱离夜今白的手,她下意识猛地拽住尾端。 “怎么,你要跟我抢?”徐俊小娃娃脸上笑容明媚,像什么开朗的阳光大男孩。 夜今白压下屈辱和愤怒,一点点松开了手。 瞧着就像是屈服于对方化神期的实力似的。 徐俊小“唰”地抽回红绸,握在手中探查把玩,结果自然是—— 什么也没看出。 甚至连灵器都不大像。 他摩挲着下巴深思,是烛九的东西无疑了。 也不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迟迟不出现,是在谋划什么?她现在可没有积分呐,难道是想等明天出来掠夺? 凭她的实力,倒是也有可能。 徐俊小不慌,走这一遭,帮助夜今白和找到烛九,这两个目的只要达到一个,就完成了大人交给他的考核指标。 …… 沧澜境外,大家看着各方动态,都挺迷糊的。 什么意思啊这是,一个个打哑谜都不说是吧?知不知道他们看的很难受啊,跟拉屎拉一半就不给拉了有什么区别! 一个个的简直没有素质! 虽然如此,他们还是从闻人瑟绝那里听出了刘铁柱的不同寻常之处。 大人物们一个个:实锤了,刘铁柱肯定就是通缉犯烛九! 邪修分为两种,一种是身上有邪气的邪修,这种的基本都是汲取了其他修士身上的生机或者其他东西修炼过。 另一种的界定就比较模糊了,就四个字,滥杀无辜。 后面一种身上是没有邪气的,这就可以解释烛九为什么还能进入沧澜境。 妖皇等人仔细看过镜像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找到烛九的踪迹,越没找到心越沉。 他们目光交流下,都有点担忧,完犊子,族中之人还在里面呢,烛九若是大开杀戒,岂不是完蛋? 妖皇暗中问鬼机灵:“里面混入了邪修,可否探查她在哪?” 问了几遍,没声音。 妖皇保持微笑,没多想,因为—— 鬼机灵一般都不理会她。 惆怅。 现在最让人揪心的是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 一皇三王现在表面平静,实则很不安,按理来说他们这个阅历很少有什么是一眼看不透的,但现在,他们觉得里面的局势相当诡谲不对劲。 每个人都好像神神秘秘有什么底牌没掀,每个人都表现的好像最后的黄雀。 看着看着,他们烦心地互相打起嘴仗。 灵蛇族长骂其他妖子心机深沉、不讲武德,竟然搞偷袭还搞小团体。 其他族长骂夜今白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挺乱的反正。 风梧族一个个直掉眼泪,痛心地看着在沧澜境中已经灵力尽失,吹了点风就咳嗽的喘不过气的沧孑。 为什么让他们的少族长死前遭受这种折磨? …… 护法长老看着画面中还在傻傻守空坟的楚弋,内心也抹泪。 小太子啊,累了就回头看看吧,多的是人跪舔你,你知不知道自己第一个在意的人就是你最痛恨的通缉犯啊。 真让人揪心。 出来之后,你就等着社死吧。 护法长老虽然恨铁不成钢,但该做的事情没少做,他传讯联系了墨怀樽,说了烛九的事。 墨怀樽:嗯,知道了。 瞧着好像不大意外的样子。 护法长老:局面有点乱,您是否要亲自来一趟? 墨怀樽淡声道:我已经到了。 护法长老:!!! 第213章 离开我的身体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黑霸天遥遥射出这一箭后,看起来异常平和的第十日终于洪波涌起。 四位妖子的蜃楼四分海域,遥遥相望,围杀的号角不到正午就正式吹响。 三方妖子的兵马看到进攻指令,立刻蓄势掠出,但不是奔向夜今白的蜃楼,而是封锁其入海路线。 夜今白没有坐以待毙,她带人提前跳海了。 蜃楼似真似幻,是一种奇妙的存在,可以承载重量,但无灵御之效,附带灵力的攻击会直接穿过墙体,落在人身上。 夜今白在蜃楼上只能是活靶子,入海则脱离包围,变数多,有逃窜可能。 她垂直降落,比拦截队伍更快一步,但周边的天空和海域早就暗中埋伏了人手,此刻纷纷出手阻拦。 这是术修一展威势的时刻,各种术法光芒闪烁。 夜今白和徐俊小不得不应付这些扰人的苍蝇。 一般来说,站在顶尖的天才都是精通某一道但法武双修,辅修水平可能不高,但比一般的天才也不差。 当然,除了黑霸天那种术法水平稀烂的一根筋。 灵蛇族是主修近战搏杀的种族。 互搏时,其柔软和变幻莫测的身形往往令猎物被绞缠时压力剧增,最后在瞬息之间毙命,属于速战速决的暗杀型捕猎。 比如说现在,拦截的队伍才看见她曼妙的身形,眼前再一花,脖子就留下一条血线,死前术诀都没掐完,太慢了。 徐俊小是化神期,整个幻海也就楚弋和乐淘淘是化神期,一剑死一片也是意料之内。 他的剑招就像各门派武技都偷学了半式。 上一刻还是这家的,下一刻就变成下家的,沧澜境外的人想捶他偷学别人武技,可他偏生只使半招,说都不好说,就很憋屈。 但很显然,能学会那么多门派成名剑技,是天才,来历也值得推敲。 即使两人解决虾兵蟹将的速度快如闪电,这一停顿还是被疾驰而来的三妖子围困住。 后面的大部队紧跟而来。 黑霸天不知从哪学来的言辞,骑在乐淘淘的脖子上耀武扬威,“夜今白,我劝你速速束手就擒!省的下面这些人跟你一块遭殃!” 夜今白扬唇魅惑地眨眼笑:“那你会饶我一命么?” 黑霸天愣了下,夜今白与夜露白其实有三分相似。 夜今白可太熟悉这种怀旧的眼神了,她眼中划过阴暗和厌恶,指尖一动,一柄冷锐尖刺突兀出现在黑霸天脑后,诡戾刺去。 乐淘淘这个坐骑察觉到危险,惊慌避开,他躲的很轻松,只是单纯的怕。 跟个含羞草似的,碰一下缩起来。 夜今白这一动手,紧绷的场面便断了弦,三方围攻夜今白和徐俊小。 主将这边,也就是青渠、凭无忧、黑霸天、乐淘淘对上夜、徐两人。 楚弋不在,闻人瑟绝和沧孑在远处观望。 四对二,打的相当……不容易。 因为四人中的唯一化神乐淘淘不顶事,对付徐俊小是真难打。 黑霸天和乐淘淘的骑乘组合,相当于双人同舞但毫无默契度,一个要进攻,一个吓的抱头鼠窜。 就像自己的腿不听使唤,黑霸天气急败坏拍乐淘淘脑壳,“你个废物,跑什么跑,回头打啊!” “你又跑什么!” “你是猪啊,刚才爷都要打到他了,你又躲!” “玛德,废物!离开我的身体!!!” …… 乐淘淘一边挨骂一边被骑,哭唧唧的。 众人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乱战。 最后还是黑霸天受不了了,踩着乐淘淘二两肉说:“你到底上不上?” 乐淘淘冷汗直冒,“唰”的一下就冲了,快的徐俊小都没反应过来。 黑霸天一个黑虎掏心,打的徐俊小措手不及,挨了一下。 前者是元婴期妖兽,虎之一族,主打的就是爆炸的破坏力,徐俊小一个“弱不禁风”的剑修,虽修为高了一个境界,但还是被打出了防御护甲。 护甲的形状一闪而过,黑漆漆的,没有任何纹路和花纹,朴实无华。 徐俊小神色猛然一变,有几分狰狞。 黑霸天终于碰到人,还是元婴越级揍化神,爽飞了。 “干得好,给我继续上,否则把你小弟弟踩爆!” 乐淘淘如履薄冰,驮着黑霸天像捉摸不透的风一样穿梭在徐俊小身边,默契百分百! 果然不逼自己一把,就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 徐俊小被两人围困住,剑招再繁多稀奇,也摸不到乐淘淘衣角,反而还总是被伤到,他一张娃娃脸黑沉沉的。 这两个不要脸、二打一的狗男男。 与此同时,夜今白仅剩的五百人队伍,见势不对,本就摇摆的心更加摇摆了。 大家都是想活命的考核者,谁想被宰啊,于是接二连三便投了。 夜今白光杆司令,在青渠和凭无忧的联手,连连受创,眼看就要殒命。 青渠妙年洁白的脸上一片孤高的冷淡,眉间火焰纹圣洁,看着夜今白媚、强、惨的凌乱容颜也如同看一块凡间死猪肉。 夜今白喘息连连,狼狈地躲开了青渠的一剑,但丰润光洁的臂膀被划下深深的伤口,血肉外翻,尤为刺眼。 她系在肩臂上的纤细紫纱带子断裂。 夜今白旋身两圈才稳住身形,染血的襟前紫纱同墨发纠缠,在空中飘散,美的韵味传神。 周围的妖都看呆了。 尤其夜今白站定后,捂着被割裂散开的衣襟,上身雪白肌肤欲盖弥彰,“沟”人至极。 不愧是蛇妖,谁也顶不住。 凭无忧都怔了一下。 夜今白眼波涟涟地抬头看两人,红唇张合,舌尖含香,“你们当真要杀我?” 围观妖打包票,是个人都要心软一下。 可惜凭无忧和夜今白都是妖,神色都没变一下。 “今白姐姐是在色诱我么?”凭无忧莞尔一笑,手中掐的术诀眨眼间成形。 “八面绞。” 海中蓦然升腾八条水柱,气势浩大,速度亦惊人,四面八方向夜今白缠去。 八面绞是地品高阶术法,算是凭无忧在元婴期能施展的术法极限,威力自不必说,众妖全都退避三舍,连打的难解难分的黑霸天三人都避其锋芒。 与此同时,青渠神色微凝,剑刃刺破空气,吟越声如冰棱断裂,封去夜今白向上的退路。 夜今白躲闪间,对上青渠冷冽杀机的视线,他冷冰冰施展出剑招。 “天轧。” 招如其名,确实霸道冷绝,轻而易举统治天空,与八面绞平分海天上下二色,碾压强穹之末的夜今白。 夜今白为了躲避八面绞,不得不向上逃,这一下简直就是撞上剑口。 她一连三次与蛇影换位,还是避不开剑招范围,转眼间便要被刺破心脏,她瞳孔骤缩。 徐俊小脸黑了,玛德,不是说有后手吗?在哪呢! 众妖亦屏住呼吸见证第一个妖子挂掉的场景—— 一箭穿心,直截了当,没有意外。 她噶了,凭无忧噶了。 众妖:“??????” 懵逼了。 玛德,谁把我眼睛打瞎了! 第214章 他们超爱的 事实证明大家都没瞎,是青渠中途换了目标。 剑招轰击在夜今白身上的前一瞬间,忽然以一种丝滑且更加迅速的威势转折,击杀了术修凭无忧。 一片诡异静默中。 青渠左手勾住夜今白的软腰,右手长剑化为灵光消散,再转手,一件上好白袍出现,他轻柔地披在夜今白身上。 将她裸露的肌肤和勾人的曲线遮的严严实实。 “胡闹。”青渠轻斥道,只是眉眼温情,哪有半分清高和对夜今白的轻蔑。 夜今白窝在青渠怀中,就着他的手,吃下疗伤丹药。 然后轻笑一声,勾上他的脖颈,系着红铃的脚踩上青渠整洁、一丝不苟的鞋面。 她踮脚,吻上青渠的唇。 青渠清冷的神色一顿,眼中划过暗光,垂眼,一手掐住夜今白的腰,一手按住她后脑勺,辗转深吻。 大家都是灵识在线的修真人,很轻易便扫见两人唇分间隙,交缠厮磨的舌头。 所有人:“……”好踏马炸裂。 不是,你俩能不能先别亲,等我理理思绪。 夜今白和青渠?你们认真的?你俩不是谁也看不上谁吗? 青渠不是成日里高傲至极的吗? 不是最讨厌灵蛇族那种媚惑不端的做派吗? 这也就罢了,青渠竟然会与夜今白当众交换口水! 麻了。 你告诉我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真的! 他们还在小脑萎缩时,夜今白退出青渠的索吻,细嫩脖颈稍转,扫视众人。 一张娇媚红颜笑如三月桃夭,眼波明丽动人,红唇润泽十分。 “意外么?” “……” 很明显,俩人已经暗中苟合不短的时间了,而且看这情况,他们超爱的。 徐俊小露出了没见过世面的迷茫,哦……这就是夜今白所说的,退路啊。 有点东西。 远处的沧孑狠狠皱了皱眉,这突变的局势…… 只有闻人瑟绝,仍然神色平平,半点不惊——虽然凭无忧噶了。 正在这时。 “不意外。” 一道寡淡无味的声音响起,回答了春风得意的夜今白。 众人又是一愣,包括夜今白和青渠。 因为这声音是确然被一剑穿心的凭无忧的。 他们猛然看了过去,后者胸前一个剑窟窿,但这么一会过去,人好好站着,神色不变,一滴血没流,且身体还在化作光点缓缓消散。 好家伙,根本就不是真人。 他们想起鲛人族的秘术,鲛弄影。 一种将自己的水中倒影短暂分离出去,代替本体的保命术法。 也就是说,青渠刺中的是倒影! 果不其然,消散的倒影后,出现了真正的凭无忧。 她行在云端如履平地,优雅从容,唇边淡笑。 众妖再次看麻了。 有的人死了,其实没死。 有的人赢了,其实没赢。 夜今白和青渠神色都变了。 鲛弄影需要提前施展,存在时间也只有几个呼吸间。 也就是说,凭无忧在青渠动剑的前一刻施的秘术,换句话说—— 她早就预料到青渠会叛变,对她动手。 再换句话说—— 她知道青渠和夜今白的奸情。 理清思绪后的众人:“……” 厉害了我的姐,知道黑霸天的黑料就算了,这俩你也知道。 “意外么?”凭无忧笑意盈盈地回敬夜今白和青渠。 夜今白眯起眼,不笑了,刚张嘴—— “我怎么知道?”凭无忧挑了挑眉,代替她问了出来,然后自问自答。 “两年前,你们出去历练时,一天之内,一早一晚先后经过了同一片瑶水畔,不巧,我正在修炼鲛弄影,倒影游到了瑶水。” “好奇怪,妖皇殿的记录上明明一个要去人族,一个要去小秘境,怎么会同时经过瑶水?” “我这人好奇心重,暗中查了许久,才发现你们名义上各自历练,实则离开大荒眼线后私会的事情。” 凭无忧说到这里时,围观群众的嘴已经能装下一个鹌鹑蛋,不是,就两人经过一处地方这件事都能被你上心?还是间隔一整天的时间! 瑶水还不是什么冷僻的地方! 凭无忧你实话说,你是不是敏感肌? 你手里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咱们不知道的! 众妖毛骨悚然,脊背发凉,总感觉自己被透视眼看到菊花了。 这年头,谁没点说不出口的小秘密呢? 夜今白和青渠脸色五彩斑斓,显然也没想到是这么暴露的。 黑霸天直接猖狂大笑:“哈哈哈哈哈哈!终于不是我一个人受伤了哈哈哈!” 从前只有他自己黑料时,他觉得很羞耻,现在他十分感谢其他妖子送来的新热门话题。 黑料不会消失,黑料只会被掩盖。 凭无忧善解人意解惑后,淡笑:“真是一对多情鸳鸯。” 正大光明是假情,偷偷摸摸才是真爱。 凭无忧当然不是夸他们,她转口就开始了精神攻击。 “其他人很惊讶,但其实我很理解你们的,真的。” “一个是活在青凰的天才阴影下不讨喜的渠……蛆?一个是始终活在夜露白光环下的替身,我自能说:彼此取暖,天生一对。” “这就是双向奔赴的救赎吗?好感人噢。” 短短几句温言软语话,杀伤力惊人!比八面绞还恐怖的精神攻击。 反正青渠这么高冷死装的人,一瞬间脸色就扭曲狰狞的像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夜今白也不遑多让。 青渠破大防,长剑再次变幻而出,盯着她冷厉仇视道:“凭无忧!你找死!!谁准许你骂今白!” 夜今白声音尖锐,毫不顾忌形象,“青渠才不是!他是最好的,你闭嘴!我要你死!” 然后两人就疯了一样一齐对凭无忧出手了,灵力大肆宣泄,毫不在意其他,什么考核,什么围剿,统统抛之脑后。 众妖:“……?” 等等,也就是说,你们俩是纯爱? 啊这…… 徐俊小刚扬起的笑脸瞬间收。 不是,老子还以为你是老谋深算,勾搭到关键人物,结果你踏马竟然是真恋爱脑? 想了想,笑容又重新装了回去,算了,事情走势没出问题就成。 第215章 略胜三筹 两人一起发疯找她拼命,徐俊小这个和对方一个阵营的化神期还在一边虎视眈眈,凭无忧一介“柔弱”小法师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她转头就朝黑霸天、乐淘淘吼:“还发什么愣,现在他们三个联手了,咱们再不联合,必会被逐个击破,白痴!快来保护老娘!” 黑霸天从这神奇的变故中回过神,也意识到了现在局势忽然变成三对三。 乐淘淘这废物还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根本不能指望他离开自己的身体与徐俊小大战三百回合。 也就是说对面略胜一筹*3,略胜三筹,再加上怒气发疯加成…… 危!!! 他一边指挥害怕极了准备跑路的胯下之臣乐淘淘动作,一边朝凭无忧骂骂咧咧,“你是白痴,你全家都是白痴,我是你老子!” 凭无忧法诀掐的飞快,还能睚眦必报地回嘴,“哦。硬不起来的老子。” 黑霸天炸了:“大胆狂徒!” “怎么,还不服气,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老娘摘幻影花都是关于那件事,因为你除了舔我一身口水屁用没有!老娘很痛苦!” “啊啊啊,凭无忧你给老子住口!”黑霸天男性尊严被按在地上摩擦,气的脑仁突突的,为了泄恨,反复摩擦乐淘淘。 “你给老子上!今天干完他们干凭无忧,老子要让她跪!下!认!错!” “超,你踏马一个窝囊废被老子搓两下竟然就能……?”语气中满满的嫉妒和不敢置信,“这么大!?” 凭无忧和手动档组合彼此刺激之下,忽然战斗力爆表,一时间跟夜今白三人打的十分焦灼。 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 他们神志还清楚吗?否则为什么会听到这么癫的对话。 不是,你们这些妖子和“鬼”平常牛皮哄哄高高在上,实则都是披着妖皮的神经吧? 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那就揣手看戏吧。 妖子几人大乱斗的时候,周边的妖已经退居二线颐养天年了。 算了,让这些大佬闹吧,谁赢了她们就是谁的男\/女人。 摆烂。 几个妖子也没管他们,反正也没什么用,都是送菜的。 …… buff是一时的,实力是有差距的,现实是残酷的。 凭无忧这边 看似是三人,实则跟两人也没差别,所以没过二十招,他们这边就顶不住了。 夜今白冷笑:“凭无忧,看来这次还是我略胜一筹呢?” “我要你死!” 显然还是记恨凭无忧公开蛐蛐她放在心里的蛆……不是,渠,这件事。 凭无忧也轻飘飘地笑,“是么?” 来了来了,这女人脸上熟悉的“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微笑又出现了。 众妖全神贯注,夜今白和青渠心一沉,脑中飞快想到了一个人。 没让他们失望,凭无忧的自信源泉来了—— 楚弋。 他冷漠地站在空中,孤冷孑然,场上翻云覆雨的动乱都压制不了他静默的独特和强势。 反而因为他的到来,几人都不约而同停了手。 黑漆漆阴森森一个人站在那,瘆人。 尤其这位很明显心情奇差,来者不善。 众所周知,失恋后的男人……不是,死了心爱下属的男人最可怕。 夜今白被他冰冷的视线看的心神冻结,仿佛灵魂都被对方那双厌世墨瞳攫摄。 青渠嗜血地看向凭无忧,他明明没有告知楚弋今日的事!他在海中漩涡那么远的深海,怎么会这么巧合地出现在这! 又是这个贱人! 凭无忧嫣然一笑:“嗯对,是我呢。” 又调皮地歪了歪头,“你心爱的替身想好怎么死了么?” 楚弋,毫无疑问战力天花板。 他也懒得思考眼下这群人闹哄哄聚在一块是在吃团圆饭还是死人席。 一抬手,龙魂出。 遮天蔽日,风云色变,妖子与“鬼”,皆为座下蝼蚁。 夜今白惊恐了,因为这次她心爱的渠也救不了她,她下意识道:“我是灵蛇族妖子,你不能杀我!绝崖公正严明,绝不会允许你杀我!” 不过是死前的胡言乱语罢了。 楚弋双手负背,甚至都懒得抬一下眼睫毛,漠然一个字,“杀。” 夜今白即将魂飞魄散时,徐俊小忽然出声了,不敢拐弯抹角耽误时间,直入主题。 “楚弋!你想不想知道刘铁柱到底是谁?” 听到这个名字,楚弋冰冷的心湖稍起波澜,杀机顿住了。 被龙魂侵染的天色没有恢复半分,但雷霆稍滞。 死亡隐匿在幕后,聆听将死之人的求饶。 凭无忧眉一沉,徐俊小…… 按照她的推测,徐俊小既然跟夜今白一起对付烛九,那应该就是故意模仿徐俊大名字的烛九仇人。 又知楚弋和烛九是仇人。 此刻徐俊小若是说出刘铁柱的真实身份,那么楚弋肯定就不会再杀夜今白。 那他们这边不还是要完犊子,甚至若是楚弋脑子忽然正常,站青渠那边,那她和黑霸天、乐淘淘就纯纯等死吧。 凭无忧脑子飞快转过一连串念头,最后停在一个关键点,沧孑。 她飞快瞄了眼远处平静地站在蜃楼边上看风景的年华老去某人。 沧孑啊沧孑,你可别让我失望。 在凭无忧疯狂烧脑的时候,同一时刻,徐俊小很清楚楚弋什么脾气,抓紧时间开口。 “刘铁柱,正是您要抓捕的烛九。” 第216章 高质量男性破防现场 明天和意外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真相也是。 徐俊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众人脸上神色都空茫了。 烛九,就那个屠城的通缉犯?号令万剑施展梅雨星河,碾压凌渊寒的邪修烛九!? 众人:(? . ?)? 大家脑子都想的打结了,也不能把那样一个惊才艳艳的绝顶妖孽跟刘铁柱这个又土又俗、毫无高手气质、满身缺点的杀猪匠联系在一起。 但他们只是后怕和震惊,某人就不一样了。 楚弋比吃瓜群众知道的多的多,所以徐俊小的话他是信的。 进沧澜境之前,护法长老叮嘱他刘铁柱身份可疑,他自己也说一定会仔细甄别。 然而进来之后……他忘了。:) 忘了就算了,他还宠上了。:) 宠上就算了,他还寻尸十日。:) 寻尸就算了,他还要给她报仇。:) 他对那个在百穗城当众骂他的邪修女人一路深宠,掏心掏肺,担忧其安危还给过魂龙爪。 而这一切,沧澜境内外所有人都看见了,他的一生之敌墨怀樽也知道了。 烛九那个可恶的女人一定一边耍她、骗取他的信任还一边嘲笑他是蠢货吧。 楚弋内心裂开了,碎成一片一片,十八年风雨无阻,尊贵骄矜,今时今日,浅尝狼狈的极致。 将世界调成静音,聆听楚弋心碎的声音。 破防。 破防! 破防!!! 楚弋脸上阴云密布,袖摆发丝无风自动,看起来一怒之下能毁天灭地。 龙魂感受到主人的情绪,沸腾翻滚,龙吟彻响。 内里的人觉得自己的灵魂像极了飘摇在暗海的一叶孤舟,随时在狂风大作中一命呜呼,他们害怕地抱紧自己瑟瑟发抖。 您冷静,我们这届瓜友很有瓜德,从不当面笑人,背地也不爱蛐蛐别人,真的! 楚弋动情,秘境不宁,以后你们这些位高权重的不许谈恋爱! 哦,不对,是不许收小弟! 这么看起来一点就炸的局面,没人敢说话,全都盯着楚弋,时刻警戒小太子暴起伤人。 楚弋虽然人品堪忧,长相不正直,但政治立场是绝对正确的,入绝崖第一课的核心论点就是无极灵祖的传谕:灵、魔两道如阴阳两级,唯堕邪,当斩。 他没有再想杀夜今白。 但将杀机定格在徐俊小身上,冷然问:“你又是谁?徐俊小还是徐俊大?” “为何知道刘铁柱的真实身份?” 知道内情,名字这么巧合,莫非也是邪修吧? 徐俊小心脏跳的快了些,暗道绝崖的第二真传脑子清醒之后,到底也是犀利的。 他面色虔敬道:“在下徐俊小,身家清白,灵蛇族长既然肯用我,自然是一清二楚。我虽是散修,但有过目不忘之能,悟性也还算不错。” “在外历练时常遇大势力弟子,瞧了他们施展的剑招,便能揣摩出半式,发挥五六分威力。” 众人嫉妒不已,看看就会,太有实力了,世界上多他们一个天才又怎么样! 凭无忧却笑了,“那还当什么散修,是其他七大势力不喜欢天才吗?二百五十岁便抵化神期,这速度和高度,已经超过绝大多数修士了呢。” 可不是么,可疑,相当可疑。 徐俊小内心骂了凭无忧八百遍搅屎棍,不说话没人把她当哑巴。 所幸他早有准备,娃娃脸上掠过苦涩说:“我天生灵根有损,根本没有通过收徒考核,只是后来在一处小秘境中获得了补灵草,这才弥补缺失,修为速度加快。” 运气这么好的。 众人又嫉妒了。 凭无忧没说话,徐俊小松了口气,继续回答楚弋的最后一个问题。 “之所以知道刘铁柱的真实身份,盖因第一天我与夜今白在幻海从食人鲨胃中逃出后,遇到了孤身一人的刘铁柱。” “过了几招后,我竟隐隐发现她能控制我的剑!” “这种感觉,与百穗城修士描述的被夺剑时的感受一样!再加上通缉令上说过烛九擅飞剑术,刘铁柱确是烛九无疑!” “我们趁烛九不敢暴露身份和实力,只敢暗中影响我的剑避祸,联手将她击落深海漩涡!” 徐俊小声情并茂地说着,还拉着夜今白佐证,夜今白对上他笃定的视线,立刻跟着坚定点头,还增添了不少细节。 好一番与邪修斗智斗勇!不少人听了都觉惊险又刺激,对两人升起由衷的敬意。 青渠夸赞自己心爱的人真勇猛。 凭无忧眯起眼,看了眼夜今白,“原来只有你们知道么?” 夜今白脸色一冷,“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我堂堂大荒妖子,难道会拿这事作假?” 楚弋听完,逻辑没问题,便没再推敲,他现在只关心一点,冷淡说:“那她就没死。” 很好,他楚弋一雪前耻的机会来了。 他要让烛九这个欺骗他感情和灵魂的女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关键她人在哪呢。 沧孑打量徐俊小,新手村的时候,烛九便告诉过他徐俊小应该知道她的身份。 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局面中揭露,什么交手时发现的,谎话连篇。 正在这时。 夜今白唇边划过阴冷的笑,忽然看向远处的沧孑,“倒是他,早知烛九是邪修还与之勾结,该死!” “不止他,风梧族说不定都知道这件事,妖皇殿应该把所有风梧族人全都抓起来,严刑拷打,盘问后处死!” “还有那些逃窜的妖植族,在恶沼泽忽然反叛,正是烛九指点!况且一路还对烛九多有维护,同流合污,弃正投邪,全该审问,若有迹象,立刻诛杀!” 无论是出于私心也好,还是真的定罪断案也罢,夜今白这几句话说的没错,这就是九幽界修士与邪修勾结的下场。 除非……除非沧孑称自己是被胁迫的受害者,将过错全都推到烛九身上。 这道理,大家都懂。 青渠立刻提议将银绞等众一起抓捕审问。 牵涉甚广,楚弋应允了。 众妖四面八方联合分散搜集,由妖子领头。 夜今白临别之前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凭无忧、黑霸天、乐淘淘,眼底有蔑视之色。 在三方围剿中没死,全身而退,保住了积分,甚至消弭掉楚弋的杀意,保住积分,稳住了第二的排名…… 不管中间如何曲折,有谁相助,她都是厉害的。 换谁谁不得意。 凭无忧轻笑掸袖道:“才第二啊,我从第一天就第一了,没什么意思的。” 说完转身离去,眉眼间浅笑盈盈,背影款款,半点没有受挫的不快。 青渠眼中划过不屑,道:“凭无忧向来虚伪做作,表里不一,不必在意她。” 夜今白一直看着凭无忧的背影,忽然道:“她输了什么呢?” 青渠微怔。 夜今白看向他道:“她说的没错,她一直都是第一不是吗?” “黑霸天来杀我,是想要我的积分超过别人,凭无忧一直是第一,她图什么呢?” “所以她来的根本目的不是为了杀我,而是平息动乱。只要所有人的积分保持原状,她就是安全的,有什么比现在这个从围剿转化为调查邪修的局面更好的呢。” 青渠听完,眼眸微凛,脸色终于黑了。 “她也知道刘铁柱就是烛九的事?” 夜今白看了眼远处悠闲自在的闻人瑟绝,叹了一声,“凭无忧是什么人呐,我真怀疑这大荒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真是个可怕的对手。 “不过无妨,我方才之所以提及银绞那些妖植,其实也是为了他们手里的积分。” “银绞已经拥有接近两千积分,这积分谁拿到谁就将变成第一。” 夜今白瞥向远处的楚弋,拢眉一笑,像伺机而动的幽艳蛇妖,“最后一搏,赢家在你。” 因为,楚弋毕竟是青渠的“鬼”。 闻言,青渠冷淡的唇边亦浮现一丝笑意,“不,赢家是你我。” 两人含情脉脉,相视而笑。 另一边,黑霸天忙活一天,竹篮打水一场空,分币没赚,吃了一嘴狗粮,还被嘲讽,他满脸写着阴沉。 他今天来干嘛的来着,不是赚积分的么,怎么局面跟六月的雨似的,说变就变。 很难受。 他知道自己又被沧孑耍了,给了乐淘淘一个大逼兜。 “不是成日为刘铁柱和沧孑说好话吗,现在怎么不说了?” 乐淘淘也懵逼着呢,他简直不敢相信那样好的人竟然会是屠城邪修! 而他,生平最恨的就是邪修。 乐淘淘攥紧拳头,痛苦地抱头痛哭,仿佛失去了此生挚爱。 黑霸天走到沧孑跟前,怒视他道:“你还敢耍老子!” 他很想把他一拳捶死,但这位现在是案件当事人,杀不得。 沧孑不咸不淡地应付几句。 黑霸天有气没处撒,哼哼冷笑:“你利用我,最终得到的不就是妖植被抓捕的结局?” 看起来,跟失策之后导致火烧尾巴似的。 沧孑阖眼,像没脾气的木偶应声,“对,你说的对。” 黑霸天:“……” 第217章 阶下囚 妖植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有利可图的对象,是谋算盘剥的最佳一环。 今日海面上风起云涌,妖植不可能不闻风而来,所有人一起搜索,再加上楚弋无往不利的龙魂。 藏匿的妖植很轻易就被找出来缉拿,第二关还有千人,现在竟只有缺胳膊少腿的三百人了。 可见妖植死伤有多么惨重,每一次看似传奇的逃出生天,又是多少妖前仆后继用命去填。 沧孑看他们,他们看沧孑,各有惨烈,一群人心中悲怆绝望。 挣扎至今,还是阶下囚。 最终结果没有丝毫变化。 沧孑恍惚间想起沧无语说的话:输在起跑线也比输在终点强,省的一顿跑。 痛到极致,他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天黑了,人齐了,欢聚一堂,众妖子以楚弋为首,高立云端,审下方水面上沉默无声、灰头土脸、簇拥一团的三百妖植,沧孑与银绞在最前面。 这场面,像光伟正的天兵天将捉拿凄惨的邪魔喽啰,看了就大快人心。 楚弋觉得沧孑这贱树真挺牛的,端着一张君子端方的脸,干的全是诛九族的事。 而且这贱树也是看他笑话的一员,想到这事他就想把他大卸八块。 楚弋面庞冷峻,按下心思森然问:“风梧沧孑,你事先可知刘铁柱真实身份?” 沧孑意外地挑了挑眉,两人相看两相厌,楚弋看他的眼神就差没杀了他了。 他以为按照他自我的性格,定会上来就把锅雷厉风行地扣到他头上,没想到问出的问题竟如此常规。 两人遥遥对视,一年少孤冷,冷厉无情,一耋耄之年,垂垂老矣。 遥想过往每次碰面,他们都针锋相对。 但是,此时此刻,沧孑神奇地从那句话中,听出了旁人都没读出的弦外之音—— 为了你身后的族人,想清楚再回答问题。 当楚弋按捺住满身的攻击性时,本身就是一种稀缺的宽宥。 沧孑看着楚弋冷漠无情的脸,忽然失笑,灌了风,咳弯腰。 一种酸涩到发苦的感觉。 卑贱的妖植生生世世没有得到妖皇殿的认可,却在无可挽回的地步,受到肆意妄为的、最高审判者的怜悯和偏颇。 那个人竟还是楚弋。 世事真奇妙。 沧孑思绪纷繁时,楚弋看不惯地呛声,“问你话,笑什么笑,咳不死你。” 沧孑吃了颗乐淘淘赠他的丹药,病好了。 他语气平和答:“多谢关心,我一开始就知道刘铁柱就是烛九。” 话一出,青渠和夜今白,以及其余妖众,立刻疾言厉色给他定罪,给他九族定罪。 正愁找不到个正经理由屠了这些胆大包天的妖植,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呢。 楚弋懒得听周围聒噪,龙魂轻吟,震的他们魂颤,一个个老实闭嘴了。 他睨着沧孑,按章程继续问:“既然知晓,为何与她勾结?” 这是最后的机会,沧孑若想同所有人脱罪,必须说自己受烛九胁迫。 该怎么回答,根本不用想。 夜今白和青渠暗中皱眉,甚至想取代楚弋直接给沧孑等人判死刑。 浪花不起的沉静中,沧孑声音轻缓地开了口,气息很无力,也很温和。 “是受胁迫。” 银绞等众激愤地看着沧孑,他们已经知道了刘铁柱就是烛九的事,不仅不害怕,甚至有种尘埃落定的安心感觉。 就说哪有人类会这么不怕死地帮他们,原来是邪修啊,那没事了。 无所谓喽,如果邪修就是烛九那样热忱的人,那他们就视邪修为正。 天下没有正道,烛九出现才有。 他们对每一个参与这场血腥争端的人给予最诚挚的信任,他们在群狼环伺中背对背拥抱,绝不会背叛彼此,他们是孤岛上抱团取暖的幸存者。 所以……沧孑怎么可以抛下刘铁柱? 银绞等众想开口,但被施了禁言,没问他们时,开不了口。 众妖唏嘘又觉讽刺,沧孑和刘铁柱一直以来亲密无间,搞得他们还以为这俩断袖是真的,害的他们震惊了一下。 真情,哪来的真情。 大难临头各自飞,才是亘古常态嘛。 楚弋容色不变,早有预料,或者说这本就是他脑子抽风给的明路。 但不知为何,他却忽然想起沧澜境外,烛九为风梧族出头,带着他们不惜认敌做哥,爬上妖皇殿的场景。 楚弋发觉自己并不开心,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憋闷。 玛德,这贱树,果真忘恩负义,烛九对他不好么,说卖就卖。 算了,无可厚非。 众人思绪也就飞速闪过的功夫,沧孑仰着发酸的脖子,欣赏完了这些人或失望、或讥诮的神色,再次以老年人的语速开口。 “是我一个人胁迫了烛九,与所有人都无关。” 众:“???” 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就凭你这弱不禁风的小筑基? 第218章 把我记在历史上 沧孑仿佛看不见众人离奇的视线,他垂眉敛目,自顾自解释。 “百穗城楚倌,烛九对我一见钟情。” “她越阶战斗后,将我掳走时已是强弩之末,陷入昏迷。” “我想参加妖行,为了利用她,悉心照料了她三日,让她对我更加情深不悔。” 沧孑说着,脸上浮现温柔的笑意,依稀有几分年轻时的风采。 “烛九深爱我,为了助我,不惜冒着身份暴露的风险进入沧澜境。否则那么实力高强的人怎会选择当一个妖植的‘鬼’,那么滴水不漏的人又怎会将自己置于整个大荒视野中心冒险。” “所以,是我以爱之名利用她,胁迫她。” 大家都听完了,对此,他们:“……” 说真的,所有的阴谋都想到了,你跟我说原因是烛九是纯爱战神。 她? 她杀过的人比你们整个风梧族的妖都多。 这么一个冷血女魔头,你说她为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别太离谱。 想到这里,众人飞速瞄了眼刚刚上演纯爱的夜今白和青渠,忽然觉得……嘶。 夜今白那个心狠手辣的都能从良,青渠那个傲慢妖子也能为爱低头,烛九还真有亿点可能。 毕竟根据很多实证来看,爱就像迷迭药,一碰就让人盲目,让人失去自我。 更何况根据百穗城传来的影像,以及沧孑和烛九全程腻腻歪歪的互动,再结合沧孑的说辞…… 你别说,还真别说。 凭无忧几妖又轮番上阵质问沧孑,后者均坚称这个说法。 他们又求证底下同样懵的妖植,得到的也都是肯定的回复。 “对没错,他俩关系可好呢,时时刻刻手牵手,还经常说情话。” “他俩都挺主动的,我以前问他们需不需要床,我低价转手,但他们都说站着就行,怪可惜的。” …… 完美印证沧孑的话。 众妖都沉默了。 沧孑微微笑,反正烛九那个女人又不在,我想怎么造谣她管得着么。 无人反驳,楚弋觉得膈应,心里堵,烦得很。 玛德,所以说烛九那个女人讨好他,接近他,娇软地喊他哥哥,竟然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沧孑他凭什么??? 他楚弋什么身份什么实力什么修为什么样貌,沧孑有什么? 烛九那眼一定是被眼屎糊住了。 些许破防,只有些许。 楚弋冷着脸,心中怨气和酸水突突突的冒,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成为备胎冤大头。 根本接受不了一点。 高冷的小太子浑然没发现自己自从知道刘铁柱是烛九后,某种名为妒意的情绪,比爱先一步抵达荒凉的心间。 审问还在继续,楚弋又问底下妖植知不知道烛九是邪修的事,这个问题很严肃,用上了能测谎的专用灵器。 结果自然是一问三不知。 沧孑看着天上的妖和人,笑了笑道:“看的出来吧,新手村是我在引诱他们做出抉择,我利用他们想要复仇的心思,联合叛族,利用他们击败你们。” “我身后这些不要命的蠢货,很好骗的。” 他这话甫一说完,银绞等人都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这么刻薄讥讽的话是沧孑说的。 局面陷入僵滞,目前来看,除了沧孑以外,所有人都是无辜的、被蒙骗的受害者。 妖植低着头静默片刻,忽然很激动,凭无忧解除了禁言。 银绞等人抬起头,刚要大声说自己是自愿的,一道冷漠讥讽的厉斥响起。 “第一次见过被骗的一无所有,还为别人数钱的妖,我真开心,能把你们这群蠢货骗的团团转。” 众妖植无措地对上了沧孑冰冷、苍老、莫名威严的眼眸,他们看懂了其中的警告和暗示。 银绞知道,本来他们没一个能活,沧孑的操作却能让他们的名头从“叛乱”变成受害者,这就是生机。 他们会得到虚假的抚恤,会被再次打碎根骨,按进泥地里,苟活一命。 但起码活着。 谁都知道这时候应该怎么做。 这也是沧孑坑骗黑霸天,所为至今的最终目的,他不求积分,只是用尽办法,让跟着他的这些人活下去。 黑霸天一时心情复杂,他没有原谅欺骗他的沧孑,只是回想起跟沧孑这老病秧子相处的十来天发生的事。 沧孑聪慧、睿智、内心稳定,言谈举止总是温柔着,即使是他,每次想揍他报仇时,到他身边却总是莫名平静下来。 黑霸天很向往人类故事中,将与兵的双向奔赴,生死追随,他羡慕那种感情,觉得自己就是妖族唯一的良将。 他给自己的队伍起名儿子军,但没有得到丝毫信仰,他以为是他们不忠,可今日,沧孑这样一个弱小至极的低等妖,让他第一次认识到什么叫领袖。 能用人格折服别人的,才叫领袖。 不止是黑霸天,上面跟在妖子后面作恶多端混生活、混资源的妖都心有戚戚,忽然理解了这些人为什么愿意跟着沧孑混。 凭无忧三妖子觉得沧孑很刺眼,有些东西,不应该出现在低贱的妖植身上。 一片安静中,银绞碧绿的眸子定定回视沧孑,清秀的脸上有不少腐蚀疤痕,不知道是被什么毒性物质腐蚀所致。 落在她脸上,丑陋恰似勋章,非同凡响,光彩照人。 她说:“多谢你,但我这人,生平不爱做‘应该’做的事情,只想做正确的事,一定不是我不对,是这大荒的世道不对。” 追寻公道的路上令她族群尽灭,这不仅没有令她畏缩,反而孕育出另一种情绪:既然已经孤身一人,何须再怕身后有谁受苦受难? 屈服了,他们才是真真正正的白死,才会令那些上等妖痛快。 沧孑忽然失言。 银绞笑,抬头望四方天空,一众妖“鬼”,幢幢蜃楼。 她顶天立地,铮铮铁脊。 “没有内幕,不需遮掩,我就是在叛变,就是在愤怒,就是在不公,就是单纯的想,掀了你们。” “仅此而已。” “所有人都应该知道,银绞是怎样一个人,怀揣怎样的目的,为什么而死。” “必须把我记在历史上,而不是踩进泥地里。” 所有人都愣住了。 为那区区下等妖迸发出的气势,为那份悍不畏死的逼视,为那轻蔑至极的冒犯。 还来不及将愤怒宣之于口,一应妖植便紧跟而上。 恶沼泽的一幕终究重演。 第219章 是烛九 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辞也。 天昏暗,幻海无光,星辰隐蔽,他们是自己的星星之火。 上等妖大怒,欲处死他们,凭无忧却转眸一笑,道:“有些人没见识过死亡,便觉得忍辱负重是耻。” “跳海轻生的凡人,总是在濒死之时挣扎。” “不如就试探他们是真的不畏生死,还是没到溺死的时机,无知者无畏呢。” 众妖一怔,忽觉此法甚妙。 意气尽的是英勇,即便死后,来日也总得夸赞,只有让他们死前暴露贪生怕死的丑态,才能成全这最大的笑话,挽救他们被撂下的威严。 夜今白对楚弋说:“风暴潮快到了,不如拿走他们的积分,借机考验他们的骨头有多硬?” 楚弋垂下眼睫,看着下方的三百妖植,沉默了片刻,同意了。 几个妖子还不待惊喜地抢夺积分,楚弋便乜了几妖一眼,冷冷一句:“闭嘴。” 继而亲自走到银绞等人面前,将积分全部收走。 夜今白和青渠眼中划过亮光。 凭无忧和黑霸天皱起眉,楚弋拿到积分,就意味着现在青渠是第一。 楚弋没管这几人的心思,一步步踏水而过,停在沧孑和银绞等人跟前。 他们神色不屈、不甘、不忿。 楚弋忽然想起,那日妖皇殿前,他也是这么走到沧孑面前,面对的也是这样的眼神。 这树妖,总是在挑战他的认知。 楚弋冷冽的视线顿在沧孑脸上,浅淡地抚摸着腕间手环,“恨我么?” 沧孑疑惑看他,“楚弋公子这样的人,也会在意别人的爱恨?” “不在意。”楚弋容色淡淡,“随口问问。” 说罢拂袖转身离去。 妥妥一个黑暗大反派。 沧孑失笑,真是个任性的小太子啊,不论如何,感谢他曾试图挽救他们。 没人知道楚弋走的那几步下了怎样一个决定。 别人是怀揣恶意期盼妖植在风暴潮前丑态毕露,楚弋却不相信沧孑他们会因此退却。 他之所以这么做,不是为了所谓的考验,而是允许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去讴歌延续这场反抗。 如果这种意志在暴风雨中经久不息,那一切就会如他们所愿。 他楚弋,不会让他们死。 楚弋抬头望了望天际乌云,忽然明白一件事,他永远成为不了墨怀樽那样的人。 他可能还是喜欢恣意妄为。 算了,天塌了有绝崖顶着,有大师兄墨怀樽顶着。 …… 幻海蜃楼已近尾声,只差一场风暴潮。 它正在酝酿,还未现身,但已经令风云色变,云愁雨骤。 众妖都回了蜃楼。 最大的赢家是青渠,几个妖子都知道这一关局势至此,不可逆转。 凭无忧低头沉思,回想这次妖行的种种异状。 不应该这样的,过往妖行从来是纯粹的你死我活,哪里像这次一样,掺杂那么多现实要素,简直像一场政变。 一切的异常都是因为刘铁柱和沧孑的出现。 他们像两个危险源,将这里搅的翻天覆地。 还好,烛九没有出现,一切都要结束了,他们最终还是掀不起什么风浪。 凭无忧转头问从始至终看大戏的闻人瑟绝,“一切如你所料吗?” 闻人瑟绝斜倚栏杆,好像在沉默地等一场雨,闻言掀起眼帘看她道:“不,我等的人始终没来。” 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她已经来不及了。 闻人瑟绝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被雨水淋的湿透,晶莹的雨滴顺着指缝滴落。 捉摸不定的像他此刻的心情。 闻人瑟绝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未知,这种感觉与修真者丧失修为化为凡人一样,令他难受。 星轨模糊,他像被蒙住了双眼,内心忽然升起焦躁之感。 产生这种陌生的感情时,自诩超然的闻人瑟绝愣住了,他好像忽然就与那些祈求占星师的苦难者同频了。 他好像也变成了他们。 …… 与此同时,黑霸天和乐淘淘蹲在蜃楼边上,盯着底下的妖植沉默。 理智让黑霸天觉得他们必须死,但某种不合时宜的感性又在作祟,他好像又不太希望他们命丧黄泉。 黑霸天难得有点小纠结,他大逆不道地想,上等妖和下等妖之间的界限,真的如此难以跨越吗。 他发呆时,乐淘淘忽然沉声道:“黑霸天。” 黑霸天:“?” 他猛然瞪过去,什么情况,这窝囊废竟然不喊爹! 乐淘淘下意识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但还是鼓起勇气说:“如果他们最后也不求饶的话,我绝不会叫你爹了!你、你也不准骑我了……” 说着说着声音就在对方讥讽的凶恶目光中弱近于无。 黑霸天意外地看了他两眼,冷笑,“我相信有人会慷慨赴死,但不会所有人都不怕死,世上没有不怕死的妖。” “所以这声爹,你这窝囊废就乖乖叫一辈子吧!还不给我骑,那你想给谁骑,我就骑!” “……” …… 青渠和夜今白互相依偎着,再无后顾之忧,志得意满,一派悠然。 他们的积分并没有合并,前者在后者的蜃楼,留楚弋一个孤家寡人独守楼阁。 夜今白饶有恶意地对沧孑等众笑道:“只要有人肯磕头求饶,承认你们妖植就是卑贱的下等妖,所作所为滑天下之大稽,就可以获救。” 青渠冷淡地瞥了瞥,似乎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移开视线。 对于跳梁小丑,他没有兴趣关注,只是心中傲然。 师尊,青凰可没有参加过妖行,这第一的荣耀,终究是我夺得的。 下一任妖皇,也一定会是我。 他会与夜今白结侣,会让所有妖都知道,最优秀的,始终是他们。 …… 各怀心思时,子时将至,风暴潮如期而来。 远远的,连接天地的漆黑龙卷风从海潮深处袭来,转眼间就进了十几丈,速度极快,海面如沸水汤锅,动荡不安,灵力亦暴动。 风雨交加,那是来自自然的暴乱,非人力所能匹敌,必须避其锋芒。 他们骇然地看着,清楚地知晓,这场面谁碰上都得死。 只有蜃楼稳固耀眼地悬浮在空中,是唯一避难所。 沧孑等人已经懒得抬头看天空了,他们看着逐渐接近的水龙卷,抱团簇拥在一起,眼中划过恐惧,身体害怕到颤抖,但没人叫嚷一句。 沧孑鼓动了下喉结,艰涩道:“真的,不想活吗。” “我可以……” “沧孑。”银绞忽然出声。 沧孑顿住,抿唇侧头看。 银绞像岿然不动的青松,其他人也是。 她们眼中光芒闪烁,银绞拍着他的肩膀,唇角蠕动千言万语汇做一句,“不必多说。” 其他人亦点了点头,缓缓朝他笑了。 像海面上坚韧的向日葵,暴风雨中的海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 修行啊。 沧孑忽然释然,心中和畅,同大家一样,盘膝而坐如老僧,直面快速接近的天灾。 他闭上眼,掩盖些许遗憾。 如果知道上次是最后一面,他一定会拥抱他的光芒,拥抱她作为告别。 这一幕,从上而下看,就像南归的大雁,呈人字形,渺小至极,企图以弱小颤抖的身躯对抗那能够碾压一切的风暴潮。 对峙的究竟是风暴还是求生欲,亦或是高高在上的上等妖,已经分不清了。 明明卑贱,却如佛如圣,入禅入定。 让所有人动容,令笑容笃定的夜今白等人变色。 可终究要死了。 激荡的风雨已经染上他们狂乱的发梢。 就在所有人屏住呼吸,在蜃楼的港湾见证这场陨灭时,楚弋长舒口气,抬起了手,继而倏然顿住,死死盯着岸上某处—— 暴雨笙箫,她青衣飘摇,打马而来。 是烛九。 第220章 喜欢雪么 所有人都看见了。 她不紧不慢地在惊心动魄中步入所有人绷紧的灵识。 众妖、人:“!!!!” 果然是那个通缉犯!她这时候来干什么!等死么? 银绞呆滞地用手肘碰了碰一无所知的沧孑。 “那个,你想见的人,骑着草泥天马来见你最后一面了。” 沧孑蓦然张开眼,回头,沦陷她含笑的眸中。 她歪了歪头,对他轻轻挑眉。 她精准找到他,她只看他。 一眼万年。 沧孑眼中划过诸多激烈的情绪,张了张口,“快走。” 风暴潮已经来临,会摧毁一切,她也逃不过的。 说完才反应过来,她能躲去哪里? 没人会准许她进入蜃楼躲藏,她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抢到哪位妖子的积分—— 剑修的剑,穿不透蜃楼的防御机制。 所以都要一起死。 沧孑想到这竟然觉得挺幸运。 他笑了,但戛然而止,神色定格在仓惶和窘迫。 沧孑回过头,将自己挡在银绞身后,深深垂下了头。 他已经不是十日前那个能让她目光驻足的少年人。 众妖眯起眼打量烛九真面目,冷笑:“邪修烛九,你竟还敢来送死!” 闻人瑟绝倏然站直身体。 楚弋一见她,内心五味杂陈,有怒有怨,冷声道:“烛九,你欺骗了我!” 烛九抬头看他,噙着不在意的笑,“怎样?” 好理所当然,好平静张狂! 目光对视,楚弋呼吸一窒,电光火石间,他脱口而出:“你上来,我要缉拿你!” 众妖:“???” 你没病吧,让她死在风暴潮中不好? 他们一齐劝。 烛九都意外了一下,她说:“不去。” 众妖既惊又怒,“她竟然还拒绝?哪来的勇气?莫非也不怕死?” 烛九没理他们,她微微俯身驱马前行,通体雪白的天马神俊矫健,一蹄点海,嘶鸣疾驰在波涛汹涌的海面,如履平地。 沧孑听到清脆的点水声眨眼便至,天马绕着妖植队形转了一圈,像巡视领土。 马蹄最终停在他身畔,烛九就在他面前。 他低垂着头,听到烛九轻笑两声,悦耳至极。 “躲我?” 沧孑心跳狂跳,继而衣襟一紧,眼前昏花一片,再恢复视觉时,他坐上了马,烛九在他身后。 “!!!” 天马再次在海面狂奔,风雨炽脸,二人同骑。 楚弋牙齿紧咬,内心憋闷的不行,又不知为什么憋闷,他好像快被心火烧没了。 他冷怒道:“烛九,你当真要跟他一起死?只要你回来,我便带你回绝崖!” 烛九看他一眼,没理。 “喜欢雪么?”他在沧孑肩畔问。 沧孑不知道烛九要干什么,他垂眸点头,“喜欢。” 烛九从沧孑身后握住他的双手,抬起。 一柄虚金精美弓箭忽然在沧孑掌心凭空出现,与此同时,沧孑左手摸到了一支同色羽箭。 烛九覆着他的手搭弓,上弦,拉满。 箭尖上移,对准……楚弋。 众妖:“!!!” 她在搞什么,还想杀楚弋? 箭穿不过蜃楼,她不知道?就算能,她凭什么认为这一箭可以伤害到楚弋? 楚弋神色冰冷至极,眼底划过不可置信,“你想杀我?” 烛九扬眉笑,淡淡地吐出四个字,“掀翻你们。” 她眉目微凛,一箭铮然射出。 那一箭,在所有人轻蔑不屑的视线中,凭空消失,追魂索命,穿越风雨阻隔,穿楚弋胸膛而过! 没有人反应过来,楚弋也没有。 众妖惊愕地瞪大双眼:“???” 楚弋身体微晃,惊愣地低头看,只瞧见了逸散的箭支尾光,很绚烂。 心好痛,被狗男女一箭射死了。 周边忽然一片哗然。 楚弋刚从悲伤中回过神,脚下一空,身体向海面急速坠落。 他一惊,运转灵力稳住身形,抬头看见青渠的蜃楼正在快速坍塌! 一摸胸口,哪有什么箭伤。 那支箭,竟然能击碎蜃楼? 所有人都惊悚了,更惊悚的是,烛九一秒没停,在疾驰的天马上,再次拉弓,满弦,三箭齐发! 任凭四妖子使尽浑身解数,那箭都稳稳地穿胸而过! 一支刺穿黑霸天,一支刺穿凭无忧,最后一箭,刺穿下意识彼此挡箭的夜今白和青渠—— 最后分别击碎那华丽的、用梦境构造的辉煌蜃楼! 所有人都从高枕无忧中坠入风雨交加,连同一个个崩解的痛苦梦境一起,坠落海面。 环境暴动中,体内灵力亦不稳,时飘时落,他们纷纷扬扬,惊怒尖叫。 一切都像一场别开生面的大雪。 好大的崩颓,好大的雪,好华丽的猎杀! 沧孑坐在在大雪中疾驰的天马背上,倚靠烛九,他捂着要炸裂开的心脏,血液逆流,是激荡,是快意,是轻狂! 烛九用灵力虚托一株美如梦的幻影花,在大雪中递给沧孑。 她幽静地笑道:“风梧花我很喜欢,雪花与这株唯一能带来欢愉梦境的幻影花,是我的回赠。” 沧孑怔忪地看着,伸手碰了碰,粉白花绒飘飞,一个关于此刻的梦境,逆着雪花,飘上天空。 天空是他的,雪花是他的,打马而来的人也是为他而来。 沧孑脑中有根弦断的彻底。 他嗡鸣的心中只有那句情词——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自此红尘万丈,沧浪瀚海,只钟情她。 第221章 观此种种 烛九做完这一切只用了半炷香的时间。 其他人的蜃楼全部被毁坏,积分归零。 只有沧孑有。 仅有一积分。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个独特的梦境在天空中展开的蜃楼,竟然是妖皇殿的样子,且看起来十分稳固。 沧孑给了银绞他们准入权限,后者一脸梦幻地上了“妖皇殿”,只感觉世事变幻莫测,生活真是一出绝地逢生的冒险。 与此同时,风暴潮已经吞没了不少人,他们陷入其中,连个惨叫都没有就消失在浓郁近黑的风暴中。 方才高高在上的人,全都恐惧地向沧孑跪地求饶,求他准许他们进入“妖皇殿”。 沧孑不置一词。 除了他们以外,就是几个实在拉不下脸的、最尊贵的那一撮人,他们脸色难看,额角青筋暴起。 此刻,他们平等地在海面上,在生死面前。 沧孑坐在天马上,虚弱地倚靠在烛九怀中。 这一关结束了,可他也快死了。 他摸到袖下长出了更多的羽毛。 沧孑指尖发颤,心中尽是苦涩,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不妨碍他厌恶这样宛如怪物的自己。 活着不易,为什么死也不能让他完好地死在烛九怀中呢。 沧孑内心悲怆时,烛九听到徐俊小的传音。 “恭喜烛九姐姐平安归来。” 他不求沧孑,反而恭敬地祝贺烛九。 后者瞥了他一眼,冷淡道:“我可不是你姐。” 徐俊小盯着她的眼睛笑:“同道之人,称一声姐姐也不过分。” 同道?烛九在别人眼中是什么道? 烛九挑眉,“你是一个叫徐俊小的邪修。” 徐俊小微笑颔首。 烛九又问:“那你与灵蛇族是何关系?” 徐俊小闭唇不语,眉目深深,显然这是关键问题,他不可能轻易说出口。 烛九:“你想活?” 徐俊小神色一沉,方开口道:“灵蛇主脉,与我家大人是合作关系。” 烛九点了点头,“你家大人是?” “大人名故里,他让我转告您,黔南恭候您这样的天纵之才大驾。”徐俊小面色更加虔诚,目露狂热。 烛九忽然笑了,有那么一点不合时宜的艳丽,“你知不知道你家主人让你来干什么的?” 徐俊小微怔,这他当然知道,帮助夜今白获得少皇之位,找寻烛九的踪迹,拉拢她。 眼下事情发展越来越诡谲,夜今白之事是完了,后面一件却意外地简单。 烛九冷淡一句,“他是让你来送死的。” 徐俊小浑身肌肉绷紧,如临大敌地盯着烛九,以为她要动手。 烛九却说:“你可以上去。”这句不是传音,所有人都听到了。 沧孑瞥了他一眼,他相信烛九做的一切决定。 徐俊小一时怔住,摸不到头脑,但反应很快地道谢走了,对夜今白的祈求视而不见。 烛九对沧孑传音解释了徐俊小的来历,又道:“这个人算是我给绝崖的一点小考验。” 让他多活一会。 沧孑更深地陷在烛九怀中,默认她的决定,没有丝毫质疑,并没在意她给绝崖小考验是多么奇怪的说辞。 眼看时间不多了,生死存亡之际,妖子等人位高权重,哪甘愿陨落在沧澜境,一个个压下耻辱,纷纷屈服。 就是表情像吃了屎一样痛苦。 烛九目光流连在青渠和夜今白交握的手上,忽道:“你们俩,只有一个可以上去,自行选择吧。” 这句只是试探,烛九并没打算放过任何一个。 对于发挥三寸不烂之舌,各种利诱自己和沧孑的凭无忧,烛九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我不爱听,也不爱权衡利弊。” 凭无忧强自从容的神色瞬间崩坏,温婉清丽的面庞满是怨毒。 她想动手,但在烛九面前根本没有一丝机会。 烛九甩袖将人扫飞。 她转头邪笑对黑霸天道:“你叫我什么?” 黑霸天听懂了,他懵了,咬牙切齿,“你欺人太甚!” “爱叫不叫。” “……娘。” “他呢。”烛九下巴点了点沧孑。 “……爹。” 烛九笑眯眯:“真乖。”但没了表示。 黑霸天没听懂烛九的含糊其辞。 他攥紧拳头,面红耳赤,恨不得原地去世,但还是指了指边上不发一言的乐淘淘,“他、他是跟我一块的。” 烛九对乐淘淘印象挺好,很轻易地放行:“你可以。” 傻狍子黑霸天仍然没听懂,他大喜,拉着乐淘淘就走,但后者脚像扎在地上一样,固执地站在原地。 这么多天以来,黑霸天是第一次感受到乐淘淘的固执。 他疑惑地回头,看见乐淘淘执拗地盯着烛九问:“你真的是屠城邪修么?” 黑霸天吓死,这还是他认识的乐淘淘?在他跟前屁也不敢放,到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跟前这么勇? 他有病吧。 烛九眼中升起兴味,“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乐淘淘站的笔挺,认真说:“如果是,我不会接受邪修的好意。” “宁愿死?” “宁愿死。” “那你死吧。”烛九撂下一句。 乐淘淘身形晃了晃,眼中漫上泪水,似乎备受打击。 黑霸天以为他是吓的,却听他哽咽吼道:“刘铁柱!我们不再是朋友了!不再是了!” “我是正道,绝不向邪道求饶!” 他说完,抹了把哭红的眼,像最初的沧孑等人那样,面对风暴,盘膝而坐,肩膀还哭的一耸一耸的。 众跪地祈求的妖忽然就……看愣了。 道? 那是什么。 烛九眼中浮现一抹真切的笑意,揽着濒死的沧孑,调转天马。 她转头,墨色发丝拂唇,美的洒然如风,来去纵横。 最后看一眼楚弋和闻人瑟绝,眉梢轻挑,“没什么想说的?” 闻人瑟绝好像在她的眼中看见了漫天星辰。 他浑身湿透,终于跌落高贵的星轨云端,触碰到现实的底色。 她是他预判不到的变数。 她是艳红的荧惑之星,是他十八年的梦境主宰。 雷霆雨露,不如此时心跳擂鼓。 闻人瑟绝感受到了真实的滋味,他快乐地笑,美艳靡丽,简直颠倒众生。 “烛九,弦音阁的画像,很好看。” “你画我,是喜欢我么?” 烛九:“?” 她还没品出这是整哪出,沧孑直接垂死病中惊坐起,怒瞪闻人瑟绝这个狐狸精,转身投入烛九怀抱。 “九九~他好吵。” 烛九拍了拍他的头,温柔勾唇,“乖哦。” 楚弋冷漠地看着,简直破大防。 从前的他不懂沧孑凭什么拥有刘铁柱,现在的他不懂老年版沧孑凭什么拥有烛九。 风止意那个自恋狂,说什么烛九心里有他,笑死。 他再说一句试试呢。 楚弋觉得方才那一箭指定是有点法术攻击,不然他的心怎么像被撕碎一样难受! 楚弋握紧拳,眼神复杂,冷酷说:“骗子!” 然后也走到哭哭啼啼的乐淘淘跟前,背影孤冷,盘膝而坐。 闻人瑟绝漫步跟上。 黑霸天想了想,竟也抖着腿留下了,害怕地偎着乐淘淘坐着。 与此同时,青渠和夜今白也做出了决定。 他们看了眼烛九,那眼中的情绪,极致的怨恨。 然后携手相视,化为凤鸾和灵蛇的身形,一金一紫,交缠闪烁,义无反顾地投入不远处的滚滚风暴中。 殉情而死,绝不独活。 烛九怔住,观此种种,低眉笑叹,再不停留。 第222章 但见泪痕失 沧澜境内一波三折,每个突变都堪称离奇,抓破头也想不到。 沧澜境外目睹一切的低等妖,心情跌宕起伏,从兔死狐悲、悲愤不平,到大喜过望,他们感受到了什么叫两极反转,披上龙袍当皇帝。 天门前的众上等妖和人,内心从惊讶到震惊到最后被创死。 烛九出现之前,一皇三王也就彼此攻讦嘲讽,彼此吃瓜内涵,总体来说还在可接受范围内。 直到一直在镜像中消失的刘铁柱,不,应该说是烛九忽然出现。 一系列操作简直让他们双目圆睁直接失声。 射死了楚弋?不,其实是蜃楼。 同归于尽?不,其实是两极反转。 手下留情留谁狗命?不,全都得死。 她们:“!!!!” 原本看见自己后辈将死,他们怒不可遏,直到又看见楚弋和闻人瑟绝竟然也被烛九抛弃。 很痛心,但忽然就生出一种疯癫的公平感。 她连楚弋两人都敢杀,杀几个妖子算什么,杀了所有上等妖又算的了什么。 这是正常的,正常的哈哈哈哈哈。 踏!爷!爷!的! 这个罪不可赦的通缉犯!等她出来,碎尸万段!五马分尸!凌迟处死! 还我族小辈命来! 一群人已经气疯了,妖皇殿天门前各种妖气乱窜,恨不得自己进去把烛九活剐了。 骂声一片。 一皇三王都很崩溃。 还少皇呢,这把没有一个赢家,没有就算了,最天才的小辈竟然都死了!死了啊! 妖皇和灵蛇族长眼看着青渠和夜今白双双殉情,那背影毫不留恋、抛却一切。 她们:“???” 直到两人被风暴彻底吞没的前一刻,她们还阴暗地想着谁会先捅对方一刀,夺得唯一的生机。 但她们都被打脸了。 那一瞬间,她们脑中空白了一下,继而想到了什么呢。 妖皇眼前似乎闪回了十年前,第一次见青渠的场景。 二十年寻青凰无果,妖皇不得不考虑凤鸾族的未来,考虑时日渐进的妖行,培养一个新的继承人迫在眉睫。 但妖皇并不开心,青凰在她心中占据着无可替代的地位,任何人站在青凰的位置,都让她厌烦。 面对族人领来的十个幼童,青凰内心只有无尽的悲痛和荒芜。 谁都一样,谁都不能相提并论。 那个小男孩看着她的眼神很像青凰,清亮敬爱,亦像青凰一般爱笑。 那就他吧。 青渠处处不如她的青凰,她对他没有任何的耐心。 十年倏忽眨眼,当年可爱天真的小男孩,竟是这么死的。 妖皇微怔,一句呢喃消散在冰凉的空气中,“青渠……” 妖皇终于有一次,在提起这个名字时,没有想起任何人。 就像青渠赴死时,第一次没有考虑妖皇。 …… 没有人把夜今白当成夜露白,但每个族人都在用她缅怀。 夜今白就像一块行走的墓碑,那张三份相似的脸,是最刻骨的墓志铭。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夜今白死了,杂草丛生的荒坟前,一块缺角的墓碑倒塌了。 仅此而已。 灵蛇族长盯着画面中的徐俊小,眼中黑潮暗涌,相比起痛心夜今白的死,她更忧虑另一件事。 鲛人族长和黑虎族长则是一个悲怒交加,痛哭流涕的状态,这是他们最喜爱的孩子啊! 这场覆盖广泛的哭丧中,除了转忧为喜,成为最大赢家的妖植等低等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新坟。 护法长老瞳孔巨震,一脸懵逼茫然。 他辛辛苦苦一路看护的小太子,要死了? 他下意识掏出速效救心丹往嘴里塞了三瓶。 但这次没有治好作痛的心,反而吃出了副作用,护法长老一抹脸,发颤的手摸到一把老泪。 温热的触感是如此真实,小太子被风暴吞没的背影也是如此真切。 护法长老张了张嘴,一声哽咽哑在喉间,他眉心蹙紧,看向身旁神色冰冷,握着刀杀机凛冽的墨怀樽,“首席,楚弋公子……真的死了?” 墨怀樽沉静的眼眸波动,还未答话,两道流光自天边瞬息而至,伴随而来的是两声痛呼。 “瑟绝!” “淘淘!” 第一个衣襟袖口星云纹样的中年男人,显然就是占星圣主。 另一个衣着气质恍若凡夫俗子的中年女人,看不出来历。 一看修为,哦豁,大乘期。 也是站在实力顶尖的人物。 隐修?还是遮掩了样貌? 但现在大家都忙着哭自家的坟,对方也在哭,哪有心思问询,都盯着正在变幻的镜像。 此刻的烛九同沧孑,以及三百妖植,站在沧澜境内的“妖皇殿”前,下方风暴潮已经将所有人吞没,即使楚弋等人拼力抵抗,亦被席卷,消失无踪。 沧澜境空空荡荡,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 沧孑看到这里时,已经奄奄一息。 他是寿命耗尽,大限已至。 妖植们接连走到他跟前告别,但并不悲伤。 “你先走一步,我们随后就到。”他们知道,在这里靠着烛九获胜,不代表出去不会死。 甚至烛九也不能幸免。 他们说完后,将最后的时间留给两人。 暴风雨后是月色,弯月皎洁,夜空静谧,幻海平静。 沧孑靠坐在烛九怀里,气若游丝,视线有些模糊。 他叹一声道:“可惜不是满月。” 可惜我只能走到这里。 他还是好贪恋她,不想死。 沧孑看不到烛九的双眼,也不懂她的悲伤并非为死亡。 烛九心中苦笑,你若是知道此刻已是最好的一轮月,恐怕就不会遗憾不够圆满。 沧孑又昏沉地问:“你会死么?” 他觉得烛九会被抓住,但又不太确定她是否还有什么后手。 “不会。”烛九说。 沧孑无力地笑了笑,气息很低沉。 果然啊。 烛九扯唇道:“什么表情,你很希望我死?” “想。” “想跟你上穷碧落下黄泉,想拥有你的时时刻刻,想让你跟我一起死。” “……可是,想到你会死,我真替这个世界惋惜。” “你不能死的,九九。” “你要好好活着,你有好长好长的未来。” “你还有很多风景。”只是风景中没有我。 沧孑完全不信烛九这样的人会是屠城邪修,她那么好,那么温柔。 不可能的。 沧孑说一句话顿一会儿,并不断断续续,每一句都很完整,就像在积攒力气,让下一句话的表达不露丑态。 就像他这个人。 烛九眼眶微湿,咽下酸涩,道:“倘若我一直在骗你呢?” 沧孑沉默了好一会,风声寂寂,他才意识游离地说:“那就一直骗下去,但愿长醉,不复醒。” 烛九猩红的眼眶落下一滴泪,压抑着声线道:“我喜欢风梧花,再赠我一支吧。” 最后一支了。 最后这个词,总是出现在最平淡的日子里。 它从不如约。 一如此刻,油尽灯枯的人,只开了半支便气绝。 烛九抬头望苍茫的夜空,神魂中星君虚弱沉睡,她听不见任何,只觉此路好长,此程浩荡。 第223章 不知心恨谁 沧孑死后,子时已至。 沧澜境外的人彻底绝望。 正在这时,数不清的镜像忽然只剩一个画面。 他们隔着万千镜像,首次地,与这个大逆不道的邪修烛九对视。 娇柔的脸,纤瘦的身段,风雅的风姿,断看不出那邪佞至极的灵魂,唯有其幽宁深邃的眼神,不凶戾,却于无声中使人惊悸。 惊悸如被谁扼住咽喉,无法呼吸。 堪称诡异的一幕。 众妖缓过神,也不管烛九听不见,隔着镜像对着她痛骂,只恨没有收集臭鸡蛋的好习惯。 烛九侧了侧头,仿佛在侧耳细听,她道:“嗯?在骂我?” 众妖骂声又一顿,有人疑惑,“她真听不见?” “听不见,我猜的。”烛九在镜像中冷淡道。 众妖:“……” 她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念头起的时候,烛九又说话了。 “骂大声点,很快就没机会了。” 众妖:“???” 正疑惑,便看见烛九再次举弓,拉满箭弦。 众妖愣住,她要射谁?人都死光了哪还有目标? 不,还有他们。 箭尖对准了他们。 每一个镜像,每一支锐利的箭,组合在一起,万箭齐发! 只有真正面临烛九的箭,才能体会到几个妖子和楚弋的感受。 明明隔着两个世界,那种犹如实质的凛冽杀机还是让他们惊的使出防御手段。 箭光只在发出和射入的那一刻绚烂,因为只在这时出现了轨迹。 他们看见箭消失了,镜像空了,然后蓦地冷光大盛,镜像从中心开始,寸寸碎裂,像开出的朵朵雪花,打破了两界壁垒。 镜像全部化为齑粉。 关于沧澜境的画面消失,所有人都看不见了。 众妖目眦欲裂,怎么可能?这可是沧澜境的镜像啊,那到底是什么箭!!! 惊惧时,两句惊雷般的话响起,声音是真实的,因为烛九真正地出现了。 “此一箭为恭贺。” “恭贺你们迎来大荒未来新皇,沧孑。” 烛九悬在半空中,悬在忽然燃起的沧澜境与风梧木接壤处,升腾的烈焰大火中。 那火艳丽灼热至极,连想动手抓捕烛九的妖皇等人都经受不住,只能远离。 猩红的火舌舔舐着烛九,后者一手揽着死去的沧孑,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众妖隐约看见沧澜境扔出了几个人,然后化为一轮灿色光轮,不可逼视的光轮悬在烛九身后,在大火中护佑她。 威严至极。 烛九随手丢下沧孑,后者却并没坠落,他奇异地停在空中,眉心忽然亮起赤金色的纹路。 在所有人迷惑的视线中,他化为风梧本体,赤金色的璀璨叶片抽长,树体变形,然后自行燃起了火焰。 火出现的时候,妖皇面色巨变。 那是……凤鸾火。 众妖也看出了端倪。 他们活得久,知道的多,已经知道这一幕意味着什么。 沧孑觉醒了半妖血脉。 “!!!” 怎么可能?半妖血脉已经消失了四万年…… 在他们的震惊中,一声清越鸾鸣响彻此方天地,蜕变完毕的沧孑缓缓苏醒。 这一定是最好看的凤鸾鸟。 修长矫健,流光溢彩,赤金翮羽优美十分。 沧孑处于一种既舒适又不适的矛盾中,他凭借本能在空中滑翔,还没完全回过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死,为什么会飞,就看见了—— 烛九面无表情,一指点出,光轮中出现一簇大火,燃烧沧无语本体。 又一指点出,风梧全族陷入烈焰。 接着是一皇三王,以及他们的族地。 他们使尽浑身解数,亦不能阻挡源自沧澜境祭炼出的异火。 震荡整个大荒的凄厉惨叫中,烛九抬掌,摄入他们死后残留的木心、妖珠等等。 没有人从这场屠杀中回过神。 所有人都呆住了。 烛九脸色发白,但在光轮的映照下无人得见。 她垂下漆黑的眼睫,最后吐出一句话。 “妖行结束,风梧族的木心,还有一皇三王的遗物,就作为我的奖励吧,再见。” 光轮颤动,似是留恋,但最终金芒大盛,将她送离。 人走楼空,光轮再次化为沧澜小球。 安静地,悬在空中。 像陷入沉睡。 空气死寂一片。 直到一声泣血厉嚎响起—— “烛九!!!” 怨恨、不解、痛苦…… 是沧孑。 第224章 改变世界 某处荒郊僻地。 一道青色身影出现。 烛九踉跄地扶着树干喘息,肤色惨白如死尸。 不是她虚弱,是这具身体虚弱。 魂质乍一回归,七慧有三,神魂完善了小半,月上霜的躯体根本承受不住。 星君受到滋养,已经清醒。 他急道:“不是才抽了沧无语的木心么,一千多年呢,拿来稳固一下。” 他说的时候,烛九已经这么干了。 清新的力量渗入躯体肌里,一点点增强,相当于完美无痛的炼体,就是相当奢侈。 哪有人用千年木心炼体的。 烛九身体好受些,张开手掌,一枚气息荒诞的黑色小令赫然出现。 上面写着一个字:林。 烛九勾唇冷笑,“容器是联名批发的?还一个系列呢。” 风止意的容器也是一个相同的小令,只不过写的是个“女”字。 两人没搞懂这字什么意思,烛九没再深究,收了起来。 她盘膝坐在土地上,靠着树,愣神。 星君知她心情不好,叹了一声,没说话,让她自己静一静。 事情还要从烛九在沧澜境中,第十日拆解出密纹说起—— 烛九在星君的帮助下解读出了第二个节点,事情总是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幻海的密纹构建被更改过。 发现这一点的刹那,烛九被一股忽然出现的力量拉进了某处完全漆黑的空间。 同悟性考核所处的场景一模一样,灵识探不出去。 但能看见前面的场景。 一束光,一个蒲团,一个女人。 女人闭着眼恍若尸体,眉心一道色彩淡近于无的火焰钿纹。 烛九一眼便认出,“凤鸾族……” “你是青凰?” 声音回荡在没有边际的黑暗中,无人回应,整个世界仿佛只剩烛九一个人。 星君惊讶的不行,“不是吧,幕后黑手是她?” 烛九顿了下道:“我更觉得,她是受害者。” 静默了片刻,烛九绕着青凰转了两圈,忽然道:“把我叫来,又不说话?” “沧无语。” 星君:“!” 空气静了静,一道畅然笑声从空中响起,不是青凰。 “是我,你怎么知道?” “很多因素。” “说来听听。” 烛九盘膝坐在青凰面前,娓娓道来。 “第一次到风梧林那晚探查过你,没什么问题,只有一处,你的根茎太过深广,我竟探不到边际,就像有什么阻碍了我。” “按照我的认知,风梧族不是难抵化神,是难抵元婴,你却打破了这个常规,这其中的难度,与一朝悟道平地飞升相差无二。” “你是个在修真一道走了很远的天纵奇才,这样的人,日常醉酒摆烂?我不信。” “沧澜境出了故障,若非妖皇殿,就是与这里有过两次接触的你了。” 沧无语啧了两声,“原来你早就偷看过我!” 烛九不想浪费时间,直接问:“你想干什么?” 气氛忽然冷凝下来,两人之间看似平和的氛围也终于变得剑拔弩张。 沧无语低笑,笑声有几分癫狂,“你不是猜到了吗?烛九。” 烛九幽深的视线顿在青凰眉心的金色火焰上。 她脑中闪过沧孑那一树赤金色的漂亮叶子,他是整个风梧族,唯一一颗掺杂金色的风梧木。 烛九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沧孑,是你、与青凰的后代。” “嗯。”沧无语应的很冷,很干脆,像是死刑犯不屑于遮掩任何罪恶, 烛九通体发寒,她一字一句问:“延续八百年的天才失踪案,也是你的手笔,你的目的就是创造半妖。” “嗯。” 这一声出现时,周围忽然亮起很多光束,密密麻麻。 烛九和星君齐齐惊悸地睁大双眼。 因为每一束光下都有一个蒲团,一个盘膝而坐的人。 不分男女,不分人妖,不分种族。 粗略看人头数,足足八万余。 除了青凰,全是死尸,他们端坐在光束下微垂着头。 这一幕的诡异和冲击力,堪称惊悚。 换任何一个人来都得尖叫。 烛九冷了脸,心中杀意四起。 等等,不分男女…… “你有同谋?” “嗯。” 烛九皱起了眉,她脑中飞速转动,定格在一处,她瞧着膝盖的手指蓦然发颤,攥紧,青筋毕现。 “怎么了,不敢说出猜到的答案了?”沧无语轻笑,邪佞道:“那我帮你说好了,整个风梧族,都是同谋!都是罪孽!” “我抓来这些天才,提取他们体内的孕育物质与风梧木结合,一切都只是为了创造一个半妖!创造一个神话!创造一个逆反上等妖的机会!” 沧无语说的很癫狂快活,他狂欢于分享这份喜悦。 激动过后,他声音渐渐平息,充满怨恨。 “我受够了被那些上等妖压迫的日子了,我受够了卑躬屈膝,我分明那么有修炼天分,却局限于本体的资质。” “所有妖植都是上天的弃儿,风梧族尤是。” “上天根本就不公平,既然如此,那我就亲手创造这份公正,我要让风梧木爬上权利的顶峰!” “我要改变大荒,改变世界!” 烛九闭上了眼,掩盖眸底的怒意和沉痛。 事实上,沧无语的这份执着并不会成功,九幽这个小世界在度过最初的不成熟,逐渐完善之后,生灵间的隔离根本不允许孕育出半妖。 他之所以能创造出沧孑,是因为她放在沧孑神魂内的魂质具有协同共存的作用。 很明显,“命运”正是利用这一点,将那枚小令送到沧无语面前,又在合适的时机,把沧孑的神魂送到风梧族。 不是沧无语成功了,他只是走了既定的剧本。 妖植之所以永无出路,并非因为上天残忍的苛待,剥夺他们的修炼天赋。 如果九幽界没有被“命运”化为神狱,她当年将会顺利从世界意识进化成天道,妖植生来根植自然,纯净无暇,无垢无尘,悟道比兽妖轻易许多。 她们自有令人艳羡的优势。 也就是说,天道若在,妖植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个局面,也不会与兽妖有如此大的差距。 进而……出现这么多惨剧。 烛九心中对于“命运”的痛恨达到顶峰。 沧无语全然不知一切,他欣赏完她的脸色,笑道:“竟然没有惊到你,好可惜。” “说起来,你又是何方神圣呢?邪修烛九?我可不信这样的身份配得上能拆解沧澜境密纹的人,这个大陆顶尖上的人都做不到这一点。” 烛九仰起头,看向黑色的上空,幽冷道:“你不是也可以?” “还是说,你利用了别的东西,比如一枚黑色小令。” 周围气息瞬间冷凝至极。 烛九丝毫不在意,继续道:“它配合你庞大的根系劫掠藏匿天才,帮你入侵沧澜境,是么。” “你到底是谁?”沧无语苍老的声音满是忌惮。 “你不需要知道。”烛九冷漠道。 沧无语缄默,后吐出一口气道:“算了,总归是这世界上更深的秘密,老了,没那么多精力刨根问底了。” 第225章 有错与没错 烛九稍微一想,推敲出沧无语的计划。 沧孑的半妖体质被木心压制,只有死亡才能让他觉醒另一半血脉。 但凤鸾族高傲、排异,妖皇殿权力体系不会允许天赋惊人的半妖威胁他们的利益格局,沧孑一旦暴露,只会被疯狂追杀。 所以沧无语计划在沧澜境让沧孑半妖体质显露,暴露在所有人面前,暴露在绝崖面前。 因为大荒内部倾轧严重,天才易夭折,每一任少皇在成长起来之前,都会得到绝崖庇护。 沧无语要在幻海蜃楼杀死所有妖,这时,虽死但觉醒血脉之力而复活的沧孑就会是毋庸置疑的少皇。 他实施八百年的计划,至此将大功告成。 具体细节已经有了端倪。 沧无语在幻海提前放出领头食人鲨,引导它追猎沧孑。 如果没有烛九给沧孑的红绸,后者本应死在胃酸侵蚀中,红绸让沧孑活了下来,经历了遇夜今白、黑霸天,耗尽寿命捞出幻影花的事。 阴差阳错下也达成了沧无语的目的。 也就是说,沧孑即将觉醒半妖血脉。 烛九说出这些的时候,沧无语全都承认,没有丝毫遮遮掩掩,甚至兴奋有人能窥探到这个即将掩埋在历史中的真相。 也意味着根本不怕烛九知道,也不怕烛九说出去似的。 “是想杀我灭口?”烛九打量着青凰苍白僵冷的容颜,不咸不淡道。 沧无语声音轻佻,透着胜券在握的意味。 “整个幻海蜃楼都在我的掌控中,连沧澜界灵降临此地都被我控制住,我的一思一念,就是波涛云涌,你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与我抗衡?凭你是烛九?” “还是凭你能拆解两个密纹节点?杯水车薪而已。” 烛九笑了笑,没回答这个问题,她问鬼机灵在何处。 沧无语已经有恃无恐,他将鬼机灵的灵体丢出来,那是一个睡的吹鼻涕泡的浮空小女孩。 背后一对蓝色的纤薄小翅膀合拢着身体,她紧紧地抱着,像抱着最珍贵的东西。 有着跟鬼畜声音完全不相干的可爱软萌。 烛九摸着她的脑袋,目光柔和。 她问沧无语:“你只掌控了幻海蜃楼吧,是怎么说服宝宝将第一关和第二关设置成你想要的样子?” “她太孤独了,上一次见面时,我告诉她我可以帮她找寻沧澜主人的下落,条件是合作,你猜她怎么说?” 烛九微凉的指尖擦过鬼机灵软软的脸颊,噙笑道:“她说:妖皇都不知道,你这社会底层小老头怎么会知道,你们这些诡计多端的妖整天想骗我。” “可惜我上过反诈预防,才不会上当!” 沧无语惊了,“你……你怎么知道!?” “猜的。” “那你又是如何说服她的?” 沧无语觉得心惊肉跳的,看着烛九和鬼机灵,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他深沉道:“我没有说服她,是她自己愿意帮我的。” “她说她的主人若是在,一定不愿意看见大荒是这样的大荒,她是主人最好的宝宝,要为主人分忧,所以她答应帮我。” “她不知道我私下做的事,只知道我要带着妖植反抗上等妖的统治。” “她答应帮我调整关卡设置,但没有给我权限,幻海蜃楼是我借用黑色小令的力量在鬼机灵进入时夺来的。” 烛九听完,一口气卡在胸口,久久未语。 她垂眼,试图触碰鬼机灵的翅膀,后者在昏迷中倏然皱起了眉。 沧无语道:“那是她主人给她制作的精灵翅膀,谁都不给碰……” 他说到这里声音忽然消失。 因为她看见烛九轻柔地用指尖点了两下鬼机灵的眉心,后者纠成一团的脸颊霎时松泛,嘴角翘起,紧紧抱住的翅膀也松开。 她下意识揪住烛九手指,飘进了她怀中,软软地蹭着,口中嘀咕着呓语。 如果这时沧无语还看不出烛九就是沧澜主人的话,那他这个坏人就可以辞职不干了。 他震惊失色,立刻调动这片空间的空间之力,意图将烛九绞杀,但已经晚了。 烛九摸了摸鬼机灵深藏的翅膀根部,就像点击了什么重启机关,鬼机灵颤抖着睫毛,张开了眼。 乌溜的双眼圆润,却无神,此刻的鬼机灵只是个因为烛九的启动恢复运行的灵,意识仍然在沉睡。 她苏醒,烛九快速下了几道指令,鬼机灵毫无生机的眼瞳亮起耀眼的光芒,这片空间,以及整个幻海蜃楼,瞬间脱离沧无语的掌控。 沧无语感受到自己一点一点被剥离,他惊惧至极:“不!!!” 他的计划已经到最后一步,怎么能功亏一篑!? “难道你没看见兽妖对妖植残忍的屠杀吗?” “你既然是沧澜境之主,就应该明白我们妖植的苦衷,我们为自己争取一个更好的未来,有什么错?” “我们仅仅想要更好地活着!” 沧无语话语凌乱失调,急迫愤怒。 烛九没有丝毫停顿,神色冷峻,垂下的黑羽眼睫上驻留一抹冷离的光,令她似人似神,冷酷与悲悯不分伯仲。 “那么你觉得,此事过后,风梧族该如何?” 沧无语倏然顿住口。 烛九在一片寂静中道:“跟着沧孑走上权利之巅,像现在的凤鸾族一样,是吧?” 沧无语声音嘶哑:“强者为尊,弱肉强食,登高者抢占一切生杀予夺,不就是大荒的规则,不就是修真界的规则?” “妖皇殿的上位者既然都可以踩着累累骸骨,我又有何不可?区区八万而已,死亡的妖植却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个八万!” “我有什么错?” “我没错。” 烛九听罢,眉宇压了压,她站起身,目光深深扫过那八万死尸。 也不争辩,只双手负背,踱了几步平淡道:“你与现今的妖皇殿别无二致。” “既然都觉得没错,那我便找个认为有错的人来当这个皇,结束这个‘没错’的循环,开启一个‘有错’的未来。” “我要让滥杀无辜有错,让勾结邪修有错,让横征暴行有错。” 这是她烛九幽的世界。 “我要秩序,要贪婪者斟酌衡量,要上位者不得不怜悯,要高堂者必须低头看凡尘。” “沧无语,我没兴趣细究你究竟是为族群大义还是一己私欲,从现在开始,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226章 以死谢罪 每一次的不幸之后,都只会坚定烛九拨乱反正,打破‘命运’桎梏,改变这个世界的决心。 沧无语无法反抗烛九。 他久久未语,在烛九说出这些话之后,他八百年的枉顾和暗行,忽然就变成了一道丑陋不堪的划痕。 刻在大荒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成为众多之一,他并不特殊,他的意志也不特殊。 大荒内的每只妖都想要攀上至尊之位,大荒外的每个人都盯着最终的皇。 权势之争永无止尽。 可是只有烛九,想要在这条争夺之路上增添规则。 没有光伟正,创造光伟正,没有准则,创造准则。 沧无语忽然就发现,这竟然是他苦求八百年,得来的最好答案。 只不过来的好迟。 迟到他双手沾满血腥,迟到整个风梧同流合污,迟到不得不以死谢罪。 …… 交谈最后,烛九计划了此事的最终走向以及细节。 老样子,沧无语的罪恶伪因果必须要收集,也就是说,天才失踪案的幕后真凶,要么让它继续隐藏,要么她背负。 烛九选择先隐藏,这案子时间跨度有点大,得等她占用别人身体的事情爆出来以后再“无意间”暴露。 有了鬼机灵的帮助,幻海上的事情没有逃过她的监控。 烛九在想一个问题,她今日用月上霜的真容出现之后,再搞点动静震惊修真界,月上霜的亲人或者仇人应该会找她了吧。 …… 说到谁死谁活时,烛九看向了全场唯一活人青凰,“八万人,为何只有她活着?” 说活着不太恰当,应该说只有一抹灵韵尚存,与死无异。 但毕竟存在着。 沧无语语气淡漠,“她是沧孑生母,留她一口气而已。” 烛九:“是么,我还以为你老牛吃嫩草动情了呢。” 沧无语沉默了,他沉默了。 随口一说的烛九:“???” 不是吧不是吧,你个老头子真敢想啊? 烛九不能想象这种奇异的事情是怎么来的。 她问了,沧无语被逼无奈回答了。 他把人劫来之后,发现对方即使一个人被囚禁在暗无天日里,时常被抽调精血等,依然坚韧至极,不放弃修炼和求生。 沧无语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囚徒,且对方对于修炼的领悟也令他侧目。 沧无语开始与她交谈。 本以为是浅尝辄止的几句话,一晃眼却过去了十五年。 十五年,囚徒与劫匪谈了十五年的修炼之道。 一个不放人,一个不放弃。 青凰再一次提出相见。 沧无语为了掩盖身份,谈话时从未使用自己的声音。 那一日,从未在意过外貌的沧无语临花照水,他踌躇着,用另一张脸进入了青凰的梦境,与她第一次相见。 又是十年。 梦境是虚实不清的欢快,现实是囚徒与劫匪的惺惺相惜? 不,青凰在沧无语忍不住易容出现时,刺杀了他。 青凰的眼中有情谊,但被刻骨的仇恨遮盖的严严实实。 比起畸形的爱,她要自由。 凤鸾鸟高傲,绝不低头。 两人虚假的温馨被撕的粉碎。 也是,高洁坚韧的囚徒和卑劣至极的劫匪,怎会有爱? …… 烛九听完这个故事后,对青凰生出了赞叹,她嫌弃地看了眼上空。 “劫匪还想谈爱?还是照骗,你怎么敢,多读点法典吧。” 玛德,没人比青凰更惨,人被囚,还要被罪魁祸首骗心,没天理。 “所以你因爱生恨,也没有放过她?” 沧无语沉默了,他又沉默了。 烛九:“???” “你放了她?” 沧无语哼笑一声,有点阴冷,有点毒,他说:“放了,但她又不想活了。” 烛九疑惑。 沧无语漫不经心道:“因为她发现自己爱上的是她儿子的皮囊和品质。” 烛九直接愣住了,她打了个寒颤。 “你,是模仿沧孑的样子……” 寂静。 烛九吐出一口气,“你该死。” “当然,我该死,我要拉着光明的礼物,与我共沉沦,上穷碧落下黄泉。” 烛九抚上青凰的眉心,探入神识,企图唤醒她的生机。 她的意识中只有一片暗海,最后的灵光飘荡在暗海上,随波逐流。 烛九触摸灵光,浓郁的死志、怨恨、爱恋、扭曲……扑向烛九,她看见了一抹记忆。 青凰在日复一日的囚禁中,很难不对唯一与自己对话的人产生畸形的情感,那个人天才,温雅,性情温柔,像囚禁生涯的一束光。 她在不断的警醒与沉沦中挣扎。 获得自由的那天,她欣喜若狂,但看见了沧孑,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亲缘。 真相呼之欲出,那一刻,她终于崩溃了。 她和沧孑只能活一个。 青凰举剑刺向沧孑,但没有刺的下去。 如果犹豫一下,就不会再有最开始的信念。 青凰败给了自己刹那的心软,究竟是哪种爱? 她不知道,也不愿知道。 烛九退出青凰意识海的时候,后者燃尽了最后的温度,陨落。 她坚守至今,仅仅只是为了将这一缕心念和真相传达出去,烛九来了,她走了。 凤鸾火自焚而死,灰烬不剩。 …… 出去之前,烛九问沧无语,“有遗言吗?” “有……” “那就有着吧,反正我也不会帮你转达,老东西,你不配。” 沧无语:“……” 世界以痛吻我,我直接痛死。 烛九又问:“有什么遗憾吗?” “遗憾自己还没过上一天呼风唤雨的好日子就要命丧黄泉,还是灭族,心痛。” 他干了八百年坏事,已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着。 之所以听烛九的,一方面是他控制不住她,另一方面就是……沧孑最终如他所愿,走上了那个位置,即便风梧族陨灭又如何呢。 烛九说的对,私心和大义早就掺杂在一起,分不清了。 烛九摇了摇头道:“你不是说墨怀樽来了么,你觉得他为什么来?” “难道不是为了你这个通缉犯?” “也可以是为了你。” 沧无语呆住,“你的意思是,他查出了天才失踪案的眉目?” “眉目不至于,不过若是按照你的计划,沧孑半妖体质暴露的那一刻,墨怀樽如果真像传闻那般敏锐,立刻就会怀疑你这个活了千年的老头子。” 烛九说到这冷笑:“我的意思是,你一天好日子也不配过。” “等死吧。” …… 以上就是烛九在幻海蜃楼的静默空间中与沧无语的对话,接着就是她到幻海教训妖子等人之事。 弓箭是鬼机灵的手笔,光轮和火焰也是。 可是,直到烛九离开,鬼机灵都没有恢复意识,她做了一场与主人再遇的美梦。 烛九在荒林中与星君激烈痛骂,主要集中在沧无语真不是个东西。 老头子一个个都坏的很。 激动之后,烛九心情低落下来,她经历这一切,同样痛苦。 沧孑最后的呼喊,像在撕碎她的心。 烛九深度emo中,星君赶忙提醒:“你赶紧找个地方突破吧,压制不住了!” 烛九一跃而起。 说得对,要躺板板了! 第227章 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后来烛九从百合口中得知了这桩被命名为“沧澜惨案”事件的后续。 沧孑一朝越阶突破至化神,强的一批,本来要被上等妖夺走暗害,绝崖把人带走了。 沧孑走之前把准备逃走的徐俊小的红绸抢了回来。 徐俊小乖乖交了,不敢惹人注意,却被墨怀樽抓了起来。 墨怀樽拿出徐俊小曾经对外声称深陷秘境的二十年,实则在黔南混的证据。 连对方幕后之人是谁都查的清清楚楚。 徐俊小万万没想到自己才逃出生天就又入虎穴,毙命之前忽然想起烛九的话:他是让你来送死的。 徐俊小万念俱灰。 灵蛇族主脉因为与邪修勾结,被处决。 除此之外。 三百妖植,楚弋、闻人瑟绝、乐淘淘完好无事。 黑霸天修为尽废,化为凡虎,寿命只有二十年,被焦头烂额的家族放弃,据说已经缠着乐淘淘私奔。 其他人则全死。 大荒年轻一辈天才损失惨重,一皇三王又被杀,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内部也是瞅准机会各种动乱,争权夺利,以为自己能借此上位。 可惜绝崖直接派墨怀樽暂且监管妖皇殿。 众有头有脸的妖不服,你凭啥管咱,你是人我是妖懂不? 你插手别人政权懂不? 绝崖表示:哦,那你一哭二闹三上吊吧。 他们屈辱捏拳,感觉被蹲在头上拉屎了。 可是打不过,还说不过,不仅如此,还被一笔一笔账挨个肃清,不说早有准备他们都不信的。 玛德,不干了,勾结别的大势力搞你,绝崖就能这么不讲理? 看我联合大家疯狂抹黑针对你! 可惜没人理他们。 几个大势力眼巴巴看着妖皇殿的泼天利益不敢动弹,谁不想去啊,谁不想啊,这不刚被绝崖忽然翻旧账了么。 好吧,最关键的一点是,绝崖太强了,一只手就摁的他们动弹不得。 护法长老殷勤地给颓废躺了好几天的小太子端茶,瞄了眼另一边桌案前沉着冷静处理公务的墨怀樽,心想着首席在就是有安全感。 经过这几天墨怀樽的大刀阔斧雷厉风行,护法长老发现他或许早就准备在妖行后料理妖皇殿了。 难怪会在护法长老还没说到烛九的时候,先一步到天门。 墨怀樽感受到视线,一抬眸,对上了护法长老热烈的视线。 那眼神,像极了看见人类之星,世界希望,充满着慈爱和对别人家孩子的羡慕。 他:“?” 护法长老瞥见了小太子杀人般的不满目光,他清咳了一声,收敛神色道:“首席,您此次就是为了烛九和妖皇殿之事而来?” “不止。” 嗯?? 墨怀樽幽深的目光顿在窗外云卷云舒。 他其实是发现了天才失踪案的始作俑者很可能在大荒。 …… 百合说到谁死谁活的时候,试探着问同样都是落入风暴中,为何有人死有人活? 其实是想问烛九到底为什么可以操控沧澜境,那弓箭、那光轮、那火焰! 能就算了,竟然还不赶紧占为己有! 烛九心想她创造沧澜境不就是为了给人试炼,自己拿着有什么意思。 她表示: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百合被蔑视,气的不行,说:笑死,你不也才十八?我今天已经十三了懂不懂?谁小孩!我才不是小孩巴拉巴拉…… 烛九轻笑打断她:生辰快乐,小孩。 百合:…… 她背靠墙角,脸颊红了红。 好吧,她承认,她就是想听烛九对她说这句。 她贪图烛九的祝福,贪图她的温度。 虽然说烛九现在妥妥一杀人如麻的邪恶之徒。 但是百合纠结且自我催眠、辗转反侧一夜后,摆烂地想:问题不大,死的不是我,我没良心的,小孩子不懂事,谁能跟我一般见识? 于是她没忍住,还是联系了烛九。 烛九没有说任何隐秘。 挂断通讯的时候,她依依不舍地问:你要去哪?你还有三十万灵石在我这呢。 烛九沉吟道:不知道呢,下一次出现,或许又是在哪个通缉榜,你关注关注榜单不就知道了么。 百合心惊胆战,不是吧,你还没杀够? 那么问题来了,在烛九一路乱杀下,她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究竟为什么有此殊荣活了下来,还被指导了。 尤其那本《神仙十八式》,百合经过烛九上回“好好看好好学”的嘱托之后还真细品了,然后震惊地发现换个角度看,这竟然是另一本高端幻术秘籍! 简直离谱,烛九是真能藏! 对此,烛九表示:嘻嘻。不说,就是玩儿。 百合试探问:您还有什么叮嘱么? 烛九微笑:好好看,好好学。 百合喜不自禁:懂。 百合:可以说说对我这么好,还没杀我的原因么? 烛九:你有钱,我爱钱。 百合:…… 听你鬼扯,你这么牛批,还差那点? 她知道问不出了,紧张地换了个问题。 百合:那三十万灵石……你什么时候来找我拿呀~ 烛九:说话就说话,你夹什么?不会是想见我找的借口吧? 百合:…… 她战术性沉默了一下,然后回:还记得沧澜境那几箭么? 烛九百无聊赖:咋? 百合深沉说:烛九姐,请正面佘我。 烛九被镇住了,一时没出声。 百合冷笑:为什么不说话,跟沧孑那骚树不是很多话吗?没看出来啊姐,这么会调情,狗都拴上了,怎么,是我当狗没合你心意? 他是你的狗,那我算什么?你说啊? 烛九:??? 我超,这小孩忽然这么攻?变态吧。 她沉思后道:给我六十万看看实力。 百合:对不起,我错了。 烛九笑:记住,没钱不配当我的狗,你要努力赚钱,然后给我花,懂?那三十万先存你那,来年本金利息一起给我六十万。没事挂了,忙。 通讯符暗下。 百合:…… 你是人吗?你有把我当人吗? 我跟你谈感情,你跟我谈钱? 第228章 完事了,爽到了 画面外。 易迟日常过着喝茶、浇花、坐看风云的养生老年人日子。 画面停在了烛九拉弓对镜像的画面,纪期放了背景音乐。 唢呐一响,全员送葬。 纪期吊着狗尾巴草,对这些呆如木鸡的人王之蔑视,他高冷艳道:“完事了,爽到了吗?舒服了吗?” 埋葬六百年的幕后惨烈真相一朝揭穿,众人脑瓜子嗡嗡,一时不知今夕是何夕。 他们直勾勾看着画面上的烛九。 不敢说话,怕像沧澜境外面的那些人一样,被忽然从画面里跑出来的烛九一把火烧了…… 太恐怖了,那可是一皇三王,然而烛九抬手间,他们灰飞烟灭! 纪期表示理解,就像某小世界的人看见贞子从电视里爬出来一样惊悚一辈子。 众人惊恐过后,头脑开始转动 没冤枉邪帝,她确实杀妖还灭族了。 但那些人不该死吗? 按照现在大荒的律令法度来说,六百年前的上等妖放在大荒早就被抓起来铁窗泪了,一章都逍遥不下去。 曾经的上等妖心里有点愤愤不平,家里以前那么阔,都怪邪帝,让他们过上了现在这种遵纪守法的苦日子。 作为利益受损的一方,他们颇有怨言,揪住烛九大肆杀戮这一点拼命抨击。 对于这些阴沟里爬行的小喽啰,自有今时不同往日的妖植族出口教他们做妖。 天道复归,妖植现在属实是站起来了,强大的妖不知凡几。 他们现在对于烛九的感觉就是:妖植的信仰,大荒的神! 大家都听到了烛九同沧无语说的那段关于“有错”与“没错”的论断。 那格局,那胸襟,那意志,谁听了不是震撼到起一身鸡皮疙瘩! 尤其是妖植等在画面中苟延残喘的低等妖…… 那种滚滚红尘,终遇救世主的感觉究竟谁能懂!? 关键她还做到了! 不多说了,从今往后,烛九就是他们心中不灭的神话,妖皇冕上都得靠边站,谁敢说她是邪帝,他们第一个开骂! 呜呜呜,他们的神!被冕上杀了啊啊啊! 他们偷偷用不满的视线瞄向沧孑,继而一怔,内心复杂。 “沧澜惨案”中最大的受益者是妖植,兽妖损失惨重,但最荣耀却又最悲苦的是谁呢? 无疑是沧孑。 他怀念至今的,以为清白正直、绝境求生的同族,是天才失踪案的始作俑者。 他怨恨至今的,以为罪不容诛、绝情冷血的挚爱,是背负所有骂名的制裁者。 所爱非真,所恨非实。 黑色的苦厄花层层叠叠将沧孑淹没,心魂惨痛,浓重的负面情绪让周围的人都被感染到落泪。 当年一事后,沧孑再也开不出风梧花,或许是因为再无欢喜过,也或许是因为风梧木心已失,只有无穷无尽的苦厄花,是他内心孤寂冰冷的写照。 沧孑手指缓缓覆上面庞,扯掉了脸上的红绸,那是一双赤金色的眼睛。 这双眼睛他厌了六百年。 当年他清楚地知道不是妖植赢了,也不是妖植更强,而是烛九杀了最高统治者,而是体内另一半的凤鸾血脉为他带来无上殊荣,他并不开心。 因为这更证明了一件事,兽妖血脉的强悍和尊贵,以及,是灭族仇人助他登上尊位。 所以沧孑不喜凤鸾本体,不喜自己身上出现凤鸾族的特征,不喜妖皇冕上这个身份。 他以为自己的血脉是天然觉醒,可现实告诉他,他是踩在八万人的尸骨上孕育出的罪恶之花。 上等妖该死,风梧族罄竹难书,他的血脉同样邪恶。 这样的他,恨了烛九六百年。 他凭什么? “九九……你在哪?”沧孑盯着手中纤软的红绸,恍惚呢喃,“九九,对不起,你、你回来好么?” 他是如此的小心翼翼,面色惶恐,捏着这节红色像捏着最后的希望,哪有半分从前的从容气度。 他卑微,他祈求,他懊悔。 众人只光看这一眼,便觉心酸苦涩。 风止意眸色死寂、漆黑无光,道:“她死了,魂飞魄散,无轮回、无转世。” “是我们,亲自动的手。” 这一刀,剜在沧孑的心上,也是剜在自己心上。 不是为了怨怪沧孑,只是自嘲,自恨。 沧孑终于从自欺欺人的谵妄中被敲醒,万念俱灰,生不如死。 恨意让他如同行尸走肉地活着,支撑他空空荡荡的躯壳。 沧孑忽然发现活着真没意思。 自燃的大火燃起的时候,像极了青凰凄绝自焚的场景。 众人都看愣了,如果这世上有宿命一说,那一定就是现在。 凤鸾火,自尽之火,为情毙命。 不过人没事。 经过风止意在极北知道真相后险些自绝,墨怀樽处理这事已经很有经验,他第一时间就把人救下了。 但是沧孑已经陷入了深度自闭,抱着红绸双目无神,灵力逆流,一副走火入魔的前兆。 风止意看着他,宛若照镜子。 他清楚怎样才能让沧孑恢复求生欲。 风止意看着画面中的烛九,眼中溢出缠绵的情意,他说:“你不想知道更多烛九的事情么?在我们看不见的时候,她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伤心,为什么欢喜。” “我看着关于她的过去,就像以另一种方式陪伴着她度过,她在六百年前,我在六百年后。” 细心地、一点一滴地,捡起那些关于她的回忆碎片。 每捡起一片,就像一次久别重逢,雨后遇花。 他爱的人,就这样与他一次次相遇。 沧孑闻言,了无生气的神色终于动容,眼中缓缓亮起光芒,像一具木偶被注入灵魂,一滴水点了平静的池水。 他抬头望向画面中的烛九,深而又深,远而极远,难以描述的深情眷念。 情之极致,分毫不愿错失。 众人沉默,实在是被沧孑和风止意的情意震撼到了。 修真界薄情者如过江之鲫,即便道侣,也多是修行结伴,情谊淡如水,哪有这般生死与共的决绝? 一个剑仙,一个妖皇,都是何等人物啊。 怎么会像个凡夫俗子一样,说殉情便殉情,说当狗就当狗。 谁配他们这般对待? 然而看完了两段回忆后的众人表示:你们俩,能不能让咱演两章? 慕了呜呜呜。 如果是烛九的话,应该是谁配得上她的问题。 给你法宝,护你周全,给你报仇,一怒掀翻妖皇殿,一念改朝换代。 要实力有实力,要人格有人格,要情趣有情趣。 什么邪帝?那是梦中情神!! 一百昏! 玛德,腿软了。 这碗饭可算让你们俩个吃上了! 嫉妒。 恨不遇烛九,修真之途漫漫长夜。 …… 相比起沧孑,墨怀樽神色幽深,闻人瑟绝恨自己当年竟不主动上去勾引烛九,楚弋就不一样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再看一遍自己干的蠢事……还是很蠢。 他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笑话! 烛九这个无情的女人,他对她那么好! 她眼里竟然只有沧孑那贱树! 最后竟然连他一起揍,跟老年版沧孑一起给了他一箭! 破防了。 他难道连老年版沧孑也不如? 荒谬!是烛九眼瞎! 楚弋虽然很难受,但经历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他已经成熟了,不是当年那个时刻走在破防路上,会黑脸的狂狷酷拽少年。 他现在破防不形于色。 楚弋冷淡地斜睨身后疯狂憋笑的帝国从属。 “笑?” “不不不敢了。”他们菊花一紧。 “笑,没事。”楚弋冷冷勾唇。 “?” “反正是时候换一批臣子了。” “!!!”不要啊帝君,再也不笑你了! 另一边的痴离就是一个大写的爽,早看这些臭男人不顺眼了,跟她抢女人就算了,还把人杀了。 怎么样!遭报应了吧哈哈哈哈哈! 合欢谷众弟子:“……” 很难想象画面中毫无三观的百合,会是现在这个在谷内教育他们当个正直好修士的痴离谷主。 难评。 第229章 岁月的终点 激烈的内心活动之后,众人难免开始思考一些让人抓心挠肝的问题。 已知烛九虽杀了那么多人,实则并没做错。 她的所作所为顶多算一场政变,且这场政变放在现在来说,具有非常重大的历史意义。 那么问题来了。 首先,烛九为什么要替沧无语背锅? 其次,烛九为什么会是沧澜境之主? 最后,烛九从沧孑体内拿走的神秘之物,以及黑色小令究竟是什么? 现在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第二个问题。 沧澜境是远古之物啊! 也就是说,烛九的灵魂……来自远古? 众人:“!!!” 想过烛九这个女人来历非凡,但非凡到这个地步,他们还是大吃亿惊。 但仔细一想,忽然就合理起来了,要不烛九怎会这么强还这么全能? 原来是大佬啊! 视烛九和绝崖为一生之敌的惜灵衣,她深深皱眉了,眼中都是惊疑不定。 她立刻对沧孑道:“不如把沧澜境界灵请出来一问究竟?” 这次他们虽然是利用妖行的借口将易迟和纪期从绝崖请出来,实则对于本届妖行到底在何处举办还在犹豫中—— 实在是“沧澜惨事”给他们的心理阴影太深了,有点害怕沧澜境再出幺蛾子! 沧澜境是大荒至宝,从不离大荒和妖皇殿。 沧孑很快从妖皇殿取出沧澜境,祭出,熟悉的球状浮在空中,众人心惊肉跳,下意识退开,谨慎地布设结界。 沧孑没动,他试探着呼唤鬼机灵,这个举动他做过无数次次,只为质问鬼机灵当初为何要“助纣为虐”,但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本以为这次也要无功而返,却忽见沧澜境焕发出些微光亮。 一道熟悉的鬼畜女孩声音响起。 “哦吼,这么多人呢?咦,你们是……” 沧澜境悬浮在纪期面前,似乎在仔细打量他,以及他手中的广元仙君。 纪期清咳一声打断她:“你好呀宝宝。” “哦,我不好。”鬼机灵无聊地发出打哈欠的声音,很不耐烦。 “看起来不像要举行妖行的样子,喊我干嘛?” 惜灵衣冷艳的脸上挤出和煦的微笑,“宝宝,你知不知道你主人月冰灵希洛梦·玖殇恋霜岚·千梦然清蝶的下落?” 鬼机灵有些意外,又很高兴有人提起她的主人,但是…… “不知道。” “那……烛九呢?”沧孑忽然问了一句,紧接着说了“沧澜惨事”的大致过程。 “上一次妖行,你帮助的是你的主人吧?” 鬼机灵沉默了。 上次被沧无语坑了一把陷入沉睡,是她毕生之耻,也是她毕生之恨。 就是因为沧无语,她错过了主人的出现! 虽然悔恨的半夜抱着翅膀哭唧唧,但鬼机灵也只是一个人对着镜像上的过去画面默默伤心欲绝,没有企图出逃,也没有闹着找主人。 她是主人最好的宝宝,坚守大荒是她作为界灵的使命。 主人说过有朝一日若再相见,勿再相认,因为她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主人离开时的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鬼机灵知道能让主人如此重视的,一定是一件事关整个九幽界的事情,她猜的到与“命运”有关。 她是主人最好的宝宝,她要做好主人嘱托的事情,也不会透漏出任何信息。 虽然……守候数万年,等待数万年,不知岁月何时到终点。 主人做的事情完成了吗?可以回来看看她吗? 直到一百年前,她感受到了九幽的巨变,天道复苏,鬼机灵欣喜若狂,主人成功了! 可是……他们说主人死了,他们还骂她。 鬼机灵根本不相信,主人那么强那么好,不会死,不会做那些事。 但还是缩在翅膀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还是没有出逃,因为她是主人最好的宝宝,要在主人再次回来之前,守护好大荒。 想累了,害怕了,惶恐了,就睡一觉好了。 岁月,她一定在岁月的终点,对吧? 那就让时间快一些吧,拜托啦。 鬼机灵想到这里的时候,闭上眼,用冷静的语调回答沧孑:“不,不是,她不是我的主人。” 这个秘密,她会守到最终,直到她出现,告诉她不必再坚守。 鬼机灵说完,抬起了长而弯曲的眼睫,她撞进了一双温柔深邃的眸中。 她愣住了。 没有人会这样看她,他们觉得她是个脾气古怪的病态界灵,除了…… 于是,众人第一次看见鬼机灵从沧澜境中现出真身。 一个有着蓝色翅膀的可爱小女孩。 她缓缓地、又踌躇地急急飘了几步,然后猛然顿住,蓦然转过身。 神色呆滞。 众人不明所以,但很兴奋能跟鬼机灵近距离接触,心里盘算着获得她的青睐,最好能让她一个开心认主就更好了,到时候他们将是第二个烛九,直接乱杀! 于是一个个相当殷勤地搭讪。 鬼机灵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回复,眼神飘忽。 惜灵衣一直有极好的兽缘和器灵缘,她想到幻海中烛九点两下鬼机灵眉心获得的奇效,试探性扬起温和的笑走上前。 “鬼机灵,你的主人已经消失几万年了,何不重新认主?” “关你什么事?”鬼机灵跟个暴躁刺头似的,语气相当差。 惜灵衣笑的更柔和,慢慢伸手要摸她眉心,鬼机灵“咻”地一下躲开了,怒道:“大胆,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摸——” 戛然而止。 “这么可爱的宝宝,摸摸怎么了?”一道悦耳偏柔雅的声线在身后响起,含着鬼机灵熟悉的笑,不太正经,但很温柔。 鬼机灵小小的身子僵住,手足无措,继而小心翼翼地转过身,终于再次确认了这样熟悉的眼神,就是她的主人。 鬼机灵:“!!!” 她立刻……嘴一瘪嚎啕大哭!!! “你……”鬼机灵说到这里反应过来主人怕是身披马甲,她紧急改口,“你竟敢碰我高贵优雅的身体!” “我鬼机灵这么可爱,呜呜嗝,是你这种温柔美好的人配碰的嘛!” 说着还象征性挣扎了几下,易迟蛮不讲理地紧紧抓住,“我就碰,我就摸,我不仅摸,我还亲!” 说着,吧唧一口嘬上鬼机灵红彤彤的脸蛋,然后露出得逞的恶霸之笑,“怎样?” 众人:“???” 我超,你是真不怕死!也是真不当人! 那么恐怖的小孩你都敢霸王硬上弓,那么可爱的小孩你都欺负! 对此,纪期神色恍惚:“?” 她想起观看风梧林回忆之前,易迟死活不愿意亲他的画面,在对比现在…… 纪期直接……瘪嘴嚎啕大哭!!! 并且冲上前跟鬼机灵掰扯,鬼机灵也怒不可遏,玛德,几万年不见,主人竟然就有了新的宝宝,可恶啊啊啊! 敢勾引我家主人! 一时间,听取哭声一片。 吵的要死。 众人:“……” 恐育了家人们。 谁爱生谁生,反正我不生。 受挫的惜灵衣,假装不在意地收回了手,她拼命安慰自己,这只灵精神不正常,所以才会不喜欢她这种温柔母爱型。 第230章 谢邀 总而言之,闹了一通之后,鬼机灵接收到易迟的暗示,快乐地说了烛九就是沧澜主人的事情。 众人:“!!!” 推测是一回事,被亲口确认就是另一回事了! 沧澜主人,那可是创造试炼小世界的人物啊! 难怪烛九对弦音阁内的秘籍没有丝毫的兴趣,特么的本来就是她的…… 终于揭开了烛九的真实身份。 大家懵逼地失语了好一会才消化了这个消息,问鬼机灵更多的事情。 比如烛九为何会陨落,沧澜境是如何创造的,烛九生前到底是谁,烛九是如何灵魂数万年不灭的等等等…… 一系列或单纯好奇,或不怀好意的问题。 鬼机灵表示:谢邀,不知道。 对于鬼机灵的油盐不进,众人都很急,这种感觉就好像面前摆放着一个神秘的宝藏,而他们打不开。 惜灵衣眼中划过恶意,忽然道:“她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恐怕就是通过不停地借用别人的身体吧?” “毕竟一百年以前,九幽不允许灵魂长时间脱离躯壳存在。” “可是,难道每个人都甘愿放弃自己的躯体让给她吗?” “越厉害的人,越抵御不了永生的欲望,烛九虽然没有夺舍月上霜,但谁知道此前有没有夺舍别人?” 众人神色犹疑。 寂静中,闻人瑟绝邪魅嗤笑:“我还说你现在吃的是辟谷丹,以前都是吃小孩活着的呢,你认不认?” 惜灵衣迷惑:“?” 闻人瑟绝为何帮烛九说话!她杀你全宗的名头还在呢! 似乎看出了众人的疑惑,闻人瑟绝笑意敛尽,眼中划过微光。 “珈岚城和沧澜惨案都是另有隐情,烛九的目的很明显是止意和沧狗身上的某样东西,并且真正的始作俑者身上都有一枚小令,那有没有可能……” 他说着,勾起冷漠的笑,“灭绝崖和占星圣地、害了月曜帝国、杀了天魔宗主的,另有其人,只不过是烛九背负骂名。” 他用一种陈述和轻松的语气,似乎终于找到了漫长黑暗中的光亮,以及等待数百年的喘息之机。 对他来说,知道这些就已经够了,已经给了他无条件相信烛九的勇气。 烛九,一定没有灭他的族。 对此,风止意和沧孑都难得给闻人瑟绝高度赞成。 众人:“!!!” 不是,你们占星圣地到底什么情况谁知道啊,你的亲人还尸骨未寒呢,就这么肯定? 但是转念一想,还真有点道理,他们是看着烛九从珈岚城走到这一步的,她的意志、人格,以及坚持正道的心,无一不令人折服。 试问这样一个跨越绵长岁月,还具有如此坚韧道心的人,为何要犯下大错? 关键那小令和烛九拿走的神秘之物到底是什么呢? 惜灵衣暗中问广元仙君:“你知道那是什么的吧?仙君?” 广元仙君装傻充愣:“啊?什么?风太大听不见。” 惜灵衣声音发寒,“你别忘了你还要我帮你找人!” 广元仙君沉默,正在踌躇时,鼠身又飞了出去,再次被化为小男孩模样的纪期抓在手里把玩。 仙君一抬绿豆眼,对上纪期笑嘻嘻暗含警告的视线。 他:“!!!” 我还没说呢!哎呦你干嘛! 鼠鼠我啊,也是栽在九幽界喽。 第231章 终是丹房起了火 对于闻人瑟绝的说辞,部分人坚定不移地支持,比如妖植一族。 她们对烛九已经无条件信任,对于烛九“邪帝”的称呼弃之不用,一群人小脑袋瓜一转,坚称烛九是沧澜境之主转世救世来的。 于是她们现在称她为沧澜帝。 易迟老年人浇花表情:好好好,又多了个新称号。 大部分的人并不认可这个说法,骂名久矣,恶事诸多,他们认为烛九必定沾了那么几件,除非让他们看完全部回忆他们才愿意相信。 带头的就是惜灵衣这老登,然后是简称部分记忆不能代替整体轨迹的凌云尊主。 但三人小团体的寂灭刀尊似乎例假还没走,仍然在神色抑郁,重度走神,谁也没搭理。 很多人其实都觉得闻人瑟绝说的有道理,但是嘛,为了各自的私心和利益都不愿意承认,这部分人占比庞大。 纪期: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 不就是暗中揣度着能从烛九回忆中吃点好的么,这群人还不放弃呢。 众所周知,下一个受害者,不是,下一个回忆主体是皎月魔尊月上弦。 他们撺掇对方表态,还给烛九上眼药,暗示他千万不要像闻人瑟绝一样脑子一抽全都相信,回忆是必须要看的。 月上弦冰雕似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盯着画面上的烛九,目光如月光,沁凉如水,痛色潺潺流淌,“我只要一个真相。” 这句话,其实何尝不是变相站闻人瑟绝呢。 众人目光一转,也没多说,反正目的到了也就是了。 有人迫不及待,纪期表示:我知道你们很急,但先别急。 在众人不好的预感中,纪期一副劳苦功高的神情扒拉住易迟的大腿,“啊~又到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休假时间了呢~” 众人:“……”休休休就知道休,福气都被你休完了! 啥实力啊天天不奋斗内卷就知道跟绝崖那群恋爱脑一样想女人休假。 纪期微笑:虽然但是,那群恋爱脑是你们顶头上司。 “……”不吭声了。 最终,此事作罢。 纪期也是如愿和易迟在大荒过上了白日宣淫的生活(单方面认为),唯一的烦恼就是鬼机灵那厮不滚回自己的沧澜境老实待着,竟然出来跟他抢女人! 气抖冷! 气抖冷的不止是纪期,很多人都挺虎视眈眈的,怎么回事啊,易迟咋这么招人稀罕,纪期跟着你就算了,鬼机灵坚决不能跟你啊。 那可是大杀器! 但是,妖皇沧孑没有任何不满,他莞尔一笑说:“师侄喜欢,鬼机灵喜欢,我没意见,诸位不必忧心。” 即:皇上不急太监急,显着你了。 众人:“……”呵呵,等鬼机灵离家出走,有你哭的! 心里很酸,每天派下面的小辈换着花样跟易迟玩偶遇。 为此,每人都表面正经,实则偷偷买了那本现在在黑市卖的火爆的《绝世清倌一百天速成攻略》。 于是,在妖皇殿享受生活的易迟,过上了逛花园偶遇萧不疑吟诗、看风景偶遇漫天桃花、赏月偶遇仙子跳舞的……帝王生活。 他们吟诗:一愿仙子长寿,二愿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他们作对: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易迟:“……?” 有点意思。 要是纪期和鬼机灵不要捣乱,以及几个师叔不要时不时突然出现抓她去一对一修炼就更美妙了。 然而实际上,这样的神仙日子只维持了不到三天。 第二日晚,易迟原本正在欣赏偶遇的凭栏雪在水池跳脱衣舞,谁知正到关键部位忽然被黑脸的沧孑抓走了。 临走之前还把凭栏雪一巴掌扇回海里,冷淡一句,“不知羞耻。” 凭栏雪消失在天边时仍然不死心地说:“迟迟,我一定会回来的!” 易迟很难受,哎呦你干嘛,马上就到了你忽然打断,哎。 在炼丹室教授炼丹的时候,沧孑感受到易迟身上散发的浓浓怨气,唇边温柔的笑越发温柔到瘆人。 他挥袖,炼丹室的门窗怦然紧闭。 易迟吓一跳:“?” 不是吧,关门揍师侄? “师侄且等着,师叔去为你炼一炉清一丹。”漆黑中,沧孑慢慢点亮屏风后一盏昏黄的暧灯,他在灯侧盘膝而坐。 完美俊雅的侧影映照在并无画饰的屏风上,一举一动雅致动人,不紧不慢。 易迟隔着屏风看着。 清脆细小的杯瓷相碰,旖旎的水声蜿蜒,衣料摩擦窸窣。 一切都在昏黄的暗室中放大,由耳入心。 雅,真雅。 易迟看愣了。 眼神根本离开不了屏风上的人影半点。 一簇火焰从他修长的指尖升起,点亮丹炉下的薪料。 室内温度以神奇的速度急剧攀升。 “嗯?”沧孑轻轻一个鼻音,低磁含笑道:“师侄莫怕,炼丹时温度急剧攀升是正常的。” 说着慢慢丢了一味草药到丹炉中,淡淡的苦清香蔓开,恍惚间不在丹房,在禅寺卧榻,经书朗朗。 易迟:“好、好的师叔。” 温度继续上升,沧孑岿然端坐的侧影再次动了,他微微低头,旁若无人地、慢条斯理地伸指扯开衣带。 纤长的指,细长的带子,轻挑,勾缠,拉扯。 然后仰头松了松衣领。 于是端雅下的凌乱身形曲线映射无疑。 易迟:“!!!” “师叔你?” “有点热呢,师侄。”沧孑细语呢喃着,几个字像含在舌尖碾磨过,易迟脑中瞬间闪过沧孑舌尖的柔软色彩。 易迟眸色深了深,看着剪影说:“师叔,需要擦汗么?” “那就多谢师侄了。”尾音上扬,几分缠绵音色。 易迟听得身子麻了半边,拈着指尖的青鱼茶杯,款步绕开屏风,见了沧孑。 她怔了怔。 失色的水墨剪影刹那被点上声色,束之高阁的默色陶瓷被镀上釉彩。 鬼迷心窍了。 这是她隔着手帕抚弄沧孑侧颈时脑中闪过的认知。 正盯着对方精致的锁骨发呆,一道低笑在耳畔响起,“师侄,这儿似乎没有汗。” 易迟佯装无事地摸了一把,“有的师叔,都湿了。” 一副勤勤恳恳擦汗的老实人模样。 沧孑低头看了看,挑眉:“是么。” 然后赤金色的眸子对上烛九的视线,“那师侄好好擦一擦吧。” 点点星芒在其中闪烁,看狗都深情缱绻的眼神。 易迟清咳了一声,恶向胆边生,“师叔,我还是喜欢你绑上丝绸的样子。” “好,依你。”沧孑顿了顿,哼笑一声。 第232章 找人亲嘴 沧孑蒙上红绸后,不影响他炼丹,也不影响易迟兢兢业业地擦汗。 随着火焰的旺盛,温度是越发高了。 越擦水越多。 看着这么冰清玉洁玉雕似的人被绑上红绸,被热到红唇轻启,气息清香扑鼻。 易迟腿一软就跌倒了。 “哎呀师叔,我不是故意的。”她倒在沧孑胸口,无辜地说。 “无妨。”沧孑笑的温文尔雅。 易迟继续擦,也没用多少力,肌肤上却留下了点点红痕,延伸到越扯越开的领口下,红梅上。 易迟清了清嗓子,说:“师叔既然这么热,我帮你吹吹吧?” “好。”沧孑认真炼丹,并无二心。 易迟微笑趴上沧孑脖颈,隔着些许的距离,顿住。 温香软玉在怀,清浅灼热的呼吸打在颈侧,沧孑身躯不自在地微僵。 易迟眼中闪过笑意,“师叔怎么不炼丹了,是有了旁的心思么?” “师侄多虑了。”沧孑声音沙哑道,有几分难耐。 他运转灵力凝练萃取丹液。 易迟勾起隐秘的笑,然后一口咬上沧孑肩颈。 沧孑惊的一声闷哼,丹液凝练失败,炸开。 他缩回手要推开易迟,后者却在舔舐着自己留下的一排牙印。 推开的手不知怎么就变成摩挲易迟后脑,他下意识侧头,方便她亲吻。 轻软的、温热的触感,前所未有的舒适。 沧孑什么也记不得了,另一只手回收时,打翻了案几上的药液。 突兀的声响惊回了两人些许神智。 易迟抬起头。 那张神俊惊艳的脸,此刻掺杂着未了的情欲和餍足,她舔了舔嫣红的唇,一截灵舌探出,一现则隐,润泽芬芳。 沧孑无法再忍受分毫,低头,亲吻他遐想的旖梦。 浓郁的香味化为催情的上佳之物。 激烈的喘息和交吻的声响回荡在光明圣洁的丹室。 交缠的身影映照在不远的屏风上。 沧孑反身压着易迟,青筋凸起的手扣住她的手腕,低头探寻她的胸口。 干柴烈火不知天地为何物时,易迟忽然掩住他的唇。 她一只手摄入丹炉内的几颗丹药,装进玉瓶中,递给沧孑。 笑意盈盈道:“师叔,你的清一丹好了呢。” “凝气静神,压抑……欲望~”她凑在他耳边低声说。 然后挣脱沧孑的压制,起身整理衣襟,抬步朝外走,边走边道:“叔侄授受不亲,下次不许了噢。” 哼,还想勾引她然后用清一丹打发她,笑死,她直接反客为主,走沧孑的路让他无路可走! 沧孑:“……” 这个女人!!! 他都这样了,她还把持得住! 荒谬! 沧孑气的炸了丹房,一脸欲求不满。 …… 易迟哼着小曲回去的时候,遇见了负手静默等在外面的墨怀樽。 他立在那儿瞧着远处的云月,挺拔岿然,像等待雪景的孤松,宁静沉稳。 看见他便会莫名生出一种安定的感觉。 对方一眼就定在她格外红润的唇上,然后视线划到她脖颈上的几枚红痕。 最后用一种冷冷淡淡的眼神看着她。 易迟:“……” 我请问呢。 为什么每次这种事情过后都会被墨怀樽抓个正着? 那种奇怪的偷情然后被正宫抓住的奇妙感觉是不是不太应该。 易迟内心尬了一瞬,很快稳住了表情,佯装无事地走近,笑道:“师尊这么晚了不睡觉是有什么事吗?” 墨怀樽伸手,“过来。” 易迟心神稍紧,见他神色幽静,不知道什么意思,犹疑地靠近了一步。 两人只有半步距离,墨怀樽忽然倾身,骨骼分明的指尖捏上烛九的下巴,不轻不重,有点凉。 两人四目相对,贴的极近,一缕墨发从他肩侧滑落,易迟闻到了雪檀的淡雅香。 “去哪儿了。”墨怀樽摩挲着她的唇角,眸色沉沉问。 “嗯……”易迟觉得今晚的墨怀樽攻的一批,她心弦绷紧,只恨自己回来之前没有消除掉鬼混之后的暧昧痕迹。 “刚从三师叔那儿习剑回来,路过汀泉被凭栏雪拉着叙了叙旧。” 墨怀樽手指已经滑到了易迟白皙脖颈上的吻痕,动作虽如此,神色却幽静至极,像在看公务,看不出波动。 但很有压迫感。 “还有呢?” 易迟被微凉的手指摸得心弦颤栗,心想,你查户口啊,什么都要知道。 她“噢”了一声,然后理直气壮说:“还去找人亲嘴了。” 墨怀樽不疾不徐的动作顿住了,神色终于从波澜不惊变得不太高兴。 “……” 易迟明显感觉脖颈上的手按得重了些。 她眨了下眼睛,忽然又上前一步,抬手勾上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凑近他的唇。 墨怀樽愣住了,瞳孔微缩,划过一丝的凌乱和狼狈之色,却没有推开她,也没有拉开距离。 易迟歪着头笑看他,细声细气,带着半分悄然的诱惑,“师尊想不想知道我跟谁亲嘴的?” 墨怀樽不悦抿紧唇,没说话。 易迟眼中泛起细碎的、狭慧的光芒,一吻轻软印在他锋冷的唇角,然后极快地撒手退开,避开了墨怀樽拢上来的手掌。 她低笑道:“现在是跟你了,师尊。” 第233章 这一次,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有些事情,就是那么的心照不宣,无人拆穿。 易迟以为嘴都亲上了,墨怀樽或者谁会找她谈谈,然而没有。 两人两两相望,墨怀樽眼中划过沉重到难以述说的千言万语,最后蓦然转过身。 显然这种氛围已经不适合再说什么正事,他撂下一句“潜心修炼”,人便直接消失在原地,并不像从前那般来去从容,不疾不徐。 对于墨怀樽来说,这约莫就是最大的慌乱和失态。 …… 夜晚,纪期和鬼机灵为了争夺今晚易迟的卧榻之权,跑出去比赛掰手腕去了。 易迟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打坐,悄无声息地突破到了金丹巅峰。 然后她听见了敲门声,声音轻缓,节奏很慢,不像几个师叔。 易迟灵识探出去,看见了许久未见的人,是易远……? 她怔了一下,眼中划过莫名的情绪。 指节敲了两下膝盖,易迟起身去开了门。 她意外道:“你怎么在这?” 距离易迟离开绝崖已经过了半月有余,易远和宋悦卿是新入门弟子,这时候不是应该在绝崖修炼的么? 易远穿着绝崖弟子服饰,气质清隽,文质彬彬,与初见时那个被邪修骗的团团转的落魄书生已经有了显着的变化。 他与她对视,笑了笑,解释道:“妖皇殿开了天阙试炼塔,九幽年轻一辈修士都来参与了。” 这事是在易迟预料之内的。 当日沧孑的回忆看完之后,妖皇殿就在讨论本次妖行的举办,易迟向沧孑提议不如在下一次妖行到来之前开启天阙试练塔。 因为天阙和沧澜境是她同一期的造物,只不过前者无灵智,只是一个木得感情的试炼塔,后者生出了灵智。 哦,对了,天阙的灵,叫贝贝。 这事沧孑那时同意了。 今日应该是正式通知。 看来墨怀樽刚才过来应该就是为了这事,只不过后面因为突发状况没说。 易迟打量着易远,垂眼喝了口手边的茶,问:“悦卿没来?” “悦卿在灵船上看了邪帝这次的回忆,正在顿悟突破。”易远叹道,眉宇间是对宋悦卿的艳羡,但又有些纠结复杂。 易迟点头,露出笑,“挺好。” 说起来,貌似已经听过不少人因为她的回忆而顿悟突破了。 易迟若有所思,下次再看回忆得让纪期收费才行,没充钱只给看两章,嘻嘻。 “妹妹,你觉得邪帝究竟是善是恶?”易远看着她微笑问。 易迟喝茶的手一顿,眼睫下的眸光波动,正在这时,一道传讯符出现。 她打开,里面传来宋悦卿得意的声音。 她:易迟易迟,啊不对,大师姐~你猜怎么着? 易迟:顿悟突破了? 宋悦卿惊讶: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易远那小子告诉你的!啊啊啊,我不是让他不许说的嘛!还想给你个惊喜呢。 易迟瞥了眼机优雅喝茶的易远,手指抚过袖口,笑:那等他从我这回去,你揍他。 宋悦卿:那也太晚了吧,我们才刚从绝崖上灵船呢,话说你不会是包庇你哥吧…… 易迟面上笑意渐渐收敛:我们? 宋悦卿:当然,来,易远你小子,过来跟你妹,咱大师姐问声好。 传讯符内多出了一道清润熟悉的少年音,有几分在她面前天然的局促:嗯……大师姐好。 易迟:“?” 他是易远,那她面前的人是谁? 易迟缓缓抬头,看向了面前举手投足越发有气度的易远。 对方朝她露出了更深邃的微笑,一丝丝邪气从宁静的眉心溢出。 易迟:“……” 嗯…… …… 半刻钟后,易迟已经快被掳到黔南了。 对,没错,易迟被偷了。 偷她的人就是第一次来大荒时遇见的那个神神叨叨的黑化版俊俏和尚。 那个穿着黑袈裟,美色与闻人瑟绝不相上下的秃头邪气和尚。 不过易迟本人将此次被掳称为主动性离家出走出门散心。 说实话,第一眼看见“易远”的时候,她就看出这不是个真人,但她必须假装没看出来,毕竟她现在是修士易迟。 再说后面墨怀樽才刚要来通知她关于天阙试炼的事,易远随即就到了,他会瞬移啊? 然后就是那声“妹妹”。 易远从不这么称呼她。 她正要拆穿“易远”时,宋悦卿的传讯符刚好就来了。 于是顺理成章的,暴露的阴冥邪尊就理所当然地把她掳走了。 易迟能怎么办,她又不能反抗,毕竟易迟这身马甲还是很有必要继续穿着的。 也怪此前浪的飞起,一个恶魔之吻把墨怀樽逼走了,导致现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阴冥邪尊露出出家人以慈悲为怀的笑,对五花大绑一脸惶恐的易迟道:“叫吧,叫破喉咙也没人能救你。” 易迟:“……”这玄尊期秃驴怎么骚里骚气的。 正在这时,一道疾风从身后呼啸而来。 易迟眉宇微蹙,偏了偏身子。 身后踢踹落空,对方声音气恼。 “哼,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在正道大出风头的易迟?都成阶下囚了还敢躲!” 面前出现一张柔弱惹人怜爱的脸,像一朵纯白的茉莉花,就是神色很刻薄仇怨,看着易迟面容扭曲。 哦,老熟人了这不是。 当初那个身怀男神攻略系统,要攻略墨怀樽等人,结果出师未捷身先死,最后被易迟搞去攻略故里的那个。 宋悦卿同父异母的妹妹苏悦颜。 逆霄城收徒考核的时候被宋悦卿打成血人,被苏行带走了。 易迟往她身后一看,长着小虎牙、眼神天真的小少年,正是故里那千岁老头子。 他们四人在一朵乌云上疾驰。 易迟大腿以上被绑成蚕宝宝,躺在云上,抬头就是他们三张大脸。 就是苏悦颜体内的系统没出现,估计是那小废统畏惧悟道的阴冥邪尊,不敢出来。 此刻,面对这被拐遇仇人,还要被报仇雪恨狠狠打脸的凶险境况,易迟沉思片刻,在忍辱负重和不知死活之间犹豫了一下。 然后翘起腿,朝苏悦颜人五人六地抬了抬光洁的下巴。 “呦,是你啊小妞,你爹苏行呢?” 苏悦颜被易迟嚣张的态度气到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呸,她才不是犬,拔毛的凤凰不如鸡,呸,她才不是鸡! 总之,易迟都被她狠狠踩到脚底了,竟然还敢张狂! 苏悦颜今非昔比,她现在已经涅盘重生,成为一名穿着黑衣服的光荣邪修,不再是从前那个在正道备受欺辱的穿着白衣服的她! 苏悦颜蹲下身子,冷冷地挑起易迟的下巴,道:“这一次,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第234章 娇贵的小公主 夺回计划第一步,回国,不是,回老巢。 阴冥邪尊是究极老六,自然不会真身出现。 他是百多年前凭空冒出来的邪道头子,原本没有宗门,是那时苟延残喘的邪道看见了晦暗人生的希望,在故里的号召下,主动为其开宗立派。 该邪道第一宗门有一个简短但不失霸气侧漏的名字:邪宗。 与仙阕玉宇的妖皇殿相比,邪宗建的豪华奢靡,主要色调以魅惑紫和贵金黑为主,充满着邪魔歪道的气息,审美方面非常写实。 要血池有血池,要肉林有肉林,要尸骨有尸骨。 阴冥邪尊抓易迟来不是为了吃唐僧肉,他是劝易迟不要在正道耽误青春,赶紧入邪了事。 怎么劝的呢。 杀人。 此刻,邪宗圈养的某贫苦人畜村庄前,站着四个人。 邪气悲悯的阴冥邪尊分身、女装大佬故里分身、要夺回一切的系统姐苏悦颜,以及被绑的敦实的天才姐易迟。 人畜村二百来号人整整齐齐地跪在四人面前,都是凡人,穿着破破烂烂的粗布麻衣,骨瘦如柴,皮肉贴在骨骼上。 像披着人皮的骷髅架子,神色麻木又惊恐。 再看这个村,说是被结界圈禁起来的人圈比较合适,狭小、恶臭、毫无尊严,很符合人畜村这个称呼。 看到他们茫然畏惧又脏污的脸,很轻易便知道—— 这就是活在邪道下的凡人,这就是黔南的统治。 同正道相比,这里就像个长在人间的地狱。 易迟神色冷然。 苏悦颜对上他们瘦到深深内凹的空洞眼睛,面色煞白,倒退一步,惊吓地捂住口,发出一道短促的惊呼。 她看着这里,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世界,眼底惊恐,打了个寒颤。 她上辈子家世好,还有四个在商界、医学界、政界、军界都很牛逼的哥哥轮流将她宠上天。 进入娱乐圈纯属是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拍点不喜欢的戏都是找替身,一辈子娇生惯养,根本不知道疾苦为何物。 绑定系统之后,第一个身份就是城主爱女,自然也是享受偏爱,时至今日最大的受挫就是擂台上被宋悦卿毒打一顿。 苏悦颜当时就直接心态崩坏,她恨宋悦卿,恨正道,恨绝崖,恨所有袖手旁观、不追捧她的人。 她觉得世界真是太黑暗了。 所以她毫不犹豫、不顾苏行劝阻地叛变,执意跟着邪修故里。 她高抬下巴,倔强地宣称自己是邪修。 众人皆醉她独醒,具有超前眼光的她早就知道,正道虚伪至极,邪道只是因为功法不同,不愿遮掩内心的一群人。 他们爱恨分明,心直口快,不擅虚与委蛇,他们身上的恶名都是正道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泼的脏水。 无论是故里还是阴冥邪尊,一定就是等待着月光女神看见其背后创伤,等待救赎的破碎少年。 他们虽然位高权重,虽然高高在上,实则有一颗孤寂缺爱的心。 贫困的家,酗酒家暴的爸,软弱病重的妈,嗷嗷待哺的弟,酒吧卖唱被逼酒的破碎的他们…… 总而言之,这一定就是阴冥和故里步入邪道的苦衷。 苏悦颜在知道系统让他攻略的故里是邪修的时候,她颓废的心湖终于波澜壮阔。 她懂了! 她悟了! 她就是那个跨越空间与时光,来拯救他们的月光女神!来肃清正道的天选之女! 一路行来也确实是这样。 故里在苏悦颜利用系统找到他后,并没有像可恶的墨怀樽和把她扇飞的闻人瑟绝,亦或是对她视若无睹的楚弋一样。 故里英俊又有少年气,温纯直率,还有两颗尖尖的虎牙,一笑简直能软到人心里去,这,就是可狼可奶! 尤其对她还那么好!当初上来就加了三十点好感度! 苏悦颜又行了,又自信了,对自己的超前认知更加深信不疑。 但是……面前这些人是什么情况? 故里见状,偏头对她露出清澈无邪的笑:“怎么了颜颜,不习惯?” 苏悦颜是第一次来黔南,见识到这种场面,他害怕地躲到故里身后,揪着他的衣角,好奇问:“他们犯了什么错?” “错?”故里奇怪地挑了挑眉。 “不然,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呢?”苏悦颜抿唇继续问。 故里一怔,笑的很灿烂,“如果你说的是做错了事,没有哦,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 苏悦颜愣住,“那为什么……” 故里龇了龇小虎牙,很可爱阳光,“因为命不好。” “九幽疆土辽阔,八大势力治理尚可,要怪只能怪他们偏偏生在了黔南,所以必须过这样的日子。” “在黔南,让谁生让谁死是不需要理由的,只需要足以随心所欲的实力,至于其他,看心情。” 故里理所当然地说着。 没见过世面的苏悦颜仿佛被震碎了三观,一脸不可思议。 故里亲昵地捋着她鬓边墨发,像对待一个无知的孩子,他宽容笑道:“没关系,正道培养出来的人,总喜欢为所做的事找一个无辜的原因。” “比如你,嫉恨宋悦卿的优秀和身份,便想办法将她拉下神坛,但你告诉自己,同为苏行的女儿,是你先遭受到了无法正大光明出现的不公和屈辱,你只是报复。” “无法面对失败,因而叛邪,但你告诉自己,是正道赶尽杀绝、有眼无珠,你是被抛弃的那个。” 短短几句话,苏悦颜像被狠狠抽了两巴掌,被揭穿了最深、最丑陋的内心世界,她攥紧拳,脸色赤红,她不满,她要狡辩。 火山迸发的前一刻,温柔微凉的触摸再次落在苏悦颜滚烫的面颊。 蛊惑沁凉的声音缓缓流入她的心间。 苏悦颜被轻轻拥进怀中,她感觉自己好像是故里的珍宝。 “但没关系,傲慢、嫉妒、暴怒、贪婪、懒惰、暴食、色欲,都是人的本性,与生俱来,不需要遮掩。” “黔南是本性之都,善妒贪婪,刻薄阴毒,都不影响你成为黔南最娇贵的小公主,你是我最喜爱的女子,在这里,没有人能让你受到任何委屈。” 故里深情地吻了吻她的额间,“欢迎来到黔南,娇贵的小公主。” 苏悦颜:“!!!” 她羞怒的心像下了一场淋漓尽致的春雨,她找到了心灵的港湾,内心自洽,甜蜜的要原地升天! 苏悦颜依偎在故里怀中,感动的热泪盈眶,红眼给命。 正常的恋爱固然健康,可畸形的虐恋实在精彩! 虽然故里干坏事,但他是真的爱我啊。 任何人都可以说他坏,只有我苏悦颜,享受他的宠爱,绝不可以说他! 故里就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环境造就性格,我身为一个意识超前的人,怎么能不理解他?怨怪他? 苏悦颜脑中已经闪过了几千章救赎剧情,最后结局必是故里幡然醒悟,舍生取义,献祭苍生的化小爱为大爱。 她抱着他的尸体对逼迫他们的正道大吼:这下你们满意了吧? 然后一个人拖着残破的身心,生下他唯一的血脉,然后被复活的故里找到,然后过上了逍遥人间的快乐隐居生活。 “故里哥哥,你对我真好!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苏悦颜预判到这,给自己感动的不行,紧紧抱住故里撒娇。 她暗暗决定,她有系统,一定不会让故里走上那条路! 故里:“……”第一次遇到这么上赶着送菜的女修,真的很不习惯,你说当年烛九要是这么好搞多好。 偷摸听苏悦颜心声的系统:。。。 他夹着电子烟的手抖成糠筛,深深吸一口,沧桑地眯起眼,眼角皱纹根根分明。 统子我啊,找宿主也是瞎过一回的。 听了老半天,忍了老半天的易迟:“……?” 她的评价是:绝配。 把苏悦颜搞去攻略故里的自己,真是个无与伦比的天才。 但她还是四十五度斜睨着故里,插一句,“真的假的,这么牛批?那你的上级阴冥邪尊可以让她受委屈吗?” 邪道最强人事主管故里:“……” 我说你这就没意思了嗷。 第235章 杀不杀 故里在卖身勾搭洗脑苏悦颜的时候,阴冥邪尊保持礼貌的微笑,像个不沾染是非的店小二,不像个邪道头子。 此刻被易迟用语言忽然踹了一脚,他仁慈地笑:“两位是如今邪道不可多得的年轻天才,未来不可限量,入邪宗……” 又单独看向易迟,狭长好看的双眸颇为深邃,“或者拜我为师后,没人敢让你们受任何委屈。” 这话也就听听好了。 易迟不吭声,苏悦颜直点头,觉得邪道就是比正道效率快还坦率,连考核都不要。 但有句话说的好,免费的东西才是最贵的。 她脸上天真的笑容很快就凝固住了。 “前提是,必须亲手杀了面前这些人,才算入我邪道。”阴冥邪尊说着,还把捆住易迟的束灵绳解开,方便她动手。 苏悦颜:“!!!” 她打了个冷颤,手都哆嗦了。 杀、杀、杀人? 超纲了,从和平社会到被娇宠长到现在的苏悦颜,事实上一个人都没杀过,干过最极限的事就是陷害、殴打、造谣、抢男人。 易迟倒不意外,这么多年来,邪道还是这德性。 他们将其称之为洗礼仪式。 让每一个重要的,从正道掳掠而来的人手染无辜之人的鲜血,且还会留影,阴毒至极。 因而入了邪道的人,几乎无法回到过去。 显然,易迟和苏悦颜就要进行这种仪式。 苏悦颜惊慌失措,她的两千章预判里没有这种局面啊! 她下意识可怜兮兮地看向故里,说:“故里哥哥,我害怕,我不想杀人,我、我……” 故里笑的很暖,摸头杀安抚她,“乖,杀了这些人,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苏悦颜蹙起眉还想说什么,故里笑容微敛,语气怀疑,“难道你不想做我娇贵乖巧的小公主了吗?说爱我,其实在欺骗我?” 苏悦颜仿佛被全世界抛弃,慌得一批,百口莫辩,期期艾艾揪着故里。 易迟冷眼旁观,冷不丁对阴冥邪尊说一句,“我杀了他俩能入邪不?” 三人:“……” 你在说什么猪话。 不要无理取闹。 苏悦颜怒瞪她:“闭嘴你这个冷血刻薄的女人!” 易迟高冷蔑视,“我就说,杀了你俩算了。” 苏悦颜气的不行,一时间忘记自己是个九幽修士,捋袖子就要上来干,易迟慢条斯理伸出手臂,把张牙舞爪的人脑门按住,一用力,推开老远。 “你敢推我?还当你是绝崖大师姐?信不信我一句话让你在这里混不下去?”苏悦颜一脸“我是黔南娇贵小公主”、“是故里最深爱的女人”的尊贵骄横。 易迟大喜:“什么话快说,我还要回去当大师姐呢。” 苏悦颜立刻跺脚告状,“故里哥哥你看她!” 阴冥、故里:“……” 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过这么别开生面的修士撕扯,有点像还在玩泥巴的正道小屁孩。 不确定,再看看。 苏悦颜眸光微闪,半撒娇半赌气道:“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今日你要收她入邪宗,我就不入了,哼!” 易迟闻言扬了扬眉,瞧见了苏悦颜眼中的忐忑。 苏悦颜整这么一出自然不是单纯的展示愚蠢,她就是不想杀人,又自知阴冥邪尊亲自抓来的易迟必定备受其重视。 她这话看似是跟易迟针锋相对,实则也是试探性逃避洗礼仪式。 用一种很委婉的方式。 阴冥邪尊耐心告罄,要不是故里跟她说这女人身上有异宝,他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然而事实上,她这几日拿出的东西,除了那个什么小喇叭,或者一些妆点美化身体的东西,还有什么用处? 阴冥邪尊喜怒不形于色,抬袖,一道足以令苏悦颜死上十个来回的攻击轰在她的身上。 苏悦颜自然是还沉浸在自己的小心思里,根本没有预料到这么好相处的阴冥会动手杀她。 她都还没反应过来,从系统处超高价兑换的保命灵器就已经报废。 苏悦颜倒飞了出去,鲜血喷洒的绚烂十分。 她懵逼地四仰八叉躺在地上,身边是齐齐退开的绝望人畜。 苏悦颜双眼呆滞地看着雾蒙蒙的天空,全身上下痛的要死,跟那天从擂台上被踹下来一样。 她疼哭了,又不敢大哭,省的牵扯到内脏。 脑子还混沌着,听见易迟对故里讥讽地说:“我看你们邪宗也是没前途,宗门娇贵的小公主说死就死,这宗门谁敢入?” 故里轻笑道:“娇贵自然易逝,易迟姐姐想来不太愿意成为易逝的人。” 阴冥邪尊见苏悦颜在他的攻击下竟然还活着,眼中探究,像是发现了感兴趣的东西,果然身怀异宝,还算有点用。 他朝故里颔首,平淡下令,“救活。” 故里领命营救。 阴冥一脸祥和地看向易迟:“易迟小友应该不会将下面的二百条凡命与自己相提并论吧?” 意思就是,你与他们,只能活一个。 气氛冷凝下来,阴邪的杀机萦绕在这片天空,游离在易迟身畔。 易迟看向下方的人,他们麻木地跪在地上等死,没有求饶哭喊,因为已经被割掉了舌头。 甚至里面还有很多骨瘦如柴的稚童。 除了稚童眼中尚且还有几分畏惧的光彩,其余人早就如同趴在地上等死的行尸走肉。 阴冥邪尊用诵佛念经的慈悲语气说:“你看看这些人,他们多么可怜,或许,解脱其实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呢?” “易迟,你不是在杀人,不是在自救,相反,你在拯救他们啊。” 淡淡的轻叹回响在耳畔,极为蛊惑,极有感染力。 谁能拒绝在这样善解人意的劝慰中,保自己一命呢。 修真界,本就是你死我活,一切为了活着。 “嗤——” 匕首插进身体的声音,隐约还有利器斩断骨骼的瘆人声音。 终究是动了手。 第236章 往自己脸上贴金 易迟转头,看见苏悦颜长发披散在前,遮住脸,看不见神情。 干净柔顺的长发,沾染着看起来一辈子都洗不干净的脏污泥土。 她握着匕首,刀锋深深没入身边一个稚童胸口。 稚童瞳孔中最后的光亮涣散的点滴不剩。 大汩鲜血从苏悦颜手下流出,源源不断浸湿她的手指,温热到发烫。 苏悦颜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瘦这么小的人,竟也会流出这么多的血。 她喘息着,眩晕着,恶心着,过去与眼前的世界和着血泪,崩塌着,重构着,最后趋于怪诞的稳固。 前世今生的人面交相划过,最后顿在苏行那张哀求的脸上。 他两鬓不知何时微白,保养的很好的眉宇间在短短两个月内横生皱纹。 苏行紧紧地拉着她的手,苦苦哀劝她。 “颜颜,你我在正道背负骂名抬不起头,但都还有回头路,都有活着的机会。” “世界上唯有一条路不能走,那就是邪道,一旦踏入,万丈深渊啊!” “故里此人非善类,你为何偏要追随他?你若要英俊的年少天才,凭和温城主的名头,定会找到的,颜颜!” 苏悦颜不耐地甩开他的手,眉宇间都是戾气,她怨恨地说:“是正道不容我!他们都看不起我,那我便走出一条新的路,一定会有他们求着我回头的一天!” 苏悦颜挽上故里的手离开时,看见苏行眼神灰暗,似在诀别。 她那时不懂,现在懂了。 世界那么真实,九幽界不是一个巨大的攻略游戏场,已经迈出的路,不能回档重来。 该面临的选择始终都在,该面对的疼痛和死亡,不会因为她是什么攻略者而减少。 娇贵,因而易逝,说得对啊。 什么娇贵的小公主,她现在是一去不复返、没有回头路的恶之花。 苏悦颜抬头,漆黑的眼睛看向阴冥邪尊,面无表情道:“现在,我算一名合格的邪修了么?” 阴冥邪尊眯起眼打量她,眉心莲印闪动,他笑道:“难怪故里说你天生便是邪修的料,确实呢。” 这就是默认的意思。 苏悦颜算是通过了洗礼仪式。 没杀多少人,只杀了一个人,人生中手染的第一滴血。 苏悦颜并不欣喜,她唇边勾起恶意的笑,看向易迟,“那她呢?” 那目光,带着共沉沦的幸灾乐祸。 “一想到绝崖的大师姐,拥有本源剑势、天乩剑、混元体的绝顶天才,被那么多人追捧,最后竟然要跟我沦落到相同的下场,我就很难不兴奋!” 此刻的苏悦颜,与此前的苏悦颜判若两人。 现在的她不依靠那身黑衣服,也一眼便知是个邪修。 易迟看了她两眼,说:“你算数不好?我就算变成邪修,还是拥有本源剑势、天乩剑、混元体的绝顶天才,怎么可能跟你相同?” “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苏悦颜:“……” 无论什么时候,易迟这个女人都是那么的讨厌。 她都黑化了,不知道让让她? 苏悦颜冷笑:“所以呢?大师姐,这么璀璨耀眼的人,不还是要跟我做一样的事?” “这么淡定,莫非是期盼你那些师尊师叔会来救你?” 阴冥邪尊饶有意味,像在看一出精彩的人间悲欢离合般,声音悠哉道:“易迟施主应该知道,贫僧若是想将一个人藏起,怕是谁也找不到的。” “杀他们,还是自己死,已经有人给出了最好的回答,不是吗?” 他再次步步紧逼。 易迟这次没有停顿,干脆且冷漠地说:“哦,不杀,不入。” 一声后,空气倏然冷凝下来,犹如实质的杀机让人汗毛倒竖,连故里都垂眉敛目,没笑,也没做声。 排山倒海的压力向易迟压来,苏悦颜在风暴边缘都险些忍不住跪下叩首。 她脸上的狞笑僵住了,没有人比她更希望易迟同自己一样。 同自己一样堕落,同自己一样贪生怕死。 阴冥邪尊无声勾唇,嫣红阴邪至极,“你想死?” “你还不杀?”易迟没有在这场冷锋对峙中退让半分,她双手抱臂,平静回视他。 良久,足以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中,阴冥邪尊凑近她一步,离得很近,同此前墨怀樽抓住易迟外出偷情回来,擦她唇角那么近。 一样的距离,一样的姿势。 阴冥邪尊好看精美的像个假人。 但易迟没有动容。 阴冥邪尊琉璃似的眸光掠过她的唇,似乎在怜惜她容色的举世罕见,冗长笑叹,“这样的人,谁舍得杀呢?” 像佛祖在眷恋尘世红花。 易迟忍俊不禁地低声凉笑:“应该的。” “我么,红尘十八载修炼出的才、思、价值,站的再高的人,也必得为我低头,为我权衡不舍。” 易迟身姿一分未动,眸光轻佻且漫不经心地划过他的面庞,微挑眉梢。 “比如你。” 第237章 自己玩自己 重来一世,本以为能潇洒恣意,没成想还没逍遥多久,易迟就又被囚了! 不是被囚到目标很大的邪宗。 这里是黔南某处阴暗见不得光的地下佛庙。 不大,平凡朴素,只胜在极为隐秘精巧。 易迟被带来的那一刻基本就可以确定,这里约莫就是阴冥邪尊的私人老巢。 可惜这漂亮和尚果真是狡兔三窟,谨慎至极,即便易迟已成他掌上囚徒,他的本体始终都没露面。 庙宇无门,无窗,极为压抑,邪诡。 烛火本通明,邪就邪在那慈悲的佛像是倒立的,将邪佛两个字展示的淋漓尽致。 看上去的第一眼便能让人惊悚地起一身鸡皮疙瘩。 易迟面朝巨大的邪佛像,盘膝坐在蒲团上,显得无精打采。 旁边就是双手合十、坐姿端正,阖眼念了段经书的阴冥邪尊。 璎珞玄玉背云顺着背脊坠着,将他极好的身姿衬的越发出尘。 阴冥邪尊不惜亲自冒险从尊主云集的妖皇殿把易迟掳来,当然不会因为区区的洗礼仪式就杀她。 这一遭就是在诈她,杀了人当然好,没杀人也自有用处。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利用方式,易迟说的没错,她的价值极高。 不说她本身的体质、天赋、实力等等,且说纪期、鬼机灵、绝崖几人对她的态度,都是极重视的。 而这几个人,本身就有极大的能量。 尤其是纪期和鬼机灵,谁不是做梦都想拥有。 想到这里的时候,阴冥邪尊看着易迟的目光意味深长又深长,“这世上怎么会有两个人有如此多的相似之处呢?” 兵刃和剑势相同就算了,连交际圈都高度重合。 鬼机灵是什么刁钻的脾气,怎么也如此依赖她? 其实大部分人都对这一点犯嘀咕,不过大多被烛九魂飞魄散没有一点存活的可能,以及易迟本身就拥有无极灵祖传承这两点迷惑了。 上次在逆霄城,几大势力联合锤易迟是烛九后人这事,导致家家户户损失好几百万上品灵石。 现在他们是心里暗暗狐疑,但没有更确凿的证据之前,不会轻易开口。 阴冥邪尊就没有这个顾虑了,两人从见面开始,他就在有意无意地试探易迟。 “传言绝崖六姝当年无不对烛九情根深种,不巧,贫僧怎就瞧见你衣衫不整从妖皇丹房走出,又见你与绝崖尊主言行举止亲密。” “究竟是传言有误,还是别有内情?” 就差没明说你与烛九一个人吧? 易迟理直气壮地说:“这还不明显?他们出轨了呗。” “烛九都死了几百年了,再热乎的感情都淡的差不多了,是个男人都得空虚寂寞冷,我这么优秀,他们抵抗不了我的诱惑不正常么?” “哦对不起,你不是男人,你是和尚,不理解也是正常的。” 说着,目光如青烟淡扫,掠过阴冥邪尊的两腿之间,并且回过头“啧”了一声,还可惜地摇了摇头。 阴冥邪尊:“……” 感觉受到了这辈子最大的羞辱。 但阴冥邪尊常年独守佛寺,吃斋念佛,主打的就是沉静如水,包容万象,没有什么能让老僧动容。 他低眉微微笑道:“几位尊主都是非凡之人,历经世间诸般惨剧,如今修成尊者,并不会轻易屈服于欲望。” 易迟换了个姿势,面朝旁边一步远的和尚,支颐笑:“说你不是男人你还不信。” “你也觉得我像烛九吧,他们也觉得。” “恰似故人三分,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美人计,难以自持不是很正常么?” “哦对不起,你是和尚,没道侣,不懂爱,不懂情。” 阴冥邪尊侧眸温和瞧她,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他被衣领遮盖住的喉骨侧,一颗动人红痣。 他语调和缓,像在规劝不懂事的孩子,“追情逐爱难登大道,六根清净,方有得道之机。” 他是九幽唯一的玄尊,这话是很有说服力的,大概也是整个修真界努力悟道的人梦寐以求的指点。 易迟表示:“没用的人才会把学习不好怪到道侣身上,像我,只怪自己不能白日飞升。” 阴冥邪尊沉默了,大概是发现易迟是个攻击力很强的杠精,不太好洗脑。 那怎么办呢,那就直接干吧。 阴冥邪尊起身,站到烛九身后,右手捂住她的双眼,一股阴冷的魂灵撕扯之力袭来。 两人一坐一站,易迟被安神的焚香气息包裹,她眉心微蹙:“搜魂术?” 刚说完就又感受到一种血肉分离的奇异感觉。 她否定了前面的说法。 阴冥邪尊声音幽幽:“害怕了?可以哭出来。” “邪尊轻点,弄疼我了。”易迟轻叹说。 “贫僧害怕不能让施主满意,因而只能竭尽全力。”阴冥邪尊漫声道,有几分邪性。 易迟心想这漂亮和尚一点也不正经。 片刻后,阴冥邪尊松开了手,退开一步。 易迟睁开眼,与自己面对面,两两相望。 血肉分身之术。 易迟和易迟的分身。 阴冥邪尊不可能会放易迟走,但他可以放走易迟的分身。 这样就既可以牵制她,又能逼迫她为他办事,一举两得。 至于搜魂术,这玩意都是来对待死刑犯的,魂海被搅的碎成渣渣,一用易迟保准变成傻子。 显然现在还远不到把易迟变成傻子的时候。 易迟现在能凭借肉眼看见两个视角,这种感觉与灵识还不太一样,很神奇。 她心念一动,抬手摸了摸分身的脸,分身也摸她的脸,动作和神情一模一样。 有点意思。 易迟兴致勃勃地玩自己,还好奇地亲了亲自己的脸蛋,完事趴在自己柔软的胸前蹭了蹭,抱的紧紧的,舒服喟叹。 “我真香,我真好,我爱我自己。”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幸福地抱在一起。 画面十分唯美,顶级水仙。 阴冥邪尊:“……” 喂,尊重一下贫僧的存在。 说真的,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个病况。 一般人看见另一个自己,不是应该惊疑、警惕、挑剔的吗? 阴冥邪尊又瞧了瞧她,认命地叹气。 是了,这还有什么值得挑剔的? 第238章 又幸福了姐 易迟分了,强制性任务自然也来了。 …… 彼时彼刻。 易迟失踪很快就被纪期和鬼机灵第一时间发现了。 阴冥邪尊虽然来去无声无息,隐匿进出妖皇殿都没让人察觉,痕迹清理的也很干净,但鬼机灵不是一般人。 她从更高的微观层面上辨析出了他动手劫掠易迟那一瞬间爆发出的力量,灵力波动很强。 不肖多想,跟惜灵衣几人稍一对比,再结合这等隐秘至极的手段,立刻得出结论:必是那个玄尊境的臭和尚。 大胆! 两人顿时化干戈为玉帛,立刻就要携手寻主\/妻。 但是呢。 鬼机灵身为界灵,根本离不开沧澜境太远! 即便带着沧澜境一起走,偌大黔南,没有像刚才那样剧烈的灵力波动,她也找不到踪迹。 纪期没有探查追踪的能力。 鬼机灵焦急地翅膀乱扇,指着纪期骂:“你不是封神碑灵嘛,追溯尘世因果都做的到,查一查主……易迟在哪很难吗?” 纪期蹲在地上,耷拉着脑袋,闻言不服气反驳道:“你疯啦,我是碑灵不是天道,怎么可能说定位就定位?” 鬼机灵沉着脸打量他,她眯了眯眼,眼中闪过探究之色。 她眼瞳亮起金色的光芒,同刚才探查阴冥邪尊时一样看了看纪期,光芒眨眼消失不见。 看出什么的鬼机灵满脸震惊。 但纪期正在低着头懊恼自责,并没有发现她的异状。 …… 两灵发现自己无能为力后,没有耽误时间,立刻找到了墨怀樽…… 为什么不是其他人呢? 嗯……遇事不决就找老墨,是她们本能反应,没办法,他看起来就很靠谱。 墨怀樽今夜不知怎么的,竟然还沐浴了。 两灵冲进屋内的时候,他才堪堪从冷水中起身穿好衣裳。 少见的凌乱形象。 看得人挺意外。 墨怀樽抿着唇,面色含霜地看着这俩没素质、不敲门、私闯民宅的不速之客。 视线掠过他们仓皇的面色,他神色一闪,皱眉说:“易迟呢?” 两灵:“!” 他们还没说呢! 还得是你啊老墨,就是敏锐。 “老墨老墨,易迟被邪修抓走了!!!”两小孩一左一右揪住墨怀樽袖子,焦急地喊。 霎时间,墨怀樽面色大变,一股毁天灭地的恐怖杀机在深夜惊悸了整座妖皇殿。 像沉睡的雄狮,浅浅睁开了眼。 片刻后,堂皇的妖皇殿议事处,正道大佬们和他们不争气的徒儿都聚集在了一起。 听说易迟被阴冥邪尊掳走之后,他们:“!!!!” 惜灵衣眨眼间捏碎了手里的杯盏,冷傲的脸上沉如墨水:“猖狂,无法无天!” 她们为了天阙试炼塔的事儿还没走呢,那邪道头子竟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她们眼皮子底下掳走了人! 他们八大势力的脸面往哪搁? 同时又胆寒十分,简直太恐怖了,他们竟然一无所知! 这就是玄尊级的强者吗? 今日是易迟,改日又是谁? 一时间,焦灼恐慌一片。 说实话,易迟被邪道以外的人掳走杀了,他们只会拍手称快,但是,决不能是邪道! 根本不敢想易迟这种天才叛邪之后会是什么结果,就拿邪帝类比吧。 一比一个不吱声。 不行,得找,得救,易迟就是死在正道,他们也不允许她入邪,就是这么霸道! 众人心思飞转,很快就有了决定。 但问题是,这么多年他们都找不到阴冥邪尊,现在就行了? 头疼。 一片冷凝焦虑,惜灵衣皱眉沉思时,墨怀樽沉着开口了。 “方才本尊得到消息,邪宗有了一位新圣女。” 众人:“???” “据消息,阴冥邪尊属意其为第一圣女,就任典仪将在三日后,邪宗钦天鉴举行。” “!!!” 与此同时,他们也接收到了自家情报机构的消息。 众人面色巨变,神情像例假一样紊乱。 邪宗的第一圣女或圣子,有着同正道宗门首席一样的地位,甚至更高。 因为邪宗在黔南的地位,比六百年前绝崖在九幽的地位还要高。 几百年前,烛九灭了邪道三十六宗,正道趁机将黔南肃清。 从此以后邪修就像阴沟里的老鼠,根本不敢冒头。 原本黔南应该会被大势力整治收编,久而久之成为正道的其中一块土地。 但是,问题来了。 那时的绝崖已经是灭后重建,不再像从前一样有着绝对的话语权,几大势力没了顶头势力,直接放飞自我。 黔南可以说已经被邪道霍霍的污浊一片,大部分地方都是贫瘠的。 在那里生活的人或修士也都因为环境奸猾狡诈,是极不安分的因素。 就这样一个地方,谁愿意耗时耗力耗资源接收? 大家把矿脉等可用资源瓜分的一干二净,黔南这片土地则是你推我我推你,最后落到邻近的蓬莱仙岛头上。 但后者也就象征意义地管一管,跟任其自生自灭没什么区别。 原本也没出什么岔子,毕竟邪道已经没落了,只敢偷偷阴暗爬行,但一百年前,烛九死后,阴冥邪尊横空出世。 他默默地,在几大势力忙着对付绝崖的时候,聚邪修,兴邪道,最后夺黔南。 等众人回过头想灭掉他的时候,人家已经不少大乘期顶尖实力的人在天上飞了,根本不知道阴冥邪尊怎么做到的。 由此可见,他的邪宗在黔南占据着怎样尊崇的地位。 第一圣女不出意外就是未来的第二个阴冥邪尊,下一任邪道统领。 现在的情况就是—— 踏爷爷的,绝崖还没捂热乎的大师姐,转眼间就近似要成邪道头子了? 绝崖很难受,正道很难受。 寂灭刀尊严肃问:“确定是易迟那臭丫头?” 惜灵衣点了点头,紧紧皱眉道:“我刚接到消息,易迟公然出现在邪宗附近,阴冥邪尊并无遮掩之意。” 跟昭告天下也没什么区别。 萧不疑神色晦暗,道:“师尊,易迟能得阴冥邪尊如此重视认可,莫非她……通过了洗礼仪式?” “行动自由却不急着逃跑,不会已经成了邪修了吧?” 这两句话一出,所有人都神色诡异。 通过了洗礼仪式,就算被救回来,也不再能成为那个清清白白的绝崖大师姐了。 纵观从前的案例,没有一个被逼着完成洗礼仪式又回归正道的人有什么好下场。 这就是个无解命题。 惜灵衣一方面是希望她经受洗礼的,这样绝崖就决不能再让她坐在那个位置上,这对她来说将是个绝妙的好消息。 可从另一方面来说,她抗拒这个结果,通过的人没有几个还会回来,基本都是对邪道死心塌地。 易迟的资质过于惊人,她不能入邪。 惜灵衣的纠结,也是不少人的纠结。 但主观上的纠结不能改变客观事实。 很快,各自接收到消息的几大势力之主,面色剧变。 紧接着,一只独耳妖行色匆匆走进来,将一块留影石呈给了沧孑。 不需要看也知道是什么内容。 但他们还是抱着忐忑的心看了。 里面播放的,正是易迟通过洗礼仪式的全过程。 画面中的易迟,言行举止无一丝违和,抬手间,刀芒闪过,二百人死于非命,鲜血染红大地。 易迟顿了顿,转过身,露出一张面色苍白的脸。 一个阴邪动听的慈悲声音响起,“这不是杀人,你只是给了他们一个不用遭受苦难的解脱,不是么?” 易迟迟钝地点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害了这么多无辜之人的命。 她瞳孔震动,眼神闪烁着呢喃:“我只是为了活着而已。” “道不分高低贵贱,灵修与魔修都能获得同等的地位,邪修也不该被喊打喊杀,不是么。” 一个黑袈裟,漂亮到失语的和尚出现在画面。 阴冥邪尊笑意婉转,温和至极,他温柔地摸了摸易迟的发顶,“确是此理。” 易迟绷紧的身体一松,偎进阴冥邪尊怀中,像是找到了依赖和信仰。 “师尊。”她娇声喊。 “嗯?我在。” 画面最后定格在一片血色尸体中,两人相互拥住的幸福画面。 挺血腥的,挺唯美的,挺温馨的,挺浪漫的。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看了的人都说好,路过的狗都忍不住想磕一口。 嗯……好吧,绝崖几人都疯了。 此时的议事厅,各种杀意乱窜,比极北雪巅的刺骨寒风还要入木三分。 恐怖到什么地步呢—— 萧不疑差点死了。 一不小心被楚弋的魂力碰了一下,差点原地去世,还好他师尊惜灵衣反应及时,挽救了这么一条弱小的生命。 惊魂未定、刚从死亡边境逃难回来的萧不疑:“……” ……真的不是因为他刚才嘴了易迟两句吗? 第239章 呵呵,你以为? 议什么事差点炸了妖皇殿啊? 杀意风暴过后,众人没有撤掉结界,害怕绝崖几人再发疯。 寂灭刀尊愤怒至极地拍碎了座下扶手,嗓门炸的要掀翻屋顶,“这臭丫头竟真的入了邪道!!” 而且看这样子,已经昭告天下了! 估计留影石已经传遍九幽! 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绝崖的首席真传,她背弃正道,成了邪修! 有画面有真相! 整个九幽修士谁不知道易迟啊,虽只出现不足三个月,但其传说级的事迹已经是好多天才的集合体。 凭着金丹期的实力,短短十日硬是把天才姐这个黑称变成了最高赞誉,最佳称颂。 月牙湾一战后,她现在就是全九幽年轻一辈的楷模,信奉者众,不知道是多少人修真路上的灯塔。 这样一个人叛邪,其影响是极为恶劣的。 众人觑了觑墨怀樽,他们倒是没什么根本性损失,倒霉的是绝崖。 搞政治的心都黑,他们现在用脚指头都能想到十来条黑色宣传,什么绝崖留不住天才,教学失败逼走易迟巴拉巴拉的。 可以想象,下一次收徒考核,绝崖是真完蛋。 不用怀疑,外面已经开始这么宣传了。 事情已经发生,在其中牟利才最要紧。 但很快,他们得到反馈,宣传失败。 “???” 一问才知,留影石传开之前,九幽各处就已经流传这样一则流言—— 易迟被阴冥邪尊掳走,但经受绝崖教诲的天才姐宁死不屈,坚决不进行洗礼仪式。 阴冥邪尊毫无办法,只能同擅易容的女装大佬故里一起演了一出易迟完成洗礼仪式的戏。 证据就是洗礼仪式上的“易迟”并没有用天乩剑。 九幽人将信将疑,尊嘟假嘟?易迟不是在妖皇殿么? 但很快,果然有这样的留影石! 我超,易迟真被偷了! 我超,“易迟”真的没用天乩剑! 众所周知,天乩剑那样高逼格的本命灵器,不是主人绝不可能操控! 好好好,阴险狡诈的阴冥邪尊!邪恶黑暗的邪道!为了偷走我们正道的天才姐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还好他们事先就知道了这件事,否则誓死不入邪道的天才姐岂不是风评被害? …… 总得来说,外面就是这么个情况。 惜灵衣等准备疯狂抹黑绝崖的人都懵逼了。 什么情况,谁特么这么牛逼,既预判了阴冥邪尊,又预判了他们? 关键时间还卡的刚刚好,在他们被易迟遭掳的消息震撼时,刚好对外放出上面的消息。 死寂一片。 不约而同地,他们看向了一旁没说几句话的、沉静喝茶的绝崖宗主墨怀樽。 后者无论在什么地方,都透着一股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沉稳气质。 现在…… 墨怀樽感受到众人灼热的视线,眼睫稍抬,眸色沉定道:“本尊相信她不会走到那一步。” “也确信诸位以及邪道的手段。” “为了防止这种手段伤害她,只好先一步遏制。” 说着将空掉的茶杯倒扣,他右手无名指敲了敲底座,音色清脆回荡在偌大的议事厅。 看似很有礼貌,实则毫无诚意地淡声一句,“诸君海涵。” 像极了一剑捅穿别人心脏之后云淡风轻地说一句:抱歉,海涵。 众人:“……” 草。 事实证明,他们还是玩不过墨怀樽。 墨怀樽十八岁时,一边修为遥遥领先,一边一手掌控被烛九爆改后乱糟糟一片的妖皇殿。 他与各怀鬼胎的上等妖族斗智斗勇的时候,他们还在苦逼地抱怨哪本功法好难。 楚弋看着这些人吃瘪的憋屈神情,阴冷地掀了掀唇,有种终于所有人都跟自己年轻时一样被摧残了的爽感。 呵呵,你以为? 第240章 一次的勇敢 事已至此,就算心有疑虑,也只能暂且默认易迟并未完成洗礼仪式。 内斗结束,对于易迟的事还是要有处理方案的。 曲逢迎对于易迟被抓这事很幸灾乐祸,半月湾让他颜面尽失,还敢说他敬爱的师尊,这下遭报应倒大霉了吧? 然而还没开心一会,他尊敬的月上弦便冷冰冰地起身,“本尊去救。” 说着人便化作一弧冷光遁走,冷冽果决至极。 风止意紧跟其后,“我对黔南较为熟悉,先行一步。” 闻人瑟绝开会早不耐烦了,立刻起身,“他们俩脑子不好使,我跟去看看。” 众人:“……” 曲逢迎:“……” 师尊,我才是你乖巧懂事的徒儿,易迟那厮是你师侄啊!这时候不划水你管她干嘛! 总而言之,绝崖六姝,任性的月上弦和两个无牵无挂的散人都遁走了。 沧孑、楚弋、墨怀樽,面色冷峻地瞧了眼消失在天边的人,眼中波动,似也有动身之意,但最终彼此悄声对视一眼,没动弹。 有人攘外,有人安内,在其位谋其职。 毕竟惜灵衣这群人也不让人省心。 楚弋收回视线道:“五天后是钦天秘境现世的日子,想必这就是阴冥邪尊选择在三天后确立第一圣女的原因。” 提起这个秘境,众人神色冷下。 秘境的存在,要么是上古大能修士开辟,要么是九幽界意外形成的神秘隐界。 钦天秘境就属于后一种,非人为控制,每到一定时间就会裂开两界缝隙,为期一个月。 钦天秘境是时间异变类隐界,里面时间错乱,风险极高,但也正因其诡异,回报丰厚异常,珍宝灵物孕育极快。 以前就发生过有人进入后再出来,连破三个大境界的奇迹。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修士渴求的地方。 它位于黔南和蓬莱仙岛所辖领土的交界处,按照以往规律,百年一启。 以前,钦天秘境哪轮的到邪修染指,但很可惜,秘境所在的区域于五十年前被阴冥邪尊夺走了一半。 也就是说,这次钦天秘境,正邪两道会碰面。 “阴冥邪尊既然敢公然放易迟出现,恐怕那具躯体是分身吧?”凌云尊主推测道。 毕竟这是阴冥邪尊的拿手绝活。 黔南一块区域能对抗整个正道联盟,就是因为他不停地给大乘期高手复制分身,导致黔南明明本身没几个大乘期,却实现了大乘自由的局面。 也让正道的人束手无策。 人家车轮战的好吧。 思来想去,易迟是真难救。 直接正面对抗不是个好办法,首先就算救下了人,也不是本体,其次他们这些人也不想为了个毫不相关的易迟大动干戈。 他们又不是绝崖六姝这群疯子。 易迟这个事,只能在钦天秘境下功夫,最好能接触后问问她对阴冥邪尊本体和老巢有什么线索,只有找到本体,他们的行动才有意义。 沧孑周边开着密密麻麻的苦厄花,他拂指,湮灭手边的黑色花,微笑道:“师侄若是知道,现在就不会堂而皇之出现了。” 阴冥邪尊怎么可能让她知晓? 凌云尊主笑着打哈哈,“易迟如此机敏,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呢。” 众人态度莫不如是,显然是想救人但不想吃力不讨好。 墨怀樽早先就知道是这个局面,他本也不指望别人救易迟。 没再跟这群人耽误时间,墨怀樽面无表情道:“将诸位聚集在此,正是为了钦天秘境的具体事宜。” 后续的讨论就是在这个秘境开启的动乱时节,各方的应对措施,派遣谁进入秘境,利益分配,正道这边由谁领队等等各种全面性问题。 对于最后一个问题,几大势力之主自然意见不一。 这种带领几大势力真传的人选,是荣耀和实力的象征,谁不想要这个机会? 惜灵衣觉得这还用问,她是正道魁首,那人选必然得是萧不疑嘛。 寂灭刀尊表示支持,凌云尊主眯眼笑道:“不疑确实有这个实力。” 萧不疑脸上露出谦逊虚假的笑,掩盖不住的骄矜傲然。 自家师尊跑路、成为天魔宗留守儿童的曲逢迎勇敢举手自荐。 “邪道之人阴险狡诈,灵修的仙子君子都是正派之人,怕是不及他们心狠手辣,我生长之地阴私残酷,这方面还算有经验,况且实力亦有目共睹,不如让我领队?” 众人不由看向这个忽然在大佬谈话中插话的天魔宗首席真传,神色讶异。 曲逢迎保持圆滑淡定的笑。 他内心为自己加油鼓劲。 师尊将他丢在这里,一定是想锻炼他的能力,让他独当一面,他现在是代替师尊出席会议,绝不能让师尊丢脸。 该争取的东西决不能退让! 他要成为师尊的骄傲! “实力?半月湾输给易迟的实力?”痴离指尖勾着发丝把玩,随口道。 曲逢迎:“……” 一次的勇敢,换来一生的内向。 痴离倒也不是针对他,她就是实事求是,撩开眼皮随口说着。 “三打一输给易迟这事谁不知道,让他们任何一个领队,碰上作为邪道第一圣女的易迟时,你让他们怎么自处?” “谁又能信服?” 惜灵衣几个相关人员成功黑脸。 照这么一说,萧不疑、镜刃、曲逢迎、凭栏雪这三个在那日输了的人全都得失去参赛权。 那剩下能供选择的还有谁? 绝崖的玉之清、月曜的谢朝、合欢谷的虞清欢,乾坤圣殿的顾浮生。 嗯……惜灵衣第一个不愿意,无论如何,这个领队必须落在蓬莱仙岛身上。 但这时,顾浮生忽然抬眸浅淡道:“与其犹疑不决,无法服众,不如用实力说话。” “天阙试炼塔不是开启了么?那就以三日为期,谁通过的层数最高,谁就是正道年轻一辈代表。” 说到这,她脸上淡笑,气韵逼人,微扬眉道:“也不必局限于首席之尊,所有百岁以内修士皆可参与,逐鹿这个第一。” “是胜是负,各凭本事,正大光明。” “如何,诸位可愿接受这项挑战?”最后一句是对萧不疑等同辈说的。 几句话间,胸襟和气度展露无疑,是孤高缥缈的鹤,也是超然自信的浮生仙子。 第241章 垃圾宣传片 钦天秘境只允许百岁以内骨龄的人参与。 易迟现在的情况就是被迫成为阴冥邪尊的打工仔。 正道因为这事在妖皇殿激烈讨论的时候,易迟正被女装大佬故里分身监视着。 黔南,邪宗山脚下,黎梵港某酒楼二楼大堂靠窗位置。 三女围坐在一张桌前。 左面是个灰眼清纯少女,很活泼,长相平凡毫不起眼。 靠近楼梯的是个身段婀娜的黑衣少女,戴了隔绝视线和灵识的面纱,看不见容貌。 但见微知着,可以确信很有些姿色。 右面的……一个身怀六甲的美艳少妇,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慈母光辉,也因这份光辉韵味十足。 有种让缺爱的人见了就想喊娘亲的气质。 很显然,易迟这样的正经人,就算是变幻形貌,那也必然是规规矩矩的美艳少妇。 要说为啥要换张脸,因为易迟顶着自己的脸出现的那一刻,引起了相当大的轰动。 她此前是所有邪修年轻一辈做梦都想杀掉的毕生之敌,谁不认识她啊。 易迟分身刚被阴冥邪尊送出来,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被各种诡异的视线盯上了。 经过一条巷子时,后面偷摸跟着一溜图谋不轨的猥琐男。 易迟把人杀光后,隐约听见远处又追了一伙人,似乎还挺有逼格,是什么三圣女。 这得杀到啥时候啊。 易迟选择干回老本行,披上马甲。 她扶着后腰从巷子里走出时,遇上了刚赶来的三圣女,圣女缺爱,见了她动了恻隐之心,没动手,问她有没有瞧见易迟。 易迟担惊受怕地摇了摇头,扶着墙的白皙手背泛起青筋,可见紧张害怕。 然而即使那么恐慌,还是下意识护住肚子。 圣女冷酷的眼神松动,但还是警觉地盯着她过于细腻无瑕、一看就娇生惯养的肌肤,问:“你是什么人?” 易迟眼神闪烁,更慌了。 有问题! 圣女蓦然拔刀,剑指易迟额头。 易迟吓得脸色煞白,也不敢遮掩了,连忙说自己是二圣子养在外面的女人,别杀我。 二圣子花心淫邪,女人数不清,但传说其一直有一个凡人挚爱藏在市井。 三圣女吃惊地打量易迟,不是,真让她误打误撞碰上了? 真别说,这片住宅寸土寸金,其主人都很是隐秘,这凡人少妇貌美柔弱还一身娇惯皮肉,还真有可能是二圣子的那个挚爱。 孩子都怀上了。 三圣女虽然向往母爱,但她是正经邪修,立刻就要把易迟抓住拿来威胁二圣子。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片喧哗,隐约听见有人大喊“易迟”的名字,三圣女当机立断,一个定身术把少妇定在原地。 见她泪眼涟涟,实在害怕极了,三圣女僵冷的脸上扯起肌肉乱窜的笑,看起来有点像邪笑的僵尸。 她难得放轻音调说:“你别怕,稍后我的下属会来接你。” 然后就往声音方向掠去了。 人走后,易迟松了身体,倚靠在墙上,漫不经心道:“你们做什么?姐差点就吃上三圣女的饭了。” 故里和苏悦颜还把人引走了,真是的。 故里缓步出现,笑道:“那还是我多事了?” “那不然呢。”易迟冷笑。 别说储物袋了,分身除了这身衣裳什么都没有,黎梵港物价那么高,一碗白开水十块下品灵石! 故里这厮在暗中监视她迟迟不出现,她另谋出路怎么了? 呵,找他时他高冷,要被包养了他出来搞破坏是吧? “我要吃饭。”易迟充满怨气地说。 “好的,易迟姐姐。” …… 所以,他们坐在了这座酒楼上。 坐等饭菜的时候,易迟看了眼女装大佬故里,又看了眼专心仇视她的苏悦颜,沉思后问:“你戴着面纱咋吃饭?” 苏悦颜神色一怔:“……” 也是哈,光记得电视剧上说风拂过面纱,露出半面惊艳侧颜的绝美场面了,忘了实用性。 但是苏悦颜是不会认输的,她仍然怨恨地瞪着易迟,“关你什么事。” 易迟:“好的吧。” 面对易迟不咸不淡的态度,苏悦颜更难受了,有种自己用心恨的人,对方却根本不知道她是谁的憋闷。 这时饭菜上了,易迟盯着菜呆住了。 清一色的灵果炒蔬菜,两道肉菜还腥膻的一批,隐隐能看见血丝,不知道是什么肉。 饭中还有断裂的指甲,看那大小,约莫是脚指甲,有点黄,当事人应该是不幸得了灰指甲。 易迟:“……” 苏悦颜:“……” 两人不约而同脸一撇,“yue!!!” 结果额头撞在了一起,两人捂住头,又同时换了个方向,“yue!!!” 只有故里习以为常地保持干净无害的笑容,“这可是姐姐亲自选的酒楼哦。” 玛德,这不是整个黎梵港最大、最热闹、最好评如潮的酒楼吗? 刷的吧? 易迟扫了眼同样刚上菜的隔壁桌,四人吃的喷香,甚至因为易迟和苏悦颜的不合群表现露出异样的眼神。 他们目光诡异地看了眼很有姿色的易迟和苏悦颜,又谨慎地看向摸不透修为的故里,最终打消了邪恶的念头。 易迟:“……” 这么多年过去,黔南是更变态了。 邪修!恐怖如斯! 最终,易迟端着碗来,空着碗走。 故里付款,付了高达一万下品灵石。 易迟和苏悦颜同时露出没见过世面的迷惑表情。 金丹期能辟谷,她倒也不需要吃饭,就是馋了。 易迟无奈地决定去茶馆喝口茶,心惊胆战地看了眼菜单,还好茶名都挺文艺,没什么问题,什么玉汝含香,芽衣初绽啥啥啥的。 她放下心,正准备咨询一下哪个口碑好,无意间瞥见掀起帘子的后厨桌案上,躺着赤裸的少女尸体,一人正手法讲究地将茶叶洒在对方胸口。 易迟:“……” 苏悦颜:“……” 老板见两人神色呆滞,龇牙殷勤说:“这是咱们的特色茶玉汝含香,主打的就是在炎热中为客人提供一份最接地气的阴寒和清香。” “……” 易迟已经无法再直视其他的茶名了。 经此二事,彻底治好了易迟嘴馋的臭毛病。 …… 正出来时,易迟听见了喧哗声,一个茶客兴奋地放映着一块留影石。 “快看,是那个绝崖大师姐叛离正道,通过洗礼仪式的证明!” 像一把火点燃了这无聊、无精打采的平淡生活,众邪修围在一起兴奋地观看。 易迟三人站着看完了。 苏悦颜就是震惊,她是当事人,没人比她更清楚当时的情况,再看画面上易迟那小鸟依人的样子。 说真的,就算是她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要是易迟,她就回去把刚才那顿饭吃了! 对这部相当于邪道宣传片的替身倾情演绎虚假画面,易迟冷笑连连。 她瞥见故里眉目含笑的纯澈神情,后者歪了歪头:“姐姐我演的像不像你?” 易迟冷着脸道:“像你祖宗。” 受不了了,邪道不灭,她晚上睡不着觉。 第242章 知道她是谁吗 实锤了,黔南全都是变态。 易迟陷入深深的沉思。 简直想象不到风止意那样一个人常年混迹在这边过得是什么日子。 阴冥邪尊让她当圣女,让她在钦天秘境中帮他拿到那枚能够影响时间的时之匙。 在进入钦天秘境之前,不允许她拿到任何东西,比如传讯符之类的,故里会跟在她身边,既当保镖又当监控器。 苏悦颜属于子监控器,靠着故里的超高好感度,她也是富了,利用系统灌顶,现在已经是手握几本高端秘籍的元婴期小高手。 故里让她进入秘境后跟在易迟身边帮助她,不是因为她的实力,而是因为她总能拿出一些神奇的东西。 在秘境中,必有奇效。 苏悦颜一听就皱眉了,她委屈地看着故里,说:“要我帮她,我宁可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故里微笑安抚了好一会都不像从前那般奏效,他眸色沉了沉,问她想要什么东西。 苏悦颜闻言,哭哭唧唧的神色一顿,抬起白皙的含泪面颊,斩钉截铁道:“我要当圣女。” 故里笑意更深了,抬手为她仔细拭泪,“当然可以,我的小圣女殿下。” 苏悦颜终于破涕为笑。 “好,我帮她。” 边上的易迟:“……” 不是,没人问问我的意见吗? 你俩下次谈事能不能回屋关上门再谈? 等着吧,等我的止意来了,我天天秀! 距离易迟登上邪宗圣女“王座”还有三天时间,故里隐匿在暗处,苏悦颜跟着一朝一穷二白的易迟当提款机。 黎梵港的生活都这样了,易迟简直无法想象邪宗是什么德性,她在华贵又阴暗的邪宗山脚下流连,直叹气。 正在这时,天边划过三道气势强盛的暗色流光,流光后还跟着浩浩荡荡的从属人群。 他们一出现,山门前看守的弟子全都畏惧地跪下了。 别管什么气势不气势,尊贵不尊贵的,易迟和苏悦颜首先被最前面那个一丝不挂的裸男吸引视线。 是真的一件衣裳也没穿,身高二点零,短发,古铜色的皮肤下,大块爆发性十足的肌肉,胸膛有曲逢迎那弱鸡三个宽,但不臃肿。 两条大长腿,腿毛浓密又长,远远一看就像两条毛裤。 哦,还有某处……就不说了,应该没人想知道。 易迟、苏悦颜:“……?” 这又是什么表演? 两人目瞪狗呆。 易迟想起来了,根据故里给她的资料来看,这位就是那个从来不穿衣服的六圣子! 旁边两位说笑的,应该就是经常一同干坏事的四圣子和五圣女。 除了即将上位的易迟以外,邪宗共有五位圣子和圣女。 二圣子好色,四圣子喜食手指,五圣女喜食心脏,六圣子不穿衣。 相比之下,之前遇到的三圣子简直不要太正常。 易迟觉得还好自己之前没吃饭,不然现在高低得吐出来。 三人不知从哪干完坏事回来,看起来很高兴,正要拾阶而上进入宗门,四圣子忽然瞧见了远远站着的易迟和苏悦颜。 “咦?”他第一时间就顿住脚,双眼放光,“好漂亮的手指啊。” 他这么一说,一众人全都转头看了过来。 那画面,光看着就能感受到其中浓浓的血腥味和邪恶意味。 苏悦颜厌恶地皱了皱眉,此刻,她已经彻底从前世的电视剧荼毒中清醒了。 受不了一点。 她蹙眉的样子被五圣女捕捉到。 后者拍手笑:“好久没见过这么有胆色的人了呢。” “把他们抓起来,今日加餐,长这么好看,心脏也应该最美味了。” “哦?还是个孕妇,更有意思了。” 六圣子上下打量易迟两人,在身边狗腿子要动手时,忽然抬手道:“慢着。” “你们是什么人?”这出色的形貌,其中一个还是有孕之人,一个金丹期一个元婴期,能在黔南活到现在可不简单。 苏悦颜背靠故里,初初确实被这世界的另一侧暗面吓到,稍稍适应后还怕他们? 她直接弯起眼笑:“关你什么事。” 这么一看,跟从前的她确实有些差别。 易迟:“……”这是你黑化后新学会的口头禅? 众人都被苏悦颜的有恃无恐惊到了,一众邪修神色阴冷,看着俩人的视线像分析哪块肉最美味。 但苏悦颜的表现更让他们狐疑了,这么吊,高低得有后台吧。 有狗腿子很上道地进行了“知道这三位是谁么……”之类的自报家门威慑说辞。 易迟:“然后呢?” 苏悦颜紧跟其上:“所以呢?” 众人卡壳:“……” 狗腿子都给整结巴了,“所、所、所以见了圣子圣女还不跪拜!?” 苏悦颜隔着面纱吹了吹粉嫩的指甲,她娇气又傲慢地说:“知道她是谁吗?” “?” 苏悦颜:“知道我是谁吗?” “?” 总感觉这两句话好像在从正道传来的那些留影石上听到过,疑似烛九说过,按理来说将伴随着牛逼的背景揭露以及打脸现场。 众邪修都肃穆了,遭了,踢到铁板了! 苏悦颜水光盈盈的眼眸闪过得意,她哼笑:“不知道就拉倒。” 众邪修:“……?” 第243章 她是我的女人 装逼一时爽,挨揍火葬场。 被耍了一通的众人顿时就要给两人亿点颜色看看。 苏悦颜是嘴强王者,立刻就要向故里呼救,召唤大佬天降正义,完成这次装逼的高潮阶段。 她心理活动正丰富时,一道熟悉的僵冷女声忽然响起。 “是你!” 易迟转头,看见了之前在巷口遇见的三圣女。 三圣女孤身出现时,一群肆意笑闹的邪修神色倏然僵住,三个圣子圣女也是笑不出来半点了,隐含敌意地看着她。 显然,变态三人团和三圣女是敌对关系。 后者只看了他们一眼,就转头盯着易迟皱眉。 似乎在思考易迟如何挣脱了她的定身术,又为什么会在这,她天然泛青的脸上表情很僵硬,眼睛从来没有眨过。 易迟左右权衡了一下,最终神思定格在一处:听说三圣女原先在正道某二流宗门做外门弟子,整日在宗门饭堂后厨做事。 后来杀人放火叛宗成了人人喊打的邪修。 关键词——她厨艺精湛。 易迟想到这,紧急挽救翻车现场,她对三圣女怯怯解释道:“我带着贴身侍女来寻人,不想遇到了邪宗几位贵人,他们……” 说到这偷偷瞟了一伙邪修一眼,低头,乌发散落单薄的肩头,忍耐地咬唇住了口。 一句话一个动作,备受欺负的胆小可怜孕妇形象稳稳拿捏住。 不用看变态三人团就知道,一定是他们的错! 苏悦颜:“……”谁特么是你侍女? 她暗恨地瞪易迟,却碰巧看见了她微红的眼眶。 苏悦颜简直绷不住表情,要不是一直跟着易迟,她都以为这厮换人了。 感觉在照镜子,不确定,再看看。 三圣女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惨遭渣女坑骗。 她瞧了眼易迟特意提及的侍女,元婴期,应该就是她解开了定身术。 三圣女当时设下的定身术并不难破解,否则那时也不会将易迟交给下属。 她很快想通了前后发生的事—— 这侍女必是二圣子那厮派来保护这孕期少妇的,所以他们是来邪宗寻二圣子却在山门前遭了刁难? 看来这些人还不知道少妇的身份,这叫什么,这就叫抢占先机。 三圣女想通之后,决定继续上次的事情:强取豪夺,拿捏住二圣子的软肋。 她转头对变态三人团道:“让开,她是我的女人。” 众人:“?” 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 但是变态团很快就了悟,所以说,这两个娇嫩可口的嚣张女人,背景是三圣女? 他们目光闪烁地看了看局势,没打算继续纠缠不休,为了口吃的跟三圣女这疯子杠上,没意义。 没有利益分割的争执,不值得。 四圣子随手掏出一根漂亮的手指,嘎嘣嘎嘣地啃。 她阴笑道:“三圣女请便,只是不知这两位是你什么人呢?从前怎么没见过,细皮嫩肉的,莫非跟你一样,也是从正道来的?” 说到正道两个字,众邪修看着易迟两人的神色就更火热贪婪了,他们就像混在林野的鬼,对阳气极为贪婪。 三圣女僵尸般的脸上毫无表情,她死鱼眼看着他们,道:“还有闲暇关心这个,难道你们不知道,邪宗第一圣女的位置要拱手让人了?” “正道大名鼎鼎的易迟,今日方在黎梵港出现,现在说不定都到邪宗了。” 苏悦颜看明白了眼下情况,叹息嗔道:“就是啊,都要被别人踩到脚底了,你们不焦虑吗,不慌吗,还有闲心吃喝嫖赌,不去加紧修炼吗?” 三人:“……”本来就烦,现在更烦了。 他们忽然从外面回来,也正是因为这件突如其来的、轰动九幽的事。 四圣子觉得手里的零嘴都不香了。 五圣女阴狠烦躁道:“哼,继圣典仪上,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是名副其实,还是徒有虚名。” 没穿衣服的六圣子低头玩着自己的某部位,平淡说:“十八岁的正道小年轻是什么样子的还不清楚吗?” “典仪需要独自走过十八层地狱,那易迟怕是刚进去就要被吓得尿失禁了。” 说着还亲自表演了一下尿失禁是什么样子的。 下面一个邪修机敏地发现了表现的机会,亲自滑跪接住了,其他人暗中气恼自己反应不及时。 邪修完事之后跪谢说六圣子不愧是一力万钧的体修,体液都那么营养富有灵气,经此浇灌,他修为再次精进。 六圣子不轻不重一脚把人踹开,嗤笑:“就你会拍马屁。” 邪修“哎呦”一声四脚朝天,又赶忙爬起来一脸陶醉地说:“圣子明鉴,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易迟再厉害也不过是娇花一朵,到了地狱必定被吓得腿软!” 六圣子心情不错,随手掏出一瓶丹药丢给他。 邪修欢天喜地道谢。 易迟、苏悦颜:“……” 两人再次露出了没见过世面的表情。 三圣女见状,心想这孕妇怕是一直被二圣子保护的不知人间疾苦,见这场面还不得像当初的她一样被震碎三观。 她想着想着,脚步一动,不知不觉挡在了两人面前。 几个圣子圣女已经没在意孕妇两人,他们一边往邪宗内走,一边恶狠狠地咒骂。 四圣子舔了舔尚有血丝的唇说:“正道真是一群废物,易迟好好地在妖皇殿都能被宗主劫走。” 五圣女:“不仅上面的人废,那些所谓的首席真传也让人笑掉大牙,半月湾联合搞偷袭竟然都能输给才金丹期的易迟,呵,就这种货色也配跟咱们齐名?” 易迟瞥了眼几人,相比之下,这几个圣子圣女整体实力确实比正道那些首席强。 最低修为都是化神巅峰,三圣女和六圣子甚至已经半步合体,据资料上说,那位二圣子五年前就已经合体初期。 五圣女阴暗低笑:“不急,钦天秘境内,他们敢来,就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那些整日浸润在资源堆里的肉体,心脏一定异常美味。” 六圣子说:“那是后面的事,眼下最重要的是三日后让易迟登不上第一圣的位置。” 邪道并不像正道,还讲究师兄弟情谊,讲究集体荣誉性。 他们只想干掉最上面的取而代之。 三圣女这时冷漠插话道:“那就打的她主动放弃。” 几个圣子圣女异常和谐地一起商量到时候怎么搞易迟。 连易迟被干掉后的肉体分配都想好了,手指归四圣子,心脏归五圣女,六圣子还要让她接受滋养等等。 易迟保持微笑,积极听取别人的意见,并且记下谁对她有意见。 等她跟着三圣女混三天好吃的,再狠狠教他们做人。 苏悦颜听得都想吐,常常因为不够变态跟这些人格格不入。 跟这些人比,她真是盛世纯洁白莲花。 系统啧啧啧地看着这些人在本尊面前作死,一边用尽言语殷勤舔易迟,一边问苏悦颜。 【你不是挺恨易迟的吗,怎么没拆穿她的身份?】 苏悦颜冷笑道:“没什么,主要也想像烛九一样,体验一把马甲曝光时的爽感。” 【虽然但是,爽的是易迟,你就是个不起眼的侍女。】 苏悦颜:“……” 她反驳道:“侍女变圣女就不是看点!?懂不懂这个含金量?到时候,我要闪瞎这些人狗眼。” 系统沉思。 【还是孕妇变圣女刺激点。】 “你究竟是谁的系统?”苏悦颜忽然愤怒质问,“谁是你的宿主?胳膊肘朝外拐?” 系统心一跳,夹着电子烟的手都抖了三抖。 超了,宿主忽然这么敏锐? 它赶忙表忠心。 【瞎说,我生是你的统,死是你的脑中残片。】 苏悦颜狐疑:“脑残片?你骂我!” 系统急忙转移话题。 【故里今天好感度都一百了,宿主干的漂亮!】 苏悦颜惊喜,“太好了,又有积分了!” 她吩咐系统:“先买本一百零八式情书大全,找篇合适的,我等会传讯念给他听,巩固一下感情。” 系统买完之后才反应过来,咦,苏悦颜以前不都是亲自写的吗? 第244章 我的名字 这边易迟也是如愿住进了三圣女的洞府。 后者只觉自己半强迫地掳了这个怀有身孕的可怜少妇,内心有点小愧疚,慨叹自己如今也是一位心狠手辣名副其实的邪修了。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三圣女剖析自己竟然对孕妇都下得去手的内心,浑然不知这是双向奔赴。 苏悦颜虚伪做作的人格也是照常发挥,她慌张地把易迟护在身后,像老母鸡护小鸡崽似的。 “你要对我家夫人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她是二圣子的女人,你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三圣女看了眼对她大呼小叫的苏悦颜,一掌拍了过去,苏悦颜挡不住半步合体的掌力,猝不及防地被拍飞了。 砸坏了洞府基础款装饰挂画,苏悦颜四仰八叉懵逼望天,陷入破防。 很好,短短五章之内,她又被扇飞了。 邪道这些没素质、患有深度易怒症、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垃圾! 说好的黑化之后就能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呢? 玛德,又被垃圾电视剧骗了。 她确信了,自己也许、大概、可能确实不是女主角。 易迟恰如其分地露出恐慌的神色,护着腹中胎儿,捏着手绢倒退两步捂住嘴。 三圣女死尸般的脸上没有情绪,她说:“以后你们就住在这里,不许出去,不许吵。” 易迟小鸡啄米地点头,想说什么,又害怕地顿住了。 三圣女说:“你可以说话。”视线掠过她的肚子,僵冷的眼中闪过微光,语调平平道:“若有不适,可以叫我,我在隔壁修炼。” 苏悦颜:“???” 玛德,说好的不许吵呢,凭什么易迟这厮还能打扰你修炼,没天理啦? 易迟踌躇地点了点头,似乎终于放心了,不慌了,柔顺道:“多谢圣女,圣女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一种圣母光辉忽然照亮宽敞的房间,看一眼就忍不住心软。 三圣女冷漠地想,这种单纯愚蠢的女人在邪道能活到现在也是奇迹。 她更加确信易迟必定是二圣子庇护的凡间挚爱,不过谨慎起见她已经派人调查了。 …… 三圣女在邪宗有头有脸,其洞府其实很大很奢华,但冷漠的人大多走“家徒四壁”的极简风格。 整个洞府只有修炼室有活动痕迹。 三圣女离开去隔壁修炼了,易迟摊在了软榻上,苏悦颜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她面前怒视她,又不敢说话,怕被三圣女听到。 她传音:“现在被三圣女禁足了,你该不会想着三天后还要故里哥哥来把你救出去吧?” 易迟:“禁足的是你,又不是我。” “……别以为让我扮演侍女,我就要伺候你,就是饿死,我也不可能伺候你一下!” 易迟微笑:“这可是你说的。” 天黑了,易迟袅袅婷婷走到三圣女修炼室外敲门。 三圣女第一次修炼被打扰,很烦,一开门却瞧见对方端着一碗莲子羹。 易迟柔软地笑,目光中含着淡淡的温情,看着对方的眼神像看一个孩子,“三圣女,这是我亲手做的羹,您要尝尝么?” 三圣女怔住了,脑中划过很多画面,原本……她也有一个这么好的娘亲,原本,她也是这样一个人。 最终,入邪后再也没吃过饭的三圣女破天荒坐上了饭桌。 淡青色的脸仍然无表情,看起来面部肌肉似乎已经停止工作。 易迟温柔地催促她赶紧尝一口。 三圣女看着色香俱全的莲子羹,内心酸涩,相当怀旧,她捏着羹匙浅尝了一口…… 嗯,能喝,但报喝。 按理来说只能算厨艺平平,但是三圣女曾经可是个中高手,她脑子一动就能想到烹饪过程中的好几处错误。 难受。 她放下了羹匙。 易迟期盼的眼神霎时间落了灰,失落道:“不、不好喝么,对不起……” 紧张地捏手指。 不敢吭声默默围观的苏悦颜:“……” 她以前还是保守了,直接逐帧学习。 三圣女无意间瞧见对方指腹有一处新鲜烫伤,在娇嫩的手上格外刺眼。 啧,也不知道那侍女有什么用。 “从前没做过饭?”她问。 没为二圣子那厮煲过汤? 易迟羞涩摇头,“我第一次做,做的不好,三圣女见谅。” 行吧,第一次就给她了,还有什么好强求的? 三圣女不知道为啥感觉心里暖暖的,她违心说:“好喝。” 易迟开心地笑了,如春水映梨花,清冷的修炼室蓬荜生辉,光彩熠熠。 简直慈光普照。 三圣女眼神微动,起身走了。 苏悦颜:“?” 就这? 她对着易迟一通嘲笑:“搞什么?你在搞什么?不去人事部报道,来伺候女人?” 易迟微笑:“别管,姐有自己的节奏。” “‘王座’的冰冷你根本就不懂,姐就爱这种温馨平淡、趣意横生的生活。” 苏悦颜:“呵呵,不爱当圣女给我当。” 片刻后,三圣女回来了,一挥手,一桌子好菜。 易迟吃惊地瞪大眼睛,亲昵握住三圣女的手一通情真意切的感动言辞。 三圣女虽然不太适应,但还是没有抽回手,她陷入了对方眼中快要溢出的慈母柔情。 两人边吃边说,易迟温柔地给三圣女夹菜盛汤。 一时间气氛温馨至极,浓郁的香味弥漫整个修炼室。 苏悦颜肚子咕噜噜地叫了。 她:“……” 去厨房转了一圈,喝了口醋。 忍了忍,咽了十次口水,最后很没骨气地端着两杯茶送来,并且用眼神拼命示意易迟。 都屈尊端茶倒水了,给姐吃点啊喂! 后者假装看不见。 少顷,苏悦颜都快流口水了,易迟才笑盈盈偏头问:“啊,看我这脑子,怎么把小颜给忘了,来吃点吧?” 三圣女没意见,只觉得易迟人真好,连没什么用的侍女都这般关怀。 苏悦颜表示没吃个够本之前,她是不会张口骂一句话的。 易迟继续同三圣女聊天,问她怎么称呼。 三圣女神色恍惚了一下,说起来,自从二十岁成为邪修后,七十年过去了,再没人问过她的名讳。 所有人都叫她三圣女,她好像也听习惯了。 她想了想,将压在记忆最深处的名讳扒了出来,就像从潮湿发霉的堆积物件下,翻出那件曾经闪闪发光的珍宝。 “温卓尔。” 读出这三个字,她竟觉得拗口。 “那……你叫什么?” 易迟咽下一口汤,内心很满足,在酒楼被摧残的食欲被成功安抚,她勾唇笑:“君如玉,我的名字。” 第245章 介意换个姓么 温卓尔是个没有感情的修炼机器,她的一生如履薄冰,她的洞府毫无人情味。 但在遇到君如玉之后,冷酷的心中开始有了期待,清冷的修炼室有了烟火气。 每次看见对方吃饭时露出的惊艳神情,她就莫名挺开心,跟修炼突破的感觉一样有成就感。 君如玉虽然是个普通凡人女子,但聪慧通透,总能明了她的未尽之语,又时常有惊鸿之言,让她恍然大悟。 她的言行极有分寸地停留在让她最舒适的范围内。 她会在她练剑时静默欣赏,清凉树下石桌上,总有一捧姹紫嫣红的夏花,她手执书卷,烹茶以待。 好像她们是各有其好的闺中蜜友,却在各自的行程上偶有交叠。 君如玉随便托腮坐在那儿发呆,都散发着柔情的祥和光辉。 她简直就像乌烟瘴气的邪道中的一抹皓月光辉。 温卓尔外出时,遇到有意思的东西时也忍不住顿住视线,最后带着一大堆东西回来,端着一张青色僵尸脸送给君如玉。 君如玉一笑,温卓尔就内心温暖,仿佛被救赎了。 她渐渐觉得,二圣子那厮实在不配。 手下也没查出君如玉的来历,这也是正常的,二圣子既然能把人养的这么好,那自然是把尾巴都清理的很干净。 第二日遇到正在左拥右抱的当事人时,温卓尔一反常态出言讥讽:“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拥有她?” 二圣子一脸茫然:“???” 最后一日晚上修炼的时候,温卓尔做了一个丝毫不邪修的决定,她要把君如玉藏一辈子!她决定不利用君如玉了! 内心的负罪感消除,温卓尔轻快地去找君如玉,却见她正在倚栏,眉宇微蹙,看起来很忧郁。 温卓尔脚步顿住,心沉了下来。 君如玉这么多天都没露出焦躁的神情,她都快忘了对方现在揣着二圣子的崽了,二圣子虽然纵欲,但长了张好看的脸,他还是孩子爹。 君如玉一直活在对方庇护下,怕是极爱他的。 温卓尔心碎掉了。 易迟确实很忧郁,主要是这种混吃等死的摆烂日子眼看着要结束,马上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饭了,要干正事,她很慨叹。 转头瞧见温卓尔很有怨气地站在不远处,易迟扬起笑:“怎么了?” 温卓尔走近,青色的脸在夜色下瘆人的像刚从坟里爬出来的僵尸。 她道:“你在想二圣子?” 易迟怔了一下,含糊道:“嗯……对。” 温卓尔忽然露出笑,不好看,很恐怖,因为肌肉不听使唤。 易迟:“……” “明日带你去见他。”温卓尔平淡说。 处理旧爱的最好方式,就是让他腐烂的一面暴露无疑,温卓尔已经预见到君如玉见到那场面时会露出怎样绝望的表情了。 但没关系,绝望是一时的,往后余生,她会庇护她。 温卓尔狠心又开心地想着。 “噢,好。”易迟内心迷惑地点头,她原本还想跟温卓尔告别去报到呢,这下也不用了,明日直接去现场呗。 “你的孩子……”温卓尔露出异样的神情,“介意换个姓么?” 易迟:“……什么姓?” “温。”温卓尔垂眼看她,平静地吐出这个字。 易迟:“……”六。 日常当隐形人的苏悦颜:“……” 易迟,求你开个班吧,我跪着听。 论如何在三天之内拿下一个人。 易迟扶住边上的门框站稳,她内心浅浅地凌乱了一下,沉思后说:“温什么?” 温卓尔没想到她会同意,眼中飞快掠过光亮,勾起一个同样凌乱的笑,“她的名字应该是两个人的组合,一面是我,一面是你。 “一面是温,你觉得另一面应该取什么?” 易迟看着她,良久,缓缓笑道:“容我想想,明日再告诉你。” …… 易迟当晚就带着苏悦颜跑路了。 第246章 谁教你们这么送外卖的 温卓尔是个勤勉的圣女,从来不睡觉,夜以继日地修炼。 尤其是晚上,据她说这种万籁俱静、全世界只剩她一个人的感觉,会让她更有修炼效率,很多难以悟透的关窍都是在夜晚明悟。 易迟在晚上的时候从来不会打搅她,温卓尔也习惯了,按部就班,结界一设,埋头就是练。 所以她一整晚都不知道自己细心珍藏的玫瑰长腿跑路了。 …… 邪宗毕竟不是等闲之地,整个黔南的大乘期邪修约莫都聚集在这里。 易迟两人偷偷摸摸的走不出三丈就会被抓起来。 所以俩人是联系故里走的。 最后也是顺利从三圣女的洞府转移到了故里的洞府。 易迟一到就惊了。 因为她看见了五个故里,四个分身男女老少各不相同,只有本体是易迟在逆霄城看见的本来模样。 四个分身兢兢业业地坐在桌前,正在忙着不停地发传讯符,另一端约莫是他正在挖墙脚的某些正道修士。 易迟:“……?” 销、销冠? 易迟对于社畜这个词有了更深的认知。 这就是分身的究极作用吗?受教了。 苏悦颜好歹也跟故里暧昧了快一个月,这场面也不是没见过,她不惊讶,撒丫子就扑进了没在忙活的故里本体怀中。 紧接着就娇嗔地说了一段系统精挑细选的情话,故里面含笑意地听着,看起来对自己的元婴期小娇妻很是宠爱。 易迟沧桑望天,说起来她本体其实接到了无数条传讯,可惜阴冥邪尊那老登在边上看的紧,不给回,逼着她听他念经,简直神金。 不过没关系,易迟会凭空画符,小小的传讯符还不是手到擒来。 她会说这三天她白天跟温卓尔风花雪月,晚上跟师尊师叔调情到天亮? 呵。 可惜她也不知道本体到底在什么地下阴间位置,否则直接让已经暗中到黔南的月上弦、风止意和闻人瑟绝把那破庙端了。 目前只能按部就班,等易迟分身从钦天秘境出来的时候,拿着带出来的东西,就有借口与阴冥邪尊和自己的本体见面了。 前一日晚,易迟躲在被窝分别和三人私下发生了以下对话。 易迟(群发):师叔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在邪宗过得是什么样的苦日子,吃不饱穿不暖毫无自由可言,哎,心里苦。 风止意的回复—— 他心疼了:我这就给你送吃的。 易迟:不不不,你若是被发现,与邪宗的人打起来受了伤,我多心疼啊。 风止意:无妨,我与黔南的大乘期邪修都交过手,很有应对经验。 他:我已经到了。 易迟:? …… 与此同时,月上弦的回复—— 他声音清冷且毫无人情味:想吃什么? 易迟:吃你。 月上弦没声了,约莫是孤高如雪的仙人感觉自己被登徒子冒犯了。 易迟不怀好意:为什么不回消息?在跟别的师侄聊天? 片刻后,他回:吃吧。 易迟:? …… 同一时间,闻人瑟绝的回复—— 他笑声靡丽:我是你唯一收到这条消息的人吗? 易迟心虚且理直气壮:当然了师叔,只有你一个。 闻人瑟绝:【影像】【影像】 他:能排解师侄的苦涩了吗? 我超,还是五师叔理解力满分。 易迟粗略一扫,发现香艳一片,她顿时兴奋扭曲阴暗爬行,正要灵识接收,展开细品,发现影像消失了。 她大惊:? 闻人瑟绝:刚才止意和四师兄那两个脑子不好使的出去了,方向是邪宗,所以师侄骗了我,你是群发,影像就算了吧。 易迟痛心疾首,继而被外面忽然出现的动静惊住了。 外面十几道大乘期气息在天空中流窜,易迟听见他们怒说:“这剑气,又是风止意那个讨人厌的正道剑仙!” “明日就是易迟的继圣典仪,他现在忽然出现,怕不是来抢人的吧?可那易迟在哪都没人知道!” “哼,这种机密自然只有故里尊主知晓,先不管她,风止意这次竟然敢闯邪宗,一起上,今夜便让他陨落在此!” “明日拎着他的头颅给易迟庆贺,不知那小天才会露出什么有趣的表情哈哈哈!” “不好,有魔气,风止意这厮竟然带帮手搞偷袭!快回防!!!” “是魔渊的气息!!皎月魔尊!!快开启宗门防护大阵,若让他将那些魔物召出攻入宗内就完了!!” 外面乱了一阵,易迟暗道“不是吧真来了”,她爬起身跑到洞府口,但还在温卓尔结界内。 刚站定,乱糟糟、各种气息乱窜的邪宗上方忽然被一道恐怖的魔气蓦然荡平。 墨色的夜空霎时间清澄一片,星云皆失,只有一轮冷冷的弯月高悬。 弯月表面隐有阴翳闪过,似是白色人影。 下一刻,漫天晶亮自弯月铺天散开,从天而降,倾盖而下,像坠落的星辰,弥漫如斯偌大的邪宗。 邪宗的大乘期都吓死了,完犊子,被风止意牵制了注意力,宗门防护大阵还没开! 但很快反应过来,不应该啊,月上弦召唤魔物哪能这么快? “等等,这不是魔物!” 众大乘期邪修灵识仔细辨别后,没在试图拦截这漫天“飞絮”,他们瞠目结舌,“这……?” 于是易迟抬手,手指轻巧地穿过温卓尔布设的洞府结界,接住了其中一片“星辰”。 上好的、闪闪发亮的纸绸面上,画着一个冰冷倾世的银发美人——月上弦。 带着画像飘飞的,是一份网罗规整的天雾云缈茶叶和各种灵果干。 可以想见,天上被魔气裹挟,飘飞坠下的每一份“星辰”都是这个配置。 易迟:“……” 她仰头望千万奔来的“星辰”,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受到了巨大的震动,正怦然跳动。 我超,月上弦你小子,跟止意这么玩是吧? 等等,谁教你们这么送外卖的? 这特么是邪宗啊? 这时,她又接到传讯。 月上弦冷冷的,冰玉般的质感:够吃吗? 易迟眼瞧着一群大乘期往弯月上的人影杀去了,并且另一边吸引火力的风止意似乎已经被围攻打伤了。 她:……不是大哥,你俩赶紧走吧成不? 这不纯纯作死吗? 月上弦还是在天上不动弹,看起来一点也不怕死,连攻击都不躲一下。 他冷声:不要。 易迟从牙缝挤出俩个字:……哥哥。 月上弦人影霎时消失在弯月前,消失在密密麻麻的围攻中。 他声若玉碎,无笑意,但异常清越:嗯,好。 易迟:…… 还得是你。 第247章 被拉黑了 风止意和月上弦也是成功地半夜发疯,作了一波大死。 后果就是差点没跑掉。 最后为啥成功逃脱了呢,是闻人瑟绝三人出其不意、找准时机和角度出现捞人了。 当然要想在围追堵截中脱困,还少不了墨怀樽、沧孑、楚弋半夜得到消息爬起来紧急部署营救。 一晚上的速度与激情,擦着死亡线来回横跳,非常刺激。 三只连滚带爬、身受重伤逃出黔南的时候,闻人瑟绝第一时间就是给易迟和墨怀樽几个师兄弟疯狂发传讯符。 他(群发):我说他俩脑子不好使有一点问题? 众:…… 无法反驳。 当面接收传讯的“脑子不好使”两人组擦了擦脸上的血:……莫? 死里逃生的闻人瑟绝和风止意得到了易迟的传讯关爱,月上弦发现自己没有。 他传讯:? 传讯符反馈:对方拒接你的传讯符。 月上弦:…… 他沉思了一下,发现问题不大,因为以前也经常在她的黑名单和白名单上左右横跳。 月上弦发传讯符给墨怀樽、楚弋、沧孑三人,对三人的急救表达冰冷但无谢礼的口头谢意。 传讯符再次反馈:对方拒接你的传讯符*3。 月上弦:…… 他顿了顿,试探性给身边疯狂咒骂他的闻人瑟绝发传讯符,发现也被拉黑了。 月上弦神色和心情毫无波动,透露出习以为常的冷漠,他传讯风止意:多谢。 风止意:合作愉快。 月上弦:嗯。 易迟给风止意传讯。 她:你从何处购的吃食和茶叶? 墨怀樽不是不许天雾云渺外流的吗?风止意怎么拿到这么多还这么快? 风止意:一直带着。 他:大师兄让我帮他杀人,他给我报酬,我没要灵石,要的茶叶。 易迟:……你杀了多久的人? 风止意想了想:五百年。 可以,这种逼五百年才能装一回。 她家止意剑仙倾家荡产讨她欢笑,月上弦也是个人。 …… 易迟现在回想起昨夜邪宗的“星辰雨”事件还是无言以对、欲言又止。 这事也成功震惊整个九幽界。 不震惊不行,正常人的脑子想不出大乘期的人物能干出这种事,就是六圣子那种脑回路都感到很迷惑。 更何况其中一个还是统领魔修的八大势力之主。 曲逢迎抱着膝盖坐在犄角旮旯里眯着眼抽凡间老头子爱抽的旱烟,一整天都没缓过神。 众修士:这是整哪出?给易迟送吃的咱勉强能理解,送画像是什么意思? 苏悦颜昨日看着易迟的眼神透露出来自菜鸟的景仰、嫉妒、膜拜、哀怨、恨意…… 总之成分相当复杂,不知道又脑补了什么鬼登西。 趴墙角偷听苏悦颜一夜心声的系统转告易迟。 【苏悦颜说她发现也许、可能、大概你才是女主角,她更嫉恨你了,但是又想跟你学学泡美男技术,现在心理很扭曲。】 易迟:“行吧。” 苏悦颜内心大约是达成了“为了技术受点屈辱又如何,以后到别的小世界狠狠拿捏那些男人”的短暂和解,一大早就端茶送水殷勤的很。 俗话说,肯吃苦就有吃不完的苦。 易迟使唤起人来也是往死里使唤,关键她还刻薄。 苏悦颜前世今生的富家娇贵小姐生活惨遭倒置,一天下来虚的不行,心累的想哭。 跟故里哭唧唧嘤嘤嘤告了好几状。 晚上一脸白莲花的笑问易迟收徒吗。 易迟正挑剔她按摩手法拙劣,闻言道:“一口价,半个时辰九九八。” (百合:这我熟啊。) 苏悦颜也是有点小钱在身的,她觉得这价格还挺实惠,掏出灵石。 易迟瞧了眼,摇头道:“上品灵石。” 苏悦颜顿时怒了,甩手不干,直接释放本心,对着易迟破口大骂,说她怎么不去抢。 易迟葛优瘫,一面欣赏月上弦画像,一边吃干果,懒洋洋说:“这不是正在抢吗?” “你耍我?”苏悦颜柔弱的脸崩坏成暴怒的狮子。 “对啊~”易迟贱兮兮地笑。 苏悦颜当时就拔剑了,然后易迟惊慌地向温卓尔呼救,说侍女要打她,苏悦颜再次被扇飞了。 系统深沉地抖了抖烟。 【掐指一算,宿主你每次出现都伴随着空中抛物线运动,目前来说戏份虽不多,但却是被扇飞最多的嘉宾。】 【参与打脸人员有闻人瑟绝、宋悦卿、阴冥邪尊、温卓尔。】 【这些人都跟易迟关系匪浅,按照惯例,你拿的应该是主角团踏脚石的恶毒白莲花女配剧本。】 苏悦颜:“……” 她狠狠破防,暴风哭泣,怨气冲天。 她真的恨易迟这个可恶的女人! “难道你不知道,现在流行女配逆袭暴打主角团的套路,被虐的越狠,我崛起时越势不可挡!” “凭什么我要成为主角的踏脚石,我不服!这女配谁爱当谁当,我不当了!” 苏悦颜在现代也是阅文无数,立刻就抓住了新的希望。 系统思忖片刻。 【理是这个理,但一般来说没有哪个女配逆袭剧本会被虐两百四十七章还不逆袭。】 【也就是说,你现在拿的是第一世剧本,想成功,得重生。】 苏悦颜:“……” 她碎掉了。 所以她什么时候死? …… 易迟托腮走神时,苏悦颜和故里已经深情款款地叙完情话了。 系统说好感度又多了五点,把苏悦颜开心坏了。 故里看向易迟,饶有深意地微笑说:“看来你早就联系上了绝崖尊主等人,提前约好了昨夜的事。” 事实上,易迟分身在外,故里的监视也只是保证她人在邪宗,即使有苏悦颜在她身边,凭她的本事想联系外面的人也不是很难的事。 这一点阴冥邪尊和故里都不意外。 闻言,易迟:“……” 如果那也叫约定的话……臣妾百口莫辩。 故里十指交叉,叹了口长长的气费解道:“你的师兄们都疯的很不一般呐,烛九。” 试探来的猝不及防,苏悦颜吃惊,易迟在对方含笑但颇具压迫感的洞察视线下,丝滑地露出惊讶的表情:“你喝多了?” 故里笑意不减,定定瞧着她天衣无缝的表情,最后慢吞吞点了下头:“或许吧。” “继圣典仪要开始了,走吧。” …… 邪宗第一圣女的继圣典仪是邪道的大事件,含义跟立太女也差不离。 一切附属的小宗门、以及稍有名气的邪修全都来围观祝贺了。 钦天鉴是典仪专用公开祭天场所,很宏大广阔,气势恢宏。 此刻周边人山人海,按照身份不同,各就其位,都在热烈讨论“星辰雨”的事情。 “那茶叶是天雾云缈啊,正道那边天令拍卖会珍藏的茶叶,平日里再尊贵的客人都喝不到,结果跟不要钱似的漫天下,不瞒你说,我抢到不少!” “我恨!昨晚上外出,没在宗内,没赶上天上的馅饼!我碎了!” “桀桀桀,我把周围跟我抢的人都杀了。” 一人撇嘴道:“只有我觉得皎月魔尊和月上弦很……怎么说呢,太假了吧,这是在表现自己很爱师侄?感觉很装。” “对,只有你觉得。”众抢到茶叶的邪修异口同声说。 这下好了,大家都知道你啥也没抢到了。 那人:“……” …… 言归正传,小底层的快乐很简单,路上捡到一块灵石能笑一整天。 别以为上面的政策、“王座”上的人是谁与自己无关,其实确实也不影响他们累死累活一个月赚来的月酬三千。 但影响他们的小命。 都邪修了,谁管他们死活。 一时间,众人都很忧虑,听人说易迟在正道是个挺嚣张跋扈的人啊,入邪之后不会大开杀戒叭,杀师尊师兄师弟就不许杀我了呦。 有点子实力和地位的其实很难有自主余地,他们早就或主动或被动地站了圣子圣女的队,现在站队的圣子\/女没上位,他们跟领头上级一样难受。 听到易迟叛邪的时候,他们大喜:竟有此事? 听到她要当第一圣女的时候,他们不忿:竟有此事! 心里苦,说的出,于是一个个对着易迟就是一顿骂。 也不管有理没理,反正从方方面面开始抨击。 她在正道年轻一辈很牛批,那只能说明正道没落了不行了太废了,哪有他们邪道圣子圣女有水平。 且水土不服也是白搭,看面相就不是个坏人,在邪道混不了三章就要被狡猾残忍的他们吞吃入腹云云。 最后暗中立誓:今日,他们要狠狠打压易迟,帮助自家主子夺回属于他\/她的一切。 第248章 啊啊啊好爽 几个圣子圣女摆着各种各样碾压全场的排面,掐着点到了,从头到尾阴暗邪恶、气势十足、邪气森森。 初次见面,他们要给易迟一个下马威!给她一点来自邪修的小小震撼,让那小白花吓到腿软。 于是啃手指的啃手指,吃心脏的吃心脏,六圣子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能随处小便,可能是出门前特意喝了不少水。 他站在万众瞩目中陶醉地当人形喷泉,底下不少人争抢。 浓眉大眼、长得很正、衣衫凌乱、莫名透出肾虚的二圣子公然拥着两个衣着裸露的女子坐在第二席位,一副“一捧江山在掌握”的醉卧美人膝狂傲姿态。 三圣女是最正常的一个,她啥也没干,那张铁青的脸和疑似被人渣抛弃的黑化气场就达到了相同的效果。 周围以及相关人员尽心尽力地用各种方式为这场酣畅淋漓的下马威添砖加瓦。 总而言之,此时钦天鉴的画面群魔乱舞,能让不听话的小朋友看一眼就吓死。 众大乘期高手到齐后,典仪正式开始。 一系列很有象征意义的邪恶开场仪式后,故里低调出现,故里代替阴冥邪尊微笑致辞,故里获得掌声,故里引易迟入场。 众人都精神了,姿势摆的更板正了,骂的更大声了。 然后、然后…… 等了半晌,特么的,人呢? 五圣女新鲜可口的心脏都吃累了,她假装仍然吃的很香,“这还用多想么……(嚼嚼嚼)怕是根本不敢出来!(嚼嚼嚼)” 对对对,众人立刻找到了新的攻讦方式。 开始了新一轮的摆姿势等待。 但是、但是…… 六圣子都挤不出尿了,当事人还没出现。 气氛渐渐冷却,逐渐变成死寂一片。 死寂到上面三道“嘎嘣嘎嘣”、“嚼嚼嚼”、“嘘嘘嘘”、“嗯嗯啊啊”的声音忽然变得如此出挑且尴尬。 众人神色诡异地看着他们,看着几人的动作慢慢变得十分僵硬,脸色变得灰常难看。 直到最终,整个钦天鉴没有任何声音—— 有些人,天生该在无声中出现,天生令人无声。 那条汉白玉堆砌的冗长通道尽头阶梯,有人青衣绝世,双手负背,轻步拾阶而上。 悠然从容到像是饭后出来消消食,低眉抬眼间没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她平平淡淡地走到最上首,平平淡淡地拂裳就坐,翘起腿,一副生活真没意思的随意姿态支肘。 抬起眼扫视这地狱邪窝,平平淡淡地说:“啊?继续啊,怎么都不吭声了。” 理所当然到让众人怀疑她是不是已经坐在这个位置坐了一千年,熟稔到令人心寒。 众人:“……” 苏悦颜兴奋激动的小脸通红,她看着周围邪修黑不溜秋的脸色,感觉自己好像到达了某种高潮,爽的她原地飞升! 她表面柔美平静有气质,实则正在跟系统“啊啊啊好爽”。 “不得不承认,装叉这方面还得是易迟这个可恶的女人。” “来九幽这么久,姐也是成功装了一回,芜湖~” 【虽然但是,根据我的扫描结果,并没有人注意到跟在易迟身后的你,甚至连你怎么坐到第七席的位置都没人发现。】 “……?” 第249章 施主太放浪 易迟在这么重要的时刻没素质迟到让所有人等她这件事,成功引起了公愤。 你礼貌吗? 这么多年,敢在继圣典仪上姗姗来迟的,你是第一个。 在场大佬那么多都没摆谱,你很狂啊。 恼羞成怒的众人阴冷地盯着她冷笑。 二圣子正在用一种男性视角凝视她,看她的眼神像看一个玩物,他痴迷且淫邪地舔嘴唇,露出的胸膛还有一撮黑毛。 “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现在讨好我,给你个机会为我暖床。” 除了三圣女以外,其他几个圣子圣女也不遑多让,气势相压,配合这血腥的环境,迫使她露出丑态。 就连苏悦颜这个根本没被注意到的人都白了脸,控制不住害怕地发抖,她按住自己的手,目露恐惧。 她同系统絮絮叨叨,心里为刚才的装逼一时爽深深后悔。 “我超,邪宗太血腥恐怖了,我觉得在这里根本就没有秩序可言,我今天不会被分尸吧?” 【看起来不会,大家现在没空搭理你,应该要在制裁易迟之后才会向你发难。】 苏悦颜露出隐秘得意的笑:“果然啊,让她在前面拉仇恨是正确的选择。” “易迟这个女人可不要下线的太早,最好能坚持到典仪结束,这样我就能风平浪静地坐稳七圣女的位置。” 【你还挺聪明。】系统惊讶。 “呵,她不是主角吗,承受这些是应该的。”苏悦颜言语间有种幕后窃取好处的阴暗老六恶意气质。 “主角爱显摆就让她显摆呗,咱们炮灰女配也自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我要踩着她的肩膀上位!” …… 此前自恃身份,没有下场怼易迟的大乘期大佬,被易迟的态度惹怒。 “你就是易迟?”十几道灵识肆无忌惮地扫视而来,带着碾压式的凌辱,伴随着邪肆污秽的恐怖气息压来。 故里不动声色,保持笑意看着易迟,并没有出言阻止的意思。 易迟一个人在这无间地狱的最高处,恶鬼环伺,孤立无援,每个人都想将她从最高处拉下来,分筋断骨。 然而易迟懒散的姿势都没变,从储物戒中摸出一杯止意冒死赞助的天雾云渺,喝了口道:“对,是我,怎么?” “为何来迟?莫不是正道之心未死,不将黔南修士放在眼里?” 易迟毫不犹豫:“因为我叫易迟。” “?” “所以容易迟到。” 众人:“……?” 神金,害得他们莫名其妙地思考了一下。 “哼,油嘴滑舌!区区金丹焉配第一圣女之位?给本尊滚下来!” 这一句响彻钦天鉴的冷斥之后,一只怨气凝聚的覆天巨掌凭空出现,抓蚂蚁般向易迟抓来。 故里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神色晦暗地看着易迟,显然是想通过这种方式逼易迟受辱或求救。 苏悦颜眼中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就差没拍手称快,“太好了,这个女人终于遭报应了!” 另一边易迟本体,她转头对阴冥邪尊说:“有人打我。” 后者念经的声音稍顿,眼帘垂下的弧度都没变一下,道:“是施主太放浪,受点皮肉之苦是应该的。” 显然就是想折辱她。 易迟冷笑。 而分身早就在巨掌向她抓来时就大声道:“慢着!” 手掌去势一停,那大佬恶意低笑,兴致勃勃,“怎么,要求饶吗?正道第一天才?” 大家都很兴奋,像他们这种人,最爱看的戏码就是清白之人染上污泥,高傲之人跪地乞生这种情节。 易迟拧眉,一脸不服气道:“怎么光打我不打别人,没看见那还有个新上位的七圣女吗?” 她示意了一下坐的很安逸、看戏看的正起劲的苏悦颜方向。 苏悦颜嘴角恶意满满的笑容僵住:“???” 众邪修怔了下,齐齐看过去。 噢,差点忘了这位七圣女了。 他们邪气地将人从头发丝看到鞋底,“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苏悦颜正想开口含蓄提醒他们关注易迟这位正主。 易迟一脸夸张的震惊表情打断她,“不是吧姐们,她你们都不认识?” “逆霄城考核知道不,她可是在那时能够临场突破金丹、临场领悟剑势的绝世天才!”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苏名悦颜,和温城城主苏行最宠爱的女儿。” 众邪修目光变了,噢,好像有点印象。 当时这位天才还火了一把,让他们这些邪修都挺焦虑的。 但后面大家都被易迟的名头吸引了,再加上苏悦颜外强中干败给自己姐姐,就没人注意她了,没想到现在忽然成了七圣女? 玛德凭什么,年纪这么小,修为这么低,战力这么垃圾,他们哪个不比她配? 一片不平中,易迟又看向几个圣子圣女说:“认出她是谁不?” 五圣女盯着她阴笑:“原来你们就是昨日山门前那个孕妇和侍女。” 三圣女早就注意到了虽然没有戴面纱,但其他方面同小颜一样的苏悦颜,心彻底沉入谷底。 果然,君如玉就是易迟。 今晨发现两人堂而皇之从她结界中消失的时候,她就感觉不对劲。 再结合遇到君如玉的地方 ,正是易迟消失的位置附近这一点,以及昨日两人有恃无恐地在邪宗山门前这事。 呵呵,她被骗了。 现在更是将真相怼到她脸上。 她温卓尔,愚蠢地将竞争对手带回家,亲自给做了三天饭,还交付一腔真心,要让君如玉把孩子生下来跟她姓,她养。 她冷视易迟,整个人杀气森森,脸上肌肉扭动,眼中流露出怨气、受伤、羞恼等一系列情绪。 易迟眼皮一跳,少见地有点心虚。 她别开视线看向其他几人,一拍大腿,一副姐妹们我跟你说说悄悄话的亲密神情。 “可不是,苏悦颜就是昨日对你们大肆嘲讽的人!她说你们长得丑玩的花,一个个吃手指吃心脏又肾虚还随地大小便,都是恶心人的老变态!” “她上位之后就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把你们统统碾压的抬不起头,让你们跪着舔她脚趾!” 苏悦颜:“???” 对上几个圣子圣女嗜血的目光她慌了,愤怒且无措地解释,“不是,易迟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易迟立刻道:“那你敢发天道誓,说自己从没说过这几位潇洒英俊、实力高强的圣子圣女嘛?” 苏悦颜噎住,一副“你还是人吗”的震惊表情看着易迟。 玛德,当时不是咱们一起吐槽的吗? 你特么的转头就添油加醋地告状? 姐把你揣心里,你把姐踹沟里。 易迟!你这个阴险的女人!这辈子都交不到朋友!!! 苏悦颜从怒发冲冠中找回了一丝理智,她紧接着破罐子破摔质问:“那你敢发天道誓说你没说过他们吗?” 她讥讽地看着易迟,呵呵,反噬了吧,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却见易迟非常真诚地发了天道誓,说自己从没说过圣子圣女坏话,甚至很敬重他们,还说欺骗三圣女三天这事都是苏悦颜出的主意等等。 总之将自己塑造成了苏悦颜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的无知傀儡。 苏悦颜震惊地看她对着天道满嘴跑火车。 不是姐妹,你不至于为了坑我一把,断了自己的修炼前程吧? 几个圣子圣女都听愣了。 本来觉得这事很离谱,但易迟天道誓都敢立,那可是一旦撒谎,渡雷劫时就要狠狠遭雷劈的东西! 那还能有假? 他们沉思了一下,眼神诡秘地看了眼易迟,觉得后者果然被吓破了胆,表面装的很冷静,实则行动上已经出卖好友讨好他们了。 很好,邪修气质拉满了。 几人内心十分满足,什么正道第一天才,到了他们面前还不是要卑躬屈膝? 什么正道,为了保命还不是会背后捅刀,就是虚伪! 易迟等会再继续收拾,他们先教这个昨天一见面就不知死活挑衅他们的七圣女做人! 几个圣子圣女与边上大乘期大佬都各有牵扯,各有利益相关,他们暗示了下,那悬在上空的巨掌就捏向了苏悦颜。 后者惊惧不已,只有亲身体会大乘期的攻击锁定,才能明白那种被扼住呼吸的可怕窒息感。 易迟竟然还能在这种索命的压力下谈笑自如? 苏悦颜连向故里呼救都做不到,就像溺水的鱼,只能干瞪眼。 她在心里发出尖锐爆鸣声:“易迟这种搞背刺的垃圾人都能当主角,特么的,我死了都不会放过这么三观不正的作者!” “我要重生!!我要直接掐死婴儿时期的易迟!!” 【……】 易迟这时又慢悠悠地说:“慢着!可不能动手!” 众人:“?”有完没完,见个血那么难?高潮那一下就是不给是吧? 大佬手掌只是顿了一下,并不打算搭理易迟这个烦人精,怨气氤氲的手拍向苏悦颜。 后者却不慌不忙一脸艳羡地道:“她可是故里尊主的挚爱,你们敢动他的女人?” 苏悦颜脑袋瓜开瓢时,大佬紧急手刹。 众人:“……!” 啥?最强人事主管故里尊主谈恋爱了? 从置身事外忽然被拉入局中、备受瞩目的故里:“……” 他也是没话讲。 按照他的预计,这次是要借这次继圣典仪,在压力中试探一下易迟。 她若真是烛九,在这种局势下高低地暴露点非凡手段自救,她若不是,那也能折了她的傲骨,让她一朝从云端堕落。 然而…… 事情的发展方向从易迟张嘴开始就越来越离谱。 怎么就忽然变成好友反目成仇,互相攀咬背刺的精彩环节? 这还不算,她还加上了喜闻乐见的大佬与娇妻背着所有人偷偷恋爱的刺激情节。 看这些人反应就知道,挺爱看的。 苏悦颜也是从死亡边境走了一遭,吓得不能自已,立刻楚楚可怜向故里求救。 “故里哥哥救命呜呜呜!”泪珠晶莹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助后怕极了。 哇偶,他们是真的耶。 众人若有所思,难怪苏悦颜这种哭哭啼啼的柔弱女人能当上七圣女。 故里礼貌微笑着看了眼悠闲喝茶的易迟。 事实证明,只要搅浑水就能无伤摸鱼。 故里将脱轨的现场拉回正题,“既然人都到了,开始下一项,走十八层地狱吧。” 第250章 我不想去 十八层地狱是一种机关造物,一直以来都深埋邪宗地下,非邪宗核心人物绝无可能入内。 只有继圣典仪式才会面世,在钦天鉴上展示,让每一个新上任的圣子圣女走过。 他非常血腥,按照传说,原本含义是惩罚有罪之人,但在这里显然不是这样。 刑罚还是那些残酷的刑罚,只不过对象换了。 变成那些被八大势力派来黔南的正道卧底修士,或者是邪修抓来的正道关键人物,在这里逼问机密。 十八层地狱动静颇大地现世,它像一只集纳世间所有邪恶的凶兽。 其腥冷、怨气、邪气混合在一起散发在空中,黑红色的气息缓缓弥漫开,阴冷淌过人海,将钦天鉴这片天地同化成地狱的色泽。 见到它,透过它看到内里正在进行的残忍场景,就算是邪修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又露出兴奋狂躁的神情。 他嵌入原本空旷的中心巨大凹槽上,整体造型粗略像一座躺下的十八层楼。 …… 走过十八层地狱的意思不是要经受一遍刑罚,而是近距离参观,参观这些正道卧底、或是邪宗叛徒的下场,以做示警。 当然,由于内里血腥气太重,气息太混杂,第一次进入不适应可能会产生正在受刑的幻觉。 但是没关系不用害怕,这正是邪宗的目的。 苏悦颜直愣愣地看着十八层地狱,想到自己要从头走到尾的时候,她脸上血色尽褪,身体一软差点从座位上滑落下来。 眼泪啪啪啪地掉,看起来十分软弱没用,众邪修都对这种走后门的花瓶娇弱圣女很难评。 都不用易迟说什么,她就立刻弱小可怜地看向故里,传音撒娇:“故里哥哥,我害怕呜呜呜,我不想去。” 故里声音没什么起伏地说:“每一任圣女圣子都要去的,颜颜别怕,只是看看不会痛的。” 苏悦颜夹起嗓子,咬唇撒娇:“故里哥哥,你不是最爱我的吗,为什么连帮我推掉都不肯,难道你说的都是假的?” 故里叹气道:“颜颜不是也最爱我的吗,难道忍心看我为难,让邪尊失望,被人背后指摘?为了我忍一下都不肯?” “那好吧。”苏悦颜哽咽音,委屈说,“那出来之后故里哥哥会奖励我么?” “颜颜想要什么呢?” 苏悦颜说了一些珍贵的修炼资源,故里随口应下,前者破涕为笑。 众邪修:“……” 虽然不知道在说什么,但他们通过苏悦颜生动形象的表情变化也能猜出两人在传音,且大致猜的出内容。 易迟看羡慕了,本体对正跟她下象棋的漂亮和尚说:“秃驴,我害怕~我不想去~” 阴冥邪尊吃掉她的一颗棋子,抬眉温和笑道:“哭出来就好了。” “行呗。”易迟撇嘴,错手间也吃掉他的棋子。 …… 钦天鉴热火朝天,邪修们像百鬼夜行晚上从地狱爬上人间的恶鬼,兴奋异常。 易迟和苏悦颜踏入地狱,身边还配备了个贴心的大胡子专业解说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游景区。 第251章 想男人了 第一层,拔舌。 一进去就被浓郁如稠的血腥味和恶臭味薰的睁不开眼,所幸两人都很有先见之明地闭气了。 大胡子解说员像谈成百万大单的红娘,满面红光解释。 “两位圣女,这拔舌关,顾名思义就是在修士意识最清醒的时候,不用刀具,硬生生拔掉修士的舌头,让他们在疼痛中哀嚎。” “痛苦减轻时就用丹药让他们的舌头再生,继而重复上述行为,拔舌十次,再送入下一关。” 话刚说完。 “啊——咕噜噜……” 两道凄厉的哀嚎声骤然响起,光听听都能被其中的痛楚惊的头皮发麻。 易迟和苏悦颜刚好看见正在受刑的两个人被狱卒生生拔掉舌头的一幕,滚滚鲜血从大张的口中涌出。 两人手脚和脖颈被锁在十字禁灵行刑架上,涕泪并下,痛的抽搐着,面目扭曲不成型。 “现在是第六次拔舌。”大胡子指着他们,语调轻蔑说。 “这两个都是北脉剑宗的人,混入我宗成了内门弟子,企图盗取宗门在正道暗中部署,可惜被值夜长老抓个正着。” 易迟眼神凝在两个弟子身上,一男一女,她们的前襟已经被鲜血浸的看不出本来颜色,从其身后依稀辨认出是白色。 “两位圣女不如赌一把?”大胡子兴致勃勃说。 苏悦颜人已经抖成糠筛。 刚才血腥的一幕已经把她吓的失声,甚至已经不分敌友,惊惧无比地躲在易迟身后,揪紧她的衣裳,眼睛紧紧闭上。 易迟张了张干涩的口,说:“赌什么?” “赌这两个罪人会在第几层经受不住痛死。” 大胡子想到这俩人都是从正道叛来的,应该对这阈值不太了解,遂补充道:“按照经验,大部分修士都是死在了第五层蒸笼地狱。” 他说的头头是道唾沫横飞,很有经验,一看就是浸淫许久。 “但有些宗门的弟子多数较能忍一些,比如北脉剑宗,寂灭刀尊那性子,教导出的弟子还真是能忍的很,有的竟能坚持到第十层。” 两个北脉剑宗的弟子意识不太清晰,但听到了说话声,听出了是圣女继任。 她们张开眼看向两人,布满血色的眼中满是刻骨仇恨,大概是被关了许久,并不认识易迟和苏悦颜。 女修没有舌头,只能向两人吹出一口血水,嘴中激烈地“啊啊啊”着什么,约莫是咒骂之语。 易迟长久地注视她,呼吸轻近于无,发不出什么声音,似乎有些魇住,额角隐有冷汗沁出,唇色渐渐苍白。 苏悦颜躲在易迟身后,隐约察觉到对方始终笔挺从容的身体似乎颤抖了一瞬,只有一瞬,仿似错觉。 …… 远在妖皇殿的纪期听说钦天鉴的事,怔了一下,愤怒又痛苦地破口大骂:“啊啊啊,十八层地狱!怎么可以是十八层地狱!!” “阴冥邪尊,你该死!杀了他,必须杀了他!!还有故里,还有他们,都得死,都得死……” 鬼机灵被他的忽然爆发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发现纪期小小的身子抱团紧紧缩在角落,额角竟也沁出冷汗,神色隐隐癫狂,眼中还有些恐惧。 鬼机灵愣住,感觉不对劲,这个状态,不太像是因为过于同情导致的。 “你怎么了?”她凑近问,碰了碰纪期的胳膊,眼中有几分的担忧。 纪期却反应极大地一把推开鬼机灵,眼中都是黑沉沉的杀机,凶狠厉声斥,“滚开!!不许伤害她!!” 鬼机灵猝不及防被推,不太高兴,但莫名被他的话吸引住:“她?谁?” 纪期脑中终于清醒些许,他喘息着,没回答她,转身飞一样跑走了。 “喂,你去哪?” “找她。” …… 地下邪寺。 易迟的棋子被连吃三个。 阴冥邪尊抬眼瞧了瞧她淡无表情、不露破绽的面色。 “你在走神?”他意味不明,浅浅勾唇探究着。 不紧不慢,和煦祥和,像能钻进人心,看到最深处秘密的蛇。 易迟坐在蒲团上,下巴搁在屈起的膝盖尖,缄默。 阴冥邪尊想了想,“你怕那些刑罚?” 空气蓦然冷寂十分,通明的橙色火光在两人身后无风跳跃着,彰显着内部的不平静。 易迟抬起眼睫,澄明之光印在她眸底,里面是坦荡的漆黑和冷漠的讥诮。 “怕?”她尾音上挑,淡声道:“区区十八层地狱,不至于。” 易迟纤长有力的指尖错落而过,清脆落定,吃掉地界上步步紧逼的黑字棋子。 “想男人了,不行么?” 阴冥邪尊不紧不慢吃掉她一子,抬头定定看着她笑:“与贫僧下棋走神想其他人,是对贫僧棋技的侮辱,还是这副样貌呢?” 易迟视线淡淡划过他的脸,挑了下食指,将手中棋子精准丢在边上垒起的黑字败棋上,纹丝合扣,毫无偏移。 然后执棋,“啪”地一声,直夺主帅。 她抬了抬下巴,冷光笼罩她棱角分明的下颌,无情冰冷,“侮辱你是客观的,不需要费心思。” “走神影响赢你?嗯?” 第252章 杀戮 十八层地狱从前并没有,是邪宗成立后,由阴冥邪尊亲自下令置设的刑狱。 后者一度因此获得很多变态邪修的狂热崇拜,称其是邪道的集大成者。 地狱中看不见外面的场景,但易迟光想想就猜得到外面的邪修脸上是何种怪诞癫狂的兴奋。 大胡子仍然在滔滔不绝地介绍,他盯着易迟和苏悦颜,眼中闪烁着恶意的光芒。 “除了北脉剑宗的人之外,月曜和绝崖的人都是最能忍的,有些甚至能挺过十五层,啧啧,真是厉害啊。” “天魔宗的人狡猾至极,他们的人是最难抓的。” “其他的倒是都差不离。” 大胡子说这些时,很享受凌虐快感的狱卒踹了两个不老实的北脉剑宗的弟子。 他回头上下扫了眼明显状态不对的易迟和全靠前者支撑身体的苏悦颜,原本的些微好奇因为她们孱弱的姿态变为轻视。 狱卒不屑撇嘴。 回过朝另一人嗤笑:“果然是出身正道的娇花呢,区区拔舌刑就怕成这样。” 大胡子没管狱卒的讥讽,简单介绍完之后,笑容在脸上扩的很大,有些诡异。 他再次问易迟和苏悦颜:“两位圣女不如赌一赌他们在十八层地狱能坚持多久?” 苏悦颜仍然害怕地躲在易迟身后战战兢兢,没哭出来都算她最近被虐多成长了。 易迟脸上划过一丝彻骨的阴郁,她直直看着大胡子,笑的分外诡艳,“赌这些已知的有什么意思?不如来玩点别的。” 大胡子被易迟乍然迥异的笑惊住,心中莫名一突,“赌什么?” “八大势力的人都有这么详细的数据,邪宗这种黔南第一大宗的人怎么能没有呢?” 易迟说完,大胡子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两道冷锐银光骤然射出。 “叮铃”两声,像弧光轻松切断了束缚两宗弟子的玄锁,两个北脉剑宗的弟子忽然失去束缚,腿脚僵麻,踉跄了两下才站稳。 与此同时,两个狱卒和外面的人都惊怒。 “竟敢私放罪犯!!就知道他们正道之心不死,别有用心,快把她们抓住!” 狱卒掏出兵刃就狰狞地扑了上来,“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拔第一圣女的舌头!哈哈哈哈哈!上,抓住她!” 北脉剑宗弟子也算听明白了现在的状况,对视一眼,坚毅的眼中划过冷光。 恢复灵力的两人祭出刀剑,先不管那么多,把这狱卒宰了解恨再说! 可惜被禁灵太久,又受了六次拔舌之刑,一朝脱困也后继无力,连灵剑都持不太稳。 然而事实上根本不用她们动手,两声粗厉惨叫过后,狞笑的两名元婴期狱卒就被两支木槿银簪钉在了禁灵架上。 银簪上的流苏被两人琵琶骨上流出的血浸湿。 两个狱卒低头一看,惊痛交加,看着易迟的眼神满是惊惧,她们甚至都没看见那银簪的轨迹! 易迟没给他们挣脱的机会,下一瞬,原地只剩残影,苏悦颜手中衣料的触感还没消失,抬头就见面前的“易迟”渐渐消失。 与此同时,易迟已经完成了用玄锁将狱卒反锁,抽出银簪在两人衣襟上冷淡地擦血的一系列动作。 苏悦颜呆滞地看着对方手里无比熟悉的簪子,摸了摸发顶,空空荡荡。 “!!!”那是她的防御灵簪!易迟竟然拿来打人? 不对,易迟什么时候拿到的?她怎么一点感觉没有? 易迟从边上狱刑架上挑出两瓶治拔舌的专用极品丹药,抛给北脉剑宗的弟子,“吃了。” 两人不太确定地盯着她,但此前五次吃的就是这个,没有犹豫就仰头咽了下去,口中流不尽的血液止住,新的舌头长了出来。 从这神奇的即时效果,就知道这专用丹药有多极品,据说是阴冥邪尊为了地狱十八层,特意组织黔南炼丹师夜以继日研究的。 九族严选,至臻至诚。 俩狱卒和大胡子惊惧地怒斥易迟,易迟心情不好,不想听,又是一道银光掠过。 多么熟悉的凄厉惨叫。 两只鲜血淋漓的舌头“吧嗒”掉了下来。 易迟捏着两只簪子,鲜血滴滴答答滴落地面,她看着张着嘴正欲骂什么的大胡子。 那眼神,幽幽荡荡,空空寂寂,漆黑至极的死气一丝丝蔓延。 大胡子从来没见过这么恐怖的眼神,他仿佛被难以想象的高位凶兽瞥了一眼。 看畜生都不算,顶多就是看了一眼脚边无足轻重的尘埃。 他住口了,一半是惊吓,一半是生死危机,他很确信,只要多说一句,他的下场将跟这两人一模一样。 苏悦颜已经看傻了,她被对方那神鬼莫测的速度和狠辣狠狠惊悸,她语无伦次对系统说话。 “我……我特么天天骂她怎么还活着?” 系统眼见着自家大佬开大虐这些残忍狱卒,也是激动不已。 【这还用问,以前逗你玩呢。】 “……可恶!老娘在很认真的生气!她在侮辱我!” 【胡说,什么侮辱不侮辱的,她明明也在很认真地逗你玩。】 “……” 苏悦颜现在的心情是又气又怕又憋屈,关键还屁都不敢放,只能扶墙站稳唯唯诺诺不吭声。 现场死寂,针落可闻。 易迟让北脉剑宗的两个人对狱卒反复实施拔舌之刑,此时此境,两人看出易迟是友非敌,再加上本就对邪修恨之入骨,毫不犹豫报仇雪恨。 将被加诸的痛苦统统归还。 一时间第一层此起彼伏的哀嚎。 易迟没让人引路,主动往第二层走,走了两步对纹丝未动呆在原地的大胡子道:“你的舌头很有用,解说的不错,继续啊。” 于是,大胡子和苏悦颜不得不战战兢兢地跟着她去第二层。 第二层是断指地狱。 在这里受刑的有五个人,是八大势力的暗探。 易迟一边听着大胡子气息不足的解说,一边救出受刑的人,继而把狱卒锁在刑架上,如法炮制,跟第一层的情况一样。 而早在易迟第一次动手的时候,她就遭到了外面的警告,但易迟充耳不闻。 她平静道:“我是第一圣女,不过是想试一试这些同门的忍耐力,有什么问题?” “难道所谓的圣女,在邪宗伤几个人还要被质问?” 她敷衍了事,已经一路杀到了第五层,目前看来还要继续。 外面的人恼怒至极。 有大乘期大佬阴冷对故里道,“故里尊主,看来这个易迟并不想坐圣女的位置,反骨难驯,根本就不会心向邪道。” “既然如此,何必再继续这场继圣典仪?” “直接把人抓起来,关进十八层地狱受刑拷问岂不是更好!” 几个圣子圣女大喜,觉得易迟真是自寻死路,这下根本不用他们动手,第一圣女的位置便空出来了。 故里眼中晦暗,颔首,“先让狱卒和十八判官联合抓捕。” 十八判官个个都是化神巅峰的实力,按照易迟那日在月牙湾展露的实力,十八判官出手十拿九稳。 第253章 到来 故里其实问询了阴冥邪尊这件事,后者仍然在与易迟下棋,他没有丝毫意外和犹豫,淡声道:“旁人怎么处理,她就怎么处理。” “该抓就抓,该施刑就施刑。” 这句话他直接说了出来,当事人易迟本体听得很清楚。 她笑了笑,不太在意说:“邪尊就是这么对待器重之人的?” “辛辛苦苦将我抓来邪道,让我孤苦伶仃当这个毫无背景的圣女,纵容邪宗之人的刁难和大乘期高手动手伤我,现在还让人抓我折磨我……” “啧,还说想当我师尊呢,你不行啊,一点都不护着我,我可是会甩手不干的。” 说着缠绵、状似撒娇的字句,眼中却冰冷一片。 阴冥邪尊也温和地笑:“贫僧已经保施主这条命无虞,在邪宗这片地界是多大的恩赐。” “施主不愿受制于贫僧,尽可反抗。” “邪尊在说笑?”易迟嗤笑,金丹期反抗玄尊? “你做不到,另一个你做得到。”阴冥邪尊眉心金莲祥和,看着不像是能说出这种惊心试探之语的人。 这句话的意思:易迟做不到,烛九做得到。 易迟不动声色,随口应对过去,没露破绽。 看来这秃驴是非要用这种折辱的手段确认她就是烛九了。 事实上,易迟倒是也能强行动用道意反抗,但依照她现在的修为和灵魂强度,只能动一次手。 她上一世死的时候,神魂早就消散了,重生之后的躯体是灵躯,魂则只是普通的人魂,换言之,配置跟不上她的境界。 按照她原本的境界,原本可以通过阴冥邪尊分身直接追溯杀掉他的本体,然而配置不允许。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是退而求其次,强行灭掉阴冥邪尊这具分身。 但这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因为她会陷入虚弱甚至昏迷,这具庙宇显然是被阴冥邪尊结界隐蔽,分身死,结界破。 她在这种情况下流落黔南或被追杀,无疑更危险。 所以易迟需要接应,而这个接应…… 按照她的计划,很快就来了。 易迟垂眼,遮住眸中的冷意,对方想尽办法让她暴露身份,那就遂他的意好了,不过任他拿捏这么久,她也是有目的的好吧。 …… 十八层地狱作为一个严密的刑狱,进出口的机关严苛至极,其密纹是由阴冥邪尊亲自设计,令百年来企图潜入其中的人全都铩羽而归。 不仅如此,进出人员也都经过反复筛选调查。 狱中虽然动乱,故里还是没有让狱外之人进去捉拿,而是让判官先处理。 所谓判官,个个都是十恶不赦之徒,他们不仅负责每一层的事务,还要镇压狱中突发事故。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十八层的后一层,那里是机关总控室。 十八判官原本正围在一起活剐一具受不住刑罚,已经濒死的绝崖之人。 听闻传讯,他们抬起头,眼角都是血腥恶意的笑,像十八只游荡人间的恶鬼,令人胆寒。 一人声音嘶哑尖细,难听至极,“抓住她,可以随意折磨?” 故里:“嗯。” “桀桀桀……那太好了,好久没有折辱这种天才,正道第一?我要一点一点剥了她的皮,呵呵呵呵……” 轻飘若鬼的声音消散在第十九层,十八判官披着赤黑的服饰,一个个幽幽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易迟已经一路杀到了第十层,所过之处,狱卒和罪人的身份对调。 早有准备,埋伏在每一层门口的狱卒,无一不被两个秀气的银簪快狠准地穿透琵琶骨,然后一脸惊骇地被气劲碾压,钉在墙上。 苏悦颜亦步亦趋跟着易迟,低着头,整个人一反常态,低调朴素的不行。 她像任劳任怨的小媳妇,易迟收回簪子时,她直接双手接过仔细擦干净,然后再体贴细致地递回去。 见到对方手上沾了点滴的血,也是殷勤地擦拭干净,上道的不行。 系统都揉了好几下电子眼,害怕自己是不是电子烟抽多了,抽成了电子眼。 【你好像忽然变了个人。】 “可怕的不是为奴为婢,是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女人一看就心情不太好,她都敢反叛了,我再闹点脾气,或是让她生出我没什么用有点碍眼的念头,保准会被一簪穿心!”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先屈服,等逃掉之后再算账!” 【行呗。】 系统最近新学了穿搭,叼着烟,穿着吊带电子裙斜躺着,它表示宿主你努力吧,反正我是早就被包养了,主要依靠出卖你讨好大佬,根本不想奋斗。 它可比苏悦颜知道的多,大佬可是筑基期就用道意把他逮住的人,简直恐怖的像是真神转世,阴冥邪尊算什么,呵呵。 ……等等,真神转世? 系统不灵光的脑瓜子忽然被“转世”这两个字疯狂刷屏,他想到了烛九,想到了故里昨晚上的试探,他叫大佬烛九。 系统:“!!!!” 他像被烟头烫了电子唧唧,一蹦三尺高! 我超,根据纪期的记忆,沧澜帝若能创造出沧澜境,毫无疑问得是玄尊之上的存在,而且必得精通空间之术! 十八岁妖异到大佬这个程度? 不信! 再结合种种巧合,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大佬就是沧澜帝——烛九!! 系统瞪着眼睛推测出这件事的时候,觉得自己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它到底是什么猪脑子,现在才猜到! …… 第十三层的门轰隆隆开启的时候,浓郁到整片空间的血腥味差点没把苏悦颜送走。 这一层是血池地狱。 恐怖、邪气滚滚的刺杀在一浪空中瓢来的血泊后紧跟而来。 苏悦颜也是走了好几关的人,原本对这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了,但她还是惊恐地贴墙角假装自己是个死人。 玛德,十八个恍若恶鬼的化神期!!! 可以,易迟的制裁也是如约来了。 苏悦颜心惊胆战,都没心思幸灾乐祸了,主要她这么柔弱,一路走来看尽这么多鲜血淋漓的残酷,已经心力交瘁,只想飞速逃离躲进故里怀里撒个娇。 大胡子从没觉得当解说员是如此痛苦的一件事,他看到判官,这辈子唯一一次感受到救赎的滋味,感动哭了。 跟苏悦颜一样找个角落抱头蹲着。 “判官大人救命!救命!” 第254章 还需要拉扯么 在十八判官与易迟相遇的前一刻。 外面的人开心地交头接耳,赌易迟会被十八判官折磨成什么鬼样子,她的叫声会有多大。 几个圣子圣女用一种看蠢货的眼神看着易迟,完全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好好的路不走,跑去作死。 只有温卓尔,神色郁郁,心情很差。 世界上根本没有完全契合的两个人,如果有,那一定是有人向下兼容。 美人计就是有人细细揣摩过你的生平,然后成为那段念念不忘过去的化身,让你神魂颠倒。 恰如君如玉之于温卓尔。 温卓尔知道,决意易容成那副样貌的易迟,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骗她。 她怨愤易迟欺骗她,恨不得把她揍得找不着北,可易迟真要死的时候,她心里又不自禁想起这人还是君如玉时的一颦一笑。 美好,治愈,恋恋不忘,看着她的眼神如含星辰,捧花释卷的模样温柔至此。 温卓尔一想到这里还是忍不住默默翘嘴,内心温暖。 但很快被四圣子吃手指的声音惊醒。 玛德!假的!都是假的! 什么是真的?易迟,你这个虚伪狠心的女人,你告诉我什么是真的? 世上最致命的就是,被骗后还没问一句“你可曾哪怕有一颗真心待我”,对方就要有如此惨烈的下场。 那会成为她人生的又一个缺憾,温卓尔根本无法接受这件事。 于是在所有人都激动地瞪大眼睛看着易迟怎么遭折磨时,她蓦然站起身,对故里道:“故里尊主,抓获易迟后,可否交予我处理?” 这话很突兀,众人笑声一滞,惊异地看向她。 温卓尔是三圣女,修为在五个圣子圣女中排第二,从前又是从正道叛来的女修,实权和话语权自然双双在握,可以说在邪宗都没几个她要不来的人。 但不包括易迟这种身份特殊的。 故里微笑问:“为何?” “她诓骗我,我想亲自处理她。”温卓尔板着死人脸,冷酷道。 故里看了她片刻,那眼神让温卓尔感觉自己被洞悉的一清二楚。 故里摇头:“三圣女要其他人或许不是什么难事,但易迟……不是谁都能要的起的。” 这话还真是客观事实。 易迟是什么价值呢,如果比作成一个宝物,那都得八大势力之主才能拿的稳,即便如此,绝崖当初都遭到了追杀。 且不说不会给温卓尔,就算给,她也要不起。 温卓尔内心冰冷下来,久违地感受到一种无力和弱小。 她冷笑,从前还自傲自己三圣女的身份,现在看来,呵,连自己想要的女人都得不到。 就像七十年前,她护不住自己的母亲,也护不住腹中的胎儿。 一种沉寂许久的、对实力和权势的野心再次像燎原之火,在温卓尔内心猛烈滋生。 她要更强,强到任何人都不能对她说不,强到易迟这个女人……不得不做她的君如玉。 温卓尔知道故里和阴冥邪尊不会让易迟死,或者说不会让易迟本体死,她没有再纠缠,坐下了。 与此同时,判官于血池地狱悍然刺杀易迟! 没有什么尊老爱幼、不能以多欺少的的传统,就是十八道迥异可怖的攻击一齐袭来! 那一瞬间,阴诡与怨气迸发,仅仅是可怖的杀机就足以令人窒息! 众人屏住呼吸,欢庆地看着这一幕,然而—— 比她的折戟先一步看见的是两道璀璨的银芒。 像两道缠绕交错的流星,刺破如斯浩荡的滚滚邪气,刺破所有的防御灵器,速度毫不衰减地扎进丹田,白进红出。 两道银芒快到极致,像是精心计算的角度和数量,每道杀穿九人。 十八个面色猖狞的判官丹田俱毁,无一幸免。 看那蓦然痛苦恐惧的神色,就仿佛是易迟埋伏了他们,而不是他们伏杀了易迟。 但与此同时,十八道攻击也实实在在地落到易迟身上,后者连挣扎和反应都没有,直接湮灭。 众人都看愣了,同归于尽? 不。 轰隆隆的机关开启声音再次响起。 那个女人出现在缓缓升起的门后,从靴履,到小腿,到腰腹,到那张熟悉可恨、但无疑惊艳的脸。 她身姿高挑,正在低头整理乱掉的青色袖口,然后就势抬了抬手,两道闪电般穿梭的银芒刺向她,徐徐环绕着她神清骨秀的手掌。 易迟五指一挥,像掸掉衣角尘埃,银芒乍破,发出尖利的声音,钉入尚且幸存的两个狱卒琵琶骨。 两声轰然巨响,两人被死死钉入墙。 易迟抬脚,再次步入血池地狱,纤尘不染。 似乎刚才的海浪般的攻击只是乱了她的袖口,仅此而已。 淡漠的眉眼恍若最无情的冰峭,见人见物,如见草木。 一个照面被两根破簪子废掉丹田的十八化神判官都特么懵逼了! 不是,啊? 等等,她凭什么不死?她凭什么能废了他们? 易迟看明白了这些人的眼神,冷淡道:“杀你们不是杀鸡一样,还需要拉扯么?” 第255章 这么废物哒 苏悦颜没看懂易迟这是什么操作,所以说一开始在她身边的人是假的? 她的术法水平不足以看出这是什么术,一群被废掉的化身期和外面的大佬看出了眉目,但很惊疑。 一个判官捂着剧痛的小腹,惊恐踟蹰开口:“……照影术?” 就是在幻海蜃楼中,凭无忧从青渠必杀技中逃生的那招。 “不可能!照影术是鲛人族天赋秘技!从没听说有人类施展过!”一判官不敢置信道,“难道她是鲛人?” 可以说很离谱的猜测,苏悦颜惊恐地缩在墙角都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易迟在大胡子衣服上擦拭簪子的动作一顿,“猜的很好,以后不许猜了。” 她摊手理所当然说:“大家不都看过风梧林回忆吗?那凭无忧都施展过一次了,你们难道没学会?” 众人:“???” 好小众的文字。 “你在胡说什么八道!咒语法诀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看过就会!还是它族秘技!” 简直危言耸听! 易迟微笑:“说的没错。” 众人悬着的心稍微放下,又听她悠悠道:“所以这是我深受启发自创的,不少人看过那段回忆后都小有感悟接连突破,我可是绝崖大师姐,学会点什么有什么问题?” “很合理。” 众人:“……?” 好冷门的文字。 易迟继续伤口撒盐,惊讶说:“你们这什么表情,难道邪修没人突破、没人顿悟、还没人自创秘籍?” “啧啧啧,这么废物哒?由此可见,邪修真没前途啊~” 十八判官身体心灵双双受创,被废了修行,还被侮辱的体无完肤,内伤齐齐加剧。 苏悦颜默默跟系统逼逼赖赖,一副酸不拉几的不忿嘴脸,“她真装,这么不谦虚的女人也配当主角?终是作者瞎了眼!玛德,等我重生了就抢了她的金手指!” 【问题是,她有什么金手指?】 苏悦颜:“无极灵祖的传承啊!这个女人能从一无是处的村姑一路逆袭,还不是靠着那个传承!” 已经猜到易迟就是沧澜帝烛九的系统不吭声。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大佬是给九幽派发金手指的那个。 与此同时,易迟将这些刚出现时有多气势恐怖,现在就有多惶恐的变态们羞辱的体无完肤。 她怼完后就将已经手无缚鸡之力的判官和狱卒交给了身边围拢的正道之人。 走出十三层的时候,后面凄厉惨叫一片。 大胡子再次对上易迟幽冷的眼神时,觉得天灵盖凉飕飕的。 他很绝望,本来以为易迟这次必定要被十八判官拿捏,他都开始阴狠地笑了,结果就这??? 究竟是这群化神修士的修为出了轨,还是易迟超了标? 不想多说。 大胡子颤着手解开腰带。 苏悦颜震惊:色诱?就这姿色? 大胡子将腰带缠在脖子上系紧。 苏悦颜恍然:上吊。 大胡子扑通跪下,将腰带另一端双手递给易迟,“我愿意当狗!别杀我!” 苏悦颜:“……” 系统嘎嘎笑。 【一生都在被打脸的宿主,我宣布,你就是古希腊掌管被打脸的神!】 苏悦颜:“……” 牵狗绳都送到手边了,易迟直接就抬手……接到了传讯符。 沧孑:你抬手干什么? 易迟疑惑,甜甜这厮怎么知道的这么快? 她:牵…… 沧孑温润的笑很危险:一只狗还不够? 易迟继续道:……甜甜的手。 沧孑:…… 他心跳快了些许,顿了顿道:你只长了嘴? 易迟:? 沧孑笑声凉凉的:只说不干。 易迟:……干什么? 沧孑平静说:你的甜甜?。 易迟:…… 师叔个个都骚的很有花样,各有千秋。 既然甜甜都这么主动了,易迟当然不会让他失望。 她:叔侄授受不亲,师叔请自重。 说着就果断掐灭了传讯符,可见这个女人的无情。 沧孑勾引失败+1。 他难受地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莫非易迟就像黑市文学写的那样,修的是无情道? 看来回去之后,要加大黑市文学投资,让那些蠢写手把他的戏份多写点,最好直接把其他师兄写死。 像风止意那个一穷二白的穷鬼就做不到。 这,就是权势的威力,这,就是金钱的魅力。 没钱也配跟他抢女人? 沧孑缓缓露出阴暗且温柔的笑,非常优雅美丽。 …… 易迟这边私下撩完就跑真刺激,连阴郁的心情都莫名好了几个度,开心地一路杀到十八层。 苏悦颜化身全场最佳侍女,易迟张嘴她递水,易迟抬手她送手帕,易迟动手她擦簪子。 完事之后拍手、跳脚、捂嘴、崇拜地嗲嗲惊叫:“哇,易迟姐姐好棒!我姐杀疯了呜呜好爱!” 易迟瞥她:“闭嘴,你吵到我的眼睛了。” 苏悦颜身子一抖,脸上表情一秒收,用客服腔道:“好的。” 酣畅淋漓地演绎了什么叫忍辱蛰伏、卧薪尝胆、一切为了活着。 系统叹为观止。 【上辈子给你最大的财富是什么?】 苏悦颜像死了一样平静:“进入娱乐圈,学会了演戏。” 大胡子被苏悦颜牵着,顶着生死危机,解说水平也超常发挥。 所以第十八层走完后,易迟直接大发慈悲给了他一个不痛快的死。 易迟身边围了百来人,都是八大势力的,一个个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被血染成统一的血衣,披头散发,此刻倒像另一种形象上的恶鬼。 外面的人从易迟团灭十八判官的时候就已经疯了,太恐怖了! 几个圣子圣女也是懵逼状态,越阶挑战是天才的特权,但你这个特权是不是开的有点大? 一个金丹越两个大境界秒掉十八化神,你还偷偷复刻人家鲛人族引以为傲的秘技,我就问你人家授权了吗??? 按照小时候计划,他们十八岁的时候也是要这么牛逼的。 噢对……她十八岁。 尝试给一切小众+冷门找一个合理解释的众邪修根本冷静不了一点。 天道!你看看这合理吗?啊? 三圣女僵硬铁青的脸上看不出走神,她觉得自己拥有君如玉的道路任重而道远。 易迟这个女人强的可怕。 刚才对易迟动手的大乘期大佬有了人之将死的危机感,若是让她真成了圣女,成长起来之后不是第一个要他的命? 他立刻暗含惊惧地扯着嗓子对故里道:“难道就让她这么张狂下去?这跟十八层地狱被她劫掠了有什么区别?必须制裁她!” 大佬想了想,眼现狠辣说:“眼下地狱中的人反正也废了,不如启动机关总控灭杀阵,让她们全都死在里面。” 总控室中的重要机关,除了阴冥邪尊以外,就只有故里才能开启。 三圣女闻言接了一句:“您是说,让故里尊主的女人一块陪葬是吗?” 那人:“……”哦,忘了这茬了,也怪她跟在易迟身边没啥存在感。 他立刻打算狡辩自己没这个意思,却见故里已经掐诀开始开启灭杀阵,少年气十足的脸上神色很浅淡。 众人唏嘘,笑话,邪修哪有情分。 而此时,易迟已经带着所有人站在了第十九层禁闭之外。 他们都听到了整个十八层地狱的隐隐震动,那种如芒在背的危机感迸发。 一个在十八层地狱待的最久的绝崖女修脸色大变说:“这应该是地狱灭杀阵。” 说着解释了一通自己受刑时听到的信息。 易迟转头对苏悦颜说:“你瞧你故里哥哥,根本不把你当活人,说杀就杀。” 苏悦颜直接咬手绢,一脸不敢置信地愤怒哭出声,梨花带雨的,连角度都精心设计,可以说哭的很纯美。 “你胡说!我才不信故里哥哥会这样对我!” 【你看起来也不是很慌。】 苏悦颜内心冷笑:“开玩笑,知道主角不死定律吗?” 【虽然但是,主角身边的人一般死的很快,然后化为其成长的重要成分。】 【当然你是白莲花恶毒女配,死了也就是向读者展示一下这个灭杀阵真的很牛逼。】 苏悦颜:“……” 不活了,没意思。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重生? 第256章 他说的对 灭杀阵是光阵,类似于闻人瑟绝的领域,从第一层开始清洗活物。 苏悦颜被系统说焦虑了,也顾不上哭了,易迟是分身,但她是本体啊! 她紧张兮兮地问易迟怎么办,泪水晶莹的眼中清晰地写着“女主别杀我”五个字。 易迟看着她,说出了很有建设性的意见,“去第十九层。” 说着就从贪生怕死的判官那儿截获的“密码”打开了第十九层的机关。 众人鱼贯而入。 十九层是判官大本营,也包含十八层地狱的出口和总控室,只不过现在两扇门都是禁闭状态,上面光华流转,密纹光路游走,非特定权限的人不可出入。 十九层全是残肢尸体,不成人样,根本分不清哪个部位是那具残缺尸体上的。 苏悦颜看了一路酷刑还是忍不住吐了,完事后坚韧地松了口气,感觉自己活了过来,但很快疑惑道:“不对啊,第十九层也是清洗范围啊。” 易迟叹气:“谁说不是呢。” 苏悦颜僵着脖子问她:“那咱们来这里是干嘛?” “可以晚死一会啊。”易迟一脸“你是笨蛋嘛这都要问”的表情。 “???” 众死里逃生的人本就灰暗的眼神更灰暗了,。 其实他们也知道在邪修窝里活不了,之前的报仇雪恨只是一时爽。 然而死亡真正来临时,他们还是心情很沉重。 苏悦颜心态崩了,也顾不上什么残肢血液了,无头苍蝇一样抹泪摸索偌大的十九层,企图找到求生之路,或者打开总控室、出口机关。 但是,有用吗? 还真有用。 地狱出口忽然开了,一束阳光照了进来,温和地洒在满目疮痍的室内和每个人的心房。 众人直勾勾盯着手上的阳光都愣住了。 试问,他们有多久没看到光了呢? 那种暖暖的、能照进人心里的感觉。 故里站在门外光下,光芒倾泻在他的肩头和手掌。 他低眸看着手心无形的光线,像一个安静无忧的纯真少年。 他的声音清澈、纯粹、温和,像夏日小溪潺潺流入第十九层每个人的耳畔。 “永夜过后是朝霞,凛冬前路是春日,抽筋剥皮的痛苦之后是温洋。” “同凡人相比,修士寿命千万年,拥有呼风唤雨的力量,一念海潮翻覆的伟力,可腾云驾雾,可与落霞比肩,与孤鹜齐飞。” “这样的修士想要活下去,沐浴在这样的阳光下是何等简单的事,为什么要受困于世俗的架构,为难自己呢。” 故里抬头看了过来,明澈清秀的面颊在光下似乎在诠释着“圣子”这两个字的神圣。 并不咄咄逼人,毫无攻击性,但十九层听到的人都心神摇曳,眼神怔忪。 “你什么意思?”一人哑声问。 故里笑了,光明美好,“说出我想知道的东西。” 他三指向天,“我向天道起誓,保证在黔南这片土地上,不会追杀你们。” “这不是命令,是交易,是你们与自由的交易,同生命的和解。” 他缓缓退开一步,地上的影子拉长了些,机关门外的景物生动了些,湛蓝的天色澄明了些,和煦的清风一拥而入。 众人久违地闻到了草木的清香。 有别于地狱的血腥腐烂,属于人间的味道。 只有这一刻才能明白故里为什么能撬那么多正道的墙角。 易迟表示:这就是销冠的实力。 故里朝边上的苏悦颜伸出手,徐徐笑道:“颜颜过来。” 苏悦颜失神了一会,失神在他深情温柔的眼角眉梢。 她抿唇,忽然转头对易迟扮鬼脸笑盈盈道:“看嘛,故里哥哥才不会丢下我不管呢。” 苏悦颜朝外走,从血水中走进光里,轻快地扑进故里的怀中。 后者揽住她的腰,手背抚过她光滑白净的面颊,将未干的泪水拭去,“颜颜吓哭了呢。” “故里哥哥怎么不早些来,我好害怕。”苏悦颜依赖地撒娇。 故里柔声细语地安慰,情意深厚,非比寻常。 苏悦颜安静后,故里对众人道:“灭杀阵已经到了第四层。” 他让开了正中间的位置,“湮灭之光和自由之光近在咫尺,是海阔凭鱼跃,还是死在黎明的前一刻呢?” 众人很焦灼,很痛苦。 不知如何去形容那种感觉,无休止的刑罚只会令他们痛苦不堪,但道心依旧。 可是……可是,人怎么能在黑暗中见光呢,人又怎么能在见光后再被拖入地狱呢。 反复受刑的人都感觉自己内心被蛀蚀的彻底,他们像坚硬的铁块,再被反复压折炙烤之后,只剩下满心疲累。 能进入八大势力的,谁不是值得称道的天才,能被八大势力委以潜入黔南重任的,又何尝不是其中的佼佼者。 就这么在一步之遥的自由中死亡,真的甘心吗? 但是他们支离破碎的意志和道心又在苦苦支撑,就像一个倒立的三角,摇晃着,触之即倒。 他们在这种极致的撕扯和压力中别无他法,无助至极,于是下意识依附。 那位绝崖女修用一种深沉的、动摇的闪烁眼神看向易迟。 “是你救了我,请你决定吧,易迟。” 这几乎就是变相选择了一条向死之路,因为仅仅是分身进来游览一遭的易迟,怎么会体会他们的痛苦和纠结? 同此前的行迹也知,她一身反骨,判官与狱卒说杀就杀,才不会屈服于故里,也不会让他们屈服。 他们将必死的选择权交到易迟手中,似乎对自己便不是那么残忍,似乎就是死于某种不可抗力,似乎就能咽下那口不甘和对于生的渴求。 这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极致。 卑微至极。 连苏悦颜都被这种意志震慑住了。 她内心五味杂陈,正道均虚伪这一荒唐认知终于在这一刻被击碎。 易迟没说话。 故里这时却笑道:“我始终认为,修行是个人的修行,怎样活着和怎样死去,都应该由自己决定,不是吗?” 易迟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故里,偏头对看着他的这些人道:“他说的对。” 故里微怔,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其他人也没想到。 易迟却只沉静地笑了笑,没再说话,远离门口,提步走到就近的椅子上,安然坐下。 一副等死的模样。 湮灭之光,已经到了第七层。 第257章 昨天的、今天的、明天的太阳 众人看着易迟轻描淡写的反应都挺懵,这是不打算走了? 也是哦,她是分身,反正也死不了。 绝崖女修看着易迟冷静平淡的姿态,内心绷紧的那根弦、被压抑至此的心神,忽然就得到了喘息,获得了解放。 被迷乱的心绪终于趋于稳定。 她三两步轻快地走到机关门口,肆意伸展着四肢,沐浴在阳光下,清风拂过她的指尖发梢,亲吻她的颊畔。 受过的百般折磨痛楚好像得到了缓解和治愈。 故里微笑起来,此前始终缄默的邪修也笑了起来,几分轻慢,几分得意,几分果然如此。 那种果然如此的轻浮笃实,构成一种非刻意的、令人面红耳赤的讥诮。 没有人嘲笑她,但她确实感受到了嘲笑。 故里不同,他用一种看着受过苦难的孩子的和润目光注视她,“那么,你要用什么与我交换呢。” 绝崖女修收回长久落在西坠太阳上的视线,她平视故里的时候,视线中还漂浮着太阳的炙热光影。 身躯因为长久的折磨,不太能站直, 她在一片屏息以待中平淡地说:“昨天的、今天的、明天的太阳,我都如此喜爱。” 众人:“?” 她轻轻地后退一步,苍白的面部隐入暗影,只有那双漆亮的眼睛动人,“我是无上绝崖第九十七代弟子,姜妩命。” 此言毕,毫不留恋地退出这场盛大的光辉。 瘦削如柴的下巴和颌线,在光暗的交接下如最柔软的刀锋,将一切魑魅和引诱划的粉碎。 步履很稳、很慢、并不优美地走到易迟身畔,抬脚勾过一把椅子坐落。 地狱与人间,一片死寂,一片无声的震撼。 此沉默,为加冕。 姜妩命今年六百二十六岁,其中五百年都在抓捕邪修或潜伏邪道。 所有的卧底都是绝境与黑暗中的孤勇者,消弭在同门的视野中,隐姓埋名,亲友不可见。 只有死时才能看一眼阳光。 只有死时,名字才人尽皆知。 此后经年,姜妩命的名字都深深烙印在所有人的心中,刺痛了邪修的尊严。 …… 在她之后,百来人中,有八十余人都选择了同样的道路。 到门口对着故里快乐地说一句遗言,或者对着邪修比个中指,然后回来找个椅子坐着。 真到这一步时,此前的挣扎好像就这么消散无形。 北脉剑宗一弟子莫名其妙道:“玛德,老娘十三层地狱都轮了一遍了,刚才竟然怕死?那一定不是我!” “对对对,也不是我也不是我!” 易迟插嘴说:“遇事先在别人身上找原因,咱们有什么错,都是邪修的错!” 众弟子都恍然大悟、醍醐灌顶,然后对着阴暗的、企图乱他们道心的邪修一顿痛骂。 众邪修:“……”正道的人就是一身劲,到死嘴都是硬的。 乾坤圣殿和蓬莱仙岛的人没那么大的愤怒,一生洁癖的她们在认真细致地施展净尘术,把十九层这座坟墓整的焕然一新。 但合欢谷的人一贯不讲理,别人弄干净一处,她们跟在屁股后面抢一处。 气的蓬莱仙岛的人拔剑相向,还是好脾气的乾坤圣殿之人劝住了,说都快死了还打什么打没必要,这才止住争端。 但月曜帝国的人没有放过这群泥石流,冷冷讥讽道:“你们合欢谷的人跟过街老鼠似的,纯恶心人。” 合欢谷的人一摊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不要脸皮。 “有本事咬我?” 一生都在修炼的绝崖的人坐的很安稳,很端方,并未参与争端,甚至已经抓住最后的机会开始打坐了,虽然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妖皇殿的妖观摩合欢谷和月曜的人吵架,不时隐秘几句蹿火,似乎觉得很有意思。 至于十几个天魔宗的人…… 他们都投敌了。 这让面色隐隐暗沉和一众很难受、快气死的邪修脸色好看不少。 第258章 聊点刺激的话题 灭杀阵已经到了第十三层。 天魔宗的弟子很没骨气的狗腿样子,跟宁死不屈的其他七大势力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们围在故里身边絮絮叨叨,不用想也知道是关于天魔宗在黔南的布局、有哪些内应卧底,再就是天魔宗的内部信息之类的。 这种机密都是传音说的。 北脉剑宗的人看不顺眼,不耻道:“我就知道天魔宗的人都不是好东西吧?” “阴暗险恶,意志不坚,现在还当了叛徒!简直是正道之耻!” “魔宗追根究底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亏无极灵祖还说他们是同正道一样的地位!魔修均自私阴险,天魔宗怎么配跟咱们七大势力齐名!” 天魔宗弟子听到了北脉剑宗的交谈,回过头朝他们翻了个白眼,不屑道:“哼,蠢货,都要死了还有力气骂人。” “你们一路走好,外面的太阳我们就先帮忙晒晒喽。”他们吊儿郎当地挥挥手,非常嚣张自满。 前者更气了,同月曜和妖皇殿的人一起,指着他们鼻子大骂。 合欢谷弟子却反驳道:“这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在是宗门弟子之前,首先还是修士。” “既然为了宗门已经付出了很多,受够了刑罚,在生死之际选择一条生路有什么错。” 蓬莱仙岛弟子怒瞪他们,道:“你帮他们说话,看来你们也是一丘之貉!跟这些天魔宗的叛徒一样!” 合欢谷弟子一脸无语:“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老娘说能理解,没说赞同,这都听不懂,下辈子多读点书吧。” 妖皇殿的人对蓬莱仙岛的人道:“他们说你们没文化!” 乾坤圣殿的人再次干起了和事佬劝架的活计。 绝崖冷眼旁观,一副都世界末日了,还争什么争的人间清醒神情。 …… 不大的十九层,完美地诠释了八大势力之间的不合。 人之将死,该撕还是要撕。 对此,易迟:“……”难怪能挺过地狱,因为浑身都是劲。 众邪修:“……” 光吵有什么用,搞背刺啊。 眼看着灭杀阵已经到了第十五层,易迟这时露出隐秘邪恶的笑,提醒道:“反正都快死了,不如聊点刺激的话题。” 刺激的? 众人都神奇地有了精神,连对死亡的恐惧都莫名淡了些许。 合欢谷的人都是资深老色批,立刻露出意味深长的猥琐笑脸,“嘿嘿嘿,那我先来!” “咳咳,上面那二圣子知道吧?据我多年调查,他的挚爱是个凡间男子。” 众人:“!!!” 易迟赶忙问:“谁在上?” 合欢谷弟子再次嘿嘿笑:“二圣子就这么大,你说谁在上。” 他用小手指比了比大小。 众人:“!!!” 我超,难怪二圣子对玩腻的女人不是杀就是杀,原来是害怕自己的秘密暴露! 众人说着,都感觉到一股恐怖的杀机爆发,不用猜就知道是小拇指哥。 若非他们是在第十九层,估计都已经被冲了。 不过大家心理素质一级棒,这种小场面根本毫不影响。 易迟敬仰地看着那合欢谷弟子,道:“你怎么发现的?” “嘿嘿,原本我潜入他那书房想窃取些机密,谁知就那么不巧地碰见他跟他那情人在桌子上……那激烈的,我当时就震惊地露了一缕气息,然后就被抓住了,哎。” “……” 这一开场之后,众邪修都意识到不好,谁知道这些无孔不入的苍蝇还知道些什么。 有人提议故里直接就地诛杀。 后者却在合欢谷的弟子说了二圣子的事情后就挥手布了结界,确保里面的声音和讯息传不出来。 众邪修这才放心。 时间紧迫,十九层的人惊叹过后开始说自己知道的刺激的事,都是邪修高层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 外面怒骂声一片,故里、苏悦颜和天魔宗的人站的远了些,冷眼相看。 灭杀阵走完了第十八层,死亡光辉碾进第十九层的时候,易迟看着那光芒怔了下。 它像极了上辈子六相诸神阵的灭杀之光。 故里试图劝说易迟,但后者忙碌在瓜田中,瓜都吃不过来了,根本没空搭理他。 苏悦颜看的挺紧张的。 不是吧,真要死了?她不是主角吗? 然而这是邪窟,谁又能救她呢。 综合考虑一通之后,她疑惑对系统道:“这个女人似乎真要死了,不应该啊,我还没死呢,主角怎么能先死。” 系统今天穿着黑丝红高跟,翘着腿抽电子烟,他邪魅一笑,心想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快死的是易迟,跟烛九有什么关系,他已经坐等大佬暴马甲了桀桀桀,赶紧闪瞎这些人狗眼吧嘎嘎嘎。 地下邪庙。 阴冥邪尊再次吃掉易迟一子,黑字棋在楚河汉界另一侧势如破竹,红字棋连连败退。 他语气悲悯道:“没什么想做的?就这么坐以待毙,总觉得不是施主的行事风格。” 说话间又将易迟一子逼上绝路。 易迟低眉道:“行吧,看你想看的。” 不就是想逼迫她暴露吗,那来呗。 …… 第十九层处,灭杀阵的金黄光亮无害地映射进众人眼中,死神舞步翩翩。 必死无疑,步步紧逼。 这时,姜妩命忽道:“尧山派掌门是邪修,三十年前风萧林惨案幕后黑手是他,他要祭一宗弟子之命突破炼虚。” 这就事关真正的政治机密了。 在她之后,其余人毫不停歇、宛若述职地说出自己暗中探查到的重要信息,一个个目光沉肃,全无此前的玩笑之意。 可是,没人听得见。 在钦天鉴,故里怎么会让她们传递出任何信息? 就是有传讯符都递不出去。 他们用一些桃色讯息试探,果然立刻就被结界笼罩。 若是张口说的是后面这些机要,恐怕开头三个字没说完,人就被故里杀了。 所有被抓住的人从进入这里开始,其余东西都被收缴,只有一身修为和本命灵器完好保存。 因为修为在身,不容易死,可以经受更久更剧烈的折磨。 众弟子这些话其实是说给易迟分身听的,虽然后者本体肯定也逃不掉阴冥邪尊的手心,但总归是个希望不是? 易迟对上这些人暗含期盼的视线,道:“其实我自己构建的传讯通道可以传出讯息。” 他们:“!!!” 众弟子大喜,啊啊啊,太好啦,没白死! 但很快,就听易迟平静道:“但你们说的,我一条都没传递出去。” 众:“??????” 你特么!你特么!你特么! 眼看着灭杀阵的凛冽之光已经近在咫尺,一切都来不及了! 外面的邪修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看这些人死前忽然神色绝望,一脸破防,他们脸都猖狂地笑裂了。 易迟看着这些人灰暗质问的脸色。 她抬了抬手,一种异样的韵律自指尖晕开,一点点。 她道:“你们还是自己去说吧,我可不当传讯筒。” 第259章 邪道鼎盛之日 众人不明所以间,生死一刹。 在易迟出手的前一瞬,她接到了墨怀樽的传讯:易迟,再等等。 与此同时,魔渊现世。 天色暗影重重,凶戾的魔气将整个钦天鉴染成暗夜的颜色,恐怖的气势镇压一切。 众邪修大乘期惊悸这突变,但不慌,反而诡笑,“魔渊!又是月上弦那厮!” “哼,他还敢来?不会以为这次还逃得掉吧?故里尊主原先说可能有人在钦天鉴上劫狱本尊还不信,现在看来还真有不怕死的!” “抓住他!一个大势力之主落到咱们手里,我都不敢想能获得多少好东西!” 众邪修反应极快地运转灵力,该防御的防御,该攻击的攻击,各种阵法也瞬间开启。 可见对于这次钦天鉴,他们有着完全准备,跟那晚的措手不及完全不同。 然而,然而…… 沉稳站在最安全位置的故里分身还是被精准地瞬间秒掉! 众邪修:“!!!!” 他们懵逼了,也看清了。 那道杀死故里分身的混光来自六道大乘期联合攻击—— 绝崖六姝。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可怕的联手吗? 试问除了当年的邪帝烛九以外,还有哪个大乘期能接的下绝崖六姝的杀招? 真就千军万马中直取上将首级! 众邪修都吓死了! 什么情况啊玛德,上面只说有人劫狱,没人说是绝崖六姝亲自出手啊? 怎么可能啊,他们怎么会联合啊? 这跟一国皇帝忽然跑到敌国皇宫搞刺杀有什么区别咱就是说,你们家不要了? 离谱。 众邪修震惊的时候,易迟也是一整个震惊状态。 她不是跟墨怀樽这几个人说好自己会出手,带着地狱的幸存者逃往黔南边境,让他们接应的吗? 起初她被阴冥邪尊掳的时候之所以没有反击,其实是为了亲自看看黔南的现状。 现状很糟糕。 接着易迟就被阴冥邪尊定为新一任圣女,顺便还得知了十八层地狱之事。 十八层地狱会在继圣典仪上开启。 易迟毫不犹豫地选择继续蛰伏。 “易迟”这个身份本就已经处于暴露边缘,如果“易迟”的消失能救出这些隐姓埋名的卧底和暗夜潜伏者,那么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按照她原本的目的是这样没错,墨怀樽几人答应的也很干脆。 好好好,行行行,师侄说的对,都听师侄的。 但素……现在这是? 你们接应直接跑到人家老巢接应是吧? 易迟虽然懵逼,但没发呆,她思考的时候,人已经带着众幸存者逃出了十八层地狱,避开了追击而来的灭杀阵。 故里分身死了,外面无人阻挡。 墨怀樽几人的突袭和控场在短时间内出奇有效,因为出其不意,他们的强大不用多说,一个就能打好几个邪道大乘期。 上回月上弦三人之所以那么狼狈,还不是两人毫无准备地一头扎进邪宗大本营,被对方围殴。 此刻他们彼此配合牵制住邪宗在场的二十多位大乘期还是能做到的,况且其中还有实力只有本体八成的分身。 但也不是长久之计,若是让邪宗反应过来,采取手段或调来更多的兵力就完了。 必须争分夺秒。 而在易迟逃出来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桀桀桀”的阴冷笑声。 她一回头,瞧见一只全身漆黑、长得报看(丑)的奇形怪状大眼魔站在她身后。 那魔头巨大的眼睛盯着他们龇了龇牙,口水顺着牙缝流出来,淌一地。 姜妩命等人立刻警觉地拔出兵刃,这时几个圣子圣女等邪修也紧急过来截杀烛九。 大眼魔贪婪地看了一眼,盯着这些人似乎在看行走的食谱。 蠢蠢欲动似乎很想恰一口。 月上弦冷冷的呵斥从动乱不休、仿佛快塌了的天空中传来。 “大眼!” 大眼魔瘪嘴,恋恋不舍地别开视线,看向易迟等人,眼现恶意张开嘴。 那樱桃小嘴一瞬间像裂开的深渊,根本看不见咽喉和牙齿,活脱脱一黑色漩涡,关键还散发着不好闻(臭)的味道。 易迟第一时间没闭气,都快yue了,她转头对一脸防备要攻击的众人说:“他是来救我们的,让他吃。” 众人:“……” 他们还是相信易迟的,没怎么挣扎就顺着吸力被大眼魔吃到了肚子里。 易迟这时又看向了边上两眼懵逼一脸悔恨的天魔宗等叛徒,她眯起眼忽然道:“你们也进去。” 他们:“?” 也不多说了,直接就用飞鸟投林的姿势钻了进去。 易迟瞥了眼神色呆滞的苏悦颜,没管她。 “易迟!你去哪?” 易迟偏头看见了急速追着她而来的三圣女,后者青色的脸更青了,惯常没啥情绪的眼中全是一种“恩断义绝”的决然愤恨。 “……”坦诚相见,易迟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三圣女盯着她冷笑:“那三天不是挺能说的吗?” 易迟顾左右而言他,看起来并不想解决问题,只想逃避问题,她含糊其辞,“……没事我先走了嗷。” 说着逃也似的钻进大眼魔滂臭的嘴中。 三圣女快气炸掉了。 易迟视线最后看见她扭曲不罢休的脸,一道红色被她掷了进来,易迟抓在了手中。 低头一看竟是一件可爱至极的红色婴儿衣裳,下摆绣着君、温二字。 看得出是某人亲手绣的。 针脚扭曲的跟蜈蚣似的,丑得一批。 易迟:“……”麻了。 大眼魔打了个巨臭的饱嗝,拍了拍凹凸不平的肚皮,对着这群围过来的修士吐了吐黑漆漆的舌头,贱兮兮地比中指,然后“咻”地冲上了天。 墨怀樽等人见大眼魔成功带人跑了,立刻且战且退,掩护大眼魔。 一切变故的发生和应对其实也就转眼之间的功夫。 深入敌腹的后果也是显着的,整个黔南的大乘期全都来抓他们了,一路围追堵截,他们最终被四面八方包夹在了边境。 黑压压的大乘期以及他们的分身,粗略一看约莫有接近五十人,故里也在其中。 六人背靠背,这人数对比让他们看起来无助极了。 众邪修很兴奋,笑的不能自已,“哈哈哈哈,你们是疯了吗?为了个易迟竟然以身犯险。” 经过最初的猝不及防之后,他们现在简直开心疯了,明天的头条都想好了—— 绝崖六姝为师侄冲昏头脑,冲冠一怒为红颜,被邪修抓捕! 八大势力之主陨其四,正道灭亡之日将至! 邪道鼎盛之日,可~待!! 第260章 抓住机会装叉 黔南这一出实在是动静巨大,整个九幽只要不是在闭关的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众修士都特么懵逼了,怀疑自己的消息来源出了毛病。 所有人都被这则消息硬控了好几个呼吸才接受如此玄幻的事情。 也不能怪邪修没反应过来,这谁想得到? 绝崖六姝要完犊子了啊。 四大势力要颓废了啊。 仅次于八大势力的宗门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这波啊,就叫天上掉馅饼。 上位的机会这不就来了么,成为八大势力,多么美好的几个字,简直让人疯狂~ 他们毫不犹豫地联系了惜灵衣、寂灭刀尊、凌云尊主、痴离四方,开始狂舔。 大意就是,您看我怎么样,扶持我一把,命都给你~ 但是都得到了模棱两可的敷衍回应。 就像他们使尽浑身解数撩了个六根清净的太监。 他们:“?” 嗯~怎么了嘛。 …… 外界暗流涌动是必然的,与此同时邪庙中。 易迟与阴冥邪尊的棋局已经下到了高潮处,前者从巨大的劣势中扳回了一筹。 但谁都看的出只是缓兵之计,此一步出,后患无穷,万劫不复。 局面诡谲起来。 阴冥邪尊没想到是这转变,易迟也没想到。 所以两人都沉默了片刻。 烛火寂寂燃了半晌,邪庙中才响起阴冥邪尊困惑的声音,他不得意,不猖狂,只是很平静地在好奇。 “贫僧想不到这一步棋的用意,施主说说看?” 本以为这一茬能试探出易迟的真实身份,谁知半路杀出个绝崖六姝。 目前的情况跟他们自寻死路没有任何区别。 卧底有人救,那已经站在最顶尖的他们呢? 背后还有谁? 阴冥邪尊觉得全面胜利来的很秃然,感觉仿佛在做梦。 易迟咬了咬舌尖,些微疼痛刺激着她的心弦,阴冥以为她知道,实则她知道个屁。 但装还是要装一下的,人活着不抓住机会装叉,修炼将毫无意义。 她笑了笑,说了一句看似很深奥很神秘,实则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的话。 “绝处逢生、柳暗花明才是精彩的棋局,如果一切都如邪尊所料,正邪两道早就落入你手了,不是么?” 阴冥邪尊没有被近在咫尺的胜利冲昏头脑,闻言,他很是谦虚地陷入沉思。 而边上的易迟,她说完那句毫无营养的话后,忽然自己被自己点醒—— 她好像知道生路在哪了。 很快阴冥邪尊也知道了。 他收到消息后,蓦然抬头,十足惊讶地挑眉。 …… 边境风起云涌,整个战场被大乘期的攻击轰成天坑,被邪修大肆腐蚀的地面,百年内都将寸草不生。 此时绝崖六姝被一顿车轮战胖揍,他们杀一茬,后面紧接而来的分身就补一茬,杀不完,根本杀不完。 楚弋抽空冷漠说:“到底行不行?” 墨怀樽一刀朝他斩去,楚弋冷酷的眉目一蹙,一指点出,汹涌魂力呼啸朝墨怀尊攻去—— 杀了一个偷袭彼此的邪修。 墨怀樽镇刀濯血,沉声回:“行。” 沧孑接连不断地掐着法诀,各种毁天灭地的术法攻击让邪修十分头疼,一不留神就小命呜呼。 他道:“若是不行呢?” 墨怀樽想了想说:“被俘。” 几人:“?” “然后呢?” 墨怀樽:“然后受折磨。” “然后呢?” 墨怀樽:“然后等师侄救。” 几人:“……” 闻人瑟绝直接冒死鼓掌,“妙极妙极。”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作大死,这就是你墨怀樽精心思索的退路? 别太离谱。 月上弦和风止意不吭声,他俩没啥想法,说来说去都是干,只专注杀人。 见几人都沉默了,墨怀樽这才冷淡道:“嗯,我开玩笑的。” “……”好笑吗? 墨怀樽对上他们质问的眼神,垂了垂眼睫。 不好笑吗? 他明明记得易迟以前就是这么缓解气氛的,效果分明很显着。 闻人瑟绝笑眯眯道:“大师兄啊,找准自己的定位很重要。” 对着他这张沉重且老气横秋的严肃脸,谁笑得出来。 楚弋这时提出可行性建议:“逃不出去就让止意自爆吧,他孤家寡人没什么牵挂,死了也无妨。” 沧孑露出英雄所见略同的温馨微笑:“此言有理。” 闻人瑟绝若有所思:“也不是不行。” 风止意顿了顿,杀进杀出头也不回说:“师侄会心疼我的,她若是知道你们把我推火坑,一定不会再搭理你们。” 这就是纯爱初恋的魅力。 几人:“……” 好好好。 你小子成日恃宠而骄是吧,逃出去再跟你算账! 月上弦冷冷道:“不会,我是霜的哥哥,师侄断不会不理我。” 几人:“……” 行。 你也行。 …… 总而言之,战况很焦灼,他们也只有空扯那么几句,紧接着就忙于应付层出不穷的攻势。 很快,几人个个身受重伤马上要坚持不住。 邪修的人已经憋不住邪笑了,觉得自己侵略正道的步伐就在眼前。 但—— 冰霜之剑杳杳而来,凛冽寒意驱散黔南躁热,天坑瞬息冻结,液体凝成冰晶。 恍若极北冰川降临。 是惜灵衣的灭霜剑。 第261章 贱兮兮的 正道魁首的剑,冷彻入骨,锋锐一往无前,诛邪斩恶。 一度是邪修的噩梦,一度令敌人闻风丧胆。 但自从惜灵衣联合正道诛杀烛九后,已经许久不曾有人见识过了。 如今一见,举头三尺有青锋。 恰如疾现的白衣女修,冷艳清傲,玉骨冰清,只一眼便知这是个与邪字永远不会沾边的、嫉恶如仇的剑修。 斩来的灭霜剑将紧紧围困墨怀樽几人的邪修包围圈从外部强行撕裂一个口子。 墨怀樽等人早有准备,就势掠出围困。 众邪修震惊又愤怒。 神经啊,你不是做梦都想除掉绝崖六姝吗?现在大家都能如愿以偿了,你这又是整的哪一出? 局面只震慑住了一瞬间,很快杀不完的大乘期就如同蝗虫再次追了上来,但—— 他们眼前眩晕,再睁眼看见的是另一番人间极乐。 有人死于这迷惑人心的幻境,有人逃脱幻境的侵蚀。 但后者意识清醒时,面临的是杀气迫眉的霸绝刀芒。 是痴离和寂灭刀尊。 这么一波出其不意的突袭和掩护,成功杀掉一茬茂盛的分身,令绝崖几人成功突围,逃出边境。 众邪修气的找不着北,这要是让他们在黔南大本营一进一出、大开杀戒,最后完好无损地逃了,他们邪修就不要混了! 以后黔南这块地岂不是跟公共茅房似的,谁来都能拉一坨!? 他们恼怒之下再次不管不顾地联合追击,但很快被前方的边防线惊住止步。 荒芜的边境一侧,身穿八大势力长老服饰的三十位大乘期,将那道防线构筑的坚不可摧。 惜灵衣站在最前面,右手执剑,冰蓝色的灵光令人生畏,斜垂的剑尖滴着鲜红的血。 她眉目冷绝,旋剑并指,兴奋清鸣的灭霜剑斩出一道凛然恐怖的剑气,众邪修脸色一沉急速飞退。 轰然巨响后,原地被劈出一道十丈宽的鸿沟,泛着白气的冰霜从鸿沟中快速攀爬蔓延至三丈之外,逼迫众邪修再次退了数十步。 他们惊魂未定地抬头,远远见着惜灵衣再次握紧剑柄,秀致绝伦的面颊满是杀机和寒意。 她睥睨他们,冷冷一个字:“滚。” …… 大眼魔是睡魔,一年到头几乎都在睡觉,为了防止自己把自己睡死,他们会在肚子中储存一年的食物,边睡边消化,美滋滋。 现在易迟等人就在大眼魔的肚子里,这是一处黑黢黢的小空间,地上隐约还有一些灵兽的皮毛等等。 除了不太好闻、害怕自己随时被蠕动着送进胃里消化这两个缺点以外,还有站不直身体这个缺点。 这是个扁平空间,高度只允许众人抱膝盖坐着。 因为进化的时候并不是为了当运输工具,就像有些人的屁股原本的打算只是排泄一样。 众人神情恍惚,感觉人生起起落落很奇妙。 感慨过后就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合欢谷弟子一拍大腿:“我超!进地狱的那一刻老娘都没想过还有得救的一天!还好坚持住了,老娘果然是最牛叉的!” 北脉剑宗的弟子皱了皱眉道:“这就逃了?我还想大战三百回合呢。” 易迟闻言抬头对大眼魔说:“听到没大眼,快折返回去让这位仁兄一展身手!” 仁兄噎住:“……” 老妹你…… 他装一下怎么了。 旁边其他宗门弟子看的嘎嘎笑,大约是刚死里逃生,一个个心神都挺放松,难得和谐,竟然有两句半没吵架。 “我是真没想到啊,绝崖六姝竟然会突然出现把我们给救了!”一人满怀敬意地慨叹了一句。 “看见他们的那一刻,我觉得我快哭了。” 众人深有感触,尤其妖皇殿等亲眼看见自家宗主的宗门弟子,感动得泪眼汪汪,立志下辈子还做绝崖\/月曜\/天魔宗\/妖皇殿人。 “呜呜呜,我果然没进错宗门。”月曜弟子哭唧唧,然后顺手插了其他人一刀,“不像蓬莱仙岛等某些弟子,根本都没人关心呢~” 某些弟子:“……” 这贱人。 合欢谷弟子冷笑:“你就开心吧,等咱们宗门把你们吞并了,你就等着叫老娘师姐吧。” 她随便一想都猜的到现在各方动向,按照惯例,灵霄尊主等人绝对已经磨刀霍霍准备对群龙无首的其他宗门发起屠宰了。 众人神色一滞,终于回神,很快也理清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一群人登时瞳孔地震,不是吧,宗门不能为了他们把宗主搭进去吧? 他们人得救了,回头一看家被偷了? 姜妩命这时却看向默不作声的易迟,眼神清明,“是为了你吧。” 虽然她没见过这个绝崖新任大师姐,但短短接触的一时半刻,已经足够她了解这是个怎样妖孽、怎样受几个长老喜爱的人。 难怪让他们不惜冒这么大的险在钦天鉴上联手营救。 这是符合利益和价值衡量的。 而她们,只是顺带的。 一群本应该牺牲的人,因为易迟的存在得救。 已是万幸。 姜妩命想清这其中的关系后,开始冷静地思考宗主他们的后路。 她想明白了,其他人也琢磨透了这其中的逻辑。 各自沉默。 沉默中忽听易迟在冷凝中笑说:“不是噢。” “啧,你们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会觉得为了我这具分身有大动干戈的必要呢。” “我、他们,都是为了十八层地狱而来,为了你们而来。” “百年来,正道用了那么多手段都没有成功潜入地狱,只能在继圣典仪上动手,只不过我恰好成了那个‘登基’的圣女。” 众人怔住,眼中慢慢亮起光彩,在黑暗中很夺目,像星火,像泪珠。 能当卧底的人无一不拥有最极致的理智、冷静、反应力。 诚然他们在内心的博弈中已经做好了利益评判,分析出利弊,明晰轻重缓急和牺牲的必要性。 但当知道那颗糖是特意不远万里交到他们手上时,还是忍不住泛起最本能的开心慰藉。 就像冰天雪地中遇见了安全屋中的火焰。 “我们有这么重要的……?” 易迟奇怪道:“不然宗门的作用是干什么的?八大势力统治、庇护统辖地界,门下弟子当然也是重中之重。” 众弟子内心渐渐安定。 蓬莱仙岛等宗门弟子抱膝缩在一起,垂下的视线中有隐秘的欣羡。 所以说,真正沾光的其实是她们啊。 “不是噢。”易迟摇了摇头,眼神像个能看透人心的妖怪,漆亮狡黠。 “灵霄尊主,凌云尊主、痴离谷主、寂灭道尊,还有好多人。” “她们是这场营救的最后一环,是退路,是收尾,是防线,是邪道跨不过的边界。” 大眼魔的肚中空间狭小、臭不可闻,但众人只觉身处芝兰之室,耳畔仙音阵阵,身边锣鼓喧天。 为这美好的世界和明天,为这场规模浩大、准备久远的救援。 十八层地狱留不住光明的人,因为在泥潭上方,有人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地企图拉她们上岸。 无声震撼半晌后。 姜妩命说:“易迟大师姐。” 易迟:“?” 姜妩命转头静静注视她,一脸不快,“以后说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众人点头如蒜捣,看着易迟的眼神都是深深的幽怨。 易迟摊手:“嘻嘻。” 她掏出自己所剩无几的天雾云缈,一人分一片叶子,大家没水也没茶杯。 众人疑惑间。 易迟高高举起一片沁人心脾的细嫩茶叶,笑眯眯道:“来吧,敬这个诡计多端、又充满希望的世界。” 众人一愣,亦跟着笑了起来。 昂贵珍稀的茶叶在此刻皆为陪衬,清香亮眼不足他们久经创伤的笑靥。 不同频的人也终究共鸣过,道不同的人也曾共舞翩翩。 下一站的爱恨情仇、利益厮杀—— 那就下一站再说。 …… 众人含着涩苦交加、又能品出一丝甜凉之意的茶叶开心了一阵,很快天魔宗的弟子就被秋后算账。 众弟子怒目而视,抬手就把叶子抢走了:“吃吃吃,吃个屁,你也配吃!你个叛徒!” “怎么不配了,你还在我们宗主召来的睡魔肚子里呢,没皎月尊主你们逃得掉嘛。” 天魔宗弟子忽然被众人讨伐,理不直气也壮,他们狐假虎威,再次嚣张起来,可以说比合欢谷和月曜的人还讨嫌。 众弟子生气地骂他们辜负天魔宗的栽培云云。 后者却看向易迟。 眼中闪着奇异的光,神色古怪问:“你当时为什么没阻止我们躲进懒魔肚子里?” 说实话,当时他们是准备强行逃进去的,但易迟刚好开口了。 易迟想了想,道:“可能是想让你们回宗门受罚。” 天魔宗弟子愣住,然后一脸不可思议,“啥?你不知道啊?” “?” 易迟看着他们奇怪的面色,想起一些记忆。 她脑中忽然闪过一念,目光直了直,犹疑道:“你们告诉故里的,不会全是假消息吧。” 天魔宗弟子露出邪魅诡异的笑,在黑暗中特别阴险。 “桀桀桀……” “嘻嘻嘻……” “嘿嘿嘿……” 众人:“……” 首先,他们收回魔修根本不配跟灵修并称正道的话。 其次,天魔宗弟子真的贱兮兮的。 第262章 集体搞背刺 地下邪庙。 阴冥邪尊再次被将军,输了一盘。 整体来说挺惨的。 他不恼不气,垂眉敛目坐着,嘴角噙着细微的笑,看起来像在回味什么。 瑰玉般的样貌身姿,笑越慈悲,邪气越盛。 易迟的评价是:很变态的表情,像被揍爽了一样。 阴冥邪尊对上易迟嫌弃的目光,笑容缓缓道:“这一遭倒是让贫僧明了一事,收获不菲。” 易迟斜眼看他,挑了挑眉,“哦?” 阴冥邪尊:“不说。” 易迟:“……哦。” 阴冥邪尊看着易迟目光深远至极,叹了一句,“人自私虚伪擅妒,又无私真挚克制,人是介于黑白之间的灰色,原来贫僧失策之处在此。” 易迟瞥他一眼,“别以为这么云淡风轻,姐就看不见你抓皱的僧袍。” 阴冥邪尊慈和慨叹的神色微僵:“……” “不会吧,生气了?”易迟肆意嘲笑。 “我看你这经念的不行啊,失之坦然都没学会,这么点损失就气的抓袖子,以后岂不是要哭鼻子动手打人?” 阴冥邪尊:“……施主莫要调皮。” …… 大眼魔约莫是饿了,一路上咽了好几次口水,胃部咕噜噜地叫,通往胃部的腔道打开了好几次,众人瑟瑟发抖。 在魔族肚子里这种奇妙体验有点太妙了,希望以后没有了。 所幸大眼魔被月上弦十步一传讯,五步一提点,这才没把众人消化掉。 他们再次重见天日是在乾坤圣殿靠近黔南边境的下辖地,子语关。 一出来就正巧看见绝崖六姝突围,惜灵衣四人断后,一群大乘期威慑邪修的震撼场面。 众人:“!!!!” 跟围观修士一样被帅哭了。 从此心中对于高阶修士有了新的定义。 强大和责任相辅相成。 目标一瞬间清晰,那就是努力修炼,成为这么牛批的人,然后找个机会装一波。 这,就是修行的意义。 惜灵衣等大乘期回来后,深沉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易迟这具分身上。 可能是都顾念着易迟自创术法,靠着两根防御灵簪秒掉十八化神的事。 那眼神吧,有晦暗、有敌意、有惊疑、有欣慰…… 要素过多,说不完。 原本同她一块在大眼魔肚子里的修士忽然怔住。 对哦,此次劫狱后全身而退,可称大获全胜,但是…… 只有易迟的本体仍然被困在阴冥邪尊那里。 惜灵衣冰冷地盯着她似乎要说什么,易迟却被远处的墨怀樽叫了一声,她转身跟了上去。 惜灵衣被撂在原地,神色更冷了。 凌云尊主劝慰道:“灵衣啊,以后说话速度快一点,说不定就赶上了。” 惜灵衣:“……” 这是强者风范,先以势压人,摧毁其防线,再言语压制,师尊不懂。 …… 所有从大眼魔肚子里回来的弟子都干了同一件事—— 先对其他宗门弟子挥泪告别,一回头笑容消失无踪,然后开始搞背刺。 他们非常有卧底职业素养,冷酷又冷静地迅速将在十九层故里结界内从其他门派弟子处得来的消息详细报告了上去。 所谓信息就是先机,先一步采取措施,就是第一个牟取的人。 比如姜妩命所说的尧山宗主是邪修的事,拿下他,该门派不得给好处?不得寻求扶持帮助? 一来二去还有可能将其发展成埋在绝崖的钉子呢。 惜灵衣等大势力之主得到各种信息的第一时间就派人四下行动了。 然后得到熟悉的反馈:失败。 在她们地界发生的、有好处拿的事情早就解决了。 众大佬:“???” 对比一下时间,很快他们就明白了,一众在大眼魔肚子中同舟共济的修士也明白了—— 他喵的易迟! 她早就利用自己的传讯把他们老底揭光了! 玛德,说的好听,什么“你们自己去说吧,我不当传讯筒”,她是没当传讯筒,她当的是监听器! 心寒。 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 好好好,搞了半天都是千年的狐狸,一边感动,一边耍心眼。 欸,恨就恨在他们不会凭空画符,不会构建传讯通道。 等等,易迟办的到不代表这事很普遍好不好? 正经符修都不会,神秘高端到学都没地学。 上一个精通的人都得翻《九幽上下五万年》找,谁来着?哦,还是那个女人。 那么问题来了,易迟为啥会捏?她从何处习的捏? 很好,那个可怕的盲目猜测再次像鬼魂一样阴魂不散。 有种末日阴影的感觉,越想越脊背发凉。 惜灵衣接到了凌云尊主和寂灭刀尊的传讯符。 他很严肃,跟百年前联合讨伐烛九一样:易迟其人,需找个时机试探一二。 惜灵衣神色幽幽地应了下来,忽然问:若她真的是那个人呢? 那边沉寂了好半晌才沉声回:罪孽不清,监管、捉拿、关押、审问。 这是应对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 珈岚城和沧澜惨案之事上烛九虽清白,看着也没有作恶的倾向,但不代表后面那些触目惊心的罪恶与她无关。 事实没有摆在面前,站在他们的位置,要为天下万民负责,处理事情不能主观臆断,面对不安定因素,必须严肃处理。 惜灵衣颔首表示认可,眼中清幽深邃。 半晌像个透明人一样没说话的寂灭刀尊突兀道:最好尽快,她若真的是邪帝,很快就会成长为我们杀不起的样子。 两人:…… 一段时间不爱说话,你出口就是人间真实。 两人对寂灭刀尊的心里近况进行关心的问候,后者哈哈笑说能有什么事,啥事没有,一顿干三碗。 凌云尊主翻出久远的记忆,狐疑道:我记得你从前一顿不是吃十碗的吗? 寂灭刀尊闪烁其词:……这不是减肥吗? 他忽然大声:几百年过去了,老子还不能改变一下饭量? 两人:…… 有鬼。 不说是吧? 凌云尊主儒雅一笑,开始对小伙伴动脑。 第263章 呵呵呵呵呵 他将前前后后的事情抽丝剥茧,然后平淡道:淘淘啊。 惜灵衣:? 寂灭刀尊:!!!!!! 传讯符另一端连呼吸声都消失不见了,寂灭刀尊就像被掐住了脖子或被偷了,传讯通道极为冷清。 可见淘淘道友实在不是撒谎那块料。 这若是换成易迟,呼吸都不带乱一下。 凌云尊主笑呵呵:呵呵呵呵呵。 惜灵衣:…… 她脑中闪过了风梧林画面中,乐淘淘的种种过往…… 扶额闭眼,已经替自己的半个师尊感觉尴尬。 为了缓解气氛,她安慰说:无妨,此事只有我们三人知道。 寂灭刀尊不吭声。 凌云尊主试探问:……你后面莫非还与烛九接触了? 寂灭刀尊没说话,但传来了忍住不哭的吭叽声。 两人:…… 幻灭。 久仰久仰,淘淘大王。 凌云尊主好心道:没关系,人这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惜灵衣:可他是修士。 寂灭刀尊:……吭叽。 两人没再出声。 主要是害怕暴露喉咙里快抑制不住的笑。 惜灵衣压住声音:时候不早了,我先睡了。 凌云尊主:我夫人喊我吃晚饭,先挂了。 传讯符灭掉,寂灭刀尊若有所思地看向天上挂着的明艳太阳。 嘴角越往下拉越长,最终控制不住地双手捂嘴,“……吭叽。” 世界孤立我任他奚落。 这两个人竟然在背后蛐蛐他! 后来寂灭刀尊十天没跟两人讲话,把底下众弟子看迷茫了,寻思是不是小团体破裂。 有人意味深长道:“果然三个人的友谊有一个是多余的。” 谁多余,不多说。 …… 与此同时,某状似三堂会审、气氛很肃然的房间。 易迟冷漠地坐在最上面,一左一右飘着纪期和鬼机灵,两人为了应景露出超凶的表情,看起来跟哼哈二将似的。 两列坐着某六人。 外面六道结界跟套娃似的,一层又一层,看的出对彼此结界水平是如此看不上。 易迟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色彩斑斓的各色结界,挥手也布了一道。 她笑吟吟:“彩虹好看吗?” 六人垂眸盯着脚尖,闻言一齐静默点头。 易迟气不顺,喝了口手边的茶,放了回去。 不大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是如此清晰。 易迟莫名感觉自己像威严肃穆、不拘言笑的家主似的,有点离谱。 她收回这念头,问:“你们是如何说服惜灵衣他们的?” 这次事件,谁能想到最后发展竟然是这样。 已经分崩离析的绝崖六姝竟然亲自劫狱,断后的竟然还是成日撕的不见天日的政敌? 离奇又见离奇。 要说纯纯不含私心为了道义,纯粹为了自己麾下被困地狱的弟子,那就是鬼扯。 一个政治高层做出一项决策需要考虑很多因素,尤其是今日这样几乎集结整个正道顶尖战力的大事。 很明显,这次局势因为易迟被困,绝崖劣势更大,凌云尊主那伙人就算内心权衡各方面后决定动手,也必然推三阻四敲诈一笔。 易迟想看看这中间还有什么利益交换。 第264章 是有什么深意吗 易迟很快就从墨怀樽口中了解到一些事情。 八大势力针对十八层地狱原本就暗中有盟约,不仅是为了救助被囚的卧底,还因为邪修在作用特殊的地狱对修士进行各种邪恶阵法测试。 一旦发现奇效,邪修会立刻在黔南之外大肆布设、敛掠。 譬如十年前的碧水疫惨案,五年前的风波浦污染等等。 提前发现还好,若是爆发时才察觉,不仅人全都惨死,整块区域都很可能成为死地。 后果惨烈,影响深远,效应恶劣。 八大势力下辖地都曾深受其害。 易迟立刻想起地狱十九层地面上所绘的部分诡异残缺的符号,看来是残阵。 墨怀樽说她们在被大眼魔带走之后,月上弦就借助魔渊的力量侵蚀了地狱十八层,现在约莫已经废了。 阴冥邪尊就算想重建也需花费不小的代价。 还有一点,墨怀樽的人之所以能悄无声息地潜入钦天鉴还没让邪道那些大乘期察觉,就是借助魔渊的荫蔽。 魔渊是九幽最可怕的开放型隐界,里面生活着另一群茹毛饮血的凶残生物,百年前一直在封印中,后来封印破除,魔渊却神奇地被月上弦契约了。 这才令魔族没有入侵九幽。 此是月上弦这种没啥领导思维,但还能让天魔宗始终不受其他大势力欺负的原因。 因为他是人形封印,脾气还冰冷古怪,根本想象不到惹到他会生出什么事。 以上,摧毁地狱的盟约是惜灵衣等人答应合作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 但后者完全可以在绝崖六姝等人成功后撕毁盟约,看着他们死。 易迟若有所思道:“还拿大眼魔肚子里的人威胁了?” 沧孑点头,“吾等陨落,他们立刻就会成为大眼的食物。” 楚弋瞧了眼月上弦,补充道:“月上弦若死,魔渊无主,魔物很可能会入侵九幽,到时他们就要面对邪修和魔族的双重压力,长远损失比他们获得的即时利益更大。” 沧孑笑道:“威胁之外自然也有好处相诱,沧澜境此后三次重启将不再局限于妖为主,人也可以,具体细节还待商榷。” 闻人瑟绝撑着下巴,拖着音调道:“再就是其他方面让渡的利益,此事跟顾凌云那厮扯皮许久。” “综合考虑,脑子没病的都会这么选。” 可见,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真正离奇的事,只有一再叠加的因果筹码。 易迟听完之后觉得很合理,但还有一个问题—— 一群龟毛师叔费这么多功夫,忍痛割让这么多利益,就为了不让易迟暴露? 易迟没有问出这个问题,但风止意含蓄地回答了。 “假如烛九此刻再现,那么极北雪域的事亦将再现。” 墨怀樽静静看着易迟,神色幽深至极,“然而现在的烛九,并非那时集结九幽之力都无法抗衡的烛九。” “所以烛九不可以出现。” 闻人瑟绝撇嘴道:“更何况,九幽界没了烛九就不能独立行走了么,也要学会自己解决问题的好吧。” 事实上他们护得住这时候的易迟。 但……不想看到那些恶意的骂声再次落到易迟身上,不想看到重生后的易迟面临再一次的追杀。 所以选择相见不相识,选择等到局势更好。 易迟闻言怔了下,莫名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怪异感觉,有点离谱。 她扫去这个念头,将几人复杂深沉的视线尽收眼底,无名指摩挲着杯座,转头看了眼如此安静的纪期。 “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看这样子,他们一个个都已经知道烛九那一世的所有真相,一个个在画面前演的跟真的似的。 还有纪期,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易迟总觉得自己重生之后的事情都像安排好的一样。 对于她的问题,纪期直接“阿巴阿巴”,风太大,听不见。 鬼机灵听了大家的话,觉得这事从哪个角度看对自家主人都是一百昏的好处,所以她也选择隐瞒不吭声。 对上易迟问询的视线,她原地表演头疼死机昏迷。 其他人更是看天看地看脚尖,就是不看她。 易迟:“……” 好好好,都不说是吧。 易迟直接冷不丁问:“你们认识星君?” 气氛凝滞,一片沉默。 这就是最好的回答。 所以说,纪期就是她复活时,星君说的另一个“惊喜”。 破案,一切都是按照既定轨迹在走。 难怪她刚从棺材里爬出来就碰见了闻人瑟绝,敢情是当事人就在那等着呢。 “难怪‘易迟’这个破绽不小的假身份一直没人查出来。”易迟喃喃自语,“是你们暗中帮我掩护?” 几人面面相觑,神色怪异,“不,不是我们,你出现时,我们原本打算遮掩,但奇怪的是,调查出的结果天衣无缝。” 易迟:“?” 她看向一看就跟星君关系匪浅的纪期,不仅因为性格,还有那一身浓郁的九幽气运。 “是星君做的?” 但很快否认,不应该啊,她上辈子死的时候,星君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保下她,再与墨怀樽等人联系都很难得了,哪能操控百年后的事情。 那么到底是谁帮她掩盖这层皮的呢,而且这个人还必然对于一切都知道的很清楚。 易迟陷入沉思,有种如芒在背的危机感,总感觉有双眼睛在背后看着她。 虽然单从这件事上,对方看似出自善意,但谁知道最终目的是什么? 易迟低头思考,没看见墨怀樽和鬼机灵、纪期眼中的揣测之意。 正在前者要问更多细节时,有人被拦在了结界外。 是玉之清、方炽泓、简修容以及一干内门弟子,包括宋悦卿和易远。 此次谈话实属机密,沧孑等人都是暗中过来的,他们见状先一步离开,走之前黏黏糊糊地问易迟晚上有什么安排。 易迟老神在在,“修炼,争取早日天下无敌。” 沧孑说她不解风情。 现场只剩下墨怀樽、闻人瑟绝、风止意、纪期和鬼机灵。 几人没感觉丝毫异样地坐着飘着,一个个都在走神思忖那位惊现的幕后神秘人物,然后就对上了玉之清等人震惊的目光。 “大师姐你……怎么坐在上首?”方炽泓惊得瞪大眼睛。 “额……”易迟神情一顿,丝滑起身,掏出抹布擦了擦座椅,一副很忙的样子。 “擦桌子呢,师尊师叔看我累了,好心让我坐坐。” 说着还虔诚地低头给墨怀樽几人斟茶,后者身体肉眼可见地略僵。 众弟子了然。 宋悦卿感慨说:“没想到都修真了,大师姐还是坚持手动清理屋舍的好习惯,这么做是有什么深意吗?” 易迟:“……” 悦卿你别说话。 在易迟的眼神示意下,墨怀樽站起身,默默挪到了易迟刚才坐过的位置。 闻人瑟绝看这场面,笑的跟花似的,眼中写着“真有趣”三个字。 接过易迟奉上的茶时,还状似慈爱实则暧昧地摸了摸她的头,在易迟背对众人,警告的眼神下语重心长道:“听过扫地僧吗,这是你们大师姐独特的修行方式。” “小易迟累了就去师叔那儿,保证让师侄舒服。” 易迟:“……” 再在大庭广众之下暗骚,她就报官了。 玉之清等人闻言眼睛一亮,他们现在对于易迟这个在黔南秒掉十八化神的大师姐就是一个盲目崇拜的状态。 本来就想请教一二,现在听了这话简直如获至宝。 一个个看着易迟手中的抹布就像看着转世的情人。 抹布:“……”是真饿了。 墨怀樽冷睨了眼闻人瑟绝,对玉之清等人训话,开口就将轻松的氛围碎的彻底。 主要集中在天阙试炼塔中表现不佳。 易迟早先就知道他们利用天阙试炼择领队的事,最后结果是顾浮生第一,玉之清第二,曲逢迎第三。 这名次一出来,众人都震惊了。 三个月前人五人六、一直以年轻一辈第一的名头自居的萧不疑直接破防。 根本不好意思露脸,连来子语关都是半夜偷偷来的,没追着顾浮生顺道走。 在被严厉训斥的途中,方炽泓见墨怀樽也不提易迟的事,不怕死地看了看后者说:“大师姐不去吗?” 易迟指了指自己说:“你大师姐我这是具分身。” 才从天阙试练塔中爬出来的一众弟子都惊了,他们只知道大致发生了什么事,具体细节还没来得及了解。 易迟说自己的本体还在阴冥邪尊的邪庙里。 众人顿时忧心忡忡,玉之清第一个皱眉询问易迟有没有遭难,可知邪庙具体位置云云。 易迟摆了摆手,些许荡漾地说:“没事,问题不大,那阴冥邪尊虽然不是好人,但很有几分姿色……” 这话一说完,气氛莫名其妙就冷飕飕的。 一无所知的方炽泓等人打了个哆嗦,入冬了? 只有简羞容不动声色地扫了眼释放冷气的师尊和玉之清…… 他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简羞容看透一切的眼神忽然掠过笑的很危险的闻人瑟绝和神色冷淡的风止意。 而这两位师叔都在有意无意看易迟。 简羞容:“……” 他惊了,心肝剧颤,觉得这个屋子里的男女关系乱的吓人。 简羞容低下头,假装自己是个瞎子。 有时候真恨自己对细微之处太过敏感,这不,发现大秘密了吧。 第265章 大师姐下面那个 简羞容发誓他以后一定不会喝酒,因为他喝完酒会说醉话。 若是万一把自己的惊天发现爆出来,他不确定自己还有几章好活。 墨怀樽说易迟的事情不用他们操心,最后冷漠地表达这些人是他带过最差的一届弟子之后,今日份训诫到此结束。 灰头土脸的众弟子转身走的时候,墨怀樽忽然叫住玉之清,眼神很冷厉。 “为何不喊大师姐?” 众人均莫名看向他。 是哦,大师姐刚来的时候实力低、年纪小,他们都不服她,不愿意喊大师姐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自从月牙湾之后,大家都心悦诚服,只有玉之清从没喊过。 玉之清一个人站在最前面,顶着一众或好奇探究、或凌厉摄人的视线,面瘫脸上看不出神情。 他扪心自问,得出一个结论。 “因为我在易迟之前,先一步认识了梅霁雪。” 闻人瑟绝眯起眼:“有何关系?” 玉之清再次扪心自问,得出结论。 “不知道。”就是不想喊。 众人:“……” 易迟也得出结论,二师弟一定还觊觎宗门首席的位置! 她冷笑挑衅道:“师弟你就洗洗睡吧,这辈子你都是大师姐下面那个。” 嗯…… 有人神色古怪。 玉之清冷冷瞥她,一副傲骨难驯、这辈子都不会屈服的模样。 这些时日脑中总会莫名闪过易迟的影子,一点点讯息都让他神思不属。 这,必然就是对于一生之敌的执念。 玉之清清透白玉般的脸上尽是斗志,殷唇微张,“呵。” 一时间还挺剑拔弩张。 简羞容:“……” 他是装傻,二师兄是真傻。 墨怀樽三个多少经历过的人对这幅场景简直不要太熟悉,他们内心郁郁,一股愤怒直冲脑门,危机感爆棚。 孽徒,以下犯上!那是你师叔! 纪期也恶狠狠地瞪着玉之清咬牙切齿,可恶,竟然跟他抢女人! 闻人瑟绝对墨怀樽眼神示意:这个徒弟怕是不能要了,他竟恋慕易迟! 风止意直接就要拉着玉之清出去考教武艺。 墨怀樽盯着他看了半晌,目光深到仿佛能将人吞噬,他不动声色道:“天魔宗那边有些事务要办,钦天秘境过后你便过去吧。” 闻人瑟绝觉得此计甚妙。 直接把人支走,恋慕?恋空气去吧。 玉之清应下了,觉得这是师尊重视他的体现,要不怎么不让易迟办,让他办。 易迟感受到了对方眼中闪过的骄傲之色。 她:“???” 今日大师姐就封你为天选打工人。 而且她一个分身不忙着脱困,难道还去干活? 总感觉二师弟脑子有问题。 最终一伙弟子战战兢兢且不明所以地撤了,一出去就找个扫帚开始严肃地打扫卫生,别宗弟子一打听才知这是易迟的秘密修炼方式。 他们:“!!!” 饭都喂到嘴边了,张口吃啊。 最终整个子语关都被各宗弟子弯腰干活的身影占据,常年烟尘弥漫的关卡一整天下来都找不见一粒灰尘。 对此,相关职务司表示希望这样的好日子更久一点。 司长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张口就是一句“你怎么知道八大势力的弟子帮咱清扫尘土”。 “……”可劲嘚瑟吧你,马上舌头给你闪喽。 …… 易迟这具分身的处境其实挺尴尬的,时时有人问她有没有被阴冥邪尊虐待,比如宋悦卿、易远、玉之清、方炽泓等人。 易迟表示好的很,那阴冥邪尊风韵犹存,色香味俱全。 对方也只会以为她故作坚强,其实是不想让人担心,然后一脸自责,怪自己学艺不精,不能去救她,接着把自己关进屋中夜以继日地修炼。 易迟:“……” 我说我随时都能逃出来你信吗。 除了师尊师叔以外,所有人都觉得她很惨,实则她天天把那秃驴气的念不下去经。 总之,也是反向激励了。 对于什么时候从阴冥邪尊那里脱困的事情,墨怀樽的建议是易迟境界再高些,杀掉邪尊能显得很合理的时候。 易迟想了想,这还不简单,从钦天秘境出来的时候呗,她直接表演“碰上大机缘,一夜化身大佬”的戏码。 风止意又补充若是在邪庙不快时随时可以回来,他们护得住虚弱版易迟,让她再等等只是最佳决策,但在最佳之后……还有以易迟为先。 闻人瑟绝艳丽地笑:“师侄都要乐不思蜀了,何来不快一说,是吧?” 易迟反驳:“哪有,失去自由我心里苦着呢。” 闻人瑟绝说:“是吗,不如让师叔去你心里看看怎么个苦法?” 易迟:“……”硬撩是吧。 她默了下,抬头道:“不了吧,怕师叔在里面看见自己。” 闻人瑟绝缱绻地笑了,然后听易迟接着道:“……和其他人。” 笑不粗来了。 …… 某房间角落,易迟步步紧逼,最后单手将纪期堵在墙角。 纪期又兴奋又害羞,已经期待地闭上了眼,长长的婴儿睫还一颤一颤的。 “别说话,吻爷!” “……”易迟简直没眼看。 “说,你跟我家星君什么关系?” 纪期委屈地嘟嘴:“什么嘛,难道爷就不是你家的吗?” 他说着就扑进易迟怀里,紧紧搂住她的脖子,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肩膀抖动着。 伤心害怕又怨恨,对着阴冥邪尊那邪恶之徒一阵痛骂,说他创造十八层地狱不是什么好东西,言语混乱地说好疼好疼之类的话。 易迟怔了一下,没再逼问他,安抚地拍了拍他后背。 “其实我已经不记得了。”她掐着手指慢慢道:“我只是想起那时星君受刑的样子,所以痛苦,我不疼。” 纪期哭的更撕心裂肺了,抽噎嚎道:“不可能!星君都记得可清楚了,最清楚的就是你在地狱的种种!” “我跟他不一样,我记性不好。”易迟无奈道。 纪期一个劲地哭,说话含含糊糊的,易迟极有耐心地任他哭诉。 许久,他平静下来后,易迟才幽幽问:“你不是九幽碑灵么,为什么会知道我在神界的事情?” 纪期身体僵住了。 易迟轻柔拍着他后背的手一下没停,话也没停,语调轻且精准,如鬼魅一般。 “你不是碑灵,你有星君的记忆。” 第266章 施主太缠人 没有什么灵是能离开本体那么远那么久的,鬼机灵都必须依附沧澜境存在。 星君当初的解释是自己是封神碑灵,与众不同。 事实上就算依易迟的见识,封神碑也只有三千大世界才会有,即便如此,碑灵也不多见,她没听说过碑灵满世界跑的情况。 纪期身体抖的厉害。 她还要说什么时,身体却被猛然推开。 易迟看见他脸上深深的惶恐和惧怕,她再次愣住。 纪期什么时候露出过这样的情绪。 “知道又如何?”他愤怒道:“星君永远都不可能回来了,只有纪期!只有我!” 说着复杂万分、不舍至极地看了眼易迟,转身飞走了。 易迟神色幽暗地倚靠墙角,眼现深思。 …… 阴冥邪尊痛失易迟分身,痛失好多大乘期分身,十八层地狱被摧毁,邪宗还被搞得一团糟,什么第一圣女也飞了,可以说损失的不是一点半点。 这厮经都不念了,闭着眼跟个无欲无求的漂亮雕塑似的。 易迟现在受制于人,一天到晚在这破庙里跟对方孤男寡女,她半点委屈不受,直接讽刺拉满。 “听说建造十八层地狱的时候耗费数条珍稀晶矿,差点把黔南地脉掏空了,啧啧啧,没想到毁坏竟然只需要一瞬间呢~” “制造那么多大乘期分身花了不少精力吧~结果死的时候都是一茬一茬呢~” “你说你,整那么多分身有什么用?说到底还是重在质不在量,不然还不是纯纯送人头?” …… 总之,哪里敏感往哪踩,哪里最痛往哪踹。 那刻薄得意的嚣张嘴脸,欠揍得很,是个人都忍不住想把她就地正法,一巴掌扇飞。 阴冥邪尊疯狂念清心咒,终于忍不住了,他睁开了琉璃色的眼。 面无表情地盯着对面坐在蒲团上、专心致志嘲讽她的女人。 易迟更开心了,她摊了摊手:“怎么,姐说的不对吗?生气啦?” 阴冥邪尊看了她片刻,忽然倾身靠近,右手握住的经书往边上一搁,然后毫无征兆地掐住了她的侧腰。 易迟:“!!!” 气疯了? 这是个很有侵略性的姿势,易迟仰着上半身远离他过分妖冶精美的面颊。 阴冥邪尊寸步不让地靠近。 正在跟墨怀樽、闻人瑟绝、风止意喝茶议事的易迟分身狠狠呛了一口水,神色微妙。 墨怀樽打量她,“怎么?” 易迟迅速摇头:“没事没事,继续继续。” 与此同时。 “施主终于安静了。”阴冥邪尊唇边溢出些许温和的笑意,只是怎么看都邪里邪气的。 佛性与邪性相撞,混乱之美让人难移目光。 易迟手掌撑在身后,歪了歪头道:“现在的出家人让别人闭嘴的方式这么骚?” 阴冥邪尊低眉无奈道:“施主太缠人,贫僧别无她法。” 潜心礼佛的神色,逆反天罡的动作。 易迟笑了笑,眼中波光盈盈,活色生香,她拽住他颈间背云扯了扯,松开的衣领下,红痣格外勾人。 “只是这样的话,我可不会闭嘴的哦。”她神色漫不经心,音调却缠绵引诱,无人捉摸的透。 阴冥邪尊眸色深了深,手下的腰肢极具存在感地提醒他在做什么。 “施主想如何?” 易迟闻言,反客为主压向他,阴冥邪尊下意识后仰,易迟手下用力,将人推倒。 后者没有反抗,只是衣角稍乱,静静看着她。 哦吼,寺庙里、欲拒还迎的漂亮和尚、寂寞无聊的女人、暧昧刺激的氛围…… 这不发生点什么简直对不起天时地利人和。 第267章 亲亲我就好了 分身处,易迟稍稍失神。 闻人瑟绝深红色的眼中闪过暗沉之光,他低柔地唤了一声:“易迟。” “嗯?”易迟抬头,目光被对方毫不逊色阴冥邪尊的脸占据。 敢问,这是什么双重视觉盛宴? 闻人瑟绝一瞬不瞬地与易迟对视,缓缓笑了,“就是这样的眼神。” “师侄刚才走神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你刚才在看谁?” 易迟:“……” 她内心疯狂找借口,肩膀忽然被闻人瑟绝握住。 “没有立刻找出说辞,是心虚?” 易迟死不承认,辩解道:“是师叔容色太盛,让我不自觉被吸引,哪还有谁?” 闻人瑟绝雌雄莫辨的脸上满是审视之色,他勾起笑,艳丽至极,“是么,是师叔吸引你,还是那秃驴不要脸勾引你。” “师叔说什么胡话呢,阴冥邪尊是清心寡欲的和尚,我如何会被勾引?”易迟皱起眉一本正经道。 本体处,阴冥邪尊见易迟一直没反应,似乎在发呆,他撑起身体,脸上闪过玩味,“施主在同谁说话?竟还能在贫僧面前失神?” “是那位闻人施主么?” 很好,两个都是如此美而自知、聪明的跟狐狸精似的人。 可惜阴冥邪尊不是闻人瑟绝,易迟根本不带客气的,她再次一把将人推倒,偎身靠近,表情跟村霸似的,“关你什么事。” “不是想让我安静吗?” 易迟掏出一本黄色封面的书拍到他胸口,冷酷说:“姐要听这个!” 阴冥邪尊顿了顿,接过看了一眼,《佛像下搞黄涩,妖艳和尚休想逃》。 “……” 挺一言难尽的。 分身处,易迟对齐齐看她的风止意、墨怀樽、闻人瑟绝解释说:“阴冥邪尊不是念书就是诵经,我与他真没什么交谈。” 闻人瑟绝笑盈盈:“什么书,像弦音阁中那样黄色封面的书?师侄还说不熟,孤男寡女,情趣都玩上了。” 易迟挺头疼,真糟糕,闻人瑟绝这厮是真难糊弄,还是其他师叔好啊。 她用饱受误解的眼神看向风止意,“三师叔你说,我能是这种人么?” 她心想风止意平日里总帮她说话,这次也不例外。 风止意沉思后道:“依照经验来看,能。” 易迟一时语塞:“……” 墨怀樽原本正在谈论此次事端后处理的一批动乱附属势力,此刻也不说了,直接冷沉换话题。 变成“易迟现在杀了阴冥邪尊后,被九幽界追杀的时候他们该怎么办”,可见也是不悦至极。 最终易迟习惯性找个借口跑路了。 闻人瑟绝目光紧紧追随着她轻快的背影,撑着下巴轻笑:“每次心虚就跑路,真是一点没变。” “一百年了啊……但感觉好像过了一万年。”他的神色幽远至极,带着难以磨灭的伤痛痕迹。 微燥的风穿堂而过,不知终点的沉重等待如此轻易被吹散,她与他们再次活在同一片时空。 仅仅这件事就足够欢欣和满足。 在她漫长的生命中,他们是如此幸运与她恰好相遇,又恰好再遇。 风止意用最愉悦的语气道:“为了这一日,等再久也不值一提。” 声音中满载失而复得的庆幸。 墨怀樽的脸上也少见地浮现畅然之色,就像终于从深不见底的狭长洞窟中找到了出口,见到了天光。 “烛九。”他晦涩地念出这个印在胸口的名字,薄唇再启,却没说出藏在心口的话。 烛九,为你正名,让世人以见证为荣。 …… “呼……” 烛九觉得今天这顿饭是近日最佳,她毫不吝啬地对百合一顿夸奖。 百合吹了吹勺子里的翡翠白玉汤,看向烛九道:“没有什么奖赏吗?” “嗯……”后者沉吟后很果断地耸了耸肩,“没有。” 百合手里的动作僵住了,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透着做牛做马却毫无回报的怨气。 她盯着烛九的眼神执拗极了,跟个英年早逝的怨鬼似的,好像要一口吃了她。 烛九心想不对劲啊,今日百合脾气这么大的? 正这么想时,百合忽然暴起,翻手间掀了饭桌,五颜六色的菜肴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洒了一地。 烛九捏着筷子呆坐着,神色很懵逼。 她:“?” 百合阴沉冷笑:“没有奖励还吃什么?我是人,又不是牛马,凭什么要几百年如一日无条件听你使唤?” 烛九咽了下口水,感觉这情节发展略奇怪,但为了青少年身心健康,还是脑子不太清醒地问:“行吧,你要什么奖励?” 百合闻言笑了,笑的光彩夺目、一反阴郁常态,简直跟换个了似的。 烛九看迷糊了。 百合一步步走上前俯身,双手撑在烛九座椅两侧,她压向烛九。 烛九:“?” 等等,是不是有什么情况不对劲? 百合凑到她耳边,声音魅惑娇俏:“烛九姐要给我奖励?” “亲亲我就好了。” 烛九神色古怪,百合见她不动弹,又笑道:“不然,我亲亲你也行。” 百合说着,手指已经搭上了易迟的腰,眨眼间解掉衣带,掀开外衣,露出白色里衣,胸口一抹青色小衣若隐若现,起伏的曲线引人遐想。 进度直接甩各路男主一大截。 百合眼中晦涩翻滚,低头就吻了上去。 但没吻到。 烛九一脚把人踹飞。 百合在空中灵巧地稳住身形,翻身坐在了高高的珈岚树杈上。 倒是潇洒极了。 易迟拢衣裳,一边系紧衣带,一边抬头对痴离冷笑:“痴离谷主这是对已死之人独特的怀念方式吗?” “烛九知道你是这么幻想她的么?” 百合遗憾地看了眼易迟春光遮掩干净的胸口。 “不知道。”她从树上灵猫似地跳下来,走近两步,绕到易迟身后,手掌搭上她的肩膀,“但现在不就知道了么?” 她将头倚靠在易迟肩畔,语气粘腻,“这可是你亲自教授我的幻境,总不能被‘易迟’轻易破掉吧。” “我更愿意相信……”痴离神色蓦然认真又寂寥,语气含着不明显的小心翼翼,“你回来了。” “对吗?” 易迟到嘴的话被这眼神看的说不出来半点。 她意识到原来这世上有这么多人在等她回来,毫无希望地等着。 易迟哑然片刻才道:“所以说,那是你临死之前对我的幻想吗?” 说着还是把神色激动的某人一巴掌扇飞了。 幻境破裂。 易迟睁开眼,头脑有些眩晕,她揉了揉太阳穴,发现自己刚出绝崖暂居的水榭。 也就是说,刚从墨怀樽三人那出来,她就被痴离拉入幻境了。 而前者压根没有阻止的意思。 易迟:“……”一群狗男人。 她心里唾弃着,抬眼瞧见了斜对面幽篁林中走出的素衣女人。 身姿高挑,素色衣裳,未施粉黛隐有媚骨,因为浑然天成毫不刻意,反而看起来神秘隐晦,一双眼透着精于人性的禅意。 她笑的很绚烂耀眼,毫无含蓄之意。 “好久不见,易迟。” 易迟露出同样的笑。 “久仰久仰,痴离谷主。” 思念无声,再遇需极尽喧嚣,方不负这无数个孤寂至死的日夜。 此时阳光正艳,来日之路光明美好。 …… 后日就是钦天秘境开启的日子,子语关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去了不少,剩下的都是需要驻扎边境,防卫黔南动向的人。 再就是像墨怀樽等人这样因为作死所以内伤未愈,需要休养生息的人。 上面的人没走,绝崖众弟子也没走。 傍晚的时候,宋悦卿拉着易迟去练功房请教武艺,易远见状默不作声地跟上。 原本只有这两人,谁知后面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不一会整个练功房就坐满了穿着绝崖宗门服的弟子。 到最后方炽泓和简羞容、玉之清都听着风声来了。 一群不足二十岁的少年人睁着渴盼的眼睛眼巴巴看着她。 易迟心情都变好了,感觉自己也年轻了几万岁。 她感慨,年轻就是好,瞧这清澈的愚蠢之色。 不像已经年龄大的老登,比如绝崖某几人。 难搞。 易迟一开心就讲的很起劲,端着口茶,一脸老太太闲适慈爱表情,从百草园讲到三味书屋。 什么术法、刀剑、枪戟等等,再或者是修炼瓶颈难题,问啥讲啥,且浅显易懂。 那种信手拈来的自信和从容,让人移不开眼睛。 众弟子从受益匪浅变成大为震惊,崇敬之意更浓。 同样都是小年轻,她这么全能? 深不可测。 一时间只觉易迟厉害的简直不像个人,固然是有传承的巨大利好,但她能融会贯通就代表其悟性本就达到了惊人的地步。 玉之清、方炽泓和简修容心服口服,从身到心折服在易迟座下。 敬重之余又难免沮丧挫败,谁不是天之骄子,从前他们永远是受人敬慕钦佩的一方。 从没有一个人让她们觉得人与人之间的鸿沟如此巨大……更何况易迟似乎才入门不足三个月。 让不让人活了? 他们恍惚间想起沧孑当初说的话“每一代都有每一代的报应,别担心会迟到,因为你们的迟来了”。 “……”好歹毒的诅咒! 玉之清觉得自己的道心不太稳。 所以问题来了,他真的有可能打败易迟,报当初天令拍卖会上被羞辱的仇? 他觉得这事已经同那缕独一无二的梅香一样成为执念,深深刻在他心上。 深刻到玉之清看见易迟就有一种从心的冲动和情绪,想打架。 易迟正说着,转眼看见三人复杂的神情,她话语一顿。 心境受挫? 易迟想了想,诚实且好心道:“虽然我看似只有十八,实则已经是个成熟的老太太,真的,我年轻时也很一般。” 说着一脸颐养天年的安详表情,恣意地抿了口茶。 像个老年人。 众弟子:“……” 大师姐为何要这样。 他们都以为易迟在开玩笑,但被这么一说,心情莫名好了不少。 方炽泓脸色稍霁,觉得易迟不愧是大师姐,这气度胸襟,就是不一样,还会顾及他们的小心灵。 她顺势接了一句,“那大师姐年轻时具体是什么样?” 易迟沉吟片刻,慢吞吞答:“也能吊打你们。” “……”谢谢您的好心,现在大家更不开心了。 一弟子转移话题道:“大师姐主修的是什么?” 宗主说了,就算是双修的人也一定会有主副,易迟会的虽然多,但具体以哪个为主? 这问题大家都挺好奇。 易迟双手拢在衣袖中,幽静的影子被落日的最后余晖拉的很长。 她笑眯眯道:“万事万物都在道中,都在我手中。” “兵刃,身外之物。” 众人虽参不透这是什么离谱的境界,但都被这轻描淡写的气魄镇住了。 易迟又垂眸想了下,道:“硬要说的话,可以认为我是音修。” 第268章 要不要试试 夜晚,水汽氤氲,花瓣旖旎,芬香扑鼻。 没什么具体作用,主要就是缓解心神。 因为心情好莫名授课一整天的易迟疲惫地躺在浴池中。 说话真累,上课真累。 难怪洛长老明明跟白无常一个年纪,看起来却老那么多。 不仅如此,现在都入夜了还有弟子给她发传讯符讨教问题! 易迟:“……” 也怪她走之前为了装一下大师姐的风范,非常好脾气地说什么“修炼有问题随时问询”。 内心些微崩溃,易迟又接到了传讯符,然后她瞬间精神了。 闻人瑟绝:【图像】、【图像】 他:师叔后腰伤口未愈,劳烦师侄来帮师叔上药~ 易迟一激灵,第一时间就很有经验地立刻用灵识接受图像。 看完之后,易迟脑中盘悬着对方艳红的衣裳、欲遮半掩的蜂腰虎背、引人流连的腰窝…… 会,太会了。 去啊,必须去啊。 易迟横扫疲惫做回自己,正要站起身时又陆陆续续接到其他几个师叔的传讯符。 理由千变万化,易迟总结的核心要点是:小别胜新婚,速来。 她踟蹰了,抑郁了,迷茫了。 所以她该去哪? 本体处,易迟对面无表情念话本子的漂亮和尚说:“先等等,你再给我分五个分身呗?” 阴冥邪尊:“?” 他品了品这数字,立刻明白了,露出邪异的冷笑,“没想到贫僧的分身术还有这等用处,真是大开眼界。” “你想哪去了,我就是试试你这分身术是不是真那么神奇,亲自体验一下不行吗?”易迟一脸正人君子的表情。 阴冥邪尊:“哦,不行。” 见对方不动如山的神情,易迟长叹口气,“行吧,你接着念,直接念高潮……不对,是脱衣但还没和谐那里。” 阴冥邪尊往后翻了翻,还没瞧见字呢,首先看见一张插画—— 香火鼎盛,香客络绎的寺庙堂皇祥和,然而垂目慈悲的金色佛像背后,一个俊美至极的袈裟和尚将一女子抵在上面。 两人上半身衣物规整,下半身勾着,看似相离,实则已相接。 吃斋念佛、不染俗欲的和尚,眼中竟布满触目惊心的欲色。 阴冥邪尊:“……” 他二话不说将书合上,往地上一放,再次闭上眼手执佛珠念经。 这次易迟怎么说他都不睁眼不停下了,任由易迟在边上吵嚷或骂他。 易迟见状,笑的很意味深长,她在他耳边轻声问:“真的想让我闭嘴吗?” 许久,阴冥邪尊点了点头,但还是没睁眼看她。 易迟笑了,“邪尊别告诉我不知道禁言术是什么。” “为何不用?是不会……还是不想呢?” “……”阴冥邪尊整个人都静默了,鼻端都是这女人身上的独特芬香,极具存在感。 她坏笑时的呼吸轻柔地扫在他脖颈。 阴冥邪尊好像有点理解插画上的和尚了。 这时,易迟却用暗夜中才应该被捕捉到的暧昧气音道:“要不要试试?” 阴冥邪尊:“……” 他哑声明知故问:“试试……什么?” 易迟玩味蛊惑的笑声好听至极,“人对于心动的事情总是会重复一遍,邪尊心动了吗?” “心动。”出乎意料果断冷静的两个字。 易迟怔了一下,下一刻人已经被按在他的腿上,一双雕塑般的手摸上她的面颊,食指在唇角流连片刻,然后向胸口探去。 易迟抬眸,对上这人好奇沉静的视线。 欲色沉迷谈不上,只是想而已。 就像好奇杀人是什么滋味,于是杀了。 易迟哼笑两声,“果然是邪佛,杀生、贪色、为所欲为并视为至理。” 那只手探上胸口之前,易迟翻身退开,坐到一边去了。 阴冥邪尊顿了顿,拂去下摆褶皱,淡声道:“施主若是没想好,还是莫要撩拨为好,省的自讨苦吃。” “怎么,你要打我?” 阴冥邪尊垂眼,眉心金莲熠熠生光,他用圣洁祥和的语调道:“会强迫。” 毕竟他杀的那些人也并不想死,同理,他也不在意想要的女人是否愿意。 易迟第一次听说有人要强睡她,感觉很新鲜,她冷瞥他,“你试试。” 看看分身够不够折的。 阴冥邪尊云淡风轻,“下次一定。” 第269章 尸体暖暖的 彼地,易迟分身处。 她看着师叔师尊的传送符,沉思片刻,鼓捣半晌开始兴奋且激动地发传讯符。 易迟(群发):【图像】 几人毫无防备地接收了,然后呆住。 他们看见水雾中眉眼绝色的湿漉面庞,细长白皙的脖颈紧贴着乌发,水珠正顺着锁骨往下滑落。 然而皎白的起伏却只初初绽露便掩盖在水下,被水面上平铺的朱色花瓣影影绰绰遮住。 依稀从朦胧的间隙中瞥见一片白。 其中一片艳丽娇花,正颤抖贴在沟渠中间。 看完之后已经迷糊了,脑子里都是那花……下的人。 一条传讯像晚起的鸟儿姗姗来迟。 墨怀樽看见的:正在沐浴,不太走得开呢,师尊自行解决好不好? 其他人看见的:正在沐浴,不太走得开呢,师叔自行解决好不好? 几人:…… 现在好了,他们也要下冷水池了。 刚把自己没入水中,再次接到传讯。 易迟(群发):好不好? ——闻人瑟绝:这图像是只有我一人有,还是其他人都有? 易迟:只有你,师叔。 闻人瑟绝:哦,不信。 易迟:…… 闻人瑟绝:除非让师叔去瞧瞧真的假的。 然而易迟现在很忙,回了两句就切传讯了,没看见最后一句。 ——沧孑:不好,总忍不住想师侄。 易迟:我也是。 沧孑:那我们…… 易迟:是忍者。 沧孑:呵,不忍,要见。 ——月上弦:好。 易迟跟月上弦这厮不敢多话,果断回一句:再见。 然而该来的躲不掉,她没看见下一句。 月上弦:这是你自己的身体,哥哥要。 ——楚弋面红耳赤,但讯息很冷漠不屑,宛如精神分裂:呵,勾引本帝? 易迟:你说是就是喽。 楚弋:怎么?想让本帝去? 易迟果断回:不想哦。 楚弋:这可由不得你。 ——墨怀樽:嗯。 俗话说,主动的要克制,禁欲的要撩拨,是成为绝世海王渣女的秘诀之一。 易迟:师尊喜欢看么? 墨怀樽:…… 易迟:不喜欢啊,那算了,徒儿以后不这样了。 墨怀樽:……喜欢。 …… 墨怀樽:回我。 墨怀樽:你在做什么? ——风止意:……好吧。 易迟:哎呀浴巾忘了,师叔有空帮我拿过来吗? 风止意:!!! 易迟立刻回:不用来了哦,我拿到了呢。 风止意:我已经到了。 …… 以上,易迟全都回了两句然后将传讯切换,回了一轮之后正要再次重看,却意外发现一条新来源传讯。 又是哪位弟子询问她? 易迟接收。 那边传来方炽泓惊叹的声音:大师姐真白! 易迟瞳孔一缩:……? 她一看,超,群发时太激动,灵识一晃给那时正问她剑法要诀的方炽泓发了一份! 还好后面那句群发的话没发过去,还好是三师妹。 易迟又安详了。 方炽泓:【图像】切,还是我的大,大师姐你不行啊啧啧啧。 易迟品了品,回:……师妹有点东西啊。 方炽泓:必然如此。 她轻咳了几声,忽然说:哦对了,刚才我正跟玉之清那厮练飞剑术,剑势对撞时我恰好在扫传讯,一时看失神泄露了灵识,他也瞧见了。 易迟:…… 方炽泓:转头就跑了,还撞墙了。 易迟内心正在社死时,灵识捕捉到几道暴怒的气息,在她结界外。 六人整整齐齐面含煞气彼此逼视,像在看不共戴天的夺妻仇人。 她呆住:……? 一翻传讯,倒吸口气,彻底安详。 挺好的,尸体暖暖的。 第270章 完蛋 为什么易迟眼中常含泪水,因为她是翻车的神。 易迟本体转头问阴冥邪尊:“你就不能直接把分身收回来吗?” 阴冥邪尊不太想同这个把他当调情工具的女人说话。 他可是凭借分身之道令邪道在短短百年内起死回生的人,外面谁提到此道不是一脸敬畏恐惧和贪婪。 只有易迟这个女人,每次都是为了一些情色之事。 易迟见这和尚真不理自己了,叹了口气,分身啊,你就自求多福吧。 分身:“……”敢情我不是你哦。 不出意外,原本因救援易迟等人一事合作的还算愉快的绝崖六姝又掰了。 易迟怕外面几人忽然发疯掀她屋顶,火速从浴池里爬起来准备找个机会跑路,咳不是,解决问题。 她的担心是对的。 刚披上衣裳,腰带都被束,随手布的结界就被六人的攻击余波震碎,易迟受了点小反噬,气血翻滚。 她扶着眩晕的头,心态有点崩,难道这就是报应? 外面几人一见易迟受了内伤,也不打了,但只在空中或建筑林梢上远远站着彼此对。 各种杀意乱窜,好好的清幽歇脚处已经秃了,像遭了劫匪。 易迟第一时间想的是:应该要赔不少。 约莫是顾及易迟正在洗澡,几人虽打还不忘人手布一个结界,在结界里打。 也意味着易迟必须直面暴风雨,这次是跑不了一点。 她深思熟虑后决定拿出最古老的那一套——装晕。 “别打了别打了。”易迟一脸虚弱地喊了两声,然后扶着门框袅袅娜娜倒下了。 绝对是最凄美的昏迷姿势。 几人冷厉的神色果然一惊,也顾不上彼此了,闪身来接易迟,但是—— 易迟只有一个,谁也不肯放手,完了还不准别人靠近,所以几人隔着易迟的“尸体”对决,边打边愤怒地呵斥彼此有伤风化、行为不检云云。 毫不留情的招式带起的劲气跟飓风似的,易迟感觉他们不是来救人的,是来分尸的。 一个个忙着阻止别人碰易迟,最终结果就是易迟“砰”地实打实倒在地上,好大一声,光听听就疼。 装晕的易迟:“……”还好老娘是修士,皮厚。 几人见状更是心急,上来就扶,然后上述历史重演。 浑身湿漉漉没来的及蒸干·无人问津的易迟:“……” 你们先打,她尸体先睡一会。 躺着这么一小会,易迟听着各种攻势的破风声心惊胆战,感觉随时会被碎尸。 最后彻底放弃,她睁开无神的眼自己爬了起来了,一边嗑药一边蒸干水珠。 易迟抚平被吹乱的头发,压了压手,象征性地道:“师尊师叔快别打了,多伤和气,不如坐下来冷静一下听我解释!” 以为没什么效果,然而几人竟然都停了,把破破烂烂的门一关,各具特色地或坐或站。 顿时一屋残垣断壁像废墟风时尚背景板。 易迟:“……” 她其实就嘴上说说。 几人阴沉沉看着易迟,脸上写满了沉默的斥控和质问,像遭了背叛的绝望主夫。 墨怀樽坐在缺角的凳子上,“嗯,你说。” 闻人瑟绝凉凉笑道:“师侄说只发给师叔一人?莫非其他人都跟风止意一样是鬼不成?” “究竟是想我?还是想我们?”沧孑凄冷地笑,瘆人的紧。 风止意眼中含着淡淡的幽怨委屈,“你让这么多人来帮你拿浴巾?” 易迟暗道不好,然而为时已晚。 其他人再次惊了,颇有些咬牙切齿,“你说她还让你帮忙拿浴巾?” 风止意眨了下眼睛,“……难道你们不是因为这个过来的?” 很好,被钓且被拒绝后主动上赶着的五人全都破防了。 楚弋直接气笑了,讥讽道:“只给本帝发图像,却让风止意来你这?” “拿浴巾,呵呵,十八个化神杀得,身上的水干不掉,妙哉。” 月上弦更有发言权,首先他只得到图像,其次他只得到“再见”两个字。 他冷着脸,银色的头发都气到结了冰霜。 易迟:“……” 经过这两次翻车,她意识到自己错了。 错就错在不应该一次性撩这么多,彼此还离的那么近,她这个当事人还就在隔壁,容易被线下六杀。 事已至此,此刻面对六双凌厉的视线,易迟开动萎缩的脑子,顶着压力温和劝道:“师尊师叔先别急,都坐都坐,我简单说两句。” “今天这事吧,虽然看起来是这个事,但其实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里面水挺深,也不是三言两语能概括的。” “这样吧,具体怎么样,我建议咱们坐上饭桌,边吃边说,好不容易再见,能不喝点?这合理吗?” 易迟一通废话之后,拍手就站起来往外走。 然而没人动弹,每个人都冷眼旁观,显然看穿了她的小把戏。 易迟挺尴尬的,脚趾抠地,正准备破罐子破摔直接摆烂,临窗而立的月上弦忽然冷冷道:“易迟。” “嗯?”易迟抬头,对上他冰玉般冷冽的俊脸。 “你今晚招惹的,只有我们几人?” 易迟怔了下,可算找到了能回答的问题,她诚恳点头,就差没对天发誓,“当然了师叔,我这人还是很质朴专一的!” 除了三师妹,不过三师妹怎么能算招惹呢,至于她意外泄漏到玉之清那这回事……总不能算她招惹的吧? 易迟这次说的真的很真诚。 墨怀樽不咸不淡道:“是么。” 其他几人:“是么。” 同时眸色黑沉地看着她,宛如审视绝世渣女,“那你看结界外来寻你的是谁?” “?”易迟心跳巨特么紊乱,抽空探出灵识往外瞧了一眼。 很好,面如冠玉、毓秀清冷的二师弟玉之清。 当事人站的其实很远,瞧着这边神色羞红似滴血,眼神纠结。 谁也没在玉之清脸上见过这种情绪激荡的神情,换往常他们也不至于精准联系到易迟,但现在……不用想就知道怎么回事。 易迟这次是真冤,火速说了与方炽泓的事情,澄清的快狠准。 墨怀樽几人神色深了深,易迟今天一整天几乎都在练功室他们自然知道,至于方炽泓和玉之清后来在干嘛,那谁知道。 气氛沉静了片刻。 沧孑温言笑问:“你是否心悦玉之清?” 易迟被这么直接的问题问懵了一下。 她毫不犹豫果断道:“怎么可能,他可是我师弟,也就是好看了些,但是话说回来,试问在座的各位谁不是玉树临风?” “若他心中有你呢?”沧孑又问。 “……?” 易迟觉得沧孑是昏了头,玉之清跟镜刃一样满脑子都是打架争第一,对她这个大师姐一直不假辞色,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争强好胜。 喜欢?呵呵。 她经验这么丰富都没察觉出来半点。 “他爱手里的剑都不可能对我有什么心思。”易迟斩钉截铁道。 沧孑犹疑:“那你们二人……” “绝无可能!” 沧孑挑眉笑了,“如此,师叔就暂且原谅你今日的放纵了。” 第271章 提前跑 起伏莫名缓和下来,几人叮嘱她早些休息,莫要再干这种缺德事,最后彼此监督走了。 来也轰隆去也匆匆,易迟看着他们的背影一头雾水。 就这? 有种电闪雷鸣之后下了毛毛春雨的感觉。 易迟抱着晒月亮的七烨重华换了间完好的卧室,疲惫地躺在床上时,她深沉地想—— 下次得提前卷铺盖跑路才行。 也是奇了,这次他们怎么不互相殴打,开始找她麻烦了呢,不会是有什么小策略吧。 啧,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 次日,众人动身前往钦天秘境,绝崖几人各走各的,见面连招呼都不打,冷漠如仇人。 众人感慨,果然是利益至上的掌权者,合作过后就翻脸不认人? 闻人瑟绝一大早就跟易迟道别了,那时易迟修炼将将收势,问他去哪。 后者低柔的声音在门外不太清晰,其实就是邪道这次吃了亏,其藏匿在正道的势力暗中有不少小动作,似乎按捺不住要作奸犯科。 他是去处理这事的,总结起来也就是杀。 易迟了然,说到杀人,又难免好奇闻人瑟绝的畏血症一事,他若早就知道当年占星祸事的真相,为何还会复发? “说了有什么奖励吗?” 哦吼,多么熟悉的话。 易迟脚步一顿,反身倚靠在门后,两人隔着镂花祥云的门背靠背,身姿懒散又松垮。 她笑道:“说说看。” “师侄不开门么?” “不开。” “为何?” “怕有人入室抢劫。”易迟玩笑道。 “谁能从师侄手中抢走东西?” 这声音是从身侧传来的,红衣灼艳的邪异美人已经闪身到了易迟边上,与他并肩抱着手臂靠在门后,一身沁人清霜。 两人肩臂相靠,一凉一热。 室内清寂,两种气息在静默中交汇。 他们没有对视。 易迟目光落在窗外投射于地的光线上,推测道:“师叔是自愿沉溺在过去的记忆中的?” 留存曾经畏血症复发时的意识海,一次次在杀人后体味其中的滋味。 “为什么?” 闻人瑟绝与她同看一处,深红色的眸中并无悲戚,只有深海般的深邃幽暗,“感受烛九曾遭受的一切,如此,我似乎便真正与她同行那一世风霜。” “辱骂,刺杀,误解,怨恨……原来是如此沉重。” 闻人瑟绝微仰头,“没有她的世界本就毫无色彩,意识海是有色彩的,因为我总觉得她就在我身边。” 他语调轻轻的,像面对一只脆弱的蝶。 沉寂许久,光影似乎都有了偏移。 易迟声音微哑说:“那现在呢,世界是什么颜色?” 说着,偏头看他。 闻人瑟绝也低头看了过来,勾起温柔的笑,没有从前的玩味和靡丽。 只有对视,才见那浓郁的情意在他眼中波光汹涌。 长久的凝望,静谧的光阴,难以抑制的潮思如春水绕指柔。 再无需多说。 闻人瑟绝低头吻上她的唇。 蓦然地,急促地,张狂地,气息激烈地窒息拥吻。 闻人瑟绝紧紧揽着她的腰肢,青筋毕露的手掌握住她的后脑,使她无处可逃,嵌入他的身体。 一滴滚烫的液体砸在易迟眼睑上。 她怔了怔,继而坠入更深更癫狂的炙热中。 …… 在两人都被这一腔情欲烧的难以自持、越陷越深时…… 有人他不解风情。 “美人美人,一晚上没见想死爷了吧哈哈、哈……?” 纪期一溜烟撞开门闯了进来,然后脸上可爱明媚的笑戛然而止。 他惊愣地看着床上刚激吻过的二人,彼此衣裳已经脱到最后一件。 床边是男女散乱交叠的衣物。 易迟腿勾着闻人瑟绝的腰,右手抚着他脖颈,左手已经探到了他小腹。 后者正吮吸着她痕迹斑斑的胸口处,一只手掐着她细软的腰肢,另一只已经摸向了最后一件衣裳。 两人都被忽然闯入的人惊到了,动作僵住。 “……” 玛德,亲的太激烈沉迷,根本不知天地为何物,脑子都混沌了,哪还想得起来布结界。 闻人瑟绝悔的肠子都青了,易迟也是欲壑难熄。 两个都是容色姝绝之人,那情欲勃发的狂乱迷蒙姿态,是个人都得看红脸。 鬼机灵幽幽飘到呆滞的纪期边上,她是个纯粹的界灵,看待男女关系如看猪肉,此刻只是惊讶挑眉道:“似乎来的不是时候呢~” “他们在做爱做的事。” 易迟很有先见之明地捂住耳朵,然后屋内爆发出纪期愤怒崩溃的嚎哭。 “你这个坏女人!你怎么能睡别人!” “野男人!你自己没家吗要来我媳妇家!” …… 纪期一通乱骂,他的悲伤逆流成河,悔恨变成汪洋大海。 昨天跟易迟闹了点小别扭后,纪期就气哼哼地跑去找修整沧澜境的鬼机灵了。 夜里本来打算回来,可转念一想,他这么久以来日日跟易迟睡一个屋,结果半点情爱关系都没进展…… 纪期没有在身板、身高、年龄上找原因,他觉得是自己的主动让易迟习惯了他的存在,易迟是心悦他的,只是自己还没察觉到! 需要推进剂! 比如书上写的欲擒故纵。 他若是消失一晚上,易迟还不到处找他,夜里想的睡不着? 纪期被自己的脑补成功说服了。 一整夜都没睡,跟忙活不休的鬼机灵一起,他翘首以盼地等着,从路过的每个人脚步声中听出易迟的影子。 然而,天亮了,昨晚是无人夜。 纪期郁结于心,但猜测易迟怕是忙着修炼呢,想到这他心里又好受了,一大早就带着滚烫的心飞奔而来了。 他想过一万种相见的场景,唯独面前这种不在预期内。 纪期幼小的心灵碎成了满天星。 哈哈,什么到处找他、想他想的睡不着,易迟这个女人逍遥又自在,快活似神仙!! 哈哈哈哈哈。 …… 后来一众人启程前往钦天秘境的时候,易迟自己一个灵船。 因为没人理她,一个个不理她就算了,还不让手下弟子理她,连易远和宋悦卿都被禁了。 完事还把她围在中间,似乎是防止她又被偷了。 易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默默叹息,怎么可以搞孤立呢…… 只有鬼机灵悄悄从妖皇殿的队伍中跑来跟她玩耍。 因为只有她不在意易迟跟谁睡了,有几个男人。 说到这事,鬼机灵的反应是疑惑地歪了歪头说:“睡就睡呗,多大点事,舒服就行。” “最好多出来几只小易迟,这样就有好玩的啦!”相对于上面的事,鬼机灵对幻想中的小易迟更感兴趣。 她立刻兴奋起来了,继而陷入忧思,这么一说她忽然觉得就这么几个男人不太够,造出来的小易迟很有局限性啊。 修仙界的孕育之事并不像凡界那么痛苦,境界越高越简单,难得反而是孕育出胚胎。 像易迟从前创造沧澜境时那种仙神境界,甚至可以“感而有孕”,即与男子……或女子阴阳交合,便有极小几率凭空诞生生命。 九幽界修士虽然做不到,但实力到位一般都是将胚胎从母体取出养在精密配置的灵液中。 每日以灵力及其他辅液培养,虽然过程有点小麻烦,还有孩子被偷的小风险,但避免了孕育之苦。 九幽界修士基本都是用这种方法抚育后代。 鬼机灵一想到易迟同许多人感而有孕,诞生一个个小易迟,她就觉得高兴疯了。 这以后寂寞不了一点! 心里打着这个小算盘,鬼机灵直接将纪期抛之脑后,管他呢,还是盘算着怎么让易迟睡更多人好,人多几率大啊。 易迟发现鬼机灵看着周围灵船的眼神发绿。 “主人,你什么时候再跟他们睡觉,我把纪期拖延住,绝不让她打扰你们!”鬼机灵现在就是后悔,早上干嘛不拦住纪期呢。 易迟:“……行,等通知吧。” 两人心照不宣地击掌,笑的“同仇敌忾”,以为彼此是知己,实则一个想的是孩子,一个想的是涩涩。 …… 在一片凝滞的肃穆氛围中,地面上所见青色越来越少,直至消失,土黄色的戈壁映入眼帘。 一群人用了半日时间到达钦天秘境。 钦天秘境所处地是正邪交汇的混乱戈壁,气候干燥恶劣,不时出现的狂风能把大意的修士吹上天。 植被全无,只有一种名为蕉女的青黄色灵植尚存,一小撮一小撮齐心协力地长在裸露的岩石间,几丈远才能瞧见一撮。 秘境入口是混乱崖,深不见底的悬崖分割了正邪管辖地。 众人一到此地就禁不住皱眉,灰沉压抑、尘沙漫天的空气,令修士都难以招架的炎热,再配上这混杂污浊还稀少到令人发指的魔灵气…… 这特么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不说及的上他们在自家宗门洞府修炼的那种十几倍灵力浓度,好歹达到正常水准也行嘛。 正邪双方守望混乱戈壁的战略城池在大后方,距离混乱崖还有一段距离,但所有人都顶着这恶劣的环境聚集在了混乱崖边。 因为秘境开启的前一日会有珍稀的陨落星蝶从山崖下飞出。 易迟一群人到的时候,十分引人注目。 一惊绝崖六姝时隔百年,再合作突袭地狱的伟事,二惊易迟分身的存在。 惜灵衣和凌云尊主交换视线,眼现浓浓的忌惮。 这些年绝崖这些人无论从哪方面看,分裂的都很彻底,抢夺彼此的东西毫不留情,可自从易迟出现后…… 似乎隐隐有了别的迹象。 有点恐怖,感觉绝崖要卷土重来,在场势力都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焦虑感,谁想过上以前那种随时可能被查账的苦日子啊? 一些中、小、大宗门用一种隐晦的眼神瞟向惜灵衣,暗暗责怪。 至今还想不通惜灵衣那日为何非要脑子抽风接应绝崖六姝。 鲸落万物生,六姝死了,权力动荡,你这正道魁首不就坐安稳了?他们不也有更多上升空间? 还有易迟,战力有多离谱咱都已经知道,那可是只有本体八成实力的分身啊。 还不足二十岁,什么情况,实力是见风就长的哪吒吗? 根本找不到天才参考对象,妥妥第二个烛九,感觉强的有点诡异。 现在人还跟邪道纠缠不清。 绝崖对易迟洗礼仪式的事应对迅速、措施到位,再加上易迟不怕死地在地狱造反,倒是可以证明易迟的清白。 但谁能保证她深陷黔南一直不被腐蚀,那可是玄尊境的阴冥邪尊,若要收她为徒,或者其他利益相诱,天大的好处她能拒绝? 这就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第二日说彼此是盖着棉被纯聊天一样充满可疑。 反正易迟现在在这些人眼中就是个黑白不清的高危人物。 惜灵衣这些大势力宗主见着这么一个分身在眼皮子底下,夜里怎么睡得着? 赶紧动手抓起来啊。 …… 当然大部分人都与上面这一小撮人不太一样,从长远来看她们认可惜灵衣那日的决策,绝崖六姝陨落,整个九幽都将陷入一场腥风血雨中。 对于易迟,他们认可她的实力和逆反阴冥邪尊的决心,但其本体很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到那时易迟还一如现在吗? 他们只能保持观望和警惕的态度。 绝崖几人就是在这样的暗流涌动中驻扎下来的。 易迟就是在这样各式各样的目光下出现的。 恶意森森的视线四面八方聚拢而来。 易迟看了一圈,对这些人露出浅浅的笑。 很好,对我有意见? 等着遭雷劈吧。 第272章 媚好之事 易迟虽然处境很尴尬,但她没有丝毫心理压力,就这么点小场面,想撼动她的心? 该吃吃该喝喝,该唠嗑唠嗑。 反而是身边的人很愤怒。 易迟救了那么多人,还要被怀疑? ——那谁知道是不是借着这个由头来咱们正道当卧底? 总之正道混乱崖边就是这么一番无声目光争执,绝崖弟子日常一对多且遭到孤立,易迟是这一境况当之无愧的集大成者。 她没在意这些人的视线,此时正在同墨怀樽传音,说到了陨落星蝶的事。 墨怀樽道:“按照记载,陨落星蝶只有死地即将成形才可能出现,上一次现世是九幽绝地之一的燃烬峡成形时,距今已有千年。” “近日混乱崖下深夜时除了秘境将现的波动,还有灵光闪逝,与陨落星蝶形成的前兆一致。” “预测子夜后将会有大批陨落星蝶成形,以温和灵力引之,炼虚期以下可以毫无痛苦地淬炼魂、体、精神海。” 相当于三位一体全方位提升,极其可怕的效果,因为这三方面综合起来几乎等于一个人的修炼上限。 难怪这些人来的这么早,亢奋异常。 纪期经过易迟方才一顿抚摸安慰,答应过几天一起睡觉之后,这小孩已经从前面的阴影中走出来,破涕为笑。 他在地上画圈圈,撇嘴道:“陨落星蝶是那么好引的嘛,没有足够温厚强盛的灵性吸引它们也是白搭。” 说着瞧见周围的环境,又皱眉道:“什么引,分明是夺走此地最后的生机。” 作为九幽“碑灵”,身份注定他无法一直站在修士的角度,将灭绝式的掠夺视为天理。 易迟若有所思,四下望了望。 天色渐暗,风沙漫天,枭风呜啸着加剧这极端的恶劣,光凭肉眼甚至都看不太清混乱崖对岸的邪修。 有宗门的都以宗门为单位驻扎在舒适的阵法内,散修等不愿意耗费灵石的小宗门都在结界中,等着这一场惊天机缘。 易迟伸手想抓一把裸岩间色泽偏暗的砂砾,风止意见状阻止道:“这里的砂砾温度过高,还有毒性,只有生命力顽强的焦女草存活。” “不久后恐怕会彻底成为热毒砂绝地,到时就不能像现在这样轻松到这里了。” 易迟作罢,风止意眉宇微动,想起纪期刚才说的话,明澈的眼中闪过疑惑,“纪期刚才话为何意?” 易迟正要说时,几句肆无忌惮的议论声从对岸传来,传进每个人耳中。 “顾浮生?什么东西,哪配跟易迟比。易迟来了一糟邪道后,正道年轻一代领袖就换人了?水分很大嘛。” “看来我们第一圣女在你们那儿受了委屈啊。” 虽然视线受阻,但灵识在线,众人瞧见对岸后方缓缓现身的邪宗圣子圣女。 易迟第一时间就意外与温卓尔对视上了,四目相对……易迟露出优雅气质的笑,非常小清新且虚假。 温卓尔也笑,青色的面颊上肌肉乱跳,眼神很幽冷,像是再见杀夫正道的妻子。 易迟眼皮一跳,快速移开视线。 逃避解决不了大事,但能拖延大事,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说话的是被高大的男宠搂着的二圣子,看来自从上次被骑的事情暴露后,这厮直接釜底抽薪,不装了,摊牌了。 但看着易迟的目光十分怨恨。 两句刺耳的话一说,看似是帮易迟说话,实则是加深她在正道的矛盾窘境,挑拨离间。 眨眼间周围无数视线落在易迟身上,尤其是乾坤圣殿那边,当事人顾浮生青烟般的视线扫到易迟身上,又无甚重量地别开。 火药味渐起。 对方是圣子圣女出马,几大势力首席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曲逢迎仍然是那副大病未愈的样子,一身不太适合他的冰魄白衣裳,脸色常年虚白着。 他冷笑:“你们家第一圣女掀翻地狱的时候确实不委屈。” “喜欢不如速速迎回去,还耽搁什么,是你们圣女不想回去吗?” 曲逢迎前一句嘲讽对面,后一句隐晦地表达怨气。 月上弦不顾危险跑去给易迟送画像、劫狱这两件事,让他至今都心情抑郁。 曲逢迎自从在奴隶场被月上弦救走后就对其尊敬爱戴,感怀于心。 师尊跟那些阴险狡诈的魔修都不一样,他冰冷高洁,高高在上,宛如夜空中的皓月,毫无七情六欲。 曲逢迎最讨厌烛九和月上弦的传闻,在他眼里那就是纯扯淡,就算是真的,月上弦也绝无可能对烛九有什么情谊。 但易迟的出现打碎了他的认知。 啊啊啊,师尊怎么可以为了远房师侄做出那等媚好之事!!还画像!! 他都只敢偷偷藏的小象,月上弦满天散发只为了交到易迟手上! 那他呢?他可是月上弦的亲徒弟!一年到头除了修炼上的指导再无交集,跟最熟悉的陌生人似的。 人生啊,就是不能比较。 曲逢迎想不通,疯魔了,不忍心怨怪师尊,只能嫉恨易迟! 他心里盼着易迟消失在师尊面前! 因而后面那句话怨气十足,盯着易迟咬牙切齿,不知道的还以为挑衅他们的是易迟。 易迟挺莫名其妙的,不知缘由,不予放过。 她对月上弦斩钉截铁地告状,“师叔,曲曲师弟想让我回黔南!” 曲逢迎:“???”谁曲曲,谁师弟,滚啊! 还告状,你以为你谁? 月上弦一垂银色眼睫,冰冷瞥他,声音毫无感情,“住口。” 后者懵了,他好像被凶了? 月上弦以前从没这样过! 易迟叉腰大笑:“听到没曲曲,师叔让你闭嘴。” 曲逢迎受不了这气,但没说出来话,因为他被施了禁言术。 他:“……?” 方炽泓和简羞容看着这一幕直摇头,怎么说呢,简直不要太熟悉。 只有玉之清一个人站在最后,看起来同平常一样清冷寡言——如果忽略其不自觉飘忽的视线的话。 另一边,二圣子皱起眉,他是在正经挑拨离间,不是这两人叔侄情感的调味剂。 不过……他的试探也到了。 二圣子阴翳一笑。 同一时间,一道邪诡气息忽然在正道这边爆发,范围覆盖极广,眼瞧着那邪气黑压压跟要团灭一众修为低的小弟子似的,众人惊了。 大惊失色:“不好,是邪咒!必是隐匿在尘沙中被送了过来!快布结界!” 众人这时才想起二圣子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咒术师,不是不防备,只是没想到隔着这么远竟然都能下咒! 然而已经晚了,咒术本就隐秘诡异令人防不胜防,邪咒更是毒上加毒,他爆发时就是夺命之时! 除非—— 有人早有准备。 “涤尘。”一道空灵的声音响起。 短短两字,险些惨死的人,额间叉状黑印被凭空出现的绿色光芒祛除镇散,飘散在滚滚风潮中,或渗入腐蚀地面。 空气肉眼可见地更加混乱肆虐。 众小弟子缓过一口气,见那些大人物都不动声色,这才想起,他们怎么可能死在眼皮子底下? 顾浮生若是没有提前发现,他们也不会让二圣子真当着他们的面杀那么多人。 不过还是对顾浮生感激涕零又敬畏。 不愧是真传弟子中的术修第一人,咒术也是信手拈来。 顾浮生习惯了这些赞扬,没有表示,只是冷凝地看向对面。 二圣子一手杀招过后,在场人亲身体验过这人的恐怖,均心有余悸。 前者很痴迷于这些人惊慌失措的神情,不羁玩味地对上顾浮生的视线,“怎么了小美人,生气了?” 第273章 全都三岁吗 萧不疑心里气恼,什么玩意,调戏她的女人? 他正要发怒,见顾浮生笑了,跟飘在天上的白云似的,高远不可及。 她也不逞口舌之快,手中诀印一合,“血嗜。” 同一时间,相同的阵仗在邪道重演,诡魅的血嗜咒悄然种入邪修体内,血气冲天,眨眼间吞噬几许修士精血。 二圣子眯起眼,又是一道咒术镇压破除。 但有几个低阶修士明显失了些精血,萎靡不振。 这一来一去,说平也平,说略逊也略逊。 因为选择的咒法不同,二圣子施的是瞬死咒,顾浮生施的是缓死咒,后者一旦种下就开始作用,这才造成精血被消耗的情况。 总之局面看起来是顾浮生更胜一筹,也就是邪道这边吃了亏。 众人都很震惊,从前顾浮生一直不显山不露水,活在萧不疑刻意营造的庇护和阴影下,他们虽然知道她不弱,但从不知强到这个地步。 竟然能胜过境界和名气都强于她的邪宗二圣子。 众弟子惊叹崇敬。 二圣子眼中暗光划过,倨傲道:“不错,有资格当我的对手,跟我站在同一个高度。” 第一圣女没了,他自居邪道领队,其余人不满,但此刻没拆台。 顾浮生简洁道:“不必,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浮生什么时候习了咒术,竟然没有同我说。”萧不疑传音问,唇边压着阴郁的笑。 他还没从输给顾浮生又输给玉之清这事上缓过神,此刻看着锋芒展露的顾浮生心里很憋屈难受。 他觉得自己被羞辱了,虽然对方什么都没做,对他一如从前——不远不近淡淡的。 可她强过自己这件事本身就将他的尊严踩在脚底。 顾浮生烟眉蹙起,她觉得今日萧不疑的问题很冒昧。 “术修习咒术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情吗?” 又看了他一眼,平淡道:“况且修行进度是私密之事,如何轻易告知他人。” 萧不疑笑的很牵强,“你我是要结为道侣的,如何能同其他人一样。” 顾浮生默不作声。 她天生性子冷淡,利益至上,对维护自己边界稳定以外的大部分事都不在意,与谁结道侣就是不在意的其中之一。 从身份上她的最佳选择是萧不疑,所以她默认此事。 萧不疑从前也就是人奇怪了点,会说些让人一眼看穿的无聊情话,做些毫无必要的矫势动作,仅此而已。 但今天他企图触犯她的边界。 很讨厌这种冒犯的感觉,就像讨厌易迟在逆霄城看着自己的眼神一样。 顾浮生眸色微冷,想到双方师尊交情匪浅,强强联合,还是有必要同萧不疑结道侣的,她说:“你不能变回以前一样吗?” 萧不疑微怔:“?” 顾浮生解释说:“我喜欢你以前的样子。” 萧不疑人都呆住了,顾浮生就不是个会跟人告白的人,成日跟喝露水的仙女似的,虽然同他交往最密切,但他总感觉跟她隔了十万八千里。 现在这是终于被他折服了?? 萧不疑浪荡地笑了,对自己的男性魅力重拾信心,掏出扇子开始扇,“我以前是什么样子?” 来吧,开始你的夸赞。 “话多,有用的少,动作多,实用的少。”顾浮生真心实意地建议,“那样就挺好。” 萧不疑笑脸僵住了:“……?” 所以说,从前她在顾浮生跟前风流潇洒的言行,在她眼里都是无关紧要的洋相? 萧不疑继实力方面遭到重大打击后,接连受到了感情和精神的创伤。 他终于被揭穿了自恋的煞笔这个本质。 …… 两人传音交流无人得知,外面仍然是对顾浮生潮水般的赞扬。 乾坤圣殿的弟子一脸与有荣焉,她们当然要维护自家大师姐。 一众弟子还气愤此前二圣子的内涵拉踩呢,抬着下巴大声说:“大师姐在术法一道就没输过!无论是邪子还是易迟都决然比不上,天阙试炼场第一实至名归!” “秒掉十八个判官也不算什么,咱们大师姐一个咒术下去死一片!” 完事还瞧了瞧易迟,眼中含着令人不适的暗刺。 一伙见识到那恐怖威力的人纷纷附和。 绝崖弟子:“???” 正主装了一次看给你们能的,他们大师姐不比她能装? 宋悦卿、纪期、鬼机灵当即就带着绝崖弟子撸起袖子开怼。 宋悦卿等人指着她们:“我家大师姐能一人越两阶干三个首席真传,她能吗?” 乾坤圣殿弟子一脸骄傲:“我家大师姐天阙试炼碾压所有真传!” 宋悦卿等人冷笑:“我家大师姐收徒考核上焰明灯秒了你家大师姐!” 乾坤圣殿弟子一瞪眼:“放屁,还不是有灵祖传承!” 宋悦卿等人讥笑指指点点:“呦呦呦,赢不过就诋毁,对对对,别人赢都是有原因的,你家大师姐赢都是凭真本事的~” 乾坤圣殿弟子被阴阳怪气,眼中气的喷火,一急就胡乱攀扯道:“我家大师姐有道侣,你家大师姐有吗?” 鬼机灵表示这题她会。 她眼一亮就举手抢答道:“我家大师姐人在邪道,绝崖六姝亲自劫狱!” 超,这排面确实大。 吵架快吵输了的乾坤圣殿弟子快急死了,一跺脚:“我家大师姐放屁都是香的!” 顾浮生:“???” 绝崖弟子愣了一下,然后紧随其上,“我家大师姐上茅房从来不关门!” 易迟:“???” 俩当事人还没说上一句,后面的弟子已经快疯癫了,易迟真担心她们下一句会说“我家大师姐敢吃某某,你家大师姐敢吗”。 她紧急调停,“停停停,别骂了别骂了,忍一时风平浪静~” 具有同样担忧的顾浮生也无奈劝诫越说越离谱的师弟妹:“莫要继续动气……退一步海阔天空。” 旁观此场朴素且激烈骂战的所有人:“……” 全都三岁吗? 好好一场激动人心的挑衅变成这味的。 难评。 第274章 狗听了都吓死 前前后后经过这么一番闹腾,众人彻底舒服了。 就像皮痒的人终于挨了顿打,舒坦了,老实了,不骚动了。 在一片大摩擦没有,小摩擦不断的和谐中,夜色降临。 随着黑夜到来的,还有宛若鬼唳的狂风,带着灼热的毒砂疯狂冲击着众人的结界和阵法。 有修士猝不及防亲身触碰到了那股砂风,未炼体的金丹修士顿时腐灼了大片肌肤,不仅如此,上面还残留着狂暴紊乱的气息持续破坏肉身。 仔细分辨能感知到怨气、邪气、灵气、魔气等等。 他们彼此纠缠碰撞着,造成巨大的破坏性,又因为多种存在共存,导致清除变的棘手,最后的结果竟然是自断手臂,嗑药重生。 这一幕看的众人心头发凉,心惊肉跳地看着这片戈壁。 还没成绝地之前就这阵仗,根本想象不到成势之后,方圆五里还有没有活物。 风止意经常游荡黔南,在混乱崖呆的时间也不短。 他拧眉对易迟道:“几十年前这里还是林木茂盛的山谷,不过被邪修抢去另一半山地后,随着持续爆发的各路修士战乱,逐渐演变成现在这样。”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从这里的混杂和贫瘠程度就看得出来。 易迟眼瞧着那修士断掉的手臂现在已经被沾染的气息尽数腐蚀成血水。 连血水都渐渐被改变性质,变成黑色的不明液体。 墨怀樽沉声说:“刚才问询妖皇,他确认此地绝无回寰可能,净瓶之水也无济于事。” “几乎所有妖植兽妖都无法生存,能存活的都是本身就长在极端中的物种,并不会给此地环境带来任何好转。” 他说着顿了顿,示意了一下远处青黄衰败的唯一一种灵草。 “焦女也不能。” 焦女消失之日,就是死地成型之时。 楚弋在月曜帝国那边,大概是墨怀樽问了他相关问题,后者远远传音,声音很凝重。 “灵气、魔气本无法共存,但由于其他诸如怨气、死气、咒气等的掺杂,在长久的碰撞下,他们机缘巧合地达成了矛盾的平衡。” “本帝试了一下,若是再强一些,连灵魂都能腐蚀。” 后面一句话就恐怖了。 刚才的方圆五里实在是含蓄了,估计附近的居住地和生灵都得遭殃。 易迟问:“你怎么试的?” 楚弋冷漠地说:“本帝告诉月上弦说你想知道,他就照办了,说有点疼。” 几人:“……” 嗯…… 易迟替月上弦那傻子打抱不平,“二师叔你怎么能这样?多危险啊,万一出啥事……” 楚弋勾唇笑了,被这种“万一”愉悦到了,“不错,死了个情敌。” “……” 眼见除了不在的闻人瑟绝以外,几人都说了自己知道的,一片肃杀气氛中,易迟一本正经问墨怀樽:“这事四师叔还说什么了?” 几人神色稍顿,墨怀樽看了眼远处身在天魔宗,心在绝崖的冰山男道:“他说魔也会死。” “他用睡着的大眼试了一下,大眼竟然疼醒了。” 易迟:“……” 一丘之貉,不必心疼。 这问题其实近十年就存在了,但这里有钦天秘境啊,不打怎么办,让对面夺走吗? 你不打别人就夺,然后所有人都被这种效应裹挟,就是这么个道理。 墨怀樽瞧了眼惜灵衣、凌云尊主和痴离,道:“我们一致认为解构这种气息是最根本的解决办法,实际上这种分解行为各大势力一直在进行,但进展有限。” “时日无多,为今之计只有在绝地彻底成形之前将附近城池人口迁移。” 他深深皱眉说:“不过其中的其他生灵恐怕会陨灭千万。” “不止如此。”风止意冷冽地瞧着外面狂乱的飞砂,开口道:“十年前这种气息很微弱,甚至都察觉不到,但现在已经肆虐整个戈壁。” “它们已自行在厮杀中达成一种异样的稳固,狂暴、毁灭又排斥,也就是说——不受地形限制,未尝不会转移。” 狗听了都得吓死。 很好,一通交头接耳之后确认了,这事真的很严重。 然后几人齐齐看向同样听得神色很严肃的易迟。 易迟对上几人灼灼视线:“?” 风止意抿唇,澄澈的眼眸中隐含期盼道:“纪期刚才说的‘夺走此地最后生机是什么意思’?” “混乱戈壁……还有救?” 纪期一脑门问号:“这特么是爷说的,为什么不问爷?” 鬼机灵从后面一把将人嘴捂住拖走,“大人的事小孩少管知道不?” 纪期四肢挣扎无济于事,鬼机灵冲易迟意味深长地眨眼。 她没有什么梦想,只希望能聊出个小易迟出来。 易迟则认为是鬼机灵为他们制造“单独”相处的空间,她赞同颔首。 宝宝真是她好宝宝啊。 第275章 死局 “环境体系遭受持续重创,有一定概率彻底崩溃,恶化成生人莫入的死亡绝地。” “在绝地形成之前,扎根深土的生命灵性会本能求生,但因为它们太过微弱,甚至连存在都难以被修士捕捉,最终结果也只是消散的不为人知。” “此时若是有异物力量降临,比如异宝、异界,生命灵性就会与其散发的灵性融合,化为陨落星蝴。” 说是蝶,实际上只是形状似蝶的灵光。 “灵光诞生之后散落这片区域,就能够改变死局。” 易迟对几人解释陨落星蝶的本质。 几人一时间有些怔神。 也就是说,那些陨落星蝶原本是绝地唯一复生的机会,但因为修士将其吸收,致使最后的挽救失败。 那么对于眼下局面的解决办法,显然就是让陨落星蝶重归土地。 几人神色幽深起来,因为这件事根本不可能办得到。 陨落星蝶对炼虚期及以上的人几乎没什么作用,他们并不参与竞争。 除了这些人,谁愿意放手到嘴边的巨大机缘?这块地毁了关他们什么事?九幽界那么大,还担心没有落脚之地吗? 混乱崖周围的生灵死了就死了,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况且这世道的生命本来就脆弱至极,随时可能毙命于一场高阶修士对决的余波中。 再退一步,即便所有正道的人都放弃了,邪道呢? 邪道本身就像蝗虫般所过之处片叶不留,靠掠夺他人实现修为精进,就算知道这事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反而引以为傲。 到时一群邪修都在争夺陨落星蝶,正道这边必然不甘心,抱着“就算自己不吸收也会便宜了别人”这种心态参与进来。 哦吼,死局。 易迟瞥了眼凝眉沉思的惜灵衣道:“惜灵衣与广元仙君相伴许久,应该也知道这事,只不过没说。” 因为说了也没用,最后还是争夺大战。 就像这五十年正邪两道对于钦天秘境的争夺,明知区域在恶化,还是因为这种效应难以收手。 墨怀樽几人看出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全都同惜灵衣一样放弃了,站的越高,越能一眼看穿事情结果,做出最理智的判断。 千万不要对修真界的人性抱有任何期待,尤其是在至宝面前。 这事只能这么算了。 一层厚重的尘沙笼罩在几人心头,阵法外的风砂仍然在呼啸,颗粒砸在结界上,擦出刺耳的刮擦声。 一片凝重的沉默。 “不然,试试说服看看呢?”易迟看向说话的风止意。 这个生命永远停滞在十八岁的少年,当年立志拯救珈岚城的滚滚热血好像也并未冷却,流淌到了六百年后的今天—— 即使终日在黔南与残忍冷酷的邪修打交道。 易迟静观其变,没打算插话。 墨怀樽几人都没同意。 楚弋讥笑道:“你不会不知道现在谁提出这事,谁多半要成为众矢之地吧?” “吃力不讨好的无用功,毫无用处的良善。”他总结,“简直异想天开。” 风止意却目光坚定道:“这里有钦天秘境,可以尝试用这一点劝说。” 毕竟若是成了绝地,以后这秘境还有谁能进? 有点作用,但不大。 几人持悲观态度,没人支持他。 风止意只道:“我决定试试。” 若是所有人都保持沉默,现状就永远不会改变。 沧孑这时笑了笑道:“你若开口号召,我可以帮你说话。” 楚弋意外地看向这个笑里藏刀,不时让他吃亏的曾经同门。 不是吧,大家都是聪明人,这种选择题很难吗? 沧孑笑而不语,神色很温和平静。 他并不高尚,只是想起曾经,很久以前,有人在无数的不可能中推翻一切,改变整个大荒,改变他的命途。 有一群人在黑色的沼泽中向死而生。 也有人在最绝望的时候拉过他一把。 所以他认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件事,很痴狂,很傻,但她们在创造变数。 楚弋和墨怀樽没表示。 易迟对风止意的行为表达了高度认可和支持,不过风止意没打算让她开口,不想加剧她同正道的矛盾。 风止意转头看月上弦,“若是此举有成效,四师弟得帮我声援。” 他很肯定的语气。 月上弦:“为何?” 风止意:“那日我帮你拖延了邪修,你不是说谢我吗?” 月上弦想了想,觉得合理。 他:“可。” 几人:“……”这么草率的?你不是一宗之主吗?靠人情做事的? 总之,风止意就这么单枪匹马地上了。 他站出来,说自己有事与大家商讨。 众人笑呵呵很友好热情,一则风止意是剑仙,二则其除魔卫道的名声在外,大家都很尊敬他。 “剑仙要说什么,请说,我等力所能及在所不辞!” 风止意说大家都别抓蝴蝶。 众人听懵了:“???” 剑仙脑子也被风砂腐蚀了吗? 他们不呵呵了。 只有惜灵衣目光闪烁。 风止意解释了一下原因,阐明危害,再用钦天秘境相诱,至于怎么知道的,说是纪期告知。 纪期面无表情:“呵呵。” 众人一脸深沉地听完了。 然后目光讽刺地:“哦。” 是挺严重的,但关他们什么事,哥几个不远万里、跋山涉水跑来,不就是为了这一口好的。 资质一提升,直接走向人生巅峰不香吗?谁抢东西之前还在意没了之后会怎么样。 剑仙真是疯了,这种猪话都说的出来。 他们的表现是震惊、 担忧,然后无奈说:“哎,这可怎么办,这确实是个问题啊,有点严重,得考虑考虑。” “又不是我造成的,凭啥要我负责?” “你天生剑心,如今又是站在顶端的大乘期,自然从没体会过天赋不佳的痛苦,我们这些普通人就等着这一次机遇出头,你说放弃就放弃?” “不让咱们抓,八大势力不会是要独吞吧。” “也不是不想听你的,也不是咱贪心想要,主要是邪修虎视眈眈,绝不能便宜了他们。” 如此种种,就算是出于考虑赞同风止意的人也不得不被迫争夺。 情况与预料的没差。 惜灵衣和凌云尊主神色忧虑地沉默着,痴离事不关己、静观其变。 她传音易迟:这事你也参与? 她心想易迟若是开口,她怎么也得支持一下吧。 易迟:“没,我不参与。” 痴离放心了,觉得彼此都很明智。 邪修那边看了全程,虽然觉得风止意傻的可爱,但这事对他们有利无害,赶紧支持。 天黑了,六圣子是个精致的肌肉壮汉,他正在对面洗澡,此刻开口,“正道最爱标榜自己,实则干的事跟邪修无异。” “一个是夺人、一个是夺天地造化自己,有什么区别?” 众人顿时理不直气壮怒道:“若不是为了避免你们得逞,我等必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他们吵嚷着,沧孑和月上弦正要说什么时,易迟传音告知风止意:“一半陨落星蝶,亦可回圜。” 她此前不说这事,主要是一上来就说减少一半,这些人必定哭鼻子不同意,先让风止意说出更不能接受的,之后再说最终目的,这样会容易的多。 第276章 引蝶 风止意闻言目光亮了亮,他立刻说了这件事,并再次提及钦天秘境。 果然,众人陷入沉思,既能抓蝶,也不会失去钦天秘境? 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惜灵衣以及墨怀樽等领头之人目光对视之下立刻就同意了。 故里很少出现在这种场合,他一般都是阴暗爬行隐匿,苏悦颜一个人在圣子堆里。 邪道这边答应的是在场的其他大乘期。 一部分人不甘心自己分到的星蝶变少,心里有怨气,但被镇压毫无办法。 …… 此一遭后,又过了片刻,陨落星蝶终于在所有人的期盼下出现了。 银色的光蝶从混乱崖下诞生,再浩浩荡荡地飞出,温宁平和的复生灵韵达彻此方天地,连躁动肆虐的飞砂飓风都骤然平息下来。 混乱隔壁的夜空变得澄明。 众人大喜,离开结界或阵法。 他们释放自己的灵力引蝶。 一时间天上地下全是五颜六色的灵束光芒,强盛至极,一个个像开屏的孔雀,疯狂勾引陨落星蝶。 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大家都没什么经验,只知道按照传闻灵力越盛,越平和温厚,蝶越多。 漫天星蝶顿时像老鼠进了米仓,原本想钻入地下的动作顿住,在天空中不知所措了一阵,最后犹疑着飞向吸引他们的人身边。 这一去不要紧,众人很快发现每个人吸引的星蝶数量之间差距巨大。 除了合体期以外,大部分都围绕在几个首席真传身边,最少都有五百只,顾浮生、凭栏雪、谢朝和玉之清由于灵力更加清新温和,吸引的更多,八百只以上。 下面的弟子按照修为依次递减,但同境界下,分布也差不多。 邪道那边则极为可怜,由于自带邪气,不太招蝶待见,根本没蝶去,也就三圣女身边莫名围了四百多只。 这不行啊! 有人急切地动手去抓,反而将星蝶惊走。 生气之下剑气迸发,然后惊奇地发现几十只蝶欢快地飞了过来。 众人见状一愣,试探性放出刀势幻境等,果然天上原本选择困难的星蝶都被毫不犹豫地飞来。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灵力不行,拼境界! 刹那间,各种兵刃境界接连迸发,此起彼伏。 陨落星蝶飞速找到归处。 稳定下来后,天上已经没有任何星蝶。 再一看,纵览正邪两道,最多的还是那些真传弟子和圣子圣女。 且,最多的竟然是二圣子和顾浮生! 不相上下,两千余只,因为他们的境界最高。 二圣子同顾浮生一样。 有人震惊道:“惜灵衣上次在逆霄城也只是快术境大成,现在竟然已经成势!这境界和气势,跟那时耀及一时的易迟也差不多了!” “看来是在天阙试炼中获得了巨大的好处!” 银色的光蝶层层叠叠聚集在两人身边,幻丽耀眼至极,荣光极盛。 凄惨成为对照组的众人看着自己身边的小猫三两只,眼中艳羡又嫉妒。 但是—— “对了,易迟什么情况?” 众人纷纷看了过去,然后:“???” 就一只,趴在她手指上。 …… 易迟根本就没有释放出任何的灵力或境界,她就平平淡淡地坐在那儿,支着下巴看着右手食指上那个不请自来的陨落星蝶。 没有人理解她用意为何。 说她弱,吸引不到灵蝶显然是纯扯淡,就凭她那本源剑势,就算是分身,引蝶数怎么说也得跟顾浮生和二生子不相上下。 大家都牟足了劲引蝶,就她是个异类,啥事不干? 顾浮生其实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易迟的异样,因为在场同辈,除了对面的二圣子以外,她只将她视为对手。 收徒考核上,她的焰明灯被七烨重华无情碾压一事一直是她心中不灭的回忆。 她人淡如菊?清心寡欲?毫不在意? 不,从前甘于被萧不疑的名声压在下面,只是因为她自知自己并不比他弱,所以不看重那些虚名。 但易迟的出现让她看见了对手。 她尝到了失败的味道。 赢回来,正大光明的赢回来,是她的执念。 然而在这场陨落星蝶的较量上,在她全力以赴时,重视的人却根本没有出手,这值得高兴吗? 她只感觉到了被蔑视的愤怒。 顾浮生惯常浅淡的眸中染上薄怒,她紧紧盯着易迟,冷声问:“为何不引蝶?” 二圣子皱了皱眉,邪魅地笑:“莫非因为现在是区区一具分身,怕输了之后跌落神坛,干脆放弃了?” 易迟闻言看了他一眼,那是一种看脑残的眼神,“你说话不带脑子吗?” 谁会因为怕输所以放弃泼天的好处啊。 二圣子脸色一沉,他当然知道,只是单纯讥讽她而已怎么了。 “那你为何不引蝶?” 众人全都疑惑奇异地看着,易迟周边的绝崖弟子身边都是星蝶,尤其是玉之清,都快赶上顾浮生了,她就这么无动于衷? 他们脑中划过各种推测,比如身上有什么伤,或者被阴冥邪尊控制啥的,但都没想到—— “因为不需要。”易迟看这些人追着她穷追不舍,不甚在意地解释了一句。 她现在缺的只是修为境界,这具身体是先天灵体,她的精神海和魂体本就极限,且亦会随着修为稳步拓宽和提升。 星蝶不能提升她的上限。 因为她本身就是上限。 那引它何用?为了提升那点修为? 大可不必,还是回归土地吧。 易迟说话间将指尖的星蝶震走了。 星蝶缠绵盘旋,迟迟不愿离去,但易迟没再伸手。 一人一叠间的互动与其他人努力吸引星蝶,后者还犹疑不稳定、时常飞走的状态截然不同。 甚至完全相反。 众人都因为易迟的话愣住了,不需要?她是在开玩笑? 他们都冷笑了,觉得易迟真是狂傲的没边,到底年轻,怕是已经被荣耀遮住了眼睛,不思进取,沾沾自喜。 装呗,谁装的过她。 别人进步她堕落,这不纯纯等着人家超过她然后吊打吗?比如境界已经赶上她的现正道第一顾浮生。 今日过后,顾浮生等人吸收了星蝶必然更胜从前,易迟估计都不知落到哪儿了。 众人内心揣测嘲笑,但都没出声,她不引蝶正好,少一个绝强的对手分一杯羹。 顾浮生眼中划过失望,别开视线再不看她,如临大敌的神经松懈下来。 这样轻浮傲慢的心性,与萧不疑无异,今日过后易迟不过是她手下败将,不值得她再放在心上。 也有人看了眼无动于衷的墨怀樽等易迟的师尊师叔,不是吧,这都不教育劝说,你们看似宠爱实则在玩捧杀吗? 楚弋几知情人心想易迟还真不太需要这些。 但会毫不留恋地放弃,也只有她办得到。 只有宋悦卿、易远、方炽泓等绝崖弟子焦急地跟易迟说明这星蝶的巨大作用,让她赶紧引蝶。 实际上易迟若真听劝了,在她边上的这些人首当其冲星蝶量大减。 这宗门情谊众人是佩服的,他们有点害怕易迟答应,但发现后者摇头拒绝的很果断。 彻底放心了。 众人不再管她,贪婪的目光放在自己身边的星蝶上,有人已经要吸收了。 但风止意开口了,“此前约定将一半陨落星蝶归还混乱戈壁,现在是时候了。” 众人:“……” 刺耳,真刺耳。 能不能不还,能不能明天还,能不能让别人还? 事前答应是一回事,但东西真到手里还没捂热乎就要他们放弃一半,这不要人老命吗? 夺人机缘如杀人父母! 他们目光隐晦闪烁,满是不情愿。 尤其是身边星蝶本就少的修士。 一片诡异的死寂,没有人动弹。 最终有下面的小宗门苦哈哈说着自己的苦衷:“剑仙啊,不是咱想赖账,实在是我等资质不佳,每人都不到五十只。” “我等不远万里至此就是为了这天大的机缘提升资质、改变命运,眼下少了一半对我们来说不是要命吗?” “除了这人人可引的灵蝶,往后还有什么至宝能轮到咱们呢。” “从前珈岚城也是活在无人问津、孤立无援的困苦中的,相信剑仙必定能理解我等困窘之处。” 他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苦涩诉说着,身为一众宗门底层,或是散修这种资源贫瘠的修士底层,说的也是心酸的实话,一时间引起身边一众共鸣。 风止意确实很懂那种感受,他神色微顿,一时陷入沉默。 但另一群人就不乐意了,比如大宗门或高阶修士。 什么意思,是把贡献的责任都推给他们呗? 忍不了一点。 “呦,你弱你有理?就那点星蝶,少了一半也没咱们零头多,真不知道死守着有什么意义。” “给你们这群人也是浪费,还不如还回去造福戈壁,起码大家都能记住秘境还能正常出入有你们一分功劳!” 地位悬殊的双方争执了起来,都不愿意放弃,这也令原本想要遵守承诺的那些人动摇了,因为不患寡而患不均。 最后只有小部分人和宗门同意,中、小、大宗门都有。 有宗门虽然肉疼但还是道:“能有这么多已经收获巨大了,咱们宗门离混乱戈壁不远,戈壁平安无事我们也不用迁移宗址了。” “害,虽然很不舍,但做人留一线吧,赶尽杀绝实在不是我宗宗旨,这不是还有一半么哈哈呜呜呜还是心好痛!” …… 八大势力自然全都同意,毕竟刚开始应下的就是他们,况且比起陨落星蝶,实际上钦天秘境对他们门下那些资质佼佼的弟子更有机遇性。 很简单的道理,资质越差,越有进步空间,他们这种宗门的弟子就是长在资源堆里的。 他们一同意,立刻就能分出大批陨落星蝶,数量惊人,再加上邪修那边,本身就够一半了。 底下势力窃喜,这样他们岂不是就可以逃避责任了? 但…… 很显然没有这么好的事,因为邪修直接撕毁约定。 他们邪恶讥笑:“到了我们手上的东西就没有交回去的道理哈哈哈哈!” “你们正道想阻止混乱戈壁恶化,那就自己动手喽~我们可不奉陪。” 他们就是拿捏了正道总是要“拯救”什么的做派,刚才故意答应风止意,再在好处到手后反悔。 既收敛大量星蝶又逼迫正道让步,最后还能保下秘境,可谓一举三得! 正道这边立刻反应过来,愤怒道:“你们竟然反悔!别忘了你们大乘期都立了天道誓!” “笑死,你们跟邪修提天道誓?我们该遭雷劈的事儿多了,现在不还是相安无事?只有你们正道才怕这个!” “真是愚蠢,噢,止意剑仙也不太聪明呢,真是好骗哈哈哈哈。” 众人气的咬牙,玛德,谁能想到邪修的大乘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尔反尔!连天道誓都不管不顾! 邪修果然都是群没有信誉和底线的垃圾! 天魔宗弟子毫不意外地微笑:他们说自己早就想到这一茬了有人信吗? 可惜大佬都不吭声,月上弦也不说话,他们在他冰冷的气势下哪有说话的份。 宗主这种人,一看就睿智内蕴,必然有自己的算盘! 第277章 有点嗑你俩 其实几势力之主除了月上弦和寂灭刀尊以外都想到了这一茬,但知道说了也没什么用。 邪修还是会反悔,能怎么办,他们对天道誓半点不怂的。 骂完了邪修的阴险,墨怀樽几个宗主对视一眼,虽然令邪修得逞很不快,但眼下必须借助这个机会稳住混乱戈壁。 也就是说,因为邪道的反悔,正道这边所有人都必须分出一半星蝶。 众本来以为有空子可钻正在窃喜的大半修士和宗门面对这个结果……他们看着正准备吸收星蝶的得意邪修,一些人内心在起起落落中崩溃。 “不,我不同意,我们好不容易夺来的机缘!凭什么要交出去!” 他们面目狰狞, 眼中尽是贪欲,“他们邪道都不管不顾,凭什么只要我们付出!” “世界万物本身就是为了修士服务的!我们借助天地馈赠突破修为天经地义!” 说着这些人就开始慌张地引星蝶入体。 显然是想先吸收了一了百了。 众邪修在对岸看戏,一通肆意哄笑:“这才对嘛,世界以我为尊,只要能达到目的,后果和手段都不重要!你们正道同我们也没什么区别嘛。” “怎么,其他人是都要听八大势力的话放弃这种天赐的机遇么?你们真的甘心?” 惜灵衣几人面色一冷,山岳倾倒的气势压了过去,既是对内也是对外。 镇压外部的气息则被邪道大乘期挡住,不过也成功让他们闭嘴了。 内部准备吸收星蝶的一群人顿时动弹不得,连灵力都凝滞在体内。 在正道,八大势力有着绝对的话语权,他们已经给出了两全其美的方案,既保留了这些人一半的灵蝶,也避免了一场巨大的灾祸降临。 自己也不是没有做出表率,这些人若是贪婪无度还想反抗就直接镇压。 在绝对的武力威慑下,即便再怨恨不舍,他们也不得不涨着脸,咬牙舍弃一半放归土地。 这群人不敢对惜灵衣等不好说话的人不满,便将仇怨的目光放在了一身清正俊朗之气的风止意身上。 都怪他提出的主意,若非他多管闲事,他们现在怎么会面对这些! 邪修跟搅屎棍似的,又添柴加火,正在“嘎嘣”啃手指的四圣子道:“珈岚剑仙当年自己的剑胚都是残忍献祭生灵得来的,现在就开始撕别人的伞了呢。” 二圣子在跟男宠亲嘴间隙抽空道:“走了剑胚得了剑心,一路安然无恙到了如今的修为境界,好事都让他占全了,他才不会懂你们为了一分资源所做出的努力呢。” 五圣女讳莫如深地说:“鬼跟人能一样吗,真奇怪你们现在竟然还尊他为剑仙。”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若是忽然发了狂,还不把你们这些亲近的人都杀喽。” 六圣子一边赤条条对着悬崖嘘嘘一边笑说:“还有你们这些八大势力,成日里标榜正义宽和,实则一个个虚伪的紧。” “若是真为其他人着想,就应该让自己的门下弟子全都放弃灵蝶嘛,干嘛还要强迫为难下面那些可怜的小门小户修士呢,他们多不容易啊是不是~” 好家伙,句句混淆是非,直往敏感点摸。 只有不爱逞口舌之利的温卓尔和近来刻意保持低调的苏悦颜没说话。 被迫交出灵蝶的人怨气更盛了,他们目露赞同,觉得对方这些话简直说到心坎上了,一个个对八大势力和风止意都嫉恨交加。 这黑暗的世界!上面掌权的都是蛮不讲理、霸道蛮横的独裁者! 他们过的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恨!! 邪道都蹬鼻子上脸了,这边也必然是要做出举措的,然而几人还没张口,一道“铮”音裂帛之声乍响,无比纯正的四道魔弦杀从七绝琴竖斩对面四个圣子和圣女。 瞬息抵达,他们自然是杀招到脸上了都没反应过来。 且由于相当突兀,一众邪道大乘期都慢了半拍,魔弦杀带起的风都削断几人头发了才被拦下来。 浓郁的死亡之气与他们擦肩而过,消弭的攻击粲光让他们目眩神迷,身体僵了好半晌才喘过一口气。 感觉脸上湿漉漉、痛丝丝的,一抹一手血。哦~原来是被划破了脸皮。 ……玛德!差点死了! 他们心有余悸地看向二话不说上来就抚琴动手的皎月魔尊月上弦。 众天魔宗弟子:(???) 宗主好帅好冷好霸气好果决啊,更爱噜。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们这群阴暗爬行的阴险魔修,最喜爱的就是自家格格不入、跟冷月白衣仙人似的宗主——因为自己没有这种气质。 月上弦冷冷地注视对面三人,淡色的眸中不盈万物,看几人如脚下尘埃。 天魔宗弟子:(???) 对对对,就是这种看狗的眼神。 顿时就有几个没骨气的天魔宗弟子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跪地上,像瞎子找眼珠子似的摸到月上弦脚下。 然后撅着屁股一脸舒爽地抬头,着迷地偷偷看了眼月上弦冰雕般的皎洁面庞,再跟肾虚似地萎靡移开视线,手指在地上摸呀摸,声音病态娇软。 “宗主,您看见我脖子上的绳子了吗?哎呀怎么一不小心找不到了捏~” 月上弦:“?” 不懂。 不过经常有人跑到他脚下找绳子,习惯了,以前他会回答“没”,然而现在他只冷漠地垂眼看了一眼。 几个弟子扭曲的身子颤了一下,然后恋恋不舍地爬回去站好,看起来爽到了。 围观众人:“……” 感觉自己眼珠子也掉了。 外面的世界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吗? 成功地让他们忘记了刚才被挑衅这件事了,感谢天魔宗带来的行为艺术。 很阴间。 众人看了眼邪道那边唧唧昂扬的裸男和某对男男,长长叹了口气。 他们正道也有自己的变态呢。 月上弦这一动手成功让对面出了身冷汗,反应过来后骂骂咧咧说月上弦以大欺小,没有正道风范。 月上弦哪管这些玩意儿,他就看这些人还在张嘴叭叭,一撩七绝琴弦,十来道更强的精神攻击直冲对岸。 对面:“……” 神金,他们只是想打嘴仗,没想打架!马上把陨落星蝶都惊走了! 看出月上弦这厮是个硬茬子,他们终于阴沉着脸闭嘴了。 而这边本来被煽动心神的一众人,也成功被那股冰冷的气息激的透心凉、心飞扬,一哆嗦就冷静了。 算了,跟别的大势力之主还能叭叭两句,这月上弦看起来根本不在意他们珍贵的小生命。 于是老老实实压下心思不敢吭声。 气氛忽然陷入一片贤者模式的安静祥和…… 不得不感慨,软的怕硬的,硬的怕疯的。 风止意对前面那些人的诋毁没有动容。 在邪道,他遭受到的怨恨目光多了去了,不痛不痒。 他只坚持自己认为对的。 现在只欣慰于成功拯救混乱崖这件事! 当然,这事能从不可能变为可能的转折点,是易迟中途那句“半数也可转圜”的提醒。 他朝易迟扬起唇笑,唇边两弯笑弧以及眼中细碎的光芒竟如初见。 易迟怔了一下,也莞尔笑了,心中忽觉感怀欣慰,一路风尘仆仆,终究留住了本就不应凄绝消逝的很多美好。 其余几人冷眼旁观,看着风止意的目光满是冷漠,楚弋斜乜着两人互动,挑起半边唇不屑地“呵”了一声,顿时将刻薄之相诠释的淋漓尽致。 又让止意这小子装了一波。 纪期在边上挑起另一边唇同样冷“呵”,幽声如怨鬼道:“我都有点嗑你俩了呢~” 他发现了,风止意这厮轻易不出手,一出手就把易迟目光抓的牢牢的。 绝崖几师兄弟隐晦的“眉目传情”没人注意,他们都忙着关注陨落星蝶的事。 事情到这里,此事已经板上钉钉,惜灵衣几人让大家把另一半星蝶送入地下。 众人神色各异地磨磨唧唧,正在这时,有肆意张狂的清泠女声传来—— “这么不情愿,不如本圣女替你们保管喽。” 众人一惊,忽感熟悉到刻入骨髓的无匹剑势猛然在天上爆发,碾压诸相,那朵惊艳世俗的七烨重华于夜空再现,但却是鲜艳的红色。 刹那间,几乎所有的陨落灵蝶尽数受到刺激,争先恐后脱离原来的人飞向邪道那边—— 飞向那个忽然出现的黑衣女子身边。 众人眼睁睁看着这呕血的一幕,目眦欲裂,“不!” 只有顾浮生和二圣子在丢失了一百只星蝶后,面色突变,强行稳住了身边躁动的星蝶。 眨眼间,除了他们两人身边的星蝶,所有人身边均空无一物,心里也空无一物,但张大的眼睛看清了那个人的身影。 她悬浮在成千上万闪烁兴奋的星蝶中间,俊丽宛若夜神降临,英挺与秀致在那张脸上结合的超越雌雄,神俊非常。 眉眼间全是少女天骄的轻狂清傲。 她是易迟,但又不太像易迟。 众人看着隔着悬崖、一坐一飘、遥遥对视的青衣易迟和黑衣易迟,人已经惊呆了。 “!!!” 两、两个易迟! 难道另一个是本体? 不对劲啊,黑易迟一点也不易迟。 玛德,究竟是易迟在玩他们还是阴冥邪尊在玩他们!! 第278章 下不去嘴 众人都不用动脑子想,就知道对面那黑易迟指定又是阴冥邪尊搞出来的易迟分身。 一是他不会轻易把易迟真身放出来。 二是……看看天上这染色版用本源剑势构筑的七烨重华,目前掌握本源剑势的就易迟一个。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是分身,一个跟本人一模一样,一个却大相径庭。 硬要说区别在哪,那就是易迟本尊是又浪又闷骚又邪门的张扬,黑易迟则是纯张扬傲然,一看就是某地悉心培养的顶级天才,生来就立志称霸修真界当世界第一的。 按照易迟那戏剧般的人生,她不骄傲谁骄傲,所以众人一看后者,竟然感觉离谱的合理。 但现在不是看两人四目相对地久天长的时候。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正道所有的陨星灵蝶都被那个自称圣女的黑易迟用本源剑势抢!走!了! 啊啊啊,他们从拥有全部到拥有一半,现在直接毛也没了! 忍不了一点! 他们崩溃的时候,惜灵衣等人也在目光凝重地审视黑易迟,墨怀樽等绝崖几人看见黑易迟的第一眼,就有一种这个易迟既是她又不是她的奇妙感觉。 黑易迟气场强势,在加上周边环绕的无数陨落星蝶,这么一对比,地上姿势懒散盘坐、甚至还能随时从兜里摸出瓜子的易迟简直就像闲散的老太爷。 黑易迟打量她,还是用灵识和眼睛一起看的,似乎想将易迟看透。 易迟说:“别看了,咱俩某种程度上是一个人。” 黑易迟殷红的唇边露出冷笑,“不,你是你,我是我,我们绝不会是同一个人。” “你”的吐字很深,易迟知道她想说的其实是本体。 不过易迟跟本体在各方面几乎一样,其实也是说她。 说实话,易迟看见黑易迟的时候一点也不意外。 她与本体彼此通晓,阴冥邪尊痛失分身后还想图谋钦天密境中的时之匙,所以一天前就又造了一具易迟分身。 只不过这次那和尚吸取了上一次的失败经验,觉得易迟太叛逆了,拿捏不住,但又需要她的实力,所以他在创造分身时暗中尝试了一种还没修炼成型的分身操控。 易迟都还没来的及反击,阴冥邪尊就失败了,形成了现在因为他的意外导致记忆缺失的黑易迟。 黑易迟确信自己是真实的、活了十八年的、有灵祖传承的绝世天才少女。 也就是说她只有这一世记忆,还是自动填补空白记忆,认为自己真的是易远的妹妹,从一介村姑在三个月内逆袭成为绝崖大师姐,然后被邪修抓住,被搞分身。 阴冥邪尊发现这个黑易迟的性格跟易迟很不一样,他给黑易迟洗脑,黑易迟只是个一朝走上人生巅峰的村姑,哪玩的过阴冥邪尊。 很快黑易迟就觉得正道救她根本无望,她这种天才,就是在邪道也一样碾压诸雄,站什么立场有何关系?真不知道本体和另一具分身为何如此坚持。 于是黑易迟一天之内就拜了阴冥邪尊为师,成了真正的圣女,不过她的条件是:她要脱离分身的“桎梏”,成为真正的本体。 以上,就是黑易迟的由来,易迟看着因为只有一段虚浮不清的记忆而与她不太相同的易迟,内心挺复杂。 她陷入沉思,所以说,记忆会影响一个人的作风处事甚至是人格意念。 是经历塑造了人。 易迟将黑易迟的来历与墨怀樽几人说了,他们蹙眉,觉得这事有点棘手复杂。 “我超,你现在有两个妹!”宋悦卿悄声对呆若木鸡的易远道,“要不你喊一声,看看对面那位答不答应?” 易远:“……” 你借我十个胆子? 虽然他现在已经是绝崖颇受重视的内门弟子,见过一大堆大佬,每天都在长见识,但当初坟墓里易迟一个炼气九阶把元婴期直接化成空气消失掉这事…… 还是常常出现在噩梦里,约莫已经给那时没没见过世面的自己造成了严重的心理创伤。 一个易迟面前他都老实巴交、拘谨气虚了,还两个呢。 他选择默默当好工具人哥这个身份,易迟叫他他就应,易迟不叫他他就装死。 哦,还有一件事,由于见证了易迟在极北冰墓的出现和硬核的实力,再根据烛九的回忆画面,对照下来,易远已经可以确定俩人是一个人。 冰墓中,易迟为了化解子母尸傀怨气,施展了一种神秘古朴的咒术,那咒术易远在烛九回忆中也见过。 发现这件事的时候易远震惊纠结了很久。 对于邪帝他一直深恶痛绝,本应第一时间揭发她,可同易迟相处的这段时日,易远却很清楚地知道她是一个重视承诺和情义的好人。 再加上纪期一直坚称烛九非邪帝,还有画面回溯,易远再三思索后决定先静观其变。 易远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哥哥。” 他一激灵,瞬间抬头看去,发现是黑易迟在叫他。 对方的目光并不如从前那般捉摸不透,甚至透着一股亲切和熟稔,易远恍惚间好像真的瞧见了自己那个已经死去的、真正的妹妹。 他愣住。 黑易迟抬了抬下巴道:“哥哥过来。” 说完也不顾易远的迷惑,抬手间便要将易远从绝崖的地盘中带走,相当不可一世、随心所欲。 但被墨怀樽蹙眉阻止了,他沉声说:“她是绝崖弟子,你也是。” 除了已经被通知的邪修高层神色晦涩,其余人都特么看迷惑了,易迟这又是整哪出?算好日子终于决定拖家带口叛宗入邪了? 黑易迟看向阻拦她的墨怀樽,她面色霎时绷紧,视线又一一掠过沧孑、楚弋、月上弦、风止意几人。 越看脸色越难看,甚至一脸菜色,最后一转头:“yue!” 玛德,本体那个神金!虽然她记不大清具体咋跟师尊师叔搞上的,但她竟然勾搭他们? 一个个都五六百岁了,年纪这么大,还都跟那烛九有一段,她怎么下的去嘴亲? 不知道睡点小年轻?玉之清不比他们强? 受不了一点。 ……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 黑易迟虽然跟易迟不一样,但好歹也是易迟,记忆缺失版易迟。 她觉得本体干的浪荡事会让她不需要解释的嚣张人生蒙上阴影,所以她选择不曝光。 嫌弃完了之后就转移视线,害怕自己继续反胃。 惨遭黑易迟嫌弃的几人都有点破大防,包括沉稳镇定的墨怀樽。 不是等等,黑易迟你什么眼神? 他们不忿地传音质问易迟,后者:“……” 为了几人的心理健康,她强行解释:“她的意思是说,师尊师叔你们好看的让人想吐。” 几人:“……”呵呵,能信的? 不瞎。 尤其是月上弦,现在看易远这个工具人哥觉得刺眼极了,从前易迟几乎很少叫易远哥哥,所以他才选择性无视。 现在黑易迟竟然公然、当着他的面叫! 他要碎掉了。 众人都看出黑易迟行事作风有点邪肆,有人愤怒质问:“易迟!你什么意思?凭什么抢我们的陨落星蝶!” “就是,还自称什么圣女,莫非你入了邪道?” 黑易迟手指绕动着身边狂热拥护她的星蝶,奇怪地挑眉说道:“难道你们聚集在这里不是凭实力抢夺星蝶,是在平分?” 众人语塞,急恼道:“那你刚才怎么不抢,偏偏这时候动手!你就是存心的!” 黑易迟慢悠悠地笑,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些人急切的样子,“因为本圣女刚到。” 说着瞧了一眼易迟,歪头笑说:“谁让我叫易迟呢。” 众邪修丝滑地接出下一句:所以容易迟到。 他们看着正道那边恨得跳脚的样子,忽然就觉得——有点爽。 不错,这毒瘤终于站他们这边跑去祸害正道了。 “至于我……”黑易迟勾起笑,一丝丝狂傲之气从她的举手抬足间展露,“虽然同样是本体的分身,但我跟她们可不一样。” “从今天起,我是邪宗第一圣女易迟,师承阴冥邪尊,可不是什么绝崖大师姐,你们的大师姐是她,在我杀了她们之前,不要认错了噢。” 众人迷茫又震惊,“你什么意思,哪个易迟不都是你吗?” 场面有点混乱,易迟这时站起身,她不能说记忆缺失的事情,所以将黑易迟的出现解释为:阴冥邪尊失手创造出一个“性格大变”的她。 众人:“……” 所以说,现在有两种易迟,黑易迟现在是邪修,还不受本体控制。 有点离谱。 黑易迟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看着正道这些人,略显不羁的眉一压,“不是一直怀疑易迟是否叛邪了?” “现在不用怀疑了。”她摊了摊手,“我叛了。” “谁让你们这些人没用,能让我被抢,还救不出,我另谋出路没什么问题吧。” 第279章 天道好轮回 纪期和鬼机灵好奇地打量黑易迟。 顾浮生和二圣子看向被星蝶围拥、恣意轻狂的黑易迟,眼中划过凝重。 此前易迟不出手,她们还看不上其轻浮狂傲之态,顾浮生那时觉得自己与易迟境界一致,必定不再输她,未来也必定将其踩在脚下。 然而…… 黑易迟一出现,才真正地诠释了什么叫实力和傲然,那晚的碾压横扫之势再现,还是那么令人震撼心悸。 明明境界相同,易迟却可以做到这一步,呵,本源剑势果然强悍。 顾浮生想到这里却并不挫败,她扬起一抹自信的笑。 因为这次跟上次的毫无还手之力不一样,她在七烨重华的光芒下保住了自己的星蝶,这何尝不是巨大的进步呢。 而她做到这一步,只用了三个月。 如此看来,超过她也不是多难的事。 二圣子这些人也是不久前才得到黑易迟的消息,她们表示很欢迎这个心向邪道的黑易迟。 反正只是个分身,又不像易迟一样可以威胁到他们觊觎的宗主之位。 只有三圣女眼中略过精光,原以为易迟绝无可能跟她一路,没想到啊,机会这不就来了? 她阴冷地笑,管她什么性格大变,反正她心里的君如玉也是假扮的,是那个人就行。 黑易迟与易迟不同,她现在是阴冥邪尊的弟子,因为心向邪道,阴冥邪尊对其颇有庇护之意,甚至还亲自给那些大乘期下令,要重视听令于她。 众邪修暗暗心惊,阴冥邪尊神出鬼没的,极少出现,不见真身也从不收徒,什么事都是让故里代为传达执行,连继典仪那样的盛典都不参与。 如今竟然为了黑易迟纡尊降贵。 难道属意其为下一代宗主?可她归根结底只是个分身而已。 算了,想不通。 反正眼下局势不能太好,现在几乎所有陨落星蝶都是他们的,且他们也拥有了自己易迟! 正道惨败,这一遭损失惨重,嘎嘎嘎嘎。 看着惜灵衣、墨怀樽等人铁青的脸色,呜呼爽飞了,上回被这些人联合劫狱打脸的气终于出了哈哈哈! 他们直接就是一通大声嘲笑,“嚣张啊,怎么不嚣张了?笑啊,怎么不笑了?两天前不是笑的很开心的吗?”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 相比起他们的志得意满、翻身农奴把歌唱。 正道这边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死了,还是苦死的。 虽然此前他们一直暗戳戳怀疑易迟,实则从她放弃第一圣女之位、不怕死地摧毁地狱一事也知道易迟不可能变成邪修。 他们就是单纯嫉恨这种天才,所以拼命找瑕疵,想让自己扭曲的内心获得平衡。 然而…… 恶意的揣测成了真,他们……亿点都不开心! 因为易迟不会跟他们抢陨落星蝶,但黑易迟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只想回去狠狠扇自己十个巴掌,玛德叫你贱,应验了吧? 纵目一看,现在就顾浮生和二圣子身边各有接近两千星蝶,还有易迟身边那只,不知为何没被引走,闪烁着停在易迟肩头,其他人全都光秃秃一片。 煮熟的鸭子飞了,一伙人都急红眼了。 于是他们从各个角度,拼命求易迟把黑易迟的星蝶抢回来,就差没跪地相求了。 刚开始有多阴阳怪气易迟,现在就有多狼狈。 易迟一脸为难,揣着桑葚枸杞茶说:“这个事吧,也不是说不想干不能干,就是这么大的事哪能说干就干,得从长计议啊。”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磨刀不误砍柴工,大家别急,咱们先坐下来讨论一下,说清楚之后再动手才能事半功倍,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众人:“……” 我@#¥%%……&******你个**** 邪道:哈哈哈哈哈! 一群小人跪地就是拜,欢天喜地说:“圣女殿下,您资质超群,想来用不到这么多星蝶吧,不如分我们一些?我等必定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黑易迟转头瞥了一眼,跟易迟的气质完全不同,整个一锋芒毕露的不世天骄,她墨发飞扬,勾唇道:“分你们?你们是什么东西。” 众人:“!!!” 不是,咱们不是一家人吗? 正道:哈哈哈哈哈! 确认了,什么正道的人邪道的人,易迟就是个绝世奇葩!她不干人事的! 但惜灵衣等人肯定是不能让黑易迟揣着这么多星蝶走的,否则在场所有人今天岂不是全白干,邪道还不得尾巴翘上天? 她同寂灭刀尊和凌云尊主出手,拦住了黑易迟的退路。 然而邪道那边早有准备的一群大乘期接连出手,与他们对峙,将黑易迟护住。 三人毕竟人少,再加上后者本身就在邪道边上,所以惜灵衣等人一时间还真鞭长莫及,抢不回来。 陨落星蝶虽然受惊,但一直被本源剑势吸引着,时有动荡,却不曾真正离开。 惜灵衣冷怒看向一直僵着脸不动弹的墨怀樽、痴离几人,质问道:“你们在干什么?为何不拦住她!知不知道这会造成多大的损失!” 凌云尊主也皱起眉,“她与本体关联斩断,人格与意志截然不同,已经不是你们的徒弟或师侄,易迟本就在你们身边。” 他示意了一下青衣易迟。 墨怀樽几人保持沉默,知道一切的他们很清楚那还是易迟,就是记忆出了问题,让他们对易迟动手? 无论哪个易迟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简直就是心理阴影。 更何况,易迟吸收那么多星蝶,在他们看来本身就一点问题没有啊? 她之前不想,那就不要,她现在想,全归她有什么不对? 再就是,按照他们对易迟的了解程度,她不会眼睁睁看着混乱戈壁成绝地。 易迟现在没什么表示,他们就只需要静观其变就好。 于是一伙人不说话,跟哑巴似的,可把惜灵衣三人气的失了智。 玛德,从前是烛九脑,现在是易迟脑。 你们绝崖六姝都是一群看不清形势的神经! 黑易迟站在一群圣子圣女中间,远远一看跟众星拱月似的,她遥遥对墨怀樽道:“把我哥哥还我,看在师徒一场,可以考虑还你们一些。” 月上弦浑身仿佛有蚂蚁在爬,他声音冷凝传音易迟:“你叫别人哥哥。” 易迟:“又不是我叫的,你找她去啊。” 月上弦想起黑易迟嫌弃的眼神,气压很低地沉默了。 另一边宋悦卿等绝崖弟子:“嘤嘤嘤大师姐你怎么能抛弃我萌!” “不对啊,大师姐还在呢!” 一时之间心情很复杂,这到底是失去还是没失去。 易远就更加懵逼了。 他忐忑地看看易迟,又忐忑地看向黑易迟,受宠若惊,原来他这么重要? 不对,是黑易迟似乎真把他当哥了! 他传音问易迟有什么指示吗? 易迟说:“随机应变。” 易远:“?” 大佬您最近说话真是废话连篇。 其实也用不着他有啥表示。 众人兴奋地撺掇绝崖把易远交出去,说用他一人造福全人类,连八大势力的人都挺意动,毕竟他们也损失不小。 但墨怀樽当然不会因为这种荒唐的理由将门下弟子送出去。 他冷着脸拒绝了。 黑易迟毫无诚意地叹了口气,“那算喽,剩下的谁也别想要,你们就看着这些陨落星蝶被我吸收吧。” 邪道大乘期劝易迟将一部分分给其他邪修。 黑易迟心想星蝶吸收到一定数量就没什么作用了,这么多也没什么用,拿来收买人心也不错。 她挥手间就收敛剑势,放走一大片星蝶。 潇洒霸气地跟撒钱似的,众邪修谢主隆恩,全都抢疯了。 正道的人想趁机抢点,比如顾浮生就想较量一二,可黑易迟控制了范围,前者计划失败。 黑易迟瞧了眼她,轻蔑道:“就凭你也想跟我抢?” 说实话,黑易迟现在的样子…… 苏悦颜迷茫地对系统道:“怎么回事,黑易迟怎么那么像书里被逆袭流主角打脸的那些嚣张跋扈的第一天骄?她不是主角吗?” 【那谁知道,本系统也很懵逼,看不懂。】 【不过你这话也不太对吧,只有谦逊宽容的人才能是主角?那从前的易迟可没有这个特质哦~】 【黑易迟要实力有实力,狂一点又有什么不对呢,就是讨厌了点嘛~】 系统虽然这么说,但实则已经偷偷联系易迟,了解了一下情况。 黑易迟没有从前的记忆,所以不会道意,听不见系统的声音,也抓不住它。 系统还是有点小担心,因为易迟把她抓出来过啊,黑易迟肯定知道啊。 易迟这次沉默了许久,然后非常意味深长地说:“她不知道,所有不符合她这一世合理性的记忆,都被祛除的干干净净。” 真神奇啊,真巧合啊,就像安排好的一样。 系统放心了,它就是怕黑易迟给阴冥邪尊说,不然它还是有可能凉。 第280章 菜就多练 另一边顾浮生被易迟轻视地看着,却不气,反而放松了心神。 在她看来,易迟的那种跳脱难以揣度的人才是难缠的对手,因为她心理强大坚韧,黑易迟则更显得浮于表面,很轻易就能看穿。 胜过别人的第一步,先从心理上战胜她。 顾浮生微微一笑,相当沉静地答:“受教了。” 她相信再过不久,就是她指教黑易迟的时候了。 黑易迟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唇微动,原本还想讥讽这个手下败将,但忽觉这样也不好看,反而越发衬的顾浮生气度不凡,她面色微沉地闭嘴了。 这么一对比,一高傲狂妄一从容镇定,不知道为什么,众人都感觉有些人赢了,实则没赢。 天才姐,也会有输的一天? 而这时,眼看着邪道已经瓜分完了陨落星蝶,开始吸收。 正道的人毫无办法,此前蛐蛐易迟恐怕已经叛邪的那一部分人已经气疯了,失智了,根本无法从这种巨大的落差中保持理智。 他们赤红着眼,癫狂怨恨地追着神色淡淡的易迟痛骂。 “忘恩负义!绝崖是你师门,底下弟子尊你敬你,你竟然丝毫不为她们着想,任由别人把星蝶抢走!你算什么大师姐?” “你这种人,根本不配无极灵祖的传承!天道就是瞎了眼!” “还说自己是正道之人,有能力却不做,有责任却不背,你算什么正道?” “剑仙!此前你号召大家放弃一半星蝶,现在星蝶被对面抢走了,你倒是去劝他们做奉献啊,你怎么不去了?” “哦对了,绝崖六姝嘴上说着为了天下苍生,实则一遇到易迟,还不是用的第二套准则,刚才连人都不拦!” …… 打眼一看,除掉他们,大部分人都含着怨怪盯着易迟和墨怀樽等人。 黑易迟嗤笑传音易迟:“这样的正道,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坚持,我们分明从始至终都活在这些人的恶意中,所有人都想将我们拉下来,踩进尘埃。” 易迟波澜不惊地说:“不仅是正道,什么道都是这样。” 黑易迟:“哼,起码在邪道,谁对我不满,谁令我不快,想杀就杀,哪用顾及正道那些规矩道德?” “你瞧你现在,受气的感觉很舒服?” 易迟微笑说:“没事,待会欣赏他们遭雷劈的美妙姿态,我马上就爽了。” 黑易迟:“?什么意思?” 易迟喝口茶淡定道:“受气只是因为还不够强,懂不小黑?” 黑易迟脑子一懵,冷声,“???你叫我什么?” “小黑啊,乖小黑,你该喊妈。”易迟冲对面的黑易迟眯起眼笑了笑,特别欠揍。 她气笑了,正要问易迟“你在胡说什么八道”,发现对面没有接收她的传音。 黑易迟:“……”记忆中,自己的对手似乎就是这么被憋屈气死的。 奇妙的感觉。 与此同时,宋悦卿扫视那些骂易迟的人,甩了下手里的鞭子冷笑。 “你们奇不奇怪,刚才易迟没有引蝶的时候没见你们劝说或相让,反而庆幸地很,现在自己的被抢走了,又来责怪易迟不引蝶,不帮你们阻拦。” “合着有能力的人天生该无条件为你们服务呗?” “菜就多练,输不起就别来,比不过搁这叫唤什么呢?” 她转头一脸煞气地问易远,气势汹汹的,“你说,这事怪谁?” 易远面色凝肃,自责说:“怪在下实力不济。” 宋悦卿扬声道:“听见没?怪自己不行!” 第281章 到此为止 宋悦卿和易远一唱一和,纪期、鬼机灵以及绝崖弟子也为易迟鸣不平,核心就是人不行别怪路不平。 她们赤裸裸地揭露事情本质,成功把内心崩溃的一群人气到更加破防。 “臭丫头,给老子闭嘴!” 脑子一抽,眼现狞光就朝她动手了,这不纯纯找死么。 方炽泓、玉之清几招间就把人打的半死不活、半身不遂、小命危矣。 玉之清手按刀柄,一身清寒凛冽之气。 “找死。”方炽泓狠辣一笑。 两人快的一批,简修容都没机会出手。 刚才嗷嗷叫唤、被怒气摧垮理智的人被拉回一些神智,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他们心生畏惧,但仍然愤怒。 “你们这么护着她有什么用,她可不在意你们分毫!” 惜灵衣也寒意森森注视易迟:“为何不引蝶,你是绝崖大师姐,理应有维护正道利益的自觉,否则如何对的起天道的眷顾,绝崖的栽培,下面弟子的崇敬爱戴?” 若非陨落星蝶畏惧炼虚境以上的灵力波动和过强的气势,他们也不需要如此被动。 有最上面的人帮忙质问,众人都像找到了主心骨,眼睛一亮跟着附和斥控。 易迟闻言,点了点头,“嗯,此言有理。” 情绪激动的众人都被这平淡的反应搞懵了,混乱崖突兀地安静下来。 易迟视线转向得势嚣张、添油加醋的邪道,定在黑易迟身上,问了一个问题。 “此前约定的、应该归还此方天地的星蝶呢?” 黑易迟怔了一下,众人也愣住,现在都啥时候了,还有人关注这个问题? 墨怀樽几人眼中却划过亮光,是了,这正是易迟一定会问的问题,也最关心的问题。 易迟就是这样一个人,无论局势如何动荡,风雨如何飘摇,始终贯彻那个唯一且至重的目标。 黑易迟虽然经历过易迟的“一切”,实则并不了解“自己”的内心,但她熟悉“自己”动手的前奏。 呵,同样是分身,她会怕? 黑易迟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上前一步。 她右手虚握,在所有人震惊到不能行的视线中,一把美到极致的青剑出现了,是那把易迟自从契约后就从未出鞘动用的—— 本命笛中剑,天乩。 众人:“!!!” 发出尖叫,“易迟的本命灵器为何会在分身手中!!一定是易迟给她的!” 他们再次愤恨地瞪着易迟,觉得她助纣为虐。 黑易迟剑指易迟,两人对视,她唇边勾起杀意十足的笑:“天乩是我的,星蝶是我的,易迟也是我。而你,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 “你和本体,都将死在我的剑下,我将成为唯一的易迟。” 悬崖起煞风,洪波滔天涌起,夜空无星无月。 一黑一青两个相同的易迟对峙,众人看着这火星四溅的一幕都肃静了,眼中闪过激动期待之色,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到底谁会赢? 问题一出就得出答案,那必然是黑易迟,她有天乩啊! 就在这么严肃的时刻,易迟却忍俊不禁地笑了,没什么含义,也没杀机,像在处理最寻常的小事。 “行吧,看来你并不打算做应该做的事。” 对自己的纵容,到此为止。 “天乩。”易迟抬起右手,一丝惊人的压迫之气无声无息荡开,她轻声唤,“回来。” 同样都是易迟,天乩凭什么会听她的? 黑易迟正要嘲易迟异想天开时,忽然脸色剧变,体内灵力向灵剑疯狂涌去,她企图镇压手中不受掌控的灵剑,但如何镇的住? 天乩一丝停滞都没有,青光大盛,剑吟清冽,越惊十里云霄。 它瞬间脱离黑易迟之手。 就像那一日在绝崖奔赴认主易迟一样,它再次化为惊艳青光义无反顾回到易迟身边。 纤纤青笛,冰凉翠玉,敛尽举世青芒。 凛然霸道的剑气爆发,所有人的配剑均在此刻恐惧震动。 它在易迟手中微微震颤,似是喜悦。 无论何时何地,千年万年,它等待她,认出她,毫不动摇地奔赴她。 不是易迟,不是烛九,是烛九幽。 易迟看着天乩的目光微软。 看着这一幕的所有人:“???” 不是,凭什么啊? 都是易迟,天乩半点都不纠结的? 易迟看了眼瞳孔呆滞、不敢置信的黑易迟,她手指跳动,青笛在手中转了几圈,青光叠影,霎是妙美。 易迟平静道:“天乩在主人手中,从来笛身出现,它靠意念和气韵识主,不是身份。” 黑易迟:“?” 听不懂,所以呢?我们哪里不一样? 她心脏剧烈跳动,火灼的不甘和慌乱在其中澎湃,摧毁她的一切。 自始至终轻视易迟的黑易迟,反而在此刻急于证明自己同样强大,同样是那个碾压同辈的易迟,那个秒掉十八化神的易迟。 “就算如此,陨落灵蝶也只认可我!认可我的本源剑势!”她皱紧眉心,哑声怒喝。 易迟没在意她的愤怒,似乎想起什么愉悦的事,唇边噙淡笑,灵净似夏露秋霜,望之脱尘绝俗,恍似仙人神女。 “听过沧玖渡灵曲吗?” 众人怔神,觉得这名字熟悉的要死,他们想到的那一刻,笛音似银河落九天—— 笛声仿佛跨越远古时光,悠远苍幽,生机勃勃。 她们看见了悠久不歇的阴晴圆缺,浩渺无际的湖泊山河,春和景明在光阴中流转,群英枯荣亘古长存。 它是灵魂的归处,生命的故乡,海纳百川,宽怀雍雅。 沧玖渡灵曲,写给天地的朝颂复生之曲。 五万年前九幽曾有一次极冰祸,极北酷寒冰川蔓延,吞噬人类有生之土。 死生绝望之际,是无极灵祖作为修士忽然出现,一曲沧玖渡灵曲,退万顷银白,人类有了存活之机。 灵祖为了人类在不稳定的环境中存续,坐而授修真之道,随着灵气的兴盛,冰川退回极北,再不复出。 何德何能,再闻此仙音神曲。 飞沙走石,雾霾狂风,所有躁动就此平息。 复生之音下,黑易迟的、顾浮生的、二圣子的,所有的陨落灵蝶波光璨璨,井然有序成绸缎光带,翩跹绕飞易迟许久。 继而欢快地散落绽开,投入大地怀抱。 复生,对抗。 混乱的腐蚀气息被倏然出现、充盈的天地灵韵分解消弭于无形。 生命的灭绝戛然而止,青黄萎靡的焦女抽出新绿。 在它之后,万物复苏。 曲毕,众人却仍觉不绝如缕,但还是听见了易迟和畅柔怀、富有力量的声音。 “陨落灵蝶啊,寻的是能将它们送归大地的灵性光辉,不是强大的力量。” 易迟盈盈笑道:“原本打算替此地留一半馈谢诸位成全,或留给可爱的自己,既然事情不顺利,那就作罢。” “不过,机缘还是在的。” “站好,拿稳,遭雷劈。” …… 这就是烛九幽,不站谁那边,只站绝望那一端。 所以九幽界总有希望,总有底线。 她爱苍生,爱天地,爱自己。 但永不纵容。 第282章 调皮上了 这一刻的众人在想什么呢。 绝崖六姝:呵,成天嘲笑他们恋爱脑。想当年还年轻,刚出社会就遇到这样的烛九,你们自己看看这咋不动心? 不说其他的,玉之清那逆徒都看直眼了,什么吸引力不用多说。 回去就把玉之清腿打断。 但此时又不经意想起黑易迟那个嫌弃的眼神,心里一慌,嘶…… 年、年纪大了? ……怎么可以!!! 然而纵目一望,全特么是年轻俊俏有潜力的竞争者。 “……” 焦虑,易如反掌。 纪期、鬼机灵骄傲脸:呵,世界没了美人\/主人根本不会转! …… 众绝崖弟子忽然想起前一日,子语关某修炼室,散场离席时,她们问易迟主修什么兵刃,她说是音修。 那时她们感觉莫名,因为音修稀少,多为辅助作用,修到极致的人就更加寥寥了,最出名的就是以七绝琴为音器的皎月魔尊月上弦。 易迟刀剑方面都极为擅长,没见她施展音修手段啊…… 仅仅一日,她们就见识到了。 音修靠领悟曲境习武技,同剑修等不同的是,后者可凭自己的感悟将一本剑诀施展出独特的风格。 而前者,差之厘毫,就是另一个境界,另一番效果,很可能将杀招变为惑曲,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这就是音修稀少的原因,悟境难。 但易迟奏出了沧玖渡灵曲,且从效果来看,跟传说中描述的效果一模一样。 众人瞳孔地震:“!!!!” 不是,那可是被封为九幽救世神曲的曲子! 曲谱满大街都是,但从没人能悟透其中的意境,达到那种共鸣效果,大概是因为谁也没拯救过世界? 总之,它如今都成大家没事听听陶冶情操的高雅东西了! 天才姐你……说奏就奏哒? 呵呵,你那是无极灵祖传承吗? 喵的,你其实是被无极灵祖亲自灌顶过的吧!? 疯了。 一时间,怀疑易迟多少跟烛九不清不楚的一些人心思都淡了,没听说烛九擅乐,况且,易迟都能悟出沧玖渡灵曲,那心性根本不用再多说! 邪道?不配。 不大可能是目前善恶不明的烛九。 也许……她就是纯妖孽呢? 五万年才出三个的那种级别? 也不怪绝崖六姝宠上天,换做他们家弟子,要星星都不给月亮。 忽然就理解了呢。 …… 黑易迟原先其实并没有天乩,是本体易迟主动给她的,她虽然本就想要,但对本体的主动不明所以。 那时候,本体易迟幽静地看了她良久,然后说:“易迟需要它。” 黑易迟只以为是她受困多日、终于识时务,现在才知……原来是这个意思么,哈哈,本体给的根本就不是她。 黑易迟不知道什么沧玖渡灵曲,她不明白同样是分身,易迟为什么会吹奏? 惨败给另一个自己的黑易迟根本想不通其中原因。 她传讯阴冥邪尊,只得到对方一声轻叹:“……也正常。” 黑易迟脸色更加沉凝,因为他这话无疑在印证她不如另一具分身,本就摇摇欲坠的心防和自尊直接七零八落,她破大防。 “你什么意思?”黑易迟不满地质问。 阴冥邪尊安抚笑道:“你做的很好。” 起码证明了一件事,易迟这个人,不仅有“易迟”的记忆,还有另一层身份,另一份记忆。 是烛九吗,还是……更久远的人呢? 如此说来,黑易迟败了也是常理之中。 “无妨,接下来帮贫僧将时之匙夺回即可。” …… 顾浮生脑子有点混沌,有一种对手叫未知。 当她觉得自己看穿一切,易迟不过如此,自己即将反败为胜时,对方总会再次刷新她的认知。 逆霄城易迟初露锋芒,顾浮生不改自信意志,月牙湾和十八层地狱再见易迟恐怖战力,她仍胸有成竹 然而这次混乱戈壁的争端,顾浮生平头一次生出了挫败感。 因为她就像盲人摸象,已经看不见易迟这个人的上限在何处,她究竟还藏着什么? 自己真的有可能战胜她吗? 顾浮生心中迷惘。 …… 如果说之前还有较量的不屈心气,那么今天的易迟,已经狠狠摧残了同辈之人企图战胜她的雄心壮志。 比如顾浮生,比如玉之清,比如二圣子三圣女。 她强的超标且离谱。 二圣子脸色凝如墨水,盯着易迟的目光充满敌意。 他确信,正道有这样一个人,邪道危矣,一伙邪道大佬同样做此感想……幸好,易迟本体已经被囚了。 三圣女觉得自己大抵是得不到君如玉了。 心里凉凉的。 不过嘛,难得易迟这个女人强成这样还肯装成孕妇,与她虚与委蛇、笑脸相迎、装模做样整整三日。 怎么就不是别样的用心和在意呢。 呵呵呵。 这么一想,竟觉苦中生乐,滋味也挺不错呢。 …… 玉之清心中空旷的原野灼烧着,又复生着。 就像那支珍藏胸口的梅香暗色,终于在幽暗中化为一把大火,将他彻底焚烧成灰烬。 他玉面清冷,目光长久地凝定易迟,描摹着那道令他日夜难以忘却的欣长背影。 他脑中浑浑噩噩,交错闪掠过与易迟不打不相识的点滴,诡谲刁钻的惊艳刀影侵袭他的心口,到近前,却忽然化为易迟的脸。 惊悸……悸动。 玉之清想起昨日之事。 他误视易迟沐浴时的图像,混沌走到易迟住处不远,又如惊弓之鸟退走时,他遇到了妖皇,收到一枚留影石。 她的声音坚定且刺耳,“绝无可能。” 她说他们二人绝无可能。 玉之清明了心意的那一刻,是从绝无可能开始的。 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有些傻子的爱情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噫吁嚱~ …… 留给众人沧桑思考的震惊时间并不多。 所有陨落星蝶一旦成功归入大地,绝地复生,将会孕育出罕见珍稀的天地灵韵。 那才是真正高端的回馈,修为突破只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作用,原地悟道、白日飞升的机会想过吗? 相当于一次来自大自然的灌顶,至于能从中得到什么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众人都不知道这件事,历史也没有记载过,因为自古绝地星蝶就没有不被抓光的。 广元仙君讲述了这件事,从其唏嘘复杂的语气便知这是多好的东西了。 很好,原本心痛至极地看着星蝶全都消失的一众人又兴奋了。 于此同时他们不约而同感受到了修为境界和瓶颈的松动。 就像寡王终于跟异性牵上了手,顿时乐的找不着北,龇着大牙只顾乐呵,早就把易迟的话抛之脑后。 难道这就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村? 机缘这小东西真是来的一波三折呢,下次可不许了哦。 这下,上至大乘期,下至小弟子,从正道到邪道,来不及多说就激动地盘膝沉浸在修炼中。 因而也不知广元仙君还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但经历的劫雷将是九十九道问心劫。 根据完成度分三个层次:渡不过,不进反退,半渡,提升巨大,渡过……有仙神之资。 这也是易迟一开始没打算让众人吸收天地灵韵、而是陨落星蝶的原因,因为依她看,在座的各位多半要被劈倒退。 但耐不住有人作死,那就没有办法了捏。 乌漆嘛黑、浩浩荡荡的劫云在天上翻滚酝酿着,天垂地倾,所有人都被笼罩在雷劫下,风雨欲来,沉怒的电闪雷鸣前奏响起,极端压抑。 极远处的人看着混乱戈壁方向的巨变天象都吓呆了,什么情况,世界末日了? 正在立正、稍息列阵的九十九道问心劫:哦吼,今儿个这么多人头冲业绩? 唉唷,还有熟悉的气息,是亲戚!都记着了嗷,那个那个不准劈!人家还救世了捏! 害,不多说,拿捏他们。 底下人都被这白雷吓懵逼了。 恕他们直言,雷劫不是紫色的吗? 广元仙君嘲笑这群人没见过世面,“一群土鸡,这是升仙雷劫的一部分。” 众人:“???” 你再说一句,升什么,什么仙,升什么仙? 纪期叉腰扫视全场冷笑:“天地道韵是那么廉价的东西咩?大自然才会被迫无条件奉献,天道只在意收支平衡。” “不是哭着嚎着要机缘嘛,天大的好处送到面前了,拿稳了嗷!” 鬼机灵欢快乱飞,跟乱窜的苍蝇,不是,精灵似的,她鬼畜地笑:“哈哈哈哈,温馨提示,身残志坚,可破一切。” 众人:“……” 来不及解释了,雪白刺眼但无声的雷已经精准无比地劈下来,人太多,视线和灵识都已经惨白一片啥也看不见。 因而,被拖入九十九问心劫的众人并不知道易迟丝滑地金丹——元婴——化神。 还想继续升,易迟直摆手:不要了不要了,有点累先歇歇,下次再说吧。 浓郁高端的天地道韵不情不愿地离开她身边:行吧,下次有需要再来嗷。 易迟:知道了,你忙你的吧。 天地道韵:不忙捏,这群土狗也没啥看头,吸了点就极限了,马上雷兄一劈多半还要凉,真浪费。 九十九问心劫:谁说不是,还寻思九幽界开张了,有人升仙了捏,原来是这群人作祟,不满你说,我这一屁股坐下去,这些歪瓜裂枣屎都得出来。 尤其那伙贪婪无度敢骂咱姐的家伙,约莫得横着出去。 天地道韵有点小担心:可悠着点嗷,别磕着咱幽幽姐。 九十九问心劫信誓旦旦只拍胸脯:哪能啊,我办事你放心,碰到一根头发丝我直接引咎辞职,无他,唯手熟尔。 易迟:那这是啥? 易迟摸出一根焦掉的头发露出迷之微笑。 九十九:…… 疯狂擦汗。 九十九:欸,我这不是第一次干活手脚不利索么,毕竟九幽界也是头一次需要我出马过么…… 天地道韵悠悠一句:手熟尔? 九十九:你憋说话。 易迟吹口气,烧成焦灰的头发飞了。 易迟若无其事:其实是我刚才偷偷烧的。 九十九、天地道韵:…… 咱幽幽姐也是调皮上了。 第283章 礼崩乐坏 问心雷劫恐怖也不是开玩笑的,从天黑到天亮又到天黑,一通劈下来,钦天秘境开了他们都无暇顾及。 绝大部分人已经中途失败了,有的修为退了一些,有的心魇难消,有的只是啥也没得到等等,轻重不一。 尤其此前易迟被骂时,她默默记在黑名单上的人。 易迟毫不客气,手动人脸识别,在九十九面前对他们一通指指点点。 后者撸起袖子狠劲照顾,一伙人鼻青脸肿灰头土脸地直接掉了一个大境界。 完事还被问心雷劫问出心病来了,双重打击,现在精神很恍惚,神色很呆滞,但人没逝,还健在。 易迟看的挺开心,一边笑一边得意,“狂啊,怎么不狂了,下次再骂我还劈你!桀桀桀。” 可惜他们没听见,不过不影响他们在起起落落落落的这么一段关于“机缘”的经历中被玩坏掉的心态。 除此之外,还有一小撮人长久地陷入雷劫中,外表看着虽狼狈,但时间越久,越说明其潜力和收获。 这些人里有很多是易迟的熟面孔,有正道的,也有邪道的。 正道这边就是那些精英弟子、大乘期等等,还有其他一些些八大势力以外的人,没啥好说的……莫? 易迟瞳孔地震。 玉之清你特么第一问就直接失败。 平日里瞧你是能走到最后的那种坚韧不拔类型好不? 雷劫过去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好丢人啊,有这样没用的二师弟。 易迟实在太好奇了,很没素质地走后门找九十九问这个隐私问题——你问了啥? 九十九一脸无辜:你懂爱吗? 九十九:然后他就重伤秒退了,看起来快碎了,没想到姐你这二师弟瞧着挺冷酷,还是个大情种嘞。 易迟:“???”他?玉之清? 等等,我在烧烤。 鬼机灵仔细打量了一番,露出抽搐兴奋地笑,她暗示道:“我瞧这玉之清也是风韵犹存啊。” 易迟转头严肃地看宝宝:“……你从哪学的成语应用?” 鬼机灵眨了眨水润的眼睛,毫无遮掩地指了指纪期。 纪期:“???”爷跟你这告状精拼了! 易迟眯起眼,一人轻扭了下脸,不咸不淡教育,“瞎搞。” 两人:“……”小脸一红。 …… 邪道就很惨,他们那边坚持到现在的就那么小猫三两只。 哦,有一个谬误,并非邪修就通不过问心雷劫,因为问心雷劫无关善恶,问的是道心。 也就是说,一个毫不动摇的坚定坏蛋也是有可能通过的。 但这样的人极少,大部分人都活在不彻底中,蒙昧无知的恶,产生摇摆,于是失败。 到最后竟然就……圣子圣女这边就三圣女六圣子还坚挺着!其他人都失败了,包括同样秒失败的黑易迟。 系统姐苏悦颜也是首批人员,没承受几道就口吐鲜血、修为退回金丹清醒过来。 两人看起来已经陷入重度emo中,一脸阴暗萎靡不振。 三圣女就不多说了,属于“正不容我,入邪改命”的经典故事,可歌可泣,悲壮愤恨,一腔报仇之志义无反顾,问心劫里自然能理直气壮。 至于六圣子,易迟对于他能走到现在一点也不意外。 笑死,不穿衣服随地大小便玩唧唧的人,他起码道心坚定的一批,但凡有一点点难为情都不会几十年如一日地乐在其中。 鬼机灵若有所思:“是个升仙的新路子,你们说以后不会出现无衣门这种很有前景的宗门吧?” 易迟:“……”对她这种老年人来说,可能还是有点太超前了。 她需要一个比礼崩乐坏更严重的词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第284章 不当人啊 挺意外的,墨怀樽几人竟然没有渡完雷劫就一副重伤在身、心伤不治的样子失败了。 根据易迟的独家正版小道消息,这六人是连天地气韵都不要了主动退出的。 易迟一问当事人才知道——还没给烛九平反完,这时对外的表现是:对烛九爱恨交织、心结难解,此时成功渡过问心雷劫不妥。 易迟:“所以说,天地道韵是什么错过了这村还有这店的东西么?登上玄尊境的机会摆在你们面前,说丢就丢了哦?” 墨怀樽却摇头回答:“不,未做成这件事之前,即便走到第九十九道问心雷劫,同样会失败。” 心有执念,难以成道。 这就是他们百年来一直在原地的原因。 易迟沉默,既然是他们自己的选择,那就一直走下去吧。 …… 惜灵衣也失败了,败在最后一道。 寂灭刀尊在中后期失败。 两人属于半渡,受益匪浅,即便不是现在,未来某一日也会抵玄尊,只是不比后面这位—— 八大势力之主,凌云尊主成功了,术境成道,已至玄尊境,现正道最强。 而且看那惊人的气势,日后修炼一片坦途。 他是正邪两道加在一起唯一成功的,事实上能成功是件很惊人的事。 九十九道问心劫本身可是升仙雷劫之一,也就是说本来是为玄尊和地尊之后的元尊准备的。 然而平日里不争不抢、儒雅随和的凌云尊主却在大乘期就成功了。 这是什么坚如磐石的心性? 反正连广元仙君、九十九和天地道韵都对其十分赞赏。 什么实力不用多说。 他破阶玄尊的那一刻,邪道的人都骤然变了脸色,眼中闪过忧虑和阴沉,他们警惕起来,很显然是害怕对方朝他们动手。 凌云尊主也确实这么干了。 他可是术、儒双修,儒家人就是打不过就讲道理,打得过就直接干的。 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不把这些邪道王八蛋杀光都对不起他辛辛苦苦做的九十九道题。 凌云尊主相当强势就动手了。 当时那场面,简直就像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某日不慎掉下悬崖,误食某物忽然力大无穷,于是虚伪讲理的脸皮立刻撕开,抄起榔头就打爆了隔壁二流子的头。 所有人:“……” 邪修头破血流,抓着肠子往肚子里塞,愤恨:老子说正道都虚伪没一点问题吧? “……”现在没有了。 但凌云尊主没有得逞,阴冥邪尊那秃驴和尚忽然跑出来阻止了,也是分身。 他擅长整些蝇营狗苟的事情,不擅打架,所以整了个什么结界阵法的东西,凌云尊主破不开,这才让邪道没集体当场去世。 但眼下形势很严峻,邪道一个突破玄尊的都没有,阴冥邪尊也只能勉强制衡凌云尊主,正道这伙人只要合计合计,第二天就能联手攻到邪宗信不? 感觉要完,开始焦虑,要不还是卷铺盖跑路算了呢。 都邪修了,谁还管宗门死活。 但是阴冥邪尊很淡定,他立刻就命人赶紧跳崖……进钦天秘境。 众人这才想起,哦,时之匙,拿到它就能翻盘! 惜灵衣等人又严肃了,不行,此等至宝,得抢! 于是她们也赶紧催促下面的人嗑药、治伤、跳崖。 两边忽然就从渡劫环节跳到了紧锣密鼓的夺宝环节。 众还没从问天劫雷的身体、心理、精神创伤中恢复心神的小年轻们:“……” 好累,感觉快死了。 他们泪眼汪汪地看着指挥他们跳崖的无情大佬们。 年纪大就是有精力,被关小黑屋拷问两三天出来还能吃能喝能打的,不像他们,已经虚了。 墨怀樽等人见这伙年轻人还搁地上半死不活地瘫着,顿时一蹙眉。 挥手间一大堆圣品丹药就强行用术法塞进他们嘴里,包括一些没啥资源的中小资源宗门的精英弟子。 众小年轻鼓着嘴巴像仓鼠:“……?” “痊愈了?快跳,夺不回时之匙就把丹药还给本尊。”痴离勾着发丝道,言行特别轻妩动人,看起来不像什么会打人的坏女人。 但又听她道:“还不上就拿你们宗门宝阁仓库来抵。” 小年轻及其宗门:“……”现在吐出来还来得及吗? 刚出社会被迫背负万千债务且很快需要倾家荡产来还,各宗主非常识时务地一脚把自家精英弟子踹下悬崖了。 没办法,宗门也想活,你就卖一下身呗。 自由落体小年轻们:“……” 宗主(嚼嚼嚼)你真(嚼嚼嚼)不当人啊!(咕噜) 这么一通操作下来,能跳的都跳了,剩下的小年轻都是身心实在半死不活,进去也可能会死的。 最惨的就是那伙被九十九特殊照顾的人,绝崖六姝和痴离的态度摆在那,没人理他们。 一众人或怨恨或懊悔或怨怪等等,这个状态已经绝无可能进入秘境,他们狼狈至极地怀揣满腔情绪离开了。 临走前看见最后一个跳崖的易迟,她背对悬崖,满脸粲笑着冲墨怀樽几人摆手告别,继而身体后仰,肆意坠入深涧。 生机盎然,自由如风。 自始至终都没看过他们一眼,没因为他们的怒骂看过,也没因为他们的落魄看过。 啧,忽然感觉自己跟阴沟里的老鼠似的。 为了点别人看不上的机缘拼尽一切,忙活这么久一无所有。 贪婪和嫉恨在修真界真是难以控制啊,天才……呵呵。 算了,好歹捡回一条命。 一脸灰败黯淡,如同丧家之犬离开时,忽听凌云尊主如梦的嗟叹。 “做错事挨打是常态,但人生如旷野,过了这一关便作罢了,不死,就是一次容错之机。” “下一关还会有新的抉择,挨打或得利,生或死,全看下一念。” 他们背脊僵住,好半晌才内心激荡地默默离开。 这次心中多了庆幸的亮色,至于它能否照亮贫瘠扭曲的内心—— 全看下一次再会。 …… 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年轻弟子在九十九问心劫和天地气韵处讨到好,实则不然。 经历过的东西终究经历过,开悟只是或早或晚。 第285章 有数 “易迟那臭丫头竟然化神期了!”易迟走后,寂灭刀尊嗷嗷叫。 因为直接跨两个大境界的就她一个。 他同惜灵衣和凌云尊主对视一眼,眼中满是凝重,都感觉有什么东西岌岌可危。 金丹期就可以秒化神了,很难想象现在的易迟是什么战力,说是目前秘境最强也不为过。 至于黑易迟,出场这么有排面,本以为能跟易迟分庭抗礼,结果就这? 照这么发展下去,绝崖未来岂不是又要一手遮天? 开始焦虑。 还好本体在阴冥邪尊手中,事情还有余地。 惜灵衣拧眉片刻,声音满是肃杀道:“无妨,相比起我们,邪道更慌,阴冥邪尊不可能继续让易迟逍遥快活,多半会有所动作。” 他们只需要冷眼旁观即可。 “可易迟身上的灵祖传承若是让邪道夺走,祸患更大。”寂灭刀尊还是很忧愁,国字脸上满是担忧。 这么一说,惜灵衣眉宇皱的更深了,厌恶道:“他们怎么配染指无极灵祖的东西!” “阴冥邪尊本就难杀难寻,让他得到传承,即便师尊如今已是玄尊,恐怕也对他无可奈何。” 目前看似是正道压制邪道,实则不然。 阴冥邪尊进可攻时之匙,退可彻底控制易迟,简直稳赢局。 …… 另一边,邪道果然如易迟所料,纷纷露出杀机,一些大乘期未雨绸缪,很忧虑地对阴冥邪尊进言。 易迟太吓人了,既然悟的出沧玖渡灵曲这种神曲,怎么可能还会叛邪。 留不得,得杀啊,现在就是养虎为患! 另一部分则仍然贪图易迟身上的好处,比如纪期和沧澜境,以及易迟脑子里的好东西。 他们统一提出一个建议:搜了她的魂,东西不就是他们的了? 易迟既然不可能屈服,那就用邪宗的手段,将她魂魄炼化,成为人形兵刃也是件好事,总之,处理易迟的方法很多。 只有一点,不能放任她这么成长下去了! 阴冥邪尊淡定地笑,“贫僧心中有数。” …… 吸收天地道韵、经历九十九问心劫后,在雷劫中表现尚可的弟子修为都有初步提升。 真传弟子属于年轻弟子群的领头羊,各方面都极为优异,他们中的大部分都不负众望。 首席真传中有三个倒霉蛋。 秒退、修为堕至元婴中期的玉之清,还有相差无几的萧不疑,最严重的是凭栏雪。 他直接从化神掉到元婴初期,醒来时周身隐有魔气环旋,气息暴乱,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凭栏雪本来也应该是不适合进入钦天秘境的一员,但他根本不管沧孑的劝告,转头一声不吭跳进了秘境,那阴冷执拗的眼神令人心悸。 沧孑最终没有选择强行拦住他,只是笑意敛尽,面色很冷淡。 除了这三,其他首席真传都已经合体期,包括不是首席的方炽泓。 宋悦卿凭借观看烛九记忆的顿悟、天阙试炼的收获、天地道韵和九十九的逆天机缘,再加上平日里的刻苦修炼、易迟的一对一指点,从元婴一路升为化神,鞭意即将大成。 按照宗门规定,这次回去后就可以晋为真传弟子了。 要知道她可是和易迟一起进门的新弟子,不到三个月连晋三个大境界,这修炼速度惊人至极,比从前的绝崖六姝也不输。 一时间风头无两,相当引人瞩目。 这…… 宋悦卿一方面对自己的努力给予高度肯定,一边觉得自己修炼的运道好的出奇,好事都让她撞上了。 进钦天秘境之前,她左思右想,拿出了毕生积蓄,四十万上品灵石,一半给了易迟。 易迟:“?” 宋悦卿一腔感激,但又不太好意思向熟悉的易迟直白表露,于是神色闪烁找了个借口。 “嗯……你这不是分身么,储物镯又不在身上,朋友一场,我支援点灵石不过分吧?” “等你本体回来了,再还我呗。”到时就坚决不收,易迟也不能耐她何。 宋悦卿心里转着小九九,越说越理直气壮,拍着胸脯表达自己的朋友义气,就怕易迟不好意思收。 易迟果然很犹疑。 她认真地看着宋悦卿,沉默片刻后道:“剩下二十万为什么不给我?” 宋悦卿:“……”哦,她脑子有病才会觉得易迟会不好意思收,对方胃口大着嘞。 “剩下一半要买纸钱烧给沧澜帝,她现在就是我的灯塔!区区二十万,完全不能表达我对她的敬爱崇拜!”宋悦卿眼中绽放出炙热的崇敬之光。 烛九和易迟简直就是她修炼路上的贵人,花钱,给她们狠狠花钱! 易迟睁大眼:“???谁家好人烧二十万上品灵石的纸钱!你虎啊?” “况且你公然给烛九烧纸,也不怕被有些人骂死!” 宋悦卿不屑地切了一声,嘴角一撇,摊手耸肩说:“那来打我喽,本小姐都化神期了,还怕他们?” “那化神期以上的呢?”易迟斜着眼睛问。 “不怕,本小姐回去之后就晋升真传弟子了,到时候就是绝崖真传小师妹,打不过还有方师姐和简师兄。” “他们俩也打不过呢?”易迟又问。 宋悦卿深沉地转头看向易迟:“那么大师姐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看着我被打死的吧……” 好好好,这活也是丝滑落到她头上了。 易迟没做停顿就说:“那是自然,我可是大师姐,保护师弟妹义不容辞,所以为了感谢我,剩下二十万也应该给我才对吧?” 说着就把宋悦卿手里的另一个储物袋也顺走了。 第286章 稀奇的不能行 宋悦卿乍一听还真是那么回事,一思考,不对啊,没有那二十万她怎么烧纸,不烧纸怎么会挨揍,不挨揍怎么需要易迟出手? 所以,她被骗了。 然而灵石到了易迟手里,再拿回来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宋悦卿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直接用“绝交”威胁,易迟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耻样子。 宋悦卿无助极了,三句话被骗攒了半辈子的二十万,感觉自己快生心魔了,差点对易迟反目成仇当场拔剑,直到被催促着跳崖的时候,易迟才“嘿嘿”笑还给她。 特别……贱兮兮的。 围观全程的真传弟子和易远、纪期、鬼机灵等人:“……” 一言难尽。 真的很难将面前这个无赖的人,跟刚才帅到腿软的大师姐联系到一起。 感觉很割裂。 说来也挺神奇,易迟目之所及,无论是亲近尊重或疏离嫉妒的“同辈人”,对她多少都带着出于对超凡实力的敬畏。 即便是绝崖,她也是以大师姐的形象被敬仰尊崇着。 只有宋悦卿一如从前,无论易迟被唾骂怀疑还是被万众仰慕,她看着易迟的目光从未改变。 没有自觉不如人的自卑疏远和嫉妒。 时常自觉拘谨的易远不太能理解她,纠结了好几天还是忍不住委婉地问出口,宋悦卿想了想道:“或许在认识绝崖大师姐之前,我先认识了易迟吧。” “至于其它的,无法追赶的失落还是有的吧。”宋悦卿撑着下巴,神色微深,后又浮现理所当然的笑,“不过当初认识的时候不就知道了。” “易迟是易迟,我是我,她是第一天才,我也不差劲啊。” “这就足够了。” 宋悦卿说到这里,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易远肩膀说:“洛长老那老头成天让我们跟这个学习跟那个学习,天天跟人比,不生嫉妒攀比心才有鬼了嘞。” “你想想,修真界都够实力为尊了,哪还需要他这么耳提面命地强调,他这教学思维就有点大病。” 易远僵着身体不吭声,眼神游离。 宋悦卿又说:“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易远:“……” “哼哼,可以嘛,你行你来?”一道阴森森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中气十足。 熟悉到恐怖。 宋悦卿也僵住:“……” 挺好,今日也是被罚站的一天呢~ 问题不大,这不还有个被殃及池鱼的易远嘛。 …… 言归正传,除了宋悦卿以外,易远同样进步神速。 九极灵丹本就是一种灵力储存是别人十倍但晋升缓慢的丹田,他能短时间从筑基升到元婴,进步速度同样惊人,同宋悦卿一样都将成为真传弟子。 圣子圣女那边大都半渡,但没影响各自境界提升。 苏悦颜则从元婴掉到金丹期,黑易迟约莫是本身体质在那摆着,受创之后竟然也没掉境界,仍然是金丹期。 有人欢喜有人愁,简羞容则是所有人中的例外,他从两个高端之物中滚了一圈,归来毫无变化,既没有进益,也没有折损。 稀奇的不能行。 …… 易迟再次睁开眼时,身处一片景色秀丽的山谷,周围全是先后跳崖的人。 整整齐齐的不像话。 这秘境这么小的吗,人都挤在这儿? 众目相对,气氛凝滞紧绷了一瞬,继而陡然爆发袭杀,除了仇杀,就是正邪厮杀混战。 一招过后,双方泾渭分明地分成两半,一半以易迟顾浮生等人为首,一半以圣子圣女为首。 地上躺着三具尸体,都是猝不及防受袭,又没有什么护身灵器的散修,一个正道,两个邪道。 正邪的绝对矛盾展现的淋漓尽致,血腥味蔓延,双方警惕仇视。 单从修为上看,二圣子合体巅峰,是所有人中最高的,正道人虽多,但因着真传弟子有好几个境界跌落的原因,双方实力倒是不相上下。 当然,这是不将易迟计算在内的结果,二圣子等人心惊地盯着易迟,眼中凝重忐忑。 对方金丹就能杀化神了,现在忽然晋升化神,天乩剑还在手中,杀合体不是如切菜? 这点自知之明众人还是有的,黑易迟现在还是金丹期,战力肯定不如易迟。 那么现在? “杀!” “逃!” 邪道逃,正道追,尤其易迟还慢悠悠掏出了天乩,打算吹一首丧命曲,让面前这群糟心玩意邪修全都死在异界它乡。 插翅难飞! 正道之人都兴奋的嗷嗷叫,我超,这什么好事,一上来直接送邪道年轻一辈团灭,出去多有排面,直接青史留名! 正在这时,邪道一群人忽然瞧见远处灵气四溢、大片相连的灵药,铺天盖地连绵看不到头。 形状各异,光晕流转,与普通灵草尤为不同。 依照众人眼力,一眼便认出这些都是举世难寻、且年份久远的珍稀灵草,在九幽,就算是八大势力都难寻这些灵草的踪迹,有些甚至只在书上出现过,现今早已灭绝。 而这里竟然有这么多!! 众人眼中爆出贪婪之光,抢! 但也有人激动过后眼现警惕之色,金山银山在前,周围半分危险都没有,简直跟做梦一样,有这么好的事? 这时已经有极端贪婪之人一头扎进灵药中。 果不其然,一阵强光爆发,没人躲闪得及,一群人在惊骇中集体遭殃,被吸进光亮中。 …… 所谓秘境,就是降落点成迷的境。 这么安慰自己一下之后,易迟亿脸淡定地摸了摸自己还正常的手脚和脸,坦然接受自己降落在猪圈中这件事——没变成猪就不错了。 刚这么想的时候,易迟就被创飞了。 是的没错,被一头肥硕健壮的粉皮猪一头创的倒飞一丈远,撞到猪圈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易迟被砸的脑瓜子嗡嗡的:“???” 老娘修为呢?这什么猪这么有实力? 然而易迟现在没时间思索这么多了,四下一望,三十只黑皮猪还有那只粉皮猪再次向她冲刺而来。 狭小的猪圈拥挤且臭烘烘一片,一个个身上不是稀糠就是磨蹭的粪便,易迟还没起身就眼睁睁看见这么多猪双眼放光朝她撞来。 场面不要太刺激。 易迟:“!!!” 活了这么久,除了上辈子被诛的时候,这是第二次感觉自己可能会死的很难看。 字面意思。 说时迟那时快,易迟伸出右手飞快攀上身后不到一人高的泥圈墙,手臂用力,身体斗转,她踹了一脚扑到跟前的粉皮猪,后者发出凄惨的猪叫声。 易迟顺势借力翻了出去。 干脆利至极,与此同时松了口气,所幸修为不见了,拳脚功夫还能用。 易迟站稳,发现这是一处普通村庄,二十来户宅基矮房鳞次栉比,离这个猪圈都不远。 这秘境……? 天正黑,家家户户门窗内却亮起煤油灯,身后一群猪还在对着易迟“哼哼”猪叫,有的还在用力撞圈门,看起来很躁动。 易迟正在蹙眉沉思时,听见一阵开门声,一串杂乱急促的脚步声在快速接近,依稀还有各种说话声,应该是被动静吸引来的人。 情况不明,易迟果断闪身躲进远处的稻草垛后,她在黑夜中如灵猫,脚步无声。 第287章 有人偷猪 易迟进秘境之前听墨怀樽等人说过,钦天秘境中的时之匙碎片会将人拉入过去的某段场景,一旦陷入,通常有两种破解方法。 一是在场景结束之前找到所有还活着的同伴,且不能暴露自己不是这个时间段的人。 二则是找到场景异常点,也就是与原本发生的事不同的地方。 村庄里大晚上还家家户户亮灯,感觉不太对劲,易迟隐在草垛后暗中观察。 借着火光,她看见一伙举着火把、神色警觉的凡人村民站在猪圈边上。 “什么动静?有人偷猪!?”一人看了下躁动的猪群,见猪圈完好无损,松了口气,他们四处张望着,肃声道。 “也不一定,说不定是山里来的妖兽!” 这话一出,众村民都紧张了下,但说这话的壮汉易大壮很快就被最前面的山羊胡村长用拐杖敲了脑袋。 “瞎说什么呢,易家村周围有小远布的阵法,普通妖兽根本进不来。” 易大壮不服气道:“易远那阵法也就拦住小猫小狗,能顶什么用?” 易远那小子打小就弱不禁风、没爹没娘,一直被他欺负,结果五年前易远给易迟抓药时去了城里一趟,正巧赶上城主府测灵根,测出个三灵根。 闵城落后,能有灵根就不得了了,城主重视人才,提供了最基础的修炼功法,成了村里唯一的修士。 听说阵法师赚钱,易远倾家荡产买了本地摊上卖的残缺阵谱,当时被他嘲笑是傻子,鬼画符都信,结果这小子转头还真画成了。 不仅如此,易远刚不久跟着城猎队去河道猎水妖,据说吃了什么灵鱼,已经炼气五层! 易大壮一路见着被自己欺压的小子翻身农奴把歌唱,成了闵城小有名气的人物,颇受村里倚赖,还挣到不少钱财。 易大壮心里嫉妒的火止也止不住,五年都没睡过一个好觉。 有一次色迷心窍,喝醉酒去他家调戏卧病在床的易迟时,被易远抓个正着,撕打间被已成修士的易远烧了蛋,所幸灭火及时,只是两年之内再没行过。 现在虽痊愈,心理阴影却狠狠印上了,不敢当面耍横,只敢背后蛐蛐。 村长听易大壮这嫉恨的酸话,皱眉说:“瞎说,小远阵法若是没用,怎么还时常有人请他布阵,你休要胡说!” 也是易远那孩子脾气好,善良又知恩图报,否则易大壮早被教训了。 “就是嘛,隔壁村都是请易远布的阵,小远是咱村的骄傲!大壮你少说两句!” 易大壮被邻里一起不满地讨伐,气的脸红脖子粗,一脸憋屈,小声反驳道:“他这么能耐怎不去把河妖除了,还让河泊水灾泛滥。” “河妖”二字一出,众人眼中隐现恐惧,正在这时—— “哐哐哐——” 几十头猪疯狂撞围圈,厚实的土泥墙都直晃荡,众人眉头一皱,“这些该死的畜生!” 易大壮几人抄起鞭子凶狠地抽了一通,群猪“嗯嗯嗯”地惨叫,不仅不害怕,反而眼冒戾气撞得更凶了,好几只猪的头血肉模糊。 闹腾了好半天才安静下来。 “这些猪今天是怎么了,这么不安分?”易家村的人疑惑道。 易大壮又狠狠地抽了闹的最凶的粉皮猪,恶声恶气笑道:“估计是知道马上要被祭河妖,害怕呗。” 村长一拄拐杖,讳莫如深地斥责道:“大壮!你小点声!” 村长是易大壮爷爷,后者虽浑,但还算听村长的,他撇嘴嘟囔,“不给说就不说呗。” 闵城周围多为水乡,近几年忽然出现河妖作祟,河道每到作物收成之际便泛滥,淹死庄稼都是轻的,淹人淹村才是常事。 附近村包括易家村已经有不少人受不了搬离,剩下的都是不愿背井离乡的老人,或是被闵城修士安抚住的村民。 眼看着河道最近再次动荡,易远最近便忙着与闵城猎妖追寻河妖踪迹。 但是嘛,村里人也有自己的土方法,起因是上一次水患漫上河岸时,吞了易远家的猪圈,结果那水便莫名其妙地退了。 于是众人悟了。 河妖这是饿了! 所以这就是这群猪的由来。 这是他们易家村买来祭河妖的,只不过他们闵城隶属于月曜帝国,帝国不让搞迷信,尤其是从前童男童女或女人献祭之流,抓到就杀。 虽然他们是用猪献祭,且坚信有奇效,但怎么说也不符合上面政策不是? 这不得偷偷摸摸的么。 一众村民又把躁动的猪打了一顿,后者又凄厉地叫,易迟隐约瞧见猪饲料混着稀软的猪粪,随着鞭子翻飞。 抽的到处都是。 猪群似乎是没经历过这么大的运动量,闹累了,慢慢萎靡安静下来。 易家村的人不放心,又在猪圈周围围了一圈栅栏,钉死方才离去,谨慎起见还留了两个人守夜。 易迟听着这群人窃窃私语,也差不多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也就是说,她现在是在易远的记忆里? 易迟探头看着易家村人离开的背影,分析哪个是跟她一样误入场景的同伴。 真别说,这么一看……还真没看出来。 看来在座的诸位演技都很精湛。 按理来说易迟本应该像其他人一样成为原住民参与进去,但易迟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她这具身体没有成长经历。 秘境的力量似乎不能影响易迟这种被天道凭空捏造的人。 所以易迟现在是顶着自己的脸掉到场景中,这就意味着这张脸不能被原住民看到。 不能被发现还要找同伴或异常点,真刺激啊。 易迟想到这,觉得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易远看看情况。 她根据这些人话中的信息,找到了村中最边缘的一处房屋,闻到里面浓重的药味,易迟觉得约莫就是这了。 易远现在在城猎队,她的妹妹“易迟”现在一个人在家,易迟原本要爬到屋顶上的动作因为周边的阵法顿住。 现在没灵力,解不开。 看天色尚暗,易迟简单易容了一下,堂而皇之敲响了易远家的门。 先去试探一下“易迟”再说。 室内一片静默,易迟动了动耳朵,发现连呼吸声都消失不见。 哦吼? 一个天生的病人能有意识一瞬间将呼吸控制的轻到这种程度? 易迟瞬间秒懂,“易迟”是同伴! 她不动声色,又轻轻敲了三下门,“扣扣扣”的声音在夜色中又轻又慢,别有意味,甚至有点诡异。 “易迟”坐在床榻上,眼睛微眯,摸索着无力的手心。 这秘境也真是恐怖,难怪死亡率那么高,因为掉进场景中的人,会因为场景、人设的限制,武力大幅度削弱。 虽然说,她扮演的本来就是自己。 黑易迟想了想。 外面不是易远敲门的声音,哥哥每次敲门都只是象征性预示自己回来了,很轻快。 也就是说,对方是刻意来找她或者易远的。 记忆中那些曾经看她孱弱貌美因而欺负她的人? 也不对,他们现在看着哥哥的份上不敢动她。 也就是说,来的人是“同伴”。 “易迟”放心了些,因为她现在跟易迟是一样的窘境,同样是本来样貌坠入场景。 对此,一无所知、以为自己是易家村土生土长的黑易迟很疑惑。 她用病歪歪的语调道:“谁啊?” 易迟毫不遮掩道:“路过,借宿。” 听见彼此声音的两人:“……” 超了,不出意外,她们仨都是易迟。 真是冤家路窄啊,竟然掉到同一个场景! “你来干什么?” 黑易迟警觉起来,她觉得易迟跟自己情况应该一样,但自己输在不健康,若是被易迟抓住,她不就完了? 易迟含笑道:“我回自己的家怎么了~” 拖着不怀好意的长音,在夜色中幽幽凉凉。 易迟威胁黑易迟,不放人就把全村的人都叫来抓她。 黑易迟丝毫不怕,她冷笑:“叫吧,被人发现了你也得死。” 易迟说:“姐身子骨硬朗跑得掉,你行吗?” 黑易迟:“……”玛德,被另一个自己贱到了。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进来把我杀了。” 毕竟她们现在分属正邪两道。 易迟:“我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一生积德行善从不杀生,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更何况你这么一条活脱脱的人命!” “别人骂我我向来都不吭声的,以德报怨是我的本色,善良无私是我的天性。” “别让我在外面蹭啊,放我进去。” 黑易迟:“……?” 神金,有些人疯起来那是连自己也不放过。 “骗骗别人就算了,别把自己也骗了。” 黑易迟冷嘲热讽,还是不开门,没错,她很清楚自己什么人。 就算不自相残杀,见了面她也高低得被对方从床上拽下来自己躺上去。 易迟扶墙叹气,小黑真警惕啊。 她似是而非道:“你觉得这段场景什么时候结束?” 黑易迟不知道易迟什么都不知道,沉声说:“明晚河妖作祟,水患爆发,易家村就会被淹,多半是那时候。” 易迟闻言,心想时间还挺紧。 她道:“只有一天时间,你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有什么用,既找不到同伴,也找不到异常点,难道等着被淹?” “当务之急是要分头找线索,放心,你我在这个场景中好歹是一条船上的,不会杀你。” 黑易迟原本也做此想法,闻言开门走了出来。 易迟瞟了一眼屋内,简约但干净整洁,窗边花瓶中还插着些新鲜花束,增添了活力和温馨,看来易远对妹妹很体贴照顾。 黑易迟也是会易容的,早已将自己画成了尚在病中的“易迟”样貌,一脸病容,弱不禁风,看起来随时会暴毙。 易迟一脸心疼地扶了一把,刚摸上脉就被黑易迟一把拂开,斜睨她:“没有观众,不用演。” 但易迟瞬息间已经摸出了黑易迟的脉象,不,应该是真正“易迟”的病——绝脉之症。 进而导致经络淤积细小,气血不足,孱弱体虚,大病没有,小病不断。 治疗绝脉的丹药昂贵珍稀,如今的“易迟”自然不可能痊愈。 易迟无所谓地摊手,道:“整个村就二十二户人家,不如你找个借口,一家家敲门试探,看看哪些是同伴。” 倒是个法子。 黑易迟内心赞同,但还是拧眉:“那你呢?” “若是有异常点,多半是河妖发生了些变化,我去侦查一下。”易迟道。 黑易迟点头,但两人分别前,黑易迟忽然幽声问:“为何我们都没有被秘境的时间之力影响?” 她觉得,易迟还知道更多她不知道的事。 易迟假装没听见,步子没停消失在夜幕中。 黑易迟盯着她的背影,眸色慢慢深沉下来,冰寒彻骨。 她总觉的,自己从本体分化出来的时候,不仅性格与本体莫名其妙地迥异,连记忆都可能是残缺的。 看来出去要问问阴冥邪尊。 黑易迟没再多想,从屋中提了糕点吃食就去了就近易嫂家。 最近不安定,中年妇女谨慎问询,得知是“易迟”后吃了一惊,打开门缝,露出半张脸,一只审视的眼泛着幽厉的光,骨碌碌转着眼珠上下打量她。 “小迟?”易嫂两嘴轻碰,咕哝一句,“你不是卧病在床,见风头痛极少下地出门的吗?这么晚了怎么出来了?” 说着,暗含诡谲的视线定在黑易迟脸上,“该不会不是小迟吧……?” 黑易迟瞧见门后有黑影接近,约莫是易嫂一家人感觉异常都在靠近。 场景中的人,一旦察觉异常,很难想象会化身什么样的怪物。 黑易迟感受到周身阴凉之意,淡定疑惑道:“易婶说什么呢,我不是小迟难道你是小迟么?” “前两日哥哥买了许多甜点,我一个人也吃不完,想着拿来给大家分一分。” 黑易迟话一说,门就被蓦然拉开,她低头,看见一个嗦手指流口水的小男孩。 “我要吃!我要吃!”说着就直接扑上来上手抢。 黑易迟惊的手一松,散装的甜点掉一地,跟泥土混在一起。 小男孩一愣,哇哇哭,怨怪地盯着黑易迟,口不择言指着她骂道:“连个吃的都拿不稳,病秧子!废人!” 说着却还是流着口水蹲下身去捡。 易远整日里进城,这些昂贵精致、不值得但好吃的甜点只有他才会买,村里人都很羡慕。 黑易迟捂着胸口,受伤地倒退一步,“吧唧”一脚将糕点彻底碾进泥里。 小男孩:“!!!” “哎呀,真不好意思,我手脚虚软拿不稳呢。” 在对方尖叫撒泼之前,黑易迟一副做错事的样子,道歉之后羞愧地跑走了。 只留下疯狂被小男孩的尖叫哭嚎摧残的夫妻二人。 第288章 河祟作妖 身后还隐隐传来唾骂,什么病痨鬼,下不了床的病女人等等。 黑易迟避到无人处,唇边挂着冷笑。 易家村的人就是这样,一边享受着易远带来的帮助,一边嫉恨他。 明面上奉承易远,背地里趁易远不在家时又阴阳怪气她。 可惜她从前十几年因病孤僻,沉默寡言,从不反抗从不告状。 易远那傻哥哥还以为易家村的人都有多好呢。 直到易家村被淹,黑易迟同易远离开,见识到外面的世界后性格才发生巨大变化。 黑易迟回想了下刚才那一家三口,觉得应该都是场景内的人,不是同伴。 不过晚上的时候这些人似乎都异常警惕疑心重,谨慎起见,黑易迟决定剩下的等到天亮再说,现在还是观察一下村里情况。 一阵混杂猪屎味的冷风刮过,黑易迟打了个喷嚏,然后开始咳,接着喘不上气头晕眼花。 她:“……” 这该死的身体。 黑易迟只好扶着墙跑回去加两件衣裳再鬼鬼祟祟地巡村。 期间还不敢离猪圈太近,因为那儿有人巡视。 …… 易迟到了就近河边观察了下水面,混浊湍急,河岸干燥,可见河平面最近上升了不少。 不仅如此,易迟凭着本能,还真隐隐感受到一股祟气掺杂水中,周围的植被都枯了。 易迟往上游走,从支流一路顺着祟气走到广袤的湖泊时天都亮了。 此处离易家村十里远,在闵城附近, 周围祟气愈发深重澎湃,易迟看着明显发黑的不详水体皱眉。 还真不是易家村的人胡说,这里确实有河祟作妖,简称河妖。 易迟远远看见一伙穿着统一官方服饰的人划着几条船在稍显动荡的湖泊中,偶有灵光闪掠,似乎在用特殊灵器侦查方位之类的。 易远则在岸边据点。 这是城猎队的人在查河妖。 易迟和黑易迟都是没尘世经历的“假人,所以易远是这段记忆主体,也就是说他现在一定是同伴。 易迟摸了摸自己被易容的相当平凡的脸,还有顺手从谁家院外顺来的粗布衣裳,迈着自信的步伐走到远处据点。 一小哥远远厉声喝止:“站住,危险重地,勿要靠近!速速离开!” 一边喊一边纳闷,最近还有谁敢来这附近?不怕死不成? 他的喝止声惊动了其他人,易远看了过来,易迟露出一个令他熟悉至极的微笑,很像每次压迫他之时的前奏。 易迟喜气洋洋地呼天抢地:“啊~这不我家易远小哥嘛,出息啦,加入城猎队啦~” 易远:“……”果然是她! 易远轻咳了下,跟周边人解释了几句,踩着飞速的步伐来到易迟跟前,但表情不太好,毕竟他现在也是重温惨事。 易迟问:“如何,有什么跟原本记忆的场景不太一样的异常点?” “目前没有。”易远摇头,“而且据我观察,这些人全都不是同伴。” 按照规律,同伴一般都跟场景主体和事件息息相关,所以不会是易家村或城猎队以外的人。 易迟闻言,倒也不失望,说了黑易迟的事,易远脸上划过失落之色。 比起找到一个同伴,他更希望家中躺着的是自己的亲妹妹。 易迟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个动作是跟宋悦卿学的。 想到她,易迟皱眉:“也不知道悦卿掉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是说就近的人有很大几率会掉到同一场景,我怎么兜兜转转一圈都没看见疑似同伴的人。”易迟惆怅地叹了口气。 今晚记忆片段差不多就要结束了,她们还一无所获,如果黑易迟那边也没进展,难道说整个场景只有三个人? 易远凝眉思索了一阵,道:“今晚河妖会在易家村现身,我正想避开城猎队探查源头水底,说不定变数在这。” 城猎队不许易远这种主要功能是阵法师的人冒险入水,因为他在岸上的作用更大。 不过此易远非彼易远,他现在就算只有炼气五层,也能保证自己能从水底安然来去。 “你知道河妖藏在哪?”易迟目光微动道。 易远目露悲痛点头,“水患发生的时候,我瞧见了河妖出现的一幕。” “再过片刻,城猎队要换班交接,我们可以趁那个机会下去看看。” 易迟考虑到易远足以自保的水准,同意了。 一切按照易远所说,两人趁交接的时间空档潜入水底。 易迟虽被压制成了凡人,但她是先天灵体,在水中跟在陆地上没什么区别。 易远疑惑,易迟就用混元体牛批解释过去。 易迟跟着易远往某处潜,混着祟气的水裹在身上很阴凉,尤其是易远带她去的方向,越深入越漆黑,水体越冰冷刺骨。 易迟感受周边的凉意,忽有一股温暖的灵力从手心传来,驱散她身上的寒凉。 易迟微怔,低头看见易远正抓着自己的手用灵力驱寒。 见他看过来,易远腼腆羞窘地抿唇笑了下,似乎还有点忐忑。 说来也挺神奇,易远这人自从当了绝崖弟子,因着各种际遇,眼界开阔,修为上升,已经成为很多人追随尊敬的师兄。 他的言行举止不再像从前那般拘谨青涩,反而清隽有礼,从容有度,很让人信服。 就是一到易迟跟前…… 按照宋悦卿的话来说,易远就像老鼠见了猫,弟子见了洛长老,怂怂的,还有一丝仿佛刚认识的陌生。 相当迷惑的交汇气场。 宋悦卿时常觉得这两兄妹还没有跟她熟。 易迟是觉得这小子貌似挺怕她的,平常在一边默默无声,没想到遇到事倒好了不少,已经能随机应变了。 甚好。 易迟再次认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老怀甚慰的慈祥微笑。 易远:“……” 又潜行了一段时间到湖底,祟气已经浓郁至极,周围鱼虾死尽,河藻等植物也不生,光秃秃的,只有裸露的石块淤泥。 易远停下,传音易迟:“应该就是这附近。” 易迟在水中不能说话,又不能传音,因而只点头,张望找寻。 很快被远处隐约出现半截的惨白吸引了注意力。 她指了指那边,同易远一起谨慎地游过去。 刚接近十步远,两人就骤然停下,因为—— 看清了,那是一具人形骷颅,黑洞洞的眼眶被一团祟气占据。 这倒不是问题,问题是那骷髅咔呲咔呲站起来了。 这也不是问题,问题是周围淤泥鼓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要小面积破土而出。 下一瞬,一只惨白的骷髅手伸了出来。 接着四面八方爬出数十只人形骷髅。 这些应该都是曾经在这片湖泊中死去的人,现在被祟气侵染,成为其操控的傀儡。 不算很强,这河妖之所以能在这片区域无法无天,一方面因为此地没什么高手,连筑基期都没有,另一方面是借着复杂深广的水系兴风作浪,藏匿移动。 易迟寻思那幕后河妖最多炼气八层。 底下的骷髅傀儡更是小菜一碟。 不是啥大事,易迟对易远做了个手势:上啊小子,做了它们! 易远很听话地去了,但问题是……他去打架就去打架,带上她干什么? 面对易迟疑惑的视线,易远一边拽着她的手在水里游弋滑行,一边写字诀杀敌,他传音不自信地问:“怎么了?是我刚才那招施展的不好吗?” 易迟蹙起眉摇头,挣了挣手。 看着似乎在发脾气似的。 易远眼底划过一丝小慌乱和沮丧,强装坚强,气息却很怂地说:“对不起……那我重来一遍。” 说着就侧过脸继续认真写字诀。 真别说,长相有点小清秀文气。 说不出话的易迟:“……?” 不知道易远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坚持认为易迟要考教他的水平,相当一根筋地拉着她一路御敌。 不是,他不觉得这样施展不开吗?还是在水里。 易迟除了刚开始时挣扎了一下,后面已经懒得做出反应了,随便吧。 片刻后,易远处理完了这些被祟气侵染的骷髅,但周围祟气更阴寒了,水体似乎都在挤压他们的身体。 感觉河妖生气了。 但正说明他就在附近,两人对视一眼,谨慎地探查周围。 找寻过程中又出现许多灵体或骷髅攻击,都被易远解决掉,还算轻松,但灵力即将告罄,他把储物袋中的回灵丹都吃了。 易迟见状,盘算着还是先上岸补充灵力再下来,正要示意易远时,瞥见一处泥窟,边角露出一截暗红色木料。 易迟视线凝住,阴槐木? 这是一种在凡间不太受待见的育鬼之木,阴气重,怎么会自己出现在河底? 易迟皱了皱眉,同易远游到稍近处,但停在了二十步之外,害怕出什么变故。 不过也算看清了,那大半截埋入淤泥,只露出一角的是被雕成鼓墩形状的阴槐木,表面绘着咒纹,新鲜艳红。 鼓墩侧面有一圈整齐的孔洞,黑黢黢的,竟然没被泥沙围堵。 易迟看到这里时眸色一沉,猛然拉住易远的手向上游去。 然而即便如此,还是遭到了袭击,孔洞中倏然抽出千万道细丝,材质状似人飘在水中的长发,但延展和韧性极强。 伴随着似男似女的阴笑,一股煞气从后背抽袭而来。 这玩意比人骷髅强不少,易远沉着脸,采取了和易迟一样的策略,边打边撤。 经历了几场战斗,现在灵力不济,要么把这东西引上岸,要么先避开恢复状态。 所幸易迟反应及时,倒也无碍,易远这么想的时候,看见易迟的眉心仍然蹙,神色没有放松。 他微怔,透过她清透的眼睛,看见更多的黑色细丝从他背后袭拢而来。 易远:“!!!” 不只这一个阴槐木鼓! 看这方向,起码八个! 从此高处俯瞰的角度,很清晰地看出这八个鼓呈圆形分布在这片河底,距离刚刚好,分毫不差。 此前只瞧见这一个,是因为其他的都深埋地底,此刻袭击易迟两人才显出端倪。 易远脑中混沌了一下,忽然想到自己在绝崖藏书中看到的东西。 魑魉鼓阵,阴槐木作鼓皮,四男四女妄死尸做鼓体,绘育鬼纹,孕阵心鬼。 也就是说,这八个都是阵眼,目的是供养阵心处的鬼。 那么阵心是? 易远想到这里的时候,易迟已经指了指下面,八个鼓心处,有一个明显凸起的河底泥床。 这么远远看着,像极了荒坟。 那就是阵心,或者说河妖。 现在看来,所谓水患根本就是人为造成的。 易迟看见易远脸上划过惊痛之色。 她面色一紧,手下用力,将愣住的易远带离原地,再看时,原处已经被无数细丝占据,它们扑了个空,再次凶戾向易迟两人纠缠。 黑乎乎一大块,跟天罗地网似的,周围的水也似乎被操控着成为阻力。 嘶,有点小危险。 两人极速奔逃,还是快不过网罗密集的黑色细丝,易远灵力不济,只好全力转守为逃。 易迟脚腕一凉,一撮细丝缠上她的小腿,兴奋地向下拖拽,力量极大。 易远手疾眼快揽住她的腰,才止住易迟去势。 然而这一耽误,周围的阴寒丝线已经追上两人。 易远抽调灵力用字诀又灭了一茬,但没什么用,这东西戾叫着再生。 细线攀附着易迟的腿向上爬,她在易远身上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看了眼神色不太对劲的易远,易迟手伸进去拔了出来。 防身用的匕首出鞘,易迟面不改色地划破手心,鲜血迸发出来,混杂在水中,易迟沾着血画着什么,伴着淡色的光,血液晕染开。 无往不利的细丝沾了血光忽然在水中灼烧起来,像受了惊吓,痛苦地遽然回缩。 围势被撕开,易迟拽着灵力耗尽的易远就逃。 细丝再追时已经离的很远,似乎受限距离或是什么压制,没有继续追杀,不甘心地退回鼓中。 与此同时,阵心处的泥丘震动了一下,细软的泥土震开,露出一角暗红色的阴槐木质。 不是鼓,是一截棺木盖。 它出现时,一股阴森鬼气漾开,躁动的阵眼顷刻死寂。 棺盖徐徐自动推开,一只苍白秀气的手伸了出来,搭在棺椁边。 漆黑的指甲上,仿佛有墨色的水流动。 “嗬嗬……” 诡异怨恨的男子笑声回荡在暗无天日的隐蔽河底。 第289章 无法直视 易迟两人逃到河面,看见几个城猎队的修士正从水底出来,对领队严肃地报告着什么。 应该是发现了刚才水下的动荡,正组织人到源头探看。 易迟和易远猫在支流一大片芦苇后,没被察觉。 易迟看了眼天色,已经过了正午,距离水患爆发还有半天时间,河底那个棺材…… 她看向同样浑身湿漉漉的易远。 易远抹了把脸,看了眼她手心的伤口,拿出愈血丹给她。 易迟打开一看,全是黄品丹药,杂质颇多,对她这个体质可以说毫无作用。 有一说一,易迟这一世到现在还真没吃过这么低劣的丹药,但有总比没有强,易迟一股脑塞嘴里,然后捂住口皱巴着一张脸。 “yue!这愈血丹什么味!” 口感潮潮的、黏黏糊糊的,一嘴放了七八天的刷锅水味。 易迟嫌弃道:“肯定是哪个傻子炼丹师百令草杂质没祛除干净!” 易远尴尬地摸后脑勺,“我炼的,对不起。” 易迟:“……你以前还会炼丹呢?” 易远神色黯然说:“那时想给妹妹炼些疏络丹药,就攒钱买灵草药尝试了一下,可惜没什么天赋,妹妹吃过之后反而吐了三天,病情更重了。” “……”易迟若有所思,“所以现在就来祸害我?” 易远更紧张了,看起来像被洛长老训斥了一顿。 “开玩笑的啦。”易迟哈哈尬笑两声试图缓解气氛,拍了拍他肩膀,然后正色道:“有什么发现?” 易远身体无意识地放松下来,凝神道:“当年水患之后,周围村镇都被淹了,闹得挺严重,闵城上面派了高阶修士下来查过,结果只说是普通枉死的河祟作怪。” “没说有什么阵法阴槐木之类的人为痕迹。” 易迟用手帕将受伤的手简单包扎了下,“所以说,那魑魉阵很可能就是异常点?” “也不一定,万一从前闵城都没发现河底下的阵法也说不准。” 那时候上面哪会关注凡人村落间这种偶尔发大水的小事。 说到后一句,易远面色黑沉,显然这种推测让他十分难以接受。 他沉眉:“那怎么分辨究竟哪种才是真的……” 毕竟一旦判断错误,他们可能都会失陷在这片记忆洪流中出不去。 “那就让水患发生,若是与记忆中一样的规模,便不是异常点,反之则是。”易迟忽然冷淡一句。 毕竟异常点的根本目的是置场景中的人于死地。 易远愣住,转头看易迟凝脂般的侧脸,水珠顺滑而下,棱角分明的侧脸多了几分锋利之感。 易迟瞥她,看出这人眼中闪过的不敢置信和闪烁之色。 “你也想到了吧。”易迟笑了笑,“不过我替你说出来应该更好。” 易远喉结鼓动,没说出话,只是脸色有些白,羞愧和不忍交错划过。 易迟歪了歪头,道:“是不是还觉得我这样的人,不应该说出这种话,做出这种事?” 易远颤着眼睫看她,抿唇不语,有几分难以招架的意味。 易迟捋了把湿发,在肩侧攥出些水,淡声道:“人死早就不能复生了,这只是虚假的记忆片段,勿要沉溺。” “记住落到此处的最终目的,为了怀念他们因而放弃自救的机会,是不必要的。” 易远哽住一口气,良久,挫败地垂下肩膀。 …… 易迟和没职业道德旷工失踪的易远一起回到了易家村,太阳西斜垂原,半张脸掩在树梢后。 既然异常点的事情已经确认,在夜晚到来之前还是要看看黑易迟这边搜集同伴的进展,做两手准备。 岂料两人刚偷摸回到易家村,远远就见鸡飞狗跳,村子里全是“嗯嗯嗯”的欢脱猪叫声,噼里啪啦撞飞一堆农具草垛。 一伙人哭天抢地,“苍天啊,猪都跑了!究竟是哪个杀千刀的把猪圈门开了!来人呐!赶紧抓猪啊!” 易迟看见村子里的人全都出动,拿着套绳棍棒火急火燎地追着三十多头猪。 易大壮哼哧哼哧地喘粗气,“玛德,这群畜生这两日瞧着就不安分,平日里吃了睡睡了吃,没想到力气大还这么能跑,刚才差点把我肺顶出来!” “等老子抓住它,非扒它一层皮!” “别骂了,快抓猪,马上天都黑了,跑丢了难找!”村长跺着拐杖焦急地喊着。 易迟两人蹲在篱笆外看着这乱象,易远眼中闪过缅怀和沉痛之色。 “不会是小黑干的吧?”易迟咂舌,想了想道:“得先跟她汇合,探探情报。” 易远的家在村子外围边缘,两人避开耳目绕着外面走半圈就到了。 路上易远忽然升起一个疑问,“你这扮演的是谁的身份?怎么还是本来面貌?” 他自己都变成两年前的自己了,易迟易容来的时候他看不出,到水里易容材料被融,露出的竟还是原本那张脸。 对于易远的疑问,易迟没回答,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 易远脑补成功,恍然大悟地点头,懂了,这又是大佬说不出口的秘密。 想到这里,他有点小忧虑,犹豫半天声音忐忑问道:“我知道这么多,有朝一日不会被灭口吧?” 易迟阴冷邪笑两声:“只有死人才是绝对安全的。” 易远吓的顿住脚步:“……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那不行,你得发誓。” “我发誓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易迟看见一个黑皮猪正在疯狂创篱笆,她邪魅一笑,“行,说出去就被猪创飞二里地……我超!” 易迟说到后面感觉地面隐隐震动,四蹄塌地的声音急速接近,她转头,正看见一头亢奋的粉皮猪以一种超乎寻常的矫健姿势从篱笆内飞窜而出—— 飞天向她创来。 易迟:“???”怎么又是这头粉皮猪! 不对,这臭猪创错人了吧!立誓的是易远那厮啊! 易迟神色崩裂,但很敏捷地避开了粉皮猪,飞起一脚把几百斤的肥猪踹回篱笆内,可见易迟也是一身超乎寻常的牛劲。 粉皮猪“砰”地一声四蹄朝天摔到地上,痛苦地发出杀猪般的声音,他绿豆眼盛满怒火瞪着易迟,蹬着腿在地上干蛄蛹,就是站不起来。 易迟潇洒弹袖,得意冷笑:“事不过三,还想创我?什么实力啊牢弟!” 说着叉腰比了个拇指向下的手势。 粉皮猪似乎感觉自己受到了猪生最大的屈辱,眼睛都红了,四蹄蹬出残影—— 但因为太过肥胖,死活站不起来,于是只能愤怒地“嗯嗯”叫。 易迟哈哈大笑。 易远无语扶额,不知道易迟到底是什么神奇的人,这种时候竟然能跟一头猪唠上。 眼见着有人被粉皮猪的声音吸引过来,他拉上易迟手腕溜走了。 刚翻上侧面院墙,易迟一抬头,对上黑易迟冷蔑俯视的视线。 她把玩着发尖讽刺道:“没身份的人到哪都鬼鬼祟祟。” 易迟坐在墙头拍了拍手上的灰,抬头笑:“哎呀,你这病秧子还能爬到屋顶上呢,真~厉~害~” 又瞟了一眼墙根上垒在鸡笼上的四角凳,“啧,圣女爬个屋顶还要踩凳子?” “真菜。” 黑易迟脸色微沉,皮笑肉不笑:“……呵呵,那也比某人差点被猪创飞强,大师姐不仅招人稀罕,还招猪稀罕,真不错。” 易远夹在两人中间,左看一眼易迟,右看一眼黑易迟,在火药味中坐立难安。 最后看向黑易迟插嘴道:“那个,你……怎么在屋顶上?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黑易迟看向易远,脸上多云转晴,扬起笑熟稔地喊了声哥哥。 当事人对着易迟那张脸和那副亲密的神情,成功打了个寒颤。 救命,冷酷无情的大佬分身甜甜喊哥怎么办! 无法直视。 黑易迟没有立刻说易家村的事情,转而问湖泊水系的发现。 易远正要说时,易迟瞥了他一眼,后者愣了下不吱声了。 黑易迟见状,危险地眯起眼道:“哥哥,你听她的?” 易远左看右看:“额……不、不是。” 阴冥邪尊就应该把他也抓了,易迟几个分身他也几个分身,这样就不用面对这种恐怖的局面。 两个都是易迟,他到底听谁的? 黑易迟对易远莞尔一笑,病弱的眉眼神采飞扬,“既然不是,那哥哥发现了什么?不能告诉我么?” 易远也是第一次见易迟的脸对自己笑成这样,有些怔神,想说,但又下意识转头看向易迟,嘴唇蠕动了下,陷入两难,“这……” 黑易迟眸色阴沉一瞬,同样是分身,易远为何总是本能寻求另一个自己的许可呢? 易迟这时笑道:“为难你哥做什么,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不是?” “作为一个弱小可怜、行动不便的病人,你想获知自己触碰不到的信息,不该拿出点诚意,先说说自己的发现?” 黑易迟笑意敛尽,“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出尔反尔骗我?” 易迟无所谓摊手:“那你就不说呗,反正距离水患还有一个时辰,我有自信亲自探查一遍易家村,但你能看到十里之外的事情?” 黑易迟看着易迟的样子,很清楚对方有多油盐不进,沉默了一下冷声道:“如果我有死亡的可能,我一定会毫不犹豫把你拖下水,外来人。” 后面三个字咬的很重,算是警告易迟,一旦坑害她,就揭露易迟的身份,大家一起死。 易迟不置可否地点头,黑易迟这才面色微凝,看着村中乱象道:“白天我找了些借口,观察了就近几户人家,没有同伴的踪迹。” “不仅如此,他们对我贸然出门的行为很应激,很快就隐隐怀疑我、试探我、跟踪我,我只好先回家。”黑易迟说到这里很郁闷。 怎么就不是易迟用的这个身份呢? “继续下去我只会暴露身份,所以下午趁他们困倦时出门把用来祭祀的猪放了。” “形势乱了之后,同伴更有自由度,自然会找机会过来。” 毕竟在彼此眼里,她今日的反常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易迟赞同地点了点头,“有理。” “所以现在结果是?” 黑易迟面上极快地掠过尴尬之色,面无表情道:“目前为止,还没人过来。” 易迟眉梢微动,感觉有点蹊跷。 易远犹疑道:“或许整个场景就咱们三个人?” 黑易迟反应很快,皱眉道:“你是说城猎队也没有?” 易远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看了眼易迟,不太笃实地点头称是,见后者没什么反应,这才继续说两人在河底的发现。 三人陷入统一的沉思。 现在的情况就是,同伴约莫就他们三,异常点也不太确定。 易远建议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在天黑之前赶到魑魉阵那边,河妖爆发时若是异常点就顺势找到时间壁垒离开,若不是,同伴集结也出不了什么问题。” 这两种都会在片段结束时形成回到现实的时间通道。 是个很好的主意,黑易迟表示赞成。 整个易家村现在就像一张透明的白纸,她在这毫无进展,本身就偏向于明显就像异常中心的湖泊那边。 “那还等什么,天要黑了,河腥味在持续加重,河妖应该已经在酝酿,快走吧。” 黑易迟走到易远身边,示意对方带她下去 。 易迟没动弹,她坐在房檐上,翘着腿看着远处的村长和易大壮等人正气急败坏地把逮回来的十来头猪打的皮开肉绽,然后粗暴地再次塞进猪圈中。 倒霉催的粉皮猪约莫因为易迟踹的那一脚爬不起来被抓住了,它宁死不屈,挣扎的很激烈,四个大汉才按住。 粉皮猪蹄子扒拉着猪圈,每一块肥肉都在用力,它凄惨地仰天长嚎,方向好巧不巧正是梁上君子易迟三人这边。 易迟看着看着,忽然忍俊不禁地笑了,在已黑的夜幕中增添些许别样的美艳。 黑易迟被易远搀扶着,在下面斜乜她:“笑什么,你到底走不走?” 易迟散漫但果断道:“不走。” 两人:“?” 你不想活了? 易远视线落在易迟笑脸上,诧异问:“为何?” 黑易迟眼波撩动,反应过来道:“你发现什么了?” 第290章 我的大师姐 易迟手掌撑了下墙头,足间一抵,轻巧地跃下墙头,越过易远时拍了拍他的肩膀,神采奕奕道:“走,去帮忙抓猪。” 两人:“……?” 片刻后,因为抓猪不力相当暴躁的易家村迎来了他们的村上修士易远。 易远还带个猎城队同僚,据说是察觉自己布置在村子周围的防御阵法被惊动,察觉有变故,因而紧急回来看看。 他先是探望了卧病在床的妹妹“易迟”,嘘寒问暖一通,得知村里的猪全跑了,担忧地说要帮忙找。 村长眼神闪烁地看向易远旁边那个确实有些眼熟的男人,苦着脸叹气应下了。 算了,先把祭祀的猪找回来再说,村里人都被他叮嘱过了,应该不会贸然说出祭祀的事…… 易大壮笑呵呵道:“是嘛,听说你们修士都清高的很,还会寻猪呢?从前怎么没帮忙,莫非是不会?” 他一瞬不瞬盯着易容成易远某同僚的易迟,眼现幽光道:“听说城猎村的人都在忙着组织剿灭河妖,怎么有空来易家村?” 易大壮靠近易迟,伸着脖子逼视她,冷蛇吐信般问:“你不是城猎军的人吧……” 周围的村民闻言,声息都平寂了,影影绰绰的人形隐在半明半昧的光暗中,那眼神幽绿且诡异,看起来随时化身暴起吃人的怪物。 易远眼中的温情陡然消散一空,瞳色晦暗下来。 他清晰地意识到,眼前的这些只是虚构的幻影,一旦触发某种秘境藏在其背后的机制,就会立刻裸露本质,化身嗜人猎手。 压抑紧绷的氛围中,黑易迟见易迟被逼问,微不可查地勾起笑,易远刚想沉声解释说附近有祟气,奉命带人来探看等等—— 易迟冷漠的哼笑声在此时突兀响起,众人看向她时,原地只剩残影,易大壮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踹飞了。 众人:“!!!” 他们愣神间,瞧见易迟抬脚踩着易大壮右脸,用力狠狠碾进泥地里,后者说不出话,死死扒她的脚也挪不开半分。 黑靴包裹着易迟笔直劲力的小腿,利落又冷酷。 相貌平平的男性面庞在此刻如此桀骜,唇角眉梢挂着三分冷诮和傲慢,弧度似今晚冰冷的勾月。 她偏俯睨视易大壮道:“你是什么东西,城猎队办事需要你质问?嗯?” 周围的人回过神,立刻怨怒地想上前推拉,叫嚷易迟欺负凡人要去闵城告状。 “咔嚓——啊——”骨裂的脆声和易大壮的惨叫声令众人僵住身形。 易迟抬眸扫视,众人对上她不顾人死活的冷血视线,顷刻胆寒噤声。 “谁还有疑问?来问,爷有的是回话的耐心。” 说着,移开脚,露出易大壮被反折的手腕,相当触目惊心。 众人:“!!!” 哪有凡人老百姓不怕这种无情铁血、还有点阶级在身的修士,一个个瞬间就惊恐哑声了。 至于那份怀疑,也早就无声间烟消云散。 对对对,就是这个味,那些杀千刀的官僚阶级就是这么草菅人命不顾人死活! 本地人实锤! 易迟继续不当人凉笑道:“易远愿意帮你们找猪还不感恩戴德?既然没问题就立刻配合,发什么愣?” 众人点头如蒜捣,“找!立刻找!” 易大壮是个欺软怕硬的,挨打之后就老实不作妖了,但因为手被折断痛的惨叫连连。 易迟横眉冷对,冷酷地说再叫把他舌头拔了,于是后者躲进屋子里咬着毛巾治伤不吭叽了。 周围的人更害怕了。 黑易迟冷笑:对,就是这样,都邪修了,就该这么干,很好,有几分她的风范。 易远内心:对,就是第一次冰墓里见面那个感觉。 …… 找猪的事情忽然变得无比顺畅。 易远到底是修士,用点小术法,很轻易就把藏在某些旮旯里的猪拖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此前还剧烈挣扎宁死不从的猪猪们一个个都乖的不行,也不闹腾了。 绿豆小眼看了几下易迟易远,哼哼唧唧老老实实进猪圈,快活地在槽上蹭痒,完事肥硕的身体又一僵,假装无事地用猪尾巴扫了两下沾着猪屎的肥美臀和后腿。 易迟差点没崩住表情笑出声。 黑易迟深深低着头,脚尖踩着石子,没让人看见她满脸憋不住的笑。 易远则已经失去了表情管理能力,为了保持镇定,必须用灵力压制住想笑的冲动。 这特么的谁敢信,那群天之骄子一朝穿越成了猪哈哈哈哈哈哈哈! 易迟压紧唇角,随手拿过搭在猪圈上的鞭子,在手里漫不经心地缠了两圈,在这期间一直盯着某只企图创她三次的粉皮猪。 粉皮猪僵着猪身,狼狈地站在圈内,一双小眼睛时不时看看易迟,又倏然别开,最后同手同脚地背过身体,企图将自己淹没在猪群中不被易迟目光诛杀。 不知道为什么,易迟竟然从一只猪身上看出了清冷和尴尬的气质。 易迟扬起玩味残忍的笑,易家村的人看的一哆嗦,只见她扬鞭指了指猪圈,颐指气使道:“把那只最肥美粉嫩的猪给爷抓出来。” 粉屁猪菊花一紧,整只猪都不好了。 周围人都吓一跳,什么意思?抓他们祭祀用的猪干什么? 面面相觑时,村长拄着拐杖硬着头皮上前问:“爷,您是要……杀了吃?” 说话间已经打好了两千字劝阻的腹稿。 易迟很没素质地用鼻孔看人,闻言一脸“竟有这种好事”的恍然表情说:“好主意啊!行,拿屠刀、架油锅吧。” 村长:“……” 他一把年纪了,竟然还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爷啊,别看这猪瞧着粉嫩,其实肉柴还腥,哪配入您的口,咱们村最远近闻名的是鸡,肉质细腻可口,闵城人都爱吃!” “对对,这就给您备上全鸡宴接风洗尘!那猪肉有什么好吃的!” “这些猪又脏又臭,都是吃糠长大的,不像咱们养的鸡,都是用稻米喂的!” …… 一众人小心翼翼地劝说易迟不要吃粉皮猪。 易迟听了几句,挑眉道:“还有鸡,那也宰了吧,就给小粉当摆盘好了。” 众人:“……” 什么叫无效沟通,这就是了。 小粉:“……” 呵呵,不就是因为太激动无意间创了她三次吗,还没创到,被踹飞的还是他,都这样了竟然都要吃他。 我请问呢,明明一直被虐,为何还会不小心喜欢上这个人。 粉皮猪在一群幸灾乐祸的黑皮猪中沉默了半晌,然后抬着蹄子出列了。 生无可恋地往猪圈门边一站,抬着猪脑看易迟。 吃呗,想吃就吃呗,谁吃的过你啊,我的大师姐。 易迟终于没忍住勾唇笑了,可把周围人吓坏了。 笑什么笑,这没人性的要杀人? 也不敢犹豫了,少一只就少一只,问题应该也不大,上回易远家就用几头就镇住了河妖,这次准备这么多头还不手拿把掐。 几个人七手八脚把粉皮猪从圈里放出来,拿刀的拿刀,烧油的烧油。 黑易迟弱柳扶风地坐着,叠好手帕准备吃席。 易远仍然在兢兢业业地找猪。 这些人忙活时,易迟趾高气扬地坐在别人搬来的椅子上,扬鞭缠住粉皮猪的猪脑袋,往跟前带。 粉皮猪被迫趴到易迟跟前。 后者翘着腿,一下一下摇着鞭子,居高临下笑道:“真不错,也不知道谁家养的小猪,这么可爱,看起来就好吃。” 粉皮猪:“……” 变成猪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喜欢的人面前变成猪。 一辈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如果早知道会面对这一切,他绝不会靠近钦天秘境一步!绝不! 围观猪群:别抽了,小粉真的快碎了! …… 是的没错,这个记忆场景中不只有易迟三个人,还有其他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是化成人,而是变成猪。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易迟一开始出现的位置是猪圈,因为按照秘境的手笔,她本身也要变成猪的。 但秘境无法影响她,因而她最终是以人身出现。 至于躁动到要创她的群猪,这也不奇怪,发现自己变成任人宰割的猪,面前站着熟人,那必然要向对方证明自己是同伴。 可惜一无所知的易迟只以为这些猪要创她,不仅把猪踹飞了,翻出去之后还跑路了。 易迟最终能察觉,还要仰赖这些猪超乎常理的灵性和抗争意识,尤其是粉皮猪,孜孜不倦地撞她。 这一试,从这些猪格外拟人的举止,同伴无疑,就是不知道具体都是谁。 易迟:管他是谁,先玩弄了再说桀桀桀。 她正点评哪只小肥猪的哪个部位看起来最好吃时,地面隐隐震动,沉闷的危险声音由远及近。 转眼间,滚滚河流汹涌地冲垮堤岸,滔天而来,在天上掀起数十丈波潮,所过之处淹没一切。 众人:“!!!!” 易迟三人也惊了,什么东西,时间对不上啊! 按照易远记忆,还有大半个时辰才对! 周围村民尖叫着四散而逃,“发水了!发水了!” “别慌!咱们有祭品!河妖吃了祭品就不会淹了易家村!” 话虽如此,一伙人还是惊恐地听凭本能逃命或跪地求饶,求河妖宽恕。 易迟眼神扫过如临大敌的猪群,发现……还有一只黑皮猪没找到! 眼看着还有几个呼吸间就要被淹没,易远立刻用术法将这群猪跟他们绑在一起避免被冲散,还单独给黑易迟布了个结界,防止其承受不住。 后者炫耀地看了眼易迟,似乎想表示她哥果然只在意她,但易迟忙着问易远最后一头黑皮猪在哪,根本没注意她的眼神。 几人没有逃窜的意思,蓦然爆发的洪涝毫不留情地摧垮了易家村,吞没了他们和周边筑。 易家村兴奋地转头看,“献祭了!不仅是猪,易远兄妹还有那个该死的城猎队的人也死了!咱们得救了!得救了!” 然而话刚说完,所有人就被毫不停留的波涛席卷淹没,并没有如上次那样退洪。 他们恐惧地瞪大眼睛,在水中窒息飘摇,面对妖祸毫无还手之力,绝望至极。 但他们又看见了易迟和黑易迟,凡间的易容术就是不方便,水一泡就原形毕露。 所以易迟三人暴露了。 易家村这些原本在水里的将死之人忽然变了,幽暗的阴影长尾自他们身后深处,覆盖人身,就像在时间另一端的怪物通过锚点抵达至此。 再看时,所有人都成为奇形异状的怪物,猩红巨大的独眼,玄黑银甲的流畅外形。 “噬时兽!”易远惊道,二话不说拉着黑易迟两人和群猪逃命。 这是一种生活在秘境时间乱流中的怪物,一旦场景中的人被发现,他们就会从其他时间段顷刻降临。 因此,场景中的人其实相当于它们的触角和锚点。 顾名思义,噬时兽以他人经历过的时间为食。 如果一个人活了一百年,对噬时兽来说就有一百年的时间可以吃。 随着他们的吞噬,时间会在人的身上倒流,一百年吃完之后,没有过去的人理所当然就噶了。 值得庆幸的是,噬时兽的到达也会让众人突破秘境的压制。 因此猪群和易迟等人全都恢复了修为和样貌。 黑皮猪有很多都是易迟较为熟悉的人,比如顾浮生、苏悦颜、宋悦卿、萧不疑、谢朝、方炽泓等等,各宗门弟子也有,邪修也在,其中有一个神色阴沉的四圣子。 邪修只占五分之二。 而易迟用鞭子牵着的粉皮猪……变成了面若寒霜的玉之清。 易迟:“???” 不是,怎么是玉之清! 一直创她,她还以为是某个对她恨之入骨的邪修! 易迟回神,若无其事把鞭子一扔,假装无事发生。 玉之清:哼。 众人只粗略扫了一眼便无暇关注彼此,急速后撤企图与噬时兽拉开距离—— 噬时兽的独眼不是眼,是它们的进食器官,七步之内被凝视两个呼吸,就会被夺走三年时间。 七八十只怪饥饿贪婪地向他们扑来,他们行动时身形很虚幻,有种似乎在穿越时间的梦幻感。 速度惊人的快,眨眼间其中一只就到了四圣子近处,它独眼诡秘地望向他,四圣子隐约间听到滴答滴答的夺命声响。 他当机立断,眼神狠厉,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控制边上一个来不及避开的绝崖弟子扔向那只噬时兽。 第291章 办事不力 四圣子陡然爆发,将身边绝崖弟子控制,猛地推向噬时兽,后者用暗影之尾将她牢牢缠住。 如此亲密的接触,如此近的距离,绝崖弟子刚一对上噬时兽的眼睛就被夺走了二十年时间,所幸她骨龄八十,没有当场暴毙。 但合体中期的修为直接倒退到化神巅峰,容颜也发生了些微变化,且随着时间的流逝,最近二十年的记忆也将慢慢丢失。 众人:“!!!” 超,早知道这玩意的恐怖诡异,真见识到的那一刻,他们还是被吓得肝胆俱颤。 众人只看了一眼,就毫不犹豫转身逃出攻击范围,对于这种诡谲的存在,直接对上绝对是不智之举。 易迟、玉之清、方炽泓等绝崖弟子来不及愤怒,反应极快地营救那名时间被持续吃掉的同门。 后者虽失去记忆搞不清状况,但凭借本能的危机感,运转灵力企图强行突破四圣子的定身术。 萧不疑眼珠一转道:“噬时兽不是我等可以匹敌的存在,不如就让她在后面拖延一下时间!现在只有一个活命之机,找到最后一个同伴,利用时间通道逃离场景!” 他说的也在理,噬时兽这东西身怀时间之力,他们就是再强也没有影响时间的手段,即抓不着也杀不了。 对方已知的唯二缺点就是手短且智商不高,拉开距离就安全无虞。 他们能怎么办?只有逃! 被抓了怎么办,认栽呗。 众人纷纷同意。 方炽泓手中术法不断,帮那弟子破开定身术,一边冷笑道:“你让她一个人面对七十余头噬时兽拖延时间?” “醉翁之意不在酒,怕是想让我宗的人帮你们周旋吧?” 萧不疑目光一闪,理直气壮说:“谁让你们绝崖的人被抓住,要救自然得留下,我等趁这时机去找人,不是正好?” “还是说,你们其实怕死没打算救人,要看着她死?”他又讥讽地补了一句。 几十头噬时兽围了上来,现在哪有那么多时间打嘴仗分任务? 无论如何,必须有人留下来牵制,也必须有人去找那个失踪的人。 易迟很干脆地点头,“行,你们去找。” 众人都愣住,不敢相信易迟答应的这么干脆,这么简单?还有这种好事? 他们立刻大喜过望,赞易迟真是舍己为人,然后转身就要走。 但有一半的人身体被一股绝强力量牢牢束缚住,比如萧不疑,比如苏悦颜,比如除了黑易迟外的所有邪修。 每宗各一半人。 易迟阴凉的声音平淡响起,“决策很好,不过让你们去,没让所有人都去,明白了?” 四圣子等人惊悸地挣扎着,但被压制的死死的,仿佛面对一座大山,毫无脱困可能。 绝崖弟子 众人惊恐地怒视易迟,后者冷淡说:“时间不多,记忆片段即将结束,想死就继续争论,要么就照做。” 没人想死,继续争执纯属浪费时间。 他们又拿不下易迟。 顾浮生深深看了易迟一眼,防备道:“你能确保不让其他宗门弟子送死?” 易迟扯起唇笑,反问:“你是在让断后的人保证自己不死?” 都断后了,死不死还不是各凭本事,跟易迟有什么关系呢。 担心他们,就自己留下来啊。 顾浮生蹙起眉。 萧不疑发现自己根本撼动不了易迟的定身术,内心吃惊,瞠目怒道:“你凭什么不经商议就强行留人?领队的是浮生,又不是你!” 易迟控制着咒骂她的邪修往噬时兽身边送,将周旋的绝崖众人替换下来,一开始被四圣子推向噬时兽的那名修士也被擅术的同门救了下来。 虽然营救的极快,却还是被吃了六十年时间,修为跌落金丹期。 易迟见状,这才有空瞥向萧不疑,好整以暇道:“你是怕死所以想让同门代替你?也行,你可以让别人把你换出去。” “哪位蓬莱仙岛的好心人愿意顶替你们大师兄的位置呢?” 她说着,还好心地解开术法禁锢。 但萧不疑脸色并不好,蓬莱仙岛其他弟子看着萧不疑,神情闪烁没人说话。 场面冷凝下来。 萧不疑心中暗恼,这些人平日里百般奉承,到了关键时刻倒学会了沉默。 他如同架在火上的烤乳猪,进退两难。 顾浮生这时瞧了瞧恐慌的四圣子几人,带着剩下的人先一步走了。 萧不疑见状,纠结万分,最后咬紧牙关,对自由身的那一半蓬莱仙岛弟子道:“还不快去找人!本公子若是死了,全赖你们办事不力!” 下面弟子怔了下,然后如蒙大赦地走了,嘴里说着“公子放心必定不负所托”的话。 第292章 让你往东不敢往西 与萧不疑相反,谢朝和宋悦卿、易远等人主动留下。 谢朝的解释是:“找寻弟子并不需要那么多人,这边人兽数量悬殊大,更需要我。” 众人心生敬意,心想谢朝这种首席真传竟然是月曜帝国培养出来的,还是楚弋的亲传弟子,真就离奇。 最冷厉霸道的人,竟养出最温柔纯良的首席真传,嗐~ 宋悦卿和易远则纯纯是不大想离开易迟身边。 对此,黑易迟看着三人站一块,心头复杂,冷笑连连,很有存在感。 宋悦卿打量她,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让她很陌生的易迟,神色古怪说:“你笑什么?” 黑易迟张嘴还没说话呢,易迟就抽空道:“不用理她,想吸引你们注意力呢。” 宋悦卿:“是吗?” 黑易迟:“……” …… 萧不疑虽然时刻警觉易迟会把她往火坑里推,但其实后者根本没空理他。 人类这边只有二十三人,噬时兽却有七十头,平均每人就要面对三只。 伤又伤不到,只能抓住后者手短且智商不高的缺点,动用身法和移位之术遛他们。 所以其实易迟留下的都是这方面比较擅长的人。 洪水对他们这些修士来说已经不算什么问题,一个个全神贯注地听从指挥拉扯噬时兽,包括四圣子、黑易迟等一伙邪修。 不是他们想听,也不是心甘情愿,而是想跑就会被易迟抓住,然后扔给噬时兽,直接用生命为众人缓解压力。 已经有血淋淋的先例了。 他们眼睁睁看着,一个企图再次将别人推给噬时兽的邪修被易迟冷酷扔进兽堆里,就短短那么一下,那人七十年的时间就被吸干,人直接消失掉! 众人胆颤心惊,既怕噬时兽,也惧易迟。 说真的,每次见易迟都仿佛重新认识她一遍,从嚣张村姑到不世天才,又到势必不入邪道、心怀救世意志的正道楷模。 但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时,她又亲手打碎这一切,展露出非常规手段和邪性。 捉摸不透,令人畏惧。 他们再不敢作妖,邪修也不敢张牙舞爪,连四圣子都忍气吞声,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让干啥干啥。 再加上易迟的指挥确实高效,大家跟着进退行动还真没伤亡,反倒是饥渴的噬时兽越急越受戏耍,深陷“美食”旋涡求而不得。 于是整体配合的异常和谐有序,人与人的移位交接顺畅无比,简直难以想象这种正邪彼此信任的局面是真实发生的。 四圣子恨恨地对黑易迟传音,“你不也是易迟吗,不想夺走控制权?你到底是分身还是下位替代啊?” “实力不及就算了,你哥和那个宋悦卿怎么也不亲近你,真是处处不如人!” 他是真慌,刚开始推了绝崖弟子的事易迟没对付他,是忘了吗? 不,是现在腾不出手,眼下这一茬若是解决了,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毫不意外,化神期的易迟强的一个定身术就让一群合体期死活挣脱不开。 四圣子慌不择路地想要寻找突破口,几句话如刀子狠狠插进黑易迟的心。 痛,太痛了。 黑易迟既恼羞成怒又无言以对,气的说不出话,心中杀意乱窜,既有对四圣子的,也有对易迟的。 但……从刚才连她都解不开“自己”的定身术一事,她就知道,现在的她根本就不是易迟的对手! 这算什么,她们真的是一个人吗? 怀疑人生。 常言道:别低头,王冠会掉。 黑易迟用一种一切都在计划中的沉稳声音回应:“笑死,现在的局面就是最好的,我为何要破坏,为了帮你逃过一劫么?呵,我可没兴趣管别人死活。” 不是控制权要不起,而是幕后流更有性价比。 四圣子沉默了一下,讥笑道:“呵呵,让你往东不敢往西,让你打狗不敢撵鸡的幕后流?” 黑易迟:“你也这么认为?那说明姐很成功。” 黑易迟内心恨的滴血,但声音仍然装的很稳。 想让她认输,不可能。 第293章 哭给谁看 与此同时,苏悦颜虽然没敢摸鱼,但其实怕的要死,面对噬时兽腿都是抖的。 上辈子万千宠爱于一身,绑定系统后成功过上了朝不保夕的高压生活。 别的修士多少都历练过,只有苏悦颜,从始至终都没跟九幽界的兽战斗过,更别说她唯一见过的血还是洗礼仪式上的那个孩子。 现在上来就是这种诡异的兽。 但苏悦颜现在还没哭出来,系统很奇怪。 苏悦颜一边谨慎地踩着步诀跟两只狰狞窜近的噬时兽拉开距离,一边颤着嗓子说:“你这不废话么,又没有观众,我哭给谁看?没有价值的眼泪一滴都不流!” 说着眼角余光瞥了眼跟闲庭信步似的易迟,对方眼观六路,指挥之余还能帮别人缓解压力,强悍的一批。 这不,眼下正在帮她这一世的姐姐宋悦卿从包围圈中脱离,眉来眼去,牵手还搂腰。 还有那个玉之清,呦呦呦,还没易迟能打,都关心上人家了,一个人帮易迟引怪,让后者更轻松自如。 易远也是,那目光都没离开过人家。 绝崖一众弟子更是和谐友爱。 苏悦颜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什么,神经质地笑了两声,听起来疯疯癫癫的。 玛德,从没有哪一刻如此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确实是个衬托主角团深厚情谊的阴暗女配。 她嫉恨又酸涩地冷声接了一句:“难不成还指望易迟那个女人可怜我不成?可笑。” 系统抖着电子烟沉吟片刻,将翘起的红色真丝裙摆捋平,遮住性感的丝网袜和茂盛的腿毛。 【虽然但是,你哭不哭是你的事,提易迟干什么?还跟个怨妇似的。】 苏悦颜:“……”好像有点道理。 “我都是恶毒女配了,恨她们怎么了?”苏悦颜很快找到了自怨自艾的点,都怪上天不公,给她安排这种倒霉催的剧本。 【根据我们系统攻略界的热知识,人设、剧情都是反派自我安慰的假想词,实际上是先有事迹再有人设。】 系统抠着脚丫子很专业地科普道。 苏悦颜怒:“你的意思是说我就是想当恶毒女配了?” 【嗯……你要这么说,那我也没办法。】 苏悦颜还要气急攻心地说什么的时候,易迟叫了她一声。 苏悦颜感觉那股子气在心里激荡乱窜,七上八下的,她娇矜又充满怨念地斜视,语气很冲,“干什么?” 系统不明白大家都因为怕死对易迟毕恭毕敬的,苏悦颜作为一个邪修凭什么还一副很有脾气的样子,她是真不怕死。 易迟心想:呀,这么恨她? 当即指了指宋悦卿边上的第四只噬时兽,“这只,引开。” 苏悦颜:“!!!!” 系统电子烟都忘抽了,挠了两下腿毛:啊哈哈夺笋啊。 苏悦颜瞪着世仇宋悦卿和易迟,怒气值简直要摧垮理智。 “凭什么?你帮宋悦卿公报私仇?” 易迟莫名其妙,“胡说什么八道呢?战术就是这样,你有问题?” 苏悦颜还是忍受不了,但对上易迟冷下的视线,理智稍回。 确实,他们本就是团队协作联合遛噬时兽,帮别人引走到近前的噬时兽一直都在发生。 只不过……这次的对象是宋悦卿! 那种感觉,就像徒口吞苍蝇,恶心的一批。 苏悦颜想原地爆炸,但最近经受的毒打有点多,她已经被迫收敛了很多娇小姐脾气,因而僵硬且耻辱地把怪引走了。 她盯着宋悦卿,等着看她得意的眼神,但后者冷淡的视线掠过她时甚至都没有停留,矫健掠向另一场战斗,背影飒爽。 苏悦颜愣了一下,不知为何却更难受了。 深陷在烂泥中的,怎么好似只有她一个人。 第294章 红红真棒 易迟在指挥这些人应对噬时兽的时候,其实一直在想一件事。 按理来说现在所有人都恢复了修为,最后那个失踪的修士不可能察觉不到这里的灵力波动,然而直到现在都没出现,这是为什么呢。 修士之间有一种彼此才能接收到的共鸣之术,这种术放在外面就是鸡肋,用在这里却刚刚好,然而顾浮生和方炽泓那边却没有消息。 说明失踪的那个人并没有回应她。 眼下已经过去了半炷香的时间。 易迟琢磨这事时收到了方炽泓的传讯。 方炽泓:人已经找到,是蓬莱仙岛弟子,但他不愿意回来。 易迟:因为看见了成群的噬时兽? 方炽泓的后面的话也印证了易迟的猜测。 那名失踪弟子原本已经找到了他们,但远远看见了成群的噬时兽,还正好瞧见了四圣子把绝崖弟子推出去挡伤的一幕,他恐慌退走,搜寻河妖去了。 他坚信提前令水患爆发的河妖就是异常点,会有逃离场景的时间通道。 不过人还没到,他就被有所预料的顾浮生带人提前截住了。 方炽泓这边,距离湖泊中心四里外河系水下,一人神色笃定地与顾浮生和方炽泓等七人僵滞着。 “七十头噬时兽,对上它们必死无疑,我不回去!” “要我看,你们既然已经到了这,干脆跟我一起找到河妖离开这里不是更好?何必回去冒那个风险,他们就算现在坚持住了,也肯定都是用人命堆的时间,死伤惨重!” 各宗各派的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绝不可能团结一致,就算易迟强大,他们也绝对不会完全听从。 尤其里面还掺杂着那么多邪修,回去也是被背刺坑害的命。 失踪弟子对这一点看的很清楚。 一蓬莱仙岛弟子闻言怒道:“你这是什么话,大师兄还在等我们回去营救!” 失踪弟子挺着胸膛半点不虚,振振有词反驳道:“你这又是什么眼神,我说不救了吗?” “咱们几个只要通过时间通道离开,场景中还存活的同伴就只有他们,时间之力照样能凝聚,他们不就能自行形成时间通道了?” “这样一来,我们安全,他们也得救了,这不比现在赶回去两全其美?” 几个义愤填膺的人听完这话一愣。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貌似还真有亿点道理。 他们陷入沉思,一边觉得这法子对双方都好,一边又满满都是抛弃同门的道德负疚感,神色很纠结。 方炽泓就是在这个时候联系易迟的。 易迟问:你的想法是? 方炽泓顿了下,没说话。 易迟笑了笑:红红还有不敢说出口的话么? 方炽泓:…… 顿了下,还是道:我觉得他所言不错,根据祟气判断,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距离河妖更近一些。 她:也就是说,比起折返与你们汇合,找到它所用的时间更短,这样你们那边就可以更快形成时间通道。 从效率判断,她觉得这么做没错,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好像又有抛弃同门的嫌疑,虽然她并无此意,但总感觉怪怪的,不太说的出口。 她觉得说完之后易迟必定要训斥她,但意外的,易迟很平静,且道:嗯,你说的对。 方炽泓:!!! 她:那大师姐的意思是? 易迟:你且看看顾浮生再做论断。 方炽泓不明所以时,听见顾浮生冷定的说话声。 “异常点往往是秘境安排的会对修士致死的点,一旦修士暴露时,还将会进一步加强,然而从现在的水患规模来看,毫无威胁。” “单从爆发时间提前这一点,并不能确定那就是异常点。” “眼下还有另一条路,不确切的信息,不至于作为救命稻草。” 顾浮生说完后,几人动摇的神情稳定下来,失踪弟子却半点听不进去,魔怔般坚信自己一定是对的,反抗很激烈,甚至动手逃离。 看着倒更像是恐惧噬时兽,因而听不进去劝说。 此前并不知失踪弟子具体是谁,因而无法传讯,现在则可以,他接到了自家大师兄萧不疑的传讯符。 萧不疑近些日子从各方面屡屡受挫,脾气越发暴躁,精心营造的风流公子形象崩塌了一半,尤其对面的还是自家人,还是现在这事的罪魁祸首。 萧不疑毫无形象地怒吼:你踏马想看我死是不是?就你那脑子能分析个什么鸟玩意儿?听顾浮生的你个傻缺! 失踪弟子:…… 哦,从前说女人都是好忽悠的工具的也是你吧?现在又听女人的了? 失踪弟子:大师兄你信我,一定错不了! 萧不疑声音一冷,阴沉道:你其实就是贪生怕死,想抛弃同门自己求生的吧? 失踪弟子眼中划过颤动的亮光,悄无声息地掐灭了传讯符。 顾浮生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方炽泓波纹般的弯剑出鞘,眨眼间已经架在了失踪弟子的脖颈。 她并不绝美的脸上满是说一不二的杀机,冷笑道:“要么走,要么死。” 失踪弟子对上她冰冷的视线和气势,美艳剑锋的冷芒令他寒毛倒竖。 他不忿地欲斥控方炽泓霸道、不将其他宗门放在眼里、想破坏八大势力和平盟约云云,但后者剑尖已经压进肉里,直逼颈动脉。 其他弟子在顾浮生的示意下,竟也没阻止方炽泓动手。 失踪弟子所有声音顷刻从喉口咽进肚中。 方炽泓是真会杀了他,半点没掺假。 最终,在死亡的威胁下他不甘屈服了,折返途中恨恨地看着方炽泓的背影,其他同门也眼神晦暗。 事情解决后,松了口气,人一闲,又难免责怪解决问题的人凭什么跨宗门暴力对待它们宗门弟子。 顾浮生青烟般的视线瞥向方炽泓又收回。 绝崖的弟子果然是一种很奇特的存在,不如合欢谷叛逆,不如天魔宗狡诈,也不如月曜霸道。 他们平日里端正不高调,却每每在紧急时刻展露出说一不二的气势。 跟烛九记忆中,还未陨灭的绝崖本质上一般无二。 不过……从前这是他们统治的风格,现在也只不过是她顾浮生利用的工具。 毕竟她也不好强硬对蓬莱仙岛的弟子动手不是? 她本就等着方炽泓出手,替她背负那些负面影响。 顾浮生隐秘地笑了下,转头安抚几人,后者对她观感更好了。 路上,方炽泓顶着这些人在背后诡异的视线,对易迟传讯说自己刚开始考虑不周,接着说了后续的事,骄傲地表示自己真是力挽狂澜。 易迟笑笑:红红真棒。 方炽泓嘚瑟了一下,又缓缓皱起眉,觉得很奇怪:如此急迫的时刻,那顾浮生那么聪明却不紧不慢,看起来无可奈何的模样…… 易迟:嗯?所以? 方炽泓脑中灵光闪过,她反应过来:超,顾浮生这厮真阴险!拿老娘当枪使! 她内心郁郁地在传讯中把人骂了一通,懊悔极了,说易迟不应该让她跟过来,应该让其他人过来。 易迟问:你是说二师弟? 方炽泓还真这么想,不过转念又道:还是算了,要是他在,估计一上来就把人拿下了,哪还有什么说话的机会。 易迟深以为然,笑道:所以让你去啊,又理智又果断,非你莫属红红。 方炽泓都被夸懵了:我做的真没错?我不是被坑了嘛。 易迟漫不经心说:等他们扯皮还不知什么时候结束,这边还有不少人命呢,大师姐是让你去当裁判的,至于其他人的看法嘛……无足轻重。 方炽泓心胸倏然开阔起来,也是,绝崖的人什么时候怕过这些。 她犹豫后,还是忍不住问:假如异常点是真的……大师姐觉得我的认同是对是错? 易迟没回答,反而问: 那假如你是大师姐呢? 方炽泓愣了下,陷入沉思。 顺着易迟的话,她的视角忽然从一个听从命令的人变为掌控全局的易迟视角。 那时候,她还会在生死存亡之际考虑辜不辜负的问题吗? 不,是效益最大化。 既然有一个更好的方案,下令执行就是。 方炽泓觉得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大概很久以后,当她手握最高权柄时,才会意识到易迟此刻在做什么。 第295章 双杀 方炽泓和易迟正交谈时,双方已经越来越近,前者已经隐约听到了噬时兽那独特的“哒哒哒”叫声,以及各种灵力气息波动。 正在这时,顾浮生感受到森森鬼气从后方接近,速度很快,甚至赶上了他们这些合体期的修士! 几人大惊,警觉转身,与河妖打了照面,那是一团浓郁至极的鬼气,没有形体。 它混杂在水中,见了几人,慑于她们碾压式的修为,停滞不前。 方炽泓想起一件事,死在特殊环境中的人,有一定几率与周围介质融为一体,获得操控环境的能力。 眼下这只鬼就是这种情况,水体即鬼体,修为境界虽不高,但在这片水域中甚至可以说无处不在。 难怪能追上她们。 找不到真正鬼体——也就是尸体的话,不太好杀。 几人察觉到周围水体的挤压和恶意,一人冷哼,“就这种连筑基期都不到的货色,也敢出现?” 方炽泓仔细感受了一下,道:“这么弱,看来河妖果然不是异常点,有些蠢货寻死觅活差点上当了呢。” 失踪弟子吃惊又尴尬,羞愧地低下头,此前动摇的人则一脸庆幸。 “还好浮生仙子提醒的及时。” 顾浮生平和颔首说:“这河祟无甚威胁,也并无针对意向,时间急迫,不如先与他们汇合为好。” 几人认可点头,再次动身向易迟那边急速掠进。 “这河祟真是不知死活,竟一直跟着我们。” “不用管它。” 很快,双方碰面,易迟与顾浮生两两对视,均不咸不淡、礼貌且客气地笑了下。 易迟瞄了眼鬼魅跟着这几人一起出现的河妖。 顾浮生扫视场上局面,既惊且叹。 真是高效率啊,虽然有不少人被吃了些时间,但竟然无一殉亡。 可见对方纵览全局的心智和绝强的掌控力。 她自问若是换成她,做不到这一点,因为无法令所有人都毫无后顾之忧地听话。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顾浮生不悦地蹙起眉。 不出所料,随着所有同伴聚集,每个人身上隶属于现实时间段的离散印记集合,开始挣脱这片记忆片段。 一扇光门凭空出现,属于现实的拉扯之力降临在每个人身上。 众人身影渐渐虚幻,预计只需要三次心跳的时间就会彻底脱离这里。 易迟与顾浮生再次无言地对视一眼,眸色既深且险。 所有的风云变幻也尽在那一次视线碰撞之后—— 噬时兽眼见到嘴的食物没嗦几口就要长腿跑了,气急败坏,南村孩童欺我是弱智,忍能将我一通戏耍! 这种时刻,就不得不用出咱们噬时兽耗费代价向时间换取的远程攻击了。 用一次减一半寿命,但没关,不争馒头争口气,死也得抓住这群马上要消失的食物! 其中一只兽愤怒地吼一声,淡红的光芒从他独眼中蓦然爆发,映射此前同他们周旋的人。 这招大家都知道,噬时兽绝境时才会用的天赋绝技,被红色光芒照射的活物,其身上的时间会回流,同时,位置也会倒退,相当霸道。 哦,无生命物体会直接穿透。 兔子急了还要跳墙咬人呢,何况噬时兽。 众人早就防备这招了,脑中早已盘算自己该用什么姿势躲过去,然而…… 真正面对的时候,才知道传言诚不欺我,确实必死无疑。 谁能快过光线? 众人像热锅上的蚂蚁,一通乱窜。 其他噬时兽“哒哒哒”地笑,站在原地等着这些人投怀送抱。 与此同时,每个人周边均鬼气大盛,森寒的击杀之力自水中爆发,柔软的水化为神兵利器,携鬼气扎向他们心脏。 且是一出现就已触及肌肤。 双杀同时降临! 然而也是在红光照临的这一瞬间—— 早就等着这一刻的四圣子等邪修却眼睛一亮,狞笑着故技重施,拉过身边的修士挡在身前。 家人们谁懂啊,哥几个不要太机智,跑不过光线,还不能拉人挡么? 正好也能摆脱易迟那个女人的控制,让她直接死吧哈哈哈,一举两得不要太美妙。 至于那河妖的攻击,哼,笑死,他们身上的灵甲是闹着玩的?给它刺也刺不破。 黑易迟和苏悦颜也惨遭不长眼的修士挡枪,前者直接冷笑一声,反客为主。 后者由于太菜,反不动,不过她手握系统,有保命道具,虽气却不慌。 众邪修得意猖狂,正道修使尽浑身解数奔逃,亦有些人生死之际拉过身边信任的同伴替死。 但—— 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易迟能不知道这些人想拉什么屎? 众邪修脸上刚装上的笑还没扯开就中道崩殂了。 莫?为什么动不了了捏? 哦,好熟悉的感觉,又又又见定身术。 或许为了庆祝他们要去送死,易迟这次很给面子地不止用一个基础定身术侮辱他们,她另一只手同时掐诀,还用了基础的水缠术一起侮辱他们。 一伙邪修和叛变的正道修士被忽然长手的水流捆的严严实实,推向那只将将眼冒红光的噬时兽。 后者的绝技还没大展神威看谁谁死,就被一伙邪修占据所有视线。 深情对视~ 热情相拥~ 四圣子面目狰狞,甚至用自爆去逃离易迟的控制。 可惜易迟是个控制欲很强的女人,根本不准他有自己的想法。 想死? 哒咩。 丹田给你们碎了,看你们咋自爆。 一众噬时兽像抢屎吃的鬣狗,“哒哒哒”开心地奔向这伙不能乱跑的食物,快乐的热泪盈眶。 噬时兽危机圆满解决,至于那河妖? 顾浮生既然敢把这东西带来,那就做好了这玩意搞袭杀的准备。 易迟搞那些邪修的时候,她就已经手掐弑鬼咒,咒杀由侵染鬼气的水体为媒介,追溯到河妖本体—— 一击必杀! 河妖唳叫凄厉毙命,其手段自然也消弭无形。 双方完事的时候,三次心跳已过,还存活的人顷刻脱离场景。 但…… 通过咒术看到河妖本体样貌的顾浮生,猛然睁开眼目露惊异。 第296章 抛开事实不谈 一般来说,天下没有白受的罪。 所以易迟再次出现时,身处一片真正的千年灵药园。 只不过没有刚刚掉入秘境时看见的那片大和梦幻,只有普通院落那么大,但已经足够惊人。 事实上能让不少修士不管不顾直接冲进去的那种灵药园,多半是诱惑人的假象陷阱。 易迟没有急着采集,周遭只有两人,其他人也不知道被拉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正跟玉之清面面相觑,场面莫名有点尴尬。 两人脑中不约而同闪回此前在场景中的人、猪互动。 接着又想起进秘境前的误看“影像”事件…… 玉之清冷淡地看着易迟,面无表情,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易迟抠了抠手指,悄悄吸了口气。 她双手负背,很有大师姐沉稳风范地说:“二师弟啊,你说你变成猪怎么也不说一声,不说就算了,怎么还带头创我呢?” “抛开事实不谈,难道不全是你的错?” 玉之清:“……” 从哪个角度听都不太像人话。 玉之清冷眼相看,并不争辩,仿佛是个没脾气的木偶人,只道:“嗯,所以呢。” 易迟心里有些意外,心想二师弟这性子真是好糊弄,挺好。 “所以你道个歉吧。”易迟理所当然地说。 “……”玉之清黑羽般的眼睫垂了下,一片阴翳覆在白皙的脸上,清俊中无意泄出些玉碎般的脆弱质感。 整个人像一块有了裂纹的冷白玉珏,因为无力复原,所以任由其裸露存在。 “对不起。”他启唇轻声道,边说边淡淡地凝视易迟。 一副“随便,你说什么我做什么”的漠然。 易迟:“……”不开心,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陷入了沉默,心里怪怪的,身上仿佛有蚂蚁在爬。 失策失策,二师弟这么好欺负的啊。 易迟没再多说,两人开始采集灵药,用的是能够保持药性的匣子。 她们这些宗门弟子,在秘境中的一部分收获是要上交宗门的。 易迟目测了下面积,一口价道:“我七你三?” 她嘴上这么说,其实是等着玉之清讨价还价,对她来说这些都不是什么值得动心的东西,五五分即可。 结果对方并没有这个意向。 玉之清轻点头:“可以。” 易迟:“……”行吧。 怎么感觉跟狐狸精哄玉兔似得。 这厮除了人冷了点,竟然毫无脾气,白瞎了那身凛冽的气质,还不如初见时脾气大,起码被揍了还会不服气地怒瞪她。 两人异常和谐地分割完天材地宝,很有田园气息地开始采集。 但是…… 易迟已经采完十来棵了,对方还没动弹。 她疑惑看过去时,玉之清才开始动手,然后直接挖坏一株铃音草。 且当事人似乎丝毫不知铃音草遭到破坏会让采药人产生幻觉的特性,站在那毫无反应。 易迟本以为玉之清应该中招了,然而观察了下对方冷静的神色,她否决了这个想法。 玉之清意志坚韧,确实不至于迷失。 铃音草这种药材十分冷门,玉之清不知道也正常。 易迟捡起自己大师姐的身份,开始给他讲解药性、采集方法和注意事项,还边说边示范。 玉之清一脸冷漠认真地听着,就是不吭声。 易迟仔细说完之后偏头看了他一眼,很有责任心道:“二师弟自己试试吧,若是有其他不知道的,也可以问我。” 说着没再管他,蹲在地上自己挖自己的。 正全神贯注时,玉之清抬脚走到她身边,易迟以为她要问什么,毫无防备地抬起脸—— 一抹清冽的梅香袭面,后脑勺被单手擒住,炙热的亲吻落在她唇上。 易迟:“!!!!” 她人都傻了。 因为呆滞,被后者直接撬开唇齿,长驱直入。 少年食髓知味地挪动步伐靠近,碾碎了几株铃音草,易迟正要推开他时,在发烫的灼热亲密中听到了旖旎幽静的铃音。 她晃了下神的功夫,人已经被玉之清推倒在柔软的药丛中。 看不见的迷迭花粉靡靡附上身体,吸入内里,甜香在心间泛滥,小腹不自禁收紧,猛烈的饥渴从身体每一寸迸发,夹缠着身上的少年。 易迟眼眸幽暗迷离,双手无意识地游移着攀上他的腰。 情欲太过汹涌迅疾,易迟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沉沦恍惚时,她想起刚才闻到的是什么了—— 迷迭荚,一般拿来炼毒丹,其花粉能催情致命。 意思就是,催情之效仙神难挡,一旦合欢双双毙命。 哦,双双毙命…… 等等,双双毙命!? 易迟快消磨殆尽的意识终于被勾回来了一丝。 而此时,她身上衣物尽褪,身体冷热交加,玉之清更是一丝不挂,早已不知天地为何物。 两人紧紧相拥,后者炙热的唇一路向下。 但是……完犊子,马上就得死! 易迟嗯嗯唧唧想起身,但身体绵软,灵力在经脉中如脱缰野马欢脱涌流,不太听使唤,心跳的快要炸掉。 少年已然自得其乐,理智全无。 玉之清不懂,但痴迷于其中的甘甜,急促火热的气息喷洒在…… 易迟有点急,嗓音却被情事吊在云端,虚浮软媚,“二、二师弟……醒醒!” 玉之清眼中只有一片漆黑深邃的欲和占有。 “玉、之、清!”易迟蹙眉咬牙,抬脚想把他踹开。 然后腿被按在…… 易迟:“……” 她瞄了眼这姿势,没眼看地别开视线,心跳如擂鼓,悸动还发麻。 这他喵的都是什么事,睡了师徒二人? 不行啊,睡觉是一码事,她不能死啊。 不过好歹是先天灵体,过了最初最猛烈的身体反应。 她终于从迷迭催情中恢复力气和清明,灵力也终于勉强听从调用。 易迟沉了一口气,虽身体百般难耐发痒,但还是一脚踩着玉之清肩膀把他踹开了些。 她火速摸出衣物套上,又嗑了好几瓶丹药,这才勉强恢复行动自如。 然而玉之清没有先天灵体,他是实打实地中了迷迭催情,完事估计还没从铃音草的幻觉中挣脱。 易迟摸了摸滚烫的面颊,见玉之清又缠了上来。 关键还赤身裸体,浑身都是方才的艳红印记和触目抓痕,更不必说某还未消解之处了。 易迟只瞥了眼就紧急收回视线,抬手把人扣着双手制住。 玉之清难以忍受地“嗯”了几声,清冷的音质掺上渴求,他靠近,用身体蹭着易迟,欲低头吻她。 然后被易迟塞了满嘴丹药。 还是一瓶接着一瓶塞,有凝神静气的,也有催动灵力的,还有恢复外伤的等等。 易迟一边灌一边安抚说:“够不够?够了吗孩子?” 天下催情之物,断无非做不可的道理,只看能不能从逼催翻覆的情欲中清醒,继而找回理智,抽身采取手段。 譬如易迟,譬如被强行喂药镇压的玉之清。 后者迷魅晦涩的眼神陷入呆滞,看起来似乎要清醒了。 第297章 不可 易迟看了看两人这副形容状态,手比脑子还快,反手把人敲晕了。 她揽着赤裸诱人的清冷少年,如同柳下惠般逃避现实地想着:假装不知道,对他、她、墨怀樽都好。 易迟思考了一下,觉得很有可行性,玉之清本就被幻觉影响了才做出这种事,意识都不知道丢到哪了,刚才的所作所为估计自己都不知道。 挺好,就这么办吧。 这事就这么隐瞒下去。 易迟快速把人和现场恢复原样,损坏的草药也收拾了,假装自己已经采过,然后把玉之清推到原来的地方盘膝坐着。 计算好时间后,易迟在花花绿绿的灵药园中继续挖草药,整个人娴静又认真。 玉之清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如此岁月静好的场景,灵药已经被挖了一半。 他有点茫然懵懂。 继而脑中倏然闪过一幕幕画面。 说出来可能不信,玉之清的药理知识放眼绝崖内门和真传弟子群体,不说数一数二,那也是很不入流。 他最大的毛病就是一看药理就犯困,于是每次考核都喜提倒数,然后被洛长老狠狠惩罚,再发粪涂墙,涂墙失败,循环往复。 玉之清深知自己这个缺点,所以每次出门历练的时候都得先研究一下当地独特的生态圈,临时抱佛脚,避免掉坑。 且随身携带各种草药书籍,方便随时查找。 对于灵药园这些很有身价的珍稀草药—— 易迟看见的:铃音草——形态特征、生物特性、药用价值、采集方式…… 玉之清看见的:红的、白的、蓝的…… 要是往常,面对这种情况玉之清已经直接翻书了,但……这不是易迟在呢么? 一种无用的倔强和自尊在作祟,玉之清抛却洛长老和每本书上序言的告诫,脑门一热徒手上了,他原本只想试一下。 结果试试就真的逝世了。 若是所料不错,他应该是产生幻觉了,还是关于易迟的春色幻觉。 这也……没什么意外的,毕竟九十九问心劫的时候,他就是难过情关,心意不通达。 玉之清明晰心意后就被沧孑给了狠狠一击,他已经打算封心锁爱,将其作为此生都不会说出口的秘密,将易迟视为尊敬的大师姐,再不生旁的心思。 即便难以忘却,即便难以克制,那也只是他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他不打算让这份无望的情意影响任何人。 ……或许十年、百年,这份不该存在的情感自会淡然释怀。 但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还没等到时间的冲刷,就左一个问心劫,右一个变猪,现在还来个勾人欲念的幻觉。 天杀的,谁能告诉他该怎么忘情? 想起刚才自己看见的画面,玉之清就血气上涌,心悸异常。 如果只是易迟出现相诱,玉之清当然可以控制自己的所作所为,绝不出格。 可是,那竟然是一个亲吻关乎易迟生死的情节。 挺离谱的,动动脚趾也知道不可能有这种事,但幻觉中的他就像被灌了迷魂汤,也或许是他本身的渴求在作祟。 幻觉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无关情爱的借口,所以他并无私心、大义凛然地吻了上去。 不,真正触碰的那一刻,他就无比清楚地知道,全是肮脏的私心在作祟。 后面如何了呢? 玉之清想到这里顿了顿,脑中一片混沌,只隐隐觉察有一股香甜的异香留驻身边,可仔细体察,又消失无踪。 本就是幻觉,就像做梦一样,无论是逻辑还是前因后果,自然都不会清晰。 玉之清置身静谧的灵药丛中,由身到心滚烫喧嚣,仿佛身处岩浆,与周遭格格不入。 他半点不敢看易迟,视线落在她身便恍若亵渎。 玉之清垂下眼帘,内心重若千斤,他讥笑自己的丑恶心思。 他不愿再多想,打坐调息,默念清心咒,将那些画面强行拂去,然而情之一字,生根则无朝夕间抹去的道理。 越排斥,越迫近,越刻意想忘,越刻骨铭心。 他额间起了细密的汗,痛意从丹田、身心传来。 这是适得其反、心魔作祟的征兆,理应停下,松泛心神。 但玉之清不管不顾,还欲继续。 正在这时,一阵悠扬笛声响起,像沁凉溪流从高山顺流而下,流淌过他郁躁的心田,清新悦耳,慰藉抒意。 玉之清怔神地听着,激烈对抗的心慢慢平静下来,横冲直撞的灵力自发捋顺,抚慰他胀痛的丹田经络。 一曲罢了,玉之清仍未睁开眼,或许是不愿面对,也或许是沉浸在难得的静心修炼中,不欲脱离。 许久后,当他做好充足的心理建设再看时—— 人去楼空,空余灵植在微风下漾动。 易迟摘完属于自己的灵植,人已经先一步离开。 玉之清那一刹那心中空寂且失落苦涩,没有丝毫松了口气的欢欣。 他低眸,看见身边有一本书稿。 玉之清盯着它身体微僵,吊着心神,伸出手拿起翻阅,字迹图画均俊秀非凡,很潦草,还有浓郁的墨香,应是速写。 写的是面前这些灵药的基础性征和采集方法。 玉之清一页页仔仔细细地翻过,到了最后一页,只有寥寥一句话—— 采掘而留有根系余地,万物生生不息,共勉之。 玉之清长久地凝望,再抬眸,瞧见周遭有结界,应当是易迟走时防止有人打搅他修炼布下的。 那一瞬间,玉之清心中酸胀,他觉得自己心悦的人恰似清风明月,举世无二。 易迟合该是……他敬重的大师姐。 心中念出“大师姐”三个字的时候,玉之清咀嚼着心口的酸甜苦涩,扬起唇淡而无味地笑了。 不可扰清风,不可揽明月,不可窥霁雪。 不可。 玉之清手指伸进胸口衣襟,将那根保存完好的枯梅枝取出,瞧了许久,错手间化为飞灰,只余淡香萦绕、消绝。 他又抬手,一指点眉心,剧痛吐血下,斩灭情根。 玉之清擦了擦血迹,眼眸平静,神色冷淡,一如最初那位心境澄明、不染尘埃的冷漠公子。 第298章 因为你骚 时间隐界与九幽界不同,它没有黑夜。 钦天秘境中有一轮永不落幕的“太阳”高悬在高天上,所有人抬头即可见。 那是时之匙在未知的时间点向未来辐射的光芒,且时之匙会在时间长河中运动。 也就是说,当下看见的时之匙未必在当下,如果去追逐,将会掉入纷繁的过去最后被活活耗死。 许多进入秘境的人都垂涎追逐它,但“太阳”没有熄灭过,逐“日”的人也没有回来过。 正常来说,想拿到这件至宝多少有点痴人说梦。 易迟蹲在某棵茂盛粗壮的树上,盯着刺眼的“太阳”出神。 邪庙里,易迟本体对阴冥邪尊发出深入灵魂的质疑。 她控诉道:“你说说这咋拿?我拿命也够不着啊。” 这句话她前前后后已经问了不少次,但对方始终保持神秘的微笑不言不语。 易迟觉得这厮应该知道些什么。 若是前世,她还是神魂的时候,一眼就能看透时之匙在什么时间点,但现在她是个一切从零开始的人魂,视野有限。 阴冥邪尊慈祥温和道:“不劳施主费心,贫僧徒儿已去,自会取来。” 什么徒儿,不就是黑易迟么。 易迟凉凉地笑,不出所料,果然告知了小黑,没告诉她。 “孤男寡女处了这么久,邪尊怎么还跟我见外呢。”易迟并不着恼地调侃一句。 阴冥邪尊笑道:“此言有理,那施主又何须再与我见外,不如说说我徒儿与你各方面相差巨大的原因?” “是她缺失了什么……记忆?” 易迟弯着眼睛笑,不动声色地搪塞了几句。 要不说这秃驴能成为统领邪道的玄尊期邪尊呢,别的不说,脑子是真灵活且多疑。 认定她另有身份,不搞明白还誓不罢休。 感觉被绿苍蝇缠上了。 易迟转念间道:“邪尊不如说说自己是如何得知时之匙所在时间点的。” 没错,他这么有把握,一定是推测出了时间点。 阴冥邪尊用一种“你当我傻”的睿智目光看着易迟,“有何意义?” 易迟沉吟后很肯定地说:“可以多我一个崇拜你的人。” 阴冥邪尊:“哦。” 很冷淡,看起来丝毫不感兴趣。 他细致地看了看易迟的身段面庞,不掺杂淫欲地说:“施主若是用自己交换,贫僧可能会考虑一二。”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接触后,阴冥邪尊心里就驻留一种淡淡的好奇。 好奇那种与易迟触碰时身体和心理上的异样感。 好奇易迟这样的人低头屈服他时,会是怎样的风光。 他是个道德沦丧的和尚,向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绝不隐忍内耗。 正佛念经是为了六根清净,平心静气,消除欲望。 阴冥邪尊认为堵不如疏,他念经全为了挖掘欲望,继而实现它。 得到的那一刻,欲望自然就得到了解放,内心也就平静澄明了。 对于阴冥邪尊毫不掩饰的言语,易迟也是叹为观止。 真是趁人之危、自成流派啊。 易迟露出犹豫的神色,瘪嘴说:“就算我知道了,又得到时之匙,出了秘境不还是要被胁迫着交予你?” 阴冥邪尊淡笑:“不然呢?” 易迟摊手:“……那我还是不知道吧,省的白忙活。” 阴冥邪尊平静道:“难道你不是想着在知道后转告那些正道之人么?” 易迟哑口无声,郁闷地低着头,看起来被拆穿的很彻底,又因为束手无策很低落。 “你应该知道,贫僧拿到时之匙,便是九幽正道覆灭之时。” 阴冥邪尊幽冷地说着,他起身,移步站到她面前。 两人一坐一站,前者背对倒立的邪佛,邪艳的面孔被两岸昏烛描摹的更加摄人心魄。 他垂着手,低头欣赏她微仰的灼怒面容。 阴冥邪尊将佛珠替换到左手,右手握住她的下巴。 祥和笑道:“你动容恼怒的样子比预想中美,带给贫僧的满足和愉悦超乎寻常。” “为了得到时之匙的线索,你不该恳求贫僧么?” 易迟完全被对方掌控,被对方手指碾过的侧脸微微泛红,脆弱妍丽极了。 强势至极的美人受挫、忧愁,无人能挪开视线。 她蹙起眉,更婉转动人了,“如何恳求呢?” 阴冥邪尊勾起笑,慈眉善目道:“求贫僧垂怜,求贫僧与你共度云雨。” 易迟:“!!!” 知道这秃驴骚,没想到骚到这地步! 妖人啊! 易迟揪住他的衣袍下摆,纤秀的手背青筋叠起,可见被羞辱的不轻。 但是怎么办呢,为了那个只有他才知道的唯一线索…… 易迟咬了咬唇,眼波盈盈,盛满羞怒。 她难堪地从喉间挤出三个字:“我、我求你……” 阴冥邪尊琉璃色的瞳孔色泽变深,深沉的暗光划过。 就要如愿了么? 然而—— “照照镜子吧。”易迟可怜愠怒的声音倏然变成冷淡的讥讽。 阴冥邪尊笑意戛然滞住。 “就这么点事就想让我下海用身体交换?”易迟眼眸漾起沁凉的笑,“不至于吧。” 说着随手拍开阴冥邪尊捏她下巴的手,完事还掏出手帕仔细擦拭,生怕被摸脏了。 侮辱性极强。 阴冥邪尊垂手,尚余温热细腻触感的手隐藏在袖口下,他攥紧。 易迟低头思考,语不惊人死不休,“时之匙在七十年前,对吧。” 阴冥邪尊:“……!” 他选择面无表情地沉默。 易迟瞥眼看他,“姐抬头看人很累,你能不能坐下。” 阴冥邪尊身体很僵硬地坐了。 “何以见得?”他语气如常问,手里拨弄着佛珠,看起来很淡定,就是速度越来越快。 易迟不像阴冥邪尊那么敝帚自珍,她不太当回事地说:“算呗,不同时间点的时之匙对现实中各种灵药的年份影响有差。” “刚才分身经过一处灵药园,根据里面灵药的生长时间,彼此参照、排除、推导,就能计算出时之匙所在时间点。” 当然,挺复杂的,不然她分身也不会在树上发那么久的呆。 而且还需要一个已知前提:时之匙的移动就像太阳的东升西落一样也有规律。 易迟这一世之前的某一段时间闲的没事曾经研究过,所以恰好知道。 有了这个已知项,才有推演出具体时间点的可能性。 阴冥邪尊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自己有点破防。 鬼知道为了探究时之匙在哪,上一次秘境开启时他死了多少具分身,研究了几十年,且得到的答案还模棱两可,只有一个范围。 然而易迟现在告诉他,她掐指一算算出来了了了了…… 这合理吗? 好久没体验到心口堵得慌的滋味了,真新鲜呐。 阴冥邪尊泰然自若,沉稳淡定笑道:“如此说来,倒要感谢施主告知具体时间。” 好像这样就没输还占了便宜似的。 但…… 易迟:“所以呢?你能跨界通知小黑吗?” 阴冥邪尊:“……” 好好好,毫无意义。 “不能,但学无止境,获知新的知识,内心充盈,不是外物可比的。”阴冥邪尊高风亮节地说。 易迟呵呵笑:“哦,你佛珠快扯断了。” 阴冥邪尊也是个倔强嘴硬的人儿呢~ 想起这秃驴刚开始胁迫他时的无法无天,易迟继续猛烈地插刀。 她眼中深邃,像能把人一眼看穿。 “话说回来,对你这等境界来说,九十九道天雷劫和天地道韵的诱惑和作用比所有人都大。” “你怎么可能错过呢,但我观察过,雷劫发生的时候根本没有人临时出现,所以……你其实早就混在人群中了吧。” “可能是本体,也可能是分身。” 阴冥邪尊:“……” 嗯,易迟这人猜出来这个有什么稀奇的。 反正又不知道他是哪个。 阴冥邪尊维持住老神在在的神情,“很有趣的推测。”他平淡宽宏地赞了一句。 易迟也平淡笑笑,“而且还是正道之人,还是个不那么小的人物。” 阴冥邪尊手指微用力,碾裂了一粒佛珠,但他的手掩在袖下,没人看见。 他唇边的弧度半点不变,不承认也不否认,波澜不惊道:“何以见得?” 易迟微微一笑,言简意赅:“因为你骚。” “……” 第299章 谁也别想抢 易迟本体在邪庙里戏耍秃驴、快乐插刀时,钦天秘境内的分身易迟还得爬起来苦兮兮干活。 很好,经过一番推演,已知天上的“太阳”时之匙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七十年前。 那么接下来要干的就是:回到七十年前,进行一番酣畅淋漓的“易迟逐日”,拿到至宝。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回到七十年前? 秘境中会把人拉入过去片段的美丽陷阱也没标明是几几年的啊,这谁敢进去。 但有一种不太一样,那就是当事人一生中最巨变的片段发生的时间恰好是七十年前,那么其作为场景主体的时候,多半会被秘境带入七十年前。 也就是说,现在问题转化为:如何找到一个骨龄大于七十,且七十年前惨遭生活毒打的人。 曾经熟读某份人物资料的易迟立刻想起了……那个女人。 易迟软妩一笑:卓尔啊~我是你的如玉啊~ …… 怎么找到温卓尔呢? 易迟胸有成竹地掏出了一物—— 那是一件可爱至极的红色婴儿衣裳,下摆绣着君、温二字。 针脚扭曲的跟蜈蚣似的,丑得一批。 没错,就是当初易迟跟大眼魔离开时,温卓尔愤而丢过来的那件。 对方大约是太过愤怒,连上面的气息都没有抹除,一般来说,耗费心血和拥有很久的物件都有很强的个人气息。 这件亲手绣的衣裳显然就属于前者。 易迟这种阴险且全能的人,利用这一点找个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她掐了个咒诀,失败。 换了一个,还是失败。 第三次,也没成功。 易迟收手了,温卓尔现在多半是被带到过去的场景中去了,就是不知道主体是她还是别人。 若是她本人的话,易迟这不就相当于没赶上趟吗! 易迟皱了皱眉,有点发愁,正在这时,她灵识范围内出现俩人—— 黑易迟和简羞容。 易迟又精神了,温卓尔那边行不通,那就从黑易迟这边下手也可。 对方进秘境前就知道时之匙大致时间段,那她刻意接近的人,多半也是类似温卓尔这种的。 易迟悄无声息地潜伏在两人后方,准备观察观察。 她发现…… 黑易迟穿的跟她一模一样,连言行举止都别无二致,修为也被遮掩住。 易迟:“?” 好好好,假装是她然后坑蒙拐骗是吧。 简修容这小师弟看起来毫无防备,一脸信任尊敬。 两人说着自己此前的经历,从一处瀑布后的山坳中走出。 黑易迟云淡风轻道:“……在我的镇压指挥下,余下的二十多人面对七十只噬时兽并无伤亡。” 简羞容满眼崇敬。 黑易迟淡笑继续:“所有同伴汇合后,一只噬时兽动用绝技,邪修抓住机会反叛,河妖也趁机动手……” 她很心机地在高潮处顿住。 听的相当激动的简羞容顿时有点急,眼巴巴地看向黑易迟,但还是缓声缓气问:“然后呢?大师姐如何应对的?” 黑易迟这才笑道:“邪修本就该死,用他们挡下噬时兽绝技再好不过,他们短期内挣不开我的束缚,葬入兽口。” “至于河妖,有顾浮生出手也无碍,最终除了那伙邪修和叛变的人,所有人都成功逃离。” 简修容从对方简略的几句话中听的热血沸腾,已经想象到当时的千钧一发、波云诡谲和波澜壮阔。 他满脸仰慕,“大师姐智勇无双,修为高深,是我的榜样!” “想当大师姐这样的人!” 说实在的,简修容是唯一一个让人很有大师姐感的真传弟子。 情绪反馈非常到位,不像剩下俩,方炽泓属于那种诋毁的话张口就来,夸赞的话三思而行的类型。 就算敬重你,她也不放在嘴上。 玉之清……算了不提他,那逆徒大逆不道,竟然想睡她。 总而言之,一般来说易迟找人吹牛批的时候就挑小师弟。 但现在她都还没来得及吹,有人已经冒名顶替她吹了。 也就是说她痛失一次装比机会。 易迟受不了一点,男人可以没有,吹牛批的捧哏观众谁也别想抢! 第300章 不干人事 黑易迟之所以将当时场景实话实说,实在是知道那件事的人不少,简羞容若是遇到在场的人也能知道真相。 黑易迟看着简羞容脸上的崇拜之色,内心很复杂。 她说的也没错,确实是她干的,只不过是另一个她。 可笑的是,一直看不上对方的为人处世,结果现在冒名顶替时又难免生出嫉妒之心。 自己嫉妒自己,这合理吗? 黑易迟脸上的淡然神情不是装的,她确实高兴不起来。 但她很快释然了,没关系,说这些也只是为了拉近关系,再趁机提出一起进入过去场景的要求。 黑易迟谦虚了几句之后,恰巧看见河流中有比目鱼游过,至宝灵物! 钦天秘境的宝物真不少啊,随便走两步就能碰上,要是不会被随时随地拉入过去就更好了。 黑易迟借机劝说简羞容一起取灵鱼,后者神色犹豫。 黑易迟以为对方是不想与人分宝物,内心冷笑,面上宽和笑道:“无妨,我不需要这些。” 她这句话主要是仿照易迟面对陨落星蝶时说的话。 简羞容眉毛一掀,若有所思看向黑易迟,他其实只是不想将大师姐拉进自己的过去,以免遭罪,但对方说的话……? 他犹疑问道:“那大师姐同我一起岂不是浪费了自己搜寻至宝的时间?” 黑易迟气度斐然地淡声说:“师弟一个人在记忆场景中恐怕不好找异常点,我们两人也有个照应。” 没有同伴的过去场景只能通过异常点回到现实。 太体贴了吧。 简羞容面色一变,直接拔刀相向,“你不是大师姐!你个邪修竟然骗我!” 易迟原本想跳出来的身形顿住,不愧是她小师弟,就是敏锐,这都能发现异常。 她非常欣慰地决定再观望观望。 黑易迟:“???” 吹了一路牛批你一无所觉,关心两句你直接暴起伤人。 黑易迟总归也是易迟,虽然干不过易迟,但干小师弟还是行的。 过了几十招后,她把人制服。 原本想直接把人扔进河里,但还是忍不住眯起眼问:“你怎么发现我的?” 易迟也好奇地探头探脑,自己的个人魅力已经鲜明到这种地步了么,嘻嘻。 简羞容愤怒挣扎,中规中矩的脸憋得通红,大声说:“大师姐哪有这么好心体贴,她不把这些比目鱼全占了就是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 易迟:“……” 不嘻嘻。 黑易迟:“……” “呵,她面对陨落星蝶的时候不就是这么说的?高尚慈悲,舍己为人。” 所以她现在这么说有何不妥? 简羞容皱起眉,义愤填膺道:“你胡说什么呢,大师姐大事上公正严明,小事上雁过拔毛,对师尊口蜜腹剑,对师弟妹心狠手辣、斤斤计较,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两易迟:“……” 一时间竟不知是维护还是贬损。 易迟心想小师弟也是大了,翅膀硬了,背后竟然是这么宣传她的,看来出了秘境之后有必要提起来吊打一顿。 黑易迟觉得自己暴露的很冤,秉承着不耻下问的精神,她追问:“所以呢,你觉得你大师姐会怎么说?” 简羞容精准地脱口而出:“三七分。” “还得让我打头阵。” 他这么说的时候,神色很笃实骄傲,然后嫌弃地打量黑易迟:“你这人好奇怪,作为大师姐分身,竟还没我了解她呢。” 黑易迟:“……” 所以你在得意什么? 她心里起火,邪肆挑眉,整个人气质幡然一变,道:“我为何要了解她,我与她本就不会是一个人。” 简羞容一脸赞成地说:“确实。” 黑易迟被肯定了自身独特性,心情多云转晴。 但很快晴转雷阵雨。 简羞容双眼放光、崇敬至极地说:“大师姐那样高深的思想境界,寻常人当然达不到。” 所有人都对黑易迟持有保留态度,只有简羞容,将易迟和黑易迟简单粗暴地分割成两个人。 黑易迟心梗的难受。 她这个分身自从出现之后,就没顺心过一时半刻,在这些人眼里完全变成衬托另一个自己的影子。 简羞容说的对,她其实根本就不理解从前的自己。 不理解易迟为什么可以对机缘宝物毫不动心,为什么前半生在正道受尽冷眼凄苦,到头来宁愿受制于人也不叛邪。 简羞容见她面无表情不说话,好心宽慰道:“想不通也是正常的,你我毕竟只是在修真界的红尘世俗中汲汲营营的普通修士罢了。” 黑易迟觉得好笑,“难道她不是吗?” “她不是。”简羞容沉默一下,凭借天生超强的敏锐直觉深沉地说:“大师姐不太像人呢。” “……为什么?” “因为她经常不干人事。”简羞容很认真地说,正准备详细分析一波,人已经被黑易迟飞起一脚踹进河里。 “敢耍老娘!”黑易迟冷怒道。 简羞容变成抛物线落水之前回味地说:“不过你这踹人的角度跟大师姐一模一样呢。” 还要说什么时,嘴里已经咕噜咕噜灌了好几口水。 但还是在心里补充了要说的话:不干人事,干的是神事。 简羞容消失后,心情不美妙的黑易迟顺了口气,左右看了看,确保无人瞧见,然后跟着跳了进去。 刚进入水中的那一刻就凭空不见,河中畅游的比目鱼没有受到任何惊动。 因为本就不在一个时间段。 河岸边空无一人,直到易迟鬼魅出现。 她跟着踏了进去。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之后,竟有那么多人因为另一人同时落入七十年前。 …… 据说时之匙所在的时空,可以有多个梦境主体,但它并不会构建一个完整的现实世界,那么其存在秩序必定是紊乱的、片段式的。 范围一扩大,同伴就难以找全,异常点若是存在也多半不止一处,且更为危险。 揣着这个原理,易迟……还是不能接受自己身兼三职这件事。 外来人掉入场景会扮演一个人,但或许是因为时之匙无法影响易迟,所以她的时间被分为三份。 开局一睁眼,易迟手拿破碗,透过四角院墙,看见了黑漆漆的天,她一张白净的脸,在一群衣衫破烂、彼此依偎、席地而睡的人群中间格格不入。 易迟:“?” 毫不意外,既然在凡人堆里,灵力也没了。 情况不明,先苟为上,易迟火速把自己整成了小乞丐的模样静观其变。 很快,一个面容和善的中年男子踏入,他身上衣着考究、布料上乘、绣线精细,脸上挂着和蔼的笑没说话。 易迟仔细看他眉眼,有点熟悉,五官很像简羞容。 应该是他爹。 边上跟着的管家粗声呵斥:“全都起来!天都快亮了还睡!” 易迟跟着懵懵懂懂的难民爬起来。 中年男子瞥了眼一脸凶相的小厮,保养得宜的脸浮现不悦之色,她皱眉训斥。 “这是干什么,他们好不容易才从妖兽口中逃得一命,担惊受怕了好几日,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睡得沉。” 管家连连认错。 羞羞爹说不该向他认错,该向下面的人认错,并且歉意地对众人表示自己御下无方。 管家转头老实地对着难民们认错。 简氏茶庄是尧城财力榜上说一说二的,家大业大,背景很神秘,据说连城主都不怕。 众难民哪敢接,就差没跪地说不至于不至于,别折煞咱了。 不过看着简庄主的眼神倒是亲切了不少,传言不虚,庄主确实是个仁善的人。 羞羞爹春风化雨地安抚恐慌的众人,说是准备了免费的粥和衣裳,还提供了住处,让大家以后就在庄子上安顿下来。 大约是一路上属实吃了不少苦,众人顿时感动的热泪盈眶,简先生真是大好人呐。 一个个激动地作揖拜谢,举手抬足倒不像一般的难民,瞧着曾经有些家底的样子。 易迟躲在最后低着头,没被发现。 羞羞爹又温和说了几句,背着手走了,众人抬步就跟,咽着口水喃喃自语:“粥,粥在哪呢!” 已经饿到眼前发昏。 管家这时却伸手把院门堵住了,打抱不平道:“急什么,咱们庄主仁爱愿意收留你们,难道你们还想吃白食么?” 众人怔了一下,心道确实是这么想的,但看样子现实不允许,于是连连点头,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拱手恭顺地说:“有何指点?” 管家咧嘴笑道:“签了这卖身契,今天开始你们就是简氏茶庄的人了,有了落脚安顿的地方,不用受颠沛流离之苦。” “好好为茶庄干活,活路有了,往后领了工钱,好日子也有了,粥还是菜,应有尽有。” 众人都沉默了,作为凡人聚集地,他们白镇虽小,但摊上好地点,边上有一座矿脉,靠着给出手阔绰的修仙宗门挖矿,家家户户都很富庶。 即便几年前矿挖完了,他们靠着大笔积蓄做别的营生,也勉强维持住了富裕的生活。 第301章 三十八 然而半个月前,镇上遭了因北面修士战乱迁徙的妖兽群袭击,死的死伤的伤,只有百来人好不容易逃出生天。 他们原本要逃进上面的尧城避难,但……三个月前白镇因募捐一事惹了城主不满。 眼下遇难,幸存者只有百来人,被尧城找了个城内空间资源不足打发了。 一伙凡人难民在城下求助无门,无计可施,也没人敢得罪城主帮助他们。 只有途经的简氏茶庄的主人不忍见他们走投无路,向他们伸出了援手,带到了这城外庄子内。 据说庄主背后有人,还与尧城主有过节,这才愿意接纳他们。 但是……他们从前一个个也都家底丰厚,过得是周边城镇艳羡的神仙日子,转头就成了采茶奴隶? 一时间很难接受,面面相觑。 管家见状,眼中精光一闪,和气地说此事不急,先用了饭再说。 众人如蒙大赦地跟着去领粥了。 易迟随波逐流也去了,到粥棚一看,别说还挺丰盛,肉粥和素包子管够,每人还有一碟榨菜。 谁家难民有这待遇? 大家都很感动,眼睛都绿了,摸着饥饿的肚子,连连夸庄主菩萨心肠。 管家带着三个人亲自掌勺施粥,队伍分成四队,易迟在第二队第三个。 前面俩人端着碗和饭菜边走边狼吞虎咽,易迟觉得自己也饿了,管家盛好了粥,易迟手伸出去,对方却忽然把碗拿开了。 易迟顿了顿,畏缩地抬起头。 管家盯着她的脸,半晌道:“你多大了?” 易迟:“……三十八。” 降临的突然,还是本来样貌,周围没啥材料,她只能整黑一点,但还是被管家注意到了。 所幸周围的人一心只在粥上,没人注意他们在说什么。 管家原本还想问什么,但瞧见易迟身后的人一个个探头探脑,他眯了眯眼,不问了,把碗递给她。 易迟伸手接,对方中指一翘,摸上易迟的手—— 但没摸到。 因为易迟和管家都被一股巨力推开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锅碗瓢盆和饭粥伴着惊呼声洒了一地。 易迟抬头,看见怒气冲冲的青涩版简羞容正在发疯,他面容刻薄,声音讥讽。 “吃吃吃!是你家的吗就吃,我们简氏的东西,一无是处的难民也配吃?滚吧你们!” 他飞起一脚,把粥桶踹倒在地,一拳挥过去,包子篓散架。 包子滚落的到处都是,饿的头晕眼花的难民根本顾不上这许多,一蜂窝弯腰疯抢往嘴里塞。 简羞容红着眼,撸起袖子还想上前打人。 管家着急忙慌地同周围护卫小厮一起阻拦,“少爷!少爷你这是干什么!这些白镇难民都是可怜人,老爷心慈救济,你怎么能打翻了!” 简羞容此时个子不高,脾气不小,劲头也十足,跟个倔驴似的,四个大汉才按住。 他张牙舞爪,四肢乱扑腾,像案板上的活鱼,他狞色道:“放开!放开本公子!你们这些低贱的下人敢拦我?本公子把你们都杀了!” “发卖!通通发卖!” “还有这些乞讨的刁民,脏兮兮的也配进茶庄,让他们都滚!” 场面混乱至极,易迟一时间看的挺迷茫。 她没跟人抢包子,弯腰捡起地上破了一角的碗,趁乱给自己盛了碗肉粥。 倚在墙角支着一只腿,边吹热气边看简羞容发疯。 三十八岁小乞丐,悠闲的嘞。 第302章 地下秀 易迟听见边上难民窃窃私语,他们的救济粮被打翻,心里对这撒泼少爷很厌恶。 “传闻说简氏少爷脾气暴躁怪异,精神失常,患有癔症,经常胡言乱语,这么一看还真是,跟疯子似的。” “那都是看在简庄主的面子上说轻了!” “这含着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刚出生抓阄的时候,当着那么多贵客的面,印简玉令金算盘那些吉祥物不要就算了,还一股脑全挥到地上去了!” “真是破天荒头一遭!当时我有些身家,也在满月宴上,眼瞧着所有人脸色都变了,啧啧啧。” “长大后更是不得了,个性跋扈还成日里给茶庄闯祸,就一妥妥祸害!得亏是简庄主独子,有人帮着赔礼道歉收拾烂摊子,否则早就被人毒打了!” “你说简庄主这是造的什么孽,有这种儿子!” 几人吃着简氏的包子,自然不敢大声议论,因而只是躲在最边角,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趁乱小声编排,乱成一团的管家几人听不到。 简羞容按照记忆中的轨迹凶残地嚷嚷完,瞥眼就看见了角落里虽然脏兮兮,但依稀还有几分本来面貌的易迟。 他进入场景时是同黑易迟一起的,并不知易迟偷偷摸摸跟着,因而立刻确信她是黑易迟那个假扮大师姐、欺骗他幼小心灵的可恨邪修。 他:“!!!” 两人四目相对,易迟眼中写着五个字:你要发卖谁? 简羞容眼中冷光闪过:好啊你,可算落到我手上了吧!今日我就要报仇雪恨!为大师姐清理门户! 管家几人见简羞容闹腾的身体忽然顿住,惊喜地趁机把人架住往外抬,一边走一边好声好气安抚。 “少爷身体贵重,外面太阳大着呢,小心晒着,昨日庄主请人雕了一整日的螭龙冰雕已经好了,方才已经送您屋里头,供您读书时纳凉。” “少爷快去瞧瞧吧!” 简羞容一晃神的功夫人已经被强行带了出去,他回神,愤怒吼道:“大胆刁奴,你们敢胁迫我!再不松开让我爹打死你们!” 几个护卫顿时畏缩地松开手了,只有管家还稳稳地抓着。 简羞容性格阴晴不定还暴虐,这么些年下令打死打伤的人也不是没有。 “那个女人刚才竟然敢瞪我,把她拖过来,杖一百!”得了自由后,简羞容第一时间就转头,指着易迟面目狠戾地下令。 众人:“!!!” 一伙难民心惊胆颤,腿都软了,老天啊,谁能顶过一百杖,那不就相当于杖杀吗? 虽不感同身受,但处境相似,有一朝落魄的小年轻壮着胆子道:“你又不是官府衙门,有什么权力杀人!” 简羞容嚣张地笑了,看起来精神状态堪忧,癫的很,“一伙无家可归的可怜虫,连城主都不要你们,没有我爹的收留你们活的下去?” “签完卖身契进了我简氏茶庄,不就是任凭打杀的低贱采茶奴,谁会管你们死活?” 众人:“……” 心里拔凉。 不行,这茶庄待不下去一点,未来一片黑暗就算了,简家少爷看谁不顺眼就犯病杀人,这谁待的下去! 吃完这顿赶紧跑路吧! 众难民想到这,哄抢包子揣进怀里,准备拿来作为长途奔赴别镇的干粮。 管家尽收眼底,眼前发黑,这疯少爷今日怎么会起这么早,还听到风声过来了! 好好一桩事全让他搅和了,简直作孽! 还好他第一时间就派人去寻庄主,眼下只需要拖延住即可。 管家一身圆滑话术,但简羞容才不管这些,硬闹着让人杖打易迟,护卫在死亡威胁下不敢忤逆,上前去拖易迟。 易迟也早就反应过来了,简羞容这厮是把她当成黑易迟呢,看这样子,非要借机打死她不可。 易迟无语凝噎,主动往前走了几步,想说点什么证明一下自己。 但简羞容一退三步远,警觉地盯着易迟,“这刁民肯定是想暗算我,快打死她!” 易迟怯声结巴:“羞、羞……”听着跟唤他羞羞似的。 简羞容一怔。 “羞容公子,我不是故意瞪你的,只是公子英俊潇洒,这才一时看直了眼。” 说着用眼神疯狂暗示:系我啊羞羞,我系大师姐啊!除了我谁还会叫你羞羞啊!黑易迟也只喊你小师弟! 简羞容脸色一沉,看起来更神经质了。 羞羞?是你能叫的吗?竟然还想学大师姐私下里喊的称呼骗他! 简羞容更生气了,脸上乌云密布,阴森森的,护卫再不敢耽搁,拿着棍子走了过来。 同情地看了眼易迟,翻手间按上她肩膀,准备把她押趴在地。 易迟:“!!!” 她服了,秘境中第一个生死危机不是邪修带来的,也不是竞争对手带来的,而是她精心教导的小师弟! 出去之后你就等着过好日子吧! 易迟内心咬牙切齿,手上捏着劲力,正要反抗时,一道恨铁不成钢的怒呵声传来。 “羞容!你又在胡闹什么!让你早上起来去书房,你却到这里胡作非为,还毁了难民们的救济饭菜,你简直……” 早上还温和有礼的简庄主怒发冲冠地指着他,一时气急攻心竟找不出形容词。 “简直无情无义不可理喻!”易迟瞅空接了一句。 简庄主当即点头:“我怎么有你这么混账的儿子!” “赶紧把人家放开!” 简羞容一脸桀骜难驯,看起来叛逆又欠揍:“爹!这女人还骂我!” “骂你有什么错?自己什么德性不知道撒泡尿照照!” 简庄主前半生修身养性、温和有礼,直到生出了简羞容,他所有的涵养全部破功,此刻毫无形象、沫横飞地指着简羞容的脑门痛斥。 因为太激动,甚至抄起护卫手里的棍子就揍。 简羞容从不服气到惊慌逃窜。 周围的人都十分解气,管家和护卫小厮虽然心里叫好,但还是嘴里喊着“使不得呀使不得呀”假装拉架。 片刻后,简羞容被强制带走了,易迟重获自由,还得到了简庄主的热切关心。 后者诚恳真挚地跟易迟道歉,跟难民道歉,还给准备了新的餐食,甚至一些干净衣裳,暂居的别院。 众难民拔凉的心都被温暖到了,简羞容二世祖跟简庄主有什么关系,庄主真是毫不偏私的好人呐。 他们试探地提起了卖身契的事情。 简庄主责怪地看了眼管家,转头叹了口气对众人说:“庄上是缺长期茶工,但这事讲求个你情我愿,不强求。” “这样吧,不如先在我这庄上参观参观,了解清楚再做定夺。” “卖身契也只是为了双方心里踏实,其实在茶庄采茶,要不了三年就有积蓄赎身了。” 众难民对简庄主印象更好。 其实他们本就无路可走,大部分人最后应该都会选择留下,没想到对方说话还这么客气平和,跟着这样的人心里也踏实。 尤其是在家破人亡的劫难之后,面对这样的简庄主简直像见了救世主,脆弱仿徨还悲痛的心都得到了喘息之机。 于是,在易迟混在其中一路见证下,一百来号难民争先恐后地签了卖身契,准备在茶庄安身立命。 易迟也随波逐流随便找个假名字跟着签了,反正只是在回忆片段中,避免引人怀疑,还是先从众吧。 因为没人认识她,易迟说自己是从别的地方去白镇探亲的,一路逃难大家都心神恍惚,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人。 易迟临时糊弄了过去,茶庄仔细问了她籍贯信息,应该是要后续确认。 不过那都是几日后的事,易迟根据难民说的话扯谎,脸不红心不跳。 刚签完卖身契,管家就喜不自禁道:“茶园最近正是收成季,缺人的紧,诸位就从今日开始做工吧!” 易迟在茶园学习摘茶叶的时候,心里盘算着天黑之后去简羞容闺房一探。 但—— 她眼前忽然一阵扭曲,脑中眩晕了一下,再睁眼时,脚下完完全全换了片天地。 这是一处宽阔别致的擂台,四面八方是隐没在黑暗坐席中的观众区,上方还有隐秘的特殊房间,应该是贵宾席。 而她,站在擂台隔绝灵识的幕纱后,脸覆面具,手拿小皮鞭,正准备伴着音乐登场。 漆黑的剧场,只有擂台中心那个透明水池中的蓝发漂亮少年被一束光照亮。 他只披着件纤薄的蓝色轻纱,睁着无辜至纯的湛蓝眼睛在水中游弋,鲛尾鳞片闪闪,光晕莹莹,美的像仙池中的祥瑞灵物。 但当他出现在当下场景,无疑证明他是供人观赏的玩物。 这人易迟还认识,他是凭栏雪。 若是所料不错,这应该是某种见不得人的地下情欲秀。 易迟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束胸束腰的干练劲装陷入沉思。 忽然从苦兮兮采茶奴隶到地下剧场驯鲛,敢问这是什么原理? 第303章 上流社会玩的就是开 易迟想通了,她应该是临时被拉入另一段记忆场景,这次灵力在身,也就是说这里不是凡界。 时之匙所在的时空有点月经紊乱也是正常的。 无法拒绝,沉痛接受。 此刻易迟无助地站在幕纱后,身后周边空无一人,音乐幽幽入梦,挑动心弦,透着一股荼蘼的隐晦。 易迟完全不知道要干什么,没剧本啊?现在上场还是等会上场,先迈哪只脚,上了之后是直接抽还是边那啥边抽? 啧,看来一上来就得暴露了。 易迟摩拳擦掌做好被发现是外来人的准备时,事情却迎来了转机。 一道好听且阴暗的女声从四边八方响起,细细密密的,像从人心底阐述出的声音,回荡在宁静至极的剧场,很有代入感。 【这是窥探小主人沐浴的第一百零八次。】 【我只是洛家的卑贱洒扫下人,平日里遇见高高在上的贵人便要跪下、以额贴地相迎,从不敢窥探大人们的容颜。】 【二十五年来,我认得每一双金缕靴,却不知其主人面容。】 【直到两年前,我做错了事被罚清扫整个观园,黄昏之际,身体已经酸痛至极。】 【小主人弱冠之年,穿着月牙白的洁白锦靴踩过我刚擦完的地,清纯的气息如夜风从身边擦过又折返,立在我面前。】 【我心惊不已,磕头认错,但一阵清凌的少年笑声响起,头上一重,我闻到了朝颜花的香味。】 【“这花衬你,赠予你了!”小主人蹲下身细细打量我,声音清越又愉悦地说。】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小主人的脸,他是鲛人,湛蓝像天空的眼眸明澈透亮,深邃俊美的五官绽出欣悦的笑,束冠的模样仪表不凡。】 【他像一颗无瑕纯净的夜明珠,照亮了我灰暗渺小的生命。】 【我借着职由之便,每当夜晚来临时,躲在温凉汀外的假山后,小主人喜欢在夜间沐浴游弋,我知道的。】 【两年过去,我已经窥探了一百零七次,他纯净的眼神、优美的身躯,日日伴着朝颜花的香味入我梦中,勾我欲念。】 【今日是一百零八次,我的身体滚烫,心成为了魔鬼的温床,魔鬼对我蛊惑低语:引诱他、占有他、污染他、让他在我身下无助释放。】 【浓烈至极的情爱驱使我解开紧绷的衣襟,情难自禁地靠近了一步……】 旁白至此,情感饱满,余音绕梁不绝,像情人痴迷的呓语。 易迟人都听傻了:“!!!” 她好像懂了,这特么还是剧情流。 而这其中的“我”,现在正是区区她本人是也。 “……?” 不是,你们上流社会这么会玩的? 凭栏雪以前的生活是这样的? 易迟震惊了一下,明显感觉到听了这段毁三观的旁白之后,漆黑一片的观众席传来一股燥热的气息。 很明显,易迟还没激动,围观“客人”已经兴奋起来了,但或许是迫于规则和隐藏的身份,没人出声。 易迟感受到一种无声急迫的催促,看了眼一脸单纯穿的很清凉的凭栏雪。 “吧嗒”一声,易迟抬起脚,迈出厚重的纱幕,手执皮鞭,装束粗糙但凌厉地出现在黑暗中的客人视野内。 第304章 断不能是拯救 易迟依照旁白的话走上擂台,像滴水入热油,场上气氛更加火热。 秀场是特殊设计的,观众席非常隐秘且独立,每个人在自己的位置上都只能看到擂台,灵识也受限于此。 易迟同样如此,她的灵识受到了结界的阻隔。 她惊疑地发现,结界和阵法级别很高,且很眼熟,是天令拍卖会中用来确保隐私的专用阵法,众所周知的周密严谨,大乘期都难以渗透。 它一直是天令备受推崇的核心原因之一,绝不可能外传。 这是当然,毕竟这是易迟还是绝崖第七姝的时候亲自修改过的。 怎么会出现在这? 难道这地下秀有天令的手笔? 易迟面具下的神色微冷,不动声色地探出灵识破译结界。 她做的隐蔽,灵息波动几近于无,这就意味着平常转念可分解的结界,现在需要点时间。 在这期间,为了避免被当场抓获,易迟跟着旁白的声音动作。 要不说是修仙界,色情秀都比凡人花样多,易迟走到擂台上,眼前景象就成了描述中的那样,什么温凉汀、假山、月黑风高洗浴的小主人。 【鲛人寿命长,受限天命,二十五岁之前就像人类的幼年期,孱弱至极,力气甚至不如我这个每日洒扫的卑贱下人……】 【想到这里,我身体兴奋到颤抖,悄无声息地靠近在月华下跃起摆尾的小主人。】 易迟跟着声音一步步走到凭栏雪身后。 【小主人沉浸在欢悦中,蓝纱披在他完美无瑕的胴体上,一丝一毫都美好的像遥不可及的梦中景,而现在……我触手可及。】 【我颤抖地伸出粗糙的手,摸上了他背对我的挺括后背,冰凉细腻的触感像丝绸划过心尖。】 嗯……易迟身体顿了下,没摸,她对演的起劲的凭栏雪传音:“凭栏雪?” 后者身形明显一滞。 “别回头。”易迟立刻接了一句,凭栏雪偏移的白皙面颊回正,只是脸上纯澈的笑意浅了些,眼底划过暗邃的光。 “我先拖延一下时间,待破了这里的结界,观看的人必会因暴露身份焦头烂额,你我就安全了,也不用再演这一出。” 凭栏雪没回应,他作为这场演出的玩物,举办方为了防止意外,早就封了他的灵力。 易迟想了想又问询道:“我可以帮你把体内的封印解开,为了防止暴露,需要与你接触一下。” 封印和阵法的破除不太一样,后者依靠精神力也能做到,前者需要灵力参与。 “不过乱起来之后再破除也无碍,你若要解除便点头。” 易迟没直接帮他做决定。 凭栏雪状若玩水地点了下头,易迟见状,伸出手搭了下他的肩,这种稀巴烂的小封印,易迟一瞬间便解开了。 周围的客人只以为易迟在按照剧本走,围拢的目光更加热烈,他们期待着接下来的高潮环节。 易迟没打算这么干,她心无旁骛地解开后就抽手,准备来个演出故障,反正半盏茶功夫之后,这些人就没空管她了。 但—— 凭栏雪忽然像旁白描述的那样,受惊地抓住她的手,转身,睁着蓝眸吃惊地看她。 生于水的鲛人,发肤也继承了水的细腻柔滑。 略带异域风情的深邃容颜精美如人偶,身躯纤而不细,柔与硬结合的恰到好处,根骨绝佳。 水迹无碍容色,反成星光点缀他身。 尤其是粼粼波光下的尾巴。 那一刹的风景任谁也移不开眼,易迟觉得周围的人似乎都恨不得把此刻的她取而代之。 “迟迟~”他传音,天然空旷悦耳的少年音质沁人心脾又特异,还有些撒娇软侬的意味。 易迟:“?” 这厮在搞什么。 “不是说拖延时间嘛~不如就先按照剧情走,反正只是假装摸摸手勾勾肩,有什么关系呢。” 凭栏雪传音央她,声音很欢愉。 面上却一脸富家公子受到冒犯的愠怒。 易迟听出了他的毫不在乎,甚至还有些病态的期待。 在这个无疑供给权贵欣赏的曝光秀场上,对方身上只着一件轻纱,整个人朦朦胧胧跟完全透明并无两样,在这里,像玩物。 他却很快活。 易迟不能理解,难道他也是六圣子的“无衣门”的? “拖延时间的方法很多,没必要这样。”易迟还是拒绝道,她对有情有欲的欢好感兴趣,对眼下这种敬谢不敏。 而且还是这种供人观赏性质的。 凭栏雪怔了下,出神地看着她,低笑几声,“可我就喜欢这样,我喜欢这里,喜欢在万众瞩目下,迎接一个又一个客人。” “迟迟,现在你就是我的客人。” 他这么说着,自顾自照着旁白拉着她演,很精湛,几段拉扯全程都像易迟胁迫他似的。 易迟无法堂而皇之推开他,再加上这段主要是逼迫的扭打剧情,倒也能接受。 她三下五除二,像模像样地用鞭子把人捆住了。 很快剧情到了易迟禁锢住凭栏雪时,外面传来脚步声,易迟需要带着凭栏雪藏进假山里。 她提着凭栏雪,就像提着菜市上买的胖头鱼,大步流星带进场景道具假山洞穴中,看起来像要去杀鱼煲汤,而不是偷情。 围观群众:“……” ……总体来说,气氛破坏的干干净净。 他们不免唾弃今天这个买剧场的客人真是粗俗到家了!演的让人味如嚼蜡!上头的兴奋都冷却了不少。 不过没关系,前面都是前戏,假山里才是正餐。 他们再次打起精神,但很快发现今天的鲛人跟往常不太一样啊,怎么一个把人一丢就不动弹,鲛人却上赶着贴上去? 难道是隐藏剧情?貌似挺刺激的,此前的剧本还没有这种呢。 很好,举办方加鸡腿。 举办方:“???” 情况不对,但反响还可,那就先这样吧…… 而隐藏在客人中的另一撮人则很快确信一件事—— 那个戴面具的女人,必定也是同伴。 同时心里很震惊,那真是凭栏雪?不是肖似他的鲛人? 有妖族翻了翻座位上关于他的介绍册,上面的名字还不是凭栏雪,只有序号:一号。 骨龄二十七,体格成形之日开始表演,至今已进行二十四年,参与过……五千余次。 众人都被这个数字镇的头皮发麻,再往后,全是所谓的精彩集锦图像。 各种各样,任凭想象极限。 他们粗略翻过,再稳的手都抖了三抖。 他可是妖族首席真传弟子,大荒未来继承人,还是空灵纯净的鲛人族…… 从前竟然是这种地下场所的常驻性奴? 不敢置信,不敢置信! 更意想不到的是,他们也看出了阻隔他们视野和灵识的结界的来路,第一反应就是天令私下还干过这种买卖? 就算不是天令,也跟他们脱不了关系。 难怪这里可以经营接近三十年之久,因为背后有人! 而天令又是绝崖那几个师兄弟控制着,所以说…… 众聪明的外来人已经想好了出去之后自己能从什么角度从其中谋取利益。 还有凭栏雪,有妖族很快露出贪婪的冷笑。 这样肮脏的人,也配当未来的妖皇? 看来这次秘境之行,收获颇丰啊。 …… 外来人灵思起伏的时候,剧情已经到了洒扫下人要在假山后猥亵小主人的情境,还是顶着外面不绝于耳的脚步声进行的。 可能玩的就是刺激吧。 但易迟没动弹,坐在一边专心破除结界,凭栏雪则试图勾引易迟。 身体自然而然地绯红,两条胳膊从后面勾上了易迟脖颈,整个人贴着她难耐地磨蹭。 易迟手指顿了顿,因为凭栏雪一身蓝纱也被撕扯开,这厮现在赤身用…… 当着所有人的面。 易迟:“……”她真的凌乱了,猛然站起身与他拉开些距离,但假山狭小,后者仍然贴着他。 “你在干什么!不是,你还真想……” 易迟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某人目光饥渴狡黠,手指在他背上勾画了两个字“干我”。 “……”易迟再次被震碎认知,无语凝噎。 她看着此刻诱人犯罪、欢快自在的凭栏雪,眼神冷静又复杂,认真开口道:“现在还不是摆烂的时候。” “我保证,你什么都不干咱们也能活的下去!相信我,咱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凭栏雪纯净但莫名暧昧的笑忽然扩大许多,“光明的……未来?你们怎么说一样的话。” 易迟:“?” “沧孑啊。”凭栏雪沉迷地依偎在易迟身上,像无骨的菟丝花,语气淡淡毫无感情。 “按照记忆,再过不久他就会出现,捣毁魔窟,杀死仇人,拯救我,为我赐名,帮我隐瞒身世。” “我修炼有成,他指我为首席真传,让我站在别人高不可攀的地方。” 易迟低眸看他神色,道:“你看起来并不期待。” 凭栏雪凑上来亲易迟的下巴,易迟本想躲开,但最终定住,任由那唇轻飘飘地落在下颌,有些痒。 凭栏雪得逞,脸上绽开痴狂病态的笑,“不,我期待的。” “想了七十年,我都期待着今天他应该像你一样,带着面具从幕后出来鞭笞我、杀了我,或*我。” “但,断不能是拯救。” 第305章 脱光我的衣裳 凭栏雪说完那些话的时候,周围的客人已经因两人脱离剧本的行为起了疑心。 但易迟恰好无声无息地破除了结界阵法,所有人的灵识在刹那间获得了解放。 无论是楼上的贵宾室还是漆黑的观众席,全都一览无余。 一部分人谨慎地带着遮掩身份或形貌的灵器之类,他们只能被修为更顶尖的人渗透真身,至于另一部分毫无措施的…… 全部暴露。 易迟毫无阻碍地看清了所有人,那一刻,她心情很沉重,有点累。 五百余名客人,六成都是妖植,或是曾经的低等妖兽。 神秘的举办方,是一个鲛人。 电光火石之间,所有外来人都忽然想起一事。 七十年前,妖皇沧孑下令处决了同银绞一样一直跟随他左右的另一位妖植将领,连带的,还有亲近其的许多妖植或非妖植。 当时的理由是其擅自泄露倒卖机密,触犯大荒律令。 挺模糊的借口,当时引发了些动荡,还有人暗中腹诽沧孑卸磨杀驴。 部分很有权势的家族问询长辈时,都只得到一个讳莫如深的神情。 现在结合这些源自天令的阵法来看,很容易就可以推断出前因后果。 沧孑在绝崖灭宗又重建后,伙同其余几个师兄弟瓜分了天令控制权,他将某处分部交给了那位同银绞一样地位的妖植将领。 后者贪欲作祟,却只能吞些小利。 更多的他不敢动,因为其余几方控制人十分龟毛,实物与账目的些微偏差都会引起警觉。 只有窃取阵法为己用,利用沧孑的信任、以及自己几近通天的权势和地位,荫庇了这处地下秀场,使它存在经营了三十年之久。 所以泄露倒卖的其实是天令阵法。 而鲛人族自从“沧澜惨案”之后就大不如前,因为曾经三王之一的名头,在后面如狼似虎的针对性利益争夺中一再受围剿挫败。 一百年前鲛人族因为惹上该如日中天的将领险些消弭,但最后不知为什么竟存续了下来,还起死回生。 所以,是鲛人族用凭栏雪和秀场讨好了那位妖植将领。 沧孑发现后,这才杀了所有参与之人。 真相大白。 …… 惊变发生的猝不及防。 也只是僵滞那么一瞬,所有客人脸上淫邪的笑意戛然而止,面色巨变,都像受惊的蚂蚁,也像忽然被在大街上脱掉裤衩的君子。 掩耳盗铃、一叶障目,该跑的跑,该逃得逃,遮掩形貌的动作也没消停。 无论是客人还是举办方,乱,混乱一片。 假山中的两人,如易迟所料被忽略了。 易迟虽然不知道自己在冰墓中长身体的时候外面在发生什么,但活得久,见得多,转念间也能参透这其中的腌臜事。 心情有些难以言喻,脑中忽然闪现当年风暴潮中宁死不屈的百来妖植—— 他们与这些客人并不重合,但族群处境重合。 能摧毁脊梁的是生存,能腐蚀意志的是膨胀的权势。 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有时候活的久也挺累的,因为必须接受人间的沧桑巨变。 易迟低头看向靠在她怀中恍若无事淡笑的凭栏雪,内心叹了口气,她抬手摸他的头,但被躲开了,这是凭栏雪第一次排斥她。 他站直身体,静谧如白纸地笑着,笃定地说:“我更想要你那只手脱光我的衣裳,而不是抚摸我的头。” 第306章 索吻 秀场混乱,暴露的人震怒,举办方焦头烂额,又急于寻找阵法结界忽然失效的根结。 凭栏雪这些年参与的秀分两种类型,一种是客人买下的场次,他们会亲自下场,另一种则是秀场方特意举办的表演。 易迟目前的身份是前一种,因为有秀方的鲛人陪着笑脸上前致歉。 易迟心思电转,借势演出一副恼羞成怒、追究到底的模样,后者不能透过面具看出她的怪异来历。 眼看着有客人第一时间匆匆离开,她忽然运灵力怒喝:“都站住!今天谁敢离开,明天就等着被妖皇殿追捕吧!” 声音回荡在不大不小的秀场,很显声,话语内容也成功令急于跑路的众人蓦然停下脚步。 所有人都饱含杀意地回头看易迟,就连边上的鲛人也吓了一跳。 凭栏雪对于这些变故全都无动于衷。 易迟截留众人后,他含着让人看不懂的笑,自顾自再次回到那汪透明水池中自在畅游,就像鱼儿终于不用上岸饱受窒息的摧残。 有客人沉声质问易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别忘了你现在同我们一般无二,出了事你也逃不了干系!” 易迟高傲地抬起下巴接话。 “我当然知道!正因如此所有人都不能贸然离开,否则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动了歪心思,或是昏了头,‘不小心’将今天的事、在座的谁说了出去。” 愤怒的客人脸上阴晴不定。 下梁正不正,多半看上梁。 一个邪恶滋生不受抵制的地方,他们这种行为便算不上错。 但现今大荒风清气正,妖皇殿公正严明,他们现在干出的事,罪算不上,那也是错。 是错就要被竞争对手利用,被上面厌弃,被下面不满,头疼着呢。 “当然也包括你们!”易迟又瞄了眼秀方的鲛人,“这天令阵法、这行径,会被如何处罚,相信熟读大荒律令的人比我清楚得多。” 鲛人瞳孔骤缩,客人是犯错,他们就是罪。 沧孑往日里虽看着雅正,处理罪党却雷厉风行,铁血杀伐。 就算他看在出生入死五百年的情分上饶过那位将领,他们这些底下负责人也全得死。 玛德,好好的阵法为何忽然失效! “客人有何良策?”鲛人压下心头恐惧,目光黑沉地看着易迟。 “良策算不上,但怎么也得有个保障吧,比如立个绝不出卖的个天道誓,难道你们放心让别人看了自己的脸以后就这么毫无代价地走出去?” 有佩戴灵器遮掩的很好的人万般庆幸冷笑说:“那是你们,可不是我。” 易迟盯着他勾唇幽暗地笑:“是吗?真的没人看穿吗?” 那人:“……” 哪有绝对无人看穿的伪装呢,只要修为到位,什么看不透。 另一部分不够谨慎一览无余的人坚定地表示支持,毕竟他们现在属于被看光的,那必然要把其他人拉下水。 最后所有人都被逼着立天道誓。 关于立什么内容,易迟扫视一周,随口说了一个毒辣到众人都犹豫的,然后道:“又不是九十九问心誓,怕什么呢。” 此言一出,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呢,立刻有几十个人跑出来支持易迟,半点都没耽误。 易迟与这些人目光相触,都读懂了彼此眼中的神秘色泽。 很好,看来秀场的同伴都接收到了集合暗号。 天上“太阳”高高挂,要接触时之匙,得先联合这些人突破记忆场景的封锁。 现在他们聚在一块,时间通道没开,说明另有同伴不在场。 易迟结合凭栏雪说的沧孑很快会来抓人一事,推断最后的人可能就在其中。 随口扯个印象里还健在的人的身份立誓的时候,她传音询问沧孑具体什么时间会来。 “明天的这个时候呢。”他玩着水,趴在水池边噙笑看着她回道,眼中似有星辰闪烁。 看起来真的很舒畅顺意。 易迟多看了他两眼,压下心底低沉的情绪,转头意犹未尽地对鲛人说:“今日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你们秀场难道不得给一个解释和交代?” 后者顿时被所有的客人全面讨伐。 鲛人允诺尽快查清事情始末,今日费用全退以及一些其他赔偿,完事还提了两嘴上头的背景,让不依不饶的人投鼠忌器,偃旗息鼓。 易迟怀揣目的提这事,那当然是不会罢休的,她冷哼说:“就这,难道不应该重新补办一场更精彩的弥补咱们的损失?” “老娘花了灵石,人还没享受到就受到这种惊吓,不行,明天我就要看到!” 众人:“……” 从没有哪一刻如此清晰地体会到色字头上一把刀的含义。 不是,都火烧眉毛了,你还色心不改呢,心理素质真不赖,他们都已经被刚才的事吓萎了,现在哪还寻思那劳什子事。 但易迟的“同党”明了易迟的意思,立时声援她。 稀稀拉拉一串响应声,最后还加入了一些脑门一热、内心淫邪的其他人。 易迟说中途退出的人多半是想临时下船,但入了贼窝哪有全身而退的道理,又逼的一伙人加入进来,最后赞同的人还真不少呢。 举办方:“……” 笑了,这些人的钱真好挣。 他们这地能开的起来,靠的是经营有方吗? 不,是这群人腐烂又勇敢的心。 很快,一伙人就敲定了明日再举办一场的事,可以说相当离谱。 局面至此,易迟算是满意了,只等明天沧孑那边来抓人,她就能破除这段记忆场景。 最后所有人都通过秘密通道离开,易迟没有,她这种花钱购买场次的客人,是有“售后服务”的,也就是结束后继续享受“玩物”的资格。 易迟选择留下。 一是担心举办方会在凭栏雪身上泄愤,二是她又没有真的身份,出不出去都不重要。 两人被引渡到了一间华丽的卧室。 关上门,凭栏雪缠了上来,勾着易迟索吻。 第307章 梅开三度 凭栏雪摘掉易迟的面具,也不好奇易迟为何还是本来面貌。 “迟迟~” 他迫不及待地半吊在易迟身上,温热亲密的啄吻落在易迟眼角,然后下移,到脸颊。 最后贴向她殷红的唇瓣。 易迟直挺挺地站着,神色幽寂,一直未有动作。 但凭栏雪反而停住了,他深深看她,笑脸完美无瑕,“怎么不反抗了呢,迟迟。” “怜悯会让人接纳一个不喜欢的人么。” 易迟撩起眼帘,近距离看进他湛蓝清澈的眼眸,“不,我只是反应慢,没来得及拒绝。” 凭栏雪怔住。 啊,易迟反应慢? 什么地狱笑话。 不如说她其实是在想该如何拒绝才能不伤及他吧。 照顾他支离破碎的内心么,呵呵。 凭栏雪偏头用侧脸贴上她的唇,一触即分,然后灵猫一样轻轻俯在易迟肩上, 易迟蹙了蹙眉,感觉身上的人轻如鸿毛。 凭栏雪细语:“你们总是那么自以为是。” “鲛人生在暗海,不见天光,纵然岸上花团锦簇,那也不属于他,从一开始就不属于了。” “我说过了,我喜欢这座地下秀场,在这儿,我很自在。” 凭栏雪凉滑的发丝滑落易迟面颊,有点湿意,是未干的水,易迟眼中蔓出深痛的难过,睫毛颤动着垂下。 她唇齿翕动,“你还喜欢什么呢?” 凭栏雪眼睛一亮,摸上易迟后背说:“我最喜欢迟迟的脊骨了。” 易迟很有威慑力地淡笑:“你试试。” 凭栏雪垂头丧气地瘪嘴:“行呗,那就不喜欢了呗。” 他看了眼橱柜,抚掌笑道:“真不错,在外面沧孑可不让我喝,整日里只会让我修炼养性。” “那么,喝酒吗?” 易迟思考片刻,点了下头。 …… 易迟的酒量……难以言说。 不知道是什么倒霉的惯例,她曾经借用的身体大部分都一杯倒。 如果不使用灵力干涉,一喝一个意识不清、胡言乱语。 再加上后来秘密极多,易迟干脆就放弃这东西了。 现在嘛,易迟寻思自己怎么也是星君出品的先天灵体,喝两杯小酒能怎么滴? 迷迭荚都能扛过去,区区小酒,不碍事。 她自信满满地跟凭栏雪碰了杯,一连三杯,然后惊喜地发现凭栏雪那张好看的脸在视野中重影着扭曲了。 易迟:“……” 不是,这个垃圾设定到底为什么能延续至今! 她可是先天灵体! 等等,超,一定是星君做了手脚!! 所以,这莫非就是他口中的其中一个惊喜? 易迟反应很快地用灵力疏导,但眼前昏沉并未消退,反而愈演愈烈,天旋地转。 易迟:“?” 她是喝酒,不是喝毒药,太夸张了吧? 很快她就知道情况不对了,因为继难民和色情女的角色,她又又猝不及防地到了第三个记忆场景。 易迟:“……” 我说这秘境别太离谱,什么羊毛能薅三次啊,群众演员是这么用的吗? 易迟一边腹诽一边警觉地观察周遭情境。 令人欣慰,这里是一处颇有格调的洞府,意味着有灵力且有地位;周遭无活人,意味着准备时间充足。 一辈子都没接手过这么好的开局,这把还不稳了……个屁。 没活人有死人,易迟一低头就看见地上快死的女人。 脖颈上掐痕刺目,双眼大张,凄惨怨恨。 眼睛瞪的方向,是易迟没错了。 不过她这种濒死的状态,应该已经看不见易迟了,所以不知道她不是本人。 易迟很蛋定地蹲下身,掏出丹药把人救了,然后敲晕转移到椅子上。 瞅了眼周围装饰规格、阵法品级、搜索洞府内象征身份的物件纸张,从书房看完一大堆信件后确认一件事—— 她现在的角色是……正杀妻证道的仙家掌门,女掌门。 世界发展就是快,天道才出现三十年,创造力惊人的人类就发现了同性之间孕育后代的方法。 在所有人都持观望状态时,这位名叫卜诗忍、寡了六十年的清心寡欲二流宗门真传弟子就释放天性,吃了第一只螃蟹。 她对日日来山峰上料理灵植的貌美外门女弟子温箬生了心思。 经过一千章难以描述、暗中进行的虐恋和禁忌之后,两人在一起,生一女。 该女叫……温、卜卓尔(姓氏无关先后。) 为啥会这样呢,因为俩人经历重重险阻,都在情深兴头上,对彼此十分包容。 卜诗忍为表对恋人虚假的重视,决定孩子一三五姓温,二四六姓卓,最后一日没姓。 出门在外就说自己叫卓尔。 易迟:“……” 虽然知道温卓尔的人生轨迹,但这种细节他还真不知道。 再次被九幽界的人们狠狠震撼到。 总而言之,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卜诗忍虽然喜爱温箬,但一直以来掌门之位竞争激烈,其他人都等着抓别人的错处。 且她还没啥竞争力,备受打压监视,遂她思来想去决定偷摸恋爱生女,画饼说以后日子好了就公开。 易迟的看到这里的结论是:这不就是个以自己利益为先的超级无敌大混蛋么。 温箬修行天赋不好,再加上托了卜诗忍的福气,有了女儿要照料,很快就受人冷眼,从外门弟子升职加薪变成杂役弟子。 她的主要职责是给人做饭。 因为她是饭堂掌勺。 但这事让温箬不痛快,觉得卜诗忍真不是人,跟了她还不如跟了鸡,起码日日能吃上蛋。 所以她愤而一刀两断。 藕断丝连、吵吵嚷嚷十五年,温卜卓尔长大了,怀揣着两位母亲殷切的期望—— 光荣地成了饭堂二把手。 她修炼天赋也不好。 卜诗忍对俩人彻底厌弃,觉得都是温箬的血脉影响了孩子的天赋。 俩人再无往来,温箬也不在乎,因为热恋后卜诗忍就抠的要死,要点东西跟要命一样,没意思。 但同年,压着卜诗忍的三位真传弟子进入秘境历练,两陨落,一重伤丹田受损。 年纪大的掌门心伤退位了,卜诗忍踩着逆天的狗屎运上位。 当晚掌门就把人叫到跟前,说卜诗忍的修为还不足以担任掌门,但给她机会,然后拿出一本秘籍让他自己悟。 卜诗忍夜里横竖睡不着,爬起来点灯一看,秘籍上满满写着杀妻证道二字。 好好好,天道复苏,还没人明面上走过这条路呢。 是个机会。 所以,她就把温箬偷过来要杀掉。 易迟现在光荣穿到了现场,代替了卜诗忍那厮。 易迟:“……” 玛德! 你才卜诗忍,你全家都卜诗忍! 第308章 见证爱情 根据易迟所知的资料,卜诗忍不仅杀了温箬,为了贯彻所谓“证道”的意志,还把下山采购、怀有身孕的温卓尔也一剑穿心。 温卓尔就是在那时遇到了故里,他发现了温卓尔腹中的孩子灵性惊人,身怀超凡骨。 可惜孩子已经没救,于是他将那块超凡幼骨转移到了只剩一口气的温卓尔体内。 后者青色的脸也是因为那块不属于她的骸骨所致。 易迟回忆到这里,忽然感受到洞府外结界的波动,有人在暴力攻击它。 这里可是新上任的流云峰掌门的山峰,谁敢这么干,谁又会这么干。 不用多想就知道是记忆主体温卓尔,她是来阻止卜诗忍杀温箬的。 闹这么大动静,估计会引来很多人。 易迟立刻照着边上女人的画像,利用卜掌门丰富的资源把自己易形成了卜诗忍这厮。 非常嫌弃地看了眼镜中言笑不苟的脸,也是服了,不能给她安排个正能量的身份吗? 一切妥帖后,易迟看了眼还在昏睡的温箬,她眸光微暗,一步一步走近她…… …… “何人擅创明昭峰?”一声愠怒的呵斥声在空中回荡。 易迟人未到声先至,怒气汹汹地出现在山峰入口,眉头紧拧,威压示下,一副遭受搅扰的不悦神情, 周围看热闹吵嚷的弟子全都安静下来,老老实实弯腰对易迟行礼。 “参见掌门!” “嗯。”易迟冷应了一声,目光如炬地看向人群最前面正在攻击结界的温卓尔。 后者骨龄二十,怀有身孕,小腹微隆,姣妍妙美的脸仿似三月桃花,怒形于色,生机盎然。 还不是易迟知道的那张因超凡骨的嵌入而铁青僵硬的脸。 与温箬十分相似,与卜诗忍半点不像。 温卓尔所有的怨恨都藏在深邃的眼涡中,她一脸薄怒之色,死死盯着易迟。 “掌门,是这女人不由分说蓄意攻击明昭结界!咱们听到动静过来阻止,她却不听劝告!”周围弟子唯恐自己受受到牵连,赶忙解释。 卜诗忍一般不会让杂役弟子到自己的山峰,今天为了杀温箬更是把人遣的干净,因而结界被扰动都没人出来阻止。 内门弟子从人后走到前面,嫌弃地上下看了眼温卓尔的装束修为,最后在她肚子上停留了片刻。 “听不懂人话就直接动手赶走,怎么能放任这种低等杂役打扰掌门修炼?”说着还恭敬讨好地向易迟行了一礼。 “掌门时间宝贵,是这种胆大妄为的女人浪费的起的吗?” 易迟依照卜诗忍在信件中的口吻,端出一副冷漠脸,正要说点什么向温卓尔证明自己同伴的身份,后者冷笑,石破天惊一句。 “在外面我是低等杂役,不过在咱们尊敬的卜掌门面前,或许我应该自称卜卓尔来诠释身份?” “我娘被你带来了明昭峰,现在她人呢?” 易迟与怨气滔天的温卓尔对视,很轻易读出对方眼底的杀意和急切。 她并不知温箬死时具体时辰。 围观弟子全都静了静。 “卜、卜卓尔?掌门不就姓卜么?”一人语气踌躇道,“难道……她是掌门的女儿?” “怎么可能,她不是饭堂里那位饭菜极为美味的温卓尔吗,若是掌门的女儿,怎么也混不到这地步,现在才炼气七层,也太寒酸了吧。” 有人在后面震惊地低语道 “快别说了。”边上人手肘提醒,示意他注意易迟神色。 温卓尔眼神刀锋般落在她脸上,似乎在辨析她心绪。 实则易迟没有什么心理活动。 她料到温卓尔在这段记忆中会任意妄为,曝光身份,一则是私人仇怨,另一个就是通过闹大动静,吸引宗门中的同伴。 也好,顺水推舟。 易迟眼神若有若无地瞟向远处某一位置,决定任由事态发展。 内门弟子同样吃惊,但他能看清形势,这场面,无论这事是真是假,掌门必定是不愿承认的,这不就到了他表现的机会? 办得好,真传弟子的位置还不手到擒来。 他神色一凛大声道:“简直胡言乱语,掌门向来洁身自好,怎会与低等杂役产生纠葛,我看是有人指使你来泼脏水的!” “掌门才刚执掌宗门就有人跳出来搬弄是非,这女人恐怕是别宗奸细,应该立刻抓起来审讯!” 内门弟子三两句就给温卓尔扣上一顶帽子,手掌成爪,狠厉擒拿温卓尔肩膀。 温卓尔如今灵力低微,自然抵挡不过,且还会被伤到。 “住手!”一声苍老严厉的斥责,内门弟子的攻击被拍散,“谁准你以上欺下,对小弟子下狠手的?” 温卓尔眼中暗光闪过,立刻转头朝某一方向哀切地喊:“三长老出手相救,请三长老为我做主!我只想找回我娘亲!” 众弟子一愣,转头果见是仙风道骨的三长老,这位是不太支持卜诗忍上位的,他更看重另一个真传弟子。 有人很快想通,原来温卓尔拉了这位出来参与,难怪敢只身跑来明昭峰下大闹。 超,还以为对方是个不自量、自找死路的蠢货,原来人家是有备而来! 内门弟子在三长老的威压下两条腿直抖,话都说不出,心中叫苦,眼角瞄全程像哑巴似的易迟,盼着对方能看在他积极讨好的份上搭把手, 易迟果然开口了,不痛不痒地说:“有话好好说,动手也解决不了问题。” 内门弟子扑通一下被威压压跪了。 他:“……” 站错队了,超,这个掌门白瞎了那身修为和地位,根本不顶事。 三长老问温卓尔什么人,哪里来,有何冤屈。 后者一五一十条理清晰地说了,还说卜诗忍这人薄情寡义、冷血无情,置妻女于不顾云云。 又提刚才内门弟子的指控,她满怀愤恨道:“若卜诗忍真清白怎会一言不发?怎会畏惧搜查!” 就算是在记忆里,她也要卜诗忍这畜生从掌门之位上狼狈地跌下来! 还有娘亲,现实中她甚至连她的尸体都没看见,在这里,无论是生是死,她都要再见最后一面。 温卓尔斩钉截铁,声音笃定洪亮:“我娘温箬,现在必定就在明昭峰中!” 众人看着温卓尔神色微妙,原本犹疑的心情转为坚信不疑。 要不是怨极了应该不会直呼掌门名讳,毕竟这一直是整个流云宗众所周知的忌讳,谁也不敢触卜诗忍,不,掌门的霉头。 易迟机械性地摆出阴鸷脸。 三长老转头审视易迟,眼中含着轻蔑的逼视:“掌门,兹事体大,流言蜚语惹喧嚣,不如让老夫探一探你与这位弟子的血缘关系?” 卜诗忍这掌门宝座才坐上去一天,不稳着呢,若情况属实就是品行私德问题,说不定就在虎视眈眈的三长老操作下下台了。 这也正是温卓尔的计划。 众弟子凝神屏息,打算见证这一日掌门的神奇落幕。 刚爬起的内门弟子站稳,看了看易迟明显不对劲的神色,以及来势汹汹的三长老和温卓尔,用脚趾得出一个此事属实,掌门要凉的结论。 他眼珠一转,分分钟变脸倒戈,十分怜悯正直。 “温姑娘放心,三长老是整个流云峰除了先掌门以外最公正仁德的人,若情况属实,必会还你公道,让你们母女团聚!” “你只管大胆地说,我们都站在正义这边!” 众弟子:“……” 温卓尔、易迟:“……” 这厮……真挺能蹦跶的,关键还半分不给自己留退路,看起来已有取死之道。 三长老眯起眼逼问:“掌门是不敢吗?” 气氛再次冰冷下来。 在一片闪烁质疑的目光中,易迟脸上阴郁尽散,对三长老和温卓尔抿唇笑了笑,干脆且果决地说:“不必了,卓尔是我与温箬的女儿。” 她对温卓尔略显温和地伸出手:“过来吧,卓尔。” 温卓尔:“?” 她正不知卜诗忍什么情况,易迟身后,一个美丽的女人从山花烂漫的山径款款走下来。 是温箬。 她远远见了她,温柔地笑起,晶亮的眼睛弯成月牙,“卓尔,我们正在等你,没想到你自己来了。” 又看了眼周围,吃惊掩唇,“啊,怎么这么多人。” 说着下意识地有遮掩躲闪之意。 易迟回头柔情似火、满眼爱意地上前挽上温箬的手,低眸回:“他们啊,是来见证我与箬箬这么多年的爱情的……哦,还有一家三口的团聚之刻。” “真的?”温箬面庞飞上粉霞。 易迟回头对温卓尔柔软地笑:“真的。” 阳光倾洒此间此景此人,熠熠生辉,实在明媚,恍若真相。 第309章 甜蜜死了 温卓尔在现实中直到被卜诗忍杀才知道自己与她的关系,此前一直没有得到温箬的解释。 她是在一片关于“野种”的谩骂欺辱中长大的。 即便她的娘亲给予了她足够的爱,她仍然时时好奇,在受到殴打和冷眼时渴望、怨怪她的缺席。 只是断没想到,那个人出现的那一刻就是自己和腹中孩子的死期。 温卓尔被杀之前对眼前这一幕期盼了好多年,未曾料到,有一日会活生生地在面前具象。 很有冲击力,很动人心扉。 可惜,穿心一剑和成形的胎儿尸骨,早就斩断了她所有的期待。 她是因与温箬重逢而喜、而泣。 温卓尔俯身小心翼翼地虚抱温箬的腰肢,想触碰,又怕温度成空,呢喃声隐有颤抖:“娘?” 温箬疑惑她的激动和彷徨,但毫不吝啬给予所有的拥抱和关怀,她抱紧她,像从前那样用手掌轻柔顺着她的背脊。 “娘在呢,一直在。” 温卓尔好像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温馨香味,曾经日日伴她入眠,后来她夜夜企图入梦找寻。 然而徒劳,从亲生女儿身上剃下、嵌入她颅骨的幼生超凡骨,副作用之一——除了死亡,再无法入眠。 副作用之二——永生不能落泪。 就像在惩罚一个孽徒。 她要清醒地体味、咀嚼所有的折磨痛苦,孤独地走到时间尽头,在这一路上,除空洞蹒跚的脚步声,再无其他,包括象征脆弱的啜泣。 时至今日,竟已七十年过去。 温卓尔短暂借宿自己曾经的躯体,闭上眼睛,面颊藏在温箬纤瘦温暖的肩头,泪如雨下,却无一丝哽咽。 温箬感受到肩头的湿意,愣住,眼中划过深深地心疼。 卓尔每每在他面前哭泣,必是嚎啕大哭,这是发生了什么,竟然沉默流泪? 她不知道,但必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和心酸。 “哪个弟子欺负你了?”温箬蹙起眉凝声问。 温卓尔怔了下,默不作声地摇头,真是好久远的词呢。 温箬稍稍用力地拍了拍她的肩头,传音说:“没事,从前你说了我也没法子,现在不一样,你另一个没什么用的娘走狗屎运当上掌门了。” “咱们修为不够,现在有地位啊,使关系报复他!你说呗,没事。” 温卓尔:“……”亲切,真亲切。 “卜诗忍。” 温箬:“?” 温卓尔重复道:“卜诗忍欺负我。” 温箬:“……” 沉思了一下,她深沉地说:“这是未来咱们走向人生巅峰的关键人物,女儿你且忍忍吧。” 温卓尔:“……” 温箬说着顿了下,声音古怪。 “本来都没报希望,已经好好在饭堂做十几年工,没想到这厮当上掌门第一天就接我来当掌门夫人了。” “还挺神奇,这女人怎么这么信守承诺,跟变了个人似的。” 温卓尔瞥了眼在边上横眉竖眼训斥弟子的某人,心想可不就变了个人。 没错,易迟这厮一露出那种笑,那立刻就认出来了。 所以温箬才能幸免于难吧。 幸好她来了。 不过这里是记忆……不能让温箬起疑。 温卓尔掩下心中低沉,昧着良心、硬逼着自己解释说:“这说明她心里从未忘记您,以前确实是迫于其余几个真传弟子的压力不得已为之。” yue! 真的要吐了。 温箬却很轻易地弯起眉眼,眼中点燃光亮。 她静静地注视易迟,翘起唇未语。 易迟感受到视线,跟三长老雷霆打机锋的间隙还能抽出空回以温情一笑。 温卓尔眼睁睁看见温箬眼中光亮更甚。 情人间眉来眼去,甜蜜死了。 温卓尔脸色僵住:“……” 等等,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易迟这厮撩了她之后,成功当上了她娘? “……?” 第310章 刑期比他命还长 有了当事人温箬和温卓尔的临时倒戈,再加上易迟给卜诗忍强行圆说,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三长老无功而返。 走之前还阴冷地看了眼忽然变卦的温卓尔。 易迟则冷瞥那位墙头草内门弟子。 后者哪料到这番反转,心中懊悔不已,知道自己这次急于求成,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多半是完了。 易迟给予的处罚是先来一百惩戒鞭,再面壁窟思过。 内门弟子一愣,喜上眉梢,虽然惩戒鞭骇人,但与他预想的逐出师门或贬为杂役相比,这惩罚简直轻的跟鸿毛似的。 一直以为卜诗忍睚眦必报,心胸狭窄,没想到是他错怪掌门了。 他连连感谢,易迟接了一句:“一千年。” 内门弟子:“!!!” 刑期比他命还长。 就知道没这么好的事,卜诗忍果然很符合他不是人的刻板印象! …… 明昭峰这番争执传进整个流云宗上下,所有外来同伴都知道一件事——人渣不会转性,这是顶替人渣的同伴。 那么“卜诗忍”公开提及要在明日举办的继日宣讲就是其暗示的集合地点了。 隐匿的众“同伴”安心躺下。 同伴爬的高就是好,办事都不费吹灰之力,行了,不用担心了,这段场景妥妥就是来一日游度假的。 尽情在这不属于现实的记忆场景中,忘却烦恼,用一日时间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 为保险起见,在同温箬和温卓尔回明昭峰之前,易迟另有一事要干,那就是关于先掌门的事。 她掏出那本先掌门给她的心经秘籍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现在所处的时间是七十年前,也就是烛九死、天道降世的第三十年。 她曾经作为无极灵祖所着写的那些关于道的古籍,被拂去尘埃奉为道基,其中一句“大道三千,殊途同归”广为流传。 九幽修士在这句话的鼓励下,顺应热潮去寻找践行自己的道。 手中的这本……诠释的是撰者悟出的“无情道”…… 开篇就是杀掉至亲,只不过所做的描述比较隐晦委婉。 卜诗忍是个被前掌门捡回来的孤儿,哪来的至亲,对方让他这么做,多半是已经知道卜诗忍遮掩隐瞒的温箬和温卓尔之事。 卜诗忍一方面恐慌这是前掌门对自己的敲打威逼,一方面也贪图“无情道”所描绘的那种修炼的康庄大道,遂痛下杀手。 问题来了,现在易迟没杀,还整了一出大团圆,前掌门要么会怀疑她,要么会一怒之下罢黜她。 可不得解决一下。 事儿刚想到这,易迟就接收到了前掌门遥远的传音,沉沉三字像灌铅砸过来:“你过来。” 说什么来什么,下面是私人审判时间? 易迟转头跟温卓尔传音说了这事,后者正在同温箬手挽手谈天,她闻言默了片刻,“你打算如何解释?” 思来想去,站在暗中推动这一切的前掌门角度,按照卜诗忍那性子,在“无情道”这么大的诱惑和掌门之位的威胁面前,根本就干不出眼下这种事。 易迟这次去了,大概率三言两语直接引来噬时兽。 尤其这里还是弟子千万的宗门,他们若是全都变成噬时兽……不敢想,根本不敢想,活不了一点。 更无法接受的是…… 温卓尔手指触碰隆起的肚子,抬头深深地看着温箬欢喜的笑颜。 这样的一幕若是用那样丑陋的方式破碎,即便活着,她又该如何面对下一个七十年。 明昭峰花盛,沿着烂漫山路往上,风扬起衣裳和飘飞的蓝色希楹花,易迟抬手接住三朵。 一朵别在温卓尔衣襟,一朵别在温箬发髻,最后一朵笑盈盈别在自己鬓角。 她一边夸温箬好看,一边对温卓尔传音轻笑说:“卓尔相信为娘吗?” 温卓尔:“……闭嘴。” “叫声娘,我保证前掌门掀不起风浪。”易迟继续诱惑。 温卓尔冷冷淡淡,根本不掉坑:“不叫就不做了吗,这可不是为了我一个人,难道你想被无数只噬时兽围追堵截?” “行吧。”易迟转头牵住温箬手手,一脸伤情说:“箬箬,卓尔怎不叫我,不会不喜欢我吧?难道还是怨我这些年对你们的冷落?” 温卓尔:“……!” 温箬果然转头看她,柔声劝她别记恨云云,实则传音道:“叫吧卓尔,为了铺到跟前的平步青云之路,做点小事哄这女人开心也是必要的。” “想想那些以前摸不着的秘籍丹药,想想花不完的灵石,是不是有动力了?” “……”并没有。 但温卓尔现在能拒绝自己娘亲提出的任何要求吗? 显然不能。 深吸一口气,她盯着易迟的眼睛,皮笑肉不笑,声音渗着寒意,挤出一个字,“……娘。” “哎~”易迟笑嘻嘻,喜滋滋从袖口掏出几颗糖塞她手心,“我宝贝女儿就是乖,来吃糖。” 温卓尔在温箬欣慰的视线下,“欣然”收下,脸都笑僵了,尤其还眼睁睁看着易迟跟她娘亲密的跟什么似的,仿佛真是一家三口。 她真的服了。 “你还没说如何跟前掌门解释。”她内心复杂的传音岔开话题。 易迟笑道:“卓尔还不相信我么?” “放心,这一遭必不会让满山希楹花折损半分。” 易迟借口处理宗门内务,同温箬告别离去。 后者视线长久地凝固在易迟下山的悠哉背影上,隐有情意。 温卓尔见状心下低沉,易迟已经同她说了卜诗忍差点杀了温箬的事。 温箬现在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是易迟给她施加了强大的精神暗示,忘却了那件事,扭曲了卜诗忍在她心里的印象。 易迟叫醒她,述说自己的“情意”和公开两人的决定,由此才赢得温箬的认可,让后面的一切顺利进行。 易迟本可以直接毁尸灭迹,但还是绕了这么大的圈。 温卓尔其实是感谢她的。 既然是一场记忆,那就将一切放在最美好的地方吧。 “娘,爬了这么久的山,真的好累啊。” “那就歇歇吧,不急。” …… 与此同时另一边,易迟已经到了呼啸穹,这里其实是一片灰色断崖上唯一延伸出的落脚之地 坐在最前端,视线被褐色的呼啸罡风吞噬,避无可避。 跟鸟语花香的明昭峰就是两个极端。 前掌门像个苦行僧,盘膝坐在最前端,灰袍猎猎,白色发须飞扬,边上插着一柄未出鞘的剑,灰扑扑的。 真是一片不见分毫春色的寂寞之地。 易迟看了两眼,抬脚踏上了那块危险的断崖,三两步站到这位名叫裘屠的前掌门边上—— 按理说,她该在五步之外躬身问请,对方不答,她不起。 但易迟考虑到自己的目的,觉得没啥必要。 裘屠闭着眼睛,身体如攀岩般稳固扎根,他显然对易迟反常的行为感到异样,睁开眼,锐利地看向易迟,“你今日胆子很大,不同寻常。” 易迟道:“时常见您坐在这儿修炼,想来看看这凄绝之景有何妙处。” 裘屠冷沉看着她,动了动干瘪的唇,“看出什么来了?” “当然。”易迟右手食指敲了敲腰间刀柄,淡声道:“血嘛,全都是血。” 呼啸穹顶猛然爆发出绝强的杀意,炼虚期的威压融汇进罡风中,像巨锤砸向易迟膝盖骨梁。 若是卜诗忍,此刻已经跪成五体投地的姿势了。 易迟自然纹丝不动,裘屠眼中惊疑,已经觉察自己这心性不佳的徒弟古怪。 “父母亲族的血,亲传弟子的血,这不就是你一直在躬践的‘无情道’么?”易迟先一步冷漠道:“合该枯坐在这荒凉穹顶,不成功,便成仁。” 呼啸穹上的冰冷杀意已成实质。 从卜诗忍最初想要与温箬在一起却瞻前顾后选择隐瞒一事,便知这是个何等谨小慎微的人物。 她很怕裘屠,因为裘屠身边的人总是在莫名其妙地死。 这种恐慌被卜诗忍秘密记录在加封的书笺中——她是个喜欢用这种方式与自己对话的人。 直到她接过那本“无情道”的心经,才猛然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卜诗忍哪有勇气走什么无情道,她压根就是知道了裘屠的秘密,必须一条路走到黑,因为怕死,所以杀了温箬两人。 第311章 杀你的人 卜诗忍并不是莫名其妙上位,那三位压在他头上的真传弟子也不是意外身亡重伤。 全是裘屠动的手。 “不在持续践行的道,会让人产生不在路上的幻觉。” “所以只能杀,一直杀,后面又是谁呢?” “流云宗吧,只是在等一个机会。”易迟自问自答,说出了答案。 她说完后,看见了裘屠突变的眼神。 果然。 重伤的真传弟子因为某种机缘没死却长睡不起,否则裘屠可能在那时就意外暴露了。 就不会有卜诗忍杀妻杀女的事。 不会有流云宗灭于一场屠杀和大火中的事。 温卓尔后来杀的人只有卜诗忍,但裘屠发现了这件事,顺势动手杀人放火,再将罪责全部推给温卓尔。 后者为了取得邪宗的信任当上圣女,索性默认了这件事。 以上是易迟结合故里给她的温卓尔资料和裘屠的反应推测出的事情真相。 此刻,易迟和裘屠一坐一站,在呼啸苍风中两两对视,冷到极致。 卜诗忍哪有这等质问他的勇气呢。 浓重的怀疑在裘屠眼中的像涟漪一样泛开,致死的灵力在掌心凝聚,他枯瘦的脸阴沉,“你是——” 易迟嗅到了时间的气息,那群噬时兽很快就会锁定这里。 但没机会了。 一道雪亮如极光的刹那剑光穿透了裘屠心脏。 “来杀你的人。”易迟背对缓缓后仰倒下的裘屠,归剑入鞘,冷淡撇下一句话,头也不回迎风下穹顶。 寂寞无色的呼啸穹,再也没有那个无情囚徒,秃鹫食腐肉,红色血光流淌,以祭彼时枉死的灵魂。 …… 呼啸穹是非裘屠召不得入的禁区,他脾气冷硬,没人敢忤逆,死了人一时半会是没人发现的,不过集贤殿有他的魂灯。 但没关系,易迟上穹顶之前就已经令集贤殿和其余几殿暂且关闭修葺。 毕竟现在是掌门,可不是前面那几个倒霉催的身份。 易迟办完这桩小事,轻松自在地回了明昭峰,发现温箬和温卓尔正在讨论做些什么好吃的。 易迟立刻兴奋了,三人一起在厨房忙活了一阵,做出一桌根本吃不完的菜。 ……也没有,易迟全吃完了。 温箬杏眼微张,眼睛直勾勾盯着易迟的肚子。 温卓尔摸着孕肚冷不丁道:“娘,根据我们过来人的经验,怀孕时似乎就很能吃吧。” “你说她是不是背着你跟别人……暗结珠胎了。” 桀桀,猎杀时刻到了,从前的仇怨她可都记着呢。 温箬脸色果然一变,幽幽看向易迟。 温卓尔脸上难得露出点畅快的笑,因为坑了易迟一把而开心。 她挑衅地对易迟挑了挑眉。 演恩爱演的那么起劲,后遗症这就来喽。 岂料易迟放下筷子,用手帕优雅地擦了擦嘴,对温箬矜持笑道:“对,我怀了,一个月了。” 温卓尔:“???” 她还没搞懂易迟这是什么路数,边上的温箬就“蹭”地一下起身,躁动地走了几步,面色晕红,看了温卓尔几眼,然后咬着唇,端着一桌空盘子进了厨房。 温卓尔:“???” 她更懵逼了,这是什么反应。 “不懂了?”易迟笑不露齿,轻声慢语地解释:“因为她认为这是我跟她的孩子。” 温卓尔:“……?” 已知,要有娃得先那啥。 所以温箬一定有俩人一个月前进行床事的记忆印戳,不清晰,但有模糊印象。 她立刻反应过来,看畜生一样看着易迟,“你还对她做那种精神暗示了?” “反正顺手喽。”易迟百无聊赖地摊手。 温卓尔很想暴起伤人,但忍住了,心里又浮现一个新的问题,“如果只是怀孕的消息,娘刚才反应也太大了些……” 易迟慢悠悠轻飘飘的声音又响起,“哦,应该在一些比较刺激的场景中进行的,看她表现,我猜应该是你在隔壁那种。” “总之,你应该在场。” 温卓尔当场掀翻了桌子,易迟理所当然受惊“不慎”摔下座椅。 然后温卓尔被温箬蹙眉说教了半个时辰。 ——这么凶干什么,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在家还动手动脚的,你娘动了胎气怎么办…… ——她根本没怀! ——胡说八道!我刚才都把过脉了! 温卓尔:“……”有没有可能,您修为太低,探不出易迟这厮做的手脚。 易迟倚在软榻上,正在一脸惬意地品温箬刚沏好的茶,吃着糕点和时令灵果,对她挑衅地挑眉。 温箬背对易迟,根本没看见。 温卓尔:“……” 这日子真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要气疯了。 在新一轮的说教开始时,温卓尔笑了两声,紧紧盯着易迟,幽凉说了一句:“我看娘您也是风韵犹存啊。” 然后对微怔的温箬笑道:“娘,她可以归我吗?” 易迟被镇住了:“……” 温箬也没好到哪去,反应过来后,温卓尔右脸挨了一巴掌,她纹丝不动地站着,只是研丽姣好的脸被扇偏了。 有一说一,挨了巴掌还挺好看的。 温箬柔和的气质都染上怒火,又心疼后悔又气的半死,最后蹦出一句:“你特么在说什么猪话!” 需要一个比礼崩乐坏更礼崩乐坏的词。 易迟很快悟了,真别说,人家温卓尔好歹是在黔南邪道混的,就算没干过也看过,疯起来时自然也能张口就来。 可怜温箬干过最出格的事也只是偷偷睡了掌门而已,如何招架? 第312章 被针对了 温箬到底还是脾气好,再加上面前两人都是“孕妇”,因而只骂了逆女片刻就没继续了,但还是不咋愿意搭理温卓尔这言行无端的狂徒。 倒不是因为对易迟多深情,而是气温卓尔怎么能说出这种乱伦的话来。 温卓尔多次试图重归于好均被施以冷眼。 温箬推开她的手,还是皱眉责怪道:“你怎么跟个邪徒似的,什么话都说得出!” 她转身后,没看见温卓尔蓦然僵硬无措的神色。 可不就是邪徒么。 温卓尔垂首静默,心中泛起悲凉。 刚准备独自抑郁时,听见易迟懒洋洋的传音,“要不要帮忙啊女儿~” 温卓尔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对方,冷声道:“我只有一个娘。” “你又想打什么坏主意?” “你就是这么说你新上任的娘亲的?为娘很伤心。”易迟声音很矫揉造作。 温卓尔又想掀桌了,不过经过刚才的事,她已经意识到在这个家自己根本没有这个权利。 但压迫到极致总有点反抗的,温卓尔变态地笑了:“对,新上任的娘,所以你是我的新娘。” 易迟:“……六。” 她转头气愤地朝边上的温箬嚎了一嗓子:“箬箬,卓尔说我是她新娘!” 温卓尔:“……”不讲武德。 于是温卓尔又被温箬猎杀了。 易迟传音说风凉话:“呜呜呜~好可怜呢。” 温卓尔无话可说,此前的努力全部报废,她被易迟气笑了。 想到只有一日时间,温卓尔忍气吞声问:“你怎么帮我。” “叫声娘来听听呢。”易迟笑眯眯道。 温卓尔:“……”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句话在易迟这儿简直就是真理。 “……娘。” 温卓尔默默在前面加了个“新”字。 “卓尔宝贝真乖。”易迟像偷腥的狐狸笑了。 温卓尔听了这话却眸色一深,觉得顺耳且愉悦,连此前的郁气都神奇地消散的一干二净。 一无所知的易迟:“行吧,那你就听我的。” …… 在易迟的提议下,三人温了一壶茶在亭中玩棋,这地方高耸,纵览之下能看尽整座被花枝簇拥的山峰,景致精美且浪漫。 易迟在今日学会了怎样毫无痕迹地输给一个人。 温箬棋下的很好,但自然不及易迟,连输两把之后本就不虞的神色更郁郁了。 温卓尔:“你就是这么帮我的?” 易迟:“要耐心,勿急。” 于是第三把易迟殚精竭虑地输了。 她一脸惜败。 温箬眉心一蹙,一脸严肃地看着易迟,“你故意输的,我是那么输不起的人么?何须你让?” 这简直是对她的侮辱! 易迟一脸冤枉,“怎么可能?我是尽力之后才输的!分明是箬箬棋高一招。” 温箬看着她受辱般的神情,半信半疑,“真的?但你前面两局都赢了我。” “前面两盘都是险胜,再加上箬箬许久没下了,实际上你我棋技相差无几,我自然不可能一直取胜。”易迟笃定地说。 “那再来一局!”温箬神色稍霁,跃跃欲试。 观棋不语温卓尔:“……” 从前跟温箬还是流云宗杂役的时候,她们成日里都很繁忙,因此温卓尔的棋术也只是学了个皮毛。 后来到了邪道,她每日不是在忙着杀人修炼,就是防备旁人暗算,更没这个闲情逸致了。 换言之,她不会下棋。 但不知为什么,易迟一张口,她就觉得这厮在坑蒙拐骗。 “行,不过这么玩缺点新意,不如添点小惩罚。”易迟笑着一口应下温箬的话。 “什么?”温箬也起了兴致,好奇问。 易迟手指拈起几块齁甜的糖,放进茶杯中晃了晃,糖溶解的很快,因为放的极多,茶水颜色都深了不少。 甜滋滋的味道瞬间充盈在空气中。 温箬明白了,“谁输谁喝?” 易迟摇头,笑的很灿烂,“当然不是啦~” “我看咱女儿在边上光看着没什么参与感也不好。” 温卓尔眼皮一跳,站起身就要逃,但快不过易迟的话语。 “你输了你喝,我输了她喝,怎么样?” 即:温箬输了温箬喝,易迟输了温卓尔喝。 温箬陷入沉思。 温卓尔警觉地传音问易迟:“你想做什么?” “知道什么叫苦肉计么?只要我一直输,你就要一直喝,她一心疼这气不就消了?放心,我还准备了辣椒、黄连粉、柠汁……” “保证让你喝个够。” 温卓尔:“……” 这厮真的是在帮她,而不是满足自己的恶趣味吗。 “呵,我娘怎么可能会答应你,看着我吃这种苦。”温卓尔看了眼温箬犹豫不决的神色,冷笑道。 怎么说也是她娘,易迟这厮缺席那么些年,哪里及的上她重要。 “真的嘛~”易迟玩味地拖长音调。 与此同时,她传音温箬:“她刚才说我,我心里有气呢,略施小惩,让她以后再不敢说这种狂悖之语了,省的出去得罪人挨打。” “而且,我还准备了点小钱,事后安慰安慰她就是。” 温箬眨了眨眼睛:“多少?” “三十万上品灵石,也是弥补这些年对你们的亏欠。” 本来想说一百万,忽然想起来二流宗门没富到一掷一百万的境界,不能让温箬怀疑她画大饼,只好减到合理范围。 温箬不太信:“可你以前都只是嘴上说说,不肯给我灵石。” 易迟一哽,斩钉截铁道:“我卜诗忍发誓,不给不是人,渡劫遭雷劈死。” 毒誓啊,这还能有假? 温箬顿时所有的烦恼全都不翼而飞。 她立刻答应下来,但还是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对温卓尔道:“你娘怀着孕呢,你就替她喝吧。” 自信满满、毫不知这幕后交易的温卓尔:“……” 不是,她不也怀着孕呢吗? 易迟喝口茶,阴阳怪气传音:“心疼?呵~” “你娘不爱你喽,她现在爱的是我……和你未出生的妹妹。” 温卓尔觉得自己迟早得被易迟这女人气死,她暗示温箬道:“娘,我也怀着孕呢。” “你是修士,怕什么。”温箬云淡风轻地说,没有告诉温卓尔实情,毕竟这也是小惩罚。 温卓尔:“……她不也是修士吗?还是高阶修士。” “她没说错话,你也没说错话吗?”温箬柔美地笑问温卓尔。 很好,绝杀。 后者终于闭嘴了。 易迟和温箬一共玩了六局。 易迟输六次,温卓尔酸、甜、苦、辣各尝了一遍,完事还有混合的。 料加的很足,一喝一个痛苦面具。 成功取悦了易迟,令温箬心疼,关切地安慰她,棋也不下了。 苦肉计成功,易迟没骗她。 温卓尔喝冷水缓解发麻的舌头,面无表情地想着。 然后温箬欢喜地告诉她三十万的好消息,还问她开不开心。 温卓尔:“……开心。”个屁。 我请问呢,是能带回现实还是咋的。 要说在记忆里潇洒一把也还行,关键易迟还言明后日兑现诺言。 然而明日记忆片段就结束了,因为明日是她在现实中被卜诗忍杀的“死期”。 “……”没话讲。 易迟是真卜诗忍,比本尊还真。 …… 为表庆贺,易迟拿出酒共饮。 她这次长记性了,用灵力调节,没醉。 但温箬醉了,趴在桌面,面色酡红,入睡时唇边带着笑意。 温卓尔目光缱绻又留恋地落在她身上,出神道:“在我的记忆里,她从没这样开心过。” 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易迟没说话,因为温卓尔并不需要她接话。 片刻后,温卓尔收起情绪,问易迟怎么跟裘屠解释的。 “杀了呗。” 果然如此,温卓尔点了点头,只有这样才一劳永逸。 至于易迟一个化神怎么跨两阶杀炼虚的…… 呵呵,那可是易迟啊,有什么好惊讶的。 温卓尔若无其事喝口酒压压惊。 易迟瞄了眼温卓尔的肚子,想起资料上说的,温卓尔的另一半是个内门女弟子,两人一个图资源一个图色,一拍即合。 但一个月前参与试炼时不幸惨遭不测。 看温卓尔似乎并不伤心,连提都没提过。 易迟想到这里时,眼前再度眩晕模糊。 她:“……” 好的,她已经懂了这是什么意思。 玛德,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是脱离场景封锁前夕忽然“穿越”! 这样她跟全程打白工有什么区别!? 感觉自己被这该死的秘境针对了! 第313章 月休一天 啊~这绿油油一片,沁人心脾的植物清香提神醒脑。 没有错,她又变成了简氏茶庄的采茶工,且周围黑漆漆的,应该还是晚上。 等等,她消失的时候明明是清晨! 易迟低头看了看衣裳,还是昨天消失的时候穿的那身,周遭除了人不在,还是离开时的模样,地点并无变化。 所以说,她那时还真是凭空消失啊。 易迟看见前方远处有点点光亮,她悄悄凑近看了看,发现是昨天那伙难民,正在采茶,边上还有拿着鞭子的小厮看工。 易迟:“?” 晚上采茶? 茶园广阔的一眼望不到边,易迟看向天上的光源,是一个悬在空中的照明机关,边上有专人移动,以便采茶工能看清。 很明显,是修士做的东西。 正在这时,有人走神被抽了一鞭。 那人吃痛,摸着后背躲闪,小厮又抽了一鞭:“躲什么躲,赶紧采茶,再耽误时间就不是一鞭子的事了!” 被打的人害怕又愤怒道:“你们这些骗子,昨天明明不是这么说的!说好的白日做工晚上休息!说好的一日三餐!” “我们已经不眠不休地做了一整个日夜了!还只给我们喝那些馋了药粉的水!” 就是以前当矿工都没有这样的情况! 周围的人也停下来愤慨地看着两个嚣张的小厮。 “哈哈哈!”看工笑弯了腰,猖狞道:“真是一群蠢货,卖身契都签了,真以为自己还有什么人权呢,笑死。” “告诉你们吧,不仅今天无法休息,往后一个月,你们都要日日夜夜地采茶,吃不上饭!” “进了简氏茶庄,死在这都没人管!除非……你们能像昨天那个女人一样,也能凭空消失!” 提到易迟,他神色怪异,眼中隐有恐惧,他是眼睁睁看着那么大个人凭空消失的,简直吓死了。 采茶工听到这些话,一个个都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一个月?你们简氏茶庄这是要人性命!” “我们要见简庄主!” 有人气愤地一脚踹翻了茶篓,他们毕竟是从富庶的日子过来的,对这种剥削根本无法接受。 看工见状脸色一沉,阴沉冷笑起来,“出身白镇的奴隶就是不一样,根本不知‘绝望’两个字怎么写,既然不懂规矩,那我就教教你们。” 他扬鞭抽了两下空气,破空声惊得众人寂脖子一缩。 这人是有点拳脚功夫的,三步做两步跑到了喊的最激烈的那人跟前,狰狞着脸抽去。 众人惊恐地闭上眼睛,一声惊叫传来。 是那俩小厮的。 他们再一看,发现两人已经倒在地上满地打滚,嘴里喊着“痛,谁敢打我”,手臂在身上乱摸,似乎根本找不到痛在哪里。 跟中邪了似的,还连声斥控他们。 众人面面相觑,再一联想昨天有人凭空消失的事情,眼中划过惊惧,顿时做鸟兽散。 …… 易迟用石子点了俩人致痛的穴位后转身离去。 试问,夜光灯给人类带来了什么? 带来了两班倒。 那么……类似辟谷丹和凝神丹的功效,但稀释一百倍的粉末又给人类带来了什么? 带来了月休一天。 即:一个月只有一天用来睡觉,其余时间无论白天黑夜全都在采茶。 易迟:“……” 这就是签了卖身契的奴隶吗,果真是当狗使唤。 呵,此前说简庄主人好、体恤,签了卖身契也定能过好日子的人呢,站出来走两步看看。 易迟心里这么想着,避开一众采茶工和小厮视线,运轻功,飞檐走壁爬上墙头屋顶。 她要去找简羞容,但不知道人在哪,不过按照他在茶庄受重视程度和做派,多半是最华贵的地方之一。 易迟爬的高,根据这一点,目光锁定在茶庄中心位置,嗯,一看就是简庄主居所。 易迟换了个次级目标,摸黑潜入过去。 第314章 善恶双人舞 看见“西苑”两个字的时候,易迟就知道自己来对地方了。 昨日简羞容闹腾的时候,她听管家提过。 这个时辰,应该还在睡觉? 然而易迟把整个西苑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人,据昏昏欲睡的侍卫谈天时的说法,人在简庄主那儿。 嘶,这些人晚上都不睡觉的? 易迟再次爬到简庄主的屋顶时,摸了摸琉璃瓦片,心想着真有钱啊,护卫也不少,不过拦不住她。 书房中传来简修容和简庄主的说话声,易迟侧耳细听时,后者愤怒地摔碎了一个昂贵茶盏,拍着书桌指着简修容。 “混账东西,身为商人之子却如此心慈手软,善心泛滥。” “你看不上我这做派?须知若是没有我,当年人人欺压的简氏茶庄怎会重新焕发生机?” “没有老子苦心孤诣几十年的经营,你简少爷怎会在外嚣张跋扈却人人敬畏不敢言?” “还不是有简氏茶庄的名头为你保驾护航!你倒好,端上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你说我是为虎作伥的奸商,那你是什么?忘恩负义的逆子!” 茶杯碎在脚边,滚烫的茶水溅在脚面,简羞容一步未移动,身姿挺拔,神色并不像昨日狂妄。 但癫狂未减,半垂的眼中甚至隐有痛苦之色。 “可若非爹一意孤行不听劝阻,做尽这等伤天害理、丧尽天良的事,我又何须‘跋扈’?” “爹说是‘跋扈’,我却认为这是为爹积德,现在看来,也只是杯水车薪。” 这两句话一说完,简羞容就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简庄主个子不及他高,但揪着他衣领,瞪着眼睛看他,历经岁月的脸上怒火和悲情交杂。 额角青筋跳起,二十年的争吵不休,他疲惫又无力,“简羞容啊,我是你爹!这是你应该对我说出的话吗?啊?” “我只想好好活到寿终正寝那一日,有那么难吗?你为何偏要与我针锋作对。” “我知你不喜这些商贾脏事,便从不让你沾染,让你读书参加帝国考核。” “将来有朝一日我下了地狱,你带着万贯家财去月曜帝都谋生,人生路好走万倍,你到底知不知道?” 简庄主点了点自己胸口,眼睛仍然死死钉在简羞容脸上。 “所有的罪孽都是我在背负,你只需闭上眼睛,佯装不知,便能顺心如意,平步青云,很难吗?” 简羞容对上他浑浊悲伤的眼睛,略过那半白的发,心中针扎般的疼。 他喉结鼓动,蓦然落下泪,颤着唇艰涩说:“可是爹爹,这条路若是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换取,我宁可不要。” “一片光明的未来,断不能是其他人的未来换取、其他人的鲜血铺就,您带给我的,只是彻头彻尾的黑暗。” “白镇遭难,死伤千万,有您幕后的引祸手笔吧?” “就像五年前的井上村、十三年前的墨家茶庄、十七年前的凤田岗……为土地、为技术、为廉价的人口。” “爹爹,那都是一条条人命啊!难道我们的命是命,其他人的命就不是了吗?” 简庄主愣住,缓缓松开手,弯下腰的那一瞬间,精细的衣物下终于显露出苍老的颓色。 半晌,他捋起右臂衣袖,臂膀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疤痕,像个丑陋的臂环一样嵌在上面。 “你知不知道这是怎么来的?” 他没等简羞容答话,便目光涣散自顾自说着。 “那年你还未出生,这一片大旱,简氏茶庄还只是个需要我亲自采茶做工的小作坊,一整年颗粒无收,元气大伤。” “但我没有辞退工人,还响应尧城号召,拿出半数存粮接济周边贫苦村落。” 简庄主说到这讥讽一笑。 “可事实证明,人性深不可测,他们白天表现的感激涕零,夜晚就里应外合联手抢了茶庄,所有值钱的东西,所有能吃的东西,全都劫掠一空。” “我跪在地上央求他们,却被拳打脚踢砍断一臂,你娘被打的重伤,后来因这旧伤复发撒手人寰。” “他们争抢时打翻了烛台,茶庄陷入一场大火,我和你娘,孤零零地跪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只有死志。” 简庄主坐回桌前,脸上的笑变得诡异又冷酷,“但你说巧不巧,正在火舌舔舐我们时,下雨了。” “倾盆大雨。” “那时我就知道,我活了,他们就全都活不了。” 简羞容怔神僵在原地,垂下的眼中万般痛苦。 重历这片回忆,他第二次听到这番话。 简庄主看着他,激动地扬声问:“他们要我的命,我就不能要他们的命了吗?” “我有错吗?” “宁可我负天下人,莫教天下人负我。” “这是他们亲自教诲我的道理。” 空气死寂片刻,灯火在这片静室跳跃着,窗外凌乱枝丫被月光拓印在地,像简羞容支离破碎的心。 他抬起头,眼眶猩红,声音嘶哑道:“爹,他们中千万的无辜之人,亦是当年求救无门的你。” 简庄主挥手扫落满桌纸砚,声音震天响,盯着他道:“你有种,那就去尧城告发我!你倒是去啊?” “装疯卖傻救下几个人、惩治几个恶徒有何意义?还是说你心慈手软,不愿看你爹死?” 争执已至白热化。 两双执拗又坚定的肖似目光碰撞,便知谁也说服不了谁,就像过往曾进行的无数次交谈一样。 简羞容在父亲和良知之间难两全,所以只能通过“嚣张跋扈”破坏简庄主作恶的行径,譬如昨日对难民的所作所为。 他只是想赶走他们。 简庄主心知肚明,借势营造自己通情达理的仁善名头。 易迟听到这儿,叹息之余,心里仍有一个疑问。 白镇人口众多,难民只有一百余人,简庄主为这一百号廉价劳动力,大动干戈毁了无冤无仇的整个镇子,未免说不通。 易迟想到这里时,简修容已经表达了这个疑问,然后问了简庄主一个问题。 “爹,他们都说你背后有人,可以连城主都不放在眼中。” “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简庄主神色一沉,拂袖背过身去,“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简羞容面无表情,冷淡地说出几个字,像脆珠砸在针落可闻的室内,惊得人满心颤栗。 “就是尧城主本人,对吧。” 无比笃定的语气。 简庄主转身,惊疑不定地瞪视简羞容。 简羞容垂眼道:“外人都说你们不和,其实不过是假象,您这些年做下的事,一大半好处都进献给了城主。” “换句话说,当年茶庄面临大劫却还能坚持下去,是因为你遇到了前来赈灾的城主,变成了他的敛财工具、地下暗手,帮他铲除不顺眼的人和事。” “城主借募捐之名贪图白镇财富,后者未能使城主满意,你们才借修士动手之机引祸白镇。” “如今祸乱后的城镇被城主接手,那些带不走的财务自然全归他所有,那一百个采茶工,是城主故意不接收,让你施恩带回来。” “既是分赃制衡,也是小利之一。” 简羞容说完这番话的时候,简庄主已经面沉如水。 空气一片肃杀。 “你从何处得知。”简庄主眼眸晦暗地问。 简羞容眸色闪动,抿唇道:“我是您的儿子,您这些年帮城主做的事不少,白镇一事过后,留心观察最终得益者,总能看出端倪。” 时至今日,简庄主再难独善其身。 简庄主眼中极快地划过苦涩,但很快转为欣慰,“你如此敏锐聪慧,日后我就放心了。” 简羞容道:“与虎谋皮,终究以身饲虎。” “我知道。”简庄主冷峭地笑了下。 “但我问你,在那个倾盆雨夜,焚烧殆尽的茶庄,重伤垂死的妻子,有个人说他能帮你,你拒绝的了么?” 简羞容说不出话来。 “没有人能拒绝。”简庄主漠然道。 “所有大义凛然的指责,只因当初站在那里的人不是他。” “真不知你从小长在茶庄,怎会生出这般性格。” 简庄主冰冷地看着他:“从前劝我散尽家财自首,现在知晓真相后,你该如何呢?” 是呢,上面坐着的人甚至都是罪魁祸首,自首两个字,何其可笑。 全都是,笼中雀。 “你回去吧,我累了。”简庄主倦怠地摆了摆手,眉心都是沧桑的疲惫。 简羞容浑浑噩噩回到西苑,遣散所有下人,关上房门倚靠着,神色悲怆。 然后就看见了房梁上坐着的易某人。 简羞容一激灵:“!!!” “黑易迟!你不是消失了吗?” 易迟:“……” 真是一门心思当她是黑易迟。 为了扭转这厮的认知,易迟一五一十说了进入钦天秘境前,两人在混乱崖上的对话,简羞容这才相信面前这位是他尊敬的大师姐。 他问易迟昨日怎会忽然消失,易迟:“别提了,被秘境拉去打白工了。” “你昨日还寻我了?不会是把我当成了黑易迟,想暗杀我吧。”易迟似笑非笑调侃一句。 简羞容讪笑。 易迟:“……” 挺好的,起码灭邪立场很坚定。 “我刚才在西苑没找到你,去那边找你的时候,听见了你们的对话。”易迟说了一句。 简羞容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沉痛像雾霭蒙上他的脸庞。 最后一丝笑意余韵残留在那张脸上,比哭还难看。 他道:“其实我刚才撒谎了,现实中的今天,我根本就不知道父亲背后的人是享有清廉之风的尧城主,我是做错了一件事才知道的。” “大师姐可知我做错了什么?” 第315章 未了的道别 易迟凝视他发苦怪异的面色,脑中闪回尧城主此前说的话,脑中灵念瞬闪。 “你……去尧城告发了你爹。” 简羞容麻木地点了点头,“大师姐明慧。” “我告发了他,简家上下全部入狱,包括我,爹爹供认不讳。” “他被判死刑,万众唾骂,人们赞我大义灭亲。” “他死那天,尧城主来寻我,无比得意地告诉我一切真相,还说他答应我爹不杀我,才使得我爹甘愿揽下一切罪责。” “他是来杀我的,因为害怕我这个‘余孽’有一天会发现他的秘密。” 易迟沉默了下,问:“那你是如何得救的?” “我体内有罕见的凤血,能抵挡一次死机,那日被刺了心脏昏迷后,天空异象引来了在附近办案的白堂主,她把我救到了绝崖。” “白堂主常年断案,看出了微妙,知会了月曜上级,尧城主被处置。” 凤血是一种很神奇的血脉,毁誉参半,又名凤绝脉。 拥有它就有了第二次生命,但相应的,即便有灵根和修炼天赋都不会显现,除非死亡。 所以很多拥有它的人都很纠结,一则不舍得那条命,二则又害怕放弃那条命后自己真的没天赋,那不就白丢了? 这么一看,简羞容还挺幸运……嗯? 易迟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她低头思忖片刻,问了简羞容两个问题,“在那之前,你从不知凤血的事?” “不知。” “你爹经常像今天一样催你去告发他?” “……是。” 说出这个字之后,简羞容目光一滞,面上倏然血色尽褪,连身体都晃了晃,他撑住门方才站稳。 静默半晌,易迟说出那个藏得最深的推测。 “你常年活在尧城主的监视下绝无脱身可能。” “身怀凤血的人,在降生时总有些异常,你爹早知你有凤血,他知你性格,因而故意激你去尧城告发他。” “他与城主共谋多年,也知依其斩草除根、心狠手辣的性格,必会动手杀你,继而引来那些修士。” 而他做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没有回头路,却想给你清白身,做尽恶事,却给你读君子之书、请最好的人教你走正道。” “只要他死在你的告发下,你就会赢得赞誉,又会因凤血被修士注意,若是有修炼天赋自然好,若是没有,你清醒之后也自会让尧城主暴露。” “这是他给你算好的活路,坦坦荡荡,清清白白。” 易迟说到这里,觉得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淤泥中如何会生出莲花? 除非它本就是淤泥倾力供养。 简羞容惨白着脸,猛然打开房门,风一样冲了出去,方向仍然是简庄主书房。 易迟看见了他旋身时落下的泪。 她仅仅是知道了事情始末就看透了这其中曲折。 那么……在绝崖的这些年,每每思及往事,简羞容真的没有怀疑过这一点吗? 怀疑过的,只是不敢承认,不敢细思,不敢留驻心底。 因为恐惧,因为害怕,因为无法承受。 那……简羞容为何在易迟面前提及此事?他明明知道易迟一猜就中。 其实很简单,他想要一个人逼迫他接受这个惨烈的现实。 易迟就是那个人。 易迟一个人坐在屋顶,东方天光乍现,第一缕朝阳落在她幽静的眼底。 如他所愿吧。 在这片记忆里,完成未了的道别。 第316章 多丢人啊 事情至今,这个世界的同伴行迹毫无进展,但按照简羞容的说法,异常点多半就是那个尧城主。 还有一个问题,黑易迟分明是跟简羞容一起落入场景中的,现在却一直都没出现,是隐藏的太好? 易迟思考这件事的时候,尧城方向忽然爆发出时间之力。 她蓦然转头看去,那是时间通道的气息,她跟简羞容都在这,说明有人杀了异常点,破除了这片场景的封锁! 黑易迟? 易迟此念刚起,便听她消失之际用灵力传彻五里的声音。 “简羞容,你爹无恶不作,却唯独对你倾尽心力,而你却告发了他,与亲手杀人无异,难道你不应该多陪陪他么?” 声音越到后面越遥远淡薄,应该是已经离开了这片场景,时间通道关闭。 黑易迟既然接受了阴冥邪尊的命令,知道时之匙的时间在七十年前,且精准找到了简羞容,那就意味着他对简羞容的过去了解的清清楚楚。 易迟能猜到的事,她揣测一番亦能想到,因而捷足先登杀了尧城主。 这句剜心之语传遍四方,自然也传遍整个简氏茶庄。 黑易迟一方面想勾起他的愧疚悔恨之情,消磨简羞容求生的意志,最好直接不想活了,省的她多一个竞争对手。 另一方面…… 易迟感受到灵力尽复! 凡人禁锢消失,意味着……简羞容暴露!噬时兽来了! 易迟眉梢一沉,闪身赶往简庄主的书房,她出现时,恰好看见对方悲伤含泪的面庞像河水中的倒影一样扭曲、缩扩,完全违背人类常理。 然后整张脸被另一张诡异恐怖的兽脸代替,那张脸上只有一只巨大的眼睛,简庄主的身体亦变形成兽形。 简羞容与其近在咫尺,他是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 他才刚到这里说出易迟的推测,父亲口中那个酸楚至极的“是”字才刚有雏形,他们第一次有了敞开心扉、平和交谈的机会…… 却还是错过了。 简羞容瞳孔收缩,痛彻心扉,两行清泪划过,人已经呆立住。 该抱憾终身的事依然抱憾,该亏欠的人依然亏欠,结局没有任何改变。 简羞容被易迟强硬地带离噬时兽面前,他的眼睛却满是恨意地看着它。 这段场景中只有三个人,黑易迟走后便只有两人,时间之力凝聚,时间通道再次开启,这是最后一次离开的机会了。 如果不走,身体中属于现实的时间印记也会因这次通道的出现而消耗掉,人就会被同化成该片时间的一部分。 简羞容抵抗着通道的拉扯之力,挣开易迟的手。 强烈的悲痛在心间激荡,悔恨的情绪纠缠着他,简羞容低着头,满心绝望地对易迟道:“大师姐,你走吧。” 易迟:“?” “黑易迟说的对,我本就是罪恶之子,活着也是罪孽,有什么意义呢,不如就留在这里赎罪。”简羞容惨笑道,萎靡不振的。 一副求死之志。 易迟又抓着她的手避开了一次噬时兽的飞扑。 玛德,马上就能被时间通道带走了,小师弟忽然整这出? 出去之后别人还以为她这个绝崖大师姐连小师弟都护不住,多丢人啊。 万万不可。 易迟想到这,反手“啪啪”扇了简羞容两巴掌,冷冷地问:“现在呢,有意义了吗?” 简羞容捂着火辣辣的面庞,懵逼地看着易迟清冽如冰雪的眼眸。 他浑身一激灵,沉溺的悲凉心情倏然被这一眼冻住。 连连点头,小鸡啄米似的,甚至有点唯唯诺诺:“有了有了。” 易迟:“哦。” “谢谢大师姐。”简羞容老实道谢,脸上俩醒目的巴掌印相当惹眼。 易迟这才露出好脸色,“客气客气。” 小师弟想死,多半是太闲了,得受点皮肉之苦。 两人在茶庄密密麻麻的噬时兽赶来之前被时间通道带走。 易迟兴奋地搓手手,泰裤辣,终于破除了场景封锁!真是太不容易啦! 时之匙我来咯……? 还没高兴一会,眼前出现了另一幅画面。 红绡帐暖,满榻旖旎,易迟坐在酒桌前,跟床上赤身裸体,受惊睁开眼的美丽鲛人面面相觑。 哦,是凭栏雪。 嗯……不出意外的话,拿到时之匙的路上又出意外了。 什么!她不会要把三段场景全都破除了才行吧! 易迟想想就眼前发黑,有这时间,黑易迟早拿到时之匙了! 凭栏雪睡眼惺忪地看着凭空出现的易迟,目光微滞,声音转了两个调,“啊~”了一声。 “迟迟,说好的不醉不归,昨晚怎么不见了呢,徒留我一人情欲难解。” 他对于这种凭空消失又出现的事情非常接受良好,毕竟是时间隐界嘛,有什么值得意外的呢。 “已经一天过去了?”易迟问。 “是呢,此前有人来敲了两次门,还送了剧本,说今天的表演快开始了,问我们什么时候完事。” 凭栏雪手指搅动着床上的粉色纱幔,撑着下巴懒洋洋道:“我嘛,总算承袭了点鲛人族的声音天赋,学你说话还算小菜一碟,暂且打发了他们。” 这人坦诚相对同她说话,也无半分不适。 但这种自然与六圣子那厮天然的享受不同,他是经历的多了,习惯了别人对他身体的探视。 易迟随手抓过一件衣裳盖他身上,心念间贴合地穿上了。 凭栏雪笑了笑,嗔道:“哎呀,迟迟真好。” 易迟:“你在等我?若我不出现,你当如何?” “我不知道迟迟还会不会出现呢。” 凭栏雪从床上爬起来,菟丝花一样再次赖上易迟身体,笑盈盈地看着易迟说:“既然没什么值得期待的,不如期待你的出现。” 说是期待,眼底却黑漆漆一片,并无任何情绪。 这个人像洞隧最深处的泥潭,读不出真假含义。 “噔噔噔——” 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 易迟偏头对凭栏雪道:“到时间了,沧孑快带人来了,我们马上就可以脱离这片场景。” 说着,她戴上面具,拉着后者的手往外走,呈现给外面的是一副亲密餍足的满意模样。 外面的是昨天在现场的那个鲛人,他看了看两人,对易迟露出心照不宣的笑。 “看来您昨夜睡得很舒适,一号伺候、取悦人的活计,是十人中最擅长的。” 说着还无意识地舔了舔唇,目光淫邪落在凭栏雪身上,但很快收回,快的让人察觉不出。 该地下秀场一共有十个凭栏雪这样的人。 “还行。”易迟笑着,接着邪意森森地看着那个鲛人说:“其实我看你也挺风韵犹存,若是能给我表演一下,我愿意出三倍价格。” 鲛人被这阴暗、宛若看待沽货物的冷酷目光看的背脊一僵,对方不知什么修为,周身不怒自威的气势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盛。 他觉得自己会死在对方一个抬手间 但易迟唇边挂着凉薄的笑,只瞥他一眼就携凭栏雪离去,擦肩而过时冷淡地撂下一句:“我喜爱的,你配看么。” 这个恶臭的秀场,处处散发糜烂的恶臭味,包括人。 凭栏雪回头瞄了眼冷汗涔涔、惊魂未定的鲛人,轻笑一声,愉悦地问易迟:“真的吗,真的喜爱我吗?” “假的。”易迟很果断地说:“逢场作戏而已。” 凭栏雪:“……” 他失落叹气:“迟迟竟然连假话都不愿意说来哄我啊。” 瞧瞧那作态,可太惹人心软了。 易迟笑:“我以为你不需要呢。”又语气随意道:“不过你若是愿意跟我走,那就是真的。” “我正在跟你走啊。”凭栏雪扬了扬两人交握的手,歪着头一脸纯洁的笑意。 易迟不置可否。 两人到了秀场,因为昨日的变故,所有人都成了明牌,今天结界和阵法甚至都没重新设立。 多么出乎意料,昨日答应的人没那么多,结果来的人竟然有一大半。 一个个神情晦涩地看着台上两人。 易迟觉得他们来这的最重要目的应该是对昨天的变故讨要一个说法,没有人能破掉天令的结界,除非举办方自己主动关闭。 他们是怀着质问的目的来的。 易迟和凭栏雪再次站在那片瞩目的舞台上。 上面布置剧情道具,似乎是为了弥补,花样很多。 换句话说,对凭栏雪的折磨方式很全面,易迟看了一眼,寒气从心底直冒。 凭栏雪像没事人似的,自觉且主动地往最中心的水池中走去,手已经扯落了腰间的系带。 易迟皱了皱眉,没松手,于是凭栏雪被禁锢在身边。 “怎么了迟迟,是喜爱我,所以不愿意让别人再看我了吗?”他调侃道。 易迟唇边扬起一点笑:“不是呢,是他们来了。” 话音刚落,整个地下秀场就被一股威压禁锢封绝,强大的妖气如刀锋架在每个人脖颈。 所有人都一动不动,惊惧地瞪大眼睛。 这股炽烈与清冽交杂的绝强气息他们最清楚不过! 妖皇沧孑! 第317章 玉之清的反省 “妖、妖皇冕上!”举办方恐惧惊呼,暴起逃离。 但身影刚到半空就猛然停住,周身空气扭曲升腾,一朵黑色的苦厄花不知从何处显现,幽幽荡荡飘到他身边。 他惊恐万分,见之如见鬼火。 非鬼火,但确实是亡灵之火,苦厄花沾染他的衣料,像找到可口的猎物,蓦然化为一簇赤金的凤梧火。 火势眨眼间升腾蔓延至全身。 他在空中变成一个挣扎的火人,哀嚎着,求饶着,甚至搬出了那位将领的名头。 凤梧火分明可以瞬息将他烧成飞灰,却细嚼慢咽,极为享受地从外及里,从表皮到肌理,再到内脏和骨骼。 一点点灼烧着,直至再无声息,灰烬不剩,火焰方熄。 熟肉的香味飘散在空气里,传进每个人的鼻端。 仿佛死亡的序曲,命运的前瞻。 易迟竖起大拇指,心想:“干得好,干的妙!甜甜真帅!” 死了个人,这下没人敢逃了。 事实证明,硬碰硬只有死路一条,拼死辩驳还可能有一线生机。 一伙人很有眼色直接跪地求饶。 凛冽的杀机变得清晰,易迟看见凭空出现的沧孑。 沧孑不爱穿妖皇殿准备的那些繁冗冕服,大部分时间都是一身蓝色轻衫,眼覆红绸。 装束很随性,但冕上威仪半点不掺假,不开玩笑,几万年来最强的妖皇冕上,根本不需要外物加持。 他周边无人,抓捕队伍应该还在后面。 时间通道未开,说明还有同伴在队伍中。 易迟看着沧孑冰玉孑立的身姿,冰冷的俊雅面容,总感觉……有点违和感。 她传音问在一边百无聊赖玩尾巴的凭栏雪:“你师尊是这么从天而降拯救你于水火之中的吗?” “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凭栏雪看了眼沧孑道:“沧孑出现时不仅烧了举办方,那苦厄花开的密密麻麻,下面的所有人都像肉一样被炙烤。” “虽然不是全都死了,但肉香扑鼻哦~鬼哭狼嚎一片,这伙往日里位高权重的人呐,一个个屁滚尿流,哭爹喊娘,挺有趣的。” 易迟:“……” 很好,符合他对甜甜杀人时的暴力美学认知。 “所以说,这不是你师尊。”易迟很笃定地说。 难怪她一看这鲜明的冷淡气质就感觉不太对劲。 而且她还认出了这个内里的人是谁……约莫是玉之清那逆徒。 啧。 易迟脑中闪回某些画面,不太自在地别开视线。 好特么怪异的感觉,甜甜的皮囊下是另一个人,而且那个人还跟她也不清不楚。 算了,无法直视。 虽然易迟没看对方,但“沧孑”灵识扫视全场,秒秒钟将所有人的形貌收入眼底。 哦,除了台上的两个人,他全都不认识。 凭栏雪和他……大师姐。 前者没长骨头一样依偎在大师姐身上,这里亲亲那里摸摸。 讨嫌。 “沧孑”皱了皱眉,但平静的心湖毫无起伏。 没了情根,他对易迟便只有师姐弟的同门之情,那种怦然心动、难以抑制的情潮早已消失无踪。 甚至内心十分唾弃自己竟大逆不道敢肖想轻薄对方。 大师姐能原谅他,他断然不能如此轻易放过自己,修士若对自己的错误如此轻拿轻放,如何深刻自省己身,改正错误? 因此,他回去必要就此事向师尊请罪,再郑重同大师姐道歉,任她惩处。 玉之清满怀歉疚,暗自下定决心。 第318章 呵,叫? 玉之清佯装沧孑处理地下秀场这些人的时候,紧随其后的妖皇殿抓捕军到了。 时空通道正在开启。 隐藏在人群中,不得不一个劲磕头的易迟“同伙”都露出喜悦之色。 终于结束了!这个鬼场景谁想多呆啊,没人能体会回到家被要求化为原型跟原配交合的痛苦! 既不能暴露身份又要委婉拒绝,太难了! 时空通道的动静,记忆场景中的人看不见,在他们的视野中一切都在如常进行。 但易迟等人消失时,必定引噬时兽的追猎暴动,不过那时候它们也只能扑个空。 一切都如预期进行,他们感受到了通道的拉扯力,身影在慢慢淡化,场景中的人也化为噬时兽。 然而,惊变在最后发生,用苏悦颜识海中系统的话来说就是—— 【完了,加载进度卡在最后百分之一,大事不妙啊!】 【人家噬时兽都变身完成了,咱们这伙人变身器忽然出故障,这不完蛋!】 本以为一无所获、只能闻闻肉香的噬时兽兴奋了,不少此前自认为高枕无忧因而没有躲避的“同伴”被瞬间抓住。 几十年的时间被一伙噬时兽吞噬殆尽。 时间被清空,相当于过去被抹消,整个人直接凭空消失。 恐怖的一批。 谨小慎微修炼几十载,死时却只需要一次不慎,一个瞬间。 不是被惊摄心神的时候,所有人立刻反应过来事情出现变故,但通道还未消失,仿佛只是因为什么卡住了。 说明生机还在这里,他们不能四散逃开,让通道消散。 宽阔的地下秀场在噬时兽的填充围堵下忽然变得狭窄拥挤,他们避无可避,绝望焦躁。 “擂台中有天令阵法,开启后可以短暂抵挡一段时间!快进来!” 这话是易迟说的。 自己做的阵法自己最清楚,当时是掺了点时间之道进去的,原本想的是天道复苏后若有人走时空道,这阵法也不算落伍。 没想到第一次面临的敌人竟然是噬时兽。 焦头烂额的众人听闻这话,出于对易迟实力的信任,以及那边噬时兽确实更少,走投无路之下本能向擂台中间逃去。 易迟灵识紧急侵入阵法构建单元,将准入许可略作修改,单方面禁止噬时兽进入。 她速度极快,丝毫没耽搁。 能进、敢进钦天秘境的人多半有点底牌,一个个孤注一掷、手段频出,在噬时兽的夹缝中逃进阵法。 最后几乎一大半的人都成功逃脱,还有一小半被拦截吃掉。 不过他们虽然险而又险逃得一命,心里半点没轻松。 噬时兽长在屁股上的嘴发出“哒哒哒”的嘲笑声,伸着某个疑似是“手”的肢节指着阵法不疾不徐地交头接耳。 “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 …… 苏悦颜的系统拿出星河全能翻译器,解读如下: 【快看呐,这群傻批食物以为那低端阵法能挡住我们呢!笑死了哒哒哒哒哒(噬时兽笑声)……】 【知道什么叫降维打击嘛哒哒哒……】 【聚在一切正好,方便吃了,谁能拒绝咬一口满满的都是时间呢?最好一点空气都不要掺杂~哦对不起,我知道有人觉得时间配着空气一起吃更香,个兽观点别骂我!】 【我闻到上次那个带人耍我们的食物香气了!可恶!现在想想当时真蠢,竟然会中那种愚蠢的圈套!都怪当时发挥不好!】 【不管了,冲!用我们的大嘴狠狠吃掉它们的时间!哒哒哒哒哒!】 …… 系统得意洋洋。 【咋样,我们科技大世界是不是比修真界全能多了,别说噬时兽语,就是蚂蚁语都能给你翻译的妥妥的!】 苏悦颜、易迟:“……” 谁问你了?谁想知道啊? 苏悦颜看了眼自己的积分,愤怒地说:“你特么花了我100积分就为了干这种无聊的事?它们说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系统一脸“这你就不懂了吧”的深沉目光,它贴钻的手抖了抖电子烟。 【按照本系统阅书无数的经验来看,此刻你说噬时兽语,会得到该族之王——一个超级无敌大帅比的另眼相看,他杀了所有人,唯独把你掳回去开展虐恋!】 【简而言之,你将成为该族唯一的王后!】 苏悦颜、易迟:“……?” 两人瞄了眼长得相当奇形怪状、有碍观瞻的噬时兽……兽。 不是,你脑残吧? 苏悦颜抽了抽嘴角,“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现在涉猎范围都不拘种族了?” 她沉思片刻,忽然暗戳戳看向易迟,兴奋道:“啊~这种剧情那必定是为女主服务的啊!易迟这女人摊上事了!” 易迟:“……”两个脑子在天上飘的神金。 读书人就有一点不好,看啥都是爱情。 苏悦颜和系统酱私底下疯疯癫癫的时候,易迟一边听着,一边同其他人说话。 “你确定这阵法能行?”几百只噬时兽看“盘中餐”一样围拢过来,众人担忧的冷汗直冒,心里简直悔死。 “当然不可能行,天令阵法强也只是在外面,哪里能抵挡这种时间之力!” “我刚才真是傻了才会过来!分散开好歹还有希望,现在所有人聚集在一起,才是插翅难飞,所有人一起殉葬!” “还不是被人坑了!” 几人说着,抱怨地瞄向“始作俑者”易迟。 玉之清现在还是沧孑的壳子,闻言身边苦厄花纷扬开着,冰冷的妖气顿时让所有人都喘不上气。 他们惊惧地住口了。 易迟:“咋滴,我拽你们过来的?我喊了一句你们就拼命跑来,我家狗都没这么听话。” 易迟随手拈起手边的道具小石子,扬手抛到外面,还砸到一只噬时兽脑门。 她叉起腰,“嘬嘬嘬,小狗狗乖,现在出去给老娘捡回来!” 众人:“……” 想说话,但玉之清妖气压着,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可恶的玉之清,仗着妖皇的身份作威作福! 可恶的易迟,竟把他们比作狗! 被砸脑门的噬时兽:可恶的食物,竟敢用难吃的东西砸它! 口角之争也只是三两句,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因为密密麻麻的噬时兽已经扑上来了! 而那层结界,看起来脆弱的就像豆腐渣工程! 众人绝望地看着这一幕,宛若被瓮中捉鳖。 刚才埋怨易迟的十来人在死亡的逼近下,眼中闪过诡异亢奋的光,猛然通过噬时兽夹缝向外逃去,为此不惜被吃掉几十年时间。 “哈哈哈,你们就在这里等死吧!正好人多,吸引这些噬时兽的注意力!” “等你们死光了,时间通道自然就会开启了!” 这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事情,否则怎么会听易迟那种异想天开的话过来? 他们聚集在上层一处贵宾席位,离擂台很远,一脸计谋得逞的笑意。 系统问苏悦颜。 【你咋不逃?刚才多好的机会。】 苏悦颜瞥了眼得意的几人,冷漠地说:“你知道他们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 “像小丑。” “女主怎么可能会死?闹呢。我今天就站在主角身边,看噬时兽能不能弄死我!” 【哦,但女主身边的人一般都会祭天,你又忘了。】 苏悦颜心一突,忽然有点慌。 …… 不出所料,因为人少,逃离的人果然没有引起噬时兽的注意力,后者全都被擂台上香喷喷的浓郁时间香气勾动。 擂台上的人只恨自己怎么没想到呢,眼下也来不及跑路,只能跟着易迟一起死。 玉之清坚定地站在易迟旁边,他相信大师姐不会无的放矢。 凭栏雪悠闲自在寸步未移,毫无死亡的恐惧。 易迟冷漠脸,黢黑的眸光映照着扑上来的噬时兽—— “呲啦……” 刺耳尖锐的爪与阵法护罩的撕拉声音,是贵宾席中几位贵宾的命运交响曲~ 一双双利爪抓在上面,护罩白痕点点,缓缓消失无踪,恢复如常。 阵法:就这?用点力牢弟。常年打低端局是被迫无奈,不装了摊牌了,高端局t0选手在此~~~~ 易迟抱臂看着神色凝固的几位“贵宾”,仿佛手动抢走了他们脸上嘚瑟的笑,贴在自己脸上,“呵,叫?” “……” 第319章 阴谋守恒定律 根据易迟临时创造的“阴谋守恒定律”(伪):如果一个人搬起的石头没有成功砸到别人,那么九转十八弯一定会砸到自己的脚。 阵法中的人没去世,外面的人就得替他们支付买命钱。 噬时兽一时之间破不开阵法护罩,再憨包也会先闻着味去找能进嘴的美食解馋。 那场面,不必多说。 几百只追猎十人…… 系统:【啧啧啧,不说插翅难逃,插火箭也别想跑。】 它朝苏悦颜伸出指甲镶钻石、珍珠、翡翠、黄金……的大拇指,【睿智啊宿主。】 苏悦颜皮笑肉不笑:“一般一般。” 被主角团毒打多了,谁特么不长点记性! 阵法中的幸存者精神恍惚,狂热地看着天令阵法,就像看自己求而不得的爱人,炽热如火。 “这……这么牛批!这什么怪物阵法,噬时兽都攻不破?” 一只妖假装自己不意外,冷静且骄傲地抬头挺胸说:“很奇怪吗?历史书上没告诉你们天令阵法谁的手笔?忘了我就帮你们温习一遍——” 他清了清嗓子,语速很快地说:“那个人就是——上九天揽月,下五海捉鳖、文能一语定天下,武能只手定乾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大慈大悲,济世众生……的沧澜帝烛九!” “听懂掌声!”说着“啪啪啪”带头拍了起来,心里爽的不行。 笑死,我们大荒之神什么实力还用多说,玛德终于找到机会装到了。 那种自己崇敬的人忽然在危机时刻惊艳亮相,救了自己的感觉根本没人能懂! 众人:“……”好浮夸,但不知为什么忽然跟着热血沸腾的。 易迟:“……”你这么夸我,我也不会给你钱的。 苏悦颜:“……”垃圾营销号都没你能吹。 只有系统发现了华点,赞叹道:【体测的时候肺活量一定满分吧。】 有很正派的人吭声道:“可是烛九是邪帝,清不清白还没有最终定数呢……” 某妖抬手指阵法外面:“现在、马上、立刻出去!” 被谁庇护了啊还敢嗷嗷叫,嘴给你撕烂,不懂烛九什么含金量的永别了。 哦,吭声的人老实闭嘴了。 此刻,暗戳戳崇拜烛九的人在此时全都抬起头做人了。 …… 几句劫后余生的闲谈眨眼即过,“哒哒哒”的叫声和求救的哭嚎悔恨声成为背景音乐。 时不我待,这里的噬时兽会越来越多,天令阵法坚持不了那么久,他们很快神色肃穆地进入正题,即…… 他喵的为啥时间通道卡住了? 原因他们都知道,症结还颇为棘手—— 这说明他们中有人被秘境定为异常点,这个人本身属于现实时间点,但异常点又属于过去。 两相矛盾,时间通道不允许其进入。 只有消灭异常点,一切才会照常进行。 那么问题来了,谁是异常点? 众人怀疑的目光四处扫射,看着身边人的目光写着四个字:是不是你? 实际上他们很惆怅急切,害,承认就会被消灭,那个人必定不敢说。 那么多人,一点端倪都没有,上哪找? 除非把其他人全都杀光,自己一个人肯定能走,但很显然不现实。 有人已经求爷爷告奶奶请这个人主动出现,威胁有、利诱有、求饶有,吵嚷一片。 不少人目光都锁定最瞩目的易迟,因为—— 为什么别人的样貌都变了,只有易迟还是本来面貌。 有同样参与过“易家村”场景的人激动地说:“她第一个场景也是这副样貌!明明大家都是猪,就她还是人!她不对劲!” 众人怀疑地看向易迟。 玉之清冷声道:“第一个场景的时间通道正常开启,并没有出故障,仅凭样貌推断易迟是异常点,不成立。” 那倒也是,可全场最大的异常不就是她了吗?其他人都无迹象。 玉之清不爱说话,踏前一步,挡住了这些揣测的视线,若有若无的杀机从他身上迸发。 众人不约而同地读出一句话:动我大师姐,死! “……”不敢动不敢动。 套着妖皇的皮,谁打得过你啊,超。 争执中,易迟侧目看向一脸无忧无虑的凭栏雪,被他握着的手动了动。 凭栏雪察觉到了,直起身子站好,露出冰雪初绽一样清美的笑:“看来迟迟猜到了啊,没错呢,异常点就是我。” “真好,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第320章 无痛杀人 凭栏雪说完后,众人纷纷看向他,有点意外,但不多。 如果一个属于现实的人能成为异常点,那一定是因为其本人甘愿如此。 纵观全场,如果有这样的人,那多半是他。 按照过往先例,这种人从来没有活着出过场景,要么自杀,要么他杀。 他不死,这个时间通道就开不了。 再说了,是他自己自愿当异常点的,那不就是找死嘛,不需手下留情! 理是这个理。 但铁石心肠、冷血无情、利益为先的众人看着凭栏雪,想起手册上的介绍和精彩集锦,没死绝的良心忽然作祟。 一时间面面相觑,竟说不出逼杀的狠话。 安静片刻,玉之清冷声道:“我身上有一截养魂木,只要截留一缕魂魄,出秘境后,妖皇冕上再请魂修出手,应有复生可能。” 养魂木属实是珍稀之物了,这年头,有保命功效的东西都贵重。 众人都惊讶地看着玉之清。 “我有一颗潮汐珠,可以护住识海不遭殒灭。” 一般来说灭绝到只剩一缕魂魄的程度,若非实力超凡绝顶的境界,记忆极有可能消失,也就是说重新生成的是个空白的人。 可见潮汐珠的重要性。 众人纷纷看向说话的人,没看出这人底细。 大家都披着别人的皮,除了像玉之清这种个人特质过于鲜明的人,亦或者是刚才动用标志性身法武技的人,其他的都分不太清具体是哪个。 易迟却知道这人是谁,化成灰都认识,毕竟只有一个人的灰可能会载有系统。 系统咋咋呼呼问苏悦颜:【你咋忽然那么好心?潮汐珠五万积分呢!】 苏悦颜摩挲着下巴说:“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惨的人,救一下试试看,说不定我就成了他生命里的光,被未来妖皇追着宠,到时回报远比一颗潮汐珠丰厚。” 【也对哦,上次天阙试炼,凭栏雪甩妖族其他人一大截,不出意外就是下一任妖皇了!】 一人一统打着如意算盘。 有了玉之清和苏悦颜的养魂木、潮汐珠,人也算是死不了一点了,其他人都没说话。 此时,沉默不是否决,而是变相的支持,反正也没什么损失,何必反驳呢。 况且凭栏雪这人也着实可怜了些,哎。 救风尘难道是正道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吗? 难得的,大家都持有一致意见,就像散乱的人忽然拧成一股绳,想将凭栏雪拉离地狱。 凭栏雪唇边的笑苍凉了一瞬间,收敛后转头问易迟,“迟迟没什么想为我做的吗?” 易迟想了想,骄傲地道:“我可以无痛杀人!” “谁无痛?” 易迟:“我。” 众人:“……?” 见众人一脸无语,易迟终于正经了。 她对凭栏雪信誓旦旦地说:“你也无痛,我保证,死的时候只有舒适,复活之后甚至还想再体验一遍。” 凭栏雪若有所思:“坐死我吗?” 众人:“……”你俩一起洗了算了。 易迟笑了笑道:“跟不跟我走?” 凭栏雪松开一直牵着她的手,也笑,语调平平说:“下次一定。” “下次是什么时候。”易迟握紧空荡荡的手心,淡淡的温度在抽离。 凭栏雪倒退到阵法边缘,眼眸像澄明的天空,仍然注视着易迟,没有不舍,没有哀伤,没有愁绪,只有释怀。 “可能是,下辈子吧。” “或许亏欠一句谢谢,不过抱歉,我说不出,我无法感恩任何人。” “世界繁花似锦,于我如烈火炼狱,我生长在这,理应消亡在这,如此便好。” 他说罢,已经闪烁着到了擂台边缘,满脸笑意,张开双臂,仰倒坠落、坠落…… 风描摹他的轮廓,众人吃惊地飞身阻止他,玉之清也不例外,只有易迟站在原地,用绵长的目光静默地送别他归乡。 如此一幕,宛若众志成城的纤夫,拼劲全力终究难抵命运刁难,难抵苦难人的纵身一跃。 唯死,方是救赎解脱。 凭栏雪,如静谧的雪景,消融在成群噬时兽的吞咽下。 一丝痕迹不剩,干干净净。 他是异常点,持有秘境加持,猝不及防下赴死,除了早有预料的易迟,没人拦得住他。 易迟没有阻拦,死亡对有些人来说其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人们歌颂生存,是因为生存能创造无限可能。 凭栏雪在无限可能中,只怨恨自己为何与其他人不同—— 他原以为世界上只有两种人,凌虐的上位者,受虐的下位者,直到沧孑将他带出这个狭小的秀场。 哦,原来真实的人生是这样。 那他……算什么? …… 加载完毕的时间通道将所有人带离,不出所料,易迟再次出现在明昭峰消失地,与冷着脸坐在亭内的温卓尔四目相对。 易迟已经看透了,不把三份工圆满完成,她是别想出去了。 按照经验,现在应该是第二天,继日大典要开始了。 易迟情绪还沉浸在刚才的画面里,略显恹恹地招呼了一声,“我回来了。” “别问,去打黑工了,秘境发疯,我也没办法。”易迟未雨绸缪地解释了一句。 温卓尔刚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不温不凉地看着她,“你回来的很及时,到时间了。” “不少长老和弟子传讯给你都失败了,他们亲自来寻你,我解释你在闭关修炼。” 她不知道易迟还会不会回来,但大典是同伴的会面之机,必定要照常进行。 没有温箬在身边的温卓尔,又恢复了易迟熟悉的模样。 易迟琢磨了一下时间,发现一个规律,这三个场景的时间组合在一起应该是一天的十二个时辰。 简羞容那里是凌晨和早上的四个时辰,温卓尔这里是中间四个时辰,凭栏雪是晚上。 她出现在每个场景中的两次时间都是一样的。 易迟这么想了一下,抬头对温卓尔道:“走吧,先去看看你娘。” 温卓尔怔了下。 她说了一圈事,就是没提温箬,实则是不知如何开口让易迟去探视。 转念一想,依照易迟的性格,这本就是她会做的事。 第321章 忽然就死了 易迟看见温箬时,她正在洞府外的药田中洒水,面上含笑,岁月静好。 如此温柔静美的一幕,着实让人恋恋不舍。 易迟瞧了眼目光哀伤的温卓尔,抬步走了过去。 温箬偏头笑了下,眼中划过亮光,“你回来了,卓尔说你去长老院了,如何,还顺利吗?” 她知道长老中有人是不满他上位的。 卜诗忍可千万要坚持住啊,不然她掌门夫人的事不也没指望了? “还行,那群人总不能翻了流云宗的天,师尊还在呢。”易迟随口说了一句,看向面前长势茁壮的赤色灵植,“箬箬可知这是什么?” 温箬摇头。 “这是无叶菩提。” “哦。”温箬看了看,其实也看不出什么,但还是赞道:“很好看。” 易迟沉默了一下,转口道:“它们要开花了。” 嗯? 温箬再看时,瞧见红色果实般的植冠上渐渐裂开缝隙,转眼间,像蜘蛛网般扩散,最后硕大的植冠直接炸开。 无尽的红色绒毛蓦然飞离,见风即长,成为纤秀美丽的红色绒花,浩浩荡荡地占据明昭峰的整片天空。 易迟指尖溢出一道气流,化为回旋的风场,让这些精灵般的绒羽永不坠落。 亦让这场属于温箬的梦境,永不落幕。 温箬沉浸在这番美景中难以自拔,心中激动难言,眼角隐有泪痕,“做梦般美好。” …… 太过郑重的道别令人不安,易迟和温卓尔像平常那般闲言几句,相携离去。 走到转角时回顾,发现站在原地的温箬视线亦落在两人身上,神情似悲似喜,欲语还休,那双眼是剔透的、释怀的。 漫天飞花仿似迷雾,站在彼岸的人回不到过去。 易迟抓住了温卓尔的手,让她折返不成。 她们走出了好远,离开了明昭峰的结界,里面的绝美风景再看不见。 温卓尔失神地看着身后平静不起波澜的场景,张开苍白的唇细语道:“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寂静片刻,她背对易迟道:“无叶菩提生在极旱地,浇水即死,不仅无叶,还无花,只有死时才会绽出纤维绒,是为葬礼。” 也就是说,易迟刚才撒谎了。 “谢谢你给这个梦境划上最完美的终结。” 说到最后声音甚至染上了颤音,但背脊仍然笔直,身形不曾摇晃。 她的软弱和顽劣向来只在温箬面前展露。 或许这就是离开了母亲的孩子。 易迟感怀又庆幸地叹道:“还以为你会像另外两个人似的,都不想走了。” 那她少不得要用巴掌平和地劝劝她。 温卓尔背脊僵了下。 易迟睁大眼,“不会真这么打算的吧?” “……我问娘亲可不可以一直待在她身边永远不离开,她严词拒绝,说自己不行了,还指望我光耀门楣呢。” 易迟:“……” 温卓尔阴沉哼笑:“光耀?她不知道我早就修了邪道,把门楣抹黑了。” 一句话说不尽的悲凉。 一点点的无奈和酸苦转瞬即逝,难以在这个雄鹰一样的女人身上停留更久。 易迟安慰说:“确实,黢黑,娘也觉得丢人。” 温卓尔:“……” “不然你给我在邪道当卧底吧?待遇好商量,月薪三千灵石,绝崖给你交五险一金,事成之后包吃包住包分配,怎样,干不干?” 温卓尔:“……” “你还记得你曾经有个名字叫君如玉吗?” 时至今日,她还是难以将印象中那个柔情似水的女人跟面前这个人联系在一起。 仿佛变异了。 易迟:“哦,不记得。” 人设就如衣服,用过就扔柜子里,绝不穿第二遍! 温卓尔转头,视线冷硬,很有侵略性,道:“包找道侣我就干。” “谁都不要,就要你。” 易迟:“……” 迟迟我啊,今天也被强制爱了一回捏。 “你一个孕妇,说这个不合适。”易迟表示婉拒。 “没关系,生下来管你叫娘。” 易迟冷笑:“怎么不当着箬箬的面说?说你对你娘有企图。” 看她扇不扇你就完了。 “入戏太深。”温卓尔不满地掷下一句,看起来很有三圣女的格调。 一个长老正笑容满面迎面走来,易迟先一步笑说:“哎~四长老,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女儿温卓尔,怎么样,可爱吧。” “来卓尔,叫声娘给长老听听。” 温卓尔:“……” 话还是说早了,应该出了场景之后再说的。 这厮现在仗着身份为所欲为。 “对,这是我新娘。”温卓尔笑道。 四长老:“?” 易迟:“……” …… 易迟本来还十分提心吊胆,担心这次又像前两次一样出什么幺蛾子,但并没有,他们脱离的很顺利。 唯一的插曲就是消失的一瞬间,有个裹的严严实实的修士忽然暴起……脱光了身上的衣裳。 “玛德,什么破衣服,老子早就穿够了!” “终于脱掉了,爽!” “究竟是什么人会喜欢穿衣服啊,简直有病。” 说着还“哗哗哗”表演了尿失禁。 看表情真的解放天性,爽的一批。 众人:“……”确诊为六圣子本人。 不穿就不穿,还搞拉踩,你知不知道你一句话骂了全世界? 易迟眩晕消失在这片场景时心想,这心态换给需要的人多好,比如凭栏雪,哎。 …… 终于! 终于结束了打黑工的日常! 易迟悬浮在一片浩渺无垠的天空,不算悬浮,应该说是有什么看不见的阶梯在脚下。 阶梯下是三个场景崩坏时的凝固场景,像三块分布在整个世界的碎片,周边隐有时间波纹在增生。 同易迟一样飘在阶梯上的人有很多,有的远,有的近,有的在更上层,有的在更下层。 有辉光落在易迟身上,但没有温度,那是时之匙的光芒。 易迟抬头看,看见一轮金色的“太阳”高悬天空,耀眼明亮。 这等异常的景象顿时惊住了一无所知的众人。 本以为出来之后是什么宝物在等着他们,结果竟然是时之匙? 什么狗屎运,竟然被拉到了时之匙所在的时间点,还等什么,冲啊! 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这种罕见至宝,一半的人都起步往上冲,去争抢,然后惊悚的一幕发生了。 一群人走着走着,前前后后忽然就死了。 眼一闭,脚一蹬,溘然长逝。 反应慢半拍或谨慎之下没动的其余人:“……!!!” 第322章 他真该死啊 第一次离时之匙这么近,大家都没什么经验,但看那些人的死状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他们是寿命耗尽死的,因为修为较低、还没有驻颜的那些小伙伴死状都是一瞬白头,变成老伙伴。 大家都很惊恐,站着动也不敢动。 还有的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门突然暴毙,悲痛欲绝。 “哈哈哈……”上方传来一阵兴味的笑声。 易迟一听就熟悉的不行,又是黑易迟那厮。 她跟别人不一样,其他人无论是从哪个场景脱离,都是同一时间出现在这里。 黑易迟却和不停打黑工的易迟相反,她从简羞容的场景中出来之后就第一时间到了这里。 所以她在的时候,这里根本就没有人,她一个人遥遥领先。 黑易迟现在站的是最高位置,众人仅凭肉眼甚至都看不见她人在哪。 她刚到这里时,看见下方并列的三个场景,心里原本很沉重,没想到这么多人都被传送到七十年前,连最大竞争对手易迟都在! 那她抢夺时之匙时阻力得多大? 谁料易迟辗转在三个场景中,这些人一时之间也上不来,上来之后甚至因为贪婪直接丧命一半。 真是天助我也。 黑易迟一个人毫无压力地爬了三分之二路程,这些人却还在起点。 笑死,她吃顿饭再出发都不影响最终胜利。 易迟四下环顾,大家都变回了本来面貌,老熟人还真不少。 众人现在都有同一个疑问:如果靠近时之匙会消耗寿命的话,黑易迟为什么可以爬这么远? 似乎感受到众人的疑惑,黑易迟声音蛊惑地问:“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吗朋友们?” 众人不约而同瞪了眼跟他们在一块的易迟。 又想坑人是吧。 易迟:“……?” 神金啊,说话的又不是她? 易迟的座下第一捧哏者简羞容立刻开口维护,“虽然同为分身,但大师姐跟那个邪修才不是一路人,绝不为别人的话负责。” 方炽泓:“再瞪眼睛挖掉。” 易远和宋悦卿等绝崖弟子也出言相助。 玉之清话也不多说,不进反退,后退一些与易迟站到一起,俨然一副冰冷的护卫之姿。 众人:“……” 不是,他们就看一眼,这群人也太应激了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已经拔刀了呢,离谱。 还有…… 苏悦颜忍不住软声讥诮:“你们家大师姐力拔山兮气盖世,一只手都能打一群,还需要你们维护?” “就是,真是自作多情,有些人自己修为都不够看了,还在那维护大师姐,笑了,还有丫鬟可怜主子的。” 曲逢迎附和,看着几人的神情很嫌弃。 也不知道师尊看上这易迟什么了,除了修为、天赋、容貌比他高出一线,哪里有他好? 这个该死的强者为尊、容貌至上的世界! 都是这个丑陋的世界扭曲了师尊的审美。 看来下次突破的时候,需要找面镜子捏捏脸,修葺一下容颜五官,让师尊目光更多地停留在他身上! 曲逢迎苍白且看起来还肾虚的脸上划过坚定之色,一身冷白的衣裳跟月上弦的款式极为相似。 但没人注意这一点,因为他穿着像守灵孝服,报看。 与此同时,对于两人的嘲讽,易迟的回应是抬手非常做作地搭在玉之清肩膀上,“哎呀~真不好意思~” “师弟妹实在太爱我了才说这些话的,两位缺爱的孩子不要介意~” “悦颜在邪道不少日子了吧,交到朋友了吗?” “还有你小曲,进秘境前你师尊还给我传讯说甚是思念,回去帮我给他带个口信,就说我也想他。” 众人:“……” 苏悦颜:“……”早知道把嘴缝上了,今天也是成功恶毒女配了一把。 曲逢迎一脸不信:“你放屁!师尊什么人,怎么会说这种话?还有,小曲是你能叫的吗?” 易迟微微一笑,将传讯符直接甩到曲逢迎脸上,“来,自己看吧小曲。” 曲逢迎满怀质疑地打开。 月上弦:九曲朔州的月色一如往昔,钦天秘境过后,愿邀你赴花间一赏,合奏一曲,以慰不竭相思。 完事边上还有动态花纹特效,跟特么情书似的。 曲逢迎:“……” 他瞪大眼睛,反复聆听,确认这确实是月上弦那个冰冷师尊的灵讯波动和声音。 内容并不陌生,这玩意以前还是他写的。 他几个月前在教习课上写来勾搭一个漂亮女修,结果被霸道长老强硬没收,还当着所有弟子的面反复诵读。 丢尽了他首席真传的脸就算了,漂亮女修也跑了。 霸道长老不讲情面,还一状告到月上弦那。 曲逢迎当时害怕极了,跪在地上说了好些悔过的话,生怕师尊对自己失望。 但月上弦如亘古寒冰,冷漠的眸色都没动摇。。 “嗯,出去。”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曲逢迎当初一听就知道师尊没当回事。 现在看来,呵呵,师尊是没把他当回事,但把情书当回事了。 曲逢迎彻底陷入破防,脑子里很乱。 同时心中升起一个很严肃的疑问—— 等等,这可是情诗啊,师尊为什么要给易迟? 他们不是叔侄关系吗??? 众人都好奇地看着曲逢迎青白交加的脸色。 什么什么到底是什么啊,皎月魔尊到底传讯什么给易迟了啊,有本事看没本事读出来? 曲逢迎咬紧牙关,不管什么原因,为了师尊的清誉,他坚决不能说! 他狠狠地瞪向易迟这个一脸迷之微笑的女人。 两人四目相对。 易迟:哎唷,辛苦小曲给我跟你师尊的事打掩护咯~ 曲逢迎:别得意,事情一定不是表面上那样,老子回去就要向师尊求证!! 一伙人你来我往时,没人注意玉之清僵住的身体。 大师姐的手搭在他肩膀上,一颦一笑间淡香袭人…… 虽然只有一下就收回,但玉之清仍然觉得有什么在肩上。 他倒也不是有其他想法,主要是唾弃自己,师姐弟搭个肩有什么不对?他却被牵扯心神。 他真该死啊。 玉之清神色更冷了。 与此同时,莫名被忽视的黑易迟实在受不了了,此前的得意当然无存,不耐道:“你们到底想不想知道?” 时之匙在前,还有心思关注易迟那点八卦,看来还是太富了。 众人眯着眼心想:这你就不懂了吧,急于求成的都趴地上成老伙伴了,你这一嘴阴谋的味道,就是说了谁又敢信你? 还不如听听八卦缓解紧张刺激的心情,顺便借此煞煞黑易迟威风。 时机差不多了,虞清欢瞧着自己涂了红色丹蔻的指甲,懒声道:“所以你到底说不说?” 第323章 下山路还不好走吗 “行吧。”黑易迟被这么一耽误,忽然觉得跟这些注定失败的人周旋十分索然无味,于是很干脆的说了。 “火光周围热度阶梯增长,时之匙周围自然也有相同的效应。” “你们现在虽然看起来站位前后不一,其实所处的是同一阶梯,它叫等时阶梯,总体呈不规则曲线,处于同一阶梯的时间流速相同。” “不同阶梯下,距时之匙越近,时间流速越快,你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可以视为原点,时间是正常流速。” 所以玉之清虽然看似移动了,实则还在原点。 众人恍然大悟:哦,懂了。 苏悦颜左右看看:? 【你以前物理是不是考零分?】 苏悦颜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猜的。】系统抖了抖烟灰,一脸深沉地说。 苏悦颜一脸今非昔比的沧桑神情说:“……姐以前是有四个哥哥的团宠,哪能受物理那个鸟气,考完一次零分立刻就哭着回家了,再也没去过贵族学校。” 【然后呢?】 “然后出道去当大明星了,我哥捧着,一天365个w。” 【6。】 苏悦颜对比现在受的这些委屈,越想越不是滋味,眼眶都红了,“我想回家了。” 【我也想。】系统叹了口气。 “那我们?”苏悦颜惊喜万分,要能回家谁还在意时之匙还是时之钥! 她已经认清现实,还是当个团宠适合她。 【想着吧。】系统又点上了一根电子烟。 跟主系统的关联上次都被易迟一起切断了,拿头回去啊。 就算没断,任务没完成,主系统没接收到成功或失败的回收报告,是不会放行的。 一人一统私底下怨天尤人的时候,众人已经开始思考如何才能抵御时间流速,没死之前拿到时之匙。 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事。 这就不是他们这种小菜鸟能接触的东西,不是玄尊以上,怎么跟时间之力抗衡? 他们三百六十度观察黑易迟,发现并无特别,所以她是怎么毫发无损走到那里的? 一伙人红眼病都犯了,干着急却一步不敢动。 黑易迟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挑眉道:“知道为什么告知你们吗?就喜欢看你们火烧眉毛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光腚圣子笑道:“大家同为邪宗同门,为阴冥邪尊办事,不如说出来,我等共担风险,一起帮邪尊拿到时之匙。” 邪修们笑呵呵附和。 黑易迟冷瞥他们一眼,轻蔑道:“我可没兴趣跟你们共事。” 众邪修:“!!!” 我超,看不起谁呢你,都邪修了还清高起来了,你以为你是那边那个易迟啊? 曲逢迎对易迟的脸怀恨在心,阴沉沉地笑:“呵呵,都是给阴冥邪尊办事的狗,还分出高低贵贱了呢。” 黑易迟面色一冷,道:“那你呢,你现在不是给皎月魔尊办事?” “对啊,我也没说不是师尊的狗。”曲逢迎理直气壮地说,一脸荣耀。 众人:“……” 魔修这些人是真邪乎,脸皮成迷。 言归正传,他们若是不想死,还真不能往上走一步,就是心里扭曲不甘心呐,欸。 正道的人还担忧一个事,时之匙被邪修得了……他们进秘境之前吃的那些昂贵丹药就还不起了啊! 谢朝不抱希望地试探性对易迟说:“你们都是易迟,她有办法,你应该也有的吧?” 曲逢迎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压易迟的机会,“黑易迟那法子绝对是阴冥邪尊亲自教的,她怎么可能知道,闹呢?” 众人纷纷看向易迟,黑易迟也紧盯着她,心悬起。 易迟迎着这些视线,抬脚往上踏了一步,很肯定地说,“应该能行。” 刚才那一步她已经发现了,时之匙影响生灵的底层逻辑跟噬时兽一样,需要有生长痕迹。 易迟不一样,她一出现在这世上就这么大个。 话不多说,这宝物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易迟在众人震惊嫉恨的视线中,悠闲地爬出好几丈远,将众人远远甩在身后,也将那些刚才不幸殒命的尸体落在后面。 这说明易迟确实不受影响。 黑易迟蹙起眉,果然,易迟跟自己一样。 她不由深思,出发之前阴冥邪尊明确告诉过她,可以放心夺取时之匙,时间阶梯不是她的阻碍,而是她成功的助力。 她根本就没有什么方法,是时间影响不了她。 所以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底下众人眼珠子都瞪出来了,心里盼着易迟脚一崴从上面直接摔下来。 不是,她凭什么?她老天亲闺女啊?什么好东西都占全了!! 对,确实是不希望邪修得逞,可也同样不希望除自己以外的人得手啊。 嫉妒!难受!感觉被命运和生活轮奸了。 一片嫉愤中,易迟快被眼神杀死的背影终于顿住,她停下脚步。 众人大喜,不行了吧! 他们眼睛一亮就开始道德绑架,从正道、绝崖大师姐、责任、义务、同舟共济、利益等各大方面出发,软硬交加逼迫易迟说出方法。 易迟站在上面,回过身,做出抬手挡阳光的矫情姿势,假装没听见那些叫嚷。 “啊~上面的空气就是新鲜呐~” “你们不上来,是体质不允许吗?” 她矜持地安慰说:“没关系的,每个人体质不一样,像我就是天道娘亲的体质,时之匙的光芒于我就像清风拂面~” 众人:“……” 他们怒了,“你不管我们,难道还能不管你的同门师弟妹吗?他们刚才多么崇拜维护你!” 这地方不准传音,易迟一旦说了,他们也就沾光了! 简羞容沉默了下,迷惑地说:“时之匙只有一把,大师姐上去就好了,我们还上去做什么?” 跟大师姐抢吗? 又抢不过。 众人噎住:“……你、你没有志气吗?不渴望成功吗?不想当绝崖大师兄走上人生巅峰吗?” “想,不过得等大师姐仙逝,我才有机会。”简羞容从事实出发,冷静推断可能性,笃定地说。 易迟:“……”方才在场景中那一巴掌还是呼轻了。 眼看这些人还没完没了,易迟打断,道:“朋友们,你们听没听过一句话?” “?” 易迟:“上山路不好走,下山路还不好走吗?” 众人:“?” 玉之清听完,二话不说转身就下去了,背影冷淡修长,遗世独立。 众人:“!” 你真是,什么话都听啊! 第324章 该死的自尊心 在玉之清这一惊人举动背后,蕴藏着更深层次的原因—— 靠近时之匙意味着时间流速加快,那么反方向的时间阶梯,不就是流速减缓? 再具体一点,假如进入足够慢的等时阶梯,实际与阶梯的时间流速比足够小,形成一天相当于一百年的效果…… 超!大机缘啊! 他们现在都没有一百岁呢! 悄悄作弊比别人多修炼一百年,出了秘境直接无敌世界! 众人都激动地心肝颤抖,光盯着时之匙了,没看见身后的巨大好处! 说真的,时之匙拿到之后出去也留不住,多半要上交,修炼时间却是自己的,谁也抢不走! 再说了,这么逆天的增幅,跟直接拿到时之匙也没区别嘛! 划算! 一伙人亢奋地看了看易迟,赞叹道:“不愧是天才姐啊,吃着碗里的都能看到锅里的!还得是您睿智反应快,多谢提点!” 然后一抱拳:“您这就去抢夺时之匙吧,我等也自去享受属于自己的机缘了!我们一路顺风!告辞!” 接着转头跟着玉之清一起朝下面狂奔,生怕赶不上热乎的。 易迟:“……” 啧,有事易迟那厮,无事天才姐。 好赖话都让这群见风使舵的人说完了。 刚才嫉妒她的人是谁来着? 个个都是资深变脸大师。 其实易迟就算不说他们后面也能想到,她只是推进了进程。 哦,应该说只是想提点自家师弟妹,这伙人跟着捡了便宜。 …… 事过便了,易迟没再当回事,与这些人背道而驰,继续往上面走。 黑易迟哼笑:“又好心了姐?” “又上不去了妹?”易迟边走边回怼了一句,成功让黑易迟眸色微沉。 是的,黑易迟哪是真有那闲工夫不紧不慢站在原处,与她们扯皮说闲话? 她单纯是路程受阻,不得不慢下脚步,于是装作悠哉自信的模样。 时间流速虽然不能她们造成影响,但不同等时阶梯之间的时间势差,就像海中浪潮,总会阻碍她们的脚步。 尤其是黑易迟这种极为接近的位置,些微的势差都是惊涛骇浪般的冲击,必须等身体适应后才能继续攀登。 易迟感受到了那种奇异的冲刷之力,它无声无息地在她身上流淌。 若是常人,早就不知道死了几个轮回了,易迟只觉每次迎面而来的冲击势能在递增。 黑易迟笑着抬脚稳稳再登一阶,身形滞了下方道:“那又如何呢?” “我们甚至都不在一个起跑线上,你比我晚了这么久,难道还想从我手里夺走时之匙么?” 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啊。 易迟垂眼脚步不停,倒是不急,只疑惑道:“作为另一个我,为何你不需要历经三个场景?” 同样的体质,秘境没道理只针对她啊。 除非…… 易迟迎上这人更深的笑意,确认其中另有玄机,黑易迟必定是受到阴冥邪尊提示,走捷径规避掉了。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黑易迟意味深长道:“想知道?” “还行,一般,不太想,你说了我就勉为其难听听呗。”易迟揣手表示无所谓,不在意,爱说不说。 黑易迟一眼看穿她的言不由衷,笑的像第一次打了胜仗的将军,一脸舒爽,“行吧,那就不说了呗~” 易迟叹气,这该死的绝不低头的自尊心。 为了维护自己无用的倔强,易迟沉思了一会,灵思发散,然后很睿智地说:“一定是因为你亲手杀了异常点。” 黑易迟脸上划过讶异,被易迟捕捉到了,她将鬓边发丝撩到耳后,挑眉笑:“轻轻松松呢~” 黑易迟:“……”装不死你。 …… 易迟本体处,成功从阴冥邪尊那里得到答案的她安然坐了回去。 原来是他以前用分身死了十几次试验出的结果。 在时之匙所在的时空,亲手杀死异常点能更快一步突破场景封锁。 交易完毕,阴冥邪尊低眉顺眼,凝神看着她:“施主允诺要告知贫僧的、关于自己的机密呢?” 被迫无奈、出卖自己换取情报的易迟抬起眼睫,一脸屈辱地说:“那个机密就是……我今天穿的袜子是白色的。” “……”阴冥邪尊当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他殷唇边挂着似是而非的笑,狭长的凤眼邪异又静默地注视她。 看来是不会罢休的。 易迟才不搭理他,振振有词,“这不是机密?这事除了天知地知,就只有你知我知,怎么不算机密了?” 她自顾自指了指自己的脚,没脸没皮地说:“我高贵的玉足穿的什么颜色的袜子,一般人我都不说,就告诉你一个人,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阴冥邪尊摊上易迟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他端和的容色都绷不住了,“是吗,你那几位情爱两世的师叔师尊也不知道吗?” 玛德,又来试探她。 易迟:“什么东西?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过他们当然不配知道这种事,只知道小衣是什么色。” 阴冥邪尊面不改色,顺滑接话:“邪帝烛九的肚兜么,贫僧也想见识一下。” 说着欺身而来,邪气环逸在周身,背影被灯烛拉长,妖异的面容隐没在阴影中,一点艳唇极为醒目。 他从容走来,当真是邪佛本人。 易迟蹙眉,什么情况,霸王硬上弓? 阴冥邪尊拔峭的身影俯下,腕上挂着佛珠的手搭上易迟肩膀,这次是强硬地用了力量禁锢的,且不是玄尊期,而是地尊。 这厮突破了! 易迟没动弹,怔住了,她脑中像天崩般闪过一段分析—— 地尊和玄尊已经是飞升的前奏,这种境界突破时的天地异象惊天动地,道意蓬勃,绝不可能默默无闻,并且应劫这事只有本体来。 他又不是易迟,是天道关系户,能免雷劫。 可易迟并没感受到黔南这块地出现道意摇曳的迹象,他总不可能在正道那边突破的吧! 只有一种可能,他躲避了天道。 也就是说,他是在隐界秘境中突破的。 眼下整个九幽界开启的隐界只有一个——钦天秘境。 破案,阴冥邪尊本体在秘境中! 易迟:“!!!” 但是阴冥邪尊保守估计也好几百岁了,他怎么进的去骨龄限制在一百的钦天秘境? 还能为什么? 玛德,夺舍! 易迟恍然大悟,脑中闪过一个个人名,一张张人脸,都没个定数。 该死的二五仔,藏得好深! 易迟脱口而出:“秃驴,你究竟占了哪个小年轻的身子!” “说,你是不是喜欢随地大小便的六圣子!?” “……” 阴冥邪尊唇边逸出些许笑意,望着易迟,眼中笃定,不答反问,“突破而无雷劫,莫非你与天道有什么交易?” “曾经,世人都痛骂邪帝烛九陨落,天道才生,以此佐证烛九是该诛灭的邪魔,贫僧认识你之后却一直有另一个猜测。” 两人呼吸纠缠,眼神交锋,仿若有刀光剑影。 阴冥邪尊眼中泼墨般漆黑诡谲,说出惊天动地的一个揣测。 “境界高了,触摸到更本源的东西,便知天道的冰冷至公,修炼路途的坎坷崎岖。” “可你却一出现时就毫无代价地享受着别人求而不得的东西,还如此肖似另一个人,如今甚至连雷劫都免去了。” “天道对你的偏爱还不够明显吗?” “你伪造成混元体的先天灵体,没有过去,不受时间腐蚀。” “种种巧合下,我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天道就是因为你诞生的,烛九。” “而易迟,则是因为天道诞生的。” 他抬起纤长的食指,冷然地剐蹭过易迟的侧脸,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 阴冥邪尊对付易迟竟然用上地尊级的压制,可见他现在心里对易迟是烛九的判断相当笃定。 对邪修来说,一个推测只要有六分把握,完全足矣。 更何况易迟阴冥邪尊惯常步步为营、心眼子八百个还分身无数,手里暗中掌握的信息不知道还有多少。 阴冥邪尊淡色的眸子仿佛能洞察人心。 好歹是邪道头子,虽然主业是阴沟爬行,压迫感也是在的。 易迟面色冷淡,看不出破绽,怜悯地看着他道:“承认自己是六圣子有这么难吗?竟然不惜用这种离谱的揣测转移话题。” 哼,没有证据甩到脸上之前,马甲再破烂漏风她也绝不会脱的! “怎么不直接说我是天上派下来拯救世界的仙女呢?” 易迟说着,拍他稳沉压在肩上的手,但没拍开。 对方轻笑一声,眼中划过冷静的研究意味,得寸进尺,手掌划到后颈,按着她低头吻了过来。 “很想尝尝邪帝的滋味,是否真如这几百年想象的那般,与众不同。” 易迟:“!!!” 非礼啊!! …… 彼时彼刻,易迟分身在黑易迟自信满满的视线中接近她,然后超越她。 擦身而过时,后者面如黑墨,满是不可置信,“你怎么可能这么快!” 时间势能是假的不成?只阻拦她不阻拦易迟? 易迟扬起阳光开朗的笑,道:“有没有可能,这是打三份黑工的报酬?” 她现在已经懂了,由于沾染了三次七十年前的时间气息,她在这片时空中,比黑易迟更加缺少异时棱角。 因而对时间阻力的适应性良好。 黑易迟愣住了,一脸荒谬的恍惚之色,眼中满是赤红的不甘。 易迟说完就接着朝上走,时之匙就在三丈外,已经很近了。 冠绝九幽的至宝近在眼前,远处看是庞大太阳般的金色光亮,实则时之匙本体是透明的银色月轮状。 神秘莫测,看它一眼便自觉对难以捉摸的时间之力心存敬畏。 易迟看着它,目光很幽深冷静,毫无喜悦之色,甚至让人怀疑她是否在看它。 与此同时,本体正在与阴冥邪尊对峙。 黑易迟发了疯般地强行追赶她,身体被冲击的隐有崩溃迹象,她拖着仿佛被刮骨的身体向上爬,不屈且嫉恨。 “凭什么我一出现就是陪衬,一出现就处处不如你……” 第325章 最终赢家 分化出来的时候她无比骄傲自己的天纵之资,却在之后处处碰壁,连连受挫。 旁人提到她们时,对易迟总是忌惮又隐隐嫉妒钦佩,对她却带着审视讳莫,仿佛在奇怪怎么会有这样的易迟。 只言片语、眼波流转间,高下立判。 “我不服,只要我变成唯一的易迟,所有的荣耀就全部是我的了……” 黑易迟骨骼发出磨牙般的响声,全身在猛烈的逆流中疼痛至极。 她抹了把唇边流出的血,脸上只有疯狂和执拗,从站着到跪着,从跪着到攀爬。 血液从七窍渗出,她浑然不觉,企图追赶前面那道身影。 易迟回眸间愣了愣神,看着她的狼狈挣扎,想起一段灰暗无光的遥远过去。 只有那么一瞬。 而此时,易迟已经站在神圣奥秘的时之匙面前,唾手可得。 与此同时,本体处,阴冥邪尊吻来。 易迟分身抬手握住了时之匙。 易迟本体在唇齿相碰前,眼中凝冰,指尖凶杀毕现,足以杀死地尊的一指点向阴冥邪尊心脏!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完美? 不。 阴冥邪尊眼眸如幽诡的死水,一点光亮落下,是易迟真实身份暴露掀起的波澜。 他在易迟唇边旖旎叹笑,声音低磁:“烛九,胜你一招,真令人快慰。” 毕竟无所不能、屠杀千万、运筹帷幄的烛九,谁曾真正意义上压制过她呢? 他办到了。 易迟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 她眼中光亮慢慢涣散,成为一滩破碎消融的星光,手中攻击失去维系消弭无形。 易迟软软倒下,倒进阴冥邪尊一动不动的怀抱,像蒲柳偎磐石,柔弱不可依。 后者顿了片刻。 邪庙冷寂一片,阴冥邪尊在那种柔软的依靠中静默不动。 良久,他低低笑出声,冰凉的唇轻轻印在易迟额际,紧紧揽住易迟身子,像要融进骨血。 阴凉变调的轻缓喟叹:“本就是,为你而来。” …… 易迟被暗算了。 准确地说是阴冥邪尊的血肉分身术有鬼。 有一个疑问:他当真不能控制别人的分身吗?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邪道哪个大乘期会甘愿让阴冥邪尊摆布? 所以一定是否定的。 实际上分身本就是阴冥邪尊引导创造的东西,力量侵染即便稀少也不可避免,并且还是维系分身的根基。 在易迟动手的一刹那,阴冥邪尊利用黑易迟和易迟体内蛰伏的力量,顷刻溃败两人肉身。 不仅如此,他运用分身道意,回流溯源本体,借助本体与分身根本就不可能斩断的羁绊,毫无阻滞地攻占易迟魂体生机。 也就是说,易迟本体现在已经完完全全成为他掌中假死木偶,任由宰割。 钦天秘境内,那场面—— 两个易迟分身当场化为血雨。 已经被摘取的时之匙有了可逃之机,正要向时间深处隐匿,却别另一只清秀干净的手抓住了。 一把红纸伞撑在头上,血雨不沾身。 那人身影缓缓消失时,伞面倾斜,露出绝不会在他唇畔出现的恣睢笑意。 “烛九,赢家在我。” 第326章 有毛病 时之匙上的争夺动荡无人知晓。 它被摘取后,钦天秘境深陷时间旋涡的境况瓦解。 底下啥也不知道,专心享受修炼时光的所有人都被拉回平平无奇的现实。 “???” 也就一晃眼功夫,人就回来了。 接着还没看清周围什么情况,痛失至宝的秘境便自动闭合,将所有人赶了出去。 这种变故,秘境内外都有各自显化,所有人都知道:时之匙被摘取了。 秘境外的人:惊!他们只是试探性说说,没想到存在那么多年的时之匙竟然真有人能拿到!究竟是谁? 秘境内的人:惊!黑易迟拿到了时之匙! 毕竟在他们最后的视野中,黑易迟遥遥领先。 从秘境中出来的小年轻立刻汇报这一重大坏\/好消息,正道的人脸色都绿了,邪道的人脸都笑裂了。 今天他们欢聚在这里,主要是庆祝九幽界回归黔南的怀抱。 多么激动人心的时刻! 今日就是新纪元开启之日,必将被载入史册,人人传颂! 他们屏住呼吸,盯着秘境出口,找寻邪道英雄黑易迟的踪迹。 然而左等右等,左看右看,整个秘境都消失不见了,混乱崖已经恢复平静。 可人呢? 众邪修笑容缓缓僵硬,正道这边黑沉的面色持续阴沉。 黑易迟不见了固然可喜可贺,可特么易迟也不见了哇! 不是困锁秘境,就是……两个分身都死了。 难道同归于尽了? 不应该啊,黑易迟明显不是易迟的对手。 纪期和鬼机灵心脏都骤停了。 正道之人质问小年轻们:“到底怎么回事?你们看清楚没有?” 小年轻震惊地瞪大眼睛:“这么多人都看到了,绝不可能有假!” “当时那种情况,要么易迟拿到,要么黑易迟拿到!” 墨怀樽、楚弋等亲近之人疯狂给易迟发传讯符,传讯符没动静,几人眸色蓦然漆黑阴冷。 就算易迟分身不在了,传讯符也应该去寻易迟本尊,即便当事人接收不到。 现在这种情况,本体……死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一种巨大的恐慌惧怕袭上心头,墨怀樽不用旁人提醒,已经传讯绝崖内部,“易迟的魂灯……安否?” 那弟子焦躁至极,声音急促,“大师姐魂灯未灭,但很微弱!” 说明境地凶险,但还未遇难。 墨怀樽嘱咐他时刻看守,有异状即刻相报。 传讯符灭,弟子冷静些许,又惊疑墨怀樽永远沉定有方的声音竟隐有颤意张惶。 此事事关整个局面,墨怀樽将这一讯息告知了紧盯着他的惜灵衣、月上弦等众。 结合易迟本体现在还在阴冥邪尊手里,以及小年轻们说的秘境内最后争夺画面,两个公共结论轻易浮出水面: 一、易迟被阴冥邪尊暗算了,具体如何操作不得而知,易迟分身已死,本体遇险。 二、时之匙在阴冥邪尊那方手里,就是不知具体是谁埋伏到了最后,那个蛰伏的人,就是小年轻之一。 惜灵衣立刻就用灵识笼罩所有正道小年轻,因为蛰伏的并不一定就是邪修。 冰凉的审视落在他们身上,一切都无所遁形。 但一无所获。 另一边的邪修大佬也观察着邪道小年轻,但见阴冥邪尊分身一派平和的模样,心底打鼓,难道阴冥邪尊有后手? 绝崖几人和痴离这些知道易迟就是烛九的人,更多一个揣测: 阴冥邪尊动手时,易迟断不会坐以待毙,仍然造就如今这局面,只能说明血肉分身术有鬼! 不,易迟决不能有事! 除了墨怀樽的绝崖几人、纪期、鬼机灵焦躁万分,理智濒临崩溃:不顾一切找易迟。 惜灵衣三人组不可置信:你们疯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联合应对夺得时之匙的邪道! 某些人:很理智,理智地知道没易迟不想活。 墨怀樽掩在袖下的拳紧握,手背青筋鼓掌,手心被指甲掐出血液,洇湿衣袖,无人察觉。 他面上沉眉静目,抿了抿唇道:“易迟之事暂缓,先结盟防卫外敌。” 有了时之匙的阴冥邪尊会强到什么程度? 邪宗必定会调兵遣将进攻正道,局势很危急,所幸他们此前也预设过这种局面,边境严防死守,不会出现乍然沦陷的情况。 风止意面无表情说:“你们留守,我去搜寻。”说着转身便走,背影固执。 易迟还活着,他无法置之不理。 反正他是闲散之人,去往何处无关紧要。 楚弋、沧孑、月上弦几人紧随而上,纪期和鬼机灵不意外,玉之清为何也在其中? 众人:“???”不是,没人管他们死活吗? 墨怀樽一个人如松柏站在原地,冷厉呵止,“现在冒然去黔南,十死无生!” 楚弋笑,唇边弧度却难看至极,“不去,易迟才是十死无生。” 经历过一次失去,绝不愿无力地坐在原地,看她的生机徒然消逝,殒落无声。 即便是死,那就死在同一块土地,天地为棺椁,黔南为合葬陵寝。 他将墨色的帝王扳指随手捋下,连同虎符一起抛给谢朝。 谢朝:“???” “本帝今日封你为护国将军,带着月曜,听你师叔差遣。” 谢朝和一众匪夷所思的老臣全都慌张地跪了:“请帝君收回成命!” 月上弦也将权柄交付曲逢迎,言明听从绝崖调派。 曲逢迎收获谢朝同款神情:“???” 而沧孑呢,凭栏雪陨落了,他能交给谁? 他交给了墨怀樽,惨笑,“大师兄曾经身为首席时便统治过大荒,应该轻车熟路了吧,此次便再次全权托付予你。” 笑死,这时候全都想起来墨怀樽是大师兄了。 说遗嘱的三人一脸半死不活,接受遗嘱、被抛下的众人一脸迷幻,旁人也迷茫脸,不是,你们对师侄怎么跟对快死的妻子似的? 连邪道都觉离奇,不战而屈人之兵,心里乐开花。 短短几个呼吸间,正道看起来已经因为一个人的消失分裂……或者说另一种意义上的联合?感觉跟敌人自己捅了自己一刀似的,特别不真实。 惜灵衣三人组感觉这几人是不是有毛病—— 还好真的只是毛病。 墨怀樽冷冷看着几人,眼神跟冰碴子似的,一句话裹挟冷冽刀意掷下,“闹够了么?” 沧孑几人的背影蓦然凝滞,像被虚空之力禁锢了身形。 场面静了静,他们看起来要大打出手。 一片死寂中,沧孑当先抬起千斤重的步伐,一步步退了回去,像无魂的木偶,拿回妖皇令站稳,面上再无笑,只有苦厄花盛放不休。 他归位,鬼机灵便无法离去,她没有辩驳,垂着头默默流眼泪,身体一抽一抽的。 楚弋面庞绷紧,垂下头,将虎符从谢朝手中接过,扳指一点点戴回,像戴回一个华丽沉重的镣铐。 只有俯身的谢朝看见自己冷漠孤傲的师尊,竟有一瞬红了眼眶,他惊愣。 墨怀樽又将视线定在月上弦身上,曲逢迎一个箭步上去抱后者大腿,哭嚎:“师尊,您怎么能抛下我们!师尊您快回来!呜呜呜!” 可惜月上弦不喜触碰,下意识就把人踹飞了。 他并指削断一缕银发,装进匣中,递给风止意,冰雪般的面庞一片苍然的冷白,“若有不测,与她共葬。” 风止意默不作声地接过。 月上弦衣摆周旋,人已归位,只是更加悲冷不可言。 场面一时只余寂静,除了风止意,一切都回归原点,仿佛刚才戏剧性的荒诞一幕只是即兴的幻觉,突来的任性。 事实上也只配是幻觉。 他们站在呼风唤雨的位置,便注定要在风雨欲来时庇护子民。 这是烛九交付给每个站在最顶尖之人的责任。 哪怕天平另一端是她自己。 依然贯彻执行。 玉玺帝冠是趋之若鹜的权势之巅,也是必须承托的重量。 痴离低着头,眼中是麻木的悲凉。 姐姐总是在一个一个、一次又一次地离开她。 墨怀樽收回视线,没有看风止意,这是默许他离去的征兆。 只他是唯一的放纵。 风止意颔首,算是带着几人的心魂一同离开,纵然是向死之路 纪期当然不可能听墨怀樽的,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悲痛欲绝要与风止意一起。 还痛骂墨怀樽没有良心,是个冷血无情的人,还不如没了情根的玉之清,他诅咒墨怀樽这辈子都得不到心爱的人。 墨怀樽敛睫,唇抿成线,俊容如故,不作回应。 第327章 确实很深 绝崖上下全都一片萎靡悲痛,还有对阴冥邪尊的誓死不休的怨恨,对自己无能为力的自责。 玉之清三个真传和宋悦卿、易远只恨自己实力不够,竟连同三师叔一样独自寻易迟踪迹的资格都没有。 与此同时,苏悦颜冷眼旁观,看出易迟恐怕凶多吉少,但她很有经验,这一次,绝不会受骗。 也不知谁写的高危主角,次次都有死亡风险,离不离谱。 信不了一点。 苏悦颜眼中冒凶光,不想当主角的女配不是好女配,原本想呼唤系统查查易迟本体位置在哪,她考虑去补刀。 但阴冥邪尊分身在这,系统是不会说一句话的,遂只得作罢。 苏悦颜觉得周围冷冷的,她瞥了眼气息阴沉肆虐的温卓尔,嘴贱道:“呦,伤心了呀~” 话刚说完人就被扇飞了。 日常抛物线运动的苏悦颜:“……” 系统心想宿主今天莫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对自己的实力没有一点数。 苏悦颜脸颊火辣辣的疼,她在空中淡定地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秀发。 没逝,日子挺好过的。 苏悦颜预想中的痛感没有到来,就是这么浪漫,她跌入一个“少年”怀抱。 苏悦颜惊喜万分,两行委屈的晶莹泪珠像珍珠一样,顺着卷翘的下睫毛、白嫩的脸颊、精致小巧的下巴落下…… “故里哥哥,没有你的日子度日如年嘤嘤嘤,三圣女竟然打我,哥哥帮我报仇嘛!”苏悦颜哭成了美丽且柔弱的泪人,菟丝花一样缠着故里。 故里轻车熟路地怜惜半晌,最后以灵石安慰作结,当然,灵石是从温卓尔那罚的。 太感人了。 总而言之,事已至此,正道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吓死,差点以为要立刻完蛋,绝崖这些人真特么调皮! 正在这时,一道祥和的佛偈响在所有人耳畔,“阿弥陀佛,几位施主对邪帝情深不悔,又能悬崖勒马,令贫僧动容。” 众人怔忪,感觉被惊天彻底紫金锤正中脑门,脑子已经炸开,脑浆变成土豆泥:“???” 什么鞋?什么弟? 什么鞋弟? 笨蛋,是邪帝啦~ 说话的不是此前拦住凌云尊主攻击的阴冥邪尊分身,而是另一个悄然出现的阴冥邪尊。 同样是一位身着黑色袈裟,美若妖邪的漂亮秃驴。 不同的是,这只秃驴不检点,竟环腰抱着一个失去意识的青衣女人。 身段姣好的女人面朝和尚依偎着,看不出面容。 但众人还是从各种细节认出这是易迟—— 因为她自从上次被劫就没换衣裳。 凌云尊主眼中划过惊异,同为玄尊,他竟丝毫没察觉到这个阴冥邪尊的出现! 且这人身上气息深沉如海,灵识一探竟深不可测! 不对劲! 但其余人全都被“邪帝”二字吸引了全部心神,尤其是墨怀樽等人,眼睛已经定在易迟身上挪不开分毫。 惜灵衣眼中划过暗光,一字一句道:“此话何意?” 阴冥邪尊看她一眼,意味深长地低眉轻笑。 “我以为诸位早就猜的出,易迟就是烛九呢。” 大部分人都被这两个名字砸的晕晕乎乎,少部分已经有些猜测的瞳孔震动。 惜灵衣和凌云尊主目光轻闪。 阴冥邪尊也不含糊其词,将所有疑点和异常全都罗列一遍,她自己的异常、绝崖六姝的偏爱等等。 最后慢条斯理加了一句。 “最重要的是,为了阻止贫僧的亲吻,邪帝甚至不惜动用道意反抗,一个化神期修士,何来的道意呢?” 众人:“!!!” “死不要脸的臭和尚,谁准你亲爷的女人!”纪期睫毛上挂着泪珠,仇恨地瞪着阴冥邪尊嚷嚷着, 他慌乱间试图狡辩,轻蔑冷笑:“若她真是烛九,你现在就到不了这里了!” 阴冥邪尊不紧不慢掏出留影石,画面很详细,易迟手中那道隔着留影石都让人脖颈发凉的力量,确是道意无疑。 众人:“!!!” 就说世上不可能有如此早慧的天才!果然是转生! 烛九!那可是邪帝烛九! 有人恐惧,有人兴奋,有人怨恨怒骂,有人崇敬…… 她的名字在此时出现,像火葬场的风浪,吹过所有人,引起一阵血液逆流的狂潮。 毁誉参半,不共戴天,恩重如山。 纪期哑口无言,憋屈的像河豚。 墨怀樽几人心情沉重,身份暴露提前了。 阴冥邪尊堂而皇之将易迟带到这里本是惊喜,让他们从茫然中抽离,找到了方向,有了救回易迟的机会。 可阴冥邪尊太过自信,必定还有变故。 空中绽开一朵霞光盈盈的白色莲花,阴冥邪尊坐下,将易迟置于双膝之间。 后者脖颈因他动作侧过脸,露出易迟那张神俊毓秀的脸,只不过此刻闭着眼帘,唇无血色,任凭摆布。 这大约是众人见过的、最狼狈脆弱的易迟,毫无还手之力。 显然,这是本体。 阴冥邪尊手指拂过易迟的眉眼脸颊,动作不轻佻,却将一个胜利者的恣意展示的淋漓尽致。 墨怀樽几人眼中嗜血,仿佛要把阴冥邪尊千刀万剐。 他们动手了,同惜灵衣等人一起。 不管怎么说,不打就不知道水有多深,试探一二总是没错。 然后发现确实很深。 第328章 吾命休矣 阴冥邪尊的两个分身都很嚣张,此前凌云刀尊没有破开阴冥邪尊的防御阵法,现在对方主动解除了。 邪道仰赖阵法庇护的人就像忽然被脱光衣服,吓的一激灵,感觉自家邪尊被夺舍了。 哎呦邪尊你干嘛~他们这样暴露在外面是会被玄尊期的凌云尊主团灭的啦。 一直用分身阴暗爬行的阴冥邪尊今日自信到诡异,就差没直接本体出现了。 凌云尊主和惜灵衣、墨怀樽等人联手攻了一波,这股混合了几方顶尖大佬的力量怎么说也能把之前的阴冥邪尊打的满地乱爬、轮回三生三世。 正道众人:灭邪,易如反掌。 邪道众人:吾命休矣。 但是,嘿,就是这么神奇,阴冥邪尊一个专职辅助挡住了。 众人眼睛瞪的像鸡蛋,嘴巴张的像鸭蛋。 阴冥邪尊双手合什,阖眼似低眉佛祖,平静地在狂风骤雨中念了段众人听不见的经文:@#¥%……&—— 周围空气仿佛不再流动,割裂的感觉撕扯着众人的魂海,很难受,又不知道哪里难受。 在墨怀樽的乌行云刀气首先要与阴冥邪尊光洁的脑门硬碰硬时,另一道相同的乌行云刀气凭空出现! 阻滞,碰撞! 包括与惜灵衣完全相同的灭霜剑独有杀招、沧孑的凤鸾火、月上弦的音弦杀、楚弋的魂杀…… 全部复刻,只是弱了三分。 但那是两个阴冥邪尊同时施的法,也就是复刻两次,所以……硬碰硬的结果是他更胜一筹。 余波震死了几十个在附近没跑掉的低修为邪道倒霉蛋。 正道这边也惨遭殃及,幸运的是上面管事,大家都被几大势力之主庇护了。 一阵夹杂混乱灵力的余浪,肉眼可见地拂过混乱崖两岸,像寒潮过境,正道之人心头拔凉。 这下大家都看懂了。 那位以一人之力逼得整个正道焦头烂额的邪佛,他突破了,地尊。 震惊!柔弱辅助强势逆袭,突破后觉醒绝世天赋——无限复制! 混乱崖上猖獗现身,八大势力之主竟惨遭无情碾压! 杀最强天才,灭虚伪正道,抢最野美人,一驴可抵千军万马! 恐怖如斯! 自此,九幽大一统,所有生灵沦为其蹄下臣、阶下囚,只求他垂眼怜惜。 ……总而言之,现状就是这么个现状。 正道脸色像死了三天的尸体,惨白惨白。 邪道面色则像吃了三十斤十全大补丸,红润红润。 邪道众人:灭正,易如反掌。 正道众人:吾命休矣。 事实证明,要用发展的眼光看世界,阴冥邪尊也是有成长空间的! 此刻,所有人都在震惊阴冥邪尊新开发的功能有多逆天。 苏悦颜目瞪狗呆,看了看莲花上男豺女豹、容貌般配的易迟和阴冥邪尊,高深莫测地得出一个结论: “悟了家人们!阴冥邪尊是男主角!” 系统不敢说话,但在内心发出疑问:【???何出狗言?】 “哈哈哈~姐就说怎么没有男主角出现呢!原来是要用这么大的高光来衬托男主角的强悍、霸道、有魅力!” “甚至就连女主角易迟,哦不烛九,两世大杀四方、无所不能、狂霸酷拽,到男主哥面前不还是得跪!” 苏悦颜长吁一口气,觉得一切都无比合理。 “再看看这人设,轮回两世的孤独邪魂vs不近女色的妖异邪尊,救赎与被救赎,女强男更强!” “被所有人唾骂的烛九,终于等来了那个为她撑腰、与世界为敌的男主角!” “她只为他软弱,她只输给他;而他只倾慕纵容她。实锤了,他们不是cp我头就给系统当皮球踢!” “让我们恭喜女主角易迟,遇到了可以依靠一生的男主!撒花撒花!” 苏悦颜诡异地兴奋,仿佛嗑了一车炫迈,连看易迟都顺眼无比。 “如此看来,她与我也并无不同。”具体哪里不同,她却说不上来,只是心里对易迟的嫉妒消散大半。 或许,她从始至终嫉妒的就不是易迟有那么多人喜爱,而是即便没有,她依然耀眼。 现在出现了一个人,能够遮住这种耀眼。 她庆幸烛九神话的陨落,因为这样,她们就都是一样的人——需要别人擦拭灰尘来光彩照人。 听完疯言疯语的系统:【……?】 它也得出一个重大结论: 【宿主疯了。】 已经被生活逼的开始颠三倒四、胡言乱语了。 依他经验来看,易迟,不,烛九就不是所谓的邪帝,上辈子干的坏事多半有原因,怎么可能跟一个坏事做尽的邪修是cp?这不扯淡么? 以为是小说啊,搞这种离谱的正邪宿命感。 还不如温卓尔和易迟这对来的保真一点。 …… 与此同时。 墨怀樽、惜灵衣等人见状不妙,强势遣散下面的弟子或中小宗门、炼虚期以下的人。 这些人现在在这也只是被殃及的份,甚至还可能被拿来威胁他们。 只有玉之情不愿走,他声称自己在时间阶梯获得了机缘。 现在不仅修为尽复还更进一步,已经合体巅峰,刀势大成,快凝成刀心,《断七雪》七层已练毕——他现在强的可怕,势要夺回大师姐。 众小年轻嫉妒的面目全非。 牛批,难道这就是断情绝爱的好处? 同样是从阶梯下来的,就你跟吃了农药似的蹭蹭长。 说,那儿是不是也长了? 楚弋冷淡挑唇,脸上划过冷笑,建议墨怀樽:“把玉之清留下吧,弟子救人心切是好事。” 沧孑也赞同地劝说,看起来很看好玉之清。 实则两人:一不小心死在这儿更好,觊觎易迟?都得死。 情根拔了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墨怀樽最终同意了,因为玉之情战力到了标准线。 除了他以外,其余几个首席真传也勉强合格,留了下来。 易远和宋悦卿担忧地看着易迟,似乎还想留下来找死,被方炽泓冷硬赶走了。 一边赶一边说:“什么实力啊牢弟牢妹,是你们能掺合的局么,十个大乘期易远也打不过一个阴冥邪尊。” 两人像蔫巴的鸡,无力地被长老带走。 宋悦卿无力垂头:“还是实力不够。” 连自己的朋友兼崇拜对象都不配救。 易远垂头丧气,回头最后看了眼易迟,眼中闪过光亮。 他还是不能相信,那样一个在冰墓中动用道意杀人的人,会苍白地躺在那儿。 第329章 邪帝就像清洁剂 第一时间做出正确的决断后,混乱崖上的人已经在他们的掩护下散的差不多了。 在纪期手里啃松果的广元仙君惊奇地叹:“奇也怪哉,别的世界最顶层若是有八个势力,必定彼此拼杀你死我活,大多也不会管下面人的死活。” “遇到眼下这种事,不先让这些人当先锋垫背就算好的了,哪里还会回护?” “九幽界作为一个只能算新生的修真界,资源竞争多激烈啊,八大势力怎如此……与众不同?” 纪期幽幽道:“奇怪吗?有没有可能,贪生怕死、暴虐妄为、罔顾性命的歪脖子树早就被人伐了。” 毕竟决定一个世界整体风气走向的,永远是最上面那撮人的政策德行。 烛九杀起这些人来可一点不含糊。 比如上一任妖皇,再比如某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八大势力之一,极岭。 用她的话说就是:杀那些腐败的上层权势有种清理病毒的快感,真的很爽。 广元仙君飞速瞄了眼虚弱昏迷的易迟:“……” 有一说一,邪帝就像清洁剂,哪里不净点哪里。 …… 一伙成日活在八大势力阴影下的势力和人惶恐地逃离前沿。 再回头,见往日畏惧嫉妒的人凛然不惧地守在最前线,此时的背影竟如此伟岸、令人心安。 难以跟平日里杀气腾腾找他们算各种账的人联系在一起。 他们内心复杂至极,一时流泪一时忿忿—— 平日里骂骂咧咧交的税好像物超所值。 换我收那么多税和天才弟子我也遇事第一个上! 算了,我好像平常就挺明哲保身的,真上去了指不定第一个跑的。要不是上面压着,甚至还想干点欺压之事…… 嘶,真不敢想自己这种人变成惜灵衣、墨怀樽、楚弋等人之后,九幽界得烂成什么样。 行吧,这八大势力之主活该他们当。 …… 墨怀樽、惜灵衣等人哪管后面人咋看,横看竖看爱咋看咋看。 他们已从“阴冥邪尊突破地尊却无雷劫”这事,火速推断出了那个结论: 猥琐发育的秃驴夺舍了小年轻,是在隐界中突破的。 本体是某小年轻,小年轻黄雀在后,夺了易迟分身的时之匙—— 时之匙在他本体手里! 那么问题来了,阴冥邪尊现在说能扫六合也不为过,本体为何还不现身? 场面阴云密布的危机时刻,墨怀樽冷凝看着无敌之势的阴冥邪尊,很快提出一个破绽。 “他没有乘胜追击,放任我们遣散余众,说明只有我们攻击他,他才能复刻出一样的招数反击。” 众人眼睛一亮,这限制就大了啊,对阴冥邪尊来说简直就像被扼住脖颈。 因为他没有主动权,能自保,但不能横扫。 他们只需要吊着他,正道短期内就有了喘息之机。 惜灵衣道:“既然如此,先僵持勿要强攻,阴冥邪尊便没有可乘之机。” 凌云尊主蹙眉,事情会这么顺利吗? 阴冥邪尊会不知道这一点吗? 很快他就证明了自己不是面团捏的,也不是泥捏的,而是肉做的。 所有邪修退避三舍害怕误伤,阴冥邪尊两具分身对峙全场。 “诸位施主不动手,是没有动力吗?”阴冥邪尊慈祥笑:“贫僧最好成人之美。” 笑的越温和,干的事越狠。 他坐在莲座上,抬手掐住了易迟脖颈,提了提。 易迟仰躺的上半身被生生提着坐起,像一个被操控的破布娃娃。 阴冥邪尊揽着她的肩,右手顺着脖颈,抚上易迟下颌面颊。 暧昧而挑逗。 更遑论他的手正往下滑落。 手中厉风呼啸,对着易迟心口,搅碎了一点衣料。 再深些就是贴身的衣裳,再到肌肤和血肉心脏。 这是威胁。 别说惜灵衣,就是看多了的寂灭刀尊都知道:完喽。 果然,墨怀樽……痴离、纪期、鬼机灵等人脑中的弦都断了。 凌云尊主大惊失色:“诸位理智,勿要中计!” 李治?他们很李治啊,贼特么李治! 李踏爷爷的治! 墨怀樽等人面容阴沉,眼冒寒光,周身杀气缭绕,能随机吓死一个误触的倒霉蛋。 拖油瓶都撤了,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弄这死秃驴了! 忍他很久了! 今天不是他们死,就是这秃驴死!反正易迟不能死! 于是阴冥邪尊阴谋成,他们再次打了起来。 惜灵衣三人组:“……” 寂灭刀尊一张硬汉国字脸上满是深沉:“其实我脾气也还好吧,平日里也挺冷静自持的。” 凌云尊主:“是的淘淘,在场没人比你脾气好。” 不要小瞧骑乘组合之间的羁绊啊魂淡! 寂灭刀尊:“……” 他震惊地看向凌云尊主,难以想象他今天说话如此刻薄! 惜灵衣也多看了两眼。 凌云尊主唇边儒雅的笑容再次挂上,他歉意叹道:“失礼,修炼至今,还是难以摒弃贪嗔痴怒。” 寂灭刀尊远远瞧了眼易迟,目光纠结复杂,回头拍了下凌云尊主肩膀。 他很理解地道:“这也是正常的,谁看见自己道侣的情人能冷静自持、没点气性?那还是男人吗?” 凌云尊主:“……” 惜灵衣闷声不吭看着俩人言谈,惊诧发现有朝一日师尊也会被寂灭刀尊说哽住。 她转回正题:“现在怎么办?” “看着吧,不能所有人都着道,何况绝崖六姝加痴离和鬼机灵,无论如何也能试探出复刻的极限,我等负责掠阵即可。” 这么强大的能力,消耗不可能小。 凌云尊主分析着。 三人遂按兵不动。 惜灵衣目光钉视易迟,像看一个难以消解的宿敌,良久移开视线,眼中唯有冰冷。 无论烛九是什么身份,现在都已成过去式,即便暴露也很快被另一个人的存在倾轧。 她现在的实力,落后太多。 ……经过一段短促而差点令整个混乱戈壁一朝回到重塑前的战斗,墨怀尊等人惨败。 因为阴冥邪尊不要脸,召来了十个分身。 鬼机灵的力量是从沧澜境抽调的,但他们根本就没时间开放沧澜境,即便开启,中途也会被阴冥邪尊破坏。 所以鬼机灵被大幅度削弱。 纪期更不必说,他嗷嗷哭,似乎根本就不会打架,一巴掌就能拍死。 跟此前营造的牛批形象判若两爷。 广元仙君:呵呵……他当然打不了一点,毕竟只是个…… 也只能拿捏我喽,哎。 第330章 他死了 墨怀樽几人身受重伤。 阴冥邪尊虽胜,也狼狈,十个分身全都被消灭,只有没参战专心抱易迟的第十一个分身还完好无损。 众人颤抖的眼波亮起光芒,他们看到了打倒大反派的希望。 几位受伤的尊主嗑口药努把力啊,一剑戳死最后一具分身! 阴冥邪尊淡然一笑,甩了甩袖,只见周围又冒出十具分身。 众人:“……” 跑了九十九公里,距终点一步之遥时,发现前面还有九九加。 累啊,真累啊。 这么多分身肯定不是短期内能分化出来的,所以这些年这老登到底偷偷摸摸分了多少分身出去? 有邪修崇拜地看着阴冥邪尊这位狡兔三窟集大成者,嘻嘻一笑道:“哦豁想不到吧,说不定晚上你们被窝里抱着的女人就是阴冥邪尊变得呢。” 众人:“!!!” 虾仁猪心! 新一轮的战斗还是开始了,十个分身再次被消灭的时候,墨怀樽几人浑身是血,伤痕累累,能站着全靠手中武器支撑。 几道可怖伤口正在要害处,邪气缠着血口向内腐蚀肆虐,撕裂刚愈合的口子,阻碍伤势的恢复,令愈血丹的作用发挥不到两成。 阴冥邪尊纤尘不染地坐在莲座上,手指一下一下梳理着易迟垂落的长发,微阖眼看着这些人仿佛在看挣扎的蝼蚁。 “绝崖六姝的实力从少年起便闻名修真界,痴离谷主幻术独步天下,贫僧一直都想亲自交手试试锋芒。” “果不其然,名副其实,即便闻人瑟绝不在,几位跨如此大的境界都能毁贫僧二十具分身。” 确实,墨怀樽五人可只有大乘期,道意的门都没踩进去,都能跟高两个大境界的阴冥邪尊分身版“自己”打成这程度。 其强大毋庸置疑,阴冥邪尊赢得并不轻松,他纯纯是作弊加人海战术。 但那有什么关系呢,盛极一时的绝崖七姝,终究是被他踩在脚下,锁在怀里。 “九幽大陆的七姝传说老生常谈几百年,是该换一个传说了。” 阴冥邪尊摸着易迟的脸,面上的笑慈和的有些诡异,“邪帝烛九往后不如就叫邪尊夫人罢。” 众人:“!!!” 佛家的六根清净你是逐一破除啊! 楚弋冷峭的俊脸被划了深深的刀痕,鲜血汩汩流下,冷厉似鬼轻蔑道:“凭你这种藏头露尾的阴沟老鼠行径,连本体出现正面迎敌都不敢,以为自己配?” 阴冥邪尊也不多说,低头吻在易迟面颊,摸上易迟腰肢。 受不了,几人气急攻心,又吐出一把子鲜血。 纪期和鬼机灵跳脚怒骂,理智全无,“放开她!死秃驴不要脸!使这种下作手段,就算你得到了她的吻,你也得不到她的心!” 月上弦冷质的眼眸都红了,他召出了魔渊,只要撕开封印, 魔族席卷此地。 众人都惊悚了,“万万不可,魔族出来之后整个九幽界都完了啊!” 阴冥邪尊他不慌,微微一笑。 “贫僧倒是不介意,若遇危险就将邪帝掷下,她是先天灵体,必当受魔青睐,到时皎月尊主就去魔中找寻她的残损尸体吧。” 月上弦被精准掐住软肋,冷冽又怒焰冲冲地顿住,眼中郁躁。 曲逢迎咬着手指看着师尊一身白衣成了破烂的血衣,心疼的直抽抽。 凌云尊主见状传音:我们三人帮你们掠阵,且先忍辱撤这一回,待沧澜境开启再借力进击…… 沧孑几人却不愿耽搁,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阴冥邪尊会把易迟带到哪里,她会经受什么。 看了眼还在莲座上享受折磨人情趣的阴冥邪尊。 墨怀樽眼中划过暗芒,握紧刀,气沉丹田,再次蓄残力进攻,其余人紧随其后。 阴冥邪尊微眯眼,声音和善幽凉。 “多奇怪啊,一百年前不惜一切代价,宁愿献祭自己也要杀掉烛九的是你们,现在不顾恩怨生死,情深义重相救的也是你们。” “莫非换了个躯壳,所有恩怨都能一笔勾销?还是说一切都别有隐情,就像珈岚剑仙和妖皇一样。” 阴冥邪尊的揣测就像开了天眼,精准的可怕。 “阿弥陀佛,那就别怪贫僧了。” 这一次再没像此前一样。 墨怀樽几人仿佛因为易迟失去理智,送上门的残弱绵羊,被单方面凌虐。 混乱崖上空回荡着各种令人牙酸的声音。 墨怀樽握刀的右手臂被砍断,他眉间压着浪潮般的痛意。 幸好他还有左手,所以换成左手握刀。 然后左手也被砍了。 楚弋龙魂萎靡,缩成拇指大小,无法维持住形体溃散,他魂海枯竭,无一丝余力。 魂修无魂兵,就像剑修无剑,任人宰割。 或许是一位帝王须得下跪才更让人快意。 阴冥邪尊摧毁了他的膝盖。 月上弦被抽走脊骨。 痴离被折去双腿。 沧孑上半身半边身体被焚烧,血肉焦黑黏连在一起,血腥丑陋,他捂着被毁的右脸,痛苦难当。 风止意鬼体被灭鬼咒消了七成。 几人像落魄的野狗被阴冥邪尊炮制,分身们提着鲜血淋淋的他们,黑色僧袍被染成血色,唇边含笑,恍若地狱渡化的佛。 纵目天下,再无人可匹敌。 辉煌至此的绝崖七姝,不过踏脚石。 莲台上的阴冥邪尊目下无尘,高高在上,袖摆未乱。 纪期和鬼机灵因为独特的体内“机制”,没有被抓住。 或远或近看着这冲击力极强一幕的人大气不敢喘,瞳孔震颤,邪修笑容扭曲快意,亲近的人揪心痛苦。 曲逢迎和几个首席真传急的想营救,可惜靠近不了那种层次的力量分毫,只能怨恨地盯着阴冥邪尊,看着自家师尊被折辱,落下泪。 曲逢迎趴在地上哭,眼泪鼻涕糊在一起。 “为什么偏要去救烛九!她已经把您害得那么惨,毁您丹田,推您下魔渊,还占了您妹妹的躯体跟别的男人暧昧!” “烛九就是个祸害!还救她做什么!都说她厉害,现在不还是躺在那起都起不来,果然都是踏马的虚名! “呜呜呜,师尊啊,何必呢!错过这村还有下一村,为何偏生在一棵邪树上吊死!” 虞清欢疯狂抹眼泪,师尊是去拯救自己放在心上的人了,不能哭呜呜! 谢朝握着拳,盯着阴冥邪尊杀机凌厉,往日的温柔再看不见,与楚弋的气质有了几分相似。 身后的臣子拭泪,痛心疾首喊着“帝君,为何要为灭国杀亲祸首昏了头”。 萧不疑心脏直抽抽,庆幸自家师尊没去,太吓人了,得多疼。 不过今日过后,她师尊就真正是无人置喙的正道魁首,他作为首席真传,将更上一层楼。 到时候借助更雄厚的资源,必定能超过顾浮生,再次回归第一人的位置! 玉之清和方炽泓、简羞容等人眼中充血,脑中很乱,心里剜肉般的疼。 尊敬的大师姐是传闻中灭他们宗的烛九,师尊师叔又为了她濒临死亡。 他们发现自己无法怨恨烛九,因为相处至今,他们能真切感受到易迟是什么样的人,而不是书上和别人口中那一堆概括性的痛骂。 一定像纪期说的,别有原因吧。 玉之清内心就复杂多了,除了悲痛,就是发现自己曾经心悦的人竟是师尊道侣的震惊羞愧。 他都干了什么事啊,简直罪大恶极。 其余人面目呆滞,眼中有什么在崩塌。 那种感觉,仿佛看见了改天换地,见证了朝堂更迭,仙人陨落。 再强盛的势力和人,也有日薄西山的一天。 九幽界要变天了,这一次是至暗时刻。 惜灵衣和凌云尊主挽救未果后便没了动作,只剩他们了,不能再搭进去。 寂灭刀尊也被他们死命拦住。 惜灵衣看着几个死对头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心间恍惚,五味杂陈,最后残留的一抹是兔死狐悲的悲凉。 你们放心去吧,手里势力本尊会帮你们照顾好的。 空气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凄厉又死寂。 顾浮生看向凄惨的墨怀樽几人,困惑问:“父亲,这就是爱情吗?死了都要爱,明明知道是死路,还要奋不顾身。” 凌云尊主低头叹:“真情难觅,愿意为你抛却生命的更稀少,你切不可抱这种期望,也不可做这种人。” 简而言之,别学他们恋爱脑。 顾浮生瞄了眼一二三四五六个快死的人,以及凌云尊主本人,心想:少吗?八个掌权者有一大半都是。 她目光掠过隐忍痛苦的绝崖那方,忽然想起一件事,正要同凌云尊主述说时,被阴冥邪尊打断。 “无人相救?看来混乱崖就是绝崖六姝的埋骨地,邪帝烛九与贫僧的姻缘房。” 阴冥邪尊面上没有得意之色,但碾压的气焰不衰反增,他向正道那边扫视,像巡视自己的江山领土。 此话说完,十个阴冥邪尊淡笑,口中起咒术,风止意无力反抗,本就透明的鬼体更加虚无。 在正道这边惊恐的视线中,于阳光下一点点灭绝消散。 风止意死了。 他死前始终澄澈明净的目光像羽毛一样落在易迟身上,只有浓郁的不舍和情爱。 最后的鬼体余烬消失,仿似青烟,仿似六百年前,烛九在珈岚城雨巷中撑伞慢行的缥缈背影。 突如其来。 全程震悸无声,风若厉啸,刮皮抽筋。 阴冥邪尊欣赏完这绝美一幕,又低眉笑,“阿弥陀佛,珈岚剑仙是以死点燃贫僧佛道香案呢。” 他说着,指尖燃起一缕黑色的邪异火焰,猛然窜上沧孑另一半完好的身躯。 沧孑有半身风梧血,寻常火并不能伤他,除非是排行榜上靠前的异火。 死灵火便是其中之一,还是邪火,只有死人坑中才有极小几率诞生,被焚烧的人将染上怨气,死前极为痛苦。 猛然膨胀的黑色火焰包裹住沧孑,他的身形影影绰绰间扭曲、歪斜、痉挛、狂乱。 旁人已经哭嚎不止,恐惧万分,他竟无分毫声音传出。 火焰由盛转衰,由灼转凉,最终化为豆大的星火消弭。 而那个温质谦谦的沧孑,竟什么都没留下。 他死了。 第331章 他们都死了 阴冥邪尊杀人前甚至没有泄露一丝杀气,他拈着佛珠,高居莲台。 死去的两人、狂风暴雨的谩骂和哭喊、无用的救援都被摒弃在外。 他将杀人这件事做的稀松平常又不含血腥味,仿佛凑近还能闻见梵香。 且并未停止—— 除了契约魔渊,也相当于是魔渊人形封印的月上弦,谁都没逃过这场屠戮。 楚弋被生生碾碎灵魂,魂飞魄散。 墨怀樽刀骨被剔,死无完尸。 痴离见状,在阴冥邪尊还没打算动她时,掏出匕首直接自戕,不受那罪。 月上弦看着所有师兄弟死,却没有死亡的权利。 他们座下的真传弟子被凌云尊主直接敲晕,没有看到这些。 但旁人是眼睁睁看着这些的。 此时此刻,无论亲疏、无论立场,毁天灭地的仇恨,一道道刻在她们眼中、心上。 那是对邪修的恨,对阴冥邪尊的恨。 邪修却不同,虐杀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而能虐杀身份最高的人,是他们实力和身份的象征。 如今观看这一幕,宛若听曲听到人间极乐,吃饭吃到锦食肴馔。 亢奋惊喜,餍足回味,他们甚至记录在投影石上,以便日后售卖或回看。 邪修对阴冥邪尊的崇敬达到顶峰,几乎视其为神明,狂热至极。 “杀得好,不愧是阴冥邪尊,平日虽不露面,一出手直接震慑全场!虐杀最强的那批人!吾辈楷模啊!你们看正道那些人的脸色,哇哇,都哭了耶。” 有人贪婪嗜血地看向易迟。 “这些人杀完了,也该轮到这个曾经的邪帝了吧……我都不敢想若是能把这种纵横几百年的妖孽天才杀了,自己会有多爽!” “说什么屁话呢,没听宗主说那是他的女人么?” “啧,邪帝上辈子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没死成,偷偷摸摸转生成了易迟,没想到还没蹦跶几下呢,就成了邪尊禁脔,笑死哈哈哈。” “什么邪帝,我看这名头该换人,宗主才堪为邪帝!烛九?给个帝后身份也算没辱没她!” 成王败寇。 阴冥邪尊彻底踩着邪帝烛九,成为更强的神话。 他们狂欢,与有荣焉,仿佛自己就是荣耀的一份子。 苏悦颜觉得自己身在地狱,浑身发冷,手脚发软,瘫在故里怀中根本站不住,呼吸急促,眼中都是刚才一幕幕的红白酷刑。 她惨白着脸,抬头看见拥着自己的少年神色一如往常纯良天真,不受任何影响。 察觉苏悦颜视线,故里眼珠下移看来,苏悦颜下意识惶然避开,挣脱他的怀抱。 但因为站不稳,竟直接摔倒在地。 她软弱受惊的模样,引的周围人恶意讥讽看来,但碍于故里在,并未出声。 故里伸手拉她,苏悦颜看着那张无害的脸,反而一点点倒退,直到撞到一双冷硬稳固的腿脚。 “又想飞出去了?”温卓尔冰冷无情的声音滴入苏悦颜恐惧的心田。 苏悦颜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把抱住对方小腿呜呜咽咽地哭,仿佛魇住的人终于回了神。 我嘞个老天娘啊!九幽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邪修都是一群什么变态畜生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存在啊! 这不是她想象中的修真界啊草! 修真界不都是仙子仙君衣袂飘飘端方尔雅的吗!! 她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团宠小公主而已,为什么要受这种惨绝人寰的惊吓! 修真界好残酷血腥!她要回家!! 温卓尔怔了下,罕见地没把人踹飞。 故里看着空荡荡的手,眼眸深了深。 与此同时,阴冥邪尊杀完人,再次看向易迟,眉宇逸散邪气,他指关节一下一下挑弄着易迟的脸颊,声音轻柔绵长,传进每个人耳中。 “他们都死了,烛九。” “看来你真的醒不过来了,那贫僧就放心了。” 放心什么? 众人很快就知道了。 因为一个人出现了,无声无息的,恍若一直在,也似才刚来。 第332章 他来了 那个人本不应在这里,应该随着后方炼虚期以下的人一起离开。 一个在易迟面前总是含着三分拘谨和敬意的人。 一个逐渐被经历琢磨出莹润光泽的璞石。 一个儒修,一个低阶阵法师,一个曾经的书生。 他淡笑,眼睛微微弯起,像极了腰间那枚,被一根红色细绳随意坠着的月轮状时之匙。 他自崖边踏空走向莲座,月牙白的绝崖服饰勾勒少年清隽如竹的身形。 妙年洁白,素雅端正,充斥着绝崖教养下的弟子气韵。 但举止言行却打破一切光风霁月。 他走近莲座,注视着易迟在日光下苍白至透的脸。 易远折下腰,时之匙在空中晃着,折射着刺目的光亮。 他伸出骨节粉白的手,捏住了易迟下巴,强硬地抬了抬。 易迟稍微抬起的脖颈看起来一掐就断。 他莞尔一笑,声音伶仃似碎玉:“妹妹,又见面了。” 凉风过境,易迟眼睫覆着,自然无法回应他,也无法抗拒她。 “看来你不能起身迎我了。”少年端详着她清绝的面庞,面上终于逸出些许邪气,他松手直起身。 侧眸轻描淡写睨了眼呆若木鸡的所有人,笑意不减。 “听说诸位一直在找寻我的踪迹,再下应愿而来,满意你们看到的吗?” 顾浮生心脏骤停,如梦初醒。 脑中闪过钦天秘境易家村场景中那让她吃惊的最后一幕。 她最后通过鬼气咒杀了河祟本体,瞥见了其真容—— 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少年,他是易远。 记忆场景不会出错。 顾浮生想不通河祟为什么长着一张易远的脸,但事情已过,后续的际遇机缘接踵而来,她没时间再回想。 后来巨变发生,揣测阴冥邪尊本体就在秘境中时,她再次想起,心中惴惴要同凌云尊主诉说时又被阴冥邪尊的屠杀惊住。 竟然是他……果然是他! 顾浮生眼波颤动,碰上阴冥邪尊精准乜来的阴凉目光。 “你看到了。”他佯装叹息,“可惜后来在秘境中没有再遇到你。” 遇到,将发现破绽的顾浮生杀掉。 顾浮生打了个寒颤,心中划过与死亡擦肩的恐惧和侥幸。 风吹皱一池静默,易远就是阴冥邪尊本体的事实像一根钉子被锤进众人胸口,痛的人直抽抽。 简直比易迟就是烛九这件事还毫无预兆、猝不及防,其惊悚程度直压前者! 反应过来的众人:“!!!” 超了,你们两“兄妹”啊啊啊!!! 整个世界可能就是个角色扮演游戏吧,呵呵。 本体出现还带着时之匙。 完了,全完了,前途一片黑暗,看这形势,不久他们就要被对面那群邪修炖了。 寂灭刀尊爆呵一声,拔刀指向阴冥邪尊,简直要咬碎一口老牙,愤怒道:“罪该万死的畜生,竟披着人皮潜伏在正道这么久!” “你们两兄妹果然是一丘之貉,都不是好东西!” 纪期和鬼机灵眼睛快把易远洞成筛子。 想起此前看在他是易迟名义上哥哥的份上还多有照顾…… 他们:玛德小丑。 月上弦被架着双臂提着,血人般淌着血水,一滴血从发间滑落,流过纤薄的眼皮,月上弦眨了下眼。 笃定地想难怪易远那么讨厌,原来因为他是阴冥邪尊。 所以他早就发现了阴冥邪尊。 嗯,对。 惜灵衣和凌云尊主盯着时之匙皱眉,她们预感到大事不妙。 果然,阴冥邪尊修挺的手指勾玩时之匙,唇边的笑越来越邪,越来越肆意,就像蛰伏许久的狼终于能露出獠牙。 “不必担心,你们现在还不会死,毕竟本尊还需要有人观摩这场飞升神界的盛事。” “封神碑上很快将出现本尊的名讳,举世仰望追逐。” 九幽界排斥邪道又如何,他将以一己之力,让整个世界沦为邪道乐园,所有人都将走在他身后,成为他的信徒。 这种颠覆世界格局的事情,就连烛九不曾做到。 众人:“!!!” “飞升神界”四个字砸的众人脑中晕乎乎,纵观古往今来,天道复苏之前并无飞升之事,复苏之后一百年间,也没人达到那种境界。 现在阴冥邪尊要当九幽界飞升第一人? 可他才地尊,还没到后面的元尊境巅峰,如何飞升? 哦,他有时之匙。 时之匙在他腰间发出白光淡光,乍一看跟块不明材质的透明暖玉似的。 凌云尊主对惜灵衣凝重传音道:“阴冥邪尊的复刻能力毫无限制如此逆天,本体看着也无消耗,必是时之匙起了作用。” 这种能令整个隐界陷入时间洪流的至宝,就算是仙神都会多看几眼。 据说可以令时间倒流、停滞、加速…… 分身复刻别人攻击的方式不是无限、无损耗的,但刚才的战斗并没体现出来。 阴冥邪尊的分身持久的可怕!根本没有力竭或灵力枯竭的征兆! 他们是被墨怀樽几人强硬杀死的。 惜灵衣目光闪了闪,解释道:“时之匙可以对自身使用时间回溯,永远凝固在最巅峰时刻,代价在未来支付。” 也就是向未来的自己赊账。 知道这些之后,下面的事情便可以顺理成章推测出来。 “阴冥邪尊的实力还不足以发挥时之匙全部威力,因而分身还是会受伤,倘若他现在是元尊境,连伤口都不会留下,更不会死。” “他现在应当急于突破,因为他目前无法将支付的时间推的更远。突破后,他可以借天地和雷劫的馈赠,弥补所有损失。” 在隐界中突破的人,出来之后不会立刻招来雷劫,而是在下一次突破一个小境界的时候引来更大威力的雷劫。 “他在秘境中突破到地尊初阶,应该是压了境界,出秘境之后只要找个恰当的时机突破中阶,便可以将“账目”支付成功。” 非常狡猾精妙,相当于他赊账,上天来还。 凌云尊主听到这,脸色前所未有的沉重,他想到阴冥邪尊所说的“飞升”,思索着,按照惜灵衣给出的信息揣测下去。 “阴冥邪尊利用时之匙凝固自身时间后,就无法启用其他功效,但“账目”付清之后,他就可以……迟滞自身时间。” “在无限拉长的时间缝隙中,将修为提升到元尊,然后飞升突破……” 凌云尊主的声音都颤了颤,太恐怖了。 惜灵衣看了眼凌云尊主,眼中不由划过赞叹,如此快地接受,并能迅速推测出后续,不愧是她师尊。 …… 另一边纪期也在跟鬼机灵激愤地讨论这件事:“玛德,他搁这卡bug呢?” 广元仙君转着绿豆眼,眼中惊叹。 心想真是肤浅,这种智谋和隐忍的能力,谨慎的个性,以及天地万物皆利我的行为结果,妥妥的仙神之姿。 今日飞升神界后,只要识时务懂站位,日后必定是个大人物。 广元仙君从前只是个管下界历劫的看守小仙,扔在神界并不起眼。 他心思转了下,决定阴冥邪尊飞升时,自己就去混个关系,待日后回归神界,必有好处。 嗐,没想到啊没想到,一个小三千的初生九幽界、前神狱,竟藏龙卧虎。 前有创造沧澜境、不知到底活了几世的烛九,后有夺天地造化的阴冥邪尊。 什么风水?什么运道? …… 另一边,寂灭刀尊听了惜灵衣的话,眼睛都直了,“什么玩意儿?世界上还有这种东西?” 知道时之匙牛批,没想到这么牛批! 不对啊,现在不还是冷兵器修仙时代吗? 怎么就直接上概念了? 寂灭刀尊看了看自己,恍惚间好像看见了裹着兽皮的原始人拿着木棍,正在与全副武装的天外来敌战斗。 他们拿什么打? 凌云尊主已经悟道,对手中道意的力量有了认知,但还是相当震撼。 他对惜灵衣知晓这种不属于此间信息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毕竟有广元仙君。 惜灵衣眼中有熊熊燃烧的火光渴望,冷艳的眉间满是热忱。 “这就是道的世界,触摸登及,只要走到更远,体悟的更深,即便是时之匙这等外物也只是饰品,因为人本身已经超越它。” 寂灭刀尊持续发懵,哦,他还在仰望时之匙时,惜灵衣已经想着超越了。 …… 几句话的探讨只用了几个呼吸的功夫,远处可以说已经称霸世界的易远果然如他们料想的那样,周边灵力震荡,即将突破。 天色开始变化,连绵不尽的乌云迅速笼罩了这片天地。 紫色的雷光在翻滚低垂的云层中不时闪逝,像蓄势待发的龙体隐现,静等雷霆一击。 一无所知的吃瓜群众发现阴冥邪尊又突破了,人都傻了。 天道雷劫下,无人能近身或掺和,因为会被一起劈。 所以惜灵衣等人即便有心也无力,只能焦躁地观望着。 雷劫渡的很顺利,阴冥邪尊这老登显然有着万全准备,一日一夜时间便人模狗样地再次换了身规整的绝崖服饰站那了。 看来对绝崖弟子服饰是真爱。 他眉间神采逼人,眼眸明亮,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正人君子。 阴冥邪尊没管下面那些已经不是一个层次的蝼蚁,笑意恣睢地祭出时之匙,继续自己辉煌盛大的成功之路。 中间还瞥了眼易迟,脸上的笑蓦然邪异十分,张狂内敛,颇有几分不装了摊牌了的意思。 他声音低哑。 “烛九,你没走过的路,本尊即将登及。” “承蒙你拿到时之匙,成就本尊的至尊之位。” 阴冥邪尊悬在空中,他仰起头,勾起笑阖眼,笃定至极。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计算中。 危险又有致命吸引力的时之匙悬在空中,光亮越明,照在易远身上,玄奥的力量加之其身。 第333章 真神装 正道众人眼看着阴冥邪尊要“升天”,急的焦头烂额又无可奈何。 凌云尊主三人组心已经沉到谷底,面色黑冷。 此前不动手是为留守后方,但眼下阴冥邪尊若顺利突破,接着如预想那般抵达元尊、甚至飞升,到时抬手间整个九幽界都会生灵涂炭! 不能再等了,必须放手一搏! 况且阴冥邪尊现在需要用时之匙“迟滞”的力量突破,分身的便不是时间凝固的“无敌”状态,比此前墨怀樽等人面对的那些好处理的多! 好机会! 三人抿紧唇对视一眼,联合其余几个大乘期齐齐出手。 霜寒极点的剑气、凿天劈地的霸道刀影,连绵的术法道意攻击…… 然而又有五十个阴冥邪尊不知从哪冒出来,拱卫他,将所有风雨拦在外面。 众人都惊了,他爷爷的,这老登到底藏了多少! 凌云尊主眼中光亮一闪,语速极快道:“这应该是所有的分身!杀了他们,阴冥邪尊再无防卫!” 士气一震,他们眼中升起希望! 很快希望就扩成惊喜,因为没有时之匙维系的分身果然各方面都大幅度削弱。 复刻的攻击只有四成威力,且看起来复刻相当耗灵力,顶尖杀招两次便是极限。 超了,时之匙真特么神装! 地尊的威压掉成玄尊初期,但对大乘期还是很有压力,让他们腿脚酸软,身形都不利索。 只有这时才能切身体会到同样是大乘期,却稳稳杀掉两批完全期分身的墨怀樽几人有多牛批。 所幸他们有凌云尊主帮忙扛着,凌云尊主瘦弱的肩膀扛起五十个分身威压,再干不了任何事,站着一动不动,脸也白了—— 可以想见此战过后应该长不高了。 太可怜了。 有些人失去了性命,有些人失去了长高的机会,哎。 本就岌岌可危的混乱崖当时觉得自己今天过后应该就变成了混乱大峡谷,整容成功。 其余人退的更远了,因为随便一个余波就能让他们这些大乘期以下的人死三生三世。 但还是抻头用自己不堪一击的灵识探究观望,心情不一。 总而言之,这次换正道这边屠杀阴冥邪尊分身了,邪修这边的高端战力全程装死。 为什么? 阴冥邪尊没说,不知道啊—— 当然不是,狡诈阴险的他们眼中闪烁着阴诡的光,不是不帮,时候未到。 此前阴冥邪尊强的都不需要他们,看都不看一眼的,现在若是等到危机时刻再出手,阴冥邪尊必定感怀自己! 如此一来,正道这边局势一片大好。 分身死了五成,他们的刀剑向阴冥邪尊接近,眼看着胜利就在眼前。 邪修掏出兵刃准备喊点口号出手,让阴冥邪尊注意到自己。 但正在这时,阴冥邪尊身上攀升的可怕气息达到顶峰,强大晦涩,令人心惊的压迫感如刀锋剌过肌肤。 “又是雷劫!”有人喊破了音。 没错,阴冥邪尊又成功了,这次是突破元尊的雷劫。 雷劫一来,出手阻挠的惜灵衣等人便只能不甘心退开。 第334章 是他的 元尊期的雷劫属实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整个混乱崖的灵力全都向阴冥邪尊汇聚。 自上而下看,以他为中心,方圆十里之内的灵力潮形成鲸吞漩涡。 天色顷刻黑了下来,天雷在垂落的云层中酝酿。 声势前所未有的浩大,所有人都再难看清雷劫中心发生了什么,为小命着想,他们识相地退到混乱戈壁外。 阴冥邪尊分身并入本体,全力应对雷劫。 易迟一个人昏睡在莲座上,就这么被阴冥邪尊大剌剌扔在那直面天雷,后者根本不管她死活。 阴冥邪尊瞥她一眼,呢喃道:“天道创造的先天灵体,受其眷顾,突破无雷劫,即便暴露在雷暴中,也无损肉身吧。” 吧…… 没人为易迟发声。 四十九道恐怖如斯的天雷很快就落了下来。 阴冥邪尊井然有序地应对雷劫,被劈的外焦里嫩,香酥可口。 易迟闻着味睡得很香。 …… 与此同时,惜灵衣等人身上还有刚才强攻时留下的各种邪气弥漫的伤口。 她面覆寒霜,眉心忧虑千层重,“失败了。” 刚才是成功几率最大的一次行动。 寂灭刀尊胸膛有一刀深至内脏的的新鲜刀疤,他嗑药减缓伤口恶化。 声音恶狠狠的,“那二五仔元尊后不是还要利用时之匙继续突破,咱们还有机会。” 凌云尊主从前线退下时已经虚弱地躺着了,一脸灰白,看起来命不久矣,抖着唇说:“元尊期的威压,你见识过吗?” 寂灭刀尊噎住。 那是飞升前的最后一个境界,什么实力不用多说。 凌云尊主一对五十都已经快入土了,还能再靠近一步? 没有他,他们这些可怜的大乘期进去即便勉强顶住压力,也只能发挥半成实力。 更遑论现在状态还不佳。 惜灵衣又张口,说出了绝世好消息,“阴冥邪尊地尊时能复刻别人的攻击手段,不难推测元尊将会更进一步——复刻发挥出的实力更强。” 整体来看,敌增强,我弱化,没啥胜算。 其余人:“……” 心里漏风,沉默许久。 众大乘期大半是宗门长老,他们是正统修士,此刻自然进而不退。 但还有的是因利益应召的散修,散修哪有那么多家国大义。 他们眼见局势危劣,没了转圜余地,想撤退保命。 他们一撤,最后一次围剿的成功几率无疑更小。 群心动荡之际,惜灵衣环顾众人,眉间冰冷肃杀,声音铿锵。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阴冥邪尊若成功,在座各位无人能逃离仙人级的力量笼罩,一旦我等陨落,邪道长驱直入畅通无阻。” “此战必应,生死存亡之际没有退缩的余地,整个九幽的未来格局,无数人的生身性命,全在我等手中。” “天塌时若不顶上,下面的人就是遭受屠戮的命,那其中有我们的家人、朋友、弟子。 “本尊既被正道奉为魁首,便在此向天道立誓:此战吾为先,诸位若在,纵死不退。” 遥想百年前极北冰川,惜灵衣便是用这样的神情,带着他们诛杀烛九。 时过境迁,正道魁首依然如是。 一股壮士断腕的肃杀决绝气氛笼罩着他们,众人脸上划过壮烈的悲意。 有人决然道:“不能退,这一退就是一辈子!” 但散修左思右想,出于确实逃不掉这一点,很务实道:“此次若是成功了,希望能入职乾坤圣殿荣誉长老,若不能……” 不能的话,九幽界战乱将起,生灵涂炭。 “那便希望我后代子孙能蒙受八大势力荫庇,不至于惨死屠刀之下。” 说到这心里又是一阵绝望,玛德,还八大势力,八个宗主有五个都因为恋爱脑噶了,就剩三个还在,还有什么可说的? 平时瞧着都挺聪明的,一遇烛九集体昏头。 算了,习惯了。 心累,以后恋爱脑不准当宗主! 惜灵衣三人点头,郑重允诺八大势力必不负所托。 没说自己不负所托,因为他们也未必能捡回一条命。 无论出于何种缘由,私人或者公义,最后都决定顶着压力进攻。 凌云尊主对边上默不作声的顾浮生道:“扶爹起来,爹还能战。” 顾浮生:“……” 虽然不知道他爹为何忽然学寂灭刀尊讲话,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凌云尊主站起身,温和地摸了摸顾浮生的脑袋,手臂伤口上的鲜血顺着手心流到后者头顶,又淌下,糊了她一脸黏糊糊的血。 顾浮生:“……?” 凌云尊主也怔了下,有些讪讪地收回手,唇角动了几次想说点什么。 最后顾浮生垂下眼睑冷淡道:“你死了,我就是宗主了。” 凌云尊主点了点头,心里酸涩刚想嘱咐点什么,又听顾浮生道:“到时我就能做主让娘亲改嫁,正好烛九又复活了。” “这就是上天安排的姻缘,您说是吧?” 凌云尊主瞳孔地震,面上儒雅慈爱的笑顷刻消失,绷不住了,“你……” “所以说,这个宗主你还是自己回来当吧。” 顾浮生再次打断了他,一抬眼,眼上已经蒙了一层凄离倔强的雾水。 平日里再沉静出尘,心思剔透,此刻也难掩悲伤。 凌云尊主说不出话了,再次抬手不舍地摸了摸顾浮生的头,血糊的更多了,顾浮生看起来像个被爆头的女鬼。 “……”她握拳,忍住了。 边上,心中只有刀的镜刃见状,转头问寂灭刀尊可有遗言,不是,箴言交代。 寂灭刀尊沉默后道:“听大长老的。” 镜刃瞅了瞅正跟萧不疑长篇大论嘱托的惜灵衣,语调平平问:“只这些?” “不然呢。”寂灭刀尊脸上划过沧桑。 “毕竟你这脑子,也算是为师一生中见过最直的了,还没我聪明。” “捡到你的时候你七岁,走路都不会拐弯。” “你就把刀练好,收个徒弟倾囊相授,看看下一任弟子脑子会不会好用点。” “哦。”镜刃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心从无裂纹,没有任何话语能伤害到他。 但还是略有好奇,“那师尊为何还要收我为徒?” 寂灭刀尊深沉地说:“想试试到底有多直。” 镜刃:“……哦。” “那师尊当初为何会是首席真传?” 寂灭刀尊眯了眯眼道:“你师祖也想试试。” “……” 镜刃若有所思,师尊师祖都这么干,一定是有什么深意吧,那他试试又何妨? 寂灭刀尊见他发呆,凶他:“这点事若是办不好,出去别说是老子徒弟,听到没有?” “哦。”镜刃认真地点了点头,想到毕竟是永别,还是心有悲戚,补充了一句,“师尊一路走好。” 寂灭刀尊:“……” 他一声积德行善,怎么会收这种徒弟? 最后还是转换成了怒骂。 完事将不小心没捂住的肠子塞了回去,又嗑了几瓶丹药,一位狠辣无情、全程冷脸的散修看了几眼,蹙眉担忧说:“你这样不行啊。” 寂灭刀尊很铁血硬气地大手一挥道:“无妨,吃了麻醉丹,不疼。” 反正都这样了,散修也不必像平日里那样恭敬,她瞄他一眼,很冷漠,“待会打架的时候漏出来绊倒我们,你负责吗?” 寂灭刀尊:“……” 散修脸上闪过傲意说:“我针线活不错,帮你缝起来。” 寂灭刀尊还在犹豫,散修已经掏出针线,低头细致地给寂灭刀尊缝肉。 发丝柔软拂过胸口,泛着淡香入心,散修面颊微红,眼瞳似水。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剩凉风的娇羞。 寂灭刀尊没文化,但有不知名人士描写他心绪如上。 他心里乱跳,见多了墨怀樽这几个恋爱脑的他很快意识到,他遇见了心动对象。 老天啊,有人在雾里看海,有人在世间在寻爱,而他,在灭顶的雷光中听见了自己心动的声音。 他娘说若是有人愿意为他动针线,千万不能放手。 寂灭刀尊等了这么久,终于遇到了。 上穷碧落下黄泉,马上还能死一块。 这跟殉情有什么区别? 寂灭刀尊脑中转速七十迈,思维发散自由自在。 片刻后,散修满意收手,一脸满足。 看针脚确实不错,细致有型,还是个大工程——缝成了娇艳欲滴的芙蓉花,要绿叶有绿叶,要花瓣有花瓣。 堪称人体艺术。 周围的人都惊了,默默压下想让散修帮忙的念头。 散修遗憾,将针线珍惜地收回荷包,听见寂灭刀尊声音细弱:“……谢谢,姑、姑……” “刀尊客气了,道友相称即可。”散修疏离地说,做针线活时的兴奋已经分毫不显。 寂灭刀尊:“……” 边上有看出端倪的高情商好心人说:“刀尊是想问:姑娘怎么称呼?” 散修蹙了蹙眉,到她这个境界,修真界还有称姑娘的?简直比姑姑还奇怪。 但也不多说,只道:“在下季芙蓉。” …… 纪期和鬼机灵凄凄惨惨地依偎着,看着易迟,悲伤逆流成河。 纪期白着唇呢喃:“若我是他,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无力了……” “谁?”鬼机灵抹着眼泪有气无力问。 “星君啊。”似乎破罐子破摔了,纪期惨笑说着,“那个陪伴她五万年的人。” 鬼机灵愣了半晌,“原来你的记忆,是他的。” 第335章 去哪儿 事情照常发展着,阴冥邪尊的元尊雷劫经过一日夜安然度过。 惜灵衣等众杀了上去,阴冥邪尊平淡地看了眼,根本没放在眼里,指尖掐诀,非常迅速地分出二十个分身。 瞬间二十个,可见他现在强的离谱。 分身也确实如同预料,比原先强了一倍。 这次还有等不及表忠心的邪道大乘期阻挠。 正道属实算是孤注一掷,因而场面很惨烈,很惨烈。 不亚于墨怀樽几人陨落时。 外围的正道之人感受着其中毁天灭地的碰撞,看着一个又一个人陨落,心揪不已。 在胜利到来之前,所有人都只有一个虚无缥缈的信念。 最终结果如约而至—— 他们失败了。 在惜灵衣摇摇晃晃剑指阴冥邪尊时,飞升雷劫来了。 飞升要过九十九道天雷劫,九十九道问心劫,一共一百九十八道,并行进行。 没有机会了,众人身上血肉模糊,在一片肢体废墟中满眼绝望。 他们咬着牙,带着不能行动的同伴退出了混乱崖,避开雷劫范围。 “还走干嘛,早晚要死,不如死在雷劫下,假装自己是因为飞升失败死的,也挺有面子。” “道友,你没有家人吗?死前出去道个别啊。” “……没有,姐是散修,参与这事主要是盼着能当上荣誉长老,吃上编制的饭。” “……” 寂灭刀尊发现扛着他的是季芙蓉,幸福地笑了,流出一嘴血,还混着破碎内脏,顺着后者脖颈往胸口中间流。 由于衣裳破烂不堪,最后竟从两腿之间顺着大腿流到脚踝。 有人在后面惊呼,“芙蓉道友,你打架把月事打出来了!” 季芙蓉:“……”忍了又忍,想到寂灭刀尊方才拼命救她好几次,忍住了。 寂灭刀尊受伤很严重,五感很钝,没听清,对季芙蓉道:“……姑娘,你针线活做的真不错,方才我肠子都没流出来。” 季芙蓉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看见一截软乎乎滑溜溜的肠子。 “……”眼一闭,抓上一起带走。 …… 此刻,正道之人都像无知又受惊的小兽,见证着九幽第一位飞升修士——阴冥邪尊的飞升雷劫,期盼着他的失败。 邪道普天同庆。 雷劫浩浩荡荡,威严赫赫,阴冥邪尊到最后时,人都被劈没了半个,不成人样。 还好他本身的道就是血肉一道,最终险之又险地坚持了下来。 天上乌云尽散,碧空如洗,有青鸟瑞兽盘旋,祥瑞的天地自然徵乐响起。 雷劫后的回馈是惊人的,阴冥邪尊在浓郁的天地十全大补气中恢复如初。 他又拈出一身绝崖弟子服饰人模狗样地换上了。 再抬眼,面含恣睢淡笑,睥睨众生。 他已成仙,整个人都透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霞姿月韵,无人能不被吸引。 明明很远,众人却身体冰凉,一动不能动,心脏像要爆炸般地跳动着。 在他们惊惧胆寒的视线中,阴冥邪尊身后出现一扇虚幻的不规则金色通道,散发着类似天地不可抗的浓浓威压,那是通往神界的路。 没有生灵不被它吸引。 邪道全都跪了,崇拜狂热、激动亢奋至面色潮红,欢天喜地地喊着:“恭送阴冥仙君!” 实则是盼着阴冥邪尊赶紧动手把惜灵衣那些人全都杀了。 阴冥邪尊低眉抬眼,一派胜利者的悠然从容,他向萎靡惊恐的正道那边看了过去,笑了笑,声如朗朗仙乐,回荡在天地间。 “绝崖七姝声名赫赫,正道八大宗人才济济,却独输吾一人之手,人人皆蝼蚁,庸庸碌碌只为渡吾成仙。” 又垂眼笑叹:“世无敌手,寂寞如雪,九幽界终究太小,也只配留吾二百八十个日月轮转。” 如此傲慢,如此蔑视,如此不可一世。 但对着那个悬在半空中的人,没有人生出质疑愤怒之心,只有恐慌,窒息的麻木恐慌和警铃大作。 “诸位,再见。” 界门拉扯着不属于此界的强者,阴冥邪尊几句话说完后,一指点向正道所有人。 他们嗅到了死亡的铁锈味,刺目的光晕在瞳孔中扩大,感官失灵,身体仿佛要化为齑粉。 正在这时,他们隐隐约约听见一道仿若刚睡醒的沙哑清浅声音,仿若浸湿晨露的荷叶,几分沁凉。 “去哪儿。” “让你走了么。”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声音简直不要太熟悉,易迟! 下一刻,他们看见那位高高在上的新任仙君被一拳打中右脸,直接倒飞了出去! 飞出去的身体忽然折返了方向,不是阴冥邪尊的努力起了效,而是有人追了上去,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无视所有挣扎,按着他直接从十丈高空向地面砸去! 一声轰然巨响后,混乱崖终究还是变成了混乱大峡谷。 巨坑中,烟尘翻飞,易迟蹙了蹙眉,又掐着面目扭曲的阴冥仙君飞了出去。 高空中,任凭阴冥邪尊百般手段,仍被易迟赤手空拳揍成死狗,血喷了二里地,他鼻青脸肿,身上没一块好肉。 一身绝崖衣裳也被易迟扒了干净,只剩里衣。 易迟就这么面无表情、简单粗暴地将“易远”蹂躏的不成人样。 一身仙骨碎成渣渣,丹田变成血窟,一如他们相遇时那样。 暴力至极。 直至心中戾气稍减,易迟才捏着他的脖子停手。 她透白的脸上几滴鲜血,平添血腥鬼魅。 指尖在一滴滴流淌鲜红,被光照的透明,半身青衣被染的色泽艳丽,恍若盛开的地狱之花,取人性命执掌之间。 阴冥邪尊在他手中,像一件蔫吧的破衣裳。 以上战斗是广元仙君后来逐字复述,因为当时根本没人看清怎么回事。 只知道几声巨响后……就这样了。 第336章 我是烛九 将死之际,等来了拯救自己的……邪帝? 天空中,原本在莲座上昏睡的人,垂死病中惊坐起,抡拳把阴冥邪尊捶成狗! 月上弦目光追随着那道身影,深深凝望,终于松了口气。 纪期和鬼机灵透过泪花看见这一幕,兴奋激动的尖叫、旋转、跳跃外加七百二十度托马斯回旋踹。 “爷就知道,爷的女人绝不可能轻易倒下!”纪期用袖子擦了擦鼻涕说。 鬼机灵扇着翅膀踢了他一脚,怒道:“你他丫用谁袖子擦呢?” 与此同时众人:“!!!” 死前的幻觉还挺离谱的,精神恍惚时,广元仙君在纪期手中发出尖锐爆鸣声:“灵、灵、灵仙!她明明是化神期,怎么可能忽然灵仙!” 感觉瞎了眼。 细细一数,从化神到飞升灵仙,差七个大境界!是七个啊! 坊间最火的升级流修仙话本男主角都没什么离谱! 让你越阶,没让你直接升七阶!懂不懂江湖规矩! 众人:“!!!” 被尖叫吼的一激灵,他们生锈的脑子终于恢复运作,然后跟鬼机灵一样产生了同款疑问和震惊。 谁能给身为观众的他们说说刚才发生了什么?原理又是什么。 不弄清楚十年都闭不上眼! 很快阴冥邪尊这边就给出了答案。 仙躯就是不一样,生命力强,骨头都比别人硬,一边挨揍一边恢复。 就这么一会都已经能说话了。 易迟把他扔在地上。 后者被揍得没一块好肉的脸上看不出神情,但声音和目光均是惊愕和震颤,就像当初在冰墓中看见易迟诈尸还凭空抹消一个人的存在。 “……你做了什么?” 易迟抬指抹掉脸上溅上的血滴,掏出一块手帕慢慢擦干净。 边擦边眉眼冷佞道:“天道眷念复生我,为我塑造先天灵体,肉体突破毫无阻滞虚浮,雷劫于我形如虚设。” 这是客观原因,主观原因也很简单—— “我是烛九。” 一个在神界仙神的亵玩折磨中,险些成为创世神的人。 他们害怕她,于是联合起来,在她晋升之际夺走了她的神格,抢走了她创造出的小世界…… 烛九想到这,看了眼无比熟悉的界门,讥讽嗤笑,随手扔掉手帕。 淡红的手帕轻飘飘盖在阴冥邪尊身上,两个垃圾合二为一。 总而言之,一个本就沿着这条路走到顶端的人,重来一遍,哪有什么瓶颈呢。 “进阶对我而言,是件挺简单的事。” “就是缺少点灌顶级的力量,你刚好突破,又是雷劫又是天地馈赠,那我就顺便蹭点吧。” 不蹭也往她身体里钻,她这其实还属于被动接受呢。 烛九实事求是地说,并无夸大其词,也无丝毫傲气。 就很平淡。 众人:“……” 哦(冷漠脸)。 阴冥邪尊:“……” 哦(破防脸)。 虽然不知道神界什么的,但他们知道烛九上辈子杀得九幽界鸡犬不宁的事,强的一批。 事实也证明烛九突破从来都没有雷劫出现过。 她还是神秘的沧澜之主,创造了沧澜境。 广元仙君抖着鼠须倾情解说:“能创造那种试炼场地的,好歹元尊。” 这么一看,烛九这叫什么,重回巅峰? 合理。 阴冥邪尊直想笑,气笑。 呵呵,原来雷劫之后那点道韵加持是来哄他玩的,真正的都奔烛九去了。 亏他还视若珍宝,沉浸在其中飘飘欲仙不知今夕何夕。 好好好,扛雷劫的是他,占便宜的没他事。 阴冥邪尊这么多年吃斋念佛都没有抚平这种郁结和愤慨,气的直吐血。 “……咳咳,你分明已经被我的分身道意入侵,不可能醒来的!” 她到底是如何挣脱的? 烛九垂眼瞥他,奇怪地说:“分解掉不就好了,又不是什么多高深的东西。” 阴冥邪尊:“……” 他又吐出一口老血。 “不过为了把你这老登的本体引出来,姐还是很配合地装睡到现在,怎么样,是不是感动哭了?”易迟冷然说着,阴恻恻的。 但对方还是谨慎至极,他忌惮烛九,为了证明烛九确实一睡不起,故意虐杀墨怀樽等人,见烛九深陷沉睡,毫无苏醒征兆,这才放下心本体出现。 不愧是藏了这么多年、让正道愁秃头的阴冥邪尊,就是狗。 心机深沉的老秃驴。 烛九又碎了一遍他刚生好的仙骨,阴冥邪尊百般忍耐,还是痛苦地呻吟出声,浑身被冷汗浸湿。 他像一摊烂泥,喘着粗气,深深盯着烛九。 阴鸷笑道:“他们为了你经受非人的折磨,甚至死在你面前,你都无动于衷,只为把我引出来。” “看来他们对你而言,也只是个为达目的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罢了。” “甚至都没我在你心里重要呢。”阴冥邪尊低低地笑了,看起来很愉悦,眼中晦涩阴暗。 牺牲这么大,只为了抓住他,即便现在他躺在她脚下又如何呢? 烛九终究为了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这就叫棋逢对手。 他们合该并驾齐驱。 正道这边相关人员心中盈满悲凉和愤愤不平。 宗主为了烛九命都没了,烛九却毫不动容! 即便理智上知道一切都是为了大局着想,可现在天王老子来了也是感性站在上风! 他们家宗主一腔真心全喂狗,烛九这个女人她没有心! 她根本就不爱宗主!两世都不爱! 暴风哭泣,这是什么单向奔赴的绝望爱恋,至死都没得到烛九回头看一眼! 他们被虐的嗷嗷叫,眼圈红了又红,可惜不敢吭声。 连寂灭刀尊都用蒲扇大手捂着嘴啜泣了,主要是现在有了情况,这一带入直接心痛的要死。 愤慨冲上头,寂灭刀尊脑子不清醒,一副活腻了的样子,握拳愤怒发声:“烛九,谢谢你救了我们,但我还是要替绝崖尊主他们说一句——” “你这个冷漠无情的人!!!!你这辈子都找不到真爱!!!” 嘹亮粗犷的声音回荡在混乱大峡谷,经久不息,振聋发聩。 众人:“……” 烛九:“……” 嘿,有个不怕死的。 寂灭刀尊由于太用力,才缝一半的肠子都流出来了,沾了灰,跟腊肠裹了孜然酱一样。 季芙蓉瞄了一眼,拾起来塞了回去,继续缝。 边缝边看烛九,神色担忧,寂灭刀尊马上就要被烛九弹指间灰飞烟灭了—— 可她芙蓉花还没绣好! 赶紧趁寂灭刀尊死前多缝几针,像这种上赶着找她帮忙的人不多了。 烛九张口正准备说点什么,有人就为她发声了。 纪期大声嚷嚷:“谁说没有,爷就是真爱!有些人自己体质差找不到真爱就诅咒别人!” “呸,现眼包!” 月上弦身残志坚,冷冷睨视寂灭刀尊不善道:“胡言乱语。” “烛九的真爱,是我。” 寂灭刀尊本来还心中惴惴,后悔自己咋这时候多嘴,闻言一愣,看看纪期,又瞧瞧月上弦,仿佛看见脑子不清醒的失足少年。 “你当年被她害的这么惨,竟还替她说话!” “兄弟,今日所有人都应该感谢烛九的救命之恩,但是你们绝崖六姝有权怨怪她!”寂灭刀尊痛心疾首地说。 烛九:“……” 别说,分的还挺清。 月上弦眉心稍拧,这才想起九曲朔州的真相还没出来,他现在跟烛九还有“血海深仇”呢。 于是他到嘴的“不,我心悦烛九”变成了:“即便如此,我依然心悦她。” 说着学着前人(风止意、沧孑)摆出了爱恨交织的表情。 不过在他那张冰块脸上呈现的就只有杀气腾腾,也……还算应景。 众人听到的:虽然她杀我全家,挖我丹田,还把我推下深渊,可爱情谁能克制呢。 恨她,又爱她! 众人:“……” 尊重,锁死。 治不了,下一位。 寂灭刀尊偃旗息鼓了,神色恹恹,看起来对爱情有了新的感悟,有点伤春悲秋。 另一边,烛九对看大戏的阴冥邪尊灿烂又虚假地笑了笑,“说实话,你还挺不要脸的。” “就你也配跟他们比?” “你连他们一根头发丝都比不过!”烛九邪魅道。 阴冥邪尊目光阴暗扭曲,“……呵呵,那又如何,他们都死了,只有我活着。 “没见识。”烛九哂笑,手腕一转,拿出那枚时之匙。 她神色稍凝,掐诀念咒,繁复玄奥,无人看清。 他们只看见,在阴冥邪尊手中一直没啥反应的时之匙忽然像睡醒了一般,光芒大作,简直要媲美隐界中的光耀。 以烛九为中心,有什么波动荡开,羽毛般轻柔划过众人身体,扩散至整个混乱戈壁。 众人心头无端冰凉。 只有去过时间阶梯的一撮小年轻激动害怕的语无伦次,紧紧抱住脆弱的自己,“是时间之力!!” “之前就有好多人死在里面!可吓人了!” 其余人一听,悚然一惊,可算明白那种没来由的恐惧所为何来。 那是对足以灭杀他们的力量天然的畏惧! 烛九要做什么?杀了他们? 纪期无情嘲笑:“杀你们还需要用什么时之匙,别想太多。” 众人恍然,对哦,他们不值得废这功夫、整这阵仗。 于是伸长脖子看,只有广元仙君和惜灵衣眼中划过揣测和震撼。 第337章 没吃饭啊 阴冥邪尊看着这一幕蹙起眉,因为时之匙在他手中就像一块僵硬冷漠的死猪肉,根本没有这种神异。 烛九在盛光中抽空打击他。 “想知道为什么?” 阴冥邪尊抿紧唇,一个字也不说:“……” 烛九自顾自冷笑:“那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好了。” 阴冥邪尊:“……”呵。 烛九:“因为你调动的只是时之匙最基础的功效,它都懒得动。” “得上点难度它才会受到驱动,发挥真正的力量。” “比如,逆转时间。” 阴冥邪尊瞳孔骤缩。 所有人都看见了此生都难以忘怀的神异一幕—— 时之匙高悬,灿灿然似堕入人间的灼日。 烛九的面容在剧烈的白光中模糊,只有那道仙姿绰约的剪影轮廓,恍似印刻在所有人脑海中。 “日月不逆,乾坤未移。” 在她之下。 碎裂的砂石倒退,垒砌成岩石; 滚落的岩石回返,堆积成山崖; 崩裂的山崖拔地而起,混乱崖再现; 毁灭的新生植株复生,从焦黑变得翠绿,颓败的花朵复又莹润。 鲜血回流,邪气四溢的伤口愈合,绣了一半的芙蓉花一点点消失。 消逝的生灵重返大地,微不足道的蝼蚁,名不见经传的虫豸,以及……陨落的人。 ——一切都回归原点,正邪对峙的原点,包括因为连绵大战崩坏成混乱大峡谷的混乱崖。 众人一低头,发现眼前场景完全变幻了。 这个站位是一众小年轻刚从钦天秘境中出来时的景象。 他们连忙向绝崖那边看去,发现对方也在原地。 他们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目光中闪过茫然。 众人:“!!!!” 我超超超超! 我的老天娘嘞,逆转时空!!! 开什么玩笑! ……这下好了,他们更像拿着木棍的原始人了,世界发展的太快,根本没带他们。(微笑) 混乱崖:烛九,再生父母罢了。 “时间都倒退了,记忆为何没消失?”凌云尊主发现了华点。 烛九此时一心六用,正跟墨怀樽、月上弦、楚弋……等人含情脉脉对视。 她闻言笑意微收,果断摆手道:“那不行,不让你们记住,姐不是全白干。” 所以她启用时之匙的时候研究了一下原理,上手做了些小小更改。 后果就是—— 时之匙cpu更烧了,表面生出密密麻麻的裂纹,应该是不修补好不能用了。 但这是值得的,时之匙没了就没了,做好事不留名相当于没做。 孰轻孰重烛九分的清。 时之匙:我谢谢你。 只有它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此刻广元仙君也上道地解释了一番。 众人:“……” 她真的,我哭死。 凌云尊主这位华点哥又发现了华点:“为何你们二位并无变化?” 阴冥邪尊还是鼻青脸肿在烛九脚下躺尸,身体和心灵惨遭重创,看起来十分萎靡,应该挺想骂人的。 界门也在他们身后若隐若现, 广元仙君这位上道鼠打定主意要换个大腿抱,因而第一时间抢答:“因为量级不同,你们是小菜鸡,影响一下问题不大。” “但仙人级就不能轻易操控了!” 众人:“……” 敢伤害他们?呵。 没吃饭啊?就这么点攻击力。 广元仙君说完一脸求表扬地看向烛九,烛九目光移过来了! 他正兴奋,眼前一黑,被纪期塞进裤子里。 上道仙君:“……” 笑死,没吃饭啊? 纪期朝看过来的烛九露出一个粲然的可爱笑脸,小脸蛋还红彤彤的,看了就想捏捏。 烛九看着他,一怔,目光悄无声息划过某两处,缓缓低眉笑了,眼中有趣意。 原来如此啊。 第338章 给你脸了 时间倒流,一切如初,看起来阴冥邪尊全白干? 不。 他就是被揍成死狗也还是渡了雷劫的仙人,是仙人就要被界门引渡,被九幽界排斥。 阴冥邪尊虽狼狈却并不绝望,因为她知道易迟如果不能立刻杀死他,就要眼看着她升入神界。 仙人是那么好杀的吗?更何况他修的是血肉分身道。 界门的引力越发强盛,盏茶功夫他便会被强行带离九幽界,阴冥邪尊自信自己撑的到那时候。 无论如何,他还是成功了。 阴冥邪尊嗓子受损,“嗬嗬嗬”地笑了,盯着烛九,声音破碎执着,“烛九,你来的太迟了,已经阻止不了我。” “邪帝邪尊两兄妹一起升入神界,也是一桩佳话,他们都是庸人,只有你配与我相提并论,只有我最了解你。” “你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我,你我以兄妹名义行走至今,我为你遮掩身份,你为我塑造九极丹田,帮我入绝崖,难道我们不应该是彼此最亲近的人吗?” “我们才是最般配的。” 烛九看出来了,这厮输不起,临走之前疯狂恶心她。 “你根本就不是易远。”一道笃定的轻柔声音响起,是顾浮生。 她见烛九看过来,目光复杂,别开视线,讲述了自己在易家村场景中看见的河祟面貌。 她道:“那河祟并非长着一张易远的脸,应该说他本身就是易远,被阴冥邪尊害死的易远。” “死时年岁尚浅,只有十一二岁的年纪。” 顾浮生说这话是有暗示的。 边上的阴冥邪尊眸色倏然一沉。 易迟听懂了,按照易家村那些村民的说辞,易远父母早亡,被人收养,受人冷眼欺辱。 一切的转变都是在十二岁时发生。 十二岁恰赶闵城测灵根,成了修士,接着又成阵法师。 也就是说,阴冥邪尊应当在那时就代替了易远。 那么问题来了,阴冥邪尊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夺走易远的身份? 若只是想找一个身份潜入正道,他分明有更好更便捷的选择。 想到这,烛九又想起那日她同“易远”探查河底,那个供养河祟本体的魑魉鼓阵。 十二岁崛起……魑魉鼓阵……十七岁遇水患,易家村灭…… 后易远妹妹易迟突发恶疾身死……十八在极北被炼尸宗老者坑骗,帮他破冰墓密室封锁,也就是烛九在的地方。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结论浮出水面—— “费这么大力气,就是为了十八岁时将自己送到我面前?”易迟面色冰冷,眼中寒意涔涔,“以及,奉上易迟这个身份。” 阴冥邪尊这次静默不语,只是深沉地盯着她,眸中滚动暗潮。 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易迟已经理清了始末。 阴冥邪尊溺死了十二岁的易远,利用魍魉鼓阵孕育易远鬼体,令他有能力兴风作浪。 易远出于对代替自己的阴冥邪尊的怨恨,屡屡怨气频发,利用水域作乱,最后淹了整个易家村——所有知道易迟真实样貌的人都死了。 做出这一切的易远不知道,他所谓的复仇仍然走在阴冥邪尊给他写好的剧本上。 他唯一出乎其意料的就是,即便化为被仇恨支配的鬼体,依然对妹妹易迟有着天然的爱意。 所以易迟没死在水祸中,死在阴冥邪尊轻飘飘的“突发恶疾”里。 推断至此,不难有一个揣测—— 那个独独执着于易迟冰墓的炼尸宗老者……他诓骗了易远? 不,是易远控制他,他控制子母尸傀。 烛九能够识别阴冥邪尊分身,但无法鉴别其本体,他就这么瞒天过海,披着易远的皮,骗过了所有人。 也令烛九扮演的“易迟”无比合理,即便八大势力翻得底朝天都查不出端倪。 ——谁帮她遮掩了身份? 是“易远”啊。 真相大白,烛九眉心深深蹙起,因为阴冥邪尊能精准找到她,未雨绸缪到这个地步,只能说明一件事—— 同早就等在冰墓外的闻人瑟绝一样,阴冥邪尊早就知道墓中有她这么一个人。 但不知道她是烛九,否则也不会有后续如此多的试探。 想通一切的烛九:“……” 她又看了眼纪期。 好好好。 亏她还美滋滋觉得重生后的自己能苟到天长地久,结果? 开局打的就是明牌。 全世界都在陪她演灯下黑。 烛九觉得很丢脸,一怒之下把阴冥邪尊分尸了,做这事之前还转头朝正道小年轻那边施了一道不知道是什么的法术。 仙躯就是顽强,怎么玩都不坏。 在把阴冥邪尊抽筋扒皮剔骨、 碾断四肢、挖出内脏、用肠子打十个蝴蝶结、切成十分等质量尸块等一系列繁多且快速的折磨之后,烛九心情稍微好了点。 还是称霸世界好,生气了就分分尸,不像从前披着马甲伏低做小,一怒之下只能怒一下。 可见,修仙界实力才是硬道理,否则将痛失分尸权。 只能看到一团红色马赛克的正道小年轻:…… 可见,修仙界实力才是硬道理,否则将痛失观看分尸权。 说阴冥邪尊变态也不是没道理的,都这样了,头部还能维持扭曲痛苦的血淋淋笑容。 大概是确信自己不会死,还会上天,因而失败也总是还有退路或计划二的笃定。 他欣赏着烛九阴沉的神色,张嘴沙哑说:“你越愤怒癫狂,我所做一切便越成功。” “你是如何得知我的存在的?”烛九拎着不知从哪顺来的剔骨刀,蹲在他头颅边问。 阴冥邪尊咧嘴邪笑:“想知道?” “求我。” 他好嚣张啊。 烛九冷笑两声,又问:“接近我,做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若只为时之匙,只为飞升成仙,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 他根本就不需要是“易远”,只需是任何一位小年轻修士,计划仍会继续实行。 为什么要接近她呢? 阴冥邪尊笑着弯起眼,淡色的瞳孔中蓄着一点光亮,看起来像诡计成功的欺诈师,这次他回答了。 “很难理解么。” “因为我喜欢这种荒诞的剧情,幕布揭晓的那一刻,面具下的真容,将悲剧、震惊、痛苦推到高潮。” “这种快乐,远比灭一国、屠一城有意思的多。” 烛九眸色蓦然一沉,脑中刹那间闪过许多,惊疑不定地盯着阴冥邪尊,杀意肆虐。 后者不知她在想什么,但不妨碍他因为挑动烛九情绪而快活。 易迟拧眉沉思时,界门的引力已经达到极致。 阴冥邪尊知道他要逃出生天了,笑的更诡异,“烛九,我们的纠葛还很深,这一次你我双赢,下一次赢家只会是我。”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的十块尸体已经长出肉芽连在一起,正在缓缓愈合。 易迟同他一样,身体被引渡向界门。 下面的人怔忪看着这一幕,一切都如此突然又茫然,他们脑中竟只有空白一片。 墨怀樽几人抿紧唇,深深凝望烛九,有不舍和深情,但没有出声呼唤。 爱是笑看她飞向高空,而不是拽其堕入深渊。 终有一日他们突破飞升时,会与她在神界再会。 正在这时,界门内忽地传出一声不耐烦的呵斥,恢宏震耳,威慑四方。 “爱升升,不升滚蛋,低贱的小世界人,踩了狗屎运还不赶紧上来,磨磨唧唧哭丧呢?” “飞升了不起?在神界都是干杂工的蝼蚁,摆什么臭架子呢。” 广元仙君一激灵,哦吼,这不是他那个踩高捧低、尖酸刻薄的暴躁同事吗?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欺负从小世界飞上来的没后台小仙。 据他醉后显摆,已经有几百个这种底层小仙被逼着喝他洗脚水。 完犊子,这次引渡使是他? 看来烛九和阴冥邪尊要遭老罪喽。 但下一刻,所有人都露出了魔幻的表情,因为…… “叫你祖宗叫,给你脸了。” “姐说要飞升了?给姐滚。” 说着,烛九握拳凭空一挥。 巨大的金色拳头叠影层层,以雷霆万钧之势轰在界门上。 “砰——呃啊!!你、你敢!!” 响彻天地的巨响后,看起来不可撼动的界门在拳影下化为齑粉。 界内传出叫嚣男子惊怒破碎的声音。 惊怒是因为没想到这卑贱的下界之人不按常理出牌,不仅不敬畏,还一拳轰碎了界门!关键她竟然能轰碎! 破碎是因为今日他是维系界门开启的引渡使,界门碎成渣渣他受反噬! 受反噬就算了,那一拳竟带着因果道意,跨越虚空链接,差点把毫无防备的他杀了! 一切消失前,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看门界男,不是,看界门男,隐约听见那女人疑惑的声音:“咦?竟然没死。” “行吧,交闪不杀。” 看门界男半身不遂,流下两行鼻血:“!!!” 尖叫还没发出来,人就晕过去了。 因此,九幽界有史以来第一次出现的神圣飞升界门,在所有人向往渴望的目光中闪亮登场,然后华丽漂亮地卒。 当时呢……据后世记载,整个混乱戈壁都发出了尖锐爆鸣声,就像一群尖叫鸡,特别吵,但很快又像被鬼掐断喉咙一样消失了。 因为那个女人蹙了下秀致的眉,抬手打量指甲。 第339章 多大点事 天空干净了,属于神界的恶心味道消失了,烛九深吸一口气,心情又好了一点。 她装模做样地看指甲,威慑完大惊小怪的尖叫鸡后,垂眼瞥向面色铅白惨绿的阴冥邪尊,很冷淡。 阴冥邪尊的目光很惨淡,看起来被生活强奸了千万遍,很绝望。 毕竟唯一的希望破灭了。 他想过烛九为了阻止他飞升杀他,想过烛九因为杀不了他无能狂怒,甚至微乎其微地想过烛九放弃挣扎与他一起飞升…… 但万万没想到,烛九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她直接把界门轰碎了! 那可是三千万修士的梦——飞升之门!神界不要面子的? 广元仙君声音颤颤巍巍,看起来快给烛九跪了,“……您把界门毁了,灵魂气息被神界捕捉,就相当于留下了案底,永生都不会再有登临神界的机会了!” 没有界门引渡,她怎么飞升? 一辈子都将困锁在九幽界,寸步不得进。 众人很痛心激动,感觉心脏被掏空,脑浆被吸干。 但是烛九在天上相当轻描淡写,“哦。” “多大点事。” 她是真没放在心上,这事甚至还没有阴冥邪尊能引起她的注意力。 烛九继续蔑视阴冥邪尊,声音幽幽的,语气很肯定:“你刚才也尖叫了。” 阴冥邪尊干涸的眼珠动了动:“……” 他所有的底气都被抽空了,这还不算,烛九还要来夺走他最后的体面。 阴冥邪尊死也不会让她得逞,他这种级别的反派,落幕也要荡气回肠。 “没有。”他像凌霜傲雪的梅花,倔强地狡辩。 烛九冷笑一声,甩出留影石播放。 “啊——” 没错,确实是阴冥邪尊崩溃的尖叫声无疑。 不仅是他,全场毫无形象尖叫的人全都录了进去,无论平日里是位高权重还是冷静自持。 烛九心满意足地将这个装着所有人黑历史的留影石揣进袖口。 阴冥邪尊:“……” 他真是哔了狗了。 毫无疑问,这是报他之前用留影石证明“易迟”就是烛九的仇。 小肚鸡肠的女人。(微笑) 惨遭连坐的众人:“……” 那他们呢?(笑着哭) 烛九还嫌不够,狂霸酷拽地俯视阴冥邪尊:“你刚才说什么双赢?来,大声复述一遍。” “……” 阴冥邪尊抽着嘴角,嘴巴比茅坑的石头硬,阴沉着脸死都不吭声。 现实已经如此惨烈了,他绝不让这个女人更兴奋。 但烛九在诛心这块是拿手绝活,无他,唯手熟尔。 “知道为什么要睡到你飞升的时候才醒吗?”烛九笑眯眯地自言自语。 “图谋天地馈赠?倒也不是,主要是喜欢看你即将成功的那一刻失败时的表情,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果然有趣极了,嘻嘻。” 烛九鬼畜地笑,声音阴柔婉转。 众人站在雾中,分不清前路是光明还是深渊,只觉魔音贯耳,可怕极了。 阴冥邪尊泥塑般僵硬的脸终于裂开了纹路。 他动了动唇,黑沉沉看着烛九,道:“让墨怀樽他们受尽折磨,只为满足你的乐趣,看来你与我无异,我们天生一对。” 又天生一对了哥。 烛九一言难尽道:“也没有,你那血肉分身术的操控性对我来说倒不是什么隐秘的事,他们早就知道了,陪你演戏呢。” “还有,我这人别的不行,最擅长屏蔽痛苦的咒术,他们那是无痛死亡,折磨更谈不上啦。”烛九嫣然笑,很明媚。 纪期哇地哭出声。 终于知道所有真相的众人:“!!!” 这两个心机深沉的可恨之人,把他们耍的团团转! 更离谱的是—— 墨怀樽这几个恋爱脑,还真是让他们做诱饵赴死就赴死啊!!! “几位一定经过了巨大的挣扎吧。”有人抹泪感动哭了。 风止意摇头,温柔明澈的目光从未离开烛九,他轻声解释道:“不需要犹豫,烛九说会救我们,就一定会。” “就像她最初说让混乱崖恢复生机,几番波折战乱后,混乱崖也依然是混乱崖。” 纵然耗费更大的力量,让星移斗转,沧海桑田,烛九也不会忘记最初的允诺。 即便那只是个,不会说话的混乱崖。 站在最高的地方,然后将目光落于尘埃。 烛九回视几个“师叔”,偏头挑眉一笑,眸中华光蕴藏,风流倜傥。 她摊手:“没事,我在呢。” 她能布局,也有能力收尾。 众人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只是心里对这群恋爱脑肃然起敬。 纵然如此,他们也是用性命引出了阴冥邪尊本体。 从此以后,恋爱脑就是坠牛批的!我看谁还敢说他们一句不好! 不是恋爱脑能有这协同性?能抓住阴冥邪尊? 被秀恩爱的阴冥邪尊,终于破防崩溃了。 就像路过的狗,被踹了又踹。 其实阴冥邪尊完全可以尝试杀烛九,即便不会成功。 但他却选择利用墨怀樽几人试探烛九是否真的被控制。 那日他手指搭在她颈上松了又紧,想了很久,最后亲上她额间。 …… 烛九在把阴冥邪尊挫骨扬灰时,问他为什么不杀她,阴冥邪尊抬眼,眸中平静如水,像极了邪庙中的每一次。 他看着烛九笑意深深,脸上迸射鲜血,容颜昳丽盛艳。 因为他不知道会不会成功。 若想欺骗烛九这样的人,假意佯攻是不会有效的。 但是阴冥邪尊才不会说。 他是个体面的反派,尊严要留到最后一刻。 绝不认输。 “……因为贫僧愚钝。” 第340章 超级无敌无上魔龙仙君 阴冥邪尊虽然对烛九有情有义,烛九对他也心狠手辣。 由于这厮死活不说自己什么来历,后者当时是要搜魂的,阴冥邪尊冷笑一声,约莫是看出了烛九的冷酷无情,干脆利落地摧毁了自己意识海。 烛九只能扼腕叹息。 因此阴冥邪尊虽然死了,但这人具体什么身世,如何知道烛九存在的,仍然是个未解之谜。 烛九内心沉重,因为这人让他想起一个已经粉碎掉的老对手,超神器“命运”。 这么有针对性的行动,以及这种变态的行事风格,真让人熟悉啊。 …… 强者的一举一动都如此令人心动—— 烛九面色微沉地在天上陷入沉思时,所有人都像恋爱了一样,内心动荡,抖成糠筛,吓的。 现场气氛又诡谲又沉默。 换成任何一个正道之人,他们已经直接嗨仙君了,但怎么就偏偏……是邪帝烛九呢? 首先,这位不愿飞升的仙人,她手撕邪尊,拳打界门,怒捶引渡使,毫不怀疑其一个响指可以灭了在座所有人。 恐怖的一批,神乎其神,魔幻离谱。 其次,她是亦正亦邪的神秘人烛九。 他们浸淫在烛九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这个骂声中六百年,即便纪期澄清了一部分,本能还是将其视为邪帝。 可烛九这辈子做的这些事,又令她们摇摆不定。 不敢确定烛九的立场、善恶。 她是未知的、强大到横扫一切的,令人恐惧的。 不得不感叹,一百年前他们敢莽到极北诛杀邪帝,真他喵初生牛犊不畏虎,无知者无畏。 上辈子经常到烛九面前找死的人都知道,那时的烛九约莫就有这么强,虽然并不清楚为什么她可以在没有天道时突破玄尊以上。 他们:“……” 感觉脖子凉飕飕的,咦,作那么大的死还能活到现在呢。 呜呜呜,说出去你可能不信,他们曾以凡人之躯,挑战灵仙。 若非邪帝手下留情,以及墨怀樽几人以身入阵,用无极灵祖创造的六相诛神阵诛杀烛九,恐怕无人能制衡她半分。 最可怕的就是回顾历史的时候,历史重演。 先别管烛九怎么复活的吧,就单说假如烛九再次作乱,他们还能再像上次一样灭杀掉这个不稳定因素吗? 上辈子绝崖六姝因为相同的血海深仇拧成一股绳,但现在珈岚城和沧澜惨案真相大白,风止意和沧孑包站在烛九那边的。 其余几个人那暧昧不明的态度,一边说恨一边爱的死去活来。 大家都不是傻子,如果说阴冥邪尊一早就知道冰墓的事,那根据平日里绝崖几人和“易迟”的相处,墨怀樽他们必定早就知道后者就是烛九,包的。 知道又包庇掩护,要么是没仇,要么是恋爱脑上头,“前世的仇跟这一世有什么关系”。 所以绝崖六姝必定不会站在他们这边。 再说烛九也不会再上一次当,在六相诛神阵中等死。 综上,评估完烛九和整个九幽的武力值后,所有正道掌权者都冷静地得出结论——不可力敌,需按下过往,怀柔以对。 让其“易迟”的人格继续保持,站在他们正道这边。 拳头才是硬道理嘛。 打得过就直接拿下、审问;打不过就既往不咎,讲文明,守道德,以理服人。 大家都是成熟且圆滑的成年修士。 惜灵衣作为上一次带头剿灭烛九的人,现在脸色属实是青红交加,骂烛九她会,向宿敌低头,带头屈服? 杀了她算了。 还有寂灭刀尊,前世今生就数他骂的最欢。 这一世甚至上来就想抢烛九从冰墓中抠出来的本命钱,完事满口“小崽子”从极北骂到妖皇殿,又从妖皇殿骂到混乱崖。 结论:已有取死之道。 寂灭刀尊:“……” 不知道啊,没人告诉他小崽子就是烛九啊。 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吧,他好基友们也不知道呢,对吧灵衣,对吧凌云尊主。 寂灭刀尊转头无助地望向两个小伙伴,发现两人虽然面色不好,但看起来一点也不震惊,目光交流间已经有了决策。 寂灭刀尊:“……” 懂了,只有他是一无所知、骂的起劲的大怨种。 和凌云尊主一样觉得吾命休矣的人不在少数,一种莫名的恐慌在混乱隔壁像瘟疫一样蔓延。 还好上面的人能顶事。 凌云尊主刚想说点表达“欢迎回来”、“携手共进”之类看似没用实则没用的话,再试探一下烛九态度。 但月上弦上来就很有气魄地冷冰冰一句:“邪帝,没想到你不仅没死,还一直隐藏在本尊身边!竟然还潜入绝崖,莫非还想再伤害本尊一遍!” 众人:“…… ” 烛九:“……” 这厮约莫是入戏太深,且丝毫不知已经被全世界看穿,仍然按照剧本,演的兢兢业业。 楚弋毫不留情地嘲笑出声,“傻子。” 烛九阴恻恻地盯着月上弦笑:“上一世对你虐身虐心,只是因为我对你爱的深沉,没想到你不识好歹,不仅不对我死心塌地,竟然还联合其他人一起暗害我!” “这一次,我将夺回属于我的一切!包括你。” 众人:“……” 神金,这么紧张的气氛害得他们莫名其妙地笑了两下。 脸皮刚情不自禁地抽动两下,迎上烛九扫过来的视线,立刻笑容消失,低头缩着脖子宛如鹌鹑。 紧绷的气氛倒是莫名放松了一些。 凌云尊主很快将话题拉回正轨。 他敛衽行礼,神色肃穆尊敬,开口就一句:“恭迎沧澜帝回归九幽界,吾等,敬候多年。” 这一声裹挟着灵力,若鼎盛洪钟敲响,宏威四方,传扬的好远好远。 远到混乱戈壁外驻足的剑修惊掉了手中兵刃。 模糊不清的是非对错已经埋入尘土,所有人都知道,低头才能存活。 凌云尊主很果断。 其余人震惊过后,无论是何心绪,无论虚情假意,无论爱恨情仇……全都茫茫然、接二连三同凌云尊主一样行礼恭贺。 墨怀樽、楚弋、沧孑、痴离……惜灵衣、寂灭刀尊…… 从十到百,从百至千,再到万,到所有。 像一望无际的麦苗,纵然往日傲骨难消,此刻全因狂风弯了腰—— “恭迎沧澜帝回归九幽界,吾等,敬候多年。” 浑厚的混声飘荡在乍起的风中,无根浩荡不知从何处来,可能是历史朽烂的角落,也可能是今朝再起的篇章。 烛九双手负背,站在云端,淡漠垂眼看着这群人良久,思绪飞的很深。 但很快就被另一声更激昂的声音打断了—— “恭迎超级无敌无上沧澜仙君!” 烛九:“……” 她当时就一激灵,那是一种走着走着忽然被路上的狗亲了一口的感觉。 转头一看,是大势已去、群龙无首的邪道那边,朝她虔诚跪拜且喊出响亮口号的是某裸男。 六圣子。 六圣子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别的黔南邪修还在因为斗转的局势懵逼凄惶呢,他已经熟练地给自己换了个新主子。 关键他还卷,为了尝试挽回邪帝的心,对面喊“沧澜仙君”他就喊“超级无敌沧澜仙君”,对面行礼他直接跪地就是磕。 有公式做题就是快。 正道人:“……” 卷你爹卷。 邪道这边仿佛被一巴掌呼醒,来不及伤心了,赶紧抱大腿吧,烛九被对面那群老登拉过去,他们包死的! 求生欲驱使,一个个直接五体投地,高呼:“恭迎超级无敌无上沧澜仙君驾到!” 结果不知哪个大嗓门憨包喊错俩字,后面吓的腿酸脚软、头脑空白的众人一流水跟着喊—— “恭迎超级无敌无上魔龙仙君驾到!!!” 声震九霄,威武霸气,传播广泛,气势迫人。 烛九:“……” 她被镇住了,目光久久落在这伙人身上,神色微妙。 这一幕当时就把正道这群含蓄内敛的人卷急眼了。 虞清欢不服输,猫眼一睁,小火苗熊熊燃烧,嗤笑:“是你家的吗就喊,还什么超级无敌无上魔龙仙君,三岁小孩啊?” 烛九果然被吸引了注意了,又回头觑虞清欢这边。 虞清欢见目的达到,更起劲了,清了清嗓子,条理清晰地说:“众所周知,究极霸王超级沧澜仙君自古以来都是我们正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你们黔南邪修算什么东西,也敢叫嚣?” 虞清欢眼珠一转,下巴轻抬,藐视群奸。 “啊不对,说起来黔南原也是我们八大势力领土。” “这样,你们赶紧选个黄道吉日回归我们正道怀抱吧,九幽若是能领土完整,相信究极霸王超级沧澜仙君一定会开心的!” 邪道的人目瞪口呆,他喵的,转眼间他们家就没了? 这群虚伪卑鄙的正道修士!她们连吃带拿的! “一派胡言,当初是你们正道先放弃了黔南!黔南从一百年前就已经独立自主!不属于乾坤圣殿、不属于蓬莱仙岛,更不属于你合欢谷!” 邪修们义愤填膺,面红耳赤的脸上写满了维护家园的宁死不屈。 多少值得被高看一眼。 烛九果然站在高处看了一眼。 他们阴谋得逞,立刻机灵地深深一拜,声音温柔深情,应该是夹了,还用上了变音灵器。 “……但属于您,尊贵的超级无敌无上魔龙仙君!” “您剑指的方向,是吾等心之所向;您目光所至,是吾等温暖的故乡~” “请您尽情吩咐吾等牛马!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全体邪修听令!随本圣子参见超级无敌无上魔龙仙君!叩首!” 烛九:“……” 一个字,绝。 她又被镇住了,一时之间竟然没想好说什么。 第341章 上王炸 正道之人心里警铃大作,糟糕,烛九目光被这伙狗批勾走了! 哼。 她们邪魅一笑,论勾引之术,正道这边可是有底牌的! 来,上王炸! 虞清欢冷笑,转头对绝崖某几人道:“尊主,你们说句话呀~” 说完就被她尊敬的师尊痴离谷主敲了脑门,后者笑眯眯轻拧她耳朵,声音很柔和阴森,“怎么,你师尊我不配让烛九转身?” “还需要外面的野男人?” 虞清欢仿佛被扼住命运后脖颈的小野猫,立刻老实了。 她急中生智讪笑道:“师尊看您说的,其他人都是兵卒,您是良将,当然要留到最后出手。” 要么说是亲师徒,就是了解至深,这波踩一捧一果然精准踩中痴离谷主兴奋点。 她当时就笑盈盈很开心,轻怩虞清欢耳朵,嗔道:“不会说话就多说点。” 说着眉梢一扬,抬指挽鬓边发时眸光飞向天上的烛九,那一眼,眼波如三月春水,缠绵柳絮,跟带钩子似的。 烛九刚被钩上,对方已若无其事收回视线,仿佛只是无意间看了眼无关紧要的风景,所有的旖旎都是未竟的遐想。 烛九神色泱泱,失魂落魄,眼神一直落在痴离身上。 虞清欢:“……” 厉害了我的师,不愧是开山祖师,确实有两把刷子。 从前的她不屑一顾,现在的她逐帧学习。 其余人也是叹为观止。 边上楚弋一掀唇,眼中透出三分凉薄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 “谷主如临大敌,不惜通过贬低别人来彰显自己,是因为从前从未被选择过吗?” 有一说一,上一世他们绝崖几个都是跟烛九有过一段的,痴离算哪棵小白菜? 痴离谷主稳住了受伤的内心,眼中透出三分嘲笑三分冰冷四分慵懒倦怠。 “你倒是被选择过,选择前你是破防一哥,选择后你是明日黄花,可悲可叹。” “她选过你,然后呢?问你要过灵石吗?给过你承诺吗?说过你是唯一吗?” 楚弋被戳到痛点了,但没表现出来,四十五度睨视她。 痴离谷主骄矜地扶正头上的素簪:“不像我,烛九姐姐曾经亲口承诺本尊是她唯一的灵石供应商。” 众人:“……?” 楚弋胸膛震动,哼笑,冷淡孤傲道:“骗你的,几天前她在子语关刚收了本帝一千万上品灵石,言明只收本帝的款项。” 他们只在子语关修整过两日。 痴离谷主一怔,“一千万?” “她那日分明说只收本尊的一千万!” 沧孑见怪不怪地微笑说:“说起来还有我的呢。” 月上弦冷漠地颔首:“本尊亦然。” 墨怀樽默不作声,但根据其看向烛九的深邃视线,应当也大差不差。 事已至此,那闻人瑟绝应当也逃不掉。 众人:“……” 掰掰脚指头,他们得出结论:烛九这厮竟然靠着这种话术一共骗了六千万! 超,骗心就算了,灵石她也不放过啊! …… 事情的发展忽然诡异起来。 众人倒吸一口气,派你们是去勾搭烛九的,不是揭她老底的! 烛九恼羞成怒加入邪道怎么办! 一伙人顿时有点急,匆忙看向烛九的初恋白月光,希望他力挽狂澜。 “珈岚剑仙,你说句话呀~” 风止意目光从烛九身上移开,回视众人,抿了抿唇,诚实道:“我没有灵石给烛九。” 众人:“哎呀这还用你说,大家都看的出来,你说点别的嘛。” “别的?”风止意像屹立挺拔阳春白杨,清俊的脸上扬起明澈的笑。 “但烛九在子语关给了我三千万上品灵石。” 众人:“……” 好的呀,诈骗来的六千万一人一半是吗? 正道忽然刮起一股杀气,不必动脑就知道是破防的某几人。 烛九摸瓜子的手一顿,悠哉的心态荡然无存。 不是,咋回事,不是都要谄媚她的吗? 怎么几句话忽然起火了!? 第342章 不会有人一直十八岁 烛九以前也翻车,但只有这次翻的人尽皆知。 从勾引变成火葬场现场,烛九在众目睽睽之下恶行暴露,后院起火了。 所有人都挺沉默,寂灭刀尊脸憋的通红,看起来很想指责烛九这个女人是玩弄感情的渣女。 但不敢说。 只有鬼机灵在兴致勃勃地分析谁在孕育上更有优势,谁能早点生出个小烛九出来跟她玩儿。 纪期一反常态,很沉默,没有跳出来咋咋呼呼宣誓主权,纤长的婴儿睫垂下时,眼中划过浓浓的哀伤之色,无人得见。 烛九想到自己现在狂霸酷拽的气势,当然不能因为翻车变色。 她义正言辞解释,“几位财力雄厚,为了和谐共处,防止生出攀比之心,我只好选择隐瞒真相。” “止意身无分文,我心生怜悯接济一二,有何问题?” 风止意笑的少年气十足,神采飞扬,看着烛九的含情目实在明亮,“谢谢九九。” 沧孑脸色蓦然一沉,斜睨风止意,周身苦厄花风梧火蠢蠢欲动,正往风止意那飘,“你叫谁九九?” 能不气吗,“甜甜九九”是他跟烛九的独特称呼! 风止意他竟然敢抢? 风止意见状,也不跟他对线,转头看向烛九,面上洋溢着清爽期待的笑,似乎仍然十八岁。 “九九,我可以这样叫你吗?”他说着,耳根蔓上云霞,像极了雨夜孤坟初见时,那个害羞又直白的少年。 不会有人一直十八岁,但鬼可以。 烛九再次没出息地看直眼,心里飘飘忽忽的,有点甜。 止意好纯,喜欢。 烛九假装高冷的脸上浮现一抹笑,她和气道:“这事师兄们自己商量就好,不用过问我的意见,我没意见。” 笑死,沧孑正在笑容“温柔”地盯着她,这谁敢答应,答应了之后沧孑保准发疯。 不过止意也实在秀色可餐,挑个时间深入交流一下,到时候他爱叫什么叫什么,嘻嘻。 风止意扬唇笑道:“师兄们都没意见。” 这话说完,沧孑就杀过来了。 风止意拔剑相对,边打边蹙眉道:“六师弟怎么了,我没意见,九九也没意见,你怎还不悦?” 沧孑:“……” 他快气死了,这死白莲花。 以后谁再说风止意这厮单纯,他就杀谁。 鬼机灵看的很起劲,楚弋几人冷眼旁观,冷漠的眼中写着“死一个是赚,死两个赚一双”的这句话。 旁人也看的津津有味。 谁能想到呢,楚弋怼不过沧孑,沧孑却会输给珈岚剑仙。 这就是初恋白月光纯爱战神的力量! 嗑邪剑仙西皮的默默挺起胸膛,嗑妖邪西皮的急躁握拳。 另一边,众邪修惊怒,正道这些虚伪之徒,平日行事冠冕堂皇,结果竟然上美人计! 完蛋,颜值财力这块他们邪道确实略逊亿筹。 但没关系,人间自有真情在,他们都知道三圣女似乎跟烛九有过一段,继位典仪时她们可是整整在一起睡了三天! 盖着棉被纯聊天?哼,不信,邪道哪有纯爱! 肯定有人被撅了! 还有那个新来的七圣女,曾经貌似是烛九侍女来着,不知道关系如何。 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吧,只要能让烛九对谁生出点别的心思,邪道说不定就不会覆灭。 六圣子等人急切地怂恿:“三圣女七圣女,你们说句话呀~” 温卓尔:“……” 苏悦颜:“……” 说什么,怎么说。 她其实还沉浸在自己金口断定的“男主角”被女主狠虐一遍,然后挫骨扬灰这件事没回过神。 不是,你见过哪个女主把男主杀了的,还是在人家飞升的时候拽下来痛揍一顿杀掉。 系统大肆嘲笑她此前的傻批论断。 【早跟你说了吧,阴冥邪尊根本不可能是男主角!这一看就是np文!】 苏悦颜沉默后道:“有没有可能,你也错了。” 【?】 “np一般来说是指多男主,但根据目前这复杂情况来看,烛九很显然是走多男主+多女主的双开模式。” 系统抚摸腿毛的手顿住,仔细一琢磨。 【……好有道理。】 【不过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你还不快点谄媚一下她,她现在反手就能把咱们都灭了!】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需要一直向对手低头更惨的事吗? 苏悦颜心头郁郁,虽然随大流跟着大家一起跪着,实则心不甘情不愿。 系统吐出一口烟圈,眯起眼语重心长。 【还没明白吗?你根本就不是什么白莲花恶毒女配。】 苏悦颜:“???” 她当时就疯癫了,心中升起最后的希望。 “难道我还有什么能翻盘的隐藏身份?比如下凡历劫的仙子,神界神君的在逃小娇妻!?” “现在的剧情是要揭露我的身份,然后恭迎我回上界?” 苏悦颜代入一下烛九被所有人谄媚的画面,爽到了。 她幻想着有人现身,拯救她于水火之中,捧她上神坛,让她免受屈辱和风雨,帮她教训所有敢对她不敬的人。 就像正道有苏行,邪道有故里,总有人宠爱她。 【……】 宿主看起来已经快被逼疯了呢。 系统无语凝噎,深吸一口气才回答。 【本系统的意思是,咱们实际上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路人甲!】 【干嘛偏要给自己按头恶毒女配的身份,然后将烛九视作假想敌?其实仔细一想,宿主你说,没到阴冥邪尊那个境界,咱们配吗?】 苏悦颜:“……” 翘起的嘴角终于垂落,就像大冬天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那层蒙在眼前的粉红薄雾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下再三稀薄,而今终于彻底被一层烈火焚烧殆尽。 一切都打碎之后,苏悦颜反而异常冷静,她声音沙哑:“所以说,我跟这本书中没名字的那些人一样,是吗?” 系统沉默了一下,然后说:【在九幽界,我们只是一对平凡的宿主和系统,并不比周围这些人特殊。】 系统说这么多其实就是想告诉苏悦颜,赶紧把该死的女配包袱丢掉,该求饶求饶,保命要紧! 见对方遭受重大打击,满心失魂落魄,似乎不能接受自己是个藉藉无名的小人物,系统又说了一句。 【路人甲怎么你了?当女配有什么好,被剧情和人设绑架。】 【我们平凡的路人甲则是意志自我的伟大自由人!懂不懂这个含金量?】 【你说你,又没人按头给你剧本,干嘛为了一个狗屁标签活着呢~】 苏悦颜觉得被雷劈了,文艺点形容就是醍醐灌顶。 头脑风暴后,苏悦颜缓缓问出一个系统胆颤心惊的问题。 “阴冥邪尊在的时候你不敢说话,害怕被抓住,现在灵仙境的烛九在,你就能说了?” 二五仔系统:“……” 额,因为系统我第三十八章就被抓了。(微笑) 他咳了声,含含糊糊道:【系统优化,功能升级,隐蔽功能更上一层楼!】 一人一统絮絮叨叨,实则并没有耗费多久,在外面看来也就是低着头缄默了片刻。 而在僵尸脸的温卓尔和路人甲苏悦颜措辞时,一个人先一步开口了,一开口就果决的令人心惊,。 “故里,愿代表邪宗及黔南邪修千万修士,臣服正道,奉沧澜仙君为主!” 别人还在不知所措满心迷茫,幻想着烛九会对他们心慈手软的时候,八面玲珑的故里已经早早看清形势,揣测出烛九暗藏的态度。 他背刺整个邪道,拿邪宗和黔南为筹码,熟练地给自己换了个上司。 就是这么卖地求荣,反应迅捷,毫不贪心。 正、邪两道都因为这厮的魄力狠绝震惊。 打个比方,这就相当于人间的开国皇帝毫不犹豫地将自己一手建立的帝国直接拱手送人,跪地献国。 试问谁能断尾求生的这么果决,怎么说也得抱着侥幸心理藏着掖着吧? 故里做到了,可见其能被这么多邪道头子重用,疯狂挖正道墙角挖了一千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众邪修第一反应:强烈抗议! 一是贪恋这片极尽自由的乐土、地位,二是害怕归属正道,自己做过什么自己知道,一旦被清算,包死的。 他们愿意臣服烛九,不代表愿意臣服正道。 “沧澜仙君凌驾万物,超脱正、邪,如何能粗暴地定义为正道之人,故里尊主未免狭隘,黔南只愿奉沧澜仙君为主,非某一道,某一势力!” 开口的也是某位大乘期,应和他的人很多,一大半都是。 一抹讥笑从故里唇边消逝。 一群刻舟求剑的贪婪蠢货,竟还真梦想着烛九还是那个“邪帝”呢,从历史看她邪不邪有什么用,最重要的是当下。 此刻,邪道争论不休,吵嚷的就像上朝时底下那帮没用且话多的大臣,脸红脖子粗,他们是为未来焦躁。 正道也悬着一颗心,提着一口气,因为烛九关于此事的决定,将立刻反应其究竟是“邪帝”还是“沧澜帝”,九幽未来究竟是光是暗。 最终归属只在烛九一念之间,没有任何人能左右她的决定。 换做旁人早就将黔南作为战利品收入囊中,但烛九目光幽邃地望着那边,没应声。 第343章 讨好 说话有分量的人,其沉默同样举足轻重。 那张不怒自威的面庞上半分情绪未露。 所有人都在猜测烛九的用意。 争执不休的邪道也因为这份无声骇然闭上嘴。 冷汗浸湿他们的后背衣裳,他们绞尽脑汁揣摩烛九的喜怒和态度。 一片冷寂中,惊变发生。 炼虚期的灵力波动刹那间爆发,当众人捕捉到那抹冲天杀气时,一柄剑已经插进了五圣女胸口。 动手的人是温卓尔,苏悦颜就在边上,因而被溅了一脸血,温热的血腥味刺进鼻腔,令她喉间发痒。 苏悦颜瞪大眼睛,又想咳嗽又想尖叫,最后咬紧牙关忍住了。 她觉得现在不是引人注目的时候。 很多人都懵在原地,但温卓尔没停手,眼眸淬冰,搅碎五圣女心脏,“嗤”地一声毫不留情拔出剑。 五圣女死不瞑目的眼中仍残留着不可置信和怨毒。 剑身血流如注,温卓尔瞥了眼目瞪狗呆的苏悦颜,打量两眼,与她身后的故里目光诡谲地对视一息,然后—— 死寂中双双杀机再爆! 温卓尔翻身横斩,灵力剑气峥嵘冰冷,撕裂疾风,向六圣子袭杀而去! 与此同时的故里,同样如夜魅鬼影,隐匿杀进邪宗高层大乘期。 但因五圣女之死,其余人有了防备,因而两处均形成短暂缠斗格局。 好多邪道人都懵懵的,比如苏悦颜,左手边在殊死缠斗,右手边在致命厮杀。 带起的风波宛若飓风,吹得她心惊肉跳一脑门雾水,她夹在中间,怀疑自己被碰一下就得暴毙。 发生了什么…… 有人出言厉声质问两人为何要对自己人拔刀相向。 温卓尔一剑扎进六圣子小臂,又被对方拼死反击逼退一步,她站定,铁血冰冷的面上浮现抽搐的冷笑。 “谁跟你们是自己人,我温卓尔是堂堂正道,受命无上绝崖,潜入邪宗充当卧底,现今时机正好,正是肃清邪修的时候,尔等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今日谁与我作对,谁就是助纣为虐、不满无上绝崖和正道统领的邪修!” 故里看了眼云端的烛九,亦冷面凝声道:“本尊视沧澜仙君为主,亦视绝崖为主,温道友的意志,就是本尊的意志!” 众人:“!!!???” 这他喵也行!? 什么受命无上绝崖的卧底,温卓尔这玩的跟故里一样,卖地卖邪宗,直接歪了屁股搞叛变! 全是为了讨好天上那位。 这下众人终于回过味来了,烛九方才为何沉默不语,不接受也不拒绝? 因为邪道乌烟瘴气,不够干净,她看不惯,因而不接受。 但也没完全要赶尽杀绝,尚留有一分余地,遂不拒绝。 温卓尔和故里很明显是抓住了这一分余地,所以直接“揭竿而起”,清理污秽。 再往深点想,烛九放任温卓尔打着绝崖卧底的旗号做事,连故里都跟牌,说明什么问题? 烛九认同。 好好好,这下解题思路不就来了吗? 温卓尔就是烛九隐形的意志代言人! 顺她者昌,逆她者亡! 一场黔南邪修内战就此拉开序幕。 第344章 检验真爱 整个黔南邪修,大致上都可以以几位圣子为类别划分。 内战双方分别是以温卓尔和故里为首的“正道”,以及以其他圣子为首的邪修。 之所以形成如此局面是因为温卓尔无差别攻击其余圣子,除了没什么威胁性的苏悦颜。 整个过程也充分体现了邪修的“邪”字。 除去内战第一滴血的标志性人物五圣女,原本还存活的圣子圣女就只剩下二圣子、六圣子、七圣女苏悦颜。 温卓尔宣言一出,机敏的人已经品出其内在含义,无不投靠。 温卓尔没拒绝,联合示好的二圣子势力、秘境中死去的四圣子残余势力,共同围杀六圣子、五圣子这方。 人多势众,众望所归,大部分邪修几乎都成了温卓尔的人,击杀很顺利。 血染混乱崖,尸体横陈,直到最后一个人死去,兵乱将止? 并未。 未来被称为叛枭、逆枭的女人当然不会停手。 正如六圣子临死前的诅咒一样,温卓尔同样没有放过一时的盟友二圣子。 她死鱼眼中带着和煦的笑,与身边的二圣子互贺,但低眉顺眼归剑入鞘时,剑芒如晴天夜里倏忽的闪电,悍然袭杀二圣子! 角度奇诡,剑招刁钻,杀机瞬达! 穿胸而过,意外的顺利。 温卓尔蹙了蹙眉,细细感知后眸色一沉,猛然后撤。 一声阴恻冷哼,几声破空后,原地被邪气四溢的毒蔓困成牢笼。 温卓尔眯起眼,再看那个被她杀死的人。 对方面容惊恐狠毒,身影渐渐变幻,是另一个修士,不是二圣子。 而这位修士所在的位置,才是六圣子所在。 是需要预判释放的术法“对影成双”,极短时间内强行与一个替死鬼互换位置。 看来二圣子猜到了她会叛变动手。 二圣子的面色阴沉,额角青筋鼓动。 他是极不愿站在温卓尔对立面的,因为这意味着与烛九为敌。 但温卓尔还是没放过他。 眼下邪道分成两系,占尽人数优势的温卓尔,处于劣势的二圣子。 边上一大乘期传音二圣子道:“沧澜帝可什么都没说,也没出手帮三圣女,所谓清理,未必不是指三圣女自己!” “若是邪道只剩二圣子您,尚有一线生机!” 二圣子眼底划过微光,立刻以三圣女心狠手辣、刺杀盟友为借口,扬言招揽,还说自己同正道这边早有合作云云,走的跟温卓尔一个路子。 边说边绷紧身体暗中观察烛九那边,见她仍然悠哉地站在云端,未置一词,终于彻底松了口气,唇边划过阴冷的笑。 差点被温卓尔唬住了,看来她也不是烛九的唯一选择嘛。 这样一来,再加上三圣女几次搞背刺的心狠手辣,成功令不少人站到二圣子那边。 优劣局势转换的很快,二圣子企图怂恿故里加入他的阵营,但后者只晦涩不明地笑。 二圣子眼睛微眯,转而说服苏悦颜,“你好歹也是圣女之一,这个女人明显要排除异己,我若死,下一个就是你!” 苏悦颜被战乱裹挟,不能置身事外也无法明哲保身,已经加入了温卓尔的阵营,借助系统的道具,以及故里明里暗里的庇护,一直安然无恙。 系统着急忙慌劝告,连电子烟都顾不上抽了。 【你可别听二圣子那小子的,跟着温卓尔还可能活,跟着他包死的。】 【温卓尔好歹跟烛九还有过一段,依本系统看,烛九重情重义,厌邪恶佞,绝不可能放任二圣子活着。】 系统揪着长长的假发,仔细分析,但苏悦颜始终没回过话。 她听了二圣子的话,神色动摇,面露惶恐,她揪着衣袖,下意识看向身前的故里,似乎想获得对方的意见。 故里沉默了一下,习惯性摸着她的头,轻缓笑道:“颜颜还是呆在我身边为好,有我在,除了沧澜仙尊,谁能伤害你呢。” 苏悦颜面色青白,欲言又止,最后看了眼深深注视她的二圣子,默认了。 双方战势再起,这次二圣子明显占尽优势。 温卓尔如一柄生来便走杀戮之道的剑,一招一式弥漫森森血气,她面无表情,眸如凝渊,与二圣子这边战在一起。 二圣子是术修,自然不会与她一对一近身互搏,他主要是在后面施咒。 周围刀剑和肉体骨骼的摩擦声,混着血腥味冲进苏悦颜鼻腔,令她眩晕作呕,无所适从。 苏悦颜唇无血色,眼前漆黑一片,就像睡了三天三夜的人忽然下床时那种晕厥感。 她无意间踩住一截断肢,脚下的软和令她没站稳,直接跌倒在地,脱离了故里保护范围。 下一刻,身体被什么死死勒住。 苏悦颜被咒术置换带走时,故里猝然格挡一击,猛然回身向她迅疾抓来,后背暴露,被抓住机会的邪修一刀划过。 虽然偏移,但皮开肉绽,血花在他后背绽开,鲜艳明亮。 那张始终虚伪含笑的脸上冷沉如墨,凝望她的目光异常深邃。 说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认真对视。 一如往常,苏悦颜还是看不懂他。 好感度高达二百五,实则对方对她就像对待有趣的猫狗,那是一种对宠物的喜爱。 还好,她也单纯为了完成目标,图一个强大男人的庇护。 …… 苏悦颜被掌控全场的二圣子抓住机会,摄入手中。 他这边其实是顺风局,三圣女那边的人约莫是杯弓蛇影,害怕她胜利之后清算他们,或本就与她互为仇雠,内部时有叛变背刺。 这就导致二圣女内忧外患、雪上加霜,全程大逆风,也伤的不轻。 局面危,二圣子还抓住了苏悦颜。 后者在温卓尔眼中不是什么需要多看一眼的人物。 但二圣子邪笑地定住苏悦颜,扼住她的脖颈,对故里道:“故里尊主要不要看在小情人的份上,归属我呢?” 故里是温卓尔这边的高级战力,依靠一骑绝尘的身法,一个人缠住了好几个大乘期,争取不少时间,令他们这边稳住颓势。 他没了,温卓尔再无胜算。 嗯……所以现在这经典局面是要检测真爱? 第345章 死了一样安静 苏悦颜被掐在二圣子手心,像朵柔弱娇美的小白花,不堪一握。 她已经吓哭了,蓄着泪水的双眼无助地望向故里。 系统按住吓得抖动的手,火急火燎翻商城。 【问题不大!咱们还有十万积分,宿主勉强还能买一个保命道具!护身符?九转还魂丹?传送卷轴?】 苏悦颜静默后,颤着声音说出一个名字。 …… 两边停手,战势稍歇,都看向故里。 平日里看着十分恩宠,真到关键时刻他会如何选择呢? 苏悦颜对他来说,是软肋还是玩物? 温卓尔僵尸脸看向故里,对方若是叛变,对她将是致命的。 她瞧了眼苏悦颜,垂眸间,食指摩挲染血粘腻的剑柄。 故里此前既然第一时间就做出与她相同的决策,应当是明智的,但爱情这玩意,谁知道呢? 温卓尔目光往后飘了飘,接受到她暗示的几个大乘期亲信无声无息围在故里四周。 故里若叛,第一时间竭力斩杀。 二圣子哈哈一笑,邪气四溢,“故里尊主,看见没有,那个女人随时随地准备杀你,这样的人,你也敢合作?” “她若赢,受沧澜仙君青睐,第一时间就会卸磨杀驴,把你这个威胁除掉!” “不如选我这边,苏悦颜是您的,性命也无虞,您还是那个尊贵的尊主,如何?” 他很自得,毕竟胜利在握。 众人看向故里,场面寂静无声。 故里吃了些丹药,后背伤口有所好转,但邪气未除,无法愈合。 他目光划过二圣子那张狰狞笑脸,定在苏悦颜泪水涟涟的面上。 故里一瞬不瞬看着她,勾起笑,两颗虎牙在唇下若隐若现,道:“本尊不跟蠢货合作。” 这话显然是跟二圣子说的,毕竟他一直在跟三圣女合作。 换句话说,他拒绝了二圣子的条件,没有选择救苏悦颜。 苏悦颜瞳孔颤动,哭的更凶了,眼泪像流不尽的泉水。 面庞因为窒息变得青紫,她绝望地闭上眼。 二圣子听了故里的话,脸色蓦然黑沉,他眼角抽动,阴鸷道:“既然如此,那就看着你的小情人死在这吧。” “嘎嘣——” 令人汗毛竖起的骨骼断裂声响起。 头颅后折,似乎被什么利器划过,只有脖颈上一点点纤薄的红色皮肉黏连着头和身体。 二圣子的头颅摇晃着坠在后背,面上仍然是想要捏断苏悦颜脖颈的狠厉。 谁都没想到死的是二圣子。 两人身体僵住。 苏悦颜脱离桎梏,身体软软向后倒下,像被北风吹落的枯叶。 摔在地上时,昏黄的日落浸润她逐渐涣散的瞳孔,两滴金色的泪从眼角滑落,流入血红湿粘的大地。 她长舒一口气,释然地闭上眼。 于是双方都瞧见,那个始终柔弱的女人胸前破了一个血洞,里面空空如也。 就像被谁生生捏碎了心脏,溅射的血液在衣襟上仿佛怒放的红花。 谁都想不到,她怎么会死,怎么会这样死。 所有人都呆愣住。 有人瞧见苏悦颜指尖有一块渐渐消失的诡异黑玉。 “那是什么东西!” …… 【啊啊啊啊!宿主你个傻叉!】 系统发出尖锐爆鸣声,手忙脚乱地用能量护住苏悦颜逐渐消散的意识,放进捕捉到的残缺魂魄中。 【那么多保命道具你不买,为什么要买以命换命的戮戕玦!】 系统说到这忽然眼睛一瞪,全是惊愕和怒火。 【我知道你怎么会被二圣子抓住了!你故意的!你故意退出了故里的结界!】 微弱的青色光亮像鬼火,静静的没出声,算是默认。 戮戕玦只有接触时才能使用,是以命换命的必杀邪物,且因此而死的人,几乎不可能再救活。 所以,苏悦颜是一早就计划好刺杀二圣子。 系统百思不得其解,愤怒质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悦颜长叹一口气,道:“你不是说我是路人甲吗?” 【这有什么关系??】 苏悦颜声音柔柔,透着死后的沉静,“我只是个软弱无能的现代人。” “我无能,并不像小说中写的那样,天赋绝佳,悟性超凡。” “没有你的帮助,我现在可能还在筑基期,什么剑势、刀势,什么秘籍功法,我根本就看不懂,即便你一句一句解释给我听,我也很难悟透。” “若只是如此,我努努力也能好好活着。” “然而,我还无比软弱。” 苏悦颜声音泛着淡淡的苦涩和自嘲。 “我以为我终有一日会习惯修真界的日子,习惯杀伐、血腥、战斗、弱肉强食,可每次入睡后,那种血液溅射在身上的噩梦总会将我惊醒。” “洗礼仪式上杀死的孩子,夜夜在梦中哭嚎着问我为何杀他,十八层地狱的惨叫纠缠着我。” “修真界太残酷了,尤其是一切约束全部沦丧的黔南,曾经遥不可及的死亡和虐杀一幕幕在身边上演。” “黔南的人生不如死,我每天都在试图融入、坚强,将一切视若不见,可惜做不到。” “时至今日,我终于意识到自己永远也不能像温卓尔那样,坚强地适应一切。” “同样的,也不能像烛九那样,轻易掌控所有。” 苏悦颜叹气道:“与其延续这种痛苦,或者蒙上眼睛躲在谁的麾下假装无事发生,不如放过自己,当一次和平的推手,帮温卓尔一把。” “如果整个黔南都是黑的,那么温卓尔和她身边的人就是唯一的灰白,我希望她成功,希望她们尽可能活下来,改变如今的黔南。” 系统听得瞠目结舌,心头的怒气寸寸凉透,但还是费解道:【她怎么可能不成功,烛九当然不会让她死!你何必搭上自己呢。】 苏悦颜意味不明地轻笑两声,“你很笃定,那么了解烛九?” 系统连忙心虚地捂住嘴。 苏悦颜没再追究,气氛寂寥片刻,她才低低说出最重要的原因。 “好吧,以上只是顺带,其实是……我想回家了。” 系统声音僵硬,【你凭什么认为死了就能回去?】 “凭烛九对死了的我没兴趣。”苏悦颜冷不丁道。 系统死了一样安静。 苏悦颜自顾自道:“在玄尊境的阴冥邪尊面前你不敢说话,却敢在灵仙境的烛九面前畅所欲言,其实是因为……” “你本就是她的人,不,系统吧。” 第346章 失态 苏悦颜先是知道易迟就是那个逆天的烛九,接着发现系统在烛九面前言语无所顾忌,似乎根本不怕被发现。 优化升级? 当初她攻略故里好感度满级时,仍然无法脱离世界,系统的解释是失去了主系统信号源,需要等后者联络它。 连主系统都联系不到,它怎么自行优化? 苏悦颜心中起疑,联想到了当初在逆霄城潜入幽竹居攻略闻人瑟绝时忽然昏迷的事,事后系统便更改了攻略目标,变成一个邪修。 仔细一想,也是从那日开始,每次提起烛九时,系统的态度都奇怪的晦涩不明。 这么多巧合叠加到一起,她就算脑子不咋聪明,也猜出了系统是个二五仔,跟烛九那个女人有一腿。 顺着往下想,便知她无法离开这方世界多半是烛九掐断了系统与外界的联系。 所以结论就是:她能不能离开九幽界,全看烛九心意。 但烛九凭什么放过她呢? 她不仅时时对烛九露出敌意,还处处言语作对,此前还抱着攻略的目的接近墨怀樽那些人。 大过节没有……成功过,最终还是演变成被打脸的戏剧,小过节倒是一堆。 苏悦颜思来想去,只能想到用死亡来摆脱,用帮了温卓尔这事祈求烛九放过她。 “现在,可以脱离这方世界了吗?”苏悦颜的声音前所未有的紧张无措。 她怀揣最后的希望,怀抱对亲人的思念之情,破釜沉舟,孤注一掷。 等待的时间如此漫长。 似乎静默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系统才道:【试试看吧。】 它用能量携苏悦颜向天上飞去,远离嘈乱的人群,远离破败的尸体,远离九幽界。 这个过程并不快,似乎随时做好了被拦截的准备。 但系统的慢速也是极速,很快就将突破九幽界壁垒,向外虚空飞去,只要成功,就意味着烛九没有阻拦的意思。 苏悦颜数着幻想出的急促心跳,祈祷烛九能放她一马,等她回到地球,必定给烛九塑金身,日日跪拜供奉! 在她欲死的紧张中,系统触碰世界壁垒,顿了顿。 苏悦颜惊恐,灵魂体都在绝望地颤动,“怎、怎么了?” 系统沉寂很久,直到苏悦颜仿徨哭泣时才慢慢挪动。 它带着苏悦颜,离开了九幽界。 惊喜来的太突然,苏悦颜开心到尖叫,“成功了!我们成功了!烛九放过我了!” 她劫后余生,兴奋地魂体乱窜。 系统声音有些微弱,“是啊,我们成功了……” “但是……” 苏悦颜一下冷静下来,小心翼翼问:“怎么了?” 【失去了主系统的传送跃迁,我只能自行带你穿越空间,虽然有坐标不会迷失,但路途遥远,极尽速度也需要二十年时间。】 【这还只是最好的情况,倘若路上遇到虚空兽,或者其他危险,我们很可能葬身其中。】 【若因为突发事件消耗能量,中途可能需要进入其他小世界停泊补充。】 【也就是说,未来充满未知和凶险,也许当你回到地球,他们已经……离开人世。现在,你还要选择回去吗?】 系统说着说着,声音变成了冰冷的电子音,不再有一丝人情味。 苏悦颜青色的灵魂凝滞片刻,无比笃定地回答:“是,我要回家。”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因为新奇和对无聊生活的厌倦,签订男神攻略系统。 “如果这就是无知需要付出的代价,那就来吧。” 苏悦颜此刻的声音坚定异常,充满热血和勇气,像每一个九幽界面对宗祠宣誓的弟子。 “系统,谢谢你。” 【……嗯。】系统简短应声。 事实上,她们怀揣恶意侵略烛九的世界之后,想安然离去真的那么容易吗? 只是付出的代价,苏悦颜不知道而已。 片刻前,九幽壁垒处,系统分出能量与烛九交谈。 【大佬……】系统期期艾艾。 烛九声音玩味,直戳要害,“故意在灵仙期的我面前说话,提醒苏悦颜你我之间的关系,你是想帮她,还是自己想脱离我的控制?” 一句问询,拆穿系统所有的小心思。 没错,系统就是故意让苏悦颜发现烛九早就控制它了。 原因…… 或许是见多了苏悦颜在修仙界的痛苦崩溃,心生怜悯。 也或许是因为他偷偷摸摸花掉对方的积分买时尚衣物,对方总是假装不知道。 又或许是它自己也不想被禁锢在九幽界…… 【果然瞒不过仙君您。】系统收敛心思,倍感压力,讪笑两声。 烛九笑:“苏悦颜是不是你第一任宿主?” 【……您怎么知道?】 “猜的,一般来说历经多任宿主的系统,心比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还冷。” 她以前在天上见识过的那些绑定者便是如此。 苏悦颜这个男神攻略系统会心疼朝夕相处的宿主,可见还是个新生系统。 “言归正传,我为何要放一个原本要掠夺九幽气运的侵略者离开呢?” 烛九声音淡淡,但系统顷刻打了个寒颤,心尖发冷。 真正的危机才刚到。 系统拿出自己准备好的说辞。 【我愿意用一半的能量来交换。】 这代价对系统来说堪称巨大,但烛九不为所动。 “可你本来就在我手中,所有的能量理应都是我的,放你走,我却只能得到一半。” “这么亏本的买卖,你在开玩笑?” 系统内心叹了口气,跟烛九谈判,果然不应该抱什么侥幸心理。 【我如今脱离了主系统,可以与您签订协议,为您在其他世界掠夺天命反派的气运,供养给您,或九幽界。】 也就是烛九代替了原本主系统的位置。 有些意思。 “给我八成?”烛九轻笑问。 系统:【!!!】 他维持自身运作还需要能量供给呢,况且离开主系统自力更生之后,需要用到能量的地方多着呢! 烛九一下抽了八成,她们怎么活! 沉默了下,初出茅庐的系统觑向一身威严气势的烛九,舌尖打劫憋闷道:【七、七成……】 “可。” 烛九答应的那么果断,让它更郁闷了。 想多砍点来着,它不敢呜呜呜。 系统偷偷抹泪,像个备受压迫的奴隶。 最后系统签下了为期五百年的“丧权辱统”卖身契。 这五百年内,无论它是否更换宿主,都得给烛九打黑工。 烛九变成了它顶头上司。 当然,如果它能找到破除契约的办法,那烛九就隔空祝福喽。 不过依她看嘛,有点子悬,毕竟契约是她亲自加持的。 此事过,烛九挥挥手放行,“行,你走吧。” 以上便是系统与烛九的幕后交易。 交易只有签订成功和完成之后才是开心的。 想到自己负债累累,系统就心绞痛。 为了节约能量,他默默回收了很多功能。 包括自己的少年气泡音、糙汉外形、闪耀美甲、电子烟,还典当了黑丝、白丝、高跟鞋、连衣裙…… 从今日开始,落魄系统和它的笨蛋宿主就要开启一段贫穷的星际穿越。 烛九瞥了眼虚空处系统和苏悦颜离去的方向,又平静地收回。 对于系统和苏悦颜来说,虚空就像深海,其中潜藏的诡异怪诞数不胜数。 这一行无尽漆黑的漫长旅途,他们又能走到哪一步呢? 属于苏悦颜的审判,究竟是死亡还是新生? …… 混乱涯。 苏悦颜和二圣子的死就像时代洪流中最微不足道的砂砾,有没有他们都不会改变最终走向。 死的凄绝惊怖,都只是让看见的人停驻了片刻目光。 现场再次厮杀起来。 二圣子认为自己是在统领身边那些大乘期,实则邪宗名存实亡,上面再无约束,他们凭什么听他的? 一是让他作为靶子冲锋陷阵,二是他们这边若是成功,随时都可以把二圣子杀了自己上位,归根结底不过一场单纯的互相利用罢了。 包括温卓尔这边,也不乏这种想法的大乘期。 背叛、逐利、背信弃义、残忍、嗜杀,这些词汇在邪道根本算不上贬义词。 二圣子的死并没改变现场互斗局势,但少了一个顶尖术法师,也少了一个勉强能令众人听从的指挥,形如一盘各有心思的散沙。 温卓尔这边压力小了许多,已经开始反败为胜。 厮杀到筋疲力尽时,她脑中忽然想起在钦天秘境时,烛九问她是否愿意给绝崖当卧底。 后来如何了呢? ……后来烛九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声音清浅沉静道:“终有一日,你会用到这个身份,可能是明日,也可能是后日。” “粗暴地屠灭一切有生力量非我所愿,谁该死,谁应活,我不知道,但你知道。” “光耀门楣的机会到来时,记得抓住。” “路程可能艰辛些,不过我相信卓尔,一定做得到。” 她那时不懂烛九在说什么,现在……懂了。 啊,那个女人,长了八颗心么? 温卓尔沐浴一层血雾的眼睫轻抬,望见那个高挑的青色身影。 她好像在对她笑。 温卓尔眨了下眼,再看时,依然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那一丝笑意好像只是错觉,但不知从何处升腾的力量,再次流向四肢百骸。 温卓尔握紧剑柄,再次挥出。 …… 相比其他大乘期,故里为何始终站在温卓尔这边? 因为他看的更透彻,其余邪修想当然以为烛九不喜欢的是派系混乱的邪宗,实则故里知道她要的是审判。 该死的人,命中注定逃不掉。 二圣子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赢,在场的很多人也终究会死。 可苏悦颜……何以寻死? 故里知道苏悦颜是故意离开他的庇护范围的,因为往日里对方会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他还知道苏悦颜死前手中握的黑玦,一定又是从那个不明物那里得来的。 那么胆小懦弱的女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嗤——” 刺痛从臂膀传来,故里被惊醒。 对面大乘期一脸惊讶,似乎也没想到自己竟能刺中他。 鏖战至今,故里身形缥缈无萍,至今只受过两次伤,这是第二次。 余光瞄见空心的尸体,大乘期恍然讥笑:“无情无义的故里尊主,原来也会因为一个女人失态么?” 第347章 撕烂她们的伞 这场黔南内战终于在太阳彻底坠入黑夜后落下帷幕。 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一切都冷了,凉了。 温卓尔强撑着没一块好皮肉的身体,带着剩余三成不到的人,单膝跪地向烛九奉上战果,声音嘶哑冷戾,仿佛刚从血水里拔出来。 “温卓尔收复黔南,不负仙君所托,不负绝崖所托!” 自此以后,再无黔南邪道之说。 正道这边,八大势力从头到尾都没出声。 说什么,怎么说,不愿飞升的大佬在呢,他们算哪棵小青菜,也敢有意见? 但看着这等正道梦寐以求的场面一朝实现,心口还是难免激动和振奋! 众人偷偷觑向天上的烛九,见那个双手负背、全程让人猜不透的女人终于露出惊艳乍现的笑意。 就像破晓的朝霞,不知名的压力终于拨离。 “很好。”她赞扬道。 一句话,宛若圣旨。 烛九没参与后续政治上的那些杂事,但她那两个字的分量就像泰山压在八大势力头顶,令他们处理黔南时不得不再三思量,慎之又慎。 最后黔南因毗邻蓬莱仙岛,还是并入其领土,改名黔州,统领无疑是温卓尔。 但是……光看表面绝崖没占到什么便宜,这怎么行?必须让沧澜仙君看到绝崖没吃亏! 于是每年利润抽成一大半都归属绝崖。 额,这前前后后的,相当于基层建设蓬莱仙岛负责,坐收利益的却是绝崖。 也没毛病,谁让黔南当年是在他们手上分裂出去的呢? 现在哭着也要无私奉献。 想到黔州那乌烟瘴气的社会和自然环境,落后的经济水平,荒僻的建设,毫无价值的贫瘠土地…… 一句话总结:除了邪宗,其他地方简直原始人部落。 蓬莱仙岛要无私建设美丽乡村喽~ 惜灵衣一连七天低气压。 萧不疑都因为左脚迈进大门被罚了。 …… 收复黔南的过程发生了太多事,随便拎出来一件都震古烁今。 然而它们发生在同一个时间段。 且那日后来,烛九因为境界太高,呆在九幽界不太舒适,一举一动都像挤在小房间的巨人。 众人眼巴巴瞧着,期盼烛九这个变数能离开九幽另谋出路。 然后烛九一脸不在意地把修为散到元尊,也就是飞升前那阶。 “舒服多了。”烛九露出畅怀的笑。 众人:“……!” 侮辱他们的方法有很多,烛九选择了最不当人的那种。(微笑) 凡此种种。 那日被九幽史学家狠狠工笔,大书特书,毛笔都写烂了。 什么正史、野史、杂史、小说啥的,放在整个九幽历史都是浓墨重彩,意义非凡。 后来成为入宗弟子文化常识课必考点,令无数弟子背“意义”、“影响”、“具体时间”等等背到嘴瓢。 烛九听闻此事时,人已经在绝崖了。 她拍着大腿桀桀笑:“太好啦,撕烂她们的伞!” 然后在紧跟时事新鲜出炉的列传上指指点点,“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考,考仔细点,把我穿了什么衣裳,哪个角度最美也加上去!” 墨怀樽:“……” 最后由于烛九膨胀的虚荣心,那段时间,每场文化考核最后一题都是画出收复黔南那日烛九威严的画像。 洛长老作为一个执教多年的老古板,认为此事太过儿戏,又不敢对烛九指手画脚。 他暗戳戳到墨怀樽跟前提意见,盼着宗主吹吹枕边风。 洛长老正义愤填膺地说着。 墨怀樽身后忽然探出一颗头。 烛九下巴抵在墨怀樽肩膀上,嘴里不知道在吃什么。 洛长老瞳孔地震:“……?” 谁能告诉他烛九为什么在这里!? 完了,当面编排,吾命休矣! “我觉得(嚼嚼嚼),长老考核也不是不能加这题(嚼嚼嚼)。” 烛九提出建设性意见。 墨怀樽偏头看她,冷沉的脸上闪过些许笑意。 他还没有所表示,便听洛长老惊喜万分道:“仙君睿智!就该这么考!” 然后喜滋滋出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很快落~ 墨怀樽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嗯,识时务者为俊杰。 第348章 偷情 进入钦天秘境前,烛九原本答应月上弦去九曲朔州,但现在知道纪期的真身之后,她放弃了这个想法。 因为不能让纪期继续回溯过去,这对他来说有害无益。 为此,去往神界的事也被烛九暂且搁置。 最终她回了绝崖。 从绝崖大师姐易迟忽然变成飞升大佬烛九,不知情的身边人就……挺无措的,应该是不知如何面对她,以至于一整个白天传讯符都毫无动静。 洛长老铩羽而归之后,烛九低头见墨怀樽正在草拟文书。 内容是昭示烛九不再是绝崖大师姐,而是至高无上的绝崖老祖这一身份变更,以及享受的待遇细则。 通篇看下来,可以总结为三个字:供起来。 地位最高,权力最大,一言千金,只享受,不承担。 实际上不只是在绝崖,她在整个修真界约莫都是这个待遇。 毕竟谁敢对元尊境的烛九不敬呢? 墨怀樽写完后,停笔温声问询道:“我想举办一场元尊大典,你觉得如何?” 通俗点说就是邀请大家办场酒席,庆贺烛九臻至元尊,时间定在六月中旬。 还有十来天。 烛九随意点头,“可。” “借着这势头,可以把绝崖此前被瓜分的权利收回。” 失势时被掠夺,得势时掠夺别人,修真界向来如此。 这种大典就像大乘典礼一样,一方面是庆贺当事人、彰显宗门实力,另一方面就是政治上的往来。 总之就是有好处可图。 毕竟民间办喜宴、丧宴还要收礼呢。 墨怀樽沉吟后,却道:“我今日已经与各方接触,谈论了此事,他们纵然不甘,也不敢违背,双方交接手续已经在走了。” 对于墨怀樽的高效率,烛九给予认可的眼神,“大师兄有多行我一直都是知道的。” 墨怀樽噎住,转头看着烛九的眼神染上暗沉的深色。 旁人说这话便罢了,若是烛九说出口,那必然得多想一层。 烛九露出纯洁无辜的微笑,刚吃完一口多汁的甘果,唇上水渍透亮,呼吸间甜香扑鼻。 可入诗入画的遥远容颜,眉眼弯弯,难得俏皮。 朝思暮想好多年,此刻近在咫尺。 墨怀樽险些看痴了,喉结艰涩地滚动了一下,压抑地别开视线。 端坐的身形微僵,握着毛笔的指腹泛白。 “我的意思是,那些在这半个月内处理就好,元尊大典只为庆祝你的回归,不必掺杂他意。” 他只是单纯地想宣告全世界:她回来了。 仅此而已。 烛九听得微愣,稀奇。 墨怀樽这种人,作为一个政客,从十八岁开始就根本不会干这种“纯粹”的事了,与风止意和月上弦呈两个极端。 烛九半揶揄笑道:“没想到你还会做这么没意义的事呢?” 墨怀樽正襟危坐的身形近乎“严峻”,他认真且凝肃反驳。 “恰恰相反,这样的元尊大典才是最有意义的,人们迎接的是九幽去而复返的仁慈神明。” “这位神明,是如今人们能够和平生存的根本缘由。” “如果欢庆她的回归都不算有意义,世界上再没有什么值得纪念的事。” 看起来他知道的很多,包括无极灵祖的事情。 也不知如何得知,问了也不说。 一滴黑色墨渍滴落宣纸。 墨怀樽即便内心激越,也是看不出分毫的,沉稳的像静潭,也只有滴落的墨渍能窥见一丝真意。 他好严肃,好正经,好端正。 烛九心情忽然很好,调戏对方的瘾像蚂蚁在身上爬,根本压不住。 她张口就道:“说了半天都是对旁人的意义,可见绝崖尊主确实关心民生。” “不过,料想这位神明对尊主这样理智清醒的人应当也是无关紧要的吧。”烛九神色深沉地说着,然后附带一个寂寥的微笑。 一眼假。 但不影响愿者上钩。 墨怀樽握指平放在桌面上的手紧了紧,指骨像连绵起伏的山岳,透着隐忍。 他垂眼,“……不是。” 僵硬俩字,再煽情的话就憋不出一点了。 不像风止意和闻人瑟绝、沧孑,张嘴就是直白情话,就差把“喜欢你”三个字刻在脸上给烛九看。 也不像楚弋,一边嘴上不客气,一边手握的死紧,最后哭唧唧求饶。 更不像月上弦,有奇怪的性癖。 对这单薄的“不是”俩字,烛九失望地站起身,“不信。” 她索然无味说:“尊主先忙,我先去别处看看。” 别处?呵,是那群赶不走的师弟吧。 手比脑子快一步,墨怀樽右手毛笔一松,抓住了烛九手腕。 烛九没回头,百无聊赖说:“尊主这是干什么?” 雪白的纸张被摔落的毛笔划的凌乱。 墨怀樽耷着眼睫看着,眼中有一丝闪逝的无奈笑意,他顺着烛九剧本道:“仙君如何才能相信我呢?” 烛九转过身,笑道:“据说撒谎的人心跳会变快,不然本仙君听听看?” 墨怀樽看起来很不自在,但又不能拂了烛九的意,半晌威严空旷的御枢殿才响起他低低的声音,“……好。” 于是烛九便凑过去,然后“一不小心”脚滑,跌进了墨怀樽端直坐着的怀里。 也真是的,怎么就刚好坐到腿上去了呢。 烛九气恼地责怪地面太光滑,墨怀樽温香软玉在怀,哪还能吭声,人已经变成不会说话的闷葫芦。 烛九说完后,依在墨怀樽半边胸膛,抬脸笑,“多谢尊主扶了本仙君一把。” 说着自顾自挣动起身要走,但锢住她的手臂却宛若钢铁,一动不动。 焦灼的气息喷洒在她脖颈上,滚烫。 烛九仰头,眉眼冷淡道:“怎么了?尊主竟敢以下犯上么?” 感受到腿侧突兀的硬度,她意有所指讥讽道:“口口声声说是神明,试问谁敢如此亵渎神明?” “若是让旁人瞧见,尊主岂不是,罪该万……嗯……” 后面的话被墨怀樽尽数吞进口中。 清冷的室内,案牍桌前,一尊永远沉定端方的雕像,化为火热渴求的血肉之躯,低头攫吻他坏心眼的神明。 紧紧拥住,嵌入的严丝合缝。 甘果的清甜不及她柔软的唇舌令人迷醉眩晕。 墨怀樽托按烛九后颈的手青筋毕露,像极了他隐匿的欲望乍然勃发。 烛九勾上他脖颈,回应他的缠绵轻吻。 烛九睁着眼睛,眼中的笑意像战争的号角,眉梢吊着春情和暧昧的挑衅,就像她顽皮的舌尖。 墨怀樽看见了,四目相对,他晦暗的眼眸稍沉,脑中一白,倏然抬手捂住那双让他心悸欲死的眼。 然后便恍似挣脱枷锁的凶兽。 紧贴的心跳如跳跃的鼓点,激烈的吻像击打冷傲花蕊的狂风骤雨。 两人都在用唇舌凶狠掠夺对方,倾泻所有的欲望,争一个输赢。 与此同时,玉质清冷的玉之清等三个真传弟子刚到殿外。 他们清晨时便已求见墨怀樽,但后者那时正忙,只说了句晚上再谈便掐断了通讯。 因而刚到晚上,他们就来了,眼下正要进去。 墨怀樽察觉到了,若非太过沉溺,他应当更早就能得知,但现在…… 他盛满欲色的混沌眼眸稍微聚焦,松了松紧揽烛九的手,要传讯遣散他们。 但烛九能老实让他传讯,哼,那不能够。 既然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 她手指顺着扯松的衣领探了进去,墨怀樽动作戛然而止。 烛九直接挥手撤掉了门外的结界。 不仅如此,她在内室布设了另一种结界——灵识探不进,但能听见声音。 一门之隔,方炽泓还没走近敲门,就见结界消失了。 她喜道:“哈!师尊今日看来心情不错!” 回应的这么积极! 三人抬脚跨进殿内,墨怀樽甚至看见了窗柩上三人的影子在接近,只要推开那扇门…… 他的情欲、烛九的动情,两人靡丽春艳的姿态将暴露无遗。 墨怀樽做不了任何事,因为他反抗不了烛九。 这简直踏碎了他所有的纲常伦理认知。 他绷紧身体,瞳孔微缩,仍与烛九引颈激吻,甚至因为那种宛若踏步钢丝的惊悸感分泌出另一种禁忌的亢奋。 墨怀樽像一架拉满的弓弦,他看着他们越来越近……方炽泓的手放在了门上。 一声轻响,门被推开了。 所有人,坦诚相见……? 第349章 降罪 一声娇吟似的玩味低笑,烛九已变了姿势,跨坐在他腿上。 墨怀樽笔直的视线被他变出的单向屏风阻隔。 他先是一惊,继而长长松了口气,高高悬起的心终于落下。 微妙的劫后余生后,他很快生出一种诡异的空落—— 烛九只是追求刺激,并非想要与他公开关系。 这点空落很快就接下来这场躲在屏风后的隐秘“偷情”挤压的一丝不剩。 玉之清三人看见那扇与森严气氛格格不入的鹤兰屏风时,目露惊讶。 奇怪,师尊何时在御枢殿设立屏风了,风格还这么迥异。 殿内温度也莫名有些燥,约莫是窗户没开的缘故。 这点小疑惑很快就被抛之脑后。 三人依次躬身行礼,“拜见师尊。” 烛九后撤,离开墨怀樽的唇。 甜软离去,墨怀樽下意识追逐,然后被灌进口中的冷气激醒。 呼吸间都是烛九的馨香。 烛九被他捂着眼睛,唇被他狂浪似的吻蹂躏的艳红肿胀, 一道淫靡的银丝在两人唇间拉长、断裂。 烛九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唇边勾起一抹坏笑。 墨怀樽看的面颊一热,俊朗的脸再不复从容镇定,恍若初出茅庐的小少年,心跳攀上此生至极。 为了能正常说话,他将烛九头压下,按在胸口,不看她。 墨怀樽眼神飘忽地看着屏风上三人模糊的身影,沉默了好久,动用灵力压住喉间的紧涩,这才张口,“嗯、呃……” 原本冷沉的音节,因为烛九的忽然袭击——咬住他的喉结,而拖出不该出现的低吟尾音。 就…… 方炽泓当时就打了个寒颤,什么东西?怎么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呢! 玉之清神色微动,总觉得有些熟悉。 简羞容看了眼屏风,什么也瞧不见。 方炽泓立刻关心问:“师尊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墨怀樽:“……” 他说不出话,只能半推半就,无助又带着隐秘舒适地仰头,任由烛九啮吻他的喉结脖颈,颤栗从神经末梢传递至大脑。 他眼神空茫,一切的一切,统归烛九掌控占有。 墨怀樽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喘息,性感低磁,所幸被反应迅速的烛九堵住了唇。 三人只听见一些奇怪的粘腻窸窣声。 玉之清和方炽泓轻轻蹙起眉。 简羞容耳朵一竖,作为曾经扮演纨绔恶少的他表示:他愿意用自己未来一百八十年单身打赌,情况不对劲! 方炽泓立刻严肃道:“好奇怪的声音!师尊莫不是遇上什么事?” 说着紧紧盯着屏风,仿佛想用眼神灼出一个洞,看看里面到底啥景象。 要不是不敢,灵识都探过去了。 “无事。”所幸墨怀樽很快一如往常地给了回应。 然后语调怪异、断断续续道:“你们先退下吧,有事明日、明日再谈,本尊……有要事在身。” 三人:“???” 哇,第一次被行动精密的师尊放鸽子耶。 三人虽有疑虑,很想冲过去看看,但考虑到死亡率,还是准备怀揣好奇退出去。 然而…… 他们听到墨怀樽鼻息微重,静默后,嗓音低哑至极道:“……现在说吧。” “……?” 哇,师尊原来也会忽然改变主意呢。 三人在一种浑身不对劲的诡异氛围中述说目的。 一是大师姐变师祖,她\/他们想上位首席真传的位置。 二是说外面流言蜚语诸多。 有狂热追捧烛九的,还有少部分怀揣家仇国恨,悍不畏死状告不公、辱骂烛九的。 甚至直接要在绝崖山门前撞柱而死,用鲜血昭言抗争,所幸这些人已经被执法堂扣押,风波没有掀起,也没有传进烛九耳中。 他们三白日就被这事气的头疼,跟那群死脑筋对线了一整天。 三人想问民间流言该如何处理,羁押的这伙作乱的修士又该如何处置。 最后则是玉之清的事。 他坦坦荡荡,笔挺往地上一跪,抿紧唇,目光坚毅道:“请师尊降罪!” 第350章 小孩子不该看的 起初,烛九没当回事,还与墨怀樽亲的昏天暗地,直到…… 玉之清用一种忏悔自责的语气说:“师尊,钦天秘境中,我不知师祖的真实身份,冒犯了她。” 墨怀樽从欲海中清醒了,旁边默默听墙角的方炽泓和简羞容机敏地竖起了耳朵。 烛九震惊地直起身。 不是吧,玉之清拔完情根之后连情商也没了? 这是可以说的吗?这是可以当着师尊、师弟妹的面说的吗? 墨怀樽放开了捂住烛九眼睛的手,看着后者的眼神黑黝黝的,烛九假装没看到。 墨怀樽握着烛九腰侧,面盈绯色,沉声道:“炽泓,你们二人先出去,此前说的事本尊稍后会传讯。” 简羞容和方炽泓内心哭唧唧,听出了对方话语中的不容置疑,磨磨蹭蹭地撤退了,一颗心却像被猫抓似的。 难受!! 待两人退出后,墨怀樽冰冷道:“说。” 这严肃冷厉的声音,根本听不出这人在视线之外是怎样一番艳色。 玉之清开始叙述过程。 怎么中了迷迭荚的,然后脑子不清醒亲了烛九,后面中幻音铃把烛九扑倒在地的事情他倒是没说,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 烛九挺想施个术把玉之清嘴封上的,但墨怀樽捏着她腰的手紧了紧,修长的手不自觉游移了下。 烛九身体软了软,破罐子破摔地靠在墨怀樽身上点火,手指灵巧地从胸口蹭到健美的腰。 流畅起伏的肌肉线条,像勾人的线,拽着烛九顺着人鱼线往下滑。 烛九正兴奋,手腕被墨怀樽猛然握住了。 一抬眼,看见这人愤怒、危险、晦暗不明的深邃眼眸,眼圈还有点红,不知是气的还是因为烛九的动作。 烛九漫不经心地动了动身体,隔着布料,软硬厮磨。 墨怀樽吸了口气,额间出了薄汗,青筋跳起,他伸手锢住了她,不让她乱动,但这个动作,反倒压的更紧了。 宛如箭在弦上,紧绷地贴在一起,轻轻一动就是燎原之火。 静止中,两人充满情欲的目光对视,宛如抵死拥吻。 偏生有个人搅扰,玉之清正在毫无感情地陈述自己亲吻烛九这事。 墨怀樽整个人冷的像冰,凛冽的杀气和威压漾开,他听罢,挥了挥手。 毫无情商的玉之清,吐血倒飞了出去,砸断烛台,碰掉壁画,撞在墙上摔落。 一抹鲜血从唇角洇出,他拭了拭,忍着身体剧痛,老实跪好,垂下眼睫低头。 师尊打她是应该的,毕竟他那时大逆不道轻薄了师祖,师祖还与师尊是道侣。 他怎么能干出如此畜生不如的事! 犯了错若只知一味遮掩,他的良心将一辈子都备受谴责! 玉之清容忍不了这种事。 他一脸认罪伏法的正气和悔过道:“请师尊重罚!” 墨怀樽心里一团火在熊熊燃烧,有妒、有杀机、有怒,杂糅到一起,但他仍然沉沉凝视烛九,仿佛自虐般问道:“你为何拔除情根?” “你对她动了情?” 玉之清沉默,一片窒息的冷凝中,他的心仿佛被炙烤,只说的出单薄的一句话,“请师尊重罚。” 谁都听的出来,是默认。 烛九无辜地看着墨怀樽,这事不怪她啊,她什么都没干,是玉之清上来就亲她。 墨怀樽深吸一口气,经受着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几百年的沉稳耐性,还是没忍住,一声怒呵:“混账!” 他器重的徒弟竟心悦自己的道侣,换谁谁能忍住不把人杀了! 结果玉之清竟还敢跑来跟他一五一十说细节! 若不是他了解玉之清,险些认为这厮是来耀武扬威的! 墨怀樽虽气,但哪里舍得动烛九,他最大的怨气就是把烛九按进胸膛,不看她。 但玉之清又被盛怒的他扫飞了,几声“嘎嘣”脆,骨头断了好几根。 玉之清爬起来跪着,觉得师尊打的好,这样他心里就好受些了。 他抹去脸上的血,又诚恳发问:“师尊,师祖在何处?” 墨怀樽:“?” 玉之清又正色道:“我还要向师祖负荆请罪。” 墨怀樽、烛九:“……” 好耿直的傻子少年。 那一瞬间,墨怀樽坚定地将玉之清从绝崖首席的位置剔除。 谁说玉之清是第二个他?他不承认。 墨怀樽糟心地拂袖,玉之清又被扫飞了。 “你师祖在闭关稳固修为,你以后不要出现在她面前,那日之事也再勿泄露出去。” “既然你情根已拔,往后就勿动尘念。” “去寒潭受刑,百年内不得归。” 玉之清听闻刑罚如听圣令,当即眉间一松,些许释然,然后告退离开。 烛九趴在墨怀樽怀中,闻着血檀沉香,能听见墨怀樽极快鼓动的心跳。 好凌厉啊。 还撒谎。 烛九笑,俯下头,含住某处半露的……,右手已经灵活地脱离墨怀樽禁锢,摸上腿根。 墨怀樽闷哼一声,双腿猛地一屈,踢翻了规整的桌案,笔墨纸砚尽数散落一地。 真实御枢殿史诗级混乱场面,洛长老见了多半要怀疑自己梦游没醒。 但现在谁在意呢,碍事的人走了,他们得干点男女之间爱干的事呀~ 喘息渐渐粗重,两人衣裳褪了大半,墨怀樽惩罚性地低头咬住烛九脖颈软肉,眼中欲色如海,爱意喷涌。 “烛九……烛九……”他无知无觉地呢喃唤她,顺从本能,吻向烛九胸前柔软处。 “尊主怎么撒谎呢,本仙君怎不知谁闭关是在旁人腿上闭关的呢?” “莫非……修的是春宫么……?” 烛九断断续续地低笑撩拨,声音软魅,浅浅的吟哦呵气宛若催情剂。 像个勾魂夺魄、吸人精气的妖鬼。 她说完,眼前一花,被墨怀尊压在了铺满一地公文纸张的地上。 “若与你修,也无不可。” 墨怀樽手掌覆上她胸口,墨黑发丝缠在她白皙的胸前,黑白分明,销魂窟。 理智的弦崩断。 两人久旱逢甘霖,郎情妾意,正要开始大干一场,听见一声异响。 抬头,看见震惊的白无常,去而复返的玉之清、方炽泓、简羞容。 烛九两人:“……” 太投入,不仅结界没设,反应都迟钝了,人来了都没发现。 还好衣裳没脱光嘿嘿。 空气就像涂了盐巴的伤口,烧。 白无常:我不应该在房里,我应该在房底。 玉之清:师尊不是说师祖在闭关吗?感觉心里闷闷的。 方炽泓:以后该唤师尊什么?师叔祖吗? 简羞容:我已经看透了太多。 要问方炽泓和简羞容为何没走,那纯属是前者太八卦,实在好奇玉之清这么郑重其事是要做什么。 于是拉着简羞容在御枢殿外等着,两人刚见到疑似被重伤的玉之清,正要问询,遇上了前来找墨怀樽的白无常。 还没开口见礼,便听御枢殿内传来桌案翻倒的巨大声响,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宗主曾经被其余七大势力一起打压的时候,都还能沉着稳定面色不变,怎会如此失态? 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白无常温文尔雅的面色一变,立刻瞬移了过去,其余人紧随其后。 然后就撞见了小孩子不该看的一幕。 第351章 关门姐 最后白无常反应迅速地拽着玉之清三人佯装无事走了,还顺带设立了结界,又体贴地把门带上了。 “打扰了。”她礼貌微笑颔首。 烛九依稀记得当初自己还是易迟的时候,被洛长老叫过去给新弟子授课,白无常穿着一身白衣,拖着一把威武镰刀当场砍了一个卧底的头。 血溅三尺,白无常走时就是如此礼貌有涵养地替她掩好了门。 烛九:“……” 她听见几人远去的说话声。 白无常惬意地说:“今天天气真不错啊,碧空如洗。” 简羞容望了眼天上的弯月,默不作声点了点头,师尊师祖玩的真开啊。 方炽泓脑中还盘旋着那香艳场景,露出了没见过世面的笑容,然后意味深长道:“你们知道今天这一幕意味着什么吗?” 三人都看她:“?” 方炽泓斗志昂扬地握拳,“师尊变成师叔祖,说不定就跟着师祖浪迹天涯去了,那宗主之位不就是我的了!” 原本的目的是首席真传之位,结果却远超预期,赚了! 三人:“……” 听全程的烛九、墨怀樽:“……” 这就是事业脑吗,失敬失敬,墨怀樽真是收了个“孝顺”的弟子啊。 烛九边整理衣襟边道:“也许你不知道的时候,红红还想过你什么时候仙逝呢。” 墨怀樽:“……” 竟然无法反驳,那就只好以理服人,施以关爱。 他的冷漠的声音回响在几人中间,“方炽泓,囚域解甲思过百日。” 得意忘形的方炽泓:“……” 她低着头不敢吭声,直到走远了才背后嘀咕道:“师尊这就是公报私仇,自己被打搅了好事心里不舒坦,这才拿我开刀。” 简羞容瞄了眼白无常,心想这是可以说的吗,白堂主还在呢。 白无常三十五度仰望天空,面上笑容完美无缺,仿佛什么也没听见的路人甲,继续道:“今天天气真不错啊,碧空如洗。” 三人:“……” 白堂主不愧是执法堂头头,就是谨慎,离御枢殿那么远都不参与八卦。 他们正感慨,便冷不丁又听见墨怀樽的声音突兀响起,“方炽泓,二百五十天。” 三人:“!!!” 猛然回头,见他们已经离御枢殿数十丈远。 这个范围还在大乘期修士的灵识范围内没错,但谁没事窥探别人在说什么啊!尤其是师尊,他能干出这种事? 白无常露出优雅端庄的笑容,笑死,宗主不会,沧澜仙君就不会了? 还好她出门在外,向来谨言慎行。 几人终于彻底安静,白无常体面地来,体面地去。 真传三人组灰头土脸,除了简羞容全都挨罚了。 两人听说玉之清被罚寒潭受刑百年时,今日份第二次震惊地瞪大眼睛。 “不是,犯什么错受刑百年?而且师尊竟还对你动手了?” 他们仨骨龄都没到一百,结果玉之清就要进去一百年了? 一般来说只有那些叛宗的人才有这个待遇。 方炽泓斩钉截铁、目光如炬:“除非你觊觎师祖,否则师尊怎会如此摧残你!” 玉之清背脊绷紧。 简羞容心中一跳,联想到秘境中出来后,玉之清消失的情根,他默默对方炽泓竖起大拇指,三师姐一语中的。 但方炽泓说完又摊手否决,“不过怎么可能呢,你跟师祖关系还没我亲近呢,第一次见面你还被师祖羞辱了。” 方炽泓奇怪地问玉之清。 后者谨记墨怀樽的话,一言不发,嘴超严。 简羞容摸了摸冰凉的手——被边上玉之清散发的冷气冻的。 他很不理解,好奇怪,二师兄情根都拔了,怎么还如此在意的模样? 考虑到隔墙有耳,简羞容面对面传讯:“师兄因何烦恼?” 玉之清冷冰冰道:师尊骗我,他说师祖去闭关了,实则他们就在屏风后。 简羞容、方炽泓:? 这是什么奇怪的关注点? 那种情况自然要随便找个理由打发,可玉之清偏生耿耿于怀? 简羞容:真的假的? 玉之清沉默了,那一丝淡淡的不悦就像不知来处的棉絮,沉闷地压在心头,让人不解。 脑中总会闪现烛九动情时的面庞。 他没有情根,心中没有波动。 只是难以拂去那个艳丽的画面。 经他分析,他觉得这种难以言喻的心情,必定是因为他尊敬的师尊竟欺骗他。 玉之清笃定地点头回应:嗯。 简羞容见状,欲言又止。 他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算了不讲了。 …… 另一边,由于被当场围观,“偷情”翻船,两人都冷静下来。 甚至还有点难以言说的尴尬。 烛九穿戴整齐后拔腿朝外走,镇定道:“宗主先忙,我去瞧瞧悦卿。” 呵,她穿上衣裳就无情地转身走了。 墨怀樽目光沉凝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 再低头,只有打翻的镇纸、砚台,散乱褶皱的满地文书。 一室狼藉。 包括他自己。 墨怀樽一个人寂寥地在阴影中枯坐良久,直至身体异样平息。 他起身弯腰,捡起一份被压折的公文,翻看着,神色森冷。 “呵,享受吗?你不会忘了自己要做的事吧,没有感情的宗主。” “现在呢?想起来了么?” 讥讽的冷笑声忽然响起,惊走最后一抹银色月光。 一个矮小的影子转瞬即逝。 第352章 强者适应环境 大事过后,后续事宜堆积如山,楚弋和沧孑、月上弦、痴离也是如此,但他们任性,一个个不回家,都聚到了绝崖。 公务?几人觉得到哪都能处理。 弱者抱怨环境,强者适应环境,所以他们被墨怀樽赶到灵兽峰看公文了。 烛九一打开传讯符,全都是这几人邀请她小聚的一堆传讯,还有温卓尔、闻人瑟绝。 闻人瑟绝当时从子语关离开,是去暗杀内奸去了,后来混乱崖出了事,边境邪修后方部队又蠢蠢欲动。 绝崖大乘期不如其他宗门多,他只能作为绝崖代表,同白无常等人一起去驻守。 最后一条传讯显示,他正在归来的路上,大约要黎明时才能到了。 鬼机灵黏糊了她一天,现在已经去灵兽峰视察月上弦几人了,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视察什么。 纪期从混乱崖回来后就怪怪的,时常看着她发呆,也不说话,烛九原本想跟他谈谈,但他逃避了,也跟着鬼机灵飞走了。 烛九只得另寻时间,反正,来日方长吧。 她不会让纪期出事的。 仔细一想,烛九在意的人,如今都安然无恙,也都在身边。 想至此,烛九内心的欢悦之情便愈发浓烈。 一开心就想搞聚会。 烛九打开传讯符,直接构建了一个传讯群,里面包含墨怀樽、楚弋、痴离、纪期、鬼机灵、宋悦卿几人。 想了想,她又把方炽泓三人也拉进来了,她们受罚是在元尊大典之后,现在还是自由身,能到处造作。 超级无敌魔龙大帝烛九:明晚戌时雪藏峰清酒夜话!想参加的举手!过期不候! 才刚发出去,回复就来了。 简羞容:师祖我报名!不过……怎么举手? 简羞容还在疑惑时,很快就大开眼界。 因为下面出现的全都是各式各样的手部图像,风格各异,每只手都像雕刻出的手模,性感诱惑,根骨分明。 闻人瑟绝撑着下颌,还露出半张颠倒众生的妖颜。 风止意的手在拭剑,雪亮的剑身后,不经意露出束紧的蜂腰。 楚弋直接就是一张霸气侧漏坐在“王座”上的全身图像,冷厉摄人,看一眼就想喊“帝君饶命”。 简羞容为了修身养性陶冶心性,竟然去灵兽峰安抚灵兽,根据那“王座”不小心露出的一角,他推断那是用来装驼兽粪便的篓底。 驼兽粪便配合一些药植是很好的灵料,因此收集的很用心,连粪篓都用的挺豪华的。 所以说……二师叔,月曜帝君知道自己坐的是粪篓吗? 他正在沉思时,烛九已经无情拆穿。 超级无敌魔龙大帝烛九:弋啊,你怎么坐粪篓上呢?驼兽发现之后会撅你哦~ 楚弋:??? 下一瞬,图像消失,下面出现一条群内提示讯息。 楚弋狼狈地撤回了一张图像—— 真别说,烛九整的这个传讯群功能还挺齐全,但该狼狈的二师叔仍然没有逃过命运。 超级无敌萌主纪期:【图像】(微笑)是谁我不说,爷什么手速,嘻嘻。 正是楚弋那张撤回的图像,两边还有闪闪发光的配字,“爷傲,奈我何?” 群内沉寂了片刻。 简羞容回忆了一下他爹死的时候发生的事,这才没有笑出声,边上的方炽泓已经笑的直拍桌子,连玉之清都忍俊不禁。 超级无敌魔龙大帝烛九:哈哈哈哈哈哈!偷了,谢谢。 痴离:笑死。 沧孑:感谢二师兄的行为艺术。 闻人瑟绝:是啊,我家九已经很久没有笑的这么开心了,谢谢二师兄。 两位不遗余力地插刀,楚弋安静如鸡。 超级无敌魔龙大帝烛九:应该是被驼兽撅了。 月上弦:【图像】 月上弦人狠话不多,图像上正是楚弋神色森冷愠怒,一身炫黑帝袍,正在跟一群尥蹶子驼兽对峙的画面。 众人再也忍不住,笑成智障。 这时群内又出现一条提示讯息—— 楚弋退出群聊。 很好,这一行为直接将笑料推向顶峰。 只有楚弋一个人破防受伤的世界完美达成。 后来烛九拉了他十来次,楚弋都果断拒绝,看来是心理创伤还没好。 楚弋的退出并没有影响这群没心没肺、热衷于彼此捅刀的人。 很快其余人都依次“举手”。 纪期的小胖手,鬼机灵的小短手,沧孑手腕缠着红绸,月上弦抚琴的手,墨怀樽中规中矩捏着公文的手,痴离拈花的素手。 还有方炽泓竖起的大拇指,简羞容认真举起的手。 烛九笑盈盈看完之后,发现竟还有两个人没表态。 超级无敌魔龙大帝烛九:悦卿和清清不去? 玉之清听着这含笑的称呼,不知道为何眉心一跳。 他收敛异常,想到自己现在犯了错要避嫌,因而恭敬且清冷地回复。 玉之清:修行上有些感悟,需要闭关,就不去了,多谢师祖。 这话一出,方炽泓、简羞容神色都有些微妙,这不是墨怀樽在御枢殿搪塞玉之清的说辞么? 当时是说烛九在闭关。 玉之清可真会挑借口,上来就往坑里跳。 果然,下一刻。 墨怀樽冷漠道:既然如此就不要出洞府了,传讯也退出吧,静心修炼。 玉之清:是,师尊。 然后人就果断退出了。 方炽泓“嘶”了口气,搓了搓冰凉的胳膊,对简羞容私下传讯道:你有没有觉得玉之清这厮跟师尊之间剑拔弩张的? 简羞容肯定地点头:然也。 方炽泓分析:他从前不是最敬重师尊的么,这是怎么了?还有他为何拔了情根? 修真之人一般不会拔情根,没有情根的人便丧失了一部分情感,可修真并非是逃避、剔除七情六欲的过程,而是体悟、控制、共存。 少了一部分情感,看似是捷径,实则对万物的感知会减弱,不利于修道。 方炽泓很快灵光一闪,得到一个猜测:话说玉之清不会是动情了吧!? 简羞容激动地再点头,这个秘密终于有人发现了! 不乱说话也是修行的一部分,但被察觉可不怪他了! 简羞容讳莫如深:师姐猜猜是谁? 方炽泓摩挲下巴沉思:对方应该拒绝了他,所以玉之清才会悲痛之下拔除情根? 简羞容提示:师兄不是那般心性脆弱的人。 方炽泓沉默片刻:……所以玉之清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简羞容:!!! 真相就在眼前! 方炽泓一拍手,震惊道:他爱上了师尊! 简羞容一口气哽住:…… 大胆点,是师祖。 简羞容忍不住往烛九身上引导,方炽泓听懂了。 她一向知道小师弟是敏感体质,最能察言观色,因而很信任,再回想过去那些巧合,更确信了。 但她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一个问题。 方炽泓:玉之清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怎么会有人喜欢从第一次见面就开始碾压自己的人? 她:难道不应该做梦都想着超了她吗? 简羞容:……? …… 烛九自然能察觉玉之清的刻意疏离,不过她认为这也没什么不对。 曾经阴差阳错发生那种事,导致两人有了不该有的交集,回归正轨对三个人都好。 她很快把玉之清的事抛之脑后,因为久未出声的宋悦卿传讯过来了。 宋悦卿:去! 然后就没声了。 烛九想起宋悦卿从昨日开始就沉默寡言,埋头苦修,情绪很低落。 昨日虽然对烛九说要忙于晋升真传弟子的考核,实则是因为“易远”的事伤怀。 烛九是活了漫长岁月的人,“易远”的真实身份带给他的冲击只能算微不足道,稍许感慨后就放下了。 宋悦卿就不一样了。 怎么说她也是真心把“易远”那狗贼当至交好友的,从人生低谷到宗门选拔,再到风光的绝崖内门弟子,三人同舟共济,付出的感情是真实的。 谁知其中一个好友竟是潜伏的卧底,还是邪道头子! 另一个好友则是死而复生的沧澜帝。 代入一下宋悦卿,嘿,人生处处是惊喜。 烛九唏嘘了一下,看了眼漆黑的天,准备第二日一早就去观看自己的忘年交,小年轻好友宋悦卿的晋升考核。 第353章 想灭宗了 次日清晨,众绝崖弟子全都围在演武场,最外圈还有很多绝崖附属宗门的人前来观摩,也算是见证靠山的再次崛起。 从混乱崖回来后,绝崖有数十位内门弟子都因接二连三的机缘修为突进,有了晋升真传弟子的资格。 绝崖已经几百年没有这种盛况了,洛长老很重视,也很欣慰,眼中甚至都有泪花闪烁。 这场考核不仅意味着绝崖终于突破了其余几方大势力的联合封锁,还昭示着他们将再次重回巅峰。 晋升考核被安排在了广阔的演武场,所有弟子全都前来观看,甚至几位长老也在。 考核内容非常简单粗暴,就是跟玉之清三人打架,只要能在他们手下撑十个回合就算过关。 时辰一到,演武场周围人头攒动,黑压压都是人,正前方,几位长老端坐着,神色赞赏,玉之清三人坐在另一边交椅上。 宋悦卿等十个考核弟子严肃地站在下面,眸色晶亮,衣袖猎猎,如出鞘刀剑,凛然不惧。 烛九施了隐匿术,站在亢奋的人群外围中并没引起注意,她听见边上附属宗门代表议论纷纷。 “那个宋悦卿才入门几个月吧,这么快就化神了!” “这一代新入门弟子是赶上了好机缘,又是天阙试炼场,又是钦天秘境,还有从碑灵回溯的过去中参悟的好处,自然进步神速。” “还不止呢,宋悦卿还是邪帝好友,那可是烛九,随便教点什么都够受益无穷了。”一个穿着靛青服饰的二流宗门宗主阴凉道。 周围人大惊,脸都白了,张惶地左右看看,“你不要命了!那是沧澜仙君!” “仙君”两个字咬的很重,可见提点之意。 靛青宗主心里也一哆嗦,怨恨上头,竟喊错了称谓。 他额间冒出些许冷汗,可瞧着绝崖弟子春风得意马蹄疾,心中却不痛快,悲郁难平,脸色也沉沉的。 “你们尊她为沧澜帝、沧澜仙君,究竟是恐惧那难以抗争的实力修为,还是发自内心赞颂她,你们心中自然清楚!” 靛青宗主冷笑着压低声音讽刺道。 “这里是绝崖,绝崖当年是如何灭的,那么多绝崖弟子又是如何惨死的,似乎已经没人在意了。” “我那即将结姻缘的道侣,只不过是回绝崖拜见师尊,便再没回来。” 他神色凄冷讥诮,“曾经人人喊打,如今修为碾压成了元尊,便从邪尊摇身一变成了受追捧的沧澜帝,哈哈……” 一觉醒来,所有的风向都变了,害死他道侣的人,不仅没死,反而成为了何等风光的人物。 周围人都觉得这人是疯了,虽然心生怜悯,但还是火速远离。 “节哀吧,这世界终究强者为尊,哪怕是绝崖宗主或正道魁首,也必须向绝对的实力低头。” 没人看见,烛九就在边上,垂下眼皮,看不清神色。 …… 与此同时,洛长老发表了一些成功学演讲,或许是因为太激动,唾沫横飞说了半个多时辰都没结束。 众弟子:“……” 热血渐渐冷却,眼皮逐渐开始打架,连十个考核弟子笔直的腰都弯曲了。 洛长老“川”字眉心一皱,训斥道:“作为众弟子表率,这么肃穆的场合如此没有精气神,像什么样子?” 十个人一激灵,再次挺直腰杆。 眼看着洛长老还要继续,烛九一步踏出,缩地成寸,人已经从人群中移步到上方。 众人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烛九:“!!!” “我超,沧澜仙君怎么会来?难道是在绝崖待的不舒坦,想灭宗了!?”熙熙攘攘中,有人没控制住惊恐道。 烛九:“……” 她请问呢,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她的? 几个方才威严和蔼的长老顿时绷紧神经站起身,恭恭敬敬让座,“仙君肯赏光前来,是这些新弟子的荣幸。” “仙君请上座。” 与其说是敬畏,不如说是警惕和恐慌。 离开了那些亲近她的人包围圈,才能体会到九幽人对她晦涩不清的态度。 “不必,只是临时看看。”烛九笑了笑,没过去,自顾自从储物空间中摸出一把椅子,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场上顿时安静如鸡,洛长老眼皮子跳动,终于没心情继续说了,宣布考核开始。 第354章 那么,我是谁 烛九来后,晋升考核在一种紧绷的氛围中结束,最终成功的只有三人,宋悦卿是其中一个。 虽因机缘修为精进,可毕竟没沉淀,实战经验欠缺,对战玉之清三人还是勉强了。 但没关系,百岁之前,他们尚有机会。 后续的勉励环节,洛长老象征性询问烛九是否有话要说,众人复杂到难以名状的视线终于定格在烛九身上。 实则在这种场合,依照对方现在的身份应当不会说什么。 但烛九站起身,踱步到了阶梯边缘,高挑纤细的青色身影在乍起的风中看起来竟有些摇摇欲坠。 气氛莫名凝肃。 烛九对激动又骄傲地看着她的宋悦卿微微颔首。 迎上诸多视线,她问了第一个问题:“有人是我的信徒吗?” 众人:“?” 这个问题显然把所有人都问懵逼了,偏题且奇怪。 但实力高就是任性,他们只面面相觑一瞬便齐声应和,嘈乱的声音在偌大的演武场回荡,浑厚一片,听不确切。 几乎都是各式各样的称赞。 烛九面无表情,不见喜怒,热烈的声音渐渐平息冷凝。 她问了第二个问题:“有人质疑我吗?” 众人摸不清头脑,心中惊疑惶恐,躬身否认。 寂静后,烛九三问:“有人朝拜我吗?” 这问题一出,迷茫的众人秒懂。 超,原来是烛九不满自己出来时的简陋排场。 听说绝崖考核文化课内容都加了一项烛九画像,真看不出来,堂堂仙君还挺虚荣。 他们心中吐槽着,然后恭恭敬敬下跪,口中喊着:“拜见仙君!” 广阔的演武场浩浩荡荡跪倒一片,像极了古老壁画中那些愚昧的人类跪拜太阳神的景象。 只是看不见这些低下的面孔上,是否同样是无比的虔诚和狂热的信仰。 场面再次安静,他们像聆听圣令的木偶,打了一千遍腹稿,总之就是赞美,拼命地赞美。 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烛九的下一个发问和指令,会是怎样苛刻的要求? 但是。 “那么,我是谁?”烛九四问。 就像所有人如临大敌的术法考核最后一项,竟然是施展最基础的定身术那样简单。 众人始料未及,再次呆滞住。 这一瞬间,所有人脑中都不可避免地想到那个心中最真实的答案。 但这些都不重要,他们必须只有一个答案,雄浑的声音在空中环绕:“拜见沧澜仙君!” 三声觐见过后,演武场无声无息。 烛九意味不明地轻笑几声,像风铃的清脆声荡过耳畔,带来鬼魅的阴凉。 “不是邪帝吗?百年未见,你们,就忘了我是谁了?” 众人冷汗顷刻而下,恐惧在心中蔓延,非常害怕对方暴起杀人。 烛九却毫不在意地畅然笑道:“无妨,无论邪帝还是沧澜仙君,我都是你们无可置疑的信仰,你们虔敬朝拜的对象。” 众人闻言,心头五味杂陈,头都不敢抬,只道“是。” 说来讽刺,上辈子邪帝虽强,仍被他们喊打喊杀。 这辈子脱离了曾经狭隘的眼界,反倒终于生出了敬畏之心。 烛九是谁? 是邪帝还是沧澜帝? 那些刻骨铭心的仇恨,真的像揣测的那样皆不出自她手吗? 他们真的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样毫无证据的说辞,毫无芥蒂地跪拜疑似有血海深仇的人吗? 众人跪在地上,一些人心中不是滋味,脑中划过很多惨死的面孔,有的亲近,有的只是相识…… 面对如今实力超然、恍若九幽神明的烛九,一味相护的绝崖六姝,屈服的正道,那些人的枉死冤屈,似乎必须结束在百年前烛九陨落的那日。 反正,邪帝已死,不是吗? 一切仇恨,就埋葬在昨日吧。 众人在地上出神许久,直到发觉许久没了声音,这才惊觉烛九早已离开,他们略显萎靡地起身,揉了揉酸涩的膝盖,道别后各自离去。 靛青宗主盘膝坐在飞行灵器上,心中郁愤难消,尽化苦水强行咽下,背脊弯曲,显得很颓废苍老。 他看着碧空苍天,只觉漆黑。 忽然,靛青宗主的视线被一张略显淡黄的纸张吸引。 纸张像从天上洒下的雪花,被风吹的悠悠荡荡,左右摇晃。 天上下纸?这不扯淡。 靛青宗主如临大敌,第一时间起身后撤,灵识探去,毫无阻隔地看见最上面五个字。 看清楚的那一刻,他瞳孔骤缩,面色惊骇。 …… 宋悦卿在执事堂领完真传弟子服饰、令牌后,再出来便见堂前花树上,一女子堂而皇之倚靠在树杈上,悠哉地荡着腿,看起来快睡着了。 旁人从边上路过,无一察觉异常,只有她看见了。 那人面含淡笑,看起来心情不错,跟方才威压四方,令人惊悸跪拜的模样判若两人。 实际上,宋悦卿不太懂烛九今日那四问为何。 边上同样晋升真传的两人见宋悦卿倏然脚步停驻,回头问:“怎么了悦卿?” 她们顺着视线往紫荆树上看,什么也没看见。 宋悦卿摇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 两人走后,宋悦卿走到树下,对百无聊赖的烛九揶揄玩笑道:“仙君跑到树上小憩,是迷路了吗?” 烛九歪着头看了过去,轻软声音有些鼻音,“迷路了。” “去哪,或许我知道呢。” 烛九身体一滑,看起来像从树上摔了下来,宋悦卿下意识伸出手,却见烛九身体一顿。 原来是用脚勾住了树杈,她整个人倒挂在树杈上,与宋悦卿面对面。 烛九清了清嗓子,道:“敢问通往姑娘心中的路如何走?” 宋悦卿:“……” 她的面色就像六月的天气,变来变去,最后一言难尽且认真地说:“烛九,你好油腻。” “而且这样倒挂着说,还有点惊悚。” 烛九:“……” 这可是她精心策划的耶,有点子受伤。 “行吧。”烛九轻飘飘跳下树杈,勾上宋悦卿肩膀,“要不要去雪藏峰玩?修炼也行。” 宋悦卿眼睛都亮了,雪藏峰在绝崖弟子心中的地位近似于不可染指的圣地,各个方面都是顶级的,从前是烛九的,后来是墨怀樽的。 谁不想去看看? “不是说晚上去吗?” “那是聚会时间,现在是私人时间。”烛九拍着胸脯道:“雪藏峰,我的,懂?” 宋悦卿:“……” 内心有点小微妙,奇怪的小别扭忽然消失不见。 烛九想了想,又道:“你晋升真传后不是要选择山峰么,就雪藏峰边上那座空置的冰妩峰吧,离的近,景致还好。” 宋悦卿:“!!!” “不行,那山峰开销贼大!”她连连摇头道。 一般环境特异的山峰,要开辟,以及维持聚灵等阵法运转都要耗费比别的峰头多几倍的灵石资源。 真传弟子的灵石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尤其绝崖没有富养真传弟子的习惯,一切都要自己争取。 从性价比考虑,雪藏峰周围都不是她们会选择的目标。 烛九闻言,问:“你就说你喜不喜欢吧?” “……有亿点。” “那正好,姐也有亿点灵石。”烛九淡淡一笑,非常大气,“还没处花。” 想到绝崖那几个惊才艳艳的长老对烛九出手阔绰,上来都是一千万上品灵石打底,宋悦卿羡慕的泪水从嘴角流下来。 这是什么,这就是苟富贵,勿相忘! 给烛九花钱算什么本事,让烛九为自己花钱才是真豪杰! “姐,你是我永远的姐。”宋悦卿感动地抱住了烛九手臂,眼中星辰闪耀。 真别说,好姐妹忽然变成世界大佬,那种仿佛能够无法无天的感觉,有点着迷。 更何况她以前还是隐藏且阴暗爬行的烛九支持者,认定烛九是断无过错、伟大的沧澜帝。 崇拜对象照进现实,谁懂? 宋悦卿头脑风暴,终于从被“易远”欺骗的郁闷伤心中走出来了。 两人说笑着去往雪藏峰的路上,烛九探查了宋悦卿身体,确保其没有被“易远”那八个心眼的狗贼动什么手脚。 很好,“未来某一天宋悦卿忽然阴沟里给她一下”的恶俗叛变四千字剧情被完美扼杀。 过两日再集体检查一下弟子长老群体。 烛九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一切都在计算之中。 …… 两人到了雪藏峰后,宋悦卿体验了一把在宛如洗澡水的灵气中……拉屎的感觉。 她一脸梦幻地说:“难怪大家都喜欢大宗门,都想当真传弟子,这种干什么都能感觉灵力在自行提升的感觉谁不喜欢?” 烛九:“……” 她强颜欢笑,“这就是你第一件事选择拉屎的原因吗?” “最重要的是,修士为什么需要排泄?” 宋悦卿振振有词地解释,大意是:尊重个人爱好。 烛九:……行吧。 湖心亭中,她沏了壶茶,端出些糕点。 那茶名为千山暮雪,入口有种品味漫山冬雪的孤寂和清冷感,很应景稀罕。 烛九毫不吝啬地一番盛赞,然后问宋悦卿有什么感触。 后者咂了咂嘴,沉思后道:“有点涩涩的。” 烛九:“……?” “心里还凉凉的。”宋悦卿兴奋地问:“我可以加颗饴糖吗?” “……”烛九冷漠点头,“随你。” 不懂茶的人永别了。 宋悦卿快乐地加了两颗,牛饮两杯,面貌焕然一新,她竖起大拇指,“好喝。” 烛九:“……” 她日后若是再拿出什么茶招待宋悦卿,她就是小狗。 随便从地上掏出一捧雪烧开,加两颗糖完事。 第355章 他是谁 宋悦卿趁热打铁,又在雪地上练了几套鞭法。 烈烈舞动的破空声在宁静的峰上回荡。 那道像火一样的身影,同曾经在天令拍卖会上临场突破的姑娘渐渐重合,又相去甚远,超脱自己。 宋悦卿才是那个真正纯粹至极的人,外界对她的干扰总是有限的。 烛九每每与她相处,总觉心间舒畅。 宋悦卿:不舒畅,又被烛九这厮用鞭子抽了。 到底谁才是鞭修啊超了! 没逝,宋悦卿都习惯了,她喘着粗气,一抹额间薄汗,最后身体呈大字型,摆烂地往雪地上一躺。 胸腔的心跳声“咚咚”作响,宋悦卿发现原本澄亮的天色已经黯淡,淡银的月亮像女子弯弯的细眉。 星辰在广袤无边的天空中闪烁,鼻息中的沁凉来自清冷的雪。 宋悦卿呆呆地看着,忽见一张倒着的脸出现。 无边雪色甚美,仍逊烛九三分。 “怎么,这就不行了?” 烛九双手背后,弯腰看着宋悦卿笑问。 宋悦卿:“……” 欺负人,堂堂仙君以大欺小,以强凌弱! 烛九把手编织的藤蔓扔到一边,也躺了下来,双手交叉枕在脑后。 她与宋悦卿方向相反,一侧眸就是对方的脸。 两人安静下来,望向天空,周围便只剩静谧的夜色流淌。 “万年前的月光,也是这般清亮吗?”宋悦卿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语气中有淡淡的感慨。 沧澜帝,一个创造沧澜境的人,一个在所有人的认知中存在了数万年的人。 她最初的身份是谁? 她为何存在那么久? 她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什么? 又为何不飞升? 宋悦卿同九幽界所有人一样,明明有很多疑问哽在喉间,最后却只说出这句话。 因为相比这些隐秘,她好像更在意烛九是以何种心态穿越冗长的时间,漫长的黑夜,然后恰巧与她相遇。 “当然,千年万年,世事变迁,唯月色如故。”烛九无声勾起笑,眼中的清浅光亮像第二轮月华。 “难以想象,一个人跨越那么长时间该有多寂寥。”宋悦卿低声呢喃,如果是她,大概会疯掉。 烛九弯起眸子,道:“还可,我有同伴的,他那人咋咋呼呼的,我哪有心思寂寥啊。” “最大的困扰大概就是没有合适的躯体寄居,开局总是凄凄惨惨,不是乱葬岗就是坟墓。” “不过,总有解决办法的。” 拜托,她可是烛九耶,就是乱葬岗她也得唱一曲《离骚》陶冶情操。 “总而言之,与天斗,其乐无穷。” 烛九说着,脑中不自觉回忆起星君那呕哑嘲哳难为听的歌声,笑死,重度精神污染,每次都提升她开局难度。 宋悦卿听出了烛九话语中难得的温暖和欢脱雀跃,怔忪问:“他叫什么?现在在哪?” 烛九面上笑意一点点消散冷却。 宋悦卿呼吸一紧,察觉自己问了个傻批问题,正要转移话题,听见耳畔轻柔声音响起。 “他叫星君。” “是山河湖泊,雪月清风,一直在我身边,从未离开。” 宿命般,凉风乍起,雪花被吹落在烛九鬓发,恍若抚摸告别。 第356章 四分之一 宋悦卿和烛九在雪地中牵起手,前者再没问什么话,通过指尖传递的温度在彼此心中晕开。 “我从前……”烛九欲言又止,她试图向对方解释自己声名狼藉的过去,可语言在桩桩惨案面前着实苍白。 宋悦卿捏了捏她的指腹,笑道:“我相信沧澜仙君一定背着人们做了很多不能说出口的事,她忍受诸般谩骂,必定有一个说不出口的理由。” “流言和史料书籍只是让我认识沧澜仙君,但心告诉我,烛九是怎样值得信赖的人。”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烛九觉得尸体暖暖的。 宋悦卿脸上扬起明艳的笑,眼中闪过疼惜的泪光,继续道:“你隐瞒的太好,将自己冤屈的蛛丝马迹抹除的如此彻底,不留退路。” “不过我们还有纪期,他会向世人证明,神明无罪。” 宋悦卿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中满是憧憬和坚定。 但烛九沉默片刻,交握的手紧了紧,她偏头看向宋悦卿道:“不会有真相大白的那天了。” 宋悦卿愣住,不解。 几片冰晶飘到烛九眉梢,她像埋葬在雪中的精美雕像。 烛九淡漠道:“你知道么,纪期并非碑灵,他是用四样东西拼凑而来的,载体、记忆、情感、气运。” “载体让他存在,记忆让他知晓一切,情感赋予他对我的偏爱,气运让所有人相信她是权威的封神碑灵。” “这四部分分别来自四个个体,其中,记忆来自星君。” “星君代替我化身天道,他创造了这具身体,让我漂泊在不同尸体中的灵魂终于有了独属于自己的躯体皈依。” “他又创造了纪期,赋予他与生俱来的唯一使命——揭露真相。” 宋悦卿被这个信息量还有星君的所作所为震撼到了。 烛九的声音平淡到听不哀伤,继续道:“灵姑且可以称之为有自主意识的个体。” “而纪期,他甚至根本没有自己的生命、灵魂,使命一旦完成,他就会消散。” “纪期消散后,载体、记忆、情感、气运,将不再回到原本的个体中,每一个四分之一都会消失。” 烛九的尾音因为喉间压抑的酸涩,泄露出颤意。 宋悦卿蓦然睁大眼睛。 就像隆隆雷声从脑中劈过,只有一句话在脑中盘旋:这一切对烛九都太过残酷。 一个灵魂至交为烛九倾尽一切,而当烛九以为纪期是那个人留下的后续和温情时,这份馈遗却注定要再次为了烛九殉身。 烛九她,什么也握不住。 宋悦卿听见烛九清凌凌地笑了两声,像碎开的冰。 “现在我是一个人,人不是活在别人的描述中的,客观事实不因意志更改,我的强大也同样能保证我不做回应、不惘然自证的骄傲。” “仁慈的神还是众邪之首,也没那么重要,他们的看法,同样无足轻重。” “只是身边的所有人都认为那是一件天大的事,他们费尽心思要为我正名,却不知道相比起这个,我更在意他们。” “因此我不允许纪期消失。” “因此,不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了。” 是的,只要让纪期停止记忆的回溯,她就留的住那些四分之一。 烛九若是笃定要做一件事,那是必定要贯彻到底的,没有人能阻止她。 宋悦卿无话可说,在这个两难的抉择中,倘若她是烛九,她会毫不犹豫做出相同的选择。 可她是烛九的朋友,她希望两全。 凭什么好事做尽的人要遭受所有人的口诛笔伐? 命运为何将烛九置于这种境地? 宋悦卿心中被悲愤和苍凉填满,一簇火苗在胸口燃起。 她握紧烛九的手,眉心隐有桀骜划过,她缓慢而又坚定地道:“我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烛九对上她坚毅的眸光,怔住。 宋悦卿侧过身贴近烛九,目光对视,她抚摸烛九散在雪上的墨发。 “命运刻薄于你,那就穷尽毕生击碎它。” “世界想要真相,那就给它一个真相。”宋悦卿眼中是冷冽果决的光。 “我要用口、笔为你正名,让你的史诗见光,让咒骂你的人永远闭嘴,我会活的很久,久到这世上再没人提起你便心中怨恨恐惧。” “纪期是‘神’的造物,是天道的伟业,可是,修士大可以用漫长的时光和抗争的意志,取代他的必要性,我们都会好好活着。” “烛九,告诉我所有。” 烛九的全部心神都被宋悦卿那双明亮坚定的眼睛占据,力量透过交握的手传递。 哪怕命途冰冷孤寂,也总有人企图照亮她,这就是人类。 神不会无缘无故爱人,除非有些人本就值得被爱。 事实上—— 烛九即便解释再多,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纸矫饰空文。 因为她强大,所以必须屈服她,却又无法相信她,于是越发嗤之以鼻。 烛九活了那么久,早就知道自证是多大的陷阱。 况且,她站在这世界顶端,强到可以无视所有,为什么还要解释呢。 但烛九怎会拒绝这样一双眼睛,又怎会真的让宋悦卿重蹈星君覆辙,去背负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沉重使命? 对抗时间太累了,能少一个是一个。 烛九同样摸了摸宋悦卿的长发,笑着轻声道:“那就等吧,元尊大典之后,我就告诉你。” 十日之后,终焉之时。 “一言为定,骗我是小狗。” …… 两人在雪地上言谈许久,再起身时,距离烛九组织的清酒夜话时间还有一段时间,但众人破天荒都提前来了。 或许是因为邀请的那个人是烛九。 首先到的是简羞容和方炽泓,哦,还有那个自从烛九回来后就从雪藏峰销声匿迹的鸡王殿下,后面跟着几只熟悉的小鸡。 两人还带了点小礼物,思来想去他们那点小身家相比起烛九实在不够看的,于是主打一个“礼轻情意重”,心意到位就行。 方炽泓亲手做了些闻名修真界的点心,简羞容从前是茶庄少主,还是有点子神奇遗传在身上的,种茶很有一手。 烛九看见那株已经在九幽界绝迹了的天竺时,属实惊喜了一把。 简羞容细心在洞府旁将天竺安顿好,还自带了培育阵法和灵土。 他一边拿着铁锹忙活一边说道:“师祖,再过半个月,等叶片全部变成火烧云的颜色就能采摘了!” “到时我给师祖摘了炮制,保证让您一天之内尝到天竺茶。” 烛九踹着手在边上看,见天竺叶片圆润饱满,与边上晒月亮的七烨重华一起成为雪藏峰为数不多的花草。 她满意地笑眯了眼,“好好好,羞羞就是孝顺,红红做点心的厨艺也是一绝。” 语气神似八十岁四世同堂的老太太赞扬曾孙,非常和蔼可亲。 简羞容内心微妙,不知为何有点怀念烛九在钦天秘境扇他巴掌的时候了。 不对,呸呸呸,他不怀念啊! 第357章 呦呦呦呦呦 边上的方炽泓则闷声不吭在跟人传讯,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难掩兴奋地偷偷摸摸传送了几段影像给曾经的复仇者联盟传讯群,哦,现在已经被方炽泓更名为“欺师蔑祖”小队。 方炽泓:师祖今天穿了件绣了青鲤的轻绸深衣,真好看呢。【图片】 图片上是烛九弯腰伸出青葱细指,侍弄嫩绿天竺的画面。 比衣裳更深一个色调的深绿衣带束着腰,淡雅如青竹,沾了些雪的丝滑长发从肩头滑落一半,缠绕小臂。 那自带光晕的气场、与生俱来的气质,硬是让有第一毓花之称的七烨重华都黯然失色。 玉之清:“……” 眼睛被硬控好半晌。 这没什么,对于美的欣赏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尤其师祖还是那么超然的人物,现在其画像已经成为了文化课必考题。 他这是为了临摹肖像,简直天赐良机。 玉之清出神地想着,手指下意识拓存了下来。 他在传讯群中阴暗窥屏。 鸡王殿下鸡爪子抠雪地,若有所思:本殿下预计自己化形时应该也长这样。 方炽泓:……我说话难听,我先走了。 鸡王殿下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怒发冲鸡冠,鸡眼一抬却对上了烛九看牲畜的掂量眼神。 鸡王殿下鸡爪发颤,抖成糠筛,“你、你看我干嘛!” 话说她以前还当着“易迟”的面说烛九坏话来着,呜呜呜。 烛九笑嘻嘻,“红红和羞羞都有礼物,就你空手来吃白饭的?” 鸡王殿下用翅膀迷茫地指了指自己,“谁?你说我?送礼物?” “我是只鸡!!” 烛九连一只鸡都不放过!! 烛九恍然大悟,对讨论晚上做什么汤的宋悦卿和方炽泓两人扬声道:“来人!把这只会说话的鸡拔毛煲汤!” 所有的鸡都开始惊慌失措地乱窜,油光锃亮的毛都翻飞了起来,听取鸡叫声一片。 “护驾!护驾!” “该死,左护法你跑的比本殿下还快!!右护法你敢踩本殿下高贵的鸡冠!” “可恶!贬谪!统统发配黔州!” 鸡王殿下尖叫扑腾时,气氛剑拔弩张的绝崖师兄弟,还有交头接耳的纪期、鬼机灵来了。 烛九不管三七二十一,神色亢奋地撸起袖子高呼,“家人们!一起来抓鸡吧!” 鬼机灵耳朵一竖,停下了做笔记的小手,捂住脸兴奋:“玩的这么大?” 一只鸡逃出生天,烛九徒劳抓到一根红色鸡毛,她随手扔掉,嫌弃道:“谁要抓鸡毛啊!” 鬼机灵连连点头,“就是就是,鸡毛没意思,抓鸡吧,我知道哪只最大!” 在场人:“……” 怎么越听越不对呢。 烛九又扑空一只鸡,捏着鸡毛,转头好奇狡黠问:“真的?哪只?” “就是……唔!”鬼机灵刚想伸手指最大的鸡,被黑着小脸的纪期捂住了嘴,按下了手。 “你给老子闭嘴!”纪期冷着精致的小脸霸道地说。 眼神却乱飘,近乡情怯似的,不愿注视烛九,又下意识看向她。 鬼机灵瞪他,死命推开他道:“不是你跟我一起观察的吗?还不让说了!” 纪期:“……谁观察了,爷没有!” 鬼机灵瘪嘴:反正哪只鸡都比纪期的鸡大,嘻嘻。” “!!!”纪期飞快看了烛九一眼,匆忙收回视线恼羞成怒。 “畜、生!老子只是还小!还会长大的!” “啊对对对。”鬼机灵无聊地吹了下粉色指甲。 纪期终于破防了,追着鬼机灵打,两个小孩在雪藏峰乱窜,简直就像两只超大号苍蝇 烛九收回落在纪期身上的温柔视线,看向各有千秋的一八八六人男团以及痴离,张开手臂满面红光地呐喊,“所以说,真的不抓鸡吗?” 几人:“……” 扶额苦笑。 烛九正在暗戳戳笑,张开的身体便被紧紧拥住,严丝合缝,烛九视野黑了,但闻见了熟悉的馨香。 是生死一遭后才来得及见面的闻人瑟绝。 他抱的很紧,像抱住失而复得的珍宝,手掌隐有颤抖。 烛九顿了顿,眼眶微热,抬起手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背脊,声音闷闷从对方怀中传出。 “我没事哦,不过你再这么勒我,马上就断气了耶。” 闻人瑟绝低柔喑哑地笑,“无妨,我会渡气。” 话音刚落,烛九唇上一凉,微张的唇齿被轻易占据。 携带冰雪的沁凉清新之吻,夹着风尘仆仆的思念,缠绵热烈。 烛九脑瓜子都空白了一下。 她瞄向了闻人瑟绝背后,那阴冷杀来的另外几人,心想不愧是你啊闻人瑟绝,有爱就做,想亲就亲,半点不内耗,不怕死。 “欺师蔑祖”小队和宋悦卿也小脑萎缩了,大约是没见过这种场面,没想到闻人瑟绝路子这么野,也不管旁边有几人,上来就亲上了。 这特么是她们能看的吗? 当时是啊!爱看!多亲!师祖赶紧拿捏这群成日里阴阳怪气的师叔!做了他们! 方炽泓一边加油鼓劲,一边将烛九和闻人瑟绝的唯美拥吻发送到“欺师蔑祖”传讯群。 方炽泓:从抓鸡吧到抓腰子的完美拥吻,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啊! 在漆黑密室中闭关修炼的玉之清接到传讯,心想又是什么烛九图像素材,接收后,他:“……” 然后简羞容在短短一炷香之间,看见以下两条传讯反复了十次。 ——玉之清退出群聊。 ——玉之清加入群聊。 他们:“……” 呦呦呦呦呦呦。 拔了情根~~~ 闭关修炼~~~ 这证明——爱,是发迹身体和心灵的本能。 鸡王殿下:承认吧清清,即便失去了情感,你仍受它残留的躯壳支配~ 它:这种病灶我们称之为:恋爱脑。不要忌讳,不要担忧,不要仿徨,因为这是绝崖传男不传女的遗传病症。 鸡王殿下:虽然清清失去了参赛权,但他证明了自己确实是绝崖真传弟子这件毫无意义的事,怎么不算成功呢? 简羞容:你也没放过他。 玉之清:…… 他手下一用力,捏碎了传讯符。 第358章 妙极妙极 所谓清酒夜话,那自然离不开喝酒,因为墨怀樽几人之间的火药味,最后演变成拼酒。 这个赛道烛九和闻人瑟绝实在没什么竞争力,两人秒睡。 天色将亮时,天上飘起了雪。 众人歪歪斜斜地趴在酒桌上,一个个站在顶端上的人,此刻竟毫无防备。 酒气被冷气消解。 宁静中,有一人起了身,并无昏睡醉意。 抱着一个巨大的酒壶、睡得昏天暗地的纪期被抱住,玉雪酡红的小脸看起来憨态可爱。 烛九跨了一步,两人出现在峰顶,周围雾霭流云,蒙蒙一片。 “听说装睡的人需要吻醒,真的吗?”烛九看着远方起伏连绵的雾色山峦,自言自语道。 无生命的载体怎会醉酒呢。 冷清一片,没人回应她。 烛九低下头贴近纪期的脸颊,即将触碰时,他睁开眼,黑白分明,毫无醉意。 纪期离开烛九怀抱,提着险些有他高的巨大酒壶,似笑非笑道:“那你吻的是谁呢?” “幽幽。” 烛九整个人怔住,神色凝滞。 这句称呼从朦胧的天边穿梭而来,遥远的像跨了一个世纪。 幽幽……幽幽…… 这世上还有谁会这样叫她呢? “星星——”烛九伸出手,急切地上前一步,抓了个空。 纪期后退了一步,他想说自己是纪期,不是星星,但望见烛九凄惶的神色,眼角隐有的晶莹,他所有的话戛然而止。 绷紧的身体渐渐放松,纪期垂下头,扔掉了酒壶,凑近抱住了烛九脖颈。 他在她耳边软糯道:“是,我在呢。” 纪期被完全地抱紧,脖间有温热的液体濡湿他衣领,拥着他的这双手,就像在竭力抓一个梦中人。 纪期被惊住了,他忍不住着急,带上哭腔,“你哭什么?你不许哭。” 仔细翻阅脑中的记忆,竟找不到烛九幽落泪的时候。 如今,仅仅因为他一个称谓…… 烛九泪流的更凶,含含糊糊蹭着他道:“不认我,还躲我,凭什么不能哭,我就哭!” 那声音中的斥控委屈似乎要溢出。 纪期心中胀满酸苦,酸的他亦忍不住流泪,沉默片刻,老实低头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刚才不是很高冷,怎么还会认错,真的假的?”烛九鼻音浓重,哼唧几声。 纪期脸微红,“错了,对不起,我是傻批行了吧?” 烛九:“一句话就完了?” “那你说怎么办?”纪期无奈地叹了口气。 “要你像从前一样,一直在我身边。”烛九轻声说着,唇边扬起一丝笃定的笑,手抓的很紧。 冷风吹了又吹,纪期始终沉寂。 烛九唇边笑意扩大,眼眸暗沉下来,“愿不愿意有什么关系呢,从现在开始,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 “十日之后,我们就离开九幽界,什么记忆回溯、真相、翻案,毫无意义。” “我为何要在意那些人的看法,冒犯到我,杀了就是。” 几句话纤细低柔,势在必得。 毕竟,现在的星星凭什么能逃离她的掌心呢? 除掉星君的记忆,纪期第一次感受到烛九的疯狂。 “十日……你要做什么?”他忐忑问,“晋升考核时,你说的那些话,是故意的吧?” “还是星星最懂我。”烛九笑着抚摸纪期的头,眉眼弯弯,“离开之前,再给这世界最后一点小考验而已。” “希望别让我失望啊。” 烛九低笑,看起来心情很愉悦,就像看见自己的得意门生成了科举状元。 纪期试图说服烛九让他完成自己的使命。 但后者捂住他的嘴,低头看着他的目光深沉温柔,“这件事,没有第二种可能,我不会再次失去你了。” 纪期心脏鼓动,差点让他以为自己真的是星君,而不是一个拼凑的碎片。 …… 那日过后,放纵一晚的人不得不回归正轨,楚弋等有“家室”的人都回去了。 他们第一件事就是宣告下一任继承人,确保自己不在时,一切都在正轨上,局面没有太大动乱。 几人的思维逻辑是:根据混乱崖事件,在其位,谋其职,那么……不在其位,就不必谋其职,这样就能扔下一切跟烛九走喽。 各大势力的人都挺慌的,有一种支撑整个大势力的顶头上司随时要带着小姨子卷款跑路的危机感。 纪期知道这事后,发传讯符嘲讽。 纪期:知道吗,没有现在的地位,你们就没有源源不断花不完的灵石,没有灵石的你们还怎么满足烛九一掷千金的需求?要你们还有什么用? 几人:…… 这小孩嘴好毒啊超。 与此同时,惜灵衣三人组那边安静如鸡,似乎是避烛九锋芒,老实的不能行,绝崖渐渐恢复从前的掌控力。 整个修真界的大势力都在不甘心地让渡权利,果然地位是靠顶尖战力打来的。 再一想到烛九在九幽界那断层式的实力,心中绝望,这特么得啥时候他们才能出一个元尊啊。 已老实,求放过。 倒是黔州内部血雨腥风的,在进行大清洗。 毕竟整个黔州说是邪魔聚集地都不为过,没有最变态,只有更变态,需要处决抓捕的人太多了。 温卓尔都杀疯了,每天从统领府拖走的尸体都上百,哦,统领府就是曾经的邪宗。 她手下兵力不够,是蓬莱仙岛的人支援过去才缓解压力。 温卓尔因为投靠正道,以及混乱崖几次触目惊心的背刺,心狠手辣的名头令人闻风丧胆。 尤其是每天都在逃命的邪修,做梦都想撕了她。 温统领这个名字就像一根刺,每个提起她的人心里都万分复杂。 她危险、无情、冰冷,随时给人一剑,简直就像一把饮血而食的人间凶器。 如此不驯的人物,蓬莱仙岛实际上很想把她换掉,但耐不住其背后有个烛九,只能咬牙认。 而在绝崖几个真传弟子眼中,烛九自那日夜话之后就神龙见首不见尾,带着纪期和鬼机灵不知道在忙什么,连传讯都要过很久才回。 不过有时听说她会在绝崖几人的领土出现。 …… 御枢阁,白无常一身白衣,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她神色冷肃,同墨怀樽汇报事务。 “……蓬莱仙岛和乾坤圣殿、北脉剑宗近日太过安静顺从,总觉得太过诡异。” 说奇怪也不奇怪,说怪也怪。 怪异主要表现她与这些宗门之主碰面议事时,总觉得太过好说话,连寂灭刀尊都如此温顺,半分愠怒不甘都没露。 这正常?那可是寂灭刀尊耶,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总觉得底下暗流涌动的,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因此派人持续调查,特意来墨怀樽这里汇报。 墨怀樽书写的动作一顿,抬起了头,神色平静,“此事不必在意,也不必调查,任由他去。” 白无常:“?” 她表示第一次从墨怀樽这里接收到这么奇怪的命令。 感觉对方知道点什么,背后应该有什么事。 不过白无常不好奇,她只知道一件事,既然不用调查,连上七天班的她终于有了一天休假。 妙极妙极。 第359章 无人打扰 月曜帝都,皇宫太极殿。 一众朝臣刚被训斥一通后灰头土脸地回家。 龙涎香蜿蜒而上,空荡的殿内,身着玄黑帝袍的月曜帝君被压在龙椅激烈亲吻,狭长的眼尾晕红。 女子扯松他一丝不苟的衣领,扔掉束腰衣物,欺身而上。 或许是毫无经验的缘故,楚弋冷傲的眉眼间划过无助,薄唇张合,“烛……嗯……” 女子青色内衬滑落,露出的肩头细腻白皙。 她低头吻楚弋时,半张毓秀的侧脸线条优美至极。 楚弋眸色微凝,痴迷划过,喘息越发粗重。 “弋啊,上朝还勾引我。”烛九暧昧地笑。 楚弋红着耳根,有两处特别硬,其中一处是嘴,勾唇冷笑,“是你自己意志不坚。” “我欣赏硬汉。”烛九低笑说着,将他按倒在龙椅上,压了上去。 楚弋的手游弋在她光裸的腰背。 娇喘盈室,白日宣淫,殿外合欢花灿若云霞,恍若彼此身上醒目的点点红痕。 这次,无人打扰。 鬼机灵和纪期坐在太极殿上,望着鲜艳的合欢花,抱着酒壶灌酒,后者嘟起的嘴能挂住一个酒壶,眼眶红红的。 玛德,渣女,前脚还不让他离开她,转头就睡了别人! 星君和烛九之间是什么样的感情他不知道,但他的情感来自另一个人,对烛九是真实的爱情。 现在纪期很想杀人。 可惜没闯进结界,烛九已经长记性了,为了快乐睡觉,结界坚固的地崩了都破不开。 纪期气的跳脚,连威胁都用上了,可惜不管用。 他不知道那时的烛九已经霸王上弓,实在不好停啊。 世界的悲欢并不相通。 鬼机灵兴奋无比,双眼放光,与纪期形成鲜明对比。 她握拳鼓劲,仿佛楚弋是自己,“楚弋可得持久点啊,多来几次,生出小烛九的概率能大不少!” 狠狠期待住了! 纪期闻言怒了,“你给老子滚!” 鬼机灵回神,也不生气,耸肩道:“怎么了,当时跟我一起偷偷观察他们谁最容易和谐出小烛九不是你么?” “爷只是看看,又没说想要他们……”纪期咬着嘴唇嫉恨地闭嘴了。 鬼机灵上下瞧他小身板,忽然道:“你急什么,墨怀樽看着很行啊。” 纪期炸毛,眼睛瞪大,“你在胡说什么?” 鬼机灵笑嘻嘻,“难道不是吗?你的情感,不是来自墨怀樽嘛?” “啧啧啧,谁能想到呢~” “墨怀樽一直与你共用同一份情感,应该也算四分之一的同一个人吧,他那么沉稳克制,你却奔放热情的很。” 鬼机灵再次若有所思,“不是说主人跟那墨怀樽还是什么道侣关系么。” “啊!”鬼机灵鬼畜地一拍手,“那你现在相当于坐在屋顶上看着自己道侣睡男人耶!还是王座趴,刺激的呢。” 纪期:“……” 好难过,要碎掉了。 “谁是墨怀樽,爷才不是,爷是纪期!” 纪期牙都咬碎了,但很快挺了挺胸膛,强装自信道:“那又如何,很快烛九身边就只有爷一个了,什么楚弋、墨怀樽、风止意、沧孑、闻人瑟绝……” “都、是、浮、云!” 鬼机灵一皱眉,“那不行,我的小烛九怎么办?” “你一个碎片,既长不大,也生不出小烛九,我不同意!” 纪期气的无力地握拳捶地。 可恶,星君为何不把他变成大人啊! …… 月曜帝国只是其中一站,烛九还去了其他地界收集材料,有的与绝崖几人碰面,有的没有。 不过一起睡觉的就楚弋一个。 鬼机灵曾经好奇问烛九在炼什么,但后者神秘一笑,只摸着她的头道:“很快就知道了。” 鬼机灵便不再问,转头就忘了,他唯一气愤的就是有时隐藏在人群中时,听到有人阴阳怪气沧澜仙君之类的。 遇到这种情况,他和纪期一般选择套麻袋毒打一顿,在下个十天十夜的泻药,清理一下身体和心灵的污秽。 …… 十日时间看似平静地一点点溜走。 这期间,烛九几乎跑遍了九幽大多数地方,若不是她修为高,会亿点空间之术,还真做不到。 六月十五那天,元尊大典如约而至,举办地点在布置雅致妥当的宗门广场。 广场中心是象征鼎盛之气的古老四方鼎,焚香升起,冲上云霄。 太阳升起的很早,整个绝崖都被一种喜庆的氛围笼罩。 山门外来自各宗门势力的宾客络绎不绝,持请柬入内,送上贺礼,十分谦卑。 是庆祝烛九元尊的仪式,所有人都不敢怠慢,领头的不是掌门就是老祖。 绝崖门风严谨,迎接的弟子没有恃傲,行事端方大气一如往昔。 众宗门之主内心嘀咕,不愧是曾经站在塔尖的绝崖,光那份海纳百川的从容淡定都就是很多崛起的势力做不到的。 来客依序入座,所有人都到场了,除了烛九。 一般来说,她是要最后登场的。 墨怀樽作为宗主,坐在最上方,旁侧的位置是空的,那是烛九的位置。 纵目望去,熙熙攘攘,目光归薮,真是一番许久未见的盛况。 第360章 睡过烛九 惜灵衣面色阴沉,寂灭刀尊一言不发,或许是害怕自己一出口就是作死的心里话。 最终还是凌云尊主谈笑风生,看不出喜怒。 “今日是本月日照最为鼎盛之时,与无上绝崖苦尽甘来的情形相得益彰,可见重回巅峰天命所归。” 下面附属绝崖的势力立刻捧哏,“是啊,阳极为盛,鸿运高照,这是时来运转了。” 另一部分人则觉察凌云尊主此言有些机锋,因而闭口不言,只笑着静观其变。 墨怀樽不紧不慢道:“月过半旬,何来‘最’字一说。” “本尊觉得正置山腰,往后还需一代代的努力创造新的‘天命’。” 闻人瑟绝懒洋洋晒太阳,瓷白的肌肤被照的发光般,眼睫垂成一片弧形阴翳。 他瘫在扶手上撑着下巴,没精打采笑道:“承蒙诸位来参加绝崖第一位元尊大典啦,不过话无须过满,杯不必过溢,反正往后还有更多恭贺之机嘛。” 凌云尊主状似恍然,歉意笑笑。 由此众人也算是看出这位心情也很糟糕,否则他这种谦和儒雅的个性,怎会有这种言语过失? 嗐,谁能开心呢,本来惜灵衣三人组都称霸九幽界了,偏生老对手死而复生,还更强了。 一朝回到原点,所有权利都被夺取,几百年白干不说,所有人还都得担心烛九哪天心情不好,想起曾经一起杀她的蝼蚁,报复心起,把他们全杀了。 说起来也真是的,他们是参与了,那不是一根毫毛也没碰到烛九吗? 想当初在极北,使尽浑身解数,也只是败的壮烈,惜灵衣当时被拍进冰窟中的景象,现在都记忆犹新。 说到底,当初能成功杀掉烛九,是因为他们这些小卡拉米吗? 不,是因为烛九信任的绝崖六姝啊! 是他们利用烛九的信任,暗中布下六相诸神阵,让烛九被万剑穿心,魂飞魄散。 烛九要暴起杀人也找他们啊。 众人暗中神游天外,内心直叹气。 即便烛九看起来很平和,疑似是个好人,也没有动手伤人的意思,可他们怕啊,尤其再想想那些不知真相的惨案,心里就更凉了。 脑袋挂在裤腰带,能活一天是一天。 哎。 …… 众人神思不属交首言谈时,安静的场上忽然一静,因为一股浓郁的尸体艳香忽然占据众人鼻腔。 之所以尸体和艳香能联系在一起,是因为在九幽界,很多人死后想要保存尸身生前的体面和完整,会将尸体浸泡在炼制的药水中。 一定时日后取出,肉眼望去栩栩如生,仿佛睡着。 这种药水有一味主草药,名为骨生。 用它炼制出的药水,其香气浓烈艳丽,极为特殊,却不媚俗,只是莫名让人觉得诡异别扭,因而将这种气味命名为骨生香。 眼下怎么会堂而皇之出现在这里? 凌云尊主面色一变,眼中划过苦意。 顾浮生则倏然转头看向源头,从容淡定的面上闪过惊喜,“娘?” 众人一怔,亦偏头望去,继而眼中划过惊艳之色。 她有一种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颓丧欲死的冷凉气质,偏生长的极富雌雄莫辨的攻击性。 凤眸狭长,唇色淡淡,鼻梁高挺笔直,下颌与面部线条凌厉。 感觉看一眼有种十分扎手的错觉。 身形高挑,瞧着与烛九相差无几,珠钗未饰,穿着一身平平无奇的烟灰色衣裳。 但没人注意她穿什么,光顾着看脸去了。 就像烛九、闻人瑟绝这些人每次现身时,也没人注意他们穿什么。 总而言之,就是属于闻人瑟绝那个档次的长相。 众人:“!!!” 这不是传说中那个自从烛九死后就再没露面的女人吗! 被无聊人士评为修真界四大美人之首,当然,是在烛九出现之前。 炼尸人顾一笑,神似邪修,亦正亦邪。 听说棺材就是她的床。 不保真炸裂版一句话简介:睡过烛九,为烛九逃过婚,被烛九甩了。 哦,现在烛九复活了,可不得从棺材里爬出来嘛。 众人露出吃瓜的神情,所以说,凌云尊主咋就不小心让人家知道了这事呢? 凌云尊主调整好苦涩的神情,站起身笑道:“一笑,你怎么来了?” 不应该啊,他明明把陵墓列为禁地,消息封锁的很严密,顾一笑怎知烛九复生了? 难道是还留了尸体在外面? 顾一笑看他一眼,哑光的怪异眸色,很像暗色的旋涡,令人不自禁陷入其中。 声音没什么起伏,仿佛几百年没说过话,低哑蒙昧,一句一顿的。 “……来看看她,烛九。” 众人发现她的目光定在墨怀樽旁边那个空置的位置上。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提醒道:“沧澜仙君还未到,三元尸尊得稍等了。” 大乘期的修士都会给自己起名号,顾一笑便是三元尸尊,很怪异。 顾一笑恍若未闻,仍执着地定眸望着那空置的座位,一动不动。 众人不明所以,直到一声轻笑响起,“好久不见啊,笑笑。” 这一刻,众人突然发现烛九正坐在那个空缺的位置上,抱着纪期和鬼机灵。 换句话说她本身就在,低调且朴素,只是旁人没发现而已。 众人心惊不已,若非顾一笑,这么多人竟没有一个发现。 他们对元尊的可怕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 “好久不见,你的身体很美。” 顾一笑看了她许久,点了点头,看起来仍然颓丧,但黯淡的眸中渐渐有了碎光。 烛九笑:“谢谢,你也是。” “你还欠我一具尸体。”顾一笑拿出一张泛黄的古旧契约,认真道。 当年烛九曾经保证过,死后尸体自愿赠予她的,可最后连头发丝都没剩下。 原本成了坏账,可她又出现了,顾一笑自然要来。 烛九佯装苦恼地蹙起眉,“啊,这个嘛……” 她遗憾叹气道:“可我还没死呢。” 顾一笑摇头,“没关系,我可以等你。” 说着,把契约仔细收起,塞进袖中。 众人:“……” 哦,原来你们是单纯的肉体交易啊。 但是不对劲啊,顾一笑还想收烛九的尸,做啥梦呢,烛九这个修为,怎么说也得活个上万年,她一个大乘……嗯? 我超,什么玩意儿?天上的乌云好特么熟悉! 雷劫? 顾一笑的? 众人震惊看去,顾一笑望了望天,没什么精气神道:“那我先去渡个劫。” 说罢,也知眼下不是渡劫的位置,喧宾夺主了。 她身形虚幻,向远处掠去。 可雷劫却以为她要逃,当即凶狠地劈了下来。 于是众人便见那劫云越来越远,劈下的雷光追着她也越来越远。 众人:“!!!” 真他喵开天辟地头一回,谁家渡劫不提前半个月精心找个地方,反而四处乱跑? 完了还根本不准备灵器抵御,牛的一批。 真正的勇士,敢于徒手直面雷光! 这是忙着来要账,所以连雷劫也不顾了? “不,问题不应该是三元尸尊也地尊了么……” 众人愣住,现在九幽界唯一的地尊是谁? 三元尸尊的道侣凌云尊主啊,后者还是因为混乱崖的机缘一朝风云即化龙呢。 结果三元尸尊成天躺棺材,说突破就突破。 这叫什么,硬实力! 牛蛙。 “娘,你等等我啊!”顾浮生焦急地追了出去,似乎是担心对方。 同之前的淡定自持判若两人。 凌云尊主是个没用的,既没让顾一笑多看他一眼,也没能阻止顾浮生离他而去。 他看起来如坐针毡,也想跟去,但身份在这摆着,正式场合,哪能贸然离去,只得命长老前去护法。 此时此刻的他,像极了那日想追随烛九而去墨怀尊几人,神色阴晴不定。 众人唏嘘,很好,八大势力之主,七个恋爱脑,包括才沦陷不久的寂灭刀尊。 只有惜灵衣是坚挺的漏网之鱼。 恋爱脑拯救世界! 真是太欢愉啦! 纪期这时却揪住烛九的衣袖,嘟嘴瞪眼不满道:“你把你的身体卖了?” 谁创造的身体她就卖? 烛九挑眉道:“没,逢场作戏而已。” 纪期笑了,“那下次见面把那什么契约抢过来撕了叭。” 烛九温柔地答应了。 众人:“……” 这种话你们不能传音说吗? 鬼机灵双眼亮晶晶地望着顾一笑离去的方向,她舔了舔唇。 这个也好,极品御姐,加入烛九恋爱名单。 她默默在小本本最后新加一条: 九、顾一笑,人类女性……需重点关注,因为有夫之妇更刺激。 桀桀桀。 …… 顾一笑之事后,时辰已到。 寒暄恭维过后,元尊大典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墨怀樽发表了一些常规性宣言,紧接着就是庄严地进行象征性的古老仪式。 第一项就是敬香天地,然后插入四方尊中,寓意敬谢自然、道统。 烛九按部就班。 众人看着她一步步走下三百阶梯,走过太极底绘的广场。 第361章 四问 烛九接过旁侧弟子恭敬递上的三炷香,抬手朝天上扬了扬,不像参拜,倒像敬酒,然后插进鼎中。 众人都眼皮跳起,实在太嚣张了,毫无敬畏心。 但没人敢说什么,笑死,烛九就是说天道是他儿子他们也得“啊对对对”。 后续流程更不必提,三分认真七分漫不经心。 实际上也说不上怠慢,只是若是同旁人应对这种场合的肃穆和意气风发相比,她太随性了。 众人心里打鼓,有种不祥感。 很快又到了大佬致辞环节。 众人齐齐看向广场最中心的烛九,期盼着对方赶紧说完,一切风平浪静,然后他们吃完席走人。 但就像有些弟子最讨厌课上与洛长老互动却不得不做一样,他们这群老登也不得不面对这一刻。 烛九提起精神了,用纪期的话说就是麦霸终于抢到麦了。 众人都知道完犊子了。 果然。 她双手负背勾起笑问:“有人是我的信徒吗?” 十天前参加过绝崖真传晋升考核的倒霉蛋都知道,这是烛九那日问的第一个问题。 墨怀樽眸色沉了沉,掩在袖下的手攥紧,青筋鼓起,他无声息地看向纪期,后者恍似无聊地玩手指。 察觉他视线,倏然看了过来,眼中有刺目的笑意,虽笑,却不快乐。 “怎么,害怕了?”纪期歪着头做口型,笑的很像一只作恶的小恶魔。 墨怀樽收回视线,抿了口茶,缓解干涩的喉间,垂眼时,眼底有深邃的痛楚。 他放下茶杯,察觉自己竟已出了一手冷汗。 墨怀樽抬眼,迎上了楚弋几人相同的视线。 与此同时,惜灵衣三人组对视,眼中有隐晦的暗光划过。 他们状似无意地看了眼四周,不知与人群中的谁目光相触,又即刻分离。 众人面面相觑,又立刻反应过来,看什么看,管他什么自由民主文明和谐,快喊吾皇万岁啊! 他们立刻热烈回应,大意就是:我是烛九的狗! 烛九笑了,众人也放松地笑了。 第一题就是送分题呢。 看吧,站的再高的人也顶不住下面狂舔,这就是人类那该死的劣根性! 众人暗中唾弃虚荣的人性时,便听烛九又问:“有人质疑我吗?” 众人垂下的眸中划过悲哀和嘲讽,很好,果然上位的皇帝第一件事就是重新编纂史书。 这是要掩盖过去? 这次沉默的时间有些久,然后才有洪亮的应答声音响起。 大意就是:您怎么会有错,若是有错一定是杂家的错,是杂家眼盲心瞎! 众人说完后,见烛九面上笑容扩大,他们也笑容扩大。 耶,第二题也是送分题呢。 准备篝火和晚餐,庆祝又活过了一天。 “有人朝拜我吗?”明明人潮汹涌,却显得空荡的广场,烛九三问。 众人都不意外,这几题十天前都考过,包会的,闭眼都能满分。 他们脑子和心脏一扔,膝盖一软就跪了,看着更像是忽然吓瘫了从座椅上跌落下来。 参见沧澜仙君巴拉巴拉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群人全都在跪拜她,烛九纵目一看甚至只能看见后脑勺。 她脸上笑容洋溢,众人也喜气洋洋。 “那么,我是谁?”烛九四问,如约而至。 第362章 所以呢 我是谁? 烛九笑着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朝拜”的众人陷入死寂,一张张笑脸就像虚假的白面具,贴在他们脸上。 有点荒诞和戏剧性。 是谁呢? 超级无敌魔龙大帝?究极无敌沧澜仙君? 不,都不是。 “邪帝烛九!” 忽然地,一声惊天动地的愤怒驳斥像揭竿而起的反叛军,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无数震惊的视线像箭雨般投射过去,是那日参加晋升考核,身着靛青衣袍的二流宗门宗主,实力也不过炼虚。 众人瞠目结舌,他怎么敢?活腻了?想被灭宗了? 但随之而来的,是混在周围人群中稀落的应和呐喊声,只有几声,却像空中落雷,惊得周围之人退避三舍。 烛九笑意收敛,那一刹的空气低沉的让人窒息。 她像个残酷的暴君,冷声道:“看来今日有人想死?” 烛九抬手,虚空一握,不出意外,有人要出意外了。 靛青宗主和一干叛乱的人被绝难反抗的力量捏住身体从人群中拽出来,摔在烛九面前。 这个过程中,他们差点被当做蚂蚁捏死。 奄奄一息。 烛九走上前一步,他们直面那张威慑力十足的脸,眼中划过恐惧,身体下意识抽搐着倒退,可惜伤的太重,只能原地蠕动。 烛九唇边笑起的弧度仿佛磨尖的刀锋,血雨腥风。 “谁给你们的胆子来挑衅我呢?”她残忍又轻柔地问,真的很好奇。 “就凭你们那毫无用处的恨意?不会真有人认为爱能止痛,恨能杀人吧。” 靛青宗主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混合内脏的鲜血喷涌而出,他只能怨恨地瞪着烛九,发出“呃、啊”的声音。 烛九起了兴致,弹指,一枚圣品顶级丹药像垃圾一样被扔进他口中。 靛青宗主伤势快速恢复,被恶魔赐予了说话的机会。 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想看这位作死的勇士能说出什么四五六来。 他阴鸷地笑,“……烛九,还记得一百年前你是如何死的吗?” 烛九面上划过异色。 靛青宗主看见了,遂痛快大笑,“既然你敢复活,那就要做好再死一次的准备!!” 烛九面色一变,顷刻动身离开原地,但被靛青宗主身上爆发出的一股强光禁锢住了! 不,这股力量不只来自他,还有五道来自周边。 六道光柱冲天而起,其连起的曲线……六相诸神阵! 众人:“!!!!” 梅开二度!! 众人连忙向六处阵眼看去,发现并非绝崖六姝,而是另外六个修士,除了靛青宗主以外,全都是大乘期。 一种熟悉的死亡压迫充斥烛九周身。 天乩剑不受召引,应激自动现身,碧绿的剑影环绕烛九飞驰,冲击阵法壁垒。 但阵法已成,属于仙神级的诛杀威压镇压烛九和天乩剑。 天乩剑停驻空中,剑气冲天,与快速增强的威压对抗,剑身剧烈颤动,烛九能感受它的愤怒和不屈。 短短一瞬间的变故,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靛青宗主见状,喜上眉梢,“不愧是六相诸神阵!九幽诛邪之阵!邪帝,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烛九陷入危机,墨怀樽、痴离、鬼机灵、纪期等人难道会袖手旁观? 然而他们惊怒交加,帮烛九破除阵眼的同一时刻,惜灵衣三人早有准备,倏然爆发。 即便有地尊期的凌云尊主,只凭他们三个当然也拦不住墨怀樽他们。 但是……后者飞身杀向阵眼,急于挽救危局时,发现自己落入了另一个六相诸神阵。 墨怀樽只来的及将近身阻拦他们的寂灭刀尊强行留下。 众人头脑发懵:“!!!” 双阵! 十二条用人命维系的阵眼,十二根光柱。 场面忽然平静下来。 从变故突起到尘埃落定,杀与被杀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阵内阵外彼此对视。 空气凝了冰,只有两人在走动。 烛九冷漠看向缓步走到阵外的惜灵衣和凌云尊主。 烛九这群人被困,惜灵衣师徒毫无疑问问鼎九幽,绝崖其余人不必多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在两人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同样被镇压。 惜灵衣和凌云尊主神色松泛,因为计划顺利。 前者冰冷高傲的目光落在烛九身上,冷笑,“还是这样的见面方式让本尊舒适。” 烛九看着她不说话。 “重活一次,想不到自己会又一次被困六相诸神阵吧?”惜灵衣眼中快意。 上一次烛九与九幽人是敌对,不会令他们近身,他们还是利用烛九对墨怀樽等亲近之人的疏漏才成功。 这一次利用的则是元尊大典的便利,人流密集,便于掩人耳目。 果然成功了。 烛九冷淡回了一句:“想不到。” 惜灵衣没看见烛九破防,心里不舒坦。 她看了眼在阵法中勉力维持身形的墨怀樽等人,哂笑道:“六相诸神阵向来是绝崖不传绝密,要不你猜猜本尊是如何拿到的?” 烛九神色空了,紧绷的面色白了几分。 惜灵衣见状,露出一抹冰雪融化的笑意,她看向神色阴冷的痴离等人,目光意味深长。 “九幽界知道这阵法布设方法和咒语的就只有绝崖六姝。” “烛九,看来你又被最爱的人背叛了。” “这些人在你面前海誓山盟,原来也不过如此。”惜灵衣冷声讥讽,在烛九心上插刀。 烛九目光摇曳飘忽,看向另一个阵中被困的人。 鬼机灵、纪期和痴离回过味来了,充满杀机地看着墨怀樽几人,咬牙切齿,“你们又出卖她?” 与此同时,他们内部六人也防备地仇视彼此,拉开距离。 如此反而形成六角形状。 楚弋阴沉的目光扫视其余人,讥诮道:“本帝早就说过,背叛是绝崖真传最大的特色。” “有些人宁愿自杀也要背刺旁人,事已至此,你赢了,还不站出来?”这么说着,视线却定格在最讨厌的沧孑身上。 沧孑凉凉挑唇,“还好帝君治理帝国愿意放权,否则就凭这信口开河的断案本事,月曜帝国的下场不啻于当年的极岭。” 楚弋冷笑:“本帝还什么都没说,有些人就做贼心虚了。” 闻人瑟绝手中红线虚虚缠绕,杀气吞吐,“跳脱的那么厉害,说不定你们俩都是叛徒。” 月上弦和风止意冷厉质疑地看着他们。 痴离阴森打断,“早就知道你们没一个好东西,烛九就是瞎了眼才会一次又一次相信你们。” 鬼机灵直接把小本本撕了,捂着脑袋抓头发尖叫:“啊啊啊,我真是蠢货!” “你们一个也配不上主人!都死吧,全都死在阵中吧哈哈哈哈哈……” 纪期冲墨怀樽愤怒骂道:“墨怀樽你个虚情假意的狗东西,传闻中那些杀妻正道的修士就是你这种吧!” 墨怀樽撩开眼看他,“如何断定就是我?” “我管他是谁,反正你们是师兄弟,连坐就好了!” “况且你是大师兄,下面师弟叛变难道你就没有责任吗?”纪期叫嚷着。 墨怀樽在蛮不讲理这块显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此时只好沉默。 众人听了半天也没听出结果,此刻抓耳挠腮很难受。 谁啊?到底谁是叛徒啊? 都到这地步了,站出来亮个相呗。 惜灵衣见他们针锋相对,心情不错。 冰冷的声音都透出几分闲适,“看来你不死,叛徒都不敢站出来。” 她走到烛九面前,隔着阵法与烛九只有一步之遥。 惜灵衣目不转睛盯着她,似乎想看她更彻底的失态。 她是真爽了,被压迫这么多年,处处落于下乘,尤其这几日受尽窝囊气,如今终于赢了一回。 正道魁首也难免得意。 烛九移动眼珠木然对她道:“那你呢,为了杀我连寂灭刀尊都放弃了,听说你们相交莫逆,修行之路他助你良多。” 寂灭刀尊陷入阵中,除非惜灵衣放弃启动杀阵,否则他是断然出不去的。 可一旦放弃,墨怀樽等人就能逃出来,烛九也会被救出,惜灵衣和凌云尊主全白干。 “哼,你不要挑拨离间!”寂灭刀尊忽然正义凛然呵斥,声音浩荡响在人耳畔。 “除邪本就是我辈修士不可推卸的责任,纵陨何妨,若是让你这等黑白不明的人统治九幽,才是大祸临头,人人自危!” 寂灭刀尊悍不畏死,说话很勇,然后被墨怀樽等人围殴了,揍的很惨,再也说不出话。 凌云尊主神色严肃,隐有悲伤愤慨。 他正色道:“烛九,今日能胜你,并非我等筹谋深远,而是所有为了寻求公道、正理,甘愿化身阵眼牺牲的人,还有那位愿意拿出六相诸神阵的义士。” “气运如此,这是众生的愿力,你可以死,可以飞升,唯独不应留在九幽。” 烛九凉凉嘲弄,“所以呢?” 她道:“现在你们成功了,要对我做什么呢?” 要对烛九做什么? 参与围剿烛九等人的十二个阵眼持不同意见,大致分为两派,保守派和激进派。 靛青宗主就是激进派的一员。 这些成员神色怨毒,对烛九充满恨意,字字泣血。 一个男修痛恨道:“烛九,五百年前我琮山薛氏灭门一案,你有何话说?整个琮山大火烧了十日十夜,飞鸟俱绝,那火是魔阎火,只有你有!” 一绯衣女修惨然落下泪,声音嘶哑哀恸,见者凄然。 “月曜与极岭大战,是你暗中破坏了黑戈战阵的灵气供应枢纽,导致月曜所有士兵都成了极岭的靶子,全军覆没!” “帝君受你蛊惑忘了家仇国恨,我却日夜如烈油烹心!当年我只有十二岁,父母兄姊一家四口全都应召参战,我日日站在门口柳树边企盼她们能安然回归。” “可我等来的,就只有残酷无道的极岭士兵,他们以杀人为乐,奸淫抢掠……” 她说到这里便住了口,黑洞洞的眼睛盯着烛九怨恨惨笑:“你凭什么活着?凭什么飞升?凭什么受人敬仰?仅仅因为实力高?” 有认识她的修士哗然,原来这位的身世如此悲惨,难怪不惜化作阵眼也要让烛九死。 六相诸神阵是阵眼献祭之阵,当年绝崖六姝杀了烛九后为何没死,一直是九幽未解之谜。 除掉他们以外,其余几位激进派也争相说出烛九的罪行,揭开那些隐藏在生命深处的血淋淋痛苦。 最后,一人激愤道:“血债血偿,机不可失,应立即处决烛九,她这种人一旦自由便如云翳障空,整个九幽就是她的一言堂,被她统治奴役!” “当所有人都不得不屈服在邪帝的淫威下时,九幽界与黔南何异?” 最上面的统治者不清不白,下面的人又怎么会干净纯粹?罪恶只会成为常态! 她这么一号召,周边顿时有一大批人响应,主张即刻杀死烛九。 有的是因为认可激进派的观点,还有的则是利益使然,恐惧使然。 烛九的强势,令很多人害怕。 但人群中还有另外一派,她们认为烛九无罪,应当释放,其中以大荒妖族为首,姑且称之为维拥派。 “珈岚城和沧澜惨祸真相大白,诸位已经通过碑灵的回溯亲眼见证了她的所作所为。” “沧澜仙君不仅不是传言中十恶不赦的罪魁祸首,反而在尽全力拯救危局,最后却遭受冤枉,背负骂名。” “见微知着,烛九后面的所谓‘恶行’必定另有原因,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激进派疯了一样激怒驳斥:“阴谋?哪有那么多阴谋!照你这么说,历史还有什么可信的?” “一句无罪轻飘飘带过,刀子不划到自己身上,你们当然不觉得疼!” “万物皆易,唯易不易,修士寿命绵长,士别三日面目全非的比比皆是,譬如那温卓尔,七十年前再和顺温婉,如今还不是一代叛将逆枭!” “你怎么知道烛九就能几百年如一日?” “烛九活着,就是对天道的蔑视!对枉死之人的侮辱!你们拥护她,你们就是邪修!” 这些人眼眸泛着血丝,神色癫狂,连着拥护烛九的人一起仇视了。 第363章 征服 维拥派皱眉,愠怒道:“毫无根据张口鉴邪的人说话有什么信服力!” “你说烛九变了,那我问你,这一世,邪道十八层地狱是谁潜入毁灭的?混乱崖环境剧变危机是谁解决的?” “钦天秘境时间逆流一事又救了多少人?你不正是其中之一!” “阴冥邪尊飞升时要杀人振邪,是谁阻止他的?烛九若是罪恶的邪帝,黔南怎么会成为现在归属正道的黔州?” “温统领刺杀邪修,肃清黔州,你们却将其归为叛将逆枭,怎么,在你们心里,邪修被杀值得怜惜?” “我看你们才是彻彻底底的邪修!” 激进派却不买账,仍然恨不得啖烛九血肉,被仇恨蒙蔽,甚至找出了一些蹩脚的理由。 “这不正说明烛九心虚阴险,她改头换面,想与过去的邪帝彻底割裂,于是营造一个新的形象粉饰太平!” “她以为我们会感恩戴德,可笑!功过永远不可能相抵,犯下的罪孽永远会有人记着!” 维拥派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很憋屈,对方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根本不在意什么分析,只想让烛九死。 她们企图换个角度说服他们。 “若说与烛九的血海深仇,绝崖六姝个个都有,可除了已知真相的珈岚剑仙和妖皇冕上,其余人却仍然与烛九关系甚笃,难道你们就不觉得蹊跷吗?” 说着扬声问墨怀樽等人是不是知道什么。 几人没有遮掩,动嘴澄清,言明一切都另有原因,烛九是无辜的,他们之所以态度转变,是因为从纪期那里提前知道了始末。 激进派早就恨红眼了,根本不相信这些话,在他们心里,绝崖六姝这种能忘掉仇恨的同样可恨,他们表示:这几个人全是可恶的恋爱脑,信不了! 两派争执不休,没个结果,第三方保守派开始拉架。 他们认为双方都有道理,这场争执的核心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烛九到底有没有做过那些事。 “与其揣测误判,不如让纪期回溯过去一探究竟,待真相大白再做决断岂不更好?” 维拥派信任烛九,欣然赞同。 激进派则冷笑:“你说的简单,过去回溯起码也要几个日夜,阵法维系却需摄取我等阵眼生机,等到那时候,我们早就成了人干了!” 众人卡壳了,难道就只能在杀和放之间二选一? 实际上不用想也知道,最后只会是杀。 鉴于抓一次烛九需要付出的代价,且这法子应该也只会成功这一次,唯恐其确实是邪帝,他们只能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再者他们已经对烛九动了手,若是放了她,谁知道她会不会一怒之下把他们都屠了? 局势至此已经差不多明了,但纪期忽然开口说话了。 他抱着手臂,看着周围人十分蔑视。 “谁说需要几个日夜的?爷若是想,今夜子时前就能回溯完成,就看你们修为够不够,能不能接受压缩画面的冲击。” “话说那种程度的回溯,需用意识连接画面解读,你们行不行啊?” 众人愣住,这都行? 烛九压着眉眼看向纪期,神色肃冷,眼中满是怒意,但纪期躲在鬼机灵翅膀后面,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 众人再次开始针锋相对,僵持不下,若非阵眼中既有激进派和保守派,前者早就直接念咒献祭启动杀阵了。 纪期“啧”了一声,揣着手道:“我说你们这些小菜鸡啄来啄去有什么用?说了又不算。” 争的面红耳赤的众人哑然住口,齐齐看向现场最大的两位掌权者,惜灵衣和凌云尊主。 说来说去,这俩都有一票否决权。 有人问:“两位尊主认为该如何?” 维拥派叹了口气,这俩既是这次动乱牵头人,那是断然不会支持他们的了,可恶,沧澜仙君受了苦,他们却什么都做不了! 还是实力不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老年穷! 一群年过几百的样貌年轻老头老太楚楚可怜地看着被困在阵中的烛九,眼神充满怜惜,就像看着铁窗泪的冤屈女子。 烛九:“……” 可恶,差点笑场,还好崩住了脸上的冷怒神情。 与此同时,惜灵衣表态了,没啥意外的,她是激进派,主张直接杀。 激进派觉得不愧是正道魁首,简直是他们的光!只有惜灵衣懂他们的痛! 就在他们以为此事尘埃落定时,凌云尊主沉默后也表态了,他跟惜灵衣不一样,他是保守派,认为应该先让纪期回溯过去。 惜灵衣费解地看着自己的师尊,“邪帝与三元尸尊关系暧昧,你们当年成婚之事还因烛九不了了之,你竟还替她说话?” 就差没直接说,烛九都把你道侣睡了,你还心平气和不杀之而后快! 凌云尊主额角抽动,罕见地不太想搭理惜灵衣,他脸色绿了一瞬,然后假装淡定道:“此事干系重大,不能以私心渡之。” “本尊认为应当先辨明真相,原因有二。” “其一,回溯过去不仅仅是为了验证烛九的正、邪,还是为了还所有人一个公道。” 众人第一次听这种说法,一时愣住,连激进派都难得没插话,或许是因为凌云尊主本身就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儒雅温和气质。 凌云尊主娓娓道来,“倘若错在烛九,那自然当杀不误,但假如另有其人,诸位罹难道友难道不想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它是否还逍遥法外?” “你们牺牲生身所有杀了烛九是干脆,但自己也殒命,失去了真正报仇的机会,也让真相埋藏地底。” 激进派神色动容,从他们对烛九的恨意之浓烈就可以看出他们有多恨凶手,光是让他们想想这种可能性就浑身发冷。 凌云尊主又道:“其二,烛九生平隐秘诸多,从前两次回溯来看,他们从绝崖六姝身上取回的‘金光’是什么?罪魁祸首死后掉落的‘小令’又是什么?” “烛九又是如何跨越时间,从四万年前游荡至今,她最初到底是谁?” 凌云尊主说到“其二”的时候,眼睛审视烛九,“不知可否解答?” 对方问询态度不错,烛九还真一条一条回答了。 “金光啊,是我的神魂。” “小令,就是你口中的凶手。” “至于我是谁,封神碑上不是写了,我是神,是烛九幽么。” 众人:“……” 很显然,即使烛九说的一脸认真,但根本没人信她,一则太扯,二则烛九经常口出“诳”言,信不了一点。 面对众人质疑的眼神,烛九耸肩,“说了你们又不信。” “都死到临头了,还信口开河!”激进派愤怒地指着烛九,“不如想想你上一次死时的痛苦!” “天乩剑同你这主人一样,注定要再毁一次!” 他这话成功触怒了天乩,后者剑意忽而勃发,嗡鸣消失,空气都因这急速而扭曲,再出现时,已经撞上阵法。 巨大的声音和猛烈的火花吓得那位不远处的激进派一屁股坐到地上,嘴唇抖动,脸色煞白。 天乩剑用剑尖敲了两下阵法壁障,众人很神奇地读出了“王之蔑视”四个字。 该体面全无的激进派高手恼羞成怒,站起身整理乱掉的衣裳,得意邪笑:“哼,你这剑倒是护住,可惜却跟错了人。” “听说当初修补你时,用了世上仅有的天外矿石,你猜猜今日过后,你是在剑冢中,还是被当成破铜烂铁?” 烛九闻言冷漠地斜睨他一眼,伸手招了招,天乩剑立刻乖顺地刺向烛九手掌,但最后一刻幻化成了惊艳绝伦的玉笛。 烛九抚摸笛身,慢条斯理道:“天乩是剑中至尊,我看你也是贱中至尊,有没有主人都是臭鱼烂虾。” 激进派大怒:“你这个——” 他正要说些市井骂人之语,忽然被烛九侧眸看来的森寒视线吓住了,扑面而来的杀气像梦中永远逃不脱的凶兽恶口。 激进派僵硬住,宛如被毒蛇咬住咽喉,一个字也说不出,气都不敢喘一下。 已老实,烛九平淡移开视线。 阵眼六人一见这阵势,顿时感觉自己被侮辱了。 什么意思?看不起他们?没有一点危机恐慌的意思! 加威压弄她!让她求放过! 一伙人顿时脑子一热,抽调自己的生机注入阵中,想给烛九一点颜色看看,让她跪地求饶。 烛九感受到了,她看着这伙人“火热”的视线,若有所思,“你们好变态,看起来很想征服我。” “呸,谁要征服你,这叫折磨!”几人被仇人恶心到了。 “行吧,那你们继续,正好看看你们的小命能续航多久。”烛九如沐春风地摊手,瞧着毫无压力。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第364章 加油啊 疯癫狂躁的激进派有点子破防。 若非凌云尊主提醒,恐怕已经发疯直接启动阵法了。 凌云尊主眼中划过深思。 他移开视线,回归正题道:“总而言之,这些背后的隐秘都有着超乎寻常的力量,在九幽横行却无人察觉。” “我们要想获知,只有回溯过去一探究竟。” 至于能从其中获得什么好处之类的,大家心照不宣即可,没必要说出来——比如烛九死而复活的秘密。 惜灵衣闻言,拧眉思索,最后大约被说服了,决定同意凌云尊主的做法。 两位大佬达成统一,这事也就一锤定音了。 众人开始急不可耐地催促纪期,纪期看了眼烛九,也不废话,开始施法念咒。 然而—— “星星,你一点都不听话。”烛九的声音幽若星光,听的人脊骨酥麻,瘆的。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忽见正在施法的纪期就像被空气拽了一下,身子一歪,整个人飞向烛九…… 是的没错,穿过两个阵法时就像穿过水波纹,就那么丝滑地……到了烛九手中。 烛九望着纪期呆滞的肉脸,唇边挂着温柔又莫名鬼畜的笑。 她摸了摸纪期的脑袋瓜,“还是带在身边安全。” 纪期怔了下,然后面色漆黑地说:“那三日前在月曜太极殿,我就去不得了?” 哦,那日烛九正跟楚弋在龙椅上颠鸾倒凤。 刚说出去的话被打脸,烛九理直气壮,“其实我的心思全在你那边,你跟宝宝说什么我都知道。” “真的?”纪期忽闪着眼睛,将信将疑。 烛九:“那当然。” 纪期满意地笑了,原谅了烛九。 两人谈笑风生,其余人:“……” “!!!!” “????” 啊??? 全场鸦雀无声,众人一脸梦幻。 他们刚才是亲眼看见烛九隔着两个六相诸神阵把纪期……抓过来了是吧? 非常魔幻地,一群修真界修士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没看错,烛九确实正抱着纪期。 众人:“!!!” 起码有一大半的人都感觉自己天灵盖凉飕飕的,另一半的人则觉得尸体硬硬的,其中一部分盯着与纪期言笑晏晏的烛九,惊恐地吓瘫在地。 家人们,假如烛九已经能隔着阵法取纪期的话,那么取人性命是什么大问题吗? 什么激进派保守派阵眼啥的,有什么区别? 小脑萎缩的众人想到了这一点。 救、救命啊!!! 有人啜泣地看向凌云尊主,爬行尖叫,“完了!六相诸神阵是假的!我们都被骗了!” 众人乱成一锅粥,跟此前审判烛九的神气截然相反,就像老鼠见了猫。 惜灵衣拔出剑如临大敌,手指骨节泛白,显然很紧张。 她皱着眉,眸色闪过异色,抬头无比笃定道:“不可能,这阵法就是真的!” 说到这,她神色一狠,当机立断道:“事情有变,立刻启动阵法!” 阵眼处的几人动了,惊恐又怨恨地想把烛九灭杀于此。 好消息,阵法果然是真的,那气势与一百年前在极北时一样。 坏消息,烛九看起来一点事没有。 她甚至抱着娃,唇边噙笑地从储物手镯中摸出一只玉兰杯,边喝边看着他们努力。 “加油啊。”她阳光灿烂地鼓舞几人,就像风花雪月的贵妇看着纤夫拉车。 众人:“……” 很显然,几人的努力一文不值,伤敌负一点五,自损一万二。 他们的身体看起来已经要崩溃,彻底化为阵法的养料。 第365章 牛批 凌云尊主和惜灵衣眼见毫无用处,阵眼处的人死了也是白死,因而制止了这种无意义的献祭。 局面平息,众人既不敢逃也不敢出声,噤若寒蝉呆立原地,活像一群鹌鹑。 他们脑中混乱,完全搞不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烛九为何没受阵法制裁? “你们对阵法做了什么?”靛青宗主厉声质问墨怀樽几人,因为根据先前的推测,是他们中的某位背叛了烛九,泄露了阵法。 阵眼处的几人不约而同怀疑自己被坑了,图纸上的阵法被做了手脚,所以没有效果。 闻人瑟绝摊手笑道:“我们看起来像是能修改那种诸神阵的人吗?” 也对哦。 众人沉默,心里七上八下,跳的厉害。 维拥派很好奇,“你们这阵法到底是从谁手里拿的?” 阵眼处的十来人面色阴沉地对视一眼,低着头咬牙不说。 越不说众人越觉不对劲,最后还是凌云尊主回答了。 “天上掉的。” 众人:“???” 人头都快不保了,现在是说冷笑话的时间吗? 见事情已经爆出来,阵眼几人也不隐瞒了,接连说了自己是如何得到阵法的。 绝崖晋升考核那日之后,心中怨恨苦闷的靛青宗主在回去的路上看见天上飘下来一张泛黄的纸,灵识扫去,五个字印入脑海—— 六相诸神阵。 其余人同他大差不差,都是莫名其妙获得的,就是方式不太一样。 有人是修炼时看见从屋顶飘下的纸张,有人是在外行走时,还有人是蹲坑时。 相同点是,这些人都与烛九有见血的仇怨。 看见的第一时间,他们当然是……不相信。 太扯了吧,天上掉下个林妹妹都比这个可信。 但是纸张下面有一个小小的印记,大家都是有眼力见的高阶修士,立刻认出,那是一缕墨怀樽的刀气。 再细看那纸张,是产自绝崖乌藤所造的名贵纸张,主打的就是坚韧、千年不腐,因而能承受住那一缕刀气。 这说明这阵法确实是从墨怀樽那得来的。 收到这东西的人当时就震惊了,他们脑子像风火轮一样转动,推测出了以下阴谋—— 一、墨怀樽对烛九抢夺自己在绝崖的话语权很不满。 二、墨怀樽看似对烛九深情,实则对灭宗的叛徒烛九怀恨在心。 三、墨怀樽惜命,不愿献祭,或身边找不到那么多愿意献祭的人,因而选择利用他们这些有仇的人。 一切都合理起来。 虽然明知自己被利用,但他们兴奋的浑身颤抖。 只要能让烛九血债血偿,献祭又如何? 但眼下最重要的问题是这阵法究竟是真是假。 若是假的,说明必定是烛九和墨怀樽沆瀣一气钓鱼执法,若是真的,那就很有操作性。 如何辨别呢?辨别之后又怎样实施呢,阵眼必得是高阶修士,他们上哪联合这样的人? 很快收到纸张的人都不约而同想到了位高权重、实力高强的惜灵衣三人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烛九放弃飞升,在九幽界挤压顶层生存空间,惜灵衣三人怎么甘心? 如今正道魁首名存实亡,蓬莱仙岛权利被一剥再夺,惜灵衣野心勃勃统治九幽的计划彻底破产。 她能忍下这口气纯属迫于烛九实力,但假如有了制裁烛九的力量呢? 凌云尊主也不外如是。 还有寂灭刀尊,他为人刚烈正义,本就对烛九持有敌意,一定会对再次启动六相诸神阵心动。 于是这伙收到阵法图解的高阶大佬全都秘密联系了惜灵衣,然后震惊地发现收到图纸的不只自己一个。 试探商讨时,几人拿出阵法对照,发现一模一样。 惜灵衣看见图纸后神色凝重。 几人拧眉思索,“该如何证明真伪?总不能亲自用人命试探吧,到时阵法的动静必定瞒不过烛九的感知。” 一筹莫展时,惜灵衣却忽然道:“是真的。” 凌云尊主诧异问:“你如何得知?” 惜灵衣眸光闪烁一瞬,只解释道:“百年前与绝崖六姝联手诛杀烛九时,机缘巧合下看过阵法图解。” 经过惜灵衣的证实参与,一伙人放心了。 其实也不是没警惕“钓鱼执法”这个可能性,但是……那可是真实的六相诸神阵啊! 玩这么大不能就为了钓他们这些漏网之鱼吧,且墨怀樽都找到他们了,直接杀了不就完事,何必大费周章。 因此这一定是墨怀樽暗中推动的、针对烛九的阴谋! 最终他们密谋了元尊大典上这一出。 众人听得连连咂舌,震惊而复震惊。 刚开始觉得真有人信天上掉馅饼?后来带入一下发现,自己上也得踩坑! 合理。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另一个阵中的墨怀樽……以及其余人,他们从刚才动乱开始时就格外平静,根本没有冲击阵法的意思。 就连纪期被烛九抓过去之后都毫无意外之色。 一切迹象都指向一个推测:小可爱们还真被这伙绝崖老登们钓鱼执法喽~~~ “……” 激进派:牛批,他们这项上人头实在宝贵,值得他们劳心劳力,甚至用六相诸神阵勾引。 维拥派:牛批,要迎来泼天的富贵了。 保守派:挺好,只有他们既不用死也捞不到啥好处。 激进派一脸绝望悲怆,原本以为是报仇的机会,没想到只不过是邪帝赶尽杀绝的笺子而已。 凌云尊主迅速冷静下来,他面沉如水道:“几位费尽心机,不惜拿出阵法做这么一出戏,仅仅是为了排除异己?” 众人都看向一手操纵这一切的墨怀樽,神色复杂。 说真的,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感觉,依绝崖现在的地位,想暗杀这几个阵眼还不容易?干嘛费这么大功夫? 墨怀樽垂着眼帘不说话,不反驳,不辩解。 但是烛九约莫是良心发现,看完这些人精彩的神色变化,笑道:“别冤枉人啊,我家大师兄可什么都没做过。” 众人愣住,转头看见烛九手中忽然出现了一摞纸张,她不慎在意地扇了两下风,鬓边发丝浮动,恍花人眼。 烛九笑眯眯道:“你们说的这阵法图纸,是我批发的。” “惜灵衣说的不错,确实是真的。” “至于我家大师兄的刀气印记……我模仿的还不错吧?” 众人:“!!!” 瞳孔地震了,一是被烛九手中出现的一摞纸勾引的,二则是被烛九的话震惊的。 什么操作?我密谋杀我自己? 哦,从现状来看阵法“失效”了,那烛九为什么这么做,难道真为了这几个激进派的项上人头,到她这个层次,还需要这么弯弯绕绕? 关于“失效”,纪期叉起腰很傲娇地解释,“难道你们不知道吗?只要是阵法就能解,六相诸神阵同样如此。” 众人:“?” 他们不理解。 “那百年前她为何被诛?”有激进派破罐子破摔,怀揣死志,崩溃怒吼道。 纪期冷脸瞄他一眼,“阵法启动需要献祭阵眼,可墨怀樽他们一根毫毛都没少。” 确实,这是当年的未解之谜之一。 众人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所以呢? “很难想到吗,因为她并非死于六相诸神阵。” 纪期冷冰冰撂下这句话,就像往人群中扔下一个自爆的修士。 众人:“!!?” “你当那日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瞎的不成?”该激进派脑中空白一瞬,口中下意识反驳道。 他们亲眼烛九被万剑穿心,被阵法辉光诛灭。 纪期勾起冷漠古怪的笑,“真的是亲眼看见的吗?” 信誓旦旦的激进派噎住,众人面色一怔,也沉默下来。 因为烛九死时,极北黑了三息,在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另一个未解之谜。 那她到底是如何陨落的? 这个问题停在众人喉间,被另一个问题抢先。 “烛九,你到底要做什么?”凌云尊主神色凝重问。 凌云尊主固然也好奇一百年前的事,但更关心当下的生死存亡问题。 烛九轻飘看他一眼,莞尔笑道:“钓鱼执法啊,你们不是都猜到了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旁人神色阴沉,凌云尊主却盯着烛九,摇了摇头,“不,你不是。” “嗯?”烛九发出一个疑惑的音节,掀起一边眉梢,“那不然呢?” “首先,你不在意他们是否恨你,其次,你既能找到他们,就能直接杀死,没必要用阵法诱导他们出手。” 烛九摸着纪期吃多了鼓胀的小肚子,不紧不慢道:“这不一样呀,杀了他们只是他们,钓个鱼,还能钓出一整个激进派呢。” 激进派:“……” 纯纯被坏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大怨种呗? 激进派一腔复仇之心被全方位无死角按进茅厕里,他们像霜打的茄子,满腹愤恨无可奈何。 掉坑的他们自身难保,断然活不过今天,脑中一遍遍回忆着当初的惨案,仿佛看见有人逆着白光来接他们过奈何桥。 维拥派和保守派心有戚戚,人生是由很多选择构成的,但生命是由其中一个选择结束的。 烛九,真的是为了钓出激进派吗? 第366章 太离谱了 就在所有人都接受烛九这个状似合理的说法时,作为三人组智力担当的华点哥凌云尊主不接受。 “沧澜仙君盖绝九幽,所谓激进派也只是一群怀揣仇恨又无力反击的人,他们散在泱泱大陆上,连怨恨和复仇两个字都不敢斥之于口。” “仙君真的会在意吗?” 凌云尊主的话很含蓄,但其中的道理很骨感。 只要蝼蚁不爬到脚面上,人类不会在意他们的心情、死活。 激进派之于沧澜仙君便是如此。 烛九笑意不变,专心捏纪期的肚子,看起来像带着孩子出来郊游的窈窕女修。 她不赞同也不反对,众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凌云尊主见状,却笃定自己说对了,那就说明烛九做这一切并非为了杀人。 他眉心松了松,暗中舒了口气,有条不紊道:“即便真是为了他们,也大可不必拿出真正的六相诸神阵……” 凌云尊主说到这里时,神色猛然顿住。 对啊,烛九为什么要拿出真正的阵法呢? 他一直都是绝崖不传之秘,是其威慑九幽的根本之一不是吗? 这种能诛仙慑神之物,谁不供起来啊,烛九却漫天散发。 凌云尊主想至此处,灵光一闪而过,看向惜灵衣。 惜灵衣也神色难看。 他们都想到了——烛九知道拿到阵法图解的人不明真假,会投靠惜灵衣寻求合作,她的目的可能是为了惜灵衣。 当日探讨时,是惜灵衣笃定那阵法一定是真的,这才有十二个人抱着一定能杀死烛九的念头选择当做阵眼,否则他们必定凑不齐。 毕竟大家修炼至今,还是会权衡付出与收获能有几成胜算,否则不就是白送?还不如蛰伏呢。 见两人神情,烛九饶有意味地望向惜灵衣,眸色幽深道:“所以你是怎么知道六相诸神阵的呢?” 十日前,烛九与墨怀樽在一起时,他同她说了一件事。 一百年前,是惜灵衣先一步拿出了六相诸神阵,找到绝崖六姝,用来诛杀烛九。 那份,同绝崖镇宗之阵一模一样,只不过惜灵衣不知为何隐瞒了这事,声称是绝崖拿出的。 烛九很好奇惜灵衣是怎么知道自己创造的阵法的,因而试探她也是其中一个目的。 后者听到烛九幽凉的问询,神色阴冷地看了眼墨怀樽,显然也猜出了是谁泄露出去的。 她会回答吗,那显然不会。 惜灵衣智商也在线,她一句犀利反问:“你若真是为了试探我,大可拿出假的阵法,因为你确信我会替换成真的,将计就计。” 这样不是更直接了当? 烛九颔首,看着惜灵衣的眼中有些捉摸不透的笑意,“所以呢?” “……”惜灵衣冷着脸蹙眉沉默,凝着冰霜的眼底均是困惑。 她想不明白。 没人明白烛九整这一出是为什么。 凌云尊主脑中划过一个念头:烛九的目的就是将六相诸神阵泄露出去。 凌云尊主差点被这个一闪即逝的荒谬念头整笑了。 太离谱了。 第367章 红眼病 烛九没解释原因,抱着纪期,又把鬼机灵带到身边,她看向了神色低沉的墨怀樽几人。 “我要走了。”她轻声道。 众人:“?” 正疑惑时,淡金色的光粒自烛九手中溢出。 她抬手,数道光亮射向周边,两个六相诸神阵顷刻破除,继而那光亮在墨怀樽、痴离、宋悦卿、方炽泓等人惊讶的目光中融入她们身体。 鬼机灵扒了下眼睑,做鬼脸,笑嘻嘻道:“是临别礼物啦!每个人都不一样,具体是什么回去自己看喽。” 没错,这就是烛九这些天跑遍九幽各地搜集材料的原因,她在炼制鬼机灵所说的临别礼物。 众人没看清那金光中到底是什么,但知道一件事——出手的可是创造沧澜境的烛九啊! 烛九出品,必属精品,起步也得是超圣阶。 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这些人身上,有羡慕,有嫉妒,有渴望。 尤其是宋悦卿。 楚弋这些人也就不说什么了,都是大佬。 玉之清、方炽泓、简羞容也修为高深,从钦天秘境的时间阶梯出来后收获巨大,原本被雷劈掉的境界已经恢复,还更进一步,个个合体。 方炽泓甚至有冲击炼虚的资格。 但是宋悦卿才化神期啊,现在就揣着超圣阶到处跑了? 众低阶修士:超了,早知如此,几个月前收徒考核时就应该直接滑跪抱大腿,沧澜仙君!我是你异父异母的姐妹\/姐弟啊! 真蠢啊,宋悦卿跟天才姐交好时他们看不惯,觉得活在烛九的阴影下有什么好,就是当陪衬的料。 事实证明,小丑竟是他们自己! “呵呵。”有修士红着眼睛冷笑,“你们没发现吗,那群雪藏峰的鸡都得了点化,要不了多久就能化形成兽妖。” 要知道他们可都只是开了点灵智的凡鸡啊! 众人:“……” 这种人不如鸡的日子真的过够了。 嫉妒的火苗烧红了他们的眼,一群人全都得了红眼病。 纪期又假装不在意地大气道:“还有绝崖藏书阁,灭宗时不是被毁了一次,许多藏书都残缺不全,现在已经补齐全了。” 众大宗门:“!!!” 红眼病加剧,感觉酸的要爆炸。 宋悦卿和几个真传一脸懵逼,收到礼物的墨怀樽等人也并不愉悦,反而眼现不舍,乌云密布。 宋悦卿迷茫又有点慌,“你要去哪?不是说好十天之后会告诉我真相的吗?” 她还要为烛九正名! 烛九无奈一笑,看起来很温婉,抿唇笑道:“去神界,那里还有些神需要杀。” 说话的语气就像地上还有些垃圾需要捡。 吃瓜吃到撑的广元仙君:“!!!” 笑话!大言不惭!神是你想杀就杀的? “你骗我。”宋悦卿精准说中核心。 烛九垂眸沉默。 宋悦卿明艳的神色黯然下来,半晌忽然扬起笑道:“你去吧,反正终有一日我会飞升,找到你,我们还会再见。” “在那之前,千万别死了啊。” 啊,一句保重说的如此傲娇。 烛九怔了下,些许寂寥一扫而空,也挑眉笑道:“当然。” 相比起宋悦卿的震惊伤感又很快坚定目标,墨怀樽他们更早就知道烛九要走。 此前白无常发现些许异样,墨怀樽言明不做理会,正是基于烛九的意志。 不仅是他,楚弋、沧孑、痴离他们也知道这事。 事情还要从十天前某风和日丽的下午开始说起。 烛九构建了一个传讯聊天群,里面正是几个跟她关系不清不楚的老登。 烛九: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疯狂暗示) 痴离:那就别讲了。 烛九:我踢人也略微擅长。 痴离:哎呀快说呀烛九姐,大家都急死了,你不说我十天半个月都惦记着,吃不好睡不好,脑子里全是这事。 烛九舒服了,这才轻描淡写地丢下一颗炸弹:我要去一趟神界。 其余七人:????? 痴离:你不是没飞升吗?你不是把界门踢了吗?? 风止意:你要穿越虚空和时空乱流? 这是烛九五万年前作为世界意识时前往神界的方法。 痴离:?什么意思? 烛九:嘶,这都知道,看来纪期把我老底透的一点不剩啊。 旁人都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只有痴离一脸懵圈:再不告诉我,我真的会生气、捶墙、尖叫、爬上墙壁! 烛九:也没啥,陈年往事,你想知道问纪期好了。 沧孑有些忧虑:你现在的修为,穿越虚空是否太过冒险? 烛九:无妨,伤不了我。 楚弋犀利发问:为何不通过那日的界门? 这不是安全多了。 烛九:还有点别的事没做,哦,正要提前告知你们。 紧接着烛九就说了利用六相诸神阵诱使旁人诛杀她的事,具体过程都预测的一清二楚,还要他们配合。 七人:!!!??? 感觉幻听了,要不怎么有人要自己杀自己,虽然烛九明确表示那阵法伤不了她。 烛九开始解释:星星当初给我留了言,说九幽不同以往,需要警惕,我琢磨着应该是外界仙神可能会来掠夺资源。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宇宙中三千世界看着繁多,实则崩坏与新生时刻都在发生。 她们正在说话的这段时间,可能就有千万星界正在创生,也有千万星界正在毁灭。 世界是个既脆弱又顽固的奇迹,其中的生灵为了本界的发展,选择去劫掠其他小世界是很正常的事。 比如说苏悦颜的男神攻略系统,就是其中一种较为温和的入侵方式。 九幽界一百年前是被“命运”统治的神狱,虽是圈禁,也是变相的保护,就像主人不会允许有人觊觎羊圈中的羊一样。 当然,广元仙君是个例外,他在神界的身份比较特殊。 现在“命运”被烛九摧毁了,就像羊入森林,随时有被围猎的可能,只是宇宙浩渺,机缘巧合才一百年都无人侵入。 但总有那一日的。 烛九与神界的纠纷还没结束,她和星君的仇还没报,她的小世界还没有夺回来。 神界是必须要去的。 泄露六相诸神阵便是为了日后九幽界面对外敌入侵时,能有还手之力。 七人听罢,神色凝重,都感觉到了前路的危机四伏。 即使烛九没有具体描述外界势力是什么样的,但光从他们能穿越世界壁垒就知道是什么实力——他们九幽人连外界入侵这种事都没听过呢,更遑论虚空穿梭。 几人震撼地消化了这件事,都感觉前路艰险。 但风止意很快提出另一个疑问:绝崖本身就拥有六相诸神阵,也能达到这个目的,为何还要泄露出去? 泄露出去就算了,为何要选择这种复杂的方式? 楚弋表示风止意真是愚蠢的男人:若只是绝崖有,日后作为阵眼献祭的岂不全得是绝崖子弟? 楚弋:知道什么叫人性吗?若站在高处的没身先士卒,不知道要挨多少骂。 这是楚弋认为的理由,沧孑给予高度认同,人心的阴暗他已经领教够多了,痴离也认可。 月上弦没想法,他觉得烛九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风止意和闻人瑟绝则认为不太准确。 闻人瑟绝:那种局势下的绝崖掌握着唯一掣肘外敌的手段,应当是说一不二的,制定一个规则易如反掌。 风止意:天外来敌强悍无比,倘若第一时间打击绝崖,那么…… 除了痴离以外,几人都想到了什么,诡异地沉默了。 风止意:俗语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应当是这个原因。 这样的话,即便看似最有威胁的八大势力全都毁灭了,人类仍有翻盘可能。 烛九当时就鼓掌了,精彩,实在是精彩,这么多人帮她找意义,记下来,假装是自己的。 风止意的话成功令几人陷入沉思,还真别说,按照他们对烛九的了解,很有这个可能。 楚弋明褒暗贬:可以,止意今日出门还带脑子了。 沧孑:普天同庆。 闻人瑟绝:恭喜恭喜。 月上弦:嗯。 痴离:??? 一知半解的痴离有种学习跟不上进度的懵懂感,她还在各种疑问像春笋一样冒出来,这伙人已经写了浅谈xx意义的三千字论文。 就欺负她啥也不知道呗。 …… 几人讨论的七七八八,只有墨怀樽没有发表看法。 实际上他在想一件挺离奇的事,六相诸神阵也算绝崖最顶尖的阵法,如今流传出去,反过来是否也是制衡绝崖的一种方式。 烛九见几人说完,这才道:不能说单为某个原因,你们说的都是其中的考虑因素。 烛九沉吟片刻,又丢下一颗炸弹:其实我是想在九幽人身上看见弑神的勇气。 几人:!!? 烛九叹了口气道:我在神界时,听说过许多小世界的灭亡,他们生存艰苦,乞求神的垂怜庇护,一旦仙神降世, 便盲目屈从,视其为“上帝”。 最后的结果大多是沦为养料。 现今的宇宙环境,恶神当道,他们为了掠夺资源不择手段,人类惧怕他们,任由剥削。 烛九:恰好我现在的名头也勉强算半个“恶神”,因此想导演这么一出,给人类预演一下。 弑神的先决条件并非强悍无匹的力量,而是反抗的勇气,继而再一点点积蓄筹码,在一个不完全的准备下冒险。 烛九是这样的人,她希望自己庇护至今的人类也有相同的特质,她希望星君殒身的世界一直存续。 当然,还有一个实验性的狂想,有些疯,现在就不必说了。 总而言之,目的很多。 几人听了烛九的话,内心都很震撼,那是一种以为自己猜到了烛九的格局,实则还在对方俯瞰中的感觉。 九幽界有这样一位深谋远虑的统筹神明,实在三生有幸。 毋庸置疑,最后所有人都默认配合。 但还有最后一点,也是他们迄今为止最关心的一点。 闻人瑟绝:你方才说自己是“去一趟神界“……你还会回来? 他们倒不是想要留下烛九,对方要做的事很多,要走的路很远,他们不会挽留,只会去追逐。 实际上凭他们的资质,早就能悟道,抵玄尊及以上,只是关于烛九的心结未解,每当有突破之兆时,总会被那道执念纠缠。 只有真相公诸于众后,他们才会突破,且是势如破竹的跨阶突破。 烛九只是比他们先一步离开。 烛九闻言,斟酌了下:要回来的,如果事情顺利的话,可能是你们飞升之前,不顺利就说不准了。 神界有什么?一群腐烂的神明,还是九幽界好,有她爱的人。 烛九:这次走,我要带走纪期和宝宝的一半灵体。 带走纪期是为了防止他回溯过去,带走鬼机灵则是因为……鬼机灵宁愿将自己分裂,也不想再一个人留在九幽。 几人:…… 纪期若走了,回溯还怎么进行?真相还如何披露? 烛九声音很坚定:你们知道纪期需要付出的代价,就应当知道我不会同意。 传讯最后,事情已定。 掐灭传讯符后,墨怀樽难得几分萧瑟地倚靠在座椅上,他抬头望着屋顶上的祥云仙鹤,眼中闪过痛楚。 …… 以上便是十日前,一切开端时几人间秘密发生的对话。 楚弋等人在元尊大典上的紧绷感,其实全因……要亲眼目睹烛九再次被困在六相诸神阵中。 即便知道对方能全身而退并不会受伤,可过去的记忆就像一根根扎入毛孔的针,刺的他们痛苦难当。 也是因此,当他们同样被困在阵中时,甚至有种报复自己的快感。 此时此刻,局面按照烛九的预想发展至今,至于后续的价值和意义,只是时间的附属产物,不必解释那么多。 纪期和鬼机灵还想说什么,烛九捏了下两小孩脖子后的软肉,道:“到时间了,该走了。” 这几日,她已经同大家都好好告了别,只是有些人尚不知情。 这一分小小的愧疚就当做她日后回来的引线吧。 一无所知的众人摸不清头脑,啥玩意,去哪? 真难受,你倒是说啊,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啊,有种想打喷嚏,但死活打不出来的操蛋感。 第368章 不跟你走 众人一头雾水时,忽见浑身逸散金光的烛九用细长的手指凭空划了一下。 紧接着他们看见了惊悚的一幕,空间被划开一道裂缝,就像看见了现世与虚空异元的接口。 裂口中一片漆黑,大量灰色、不明形状的刃状结构紊乱撕扯,光看一眼便触目惊心,一种绝对绞杀的恐怖气息袭上心头,冰冷一片。 他们见识到了九幽界之外,最普遍的冷酷和杀机。 倘若没有世界壁垒,没有天道护佑,九幽界就像微不足道的尘埃一样,会被切割,融化在时空乱流中。 广元仙君瞳孔骤缩,发出尖叫,“撕裂虚空!” 他彻底凌乱了,烛九现在只是个元尊而已,凭什么能撕裂虚空? 况且按照先前动手的经验,应该是个掌握因果之道的修士。 非有空间至宝和空间之力,她到底是如何成功的? 他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在力量和道两方面都与标准差距巨大的烛九究竟为什么能做到。 难道因为她还修空间道? 广元仙君小脑萎缩时,果见淡淡的空间力从烛九指尖逸散,不仅如此,她十日前嫌不舒服散掉的修为也在快速恢复。 他喵的,双修!! 他喵的,凭什么这厮想升阶就升阶?天道是你亲爹啊? 广元仙君震惊,脑子飞快闪过一个念头——看的出来,九幽界确实不是烛九施展拳脚的地方…… 不是,这么逆天的人是真实存在的? 这就是妖孽天才的飞升方式吗,不走寻常路,界门有路她不走,虚空无门偏要闯。 从广元仙君狂乱的几句话中,没什么见识的众人也算是提炼出了关键信息,知道烛九在干什么,也知道烛九要“飞升”了。 他们:!!! 众人内心五谷杂粮。 既庆幸自己侥幸留了一条狗命,又震撼于撕裂空间飞升这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感觉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世界进化终究只带了烛九一个人!! 激进派眼见着仇人风光飞升,心里难受、痛苦、生不如死。 他们看起来不是来复仇的,是来见证对方飞升的。 “你怎不连我们一起杀了!”有人跪在地上,颓废惨笑。 烛九没有看他们,反而因为广元仙君失态的话想起了什么,她隔空抓住了他,“倒差点把你忘了呢。” 一个天上来的东西,留在九幽界确实不太妥当。 广元仙君人都傻了,“吱吱吱”地疯狂挣扎,不要啊!他要找的人还没找到呢!回去也会死路一条! 但是捏着他毛茸茸身体的柔软手指无声无息地紧了紧。 “再动一下,捏死你。”广元仙君听见烛九无情绪的声音,身体僵硬如死老鼠。 烛九满意了,飘然欲起的身形恍若仙神临世,她收回落在月上弦等人身上的幽深视线,神色有一瞬的不舍,继而抬步迈向虚空裂缝。 无论是何种心情,所有人都在见证着这一历史性的画面,见证着烛九在此界传奇的尾声,没有人有能力干预。 但是。 变故突起。 “幽幽,抱歉了,爷不能跟你走。”纪期稚嫩的声音竟有沧桑,他落寞地撂下了这句话,就像空荡的房间忽现一声叹息。 与此同时,烛九的身体猛然顿住,就像被忽然牵扯住的木偶。 空间裂缝也在这片刻功夫消失无踪。 众人:“!!!” 又怎么了!? 鬼机灵大惊失色,闪身挡在纪期面前,愤怒质问:“你想做什么!?你竟背叛主人?” 楚弋等人也面色突变,飞身护向烛九。 但是他们被拦下了,动手的是墨怀樽。 楚弋几人:“???” 由于是“信任”的人忽然叛变,他们全都懵了,也是这一慌神和猝不及防的功夫,让他们全都被早有预谋的墨怀樽禁锢了片刻。 “墨怀樽!你这是干什么?”沧孑温润的面上均是杀气和不可置信。 楚弋面色黑沉,龙魂在手臂上隐现,他冷酷道:“似乎也不是那么意外。” 绝崖弟子嘛,背刺专业户,从这方面来看,温卓尔还真像绝崖的人。 鬼机灵立刻看明白了,纪期的情感来自墨怀樽,他们之间的联系是最紧密的,若有叛变,纪期和墨怀樽一定是一伙的。 此时烛九瞳孔无神,恍若一具离魂躯壳,伫立原地。 惜灵衣等人很快也看清了眼前局势,惊喜来的太突然,不管什么原因,纪期和墨怀樽搞偷袭,还成功了! 他们还有机会! 两人目光诡谲,眼底精光掠过,传音一脸呆滞还鼻青脸肿的寂灭刀尊,他们一起出手,既帮墨怀樽阻拦痴离他们,也隐隐逼向烛九。 鬼机灵像护着小鸡的老母鸡,将烛九护在身后,厉声对纪期道:“你们与外人勾结,暗害主人!” 一股属于沧澜境的威压从她娇小似精灵般的身上迸发,极具威慑,令众人梦回沧澜惨案的场景。 所幸沧澜境未开,否则在场之人都要死。 现在,不足为惧。 纪期冷然悬浮在空中,很有黑化反派的气质,他不屑道:“跟他们有个屁的关系,一群见缝插针的跟屁虫罢了。” “你放心,烛九什么事也没有,只是灵魂暂时被这具身体禁锢了而已。” 鬼机灵闻言稍稍放松了些,到这份上,对方没必要骗他。 纪期目光如炬地看向无声息靠近的惜灵衣,平静道:“不怕死的话,就再靠近一步。” “别以为爷这件事,就是站在你们这边,倘若有任何人企图冒犯烛九,爷会毫不犹豫解除禁锢。” “到时候面临烛九,你们是死是活就是个未知数了。” 惜灵衣等人顿时停下动作,僵在原地,审视烛九和纪期,神色冷沉。 纪期意味深长看着他们,以及蠢蠢欲动的激进派,冰凉笑道:“不会有人觉得烛九是个以德报怨的仁善之人吧。” “有没有可能,那只是因为没把你们放在眼里,再有多余的动作,爷保证,你们全都会死。” 纪期说的云淡风轻,但旁人都打了寒颤,身体像冰雕,再不敢动弹。 纪期的行为令风止意等人稍微放下心,无论如何,烛九安全无虞,才有后续交谈的必要。 他们已经猜到纪期想做什么了——回溯过去。 鬼机灵也想到了,他扇动了一下翅膀,眯起眼道:“你明知道烛九不愿意这么做,你就不怕她生气?” 纪期笑容有些邪肆,又有些难以言说的悲凉,“履行纪期存在的义务是刻在碎片上的事,爷的全部意义就是揭穿真相。” 星君创造烛九时用尽极致的美好、赠予所有的祝福,创造纪期的第一步则是冷酷地戴上致命的枷锁——他载体的存在时间是有限的。 纪期当然也向往同烛九一起闯荡神界的未来,但载体日复一日的滚烫,无比清晰地告诉他:贪恋的后果就是带着未完成的使命,遗憾融化在烛九怀中。 纪期想到自己的记忆是星君的就想笑。 他怎么说也算一部分的星君吧,对方对自己是真狠呐。 记忆中,一片混沌,一道毫无情感的冰冷声音循环回音,那个人对他说:“零,完成使命,不要有多余的妄想。” 那时候,他只有一个“零”的代称。 纪期这个名字,是第一次见面时墨怀樽起的。 纪期抬头看向天空的方向,晴空万里,没有云彩,湛蓝的像蓝色镜面。 这意味着有些行为相当于贴脸开大,比如…… 他在心里流着泪对天空竖起胖乎乎的中指:煞笔。 鬼机灵听了纪期的话后,对他的敌意消散不少,反倒有些怜悯,一个纯纯为了烛九而存在的、要消散的倒霉孩子而已。 “你是如何禁锢她的?”鬼机灵是真好奇,旁人也好奇。 就很神奇,烛九什么逆天实力啊,灵仙都照揍不误,怎么会在纪期手中栽了? 纪期撇嘴,浮夸地指了指自己,“你看爷配么?” “烛九哪是在爷手中翻车,她是被最信任的星君算计了。” 紧接着他就眉目淡淡地解释了一番事情始末,不过只传音给了烛九亲近的那些人,旁人并不知。 星君唯恐烛九实力进步迅速,看穿纪期回溯过去的代价。 他知道按照烛九的性格,一定会阻止纪期。 为了一切顺利进行,他创造烛九的先天灵体时,特意加了一道命门,这道命门受控纪期。 纪期一旦引动,烛九在灵仙以下都会被肉身禁锢,挣脱不开。 因为困住她的不是外物,是本源,是她生存的根基,这部分被动了手脚,纵然烛九有千般手段,也不可能凭空驱使破除。 道理类似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星君留下的命门绝对的。 同时为了防止纪期叛变,星君将烛九名义上的道侣,也就是墨怀樽的情感剥夺给纪期,令他生来便爱烛九,愿为她抛却生命。 仅仅这些还不够,星君无法容忍这世上有人能随时控制烛九,无法容忍她的软肋被抓住。 他要给烛九完全的自由,他要让她永无后顾之忧。 所以他创造纪期的第一件事,就是设定其死亡的时间,即便……即便那近乎是他的延续。 第369章 他哭 纪期说这些的语气很平淡,险些让人忘了他平日里是个一点就炸的炸药包,也让人忘了他是烛九身边的小哭包。 烛九不亲他,他哭。 烛九不抱他,他哭。 烛九不跟他一起睡,他也哭。 说真的,若非纪期每夜阻挠,烛九可能已经把绝崖六姝睡一遍了。 楚弋以前讥讽纪期是绛珠仙草转世的林黛玉,见了烛九就嗷嗷哭,怕是水做的吧。 现在看来……既像也不像。 像就像在全都注定短命。 不像就不像在……嘻嘻,林黛玉哭完能回天上,纪期哪有下辈子呀。 得知真相的几人全都看向了楚弋,那眼中写了一句话:嘴毒的畜生。 楚弋:“……” 他怎么知道会一语成谶啊! 他真该死啊。 见这些人目露不忍,纪期很烦,一脸暴躁桀骜,“你们敢可怜我?” 痴离连声诱哄:“不敢不敢。” 其余人也别开视线。 鬼机灵不买账,别看平日里跟纪期玩的多好,实则只是因为两人体型相近。 对于烛九以外的人,她的心比杀了十年的鱼还冷。 她是有点小纠结的,主人明显很在意纪期,倘若让对方就这么回溯然后死了,主人醒来之后得多伤心。 不过转念一想,一她拦不住,二纪期本来就会死,三这事怎么看也有利于烛九。 划算。 她收起防备姿态,蓝色的眼睛忽闪,挥了挥手笑嘻嘻道:“行吧,那你抓紧的吧。” 纪期:“……” 要不是看她长得小,他高低得骂一句。 几人秘密交谈完毕,又没听到重点的围观众人:“……” 到底怎么禁锢烛九的啊,一到关键点就把他们当外人呗。 知不知道这样真的很没素质啊?啊?啊? 有点子崩溃。 纪期看着这伙人闷青的脸色就乐呵,短暂的人生,就需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才淋漓尽致。 “总之,现在这局势对你们来说不正是期望的么?” 凌云尊主和惜灵衣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万千疑惑。 “不必纠结,你们想要的答案,我都有。”纪期佯装高深莫测地说,手中已经在施展回溯法诀。 维拥派激动地搓手手,“纪期小友快回溯吧,我等已经静候多时了!” 听见那伙激进派一直骂烛九,他们急需真相甩在这伙脸上,让他们赶紧闭嘴! 纪期斜眼看:“谁是你们小友?” 维拥派连忙竖起大拇指:“您是爷。” 纪期这才扭头专心念诀。 激进的激进派经过现实的捶打,终于认清现实,变成忍气吞声的老实派,闭嘴悲愤地准备看画面,眼中都是红血丝。 没别的,烛九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因而不理会他们的叫嚣。 但纪期不是,敢在他面前骂烛九一句,他说干他们就干他们的,可怕的很。 他们心中暗中发恨—— 这个窝囊气,受了也罢! 比起这俩派,保守派已经反应迅速地掏出留影石准备记录美好生活。 楚弋等人将烛九接回,守在中间。 不过墨怀樽因为忽然搞叛变,已经被驱逐内圈。 一切就绪,真相在万众瞩目中,徐徐展开…… 第370章 半个脑子 画面内。 阴沉沉的雾霾凌晨。 熟悉的野外,熟悉的乱葬岗,熟悉的孤坟小土包。 几只鬣狗正在啃食一具死了一天的尸体,油脂丰富的肢体已经被吃光了,还剩半个脑子。 它们正在低吼夺食时,一股浓烈诡异的香气出现。 鬣狗警惕回首,忽然身首异处。 一个高大英魁,接近两米的壮硕男性不知何时出现在它们身后,手中一把与其身高相差无几的玄漆偃月刀寒光津津。 鬣狗的鲜血滴滴答答顺着刀刃往下流。 男人高高挥刀,宛若屠夫,还想砍下,握刀的手却被一只手抓住。 那手洁白骨感,不辨男女,看着只有男人的手一半大。 “父亲,你又调皮了,出来之前不是说好不碎尸的吗?”沙哑阴凉的声音不似责怪,像单纯的自言自语。 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子幽幽站在男子身畔。 顾一笑那张凌厉美丽的脸很苍白,有种长期行走暗夜的鬼魅颓丧感。 “父亲”被制止,劈砍的动作戛然而止,他放下偃月刀,一动不动地站着,很像一尊昂首挺胸的门神。 顾一笑上前来,将鬣狗的尸体收起来,最后看着那半个脑子,叹道:“来晚了一步,让他遭了难。” 阴沉的天蓦然雨水倾泻,豆大的雨滴纷扬砸下,来的很急。 顾一笑见状,蹙了下眉,动作迅速地将地上的半个脑子与断裂的身体骨架拼合在一起,还原了人样。 她抬手用灵力挖了个深坑,将尸体埋了进去,掩好土,随手从储物空间中掏出一块无字墓碑,立在坟前,然后留下两炷香,插在两侧。 连鬣狗的尸体都被仔细拼接妥当,埋入旁边树根,可能是因为“化作春泥更护花”。 顾一笑做完这些后,纵目望了望周边,没瞧见裸露的尸体。 她回头欲走,忽而一道突如其来的雷电劈了下来。 顾一笑面色一凝,身形仿佛隐入夜色,倏忽闪躲,“父亲”的动作与她一模一样。 雷没劈她们,劈的是边上的小土包。 小土包被炸的泥土飞射,变成小土坑。 顾一笑看见了一只苍冷、纤细、灵秀的手从泥土中露出。 她怔住,这才有些精气神地扯起唇,恍似笑了下。 “竟能抗住落雷,这尸体生前恐是个修为不低的修士。”顾一笑对“父亲”道:“就她了吧,父亲。” “父亲”点了两下头。 顾一笑回身,走到小土坑面前,徒手将泥土扒开。 雨水像晚夜的流星,嘀嗒落在显露出的那张脸上。 顾一笑再次一愣。 秀唇,琼鼻,细弯的眉,巴掌大的脸,一个柔美漂亮的女人。 顾一笑主要是没想到有人能死的这么好看,跟戏文上为爱殉情的娇小姐似的。 她伸手摸了摸烛九的脸,肌肤都细腻有弹性,没有尸僵,跟没死一样。 她从前见过的尸体大多死状恐怖,凡人僵硬腐烂的很快,修士有灵力淬体,变化的过程会慢一些,难看地优雅一些。 不过他们的死必定伴随着打斗后的撕裂伤口,体态神情狰狞,不好看。 面前这个女人安静的就像睡着一样。 看来这女人生前确实修为不低,否则尸体断不能这么栩栩如生,肌理鲜活。 就是不知怎么死的,竟然一点痛苦之色都没有。 顾一笑手指划过烛九的眉眼五官,在她眼里,这张脸简直就像在雨水中绽放的纯白昙花。 花瓣含着露珠,娇怯地颤抖,美的不可方物。 …… 同上一次不同,现在的烛九已经有了七分之三神魂,再不像第一次在宁婴岗一样,魂体稀薄的像随时散架的雾。 她的魂体清晰稳固了许多,能看清样貌身形。 烛九飘在月上霜的“尸体”边上,一言难尽地看着亲密摸她脸的变态。 两日前,从大荒出来之后,烛九就压制不住突破的势头,刚经过这片乱葬岗就顶不住了,草草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 然后神魂出窍突破元婴,随着境界提升,月上霜的纯阴媚骨发作起来更厉害,再加上烛九神魂又增强了…… 总而言之,这次比上次躺板板的时间还要长。 原本一切顺利,防止出现意外,烛九甚至布了个结界。 然而,“命运”那个杀千刀的开始搞小动作,它不讲武德,竟然放雷劈她的坟,还把结界劈没了! 目的应该就是让虚弱状的她被面前这个牧尸的女人发现,毕竟烛九现在是大名鼎鼎的邪修通缉犯。 ——那个“父亲”只是一具受她操控的尸体。 星君嘿嘿笑,“她看你的眼神就像看一块肥美廉价的猪肉。” 烛九感觉受到了羞辱,握拳反驳:“胡说八道,那是欣赏缪斯的艺术鉴赏。” 星君:“艺术鉴赏还要观察肉质?” 烛九:“……” 星君继续不怀好意地描述过程,“她把你从坑里刨出来了” “我超,她手往哪摸呢?” “……真不错,你被摸了个精光!” “哇塞,她开始脱你衣服啦!” “哦,脱光了。”星君一脸兴奋,在烛九神魂中喋喋不休,“她捏了捏你的屁股和大腿,似乎对你富有弹性的肉质很满意!” “不会吧不会吧,她还翻来覆去地摸索!” “即将失身的感觉怎么样,刺不刺激?真的不诈尸反抗一下吗幽幽?” 烛九:“……” “这是个牧尸人,单纯地检查伤口、探明‘死因’,急什么?”她心平气和地说。 牧尸人跟炼尸宗的邪修修炼方法有点像,都是通过操纵尸体为自己战斗。 但不同的是,炼尸宗是折磨活人,将其生生炼成尸体傀儡,以达到威力最大化。 牧尸人则截然相反,他们只捡炼死尸。 当然,这个冷门群体拍马也赶不上炼尸宗那伙邪修,毕竟初始尸体质量都落后一大截,运气成分居多。 牧尸人弱小,在修真界的地位相当于凡人间的入殓师,谁家修士嗝屁了就请一位过来整理遗容遗表,没什么存在感。 这也是牧尸人糊口谋生的手段。 他们就像行走江湖的赶尸人,哪有人死往哪钻。 “哦。”星君听了烛九的话,无情拆穿,“难道不是因为她很有些姿色吗?” 换个糟老头子猥琐男试试呢?第一时间就得被踹飞八丈远。 烛九假装没听见转移话题,“感觉要跑路了。” 她这张脸现在放眼整个九幽界可以说无人不识,眼前的牧尸人应该也认识她,估计得把她交给仙家门派。 “话说现在通缉我的灵石似乎又翻了几番,百合说已经有十万上品灵石了,啧,上回还只是三十万中品灵石呢。” 其实这是极岭、妖皇殿加在一起的通缉金额。 星君:“你还想梅开二度呢?” 上次烛九就是自己举报自己,坑了极岭帝国三十万,灵石现在还在百合那里。 不过极岭肯定已经长记性,防着这一手了。 烛九不太满意地说:“那倒没有,问题是我就只值十万?这合理吗?” “急什么,这才送走了两位,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努努力,悬赏金额肯定几千万。” “下一站准备去月曜还是占星圣地?或者你老家无上绝崖?” 上次在沧澜境已经见过了另外三位孽神,轻狂不羁小太子楚弋、邪美占星师闻人瑟绝、英武沉着绝崖首席墨怀樽。 还有一位不知道是谁。 烛九下一站必定是要去这三个地方之一。 “月曜吧,这里是极岭,与月曜国相邻。” 星君讶异挑眉,“我还以为你会说占星圣地呢。”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那个不修边幅的凌乱美哥们最俊。”星君眯起眼回忆了一下道,“你好色,我知道的。” “要不到时候浅睡一下?” 烛九:“……?” “你在胡说什么八道,没有爱情的欢好只是一盘散沙,风一吹就厌倦了!况且这还是月上霜的身体,我到处乱睡成何体统!” 星君挺惊讶,“你这么正人女子?” 烛九沉默片刻,诚实道:“有亿点想睡甜甜,哎算了,条件不允许。” 两人乱七八糟说话时,已经做好把东摸摸西看看的牧尸人灭口的打算了。 但令人震惊的是,这人似乎被眼前美丽的胴体勾引的神魂颠倒,没打算把烛九带回去交给极岭官方换天价赏金。 第371章 跟有病似的 顾一笑确实认出了烛九,就是路边玩泥巴的小孩都知道这张脸。 她没看出烛九死因,但经她查探,这人确实死了,她猜测可能是灵魂方面的死亡。 顾一笑纠结了一下,她缺钱,但又舍不得烛九的尸体,她太心动了。 “父亲,我该怎么办呢?” ‘父亲’朝她点了下头,顾一笑懂了,黯淡的眼中微亮,“父亲是让我收了她,我明白。” 于是她就像得了圣旨首肯,从储物袋中掏出写着古老契约的羊皮纸,指尖逼出一滴血,按下一个血手印。 然后盘膝坐地,做了几个典雅的法诀手势,仿佛宣誓一样郑重对烛九道:“烛九,人死万事空,这世间任何爱恨情仇都与你再无干系。” “你可愿与我签订生死契约,往后同我一起,用另一副面貌,开启全新的生命旅途?” 顾一笑诚恳地看着烛九的面庞问。 那么像棺材中爬出来的女人,此时竟还有点子热血,跟传销似的。 烛九、星君:“……”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独角戏。 那么漂亮的女人怎么就是个神经病呢? 烛九神魂飘到顾一笑身后,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谢邀,不愿意,走吧你,跟有病似的。” 还特么把她衣服脱光了淋雨,她真的谢谢。 顾一笑闭上眼睛侧耳听了听,然后睁开眼,凤眼透着神秘智慧的微光,她轻声说:“我明白了。” 星君、烛九心一跳:“?” 还真听见啦? 顾一笑眼眸深邃继续说:“遇见你时雷雨交加,夜风呼啸,一切都像一场盛大的仪式。” “只有命中注定的人才需要如此隆重的相遇开场,倾盆大雨是你的低语,北风萧瑟是你的呼吸,雷光是你我的信物。” “雨声告诉我:你愿意。” 烛九、星君:“…………?” 愿意你个大头鬼。 我的母语是无语。 星君:“就说少熬夜吧,这不就遇见神经病了!真别说,还是个挺有情调的神经病,小词小句一套一套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海誓山盟要结道侣了。” 烛九怨气满满地趴在顾一笑后背,勒着她的脖子,嘴皮子翻飞疯狂重复:“不愿意不愿意不愿意不愿意……” 顾一笑感觉后背凉凉的,有一股阴风,她想了想,又道:“我明白了。” 烛九、星君一脸惊恐:“不!你不明白!” 顾一笑自顾自说:“别急,话语只是一时的,只有书面字迹才是永远的见证。” 烛九、星君:“你不要过来啊!!!” 顾一笑施法避了雨,抓住烛九的手在红色印泥上按了一下,最后印在契约上。 “契约已成,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了。”顾一笑珍重地收起契纸,摸着烛九额头认真说着。 看着自己的卖身契,烛九神色呆滞,愤恨地伸着长长的舌头,趴在顾一笑后背。 她仔细看了契约上的名字,恶狠狠道:“顾一笑是吧,好,姓顾的,你等着,姐做鬼都不会原谅你!” 星君抚额苦笑,“注意形象。” 烛九:“什么形象,能吃吗?” 拜托,她现在是只阿飘耶,又没人看得见她,根本不带怕的! 星君皮笑肉不笑:“哦,是吗?呵呵。” “不是吗?” “当然不是!”星君道:“老子不是人啊?” “你是吗?”烛九歪头翻白眼伸舌头,仗着神魂状态没人看见,装傻子很上瘾。 起码缓解了寂寞。 星君深吸一口气,“行吧。” 反正有她想原地去世的一天,嘻嘻。 …… 画面外。 两个都以为没人看见自己的女人被公开处刑。 纪期发出一串魔鬼的爆笑:“哈哈哈哈哈。” 众人迷茫地看着画面上在顾一笑后背毫无形象做鬼脸的烛九:“……?” 什么玩意这是? 那个一嘴肉麻语句的神经病是三元尸尊? 那个装傻子的魂是烛九? 哦,还真是,现在能瞧见样貌了,可不就是烛九现在这张脸么。 众人先是看了眼刚刚渡完劫回来,看着画面愣住的顾一笑,然后飞快瞄了眼失魂状态、几乎只剩躯壳的烛九。 吆西,有趣。 是不是长得好看的私下里玩的都挺花啊? 说真的,很幻灭。 第372章 自杀 真令人遗憾,该死的马赛克如约而至,不该见的画面见不了一点。 画面内。 烛九被顾一笑带回了某处山洞。 山洞中有生活痕迹,这应该就是她最近落脚的地方。 顾一笑对洞口道:“父亲、母亲,就劳烦你们守夜了。” 话说完,一直跟在顾一笑身后的男尸握着偃月刀,无声守在洞口,他的眼睛是全黑色的。 所谓的“母亲”并未出现,但烛九自然能察觉在男尸边上有一道隐匿的白眼女尸身影,说起来她其实一直都跟在后面。 手持一柄银月弯刀,蛰伏时像黑夜中的幽灵。 她很好看,最重要的是,顾一笑的面容竟与她极为相似! 星君都有些震惊:“她俩不能真是母女吧?那个男尸是她父亲?” 他一开始还以为只是个称呼! 谁家好人牧尸牧自己的爹娘啊。 烛九掐指算了算因果,笃定道:“是的没错,一家三口。” 顿了顿,她神识探进两具尸体内部,观察了一番,道:“两具尸体体表并无致命伤,但胃部有腐蚀痕迹,看那残留的树冠痕迹,应当是七步断肠散。” 那是一种对修士致命的毒,且死时会感觉五内俱焚,在灼烧般的痛苦中死去。 两人是中毒死的,然后成了顾一笑的尸将。 牧尸人的存在其实就是天赋不佳的修士对于修炼另辟蹊径的探索,他们可能畏惧战斗,也可能灵根极差,也可能悟性不佳…… 尸体,就成了他们的义肢。 “顾一笑骨龄八十,筑基修为,其操控的尸将却有化神境,在整个牧尸人群体中都是断层式的碾压。” “两具尸将若是联手,实力不弱于八大宗门真传弟子。”烛九道。 天才、疯子、变态,这三种人往往强的可怕。 顾一笑与其父母的关系便是第三种。 变态会带来更强悍的力量,从炼尸宗的修士普遍比牧尸人更强便知。 星君倒吸了口气,揣测:“顾一笑不会是杀了自己的父母,然后炼成尸将的吧?” 对于顾一笑来说,只有这样弑父弑母炼成的尸将才可能这么强,因为一具尸傀的基础强度往往跟死前的怨气和恨意等强烈情绪呈正相关。 烛九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道:“不,他们是自杀。” 星君:“!?” 星君曾经也是世界意识,没父母,实在不懂,有也不懂。 “跨三个大境界控尸,起码得掐个诀吧,但从方才他们跟鬣狗的简短战斗来看,他们天然听从她的指令,如此契合丝滑,只有尸将生前自愿献祭这一种可能。” 烛九神色很古怪,“换句话说,他们死时最极致的情感,是执念、期许和爱。” 星君:“……?” cpu烧了他也不理解。 他张了张口,哑口无言,沉默片刻才道:“啥呀,谁家小孩会喜欢这样的爱啊?简直疯了吧!” 烛九“啧”了一声,揣着手在空中飘荡,“谁知道呢。” 与此同时,顾一笑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两个漆黑的棺材,其中一个内部是密闭的,用培养槽形容更合适,里面装满了粉色清透的液体。 一股浓郁的骨生香散开,不用多说,这就是浸泡尸体的槽。 另一个棺木是空的,应该是顾一笑拿来睡觉的,因为里面还有粉色的软枕和印花被子。 烛九:“……” 这日子过得也是诡异有余,滋润不足。 星君“咦”了一声,“这储物戒指瞧着不一般,顾一笑看起来有些来历嘛。” “差不多吧。”烛九幽幽道:“义肢也不是草根出身的人培养的起的。” 起码得有点起始资金支撑。 两人说话间,顾一笑脱光了烛九的衣服,将她的“尸体”放进液体中。 星君幸灾乐祸:“感觉如何?” 烛九:“……” 就很新奇的体验。 或许是因为烛九的躯体实在没有什么修复的必要,顾一笑很快就把她捞了出来,平放在盖好的棺材板上。 她取出干净的棉布,一分一毫、仔细擦干净烛九身上的药液。 星君越看越诡异,“她不能施个净身术吗?” 烛九:“这叫对尸体的虔诚,没看她事前还净手焚香了呢!” 很快,在两人的注视下,顾一笑拿出各种药粉、药剂、颜料、画笔等灵物,在烛九脸上涂抹绘画。 一般来说,这是给尸体化妆的步骤,但现在其实是在给烛九易容。 “没用呀,修士灵识一扫就全都知道了。”星君嘟囔道。 很快,待烛九被她画的更美之后,顾一笑取出了一张青绿色的恶鬼面具,贴在烛九脸上。 玉体娇花配鬼面,极具冲击性,有种不属于阳间的诡谲邪艳之美。 顾一笑实在很懂阴间艺术美学。 烛九发现那面具的特殊,“竟然是个遮掩形貌的天阶灵器,炼虚期以下勉强够用,难怪这姑娘敢把我带回来。” 顾一笑见烛九这副模样,很满意。 她蹙眉自语道:“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第三位家人了,父亲叫父亲,母亲叫母亲,你如今新生,不该叫你烛九,该叫什么呢?” 顾一笑想起从土中刨出烛九时那种魅夜遇优昙的惊艳感,她脑中划过灵光,“我明白了,你就叫昙花!” 星君嘎嘎乐:“昙花?哈哈哈,挺好的,比你强点。” 烛九没感觉,心想这名字有什么好,要是她就起名翠…… “要是你肯定得起名翠花。”星君看透一切沉声道,“主打的就是俗到极致就是潮流。” 烛九:“……” 她有这么好预判吗? 翠花怎么俗了,翠,表颜色,花,表香气,色香味俱全,明明就很有意境。 顾一笑仿佛遇见心仪的艺术品,兴奋地踱了几步,然后拿出画笔,沾着青色颜料,在烛九脖颈锁骨附近作画。 烛九:“她又搞啥?” 很快,一只幽丽动人的白色昙花在烛九脖颈上徐徐绽放,穿上顾一笑拿出的素白色衣裳之后,那花就像从领口右侧生长出一般,摇曳生姿。 更鬼魅了。 星君惊艳地伸出大拇指:“美滴很!” “挺好,站在人群中都是最亮的崽。”烛九无语道。 艺术家顾一笑又开始忙碌着与烛九建立操与控的联系,其实她不指望烛九帮她打架御敌,因为烛九“死”时的修为只有金丹期。 对其他人来说算好的了,但顾一笑有化神期的父母,用不上烛九。 “父亲、母亲爱我,他们会保护我。” “昙花,你会是我最好的朋友。” 顾一笑缓缓笑了,线条凌厉的面庞耀眼夺目,同不笑时的颓丧幽凉气质完全不同。 烛九呼出一口气,道:“难怪叫顾一笑,一笑倾城啊。” 这日晚,顾一笑在棺材中睡得很香,没有做梦。 因为她的父母朋友都在身边,非常圆满。 人生如此,她复何求啊! …… 次日清晨,顾一笑精神不饱满地掀开棺材板爬出来,对烛九“尸体”打招呼,“早上好,父亲、母亲、昙花。” “早上好。”烛九吊在洞顶荡来荡去,热情回道。 顾一笑浑然不知,她今日将所有东西都收拾齐全,带着三尸去了极岭帝都。 一行四人,即便在奇形怪状的修真界也挺抢眼,走在外面收获不少注目礼。 帝都防卫森严,有一个黑脸化神高手坐镇,这人今日不知为何亲自站在城门口检视。 刚到城门口,顾一笑就被城防军拦住了,理由是怀疑顾一笑是邪修。 毕竟炼尸宗和牧尸人实在太过相似。 况且那女性尸傀跟主人长得那么像!好一个弑母的炼尸宗邪修! 黑脸城防调笑地上下扫视顾一笑的身段样貌,又眯起眼下流地看了看烛九,声音有点像鸭子,听得人难受。 “不是邪修?那你说说看,身后那两个女尸是什么情况?” 顾一笑应该是习惯了这种被质疑的场面,试图拿出证据和平解释,但黑脸城防这时看见了天边出现的流光。 他神色一变,不再多听,匆忙且冷厉道:“是不是邪修不容你说的算,待上面核查后再定夺!” 说着便手掌成爪,化神期的修为爆开,向顾一笑肩膀抓来,想瞬间拿下她。 毕竟顾一笑的修为只有筑基,他自认为对方绝无反抗余地,即便有近亲尸将在身,也不会到元婴期才是。 但他失算了,顾一笑原本还算心平气和,但一听要分开关押自己的双亲朋友,顿时面色冷然。 有些人自己没爹娘朋友就想夺走别人的,她不允许自己圆满的人生出现分离二字! 所有心怀不轨的人,全都做掉! “父亲”、“母亲”原本是沉默闭眼的木桩,感受到顾一笑的指令,蓦然抬头睁开眼。 全白与全黑的眼睛,以及同样化神的修为,顿时令所有人面露惊骇。 黑脸高手脸更黑了,他发现自己失策了,原本只是想调戏这个女人,没想到那两只尸将竟深藏不露! 也不怪他,尸将没动手时,就是一具会动的尸体,谁知道什么修为。 第373章 路过的狗 眼看着浩荡流光已经接近,黑脸高手知道自己干了蠢事,额间都出了一层薄汗。 他眼珠一转,立刻扬声一口咬定道:“若非生生炼化活尸,尸傀修为怎会这么高,还说不是邪修!” “你枉顾人伦害了自己母亲!” 黑脸高手跟两尸将交手,动静不小。 原本等着进城的群众全都厌恶惊惧地看着顾一笑。 顾一笑拧眉,薄唇紧抿,眼中幽暗无光。 而这片刻耽误的功夫,天上气势不凡的流光已经到了近前落地。 甫一见面,周围人都凝神屏息了。 星君兴致勃勃:“哦唷,这些孽神怎么排着队到你跟前送。” 没错,为首的正是一身“老子天下第一”的霸道桀骜气质的楚弋,还有神色冷淡,恍似孤松雪柏的墨怀樽。 烛九见状,原本还打算突破完成后就跑路,现在决定继续跟着顾一笑看看情况,正好也算完美的遮掩身份方式。 只有顾一笑神色突变。 大乘期修士按理来说很少见,她自从过上四海为家的生活,几十年都没遇到过几次。 这次进帝都也只是临时想采买一些炼尸草药,没想到竟倒霉遇见了! 最重要的是昙花脸上的天阶鬼面具,根本瞒不住炼虚期以上的人! 完了。 顾一笑心乱如麻、心如刀绞、心痛难当,因为她很快就会失去一个挚友,得到十万上品灵石。 太痛了。 顾一笑定定地看向楚弋和墨怀樽那边,身体像拉紧的弦,等待可恶的命运对她唯一友情的冷酷审判。 城门口的乱象确实引起了墨怀樽一行人的注意。 他们视线扫了过来,顿在了明显非常与众不同的顾一笑一家人身上。 顾一笑那时候头脑空空,已经开始担心自己到时候花不完十万赏金。 但事情有点出乎意料。 他们除了神色有些惊讶以外,并没有认出烛九的迹象,似乎只是把她当成一具富有艺术之美的尸体。 也就楚弋一直瞧着烛九的方向,不知在看什么。 顾一笑虚惊一场,看了眼静静站在她身边的烛九,心底升起一个淡淡的疑惑,为什么没暴露? 星君暗中道:“别看了笑笑,你家昙花是个会自己易形的成熟尸体,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看穿。” 烛九悬在自己头顶,往楚弋那边张望。 黑脸高手顾不上顾一笑了,连忙带人向墨怀樽见礼,引其进城。 城内有身影疾驰而来,应该是临时接到了消息。 烛九发现那是个老熟人,极岭十七皇子,凌渊寒。 就当初跟楚弋在百穗城争夺花魁的那位牢弟。 长得俊美十分,薄唇血红,眉宇间隐有戾气,烛九寻思这厮未来应该是个有偏头疼、爱摔杯子杀人砍头的暴君。 “不知墨首席驾临,城防竟不察,实在有失远迎。” 凌渊寒没接到传国玉玺,现在还是暴君症状的蛰伏期,很客气,不卑不亢的。 “无妨,本就没按约定时日到。”墨怀樽淡声道。 “极岭帝都倒是挺热闹的。”楚弋看见凌渊寒就像看见不世仇敌,神色冷傲不屑,嘴一张就是冷嘲热讽。 “城门口闹事,真让人大开眼界。” “不像我们绝崖,路过的狗都乖顺听话。” 他还知道拉仇恨不报月曜,报绝崖的名头,可见小太子挺机智的。 就是…… 烛九:“什么意思,说我是狗喽?” 第374章 笑死人了 顾一笑的事情原本不算什么大事,犯不着几人在意,但楚弋故意找茬,凌傲寒便不得不过问。 他忌惮墨怀樽在场,眼底划过阴鸷,转眸看向黑脸城防,“怎么回事?” 黑脸城防很上道,正义凛然说顾一笑是个弑母炼尸傀的邪修,他正准备拿下她。 凌傲寒眉峰一蹙,阴冷似蛇的视线扫视顾一笑一家,“自古邪修都是阴沟里的老鼠,遇则诛杀,既然敢出来,那就死吧。” 他显然想快刀斩乱麻,或者也是发泄怒火。 合体期的威压倾泻下,凌傲寒隔空一掌霍然拍向顾一笑,后者不过小筑基,乍然对上合体期的高手,原本顶不住。 楚弋是来找茬的,不是来看凌傲寒显威风的,他勾唇冷笑,手上蓄起云烟似的魂力,要挡下这一击,但被墨怀樽眼神制止了。 楚弋不明所以,原本也不会听墨怀樽的,只是想到这次极岭之行还得靠绝崖的名头耀武扬威,他听了。 飓风般的掌风拍到联手挡在顾一笑面前的父母尸将身上,黑光闪过,他们被打的倒退一步,石板碎裂。 本以为会看见血溅当场的众人:“?” 啥,挡住了? 那两只尸傀不是只有化神期吗?怎么挡住凌渊寒的一击? 楚弋眼现意外,墨怀樽眼底划过了然。 楚弋立刻开腔,“呦,几天不见十七皇子连个筑基期都打不过啦!笑死人了。” 凌渊寒失手本来就脸色难看,一听楚弋添油加醋、避重就轻更阴沉了。 虽然他只用了三分力量,但俩化神尸傀竟然能抗下,而且一点伤没有,传出去他颜面何存? 他看出了这对尸傀不对劲,尤其顾一笑担心两人,还低声叫了句“父亲母亲”。 “果然是手段阴毒的邪修,为了实力,残害双亲,难怪能接下本殿三分力量!” 凌渊寒状似痛斥,实则为自己的误判开脱,表示刚才根本没用全力。 楚弋嗤笑,抱着手臂讥诮道:“下一句是不是要说:‘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凌渊寒刚张起的嘴狼狈地闭上了:“……” 面色像得了便秘。 周围人疯狂憋笑,嘴角抽搐。 烛九、星君:“哈哈哈哈哈,楚弋这厮嘴太毒了。” 凌傲寒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十几年前去附属国月曜的时候,没直接动手把婴儿时期还流鼻涕泡的楚弋掐死。 以至于长成了如今这个处处跟他作对的绝崖真传。 凌渊寒不吭声了,他玩不起,开始动手杀人,这次是动真格的。 十七皇子天才之名远扬,受昏庸老帝君忌惮,在极岭过的水深火热。 他抱着必杀之心出手,两具尸傀当然挡不住,几招就被打飞了,尸傀不知疼痛,腿断了也能爬起来继续战斗。 “你不帮忙吗?”星君问烛九,“这姑娘万一被凌渊寒划花脸多不好。” “不至于,那个墨怀樽不是还在呢么。” 与此同时,顾一笑见势不好,向唯一能帮她的墨怀樽和楚弋求助。 她语速较快,声称自己是牧尸人,不是邪修,又解释了一遍原因。 凌渊寒扫开了碍事的尸将,满含杀意地看着胆敢当着他的面向楚弋两人求救的女人。 “自愿献祭?胡言乱语。”凌渊寒这一击直取顾一笑咽喉。 烛九原本还等着顾一笑命令她的身体,结果对方根本没这意思,应该是觉得烛九太弱,使唤她也无济于事。 所幸千钧一发之际,魂力袭杀凌渊寒,止了他的攻势。 他反身回防,阴冷看着楚弋道:“楚公子是要与邪修同流合污?” “眼睛和脑子不要就捐给有需要的人。”楚弋稳定嘲讽,“看不出人家是牧尸人么?” “你叫什么?”楚弋忽然转头问顾一笑。 或许是因为楚弋的气质太过鲜明,顾一笑莫名道:“我没叫。” 烛九“噗嗤”笑出声,“这小太子走哪都不像什么能吐出象牙的好狗。” “……”楚弋多看了顾一笑两眼,嫌她太过愚蠢,听不懂人话,蹙眉道:“问你叫什么名字。” 后者正在查看双亲损伤程度,闻言也没有会错意的不好意思,道:“顾一笑。” 顿了顿,又生疏地补了一句,“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行了,不需要你做牛做马相报。”楚弋预判式冷傲地别开脸,他就是单纯地借助这女人给凌渊寒找不痛快而已。 顾一笑:“?” 还有这种报恩说法?原来人还能做牛马。 楚弋继续对凌渊寒输出,“人家顾笑笑父母对自家女儿爱的深沉甘愿献祭怎么了?戳你痛点了,不会还有人没享受过吧。” 众人都惊了,感受着周围倏然冰冷的空气瑟瑟发抖。 趴在自己后背上吃瓜的烛九伸出大拇指,“牛批,真嘴强王者。” 谁不知道十七皇子不受待见啊笑死,其母原是个侍女,生下凌渊寒后就因说错一句话被赐死。 凌渊寒像留守儿童一样成长至今,惨的嘞。 楚弋这是扎心吗,这是诛心!疯狂踩人家痛点。 凌渊寒像看死人一样看着楚弋。 楚弋冷冽回视,半点不虚。 两人的仇就像汤江的水,多的喝不完。 气氛正在一触即发的时刻,一道朗笑声打断对峙。 “看来我这不成器的十七弟又惹了楚公子不快,还请楚公子看在美人在侧的份上,消消火气。” 这话口气不小,语气还恣睢轻佻,很不一般。 凌渊寒眸色冷了几个度。 烛九看了过去,那是个身着明黄衣裳的女子,身前的五爪金龙飞舞张狂栩栩如生。 她站在那儿,玩世不恭地歪着头,歪斜插着碧簪的长发松垮。 不知从哪儿来,腰间束带都没系好,她细长的手指捏着带子,慢条斯理地收紧。 看着她的形貌,扑面而来一种用极致金尊玉贵滋养的贵重和松弛。 烛九脑中浮现这位的信息:极岭皇太女凌渊胧,年九十,化神巅峰,使九尾鞭。 星君默念重点资料:“贪色贪酒,后院男宠女宠不限,哦吼,笑笑长的那么好看有福了。” 果不其然,凌渊胧第一眼就看向了全场颜值巅峰顾一笑,以及其边上虽然扮相诡异,但很戳她性癖的烛九。 她早先已经对现场的事知道的七七八八,先是客气地跟墨怀樽和楚弋寒暄几句,然后看向顾一笑,面上起了兴味之色,“你是牧尸人?卖身吗?” 旁人都觉得顾一笑撞大运了,被太女看上,少走几百年弯路。 但顾一笑没什么情绪地摇头:“不卖。” 众人:“!!!” 她还拒绝! “尸体呢?”凌渊胧似乎也不生气,目光在烛九身上流连。 顾一笑声音凉凉:“不卖,昙花是我的朋友。” “……得加钱?”凌渊胧顺着顾一笑的尾音接了一句。 顾一笑还是摇头,像个幽灵似的,谁都看不进眼里,只思考着自己双亲该如何养好伤势。 凌渊胧挑起眉,“也罢,强求也没什么意思,不过我这十七弟做错事闹了笑话,今晚夜宴,不如一起?” “算本宫代为歉意。” 什么歉意不歉意的,她堂堂太女哪需要跟一个牧尸人道歉,这波纯纯色迷心窍,要勾搭顾一笑。 极岭的宴会跟旁的地方不太一样,她们喜欢带伴,因为会有愚面舞会。 顾一笑日常与尸体为伴,从不跟活人打交道,自然不喜那种喧嚣场面,她再次毫不留情地拒绝。 凌渊寒似笑非笑,插话道:“皇姐还是收手为好,也不是所有人都乐于爬上您的床。” 凌渊胧遗憾道:“是啊,只可惜我那采自天山的骨生灵草终究白白便宜那些手艺不精的牧尸人了。” 顾一笑:“!!!” 她漆黑的眼中亮起一点光芒,天山的骨生!根本不是贵不贵的问题,是全部都被上面的人垄断了,对她来说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据说效果奇绝,在扭曲变形的尸体都能恢复,正好她父母受了伤…… 亲情的羁绊就是强大,顾一笑期盼地问:“请问,活动还能参加吗?” 凌渊胧露出鲜艳的笑意,“当然,你就先跟着本宫吧。” 顾一笑毫不犹豫地点头。 凌渊胧这才抽空搭理凌渊寒,她扬着调子道:“十七弟啊,人心不是绝对的,但不爱你的人,一定是绝对的。” 此话相当于楚弋上面说的那句话,同样是嘲讽凌渊寒不得帝君宠爱。 不同的是,这次说出这话的是最受帝君喜爱的太女。 凌渊寒阴冷地笑几声,反正听多了,谁受刺激谁是狗。 “尤其最近出事不利,前脚百穗城因为争夺一个花魁输给了筑基期邪修,生生放跑了通缉犯,今日帝君让你迎接墨首席都能出岔子,把牧尸人认成邪修。” “十七弟啊,你可真让极岭蒙羞。” 凌渊寒最近因为烛九一事,成了太女一派一天嘲笑八百次的笑柄,支持他的清流新贵都不大抬的起头。 凌渊寒其实认出了顾一笑的身份,只是心情暴躁,又受楚弋挑衅,很想找个借口杀人罢了,也没别的。 凌渊寒此时压下火气,垂眸道:“皇姐教训的是,臣弟回去后就闭关反省。” “反省?沧澜惨案便是因为你放走了邪修酿成的后续惨祸,你一句反省如何抵过?”凌渊胧眉宇稍拧严厉道。 “去刑司走一趟吧。”她扔下一句,“帝君若知你如此诚心悔过,一定会网开一面的。” 极岭的刑司是出了名的残酷。 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凌渊胧看的是墨怀樽。 第375章 预兆 震古烁今的沧澜惨案,凌渊寒即便没有直接责任,也有间接责任。 若等墨怀樽身后的绝崖追究,可就不仅仅是凌渊寒一个人的事了,甚至可能牵连极岭。 因此凌渊胧才先一步不顾皇家在外维持的和谐颜面,当着墨怀樽的面斥责凌渊寒。 凌渊寒知道利害关系,顺理成章领了重罚。 ——即便两人实际上都恨不得对方立刻暴毙,但在维护帝国利益这方面始终统一阵线。 如此一来,墨怀樽和楚弋倒是不好现在拿这事发作。 那就暂且不说了吧。 总归他们来此的目的也不是这个。 墨怀樽能放下妖皇殿那么多事务来这儿,其实是因为收到闻人瑟绝的占星预兆:愚者千面,极数国祸。 这是闻人瑟绝时至今日第四次收到如此重大的预言,前三次全都力挽狂澜,拯救无数人于水火。 因此这一次,绝崖很重视,占星圣地和绝崖针对这一预兆的解读如下: “愚者千面”很明显指向极岭今夜要举办的愚面夜宴。 极数为九,他们难免联想到烛九,再加之最近极岭抓烛九抓的凶,对方狂狷狠辣,有实力有手段,难保不会在帝都搞点什么事出来。 “国祸”两个字更是重量级,八大势力之一的国祸,那得多吓人。 出于慎重,墨怀樽暂且放下妖皇殿的事,亲自来了。 楚弋听说要去极岭,也飞速跟来了,一则为了那个欺骗他感情的大骗子烛九,二来为了耀武扬威,踩在极岭头上拉屎—— 极岭跟月曜是国仇,当初楚弋出生时,极岭索要不成本打算灭了月曜抢夺,月曜皇室被逼无奈,破釜沉舟把楚弋送入了绝崖,这才免除灾祸。 从此双方就是死仇。 墨怀樽和楚弋此时没再针对凌渊寒的事发难,场面和谐下来,一行人携手进城。 待人走后,帝都城门口恢复安静,黑脸城防始终低着的头终于抬起来,劫后余生地长舒口气。 他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贪了顾一笑的色想抓来享用,就捅出这么大的事。 还好这些该死的大人物没注意到他。 黑脸城防又开始回味顾一笑一家人的颜值身段,正陶醉时,被一股冰冷的气机锁定了。 黑脸城防大惊失色,一丝声音也发不出,人被一股力量裹挟着消失在原地。 边上城防震惊地面面相觑,一人惊恐道:“有敌袭?” 此时一个副官站起身压住了场面,坚持说几人看花眼了,黑脸城防早就走了。 周围人闻言,惊惧不减反增,只不过再不叫嚷,只是沉默、讳莫如深。 副官歪靠着墙,眯起眼看着太阳刺眼的光线,心想黑脸军官也是倒大霉,无意间招惹了凌渊寒。 那人睚眦必报,又遭责难,近日事事不顺利,又不能奈旁人如何,也只能拿误言的黑脸军官撒气。 黑脸军官是回不来了。 可惜啊,在极岭,即便是化神期的高手,上头说杀也就一句话,甚至能当着许多人的面直接掳走。 副官身体抖了抖,觉得恐怖异常,照在身上的阳光都寒涔涔的。 皇室子嗣原本众多,但几十年来总因各种各样的死法夭折或重创失去继承大统的资格。 如今最如日中天的,只有太女和十七皇子。 前者受帝君喜爱,宗室贵族拥护。 单从这点来看,十七皇子原本拍马也不能跟凌渊胧较量,但你说神不神奇,这不受宠的皇子,他是个修炼天赋拉满的天才。 骨龄三十八便合体,即便比不上绝崖那两位,也是千万里挑一的天才。 在修真界,太子太女什么的,可不单只看出身这一项,修为也是重要的考量。 也因此,凌渊寒获得了清流的支持,与凌渊胧成逐鹿之势。 第376章 你算什么东西 时置午后,凌渊胧要带墨怀樽和楚弋两人去帝宫内与帝君会谈。 这种场面,顾一笑肯定是不能参与的。 凌渊胧很体贴,偏头对顾一笑道:“聚宝阁、汇灵笼、百市集,这三家店铺是九幽几大百货巨头,都有汇聚天下灵物的美称。” “丹鼎阁、千药坊,一个丹药齐全,一个灵药集结。” “想去哪家看看?” 顾一笑不假思索道:“千药坊。” 她来这儿本来就是为了这个。 凌渊胧笑意款款,看着顾一笑的眼神温柔极了,通俗点说就是带着星星似的。 她道:“那正好,本宫先前在千药坊存储的几百万灵石还没动过,眼下很快就要过期了呢,真令人苦恼,不如请顾小姐帮帮我?” 凌渊胧拿眼尾扫了下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一个沉默女修,又对顾一笑道:“她叫秋声,什么都知道点,应该能为你勘破许多销售陷阱,助你买到心仪的物品。” “要不现在去看看?顺便挑些漂亮的衣裳首饰,极岭夜宴可是闻名九幽的贵族盛会呢,很多外来贵客不远万里前来,就是为了体味这盛况。” 一通话下来,没什么交际经验的顾一笑有点晕头转向。 星君:“六,这个太女倒是跟想象中不太一样,难怪能哄得那么多人死心塌地,说话好听,上来就砸钱,这谁顶得住。” “需要我做什么呢?”顾一笑还是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的。 “当然。”凌渊胧眨了下眼笑道:“这是今晚辛苦你成为本宫舞伴的报酬之一,毕竟你应该不太喜欢这样的场面吧。” 顾一笑很肯定地点了下头,想到要委屈自己去那种地方,顿时接受的心安理得、毫不心虚,“我明白了。” 凌渊胧怔了一下,继而笑道:“真是个可爱的人。秋声,带顾小姐好好逛逛。” 目视顾一笑一家人走远的背影,楚弋勾唇冷笑道:“一个不知道自己被毒蛇盯上的可怜虫。” 凌渊胧若有所思道:“可怜虫,楚公子是说那位名为昙花的女尸?” “说起来,刚才楚公子屡屡探视昙花,甚至连魂识都用上了,是有什么发现?还是说,你喜欢那具尸体?” 楚弋没想到对方一路跟墨怀樽交谈竟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他抬了抬下巴道:“我做什么,需要跟你汇报吗?” 脸上无比清晰地写着“你算什么东西”几个字。 楚弋这张脸,一眼看过去,第一感觉就是冷傲、蔑视、霸道,第二感觉才是帅。 凌渊胧眸色沉了沉,盯着楚弋看。 楚弋撇嘴笑:“终于揭掉那层面具啦,话说你们极岭的皇子皇女本质上也大差不差,跟毒蛇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咬人一口,可怕的很。” 边上的凌渊寒看凌渊胧在楚弋那碰壁,心气都顺畅了不少,眉间戾气也淡了,精气神也提起来了。 死对头与死对头互掐,虽然他也被连带骂了,但问题不大,爽的。 凌渊胧其实没怎么跟楚弋交谈过几次,这下也算是知道这是个什么人了。 她看向截然不同的墨怀樽,“墨首席便纵容师弟在外出言不逊么?” 墨怀樽还没答话呢,楚弋就冷漠呛声,“出言不逊的是我,你问他干什么,你以为他管得到我呢。” 墨怀樽一脸平静道:“师弟向来不服管教,你们自便。” 俨然一副不掺和、随便,实在不行打一架的意思。 楚弋神色顿时更嚣张了,那气焰,谁见了都想套麻袋给揍的鼻青脸肿。 凌渊胧:“……” 让你管好师弟你不管,人给打死了你们绝崖肯定又要兴师问罪,呵,纵容熊孩子的极品家长。 …… 顾一笑在专心挑选灵药时,烛九神魂飘到了帝宫。 星君:“路上听他们话中之意,这次似乎是来谈矿石生意的?” 沧澜惨案那日,妖皇殿的部分建筑被毁,许多重要修炼区域无法开放,修复妖皇殿需要用到一种产自极岭的流金砂。 据其三言两语间,墨怀樽和楚弋是为了这个目的。 烛九眯起眼:“什么流金砂需要墨怀樽亲自来谈呐,不信,除非让我亲眼看看。” 她一路往帝宫飘去,街上气氛很压抑,每个人都看起来心事重重、小心翼翼,就连几岁的小孩也不会大声喧哗,安安静静地待在父母身边。 整个极岭帝都都有种被压在乌云中的沉重感觉。 烛九路过一处卖灵熏香囊的小摊,一个扎羊角辫的孩子规规矩矩坐在矮脚凳上,眼睛却一直往某处潮湿的地上瞟。 烛九悟了,“她想玩泥巴!” 烛九魂体停了下来,分出些力量捏造了一个小泥人,丢到小孩身边。 一声轻响,小孩看见了,先是眼睛一亮,继而警惕地看了眼四周,发现没人这才犹豫又疑惑地捡起来。 刚捡起来就被边上的男人看见了,他大惊失色,“你从哪捡的泥人!赶快丢掉!” 小孩不情愿,男人一把夺过来,猛然扔到远处墙上,小泥人被砸烂。 星君大怒:“我超,什么玩意,好心当成驴肝肺!” 男人确认周围无人,这才松了口气,拧着小孩耳朵低声怒道:“隔壁你杨叔家就是因为拾了旁人东西被诬陷盗窃,被官府罚了三十万下品灵石!” “你杨叔存了十几年的积蓄想买件趁手的灵器,全都没了!你还敢乱捡东西,你想害死你爹啊!” 小孩被扭疼了,咧开嘴哭。 “不许哭!”男人惊恐捂住她的嘴,杯弓蛇影地四处张望。 “前几日小宋家孙女半夜啼哭,被举报夜半扰民,也被罚了二十万。” 说完后恨声咕哝一句,含糊不清的,但烛九听清了,“这里是极岭,咱们的一切都被吊在刑司的刀刃上,你跟我老实点!” 小孩被捂住口鼻,闷的脸通红,眼中晶莹的泪珠断线般往下掉。 男人见状,眼中划过不忍,松开了手。 小孩获得自由,大口呼吸。 男人心疼地摸了摸女孩被扭的红彤彤的耳朵,“娃啊,爹也不是故意要下手的,只愿你能长记性。” 小孩靠近抱住男人的腿,压抑着哭腔,声音细细的像猫,“爹爹,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乱捡东西了。” 正在这时,却有一道正义呼声响起,“就是他,那个卖灵囊的,他虐待女儿!快把他抓起来!” 也不过几个呼吸后,警备队迅速到达,效率快的不可思议,简直就像刚从附近赶过来似的。 场面兵荒马乱,小孩已经被吓哭了。 男人惶恐至极,拼命解释,警备队姿态很悠闲,不知道听了没,队长最后睨了眼举报的那人,“你亲眼看见的?” “是!”那人眼睛亮了下道。 队长又瞥了眼小孩,“嚯,还真是,耳朵都快掐掉了呢。” “行,人证物证俱全,那就带走吧。”警备队长捏了下自己八字胡,拍着大肚腩说。 男人面色登时煞白,脚一软跌倒在地。 小孩一个箭步拦在男人面前,瞪着警备队像露出奶牙的小凶兽,声音尖锐,“不准抓我爹!我爹没虐待我!你们走开!” 警备队闻言,脚步犹豫了一下,这……当事人都说了没有,他们还抓不。 最后犹疑望向队长。 警备队长掏了下耳朵,道:“啧,半大点奶娃子懂什么虐待不虐待的,估计还以为是闹着玩呢。” “小孩子不懂事,咱们能不懂么?这种行为必须处罚。” 警备队放心地缉拿男人。 小孩纠缠嚎哭毫无办法,害怕之下竟初生牛犊不畏虎,一个飞扑抓住警备队长的衣摆,哭着求对方放过男人。 男人虽被抓,但还有理智,让女孩不要胡闹。 警备队长拈着摊上的一个灵囊把玩,看神色,对其布料、花绣、针脚都极为嫌弃。 他随便一个擦脚布都比这个精细。 警备队长撩开视线看向扯皱他衣裳的小孩,尤其对方手上还有些泥巴,抹在他藏色上乘的衣料上。 警备队长脸色一沉。 小女孩吓得松了手,警备队长手一张,灵囊掉到地上,他讥笑,“粗制滥造。” 灵囊掉到沾水的地上,脏污了。 小女孩想起爹爹每日耗竭灵力缝制的东西竟被如此对待,她不懂什么是践踏,只知道一股怒火在心中窜起。 小女孩再次抱住警备队长的腿,只不过这次不是哀求。 她一口恶狠狠地咬上队长的腿,“你这个坏蛋!” 警备队长是修士,原本不应该被得逞的,但他没防备这半大的孩子,因而被咬个正着。 也不疼,没感觉,就那点力气,根本破不了修士的防。 但警备队长一皱眉,“小小年纪竟敢袭击警备队,看来是你爹教你的,罪加一等!” 周围人有的冷眼旁观,见怪不怪,有的目露怜悯,“按照极岭律法,这次去一趟刑司,怎么也得罚去一半家产。” “谁让他倒霉呢。”有人冷漠道,甚至还后悔自己落后了一步,没有早点举报,分不到奖赏。 他才不会同情呢,毕竟三个月前,他也因为一件小事被告上官府,缴纳十五万。 第377章 天降正义 女孩嚎哭着看男人被抓走,迈着小短腿追赶,走不稳摔了跤,又爬起来继续追。 男人回头看见女孩这凄惨执着的模样,眼眶顷刻红了,“琴琴乖,回家等着,爹很快就回来。” 女孩瘪着嘴哭的稀里哗啦,脏兮兮的手抹眼泪,脸顿时成了花猫,口中哭喊着“爹爹”。 星君“啧”了一声,有点不可思议,“什么玩意,这些警备队是疯了吗!?” “传闻极岭律法最严苛,刑罚最重,但从无死刑犯,境内居民安居乐业、路不拾遗,敢情是这样的?” “这不是有病么?” 烛九凝眉道:“他们的律法惩罚措施,每一件都有没收大量财物,无论多么小的事,都要受罚,无论多么大的事,也都可以交灵石解决。” 灵石,灵石。 烛九深沉望向帝宫的方向,“听说十年前极岭原本税收极重,名目众多,一度怨声载道,甚至还引起几个附属国的叛乱,最后极岭被绝崖责令整改。” “现在看来,改是改了,但他们又玩出了新花样,通过染指律令罚金来搜刮灵石。” “表象好看,名头好听,也没影响最终目的。” “一开始可能还是正常的,但他们会让‘犯罪’变的越来越简单,叠加金额变得越来越多,再通过奖励的方式鼓励旁人举报。” 星君真是对人类的诡计多端跪了,“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剥削啊。” “可不是呢,还不能走不能逃。”烛九讥笑道:“因为代价更大。” 烛九说着,抬指点了点男人被带走的方向。 “那就来点天降正义吧。”她幽幽道。 青天白日的,一道水桶粗的雷从空中劈了下来,正正好劈在大肚子警备队长身上。 队长瞬间变成黑色一坨,一张嘴,一道黑烟袅袅升起。 现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吃惊地退开了。 众人:“!!!?” 为什么会有雷!! 队长被劈懵了,脑瓜子嗡嗡,眼前花白一片,身子已经麻了。 边上钳制男人的警备队反应过来,连忙来搀,结果队长身上还在流窜的雷光顿时顺着手臂爬上这几人。 一时间,几人手牵手抽搐、扭曲、翻白眼、口吐白沫,变成焦黑色好几坨。 边上众人:“!!!” 男人:“!!!” 说实话,爽了。 他们拼命压住上扬的嘴角,保持面无表情,老天啊,你可终于干了件好事了!劈死这帮龟孙子! 到底是修士,就是扛雷操,很快坚挺地爬起来。 队长一抹脸,发现脸丢完了,她愤怒地朝看戏众人怒吼,“看什么看!再看全都抓去刑司!” 众人连忙唯唯诺诺撇开脸,不正眼看,用余光看。 队长有气没处撒,心里觉得邪门,怎么就忽然劈下雷来了呢? 他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又命令人把男人抓着。 绝望的男人被两只黑炭般的手抓住,不嘻嘻了。 岂料队长刚迈开腿,只听熟悉的“轰”一声。 他又被雷劈了。 众人:“!!!” 男人再次抽搐地嘻嘻笑了。 第378章 太有趣了 警备队很快发现,只要企图带走男人就会遭雷劈。 雷光第四次劈下后,他的丹田已经裂开,几个手下也根本不敢靠近。 周围人震惊地看着这一切,有人小声道:“都说做坏事要遭雷劈,这是遭报应了吧!” 她这么一说,众人都深有同感,再加上这么长时间的压抑,场面像爆发了似得,所有人都对着警备队指指点点。 这么邪门的事发生在身上,几个警备队员亦心中恐慌,吓的落荒而逃,只剩队长一个人在原地被劈出热乎的肉香。 黑乎乎一大坨,闻起来非常美味。 而此时的男人已经机警地抱着小女孩推着小摊跑路了。 烛九满意地拍了拍手,感觉很过瘾,“忽然发现劈人还挺爽的,下次继续。” 星君也很亢奋:“下次继续!” 此事完后,烛九继续往帝宫的方向飘去。 …… 帝宫,处处奢靡的政要会谈处。 墨怀樽与老帝君平坐,楚弋在右,凌渊胧和凌渊寒在左,周遭卫侍皆退,墨怀樽和楚弋的护法长老依次坐在位列上,待遇很高,但只掠阵不主事。 烛九到时,几人正在交谈。 她吊在屋顶听这些人在说什么神神秘秘的。 “……预兆显示,危机已经到了极岭帝都,按照烛九上一次的行事风格,她出现在今晚夜宴舞会的可能性最大。” 墨怀樽冷定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殿内。 除了楚弋以外,听到这话的人神色都凝肃了。 烛九、星君:“???” “我超,老娘就说墨怀樽肯定觊觎我!这么大老远都要来寻我,太感动了吧!”烛九露出喜极而泣的虚假表情。 星君沉默一下,道:“需要我把你滋醒吗?” 烛九表情一收正经道:“看来是闻人瑟绝的占星预兆,啧,‘命运’坐不住了?这就开始利用闻人瑟绝阻挠我了。” 星君无能捶地愤怒:“那贱人!踩了它就跟踩了口香糖似的被缠上了,往后你岂不是一天安生日子也过不上!” 烛九吊着荡来荡去,摊手道:“其实也没有,它不缠我,我这日子就安生了吗?这伙人四处追缉我呢!” “反正也打不过我,根本不带怕的!” 星君一想也是,心中升起小骄傲,他家幽幽无论在哪都超牛批的好吧。 老帝君虽然老,天寿将近,但位高权重,成日苦心让别人钻研延长寿命和驻颜的丹药,保养的跟三十岁的老大叔似的,风韵犹存,别有一番滋味。 他眉心一皱,忧虑道:“此次宴会牵连甚广,不仅极岭民众积极参与,还与许多贵重外宾不远万里前来,断不能出了闪失啊。” 老帝君一说完,楚·怼怼·极岭黑·弋就上线了,你以为他只杠凌渊胧和凌渊寒? 不,楚弋平等地讨厌每一个极岭皇室。 他往椅背一倚,揣着手百无聊赖地说:“什么民众啊,你们这宴会不是只许贵族和狗入内的嘛。” “民众也怪倒霉的,好的吃不上,有危险还要均摊,成为天平上的砝码增加比重,真可怜。” “倒也不是害怕外宾出了闪失,是怕宴会出现差错,无法交代,要返还高额入场费吧,啧,每人二十万上品灵石,本公子是去不起。” 老帝君已经很久没听过逆耳的话了,与他见面的只有两种人,需要跪他的,以及需要他谨慎对待的。 他眸色沉凝,看向楚弋。 这个该死的小子,恰好是后者。 凌渊寒和凌渊胧都感觉有种自己淋过地雨,别人终于也淋了的感觉。 “楚公子有所不知,帝君早就下令今晚普天同庆,在城中释放一枚灵犀白皎,助百姓修炼,明晖圆的舞会不息,圆外的人也各自有自己的庆贺方式。” 贴心的小棉袄当然不能看着帝君被“误会”,凌渊胧接过话茬道。 老帝君看向她,眼中划过赞许,不愧是他的女儿,聪慧懂事,处处帮他分忧,真像她娘啊。 老帝君腐朽的心中爬上深切的怀念。 眸光又瞥到凌渊寒,冷漠地收回视线。 楚弋听了凌渊胧解释,有点不可思议,放下翘起的腿讥讽道:“不会吧?都到这份上了,你们还不放弃举办愚面舞会?” 墨怀樽也沉眉提议道:“人命攸关,眼下确实不是隆重举办舞会的时机,我提议先把烛九抓捕归案后再议。” 墨怀樽说话远比楚弋有分量,他这么一说,场上微妙地寂静了一瞬。 顿了顿,老帝君问道:“占星预兆可有烛九的线索?” 楚弋说:“要是有,你觉得我们还坐在这跟你继续这场无聊的会谈?” 几人:“……” 众筹请一个人让楚弋闭嘴,究竟有没有人能管管他。 老帝君看向墨怀樽,神色冷沉道:“绝崖教导弟子的方式令人大开眼界。” 楚弋又翘起腿,小嘴一撇道:“唷,怎么还地域黑呢,看不懂本公子这样的说明你不是眼界窄,是眼角窄,您老人家开个眼角就行了。” 烛九、星君乐不可支,笑抽了,“哈哈哈哈哈哈,这不是天才是什么!” 连墨怀樽都无声息翘了下唇,不过被刻意执起的茶杯挡住了。 几人:“……” 当时场面就黑云压城、乌云密布、蓄势待发。 楚弋护法长老习以为常地抗住老帝君愤怒的威压,神色很沧桑:这下懂我这个护法长老的工作量了吧,感觉自己离开一刻,小太子就会被暗杀掉。 墨怀樽护法长老心有余悸:辛苦了牢弟,我说怎么这几年你看着这么年老疲惫,注意保养啊,还没找到道侣呢。 还好负责楚弋的不是我! 楚弋护法长老成功被最后一句话伤及肺腑,他内心泪流满面,颤颤巍巍:也不知这么重要的事,首席为何要带着小太子,简直横生波折。 墨怀樽护法长老眼中闪过精光:或许是首席故意带来的呢。 他:老夫好歹跟着首席许久,也算有些了解,一般来说,首席不喜欢一个地方的时候,都会带上小太子。 楚弋护法长老头脑仿佛被雷劈了,他一琢磨,恍然大悟:我超,还真是啊!难怪首席在外从来不制止小太子说话! 敢情是自己也看不惯,找了个外置喷子! 墨怀樽负责推进项目进展,楚弋负责骂骂咧咧。 一切都是那么的合理。 问题是楚弋每次还得意洋洋,说不愧是他,墨怀樽没他根本干不成事。 太有趣了。 第379章 滚吧 或许是局面太过僵硬,墨怀樽终于舍得出来圆场了。 他对楚弋轻描淡写道:“师弟,不许胡言。” 楚弋很冷淡:“哦,关你何事?” 墨怀樽遂无奈对老帝君说:“我这师弟天性叛逆,不服管教,在绝崖都令执教长老头疼,帝君海涵。” 大意就是,他就这样,改不了,你忍忍吧。 老帝君:“……” 老虎不发威,当他是病猫,他一怒之下就怒了一下。 看了眼某两位老神在在的护法长老,老帝君神色多云转晴,笑道:“本帝自然不会跟言行无状的小子计较。” 眼见着楚弋还想还嘴,墨怀樽开始扯回正题,推进“项目”。 楚弋没插话,靠着座椅,眼睛盯着屋顶上的繁丽螺旋状花纹发呆。 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开始他就觉得殿内有一种莫名的气息,对他很有吸引力,那种感觉,跟那具名叫昙花的女尸周围的感觉很像。 这也是他此前一直看着昙花的原因。 屋顶上,倒吊的烛九跟楚弋面面相觑。 星君震惊:“不会吧,他发现你啦?” “他身上有我的魂识,再加上魂识本就来自我身,小太子自然对我的存在有较强的感应,发现倒是谈不上。” 烛九望进楚弋发散的眼眸,解释道。 星君放心了,“那就行,就怕他看见你在这里上吊会吓死。” 烛九:“你不是我的小宝贝了,你只关心旁人,根本不关心我吊的开不开心!” 星君很平静:“哦,你开心吗?” “挺开心的。”烛九露出幸福的笑。 …… 与此同时,一无所知的众人谈话还在继续,老帝君听说没有烛九的线索,沉吟片刻道:“那本帝认为舞会还是照常进行的好。” 继而他解释了一番,大意就是将计就计,瓮中捉鳖。 “极岭帝国人才济济,烛九四日前消失时不过金丹期,即便能越阶与渊寒战斗,也绝逃不过合体期以上的镇压。” “介时,只要派人暗中监察会场,烛九但凡有任何异动,直接捉拿。” 老帝君话说的还挺霸气。 实际上他非常忌惮烛九的实力和天赋,但要说害怕,那也是对彻底成长起来后的烛九,而不是现在。 老帝君这几天其实挺焦虑的,还真担心烛九躲起来修炼,三十年之后杀回来报仇,谁知她刚闯了祸就敢送上门来。 老帝君放心了,内心阴冷一笑,那就让她有来无回。 楚弋这时冷笑一声,但没说话。 不就是不愿放弃举办夜宴带来的巨大利益么,还用将计就计做借口。 楚弋没反驳的原因是,他觉得这法子也不错,因为这可以迅速让他抓住那个该死的、欺骗他感情的情感杀手。 至于谁会死什么的,他可不在意。 又不是他害的,随便喽。 墨怀樽则提及一件事,沧澜惨案时,烛九出秘境后曾施展出绝强的力量,利用某种异火,杀了一众大乘期,全身而退。 这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也是许多位高权重的人提起烛九都闻风丧胆的原因。 墨怀樽便是因此,刚开始时才提出取消宴会的保守建议。 抓烛九固然迫在眉睫,但不能用其他人的生命作为筹码。 但老帝君这时却道:“墨首席应当知道,经过调查,以及沧澜境灵鬼机灵的确认,那日的火是来自沧澜境,只是不知为何被烛九无意间引动,酿成惨祸。” “沧澜境只有一个,绝不会在这出现给烛九助益,墨首席尽可放心。” 说来说去,就是要举办。 墨怀樽也没再多说,随便吧,死几个皇室的人就老实了。 反正烛九应该也是优先杀他们。 接下来就谈了些应对事宜,反正就是安排高手混在人群中,一有异动即刻捉拿,还有疏散人群的意外补救措施啥啥的。 这些人谈论的很认真,烛九听得也很认真,还顺道把明晖圆的地图和防守点都记下来了。 结束后,老帝君和蔼可亲地露出笑,做出总结:“这次有绝崖助阵,相信那邪修定逃不出极岭的手掌心!” “只希望成功抓捕烛九之余,宴会顺利进行,两位长老、墨首席和楚弋都能在明晖圆玩的尽兴,也算尽了地主之谊。” “行了吧。”楚弋不耐烦地站起身,瞥他一眼,“还没成功呢,就开始庆功了,有时间不如窝回你那梓极苑多吃几颗丹药,去去一身老人味。” 说罢,楚弋也不回头看爆炸,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了,护法长老寸步不移地跟在小太子身边,怕他忽然七步之内暴毙。 烛九和星君再次笑岔气。 墨怀樽假装没看见老帝君的脸色,“既如此,愿此行顺利。” 他一般是不爱说这种祝福性的场面话的,此刻说出来,除了无关紧要的敷衍,实在找不出理由。 凌渊胧起身送行,凌渊寒也要走,被老帝君温和地叫住了,说要谈谈人生。 凌渊胧眼中划过意味深长的笑意。 待该走的人走后,殿内针落可闻,滴水凝冰。 凌渊寒坐在座椅上,垂眉敛目,像个冰雕。 “咔嚓——” 有什么裂开的脆响,继而是人被重重摔在地上的巨大闷响声。 凌渊寒忍着骨裂的剧痛,垂下眼皮,掩下阴鸷和恨意,很快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地上。 “帝君恕罪。”他连脸上划破的血痕也不敢擦。 老帝君阴冷至极地笑,仿佛前面那个和颜悦色又威严的人被吃了,“恕罪?若非你办事不利,丢了通缉犯又让极岭蒙羞,本帝何须面对绝崖这些人!” 凌渊寒低头道:“儿臣明日就去刑司领罚。” “张狂的小子。”老帝君想起楚弋那张脸,神色扭曲,眼中怨毒,“当年就应该直接把月曜灭了。” 凌渊寒沉默不语。 片刻后,老帝君冷漠看向凌渊寒,“那个女人呢?” 很显然,他说的是那位花魁。 凌渊寒黑沉的眸中终于闪过些许警惕的波动。 “不说话?”老帝君哼笑两声,“听说那个花魁长得花容月貌,灵动娇俏,引得十七皇子和楚弋大打出手,争相竞价,到底有多美呢?” 这话意思很露骨,死老头要抢儿媳妇。 凌渊寒蓦然抬头,脸上划过深沉的怒意,像被点燃的死灰。 “怎么,生气了,不愿意?”老帝君变态地笑了,很喜欢看凌渊寒这个城府颇深的儿子露出失态的模样。 两两对视,死寂片刻后,凌渊寒袖中的手嵌入掌心,盯着老帝君的眼睛缓缓吐出一句话,“儿臣遵命,明日便带来让您过目。” “滚吧。” 第380章 喊霸霸 烛九听完针对她的一系列计划,回到自己身边。 “什么国祸不国祸的,老娘怎么不知道自己要犯这么大的事。”烛九背着手飘在尸体上空嘀咕,“‘命运’为了抓我还真是什么谎都敢撒。”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抓住我吧。” 星君骂骂咧咧:“我看它恨不得明示你的身份方位,哼,可惜程序不允许。” 他看了眼仔细挑选丹药的顾一笑,道:“顾一笑晚上要去明晖园参加舞会,到时候肯定会带着你,那咱们还去不?” 毕竟尸体之于牧尸人就像佩剑之于剑修,走哪带哪。 “去呗,神魂与身体契合还有段时间,闲着也是闲着,去烽火戏诸侯也挺有意思的。” 烛九露出一丝坏心眼的笑,“它说我要干坏事,哎嘿,不干多可惜,挨骂这么久,我总得拿出点实质性战绩吧。” “况且两位孽神都在,多接触一下,说不定能找到‘容器’的线索。” 星君露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期待住了。” 烛九抓着用灵力维系的吊灯荡秋千,由于心情起飞,没掌握好力量,灯被抓的晃动起来。 “那灯怎么在晃?”一道相当耳熟的声音响起,烛九不荡了,低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乐淘淘,旁边还跟着一只黑色老虎,是只凡虎。 星君“咦”了一声:“这不是那个骑乘组合吗?” 胆小懦弱乐淘淘和威武霸气黑霸天,后者在秘境中受了伤,一身修为尽失,还变成了凡虎,被家族放弃,跟着乐淘淘私奔了。 黑霸天灵智还在,应该是吃了化言丹,能说话。 他顺着乐淘淘的视线看了眼吊灯,没看见什么异常,舔了舔爪子颓废道:“风吹的呗,别管那么多了,快去给我买丹药,我要烤兔味的!” “噢噢。”乐淘淘点头去边上看了,很听话,但身上已经没了先前那种胆怯和懦弱。 或许是因为经历过秘境中勇于直面风暴潮的洗礼,受到许多人的启发,乐淘淘改变些许。 但看的出来,虽然修为不在,两人的相处模式竟然惊人的毫无变化。 周围客人只看了几眼黑霸天就别开了视线,最近极岭外来人很多,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有,旁边隔间还有个牧尸的呢。 正想着,顾一笑从侧门来到正堂,一股浓郁的香味充盈于室。 黑霸天狠狠打了个喷嚏,“我超,有尸体!” 它的视线精准捕捉到顾一笑一家人,继而定格在烛九身上,出于动物的直觉,他总觉得这个打扮诡异的尸体让她瘆的慌。 黑霸天警觉地盯着烛九,前肢下意识压了压,那是蓄势待发的征兆。 乐淘淘发现黑霸天的动静,好奇地看了看烛九,折身没忍住悄悄摸了摸虎头虎脑安抚:“没事的,那是牧尸人的尸体。” 黑霸天魁梧的身体霎时僵成雕像,他慢慢转过脑袋看向乐淘淘,一字一句仿佛被玷污般道:“你摸我头?” 面对那双散发杀气的兽瞳,乐淘淘下意识倒退了两步,站稳后挠头讪笑,“啊,不是故意的。” 黑霸天从高高在上的黑虎族少主变成一只平平无奇的小黑虎也只过了三天。 他的心态每天都在崩溃的边缘,整日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浑浑噩噩沉默寡言。 乐淘淘这个一贯懦弱的人对他做出的行为就像在老虎屁股上拔毛,踏碎他最后的尊严。 虎落平阳被犬欺! 黑霸天恼羞成怒、屈辱难言,被家族抛弃的愤怒憋屈和绝望一齐迸发,他“嗷”了一声,上前扑咬自己的铲屎官乐淘淘。 现场顿时人飞虎跳一片,还混杂着黑霸天“嗷嗷嗷”的骂声,乐淘淘身体快的像残影一样,黑霸天本就没了修为,追他跟追光似的,碰不到一点。 但乐淘淘疯狂道歉。 场面很滑稽。 周围人都一脸迷惑地看着这俩。 “见鬼了,还有宠物反噬的。”一人小声道。 黑霸天倏然回头盯她,“你才是宠物,你全家都是宠物,老子是他主人!主人懂不懂啊!?” 众人神色:不信。 黑霸天屈辱地瞪向乐淘淘,“你说,老子是不是你主人!” 乐淘淘连连点头,“是是是。” 黑霸天脸色好看了点,似乎也没那么气了,但耳边响起一道丧丧的幽凉声音,“这位主人,你撞到了我的朋友,需要道歉。” 黑霸天身子一动,转头看见了面无表情的顾一笑,边上那具让他在意的青绿面具尸体刚从地上僵硬地爬起来。 黑霸天咧了咧嘴,毫不客气,“朋友?不就一具尸体么,又不会受伤,老子凭什么要道歉?除非你让她开口说句话。” 星君冷笑:“让你说话呢,幽幽。” 烛九也冷笑:“上回还是揍轻了,还有力气创我。” 顾一笑脸色冷了冷,本就凌厉似刀锋的面容很有威慑力。 对别人来说只是尸体,对顾一笑来说,她们是彼此的家人朋友,无比重要。 她言简意赅:“道歉。” 黑霸天也恼怒,他看不出“父亲母亲”的修为,只是凭借对牧尸人的经验判断对方修为不高。 他内心觉得悲凉痛苦。 现在一个小小的牧尸人都能看碟下菜,对他大呼小叫了。 让他对一具尸体道歉?简直岂有此理。 可支撑他嚣张的身份和修为已经没了,连放狠话都做不到。 黑霸天怒瞪着顾一笑,倔强地迟迟未语。 “抱歉,是我们不对。” 乐淘淘毫无压力地九十度鞠躬愧疚道。 并无心理负担,难以想象他是个修为高出顾一笑三个大境界的天才。 黑霸天就见不得他这样,一爪子呼他,“你特么道什么歉,老子根本没想道歉!” “人类,你听着,老子的奴隶刚才什么也没说!”或许是乐淘淘的出现给了他些许霸道的支撑点,黑霸天又硬气了。 顾一笑捏紧拳头。 “两位是乐公子和……黑少主?”说话的是被凌渊胧指派来给顾一笑当导购的秋声。 秋声供职太女府,天下间发生的大事都了解的很清楚,她认出了黑霸天和乐淘淘。 乐淘淘原本的名头是散修,但妖皇殿时有个大乘期女人来寻他,气息非常强盛。 当时没人认出那女人是谁,不过有大乘期捕捉到女人情急时泄露出的一缕霸绝刀气出自北脉剑宗的震宗功法。 看出这一点的人难免想到一则传闻,听说北脉剑宗历任继承人都会以散修身份历练一段时间,他们将这种历练称之为试剑。 如此一来,乐淘淘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他就是这一代的试剑人。 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全程看完乐淘淘在沧澜境中表现的大乘期们都诡异地沉默了。 啊这。 不会被灭口叭。 很快,约莫是北脉剑宗自家也觉得丢人,紧急联系了在场大乘期,给了些好处,目的为何大家心照不宣。 众大乘期:害,家家哈哈哈有本哈哈哈难念的哈哈哈经,大家都哈哈哈理解的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总而言之,既是看在大势力的名头,也是拿了好处,他们很给面子地讳莫如深了。 嗯……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一定会保守秘密”这句话仅对外人生效,跟私交甚笃的人指不定怎么蛐蛐呢。 消息相当灵敏的极岭太女,刚好就知道这件内幕,于是秋声作为身边得力干将,自然也知道了。 为了顾及乐淘淘和北脉剑宗的脸面,她很明智地装作不知道,只声称乐淘淘是一战成名的散修天才。 与此同时,听到秋声问询的乐淘淘点头,黑霸天目光复杂,一脸不爽,“老子叫黑霸天,你也可以喊霸霸,反正不是什么少主。” 秋声:“……” 她露出优雅而礼貌的社交笑容。 “其实都是误会一场,你之砒霜,彼之蜜糖,如同乐公子和你一样,昙花小姐对顾小姐来说是相伴的挚友,你碰撞了她,自然会引起她的愤怒。” 秋声最擅察言观色洞悉别人内心,这么一会已经看出了顾一笑对于尸将的定位。 她说话客气有礼,如沐春风,让黑霸天躁郁的心情忽然平静了些许。 蛮横不讲理,也不过是用虚张声势、色厉内荏来维护可怜的自尊和安全感。 秋声又给顾一笑介绍了黑霸天和乐淘淘。 然后介绍自己是极岭太女殿下的部官。 大意就是暗示双方,彼此都是“有来头”的人,不如和平解决,一起喝杯酒,广结善缘。 顾一笑从其话语中了解到俩人的来历,这才知道这只凡虎原来是从“天上”堕落的,难怪这么拽。 怪可怜的。 但是……跟她有什么关系? “道歉。”她又冷声重复了一遍。 说真的,在修真界能像她这么文明处理问题的人已经不多了,一般高阶对低阶都是先兵后礼的,谁有兴趣听他是怎么落魄的。 边上的秋声没想到顾一笑如此执拗,眼中讶异。 气氛再次凝滞些许。 从大荒到妖皇殿,黑霸天对着事事顺他意的乐淘淘也是趾高气昂,不愿抛下过期三天的高傲。 黑霸天冷笑,屁股后的尾巴扫了扫,不耐道:“乐淘淘那傻子已经跟你道过歉了,你还想怎样?” “想找茬动手,他随时奉陪。”黑霸天抬起下巴点了下小弟乐淘淘,傲慢的一批。 乐淘淘这时忽然凑过来蹲下身,在黑霸天灰茸茸的耳朵边小小声道:“霸霸,我应该打不过,那两位尸将分神期呢!我也才分神期。” 要说打不过也不尽然,他堂堂北脉剑宗试剑人乐淘淘,跑路贼溜。 黑霸天瞪起虎眼,震惊了:“啥?这牧尸人这么牛批?” “嗯嗯!”乐淘淘小鸡啄米点头。 欺软怕硬、狐假虎威的黑霸天立马老实了,跟强者道个歉怎么了,没有问题。 他快速低头,“尊敬的昙花小姐、顾小姐。” 态度好,语气诚恳,变脸如翻书,省了一顿揍。 星君握拳:“不行,不能这么算了,这厮刚才太欠揍了!” 烛九飘到黑霸天身边,瞅准角度,猛然拔了一根他屁股上的毛。 此时黑霸天正说:“……对不起,刚才是我我超!哪个龟孙子拔我毛!” 黑霸天疼的原地转圈,旁人不知情,顾一笑神色冷冽,什么拔毛,就是不想道歉的借口。 “那么,决战吧。”顾一笑忽然战意昂扬地说。 为了她伟大的友谊,决斗! 黑霸天一愣,知道对方误会了,转头看乐淘淘,发现他也不信他,顿时有苦说不出,一脸憋屈。 “不是,你们听我解释,我真不是故意的!真的有人拔我毛!” 众人:(ˉ▽ ̄~) 切~~ 决斗还是开始了,场地是体贴的秋声提供的,地点就在城南花开的地方。 很浪漫,适合发生一场战斗。 不出意料,乐淘淘毫无战意,到处乱窜,疯狂道歉,尸将也抓不住他。 关键顾一笑还是个异常执拗的人,两人就这么僵持不下。 黑霸天在下面看着,不时痛叫一声,气急败坏地嚷嚷:“到底是谁拔老子的毛!有种给老子站出来!” 可他身边哪有人? 有人看透一切说:“这时候就不用装了吧,反正都打起来了, “说起来乐淘淘这么好的男人已经不多了,虽然懦弱了点,却对你不离不弃的,你得把握住啊。” 黑霸天:“???” 什么意思? 烛九这时又快狠准从他耳朵上猛然揪下一根黑毛。 黑霸天:“我把握你个几把嗷痛死了!真的有人在我身边!你们信我!” 烛九笑嘻嘻在黑霸天脖颈后吹了一口绵长的冷风,模模糊糊的声音像幽凉的风声传进黑霸天耳中。 “黑~霸~天,创了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黑霸天怀疑自己听错了:“……” 经过大脑宕机、怀疑幻听、全身僵硬以后,黑霸天终于破防了,他意识到昙花是个女鬼! 他吓死了,丢盔弃甲跑到烛九身体面前三跪九叩,“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你快让昙花姐姐回去吧求你了!” 一位怕鬼的小男孩一枚吖~ 第381章 真的很解压 由于黑霸天认错态度很诚恳,又是跪又是拜的,顾一笑勉强原谅了他的冒犯。 烛九也勉强不拔毛了,就是有点小遗憾,可恶啊,真的很解压! 秋声来打圆场,什么化干戈为玉帛可喜可贺,他要邀请乐淘淘两人一起去太女府一叙,但因为黑霸天疑神疑鬼的惊惧态度,乐淘淘拒绝了。 最后顾一笑带着一家人跟着走了,乐淘淘和黑霸天则去了另一个方向。 与此同时,碰巧站在望江楼的墨怀樽楚弋两人看了全程。 楚弋剑眉微凝,神色凝肃,盯着烛九的背影自语道:“也许,真的有人在拔他的毛。” 墨怀樽:“有什么发现?” “你从第一次见到昙花时就格外关注。” 楚弋沉思道:“她周边有一种特殊的气息,跟魂灵的感觉一样,但我却察觉不到痕迹。” “而且不知为何,我觉得那种气息很熟悉亲切。” 作为生来就吃魂修这碗饭的天选之子,修行至今,没有谁的灵魂能逃脱他的洞察感知,即便那个人是大乘期修士。 墨怀樽是相信他的判断的。 九幽修士,除了魂修以外,几乎没人灵魂能离体,跟着昙花的究竟是什么? 是连楚弋都探查不出的灵魂,还是别的存在? “还有件重要的事。”楚弋忽然面色严肃道。 “方才在帝宫议事时,我也感受到了这种波动,起初我只以为是同城门口一样的错觉和巧合,但经过黑霸天的表现,我怀疑真的有一道灵魂在跟着昙花。” “……或者,也可能是昙花自己。”楚弋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墨怀樽神色微沉,抬起的茶杯都放下了,指节摩挲着杯壁。 楚弋的话意味着也许他们的谈话已经全部被另一个人不知道的人知晓。 事关重大,为今之计只有更改所有部署,以防出现意外。 墨怀樽与楚弋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前者准备进宫重议此事,以及命人调查顾一笑的身份。 后者觉得那道灵魂相当蹊跷,他要去探访黑霸天,然后试探顾一笑和昙花。 最重要的是,楚弋真的对极岭帝宫生理性厌恶,在他缺德又阴暗的心里,认为有国祸也挺好的,让他们月曜上位。 楚弋刚从帝宫出来,已经骂爽了,不太想再回去一趟,于是提议兵分两路。 墨怀樽担心那灵魂再次出现探听消息,楚弋觉得有理,想了想道:“我可以给你的魂体留下一道太衍链魂印。” 这是顶级魂修才会的秘术,作用就是通过膨胀的原理,在魂术消失前令墨怀樽的魂体有五分施术者的强大,甚至还能用上一些魂修术法。 一言以概之:魂修体验卡。 “不过印记消失后,灵魂难免因为负载虚弱一段时间,像我这么强的魂修,你应该得虚个十天半个月吧。”楚弋冷傲地说。 这还有墨怀樽从小在各种养魂珍品中长大的原因,年轻力壮身体棒,能干。 楚弋很兴奋,一想到墨怀樽这个压他一头的大师兄需要借用他的力量,然后再心中惊讶“原来魂修的手段这么神奇”,他就觉得爽。 楚弋越说越期待,最后已经要上手留印记了。 但墨怀樽还是有理智的。 他抬手格挡开,冷静地问:“印记留存时间只有七日,代价是半个月的虚弱疲乏,目的是为了一次会谈,备选方案则是你先同我一起去一趟帝宫。” “后者毫无副作用,你觉得我该选哪个?” 墨怀樽犀利反问,神色镇定。 楚弋看了就烦,因为好像衬托的他像个不理智的傻子。 而且一般他挑衅墨怀樽的时候,这厮不仅丝毫不生气,还能端着这个表情把他气个半死。 众所周知,吵架时对方稳如老狗,气的只会是自己。 楚弋不愿放弃“爽一把”的小心思,他脑中念头转了一圈。 扬眉说服道:“现在是夜宴前夕,却忽然出现一个连我都捕捉不到的灵魂,不够诡异吗?” “那道灵魂不仅能跑进极岭帝宫窃听,还能揪黑霸天的毛,有多强大稳固还用说吗?” “她现在能拔毛,晚上夜宴时就能打爆皇室的狗头,多瘆人呐。” “时间紧迫,我不得趁着现在调查一番吗?还有今天城中忽然降下的四道雷,你不好奇吗?” 楚弋勾唇道:“‘将所有未知变成已知,恶性变数转化为良性机遇’是你一贯说法,我这叫身体力行。” 楚弋活了十八年都对墨怀樽不屑一顾,今天狗嘴里终于蹦出来一句认可。 谁信呐,脸上就差没明写着不怀好意四个字。 墨怀樽冷漠地看着他巴拉巴拉一大串,眼神平静的像镜湖,能倒映一切虚伪,他启唇道:“魂修很强是众所周知的,你不用寻求我的认可。” 楚弋噎住:“……” 心思被一句话戳破,他很难受,又不能表现出自己难受,否则不就是变相承认自己是这么虚荣的人了吗? 楚弋立刻冷笑、反唇相讥,音调下意识提高:“谁、谁要寻求你的认可,真当自己是实力检测器,全世界都想让你夸一句,笑死,没事多照照镜子。” 楚弋说着,抬起下巴,假装不屑移开视线,看向远处,因而没注意墨怀樽脸上闪过的笑。 事已至此,就此退缩仿佛认下这名头似的,楚弋心生一计,故作稳重道:“万一……这人跟烛九那个骗子有什么关系呢?” 提起烛九简直就像揭开心中一道血淋淋的疤痕,让他耿耿于怀、念念不忘、夜不能寐、日思夜恨! 楚弋发誓,他一定要抓住她,先酱酱再酿酿,让她跪在自己面前承认错误,哭着求他原谅! “行。”墨怀樽忽然就同意了。 楚弋都有点猝不及防。 墨怀樽道:“太衍链魂印,开始吧。” 楚弋表示从来没发现这厮这么好说话过,他马上反应过来了,该死的,这厮早就想这么干了,就是看着他啰里吧嗦当看乐子呢! 楚弋有点破防。 除了他,根本没人知道墨怀樽其实是个一肚子坏水的人! 这种感觉,就像被拔了毛的黑霸天痛的嗷嗷叫,别人还以为他装的,憋屈。 输人不输阵,楚弋高傲地留下印记,昂首挺胸地走了。 楚弋护法长老:空气清新,微风不燥,又是看着小太子被首席玩弄的一天,嘻嘻。 咦,话说回来,时至今日,小太子似乎只被两个人玩弄过,一个是墨怀樽,另一个则是深深伤害她的烛九。 啧,最近小太子破防的次数变多了呢,是有什么运势征兆么? …… 彼时,烛九和顾一笑在望江楼两道视线下离开。 星君看了眼望江楼方向,口吻随意道:“那俩孽神好像发现你了耶,不做点什么嘛?” “无妨,猜谜游戏不给点提示怎么推进?马甲的作用是情趣,遮掩身份是衍生品。” 烛九笑了笑,没回头,抬手勾住散乱的鬓发别在耳后,淡定地说出一套扭曲言论。 不知道为什么,举手抬足有种致命的吸引力,就像渊涧神秘绽放的幽兰。 星君愣了下,忽然盯着她,神色古怪道:“你还挺好看的。” 也不怪他,他又不是人,对人类长相没有那么敏感,除了特别好看和特别难看的人,其他人在他看来都差不多。 烛九就属于前者。 烛九:“……谢谢你。” 她心情也挺古怪的,有种被好的穿一条裤子的挚友认真恭维了的尴尬感。 谢谢?他俩一般这样说话就是在阴阳怪气,星君很认真地辩解:“我是说真的。” “我也是真的谢谢你。”烛九也努力证明自己。 说完后的两人:“……” 算了,要不不说了吧。 两人遂沉默。 …… 烛九没有再去帝宫,跟顾一笑一起去太女府了。 秋声引着他们去芳华苑歇息,笑道:“今夜戌时宴会就开始了,请顾小姐稍作打扮,同太女殿下一起出席明晖圆的愚面舞会,若有麻烦尽可传音于我。” 顾一笑这时却有一个忧虑,“那我的家人朋友能否入内?” 秋声:“顾小姐不用担心,尸将对牧尸人来说就是兵刃,在修真界没有被剥夺的道理。” 顾一笑放心了,欣然应下,决定干好这桩生意,拿到巨额酬劳。 作为一个经常给客户提供的尸体化妆的流浪工作者,她有合格的职业素养以及超乎寻常的耐心。 毕竟她有过改了二十三版入殓妆造,最后客户选择第一版的惨痛经历。 送走秋声以后,还有两个时辰才到上岗时间,顾一笑开始干自己喜欢的干的人,不是,事。 掏出棺材就把烛九脱光了,放进棺皿中,非常热情。 接着开始双眸发亮地拿出自己新买的药材开始调配药水。 星君发出惊叹:“仿佛在给你做全身spa,真别说,皮肤是更有光泽莹润了,赶紧记住配方,高价卖给那些满宇宙乱窜的系统啥的,还能赚一笔。” 烛九果然记下了。 第382章 命中注定 顾一笑开始给烛九保养尸体,给“父母”修复受损的躯体。 事前欢愉地跟三人相对而坐聊了会天,仿佛真的亲友周全。 看其熟稔的言语姿态,应该经常如此对话。 “昙花,今天受到惊吓了吧,其实我也没想到会遇到绝崖真传弟子,还有极岭太女皇子。” 顾一笑说到这里,有些赧然地抿唇笑,凌厉的面容竟染上娇丽。 “其实是我这次避世太久了,许久不与活人交流,竟不知这种盛会,贸然进城遇上了高阶修士。” “在野外行走虽危险些,但能避人耳目,少些麻烦和偏见。” 烛九坐在自己尸体旁边,认真听顾一笑述说。 她想起今日城门口的遭遇,顾一笑顶着这张与尸将“母亲”如此相像的脸,应该遭到过数不清的关于邪修的质疑和厌恶目光吧。 即便知道是牧尸人,也逃脱不了被异样的目光审判的境地。 顾一笑处理过类似这样的事情应该很多,烦不胜烦,于是选择尽量避开人世。 “我明白的,你是在说没关系对吗?”顾一笑侧耳听了听,对烛九尸体道。 烛九笑,歪了歪头道:“对,没关系。” 顾一笑仿佛真的听到了,面上的笑怡然自乐,只是有些疑惑。 “奇怪,他们身后的护法长老为何没认出你,渡劫期及以上应该都能看透这张面具的遮掩。” 天知道她当时吓成什么样,以为昙花要被抓走了,谁知除了楚弋,没人一直注意烛九,就很离奇。 顾一笑摩挲着面具,一脸费解,“父亲母亲,难道你们给我留下的这件遮掩形貌的面具其实不是天阶,是圣器?” 对于顾一笑的白日做梦,她父母的回应是沉默以对,应该是因为不想说话吧。 顾一笑想不通原因,但这是件天大的侥幸事,她劫后余生。 “上天对我是如此眷顾啊~”顾一笑露出幸福的笑靥,“占星圣地说跟对的人交朋友,星象运势会很好,果然如此呢。” “我们是命中注定啊!” 烛九撑着下巴,眼中似有星光流动,看着她笑道:“对,我们就是命中注定。” 星君幽凉道:“呦,也是命中注定上了,所以我算什么呢?” 烛九嘴比脑子快:“算你错付。” 星君:“……” 他假装从屁股里拔出枪,指着烛九,面无表情,“给你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想好了说。” 烛九:“!!!” “算猿粪啊我亲爱的星星,没有星星根本活不了,星星不在世界都不转,星星是我的小乖乖~”受到星君粪怒的威胁,烛九一口气说完,很顺溜。 星君舒服了,把枪塞进屁股里,傲娇道:“你知道就好,没我你不行。” “是是是。”烛九谄媚直点头,心里暗自决定下次要掏开星君的屁股,看看里面还藏了什么。 与此同时,顾一笑正在与父母聊天。 不过她十来岁时,父母就已经殒身了,曾经相处的记忆很模糊,她想到自己路过凡人村庄时窥见的那些场景。 那些孩子归家时第一句话会问什么呢? 顾一笑问:“父亲,母亲在哪呢?” “父亲”转头看向“母亲”,似乎在示意。 顾一笑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母亲去织布了。” 顾一笑问:“母亲,父亲在哪呢?” “母亲”转头看向“父亲”。 顾一笑再次恍然,喃喃:“父亲在砍柴。” 真好啊,顾一笑露出幸福的笑。 烛九和星君默然看着这场滑稽的哑剧,或许在很久以前,顾一笑对着两具沉默的父母,曾流下过寂寥的泪。 此刻,到底谁是谁操控的尸将? 第383章 随时发烧 楚弋对那道游离的、疑似灵魂的不明物质是真好奇,她先是探听了黑霸天和乐淘淘的私下对话,确信前者不是信口开河。 然后得到了绝崖对于顾一笑的调查结果,大摇大摆来到太女府,言明要拜访顾一笑。 真别说,还挺懂礼貌,没有直接潜入。 凌渊胧因为墨怀樽再次进宫的事自然不在府中,秋声知道楚弋难搞,传讯凌渊胧。 后者只沉思了一下就同意了,“他若真想去你们也拦不住,让他去吧,府中有大乘修士坐镇,他应当不会乱来。” 片刻后,芳华苑的门被敲响,此时,顾一笑正在修复烛九和父母的身体,而烛九的躯体已经保养完毕。 顾一笑灵识扫了过去,没看见人,挺好,她这筑基修为探查不到人也是正常的,不过一般来说友好上门的人也不会隐匿身形。 真要不怀好意也不至于敲门。 这人怎么又礼貌又不礼貌的。 星君:“唷,看起来他很中意你,这就送上门来啦。” 烛九阴险笑:“桀桀桀。” 另一边,顾一笑蹙起眉,想了想,谨慎地提前结束修复工作,操控“父母”去开门。 双方照面,楚弋第一眼便落在烛九神魂飘荡的地方,悄无声息地勾了下唇,然后漫不经心地扫视顾一笑这阵仗,皮笑肉不笑道:“这么紧张?” “放心,我是个好人,绝不欺负弱小。” 楚弋用一张刻薄的嘴说出温暖的话,露出一个凉薄的笑容。 他似乎确信自己的话是那么地有信服力。 顾一笑不做评价,直入主题:“……有事?” 她觉得这人很危险,就像行走的易燃物,随时发烧。 顾一笑还是喜欢跟家人一起躺在棺材中睡觉的幽静和安宁感。 总而言之,天生气场不合。 尤其这厮似乎对她的朋友格外关注,来找她干嘛,要对着昙花发烧吗? 顾一笑胡乱揣测着,只听楚弋道:“很好,我欣赏干脆的人。”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接说了。” “我知道你的身世,乾坤圣殿上一任已故大长老的孙女,七十多年前,你父母因为修炼天赋不佳,另辟蹊径坚持要走牧尸之道。” “可惜乾坤圣殿的法修都拥有着一颗发育有瑕的大脑。” “一群空有年纪增长的宗主长老成日里趴在无极灵祖撰写的某些书籍上,去其精华取其糟粕,断章取义,将一些只言片语奉为圭臬。” “他们将修士根据攻击手段分为三六九等。” “使用术法刀剑等兵刃的修士为上等,施展暗器毒剂等阴暗些的修士为中等,牧尸、魂修、体修等,在他们心中不仅是不入流的下等,还是下三滥旁门左道。” 楚弋说这些话时,声音充满讥讽,语言尽是刻薄,神色全是嫌弃。 顾一笑觉得楚弋不应该对她说,应该站在乾坤圣殿门口用扩音灵器说。 楚弋继续道:“这套区分理论在乾坤圣殿宛如圣旨,偏偏最具权威之一的大长老女儿坚持要走牧尸道。” “她不仅自己走,还利用自己的身份、资源,联合呼吁带动许多人打破等级理论的束缚,选择适合自己的道路。” “太放肆了吧,闹这么大,不终身监禁受刑很难收场。”楚弋要笑不笑地说,眼中讥诮。 “还好她有大长老这个后台,大长老允诺,只要她承认自己是受不入流修士挑拨,一时糊涂做了错事就能保下她。” 楚弋望向顾一笑身前的“母亲”,说:“可惜你的母亲宁死不从,不愿更改,不愿被囚,大长老生出恻隐之心,最终选择将她驱逐宗门。” 顾一笑默不作声地听着,这些事发生在她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还懵懂时。 这段记忆里,有怒目而视、千篇一律的人脸,也有怒吼的无数声音。 她一路被带着,被颠簸地推着,最后同母亲和父亲一起,走下高耸雄壮的山,步入幽凉的荆棘小径。 记忆最后定格在某一日,母亲和父亲为了证明自己选择的牧尸道并非一无是处,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斜阳午后,选择殉身。 彼时,顾一笑还沉浸在母亲和父亲竟带她玩乐一天的惊喜和快乐中。 母亲和父亲倒下又站起,她获得了强大的力量。 从此,顾一笑从小径步入泥泞潮湿的坦途。 …… 顾一笑抬眸,黑色的瞳孔像吸光的漩涡,没有色彩从其中逃逸,她静声问:“你想说什么?” “你想回去吗?”楚弋丝毫没有揭人伤疤的自觉,扬唇一笑,抛出诱惑。 谁能拒绝八大势力呢,作为一个出身附属国的顶级真传弟子,他小时候看的最多的就是身份一变立刻变脸的戏码。 说自己是月曜太子时,无人将他看在眼中,说自己是绝崖真传时,一堆热情谄媚的人围着他转。 楚弋太知道身份带来的好处了。 比如今日,若没有绝崖的名头,他能踩着极岭帝君的脸面耀武扬威吗? 楚弋不认为顾一笑会拒绝。 岂料,后者却奇怪道:“为什么要回去。” 楚弋:“……?” 他看了看顾一笑真诚发问的神色,张了张嘴哑然,然后解释:“你没有梦想吗?你不想回去打那伙老家伙的脸吗?” “你现在的实力在真传弟子群体中已经不弱了,哦,虽然还是差我一大截。” “你不得继承你母亲的意志,为她正名,为牧尸道正名?” 顾一笑不解地看着莫名有点子激动的楚弋,平静道:“我的梦想已经完成了,至于你说的那些,那是母亲和父亲的愿望,不是我的愿望。” “我为何要完成她们的愿望?” 楚弋:“……” 他看着顾一笑颓丧的气质,静谧的神色,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大夏天的,仿佛忽然被谁从岩浆中钓出来,塞进冰湖冰镇。 好熟悉的感觉,跟墨怀樽那厮永远冷静地把他气到内伤的感觉真像,只不过一个是有意的,一个是无意的。 楚弋将这种人起了个名字:类墨怀樽人 总而言之,楚弋仿佛对着瞎子抛媚眼,说了半天废话。 他真的讨厌类墨怀樽人!!! 楚弋内心郁郁。 烛九和星君嘻嘻笑,“小太子还是没弄清客户需求嘛。” 顾一笑再次开口道:“给我在你看来的‘好处’,是想让我做什么呢?”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嘛,绝对没有白来的好处。 楚弋也懒得再拐弯抹角了,目光如炬凝向烛九,“她叫昙花?” 顾一笑面色稍微冷凝,“嗯。” 果然是冲着昙花来的。 楚弋迈步向烛九靠近,半步之遥,他低头,视线犹如实质描摹烛九。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触向烛九脸上的青绿狰狞面具。 刚要触摸上时,被“父亲”冷硬地伸手挡住了。 顾一笑冷冷看向他,道:“楚公子这是何意?” 还伸手摸,该死的登徒子。 楚弋冷笑,目光锐利看着顾一笑。 “按理来说,若是将遮掩形貌的面具用在长相与你肖似的母亲身上,你外出行走应当更加顺遂,可你却用在了昙花身上。” 楚弋顿了顿,声音很有压迫感。 “是因为她不便示人吧。” 烛九心知楚弋并不知她身份,顾一笑也猜到了。 因为若是知道昙花是烛九,楚弋现在绝不可能还有心情跟她交谈。 顾一笑很淡定,信口道:“昙花生的颠倒众生,总有刁男垂涎,我被逼无奈只得出此下策。” 边说边一瞬不瞬觑着楚弋,什么内涵不用多说。 楚弋被气笑了。 讲真的,外貌这一块他向来自觉独领风骚,就一死了不知多久的尸体,能好看到哪去,身段柔柔弱弱,仿佛一捏就碎。 “颠倒众生?” “行,你让开,本公子看看有多颠。” 楚弋铁了心要揭开烛九面具。 顾一笑也是个倔脾气,说不让绝不让。 为了她的好朋友昙花,就是绝崖真传来了她也说干就干! 两人交起手,楚弋觉得她不知死活、胆大包天,顾一笑觉得楚弋猖狂傲慢,无礼至极。 旁人跟顾一笑打,首先需要过尸将那一关。 楚弋这种攻击手段神出鬼没的魂修,只需在尸将之前,先一步直取顾一笑这个命门,事情就变得很简单。 魂修对牧尸人,简直天克。 但问题是,顾一笑的父母考虑到了这一点,给顾一笑留下了御魂灵器,等级还不低。 楚弋费了点时间突破防御,然后才控制住顾一笑,让她动弹不得。 后者冷怒盯着一脸张扬不屑的楚弋,她心急的不行,因为揭开面具之后,烛九就要暴露了! 楚弋漠然瞥她一眼,下三白的狭长眼眸殊为无情高傲,面庞棱角冷峻。 星君的评价是:“见过帅的让人着迷的,第一次见有人帅的很欠揍的。” 很欠揍的楚弋清除障碍后,揭开了烛九的面具。 他看了看,“啧”了一声,评价是:“这也没多颠。” 说真的,不及他十分之一。 完事食指拂过烛九面颊,“还画了入殓脂粉,原本面貌应该更不如我……” 大意就是:卸个妆康康素颜。 说到这话语一顿,本来想蹭掉妆粉,谁知他手指轻轻一戳就陷进了烛九脸窝中。 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戳破烛九脸皮。 楚弋微怔,都是尸体了,肌肤还这么软。 他不得不赞一句:“顾一笑,你养护尸体的手段确实非凡。” 顾一笑既疑惑烛九为何没暴露又愤怒楚弋的行为,说不出话,只能充满杀意地看着这厮。 楚弋继续作死,手一挥,净身术过,烛九面上的入殓妆容便消失了,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 有人震惊了,不是楚弋,是顾一笑。 她内心“卧槽”了一声,怎么回事,昙花不应该是烛九吗?刚才保养身体时还是烛九的样子啊! 现在这谁啊? 顾一笑头脑一片空白,心乱如麻、心惊肉跳、心惊胆颤。 十年前有人问她怕鬼吗,她不屑一笑,因为知道世上根本没有鬼魂能存在。 现在她怕了,因为真的见鬼了! 第384章 癫倒众生 楚弋专心探视烛九尸体,因而没注意面具揭开的瞬间,顾一笑见鬼的神情。 他揭开烛九的“神秘面纱”之后,发现这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尸体,既不像顾一笑说的那么颠倒众生,也没长着一张罪犯的脸。 楚弋感觉扑了一场空。 他很失望,按照预想,这女人高低得见不得人才对啊,到底什么地方不对呢。 他不甘心,蹙起眉心,在烛九脸上东摸西摸,骨相结构、三庭五眼,全都没放过。 跟搓泥似的,力图找到些伪装的痕迹。 “我超,这死变态!”星君对烛九道:“你瞧瞧,你现在怎么跟猫咖里的小猫咪似的,谁上来都能摸一下。” 烛九摩拳擦掌:“别急,这就让他尝尝我的厉害!” 拔毛大王·烛九要重操旧业! 星君露出隐晦的笑:“拔几把毛?” 烛九不吭了,似乎耻于与星君这种淫秽之人说话。 最后还是没拔成,因为与楚弋这种有她魂识的魂修接触有暴露风险,她选择勉强忍受楚弋的轻薄。 这个仇她记下了,回到身体之后就把这厮套麻袋打一顿。 顾一笑现在已经确信昙花要么是鬼,要么有鬼,换旁人遇到朋友忽然换脸的事早手一撒把人丢开了。 尤其这个鬼极有可能是烛九。 但顾一笑面对突变,很快建立起一套新的理论:鬼是人死后变的,尸体也是人死后的新生,如此一来,鬼和尸体都是新生儿,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朋友。 合理。 顾一笑开心了,如此一来,她就有两个朋友了! 此时,楚弋在烛九脸上没找到破绽,他手一顿,往烛九腰上探去,应该是还想探探身体骨骼。 顾一笑又紧张了,经常摸尸的人都知道,骨架是尸体的第二张脸。 她的鬼朋友能神通广大改变样貌,难道还能广大神通改变骨架? 她内心愤怒呐喊:住手,有什么冲我来,别动我的朋友! 可惜楚弋听不到她内心的呐喊,专心摸骨,实际上没贴上去,指腹隔着衣料些许距离,用灵识仔细探查。 素质教育摆在那,小太子虽然没学会素质,但不是混账。 看完了平平无奇的第二张脸,楚弋终于承认昙花真的是个平平无奇的女人。 但那股他探查不到的灵魂气息确实是从这具身体散发的。 “她是谁,你从何处得来的尸体?”楚弋索性直接问顾一笑,也不像墨怀樽那样假装高深莫测了,因为他觉得不好使。 楚弋问这句话时,触及灵魂的灵识笼罩着顾一笑,但凡她有撒谎的迹象,立刻就会被捕捉。 整的跟审问似的。 顾一笑心想她的鬼朋友是真牛批,这都没暴露,她避重就轻答道:“乱葬岗捡的,我给她起名昙花。” 烛九:“没毛病。” 星君:“每句话都没撒谎,组合在一起的信息却是个谎言,谁再说笑笑沉默寡言不善沟通试试呢。” 烛九:“瞎话,笑笑只是诚实,问什么说什么。” 楚弋听了这话,自然以为烛九是顾一笑从乱葬岗捡来的不知名女人,起名昙花。 “你为何要给她戴上面具?”楚弋眯起眼,锐利盯着她问。 顾一笑昏暗的眸中闪烁光亮,“因为她太美了,是我流连野外遇见的最完整最无瑕的尸体,肤质是如此绵软富有弹性,身体组织各就各位,没有丝毫异常。” 谁懂啊,一般尸体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哪有昙花这样的,在她眼里,昙花简直就是绝世美人。 “她就像夜中绽放的幽昙一样,我觉得旁人会觊觎她,把她从我身边抢走,所以决定用面具遮掩。” 楚弋:“……” 他眼风扫了眼烛九,实在没看出哪里值得如此盛赞,最后归结为“朋友眼里出西施”,反正这个顾一笑看起来也挺癫倒众生。 楚弋没从昙花身上找到线索。 他想了想,觉得科学的方法果然不可取,世界的尽头是玄学。 发现问题、提出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这一套早就过时了。 直接招鬼秒了。 楚弋开始招魂, 这一招挺冷门的,只在魂修之间用的上,因为魂修魂魄可以短暂离体,不过容易逸散丢失,这时就需要其他魂修帮忙招回来。 招魂术就像给饥饿的孩子在前方摆上一顿饕餮大餐,对鬼魂有极强的吸引力,根本没有鬼能拒绝。 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楚弋自信满满地施展,他收敛神情掐诀念咒,一种玄妙的气息充盈这片空间。 烛九自然能感受到,但她是个性冷淡的成熟女人,对楚弋的召唤没兴趣。 她淡定地踩在楚弋头顶飘摇。 星君伸出大拇指:“国服瑶就是有实力!” 烛九比了个手指:“包的。” 当时的场景类似于: 楚弋:给你个大宝贝要不要?要就速来,分秒售空! 烛九:已经坐上大宝贝了,感觉一般,再接再厉。 最后的事实证明,楚弋忙活了这老半天一无所获。 他神色阴沉,因为发现那道灵魂根本不理他。 与此同时,顾一笑也算是看出了楚弋在干什么,招魂! 刚才的猜测终于获得了实锤,原来一直以来真的有鬼跟着她啊! 顾一笑想到昨晚跟鬼睡一块,终于后知后觉打了个寒颤。 害怕归害怕,顾一笑还是不会说出去的,她坚信,死后的烛九就是她的朋友。 楚弋招不到魂,秋声这时过来了,应该是感受到灵力波动来看看情况,不过借口是晚宴将近。 楚弋走之前,看了眼烛九的方向,眼中写了一行字: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兴趣。 看来还没放弃。 秋声送走楚弋,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太好了,小太子没搞事! 人走后,顾一笑身体紧绷地与烛九的尸体相对而站,烛九的尸体闭着眼,静默立在那儿,无害极了。 顾一笑眼也不眨地盯着那张清秀陌生的脸,总感觉周身凉嗖嗖的。 那个鬼,现在是不是也在看着她? 星君道:“噢,外人走了,现在是双人对峙时间了呢~” 烛九:“现实已经如此诡异了,何不贯彻到底!” 她说完,顾一笑便发现烛九的脸忽然扭曲变动,成了另一张她熟悉无比的脸。 仔细看,那个变脸的女人叫烛九,她唇边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她在笑。 顾一笑亲眼目睹这一幕,心一突,腿一软,一股寒意像阴冷的蛇爬上她的后颈。 像忽然接到被诛九族的消息,她跌坐在身后的座椅上,冷白的脸更惨白了。 顾一笑干了七十年的牧尸人,突然对尸体有了心理阴影。 见过死尸痉挛,特么的尸体变脸就超纲了吧! 尸检这块她很专业的好吧,她确信烛九确实死了,昙花确实是一具尸体,那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顾一笑很快推测出是烛九的魂魄在操控这一切。 烛九传闻她听的不少,无论怎么骂,“强大”两个字都被说烂了,曾经她没什么实感,现在她有了。 谁死了离体后魂魄还能好好存在操控身体啊? 顾一笑瞪大眼睛盯着烛九沉默了好一会,才在冷寂的气氛中语调发颤感动道:“你愿意在我面前暴露,是因为信任我吧。” “你放心,就算你不这么干我也什么都不会说的。” “人死万事空,生前的债追不到死后的魂。” “我一定会保守我们之间的秘密,我们还可以做一起同行的朋友。” 顾一笑坚定又虔诚地说,在她眼中,有害怕,但好像又不全是想象中那种害怕。 烛九、星君:“???” 什么脑回路,有没有可能她只是想吓唬她玩。 星君沉思道:“约莫是这姑娘从来没朋友,忽然有了一个,就像抓住唯一鲜活的稻草,即便这稻草扎人,她也违背原则,想拼命握住。” 哎,有些人生在苦海,总会因为微末的甜头奋不顾身。 “她既怕你是鬼,又怕你现在掀开伪装的行为是要离开她。” 顾一笑已经意识到当初拯救烛九尸体的行为可能是自作多情,她自己就能操纵自己,何需她的帮忙? “习惯孤独的人,对于离别总是敏感的多。”星君又叹了声道。 声音难得低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烛九神色深了深,不期然地,她想起曾经在神界时,她和星君,便是彼此唯一的甜。 两个同样漂泊在神界那些仙神脚底下的世界意识,蜉蝣交友,彼此取暖。 烛九原本确实准备要走的,一则不想给旁人添麻烦,她在一日,顾一笑便一日不得安生。 二则灵魂与身体的融合再过不久便能完成,届时她要去调查隐藏在孽神身边的容器线索。 但此刻,烛九心里忽然酸软,操纵尸体抬起手,拿起边上的面具,缓缓带回面上,她又成了昙花。 离别,也不必急于朝夕之间。 顾一笑露出乍现的惊喜笑意,转瞬即逝。 第385章 天才纸尿裤 帝国的修仙政治体系、文化风俗、社会组成都跟追求不为外物所扰的仙家门派有很大差别。 从称呼便可窥一斑,这里的人喜称年轻女子为“小姐”,而非外面的“姑娘”,“仙子”,“道友”。 极岭是个热爱开舞会晚宴的国度,此次晖明园的愚面舞会是最盛大的,宾至如潮,但会被高额入场费限制。 因此真正能进入的都是怀着各种目的又有钱的修士。 许多人都会来,因为从前谈不下的合作对象、交易对手,很可能在推杯换盏、气氛松弛的翩跹舞步间顺利结交。 欲望操控着到达这里的每个人。 顾一笑换完衣裳准备起身前往晖明园时,凌渊胧竟从外间走来,后面跟着秋声。 秋声很上道地发出惊叹:“殿下已经很久没有亲自接人了。” 凌渊胧睨她一眼,似怒非怒,“多嘴。” “是。”秋声惶恐地垂下头。 烛九:“……糟了,修仙版吴妈。” 星君深沉地分析,“身边应该还有个好看的神医,话说修仙界不会有胃病吧。” 两人胡乱掰扯,顾一笑对凌渊胧和秋声的对话没什么感觉。 听说与舞伴携手出现对极岭的人来说很体面,凌渊胧是老板,自然要维护她自己的体面。 顾一笑觉得没毛病。 凌渊胧对她露出看见美人换完衣服之后应该出现的惊艳呆滞神色。 ——没开玩笑,她真的很惊艳。 顾一笑本就美的出奇,这么一拾掇,瞬间从棺材小姐变成清冷颓丧厌世大小姐。 从小姐变成大小姐,发现了吧,变大了。 凌渊胧面上满是温柔明朗的欣赏,不掺杂其他意思,她赞叹道:“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 “这世上美人如云,顾小姐却是独一档的霞光。” 注意看,这个女人是高高在上的太女,她不掺情欲地夸你貌美、与众不同,与那些贪图美色的登徒子下三滥截然不同,这谁顶得住? 秋声也露出如出一辙的神色,说出紧跟潮流的话:“顾小姐是除了殿下以外,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烛九和星君露出一个难评的神情,打工人就是这样的,大家都理解。 顾一笑还是没啥感觉,在她心里,人只有在变成尸体时才是一生中最美的时刻,那是宁静新生之美。 不懂的人永别了。 所以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繁琐的华服衣裙,抬头说话像交接任务的ai。 “殿下满意即可,我画妆容的手艺一直广受客户好评,太女若有需要随时可以联系我,没有优惠。” 顾一笑说着,递给凌渊胧一枚特殊的传讯符,里面封存着她的灵息。 星君解读:相当于一张写着电话号码和牧尸人顾xx的名片。 顾一笑并不圆滑地招揽顾客后,又问:“是现在出发吗?” 凌渊胧、秋声:“……” 槽点太多,一时不知从哪开始吐。 太女:姐想撩妹,妹想把我送走。 星君仔细解读秋声的表情:该怎么捡起殿下的颜面!急!对了—— 耶斯!顾小姐邀请殿下传讯联系!胜利第一步,天才纸尿裤! 烛九、星君:“哈哈哈想撩笑笑,那你算是撩到木头桩子了。” “惊喜吧,活人是不会引起她丝毫兴趣的。” 第386章 啊,真香 钢铁直女顾一笑跟着凌渊胧去明晖园了,明晖园的位置和布署也算对得起这昂贵的入场费。 效仿的是妖皇殿的构造,一座享誉九幽的空中园林,云雾弥漫、清新典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瑶池仙地。 空中不时有流光划过,是来参加夜宴的贵客。 烛九不太认识人,但从细节看出有八大势力的人,递交事先购买的入场印柬后,他们有极岭派出的修士引渡寒暄。 凌渊胧多与同辈修士交谈。 她笑容洋溢地介绍顾一笑时,旁人瞥了她和尸将一眼,露出一个惊艳了然的笑,夸赞她貌美,能得太女垂青。 眼底的轻蔑很明显。 他们这种层次,是不太看的上牧尸人的,相当于入殓师来参加高端舞会,格格不入,只当凌渊胧是看上顾一笑的脸,毕竟这位是出了名的后院佳丽三千。 顾一笑也不在意,她不偷不抢,勤勤恳恳地卖脸,不要太敬业。 一伙人携手进入园林会场,酒水糕点应有尽有,外面精致昂贵的东西在这里随便享用。 今夜的第一件事就是跳舞,跟不同的人跳舞。 不过时间还没到,现在是交际攀谈的社交时间,此刻衣香鬓影,人影憧憧。 烛九能感受到有许多大乘期修士的灵识不时扫过。 一方面是维持安全、秩序、排除隐患,另一方面应该是来抓她的。 凌渊胧要谈事,只得遗憾温柔地让顾一笑去一边歇着。 顾一笑听命行事,四处都是人,她拒绝了好几位男子喝一杯的邀约,躲到稍微寂静的角落喘口气。 今天一天接触的人,比她三年交谈的都多。 烛九飘在上空,看见了不少熟人,黑霸天和乐淘淘也在,正在大吃特吃,遭到了很多白眼,有人暗地里说黑霸天是猪八戒转世。 看样子这俩人还彼此是舞伴,虽然但是,人跟虎该如何跳舞? 看黑霸天吃的那么香,烛九离开顾一笑身边,凑上去,深呼口气。 啊,真香。 作为魂魄,她吃东西的方式也可以靠吸取味道。 于是被食欲操控的黑霸天忽然发现手里的草莓小蛋糕不香了,跟吃蜡烛似的,好难吃。 他皱眉丢了回去,又拿起一块青色抹茶霜糕,咬了一口,没味道还梆硬。 黑霸天连试五次都失望了,仿佛刚开始那种想让人原地打呼噜的美味都是临死前的幻觉。 他“呸”了一声,“什么垃圾这么难吃,开头都是骗老子的!” “不是,你们极岭也太抠搜了吧,搞这么大宴会还以次充好!”黑霸天这话是对一个穿行的工作人员说的。 侍者走上前,解释这些食物是谁烘焙用什么材料用了什么术法等等,力图说明这些不可能不美味。 黑霸天傲慢挠爪,“你的意思是老子自己有问题,在找茬喽?” “不敢。”侍者低了低头,掩盖眼中的厌烦,她确信这些食物是好吃的,因而认为黑霸天就像很多极品客人一样,没事找事,拿侍者取乐。 黑霸天嘛,谁不认识,一个已经落魄到寿命无多的凡虎。 果然是蛮虎,吃不了这么精细的糠。 侍者心中腹诽一通,但培训告诉她要永远面带微笑心平气和,所以她笑的很灿烂。 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可惜黑霸天现在是匍匐在地的老虎,还没她大腿高,所以看见了她眼中的不耐。 黑霸天像被点燃的热油,什么意思,区区一个侍女也敢瞧不起他? 他立刻怒了,一把甩开乐淘淘企图阻拦的手,讥讽道:“你算什么东西,一个端茶送水的小厮,不会以为服务的是出手阔绰的修士,自己就是其中之一了吧?” “老子入场费十万上品灵石,比你一百年伺候人的工钱还高!信不信老子投诉你,让你干不下去!” 黑霸天骂的很过瘾,侍者一声不吭。 很快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力。 一个知道内幕的人对着黑霸天哂笑,“那你可落伍了,明晖园随便一个服务人员都是学院弟子竞争上岗,薪酬一万上品灵石。” “你对面这位,出身草根,是学院上次真传弟子中剑术考核三连冠魁首,据说光奖金就有十万上品灵石。” “对了,人家化神巅峰修为,比你曾经都高一个大境界呢。” 那人说着,对年轻有为的侍者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深藏不露的侍者回复一个亲切的笑。 黑霸天:“……” 当时场面就…… 他杀人般的目光盯向乐淘淘,眼神怨怪对方为何不告诉她对面侍女的修为。 乐淘淘委屈,“我说了你也不听啊。” 黑霸天想起好像是这么回事,但他丢那么大的脸该如何找补? 黑霸天臊的慌,但嘴硬,“跟老子有关系?在其位谋其职懂不懂?” “本来就难吃,还不让说了,不信你自己试试呗。”黑霸天咕哝着,神色愤愤。 周围有不少看热闹的乐子人,不嫌事大地还真尝试了,然后露出了微妙的神情,盛赞口味独特,别具一格,黑霸天非人族,不懂欣赏,应该提高审美。 简而言之,是黑霸天自己不够努力。 被群嘲的黑霸天瞠目结舌,感觉这群人都疯了,什么话都说的出口,不过想到自己辉煌的过往经历,似乎也是拉坨屎都被称赞形状漂亮。 想到这,他心中也知道自己是踢到铁板了,十分憋屈。 乐淘淘也吃了,站在了黑霸天这边。 侍女大概暗中得了授意,也拿起一块尝了尝,心想着旁人都说美味,她倒要看看黑霸天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然后发现……是真难吃啊! 连试了几种都是如此,啊这,一点味道都没有呢。 起初她以为黑霸天这厮狗仗人势找茬,现在发现他约莫是实话实说。 侍女瞧了两眼周围盛赞的人,想起某个典故,指鹿为马。 她转头对黑霸天道:“不好意思,马上为您换上新的。” 这不就是变相承认黑霸天说的没错吗?众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其实谁又会因为一口吃的跟极岭过不去。 估计这侍女要被责骂扣灵石,啧,真傻,不建议效仿。 啊不对,人家似乎有任性的底气呢。 侍女动作很快,迅速撤掉被烛九吃掉的那部分,换上了正常的。 周围人见没乐子看,都散开了。 黑霸天这时古怪地看着侍女,觉得这人奇怪的很,竟然会帮他说话,他不是才骂过她么。 他忍不住问了,侍女露出疏离的笑,“你误会了呢,本职工作而已,跟你是谁,说过什么并无关系。” 黑霸天想起刚才愤怒之下口不择言讥讽对方的话,心中五味杂陈,难得升起愧意,后悔自己说出那种话。 “对不起。”他致歉。 侍女打量他愧疚认真的神色,心想“呦,还会道歉呢”,她沉默了一下,微笑道:“没关系呢,反正我也在心中骂过你了。” 黑霸天:“……” 稀罕地,这次他没生气,甚至感觉有点开心,有种喘了口气的感觉。 “你既然不缺灵石,为何还要来当侍者?” 侍女惊讶说:“缺啊,那点灵石哪够修炼用的,随便买点什么高品质灵器就耗空家底了,一个晚上一万上品灵石可不少。” “没家室没背景的修士,注定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要为灵石奔波。”侍女的神情并无阴霾,只是简单的陈述事实。 她自信笑道:“不过,这样的日子,很快就会过去。” 侍女面上似乎散发着一种光彩,她走时指节敲了敲手边杯中艳红的酒,侧眸对黑霸天道:“共勉。” 她转身离去,右手调整着乱掉的衣领,背影高挑笔直,透出难以摧折的坚韧。 乐淘淘和黑霸天一时竟觉得她鹤立鸡群。 黑霸天陷入沉思,他看见了一个与自己的人生经历截然相反的人。 不知为何,这几日怨恨的心气忽然被捋平了些。 也许他应该接受惨淡的现实了,再横冲直撞也撞不回过去。 黑霸天开始冷静地思索剩下二十年时间该如何度过。 另一边,罪魁祸首烛九飘在空中看的津津有味,“真是皆大欢喜啊。” …… 在隐蔽处纵观全场的墨怀樽和楚弋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楚弋给出结论,“是昙花吃的,我感受到了她的存在。” 然后冷笑补了一句,“挺能吃,还缺德。” 墨怀樽身上有楚弋留下的太衍链魂印,也能感知到烛九的存在,只是更模糊。 挺奇妙的感觉,墨怀樽对那抹魂魄更好奇了。 半个时辰前,楚弋将自己在顾一笑那里一无所得的消息遮遮掩掩地说了。 墨怀樽闻言,转眸看他,“碰壁了。” 楚弋一口咬定:“没有。” 墨怀樽不笑且不语,也不跟他争辩,只道:“发生什么事了?” 楚弋冷漠脸,并不想将自己的失败说出去,尤其是对墨怀樽,这简直是将他的尊严按在地上摩擦。 然而思来想去,楚弋又总觉憋闷不解,最后咬咬牙,眼一闭心一横让护法长老说了。 第387章 护法长老是黑子 楚弋护法长老很高兴,说真的,其实他最喜欢干这种事了。 当即逐字逐句,一字不落,连肢体互动、气场都给复原了,充当尸体昙花的是墨怀樽的护法长老。 楚弋护法长老一人分饰楚弋、顾一笑两角,演的酣畅淋漓,声、台、形、表这块拿捏的惟妙惟肖。 细啊,真细啊。 年纪大了记性还那么好,可见修仙受益无穷。 墨怀樽:“……” 看完全程的楚弋:“……?” 他有那么嚣张欠揍?护法长老不会是个黑子吧? 墨怀樽看完,眸色深沉,凝眉道:“顾一笑并没正面回答你的问题,她不认识昙花这件事,只是你根据她的话自己揣测出的结论。” “她没撒谎,只是没有全盘托出而已。” 楚弋愣住,仔细一琢磨,喵的还真是! “她忽悠我!”楚弋面色难看。 墨怀樽垂下眼睫道:“魂魄能离体,正常来说生前应该是个魂修。” “我们在帝宫时,昙花正同顾一笑在一起,她的魂魄却在探听我们针对烛九的部署,你觉得,会是巧合吗?” 墨怀樽的意思其实很明显,她为什么要探听? 楚弋想了想,说出了一句冷笑话,“可能是她倾慕我,因而跟了过来。” 几人:“……” 小太子泥……要不要看看自己在旁人眼中的形象是如何刻薄、无情、霸道、不解风情? 墨怀樽护法长老暗戳戳插嘴:“说笑了,应该是倾慕首席才是。” 楚弋:“!!!” 他盯向该护法,可恶,又发现了一个黑子! 墨怀樽正要转回正题继续说什么的时候,有人报宴会开始了。 时间回到此刻,两人又看了昙花惹的这一出事。 墨怀樽沉思后道:“舞会即将开始了,你尝试继续用魂术与她建立联系,我去会会她们。” 楚弋心想那怎么行,他还要去顾一笑那边找回自己被骗的颜面。 但深知楚弋德性的墨怀樽接了一句:“你魂力强盛,她若有异动只有你能第一时间敏锐感知。” 言下之意,这么重大的责任非楚弋莫属! 迷魂汤楚弋见多了,但墨怀樽端来的意义就不一样了。 楚弋一口干下,仿佛有个嘚瑟的龙尾巴在身后摇晃,鼻孔朝天道:“哼,你心里有数就行。” “……” …… 时间到,舞会开始。 在众人头顶游荡的烛九看见太女凌渊胧走上台前,幽默风趣且激昂地说着开场白。 说到一半时,忽有声音从外间传来。 那是有客入内时的虞鸟绕空鸣叫,视为欢庆。 有人来迟了。 众人下意识看了过去,呼吸微滞。 烛九也怔了下。 星君“咦”了一声,道:“那不是百穗城的花魁么?” 当初楚弋和凌渊寒争抢的那个人,最后自己选了十七皇子。 一双灵动如小鹿的明眸给烛九留下了较深的印象。 此刻穿着青翠色的衣裳,不够华丽,但灵巧清新,整体上是轻灵像画眉鸟般的可爱娇俏一挂。 在一众典雅类的装扮中尤为特殊吸睛。 现场这样的姑娘还是较少的,因而她一出现,再加上顶级的外貌,一声讶异的惊呼,被这么多人倏然注视的吃惊之色…… 配合起来仿佛仙子误入酒会现场。 与她同来的是凌渊寒,或许是因为心仪佳人在侧,阴戾的男子此刻看起来一表人才,风度翩翩。 第388章 偷偷摸摸 十七皇子携女伴入内,着实惊了一些人。 烛九望向花魁,捕捉到一种魂息,那是属于楚弋的。 楚弋目光凝在挽着凌渊寒的女人身上,面色大变。 他之前明明已经派人将她带离了极岭这种是非之地,为什么会在这? 凌渊胧一党的人神色微沉,因为老帝君对凌渊寒的忌惮和厌恶,他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么重要的场合。 老帝君并不想要凌渊寒得到更多助力,他下令禁止后者入内,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现在能进来,老帝君一定知情。 凌渊胧传讯询问。 此时,某处能纵览全局的帝君专属房间,老帝君摇曳着杯中赤色的酒液,眯起眼打量凌渊寒身边的美丽女人,眼中有淫欲。 在他心里,顾一笑外形上虽然比这个花魁出众,但从头到脚都让他毫无兴趣,还是这个的长相花魁更得他心,娇美跳脱,光看着,她就感觉年轻了五百岁。 可惜啊…… 老帝君不甘心地抿了一口酒,回复他的爱女,“你可知这花魁叫什么?” 凌渊胧:“?” 百穗城那事一出她就查了,很普通的修士,只有一张脸出众。 “她叫楚歌,楚弋的亲姐姐。”老帝君说。 凌渊胧:“???” 楚弋哪来的姐姐!他不是月曜的独苗苗么! 凌渊胧懵,老帝君就不懵了么,“本帝也只比你早知道了一时半刻,楚歌与十七刚才现身晖明园,前者拿出了一枚来自楚弋的魂源佩。” 这话一出,凌渊胧瞬间就知道楚歌的重要地位了。 魂源佩是魂修用来储存外置魂术的,是他们走投无路时的后备力量,相当于灵修的回灵丹和符篆的结合效果。 灵修没有回灵丹哪敢出门? 魂术的拓印剥离千难万难,即便是楚弋,修炼至今也只有一枚,是危机时刻重要的保命手段和生机。 楚歌握着这么重要的玉佩出现,总不能是路上捡的吧? “她还拿出了象征月曜皇室身份的物品。”老帝君手指扣着酒杯,继续道:“看来三十多年前,月曜皇室暗中育有一女,但不知为何一直都没公开,藏的很严。” 凌渊胧迅速接收了这件事,也很快弄明白另一件事,那就是帝君为何要放人进来。 她看了眼一脸阴沉的楚弋。 一则是楚歌利用楚弋的身份,难以拒绝,二则是楚歌一个月曜长公主,如今为了一个敌国皇子不惜拿出弟弟的魂源佩作保,就说这事抽不抽象吧。 这么抽象的事情不得拎到楚弋和所有人面前抖落抖落? 笑死,楚弋找他们不痛快他们没办法,但对方那边自己出现内奸啊。 “至于十七,哼,为了出席这次舞会倒是煞费苦心,也无妨,他前面接连碰壁,声誉和能力遭到质疑,如今掀不起什么能威胁你的风浪。” “尽可看这场楚家大戏吧。”老帝君闷笑,继而话锋一转,充满感怀地叹了口气,“对了,稍后记得来跟为父喝一杯,我们也好久没像从前那样亲切闲谈了。” 最后一句话平凡的就像凡间父女,充满着温情。 帝王放下身段对待一个人,可见视若珍宝。 “是,父君。”老帝君听到那边沉默了片刻,然后乖巧道。 他露出了愉悦的笑容,保养上佳的面庞被酒色映射出淡红的光泽。 老帝君目光落在凌渊胧身上,恍惚间又瞧见了他挚爱女子的身影。 …… 与此同时, 凌渊寒笑容明润地致歉自己来迟了,还自罚三杯,举手抬足干脆利落意气风发。 看起来人模狗样的,跟白日里一脸诸事不顺的阴戾大不相同。 众人目光聚集在两人身上,一时没看出这是整的哪一出,凌渊胧是皇子,这种场合他能迟到?谁不知道是上面不准他出现呐。 他们看向了明显有点内幕的楚歌。 沾了凌渊寒曾经被烛九爆杀的光,楚歌现在也挺人尽皆知的。 凌渊胧很有风度地笑着介绍:“这位是我的舞伴,楚歌。” 众人在脑中翻了一通名单:“?” 谁? “诸位不知,看来还是楚公子楚弋长姐的身份更容易理解呢。”凌渊寒假装讶异地解释了一句。 众人:“!!!” 他们脸上充斥着震惊。 只有凌渊寒悠然自得,笑容从唇边绽开,抬手亲昵地给楚歌理了理发丝,目光滑到楚弋身上。 “歌儿跟本殿下说很想念你。”凌渊寒温和笑道。 楚弋却清楚地看见这人眼中的挑衅和得意。 烛九和星君瞧着这场大戏,她们已经看出了魂源佩的来历。 星君挠头,“这也太抓马了,破防哥怎么处处都遭罪。” 烛九深以为然。 此时,楚弋猜到了两人是怎么进来的,也想到老帝君多半是故意一声不吭放两人进来,用这事激怒他报复他。 老帝君成功了。 楚弋真的很气,一方面恨铁不成钢,气楚歌不听劝告,一意孤行非要跟凌渊胧纠缠不清。 凌渊胧到底有哪儿好,让楚歌不惜拿出自己给她防身用的魂源佩? 楚歌到底知不知道,他们月曜跟极岭明面上是依附关系,实则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另一方面,纯纯是吃了亏被挑衅的愤怒。 楚弋不是当场发怒的类型,他暗地里传音楚歌,好一通质问。 楚歌很委屈,也很不解,她义正言辞做出如下回答: “当年的事已经过了快二十年了,极岭已经给了我们很多补偿,为何还要抓着这事不放?” “我们月曜本就是附属国,与极岭敌对有什么好处呢?” “我不是白帮他的,他答应过我,若是成功进入舞会,他就许我做皇子妃,这种国家间的联姻,必定会使两国关系交好的!” “这是我们与极岭重修于好的机会!”楚歌用一种“牺牲自己拯救苍生”的大无畏语气道。 楚弋:“……?” 每个字他都能听懂,组合在一起他竟然看不懂了。 一句“你脑残吧”像要吐不吐的隔夜饭哽在喉头。 他感觉心跳的很快,血液也很沸腾,被气得。 楚弋深吸口气,企图跟这个从小不找家,喜欢在外闯荡的亲姐姐摆事实讲道理。 “你信不信月曜背后若是没有绝崖早就被灭了?” “我出生后,极岭为了给月曜下马威,暗中下手利用疫病连毁三座城,死伤无数。你说你原谅他们,敢问你替谁原谅他们?” “还有那个凌渊寒,笑死,皇子妃是什么很稀罕的东西吗?那可是我楚弋的魂源佩,你不问他要资源要灵石要城池要好处,你要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头,你脑子没病吧?” 楚弋没忍住,气愤又不可置信,说到最后还是蹦出了一句亲切的“问候”。 “他在利用你,你看不出来?” 楚歌不信,她觉得楚弋行为想法太激进,不可理喻。 “八大势力哪能随意灭国灭宗的,当年那三座城都说了是邪修做出的孽事,你不信事实,偏要信那些并无根据的谣传。” “你怎么这么自私,我都说了我不是为了那些身外俗物,我是为了月曜跟极岭能重修旧好!” 楚歌说到这,也憋不住不满了,指责楚弋道:“你为何总要仗着绝崖的威风跟极岭过不去,就是因为你处处跟他们作对,两国关系才一直都在冰点!” 楚弋被这几句话惊的脸色发白,人生第一次感受到心寒,以及被蠢哭的无力感觉。 楚弋只是单纯的作对么?他只是始终需要在极岭面前刷存在感,显示自己在绝崖备受重视,令极岭一直投鼠忌器。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楚弋沉默片刻,冷漠问。 已经难以将说出这些话的人和从前那个天真单纯的姐姐联系在一起。 以前,姐姐只是不喜修炼,贪图玩乐,喜爱到处闯荡,但有一颗善良柔软的心。 遇到有趣的事和风景总会告知他和父皇母后,遇到奇物也会留存下来,待日后拿给他们赏玩。 一家人虽然彼此分开,但从没觉得疏离遥远,偶尔山涧飞跃的百灵鸟,就像姐姐欢快灵跃的声音。 楚弋完全不明白楚歌怎么变成了这样,他从外到灵魂检查楚歌,企图看出这是个被掉包的假货。 很遗憾,原装的。 楚弋露出了绝望的、渗透霜寒的笑。 遇到傻子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那个人竟然是偷偷摸摸长成这样的亲人。 楚弋心很累,全是阴霾,伤透的心甚至让他没兴趣反驳凌渊寒的暗中讥讽的话。 或者说眼下发生的事,完全让他前前后后的所作所为成为跳梁小丑。 他被他的亲姐姐,背刺的彻彻底底。 难得的,当时的场面真是闻所未闻,破天荒头一遭。 凌渊寒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牵着楚歌的手,手指挑动着楚弋给楚歌的魂源佩,说尽风流快活话,字字句句都是志得意满。 “我与歌儿两情相悦,你既然是楚歌的弟弟,按理也是本殿下的弟弟呢。” 第389章 垃圾回收处 楚弋任由凌渊寒折辱,只定定看着楚歌,眼中映照着今晚残缺的月光。 乍一看,仿佛他也残缺了。 所有人都在默不作声看着这场史诗级笑话。 楚弋护法长老默默嗑了速效救心丹,这次不是被楚弋气的,是心绞痛。 我嘞个小太子啊!平日里张狂时他盼着对方摔跟头,现在真摔了,他发现自己心好痛! 楚歌被楚弋这么注视着,也有些不自在,别开视线,心中惴惴。 她传音对楚弋道:“只是被嘲讽几句而已,往日你不也经常这样么?” 月亮更残损了。 忍辱负重憋屈至今,当众畅快打脸的凌渊寒实在是说爽了,浑身气场跟“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也没两样。 他张口洋洋洒洒笑道:“楚弟啊,这种场合你不该敬姐夫一杯么?” 众人:“六。” 要绝崖真传给他敬酒,也是牛批上了。 眼看着楚弋魂不守舍,失去说话能力,众人心想看来今天这一场楚弋是吃亏了。 墨怀樽冷眼看了看凌渊寒,正要说话时,忽然神色凝固住。 与此同时,有人震惊地发现凌渊寒头上出现一只典雅的方形酒杯。 它倾斜着,琥珀色的酒液正顺着他头顶发冠兜头浇下,淌过他异常震惊的面部。 这颜色乍一看还以为有人在他头顶撒尿。 一道笑吟吟辨不清男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不知来源。 “喝酒?我最爱啦,这一杯,敬你喽。” 说完,杯子被一撂,“砰”地一声在地上摔得稀碎。 又一杯酒从楚歌的头上浇下,然后酒杯被抛下碎裂。 楚歌柔顺洁净的发丝变成一绺一绺,俩只漂亮的落汤鸡并排而立,不是不想动,是身体动不了。 只能惊怒问“是谁”、“大胆”之类的。 “一人一杯,谁也别嫉妒。”那道声音悠哉悠哉的。 这时已经有发现舞会异常的众高手齐聚此处,一堆大佬出现,在偌大现场探查,一粒灰尘都没漏掉。 不仅如此,楚弋也被墨怀樽从伤情中拽出来让他睁眼看世界。 两个能察觉到烛九神魂的人,都感受到了那股气息波动,说明那是昙花! 他们迅速看向昙花尸体,她正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毫无异状。 顾一笑神色怔怔,似乎被现场变故惊到,看起来也没什么异常。 所有人都一无所获,现场动乱,众人齐齐远离楚歌和凌渊寒。 惊怖地防备张望,呵问是谁藏头露尾。 太恐怖了,这么多大乘期都没发现? “这么想见我?”那道略显空旷的不男不女声音再次响起,尾调轻飘飘的,跟鬼魅似的。 “装神弄鬼,有本事出来!你是什么人,敢在晖明园闹事!” 凌乱嘈杂的质问声中,一道响指声过,似乎有奇异的力量拂过众人心头,他们不约而同闭嘴了。 “噗”地一声,两道火焰就着酒液残留,在凌渊寒和楚歌的头顶烧起来,渐变色的红艳火舌燃的很慢,在一点点吞噬他们的头发。 众人:“!!!” 我超,这什么诡异的一幕! 他们瞪大眼睛,忽见燃烧的火焰中,出现一双金色的手。 并无肤色细节,只有形状轮廓,像一个镀金的手部模型,但光看形状,便窥其神秀。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似乎那双手有致命的吸引力。 那双手在火焰中慢条斯理地濯洗,就像在水中净手。 事毕后,她一勾手指,凌渊寒手上的魂源佩便倒飞而上,落到她掌心。 她拈着佩,赞道:“不错,很适合我拿来补身体呢,谢谢小太子的馈赠。” 说完,魂源佩中的魂力消耗一空,就像只剩空壳的糕点盒。 她手指一挑,玉佩被直直丢入楚弋手中。 动作很像搁着很远将可乐瓶丢进垃圾桶中。 “垃圾回收处。”她笑盈盈地说。 然后被火焰照见的手消失,她也再无声息。 只剩一伙被戏耍的泼猴不知所措。 第390章 秃啦! 烛九被火光映出一双手的形状时,所有人都疯了一样用各种手段去探查那个位置,他们认定作祟的人就在那里。 烛九消失时,众人质问凌渊胧等极岭皇室,“不是说晖明园有数位大乘期坐镇,任何苍蝇都飞不进来的吗?刚才那是什么?鬼吗?” 凌渊胧:哎嘿,还真是。 但是嘴上还是不能这么说的,只严肃说皇室一定会查清始末,还所有人真相云云,勉强安抚住暴怒的客人。 还有不少人起了其他心思,或者贪生怕死,觉得事情太诡异,心生退意。 他们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要求退钱给补偿。 退钱是不可能退的,极岭直接变脸,带上大势力的强势,意思很简单,一经缴纳,概不退还。 然后再施予些许恩义,成功令这伙人不得不忍气吞声偃旗息鼓。 不过这是暂时的,因为极岭若是拿不出真相,抓不住作乱的人,他们还是会闹的。 这伙人毕竟一个个出身实力都不低,有的甚至还是其他八大势力来凑热闹的人,也是包变脸的。 烛九走了,现场除了墨怀樽和楚弋,无人能察觉她的存在。 两人感受到烛九的撤离之意,那必然是要追上去的。 此时,楚歌和凌渊寒已经脱离那种压制力量的笼罩,他们急喘着,惊惧地摸向自己的头,哎嘿—— 秃啦! 光滑且温热,手感像一颗刚从锅里捞上来的水煮蛋。 再一看手,黑漆漆的全是灰。 两人呆滞地望向彼此,看见一个无毛怪,眉毛和睫毛都被火燎干净,头顶黑乎乎像锅底,脸上还有干掉的黄褐色液体。 玛德好丑好恶心。 哦,现在自己也是这样。 楚歌发出刺耳的尖叫,她崩溃地抱头蹲下,不愿面对现实,眼泪像断线的珠子。 凌渊寒还算坚强,可能是这段时日丢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十七皇子已经有了些许抗性,顽强地站稳了。 他神色阴戾,眼底因为愤恨布满血丝,颤着手给自己施了净身术,又磕了丹药,应该是某种生发丹药。 但毫无动静。 凌渊寒:“!!!” 他又疯狂嗑了几瓶,没有反应。 结论:真的秃了。 凌渊寒:“!!!” 他眼前发黑,没站稳,倒退几步。 众人虽然慌乱惊恐,但看着俩人倒霉催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笑出声。 十七皇子成功变成秃头皇子喽。 楚歌发现自己也长不出头发了,白眼一翻,经受不住打击晕了过去。 十七皇子正在走神,竟然没接住她。 楚弋站在远处眼睁睁看着她像被烤焦的猪肉倒下,他下意识动了动,但很快神色低沉,定住身体,脚步扎根在原地。 说真的,他姐这也是活该,脑子被火烤烤也挺好的,说不定里面的水能干掉。 摔了就摔了吧,说不定再爬起来之后能清醒,发现自己今天干了件无敌蠢事,以及凌渊寒是个渣滓的事实。 楚弋冷眼旁观,墨怀樽看了眼魂不守舍的楚弋,知他虽然心寒,但楚歌毕竟是她亲姐姐,难免还是狠不下心的。 他道:“你留在这里防备那道灵魂折返生事,我去追踪。” 一方面是给楚弋留下的借口,另一方面是担心烛九会忽然出现。 楚弋没说话。 墨怀樽走之前看了眼他手中的魂源佩,因为心中情绪激烈,楚弋捏的很紧,指节都白了。 那道灵魂把里面的魂力吞噬了,然后将玉佩扔还楚弋,“垃圾回收处”? 乍一看是羞辱,可结合前面的事情来看,怎么那么像那道灵魂帮楚弋出头呢? 墨怀樽收敛思绪,与极岭那边交换了些信息,言明该灵魂非魂修不可捕捉,制止了这些人的无用功。 “昙花身份未知,方才情形也并无伤人之意,虽有这一插曲,但今晚最重要的事情是防范烛九暴乱,为避免中调虎离山之计,大乘期还需将注意力凝聚此处。” 因为这番变故,舞会是无法继续了,极岭需保证所有人安全离开晖明园,他们也抽不出人力抓鬼。 老帝君满口答应,说什么辛苦墨首席云云。 墨怀樽没理会他,直接冷漠掐灭了传讯。 他思虑再三,只带了护法长老,又特意请楚弋护法长老监看顾一笑,然后动身去追踪烛九。 老帝君被乍然掐灭传讯,眼中划过怒意,他视线看向忙碌的凌渊胧和刚从打击中回过神的凌渊寒。 眼底浮浮沉沉,对两人威严传讯:“将人安顿好后,来帝宫见我。” 目的,就不太一样了。 …… 看似仙气缥缈,实则像一支朽烂玫瑰的晖明园离墨怀樽远去。 他凭感知去追昙花。 星君对烛九嘟囔:“这就忍不住帮人家出头啦?那小子这么欠揍,你还帮他。” 烛九不可置信:“我帮他?开玩笑,我就是馋魂源佩里面的魂力!” 星君冷笑看着信誓旦旦的烛九,“尊嘟假嘟,你敢发誓自己若是想帮他就单身一辈子吗?” 烛九立刻改口:“行吧,一箭双雕嘛,楚弋怎么说也是我小弟,小弟嘴欠,挨我打就行了,怎么能让外人欺负了你说是吧?” 星君陷入沉思,“所以他什么时候成你小弟了。” “刚刚,我临时替他决定的。”烛九理所当然地说。 星君:“……” 他看了眼在后面紧追不放的墨怀樽,道:“现在呢,你成功引起了这位的注意力。” “别人披马甲伪装身份都低调的很,为什么你每次都能把自己搞成全场焦点?”星君不理解。 烛九磨磨蹭蹭钓着墨怀樽玩,闻言撩了下发,邪魅笑道:“没办法,实力不允许。” 星君:“……yue!” “可别说了,你现在跑的欢,身体不要了?没有躯体一直在外游荡的后果你知道的哦,神魂磨损的很快。” “不过现在你的身体估计已经被严加看管了,连顾一笑都成重点关注对象。” “哎,果然是蓝颜祸水,你瞧你,就为了一个男人。” 烛九摇了两下食指,“难道你以为我什么都不做,楚弋和墨怀樽就会放过我和顾一笑了么?” “就算宴会顺利结束,他们也会一直追查我。” “追吧,追我的人从这里排到极北,反正我已经快能和身体融合了,到时就跑路呗。”烛九叉腰停在空中,一脸无所谓道。 这就是实力强的好处啊,谁也不能强制她。 墨怀樽感受到那道灵魂的停滞,他反应很快施了一道锢魂术,这是魂术攻击,墨怀樽能施展,盖因楚弋留下的太衍炼魂印。 虚魂锁链凭空缚向烛九,快的不可思议,那道灵魂始终没动。 那一瞬间,墨怀樽甚至有种必定能抓住她的感觉……不,错觉。 墨怀樽看见了魂链落空,也是在那一刻,他的面前鬼魅地出现了一团鲜艳的火…… 跟宴会上一样。 墨怀樽面色大变,一边急速后撤,一边手上魂术不绝,护法长老也骇然拦截—— 但都挡不住那双透过火焰伸出的金色右手。 右手与墨怀樽之间的距离似乎是恒定缩小的,纵然墨怀樽极尽手段地闪避,她始终在他瞳孔中逐渐放大。 穿过火焰的手像神之右手的模型,指骨手背上残留的跳跃火焰微微燃烧,像穿过水面后残留的水珠。 神秘、强大、诡谲、摄人心魂的神圣美丽。 如此危急的时刻,墨怀樽竟因那只手罕见地愣了下,仿佛被攥住了心脏。 “你在走神?”似男似女的空旷声音环体响起,响在耳畔。 墨怀樽被那只手精准地捏住下巴,是凉的,是热的,是霸道的。 凉是那只手本身,热的是残存的火焰。 火焰并不算特殊,不能灼烧他,只是那手的温度令他莫名寒凉。 墨怀樽原本应该惊骇,应该脱离她的掌控,但不知为何,这道灵魂总令他觉的无害亲近,似乎……似乎他们本就有什么是重合的、一体的。 “你是谁?”墨怀樽冷峻的面容闪过困惑, 一反常态,猛然抓向那只手。 抓不到,凭空穿了过去,墨怀樽墨黑的眼眸沉了沉。 烛九笑笑,“你们不都叫我昙花么?” 墨怀樽在掌中附着一层魂力,再次抓向她。 这次抓住了。 金色的手彻骨的冰凉,灼烧的火焰又温热异常。 墨怀樽抓住烛九才惊觉这只手如此纤秀骨俊。 这是个女子的手,墨怀樽单身从没牵过女子的手。 他对男女之间的情爱一直情绪淡淡。 “你又走神。”烛九不退反进,不慌不忙地将手指一根根穿进墨怀樽指缝,形成十指相扣的局面。 一白一金,交握的仿佛是融合在一起的灵魂。 “对着一只手发呆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呐,墨首席,你是在想我么?” 她的声音像恶魔的低吟。 墨怀樽回过神,拂去心底的异样,声音冷沉道:“你是魂修亡灵?” 第391章 坠落 按理来说,只有魂修灵魂才可能在死后仍然存在。 但昙花的灵魂为何是金色的,又如此稳固,不仅不畏火,还能通过火光显形。 墨怀樽只能猜测这是个罕见的陨落高阶魂修。 烛九哼笑,“你说是就是。” 这略带玩味的回答,是个人都能看出敷衍。 墨怀樽蹙起眉,视线从交握的手上移,定格面前的空气。 楚弋说过,灵魂永远是最本真的东西,不可遮掩,必是真容。 墨怀樽眼中划过光亮,猛然将烛九拉向自己。 他另一只附着魂力的手,穿过火焰向前方探去。 本意是摸向烛九手臂,不想烛九飘起的灵魂更高,他握住了一截侧腰。 火焰在两人触碰之处燃烧。 墨怀樽怔神,看见被火光映照出的半侧金色腰肢。 宛若精雕细琢,线条流畅风流,凸起的髋骨像神作的诱饵。 火蔓开,墨怀樽瞧见小巧的肚脐。 墨怀樽觉得心头也被燎原的大火灼烧了,一阵心颤点水掠过,墨怀樽慌忙松开手,别开视线。 他脑中麻乱,闭上眼似乎还是火中显露出的腰肢。 墨怀樽想:楚弋说过灵魂不穿衣裳吗? 他胡思乱想时,抽回的手被烛九抓住了。 “极岭的宴会之舞,优雅顿挫,一进一退却锐利热烈,说起来我还没试过呢,既然追来了,不如一起?” 墨怀樽是不愿意的,一方面因他并未跳过舞,另一方面则是他在办正事时,从不会干无关之事。 跳舞跟追踪可疑灵魂这两件事能混为一谈吗? 但墨怀樽同意了,他找出的理由是:可以借机探究她究竟是不是昙花。 护法长老挺莫名其妙的,但她想到首席向来成熟稳重,这么一会甚至都摸到人家腰了,调查进度嘎嘎猛。 护法长老觉得首席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于是默不作声在远处观望。 一方面也防止旁人打扰。 真想不到,墨怀樽练刀时锐利流畅的像艺术品,跳舞时却青涩异常。 烛九引着他在云端起舞。 只有魂力挥洒时他才能触碰到她,只有火光灼过时,他才能窥见她的色彩。 进退紧迫,舞步紧逼,这支舞仿若战争的鼓点,无人退让。 墨怀樽的心跳越来越快,他好像闻到了属于她的芬香气息。 稍纵即逝的金色和火光占据他所有的瞥视。 他的沉静只剩一层表皮仍在强撑。 她们强势争夺至最后一个节拍,墨怀樽揽着她的后腰,牵着她的手。 烛九后仰在他臂弯,金色的手勾住他的脖颈。 墨怀樽忽然想,若能得见,她该如同一弯新月在他怀中蜿蜒。 “我赢了。” 墨怀樽像年轻气盛的小子,没来头地说出这句话,似乎在彰显他争夺到了最后的主导权。 “是么?”那个女人轻笑一声。 一声响指后,一点火光倏然在他眼前跳跃,在她指尖跳舞。 烛九手指绵柔划过空气,尾焰像火红的流星。 手指抚上墨怀樽心脏。 这是个危险的动作,墨怀樽眸色微沉,惊觉自己竟未躲开。 护法长老心慌慌,她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坚信首席有自己的节奏。 “啊,你心跳的好快。”烛九促狭轻语。 “不好意思,让你动心了。”她一语双关。 墨怀樽发觉自己的失态,事情有些脱离轨迹,他原本的目的是? 他很快找回自己丢弃的盔甲,魂力爆发,顺势握住烛九按在她心口的手,反剪,袭上烛九面庞。 极快,极迅猛, 一簇火焰自墨怀樽指尖燃起,烧向烛九的脸。 快了,他看见了一点金色。 墨怀樽的呼吸静止。 世界的万千风景就此化为背景,高天的风霜淬为不知名的粉碎尘埃。 他看见了一双金色的眼睛。 那眼极美,含着三分玩味的淡漠笑意,似乎并不因他的突然举动意外。 火焰如同自然的配饰,他们隔着火光对视。 但只须臾间,在火蔓延至整张脸时,烛九轻飘飘松开勾着墨怀樽脖颈的手。 她声音愉悦,还有些慵懒的餍足,“欢宴之舞很有趣,期待下次见面,动心之人。” 她脱离墨怀樽的掌控,直直坠下云层。 谁也无法阻止。 墨怀樽仍然与她渐远的目光对视,红艳的火光仍然在灼烧,她的色彩令墨怀樽神魂颠倒。 墨怀樽那一刹那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权衡。 他不顾一切,堕下云层,追逐而去。 星君叹:“究竟谁赢了呢。” 第392章 然后呢 护法长老二脸懵逼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还是年纪大了,想象力不行,接受力也不行。 既不明白为什么会从追凶变成跳舞,也不明白怎么跳着跳着忽然开始往地上杵。 刚刚不还是紧张刺激的揭穿面貌环节,怎么一转眼就这样了? 首席理智肯定还在的……吧? 护法长老眼瞅着墨怀樽容色大乱,执拗地追着那一点点即将隐没的金色和火光,怎么看怎么像追着新婚夜跟人跑了的道侣。 呀,她怎么能这么想墨怀樽呢。 护法长老很快甩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象,神色回归严肃。 不可能的,他们家首席从小到大主打的就是通透沉稳、敏锐聪慧,小小年纪就能代替不着调的醉鬼宗主处理很多事务了。 不仅如此,还能一边修为飞速增长,一边跟长老院不服气的长老斗智斗勇,最后怼的他们哑口无言。 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生来是为了爬上顶端,有些人一出生就在顶端。 时至今日,大家可能不知道宗主是谁,但一定知道首席是谁。 墨怀樽就是这种万年不遇的“天选之子”。 护法长老是首席狂热单推人,这么想了一圈后,她很快将疑惑和担忧揣进兜里,自信满满。 问题不大,首席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所以才会失态。 与此同时,墨怀樽在用生平急速追逐烛九,两人像流星似的从高空砸向地面。 星君斜眼看:“什么玩意,你俩搁这玩蓝色生死恋呢?” 烛九一边看着努力追来的墨怀樽,一边笑,“不知道呢,不过这人还挺好玩的,跳个舞这么激动,跟传言中的形象不太像啊。” 星君:“……” 有些人对自己勾搭人的手段毫无自知之明。 星君沉默了一下,认真提醒道:“高空抛物会被投诉。” 烛九在空中悠闲地换了个姿势,双腿交叠,十指交叉枕着,无所谓道:“我是魂,不是物,砸不死人。” “倒是他,这个下坠趋势还不停止,高低得砸出千米深坑。” 星君疑惑,“那你还不躲?” 他们现在的落地姿势,多半是男上女下,一起下地。 烛九扬唇笑:“不啊,这不挺刺激的么,等他以为抓住了,我再消失,更有意思。” 星君:“……” 他一言难尽,露出了看渣滓的眼神。 所以呢,爱会消失对吗,已经忘了珈岚湖畔的止意和独守空房的甜甜了是吗? 在烛九跟男人纠缠不清之前,他一直没想到自家幽幽如此博爱。 星君沉思片刻,觉得这很好,喜欢够了就换一个,幽幽开心比什么都重要,还少了被狗男人渣的风险。 心态一变,看热闹的八卦之心便熊熊燃烧,别说,还挺浪漫。 一点点被狂风吹乱的金色凌乱发丝被最后的火星映照出,然后像黄昏的余韵消散在夜空中。 眼前漆黑一片,再没有任何光亮。 墨怀樽心脏像有了致命的缺口,空荡寒凉。 但没关系,他仍然能感受到她的气息在前方。 墨怀樽往日四平八稳的心湖骇浪滔天,从没人让他捉摸不定,看不穿,摸不透,他坐拥一切,今朝却失足。 他已经忘记初衷是什么,全然被执念和欲望把控——烛九越远离,越脱离掌控,他便越想死死抓紧,看清她的真面目。 这种想法汇聚成尖锐的狠意,像一杆幻光凛冽的枪,洞穿他的心脏。 墨怀樽再一次催发丹田中的灵力,经脉被疯狂冲击的刺痛被他抛之脑后。 极速之下,身形如明灭的幻影,倏忽闪烁。 太衍链魂印被调取到了极致,他的灵魂不如楚弋强悍浑厚,承受不起如此剧烈的驱使,魂体有撕裂般的剧痛。 墨怀樽抛之脑后。 下方是一片荒崖,在看似很长,实则只有几个呼吸的坠落后,烛九的神魂像一片羽毛轻飘飘落在地面。 她抬眼,飓风烈烈,看见眸色隐隐狂野的墨怀樽抿紧唇,像天外飞星狠狠砸向她。 墨怀樽伸出手握住她,浓郁的魂力不要命般倾注,像一个赌徒。 再次触碰那股冰凉,他的心被填满。 耳边巨大的轰鸣作响,溢出的速度能量带着他们向地底嵌入、嵌入。 在这期间,墨怀樽膨胀的思绪没有允许他思索太多,他只是穷尽身体角落,仅凭本能钩锁烛九。 他握紧烛九手腕剪在她身后,用力环抱着看不见的她,修长的双腿微弯,箍缠她的腿。 无处不痛,阵阵嗡响,土壤翻飞被隔绝在无形的能量之外。 墨怀樽唇边溢出鲜血,却势在必得地笑,仿佛最终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没有什么变数是让他始料未及的。 他伏在烛九冰冷的肩头,声音嘶哑低沉,“抓住你了,逃逸之魂。” 似乎是在反击烛九先前说的“动心之人”。 他怎么会输? 他才不会输。 “是啊,抓住我了。”烛九宽容地笑,有些调侃,“好深的拥抱,你们绝崖抓人都不惜亲身上阵吗?” 墨怀樽一怔,头脑一静,这才发现两人几乎严丝合缝地嵌合着,一冷一热,她的曲线在脑中绘制的形象如此曼妙。 以至于稍一想象,便浑身滚烫。 这么无礼的动作,是他干出来的? “抱歉。” 墨怀樽仿佛被火烧了尾巴的猫咪,火热的燥意一把烧上他的身心,红了脖颈。 他强行拉开了些距离,收束自己,改为虚虚抱着她,只是仍然死死握着烛九的手腕,似乎怕烛九再次消失。 做完这些时,两人继续砸向地底的速度已经衰减至无。 四周安静下来,比野岭更静,比黑夜更黑。 针落可闻,只余墨怀樽压抑的喘息、急促的心跳。 墨怀樽甚至感觉血管中流淌的血液都是奔腾沸热、声势惊人的。 ——或许是因为怀中的灵魂太过冷凉沉静。 她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面容。 她像无形的空气,只有手中紧握的纤冷实感反馈她的存在。 墨怀樽忽然想起外人对他的评价: “不被情绪裹挟,永远冷静,是墨怀樽无往不胜的关键点。” 有他在的谈判场所,最终总像冰山与熔浆的两极分化,一边面红耳赤、歇斯底里,一边面不改色,不紧不慢,字字如刀。 在他个人的观念中,也一直将失控视为失败的开端。 于是,此时此刻,在千米深坑中,墨怀樽终于发现自己从头到尾都成为了失控的那一个。 他甚至现在仍不知她是谁,是何模样。 墨怀樽强行按下所有的情绪,想起自己最初的目的,成功是铺就成的结果,手段和过程另说。 事情还未脱离想象。 墨怀樽单手握紧烛九两只手腕,撑起身体,另一只手指尖燃起一缕火焰,贴向烛九的脸。 即将触碰时,烛九侧过脸,就像正在书写时被忽然抽走纸张,只有一道金色的线显露。 金线的尾端,是一只小巧的耳朵和些许碎发,璀璨耀眼,很像她。 烛九叹息,“我是谁真的很重要么?说起来我只是请那个十七皇子和楚歌喝了两杯酒而已,值得绝崖首席亲自来抓我?” “你这样会让我怀疑你对我有其他感情……” 星君搓搓手兴奋地看着两人互动,开始了开始了,又开始胡扯了。 墨怀樽因为最后两个字手指倏然顿住,跟应激似的,指尖的火都颤了颤。 烛九意味不明低笑一声,接着道:“我说的是母子之情啦。” “人类会逐渐遗忘过去的爱人、朋友,但似乎永远不会忘记最初时亲情的羁绊,无论这痕迹是痛苦还是幸福。” “前者总企图通过什么弥补曾经的缺失,后者总希望追索过去。” “他们非常执着,根深蒂固,就像你对我一样。可见,你对我产生了对母亲的孺慕之情。” 墨怀樽:“……” 一通生拉硬拽的胡扯八道,把墨怀樽整沉默了。 星君觉得他一个人追缉烛九也挺无助的。 烛九食指弯曲,在墨怀樽手背勾勾画画,轻到墨怀樽有些发痒,那种痒意一直钻心里。 他听她哀伤道:“墨首席若叫我一句娘亲,说不定我会因此想起自己死去的孩儿,心生慈悯,对你坦露一切。” 墨怀樽微怔,心念莫名在“孩儿”两个字上转圈,他觉得这不是重点,他知道这个女人在胡言乱语。 墨怀樽抑制住某种奇怪的冲动,不咸不淡反击道:“父爱厚重宽容,总会原谅子女的过错,倘若你叫我一声父亲,说不定我会放了你。” 不就是“鬼话”么,呵,墨怀樽不慌。 “真的吗?”烛九声音喜悦,张口就来,“父亲~是这样么父亲~放过我吧父亲~” “父亲你说句话呀~” 雀跃又刻意甜腻的声音三体环绕,像勒人脖子的绳索。 墨怀樽被镇住了:“……” 难以想象这张脸上会出现如此迷茫且震惊的表情。 星君已经笑岔气了,“哎呦我超,笑死了,给这正经小子来点源自变态的小小震撼!” “叫了,然后呢?还不放手?堂堂绝崖首席不会不守承诺吧~”烛九忧伤道。 第393章 金屋藏娇 十八岁的墨怀樽被道德绑架了,墨怀樽可以不好,首席怎么能不一诺千金? 墨怀樽沉思后,松开了烛九……的一只手腕,改为握紧其中一只手腕。 就说放没放吧。 墨怀樽冷然道:“放了。” “啊~”烛九一个音节拐了四个音,然后期盼道:“那我再叫一声,你……” “不能。”还没说完,墨怀樽就斩钉截铁地打断了。 说真的,墨怀樽几乎不会打断别人说话,他一般是等别人废话完然后拒绝。 烛九遗憾地叹息,看起来束手无策,全凭墨怀樽的意志,“好吧。” 墨怀樽心中稳了些,指尖的火越发旺盛,不再停顿,照向烛九面庞。 然而—— 烛九从背后抽出释放的那只手,看似不紧不慢,实则快的仿佛瞬移,她握住墨怀樽再次靠近的指尖,火焰在她掌心被挤压。 像易燃的干柴碰上烈火,烛九金色的手显露。 “不遵守规则的投机者,是要受罚的。”烛九轻舒口气,笑道。 墨怀樽神色一变。 烛九握着墨怀樽的手,两人无声角力,黑暗中灵力如瀑被吸引,最终,两只手一点点向墨怀樽的脸靠近。 后者是震惊的,因为他未曾料到烛九的魂体竟然这么强! 他可是半步炼虚! 在不涉及魂术的情况下,烛九竟然胜过他? 怎么会有这种存在? 若是如此,那她脱离他的掌控不也是轻而易举? 墨怀樽觉的事情有变,他低估了烛九。 他神色肃然时,唇角温热。 烛九用他的手擦拭他唇下流淌的血迹,看起来和风细雨的,哪有半点燥气? 但很快,墨怀樽心神恍惚了一下,他警觉反抗却无济于事,再看清周围景象时,发现两人姿势完全颠倒。 他被烛九压在身下,轻而易举锢住一只手。 墨怀樽神色冷然,尝试突破封锁,然而刚抬腿便被烛九轻描淡写强硬压住,反擒拿刚施展又被先一步封住经穴。 墨怀樽很冷静,他脑中还有许多可以实施的反击。 但烛九更快,她牵着他的手滑到他小腹,指尖在肚脐处靡靡转了一圈,就这么平淡地凝固了他丹田中的灵力。 没有灵力的修士就像失去水的鱼,变成砧板上的肉。 一场激烈惊险的压制与反压制消弭在这一刻。 墨怀樽不可置信,甚至有些头脑昏沉,他人生中第一次经历处处被碾压的挫败时刻。 烛九随手制住他后,像猫一样趴在他身上,声音幽幽的,有些戏谑,“那么惩罚开始:叫娘亲,不叫就别想出去了。” “托你的福,现在我们在深深的地底,你信不信我还可以把你埋得更深,深到除了我,没人能把你捞上来。” 她握着他的手,勾玩他丝滑的发丝。 “再过不久,整个修真界都会流传一则震撼的消息:无上绝崖首席墨怀樽无故失踪。” “嗯……或者加点别的料,比如墨怀樽贪恋已婚妇女,追逐三千里,只为妇女叫一声‘父亲’,然后强取豪夺,逼迫就范,金屋藏娇。” “贪恋红尘,再也不愿归去?” 墨怀樽:“……” 第394章 看你干的好事 烛九婉转的音调实在鬼畜。 正常人代入一下被鬼压的墨怀樽,已经开始害怕了。 但墨怀樽心理承受能力果然非凡,不就是被女鬼压了逼迫喊娘亲么?他勉强稳住了,就是身上出了一层薄汗。 或许是因为刚才的剧烈挣扎,也或许是女鬼毫无分寸地贴近,再或者是被烛九气的。 墨怀樽心跳如雷,他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不可能。” 有人不为三斗米折腰,有人不为求生喊娘,这就是首席的尊严! 杀了他也不可能干这种事! 烛九凑近:“真的不喊么?真的?” 墨怀樽沉默,整个人冷硬的像块冰。 烛九意味深长:“啊,不会是等你家的护法长老来救你吧?” 心中的想法被拆穿,墨怀樽薄唇蓦然抿成紧绷的弧度,第一次,他成为了被围猎的那个人。 “嗯?”烛九仿佛发现了什么,抬起头看向上方,她松开墨怀樽的手,指尖燃起一簇火焰,凭空一抓。 一点隐没的青色鸟雀状灵光被金色的手攥在手心。 那是传讯符的光芒,只有其主人能察觉到。 墨怀樽瞳孔地震:“???” 不是,这个女人为什么能捕获他的传讯符?就算捕获到了,一般来说这东西落在旁人手中是会立刻损毁的啊。 可现在传讯符还在烛九手中好好地待着呢。 墨怀樽头一次感觉小脑萎缩了,有种平日里旁人看他的“大开眼界”感,还有更离谱的—— 烛九指尖逸散些许金色光点,渗入青鸟中,她语调自然跟墨怀樽报备道:“哦,说什么来什么,你家护法长老来信了。” 说着还外放了护法长老的声音:“首席啊,你抓到那个人没有?需要我帮忙吗?方才坠落的动静太大,现在外面来了好多高阶修士,都被我拦下了。” “首席,你什么时候上来?那个女人是谁啊。” 烛九笑:“你家护法长老还挺八卦呢,跟楚弋的不太一样。” 楚弋的护法长老就会微笑着嗑药,看起来一副生活好累只想沉睡的样子。 墨怀樽亿点都笑不出来,谁能告诉他烛九截获她的传讯就算了,为什么还能展开传讯?这东西不是非本人不可获知的么? 他看着烛九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一开始他只以为烛九是一道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存活的灵魂,后来发现这女人强的可怕,现在他认定烛九绝不仅仅是一道魂魄那么简单。 也对,谁的灵魂是金色的? 墨怀樽推翻此前所有观念,心中对烛九进行全方位升级评估——这是个九幽界从前都不曾获知的、类似灵魂的超强存在。 墨怀樽心念闪烁时,烛九已经代替他回复传讯了,她笑嘻嘻道:“抓到了,抓到了。” “正与你家首席交涉呢,勿让人打扰。” “我是谁?”烛九沉吟片刻道:“我是无上绝崖宗主昙花,你家首席交给我就放心吧~嘻嘻。” 她说完,便把传讯送了回去。 回过头忍不住摩挲墨怀樽凸起的冷硬喉结,“你这是什么眼神,难道还真想被我囚禁?” “其实我不是这样的人。”她一本正经。 星君一言拆穿:“其实是因为现在没空,你离开身体太久太远了。” 再不回去魂体就会有灼烧般的磨损痛感,她必须尽快进入一具身体,或者回到月上霜躯体附近。 后者身上有她残留的魂力,其存在就像避风港,只要烛九在她附近,便能护佑。 听完烛九话语的墨怀樽:“……” 他原本以为烛九会捏碎传讯,隐藏自己被她控制这件事,谁知他又猜错了。 看这意思,对方似乎根本没打算停留,准备离开了。 墨怀樽发现自己永远预料不到烛九下一步会做什么。 她太神秘危险了,一旦靠近,万劫不复。 墨怀樽清醒地知道这件事,清醒地审视自己急速的心跳,以及身体逐渐上升的温度。 他听见如同石子坠入湖面的空洞声响,那是他得知烛九会再次消失时的失落感。 她若再次消失,他还能如此轻易抓到她吗? 对于她,他一无所知,甚至连唯一听见的声音都是虚构的。 墨怀樽莫名出了一身冷汗,他神色晦涩如深海,空出的那只手忽然反过来抓住烛九的手腕。 灵力被禁锢,他无法调动,燃不出火焰。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墨怀樽的声音磁性低哑,说话时,烛九能听见他胸腔的震动,酥麻人的耳尖。 “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是无上绝崖宗主昙花。”烛九挣脱了他,笑道。 她又胡说。 墨怀樽面上有了愠怒和一缕急躁,他察觉烛九要走,张开手臂强硬揽住她的腰身。 “你若不说,顾一笑便永远会被调查,不会再有真正的自由,你想让她过那样的生活吗?” 烛九身体一顿,平淡道:“说了就更不会有了。” “那姑娘遇见我,也算她倒霉。”烛九叹道。 所以说色字头上一把刀,顾一笑就是因为好色,非要把她带回去,结果惹上一个大麻烦。 “你这么想知道我是谁?”烛九算了算时间,觉得在护法长老来之前还能唠两句。 “想。”墨怀樽说出一个字,拥着烛九的手臂更紧了些,眼中满是执着和侵略性。 “为什么,因为我惹了点小事?” 这次墨怀樽沉默的时间有些长,最后抬起眼睫,眸色深沉道:“你抢夺了我师弟的魂源佩,我调查你,理所当然。” “哦~是嘛。”烛九轻笑,也不多说,低头蹭了蹭后者脖颈,“那你求我。” “求我我就告诉你,只限五个数。” 烛九低柔在他耳边倒计时,“五——” 墨怀樽蹙起眉,求人这种事,永远不会出现在他的选择中,从前不需要,往后也不会。 “四——” 墨怀樽脑中闪过很多人跪着求他放过他们的画面。 那些人明知故犯,或利欲熏心,或心魇难消,失去理智,冒着暴露后被杀的风险,做出许多他完全不能理解的疯狂举动。 他有什么必要像他们一样? 他想要的东西唾手可得,想达到的境界也是旦夕之间,于是他便没什么想要的。 “一。”烛九念出最后一个数字,没有三和二。 墨怀樽眉心一跳,心中有种道不清的惊悸。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再次抱紧她,按照她一开始的逻辑生硬地控诉一句,“你违规。” “那就惩罚我呗,只要你做的到。”烛九语气随意,顺从地俯在他胸口,侧耳听了听。 “听见了么?”她轻缓的声音幽荡在甬道中,有冷淡的回音。 “你的心跳,我的战利品,就此别过,动心之人。”烛九的魂体倏忽轻飘,滑出墨怀樽怀中,起身缓缓向上飞。 一丝火焰也无,眼前漆黑一片。 墨怀樽思绪混乱,毫无得救的喜悦。 那道冰凉躯体的抽离,似乎连他身上的温度也一并带走了,包括今夜他所有的跌宕起伏、千思百转。 一缕后悔爬上心口,墨怀樽忽然质疑自己方才为何什么也没说,但很快被恼怒地挥开。 她的气息越来越远。 深不见底的坑中只有他一个人,拥挤,深邃,不见天日,挤压着他的呼吸、身体、灵魂,墨怀樽被什么困住了。 他必须抓住她,才会令这种感觉消失。 可他怎么抓住她呢?他连灵力都无法调用。 不,有样东西一直在生效,太衍链魂印,这也是他能触碰到烛九的根本。 墨怀樽眼尾艳红,沉敛的神色之下是冷静的疯狂。 …… 与此同时,墨怀樽护法长老正在一人独对千军万马。 她身姿淡然,广袖飘摇,面容一派平静,身后是一个巨大、深邃的坑,面前是一众听见动静赶来的修士。 低阶和中阶的修士不必说,什么动静都会出现他们的身影。 现在问题是对面站着一群高阶修士,连大乘期都有六七个,还有些则隐匿在黑暗中。 原本不能有这么多大佬,但眼下一伙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刚从举办一半的晖明园出来,这么一看人可不就多了么。 这里是人迹罕至的荒崖,一堆人都认为刚才的惊天动地是有异宝现世。 再一看现场黑黝黝的洞口还有不时被鲸吸入内的庞大灵力…… 众人左眼写着“贪”,右眼写着“婪”。 实锤了,有好东西! 他们都想进入查看,但被忽然冒出来的墨怀樽护法长老拦住了,理由是并非异宝,而是墨怀樽在办案。 众人:“???” 他们看了看硕大的洞口,又看了看一本正经的护法长老,心里嘲讽,什么玩意,睁眼说瞎话,不就是想独吞么? 借口都不知道找好点。 但看护法长老说一不二的气势,他们知道这家伙来真的。 一个大乘期他们不是不能挑战,毕竟人多势众,问题是护法长老可不是一个人,他背后站的是绝崖。 “天下异宝降世,能人异士均可凭实力夺取,你凭什么不让进?” “难道绝崖不仅要垄断天下英才,连九幽机缘都是你们的?” “哼,我看九幽界不如改名叫无上绝崖算了,省的诸位道友还误以为自己有什么自由可言。” 贴脸开大当然不会是明面上的人。 开口阴阳怪气的是躲在暗中的不知名人士。 他想的挺好,挑拨情绪,然后引导争执,最后大家打败护法长老,欢欢喜喜寻宝。 众人也确实很配合地怒了,纷纷委屈问询护法长老,“绝崖是不是这么想的,你说啊?你们绝崖把我们当什么了?凭什么不给进?” 护法长老哪吵得过那么多张嘴,她还是文明人,讲究以理服人。 稍作沉思后,护法长老伸出了手,五指并拢,手心向上,那是“请”的手势。 众人都笑了,心想道德绑架真好使啊,刚整理完衣襟,抬脚准备去寻宝,瞥见护法长老微微一笑。 他们心中莫名一突,危险的感知令他们脚步蓦然顿住。 护法长老屈起小指和无名指,中指和食指指腹交叠,手心一翻,面相地面。 她玄妙的声音在泱泱人群中游荡,“气绝。” 完全漆黑的光点从她指尖像水滴滴落地面。 融汇入土的那一刻,一股玄妙气息以她为中心,像狂狼般荡开,横与竖的光线显露,笔直地交叉。 地面形成一个囊括所有明暗之人的光谱棋盘。 一声惨叫自山壁内响起。 不知名人士七窍流血的尸体滚落地面,碰巧在护法长老脚边,瞪大的瞳孔中满是恐惧。 护法长老挑了挑眉,默默移开一步,似乎怕被血溅湿。 众人站在大地的棋盘上,凝固不动,鸦雀无声。 “如果诸位听不懂人话,在下还略通些棋艺。”护法长老拂袖,心平气和道。 众人:“……” 听懂了,已老实。 …… 烛九心情愉悦地调戏完少年后,准备打道回府装鬼吓唬吓唬顾一笑,然后吃个夜宵美美睡一觉。 但是惊喜和惊吓总是不知道哪个先来。 与星君闲谈时,忽然察觉身后魂力爆发,烛九被起身的墨怀樽从身后抱住。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墨怀樽借助印记调动的魂力,以及他施展的定魂术原本不足以影响烛九,但他现在状态有点不对劲,疯了似的输出灵魂之力。 大量魂力不计代价地涌出,触及到了埋藏在他灵魂深处的、属于烛九的魂骨。 魂骨天然受烛九吸引,逸散出的金色魂力混在墨怀樽的灵魂中,牵引烛九的神魂。 这质感就不一样了,这拉扯力就不一样了。 烛九属实没想到墨怀樽会调动这么多魂力阻挠拦截她,这人事后不死也得昏迷修养个百来年,他以为他是楚弋那样的魂修啊。 甚至,楚弋留下的那个原本能使用七天的魂印都因为负荷消散了。 墨怀樽疯了,他找死。 星君都愣住了,喜大普奔,啪啪鼓掌,“好,现在让我们恭喜烛九幽同志逼疯一个英俊小少年,经历人生第一次翻车场面!” 他说的没错,烛九确实翻车了,魂骨是她神魂中最为坚韧的桥梁部分。 家人们谁懂啊,自己被自己抓住了。 墨怀樽察觉到烛九挣脱不开,血红的眼中有些讶异,竟然真的可以? 墨怀樽很快被痛到裂开的灵魂和身体拉回神智,他脑子清醒了些许。 不对劲,烛九为何在向他身体融汇! “看你干的好事!” 烛九愤恨的尾音回荡在狭长的甬道中,带上了明显的怒意。 第395章 红鸾星动 说时迟那时快,墨怀樽正愣神时,烛九已经彻底融进墨怀樽躯体中。 整个过程快的不可思议。 墨怀樽身体一晃跌倒在地,他的身体失控了,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 一体双魂的下场就是没好下场。 两人挤在一具躯体中,别提多难受了。 夺舍? 墨怀樽第一反应就是曾经听闻楚弋说过的话,理论上,魂修死后其实可以通过夺取别人躯体再生。 一则因死亡而离体的灵魂会大幅度衰弱七成以上,这种存在离体时面对外界的磨损几乎是灭顶的。 二则就算顶过第一关的压力顺利进入准备好的躯体中,灵魂也宛如风华千年的石块,一碰就成碎末,体弱多病风一吹就倒,活不了几年。 魂修可以做,但大多数认为没必要,且伦理上很有争议,夺舍尸体的还能说道几句,夺舍生人的,那就等着发现后被追杀吧。 墨怀樽觉得现在这个场面很像楚弋描述中的夺舍,但他很快否决了这个猜测。 烛九若要夺早就动手了,何须现在,而且她似乎是被自己硬拉进来的。 念头转瞬即逝,墨怀樽身体疼痛如万千针扎,他拧紧眉,问:“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你瞅瞅你干了什么事,老娘出不去了!” 墨怀樽张口,用同样的声音、烛九的语调,说出另类的控诉。 他说完,身体蓦然扭转,头直接撞上边上裸露的石块,好大一声闷响。 要不说修士就是头铁,这都好好的。 墨怀樽的身体就像冰火两重天,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跟烛九的挤压在一起,又痛苦又……欢愉? 痛苦源自挤压的撕裂沉痛,欢愉则来自烛九。 墨怀樽灵魂又沉重又飘忽,他情不自禁贴向烛九,冰凉的,舒适的。 “嗯……”墨怀樽的口中发出一声闷哼轻吟,不是他的叫声,是烛九的。 “你在、干什么!” 烛九原本极尽克制,尝试脱离墨怀樽魂体中魂骨的牵扯。 但墨怀樽整这一出,就像人与人之间脱光衣服拥抱,吸引力拉满,直接让一切前功尽弃。 墨怀樽根本听不见,触碰烛九之后,他只感觉极致的飘忽和舒爽,痛苦消失,整个人都宛如陷入软绵绵的云层中。 星君咋咋呼呼捂住脸,露出两只眼睛亢奋地观望,“我超,你们玩那么花,才见三面直接魂交!” 是的没错,这种灵魂交颈融汇的行为,就是魂交。 烛九收缩魂体,企图躲闪,但墨怀樽因为损耗过大,意识模糊,本能地死命缠着她。 现在的状况就类似于烛九被墨怀樽堵在墙角,还是一丝不挂壁咚。 这谁顶的住。 烛九是顶不住,反正此时也出不去了,她心头滚烫,直接反攻…… 星君嘿嘿一笑,感动的热泪盈眶。 真不错,他家烛九单身好几万年,今天终于睡到男人了,不容易啊! 星君抬头瞄见天上有一颗星,他认定那定然是红鸾星动。 星君默默闭上眼睛。 第396章 不要声张 灵魂交融,比身体相交更加亲密无间,触及本真,极端的欢愉。 那是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玄妙舒适,是升华和极致的沉溺。 墨怀樽还未涉及过魂交这种闻所未闻的冷知识,他只昏沉地向烛九靠近、索取、给予。 烛九在拥紧他的魂体时感受到了护法长老接近的气息。 眼下哪是旁人能参与的局面? 她一边回应墨怀樽,一边抽出间隙借助他的身体传讯表示无事发生,不要靠近,不要声张。 这次的声音和气息都是墨怀樽,毕竟她在这人体内。 为防止出现某些抓马场景,烛九控制墨怀樽的身体施展遁地术向别处潜,这次连通道都没留下。 期间检查了一下墨怀樽的身体。 好好好,此前疯了一样强行追赶她,现在丹田都枯竭了,筋脉也有裂痕,好在这人从小被各种资源灌溉着长大,各方面都很强悍。 烛九解除自己下的丹田封锁后,温和精纯的灵力流淌全身筋脉,已经自行疗愈。 身体上的伤只是小菜,墨怀樽受损最严重的是灵魂,否则现在也不会不省人事,只知道贴向烛九。 一则是烛九两道灵魂之间天然的吸引力,二则接近烛九时,他的痛感会减轻。 烛九侧潜数千里后,终于经受不住墨怀樽的进攻和一阵阵袭来的快感停下。 两人在死寂的地下一次次达到白茫茫的云层顶峰。 怎么不算顶峰相见呢? 与此同时,此前略通棋艺、以理服人、杀了个听不懂人话的大乘期威慑全场……的墨怀樽护法长老已经急疯了。 谁懂啊,首席说他没事?骗鬼呢。 刚刚那个用墨怀樽的传讯通道传讯的谁?你说啊! 多恐怖啊,那种感觉就像通过只有彼此知道的方式传讯给自家儿子,结果对面绑匪张口说你儿子没事,完事儿子还真回话说自己没事。 首席啊,你被劫持了就眨眨眼睛! 护法长老已经顾及不了上面这伙虎视眈眈的人了,神色阴沉直接转身进入坑洞,下潜寻找墨怀樽,同时还紧急向绝崖那边报备:急,首席遇危! 这则讯息飞进巍峨岿然的绝崖就像点燃火药的引信,众大佬炸开了锅又不声张,紧急命令就近人员前往搜救。 看了看魂灯,发现小火苗飘得啊,无风自动,时烈时弱,像有鬼在边上抽薪剪烛,控制火候。 他们看的一头雾水,从前没有这样的情况啊。 想找魂修大佬问问,发现现在最牛批的魂修和此道开拓者是楚弋。 也对,魂修萧条的很。 这么一看楚弋作为摸石头过河修炼至今的人,其实在各自道路的天赋方面丝毫不输墨怀樽呐。 众大佬胡乱想了一圈,察觉跑题了,赶紧联系楚弋,问这魂灯是什么征兆。 楚弋此时强行把楚歌扣留了,没让她回凌渊寒的皇子府。 楚歌抱着光秃秃的头蹲在帘帐后哭成悲伤蛙。 楚弋拿出毕生耐心:“极岭老帝君阴险贪婪,现在对月曜没有侵略之意,只是因为……” 楚歌尖叫打断:“我没有头发了!” 楚弋深呼吸:“……敌国皇室没一个好东西,尤其是凌渊寒,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最喜欢动用私刑,对月曜发表侵略性言论最多的就是他……” 楚歌再次高亢起调,泪眼婆娑地瞪着楚弋:“我没有头发了!你根本就不懂,只知道凶我,若是渊寒,一定会安慰我!帮我找出凶手!杀了她!” 楚弋:“……” 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还好面前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姐,否则她一定将她埋进地下三千米。 楚弋其实已经拿出了最好的丹药,还询问宗门有无疗愈之法,宗门丹峰正在跟进研究。 楚弋没说,站在原地,一脸陌生地看着楚歌,他跟她姐姐见过的次数其实并不多,以前她看起来还是个正常人。 可能是因为没有深入了解交流过。 不应该啊,想象和现实差距这么大的吗? 楚弋就是在如此筋疲力尽的家庭争吵时刻接到宗门传讯的。 听完关于魂灯的描述后,楚弋蹙起眉,眼中染上慎重和疑惑,这情况他也从未遇到过。 楚弋感应了一下自己布下的太衍链魂印,感知不到,说明已经溃散了。 他神色蓦然一变,原本应该存在七天的印记为何仅仅几个时辰就消失了? 要么是有人强行剔除,要么是墨怀樽疯了,超负荷使用导致印记变成一次性的。 楚弋很快认为是后一种,因为前一种情况他能感知到才对。 联想到墨怀樽临走之前是去抓昙花去了,他心中一跳,不会是为了抓她吧? 那墨怀樽灵魂虚弱不是理所当然,魂灯没奄奄一息都算他福大命大。 不过时而微弱时而强盛是为什么? 楚弋沉思片刻,先说了一遍魂印的事,然后回:他可能正在经历某种机缘,这种机缘维系着他重伤撕裂的灵魂。 楚弋:魂灯旺盛的时间若是超过微弱的时长,就说明死不了,反而可能因祸得福。 众大佬表示:哦~原来如此,放心了。 他们把心揣回肚子里,然后要求楚弋这位专业人士跟着去找人,看看墨怀樽到底怎么个事。 楚弋答应了,可能是因为不想再听见“我没有头发了”,也可能是他同样对那道金色灵魂非常在意,同时还很好奇到底是什么让墨怀樽这种人做出癫狂的举动。 楚弋走时将楚歌交给了绝崖的人,避免她又跑去找凌渊寒那傻叉。 楚歌不敢置信:“我都这样了你还走?你根本不是我的亲人!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楚弋:“……” 他转头一脸冷漠地问护法长老,“你那速效救心丹呢?” 护法长老下意识护住衣袖,“怎么了呢?” “吃。”楚弋二话不说,抄手掏进他衣袖摸出了一瓶,解开瓶塞倒进嘴里,讶异地挑了挑眉,“还是冰莓味的呢。” 护法长老:“……” 可恶,粉色冰莓味的老难炼了!他都舍不得吃,天天藏袖子里摸摸。 护法长老心中颓丧地垂下头,算了,看在小太子心灵受创的份上勉强原谅吧。 …… 此时,墨怀樽护法长老眨眼间到了坑底,与想象中的绑架、劫持、勒索场面不同,他惊恐地发现啥都没有。 长老面沉如水,闭上眼睛,解析环境中的痕迹和残留气息。 但全都失败了,明明在外面感受到那么大的灵力震动,现场却什么都没留下。 他甚至没找到墨怀樽理应给他留下的暗号标记。 首席不会是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拖走了吧? 护法长老心都凉了,他发现事情似乎比他想象中严重,那道灵魂太诡异了,他就不该因为首席往日的成功被蒙蔽双眼,一时大意让首席被带走了。 地底那么大,还不像地面那么无遮无拦,要找个人简直大海捞针,更何况“她”既然能把墨怀樽带走,就完全可以换个方位回到地面。 护法长老传讯给不知在哪浪荡的宗主——逍遥尊主。 他:宗主,首席疑似被绑架! 宗主:好啊,好啊,嫁的好啊!年轻人就该……嗝,多嫁嫁。 护法长老:? 很好,宗主又喝醉了。 护法长老企图刺激他清醒一些:宗主,你儿子墨怀樽被鬼缠身了!眼下下落不明! 宗主:缠吧,缠缠绵绵的才好呢……咕嘟。 护法长老:…… 算了,早知如此。 他掐灭通讯,随便找了个方向探查。 …… 画面外。 纪期将画面定格在烛九融进墨怀樽身体的那一刻,还放着甜腻的背景音乐。 虽然烛九金色的魂体被可恶的方块模糊掉了,但不妨碍众人感受到那种暧昧和亲密。 尤其两人此前惊心动魄的互搏、调戏与反调戏,火焰和金色不时闪烁,看的人都感觉有点子脸红,刺激的。 看完了,爽到了。 她们的评价是比邪剑仙西皮和妖邪西皮带感,从此以后他们就是人鬼西皮的忠实信徒! …… 大概是因为情感来自墨怀樽,纪期叉腰大笑,有种憋屈三百年终于爆发的得意:“哈哈哈哈,爷想看你们这种表情很久了呢。” 这话是对墨怀樽下面那五个面色看不了一点的师弟说的。 笑死,前面亲个嘴都打起来了,现在更不必说。 众人露出要笑又忍住不笑的微妙神情。 真是小猫咪嗷嗷叫,全是妙妙妙。 那是什么,魂交耶!放在现在这个天道复苏、灵魂离体不会死掉的时代,是只有魂修道侣夫妻间才能做的事。 比“做了”还“做了”的做了。 想不到啊,沧澜帝前两桩跟风止意和沧孑的艳遇看似打的火热、情感深切,实则从头到尾无事发生。 反而墨怀樽跟烛九才见三次,阴差阳错直接一步到位魂交上了。 什么感情啊,终究抵不过天降命定。 墨怀樽这小子,藏的真深啊! 闷声干大事,这么久愣是一点风声没露! 第397章 攻讦现场 “咔嚓——” 这是什么被愤怒捏碎的声音,也是杀机终于爆发的导火索。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大概每个师兄弟都要经历被围殴的惨烈局面,不不不,这不是惨烈,这是光荣勋章。 墨怀樽在几个掀桌子的师兄弟围攻夹缝间艰难生存。 现场鸡飞狗跳,人人退散,各种杀招咬牙切齿往墨怀樽身上怼。 墨怀樽被逼出昏睡的烛九周边。 虽然受了伤流了血,但他看起来一点都不狼狈,气定神闲中透露亿点旗开得胜的优雅。 甚至在被楚弋的魂术攻击到时,淡定地摸出一杯绿色的茶喝喝。 “动静小些,不要打扰到她休息。”墨怀樽凝望烛九身躯的眸光十分温和轻柔。 明眼人一见便知这是看爱人的目光,浓烈,深沉,唯一。 真别说,这种风雨跟前潇洒喝茶的动作跟烛九还真有点夫妻相。 楚弋几人看的更恼火了,肚子里像装了一海的酸水和嫉妒。 装你爹呢?炫耀你爷爷呢? 然而墨怀樽未做抵御却并没受伤。 楚弋诧异,楚弋不解,旁人也不懂。 纪期笑嘻嘻解释:“知道为什么嘛~因为这位仁兄的灵魂非常坚韧,不输一位正经魂修呢。” “啊?什么?你问如何做到的,哼哼,当然是曾经跟烛九魂交过不、只、一、次喽!” 纪期得意洋洋的声音挥洒在空中,就像惊天动地紫金锤,砸的楚弋几人脑瓜子嗡嗡的。 这事他们事先并不知道!一定是墨怀樽故意遮掩掉了! 这个心机深沉的狗男人!就等着看他们笑话! 鬼机灵抱着手臂若有所思道:“难怪墨怀樽跟主人会是正儿八经的道侣关系……原来还有这种事。” “话说,主人跟墨怀樽能成,主要还得感谢楚弋的鼎力相助啊,若非太衍链魂印,事情哪能这么顺利?” 鬼机灵开心地对楚弋表达谢意,在她看来,楚弋真是干了件好事啊。 然而楚弋:“……” 他孤零零地僵硬站在那,低着头,黑漆漆的魂力因为强烈的情绪疯狂溢出体外。 可怜的就像路边刚被暴雨打湿、浑身冒黑气的小狗。 太惨了。 肉眼可见的破防,从前楚弋还能为了高傲的尊严强装冷漠,现在他快碎成渣渣了。 他冰冷地盯着墨怀樽,声音像腊月冰雪,一触就碎。 “难怪后来你又问我要太衍炼魂印……” 原来是为了能继续感应到烛九。 楚弋现在懊悔的恨不得将那时傻愣愣的自己从画面中拖出来爆发一顿。 明明占尽先天优势,偏偏让墨怀樽这狗东西捷足先登! 楚弋气的眼尾红晕,冷峻凉薄的面庞阴沉至极。 闻人瑟绝这时也捏紧拳讥讽出声,“楚弋,看你干的好事!” 沧孑这时笑不出来了,苦厄花纷纷扬扬盛放着,冷漠看着闻人瑟绝,“若非你那占星预言,他们跟九九根本不可能碰上!” 闻人瑟绝沉默了一下,脸色更黑了,因为被戳到痛处。 风止意跟月上弦则不多话,追着墨怀樽就是打,脑子已经不清醒了,只想打死这个抢夺烛九的人。 第398章 下次见,宝贝 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众人津津有味看着烛九后院起火。 纪期笑着拍手叫好,双手抵在嘴边成喇叭状,他喊:“不要打啦不要打啦,这样是打不死人哒!得往心脏捅才行!” 众人:“……” 你也没放过他。 但鬼机灵疑惑地抱着翅膀,其他人气愤就算了,楚弋有什么气的。 “你忘记几天前在月曜的事了吗?”她提醒了一句。 很好,一句话成功令绝崖几人转移攻击目标。 也令纪期小脸阴沉。 所谓几天前的事,其实就是烛九途经月曜然后跟楚弋的龙椅y。 纪期知道是因为他在现场,绝崖几人知道是因为楚弋这厮浪荡风骚,完事之后一晚上都在传讯骚扰他们。 ——是的,烛九跟我做了情人间应该做的事,就在太极殿。 ——你怎么知道是整整一个下午? ——啊?烛九夸我厉害你们也知道了? ——对对对,我家九把我推倒了,我们第一次都没什么经验。 …… 于是,其实他们都知道,只是旁人不知,但看着这些人转移攻击目标和杀人般的目光,多少猜到一二。 有月曜人窃窃私语:“听我亲戚的亲戚的亲戚的亲戚说,数日前他在宫里当差时好像瞧见了烛九的影子,不过只有惊鸿一面,她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看来是真的!” 众人露出了“哦~”的看透一切眼神,所以烛九和楚弋八成就是在那时做了爱做的事。 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楚弋很快多云转晴,露出了冷傲轻蔑的笑意,春风得意。 那又如何呢,某种意义上,他是烛九的第一个! 他跟周围这几个妖艳货不一样。 楚弋气顺了,理了理散乱的衣袖,恣意地坐回原位,翘起腿斜睨他们,“你们打吧,本帝不需要参与。” 这浓浓的圣宠楚贵君既视感。 绝崖几人心态都有点崩,他们有什么呢,哦~原来是烛九过期的爱呀~ 几人针锋相对时,顾一笑盯着画面中的烛九出神,然后又看向烛九,脸上闪过怀念。 顾浮生在边上时时刻刻牵着她的手,注意她。 此刻见顾一笑神情,出于某种奇怪的情绪,她忍不住凝眉道:“烛九从出现在你身边的那一刻,就只带来了麻烦而已。” “这种人即便再厉害,也不值得相交。”顾浮生断定道,然后转头寻求凌云尊主声援,“是吧,父亲?” 此前她不喜欢易迟,现在也不喜欢烛九,她讨厌这种摸不清的变量。 凌云尊主此时正盯着顾一笑另一只纤白的手出神,忽然被提及迅速别开了视线,温和笑道:“浮生所言有理。” 笑死,没有原因,全是情仇,烛九那女人把顾一笑钓的七荤八素,他能高兴才有鬼了。 顾一笑闻言,神色一顿,侧眸看顾浮生,“麻烦是指不愿意又不得不做的事,但我愿意、欣喜,所以烛九不是麻烦,她是奇遇。” “况且,你指的那些麻烦,本质上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 顾浮生微怔,她原以为按照顾一笑这种整日闭关的内敛性格,最开始应该不喜欢烛九这样的存在才对。 “假如我认为烛九是麻烦,第一次见她时就不会带走。”顾一笑唇边勾起一抹细微的笑意,转瞬即逝。 她始终认为那个乱葬岗的雨夜是她在枯燥的生活中等待许久的奇遇,烛九是昙花,她生命中的昙花。 顾浮生诡异地陷入沉默,她发现自己一直以来似乎都误判了什么。 她怎么会认为她娘亲是那种保守沉静的老实人呢? 谁家老实人上来就藏匿“享誉”九幽通缉犯尸体? 谁家老实人藏好尸体还大摇大摆往帝都跑? 谁家老实人知道烛九是鬼之后还接受良好? 更别说后来说逃婚就逃婚,说搞事就搞事。 顾一笑明明就是个伪装成僵尸习性的极限冒险家! 颓丧是她的谎言,只有顾浮生上当受骗。 顾浮生大彻大悟,顾凌云唉声叹气,早就说你娘虎的很你还不信,现在懂了吧? 与此同时,寂灭刀尊看着画面中的黑霸天还有点子悲伤,毕竟两人那时关系虽然畸形,但也算交好一段时间。 想到对方死时的场景,以及后来的诸多经历,寂灭刀尊心口闷闷的难受。 很快画面转到了烛九和墨怀樽的暧昧场景。 在这种激动人心的情节下,一切心猿意马都脱缰奔驰。 寂灭刀尊很快从伤怀中挣脱出来,双手负背假装正经,传讯跟季芙蓉私语。 “芙蓉,你上次在我肚子上绣的花怪好看的。” 季芙蓉露出遇见知己的惊喜笑意,“尊主慧眼,可还有需求?旁的我也会些。” “额……”寂灭刀尊心里苦。 他余光瞄见边上的镜刃,转念道:“有的有的,本尊徒儿练体时经常受伤,他为了增强身体自愈能力,从不服用丹药。” “本尊觉着那伤口实在狰狞,起码应该处理一下,比如绣个芙蓉花什么的,你说是吧?” 寂灭刀尊心想他真是聪明绝顶,这样就能经常跟芙蓉接触了呢。 季芙蓉恍然:“原来如此,那太好了,我愿意帮忙!” 这是她最大的爱好啊谁懂。 寂灭刀尊应声,然后严肃对镜刃传音道:“你前两日不是说要炼体吗?” 镜刃:“?” 他不大的脑子转动了一下,然后诚实地摇头,“没说过。” “你怎么这么不求上进,炼体能显着提高刀修的反应力和承受力,说不定还能另辟蹊径。 “你前面输给那玉之清,现在修炼又遇瓶颈,难道不想扳回一局?” 一提到扳回一局,镜刃就觉得很有道理,心里燃起斗志。 “师尊说的是。” “嗯。”寂灭刀尊心中露出得逞的笑,国字脸上一副严师做派。 当然,若干年后当他追求季芙蓉无果,某日却撞见镜刃将后者压在山壁上亲的昏天暗地时,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嘻嘻。 此时的寂灭刀尊正因为跟季芙蓉进展顺利心中欢喜,眼中难得带上些许荡漾。 边上的母胎单身惜灵衣原本是想跟自己的两个小伙伴凌云尊主和寂灭刀尊讨论点肃穆话题。 比如烛九灵魂的异样,为何可以存在那么久等等。 但是一转头,瞧见一个正在当卑微望妻石,一个正在春心萌动。 惜灵衣:“……?” 她不理解。 她的三人小团体似乎混入了名为爱情的毒素,除了她,无一幸免……? 惜灵衣又望向那边因为烛九打的火热的绝崖几人以及点火浇油的痴离,她眼前一黑,一种举世皆浊我独清的悲凉油然而生。 所以呢,八大势力高层除了她都是恋爱脑是吗? 没一个干正事的! 她们现在是在讨伐烛九,不是在看爱情保卫战! 没救了。 惜灵衣在吵嚷混乱中无力地揉了揉太阳穴。 …… 画面内。 昨夜局势雨疏风骤,烛九与墨怀樽身为引起动乱的当事人却一无所知。 芳蕊吐露,水乳交融,鱼水之欢,片刻不息。 墨怀樽那一晚在极致的欢愉时偶尔清醒,睁开眼望见的是漆黑,以及鼻尖淡淡的泥腥。 他觉察某处正在蓬勃宣泄的异状,眼中划过炫白的光,口中正发出难以言喻的低吟。 前所未有的舒爽。 墨怀樽还未来得及思索,便再次浑浑噩噩地被拽入交欢,直至天光大亮,日头高升。 墨怀樽再次睁开眼时,就像做了一场冗长舒适的梦。 灵魂的伤痕消失无踪,甚至像吃了圣药,更加凝实了,连他的修为都有进益。 体内灵力精纯雄厚,在丹田中静静流淌,此前筋脉中的裂伤都痊愈了。 墨怀樽看清周围环境,停滞的脑子开始转动。 一个呼吸后,他想起最后的记忆是昙花进入了他的身体! 墨怀樽瞳孔一缩,连忙内视,发现灵魂跟身体十分契合,毫无不适。 “?”她不在? 墨怀樽第一反应竟不是松了口气,他心中闪过沉郁和失落。 隐隐的灵力在周身泛起,墨怀樽捕捉到一抹灵讯,里面传出昙花雌雄莫辨的慵懒餍足声音。 “收到礼物了么?这是魂交的馈赠。” “昨晚很舒服,你的声音和身体也很性感,下次见,宝贝。” 墨怀樽愣在原地,魂交?什么魂交? 朦朦胧胧的面纱被风吹开,墨怀樽什么都想起来。 他跟那个女人…… 即便不知道魂交的具体含义,但想到中途一次次的身体异常和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他也瞬间明白了那是什么意思! 想清楚的那一刻,墨怀樽像被雷劈了,一股臊意瞬间从心口窜上面颊,红的滴血。 他呆滞许久,发觉身体干燥爽利,应该是被处理过。 墨怀樽更羞愤了,恨不得把自己埋得更深。 第399章 爽到了 与此同时,芳华苑。 外面就算乱成一团,什么有异宝现世,墨怀樽独吞之类的传言,顾一笑也自觉跟自己没啥关系。 她正在干爱干的事——修复保养尸体。 “父亲”、“母亲”正在盛满培养液的棺材中静默地躺着,顾一笑在耐心地用一小罐炼制的珍贵胶体给母亲祛除腿上的一道伤疤。 岁月静好,一派悠然。 烛九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她神清气爽,金色的灵魂看起来都闪闪发光。 星君:“可把你爽到了。” “还行还行。”烛九谦虚地笑笑。 她之所以能从墨怀樽的身体中出来,是因为随着后来次数变多,墨怀樽已经爽晕了,利用她的魂骨禁锢她的意念已经消退。 烛九顺利脱离了身体。 她表示以后再也不靠近墨怀樽这厮了,这是个冷静的疯子啊,他不要命的。 烛九心有余悸。 不过没有楚弋给墨怀樽种下的那枚魂印,他现在也感受不到她,嗯……当然,再多魂交几次就能感受到了。 这是绝不可能的!烛九确信。 “这次魂交,你神魂上的裂痕有好些吗?”星君忽然期待地问。 烛九低头看了看手掌,原本看似光滑的鎏金魂体,渐渐显现无数的细微裂纹,它迅速蔓延开,直至全身,甚至是面庞上。 不仅如此,身体上还有一道x形的巨大焦红伤痕,从胸口到大腿,手掌宽。 即便在身后也能看见,因为渗透洞穿了。 星君看的眸色阴沉,眼中闪过恨意,这些都是从神界逃离时留下的伤。 “没有呢,只是疼痛减轻了些。”烛九只看了一眼便握紧手心,身上的痕迹随着这个动作消失。 魂交纵然有无穷好处,另一方灵魂强度太弱,也不足以对她产生太大的影响,顶多就是减缓痛楚,这还只是一时的。 星君知道,因而不失望,立刻兴奋道:“能少点痛苦也是好事啊,不如你跟他多来几次?” 烛九:“……不行,没有爱情的魂交就像一盘散沙,不用风吹,走两步就散了。” 星君:“……” 两人随口说了几句,烛九尝试进入躯体,有点勉强,她停住了。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顾一笑蹙起眉,因为这在太女府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才对。 出什么事了? 灵识穿过结界往外探,听到一句——帝君驾崩。 顾一笑:“?” 不是,这两天外面这么乱的吗? 她懵逼了一下,排除掉有人不怕死造谣这个可能,那就是极岭帝君真的死了。 那可是大乘期老帝君,八大势力之一的主人! 她转头问也许、可能、大概存在的烛九鬼魂,“我没听错吧?” 烛九认可颔首:“没听错,那老头子死了。” 这次说话的声音,顾一笑听见了。 她猛然看向房梁方向,眼中又害怕又惊异,“昙花?” “我是烛九。” 烛九的声音又倏然出现在顾一笑耳畔,幽凉的气息贴着顾一笑的右脸,令人寒毛倒竖。 顾一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把我从坟中扒出来带走,你好像不怕死。”烛九冷淡的声音像极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与传闻中的形象很像。 顾一笑觉察出危险,手指握紧,棺木中的父亲母亲也睁开了全黑全白的眼,那是战斗形态。 “我只是刨出一具死尸,无关她是谁。”顾一笑顶着压力,敛睫说出这句话。 气氛冷冽紧绷。 片刻后,她听见烛九低低哼笑几声,这次出现是在她面前咫尺处。 “笑笑,你笑的时候很美。” 第400章 回魂夜 ——烛九昨夜趁乱潜入帝宫,扮做舞女勾引暗杀极岭帝君,事后留下“烛九到此一游”六个字,潇洒离去。 这句传言散进人群,就像散入天空的蒲公英。 烛九和星君跟着顾一笑进宫,三人听见这句话的神态是: ( ?◇?)? 谁?怎么杀的?留了啥字? 这时,途径的坊间内有议论声。 “据说这次占星圣地那边本就预言极岭有国祸发生,还跟烛九有关,这才是绝崖首席和楚公子从妖皇殿不远万里赶来的原因。” “但不知为何竟没拦住,让烛九成功了!” 这时有痦子男撇了撇嘴,左右觑了觑。 他压低声音小声说:“自然成功不了,你们可知昨夜远郊崖发生巨响,砸出数千米深坑,疑有异宝现世,但被绝崖以办案为借口捷足先登。” “我当时就在现场,是亲眼看见一个企图挑拨的人被那位护法长老翻手即灭,腿都吓软了家人们谁懂,同是大乘期,他们怎么差距那么大。” “不过还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那人敏锐地说,“中途护法长老面色大变潜入地下深处就再没上来,有人试探着下去,发现什么都没有。” “不仅护法长老消失不见,连墨怀樽和宝物的影子也没见着。” “我猜是那宝物在地底窜逃,墨怀樽和护法长老都去追击了。” 有人提出疑问:“这也不一定吧,万一是真在办案搞出的动静呢?万一追的是烛九呢,或者是昨夜那个大闹夜宴,烧了十七皇子头发的人。” “都说有宝物,可除了那坑和中途的灵力波动,什么迹象也没有啊。” 痦子男立刻轻蔑瞪她一眼,道:“那你如何解释帝君之死?帝君是烛九杀的,他们追的人就不可能是烛九!” “关键你又怎么知道杀帝君的就一定是烛九?”说出疑问的人表示困惑:“用猜测当论据解释论点,一点实际根据都没有,你就是在瞎说八道。” 痦子男冷笑一声,胸有成竹地抬了抬下巴,“谁说没有实际根据,你猜‘极数国祸’这四个字是谁预言的?” “告诉你吧,说这话的是从无妄言、拥有洞察血瞳的少年占星天才闻人瑟绝!” “闻人瑟绝说话什么分量你不会不知道吧?跟你这种不了解时世的人没什么好说的,自己去查人家战绩吧,快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挑刺的人沉默了。 痦子男不屑别过脸,又继续道:“再说昨夜闹夜宴的鬼,如果墨首席真是为了她,去的就应该是楚弋。” 挑刺人又挑刺,“楚公子是为了照顾备受打击的姐姐才没有参与的。” “说的好!”痦子男鼓了两下掌。 然后犀利发问:“那你如何解释楚弋后来又带人去了现场还大肆搜查的事?不仅是他,附近范围内的绝崖势力、弟子、长老全都参与了搜寻。” “你不会说都是像楚弋一样找的是鬼魂吧?他们个个都是魂修?都能察觉鬼物?” 挑刺人皱眉不语。 旁人也都被痦子男成功说服了。 后者像斗胜的公鸡,很满意,他再次压低了声音,回到了最开始的议题,“现在知道烛九为何能成功刺杀帝君了吧?” “因为当时绝崖所有高阶修士,为了那件异宝,全都离开了晖明园和帝宫,这才令烛九有了可乘之机。” 他这话中之意很明显,是墨怀樽等绝崖之人罔顾职责,利欲熏心,导致老帝君被烛九成功暗杀。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惊悸地瞪了瞪眼,神情闪烁讳莫如深。 挑刺人再次申请出战,她挠头说:“烛九上次消失时才金丹期,怎么杀高了她五个大境界的大乘期?” 痦子男眸光微闪,道:“哼,沧澜惨案死的人就不是大乘期了?妖皇和三王怎么死的?她都能引动沧澜境的力量,难保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 这话挑刺人也无法反驳,她换了个角度。 “极岭又不是绝崖的地界,作为八大势力之一,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偏远地区,自家帝君在寝殿被暗杀,责任不是主要在自己防护不利么?” “只说绝崖的人不在现场,我看帝宫防守才是最大的纰漏,当时现场的人呢?不会也全都利欲熏心跑去寻宝了吧。” 别说还真是,修真者对宝物的屈从几乎可以说是绝对的,低阶修士还只能过过眼馋,高阶修士个个志在必得,好东西掉在自家门口,就说想不想去吧。 如此一来,昨夜帝宫的人可能一部分被宝物吸引,因而擅离职守,另一部分则被老帝君亲自下令带回宝物,也去了。 留下的人没几个,这才导致悲剧发生后所有人不仅一无所觉,甚至连个信都没有。 一切都是那么的合理啊! 烛九和星君要不是一晚上都是睁着眼睛过的,差点就信了自己梦游时干了这种事。 顾一笑虽然知道的不全面,但她知道夜宴上的鬼魂是烛九,所以墨怀樽追的肯定就是烛九,那在帝宫杀人的定然就不可能是烛九。 所以说,有人借着烛九的名头导演了老帝君之死。 烛九神色微冷,顾一笑目露深思。 星君愤怒掀桌:“哪个狗东西往你身上泼脏水!不行,必须把这人逮到!” 随便走到街上都能听到这些言论,由此可见现在这种论调已经传遍帝都。 …… 前面引路的秋声神色肃穆阴沉,不止是她,出来时整个太女府都弥漫在哀伤的阴云中。 老帝君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爱屋及乌,对太女府是真的好,时不时封赏,能进太女府当值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 哎,太女作为正统继承人即将继位的事固然令人开心,可帝君刚死,怎么也得伤心一下。 秋声看着顾一笑欲言又止,后者体谅地不催促,等着她酝酿好再说。 等着对方追问的秋声:“……” 她道:“太女听说这事后悲痛欲绝,一大早就进宫主持局面、调查线索,此次请顾小姐进宫,一则是帝君遗体需要收殓整理。” “太女唯恐旁人的粗糙手艺玷污帝君圣体,思来想去也只有顾小姐最令她放心,因此命我请您进宫。” 秋声说话诚恳又客气,丝毫没有太女身边近身侍官的高傲身架,着实平易近人,说话好听,为人体贴。 是个人都得听的七荤八素,尤其是活在修仙界底层、不咋受人待见的牧尸人。 换个人是顾一笑,此刻已经自己爬上太女的床了。 顾一笑想到死了人是件悲伤的事,自觉很有情商地说:“既然是太女殿下的邀请,想必报酬方面不用担忧了。” 看吧,她都没正面问多少钱。 烛九、星君:“六。” 秋声尬笑一声:“……呵呵,那是自然。” 她没等到顾一笑问“二则”是什么,嘴角抽动了一下。 然后自己传音道:“二则顾小姐终日与尸体打交道,应该能注意到旁人忽略细节,这对于定位凶手有很大帮助。” 这句话烛九窃听到了。 顾一笑神色有些讶异,“太女对于凶手还没定论?” 她还以为宫中都盖棺认定烛九就是凶手了呢,毕竟又有预言又有字的。 “嫌疑人虽然很明确,但尸体的语言也不能忽略。”秋声严谨地说。 顾一笑闻言,顿时对她升起了好感。 …… 老帝君死的地方是长乐殿,那是除了梓极苑以外帝君停留最多的地方。 后者是用来修身养性、延年益寿的清静地。 前者是用来吃喝玩乐、醉生梦死的欢乐场。 宫中气氛压抑沉重,长乐殿被御军严防死守,一只蚂蚁也爬不进去。 顾一笑等人进入时,看见了被拦在外面的凌渊寒,后者神色阴沉地看着秋声,眼中隐隐有些狠意,换个角度来说,他看的其实是凌渊胧。 他比凌渊胧晚来一步,便失去了主动权,现在整个帝宫都被太女宗室把持,御军是凌渊胧的人,听命拦他。 凌渊寒心中冷笑,能拦他多久呢?他可不是孤立无援。 …… 长乐殿正殿有穿着黑衣的刑司之人在查验现场。 所有动作都轻微至极,轻如鸿毛,仿佛稍微用点力就会被砍头。 顾一笑的到来没有得到关注,但秋声的身影令他们颔首行礼。 长乐殿酒池肉林的奢靡豪华不必多说,桌面和地上还有许多倾倒的酒盏杯着,残羹冷炙。 看的出来老帝君是真享受。 这里不是死亡现场,内室才是,但秋声没有带顾一笑进去,应该是还没得太女召见。 烛九独自飘进去查看,此时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主体是太女和他的心腹大臣。 烛九第一眼看见墙上那几个用鲜血写就的大字:“烛九到此一游”。 她盯着看了片刻,越看越出戏。 “神经,冒充我也没必要降低我的格调吧,谁杀人了写到此一游啊。” 受不了一点。 …… 宽敞的龙榻上,躺着死去的老帝君。 遗容应该被简单整理过,衣裳面容都还算规整,只是面色是死尸的惨白。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寿终正寝,而不是欢好时被刺杀。 旁人死时可能还要保留原样等待调查,堂堂八大势力之一的帝君,最重要的是颜面,其他都可以是假的。 烛九魂识查探,老帝君躯体完好无损,姿态放松,涣散的瞳孔还能看见欢愉之色,看样子是还沉浸在欲念中便毙命。 他的致命点一目了然。 心脏完全被黑色的扭曲诡纹爬满,昭示着他毙命于鼎鼎有名的阴咒术——回魂夜。 回魂夜,难回魂。 咒术本就阴诡莫测,杀人于无形,回魂夜算是其中另类,有阴兵勾魂的必死“美称”。 “回魂夜”要夺命,媒介传递相对其他咒术来说非常苛刻。 人有七魄,映射人体七出,只要将侵染咒术的灵力依次渗透七出,便能瞬间勾动七魄离体。 三魂与七魄密不可分,七魄离体,则三魂离体。 于是人就毫无悬念地噶了。 这种灵魂离体类的致死,除了魂修,几乎没有挣扎余地,即便是老帝君这种站在顶尖的大乘期。 最关键的是这种死是越过寻常保命防御手段的,因为是直接勾魂,从内部下手。 连抵御魂术攻击手段的灵器都不能触发。 可见暗杀老帝君的手段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 凌渊胧应对帝君驾崩后的各项事宜决策虽有条不紊,但目光划过老帝君时眼中的水光以及苍白萎靡的神色,无一不昭示着她的悲痛。 她将秋声和刑司的人召了进来,顾一笑也在其中之列。 “凶手扮做尚乐司其中一名叫做芒玥的主舞,根据其余舞女供词,芒玥舞蹈期间曾多次有过越矩,被帝君注意,单独召幸。” “寅时过半,祭司发现帝君魂灯熄灭,御军统领惊慌找到太极殿,只得见帝君驾崩圣体,芒玥消失,帝宫上下搜查,竟在尚乐局发现芒玥尸体。” “根据死时时间推断,芒玥早在进长乐殿献艺前便死亡,因而献艺的是凶手假扮的芒玥,她勾引帝君,与帝君接触时趁机施展咒术,然后逃离现场。” 凌渊胧垂着眼说这些话时面色灰白,空寂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像逼仄巷口回旋撕裂的风声。 昨日瞧着风流俊逸的身姿似乎一夜之间消瘦无比,三分出身高贵的玩世不恭也被雨打风吹去。 凌渊胧前一刻是可靠的太女,这一刻只是个失去父亲的孩子。 众臣子寂寂不语,头低垂,顾一笑亦缄默。 凌渊胧抬眼看向墙上的血字,眸色冷冽仇恨,“凶手潜入极岭帝宫,使用阴私手段杀死帝君后从容离去。 “可怕吗?”她问,幽冷的目光却始终定在墙上鲜艳的“烛九”二字上。 众臣子琢磨着太女的意思,没轻易开口。 太女自顾自冷冷道:“那又如何呢,本宫绝不会这么算了,一定会追查到底,让她跪在帝君陵寝前忏悔。” 众臣子心想人家都能来去自如了,想抓她怕不是白日做梦。 虽持悲观态度,但他们还是纷纷悲愤地附和这位未来帝君,什么“决不能这么算了”、“为了帝君,为了帝国的颜面,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她”云云。 话里话外已经默认凶手就是那位跟极岭有过节的烛九。 第401章 沉默、沉默、沉默 凌渊胧说完这事后,就挥手让刑司勘测现场各项灵能波动数值。 刑司作为极岭热门职司,不仅精修刑罚的艺术性这一课题,在发明刑具这方面也极具创造性。 于是一不小心就搞出来一些另有妙用的特殊灵器,比如能回测一片区域内的灵力波动、气息强度等功能。 总而言之还挺先进,被很多势力引入。 至于尸体情况,这种明显的死因众人灵识一扫都能看出来,根本不需要特意验证。 秋声来时虽说的客气,实则就是让顾一笑敛尸的。 凌渊胧对顾一笑露出一个虚弱又憔悴的笑,看着后者的眼神满是信任,“我相信顾小姐一定能让帝君的圣体恢复生前那般英姿。” 顾一笑应该是对“英姿”两个字有些疑问,但看着凌渊胧强忍悲伤的神色,还是迟疑地点了点头。 凌渊胧还想说什么,但外面有些动静,她神色顿住,传音御军。 不一会,两个人当先面色冷凉踏步进来,是墨怀樽、楚弋以及两位护法长老等绝崖人。 身后的是凌渊寒和学院的人,并十七皇子派系的几位清流大臣。 哦吼,老帝君的死固然重要,但未来帝君是谁才是重头戏啊。 烛九这么想的时候,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偏头对上楚弋看过来的视线。 墨怀樽注意到了楚弋的动作,又瞧见了顾一笑,立刻意识到那个女人在。 脑中不受控制地回忆起那种云端荡漾的快感。 一股燥热和悸动攀上心尖、脊骨,墨怀樽几乎有些狼狈失态地停住了脚步。 他薄唇紧抿,愣是一眼不敢看,即使他其实看不见,也感应不到。 星君见状,惊异地挑眉:“啊哈?这小子之前那么冷静自持,没想到这么纯情哒?” 才从亲密无间的状态分开没多久,乍一见面,烛九神色难得古怪了一下,心中划过异样的情绪。 她佯装无事地瞥开眼,没再看墨怀樽,只一心观察着什么。 星君再看烛九时,便只瞧见她不甚在意的神情,他扬眉道:“你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还行。”烛九含含糊糊地说,左看右看,努力让自己的视线绕开墨怀樽。 星君惊奇:“还行?明明在人类雄性中算很持久很有料了哇。” 烛九:“……” 她们说的是同一个感觉吗? 然而星君一说,她这脑子还真就转到了墨怀樽的身体上,刚从对方体内出来时候,对方那一身狼藉。 嘶。 “死者为大,在人家尸体面前讨论这个合适吗?”烛九按下酥软的心,轻咳一声,严肃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那个敢降我格调的凶手!” 星君沉吟道:“挺合适的吧,人多更刺激。” 烛九:“???” 我嘞个星君,还得是你。 烛九露出高山仰止的神情。 “不过你对凶手有什么头绪没有?”星君很快转回正题问。 “现如今能施展出‘回魂夜’的术法师应当不多吧?莫非就是这名咒术师扮做芒玥,刺杀了帝君?” 这咒术级别高,非炼虚期及以上都施展不出来。 “不清楚,我对这个时代的高手没什么认知。”烛九摇了摇头,继而露出幽微的笑,“不过刚才凌渊胧梳理出的‘真相’疑点很多啊。” “首先,假扮的芒玥是如何避过帝宫层层严苛的筛查,避过宫廷中高阶修士的灵识呢?” “其次,老帝君这种老奸巨猾的人,即便自恃修为,将身边的高手全都遣去夺宝,又怎么会对一个舞女毫无防备,在欢好时直到七处全部暴露被浸染都不曾察觉?” “最后,老帝君魂灯灭,到御军和大乘期高手得到消息包围长乐殿封锁帝宫,中间相差的时间绝不应该超过一盏茶功夫,‘芒玥’是如何消失的无影无踪?” 星君默默听完,头脑处于一种蒙昧的混沌中,感觉好像知道了什么,细究又不是那么清晰。 “所以呢?”他决定不为难自己,直接翻参考答案。 “笨蛋星星,当然是内鬼作祟啊。”烛九意味深长。 …… 在烛九和星君自顾自交谈时,墨怀樽护法长老机敏地发现自家首席领口下的肌肤莫名红了一块。 奇奇怪怪。 这浑身僵硬、无所适从的表现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哦,他们一个晚上都没找到失踪的墨怀樽,最后是对方忽然间自己蹦出来的。 护法长老见了墨怀樽就松了口气,深觉上天有好生之德,她这种聪明能干的人果然职业生涯一帆风顺,有惊无险。 然而墨怀樽虽然满口说着无事发生,但只要一提那金色灵魂到底是什么情况,墨怀樽就沉默、沉默、沉默。 没时间探究怎么个事,护法长老迅速把帝君驾崩的事情说了。 这事他们早就知道了,原本还想分出人手来看看,但楚弋劝道:极岭帝君只是没命了,大师兄可是被女鬼劫持了啊,孰轻孰重你们都分不清吗?” “况且极岭又不是吃干饭的,先让他们调查着呗,你们去看了,那老头也活不过来。” 众人这么一琢磨,觉得好像有点道理,于是便没回去。 反正事已至此,先找首席要紧。 …… 一群人进入帝君陨落内室,注定秃头一辈子的凌渊寒戴着精心设计的帽子,灵识第一时间探向老帝君的躯体。 确认他确实归西之后,垂下的眼中闪过深深的快意,但只有一瞬,面上神情很快变成震惊、悲痛、难以置信。 精湛的表演过后,他同支持他的人一起愤怒地指责凌渊胧居心叵测,老帝君驾崩却阻挠他进入探视。 凌渊胧冷漠说一切都是为了案发现场的纯粹性。 “况且。”她继续道:“作为嫌疑人,你没有探视的资格。” 众人:“!!!” 凌渊寒面色漆黑,皮笑肉不笑,“帝君才仙去就往弟弟身上泼脏水,未免太心急了吧。” “反而是你,这么急着封锁现场,难道是要毁灭什么关键性的证据?” “里里外外都知道凶手是通缉犯烛九,你却偏要指认我,什么居心昭然若揭。” 凌渊胧不作回应,移开视线看向墨怀樽这些外来人,略带歉意道:“本宫的十七皇弟尚且年轻,容易急功近利、做错事、说错话,还望几位贵客海涵。” 一副主人翁的姿态,完全没把凌渊寒的话放在眼中,后者冷笑连连。 墨怀樽表示:“失去至亲杯弓蛇影可以理解。” 楚弋也勾起笑,好声好气说:“有什么话就说完吧,你们狗咬狗彼此栽赃一下,说不定能加快案件破获进展。” 众人:“……” 人家父亲都死了,楚弋还笑的出来,还能说出这种话,简直道德沦丧! 心梗的凌渊胧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假装没听见楚弋的话。 她阴沉沉将方才的调查结果重述了一遍,即凶手假扮舞女芒玥用回魂夜咒杀帝君的事。 不说墨怀樽,就是楚弋这位小太子都察觉到了这事前前后后的蹊跷。 帝宫是筛子嘛,说进就进,说杀就杀,说走就走。 要说是烛九,额……还真有可能,从哪个方面来看,这嚣张的犯案风格都有点像她。 墨怀樽没有发表意见,也制止了楚弋到嘴的质疑,他凝眉定气道:“兹事体大,帝君遇刺是帝国惨事,我等还需查探现场和遗体再做商讨定论。” 又对凌渊胧和凌渊寒颔首宽慰:“二位节哀顺变。” 凌渊胧瞧了两眼墨怀樽,心惊这人年纪轻轻便如此谨慎沉稳,滴水不漏。 她缓了缓绷紧的神色,露出哀怜,“多谢墨首席挂怀。” 边上传来凌渊寒的嗤笑,似乎是看透她的心思。 墨怀樽没管他们的眼锋,客套完就先去看了老帝君的尸体,然后是现场痕迹等等。 在这期间始终不动声色,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无端心中惴惴。 楚弋也懒散地跟在墨怀樽边上,举止像郊游,不像查案。 他斜斜睨着墙上那几个血红的字,怎么看怎么嫌弃,想到烛九,又想到她假扮的刘铁柱,心中升起被欺骗的恼火和始终抓不到人的郁结。 他传音墨怀樽:“来了两天,国祸都不可避免地发生了,烛九的影子都没见着。” “难道她就是趁着我们去找寻你这段时间杀的人?” “还有你。”楚弋纳闷:“那道灵魂到底是谁?整了一出失踪,劳师动众让绝崖那群老家伙一晚上担惊受怕的,还把太衍链魂印都强行消弭了。” “一出来什么事都没有,灵魂还更凝实强盛了,你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好机缘,又查出什么来了?” 楚弋是真好奇,墨怀樽也是真能憋,他要藏起来的心事,绝说不了一点。 “修真从不过问别人的机缘。”墨怀樽灵识细细观测老帝君的心脏,对楚弋道:“什么都没查出,不知她是谁,也不知长相、声音。” 他就这么与一个完全陌生、甚至看不见的女人魂交了。 楚弋:“?” “那你一整晚在忙什么?” 还有墨怀樽铩羽而归的时候? 第402章 输了?菜狗 楚弋有点兴奋,这说明什么,墨怀樽不行啊。 假如他调查出这个人,墨怀樽却没有,那不就说明他比墨怀樽强? “这事你别管了,我行我来,她现在就在殿内呢,等我用点强硬手段抓住她助助兴。” 楚弋露出胸有成竹的自得神情,眼中含着三分炫耀七分傲慢。 墨怀樽手指颤了颤,立刻盯着楚弋,脱口而出道:“不行!” 楚弋越看他激动的样子越稀奇,非常欠揍地摊手:“你管得着吗?你不要我查,我偏要查。” 墨怀樽冷沉看了他两眼,道:“宗门高层对你在白穗城输给凌渊寒一事一直颇有微词,输了便罢,若非背后有宗门,他那一剑戳的便是心脏。” 楚弋就像被点了尾巴的猫咪,笑不出来了,气怒道:“那是本公子大意了,是凌渊寒那厮诡计多端,故意分我心神!” “况且,我才化神期,输给合体期怎么了?”楚弋企图证明自己输的全是意外合情合理。 实际上自己也耿耿于怀。 墨怀樽冷漠地“哦”了一声,“宗门的意思是你战斗意识薄弱,剑术基础浅薄,反应迟钝,意志力不够坚定。” “一切盖因你太过仰赖魂术,疏于其他,缺少历练,导致同战力战斗时被抓住弱点钻了空子。” 楚弋:“……” 他被毫不留情地数落的体无完肤,关键这还是事实,事实胜于雄辩,他再胡搅蛮缠也显得气短。 墨怀樽这段话总结起来其实就四个字:输了?菜狗! 但他表述出时就很有专业性和认真指导的气质。 楚弋成功被说的心情沉闷,冷傲不起来了,脑中都是棋差一招的悔恨和自我怀疑。 “实力不济便好好提升,别成日想着承担不该承担的责任。”墨怀樽又冷淡补了一句,“那道灵魂我自有定论,不用你管。” “你若太闲,我便遂了宗门的愿,今天就让你去镇南天历练历练。” 楚弋:“!!!” 谁要去那个魔鬼地界,他才不去!!! “谁说我闲了,这不正追查烛九、刻苦修炼呢么!?”楚弋立刻反驳,声称自己很忙。 墨怀樽这才没继续揪着他不放,静默好一会,他一脸淡定启唇道:“……太衍链魂印,再给我一枚。” 楚弋:“……” 总感觉被套路了。 最后楚弋为了自己的生身自由还是答应了,不过人多眼杂,得出去后再下印记。 墨怀樽蹙了蹙眉,压下心中升起的急躁。 正有些心思游离时,发觉楚弋蓦然看向自己肩畔。 墨怀樽心中微悸,正要问怎么了。 楚弋说:“她在你旁边呢。” 墨怀樽:“……” 他喉结干涩地滚动,身体一动不动宛如顾一笑边上的死尸。 视线再一触及那边的昙花,他心麻了一半。 正觉窒息时,袖口下的掌心钻进一根冰凉的手指。 猫爪一样轻轻划了下他的掌心。 墨怀樽下意识握紧,空空如也。 只有一抹魂梦中令他食髓知味的凉意在渗进骨血。 狡黠、隐晦、勾他沉沦又飘然远去,像个玩弄人心的女妖。 是她。 墨怀樽的心终于毫无保留地全麻了。 第403章 这就叫专业 长乐殿。 无声肃穆的调查进行的很快,刑司的人探测出些结果,目光交汇,眼中有惊异闪过,又很快低头收敛。 很快到了紧张刺激的案件讨论环节。 她又阐述了一遍先前的死亡经过。 有大臣坚信不疑:“看来是烛九假扮成芒玥,杀死了帝君,和穗城时她便利用传送阵逃脱了,这次定然也是,否则如何逃的无声无息?” 连刑司追踪的灵力波动都没到殿外。 还有闻人瑟绝的预言,桩桩件件直指烛九。 这事现在直接结案都没人说什么,除非烛九突然蹦出来说话。 但刑司却举手说:“传送阵启动时会形成小范围灵力卷吸,殿内的灵气在短时间内应该是相对贫瘠的,为了补足这种低差,周围灵力会涌入。” “这个过程很快,甚至不足一盏茶时间。” “御军统领到时已经察觉不到差别,但其实,这时空气中的灵力流动感应该更强。” “然而我等测绘灵力速谱时,并没发现这个现象。” 也就是说,没有启动传送阵的痕迹。 烛九鼓掌,“这是什么?这就叫专业。” 没有传送阵,烛九再能打也不能逃的这么快吧? 众人开始思考烛九到底是怎么悄然杀人离开的。 这时,一位太女近臣忽然提起方才凌渊胧说过的话。 “太女方才说十七皇子是嫌疑人,此话怎讲?” “依照现场情况和占星预言来看,烛九作案的迹象很明了。” 凌渊胧为何还要怀疑凌渊寒?就算想搞他也不能信口开河。 众人神色异样地望向两位帝位竞争人。 凌渊寒眉间阴戾,盯着凌渊胧,眼中深晦浮沉。 凌渊胧强忍郁愤,道:“原本确实如此,但诸位若知真正的芒玥是如何死的,难免会像本宫一样疑心。” “如何死的?”凌渊寒反唇相讥,“修真者若想杀死一个人取而代之,难道会像皇姐说的那样留下尸体等着人来查验怀疑自己?” 是不太合理。 凌渊胧没有反驳,反而道:“芒玥并未被毁尸灭迹。” “刑司在尚乐司废弃花园中检测出火灵力曾异常浓郁,透析根本,捕捉到被遮盖的微弱水灵力和大量血气。” “对比芒玥跳舞时用到的水灵力,高度重合,可见那里就是芒玥死亡现场。” “经过寻找,在地下三丈深挖出芒玥的尸体,死于割喉。” 啥呀?都修仙了,谁搞暗杀还人工埋尸,不得整点玄幻与狠活? 众人都觉得挺奇怪的。 凌渊寒讥诮,“所以呢,皇姐莫非是在尸体上发现了什么我留下的物件、剑气之类的?不会这么幼稚吧?” 尸体的存在都是个疑点,从疑点上发现线索自然也站不住脚。 星君若有所思道:“看起来凌渊胧这回引祸凌渊寒失败了?” 烛九幽幽趴在墨怀樽背上,引得楚弋频频往那看,她不当回事,对星君道:“不至于,凌渊胧既然从这里下手,就不会这么轻易被点破。” “那她如何解释尸体的事?”星君疑惑道。 此话落,便听凌渊胧冷笑一声,音调阴冷,“假如那尸体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遮掩什么呢?” 众人cpu烧了一下。 “听闻此事后,本宫便让刑司检验空气中逸散的血气,果然有一缕是异常的,不难推测,它来自那个暗杀者。” 啊这。 凌渊胧说完这句话,众人都想到了什么,目光射向凌渊寒。 凌渊寒眸光蓦然一沉。 从前有座国,国里有个十七皇子,十七皇子有座杀手和情报组织,其名为喋血楼,楼主不知是谁,但修为大乘,走的是主杀戮的路子。 此楼主不轻易出手,一出手就是悬赏第一的“贵客”,因为功法副作用的缘故,楼主每次杀人时,灵力中总有血气,混合夹杂在一起,难以剥离。 该赫赫有名的楼主相当于每次都是明牌杀人。 皇子开杀手楼,外面的人会赞一句手握战力,牛批,但老帝君会咋想? 那孽子哪天看他不顺眼,不会也派人来杀他吧? 某次政斗中,凌渊胧想了三天没想明白凌渊寒哪来这么多灵石做底气与她相抗衡,她反向调查,揭穿了十七皇子是该杀手楼幕后之人这事。 君王一怒,就地解散。 给十七皇子带来巨额利益的喋血楼没了,那位楼主也不知所踪,再没出过手。 现在芒玥死的现场有血气,谁不是第一时间怀疑是凌渊寒干的? 再一想那楼主的战力和战绩,还挺合理。 “暗杀者担心暴露,因而保留芒玥尸体,利用尸体散发的大量血气遮掩那缕异常。” 凌渊胧说至此处,冷厉盯着凌渊寒,“所以本宫怀疑,杀死帝君的是你,而不是烛九。” 第404章 破案了 凌渊胧话说完,便亮出那缕被灵力包裹的邪肆血气。 确实是那位楼主的标志,证据确凿。 众人既震惊谋杀者的心思缜密,又震惊凌渊胧的敏锐聪慧。 殿内如坠冰窖。 “哇去,还真是凌渊寒干的?”星君摸着下巴观察血气。 “老帝君年纪越大越昏庸,近几年罚凌渊寒受刑的条令越来越频繁,朝堂上还被针对,若不是学院清流的支撑,估计早被凌渊胧除掉了,仇杀夺位也很合理。” “手段也隐蔽,若不是凌渊胧,谁能想到一具尸体背后还藏着凶手的线索!” 星君越想越顺溜。 “破案了,谋杀者之所以能躲过追捕,肯定是因为十七皇子就是那个里应外合的内鬼!” 烛九瞧了眼凌渊寒巨变的脸色,不置可否。 “再看看。” 与此同时,太女近臣痛心疾首、深恶痛绝。 “十七皇子!先皇既是君,也是父,谋逆弑君,大逆不道!” “先皇驾崩竟然是亲子所为,十七皇子狼子野心,应该褫夺皇子身份,废除修为,打入刑司!” 事情发生的突然,导致十七皇子这边的拥趸大脑都处于短暂宕机状态。 想洗,但弑君这事怎么洗?证据还确凿,墨怀樽这种代表公证的人物还在现场,他们拿头洗啊? 甚至他们自己对于凌渊寒暗杀老帝君的事都震撼但不意外。 哪个儿子成日被老帝君像狗一样对待不恨呢? 然而话虽如此,凌渊寒毕竟是他们支持的皇子,这个关头,撇关系之前还是需要有一点点绝地反击的期待的。 于是在一半咒骂一半沉默的现场,所有人都看向凌渊寒。 凌渊胧情绪激动,满身丧父之痛,扶着秋声的手,愤怒高声。 “证据已经摆在明面,十七皇子忤逆谋反,为了帝位不择手段,来人,立刻废除修为,打入刑司听候问斩!” 在臣子怒意的应和下,局势一面倒,判决已经板上钉钉。 御军统领肃穆上前,正要拿下脸色难看的凌渊寒。 “慢着。”楚弋斜睨一眼众人,“这么急干什么,罪犯也有辩驳的权利。” “十七皇子有什么要说的吗?” “再不说点什么就要入狱死刑喽?” 御军看了看隐晦蹙眉的凌渊胧,有些迟疑。 凌渊胧刚要说什么,楚弋蓦然转头看她。 “说说遗言而已,这在你们极岭也不行么?” 都听得出后面一句内涵的是他们用心险恶的律法,凌渊胧眼底沉凝:“十七皇弟狡猾,只是怕绝崖几位被混淆视听。” “那谢谢你哦。” 楚弋很没温度地道谢,转头看凌渊寒,揣着手,好整以暇。 “快说吧十七皇子,大家都等着呢。” 他是纯纯看戏心态,极岭这事对一个敌国太子来说就是好消息,特大好消息。 他现在这么说,就是想看凌渊寒无能狂怒的笑话。 什么狗东西,把他姐楚歌迷成智障。 楚弋两句话,愣是从凌渊胧这平分走了一半凌渊寒的仇恨,也让前者气的攥了攥拳。 可见楚弋的超绝欠揍感。 凌渊寒剜了他一眼,除了第一时间被指控时的失态,竟然很快就冷静下来,为自己开脱。 “当年解散喋血楼是在皇姐一力监察下进行,本殿与楼主早就没了雇佣关系,再无瓜葛,现在光凭一道血气便断定是我指使?” “本殿不认。” 众近臣见他神色笃定,拿不定主意,但也算找到辩解方向。 “确实,只是有楼主的痕迹,怎能断定就是十七皇子指使?” 凌渊胧冷笑,“私下联系又有谁知道?你们曾经关系密切,那楼主见钱眼开,为了灵石可以不顾一切,你不满父君久矣,利用她弑君再正常不过!” 她深深叹了口气,“有件事,原本为了皇室威严本宫不想说的,现在又起猜疑,只好公开。” 众人竖起耳朵。 凌渊胧目光落在掌管宫内人员出入的御军身上。 那人身体颤了颤,低头说:“昨晚丑时,十七皇子曾经来过长乐殿,两刻钟后离开,身有血腥味。” 众人神色晦涩起来。 这不能证明老帝君是十七皇子杀的,因为前者死于寅时。 但有个传言得到证实,老帝君虐待十七皇子。 肯定是十七皇子挨了顿欺辱,心中怨恨,让后来进去献技的舞女杀了老帝君。 凌渊胧又补充。 “再说那‘回魂夜’,九幽界能掌握这项咒术的人少之又少,当年喋血楼就正巧有这么一个人。” 不得不说,十七皇子也是天选之子,偷摸建一个杀手楼都个个身怀绝技。 种种迹象表明,他就是那个弑父的逆子。 “十七弟,父君平日对你不好,你怨他也是应该的,但养育之恩莫敢忘,你怎么能痛下杀手!?” 凌渊胧悲痛又强装镇定。 众人全都怒视凌渊寒。 所有人都怀疑他,偏偏他最值得怀疑。 凌渊寒盯着凌渊胧,像个阴郁反派阴恻恻笑了,音调幽冷。 “有意思,你们都知道老帝君是楼主杀的,却一个都不好奇楼主现在何处,是不是在我这里。” “如果大家都知道,还会这般怀疑我么?” “此话何意?” 这句话是一直没做声的墨怀樽问的,前面争论部分并没有引起他过多的关注。 凌渊胧神色微变。 “皇姐这么急,是因为……你明知楼主就是你身边的部宫秋声吗?” 凌渊寒皮笑肉不笑撂下这句话。 众人:“!!!” 凌渊寒神色一厉,蓦然拔剑斩向边上低眉顺眼的秋声。 暴动的灵力剑气令整个殿内狂躁。 剑抵秋声头顶,劈下。 秋声抬眼黑沉望来,人如诡谲黑水,融化后再次凝聚,竟未伤半分。 招式来去间,秋声是楼主的事暴露无疑。 众人小脑萎缩了一下。 顾一笑都呆住了。 什么?这两日对他客客气气、温驯和气的太女得力女官是杀人不见血的喋血楼主? 她是什么先天吸引通缉犯圣体吗? 一出来身边就是烛九、秋声这种重量级大佬。 那么问题来了,杀了老帝君的秋声为什么在太女身边? 凌渊寒这边眼中惊喜,机会!拉太女下马的机会! 然而后者反应极速指着秋声惊惧交加。 “该死的通缉犯,竟然混入了太女府,说,谁安排你接近本宫的?” 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 剥离原先伪装的人设和身份,秋声本人像沉默的黑水,死寂一潭。 她回答说:“十七皇子。” 众人:“……” 就,这么随便,连拷问都不用的嘛。 “今天绝崖首席在场,祸到临头你还敢栽赃陷害!”凌渊寒近臣立刻反驳。 “你的意思是我指示的?”凌渊胧眸色阴凉。 “臣不敢,只是杀人凶手是太女的得力干将,实在可疑啊。” 双方泼脏水吵的不可开交。 墨怀樽忽略颈间属于烛九的凉意,直接问秋声:“老帝君是你杀的?” 众人齐齐安静,看向秋声。 这还用问?包是她杀的。 她道:“不是。” 众人皱眉,觉得她撒谎,墨怀樽面无表情继续问:“芒钥是你杀的?” “嗯。” 什么玩意,杀了芒玥没杀老帝君? 不可能,都知道老帝君是被假扮的舞女杀的! 星君一时没想明白,烛九解释说:“假如秋声所言属实,那么真正假扮死去的芒玥杀掉老帝君的就……另有其人。” 如此说来,有一个问题就很关键了。 “雇佣她杀芒玥的人是谁?” “雇佣你杀芒玥的人是谁?” 两道声音先后从烛九和墨怀樽口中说出。 听在星君耳中,一清浅一低沉,意外和谐。 气氛紧绷,秋声移动视线,一片心惊肉跳中,定格一人身上。 那个人是……凌渊胧!!! “十七皇子。”她却别开视线,看着凌渊寒道。 众人:“……” 肢体语言是她的谎言,耍的一伙老臣心脏衰竭。 墨怀樽不动声色:“既然是十七皇子,你为何会在太女身边。” “因为十七皇子花了一千万上品灵石雇佣我潜伏在太女府。” 秋声主打问啥说啥,堪称史上最老实杀手。 “不巧得太女重视擢升,成为心腹。” 凌渊寒:“……” 众人:“……” 你要不藏着掖着一点呢,这事光彩吗? 这时候有人就问了,“你为何直言不讳?” 秋声看了看墨怀樽,说:“杀人是一种结果,没杀人是另一种处理结果,杀手不承担保密任务。” 意思就是,这事闹这么大,绝崖大佬都在,她又没杀老帝君,坦然的很。 众人同情地看了眼面色乌黑的凌渊寒,可怜呐,派遣的卧底就是个贪生怕死的狠人,说供出去就供出去。 在楚弋要求下,秋声复述了一遍作案经过。 很简单,就一句话。 夜里丑时接到十七皇子传讯,到尚乐司杀掉芒玥。 “他没让你扮作芒玥杀老帝君?” “让了,但我评估后觉得风险高,成功几率不大,所以没去。” “……” 杀手都能风险评估、见机行事了,有些人谈恋爱却没有。 第405章 吱一声 案件至此,一波三折。 原本只是简单粗暴地断定是烛九,结果变成凌渊寒,现在则是太女和十七皇子都有嫌疑。 秋生问啥说啥,老实得很,但说出的话很可疑。 瞧着跟被太女威胁了似的。 十七皇子党对秋声的指认矢口否认,凌渊寒表示自己只派了卧底,没有加害老帝君的指示,这事是凌渊胧下的令。 太女党则拿秋声的话当真相,凌渊胧说根本不认识秋声。 凶手扑朔迷离。 实则从凌渊寒这方角度来看,局面不算坏,因为他们可以狡辩。 不像刚才,证据贴脸,屁都不敢放,现在她们咬定是太女为了尽快上位雇佣秋声杀人、栽赃。 凌渊胧那边则乌云密布,相比起刚才稳操胜券,现在确实惹得一身腥,不过不至于被翻盘。 毕竟明面上证据全都指向凌渊寒,她们声称一定是凌渊寒狼子野心。 各执一词,吵的很激烈,局面僵持住了。 要是没有绝崖这些外人,他们恐怕早就动武了,哪还在这打口水仗。 只有太女神色忍耐悲戚。 星君道:“我看根本没人关心那老头怎么死的,只在乎帝位是谁的。” “你说她俩到底谁是幕后主使?” 烛九坐在墨怀樽脖子上,反问:“你觉得呢?” “从结果来看,老帝君死了对太女没有半点好处,反而因为时机太早,十七皇子党还没实质性削弱,导致太女继位阻碍重重。” “相反,凌渊寒则直接失去了打压他的顶头上司,继位的可能性大大增加,这事对他很有利。” 星君分析的头头是道。 “这次谋杀是件计划好的事,那么根据受益方,幕后主使一定是凌渊寒。” 烛九欣慰:“谁家星星这么聪明,哦,原来是我家的~” “……说正事,你别闹。”星君绷不住了,严肃提醒,就是语气有点飘。 “好吧。”烛九收敛笑意,“这主要看秋声到底是谁的人。” 星君微怔,没想到烛九会这么说。 烛九:“方才墨怀樽私下查看喋血楼主资料时,我顺便看了一眼。” “秋声不是个有职业素养的杀手,虽强,但见钱眼开,还是楼主时,曾发生过三起被‘猎物’收买并反杀的事,性质严重,都被凌渊寒隐藏下来。” “她是一把没有刀柄的刀。” 星君睁大眼,“你的意思是……” “她是双面卧底。”烛九语气深沉。 …… 两派正在高声争吵,如果没有更多发现或证据,不出意外今天的案件破获进展只能到这里。 墨怀樽琢磨出“双面卧底”这事时,耳朵贴上一片凉意,有点酥痒。 烛九在捏他耳垂。 墨怀樽清晰的思路瞬间乱成浆糊,肌肤泛起些许红晕。 这个女人,怎么当众这样。 护法长老眼尖地发现墨怀樽的异常,想到今天好几回都这样,感觉不太对劲,担忧问。 “首席,你怎么了?” “无事,极岭天热,不太适应。”墨怀樽垂睫,声音有些低哑。 “……” 认真的吗? 墨怀樽在想怎样告诫烛九适可而止,但下巴被推了一下,视线转向老帝君尸体。 她做什么? 墨怀樽怔然,继而瞧见一直默然检查老帝君尸体的顾一笑神色异样。 他心中一动。 “顾小姐有何发现?” 第406章 到此为止吧 墨怀樽的话将众人视线拉向顾一笑。 他们眼神轻蔑,一个小小的牧尸人能有什么发现。 若非那张貌美的脸得太女青眼,她甚至连进帝宫的资格都没有。 但墨怀樽开了口,他们也只能听听。 “顾小姐,帝君仙躯托你料理,事后酬劳必然不会令你失望。” 凌渊胧忽然插话,眉梢晕染一丝晦涩不清,很冷冽。 她在看顾一笑,后者也在看她。 两人无声对视少顷,气氛有些怪异。 有人敏锐地察觉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凌渊寒眼一弯,和风细雨对顾一笑道:“犯案现场有什么便说什么,对牧尸人来说,帮尸体说话应该是义不容辞的事吧。” “你放心,今天绝崖的人也在,不会让你受到任何威胁。” 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直指凌渊胧。 “并且,若你能帮极岭找到真凶,日后只要是本国地界,你都会享受最高礼遇,商铺资源也任你调用。” “或者……本殿下还缺一个侧妃,你意下如何?” 众人神色惊诧。 对顾一笑来说,这可真是泼天的好处,飞上枝头变凤凰? 十七皇子极力促成这桩案件大白,莫非他真不是凶手? 楚弋一听,立刻想起他那个对凌渊寒死心塌地的姐姐。 楚歌生死相随,这狗东西还想找侧妃呢? “笑死,什么年代了还觉得让人当侧妃是荣耀,你当你是矿脉,人人都稀罕。” 凌渊寒没生气,看着顾一笑,俊脸盈笑,眸光潋滟宛如情波,他解释一句。 “不,本殿下只是竭尽所能地给予,选择权当然还在顾小姐手中。” 听听,这话多好听。 哪个女人不得溺在十七皇子深情的凝视下出不来? 凌渊胧面上闪过急躁,但语气像情根深种的调情。 “顾小姐是本宫请来的人,她想要的东西自然有太女府双手奉上,不劳十七弟费心。” 凌渊胧抿唇,漆黑的目光望进顾一笑眼底。 “顾小姐,你想说什么?” 有墨怀樽的见证,这两位皇储所有的诺言都必然会兑现。 顾一笑会从一个默默无闻饱经风霜的牧尸人,变成那些权贵都要礼让三分的座上宾。 一步登天。 这种机会稍纵即逝。 人的一生,等的不就是一个可遇不可求的机遇和风口? 关键是,她真有什么发现? 顾一笑沉默片刻,掌心灵力亮了下,从老帝君体内撤出,继而陨灭。 她错开视线,平静道:“没有。” “我只是想提醒太女,帝君心脏中的回魂咒痕迹若不尽快清理,很快就会覆及全身,到时敛尸困难。” 那样的死状可就不好看了。 ……就这? 十七皇子党一脸失望。 还以为能说出什么有利信息,浪费他们时间。 凌渊胧呼吸无声无息舒缓,唇边掠过一抹笑。 凌渊寒疑虑墨怀樽特意问询的人怎会毫无发现。 案件真相即将进一步揭开,墨怀樽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他眉宇微蹙,气场庄重了些。 正要说什么,一只冰凉的手掩住了他的唇。 不仅如此,一层凉意紧贴着他的脖颈,就像……就像有人在身后抱着他。 ……她一直都是这个姿势? 墨怀樽凝肃的气息变的支离破碎。 他意识到烛九不让他开口。 为什么? 这不重要,他办事,从来不需旁人指手画脚。 这是原则性问题。 昨夜被压制一整夜,墨怀樽心里本就憋闷,好胜心从没熄灭过。 他运功反抗烛九,但无济于事。 烛九甚至安抚性捏捏他的耳垂。 有牙齿啮咬的酥麻感。 众目睽睽之下,墨怀樽头一次感觉到慌乱紧张。 他的灵力瞬间改道,全用来压制体内不听话的热血了。 隐约听见一句轻柔鬼魅的话。 “墨首席,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好不好?” 乍一听跟撒娇似的。 但都把他嘴捂上了还问好不好。 墨怀樽眼底闪过无奈。 算了,难得她都撒娇了,况且,他从烛九的反应也猜到大概。 于是众人解散,此案调查还在继续,不明所以的人还在期待调查结果。 少部分人觉得事情诡异。 只有站在最顶尖的那部分人知道,不出意外的话,新帝登基之前都没有结果。 …… 国丧在后,极岭人关上门拍手叫好,出了门泪眼涟涟。 这就叫政治正确。 总而言之,帝都笼罩在一层朦胧阴云中。 只有太女府的芳华苑,静谧如初,岁月静好,大家在棺材中,午睡得都很安详。 “昙花,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 顾一笑的声音从棺木中传出来,闷闷的。 烛九上吊荡秋千的动作没停。 声音浅淡,“嗯,被回魂咒包裹的心脏中,有一枚情人印溃散的痕迹。” 情人印栽种情人心脏,意为心心相印。 美好吧?实则不是。 这东西分为子、母。 母印控制子印,令后者情不自禁恋慕他。 老帝君身上的,是母印,也就是实际掌控者是他。 “一则情人印是儒修产物,讲究言出法随,没有质量,这是修士无法察觉的原因;二则有回魂咒残骸掩护。” “凌渊胧原本只是想让你收尸,但她大概也没想到,你竟然可以在短时间内利用药物辅佐,将咒术遗秽从老帝君心脏剥离些许,看出端倪。” 早知如此,她一定不会让顾一笑靠近尸体。 星君大为震惊,“原来是这样!” “不对。”他神色一变,“你说凌渊胧?” 烛九怎么会在这个语境下提这个名字? 除非,她就是凶手。 那子印…… 传闻老帝君对太女凌渊胧视若珍宝,足岁便议政,得其亲自教导。也因怜爱,迟迟不肯放出宫去另开府邸。 传闻太女肖似其母。 传闻太女男女皆喜,常在宫中猎艳,衣衫不整而出,老帝君不忍苛责。 衣衫不整……似乎,第一次在城门口见到凌渊胧时,她便如此。 实际上,老帝君那样的人,怎会真的放任凌渊胧跟别人亲近? 都是晃世人眼的迷幻花罢了。 星君想到这,几欲作呕,对老帝君厌恶至极。 顾一笑已经过了震惊的时刻,现在只讶异烛九竟然知道情人印的事,她音调都拔高了一些,“你怎么知道?” 她明明很快就遮掩住了。 烛九理所当然,“我一直在注意你,当然能顺势看见。” “……” 挺普通的一句话,但顾一笑觉得棺材里热热的,像着火一样。 她少见地翻了个身,蜷缩着咬了咬手指。 黑暗中的眼眸波动着光彩。 “昙花,墨首席没问我,是不是你做的?” 她觉得当时墨怀樽的气势不像善罢甘休的样子,她甚至都已经做好面对质问了,但什么事都没发生。 墨怀樽轻描淡写揭过去了。 “嗯。”烛九撑坐在顾一笑棺材板上,眯起眼,闲适地荡着双腿。 顾一笑听见浅浅的,脚后跟敲击棺木的声音。 她联想到小时候听到的入睡童谣,忽然感觉……四面八方都是安全感。 顾一笑有了倾诉欲。 “那枚情人印似乎种了很多年,以至于当我感受到它时,有一瞬间立刻察觉到子印残骸在哪。” 就在凌渊胧身上。 烛九说:“你看见了,但你撒谎了。” 顾一笑声音有些低沉,但很坚定,“我曾经以为帮尸体说话是绝对正确的。” “但这次,凌渊胧抵制情人印的腐蚀和控制,除掉老帝君,这是一场彻头彻尾、蓄谋已久的复仇。” “我更愿意帮她。” “况且……”顾一笑咬手指的力道重了些,蜷缩的更紧了。 “活人的社交圈中,总是对这样的受害者时常恶意,于是导致受害者最终变成死者。” 她说到这顿了顿,最后总结一句,“从世俗角度来说,就让太女,‘光彩照人’地复仇成功吧。” “你帮我阻挠案件进展,也是因为这个吗?” “不。”烛九摇头,“帮帮朋友而已。” 星君急的团团转,对顾一笑隔空喊话。 “明明是为了你啦,你要陈述真相,我家幽幽就保你得偿所愿,你选择隐瞒,她就帮你阻拦墨怀樽,顺便跟新好上的情人打个招呼,让你不被凌渊胧暗杀。” “拜托,这还不一拜天地,二拜星君,朋友互拜,义结金兰!” “……”烛九无语哽住。 可见,还是星君了解烛九。 第407章 叛逆期到了 顾一笑是个敏感的人,她能感受到烛九的好意。 第一次被活朋友用心帮忙,那种感觉跟操纵尸体配合自己演出的戏剧是不一样的。 她感动的一塌糊涂,缩在棺材里咬手指。 真到这时候,竟然连最常说的“谢谢”也凝涩在咽喉,被酸意堵住。 呼,还好一回来就藏棺材里了。 烛九扬起笑,转移话题。 “你就没考虑其他的吗?” 今日这情形,只要她说出真相,十七皇子登基的可能性将高达九成。 迎接顾一笑的,是名扬天下,青云直上。 选择隐瞒,是遂了太女的意,但往好了说,就算给她什么好处,也只是暗地里,远远达不到十七皇子给予的高度。 往坏了说…… 一个知道真相的人,是指望她永远保守秘密,还是除掉她更放心呢。 不要低估皇室之人的冷酷,良心这玩意对他们来说都是顶级高奢。 再者说,她今天的异常,势必会让十七皇子揪着她不放。 烛九跟顾一笑说这些的时候,后者叹了口气。 “那种做决定的时刻还没想这么多,只是遵照自己的意愿,现在发现确实是件很冒险的事。” 顾一笑脸上没什么后悔之色,她想了想,利索地从棺材里爬出来。 “我这就收拾收拾,去半月湾定居。” 那边是绝崖门面,安全性全九幽第一。 她一人死了,全家都得死,拾掇拾掇,跑路吧。 要是能蹭上绝崖的顺风车就更稳了。 烛九觉得这人怪怪的,都面临危险了,她还挺精神抖擞。 她的颓丧少女哪去了? 烛九就见不得人好,她泼凉水说:“那边房价高,你不拿一笔太女给的巨额封口费住不起。” “……”顾一笑噎住。 烛九:“但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的。” “什么?” 烛九笑的清新脱俗,“可以睡大街吸引注意力,到时你一消失,整个半月湾都知道你遇害了,打破半月湾绝对安全的言论。” “岛主为了房价不跌,按时交上让绝崖满意的税,必定得查查!” “反过来看,暗杀你的人就得掂量一下。” 怎么不算反向操作呢~ “……” 半月湾没打破,顾一笑对烛九的印象属实打破了。 她觉得烛九身上有一种蛋蛋的幽默。 星君尬笑:“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烛九骄傲地叉腰挺胸:“哼哼~” “但你好像忘了,绝崖是你一手创办的……你转头就给别人出主意祸害了?” “啊?宗门宝库现在又不是我的,无所谓啦。”烛九没良心地摆摆手。 “……有你这样的老祖宗真是他们的福气!” 顾一笑手脚不停地收拾东西,有点担忧问烛九,“你到群英荟萃的半月湾不会暴露吧。” “不会,她都把群英中最长的那个拿下了。”星君随意地说。 烛九神色古怪,“最长?” “对啊,墨怀樽站在人堆里可不就是最长的么。”星君一脸无辜。 “……那是最高。” “一个意思哦,有些人自己曲解别人的意思还倒打一耙,心脏的人听什么都脏。” “你叛逆期到了?说话这么勇敢。” 烛九在神魂中恶狠狠地甩起小皮鞭,传来“啪啪啪”的假声和凄惨的假哭。 两人演的正带感,曹操就来了,不是,凌渊胧就来了。 太女殿下衣冠不整,发髻有些歪斜, 面上盈盈笑意,秋波潋滟。 迎面而来的风流快意。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已经登基了。 往日跟在身边的秋声不见了,毕竟她是个不光彩的人,怎配站在光彩照人的太女身边。 ——不开玩笑了,其实秋声因为涉嫌杀帝君被关小黑屋了。 这时候有人就问了,太女和十七皇子怎么不关小黑屋? 笑话,她俩进去了,极岭帝君你来当? 美的你。 言归正传,太女殿下手里才沾了禽兽老父亲的血,正春风得意。 踩着轻盈的步伐进来,手里还拎着两个七彩酒壶。 第408章 至死不渝的忠贞 “你这是要走了?”凌渊胧看着空下的屋子,眼中异色。 “答应太女的事做完,也该走了。”顾一笑道。 “酬劳也不要?”凌渊胧挑了挑眉,“帮了这么大的忙,你想要什么,本宫都会尽量满足你。” 她踱步到顾一笑周身,虽笑,却透着逼近的压迫感。 顾一笑镇定以对,“我只要自己应得的那份。” 就很虚虚实实。 凌渊胧笑意更深,右手顺着顾一笑小臂下滑,牵起顾一笑的手。 星君有点担心太女忽然翻脸把人手折了。 “父亲母亲”也严阵以待。 但她低头只是将一枚红血鸽储物戒指套上顾一笑青葱般的无名指。 顾一笑灵识查看,里面装着事先承诺给她的东西,以及……远远超额的珍稀物品和灵石、各地商会令牌。 单灵石,就足够顾一笑挥霍三百年。 巨额财富。 都够她开辟一个三流宗门了。 顾一笑惊了下。 凌渊胧歪头打量她艳冷面庞上的吃惊之色,笑的愉悦。 “这些东西能换顾小姐一瞥,算它们有点用。” 顾一笑看了她一眼,抽回手,“多谢太女信守承诺。” 敛尸当然不值得这么多,贿赂和奖赏才合理。 她们都心照不宣。 凌渊胧有点惊讶,似乎没想到她就这么坦然接受了。 “劳动所得,就不推辞了。”顾一笑看出她的疑惑,顺嘴解释了一句。 烛九跟她说了,这都是她抗压和冒险以及面临未来可能出现的麻烦应得的。 这一票,挣的是良心血汗钱。 “顾小姐未来有什么打算?”凌渊胧同顾一笑坐下,她亲自斟酒,一杯推给了顾一笑。 气氛活络了些。 顾一笑想起烛九给她分析的,凌渊胧可能会杀人灭口,她说:“打算找个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安全地买房定居。” 凌渊胧:“?” “半月湾。” 凌渊胧脑子一转就知道顾一笑在想什么。 她怔了下,颇为不可思议地无奈失笑,“顾小姐多虑了,你帮了我很大的忙,我并非过河拆桥的人。” “甚至……算了,原本还想派几个修真前辈护送你,既然你心有忧虑,还是作罢。” 凌渊胧毫不在意洒脱一笑。 “不过还是建议你随绝崖队伍一道回去,我可以请他们路上稍微照看你,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不仅说的是十七皇子,甚至都把自己归咎于麻烦。 连本宫都不自称了,仿若平辈相交,很亲切体贴。 顾一笑听沉默了,觉得自己不该说出刚才那句含义阴暗的话。 凌渊胧喝了酒,颊畔薄红浅浅,她稍微凑近了些,酒香扑鼻,眸光真诚欣赏。 “或许有些冒昧,其实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知你很适合敛尸。” 她扫了眼昙花、“父亲”、“母亲”。 “你把他们养的很好。” 顾一笑神色微顿,所以,这个人刚开始对她那么热情,是因为恰好找到了适合收尸的人? “任何人死后交到你手上,应该都会开心的吧。”凌渊胧眼中落寞,很快换上祝福和赞美。 “将荒野上的暴尸埋入地下安眠,牧尸人做的事很有意义。” 她说的很真挚。 她的夸赞也是顾一笑从没听过的。 顾一笑摩挲了下掌心,看着凌渊胧的眼睛问:“太女有何心事?” 她好像,有别的要说。 凌渊胧怔了下,笑意缓缓消失,她认真问:“可以留在我身边吗?” 顾一笑惊诧。 凌渊胧垂眼苦笑,“帝君仙去,十七弟势大,事已至此,没有回头路可走,我总觉自己朝不保夕,有朝一日会死状凄惨,尸骨无存。” “身后都是利来利往的臣子,假如我死了,恐怕没人会在意,只会投奔新主,各奔东西。” “这一日若来,你愿意帮我收尸吗?” 高处不胜寒,联想到凌渊胧的过去,饶是顾一笑也觉凄凉惨烈。 权势滔天的脚下是白骨累累、屈辱逢迎。 收个尸而已,其实也是她本职工作不是吗? 顾一笑抬眼认真说:“如果你失败了,我会回来找你,帮你敛尸。” “……” “啊?”星君惊呆了,笑的前仰后合,“笑笑到底在说什么啊哈哈哈。” “人家太女嘴上谦虚自怜两句,你还真当她乐意听自己会夺位失败的话啊?” “看不出来吗?凌渊胧是想把你留在太女府为她办事!” 凌渊胧眉心微拢,看着顾一笑,沉默一瞬,唇边旋开笑。 “罢了,既然你不愿,我也不强求。” 顾一笑没觉得哪里有问题,甚至觉得凌渊胧是个挺好说话的上位者。 随意闲谈了几句,烛九告诉滴酒未沾的顾一笑,“喝吧,没毒,这酒还挺珍贵的呢,是好东西,涨修为的。” 顾一笑闻言,连喝三杯,神色一愣。 凌渊胧见状,笑道:“你知道春日花朝吗?” 她单手敲了两下酒壶,“就是这个。” “主材料采自乾坤圣殿百年一开的花朝树,上万朵才能提炼出区区一壶,无色无味,但酒香入喉时,宛若春天盛放在舌尖,苍翠欲滴,生机勃勃。” 顾一笑怎么会不知道呢。 小时候贪玩,误入花朝山迷了路,在花丛中玩累了睡到夕阳西下,再醒来时,便见父亲母亲被宝蓝色天空映衬的格外温柔的笑脸。 “小懒虫笑笑,怎么睡在这儿了呀,也不怕被虫子咬屁屁。” 顾一笑发现这段久远的回忆竟然如此清晰,他们的温度、花朝的香味、以及风在花丛和肌肤上流连往返的声音。 顾一笑没注意喝了几杯,再倒时,发现壶中空空。 她抬眼,看见凌渊胧沾染碎星的柔和眼眸,声也轻缓。 “想要回去看看吗?” 想回乾坤圣殿吗? 那个将她父亲母亲逐出宗门的地方,回去干什么呢,对她来说,现在的那里什么都没有。 “无极灵祖说:大道三千,殊途同归。”凌渊胧叹道:“可是,乾坤圣殿却偏要分个三六九等,生生将一对勤勉修炼、另辟蹊径的夫妻逼上绝路。” “他们仙逝前也很不甘吧,期待你带着他们回去讨要一个公道,告诉所有人,他们没错,错的是乾坤圣殿迂腐陈旧的观念。” “不用担心做不到,我们是有共同秘密的朋友不是吗,我可以帮你。” “就像我如约给你的储物戒一样,你可以尽情相信我。” 凌渊胧富有力量的声音让人无端信服。 顾一笑神色游离。 凌渊胧勾了勾唇,没再说话,喝完最后一口酒,起身告辞。 走之前偏头告诉顾一笑:“近些年得来的十二壶春日花朝,全在你储物戒中了。” “小小心意,希望顾小姐喜欢。” 凌渊胧俊逸秀丽的背影消失在芳华苑,淡淡的龙涎香被骨生香驱逐。 脱离芳华苑范围后,凌渊胧在阳光下毫无温度的笑容消退,背脊弯曲了些。 她面无表情,低头瞧着落在指尖的明耀光线,同样感受不到暖意。 反而刺眼。 她终于杀掉了那个人,击碎了压在身上的巨石。 可即便如此,宫中的每一寸土地,仍让她如履薄冰。 靠近长乐殿的靡靡空气,散发熟悉的腐朽气味,让人想吐。 凌渊胧乍一想到这,一股恶心感涌上咽喉,她忍不住弯腰干呕了几声。 什么都没吐出来,倒是忍不住挤出些泪。 她的人生可以有许多次失败,只有两件事不容有失,杀老帝君,登帝位。 要将压制她的威胁,全部除掉。 凌渊胧眼中漆黑一片,有心腹给她传讯。 “太女府周围有很多人埋伏监视,主要是十七皇子、学院那边的人。” 凌渊胧不意外。 还能为了什么,当然是冲着顾一笑来的。 今日在长乐殿结束的仓促,有脑子的人都怀疑顾一笑隐瞒了什么,而且与她有关。 十七皇子为了夺位,抓住她的把柄,自然要费尽心思撬开顾一笑的嘴。 尤其凌渊胧一开始把控帝君尸体,甚至在查案之后严密看管了一段时间。 这些都不重要,只有两件。 “有无绝崖的人?” “未曾发现。”也可能是没能发现。 凌渊胧眉宇舒缓了些,看来墨怀樽是真的不打算插手了。 为什么呢。 凌渊胧思忖片刻,想不出所以然,索性先放一边。 她吩咐另一件事,“严密监视,不要让十七皇子那边和顾一笑私下接触,三日后追踪顾一笑动向,她若去半月湾或乾坤圣殿就暗中保护,若是其他地方……” 声音顿了顿,幽冷至极,“找个机会杀了。” 这个关头,她不可能放任一个手握她把柄的人孤零零在外面游荡。 即便顾一笑帮过她,即便她其实有些抗拒杀她。 但是,情谊对她这种争权夺利的人来说,是必须丢掉的毒品。 这是走向那个位置的代价之一。 “那绝崖那边的接触……”那人犹疑。 凌渊胧皱起眉,低头沉思片刻,脑中划过种种念头。 “不用管了。” “墨怀樽那个人敏锐却不清正,持重却擅变通,他会收手,应该是已经知道大概,不欲追究。” 但是为什么不追究? 不清楚。 不过…… “能让他在案件上让步,看来我需要在政事上给出足够的诚意。” 她先前命人散播绝崖疏于职务导致极岭帝君被杀的事,原本只是为了讨点好处。 谁知有了顾一笑这事,她现在面对绝崖很被动。 凌渊胧疲惫地按了按眉心,起身,穿过檐墙遮蔽的阴影,走向另一片至死方休的阴影。 光不渡她。 第409章 哼 与此同时。 顾一笑坐着没动,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烛九觉得凌渊胧真是个挺会怀柔攻势的人。 明明是放在身边监视,却说成需要顾一笑。 明明想随手下一步棋,利用顾一笑的身份在乾坤圣殿争夺些什么,从而获得外力援助,却说成是帮她父母讨回公道。 谁说的过她啊。 能把顾一笑哄成傻子。 看吧,现在顾一笑就觉得凌渊胧是个不错的人。 “如果这时候你再告诉她,古时极岭送戒指,还是戴在无名指,意喻至死不渝的忠贞,那将是绝杀。”星君唏嘘地说。 烛九接话嘀咕:“凌渊胧还挺会留白,该不会安排人在外面无意间透露给顾一笑吧?” 事实证明烛九真相了,当天晚上顾一笑遛尸的时候就无意间听见了。 她神色有点迷幻。 烛九:“……” 她说什么来着? “你为什么猜的这么准?”星君纳闷。 “老套路了,都是我玩剩下的。”烛九一脸不屑。 “我怎么不知道,你对谁这么上心过?”星君嫉妒了。 烛九微笑,“不知道就对了,因为就是对你用的,嘻嘻。” 星君:“……” 他想骂烛九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但是,好像就还挺开心的。 拜托,烛九幽为他花心思耶。 星君嘴角上扬到眼角,憋了半天,发出一个别扭的音节,“……哼。” …… 顾一笑之所以现在没走,其实是因为凌渊胧走后,她很快就收到了后者的传讯。 大致意思是已经花了代价请求了墨怀樽那边,他们会稍微留意顾一笑。 不过因为老帝君真凶没查清这事,还需要等个三天,有人回去述职时才会顺路带上顾一笑。 所以顾一笑需要等等。 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因为她当天傍晚刚出太女府就被好几拨人跟踪了。 烛九粗略看看,归为两个大类。 太女那边的人,凌渊寒那边的人。 前者顾一笑是知道的,因为凌渊胧事先已经表示,会派高手在她身边护她三日周全,让顾一笑不要介意。 真是善始善终。 这么一来二去,顾一笑迟疑地告诉烛九说她们也许猜错了,太女殿下似乎没打算害她。 甚至很信任她,都没警告她不要将真相说出去。 烛九看了她一眼,“她信任你,刚才就不会只字未提案件的事。” 从头到尾,就没有自己是凶手的任何表示。 防备着呢。 顾一笑蹙起眉:“也许是这种事不好宣之于口。” 烛九心想这姑娘真是不死心。 她说:“翻翻你储物戒指中的灵石山,最底下一层第四排左数第三十二块灵石,你会发现小惊喜。” 顾一笑翻了,翻出来一个嵌入灵石内部的精密定位灵器,针眼大小,要不是特意检查,谁会看灵石内部啊? 她:“……” 看着顾一笑裂开的神色,烛九好心提醒,“没事,虽然你找到一个定位灵器,但储物空间中还有百八十个呢。” “!!!”顾一笑感觉天塌了。 星君嘻嘻笑:“呦,小丑。” 顾一笑对人间难得升起的一点真情终于破灭了,死心的她请烛九帮她排查。 烛九双手环臂,一脸惊讶:“找我干嘛呀,去找你的太女殿下啊,她说话好听,你找她去呗。” 顾一笑:“……” 她有点狼狈。 星君看的要笑死,手动配剧情。 “上一世我错信渣女被骗身骗心,这一世我直接抱住人人唾弃的反派大佬,刚想喊姐姐包养我,奈何姐姐已经对我死心!” “哭死,反派大佬也重生了!” 烛九觉得星君在天界时小说看多了,现在癫癫的。 还想点评一二呢,迎面碰上一个人。 哦,难怪墨怀樽没派人来找顾一笑,他亲自来的。 后者看着迎面而来的人,“墨首席找我?” “不,我找她。”墨怀樽沉凝的目光落在一片虚无的烛九身上。 他有楚弋的太衍链魂印,所以能感受到烛九。 短短一句话把顾一笑魂都吓飞了。 第410章 用亵裤打赌 忙活这么久,顾一笑都没时间问烛九跟墨怀樽之间发生了什么,一夜未归。 她第一反应就是墨怀樽发现那道灵魂是烛九,现在来抓她。 但是转念一想,要真发现了,照烛九生前那个履历,阵仗不应该这么温和。 顾一笑虽然很快收敛面上突变的神色,却还是被墨怀樽捕捉到了。 墨怀樽神色微深,语调平平,“看来你知道她的存在,那么,你是意外我知道她,还是害怕我知道她?” 这句话可太犀利了。 害怕,多半表示昙花的身份有问题,见不得人。 顾一笑觉得面对墨怀樽时,有种多说一句话就会被扒干净族谱的感觉,比面对凌渊胧还恐怖。 后者起码是一点点融化她,墨怀樽属于一击致命型。 好在顾一笑反应挺快,端住泰然自若的神态回答:“只是意外墨首席竟然看的到。” 墨怀樽看了她两眼,移开视线,望向烛九的躯体。 灵识渗透那层面具,所见还是那张脸,跟楚弋揭开面具看到的、以及他之前探查到的一样。 “顾小姐何时认识的昙花?” 面对楚弋的问询还能避重就轻选择式回答糊弄过去,现在就不一样了。 得撒谎。 顾一笑心里有鬼,她自觉如果回答是三日前,就会跟恰逢几日前在大荒消失的烛九扯上关系。 “一年前。”她没敢多迟疑。 “不介意的话,说说经过?”墨怀樽眸色略暗,示意了下边上的茶楼,看起来还想进行一番长对话,不仅谈论关于昙花的事,还有老帝君的事。 烛九原本还想让墨怀樽给顾一笑上压力,让她体会到玩政治的人心都脏,现在觉得再让他问下去,顾一笑迟早得露馅。 不,或许刚才那句话都露馅了—— 如果墨怀樽查到了顾一笑近一年的行动轨迹。 “杀害帝君的嫌疑人不在这里,墨首席盘问错人啦。” 烛九出声,吸引了注意,也转移了重点。 “对我感兴趣,直接问我不就好了,干嘛还要拐弯抹角呢?” “还有,作为一只鬼魂,笑笑知道的我知道,她不知道的我也知道,昨晚帝宫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墨怀樽护法长老:老天鹅啊,空气中有脏东西在发声! 就是那个昨晚跟墨怀樽消失一整夜的鬼! 按理来说,顾一笑破绽在前,墨怀樽应该乘胜追击,但是…… 他顺势往烛九看去,唇边竟然挂上一丝冷笑,“迟迟不来,还以为你忘记了这回事。” 嗯?怎么跟楚弋附体似的。 护法长老用自己亵裤打赌,墨怀樽现在心情极差。 真奇怪,从帝宫出来后,静坐在园林中不言不语。 拿着本七岁就熟背的书在那看一下午,越看气息越冷冽,跟被放了鸽子的情人似的,处理极岭的事情也一反常态。 他收手的太快了。 后续的跟进事项也安排的很随意。 就像……已经不关心凶手是谁。 刚才看见顾一笑在这边遛尸闲逛,他好像更不高兴了。 一行人进了茶楼临溪包间。 进去前,墨怀樽目光淡漠扫向周边,暗中跟踪的人心下一寒,各自传讯其主。 护法长老跟楚弋护法长老私底下传讯蛐蛐烛九和墨怀樽的事。 “墨首席一直喜怒不形于色,今天也不知怎么了,情绪这么丰富。” 虽然如此,但也只有非常熟悉他的护法长老能读懂。 “上午在老帝君尸体前心情愉悦,下午看书时冷的像冰块,问他昨晚上发生什么也不说,见了顾一笑上来就严厉盘问,那鬼魂一说话,他竟然还冷笑。” “有点吓人。” 楚弋护法长老嗑瓜子说:“这有什么不理解的,你家首席谈恋爱了呗。” “?” “不可能!铁柱,不是,铁树怎么能开花!”墨怀樽护法长老震惊到口误破音。 楚弋护法长老脸色黑了黑,没别的,铁柱这两个字简直是他的心理阴影,差点就把小太子整死了。 现在他挺幸灾乐祸的。 嘿,前几天他因为守护不力被宗门骂,他亲亲同僚最好也别逃过。 “你别不信,只有爱情才会让人喜怒无常、七上八下、患得患失、从天亮等到天黑!” 他说的信誓旦旦,墨怀樽护法长老懵懵的,“他跟谁谈了?我一直在边上看着,没跟人接触呢。” “你说呢,当然是顾一笑了,样貌拔尖,首席沦陷也是正常的。不信你就看吧,首席出了茶楼保管心情舒畅。” 墨怀樽护法长老凝眉觑了眼,“那我观察观察,对了,你那边怎么样?” “别提了。”楚弋护法长老声音苦涩:“闹腾着呢,楚歌一会哭诉自己没头发了,要求小太子给她变回来,一会吵着出去找凌渊寒,要为他作证清白。” “我看小太子都快气疯了,可惜道理说烂了也没什么用。” 你说这算什么事? 俩护法长老殚精竭虑,齐齐发出一声惆怅的叹息,“哎。” …… 另一边,烛九给墨怀樽解释老帝君死亡经过。 昨天晚上,晖明园烧头事件后,享受了一天的老帝君回到长乐殿。 他不满十七皇子招惹出来的事导致夜宴中断,于是召见出气。 丑时十七皇子离开,郁恨难平,考虑到这些年老帝君对他的打压和分权,又兼夺宝事端,宫内防守疏漏,闻人瑟绝预言在前。 如此天赐良机,他命令早已安排好的秋声行动,按计划冒险刺杀,再将血案推卸到烛九身上。 但秋声是史诗级二五仔,她收着两份钱。 评估后不愿冒这个险。 可不干就没灵石拿。 没关系,从凌渊寒那拿不到,只要告密给凌渊胧,后者必定会等价奖赏她。 简直太划算了。 于是秋声和盘托出。 凌渊胧这么多年本就忍辱负重,不知她是如何挣脱情人印的影响,决定将计就计。 她告诉秋声照常执行凌渊寒计划的前半段。 秋声刺杀帝君成功几率不高,那是因为老帝君始终会防备别人,但不会防备一直被他操控身心的凌渊胧。 秋声答应了,杀掉芒玥。 同时,受到老帝君私下召见的凌渊胧则扮做芒玥混入其中,用出格举动提示老帝君自己是谁。 老帝君色欲熏心,以为是情趣,如往常一样,摈退所有人后两人单独相处。 凌渊胧趁机引动回魂咒,杀死老帝君,变回太女身份,伪造烛九字迹,假装同御军一起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封锁局面。 这也是凌渊寒慢了凌渊胧一步,失去先手的原因。 对峙阶段,知道一切的凌渊胧胃口太大,想一箭双雕顺势除掉凌渊寒,她引导众人将怀疑目标从烛九转移到凌渊寒。 但秋声不愧是二五仔,她早已反过来将凌渊胧的所作所为作为消息卖给凌渊寒。 箭在弦上,凌渊寒不得不捏着鼻子,花钱请秋声指认太女。 双方都出钱了,于是现场就变成秋声一边实话实说,置凌渊寒于众矢之的,一边暗示凶手是凌渊胧。 最终结果就是两人全都一身骚。 以上原本是烛九的其中一个可能性推测,但顾一笑发现了情人印,烛九便锁定了这个揣测。 老帝君既可以说是被凌渊胧杀的,也可以说是被合谋杀的。 烛九说完这些,顾一笑有点呆滞,仔细一想当时各方反应和获得的线索,还真一一对应。 她只知道凶手是太女,中间细节全然不知,原来是这样? 烛九跟她一样新来的,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顾一笑大为震惊,却见墨怀樽神色淡定,若有所思,惊讶倒是谈不上。 似乎已经预料到七七八八。 这也是正常的,烛九才来两天就把三方纠葛摸个大概,墨怀樽常年接手这些事,了解的更深。 秋声双面卧底的结论一出,谋杀就有了趋势。 唯一阻碍真相大白的结点也就老帝君和凌渊胧之间的事。 顾一笑不禁问:“你知道他们的事?” “不知道。” 往常他不会过多解释,但是……感受到烛九的视线,墨怀樽一反常态多说了一句。 “只是顾小姐发现情人印时的吃惊表现暴露了两人之间有仇恨。” 顾一笑有点挫败,以前她挺深藏不漏的,但在这些人面前,似乎不够看。 墨怀樽说到这里,看了眼烛九,唇齿微动,又合上不语。 护法长老很有眼色,看出墨怀樽有话要跟烛九说,但顾及顾一笑在场。 他笑道:“顾小姐,这栋茶楼一到夜里便有游船巡游,可饱览整个极岭帝都盛景,初来乍到,现下正是观赏时。” 听着是不错。 大概是护法长老说话太和蔼了,顾一笑只有面对恶意时才会奏鸣的敏感神经失了效。 她转头眨着眼睛问烛九:“昙花,你去吗?” 看的出,烛九去她就去,烛九不去她就不去。 几人:“……” 第411章 她们上船了 楚弋护法长老,简称楚护法,他传讯同僚墨护法:“怎么样了?你咋不说话?” “我觉得你说的对,首席今天竟然跟顾一笑耐心解释了不少话。” “而且刚见面时明明还在质问她,进了茶楼就没问了,出来时果然心情颇佳。” 墨护法现在相信了楚护法的猜测。 他正色道:“墨首席,他动心了!” “???”楚护法惊呆了。 他刚才纯属添乱胡说的,铁柱怎么开花啊? 根本想象不到墨怀樽身上会发生爱情这么浪漫的事,这跟屠夫擦边有什么区别? 楚护法咽了下口水,“那他们现在干嘛呢?” “已经上船了,坐着呢。” 楚护法一个激动听见的:已经上床了,做着呢。 他震惊地喷出刚进口的姜茶,好死不死落在正在闹腾的楚歌光头上。 终于安静了,后者哭闹的动作一滞,摸着脑袋瓜呆滞地看向楚护法。 楚弋也看向他。 “……”楚护法脚趾抓地,试探性说了一句,“生姜水洗头,易生发。” 挺魔幻的,楚歌信了,也不哭了,满怀希望地要走了楚护法所有的生姜,去洗头了。 “……”他怎么说什么都有人信啊? 楚弋心力交瘁蹙起的眉心终于平复,舒了口气坐下。 然后楚长老听见一条噩耗。 “将她送回月曜。” …… 虽然是同游,但墨护法选择两条双人船。 “顾小姐,请。”他当先伸手。 一连两次,顾一笑这会也反应过来了,她看了看墨怀樽和不知在哪片空气中的烛九,神色怪异,上了船。 烛九佯装不知地自顾自飘过去,手腕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强硬抓住。 火焰在肌肤间流窜。 “去哪?”他沉声道。 “做人不得自由,做鬼也要被人管?”烛九笑声清泠,调笑似的。 “管得着么。” 墨怀樽垂眼,手指下滑,想插进烛九指缝。 十指相扣?烛九攥拳,偏不伸手。 墨怀樽眉梢微扬,整个握住。 火焰在他袖下,在两人交握处舔舐。 他牵着她上船,没人看见。 其实今天根本没人游船,老帝君刚死,大家都不敢快乐,怕被上面的人看不顺眼抓住罚款。 所以横穿整个帝都的宽阔运河上,只有这么两艘。 暮色四合,岸上灯火点点如繁星,不热闹,很冷清。 布下结界,船只荡漾,微微晃动,恰好是情人不小心抵上对方肩头的幅度。 但是墨怀樽两人并排坐的很端正,他不愿松开的手在他袖下交叠,一冷一热。 “今日为何阻止我?”墨怀樽打破寂静。 “因为站在墨首席的角度,老帝君死了也不是什么坏事,这场内斗还是自行消化为好,顺便祛除扎根帝都的毒瘤根系。” “揭露真相就等于给其中一方判刑,赢的太快,就不太乖。” “现在的墨首席,就只需坐等某位继承人递上来的诚意即可,比如极岭律法变更之类的。” 逐利只是一部分,绝崖肩负的职责也要践行。 “何况从人道主义来看,杀的也没错。” 真是一心一意为他考虑啊 墨怀樽还在麻木地想着呢,便听烛九趴在他肩头恶趣味道:“我这样说,你开心么?” “……” 这个女人,真的很会寻他开心。 星君哈哈大笑,但还是问:“你不是跟顾一笑说是因为她吗?刚才说的那些又算什么?” “哎呀我的星星小笨蛋,做一件事怎么会只有一个原因呢。” “咱们需要跟不同的人,说不同的原因。”烛九狡黠笑。 星君赞赏地伸出大拇指,给予二字高度评价:“渣女。” 第412章 有些喜欢的人 墨怀樽其实并不在意凌渊胧与老帝君之间的仇怨,他原本只是冲着破案去的。 所以在顾一笑很可能就是真相的关键时,他没有犹豫就问了出来。 后来因为烛九的阻止选择轻轻放过是其中一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是他很快明悟这件事背后的逻辑,以及怎样选择对绝崖来说才是效益最大化。 也就是烛九上面说的那些。 墨怀樽耿耿于怀的是,烛九是不是比她先想到这一步因而制止。 若是如此,就意味着他不仅打不过她,掌控局面的前瞻性似乎也逊一筹。 方方面面不如别人,这对墨怀樽来说是个很新鲜的受挫经历。 从离开帝宫开始,他的心神就被烛九牵扯着,想知道她的想法,又不愿主动前去。 不对,他听了她的建议,难道她不应该亲自上门给一个解释? 然而他等到日薄西山,也没见鬼影。 墨怀樽现在听到了,忽然想起宗门常说的那句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句他一直不上心的话,像利剑一样扎在他身上。 尤其烛九还张狂地调侃:“墨首席别难过,天才只是见到我的门槛而已。” “开心吗,我在一堆天才中,一眼就看见了你。” 究竟谁会开心啊? 墨怀樽沉气,压下些许失落情绪。 锋芒内蕴的小松柏有点凋零,眼中落灰似的,看的人心里不是滋味。 烛九挺心疼的,拍拍他肩膀安慰说:“没事,其实我也就是年纪大,阅历深,年轻的时候也不这样。” “年轻的时候?” 烛九点头道:“是啊,我年轻的时候没有现在厉害,只能打十个你。” “……” 原来人在无语至极的时候真的想笑。 “敢问阁下芳龄?” “五万。” “因何陨落?” “神妒英才。” “真实姓名?” “昙小花。” 一个字都不能信。 墨怀樽薄唇一扬,冷冷地笑了,冰山融化,很有韵味。 烛九被吸引了。 “墨首席,你劳师动众种下一枚太衍链魂印,硬拉着我游船,就为了问这个么?” 她摇了摇被攥紧的手问。 墨怀樽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淡淡的暧昧。 有谁在心口撒了把糖,融化了。 墨怀樽面上沉静,实则慌不择路地转移话题。 “你可知关于情人印有一个古老传说?” “嗯?” 墨怀樽:“传说种下情人印的两人,其中一方寿命将尽时,可以通过印记在另一个人体内复生。” 烛九一怔,立刻联想到老帝君和凌渊胧。 一老一少,豁然开朗。 墨怀樽言语幽深。 “老帝君或许是找到了实施性。” “太女怀揣入骨仇恨,却几十年披着恭顺和亲近的皮相,如今放弃靠山优势也要下杀手,唯有不可忍受的屈辱,和欲倒的山峦。” 再不动手,死的很可能就是她。 烛九“啧”了一声,“贪。” 如此看来,凌渊胧这些年获得的恩重,也全是暂时披在她身上的嫁衣而已。 极岭皇室啊,现任皇子皇女竟没一个过的是正常人的日子。 星君直犯恶心:“这老东西死的好。” 船只悠扬,河面起风波,空气中泛着清凉水汽,烛九倚靠在软卧上,舒适地闭上眼。 行了一里,墨怀樽面庞绷紧,垂眼道:“由于案件必然无法了结,坊间流传的‘极数’国祸流言始终没有定数。” “责在绝崖玩忽职守,没有成功拯救灾祸,让烛九逃之夭夭。” 上面那句是背后的流言蜚语之一。 是呢,当事人知道一切,但旁人哪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只能将责任归咎于高个子办事不力。 其中三个版本流传,太女杀的,十七皇子杀的,烛九杀的。 最后一种流传最广,最得信任,毕竟她通缉犯的名头响当当,还有预言和现场留言。 然后呢? 墨怀樽莫名其妙提这事干什么? 搁这试探她是不是烛九呢。 烛九懒洋洋道:“绝崖拿了好处,一点小风霜有什么经受不起的呢?” “只待太女或十七皇子其中一人登基,凶手是谁当然就有了定论。” “外面的骂声,且随他去。” 墨怀樽手掌收紧,道:“是烛九也无所谓吗?” “是她不是更顺理成章,除了她,谁会在意?”烛九声音懒散,不起波澜,仿佛背黑锅的不是自己。 墨怀樽心下微松,语气轻了些,“你觉得烛九如何?” “比我差点。” “……她才杀了大乘期妖皇。”墨怀樽着重提醒。 “不就是借助沧澜境嘛,我上我也行。”烛九像个杠精,攀比的对象还是自己。 墨怀樽失笑,觉得她傲娇的模样很可爱,是他能真实感受到的性情。 “你笑什么,不信拉倒。”烛九不乐意地抽回手。 墨怀樽松了松,趁烛九手指松懈时顺势扣上。 十指严丝合缝,他唇边溢出些笑。 烛九:“?” 墨怀樽身体僵硬,垂下眼睫,好半晌道:“我没有道侣。” “哦。” “你呢?” “也没有。” 墨怀樽眼中星辰还没点亮,便听她沧桑地说:“但生前有些喜欢的人。” 墨怀樽:“?” 他面色微沉,不咸不淡道:“有缘无分,说明你们不合适。” “那墨首席觉得我跟谁合适?”烛九笑眯眯问。 墨怀樽张了张嘴,竟说不出口那个字。 脖颈反倒先红了三分。 他沉默。 烛九笑的像狐狸,手指在他手背勾画。 “你说啊。” “说呗。” “说嘛。” 全程吃瓜的星君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让烛九说话正常点,别夹。 烛九不理他。 墨怀樽顶不住烛九攻势,眼底溜过一缕笑,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据你所说,你骨龄应当不小了。” “正好楚弋的护法长老是门内高龄,跟你应当般配。” 烛九:“???” 星君:“???” 两人齐齐愣了一下,然后星君爆笑,“哈哈哈哈哈,舒服了吧烛九幽,自作多情,媚眼抛给瞎子看,你被反攻啦!” 烛九马失前蹄一脸漆黑:“……” 好好好,还以为墨怀樽这厮是正经人,结果还会开玩笑! 烛九抬了下两人相扣的手,阴阳怪气问:“那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按辈分,你抢你师长的未来道侣?” “不仅抢了,你昨晚还大逆不道了。” 一提昨晚,墨怀樽就说不出话了,眼神闪烁,狼狈移开视线。 “怎么不说话了?”烛九步步紧逼,站起身靠近他。 墨怀樽被逼的紧贴船壁。 烛九霸道地单手撑在他身侧,挣了挣被牢牢抓住的手,冷笑:“问你呢,再不说话我走了。” 墨怀樽鸦羽似的眼睫轻扬,淡淡的阴影在那张冷峻拔峭的面容如墨蝶展翅。 星光和灯火在他瞳孔中跳跃,红晕自眼角晕染开。 墨怀樽哑声道:“抢了,如何呢?” 烛九始料未及,再次卡壳。 甚至被冲击的有些心悸。 完了鸭,又是恋爱的感觉。 烛九正走神,面前俊脸放大。 她什么身手,怎么会被偷袭,一个巧劲就撤出墨怀樽身边。 墨怀樽鼓足勇气的吻落空。 空气有些尬住。 烛九干笑:“不好意思,以为你要偷袭。” 星君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他无法忍受地遮住眼睛。 “还不如不解释呢。” “你俩在一起,就像鱼和自行车,毫无默契。” …… 游船就这么不愉快地结束了。 临别之前墨怀樽递给烛九两块魂石。 具体作用参照灵石的第二用途。 它是补充魂力用的,魂修趋之若鹜的东西。 长在绝地,大部分魂修一辈子都摸不到一块。 烛九瞧了一眼,有点惊喜,感动地接过,不嫌弃地说:“就两块?” 大概是刚才丢脸了,墨怀樽面无表情。 “我还有很多。” 烛九伸出手,谦卑地说:“都给我。” 墨怀樽摇头,“不行,剩下的要留给未来道侣。” “……”烛九张了张嘴,吐出几个字,“笑死,谁稀罕,哼。” 她转身高傲地飘走了。 墨怀樽也冷漠转身走了。 两人背道而驰。 然后发现把墨长老和顾一笑给忘了。 第413章 让你丢人 或许是由于今天遇到了墨怀樽的原因,顾一笑没有遇到十七皇子那边的拦截“问候。” 烛九也和顾一笑回了芳华苑。 星君纳闷:“他那么多魂石,不就是想听你说你是他道侣嘛,这还不张口就来,乱说话又不犯法。” “不叫。” “为什么?” “暧昧拉扯最心跳加速,应下了算什么事?不行。” “……你们城里人管魂交叫暧昧啊?” 烛九抬起下巴,挑眉呵笑:“如何呢?” “……” 夜晚,万籁寂静。 烛九简单说了几句跟墨怀樽之间发生的事,不过是删减色情暴力后的清水版,听起来就像两人不合。 烛九宽慰顾一笑别担心,她不会暴露。 顾一笑放心了,通宵勤奋修炼,烛九在无聊地摆烂上吊,不时指点一下顾一笑。 顾一笑年岁不大就失去父母,修的虽然是出自乾坤圣殿的正统功法,但照着笔记手札自行摸索也总有不通之处。 烛九刚好帮她补足,还随手扒拉几本适合她的步法之类的。 放外面估计人人争抢。 顾一笑觉得天上掉馅饼了,道谢后认真钻研起来。 “同样是没人指导,你还记得珈岚湖畔的百合吗?” “你对她可不是这样的噻?”星君对烛九发出灵魂拷问。 那时候百合洒扫做饭洗衣裳,当了一个月侍女,才得来一本抠抠搜搜的秘籍。 顾一笑呢?认识三天,五本起步。 星君都替百合心寒呐。 烛九闻言,神色微顿。 百合?哦哦哦,想起来了。 “呀,之前似乎收到过百合传讯。” 她展开看了眼。 几百条,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你去极岭杀人了吧,被抓了吗?千万别供出我啊,我什么也没干。 “……” 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坚信烛九杀了老帝君,那一定是她的好百合。 “你说说,这谁想记得她?” 拜托,顾一笑这种阴间天使难道不香吗? 烛九凉声回复:供出去了。 百合激动秒回:烛九姐!你还活着!这些人真没用,任你在八大势力大闹也抓不住! 烛九:…… 她:有事? 百合习惯热脸贴上冷屁股,雀跃地跟烛九分享自己修为进益,挣了多少灵石。 烛九:哦,还行,没笑笑进步大。 百合:????????? 紧接着就是一连串阴暗爬行的小女孩声音,跟刚才阳光小太阳的形象判若两孩。 笑笑是谁? 我问你笑笑是谁??? 是哪家野狐狸?? 你说啊烛九姐??? 你有别的狗了是不是???难怪这几天对我这么冷淡!!!传讯一条也不回!! 烛九优哉游哉:朋友而已,如何呢? 啊啊啊!!!我现在就去极岭!我要从茅坑里爬出来跪到你面前!让你丢人! 烛九被镇住了,星君也被镇住了。 震撼程度不亚于第一次看见贞子从电视机里钻出来。 烛九还想说什么,传讯被掐断了。 不是,她来真的啊? 不知想到什么恐怖画面。 星君瑟瑟发抖,“逃吧,逃到天涯海角,千万别被抓住。” 真是太有压迫感了谁懂! 烛九冷静下来,淡定说:“没事,她认不出我。” …… 与此同时,墨怀樽一个人沉思,他在想今天的事。 墨怀樽一反常态如此主动冒进不是因为爱情。 他就是想达成一开始的目的,调查昙花究竟是谁。 硬的不行就徐徐图之,想到两人昨夜那般亲密过,墨怀樽思来想去用上了美人计。 可惜他没什么经验,于是想起大荒现在卖的火爆的《绝世清倌一百天养成攻略》。 他曾经随手翻了一下,里面写过: ——交谈时制造反差感,就像寡淡的沙冰中吃出香甜莓果,会让人印象深刻,兴趣大增。 ——发挥身体优势,让她欲罢不能,必要时主动吻上去,女人喜欢小狼狗一样偶尔强势的男人。 ——用她在意的东西钓住她的胃口,记住!少量多次! 皱眉掠过上面奇怪的形容词,墨怀樽觉得很简单。 但是最终实践结果似乎不太理想。 墨怀樽牺牲宝贵的修炼和看公文时间总结回顾,这时收到传讯。 嗯……虽然是一道传讯,参与的却有两人。 风止意和沧孑。 两人经历相似,都是爱上同一个无情的女人,然后被刀了全家。 内心创伤太大,需要在寒潭静心疗愈。 不同的是,风止意是以第三真传弟子的身份,沧孑是以未来妖皇的身份进修,后者是有保护性质的。 楚弋觉得难兄难弟应该很有共同话题,有助于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于是建议把沧孑也送进寒潭。 喝的烂醉如泥的逍遥宗主同意了。 于是造成现在同时出现的局面。 据楚弋转述,两人一见面就打的天崩地裂不知天地为何物,最后被长老分开,划了三八线。 哎,可叹。 第414章 而且话又说回来 风止意是个很有礼貌的师弟,比楚弋好多了。 他清朗的声音些许沙哑:大师兄,极岭的事如何了? 要说俩人在寒潭闭关怎么还对外面的事情这么清楚,这就不得不提楚弋。 他坚称堵不如疏,与其隐藏不如实时播报抓捕进展,让他们获得心理安慰。 墨怀樽心下叹息,道:目前看来,极岭老帝君之死与烛九无关,是皇室利用她的名头作案。 接着简单概括了一下事件,出于两人身份,这事也不必隐瞒。 他的话还是令人信任的。 风止意怔了下,不知是高兴还是失望,呢喃自语:这样啊,没出现,也没杀人。 沧孑看透了他的复杂心绪,幽雅的声音浸寒,道:少杀一个人,对她来说罪孽也不会减少分毫。 杀的人太多,一个人的重量太轻。 也只有风止意,这个时候还期盼烛九有清白的未来。 沧孑倒更想听到烛九杀帝君的消息,他不在意谁死,只要烛九出现。 他不甘心问:也许是她幕后参与的呢? 就像在大荒时那样,潜伏其中,默默操控一切。 代入一下自己。 沧孑问道:凌渊胧是否和一个陌生人联系密切? 这问题属实是有点刻舟求剑、狗急跳墙的意思。 然而真别说,让他问到点子上了。 墨怀樽眉宇稍蹙:有一个刚认识的牧尸人。 沧孑豁然起身,神色激荡,欢喜和怨恨一一闪过。 墨怀樽在他说话之前解释了一遍顾一笑的身份。 最后道:这是个真实存在、有过往经历的人,牧尸人的身份也不是烛九能伪装的。 每个牧尸人拥有的尸体,都是他们的防伪标签。 不像那时的屠夫刘铁柱,有一个薛定谔的身份。 沧孑面色一点点冷下,变得灰败。 这么多天过去了,还是没有烛九的消息吗? 她就这么逍遥法外了。 她就这么……忘掉他了。 烛九,她到底在哪? 沧孑心怒如烈焰苦海,爱恨交织,不出意外有些走火入魔,现出妖相。 凤鸾的模样又加剧他的厌恶和怨恨,愈演愈烈。 好在他的病友风止意是个好人,虽然看这个情敌就厌恶,但还是摇铃让寒潭长老来控制病情。 真别说,看他生不如死的样子,跟照镜子似的。 这才哪到哪,什么时候听说烛九跟谁好上了,那才癫狂呢。 风止意冷冷地盯着沧孑,又是自虐,又是怀揣恶意地想着。 寒潭长老日常压制沧孑身上暴动的灵力,背后感受到了杀意和剑气,冲着沧孑来的。 他已经懒得说话开解了,说累了。 他不辛苦,命苦。 原本调岗到寒潭,过的是同僚都羡慕的无所事事神仙日子,直到风止意、沧孑进来。 大家都知道,夜里是发疯的高峰期。 所以寒潭长老现在的生活是零零七,修士就是好,可以不用睡觉十二个时辰待命。 沧孑病情暂时稳定后,风止意原本决定逼自己沉心静气,打坐修炼,之后自行出去找烛九。 但是发现墨怀樽传讯竟然还没掐断,嗯?不符合他的作风。 风止意心中一动:大师兄有话要说? 墨怀樽沉心静气:烛九……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提到这个心尖上的人,两人都不困了,情绪堆叠的太多,堵塞住了,一时沉默。 沧孑眯起猩红的眼,警惕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墨怀樽指尖收紧:她擅长伪装,唯恐让她再次蒙混过关,需要全方位了解,方便识别抓捕。 很公事公办的语气,两人都没多想,怔忪地被拽入那段刻骨铭心的回忆中。 天才、邪佞、诡诈善变、胆大妄为、疯狂的杀戮者、睚眦必报…… 这些都是从过往两次事件能直观看出的东西,不需赘述。 风止意情不自禁想起常年阴雨连绵的珈岚城,晦暗的天色和层出不穷的妖兽是生存的主旋律。 每个人都灰扑扑的。 风止意尽量将鲜亮的色彩带给每个人。 而烛九从天而降,在潮湿阴森的宁婴岗,皎洁如月华,闯入他眼中。 后来她们情意渐深,后来她在战场上救他,后来他表明心迹。 然后,她屠了他的城,就在希望到来的那天。 纯洁的爱像梦幻泡影,如露似电,无影无踪。 单一的恨意并不可怕,悲凉的是当她知道那个女人同旁人互诉衷肠时,心中涌上的滔天嫉恨和怨气。 太恐怖了。 他怎么能,还爱她? 风止意握紧手中的业爻伞,掩面的手青筋毕露,微微颤抖,淡淡的晶莹流逝在指缝间,浸入垂落的乌黑发丝。 澎湃的情感似乎要烧毁他的心脏肉身,转化成强烈的毁灭欲。 黑沉的气息泛滥,剑意癫狂,风止意无路可走,别无他法。 他声似鬼唳,低沉脆弱:杀了她……我要杀了她,她必须、必须同我一起死。 才能解脱。 与此同时,同样陷入回忆的沧孑越笑越盛,越盛越疯,被红绸遮掩的眼睛看不清神色。 黑气缭绕的苦厄花开满整个寒潭。 风止意口中的烛九他没见过。 烛九是那样柔和心软的人? 由此可见,他和烛九,果然从相识开始就是互相算计、彼此利用,相拥着说谎话。 她甚至都不屑伪装。 她从没喜欢过他吧。 她只是为了得到力量。 可为什么连风梧族也不放过,还是族人最害怕的焚烧而死。 满塘苦厄花皆化凤鸾火,熊熊燃烧,烧向他自己和风止意。 死亡是唯一的和解,无论谁死。 …… 没有人发出呜咽,是空气在哀鸣。 墨怀樽短短一个问题,差点引发血案。 寒潭长老刚走没两个呼吸,又大惊失色跑回来,发现发作的是两人,还如此激烈,眼前一黑,差点当场去世。 他真的服了,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让他们关在一起啊? 寒潭长老轻车熟路地出手镇压,念咒施法,终于再次唤回两个祖宗的神智。 走之前再次严肃劝告一句:“身体是复仇的本钱,要想杀了邪修烛九报仇雪恨,只有不断强大!” 这种激励就像挠痒痒,没什么用。 寒潭长老也是被折磨的变态扭曲了,气不过又说:“我看烛九就是个花心大萝卜,你俩在这伤心顶什么用,人家在外面潇洒笙歌,不知道睡到第几个了!” “有能耐就修炼有成后出去,风风光光,让她知道你们是最拿得出手的男人!追悔莫及!” 他也就口嗨胡扯,谁知那么多好话没鸟用,无意间发疯竟然效果奇佳。 两人跟被抹了开塞露似的,气场都支棱起来了,咬牙切齿但精神焕发。 “你说的对!” 寒潭长老:“……” 他张了张嘴,最后一脸复杂地闭上了。 怪他,怪他擅自思路正常。 由此可见,没有人能拒绝追悔莫及火葬场这种事。 …… 事情都这样了,两人都太过纷乱,墨怀樽的问题也就无疾而终。 阴差阳错的,沧孑没说出烛九曾经变过尸体被他照料三天的事,墨怀樽也没机会提及那具异常的尸体,昙花。 真相擦肩而过。 爱到最后惨烈收场。 墨怀樽心有戚戚。 他仔细分析两人落得这个下场的原因。 一是所遇非良人;二是不知根底,轻易相信,被花言巧语诓骗。 墨怀樽想起昙花,沉默了下。 两样皆中,只有一点,他还算明智,从没信过她。 墨怀樽松了口气,幸好。 而且话又说回来,他对她无意,只是在调查她是谁而已,一切都是不得已的手段。 即便最开始发生了那种事,也全是意外。 这一夜,墨怀樽忽略那些小小的异常,坚定自己的内心,按部就班地接近烛九。 第415章 她是撒谎精啊 之后,顾一笑为了避开外面一大摞人的跟踪搭讪试探都没出门。 另一方面,烛九看得出,凌渊胧的话还是对她产生了一些影响,顾一笑屡屡看着父亲母亲失神,平日里最爱自导自演的互动环节也没了。 心事重重的,更颓废了。 星君嘀咕说:“笑笑以前没心没肺的样子,还以为她不在意呢。” 烛九拂指点燃一枚安魂香,尾焰消失在金色的指尖。 她怅然道:“若非眷恋生前,就不会模仿生前。” “太痛苦的时候,出于心理防卫,人会通过欺骗自己、割裂过去来完成救赎。” “也许是凌渊胧的话让她想起了一些尘封的鲜活记忆,现实和过去对比,戳破了她的谎言屏障。” “死亡敲门从来不是宾至如归,人只有活着,才有意义。” 星君眼中掠过亮光,忽然接了一句,“所以你也一定要活着。” “星星和幽幽,会永远在一起的吧?” 烛九怔了下,听出他语气中的恐慌,顿了下,弯起眼笑道:“会的。” 她是个撒谎精啊。 她在一步步走向死亡。 …… 案件的戏码还要继续唱,夜里太女府横遭几波刺杀,十七皇子那边同样如此,两人都从阵亡修士身上搜刮出对方的象征。 太女一大早就气势汹汹带人进宫跟十七皇子撕扯去了,掺杂着帝君之死,腥风血雨的夺位大战拉开序幕。 但这些风霜雨雪,都跟亲手促成这个局面的烛九没什么关系。 她一只魂闲的无聊,飘出去散心。 正觊觎一道菜品味道时,巧遇楚弋跟楚歌在醉望楼临窗吃离别饭。 楚歌戴着贵气的绒帽,玉面有些憔悴,灵鹿般的眼睛十分黯然。 她看着窗外的汤汤江流,失魂落魄地落下豆大的泪珠,滴进汤碗里。 看一眼就知道这姑娘必定为情所伤。 楚弋脸色都快能沾毛笔写字了。 “你这一碗汤都喝了小半时辰了。” 楚歌凄然道:“你这么冷血的人不会懂的,我喝的从来不是汤,是回忆;看的也不是风景,是他。” “……”楚弋觉得她姐病情加剧了,神神叨叨的。 今天本要把她送回月曜,偏不,最后退了一步说要来吃最后一顿饭。 吃就吃吧,结果对着一条河就这么水灵灵地哭了。 楚弋不理解,楚弋大为震撼。 他冷漠地说:“你望眼欲穿也没用,凌渊寒忙着抢皇位呢,没空理你。” 楚歌噙着泪,幽怨又失望地看着他。 “你为何不帮他?我都说了他登位后会娶我做正妃,到时两国延续二十年的仇怨自然就会解开,你现在的做法就是激化矛盾!” 这种疑似人机才能说出的话楚弋已经听到很多遍了,从一开始的不可思议到现在的麻木。 他甚至有了“来啊,彼此精神攻击啊”的心态。 皮笑肉不笑地说:“真龙天子都过五关斩六将,只有无能的懦夫才需要帮助,你帮她求援,他就只能当站在靠山背后的蠹虫!” “你说,他是真龙天子还是蠹虫?” 楚歌闭嘴了,低头战术性喝了口汤,然后抬头看着外面怀念道:“我第一次见他时就在这个位置,喝的也是翡翠白玉兰。” 楚弋不解风情地泼冷水说:“谁问你了?” 楚歌假装没听见,自顾自道:“那时他比你还小。” “十几岁的小少年,被其他皇子当街拖行踢踏,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那双眼睛却始终坚韧漆黑,不愿向他们低头。” “一件完整的衣裳都没有,甚至都没人知道他也是皇子。” 接下来的剧情就比较常规了,就是月曜小公主打抱不平,隐姓埋名拯救落魄皇子最后彼此心生情意的故事。 烛九听完,也算明白两人当初在百穗城见面时为何“一见钟情”。 非一见钟情,是故人再见。 因为楚歌见证且参与着凌渊寒崛起的路,两人关系非同一般,所以楚歌总会心生怜惜,总是无条件信任他,确信凌渊寒一定不会伤害她。 楚歌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渊寒从来没有主动害过人,只是身在皇室身不由己。” “他答应过我,日后登临帝位,要正本清源,肃清极岭巧令名目,利用律法恶意敛财的乱象,再现千年前盛况荣光。” “不只是月曜,其余附属小国的征收也会削减。” “他虽然身处黑暗,却一直想要创造出一个更好的帝国!” 楚歌说到激动处,脸色微红。 而后厌恶道:“反观极岭太女凌渊胧,从出生开始便锦衣玉食,受尽宠爱却心肠歹毒,冷眼看着兄弟姐妹倾轧而不作为,这跟助纣为虐有何区别?” “不单如此,这么多年以来还帮昏庸老帝君颁布那些险恶政令,令子民过得苦不堪言,她根本就不配当太女!” 烛九听出来了,这姑娘是来给凌渊寒当说客的,想打感情牌,从楚弋这下手。 说的情真意切,乍一听还真是那么回事。 但是楚弋不是傻缺,他神色古怪了一下,冷淡问:“哦,所以呢?这跟你这个月曜公主有什么关系?” 还是附属敌国公主。 第416章 速效救心丹pro版 楚歌愤慨地瞪着水汪汪的眼,有点崩溃。 “我都说了,只要渊寒上位,月曜和极岭就会化敌为友!我既然是公主,自然要在意这件事!” 楚弋神色冷冽,也很崩溃。 “首先,极岭作为八大势力之一,唯一的帝国修仙政体,为了皇室后代继承人的天赋不输其他势力首席真传,子嗣、联姻重中之重。” “你猜他都排行十七了,为何只有排行第二的太女一个竞争对手?” “其他皇子皇女因为各种方式销声匿迹,失去逐鹿资格,死的死伤的伤。你以为几十年前,查无此人的十七皇子在皇室子嗣凋敝的时刻忽然崭露头角是巧合吗?” “太女所为不干净,十七皇子也同样是手染鲜血,踩着尸山爬上去的。” 楚弋冷漠陈述着,只谈事实,不论对错。 “还有,你所说的那些被太女提出、推行的阴私敛财政令,最后收益有十分之二都进了十七皇子党的口袋里,你猜为什么?” 这事就属于极岭上层机密了,楚弋要不是从墨怀樽那听说过,还真不清楚。 楚歌一脸茫然,显然也不知道这事。 楚弋勾起笑,眼中却无温度。 他缓缓道:“因为最初提出的人是十七皇子,只是名头、功劳、推行权都被太女夺去,那十分之二的肉汤,是老帝君给凌渊寒的安抚和体恤。” 楚歌呆住了,雾蒙蒙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楚弋刀子还没划完,他打定主意要让楚歌认清现实,睁开眼睛看世界。 于是又凉声道:“还有,凌渊寒登基后当然会选择化敌为友,因为月曜背后是绝崖,而他新皇上位,地位不稳,对外不可激进。” “就算没有绝崖,你为什么会把糊弄人的口头之约奉为圭臬?” “倘若他是真心实意要跟月曜重修旧好,让你游说的就不该是身为绝崖真传的我。” 楚弋眼现讥讽,声音凝冰,“而是真正代表月曜皇权的父皇和母后。” 楚歌身体一颤,手中羹匙滑落,碰着碗发出脆响。 楚弋生气时,那张俊冷凉薄的面孔便仿佛能恃傲杀人,目光如轻蔑的利剑,不留情面地扎进人心。 与他站在对立面,心理上是种折磨。 除非对峙的人能稳住心神。 楚歌不能,她垂下眼,仓促地别开视线,秀美的脸白了几分。 沉默许久,久到饭桌上的空气只有严峻,楚歌潸然落下两行泪,轻声凄惶道:“楚弋,你非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么。” 好,一顿苦口婆心的话全喂了狗。 根本叫不醒。 楚弋唇再度抿紧,眼中闪过深深的疲惫和失望,他忍耐着,不再企图讲道理。 只漠然道:“姐姐,你被灌了迷魂汤了,回月曜闭关冷静吧。” 他不能放任楚歌在外胡来了,因为总有一天会被凌渊寒坑的万劫不复。 就单说这两天,若非他强硬阻拦,楚歌早就跑去跟凌渊寒腻歪在一起了。 楚护法接收到楚弋的示意,微微颔首,宽大袖袍一拂,刚要哭闹的楚歌就鬼迷日眼地昏迷了,被楚护法揣进袖笼里。 楚弋不放心楚歌,让他亲自送。 楚护法也不放心,怕自己离了三步,其他人守护不力,小太子这种嘴脸在敌国会被套上七彩麻袋拖进小巷子里。 为了防止楚弋胡作非为,楚长老心疼地摸出自己最新研制出的速效救心丹pro版。 “公子,你若实在闲的慌就吃几颗,心情很快就平静了。” “……” 有这么神奇? 楚弋斜眼不屑地看着粉嫩嫩的瓷瓶,倒出一颗放嘴里。 甜甜的粉玫味,软弹软弹的,很有嚼劲,跟平常那种入口即化的丹药不大一样。 好奇怪。 楚弋不太适应地皱起眉,但是……还真别说,嚼着嚼着心情就松泛了一点点。 “一般般。”他高冷地说。 楚长老知道楚弋那个死出,没跟深陷家庭纷争的小太子计较,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咻”地消失了。 临走留下一句:“我一定会很快回来的!” 室内安静下来,楚弋咽下嘴里的速效救心丹pro,面对风景甚美的窗口,头也没回冷厉一句:“听够了还不滚出来?” “我超,这小子吃炸药了啊?”星君愤怒叉腰:“谁嘴里吃着粉嫩嫩珍珠还这么凶?” “……” 啊这,心脏的人听什么都脏。 烛九沉默了。 星君一开口,就是她这种小黄人一辈子难以企及的高度。 “你怎么不说话?”星君疑惑不解,继而看见烛九古里古怪的神色。 老搭档就是经验丰富,星君迅速联系上下文,找出了关键词。 他:“……” 有时候太了解烛九幽真的很想报警。 “不说了,我奶要高考,我去辅导一下。”星君的声音飞速消失了。 烛九当做无事发生,幽幽飘到心情很差的小太子身边。 小太子臭着一张脸,别说,还挺帅的。 好歹在大荒有过一段兄弟情谊,烛九安慰了一下他。 “别难过了,这点小事算什么,其实你现在心情还算好的。” 鬼魂张嘴说话了! 楚弋也很少听见,虽然昨晚听过一次,但还是挺震惊。 他愣了一下,然后感觉手里刚到手的粉嫩丹药气味迅速消失,变成蜡烛一样的质感。 速效救心丹被这死鬼吃了! 再加上昨天晚上,她还抢了他单身十八年攒下的同源佩!事后竟弃如敝履、消失无踪! 可恨! 楚弋震怒,竟然有鬼敢从他绝崖小太子手里屡次夺食!简直岂有此理! 烛九美滋滋嚼着一大口q弹珍珠,笑嘻嘻道:“怎么样,我就说你刚才心情不错吧?” “……” 确实,比起现在,刚才顶多是忧郁烦躁。 这死鬼真是个天才大好人呐。 第417章 来抓我呀,笨蛋 备受安慰的楚弋二话不说站起身,施法念咒来抓烛九。 他快气死了,必须给这个喜欢听墙角、比他还欠揍的鬼一点颜色瞧瞧。 烛九东一下西一下躲避魂链,可恨的声音忽远忽近:“来抓我呀,笨蛋。” 成功令楚弋怒气值+100,开启狂化状态。 拿出巴啦啦魔法棒,召唤魂龙! 威武八七的五爪黑龙像从水墨画里钻出来,真别说,小太子一动真格,灵魂层面的镇压很有一手。 风云色变,半个帝都都被惊动了。 天上开启一场不知道在跟谁打的大战。 原本以为只是替楚长老半天岗,应该无事发生的替身长老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他一边劝楚弋冷静,一边面如土色地联系楚长老,干巴巴道:“那个,你要不先回来一趟,小公子突然跟空气打了起来,魂龙都召出来了。” 楚长老看着还没开始倾倒的沙漏,陷入沉思,一回头,帝都大门还在灵识范围内。 他:“……” 默默吞了一瓶速效救心丸,结果发现拿错了,是用错材料炼出的超大剂量黄连味的。 “……” 苍天啊,大地啊,哪个心软的神来拯救他啊! 紧急撤回帝都时,楚长老给宗门发去了第八八八八条调岗申请。 秒驳回,驳回理由上写了一行小字:合约未到期。 楚长老低着的头终于断了。 这件事主要告诫大家,警惕高薪陷阱,天上不会掉馅饼! 与此同时,替身长老作为常年赖在清闲岗的老油条,趴在绝崖这棵大树上的蛀虫,迎难而退,生变则逃。 他秉承着不惹事也怕事的原则,象征性跺着脚喊了几句:“别打啦,别打啦,楚公子别打啦!空气都被打死啦!” 一边说一边火速传讯未来大腿墨怀樽,“首席!帝都空气被楚公子抓走啦!” 已经感觉到帝都变故,不知道楚弋又在发什么疯的墨怀樽:“……” 哦,他此时正在帝宫看太女和十七皇子两党相争。 他的声音冷静的像个死人:“你是说楚弋动用魂龙跟空气打起来了是吗?” “是的首席。”替身长老忧虑地分析说,“楚公子是被姐姐逼疯了吗?” 话说一半发现墨怀樽竟然已经掐断了传讯,咦?首席以前不会一声不吭挂断传讯的呀。 不管啦,反正上面都已经通知到位啦,出了事他也不用负全责的啦。 替身长老在墨怀樽和楚护法赶回来之前,安逸地躺在屋顶晒太阳,视奸,不是,监视楚弋,防止其有生命危险。 而楚弋因为自己堂堂魂修t0选手竟然屡屡抓不到泥鳅一样的烛九,持续破防中。 烛九这人犯病的时候也贱兮兮的,像驴子前面吊着的胡萝卜一样。 楚弋失手她就嘬一颗粉嫩珍珠,站在前面不动说:“呵呵,打的不错呦~” 具体参考蓝星某四字pvp手游,技能全空被反杀,对面站在尸体上原地回城嘲讽。 嘻嘻,包红温的。 星君都看不下去了,捂住眼幸灾乐祸道:“放过孩子吧,孩子一杠十了,从小到大没这么惨过。” 烛九委屈自证说:“就是因为他没对手也没指导,才导致魂修进境粗陋,我这叫实战教学。” 她看了眼从愤怒至极到渐入佳境,慢慢冷静下来的楚弋。 他的攻势越来越紧密,一些从未接触到的技巧被他吸收运用,融在自己的招式里,龙魂的掌控也在向纤毫精细靠拢。 不时还把烛九刻意放慢速度卖弄给他看的出招学去,从青涩到熟练。 天地良心,烛九就差趴在小太子耳朵边详细介绍了。 “啊,该说不说,小太子学的真快,潜力无限呐。” 确实如此,楚弋内心被虐哭了,也强了,很多滞涩之处被连连直击痛点,痛苦过后就是茅塞顿开的爽感。 似乎有一双手,帮他拨开了迷雾重重的前路。 楚弋终于找到魂修更进一步的方向,风景广阔,浩瀚神秘。 从“等我抓住她必要狠狠蹂躏这个死鬼”的气急败坏,到“死鬼用力点”的痛并快乐。 赶来的墨怀樽和楚护法也看出了楚弋身上越发强盛玄奥的气势,灵力在暴动。 楚弋跟嗑了速成药一样,在莫名其妙地快速进步。 效果类似于顿悟promax。 遂两人都没插手,只护法,设了结界,避免有人打扰,断送这份生平难遇的机缘。 也避免楚弋伤到无辜的人。 楚护法、墨护法看不见烛九,也感受不到那种更高灵魂层面的攻击。 但是他们知道烛九的存在,所以清楚楚弋不是被楚歌气疯了打空气。 墨怀樽就看的更清楚了。 也因此,他比俩护法还震惊。 今天之前,他还揣测魂修方面,昙花跟楚弋谁更强,这不马上就得出结论了。 昙小花包吊打的。 楚弋反应不及时,她甚至原地站着等。 这就是高手的松弛感吗?常年第一的墨怀樽感觉自己被秀操作了。 脑子里冒出一句九幽流传甚广的话:如果感觉自己是天才,那一定是没遇到墨怀樽。 哦,现在可以把墨怀樽替换成昙小花了。 呵呵。 后面赶来的太女和十七皇子,眼看着仇家的天才儿子在自家地盘上狂妄地升级,她们还拿他没办法,顿时感觉天都塌了。 争夺帝位的心难得冷了一下,因为对手太强,登基后很棘手。 烛九毕竟是魂体在外,不像楚弋这样可以毫无顾忌使用魂力,她使用的力量越多,损耗就越大,外界磨损的速度也越快。 神魂裂痕的痛意还有些加剧。 总结就是,烛九这个女人中看不中用,她不持久。 所以眼看着私密单人定制教学进行的差不多以后,烛九就打算撤了。 剩下的让小太子慢慢悟就好了。 但是小太子不依不饶。 他看出烛九要走,冷冷一笑,那是万万不行的。 就算他受益匪浅,但他丢的脸还没找回来呢。 一码归一码。 被碾碎的玫瑰必须回到高傲的枝头,被撕碎的尊严也必须一片片捡回! 不开玩笑,抓不成昙花,往轻了说他将一辈子心魔丛生、死不瞑目,往重了说甚至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但是要想留住强过他的昙花,就得使点出其不意的招。 烛九自觉已经摸清小太子那几分实力,所有的变化都在计算中,她在狂风暴雨中闲庭信步,裙角微扬,很是潇洒。 变故就在下一刻。 第418章 楚弋还是不够努力 烛九身形倏忽,见缝插针规避呼啸绞缠的魂龙,龙魂的威压对她来说形同虚设。 遮天蔽日的魂攻被烛九找到破绽,一步可破之。 但烛九神色轻松踏出时,楚弋熟悉的魂力发生脱胎换骨的巨变。 有另一道能威胁她的力量浸染在烛九周围,锁定她,令她的身形凝滞了一瞬。 这是楚弋隐藏最深的魂力本源,不知为何有些变异,也是楚弋的底牌。 她见烛九果然被影响,冰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扬眉吐气的傲慢狞笑。 他终于要复仇了! “死鬼,你不是很能躲吗,接着躲啊? “……” 烛九陷入沉思,因为这股压制力可太熟悉了,出自于她分裂出去的神魂七分之一——魂识。 前有被自己的魂骨锁喉,后有被自己的魂识镇压。 不是,这些人被逼急眼了还真能调动一些她的力量? 修真五万年,归来对手还是自己。 烛九也不慌,抓住就抓住吧,再破除封锁就好了嘛。 结果楚弋又给了她一个惊喜,这招三命式锁魂是烛九刚才演示的进阶版,没想到他才用过一次就举一反三,领悟了更深一步。 星君幽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爽了没?” “……” 完辣,这下真被抓住辣。 楚弋眼看烛九没了逃窜余地,露出了反败为胜的绝地翻盘笑脸。 很猖狂,很得意,很讥诮。 过去赢下千万人索然无味,胜过烛九一招欣喜若狂。 楚弋控制住烛九,闪身到她面前。 “事实证明做鬼还是低调点,不要太嚣张,否则容易马失前蹄。” “哼,怎么样,服不服?” 憋屈这么久,可算是让这小子吐出一口恶气,爽到了。 这可怎么办,烛九无助地哭唧唧,急的嘤嘤嘤:“救救救救!!!” 楚弋更有成就感了,逼近烛九身畔,打算一睹真容真容,他勾唇冰冷蔑笑:“现在知道喊救命了……” 谁知烛九可怜兮兮的声音忽然就变成了超绝冷傲御姐音,“……就这?” 楚弋神色大变,因为他察觉到自己封锁烛九的法咒被势如破竹地解开,衬的他新悟出的法门像豆腐渣工程。 如果说之前的争斗楚弋只能感受到烛九的棘手难缠,那么此刻,他便贴近体察到了烛九隐藏在冰山一角下的浩渺、危险、深不可测、统御性的威压。 就像人类第一次知道人之上有仙神,九幽外有三千浮黎。 他如蜉蝣、如雪粒、如沧海一粟,窥见了足以灼伤灵魂的景色。 楚弋看见了一片流动的金色,恒世光辉普照,烫金的色彩不瞥误入的雪花。 可楚弋却在其随意的照耀下险些毙命。 面临超过认知的事物,生出头皮发麻的死亡恐惧。 楚弋所有的反应都显苍白,他也做不出反应,只是身体上下剧痛,头脑一片空白。 很快会转化成另一种空白,其名,死亡。 就在楚弋被碾成真尘埃时候,似有一双手从背后遮住他的眼眸。 黑暗袭来,意识开始下坠,魂识被解放,回归现实。 有道清冷悦耳的声音模糊划过,像冷眼戏谑的仙神,“再偷看就要死了噢。”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楚弋再睁眼时,甚至感觉只是晃了下神,做了个诡异的梦。 具体内容是什么,他却无论如何也记不清。 但一瞬间被掏空的身体和魂力、剧痛的灵魂、残余的恐惧、狂乱的心跳、冷湿的后背,都在提醒他,刚才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差点与阎王爷擦枪走火。 楚弋摸不着头脑,有点麻木呆滞,神色惊魂未定。 再回神,他看见自己威武八七的魂龙变得又透又小,被团成围脖,挂在那女人脖颈上。 魂龙鎏金的瞳孔不甘心地瞪着,五个爪子屈辱地张合。 但是小魂龙被快狠准一巴掌拍了屁股(龙尾)。 “痛死了,再抓就把你抽筋扒皮当鞋垫子!”那个女人仍然是雌雄莫辨的声音,在怒气地凶它,很娇气也很刻薄。 她真不是人,连头生犄角、这么可爱的龙龙都不放过。 众所周知,剑是剑修的命,魂兵是魂修的命根子。 命根子被人抓住蹂躏,这能好过? 楚弋感觉自己被扒了裤子当众打屁股,当时就破防的二次方,破防加破防。 “死鬼,放开我的龙!” 烛九正嫌小魂龙没有太女府小橘猫柔软可亲,于是随手打了个蝴蝶结就丢给楚弋,抱臂不屑一顾。 “切,小楚弋也没有很舒服。” “你这蹲草阴招也不行啊,菜市场的大爷见了你都得说好菜好菜。” 小魂龙:“……” 楚弋:“……” 他内心五颜六色、羞愤欲死时,一道熟悉的气息忽然劈开楚弋此前的空间封锁,出现在两人争斗的半空。 楚弋猝不及防受到反噬,喷出一口年轻的血。 血也溅不到烛九身上,但还是被一脸肃杀的墨怀樽拦在她身前挥手清掉了。 楚弋跟墨怀樽关系也不咋,然而现在被反复摩擦心灵很脆弱,所以难得对大师兄升起仰赖的心理。 谁知“大师兄”三个字还没破天荒憋出来,墨怀樽就护在烛九身前,一脸警惕阴沉地看着他。 “楚弋,你做什么?” 连名带姓的,师弟都不喊了。 最关键的是,比武上甚至不咋拔刀的墨怀樽,手中握着他的乌行云,刀芒吞吐。 是那把年轻一代都渴盼看一眼其出鞘的刀。 墨怀樽的本命刀。 楚弋:“???” 不是,这特喵什么意思? 他眼花认错人了?这不是墨怀樽? “我抓人啊我干什么,还想问你干什么呢,你护着她?” 然后楚弋清澈的眼中倒映出烛九虚弱的身影。 前一秒还狂的没边的死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鬼受重伤摇摇欲坠。 “墨首席,还好你来了,否则我怕是活不了了,嘤,楚公子好狠的心,我好像快死了。”她声若蚊蚋,还带点矫揉造作的颤音,怯怯地摸了摸墨怀樽的脸。 “墨首席,死之前能见到你,真好……” 此处应有背景音乐和桃花三千,以及成堆的血。 魂体在飘摇,只见他大师兄眉头一皱,深邃的眼中闪过心疼,伸手就搀住了她。 死鬼魂体一软,就这么水灵灵地倒在墨怀樽怀里。 楚弋大为震撼,科学上看,魂体还能软? 后者深沉不满地剜了她一眼,声音严厉,“楚弋,她帮你修行,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 然后单手抱起那死鬼就飞走了。 楚弋:“?????” 他甚至没来的及发表三万字小作文开骂。 如果怒火能够实质化,九幽将燃烧殆尽! 可惜弱者就是弱者,连生气都不能毁灭世界,让全人类陪葬。 可见楚弋还是不够努力。 不过,他一个人阴沉沉站在那跟浑身冒黑气的绝世大反派也差不多了,有种见谁杀谁的既视感。 太吓人了。 楚护法转身就走了,他忙,还得护送楚歌回家呢。 替身护法也转身就走了,真正的护法都是金牌暗卫,该出手时就出手,不该露的面千万别露。 暗中观察的人也退去,疯狂更新情报写论文。 #楚弋与空气对打,境界大大突破,疑似对手是晖明园烧头鬼 #烧头鬼来历分析 #楚弋超越墨怀樽将成现实,绝崖首席易主!两人反目! #面对绝崖真传喜讯连连的大环境,生活在其鼻息下的修士该如何杀出血路?做到以下三点,彻底甩掉弱者心理!下一个超越墨怀樽的就是你! #改掉以下坏习惯,下一个绝崖真传就是你家孩子! 第419章 又咋了 与此同时,墨怀樽已经将烛九带到了一处灵气浓郁的修炼密室。 大家可能以为密室就是四四方方的黑石房子,这样比较符合抵制诱惑、摒弃杂念、专心苦修的认知。 这里郑重说明一下,是这样的没错。 烛九看了下环境,虚弱地抓着墨怀樽的衣襟,释然地说:“能一步到位死在坟里,也省的埋了,少给你添点麻烦,我死而无憾。” 墨怀樽:“……” 他瞥了她一眼。 不喜欢这里就直说,还拐弯抹角的。 “你喜欢什么样的地方?”墨怀樽问。 睡过之后,也该到互相了解的阶段了。 烛九思忖说:“隐秘一点,朦胧一点、禁忌一点的。” 星君看穿一切:“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屋顶带超大镜子的那种红纱帐大闺房。” 烛九:“嘻嘻。” 这边墨怀樽听完后沉思了下,有了眉目,带着烛九换地方了。 一看,哇~是上次羞羞的地洞里耶。 黑漆漆的,隐蔽的像被全世界抛弃。 星君噗嗤笑了,讽刺拉满,“你就说隐秘不?朦胧不?禁忌不?” 烛九:“不嘻嘻。” “原来你喜欢这里。”墨怀樽神色讶异。 烛九总觉这小子在内涵她。 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 她是个大度的人。 烛九依偎在他肩头,“你真像蛔虫,不在我肚子里也那么懂我。” 星君:“你这也妹算了啊。” 墨怀樽对烛九那张抹了蜜的小嘴接受良好。 只神色忧虑道:“伤的重不重,这里有魂石,都给你养魂。” 他大气地说着,翻手拿出半颗,郑重其事地放到烛九手心。 星君:“这也妹必要用“都”字啊。” 烛九不好意思地推回去,嗔道:“这么破费干什么,自己拿回去塞牙缝吧。” 墨怀樽眸光赞赏。 星君分析:“他这个表情应该是说,这年头像你这么拾金不昧不拜金的修士已经不多了。” 烛九淡然一笑,从墨怀樽怀里退出,一只魂坚强地摆正身体,认真道:“多谢相救,我已经没事了,你先走吧。” 熟悉的冰凉退去,墨怀樽神色一顿,握紧空荡荡的手。 她又整什么幺蛾子。 墨怀樽知道她没受伤。 楚弋出手时虽然声势大,但不会真的伤害一个引导他修炼的人。 最多抓住烛九找回稀碎的自尊。 而墨怀樽打破那片忽然凝固的领域时,烛九是自由的,反而是楚弋神色惊悸。 由此可见,昙小花稳定碾压。 但是后者非要装,那他就顺水推舟英雄救英雌。 书上说了,危机时刻从天而降,是心动的开始。 别问需不需要,直接给。 效果还不错,关系亲密了两句话的功夫。 后面就全是胡说八道。 烛九油盐不进,现在更是直接疏离地下逐客令。 墨怀樽是聪明人,知道这招叫欲擒故纵、以退为进。 遇到这种情况不要慌,只看谁更沉不住气,先乱阵脚,则输。 墨怀樽想至此,神色松动,比耐心,他没输过。 他淡漠起身道:“好,那我先走了。” 烛九没出声,目送他消失在坑底。 墨怀樽到了地面以后,沉着地吩咐了墨长老一些事,就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他比墨长老还波澜不惊。 墨长老屡屡看他,摸不着头脑。 不是才带那鬼走了没多久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是…… “首席,她的身份可是有眉目了?”墨长老道,“宗门内部都在关注这事。” 比老帝君死亡这件尘埃落定的事还关注,毕竟鬼魂这种存在真的很稀奇。 宗门催了好几次了,甚至想另外派人接手,只不过都被墨怀樽拦截了。 听墨长老提这事,墨怀樽翻阅灵讯的动作顿住,神色异样。 墨长老压低声音,声音也染上凝重肃穆,“她与烛九……可有关联?” 这话就像刺一样,深深扎进墨怀樽心里,刺的他心口一缩。 “没有迹象。”墨怀樽不假思索地说,有些急促。 墨长老目光微讶,鲜少看见有些失态的墨怀樽。 后者垂了垂眼,压下躁动,平静道:“她是魂修,烛九是剑修,不是一个人。” 墨长老觉得这个判断对墨怀樽来说很草率。 正要说什么时,墨怀樽缓了缓声音,解释道:“她很强,警觉性也高,不好接近,这几日我在试图撬开她的防线,已经有了进展,让宗门不要插手,以免打草惊蛇。” 墨长老想想这几日的事,觉得确实如此,点了点头。 “今日那昙花不是受伤了么?这种时刻更容易露出破绽和异常,首席可以多关注。” 墨怀樽猛地怔神,异常? 昙花有吗? 有的。 若要分别,她一定先转身,从不会做目送的那个。 但这次在坑底她却动也没动,还有那一路的虚弱,时轻时重的嘤咛…… 难道她没装,她真的受伤了? 而他不仅没救他,还没给她魂石! 墨怀樽冷静沉着的心一下就乱了,仓皇起身,带落满桌纸张。 他没注意,过目不忘的法诀,掐了两次才对,遁光消失如流星。 只留墨长老一头雾水,挠着脑门。 又咋了? 第420章 客服之间的爱情 彼时,坑底,墨怀樽刚走。 “星星,帮我稳一下伤呗。”烛九期期艾艾叫星君。 刚才强行挣脱楚弋的封锁时,稍微调动了一些力量,牵扯到旧伤,再加上外界磨损,现在很虚,都没力气飘了,得缓一下,然后回去找身体。 所以刚才支走了墨怀樽。 有星星一直帮他缓解神魂,倒是没有预料的痛。 啊,属实是没想到楚弋那厮这么阴险。 也算一时疏忽大意,被自己魂识坑了。 这就是自大的下场,就是烛九来了也高低地吃点小瘪。 烛九之所以不惜代价也要破开楚弋控制,有两个原因。 一是楚弋必定会联合墨怀樽查看她是谁。 二是……输是不可能输的,说出去多丢脸啊!被偷袭?哼,她硬赢。 就是……因为玩嗨了,有点小小的超脱掌控,导致自己受到影响,星君正在生闷气。 烛九这一开口,就像点了炸药桶,星君噼里啪啦一顿输出。 “要我说,你就不该跟楚弋打架,赢了理所当然,输了不光彩,就是瞎折腾、硬吃苦、找罪受、吃力不讨好!” “教了这么多然后呢,人家‘谢谢’都没说,转头就拿着你教的东西给了你一下!痛不痛?就问你痛不痛?” 星君一边心疼地给烛九输送沁凉的魂力滋养裂痕,一边恨铁不成钢喋喋不休。 语速又快调子又高,一脸怒色,要是有身体,估计已经揪住烛九耳朵。 烛九根本不敢吱声,耷拉着耳朵听着。 有点像被骂后缩着脖子飞机耳的臭小狗。 限时臭小狗版烛九弱弱回复:“……痛。” “还知道痛。”星君阴阳怪气,又道:“不就抢了瓶珍珠嘛,想吃就抢呗,那咋了?干嘛还要多此一举跟人打架?” 还好星君没有小孩,否则一定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知道错了没?” “知道了。” “以后还这样不?”星君来了句经典收尾。 烛九老实巴交说:“不这样了。” “哼。”星君脸色稍微好转,虽然还是臭臭的。 烛九正想说点好话呢,感受到一阵熟悉的急切波动。 星君扫了一眼,惊讶挑眉:“刚才我还觉得墨怀樽聪明的很,根本不可能被你钓,结果这就回来了?” 烛九认真纠正说:“谈情说爱怎么能说钓,多不好听。” “那风止意和沧孑是……?” “无疾而终的爱恋。”烛九神色遗憾,还有些怅然悲伤。 星君觉得烛九这个女人可怕的很,她渣就算了,她还觉得自己很深情,每个都是真爱。 仔细一算,七天前还在为沧孑落泪,现在就已经看上别人了。 谁家移情别恋一点后摇都没有的? 星君真没想到烛九竟然是这种人! 他唾弃地“呸”了一声,心里却暗自窃喜。 渣点好啊,这样所有人都是意外,只有他星星大人是永远在她身边的那个。 他一定是最特殊的! 哼。 烛九其实也没觉得墨怀樽会回来,她自觉两人之间要感情有猜忌,要关系有色欲,要真心有假意。 墨怀樽一心想查她,她一心想插……嗯? 烛九脑子瓢了一下,很快略过,在墨怀樽到来时,就地一躺,没气了。 应该说是灵魂没活性了,这是魂飞魄散的征兆。 紧急赶来刚好感受到这一幕的墨怀樽:“????” 那一幕的冲击就像陨石撞击。 墨怀樽血液都凉了,慌乱扩散成惊惧。 心脏蜷缩着,一阵阵的痛意令他无所适从。 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恐惧、悲痛、追悔莫及。 墨怀樽屏住呼吸,神色沉定,碰了碰烛九的魂体。 却不知他的动作是如此的小心翼翼,唯恐惊了蝶。 也没觉察自己握刀的手竟有些微颤抖。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烛九身上。 魂体冷的像死了三个月。 感觉不出啥,平常也这个触感。 由此可见这就是跟鬼暧昧的下场,一天也吃不上热乎的。 墨怀樽感觉眼前一幕好像幻觉,昙花怎么能有这么乖巧的时候呢? 她若是安安静静地死了,那也肯定是装死,骗他情绪波动,再忽然睁开眼诈他,说:“嘻嘻,这么在意我的死活,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他不会让她得逞。 墨怀樽沉默了好一会,声音低沉,有些喑哑:“昙花,装死就没意思了。” 怎么能使这种超标的苦肉计。 星君唏嘘:“墨怀樽是真能忍啊,眼眶都红了,看起来还稳定的像干了十年的客服。” “他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 星君想不通,“鱼和自行车之间怎么会有化学反应?” “他都快哭了,你还不起来吗?” 墨怀樽何时有这么剧烈的情绪? 烛九不为所动,狠心的像玩弄感情的通天代。 “他这样还挺好看的,我多看看。” 饶是星君都心疼了墨怀樽几秒,遇上烛九是他三生有幸,但跟烛九谈情说爱就算他倒霉。 空气中弥漫着哀伤惶恐,泛着冰川的薄冷。 烛九没有反应。 墨怀樽终于忍不住,俯身揽住她的魂体,很用力,语气猝然、慌乱,额间垂落的碎发沁出薄汗。 “昙花,你在骗我,你根本就没死!” “你想要魂石?都给你,灵石、宝物……你想要什么?” 他一边说,一边快速地捋下自己的储物戒、储物袋,递到烛九手里。 现在,所有的东西,全在烛九手中。 包括刀修视为生命的刀。 乌行云第一次被解下,放置在烛九身畔,就像交付自己最后的退路。 墨怀樽嘶哑的嗓音终于泄出一丝哀求。 “你赢了,不用装了。” 轻轻的,他滚烫的心,也放了上去。 关于这场爱的逃杀,烛九大获全胜。 “你还不起吗?他快碎了。”星君探头探脑,觉得墨怀樽也挺可怜的。 烛九也心疼,于是道:“不急。” 墨怀樽将烛九箍在怀中,身体紧绷,期盼着怀中哪怕尘埃攒动的些微反应。 他一向喜静,喜欢雪藏峰上的寂静的雪,喜欢御枢殿内空旷的肃穆。 万籁俱静时,思考会变得轻松,决断会永远冷静。 但是现在,他不喜欢了。 他祈求异常降临,变故再现。 等啊等,都没有。 天色昏暗了些,烛九真的死了。 墨怀樽手松了,就像坠楼的人放弃一只手的艰难攀附。 不是释怀,是绝望。 那么…… 黑暗中,一簇火在他指尖点亮,无风,焰苗烧的笔直,甚至有些诡异。 火红的光照亮墨怀樽线条冷峻的半张脸。 眸色是漆黑的,镇静的,神色幽静到诡谲。 “那么,你到底是谁呢?”他幽声低喃着,并不伤怀。 猩红的眼眶仍然猩红,预示着刚才的一切真实发生。 星君头皮发麻,相当震惊,“不是,啊?他刚才全是装的啊?” 前一刻跟要殉情似的,下一刻就进入查案状态? 烛九呵呵一笑,“所以你说,假死的我看到刚才的表现,是不是会心中动容,对他生出情意?” 星君无语凝噎。 他发现跟这些诡计多端的人相比,他显得十分傻白甜。 这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戏剧场。 谁先动心,谁就输。 星君总结出来了,跟前两任相比,墨怀樽真的是个……可以跟烛九玩心计玩的有来有回的人。 “你怎么会这么想?”听了星君的话后,烛九诧异道:“难道你忘记了,我与墨怀樽极岭第一次见面时,他是为了追查我才穷追不舍。” “时搁两日,千万不要被表面的亲密蒙住了视线。”烛九冷静的像干了二十年的客服,“目标被谈情说爱刻意模糊了,不代表消失了。” “墨怀樽接手的新案从没失败过,你忘记啦?” “硬的不行来软的,墨怀樽又不能强行看我的脸,只能来软的,你说,除了营造爱情,还有什么适合滋生在我跟他之间?” 星君沉默。 拜托,他们整的跟甜蜜恋情似的,谁还记得之前的龃龉啊? 好好好,当事人都没忘,只有上帝视角的他被骗的团团转。 简直倒反天罡! “这就是客服之间的拉扯吗,受教了。”星君长舒一口气,叹为观止。 “可是……你们之间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吗?”星君皱起眉,又不高兴了,“不是,他什么实力啊,也敢不喜欢你?” 第421章 道侣 星君这人也是够割裂的。 前面还嫌弃墨怀樽瓜分烛九注意力,现在又怪他不识好歹。 侃侃而谈半天的烛九被这个问题卡住了。 真的没有吗? 看着墨怀樽指尖上逐渐接近她面庞的火焰,烛九抵了下有些酸涩的舌根,漠然道:“没有。” 星君催促:“他快要看见你了,你怎么还不走,快起来,别装死啦!” 看到她的脸,便知她不是昙花。 那是烛九自己的脸,暂时还是不要示人的好。 烛九却微笑,“别急,逃杀……还没结束。” 淡淡的光亮在墨怀樽眼中闪烁,那是期待。 他在期待看见烛九真容? 期待这场别开生面的调查完美结束? 大概如此。 星君心都提到嗓子眼,他疑惑地看见烛九不闪不避,任由墨怀樽毫无阻滞地看清她。 那一刻,他愣住,墨怀樽也愣住。 布满细碎裂纹的金色脸庞在燃烧的火焰中闭目。 就像干裂开的雕像。 不是平日里幻视出的光滑无缺的脸,是剥离虚妄后最真实的她。 丑陋,恐怖。 甚至分辨不出她的样貌如何。 然而火至手臂,金色的魂体却是光滑的。 墨怀樽头脑发白,心神震荡,以至于火光微颤。 他与烛九无声息睁开的眼睛对视。 是那双印象中妙绝无双的眼。 “如何,是你费尽心思想看到的吗?”她面无表情问,不再灵动,前所未有的冷漠。 “很奇怪我为什么不让你看见真容吧,怀疑我的身份,怀疑我的目的,甚至,怀疑我的死。” “我从未说谎,是你不信。” 她的话、她的眼神,她逐渐溃散轻飘的魂体,像烧灼的火,活生生地炙烤他。 嘲笑他错的多离谱,嘲笑他揭露伤疤的行为多愚蠢。 不是身份不能见人,她只是不愿自己看见她的脸。 是他一直在误解,试探,欺骗。 即便是面对她死亡这件事,依然做戏,最后确定她没有反应后,选择查看她的样貌。 多么卑鄙的手段。 亲手摔碎了她所有的期许。 “原本以为你我之间有些真情,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你心中从未有过我。” “也是,无上绝崖的墨首席,雪山之巅的翘楚,光辉万丈,因何恋慕一道孤魂野鬼?” 她哑然地、自嘲地笑了,苍冷的像裹着冰层的枯枝断裂,“辛苦你陪我虚与委蛇,虚情假意至今。” “大可仍旧当我是烛九,恭喜你,抓住她了。” 此言毕,她眼底划过悲怆,不带留恋地闭上眼睛。 她在消失。 墨怀樽面色惨白。 她的气息像指缝间的水,枝杈上的流风,快速消逝。 他紧紧地拥着他,企图阻止烛九消失,声音满是无措和急切。 可是能言善辩的他却无论如何也组织不出完整的话。 “并非如此,昙花,并非如此……我们之间,不是假的!” 方才第一次见到烛九没有气息时,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沦陷的彻底。 惊恐和悲痛是真实的,选择去看她的脸,究竟是因为自己最初的目标,还是不愿相信她快死了,通过触犯她的底线,乞求她醒过来,阻止他? 他很清楚地知道,是后一种。 “我不会让你死的,昙花。”墨怀樽胸腔起伏,坚定地说出这句话,火焰消失前,水光从他眸中落下。 “你要醒过来,听我的解释,听我的歉疚……” 太衍链魂印再次崩毁。 墨怀樽一点一点,无比清醒冷静地将烛九融进自己的身体中。 星君都震惊了,“他这样跟主动让你夺舍他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修士将一个魂修魂魄送进自己体内,后果要么是被鸠占鹊巢,要么共存。 一体双魂不容于世,身体终有一日会承受不住毁灭。 代价昂贵。 上次他是一无所知,无意间将烛九送进去了,这次他是主动做的。 他要烛九活着,无论如何,不惜代价。 烛九也没料到这个转折,呆住了。 她原本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死遁,因为月上霜的躯体经过她不间断的蕴养已经能回去了。 烛九打算让昙花消失,免去墨怀樽不停歇的查探。 刚才墨怀樽那么冷酷,她面上不显,心里还有点伤心,以为对方即便有情也淡薄如纸。 便也说出一些悲情的话刺他。 谁知弄巧成拙。 烛九想到这里时,一股熟悉的悸动和吸引力在两人魂间传递。 这次,墨怀樽魂体较强,所以仍能维持意识。 他顺从本能,贴向烛九,一道灼热的意念传来。 “我的一切,都给你。” “愿与卿结为道侣,金石同心,至死靡它。” 此言落,冥冥中的定数加诸二人身上。 魂契! 墨怀樽竟然施了魂契! 在九幽原本是不能行的,没有天道。 但其中一方是烛九时,它便有了生效的条件。 墨怀樽不会,但楚弋会,借助太衍炼魂印,他用了出来。 烛九惊了下,考虑到自己肩负过多,不打算接受,但星君欢天喜地撺掇她。 “魂契可以修复你的旧伤!你快同意!” 虽然对烛九作用不大,但聊胜于无,只要有一丝丝的好转,都是值得的。 而且时间越久,作用越明显。 “别犹豫啦,他又不知道这东西能成,你先借用一下,事后再解除他也不知道。” 墨怀樽感受不到契成的玄奥,所以不知能成功,从他的角度来说,这就相当于他拉着妻子对天起誓私下结为夫妇。 听说这样灵魂共存的可能性会更大。 另外……他想用这种方式与烛九拥有名正言顺的关系——道侣。 即便一个证婚人都没有。 深沉的情意裹缠着烛九,她无所遁形。 水乳交融,思绪悠荡,烛九再一次融化在墨怀樽体内。 她同意了。 观看全程的星君:“……” 他对这事的总结是:两个互相玩爱情游戏的老司机翻车大赏。 好好好,全身都是软的,嘴是一个比一个硬。 墨怀樽这人也是有意思,说好的查案,人没查到,找了个道侣。 不是,搞了半天互相欺骗是两人之间的小众情趣吗? 玩心眼子这方面志趣相投,增进感情。 星君觉得谈恋爱还要动脑子真可怕。 什么输啊赢啊。 实际上两个大忙人一旦上了牌桌,便已上心。 魂契需要双方真心实意认可,能生成,说明烛九没拒绝。 第422章 你承认了 灵魂一旦接触,有些事情就做不了假,比如烛九装死。 所以第二日,两人清醒时,烛九一出来就看见墨怀樽乌沉沉的脸。 就…… 烛九立刻昂首挺胸,恶人先告状。 “一出来就甩脸色,怎么,睡完就索然无味了?” “变心的渣男!” tui! 烛九说完就想溜回去,但是被墨怀樽拽住手腕。 “等等。” 烛九一回头,无名指被套了一枚雍容典雅的储物戒指。 因为是魂体,所以只有一个虚虚的动作,无法固定在烛九手指上。 但墨怀樽比划的很认真,羽睫低垂,眸中情意浮沉,柔软的像雪。 像一个新婚的少年。 声音含着淡淡的庆幸,“装的也无妨,你没事就好。” 他就这么轻易地接受了,似乎没有什么比她存在还重要的事。 一点点乌发垂落在烛九手腕上。 烛九觉得,那种触感应该是柔软凉滑的,像绸缎一样。 可惜她感受不到。 假如她有自己的身体,或许…… 没有或许。 像秋风扫落叶般,烛九快速拂去那一瞬间发散的幻想。 九幽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体,但她永远不会有。 烛九岔开那些寂寥的思绪,没注意星君微红的眼眶。 “给我的?这不是你的储物戒指么?”烛九问。 而且,戒指戴无名指这套路,她似乎才跟顾一笑讨论过。 墨怀樽抿唇道:“我换一个就是了,这个给你,所有的魂石都在里面,还有其他一些东西。” 储物戒不知何时已经解除绑定,变成无主之物。 他说的轻描淡写的,烛九原本以为也是“一些”东西,扫一眼之后才发现,看不着边际的储物戒,堆得满满当当。 一些? 除了本命灵器还有那些不能给的东西,墨怀樽是把自己所有东西都放进来了吧!? 第一大宗门的首席真传家底,光想想就知道什么场面。 烛九上下扫视了他一眼,瞪大眼睛问:“你身上还有灵石吗?” 墨怀樽别开视线,喉结滚了滚。 “没事,我还有很多储物戒,不差这些。” 烛九瞧了他两眼,没说话。 墨怀樽不动声色,眼中透出几分期许,“这次回宗,我也一起,你要去我的宗门看看吗?” 按理来说墨怀樽得去妖皇殿继续掌控大荒局面,哪有空回绝崖。 但是,这不是刚结了道侣,他觉得再没有带她昭告天下更重要的事了。 烛九听懂了他的意思,所以很震惊。 她指了指自己,“你要带一只鬼回去?” 还是一只“面目全非”的鬼。 感觉绝崖那些长老会原地爆炸,气的当场去世。 墨怀樽对她的语气不太满意,蹙了蹙眉心,“是带道侣回去。” 说着说着就眼尾微红,跟雪地上的红梅似的,惹眼极了。 烛九发觉这人一害羞,脖颈肌肤就泛红。 但是…… “鬼和道侣,冲突吗?”烛九莫名其妙地问。 墨怀樽却一点点扬唇笑了,像夜中缓缓盛放的昙花。 眸色清亮。 “你承认了。”他说。 “……” …… 烛九提出要回去找顾一笑,于是与墨怀樽暂时分开了。 等了大半天的墨长老终于见着人,发现墨怀樽气质有点变化。 具体表现在端方内敛的气质稍减,看起来更像那些十八岁的天骄少年。 他好像有什么开心的事。 唇边甚至时不时闪过笑。 最关键的是竟然没有用术法赶路,反而徜徉在闹市街道上。 墨长老觉得见鬼了。 墨怀樽不会被那只鬼下了降头吧。 正忧虑时,瞠目发现墨怀樽脚步一转进了边上有名的首饰店。 这家专卖的是小巧精美的配饰灵器,比如发簪、手镯、玉佩等等。 琳琅满目。 墨长老:“?” 翻了下记忆,发现只有几年前一桩赃案时墨怀樽来过这种地方。 掌柜认出墨怀樽,激动的差点晕过去,毕恭毕敬的,就差跪着侍奉。 他拿出了十二万分服务热情。 可惜换了三批,墨怀樽都没出声,看不出满不满意。 察言观色那一套在墨怀樽身上全部失效,半辈子圆滑的掌柜心中有点惶恐,后背冒出冷汗。 墨怀樽盯着这些精美别致的东西蹙眉。 于是气氛很冷凝,跟凶案现场似的。 墨怀樽一无所觉,他在很认真地挑选,但还是很纠结。 想了片刻后,还是决定偷懒。 “最新品,全部要了。” 掌柜:“!!!!” 清汤大老爷啊!就知道你们这些大宗门弟子能处,有钱是真花! 墨长老:“……” 不明就里。 可能是首席要用这些东西布局,或者发现了这家店是邪修据点! 墨长老想到这,灵力已经运转了,准备等墨怀樽一个眼神后威慑全场,封锁退路,镇压这些枭小! 他也确实接收到了墨怀樽的视线。 后者眸光闪烁,机密传音说:“长老,借点灵石。” “???” 第423章 吻感不对 烛九神清气爽回到芳华苑,惊讶地看见三个活人。 顾一笑、楚弋、凌渊胧。 三人各自坐着,彼此离的很远。 一个不笑、一个冷笑、一个假笑。 光想想就知道现场气氛有多尴尬。 烛九停住了,不想受这个罪,打算等俩人走了再回去,让顾一笑独自面对一切。 星君:“看那桌上空着的茶壶,小太子估计守株待兔抓你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等这了,你不回去他应该不会走。” 也因为楚弋的忽然造访,疑神疑鬼的凌渊胧不得不被钉在芳华苑。 顾一笑也不得不直面俩煞神。 一切皆因昨日那场大战。 烛九趴在墙头嘀咕:“不就是抢了点东西又揍了他一顿,又不是没给好处,咋还追到家里了。” “小太子真小气。” 有一说一,哪有在外面打架还去人家里堵的,不讲武德! 必须告诉家长。 烛九给墨怀樽传讯:喂,墨墨,你师弟落这了,来捡一下呗。 墨怀樽:…… 烛九坏笑:怎么啦,这称呼你不喜欢? 也是,整个九幽界除了他亲友长辈,谁见了墨怀樽不得尊敬地喊一声“墨首席”。 墨怀樽一定没听过这么“可爱”的称呼。 谁知墨怀樽也不惊讶。 他声线有些低,说:喜欢,比我爹的称呼好些。 他爹就是逍遥尊主,现任绝崖宗主,酒名远扬。 烛九好奇:你爹叫你什么? 怀樽?小墨?儿砸? 都不是。 墨怀樽装聋作哑,死活不说。 烛九顾影自怜:不愿意告诉我,是把我当外人呗,那我走好了! 墨怀樽能怎么办,他只能认栽。 于是不太自在地说:……老墨。 烛九、星君:??? 她没忍住笑了好一会,老墨默默地听着,隔着传讯都能感觉他的无奈。 烛九:但是,为什么啊? 墨怀樽才十八芳龄,正是鲜嫩可口的年纪,一句老墨瞬间让人不太想谈了。 墨怀樽解释说:他认为我身上没有敢于争先的少年锐气和锋芒。 烛九想了下,觉得也不是,只是墨怀樽本身就站在最上面,样样卓绝,无人激起他的好胜心罢了。 她道:我看你挺敢于争我的。 墨怀樽正挑礼物呢,垂下的眼睫颤了颤,唇边抿起一丝克制的浅笑。 她也真是的,净说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话。 这种话对烛九来说张口就来,说完也没当回事,催促他把楚弋捡回去,她可不想跟小太子再打一架,累人。 墨怀樽温和应声,等烛九掐灭传讯后才给楚弋传讯。 打开发现楚弋半天内发了这么多条,怨气森森地问两人在哪,还有骂他眼盲心瞎偏帮女鬼的。 墨怀樽随便瞧了眼就没注意了,他语气肃然道:你找她做什么? 楚弋:?奇了怪了,她打了我还跑了,我找她不是理所应当? 他声音激愤:还有你,墨怀樽你瞎啊,没看见她一直压着我打,我根本都没碰她一下!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伤她了! 墨怀樽却冷声道:她确实受伤了。 他脑海中闪过烛九裂纹遍布的魂体,心中沉痛。 那不是楚弋造成的,他知道。 但他们灵魂相交时,他感觉她比第一次虚弱。 后者才跟楚弋有关。 不论如何,他确实伤了她。 墨怀樽心中本就倾斜的天平更加歪的不成样,声音也越发冷冽:你真的想报复她? 楚弋听得憋闷,其实他知道自己是遇到了修炼上的贵人,天大的机缘。 他今天的主要目的是感谢,但是墨怀樽的语气让他觉得郁闷,逆反之火燃起。 他冷硬道:是又如何?与你何干?你们去做什么了?你是不是知道她是谁?还有,你的太衍链魂印为何又消失了? 楚弋怀疑跟昙花有关,他现在一肚子疑问。 面对他的一连串问题,墨怀樽说:过几日回宗你就知道了,现在先离开太女府,你的身份不宜在那里久留。 楚弋不想听,墨怀樽敛了敛眉道:她会同我们一起回去。 …… 烛九挂在天上,看见楚弋一脸不快地走了,只剩下两人。 起初凌渊胧还以为楚弋是为了老帝君的事情,结果对方问都没问。 凌渊胧目光精准定位昙花,在茶雾氤氲中试探笑问:“顾小姐认识那道鬼魂?” 顾一笑神色不变摇头,“不认识。” 凌渊胧笑而不语,不信。 若非如此,楚弋为何迟迟不走,注意力还屡屡放在昙花身上,只能跟昨日与楚弋大战的不可见鬼魂有关。 凌渊胧觉得很蹊跷,她发现顾一笑身上的价值远超想象。 如果顾一笑真的有这种力量,那墨怀樽当初在长乐殿忽然改变主意,停止探究案件的事就有了眉目。 还有“异宝”事件,以及昨日墨怀樽出面制止楚弋后消失的事。 两次消失,都与“鬼魂”有关。 凌渊胧现在有点不想放顾一笑走了。 她眼波微动,请顾一笑喝酒。 后者没兴趣,但她拿出的糕点是乾坤圣殿特有的,也是用花朝制成。 顾一笑小时候吃过。 不出意外,她在凌渊胧的巧舌如簧之下多喝了两杯,然后昏沉趴俯。 是喝醉了,也是被下药了。 烛九抱着手臂,看见凌渊胧收起笑起身,将顾一笑搀上从没睡过的床,动手解她衣裳。 纤纤玉指,抚摸顾一笑嫣红的面颊嘴唇,下移到锁骨。 她轻笑喃语,眼中黑沉如渊,情绪混杂,“听说这是留下一个人最快的方式,也是改变一个人速成的办法。” “我认为……很对。” 凌渊胧低头啄吻顾一笑秀丽的锁骨。 亲上了,吻感不对。 当然不对,她亲的是烛九手背。 金色的、神清骨秀的手,冰凉入骨。 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火焰的色彩也只是陪衬。 凌渊胧看见了,瞳孔骤缩,身体僵硬一瞬,原地只剩残影。 她用最快速度拉开距离,想冲出去,可惜失败了,修士轻盈如羽的身体像灌了铅。 纵她拼尽全力也难以移动分毫。 而暗中守卫的大乘期修士面对巨变毫无动静。 寂静的可怕。 第424章 谄媚爽了 熟悉的冰凉从身后轻轻捏住了她的脖颈。 就像蛇缠住了她的咽喉。 凌渊胧瞪大眼睛,从未感觉死亡如此逼近,舌尖泛起恐惧的苦锈味。 太诡异了。 身后的冷意构成一个女人的轮廓,修长,纤拔,英武。 “你在找死。”她字字含冰。 凌渊胧听的身体颤栗,不敢耽搁,控制住怦怦跳的心脏,哑声道:“您是晖明园上那位……” “说点我爱听的。”烛九冷漠打断。 凌渊胧心中一突,知道对方不喜欢听废话。 可她还愿意说,就意味着没想杀她。 生命保障有了,凌渊胧心中松了口气,开始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拉近关系贿赂对方,富贵险中求,若是还能得到她的帮助…… 上位者的毛病就是得寸进尺,总要利益最大化。 “倒数十个数。”烛九没什么耐心再次开口。 凌渊胧:“!!!” “十。” “九。” 她清醒了,所有无用赘词全都删掉。 “一。”手掌开始收紧。 凌渊胧:“!!!” 她不讲理! 凌渊胧嘴巴翻飞,声音变形快速道:“我不会再觊觎顾一笑!” 手掌没有继续捏下。 “就这?” 凌渊胧咽了下口水,咬牙道:“前辈应该已经发现我在她储物戒中留下的追踪灵器,我会收回,以后也不再打她主意。” “嗯,我知道,你原本的打算是她若不听话就杀掉。”烛九声音淡淡。 “不,我只是为了掩护她的安全,我对她……” 一阵窒息,脖子上的手掌又开始收紧。 “你确定要这样跟我讲话?” 凌渊胧心惊肉跳,连忙更改说辞,“无知时做下的愚蠢决定,做不得数,求前辈您宽恕!” “我愿意加倍补偿顾一笑!往后您若对我有任何吩咐,只需传令一声,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我是极岭太女,未来帝君,定能对您有用!” 她真是个很识时务的太女,旁人面对这局面,第一反应是色厉内荏,用身份背景威胁,必得挨了揍才能放下骄傲变老实。 她却反应极快地想清楚了局面,拿出诚意和筹码。 末了还看似讨好实则摆出自己的身份暗示烛九,杀了她,没好处。 “未来帝君?你很自信。”烛九没有讥讽的意思,就是平铺直叙的语气。 凌渊胧微微低头,柔软的下巴无意间蹭过烛九的手,她乖觉又沉静笑道:“全仰仗前辈您先前在长乐殿的帮助,我才顺利走到这一步。” “前辈,您应该早些出来,我就能知道自己的恩人到底是谁。” “然后铭感五内,竭尽所能地报答您。” 凌渊胧已经明了是谁制止了墨怀樽,刻意说出来拉近关系。 既然帮了她,那就是善意。 凌渊胧仰慕地惊叹烛九这几日闹的事有多厉害,多威风,多霸气。 她早就想拜见她云云。 星君没有被甜蜜的奉承话蒙蔽,一语道破:“她在勾引你,不是,拉拢你。” 刀都架脖子上了,还本能给自己拉赞助呢。 烛九之前在百穗城都把凌渊寒压着打了,也没见他服个软。 这个太女就该凌渊胧当。 烛九被谄媚爽了,松开手冷艳道:“哦,不收徒。” “……” 烛九又道:“我可以放过你,但你要承诺,从今往后无条件给予顾一笑需要的任何东西,人脉、资源、立场……所有。” 凌渊胧愣了下,突兀地,面上和悦的笑忽然溃散殆尽。 她还以为这个鬼就是冷漠的性格,原来也不是,提到顾一笑这个名字,语气中淡淡的暖意是如此明显。 那种偏爱,就像老帝君从前对她表现的那样。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爱是等价交换,凌渊胧很清楚这一点。 她歪了歪头,眸光乌沉,“前辈,她给了你什么我可以十倍给你,不如来我身边可好?” “您这样的存在跟在她身边不觉得屈就么?相比起居无定所的牧尸人,极岭是个很大的舞台,足够您翻云覆雨,施展拳脚。” 烛九弄明白了她的想法。 她心中调侃,嘴上漠然道:“可以啊,我要当帝君。” “……”凌渊胧垂下眼,没吭声。 看吧,嘴上说仰慕她,帝位都不给,算什么爱? 大家要擦亮眼睛,警惕这种虚情假意的人。 “可以让您做帝后。”凌渊胧语气认真。 认真的让星君发懵。 “凌渊胧又是什么实力啊,能让你当后?她敢说我都不敢听。”星君大为嫌弃。 烛九也没弄懂这位太女脑回路。 况且大家还都是女子,现在同性之爱也没普及啊。 “我希望你不要借酒发疯,说些不切实际的话。”烛九冷淡道。 凌渊胧眼中闪过失望,皱起眉看向床上睡意沉沉的顾一笑。 不知梦见什么,唇边翘起淡笑,灼艳的五官变得柔软,醉酒后霞红的容色,像夜中的着露红玫。 “除了长的比我好看,她什么都不如我。”凌渊胧神色诡暗,“她把自己给你了?” 好恶意的话。 一道牙酸刺耳的“嘎吱”声,凌渊胧被卸掉下巴。 烛九站在了她对面,但她什么都看不见,唯独那双火光勾勒的手。 淡淡的杀意入骨入心。 凌渊胧很痛,但又萌生出一种从心底散发的舒爽和痴迷,就像有病一样。 前辈生气了,但她完全被前辈看在眼中。 她在她眼底,一定疼的面目狰狞,可是前辈却没放手,而是骂她“舌头不想要可以拔掉”。 凌渊胧眼中泛起朦胧的雾气。 长乐殿内初相识,前辈就愿意帮她。 她感受到了无条件的偏爱,没有任何附加价值。 前辈会打她,却不会杀她,这才是真正的在意和宠爱。 真令人安心。 烛九觉得这人神色很怪,竟然一丝怨恨也没,全是热烈的敬慕,搞的她都不好下狠手了。 她警告完之后,让凌渊胧滚,别靠近芳华苑。 凌渊胧获得自由,第一时间装上下巴,神色晶亮,“前辈,你手疼吗?” 烛九、星君:“……” 这个世界人人都有病,如果有人没有,那一定是还没显化。 但两人还是没想到,凌渊胧竟然是这种病。 第425章 暖暖的,很安心 凌渊胧滚蛋了。 烛九终于回到身体中。 那种感觉就像穿上了衣裳,暖暖的,很安心。 不过受限于刚刚元婴的肉体,能施展的修为要远远弱于灵魂体。 把楚弋当计量单位的话,嗯……也轻松吊打。 “下一步是要去绝崖吗?”星君问。 墨怀樽和楚弋都是孽神,他们在绝崖,绝崖必定就有容器。 正好烛九最近跟两人走的近,墨怀樽又要带她回去,顺理成章。 想到前面两桩后果不是灭城就是灭族的惨事,烛九心情很沉重。 绝崖是她一手创立的,她不愿看见它面临这种天来祸事。 然而,“命运”不会手下留情,它种下的恶种,必定已经在暗处生根发芽。 烛九忽然生出一种紧迫感,假如她更快一些查到容器下落将其缴械,是否就能减少惨剧造成的恶果呢? “等顾一笑醒,我就出发。” 反正晚去一日的墨怀樽也能追上她。 烛九敲了下手下的棺材板,敲定了时间,爬床睡觉。 …… 翌日,顾一笑睡得迷糊,伸展的手没摸到熟悉的木料,反而是一种柔软至极的触感,像棉花一样。 手感很舒服,但她一瞬间就惊醒了,张开眼就对上一双幽静的眼眸,近在咫尺,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 晨光照射下,耳廓上的细小绒毛清晰可见。 两人呼吸交错,顾一笑闻到了彼此身上的骨生香味。 顾一笑呆滞了一下,这张柔美至极的脸……烛九! 她惊的手下微微用力。 “嘶——”烛九秀丽的眉头蹙起,秋瞳泛波,“你弄疼我了。” 顾一笑低头,看见自己像八爪鱼一样攀在烛九身上,一只手搂腰,一只手覆在胸上。 原来她睡梦中握的是…… 顾一笑脸腾地一下红了,猛然起身退却,赤脚踩在地上。 “我不是故意的!”顾一笑连连道歉。 烛九慵懒地撑起上半身,凌乱的领口顺着左肩滑下一小半,露出光滑白皙的肩头。 乍一看,跟金窝藏娇的孱弱美娇娘似的。 顾一笑死也没法将这个样子的烛九跟传言中的通缉犯联系在一起。 烛九声音慢悠悠的,有些刚醒的鼻音,“没关系,你只是睡觉时不小心抱着我扯衣领,哭喊着娘亲要喝奶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顾一笑瞳孔地震,心态崩了,一个人躲到角落自闭去了。 烛九笑眯眯的,也不拆穿,心情很好地穿衣裳。 星君怜悯地看了看顾一笑,“怎么你说什么她信什么啊,你怎么蛊惑的信徒?” 顾一笑其实只是把烛九当抱枕了,一整夜都往她身上蹭。 烛九自恋道:“人格魅力,没办法。” “昨夜只是一个意外,我知道你喝多了,不会让你负责的。”烛九善解人意地看着顾一笑。 后者更自责了,她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太畜生了。 想到这神色一滞,倏然抬起头,震惊地看着烛九。 “你活过来了?” “嗯,现在开始你就是窝藏罪犯了,怎样,开心吗?”烛九露出灿烂的笑,“被抓到就按同罪论处的呢。” “……” 第426章 很想舔一口 只要胆子大,窝藏邪修走天下。 顾一笑也就想了一下就坦然接受了这件事。 “当时把你从土里掘出来藏着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那时怀揣的心思是生前哪管身后事,反正烛九都死了,她也不算窝藏,抓住了又不会杀了她。 现在…… 顾一笑摊了摊手。 “抓住就抓住吧,反正人命一条,死后说不定还能羽化,若是株连,正好还能查到乾坤圣殿,绝崖再顺手整顿一下,帮忙完成我爹娘的遗愿。” 就像绝崖趁机整顿极岭一样。 星君咂舌,“她可真是个天才。” 看的出来,顾一笑是真的认真考虑过,觉得很划算。 她又转念道:“其实你灵魂离体时都能让那些大乘期看不出身份,活过来就更不会了吧。” 所以她们还是能在一起。 烛九没等她说出口,就弯起眉眼笑道:“你说得对,所以我一个人闯荡时,你就不用担心我被抓了。” 顾一笑神色怔住,脸上刚睡醒的嫣红褪去,唇色微白。 果然,最后所有人都是要离开的。 “你要去哪?”她问。 烛九道:“秘密,不过我知道你要回乾坤圣殿一趟,不要担心,凌渊胧会竭尽全力帮你的。” 她说到这时已经穿好了身上青衣,清隽竹节,秀雅无双。 远比毫无灵魂时夺目的多。 “凌渊胧在你喝的酒里下了迷迭药,所以你才会昏睡至今,我已经教训了她。” “不过,往后你就要自己小心了。” 烛九说着,并指点了点顾一笑眉心,一股令灵魂颤栗的凉意沁入脑海,似乎随时能诛杀她。 顾一笑莫名对这股力量感到恐惧,她不知那是什么,却一动不动任由烛九施为。 烛九微笑收回手,“当你面临死境时,说出恳求,它会帮你三次。” 她注入的,是一丝神力。 星君心疼的吱哇乱叫,“喂,这么珍贵的东西干嘛要给她啊,九幽没有仙气,神力只能自己修出,你现在又修不了,这就是不可再生资源,你怎么乱用!” “没事哒没事哒没事哒~”烛九安慰道:“总归是要用的,用在我认为值得的地方就好了,不要想太多。” 烛九从不会过于看重那些稀世珍宝,在她心里,一切物品都是为人服务,只要它们完成阶段性的使命即可。 留守以待遥远的将来,往往会遗憾当下。 顾一笑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细致入微的关心了,甚至有一种陌生感。 暖意涌上心间,顾一笑忽然发觉自己在这世上不再孤单。 纵然离别万里,心系彼此就是最深的羁绊,而羁绊总会驱使她们再次重逢。 盛景在未来。 烛九向眸光晶莹的顾一笑告别,“笑笑,祝我们都一帆风顺。” 她飘然离去时,顾一笑给了她一枚储物戒指,是凌渊胧之前给予的谢礼。 除了一些尸体上要用的药物,所有东西都原封不动在里面。 顾一笑把所有东西都给她了。 其实烛九有墨怀樽给的储物戒指,用不到这些,但她看了看顾一笑坚定的眼神,觉得自己倘若拒绝,她应当会难过,于是接了过来。 也没事,反正凌渊胧走之前说过要给的三倍补偿还会送到顾一笑手中。 “烛九,我相信你做的所有事。”走之前,顾一笑对烛九的背影说出这句话,语气沉静。 这是她第一次叫她烛九。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她坚信烛九此前犯的那些案,一定有不得不做的苦衷。 烛九愣住,心头微涩。 “如果不能一直相信,就不要相信。”她凉声道,“以免日后猜忌、失望。” “还有,不要告诉任何人,你见过我。” …… 此刻正是夜间。 “呦呦呦,刚才还犹豫上了,你什么时候有好东西不是直接抢过来的?收墨怀樽东西没见你犹豫啊。” 离开极岭帝都后,星君开始阴阳怪气。 烛九说了一句“星星才是最重要的”,成功顺毛。 星君舒服了,也不酸了,甚至很得意。 烛九拿出一片团扇状的飞行灵器,调整方向,往绝崖方向疾驰。 她给墨怀樽传讯:墨墨~猜猜我在哪? 墨怀樽心中微荡,下意识看了眼窗外,他现在不借助太衍链魂印也能感受到烛九魂体了。 但是什么也没看见。 正在这时,烛九笑嘻嘻的声音传来:该不会以为我在你附近吧? 墨怀樽:……没有,你在哪? 烛九拖长音调:那~好~吧~当你听到这则传讯的时候,我已经走了~ 墨怀樽豁然起身,微湿的发垂落胸前,他脸色难看:你承诺要同我回绝崖。 烛九不疾不徐:别激动嘛,我这不正在路上,比你早一步,正好先一个人仔细体察绝崖下辖区域的风土人情,不是更好嘛? 反正她在极岭已经没事干,闲的不行,心里压着事,越闲越焦躁,干脆就把正事提上日程。 墨怀樽听着她悠哉的语调,只觉这人像一阵风似的,根本抓不住,心里没来由泛起一阵恐慌。 烛九这时又道:我已经回到身体中了,记得来找我噢。 墨怀樽一愣,她还能回去?他以为她已经死亡回不去了。 不过听她语气没有戏耍的意思,应当是真的会等他。 墨怀樽悬着的心放下,想了想道:我现在就召集皇室进行最后的审断,了结绝崖在这边的事,你等我。 三言两语就掐灭了传讯,声音透出一丝急切。 或许是因为烛九这个人总给人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 夜幕下,身边有白云流过,风微冷。 全速飞行下,烛九已经到了极岭边境,飞过底下高耸连绵的边陲森林,就到了绝崖辖地。 烛九盘膝坐在灵器上,一边侍弄不知不觉开了三瓣的七烨重华,一边跟星君唱一些五音不全的歌。 路过的飞鸟从边上经过,掉了下来。 星君:“哈哈哈哈,看见没,鸟都受不了你这歌喉,我就知道你唱歌比我难听!” “……” 烛九不敢置信,恼羞成怒想把那不识趣的臭鸟烤了吃,却发现那鸟不对劲。 眼睛透着欢悦兴奋的红,不是掉下去的,是俯冲。 它被什么东西吸引了。 不仅如此,空中的飞行妖兽也仿佛下饺子般从空中坠下,奔着一个方向飞去。 什么东西,让她撞上宝物了? 应该没人能拒绝野外开宝箱的诱惑吧,不一定需要,但一定喜欢。 烛九心生好奇,调整灵器往那个方向飞去。 越深入越惊讶,因为沿途的所有妖兽全都在往那个方向冲去,一个个欢脱的像个二傻子。 烛九甚至看见有天敌并肩奔跑,森林中的植被也仿佛刚被淋了甘霖,灵气大盛。 到这里烛九就感觉不对劲了,因为宝物只会让妖兽之间产生争夺,而不是眼前这种和谐又喜悦的场景。 这是朝拜、亲近。 烛九停下脚步,神色阴晴不定。 她感觉身体有点奇怪,似乎被什么牵引着…… 她心中揣测时,周边空气忽然停止流动,骤然如寒流般冷却。 疾奔的妖兽也蓦然停下脚步俯首。 烛九眉睫染上些许寒霜。 她凝眉抬头时,看见一片晶亮的六瓣雪花飘落,紧接着纷纷扬扬。 一个少年,像月亮的弧光划过,停驻在不远处的幽潭。 烛九看清了他,呼吸微窒。 白衣若雪,银发如瀑,容色冷冽俊美,像冰雪所化。 一身根骨肌肤冷白清透,即便是烛九都愣了几分。 他踩在潭水上,潭水化冰,寒雾缭绕他,像月神降临。 烛九被那双淡银色的眼眸吸引,寒潭淬冰,像碎掉的琉璃。 极美,极冷。 烛九摸了摸肚子,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饿,想吃他。 字面意思,切勿深度解读。 星君舒了口气问:“你猜他是谁?” 烛九:“不知道,首先排除月上弦。” 星君若有所思:“那应该是月下弦。” 月下……不,月上弦冰冷地盯着烛九,下一瞬,人已经从百米外的寒潭站到烛九面前。 他好香,有种清冽沁人的雪香,纯粹的令人耳目一新。 烛九舔了舔唇,深沉地对星君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像一支旺旺碎冰冰,很想舔一口。” “……开了荤也不必这么饥渴吧,你俩才刚见面。”星君一言难尽,“而且白天你还在墨怀樽身体里忘乎所以。” 完蛋了,烛九幽移情别恋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烛九一怔,严肃道:“你想哪去了,我说的是单纯的感觉!” “啊对对对。” “……” 烛九正无语时,寒意迫人的月上弦抬起一只修长的手,试探性握住烛九臂膀。 目光疑惑,声若冰泠,“霜?” 霜,月上霜,月上弦亲妹妹。 烛九现在顶着的其实是易形后那张清秀的脸,不是月上霜原本的样貌。 月上弦却能精准认出。 烛九猜到了原因。 从落入这片森林开始,她就总觉有什么在牵引她。 那应该是双子间奇特的血脉羁绊。 看月上弦这态度,似乎没察觉他妹身体里是另一个人。 也没想告发恶贯满盈的亲妹妹。 那…… 烛九立正站好,热泪盈眶:“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都不知道,我离开你以后过得是什么苦日子。” 第427章 这么刺激的嘛 烛九以为经过自己的甜蜜认亲,会发生以下几种场景—— 一、灭门兄妹再相见,月上弦外冷内热,悲从中来抱头痛哭。 二、灭门兄妹再相见,月上弦克制内敛,悲伤相拥陈情。 三、灭门兄妹再相见,月上弦悲喜交加,互诉衷肠后谈及近况展望未来,一起调查仇人。 烛九都酝酿好眼泪了,一柄冰蓝棱刺贴住她颈侧,淡淡的寒气舔舐脖颈。 月上弦神色阴寒、青筋毕露,眼中浮动的碎冰仿佛能把烛九刺穿。 他一字一句,“你不是她,说,你是什么东西?” 哇塞,上来就掉马翻车,这么刺激的嘛。 烛九很意外,仔细回想一下前两句话—— “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都不知道,离开你以后我过得是什么苦日子!” 没毛病啊,兄妹之间遭了难后第一次相见,不是这样吗? 月上弦亲妹妹成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她这段时间顶着这张脸“作恶”,月上弦刚见面竟然都没怀疑,反而在烛九说了两句看起来没毛病的话直接看穿,这是什么道理? 烛九只有月上霜大概经历的认知,没有具体记忆,所以不知道她是如何跟家人相处的。 后来她才知道两件事。 一是月上霜与月上弦同时出生,后者只是早出来几秒钟,就成了哥哥,月上霜耿耿于怀。 二是月上霜纯阴媚骨,顶级炉鼎,连突破都不敢,整日吃药压制修为,还要防止被人发现体质,足不出户。 她哥月上弦却冰肌玉骨,变异满级冰灵根,天资卓然,还天生得生灵喜爱臣服,出生时就有百兽环鸣,是月氏骄傲。 梦想是当侠女的月上霜很嫉妒月上弦,所以见了面必得有一套阴阳怪气。 “哥哥”两个字,从小到大都没从她嘴里蹦出来过。 月家主时常想让兄妹俩亲近亲近,培养感情,以便日后月上弦庇护她、照顾她,不让她吃苦。 可惜月上霜是嫉妒的奴隶,她掀了掀眼皮,似笑非笑,“您不是还活着吗,指望他干什么?” “放心吧,我这辈子都是突破不了筑基的命,活不到您陨落的时候,不需要月上弦管我。” 月家主又恼又心疼,“胡说!我已经高价向大宗门购入了延长寿命的丹药,你放心,娘一定会让你活很久。” 月上霜神色微缓,道:“别破费了,我活那么久也是浪费空气。” 月家主深吸一口气,假装没听见,接着道:“况且,假如某一日我突遭不测不在了……” 月上霜神色一冷,撂下一句话就转身走了,“你不在了?那我也去死好了!” 是的,月氏最受宠爱的小女儿,就是这脾气。 她认为从降生开始就失败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每日睁开眼就三省其身:怎么还活着?怎么还没天降惊天机缘让她翻身?怎么还没跟月上弦互换身体? 因而即便家族罹难,她心里悲伤,见到唯一的亲人心中欢喜庆幸,也不可能如此丝滑地叫出“哥哥”。 况且月上弦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妹妹那张脸这段时间有多出名,心中本来就存一丝疑惑,只有一丝。 因为在他心里,他那个怨恨命运、仇视人生、嫉妒哥哥的妹妹若有一天忽然变成天才了,还真有可能这么违法乱纪、报复社会、猖狂入邪。 而且,他还无意间知道一个秘密,他妹妹是当红小说作者,笔名叫天才如狗辈。 每本开篇都一样——天才渣哥被废物妹妹在家族大比上逆袭打脸踩在脚底。 感情线可以没有,虐哥线一定贯穿全篇。 因为写的真情实感,够爽够离谱,追订者众,边唾弃“三无文学”边看的热血沸腾。 也有一大批人抨击作者其实就是个嫉妒天才的女屌丝,都是临死前的幻想罢了。 这些言论不出意外狠狠刺伤了月上霜,她越气越狠,书里的哥哥也越惨。 以前的月上弦看的冷汗涔涔,每次都做一宿噩梦,梦里自己被废,月上霜扛着大刀追杀千里。 不过他娘从小就给他洗脑妹妹是他一辈子的责任,他要无限包容,月上弦在知道“妹妹”杀人放火的时候,就像噩梦照进现实,感觉很复杂。 他妹终于实现梦想了,也终于报复社会了,不太意外。 可月氏满门劫灭,他就这么一个亲人了,做错事就做错事,总不能杀了吧。 那是不行的,月上弦决定假如是自己先找到他,就带回去关起来,再不让她用“烛九”的名字出去胡乱作为。 …… 以上是烛九后来才知道的事,现在她顶着杀意真情实感疑惑自己哪句话错了:“你咋知道?” “我在问你问题,不说便死!” 月上弦不答,杀气凛冽看着烛九,手下微用力,冰棱刺破烛九肌肤,落下一道血线,没有血流出,被冻结了。 星君大惊失色:“我超,这狗东西敢伤你!快揍的他满地找牙!” 烛九在月上霜的身体中,除了刚入驻时就再没受过伤。 看在伤她的是月上霜哥哥的份上,烛九忍住了,没上来就动手。 面对死亡威胁,她凛然不惧,“那你杀了我啊,反正是你妹妹的身体,是男人就往这砍。”烛九淡定地指了指大动脉。 月上弦闻言立刻冷着脸砍了过去,没有丝毫犹豫。 可见月上弦是真男人,男人中的极品男。 烛九、星君:“……???” 欸不是,这剧本不对吧? 这俩人特么到底是亲人还是仇人?跟前这个到底是月上弦还是月下弦假扮的! 烛九避开死亡冰棱后站在树梢上,一脸费解,“牢弟,你真杀啊?” “她。”烛九指了指自己,提高声音,“是你妹!” “我妹已死,躯体也只是沦为妖孽行尸!既然如此,不如解脱。”月上弦冷冷说完,神色一凝,再次像忽来的风雪般袭来。 还挺赏心悦目的…… 这么俊的冰玫瑰,她都舍不得碰,更何况揍呢。 算了,揍就揍吧,一点皮肉之苦也算不得什么。 烛九这么想着,抡起拳头往极品男脸上砸去。 呜呜,小拳拳要受苦了呢。 …… 画面外。 看完会员版无广告无弹窗的超长剧情,众人神色懵懵的。 主要集中在几点:一、烛九在被月上弦带去九曲朔州前竟然去过极岭! 二、老帝君之死的真相。 三、当年名声大噪的神秘灵魂,原来是烛九! 虽然神秘灵魂从那次消失就再没出现过,但有件事一直像疤痕一样昭示她的存在—— 那场极岭夺位之战,历经百年波折后的最终胜出者是凌渊寒,他极尽办法也没能长回被烧掉的头发。 说到夺位,有件事值得一提,从画面上来看,当时的绝崖虽然看似中立、不参与,实则是微微偏向于凌渊胧的。 那为何最终胜利者会是凌渊寒呢? 因为他在被凌渊胧一派逼入绝境时,凌渊胧忽然在帝宫朝堂暴毙。 凌渊寒顺理成章反败为胜。 当时老帝君和未来帝君的诡异的死亡一度令九幽人匪夷所思。 众说纷纭,很多人都猜测幕后凶手是凌渊寒,但凌渊胧是众目睽睽死的,死因成迷,根本找不到与凌渊寒关联的线索。 现在其中一个谜题解开了,众人都觉得老帝君挺恶心的,从道理来看杀了也没错。 但是惜灵衣是来干什么的?她是来尽全力抹黑绝崖的,于是张口便给绝崖扣上包庇重犯、失公失允的帽子。 害,很多时候,冰冷的律令和私情私利总是冲突的。 这时候该怎么办呢? 纪期皱起小眉头说,“这有啥呀,修真界报个仇关绝崖什么事,那老头死了怪他不行呗,还能咋?” 哦,谁说不是呢,说到底这还是个人死如落叶的修真界。 若非特殊情况和大规模死亡,才不会有人过问呢。 老帝君要不是老帝君,死了都没人问。 这种修真界生死倏忽的平淡基调和凌驾九幽的绝崖律令之间形成一种奇异的矛盾和互补。 本质上来说,方便那时的绝崖在松和紧、无视和重视之间自由选择,前提是绝崖永远凌驾众生。 可以理解为:最终解释权归绝崖所有。 所以纪期说的这话也不算错。 激进派是站惜灵衣的,维拥派是站纪期的,保守派是看戏的。 双方各执一词。 争不出什么名堂,于是转换目标,嘲笑墨怀樽被烛九骗身骗心,耍的团团转还惨遭抛弃。 第428章 发型不能乱 一到这种话题,围观群众都是必定兴奋偷窥的。 绝崖几个师兄弟都是稳定发挥,必定背刺的。 以前他们嫉妒风止意是初恋得偏爱,后来嫉妒沧孑得烛九喜爱,现在才知道一直默不作声的墨怀樽才是重量级。 他道侣都结上了!还跟她那般亲密! 关键烛九还是自愿的! 气抖冷!都怪这趁人之危的绿茶狗男人! 嫉妒令人面目全非。 几人神色阴冷,内心滴血,周身爆开躁动的气旋,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没动手是因为烛九安详地躺在那。 墨怀樽死了事小,烛九发型乱了事大。 于是开始人身攻击。 “你给我传讯打探烛九,就是为了接近她?大师兄,我那时是如此信任尊敬你!” 风止意愤恨交加,眼睛都气红了,可说出的话还是没什么攻击力。 属于是刚开骂呢,自己就快被气哭了那种,晚上回家躺被窝都得悔恨一宿。 墨怀樽一般来说不是刻薄的人,但涉及烛九,老墨也难免恶言相向。 “你们与她早就结束了,每个前任都应该像死了一样安静,没资格过问。”他一句话同时攻击风止意和沧孑两个人,杀伤力巨大。 风止意脆皮的跟玻璃似的,碎掉了。 可惜最宠他的烛九没醒,除了邪剑仙西皮无人在意。 沧孑微笑中透露疯癫,面色铁青,“假如那日我提及烛九曾经变成尸体被我照顾了三日,你必定能确定昙花就是烛九。” “那么,你跟她之间就不会有以后。” 这话让墨怀樽沉默了下,众人也难免揣测。 墨怀樽不像月上弦和顾一笑那种不正常的人,他代表的是正理,若知道一切,一定会及时止损…… “会有。”墨怀樽却敛睫道:“即便不会是道侣,也会纠缠不休” 有些事一旦开始就难以结束,有些人一旦遇见便万劫不复,心一旦动摇,覆水难收。 爱是纯粹霸道的东西,它只给你一刹那的冲击,此后泱泱不绝的余波、念念不忘的回响,无关乎立场、个性、恩怨。 然,爱意无拘无束,人有。 墨怀樽不会谈情,却会被困在抓捕烛九的执念牢笼中,永远走不出。 就像……后来的他们。 几人也想到这里,神色复杂地静默,沧孑却神色释然了些。 或许是意识到事情不怪他,怪墨怀樽闷骚。 楚弋和闻人瑟绝一声不吭,咬着牙面庞绷紧,低着的头快断了。 不是因为不想说,而是——罪魁祸首没有发言权。 太衍链魂印给的好哇,成功把未来的自己绿了。 占星预言的好哇,成功为情敌制造唯美相遇。 你一票他一票,老墨明天就出道。 真是笑话的三次方,哈、哈、哈。 众人一边暗笑一边叹息同情,哎,这两倒霉蛋,算了不说了,都怪命运阴差阳错,天意弄人。 看来烛九注定1v6,啊不对,有人偷偷觑了眼视线一直凝固在烛九侧颜上的玉之清。 他们觉得这位也难逃厄运呐。 情根什么的,受点刺激还是会长的呢。 这边月上弦看着墨怀樽,冷冷勾唇,一点点的笑似冰花绽开,清俊绝伦,“那你呢,相对我来说,你同样是前任。” 墨怀樽眸色冷沉,道:“我与烛九的道侣关系一日在,你们就一日是插足感情的第三者,是没有关系的过客。” 看看,有证的人说话就是硬气。 虞清欢这时举手插进大佬之间的对话,她眼疾嘴快、兴高采烈说:“这题我会,师尊说了,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 痴离掩唇咯咯笑,捏了下虞清欢耳垂,嗔道:“净说大实话。” 六师兄弟:“……” 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曾经爱过,然后移情别恋。 纪期却冷不丁插话,“倘若都爱呢?” 众人:“!!!” 第429章 你拿什么争 说好的一个人心里只能装一个呢! 说好的爱具有排他性呢! 痴离见惯情意冷暖,从不会低估人的三心二意,尤其是烛九的,因此淡定道:“说明她爱的其实是女人,你们全是试错成本。” “……” 痴离本意是踩一捧一,彰显自己在烛九心里不动如山的t0地位,但事与愿违。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顾一笑。 痴离:“……” 除了后来的温卓尔,女性这个冷门赛道竟然还有人跟她竞争! 众人摆手表示:不会啊你误会了吧,你跑的三千米还带穿越障碍物的牛马圈,人家顾一笑跑的是百米加速女友圈,你拿什么争? 痴离:“…………” 破防99+。 所谓风水轮流转,没人能笑到最后。 绝崖六姝争的头破血流她优哉游哉,顾一笑微微一笑她警铃大作。 可能这就是白月光的杀伤力吧。 仔细一想,烛九这个人虽然心机深沉、飘忽不定,却偏生偏爱纯良温柔型,比如素欢、比如风止意、比如顾一笑。 这可恶的劣根性,真让人忍不住握紧粉拳,轻跺玉足,咬碎一口银牙呢。 与此同时,接受众人注目礼的顾一笑很淡定,不为外物所扰,也没关注旁人在争什么。 她黑曜石般的眼眸锁定烛九,纤长的睫毛乖顺地垂着,身上散发一种阴间的凉气,让人躁动的心不由平静些。 难怪烛九喜欢,确实很独特啊。 痴离微微笑撕碎了一片袖中手帕:呵呵,到底是因为样貌还是气质,她都不想说。 真是个强者为尊的世界,烛九喜欢的女人一定有过人之处,烛九喜欢的花一定是品味的象征,烛九拉的屎说不定这伙人也抢着要! 凌云尊主和顾浮生默默挡在顾一笑面前,面色难看。 众人惊觉:哦!差点忘了,顾一笑是有家室的人,女儿都那么大了! “……” 非常谢谢父老乡亲还记得他们。 顾凌云广袖轻拂,抽着嘴角呵呵笑,“毕竟是烛九和绝崖之间的恩怨主场,家妻就不喧宾夺主了。” 顾浮生以前不喜欢易迟,是因为同辈天才相斥,现在对烛九观感复杂。 单说跟她有关的,她感谢烛九对顾一笑的帮助和真心,也纠结于两人略显畸形的关系。 不是吧,当初萧不疑吃里扒外她不甚在意,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连娘亲也要跟她抢! 顾浮生作为淡定一姐,明镜似的心态有点裂纹。 她淡声道:“她们只是普通朋友关系,诸位不必多想,也不用关注家母。” 主打一个不清楚、不知道、不熟的“三不”公关言论。 但是顾一笑轻轻挪动脚步,避开了前面的父女俩,然后继续凝视烛九,离落的神色有些怅惘怀念。 不难猜出,她们挡视线了。 父女俩:“……” 纪期嬉笑:“二位是不是把红鼻子忘家里啦。” 顾浮生首次体会到当众破防的感觉,很难受,但是习惯这种场面的顾凌云安抚她。 “没事,你娘也有自己在意的朋友,烛九以前对她恩重如山,她挂念也是应该的。” 顾浮生心里刚好受些,就听纪期魔鬼似的声音阴阴响起。 “假如啊,我是说假如……” “万一你不是顾凌云的女儿呢?” 顾浮生一怔,这是什么话,她不是顾凌云的女儿还能是…… 她思绪猛然顿住了,小脑萎缩成一个点。 吓得花容失色,猛然瞪大眼睛,瞳孔剧烈颤动。 反应过来的所有人:“!!!???” 卧槽,这是什么他喵的震惊全人类惊天大瓜,顾浮生是烛九跟顾一笑的女儿??? 算算时间,顾浮生骨龄九十,烛九百年前陨落。 前面说过,九幽界已经能让同性间诞出后代,高阶修士或者家里有点小钱的人孕育子嗣是可以无痛外置培育的。 而且不像凡人那样十月怀胎。 相反,很多天资惊人的孩子孕育很久,降生很晚。 顾浮生刚好就孕育了十年,这事全天下都知道。 因为顾凌云刚有孩子的时候高兴的不得了,每年都郑重其事做记录隆重准备降生礼物,羡煞许多出生不在终点的修士。 为此还掀起一阵为子女铺路的攀比热潮。 细思极恐! 顾凌云为烛九养了九十年的女儿!! 顾浮生是烛九遗腹子!!! 再宽和儒雅的人也不能容忍这种事。 顾凌云脸色铁青铁青的,灵力波动,跟快走火入魔似的,疑似绝崖六姝附体,他转头眼眶猩红问顾一笑,“浮生是谁的女儿?” 顾一笑浅浅蹙眉,侧头正视顾凌云,神色异样没说话。 她沉默了她沉默了她沉默了!!! 除了纪期和鬼机灵,所有人的表情都像被雷劈了。 有小众西皮党悲伤地看向玉之清:怎么办啊清清,烛九女儿跟你一样大! 玉之清:“……” 顾凌云尸体硬硬的,寂灭刀尊实在不忍直视,安慰地拍了拍他肩膀,却说不出安慰的话。 绝崖六姝和痴离的神色更是精彩绝伦,让人拍案叫绝。 顾浮生内心五雷轰顶,眼前眩晕,感觉天都塌了。 她身体软了软,被边上的萧不疑担忧地扶了一把。 一觉醒来告诉她:她不是她爹女儿。 心有芥蒂、还有点看不惯的人是自己另一个娘亲是什么体验? 顾浮生心如死灰。 但是萧不疑是见利忘义的实在人,他眼睛一转,悄声提醒顾浮生。 “这有什么好难过的呢,烛九要是我亲娘,我做梦都能笑醒。” 顾浮生:“?” 萧不疑见她茫然,继续解释:“那可是烛九啊,她多强啊,随便给点什么都能让你卓然整个修仙界,少走几百年弯路。” “烛九情人多归多,可就你一个女儿,你在她心里绝对地位特殊!” “你若再用点心经营母女关系,她直接助你悟道修仙又有何难?到时你将是世上第二个烛九,也是九幽界除了她以外第一个飞升神界的修士!” “左手沧澜境右手绝崖,封神碑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九幽界叱咤风云唯你独尊!” 萧不疑说的特别激动兴奋,面色红晕,恨不得自己现在就是顾浮生。 众人cpu烧了一下:“……”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可不就是这样么。 年轻人就是脑子好使啊。 玩归玩闹归闹,若是有认烛九做娘亲的机会,这伙跟风骂烛九的人砸锅卖铁也得试上一试。 听完分析的顾浮生:“……?” 她困惑地看着萧不疑,干涸的唇微动,“你不是挺恨易迟?” 烛九还是易迟的时候,打过最多的脸就是萧不疑的。 现在变成烛九了,仇怨就能一笔勾销? 她边问边悄无声息地挣脱萧不疑的搀扶。 萧不疑理所当然:能啊! 他潇洒一笑,折扇带风,被易迟三百六十度摧残的尊严和心态仿佛一夜回春,不再萎靡,有了初见时的风流范。 说话也是超绝低哑气泡音:“丈母娘教训女婿都是应该的嘛,说明我经受得住考验,有与你结成道侣的资格。” 众人:“……” 好好好,这小子搁这等着呢,攀龙附凤真有一手,难怪人家以前是正道第一,他机灵啊。 鬼机灵眨了眨湛蓝色的圆眼,饶有兴趣地说:“可是你师父跟烛九有仇耶。” “而且顾凌云是你曾经的岳父耶,你就这么不管不顾啦?” 当事人惜灵衣和顾凌云黑着脸,毫无温度地盯着萧不疑。 萧不疑心虚了一下,但纵观历史,每一个暴利的风口都是背离常规的,站在风口上的人也都是遭受质疑的。 然时机易逝不重来,必须牢牢把握住。 更何况,经过混乱崖一事,现在年轻一辈局势骤变,顾浮生称尊便罢,他在问心劫中遭受创伤,境界倒退,方炽泓、简羞容、谢朝这些人进境惊人。 修了无情道的玉之清也反追上去。 此消彼长,他如芒在背,日日焦躁,不进反退。 谁还记得他是之前的年轻一辈第一人? 大家都记得。 因为需要拿他做参照对象,以示自己的飞速进步。 一个个都踩着他的头向上爬,每个人都在嘲笑他。 萧不疑心中积怨许久,一口气就像卡在胸膛的刺,让他心魔难消。 萧不疑想到当下的凄惨,再想到自己未来崛起的好日子,心中激荡万分。 面上却宛然叹息。 “上一辈的恩怨不应牵扯下一辈,冤家宜解不宜结,是非公道早就呈现,烛九至今都在兢兢业业为九幽界做贡献。” “师尊、师祖。”他恭谨向惜灵衣和凌云尊主鞠躬作揖,“我们也是时候正视事实了。” 说挺好,维拥派很高兴,激进派已经对这个叛徒“太子”扔臭鸡蛋了。 惜灵衣和顾凌云也是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用心培养的弟子背刺。 可能是因为背刺会传染吧。 第430章 逆徒 “说的好!”伴随两下零落的鼓掌声,一道冷凉的喝彩声响起。 说话的人是偏远处低调十分,一直被众人遗忘的现任黔州统领,人称青面逆枭温卓尔。 众人心里嘀咕: 能不好吗,她就是现代背刺鼻祖啊,当时在混乱崖都杀疯了,黔州也成日血流成河。 况且这厮还跟烛九不清不楚的,烛九暗中助她当上了统领,换谁谁不支持烛九。 萧不疑可算是说到她心坎了吧? 此时,萧不疑得到这么有话语权的人赞赏,顿觉底气更足了。 他知道,自己未来混的将是烛九那边的更上层圈了,于是友好地朝温卓尔作揖感谢,“温统领谬赞。” 温卓尔面庞是一如既往的僵冷青色。 她那双仿佛能吞噬光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和趣味,在扶手上敲了两下食指,身体微微后仰。 这个动作很熟悉,烛九每次看好戏时都这样。 果然,众人听了萧不疑的话,眉心一跳,目光晦涩。 因为烛九暴露前,温卓尔还是圣女,萧不疑是第一宗门首席真传,地位上后者更高,不讲战力,光看境界修为也不差。 即便是现在,黔州名义上也统归蓬莱仙岛管理,萧不疑是仙岛首席,却向温卓尔弯腰拜礼,自认低辈? 打个比方,这就相当于众目睽睽下,代表一国门面的太子对自治区城主行礼。 这跟叛国有什么区别? 打的是她师尊惜灵衣的脸,丢的是整个蓬莱仙岛的尊严。 一看惜灵衣那边人的神色,失望和不可置信都是轻的。 萧不疑在向绝崖投诚,今日不成功便成仁。 属实有点急功近利了,或许是被接二连三的挫折逼急了吧。 气氛冷凝了片刻,针落可闻。 冷眼旁观的曲逢迎不忍直视地别开了眼,依他这个狡猾魔修的脑瓜分析…… 太炸裂了,萧不疑完了,真不敢想象以前他跟这种蠢货一起谋划过半月湾刺杀烛九之事。 果然,下一刻。 “啪”地一声,惜灵衣神色凛然,眸中怒火奔腾,扬手甩了萧不疑一巴掌。 “逆徒!” 萧不疑是惜灵衣第一个悉心教导的真传弟子,此刻面对这一切的惜灵衣有多愤怒失望可想而知。 那一巴掌是夹杂些许冰灵力的。 惜灵衣是何许修为,就这么简单的一巴掌都险些要了萧不疑大半条命。 他砸进石坑中,骨骼断了十之七八,因为不致命,保命用的防御灵器并未触发,只是一些高阶护体灵器发出一阵毁灭的光华,黯然崩毁。 萧不疑是疑惑的,他疑惑为什么没人阻拦惜灵衣。 纪期没有,鬼机灵没有,温卓尔没有,绝崖六姝没有…… 宽厚温润,对他颇好的师祖顾凌云也没有,顾浮生同样冷眼相向。 所有人就是这么冷淡地看着他。 多么恐怖的一幕。 就像落入了鬼怪群中,每个人都在用目光静默地剐杀凌迟他。 萧不疑抬指,抹了抹眼皮上滴落的液体。 鲜红温热的血,越抹越多,最后涂满整张脸。 萧不疑要疯了。 他瞪视所有人,挺着脖子低吼:“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为什么打我!我说错什么了!” 惜灵衣勃然斥声:“背叛宗门,背叛信任跟随你的人,你还觉得自己没错?” 这一声冷斥将萧不疑从理智边缘拽回。 “你当然知道自己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只是,你愚蠢的认为他们会接纳你,对吗?” 惜灵衣冷语中掩盖不住的失望。 第431章 假如 是啊,为什么没有呢? 萧不疑不明白。 他不甘心质问:“为什么温卓尔可以,我却不行?” 温卓尔刚才分明称赞他说的好! 曲逢迎实在没忍住搭话了,他不站谁,单纯就事论事。 “温统领那是弃暗投明,你觉得你师尊,她是暗吗?” 激进派,是暗吗? 这话问的真犀利啊,直接戳穿萧不疑的虚伪面具。 他纯纯是为了利益背叛教养她的惜灵衣罢了。 拜托,他这种天天挨灵修骂的魔修都得以身在天魔宗为荣。 就算朝秦暮楚也得偷摸着来啊,哪有萧不疑这么莽的。 更何况,温卓尔弃暗投明,为了赢得正道的信任杀了多少邪修?清理了多少毒瘤?她这段时日遭到的反抗和暗杀又有多少? 坐在黔州统领之位,怕是一刻都不敢失神,伤就没好过。 萧不疑凭什么以为几句两头讨好的漂亮话,就能赢得另一边的守护? 温卓尔称赞,只是认可他说的话,可没说要帮他什么。 萧不疑如坠冰窖,忽然眼中微亮,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看向顾浮生。 眼底猩红,声音激动,“浮生!浮生!我们有婚约的!” 他似乎认为与顾浮生这个烛九女儿仍有婚约就能扭转一切。 顾浮生只是震惊,又不是有病,她摇头:“现在没有了。” 萧不疑一愣,怒吼:“你这个绝情的女人,我对你那么好!我为你……” 他还想发表一个流行排比句,但是惜灵衣把他禁言了,应该是不想再让他丢人现眼,毕竟她作为师尊也很丢人。 疲惫又神伤地看着他,留下一句判决。 “萧不疑,你枉费蓬莱仙岛百年栽培,即日起,剥夺首席真传之位,禁闭浮屠塔……” “……五百年不得出。” 真情实感培养的弟子,惜灵衣顿了顿才说出最后一句话,唇色白了些,眉宇倦怠。 众人唏嘘,属实没想到曾经的第一真传会落得这个下场。 他们想起萧不疑方才说话时隐有疯狂的神色,心下了然。 蠢货是不能站这么高的、那么久的,能做出刚才那种事,除非他疯了。 外界的目光、流言、不进反退的修为、后来人的赶超,终究还是压垮了他的心理防线,让他生了心魇,铤而走险。 事实上,以上困扰对于一个修真之人再正常不过,倘若萧不疑从前不是第一,是第二,或许就不会造成现在这个结果。 天才很多,成长起来的却很少,随便一个因素都会导致脆弱的她们被摧毁。 惜灵衣心中生悔,假如这些时日她没有将全部心力放在烛九和绝崖上,分出心神关注萧不疑,结果是否会不一样? 假如她没有纵容萧不疑以前的行径,听从宗门建议,多花费心思在他心志磨炼上,一定不会出现今天的事吧。 她这么想着,神色黯淡对顾凌云致歉:“让师尊见笑了……” 顾凌云只是游魂似的点了点头,不知道到底听见没。 很显然,他还被顾浮生不是她女儿这件事打击的回不过神。 顾浮生也不遑多让,低着头,肉眼可见的迷茫、不知所措。 一家三口之间的气氛挺僵硬。 众人:有什么好迷茫的,要我直接就认了,萧不疑前面部分说的一点也没错,那可是烛九啊,当女儿算什么,当孙子也欢天喜地。 这时纪期忽然开口:“欸,你还不说吗?” 众人一怔,顺着视线看到了顾一笑。 顾一笑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顾凌云,“浮生是我们的女儿,你不是能感受到亲缘线么?” 为何还一门心思认定浮生是烛九的孩子? 顾一笑真的搞不懂顾凌云这么通透聪慧的人为何钻了牛角尖。 怀揣着一种不知从谁那里传染的恶趣味,她一直没解释,结果竟然还能牵出萧不疑的事…… 纪期和鬼机灵这两个看穿一切的就更不会解释了,他们巴不得看戏呢。 听完此话的众人:“????” 什么?你说什么?他们才刚接受了烛九和顾浮生这炸裂的关系,结果你说是假的?? 纪期笑的极其恶劣,像刚偷吃的狐狸,“我开始就告诉你们了嘛——假如,我是说假如。” “你们自己信了关我什么事,我又没撒谎。” 能骗成功他也真震惊好吗? 众人:“…………” 我**你个***。* 这厮说的那么认真,而且基于以前那些爆料的信任,顾一笑的默认,她和烛九的姬情,顾凌云的质问,时间上的自洽……所有人就这么水灵灵地被忽悠了! 你他喵喵喵的祖宗十八代!浪费他们宝贵的感情! 气死! 最炸裂的是,顾凌云分明能感知亲缘线,为什么还会上当啊? 顾浮生也微愠地瞪着他亲爹。 顾凌云倒是还好,甚至还能如释重负露出尬笑。 相比起浮生不是她们的女儿,干了件超级大蠢事算什么? 他解释说:“呵呵,烛九这人神通广大、无所不能,若说是她动用什么闻所未闻的手段更改亲缘线,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很震惊,但看过烛九一脚踹碎飞升界门和引渡使之后,已经没有什么不能在烛九身上发生了。 她变成鬼都能吊打正经魂修。 还有,顾凌云坚信烛九是她情敌。 所以他就情绪上头地信了。 顾浮生:“……” 众人:“……” 想骂人,但设身处地一想,真的是这样! 离谱但合理。 想来想去对这件事的批评只有俩字:“牛批。” 所以他们都是烛九这家人的玩具呗。 鬼机灵鬼畜尖锐语音限时返程:“嘻嘻嘻,亲爱的玩具们!” “……” 有人暗示顾凌云,“三元尸尊怎能任由您被蒙在鼓里! ” 这还不生气就不是男人! 顾凌云面色乌沉的。 顾一笑牵起他的手,叹了口气,“抱歉,应该早点说的,没想到你这么傻。” 有点愧疚,但不多。 于是众人便见顾凌云破涕为笑……啊不是,重焕儒雅笑颜,语气柔柔的,“无妨,是我想岔了。” 还好叭,一笑平时也不这样,偶尔一次也没事,多鲜活呀。 顾浮生神色淡淡,没有一点意外。 哦对了,她娘平常确实不这样,因为天天在墓穴中闭关根本不出来,夫妻俩面都不怎么见。 众人:“……” 很难想象这个笑的蜜里调油的是凌云尊主,感觉不太值钱。 算了,可能这就是爱情的神经之处吧,不理解也不尊重。 没关系,身为差点被抛弃的顾浮生,她高低得愤怒一下。 众人满怀期待地看向她,发现她唇角微勾看着父母交握的手,眼中写着幸福两个字。 “……” 哈哈。 蒜了,没意思。 也还好啦,围观群众只是被玩弄感情,没什么损失,萧不疑就惨了,什么都没了。 当事人萧不疑是在被押走时听见纪期话的,所以最后的脸色很狰狞怨恨,跟厉鬼似的。 惜灵衣失了精心栽培的弟子,心中也痛,现在知道导火索竟然只是纪期的假话,怎能不气? 她怨怒地盯着纪期和鬼机灵,“挑拨是非这一点,果然跟你的主子如出一辙!” 纪期气定神闲,说话很糙,“狗吃屎不能怪人拉吧?” “……”惜灵衣是文明修仙人,说话讲条理的气质女修,大概也是第一次见这么恶心的比喻。 气的抖着手指着纪期,厌恶憋出一句:“你才是狗!!” 众人:“……” 第432章 你怎么这么弱 由一句话引发的“血案”就这么结束了。 众人又将注意力放回画面上。 惜灵衣余怒未消,冷笑道:“九曲朔州天魔宗惨案,无数人眼看着烛九杀了上任天魔宗主,这回该如何解释?” 维拥派争辩:“当初风梧林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另有隐情。” 寂灭刀尊却正义作保道:“天魔宗系下九曲朔州是当时防卫魔族的防线,即便魔修狡诈,可也劳苦功高,天魔宗世代主力,绝不可能有异心。” 这话说的魔修又赞同又不高兴的,站住,谁狡诈?说清楚。 其他的众人都认同,天魔宗宗主就如同戍守边疆的将军,若别有用心,九曲朔州早就一派乱象。 然而实际上,那时的九曲朔州即便和魔族接触,也不及大荒让人绝望。 上任天魔宗主楼夜雨,修为至臻,坐镇朔州,人们提起其功劳、策令均要沉默一瞬,难以精准描述那种放在当时情境堪称惊世骇俗的举动。 不过现在重点也不是她,而是烛九杀了她这事,所有人都想要一个原因。 墨怀樽看着与月上弦同处的烛九,眸光灰暗。 因为烛九即将说出的告别。 …… 画面中。 烛九揍了月上弦一顿后,他老实了。 可能是因为被定身了,动不了。 修为上,他合体期,同墨怀樽差不多,十八岁这个修为着实惊世骇俗。 烛九听过一些传言,都说年轻一辈,月上弦是墨怀樽之下第一人,与魂修楚弋并列。 但烛九怀着探究的心情打完之后却觉他战力方面有些弱,以楚弋为计量单位,月上弦明明比他高一个大境界,却只有0.5个楚弋战力。 名不副实啊。 烛九摸着下巴站在月上弦面前沉思。 月上弦也在沉思,但截然相反。 “你怎么这么弱?” 她怎么这么强? 月上弦第一次听别人说他弱,银色瞳孔颤了颤,气的。 可惜被定身且禁言的人没有发言权,他只能一个人内心翻江倒海。 天才都有一种异常的自信,那就是自己一定比同龄人强。 虽然烛九金丹期就在百穗城痛揍合体期的凌渊寒,虽然烛九依靠沧澜境杀掉妖皇……但月上弦还是觉得可以一战。 他谨慎地出手,谨慎地输了,谨慎地发现烛九果然强的离谱。 输了还被嘲讽。 月上弦恍惚间想起他妹某本书中的情节,女主身体中藏着另一个人的灵魂,每当大劫,必定出来帮她碾压一切。 月上弦看着烛九,有种话本入侵现实的荒诞感。 谁能想到有一天他真的会被手无缚鸡之力的“妹妹”暴打。 月上霜还是太超前了。 烛九才不管他在想什么,决定探究一下月上弦的身体。 想想前面两个孽神,身体都有点潜藏的毛病,烛九觉得月上弦身上说不定也有。 最好顺藤摸瓜揪出幕后容器。 她很有礼貌地问:“给我摸一下,同意了别摇头。” 月上弦除了气息略重之外就没动静,应该是同意了。 烛九欣慰地上手了。 抓住月上弦的手腕,被冰的一个激灵。 身体温度比烛九魂体还冷。 烛九顶着月上弦冰刃似的凌厉视线,灵识探进他体内。 非常完美的冰肌玉骨,骨骼似玉质莹润,皮肉经脉富含浓郁的冰灵力,每时每刻都在自行周天循环。 优点是躺着睡觉也能修为增加,而且灵力永不枯竭,只要不死,战力仍在,即便落入灵力枯竭的绝地,他也能继续修炼战斗。 还非常抗揍,跟正经体修也没两样。 哦,最重要的一点,人会非常养眼,跟雕刻出来似的,比例超绝,看起来很好吃。 可惜万事都有缺点,冰肌玉骨的缺点就是不适合冬天抱着睡觉。 令人扼腕。 烛九叹息一声,灵识探向丹田。 月上弦名义上是魔修,实际上是灵修,因为人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让灵韵的冰肌玉骨修出魔气,那不是互斥嘛? 但是…… “你既然是灵修,怎么能当上天魔宗首席?”烛九好奇问,顺便解了禁言。 月上弦这辈子没受过这种被定身看光的屈辱,说话的声音仿佛夹杂风雪冰雹。 不答反冷声道:“放开我!” 抗争意识很强烈。 烛九二话不说又给禁言了,继续沉浸式检查。 丹田没问题,那就看看灵魂、识海。 啊呀,这就触及底线了。 月上弦挣扎的很剧烈,调动灵力冲击烛九的压制,甚至因为不顾后果,受了点内伤,唇边溢出嫣红的鲜血。 映衬那通透冷白的肌肤有些脆弱。 烛九晃了下神,定身被强行冲开了。 他是真的莽,宁愿丹田受伤也得反抗烛九。 月上弦这人是有点不怕死的执拗在身上的。 楚弋是打不过就想办法打过,月上弦是一根筋,打不过就往死里打,烂命一条就是干。 在冰棱再次朝烛九刺来时,烛九用一种没人看清的动作,并指夹住棱刺。 歪头对着月上弦微微一笑,像是什么奇幻变脸,那张清秀的脸,如水波涟漪漾起,化为月上弦原本的样貌。 一双杏眼弯起,声音蛊惑。 “想不想知道月上霜的灵魂在哪?” 第433章 你没家吗 月上弦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浑然天成,一丝瑕疵也无。 顾一笑见了恐怕只恨他不是一具尸体。 大艺术家来了也得对他爱不释手。 没有消息就是个坏消息,说明恶意隐蔽,烛九有种隐隐的迫切。 她恐怕暂时不能去绝崖了,必须先去一趟九曲朔州。 月氏灭门之事应该跟容器有关,烛九不能说出月上霜是献舍,否则伪因果的收集会受到影响。 她只能对夺舍的指认保持沉默,用月上霜的灵魂线索稳住了想杀她的月上弦。 “月上霜在我手里,杀我就是杀她。”烛九看了眼月上弦,又补充一句,“虽然你这实力也杀不了我。” “……”月上弦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离开她的身体。”月上弦抿紧唇,眼中浮动杀意。 烛九曲指震开冰棱,笑道:“你应该说把她的灵魂还给你。” “因为这具身体到我手中那一刻,就注定得陪我一起死。” 月上弦不解其意,只以为是烛九鸩占鹊巢不愿归还。 烛九以为他要揪着躯体这事不放,但月上弦垂眼思索后冰冷道:“好,那你把她灵魂还给我,躯体是你的了。” 烛九:“……” 这么干脆,有点邪乎。 星君也很意外,想了想后道:“说不定月上霜正巧不想要这具纯阴媚骨呢,还有,你顶着这张脸干了这么多事,还给她她都不敢出门。” 前一句只是推测,最后一句才是重点,然而实际上,月上弦重点考虑的还真是第一个原因。 霜不是厌恶自己的体质么,若是没有身体,烦恼就刚好完美解决。 烛九不知他想法,见他长着一脸睿智俊美,暗赞这人竟如此快速地跳开固化思维,打破常规、破釜沉舟—— 人类对自己的身体总是下意识占有、夺回,而非放弃,即便并不完美。 思绪转瞬即过,烛九回道:“可以,但不是现在。” 月上弦皱眉,警惕地看着这个恶名在外的通缉犯。 “你有什么条件?” 烛九露出灿烂的笑:“我一个借尸还魂的孤魂野鬼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我只是想感受一下人世间的温暖。” “我是来加入月氏这个大家庭的,你愿意像对待亲妹妹一样对我吗?等我感受到爱,自然会走的。” 月上弦眸若冰潭,没有半分动容,“你没家吗。” “……”烛九怀疑他在骂她。 但她活了这么久,家这东西还真触及了她的知识盲区,有点淡淡的小破防,于是刻薄回道:“那你有家吗?” 烛九被自己歹毒到了,全世界都知道月氏灭门,她却说这种话。 月上弦冷漠的像精美的冰雕,眼中碎光如冷锋,银色眼睫微覆,平添一抹哀痛。 “我也没有。” 烛九:“……” 星君踟蹰道:“有没有可能,他是真的在问问题?” 烛九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跟楚弋、墨怀樽那伙人言语机锋久了,听什么都是内涵。 这也不怪她,她没错,错的是这浑浊的世界! 烛九顺势深情接了一句:“别难过,我来了,你的家就来了。” “我现在在你妹妹身体中,咱们怎么就不算兄妹了呢?看着我这张脸,你也很怀念她吧。” 她说的很煽情,月上弦仔细看了她的脸,然后冷淡地摇了摇头,“不怀念。” 谁会怀念他妹妹啊。 “霜从不会对我笑,你用这张脸笑时很诡异。” “……”挺难搞哈。 烛九握了握拳。 “我做完要做的事就走,在这期间,你不可拆穿我的身份,否则……” 烛九特意露出一个鬼畜阴森的笑。 “就跟你不怀念的妹妹一起香消玉殒吧。” 跟印象中每日冷面的妹妹形象太割裂了。 月上弦难以直视地别开视线,突然想起自己现在相当正面的身份,顺便问了一句:“你要做什么?” 烛九摊手笑,“反正不滥杀无辜、不祸乱世间。” 有人信吗,月上弦反正是不信。 烛九又道:“作为交换,我可以帮你调查月氏灭门的幕后真凶。” 传闻月氏灭于邪修之手。 为了加重筹码,烛九眼波流动,加了一句,“你知道的,我们邪修一向以作恶为荣,正道悬赏价格对我来说就是荣誉徽章。” “像我这个履历身价,在邪修堆里都是人人仰慕的存在,我若帮你查,易如反掌。” 月上弦闻言,蓦然看向她,眼中冰雪寸寸瓦解,嗜血猩红。 自惩奸除恶、乐善好施的月氏灭门,曾经救济扶持的亲友任他在雨中跪地相求却一朝散尽,他就不在意这世间任何人的善恶和生死了。 烛九做过什么不重要,要害谁也无所谓,只要能帮他抓到凶手,包庇算什么? “一言为定。我从小便与万物生灵亲和,你若违约,你的身份会立刻天下皆知。” “好的呢,哥哥。” “别叫我。” “哦。” 笑死,跟谁想叫似的。 …… 有个问题,这里距离九曲朔州七万里,月上弦怎会在这? “看见了你在大荒的留影石,这两日极岭的事传开,我特意来寻,在这里巧遇。”月上弦驾驭灵器带着烛九离开这片动荡的森林,前往九曲朔州。 激动的生灵依依不舍地望着,黯然散去。 烛九瞥了一眼,这是她神魂的七分之一,魂感的作用。 主亲和、驯化、威慑。 烛九没忘记跟墨怀樽的约定,违背诺言什么的,她是真有愧,即便事出突然,有不得已的苦衷。 不过她就算去了绝崖,也不会真让墨怀樽昭告她们道侣的身份。 因为他迟早会因为容器做的恶恨她,那又何必更进一步呢? 烛九道侣的身份暴露,只会让墨怀樽面对无穷尽的恶意。 她是个见不得光的人,明面上最好与任何人都没有牵扯。 烛九咸鱼似地躺在灵器上,看着悠悠白云,怅惘了好一会,才有气无力地给墨怀樽传讯。 烛九:对不起,当你看到这条传讯的时候,我已经走了。我哥道侣跟人跑了,他醉酒后与人逞强争斗,被打的下不了床,现已病危,回天乏术,我要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烛九扫了眼巍巍然冰山般负手伫立的月上弦,继续眼也不眨地传讯: 不必问我在哪,只要爱还在,我就在你身边。 爱让我们相遇,明天和意外却迫使我们分离但我相信,你会等我的,对吧? 再相见时,千山万水,你愿意陪我一起看吗? 到时,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再孕育个一女一男,凑一个“好”字,我的人生就再没遗憾了…… 君若安好,便是晴天。 星君当时就听yue了,埋汰地捂住耳朵,只恨不能立刻失忆。 他龇牙咧嘴道:“老墨被放鸽子都够惨了,你怎么还恶心人呢。” 烛九神色萎靡,双眼无神,仿佛被抛弃的人是她。 “不懂的人只觉得矫情,真正看懂的人已经开始哭了。” “是是是,看枯四十亿九幽人。”星君直翻白眼。 烛九默默神伤时,忽然接到传讯,当然不是墨怀樽的,因为她已经无情掐断传讯了。 烛九没有立刻接收,她要先猜猜是谁。 她品格佳,人缘好,活得久,与她有关系且现在能联系上她的人不足四十亿,一个是顾一笑,另一个是…额…… 烛九沉默片刻,转头给边上的月上弦随便传了几句语气:嗯嗯啊啊。 yes!另一个是月上弦! “咳咳,花白雅宜间药栏,根甘还可佐厨盘~”星君轻咳几声,忽然开始吟诗。 “……”哦,百合啊。 烛九意兴阑珊接收传讯。 百合很开心,笑声像一个阳光开朗的小女孩:烛九姐,猜猜我在哪呀~ 烛九生锈的脑子“咯吱咯吱”转动了一下,想起上次话末,恍然道:茅厕。 百合沉默了一下,声音继续萌萌哒:……我在极岭帝都大门前噢~ 害,幸好她跑的快。 烛九这么想着,道:站茅厕门口干什么,进去呀。 百合:…… 她小脑瓜一转,烛九对极岭评价这么差? 百合踢着脚下小石子,对边上看着她的同龄绿衣小姑娘露出超级可爱的笑脸,成功令后者害羞了一下。 真可爱,像块抹茶小甜糕。 百合收回视线,甜腻嘟嘟嘴:那烛九姐在哪个坑呀~ 烛九想了想自己这两天干的事,怎么也算“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于是道:我拉满了,已经撤了。 百合戛然顿住,嗓子就像忽然被小女孩版厉鬼接管:烛九姐!你竟然不肯等我!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你根本就不记得我了!! 边上小姑娘被百合齐刘海下忽然剧变的面色吓住,仓皇跑走了。 百合阴暗抬了下眼,感觉一只绿苍蝇飞过去了,她也没在意。 烛九很冷淡:都说了不准找我,全当素不相识,是你自找苦吃。 说完就掐断传讯,格外冷冽。 星君瞧了瞧手背掩目、死了般安静入睡的烛九,心抽痛。 怎么会不难过呢,永远都在分别的路上。 星君抱着膝盖缩着,咬着指骨,微红的眼中闪过无人察觉的悲伤和坚定。 没关系,他一定会让幽幽的未来充满久别重逢的惊喜。 别人有的,幽幽也必须有。 仙神不给的,他给。 第434章 她根本就不懂 烛九emo了一下,爬起来给某个沉寂下去的十三岁小女孩传讯:小孩,那本《神仙十八式》侧过来看看。 又恶狠狠道:百穗城那三十万灵石送你了,以后不准再联系我了,听见没有? 说罢便掐断传讯,没再接收任何传讯。 而另一边的百合,刚要落的眼泪迅速干涸,找了个安全僻静地,布好结界悄悄打开烛九以前扔给她的推拿秘籍。 按照烛九所说转了个方向,仔细阅读一夜后,第三次发现幻境新大陆。 百合:!!! 她烛九姐不是神是什么!是什么!!? 明明自己都不开心,还这么在意她的心情,只不过说了句重话,就拿秘籍和灵石哄她了。 百合一边眼泪吧嗒吧嗒,一边抱着秘籍安详地微微笑。 人一旦爱上烛九姐,这辈子都将是她手中的玩物。 烛九姐说不让她联系? 呵,她根本不懂狗的忠诚。 …… 与此同时,接到烛九莫名其妙传讯的月上弦:…… 什么意思。 他回头,灵识扫见烛九四肢大张地仰躺在绒毯上,眼睛直勾勾看着天上的弯月。 看着像被巨浪冲上海岸的咸鱼,不见今日与他对峙时的精气神。 天生就有的能力让月上弦能轻易感受到,她在难过。 一个恶贯满盈的通缉犯有什么好难过的? 该受伤的明明是今日被暴虐的他。 算了,跟他又没关系。 月上弦漠然移开视线。 然而两人离的近,双子间的感应像一条虚无的线链接在两个心有芥蒂的陌生人之间。 月上弦能模糊感受到一种悲怆和寂寥。 就像他以前总能感受到月上霜的无助、张惶、恐惧、怨愤。 尤其是夜里,彼此院落相邻。 他知道月上霜睡眠很浅、很短,经常被噩梦惊醒。 月上弦眺望远方的冰冷眼眸似乎蒙了一层涣散无神的银雾。 他呆立良久,召出一把七弦古琴,席地而坐,骨节俊朗的手掌覆了下琴面,而后垂眸拨动琴弦。 烛九回复完百合,耳畔响起一阵琴声。 千米高空,夜深邃,朗月温柔似水,无云无翳。 月上弦修长的背影冷寂,银发似月色,溶进烛九幽深的眸中。 嗯,景美,人美,曲子也似乎是个曲子。 烛九终于忍不住了,抖着手捂住耳朵,一脸扭曲。 这他喵的,谁能告诉她,长得跟仙人似的月上弦弹琴怎么这么难听啊? “想要我命就正面来战,耍这种阴私手段算什么本事!”烛九一蹦三尺高,哒哒哒跑到月上弦跟前,怒目而视。 月上弦认真抚琴的手一顿,抬眼,烛九愠怒的面庞映入眼底。 他恍惚了一下,很快回过神。 不是一个人。 月上霜会幽怨地说再弹就吊死在他门前,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弑妹,抹黑他天才的名头。 烛九见他异状,摸了摸脸,忽然低笑,“哎呀,是谁的哥哥睹我思故人啦~” 月上弦高冷不说话,冰冷地看着她,似乎在说:你打扰我弹琴了。 烛九真服了。 “刚才后面还跟着几只妖兽,现在已经全部逃窜了。” 她指了指自己耳朵,“你放过我吧,折寿的。” 第435章 暴露 彼时,极岭帝都。 墨怀樽怀揣一种前所未有的期待,心情不错地处理完冗余杂事,路上听着绝崖那边藏书阁的汇报。 “首席,经检索,找到三十种修复灵魂裂痕的方法。” 灵魂终究神秘,记载少的可怜,即便是无所不容的绝崖藏书阁,针对性的史籍也凤毛麟角。 “但根据您描述的严重程度和可行性,只有三种能有显着修复作用。” 可见灵魂一道对九幽界来说就像未经开发的海底,他们无计可施。 墨怀樽神色微沉,眉心压了压。 那人继续道:“其一是隐界——死魂蜮的天泉池,距离下次开启还有两百年时间,开启区域未知。” 死魂蜮是鬼蜮,凶险无比,据说月曜国魂修的萌芽,便是有人从天泉池带出了某种结晶物质,其折射的波动深远影响了月曜境内,致使魂修诞生。 “其二是楼兰忆魂草,长在长生谷,流落世面的数量不足十株,楚公子一向热衷于收集此类草药,近些年拍卖收集的有四株。” “乾坤圣殿和蓬莱仙岛亦各有一株,另有两株短暂出现在公众视野中,被神秘买家买走,至今下落不明。” 墨怀樽转头瞧了眼边上楚弋,眼中颇有深意。 一无所知的楚弋:“?” 他有些警惕,搞什么,跟要算计他似的。 “其三是……” 那人话语顿住,欲言又止,有些古怪惊奇。 墨怀樽蹙起眉,“怎么了?” 那人有些尴尬,但还是一板一眼道:“据《灵语·雪本杂谈》记载,无极灵祖曾经说过,魂有灵交,称为魂交,效果类似双修,对双方都大有裨益,可以补损、强化、修复。” “灵魂越强,效果越显着。” 这下墨怀樽也沉默了,他快速捋过袖口被捏皱的褶痕。 他在想一件事,烛九明明魂体重伤,仅仅魂交两次,他的灵魂就强大如斯,那原本的烛九该有多强? 而他,明显能感觉到事后的烛九虽然愉悦,精神上佳,但总体上没有任何变化。 藏书阁弟子又说了其他修复办法,但对烛九来说都杯水车薪。 就目前来看,只有第二种能做到。 墨怀樽眼中闪过沉重,这还要排除其他的影响。 墨怀樽与楚弋商谈收购草药的事,楚弋正在好奇问询,以及逮着机会恶意抬价。 正在这时,墨怀樽接到了烛九传讯。 听完后,他面无表情,周身乌云密布,气压阴沉的像暴风雨的前奏。 楚弋吃惊道:“不就是刁难你一下,至于么?” 墨长老退避三舍,神色惊疑。 他发誓,从没见过墨怀樽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就像道侣跟人跑了似的,非常愤怒,还有点悲伤。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墨怀樽没道侣。 那现在这番是为何? 墨长老斟酌想:莫非宗主喝酒喝陨落了? “立刻收束人手,准备回绝崖,严密监控沿途,若有异常,立刻探查。”墨怀樽声音嘶哑沉重,手中茶杯化为齑粉。 烛九走时告知了墨怀樽自己的路径,所以后者知道是哪条路。 其实这一刻,墨怀樽已经不知道烛九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了。 不仅是这一句,而是所有。 当信任开始存疑,本就构筑在谎言和迷惑之上大厦便轰然倒塌。 沉浸在爱情中的大脑就像被泼了一盆冰水,无比清醒。 炙热的情意如同正午的太阳,疑虑和漏洞是匍匐的阴影,无人在意。 可日光被遮掩时,它便一点点浮出水面,如此明显。 墨怀樽忽然发现,从头到尾,他都不知道昙花到底是谁,生于何处,死于何处,如何成鬼,伤从何处来,为何不曾消散。 上一次,看似是他逼迫烛九袒露伤容,可实际上他的目的并没有达成,只是被一个似是而非、具有悲剧色彩的“真容”转移了视线,影响了情绪。 她到底是何样貌? 还有昙花这个像极了代称的名字。 望着被掐灭的传讯,墨怀樽发现他好像被那个女人彻头彻尾地耍了。 一股陌生的怒火和痛苦焚烧着他。 “昙花……昙花一现,恰如此刻,我怎么就信了呢。”墨怀樽终于彻悟,微红的眼底满是浓烈的自嘲。 没管追问的楚弋和墨长老,墨怀樽第一时间去寻找顾一笑。 路上,他传讯闻人瑟绝:昨日你说,纵然烛九没有直接引导国祸,她在此次事件也必定现过身? 闻人瑟绝阴柔的声音有些疲惫,隐隐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重大预言的错误让他近些日子心神不宁,整日耗费心神演算,探究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回:星轨预示或许解读有误,但妖星走向是绝对的,她一定在极岭。 墨怀樽牙齿咬合了下,咬肌鼓动,艰难问出一句话:那么,现在呢? 闻人瑟绝微怔,布满血丝的眼睛离开纸上密密麻麻的星辰勾连图纸,他抬头看向星光璀璨的十二宿冕台。 一颗不详血红的星辰,不知何时偏离了原定位置,光芒在黯淡,她在渐渐隐匿。 毫无疑问,再过不久,她将彻底失去踪迹。 闻人瑟绝凤眼微睁,猛然站起身:她离开了极岭!参照星象勾连走势……似乎是西方!而且……双星并行? “轰”地一声,有雷霆在墨怀樽心脏中炸开,将他仅有的冷静撕的粉碎。 墨怀樽此生第一次感受到“绝望”两个字。 他面色惨白地越过太女府结界,站在芳华苑内,清楚地看见顾一笑身边少了一具“尸体”,一丝不切实际的期待完全破灭。 悲怒至极竟然生笑。 墨怀樽发现自己从来不是什么无所不能、沉稳持重的审判者,深陷案件中时,他也只是个被各种情绪支配的普通人,脆弱地沦陷在本能里。 完全失控的,乌行云抵在顾一笑脖颈。 “她,到底是谁?去了哪里?” 顾一笑看着双眸冷狞戾气的墨怀樽,心中警铃疯狂炸响,刀刃和周身肆虐的杀意让她汗毛倒竖。 他是带着结果来质问的,说谎真的会死。 墨怀樽疯了。 顾一笑嗓子干涩,放弃了无谓的反抗,她一动不动,想起烛九方才忽然临时告知她的话。 “他若态度温和,可周旋一二。” “难以转圜时……我的身份便如实告知。” “你只说自己原想昧下一具出色的尸体充当武器,没想到被我灵魂威胁,逼迫你隐瞒我的身份,总之把自己摘出去即可,不要与活着的我有关联。” 烛九轻笑两声,分不出其中情绪,“事实也大约如此,不是吗?” 顾一笑从回忆中抽身,看着墨怀樽,稳住自己情不自禁颤栗的身躯,道:“四日前雷雨夜,我在郊外乱葬岗捡到一具完美无瑕的尸体。” “她,是烛九。” 墨怀樽眸色彻底坠入漆黑渊涧,掩在袖下的手蓦然攥紧,骨节发白,颤动的不成样。 “驭尸人贪昧喜爱的尸体是本性,我不愿放弃,私自截留。” “未曾想烛九魂魄尚在。” 墨怀樽的刀尖难以控制地泄出一缕毁灭刀气,轻易刺破顾一笑侧颈,深至一公分。 温热的鲜血喷薄,但顾一笑被墨怀樽气势压迫的身体仍然一动不能动。 “她是罪恶滔天的通缉犯,既知她在,为何不告知?” 一如烛九所料,墨怀樽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是一个轻易便可规避风险的问句,只要她说出自己是被胁迫的。 换做贪生怕死的墙头草百合,现在已经果断投诚了,起码明面上是。 顾一笑看了眼灵力肆虐的乌行云,刀刃折射出她半身血红以及失血微白的面庞。 顾一笑没犹豫,站的笔直,看着墨怀樽那双堪称恐怖的眼睛,神色淡然,“她是我的朋友。” “死亡是罪恶的终结,新生的序曲,既然阴阳相隔,我为何要用生前事评判亡魂?” 好好好,她若是当上阎王爷,地狱都能成伊甸乐园,根本没有十八层地狱的出场机会。 昏庸!疯癫! 墨怀樽很艰难地克制住了刀刃的冲动。 “倘若你是她刀下亡魂之一呢?” 是了,她无关痛痒,还不是因为事不关己? 顾一笑不假思索,眸光僵硬,不太像活人的眼睛。 “那就感谢她给予的解脱。” 墨怀樽顿住,想起了顾一笑的经历。 顾一笑从不找死,但当它不可抵挡地到来时,她乐于微笑相拥。 就像现在。 顾一笑抬了抬下巴,方便死的干净些,虽然割颈而死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整洁。 但顾一笑早就明悟,死亡方式就像寺庙中抽出的签,含笑九泉是上上签。 大部分人都是抽中下下签的倒霉蛋,死的难看。 无妨,死后不管生前事。 这一刻,死气和颓丧在顾一笑身上到达了顶峰。 墨怀樽根本感受不到她丝毫的恐惧,甚至有些愉悦。 或许对她来说,活着是折磨,死则意味着团聚。 第436章 错哪了 墨怀樽瞥了眼边上僵硬站着的“父亲”、“母亲”,缓缓收回了刀。 顾一笑眼中诧异。 墨怀樽猩红的眼中藏着看不见的沉重和悲哀。 “那就活着,毕竟生存对你来说是恶沼。” “你的隐瞒没有谋害任何人,却可笑地让一个人爱上不该爱的人。” 正道首席爱上罪不可赦的邪修,就像光洁的玉被摔得粉碎。 还有比这更重的羞辱吗? 他又该如何自处。 墨怀樽冷声说完,转身便走,不动如山的背影竟有些凄绝。 顾一笑愣了愣,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她没有愧疚,回想这几日经历的种种,在墨怀樽消失时莫名说了一句。 “你真的认为,前情提要在面对她时,举足轻重吗?” 墨怀樽的脚步猛然顿住,僵硬的像在场的第三具尸体,脸色阴沉至极。 顾一笑捂住刺痛的伤口,语气平淡:“墨首席见多识广,经手之事不知凡几,应该见过一些离奇的事。” “比如,凡人与修士相恋,人妖相恋……他们并非全都不知情。” 墨怀樽面色越来越难看。 顾一笑缓缓道:“墨首席,头脑可以记忆真相,辨别真伪,却无法抑制心跳。” “爱上她那样的人,无须自责。” 真是狂傲的没边。 墨怀樽神色几经变换,忽然失笑,眼中有偏执在疯长孕育。 他未曾回头,声线回归诡异的平静,挺拔的背影仿佛通向致命的黑暗。 “那你便也等着见证——爱和追杀并不冲突,她会死在你面前的。” “好好活着。” 这次,换顾一笑神色剧变。 …… 烛九与月上弦飞了三日。 由于烛九丝毫不怕月上弦身上的冷气,顺利套出月上弦这段时间的调查结果、以及不少月氏的事,包括感人肺腑的兄妹情谊。 她大彻大悟,终于知道自己为何被拆穿,错在哪了—— 她就不该给他好脸色才对。 当魔气含量远超灵气时,烛九便知,九曲朔州近在眼前。 纵目一望,这里的整体色调呈暗色,与色彩鲜亮的灵修风格有很大区别。 清正的威严是没有的,黑道般的压迫感是猛涨的。 不像什么好地方。 星君唏嘘:“有种被拐进缅北诈骗团伙的乌烟瘴气感。” 烛九深以为然,她趴在灵器边缘往下看。 月上弦站在她边上冷冷开口,“你不是说要与邪修接头?在哪?” 哦,那是烛九随口扯来稳住他的话。 烛九摆手,一脸认真,“邪修都谨慎,带着你这种公众人物他怎么敢露头,我得一个人去见他。” 其实是烛九得单独行动,不能令自己突兀出现在月上弦身边,容易引起幕后黑手注意。 毕竟,灭月氏的人能不认识月上弦这张标志性的脸? 估计还盘算着怎么杀他呢,烛九隐于暗处是最好的。 烛九以为说服月上弦得费些口舌,但她再次出乎意料。 “嗯,可以。”非常干脆。 烛九诧异了一下就想通了,生灵是月上弦的眼睛,他自信自己一定能时刻监控她。 想到这一点,烛九确认了一件事,如果连月上弦这种堪称手眼通天的人都查不到幕后真凶,那月氏定然灭于容器之手。 毋庸置疑。 第437章 姐姐什么的 月氏位于毗邻九曲朔州的占星圣地境内,算得上一个大世家。 原本月上弦是要拜入绝崖的,可惜月氏灭于两个月前,月上弦遭追杀时被楼夜雨所救。 后者极为欣赏他,力排众议让他一个灵修进入天魔宗。 半月前,月上弦为了获得更多权限和自由来调查凶杀案,挑战上一任首席真传,取而代之。 由于其驾驭生灵的能力和超然的体质、资质,以及楼夜雨的支持,天魔宗高层最终认可他。 据月上弦所说,月氏被屠后,现场被烬夜异火焚烧殆尽,痕迹被消除,只有附近的邪气和灵气残留。 那么怀疑方向就是邪修和怀有烬夜异火的人。 烬夜异火,一种黑色火焰,在异火中排名前四,温度极高,焚烧一个月氏轻而易举。 那么,如今持有烬夜异火的人就成了追踪目标,可惜月上弦至今没有找到这样的人,最近传闻持有的还是千年前已经陨落的一位修士。 烛九蹙眉道:“这样一个人不该默默无闻。” 月上弦颔首,眼中闪过森冷的恨意,“她确实露了些马脚,翻尽天魔宗卷宗,有一件关于百年前的微不足道记载。” “百年前九曲朔州排位战时期,中高阶修士场有一棵芙桦木不知被何物烧毁,残留叶烬是黑色。” “芙桦遇常火应该是赤红色,温度越高,叶烬颜色越深,既然已呈黑色,只能说明该异火等级极高。” “然而那一届排位战,根本没人有这种程度的异火。” 那就只能说明,那人隐藏了。 不是很明确必然的指示,但对一无所获的月上弦来说是唯一的线索,他抓着不放也是自然的。 哦,关于排位战—— 九曲朔州受治天魔宗。 受地理环境因素影响,魔气缭绕,是魔修天堂,也是土地面积最小的八大势力,只有九个区。 魔修大多放纵不羁爱自由,很多区长上位就仿佛皇帝登基,偏要起一个代表自己存在性的名字,后果就是每个区的命名都五花八门。 三百年前,现任天魔宗宗主楼夜雨上位后认为过于冗杂,于是按照顶端战力强弱顺序命名、分配资源。 理所当然,天魔宗所在区,是第一区。 理所当然,修士争强好胜,争夺靠前的排名,获得天魔宗更多的资源倾斜,是每个区梦寐以求的事。 于是天魔宗敲定了每五十年一次的排位战。 烛九现在来的时机,刚好是第七届举办的前半个月。 月上弦所说的,是第五届的事。 他补充道:“我查过资料,第五届时在那片区域作战的人大多出自猎魔工会。” 月上弦半点没藏私,将这段时间调查结果一一告知。 他的意思很明确,凶杀案的调查方向有两个,一个是烬夜异火一个是邪修。 邪修大本营在黔南,他没有门路,因为时日尚短,也触不到天魔宗隐秘的暗线部门。 即便是负责此案的占星圣地,涉及该地也处处受阻。 烛九既然要调查,凭借其同样是“邪修”的身份,可以畅通很多。 烛九答应了月上弦的分工。 月上弦见她神情晦涩,追问:“你有何想法?” 只要是与案件有关的,他都会询问到底。 烛九问:“你是如何被天魔宗主救的?” 她比月上弦多知道一件事,容器的威力和作用通过沧无语将“天才失踪案”隐瞒八百年一事展现的淋漓尽致。 那么,为何兄妹两个全都从它手里死里逃生? 说起来也不算,月上霜即便有千里传送符,但因伤势回天乏术,也死了。 只有月上弦成功活了下来。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经过风青城和沧无语这两堑,烛九决定暂时把楼夜雨列入怀疑目标。 听闻烛九的问题,月上弦微拧眉,冰雕似的人情绪外露,显然回忆那段记忆让他很痛苦。 “事情发生的那日是群星最亮的星象节,这个节日对占星圣地系下区域的人来说很隆重。” “它代表群星照耀,修途坦荡,大部分人都会尽量抽出时间回到人生最开始的地方,也就是回家。” “但前一日,我在坠星山谷历练,被无意间发现的天外玄冰吸引,为了炼化它没有及时回去。” 他说到这里,眼底怨恨,面色白到透明,仿佛一戳就碎。 “等带着玄冰回去时,只看见漫天黑色火海,火海外闪过一个被高温扭曲的兜袍灵修背影,ta用了特殊灵器遮掩形貌,没有任何特征。” “兜袍人发现了我,追杀我,用的是基础步法,不显露流派出处。” “奇怪的是,修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让我有逃跑机会。” “逃到九曲朔州边境时,被经过的师尊所救,兜帽人察觉到危险,丢下圣品奔雷符逃走。” 圣品啊,这人不简单,恐怕不是藉藉无名的小人物。 “你说兜袍人身上没有邪气,炼虚期的境界还有些不稳?”烛九自言自语道:“月庄主是修为稳固的炼虚期,正常来说不会死在兜袍人手里。” 考虑到现场残留的邪气,或许是杀死月庄主的人已经先一步走了,兜袍人的作用是利用异火销毁现场。 烛九低头沉思,月上弦所说只能证明兜帽人不是楼夜雨,并不能说明楼夜雨没有参与。 假设这是两人唱的一出戏,那么从结果来看,楼夜雨灭月氏的目的就是月上弦? 烛九目光挪到仙姿玉骨的月上弦身上。 “曾经都有哪些势力向你抛去橄榄枝?” 月上弦:“除了占星圣地,都有。” 他虽然因为冰肌玉骨的缘故只能是灵修,但大势力都贪心,天魔宗和妖皇殿也馋这种天才,即便请来培养一下,扯上关系当个名誉长老什么的,对宗门未来也有益无害。 不啻微芒,造炬成阳嘛。 万一月上弦脑子真抽风了呢。 占星圣地则很清楚,修炼方面的天才,占星预言就不强求了,况且他们还占着“家乡”的名头呢。 月上弦面上闪过嘲弄,“月氏向来与人为善,极少与人结怨,仅有的那几家,表面上来看并没有灭门的实力和能量。” “不过,我会继续调查下去。” 烛九听完,思忖片刻,开门见山问了一句,“你觉得你师尊与此事可有关联?” 月上弦瞳孔一颤,断然摇头,“没有。” “为何?”他果断的让烛九讶异。 月上弦银眸中似有碎冰浮动,抿唇道:“没有相关线索。” 现场有灵气、邪气、异火、独独没有魔气。 烛九沉默不语,月上弦不愿怀疑自己的救命恩人是正常的。 凶手是楼夜雨也只是烛九天马行空的揣测,既然没有指向就不必死抓着不放,还是先从显而易见的异火和邪修查起。 月上弦冷冷道:“我调查过,猎魔工会的炼虚期和大乘期修士近百年来只有流入,没有流出,兜帽人极有可能仍在其中。” 正常情况下,每一个组织的高阶修士结构都是较为稳固的。 “若要试探这些行踪飘忽的人身上有无异火,半个月后的九区排位战是最好的机会。” 若凶手谨慎,顾忌月上弦不愿参加,那ta将第一时间被锁定。 挺好,烛九默默点头。 就是……烛九欲言又止。 月上弦冰块脸:“你说。” “没别的意思,主要是我觉得你这实力若想越阶挑战那么多人,逼其展露异火,可能有些难。” 烛九自觉很委婉,差点没直说他痴人说梦。 合体期的墨怀樽可以办到,合体期的月上弦还是蒜了吧。 烛九上次揍他时差不多摸清其实力,他连化神期的楚弋都打不过。 大概归结于一个是从小在绝崖深造,一个是自由发挥长到现在吧,资源基础不一样。 月上弦就算现在是天魔宗真传,也得需要点时间追赶。 因为九幽八成都是修士,“仙凡”有别的说法并不普及,每个修士与家的联系都很紧密,九幽新弟子拜入宗门一般来说是十八岁,骨龄心智较为成熟。 月氏原本就是享有名气的大世家,又有占星圣地庇佑,因此并没在月上弦幼年时便送入绝崖。 边上被嘲讽的月上弦:“……” 他竟然无力反驳。 遇到烛九之前他是很自信的,被虐一顿后认清现实了。 烛九走到月上弦身后,手痒地悄悄摸了一下那一看就手感极好的银发。 就一下,他似乎没发现。 “办法这不就来了,排位战,那就双排呗,姐姐勉为其难当你的通天代。” “你不是这里的人,审查严格,无法参赛。” 烛九理所当然说:“那你帮我走后门不就好了,你都当上首席真传了,这点缺德事还办不到?” 月上弦沉默了,觉得很有道理。 烛九以为他是良心过意不去,安慰道:“咱们是去查案的,其他细枝末节都是小事,大不了我到时低调点,保证不会闹出什么动静。” 星君二话不说,一脸严肃地悄悄录下这句话。 月上弦知道她误会了,也没想解释,转而问道:“你不是要去查邪修?” “冲突吗?” “……”月上弦不作声了,只一瞬不瞬盯着她,眼里染上星星点点的怀疑。 她说自己邪修朋友多,不会是骗他的吧? 烛九心想:他不能真信过吧? 她别开视线,转移话题,“最后一个问题。” “嗯。” “猎魔工会是啥地方?”烛九挠头。 “……”月上弦视线凝固在烛九脸上,冰冷的神色隐隐铁青。 感觉好像要拔棱刺了。 “你连猎魔工会都不知道?” 还说自己邪修朋友遍天下? 月上弦确信自己真的被骗了!! 烛九觉得有点冷,后退两步站远点,拢了下衣袖无辜道:“那咋了?” 不知道就不知道呗。 什么工会还要她亲自打听? 重生两个月没传进她耳中,只能说明这工会实力不行,还得再接再厉。 “……” …… 月上弦成功被烛九虐焦虑了,实力到用时方恨少。 他意识到紧迫性,要回宗为排位战做准备,也就是临时抱佛脚努力修炼。 努力修炼? 那烛九肯定是不去的。 月上弦点头,也没问她要去哪里浪,对方金丹期都能在妖皇殿用徐俊大的身份样貌来去自如,根本不用他这种弱鸡照顾。 与其担心烛九,还不如担心自己会在天魔宗被暗杀掉。 话虽如此,走时还是给了些能让烛九便宜行事的权限令牌。 烛九顺嘴要了灵石,月上弦也很大方,可见在天魔宗挺受重视。 烛九很感动,她从没发现向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人要灵石这么容易。 风止意、沧孑,墨怀樽。 谈过三个,两个都穷。 现在崛起了,也轮不到她享福嘤嘤。 星君:“墨怀樽全部身家都给你了,你也没感动一下。” 烛九铁石心肠,“我跟他是道侣,他的本来就该是我的。” 顿了下又坚定补了一句,“他人也是我的。” 星君呵呵一笑,“等人家重新找个道侣天天亲嘴你就老实了。” 确实呢,墨怀樽哪知魂契成了真,烛九抛弃他,他那么理智冷静,定然及时止损。 烛九眼神闪烁,“不能吧,他不得忙着追杀我吗?哪有空谈恋爱。” 星君:“……所以你宁愿他跟你相爱相杀是吗?” “嘻嘻。” …… 烛九和月上弦分道扬镳,烛九承诺若有发现就第一时间告知他。 月上弦好像忘记了刚被骗的事,认真点了点头。 烛九觉得这小冰块怪可爱的,更想舔一口了。 …… 改头换面套上马甲后,烛九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踏上九曲朔州的土地,看见了……好多人头。 很多像烛九一样才从飞行灵器上下来的外来人。 有一种国庆去景点旅游的既视感。 “好多人啊。”烛九长叹一声,微笑感慨一句。 “姐姐好,欢迎来到九曲朔州,这里是第一区的停云坪,排位赛在即,很多慕名而来的宾客,人难免多了些,姐姐是第一次来?” 迎面一个小少年走过来,长得清秀标致,眼眸晶亮纯澈,唇边扬着清爽的笑,感觉就像一阵清风吹了过来,很小清新。 舟车劳顿的,一下来见到这样的人,烛九愿意花费自己宝贵的三分钟时间。 绝不是因为“姐姐”什么的。 第438章 好好好 烛九对小少年点头,表示自己确实第一次来。 小少年笑意更深了些,道:“看姐姐一个人,不如带您四处转转?九曲朔州所有风物景致,没有咱们咨客不知道的。” “当然,很多外面不易打探的消息,咱们也都有,比如每一区的综合实力,高手排名,组队信息……” 懂了,在“飞机停车场”拉生意的导游群体。 外来人在这节骨眼到来,有的图财,有的盼着现场观看能领悟些什么,还有的纯纯凑热闹。 咨客的商机这就来了。 烛九看了眼小少年,丰腴富态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好啊。” 小少年眸光微亮,让开半个身位,让烛九看清他身后不远处的十来个咨客。 “姐姐喜欢哪个?只需要一百块中品灵石,挑中的人今天的时间都是您的。” 也就是一千块下品灵石,还挺贵。 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十个性别不同的咨客,有一个长着骨刺尾巴和额间第三只眼,是一只笑容甜美的魔。 烛九刚才就发现,现场有不少魔族,他们融入人类,穿着人族衣裳,干着和人类类似的事情,虽然是被奴役的。 即使听月上弦说了人魔共处这事,亲眼看见还真有点震惊。 在烛九的认知里,人、魔永远不能共处,因为这是两种不同的物种,前者是后者的食物。 魔喜食人。 哪有和食物和平共处的? 小少年见烛九一直注视那只魔,笑道:“这是经猎魔工会驯化后出售的三眼魔,莺歌,温驯无害,声音婉转动听。” 莺歌向烛九浅浅低头,恭顺听话,身后的骨刺尾巴摇曳了下,像柔顺的小猫咪。 “姐姐好。” 果然好听又蛊惑,周围人情不自禁被吸引视线,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 不出意外,莺歌不愁生意。 “姐姐觉得莺歌如何?”小少年觉得稳了。 烛九:“挺好。” “那……” “不过我还是对你比较感兴趣,我出十倍的钱,买你一天。”烛九露出土豪阔佬的笑。 小少年明显是这十人领头,让他当咨客的价格会高一些。 烛九表示小意思,经过墨怀樽和顾一笑的资助,她现在穷的只剩灵石。 哦,小少年在这么多人中火眼金睛精准锁定烛九这个客人,那是有原因的—— 烛九现在的形象是骨龄修为未知、珠光宝气、体态丰腴富态、满身堆满铜臭的神秘暴发户阔佬。 最具体的表现是:两只手带了十个花花绿绿的储物戒指,脖子挂满各种项链饰品,还都是价值不菲的灵器。 整个人往那一站都blingbling闪闪发光,写着五个字:快来抢我呀~ 烛九认为大家是在看魅魔,实际上有一大半都在看她。 星君微笑说:“果然很低调。” 烛九腼腆低头,可惜因为脖子上的璎珞项链太多,没低下去。 而且脑袋上贵重繁复的、状似金色王冠的头饰会掉。 所以她只能含泪高高昂首。 还好是修真界,哭了也不会掉妆粉。 小少年当然不会拒绝烛九,于是果断扔下十个手底下的人,全身心服务她。 烛九涂满鲜艳丹蔻的丰满白嫩手指翻着免费赠送的小书册,“小弟弟怎么称呼?” 小少年道:“我姓帅,姐姐叫我小帅即可。” “全名是?”烛九很好奇。 “……帅郭。”他略一犹豫,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家母姓帅,家父姓郭,娘亲说我是她们爱情的结晶,便起了这个名字。” 好好好。 “姐姐贵姓?”小少年跟在烛九身边,热情又不谄媚,恰到好处,让人很舒适。 “叫什么姐姐,我孩子都跟你一般大了,我姓甄,叫甄有钱,你叫我甄嫂子就好。”烛九莞尔笑,身上各种装饰叮当响。 人如其名呐。 帅郭:“……” 好好好。 …… 烛九登上了第一区的“第一名楼”。 额,九曲朔州的人起名字是真随意。 第一名楼是这里鼎鼎有名的修士灰色场所,集吃、喝、黄、赌为一体。 他能做大做强主要还是三百年前的一件事,也是猎魔工会崛起的标志之一。 魔渊,一个十分稳固的隐界,首次出现于两千年前,人类穷尽办法也没能打开入口。 只不过其逸散出的魔气导致周围成为魔修修炼圣地,九曲朔州原本是魔灵混居,因为这番变故,灵修退避,魔修进驻。 从此该地便为魔修享有。 五百年前,久无动静的魔渊入口忽然短暂开启一刻,三千只形态迥异、闻所未闻的魔窜出,与人类进行大战。 魔强悍至极,最强的几只甚至有大乘修为,它们相貌怪异,动辄毁山镇海,食戮人类。 那次人魔大战打了三年,人类虽胜,但魔族残余躲入黑暗之森深处。 黑暗之森绵延阴森,毒瘴、蜮虫遍布,对人类来说九死一生,不易深入,却格外契合魔族习性。 魔族繁衍迅速,致使人类的抓捕灭杀更加收效甚微。 断断续续的局部战持续了两百年,直至三百年前,楼夜雨上位天魔宗主,过往无数胜仗令她声名鹊起,备受信服,她提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冷酷设想—— 魔族是可再生利用资源,彻底根除已经不切实际,与其抵制,不如开发利用他们,帮助魔修修炼。 在一片震惊哗然中,她召集人手,成立猎魔工会,投入资金,专门用来研究魔族。 猎魔工会从建成开始就受人非议,然而他们却发现了控制、驯化、契约魔族的办法。 一个关于魔修连同契约唳魔打败灵修和其契约灵蛇的留影石传遍九幽大陆。 画面中,唳魔温驯听从魔修指令,合作亲密无间,一人一魔齐心协力越阶大胜。 魔修不像灵修,他们因为魔气原本永远不能与妖兽签订契约,灵修的很多手段也无法施展,人数亦远远不及。 人少,一般来说该群体力量就小,创造力不足,这就导致同等境界下,魔修实力普遍弱于灵修。 一部分灵修私底下戏称他们是阴沟老鼠。 若非无极灵祖亲口认定魔修为修士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与灵修等同,以及绝崖的重视和支持,现在估计已经沦为下水道。 猎魔工会的发现,让心有不甘的魔修看见了弥补差距的机会——与魔族契约。 在各方惊疑的观望下,猎魔工会当先出现了与魔族契约的人,经过实验性对战,契约魔修整体战斗力提升一倍。 被契约的魔族对主人言听计从,而且它们天生散发的魔气就像一个随身携带的小型阵法。 第一名楼的东家抓住机会,成为首个工会以外的人契约魔族的修士。 并且,还是后续第一批购入功能型魔族的地方。 第一名楼由此随着猎魔工会名声大噪,成为九曲朔州第一楼。 哦,猎魔工会出售魔族分两种,最开始是战斗型,也就是契约魔。 后来又出了不擅战的功能型,也就是类似于烛九先前遇到的咨客、还有第一名楼这些魔族店员、舞女。 烛九想了想,发现一件事,这不就相当于超智能多功能机器人吗? 为了深入了解现状,烛九去了第一名楼,这儿有猎魔工会在市面上出售的所有魔族类型。 …… 魔修不像灵修讲究禁欲,傍晚人满为患,一堆人边吃饭喝酒边欣赏名楼安排的节目和服务。 时代在进步,魅魔跳热舞。 雾气弥漫的舞台中央,犄角红眸,魅惑人心的魅魔们穿着清凉的衣裳,性感火热地扭动身躯。 为了满足不同客户的需求,一左一右两个场次,有雌性有雄性。 魅魔是最类人的魔,肤白貌美,体态纤匀,相当符合人类审美。 不过在魔族中却因为瘦小的身躯和脆弱的皮肤位列低等。 不同种类的魔有不同的特征和能力,魅魔的能力有点鸡肋,能让异性和同性自然繁衍。 并非修真界的手段。 烛九在雄性vip场,风景独好,底下表演的魅魔受到规训,视线时不时飘过来,红着眼尾勾人的很。 座塌也软的像躺在屎上。 两只一八九俊俏男魅魔正在一左一右给烛九添茶、倒水、按摩、剥葡萄。 他们上半身穿着贴身衣物,富有光泽的布料下,八块腹肌清晰分明。 嗯……还有隆起的胸肌、凸起,看似严严实实的上衣,实则后背镂空,前胸中间还开窗,露出一抹白。 下半身穿着侧开叉裙,单膝跪地给烛九捏腿时,修长匀称的长腿若隐若现(无腿毛),黑色丝状腿环勒出淡淡的凹痕。 干净柔顺的尾巴毛茸茸的,红色犄角上还扎着与腿环同材质的猫耳。 烛九、星君:“……” 刚从乡下来的两人被狠狠震撼住了。 要死了,两只眼睛根本不够用。 九曲朔州嘴巴是真严啊,这种好地方她竟然现在才知道! 早知道还去什么极岭,浪费时间还背锅,直接来这儿不舒坦? 边上的帅郭一丝不苟地站着,并没有将视线停留在男魅魔身上,他口干舌燥地给烛九介绍第一名楼、猎魔工会等等。 视线若有若无飘过烛九手上八万八一壶的香茶。 烛九手一顿,机敏地仰头喝完,眯眼笑:“你接着说。” 帅郭:“……” 这土豪又豪气又抠门的。 烛九转头很有礼貌地问:“我可以摸摸犄角吗?” 一男模,不是,男魅魔抬眼看来,红色的眼睛像温柔乡里的水,声音低朗,歉意道:“抱歉,您目前的套餐是普通贵宾级,不包含这项服务。” 声儿真好听,烛九支着下巴,热切地看着他,“升!现在就给嫂子升级套餐!要最高级,什么都能干的那种。” 男模露出仰慕感动的笑,真心实意道:“嫂子,从普通贵宾升级成至尊贵宾需要十万中品灵石呢。” “为我们花这么多不值得,您可以用这笔钱去买一件防御灵器,保证自己的安全为重。” 听听,高级销冠话术就是这么深入人心。 娱乐场上体贴入微,是个人都得感动的额外办张卡再走。 烛九动容道:“既然你们都劝了,那就不升级了。” 两男模和一刻不敢停的帅郭:“……” 烛九舒适地躺回去,继续美滋滋看跳舞。 她接到月上弦百忙之中的传讯:跟邪修接触了吗? 看来还是对烛九抱有一丝丝离谱的期待。 烛九换了个姿势,回:正在接触,有点忙,有空说。 说完迅速掐灭传讯。 面朝冰冷四壁的月上弦眼底闪过欣慰。 可怕的不是黑暗,而是摸索黑暗这条路时的孤独,现在有烛九一同努力,月上弦觉得,很好。 另一边,烛九试探出,这些魅魔平日里吃的竟然也是人类的食物。 看他们吞咽时,神色享受,并不痛苦,跟烛九的认知再次相悖。 烛九“不小心”划破了手,让男模帮忙吸一下,他们心疼地吸吮好几口,神色没有对新鲜血肉的渴望。 烛九再次被震撼到,连本能都改了,这得多离谱。 神界的人都没做出这种事,猎魔工会到底干什么了? 烛九四下打量,酒过三巡,下方客人中再次出现让她瞳孔地震的一幕。 一个女修同身边跟着的男魅魔忘乎所以地打了架。 舌头打架。 那女子手指已经伸进不该伸进的地方。 烛九、星君:“!!!” 对两人来说,这跟看见鳄鱼和人接吻有什么区别? 只见过魅魔狩猎人类的,没见过人类强制爱魅魔的。 星君直冒冷汗,“还是你们九幽界牛批,魔也下的去手,所以……菜谱应该也研究过吧?” 烛九也擦冷汗,“我不知道啊,九幽人玩的花,跟我烛九幽有什么关系。” 瞥一眼周边的人,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了,根本没惊疑,有的甚至也跟身边魅魔“打”了起来。 烛九试探着问:“这……万一生出个孩子,怎么处理?” 人魔是生不出孩子的!这个常识总不能有错吧? 所幸这点还没变,男模一板一眼回答,没有了刚开始的热情。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所有从猎魔工会出品的魔族,即便同为魔族间也不会有子嗣,除非送回工会配种。” 啊这,真的把魔族当宠物\/奴隶在养。 并且,这伙在烛九印象中暴虐残酷的魔族,温柔小意,没有丝毫不满。 第439章 天才啊 一直在第一名楼待到半夜,烛九除了享受到魅魔服务,还看见了隐魔护卫、翼魔烟火表演、铜魔胸口碎大石等等。 从走廊经过时,墙上还展览着一些独具特色的魔族肢体器官标本,比如翅翼、尾巴、犄角……甚至于石魔彩色的眼珠之类。 完整精美,灵识还能扫见血管中正要从伤口喷薄而出却凝固的血液 帅郭说第一名楼是人类征服奴役魔族的证明,也是猎魔工会研究成果的外置展览会所。 烛九只能表示:嗯…… 先观望一下。 帅郭见下方人头攒动,主动介绍道:“今天是月中,第一名楼的斗魔赌场开盘,嫂子可有兴趣?” 斗魔跟斗虫意思一样,就是让自己的魔上场打比赛,也可以只押注。 上场的都是战斗型魔。 就像强大珍贵的契约兽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一样,强悍的战斗魔也不多,连同他们的主人一样,个个出名。 观看契约魔战斗,烛九很有兴趣,她很想知道从猎魔工会出来的魔实力如何。 跟着男魅魔从地上vip室转移到地下斗魔赌场vip室。 经过地下入口时,有两个人正在神色阴冷对峙,他们身份实力很高,周围人都兴奋地停下脚步凝神看热闹。 “呦,步惊莲,你心心念念的天魔宗首席都被一个天降灵修抢走了,不想办法夺回来,还有空来斗魔呢。” 开口讥讽的是个手执黑色魔幡的男子,一身绿油油的衣裳,两撇小胡子,油头粉面的很醒目,长得像老鼠。 帅郭给烛九传音道:“他叫莫让尘,是第二区中端战力领头人。” 排位战的各区最终比分由三个指标相加:炼虚期及以上的高端战局比分,元婴到合体的中端战局比分,金丹期及以下的低端战局比分。 各区自行抽取每段百位修士参加。 烛九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看向与莫让尘针锋相对的女子。 步惊莲面容姣好,穿着玄黑色干练劲装,衣上银色臂纹有三层,这是天魔宗真传弟子服饰,两层是内门,一层是外门,没有则是杂役。 但步惊莲衣上全都绣着妖娆盛放的红莲,很独特。 帅郭仿佛读懂烛九的疑问,解释说:“那是步惊莲自己绣上去的,因为擅自改真传服饰,还被宗门批评教育很多次。” “三个月前被执律长老气的打了一百教鞭,罚了一年宗门奖赏。” 烛九瞅了眼现在仍然大摇大摆穿着爆改衣裳走出来的人,神色唏嘘。 这喷不了,这是真执着。 首席真传位置被月上弦截胡一事确实令步惊莲憋屈气愤,但输人不输阵,出门在外,狼狈一定要藏好。 她挑了挑修长剑眉,一股浑不在意的潇洒劲,“说的跟你不是天魔宗真传弟子似的,他可不只是从我手里抢,也是从你手里夺。” 烛九疑惑,莫让尘既然也是真传弟子,为何不在意月上弦的空降? 帅郭不愧是十倍价钱的少年,他总能精准摸透嫂子的心事,沉吟了一下,组织语言,尽忠尽职输送资料。 “嫂子有所不知,其他七大势力范围内的修士子民可能都敬仰拥护统治势力,但九曲朔州内部氛围不太一样。” “在这里,修士只对自己所在区有很强的归属性,天魔宗对大家来说只是个短暂进修的地方,跟旅途遇到的驿站差不多。” “大部分魔修的愿望就是偷学天魔宗功法回到家乡打败其他人当上区长。” “天魔宗偶尔若是做出昏头决策,不仅要挨骂被投诉,第二天早上大门前甚至会被吐口水扔臭鸡蛋。” “绝崖接收最多的不满上诉就来自九曲朔州,一天起码上千封,诉求很杂乱。” 帅郭掰着手指举例,“比如天魔宗应该无偿给大家发灵石、被天魔宗宗门服饰丑到眼睛索赔遭拒、天魔宗疑似偷税漏税,建议彻查……” “嗯……也就第一区的魔修对天魔宗比较尊敬有归属感。” 因为宗门地址在第一区。 烛九、星君:“……?” 俩人露出没见过世面的眼神。 帅郭眼神闪烁,“莫让尘是第二区的人,当不上首席也无所谓,步惊莲是第一区的,自然对月上弦不满。” 明白了。 烛九瞧了眼帅郭,“你是第几区的?” “第九。” “那你对天魔宗的看法是……” “哦。”帅郭神色平静道:“我就是那个每天发一封上诉给绝崖,认为天魔宗应该给大家无偿发灵石的人。” “……” 帅郭忽然想起什么,一拍手道:“今天差点忘了,幸好有嫂子您的提醒!” 说完就抬手发了个传讯,相当熟练。 烛九:“……” 她忍不住问:“你为何认为天魔宗应该这么做?” 星君:“就是,这也太无理取闹了吧。” 帅郭不以为然:“天魔宗地位那么崇高,不就该为魔修服务么,发点灵石怎么了,又不是天天让她们发。” 烛九仔细看他,发现对方神色很认真,不像演的。 “……那你怎么不直接建议绝崖给大家发灵石?” 帅郭头摇的像拨浪鼓,“绝崖凶啊,惹他们不高兴咱们就糟糕了!” 烛九:“……” 天才!看人下菜碟的天才! 见他心有余悸,似乎有回忆,烛九问:“你们试过?” “嗯,以前有一个区长上诉绝崖既然是九幽领军势力,宝库也应该昭告天下,结果第二天他就下台了,还因为贪污罚了所有身家!” 烛九、星君开怀大笑:“哈哈哈哈哈!” 帅郭脸色隐隐黑沉,烛九见状,不笑了,道:“怎么了?” “那个区长是我娘。” 烛九、星君:“……?” 嗯……报意思哈。 “我就随便笑笑,别放心上。”烛九拍了拍帅郭肩膀。 第440章 不分期 另一边,莫让尘还在跟步惊莲打嘴仗。 日常嘲讽几句后,步惊莲不屑撇嘴说:“我劝你今天还是押我的注,否则不仅你的魔要被啄瞎眼,你也得赔光你那珍贵的一百中品灵石。” “斗魔至今,你就没赢过我一次,嘁,不如你直接认输算了,还能让你的赤练魔少受点皮肉之苦。” “说实话,跟你斗魔纯属浪费时间,第一名楼都想取消你的名额了吧?” 莫让尘笑意全无,冷沉盯着她,嘴角抽动,却说不出话。 站在步惊莲身后的人窃笑出声,莫让尘身后的人则悄悄挪开脚步假装自己是路人,不跟领头人一起挨群嘲是魔修美德和修养。 什么情况,帅秘书,给我查! 帅锅赶紧旁白道:“步惊莲的契约魔是一只合体实力的六翼巽魔,力量、速度、成长性都是一等一的,是猎魔工会已售最强大的十只战斗魔之一。” “莫让尘的契约魔是合体期的叱咤蛟魔,同样强,但坏就坏在它的天敌刚好是六翼蛟魔。” “本届斗魔大赛,他们俩人斗过三次,莫让尘从没赢过,一直惨输,为了不让自己亏损,他只押最低价,一百块中品灵石。” 参与斗魔的人是必须要押注的。 烛九想了想,觉得步惊莲的建议对莫让尘很有建设性啊,“莫让尘干脆押自己输算了,虽然赚的少,起码不会亏。” 帅锅惊讶看了看烛九,“嫂子真是外来灵修?” 见烛九点头,他感慨道:“那您跟咱们九曲朔州的气场真是融洽啊。” “外面来的人都血气方刚,执着意气之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为了尊严都会选择高价押自己。” “嫂子有没有兴趣在这儿买房长住?” “我有门路,地理位置优越,就在第一区天魔宗附近,环境好,设施齐全,内有灵魔阵,内部渠道最低价三十万上品灵石!可以分期付款!” 帅郭眼中闪着期待的光亮,很像等着主人投喂的小狗,让人心里软软的。 烛九看明白了,这厮不仅是咨客,可能还兼职房产销售。 “可以不分期吗?”烛九有些为难。 帅郭一脸尊敬,“当然,对嫂子这等财力来说,分期是对您的侮辱!” 烛九矜贵应声:“那行。” 帅郭迅速掏出地图给烛九逐一展示房型和位置,絮絮叨叨许久,烛九边听边颔首。 介绍完毕,帅郭期许问:“您看您要哪一套?手续简单,一刻钟可入住!” “哦,都不要。”烛九一脸平淡。 帅郭:“???” 他瞪着眼睛,没夹住有点破音,“您不是说不分期吗??” “对啊,这不就是不分期。” 可不是么,不买也是不分期。 帅郭:“……” 我**你个***,超,你等着,老子去厨房给你拿点灵石!* 烛九骄矜地摆弄了一下头上的一堆发簪,微笑道:“主要还是因为你们九曲朔州的男人没灵修帅,让人挺没劲的。” “!!!” 这句话说出来时,恰逢吵嚷的人群沉寂了一瞬,再加上大家都是耳聪目明的修士,于是烛九的话就像装了扩音器,响彻人群。 所有人都被水灵灵的烛九吸引了视线,包括还在争执的莫让尘和步惊莲。 一片诡异寂静。 忽然成为全场焦点的烛九:“……” 一般来说修士非必要时都懒得听人群中杂音,否则脑子还不炸掉,所以烛九才堂而皇之、真情流露说这种拉仇恨的话。 谁知刚才咋突然没声了? 很好,今天也是幸运爆表的一天。 烛九木着脸,帅郭挪动一步,离烛九远了一步,看起来像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莫让尘捏着小胡子,上下扫描烛九,嘴角无声勾了勾,讥笑拉满,但也没跟她说话,似乎觉得烛九不配他开口。 他看向另一个人,那人是……自欺欺人假装路人的帅郭。 “呦,这不是帅小郭嘛,又在这打工还债啦?说实话,你随便参加几场斗魔或者去黑暗之森拼命抓几只高等魔说不定就赚回来了。” 步惊莲眯着眼勾唇一笑,言简意赅提建议:“我还缺个坐骑。” 嗯?什么情况?他们都认识帅郭?还都不咋喜欢他。 帅秘书,再查! 帅郭一如既往的好用,他传音给烛九科普:“帅锅是第九区上任区主独子,现今合体期,第九区中等战力领头人,因为是灵修,一直遭受排挤。” “上任区主因为贪污被赶下台,不过他机敏,先听到了风声,卷款逃离九曲朔州至今还下落不明,父债子偿,处罚并需偿还的灵石巨债便落到了帅郭头上。” 嗷,原来如此,这还是连续剧呢。 “一共欠了多少?”烛九问。 “十亿上品灵石。” 嗯…… 烛九同情地安慰帅郭:“退十亿步说,你娘临走之前给你留了十亿呢。” “哦,谢谢。”帅郭清秀的面上露出僵硬的笑容,像死了十天的尸体。 内部传讯科普只是几个呼吸间的事,帅郭现在是上班时间,自然不会回应步惊莲和莫让尘,他装聋作哑。 旁人觉得没劲,便又把注意力集中到珠光宝气的烛九身上,神色复杂,有贪婪、有嘲笑、有愠怒。 开玩笑,魔修一生都在守护的三样东西:实力、颜值、祖宗十八代。 当然,最后一项是凑数的。 人民群众指着烛九纷纷开腔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就你这长相还叫唤上了,你配吗?” “就一睁眼瞎,大家别听他的,我去过外面,那些灵修一个个都长得一般,还不如莫让尘呢。”刚口嗨说完,就惨叫一声被当事人打飞了。 众人也没在意这种小事,接着七嘴八舌骂烛九有眼不识泰山、鉴赏力低下不懂魔修的魅力。 烛九一点没有受伤,也不害怕,她掩唇扫视众人,笑的步摇乱颤,“听说越没有什么就越渴望什么,是谁破防了我不说。” “!!!” 气死了气死了! 急于证明魔修颜值,有人眼睛一亮忽然大声道:“呔!住嘴你这个庸俗的暴发户,若是见了我们天魔宗首席,保准把你迷的走不动道!” 烛九一脸不在意:“尊嘟假嘟?” 莫让尘羞愤地又把那人踹飞,“你什么意思?老子迷倒她还不绰绰有余?” 无人在意。 步惊莲剑眉微沉,甩手扔出一卷画像给烛九,这一下怀着试探的心思,用了五成灵力,画像似扔出的锋锐暗器,飒飒的破空声搅动着周围魔气。 吵嚷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眼中闪过精光,集中注意想看看烛九如何接下画像。 他们看不出烛九实力,但坚信她若想安然无恙必得暴露点什么。 无论是隐在暗处守护这高调嚣张暴发户的高手,或是她自己本身的实力。 众人很想摸烛九的底,这决定着他们出去以后是否要抢劫一下她。 画像转瞬到了烛九面前,众人眼瞧着烛九神色凝重抬起了手,想看看她要使什么招、什么武技,以便判断其出身来历。 来了来了!她出手了! 千钧一发之刻,这个细皮嫩肉的富腴女人抬手!气势沉稳!分裂空气!就这么轻而易举抓住了! 抓住了她刚才笑乱的发梢! 哈哈。 画像被闪身阻拦的帅郭拦截了,烛九就贵气地捋了下头发。 步惊莲面色微哂,眼神像x光,“帅小郭,你又不是护卫,竟然帮她?你给她了?” “哼,我真是看错你了,还以为你不是那种为了灵石出卖自己的人,没想到也一个样,恶心!” 烛九:“???” 这他喵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莫让尘摸着胡子龇牙乐,嘲笑道:“看见没步惊莲,帅小郭选个外来灵修都不选你,你做人真失败!” 帅郭偏头给烛九传音科普了一句,“传闻步惊莲趁帅郭落魄时曾经提出要包养他,可惜遭到拒绝。” 烛九看着他,“……所以这传闻是真是假?” 帅郭阳光微笑,“当事人现身发言需要加钱。” 好奇吧?想知道吧?哼哼。 “那算了。”烛九权衡后道:“不值当的。” “……”帅郭内心鄙夷了一下烛九的抠门。 他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枚银针别在胸前,从容自若地对众人道:“不好意思,我现在是甄嫂子刚雇佣的护卫,任何人企图伤害她!都得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哦,原来如此,众人恍然。 步惊莲神色稍缓。 第441章 很好 烛九摊开画像,看见了上面的月上弦,冰冷皎洁,跟住在广寒宫的仙男似的,恨不得让人红眼给命。 与眼前这些歪瓜裂枣比起来,真是人间美味啊。 “如何?我们九曲朔州第一美男有没有闪瞎你的狗眼?嗯?”莫让尘得意洋洋霸道质问,仿佛上面画的是自己。 烛九移开视线,非常装地把画像扔到地上垫脚。 平静道:“一般,感觉不如前任们。” “?”莫让尘嗤笑,嘲弄道:“说出来让大家笑两声。” 烛九歪头想了下,道:“爱过风止意,追过沧孑,偷窥过闻人瑟绝,牵过楚弋的手,还有,我哥跟画像上的人一样帅。” “嗯……曾被绝崖首席墨怀樽拒绝三次。” 卑微的内容充满着冲破天的自信。 离谱的话语像梦呓。 哦,原来是梦游。 众魔修陷入深深的反思,他喵的,以前吹牛皮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么吹? 当然,这个句式偷了就好了,现在重点不是这个。 众人默不作声盯着烛九,现场死寂到诡异。 烛九胡扯又不打草稿,她很无所谓的,直到感觉有熟悉的气息逼近,最终停在她身后,冷冷的。 众人看的也是她身后。 星君幽幽说:“心动嘉宾来了,转身吧。” 烛九回头,首当其冲看见……月上弦、闻人瑟绝、楚弋。 哈哈,瞎扯撞上本尊喽。 月上弦冷冽至极地看着他,烛九读出一句话:不是说忙着跟邪修接应了? 双子嘛,烛九变成桌子腿也瞒不过他的感应。 烛九尬笑。 至于赏心悦目的九幽颜值巅峰闻人瑟绝,她同样读出一句话:又见面了,烛九。 占星师嘛,烛九变成筷子也瞒不过他的血瞳。 烛九抠手。 还好车只翻了一大半,还有个一无所知的楚弋呢。 楚弋锋冷的唇微挑,不怒,反露出兴味的笑,冷酷无情的容色冲击人心。 没人能在他的笑中感受到暖意。 他道:“我很欣赏你的不要脸,有兴趣来我身边做事么?” 喵的,好熟悉的剧情。 话说以前楚弋在妖皇殿的时候,不就是看上刘铁柱的性格,跟大脑丢失一样,一门心思要把烛九收为下属。 现在又来?这次是为什么? 反正她暂时是不会凑到他跟前去的,浅浅把他恶心走。 烛九看了眼小太子,欲语还休地羞涩低头道:“公子,我道侣可能不同意我跟你。” 众人:“……” 有种看已婚中年女修娇羞卖色的吃屎感。 楚弋却笑意更深,看着烛九的眼神冷傲中透露赞扬,“很好,就是这种恶心的感觉,希望你面对烛九的时候也要正常发挥。” “每月五万上品灵石,来不来?” 众人:“……” 以前觉得自家魔修挺癫的,现在发现还是坐井观天了。 烛九人也有点麻,她对星君吐槽:“不是说楚弋很难接近,怎么我变成啥样他都这么‘偏爱’我?” 星君嘻嘻道:“说明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他都对你有特殊的感觉,天生一对啊。” 谢谢,不需要。 烛九抠了下脚趾道:“不行呢,我道侣恐怕……” “他也五万。”楚弋直截了当打断她。 烛九:“……” 神经病。 “不行,我忙着备孕……” “孩子也五万。”楚弋铁了心要雇佣烛九和她薛定谔的全家。 嗯……一个月白嫖十五万上品灵石,虽然烛九现在比楚弋还有钱,但她觉得人不贪不立。 烛九最后帮楚弋挽救了一次未来的破防命运,“孩子是双胞胎。” 楚弋更满意了,很好,贪心才会努力干活,帮他痛骂烛九以解心头之恨。 “二十万。” ok呀,烛九从善如流露出职业的微笑,“从今天起,我全家都是楚公子您的。” “对了,我叫甄有钱,公子可以喊我甄嫂子。” 第442章 被狗咬了 帅郭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雇主转眼间就高薪找到了自己的雇主。 什么?二十万上品灵石一个月?就为了让她必要时出来恶心人? 上层人有多奇葩他是知道的,因为他以前也是上层人,灵石对他来说跟石头的区别也不大。 最富的时候,他甚至每天花五万上品灵石请人来给洞府调香。 当然,对现在已经落魄的他来说,以前干的事简直混账! 地下斗魔场vip室,因为名人到来,现场格外热闹欢腾,人满为患。 烛九带着心灵重创的帅郭跟月上弦、闻人瑟绝、楚弋欢聚一堂。 步惊莲和莫让尘在各自的专属室。 步惊莲走时深深看了眼帅郭,可惜后者忙着工作,没注意。 此时,帅郭诚心实意向楚弋自荐,表示自己无所不能,上能九天揽月,下能五海捉鳖,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恶心人的事他也能干。 可惜就业机会稍纵即逝,楚弋也不是经常抽风,他对帅郭毫无兴趣,甚至因为他话多把他赶了出去。 无助站在门外的帅郭:“……” 喵的,这重女轻男的狗太子。 …… 烛九低调地坐在座椅上。 看似规规矩矩,实则正与月上弦传音入密。 月上弦:“你来这里做什么?” 邪修呢?我问你邪修呢? 拿着他的灵石包帅郭来第一名楼享受,还说自己忙。 月上弦不会再相信烛九的鬼话了。 烛九又能说什么呢,被拆穿了就直接摆烂嘛。 “好吧,其实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邪修,我就是来调查猎魔工会的。” 月上弦长身玉立,像极北寒崖上陡然掠过的月光,他冷诮道:“你果然在骗我。” 烛九冷笑:“你果然好骗。” “……”月上弦这时终于想起烛九之前的案底和传言了。 他一直知道,只是不愿在意这些跟自己无关的事。 烛九慢条斯理道:“可别想着告发我,毕竟某人的排位战还没着落呢。” 月上弦被烛九漫不经心的威胁气到了。 “道歉。”他冷声说。 烛九愣了下,觉得月上弦是真奇葩,睿智的皮相下包裹着一颗幼稚的心。 被欺负了一下,所以就得让对方道歉才能原谅她? 还挺好玩的。 烛九吐了吐舌头:“略略略,就不道歉如何呢?有本事咬我呗。” 眼前闪过一道皎洁的白影,烛九能反应过来,但考虑到自己现在的人设和身份她还挺满意,于是硬生生止住了动作。 然后就被扑倒在软座上,脖颈微疼—— 她被狗咬了。 场面死寂的像灾后废墟,所有人手里的动作都顿住了,震惊地盯着一上一下的某两人。 星君、烛九:“……” 其余人:“……” 这个世界上能让烛九感觉脑干被抽空的事情很少,现在它来了。 整个人被虚虚压住,月上弦身上冰雪的清冽气息包裹着她,银色长发滑在烛九身前,柔软的不可思议。 这厮的唇也软凉十分。 流血了。 不知是出于什么狗习性,月上弦下意识将洇出的血舔了两下。 烛九再次瞳孔地震,她直勾勾看着吊灯的眼中满是无助。 月上弦起身,眼睫一垂,瞄了眼呆若木鸡的烛九,冷淡地哼出一声鼻音,“哼。” 然后漠然回到原位,若非他殷红的唇证明着刚才发生的离奇事,众人都以为自己眼花了。 心情复杂,刚才那是什么艺术? 楚弋都沉默了,看了看蹒跚捂着脖子坐直身体的烛九,又看了看月上弦,欲言又止。 爱情可以不分年龄,但应该分伦理才对……甄有钱不是有夫之妇吗? 爱情可以不分时间,但应该分场合才对,众目睽睽的,这不好吧? 最后憋出一句,“你……你们认识?” 看吧,给小太子都整结巴了。 月上弦没说什么,瞧了眼烛九,舔了下沾血的唇,沾染色彩的人突生迤艳。 烛九气闷地沉了口气,和星君把月上弦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认识。”她羞涩一笑,“他是我的小郎君。” 额,在这个语境下,约莫等于小三。 月上弦不动声色,任凭泼脏水。 看不出来,两人品味都挺独特。 楚弋抓起一把瓜子,眼中萌生了些兴趣,“那你是什么人,哪里来的,怎么跟月上弦认识的?你夫君知不知道?” 还挺八卦,或者说也是顺便了解一下烛九的身份。 “占星圣地东裕人,家中长辈因为相信路过的疯癫占星预言,赚了不少,无意间见过小郎君,两情相悦。” 烛九莞尔笑,看着月上弦的目光“缠绵”的能拉丝。 闻人瑟绝空明透彻的视线在她脸上顿了下,眉梢微挑。 月上弦冷漠坐着,一点也不在意烛九的编排。 感觉就算说他是猪变的,他也不会在意。 月上弦只对月氏灭族案相关感兴趣,烛九在这事上骗了他,所以他就恼怒地咬人了。 烛九说的这些很符合楚弋对她的判断,因为她看着确实像一个突然暴富、不知财不外露道理的虚荣女人。 她身上的那些灵器看着唬人,实则只是闪亮,对楚弋来说并不值得多看一眼,她的修为也一眼可知,化神期嘛。 不是元婴期就行,因为烛九现在很可能就是元婴期。 化神期以上的人都是高阶修士,不太看得上烛九身上那些外强中干的灵器,化神期以下的人倒是想, 但可能打不过她。 这就是她能安然至今的原因,运气成分居多。 楚弋非常机智地脑补出了因果,心中颇为自得。 不过他现在非常重视背调,因此早已暗中命楚长老去调查一下甄有钱。 “那你夫君对你们的事怎么看?” 很震惊这个女人会跟月上弦搞上,但都咬脖子了,必定做不了假。 烛九笑笑,“他在家忙着做生意,不知这事,还望公子帮我保密。” 其实甄有钱早就因为钱财外露被劫,烛九是路过捡到的身份,还顺便把凶手送下去见她了。 楚弋客气孤傲道:“只要你帮我好好做事,你的事绝不会传出去。” 烛九喏喏点头:“是是是。” 边上楚长老火眼金睛打量烛九,敏锐的他嗅到了不好的气息。 “公子,你为何又看上她了?”楚长老眉头紧皱,一脸不解传音询问。 楚弋胸有成竹,语气笃定,“不用担心,我已经吸取了上一次刘铁柱的教训,这次找的下属是不一样的。” 楚长老:“?” 楚弋胸有城府地勾起唇,狂狷霸气。 “她愚蠢,没有刘铁柱机灵;虚荣狡猾,没有刘铁柱质朴;贪财懦弱,没有刘铁柱真诚。这样的人充满人性弱点,最好控制。” “最重要的是,我还手握她的把柄,你放心,她翻不出我的手掌心。” 而且他又不指望甄有钱干什么,就单纯利用她狠狠羞辱烛九。 可恨,每次都被耍的团团转, 单调的执法根本不能解恨,必须要让烛九像他一样破防! 还有前几天那个鬼,喵的玩弄他之后竟然消失了,他也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楚弋越想越气,瓜子磕的咔嚓咔嚓的。 甄有钱这种不要脸的货色,非常有跟烛九和那只鬼互相伤害的特质! 楚长老:(ˉ―ˉ?) 不说了,年纪大了就该大口吃药,争取控制心率到暴毙的那一刻。 楚长老边吃药边暗示倔强且自信的楚弋:“可是她跟刘铁柱都好色,事实证明,好色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她还背叛道侣在外头找小郎君。” 楚弋不以为然,见解独到,“我需要的本来就是这样没素质没道德的人。” 否则怎么骂的过烛九那种邪修? 楚长老:(ˉ―ˉ?) 他也是被楚弋逼疯了,心里鬼畜地想着:退一万步来说,楚弋这么在意烛九,难道就不是爱了吗? 呸呸呸。 楚长老赶紧摇头甩掉这种可怕恶毒的想法。 思及寒潭那两位十二时辰不休的病人,他歉疚了一下下。 小太子罪不至此啊。 没关系,有他在身边,定然不会让小太子再次被骗。 楚长老眼如鹰隼地盯着烛九。 烛九木然坐着,她还沉浸在被狗咬了这事无法自拔。 怀疑人生。 那种感觉就像艺高人胆大常在河边走,结果有朝一日失足掉下去了。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神魂中,星君却仿佛发现了华点,很兴奋。 “你别说你真别说,跟你虚与委蛇的下场就是破防,但是上来就干却会让你破防耶。” 好像找到了克制烛九的方法呢。 烛九愤怒握拳:“闭嘴!” “嘻嘻嘻。” “现在问题应该是,闻人瑟绝和楚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烛九假装严肃。 但是又不想问那疯狗。 算了。 烛九负气别开视线。 第443章 楚弋个智障 小插曲很快过去。 今天是斗魔决赛,第一场就是步惊莲和莫让尘的宿命对决。 底下座无虚席,热火朝天。 大家开始押注,显而易见的,步惊莲赢面九成九。 与此同时,烛九这边,有一人拜见楚弋等人。 中年模样,面容平静和善,衣着朴素无色甚至有些洗的发白,木簪挽髻,几缕沧桑白发,称得上寒酸至极。 像吃斋念佛的苦行僧。 她是第一名楼的楼主,也是那位大胆冒险,站在风口上,首次尝试新事物最后赚的盆满钵满的商人——梦忽晚。 烛九看出了她的修为,大乘期巅峰。 她惊诧了一下。 凭她的感知,很清楚地知道梦忽晚要比她见过的一皇三王、楚长老、墨长老、替身长老、老帝君那一撮人的实力都高。 这是从威胁性判断的,具体如何得看她出手才知。 星君惊叹道:“我第一次见拥有这种财力和地位的人竟然这般低调平凡。” 从那张脸上,看不见利益、魄力、追名逐利存在的痕迹。 烛九对这人上了些心。 她这么想时,忽见梦忽晚的视线倏然飘来。 感觉就像第一场秋雨的毛毛雨丝打在面上,只那一瞬的冰凉存在感罢了。 烛九在看时,她已别开视线,对楚弋几人笑了笑。 “老身第一明楼楼主梦忽晚,不知几位真传公子到来,有失远迎。” “梦老客气了,请坐。” 楚弋神色微正,抬手示意,月上弦颔首。 闻人瑟绝却仍旧懒散地倚靠着,只掀了下眼皮。 烛九露出微妙的神情,真不敢相信,有朝一日楚弋竟然能变成最讲礼仪的那一个。 这三人凑一块真是个大型欠揍压缩包呢。 月上弦是不上心,闻人瑟绝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楚弋或许不知道梦忽晚的具体强度,但面对一个大乘期修士,即便自己是绝崖真传,该有的尊敬还是有的——除了面对极岭皇室那群老不死的。 梦忽晚与楚弋和楚长老客气寒暄了几句。 恰逢下方押注声音火热,梦忽晚扫了眼赔率,问:“几位可有要押的人?” 月上弦不押,闻人瑟绝似乎看出了什么,意味不明扬眉,声音低柔,“第一名楼好像要有点变数了呢。” 梦忽晚蹙眉:“此话何意?” 闻人瑟绝酒红色的眸光漾开波澜,语气虚无,言辞却犀利,“ 但愿楼主真的一无所知。” 梦忽晚眉宇皱的更深了。 哈,欠揍三人组已经有两个人冷场了,接下来有请第三位嘉宾小太子登场。 楚弋转头看向某人:“甄有钱,你觉得应该押谁?” 烛九斜倚着嗑瓜子的手一顿,回头瞧见了五双意味深长的视线。 竟然没有一个认为不对。 尤其楚弋的,眼里写着几个字:本太子来考考你。 “……”烛九推拒道:“公子的事哪是我这种小人物能做主的呢,我就不掺和了叭。” 楚弋神色一冷,“你这么有自知之明?” 这种美德绝不能出现在他的手下身上! “……”楚弋个智障。 烛九无话可说,抛起一枚瓜子凭空接住,看了眼瓜子面。 “押步惊莲。” …… 等到押注基本稳定时,莫让尘已经一赔百万,单位是上品灵石。 若是平常时,这种能载入史册的超级不对等赔率定会让不少亡命赌徒铤而走险,选择押莫让尘试试看。 但步惊莲碾压似的胜率让他们望而却步,只得作罢。 第444章 挣钱不规范 步惊莲和莫让尘就在擂台边。 前者满面讥讽,后者神色阴沉。 步惊莲眼睛在周围密密麻麻的喧嚣人头上扫过,定格在帅郭身上,眉眼锐利,“帅小郭,押谁了?” 帅郭摇头道:“我们帅家家训,绝不参与黄赌交易,挣钱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众人:“……” 呦,你们帅家还知道呢。 真是地狱笑话。 莫让尘鄙夷地看了眼他。 “胆小如鼠的懦夫。” 不想一夜暴富的赌徒不是好魔修。 步惊莲瞥他。 “对,还是你厉害,明知必败还敢来参加决赛,勇气可嘉。” 莫让尘却一反常态,倏然露出一个隐晦别扭的笑,“那就看看究竟鹿死谁手。” 步惊莲诧异地拧眉。 难道莫让尘还有什么后手? 新的契约魔? 不应该的,对猎魔工会来说,能售出的合体期魔很少,每一只从抓捕时就有风声传出。 这段时间工会的猎魔部可没抓到合适的魔。 …… 随着裁判一声令下,泛着黑色雾气的神秘黑色契纹在中心擂台上凭空出现。 冲天的魔气顷刻逸散全场,现场魔气浓郁三倍。 对魔修来说就像徜徉在温泉,灵修则有些无所适从,需要封闭灵脉与外界的灵力交换。 烛九等人在独立vip室,没受影响。 但她有个问题,于是传音被赶到外面等着的帅郭。 “你以前有个魔修区长母亲,为何你是灵修?” 这不就相当于误入歧途啊!若非特殊情况,灵修在九曲朔州寸步难行呢。 帅郭说这是私人问题,烛九加了点灵石可怜他,他不做犹豫贱卖了自己的秘密,并安慰自己:没事哒,赚钱的本质就是出去卖。 卖劳动力,卖信息,卖身,卖命。 除了资本家,全世界的人都在卖。 这么一想,忽然就觉得大家都挺低俗的。 帅郭站在外面,开朗帅气地笑了。 “九曲朔州的魔修对魔的看法大约分两派,一类是以天魔宗主楼夜雨为首的转化派,即,将魔收为己用。” “一类是以当年的我娘等人为首的诛杀派,认为人、魔有根本性的壁垒仇恨,永远不可能共存,与狼共舞的后果必将粉身碎骨。” 帅郭说到这里,语气肃穆寂寥了些。 “但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转化派都是庞然主流,就像历史必然的趋势,主流滚滚向前,渐渐吞噬那些微不足道的支流泥沙。” “我娘那时坚决认为魔修早有一天要完蛋,所以让我当了灵修。” 帅郭从未与人说过这些,此刻因烛九的问询陷入回忆,语气绵长怀念。 “其实我灵根天赋不算出彩,三灵根而已,是我娘给我找来了洗灵草、净灵果,让我变成融灵度八十以上的双灵根。” “可惜洗灵草破坏了水木灵根这两种相生灵根,它洗去了木灵根,留下了相克的水火灵根。” “八大势力只收最天才的那一批,相克水火灵根显然不在范围内,我娘就想靠区长身份走个后门,对方同意了,要五十万上品灵石。” 烛九觉得帅家的连续剧比某星球编剧连夜写的都有意思。 她琢磨着:“然后你进了大宗门?那怎么现在还在这儿?” “没有啊。”帅郭习以为常地否认说,“我娘觉得我不值这个价,没给。” 烛九:“……” “我娘又看不上八大势力以下的势力,所以就让我家里蹲了。” “她请人开辟了适合灵修的洞天,比那些大势力的真传弟子修炼环境还好,还冒险去秘境给我找了顶级的修炼功法。” “各种修炼资源也是最好的。” 烛九神色微深,能让中上之姿的帅郭在同样的骨龄还能跟步惊莲、莫让尘这些人较量,他娘一定花费了巨大的代价。 等等…… 烛九福至心灵:“所以你娘贪污的原因不会就是你吧?” 帅郭笑笑不说话。 烛九懂了。 这不就相当于为了帅郭变成天才,他娘帮年纪轻轻的帅郭办了个一辈子都还不起的贷款! 还款时自己却卷铺盖跑路了。 烛九心情复杂的沉默许久,评价道:“母亲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娘不爱你的方式还挺爱你的。” 帅郭:“……呵呵。” “那你爹呢?” “英年早逝。” 烛九又拂袖一叹:“哎,年纪轻轻就成在天之灵了。” “……” 甄有钱这个人,私生活不检点就算了,一把年纪还净说些让人去死的话。 …… 烛九与帅郭三言两语这一会,擂台上两只魔已经现身。 步惊莲的六翼巽魔,魔如其名,背后长着六对健硕黑亮的翮羽翅膀,翕动间仿佛天魔降临,哪怕看到过很多次,众人还是不免被惊艳到。 可惜翅膀展开后看见的不是八块腹肌的俊美男魔或钟灵毓秀的美丽女魔。 它的躯干佝偻丑陋,长满黑色鳞甲,七趾双爪锐利遒劲,没有人的五官,两只眼睛内凹,长着令人生寒的尖锐喙嘴。 所以不能写来谈恋爱。 另一边的叱咤蛟魔,形状粗略能跟眼镜蛇和蛟对上,也丑,无需多言。 两只长相凶残的庞然大魔温驯优雅地向自己的主人低……大致是头的部位。 六翼巽魔声音尖细,满是欣喜,对步惊莲道:“尊贵的主人,您的仆人一直在等待您的召唤!” “噢!主人,您这身衣裳分明如此平凡,却因为您妙手绘就的红莲美的动人心弦、惊艳万分!” 它卑微地垂着六翼,低落道:“一身丑味的我,怎配跟在一身靓味的您身边!” 步惊莲抱臂冷漠回应:“嗯。” 与此同时,叱咤蛟魔声音狂热,充斥崇敬,对莫让尘道:“英俊敬爱的主人,三生有幸蒙召见,让仆人仰慕您伟岸圣颜!” “请让卑贱的吾为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獐头鼠目的莫让尘捏了下胡须,哼出一声鼻音:“嗯。” 对于这场面,所有人都有以下六点要说:…… 外来灵修一个个痛苦面具,鸡皮疙瘩爆起,脚趾疯狂抠地。 救命,他喵的这群魔修简直有毒! 烛九深沉地问帅郭,“她们一直这样吗?” 帅郭一脸平静:“对啊。” 不仅是帅郭,生活在九曲朔州的魔修都很习以为常,甚至激情四射地鼓掌叫好,热血沸腾就像吃了兴奋剂。 “征服魔对咱们这里的人来说是荣誉。”帅郭解释道。 “所以你们就自定义这么炸裂的出场问候语……” “还行吧。” “……” …… 令人窒息的出场过后,双方正式开打。 都是老对手了,仇魔见面分外眼红,它们上来先打了声招呼。 “咿——” “呷——” 一个飞天一个震地,叱咤蛟魔如临大敌,两只红色竖瞳紧缩,长着疙瘩的脖子变得扁平,她警惕盯着天上的翅膀魔。 翅膀魔是统御天空的霸主,陆地上的生物对他来说都是开袋即食的猎物。 它看着手下败将爬虫魔炸毛的样子,懒散地扇动了两下翅膀,眼中划过讥笑和不屑。 这狠狠伤害了爬虫魔薄弱的尊严,他蓄势待发地甩动形似弯月倒钩的尾巴。 翅膀魔将其视为弱虫的挑衅,二话不说挠它脑门上的宝贝疙瘩。 宝贝疙瘩是爬虫魔的宝贝,他早有准备,上躯猛然下压,倒钩尾像从天而降的尖刺镰刀,向翅膀魔嶙峋的背脊斩去! 看的出来,翅膀魔若执意挠他宝贝,就得被精油开背。 翅膀魔深谙此道,所以骤然变道,选择挠他胳肢窝,也就是七寸处。 爬虫魔只是长得像蛇,又不是真蛇,弱点自然不是什么七寸。 翅膀魔纯纯是羞辱它。 爬虫魔尾刺落空,“嗡”地一声砸到擂台上,火花四溅。 它肋膜鼓动内收,陡然侧偏,躲过了那一挠。 爬虫魔浑浊的眼中闪过血红杀机,蓦然扭身,朝近身的翅膀魔张开血盆大口。 两颗尖牙泛着墨绿的光泽,显然有剧毒。 不仅如此,黢黑不见底的喉口风波呼啸。 这是爬虫魔的魔功,巨口周围会产生恐怖的吸力漩涡。 翅膀魔靠近的位置刚好能令该魔功发挥到极致。 它的身体像坠落的秋叶,六只翅膀扑闪着,挣扎滑向巨口,还配有“啊啊啊”的慌乱尖叫。 特别吵。 外来灵修瞪大眼睛紧张万分,觉得翅膀魔要栽了。 众魔修则面无表情屏蔽声音。 就在翅膀魔要被感情深一口闷时,尖叫忽然变成不屑的邪笑。 六翼贴身收束又倏然展开。 整只魔加速穿梭向爬虫魔,在翅膀魔阴森的目光中,贴着他充满毒液的尖牙灵动滑翔出去,脱离爬虫魔,重回天空。 “咦咦咦,那点小风是挠痒痒吗?”翅膀魔很不屑,他这种经常在暴风雨中修炼的魔,根本不怕这些。 简单的话语,极致的侮辱。 愤怒的爬地魔这次主动出击,双方再次战在一起。 但天克两个字不是闹着玩的,同等境界下,爬地魔招招被破。 几百招过去,擂台上像泼洒了鲜血。 翅膀魔羽毛微脏,爪间盘着爬地魔硕大的眼珠。 爬地魔遍体鳞伤,血流不止。 致命弱点宝贝疙瘩都毁了大半,疲软地避在擂台角落,看着已经奄奄一息,不堪一击。 但斗魔同斗虫并无太大区别,非至一方倒地不起,战斗便绝不会结束。 这等暴力虐玩,对一些外来雅正灵修来说颇为惨不忍睹。 裁判第三次倒计时时,众人看着一动不动的爬地魔,心想比赛果然毫无悬念地结束了。 楚弋瞧了眼烛九。 梦忽晚也望向她,莞尔笑道:“看来甄道友押对了,恭喜。” 闻人瑟绝笑时总透着妖异,也注视她徐徐道:“甄道友在押注这方面一直这么有经验吗?可有诀窍传授?” 烛九:“……” 她抛瓜子的画面也没被删掉吧,这些人莫名其妙逮着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已婚少妇瞎奉承做什么? 甚至因为神似揶揄,让人尴尬。 烛九确信今天是跟这两个字过不去了。 “在心中默念一声我要赢,然后星星就会告诉你该押谁。”烛九温婉回敬了闻人瑟绝一句。 语气听不出讥诮,意思却让人不适,尤其是对视星象为神谕的闻人瑟绝来说。 后者眯起眼,语调幽微,“那星星有没有告诉你,异星的来路在何方?” 他的意思其实是邪星,但这样说众人立刻就知道甄有钱的猫腻,因此闻人瑟绝用异星代替。 看起来似乎就只是言语缴械胆敢对星辰不敬的人。 实则是暗示烛九,邪星死局。 烛九觉得这人真无聊,要拆穿也不拆穿,就知道说些神神叨叨的话威胁她,也不知他什么意思。 感觉是占星师太闲了。 烛九将桌上瓜子往他那边推了推,“人闲容易长痔疮,多吃点克制一下发育。” 闻人瑟绝有点猝不及防,怔了一下。 其余几人:“……” 她怎么能对超然物外的顶级美少年说出这种下三滥的话! 楚弋满意地勾唇笑了,觉得甄有钱物超所值。 很好,继续保持。 下属还是要庇护的,他瞥了眼闻人瑟绝,非常不客气道:“你不是惜字如金的首席占星师吗,跟我家甄有钱计较什么?” 闻人瑟绝看白痴一样看着楚弋:“……” 但他神色太平淡,导致楚弋没解读出来,以为他不服气,便又把那盘瓜子往他边上推了推。 “行了,吃点吧。” 说着还若有若无瞅了眼闻人瑟绝下半身。 “……”闻人瑟绝平静的心湖泛起一些渣渣,那是脏话的痕迹。 至于月上弦,没触发关键词的时候,他的作用一般是公用立式空调,凉飕飕的杵在一边,冷眼旁观。 烛九不敢多看,怕被疯狗追着咬。 只有楚长老觉得不对劲,梦忽晚那句话勉强可以理解为因为楚弋的关系随口客气一句,闻人瑟绝这种飘然的仿佛不在人世间的人为何会注意甄有钱? 怀疑一旦升起,处处都是疑点。 楚长老正色提醒楚弋,后者不屑一顾,“闻人瑟绝这人又装又莫名其妙,他鞋子都能穿错,干什么都不稀奇。” 楚长老劝说无果,面无表情问:“那你觉得你这人如何?” 天天看谁都不顺眼,有空看看自己的口碑呢? 楚弋思忖后,冷傲扬眉道:“本公子就是完美男人,完美男人就是本公子。” “……”楚长老下意识发了第八八九九封调岗申请。 当然,肯定是不会通过的。 第445章 下属推 一场战斗后,烛九看出了契约魔被驯服的代价。 首先是境界跌落,这两只合体期魔原本的境界应该接近渡劫期,现在只有合体初阶的实力。 其次是相比起烛九见过的其他小世界魔族,他们的战力 水平也逊于正常合体期魔。 但是肉眼可见的听话乖巧,暴虐残酷的魔竟能说出那种羞耻的开场白,令人震惊。 需要找个机会近距离接触,刺探这些魔的身体内部,究竟是什么在控制他们。 烛九正这么想时,擂台上局势变了变。 原本已经躺在血泊中再无战力的爬虫魔,在裁判的第三声倒计时中动了动钩尾,勉力站了起来。 它满身重伤,却仍不认输。 众人心情复杂,难免对这只魔肃然起敬。 翅膀魔冷冷注视它,仿佛在看一只不怕死的蝼蚁。 神色难看的莫让尘见状,露出些许笑意,“很好,这才像点魔族的样子,你们在战场上那么威风,怎么在擂台上就轻而易举倒下?” 话语无情至极,这种几乎让契约物去送死的行为引来外来灵修议论。 “我已经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了,魔修的斗魔比赛一直这样吗,太残酷了!” “契约魔也算契约兽吧,这不是虐待么,在我们那边是最受唾弃的行为!” “受这么重的伤还怎么打,很明显是六翼巽魔赢了啊,叱咤蛟魔再战就是找死!” 有魔修回应:“一群曾经侵犯领土的贱畜而已。有什么好同情的,你们这些人没参加过战乱,家里没死过人,站着说话不腰疼。” …… 防御结界外的火热声音影响不到擂台,爬虫魔再次鼓起最后的魔力。 因为硬度尚且完整的钩尾高高扬起,向半空中的翅膀魔发出最后一击。 这是他的魔功之一,轧月钩斩,也是为数不多能给翅膀魔造成威胁的手段。 然而这重伤的一击纵然气势磅礴,却比全盛期的轧月钩斩弱了何止一半。 翅膀魔自然不放在眼里,眼中闪过讥诮,惯常那般仗着优势戏谑羞辱地贴着爬虫魔滑翔。 不出意外,爬虫魔的攻击落空了。 就在众人以为尘埃落定时,烛九神魂蓦然察觉到一缕彻骨寒意自爬虫魔身上爆开。 翅膀魔同为魔类自然也能感知到。 它神色一变,震动矫翼与爬虫魔拉开距离,然而仍旧晚了一步,被虚招变轨的钩尾狠狠刺中背脊。 纵然有六翼缓冲,亦深入半个躯体。 与此同时,爬虫魔再次张开血盆巨口,这次的引力潮足足强了三倍有余。 双面夹击,脊骨遭受重创的翼魔不可避免地滑向爬虫魔,这次的挣扎是真的,尖叫也是真的。 爬虫魔眼冒嗜血红光,第一口咬在左面三只翅膀上,狠狠撕扯,硬生生扯了下来。 第二口是右翅。 整个过程快的不可思议。 翅膀魔的惨叫声响彻偌大死寂的斗魔场,震得人耳膜生疼。 所有人都惊呆了,一脸震撼。 烛九皱眉,对星君道:“不对劲,这爬虫魔就像撕开了什么压制他的东西,陡然爆发出纯正的魔族力量,至使心生傲慢的贴脸翅膀魔躲闪不及被击中。” 星君也看出来了,他猜测道:“定然是猎魔工会用来控制这些魔的东西被破坏了!” 有人察觉吗? 烛九环视,下方众人神色无异常,反而被这番反败为胜刺激的嗷嗷叫,兴奋至极的脸红的像屁股蛋。 玩票性质巨资压中翅膀魔的人骂骂咧咧,放了点小钱压爬虫魔的人看了眼明晃晃的赔率,感觉在做梦,已经幸福的快晕过去了。 步惊莲和莫让尘神色对调。 房间内的几人蹙眉瞧着这番变化,楚弋讶异。看来是感知到一些什么。 烛九着重观察了一下梦忽晚,没有异样。 其余人不必多说。 那缕寒意稍纵即逝,看来只有灵识最敏锐或修为最高绝的人能察觉到。 梦忽晚不可能不知道。 擂台上,爬虫魔已经撕下了翅膀魔所有翅膀。 没有翅膀的翅膀魔就像一盘散沙,不用风吹,走两步就散了。 失去了天空,它只能任人宰割。 双方处境互换,爬虫魔被玩弄这么久,终于报仇雪恨,快意叫着,残暴血腥地将翅膀魔的身体折成十八种姿势。 翅膀魔恐惧的惨叫不断,很快便不动弹了。 裁判三声过后,仍有一口气的爬虫魔赢。 也就是,莫让尘赢。 绝地反杀! 莫让尘要一夜暴富了,那是真正的一夜暴富,跟烛九的假身份那种小暴富不同。 莫让尘捂了下唇,小眼中的笑意渐渐扩散到堆积的眼角纹中,流向整张脸,最后化为震动擂场的得意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步惊莲,你怎么不笑了,是不爱笑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后者青筋暴起,面色漆黑如炭,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莫让尘快乐地欣赏了一下,然后蓦然转头看向帅郭,笑意涔涔,很夸张。 “看见了吗帅小郭。” 他抬手对着赔率打了个响指,“区区十亿,赚到不是很容易嘛。” “这,就是赌博的魅力。” 感觉莫让尘已经要原地高潮了。 有人嫉妒的眼睛赤红,也有资深赌徒对这种赌场奇迹追捧至极。 无论如何,这确实是第一名楼迄今为止最反转最震撼的赌局。 谁都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烛九关心地问候梦忽晚,“梦老,第一名楼的斗魔赌场不会亏损吧?” 梦忽晚失笑道:“甄道友多心了,只有赌徒才会输赢不定,赌场哪有亏的道理。” 烛九笑眯眯:“那我就放心了。” 楚长老凉凉接了一句,“但你却让楚公子亏了十万上品灵石。” 楚弋随便赌着玩,不走心,投的钱不多。 楚长老这话是对烛九说的。 他要让楚弋认识到,这个可疑的女人会给他带来损失! 烛九悠悠叹道:“这可怎么办,我平日里只单纯好色,不如楚公子聪明,也猜不到这种反转。” 楚弋悄无声息勾起唇,转头对楚长老说:“十万很多吗?” 输不起? 楚长老:“……” 内心脏话连篇ing。 烛九星星眼:“公子好帅!” 楚弋冷漠看了眼她,“不要对着我油嘴滑舌,我可不吃这一套。” 星君锐评:“嘴角往下压压再说话。” 他怀疑楚弋是下属推,谁是他下属他偏爱谁。 第446章 世界也算是完了 步惊莲厌恶地往失败的翅膀魔口中塞魔丹。 魔丹是富含魔气的丹药统称,对应的是灵修的灵丹。 魔灵相冲,不可同存一体。 步惊莲将血肉模糊的翅膀魔召回契约空间。 外来灵修表示:什么?好歹刚给她卖过命,竟然就给那几颗地级愈血魔丹? 像步惊莲这种身份地位,什么品级的疗伤丹药没有,可不说圣级,她连天级都不舍的给。 众魔修表示—— 那咋了,手下败魔就是给主人丢脸,有什么好怜惜的,你们把关心魔族的心力拿来关心母亲父亲,督促他们上进,现在早成富二代了。 不像现在,连贵宾席都去不起,只能在咱们魔修堆里看斗魔。 外来灵修:…… 他喵的。 真的没有人来治治这群魔修了吗? “你们魔修倒是督促了,不还是在普通席!” “我爹娘是扶不起的阿斗,你们爹娘也是吗?”魔修真情实感发问。 众灵修心肌梗塞闭嘴了。 另一边,获得胜利的莫让尘难得给了爬地魔一点好脸色,眯眼捏着胡须,慷慨地拿出几颗魔丹赐给它。 高高在上道:“做的不错,吃了吧。” 爬地魔一动不动,因为眼珠被挖,伤口纵横的,众人也瞧不见它神色。 只是莫名感觉周围的空气冷凝狂躁了些。 莫让尘眸色微沉,正要说什么时,对面一直盯着他的步惊莲忽然笑了。 “怎么了?是契约魔……不听话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热浪欢腾的现场骤冷,一片死寂。 莫让尘面色一沉,勃然怒道:“胡说八道!你是在质疑猎魔工会出品的契约魔?” 烛九看了眼梦忽晚,发现她凝重看着下方,眸色深邃。 就在有人脑中急转揣测什么时,异变突起—— 不是预想中的爬地魔暴起伤人,异变来自外部。 一群干练黑袍玄甲人忽然势气汹汹从入口闯入,一股魔煞气冲击而来,像魔刀出鞘,凛冽森冷,镇压全场。 这种森森气势,非整日厮杀的魔修不可有。 敢公然闯入第一名楼,再加上这排场和前言剧情,烛九猜测,这些人是猎魔工会的人,而且还是猎魔部的。 玄甲人冲入后并未急于缉拿,反而规整地从中间分开一条道,静立两侧。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阵冰冷踢踏脚步声自微光入口外响起。 众人凝神屏息,很快见到那个预料中的灰袍女人。 容色寡淡如水,气质沉隽似碧剑。 但那双褐色的眼睛中仿佛藏着尸山血海。 目光所过处,无人敢与之对视。 先前两列震慑人心的玄甲人,在她面前竟成了彻彻底底的陪衬。 帅郭都底气不足,咽了下口水,声音低虚地给烛九悄声传音介绍。 “……她是猎魔工会会长,兼猎魔部剑首,与天魔宗主楼夜雨关系最密切的人,三百年前同楼宗主出生入死,后来顶着整个九曲朔州的抗议,毅然成立猎魔工会。” “她叫,闻朝夕。” “剑首雷厉风行,信奉手底下出真章,快剑斩乱麻,最好别跟她顶嘴或冲撞。” “不管什么前辈后辈,娇女弱男,贫穷富有,疾病健康,她向来一视同仁,连三岁小孩都照打不误。” 烛九:“……” 这么吓人的嘛。 她打量闻朝夕,察觉她的实力境界与梦忽晚一般无二,都是大乘期巅峰。 这样看来,天魔宗主的实力也相差无几。 九曲朔州的整体实力在烛九心中更上一层,比极岭和大荒更强。 况且看看别人这个精神面貌,三千越甲可吞吴。 哪像那两个泡在舒适区里的统治者,一身浮华味。 烛九简单跟星君拉踩了一番。 下方,莫让尘见了闻朝夕便仿佛老鼠见了猫,面如土色。 步惊莲眼中闪过狡诈。 闻朝夕一步瞬移上擂台,预计防御结界会像豆腐似的被她抬手击碎。 但是没有,梦忽晚不知何时出去,闪身拦在她面前,心平气和无奈笑:“剑首,这里是第一名楼,有需求可以提,何必上来就动手呢?” 闻朝夕面不改色,那一掌还是如常拍了下去。 梦忽晚也不意外地对掌接住,一触即分,余波却仍旧把两魔打了半天都没裂缝的结界震碎了。 梦忽晚扬手庇护住了底下一群消费者赌徒。 众魔修骇的差点抱头钻进座位底下,还有的人机警地躲到外来灵修背后,后者放出灵力,一脸严肃企图抵御。 一方不雅窝囊,一方坚毅不拔。 对比非常抢眼。 外来灵修不屑鄙夷:一群没骨气的魔修窝囊废。 魔修们不以为耻,很欣慰:还好有你们灵修,要全是魔修,世界也算是完了。 灵修:…… 从没有那一刻这么深刻地体会到“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句话。 星君语气神秘,猥琐地要跟烛九说什么。 烛九先发制人:“我今天就站这,看哪个小笨蛋说好嗑。” 星君:“……” 他忽然夹出超绝小奶音,像被谁按着欺负狠了,说话断断续续且无助。 “呜呜呜呜,一切的、隐私、都被……嘤,幽幽姐姐看光了啦!坏蛋!” 还像模像样地打了个传说中的奶嗝。 烛九:“…………” 为什么,今天就连星君也不放过她的脚趾。 尴尬的要死掉了啦混蛋! 她冷漠道:“小说给你没收就老实了。” 人格不独立的星君消停了。 与此同时,闻朝夕将下方一切尽收眼底,瞧了两眼,惋惜道:“按照最开始的预想,九曲朔州的魔修也应该培养出这么优良的品格。” 为此,她一直以来致力于举办相关比赛提升魔修气概,可惜这伙人永远戒不掉投机取巧的毛病,收效甚微。 还是别人家的孩子好啊。 闻朝夕毫不吝啬地对灵修们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 可惜那双眼看人跟杀人似的,笑的宛如判官索命,众灵修差点没吓死。 闻朝夕没在意,瞧了眼碎成渣渣的结界,看向梦忽晚,双手负背道:“我想做的事情,还没人拦得住。” 第447章 幕后之人 看见结界稀碎的时候,莫让尘本就灰败的面色更灰败了。 梦忽晚见事已至此,好脾气地让开身位没再阻止。 “剑首请便。” 闻朝夕哂笑,越过他负手而入,几步停在了爬虫魔旁边。 令人惊悸的是,原本身受重伤纹丝不动的爬虫魔,随着她的靠近身躯剧烈颤动起来,被翅膀魔挖掉眼珠的眼窝内陷,两行血源源不断流淌,乍一看就像血泪。 它的尾钩在身后不安地摆动,上半身警惕地伏低。 蓄势待发,这是急躁和进攻的征兆。 烛九又感觉到刚才那股寒意了。 这次存在的时间很长,又兼结界破碎,纯正摄人的魔气从爬虫魔身上爆发。 与此同时,伴随着一声“呷”鸣,它弹射而起,魔影万千,诡异呓语回荡在整个斗魔场,让人头疼欲裂。 合体期以下的众人头脑一片空白,痛苦地捂住了头,纵然是合体期修士也面如土色,失去反应能力。 还好只有一瞬,因为梦忽晚挥手布下了结界。 这是爬虫魔的精神海攻击,此前比赛时,它从没使用过这种高级魔功。 现在却拖着残损的身躯施展出来,也还好它是重伤,否则造成的影响绝不止于此。 但,他能使出这招,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魔核上的封魔印松动了! 那究竟是封印自行松动,还是莫让尘做了手脚? 众人紧急看向莫让尘,他正急的满头大汗,恐惧无措,看的出来,他在心神控制命令爬虫魔停手。 后者也确实因为烙印在身的奴役痛苦不已,攻击闻朝夕的动作断断续续,时轻时重。 爬虫魔喉咙像闷雷,发出怨恨屈辱的声音,“卑贱的人类!我要你血债血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对闻朝夕的恨意,甚至远超驱使奴役他的莫让尘。 可惜刚杀意狰狞地说完,气势攀升至极时,张牙舞爪的爬虫魔被闻朝夕像拍苍蝇一样拍的直直堕落擂台,变成爬虫饼。 “一个小小的奴隶,大言不惭。”闻朝夕声音冷厌,轻蔑至极。 “即便是全盛时期的你,不还是手下败将?” “安心死吧,我已经找到了你的血脉魔在暗黑之森的藏身地,很快他就能终身继承你的职业了。” 魔族对有亲缘关系的魔区分的不细致,人类的母亲、父亲、兄弟姐妹,在魔族统称为血脉魔。 爬虫魔弥留之际听到这句话,睁开黑洞洞的眼,心脏猛烈鼓动了两下,呕出一大口血,便再不能动弹。 这次是真死了。 纵然猎魔工会出品的战斗魔不少,可魔修数量更为庞大,导致僧多肉少、供不应求。 闻朝夕的决策是先花百来年时间,抬高卖价,用上层能力强的人试试水,若没出问题,再慢慢降价,普及卖给所有魔修,增强他们的实力。 莫让尘这只合体期的爬虫魔是八十年前拍卖会上买的,贵的一批,花了他家五千多万上品灵石。 现在,爬虫魔死了。 就像斥巨资刚买的牛才犁十天地就死了。 莫让尘睁大眼踉跄两步,觉得自己的心随之而去。 怔愣视线中的闻朝夕倏然消失,再见时他便也躺在了爬虫魔隔壁。 全身被摔的快散架,痛痛的,肋骨断了几根。 一股热流从鼻中涌出,顺着两撮胡子汩汩滑落,乍一看十分滑稽。 莫让尘脑子懵懵的。 闻朝夕的声音像厉鬼的低语一样钻进他耳中。 “小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是第一个敢动这种心思的人,所以我亲自来看看。” “猎魔工会警告过不止一次,只要有一丝漏洞,魔族的本性就会脱缰,你以为一场战斗的时间无碍?事实证明,它还是抓住了这个机会。” “今日若是被你带走,再过不久九曲朔州的人都能听到你惨不忍睹的死讯了。” “而且,你以为你有能力再次将封魔印复原?还是打算拿着天价赌金,直接将叱咤蛟魔杀死,掩盖过错。” “安逸太久,不知所谓。魔的恢复力有多惊人,你不清楚?” 刚被翅膀魔揍的垂死,再过一会就又能过招了。 这也是魔族令人恐惧的最大原因,他们就像顽强的野草,烧不尽,吹又生。 莫让尘面色微变,很显然闻朝夕猜的全对。 他急忙忍着剧痛爬起来低头跪在闻朝夕脚边,眼珠左右转动,口中哭天抢地叫冤。 “冤枉啊剑首,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打封魔印的主意,它为何松动我也不知啊!” 闻朝夕看他这种没出息的样子就烦,一脚踹的他翻了个面,四肢大张趴在地上。 经过猎魔工会推衍部的试验,封魔印至今无法被外人破坏,纵然是最高阶的修士、最厉害的阵法师也不例外。 但因为人魔的主仆契约这条特殊通道,导致人类可以对封魔印造成一些影响。 今天这一出,很明显就是莫让尘为了赢得斗魔决赛,获得天价赌金,不怕死地擅自揭开了封魔印一角。 “嘴硬?到了寒狱若骨头也这么硬,我会考虑对你从轻处罚。” 闻朝夕利落挥了下手,静候的黑衣玄甲下属出列,幽灵般跃上擂台,抓着莫让尘的后衣领,将人提起带走。 寒狱是猎魔工会经楼夜雨准许特设的私狱,独立于天魔宗执律司,上达楼夜雨。 只接管与契约魔有关的案件,在这方面,寒狱拥有最高权限,就比如眼下这件事。 因为闻朝夕的性格,寒狱的严厉让九曲朔州蝇营狗苟的魔修们闻风丧胆,进去少说也能脱一层皮。 闻朝夕谁的面子都不给,一旦犯了事,天魔宗长老的后代也得按部就班走流程挨罚。 刚开始那些不服气的家长都被按在地上捶过了。 有些反抗激烈以势压人的甚至特许跟犯事人做狱友,每天两眼一睁听见的就是自家怨种后代的惨叫。 据说很多有幸光顾的人,出来后便恶习尽除变身良民,此后路过猎魔工会都绕道走。 莫让尘想到这,任何侥幸都不翼而飞,他欲哭无泪、心如死灰,双腿发软,像烂泥一样瘫了,任由黑甲人拖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帅郭说的家训:挣钱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这下好了,让那个懦夫说中了。 莫让尘枯寂的目光扫见了另一边的步惊莲,看见了她眼中微妙的笑意。 就像流星撞星球。 莫让尘脑中快速闪回一些画面,这些天,总有人在他耳边义愤填膺地说封魔印如何压制了魔的实力。 若非封魔印夺走了爬地魔精神攻击的能力,步惊莲的翅膀魔焉敢嚣张? 那时的莫让尘本就因为连续三场斗魔失败心情急躁,这种话听多了,便生出剑走偏锋的心思。 再计算自己反败为胜将获得的巨大收益,常年与赌作伴的莫让尘毫无抵抗之力,在一个容易冲动的夜晚,他擅自动了封魔印。 所以……是有人诱导他! 莫让尘环视一周,见那几个狗腿神情闪烁,还有点迷茫。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是步惊莲在算计他!! 至于为什么她明明是赢家却要整这一出让自己失败,那是因为斗魔赌场有一条规矩:若其中一方通过违规获胜,其七成收益归另一方,另三成归第一名楼。 所以说,步惊莲图的是他爆冷后得到的巨额赌款! 难怪闻朝夕一个大忙人来的这么快! 想通前因后果之后,莫让尘气怒至极,他眼中充血,神色狠辣。 纵然他在劫难逃,步惊莲也别想好过! 他倒要看看步惊莲要如何躲过吹毛求疵的闻朝夕审查! 他转头对闻朝夕大声道:“剑首,此事另有隐情,是步惊莲暗中挑唆,让我破开封印,她就是为了我的赌款!” “剑首!我说的是真的!只要您问了那几个常在我身边的人,立刻就会知道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莫让尘吼的脸红脖子粗,生怕闻朝夕不信。 但后者只是神色平静地看着他,然后瞥向步惊莲,随便一个眼锋宛若凿山之剑,重若千斤。 “是你教唆的?” 步惊莲恭敬上前,绣满红莲的衣袍特异夺目。 她向闻朝夕行了一礼,然后歉疚道:“或许怪我吧,未想到随口一句庆幸的话会被听去,让那些人用作劝慰莫师弟的说辞。” “莫师弟心志本就动摇,听到之后动了歪心思也正常。” “敢作敢当,这事我也有责任,请剑首缉拿我吧。” 态度是诚恳认罪,可一听内容,截然相反。 就说了一句“倘若不是有封魔印,翅膀魔未必赢得过爬地魔”,再正常不过的感慨,这谁能给她定罪? 怪造化弄人?怪莫让尘狗腿子瞎传话,还是怪莫让尘的赌徒心理? 闻朝夕的目光还没扫过去呢,几个狗腿子就两股战战地跪到跟前,根本不敢撒谎,一五一十说了。 事实也确如步惊莲所说。 一切都只能定性为巧合罢了。 第448章 愿者上钩 莫让尘不敢置信,在他的认知里,一定是步惊莲给了狗腿子好处才让他们这么说,谁知竟然并没有。 步惊莲眼皮垂下,眼中闪逝的狡光被拖至擂台下的莫让尘捕捉到。 仿佛在讥笑说:只有蠢货才会正大光明地挑战闻朝夕的脾性,而我只要——愿者上钩。 莫让尘脊背发寒。 他知道尘埃落定,一切都只能怪自己急功近利,失察愚蠢。 但还有一点。 “是谁报的案件,才让剑首您来的这么快?”他怀着期待,哑声问。 若是步惊莲,那么她就是早有所料,蓄谋而为。 很可惜。 “不知道。”闻朝夕回答了这个问题。 匿名报案是件挺不容易的事,传讯符这件事涉及识海,每个人的识海都截然相异,根据这一点,可以识别传讯的主人。 这对闻朝夕来说太简单了。 但她却说不知道。 所有人都清楚闻朝夕的个性,她若开口,就绝不会撒谎。 那报案的人是如何报的呢。 闻朝夕皮笑肉不笑道:“猎魔工会上空忽然飘下一张纸,捕捉到时,上面的微弱魔气已经消散。” 所以,不知道谁报的案。 众人惊疑十分,思索步惊莲的可能,但她全程在这,也没机会。 让旁人报案更没必要,这么大的事猎魔工会肯定会来,她何必多此一举呢? 想不通。 莫让尘有些不甘心,但失败的赌徒已经被强行带走。 走之前阴鸷盯着步惊莲,阴森说了一句话:“来日方长,相信我们很快会再见。” 后者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扬眉建议道:“努力改造,争取减刑。” 事情结束,闻朝夕瞥视全身而退的步惊莲,眼中沉晦。 只那一眼,后者便仿佛感受到魑魅魍魉啃食血肉的剧痛和恐惧,有煌煌山岳压向她,有判官牛头鞭笞她。 步惊莲骇然恐惧,却凭借本能和毅力,硬生生半步未退,面色煞白。 不知忍耐了多久,精神力急速损耗,步惊莲的识海仿佛被掏空。 意识重回人间,她听见熙攘的喧嚣,恍若重获新生。 其实只过了一个呼吸那么久罢了,远处女子撩发的手还未放下。 步惊莲惊魂未定再看时,闻朝夕已别开视线,与梦忽晚交谈。 步惊莲运转魔气平息躁动的内循环,旁人不知这猫腻,上前嫉妒羡慕地恭贺她,她掩去异样,像从前那般言谈英姿飒爽,一一回应。 只是偶尔低头时,唇边扬起微不可察的诡笑弧度。 有些事无法定性,但人心如明镜,闻朝夕知道,所以刚才算是小小的考验和警告。 她经受住了,自然也配受这泼天赌金。 她步惊莲,配得上任何好处。 当然,身为魔修,不劳而获还是她根深蒂固的理念。 有人怀揣恶意,试探着问步惊莲对报案的人是谁有何想法。 步惊莲非常官方地回答:“没什么想法,我相信剑首的裁决和判断。” 背过身时,她心中深思。 她真的没那么闲雇人跑去报案。 报案的人必定早就看出了莫让尘的猫腻才会这么做,但为什么发现后不告知第一名楼终止比赛呢。 步惊莲敛睫,下垂的指尖描绘着衣裳上的莲花曲线,一遍又一遍。 第三遍时。 啊,答案,呼之欲出呢。 第449章 赞助 下方发生的事被烛九尽收眼底。 星君“咿”了一声,道:“我终于知道什么叫不能以貌取人了。” “步惊莲看着那么爽朗英气,没想到城府比一副奸猾相的莫让尘深多了。” 烛九深以为然,看了某人一眼补充道:“就像有些人,明明看起来睿智聪颖,实则连人都不是。” 能让烛九多次吐槽,可见她怨气真的很深。 星君撺掇说:“你光生闷气有什么用,别人也不知道你生气,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狗咬你你就咬回去,让他认清谁是狗王!” “……”烛九拳头攥到梆硬,放出狠话:“你再这样我就再也不跟你玩了!” 星君悚然一惊:“大胆!” 烛九冷笑,星君神色闪烁,转移话题,“话说,你觉得是谁报的案啊?” “梦忽晚啊。” 烛九侧了侧身,倚靠的更舒适了,不愧是贵宾席,就是不一样,要是那两个男魅魔也在就好了。 听到梦忽晚的名字,星君不惊讶。 他多多少少也看的出来。 如果一个人这么了解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却选择隐瞒,那就只有梦忽晚了。 违规后,第一名楼抽三成呢。 “修真界真是吃人的世界!不仅是莫让尘被吃了,所有押注的人都被割韭菜了!” “步惊莲赚了双份的钱,梦忽晚只是看到机会,顺水推舟就大赚了一笔。” 星君有点酸,“可恶,又是一个不能以貌取人的教训!看他那么朴素亲和,还以为是个一双草鞋穿十年都舍不得扔的人民企业家!” 烛九就压根没觉得梦忽晚是慈善家,那女人心思深着呢。 “可她为何要报案?”星君觉得多此一举。 烛九瞧了眼设下结界私下交谈的梦忽晚和闻朝夕,前者笑意温婉,后者神色不虞。 “帅郭说两人都曾是天魔宗真传,排在楼夜雨下面,梦忽晚第二席,闻朝夕第三席。” “闻朝夕个性刚正,不喜争权夺利,同楼夜雨关系要好,梦忽晚却与楼夜雨争夺宗主之位。” “种种缘故下,闻朝夕与梦忽晚便成了对手,据说两人上一次在公众面前同时出现还是二十年前。” 说到这里,烛九抿唇笑道:“所以说,她或许是为了邀请闻朝夕来聊个天呢。” 星君大为震惊:“?” “不至于吧,这么大张旗鼓,就为了这?” 烛九笑眯眯:“谁知道呢。” …… 与此同时,梦忽晚和闻朝夕这边。 “你真的很无聊。”闻朝夕想起今日收到的信纸,冷着脸怼了梦忽晚一句。 那张信纸,她都不想说。 粉色的,绘着朝霞,还用天蚕丝织就的丝带扎着流苏蝴蝶。 一打开,眼前便先出现一幅春花蛱蝶的梦景。 字还是冗余繁琐的花体字,一个点都能画成心。 乍一看还以为是情书,其实是状纸。 她真的服了,不用动脑子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关于梦忽晚的线索是没有的,猜却是一猜就中的。 梦忽晚毫不在意闻朝夕的冷脸,勾起唇看着她笑问:“可是你打开了,是你,不是别人。” 闻朝夕:“……” 有什么好乐呵的她请问。 她修为高,先察觉到不是很正常? 闻朝夕不想再跟她掰扯这个,横眉冷对,肃容发难。 “早知叱咤蛟魔异常却放纵斗魔进行下去,你是嫌这些年第一名楼太安逸了?” 梦忽晚笑意不变,幽叹道:“是我太安逸了,你已经很久没来督查我了,不处罚我,不罚缴灵石。” “我很怀念的。” 她流光映雪般的视线,游走在闻朝夕脸上。 眉眼、唇鼻,最后滑到小巧的耳垂。 闻朝夕身体一僵,一时感觉被羽毛挠了什么地方,一时又感觉被浸泡在滚烫的开水中。 她咬着牙齿,想说“我为何不来你心知肚明”,可又不想提起那桩羞耻旧事,索性转回正题。 闻朝夕面无表情,公事公办道:“这次事件,第一名楼必须给出杜绝方案,封魔印被引诱破坏的事情只能发生这一次!” 她都不敢想若有人效仿该惹出多大的祸事。 从前之所以严厉督查第一明楼,便是因为梦忽晚开设的斗魔赌场让她怀有疑虑。 可惜无论她怎么查,梦忽晚保证的乖巧,错也认的顺溜,就是不愿关闭。 闻朝夕正拧眉想着,面前出现一本书折小册。 又是粉色的,还有质感上乘的蝴蝶书封。 “知错了,检讨书和修改方案已经写好了,请剑首查阅。”梦忽晚早有准备道。 “往后猎魔工会可以派人常驻明楼,斗魔开始前,先检查封魔印情况。” 以前是不查的,因为对魔修来说,打开封魔印是件超出认知的事。 现在它发生了,相关的规则便出现了。 “……”闻朝夕看着她早有预料、不温不火的样子就气闷,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 杀人还需要打击感呢,这算什么? 可要说她哪里不对,还真没有。 于是只能粗暴接过,翻了两页,还是那个熟悉的手写花体字。 服了。 “啪。” 闻朝夕面无表情合上,扔进储物戒中。 梦忽晚笑意略深。 闻朝夕懒得看她,望向别处,淡声道:“还有事?” “当然,你知道的,我向来不会让你白跑一趟。” 梦忽晚递给闻朝夕一个储物戒指,道:“众魔修集资赞助的那三成赌资。” 也就是违规后归第一明楼所有的那部分。 闻朝夕皱起眉,“什么意思,贿赂我?” “怎么会?”梦忽晚弯起眸笑道:“是第一名楼对猎魔工会的赞助。” “商户投资官方组织很合理吧?” 是很合理,只是除了梦忽晚,谁会这么做。 而且,偏偏是赌资三成,她是纯粹来揶揄她的吧? 内涵她纵知她是背后推手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闻朝夕眉眼霜冷,看都不看一眼,“不必。” 梦忽晚见她气恼,眼中闪过黠笑,“开玩笑的,第一名楼当然不会只用那点灵石来侮辱工会。” 可闻朝夕被言语戏耍仍然不悦,她殷唇紧抿,转身迈步便走。 “听说猎魔工会在售卖魔骨,我记得你说过,非必要时是不会将魔族器官流入外界的。” 梦忽晚温声不紧不慢道:“工会缺灵石,第一名楼响应号召捐赠,这是公事,你要替工会拒绝么?” 闻朝夕脚步倏然一停,神色晦暗。 说起来好笑,猎魔工会竟然会资金不足。 近二十年在售魔族降价,普通人也能购入契约魔增强实力。 可工会能售出的数量却难以增长,一如既往。 内部人员待遇也没有削减。 这就导致成本大于收益,工会入不敷出,不得不出售魔骨来暂时维持开销。 闻朝夕,确实需要这笔赞助。 …… 多少年前的话了,梦忽晚竟然还记得。 闻朝夕收下储物戒。 梦忽晚谈起了别的。 “我很好奇一件事,大荒正纷乱着,极岭帝君又刚陨,绝崖和占星圣地的两位真传,以及几位核心长老却忽然出现在九曲朔州。” “还是眼下这个排位战前半个月的时间点,楚弋和闻人瑟绝当先来我第一名楼看斗魔。” 梦忽晚眼含探究看向闻朝夕,“看起来发生了什么不小的事,与魔族有关?” 自从楼夜雨当上宗主,梦忽晚就在天魔宗边缘化了,这种宗门机密她无从得知。 难得有对方问询自己的时候,闻朝夕眉梢一挑,露出一些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出的得意。 “你的道‘梦蝶’,不是可以轻易获知一些秘密,我以为你都知道呢。” 梦忽晚露出无奈愁容,说出的话却刻薄,这种刻薄隐藏在暗处,从不显化人外。 “那些废物的秘密当然好懂,朝夕的秘密就难捉了。” 她语调透出期待,“或者……今夜让我入你梦中一游?” “……”闻朝夕脑中忽然闪现二十年前那件令她羞于启齿的事。 忍不住,当下抬手捅了梦忽晚一剑,眼中生愠,咬牙切齿道:“不要脸!” “还有,本尊叫闻朝夕。” “我知道,朝夕。”梦忽晚当然不会被刺中,身影如烟雾蝶影般梦幻消散,又缓缓凝聚在闻朝夕身边。 闻朝夕:“……” 算了,人不能,起码不应该与狗一般见识。 然而记忆一旦掀起,对方柔和的眼神都能让她想起梦中那些亲密触感。 心跳猝然。 闻朝夕想赶紧离开,不愿与她纠缠下去。 她收敛神情,正色道:“看在赞助的份上,告诉你也无妨。” “一天前,宗主向绝崖上交了一份重要提案,内容是关于——打开魔渊封印。” “!!!” 梦忽晚猛然愣住,眼中划过诸多情绪。 任谁听到这都必定得骂一句:这个世界疯了。 闻朝夕看着她惊讶的样子,露出了跟她谈话的第二次笑。 “冒险的事不能一蹴而就,这已经是近两百年来,宗主第三次向绝崖提出申请,前两次都是驳回,但这一次,或许是猎魔工会的努力和研究成果赢得了认可。” “绝崖没有直接拒绝。” “所以他们是来考察的,不仅是绝崖和占星圣地,除掉大乱的妖皇殿和极岭,北脉剑宗、乾坤圣殿和蓬莱仙岛的人,不日将抵。” 闻朝夕见她沉眉思索,道:“我今天来也不单是处理你这件事,还得带这些小年轻真传和那些难缠的长老去参观猎魔工会。” 楚弋几人之所以先来第一名楼,也是被斗魔的名头吸引,赶上了就顺便先观看几场契约魔的战斗。 至于那些大宗门来的长老……成年人总是不像小年轻这么自由的,他们正在天魔宗进行正式会晤。 梦忽晚神色微动,“这么说来,莫让尘这事还可能造成些不良影响。” 闻朝夕用一种“算你有自知之明”的眼神睨了她一眼。 考察队来的第一天撞上史无前例的封魔印被毁坏事件,这算什么事? “索性这也不是秘密,猎魔工会已经预测到,终有一日会有人为了强大的力量不惜冒着生命危险。” “这部分已经在提案中提及,今日也算让这些小年轻认识到魔族的可怕,望而生畏,免生祸事。” 梦忽晚垂眼认真听完,接了一句,“你是在开解我吗?” 闻朝夕冷冷瞪着她。 “人活一世,还是要点脸为好。” 梦忽晚赞同地点了点头,“所以需要你给我个好脸。” “……” “对了,你很快会见到一个有意思的人。”梦忽晚弹了弹袖摆,幽深的视线若有若无扫过烛九所在房间。 …… 烛九围观了一会两人打情骂俏,啊不,刀兵相向。 星君怀疑问道:“你之所以让楚弋押步惊莲,真的只是巧合?” 他坚信烛九有八百个心眼子,怎么可能真让瓜子做决定? 说不定是看出了什么。 “不是啊。”烛九痛快地承认了。 星君准备接受深扒细节继而推导出有猫腻的言论浇灌时,听她理所当然道:“又不是我的灵石,赢了亏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步惊莲比莫让尘好看多了,我当然押她。” 星君:“……” 非要让我满眼失望地看着你吗幽幽? “我差点忘了,无关痛痒的时候,你比我还以貌取人。” 烛九坦然接受这个评价。 “修士又不像容貌不变的凡人,升阶就自带美颜,都这样了还长得如此猥琐,那只能说明他爱好独特或者疏于外貌管理。” 星君反驳道:“修士最重要的是修炼,其他都是次要的。” 烛九赶紧摇头,“容貌摆烂要不得,只有让所有人都卷,修真界才会赏心悦目,让人愉悦。” 星君:“……让谁愉悦了?” 烛九微笑拽了一句神界学的洋文:“me。” 可惜教她的人在人间时地区教育资源贫瘠,四级都没过,听力日常不及格,所以口语发音带着点接地气的本地音。 …… 几句三观不详的对话后,贵宾室等来了它的重量级客人,闻朝夕。 初次面对面,烛九觉得她很像一位镇守边疆的将军,有着执着的坚守。 对几人也不像梦忽晚那般客气谦逊、滴水不漏,她像一位冷峻却可靠的长辈。 第450章 真是完辣 烛九已经刻意忘记被狗咬的经历,问了月上弦这些人的来意。 原本还忐忑于他们是来找她的,后来发现不是。 但并没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反而觉得天塌了。 什么!?开启魔渊? 这说的是九幽话吗姐妹兄弟们,不想着加固封印,还想着怎么开启,活腻啦! “世界都末日了,你怎么没反应?”烛九内心被震的地动山摇,消化了好一会才问语气淡定的月上弦。 “无妨,我没家,若真出祸事,凶手也难逃一死。”月上弦冷漠至极。 烛九疲惫而迷茫地笑了笑。 那一瞬间,她脑中闪过了顾一笑、百合的脸。 一想到她死后这个世界要彻底交给这群颓丧小年轻,她就觉得真是完辣! 江山代有人才出,可这一代咋这么多心态扭曲的呢。 大龄青年烛九生出一种奇怪的惆怅,她发愁地嗑了一把瓜子。 正在这时梦忽晚和闻朝夕进来了。 烛九纳闷的很,这闻朝夕怎么跟梦忽晚一样,进来第一件事就是瞟她一眼。 闻朝夕视线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楚弋等人身上,露出疏淡又让人颇感压力的笑。 “一位是得天独厚、年少成名的魂修,一位是身负血瞳、算无遗策的占星师,还有……生来冰肌玉骨的天魔宗首席真传。” 闻朝夕看向神色冰冷,但站起身向她颔首致意的月上弦。 “三位都是颇负盛名的少年天才,年轻一辈领衔人物,今日齐聚九曲朔州,让本尊觉得这片土地的未来也星辉璀璨起来。” 到她这种境界,身份上的差距都是虚的,梦忽晚也是,只不过后者有意藏拙,不显山不看露水,谦谨低调,看着像个寻常人。 闻朝夕则抛开身份,完全将几人当晚辈看待,言辞宏阔,具有压制性。 一种摄人的气韵隐秘蔓延开,让人喘不过气。 楚弋等人思维凝滞,愣是没第一时间接上话,连实力不及的护法长老都身体微顿。 尤其是闻人瑟绝,他一个不重修为,长进甚微的小筑基,没被护法长老第一时间护住,小脸都白了。 又妖异艳丽又俊弱苍白,烛九多看了好几眼。 只有梦忽晚神色如常,还在拈袖给闻朝夕斟茶。 烛九躲在边上看戏,暗想这不是以大欺小吗?地头蛇上来给个下马威然后让不谙世事的小年轻们被牵着鼻子走? 她抓住机会暗戳戳传音嘲笑闻人瑟绝:“你看你,天天吹捧占星有什么用,弱的跟脆皮鸡似的,别人一个眼神给你压得抬不起头。” “要我说你改行算了,有那个天赐血瞳,去桥上算命也比成天躲屋里仰望星空强。” 闻人瑟绝闻言眯起眼盯着烛九,面庞涨红了些,可能是信仰被践踏气的。 他抿着唇一言不发。 烛九不知好歹继续编排,“看吧,在闻朝夕跟前连传音都不便,你说占星有什么前途?” 他修为太低,会被轻易窃听。 “放心说吧,传音通道我构建的,包保密的。” 闻人瑟绝沉默了下,然后难得声音冷凝道:“凡事都有代价,预知未来改变既定的毁灭是逆天改命的行为,修为上的弱小只是代偿罢了。” “况且,纵然毁天灭地,也仍旧是被命运困锁的可怜虫,只有占星师才能为人指明道路打破桎梏。” 所以无论多厉害的人,在他眼里都是一颗轨迹已定的寻常星子,只是光耀程度的区别。 这就是闻人瑟绝傲慢的让烛九讨厌的地方。 他崇尚自家职业就算了,他还拉踩!这谁能忍? 烛九凉凉说:“哪天护法长老不在身边,你站在一群中高阶修士堆里就老实了。” “你猜占星圣地是如何稳坐八大势力之位的?你猜你们宗门祖宗为何这么亲近绝崖,从一开始就定下训诫,绝不可脱离绝崖庇佑。” 闻人瑟绝不动如山道:“互惠互利而已,占星圣地为绝崖提供星象预兆,助她们做出决定命运走向的重要决策,绝崖反馈武力援助,各取所需。” “愿意庇护占星师的大势力有很多,可能够预测事物兴衰走向,勘破未来的,只有一个占星圣地。” “空有实力却不明所以,就只是一个空洞庸碌的庞然大物。” 后一句几乎直接把占星圣地以外的八大势力全都嘲讽了个遍。 语义很尖锐傲慢,仿佛全世界都是棋盘,只有占星圣地是与命运对弈的唯一棋手。 闻人瑟绝从前不会与人这样说,他清楚沉沦世俗荣辱的人听不得振聋发聩的真言。 与棋子也没什么需要交流的。 但烛九屡次跳出预言,让他难以捉摸。 越难解越想剖析,越神秘越想靠近看清,越难以掌控便越想操纵。 闻人瑟绝认为自己在一堆黑白棋中看见了一枚横冲直撞的红色棋子。 这枚棋子是不一样的,所以有资格与他对话。 他必须要看着这枚红棋发展、演化、褪色,他要寻到规律,发现她仍旧平庸地受制命运,才肯罢休。 烛九听懂了他的意思,更讨厌他了。 接触这么多优秀小年轻,每个都嘎嘣脆、软绵绵、糯叽叽挺好吃的,就这个苦了吧唧的,不好吃。 其实最重要的一点是:九幽界连天空都是假的,占星圣地祖祖辈辈看的到底是什么不言而喻—— 是超神器“命运”给出的命运。 而她们被喂养的深信不疑,烛九还不能说,只能看不顺眼内涵几句。 星君思路诡异道:“目前六位孽神你爱过三,你说这位……” 烛九无语:“别搞笑,还在九幽界一天,就爱不了一点。” 星君:“叮!语音已收录。” 烛九不当回事,懒散对闻人瑟绝传音道:“说的不错,那我考考你,月氏灭族惨案的幕后真凶是……?” “极岭预言出错的原因是……?” “沧澜惨案你们事先也没察觉出?” 闻人瑟绝沉默了,心中微沉。 十二宿冕台的星象轨迹像一团迷雾,他解读不出任何信息。 若非如此,月氏的案子也不会一直悬于圣地案牍。 烛九声音惊讶:“不会吧不会吧,这都不知道,你不是号称无所不知么,就这?” “惨案查不出,实力也不行,占星师站这么高有什么用?” “……”闻人瑟绝郁卒,面如寒霜。 他想拿过去的成就争辩,但烛九先一步道:“好汉不提当年勇,过去的都过去了,我就问你这段时间都错几次了?要我是你都自卑死啦!” 闻人瑟绝:“……” 他面容如常,袖下的手却不自觉握紧了些,心中乱了乱。 星君一语道破:“你在cpu,不,pua他。” 真可怕,远离pua从我做起。 烛九阴恻恻笑道:“最好给他打击的再也不敢占星才好!信什么不好,信‘命运’,以为自己是棋手,其实是傀儡。” 星君琢磨了下,有点纠结道:“但是按照传言,‘命运’确实给了很多惨祸发生的预示,从而成功挽救局面。” 烛九声音冰凉似冬日砸下的冷雨。 “星星,你怎么忘了,写就惨剧的作者,当然清楚它的一切。” “作者为了某段剧情的跌宕起伏,通常会遮掩一些信息,所以,真到灾祸来临时,占星圣地只是‘命运’为自己造就的帮凶,而其他人,则是帮凶的帮凶。” 星君惊悚屏息,没转过弯的脑子瞬间清醒了。 他低头想了片刻,忽然大声道:“超,完辣,幽幽在与全世界为敌!” 然后握拳鼓劲:“没关系!纵然如此,我愿为你背叛全世界!” 烛九:“……没事少看点番。” …… 三人三两句话的功夫,楚弋已经从最初的威慑中回过神来,神色冷沉地跟闻朝夕聊了几句,不过丧失的主动权并没夺回。 闻朝夕提出带他们去猎魔工会储藏馆近距离接触被驯化的魔族,顺便介绍工会在利用魔族这方面的斐然成果。 久未出声的楚长老却笑呵呵道:“天色已晚,我这种老骨头倒是无所谓,楚公子才从极岭赶过来,心力耗费,需得先休养一夜。” “明日还是先拜见楼宗主再去猎魔工会为好。” 楚长老打断了闻朝夕,后者便坦然作罢,嘱咐月上弦在天魔宗对几人多加照料。 双方散场,甫一离开第一名楼,三位小年轻都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仿佛压在身上的巨石被挪开,轻松不少。 那是实力和气场带来的压迫。 楚弋去过很多地方,只有闻朝夕让他产生这种感觉,旁人大多顾及他绝崖真传的身份或身后长老的威慑,表现得和蔼可亲。 一行人无言前行。 楚弋第一次接任务出门办这么大的事就被压制的死死的,他沉思许久,神色凝肃传音对楚长老道:“你能否打得过她?” “你在说什么……”楚长老一个激动差点把“猪话”两个字说出来,还好稳住了。 讳莫如深道:“那位剑首的实力,恐怕只有咱们宗内的几位太上长老能跟她平齐。” 平齐的意思是:他们已经触摸到天命。 所谓天命,是九幽高阶修士对于修炼到极致境界的统称,也就是大乘期巅峰。 因为从没人知道大乘期巅峰之后是什么样的,也没人突破过,所以称之为天命。 天命以下茕茕追求,将其视为毕生梦想,可真到那个境界的人却常常绝望,因为迷茫。 对她们来说,天命是一种诅咒。 这话是楚长老无意间听醉酒的宗主说的,第一次知道时很震惊,从没人说出这种论调,每个人都在努力修炼。 没人告诉她们,纵然千山万水走到最后,面临的依然是一条穷巷。 喝的醉醺醺的逍遥宗主含糊不清地说:“说了又如何呢,九成的人修不到大乘,徒增烦恼影响心志,能修到的若是因此气馁,也得不偿失。” 他酒气熏天,眼神混沌地拍着他肩膀说:“咱们天命期吃得苦一定不要往外说,要将更多人勾引进来,一起受罪!” 楚长老:“……” 谢谢您老这张破嘴,他现在就不想修炼想摆烂了。:) 楚长老说历史上不是记载有谁谁谁突破飞升了吗? 逍遥宗主哂笑一声,又喝一大口酒,抹嘴道:“切,假的,寿命尽,陨落而已。” 然后暗爽道:“日后我死时也让她们这么记载,起码流传千古呢。” 那是楚长老第一次发现,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每个人都演的像模像样,弄虚作假。 可是楚长老还是怀有微弱期待地问:“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九幽这么长的历史,这么多能人异士,天才如过江之鲫……” 怎么就没有出路呢? “有哇。”逍遥宗主醉的阖上了眼,抱着酒壶声音喃喃。 “……尝试打破这层枷锁的人有很多,可是最后证明,只有那个人说过的,才是真实有效的。” 楚长老急死了,赶紧问:“是什么,怎么做?” “是、是……是道。”逍遥尊主提到这个字时,忽然睁开了眼,眸色不清。 “可是,真的很难很难,就像有什么掐断了我们的命脉。” 楚长老神色怔忪,呆滞住。 他似乎隐隐约约在某本冷僻失传的书上看过关于道的阐述。 是什么来着……、 哦!《灵语·道论》。 这是唯一一本被无极灵祖多次修改的重要书籍,可后世人觉得云里雾里,只挑了鼓舞修炼之心的篇章记诵。 其他篇章太冷门,现在已经找不到了。 楚长老不知不觉把话说了出来,面前忽然多了本古旧的书,赫然正是那本《灵语·论道》。 “呐,所有天命期都翻烂了。” “有人能悟到些皮毛,有人甚至毛都悟不出来。” “若有大乘期巅峰比同等级的人强的多,那一定就是抓到一撮毛的人。” “……而且这种人,都有点异于常人,不要触这些人霉头。” 逍遥宗主说着说着就斜倚着睡着了,呼噜声像打雷。 …… 楚长老回过神时,发现楚弋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怎么?”他问。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打不过那个剑首也不用吓成这样吧?”楚弋皱眉狐疑道。 “……”小太子这破嘴也烦人的紧,活该被骗! 楚长老内心暗戳戳吐槽一句,然后严肃道:“反正你不要想着招惹人家,公事公办,否则我可护不住你。” 楚弋眸色深沉,这么严重? 那他还是暂时管住嘴吧,没有靠山和实力不好作威作福。 第451章 冲一下 楚弋跟楚长老讨论闻朝夕和梦忽晚的时候。 一行人全都很沉默,气氛沉重。 闻人瑟绝大概是此前被烛九pua了,现在神色不太好,一个人低头沉思着。 烛九则跟月上弦传音。 “绝崖和占星圣地的长老正跟楼夜雨在天魔宗会面?” 月上弦道:“没有,他们在跟天魔宗长老会面,宗主不在天魔宗。 烛九脚步微顿,十分诧异,“不在?” “嗯,宗主行踪飘忽,没人知道她在哪,即便是我,也只在半个多月前被救时见过她。” 烛九觉的楼夜雨身上高低有点问题。 “传讯可有留存?” “从未传讯。” 很好,概率扩大。 烛九用最大的恶意揣测楼夜雨。 行踪不定的人忽然在大半个月前出现,救了月上弦,然后再次消失,期间一次传讯都没有。 从她这几百年的行为来看,成立猎魔工会,控制魔族,使人魔契约,魔修实力大幅度提升。 紧接着她便提出打开魔渊封印的事。 那么,她到底是为了魔修变得更强,还是最终目的就是打开魔渊? 烛九心中沉了又沉,觉得事态有些严峻,假如一切都按照最坏的设想发展,那楼夜雨现在一定已经准备完全,掌握了打开魔渊的办法,所以才提出申请,胸有成竹。 烛九看见街上有个幼年孩童骑在一只魅魔的脖子上,两人欢笑和乐,其乐融融,像一对母子。 这种场景在九曲朔州已经司空见惯了,人、魔融为一体,融入彼此的生活中。 魔修更强了,生活也便利许多。 楚长老感慨:“九曲朔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前魔修资源匮乏,为了魔丹、魔石等争夺不休,勾心斗角,每次都会死上一批竞逐失败的人,整个地域乌烟瘴气,压抑至极。” “活着都朝不保夕,修炼自然也寸步难行。” 这也是魔修对天魔宗毫不敬畏观感一般的原因,再是大势力,他们这些底下修士过得不好有什么用?还不如直接发灵石实在。 “现在就不一样了,从魔族身上可以提炼出很多有用的东西,猎魔工会炼化处理后就成了魔丹、魔器,低价售出后,魔修各方面都有了显着提升。” 换句话说,魔修现在的美好生活全是玩魔族玩的。 魔族就是他们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矿。 估计楼夜雨说一声要破除魔渊封印,魔修当晚就能去挖地洞,这就是社会现状。 烛九有点汗流浃背了。 星君摸着下巴道:“从表面来看,这是件好事。” “不好。”烛九拧眉道:“入侵可不只一种战争入侵,还有这种无声无息的融合蚕食。” “让自己成为对方离不开的必需品,也是一种侵略成功。” 星君提到了封魔印。 烛九面色反而更沉了:“猎人为了让猎物不要畏惧,往往会扔掉猎枪让对方放松警惕,再朝夕相处、以食物相诱让对方放下心防。” “封魔印就是那把猎枪,这把枪究竟看似扔了很远,说不定就在灌木丛中、猎人脚下。” 烛九很笃定道:“我们在神界听过的人魔大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就是一种纯粹的食物链关系,怀疑和恐惧让他们二者之间绝不可能滋生出和平。” 星君觉得问题很严重。 “如此说来,发明出封魔印的人可能居心不轨,闻朝夕?楼夜雨?外界只传是猎魔工会的手笔。” 烛九作出决定:“明日去猎魔工会参观时,我让楚弋把我带上,找个机会研究一下那封魔印的产生和来历等级。” “至于今晚……咱们夜探天魔宗。” …… 几人心思各异回到天魔宗,没有接风晚宴,因为其他几个大宗门路途遥远,还要一日才能赶来。 有魔修将几人领到客峰洞窟,双龙峰。 不知道为什么,魔修跟老鼠似的,很喜欢打洞,他们开辟的洞天都在山壁洞窟内。 整个天魔宗也大部分嵌在丛峰体内,洞多,就很绕,还很曲折。 带路人说她们魔修天生柔弱缺乏安全感,睡觉都喜欢抱膝盖蜷缩着,住在洞里会心情好。 ……行吧,她们开心就好。 分别时,月上弦毫无存在感的陪客结束,要回去继续临时抱佛脚加紧修炼。 楚弋和闻人瑟绝也要分开。 就是烛九的去向成谜。 这座客峰是最高级别的那一类待客洞窟,一座山只有俩个洞,楚弋和闻人瑟绝两边各一个,也就是说烛九没有自己的洞。 引路魔修很惊疑,“嫂子您不是跟我们首席正偷着,那不得睡一块?” 烛九:“……” 其余人:“……” 他太理所当然了,于是尴尬的就成旁人,尤其是怀揣“出轨”人设的烛九。 楚弋冷眼相看,“你这么大声,这很光彩吗?” “害,没啥,这在咱们魔修这边很常见的。”引路魔修话很密,小嘴突突突往外说:“咱们宗主就是啊,专睡有妇之夫,内外门长老的道侣睡了七八成吧。” 烛九呆滞了下,问了个傻缺问题:“你们宗主是?” “楼夜雨啊,嫂子你也别光睡男人,有空还是得补补常识。”引路魔修好心好意地劝了一句。 烛九呐呐应声,又试探问:“你们宗主这么胡来,长老们肯定很生气吧?” “还好啦,咱们这边道侣也只是结伴双修,平日里也不管对方闲事,跟你们灵修那边不一样的。” 这风气旁人都知道,烛九是第一次知道,以前她还在世的时候,魔修少的可怜,乖乖巧巧弱唧唧在灵修堆里混口饭吃,还有小可怜半夜跑她脚边求她疼爱什么的。 哪像现在发展壮大成泥石流。 烛九回忆往昔,唏嘘了一下。 引路魔修眼睛瞄过在场三位颜值巅峰,尤其是闻人瑟绝,八卦问:“嫂子您住哪?” 烛九疑惑瞅她:“你问这干什么?” 引路魔修老实巴交腼腆说:“有姐妹兄弟托我来看看今晚有没有机会……” 几人一愣。 什么机会? 生命大和谐机会呗。 除掉烛九选的,其他人可以尝试冲一下。 等等,姐妹兄弟!? 楚长老倒是没啥奇怪的,他以前来也是这样的,不稀奇。 月上弦已经经历过了,他调动灵力,冰棱折射跃现,削断了引路魔修一撮长发。 楚弋、闻人瑟绝两人面色无一例外全都铁青。 说真的,几人身份摆在这,就从没见识过这种奔放的事! 她还放到明面上说! 当他们是什么了?可供随意取乐的清倌沧孑吗? 尊严受到侵犯的小太子怒目而斥,冰冷的魂压顷刻锁定她。 闻人瑟绝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对方修为比他都高,他只能仰望天空,因为退一步海阔天空。 被月上弦和楚弋镇压的喋喋不休引路魔修骇然闭嘴,冷汗贴着太阳穴滴落。 我超,这些人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灵修都是含羞草吗?睡一下都不行,不行就拉倒呗,干嘛还动手! 文化差异让双方彼此不理解。 楚弋冷漠道:“今晚这里但凡出现一个女人,就别想活着出去!” 楚长老很欣慰,太好了,小太子把甄有钱也排除出去了,看来他还是明智的! 楚长老挑衅地瞧了眼烛九,似乎在说“你还真以为你能抢走小太子的心”。 烛九只知道那老头冲她嘴角抽搐了一下,可能是今天药吃少了。 反正楚弋说的正合她意,她还要做夜行人,跟月上弦一块不用伪装,方便些。 “甄有钱!站住!” “慢着。” 一冷酷霸道一低柔缱绻,好听好听! 烛九不明所以回身。 “我说的是旁人,又没说你。”楚弋深深为甄有钱的愚钝感到悲哀。 闻人瑟绝衣袍潋滟,人比红花艳,但眼中的空寂和冷淡却让人被泼一头凉水。 他一瞬不瞬看着烛九,扬眉淡声道:“今晚可以一起观星。” 莫名含着施舍。 旁人只以为是普通的观命星之类的,这是天大的好事,但烛九知道他指的是之前她列举出的闻人瑟绝无能为力的事。 啊,他似乎觉得这是件多么高贵的事,参与的人也应该感激涕零。 对此,烛九的回应是:“跟你观星这事的吸引力甚至不如被我家月月咬一口,我说的不是观星,是跟你。” 闻人瑟绝漂亮的眼中闪过不可置信。 首先,从没人拒绝他的要求,其次,从没人拒绝占星师的秘密。 “经过多次打击下,他好像有点碎了。”星君观察后道。 烛九豪不动容道:“没事,碎碎平安,主要是另一件事。” “什么事?” 烛九平静的语气中透出隐秘的兴奋,“他们脆弱的样子真的很吸引人。” “……”星君沉吟许久后道:“经过几万年的压力,你终于不出意外地彻底变态了。” 两人在神魂中说着,烛九还要拒绝楚弋呢,为了不被扣工资,烛九选择祸水东引。 她摇了两下冷美人月上弦的胳膊道:“月月你说句话呀~他们都非我不可,我该怎么办呐?” 月上弦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在他身上乱动,烛九顺势滑进他臂弯里,低头时严肃传音道:“夜里有行动,速走!” 月上弦一听,也不嫌烛九闹腾了,斩钉截铁道:“她,我带走了。” 烛九连连点头。 第452章 有没有病 楚弋是什么狂霸酷拽小太子,当然不能容忍月上弦在自己面前放肆。 指尖突兀显现魂链,缠绕着修长骨节绕动,最后化为精炼小巧的鎏金瞳魂龙。 他慢条斯理冷笑道:“月上弦,你是想从我手中抢人?” 真是威武八七啊,自从上次被揍之后,强了不少。 烛九对小太子的悟性表示认可。 月上弦这种说干就干的人也没带怕的,蔚蓝色的纤长凤尾棱刺凭空出现,这是他的灵器。 月上弦握住他,整个人通透皎洁的像一轮幽幽冷月,不在人世间,寒意千万里。 若素白衣,一尘不染,无人可近身半分。 “她是我的。”他声音冷冽。 眼看要打起来,烛九后退到安全距离观望。 转头,一张嫉妒的面目全非的脸映入眼帘。 一边卑微偷窥的引路魔修看着三个男子为了争夺甄有钱针锋相对,觉得这世界真是魔幻了。 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没看出一身庸俗的甄有钱到底施展了什么特长,把这些优秀的真传拿捏的如此到位。 她还是个有夫之妇! “你……”她收回嫉愤的神色,顺手从兜里掏出一把山楂糖塞进烛九手里,诚恳地说:“卖课吗?我买。” 哦,谢谢你的三瓜两枣,但我不需要。 烛九低眉温柔笑道:“人间自有真情在,你若盛开,蝴蝶自来。” 引路魔修眼神迷幻了一下:“……” 坏了,绿茶这招以前学过,没学会。 她看了看烛九,建议道:“其实你可以留在双龙山的。” 烛九塞了颗圆鼓鼓的糖进嘴里,顺口问:“为何?” 引路魔修露出微妙的笑:“因为双龙戏珠更刺激。” 烛九:“……” 她舌尖抵着酸甜的糖球,一时无言。 这破路也能开? 两人趁人不注意叨叨叨几句,双龙山上已经打的难舍难分,之前已经说过,月上弦的战力等于0.5楚弋。 不过现在刚开局,颓势不显。 也打不了多久,很快应该就会有人来制止。 边上楚长老走到烛九身边,怨气冲天,看着烛九的眼神很警惕,“他们打起来,你满意了?” 凶什么凶? 烛九回嘴:“那咋了,就爱看他们为我争风吃醋欲罢不能。” 楚长老大为震惊,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毫不遮掩自己丑恶的内心! 他神色复杂,“若非楚弋脑子有病,断不会让你这种人近身。” 烛九正愁怎么让两人别打了,闻言转头就大声对楚弋道:“公子,你家长老说你脑子有病才会看上我!!!” 果然不打了。 楚弋身体还浮在空中,闻言愠怒又嫌弃地看过来,“看上你?我脑子没病。” 引路魔修:“……” 到底有病没病? 烛九一脸不信道:“楚长老说你在为我争风吃醋!” 楚弋的脸色精彩纷呈,就像被什么东西平白玷污了清白。 “你们走吧,别恶心我了。” 他挥了挥手转身就走了。 烛九露出失落的笑脸,也跟月上弦走了。 至于因为战斗余波扶着树才能站稳的闻人瑟绝。 无人在意。 在那个树下角落,闻人瑟绝忽然觉得自己狼狈不已,堕入凡尘。 第453章 我是人 烛九跟月上弦回他的洞窟,很偏僻,灵力浓度远不及旁的大势力真传。 一则是这里大体环境如此,从前也没有灵修会进天魔宗,所以没这方面准备。 二则楼夜雨收了个灵修徒弟就不见踪影,宗门见风使舵,认为后者不得重视,自然怠慢。 烛九叹了声道:“叛宗算了,你在天魔宗格格不入,是块顽石,在别的宗门必定是捧在掌心的珍宝。” 冰肌玉骨入魔宗,这不开玩笑呢么。 月上弦盘膝坐在月台上,窟井一束月光洒下,冷峭清俊的跟要飞升成仙似的。 他漠然回道:“不是顽石,也不是珍宝,我是人。” 烛九:“……呵呵呵。” “我看你是狗。” 提起这个烛九就来气,当即窜到他身边,揪住他衣领怒视他,“你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咬我?不仅行为反人类,你还咬你妹?” 月上弦不适地蹙起眉,众所周知,冰块男的特征就是不喜与人肢体接触。 他反手抓住烛九的手往外推。 “现在是你在这具身体中,痛的不是她。”他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星君撺掇的声音就没停过,“是女人就咬回去!咬回去!咬回去!” 烛九正被月上弦气的有些破防,嘴比脑子快,对着月上弦的手腕狠狠咬了一口,然后飞速推开。 月上弦的手腕骨骼俊秀,青色的血管埋在冷白的肌肤下,此刻腕侧,一个血红渗血的牙印赫然于上。 星君:“……”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只是是随口说说,幽幽还真咬回去了? 月上弦神色大变地盯着烛九,眼中凛冽彻骨,甚至有杀机划过。 反应异常大。 烛九心中的疑惑在下一瞬消散了,因为口中残留着些许血迹,很清甜。 等等,清甜? 烛九品了品,发现月上弦的血真的是甜的! 而且那丝血咽下去时,她竟然觉得月上霜的躯体强度坚韧了一些,只有一丝,若非烛九神魂待在逼仄躯体中舒适了一点点,她甚至感觉不到这个变化。 我超,月上弦是什么人参大补丸! 难怪她一直都觉得月上弦看起来像旺旺碎冰冰一样特别可口,原来他是真的可口! 烛九看着月上弦的眼神瞬间就不一样了,绿油油的,极富侵略性。 她咬了下唇,上前一步,坏笑时像月上弦今天才见过的女魅魔,柔婉的声音有些魅惑。 “哥哥,你好甜。” 月上弦淡银色的眼底划过慌乱,猛然站起身后退一步,警惕地冷声斥道:“烛九!你要做什么?” 冰棱都召出来了,周围灵力也随着他的意念风起云涌。 蓄势待发。 烛九面对这么大阵势却如闲庭信步,就像威胁良家少男的魅魔,很邪恶,“干什么?我还要!” 神魂放松的感觉真的很爽,烛九急需。 烛九说完,身影就在月上弦的灵识中消失了。 月上弦十分惊悸,这速度比上次在极岭边境时快了不止一倍! 他体内灵力疯转,第一时间就做了紧急闪避,但身后的凉意如影随形,明明可以轻易追上他,却像猫捉老鼠一样时远时近。 说一些很变态的话。 “好哥哥,是你主动引诱我的,还想往哪逃?” “别跑了小蛋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甜心,过来给妹妹嘬一口。” 恐怖程度不亚于冤魂索命,月上弦心肝俱颤,感觉自己可能还没报仇就要先身体不保了。 “这是霜的身体,你要对我做什么?” 烛九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低笑声飘转月台。 “无妨,爽的是我,又不是霜。” 月上弦终于尝到了后悔的滋味,白日里就不应该咬她的。 可惜现在也无济于事,烛九口中饥渴,等不及之后,一个照面就掐住了他的咽喉。 纤柔的身体滑到他身前,手掌叠影绵连,封了他的丹田。 没了灵力,月上弦就更加走投无路了。 走投无路的时候还可以躺平。 烛九轻易放倒可口的碎冰冰,压制他的手,痴迷地趴在他身上凑近脖颈,声音轻昵。 “叫吧,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月上弦叫了。 肌肤被咬破,不知烛九如何做到的,只有淡淡的刺痛,之后便只能感觉到温软至极的吮吸。 他低吟着闷哼了一声,又很快攥紧拳住口,反抗不了,便气红了眼,抿紧唇侧了侧脸。 冰玉一样的人,被压在月台毫无办法。 甚至随着血液流出,月上弦觉得一股酥麻暖意顺着伤口蔓延开,遍布身心。 月上弦燥热难耐,下意识渴望烛九做出其他动作。 他混混沌沌地想让烛九…… 念头一起,月上弦蓦然清醒,就像被伦理纲常扇了一巴掌。 羞愧难当,耻辱盈满心间。 这是霜的身体!! 月上弦为了制止自己胡思乱想,咬破舌尖,维持住了清醒。 越清醒,烛九舌尖的律动的和柔软便越发触及敏感神经,将他的愤怒搅拌的支离破碎、不伦不类。 月上弦眼中收束着窟井外洒下的月光,心中第一次对旁人萌生出好奇和疑惑。 “烛九,你原本是谁?”他冰冷的声线沾染些沙哑,尾调轻扬,很性感。 烛九嘬了最后一口,抬起头,舔舐着后续溢出的血液,直至消失,连带着伤口一起。 烛九大为震撼,月上霜这纯阴媚骨不仅对自己变态,对别人也变态,伤口舔几下就能好。 这玩的到底有多花啊。 烛九脑中闪过好多容易被和谐的画面,最后摇头挥开。 她吃饱喝足坐起身,神魂舒适度宛若刚魂交过,心情不错地回答月上弦的问题。 “我原本是烛九。” 月上弦冷嗔她一眼,坐起身整理凌乱的衣裳发丝,当摸到完好无损的伤口时,他眼中惊异。 烛九脑中在想正经事,那就是楼夜雨这个人。 光凭之前行为逻辑上的推测,她认为后者大概率是容器,但这也需要证实,不能胡乱定罪。 能见到她就好了。 月上弦说除了被救的那天见到了楼夜雨,后来也出现过两次指点他的修为、检验进度,关心凶手调查进度,还让他学一些从未见过的功法。 “什么功法?我看看。” 事关修炼功法的事是能随便给人看的吗? 月上弦再愚钝也不可能不对这个敏感,他静静地看着烛九。 空气沉默了两秒钟,烛九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我烛九能贪你那破功法?你侮辱谁呢,扔路边我都不想弯腰捡。” “……” 月上弦想到烛九此前做的那些惊天动地的事,觉得这种境界的人确实不太看得上。 可那是他师尊赠予他的,他心中感恩尊敬,听烛九将其贬的一文不值,自然不悦。 他怀揣被吸血的报复心明示道:“你比较饥不择食。” 烛九冷笑,“你还想不想知道屠月氏的凶手了?” 这句话就精准掐住月上弦命门了。 他垂眼道:“你还在怀疑我师尊。” 从烛九这个更广阔的视角来看,她能揣测出楼夜雨的不当行为和动机,怀疑她合情合理,可从月上弦的角度,却找不到任何理由和破绽。 他不明白、也不想让烛九怀疑楼夜雨。 这对他这个被救的人来说是一种折磨。 烛九缓了口气,没有退让,只要是楼夜雨与月上弦之间的接触细节,全部都要筛一遍。 “既然要追查,当然一个也不能放过,很多时候最信任的人才是伤人至深的。” 月上弦雪色的睫毛颤了颤,静默片刻后,还是给了烛九。 烛九认真地翻阅了,发现一本是炼体功法、一本是步法武技、还有一本是修炼心法。 等级都很高,圣级。 从这点看,楼夜雨还是很重视月上弦的。 “怎么没有契合灵器冰棱的武技?” 不管怎么说,杀伤性应该放在第一吧。 “还有这本心经《无情经》,怎么,让你再次消磨七情六欲,走无情道?” 月上弦解释道:“师尊是刀体双修,她认为修士强韧体格才能承载强大压力,是一切的基础,适合冰棱的功法很少,等级太低,师尊便说下次寻来交给我,先学其他的。” “不过……无情道?那是什么。”月上弦冰琉璃似的眼中闪过疑惑。 烛九张了下嘴又闭上了,算了,道这东西现在对他来说还太遥远。 她转而道:“你师尊下次回来见你时,记得提前带上我。” 应该也就这几天了,几大势力长老很快就到了。 月上弦却摇头道:“她从不会提前知会,只会突然出现,连传讯都没有。” 很好,嫌疑+1。 烛九又问了些细节,扔给他一瓶益气补血的丹药,让他这几天好好吃药,多喝热水,把亏损补一补,然后两眼一闭死在了洞窟。 月上弦眼皮一跳,接住了直挺挺倒下的尸体。 灵识一扫,发现真的刚死。 “……”脑中懵懵的。 身边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道难分雌雄的冷质声音,“我先出去一下,保管好她的身体。” “回来时若不能上她,我就上你。” 月上弦:“……” 这个女人…… 辞藻匮乏、不染纤尘的他词穷了,不知道怎么骂。 第454章 一无所知 烛九神魂离体,自顾自走了。 她要去探访宗主峰,这里的大乘修士很多,月上霜躯体修为太低了,身体会被发现,所以她只能重操旧业,当一晚上鬼。 月上弦扶着冰冷的尸体,神色幽幽,洞窟中许久未有异声传来后,他才动身,将月上霜平放在月台上,摆放规整。 坐在尸体面前,月上弦没有像往常那样急于修炼。 他垂眼幽深地看着一动不动的月上霜,没有了那道灵魂,这具身体就无限贴合了记忆里的妹妹。 言语乖张,戾气深重,然而每次病倒昏睡时,便这般垂下嘴角,伶仃可怜。 这是他的妹妹。 月上弦看了许久,神色闪过异样,然后缓缓弯腰,嘴唇贴向她的颈侧。 那里是他白天咬烛九的地方。 但是……还差一些距离时,他却无论如何也咬不下去。 月上弦没有强求,直起身沉思。 不一样的,白天他只当在咬烛九,便毫无抵触,可换成了妹妹,却很抗拒。 因为这是两种心境,或者说……是两种感情? 月上弦想到这里,心中陡然一颤,就像被棉花小鹿撞了一下,酸酸软软的。 不明所以。 只觉忽然冷寂下来的洞窟令人凭生万丈孤独,清寒的月光也寂寥到人心荒芜。 太冷了。 月上弦抬手摸向平滑完好的颈侧,动作不自觉显得眷恋。 他却一无所知。 …… 引路魔修跟烛九介绍过宗主峰在哪一座,所以烛九不愁找不到。 刚出月上弦洞窟没飘多久,发现外边一伙修士正看着月上弦的敬月峰方向交头接耳,其中一个还是那个引路魔修。 烛九路过,顺便凑上去听了一耳朵。 “现在都不流行妖艳魔女和清冷灵修那一套了,咱们这样是钓不到优秀男人跟咱双修增加修为的!”引路魔修给大家发山楂糖。 “那现在都好哪样?” “甄有钱那样。” 众人:“?” “别不信,我亲眼看见三个大势力真传大打出手,只为博她一笑,与她共度良宵!” “啊!双龙山上的动静原来是因为他们?” “当然,还有刚才敬月峰的灵力动静,包准是灵修到激动处,情不自禁一泻千里嘿嘿嘿……”引路魔修八卦地笑嘻嘻。 旁人:“卧槽!我被月上弦冷漠拒绝了三次!” “我六次!” “我五次!” …… 引路魔修摆了摆手说:“清醒点姐妹兄弟们,他不是拒绝你们,他是没听你们说话。” “……” 场面沉默了一下,有人问:“他不是禁欲高冷系吗?怎么也双修了?” “楚弋不是冷傲小太子吗,怎么还会跟别人抢女人?” “闻人瑟绝不是远离世俗的占星师吗,怎么也参与了?” 七嘴八舌的声音过后,引路魔修吊足胃口,才压低声量,一脸神秘,“一切皆因那甄有钱,太过迷人。” “她看似只是个简单庸俗的有夫之妇,实则非同凡响。” “近距离接触后,我总结了五处她让人欲罢不能的点,学会了以后,明日就是墨怀樽也得为我们折腰!” “想知道吗?”引路魔修蛊惑道:“每人十块中品灵石可听全部,错过这村没这店,掌握先机才能掌握先鸡!明确定位才能明确腚位!” 要是在灵修那边高低有人愿意出智商税,可惜这是一群自私自利的魔修,她们一蜂窝做鸟兽散,头都不带回一下的。 有人瘪嘴嘀咕,“花灵石学勾搭男人,我有病啊,拿来修炼说不定还能突破一小阶!” 烛九看完全程,在引路魔修一个人感慨现在人不好骗时一脚踹上她屁股然后溜走了。 说谁庸俗平凡呢?真的是。 引路魔修摔了跟头,吓的痛骂一声,左右一看,夜里除了凉风就只有树影。 “!!!!” 她用平生之极速逃离原地。 第455章 宗宗宗主大人 烛九觉得假如自己变成超级巨人俯瞰整个天魔宗,应该会有一种打地鼠的快乐。 因为每个人都住在山上开凿的洞窟里。 据说在他们山体间也有通道,但烛九懒得七拐八弯地走,直接飘了过去。 不出意外,天魔宗主来了也是打地洞,不过是豪华高奢典藏款。 宗主峰是整个宗门魔气最丰盈的山峰。 远而望之,青峰暮霭云出岫;迫而察之……还没进去。 烛九大体看了两眼,搓搓手,轻松穿过结界。 然后,嗯…… 宗主峰适合种魔植是不错,但谁家宗主把整座宗主峰都开垦来种草药的。 迫而察之,从烛九脚下开始,一茬茬魔草魔药错落有致地长在地垄中,同一块田中魔植的高度差绝不会超过一指。 那种感觉就像……吃面时把面条夹出来摆放整齐再吃掉。 谁家好人这么种田? 星君看向一处震惊道:“她不仅种田,她还畜牧!” 烛九一看还真是,山的另一半全是妖兽,不同种类分开圈养在不同环境的田字格中,一个圈里绝不会有两种妖兽。 非常整齐规整。 最关键的是一个个都长得特别胖,连纤细的蛇类妖兽都比外边的胖两圈。 可能是缺少运动,一个个吃了睡睡了吃,醒了就跟隔壁圈里的天敌聊聊天。 霜北虎都养成突厥猪了。 真是好一番胜景啊。 星君掰着手指总结说:“现在已经知道楼夜雨有以下几个特点,一好人夫,二好种田,三好养猪。” “真是个奇怪的宗主。” 烛九深以为然地点头。 不过这些平日里应该都是宗门弟子在打理。 烛九往洞窟的方向飘去,穿过守护阵法。 洞窟内部宽敞典雅,设施简单整洁,偏冷清,没有多少人情味,唯一的特殊之处就是有很多书架和书。 秘籍功法之类的摆放都很随意,搁置在最里面,看起来不常翻阅,反而是一些阅读性书籍放在最外面。 很杂,有人物志、地理志、养猪杂谈、种地杂谈…… 令人意外的是,其中翻阅最多的,是关于无极灵祖的书。 星君道:“楼夜雨还是你的忠实读者呢。” 嗯……第三视角看别人看自己的书还是很奇妙。 但现在问题不是这个。 若是一个地方长久无人居住,它的气味、尘埃、生气这些细节都会反映出来。 即便是修真界,烛九还是能根据凝滞的灵力流动判断出这里应该很久没人来过了。 起码超过三年。 可月上弦明明说过半个多月前楼夜雨救他回宗门的事。 她竟然没回宗主峰? 烛九怀揣疑惑将宗主峰各处全都检查了一遍方才离开。 路上沉思时又遇见了大半夜不睡觉还不修炼的gai溜子引路魔修。 她鬼鬼祟祟在宗主峰外面向里张望,不知道在看什么。 烛九心中生疑,飘到她身后。 乌漆嘛黑的夜里,全神贯注的引路魔修感到肩上蓦然一沉,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她。 手的主人阴恻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为~什~么~看~我?” 引路魔修全身僵硬,盛满恐惧的瞳孔收缩成一个点,身上的魔气像无情的男人,怎么勾动也没反应。 尖叫差点破嗓而出,那人又阴冷道:“敢叫一声就拔了你的舌头做鸭舌。” “……”妈呀好冷酷好无情!跟传闻中的宗主一模一样! 引路魔修花容失色,再没反抗之心。 “您是宗宗宗主大人?” “哼。”烛九冷哼一声,像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难不成是宗主小人?” “……”引路魔修眨了下眼,噎住了,觉得宗主思路很清奇,跟想象中不太一样。 “在宗主峰外鬼鬼祟祟做什么?想偷本尊山上的猪?” “……没没没有啊宗主!”引路魔修感受到身后流转的淡淡杀气,欲哭无泪、后悔莫及。 “我就是路过,宗门外那些不知死活的大嘴巴子私下里说您已经二十年没在公开场合露面,可能是失踪了,我一时好奇,今天经过的时候才忍不住停下看看!绝没有偷猪的心思!” 烛九心中一动,手掌不自禁收紧。 引路魔修吓得膝盖一软,若非身体被控制,现在已经铁骨铮铮地用额头亲吻烛九脚尖,绝不受这窝囊气。 她赶紧描补。 “说出来您可能不信,其实我是听着您的故事长大的,您一直是我心中的榜样。” “虽然我坚信伟大的宗主您一定万古长存,但那些可恶的人一直乱说,难免让我心中忧虑,担心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再说,宗主峰防护阵法非得允许不得入内,我这点实力,如何进得去?” 烛九沉默了一下。 夜风萧瑟,引路魔修的心情也萧瑟。 气氛一片凝重,她听烛九冷声道:“未必不是其他人想偷猪,让你来踩点当卧底。” 引路魔修:“……” 怎么还是偷猪的事,您那破猪是镶金喝仙露长大的吗,需要他们这么耗费心力劳师动众。 以前听说宗主喜欢种田养猪她还不信,现在她为自己的无知感到抱歉。 引路魔修内心正凌乱,又听烛九冷笑:“怎么,我的猪不配?” “不不不,您的猪是绝世小香猪,天上有地下无,纵然是站在我面前,我也是惶恐不敢直面圣颜的!” 语气诚恳,毫无包袱。 烛九叹为观止,她发现魔修与灵修最大的区别是什么了。 魔修一出生就把脸送给了灵修。 一个不要脸,一个死要脸。 简单调戏一下引路魔修缓解气氛后,烛九语气缓了缓开始问正事。 “为何说我失踪了?” 引路魔修感觉烛九没有想杀她的意思,松了口气,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今天才跟她交心聊天的几人出卖的彻底。 “那些胆大包天阴谋论的人说您这二十年一直消失,时不时出现还都是少数人口中述说的。” “比如大半个月前空降首席的事,这么重要的事只有口信,连典礼都没办,令众人都觉的他不受重视。” “还有今天绝崖和占星圣地的核心长老都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您却不在,那些无所事事的闲人便编排您了。” 引路魔修还把那些脑洞大开的人都有谁一一说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 她虽然这么说了,其实本人是不信这个邪门谣言的。 一则是天魔宗主一直都潜心修炼,,本就深居简出,很少出现。 二则宗主人虽不在,指令却一直在传达,说她失踪,这不扯么? 当闻朝夕和其他长老都是傻的啊? 引路魔修对那些人博眼球的话嗤之以鼻,只是经过宗主峰时恰好想起这事,心中莫名,忍不住停下来看了看。 结果就被“宗主”逮到了。 第456章 下次一起吗 昨日一起看斗魔的小队再次碰面,场面还是那么尴尬且冷凝。 烛九觉得天魔宗魔修让月上弦待客可能是怀揣报复社会的念头。 烛九和月上弦联袂出现,楚弋冷漠地瞥了两人一眼,眼神很刻薄。 真别说,若非楚弋的提醒,烛九都差点忘了她现在的人设是正大光明出轨的已婚妇女。 正常来说现在得被吐口水,可惜这里是道德沦丧的魔修地,周围人敬佩嫉妒的眼神让烛九非常“普信”(不是)。 楚弋冷冷盯着她不说话。 烛九不明所以,睁着眼睛与他两两相望。 楚长老原本是个气度内敛、成熟低调的高手形象。 但他现在已经被楚弋和烛九残忍地联手逼疯了,说话阴阳怪气的,一点都没有高手风范。 “见了面不知道行礼问好,难道还要我们向你致意吗?” 烛九恍然大悟,她身上还有个兼职呢。 不过她又不是帅郭背负巨债,拥有墨怀樽全部身家的她掏出来比楚弋还多。 兼职只是体验生活,有本事开了她呗。 于是像羞答答的玫瑰一样对楚弋道:“早上好,下次一起吗?” 几人一愣,什么一起,跟这两个恬不知耻偷情的人一起睡觉? 楚长老勃然大怒,指着烛九气的手都在抖,“大胆狂徒,竟然对楚公子这么说话,果真心比天高,图谋不轨!” 他寻思着楚弋必定心头厌恶把她赶走,因此看向楚弋的目光中透露一丝窃喜。 但他错了,楚弋见怪不怪地瞟了他一眼。 “对我有企图是全天下女人的宿命。”他冷傲地睨着烛九说:“但我是她们这辈子都可望不可即的男人。” 妄图拆散两人的楚长老:“……” 其余几人:“……” 突然就觉得楚弋跟甄有钱从某方面来说还是挺般配的。 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楚弋勾唇讥诮道:“偷情这种下作行为也只有像月上弦这种人才会做。” 星君附和:“那是,小太子当1当0绝不当3!” 烛九憋笑的很努力,眸光晶莹,脸都有些红。 旁人还以为她是被楚弋讽刺的羞愧难当。 烛九致力于引战,拽了一下月上弦的袖子,“月月,他说你是偷情的下作人!” 这还不打起来? 甄有钱这个红颜祸水! 但是月上弦神色淡淡,颔首冷声道:“嗯,我就是这种人。” 几人:“……” 别人踩你一脚,你怎么还躺平了? 楚弋一拳打在棉花上,不尽兴,又傲然道:“我若寻道侣,必得是实力能与我相较的女子。” 一句话筛掉所有人。 楚弋似有似无地蔑视烛九一眼,似乎在说“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楚长老寻思楚弋竟然能将注孤生形容的如此委婉。 但是烛九冷不丁插了一句话,“你喜欢烛九啊?” 楚弋飞扬的神采僵住了,就像被凭空投了一坨大便砸在脚面上。 烛九叹了口气,“但是公子啊,你们是不可能的,因为……” “你打不过她。” 楚弋:“……” 星君在他凶狠的眼神中读出了很多欲骂又止的脏话。 一句话把上司整破防,烛九跟没事人似的。 去猎魔工会的路上,楚长老传音惴惴规劝楚弋:“瞧见没,这个甄有钱对你根本毫无敬畏心,散漫大胆还惹事生非,与旁人不清不楚,万不可留在身边!” 楚弋却仿佛一句没听见,沉肃道:“我打算给甄有钱加钱。” “!!!”楚长老惊呆了,感觉自己耳朵进水听错了。 楚弋骄矜说:“能面刺本公子之过者,受上赏。” 楚长老:“……”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悄悄是离别的笙箫。 楚长老冷静地嗑药,顺手发了第9988封调岗申请。 驳回的回复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楚长老面无表情,再没说过话。 …… 不知道为什么,往日在人群中鲜亮的一眼就能看见的闻人瑟绝今日竟没人注意到他。 或许是因为他的今日的气质有些萎靡萧索。 自信的男人最亮眼,所以他在自大的楚弋面前便黯然失色。 一伙人气氛怪异地到了猎魔工会。 不出意外,工会主体在地底,地面上只有一个很有建筑设计感的门面。 弯曲流线形的银白不规则体庞然屹立,与这里循规蹈矩的建筑风格迥异,别具一格,独特亮眼,让人乍一看便颇感震撼,印象深刻。 “这是楼宗主用巨魔骨亲自设计打磨出的标志物,也是九曲朔州名景之一。”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 嗯? 烛九向那人看去,发现是才认识一天的老熟人,帅郭。 后者穿着一件特制黑甲衣,与昨日猎魔工会那些玄甲人有点相似。 他正在幽怨地看着烛九,怨念道:“嫂子还记得我吗?” 烛九这才想起一件事,她昨晚上直接跟月上弦他们回天魔宗,把帅郭给忘得彻彻底底! 哦,昨日的咨客是先用后付服务,烛九还没给灵石! 难怪这样看着她,她无意间跑单了。 烛九利索地掏出灵石付款,还多给了两倍当小费,毕竟他昨天确实尽心尽力,解说的很到位。 “你怎么在这?”她打量他的衣着疑惑道。 拿了灵石的帅郭面上再次洋溢清朗的笑,又回到了初见时的小清纯模样。 “我还兼职猎魔工会讲解员,今日剑首要去黑暗之森捉拿一只寻踪许久的炼虚期隐逸魔,无法前来,我奉命带诸位参观。” 也是,背负巨债的人当然不可能只打一份工。 于是烛九几人便跟着帅郭进入工会,进去第一件事就是乘坐渡云梯下地。 站在渡云梯上,下方庞大广阔的广场周边功能各异的智能部门林立,广场上人来人往,大部分都是衣上带玄甲的工会内部人员,行色匆匆,忙于奔走。 上上下下载客来去的渡云梯仿佛人潮上空的一片片孤舟。 场面十分震撼,仿佛来到了另一个文明的地下世界。 帅郭又正式介绍了一遍猎魔工会的来历、历史,场景烘托下,众人听得很认真,心中对亲手缔造眼前景象的楼夜雨和闻朝夕升起敬意。 渡云梯落地,因为烛九一行人与这里截然不同的装束和几人的超高颜值,不少人注目回望,神色讶异。 “这里是猎魔广场,通往不同部门的主干道。” “工会一共有六个部门,分别是司研发的推衍部、司猎魔的猎魔部、司买卖的贸易部、司内部人员的职工部、司工会收支的财政部、司罚狱的寒狱。” “六部均受制于猎魔会长闻朝夕。” 帅郭指了指最左手边人流最小的一个折射银光的月拱门神秘入口,上面用特殊字体写着“司推衍”三个字,扑面而来的庄严肃穆。 “推衍部是工会最核心、也是出入审查最严格的地方,非部门人员未经许可禁止入内,内部每一道门匣都有权限结界和阵法双重检验,纵然是大乘期闯入也能感知拦截,至今从未出错。” “今日要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这里。” 准确地说,他们只会去推衍部和猎魔部,最多加个寒狱,其他的没必要,除非楚弋等人闲的慌非要去。 烛九神色怪异,不知道为什么,有种马上就要打卡上班的感觉。 啧。 帅郭给了几人每人一个黄色手环。 “这是为几位特制的访客特许环,拥有进入这里任意一扇门的权限,待参观完毕时,工会需要收回,感谢诸位谅解。” 几人都很好奇内部是何模样,况且灵识查看手环后确认没有危险,因此对这一点便没什么意见。 但是…… 烛九没手环。 旁人都是八大势力的人,就她没身份,工会当然不会放她进核心部门。 负责核验身份的人站在那,冷漠拦住烛九去路。 他个子高壮,耷拉着眼皮用鼻孔上下看了烛九一眼,不屑地扭开视线。 高个子声音轻蔑,“没有八大势力身份认可的人,不得进入工会。” 帅郭也没办法,帅郭只是听命行事,他为难地看着烛九。 楚长老乐呵呵地笑了,充满老人得志的幸灾乐祸。 “甄有钱,你就在广场上跳跳舞活动活动筋骨等着吧。” 瞧把这老小子得意的。 但是楚弋很显然不跟他在一条战线上,不仅如此还吃里扒外地瞪了他一眼,给楚长老气的手抽抽。 他这么多年呕心沥血呵护的玫瑰竟然为了一个外人扎他! 儿大不由娘!玫瑰大了不由花匠! 可恨!虽然鸟儿注定要离开港湾飞向属于自己的树,那为什么楚弋飞向的不是螺蛳粉树就是樟脑丸树? 楚弋没注意楚长老无足轻重的气愤,他蹙了下眉,对核验之人冷声道:“甄有钱是我下属,有何不可?” 不让甄有钱进,不是打他的脸吗? 楚弋不同意。 烛九连连点头附和:“就是就是,我不仅是楚公子的女人,我还是你们天魔宗首席情人,凭啥不让我进?” 区区一句话,在场人都沉默了。 楚弋:谁是谁的女人?你最好回去时说清楚! 月上弦:不是楚弋的女人,是下属,注意措辞。 其余人:有种看见不要脸的末流反派闪亮登场的既视感。 高个子厌恶地乜了她一眼,“区区没名没分的暴发户,仗着别人几分青眼便自觉高人一等,你这种人我见多了,但这里是猎魔工会推衍部,不是阿猫阿狗能耍横的地方!” 下一刻,对烛九十分轻视的高个子下意识背脊微弯,神色有些讨好。 他对楚弋面现为难笑道:“楚公子,甄有钱没有八大势力身份认可,纵然与您相识也不能入内,这是上面特意交代的。” 星君愤怒掀桌,“什么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幽幽,做了他!” 烛九便道:“你都站这了,还说阿猫阿狗不能耍横?” 高个子横眉一竖,面色阴沉,拳头握的嘎吱响,瞪着烛九道:“你说什么!?真以为楚公子会喜欢你这种不知廉耻、勾三搭四的女人?” 感觉下一刻就挥拳过来了。 嘿,这人一点就炸的脾性还有这蠢货脑子咋混上这么重要位置的? 帅郭传音说他是未经培训的关系户,踩高捧低,经常作威作福欺负没背景的人,尤其是那些与一个以上的男人关系亲密的人。 “为啥?” “这人以前同时跟八个女人在一起,其中一个也有包括他在内的两个男人,他就疾世愤俗破防了,从此讨厌三心二意的女人。” 烛九恍然大悟,这不傻屌吗? 楚弋脸色一沉,正要说什么时,一道寒冷冰芒惊绝掠过,高个子脖侧渗出一丝血线。 他被杀气所惊,神色凝固,惊恐看着月上弦一动不动。 冰棱在月上弦身前浮动,凛冽的气息让周围空气迅速冷却。 “你刚才,在说谁?”他抬了抬雪色的眼睫,淡琉璃般的眼眸中是万古不化的冰。 高个子吓得蓦然一退。 楚弋冷酷如刀的声音再上了一层酷刑,他扬起的唇似杀人的弧,“很难得,本公子还能遇到敢在我面前吠叫的狗。” 烛九站在两人身后都看呆了,不是,你们两个忽然这么a? 在猎魔工会动手是下策,楚弋直接传讯闻朝夕问了这件事。 因为传讯是外放的,所以众人都能听见。 闻朝夕听完后,顿了下才声音疏朗道:“这件事啊,甄有钱确实没有身份认证,不在许可范围内。” 高个子捂着脖子,咧了咧嘴露出恶意的笑。 他自己也有很多女人,从来只把她们当做玩物,因此完全没想到月上弦和楚弋这般重视甄有钱。 但那又怎么样呢,他是依规矩办事。 剑首最厌破坏规则的人,他没错。 楚弋却面无表情,声调冷漠。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而是你们家看门狗恶语中伤我的下属,此事该有个交代,否则工会的人员素质很难让人放心。” 这就上升高度了,他们怎么说也是在代表大势力视察,遇见这种事怎么说得过去? 闻朝夕轻笑了下,沉稳如旧,不起波澜。 简短一句话:“今日起,他就不是工会的人了。” 高个子笑意一僵,不敢置信地惊恐叫道:“剑首!我是孙老的儿子啊!您不认得我了吗?” “孙老?”闻朝夕从记忆的犄角旮旯扒出这个人,“孙铭啊,时不时贪点小钱的那个。” “现在你们都不是猎魔工会的人了。” 鬼哭狼嚎的高个子被埋藏在猎魔工会各处的防卫简单粗暴地拖走了。 闻朝夕笑声清浅悦耳,淡淡的掌控感搁着传讯令人心情沉重。 “还有什么问题吗小朋友们?破坏规矩的事在我这里是行不通的哦。” 啊,闻朝夕可不吃身份不身份那一套。 第457章 她是我的宝贝 纵然楚弋和月上弦一力承担,闻朝夕还是禁止烛九入内,理由合理规范很充分,两人束手无策僵持住。 帅郭内心羡慕地哭出声,有人夜以继日打十份工还债,有人站着不动就有两个大势力真传无条件维护她! 这参差不平的可恨世界! 闻人瑟绝冷眼旁观,理智上,他知道烛九作为邪星不应该进去,因为没人能预料她会在那么重要的地方做出什么事。 但看见楚弋和月上弦为烛九费心思据理力争时,一种奇怪的烦躁油然而生。 他不明白,两个一无所知的傻子,凭什么对他的观察对象如此特殊,还生出一种奇怪的信赖。 楚弋,竟然能被同一个人、同一种方式骗两次。 月上弦,竟然跟夺舍妹妹的人举止亲密,到底是烛九的说辞动人,还是月上弦不计前嫌? 真是荒诞又滑稽。 两个空有实力的无脑真传。 闻人瑟绝将这种心情归结为看见蠢货的厌烦。 他凉凉地看着楚弋和月上弦,眸色像摇匀的红酒液,潋滟的让人忽略那其中的讥讽嘲弄。 “若非这两日一直与你们在一起,我都要以为你们与甄有钱认识百年了,这么情真意切,不顾后果帮她。” “知道她到底是谁么?背景调查清楚了么?” 两句话,楚长老直接听哭了。 这个畸形的队伍原来还是有跟他一样的正常人! 真是苍天有眼! 楚弋和月上弦冷冷逼视闻人瑟绝。 楚弋:“所以呢?你在教我做事?” 楚长老内心尖叫:所以这个甄有钱本质上就是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别说不能进猎魔工会了,应该立刻把她从身边遣走! 与此同时,闻人瑟绝却幽凉道:“但我不一样,我比你们都了解她,我能看到她的命轨,比你们有资格判断她能否进入。” 众人:“……?” 连楚弋都怔了下,对这个转折猝不及防。 楚长老仿佛遭到背刺的老头子,被狠狠打脸。 他四十五度仰望升降的渡云梯,眼中沧桑麻木,就像被生活撅了屁股。 这一代小年轻全都像被下了降头。 太好啦!是九幽界下一代接班人来了,大家都完辣! 帅郭试探性问闻人瑟绝:“所以您有办法让甄嫂子进去?” 占星师的话就像科学的迷信,很少有人能对他们的话视若无睹。 闻人瑟绝瞄他一眼,这一眼深邃透彻,似乎能照进人心。 帅郭下意识别开视线,目光晦涩。 闻人瑟绝哂笑一声,平淡道:“所以我觉得确实不应该让甄有钱进去。” 众人:“……” 喵的他神经病吧在这左右横跳。 烛九被逗笑了,看向闻人瑟绝道:“很好,你已经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但是没办法,可能要让瑟瑟你失望了,嫂子要进去,你人微言轻,阻止不了。” 众人:“?” 连楚弋和月上弦都说服不了闻朝夕,她要怎么进去? 正疑惑时,便见烛九不知道从十指上的哪个储物戒里掏出一块脏兮兮的令牌递给替补高个子的核验人员。 没开玩笑,令牌真的很脏,就像刚从泥里滚了一圈回来,已经看不清材质和字体。 路边十块下品灵石二十块的装饰小木牌都比这个亲切。 核验人员睁了睁眼,感觉手指遇到了高端局。 有高个子的惨案在前,他看了看烛九,成熟稳重地接过,谨慎温和地问:“这位嫂子,您的令牌能接受干洗服务吗?” “随便洗。” 烛九毫不在意,之前以为只是好看没有用武之地,路上拿来垫水洼了,没想到还有今天。 核验人员放心地施了个净尘术。 在楚长老质疑的眼神下,一块精雕青金令牌水灵灵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上面刻着一个俊雅至极的字,胧。 一缕纯正龙息扑面而来。 到这个境界,没人不知道代表极岭太女凌渊胧话语权的令牌是什么样。 不用多检查,这独特的材质和气息,确凿无疑。 嗯……核验人员神色震惊地看着烛九。 他是真没想过竟然是极岭令牌! 旁人也惊异地看着烛九。 她不是暴发户吗?为什么会认识凌渊胧? 烛九笑眯眯道:“我此行代表极岭太女参与,现在能进了么?” 核验人员早就先一步暗中请示了闻朝夕,他态度更慎重了,“因为事先没有极岭来访的通知安排,猎魔工会需要与太女联络确认一下。” 烛九爽快同意。 核验人员根据工会内部留讯,很快传讯到极岭,最后竟是凌渊胧亲自回话,声音有些疲累和沙哑,但笑意融融从善如流。 “你说甄有钱啊,对,她是我派去的,帝国祸事当头,疏忽之下没有报备,真是不好意思。” 核验人员看了眼老神在在的烛九,又问:“她是您的下属?” “不,是我的心肝宝贝。” …… 刷完身份后,几人跟着帅郭鱼贯而入。 穿过结界和阵法那一瞬,烛九分出一缕神魂触及核心阵眼,秒秒钟解构完毕。 她默默点了下头。 还行,阵法设计的巧妙高超,但还在九幽常理范围内,不是容器那种级别造出的手笔。 穿过一条冗长银白的走廊,帅郭又道:“推衍部最主要的任务是驯化抓来的魔族,种下封魔印,一般来说有五个工序:测验、驯服、检验、烙印、试验。” “为了确保出售的魔族是绝对安全温顺的,每一道工序都很严格,一旦有谬误便会重新返工上一道工序,直至安全无误才会封装运往贸易部售出。” 帅郭语气淡淡地介绍着。 真不敢相信,这玩意形容的竟是活物。 纵然知道对象是人类的敌人,几人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是同情,而是单纯为了那种对生命极端蔑视的冰冷意志。 同时对首次提出这一切的楼夜雨心中升起更多的敬畏。 她一定是个相当心狠手辣的人。 又拐了几个弯,过了三扇门,烛九解构后察觉第一扇门是检验她们身上有无留影石,第二扇是检验有无储物戒、储物袋等,第三扇是检验有无杀伤性物品。 烛九:“……” 推衍部的人到底是来这里蹲局子还是来这里干活的。 修士的安全感两件套被践踏的体无完肤。 疯了才来这里上班,但是帅郭悄悄告诉她,这里月薪五万上品灵石。 这么说可能不明显,对比一下散修平均月收三千下品灵石大家就懂了。 帅郭唏嘘道:“很多人来这里第一天还问需不需要脱衣服检查一下身体有无伤疤,他们愿意配合。” 再查查是不是第一次,就能进宫侍奉帝君了。 烛九:“……” 当然,那三道门只有第一扇门对几人生效了,其他的没有。 毕竟对楚弋几人做这种事关尊严和生命威胁的要求是不可能的。 楚弋会选择转头离开,向绝崖对猎魔工会打差评。 闻朝夕显然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没多此一举。 …… 帅郭引着几人往第一道测验工序那里走去。 仍旧需要穿过一条密闭银白甬道长廊。 路上气氛怪异,几人明里暗里频频看向烛九,却又一句话不说。 他们不说烛九说。 她先转头看向一直愤怒瞪着她的楚长老。 “没见过美女?” 楚长老半生修养九成毁在楚弋身上,一成毁在烛九身上,气的直接炸毛。 “甄有钱!你既然是极岭皇室的人,为何要隐瞒身份欺骗楚公子?” 是的,烛九暴发户的身份因为凌渊胧刚才说话的配合变成了皇室暗线。 身份牌是离开极岭时凌渊胧给的,本意是讨好烛九,但烛九一直以为没什么用就拿来垫脚了,今日猎魔工会审查严格,她为了便宜行事,干脆就拿出来装一下。 其实墨怀樽的令牌她也有,不过肯定是不能用的,否则她是烛九不就昭然若揭了么,过不了一天墨怀樽就得来抓她。 反观被捏住把柄的凌渊胧却会帮她一起遮掩身份。 话说凌渊胧反应真是又快又自然,一点迟疑没有就接了话,这要换成月上弦,高低得撂下一句“不认识”,然后掐灭传讯。 现在的烛九,代表忽然隐匿造访的极岭帝宫。 楚长老一边痛斥烛九,一边对楚弋传音道:“她果然别有身份!这女人心机深得很,还是别的大势力的人,接近你恐怕别有用心,公子既已知晓就离她远些。” 楚弋面色黑沉,冷厉看着烛九,“我平生仅被一个人骗过,你是第二个。” 刚才庇护烛九的事显得他很滑稽可笑。 星君:“不,她还是第一个。” 看来是刘铁柱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楚弋神色真的很肃杀,空气似乎生出了尖锐的矛,扎向烛九的肌肤。 烛九半点不憷,言辞淡淡:“我可没骗你,我的身份真实有效,你不是命人查过?” “我这最多算没说全,但你也没问啊?也怪不了我。” 她狡辩的理所当然,楚弋冷冷盯着她,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 烛九莫名看出一种自己把他绿了的羞怒。 不至于吧,办公室恋情要不得。 楚弋视线又移向月上弦,“你早知道?” 月上弦冷冰冰的,“刚知道。” 毕竟烛九刚编的。 众人:“……” 这位更是重量级,都不知道甄有钱具体是谁就搞上了。 见所有人都在看他,月上弦动了动唇,又补充了一句了,“我不需知道这么多。” 他知道他是用着他妹妹身体的烛九就行。 烛九答应过,会把妹妹的灵魂还回来。 至于其他的,无论是真是假,重要吗? 一无所知的众人对月上弦这句话的理解就变成了:他们就是简单粗暴的肉体关系,不需要了解什么背景。 很好,符合他们对九曲朔州人的刻板印象。 就是不符合月上弦给人的高岭之花感觉。 但是人不可貌相,修真界的人深谙其道。 楚弋更厌恶月上弦了,他讨厌动物感太强的人,这个毫无自尊的人不配跟他相提并论。 他又睨向神色怪异的闻人瑟绝,语调讥讽,“这就是你说的了解?” 闻人瑟绝:“……” 很明显,刚才连闻人瑟绝都不知道烛九还有这一手。 多少有点打脸了呢。 烛九笑嘻嘻:“那只能说明瑟瑟了解的还不够细致而已,毕竟人家看的是更宏大的课题,命运什么的,你说对吧?” 别太嘲讽。 帅郭眼睛在几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人身上疯狂乱瞟,眼中闪动着八卦和震惊的色彩。 少年天才占星师像楚弋一样走哪都被供着,何曾被这般贬损? 闻人瑟绝无话回应楚弋。 他传音烛九,“你好像一点都不怕我把你的身份说出去,你知道那时自己会面临什么吗?” 烛九轻笑声有冷谑,“你看透了我,却还是像一块免费小点心似的在我面前晃悠,是不怕被灭口吗?” 闻人瑟绝泰然自若:“我死了,你的身份同样会昭告天下。” 呀,跟月上弦用的同一种威胁方法。 烛九很平静,“你也知道我这人好色,像你这种长相,我一般连尸体都不放过。” 闻人瑟绝神色僵住:“……” 烛九道:“我知道对你这种羽化超脱的人来说,身体皮囊都是身外之物,但对你家人来说想必很重要,所以到时候我用完了就把你还给占星圣地。” “……” 星怜悯叹道:“放弃吧瑟瑟,论变态你还差点。” 两人说完后,烛九琢磨了下这事,对楚弋道:“其实我是个很勤奋的人,虽然心在极岭,但身体可以为你服务。” 楚弋余怒未消,冷酷无情道:“不需要,此前的话便不作数了,你我再无瓜葛。” 他怎么可能像楚歌一样,跟极岭的人扯上关系,还是为皇室办事的人。 楚长老欣慰地捂住嘴,眼中闪动着感动的泪花。 太好了,小太子还是清醒明事理的! “……除非你离开极岭,本公子才可能接纳你。”楚弋又道。 楚长老:“……” 糟了,有出息了,但没完全出息。 他不理解,甄有钱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他这么宽宏大量、恋恋不舍。 难道小太子其实外冷内热,就是这般情深义重还念旧的人? 楚长老这么一想,觉的很有道理,心态好了点。 品质和头脑,有一样就好了。 他传音道:“公子,之前我还想着调岗,往后不会了。” 楚弋不咸不淡“哦”了一声,公事公办道:“你调吧,走之前给我留下些丹丸。” 楚长老:“……” 是谁自作多情他不说。 说起丹丸,楚弋脑子里就想起那个狡猾的鬼。 他不知道为什么对甄有钱那么执着,或许是因为,她与他说话时的状态,有三分像烛九。 而那只鬼,也像。 第458章 搞什么呢 与此同时,黑暗之森某处铁血丛林,浓郁的血腥味冲天,一只隐匿魔在剑影中无路可逃,被闻朝夕捉拿。 边上二十个沉默寡言的玄甲猎魔人井然有序地囚锁重伤挣扎的隐匿魔。 这是一只炼虚期的魔族,战力可达大乘期,还能借助环境隐身,狡猾擅躲藏,即便是闻朝夕也不慎让他跑了两次。 所幸第三次还是抓到了。 不过即便是这么强的魔族,一旦驯化后加上封魔印便只有合体期修为了,这是代价,没什么值得可惜的。 闻朝夕施了个净尘术,将沾染血迹的衣角清理干净,动作间想起刚才从工会收到的传讯事件,若有所思。 她走到一边,传讯梦忽晚: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有意思的人,甄有钱,她是极岭太女的人。 梦忽晚回的很快,波澜不惊:啊,是么? 闻朝夕疑惑:你早就知道? 梦忽晚若有所思: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她给我的感觉特殊深邃,她的梦一定别致极了。 梦忽晚钻研梦蝶之道,人的意识和欲望总在梦境中脱缰,梦忽晚可以跳过肉体,直接感知到这个人的梦境传达出的感觉。 她所描述的甄有钱,便是以此为依据。 昨日刚见甄有钱她就知道拥有这种梦境反馈的人,绝不只是一个愚蠢虚荣的暴发户那么简单。 为极岭皇室办事的人? 可能吧。 梦忽晚阖眼,掩盖某种异色。 闻朝夕道:我原本以为极岭和大荒遭受这么大的事应该无暇分心这边,没想到还会派人过来。 说起这个她就想起那件事:前几日极岭国祸的事,有一道神秘鬼魂诡异出现,烧光了凌渊寒和楚弋亲妹妹的头发,后来又在空中与楚弋大战,游刃有余。 闻朝夕眸色深深:你觉得她是什么人? 梦忽晚温婉含笑,转瞬明了闻朝夕的言下之意:你是想说,她有没有可能是某位谋求突破、剑走偏锋的天命期同行? 这个猜测还是很贴合的,灵魂长存于外是离奇之一、魂体状态压制魂修楚弋是离奇之二,这么邪门的事,若有,很难不让她们联想到天命期。 同行最了解同行,如果这个世界有十个疯子,那么七个都是天命期。 他们受困大乘期巅峰境,时间过得越久,寿终之日越近,有些人便越疯,干出什么逆天的事都不奇怪。 那鬼魂说不定就是走“偏方”的天命期。 闻朝夕:不知她做了什么,变成那副模样。 梦忽晚听着,忽然接了一句:那她呢,楼夜雨又在做什么,失踪那么久? 闻朝夕气息陡然一冷,轻松的神色变得严肃,但传讯声音还一如往常:闭关寻求突破而已,怎么,你以为她失踪了? 梦忽晚滴水不露笑道:没什么,我说错了,我的意思是消失了那么久。 闻朝夕声音沉了沉:宗主半个多月前才带人回来,又刚提交了魔渊的申请,到你口中就变成消失很久了? 她声音不快,梦忽晚叹息一声:我错了,只是在想剩下几大势力的人今晚差不多该到了,楼夜雨也是时候现身了。 再晚些,就说不过去了。 闻朝夕敛息屏气,冷定道了句:她当然会来。 …… 另一边,帅郭已经带着刚发生些小争执的人来到了第一道工序,测验。 刚进入,几人便被眼前场景震的一惊。 四列铺开的全封闭银白狱仓,延伸到一眼望不尽处,有些仓中有魔,有些没有。 没有魔的狱仓中是空白的,有魔的狱仓中则呈现出完全不同的环境。 有冰天雪地、有烈火焚烧……还有正在被狱仓内壁伸展出的铡刀切块的魔族等等。 这些魔族痉挛痛苦,眼中泣血,扭曲挣扎。 他们长着嘴在哀嚎,外面的人却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偌大的区域,安静的像静室。 每个有魔的狱仓外面都有衣佩玄甲的人在低头记录什么,神色凝重认真,一丝不苟。 帅郭叙述道:“第一道工序测验抓捕魔族的各项身体性能和战斗机制,将这些多次试验出的数据统一记录在册。” “一是收集魔族信息,了解优缺点,方便日后抓捕同类魔族时有的放矢、事半功倍。” “二是为第二道的驯服工序服务。” “三是日后售卖时随使用手册一起送出。” 好小众的使用手册,星君和烛九不约而同想着,同时心中升起一种强烈的反胃和不适。 这是条件反射。 烛九手指握紧,指尖将手心掐出白色月牙。 “这些狱仓是由魔族顶尖炼器师特意打造的试验容器,在内部完全感知不到外部,再大的声音也无法传出;在外部却可以轻易把控魔族的一切身体变化信息。” “狱仓可以根据推衍人不同的需求营造出相应的环境和手段。” “当然,有些特别强大或特殊的魔就需要更高等级或有特殊功能的狱仓,它们在更深处。” 帅郭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神色如常述说着,引着怔住的几人往里走。 途经一个打开的狱仓,一只浑身焦黑,隐有电流窜动的鸣雷魔正被两个玄甲人封锁住肢体往外拖运。 帅郭说:“这是失败品,同一种类的魔族数据不会相差太大,推衍人会从平均数据的低一档开始试验,假若承受不住,大概率是先天有疾,属于残疾魔族,没有售卖价值。” 楚弋看着那已经看不出原样的鸣雷魔,忍不住凝眉问:“它们该如何处理?” 帅郭平淡地看了一眼,道:“大部分失败品都是死亡品,他们的躯体会被运往零落室,分解出有用的部分,剩下的全部焚烧。” 楚弋几人眼瞧着运送失败品的人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门闸,全都沉默着。 气氛有些沉重。 楚弋不知该如何形容那种矛盾的感觉,明明知道这些魔族杀死人类时的残忍和折磨,知道这是在为人族做贡献,可心中仍旧有一种奇怪的不适。 当他猜测这是否是对魔族的同情时,不适又会加剧。 直面此情此景,纵然是已经冷情至极的月上弦和飘然物外的闻人瑟绝,也心生触动。 就像目下无尘的人,忽然看见了糜烂和泥泞,可又知晓那是同伴扎根生长的营养和土壤,于是便只得不坦然地接受这件事。 对长在云端上的人来说,这里的冲击是巨大的。 帅郭见几人沉肃的面色,扬起唇,弯起眉眼,面上缓缓盈笑,朗声道:“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几位也许看不习惯,不过很快就会习以为常了。” “剥削一些东西,成就一些东西,任何一个蒸蒸日上的组织,在功成名就之前,都逃不开这个路径。” 帅郭背过身继续往内走,背影被白光照的惨白,微微侧脸时投下的眼睫阴影遮盖眸色,只能瞧见他唇边勾起的昂扬弧度。 “很荣幸能为几位尊贵的客人介绍猎魔工会的伟迹。” “不过既然暂时看不习惯,那就先去下一道工序吧。” 一行人离开了测验工序后均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闻人瑟绝的视线若有若无地顿在尤其苍白的烛九脸上。 她面无表情,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 月上弦却通过双子间的羁绊感受到一种混乱强烈的情绪,超过了共鸣阈值,所以月上弦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心情。 月上弦从没在烛九身上察觉到那么剧烈的情绪波动。 上一次这样的,是他的妹妹霜。 楚弋盯着烛九看。 他这人干什么都醒目不遮掩。 烛九想忽略都难,于是偏头淡声问他:“有事?” 楚弋神色古怪,“现在有事了,你有事。” 烛九:“?” 楚弋想了下道:“我认为没事的你不会这么问。” 烛九莫名其妙:“……那我怎么问?” “不知道。”楚弋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觉得。 烛九:“……” 搞什么呢。 …… 第二道工序是驯服,就是削弱魔族对人的反抗、敌意、杀心,让他们对人类产生畏惧、忠诚、害怕、感恩等有利情绪。 比测验区域温和许多,但驯服还是会有惩罚性措施,主要目的是让违背命令的它们感受到痛苦。 再给听从指令的魔族一些甜头。 摧残他们的精神后,魔族自然便驯化成功了。 这里的内部设施跟第一道工序差不多,只是雷霆暴雨般的狱仓环境在这里大多换成温馨和谐的场景,推衍人也从站在外面的冷眼旁观变成近身参与交流。 当然,防御灵器都佩戴的很到位,防止魔族忽然暴起伤人。 防御工伤这块,闻朝夕投入的资金很多。 第459章 乖乖 烛九等人刚进去,便看见一个狱仓中,推衍人指示一个浑身鞭痕的魅魔穿着薄纱跳舞。 魅魔赤足跌跌撞撞跳完后,推衍人冷漠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 他向魅魔伸出手,后者身体剧烈颤动一下,乌蒙的眼中闪过恐惧,下意识躲闪。 但推衍人笑道:“乖乖,你做的很好,做得好是不会挨打的,我要奖励你。” “过来,让我摸一下。” 魅魔神色惊惧躲闪,脚趾抓着地面。 推衍人始终面带微笑地等着,一动不动,但随着魅魔犹豫时间变长,他脸上的笑在一点点消退。 魅魔更加焦躁,眼睛瞧见推衍人左手扬起的鞭子,她瞳孔一缩,僵着身体,小步挪动到推衍人面前。 推衍人笑意扩大,温柔绚烂,抬手摸向魅魔发顶,一下一下,捋到长长的发尾处,轻柔至极,就像雷霆后的雨露。 魅魔的身体仍然颤抖紧绷,但神色已经放松了些。 推衍人笑道:“乖乖做的很棒,想要什么?” 魅魔下意识摸了摸肚子。 “饿了?那就给乖乖吃点东西吧。” 推衍人手伸向墙壁,淡淡的魔气闪过,一盘鹿酥肉从墙壁凹槽中推入。 他端起,在魅魔渴望想抢夺却极力抑制的状态下笑眯眯道:“跪地唤主人,才能吃噢。” 魅魔毫不犹豫地跪在地上,抱住推衍人的腿,嫣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盘热气腾腾的鹿酥肉。 天然柔媚的声音透着沙哑和畏惧,“主、主人。” 推衍人便将肉放到她手中。 魅魔双眼晶亮,抓起肉便狼吞虎咽。 可魔族喜吃血淋淋的生肉,血液是最上乘美味的调味品。 凝固紧缩的熟肉对他们来说难以下咽,就像人类吃生肉般痛苦。 尤其是魅魔,喜欢吃新鲜的心脏。 因而魅魔第一时间便欲作呕,却听推衍人笑吟吟的声音响起,“不好吃吗?一定是你感觉错了,人类喜欢的东西是最高贵的,你们魔族卑贱,所以才吃不惯。” “不信你再仔细品味品味,这加了调味剂的熟肉是不是芬香美味,劲瘦可口?” 魅魔强行止住呕欲,慢慢咀嚼起来,一下一下就像品尝蜡烛。 不久后,她似乎真的寻找到了那丝推衍人所说的真味,吃的越来越快,神色越来越轻松,直至吃完,她舔干净手上的调料粉。 “如何?好吃么?” “……好吃,人类的食物最美味。”魅魔看着推衍人的脸色,怯懦说着。 推衍人愉悦地笑了,“真乖,人类最喜欢你这种听话的魔族了,只要你乖巧,不仅什么苦都不会受,还会享受人的宠爱,每日吃饱肚子。” 魅魔眼中绽出渴望的光芒。 “看你身上这伤,很疼吧?谁让你之前没苦硬吃,偏要反抗我呢,来,我帮你擦药。” 魅魔顺从地躺下,任凭推衍人拉开轻纱,给他一点点上药。 刺痛从神经传来,他却没有本能反击,反而一动不动,胆怯道:“谢谢主人。” …… 帅郭见几人视线一直聚集在那边,看了眼狱仓边的信息栏解释道:“那个魅魔已经驯化了两个月,看来已经成功了,过几日便能进入下一个工序。” 烛九错开视线又望向另一边,应该是才送入这里不久,那只魔残暴地打翻了推衍人的食物并亮出爪子进行猎杀。 推衍人脸色一冷,身如幻影被带离狱仓。 恐怖的惩罚在狱仓内降临,暴躁的魔族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第460章 贱畜 驯化,也无非是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的手段。 日积月累,总会达到预期效果。 即便有顽固些的,也只是坚持的时间更久罢了。 烛九等人跟着帅郭的讲解行进,见识到了不同阶段、不同魔族的驯化。 前方一个在狱仓内睥睨冷酷的推衍人因为魔族暴起骂骂咧咧退出。 “真他二舅爷的晦气,一群肌肉发达的贱畜!能给人类做牛做马是你的荣幸,不知好歹的东西!” 谁知刚站稳还没骂完就迎面撞见烛九几人。 她脸上的狠戾怨气一滞。 如此有辨识度的几张脸,她自然认识。 况且今天上头还指着他们的脑门警告今天有上面派来的重要视察人员,让他们认真工作,严格按照驯化手册步骤进行,决不能偷懒耍滑出错,否则不仅扣钱还解雇。 推衍人心想完了,不仅驯化失败刚从里面出来,她还在这群天之骄子跟前骂人! 冷汗从他额间滴落。 但烛九几人只看了她一眼,并未停留,跟着帅郭去了下一道工序。 直到那几道霞姿月韵的背影消失,推衍人才大汗淋漓地松了口气。 气还没出完,耳朵便被一人揪住,拧了一百八十度,一阵噼里啪啦的责骂劈头盖脸砸下来。 “操你二大爷,一个时辰前才耳提面命告诫你们今日要谨言慎行,失败也要保持推衍人的冷静自持,不可暴躁发怒影响观感,你他大舅的上来就怼着审查人的脸开骂是吧?” 说话女人身量高挑纤细,是附近十个狱仓的推衍队长,推衍人就在她管辖范围内。 推衍队长下的是狠手,推衍人的耳朵瞬间被拧的鲜血淋漓,她痛的惨叫一声,眼中滑过愤怒和羞辱,被推衍队长捕捉到。 她不收敛还变本加厉,阴恻恻冷笑一声,“什么眼神?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瞪我?” “是不是想死?月薪五万上品灵石,进来时不是说打骂由人绝不反抗,怎么现在就生气了?不想干就滚,有的是人干!” 推衍人充血的脑子一清,想起自己对这笔钱的规划,要买低阶疗伤丹药,要帮妹妹买上好的灵器,要租一间甲等修炼室突破修为,不再因为迟迟无法突破被周围人看不起…… 所有的情绪似被冷凉的秋雨打的支零破碎,辗转成泥。 推衍人乞求地跪在推衍队长面前抱着她的腿,“队长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千万别赶我走!” 推衍队长见她没骨头似的服软,轻蔑地笑一声,还以为真那么硬气,原来跟这里的魔族贱畜一样,需要打几个巴掌才会乖。 “你知不知道,刚才他们若是计较,不仅你要遭殃,我也要被你连累!” “我为什么要打你?还不是没有放弃你,希望你变好,若是真彻底失望,绝不会对你多费口舌,明日你就只会收到一份解雇通知!” 队长苦口婆心地说着,推衍人怔了下,想起此前确实有人做错了事却无事发生,结果没过两天就离开猎魔工会或者转去了致死率极高的猎魔部。 她后怕地坐倒在地,劫后余生看着队长道:“多谢队长宽容器重!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绝不会犯这种错!” 见队长“嗯”了声神色淡淡,她眼珠一转,左右看了看,咬牙传音道:“这个月工钱也花不完,不知队长想要什么,我孝敬您,感谢您将我选进来,还这般提拔重视。” 队长脸上挤出一丝笑,“魔修互相帮助是应该的,真客气。” 说着塞给她一粒疗伤丹药,心疼地看着她耳朵,“你也别怪我,都是做给人看的,否则别人该对你有意见了。” “快吃了这丹药养好伤,别耽误驯魔,其实手底下十个人我最器重你,驯魔又快质量又好,很少有返工的。” “你也知道,咱们会长最重视员工福利这块,每次月末奖金都很丰厚,你好好听我的,努力干,好处定然落在你头上。” 推衍人一听,耳朵上火辣辣的刺痛便转移到了心里,烧的他内心火热兴奋,顿时眉开眼笑。 “多谢队长!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队长眼瞅着推衍人吃了丹药再次精神百倍进入狱仓,提起被刀剐一遍的鸣雷魔凶狠扇巴掌,鸣雷魔痛的呜呜哀鸣。 队长嗤笑一声,讥讽吐出两个字:“贱畜。” 分不清骂的是哪个。 正在这时,一道传音冷酷愠怒,“过来。” 那是她的上司,第二道工序的主管声音。 审查的下来,最紧张的不是底层人员,而是管理层,纵然不是亦步亦趋的跟随,她们也会时时刻刻注意烛九等人到了何处,遇上了什么事。 刚才这一茬,显然也没逃过主管的眼睛。 队长神色蓦然僵硬惨白,豆大汗珠沾湿内襟,她搓了搓手指,一片粘腻。 一秒钟都不敢耽搁,脚步迅疾往主管室走去。 临走前又瞧了狱仓内的推衍人和鸣雷魔一眼,阴森自嘲的声音碾碎在唇齿间,散入冰冷的空气。 “哈,我也是。” …… 除了特意留意的烛九和星君,没人知道身后发生了一段微不足道的插曲。 两人都觉得很难受。 往前追溯,追溯到五万年前,她们俩人在神界时被叫了很久的贱畜,久到她们差点忘了彼此自我介绍时充满自信的话语。 彼时刚九死一生穿过时空乱流,意识体残损如碎纸,一对视便知对方是另一个拼尽全力的自己。 友谊的种子从种下到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只需要一眼。 她们的笑容和声音朝气蓬勃—— “我叫烛九幽,因为我的世界叫九幽,星名即我名,代表我们休戚与共,我要造福世界,求神明网开一面,让他们看到我和我的子民仍然在为了生存努力,撤销‘命运’的封锁!” “我叫星君,嗯……跟我的世界名称也有些关系,它叫君子星,现在还很贫瘠,日后繁荣了,请你来做客!” “啊,可是日后我们是要成天道的,天道没有情感也没有记忆,离不开自己的世界呀。”烛九幽苦恼至极。 星君这才恍然,但从未经历生死别离的世界意识尚不畏惧那遥不可及的明天、朝夕易改的未来。 他只粲然笑道:“没关系,我们可以订立星辰盟契,日后两个世界修士互通,她们就是千千万万个你我,如此一来,我们的情谊也永生永世,长存不灭。” 烛九幽心中温暖异常,就像在荒原孤单许久的人终于遇上了同伴。 后来啊,后来…… 烛九原本想将思绪在上一个句号截断,可它像斩不断的水流,汹涌当头灌下。 后来星君因为护烛九一命,触怒一位暴躁的神君,君子星被毁之一炬。 星君所有的期待化为泡影,整个意识宛如即将溃散的游魂,没有了任何生气。 烛九痛恨所有,最痛恨自己。 那种恨,延续至今,一分未减,甚至盖过了身体上的痛苦。 驯化这种事,烛九和星君很熟啊。 因为她们以前也是贱畜的一员。 只是,烛九从未妥协,甚至因为对星君的悔愧之心,一个人甘愿承受两份折磨。 久久陷入剧烈惨痛的回忆,烛九面色青紫,紧绷的手腕青筋叠起。 同遭遇变故的推衍人和推衍队长一样,冷汗缓缓渗出。 烛九忽然啼笑皆非,抿起干涸发白的唇,低眉笑了笑。 真是个让人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的世界啊。 烛九对外界的感知被她下意识屏蔽,所以没注意到同行几人若有若无集中在她身上的视线。 这里让她窒息,她遮掩的不好,所以楚弋几人很轻易便能看出她的异常。 很难想象从见面开始就没个正经模样的人会露出这种沉冷神情。 帅郭还在介绍第三道测验工序,月上弦忽然打断他,“我们要自行参观。” 他话说的突兀,但从昨晚开始便跟他针芒对麦芒的楚弋却附和了。 他声音冷淡,“跟着解说员看到的东西都是规划好的,本公子要自己瞧瞧,看看视线之外是否也这般井然有序。” 闻人瑟绝没出声,他若有若无瞧了眼烛九,先一步脱离队伍走了。 帅郭只得无奈地高喊一声,“那几位逛好了给我传音呐!” 几人很没礼貌地不作回应,四散而开,分开流入第三道工序区域各处。 第461章 你是他情人 烛九再回神时,便发现身边只有月上弦一人。 他在侧前走着,步调很慢,银白如绸的发垂在身后,随着他的走动轻微摆动。 月牙白的衣袂与烛九青色的衣裳不时接壤交叠,又分离。 熟悉的雪冷香笼罩着她,烛九从上一道工序屏息至今,此刻终于下意识吸了口气。 感觉置身于春寒料峭的清晨里,抬头瞧见枝丫上的一捧雪下长出了翠绿的嫩芽。 全新的,伊始的,万物复苏的。 往前一眺,雪景林中挂,处处春意处处萌芽。 ——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而非压抑恐怖的猎魔工会推衍部。 烛九又缓缓呼出一口气,冗杂沉重的情绪便被她一点一点熟练地沉了塘。 她垂了下眼,看见月上弦隔着两人白、青的衣袖,牵着她的手腕,静静往前走。 月上弦的手是冰冷的,但恰到好处地让烛九感到舒适和慰藉。 有些贪恋这种感觉。 烛九手指屈了屈,没有挣脱,仿若无事别开视线。 “我们去哪?他们人呢?”烛九四下看了看,说话声有些喑哑。 “不知道。”月上弦一问一问地答,“暂时分开了。” 烛九暗自后怕,真该死啊,她刚才脑子是丢到外星球了吗,什么都没注意到。 她真替那些怨恨她的人惋惜,刚才是唯一刺杀她可能会成功的机会,可惜溜走了。 清了下嗓子,烛九若无其事问星君,“刚才发生了什么?” 星君也若无其事笃定回答:“啊,楚长老说不想跟你同行,大家就暂时分开参观了。” 烛九一琢磨,按照事情发展趋势,概率九成九。 “那我怎么跟月上弦在一块?” “你是他情人,不跟他跟谁?” 两句状似自然的问答后,两人间怪异的氛围融洽起来,仿佛刚才无事发生。 烛九开了两句玩笑才抽出心神,一步跟上月上弦,站在他身侧笑道:“不知道去哪?那咱们这是要去天涯海角私奔吗?” 月上弦垂下眼睫,看见烛九恢复如常的神色,几分戏谑几分古灵精怪的调笑。 不正经。 但远比刚才好。 月上弦心情也莫名好了些,眼中冷意微退,他脱口而出道:“纵然是私奔也不来这种地方。” “嗯?”烛九震惊地反手握住他的手,“你还真想跟我私奔?” 她可是大魔头! 月上弦这次抿紧唇没出声,或许是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上一句为何那样说。 烛九便转移话题道:“怎么,你作为魔修的‘集大成者’,未来天魔宗主,不喜欢这个地方?” 这可不仅是政治不正确,还会被魔修骂的狗血淋头。 “没有值得喜欢的,自然就是不喜欢的地方。”月上弦冷漠说着。 这里的每个人都在痛苦着,就连短暂停留的烛九也是,所以他讨厌这里。 烛九凉凉笑:“但是这里为九曲朔州创造了无穷的价值和财富,承载着无数人的希望。” 月上弦无法否认这一点,谁都看得见这其中的利益。 他沉默片刻,思考良久才看向烛九,眼中浮沉的碎冰竟像黎明中蒙露的春芽。 “人性,是一种高贵又丑陋的东西。” “但有人存在的地方若没有人性存在,那该是沉沦地狱,而非极乐温床。” “抛弃人性带来的一切,必定会被反刍的黑暗吞噬殆尽。” 烛九愣住了,星君也愣住了。 两人都仿佛第一次认识月上弦这个人。 “现在完全相信,月氏确实是个乐善好施的慈善世家。” 否则也养不出月上弦这种…… 从冷漠的天性到惨烈的家庭巨变,众叛亲离,唯一存活的妹妹还被夺舍,桩桩件件叠加,简直是天选黑化圣体,但他比所有人都固守本身。 月上弦是月氏当之无愧的精神传承。 “月上弦,你为什么不恨我?”烛九发现这是自己第一次问出这个问题,也是首次对别人的爱恨心意感兴趣。 月上弦顿了下,淡漠道:“既然你说妹妹还在,那就当你暂时借宿好了,毕竟,你应该存在的也很痛苦。” 他感受得到,在霜的身体中,烛九并不快活。 如果这样还不放弃,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月上弦什么都没有了,复仇毫无进展寸步难行,他无力分辨外界对烛九的谩骂和流言蜚语,烛九肯帮他,他便接纳。 况且,她的心绪波动与流言蜚语也并不吻合。 月上弦并不厌恶。 烛九眼中波光闪烁,她承认自己被月上弦感动到了。 “月上弦,你想当天魔宗主吗?” “月上弦,我教你弹琴吧。” 还是那句话,喜欢、宠爱一个人,就助其拥有主宰命运悲欢的绝对能力。 第462章 看什么看 在四散分开的不远处,闻人瑟绝其实并未走远,他负手站定在一处狱仓前,看着里面进行的测验。 第三道工序的区域布设与前两道一样,只是推衍人的工作不一样。 测验是检验驯化工序的完成度,也就是看魔族在面对能挑动本性的诱惑时,他们能抵御到什么程度。 经过多年试验,推衍部将其划分为一到十个等级,能够进入下一道工序的,必须是八级及以上才能保证绝对安全。 这是帅郭此前的介绍。 闻人瑟绝观察的这间狱仓正在对一只猊獠魔进行血食测验。 这是最基础的测试,推衍人用的是人族心脏。 这东西一向是魔族最爱。 若要问这些心脏从哪来? 问就是心脏主人签署了遗体捐赠,属于自愿赠予,猎魔工会收的合法合理。 再就是从乱葬岗捡来的。 不过这些心脏还是不够消耗的,所以第三道工序的推衍人必须对这些珍贵血肉器官妥善保存,让它直到被不合格的魔族吃掉之前都新鲜如故。 第三道工序的推衍人往往把手中保管的这些东西看的比眼珠子还重要。 所以推衍人拿出心脏装盘放到桌面上时,他紧张的要命。 猊獠魔是一种背生八只形似倒刺獠牙的魔族,生的高大魁梧,身体沉重似小山,两只脚璞落地便有余震。 远远一看,形状上大体类似刺猬。 这是战斗魔,纵然是驯化后的,压迫感仍然很足。 有防护措施的推衍人近距离接触需要顶着巨大的精神压力。 这位推衍人很合格,放下心脏后淡定下了一个“不准吃”的指令便退出来观察现场。 血液的味道挥发在狱仓内。 猊獠魔却眼神呆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根本没看见。 许久后,最原始的渴望开始作祟,他转动眼珠,盯着那颗心脏。 闻人瑟绝看见了渴望、恍惚、恐惧、挣扎、痛苦等等在他眼中一一划过。 又过许久,他终于伸出脚挪动了一步,刚踏出,又受惊般猛然缩回。 后背獠牙聚拢,庞然大魔畏畏缩缩地将自己的身体卷曲起来,缩进墙角。 闻人瑟绝灵识探入,能听见猊獠魔在喃喃自语,粗犷的声音十分懦弱。 断断续续,乱七八糟。 “不、不好吃,主人说不好吃,不准吃,不能吃。” “主人给的东西才最美味,最好……” “魔族没有人类的怜爱,便是最卑贱的魔……” “不听话会被主人厌恶,一定要听话、听话……” 直至最后,猊獠魔也没再看那颗心脏一眼。 这是合格了。 推衍人松了口气,调整状态,冷漠傲慢地再次踏入狱仓,慢条斯理将心脏收走。 “很好,你很乖巧。” 猊獠魔仿佛听见了最大的赞扬,害怕又欢欣鼓舞。 后续还有更多测验,闻人瑟绝神色冷凝、默不作声看着,连旁边多了个人都没察觉。 “你是期望它乖顺,还是期望它反抗呢?”含笑的声音从边上响起。 闻人瑟绝回过神,看见了旁边的帅郭。 “我不必期待。”他漠然一句。 帅郭却不自禁笑意更深,“不期待的人,脚步是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那么久的,不是吗?” “其实我认为,没经历过七情六欲的人,永远也无法看破七情六欲。” 闻人瑟绝觉得这个人说话很聒噪,所以他才会心生烦闷。 “看破你却是件很简单的事。”闻人瑟绝声音低柔,透着淡淡的危险。 “不要在我跟前晃悠,否则你跟你的主子都得面临些麻烦。” 世上的秘密太多了,闻人瑟绝不是个喜欢拆穿隐秘的人,他最喜欢的是看完一个故事的开端、发展、高潮和结局。 而不是面对这些人不知所谓的揣测。 帅郭眼底微沉,心道血瞳真是个不讲理的外挂。 他深深望着闻人瑟绝离开的背影,嘴上嘀咕,“打这么多份工,我主子多着呢,干脆全都找一遍麻烦才好。” 帅郭收回视线,看了眼掌控魔族喜怒哀乐的推衍人,眯起眼笑起来,莫名透出一种纯真无辜。 “怎么都这么自信地认为自己才是那个执棋人呐,不像我,从来都知道自己只是个工具人。” …… 彼时,楚弋正与楚长老在另一边瞎逛。 楚长老提醒楚弋,“公子,按照预期我们应该在天黑之前从猎魔工会出去。” 好吧,他就是告诉楚弋要尽快汇合,完事后离开这里,这地方是真让人难受。 楚弋却不满地瞅了他一眼。 楚长老:“?” 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头子啊。 楚弋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他,“长老,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慈祥和蔼、平易近人。” 楚长老从业数年头次见楚弋嘴里吐出象牙,连语境都没注意,以为楚弋终于看见了他的劳苦功高,非常受宠若惊。 然而很快听到一句,“没想到你却无法体谅别人的心情。” 楚长老:“……” 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楚弋能说出的话。 被亲手养大的玫瑰扎手了。 有点子伤心。 为了一个才认识不到两天、还品德低劣有情人的有夫之妇。 第463章 你更逆天 楚长老受不了了,狗急还会跳墙呢,他现在只想咬人。 他先是震惊地打量了一下楚弋,发出敲打灵魂的拷问:“楚弋,体谅两个字你会写不?” “我眼瞅着你从那么点长成这么点,惹事生非一把好手,体谅心情一窍不通,你不给人添堵都算烧高香了!” “自从被拨到你身边,那是一天好觉也睡不上,生怕两眼一闭你就被暗杀了,咋没见你体谅我呢?” 楚弋从没见过楚长老发脾气,被数落的愣住了。 楚长老气不打一处来,继续输出。 “才认识甄有钱那女人一天,人家小脸白了一下,可给你心疼死了!看上她哪里你说,我去给你找个一模一样的来,还是单身知根知底的,让你心疼个够!” 楚弋有些无所适从,努力维持冷傲的神色,狡辩却很无力,“谁心疼了?我没有!” 楚长老唾沫横飞:“啊对对对,别的男女老少死路边了你都不带看一眼的,甄有钱皱个眉你就体谅上了,你可真是大好人呐!甄有钱特供版慈善家!” 楚弋:“……” 兔子急了跳墙咬人的时候还挺让人哑口无言的。 楚长老见他面色僵住,冷声问了一句,“楚弋,你觉得你跟楚歌有什么区别?” 楚弋:“?” 他仔细一想,道:“性别不同。” “……”楚长老露出疲惫的微笑,“对,除了性别不同,你们两姐弟没有任何区别。” 楚弋一拧眉,摇头道:“不可能,我有头发!” “……”楚长老亲切地在心中问候楚弋祖宗十八代,然后怒声道:“老子是说你俩的脑子没有区别,不是脑壳!” “楚歌爱上敌国皇子,你看上敌国太女的从属,你还有脸骂楚歌昏了头,我看不止她逆天,你更逆天!” “甄有钱有道侣有情人,你图啥?图当小四?” 楚弋被吼懵了,反应了好一会,下意识忽略掉那一瞬节拍错乱的心跳,一副你发什么疯的表情看着楚长老。 “我?看上她?不可能!” 楚长老皮笑肉不笑,语气中透着死一般的平静。 “昨天晚上甄有钱跟人跑了,你一晚上都没修炼,徘徊踟蹰直到天亮,你告诉我在想什么?” 楚弋之所以是当代魂修第一人,不仅是天赋使然,他还很勤奋,日夜修炼从不懈怠,永怀争先之心,这才是他的孤傲从不会碎的原因。 可昨晚是异常,上一次这样还是鬼魂失踪,再上一次则是烛九消失。 楚长老经过前两次总结已经发现了,楚弋就喜欢那种虚情假意把他当狗耍的类型。 所以昨日一见甄有钱,楚长老心里就害怕,结果真的应验了。 他真的服了。 “还有现在,这么在意甄有钱的心情作甚?她跟她情人手牵手走了,一眼都没看你,你黑什么脸?又为何焦躁不宁频频四顾,还不自觉往她们消失的方向走?” 楚长老接连不断几句话把楚弋问沉默了,还有点子被揭穿什么的无助。 但他根本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异常是因为看上谁。 他怎么会喜欢别人呢? 楚弋的人生规划是遗世独立站在九幽之巅的,女人只会影响他出招的速度! “不可能,我对她没有旁的心思,哪个正经修士要道侣啊,我不要!”楚弋想也不想矢口否认,眼中闪烁着错愕。 “呵呵。”楚长老机械地笑笑,“你想要也要不到,小三都轮不到你,你最多当个小四。” “……”楚弋承认那一刻他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清脆的让全世界静音。 有点小破防,但楚弋选择忽略不计。 尊严比天大。 楚弋先对最初的口不择言致歉,“方才是我胡言乱语有错在先,我认错。” 然后冷傲地抬起下巴,言辞凿凿,“但你对我的误会太深,我只是修行遇到瓶颈所以心情烦闷些,绝不是对甄有钱有心思,你想多了!” 楚长老看了眼死鸭子嘴硬的楚弋,知道多说无益,这厮绝不会承认自己喜欢上有夫之妇,于是没说话。 但是怎么说呢,有些巧合就像上天的特意安排,它当头棒喝,猝不及防。 楚弋刚笃定说完,转角便瞧见两个在无人偏僻角落中交叠的人。 烛九背对楚弋抱着月上弦,脸颊深深埋在他颈窝处。 月上弦靠着墙,一只修长的手支着她的侧腰,另一只手搭在她肩上。 他挺拔的身体微倾,方便烛九的动作,头颅稍仰,完美优越的下颌与喉骨显露无疑。 轻轻蹙起的眉心和惘然的银眸仿佛坠入凡尘的卓尔仙君,透着致命的性感。 没有女人能拒绝这样皮囊特殊又绝世的人。 甄有钱喜欢他太正常了。 楚弋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淡淡的嫉妒开始啃食啮咬他,就像幽暗中破坏木桩的老鼠,阴暗又难以清除。 可若说惊天动地,那也算不上,毕竟他不是原配,哪配惊天动地。 硬要说的话,只能说莫名其妙,就像他对甄有钱的在意一样莫名其妙。 当然,楚弋那一瞬间是想不到那么深的,他只觉气血上涌,很难受,还有些气愤。 正在这时,楚弋忽然看见了自己的脸—— 是楚长老幻化出了一面超高清镜子怼着他。 镜中人……神色阴暗、难过、酸涩、嫉妒…… 很难想象自己的脸上会出现这种离谱的神情。 楚长老淡漠的风凉话响起。 “来,现在把你上面那句对甄有钱绝无心思的话重复一遍。” 楚弋:“……” 他沉默了一下,别开视线不看自己,抬起下巴倔强道:“没有,我只是嫉妒自己有这么帅的一张脸。” 好好好,到死嘴都是硬的。 楚长老收起镜子,看着那边的月上弦道:“其实依我看,他比你相貌出色些。” “……”楚弋彻底脸黑了。 尤其他们两人都在这站半天了,对面那两个不知羞耻的人还不结束!! 怎么,非要人拿剑劈开吗? 他冷冷地瞪着月上弦。 月上弦跟烛九当然早就看见楚弋。 但月上弦没当回事,烛九也没有,专心吸血,享用美味。 两人此前不约而同地想:他看见了自然会避开。 现在则想:他们怎么还不走? 很好,一方以为会结束,一方以为终会走。 于是谁也没动弹,局面就这么僵住。 烛九真是服了,休闲时吃点小零食都有人来打扰,这日子没法过啦! 第464章 当他是小孩子 最后烛九舔了两下咬出的伤口,愈合后她便站直身体,从月上弦身上离开,相当餍足地倚靠在他边上。 一个淡红的印记在月上弦冷白的颈上尤为明显。 烛九明显殷红的唇也是。 楚弋只以为两人在亲吻,越看两人越刺眼,冷冽讥讽道:“你们在猎魔工会做这种事?” 烛九意犹未尽,声音有些懒散,“那咋了,你要去找剑首告状吗?” 还告状,当他是小孩子吗? 楚弋气闷至极,却面无表情仿若不在意道:“我只是觉得你们不该在这种肃穆正式的地方做道德沦丧的事。” “耽误时间,该去下一道工序了。” 下一道工序是烙印封魔印,烛九最在意的地方。 闻言她便提起精神,“那走吧。” …… 烙印区域的布置终于跟前三道工序有了不同,审查也更加严格。 七拐八弯,乘坐渡云梯又深入地底三丈,经过三道审核闸门,穿过一条狭长甬道,都给楚弋走烦了,面前才终于出现烙印工序的玄青机关咬合门。 齿状的门在权限达标后向两边移开,就像怪兽缓缓张开巨口。 隆隆的声音通过震动传入耳中,令人心生凝肃。 几人跨入,复行数十步至尽头,右转弯,眼前景象陡变。 乍一见便被眼前的一幕惊了一下。 一个硕大的青铜烘炉悬立在空旷的区域中央,八方大腿粗的九天玄铁锁链连接烘炉口鼎,另一端嵌入墙壁内部。 烘炉高三丈,宽两丈,上有鼎盖四耳,下有四足支脚,前后肚腹有开口,鼎身镌刻上百种魔族的相纹,古老仿佛祭祀纹。 他们联合起来似乎是一个流动恍惚的魔阵,透着危险阴森的气息。 由珍贵魔石引燃的魔火在烘炉下方的池子中熊熊燃烧,烘炉内黑雾升天,灵识可见一个魔族正抱着头颅在其中痛苦的哀嚎。 因为升起的雾气造成的视觉效果,它的身躯便似在扭曲。 这间烙印室的墙壁是圆弧形,墙壁上是一个个凿开的空间观望台,上面魔光不时闪过,是防护和隔绝阵法。 烛九几人便在其中一个观望台上。 眼前景象真映照了月上弦的那句“沉沦地狱”。 别的观望台上也偶尔有三两个衣佩玄甲的推衍人,她们的实力全都是炼虚期及以上,比前面三道工序的鱼龙混杂精纯多了。 应该都是工会骨干。 由此可见这里的重要程度。 他们见了现身的楚弋几人,全都揖手致意。 月上弦冷冽锐利的目光在这些人身上长久地停留,甚至都没怎么看烘炉。 因为这些人中很可能就有他要找的凶手。 可惜这些人面色如常,没人露出异样。 帅郭的声音准时响起。 “这里是烙印烘炉,所有通过驯化工序的魔都会暂时储存在密室中,再通过烘炉上方的专用渡云梯运到这里,投入烘炉中。” “魔有魔核,猎魔工会经过早期研究发现,魔核就像人类的丹田和心脏,是魔族最重要的部位,控制魔核便等于掌控魔族生死、心意。” “封魔印是猎魔工会创造出的一种伟大圣级阵法,将印记刻入魔核,既可以彻底封锁魔族本性,其主人也可以轻易决定它的生死,还能通过意念传达命令。” 这才是人、魔共处最根本的保障,前面驯化的再好,随着时间的推移都有可能叛变,前三道工序只是暂时压制它们,从而方便封魔烙印的进行。 也就是说,从这儿出去的魔,一个个必定乖巧的跟小猫咪似的,让往东不会往西。 烛九一见这里,眼底就涌动暗黑的戾气,夹杂着滔天怒意。 被蒙蔽感知的星君在她神魂中好奇地问:“到底是什么样,你怎么不给我看?” 烛九眼中惨然痛恨,声音却透出心有余悸。 “跟前面的一样,主要是这些魔族太惨了,为了关爱青少年健康,就不给你看了。” “就这?我什么没见过,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星君闹腾了几句,烛九一一玩笑应和,没让他看出端倪。 烛九神识早就先一步探入这里,看见内部样貌后,他第一时间就是不让星君瞧见。 因为星君有相当长的时间都是待在炼丹烘炉中。 那个抓住星君的丹君走的是以生灵入药的路,他很好奇世界意识炼化提炼后会变成什么,于是抓了星君。 那时的星君已经在烛九的帮助下修出了一半神魂体,只要继续下去,就会脱离世界意识的范畴化身成神。 如此大的机遇和运道,全毁在了那方炼丹烘炉中。 烛九被押在地狱,全然不知星君在七七四十九日后将被炼成丹液。 等她出来时已经再无挽救可能,星君只有一丝意识尚存。 烛九悲痛欲绝,走投无路时偷了丹君的凝魂神草扔进炼丹炉中,保住了星君的意识。 但他也变成了一个没有未来的物品,一个丹魂。 他的效用就是通过消耗自己的魂力可以为人疗伤。 这就是当初烛九进入伤及心脏濒死的月上霜时,星君能愈合致命伤口的原因。 也是星君可以帮烛九缓解神魂裂伤之痛的原因。 他本就是一颗“丹”。 …… 阵法非刻画的阵法师讲解,旁人光看表象是看不明白的。 更何况九成九主体都在隔绝灵识的烘炉内部,所以工会也不担心泄露核心机密。 但那是排除作弊的情况。 现在烛九来了,偷窥狂一把手就来了。 烛九用神识解构了烘炉上的封魔阵法,发现这确实是个对人族毫无作用,对魔族非常歹毒克制的精妙阵法。 发明阵法的人一定研究过很多魔核,才能如此具有针对性。 这是个死阵,没有阵眼,一经烙印无法清除,唯一的破绽就是与主人的联系。 帅郭说猎魔工会一直没有放弃研究杜绝这种破绽的办法。 从烛九的角度来看,解决办法有很多。 楚弋看着烘炉下池中源源不断释放魔火的魔石,问道:“烘炉是为了在他们的魔核上刻印阵法,魔火是什么作用?” 帅郭解释道:“刻印需要消耗大量魔气,魔石燃烧释放的魔气便用在此途。” “魔石有专人添加,保证烘炉十二时辰都有魔气供应。” 魔石跟灵石的作用很像,但后者的通用货币功能是魔石不具备的。 数量少,只能给魔修修炼用。 这里之所以烧的毫不心疼,是闻朝夕在黑暗之森中发现了新的可再生魔石矿,解决了烘炉能量供应问题。 几人观察说话的功夫,烘炉中的魔已经刻印完毕,炉鼎打开,那只已经痛到昏死过去的魔被上方垂下的钩锁吊出,通过屋顶打开的通道带离开烘炉室。 紧接着,边上一个黑洞洞的通道开启,一个脸上有“合格”章印的猊獠魔被钩锁送入烘炉。 它看着周围诡异的环境,本能察觉到危险,神色惊恐畏惧,肢体扑腾,獠牙敲打着控制它的钩锁。 可惜钩锁是九天玄铁特制,熔炼时还掺杂着封印魔力的晶石,但凡被其钩中的魔都将空有蛮力,用不出魔功,逃不脱控制。 猊獠魔被送入炉中,炉鼎封上,刻印开始,黑雾熏天,整个烘炉室都回荡着它的惨嚎。 魔核对他们来说脆弱至极,刻印就相当于用刀在人的肉体上绘满图画,疼痛是必然的。 “合格”两个字在渐渐消失,惨叫声也在无力地减弱,猊獠魔终于彻彻底底成为一件令人放心的在售产品。 如同上一只魔那般,他昏死中被勾入下一道工序,试验。 楚长老敏锐地提及一个问题,“这道工序的致死率如何?” 问到核心问题了,帅郭看了他一眼,道:“少数魔核比一般的更脆,承受不住烙印便会碎裂开,再加上极少数生生疼死的,致死率有百分之十。” “会长一直以来都对这个转化率很不满意,因此烘炉室的推衍长老始终在研究提高办法,其中‘因材施印’被一半人赞同。” 还不待人问,帅郭就主动解释:“就是在烙印之前再加一道筛选工序,将那些格外脆弱的魔送入轻量级烘炉室,采用更轻微的刻印,疼痛会减轻。” “这样的烙印烘炉已经经会长批准在造。” 这明显对人、魔双方都有利益,为何只有一半人同意? 帅郭叹了口气道:“轻量级烙印比一般烙印多出三倍的时间,需要持续烧魔石,单独为那些价值低劣的魔开这样一间烘炉被一半人认为是浪费资源,不如直接按照材料折损计算来的划算,反正高价值魔族多的是。” 若非听见这里面的“魔”字,几人差点以为说的是摘菜过程,烂叶子丢掉,好叶子下锅。 第465章 全票通过 脱离烙印工序,几人沉重的心和紧皱的眉终于松了松。 帅郭却习以为常,在任何一个地方谈笑自若,跟烛九第一次见他时别无两样。 笑容开朗清新,充满正能量。 最后一道工序是试验,必要性很弱,其实就是质检,检查封魔印烙印是否完好,以及封印后的魔族各方面是否达到预期。 将结果记录下来,一份入档,一份写入售出时赠送的使用手册中。 帅郭说除了最开始烘炉试运行阶段容易出错,经过成百上千次的调试后,最后的试验阶段基本不会再出现问题。 这里的布设又恢复了前三道工序的狱仓形式。 放眼望去,有的狱仓在进行战斗测试,有的在进行血肉测试…… 相比起之前,果然乖的令人很放心,甚至感觉已经剥离了魔性,成了烛九在第一明楼看见的那些功能魔的样子。 战斗测试则让烛九颇为侧目。 所有烙印封魔印的战斗魔,不仅境界掉落,一些强大的魔功也无法再施展,综合战力几乎折了六成。 “这就是封魔印的代价,虽然强制性令人安心,但吞掉的战力让人惋惜。”帅郭叹息了一声。 …… 看完六道工序,就像凡人锄了一天一夜的地,几人身心都颇感疲惫。 离开推衍部时,烛九察觉一道魔气,顺着魔气看去,发现是地底更深处,下面空间又是做什么的? 烛九问帅郭,帅郭神色异样道:“那里是推衍部进行支线任务的地方,配种区。” “很少有人把自己买的魔送回来配种,因为生出的魔族也不会是他们的,而是工会的。” “所以在那里配种的都是专门研究魔族后代以及繁衍的推衍人,一是尝试将幼魔按照幼年人类进行培养,观察是否会天生剔除魔性,像人一样生存。” “可惜目前为止实验结果都不太稳定,功能魔还好,战斗魔长到二十岁时便有攻击饲养人的意向。” “因此第一项已经废弃,现在研究的是哪些魔配种后代更为强大,出现这种交配组合时,推衍人就会令其大批量繁衍,经培育后送入六道工序,卖入市场。” 帅郭侃侃而谈,“配种区推衍人向来认为自己的职业前途无量,她们的志向是有朝一日猎魔部不复存在。” 几人:“?” 帅郭微笑道:“当配种区的人已经能够源源不断地向六道工序供给需要的魔族后,深入黑暗之森猎魔的事自然就不再有必要。” “不过现在还早得很,不知道为什么,除了魅魔以外,魔族的繁衍能力全都非常弱,配种百千次才可能成功一次,可能这就是自然界对强大的限制吧。” 烛九听到这里眉峰一动,因为在她的记忆里,魔族并没有繁衍困难这种标签。 …… 离开推衍部时已经是下午,可惜地下黑漆漆的,没有光照。 烛九当先举起手道:“朋友们,要不中场休息一下?” 除了“都行”的解说员帅郭以外,所有人内心都悄悄地如释重负了。 他们点头同意,包括跟烛九不对付的楚长老。 太累人了,他们要出去喘口气! “咱们去吃饭吧。”烛九振臂一呼,无人回应。 天之骄子不吃饭也不拉屎。 但是当烛九说出“我请客”三个字时,又是一个全票通过。 烛九:“……” 烛九气不过问星君:“他们什么意思啊?” “可能是因为大家都觉得能让你破费很爽吧。” “……”烛九无语:“我好像也没立抠搜的人设啊?” “你不懂,占便宜是一种感觉,无关人设。” 第466章 有病 原本猎魔工会这边是要宴请楚弋等人吃饭,顺便来一场酒桌文化。 但楚弋等人看了眼烛九后全都不约而同拒绝了,比老坛酸菜牛肉面还统一。 他们还是比较想让烛九花钱。 烛九:“……”早知道刚才不说话了。 解说员帅郭要向上面汇报情况,因此蹭不上烛九的饭,只能遗憾作罢。 他看起来真的很心痛,在推衍部介绍的全程都没现在情绪波动大。 烛九:“……” 有病。 迅速离开猎魔工会,烛九张开手臂拥抱了一下太阳,其余几人也仿若重生。 一上午的经历让几人都不想再跟魔族接触,不是因为厌恶,而是看见就难免想起推衍部内的情形,然后就心情难言地吃不下饭了。 然而九曲朔州处处都是魔族,哪家酒楼不引进魔族服务都算落伍了。 烛九嘀咕:“忘记问帅郭哪有这样的酒楼了。” 但是没关系,烛九带着几个蹭吃蹭喝的货往边上第一名楼分楼走。 在意一个人就会给她所有的例外。 所以楚长老将所有的阴阳怪气都给了烛九。 “这也不是纯人工啊,还是集大成者呢。” 烛九没解释,但也不惯着这老头子,“爱吃不吃。” 楚长老:“……” 作为一个绝崖大乘期长老,楚弋都不会这么跟他讲话,基本尊敬还是有的。 他张了下嘴想斥责她不尊老爱幼、目中无人、对长老没有敬畏心…… 但是这些话若是用自己的嘴说出来就难免落于下乘。 于是他疯狂暗示楚弋。 楚弋莫名其妙:“我又没说话,你瞪我做什么?” 楚长老:“……” 烛九直接笑出声,连闻人瑟绝波澜不惊的眼中都染上笑意。 月上弦没看懂烛九在笑什么。 楚长老在楚弋身后默默守护十年,归来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尸体暖暖的哈哈。 楚长老沉默着破防时,烛九已经走到第一名楼门口,拉客的小厮和魅魔又俊又靓又热情。 他们精准识别贵客,隔着五丈远就朝烛九几人露出迷人的微笑。 俗话说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烛九喜笑颜开地走近。 小厮巴拉巴拉介绍一通今天上新的九曲朔州特色菜,烛九连连点头很满意。 小厮觉得今天的小费稳了,直到烛九笑眯眯问出一句:“请问哪里有纯人工酒楼?你介绍的很好,我待会就试试。” 莫名感觉自己被白嫖的小厮:“……” 楚弋四人:“……” 一个念头齐刷刷升起:甄有钱真不干人事啊。 小厮反应很快地说第一名楼也有纯人工服务贵族间。 烛九遗憾道:“不行,我有魔族过敏症,在魔族多的地方容易尿频尿急尿不尽。” 众人:“……” 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 小厮能说什么呢,就像爱情一样,他永远留不住想走的人。 他只能望着烛九离开的背影,在不眠的夜晚黯然神伤,恨自己忘记骂一句“神经病”。 …… 不用货比三家选最便宜的,因为只有一家享有名气的酒楼是纯人工。 小厮说魔族潮流席卷下它还能洁身自好,岿然不动,不沾魔,不媚客,全靠一个叫转转的大厨做的菜实在色香味俱全。 连对家都流连忘返,每七日偷摸吃完一顿后反手举报该店在菜里加了罂粟。 烛九带着四个打定主意要宰她一顿的人慕名而来,刚过饭点,店里没什么人,连店小二都没有。 就一个人影影影绰绰地在隔绝灵识的后厨帘幕后。 烛九还没张嘴挑呢,便听楚弋和楚长老异口同声道:“菜单上的全都上一遍!” 烛九:“……” 她这辈子说过最后悔的话就是“我请客”。 今天这两人吃不完她就从他们屁股塞进去。 帘幕后人影动了动,侧头往这边看过来。 烛九猜测那就是大厨转转。 转转在结界中传出的声音也有些朦胧,“魔脑要甜口还是咸口?” “……” 几人打了个激灵,终于看向了菜单,然后神情崩溃。 有图有名字,全是用魔族身体部位做的菜。 魔脑……呵呵,参考猴脑。 烛九、楚长老、楚弋一扭头:“yue!” 月上弦都蹙眉别开了视线,闻人瑟绝比较装,只是低头喝了口水,没反应。 烛九真是服了。 确实是纯人工服务,但这他喵的菜不是纯人能吃的啊! 完了,九曲朔州彻底被魔族全方位入侵了! 烛九面色微白起身往外走,其他人也紧跟着起身,但转转的声音再次传来。 “阁下不喜欢,我还会做些九曲朔州外的特色菜,比如月牙湾的芙蕖映光、占星圣地的三寸星芒。” 这是看出了楚弋、闻人瑟绝和月上弦的身份。 也不奇怪,稍微有点社交的都知道他们那三张大众脸——被大众熟悉的脸。 这倒行,但是烛九还是倔强地要求使用全新的餐具和锅碗瓢盆。 转转同意了,还体贴地把菜单收起来,防止几人看恶心。 五人再次落座。 烛九怜悯地看着月上弦,“月月,在这当首席真传真是苦了你了,不如跟我回极岭吧,我会对你负责的。” 她就喜欢演。 月上弦抬起眼睫瞧她一眼,冰冷道:“不苦,不去,不必。” 烛九:“……” 冷漠是吧,回去就把这碎冰冰吃了。 楚弋露出讥讽不解的笑,“甄有钱,你看上他什么了?” “他这种人就适合在夏天见面,好歹凉快,但九曲朔州四季如春,所以应该不见面。” 有些人企图暗戳戳地拱火拆散有情人。 可惜十八岁那年真爱无敌。 月上弦抬眼道:“能见,我的洞窟就叫夏天。” ……适合与月上弦在夏天见面,洞窟叫夏天。 几人:“……” 有种想笑又不知道该不该笑的冷感,于是气氛就尬住了。 月上弦真的无敌。 烛九毫不留情拆穿,“但是你的洞窟叫敬月峰。” “我已经传讯给宗门改名了。”月上弦一丝不苟冷淡道。 “……” 这哥们手速真快,一如他咬人的速度。 烛九为了调节气氛,清咳一声转移话题,“几位对猎魔工会怎么看?” “……”这是他们的身份和立场应该坐在一起讨论的吗?这不都得跟自家宗门偷偷报告。 几人盯着烛九,气氛从零下十度被调节到零下二十度。 眼见着适得其反,烛九立刻和缓地换了个问题:“那几位宗门对开启魔渊封印的事怎么看?” “……” 很好,零下三十度了。 “饭菜好了。” 场面冷凝时,全靠转转来救场。 伴着掀开纱帘的沙沙声,一片绣着红莲的黑色衣角映入眼帘。 震惊他二姨太全家,步惊莲是转转,转转是步惊莲。 天魔宗的人爱好还挺奇特,楼夜雨喜欢种田、喂猪和人夫;真传弟子步惊莲喜欢绣花、做饭;莫让尘沉迷赌博不可自拔。 步惊莲对上五双讶异的眼睛,莞尔一笑,剑眉飒沓,“几位联袂驾临,小店蓬荜生辉,今日算我这个本地人请客吧。” 楚弋和楚长老瞳孔一缩,猛然拔高声音,比见到大厨转转还激动,“不行!” 楚长老义正言辞:“饭可以不吃,钱不能不收!” 步惊莲:“?” 烛九:“……” 两个执着于花她钱的老、小欠揍货。 烛九微笑对步惊莲道:“没关系,你照常收就行,他们肠胃好,喜欢硬吃饭。” 第467章 小聪明蛋子 转转远近闻名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厨艺确实绝顶,原本决定随口尝尝的人最后都吃了不少。 烛九放下筷子,顺手从月上弦袖口下摸出一方白色手帕擦了擦嘴塞进自己怀里。 别问她怎么知道那里有,牵手时摸出来的。 月上弦眼瞧着对方就这么丝滑地顺走了他的帕子,没出声,默默接受了这件事。 在外人看来就是情人间不分你我的亲密表现。 楚弋越看越气,秀什么秀,吃个饭都秀,破手帕跟谁没有似的。 确实没有。 不过话又说回来,谁家正经男子随身带手帕? 楚弋也不知怎么想的,顺手从楚长老袖口中摸出一方灰色手帕矜贵地拭了下唇。 “你们不知道吗?会共用手帕的都是亲人。”他随口扯了一句,主在膈应烛九和月上弦,仿佛在说“有情人终成兄妹”。 烛九:“……”超,这小子先知啊,这都被他说中了! 闻人瑟绝意味深长地扬了下唇,揶揄道:“其实我观二位面相便更像兄妹,不如你们查一查,说不定真有血缘关系呢。” 楚长老正在端碗喝稀饭,此刻却震惊地放下碗看向楚弋,扯着嗓子道:“公子,那是平日里擦剑用的!” 楚弋僵住了,手中的帕子仿佛烫手山芋。 烛九乐呵呵接了一句,“没用错啊,咱们楚楚唇形似剑,手帕擦的是剑唇。” 楚弋没反应过来,他被“咱们楚楚”四个字砸的晕头转向,面色微红。 但闻人瑟绝几乎在下一秒就转头对楚弋道:“她在骂你。” 楚弋微怔,这才注意后半句话。 剑唇,嘴贱? 楚弋那点子不合时宜且自作多情的旖旎瞬间不翼而飞,他清醒了,一把扔掉手帕,愠怒道:“甄有钱,你骂我?” 仔细琢磨一下,不知道为何从那冷怒的指控中听出一股隐秘的委屈。 凭什么不骂旁人,只骂他? 烛九一脸错愕地狡辩:“你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闻人瑟绝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那你听他说话就行,干嘛还听我说话。” “他这人心黑,你猜他为何这么污蔑我?” 楚弋犹豫了、迟疑了、最后相信了。 转头冷睨闻人瑟绝,“你想挑拨离间!” 闻人瑟绝:“……” 其余几人:“……” 连烛九都没想到随口两句话他就信了。 闻人瑟绝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楚弋,他最开始的判断果然没错,楚弋和月上弦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蠢货。 他嗤笑:“我不跟蠢货说话。” 楚弋便冷笑了,千万别低看小太子的气性和霸道,他起身走到闻人瑟绝面前,抱臂居高临下,“来,黑心的小聪明蛋子,让我看看你的实力跟脑子水平是否一致。” 哈哈哈,在闻人瑟绝面前提实力,那真是一提一个不吱声。 所以被逼迫的闻人瑟绝成功脸黑了,“你只会用蛮力解决问题吗?” 楚弋挑了下眉:“不啊,我用的是魂力。” “……” 闻人瑟绝被楚弋释放出的威压压的站不起身,面色铁青,跟朵直不起腰的娇花似的。 眼前场景生动形象地说明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花言巧语、阴谋诡计都是虚的。 闻人瑟绝空明的心境中再添一抹阴霾,尤其是烛九正在对面看着,他便越发觉得面上火热,丢脸至极。 最近的事,好像总是在验证他的错误。 烛九和月上弦瞧着楚弋和闻人瑟绝的对峙。 楚长老则心痛地看了眼被楚弋丢进酒槽中的手帕,这可是他用了二十年的帕! 而另一边纱幕后,正在制作糕点的转转将一切尽收眼底。 她眼底划过惊诧和深思。 跟预想中的不一样。 她原本以为这里的中心人物是楚弋和月上弦。 但从刚才的争执来看,所有人好像都在围着甄有钱转。 而且从她最开始问的两句非常敏感的话来看,步惊莲认为不是有代表性身份的人问不出。 她猜测烛九有旁的身份,可能是八大势力的,否则也进不去猎魔工会。 他们明明都是站在顶尖、脾性极度自我的天之骄子,却都很在意甄有钱。 真是不可思议。 不过这些都跟她无关,她要寻求的是另一件事的答案。 闻人瑟绝一定会知道的吧。 转转想起某个人,翘起的唇角垂下,眸色深沉。 第468章 装装的 很难想象这桌随时可能捅对方一剑的人能坐在一起吃饭。 说起来楚长老现在其实也兼职闻人瑟绝护法。 因为占星圣地都是弱鸡,他们的护法防卫工作一直都外包给绝崖,这次占星主一听楚弋也来九曲朔州,迅速把自家儿子送去极岭,好歹是赶上了楚弋的顺风车。 所以楚长老莫名就多了个活。 他也不偏心,在他眼里两个人都是带刺的玫瑰,当有人想攀折时需阻止,当玫瑰想扎人时需随机应变,当玫瑰想互相扎时只要慎重地拿出瓜子冷眼旁观。 此刻闻人瑟绝被楚弋仗势欺人,身后空无一人,大家都光顾着看戏。 颇显狼狈时,多亏了转转及时出现。 一份迷迭茶糕被魔气承运着轻轻放置在楚弋面前。 转转及时雨一样的声音传来。 “听说月曜国每逢年节时家家户户都喜欢吃迷迭茶糕,因此它被称为月曜国糕,不知我准备的这份在太子心中能得几分?可有皇宫御膳房的好?” 星君现在一见步惊莲就升起一种随时会被算计的警惕心。 属实是有了心理阴影。 他很有经验地总结说:“我发现这些心机深沉的人都特别喜欢攻心,比如凌渊胧,比如转转,全都是整出点东西让人怀旧。” 烛九深以为然。 出门在外,一个人若忽然在遥远的陌生地看见自己家乡的标志性美食,脑中不可避免会浮现很多回忆。 尤其是对楚弋这种身在皇室偏生又活的幸福美满的人来说。 星君脑袋瓜中升起一个疑问。 话又说回来,母亲温柔、父亲温雅,后宫只有月曜皇后一个,楚弋只有个亲姐姐,所有子民都爱戴他们的天才小太子…… 所以生在幸福窝里的楚弋为什么会有这么刻薄冷傲的性格? 烛九:“他有,问题是没享受到啊。” 还没在地上爬几天就被送到绝崖了,缺少家庭的爱,性格总有点异常的。 言归正传,楚弋果然被迷迭茶糕吸引了注意,虽然没表现出怀念和惊喜,但人却坐了回去,尝了几口,神色如常淡漠道:“一般。” 手却没停,优雅又不失速度地炫了三分之一。 几人:“……” 烛九的评价是:“这一代的年轻人都装装的,让人手很痒。” 总而言之,转转成功帮闻人瑟绝解了围。 两人目光对视时,闻人瑟绝看见了她眼中的真挚和友好。 这他熟,一般来说都想找他算命,不是,占星。 承情了,难免要帮点小忙。 这一套闻人瑟绝一向不看在眼里,但他对对方的“忙”比较感兴趣,所以露出了些似是而非的笑。 步惊莲觉得自己运气真好,在店里小坐片刻就找到了接近闻人瑟绝的机会。 …… 步惊莲跟月上弦是矛盾重重的,但不值得在这里显露出来,两人彼此无视。 她也知烛九身份有异,因此也不像昨日初见时那般轻视,十分客气。 几人刚吃完饭,还没磨蹭一会就接到了帅郭的夺命连环传讯。 帅郭:在吗在吗? 烛九:不在。 帅郭:是不是该去猎魔部视察了呀?天色不早了。 这大概是史上第一个检查者和被检查者心态互换的案例。 说真的,除了想查怀揣烬夜异火凶手的月上弦以外,全都不想去。 烛九很疑惑:为什么你这么期待? 帅郭跟烛九是不知根不知底的老熟人,也没藏着掖着,实话实说:不是我期待,是工会中的人着急呢,大家为了应对突击检查都在努力地装,你们早来他们也早结束早放松。 烛九是必定不会辜负帅郭的真诚的。 她说:我开的是扩音。 大家都听见了。 帅郭:…… 在烛九的苦心孤诣下,场面有种窒息的尴尬。 想到步惊莲跟帅郭的桃色新闻,烛九暗戳戳地说:转转也听见了。 帅郭想了下,踟蹰道:嫂子,这种机密的事还是不要当着无关外人谈论了吧。 烛九没说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是不会主动揭人马甲的。 不知道就拉倒。 正要说起别的时,步惊莲深沉冷笑:谁是外人?帅小郭,知道我是谁不? 不要因为她现在是转转就忘记她大号是天魔宗真传,差点当上首席那种,跟楚弋这些人也是一辈的。 帅郭:…… 他急促扔下一句:嫂子我真是看错你了,我把你装兜里你把我踹沟里! 然后火速掐灭传讯。 烛九觉得稀罕,她发现帅郭好像挺怕步惊莲的。 …… 做了十次心理建设后,烛九还是跟小年轻站到了猎魔工会广场,帅郭已经静候许久,看见几人时眼神游离了一下,似乎在搜寻什么,应该是转转。 发现转转不在后,他才肉眼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感觉像做了亏心事的渣男负心汉害怕前女友报复。 烛九暗自决定有机会就探寻这幕后的八卦,然后忽然指了指上方某个正在降落的渡云梯。 “看嫂子为你准备的惊喜!” 帅郭抬头便瞧见了渡云梯上神采飞扬、英姿玉立的步惊莲。 火红的莲花怒放在她玄黑的衣裳上,一眼望去仿佛看见墨色渊涧中破暗而出的火。 一上一下两两相望,仿佛“一眼万年”的具象化。 烛九觉得在场人属实有点多余了。 步惊莲站定后,帅郭也回过神来,脸上浮现可疑的红晕,又很快消失不见,仿佛错觉。 “你怎么在这?” “我觉得月上弦不懂待客之道,申请陪同,天魔宗长老们准许了,有什么问题?” 额,就这么当着月上弦的面编排吗? 月上弦淡漠地看了步惊莲一眼,没有表示。 感觉若不是对方的话语中有他的名字,他甚至看都不看。 烛九心想打狗也要看主人,于是笑道:“瞎说,月月待人真诚友善热情好客,我们最喜欢了。” 几人:“……” 喵的情人眼里出潘安。 睁眼说瞎话也不害臊! 楚长老翻白眼,闻人瑟绝讥讽勾唇。 楚弋冷漠刻薄道:“嗯,你不说差点没注意还有这么大个人。” 只有月上弦唇角掠过一丝漱冰濯雪的笑意。 …… 一行人进入猎魔部,内部通道跟隔壁推衍部一样,银白色的廊道冰冷冗长,转角奇多。 帅郭正在尽忠尽职地介绍内部划分,一道警报声乍响,回荡在整个猎魔部。 烛九不明所以,帅郭怔了下后脸色大变,“不好!这是高级警戒!” “一定是有魔在猎魔部脱控失踪了!” 他二话不说,当头往外冲,烛九等人懵懵的第一时间跟上,谁知刚到门口,恰见隔绝阵法完整启动,再无人出得去。 帅郭抱头叹息:“完了,为了防止魔族逃出造成伤亡,猎魔部被封锁了。” 第469章 信任的力量 警报过后,猎魔部封锁,直到抓住失踪魔族后隔绝阵法才会关闭。 这不是人为开启的阵法,而是闻朝夕亲自设的紧急措施,阵法一旦检测到留查室中有魔气逃逸,便会自行生效。 隔绝阵法的理念就一个:逃离魔族不被抓捕归室,整个猎魔部纵死不得出。 这是为了防止逃离魔族出去造成杀戮。 因而此刻,烛九等人退出无门。 就很倒霉,这不无妄之灾么? 很显然能逃出留查室的魔就是那只炼虚期隐匿魔。 几人面色都不好,烛九神情晦涩。 帅郭震惊后十分歉疚懊恼,“对不住各位,没想到刚进来就遭遇这种变故!我这就联系剑首先放我们出去!” 然而传讯不通。 帅郭有些焦头烂额。 这不完蛋么,这跟审查人员去宗门检查,结果发现宗门内乱有什么区别? 当然这些跟他无关,他担忧的是这些天之骄子噶一个他都免不了被殃及池鱼。 哦不是,帅郭突然反应过来,这些人不仅自己实力强,还有大乘期长老护法,肯定不容易死,那容易暴毙的是谁? 是他自己。 帅郭想通这些后就不急了。 死亡意味着债务清零,也不是不能接受。 紧要关头,楚弋等人也无暇抓着其他事不放,既然出不去,那就只能先帮猎魔部把逃逸的魔抓起来再说。 烛九瞧了眼阵法又收回,她思来想去觉得破阵也不是很必要的事。 月上弦就更期待了,他抬步就往深处走,期待遇见大打出手的猎魔部成员。 双方意见统一,几人开始交头接耳。 帅郭开始解释猎魔部现状,逃离的是哪只魔,有什么特征。 新抓来的魔族并非立刻送入推衍部,而是先在猎魔部留查三日,待抓捕时的伤愈合后才会送入推衍部。 需要闻朝夕亲自出马抓捕的魔族并不多,但每只都是炼虚及以上,今日她才从黑暗之森带回一只炼虚期隐匿魔。 除此之外,猎魔部还暂存着三十二只近三日抓捕的中低端魔族。 “刚才剑二传讯说隐匿魔利用之前从未发现过的魔功无视门闸,带着所有魔族一起出逃,不知所踪。” 几人闻言都有些惊骇,这里管制有多严他们都亲身体验过,楚长老一个大乘期都很难来去自如,炼虚期的魔族竟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魔族比人类强大的定论从未如此清晰地呈现在这群小年轻面前。 帅郭面色微白道:“这只隐匿魔实力堪比大乘期,魔功众多,除了神出鬼没、战力惊人以外,最棘手的是他融入环境的能力,明明近在咫尺,却让人下意识忽略它的存在。” “他还会伪装成人类,形貌气息让人难以辨别,曾经让猎魔部损失惨重。” “猎魔部判定这么诡异的能力并非是单纯的模仿,而是一种蒙蔽精神海层面的魔功。” “也就是说无论它用什么样子出现在我们面前,脑海都会自动将其存在按照潜意识合理化,可能合理化成身边的物件,也可能是某个人。” “剑首从发现痕迹时就足足花了三年时间寻踪,就是抓捕也耗费了三个月之久,是时间最长的一只魔。” 烛九不知何时往几人内圈靠近了一步,掏出昨天从第一明楼顺出来的瓜子,塞进嘴里问:“那你们剑首咋抓住的?” 嗑瓜子的声音在凝重的气氛中是如此出格,众人转头诡异地看着她。 烛九迎上这些人斥控的视线,顿了下,大方地分享纸袋中的瓜子。 现在是吃休闲小零食的时候吗,能不能严肃点! 几人一人摸一把,步惊莲诧异地看了眼这些人,这时候吃瓜子在这群人中是正常现象吗? 她想了下,决定入乡随俗也摸了一把。 就月上弦没拿,因为冰山美男不许嗑瓜子。 帅郭也没有,因为烛九觉得解说员不得闲。 帅郭:“……” 跟在烛九身边,真是一点好处也混不上呢。 帅郭对着五个围在一起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着他的人,面无表情回答烛九的问题:“剑首大致确定隐匿魔范围后,无差别攻击将隐匿魔逼了出来。” 烛九恍然,哦,硬打啊。 正在这时,帅郭再次接到传讯,他神色一沉,公开内容。 “帅郭!隐匿魔逃离方向疑似正口,很可能与你们正面撞上!” 说话的是个声音清澈的男子,明明是很严肃的声音,上扬的尾调却总让人觉的带着三分笑意。 “猎魔队正带着最新炼制出的隐匿魔器赶来,你们停在原地切勿分散!” 说完便掐断传讯。 几人蹙起眉面面相觑。 帅郭面色凝肃道:“诸位应该都知道,相比起魔修,魔族更喜欢灵修,他们对灵力波动非常敏感,尤其是隐匿魔,所以我们进来时,身上的灵力很可能吸引了隐匿魔。” “再加上这里是出口,几乎可以确定它们一定会过来。” 说着看了眼月上弦、楚弋、闻人瑟绝,唇齿微动接了一句,“研究证明,特殊体质的人更吸引他们。” 注:这里的喜欢是喜欢吃。 这些常识大家都知道,因此神色凝重了些。 楚长老很忧虑,“若是剑首都难以寻到踪迹,我也很难察觉它的存在。” 空旷微暗的甬道,烛九眸光闪烁,幽凉道:“或许已经到了,正在听我们说话呢……” 这话一说,一片死寂,众人神色都凝固了,身体一动不动,灵识已经释放到极致。 不出意外,现场只要有异状第一时间就能给它个全身spa。 果然有! “咔嚓——” 众人立刻锁定声源处,看见那嗑瓜子的异端笑道:“开玩笑的,我哪能发现这些。” “……” 烛九遭受到了来这里后最激烈的眼神攻击。 楚弋蹙起眉,一瞬不瞬盯着他。 步惊莲冷笑一声,剜了月上弦一眼,似乎在说:管好你的情人。 可惜月上弦没看她,所以没接收到信息。 步惊莲:“……” 正在这时,众人目光中的烛九忽然变得重影、混乱、扭曲,就像波动的水面映照出的焕彩毛边人影。 她弯起眉眼笑,漆黑狭小的瞳孔静静点在眼球上,像个纸人的眼,她看着他们,微笑地嗑瓜子。 一股寒意瞬间爬上众人脊背,头皮发麻。 这特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烛九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隐匿魔! 然而已经晚了,一股不知来处的压制力令他们做不出任何反抗,就好像一把锁,锁住了他们调动身体的权利,非常诡谲且令人恐惧的能力。 他们不明白这种绝对控制从何而来,闻所未闻。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几人听到“烛九”尖细吊诡的声音,仿佛在刮擦着人的耳膜,难听至极。 “这就是……信任的力量。” 步惊莲愤恨至极,这群人究竟为什么会认为一个正常人会在这种氛围环境下嗑瓜子啊!搞得她都以为甄有钱就是这种人! 楚弋:超!本公子就说感觉那个女人哪里不对劲! 其余几人:……你别说,她还真是这种人,没点出离他们肯定早就怀疑了。 被禁锢在“烛九”身后的真烛九看着这一幕,露出疲惫的笑。 她在这伙人心里原来就是这样的,真让人心寒体也寒。 是的没错,烛九其实是被众目睽睽之下替代的,就在烛九掏瓜子的前一刻。 不是她前进了一步,而是隐匿魔叠加到了她身前,烛九被虚化了。 一时不知道是隐匿魔艺高魔胆大还是这些人对她误解太深。 如果帅郭等人还只对隐匿魔一知半解,烛九就很清楚了,这是隐匿魔最强的魔功“替身”。 当它替代一个人时,会拥有一盏茶时间的绝对相似时刻。 这种状态下它投放进周围人精神海中的一切都会让人觉得与烛九一模一样——纵然是拥有双子感应的月上弦和身负血瞳的闻人瑟绝也会被识海中虚假的倒影蒙蔽。 只有身为魂修的楚弋精神海异常强大,能察觉一些异常。 第470章 替身 在绝对相似期间,隐匿魔必须做出令一半以上的人都相信的事,否则替代失败,隐匿魔暴露。 而一旦替代成功,它将拥有“压制”的权利。 “压制”是隐匿魔天生拥有的一丝不可控道意,条件达成后一旦生效,众人当然反抗不了。 ——放眼宇宙来看,千万别认为只有人类是世界宠儿,魔族更是。 他们中的部分魔甚至天生拥有道意,也就是称呼不同,生效有条件,从这方面看人类拿什么比? 烛九早就觉得现在出现的魔族跟玩似的,一度以为九幽界的魔都比较弱,现在看来只是没见到强的。 总而言之,隐匿魔应当是窥探了谁的精神海,冒险做出了嗑瓜子的举动。 结果还真成功了! 在场只有楚弋和与烛九只短暂接触过一顿饭时间的步惊莲两人感受到异常。 其余四人都没发现,人数超过一半,替身成功。 不说烛九不信,隐匿魔都有种这题过于离谱了的既视感,它都以为要失败了呢。 它顶着烛九的假脸,只是眼睛很诡异,眼白很多,黑色瞳仁很小,看一眼便遍体生寒。 它身体不动,脑袋转过一百八十度,与烛九面对面对视。 咯吱的骨骼错位牙酸声音回荡在幽凉的通道,令人骨头都听麻了。 “要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奇怪就好了。”隐匿魔发出尖细的感叹声。 烛九:“……你才奇怪,你全家都奇怪。” 隐匿魔不生气,只是深沉怪异地看着她,凑近些,鼻尖都快贴上烛九的了,这一幕多少有些恐怖了。 “你好香,比他们几个都香,你是什么体质?” 烛九平静贴脸开大:“先天除魔圣体,你可以叫我降魔大圣。” 隐匿魔顿了下,盯着她咕哝道:“你怎么不怕我?我可是魔,人类都怕我。” 它说的很认真。 星君思维分叉说:“那咋了,我还挺喜欢吃馍的,发酵的越好越软,配上豇豆炒鸡蛋嘎嘎香。” 烛九:“……” 有没有可能,其实她都是被星君传染的。 隐匿馍一无所知,即使无人回应,它还在继续说话,像一个话痨,也不怕人来抓它。 “你的识海也很神秘,我进不去,很少有我进不去的海。” 不知道为什么,烛九听它说话有点想笑,她憋住了。 “但你的修为也不高,又不像那个小子一样是魂修。” “拥有进不去的海之人都很危险,容易发现我,所以必须代替你。” 很明智,思路比星君做数学题还清晰。 然后呢,一伙人都在它的控制下了,接下来就是紧张刺激的进食时间了吧? 也没有,她毕竟是要逃出这里的,就算馋的要死也没空吃。 一股细微波动从远处传来,隐匿魔瞳孔再次缩小一些,爬上嗜血,它头颅僵硬地转动九十度看向通道深处,那是它逃出的方向。 “该死的人类,一群恶心的苍蝇!” 身后那些人类手中有克制它的东西。 隐匿魔低头看着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月上弦等人,充满戾气的眼中闪过火热的渴望,这些人实在太香了,吃了助益很大。 它抬手便将包括烛九在内的几人卷进袖中,身影泛起涟漪,仿佛与世界隔着波动的水雾。 这是它仅次于“替身”之外的魔功“蒙蔽”,连灵识都捕捉不到它的痕迹。 它从未消失过,他们其实都看到了,只是忽略了它。 于是造成他仿佛直接消失的假象。 “哼,卑贱的食物,待我主归来必将踏平这个恶心的地方,将你们削足断肢,养在圈中!” 在其袖中空间假装昏迷的烛九微微睁开眼,眼中深思,“我主”? 隐匿魔阴邪狠辣地说完,带着几条珍稀的人干咀嚼片向隔离阵法闪去。 按照预想,它应该像穿过留查室一样轻松穿过阵法。 然而并没有。 它的额头“咣”地一声撞上结界,由于闪的太自信急切,反震的力道也不小,隐匿魔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到地上。 “???”隐匿魔非常懵地摸着脑壳,要是个凡人,额头甚至可能出现个大包。 烛九、星君:“……” 按照预想,不应该这么搞笑才对。 “她顶着你现在的脸犯这种蠢,我好像就看见了你失去智商的样子。”星君唇边露出饶有兴味的笑。 还挺新奇的。 第471章 一次性吃那么多 隐匿魔发现自己出不去,而身后成群结队的猎魔人已经赶到。 它漆黑的瞳孔收缩了一下,眼中闪过恐慌和深思。 绝不能再被抓住,它知道这个地方对于魔族来说是何等地狱。 猎魔人研制出了一种探镜灵器,借助物体没有精神海的特征,能够锁定他的范围,所以利用“替身”隐藏的方法就失效了。 这也是他们在黑暗之森中能锁定它的原因。 隐匿魔低头摸了摸袖口,那里有他垂涎三尺的咀嚼干。 按照经验,越美味的人对人类世界来说越重要,袖中除了那个老头子年纪大了味道稍逊一些,其余个个都那么鲜美,就算是闻朝夕也不敢让他们死吧。 正想着,猎魔队闪掠至眼前。 三十来个玄甲猎魔人,气势冷厉逼人,一个照面便仿佛嗅到金戈铁血的厮杀味道。 修为最低也是合体期,大多炼虚,还有两位大乘期,这不是全部猎魔人,还有一部分去缉拿被隐匿魔故意释放而四处逃窜的其他魔族了。 为首男子大乘中期。 烛九第一时间注意到他,不是因为他修为最高,而是他最帅。 玄甲衣包裹下的身材高挺修长,肩宽窄腰,小麦色的肌肤。 那张俊脸轮廓利落干净,五官组合狂野而不羁,上挑的眼睛盯着人看时极富侵略性。 成熟的男性魅力扑面而来。 一种容易看爽的帅气,不似楚弋等人那般精致,略带粗糙的野性美。 星君看迷糊了,“他是什么重要角色?” 烛九:“为什么这么说?” 星君道:“放小说里这外貌得有三段以上描写,肯定有戏份。” “……不要以貌取人。”烛九正色教育道。 星君鄙夷地看了她一眼,翻了个白眼。 与此同时。 隐匿魔没有伪装,虽然顶着烛九的脸,可那个诡异的眼珠让人一目了然。 它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儿的身影很醒目,就像黑色浓雾背景下的黑袍人既视感。 “你把他们吃了?”狂野帅哥错愕愤怒的呵斥声响起,震荡在通道中。 这清澈天然带笑的音色,熟悉的很,不就是帅郭传讯里的那个剑二么? 烛九面色古怪,这人声音跟长相真是两个极端。 隐匿魔听了他的话,黑色瞳仁在白眼球上上下下滑动,看的人头皮发麻。 瞳仁在它那就像人手里盘的珠子,没事搓两下,有事搓三下。 它阴恻恻对剑二道:“傻叉,哪个文明魔一次性吃那么多。” 剑二缓了口气,放心了,人没事就成。 “交出他们,饶你一条贱命。”剑二冷厉逼视他。 若非配上那表情,光听声音还以为是调笑。 “狂妄,若非闻朝夕那个女人,就你也配对我大呼小叫?” “我要把你做成人肉拼盘吃进肚子里!” 隐匿魔怒不可遏,警惕扫视一周,忽然阴鸷笑道:“她人呢,这么大的动静都没出现,该不会不在吧?” 这句话落下的时候,他的身体在众人视线中扭曲,通天的杀气和魔气挤压这片空间,修为稍低些的修士全都面色凝肃,被庇护在前面的大乘修士身后。 “我配不配,试试不就知道了?” 剑二还巴不得他动手呢,一则正面对决比隐匿魔使那些眼花缭乱的魔功强,二则若是能拖延到闻朝夕出现,麻烦会更小一些。 剑二手掌虚握,一柄黑银长枪凭空出现,骨节微用力,枪杆在他手上转了两圈,他盯着隐匿魔,就像盯着砧板上的鱼肉,岿然不惧,蓄势待发。 两两对视,气势攀升对撞,宛若修罗现场。 气氛紧绷凝重至极时,隐匿魔忽然劲头一泄,弯起眼笑了,“嘻嘻,竟然没有吓住你。” 奸猾的细声一圈圈回荡在通道中。 严肃的众人:“……” 一脸认真的烛九、星君:“……” 星君看了看烛九,狐疑道:“真的不是你在假扮隐匿魔吗?” 烛九摩拳擦掌,声音危险:“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星君不吱声了。 此时,隐匿魔在一众一言难尽的眼神中又道:“谈个交易吧,放我回黑暗之森,这几个重要人干就还给你们,否则他们就只能跟着我一起死了。” 它也不想耽误时间碰上闻朝夕,那人难缠又粗暴,为了抓住它,甚至能全方位无差别攻击半座山,逼得他不得不出来。 简直是个疯子! 隐匿魔奸笑着一挥手,六个虽然有意识但被“压制”着动不了的人凭空出现。 “用你们人类的眼光来看,这几个年轻人都是有特异体质的人,珍稀无比,前途无量,每个都是大宗门的心头宝。” “你们工会为了抓我,要让他们全都赔命?” 隐匿魔说的话确实掐中命门,猎魔工会哪敢让楚弋这几人死? 剑二抱臂颔首,并不慌乱。 他为难道:“这隔离阵法不由人控制,只要有魔族未经程序从留查室逃出,它便会自动开启,直到归位才会关闭,我就是想答应也无能为力。” “在猎魔工会,再急的事也需要按部就班走程序。” 这事帅郭也跟烛九她们说过。 隐匿魔冷笑讥讽:“你的意思不会是让我回去帮你们走完流程再期待你们放我出来吧?” 剑二眼中微亮,“那最好不过。” “放屁!”隐匿魔平静的笑脸忽然撕破,狰狞着破口大骂,“你当我是你们这群蠢猪!” “谁管你程序不程序的,现在、立刻、马上放我出去!” 他说着,杀意已经降临烛九等人身上,威胁性十足。 众人神色凝重,剑二皱起眉,眼中不甘。 楚弋等人是必定不能放弃的,但这只隐匿魔花了猎魔工会三年多时间,中间牺牲了那么多人才摸到它魔功的规律,结果才抓不到半天就这么活生生放它离开,谁能好受? 说起来它究竟为什么能这么轻易地从留查室逃出? “我们需要时间思考。”剑二道。 他还在尝试拖延时间,或者等隐匿魔的“压制”过期,可以与楚长老等人联手。 “可以,你想嘛。”隐匿魔非常大方宽容,唇边溢出一丝残忍的笑,“半炷香杀一人,就从这个魔修开始吧。” 它阴森的目光扫向边上的步惊莲。 气氛静了静,众人冷怒地看着隐匿魔。 剑二见他态度便知没商量了,那就只能……放了? 他没说话,静默下来,猎魔人纪律森严,序次按实力排,剑二是仅次于剑首之下第一人,大家都要听他的,因此蓄势以待。 时间在这种凛然对峙中一点点推移,直到推到致命线的边缘。 半炷香时间已过,步惊莲平静的面色忽然极度痛苦。 隐匿魔面无表情,面庞像一张惨白的纸,看不到一丝凶戾的杀意——毕竟,谁杀鸡会露出什么大动干戈的神情呢? 被一群鸡吊着脖子威胁已经足够羞辱了。 它要给这些一度挑衅它的人一点小小的死亡震慑,让她们认清现实。 然而亦是在此刻,剑二眉梢一凛,手中快速施咒,陡然呵道:“六丁七星,邪魔分形,封魔印,启!” 三十余猎魔人宛若训练有素的幽魂,一刹那影影绰绰环绕在隐匿魔身边。 一声声咒语从他们口中念出。 隐匿魔自听见“封魔印”三个字便骇然至极,杀步惊莲的动作一顿。 他目中微惶地环顾四周,不可能!消息上说过,猎魔工会只能通过烙印烘炉上精心刻绘的阵法启动封魔印! 然而天色一暗,一个魔火沸腾的巨大烘炉虚影环身而起。 他,就在中央。 对于魔族来说,这玩意有多恐怖呢,就像凡人半夜上茅厕撞鬼。 隐匿魔当即抱着头胆寒着癫狂尖叫:“剑二!你怎么敢?她们都在我手中,你想让她们死!!” 隐匿魔想起自己在黑暗之森边缘猎食人类时看见的那些被操控的魔族。 它们低贱地舔舐着人类的鞋底,为了完成命令对同类刀剑相向,眼中没有自我,只有纸片化的温驯,机械性地取悦人族。 ——纵然那人类可以被一巴掌拍死。 这一刻,恐惧达到顶峰。 “要我向你们人类卑躬屈膝,做梦!” “不让我活,那就全部去死——呃!” 第472章 恐惧的力量 隐匿魔尖利刺耳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它的身体在崩解,就像沙土堆成的人在溃散。 生死对峙时,死亡降临是如此猝不及防的一件事。 隐匿魔瞳孔僵滞、颤动,最后化为震惊,它望向剑二,果见他手中虚浮着一枚深紫色魔核,周边刺目的光华在慢慢湮灭,这是使用后的征兆。 虚幻的烙印烘炉如同出现那样消失无踪,它本就是假的,勾起它恐惧的工具罢了。 隐匿魔当然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就像他的“压制”一旦生效就会无视人数和境界绝对控制一样,那枚来自恐戾魔的魔核就是利用恐惧杀人。 当一个生灵因为恐戾魔或其营造出的幻象极端害怕时,恐戾魔天生拥有的“恐惧”便会无视防御和境界杀死它。 跟他的“压制”一样,都是上天赋予的超凡能力。 隐匿魔若是早知剑二手中有这玩意,必定会警惕至极,看透烙印烘炉出现的目的。 可偏偏他不知道,甚至都不敢想人类竟然能利用恐戾魔的魔核发挥魔功的作用。 就算是魔族都只是把战败魔核当做提升修为的工具。 闻所未闻,危言耸听,可怕至极! 这相当于原本远远弱于魔族的人类可以获得魔族的超凡之力。 隐匿魔心中发寒,这次不是为了自己,而是魔族黑暗的未来。 如果魔族的优势可以被掠夺,那食物链颠倒的情况就一定会发生。 况且人族匪夷所思的创造力一直令魔族忌惮不已。 如果魔族是老天赏饭吃的类型,人族就是向天抢饭吃的那种。 她们明明起点低,天然弱小,却能通过修炼逐渐强大与魔族竞争对垒,能将多种草药物质混合凝成丹药,将各种矿物锤炼成各具威力的兵刃…… 最关键的是这玩意能生,几年不见就冒出一茬。 隐匿魔弥留之际千思百转的时候,烛九和星君也十分错愕。 她们也没想到魔核的事。 人类利用魔核的事在神界很常见,但一般是拿来炼制或镶嵌什么,因为神界都是修道之人,这种魔核中的丝丝缕缕道意不能令他们趋之若鹜。 神界之外的小世界能掌握这点就很稀罕了,这意味着人类还没悟道就可以手握“道”之力。 这猎魔工会……又是封魔印又是研究出利用魔核道意的方法,这么有实力的!? 烛九不禁对猎魔工会刮目相看又刮目相看。 剑二面色微白,呼吸有些急促,应该是使用魔核的后遗症。 他看着隐匿魔被抹消的身体,眼底的震惊沉淀为惊悸和信念。 “这就是‘恐惧’的力量。”他缓缓道。 隐匿魔死了,“压制”失效,月上弦等人终于能控制身体睁开眼睛。 烛九盯着隐匿魔缓缓坠落的魔核神色微凝,忽然急促呵道:“快封闭意识海!” 然而一股精神海风波还是在同一时间自魔核荡开席卷。 一声怨恨的厉啸乍响在他们脑海中。 那是隐匿魔临死时的不甘从魔核爆发出的力量。 所有人都猝不及防被殃及,双眸陷入无光的呆滞,意识缓缓坠入精神海。 呆若木鸡的人堆里,只有烛九是清醒的。 她望着他们,蹙了下眉,一时倒也不焦急了。 这种情况谈不上危险,只是人会在意识海中游离一段时间,看见自己内心深处的欲望,只要意志坚定,很快就会脱离。 不说月上弦等人,在场猎魔人也是常年与魔作战的修士,这方面不用担心。 星君见她微妙的神色,不解问:“怎么了?” “你不觉得整件事都很刻意么?”烛九笑了笑。 星君怔了下,捋着前前后后整件事的脉络,脑中果真渐渐明晰,一直存在的怪异之处显化出来。 他倒吸口气,“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烛九笑吟吟道:“还不露面吗?” 五个字飘散在空气中,透着丝丝凉意和冷清。 第473章 疼 话音刚落,炫白材质的通道尽头无声无息倚着一个人。 长身玉立,容色寡淡,气质沉隽。 她偏头,目光似擦过她脸旁的照明光亮射来,沉静锐利的直摄心魂。 是那位一直联系不上的剑首、会长,闻朝夕。 这么粗暴直接的行事风格,确实像传闻中的她。 闻朝夕讶然打量烛九,神色揣度,“你竟然没有昏迷?” 烛九似笑非笑,语气淡凉,“你这么说话,就仿佛是你故意迷晕我们似的。” 闻朝夕眸色微深看了她两眼,“看来你比所有人都清醒。” 她迈动修长的腿四平八稳地往烛九这边走,毫不遮掩的脚步声回荡在通道中,淡淡的威视即刻开始升起,随着她的靠近,也在升温迫近烛九。 “梦老说你异于常人,精神海固若金汤,难以窥探。” “比楚弋的意识海还要稳固……你却说你是一位默默无闻的极岭下属甄有钱?甄有钱年岁也不过百吧,帝国学院可没有这号天才人物。” “况且,我怎么看月上弦那小子也不像是会啃猪草的好兔。” “你说吧,你到底是谁啊?” 高手行走从无脚步声,闻朝夕两次出现都有,这是一种心理上的压迫和恐吓。 她是个极度自信的人。 烛九心想你全家都是猪草,她是顶天立地的向日葵。 “甄有钱就是我,我就是甄有钱,我若是有这种独步天下的能力让你和梦老都看不出真实身份,那还在这浪费什么时间?” 闻朝夕锋冷的视线凝定在烛九淡然自若的脸上,轻笑一声,很冷。 这世上什么都好遮掩,面对强者的畏惧之心一定会有蛛丝马迹。 可甄有钱没有。 她眉峰渐冷道:“不奇怪,假如你是某位天命期的道友,能做到这一步就正常了。” “看来想让你说出目的,还需要先揭穿面具之下的脸。” 话越说越冷,强盛的杀意笼罩此片空间。 烛九神色一变,不是因为闻朝夕说的话,而是她丫的她竟然直接动手了! 又快又猛,简直冲着杀她来的! 超了,身体才化神期,只有神魂出窍才能正面刚得过。 打还是不打? 打就一定会暴露她是极岭那只鬼的事,闻朝夕若是再跟闻人瑟绝等人对接一下,她的身份多半要暴露,引来各方关注,行事也会阻挠重重。 不打……什么事都没有。 闻朝夕这人对魔族是剥削者,对人族却是救世主般的存在,充满慈悲责任之心,从哪方面考虑,她都必不会因为刺探身份贸然杀她。 闻朝夕只是测试她的临场反应,因为强者在来不及思考的危急时刻一定会下意识反抗,尤其是面对闻朝夕这种高手和作风。 利剑当胸刺来的刹那,烛九仍旧冷静地思索,脑中念头疾闪,打定主意后大惊失色运功闪避,用的都是极岭成名步法,连守护符篆都爆了十来张。 然后竭尽全力、使尽浑身解数后失败,圣品护身灵器报废三件,最后被寒光凛冽的白刃穿透心口,长剑没入一半,剑尖抵着墙壁,留下淡白的凹痕。 烛九便仿佛被这么钉在墙上。 肃杀激烈的场面终于安静下来,血腥味弥漫,鲜血顺着剑刃往下滴落—— 那把抱朴青峰贴着烛九心脏微毫穿过,但凡偏移丝缕,都是致命危险。 喵的,掌握的可真精准啊,没少杀生吧? 烛九内心疯狂咒骂,骂了闻朝夕祖宗九代,因为剩下九代由星君代劳。 她是真没想到这厮是真刺啊! 月上霜体质对疼痛敏感三倍,于是烛九毫不意外地白了脸,痛苦地蹙起眉,惊愕恓惶地看着闻朝夕,黑白分明的眼中蒙着泪珠,在眼角颤颤巍巍欲落不落。 即便不是月上霜那张先天娇弱圣脸,仍旧让人于心不忍。 闻朝夕目光寸寸流连在烛九面庞,眼神三分冷一分怜,再加六分深邃无垠的探究。 “疼吗?”她淡声问。 烛九被鼻腔充斥的涩意酸的瘪了瘪嘴,一开口,嗓中溢出连绵的颤意,“疼。” 眼中朦胧的雾水也聚集的更多。 谁来都得心疼死了。 闻朝夕眸色略深,手下用力,“嗤”的一声,剑刃整个刺入墙壁。 也就是说,烛九被另半段贴近剑柄的剑刃再次穿过,钉入墙。 现在她与墙壁零距离接触。 烛九眼中的水雾终于凝成珠滴落下来,砸到闻朝夕握剑的手上,碎成花。 “这样更疼。”闻朝夕左手轻柔地压着肩膀,最后握住烛九的下巴。 满是薄茧的手有些粗粝,手指纤长劲力,指腹抵着她耳垂。 稍一用力,柔软的脸颊下陷两个窝。 烛九满是波光的瞳孔颤动,猛然抬手抓住闻朝夕手腕,制止她继续用力。 闻朝夕便停止了这般刻意的羞辱,垂眸盯着她,想看这位极其能忍的天命期如何反抗,有何目的。 然而对方被捏的微嘟的轻启,蹦出几个咬牙切齿却带颤抖的字眼。 “闻朝夕,我操你哥。” 闻朝夕:“……” 她神色顿住。 “闻朝夕,你今天不杀了我,日后就等着被我揍吧!” 烛九真的很生气,她说的真的很认真。 她发誓,等她办完九曲朔州的事,第一件事就是把闻朝夕翻来覆去的揍!!! 然而通红的眼眶却完美地背叛了她,诉说着她脆弱的倔强。 该死,这泪腺怎么还失禁,她真没想哭啊神经病!还好控制住了,只流了那一滴,没人看见就好。 闻朝夕不算人。 被放狠话的闻朝夕幽幽地看着烛九,根本没当回事,哼笑道:“小朋友真可爱。” 然后抽剑而出,跟从猪身上拔出来似的,毫不留情,如注的血喷涌而出。 烛九赶紧捂住,不让对方注意到正在快速愈合的伤口。 低头时,眼中掠过暗色,对方这是暂且相信她了。 “吃了吧,怪可怜的。”闻朝夕扔给她一瓶圣品愈血丹。 他喵的,这谁造成的?啊? 烛九看都不看,一股脑全倒嘴里。 “万一是毒丹呢?”闻朝夕疑惑地看着烛九,没想到对方刚被捅了竟然这么相信她。 烛九面无表情,“那就毒死我。” 她正盼着是毒丹呢。 死了之后正好有理由神魂出窍弄死闻朝夕!! 闻朝夕现在明白了,甄有钱可能就是那种罕见的不畏强权、不惧生死的类型。 她有点喜欢。 极岭真不配有这么优秀的下属。 她眼中欣赏,对烛九道:“不然你背叛凌渊胧那个小年轻跟我吧,我能给你更多。” “你能给我一剑。”烛九冷笑,可见怨念深重。 闻朝夕“啧”了一声,道:“修真之人要胸怀宽广不可斤斤计较,不打不相识。” 烛九啐了一口。 闻朝夕又说:“来我这,让你当剑二,剑首的位置也给你留着。” 怎么人人都想拉拢她? 烛九掀了掀眼皮,“那原来的剑二呢?” “退居剑三。”闻朝夕顿了下,余光瞄了眼月上弦,理所当然地说:“或者给你当情人,你不是喜欢长的好看的?剑二外貌也算顶尖,给你调剂胃口。” 烛九:“……?” 刚凭借坚韧不拔的意志和对剑首的耿耿忠心挣脱束缚醒来的剑二:“???” 早知道在意识海就直接篡位了呗,还整什么杂七杂八的。 烛九瞅了瞅剑二,看见了对方眼中的火花四溅。 超,闻朝夕这女人给她树敌! 烛九严词推拒道:“不,我心里只有月月,对别人没感觉,你不要想给我塞男人乱我道心。” 刚说完这话,就看见楚弋、闻人瑟绝、月上弦刚苏醒,一个个眸色深沉齐刷刷看着她。 烛九:“……”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这样啊。”闻朝夕也不强求,说:“那步惊莲要么?她烹饪手艺好。” 烛九转头,果然迎上后者黑漆漆的视线。 烛九:“……” 牛批,一个个全都踩点醒,那么会踩,上辈子都是跳街舞唱rap的吧。 烛九便道:“就用这点好处就想打发我?” “那你要什么?” “我要当会长。”烛九轻车熟路地说出这句曾经劝退凌渊胧的话。 笑死,拒绝一个女人最有用的方式就是夺取她的权势。 然而她失策了。 闻朝夕转手便将一块银骨质令牌递到她面前,“给你。” 看她略显轻松的神态,可见是真心实意的,早就想退休颐养天年了。 烛九:“……” 猎魔人:“……?” 就这么水灵灵地把他们零元卖了是吗? 剑二:那我这么多年示好闻朝夕期盼她看重我传位我算什么? 剑n:算你努力。 全体魔修梦寐以求的“不劳而获”机会就在眼前,这不闹着玩么? 确实是闹着玩,就是玩闹对象有点大。 …… 这一茬过后,月上弦几人都将视线转向烛九胸口的大片血迹。 楚弋面色冷冽,语气肃杀,“剑首刻意放出隐匿魔,冷眼看我们身陷囹圄,现在又以强凌弱刺伤甄有钱,何意?” 这声质问,使考察人员与一众猎魔人形成对峙之势,同时引起一片震惊,包括一众猎魔人。 什么?隐匿魔是闻朝夕放出来的? 怎么可能,她为了抓捕这只魔耗费的时间人力巨大,就这么放任它逃出留查室滥杀逃窜? 且眼睁睁看着这只极有价值的隐匿魔被杀死…… 星君已经完全想明白了。 他愤愤道:“我真服了,搞了半天都是闻朝夕一手策划,她就是故意在你们进入猎魔部时放出隐匿魔与你们撞上!” 这一点,原本不明所以的人也终于反应过来了,隐匿魔留查室越的顺畅无阻,隔离防护阵法却过不去,除了权限最高的闻朝夕,谁还能做到这步? “这不是得罪考察队伍吗?到时候一个恶劣反馈,她能讨到什么好?” 星君的这个问题,不用烛九解释,闻朝夕已经给出了说法。 “当然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几位小朋友更直观地感受到高级魔族的神鬼莫测、生杀予夺,以及……” 闻朝夕声音微顿,自在的面色幽沉慎重了些,“深入体验一下高级魔核中蕴藏的那股超出认知的可怕力量。” “一旦受到制约便是必死之局,唯有相同层次的力量才能反压。” “猎魔公会经过这么多年的研究,无意间掌握了其中一枚高级魔核的使用方法。” 寥寥几句话让楚弋等人惊上加惊。 他们都是脑子不正常的聪明人,闻朝夕出现时就已经将事情揣测了十成十。 然而听到工会能够运用高级魔核这一点还是异常震惊。 当年魔渊入侵九幽界时,人类方就已经发现了那种超乎寻常的力量,只是不得头绪。 收集的魔核更是纯粹作为漂亮的战利品,他们找不出任何利用它的办法,一旦毁坏,则即刻化为灰烬。 猎魔工会竟然领先全世界,先一步掌握了黑科技!? 烛九终于知道八大势力为何没有直接否决开启魔渊的提案了。 驯服魔族只是利好九曲朔州,他们当然会为了安定拒绝提案,但魔核的使用却不限灵修、魔修,每个人都对其中蕴藏的力量垂涎三尺——尤其是天命期。 天命期看见了超越界线的可能性。 而闻朝夕今天这一系列的举措也解释的通了。 假如是为了测验展示魔核,那将无人罪责于她。 毕竟人没事,他们九曲朔州的两个真传也在,闻朝夕就在边上守护着呢。 非常正当。 心高气傲的天才小年轻们,这个亏是必然要咽下去的。 楚弋几人想通这些,面沉如墨。 闻朝夕,真是个不好相与的人。 见他们久未出声,神色复杂,闻朝夕扬了扬眉,手中抛出几道光亮如光似影地射向了烛九、楚弋、楚长老、闻人瑟绝四人。 刚被坑了一遭的楚弋和楚长老如临大敌,根本没想着去接,调动最强的闪避步法躲开了。 但烛九接了,闻人瑟绝也接了。 前者是因为知道那是什么,后者是因为……修为低,躲不开。 闻朝夕见楚弋两人动作,戏谑哼笑,“这就把我当洪水猛兽了?不如先看看是什么。” 光亮坠地,楚弋低头一看,区区留影石罢了。 “……”这就显得刚才的大动干戈很尴尬。 一个平a骗掉所有。 很好,楚弋心中的愤怒和憋屈终于到达了顶峰。 楚长老心中也阴郁难消。 这跟好好走路上被呼了两巴掌有什么区别?考察不是让对方难受的么?怎么倒霉的是他们自己? 第474章 解释 “猎魔部的各方面想必都已经通过这场小碰撞峥嵘毕显。” “方才的魔核抗衡场面已经录入留影石,劳烦小朋友们带回去给家中长辈过目了。” “若是对其他地方还有兴趣,可自便。” 闻朝夕语调浅淡如水,举重若轻,仿佛只是对待一件寻常小事,全然没把几人的炸裂心态放在心上。 说完就转身朝外走。 一伙天之骄子考察人员刚进门就被算计着遭了一波罪,还成了试验对象,灰头土脸的。 现在利用完了就被下逐客令。 这谁心里好受? 猎魔人隐含嘲讽的视线更让从小没受过什么气的楚弋憋闷气愤。 不行,不找点事宣泄一下情绪今晚睡不着,真当他们是软柿子想捏就捏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楚弋还没开口,月上弦就先发难了。 烛九眼前一道白影闪过,雪冷香充盈鼻尖,周身冷了些。 月上弦站在烛九身前,皱眉盯着她血津津的胸口衣裳,神色冷冽如冰。 “剑首刺伤甄有钱的事不给个交代?” 说实话这事大家也挺好奇的。 楚弋怔了一下,没想到被抢先了,但很快紧随其后,对闻朝夕愤懑道:“对,甄有钱何其无辜,你为何出手重伤她?” “我们甄有钱天性烂漫、活泼可爱,就因为受你一剑状态萎靡,这你又该作何解释?” 烛九:“……” 说的这么洪亮,搞得她本人都怀疑了一下。 两人的质问成功让闻朝夕停下步子。 讨伐还没完,几个心里不虞的人摇身一变成了烛九的亲朋好友,情真意切为她打抱不平。 楚长老腿脚灵活窜到烛九身边,跟扶着残疾人似的强行搀扶站的稳稳的烛九,他一脸担忧:“不是我等咄咄逼人,实在是心虑甄有钱,希望剑首给个交代。” 烛九:“……?” 闻人瑟绝红色衣摆蹁跹,腰间精巧玲珑的红玉酒壶轻晃,亦漫步到烛九身边。 声音低柔,“无人伤亡,那是剑首尽在掌握、把控有度,但若有,那就叫偏离轨迹,自负失手。” 这句话还是有重量的,他将隐匿魔的事跟烛九的伤联系在了一起。 意思是闻朝夕冒险失策,导致极岭重要考察人受伤。 步惊莲原本正在出神,此刻清醒过来,见此情形,一把拉过并不打算表态的帅郭站到烛九身边。 “剑首这事不地道,显得咱们九曲朔州人太过凶残,不如您也给我个留影石,我帮您澄清一下。” “对吧帅小郭,你是解说员,最公平公正了。” 嘿,这还有棵墙头草。 帅郭被一股大力钳制胳膊,笑容牵强,为什么要带上他!他还要吃猎魔工会的饭啊! 不,他吃的饭多着呢。 两边都不想招惹,帅郭只能低着头装鹌鹑闷声不吭。 烛九内心复杂,好难得,内部这么不和谐的队伍忽然口径一致,真让人受宠若惊啊。 她正感慨着,楚弋睨了眼她,眼中有淡淡的不满,“甄有钱,平日里你天不怕地不怕,连我都敢肖想,怎么现在被伤了一声不吭声了?” 懂不懂什么叫咬人的狗不叫,她是要留着秋后算账的。 烛九这么想着,低头琢磨着这句话,迅速找出了重点,“我没肖想过你。” 楚弋:“……” 周围极力遮掩的闷笑声仿佛耳光甩在脸上。 楚弋用一种被背刺的羞愤目光看着烛九:懂不懂局势啊?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烛九睁着眼回视:那你说话就说话,夹带私货干什么? 楚弋:我真后悔帮你。 烛九:随便。 总而言之,几人磕磕绊绊站到统一阵线,气势还挺在线。 闻朝夕回头了,目光淡淡落在几人身上,不减锋芒。 剑二眼神掠过她们,尤其是曾经威胁到他地位的烛九,莫名一笑,有些幸灾乐祸。 楚弋等人不懂,烛九心中划过不好的预感,很快应验了。 闻朝夕冷笑一声,“解释?你们问我要解释?” “我这人喜欢用剑解释。” 半刻钟后,一伙天骄小年轻们横七竖八、鼻青脸肿躺板板了。 三十个猎魔人目光炯炯且兴奋地看着这一幕,有人甚至偷偷留影。 还好烛九预感不好悄悄撤到边缘,她惊魂未定地单手扶墙拍了拍胸口。 还好离远了,没被殃及池鱼。 “鱼?你可是城门。”冷凉戏谑的声音一落,烛九脸庞便被疾风刺的微凉。 “锵”的一声。 闻朝夕的剑直直没入烛九头颅边上的墙壁内,距离她脸颊微毫。 烛九侧眸还能瞧见自己睁大的眼眸。 她喵的差点被爆头!! 关她什么事啊! 闻朝夕个疯子! 帅郭:到底谁最无辜? 楚弋几人都窒息了,她们浪荡至今,纵是大乘修士也看在背景身份上对他们礼让三分,从未遭受过这种待遇! 解释?强者根本不屑于解释!管她什么以强凌弱。 几人踢上铁板,被酣畅淋漓地上了一课。 “若是九曲朔州的小朋友也这么悍勇就好了。” 闻朝夕揍完人并不自得,反而略带遗憾。 被揍的鼻腔流血的步惊莲:我不是九曲朔州人? …… 闻朝夕走了,走的畅通无阻,再也没人叫住她。 鼻青脸肿的几人相互搀扶着爬起来,连忙嗑药恢复伤势,脸上和身上的淤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退。 然而伤势消失了,记忆没消失,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剑二夹着长枪抱臂站着,怜悯瞧了狼狈的几人一眼,“世界中心当多了吧,不知所谓。” 猎魔部成员齐齐窃笑,有种一直挨的打别人终于也挨到了的爽感,尤其对方还是他们最嫉妒的那类出生含着金汤匙的天才。 “快回去吧小天才们,这儿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咱们剑首可不像你们宗门长老那么温和好说话。” “还打抱不平,笑死,以为自己是皇帝啊,冲冠一怒为红颜,看清楚,这儿是猎魔工会,剑首可不把你当小宝贝。” 楚弋几人屈辱地握紧拳,仿佛被扒光衣服裸奔。 群众里面有聪明人,不少人拿出几枚留影石,笑眯眯的,“高价出售,十万上品灵石,人人有份,卖完为止,有人买吗?” 另一部分没想到这一茬的老实人露出悔恨的苦笑。 小富需努力,暴富需黑心。 显然里面记录的都是刚才几人挨打的经过,关键其话中之意还是每人都得买一份。 屋漏偏逢连夜雨,猎魔工会的人真是狂妄、无法无天、黑心至极!! 楚弋和楚长老暗沉沉的视线交锋,隐隐的凛冽之气在彼此眉目间传递。 那是……杀气! “买!” 哦,是秒杀之气! 买黑料这事毕竟不光彩,所以两人动作都很快,已经掏出了灵石。 但他们发现其余人根本没动弹。 两人:“???” 帅郭捂着正在消肿的右脸凄凉一笑,“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步惊莲扶着腰面无表情:“又不是没被揍过。” 笑死,闻朝夕是天魔宗剑术导师,所以懂了吧? 烛九露出同情的笑。 月上弦体质特殊,伤痕已经转眼间好全了,他冷冷淡淡:“没必要。” 他又不在意这个。 视线转到烛九身上,她微微一笑,“传吧,记得给我的脸打个码。” 星君大为震惊:“你在说什么!?” 烛九清咳一声,正色解释道:“只要我不买,不愿留影流传出去的人就一定会主动买下来。” “哦~” 闻人瑟绝则勾唇微笑:“流言蜚语构不成万分之一的我,蠢货才会在意。” 楚弋、楚长老:“???” 这小金丹骂他们蠢货耶。 他凭什么? 楚弋正要以强凌弱给他点颜色瞧瞧时,闻人瑟绝看着他们,又缓缓补充了一句,“看我做什么,你们又不是会买留影石的蠢货。” “……”楚弋顿了下,抚平刚捋一半的袖子,凉凉一笑:“你说的对。” 楚长老肯定得点了点头。 这就是环境的力量,当所有人都努力时,咸鱼也会被迫开卷,当所有人都摆烂时,努力就变得更为艰难。 楚弋忽然觉得丢脸也没什么,反正大家有脸一起丢。 总而言之,几个挨打还被拍片的人在猎魔部全体员工极为失望的注目礼下鱼贯而出,脸上透露不屑一顾的骄傲,雄赳赳气昂昂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把闻朝夕打了一顿。 这,就叫精神胜利法。 剑二睨着他们,眉梢微扬,野性的性感令人难以别开视线,他讥讽:“这些灵修也没有传说中那么爱惜羽毛,跟魔修没区别,剑首过誉了。” 显然,他就是那种看不惯灵修的类型。 “就是就是,十万的留影石都不愿意买,真是白瞎那个身份了,还富可敌国呢,呸!抠门!” 没得逞的众人纷纷诋毁。 他们神情闪烁,其实也不敢偷偷拿出去卖,万一人家背后的宗门觉得有伤颜面计较呢? 那些大宗门可不像自家天魔宗好欺负,谁来都能骂两句超一下。 还是不要赌了吧,省的被超。 …… 与此同时,烛九几人已经再次到了猎魔工会主厅广场。 那么下一步干什么去? 像闻朝夕说的那样,灰溜溜滚出猎魔工会? 不!越是这样不就越说明她们的狼狈和软弱? 坚决不行!她们要让闻朝夕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楚弋想罢,转头对帅郭道:“不是还有其他五个部门?” 卖完身心,以为自己任务完成准备拿着大把灵石回去洗洗睡的帅郭:“……还去哪?” 楚长老瞧了眼步惊莲,邪魅一笑,神态神似楚弋,“你的老对手不是刚被关到寒狱去了,不该去探监么?” “……” 这句话让步惊莲眼睛亮了一下,兴奋一闪而过。 衣锦为什么还乡? 为了装叉。 如果胜利的果实不能踩着失败者的身体品尝,那将毫无爽感。 探监便是如此。 不去炫耀只能得到“素质好”的评价,去了则能得到愉悦的一天。 步惊莲掩盖神色,英气的眉心蹙成起伏的山丘,语气沉静果断,夹杂着同情,“不行,他见了我内心定然愤懑气恼,何必造这业障?” 几人:“……” 要不是昨晚上看了全程,差点真以为这是心怀慈悲的侠女。 装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设需要维持,成年老头子要学会给人体面。 楚长老正准备顺着剧本游说几句,最后成功说服她时,烛九若有所思开口了,“也是,虽然你叫转转,但也不能让你乱转。” “那你先回店里做饭,我们回去时正好能吃上热乎的。” 步惊莲:“……” 新拉的屎也是热乎的,要么? 她神色僵了下,眼也不眨改口,“其实仔细想想,好歹同门一场,他落难我也不能不管不顾,去看看他有什么诉求也好。” “……”几人无语。 帅郭意味不明地笑:“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 寒狱的装修跟前两个地方不一样,通道成了冰窟,顶上还垂着冰棱,尾部泛着尖锐寒光,尖端凝聚的水珠被光亮照射的晶莹刺眼。 它坠落时,视觉上便宛若冰棱断裂刺下,每个人看见时都脖子一凉。 更何况那还不是一个,是顶上数不清的冰棱构成的景象。 所以通道在下雨,水流哗哗地往内部地面低势流淌,十分浑浊,眼尖的烛九还看见了几团头发,几块破布等等。 “……” 这不是下水道是什么? 星君眯起眼:“所以站在下水道的你们是……” 老鼠! 烛九假装没听见星君的话。 众天之骄子刷卡进入后,站在入口看见这番脏乱差还危险的景象,目光呆滞,不约而同陷入沉默。 这跟自家宗门牢狱那种一尘不染还美丽孤寒的场景不一样啊? 请问,这里是修真界? 帅郭是真想笑,但考虑到职业素养忍住了,心里幸灾乐祸。 语气幽幽:“还去吗?” 几人面面相觑,楚弋一咬牙,神色冷傲,“自然,修士什么恶劣环境没见识过。” 步惊莲英姿玉立,目光微动,笑问:“不知是哪个天才设计出的?” 想想这样也好,每个坐牢的人都苦上加苦呢。 真该好好感谢设计者。 帅郭轻笑一声,上岗就业,用非常官方的语气道:“刚才暴揍几位的人,闻朝夕。” “……” 第475章 不好 帅郭说这些水其实是循环水,也就是说现在流淌过去后还会循环往复运输到冰棱上再滴落下来。 再换句话说,此刻滴下的水,很可能在若干年前被谁泡过脚。 并且距离上次换水已经过去了十年。 几人:“……” yue!! 烛九原本就是凑热闹,现在一听这话立刻退缩了。 “其实我觉得这个监不探也罢。” 几人神色微深,刚想赞同,步惊莲不疾不徐道:“原本以为你是为了公务不怕艰险之人,原来不是吗?” “这么点小挫折就退缩了,在我们九曲朔州这边是一定要跟娘亲报备一声自己是孬种的。” 烛九对上她微微含笑的目光,知道这厮是故意报复她刚才拆台呢。 烛九面露羞愧,“那怎样才算不是孬种?” “勇敢蹚过去!这是对修士心性的历练!”步惊莲说的铿锵有力。 烛九神色凝重,十分挣扎。 可能是第一次见无法无天的烛九吃瘪,楚弋几人莫名兴奋,想看她哭唧唧求放过。 一时竟连这恶心脏臭的通道口都接受良好了。 进,必须进,区区臭水沟怎么了,刀山火海也不过脚心按摩罢了。 楚弋高贵冷艳道:“她说的没错,别给咱们灵修丢脸。” 楚长老用心险恶地笑:“甄有钱,我相信你是最坚强最能吃苦的孩子。” 闻人瑟绝隐秘扬唇。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无聊的事一旦涉及烛九就变的非常有趣。 帅郭对烛九这个抠门主顾还是有些微词的,于是趁机附和。 “嫂子你不是提议来的么,现在到了可不能退缩呢。” 听着怪怪的,感觉在给步惊莲打抱不平一样。 烛九被针对了,明明前一刻这伙人还因为她受伤义愤填膺,转眼间就开始逼迫她蹚水了。 烛九心中惆怅一叹。 这可能就是恣意浪荡的下场,大家都逢场作戏,没人爱她! 步惊莲诧异于这么多人跟她同流合污,她内心舒爽,哼,这就是针对她的下场。 灵修最重脸面,那她就将烛九架在火上,定让她下不来台,最后咬牙受这个罪,桀桀桀。 其余人也桀桀桀。 岂料心里还没笑完呢,一转头便见烛九扑进没跟着起哄的月上弦怀里,杀猪般地哀嚎:“月月,快告诉俺娘,俺是孬种!” 她也没说错,月上霜的娘不就是月上弦的娘。 始料未及的步惊莲一口气哽住:“……” 月上弦轻柔拥着烛九,冰雪般的目光却剜在几人身上,冰冷彻骨。 仿佛她们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几人不服气,楚弋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就气,面色黑沉。 步惊莲冷声道:“她自己要当孬种,关我什么事?” 可能是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于是月上弦收回了目光凌迟。 但是令人震惊的是,他直接俯身,拦腰抱起烛九,抬步向内掠去。 “她不是,她只是不喜欢这里。”一句冰凉的解释停留在原地,冻的人心颤。 对方雪白飘忽的背影在污浊湍急的水流中像一朵纯洁的霜莲,遗世独立,出淤泥而不染。 坏心思落空,几人怔住,忽感心凉又郁愤。 喵的,搞得跟谁欺负她似的,她表示一下委屈谁还能真逼她? 楚弋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闻人瑟绝沉下脸,唇抿的死紧。 楚长老叹口气“啧”了一声,“完了,一把年纪竟然变成恶势力了。” “……”在场恶势力面面相觑。 另一边,烛九也没想到月上弦这么…… 身体周围有灵力波动,那是结界,避免上头落下的污水沾到两人身上。 月上弦不是踏波行,准确地说是飞掠,因此两人没沾染分毫。 烛九抬头便见对方线条流畅分明的下颌,精致的喉结与锁骨在无瑕的肌肤下蛰伏。 她目不转睛,看着看着觉得有点渴,遂磨了下尖牙,照着月上弦颈子一口咬了上去。 月上弦眼睫颤了颤,感受到脖颈上的柔软,抽调灵力沉心静气,没有让心中的燥热浮上水面。 闪掠的身影一刻未停。 放在慢了一步跟在后面吃狗粮的众人眼里,就是烛九在路上也不放过月上弦,非常饥渴地亲吻他。 “……” 烛九这个姿势刚好可以看见后面一伙面色沉郁的人,于是一边嘬血一边抽空叫道:“怎么回事,不是说苦修锻炼意志的吗?你们怎么御空了?” “咋的,都是孬种啊?” “是吗楚弋?是吗闻人瑟绝?是吗转转?是吗长老?是吗帅郭?” 几人:“……” 问就问,拿留影石对着她们做什么!跟谁学的坏习惯!玩不起是不是? 留影石在上,她们既不能承认自己是孬种,也不愿意真蹚水,于是只能抿紧唇狼狈装死。 “闻人瑟绝!我看见你偷偷吃回灵丹了!咋的,修为低续航不行?” “总这么着也不是个事啊,家里没少操心吧?我家土方子,羊鞭羊肾狗鞭炖一锅,再加核桃枸杞,包行的!” “……”某人捏着丹瓶,脸色愠红,妖异邪美。 “弋啊,怎么还悄悄换气了呢,我家月月带着一个人都面不改色迅疾如风,落后了呀弋,菜就多练。” “算了,说不定练了也菜。” 楚弋杀人似的冷冽视线扫过来,威慑力惊人。 烛九毫无感觉,一张嘴叭叭不停。 “楚长老今年也一把年纪老大不小了吧,怎么还没找着道侣?” “哎,也不知道着急,年轻不努力,老了谁还多看你一眼呢?没有竞争力啦!” 楚长老内心被插刀,气抖冷,连忙塞了一把速效救心丸进嘴里,这是唯一一次为了楚弋以外的人吃。 步惊莲瞟了眼身边的受害者,冷笑,她既没嗑药实力也高还年轻,晾烛九也说不出什么。 她抬眼,深沉地与烛九对视。 后者思忖了下,果真词穷地别开视线。 呵,不过如此。 但下一秒,她刚升起的笑僵住。 那道讨厌的雀跃声音准时响起,是对帅郭说的。 “帅小郭,昨晚在第一名楼时,你跟那漂亮魅魔在情定星空海干什么呢,那么久不出来。” 光听项目名就知道是情人携手参与的,据说进去的道侣有不少都孕育出子嗣。 帅郭感受到身旁嗜血的视线,头皮发麻,冲着烛九扬声辩驳道:“一个雄魅魔,我跟他能做什么!不就是看海么?” 烛九意味深长地笑:“是吗,其实那时候我就在你身后,亲眼看见你下海了。” “既然矢口否认,那你敢发问心誓说你当时没下海吗?” 下海!下海? 美妙的一语双关。 帅郭面如土色,因为他真的下海了,当时风太大,把雄魅魔犄角上装饰用的蝴蝶结吹进海里去了。 帅郭便绅士地提议帮忙捡回来,反正不是啥大事。 感受到逐渐显露的杀气,帅郭根本不敢看一眼,咽了下口水急切道:“我下了,但是……” “轰——”一股魔气轰击在帅郭身侧冰窟上,拍断了一茬冰棱。 若非后者躲得快,那一巴掌高低得甩到他脸上。 帅郭转头看她,两人今天可算是正式对视上了,一个怒火中烧,一个方寸大乱。 “转、转转,你听我解释!” 步惊莲神色欢愉地笑了,眼神却深沉的看不到底。 “好笑,你我无亲无故,你何须跟我解释?” 帅郭一愣,讪讪闭嘴了。 烛九没眼看地移开目光,他还真不打算解释了。 又是一声巨响,洞窟震动,滴落的水珠被拍成雾气。 帅郭仍然躲开了,但一脸懵地望向步惊莲。 “怎、怎么……” 步惊莲面无表情,甩了下手,“没事,活动筋骨。” “……哦。”帅郭焉头耷脑地往边上撒开些距离,似乎是为了方便她的动作。 他不会以为自己很体贴吧? 不说烛九,楚长老这个老光棍都看懂且看笑了。 他忍不住催道:“你倒是解释啊,人家说气话,你还当真了。” “之前那么聪明机灵,现在一点不开窍!” 帅郭一听,看向面色黑沉的步惊莲,浆糊脑终于清醒些许,赶紧迅速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这次烛九没捣乱插嘴,舔着血悠哉悠哉看着。 说清楚以后,步惊莲虽然没什么表示,但紧绷的神色明显松懈些许。 楚长老看着两人解开误会,欣慰地抚须笑了。 谆谆劝道:“年轻人还是应该多交流才能解决问题。” “只有在意一个人才会生气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楚长老谈过不少。 帅郭看了看步惊莲玉琢般的侧脸,耳尖微红,低头笑了。 气氛变得平静、和谐且暧昧。 真是皆大欢喜的场面啊。 但是烛九不是来当感情催化剂的,她是来当反派的。 于是在一片温馨中幽幽道:“在给他扣上蝴蝶结的那三十次心跳,你贴近他的侧脸,想的究竟是他好美,还是他好香?” “……” 很好,刚升温的现场终于直接凝冰了。 第476章 先天搅屎棍圣体 烛九就这么舒爽地吃小点心、坐人形飞船到了目的地。 所过之处编排声魔音缭绕,后面的几人全程吃尾气灰被嘲笑的狗血淋头。 更别提感情不进反退的帅郭和步惊莲了。 一言以概之,真惨呐。 星君开心地称赞烛九:“先天搅屎棍圣体。” 烛九闻言忽然提起劲,“咦,我怎么把你给忘了,上次让你做的一百道术境题做完了吗?” “……”星君噎住,一声不吭沉默着,掩耳盗铃等着烛九像往常一样忘记这茬。 但是烛九今天铁了心要检查作业。 “不说话?那就是没做咯,那……” 听着逐渐危险的语气,星君警铃大作,立刻道:“我做了,真做了,就是后面的不会就先空着了,这也不能怪我呀,你出的题都快触及规则了,我哪会嘛……” 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 “但我不是教了吗?”烛九笑眯眯,和蔼可亲,“乖宝,先给我看看。” 星君墨迹好一会,最后看实在逃不过,这才期期艾艾地传来了一道灵念,相当于真题试卷txt。 烛九一看,好家伙,一道题没做。 “后面的不会?” 星君挠头尬笑:“是、是啊嘿嘿,卷名后面的都不会……” 所以全都空着了。 星君绞弄着手指低声嘀咕:“你也知道,生活会欺骗我,但试卷不会,试卷不会就是不会,做也没用呀,那还不是敷衍了事么……” 说到这已经被弥漫的低气压逼的说不出话。 他发现烛九好像很重视这件事,否则早就跟他插科打诨嘻嘻哈哈过去了。 星君眼神飘忽企图转移话题。 “闻人瑟绝喘气都那么绮丽好看,你不看看嘛?” “月上弦的血那么甜,你多喝点。” “转转跟帅郭又打起来了,你说她俩到底有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 烛九神色幽邃默然不语,直到这里才要笑不笑地随口接了一句,“说不定是不爱了呢。” 气氛和缓,星君暗中舒气,开始叭叭叭说着对两人的分析。 烛九默默听着,时不时接话,像往常一样胡乱聊着。 但只有她自己明白心中的苦涩和怅然。 三个孽神同时出现在身边,烛九察觉她的任务进度在飞速推进。 离死不远了,难免对星君有些小担忧。 日后星君一个人修炼能否顺畅? 遇到难关时没有她在身边该想什么法子度过? 还会被欺负么? 一想到这种可能,便焦虑的想让他多学一些,更强一些。 然而看着星君小心翼翼的样子,烛九便发现自己只是在用自身情绪霸凌他而已。 于是松了口。 仔细想来,她只需尽全力帮他铺好路就可以了,余下的万般境遇,应该都是星君日后待拆的惊喜吧。 烛九缓了缓心神,瞧见道路尽头出现的一座座寒牢。 从外面便听见的“咯吱咯吱”声音迎面撞来。 星君疑惑:“到底什么声音?” 底下还是湍流的水,月上弦没有落地,漂浮在空中,抱着烛九在门闸刷身份入内。 身后倒霉催被毒舌一路的几人也黑着脸接连跟了进去。 就是眼睛始终瞪着烛九,仿佛在看杀父仇人。 第477章 不给穿衣服 烛九觉得寒狱应该改名叫水狱,因为所过之处全是臭水沟。 寒牢中也是,它的空间设计很独特,不是几人想象中那种横向展开,而是纵向延伸,从上到下寒牢逐渐减少,整体形状很像倒过来的金字塔。 又因为囚牢之间是用玄铁制造的雨链连接,所以准确来说像微微晃动的流苏金字塔。 而每个囚牢,就是流苏金字塔上的珠子,额,其实很像一个个鸟笼。 若问为何这样设计,那当然是为了契合臭水沟了。 之前说过,这里是循环水,它经过的最重要一个节点就是寒牢。 从流苏金字塔最上端的囚牢进入、滴落,然后通过雨链流向下一层囚牢,反复如此直至最底一层,再汇入地面成为臭水沟的重要一员。 臭水沟跑完寒狱通道后,再从流苏金字塔上端进去…… 烛九几人站在寒牢入口,看着这阴气森森高不见顶的庞然大物,全都惊呆了。 帅郭说每个囚牢都禁魔禁灵,越往下越是重犯——因为这样可以淋到上层所有囚犯的洗脚水。 几人:“……” 所以罪犯只能“享受”洗脚水从囚牢中落下打在身上的美妙感觉,以及无时无刻都得蹚脏水这件事。 ——反正是皮糙肉厚的修士,浸泡在精酿十年的洗脚水中又没事,最多腌入味呗。 而且这里根据犯罪程度不同还会设置相应的刑罚,皮开肉绽的再浇上一层色臭味俱全的全套酱汁,这不得臭迷糊了。 帅郭说这里的设计理念是从身到心全方位摧残囚犯,痛苦与恶心并存,力求让他们对自己犯下的过错追悔莫及。 “……” 真恶毒啊,难怪出去的人心理阴影这么重,下雨天都不敢出门。 所有人都叹为观止。 烛九只能说闻朝夕真是设计界的一员猛将。 她心有戚戚道:“其实你们把这里留影然后出去传播,犯罪几率会小很多。” 帅郭沉思了一下,露出八颗牙标准且疏离笑容,“嫂子的建议很有可行性,我会向上级反映,并注明是您的意思。” 怎么看着阴阳怪气的,咋滴,还怨她刚才说出事实真相呢。 烛九也没管他,又双眼放光道:“其实我觉得寒狱设计的很有创新性,建议每个大势力都引入!” 烛九振振有词,摆事实讲道理。 “为什么有些事屡禁不止,还不是惩罚力度不够,不能让那些人引以为戒,想想你们那些风景优美的牢狱,若非伴有刑罚,差点以为是郊游呢,没有威慑力。” “但若是把他们关进这里走一遭,相信一定能极大程度减少二次犯罪。” 罪犯:这喷不了,这是真活阎王。 关键几人还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觉得可行性很高。 烛九笑嘻嘻,深藏功与名。 转头却对上了一双眼睛,阴沉沉的。 不止她注意到了,其他人也看见了。 这不就是他们的探监对象莫让尘么。 作为第一位企图揭开封魔印的人,他荣获最底层的宝座,所以几人很轻易就看见了他。 跟昨晚上斗魔场的意气风发、整洁精致不同,今天的莫让尘是一只落汤鸡。 他的囚牢在下雨,他浑身湿漉漉的,两撮胡子和眉毛、额前头发一样被水淋湿垂成绺,配上他阴郁愤恨的眼神,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失败者的下场。 重点是他没穿衣服,只是胸前裹了个布条,下面穿了个亵裤,白花花的肉裸露着。 那布条挺厚也不露,上半身看不出啥,就是淋水之后就像遮盖缪斯的灵纱,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用人话说就是描器布。 烛九大为震惊:“你们狱不给罪犯穿衣服的!” 她视线刚想往下扫,还没看清呢,眼前一片冰凉。 她被月上弦轻轻捂住眼。 冰凉干燥,带着冷香。 “?” 不仅如此,楚弋跟闻人瑟绝忽然上前一步挡在烛九面前。 而帅郭则利用身位挡住了步惊莲的视线。 步惊莲望着帅郭的背影微微怔神。 亲眼目睹所有人一系列反应的楚长老:“……” 怎么没有人挡住他的视线……不是,楚弋和闻人瑟绝在搞什么!? 楚弋就算了,反正他已经知道他的心思,但是闻人瑟绝是为什么? 那种感觉就仿佛撞见和尚谈恋爱。 他僵硬的视线最后转向烛九。 三大势力首席真传全被拿下。 楚长老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没品出烛九身上任何的韵味。 他们到底喜欢甄有钱什么? 喜欢她把他们当狗训? 楚长老不理解,楚长老大为震撼。 现在的年轻人好难懂。 然而最难受的根本就不是他,而是被避之不及的当事人莫让尘。 他有以下六点要骂:“……” 常年在红尘中翻滚,他一眼就看出这几人畸形复杂的暧昧关系。 甚至已经看出步惊莲这厮必定是来看他笑话的。 可把她得意的。 他哑声阴森冷笑:“遮什么?都这么自卑么?” 一句话引起四个男人在意。 一时不知该不该遮。 黑着脸僵持时,烛九幽幽道:“你这也不大吧。” “……” 众人死寂了。 烛九扒开月上弦的手,一脸微笑:“大哥们,这里是修真界,灵识是心灵的窗户。” 她刚才吸血的时候还特意设了个结界呢。 “你们三脑子被驴踢了吗?” 步惊莲虽没说话,但眼神中同样精准传达出这个意思。 楚弋面色阴沉,虽然事情干的很蠢是没错,但凭什么只骂他们不骂月上弦,不仅如此甚至还牵上手了。 凭什么? 烛九看懂了他们的控诉,于是道:“月月那是情急之下的可爱举动,跟你们不一样。” “……” 楚长老冷眼看楚弋和闻人瑟绝的脸色,讥讽一笑。 什么绝世天才,不过是一无所有、妄图插足别人感情的死舔狗罢了。 一边笼子里被嘲笑器小的莫让尘:没人为我发声吗? 当然有啊,他还有住在楼上的那些狱友们呢。 大家都同病相怜,必定不能让莫让尘形单影只。 有人七嘴八舌幸灾乐祸,“哈哈哈哈哈,他来的第一天拽的跟太岁似的,嫌弃这个嘲笑那个。” “大家说他小,让他赶紧踩缝纫机给自己织件衣服出来,结果他自诩天才,心高气傲就是不愿意。” “这下可好,不只整个寒牢的人知道你小了,外面的人也全都知道了!笑死,天才又怎么样,以后还有哪个女人看的上你!” 莫让尘的脸屈辱地涨成猪肝色,眼神愤怒又破碎,很想蹲下身抱住膝盖遮住男性尊严,但这无疑说明自己对他们那些话的认可。 因而只能身体僵硬着一动不动。 烛九却对上层囚牢中那些人的话表示震撼。 “这里的衣服原来要自己织?” 囚牢中的人看出楚弋等人身份,虽不知他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但仍然怀揣着这些人能把他们救出去的渺茫希望。 于是回答的很积极。 “是啊,每个人进入寒狱的第一件事就是褪去衣物,只有两个布条裹着,要想拥有衣裳就必须自己踩缝纫机织。” 烛九面露犹疑,爱岗敬业的帅郭补充说明。 “缝纫机是猎魔工会发明的一种能够将魔蚕丝织成布的器物,介于灵器和凡器之间,没有魔力的人也能用,刚刚好适合这伙被禁灵禁魔的罪犯。” 可见为了折磨这些人,猎魔工会是花费心思下了真功夫研究的。 所以在外头听见的“咯吱咯吱”声音,就是方才有人踩缝纫机! “缝纫机织出的布可以防水。” 帅郭:“罪犯每天除了挨打以外,还有织布指标,如果没完成,就会根据完成度从他们给自己织的衣服上撕除一定比例算作惩罚。” 那就不能防水了,就要被臭水浸透身心了! 恐怖如斯!! 烛九又瞅了眼下面流淌的浑水,眼尖地瞅见一抹粘稠物……似乎是鼻涕之类的。 yue!!! 烛九火速别开视线,心里非常后悔自己瞥的那一眼。 楚弋也不忍直视,努力避免自己视线下移,他皱眉道:“那就应该尽快给自己织一把挡雨的伞啊。” 上面人仿佛遇见救赎般痛哭流涕,“楚公子说的对啊,但寒狱只给织衣裳,不给织伞!说一旦看见就撕烂我们的伞!简直畜生啊!” 一人哭着哭着流出鼻涕,他抬手擤掉,下意识甩水里,所有人齐齐静了,继而是铺天盖地的尖叫,就像笼子里的鸟齐声鸣叫。 “楼上的你做什么?你他二舅的是不是把鼻涕甩水里了?咱们上回怎么说的,要爱护环境,谁也不准往水里撒尿吐痰扔鼻涕!” “对、对不起,脑子被水淋懵了,没反应过来……” “啊啊啊!流下来了流下来了!快放我出去!我是新人放过我!说好的入狱三天松!!我还没有织衣裳呜呜呜呜……” “救命啊,我这儿的出水口被头发缠住堵了!!狱卒呢?快来清理啊,水马上越过大腿了!!!” “哎,其实也无所谓了,反正都十年了,这水什么样大家心里都有数,我就不信没人憋极了偷偷撒尿,早该习惯了吧。” 一通鸡鸭“嘎嘎嘎”般的吵嚷后,有狱卒见怪不怪地飞上去给那位再晚点就会被淹死的可怜蛋掏头发,掏完后又随手扔进外边通道中流淌的水里。 一边扔一边心里感慨。 这团头发是他看着长大的啊,一开始还是小小一团,只是随波逐流地从眼前流过,后来汇聚的越来越多长成大团,便开始真正堵塞水流了。 真是团大十八变,越变越厉害。 狱卒看着那团漆黑的头发在水中蹦跳远去的背影,就像望着背书包上小升初的孙子,露出慈祥和蔼的笑容。 与此同时,头发没了,水流猛然增大,下方的囚牢环境便从小雨淅淅转为大雨哗哗。 顿时又响起此起彼伏的夹带男性器官和其男性祖宗器官的痛骂声。 有人仗着层数高,愤怒地吐了口痰进水里表达对这操蛋坐牢生涯的不满报复所有人。 这一下属实火上浇油犯了众怒,下面的人就拿上面的人没办法了么? 哼,天真。 上面已经说过,所有囚牢整体上类似于流苏倒金字塔,并不稳固,甚至是摇晃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有人开始在自己的牢笼里疯狂蹦跶,踹墙壁、扒着拐角扶手狠狠荡秋千,阴恻恻咬牙切齿,“你他大爷的,没素质是吧,看老子今天不摇死你!” 于是他的牢笼便在他的努力下开始晃悠起来,自然的,上下左右牵连的也全都开始动荡。 再加上这么干的人还不少,于是囚牢整体就仿佛得了癫痫开始抽搐摇摆。 具体参考被弄乱后大幅度摇晃的风铃。 太颠了。 所以有人“啪叽”一下摔到墙壁上后,闻着周围的味道,情不自禁地吐了…… 昏迷前他痛不欲生又幸福到热泪盈眶:“太好了!头好痛,这一定是死亡的感觉!下辈子再也不当法外狂徒了!不,千万别有下辈子了!” 但是意识还没消弭就被动作敏捷的狱卒喂了颗丹药,药到病除,精神百倍,感官敏锐,连脚边流淌过的水中有什么都能分辨出了。 包括猛增的臭味。 想晕,但再也晕不过去了,就像失眠的人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狱卒见他睁眼,忠厚老实地笑:“大兄弟,不用感谢我,都是应该的。” 那人:“……” 他惨白的嘴唇动了两下,没发出声音。 “你说什么?”狱卒附耳听。 岂料那人死鱼般的神情忽然狰狞万分,瞪着眼睛一声大吼,“操你爹!听见没有,我说操你爹!谁让你多管闲事救我!去死啊呜呜呜呜……” 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有些梦做着做着就醒了,有些话骂着骂着就哭了。 狱卒见怪不怪地啐了一口,随手把他扔下了,掏出小本本记录——三零七七,说脏话内涵会长,扣两分,刑期加两个月。 写着写着又忽然注意到上面的一项标注,她浅浅皱了下眉,嘀咕道:“还有猥亵女修的案底呢,外面执律司也不行啊,这都处理不好。” 于是眼珠一转,又在后面加了一项记录——三零七七,意淫会长,待处刑。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将青玉笔杆咬在嘴里,秀气的手摸到马尾后面的衣领里,“唰”地拔出一把剔骨刀,“唰”地手起刀落。 声震寒狱的凄厉惨叫后,三零七七蛋与屌皆失。 第478章 √ 三零七七痛苦地缩成虾米在浑水中翻滚,囚狱摇晃着,浊水被激起溅射。 狱卒飘在三零七七囚牢外面,没有受影响。 剔骨刀外面萦着一层魔气,刀身实际上并未与肢体接触,滴血未沾。 狱卒随手将其塞进裤腰带上别着,取出嘴里叼着的笔在小本本上的“待处刑”三个字后面画了个√。 然后夹在腋下,一本正经对三零七七道:“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去。” 三零七七痛的要死要活,眼前花白,根本听不见狱卒在说什么。 这一番变故之后,原本还在作乱闹腾的罪犯全都安静如黄焖鸡。 囚狱摇摆的弧度开始慢慢变小,狱卒处理完这些后,对烛九这边礼貌谦和地笑了笑,然后深藏功与名地退了。 …… 混乱且崩溃的场面再次平静下来,只是水变得尤为浑浊,淡淡的血腥味在弥漫。 哦,还有三零七七凄绝的哀嚎声。 烛九等眼看着事情演变的围观人员:“……” 抛开过错不谈,这些人竟然能惨到让所有人都心生同情,包括闻人瑟绝。 可见这个魔鬼监狱是真丧心病狂,难怪在九曲朔州那么出名。 大家早就已经退到门口给自己加了八层结界。 步惊莲沉思了一下,非常真诚地建议最下层的莫让尘:“说真的,赶紧给自己织件衣服吧。” 这话是真心实意的,连她都看不下去了,即便这个人是对手。 莫让尘经历刚才那一茬,本就崩溃至极,现在再听老仇人这话,心态直接就炸了。 他一个箭步窜到囚狱边上,趴着墙壁歇斯底里,“步惊莲!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要不是你坑害算计我,我怎会落到这步境地!” “想让我干这种脏活累活,休想!我就是被淋死了也不织!” 因为太激动呛了几口水,然后开始……yue~ 一边骂一边翻着白眼吐。 由于实在凄惨,步惊莲这种内里睚眦必报的人甚至都宽容地谅解他了。 莫让尘虽然长得寒碜,实则家族背景十分雄厚,这种人就算是修士又能吃什么苦? 若非猎魔工会的会长是闻朝夕,他可能已经逍遥法外。 莫让尘沦落这样的寒狱,打击是毁天灭地的。 他吼完之后,囚狱内的罪犯似乎被提醒,这才想起自己要干的事,也没空看戏了。 寒狱内再次响起了“咯吱咯吱”的踩缝纫机声。 要开始织布了,他们因为烛九等人的到来已经耽误了好一会,再晚点今天的指标都完不成了! 星君仔细观察了一下,道:“还是九幽界的多功能缝纫机厉害,还能织布!” 楚长老望着缝纫机踩得飞快的一伙罪犯,迟疑道:“他们怎么这么着急?” 帅郭解释道:“那当然,每个人每天要织一匹,除掉单独受刑的时间,他们必须从早织到晚,完成之后就可以给自己织衣服,他们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 这时有个疯狂踩缝纫机的女人抻着脖子跟烛九几人求情,“求求了姐姐哥哥们,你们开开尊口替我求求情,放我出去吧,我觉的再多待一日我将失去生活全部的希望!” “我也不白让你们帮忙,出去之后我娘留给我的遗产全分你们!” 步惊莲闻言便问:“你犯了什么事?” 倒也不是想要遗产,只是不愿看众生疾苦。 女人:“我偷魔了。” 这样说可能疑惑是什么意思,但把“魔”改成“人”就知道了。 意思就是睡了别人家的魅魔,被魅魔主人报案抓了。 几人沉默语塞。 女人十分委屈,“你们评评理,朋友之间互相睡睡情人在咱们九曲朔州是不是挺正常的事儿?凭什么换成魅魔就不行了?” “猎魔工会理念口号喊得好,什么‘让魔族全方位造福人类’,我不也是人类,给我睡不就是造福我吗?” “我这么积极响应号召,工会凭啥抓我!” 她越说越激动,缝纫机踩出火花。 “告到中央!我要告到中央!让绝崖给我做主!” 烛九等人:“……” 烛九清咳一声,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示意了一下楚弋,一脸严肃问,“这个事,中央那边怎么看?” 楚弋凉薄一笑:“……不看。” 楚长老抚须道:“你这个事,过错应当是强行占有旁人的魅魔,跟理念无关。” 女人更不理解,说的头头是道 “嘿,偷人是道德问题,偷东西是素质问题,怎么偏偏偷魔是刑法问题要进寒狱受这么大的罪?” “凭什么?难道魔比人还重要吗?说好的魔族是工具呢!” 别说,还真有几分道理。 众罪犯听的若有所思。 “照你这么说,那我打死别人的功能魔也不过是毁坏物品,怎么就被抓了?” 有人应和,女人说的更起劲了,踩缝纫机的脚快出虚影。 “我早就说魔族相关规定不合理,怎么样,现在知道了吧?” “魔器争夺死了那么多人是竞争的代价,杀了别人一个魔族反而在寒狱牢底坐穿。” “看似喊着榨取魔族价值的口号,其实没人比猎魔工会更爱魔!” 我超勇士!在猎魔工会吐槽工会! 众人听的一个激灵,眼睛四下瞟着,这是可以说的吗? 不过她说的好有道理啊。 女人蹬缝纫机的脚不停,见大家听的认真,顿时备受鼓舞,又激愤道:“还有外面那些被买去商用的功能魔,我都不想说。” “同一个奉菜小厮的岗位,魅魔多收三倍灵石!咋滴,一个工具魔比人还金贵,它不是应该更便宜吗?” 众人陷入深深的思索…… 是啊,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不,应该是即使发现了也理所当然觉得就应该是这样的。 女人歪嘴一笑,眼中精光闪烁,道:“若真是当魔族是工具来便宜人类,就应该降低价格甚至免费,让大家用更低的成本享受最极致的快乐!” 众人仿佛都被这番发言敲醒了脑子,一时之间缝纫机也忘踩了。 烛九听着不大对劲,一片平静中问了一句,“姐妹,是不是第一名楼魅魔嫖资太高,伤你心了?” 慷慨激昂似乎在为全人类谋福祉的女人:“……” …… 虽然步惊莲对女人的遗产有想法,但考虑到闻朝夕的个性,她还是选择奉劝她努力织布争取减刑。 莫让尘抽搐嘴角冷笑,又嫉又恨,“人心不足蛇吞象。” 昨日步惊莲才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天价赌资,今日竟然还对这点蝇头小利感兴趣。 “你们劳师动众来这里,不会就为了看我笑话吧?” 按照他的设想,步惊莲这么做倒有可能,其他人何至于此? 步惊莲便笑着点头道:“你当然没那么重要,我们只是来视察猎魔工会,这里是最后一站。” “说起来十分唏嘘,咱们相识近百年,还是第一次以这种形式碰面呢。” “原本以为排位战时可以一较高下,现在看来你甚至失去了参赛资格。” 莫让尘神色倏然阴沉。 烛九等人离开囚狱时,步惊莲回头又对莫让尘落下最后一句轻语。 “排位战战绩向来是各区区长竞选的重要指标,你不仅蹲过寒狱还错过一次排位战,啊……岌岌可危呢。” 沮丧的众罪犯发现,烛九几人走后,对这里嫌弃至极还宁死不屈的莫让尘忽然开始努力织布了。 有人嗤笑,什么天之骄子、天魔宗真传,进了这里一律众生平等,是龙是虎都得盘着。 莫让尘没管这些人的嘲笑,他赤条条踩着缝纫机,脑中还回想着刚才的事。 步惊莲的话还真是提醒他了,排位战在即,他不能这么消沉下去,负隅顽抗只会增加家族捞出他的难度。 但若表现的让猎魔工会满意,他就有机会参加排位战。 莫让尘眼神阴鸷,恶狠狠吐出一口臭水。 他一定会让步惊莲知道,一切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虚的! 等他出去之后,先打败步惊莲将他踩在脚底疯狂蹂躏,再踹倒帅郭那个落魄穷酸鬼。 哼,步惊莲不是喜欢帅郭么,那他就让她眼睁睁看着帅郭被自己亲手许配出去,变成别人的道侣,让她从身到心痛彻心扉! 桀桀桀…… 今日的苦,他定会让步惊莲百倍偿还! 附近罪犯望着双眼赤红、阴险冷笑的莫让尘,习以为常别开视线。 正常,蹲寒狱的有几个不疯的。 正在这时,那位令众罪犯闻风丧胆的扎马尾狱卒再次出现了。 她掏出小本本念道:“一零零八六,每日鞭刑二百五,今日开始第一次行刑!” 莫让尘刚从美好的幻想中回过神,就发现刚才把狱友噶蛋的那位狱卒再次顶着老实的笑,抬手从衣领后抽出一根红艳艳的倒刺蛇鞭。 她衣领后咋能藏这么多刑具? 不是,他要挨鞭子了!? “站住,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打我?知道我什么身份?敢动我一根汗毛,定毁你整座天堂!” 莫让尘背靠墙角,色厉内荏指着狱卒威胁。 狱卒不为所动,手中鞭子挥动了两下,“呜呜”的破空声听的人菊花一紧。 她眸色深沉又兴奋,眼底却略有沧桑道:“干我们这行的,最忌讳对客人产生感情。” 喵的她在说什么? 不待莫让尘理清头绪,囚牢门已经被打开。 淡淡的凉风吹在仅遮着一层布的蛋蛋上,有种淡淡的凄凉。 莫让尘无助极了。 鞭影劈头盖脸地抽下来,落在能想到的任何一处。 莫让尘惨烈的叫声如同上面那位刚被粗暴绝育的仁兄一样,经久不息。 这一刻,所有罪犯都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烛九神识老远就捕捉到了莫让尘的叫声。 这“盛世”果如闻朝夕所愿吗? 边上的步惊莲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她临走时那番话一方面是为了耀武扬威,另一方面就是提醒莫让尘排位战的事,让他不要继续颓废下去。 局势已经变了,这次的排位战是魔、灵的较量,所以步惊莲已经从先前乐意见他无法参赛,变成期望他重返战场。 作为一个无利不起意的人,步惊莲在开启魔渊这事上看见了巨大利益空间。 …… 紧张刺激还恶心的猎魔工会一日游终于圆满结束。 感觉仿佛不眠不休劳累了三个月,深感疲惫。 帅郭将几人送到工会门口就站定了,作为一个解说员,他的任务已经完成。 帅郭笑的爽朗灿烂,“那么就先暂且别过,各位可在后续的反馈上给我四星或五星的评价。” 呀,还评分制呢。 烛九问:“一星打不了吗?” 帅郭:“……” 这个刁钻的可恶女人。 “不建议这么做呢嫂子。” “为什么?” 帅郭微笑:“因为我会因为承受不住打击跳崖自杀,让您愧疚一辈子。” 哇,好窝囊的报复方式。 烛九好心提醒道:“这种套路一般用在报复虐待自己身心的爱人,通过死亡让对方痛苦悔恨地坐拥荣华富贵。” 边说眼神边暗示步惊莲。 这两人莫名很有虐文那味儿。 “……” 步惊莲浓墨重彩地扫视了楚弋、闻人瑟绝和月上弦三人,然后似笑非笑对烛九道:“其实当事人是你的话,效果将是帅小郭的三倍。” 毕竟帅郭死了只有她会伤心,烛九死了有三个人呢。 星君立刻为烛九打抱不平:“瞧你说的,明明是六倍,还有三个前夫弟呢。” 烛九:“……试卷做到哪了?这么一会得做一大半了吧?” 星君从心虚到不敢置信,他大声斥控,“你在说什么猪话,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智慧绝顶、悟性超然、神功盖世、威震寰宇、天选创世神圣体啊?” “你转眼间就做完了,我哪能这么快?” 烛九心花怒放地笑了。 星君刚暗中松了口气,便听她幽幽道:“企图拍马屁蒙混过关,罚你今天多做一百道法则推衍题。” “!!!” 救命啊,杀猪啦! …… 最后疲倦的几人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道扬镳了,大家都需要找个僻静地,单独向宗门汇报情况和今天一天的收获见闻。 第479章 人就死了呀 在脱离灵识探寻的南方,步惊莲缓步行进的脚步一顿,回头瞧着人头攒动的夜市。 远隔千里,猎魔工会银白色的门面地标仍然如此醒目,甚至因为遥远,更增添几分月轮高悬般的神秘。 步惊莲视线偏移开,没做思考,向一个方向疾掠而去。 少顷,前方阴暗的穷巷中出现那个人的背影。 步惊莲目光微深,身影恍若轻羽飘去,并指刺向帅郭太阳穴。 后者察觉冷气袭人,本欲肘击退敌,然而细一体察,神色微怔地顿住。 那致命的手指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点在了帅郭太阳穴。 冰凉贴肤,让人恍惚这是死亡前夕还是意识在抽离。 “你不怕死吗?”步惊莲放下手,鬼魅般出现在他身边。 帅郭揉了揉仍然冰冷的太阳穴,扬起笑道:“那你会杀我吗?” 步惊莲回望他,眼中深不见底,神色竟很认真,“或许呢。” 帅郭微愣,笑意微敛。 步惊莲便倏然轻笑,手掌推了下他的胸膛,看不出暧昧的意思,倒像是打架似的。 帅郭被推靠墙壁,墙灰都被震掉一层。 步惊莲一步接近,手臂撑在他身侧,在帅郭无措的视线中俯身吻他。 帅郭蓦然瞪大眼,想说什么,却绷紧唇未语,面色微红垂下眼。 一副任其采撷的样子。 步惊莲翘起的嘴角落下几分,他们的唇擦着一线距离错过。 两人身高相差无几,步惊莲下巴抵在帅郭肩上,轻声问:“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上一次为何分开?” 她说的分开,是指情人身份的分离。 帅郭眯起眼,在夜幕中看不清神色。 他低声道:“说出来也只是徒增伤感,我更想知道,能否再次回到过去。” 步惊莲的面色悄无声息地冷下,浓郁的悲伤在她眼中闪过,“只有你才能让我们回到过去,把属于我的帅郭还给我。” 气氛刹那冻结成霜寒,阴郁的气息在这片空间流窜。 纵然两人的姿势再如何亲密,也仿佛两个木桩。 静默片刻,帅郭声音微黯,“那个我早就被天文债务压死,回不来了。” 步惊莲沉沉低笑两声,“十亿而已,你觉得我付不起?” 步惊莲手指按在他胸口,微微用力,“还给我,十亿就是你的,否则我就剜了这颗心,让你变成我喜欢的样子。” 帅郭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腕,无奈道:“你知道我不会同意的。” 步惊莲面上怒气与杀意接连出现。 帅郭定定望着她,眸光幽邃,“转转,你要杀了我吗?” 步惊莲长久凝望他,目光如淬毒暗器,爱恨交织。 暗生劲力的手猛然抽回,她拂袖而去,厌恶撂下一句话,“你不配这么叫。” 倚靠在墙的帅郭感受到灵识中怨恨的女人消失不见,他换了个姿势,单脚抵着墙,抱臂望月,蹙眉陷入深思。 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 路过的醉酒修士骂骂咧咧,嘲讽同席是表里不一的阴阳人,坑了他好几顿酒钱,并未察觉帅郭的存在。 醉汉踉跄间摸到一处手感迥异的“墙体”,他怔忪抬头,望进一双纯澈、无辜、天真的眼。 多么美好,但醉汉却心中悚然,刚要退后,心口剧痛。 帅郭一脚踢开醉汉死尸,低头浅笑瞧着手中血淋淋的心脏,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好奇地看着新鲜事物。 呢喃嘀咕,“剜出心脏,人就死了呀。” 他扔掉温热的心脏,轻飘飘地挥了挥手,地上死尸痕迹尽数湮灭成尘埃。 熟练异常。 帅郭背着手,踩着月影,漫步离去。 浑然不知一缕蛰伏的魂识从他肩上脱离远去。 …… 与此同时,在猎魔工会的西方,那是楚弋和楚长老、闻人瑟绝离开的方位。 三人静默行了一段距离,路边出现一处名为“一心”的静雅修炼室,这是供应给普通修士的高级修炼会所,需要付费入内,隐秘性和魔气浓度都是大宗门标准。 无论在哪,这种修炼室都是极受欢迎、人员爆满的。 不过因为三人都是灵修,所以有了空余修炼室。 楚弋随手递了灵石,要一间甲等室,三人接连入内。 室内灵气浓郁,山水拟真,荷池旁一矮石桌边上有四个蒲团。 三人坐下,置身魔气郁葱世界中的身体放松些许。 楚弋“啧”了一声,道:“这灵气也没有说的那么浓郁。” 掌柜说是甲等,号称不输八大势力真传的洞天福地,实则最多也就外门弟子修炼地的四分之一水平。 楚弋十分失望。 嫌弃地将桌面上的茶水推远了些,道:“不,这叫欺骗。” 楚长老见怪不怪,“都是些揽客的夸张说辞罢了。” 闻人瑟绝也习以为常道:“九曲朔州本就灵气稀薄,构建灵力修炼室连聚灵阵都用不了。” 楚弋浅浅蹙眉,因为在他的认知里,这种情况若想产生灵力就只能从灵石或灵器等灵物中汲取。 若是如此的话,那这灵力修炼室成本也太高了,难怪要价如此高昂。 楚弋这般想着,被坑骗的心态稍微平复了些,端起茶杯刚想喝一口,敏锐嗅到那劣质的味道,还是放下了。 闻人瑟绝倒是平平淡淡地喝了几口,甚至还品味了一番,似乎与平日里那些珍稀茶叶泡出的味道一致似的。 他眸色渐深,提起一件事,声音有些随性。 “三百年前,九区朔州的修炼室远不如现在,那时幕后商人从沾染魔气、邪气等残损灵器中提取灵力再稀释十倍供给修炼室,由于萃取效率不高,灵力浓度也只够金丹期及以下的人用。” 楚弋有些震惊,音调都拔高了些。 “那种气息混杂的废弃灵器很容易让灵修的丹田和筋脉被污染侵蚀。” 根本没人会再次使用,结果闻人瑟绝竟然说那时候的灵修修炼室就是在这些东西的基础上构建来的? 那在其中修炼的人岂不是随时可能修着修着走火入魔、异常气息入体。 闻人瑟绝挑了下眉,有些意外,“原来你不知道。” 楚弋不喜欢他这语气。 语气微冷道:“三百年前的事我如何得知,反而是你,你怎么知道?” 闻人瑟绝转着杯子,语调柔缓似闲谈。 “闲暇时无意间翻到的故事而已,当时出过不少故障,不少灵修被诓骗着使用修炼室后丹田被侵染,一旦修炼痛不欲生,又因为买不起净化的丹药只能眼看着它恶化,直至丹田被冲垮。” 楚弋听着有些晃神,一时觉得这些人可怜至极,一时觉得黑心商罪该万死。 “没人整顿的?” 闻人瑟绝绮艳淡笑,蓬荜生辉。 “巧了,商人背后站着的,就是天魔宗长老,会花钱去那种修炼室的本就不是有权势的人,出了这种事,除了自认倒霉他们毫无办法。” “除非,连自己的命,家人的命都不要了。” 楚弋闻言,脑中忽然想起在大荒时发生的那些极富冲击力的事。 沧孑那个人虽然讨厌,但他一路上做的抗争,楚弋一直心怀敬意。 但世上又有几个沧孑,又有几个能顺利走到他面前的沧孑呢? “那后来呢?”他忍不住问。 这次回答的是楚长老,他眯起眼回忆了一下,道:“一位外来灵修遭到荼毒,状告之后被暗杀,他们以为高枕无忧,没成想灵修家中有个执着的姐姐,冒死调查后上报绝崖。” 楚长老惋惜叹了一声,“可惜她本人却没来得及逃出九曲朔州,也没来得及看到商人和其背后靠山被处置的一幕。” “处理案件的执法堂长老回来时,称她……死无葬身之地。” 楚弋皱起眉,忽然觉得这修炼室竟比外面魔气绕体时还要窒闷。 这下是彻底喝不下去一点茶水了。 “后来的修炼室是从正经灵物上汲取的灵力了?” 然而闻人瑟绝却淡漠摇头,散漫道:“当然不是,那件事后,九曲朔州所有灵修修炼室全部关闭,毕竟没有哪个商人会干这种成本高昂的慈善。” 楚弋食指点了点桌面,“那现在这是……?” 闻人瑟绝勾起笑,邪美的像个不沾是非的妖邪,善恶难辨。 “我可没说现在的修炼室不是用这种方式供给的灵气。” “!!!”楚弋猛地站起身,神色阴沉。 其余两人却还好好坐着,甚至有空喝口茶润润喉。 “公子莫急,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修炼室是经过天魔宗检查,绝崖批准认可,公开透明的。” 楚弋更迷惑了,但见两人淡定的模样,还是沉心静气坐下身,冷漠讥讽了一句。 “以前烛九告诉我,说话不说全、喜好吊人胃口的人会长长鼻子。” 两人:“……” 楚长老有点心梗,邪修的话记得一字不落,长老们的话就左耳进右耳出呗。 算了,才十八岁呢,阅历少,被保护的好,正是容易被漂亮心机女修骗的晕头转向的时候。 吃一堑长一智……不对,他吃了烛九的亏之后还吃了女鬼的亏。 算了,吃两堑长一智……不对,他现在还在吃甄有钱的亏。 楚长老:“……” 他只能捏着鼻子违心地安慰自己,吃亏是福,说不定楚弋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边上闻人瑟绝听楚弋提起烛九,搭在膝头的手收紧了些,心中对楚弋那熟稔的语气莫名不悦。 他略有深意回怼道:“没有人会一直被骗,除了月曜小太子。” 嘲讽度拉满,就差骂他蠢如猪了。 楚长老:完了,又要内讧了。 果不其然,楚弋眸色一沉,若无其事地捋着袖子冷笑:“没有人会一直被揍,除了金丹期的天才占星师。” 闻人瑟绝面色也肃冷下来,从前的他对修为之事不屑一顾,屡次受挫后,他顾了。 楚长老考虑到私下场合没人来拉架,只好亲自上阵,岔开话题。 “说起现在的灵修修炼室为何会广受认可,其实还是因为对魔族的发掘和研究卓有所得。” 闻人瑟绝不说话后,楚弋便也被楚长老吸引注意力,细细听着。 “有一种奇异的六厄涤邪魔,其胃部具有净化之力,能将被污染的物件濯洗成最纯粹的样子,该魔一经出售便被抢购一空,建造灵修修炼室就利用了这个特性。” “无数试验证明,这种方式萃取出的灵物只是损毁,再无隐患,可以投入使用。” 原来如此。 但楚弋还是敏锐地问:“那被洗净的灵物从哪取出?” 楚长老沉默了下,心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可是你自己问的喔。 “后庭。”他道。 楚弋:“……” 他讨厌九曲朔州这个低俗的地方!早知道几天前就不自告奋勇接下这边的活了! 他恨! 可是心中还有一道声音突然冒出来:不来你就遇不到甄有钱。 笑死,遇到她是什么好事吗? 那你现在打报告说要回去修炼找人接管这边的事呗。 ……仔细一想,自古以来临阵脱逃的都是孬种,人可以没道德没素质,但一定要有善始善终的责任感。 嗤,傻叉。 一连串思绪飞速闪过,楚弋迅速忽略内心掰手腕的两种声音。 他彻底推远面前的茶杯点心,冷冽问闻人瑟绝:“忽然提起这事,你想说什么?” 闻人瑟绝是喜欢跟人闲扯叙旧的人么? 不,他只会觉得跟这些庸碌的凡人没什么好说的。 此刻忽然提起这事,楚弋便觉得这清高怪有屁要放。 呸,他现在说话怎么也如此低俗! 闻人瑟绝听他问询,掀起眼帘直截了当道:“关于向绝崖反应今日见闻,对‘是否应该开启魔渊封印’这个问题的反馈,你是准备赞成还是反对?” 这话题很重,楚弋和楚长老神色都凝肃了些。 楚弋眯起眼,“跟你有关系?” 闻人瑟绝勾出一抹笑,眼中的色彩像正艳的晚霞,璀璨却空旷缥缈。 “我只是顺便提醒你一句,大势所趋,非一人之力可抵。” “昨夜星象告诉我,魔渊……必启。” 空气凉中带霜,缄默寂静。 闻人瑟绝既然这么跟楚弋说,那就意味着他猜到了楚弋的反对之意。 闻人瑟绝撑着下巴淡笑,半垂的睫毛遮盖眸色。 “如果毁天灭地有利于一半以上的人,那它就是正义的。” “千万不要觉得荒谬。” 第480章 你可以闭嘴了 半个月以前,闻人瑟绝十八年生涯从无误断,被称为占星界最闪耀的新星,无数人为求他半句谶纬之语倾其所有。 甚至有人将其奉为预世神明、星辰之子,他的地位无可比拟,所过之处无人不敬,人们一向称其为占星界墨怀樽。 这一切都不是靠他金丹期的修为,而是他十成精准的占星预言。 因此即便大荒和极岭成为他众所周知的两次失误,楚弋和楚长老依然不会轻视他的话。 更何况,即便是失误也只是细节上的偏差,最终结果仍如其预言。 楚弋心情有些沉重,面色却如常,甚至嘲讽道:“占星还能观人心事?我可没说要反对。” 闻人瑟绝反唇相讥:“你的心事上不得十二宿冕台。” 大意就是:你配? 楚弋神色冷冽。 闻人瑟绝又不疾不徐道:“你若是赞同,我们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而是天魔宗,闻朝夕的留影石也已经被移交到绝崖长老手中。” “你自己都预料到了宗门内的态度,所以不愿面对,但通过到这里拖延时间来逃避现实……” 闻人瑟绝语气玄妙,声音微顿,看着楚弋的目光似笑非笑。 楚弋冷冷看着他,一点不想知道这清高男狗嘴里藏着什么话,“你可以闭嘴了。” 闻人瑟绝恍若未闻,扬起唇继续道:“还是意外的青涩稚气。” 他一般不屑跟人口舌之争,但楚弋今天吃饭时欺辱他的事可不能这么算了。 而且……他讨厌有人这么在意烛九。 烛九是仅他一个人看透参悟的秘密。 楚弋觉得这攻击力一般,他道:“风华正茂的人才会青涩,不像你,小小年纪已经一把年纪了,看似身体健康,实则心理扭曲。” 闻人瑟绝:“……” 可见打嘴仗这事,还是楚弋这种天生嘴毒的人更胜一筹。 楚长老两只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瞟,偷摸笑了一会后缓解气氛。 “眼下也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刚才宗门传来问询,让公子把留影石带回去,想必闻人小友也收到讯息了。” 楚弋下意识拧眉。 闻人瑟绝说的不错,即便见识到了魔族那么多利好的一面,他仍然反对开启魔渊。 挑不出具体的原因,大概归咎于灵魂天然的危机感知。 他觉得这是件很危险的事。 但出发之前,宗门长老似有似无的态度让他品出些意味。 可能有一半长老都赞成这件事,假如留影石上魔核对冲的威力被他们亲眼瞧见,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由反对变为赞成。 这是不可避免的,那种力量确实令人心动。 楚弋的态度重要吗,大部分时候是重要的,但涉及超越天命期的话题时,他就变得无足轻重了。 无力改变,所以暂且逃避。 他有些烦躁,心中却忽然闪过甄有钱那双总是淡定自若的眼睛。 “今日剑首那一剑应当是为了试探甄有钱身份,看后续发展,她没有问题。” 否则闻朝夕不会放过她。 楚长老:哦,你说就说,看着我说干什么?想要我认可她?做梦!最讨厌这种难以捉摸会训狗的人了! 楚弋转头看向闻人瑟绝,又抛出了一个问题,“帅郭,这个人如何?” 他特意提这个人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昨天还只是甄有钱身边的一个咨客,今天就成了猎魔工会解说员。 楚长老掏出了一份资料递给两人。 上面写着帅郭的生平,十分详细。 楚弋两人浏览完毕,目光在“母逃债,留下十亿欠债”与“二十年前与步惊莲反目,原因不详”这两处停留片刻。 楚长老道:“帅郭在二十岁之后就失去母亲,为了偿还巨额债款,做过各种职务。” 楚弋两人翻到最后,看见了帅郭的过往供职经历。 小到咨客、小厮、推销人员,大到猎魔工会猎魔人、推衍人。 闻人瑟绝懒散笑道:“难怪对整个猎魔工会了如指掌呢。” “天魔宗那边说他时至今日已经偿还十分之一,也就是一亿,现在的主业之一是工会猎魔人。” 楚长老说到这有些疑惑,“他的母亲是魔族诛杀派,诛杀派对工会向来厌恶,或许是受其影响,二十年前他从未帮猎魔工会做过事,但不知为何,之后会改变主意……” “不排除债务压力太大让他不得不低头这一点。” 楚弋食指摩挲着光滑纸张,道:“天魔宗敬他实力,催债方式一如往常并不激烈,他如何会忽然改变?” 楚长老认可楚弋的推断,继而点了点纸上的“步惊莲”三个字,“两人反目与帅郭进入猎魔工会是同一年,不像是巧合,或许步惊莲知道些什么。” 楚弋合上资料,面色薄冷,“那就寻个机会探探她口风。” 闻人瑟绝扫过楚弋面色,意味深长道:“你这么在意他?” “闻朝夕会让他这个非固定供职人员担当如此重要的解说员,还是直属联系,他一定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楚弋说完,忽然冷凉看向闻人瑟绝,气势俨然,十分凌厉,“你有什么发现,说吧。” 闻人瑟绝面不改色,“我能有什么发现?” 楚弋静默盯着他片刻,见他未露异色,这才冷笑:“你最好是。” “别忘了妖皇殿因为你隐瞒烛九身份一事造成了多大的惨祸。” 这事上上下下都很不满,很多妖族上请处置闻人瑟绝,大势力内部要拿人质问的声音也从未停歇。 闻人瑟绝必须得给一个解释。 可惜还没来得及诘问闻人瑟绝,他就很快观测到了关于极岭的预兆,紧接着又是九曲朔州的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才让闻人瑟绝现在还能潇洒自在。 闻人瑟绝神色微沉,这件事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受挫失败,不用楚弋提他也耿耿于怀。 可越如鲠在喉,他就越要自己寻一个因,探一个对错。 “说了没有发现,再问也是浪费口舌。”他淡漠道。 楚弋打量他两眼,越看越不顺眼,怎么有人生的如此妖异邪魅,随便一个表情便仿佛能颠倒众生。 难怪甄有钱那厮眼睛时常黏在他身上。 他很不爽,于是顺势嘲笑道:“什么都没发现,要你何用。” 闻人瑟绝笑的像淬毒的红花,“当然有,可以给甄嫂子养养眼,人家爱看,那能如何呢?” 楚弋默默握紧拳,讥笑:“……只有你这种不思进取的人才会在意女人的评价。” “起码我有这个机会,不像你,站我边上她都瞧不见你,你在不在意又如何呢?” 闻人瑟绝笑眯眯地把楚弋气个半死。 闻人瑟绝以前是不关注外貌的人,否则怎么会衣裳鞋子全都乱套? 但现在他发现容颜真是一把好镰刀,有时能当钩子用,有时能当刀具捅进人心里。 楚弋生气却不能表现出来,否则不就坐实他在意外貌在意甄有钱了吗? 绝对不行! 楚弋不屑一顾地勾起唇,“没关系,风平浪静时,就需要你这样的美人愉悦大家。” “遇到危险,我自会与她并肩作战保护你。” 就很用意险恶。 闻人瑟绝皮笑肉不笑,“你是不是忘了跟她并肩的是月上弦,轮的到你?” 楚弋:“……” 楚弋沉默了,闻人瑟绝也不愉快。 楚长老呷着茶看够戏,这时才悠哉悠哉接了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争的是正室和妾,原来不是,是小四啊。” 一句话让两人双双破防。 闻人瑟绝:“长老多虑了。” 楚弋:“呵,你老眼昏花?谁争了?” 楚长老笑而不语,他内心麻木,不明白为什么说着说着就能扯到甄有钱。 “我们来九曲朔州的目的只是进行魔渊开启的考察工作,帅郭即便有何猫腻也无关大局,何须在意他?” 这话也没错,帅郭身上的隐晦龃龉,无论如何也无法影响历史的推进。 楚弋却仿佛被烛九附体,神色一肃,严肃“教育”楚长老道:“长老你忘了,宗门教导我们出门办事要谨慎小心、事无巨细,不能放过任何异常,否则很可能马失前蹄、前功尽弃” “你这样随性的心态注定干不成大事,建议回宗门再造,说不定还能寻到人生的春天,找到道侣。” 楚长老:“……” 老子一巴掌给你呼地下去拔不出来。 三人的拌嘴到此结束,起身离开修炼室回天魔宗,彼此离得都很远,看得出很嫌弃。 而在他们未知时,同样有一缕魂识脱离楚长老肩畔,飞向远方。 若是魂体包被楚弋和闻人瑟绝发现的,也恰好是魂识。 魂识悠荡,穿过万家灯火,锦水汤汤,落入天魔宗敬月峰上一人眉心。 月上弦去移交留影石汇报情况了,这里便只有烛九一人。 她坐在月台上沐浴月光,边上习惯性放着她尤为喜爱的七烨重华—— 不知为何,这六瓣花有全开迹象,花瓣雪白细腻,香气幽凉伊人,沁人心脾。 可能是烛九养的用心,有空便以月光浇灌。 烛九盘膝而坐,阖眼查看两缕魂识带来的讯息,一道来自帅郭,一道来自楚长老。 片刻后,她睁开眼,眸色幽深,搭在膝上的手指悬垂,间或敲一下。 星君也能共享到烛九收回的魂识,看完后失声惊叫:“我超,这阳光开朗大男孩是个白切黑!!他挖人心脏啊混蛋!” 震惊完后又觉得合理,“说起来这人本就奇怪的很,身上有一层梦呓。” 一种触及道意大门的人才能领悟出来的东西,覆盖在人身时便能改变形貌,遮掩身份。 也就是说,这个帅郭是伪装后的。 那梦呓又从哪来?当然是梦忽晚。 也就是说,帅郭其实是梦忽晚的人。 星君想到这,喃喃道:“帅郭到底在隐藏什么……” 烛九幽冷轻笑,声调柔和:“当然是隐藏他不是帅郭这件事喽。” 星君:“!!!” 星君脑中飞速闪过第一缕魂识中转转和帅郭之间的奇怪对话,恍然大悟。 “所以转转已经发现帅郭是假的,才会让假帅郭把真帅郭还给她,但假帅郭拒绝了,转转才如此怨恨,她顾及真帅郭在她手中,投鼠忌器不敢动手。” 星君捂嘴含泪:“太虐了,爱人竟是假的!我说他们之间怎么如此别扭。” “……现在是关注这个的时候吗?”烛九无语。 “好吧。”星君换上福尔摩斯破案时的正经神色,“那你看到他的真实样貌了吗?是谁?” 烛九轻叹:“没有魂瞳的情况下,我必须清除他身上的梦呓才能看到,但这样一来,势必会惊动梦忽晚。” 说到这里烛九忽然神色阴沉地顿住了。 “怎么了?”星君觉得她面色凝重的可怕。 烛九沉声道:“我进入九曲朔州第一个遇见的人就是假帅郭,停云坪人流不绝,他怎么就这么巧出现在我面前呢?” 星君一愣,继而瞪大眼道:“我超,难道他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接近你?” 烛九乌云密布的眉宇下压:“为什么。” 那时她甄有钱的身份还没穿上一会呢。 星君脑中念头乍然,屏息道:“要么是他得知月上弦与你同行过,所以刻意接近,要么就是他……知道你是烛九。” 前一种还好,烛九离开月上弦的飞行灵器时并不绝对隐蔽,被看到也有可能。 如果是后一种,那问题就大了。 烛九眉心蹙紧,又想起从楚弋三人那边得来的资料。 “真帅郭应当在二十年前就被替换了,所以才会改变立场,帮猎魔公会做事。” “步惊莲与他分开的时间要更早一些,又是一个巧合,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星君道:“那我们要不要也去试探一下转转?她们到底为啥分手,说不定有什么线索呢。” 烛九:“……真的不是你八卦吗?” 星君不服气:“你这样想我的?我就是单纯担心你,想帮你尽快查清楚帅郭是什么人!” “那行吧,有机会去问问,不过你就留在我神魂深处专心做作业。” “什么?不要哇!!!”星君狠狠落泪。 第481章 震惊而复震惊 烛九心情有些沉重。 现实总不如人意,不会往人期待的那个方向走。 “其实,关于帅郭的假设成立的无论是哪种,他都知道我是烛九。” 星君有些懵,下意识问:“为什么?” 烛九沉声道:“他是梦忽晚的人,接近我就多半是她的命令,但我何时到九曲朔州,又以何种面貌出现都是不可控的,她预料不到。” “只有月上弦是唯一的破绽。” “月上弦为人孤冷,不喜与人接触,唯一在意的就只有月氏的事,能让他千里寻觅带回的,就只有灭门的漏网之鱼,月上霜。” “月上霜就是造成沧澜惨案的烛九,这件事若小众到只有寥寥几人知道,那么一定包括月上弦、月上弦的救命恩人,以及凶手。” 月上弦跟她说过,月上霜因体质深居简出,低调至极,从不公开露面,只有月氏的人知其长相,但都死了。 月上弦获救后,担心妹妹体质泄露罹难,或者先一步被凶手找到,因此从未说出月上霜的信息。 所以烛九在妖皇殿都露脸了,七天都没人扒出她的身份。 月上弦听说沧澜惨案时,不知妹妹体内是烛九,他出于私心不想让妹妹被抓住,所以也没宣之于口。 他只告诉过楼夜雨妹妹还活着这件事。 烛九神色深沉接着道:“梦忽晚这么快就察觉到我的存在,必定是对月上弦的动向了若指掌,你说她为何这么在意月上弦?” 听烛九这么一顿分析,星君思路清晰了些,他很快发现了烛九的言下之意,惊诧道:“你的意思是说,梦忽晚就是灭月氏的凶手?” 烛九神秘又诡异地笑了,“思路还可以再打开些。” 星君怔了下,想到烛九刚才说的三个知晓月上霜的人…… 他“我超”一声,充满不敢置信,“你别告诉我梦忽晚是楼夜雨!” 说出时虽然震惊到无以复加,可是一想到梦呓这个可以改变形貌的东西,星君便觉得非常合理! 再加上楼夜雨近些年很少公开露面、总是短暂现身又迅速消失,疑似失踪的传言。 难道楼夜雨真的失踪了,一直以来都是梦忽晚假扮的? 烛九阴森一笑,牙齿竟显得十分惨白,“再深化一下呢。” 星君已经开始毛骨悚然了,如果跟烛九一直以来秉持的怀疑映照,那么…… “梦忽晚是楼夜雨,楼夜雨若是灭月氏的凶手,也就是说……梦忽晚是凶手?” “!!!”星君给自己说沉默了。 震惊的。 烛九伸直腿晃悠着,眼中晦暗不明,声音平静。 “楼夜雨是凶手的推断,我仍旧没找到指向性线索。” 这是她猜的。 于是梦忽晚是凶手便也无根无据起来。 这就导致一系列推断失去一个关键线索。 星君消化了好一会,这时道:“不如反向推测,楼夜雨……或者说梦忽晚为什么要灭月氏?” 烛九眯起眼道:“这个问题我想了很多次,仇杀被月上弦排除了,那就图财宝,月氏的财宝能让拥有烬夜异火的人看上眼的,就只有月氏兄妹的体质。” “可若是如此,她为什么会放过月上弦?” 星君结合刚才烛九的推断,思维异常灵敏,很快得出结论:“当然是为了引出月上霜,也就是你啊!” “凶手图的根本就不是月上弦,而是月上霜!” 烛九缓缓笑了。 烛九跟星君探讨这件事时,收到一则传讯,来自凌渊胧。 凌渊胧:身份用的还舒适吗? 哼,不就是借一下名号用用,这么快就想要好处了,凌渊胧真小气! 烛九:还行。 凌渊胧轻笑道:那我有什么好处呢? 烛九思忖一二:下次见面抽你几鞭? 她记得上次掐凌渊胧脖子时,对方还挺爽的。 凌渊胧:…… 烛九:怎么了,几天不见不喜欢姐姐的鞭子了? 凌渊胧:……喜欢。 烛九“啧”了一声:你这样好无趣,我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凌渊胧沉默了下,选择直入主题:听说姐姐得了一枚留影石,还用极岭使者甄有钱的身份与绝崖、占星圣地、天魔宗的人真传相交甚笃,一同参观了猎魔工会。 烛九:不信谣不传谣。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 凌渊胧:…… 她手指掐了下掌心,心里纳闷,明明是对方借用她的身份行事,怎么憋屈的是她? 她决定一震太女纲:最近刚从我那弟弟手里抢了一座灵矿,姐姐感兴趣么? 烛九:送我? 这个女人恬不知耻的让人心寒。 凌渊胧:世上哪有不劳而获的道理,姐姐若是愿意帮我在九曲朔州做事,何止灵矿,帝后之位也是你的…… 烛九顺势掐灭了传讯,一脸匪夷所思。 凌渊胧真是疯了,竟然认为帝后比灵矿重要。 这人有认知障碍,不能多谈,会传染。 反正烛九手里还握着凌渊胧杀死帝君的事,她夺位期间才不会冒险背刺烛九呢。 刚赶走一个太女,又有传讯。 百合:猜猜我在哪? 烛九:? 百合:在你心里?。 烛九:……你有事儿吗?没事就挂了,在忙。 喵的,这女人脾气还是这么差,对风止意和沧孑怎么就温柔的很,从不说重话。 呵,见色忘友、重男轻女,假如她成了男人,烛九才不会这样呢! 百合心里吐槽一圈,嘴上不耽误:我刚到九曲朔州! 烛九眼皮一跳,她可没告诉百合自己在哪。 刚想随口扯两句,便听她神神秘秘道:烛九姐,你别想骗我,我知道你肯定在这。 烛九有点好奇:为什么这么说? 百合声音略显得意:因为我已经发现规律了,你出现的地方必定有重大事件发生,聚集很多人,然后突然爆发一件惨案。 百合压低声音,非常严肃,仿佛两人在地下接头:烛九姐,这次要杀谁? 烛九无语:……我不是杀人魔。 百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自顾自说:按照以往规律,这次要杀楼夜雨对吧? 烛九:…… 别说,还真有可能。 但她不会承认的。 烛九不耐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在别处养病,没事别找我,在忙。 说完就残酷地掐灭传讯。 另一边,百合习以为常地收起暗下的传讯符。 她转头对路上遇到的同行牧尸美人道:“我姐姐比较忙,不经常跟我传讯,每次都是三两句就掐灭传讯了,不过我都理解,修士修炼总是不知岁月,分秒必争的。” 她一边说一边目光炯炯看着女子那张冷艳锋利的绝美面容,或许由于不常晒太阳,肌肤雪白,气质颓靡。 百合想不明白世上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 她叫顾一笑,是百合一天前在路上遇到的。 那时候百合遇到一伙打劫的,原本准备黑吃黑,谁知顾一笑忽然操控“父亲”、“母亲”把人全杀了,两人由此结识。 百合听过顾一笑的大名,就那个帮老帝君敛尸的人,应该收了太女不少犒赏吧。 存着从恩人身上借点灵石的心思,百合很快赖上了她,装作孤苦伶仃的十三岁散修小女孩坐上了她的灵器。 这顾一笑看着不喜言辞拒人千里,实则是个内心温柔、极好相处的人,从不耍心眼,同时也让她的心眼落空。 ——就是经常跟她身后那两具尸体说话,感觉很瘆人。 顾一笑听了百合的话,也想起自己的朋友烛九。 几日前一别,她们就没有见过了,这中间她离开极岭去了乾坤圣殿,宗门的人果然很厌恶鄙夷她。 顾一笑原本只是想带着父母去故乡看看曾经居住的地方,大长老都同意了,谁知那些弟子接二连三来挑衅她。 骂她和父亲母亲都是下三滥,牧尸是下九流道。 顾一笑性格寡淡不争不抢,当然说不过这些人,只好忍气吞声把他们打了一顿。 也不知打了多少人,最后跟宗门首席打平手,那些人恼羞成怒想处置她,被大长老驳斥了,说他们是没用的东西,既认为剑、术为尊,车轮战为何还打不过人? 双方激烈争论下,最后派顾一笑和首席弟子一起来处理九曲朔州的事。 临走前大长老期待又悲痛地看着自己的孙女顾一笑:“孩子,这次出行你只要按部就班不要出错,回来之后爷爷就能为你和你父母正名!” 其实也就是刷履历的。 大长老亲手放逐了自己的儿子儿媳,连她们死前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心里怎不怨愤悔恨? 顾一笑的出现让他枯寂百年的心复活,对方还年少有为。 机会就在眼前,这一次,大长老要对抗宗门,拿回属于顾一笑的一切! 顾一笑近日忙着打架养尸体,一直没时间联系烛九,此刻听了百合的话,便说要给好友传讯。 她也没避着百合,后者虽然不知晓对面是谁,也不知两人在说什么,但一直在观察她。 于是她第一次看见了顾一笑的柔和笑靥,明眸善睐,艳绝无双。 百合看呆了一下,继而内心嫉妒。 可恶,她若生了这样的脸,还不得把烛九姐迷死。 她发现两人说了许久的话,久到九曲朔州的建筑都依稀出现在视野内。 百合用心险恶地想:聊的久有什么用,她烛九姐虽然话少但杀人如麻、威风凛凛,顾一笑朋友比得上吗?嘁。 两人谈完后,百合发现是顾一笑掐灭传讯。 笑死,谁家好人先挂别人传讯啊,她从不这样对烛九姐。 百合心里想了两千字,面上却一如往常,像个乖乖巧巧的小女孩。 “顾姐姐应该也是朋友很少那一类人吧。” 顾一笑眼中光亮闪动:“嗯。” 百合怀着攻破对方心理防线套近乎骗,不,借灵石的心思,道:“我也是呢,从小没了家人,孤苦一人,只有姐姐帮我。” “平日里指导我修炼还接济我。” 顾一笑颇为感同身受,因为她以前的生活便是这样的。 于是难得语气清软地多说了几句话,“我的朋友叫昙花,对我来说她亦师亦友,强大可靠,温柔有耐心,总能看穿我心中所想。” “她还给我功法,指点我修炼,每次传讯时都让我畅所欲言,帮我解决修炼上的困惑。” “我常常想,这世上怎么有这么无私的好人。” 也是因为烛九之前的指导,她才能短短时日内突飞猛进,赢过乾坤圣殿那些弟子。 百合:“……” 大祙子你这说的是真人吗?不会是凭空想象的吧,骗骗她就算了可别把自己给骗喽。 然而想想刚才传讯那么久,对方脸上的笑根本做不了假,可见对面那人还真有可能是这样的人。 百合心里呵呵呵冷笑三声,挽破防于既倒:那又如何,她烛九姐强的能毁天灭地,是那什么破昙花能比的吗? 事实证明,只有强大的人才忙,小喽啰当然有空罗里吧嗦那么久。 呵,还昙花,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寿比昙花肯定短命! 百合内心恶毒,却嘴甜地捧脸星星眼充满憧憬和惊喜:“哇,顾姐姐有这样的朋友一定很幸福吧?” “嗯。”顾一笑抿唇浅笑。 百合面上失魂落魄,“不像我,姐姐整日忙于修炼都顾不上我,她要是有昙花姐姐一半时间就好了。” 百合的年纪,刚好是顾一笑失去母亲和父亲的年纪。 这也是她对百合莫名怜悯的原因之一。 “没关系,在九曲朔州时若有人欺负你,可传讯于我。”顾一笑动作有些僵硬地摸了摸她的头。 “若要与我同行也可。” 这几日的累累战绩让她脱胎换骨,增添了她的自信,也坚韧了她的心志。 顾一笑这次是代表乾坤圣殿出面的,她若想护住一个人,不难。 百合感受到对方的真诚和冷硬下的温和,怔了下,心情有些复杂。 在她接触的那么多修士里,这个人是最好骗的。 “真的吗,谢谢顾姐姐。”百合软软糯糯地道谢,继而疑惑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顾一笑神色游离了下,道:“因为你叫百合,跟昙花很像。” 烛九就是这么对她的。 第482章 先买块坟 看着顾一笑和昙花双向奔赴的友情,百合表示修士都是内敛的,大剌剌宣之于口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感情。 爱在心口难开懂吗? 都是演的,烛九跟她说专家有言:越急于表现则越缺少。 百合自觉看透真相,心情平复了许多,夜色下眺望下方九曲朔州停云坪,随口闲谈道:“那昙花姐姐在这里吗?真想亲眼见见这样的人。” 顾一笑神色微深,“嗯,她告诉我她在这里。” 百合闻言,不知为何忽然想到烛九刚才一再拒绝告诉她自己位置的事。 她赶紧摇了摇头,昙花不配跟烛九相提并论! 她烛九姐多有个性,多出名,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人物可比的。 这顾一笑自己都那么厉害,实力比肩大宗门真传弟子,却一直说昙花指导,这么有实力却默默无闻,谁信? 多半是给昙花脸上贴金呢。 看破不说破,戳穿旁人幻想是会惹人厌烦的。 百合这么分析着,又听顾一笑语气隐晦道:“不过,她应当不会现身的。” 百合笑了,所以这个人肯定是吹出来的吧? 心里舒服多了,她一语双关安慰道:“没关系,谁还没个见不到面的亲友呢。” 两人都心有戚戚。 顾一笑忍不住给烛九传讯:真的见不到吗?我带了许多乾坤圣殿的特产想给你尝尝,还有上次喝的茶。 烛九思索了一下,秒回:有机会找你拿。 百合也忍不住给烛九传讯:烛九姐我中毒了,这可能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你真的不来看看我么? 烛九刚眉眼温和回复完顾一笑就看见了百合的沙雕语录,表情瞬间从嘻嘻变成不嘻嘻。 她:别怕,先去买块坟。 百合:…… 世上竟有如此冷漠的人,真是骇人听闻。 百合蔫了,但很快重振旗鼓:桀桀桀,你以为不告诉我你是谁我就找不到了吗?哼哼,我一定会找到你!! 烛九:…… 感觉被脏东西缠上了,很想卷铺盖跑路。 正巧顾一笑又跟她说路上救了一个孩子。 烛九立刻回:你小心点,修仙界的孩子都心灵险恶、虚情假意,一旦缠上就跟牛皮糖似的甩也甩不掉! 顾一笑怔了下,不明白烛九怎么怨气这么大,还很有经验似的。 正想深入了解一二,停云坪到了,下方有天魔宗派来迎接她的人,只得暂且作罢。 …… 彼时,黑暗之森外围。 一个倒霉蛋正跟惊动的魔族作战,身法飘忽闪烁,极为高妙,很快就将那只魔族干掉。 谁知那魔族是群居动物,死前发出嚎叫,倒霉蛋敏锐地察觉更多魔族在靠近。 一只矫健精壮的黑虎立起耳朵听了听,凝重道:“快走,这些魔族手段与人族和妖族都不同,为免节外生枝,先撤为上!” 倒霉蛋乐淘淘深以为然,让黑虎骑他背上,挑了一个相对安全的方位疾步掠去。 大约一刻钟后,趴在他背上的黑霸天越看越不对劲。 “怎么还没出去?” 继而猛然拍了一爪乐淘淘肩膀:“你他爷爷的又跑错方向了!!!” 林中翳瘴不增反减,铅灰色的薄雾蒙着周围蜿蜒吊诡的枝干,叶片葱茏茂盛,遮天蔽日,不时闪过活物窜动时惊扰枝叶的声音。 最重要的是,这里的魔气浓郁的让人毛孔堵塞心里窒闷。 这跟进鬼林有什么区别?? 黑霸天气的心口疼,深吸一口气,爪子揪住乐淘淘耳朵开始低声怒骂。 “早让你坐灵船非不听,偏要两条腿步行历练,一时给东村李婶抓猫,一时送西镇寡妇回家,你历练什么了?路是越绕越远,最后一头钻进黑暗之森!” “钻进来也就算了,你一个化神修士分不清方向?分不清就算了,灵识辨别不出往内往外的细微差别?辨别不出也算了,一刻钟没出去你还不停!!!” “人怎么能呆成这样!” 若不是这里是凶险之地,不想吸引蛰伏魔族,黑霸天这些话一定是歇斯底里吼出来的。 他说话夹枪带棒:“原本以为二十年寿命很短,整日黯然神伤,现在发现多虑了,跟着你根本活不到二十年,只争朝夕!” 要不是修为没了没有灵识,他还用得着指望乐淘淘带路? 乐淘淘苦涩且愧疚地勉强笑笑,脚步不停,快的像林中鬼影,时隐时现原路折返。 他小声道:“对不起,离开时想到这里是人人谈之色变的黑暗之森,一时紧张……” 紧张使人出错。 黑霸天恨铁不成钢,“你之前在沧澜境中宁死不屈独面风暴潮的气魄呢?” “那是因为烛九是邪修,我受宗门养育,听多了门内弟子长老亲友被邪修残害的事,当然不会屈服!” 乐淘淘一说起这个,声音就沉稳果决起来,仿佛换了个人。 黑霸天不理解,但已经习惯了这人的奇怪和怂包。 “那你就把他们全当成邪修不就行了?” 乐淘淘连连摇头,“不不不,我骗不了自己——” 话刚说到这,他面色猛然一变,足尖踏空一点,灵力震颤,身体倒悬三周落到一棵树上。 险而又险避过金蟾魔吐出的长舌和几道毒液。 身手灵动机巧,干净利落,轻盈似飞燕,亮眼之极。 只是那脸上的慌乱神色败坏了所有。 金蟾魔形似人,但四肢像大号蛤蟆爪,长着金色的脸,独眼、犀牛鼻、嘴里吐着可伸缩的舌头。 背部全是恶心的浓绿色毒泡,密密麻麻,看一眼便能恶心的起一身鸡皮疙瘩。 它眯起独眼,痴迷地嗅了嗅周围的空气,声音嘶哑。 “这就是灵修的味道,香甜纯粹的连我都没见过几回,放在人族那里一定是个天才吧?” 这魔族这么有指向性,一定是看见了之前那个魔族临死前发的信号。 乐淘淘警惕地盯着他,根本没想着战斗,脑中迅速规划逃跑路线。 黑霸天拍了下他的肩膀,压低声音凝重说了一个字:“打!” 他真是不明白了,那魔族只是金丹期小魔,不赶紧解决掉还在犹豫什么?等着他再给别的魔族报位置么? 乐淘淘微怔,犹豫了一下,还是下意识照做了,主打一个听话。 黑霸天虎假人威指着金蟾魔叫嚣,“一个金丹期都敢惹到你爷爷头上,我看你是不知死活!” 哼,虎落平阳也不是什么蛤蟆都能欺负的,他可是有坐骑的人。 金蟾魔正要被乐淘淘一脚踹飞时,瞪了黑霸天一眼,阴森哑笑:“怎么还有只聒噪的小老鼠,待会就用你解腻吧!” 黑霸天眼前一花,看见密林中无声无息钻出四十只金蟾魔,四面八方全都虎视眈眈看着他。 虽然修为都不高,但蚁多了也能给象带来困扰!只要把乐淘淘被绊住脚,旁的高级魔族赶来就完了! 黑霸天失声惊叫:“附近这么多金蟾魔你不会没发现?” 这事乐淘淘很有底气,他的修为是真材实料不掺假。 “发现了!” “那你刚才还不跑?”黑霸天百思不得其解。 乐淘淘一愣,“你不是不让我跑。” 黑霸天压不住嗓门了,“老子又没有灵识怎么知道周围情况,你不会见机行事?” 乐淘淘被吼的缩了下脖子,内心委屈,金蟾魔喜欢同类群居不应该众所周知吗,他还以为黑霸天知道,命他出击是心有良策。 两人说话时,乐淘淘开始进行自己最擅长的事,临阵脱逃。 不愧是专业人士,纵然一伙金蟾魔为了留住他齐齐自爆后背毒泡也无济于事。 乐淘淘眨眼便消失无踪,甩掉这伙低级魔族。 一只金蟾魔急的挠了挠自己的屁股,“咱们不追吗?这么香的人好想吃啊,这两人脑子不好使,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要是猎魔工会的化神期猎魔人,他们可不敢登月碰瓷。 带头金蟾魔独眼跃跃欲试,最后看了看乐淘淘离开的方向,挣扎权衡再三后还是不甘心地住脚了。 “不行,前面是魔君之一戾魔的领地,他一定也对这个灵修感兴趣,我们不能跟他抢夺。” 能称得上魔君的都是炼虚期修为,魔王则是人类的大乘期。 不是他们这群小喽啰可以魔口夺食的。 “难道就这么放弃了?”有金蟾魔一脸不舍贪婪地闻着乐淘淘存在过的空气。 带头金蟾魔眼神闪烁,气势汹汹,“当然不是,我们金蟾魔好歹也是魔族繁衍最繁荣的种族,岂能如此窝囊?” 周围魔眼睛亮了,下意识挺了挺胸膛,等待自豪感的降临。 带头金蟾魔说的铿锵有力:“我们还可以提前告诉戾魔这个消息讨它欢心,说不定它高兴之下能赏我们点肉汤喝喝!” “……” 这种话就小点声吧,让它们直起腰窝囊难道光彩吗? 众魔不约而同沉默,带头金蟾魔以为大家全都赞成,当即拍板道:“走,我们这就去帮魔君大人把那个窝囊废后路封死,让魔君瓮中捉鳖!” “……” 窝囊废骂谁? 片刻后,乐淘淘感受到扇形分布追逐在身后的金蟾魔,疾驰的脚步一顿。 “不对。”他面色凝重,很有经验地说:“这些魔虽追赶却远不如之前热切急迫,看着不像是要抓住我,倒像是……” 请君入瓮! 黑霸天作为常居食物链顶端的黑虎族,自然也清楚这个道理。 能让他们甘愿放弃且有不小统治范围的,起码也得是魔君级别的魔。 “糟了,快改道冒险突围!” 乐淘淘再看前方似乎平平无奇的墨绿色平静密林,顿感危险至极。 他硬是顶着后背金蟾魔的毒液攻击,脚步猛然一转,拔腿便向反方向逃亡。 黑霸天现在只是一只挂件凡虎,乐淘淘高速行动时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和周围景色。 周围有一层坚实的结界将他保护的很好,只是毒液与结界碰撞时的惨绿光芒以及耳边不时的“噗嗤”穿肉声证明乐淘淘的危险和急迫。 乐淘淘如果不能在魔君发现前尽快出去,很可能就出不去了。 可纵然如此,这个不聪明的胆小鬼竟还是没有抛下他这个累赘。 黑霸天想起黑虎族因为他没有修为再无利用价值而驱逐他时的冷酷,心中复杂万分。 悲凉已经微乎其微,只觉那些妖荒诞又可怜,如同曾经尽力维持这套观念的他一样。 淡淡的释怀和暖意在心间泛滥,黑霸天松了松紧紧抓住乐淘淘的前爪,忽然低声说,“放下我吧。” 乐淘淘这次学聪明了,没有立刻照办,想了一圈这是什么战术还是没想通。 最后谦虚问:“为啥?” 一种清澈的愚蠢尽在这两个字中。 黑霸天:“……” 这个蠢猪! 当一个人需要去解释自己的牺牲时,就像讲笑话的人去解释自己的笑话一样难评。 黑霸天在感动地解释和愤怒的解释中选择一拳捶在乐淘淘身上。 恼怒道:“蠢猪,放老子下来!你先跑,我紧随其后。” 乐淘淘这下听懂了,其实他不笨,只是不聪明而已。 那咋了? 乐淘淘头摇的像拨浪鼓,老实巴交说:“不行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少年已穷。” “你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修为高深的你了,现在把你丢下不仅不能垫后御敌,还可能让那些尝到血肉甜头的魔族对我越发穷追猛打锲而不舍!” “再严重点还会引来旁的魔族,得不偿失啊。” 黑霸天:“……” 有种又感动又想一爪子把乐淘淘天灵盖掀了的感觉。 “你是老大我是老大?”黑霸天深吸口气,怒声问。 “你。”乐淘淘怂怂的让人很熟悉。 “那赶紧放我下来!” 乐淘淘嘀嘀咕咕:“不听不听,黑虎念经!” “……”这死孩子到底成年没? “你放不放?” “不放。” 黑霸天正要继续说什么时,感受到身后陡然出现一股窒息威压。 他冷笑几声,松开的爪子牢牢扒在乐淘淘肩膀上了,“得了,这下一网打尽,也不用放了。” 话音刚落,乐淘淘疾驰的身影便陡然凝滞在那股冰冷气息下。 第483章 被抓走啦 烛九的原计划是今晚鬼鬼祟祟夜探第一名楼或步惊莲,但事与愿违。 月上弦人没回来,但送回来一个消息。 大意是:北脉剑宗的首席真传在途中不小心迷路到黑暗之森外围,又不小心从外围迷路到内围,刚才发来了求救信号,现在联系不上人了。 星君、烛九:“……” 回忆了一下乐淘淘和黑霸天俩人,烛九忽然觉得这则消息空前合理。 已知乐淘淘是北脉剑宗真传。 北脉剑宗的每一任宗主继承人都需要“试剑”,也就是在凡尘中历练。 这倒也没什么,现在宗门培养弟子讲究身心兼修,问题是北脉剑宗的人死倔,硬是不给安排护法。 所以乐淘淘当时在妖族时人都快没了,才有长辈姗姗来迟。 吃一堑不长智,这次宗门还不派护法,于是乐淘淘便水灵灵地迷路进黑暗之森了。 烛九忍不住问:“她们北脉剑宗有没有试剑人意外死亡从而失败的情况。” 月上弦翻阅了自己十八年的见闻,道:“从未听说。” 好好好,是运气在作怪。 月上弦:“北脉剑宗的试剑向来严苛,宗门中会留保命手段,但不会派长老跟随。” 烛九见他没有回来的意思,明白过来。 “宗门派你去找寻?” 不应该啊,魔族最喜灵修,尤其是月上弦这样体质特殊的,况且乐淘淘都失踪了,同为首席的月上弦难道就稳了? 这不纯纯送死么。 月上弦声音有些低沉道:“不,有高级魔族抓住了乐淘淘,扬言必须用那颗戾魔魔核交换。” 也就是几人在猎魔工会猎魔部见识到的那颗杀死隐匿魔的魔核。 烛九愣了下。 好样的,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了呢。 她们才刚从工会回来没多久,魔族就知道了工会研究出戾魔魔核使用方法了,消息传的那么快? 说没有内鬼烛九都不带信的。 烛九脑中闪过帅郭的身影。 “现在上面怎么说?” “北脉剑宗要求用魔核换他们的真传弟子,但其余宗门颇有微词,天魔宗尤为不愿。” 开玩笑,别人家首席迷路失踪跟天魔宗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让天魔宗把好不容易解析出的魔核送出去。 现在这东西跟超圣器一样重要! 要怪就怪北脉剑宗不安排护法长老。 这事天魔宗确实占理,否决的理应很干脆。 但烛九一想就知道,事情绝不是那么简单,谁让正赶上开启魔渊的“公投”时刻呢,北脉剑宗是八大势力之一,有话语权的。 天魔宗就算想一口唾沫喷死它,现在也得忍气吞声折中处理。 估计月上弦现在就要参与这个“折中”。 果然,他冷声道:“抓住寂灭的魔族禁止炼虚期以上的人进入黑暗之森,否则便杀死他,师尊让我和步惊莲带着魔核去交换人质,剑首带着猎魔人和一众长老在外接应,一旦魔族反悔便直接攻入。” 烛九立刻从这句话中提取两个问题,“你师尊回宗了?” “天魔宗真把魔核给你了?” “对。”月上弦回答了第一个问题,继而声音一顿,语气有一丝疑惑,“没有,魔核给了步惊莲。” …… 是去找楼夜雨还是去黑暗之森看热闹? 那还用想,后者是其他人的风起云涌,前者是她苦寻的关键线索。 烛九半点犹豫也没有就灵魂出窍飘去了宗主峰。 路上星君激动的乱叫,“好惊喜好刺激好激动!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楼夜雨到底是不是梦忽晚假扮的很快就能揭晓!” “真相就在眼前!只要坐实她们是一个人,此前的推论便全部连贯,月氏灭于其手,容器亦是她,只要杀死梦忽晚,九曲朔州副本成功通关!!” “……” 烛九冷静慎审的面色差点没崩住。 她没多说,怀揣着星君沉甸甸的期待一路到了宗主峰,轻车熟路钻进结界,熟稔的能让盗贼见了直呼大姐头。 烛九直奔洞府,空无一人,再一观察物品细节,跟她上次走时不能说稍有差别只能说一模一样。 书架上那本《母猪的产后护理》还原模原样呢。 内里凝滞的灵力见了她很高兴:又见面啦小偷! 烛九在洞府转了一圈,偷了几口陈年灵力出去了。 星君很失望,“什么人啊,十过家门而不入!山上的草都枯死了。” 烛九略一沉思,眉宇凛冽道:“俗话说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纵然她不在洞府,我也不能就这么放弃!” 星君一听就知烛九有高招,神情严肃了些,“大人有何高见?直接杀向议事峰?”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他一脸麻木地看着烛九上蹿下跳钻宗主峰上那些灵兽窝,这会正现出人脸,把头钻进一个猪圈里。 双眼发亮,一脸邪魅笃定,“楼夜雨,不用装了,我知道是你。” “喜欢玩灯下黑?哼,可笑,世界上没人能骗过我,就算变成猪也不行!” 里面生活平静优渥、朝十晚一从不干活的老公猪原本正在撒欢地嚼着草料,肥嘟嘟的身体蹭着槽挠痒,被忽然出现的人脑袋吓了一跳。 叽里呱啦说什么呢。 猪猪头脑简单四肢肥胖,猪猪不懂,猪猪只知道这人不送吃的,于是不待见地转头用硕大的屁股对着烛九,短细还打卷的尾巴扫了一下,抽到了烛九脑门。 烛九被抽了一下,但坚定道:“这只是真猪。” 星君想要装作不认识烛九,但该死的好奇心是他从人类身上传染的劣根性,于是面无表情问:“为啥?” 烛九勾唇一笑,那双眼充满权威,“因为人一定不会撅着屁股对着另一个人,后背,只有最亲密的人才会交付!” 烛九说完就飞速把手里滑溜的树枝捅了下老公猪的菊花,桀笑着转头跑走了。 星君:“……” 太恐怖了,他费劲心力抽象,仍然不如烛九这种天赋型选手的即兴发挥。 星君羞愧(丢人)地捂住了脸。 老公猪只觉菊花一痒,还没啥感觉呢就结束了。 他奇怪地转了两圈,最后靠着槽幸福地打着呼噜呼呼大睡。 猪猪什么都不用担心,天塌了有人类顶着,它只需要等待自己被做成红烧肉、青椒炒肉、回锅肉、五花肉、叉烧、肘子……就可以了。 另一边,烛九用“别装了我知道你是楼夜雨”这句话把每个兽窝都掏了,还是没看见楼夜雨。 烛九也不失望,长吁一声,“果然不会轻易露面啊,她应该已经离开天魔宗了。” 星君快速通关副本的美梦破碎,人有些蔫吧,“乐淘淘都被抓了,这么重大的事她不去黑暗之森主持场面?” “月月不是说过,闻朝夕去了。” 闻朝夕在九曲朔州的地位就相当于功高震主的大将军,一个乐淘淘失踪,她出面绰绰有余。 星君闻言,神色肃穆,盯着烛九。 “咋?”烛九疑惑挑了下眉。 “你为什么叫他月月,你不是说这只是你逢场作戏叫的名字吗,现在又没人,你叫给谁听?” “你说,你是不是又喜欢上新人了?” “我……”烛九语塞了一下,看着星君充满质问的眼神,她目光游离地飘了下,恰好看见那头被爆菊的老公猪,立刻道:“当然是说给老公猪听了。” 她脸不红气不喘:“其实我觉得全天下的雄性应该都喜欢我,为了委婉拒绝,我只好假装跟其中一个暧昧。” 星君:“……” 这种话烛九敢说出来她都不敢听。 沉默了下,它竖起大拇指称赞道:“恭喜你幽幽,你已经突破封建枷锁,连猪的黄谣都造!” 烛九:“……” 什么意思,能喜欢她是猪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 烛九离开了宗主峰,山上的灵兽却仍然活在莫名其妙被捅菊的恐惧中,夹着屁股背对墙壁,生怕那可恨的人类变态再给他们一下。 彼时,烛九和星君虽然抽象地扯淡了几句,正事也没耽误。 宗主峰扑了个空,烛九便飘去议事峰瞧了一眼,除了几个看似年轻实则好几百岁的老太老头凑在一起交头接耳讨论国家大事,吵嚷的跟菜市场似的。 烛九摸出一把瓜子站在这些人中间,竖起耳朵听了下,主要是咒骂北脉剑宗脸皮如同城墙拐弯,活该真传弟子被抓。 “什么试剑人,洞窟塌了可以再建,他们建的不能再建了!” “都能连迷两次路拐到黑暗之森内围,还叫寂灭?改叫白痴吧。” 然而北脉剑宗那边传讯一来,这些红温老年人便集体和煦微笑,轻声细语。 “莫急莫慌,吾宗已经派了两位真传弟子带着魔核亲自前往黑暗之森交换寂灭小友,还有闻会长带着四十九猎魔人和宗门长老弟子掠阵接应,定要将小友完好无损地接回!” “是啊,贵宗只需耐心些,静候佳音即可!” “寂灭小友若是少了一根毫发,我天魔宗愿全权负责!” 北脉剑宗那伙脾气火爆的老太老头通过暗线传递的消息,知晓天魔宗确实反应迅速,态度真诚,心理好受许多。 理亏他们是认的,只是为了寂灭的命,不得不如此,此刻强硬的话语软了三分,言明不会让天魔宗白白损失一颗魔核,他们会补偿云云。 天魔宗长老面上齐齐不屑冷笑,那可是第一颗可利用魔核!北脉剑宗不拿出镇宗之宝——超圣器天工鼎,赔得起么? 况且北脉剑宗是八大势力中出了名的穷,宗门财务管理失败,修士的灵石也都拿去保养升级他们那些破刀破剑了,养的比道侣还精致细心—— 谁要是缺灵石用,就去北脉剑宗山脚下卖刀剑保养品,一天就能骗到不少钱,只要不怕后续追杀就行。 综上,他们拿出那些个歪瓜裂枣,天魔宗众长老看都懒得看。 但还是要收着的,不收白不收,乞丐的钱也是钱,灵石不问出处。 “同为屹立九幽的八大势力,本就应该勠力同心守望相助,眼下北脉剑宗有难,天魔宗出力襄助义不容辞!” 天魔宗长老一边轻蔑撇嘴,一边语气真诚跟对面北脉剑宗传讯。 后者听得心里熨帖,态度又和软三分。 天魔宗长老见时机差不多了,眼珠一转道:“高级魔族稀少,这些畜生为了对抗猎魔人,又早就抱团取暖,形成独有的信息网,彼此示警,共同抵御人族。” “近些年高级魔就像泥鳅,越来越难抓了……白日里那只隐匿魔,已经是近十年唯一抓到的高级魔。” “魔核难得啊……” 北脉剑宗的人沉默了下,语气微沉道:“那魔核纵然有极强威能,也只是死物,远比不上活人重要。” 北脉剑宗长老又道:“魔核珍贵,却远不及人命关天,有一就有二,猎魔工会既已经研究出第一枚魔核的使用方法,相信后续会有更多喜讯。” 类似于:虽然你家孩子没了,但一定会再生一个的! 天魔长老:呵呵,懒得骂,别人家的魔核和自己家的真传,还比较上了?呸,真不要脸! 天魔长老面上恨的牙痒痒,嘴上却赞同道:“此言不假,世间万物都是为人服务的,人没了何谈价值。” 得到对面好评后,长老道:“只是难免可惜,高级魔核稀少,便意味着样本稀少。” “但若是魔渊能够开启,想来工会便再不用发愁了,这种超越天命期的力量也能让诸派掌握手中。” 绕了半天终于到终点,还是想在投票上达成共识。 救你家娃,你不得投票支持一下? 人情债便是如此,甲方与乙方总随时变换。 按理来说北脉剑宗作为交换应该识趣答应,可惜该宗门是九幽界出了名的直来直去,人情世故上的处理是灾难级的。 他们沉默了下,道:“诸位坦率,吾宗便畅所欲言。” “贵宗提案上注明的诸多利好固然诱惑,可魔渊内威胁性不大等言论都是从魔族口中得出,没人真正进去听过看过,这消息谁敢尽信?” “诸位都是历经风浪走来的,理应知道战场上掌握的信息讲究一个‘准确’,魔渊是未知隐界,消息稍有偏差,深渊一启,万劫不复,整个九幽便被置于沸水汤锅,岌岌可危,生灵涂炭。” 第484章 呵呵 北脉剑宗长老瓮沉洪亮的声音回响在天魔宗长老中。 “凭借海上一角寒冰,便确信下方是常规冰山,这是以偏概全。” “况且,魔渊开启势必带来冲击与动乱,在一切稳定下来之前,征伐的号角永远不会停止,到时又有多少长老、弟子、凡人陨落在这场吾等处心积虑打开的魔盒中。” “八大势力看似风光强势,实则时刻肩负着稳固九幽修真界的重担,此等未知风险的深渊,北脉剑宗绝不愿做开启的推手之一。” 这番话实属推心置腹,将天魔宗一直避而未谈的隐患披露摊开。 烛九心中对于北脉剑宗的初始印象改观,神色正了正。 然而天魔宗作为利益受损者,怀揣隐藏金山(魔渊)的当事人,自然接受不了这番言语,只听见“不愿”二字。 喵的,又让天魔宗救人,又不愿投票,世上有这么好的事? 天魔宗众长老神色阴沉对视一眼。 一人忍不住嘲弄道:“人人结道北脉剑宗的人刚烈勇猛,嫉恶如仇,门下弟子拔剑动刀便有气吞山河之势,最是好战、敢战、擅战。” “如今看来这话实属贻笑大方了,区区隐界魔渊,竟将北脉剑宗吓破了胆,着实可笑。” “魔族自从五百年前入侵九幽时猖狂一阵,此后便被打压在黑暗之森苟延残喘,成为我九曲朔州强大的养料。” “况且猎魔工会这些年日夜不休钻研魔族,记录他们的命门、生物习性、钻研克制之法,早已尽在掌握中,魔渊中的魔难道便迥然不同了?” “装了刀柄的刀送到贵宗手里都不敢接,还妄称什么刀修宗门!” “贵宗若投赞成,到时不用北脉剑宗出手,我们天魔宗与几位盟友宗门自会将魔渊驯服的温驯听话!” 一通动了真火的话讽刺拉满。 北脉剑宗也不是有求于人便忍气吞声的主,立刻辩驳起来。 双方开始吵嚷,各有道理。 烛九对后面兴致缺缺,最后看了眼天魔宗众长老的屁股,叹息地飘走了。 星君舒了口气,他真怕烛九脑子再一抽,拿着树枝把这些人也捅一捅。 “接下来我们干什么去?” 烛九歪头思索了下:“先去第一名楼看望梦忽晚,试探一下。” 这边闹得再凶,她的首要任务还是查清楼夜雨追凶。 离开菜市场,不,议事峰,烛九感觉自己被楼夜雨当狗遛了,她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星君声音淡漠地接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烛九:“?” 星君语气不停一口气说完下面的话: “你是童脸狼,表面上单纯天真,实际圆滑通透,别人不可能算计的了你,因为她们从一开始就被你布局了,你是棋手,她们只是棋子,若她们敢违逆你,你会让其知道什么是残酷和黑暗,当你重临世界之日,诸逆臣皆当死去!” 烛九顿时惊为天人,对对对,这就是她想表达的感觉!星君不愧是她相交五万年的真朋友,竟然能精准表达她的意思。 星君默默收起脑海中从某星复制粘贴的中二语录:“呵呵。” 总而言之,怀恨在心的烛九回到敬月峰月台穿上身体,鲤鱼打挺起身下山掠向第一名楼。 第484章: 半路接到楚弋传讯:你小情人都要冒险送死了,你怎么还没来? 总感觉阴阳怪气的。 这厮正带着楚长老在黑暗之森那边看热闹,估计闻人瑟绝也在,因为他们的护法长老是同一人,所以即便相看两相厌也得时时刻刻凑在一起。 具楚弋不屑透漏,占星之主极其富有却是个抠搜守财奴,据说与小时候走丢经历有关。 让闻人瑟绝搭楚弋顺风车,护卫费用能减半,占星之主当时笑的见牙不见眼。 烛九脑子走神了下,很快不走心地已读乱回:我不爱月季,也不爱你。 楚弋:……? 说什么猪话呢。 他恼羞成怒但假装轻蔑: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自以为是的女人,难怪世界上这么多人没有脸,原来都被你偷了。 烛九声音羞赧,轻柔如羽毛撩人心弦:对、对不起,其实我在欲擒故纵,我以为你对我有感觉,就像我对你…… 烛九猝然住口,仿佛才察觉自己说错了话。 楚弋:…… 窒息的沉默在双方传递。 闻人瑟绝百无聊赖地发现成日摆着张狂霸酷拽臭脸的楚弋脸红了,他微微蹙起眉。 楚弋声音淡漠打破沉默:你对我什么? 可惜对面再也没回过了,传讯符冰冷,他的心却焦急炽热,暗涌的悸动和兴奋让他在人群中也仿若一人,只能听见自己心脏鼓动的怦然响动。 她怎么不说话了?她到底要说什么?不会想陈情吧…… 楚弋又矜持冷淡发去一条问询:想说什么直说,世间女子对我有非分之想再正常不过,你有权表达。 哼,先骗甄有钱说出口,再狠狠拒绝嘲笑,以解心头之恨!! 楚弋光想想甄有钱因为他冷漠拒绝失魂落魄的样子就想笑。 笑死,他就说怎么可能有人对他这么有魅力的男子毫无感觉,原来是蓄谋已久、芳心暗许,又想引起他的注意所以愚蠢地选择欲擒故纵。 楚弋豁然开朗、恍然大悟、拨云见月、心境澄明,这几日的烦闷不解全都雨打风吹去。 就像连绵闷热终于在一场骤雨后天朗气清,楚弋快爽飞了。 但这种爽快很快随着传讯符的静默慢慢变质。 她怎么不说话? 楚弋还想问询,但是考虑到自己已经连传两条,一直追问有失他高贵冷艳的格调,而且他现在是被追求的那个,凭什么那么主动? 楚弋坚定收起传讯,仿佛一个在天上飘荡的风筝,笃定执线的女子必定分外牵挂他。 但是没有,传讯符黯淡至极。 楚弋开始疑惑,难道是害羞?甄有钱那女人还会害羞。 有可能,听说人一旦陷入恋情就会失去自我,嘁,没想到甄有钱也有这种时刻。 不愧是他,魅力无人能挡。 楚弋暗中得意,但还是决定问问看起来很懂两性关系的楚长老。 楚弋整了下表情,佯装闲谈传音道:“女子跟人情意述说一半后不说话是何缘故?” 楚长老:“?” 这里是黑暗之森外,闻朝夕神色肃杀在前,众猎魔人和弟子杀气腾腾在后,气氛冷酷紧绷且严峻。 这种场合楚弋问这个? 楚长老斜眼瞅了他两眼,发现这厮嘴角快翘上天了还在假正经。 楚长老:“谁跟你述情了?” 以前旁人递送情诗不都不当回事么? 这次这么反常,总不能是甄有钱吧。 楚弋一顿,无意识翘起的唇角收了收,声音沉稳:“不是我,一个朋友。” 楚长老:“……” 好,确实是他。 “那女子怎么跟你……朋友说的?”楚长老看破不说破。 “她说对我……朋友有不一样的感觉。”楚弋蹙了蹙眉:“但没说具体,她是不是害羞,所以只说一半?” 楚长老思考两秒,道:“世上感情类型多着呢,你怎么就知道是情意,说不定是恨意,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了。” “不可能!”楚弋立刻反驳,语气有些激动。 楚长老:“……”暴露了孩子。 楚弋眼神闪了闪,很快整理情绪,若无其事道:“我朋友说了,那女子含羞带怯、欲语还休,定然是情意。” 说到这,他不满道:“算了,您老几百岁也没道侣,应当也是不理解的,不说了。” 楚长老霎时间银牙紧咬,粉拳梆硬,玉足抠了下鞋底。 他发誓,下岗之前一定要把楚弋套麻袋揍一顿。 楚弋不知楚长老的怨气,心里有些淡淡的忧郁,朦胧的像雾霾天的淫雨霏霏。 嗑学家称这种感觉为——激情之后的患得患失。 楚长老的话还是影响他了,万一甄有钱是其他意思呢。 纠结了好一会,他心一横,这算什么,甄有钱说话说一半这叫没素质,他必须要问清楚! 于是火速传讯:甄有钱,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反应。 楚弋狠狠皱眉,心里有些躁:甄有钱,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说我就不听了,你知道的,像我这种男子,一生只给同一个人一次机会!不珍惜就会失去! 沉默。 好好好,他的目光再也不会为甄有钱停留了!从此冰封心跳,再无期待,只专心踏这万丈青云,扶摇直上! 楚弋死心了,修炼脑了片刻,发誓自己这辈子要做个冷漠的人,心无旁骛努力修炼成为修真界第一人,让痛失机会的甄有钱可望不可即、抱憾终生。 然后哭着求他,他再高冷拒绝:“孤傲的狼不会原谅辜负真心的人。” 最后衣袂飘飘转身潇洒离去。 ……直到听到楚长老和闻朝夕的低语交谈。 “月小友这次进入黑暗之森凶险无比,可有充足保命手段?” “自然,本尊与宗主、长老在各方面都做了充足准备。”闻朝夕一向是不爱自称“本尊”的,此刻这般言语,显然是对魔族的威胁心中震怒。 楚长老叹了声:“实在为难他们了。” 楚弋耳朵猛然竖起,心中仿佛有闪电划过。 为难?他怎么没想到呢,甄有钱一定是顾及自己现在是有夫之妇还有个狗皮膏药情人所以不敢将对他的感情宣之于口! 她是担心他会遭人非议吧。 不仅如此,甄有钱也许还心怀自卑,觉得自己默默无闻配不上他,毕竟他确实优秀到让全九幽男子自惭形秽。 读懂一切的楚弋心有动容,十分震撼。 他没想到甄有钱是个如此为他着想的人,她嬉笑怒骂的外表下,原来包裹着这样一颗细腻深情的心。 楚弋感动的眼含泪水,但他假装风沙吹了眼睛拭去了,因为男人从不轻易哭泣。 浑然不知边上的闻人瑟绝冷眼旁观。 楚弋沉闷的心情多云转晴,看穿这一点后他松了口气仿佛重新活了过来,心跳的飞快,终于开始思考伦理和道德方面的问题。 按照他的身份地位和三观,是绝不会做偷情之事的,他楚弋是骄傲的王者,家中有皇位继承,断不做第四者! 楚弋觉得应该跟甄有钱说清楚,不能这么不明不白,于是鼓起勇气传讯,声音冷淡隐忍:我知道你心悦我,但我们是不可能的,我不是月上弦那种下三滥,勾搭旁人道侣。 他:在感情上,我是个钟情执着的男子,一生一世一双人,眼里容不得沙子。你知道留云雁吗,它还有个名字叫殉情雁,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最是忠贞。 楚弋:到此为止吧,往后只谈公事,莫谈情。 他退了,这一退就是一辈子。 楚弋越说越怅然悲伤,没办法,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有情人阻碍重重,难成眷属。 对面还是沉默。 楚弋知道甄有钱一定已经心痛的说不出话了,毕竟她对他那么深情,说不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暗恋了他许多年。 他有点揪心。 低落的情绪成功感染到周围人。 闻朝夕意外地看了看楚弋,对他颇有改观,“没想到楚弋小朋友表面不近人情,危机时刻这么在意朋友安危。” “如此有情有义的孩子现在已经不多了。” 语气难得温和。 楚弋耷拉着眼皮没说话,看起来忧思过度,还是楚长老接了话茬。 闻人瑟绝酒红的眸中倒映着眼前怪异的一幕,他盯着楚弋若有所思。 边上楚长老一边跟闻朝夕说话,一边奇怪地给楚弋传音:“怎么?你发现是个误会了?” 楚弋心一跳,不愿自己的缠绵心事被家长知道,马上纠正道:“我说了是朋友。” “……哦,你朋友发现自己自作多情了?” 楚弋暗中剜了楚长老一眼,冷冷道:“你想多了,他们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真情。” 楚长老震惊:“他们?你、朋友也心悦那女子?” 稍许静默后。 “……嗯。”轻不可闻的一声鼻音,像暴风雨中颤动的蝶翼,绝迹中的奇迹。 楚弋眼中掠过不自在,手指微微攥紧,却使不上力,心跳凌乱。 一抹嫣红云霞飞入那张薄冷孤冷的脸,就像荒芜绝壁上长出娇花。 承认这件事后,后面的话便顺畅出口。 “我朋友说,他第一次见到那女子就心跳加速,血液沸腾,灵魂都仿佛在跳跃,这不是一见钟情是什么?” 第485章 一个朋友 就像看见自家未成年少年爱上外面不检点的妖女,楚长老心里有些小绝望,他冷飕飕说风凉话。 “……一般气愤也是这个身体反应,她可能是你上辈子的仇人,你理解错了。” “不是我,是我朋友!!”楚弋锋冷的眉一蹙,冷怒纠正。 楚长老噼里啪啦道:“撒谎的人会长鼻子!长长鼻子会变丑!变丑就会失去甄有钱的喜爱!” 楚弋:“……”见隐瞒不住,他反而理直气壮,“是我们,那咋了?” 此刻的他仿佛一个对抗家长的早恋少年,充满与世界为敌的倔强。 这话不像楚弋会说的,像甄有钱那厮。 他爷爷的,这就学会了? 如果他没记错,他们才认识两天,甄有钱还是个品味庸俗的有夫之妇,昨天不是还死不承认,今天就携手与全世界为敌了? 一想到很快全九幽都流传绝崖真传弟子给人没名没分当小四他就感觉没脸见人。 楚长老默默吃了一粒速效救心丸,压下沸腾的血液。 默默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被愤怒冲昏头脑气出好歹来,宗门养他不容易。 如果真成了,楚弋怎会黯然神伤,多半是没成。 楚长老心放下一半,试探了几句,从楚弋浮夸的叙述中听出原因。 他彻底放心了,感谢绝崖思想与品德课程的开设,他愿称之为宗门最有远见的一次! 小太子还是有救的! 既然没可能,那他就不说讨人嫌的话了。 楚长老内心乐呵,嘴上唏嘘地说些驴头不对马嘴的话安慰楚弋。 “这几年大环境不好,九幽形势严峻,各大势力纷争不断,经济不景气,灵石难挣,人人自危,年轻人难免英年早婚。” “都怪世事无常,造化弄人,有缘无分,哎。” 楚弋:“……”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年纪大就爱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楚弋不再跟楚长老废话了。 楚长老以为对方要独自在内心祭奠自己死去的爱情,便也给出了空间。 转头却对上闻人瑟绝看透一切的眼睛,他怔了下。 后者云淡风轻别开视线,楚长老觉得对方虽与楚弋同龄,修为还不高,却实在是个敏锐又沉得住气、喜怒不形于色的神秘少年。 心里对他更敬一分。 实则闻人瑟绝只是因为修为低不能在闻朝夕面前传音,所以只能沉默不语。 他本人浑身难受。 另一边,楚弋瞧着始终没反应的传讯符有点小生气,他都暗示的那么明显了,甄有钱怎么还看不懂。 是的,他前面那么说其实是在传递一个信息:只要甄有钱与丈夫和月上弦断绝关系,他们就还有机会。 小太子桀骜不羁,怎么能有得不到的东西呢?那两个男人也配拥有他喜欢的女人? 得不到就抢。 楚弋全部心神都在传讯符上,时间越长越坐立难安。 难道甄有钱真以为他是拒绝她的意思? 不会真的心灰意冷放弃他了吧? 楚弋想到这个可能有点慌了,于是没做多想立刻给她传讯解释。 他高冷道:其实我的意思是只要你同旁人断干净,就可以跟我在一起,你也知道,我这种举世无双的男子,绝不会允许自己的道侣与旁人牵扯,希望你不要不识好歹。 一片沉默。 楚弋:说话,人呢? 楚弋:??? 传了十几条之后,楚弋有点破防了。 他猜测甄有钱一定是还对那两个人念念不忘,难道就这么放弃他了? 楚弋快气死了。 他挣扎思忖片刻,神色阴沉,仿佛被逼到绝境,愤怒地说出那句话:好,我愿意当四。 …… 时间倒退。 彼时,第一名楼,烛九话没跟楚弋说完就停止了传讯。 星君吃惊道:“啥意思,你真喜欢你师弟了?” “他什么时候成我师弟了?”烛九莫名其妙。 星君:“你跟墨怀樽是道侣,楚弋不就相当于你师弟?” “……行吧。”烛九觉得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沾亲带故更刺激。 她无所谓摊手,阴险笑道:“随口说说,让他好奇的抓耳挠腮嘿嘿嘿。” 众所周知,听话听一半会很痛苦。 想到对方拼命揣测好奇的样子,烛九就想笑。 当人的快乐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星君习惯于烛九的不干人事,不就是吊人胃口,也不是大事,还没有接下来试探梦忽晚这事让他兴趣大。 两人都将这事抛之脑后,烛九更是钓完就跑,接到楚弋传讯也不看了。 第一名楼昼夜不休,十二时辰满足客人需求。 由于烛九之前有过将所有项目全点过一遍的高调和奢靡,楼内工作人员全都认识财神烛九,对她异常热情。 四五个小厮亦步亦趋跟在烛九身后,眼神真诚笑容灿烂,引着她往上次的贵宾室走。 烛九走在通亮豪奢的走廊上,伸了下手,有人递手帕、有人夸赞她手上的七八个镯子和戒指水头好,青葱玉指,皓腕凝霜雪。 谄媚的人身心舒畅。 几人向烛九推销今天的各种特色,无非是美食、美人、新项目。 烛九双手负背边走边听,步子缓慢稳健,全程只淡漠地说过三字:嗯,不错。 星君被督促着写试卷,开小差看见装的像模像样的烛九,他忍不住捏着鼻子尖声道:“呦,烛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但小厮们不这样认为,反而更加确信这是富豪独有的讨厌气质。 “我们上新了一批新魅魔,个个年轻俊俏,会唱会跳,甚会讨人欢心,现在还没接过客,您若点了他们,就是头一个享受的客人!” 边说边给烛九瞧留影石,烛九睨了眼,高风亮节,摇头且叹息,“庸俗。” 一直关注她的几人内心唾弃,这厮眼睛明明盯了男魅魔腹肌好几眼! 装的她,呸。 一人眼珠一转,敏锐地看出端倪,为什么光看腹肌没看脸,那当然是没长到她心坎上呗。 说的也是,有月上弦那种绝色情人,留影石上的魅魔自然黯然失色。 不过喜新厌旧是人的劣根性,吃多了国宴自然偶尔也想吃点清粥小菜调剂胃口。 更何况她们手里的是大杀器,纵是国宴也不及仙琼玉液勾引人吧? 在旁人捧哏烛九时,她评估了烛九前前后后的表现,确信这是个有闲钱的好色之徒。 为了抢占先机,她神神秘秘对烛九传音道:“其实我们第一名楼还从猎魔公会引进了一样新物件。” 烛九耳朵动了下,什么物件还要传音说。 她有点好奇,但没说话,这叫权威人士的格调。 先机姐闻着味儿就懂了,勾了勾唇道:“这件物品能让爱人重现,让高岭之花折腰,让遗憾圆满,让爱而不得心想事成!” 听着跟诈骗似的。 烛九发现先机姐说的话该死的动人。 她更好奇了。 “说来听听。” 先机姐晦涩一笑,道:“情癸甲,这是从幻魔身上提取出的面甲,先让其眼球收摄景物。” “佩戴后便能让人随心所欲产生幻觉,还原景物完整形貌,无害不伤身,毫无副作用。” “由于经处理后效用浅,只能当小孩玩具,猎魔工会认为利用价值浅,便低价出售,全被第一名楼友情购入……” 烛九皱了下眉,“说重点。” 先机姐直入主题道:“咱们楼开发出一种新用法,只要利用情癸甲将魅魔的模样变幻成心中那个人……” 她别有深意地笑,“有了此物,什么样的男人不是唾手可得,纵是那最高贵冷傲的男子也将成为您的裙下之臣。” “到时你想让他做什么他都会随你心意,与你共度良宵,颠鸾倒凤。” 她这话中的关键词仿佛在暗示楚弋。 她眼底阴暗又快意,显然将人拉下神坛这件事让她很爽快。 先机姐非常自信,因为花心的人绝不可能抵挡此物诱惑。 这东西其实是挑客人推送的,不挂在项目名单上,不严格苛求客人贵宾等级,只看其好不好色,有没有这方面需求。 烛九顶着渣女的名头,朝秦暮楚、三心二意。 先机姐想到事成之后自己的高额抽成,心里火热便胸有成竹地说了。 烛九、星君:“……” 双双震惊,目瞪口呆。 把别人换成喜欢之人的样子,这他喵不就是ai换脸么?还是全息版! 某星现在技术有限,还只是停留在换脸脱衣。 这么恶臭的事这里也有了? 烛九心中虽恶心,人却假装感兴趣道:“那你们这情癸甲现在都收集了哪些人的样貌?我怎知是否有我心仪之人?” 先机姐微微一笑:“情癸甲会在白日悬于第一名楼必经之堂,利用珠饰掩盖,暗中采集来往之人样貌,再筛选出有价值的人。” 烛九惊了,魂识暗中扫视第一名楼,果然在入口内正堂处一堆不起眼的装饰珠翠中发现一枚被梦呓包裹的青癸甲。 由于太寻常,烛九竟从未观察过。 先机姐似笑非笑道:“这样收集到的影像难免局限,所以名楼会安排人员特意外出到特定场所采集影像。” “我超!”星君毛骨悚然地看着先机姐,一脸恶寒,“也就是说有人很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拍去当影像了!” 烛九心中沉凝。 先机姐:“此物已经投入使用三年,收集了数不清的影像。” “总之……那位楚弋公子、闻人公子都在。” 他们都来过这儿。 烛九没想到第一名楼胆子这么大,连楚弋和闻人瑟绝的影像都敢收摄。 恐怕是其中利润太过庞大,让第一名楼不惜铤而走险。 星君对梦忽晚这人的印象默默加上“不择手段”四个字,他再也不会相信温和老实和阳光开朗这两个人设了。 被骗的裤衩子都不剩。 梦忽晚就是黑心资本家集大成者哇! 烛九神色微沉对先机姐道:“你的意思是我也在里面?” 先机姐圆滑笑道:“没有。” “为何?” “名楼会消除潜在客人的影像。” 好好好,原来刚来就被标记了。 怎么的,她若是不参与,立刻就把她的样貌影像挂上去? 这就是被惦记的感觉吗,尸体暖暖的。 “那月上弦……?” 先机姐察言观色立刻道:“潜在客人都有特权,您可以定期花费灵石封印心上人的影像使用权。” 听听,这他大爷说的是人话吗? 擅自盗取别人样貌做这种无本万利的恬不知耻买卖,还要向被害人收费! 资本家听了都流泪。 “都是如何收费的?”烛九平心静气,继续打听消息。 先机姐没察觉烛九心思,见烛九问价,以为十拿九稳,眼光闪过冷酷的光,道:“不同档次样貌的人有不同价格,若是楚弋、闻人瑟绝那等最顶级资源影像,调用一次需二十万上品灵石。” “您若是想封印月上弦影像,每月需缴纳十五万上品灵石,首月仅收五万上品灵石,季付只需一次付清三十万上品灵石,年付则仅收一百万上品灵石,还附赠一季影像封印!” 她说的理所当然,语气有些激动,仿佛已经把所有人都当商品,待价而沽。 烛九:“……” 猖狂! 猖狂!! 猖狂!!! 世界上最黑的机构出现了,就是这儿,第一名楼! 第一次提出这些东西的人真是个黑商界的混世毒瘤。 内心一系列怒骂后,烛九盯着她,幽幽道:“我想超前点播。” 先机姐愣了下,“啥?” 烛九认真瞅了瞅她茫然的神色,若无其事移开视线,“没事。” 先机姐趁热打铁期待问:“那您看您要买哪种?” 正说着,两人忽察觉周边几个殷勤小厮脚步停住,目光发直,满眼惊艳地看向一处。 烛九眉梢一动,顺着视线看了过去。 于是隔着一汪碧波莲池,烛九就这么与顾一笑对视上了。 夜晚人少,两条飞檐青红的走廊并行铺开,灯光靡靡叆叇为两人渡光留彩。 然而实际上那美人衣着钗饰普通的很。 不要什么衬托,就硬美。 她就在第一名楼外的月桥上。 桥上月,桥下月,不及她艳绝一瞥。 现场人宛若看见了闻人瑟绝那般惊怔。 烛九眼中闪过笑意,夸张地捂住嘴,惊叹道:“世上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客官,进来玩儿呀~” 第486章 正经地方 凝滞的场面被打破,正要走进第一名楼的顾一笑脚步顿住了。 她幽静淡漠的目光从烛九脸上移开,看了看名楼外部环境。 “不用看了顾姐姐,这里肯定不是小孩子应该来的正经地方!” 说话声一出,大家才惊觉桥上原来站着两个人两具尸体啊? 竟是牧尸人? 星君和烛九转头瞧见后面跟过来的百合,对方正观察烛九。 后者大为震惊,超,笑笑为何跟百合那小阴森在一起? 她小脑萎缩了,脑中迅速闪回今日跟两人的传讯。 所以笑笑说自己救的孩子就是百合? 很明显,笑笑被百合忽悠了,区区一伙劫匪还能伤到百合? 烛九收敛情绪,没有显出异常,她又笑嘻嘻招了招手,“呦,还有个小客官呢,十三岁的身高怎么跟七八岁似的,小个子要不要一起进来玩呀~” 百合:“!!!” 这一身庸俗的女人说谁个子矮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难怪她对这女人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原来是天然的厌恶! “你说谁是小个子?”她瞪了烛九一眼。 烛九微微一笑,宛如恶霸,“我说的是这里最矮的人,又没说你,不要对号入座呦~” 百合噎住,因为纵目一望她就是最矮的那个,但烛九有言在先,她又不好承认。 “怎么啦,要跳起来打我膝盖么?”烛九继续笑眯眯道,语气没有嘲笑的意思,但很讨厌。 她主要是想利用恶劣话语把这俩人从第一名楼逼走,省的进来之后被情癸甲“拍片”。 百合果然被气的磨牙,眼底出现一抹阴冷,估计想着找机会报复烛九。 围观众人嗑瓜子看戏,眼睛一眨不眨打量 第一名楼的小厮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烛九这行为不是侧面给名楼拉仇恨吗? 但她又是贵客,对面貌美女子却面生的很,衣着装饰也瞧不出特殊。 他们有些犹豫。 顾一笑却瞧着烛九,目光微动,她没有多做争辩,拍了拍百合的肩,转身向反方向走去,“走吧,去其他地方看看。” 百合心道之前说要保护她的话果真是说说而已,这就退缩了? 还好她也只是听听,不做期待。 不像她烛九姐,遇到这情况……包准装不认识她的。 好吧。 百合蔫了。 然而有消息灵通的人盯着“父亲”“母亲”看了一阵,踟蹰扬声道:“桥上可是那位一日挑尽乾坤圣殿众天才的牧尸人顾一笑道友?” 顾一笑闻言微微偏了下头,侧脸弧光又让众人一窒,但她没回应,径自走了。 众人:“!!!” 她就是! 我超!这震撼全九幽的消息也才刚传到九曲朔州,好多人还不知道呢,结果顾一笑就已经来了? 消息非常落后的星君、烛九:“???” 啥?她家笑笑几天不见这么牛?踢馆乾坤圣殿? 烛九眼睛亮了亮。 周围疯传顾一笑的事迹,目光复杂,审视、惊叹、嫉妒、隐晦、敬意,仿佛看见新一颗炙热新星升起。 然而这些躁动都不曾影响那道冷寂的背影。 直到—— “小道友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坐坐?” 烛九斜眼朝声源一看,害,正是梦忽晚那个黑心佛面的女人。 还是穿着那身寒酸的衣裳,面容平静和善,举止谦逊,毫无闻朝夕的骄狂作风。 若非深入了解,差点就以为这是个人民企业家、不忘初心的苦行僧。 百合来之前是了解过九曲朔州人物志的,原本顾一笑是要直接去天魔宗,途径热闹非凡的第一名楼,百合提议进来了解当地魔族,两人这才过来。 她分分钟看出梦忽晚身份,打量一二后得出判断:装的。 笑死,第一名楼规模如此庞大,简直堪比城中城,梦忽晚能是个悲天悯人慈善家?况且对方曾经可是跟楼夜雨争过宗主之位的人。 这人说不定人面兽心。 若是独身一人时,百合必定会避其锋芒,因为大人物随意的喜怒便能令下面的人腥风血雨,更何况还是她这样飘摇于世的浮萍——唯一的靠山是邪修通缉榜前十,提不了一点。 百合成天鬼鬼祟祟地活着,生怕别人知道她认识烛九。 但今天不一样,今天她背靠老好人顾一笑,后者有头有脸有身份,她沾光了呀。 人往高处走,稍微操作一下跟这些大佬搭上关系,说不定能讨到什么好处呢。 打定主意后,百合更加坚定抱紧顾一笑大腿的心思。 然而面对梦忽晚的邀请,顾一笑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拒绝了。 “感谢梦老好意,但乾坤圣殿长老已经先一步到天魔宗,晚辈不便让长老多等。” 这话也在理,但是…… 梦忽晚眉峰微动,笑道:“巧得很,贵宗五位长老现下正在名楼歇息,看来顾小姐跟名楼缘分不浅。” 顾一笑若有若无地蹙了下眉。 众人神色异样。 就挺尴尬的,顾一笑连门内长老人在何处都不知道? 看来她在宗门不受欢迎。 也对,乾坤圣殿那群信奉修炼方式分三六九等的迂腐之人,定然看不上顾一笑牧尸人的身份。 此情此景,再拒绝就不礼貌了。 看得懂形式的人都知道该怎么做,但顾一笑从不按旁人期望走。 烛九一见她神色便知其意,先一步语气不善道:“一个招惹整个宗门的丧家犬而已,牧尸人不过是依靠外物的傀儡,自身不堪一击,梦老邀请她做什么?” “喂,顾一笑,你不是很厉害,能碾压乾坤圣殿年轻一辈弟子吗,现在黑暗之森外人、魔双方正在对峙,你若真像传闻中那么强,就该去证明自己的实力。” 那恶意的面容,那傲慢的语气,那不屑的姿态。 烛九只需略微出手,就是劣质反派集大成者,恶劣的让人牙痒痒。 梦忽晚瞧了眼烛九。 众人暗戳戳兴奋,有好戏看了!两个大势力代表人物要打起来啦! 双方都是有身份的人物,大庭广众怎能让人欺上头?那还要不要混了! 正在名楼中休憩的几位乾坤圣殿长老早已听到动静,他们脸上闪过一丝冷笑,乐见顾一笑被为难。 百合假装害怕地往顾一笑身后避了避,她只想吸顾一笑的血,可不想共患难。 但烛九对她的心思门清,才不会放过她。 “躲什么呢小个子,你叫什么名字?说起来你家顾姐姐都成名了,你怎么还默默无闻,莫非是不够努力?” 百合听她说话就气愤,她忍住怒意,辩解道:“年轻和名气几乎不会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若有,也只能是您这样的人物,跟我这样十三稚龄的小姑娘无关。” 喵的她才十三岁,这女人到底谁啊那么嘴欠! 这时便有看不惯烛九的围观群众抓住机会,插话道:“甄有钱还好意思说一个小姑娘,自己都是个一路走好运成名的人,她若真有实力怎会需要借极岭的东风?” “呵,稍微得势便耀武扬威的小丑罢了。” “昨天就看她不顺眼了,让她走了狗屎运,有机会跟楚弋和闻人瑟绝、月上弦那等天才站在一起!” …… 可能是人设演的太到位了,一堆人看烛九不顺眼。 星君气的把试卷一掀,撸起袖子道:“放我出去,老子骂死他们!” 烛九心平气和半点不气,安慰星君两句,顺了顺毛。 “无妨,他们说的是甄有钱,跟我烛九有什么关系。” 星君一想:“也对噢。” 总之按照众人预想,顾一笑高低得找甄有钱打一架,让这个狂妄之徒为自己的话道歉。 但顾一笑却面色冷冽道:“甄道友说的不错,有实力的人只需去该去的地方,用事实证明自己,只有心胸狭窄的闲人才会评判天上的星星哪颗更亮。” 众人愣住。 这话怎么又像骂甄有钱又像骂他们的呢?不应该啊,他们不也是帮她说话的么? 烛九面色古怪了一下,笑笑在帮她说话?不应该啊,她又不知道她是烛九。 连百合都没太搞懂,不应该啊,相处的这段时间来看,顾一笑不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 只有梦忽晚的视线在两人间流连了一下,一直注意她的烛九发现了。 有人想生气,但一看顾一笑那张脸,忽然就不气了。 这一定是个误会。 一伙人最终选择将怒火对准烛九,“听到没,顾仙子骂你心胸狭窄,人闲是非多!” “甄有钱,你自己不去黑暗之森却在这里哄骗顾仙子,安的什么心?” 烛九:“……” 这些人真是没话找话,这还需要重复吗?她是听不见吗? 烛九正要嘲笑他们,忽听顾一笑冷漠道:“我说的是你们。” “……” 打抱不平的众人死寂了,老实了,红温了。 烛九笑了,“看见没,你们嗓门再大也吸引不了别人注意,只会像只聒噪不停的癞蛤蟆被嫌弃呢。” 烛九嘲弄地揭穿这些人真面目,笑死,一群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tui。 她这下确信了,顾一笑很可能是认出她了,问题是她到底怎么认出来的?百合那小屁孩都没看出来。 众人恼羞成怒,岂有此理,顾一笑这女人真是不识好人心! 烛九正笑嘻嘻呢,见顾一笑目光轻飘飘瞟过来,道:“甄道友虽然年纪轻轻就修为高深、权势皆得、容貌毓秀,但口上无德实在不好。” 众人:“……?” 理论上“但”表转折,意味着后面的贬低是重点。 然而,他喵的前面夸一串最后挑个无关紧要的缺点,到底谁是重点? 不会骂让他们来! 众人斜睨甄有钱,果见这人拼命忍住上扬的嘴角,假装不悦道:“有何不好?还能遭雷劈不成?” 顾一笑垂了下眼帘,霓虹色流过纤长的睫毛,瑰丽无双。 “不会,但会让人伤心。” 星君、烛九:“……” 完了,被笑笑钓成翘嘴了。 百合:“……” 她若有所思,自己的名字莫非是她们俩人的关系? 原本期待着自己能得到顾一笑青睐的众人:“……” 哈哈,看见自己的红鼻子掉在地上啦! 为什么?凭什么? 甄有钱到底有什么魅力!! 生气了,明天就学甄有钱穿搭、化甄有钱仿妆、学甄有钱走路。 …… 顾一笑真的听了烛九的,带着百合去黑暗之森了。 众人气愤地瞪着烛九,想说点骂她的话,但烛九转头对梦忽晚笑:“梦老,来者是客,我来了,你不是应该陪酒么?” 众人:“!!!” 起猛了,听见有人敢叫梦忽晚陪酒了。 别看梦忽晚走哪都一副随和的样子,实则九曲朔州的人都憷她,谁见了她不是毕恭毕敬的? 逆大天,甄有钱这回真的膨胀了,感觉嚣张不了多久了,很快就会被教做人。 众人看了看烛九,又瞧了瞧幽静淡笑的梦忽晚,连忙退避三舍。 连之前围着烛九的四五个小厮都跑没影了。 烛九半点不慌,甚至笑眯眯加了一句,“怎么了梦老,看不上我孤身一个外来人?哎呀,早知道把新交的朋友帅郭也带上给我撑撑场面就好了。” 烛九特意提及帅郭,就是想告诉梦忽晚,她知道帅郭是假的,现在的他是梦忽晚的人。 一无所知的众人观望着烛九作大死,什么帅郭丑郭的,就是月上弦来了今天甄有钱也得跪! 梦忽晚皱起眉,浅淡却冰冷致命的威压弥漫开。 大乘期的气势,可想而知。 烛九的身体晃了晃,她却不慌,神色不变与梦忽晚冷邃对视。 凝气屏息片刻后,梦忽晚身影虚无了一瞬,再见时已出现在烛九面前,捏住她肩膀。 众人笃定烛九要完了,却听梦忽晚温声笑怒道:“小丫头,我倒要瞧瞧你喝不喝得起老身的酒。” 烛九眼前景色变幻,人已被带入某间最顶层的贵宾室,内部陈设甚至比烛九之前那间奢华数倍。 现在她相信第一天那个男魅魔说的加灵石升级贵宾室的事了。 烛九动不了了,她被定身在桌前。 梦忽晚就坐在对面, 她挥了挥袖,出现了一……屋的酒。 满满当当的,一丝空隙也无,甚至连烛九怀里都抱着一坛。 烛九:“……” 第487章 泪目了 梦忽晚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口,露出一截纤瘦的手臂,她勾住一坛酒,拇指一压,将酒塞丢开。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她拎着酒坛,起身往烛九这边走,面上含笑:“来吧,老身也是第一次陪酒,希望小友满意。” 她捏住烛九脸颊,作势将酒生生往烛九嘴里灌。 烛九:“……!” 她这是陪酒吗?分明喂猪,不对,谋杀! “等等,窝不系介个意西!”由于脸被捏住了,烛九说话不太清楚,她又不好直接突破定身术,哪有探都没探出个一二就上来把自己暴露干净的! 梦忽晚动作顿了顿,坛口对着烛九,所以后者嗅到了浓郁纯正的酒香。 没毒,但气味冲击鼻子,月上霜体质不耐刺激,于是正在思考怎么让梦忽晚停止灌酒的烛九鼻子发痒,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舒服多了。 烛九睁开眼,看见梦忽晚乌沉的脸色,周围低温仿佛结冰。 咋啦,还不让打喷嚏啦? 再一看,对方手上虎口上方,多了一抹水润的不明液体。 哦,口水。 星君:“……” 感觉这次不死一个很难收场。 “我写试卷了,你忙完再聊。”星君假装手上动作很忙吗,试卷遁了。 烛九:“……” 这就是五万年出生入死的友谊吗,泪目了。 好在梦忽晚要施净身术,所以撒开手了。 烛九的脸重获自由。 场面挺尴尬压抑的,烛九想了想,解释道:“其实在我家那边有种见面就交换口水的关系,一般象征着情谊深厚,非常美好,家乡的人都很习惯,梦老您也不必介意。” 梦忽晚:“……” “既然是交换,那老身是不是也应该……” 烛九不慌,她笃定对方干不出这事,遂微笑道:“是的,现在您可以亲吻我了。” 说着还闭上了眼睛。 梦忽晚:“……” 可能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辈,她沉默了。 烛九内心奸笑,疑惑问:“怎么了梦老,是怕剑首大人知晓吗?” 梦忽晚倏然抬起眼,犀利地看向烛九。 烛九挺起胸膛,一副嘴欠不怕死的样子,瘪嘴道:“怎么啦,难道您其实不是怕这个,怕的是剑首大人知晓您派遣过去的帅郭竟然别有身份呐~” 梦忽晚一瞬不瞬盯着烛九,淡淡的杀意在眼底流转,“你如何得知?” “看的呗。” 梦忽晚勾了勾唇,温和若笑面虎,“你看见什么了?” 看见梦呓了? 闻朝夕都看不见,甄有钱凭什么能看见? 这句是反向试探。 烛九面色不变:“看见他杀人了呗,心都掏出来了,吓人的很。” “梦老你知道吗,我当时吓的小手手都在抖!” 她眼中惊恐,像个受惊的小兔子。 “后来他身上逸散些许梦因,我一看,这人肯定是梦老您的人呀。” 梦忽晚冷眼看烛九装模做样的神情。 说实话,她第一次见过这么做作欠揍还虚伪的年轻人。 “小友别怕,老身的下属未经允许从不咬难处理的人。”梦忽晚宽慰一笑。 很好,实锤了。 烛九却仍旧惶恐,幽幽看着梦忽晚,一脸仰慕道:“梦老真厉害,连邪修也被您控制妥帖。” 星君:“!!!???” 烛九说出这句话后,梦忽晚眸色倏然阴沉,但很快恢复如常,快的让人察觉不出。 始终注意她的烛九捕捉到了这抹异色。 “啥?帅郭是邪修,你怎么知道?”星君自觉自己也没错过任何环节啊。 烛九:“不知道,我猜的。” “帅郭视人命为草芥,剜心杀人时十分愉悦,这种状态与我见过的邪修极为相似,我只是说出来诈一诈梦忽晚。” “现在看来,我猜的没错。” 也对,开启魔渊的棋盘上有灵修、魔修,怎么会没有邪修呢? 说来可笑,此前跟月上弦说要找邪修调查月氏惨案,原本只是稳定他的说辞,谁知到了九曲朔州遇见的第一个人就是? 烛九并不为这份正确感到开心,她心情有些沉重。 梦忽晚与邪修勾结,以她在九曲朔州的影响力,那简直是一场灾难。 “那么久以来,除了步惊莲那丫头,你是第一个发现‘帅郭’的人。” “一个到此处三日不到的人,到底是‘帅郭’太疏忽,还是你太敏锐呢。” 梦忽晚呢喃两句,语调有些鬼魅。 “所以,不怕死地跑我这儿来闹腾,就是因为掌握这个把柄?”梦忽晚云淡风轻坐回烛九对面,但笑意间冷光必现。 似乎已经在评估是否杀掉烛九了。 烛九冷笑:“杀吧,杀了我之后全天下都会知道第一名楼是邪修据点!” 这招她算是成功跟月上弦学会了。 梦忽晚神色微动放下手,“说吧,你想要什么?” 烛九以为对方要矢口否认,没想到她如此轻易就承认了这件事。 现在是要给封口费。 烛九:“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还有个问题。” 梦忽晚瞧着烛九,笑容越发深邃危险,但又十分追忆,“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胆子那么大的人。” “我知道,第一个是闻剑首。”烛九不假思索接话,自问自答,“为什么我知道?因为您情深似海,只有看见她时才会露出像人一样的情绪。” 梦忽晚:“……” 这个年轻人有点过于讨厌了。 强者都是有威严的,怎能容忍烛九一再挑衅? 说实话烛九面对的若是闻朝夕,她可能都不会这么讲话,因为对方有气是真捅,梦忽晚就不一样了,这人心里阴沟多,若是认为烛九还有价值,便不会弄死她。 烛九很自信地过了嘴瘾,然后便见梦忽晚施了个法术,一坛酒晃悠悠移到烛九头上,兜头泼下。 透心凉,心飞扬!雪花,勇闯天涯! 烛九再次睁开眼,模糊地看见梦忽晚朦胧的微笑,她眨了下眼,视线才终于清晰。 “朝夕爱捅人,我就给点其他层面的惩罚吧,你好像对酒很抗拒。” 被施展定身术因而动不了被淋成落汤鸡的烛九:“……” 这个天命期有点过于阴暗了,毫无高手风范。 烛九闻着浓郁的酒气,再加上不小心抿进嘴里的酒辛辣地刺激着唇舌口腔,她没忍住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吸气好半晌才缓过来。 鼻子眼睛脸颊都红彤彤的,头发衣服湿哒哒贴在身上,又狼狈又可怜。 烛九不嘻嘻了。 星君看的龇牙咧嘴,痛骂了一顿梦忽晚后,忽然道:“话说月上霜酒量怎么样来着?” “……”就闻点味儿就咳个不停的娇弱身体,还能有什么指望? “现在你可以问了,记住,只有一个问题。”欣赏完烛九那番狼狈表现的梦忽晚很大方。 烛九心里“呸”了好几声,道:“我能问两个吗?” 贪得无厌! “可以。”梦忽晚淡定抿了口酒,“但我只会回答是或不是,并且对这两个问题的解答一真一假。” 烛九想了下,“那若是一个问题,你会说真话吗?” “不一定。” 烛九:“……” 梦忽晚竖起两根手指,你还有两个呼吸的思考时间。 星君皱起眉:“所以说这两种方式有什么区别,问完之后仍旧猜忌,跟没问一样。” 烛九眸色闪了闪,在梦忽晚第二根手指收拢时说:“我要问两个。” “嗯。” 烛九笑了笑,眉梢一滴酒沿着侧脸滑落。 “第一个问题,假扮楼夜雨的人在这里?” 这句话说出口时,梦忽晚只是莫名地瞧了烛九一眼,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状。 “是。”淡漠至极的一个字。 烛九弯起唇:“第二个问题,九幽界的太阳是从东边升起的?” 空气顷刻凝冰,室内阴森至极。 烛九与梦忽晚静默对视,酒滴从烛九眼尾洇进眼角,火辣涩痛,眼白血丝泛起。 她却并未眨一下眼。 “不是。”梦忽晚冷冰冰掷下两个字。 假话。 所以第一个回答是真话。 烛九的推测成立,假楼夜雨就是梦忽晚扮演的,月氏的灭族与楼夜雨和邪修有脱不开的关系,帅郭也是她特意安排的,她的目的就是烛九。 梦忽晚就是容器。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当然是在梦里。 烛九眼前面色冰冷的梦忽晚、奢华的房屋、几百坛酒全都像碎成蜘蛛网的镜子支离破碎。 烛九脑中发胀,仿佛宿醉刚醒,她掀起沉重的眼皮,看见背对她,拈着酒杯站在窗边的梦忽晚,烟雾蒙蒙的,她好像存在于另一个虚幻的世界。 星君从刚才就全程屏息震惊,但迫于紧张的气氛,捂住嘴没出声,现在则终于忍不住尖叫了,“卧槽!我他喵以为咱们一步到位找到真相了,结果竟然是一场梦!” “完了呀,这回直接从试探她变成被她试探了!” “梦忽晚什么也没说,咱们就暴露了!” 星君瑟瑟发抖。 烛九挑了下眉,“不然你以为怎么会问的这么顺利?” 星君见她如此淡定,吃惊道:“你知道?我们究竟什么时候掉进梦里的?” 烛九回忆了下进来之后的种种细节,道:“被泼酒的时候,这酒是专给修士喝的,酒量不好的人会醉,应该还掺了引诱入梦的介质。” 烛九倒是不急,她来的时候已经有所预料了,对方毕竟是梦蝶一道,没事让人做场大梦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星君细想一下,超,当时那一瞬间他正在翻试卷,刚好没看见。 他疑惑问:“那你为何还问出第一个问题,那不是明摆着表示你怀疑她么?” 烛九还未回答,站在窗边的梦忽晚就偏身回头,冲她微微一笑,眼中兴味。 “有意思,竟然认为老身是天魔宗主?是什么让你产生这种天真的错觉?” 烛九叹了口气,一副竟然被你看穿了的无奈之态,“还不是那天晚上听见的流言,我这人最信邪了,越离谱的传言我越信。” “自从发现帅郭是假的,我便越发怀疑天魔宗主也是假扮的。” “哎。”烛九再次叹息,嗔道:“您老怎么能这样以大欺小对付一个小孩子呢,传出去多影响您世外高人的形象。” 梦忽晚笑意不变,“小孩子是指顾小友身边的那种骨龄十三的小友,可不是你这种百岁之龄一把年纪的。” 烛九:“说的也是,不过闻剑首说我这样不到一百岁的人最好,既不像乳臭未干的十几岁小孩莽撞无知,又不像几百岁的老年人满身入土棺材味。” “像我这种,精实有力,活泼有生机,闻剑首最喜欢了。” 被内涵满身入土棺材味的梦忽晚:“……” 她不笑了,神色冷冷的,“所以捅了你一剑对吗?” 烛九腼腆低眉,“是的,她甚至都不愿意用剑亲吻你的心脏。” 梦忽晚发现在恬不知耻、满嘴胡言这方面自己确实不占优势。 那就动手吧。 所以烛九又洗了一坛酒水澡,这次没有被拖进梦里。 烛九舔了下唇上辛辣的酒液,暗自发誓半个月后他要让梦忽晚和闻朝夕哭着求放过,但她不会原谅,只会将两人一个钉极北,一个钉黔南。 好像得了一种怪病,不嘴欠会死。 梦忽晚悠然坐下了,问题再次回到最初,“一真一假的游戏结束了,现在可以谈谈交易了,说吧,你想要什么?” 哦,是烛九发现帅郭是邪修这件事,对方要给的封口费。 烛九觉得头有些晕,星君紧张兮兮的,“什么?难道她又把你拉进梦境了?” 烛九脸有些红,但很清醒,“不,身体敏感,顺嘴舔进肚子里的那几口酒起作用了。” 星君:“……” 月上霜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有纯阴媚骨这种害人不浅的破体质。 难怪她那么嫉妒月上弦,反差太大,心里有点小阴暗也是正常的。 烛九阖了阖眼,酒气熏的她眼尾红晕,多了些清妩的醉态,她对梦忽晚道:“情癸甲,我要第一名楼所有的情癸甲。” 梦忽晚有些意外,因为她以为按照对方的习性会提出更加苛刻的条件。 “看来有人给你介绍了,你若是喜欢里面的谁,我可以将储存影像的那枚送给你。” 烛九根本没必要全都要。 “或者,你也想做这门生意?第一名楼很乐意跟你合作……” “不。”烛九蹙起眉打断她,眸中收拢着一室潋滟,晶亮又恍惚,她吐字有些吞音,“我说了,我全都要!都给我!” 梦忽晚:“……” 很少见到敢在她面前这么不知死活的人,也许是因为对方醉醺醺的看起来不太清醒。 不,她清醒了也这样。 第488章 流口水了 梦忽晚从未见过酒量这么差的人。 她觉得很有趣,于是把定身术解了。 烛九身体一松,立刻往身后倒去,她下意识抓住眼前的东西,最后带着桌布和一桌酒一起后仰摔到地上。 一阵清脆的瓷坛破碎声后,烛九躺在碎瓷片里,修士皮糙肉厚的,半点不疼,连个小伤口都没有。 她迷蒙地看着屋顶上的灯,侧头正对着一坛倾斜的酒坛,里面的酒淅淅沥沥地倾泻着。 已经在短短时间内醉成狗的烛九好奇地看了看,凑过去大口喝了起来。 整个室内都是她咕噜咕噜的吞咽声。 梦忽晚:“……” 醉鬼一个。 她站起身,也无心给她醒酒,抬起脚往外走,谁知走了两步就被绊住。 低头一看,烛九坐在地上死死抱住她的腿,目光如炬,嚷嚷道:“快给我情癸甲,不然我就让绝崖把你这坏人关进锁妖塔,用小皮鞭日日夜夜地抽!” 梦忽晚:“……” 醉成这样还记挂着这事呢。 梦忽晚蹲下身,掐住烛九下巴,语调幽静,“听说酒后吐真言,你不会真想抽老身吧?” 星君在神魂中直跺脚,“哇哇哇,快住口啊!” 烛九蹙了蹙眉,嘀咕,“吵死了。” 然后下巴一用力挣开梦忽晚的控制,眉飞色舞道:“那咋了,我不仅要抽你,我还要当着你的面抽闻朝夕,让你们全都跪地唱征服!” 梦忽晚:“……” 好好好,真有能耐。 她寒津津笑两声,修长的食指挑开烛九额侧的湿发,温和款款笑道:“在那之前,你就先去历个险吧。” 烛九像个湿透的小花猫一样被拎住后领提起来,她四肢耷拉着,黑漆漆的眼睛懵然。 梦忽晚另一只手收摄一只酒坛,对着烛九的嘴往下灌,后者也不挣扎,自己便抱着比脸大的坛子猛灌。 “很好,这么烈的酒刚好醉个三天三夜,能添个好乱。”梦忽晚眸色微深地说着,手指又摸了摸烛九手腕,灵识探进身体里检查了个底朝天。 最后动了下手指,埋下一道梦因在烛九丹田深处。 她拎住烛九,两人身影如幻蝶消散,室内再无一人。 …… 彼时,黑暗之森外围,河边一处茂盛至极的黄色芦苇荡上,双方人马正在对峙。 要问为何是芦苇荡,那当然是被拔光芦苇的芦苇荡变成了芦苇坡,视野比较开阔,正适合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萧瑟紧绷的背景音乐下,大风飘扬,东坡出现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正是冒险前来的英勇少年步惊莲与月上弦两人。 在她们对面的,则是以炼虚期的戾魔为首的一众长相奇形怪状的魔族。 他们浩浩荡荡,气势如同黑云压城,魔气缭绕盘旋,远远一望,宛若魔窟。 如此便衬的东坡两个人族少年形单影只,伶仃可怜,宛如两块待宰的肥肉。 双方在两处坡头停住脚步。 彼此气势凛冽,不发一言。 若问原因,大约是先说话的比较掉档次。 直到步惊莲先一步打破平静。 她说:“魔君,你流口水了。 这能怪魔君吗?只能怪月上弦实在太香了,对魔族来说,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芬芳,比别的灵修美味十倍。 更何况这群魔族整日龟缩在黑暗之森中不敢出来,当然馋的很。 戾魔的身体由很多肢节构成,每个肢节末端都有一只狭长的眼和锋锐的尖甲,飘在天上时远远看去像个巨型黑章鱼。 乐淘淘和黑霸天正在其手下一群化神期食尸魔中间。 他们被食尸魔用触须捆紧踩在脚底,鼻青脸肿一身血,十分狼狈。 “少废话,还不把魔核拿出来!”食尸魔不用魔君开口,一马当先呵斥步惊莲和月上弦。 说着还紧了紧触须,乐淘淘和黑霸天又呕出一口血来,隐隐得见破碎的内脏,若还不救治,恐怕危矣。 月上弦蹙了蹙眉,周身灵气隐隐波动。 “怎么,你还想动手?”食尸魔兴奋地伸出粗长的猩红尖舌舔了舔脸,口水又流了三尺长。 它们还是有些期待双方闹翻,然后把人和魔核全都留下。 步惊莲眼神示意月上弦稍安勿躁,只需将任务完成即可,不必动情绪。 魔族见状猖狂大笑,神色轻蔑。 步惊莲拿出魔核,深紫色的多面晶体,在昏沉交接的天色下透着神秘的诱惑。 一种隐晦的气息弥漫在空中。 众魔族目光顷刻从月上弦身上转移到魔核。 同为戾魔的魔君怒不可遏,肢节张牙舞爪。 “卑鄙无耻的人类,魔族总有一天会踏平你们的土地,让你们血债血偿!” 强悍的气势震开,乐淘淘和黑霸天伤的更重了,活像两块破布。 魔族人多势众,隐有抢夺之意。 步惊莲神色微沉,月上弦则直接化出冰棱,尖端抵着魔核,他冷冽道:“再伤人或再进一步,这颗魔核顷刻化为碎片!” 竟丝毫没把对面遮天蔽日的魔族放在眼中。 魔族见状更加震怒,“哼哼,魔核若碎,你们以为自己能活着走出黑暗之森?” 月上弦冷漠如冰雪:“同样,在场诸位也未必逃得过黑暗之森外人族围剿。” 魔族睨着他一身气势和凛然面容,心中踌躇,察觉这个美味的人族恐怕言出必践。 发现对方没有被威慑住,魔族便按耐住强取豪夺的心思。 “将魔核抛出,本君就放人。”戾魔眼中闪过寒光。 步惊莲冷笑:“我们怎么知道你们不会出尔反尔?” 戾魔头号拥趸食尸魔道:“可笑,你以为我们魔族同你们人族那般狡诈?魔君何等身份,岂会言而无信?” 步惊莲也没揪着不放,“魔君或许不会,谁敢说下面的人不会趁机动手?依我看,应该先由你们交人,我们验明过后再交出魔核。” 戾魔周身气势顿时阴沉了。 食尸魔嗤笑出声,“人类,你在开玩笑?魔君捏死你们就像捏死两只蚂蚁,你们有资格谈判?” 步惊莲不疾不徐道:“恰是如此才应该由你们先交人,如此一来,即便我们反悔你们也不怕,既可以扣留我们,又可以得一颗魔核。” “我若是魔君,恐怕巴不得对方会反悔。” 魔君几只狭长的眼睛眯起,陷入短暂的沉默。 步惊莲扬起淡笑,又道:“希望魔君明白,让毫无保障的我方先交出魔核,实在强人所难。” 下方魔众睇眄间已看出形势,遂就着步惊莲的话劝告戾魔。 “不如就先放人,倘若这两个人类胆敢反悔,那便直接撕碎她们,您也能享用一餐美食!” 而在步惊莲与月上弦看不到的更深处,数尊大乘期魔君魔尊在后方幽深观望,他们静默一片,灵识却始终在关注着黑暗之森外的闻朝夕一行人。 除此之外,它们与戾魔在不间断地沟通。 “快天亮了,恐惧领域会削弱,答应他们。” “魔核为重,不能让卑贱的人类掌握我族超凡之力!” “区区两个人类,不足挂齿,待排位战后魔渊开启,她们同样是盘中餐。” …… 戾魔微闭的眼睁开,它微不可察点了下头。 食尸魔立刻不屑笑道:“好吧,看在你们卑微祈求的份上,魔君允了,谅你们也不敢耍什么手段。” 他吊起进气多出气少的乐淘淘,像丢石子般往步惊莲那边扔去。 所有人和魔都凝神屏息,灵识凝聚在那道抛物线上。 并未发生什么意外,乐淘淘安全着陆。 月上弦抬手,用灵力将乐淘淘接住,经过从内到外的细致检查,月上弦清除了一些魔族留在乐淘淘体内的暗手。 但是否有其余他查探不到的地方就不得而知了。 对方身上的保命之物已经全部消耗损毁,看来一开始魔族是冲着杀死他去的,后来察觉对方来历非凡,价值巨大,这才改变主意。 月上弦给乐淘淘喂了些圣品丹药,后者身体迅速好转。 后者睁开眼睛,语气愧疚软糯,“对、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乐淘淘……不,现在应该叫寂灭,或许是由于前段时间修为有突破,他的面容细节改变了些许。 眼睛上挑了些,寡淡的眉变浓,显得目光炯炯,面庞更加精瘦,秀气的身板也宽了些。 士别三日不敢认。 明明只是些许变化,人忽然就两模两样。 月上弦对于沧澜惨案之事只关注了烛九,更加认不出。 他只是对于这人绵软的脾性略感意外。 修真界刚烈、狡诈之徒比比皆是,唯有软弱的人极为少见,因为不适合生存。 “可以了吧?还不把魔核交出来!”对面的食尸魔见差不多了,不耐烦地抬起下巴,阴鸷贪婪地盯着月上弦的身体,再次流下一长串口水。 月上弦看了眼步惊莲,后者明了。 她正要投掷魔核时,乐淘淘忽然站起身:“等等!” 食尸魔眼睛一沉,“怎么,你们要反悔?” “还有他!”寂灭指着食尸魔触手中那只重伤到看不出原貌的黑虎,“把霸霸还给我!” 食尸魔烦躁怒道:“闭嘴!” 不为别的,只因为之前打他们的时候,这一人一虎鬼哭狼嚎,一个喊“霸霸”,一个喊“寂寂”,他耳朵都被喊起火了。 人类就是脆弱,一点小伤大呼小叫。 寂灭不闭嘴,他现在又害怕又孤勇,因为对方抓住了他的朋友。 “把霸霸还回来,否则魔核绝不给你们!” 食尸魔都要气笑了,“想反悔?问过你身边那两位意见了吗?” 月上弦面无表情,他没有意见。 步惊莲暗自皱眉,本来接这个高风险的任务就烦,这个迷路两次的傻缺还添乱! “宠物而已,出去后再养一只就是了。” 寂灭摇了摇头,也不解释两人之间的羁绊,只目光坚定道:“没事,他们若不还霸霸,你们便将魔核收回去,也不必救我了。” 步惊莲眉头皱的更深了,当谁想救他么?若非北脉剑宗给压力,天魔宗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这个人真是任性的可笑。 正要说什么,寂灭摸出一枚传讯符给月上弦,声音低哑道:“你们放心,我已经在传讯符中向宗门说明了事情原委,是我自己不愿回去,与你们无关,与天魔宗也无关。” 步惊莲怔住,眼底的烦躁变为复杂。 她很难理解这种事情,仅仅为了一只在修行和战力上毫无助力的凡虎。 傻缺就爱做这种毫无利益甚至赔命的选择。 虽然做出了决定,但寂灭似乎有些害怕,因而指尖有些抖,喃喃自语道:“这次,我绝不会逃避……” 月上弦瞧了他一眼,收下传讯符。 步惊莲又一愣,传音道:“你真收?” 说是这么说,到时北脉剑宗那群不讲理的硬怪他没救怎么办?那不得惹一身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月上弦声音冷淡:“嗯,如果能有救在意之人的机会时,我也不会放弃的。” “出了事,北脉剑宗问责时,我会一力承担。” 闻言,步惊莲袖中的手蓦然攥紧,脑中闪过帅郭的身影。 机会么,她是否有这个机会呢? 心中隐隐作痛。 有人顶替了他,而她找不到他。 或许此刻他被关在某个阴暗潮湿的地方,或许已经被拷问的奄奄一息,也或许……已经死了。 上天,可否给她一个机会? 步惊莲默许了月上弦的决定,三人意见达成一致。 寂灭上前一步,身体站的笔直,像一杆迎着劲风的红缨长枪,他声音宏阔,嗓音底下的些微颤抖被尽数掩盖。 “如果你们不愿意放过霸霸,天魔宗将终止这场交换,她们撤走,我留下。” 仍未毁约。 魔族属实没想到对面这么硬气。 “一只时日无多的凡虎,你们确定要为了它多此一举?”食尸魔深深皱眉,他不理解地踢了踢意识模糊的黑霸天脑门。 这一下反倒将后者半模糊的意识变得清醒,他侧躺在地上,铜铃般的眼睛重新聚焦,挺起一口气声音嘶哑。 “寂寂你在开玩笑?老子什么时候需要别人救过,你……赶紧滚吧,胆小鬼,别在这碍眼了……” 说着说着,莫名流下一行泪,横流着滴进泥土中。 第489章 傻缺 寂灭的身影在模糊的视线中变得如此炙热滚烫。 被踩进泥里的时候,始终会捞他一把的就只有这个胆小鬼罢了。 寂灭被黑霸天骂惯了,根本没当回事,又重申了一遍诉求。 戾魔不耐地瞥了眼食尸魔。 一只平平无奇的小老虎,既不是妖也不是人,吃进嘴里都嫌干瘦,有什么好讨论的? 食尸魔打了个寒颤,秒懂,这才又把黑霸天丢过去。 寂灭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深深舒了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两只腿抖成糠筛。 捂着怦怦跳的心口,后背已经汗湿。 太吓人了,对方要是不答应,他就要死啦! 月上弦见他脸色煞白,吓得不轻,不得不再次接过治伤的担子。 黑霸天疼的要死都没喊呢,此刻朝寂灭翻了个白眼,“刚想夸你就这的德行,算了,你还是挨骂吧。” 寂灭挠头嘿嘿笑。 步惊莲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连,实在搞不懂这种咒骂搭建的友谊。 月上弦刚想摸出一瓶圣品丹药,考虑到伤患受不住修士的药,最后找到压箱底饱含杂质的黄阶丹药撂进黑霸天口中。 黑霸天吃在口中,微愣,“你这样的人,身上竟会带着这种低劣丹药。” 即便是寂灭身上的那些,都是为了他特意买的。 月上弦垂下眼睫,淡声道:“妹妹炼制的。” 以前月上霜修炼无门后便想另择出路,第一个尝试的就是炼丹,炸炉几十次,终于炼出第一批,她满怀期待地让人送到商铺去卖,梦想着自己能成为一个炼丹师。 月上弦特意去观察过,每个接触那批丹药的人都嫌杂质太多。 最后他就自己悄悄买下了。 月上霜很高兴,难得有了笑脸,夜以继日地炼,他一批一批地买。 后来就被她发现了,她认为他在羞辱她,也再没炼过丹。 …… 黑霸天不比寂灭,伤口好的没那么快,但也能行动自如了。 寂灭抱着毛茸茸的黑霸天,两难兄难弟得救之后开始泪眼汪汪互诉衷肠。 “霸霸,你没事就好!” “寂寂,你真是傻缺!” 月上弦如法炮制检查一番他的身体,魔族在焦躁地催促魔核的事,一个个虎视眈眈。 步惊莲见状,也不拖沓,她眼底闪过诡异之色,笑了笑道:“魔君,接好了。” 魔核被以同样的方式抛向对面。 魔君数只眼一睁,肢节蹙紧,一股魔力瞬间裹向魔核,所有魔族都摒弃凝视那枚在微光下耀眼非凡的紫色晶体。 美、亮,而且是越来越亮。 等等,越来越亮? 食尸魔惊骇狞斥道:“不好,有诈!!” 有诈,有炸。 魔核炸了,深紫色的光芒简直刺瞎人眼,整片天空都被晕染成深色光耀,芦苇荡上的一切景物都被这股地动山摇的冲击吞没。 那声巨响掩盖了所有怒骂、惊呼、贪念、情谊、躲闪不及的魔族、从天而降的女人……以及一条平凡生命电光火石的消逝。 堪称毁天灭地。 一切都被震动裂开的地面、呼啸席卷的狂风冲散了。 …… 星君记得烛九说过,如果天魔宗真的想用魔核换寂灭,那么魔核就应该在月上弦手里,而不是步惊莲。 他们两个人的任务,根本就不一样。 或许是从北脉剑宗拒绝天魔宗开始不一样的,也或许一开始就不一样。 魔核是用另一种在魔族身上萃取的危险物质压缩而成的,只需某人加一层梦呓障眼法,便像极了魔核。 步惊莲和月上弦身上有保命手段、传送符,再加上后方闻朝夕临时接到的天魔宗传讯已有准备,趁着冲击袭来,她们能做到比魔族更快一步做出反应。 只这一步,便堪堪拦住对面后方魔君魔尊对月上弦和步惊莲的远距离瞬杀,让两人死里逃生。 当然,也是大乘阶级的力量对冲,让爆炸规模加剧三倍。 然而,戾魔就一定没在寂灭身上留下后手吗? 月上弦能检查出来的只是一部分手段,真正高阶的他看不出。 那是一道恐惧击杀,它从寂灭心脏中窜出来,闪电般钻进意识海,于是寂灭愣了一下。 能让他感到恐惧的东西太多了,甚至都不需要精挑细选,只需一一罗列。 于是黑霸天看见了沧澜境中的风暴潮、扑来的凶兽、熔炼的岩浆…… 恐惧判定成功,他要死了。 但先一步受到波及的是趴在他身上的黑霸天。 他们太近了,恐惧之道以灭杀之姿降临时,顺手轻飘飘地捏碎了黑霸天的心脏。 可惜心脏破碎的声音在剧烈的爆炸中不值一提,就像跌落凡尘的黑虎,在这场人、魔博弈中无足轻重。 寂灭在震动中下意识抱紧黑霸天,勉力看到对方口中流不尽的血,前一刻还劫后余生的迥然眸光顷刻涣散、黯淡、消逝成死灰。 他盯着寂灭,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机会。 修炼百年,难挣一语遗言之机,生死总猝然来去,零落尘泥,碾作尘。 寂灭蓦然瞪大眼,猛然愣住。 一种新的恐惧将先前的惧怕完全掩盖。 他原本也应紧随其后顷刻死去,他如何能逃过恐惧的审判? 但……一个从天而降的醉酒女人恰在此时跌落他身畔。 彼时,所有人都被冲击炸飞了,寂灭抱着黑霸天在空中飘摇,他面临的是“恐惧”和冲击波带来的双死局面。 烛九昏昏沉沉被梦忽晚从空中扔下,随波逐流被炸飞,她笑呵呵地飘着,甚至觉得自己在飞跃,直到头脑懵然撞见黑霸天,她下意识抓住了这个空中浮萍。 醉了之后仅凭本能行事,毫无逻辑可言,她拽住黑霸天的胳膊,皱眉嘀咕:“就是你这大鸟硬要当本神坐骑是吧?” “怎么还买一送一?嗯?竟然死了一只!” “该死!竟然不依不饶,我倒要看今日谁敢一而再从本神手中抢鸟!” 她嘴里念叨着“左青龙右白虎中间一个二百五”,变戏法似地施展个花里胡哨的手势,一掌拍在寂灭后脑勺,一股因果道意瞬间消解即将灭杀寂灭的“恐惧”。 一个是主动技能,一个是被动释放,“恐惧”当然略逊亿筹。 烛九又抬手掐了个结界,将快被冲死的寂灭第二次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一切只发生在呼吸之间。 寂灭甚至没反应过来。 烛九救回自己的大鸟后,捂着因为身体超负荷所以微微溢血的嘴皱眉,“竟能伤到本神,这厮还真有一丝实力!” “就这么结束了么……不,本神不甘心,纵然与全世界为敌,也别想伤本神大鸟!” 继而一把抹净,傲娇地抬起下巴,叉腰仰天一笑,“哈,那又如何,区区手下败将,什么玩意敢打我大鸟,看我回首掏蛋!” 她说着,酡红的面色微肃,手中再次掐诀,又念了一段“勇气啊”、“羁绊啊”之类的奇奇怪怪仅做仪式的口诀。 寻果问因,杀机回溯,跨越时间与空间,锁定一魔。 此时的戾魔正在冲击波中愤怒地肢节狂舞,骂骂咧咧,神色阴沉。 “狡猾的人类,竟敢出尔反尔!” 扒在他身上寻求庇护的食尸魔阴冷道:“还好大人您留了后手,笑死,真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天真!” “估计那两个人类看见他忽然死了都傻眼了吧桀桀桀!” “希望魔尊门能把那两只猎物抓住,必要一点一点撕去血肉吃了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两只食尸魔愤恨地讨论着,抹了一把口水,忽然察觉自己的身体不稳了,抬头一看,发现魔君眼已经闭上多会了。 娘嘞!!!! 死啦!!!???? 两只魔傻眼了。 确定戾魔死亡后,它们震惊又恐惧地对视一眼,超,怎么死的?发生了什么??? “怎、怎么办?”左面一只食尸魔声音直打颤,瑟瑟发抖。 右面食尸魔一愣,心想对方怎么在这个场合说出这种话? 他沉思了下,道:“凉拌吧。” 他们食尸魔吃尸体不喜欢全热,三分热口味最佳。 “不、不好吧,他好歹是咱们以前的头,还同为魔族,怎能如此?你吃它,闻着熟悉的气息,心里难道不愧疚么?” 左面魔是少有的良心魔,胆子小还顾念旧情。 右面魔顿时被说的升起一丝惭愧,“那怎么办?” 左面魔叹息一声,“只能加点孜然和芫荽(香菜)了,这样就闻不见熟悉的气味了。” 右面魔:“……” 大师啊。 但是…… “我不吃芫荽。” “怎么可能,芫荽这么好吃,我昨晚还梦见占领九幽后全世界种满了芫荽!” “不,我要铲除所有芫荽!” 两魔正激动地说着,忽然发现承载它们的戾魔尸体开始渐渐消失,就像被一双不知名的手一点点抹去的沙画。 这一幕的恐怖不必多说。 谁见过一个魔君被这样悄无声息地杀死,又活生生消除的一幕? 两个食尸魔这下不用争论了,因为主菜没了。 它们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再无凭依的两人身体翻飞着消失在大作的狂风中。 而此刻的步惊莲和风止意已经通过传送阵离开了黑暗之森。 而“幕后黑手”烛九上神已经骑上大鸟坐骑寂灭的后背。 因为两次施展道意,她的身体原本应该直接崩毁的,但星君帮她稳住了身体状况。 多么可怕,他宁愿耗费魂力给烛九疗伤都不愿帮她醒醒酒! 星君念念有词,“不是我不想,实在是能力不足,臣妾做不到啊!” 说完就心安理得地看烛九闹笑话了。 而此时的烛九将身体剧痛的消失归因于她太过强大。 与此同时,她察觉到后方数十位魔尊的灵识探查和杀机锁定,冰冷刺骨,远比这爆炸风暴冷酷危险的多。 局面已经如此亏损,他们势必要留下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女人和寂灭。 来自大乘期魔尊的一道道灭杀之力远距离降临烛九和黑霸天身上,烛九警铃大作,死亡的危险令她猛然清醒了片刻。 她倏然抬首,发丝飞舞,目光如电盯向漫天袭来的各种大乘杀招,霓虹漫天映入她幽深冷冽的眸中。 感受到身体的桎梏,烛九不悦蹙眉,金色的、让人辨识不清的神魂脱离月上霜身体,悬空站在其身后上方。 星君大惊失色,发现事情超出预期,“等等,烛九幽你干嘛!躲开就算了你怎么还还手?” “完了完了,出大事了,又要虚了!” 可他再想给烛九醒酒为时已晚。 后者双手结印,崩裂空间的因果杀道在她鎏金纤长的指尖凝聚。 烛九散漫弹指间,便如看不见而又威力无穷的裂空刃矢,无声无息地去,沉寂天空中整片五光十色的力量废墟—— 尽数化为一尘不染的蔚蓝虚空。 无论是“魔核”爆炸风波,魔尊杀招,亦或是人族探视…… 管它狂风或暴雨,碍眼的东西统统被烛九一键消消乐。 浩荡到震动九曲朔州的爆炸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消弭无踪。 烛九周身数里的爆炸坑洞中,天地一色,尘埃不起,只余死寂宣其纶音。 所有目睹天上风波骤变的人都震惊地瞪大双眼,僵硬在原地。 也不全然安静,起码黑暗之森最内围那几位开启圆桌会议,且动手企图杀烛九的魔尊个个被追溯而来的“因”灭了半条命。 这还仅仅是烛九的攻击余波,她意识仍然混沌,只是本能的危机感在作祟,觉得周围很吵,便出手镇压。 主力都拿来平定这片空间的暴动了,只有不足十分之一的力量溯回到三个方位。 其中一个就是众魔尊这里。 但凡多一分它们都要全灭。 集体捡回一条命的众重伤魔尊已经全部失声,个个庞大怪诞的本体原本遮蔽着天色,阴影统治这此方地界,但此刻反倒像被光耀照射的无所遁形,萎靡不振。 惊恐万分。 因为诡异的伤,因为诡异凝聚在他们面前半空中的一抹金色光轮。 像极了太阳。 “太阳”照耀着,无人看得出它具体是什么形态。 只听见四个冷淡蔑视的字。 “不知死活。” “太阳”如一团火焰渐渐消散成虚,那恍若神罚的漠然话语却一遍遍回荡在此处,成为它们致死惊惧的梦魇。 第490章 死啦 与此同时,天魔宗议事峰,闻朝夕交给长老会的那枚真正的魔核还没拿出来一刻钟就被一股奇怪的力量彻底摧毁,星星点点的紫色流光渐渐湮灭。 所有长老都傻了,眼中的渴盼和祈愿凝固成斑斓浑浊的鱼冻。 第三道“因”,沿着梦呓的来处,同样去了梦忽晚半条命。 后者使尽浑身解数亦躲避不开、无法抗衡。 她捂着剧痛的胸口,口中血流如注。 梦忽晚很快就明白过来自己被何种力量攻击了,她却不惊不惧,前所未有的兴奋,欣喜若狂,“这就是天命期之后的力量么……哈哈哈哈哈……” 梦忽晚回忆那个人跟她说过的话,呢喃道:“越界之人烛九……为什么她明明境界低下却可以拥有道意?而我却受困天命,迟迟无法突破枷锁。” “不过,我很快也可以了……” 渴望和略显疯狂的声音混着血腥味消散在空气中。 另一边,刚干完一桩大事的烛九回到身体中,警戒状态解除,又恢复那股醺醺醉态。 她眉飞色舞地大笑三声,“哈、哈、哈,本神果然神功盖世,无人能敌!” 谁知越说脸越白。 她不明所以,蹙起眉神色呆呆的,瘪起嘴,“嘶,怎么身上那么痛?” 说着还试探性挠了挠身体,从胳膊到屁股。 “啊,还是好痛痛痛痛!” 浑然不知神魂中的星君根本没空说话,像个忙碌小蜜蜂,在疯狂修补烛九裂开的神魂。 后背背着烛九,身前抱着黑霸天尸体的寂灭也不知道场面怎么变成这样。 他亿脸懵地看着所有的变化,呆滞的像个木偶……连烛九骑到他后背都一动没动。 因为脑子已经被震麻了,好半天才回过神。 这个莫名其妙竟然能抵消“恐惧”、清空整片天地的女人是谁? 在黑霸天死亡这件事面前,这个问题暂时已经不是那么重要,能做到这一步,说不定真的是个喝醉下凡的神! 寂灭泪眼模糊,抱着黑霸天渐渐冷却的尸体,充满期待地开口祈求:“神仙大人,求您救救他!” 如果是神仙的话,那一定可以办到吧。 烛九虽然很痛,但见大鸟哭的伤心,还是帮他看了眼死去的黑霸天。 “死啦死啦,一口气都没啦,需要聚魂……” 寂灭疑惑:“聚魂?” 烛九再次神魂出窍,金色的手抓了抓,可惜并未如同预想那样抓住魂魄。 她回归身体,感觉更痛了。 “没啦没啦,魂魄也没啦!活不了了!” 寂灭听着烛九含糊的话,终于彻底绝望。 而此时,星君为了防止烛九又干出什么事来,已经先一步令其清醒。 虽然意识回归,但仍有醉酒时记忆的烛九:“……” 一醒来就接管一具装完叉之后残破至极的身魂,以及一堆令人头疼的烂摊子。 烛九一边磕蕴体丹药一边质问星君:“我之前怎么说的来着?” 她不是说过一旦自己喝醉就让她醒过来的吗? 星君心虚至极,却嘴倔道:“你说你没醉。” 好好好。 …… 烛九的动用的因果道是循着在场最强的三股力量反噬本体,这三种分别是留存些许真魔核力量的假魔核残余之力、梦忽晚的梦呓、魔尊的击杀。 所以才会超远距离重创她们。 此地不宜久留,甄有钱被梦忽晚从空中扔下时虽然发生魔核爆炸,但她的乍然出现一定也被注意到了。 步惊莲和月上弦是通过传送走的,寂灭原本是必死之局,现在却毫发无伤。 这么大个爆炸也忽然消失。 一切皆因甄有钱。 这件事黑暗之森外的那些大乘期灵识不是捕捉不到。 哦,闻朝夕等人原本还在跟魔尊们博弈,方才烛九又把那些魔尊削了一顿,人类直接长驱直入,闻朝夕现在已经快到烛九跟前了。 事已至此,烛九只能接受甄有钱的马甲被自己揭了这事。 若闻人瑟绝指示了身份,那些人很可能又会知道他是烛九。 想到自己这身体状况,烛九觉得还是先跑了养养伤算了,不能冒险。 逃避不能解决问题,但能拖延问题。 烛九打定主意,拍了拍寂灭肩膀,“我要走了,九曲朔州的人马上来,你在这等着吧。” 寂灭垂着眉眼神色木然,仍旧沉浸在黑霸天之死的伤心和自悔中。 他没有察觉烛九语气和说话的不同,撑起精神寂灭真挚问:“神仙大人,多谢您的救命之恩,我能为您做什么呢?” 他想到自己有的那些东西,对方应该也看不上吧。 烛九品了品这个称谓,自嘲笑笑,“世上哪有什么神仙,都是修炼有成的生灵罢了。” 烛九瞥了眼远方的流光,消失之前最后对寂灭道:“他死时想告诉你的是:不要害怕。” 淡淡的一句话回响在寂灭耳畔,令他怔忪原地,抱着黑霸天的尸体泪如雨下。 若非他的害怕,“恐惧”就不会生效,黑霸天也不会死。 寂灭忽然觉得那些曾经令他害怕的东西在一瞬间变得矮小又褪色。 不是不再害怕,而是有了新的惧怕。 闻朝夕赶到现场时,只看见埋头痛哭的寂灭。 四下搜索无果,她眉头紧紧皱起,眼中惊疑不定。 “还是来晚了一步。” 甄有钱到底是谁?明明比所有人都强,手段诡谲,上次试探她时却硬生生受了一剑。 呵,真能忍。 看来得找极岭太女要个说法,还有寂灭的述词,另外,最让闻朝夕怒不可遏的是天魔宗和梦忽晚联合伪造“魔核”诓骗她! 她的本意是救寂灭,在她眼中魔族的一切都是增强自身的工具,既然是工具,就越不过人命关天,况且那还是位少年天才。 纵然百般不甘愿,闻朝夕思及魔族本身除了吸收同族的魔核以外也做不到激发它的道意,即便得到也不过再多一位魔尊或魔君罢了。 魔渊若开启,多一位少一位又有什么区别? 不如救完人之后集结下属,趁着魔族此刻全都出动显露,还予一个痛击。 因此闻朝夕便命剑二将魔核送入两位真传弟子手中用来交换人质。 闻朝夕周身气压低沉晦暗,后方紧跟着赶来的剑二等猎魔人一声不敢吭。 尤其是剑二,不羁狂野的面容凝肃,因为就是他将魔核交给了步惊莲。 宗门的长老弟子倒是敢说话,但也只敢好言劝说。 “宗门也是不想让猎魔工会这么多年的心血白费啊。” 闻朝夕冷冷勾唇,眼中寒光肆虐。 “当年工会起步时你们抵制到底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说工会是浪费宗门资源做无用功,数次截断供给,怎么现在又开始关心本尊的心血了?” “魔核的去处本尊自有定夺,谁准你们阳奉阴违?” 最后的质问宛如在几人脑海中炸响,一众人当即面色微白。 若非知晓闻朝夕是何脾性,他们怎会暗度陈仓?还不是她逼的! 奈何这话没敢说出口,因为犟嘴真的会被捅刀子。 反倒是剑二直接利索地跪地认错,但面色坚定不屈。 “魔核能为猎魔人带来巨大助力,让我们即便深陷魔族超凡攻击时亦有还手之力,不会如从前那般逃路无门,就这么将其交付,属下不甘心!” 他抬起精细不足野性有余的眼直视闻朝夕,目光锐利,“寂灭的命是命,猎魔人的命亦是命,剑首,我并未做错。” 他说这话,身后一众猎魔人全都目光复杂地低下了头。 寂灭此刻已经听出了事情始末,闻朝夕根本没有避人的意思。 按照原本预期寂灭是要死的,到时天魔宗便推脱是魔族摧毁了魔核导致爆炸,北脉剑宗的人又不在,纵然怀疑,可拿不出实质性证据又能如何呢? 再加上后者已经摆明了不会同意开启魔渊,他们需要给什么解释?不救就是不救。 现在寂灭离奇地没死,事情经过原原本本摆着呢,他们再欲盖弥彰也没用。 现在就是两宗撕破脸的局面。 众人望向寂灭的目光均是敌意,心中认定这个陌生的试剑人必定像北脉剑宗那些老家伙一样蛮不讲理又难缠。 然而寂灭只是站在那,默默听完后抬起头说了一句,“被抓住期间,我重伤昏迷时无意间听到戾魔与其他魔尊魔君谈话。” 众人目光一亮,因为这种规模的谈话很可能会透露什么魔族信息,但神色很快冷硬戒备起来,剑二嘲弄道:“你要什么才肯说?” 也不怪他们的态度,这次事端还不都是他被抓惹出来的? 简直就是个祸害! 寂灭看了他一眼,面色不变,“魔族还有一位魔主,它号令群魔统治魔族,现在就在魔渊外,但不在黑暗之森,那些魔尊十分笃定魔主很快就会归来,时机就是魔渊开启。” 众人愣住,一方面是因为寂灭如此简单就说出了口,一方面则是他话中内容。 魔主他们知道,因为抓住那么多魔族,总能探知到这一点,但它具体在哪以及即将回归的事却是第一次得知。 毫无疑问,这是一条极其重要且炸裂的信息。 不在黑暗之森便在人族或妖族中,什么魔竟然可以伪装那么久不被发现? 细思极恐,粗思也恐。 寂灭说完便转头走了,因为伤势没好全,走路深一脚浅一脚,但背影挺拔,始终没松开黑霸天的尸体,后者无力垂下的尾巴毫无生机。 配上这光秃秃的裸露大地,竟如此萧条又荒芜。 这时才有人意识到,这种规模的爆炸,造成的不只是部分魔族的死亡,还有许多生灵的陨灭。 若非甄有钱忽然出手制止了蔓延,很可能在人魔双方的顶尖力量催动下,直接将风暴衍变成一场波及人族居住地的灾难。 众人一时沉寂下来,神色莫名。 闻朝夕森冷的瞳孔中倒映着所有人的身影,她声音冷彻,“北脉剑宗守护不力、言语胁迫是错,寂灭两次迷途也是错,尔等就没错么?” “魔核不愿交付各有原因,难论对错,但联合梦忽晚伪造魔核引发此次灾变,令两个真传弟子险死还生是何目的?” 确实啊,若想反悔何必将事情闹这么大? 几个长老面面相觑,最后面色微苦踌躇道:“实不相瞒,那枚伪造的魔核……是梦老交给我们的。” 那时她们听了北脉剑宗的要求正在义愤填膺、愁眉不展,是梦忽晚忽然出现,将任何人都分辨不出是假货的“魔核”交给她们。 简直救星啊。 所有人的愤怒不甘都找到了出口,没多犹豫就采纳了梦老的建议。 说实话,这事闹得这么大,他们也有些懵,梦忽晚说过只是一场“小爆炸”! 闻朝夕一听这话就气笑了,异常冷怒,“我早就警告过你们,梦忽晚这个人心思深沉,绝不可轻信!你们为了私心和贪欲,选择蒙骗我同她联手,呵。” 闻朝夕眼中的嘲讽几乎溢出,还有深深的失望,“现在呢,事情出了,魔核也碎了,梦忽晚出现善后了吗?” 一众人面对斥责哑口无言,全都蔫巴地低下了头,又万分痛心,痛心魔核的破碎。 天知道她们听说这则消息的时候感觉天都塌了! 忙活这么久,闹得灰头土脸的,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换谁心里能平衡! 她们思来想去这些变故前后发生的时机,断定道:“一定是甄有钱使了诡秘手段毁了魔核!” 提起这个名字时,一个个又惧又怕又爱又恨又好奇的。 甄有钱使用的力量简直闻所未闻,强的仿佛另一个世界的人,他们还停留在舞刀弄枪的原始人阶段,到底是谁已经飞越大气层? 如此远距离毁掉魔核,诡异程度与魔族的那些判定生效后的杀伤方式格外相似。 有人将前面寂灭说的话与这事一对照,哎~有了—— “难道她也是魔族?而且就是那位隐匿在人类中的魔主?” 否则焉能这般强大? 众人露出若有所悟的表情,真别说,这个人本来就奇奇怪怪的,行为举止跳脱出离,看着确实不太像正常人。 身份还遮遮掩掩,说不得真是做贼心虚。 第491章 动动猪脑 眼见着众人越想越合理,这时候闻朝夕就冷漠发话了。 “动动猪脑,她若是魔主为何要消弭风暴,任由其摧毁人类城池不好吗?又为何要救寂灭,任由他死,令两宗敌视针对不好吗?” 众人小猪脑子一动,发现咦?确实如此啊。 闻朝夕看着这伙又怂又贪又蠢又奸猾的人就心烦。 她厌烦别开视线,冷声道:“在魔核和冲击停止的同一时间,那些蹲在黑暗之森中心的魔尊魔君忽然不再反击,再无声息。” 她眯起眼,“我怀疑他们也遭受到了打击。” 而且他们一行人都到这里了,魔族还是没有反应,事情很明显,魔族出事了。 这时候要做什么? 没错,无论是魔主还是甄有钱,暂时先放一边,现在大家要痛打落水狗。 闻朝夕充满侵略的目光转向黑暗之森内部,淡淡的嗜血在其中跃动,“很好,接下来就是猎杀时刻。” 她下令所有人随她进攻内围甚至核心区域,众人老实听话。 当然这其中不仅有九曲朔州的人,还有绝崖等大势力那边过来处理魔渊事件的长老们,毕竟兹事体大,怎么也得出一份力。 况且魔族是全人类共同的敌人,本就不只是九曲朔州的责任。 他们只是在九曲朔州内部争端上不怎么插嘴罢了。 众人气势汹汹准备进军。 但剑二这时忽然提醒道:“剑首,月上弦和步惊莲在外面打起来了,顾一笑、闻人瑟绝和楚弋及那位护法长老也在。” 闻朝夕身形一顿,神色淡漠,“死不了就行。” …… 此时此刻,黑暗之森外,月上弦隐隐压制步惊莲,后者身上受了些皮外伤,有些狼狈。 她心中愤怒又震惊。 一是她竟然打不过月上弦,被边上其他势力的弟子看尽了笑话。 二是此前她不满对方空降天魔宗首席之位,每次挖苦嘲讽这人时,他都冰冷无视,纯当没听见。 这次竟然就因为她没救甄有钱直接动手,且出手狠辣,一副不死不休的凛冽模样。 边上人尽数冷眼旁观,毫无阻止的意思。 小腹又被划了一道血口,步惊莲等不来旁人圆场阻挠,忍无可忍心中羞怒,与月上弦硬碰硬对了一掌,在绵密的冰棱中撇开步子。 那股强劲的反震之力还携着侵体冰寒和灵息,步惊莲甚至怀疑修为再弱些,血液都能凝固。 她没有后退,但脚下土地下陷半掌,一股腥甜涌上喉口,步惊莲强自压下。 反观月上弦,飘逸若仙,足尖只轻轻点地毫不停顿地欲再次攻来。 步惊莲眼中闪过忌惮,这就是冰肌玉骨么,果然不讲理。 最不讲理的还是这个人。 作为扔出伪造魔核的人,她比所有人反应都快地摸出传送符,这是宗门长老给的圣品货,启动之后能形成一个传送阵法。 步惊莲当时都已经紧急启动传送阵了,她断定寂灭活不了,当时根本没想着救。 月上弦虽然震惊事情变故,但也瞧出寂灭要死于“恐惧”,便也想撤离。 谁知天上掉下个甄有钱。 那时双方已经被冲击波冲散,月上弦执意要去救甄有钱。 大哥耶,她们在这儿站都站不稳怎么找?而且时间紧迫,那些魔尊的压力都是后方在扛,一分一秒都可能死亡,哪有那个时间找人? 步惊莲虽然不敢置信但没说什么。 长老勒令她把月上弦带回,但她更希望月上弦死在这儿,这样她多半是新的首席。 月上弦刚转身她就启动了传送阵想自己跑。 但月上弦察觉到了,立刻阻止她。 步惊莲没办法,不敢耗时间,只能强行启动传送符,拖着月上弦一起传送走。 步惊莲一开始以为月上弦是因为她那时想坑他所以动怒,谁知打了半天才知道是因为甄有钱。 步惊莲嗤笑,没名没分的情人还真生出情分了。 他把甄有钱揣兜里,甄有钱把他放哪儿了? 步惊莲怒气冲冲道:“月上弦你是不是疯了?甄有钱又没事,有必要动手?” 她嘲弄道:“不仅没事,还是个隐藏前辈呢,翻云覆雨还救了寂灭,半点没想起你,你再生气她也看不见!” 月上弦身体微顿,冰冷的视线锁定她,“她没死,只是因为她不是甄有钱,若换了一个寻常人,已经死了。” 步惊莲攥着唯一的逃生路径,他们明明有机会找到烛九一起走,她却选择背弃所有人。 步惊莲语塞了一下,但很快找到借口:“哼,闻剑首和长老们在与魔尊对抗争取时间,一分一秒都是所有人拿努力换来的,我凭什么要为一个外人耗费时间?” 月上弦道:“他们冒险争取十分的时间,你放弃救助旁人,选择用一分来逃离,你侮辱的是闻剑首等人的努力。” 就好像后方给了她一把无敌于世的宝剑,她不选择灭敌,反而用来蹲守防卫,任由其余人死去,那后方给她宝剑有何意义? 楚弋声音冷酷如刀子,沉沉划破空气,“照你这么说,此前旁的大势力长老都应该在黑暗之森外围看戏,而不是出手相助,现在也不应该参与围剿魔族的行动,毕竟这里是外界。” 他又恍然想起什么,讥诮道:“月上弦倒不是外人,你不还是没想着救么。” 步惊莲面色黑沉,她知道这一次局面有点小失控,但错也不在她,全赖甄有钱,若非她从天而降,怎么会出意外?怎么会生出这么多事? 步惊莲心底一转就想好了说辞。 “这么大的冲击波,连戾魔都被震开,甄有钱还能忽然闯入,说明什么?她根本就不需要我们多此一举去救她!” 楚弋冷蔑道:“照着答案找原因,果然是事后诸葛呢。” 步惊莲连瞪楚弋好几眼,因为这人之前明明跟甄有钱十分不对付,受了她不少气,怎么现在还帮她说话? 眼看着被两人夹击,占不到优势,步惊莲便想找个站在她这边的人好助她脱身。 牧尸人和边上小女孩肯定不在考虑范围内 ,既不认识,对方还不想管闲事的样子。 她望向闻人瑟绝,“闻人公子,你是理智明慧之人,应该能明白我的决定吧?” 步惊莲昨日在酒楼帮闻人瑟绝解过一次围,她坚信对方会帮她。 后者原本一直在低着头敛眉沉思,闻言抬起头,露出一张妖异艳丽的脸。 闻人瑟绝冷淡瞥了眼步惊莲,回道:“明白。” 步惊莲眼中微亮。 闻人瑟绝慢吞吞说:“冷酷利己,所以不愿救人,想当首席,所以背弃月上弦。” 他单纯陈述因果关系,毕竟人性见得多了,这些是很正常的事。 步惊莲:“……” 还没绽开的友好笑意就这么僵在嘴角。 如果说楚弋只是嘲讽阴阳她,这位就是直接撕开遮羞布。 事实证明,想用人情绑住闻人瑟绝还是太天真了,给他人情的多着呢,他一向是挑挑拣拣看心情做事。 现在就心情很差,因为烛九消失了。 百合此时也在思考甄有钱这个人,因为她总觉得这种行事风格很像烛九。 但还是忍不住被闻人瑟绝吸引视线,然后又偏头瞅了瞅顾一笑,一时分不出谁更胜一筹,最后因为闻人瑟绝两只鞋不一样判定其略输一筹。 可恶呢,又是一个张能把烛九姐迷死的脸。 话说这伙人怎么个个都那么好看。 百合决定下次突破一定要朝这方面努力一下。 楚长老原本是个看小辈十分慈祥的老人家,但现在目光也有些冷意,他们绝崖最唾弃背弃同门之徒! 步惊莲发现自己孤立无援,甄有钱在时,这些人不屑一顾、冷嘲热讽,甄有钱没了,他们又开始集体阴沉脸。 她不理解。 看来只能从未被甄有钱荼毒过的人那边下手,她若有若无地看了眼顾一笑。 陌生人,说不定能拉来自己阵营。 张嘴刚想说什么,见顾一笑瞧了眼月上弦,眼中有淡淡的不满。 步惊莲知道希望来了,世界上果然有跟她同频的人。 她松了口气,却忽感头上郁风袭人,冷光映面,连忙躲开。 巨响后,地上好大深坑。 抬眼一看,“父亲”提着两米八的偃月刀又朝她招呼过来了。 身后也寒意刺骨,正是“母亲”在拎着匕首戳她天灵盖。 步惊莲:“!!!” 这他喵的又是为什么啊,纯新人这么热心、正直、善良的吗? 看气质不像啊,感觉挺颓丧混乱派的一个人。 “你歇着,我来。”顾一笑打量月上弦,难得挑剔的眼神像极了在看姐妹那不争气的道侣。 难怪不满,嫌月上弦打的轻了呗。 百合懵了一下,感觉顾一笑这状态很诡异,怎么的,她认识甄有钱啊? 再一联想对方今天诡异地听甄有钱话,她仿佛夜壶灌顶。 甄有钱就是她口中那个好的不得了的朋友啊? 就这?哪里温柔、体贴、细心、有耐心了,感觉是那种把顾一笑卖掉之后嘻嘻笑数钱的类型。 说话那么刻薄无情的一个人……等等,这个特征、这个实力、这股无敌装叉的气势、这干完一票就玩失踪的作风……? 不是烛九姐她就登基当皇帝! 百合的天,终于彻底塌了。 现场小年轻都不开心,楚长老没资格开不开心,他一边防止年轻气盛的少年人互殴死了,一边得把今日的事还有发现的人上报上报通通上报。 传讯都传出火星子了。 然后忽然接到楚弋痛哭流涕的传音:“长老,她抛弃我了呜呜呜呜呜……” 楚长老:“……?” 在他的印象中,楚弋从小到大就没哭过。 他愣了好一会,“谁?” 继而很快反应过来,猛然瞪大眼,“甄有钱?” 楚长老面露喜色,“她到底是何方大能?现在在哪?宗门对这个信息很看重!” 他们这边若是查到,上面一定会给好处的! 楚弋:“……”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毫无共情能力的可恨事业脑。 楚长老眼神游弋了下,拍了下脑门,“哦、哦,抛弃你了是吧……她咋这样呢,真过分……” 说着说着忽然犀利转头道:“问题是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过?” 楚弋之前不是头脑清晰地说已经放弃她了吗? 楚弋目光躲闪了下,冷傲道:“她说会处理干净身边那些人,我就看在她一往情深的份上给了她一个机会。” 楚长老盯着楚弋毫无破绽的脸,慢慢移开视线,但嘴角在疯狂上扬,他抿紧唇,于是变成面部肌肉疯狂抽搐。 甄有钱他不了解,楚弋他还不了解吗? 必定是这厮脑门一热之后恳求甄有钱了。 楚弋阴沉地瞪着楚长老,看起来已经快炸了。 楚长老抹了把脸松动面部,换上一脸正色,“所以她怎么抛弃你的?” 楚弋像一匹孤傲的狼,非常后悔将伤口暴露出去,他内心的小狼舔舐着自己破碎的心,但面色薄冷,“你听错了,是我抛弃她。” 楚长老终于绷不住了,咧嘴就是狂笑。 楚弋:“……” 他拉着个脸,就像失恋三周年。 哦。 好笑吗? 他遇到这种事就不会笑,或许是因为家教好吧。 …… 同一时间,某处深山老林隐秘废弃洞窟里,烛九同样笑的直捶床。 刚到这儿坐稳准备喘口气先恢复一下身体,见传讯一直不停,烛九便看了一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楚弋的。 从开头看到那句“好,我愿意当四”,烛九的表情已经憋笑到扭曲,最后平躺在收拾出来的榻上爆笑出声。 但由于肉体崩裂,无论体内体表都裂出无数条裂缝,于是随着她的动作,身体便从缝隙中流出越来越多的血。 不仅如此,体内筋脉也破碎不堪,丹田毁了一小半,内脏器官也严重受损。 嘴里也在吐血。 “哈哈哈哈哈……楚弋……哈哈哈嘶好痛哈,哈哈哈好痛呜呜,哈哈哈。” 一边笑一边全身流血,在床上痛的嗷嗷叫,扭成一条蛆。 场面……十分血腥。 感觉像变态杀人犯每日犯病时刻。 星君看了都害怕,“你可别笑了,马上要成史上第一个笑死的修士了!” 烛九闻言,赶紧收敛了一下,摸出墨怀樽储物戒指中那些修补身体用的。 第492:大恩不言谢 星君没法帮她应对身体,因为他在忙着稳固她的神魂,问题有点严重,所以丝毫不能松懈。 烛九已经习惯了,她这神魂一直都是这么缝缝补补三年又三年的捏。 现在都不错了,起码收回了七分之二,撑得住自己开大秒人,这要搁以前都不敢想得碎成几块让转转上门回收。 日子也是好起来啦! …… 不愧是墨怀樽储物戒中的好东西,主打一个药到病除,除了丹田复杂点,身体各处都在飞速好转甚至反向增强, 烛九自从穿进月上霜的身体中后就没享受过这么好的东西,直接让她少走好几天弯路,一键恢复。 感动哭了,这就是资源咖的爽感吗,她一定会记着那位永远分居两地的亲亲道侣的。 大恩不言谢,那就不谢了,墨怀樽必定也不是那种挟恩以报的人。 说起这事,忽然就还挺馋的。 脑子里一时闪过魂交时的爽感,一时闪过吸月上弦血时的愉悦舒适。 纠结死了,要是能一边吸血一边魂交多好。 烛九想着想着就产生了一种仿佛在3p的错觉…… 说起来那种事情到底是什么感觉?跟魂交一样吗? “你怎么又流鼻血了,身体不是已经好了吗?”星君疑惑问。 烛九淡定地随手抹去,“没什么,滋补过度。” “是吗,可是你大脑中分泌的多巴胺在疯狂增加,这里是简陋洞窟,排除外因,那就是来自精神层面的刺激,再加上流鼻血这种表现,大胆猜测……” 星君冷定总结:“你想跟男人睡觉了。” 烛九:“……” 没开玩笑,身体里住了个全职监控器。 为了挽回颜面,烛九选择…… “上回发的试卷写完了吗?闲着也是闲着,我来检查检查。” 星君很忙地消音了。 烛九露出小学生都痛恨的班主任牌冷笑,十分和蔼可亲。 这,就是权势的魅力! 烛九吓唬完星君,就开始回楚弋传讯。 对方此前还发来了新的消息,烛九接收了。 楚弋:你到底是谁? 楚弋:你这个欺骗感情的爱情骗子!你说的话都是假的,你的喜欢也不值一提,再也不会原谅你了! 楚弋:永远不会回传讯对吗?我的世界在下小雨。 楚弋:我的世界在下中雨。 楚弋:我的世界在下暴雨,熄灭了我心里最后的火焰。 楚弋:永远留不住一个要走的人,再见,逝去的青春和天真。 烛九看的嘎嘎乐,“谢谢小太子,几万年加一块没有今天笑的乐呵。” 这不纯纯中二少年搞笑男吗? 星君见缝插针道:“别光说别人,你在宗主峰捅遍灵兽屁股又能好到哪去?” 烛九:“试卷。” “……”打倒强权!打倒列强!打倒封建奴隶制! 烛九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回楚弋了,这厮已经通过脑补单方面经历了高冷拒绝——追她火葬场——矛盾决裂——绝望分手这一系列恋爱活动。 既然已经完美闭环,她还多什么事? 有一说一,楚弋真是个人机啊。 烛九正要看其他传讯,忽见楚弋又说了一句话:甄有钱,挽留我一下会死啊! 那声音又低哑又倔强,还有一丝丝哭腔。 烛九:“……” 额……这。 楚弋:其实刚才说的是假话,你别走。 楚弋:既然你有其他身份,应该就跟甄有钱身边的那些男人没关系了吧?现在我们可以正大光明在一起了! 楚弋:虽然说你现在比我强亿点,但我会努力修炼与你并肩的! 楚弋:我们结为道侣,你当我太子妃,好么? 时隔许久,烛九终于回了第一句话:不好。 楚弋:“!!!” 接到传讯的那一刻楚弋怀疑自己被炸出幻觉了,大腿都暗戳戳掐青了,才确信自己真的接到了烛九回信。 那种感觉就像徒步沙漠快渴死时遇见了绿洲,黑域无边见到灯塔,楚弋惊喜交加,双眼含泪。 看清“不好”两个字,他如遭重击,心碎地躲到远处哭了。 楚弋正要伤心欲绝地咒骂烛九,忽见她又传讯道:除非你求我。 希望的火苗再次燃起,楚弋被失而复得的喜悦情绪控制了,已经完全丢盔弃甲,于是带着哭腔道:求你。 星君:“……” 不是,哥们? 他震惊了,从头到尾烛九也没说啥吧,这兄弟一个人把自己pua的明明白白。 烛九也沉默了一下,其实她只是故意这么说说想让他知难而退。 按照预想,这厮平日里这么高傲,应该不会低声下气求她吧。 但是转念一想,都能当四的人,那…… 烛九心里有那么一丢丢小心软,做人不能这么残忍,于是道:其实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你求我也没用。 楚弋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他泪眼汪汪又怨怼回复:为什么?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我都愿意当四了,现在你凭什么说走就走。 烛九真的很疑惑,正常人这时候不该逼问她的身份吗,怎么就楚弋跟别人不一样,净想着跟她谈情说爱? 难道是美人计,跟墨怀樽一样想骗取她的信任然后揭穿她的真面目? 真是用心险恶,现在的少年为了骗她真是什么都能卖。 她要戳破她的阴谋梦! 烛九闲散的心情谨慎了些,她冷笑道:我可没说喜欢你,之前的意思是看你有种母亲看儿子的感觉,没想到你竟然有那种想法,真是可怕。 “!!!”楚弋呼吸骤停,心脏抽抽的。 烛九又道:忘了告诉你,其实我有三个孩子,大女四十岁,二子二十岁,小女十三岁,说起来你就比我二儿子小两岁。 “!!!”楚弋双眼已经黯淡无神。 烛九:还有,我是假扮的甄有钱,又不是甄有钱,知道我是谁么你就敢喜欢? 楚弋气若游丝,唇白如纸还有些颤抖:只要不是烛九,不是我族谱上的近亲…… 呦,还不死心呢,这么严谨,难道是沉默成本太高? 烛九当然不能说自己是烛九,于是微笑回:我是男人。 楚弋悬着的心终于死了,他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烛九发现传讯断了,很好,这位企图欺骗她的少年终于不堪重负地倒下了。 星君同情极了。 烛九又开始接收其他传讯。 顾一笑声音中藏着隐晦的担忧:你没事吧?受伤了吗?剑首她们联手进入黑暗之森围剿魔族了,没人看出你的身份,月上弦因为步惊莲的见死不救与她大打出手。 顾一笑:说起来闻人瑟绝的血瞳难道没有识破你的身份么? 烛九心里暖暖的,还得是笑笑啊,第一件事就把对她来说最紧要的事全都说了一遍。 烛九:他知道,但没说。我现在很安全,身体无碍,不用担心。 烛九:你在第一名楼怎么认出我的? 顾一笑放心了,语气都轻松了些:我肉眼凡胎,辨别不出你的真身,但心中记着你的言、行、举、止,纵然刻意改变,身上的气质和某些习惯也会在不经意间显露出来。 顾一笑对这方面尤其敏感,一点点相似都会被她察觉到。 还有就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如此强烈。 她自认自己就这么一个朋友,认不出才可笑呢。 烛九对顾一笑的敏感肌表示叹为观止。 还好后者不是正常人,否则非把她举报咯。 顾一笑知道烛九安好后也没问她在哪,只问道:第一名楼有什么问题?为何你阻止我进去? 烛九轻微蹙起眉,啧,提起这地方就想起梦忽晚那厮,估计现在伤的不轻。 还是怪自己实力恢复的少了些,不然就能直接弄死她了。 烛九不想让顾一笑牵扯整件事,没有说情癸甲的事,只说第一名楼有危险。 她原本想利用帅郭的情报逼梦忽晚将情癸甲交出来,可惜事情有变。 情癸甲不是紧迫要务,那个时机,试探梦忽晚才是重点。 当时烛九其实是借机喝醉,借着醉酒意识不清,她就那么毫无防备地躺在那儿,可怜且无助,是个图谋不轨的人都忍不住想砍她一刀吧? 事实证明梦忽晚确实没忍住,烛九以为她得杀人或者用她这体质双修炼丹啥的,谁知道对方把她扔到黑暗之森去了! 下面魔核还出自她手。 梦忽晚这厮包是反派的呀。 那么问题来了,她为什么要替换魔核?为什么不愿交易成功?为什么把她丢下去? 烛九盯着洞顶,眼中有些涣散,人、魔间的纠葛在脑中重现,各方势力和立场逐渐清晰……不对,有一处是模糊的! 烛九忽然问顾一笑:外面对今天的事有何反响? 顾一笑怔了下,道:不清楚,我们现在在黑暗之森中。 此时的顾一笑已经和几个真传一起在黑暗之森中厮杀历练,今天是对核心区域的一次进攻,即便经过刚开始的内斗,她们也不愿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于是一伙人还是组队了。 步惊莲不在,她后来被顾一笑、楚弋、月上弦联手揍得够呛,人都快撑不住了,还是天魔宗一个长老出现阻了一道,步惊莲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伙不讲武德的疯子圈。 顾一笑又道:不过黑暗之森内出现了一批批历练的修士,有的单打独斗,有的结伴历练,修为低些的甚至还有筑基和炼气期。 通过“母亲”的“视野”看见了十丈外一伙七人帮修士,他们警觉着周围,但神色隐隐亢奋。 烛九听了顾一笑的描述,思路完全打开。 她想明白了,梦忽晚就是故意闹这么大的。 她要通过这种惊天动地的方式,将魔核轰轰烈烈地介绍出去,或者说宣传比较合适。 因为她的立场,就是开启魔渊。 现在知道的人仅限于八大势力高层以及核心真传,但除此之外的那些势力和修士代表的则是九幽广大民众的声音。 他们在知道魔核的强大后会怎么样? 参考修士明知秘境凶险无比还是要铤而走险就知道了。 现在的魔族还太少了,它们龟缩在黑暗之森中,倘若开启魔渊,就会有许许多多的魔核,分一杯羹就容易多了。 群众的力量生生不息、不容忽视,他们的意见一定会对上面的决策有一定影响。 这就是梦忽晚做这一切的目的,她要拉所有人入局。 那些修士知道以后便像打了鸡血般,又听说闻朝夕这些人带人围剿魔族,她们怀揣着捡漏寻宝的美好期待,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进入黑暗之森。 这些都是假魔核爆炸事件的后续影响。 烛九眼中闪过阴冷。 至于为何要把醉酒后的烛九扔进爆炸中心…… 想杀她何必多此一举呢,要试探她的身份也不至于用这种死局吧。 烛九只能得出对方知道她是烛九这个结论。 烛九想到这,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说不通。 她蹙眉思忖时,忽听顾一笑道:与我同行的这个小姑娘从刚才开始看我的眼神就变得十分奇怪。 烛九神色一顿,百合? 她切换传讯,除了在事件之前对方给她传的那些“我到了你在哪”、“今天遇到一个叫甄有钱的可恨女修……”等等,还有就是后面的一系列鬼哭狼嚎的阴暗尖叫。 百合幽怨问:你是不是认识顾一笑? 百合阴冷夸赞:烛九姐新名字真好听,甄有钱,一听就富贵非凡,一般人都接不住这名字的重量,还得是您,左手戒指右手镯,满脖珠翠装不下。 瞧这阴阳怪气的。 烛九笑了笑,又往下看,听见百合从冷静嘲讽到破防嚎叫:不活了!日子不过了!凭什么对顾一笑那女人这么好,对我却如此挑剔、薄情、冷漠,我不服!呜呜呜呜…… 百合是真的伤心了,她可以接受烛九身边出现别的狗,因为大家都一样,但是不能接受烛九身边出现别的人。 不是,大家都是狗,凭什么顾一笑水灵灵站烛九身边被宠着,要是男的也就咬牙认了,毕竟大家都是异性恋,皇后一向坐皇帝边上的。 但顾一笑是跟她一样的女子!什么意思啊? 心里酸酸的,疑似胃和心脏搭桥联通,苦水全进心里了。 想想这几日跟烛九传讯时受到的冷待,再对比顾一笑时常面带笑意进行超长传讯…… 第493:太痛了 痛,太痛了。 嫉妒到面目全非的百合崩溃大哭:凭什么?凭什么她有我没有? 状态疑似不幸的反叛遇见生活美满的主角。 烛九脑子被嚎的嗡嗡嗡,她就知道百合这小孩发现之后要找她哭诉。 烛九叹了口气,有种未婚有女的既视感,思来想去决定安慰一下对方幼小的心灵。 她道: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冷静下来,听我给你慢慢解释,这事说来话长,一句话解释不清,总而言之牵扯很大,不是那么简单的。 百合冷漠脸:上一次听你给我说那么长的话还是上一次。 百合:偏心了呗,外面有更好的了呗,她确实好看又新鲜,没想到你是这么肤浅的人,呵呵。 烛九: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把她当朋友,说话自然客气有礼不好轻易推脱,寒暄的时间长了难免就费时间,但你不一样,我心里把你当亲妹妹,亲人之间哪需要这么多客气话? 烛九:俗话说感情在哪,灵石就在哪,你忘了你手里那三十万灵石哪来的?还有那本《十八式》,幻境速通本,何等珍贵之物,谁还能像你一样年纪轻轻得此重宝? 百合听呆了,脸上阴郁的神情渐渐褪去,眼神闪烁。 原来她比顾一笑重要吗,她是亲人! 百合心里暖洋洋的。 烛九又道:我教顾一笑的都是寻常修炼,也没给她这种等级的秘籍啊!孰轻孰重你掂量着呢? 百合若有所思,这倒也是。 她道:但是你让一个普通弟子在几天之内直接速通乾坤圣殿一众弟子。 烛九:…… 孩子长大了,见识多了不好忽悠了。 烛九轻咳一声解释:那是因为笑……顾一笑自己厉害,悟性好。 百合眉心拧成同心结,忿忿不服气道:难道我就不厉害了,我十岁左右就悟出幻境,现在已经能强杀化神期修士了! 烛九一本正经:当然,百合是最棒的,谁不羡慕我有这么好的妹妹!只是你不屑展示,只想从旁人手里忽悠些灵石,因而才默默无闻罢了,但没事,你的聪慧烛九姐都知道。 百合愣了下,罕见地陷入沉思。 说起来,她自从离开烛九姐身边之后,整日像幽魂一样游走在许多城池的灰色地带,借着年龄小,整日干着黑吃黑的活,灵石倒是再也不缺了,但心中总觉得有些空。 她像幽灵一样出现和消失,认识她的人都是贪婪的修士,尸体都凉透了。 没有人记得她,除了烛九姐。 她哪里都去得,也觉哪里都无趣,所以总忍不住去追逐烛九,追逐这个唯一与她仍有羁绊的人。 只有在烛九身边,她似乎才能完整一些,不那么空。 但是,烛九却很忙,有那么多人要杀。 为什么自己跟旁人不太一样呢? 烛九沉稳的声音从对面传来:那是因为你没有发现,其实你还有一个更崇高的理想没有实现! 百合怔忡:什么? 她怎么不知道? 烛九说:建功立业!飞升成圣! 百合脑子凝固了一下,这八个字跟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有关系吗? 她懵懵的:我?你说我? 她凭什么啊? 烛九点头坚定道:当然,这段时间你游走世间难道没发现幻术的特殊吗? 百合陷入沉思。 她早就发现了。 十三岁稚龄能在各个城池间游走如常,仅仅元婴初期的修为是不够的,一直让她来去自如的是她的幻术。 经过烛九《十八式》的帮助和这段时间行走世间的历练,她现在已经“意”大成,触摸“势”的门槛了。 由于幻修的缺少,幻术手段令人防不胜防,百合只要不作死,大部分地方都能来去自如。 烛九说:这天资,这骨龄,去绝崖当真传弟子都绰绰有余! 百合听得脸颊泛红,眼中雀跃:我这么厉害? 烛九:当然,千万不要妄自菲薄! 百合若有所思道: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加入黔南邪修?黔南三十二宗受控于黔南第一宗,我进去当个真传应该没问题吧? 烛九:???不是,你为啥要入邪宗? 百合理所当然:你不就是邪修么,况且我这来历去了正道宗门估计要被查个底朝天。 珈岚城除风止意以外唯一的活口,平日里她露面都带着烛九给她的易形面具,她很有烛九同伙的觉悟,根本不敢往官府大宗门那边凑,因为心虚。 百合有些期待地说:日后我若在黔南出人头地了,第一件事就是公布咱们的姐妹关系! 烛九:……然后一起被追杀吗? 百合摊了摊手,跃跃欲试道:可在黔南也会立刻蹭你的名气成为邪道新星,估计追捧我的人会很多呢,到时候我就能迅速建立起属于自己的人脉关系网,攫取可利用资源再发扬光大。 烛九:…… 已经贪到连烛九的邪名都要蹭一下的程度了吗?什么都蹭只会害死你! 百合见烛九不说话,又郑重其事道:烛九姐你放心,等我在黔南站稳脚跟,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奉为邪神,让所有人一起参拜臣服! 烛九:……这就是你的建功立业? 百合兴奋地搓手手:咋样,是不是很热血?到时我们一姐一妹勇闯九幽。 烛九不知道家庭教育到底哪里出现了问题,星君一句“因为你根本就没教育过”狠狠打了她的脸。 不管怎么说,小孩思想很危险,必须赶紧纠正。 烛九平心静气说:你知不知道邪修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百合眼睛更亮了:我知道我知道,像你一样,来去自由,潇洒自如,狂野不羁,挣脱八大势力束缚,快意恩仇,杀想杀的人,睡想睡的男人!让全世界疯狂着迷! 烛九:…… 真的假的,她有这么爽吗? 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辩解道:我不是邪修。 百合:嗯嗯嗯,我懂。 烛九叹了口气放弃解释,她道:其实那只是表面光鲜…… 百合激动起来:难道私底下更加光鲜? 烛九:…… 啊,教育熊孩子真的要疯了! 她声音死尸般僵硬:难道你没看见我就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吗?路边三岁小孩听见我名字都得吓得嚎啕大哭,你信不信一旦我敢露面,全世界的杀意都要吻上来? 百合不吱声了。 烛九再接再厉:我到任何地方都来去自如,只是因为实力,像我这种邪修放眼黔南都找不到一个,邪修敢在正道眼皮下露头,要么死,要么进狱里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烛九为了吓唬小孩子,极其详细说了自己在极岭时听说的那些酷刑,百合听的一愣一愣的,眼中浮现害怕之色。 烛九见差不多了,便道:修炼不规范,亲人两行泪,你可千万不要误入歧途。 百合沉默了下,忽然神色坚毅说:烛九姐说得对,我现在还太弱小,等我以后强大了再追随你! 烛九:…… 有点累,下次再说吧。 烛九选择掐灭传讯。 另一边,执意跟着顾一笑进入黑暗之森的百合低下头露出隐晦的笑。 嘻嘻,成功打断顾一笑跟烛九传讯呢,叛逆原来会得到这么多关注吖,烛九姐今天跟她说了好多话呢,下次还干。 百合心情愉悦地哼起歌,这一行为在周遭阴森的氛围中显得有尤为诡异,尤其楚弋还刚刚遭受情感创伤,闻人瑟绝也丢失烛九踪迹,大家气氛如此沉闷,她却这么乐呵。 月上弦几人纷纷看她。 百合惊觉,连忙收敛神色,低调地笑了笑。 楚长老见她稚龄却元婴期,又跟在顾一笑身边,便认定其是乾坤圣殿的天才,应该是某位长老的后代,只是如此资质怎么没听乾坤圣殿提起,莫非是暗中培养? 可又未见像他一样的护法长老,且这小孩衣着还十分朴素,楚长老心中奇怪。 难道不是乾坤圣殿的人? “还不知这位小道友怎么称呼?哪里人?”他问。 百合笑道:“我叫痴离,极岭人。” 这是她的化名。 楚长老听出这名字不像真名,像道名。 百合看了眼顾一笑,垂下眉眼胡扯说:“我原本常年跟着散修父亲,居无定所,他说散修就像道修,爱恨嗔痴离都如清风拂面,总会散去,包括他也总有一日会离开。” “于是给我个痴离的名,让莫要执着。” “前段时间父亲遭歹人袭击去世,我就一个人了。两日前被一伙散修打劫,是顾姐姐好心救了我。” 楚长老面露同情,他想到了什么,闲谈感慨道:“半个多月前各大宗门收徒时,也有一个元婴初期的少女,名叫惜灵衣,出身小家族,听说备受蹉跎,一直到十二岁才开始修炼。” “弟子选拔时她十五岁,测验出变异冰系满级冰灵根,仅仅修炼三年便元婴初期,还是临场突破,惊艳四座,是收徒大典上的第一名。” 百合听说过这事,那次宗门收徒时刚好珈岚城灭,她还只是筑基期,身上有伤也没赶上收徒大典,或者说是烛九没将她跟风止意放一块,否则她大概率也会被绝崖带走。 百合不解其意,但也不怨怼。 她能活本来就是个奇迹,再加上跟在烛九身边不仅学了半个月幻术,还时时刻刻都能享受到烛九手把手教学。 烛九给她画聚灵阵,让她十二个时辰带在身上,给她炼脱胎换骨锻体的丹……还有很多她看不懂的东西也往她身上堆,每天都有种要飞升成仙的既视感。 百合觉得纵然是八大势力的真传弟子也不及她的收获。 中间幻境的几次突破连带着她境界突破,直接跨过金丹期成了元婴,若非烛九赠予的机缘,她哪能修炼这么快。 百合心想着那个惜灵衣若是不靠天大的机遇就修炼这么快,她得是什么样的天才啊,“听说她原先加入了乾坤圣殿,后来又转到蓬莱仙岛。” 就很稀奇,以往这种天才无一例外都归绝崖,这次不是就算了,竟然还调动了一次。 又不是转学这么简单。 这话一说,楚长老果然面色郁郁,“那小姑娘跟乾坤圣殿的首席真传顾凌云是旧识,那么多长老不选,偏要拜顾凌云为师,任谁劝都没用。” 楚长老又咧嘴笑道:“不过最稀奇的不是这个,而是惜灵衣的身世,她竟然是蓬莱仙岛归墟尊主遗落在外的后代,蓬莱仙岛花了代价跟乾坤圣殿换回了惜灵衣。” 别的宗门后代,纵然天才,乾坤圣殿也心有疑虑,不敢倾尽资源培养,再加上蓬莱仙岛给的条件确实动人,乾坤圣殿便同意了。 对蓬莱仙岛来说,给出去的东西自然也比不上一个可持续发展的新生第一天才惜灵衣。 她们乐疯了,以往这么好的苗子哪轮的到她们啊。 楚长老蹙了蹙眉,道:“小友这么出众的天资在收徒大典上早当扬名才是,莫非是没参加?” 估计都能和惜灵衣一样一鸣惊人。 百合黯然神伤,“出现了些变故,没能赶上。” 楚长老见她悲伤隐忍的神色,猜测也许跟他父亲有关。 闻人瑟绝这时却忽然皮笑肉不笑道:“无妨,又不只弟子选拔一种收徒方式,像痴离这样天才的小朋友,自然会有宗门长老愿意亲自收你为徒,对么?” 这话听着怪怪的。 百合心中咯噔一跳,转头正对上闻人瑟绝那双潋滟深藏的绯红血瞳,那眼神懒散又独具穿透性,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被他看的明明白白。 他知道她现在的脸是假的。 百合不慌,对方顶多知道她有鬼,又不知道她是珈岚城的幸存者。 烛九从珈岚城离开时特意烧毁了部分城门周围的尸体,混淆视线,没人知道她是死是活。 楚长老正要张嘴拉百合进他们宗门,便见百合对闻人瑟绝露出腼腆的笑。 “闻人哥哥说得对,不过我自由惯了,不太喜欢宗门束缚,既然已经错过,那就说明命里与八大势力无缘,还是不强求了。” 楚长老愣了下,觉得痴离疯了才能说出这种话,连月上弦都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第494章 给你喝 能进宗门谁愿意当朝不保夕的散修啊,利弊非常明显,九成九的人都不会选后者。 楚长老认为痴离也许是太年轻,所以不知深浅,他不忍见天才埋没,正要劝诫时,听闻人瑟绝声音低泠,跟风吹的夹冰柳絮似的,“是么,还以为是不方便呢。” 楚长老心中一动,打量了一眼百合,没再开口。 之前闻人瑟绝也是这么跟甄有钱说话的,结果甄有钱就有猫腻。 现在又是这样,楚长老觉得痴离也不简单。 他还是不要多事了。 …… 由于教育的疲惫性,烛九十分心累,甚至都没再跟顾一笑说什么,只让她不要靠近第一名楼,也不要接近梦忽晚和帅郭。 说完之后,她查看月上弦的传讯:你是曾经大能修士的先灵? 除此之外,他实在想象不出谁的灵魂能强到这个地步,有点离谱了。 月上弦从进入黑暗之森后,灵识范围内的几波修士不是在讨论魔核之事就是在说甄有钱。 说她修为一定已经超越大乘巅峰,很可能是绝崖隐世老祖出山,化名甄有钱行走世间,危急时刻拯救大家。 但高人总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不追名逐利,所以飘然离去。 说着说着就崇拜敬慕至极,这不就是他们心目中那种高风亮节的高手形象么? 于是大家尊称甄有钱为:有钱仙尊。 有钱仙尊已经有了不少崇拜追随者了。 烛九听月上弦说这事,心想这伙人若知道她是烛九就老实了。 或许这就是塌房? 烛九懒洋洋的,避重就轻回复月上弦:怎么了,太强所以把你迷住了? 月上弦心跳略微急促,没有回应这人随手的撩拨,只道:还能回来吗? 甄有钱的身份已经作废了。 烛九佯装叹气:有点难,合适的身份不好找呀,要不我就不回去了吧,我们一明一暗调查,传讯即可。 其实她手里还有几个能用的身份,都是从荒野尸体上刨来的。 不过,随口说着玩儿嘛。 月上弦眸中寒意沉浮,气压有些低:不行。 烛九挑了下眉,这么硬气? 她道:为什么? 月上弦忽略心里的不甘愿,道:你用的是我妹妹身体,我不确定你是否会如约归还。 烛九拖着懒散的音调:啊~这么不信我,好伤心,自残了。 月上弦不跟她插科打诨:你在哪,我去找你。 烛九不吭声。 笑死,梦忽晚跟跟踪仪似的,估计两人一见面她立刻就能知道。 身上还有伤呢,暂时能不动手就不动。 月上弦拿烛九没有办法,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脱口而出道:你出来,血给你喝。 烛九可耻地心动了:尊嘟假嘟? 月上弦眉心微蹙,以前不拒绝只是因为无力反抗任由烛九施为,哪有自己把自己送上去的道理? 人怎可如此无底线无尊严。 为求平衡,他语气冰冷道:但你要叫哥哥。 烛九:……? 她吸血时叫叫纯粹是调侃他,这厮还上瘾了? 她一拍床板:放肆,我现在可是有钱仙尊,谁敢让我叫哥? 月上弦不以为意:不叫不给吸。 烛九:…… 第495章 一种植物 画面外。 与以往每次画面停滞时的死寂不同,这次大家脸颊抽搐、面红耳赤——憋笑憋的。 纵然烛九就是当年的甄有钱这件事首次曝光,但大家都被烛九用实力打脸惯了,被摧残的心灵已经生茧,防御贼高,脸皮贼厚,耐糙的很。 其实不少人在看了极岭鬼魂之事后都有了这方面猜测。 甄有钱这个人出现的突兀,后续也没人给出可信的出处,她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一直以来都是个谜。 当时甚至有大乘期的人猜测她可能是界外来人。 总而言之,烛九醉酒之后徒手消弭爆炸、超远距离毁去魔核、差点杀光魔尊这种事对影像前的众人来说就是正常的。 根本不震惊,非常合理,毕竟那是烛九。 还不如楚弋和月上弦这俩人的黑历史引人注意。 纪期这孩子心机,画面一半是楚弋的传讯记录,一半是月上弦的传讯记录。 重点字体全都被标红加粗,“好,我愿意当四”,“但你要叫哥哥”……还是声音循环播放款,保证每个人都能听见两人的豪情壮语。 当事人:“……” 众人:“……” 好歹毒!这还不赶紧留影? 纪期语气霸道:“为什么不笑,不给面子?小心爷把你们砌进猪圈里!” 大家在一片低气压中不敢吱声,但维拥派的人都有点释放天性的肆无忌惮。 一人乌溜的眼睛转了转,怯怯道:“真的吗?对不起哥哥,我这就笑,千万不要这么对我!” “哥哥”两个字字正腔圆,咬字很重,说不是故意的都没人信。 众人震惊地瞅了瞅这人,超,月上弦就在那边呢,这人真敢调侃!? 视线交汇间,大家看了看神色冰冷的月上弦,眼神闪烁,安静如鸡。 纪期却丝毫不在意,笑嘻嘻回道:“光叫哥哥可不行,你还得当四。” 那人闻言感激地抬手假装拭泪,喏喏点头:“知道了哥哥,我愿意当四!” 众人:“……” 终究还是没忍住接连笑出了声。 而月曜帝国和九曲朔州的人迎着各种意味深长的调笑目光,低着的头终于断了。 很好,自家帝君\/魔尊英明一世,受人敬仰,今天也终于步入剑仙、妖皇、绝崖宗主的后尘,脸面全丢光。 她们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家高冷艳的尊主,不明白两人冰冷的嘴怎么能说出如此滚烫的话。 人怎么能没种成这样。 楚弋和月上弦的形象在这一刻崩的稀碎。 被嘲笑自家妖皇舔到最后一无所有的妖族终于扬眉吐气,狂笑:“哈哈,之前谁嘲笑我们家妖皇的来着,怎么不笑了?” 纪期跟着起哄:“就是,低着头做什么,小心得颈椎病。” 谢朝是楚弋亲传弟子,此刻自然要帮恩师说两句话。 他收敛面上的震惊和尴尬,声音温柔如小溪涤荡人心。 苦笑道:“师尊和师叔们只是真情流露,情难自持在所难免,这恰能证明他们情意深厚感天动地,诸位若嘲笑其余师叔,岂不是连自家尊主也一同讥笑了么?” 温柔是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但对天魔宗的逆子无效。 除了曲逢迎自闭的满身幽怨,其余人都对现实接受的很快,有人得瑟道:“皎月魔尊可跟其他人不一样,咱们尊主被烛九叫哥哥了,你们有什么?” “有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几日夫妻倾家荡产,还是‘刚才只是开玩笑’?” 前一句是沧孑,中间是墨怀樽,后一句是楚弋。 魔修说话就是惹人厌啊。 大家瞬间就群情激奋了,哪个有家教的会拿别人伤口开玩笑? 于是几方势力纷纷开始揭伤疤互掐,一个个争的面红耳赤,只有谢朝在努力劝大家别生气,气出病来没人替。 闻人瑟绝在六个师兄弟中勉强算保住脸面的幸存者,可惜占星圣地的人都死光了。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八大势力一聚首,吵嚷的跟闹市也无甚区别,围观群众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虞清欢猫眼一转,抓住时机用不大不小的音量道:“争这个有什么用,反正综合来看全都在烛九那碰壁,难道没人发现真正被烛九宠的人美美隐身了吗?” “是谁从烛九新生开始就从未断过联系,是谁一直被烛九从不间断地指点教导,姐妹们大声告诉我,是谁?” 说着已经看向了自己尊敬的师尊痴离。 痴离唇边露出矜持自得的笑意,收的徒儿总算有点用了。 她骄矜地理了理头上的木簪,准备迎接这些小年轻恍然大悟后的攻讦目光——那是荣耀。 虞清欢觉得自己聪明极了,这就是眼力劲,不懂的人都学着点。 她迎着众人望来的目光,张嘴大声道:“就是我们的——” “三元尸尊!!!”围观众人异口同声,目光擦过痴离,落在侧方的顾一笑身上。 痴离:“……” 虞清欢:“……” 草(一种植物)。 痴离落下的手暗暗掐了下虞清欢胳膊上的软肉。 后者眼中立刻蓄起一泡泪,却不敢喊疼。 呜呜呜,补药哇,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说的明明是师尊! 但是回想自己说过的两句话—— 烛九新生开始就未断过联系……确实哈,顾一笑不还把烛九从坟包里掘出来了么,怎么不算新生?而且两人的联系也从未间断过。 再说教导这方面,顾一笑横扫乾坤圣殿这事战绩可查,那是成果。 虞清欢内心泪流满面,死嘴到底会不会讲话! 感觉这个月师尊不会给她零用灵石了。 与此同时,顾浮生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她是顾一笑毒唯,但是后者和烛九就仿佛捆绑在一起,提起顾一笑必提烛九。 这谁心里好受? 顾浮生生平第一次感到破防。 她转头瞧顾一笑和顾凌云,前者目光就没离开过烛九,后者目光也没离开过顾一笑。 顾浮生:“……” 她觉得父亲心中应该不好受,于是传音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 “烛九对娘亲恩重如山,两人关系匪浅也是正常的,爹不用介怀。” 顾凌云微笑,语气平静到诡异:“爹没在意,爹习惯了,浮生你也得适应适应。” 顾浮生:“……” 语气怎么心如死灰的。 然而围观群众才不管当事人怎么想,他们还在比较到底谁才是烛九心里最在意的人。 一伙人七嘴八舌,反正比来比去楚弋和闻人瑟绝全都并列倒数第一。 前者被烛九冷漠拒绝,后者被烛九戏谑调笑,大哥不说二哥。 这个结论一出,楚弋顷刻上前一步,面色乌沉,因为牙关紧咬,腮边隐有肌肉鼓动。 淡淡的魂力在他身边萦绕,众人心中一惊,完啦生气啦。 楚弋面庞轮廓比画面上的他更加冷峻拔峭,冷厉威严的目光一扫,众人便吓得大气不敢喘,一行冷汗落下,尤其是讨论最欢的那些人。 超,画面看久了,差点忘了楚弋只在烛九面前好欺负。 况且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楚弋可不是曾经的十八岁青涩小年轻楚弋,他这几百年来杀的人不计其数,生杀之人常染狠戾。 楚弋这阎王爷不会恼羞成怒之下动手杀人吧? 纪期抱着短短的手臂,飘在空中撇嘴道:“咋滴,要打人呐?” 身体小小的,说话屌屌的。 楚弋冷漠睨他一眼,道:“左右你都要消失了,本帝替她怜惜你,便不计较了。” 两句话像利剑一样穿透纪期心脏,凉凉的,冷冷的,硬硬的。 纪期:“……” “从前的曲折算不得什么,人还是要活在当下。”楚弋淡漠地坐了回去,面上的笑十分冷傲,微微侧过头时,众人瞧见他颈上几处斑驳的红色印记。 不仅是纪期,月上弦几人脸都黑了。 旁人也若有所思。 是哦,传闻前段日子烛九去了月曜帝国,在空无一人的帝宫足足呆了半天,期间又是摒退左右又是设立结界的,连纪期都被关在外面了。 再看楚弋脖子上的痕迹,肯定不能纯聊天吧。 好好好,楚弋也是成功献身了。 关键是那吻痕都多少天前的了,现在还在,就留待今日秀出来是吧? 震惊!楚弋绝地反击,疑似成为烛九正宫! 众人望着这些大佬“你破防完我破防”的场景,露出了看八卦的亢奋笑容。 月上弦此前事迹曝光时面无表情,因为他不觉得这是一桩值得破防的事,这反而能展现他跟烛九妙不可言的缘分。 烛九不叫旁人哥哥,就叫他哥哥,也不吸旁人血,就吸他的血,他是最独一无二的! 月上弦乐在其中。 可惜楚弋的话成功击碎了他的暗爽。 月上弦心中生嫉,看了眼边上怡然自得的楚弋,手中冷剑幻化,转手抽冷子捅了他一下。 没捅着,楚弋第一时间就察觉了月上弦的动作。 “这就恼羞成怒了?”楚弋浑不在意地掸了掸袖口不存在灰尘,神色放浪。 不出意外,局面最后还是演变成了互殴,不过因为谁也不愿意离开烛九身边,所以动静很小,都是下黑手。 这时候敏锐的人已经察觉众人对烛九的态度不同了。 之前还是一口一个邪帝,现在甚至都没人这么叫过,就算有,也是那些有深仇大恨的倔强激进派,但即便是这类人,数量似乎也在一点点减少。 为什么? 因为九曲朔州的真相已经揭露了一半,众人观看至今,跟着烛九一路找线索,已经看出真正有问题的根本就不是烛九,而是梦忽晚。 甚至楼夜雨的嫌疑都非常大。 有风止意和沧孑的前车之鉴,大家纷纷揣测九曲朔州这件事很可能也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纵然是惜灵衣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她看着静静躺在那的烛九,神色复杂。 “如果幕后黑手另有其人,烛九为何从来都不澄清,任由自己被追杀唾骂?” 一个新的问题被惜灵衣提出,众人陷入沉思。 凌云尊主思忖后,分析道:“烛九似乎一直在找两种东西,“金光”和小令,小令曾经在风青城和沧无语身上出现过,或许第三次出现,就在她找的月氏凶手身上。” “而金光……” 众人也想起了那个金色的、每次出现都令画面变得斑斓模糊的东西,那东西究竟有多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金光”在风止意和沧孑身上出现过。 由此推测,月上弦等人身上说不定也有。 众人望向他们,企图询问“金光”是什么,小令又是什么,然而六人正在忙着彼此暗算,看起来没空解答问题。 “……” 感觉没有烛九,这六人会自杀殉情。 纪期这时抓住了小仓鼠广元仙君,提着他的尾巴倒吊着,“鼠鼠,还不给大家解释一下‘金光’是什么?” 众人闻言,精神一震,全神贯注,其中一个隐秘终于要解开了吗? 广元仙君被荡的头晕眼花,又不敢不吭声,于是晕晕乎乎解释道:“什么金光,那叫‘神慧’!” 众人咀嚼这个陌生的词。 广元仙君努力抬起身体,道:“人有灵魂,神有神魂,灵魂分三魂七魄,神魂则分七慧,魂思、魂感、魂质、魂识、魂骨和魂心。” “这七物之一若在人转生之时融进灵魂,会让宿主天赋异禀,且自降生之日便有某种特殊能力或体质。” 众人:“!!!” 仿佛被打开新世界大门,他们露出没见过世面的痴呆表情。 原来体质和天赋也可以通过塑造得来! 所以绝崖那几人……? 广元仙君哼笑:“没错,风止意体内的是魂心,所以他才会拥有琉璃剑心,沧孑体内的是魂质,可以协同、转化和共存,所以他才能成为九幽界唯一的人妖混血。” “不出意外的话,墨怀樽体内的是魂骨,因此他天生刀骨,楚弋体内的是魂识,所以魂力前所未有的强盛。” “闻人瑟绝很显然拥有魂瞳,因此一双血瞳看破虚妄。魂感主契约、亲和、驯化和威慑,所以生灵亲近月上弦,且他能用人躯契约魔渊。” 这也是他看完烛九从风止意体内取出神慧时才终于想明白的问题。 众人:“!!!” 真的耶真的耶,仔细一想他们的能力还真一一对应! 第496章 输我一筹 众人消化完这则震撼消息,这时就有仍然死脑筋认为烛九无恶不作的激进派未经多思,发出丑陋的指责:“所以烛九抢了别人的神慧!” 他满心以为这次会像往常一样得到一大片应援声。 可惜根本没人应和,场面冷凉,众人沉默地看着他。 广元仙君瞪着绿豆眼,犹如看绝世蠢货,“小猪脑子,本君都说了,神慧是神才会拥有的东西!” 很显然这些慧就不是墨怀樽他们自己的啊。 那是谁的? 鬼机灵骄傲地挺起胸膛,两只小翅膀扇的飞快,声音飞扬:“主人只是拿回暂时存在他们体内的神慧而已!” 众人死寂了。 因为这就意味着一件事…… “她真的是神!!??封神碑没出错!?”她们大惊失色,看着烛九的目光充满震撼、惊疑和敬畏。 纪期叉腰大笑好几声,这一刻他已经等了一百年了!每日在碑中听这些人对烛九的咒骂,他常常气的眼泪直掉,做梦都想看见这些人被狠狠打脸的时候! “她当然是,若非她,你们以为天道会设封神碑吗?” “每个人都想将她在碑上的名字取而代之,却不知没有她,你们别说成神了,能不能突破大乘期都是个未知数。” 众人觉得这话含义很深,面色微变道:“此话何意,仙君不是说别的世界也有封神碑的存在吗?” 当年天道复苏伴随封神碑拔地而起,难道不是寻常事? 广元仙君笑了,有种仙人对穷乡僻壤地界的傲慢和轻蔑,他在嘲她们无知,“诸位以为小世界出身的人有多少人能成神?” “不说成神,成仙都寥寥无几,这些稀少的仙又几乎没人能触摸神的门槛。” “你们也可以认为是……从来没有过。” 一方面小世界资源落后,大世界的修士出生时,要么体质超凡,要么拥有祖上血脉,要么在娘胎里就成了修士…… 总之神异的多着呢,她们不仅先天赢在起跑线上,后天环境也不知甩了小世界几条街。 另一方面,当神界的仙神全都出自大世界时,自然而然的,传承和亲疏关系会迫使神界被垄断的彻底,可以说上面的位置都是预定好的,小世界的人只能通过站队获得机会。 双管齐下,小世界便诞生不了神。 没有神还设什么封神碑?这东西都是大世界或个别中等世界才有的。 广元仙君第一次下界知道这里有封神碑的时候,将九幽界和上面的“烛九幽”嘲笑的体无完肤,认为九幽天道是好高骛远、痴心妄想。 至于现在嘛,没什么,脸有点疼而已。 广元仙君没有解释那么细致,只是说了小世界无神的事,众人便明了。 这时候有人就问了,“烛九到底是什么人,她是何时飞升,何时成神的?为何要将神慧分离出去?” 众人琢摸着烛九幽这个名字,就是跟历史上的那些名人修士对不上,但可以确定她存在于四万年前,因为她创造了沧澜境。 由此,烛九身上的种种神异之处终于有了解释。 原来是满级大佬回归新手村啊,那没事了。 纪期微笑,没有回答这些人的问题,主打一个说话说一半,急死所有人。 众人浑身仿佛有蚂蚁在爬,只好道:“纪期小友,快继续回溯画面吧,别耽误时间了。” 疑问太多,没人解答晚上根本睡不着。 纪期耸了耸肩,“行呗。” 于是回溯继续。 与此同时,寂灭刀尊一直没说话,他对黑霸天的死感到懊悔,假如那天他没有害怕,“恐惧”就不会触发,黑霸天就不会被波及,这件事他耿耿于怀。 还有,他在心中感恩至今的“神”,原来就是他一直喊打喊杀的“邪帝”烛九。 而她背负的那些所谓“罪孽”,真相截然相反。 想起这几百年来的所作所为,寂灭刀尊觉得有些可笑。 大家都在干什么?他又在做什么? 寂灭刀尊心情低沉,忽觉肩膀被拍了两下,他偏头瞧见凌云尊主,那双温和的眼睛仿佛能容纳万物。 “黑霸天用凡虎之躯跟着你历练修行,心中便已经对未来做出了抉择,他宁愿用余生同你冒险,也不愿偏安一隅。” “他死亡时很平静,不是吗?” 寂灭刀尊叹道:“这么多年我早就想清楚这一点,只是想起时难免伤怀罢了。” 有不怀好意的人看准时机挑拨离间道:“当初若非天魔宗的人用假魔核诓骗,爆炸就不会发生,黑霸天也不会死。” 天魔宗的人这辈子什么名声都能背,就是不背锅。 曲逢迎激情开麦:“屁话,是九曲朔州的地标不够清晰还是天魔宗的人逼他们迷路了?” “你这意思就是让咱们天魔宗用相当于超圣器的魔核换别宗弟子?” 超圣器,虽然远远比不上沧澜境那种上古超圣器,但也是镇宗之宝,谁会换啊。 曲逢迎朝寂灭刀尊不伦不类地拱了拱手,道:“寂灭刀尊勿怪,纵然是现在,咱们天魔宗也是绝不认为有错的。” 一身虚浮的气质竟透出几分正经的笃定。 北脉剑宗弟子露出怒容,正要分辩,寂灭刀尊抬手压下,他国字脸上毫无愤慨,平静道:“这件事在六百年前便结束了,孰是孰非无需再争辩。” 这几百年来,寂灭刀尊从没有因为这事跟天魔宗过不去,便意味着他并无怨恨。 寂灭刀尊挑不出任何人的错,只怪自己当时神智不清,连续迷路两次落入黑暗之森。 然而纪期却诡异地笑了笑,“你真的以为自己是无意间迷路,而不是受到某种手段的干扰么?” 寂灭刀尊神色一僵,双目炯炯,犀利盯着纪期,“什么意思?” “哎呀。”纪期直摇头,“既然爆炸事件是梦忽晚主导的,那么你在那时被挟持,自然也是她的手笔了。” “你知道的,梦忽晚的手段向来润物无声,诡谲莫测,稍稍一些意识上的指引,便能让你越走越偏,最后落入她规划好的地方。” 不怕舞刀弄枪正面拼杀,就怕阴暗隐秘,背后暗手。 梦忽晚就是这样一条活在阴影中操控棋盘的毒蛇。 梦涉及潜意识,她便恰好利用这一点,更何况她是大乘期,影响一个胆小鬼的行动路线还不是手拿把掐。 寂灭刀尊愣住了,难怪会两次迷失,根本就不是他蠢,而是梦忽晚捣鬼! 他牙齿咬的咯吱响,心中升起愤怒和仇怨,可想到梦忽晚早就死了,这股情绪便化为深深的无力。 凌云尊主瞧了眼纪期,无声摇头。 其实他猜到了,但思及罪魁祸首不在了,他不愿挑起寂灭刀尊已经平定的心绪,便暂时没说,打算日后徐徐告知,谁知纪期一张嘴全说了。 纪期不以为意,他降临世间是为了报复所有曾经伤害烛九的人,又不是来体谅人心的。 于是揣着手笑眯眯道:“其实也没差,要不是你当时胆子小、心志虚浮,智力又不行,梦忽晚也不能轻易成功,所以这事还是要怪你自己。” 众人:“……” 一张小嘴叭叭叭跟抹了砒霜似的,不顾人死活。 寂灭刀尊:“……” 破防就在一瞬间,他面部肌肉抽动了一下,面色难看地垂下了头,像一只颓废的大公鸡。 北脉剑宗的人神色憋闷,一时间不知该指责哪个。 凌云尊主是好心人,不动声色转移话题,“说来也奇,梦忽晚若假扮了劫焱魔尊,那真正的她又去了何处?月氏灭门真相究竟是何缘故?” 楼夜雨的尊号是劫焱魔尊,只是大家习惯性叫天魔宗主。 众人被引来注意力,也不关心寂灭刀尊了,全神贯注望向画面。 惜灵衣视线平淡掠过所有人,着重落在以她为首的激进派上,见他们皱着眉沉默寡言,挑了下眉梢,眼中划过半分笑意。 最后目光落在烛九那张莹润如玉的脸上,那分笑意便化为感慨和得意。 烛九幽呀,纵是仙神下凡,这次你也得输我一筹。 第497章 知错了 画面内。 烛九仍旧落魄地在破山洞中养伤,一切信息全靠熟人传讯,她唯一的乐趣就是恩将仇报,调戏给她传讯的人,以及教育小屁孩百合。 最后困倦的沉沉睡去,足足睡了一天,或许可以称之为被星君治疗的后遗症。 星君还在忙着缝缝补补,但这次不像往常一样时常叽叽喳喳地喊累。 他在愧疚自己不应该任由烛九醉下去,干出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最后马甲曝光,计划完全打乱。 烛九都知道,她也知道星君并不是贪玩。 星君只是觉得她背负这么多,又成千上万年地保持清醒太累了,想借这个机会让她放松一下,谁知会引出这么大的事。 烛九发了会呆,忽然道:“星星,你不必急着消耗魂力帮我修复,可以慢一些。” 这般肆无忌惮地自损,星君哪扛得住,多半要像上次在珈岚城一样沉睡恢复。 星君无所谓地打哈哈,“那咋了,我可是丹魂,别小看我!” 烛九瘪嘴,“但你若是沉睡就没人陪我说话了啊。” “难道你想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在这个世界上,嗯??你想让我孤家寡人凄凄惨惨?” 星君愣住,眼中划过异样,音调一扬,“哪有,你别胡说。” 烛九没觉出异常,眯起眼笑嘻嘻,“那你急什么,不愿意跟我过二人世界?受伤了刚好可以找个正大光明的理由休息,求之不得呢。” 烛九十指交叉垫在脑后,这么看着还真有些度假般的悠闲自在。 星君察觉她的意思,心中五味杂陈,“但是我破坏了你的计划,万一影响到你的大计……” “这也没挨着计划的边呐,无关紧要的身份而已,我是用它来调查线索的,现在事情已经差不多清晰了,‘甄有钱’的身份不要也罢。” “我只要保证半个月后的排位战不缺席就行。” 因为事情必须在那时了结,该杀的杀,该剐的剐,想开启魔渊,她同意了么? 烛九又笑道:“其实我本来没打算去黑暗之森的,总归天魔宗不会让月上弦死,况且我又在他身上留了保命之法。你的做法让我无意间救了不少人,难道不是件好事么?” 星君听着这些话,心中的悔意终于散的七七八八,修复的动作便也没那么急切了。 正要说些抱歉的话,又听烛九嚣张道:“不过你这逆子确实做错事了,知错了没?” 星君:“……” 这下彻底愧疚不了一点了。 “那咋了?我还录了你喝醉时流口水抱着梦忽晚的脚撒泼的画面呢,叫声爸爸就删。” “……” 烛九晃悠的腿僵住了。 超,她就应该任由星君再悔两天,多享受当皇帝的自在生活。 这个恩将仇报的逆子! …… 烛九跟星君拌嘴时,接到了一个人的传讯。 凌渊胧声音洒然动听:别人都期盼着能见有钱仙尊一面,一睹圣颜,顶礼膜拜,只有我不这样,因为有钱仙尊就是我异父异母的姐姐。 烛九:“……” 人一出名,全世界都吻了上来。 烛九:既然是姐姐,帝君也能谦让给我吧? 凌渊胧顿了下,假装没听见:姐姐,有空来极岭坐坐?最近又有个舞会,有许多年轻俊俏的小郎君。 烛九不懂,为什么所有人拉拢她都用美男计,她又不是色欲熏心的饿鬼,与人相交从不注重外貌。 她回道:让我去登基吗? 另一边的凌渊胧:“……” 她从没见过这么无理取闹还拜权的女人。 凌渊胧落寞道:姐姐,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是用这些俗物衡量的,人间自有真情在,我们是真爱。 烛九:当上帝君我就认你当妹妹。 凌渊胧深吸一口气,彻底放弃感情路线,直入主题:最近我收到来自五湖四海的传讯,九曲朔州的、绝崖的、乾坤圣殿的……都是询问我您的身份,姐姐您瞧,我该怎么说才好? 烛九凉凉一笑,道:就说我是烛九。 凌渊胧怔住:你在开玩笑? 烛九:知道就好。 凌渊胧:…… 第498章 听我的 凌渊胧其实就是想跟烛九搭上线壮壮声势,烛九的回应很冷淡。 后者十分遗憾,但旁人旁敲侧击时,她还是话语含蓄,暗示自己跟烛九很熟,果然获得不少政治资源,把凌渊寒压的毫无反抗之力。 听说三个月国丧后便准备登基事宜了。 星君修复神魂之余问道:“你不是没想帮她么?” 此前传讯明明表现的那么冷淡。 烛九:“没想,这是她自己聪颖借的势。” 应该说是凌渊胧看出了烛九的意思,没接受也没拒绝,也就是不会管她怎么说,只要不暴露烛九身份即可。 凌渊胧抓住了机会。 后来凌渊胧试探着问烛九魔渊应不应该开启。 烛九:你听我的? 凌渊胧笑道:姐姐境界高绝、见多识广,见解比我深刻,我当然愿意听。 烛九皮笑肉不笑:难道不是因为大部分都投了支持,极岭是否支持并不能左右局势了么? 拿无关紧要的东西卖人情而已。 凌渊胧深觉跟烛九这人打交道十分疲累,清醒就算了,还总是拆穿,她不要面子的? 凌渊胧不疾不徐:姐姐想多了,我不是这样的人。 烛九开始犯困,随口道:那你就拒绝好了。 …… 又是一个白天过去,夜晚,烛九难得在打坐修炼,主要是梳理筋脉凝滞和修补丹田,珍药虽好,也需适当引导药力。 然而这一修炼,身体就开始作妖了,吃了那么多好东西,她要突破化神了,这还是烛九压制后的结果。 星君有点头疼:“这咋办,上次突破元婴就睡了七日,这次不得小半个月啊。” 纯阴媚骨,越往后突破反噬越大。 烛九算算时间,“来得及,正好对神魂恢复也有利。” 她正要放松一些身体上的压制,忽然接到月上弦传讯:今日天魔宗抓到一批邪修细作,数量比过去三个月加在一起还多,大半都是在天魔工会发现的。 烛九脑中立刻闪过帅郭的脸:如何发现的? 月上弦又道:他们伪装成平常的推衍人扎根工会,趁剑首和猎魔人不在,内部空虚,潜入熔炉室窃取机密,但因检验门禁的严苛未能突破,反惊动了看守工会的猎魔人。 烛九:全抓住了? 听月上弦这略带严肃的语气不太像。 果然,他声音冷淡道:有一个是推衍部高层研究人员,他带着有关魔核的重要资料逃离了九曲朔州。 烛九一张脸写满了问号,这是在跟她讲冷笑话吗? 猎魔公会毗邻天魔宗,不说闻朝夕定然会留人驻守,猎魔公会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啊。 除非根本没人察觉出异样,什么通天的本事。 烛九也算是去工会溜过一圈的,她自觉没有这个可能,那就是有人接应。 还能是谁,梦忽晚呗,手底下都有邪修帅郭了,能不跟黔南勾结么。 想明白之后烛九又懒散地躺了回去,问题不大,到时候一起杀了便是。 她隔岸观火般问: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月上弦:在这个时机首次出现这种重大失窃,剑首已经带人撤离黑暗之森核心范围,回来追索失物,但那个最重要的卧底已经逃出了九曲朔州。 好的,逃之夭夭了。 只能说九曲朔州有梦忽晚这个通天卧底真是他们的福气。 烛九也不能说出去,任何与月氏灭族的的事情都说不了一点。 月上弦忽然话锋一转,平淡道:你在莽荒山脉? 他语速接的自然,毫无准备的人多半要露出些异样,可惜烛九这人撒谎不打草稿,反应极快:不在。 星君这时道:“你俩要不还是见一面吧,喝了他的血可以恢复的更快。” 烛九皱眉,她担心梦忽晚还在监视他,见免会暴露。 “来小喽啰就杀小喽啰,来的是梦忽晚……” “那就挖了月上弦身上的魂感修补神魂,然后把梦忽晚直接杀了呗,反正现在不是八成确定她是楼夜雨也是容器了,正好事情早一步结束。”星君不甚在意道。 烛九有种被点醒的感觉,她朝星君竖起大拇指,“天才。” 她告知了月上弦位置,保险起见,在周围设下阴阳杀阵和结界。 烛九出品,必属精品,作为一个全能大佬,她的阵法造诣毋庸置疑,费了些心思布置完毕,大乘期不慎误入也得死。 烛九坐在一棵笔直挺拔的大树上,不到半个时辰便察觉周围异常,那是生物的躁动,连烛九缠在手上逗弄的碧玉青蛇都挺起了头颅往东方望去。 它身体细长,只比烛九手指粗一些,蛇如其名,通身细鳞如同碧玉般剔透,浅绿色的眼睛十分灵动。 烛九摸着它的脑壳往那个方向望去,没动用灵识查看,因为神魂虚弱暂且不适宜使用。 月上弦银色的身影很快到了近前,嗯,还是那么俊美。 他抬头,第一眼便看见了漆密树林中晃悠双腿玩蛇的女人,是他妹的脸。 些许朦胧的清辉月光透过缝隙洒在烛九身上,清妩娇柔的脸透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倘若她对一个人露出笑,再招一招手,那个人大概会丢了魂般跟过去。 明明是一样的脸,月上弦心中却有不同的感觉,他忽然很想知道,烛九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烛九见他仰头怔立在原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又睹物思人了?” 月上弦摇了下头,冷冽的目光仍然定在烛九身上,“不,我更想知道你的样子。” 烛九闻言目光一飘,哂笑:“上一个这么说的人,现在大概快恨死我了。” 骗了他的人,骗了他的储物戒指。 星君不赞成道:“谈恋爱的事怎么能叫骗,那叫自愿赠与。” 月上弦觉得烛九脸上的缅怀神色很刺眼,他明白自己说这句话时的心情,所以也懂那个人说这种话的意图。 不知道是什么狗男人。 烛九看了眼他身后,可有可无地问一句:“没人跟来吧?” 月上弦语气很有权威性:“我刚带人追踪卧底失败,沿途返回后便解散了了队伍暗中过来,一路三折三弯,绝无旁人知晓。” 他眉宇微微一皱,“不过只能呆一炷香时间,还需回去汇报情况。” 烛九跳下树的动作顿住了:“……?” “那你还来干啥?” 一炷香?爱都做不完,特意来找她下两盘五子棋吗? 月上弦眉宇冷了些,冰凉的眼中闪过不悦。 他们这几日一直形影不离朝夕相伴,乍然分开她却半点都没有念想。 “给你吸血,你不是想要么?” 烛九觉得这人说话怪怪的,她沉思了下,觉得这孩子真是绝世大好人,上赶着送,她提议道:“我这里设了阵法,你进来也不太方便,不如用玉瓶多装一些直接掷过来吧。” 这样不仅能喝很多天,还不用月上弦来回跑,还不怕被发现! 烛九觉得自己是个天才! 第499章 笨蛋吧 谁知月上弦面色忽然沉了,眼中浮冰凝聚,冷冷瞪着烛九,碧玉青蛇感受到气氛的冷凝,缩着滑溜的脑袋躲在烛九掌心中。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蛇蛇只是这个女人掌中的玩物罢了。 月上弦有点生气,他觉得烛九冷酷又无情,只想喝他的血,却不想别的,根本没把他当人。 “不好,我要过去。” 他丢下一句话,体内灵力运转,身体便如月色弧光掠向烛九。 后者大惊,连忙制止,“住脚!前面有阵法!” 月上弦不为所动,一下没停。 阵法而已,硬闯就是了,他十八年来就没遇到闯不过的阵。 烛九从树上跳下来接他。 因为没用灵力,还落得四仰八叉,月上弦没想那么多,下意识一急,便欲拦腰抱住她坠落的身体。 然而周边铮鸣一响,脚下黑白太极二色突显,一股肃杀冰冷的气息突然出现,纵是大乘期的威压也不过如是,月上弦飞跃的身体踉跄,体内灵力疯狂流逝。 不仅如此,杀气从四面八方涌现。 月上弦能感觉有什么在逼近他,但他灵识扫去,周围没有任何异常,平静的像死了一样。 不、不对,杀意来自是空气! 月上弦察觉时,全力闪避,但恐怖的“气刃”仍然撕裂他半身衣裳,露出劲瘦挺括的胸膛。 痛意从锁骨和臂膀传来,月上弦低头看见滴落的血液。 此时,他体内的灵力也被脚下的阵盘吸的七七八八,身形摇晃从半空坠下。 前前后后不过电光火石之间,月上弦四仰八叉掉落时只有一个想法:哦,原来烛九不仅实力强,她布下的阵法也能分分钟夺他的命。 月上弦感觉自己快被空气杀死了,正在这时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 淡雅的清香传入鼻尖。 他看着烛九的下巴,听她“啧”了一声,嘀咕道:“笨蛋吧,都说了前面有阵法。” 月上弦 :“……” 好像跟一开始想象的画面完全相反,但也一样。 烛九小心地遵循自己留下的生路走出阵法,看着两人方才只有两丈距离,实则要安全出去需要绕不少路。 烛九一边走一边问:“八大势力对邪修盗窃重要文件这事有什么说法吗?” 月上弦勾住烛九的脖颈的手紧了紧,他玉质般的骨节有些红,垂眸道:“他们很忧虑。” “北脉剑宗原本因魔核爆炸一事正在跟天魔宗争吵,指责宗门阴阳两面,现在更是借着失窃之事提意禁止开启魔渊。” 烛九低头认真找路,淡香的气息喷洒在月上弦侧脸,后者头低的更深了些,指节更红了。 “然后呢?”烛九见他话只说一半,追着问了一句。 月上弦清冷的声音染上低哑。 “……但乾坤圣殿却认为控制魔核的奥秘既然已经被邪修掌控,他们便不会停止开启魔渊的举动,堵不如疏,与其被动防守,不如正道先一步开启魔渊掌控局面。” 烛九听到这,勾唇呵笑两声,“大部分都赞同?” 月上弦伸手揉了下耳尖,“嗯,还有很多八大势力以下的势力和修士,全都提议尽快开启魔渊,他们情绪空前高涨。” 跟烛九料想的也差不多。 这些人以为自己是拿着镐头的矿工,流着口水等在门口,急于冲进去挖掘珍贵无比的灵矿。 殊不知自己可能是带着摆盘等在门外的甜点呢。 月上弦:“现在八大势力有五方全都支持开启魔渊,反对的三方分别是绝崖、极岭、北脉剑宗。” 烛九惊讶地扬了扬眉。 哎呀,凌渊胧还真投了反对票。 因为这一票无足轻重。 月上弦微微抬起头,银色的眼中掠过疑惑之色:“绝崖原本对是否开启魔渊没有明确态度,但奇怪的是,这次事件后他们反而立刻否决了。” 烛九闻言,终于露出淡笑。 正常来说应该少数服从多数,可惜绝崖有一票否决权。 “估计现在很多人都对绝崖不满吧。”烛九脚尖右转,一脚踏出,周身压制力褪去,两人终于出了阵。 月上弦回头瞟了眼太过短暂的来路。 “嗯,已经争论一晚了。” 烛九都不敢想得乱成什么样。 她一步站定,低头看月上弦皎洁俊容,怪道:“你怎么还不下来?” 她都垂下手了,月上弦还在她身上挂着。 “这样喝方便。”月上弦面无表情站直身体,低头看了眼锁骨上被划开的伤口,俯身凑到烛九面前,“给你。” 柔顺冰凉的长发拂过烛九的脸,冷香、甜香充斥,烛九视线划过这人衣裳半遮的胸前,目光一暗,低头含住了那截嶙峋的锁骨。 或许是因为这次的伤口不是烛九咬的,所以月上弦吃痛地低吟了一声,又冷又欲,甚至还能听到尾端一丝丝颤。 身体贴的更近了。 烛九:“……” 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不就是单纯吸个血吗,怎么搞得好像前戏现场。 没时间多想了,烛九仿佛尝到了甘霖,从肉体到灵魂的松弛舒爽,梦回魂交时刻。 星君借着这股滋养帮她把丹田彻底修缮好了,神魂上的碎裂疼痛也消退许多。 正在她忘乎所以,这边喝完换那边,把月上弦喝的面色惨白时,有人来了。 第500章 滚开 那时候月上弦让烛九享受“先用后付”服务,才喝没几口就催促她喊哥。 烛九觉得月上弦有点抽象,兴许是透过她在告慰怀念月上霜? 也勉强能理解吧。 烛九正要惯例说一句“哥哥好甜”,外面阵法被触动。 这荒郊野岭的能有谁恰好找她,还是在月上弦后面? 烛九手掌第一时间摸到月上弦袒露的胸口。 后者以为烛九是抚摸他,神色惊讶,烛九以前只吸血不乱摸的。 其实她是准备随时挖开他的身体,取回神魂的七分之一大开杀戒。 “你不是说后面一定没人的吗?”烛九目不转睛盯着他问。 月上弦:“……” 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解释。 烛九先变换了样貌,又成了甄有钱的富豪脸。 “看看是谁。”她往阵法那边走,看见被困在阵法中的黑色身影,楚弋。 合理了,难怪月上弦察觉不到他的存在,但楚长老不在。 楚弋是魂修,就算灵力在阴阳太极阵盘中快速流失,仍有还手之力。 双双一碰面,楚弋深沉的目光就凝固在烛九身上,爱恨交织、痴缠怨怼……看的烛九头皮发麻,感觉周围空气都是粘稠的。 “你果然在这里。” 他视线一点点挪向边上的月上弦,神色顿时变得阴沉冷酷。 月上弦手中浮现冰棱,杀气腾腾,“你跟踪我。” 楚弋冷冷勾唇:“那又如何,怪你实力不济,被跟踪了都不知道,还跟我齐名呢,你配么?” 楚弋又惊险地闪避开了一波气刃攻击,但因为灵力的持续消耗,他坚持的时间会非常短,最后被气刃杀死。 当然,眼下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烛九倚在树上,没急着救人,问道:“你找我做什么?” 楚弋看都不看她一眼,面无表情,“自作多情,本公子何时说要找你。” 烛九:“……” 星君:“这就是死鸭子嘴硬吗,眼中的幽怨都快把我腌成怨鬼了。” 烛九拍了拍月上弦肩膀,“找你的。” 说完转身走了。 楚弋脸色更黑了,“甄有钱,站住!” 烛九脚步不停,反倒是月上弦竟提着冰棱站在阵法边缘虎视眈眈,主要是防止楚弋活着出来。 跟踪他并且觊觎烛九,看着他死心情很愉悦。 楚弋眼见着周围越来越危险,烛九的背影快消失在远处,月上弦这个该死的冰块还屡屡挡住他的视线。 可他不甘愿改口,人可以在喜欢的人那里示弱认栽,但绝不能在情敌面前软弱半分! 区区阵法,他在绝崖又不是没上过教习课,解了就是。 怀揣着一种让情敌认清差距自卑退出、让烛九刮目相看、移情别恋的信念,楚弋收回视线,专心应对阵中杀机,寻找阵眼。 这从没见过的阵法竟然能吸收人的灵力,简直闻所未闻,楚弋暗自心惊。 周身冷意袭来,楚弋依照之前的方法,调动魂链击落一半气刃,步伐倏忽避开另一半,然而这次气刃的速度和凌厉都比之前更进一步,楚弋被划伤了后背。 气刃随着他在阵法中时间的增加变得越来越强,不,应该说是随着他灵力的消逝。 楚弋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气刃的强度依靠的是他的灵力?倘若一开始封闭修为,或许这个阵法将毫无杀伤力。 然而世上有哪个修士进阵法之前会禁灵? 想通这一点已经晚了,他的灵力在短短时间内已经被吸收七成。 会被慢慢磨死。 楚弋顶着压力推算,找到了巽、坎两个方向上的阵眼,可惜都是障眼法,用来勾引他耗费时间破除。 可惜楚弋来不及推倒重算了,气刃多次增强后对他造成致命威胁。 楚弋几次险象环生,身上伤痕累累。 魂龙缠绕在他臂膀,鎏金色的眼眸满是警惕和憋闷,若是全盛时候的楚弋,定能完整发挥它,可现在只能狼狈逃窜。 又一波攻势来临,楚弋魂力已经耗尽,魂龙维持不住形体暂时溃散。 他以为自己这次要再次受伤,但是痛意并未到来。 楚弋愣了下,看见身边拉他一把,完美避过气刃的烛九,她神色平淡,抓着他的手臂,正在仔细观察四周,嘴上说着话。 “小太子,你怎么这么奇怪,之前不是妥协的很快吗,怎么现在硬的像块石头,这么固执。” 热脸贴冷屁股还不放弃,一次次凑到她跟前。 楚弋呆滞住,好像想了很久很久的人终于出现,不在对岸、不拥抱着谁,只在他身边。 他冷硬的心忽然酸水满溢。 烛九说着,转头瞧见楚弋眼角沾染的一滴血,红艳艳的,像从微红的眼中流出的泪。 烛九的心被这滴血烫了一下,仿佛触电,她鬼使神差地抬指。 楚弋正一瞬不瞬看着她,也不管周边危险,仿佛呆住了。 然而少年瞧见烛九伸手,下意识低下头,方便她的动作,似乎害怕他稍一迟疑,对方就会再次消失。 他声音低哑,有些干涩,但仍有倔强和骄傲:“我妥协的是心,不是无关紧要的人。” “甄有钱,你上次说的话都是真的?”楚弋很认真地问。 烛九回想了一下,哦,她上次说自己有两女一子还是个男的,对楚弋是母子之情。 “真的如何,假的如何?” 楚弋薄唇微挑,“真的,我就当她们是我亲生的,假的,你就是我亲生的。” 烛九:“……” 这咋还骂人呢。 楚弋握住烛九手臂,力道很重,他偏执又炙热:“是你先说喜欢我的,不管已婚未婚是男是女几个孩子,你必须喜欢我。” 烛九看见他眼底的小心翼翼。 她沉默了一下,确信楚弋疯了。 烛九第一次真情实感地产生一个问题,“你喜欢我什么?” 不是她对自己不自信,而是她现在身份是假的,脸是假的,随便编造的背景资料是跟情爱绝缘的,楚弋短短几天到底在沉迷什么? 他这跟网恋有什么区别? 楚弋眼中迷茫了一下,继而恢复清明,“我觉得我们好像上辈子就见过似的,这一定是上天的安排。” 傻孩子,九幽界没有轮回。 烛九这么想了一下,看见楚弋额角划破的伤口上流出的血,从将将抬起的浓密眼睫滚落。 他眨了下眼,隐有水光,漆黑的眸子像破晓的黎明。 烛九看见了黎明中的自己。 那薄情锋利的眉眼,在这一刻叩动烛九心弦。 她的手最终落在楚弋眼角,拭去那滴血,“随你吧。” 楚弋还没反应过来,正想问什么,周边压力剧增。 两人面前站着白衣少年人月上弦。 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他面色黑沉,眼中寒芒闪烁,杀气喷涌。 看着楚弋像看苦肉计装受伤骗女人心软的心机男。 “喜欢?你凭什么喜欢?”他声音冷的彻骨。 楚弋一看见他就换了副神情,虽然烛九根本没什么表示,他却像撬墙角成功的得意小三,摇了下烛九的手,猖狂道:“那咋了?过去式就别出来碍眼了。” 烛九此时还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她惊道:“你怎么也进来了?快跟我出去,人越多这阵法越强!” 万一一步走错他俩说不定得躺板板。 但月上弦一步不让,“他自己会走,你不用牵着。” 楚弋立刻,脸上浮现戾气,“与你何干,滚开。” 月上弦罕见地勾了下唇,又冷又渺远,“胳膊不想要就斩断。” 楚弋:“哈,就凭你?”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着吵着便开始打了起来。 烛九都懵圈了。 这他喵是能杀了这俩货的杀阵,他们在干什么啊?作死吗? 不出意料,两人争强斗狠时脱离烛九设定的生路路线,不仅被彼此打的鼻青脸肿,还被气刃折腾了半条命。 第501章 你一拳我一拳 烛九在干什么?她在冷眼旁观,直到两人再也翻不出花样来,这才瞅准时机跳出去,一手拎住一个离开阵法。 纵然如此,两人还在企图用目光杀死对方。 烛九回到山洞中,将两人随手丢下,用手帕擦拭手指上沾到的血,问楚弋:“你跟踪他过来的?” 什么跟踪,他是那么猥琐的人吗? 楚弋:“不,他主动带我过来的。” 月上弦反手给了他一拳,楚弋早有预料地躲开了,但他不是软柿子,又打了回去。 随着两人体内灵力的恢复,你一拳我一拳,山洞被震的碎石掉落。 烛九:“……” 还好她坐在自带的榻上,这两人没在她跟前打。 正这么想着,楚弋的魂龙摆尾就抽在床榻上,塌了。 “……” 烛九淡定地躲到一边,扬声问楚弋:“你一个人来的?楚长老呢?” 楚弋正打架,但还是回答烛九问题:“他在闻人瑟绝那儿,我大发慈悲帮天魔宗追缉卧底,暂时离开了。” 他说的一本正经,但目的纯不纯粹大家心知肚明。 楚弋认准了月上弦应该有联络烛九的方法,又发现他回城路线偏差,自然一路尾随。 星君吃瓜点评道:“万一你真是个坏人,他今天岂不是要人财两失?” 烛九:“不是坏人也能让他人财两失。” 星君一听这话就想起烛九那个倒霉蛋道侣墨怀樽。 楚弋言辞凿凿保证绝没人尾随。 烛九信了,毕竟是魂修,一般大乘期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月上弦和楚弋之前被气刃划破了衣裳,几番打架争斗更是该露的都露了。 烛九默默掏出瓜子,欣赏着两人用力时鼓动的肌肉,健美的胸肌,优越的腰线。 看的人心里热热的。 楚弋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他看了眼烛九,见对方正盯着月上弦的背脊瞧。 后者的体质让他的肌肤跟加了滤镜似的,清透无暇,透着极淡的粉,伤口烙在上面格外刺眼,却不丑,反而破碎感拉满。 楚弋气的眼睛都红了,醋意大发。 这个心机深沉的狗男人,看着冰冷无情,没想到勾引女人的手段如此肮脏! 他甩手向月上弦扔出一件非常厚实的衣裳。 “光天化日之下袒胸露乳,不知羞耻,遮起你那身破皮子!” 月上弦乍一见只当是暗器,抬掌击了个粉碎,黑色的碎布雪花似的在空中飘落。 月上弦也察觉事情不对劲,他发现烛九视线时不时扫向楚弋的腿。 那刀口划得真是地方,刚好给开了个叉,长腿若隐若现,腿肌随着用力收紧,勾的人移不开眼。 月上弦心里冒酸水,回敬了一件衣裳,“该穿的是你。” 楚弋报复性击碎了,两人却没再动手,担心损坏了对方衣物,露的更多。 楚弋眼神扫视月上弦一眼,忍住心中的妒意,仿佛看卖身的低贱男子,面上浮起状似赞赏的笑。 “你这身冰肌玉骨着实出彩,不仅有助修炼,还能让人欲罢不能,我也不白看,我叫上喜欢的人一块看。” 他转头看烛九,大方微笑道:“他好看吗?” 说话时牙齿紧咬,声音都压的分外低沉。 他内心深处希望甄有钱识趣些,最好说“没你好看,你最好看”。 但后者却目不转睛看着月上弦,点点头道:“好看。” 楚弋:“……” 他面容肉眼可见的扭曲了一下。 星君快笑成大粪,“哈哈哈笑死,说了你又不高兴。” 月上弦不受控制地,心中吃了蜜一样甜,一向喜好整洁的他忽然觉得天闷热,也不急着穿衣服。 但是又被瞧的浑身不自在,指骨开始火热泛红。 他不敢看烛九的眼睛,冰冷的面容急促的心跳,两只手都不知道干什么,最后磨磨蹭蹭掏出手帕一遍遍擦拭冰棱。 擦啊擦啊擦,超绝蝴蝶骨顶着一段撕裂的白色衣料一起一伏…… 楚弋的心破碎了。 烛九沉思片刻,深沉对星君道:“他们果然是来暗杀我的,美男计诱惑,让我控制不住突破修为,继而体质爆发躺尸,落到他们手中被蹂躏。” 星君颇为认可:“确实,男色祸人,听说许多女修小时候天资过人,长大后却碌碌无为,都是被道侣害的。” 烛九觉得是时候抵制诱惑让他们离开了,但两人却齐刷刷看向阵法方向。 “有人!” 第502章 感觉一般 有些口子就不能开,开了一个就有另一个,全都接踵而来。 烛九自觉自己是来养伤的,不是来开派对的,结果现在仿佛在团建。 她幽幽望向楚弋:“没人尾随?” 楚弋:“……” 他缓缓皱起眉,不应该啊,谁能瞒过他的感知? 烛九也想到了,她寻思应该是天命期,不是吧,梦忽晚真敢来? 但很快,她看见楚弋和月上弦古怪的神色。 还不待她询问,视线内就出现了一个人。 他闲散地站在洞口,些许光亮在他身边镀上一层柔光,红衣灼灼,艳美近乎妖异。 闻人瑟绝。 他跟郊游似地走进来,手上还缠着烛九随手丢下的小青蛇,他一眼看见烛九,笑道:“好久不见。” 烛九不理解,烛九大为震撼。 “你怎么进来的?”她十分吃惊。 外面还有她布置的阵法呢,就算闻人瑟绝的血瞳能看出阵眼在哪,她也扛不住里面的气刃啊。 况且楚弋和月上弦刚被吸干,阵法正火热呢,闻人瑟绝不得被刀成筛子。 可他毫发无伤,一根头发丝都没乱。 楚弋和月上弦也一脸审视揣测。 闻人瑟绝轻飘飘道:“走进来的。” 烛九:“不信。” 楚弋:“不信。” 月上弦:“不信。” 闻人瑟绝面对三人质疑的目光,在怀中摸索了下,拿出一根红绸带,三人仔细观察,企图看出这是什么至宝。 闻人瑟绝说:“随便撕的布料,用这个蒙住眼,在黑暗中,星辰会指引我穿过阵法,找到正确的人。” 三人:“……” 虽然很扯淡,但三人都明白了,这厮是开挂狗! 时隔那么久,差点忘了闻人瑟绝与生俱来的好运气,当初在沧澜境恶沼泽就他没掉入淤泥,第三关也就他开局掉进花丛中血赚。 烛九骂了几句闻人瑟绝背后的指点妖人“命运”。 “那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闻人瑟绝挑了下眉:“这么大的林子,鸟儿都往一个方向飞,是头猪也知道月上弦在那儿。” 三人:“……” 楚弋忽然觉得一路小心尾随的行径很蠢。 月上弦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个人形定位。 烛九没话说,她再也不会相信月上弦了。 闻人瑟绝收好绸带,眼神打量月上弦和楚弋,讥笑道:“这是干什么,脱衣争宠?” “怎么床还塌了,动作这么剧烈。” 楚弋冷眼相看:“老天能帮你化险为夷渡过难关,也能帮你打赢对手躲避铁拳吗?” 他说着,撸起半截袖子,露出一截骨肉均匀的小臂,拳头捏的脆响。 月上弦一边擦冰棱一边瞧闻人瑟绝,似乎在考虑从哪里戳窟窿比较好。 闻人瑟绝笑意微滞,从善如流道:“两位不要介意,我不是来嘲笑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楚弋、月上弦:“?” 闻人瑟绝开始慢悠悠的宽衣解带,一双魅惑的凤眼直勾勾瞧着烛九,血瞳水润,声音低柔蛊惑,“姐姐,求您疼我。” 几人:“……” 星君眼睛都看直了,更遑论烛九。 “高手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我宣布,这个赛道闻人瑟绝无敌了。” “不对啊,他以前不是要死不活的清高样,现在忽然学会利用美貌了?不会被夺舍了吧?” 烛九没听清他说什么,星君嫌弃地瘪嘴,道:“根据我的监测,你再看两眼就要流鼻血了,你也知道方才吃了很多灵物补品。” 烛九淡定地别开视线,“感觉一般,不值得流鼻血。” 今天这个事,全怪月上弦。 月上弦和楚弋心中警铃大作,怎么回事,这么多人抢烛九\/甄有钱? 面对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两人出奇地选择一致对外。 “闻人瑟绝,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身为占星师却不守戒律,破坏别人感情。” 楚弋呵斥他。 占星圣地的人都十分孤高,远离尘世,对门内弟子有严苛的“脱凡”要求。 所谓脱凡,就是摒弃低俗的乐趣,不被人性弱点操控,追求高尚的品格。 比如吃喝玩乐,最好连动情都不要,若有,也绝不能当见不得光的情人。 闻人瑟绝被月上弦的威压镇住,身形僵滞,无法继续脱衣服,他无所谓地撒开手,“大家都是破坏旁人家庭的小三,谁又比谁高贵呢。” 月上弦声音冰冷,“我不是。” 他是哥哥,跟这两个图谋不轨的庸脂俗男不一样。 楚弋也冷笑:“我也不是,我是她正经道侣。” 烛九:“?” 这话怎么说? 楚弋振振有词:“甄有钱是男扮女装,她原本的道侣自然是女子,而我是男道侣。” 好好好,这就给烛九安排一夫一妻制了是吧。 楚弋暗中观察情敌,他心机地说出甄有钱是男人的事,就是想让这两人知男而退,没人跟他争抢。 可惜月上弦和闻人瑟绝面色如常、面不改色、面无表情。 楚弋心里纳闷,可恶,这两人竟也是不在意性别的纯爱战神? 他心里颇感压力。 浑然不知在场四人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当蒙鼓人。 闻人瑟绝甚至都懒得搭理这个一无所知的局外人。 “知道你不得承认我就放心了。”他语气暗嘲,楚弋皱起眉,什么意思? 烛九打断这三人无休止的争论,第三次问出这个问题:“你找我什么事?” 楚弋是来表述情意的,月上弦是来给她吸血的,闻人瑟绝来干什么?看着也不像要告发她的意思。 “当然是来探望你了。”闻人瑟绝仔细瞧了瞧烛九,笑道:“星象显示荧星西坠,黯淡无光,正是虚弱时,我不得来关心关心。” 楚弋不知闻人瑟绝打的什么哑谜,月上弦知道他看穿了烛九身份。 星君咂舌道:“不是,‘命运’告诉闻人瑟绝你正虚弱,是想让他召集大家来围剿你,结果他一个人跑来送温暖?” 还有之前屡次三番明示你的位置,结果闻人瑟绝一点都没按剧本走,跟被灌了迷魂汤似的,一门心思凑到烛九跟前。 谁见过预言家往狼跟前送的。 烛九忍住不笑,他觉得‘命运’这回得气死过去。 月上弦眼中闪过淡淡的杀意,他忌惮闻人瑟绝,担心后者会说出去。 烛九看出他的意思,转移话题道:“说起来占星圣地为何会投赞成票?” 按理来说,圣地应该跟票绝崖才对,除非又接到了“上天”的“预示。” 果然,闻人瑟绝道:“昨夜十二宿冕台星辰轮转,日月如合璧,五星如连珠,魔渊上空出现星云,谕昭祥瑞,” 占星圣地虽仰赖绝崖,但立身之本是星象,她们有着绝对的虔诚和信任,绝不会违背。 烛九心中冷笑,‘命运’这个作弊狗,恨不得把所有祥昭全都放出来。 不过它越这样,就越说明魔渊有鬼,绝不能开启。 闻人瑟绝叹道:“绝崖不听圣地的劝告是个错误,日后定会追悔莫及。” 楚弋语调冷凉,“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开始颅内高潮了。” “天下人和天都将事情演化成一个结果,这就意味着大势所趋,大势是绝不会被个人阻挡的。”闻人瑟绝淡声道,“纵然绝崖不愿,也改变不了最终走向。” 楚弋心知对方说的很可能是对的,但杠还是要杠的,“群众易被误导,多数不等于正确,事情的本质只有少数理智的人才能看清。” “你们占星圣地的人为何总认为人该遵循星象的指引?实际上它只是个辅助工具而已,人类的事就该人类自己做主。” 闻人瑟绝面色不虞,显然“辅助工具”四个字让他不快。 “是么,可若没有星象的指引,人类能未雨绸缪、趋利避害,挽救无数人于水火?可见人应顺应天命而行。” 楚弋冷傲抬眉道:“这不正是工具的作用,我否定的是它的主体性,又不是它的价值。” “不妨告诉你,绝崖之所以选择否决天魔宗的提案,正是因为这一切都太过刻意,似乎有人迫切希望魔渊开启,于是将事情一步步推到这个境地。” “当一件事莫名其妙地由荒谬变为人人渴求,那就一定有人在暗中捣鬼。” 这话是宗门内部商讨时,墨怀樽在传讯中说的,并且一力主张投否决票。 楚弋假装是自己的话,拿出来装一装,反正别人又不知道。 最好能吸引甄有钱的注意,让他看见自己深沉的思想。 他余光看见烛九看了过来,心里乐开花,又开始搜刮墨怀樽说过的那些被他当耳旁风的话。 烛九心想这话咋那么耳熟,好像在极岭时听墨怀樽评价帝君遇刺那事时说过。 楚弋这么好心,帮她回忆道侣。 烛九正陷入缠绵悱恻的记忆中,忽听楚弋扬声道:“甄有钱你说,我对还是他对?” 两人齐刷刷看着烛九,眼神中有吵架时的愠色,烛九决定引火烧别人,转头问冷如冰山的月上弦:“月月怎么看?” 月上弦听到烛九叫他才抬起头,眼神闪过一丝茫然:“什么?” 三人:“……” 根本没听是吧。 “你在干什么?”烛九瞅了眼他,见他手里正拿着一朵……冰雕成的花? 月上弦手指捏着雕刻刀,将最后一片花瓣上的冗余剔除,手指一动,勾勒出一滴露珠。 他把冰花递给烛九,“给你。” 那花形状像绽开的玫瑰,片片花瓣纤薄剔透,栩栩如生,纯洁美丽,晶莹的露珠仿佛在眼前颤动。 烛九怔了下,下意识接过端详,眼中流露喜爱之色。 “好看,月月真棒!” “注入了灵力,只要我还在就永远不会枯萎。”月上弦说着,唇角晕开一丝稍纵即逝的笑意。 他指尖逼出几滴血从花蕊处浸没,霎时间晕染至花瓣,宛如花枝绽放,艳红夺目,末尾处成丝缕线状,冰白与艳红交接,极为奇妙美好。 烛九的眼中惊喜,抓着冰玫瑰爱不释手,对这月上弦一顿夸赞。 月上弦说:“真想夸我得叫哥哥。” 烛九正开心,一点不含糊,“哥,亲哥,你是我永远的哥。” “嗯。”月上弦收起雕刻刀时,若有若无瞥了眼方才争论的楚弋和闻人瑟绝。 银色的眼中没有透露任何情绪,但他们全都感觉到了嘲讽。 两人:“……” 草,这个诡计多端的死心机男,他们怎么没想到呢。 正恨得牙痒痒,月上弦提出要回宗门。 时间到了,该回去了,否则会引人注意,毕竟现在还打着追缉卧底的名头。 他走了,楚弋和闻人瑟绝眼瞅着烛九恋恋不舍地看着他的背影。 “……” 原本没把死冰块看做多强的竞争对手,毕竟又冷又不会说话,毫无情趣的男人注定会被厌弃,谁知道这厮这么奸诈。 可他们也来不及找补,也得回去了。 临走之前楚弋回头,眼神犹疑问烛九:“甄有钱,你原本叫什么?” 他眼底充斥着期待,因为烛九若说了,就代表对他的信任。 烛九说了,“贾有钱。” “……”楚弋黯然神伤地走了。 闻人瑟绝看着楚弋的背影哂笑,“你喜欢他什么?不太聪明的样子吗?” 烛九冷淡瞟他一眼,也不知这人今天到这究竟什么用意。 “聪不聪明都喜欢,就是不喜欢你。” 闻人瑟绝:“……” 远处的楚弋原本就竖起耳朵听着,听到这心里再次乐开花,笑的一点都不冷傲,不知名姓的不快一扫而空,走路都带风。 闻人瑟绝面色僵了下,继而笑的更欢了,像一朵花枝摇曳的妖花,“我需要一个邪修的喜欢?” 似乎在嘲笑烛九自作多情。 烛九不动声色:“我听说人在恼羞成怒的时候就喜欢从各个角度攻击别人。” “还有,你们占星师不是不爱给人分类么?怎么还一口一个邪修的。” 在他们眼中,世界上只有两种人:普通人和占星师。 闻人瑟绝酒红色的眼睛凝视烛九,深邃的仿佛一片艳色的星空:“你不一样,你是邪星,我虽不喜欢,却会永远注视你。” 烛九笑了下。 闻人瑟绝眼前晃动,他被烛九深深抵在凹凸不平的墙壁上,细皮嫩肉的筑基期小少年,自然顶不住烛九这一压,后背一阵刺痛。 他吃痛地闷哼一声,绮艳的眉眼蹙起,令人越加着迷。 声音却有淡淡的挑衅和鄙夷,“怎么,你还要逼着我喜欢你?像那些愚蠢的人一样?” 他说的是月上弦、楚弋、风止意和沧孑。 墨怀樽他不知道。 烛九原本在意的不是这个,她是想问这厮怎么不怕死,一个人蹦跶到她跟前,她要真是邪修,早把他皮扒了。 但他都这么说了…… 第503章 而你不同 烛九捏着闻人瑟绝的脖子,没怎么用力,淡笑道:“在我心里,你当然跟他们都不一样,玩弄他们的感情就像修炼一样简单。” 闻人瑟绝:“……” 修炼很简单吗?哦,应该挺简单的,只是他不爱修,因为不重要,多的是高阶修士任他驱使。 闻人瑟绝被烛九要说的后半句话吸引了心神。 他心中猫爪似的,面上却似不在意。 他听烛九道:“……而你不同,你就像一个谜,像一本浩瀚的书,像天上璀璨浩渺令人向往的繁星,你太神秘特殊了,我是断然不敢跟你谈情的。” 烛九抿了抿唇,眼角流露出一丝真挚的欣赏,但倔强地掩盖掉了,似乎不愿意让对手看见自己的真情。 “世人皆庸俗,才子佳人唾手可得,只有你跟我一个层次,能与我相提并论。” 闻人瑟绝面无表情,漂亮的眼睛放空飘然,似乎根本不为所动。 烛九俯身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闻人公子,你听没听过一句话?” “什么?”闻人瑟绝声音微哑。 烛九侧了侧头,冰凉的墨发贴着他的面颊擦过,带着宜人淡香,闻人瑟绝不适应地曲了曲指,头却纹丝不动。 “真正的喜欢,都是敬而远之、小心翼翼,不敢妄越雷池。”她的声音柔柔的,分外缠绵酸涩。 闻人瑟绝怔了下,心跳如擂鼓。 烛九:“被你那双血瞳一照,什么心思都无所遁形了,我怎敢接近你?” 闻人瑟绝喉间干涩,整个人有点飘,他说不出话。 烛九幽深叹了口气,热气喷洒在他脖颈,他耳尖微红。 烛九假装没看见,踌躇着、仿佛鼓足所有勇气,说:“你走吧,我怕我忍不住,你是占星师,我是邪修,正邪不两立,我们是永远的对手。” 烛九依依不舍地磨蹭退开,她低着头,小指碰了碰他衣角,又猛地缩回,似乎在克制着汹涌的心意。 闻人瑟绝感受着那温度越来越远,空气越来越冷,她的眼神也愈发决绝,仿佛此一别后,将尽数收敛情谊,不再对他动心。 闻人瑟绝脑子还没跟上,手就下意识抓住了烛九抽回的手。 烛九疑惑地看他。 闻人瑟绝咽喉鼓动,涩声道:“你……真的对我……嗯。” 烛九失落一笑:“原来我的演技这么好,让你一丝一毫都没察觉出。” 闻人瑟绝被她眼中的苦意感染了,他见过的那些爱而不得的人,都是这样的表情。 也有许多人这样看着他,他只觉如同空气不痛不痒。 但烛九这样瞧他时,他却心如春水,酸软至极。 “你成日拈花惹草,我怎知你心意。”他掩盖异样,垂着眼睫冷淡说。 烛九默不作声点了点头,“原是我不配。” 她失魂落魄地退开。 闻人瑟绝却抓着她的手不放,结结巴巴道:“那你、你不试怎么知道?” 烛九:“?” 闻人瑟绝咬了咬唇,脸红了半截,声音很小,“你不试,怎么知道我对你……对你无意。” 后面两个字都快被吞进腹中。 “正邪之事,我自有判断,你无须多虑。” 烛九一脸惊喜:“真的?” 闻人瑟绝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眼神闪烁,他脑中开始思索两人的以后,以及让烛九遣散那些情敌的事情。 直到听到烛九欢快地撂下一句话:“当当当当~蠢货由零加一。” 闻人瑟绝那一瞬间的表情……五颜六色。 …… 其实楚长老也来了,他要么在闻人瑟绝身边,要么在楚弋身边,眼下两人都在,他自然也在,只是被困在阵法外面没进来。 他看出阵法的凶险,原本是阻止闻人瑟绝入内的,可惜后者一意孤行。 于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外面抓耳挠腮,抻着脖子研究了半天阵法。 直到看见两人平安出来,他才放下心。 楚弋走出阵法时沉思了一下,忽然捋下手上的储物戒,转身递给烛九。 烛九:“?” 她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应该不是她想的那样。 楚弋把古朴的龙形储物戒套在烛九手指上,有些大的储物戒自动缩小了些,完美嵌套在烛九左手无名指上。 楚弋很满意,仿佛这么做就能永远拴住烛九的心,他说:“里面都是我认为你可能用得上的,虽然你这样实力的人可能什么都不缺了。” 他眼中闪过愧疚,似乎在责怪自己拿不出更好的东西。 他把自己与储物戒间的联系斩断,烛九心念微动瞟了一眼,原本听他说的时候没当回事,看完却愣了一下。 虽然比不上墨怀樽给他的,但一定也是楚弋所有的身家。 烛九默默瞧着一脸真诚的楚弋,心里五谷杂粮。 她似乎、好像、貌似根本就没承诺过任何话吧? 她跟墨怀樽好歹还有露水情缘,跟月上弦也沾亲带故,跟楚弋可什么都没有,他甚至都不知道她是谁,就这么单方面掏心掏肺了? 烛九残存的良心在作祟,摘下来还他,“谢谢,但我不缺这些。” 楚弋面色铁青地看着她。 烛九:“?” 这什么反应? 楚弋黑着脸说:“你知道不知道极岭有一个古老的传说。” 烛九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楚弋盯着她:“将戒指戴入道侣无名指,意喻一心一意,永不分离,你为什么要摘下?” 烛九:“……” 但是兄弟,这个你大师兄已经玩过了。 烛九不吭声。 楚弋又逼问:“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好了?” 烛九:“……好过吗?” 楚弋一脸不敢置信。 眼看着这厮又要开始气急败坏缠着她理论,烛九揉了下太阳穴,“不,我的意思是没有这储物戒日子不好过。” 楚弋冷傲地抬起下巴,似乎在说“算你有自知之明”,他又低下头仔仔细细把储物戒戴上,抓着烛九的手很紧。 烛九这辈子都没想到灵石这么好挣。 这下该走了吧?楚长老都要望眼欲穿了。 楚弋又摸出一枚青鱼玦,样式古雅,精美别致,瞧着应该还有另一半。 他傲娇地冷哼一声,“这是月曜帝后青鱼玦,一冷一暖,这枚是给伴侣的暖玉,蕴养身体,也是定情信物,送给你。” “月上弦给的那破冰赶紧丢了吧,不值钱。” 烛九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像个骗心骗钱的渣女,可仔细一想自己什么也没干,她什么都说了也没用啊。 星君吃瓜吃的很开心,看热闹不嫌事大:“孩子给了就收着吧,总不能寒了他的心。” 谁知烛九刚露出要拒绝的意思,楚弋面色就开始乌云密布了,感觉会抓着她闹个三天三夜。 烛九:“……” 她含泪收下。 “让让,挡路了。”一道冷可刺骨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哦,是看两人腻歪半天的闻人瑟绝,瞧烛九这眼神,怎么把他忽略了呢。 烛九摆了下手,指着出口,“行,你们快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语气就像在送儿子上大学,充满着虚假的依依不舍。 楚弋一步三回头走了,闻人瑟绝背脊僵硬,谁都没看,整个人透露着与世隔绝的冷酷无情。 楚弋不知烛九与闻人瑟绝之间发生的小插曲,只嘀咕了一句“又犯什么大病”。 楚长老接到人,小心翼翼看了眼远处挥手笑着送别的烛九,恭恭敬敬地弯腰鞠躬行礼问好最后告别。 或许是心理作祟,楚长老觉得烛九往那一站就充满世外高人的神秘,楚长老望而生畏,心里有些忐忑,担心对方追究他之前与她作对的事。 还好这是个宽宏大量的大佬,并未为难。 楚长老气还没喘匀,便见她微微一笑:“长老,听说你有不少好吃的糖丸。” 什么糖丸,不就是速效救心丹么? 大人物说话只三分,端是不动如山,这叫大佬气质,通俗点就是装作很文明地抢东西。 楚长老哪敢拒绝,只能庆幸对方要的不是别的,他一股脑把自己几十瓶存货全贡献了出去。 烛九收下了,忽然又皱起眉,“不是有一种粉色的么?我也挺好奇的。” 楚长老面色一僵,勉强笑笑,把自己最心爱的两瓶红莓味“糖丸”全部送给烛九。 眼神就像看着被贱卖的毕生心血,嘴里念叨着:“这两瓶难炼,红莓脆弱难以在丹炉中萃取,稍微失误就会失败……” 他主要想让烛九良心发现好歹还他一瓶,可一抬眼就看见烛九仰脖灌了一瓶,大概七八颗吧,她边嚼边道:“原来如此,那我得赶紧吃完,不能浪费你的心血。” 话说完,第二瓶就倒嘴里去了。 楚长老双眼瞪大,如遭雷劈。 那一瞬间,过去拿出来却舍不得吃,只静静看着的他就像个大冤种。 如果时间能重开……他一定要在每颗丹药里都加点大粪! …… 楚长老心如死灰地同楚弋和闻人瑟绝一起走了,到天魔宗时才缓过气,转头见两人一个满面春风一个面如土色,心中疑惑。 “出什么事了?” 以前不都是小太子惯常黑脸么,闻人瑟绝向来万事从心过,片叶不沾身。 楚弋得意洋洋,尾巴都要翘上天,斜斜睨了闻人瑟绝一眼,“不自量力被拒绝了呗。” 楚长老:“?” 啥东西。 他还懵着,又听楚弋冷冷道:“别以为长了张漂亮的脸就能跟我抢道侣,你配么?” 闻人瑟绝低着头看也没看他,一方面是人生第一次丢脸丢到姥姥家还没缓过神,一方面是不想搭理楚弋这蠢货。 然而一想到“蠢货”两个字,闻人瑟绝就又想起之前被玩弄的事,于是再次陷入自闭、自闭、循环自闭。 在烛九面前还能装作不在意,维护自己支离破碎的自尊心,一到外面,羞恼的情绪就上脸了。 一边听了楚弋话的楚长老 :“?” “不是你等会,你哪来的道侣??” 第504章 看生死 楚弋谈兴很高,急于炫耀,三言两语把刚才的事情说了。 最后兴高采烈的像个孩子,沾沾自喜说:“长老长老,她收了我的储物戒和青玉玦,她接受我了,往后我们就是道侣!” 楚长老:“…………” 他露出了跟闻人瑟绝一样的表情,面如土色。 楚长老眼前发黑,那是气急攻心的前兆,随时暴毙。 他颤着手指着楚弋,好悬没说出“败家逆子”四个字,最后捂住胸口,想吃速效救心丸冷静一下再跟楚弋理论,却又想起全都给了烛九。 霎时间心绞痛,也不挣扎了,两眼一闭直挺挺晕了过去,晕的时候还是睁着眼的,晕不瞑目。 楚弋吃惊地蹲下身,发现人没事后才松了口气,体贴地把楚长老两眼合上了。 他皱眉道:“家乡老人不是说年纪大觉少,长老这不也挺能睡的,倒头就不起了。” 观看全程的闻人瑟绝:“……” 他同情地看了看地上的楚长老,谁让他跟着一个脑子不正常的蠢货呢。 蠢货……蠢货…… 闻人瑟绝骂完楚弋自己又自闭了,脸颊火辣辣的,就像被扇了十个巴掌,只想回到无人的地方舔舐伤口。 他又瞧了眼面前的楚长老,心道好歹一路相护总不好视而不见,于是抬脚从长老身上跨过去了。 闻人瑟绝的良心受到了慰藉。 一个不孝不能两个都不孝,楚弋蹲下身,在楚长老袖口中摸索片刻。 “你在找什么?”楚长老终于忍不住,睁开眼幽凉问。 楚弋说:“看你有没有私藏糖丸。” “……” 六,喜事还没成呢,就开始帮着外人来欺压他这个从业十年保安工作的老头子了。 “楚弋,你真不是个东西。”楚长老终究没忍住,捂住胸口痛骂了他一句,老脸气的微红,容光焕发仿佛第二春。 楚弋不痛不痒的,平心静气问:“长老为何生气?” 楚长老坐起身颓废地靠在身后树上,企图分析形势。 “那个甄有钱,你可问出她身份?” 楚弋理所当然:“那是自然,否则我怎会坚决认定她了?” 楚长老精神一震,绝崖都没查出的事儿,真被小太子问出了? 他坐姿都端正了,甚至拿出留音石记录,准备将信息传回宗门,到时必然大功一件。 他满怀期待,只听楚弋道:“贾有钱,男,已婚,膝下两女一子。” 然后一片沉默。 楚长老:“???” 他一时不知该震惊信息本身还是震惊这段话的短小无力。 楚长老愤怒到口不择言:“这种话你也信?你是猪啊?” “就这么几句假话就把你勾的魂不附体,把本命储物戒交出去了?这究竟是为什么?你是不是猪!?” 他横看竖看上看下看都看不明白,完全不理解。 楚弋连连皱眉,最后冷漠道:“长老慎言,你不能如此对我说话。” 楚长老气的脑仁疼,张口就来:“那咋了?” 说完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该死的甄有钱,真会洗脑。 楚弋面无表情:“我可以向宗门投诉你言语粗俗。” 楚长老:“……” 他被精准掐住命门,最后双眼无神地再次躺平,疑似失去所有力气。 楚弋声音缓了缓,解释道:“像她那样的天命期,有些秘密不是正常的么?何必刨根问底,我在意的是她的人,又不是她的性别和背景。” 楚长老诡异地在他脸上看见一丝违和的甜蜜。 楚弋眼神坚定的像刚被洗脑出来,“长老你不懂,真正的爱情高尚伟大,是灵魂间的交流,至于其他,都是俗世的枷锁。” 楚长老不知道什么爱情的枷锁,他只知道楚弋就是他最大的枷锁。 他好想逃,却逃不掉,只能痛苦地捂住耳朵。 “请问小太子,您现在对楚歌的事有什么头绪么?” 不久前那个大骂亲姐姐被猪油蒙了心的楚弋似乎还在眼前,他倒要看看楚弋现在还能说什么! 楚弋沉吟片刻,道:“爱情虽然跨越世俗,可决定能否走到最后的却恰恰是世俗,如今我虽理解姐姐的心情,却仍旧不赞成她的决定。” 楚长老有些意外,他还以为楚弋已经完全丢弃脑子了呢。 幸好幸好。 楚长老仿佛活了过来,还能再战斗十年。 他见楚弋神色深沉,半晌道:“长老不用担心,假如决定我与她不能在一起的那天真的到来,我会正确对待,不让宗门失望。” 楚长老怔了下,感动的捂嘴痛哭,小太子真的懂事了。 “但在那之前,我会用我所有追求她!”他斗志昂扬地说完,背影坚决地走了。 楚长老:“……” 不活了。 …… 闻人瑟绝刚回到双龙峰准备一个人兵荒马乱时,看见一个在洞府前等待的人。 穿着天魔宗真传服饰,衣上绣着鲜艳的红莲。 步惊莲见了闻人瑟绝,自然又熟稔地露出一个笑:“去哪儿了?脸色这么差。” 闻人瑟绝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步子不停,“我跟你很熟么?” 步惊莲笑意更深:“怎么不熟,知名知姓的。” 那不知名不知姓的是谁?甄有钱呗,内涵谁呢。 闻人瑟绝擦肩而过的身形被成功逼停,没办法,烛九就是能让他轻易露出情绪。 “有事?”他淡淡地看了眼步惊莲,语调冷冽。 步惊莲抿了抿唇,“我想请闻人道友帮我看一人星象。” 生意送上门,哪有拒绝的道理? 闻人瑟绝非常果断,“不看。” 步惊莲:“……” 在这个人情社会,闻人瑟绝是真不讲人情。 步惊莲也不慌乱,是人就有突破口,闻人瑟绝也不例外,纵然他表现的多不食人间烟火。 步惊莲观察着他,脑中转动,忽然道:“失恋了?” 闻人瑟绝视线凝固住了。 步惊莲缓缓露出笑,下一句很自信,“外面不是谈事的地方,不如请我进去坐坐?” 闻人瑟绝冷漠走了,步惊莲双手负背,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的背影,抬步跟了上去。 到了冷清的客峰洞窟中,闻人瑟绝一个人坐在书桌前,也不招呼步惊莲,后者适应性良好地自己找张桌子翘起腿坐着,脚下踩着凳子。 这个位置,抬头可见天上的星星。 “看谁的星象?”闻人瑟绝不冷不热问。 “帅郭。” 闻人瑟绝指尖勾起腰上的红玉葫芦,“看姻缘?” “看生死。”步惊莲语调幽冷。 闻人瑟绝忽然抬起眼,认真打量她。 两两对视,步惊莲眼中闪过哀切,“你果然也知道他是假的,为什么不说?任由他扮演旁人,享受着属于别人的人生。” 这话有些怨意,或许是情绪太过强烈,才说出这种不合时宜的话。 闻人瑟绝很冷漠,丝毫没有体谅她的意思,“若要跟我争论这种没意义的事,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步惊莲就像被泼了一身冷水,猛然清醒过来,在意帅郭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已,局外人怎会理解她的心情呢? “抱歉。”她低下头道:“但请你帮我看一看他现在是生是死,任何代价我都可以支付。” 闻人瑟绝能清晰地捕捉到步惊莲眼底压抑的痛苦,就像往常看到的那些在爱恨嗔痴的凡尘中挣扎的人一样。 但这次他很好奇,一个精明利己的人,究竟能为所谓的心上人放弃到哪一步? “我要你的本命储物戒,你所有的灵石、资源、财产。” 步惊莲身体顿住,抬眼看他,沉默片刻后,她声音低沉道:“我可以给你,但你还需告诉我他的位置……假如他还活着。” 最后一句说的尤为艰难,就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她又道:“若死了,你需告诉我现在这个‘帅郭’的真实身份。” 步惊莲摘下自己的本命储物戒,起身放到闻人瑟绝面前,坚定地看着他,“请你帮我。” 闻人瑟绝有些愣神,他移开视线,随手接过,掐了几个法诀,祭出占星罗盘。 罗盘全然漆黑,上有天心十道和密密麻麻的字体,无妄咎丝将这些字体一圈圈的划分。 罗盘出现时,一股神异的气息充斥周围,使人仿佛置身无数谜团中。 步惊莲从前只听说过这件占星圣地流传弥久的圣器,今日是第一次见到。 传闻该占星罗盘是由陨星和无妄木心中抽出的无妄咎丝制造,材质和形状与圣地的十二宿冕台一样,它能让主人即便远在他乡也能与宿冕台紧密联系,察觉动向。 十二宿冕台建在九幽最高的殷离山上,离天最近,视线辽阔无遮蔽,借助圣器的帮助能一览所有星罗布局,不受天气和地域环境干预,是其他任何地方都难以企及的。 占星罗盘的价值对圣地来说与圣器无异,流传百代,每一代都只传给最有天赋的弟子,曾经几度丢失,但都被找了回来。 闻人瑟绝能拿出这东西,就代表着他确实要帮她。 步惊莲又惊喜又紧张,凝神屏息不敢打扰。 闻人瑟绝没管她,自顾自闭眼掐咒诀,罗盘上的无妄咎丝一圈圈发亮,很快蔓延到中心,碎光从罗盘中升起,像夜空中的星辰,神秘玄奇。 闻人瑟绝灵识没入罗盘,血瞳再睁时,视野中出现的是漫天星辰,这是十二宿冕台中心视角。 受限于观星限制,现在只有他才能进入,其他人只能在外圈。 观星便犹如窥探天命,越重要的信息付出的代价越大,中心区域的星辰不是谁都能看懂的,也不是谁都能看的。 轻则损些修为,重则殒命、家破人亡。 与命运交易,每个人都需要付出代价。 但……为什么他从不需要呢。 第一次察觉一件大灾祸时他还不到十岁,身边的人震惊之余全都担心地寸步不离,生怕他左脚迈出门槛崴了一下摔到脑子当场暴毙。 然而日防夜防无事发生,身边的人也毫发无伤,所有人都暗中称奇。 闻人瑟绝那时年幼,骄傲地拍着胸脯说:“因为我是天之骄子啊,老天才不会伤害我呢。” 此后数年的经历也无一不印证着他的话。 他想知道什么就能知道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的话是金口玉言,凡所预言必定发生,没有任何代价。 不仅如此,他还是个幸运儿,在野兽遍布的森林中睡一觉都能巧合无比地躲过危险。 闻人瑟绝的人生就像徜徉在美梦中的童话,他真的是天之骄子。 而命运,它无所不能,它全知全能。 这个观念只有在遇到烛九时才遭到冲击。 他发现世界中出现不可观测的变数,星象的预言屡屡出错,在感到挫败的同时,频繁的梦魇警戒着他,就像有谁在气急败坏地让他必须动手杀死灾星。 闻人瑟绝在大荒失败了一次,或者说放任了一次,后果就是有些星象忽然隐蔽,他看不见了。 那种震惊感难以言喻,就像上天给他的惩罚。 他不敢置信,认为这是个意外,直到极岭的失败,一部分星象再次隐蔽。 闻人瑟绝终于确信,命运愤怒他的失败,因此夺走了他的部分能力。 这几日天魔宗的人不是没来询问他那些卧底的藏身线索,他找借口搪塞过去,并没说他看不见,包括宗门内部的重要问询,有些他也不得不故弄玄虚糊弄过去。 闻人瑟绝将所有的焦躁压在心底。 从无所不知到一问三不知,那种天与地的落差是极其痛苦的。 他不止一次在深夜中想过将烛九的身份泄露出去,换得所有能力的回归。 传讯一遍又一遍捏在手中,最后又毁弃。 闻人瑟绝没有屈服,他觉得奇怪。 难道他的存在就是为了杀死烛九吗?他生来就必须完成星象交给他的课题吗?这就是属于他的代价吗? 这不是代价,这是惩罚。 可命运怎么会歇斯底里,它又如何会气急败坏。 闻人瑟绝将质疑和困惑藏在心底,想再探一探孰真孰假。 …… 闻人瑟绝收敛心中杂乱的思绪,首先看到的是那颗一直悬在天上的异星,漫天银辉有亮有暗,有大有小,可只有它是血红色的,妖艳诡异。 从他抬起眼睛看向天空的那一刻起,它就在他眼中和梦中了。 闻人瑟绝出神地看了许久,仿佛在看星,也仿佛在透过星辰看某个人。 一个人的星象还在他能力范围内。 第505章 有没有可能 一声闷响后,闻人瑟绝放下空荡荡的杯子,说:“他死于二十年前。” 步惊莲瞳孔剧烈颤动,面无血色,整个人刹那静默苍白如纸。 血迹从她掐紧的手心指缝中流淌。 步惊莲声音哑的不成样:“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 是你看错了。 闻人瑟绝垂下眼眸,斩钉截铁,“没有。” 步惊莲的眸子顷刻间黯淡如死灰,她踉跄后退,撞倒了身后的花瓶,最后捂住脸又哭又笑。 “……我猜了二十年,等了二十年,恐慌了二十年,原来……真的死了,真的死了啊。” 她并未哀嚎,灵魂却在哀恸鸣叫。 如果是在往常,闻人瑟绝一定会冷酷无比地送客,世间悲欢尽皆虚妄,悲痛与欢喜都是假象,不值得他宽宥时间。 但现在他似乎能感受到那种痛苦了。 果然旁观者清,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便不知何为悲苦。 闻人瑟绝自嘲地勾了勾唇,有些懒得伪装,面无表情道:“至于现在的帅郭是谁,我不知道。” 星象隐蔽了,变相说明这一定是件非常重要的讯息。 步惊莲身体一顿,抬起猩红的眼眸望他,面色有些癫狂。 “你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可是最天才的少年占星师!你凭什么不知道,他是谁,你说啊!” “为什么不说,你在包庇他?你跟他是一伙的!我要杀了你!” 她掐住了闻人瑟绝的脖子。 实力相差巨大,步惊莲气势全开时候甚至可能碾死闻人瑟绝, 他感到一阵窒息,但没挣扎,冷静地将手边刚满上的滚烫茶水泼到步惊莲脸上。 后者终于清醒过来,松开手退开,“抱歉。” 闻人瑟绝又倒了一杯水,冷淡道:“家属接受不了病人逝去陷入疯狂也是正常的。” 步惊莲抹了把脸,说:“你说话忽然变得像个人了。” 闻人瑟绝:“……” 什么话,说的什么话。 步惊莲面上都是水,不确定是否有泪,她疑惑地问:“你怎么会不知道?” 闻人瑟绝:“靠天吃饭,天不言,我如何能知?” 步惊莲觉得有点道理,“不都说你无所不知吗?” “徒有虚名。”闻人瑟绝眼神十分冷寂,仿佛说的不是自己。 步惊莲垂下头,喃喃道:“那你还挺会营销的。” 闻人瑟绝:“……没事就滚、走吧。” 步惊莲站直身体,拍了拍屁股走了。 后方有细微气音,步惊莲心神恍惚没反应过来,直到那东西砸到她后背,她右手后翻接住了。 是她的储物戒指。 “既然另一个问题不知道,报酬就不收了。”他淡漠道。 步惊莲怔了下,回过身盯着闻人瑟绝,“你跟印象中不太一样,既然如此,我就告诉你,为何我知道你失恋了。” “你跟楚弋,一个满面春风,一个失魂落魄,那甄有钱多半没看上你。” 闻人瑟绝:“……” 他掀起眼皮,幽幽看着她。 步惊莲:“你想问我怎么知道的?” “你们看她的眼神就像帅郭看我,我说的是真帅郭,不是那个快死在我手里的冒牌货。” 步惊莲走时又道:“给你一个建议,美貌向来是利器,追爱不必太清高。” 放在平时闻人瑟绝高低地反驳,现在他一句话没说,疑似失去所有手段和力气。 …… 双龙峰另一边,楚长老听了楚弋绝不会昏了头做错事的保证,心里好歹宽慰了些。 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楚弋将储物戒交出去的行为太疯狂。 因为喜欢一个人,所以将毕生积蓄都送给对方,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况且还是修士。 楚长老将这件事跟远在大荒的墨长老传讯吐槽,后者同样难以置信,“这、这也太荒谬了些,你也不劝劝?” “没用,他今年十八,说真爱无敌。” 楚长老疑惑道,“真爱,你说真爱到底是啥迷人心智的毒药?怎么就能让好好的一个人做出那般疯狂的事呢?” 墨长老看同事笑话,呲着牙嘎嘎乐,口中却劝慰道:“小太子毕竟骨龄小,阅历浅,谁年轻时没做过几件傻事呢?你也看开点,起码他还有底线呢。” 楚长老皱眉唉声叹气。 墨长老嘴巴咧到脑后跟,语气遗憾道:“我还羡慕你存在感这么强呢,不像我,跟在首席身边只需要杀几只不长眼撞上来的鸟,保证首席安全,比起你就显得无聊多了。” 楚长老羡慕哭了,“那我们互换吧,咱们一起向上面申请,肯定能批下来!” 他的调岗申请为何会被驳回九九一八次?还不是没人接手,大家都不想到楚弋跟前受罪。 墨长老答应的很爽快:“好啊好啊。” 人却纹丝不动。 楚长老兴奋地申请,最后得到一个秒驳回的传讯。 他瞪大眼睛,备受打击,“为什么?是不是你没传讯?” 墨长老信誓旦旦:“不可能,我对天发誓,真申请了!” 楚长老见她不似作伪,不解地皱紧眉。 墨长老解释说:“上面应该是考虑到现在是两边动乱时期,贸然更换恐怕不妥。” 楚长老恹恹地接受了这个说辞,又道:“小太子方才问我借灵石,说要给甄有钱买礼物。” 墨长老笑眯眯的嘴脸忽然僵住,“买礼物??借钱??” 楚长老没察觉异样,道:“对啊,还都是天令拍卖会上的稀缺灵饰,他说甄有钱应该喜欢,哎,我现在只庆幸他还有些理智,没直接在拍卖前夕临时抽调出来。” 天令拍卖会的幕后是绝崖,这两日恰巧是拍卖时间,许多珍物已经提前宣传了一个多月,若是忽然抽走,天令不好交代。 楚长老有点苦恼,“你说哪有雇主问护法借灵石的道理,况且还是送给甄有钱的,你帮我想个不借的由头。” 他说了半天没听墨长老回音,奇怪问:“你怎么不说话?” 墨长老视线若有若无扫过正襟坐在高堂上审判一族妖兽的墨怀樽,他手上很空,只有一枚黑戒,跟他的本命储物戒不能相比。 他头脑风暴好半晌,再也笑不出来了,深沉且绝望道:“我好像也摊上事了。” 可不是么,墨怀樽手上的储物戒不翼而飞,还屡屡花他的灵石! 买的还全是些用不上的东西,什么炼魂草,酌酝花……甚至还诡异地有颇受炼丹界偏见的钟情叶。 它是炼钟情丹的主材料,据说能让相爱的两个人产生某种灵魂共振,无论多远的距离都能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再联想到在极岭时墨怀樽跟那道金色灵魂的纠缠…… 墨长老崩溃地差点哭出声,吃瓜终于吃到自己身上。 他麻木地问:“所以真爱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连首席这样的人也会中招?” 楚长老惊掉下巴,双眼放光,“你是说首席也遇到了情劫?” “他似乎干了跟楚弋一样的事。”墨长老幽幽道:“但小太子的真爱好歹是个已婚男,首席的真爱……连人都不是。” 楚长老瞬间知道是谁了。 两怨种长老陷入长久的沉默,他们想到了绝崖寒狱中的两位病号风止意和沧孑。 虽然沧孑不是绝崖弟子。 楚长老:“你说咱们绝崖这一代真传弟子情路是不是有点坎坷的邪门了。” 墨长老:“我早说应该加一门情爱教育课!上面非说我不正经,这下好了吧?” …… 隔壁,闻人瑟绝还没凄冷地坐一会就接到宗门传讯。 那一瞬间,闻人瑟绝深深叹了口气,眸中幽暗至极。 传讯的另一端是占星圣地之主,简称圣主,也是他的父亲,余西山。 余西山声音醇厚,随便说什么都有种权威性,令人信服:瑟绝,猎魔工会卧底的事为何不告知她们? 天魔宗在闻人瑟绝这里碰了壁,转头就向占星圣地内涵了,这几天有不少长老询问他,余西山的传讯倒是第一次。 余西山只奇怪闻人瑟绝的沉默,半点没怀疑后者根本没有看出。 因为过往无数次的占卜都证明了闻人瑟绝在占星上的能力,别人知道的他一定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他也知道。 除了一些历史旧事或有名奇案,比如着名的“天才失踪案”,几乎没有他观测不到的事。 闻人瑟绝惫懒地倚靠身后座椅,眉宇一抹焦躁,他按照之前的说辞,轻车熟路道:父亲,你应该知道,占星师即便知道某些事,有时也要装作不知道。 余西山沉默片刻,忽然充满忧虑地问:瑟绝,出什么事了? 闻人瑟绝满腹谎言戛然而止,他咬紧牙,眼眶红了一分,声音却分外自然:我能有什么事。 余西山:是么?可是你以前从不会在意这些条条框框的,你随心所欲,畅所欲言,七岁曾在尊主收徒大典上指骂其沽名钓誉,十七岁时你仍然如此,这么些年我说破嘴皮也无用。 这世上就只有他不愿意说的事,没有他不敢说的。 闻人瑟绝鼻尖酸楚,他冷静道:你从前不是屡屡责怪我口无遮拦、任性妄为,那时年少无知不知敬畏,现在懂了也不晚。 余西山声音沉沉问:你要欺骗当了两百年占星师的父亲吗? 占星师本就不好骗,尤其还是这么了解闻人瑟绝的亲生父亲。 闻人瑟绝无话可说,只能低着头静默,身上像蒙了一层雾霭,灰蒙蒙的,再鲜艳的人也在此刻黯淡无光。 余西山又道:是不是跟烛九之事有关? 闻人瑟绝眸光微颤。 余西山:自从接触关于她的事,你便屡屡出错,既没有揭露她的身份,让她将妖皇殿搅的天翻地覆,也没有精准算出极岭国祸,这次的天魔宗事件同样时有异状。 余西山语气沉重:瑟绝,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占星师往往对自己的预感极为敏感,甚至到信任的地步。 闻人瑟绝手指捏紧,只能强撑着道:父亲,不必担心我,我自有判断。 余西山叹了口气: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算了,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也是圣地的骄傲,我当然相信你。 余西山能在闻人瑟绝十二岁时就将十二宿冕台中心区域的使用权完全交给他,自然是极其信任的。 闻人瑟绝为自己的谎言难过,可他什么都不能说。 如果让这个世界知道他这个天才占星师、未来圣主所见星象正在被一点点蒙蔽,遭受打击的不仅是他,还有父亲和圣地。 况且,他对命运萌生了一些疑问,如果不能解决,他将夜不能寐。 余西山又问:天魔宗的事姑且不谈,烛九人在何方可有星象指示? 闻人瑟绝擦了下嘴唇上咬出的血珠,冷声道:有人质问你?还是有人花高价购买消息? 余西山尴尬地噤声。 其实两者都有,妖皇殿那些个大妖倒是无伤大雅,反正有绝崖在前面挡着,他们也不惧,问题是绝崖也关心这个问题,时不时都要问上几句,尤其是那位首席墨怀樽,每天必问。 占星圣地虽说地位极为崇高,可也不敢得罪绝崖,余西山几次推诿都显得十分为难。 钱不钱的倒不是重点,可不能丢失他们占星圣地的威严! 算个惊天邪修屡次算不明白,圣地最近被其余几个大势力蛐蛐了不知道多少遍。 内部也在没命地催。 余西山面对这些,全都一力压了下来,尽量不让他们去烦扰闻人瑟绝。 今天也是他第一次过问,既然闻人瑟绝不肯说,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的占星天赋和造诣不如儿子,何必倚老卖老、指手画脚呢。 余西山没有表现出来,从容自若笑道:只是问了几句而已,我已经打发了,若是天底下的事都不经思考和调查,全都找圣地要答案,那人还活着干什么?不过是附庸。 闻人瑟绝垂下的眼睫在月光下轻颤,细碎的、冰凉的微光一闪而过。 他张了张嘴,嗓子哽塞住,没能发出声音。 余西山高傲地“哼”了一声,道:况且占星也需付出代价,现在不是闻人冕在位时有问必答的时代,而是我余西山的,想从我们占星师口中问东西,纵然是问个天气,也需付出足够的筹码! 这话听着市侩,闻人瑟绝没有任何反感。 圣地上一任圣主是闻人冕,也是他的娘亲。 闻人冕的占星天赋远胜余西山,是她那个时代最为耀眼的人物之一。 她热忱无私,忧心天下,不忍见疾苦,于是逢苦必给指点,最终不足百岁便耗尽所有心力,在闻人瑟绝不足五岁时便撒手人寰。 在她的带领下,圣地的人也不免损耗严重,虽然闻人冕一力承担所有大事件背后的代价,但细微却繁多的后果仍然让人难以承受。 第506章 危险 余西山这个圣主能当上,全靠圣地举荐。 因为他跟闻人冕完全相反,凡有问询,必定开出天价报酬,让那些人望而却步,久而久之他便清闲又健康地活了两百年。 圣地的人嘴上不说,实际背地里羡慕的不行,于是一合计,联合起来把他推上了圣主之位。 果然,在他的带领下,大家都理直气壮地自私起来了,一有不愿回答的问题,便抬出天价酬劳,那句话脱口而出:不是不愿帮忙,实在是圣地规矩不可破。 余西山一人挨骂,换得全圣地的平安喜乐,大家喊圣主都是真心实意打心眼里的尊敬。 余西山说完后又宽慰闻人瑟绝:我儿不必忧虑,你要做什么就做,外面的风雨再大,也越不过我这个圣主去。 闻人瑟绝很艰难地从喉中挤出一个“嗯”字。 两人结束传讯时,他忽然想到什么,调整声音说:十二宿冕台是我的地方,任何人都不可入内。 擅闯的事从未发生,但他还是着重提醒了一遍。 他怕有人闯进去看见星象上异星的轨迹,从而推断出烛九的事,那他苦心隐瞒至今的秘密将功亏一篑。 余西山皱了下眉,又舒缓开,答应下来:宿冕台是圣器,中心区域只能容一人使用,我自然不会让人破坏,就是有件事十分奇怪…… 闻人瑟绝的心被狠狠提起:什么事? 余西山:宿冕台内部时有灵力波动,这种事从未有过,不少长老担心有大事发生,认为应该调你回来看看情况。 闻人瑟绝背脊蓦然一冷,淡淡的恐惧在心中升起,难道……上天发现了他的不作为,所以用这种方式吸引旁人入内,打破他的信息封锁? 这背后到底是什么在操控? 闻人瑟绝思绪紊乱,却再次严肃叮嘱余西山:一定不准任何人进去! 余西山从未见他这般认真过,一时间心中颇多揣测,对闻人瑟绝的话更为重视:你放心,我会亲自守着。 两人传讯结束,闻人瑟绝一个人枯坐良久,心中百般挣扎。 他知道余西山面临的压力,只要说出烛九的事,占星圣地所面临的困境将迎刃而解,或许他的部分能力也会由此回归,既解放了旁人,也解放了自己。 闻人瑟绝手中出现一枚传讯符,室内无灯,极为幽暗冷清,传讯符的光亮在他眼中明明灭灭,僵持许久。 最终,他还是彻底融入暗色,冗长的叹气声散尽了他十八年来所有的傲慢。 不能说,不是为了烛九,是为了一个真相。 他必须知道星象背后究竟是不可捉摸的命运,还是一张人类难以想象的嘴脸。 倘若是后者,那么占星圣地存在的意义也不过是谁人的利用工具,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假的。 闻人瑟绝心中前所未有的沉重,就像压着一座大山。 此时的他浑然不知,危险的血色脚印正在他身后一步步逼近。 …… 与此同时,步惊莲做好万全准备,去了帅郭住地。 她这些年一直在暗中调查假帅郭,把他会停留过夜的地方摸的清清楚楚。 今日月中,帅郭会从猎魔工会中出来,花费灵石在灵修地苍山窟中过夜修炼,而且必是固定的叁月叁号石窟。 步惊莲利用身份跟苍山窟的人打了招呼,先一步进入其中藏匿起来。 九曲朔州的人虽然心理阴暗喜欢打地洞,但唯独不能不见月,无论多深的洞窟都必要有见月台,若不是真的,也要有假的。 眼下就是。 苍山窟中的石窟内部几乎没有区别,都是单调的土灰色,中间一方月台,台下一汪静水,穹顶仿似天窗的器物上映照天外夜景,墙上雕着些浮雕装饰。 步惊莲从前也潜入过,没发现什么异常。 但……这次步惊莲吃了一惊,因为池水中开满一簇簇并蒂红莲。 步惊莲从没听过红莲有并蒂品种,也从没见过人工培育出的红莲。 她的思绪忽然凝固、拉长,穿越光影,与那个名叫帅郭的奇怪少年再次相遇。 步惊莲是步家倾尽心血栽培的继承人,衡量各方面因素,判定她有逐鹿天魔宗主的资格。 这世上应该没有哪个世家或势力继承人是被娇宠长大的,她们面临的压力要比寻常姊妹兄弟多得多,身份上也注定她要与家族中同龄人若即若离,渐渐疏远。 修真、修仙,听着是超脱世俗的过程,其实但凡是人的社会、但凡有资源争夺,再高贵的地方也与凡间皇宫的勾心斗角没差。 修炼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步惊莲十几岁的年纪,即便已经让寻常人望尘莫及,许多方面还是不达标,几乎每日都会被家主铁面无私地严厉训斥。 她唯一能喘口气的时间就是子夜的一个时辰,在她的后花园吹风赏月,理理花草。 步惊莲的生活是冰冷无情的,她听说有一种红莲只在野外自由生长,不受束缚,一旦被人为干预就会迅速枯萎,纵然用灵力维持也只是一株维持形状的标本。 步惊莲向往又沉迷,雇人来种植,每个人都夸下海口,每个人都失败,最后卷钱跑路。 帅郭第一天来当花匠的时候她就认出来了,第九区区长的儿子,追求她好几个月。 步惊莲最后的清静地被打扰,烦不胜烦,甚至都没搭理他,拂袖而去。 第二天却发现池中已经整齐地埋下种子,虽然不是红莲。 帅郭不在,或许是知道自己碍眼。 步惊莲只当他知难而退,但莲子却一日日在她眼中悄悄地生根、发芽,向水面外的世界探出细嫩娇软的茎。 那种感觉很奇妙,她竟然有些许期待,直到三个月后开出满池白莲。 池上有几枚偏光石,能让白莲在视觉上变成红莲。 帅郭每天都会避开步惊莲的时间段,将花园打理修剪好,尤其是莲池,然后识趣地消失。 步惊莲那日早来了一刻钟,果然碰见刚下水培完种,趴在岸上准备离开的帅郭,他湿漉漉的,像他湿润的眼睛一样,一身锦光缎的华衣皱巴巴沾着泥贴在身上。 像只极尽努力讨她欢心的落水狗。 除了那身衣裳,真看不出哪里像第九区区长的儿子。 步惊莲心情有点好,站在岸边俯视他,“帅郭,你怎么还没走?” 他似乎没想到今天她来的这般早,抬头望着她,趴在岸边愣住了,吞吞吐吐半天没说出话,“我、我……” 步惊莲露出一个月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 莲池很清澈,仍远不及他润泽真挚的瞳眸,水渍在他骨骼分明的白皙面庞上晶莹闪光,皎洁的眉眼熠熠生辉。 满池莲不如此刻的他动人。 步惊莲蹲下身,摸上他的脸。 帅郭红了脸,然后感觉那只柔软的手移到他头顶,将他往水中按。 这是个危险的动作,但帅郭手一松,人便浸没水底。 他躲在一片硕大的莲叶下,默默抱着莲茎,等步惊莲走时再出来,他笃定后者一定是因为不想见到他才将他按进水里。 然后他的视线中就出现一抹绚丽的月色。 步惊莲未着寸缕,水中摇曳的发遮蔽身后,黑白相映,她抬手捋发,转过身看向他,英气的眼尾含着半分睥睨旖旎的笑。 人说月似霜雪,帅郭便见了月。 那晚水波粼粼,莲丛颤动,两人水乳交融,癫狂不怠。 步惊莲这一刻喜欢他,于是便拥有他,或许她们并不太熟。 没关系,在魔修眼中,当下最重要。 她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也拥有处理的能力。 日复一日的水中欢愉,岸上同修,帅郭问可不可以跟她结为道侣,原本尽兴求欢的她第一次思索这个问题。 她的人生中根本没有这项规划。 步惊莲望着帅郭期盼的眼神,莞尔笑说:“待你能种出红莲的那一日。” 莲花开了又败,数度轮回,五十年已过,红莲还未种出,第九区长便因贪污叛逃。 帅郭一无所有还背上十亿罪款。 步惊莲从不愿沾染毫无益处的是非,按照她的性格,接到这则消息的那日就该与帅郭一刀两断,或许后者会立刻寻求她的帮助,她会置之不理,装作从不相识。 族中人也是这般告诫她的。 但步惊莲不知不觉在花园中等了一夜,可惜永远会在岸边、每日都会带一些惊喜来见她的人再没来过。 步惊莲冷漠地传讯,一条又一条,她那时竟然想,假如他求助就求家族帮帮他。 终于得到回音。 帅郭声音颓败压抑,沙哑的像摩擦的砂纸:惊莲,还好我们只在暗中接触,否则就要连累你了。 步惊莲哑然,后状似调侃道:帅小郭,你卖个身我就帮你。 帅郭沉默许久,说:不要淌这趟浑水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往后离我远些,全当不识,各自珍重。 他十分冷酷,步惊莲大为气愤,认为他好心当成驴肝肺,晾了他好几天。 可往日一刻钟也等不得的帅郭再没主动联系过。 步惊莲冷眼看那妍美的后花园一点点颓败、荒废,池中的白莲凋谢、化为淤泥的一部分。 全都面目全非。 第507章 爱不爱的 步惊莲不相信九曲朔州还有她得不到的男人,不来她就自己去找。 事与愿违,忙碌在各个地方挣灵石的帅郭冷酷的像换了个人。 “我们已经没有关系,请你离开。” 步惊莲不理解他在犯什么病,她又没嫌弃他,这是在搞什么? 帅郭垂下眼说:“我不爱你了。” 步惊莲心有点痛,但她一向强势,扯起唇笑道:“爱不爱倒不重要,把你关在身边就行。” 他看了眼周围环境,这是在猎妖的森林中,帅郭接下的雇佣,周围还有不少人在远处探头探脑地看着。 步惊莲抬手遮了遮刺眼的太阳,眯起眼道:“你干这一单多少灵石,我出三倍把你绑回去。” 她绑人还挺有礼貌的。 周围人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帅郭:“……” 他想了许久才想到合适的狠话,咬了咬牙,抬眼说:“跟你在一起我觉得恶心,请你滚开。” 他说绝情话也挺有礼貌的。 步惊莲定定看他:“那我的红莲呢?” 帅郭:“天真,人怎么能种出红莲,傻子才会相信。” 步惊莲看清楚了他眼中的厌恶,那种色彩从未有过。 他不是她喜欢的那个样子了,步惊莲决定那就不喜欢了。 享受到过程也不错,结果何必强求呢,她丢给他一个储物袋,里面装着两百五十万上品灵石。 “嫖资。”她最后认真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在步惊莲刻意的躲避下,他们再没见过,直到半年后的,月光如洗的颓废花园,她接到帅郭的传讯。 声音断断续续,气息浓重,语气中承载着无尽情感,反反复复呢喃着他的名字:惊莲……步惊莲……红莲…… 步惊莲再回讯时,对面杳无音讯。 第二日她去偶遇他了,人……似熟非熟、似像非像、似是而非。 对方见了她仿佛陌生人,没有多看一眼。 步惊莲也没搭话,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心中莫名难过。 “道友。”他清朗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步惊莲看见他递过来的手帕,熟悉的手帕,角落绣着荷叶。 她这才惊觉自己莫名其妙在落泪。 帅郭笑意温朗,一丝一毫都与从前一样,步惊莲却心中寒凉,没有动容。 她认为自己已经变心,于是退远些,疏冷拒绝,转身离开了。 …… 步惊莲凝滞的目光再次流动,思绪从过往抽回。 后来呢,后来她逐渐发现帅郭的怪异之处,那种违和感,那种陌生感,她夜不能寐,最后忍不住试探,发现他跟从前实在不同。 说过不会为工会做事,还是做了,待人接物也更加圆滑。 是突遭变故后的性格转变,还是…… 步惊莲怀揣着帅郭最后说的那些话,猜忌了二十年,这件事像阴云一样蒙在她心头,直至那日寻到闻人瑟绝到来的契机,釜底抽薪。 事情总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也不对。 步惊莲觉得在帅郭不爱她和帅郭死了之间,她还是选择后者。 不过现在问题不是这个,眼下这一池红莲是什么状况? 难道帅郭没死?他真的种出了红莲?可闻人瑟绝为何要骗她? 步惊莲惊疑万分,她稍加思忖,收敛神情藏身浮雕后。 还没等一会,她接到闻人瑟绝传讯:忘了告诉你,他身上有一层梦呓。 步惊莲愣住,这玩意从哪来的谁不知道? 她震惊道:他是梦忽晚的人? 闻人瑟绝平淡地说了声“自行判断”就掐灭了传讯。 步惊莲心沉入谷底,脑中乱成麻线,她没想到帅郭的死竟然跟梦忽晚有关。 想想也很有道理,若非她的帮助,帅郭怎能瞒天过海,还能在闻朝夕眼皮子下晃悠。 普通人怕雷厉风行的闻朝夕,站在上面的人真正忌惮的其实是梦忽晚。 即使她已经不是天魔宗的人,并没掌握实质上的权力。 家里人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万莫招惹第一名楼。 如果是梦忽晚的手笔,难道她还要找她报仇?“帅郭”究竟杀不杀? 步惊莲权衡了一下,为自己的犹豫感到悲哀。 她痛骂自己—— 难道你们之间几十年的爱情还不值得你冒险复仇吗? 顾一笑那些人说的不错,步惊莲你真是个薄情寡义、贪生怕死的自私鬼! 骂完之后她心安理得地想:君子报仇,三百年不晚,二十年都能忍,也不差这一时半刻,这事还是得从长计议,不计后果的复仇只会有灭顶之灾,是有勇无谋的莽夫! 步惊莲舒了口气。 今天的行动还是要继续的,她想知道红莲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要是能顺手杀掉……那就顺手吧。 步惊莲心中“猥琐发育,别浪”和“堂堂女修顶天立地,不惹事也不怕事”两个念头来回打架。 想起上次接触时,“帅郭”极其敏锐的感知,步惊莲保险起见用了一张天品隐匿符,“帅郭”是化神期,天品仅次于圣品,绰绰有余。 难怪“帅郭”后来很少接打杀类的高薪雇佣,原来是换了个人,模仿的再像,功法路数这种根本性的东西也不可能更改。 步惊莲蛰伏片刻,察觉门口传来的细微动静,凝神屏息。 “帅郭”如同预期那般按时到了修炼室,刚踏入时,他脚步顿了顿。 步惊莲心一提,难道发现她了? “帅郭”视线缓缓移向她藏身的浮雕…… 步惊莲蹙起眉,体内灵力暗中调动。 蓄势待发时,只听帅郭笑叹道:“世间莲池千万,红莲只此一汪,这样看来,我这区区修炼室虽简陋,价值却可比拟那些真传弟子的洞天福地了。” 原来他看的是浮雕脚下开的最热烈的那一片红莲。 步惊莲放下心,见帅郭走到月台上盘膝修炼,她计算着时间,决定在后者进入佳境毫无防备时暗中下手。 真到这时候,此前的犹疑反而尽数沉淀,泼天的怨恨和杀意让她甘愿冒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修炼室内静谧到针落可闻。 半个时辰缓慢而过,帅郭周身灵气形成淡淡的气旋,她看准时机,手持短剑,如鬼似魅地突刺“帅郭”。 近身搏杀和暗手是她的强项,尤其是这么近的距离,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同等境界下,没人能躲过她全力下的一击。 步惊莲眉间凛冽狠厉,笃定自己这一剑绝不会落空,但撞击的触感和反震的痛麻让她瞬间清醒。 暗色的屏障在他身前浮现,悍然挡下这一击。 光幕纹丝未动。 不对劲,这护体之物等阶不低! 步惊莲眉心一跳,急退间对上“帅郭”幽深阴冷的目光,那张熟悉至极的脸,在这一刻陌生的完全是另一个人。 无妨,对方修炼的紧要关头被打断,反噬定会让他身受内伤,再杀也不迟。 步惊莲眼中杀意达到顶峰,然而她退他进,帅郭没有半分迟钝,一掌似排山倒海拍了过来,灵力顺滑至极,毫无阻滞。 步惊莲心中更沉,这个反应哪有修炼被打断强行收尾的样子?分明是早有准备! 她心中虽念头飞掠,闪避与回击的动作却不含糊。 两人一句话没说,眨眼间过了上百招,招招致命,谁也没手下留情。 步惊莲探出了“帅郭”深浅,最奇特棘手的是他飘逸诡秘的身法,人与影真假难辨,快如秋风扫落叶,她很难摸到他。 但对方的攻击力……照她的眼光看远不及他的身法。 “帅郭”不敢跟她硬碰硬。 这是自然,步惊莲毕竟是差点当上天魔宗首席的人物。 两人谁也奈何不了谁,最后步惊莲拉开距离站定,气息沉定,道:“怎么还生气了?我只是想给你个惊喜,我们有二十多年没有互相切磋过了吧,你的进攻方式变化很大。” 说大都是轻了,应该说面目全非,此前在外面偶尔动手时用的还是帅郭的路数,现在面对生死危机,全都暴露了。 步惊莲从没有哪一刻这么清晰地意识到他不是帅郭。 “生气?我可没有,惊莲愿意来看我,求之不得。”“帅郭”温柔地笑看她,神态与帅郭如出一辙。 步惊莲脸色一变,再也维持不住笑脸,厉色道:“住口!你也配叫我的名字?” “帅郭”摊了摊手,一脸无辜,“怎么了?我是你的爱人帅郭呀。” 步惊莲眯起眼,很快压下心中的恨意和愤怒,这种时刻不能光凭情绪做事。 “那你告诉我,这些红莲是如何育成的?” “帅郭”瞥了眼莲池,缓缓露出邪气又天真的笑,有问必答:“是人血呢,惊莲姐姐。” 这个称呼显然跟帅郭的不一样,看来他也没打算伪装。 “红莲不可人为种植,但可以在人身上种植,而且必须是活人。” 步惊莲眼皮一跳,忽感这些美艳的莲花分外诡异,她鼻尖似乎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帅郭走到一株并蒂莲面前,指尖掐着鲜嫩的瓣叶。 他解释道:“活人的选择也有讲究的,他得灵力旺盛,起码化神期;还得体质优越,能禁得住这一池血莲长达三个月的生长周期;这人还得经过淬炼,让体内的血液足够滋养。” “最后,他还得心甘情愿,否则如何能将莲花养的娇艳?” 步惊莲听到前面的内容时只觉这方法的残忍血腥,听到最后一句时,她怔住,开始心神不定,仿佛站在万丈悬崖边上。 “帅郭”又道:“只需将细小的莲子两两洒进他的血管中,三日内便可破壳,十日内生芽,挣破血管。” “这时需时常给宿主喂疗伤丹药,不能太高级,只需让他的血管和体表愈合与破裂的速度达成平衡,如此一来红莲才能安然长出茎。” 步惊莲的手指有些颤抖。 “帅郭”摆弄莲花道:“后面就需保证供血,让莲花吸干血液,安然长出花苞,直至最后绽放。” “至于血液外的身躯,自然已经作为肥料被血莲吃尽,楼下一副修真之人坚硬的骨骼做陪衬,所谓白骨生花,这场景岂不美哉。” “一条人命换这一池美景,实在难得。” “帅郭”眼神晦暗看向步惊莲,声音润朗道:“惊莲姐你说,这法子是不是麻烦得很。” 步惊莲木着脸没说话。 “帅郭”叹了口气,沉吟道:“但帅郭的册子上便是差不多的意思,他尝试了一千九百次,将莲子种进加了染料的赤色水池中,可尝尝因为池中活性和灵性丧失失败,种出的莲花色彩斑驳,毫无美感。” “太可惜了,我就帮忙改良了一下,这是我第一次种植,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成功了,五天前刚开的花,你瞧,多美。” “帅郭”呲牙笑,像极了偷笑的狐狸,淡淡的邪气在他眉间氤氲。 “在我看来它们不该叫红莲,应该叫血莲才对。” “红莲不可人为培育,面前这些与红莲外表毫无差异的莲,实际上已经是另一个品种,对吧?” 步惊莲这时再看不出这是个邪修就白活了。 她咬着牙,牙根酸软,面无表情低声道:“我不关心这些,帅郭呢?” “帅郭”撕下一片莲瓣把玩,眉眼冷邪道:“闻人瑟绝不是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他死了么?” 他从知道闻人瑟绝来的那一刻,就知道等待许久的步惊莲要动手了。 她之前之所以怀疑却不敢轻举妄动,就是在暗中寻找真正的帅郭在哪,她怕一旦动手,对方会直接杀了他。 闻人瑟绝的话让她再无后顾之忧。 “我要你血债血偿!”步惊莲不再跟他多话,面上只有冷酷的杀意,剑刃划过时,没碰到“帅郭”,却将他手里的并蒂莲从中间劈开,一分为二。 “帅郭”半点不生气,惋惜丢开,刚过了几招,他眼中闪着邪肆的光,道:“惊莲姐姐,你知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步惊莲纵然告诫自己不许跟他多言,脚步仍旧不自觉停了下来,这是一种酷刑,可有时明知刀山在前,仍旧难以遏制。 “帅郭”见她停步,微微一笑反而不说话了。 步惊莲觉得自己仿佛在被玩弄,她屈辱又怨恨,看死人般看着他道:“你说。” “帅郭”笑开:“告诉你好了。” 他手指轻飘飘指着那片最茂盛的莲丛,在大片血莲映衬下,那只手分外嶙峋惨白。 “惊莲姐,他就在那儿。” 步惊莲摇晃着倒退一步,眼前眩晕,只有一片血淋淋的艳红。 她的心脏收缩跳动,像要炸开。 片段式的声音在脑中闪掠。 撒下莲子……冲破血管……吸干血液……五天前花开……白骨生花…… 血液枯竭而死。 剧痛而死。 死无全尸。 死无全尸!!! 第508章 邪尊座下 闻人瑟绝错了,帅郭不是二十年前死的,是五天前。 步惊莲心痛的失去知觉。 “帅郭”没有趁人之危,嘴角噙笑,悠然自得道。 “他这三个月意识游离,像瘫软的一坨肉,毫无灵魂地躺在那儿,眼睛每时每刻看着自己的身体长出数不清的绿色嫩芽,开出你最喜欢的莲花,最后连眼睛、口中、面庞上,都被占据。” “他时而流泪,唤着惊莲、惊莲……好痛……” 步惊莲捂着耳朵,泪如雨下,身体剧颤。 “帅郭”故意模拟的声音像蠕动的、带着甲壳的蛆虫钻进她耳中。 “我便问他:种出红莲便能跟她结为道侣,你种不种?” “他便哭,哭啊哭,呜呜咽咽,到最后意识模糊说:种。” 帅郭转头看向步惊莲,真心实意慨叹道:“惊莲姐,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至死不渝的爱啊。” “我太震撼了,所以在这边的事情办完后便没走,我想等你过来,亲口告诉你他有多爱你。” “对了,两年前你不是跟着我的脚步来过这里么?他那时就被我封在水底,他透过一汪清澈的池水,眼睁睁看着你进来,又眼睁睁看着你离开,他应该很想叫住你,可惜什么也做不了。” 步惊莲怒急攻心,崩溃至极,口中呕血,仰天悲鸣。 原来她曾跟他擦肩而过,原来她差点救下他,原来只差五天…… 她声声泣血,摇晃着跪在地上,手指想眷念落在红莲上,又憎恶厌恶它。 “究竟是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肯给他一个痛快??” 帅郭手掌拂过面颊,换了一张迥然相异的脸。 清秀,俊丽,唇红齿白。 他笑起,澄明天真的眸子弯似俏丽的月牙,两颗虎牙在唇下若隐若现。 “为什么都喜欢问邪修‘为什么’呢?” “因为乐意呀。” “唔……或许还因为他跟他娘亲一样不太听话,不愿归从我们,没办法,只好解决了他们,取而代之。” 步惊莲终于意识到,这世界上的邪修有多罪该万死。 她要杀了他,必须杀了他,他要让这个人经历一样的痛苦! 步惊莲布满血丝的眼眸抬起,冲天的杀机肆虐。 她握紧剑站起身。 “帅郭”感受到了对方你死我亡的意志,微笑道:“惊莲姐,你是要他的尸骨,还是要我的命?” 他抬起手,上面赫然躺着一枚引燃符,这是引信,点燃它,被标记的另一端会立刻燃烧,摧毁附着物。 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步惊莲眼眸僵住。 “帅郭”像玩弄把戏的表演家,笑道:“那我就先走一步了?祝惊莲姐阴阳两异,莫不静好。” 步惊莲无比怨恨地盯着她的背影,忽然问:“你是谁?” 她不认为这是个无名小卒。 帅郭背影微顿,偏过头声音轻快道:“故里,邪尊座下招揽人才的小人物罢了。” “若想入邪道,可以来找我呢。” 他步伐惬意地离开了。 步惊莲将这道背影印入心中,永世不忘,不死不休。 步惊莲第一件事是传音在外静候的心腹,“‘帅郭’刚走出苍山窟外,跟紧他,实时汇报地点。” 这是她跟故里心照不宣的事,后者想让前者完全放他走,就必要在步惊莲寻找帅郭尸骨的过程中一直在“视线”范围内。 否则步惊莲如何相信? 故里自然没有躲避的意思,像每一个寻常的雇佣工作一样,穿梭在人流中,只不过这次不是去工会或是某处应聘地点,而是出城。 倘若步惊莲在他出城时还没有找到尸骨,拿走引燃符,那么她不仅会失去抓住故里的机会,还可能失去见帅郭最后一面的机会。 当然,一切也可能只是个拖延时间的骗局,步惊莲这一赌将一败涂地。 但,被捏住软肋的人不得不赌。 她忽然想起家中长辈曾说过的话:“人活在世,必有软肋,当你抓住时,要在对方的底线上开出最大价码;当你被抓住弱点时,首先要冷静,其次才是处理。” 步惊莲沉了口气,她挥了挥手,池中水顷刻化为无数水珠飘在天上,她爬进池中寻找尸骨,到了根系处没有发现异常。 这也是正常的,她从前都没发现过,现在自然也不可能觉察,步惊莲手中涌出魔气,她本想直接强行挖开,又担心伤到帅郭尸骨。 况且看着周围的莲花…… 用她心爱之人的血孕育而成,她恨之入骨,又伤不得分毫。 步惊莲慢慢用净尘术扒开一层淤泥的伪装,发现一些端倪,明明已经扎根土壤,这些根茎却仍然嫩绿纤细,这不是真正的根。 池底下面还有另一层,是铁岩。 事实上,如果步惊莲去过别的灵修修炼室,就会发现这间石窟的池底稍微高些。 可惜她是魔修,怎会去灵修地? 步惊莲用了一刻钟时间清除这些淤泥,没有伤及任何根茎和莲花。 她试图用剑气分割这层地面,失败了。 铁岩没有这么坚固,甚至是一种相对脆弱的石矿,毕竟这些莲茎都能穿过去。 步惊莲面色变幻,心中泛起急躁,她第一反应是故里骗了他,放走对方是个极其错误的决定。 她甚至想立刻传讯昭告所有人,抓捕故里。 步惊莲很快闭了闭眼,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再次观察这层铁岩地面。 没有阵法的痕迹,没有灵力或魔气的波动,再平凡不过,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到底是什么问题? 难道是池底杂乱的石块? 步惊莲抓住关键点,她认为这一定是什么阵法。 然而凭她的见识,竟看不出是什么阵。 步惊莲不是一条路走不通却死磕的人,心腹报告,故里距城门口还有两刻钟的时间,而且……该死的,他竟在加速,心腹都险些跟丢了。 实际时间可能只有不到一刻钟。 步惊莲没有时间思考和查找,现在最快的解决办法是求援。 可现在有谁能帮她又不会立刻声张出去? 步惊莲只能想到闻人瑟绝,她立刻联系闻人瑟绝,并将池中景象通过传讯符传送过去:尽快告诉我如何打开这层地面。 她的声音急迫又冷冽。 闻人瑟绝正要说什么,步惊莲又一条传讯:帅郭是二十年前还是五天前死的,真相就在下面。 闻人瑟绝心一沉,面色顷刻阴沉,他听出了步惊莲的意思,对方不是质疑他,而是有了一定程度上可信的证明。 他错了? 他不可能看错,那个星象确实在传达那条信息无疑。 星象的语言是经历几千年沉淀的,绝不可能出错,就像人不会认错一个常用字。 闻人瑟绝心乱如麻,但只有那一瞬,他分得清轻重,立刻开始观察图像上的池底画面。 如果这是在现场,他能透过铁岩看到池底景象,省去步惊莲很多事。 可惜是影像。 也没事,他阵法造诣很高,很快看出问题,敛眉道:有问题的不是石块,是这些根茎,每一个孔洞中长出的茎都是阵法的一部分,它们联合起来构成了这个匿影逸形阵。 闻人瑟绝:这是黔南邪修在高层中流传的阵法,似乎是那位五百年前崛起的邪尊创造出来的,隐蔽程度非常高,近些年在正道这边发现了许多起,咒文不是绘刻表面,而是底层。 步惊莲视线这才从石块转移到莲茎上,见对方竟然知晓,惊喜道:怎么破阵? 寻常时她大约立刻就能想到了,但或许是太焦躁,所以下意识便问。 闻人瑟绝沉默了下,道:斫断所有根茎。 步惊莲猛然怔住,背脊陡然发寒。 毁掉根茎,红莲自然也不可能再存活。 可是,红莲是帅郭的血造就的,它们给他带去死亡,却又是他的再生。 她就算再恨之入骨,又怎能下的去手? 步惊莲凄冷又怨恨地低笑。 这就是邪修么,算计一个人时,环环相扣、不遗余力、缜密细致,势必要让那个人遭受最大的创伤和折磨,最后在这种戏剧和痛苦的选择中悔恨终生。 心腹告诉她,帅郭距离出城还有不到两盏茶的时间。 必须做出决定。 她怀揣期望,哑声问闻人瑟绝:可有别的破阵之法?不伤及这些红莲。 闻人瑟绝不知步惊莲为何如此执着,也奇怪红莲怎会被养植出一片,但他关心尸体的死期,因此有问必答:需要推衍。 匿影逸形阵只有顶尖阵法师才能布,也只有她们能解,不同的人布置便有不同的阵眼,需要根据阵法走向推算。 步惊莲听出他能破,一颗心高悬:多久? 闻人瑟绝:一刻钟。 来不及。 步惊莲眼眸彻底灰暗下来,冷如夤夜寒冰。 闻人瑟绝从她说话时颤动的呼吸都能感受到她强烈至极的哀伤。 罕见地问了一句:这些红莲很重要? 步惊莲声音嘶哑,语调凉的像怨鬼:从他血管中长出的,美么? 闻人瑟绝瞳孔一缩,蓦然怔住。 步惊莲三言两语说了个大概,然后仿若自言自语问:你说,我该不该斫断这些红莲? 闻人瑟绝听了这阴诡的算计,脊背寸寸寒凉。 世上聪明缜密的人很多,但将这份心思用在戏弄戕害一个人的极少。 他见识过很多邪修的手笔,大都残忍、血腥、阴邪,但行事风格这般诡异、险恶、透着猫捉老鼠般玩弄之意的第一次见。 可以想见,故里此时一定因为步惊莲的这份痛苦和纠结享受至极。 步惊莲虽问他,实则已经做出了决断,手中短剑扬起,魔气在剑身晕染,这一剑若斩出,满池红莲必定皆陨。 步惊莲口中有血腥味,是她牙齿过于用力,牙龈崩裂出的血。 泪水模糊她的双眼,连绵招展的并蒂红莲仿佛模糊的血肉。 就在她闭上眼挥剑时,闻人瑟绝脑中想起那个人洞口前的阵法,嘴比脑子快:有一个人或许能帮你。 步惊莲面上没有动容,闻人瑟绝都不能立刻解决的阵法,还有谁行? 但手还是情不自禁停下了,她说:我只有一盏茶时间。 闻人瑟绝觉得自己不该说的,烛九能布阵不代表能破阵,或许他只是给步惊莲一个虚幻的希望。 说都说了,不如一试。 他冷静地说出一句绝不会从他口中说出的话:不到最后一刻,怎知无解? 说完怔住,他发现这句话在烛九那里听过。 被同化了? 步惊莲被他的口吻感染,静默垂下手同意了。 毁灭莲花只是一瞬间的事,既然别无办法,不如多待一会,时间过半再动手好了。 她手指凑近一株并蒂莲,抚摸着,像在触碰仇敌,又像在触摸深爱的情人。 闻人瑟绝凉薄地提了个醒:我可以帮你问,但你才得罪过她一回,她若能解却不愿帮你……那也是你自找的。 步惊莲愣了下神,她知道是谁了,甄有钱。 黑暗之森传送阵的事,她没有等她,本就没顾及她死活。 甄有钱能活下来,只是因为她是甄有钱,换了个人早就死了。 怎么偏偏是她? 也只能是她,世界上有这种能力的,不正该是甄有钱那种人吗? 希望才刚到,就被一盆冷水泼灭。 步惊莲忽然觉得世事巧合又荒谬,世上真有报应这一说? 被顾一笑那些人质问时她毫无感觉,但现在,她第一次后悔自己的行为。 步惊莲凄凉一笑:你告诉她,任何代价我都愿意支付。 她心中绝望,那种存在,能看上她什么? 闻人瑟绝应声,将池底图像传讯烛九,请她帮忙破解阵法。 此时的烛九已经灵魂出窍了,好东西吃多了,修为没压制住,正在突破化神。 她的神魂病殃殃地飘在空中,龟裂的魂体缝隙比之前大了些,后背上交叉的两道狰狞伤口一直透到身前,冷红的光从伤口中映出,蔓延到其他裂缝。 很像烧红的炭火,非常顽固,就连星君也不能帮她祛除,只能暂时压制。 烛九一旦剧烈动手,它便会肆虐,现在已经席卷上半身。 无时无刻不在痛,但是已经习惯了。 她感觉自己现在是个随时会裂开的泥塑,神界上的仇人随便给她一剑,她的神魂就会簌簌碎成渣。 到时渣渣落到那些神仙的身上把他们活埋了多好? 第509章 五二零 烛九想象那种画面,奇怪地笑出声。 正笑着,接到闻人瑟绝传讯,她十分意外,吖,还以为他再也不会搭理她了呢,怎么还没过一天就找她? 烛九看到图像,神色微敛,边看边接收了闻人瑟绝的传讯。 听了事情始末,烛九皱起眉,心惊这事情的蓄谋已久、阴险歹毒,且,她被故里两个字吸引注意。 这名字她听过,此前在沧澜境遇到的那个名叫徐俊小的邪修就是故里派去的,还让徐俊小拉拢她加入黔南那个冷酷的大家庭。 哦,“帅郭”就是故里,不愧是邪修高层,坏的流脓。 闻人瑟绝说了这事,又道:一刻钟内能破么? 他没抱希望,只是惯例问了一句,已经准备听到否定的答案了。 但却听烛九平平淡淡道:能啊,简单的。 闻人瑟绝:…… 他确信对方应该还没看几眼。 他委婉补充了一句道:对莲花的损伤最好能低一些。 按照他的预期,即便是他推导出破阵方法,也要损毁一小半红莲。 能一眼看出破阵方法的,只有他之前说的全部斫断。 他以为烛九说的是这种方法。 烛九顿了下,语重心长道:瑟瑟啊,破阵是一门艺术,艺术怎么能大刀阔斧呢?让你解九连环,你把九连环摔了砸了拆了,多粗鲁!多浅薄! 闻人瑟绝:??? 他呆愣住:红莲是阵眼,纵然是最简单的法子破阵,也要毁坏其中的阵眼。 烛九:嗯?谁跟你说红莲是阵眼? 闻人瑟绝怀疑自己听到的不是九幽话。 烛九觉得时间上来不及多说,要了步惊莲灵讯,自行联系后者。 此时故里已经快出城,据心腹汇报,他甚至回过头朝监视的位置笑了笑。 步惊莲确信那一定是猖狂到难以言喻的表情。 她微渺的希望破灭,没等闻人瑟绝的传讯便要毁掉红莲破阵。 但她接到烛九简洁的传讯:喂?转转?站到月台中央,在乾五刺下一剑。 步惊莲差点没反应过来,她来不及多问,踌躇了一下,依照烛九的说法找到位置,发现那只是个空地,没有莲茎,她毫无心理负担地刺下。 原本坚硬到难以洞穿的铁岩竟很轻易就被刺穿,地面甚至都隐隐震动了一下。 有效果? 步惊莲眸中绽放光芒,又惊又喜,为方才心中升起的怀疑感到羞愧,对方并没有报复她的意思。 烛九声音仍然平淡:坤二。 步惊莲这辈子没这么听话过,快速照做了。 她全神贯注,听烛九的话宛如听圣旨。 烛九最后一句话却停顿的有些长,声音十分古怪:嗯,零。 步惊莲:……? 她停滞了一下。 烛九解释道:原点,月台中心。 步惊莲最后一剑插入地面时,池底剧烈颤动,步惊莲飞身而起,看见月台渐渐悬空,一个洞口映入眼帘。 透过洞口一瞥,她看见正下方一具白骨。 所有的根茎都是贴着白骨生长出来的,又被拆分开,通过铁岩上不同的孔洞长出。 如此一望,那些碧绿繁多的根茎仿佛构成了一个倒立的伞撑。 那种场景,诡丽邪美到令人寒毛倒竖。 淡淡的光亮照在白骨上,莹润的他,在步惊莲水雾朦胧的双眸中像一轮发光的月亮。 月亮注视她,照耀她,深爱她。 …… 地面打开的那一刻,步惊莲就已经发现帅郭尸骨上根本就没有引燃符。 故里在骗她。 但无论如何,确认尸骨无恙就能动手了! 步惊莲一秒钟都没耽误,厉声传讯心腹,“拦截他!” 心腹却惶惑道:“他……刚出城就消失了!” 那么大个人钻进人流中,明明前一刻还对他这个方向笑,下一瞬就雪飘人间,杳无踪迹。 在第一区时,步惊莲还有抓住他的可能,一旦出城,那就是鱼游入海,再想找到就难了。 步惊莲恨得面目狰狞。 心腹又振奋道:“不过他方才传音让我给你带话。” 能带什么话,还不是耀武扬威,得意于又耍了她一次! 步惊莲紧皱的眉头一刻没松过,声音低怒,“说。” 心腹常年帮步惊莲干一些阴私的活计,某些能力都锻炼出来了,比如口技,甭管是人是物、性别老少,他都能仿的惟妙惟肖。 心腹怀着将功折罪的心思,仿的更加卖力。 于是步惊莲便再次听见故里那干净又纯真的声音。 “惊莲姐姐是如何打开我的匿影逸形阵的呢?都要出城了还没派人抓我,这么慢,是请外援了么?” “让我猜猜,是闻人瑟绝吧。” “不过依照我对正道天才的了解,闻人瑟绝应当没有这个速度。” 故里低吟浅笑:“是她吧,姑且叫甄有钱的人。” 步惊莲这次是真的心惊,这世上,通天伟力是力量上的可怕,被看透一切则是幽凉的惊悚。 “有意思,邪尊说的没错,五百年内,必有一个能瞬间破解匿影逸形阵的人出现,她现世时,石破天惊。” 步惊莲察觉自己在听一个幽深的隐秘。 邪尊,一个在故里口中出现过两次的人物,也是他效劳的上级。 一般来说,每位大乘期邪尊都有自己的前缀名号,但这位邪尊没有名号,他五百年前第一次出现时,自称邪尊。 有尊无号,便仿佛他是邪道之尊似的,压过了那些有名号的人。 黔南的高阶修士认为他狂傲,便想给她一个教训,谁知邪尊一句话不说,直接挑上三十六宗之首的邪煞宗,单枪匹马打上宗门长老殿。 众长老联手制住她。 大家问她为何闯宗,她才用仿佛生锈几百年的嗓音喑哑说:我、要加入这里。 众人:“……” 这是你加入的态度吗请问? 邪尊说这是她证明自己的方式。 大家盘算了一下,觉得这人虽然打架厉害了点但是人看起来挺老实呆傻的,似乎脑子不太灵光,往那一站还放屁流口水,看起来略通人性。 也不知走了什么惊天狗屎运碰巧成了大乘期。 实力那么强,杀掉很可惜。 恰逢下面那些宗门实力愈发强盛,都快跟她们平起平坐了,正好利用邪尊教训她们,等用完之后再让她去正道那边出刺杀八大势力尊主的任务。 到时既能折损正道战力,又能借刀杀人,既不美哉? 这么一合计,大家便决定留下邪尊镇宗,尊为太上长老。 但考虑到邪修都是蛇鼠一窝,大家不是变态杀人狂就是有阴暗碎尸癖,这个邪尊从犄角旮旯里面冒出来,万一是正道的光来偷他们家就完犊子了。 于是便问她有什么入职优势和特长。 邪尊流着哈喇子呆愣愣说:能打架,腿特长。 众人一瞧,真别说,这玉腿刚才把他们踹了二里地,卸下来也有收藏价值。 呸呸呸,什么乱七芭蕉的。 大家看这人傻样,只好直白问她干过什么坏事,可有证据。 邪尊歪着脑袋想了想,说:“路上遇见不少人都没杀。” 众人:“???” 不杀人都是坏事了,合着杀人才是好事呗。 照这么说,大家每天都在干好事。 众邪修被这句坏到流脓的话洗脑了,仿佛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见问不出什么,只好派人去查,一看资料,这人也就一普普通通修炼了六百年的散修,一年前还只是个合体期,平日里也就东躲西藏杀杀人抢抢东西或者搞搞强奸。 大家都很震惊,不是因为她的修为,也不是因为她的行为,而是她如此的普通,却能在黔南这片是非之地苟到六百岁! 众人又往下看。 当时魔渊已经开启,九曲朔州那边正在人魔大战,正邪两道有不少人悄悄去战场参加摸尸捡漏淘金活动。 这人也去了,不知捡了什么大便宜,回来就变成一个大乘期的傻子。 然后就不远万里来了她们邪煞宗,路上做了些奸杀男人、抢掠财物的小事。 行吧,确实不像正道二五仔,有加入邪修的资格。 长老们又打起“大便宜”的念头,问她在战场上遇见什么了。 邪尊说睡了一觉,啥也没干。 众人不信,借口入职体检翻了她的身体,不仅没有发现异常,连储物袋里的三瓜俩枣都是对方路上抢的。 穷的明明白白。 众人遗憾,只得作罢。 那日起,邪尊便正式当上人人都能使唤的太上长老。 她就像村里的单身女人,又强又能干,喊着为了邪道昌盛的傻缺口号,凭着一把子好实力把下面那些不服邪煞宗的三十五个宗门从头揍到尾,揍的嗷嗷叫唤俯首称臣。 关键她还忠心,别人天价招揽她都撬不走,一心一意拿着月薪三千,当邪煞宗的太上长老,唯一的爱好就是喜欢美男。 这还不简单,她们成打送。 躺着摘取丰硕胜利果实的邪煞宗众长老脸都笑裂了,心想这是什么绝世大宝贝,一连笑三天,才舍得派邪尊去正道送死。 主要是发现邪尊最近好像脑子比以前灵光了,比以前通人性,怕她意识觉醒反抗她们。 邪尊去了,杀了十来个正道高阶修士回来了。 邪煞宗长老大怒,“谁让你回来的?不是告诉过你,不杀光八大势力之主不许回来吗?” 谁知从前那个指哪打哪的傻子仿佛被钮祜禄·邪尊穿了,彻底脱胎换骨变了个人,聪明的跟人一样。 她当时就冷笑一声,“就凭你们也敢跟我大呼小叫?” 然后他们就被按着啪啪啪揍了,这回对方变得更强了,连她们之前准备用来对付她的手段都被神奇地化解了。 众人大惊失色、屁滚尿流、认清现实,跟那些三十五宗的人一样俯首称臣。 实际上还盘算着联合其他被揍的宗门一起铲除这祸害。 谁知其余宗门一听邪尊竟能杀正道那么多高阶修士还全身而退,顿时心服口服,认为她是当之无愧的邪尊。 只盼能带领她们,杀杀正道的威风,让她们能踏足正道肥沃的土地,上桌吃饭,指点江山。 邪煞宗的长老们彻底裂开了,悔不当初,根本不敢作妖,从此黔南便在邪尊的鼻息下生活。 邪尊也没让大家失望,带着黔南邪修当人魔大战的搅屎棍,坑害了不少正道修士,发了一大笔战争财,那段时间黔南是千年来最富最有存在感的时候。 正道提起邪修恨之入骨的语气,简直让邪修们爽的没边。 不过后来魔渊再次封印,正道转手对付她们,黔南便没有这类大动作了,只敢偷偷搞动作,但是也不错了,比以前龟缩着强多了。 邪尊说了,黔南之所以如此弱小,就是因为各自为营不够团结,只有将所有人拧成一股绳,发挥每个个体的力量,她们才能有对抗正道的可能。 大家听得重返青春、热血沸腾,就像正道那边幻想自己在拯救世界一样。 …… 步惊莲回忆这茬只用了一瞬。 邪尊……说起来这个人时常销声匿迹谋划很久,但每次出现都能给正道一点小小的血腥震撼。 她似乎已经沉寂许久了,久到步惊莲听到邪尊这个名字还反应了一下。 上一次出现是什么时候呢……似乎是三百年前。 步惊莲不知道这个神秘的邪尊怎么会有这种有人破阵的预知。 心腹还在继续转述故里的话。 “记得代我向甄嫂子问声好呀,也不知上次邀请她加入邪道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哎,都怪最近太忙,都没来得及做本职工作,希望邪尊不要怪罪。” 什么本职工作,还不是撬正道墙角。 “对了,你可知那乾五、坤二和归零是什么意思?” 声音非常还原地顿了下,似乎在听步惊莲的回答。 步惊莲神色阴冷怨恨,不过是故里故意讥讽嘲笑罢了,他这种以玩弄人心为乐的人,不将痛苦延续到极点怎么会罢休? 故里声音淡淡,又精准猜中她的心思,“嗯?不是哦。” “他担心我会伤害你,与我打赌,说你一定会顾及他的存在不会轻举妄动,让我在你动手之前不要对你出手。” “我觉得很有趣,就答应了。” 毕竟步惊莲这种自私霸道的人,怎会忍受一丝丝欺骗和虚假呢? 她若想知道什么,那定然是不顾人死活的。 可是…… “我失败了,出于对这份情感的尊重,便暗藏了不损害血莲的破阵之法,恭喜你,抓住了。”他真诚地说。 “还有,这里的名字,叁月叁,是你的生辰,他从前选择这间修炼室,便怀揣着能在某一年你生辰时种出红莲,向你求一份姻缘。” 第510章 圆满无边 生辰?修真之人生命漫长,谁还像凡人那般记忆庆祝自己的生辰? 谁会?帅郭会。 每年三月三,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他也得想办法造出来一颗肖似的送给她当惊喜。 步惊莲在两人的爱情中从未品尝过苦楚,她应有尽有,她拥有帅郭全部的、富足的、毫无保留的爱。 帅郭笑道:“那么,后会有期。” 所以呢,她应该感谢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么?应该感谢对方那一丝在泯灭的人性中尚存的光亮么? 是的,步惊莲那一瞬间确实该死的庆幸,她不可遏制地庆幸故里有那不值一提的些微良知,否则她将什么都不剩下,无论是白骨、红莲、还是可笑的……五二零——帅郭最后的表白。 哈哈,这种心情跟感谢杀人凶手竟然留下一具全尸有什么区别? 步惊莲恶心崩溃的想吐,她真的弯腰背过身去干呕了几声,感觉五脏六腑都在嗓子口。 她痛恨刚才那刹那的“庆幸”,因为这是对仇恨的背叛,对帅郭的侮辱。 这算什么,又一次诛心吗? 步惊莲跃下月台上的圆洞,身形不稳,竟然崴了脚,骨骼错位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是如此明显。 大概是第一个修士崴脚的可笑案例。 她仿佛不知疼痛,浑身颤抖蜷缩在帅郭身边,手指小心翼翼贴着他冰凉的手骨。 好冷。 步惊莲打了个寒颤。 她的眼睛看着空出的月台,光亮只有从那儿才能透出来。 她将月台归回原位,将化为水珠浮在空中的池水复原。 便瞧见周边顷刻暗下,但铁岩上渐渐浮现外面的场景。 水纹潋滟荡漾,浮雕很精美,红莲很冶艳,外面很安静,望的久了,甚至怀疑某段根茎长高了一节,某朵莲花盛放了一分。 你瞧,那尊浮雕是不是在对我笑? 他就这么在这里躺了二十年,期间,眼睁睁看着她来了又去。 在过去的三个月,他感受着莲子迫不及待钻出血管和肉体的痛苦,听着这些血莲嗜血生长的悄然声音,看着红莲一日比一日繁茂茁壮,计算着自己何时被吸干死去。 在弥留之际,意识溃散,却仿佛清晰地看见了两人结为道侣的喜庆场景。 于是他一刹那忘记了所有苦不堪言,腐烂的脸上似乎面带红晕地说:“要。” 要结为道侣。 步惊莲所有的防线彻底溃不成军。 “……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 “……我不喜欢红莲了,你回来好不好,你醒过来,我们成婚,我们成婚……” 她紧紧贴在帅郭冰冷惨白的尸骨,撕心裂肺哀嚎,五脏六腑都在剧痛悔恨。 修炼室内的声音传不出去,纵然凄厉惨烈、痛不欲生,外面也听不到分毫。 他也听不见分毫。 这里红莲并蒂,但人不成双,向来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 步惊莲绣满灼艳红莲的衣裳铺散开,远远一望…… 像极了吉祥如意的鲜红婚服。 白骨成婚,红莲见礼,恰似今晚红云缠身的圆月。 她们都等到了,圆满无边,如愿以偿。 第511章 为什么啊 转眼间,烛九已经躺了十一日。 在这期间外界一直动荡不安。 驱使魔核的重要资料被邪修偷盗后,已经杀了几只大乘期魔族的闻朝夕勃然大怒,两日内便带人撤出黑暗之森,对工会进行了一番大清洗,又抓住了几个来不及逃离的卧底。 这些人身份很干净,原本只是平常的魔修,最开始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帮邪修做事。 这些九曲朔州人一改贪生怕死的本质,死活不愿供出有用的信息,神情很激愤,说英勇无双的大人一定会来拯救她们的。 被洗脑的很成功。 楚弋动用搜魂术,找到了每个人印象中都有的蒙面大人。 跟步惊莲上报的信息一对照,不用多猜就知道是故里的手笔。 可惜后者已经逃之夭夭,这些人就是纯纯弃子。 狱卒说出这件事时,那些卧底叛徒才彻底傻眼,痛哭流涕地求饶,连进寒狱的资格都没有,悔不当初地被击毙。 紧接着发生一件事,闻朝夕直接查封了第一名楼。 三百年了,她查过名楼无数次,只有这次是以雷厉风行之势直接永久封锁,当天就把东西全都收缴了。 众人以为梦忽晚会出来跟她对峙,两人怎么也得翻脸,可直到最后也没见梦忽晚出现。 偌大的名楼、庞大的资产,就这么顺顺当当地被封了。 不过来不及感叹资本家的落幕了,接下来登场的是排位战前,各方局势的风起云涌。 首先是北脉剑宗因为魔核爆炸、寂灭差点一脚上西天的的事跟天魔宗吵的快开战。 每天十二个时辰互骂,纵然寂灭将罪责全都揽在自己身上,剑宗还是愤怒不已,不过也没放过寂灭,他们连他一块骂。 寂灭再没出过门,每天都在洞窟里聆听长辈圣音。 除此之外,占星圣地忽然改变主意,毅然反对开启魔渊。 大家都很震惊,圣地天天喊着顺应天命的口号,第一个号召大家投赞同票,结果临到头忽然反悔了! 为什么啊? 圣主余西山照着闻人瑟绝的说辞,语气凝重道:“近日天上异星与魔渊阴云重合,诸位可知意味着什么?” 众人伸长脖子:“意味着什么?” 余西山压低声音,肃穆的声音很有感染力。 “魔渊开启,惊天祸星必将现世!到时整个九曲朔州都要有大灾发生!” 众人大惊:“那之前那些祥瑞之兆是何寓意?” 这不前后矛盾么。 公认预言家余西山认真背诵闻人瑟绝的话:“重要的是‘时机’二字,若是当时开启,异星尚未成型,魔渊诸般好处都如探囊取物,拈手即来。” “可现在,哎,异星已成,魔渊凶险无比,本尊实在担心到时会血流成河,人族堵不住那深渊巨口。” 大家对余西山的话自然深信不疑,面色顷刻凝肃起来,内心百般动摇。 原本只有三大势力反对,现在又多了个蓬莱仙岛。 另外,扎根九曲朔州甚深的步家也号召民众反对魔渊开启。 九曲朔州的局面乱成一锅粥,楼夜雨忽然出现,说还是在排位战后再做决定。 众人有了缓冲,纷纷同意。 …… 烛九听月上弦说了这些事,有些弄不清闻人瑟绝的意图,她想找后者谈论一番。 一则问圣地为何改变主意,二则试探他是否发现楼夜雨的异常。 后一个问题从月上弦那里得到答案,闻人瑟绝这段时间不知为何一直闭关双龙峰,并未在议事峰出现,所以两人没有碰面。 烛九十分遗憾,如果是他的话,一定能发现楼夜雨是真是假。 真巧,总能完美躲开烛九的眼睛。 烛九冷笑两声,眼中划过杀机。 再明显不过了,一切都是楼夜雨,应该说梦忽晚,勾结邪修,操纵局势,将事情一步步推到今天这个局面。 若非绝崖坚持立场、占星圣地出奇地倒戈相向,现在魔渊开启都成板上钉钉的事,排位战都将变成过场。 但闻人瑟绝态度的变化又让烛九心有隐忧,月上弦的事是事,闻人瑟绝同样如此,他也是孽神,背后定也有阴谋,烛九不希望他运用星象参与过多。 还没想到该用什么理由找他,对方就先传讯过来。 闻人瑟绝声音低柔,听着人耳朵痒痒的:上次匿影逸形阵的事,还没请教你。 烛九发现这人有些变了,仿佛更真切了。 烛九也十分好说话,不吝指点:你若去过现场,应该就发现端倪了,那阵法是上下双阵,表面看是一层,从帅郭的视角看又是另一番模样。 她道:第一层地面下应当绘着真正的阵法,此阵的破解之法就是我说的方式,破坏红莲解开的是上层阵法。 闻人瑟绝大为吃惊,他听出来了,这是罕见的逆反双阵。 理论上,阵法能连环嵌套,但嵌套后的阵法要让彼此灵力运行保持平稳、不冲突,这就需要阵法师有很高的理解和悟性,洞察出这种关键节点,搭配出合适的嵌套方案。 这样的阵法师凤毛麟角,闻人瑟绝算一个,但嵌套方式并不多,还在揣摩研究的过程中。 正向嵌套都要人费尽心思了,逆反嵌套更是活在书籍理论中,近五百年来从未有人实现过。 闻人瑟绝自信自己终将触摸到那层境界,但没想到在那之前就先遇上了。 最重要的是对方甚至都没到现场,只通过留影看一眼就通晓了,这难度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闻人瑟绝对烛九的认知再创新高。 难怪上天这么忌惮她呢,确实强大到令人绝望。 只不过……她真的像星象说的那样,是万恶之源,异端祸害吗? 珈岚惨案和沧澜惨案的背后真的没有隐情吗? 闻人瑟绝与烛九相处过两次,从没在她身上感受到那种滥杀的戾气,作风亦正亦邪,但行为的最终结果总是让事情朝更好的方向发展。 烛九不知他想法,只一心想着圣地改变立场的事。 她问:听闻贵宗忽然但对魔渊开启,这是为何? 闻人瑟绝眉峰一动,重复了一遍余西山的话,却听烛九嗤笑一声:这些糊弄人的话就不必说了吧,那些人相信是因为对星象预知的信任,我可不信。 是了,从第一次见面,这个人就对占星二字嗤之以鼻。 闻人瑟绝眸中幽深,怀疑对方知道什么。 他面不改色问烛九为何不信。 烛九模棱两可答:我只相信自己。 闻人瑟绝扬了扬唇,忽然发觉这句曾经嗤之以鼻的话听着十分踏实。 他含糊回:同样的,我也相信自己对星象的判断。 他话语一转:你认为魔渊是否应该开启? 烛九语气倦怠:那洞里藏的是豺狼虎豹,又不是稀世珍宝,对我有何意义?开它做什么? 闻人瑟绝一想也是,魔核再强也不及她本人。 两人不咸不淡、避重就轻地聊了片刻,谁也没从对方那里套到关键信息。 烛九毫无收获地掐灭传讯,眉目幽深,不是她不想用些激进的说法,而是这些激进同样会成为对方的重要线索。 闻人瑟绝一定发现了什么,她不能让她发现更多,现在知道真相对他来说绝不是件好事。 排位战还有三天,尽快解决这件事就行。 烛九再次躺平,两日后她就能突破完成,抵化神期了。 排位战?她想让谁赢,谁才能赢。 魔渊开不了,梦忽晚也死期将至。 …… 两日后,烛九睁开了眼睛,鎏金光芒一闪而逝,神圣异常,她吐出一口浊气,站起身活动略显僵硬的身体。 骨骼脆响的声音有些瘆人。 身边盘成一圈的翠绿小青蛇被惊醒,冲烛九“嘶嘶”地吐着舌头。 “你还没走啊。”烛九摸了摸他光滑冰凉的脑袋。 这只是个刚从妖兽进化成元婴期兽妖的小蛇而已,刚生出智慧,牙齿有剧毒,属于幼崽兽妖,烛九见它生的好看便抓来当手链玩玩。 结果她才突破,这小青蛇偎在她身边沾了光,也突破到化神期。 小青蛇抱到大腿,死活不愿走了。 烛九打个哈欠的功夫,青蛇已经机灵地缠上烛九手腕,也不乱爬,老实地一动不动。 烛九拨弄它两下,见它闭眼装死,笑了下,没强行丢开,只当身上多了个装饰。 星君日夜不休地帮烛九修复神魂,损耗不小,浸润在烛九魂中蕴养,声音有些虚:“这次用什么身份出去?” 烛九眯起眼,神秘一笑。 …… 明天就是排位战,九曲朔州人满为患,按照最开始的规则,此次若灵修胜,魔渊大概率当长闭不启,若魔修胜,则反之。 本意是试探契约魔在人的手中到底能有多大的助力。 但世事变迁,因为接二连三的事端,相当一部分灵修不再抵制魔渊,这就有个矛盾的问题,不抵制怎会认真对战? 放放水便罢了,万一是反骨仔怎么办? 此时,楼夜雨提出将灵、魔战改为根据是否同意开启魔渊划分的红蓝两方阵营战。 红方是同意,蓝方是拒绝,每个人自行选择阵营,采用积分制。 根据低、中、高端战力总积分决出胜负。 对于这个提议,争议很大。 排除掉下面的流动不可控修士,按照现在的局势,同意的大势力有:乾坤圣殿、天魔宗、妖皇殿。 拒绝的有:无上绝崖、占星圣地、蓬莱仙岛、极岭帝国、北脉剑宗。 在这个基础上还要排除掉三方:占星圣地无战力,不参赛; 极岭帝国只有学院的人过来,代表性战力凌渊寒和凌渊胧忙着夺位,也不参赛; 妖皇殿更不必多说,顶尖战力死的死伤的伤,况且妖族正内乱人人自危,此次根本就没妖来。 因此可以简化为红方:乾坤圣殿,天魔宗。 蓝方:无上绝崖、蓬莱仙岛、北脉剑宗。 红方表示蓝方更有优势,不仅人更多,还有个顶梁柱无上绝崖,他们拿什么赢? 蓝方心中暗喜,但振振有词地指责红方有强悍契约魔伴身,一人更比两人强。 红方:说什么瞎话呢,那你们不也有契约兽么! 红蓝阵营赛漏洞大,但比排位战好了不少。 绝崖同意了,因为对己方有利。 大佬都发话了,蓝方象征性在大佬手中挣扎了几下,只能憋屈地从了。 烛九约莫是懂了绝崖的脑回路:打一架不是想给大家驳倒它的机会,而是想给大家一个失败的机会彰显格局。 红方使出浑身解数,各门各派派出的都是精锐天才。 如果有某种点将界面,那必然是豺狼虎豹齐出,谁与争锋! 纵然绝崖强悍,大家齐心协力也要碰一碰。 但是意气风发的大家很快就遭到重大打击——绝崖根本就没想让红方赢一点。 为什么? 因为他们把墨怀樽都从妖皇殿调过来了,还有才收没多久的第三位真传风止意,据说前两天刚化神。 老天奶啊,十八岁的年纪,没到俩月就从金丹连跳到化神,还是琉璃剑心,战力定然也惊世骇俗。 还有沧孑,这位更是重量级,据说血脉已经稍微融汇稳定了些,大半个月直接从筑基跳到化神,几万年第一只半妖,什么战力自行体会。 他虽不是绝崖弟子,却受恩绝崖,主动提出帮忙出战。 不用多想,中端战力的积分相当于被绝崖承包了。 而且低端和高端这两边,纵然他们派出的人中规中矩,那也……比大家强吧…… 红方:……? 还没开始打,水晶裂成峡谷。 大家的心凉比雪花。 此次阵营战的地点,是九曲朔州魔气蓬盛的洛斐竞技场。 前身是人魔大战的战场,由于当时动静颇大,原有植被被毁之一旦,地方辽阔,倒是十分适合打架竞技,多次改造,成了现在的洛斐竞技场。 这次的具体关卡设置还在保密阶段,听说是八大势力宗主一起设计的,还用了圣器改造竞技场,力求让每位参赛选手有良好的竞技体验。 奖励方面也丰厚无比,八大势力都拿出了好东西。 如此一来,就算没什么想法的人也参加的很积极。 排除外因,简直就是一场全民竞技,九曲朔州的盛况前所未有。 第512章 ok,fine 以上这些烛九都从楚弋、月上弦、顾一笑、百合那儿知道了,尤其是楚弋。 烛九这几天灵魂出窍,为了避免楚弋那厮知道她是当初揍了他的鬼魂,一直借口闭关不见所有人,连月上弦也没见。 楚弋这人的冷傲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每天给她传讯叨叨叨什么都说,凶几句就气急败坏地放狠话掉小珍珠。 烛九只能:ok,fine。 百合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化身叛逆少女,每次烛九跟顾一笑传讯时,她都精准打断。 至于闻人瑟绝,经过上一次的红莲事件,他似乎也不尴尬了。 经常布一些阵法,留影传讯过来让烛九指点,就是人比较散漫,在洞窟中常常衣衫不整,总不小心把半张脸、一截腰、还有俯身时裸露的肩膀和胸口露出来。 烛九出于为人师表的心态,摒弃前嫌,每次都教到大半夜。 月上弦就比较克制了,只一心想着把自己送到烛九嘴里,每日一问:喝血吗? 烛九一时不知道谁有瘾,差点以为被咬有什么爽感,找了个机会钻进身体中咬了自己一口,震惊地发现皮肤被咬破会疼。 她赶忙舔了两下,伤口愈合了。 此时,烛九施了隐身术,悠闲地穿行在熙熙攘攘的第一区,纵然是大乘期也发现不了她——特殊人类除外,比如楚弋、闻人瑟绝、月上弦。 烛九坚信泱泱第一区,绝不会这么巧就碰上这三只。 谁家好人开战前夕不争分夺秒修炼? 烛九先去第一名楼冷清至极的门口吊唁了一下,为表对辉煌落幕的同情,她“呸”了一声。 转头看见一文雅俊美少年正盯着她,通身文质彬彬,动作慢缓,张弛有度。 骨龄不过百,修为合体期,看那通身气派和光彩照人的灵宝,以及身边守护的人,这少年多半是谁家真传弟子。 烛九:“?” 她隐身术这么水? 很快发现并非如此,他在透过烛九此刻透明的身体看另一边的女子。 烛九看了过去,挑了挑眉,熟人呐。 所以这少年是痴恋顾一笑的某家真传? 少年身边的护法长老有张严苛的脸,感觉是那种会把九十九分考卷扔在小孩脸上,骂其为何少了一分的固执老人。 烛九看着老人的脸,心中升起一股令人羞于启齿的征服欲—— 桀桀桀,她最喜欢铁拳教育老头子了。 老人家不知道一双变态的眼睛正看着他,冷笑着跟少年蛐蛐顾一笑。 “凌云,你是上流正经剑士,后力勃发,未来剑修定然是你领衔,只需专注练剑,切莫在意一时成败。” “顾一笑凭着四手赢你双拳,这辈子也就显眼那么一次,更何况你此次还有了突破,为了乾坤圣殿的声誉,这次定要大败那下九流牧尸人!” 烛九眉峰一动,所以这少年就是乾坤圣殿的首席真传,顾凌云。 瞧着哪像剑修,像极了儒修。 顾凌云听了护法长老的话,眸光闪烁,也不应声。 第513章 狗血 这不扯呢吗?哪有这么侮辱人的。 顾凌云正神游天外,挨嘲讽也不自知,顾长老却气疯了,也没多想,瞪着叶琉璃,“你倒是说说,老夫瞧瞧谁有你说的这么能耐!” 叶琉璃唇边抿起坏笑,挑起眉道:“就不说墨怀樽和楚弋了,单说绝崖那个新人小师弟风止意,还有妖皇殿的半妖少皇沧孑,我看你家凌云还真不一定打得过。” 叶琉璃还嫌嘲讽不够到位,拍了拍惜灵衣头顶,道:“也不说他们了,我家小师妹再修炼个三年,打败顾凌云也不在话下。” 不开玩笑,孩子家长听到这话包红温的。 顾长老气的快吐血,指着叶琉璃的手指都抖了,决定必要让对方尝尝苦头,“一派胡言!一派胡言!老夫今天就替蓬莱仙岛教教你何谓恭敬!” 叶琉璃笑眯眯带着人往仙气飘飘的自家长老身后一躲,“快看,这老东西是乾坤圣殿长老,他不仅以老欺少还对弱者出手,真是千年王八好不要脸!” 叶长老:“……” 叶长老是那种似乎随口能吟出“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静雅女人,安静话少不作妖。 可惜摊上叶琉璃。 她也没办法,只能接下这烂摊子,跟顾长老比划比划。 周围看热闹的人全都识趣散开,烛九也跟着人流撤到安全范围,边上看热闹看兴奋的蓝头巾女人找她悄悄搭话。 “都说乾坤圣殿的长老严厉苛刻,吹毛求疵,绝不容许小辈忤逆自己的威严,今天可算见识到了,天可怜见,我要是顾凌云真是一天也活不下去!” 烛九热心分了她一把瓜子,道:“放心吧,咱们若是顾凌云,五岁就被踢下山了,因为背不会剑诀。” 蓝头巾女人:“……” 她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面色僵住。 她不服气地吐了一口瓜子壳,“环境造英才,我若出生在那样的环境,必定已经扬名了!就算比不上顾凌云,那也……” 她想不到合适的人,最后随手指了指远处顾一笑边上的百合,“我肯定比那小孩强!” 百合灵识敏锐,立时往这边看了一眼,她打量了一下蓝头巾女人,发现没有异常,又看了眼她边上的女人—— 一张好像在好多地方见过的大众脸,脸上有些小雀斑,站姿畏缩,目光躲闪,不敢与人直视,一触她的目光,人就下意识往蓝头巾女人身侧缩了缩。 胆小,好欺负。 挺不起眼一人,百合却莫名多看了两眼,发现没什么不对劲后才别开视线。 星君啧啧啧:“三折叠,怎么叠都显眼。” 烛九这边正在嗑瓜子回复蓝头巾女人的话,“那小孩叫痴离,今年十三岁,已经元婴期了。” 女人瞪大双眼:“!!!” 十十十三岁??上次八大势力收徒时的第一名惜灵衣也是这般天才! 对普通修士来说,这辈子能到元婴期都是祖上显灵! 难怪能站在顾一笑身边,不过怎么之前没听说过? 蓝头巾女人有些意兴阑珊,不悦地瞅了烛九一眼,找错聊天对象了,这人看着朴素,实则说话刻薄的很。 或许是天降正义,那一瞬间,蓝头巾女人忽然瞪圆眼惊骇地看着烛九身后。 而此时的烛九已经感知到了,顾长老那厮被气狠了,手上多用了几分力,掌风波及到周边。 叶长老接了一掌又拦截了一部分,还剩的一道气流极速射向人群中。 星君的乌鸦嘴就这么水灵灵的应验了。 其实这一星半点已经很弱了,但对于现在假装自己金丹期的烛九来说还是有些勉强。 她心里苦哈哈,要死,马甲要不要掉的这么快啊? 由于离的远,远处争斗的人已经救援不及了。 烛九正要自己躲开时,眉心一动,停住了。 空气中传来清脆声响,清光乍现,凉意浸透烛九鬓边碎发。 烛九再凝眸时,身前站着一位黑白交领的少年。 左手撑着把灰面的伞,上有樱色珈岚印花,右手击落余波的清泠本命长剑渐渐隐没在空气中。 他背对着她,从前劲风般纵容来去的少年似乎沉寂许多。 青天白日,烛九的心跳忽然停了一瞬。 风止意偏头,清隽明修的熟悉侧脸印入眼帘,微垂的墨色眼睫凝着一缕折射的太阳光,他抿着唇,眼中却冷寂晦暗。 烛九想,倘若对方现在是人,应当已经清减许多。 风止意偏斜的视线瞧了瞧烛九,见她安然无恙便收回视线抬步走开了。 他自然不认得现在的她。 烛九的目光迟迟落在他后背,心中竟有些寒风过境的荒凉。 场面一时间十分寂静,连叶长老和顾长老都停手。 他们目露惊艳看的当然不是烛九,而是…… 另一边相继出现的六个人。 他们出现时,高悬的太阳似乎都黯然失色。 星君在烛九神魂中疯狂感慨:“这就是我家幽幽的顶级男团吗?果然各有特色,每个都是人间绝色,死‘命运’真会挑孽神,赏它一巴掌好了。” 烛九的目光粘着风止意后背,看着他往几人那边走,浑然忘却之前说的跟对方只是纯友谊的屁话。 爱情果然是从一而终…… 烛九刚这么想就瞟见一张帅脸后面又出现一张帅脸,风格迥然,绝不重复。 她有点看花眼了,心跳有些快。 遂默默忘掉方才的想法,决定随机应变。 经历片刻的视觉震撼后,大家脑子才终于回归,但明显谨慎些许,因为墨怀樽的存在。 对方年纪轻轻,但大家心中总有种接待官员下乡检查的诡异感觉,楚弋虽然也是绝崖真传,却不会令人产生这种敬畏。 叶长老看了看形势,对风止意微笑道:“也是吾等乱了场合,差点伤及无辜,多谢小友及时出手。” “小友可是绝崖新收的第三位真传?” 风止意点了点头,喜怒不显。 叶长老心中叹息,从刚才那轻飘飘的惊鸿一剑便能察觉对方惊人的剑修资质,不仅顾凌云比不上,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剑道天才都黯然失色。 绝崖怎么就如此好运气,刚好在偏僻的十方山脉里捡到一个剑修天才。 不过最难受的应当是极岭的人,若非后者放弃了珈岚城,收徒时根本没去看一眼, 绝崖也捡不到这么个少年。 说起来风止意和惜灵衣还是同一段时间入宗的,只不过后者是通过收徒大典,前者是破例直升真传。 叶长老想到惜灵衣,忽然庆幸,待惜灵衣再成长一段时日,未必比不上风止意。 边上顾长老就心气难平了,因为发现顾凌云的天赋竟不及旁人,很烦,又不能没事找事,于是呛了叶长老一句。 “叶长老单记得感谢风小友,怎没见对那差点受伤的姑娘表示歉意?” 就差没指着鼻子说她虚伪、道貌岸然了。 众人都不约而同地迷惑了一下,如果大家眼不瞎的话,那攻击是从顾长老本人手里打出的,他却指责起叶长老来了? 烛九再受注目礼,一动不动地半低着头,看起来很害羞,实则灵识全方位扫描人群。 吃瓜人吃瓜魂,自己的瓜也是瓜,分什么高低贵贱。 叶琉璃蹦出来笑骂道:“好不要脸,若非你度量狭小贸然动手,又控制不住功力,她怎会有事?就算要负责,责任也全在你。” 众人也暗中嘲笑顾长老推卸责任、假仁假义。 后者狠狠皱起眉,“年纪轻轻说话如此尖锐,还是首席真传,蓬莱仙岛教养堪忧。” “两人对战,出了事自然不能全赖一方,在我们乾坤圣殿,双方并责,老夫有上品灵石一千,全当赔过,接着!” 他利落说完,中气十足地呵了一声,将一储物袋丢向烛九。 一千上品灵石啊,上品灵石这个单位一向只在最上面那群人之间广泛流通。 换算一下,等于十万下品灵石。 别说旁人没反应过来,烛九和星君都有些懵。 不是吧,这老头子说赔是真赔啊,还以为他是那种严于待人、宽以待己的类型,没想到还真恪守教条。 烛九因为愣了一下,接的时候有些仓促。 看着就仿佛被惊喜砸的反应不过来,众人羡慕的眼神不加遮掩,蓝方巾女人痛恨自己站的位置偏了一点,否则现在被补偿的就是自己了! 顾长老冷哼一声。 叶长老这边就有些尴尬了,被对方这么一搞,她若没什么表示岂不落于下乘? 只能摸出一瓶丹药,温和看烛九,道:“没事吧小姑娘?这有瓶蕴神丹,对惊吓心悸之疾有效。” 她说着,浑圆玉润的丹瓶便平稳飞到烛九面前。 品阶自然是不低的,价值不会低于一千上品灵石。 对这些大乘期高阶修士来说不算什么。 烛九面露惶恐,照单全收。 从头到尾啥也没干就作为事情主角经历了这事,虽然两个长老之所以出手阔绰,多半是因为墨怀樽等绝崖人就在跟前,做做样子。 事儿到这也就结束了,墨怀樽和风止意、沧孑都是刚到九曲朔州,负责接见的是月上弦,楚弋和闻人瑟绝是半路遇见的。 他们现在第一件事是去天魔宗与长老们汇合。 三方简单疏离地说了几句便分别。 叶琉璃原本还好奇地往墨怀樽等人这边看,甚至跃跃欲试来搭话,但叶长老一把攥住了,并且剜了她一眼,传音道:“因为你口无遮拦惹事生非损失了一瓶丹药,回去照赔。” 叶琉璃垂头丧气,蔫了,任由叶长老拖走,但嘴巴里还是嘀嘀咕咕:“哎,这哪能怨我,长老您这叫受害者有罪论,是顾老头先动先赔把咱架起来,要怪也怪他,长老您怎能问我这个小辈要,这不公平!” “难道您希望宗门首席是一个挨了骂还忍气吞声、唾面自干的窝囊弟子吗?是吗是吗是吗?” 叶长老嫌她啰嗦,面色温和地把她禁言了。 又是这招! 叶琉璃沮丧地垂下头,瞟见惜灵衣之后,眼中浮现若有所思。 后者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颤。 叶长老道:“别想打你小师妹主意,说起来,你这个当大师姐的似乎还欠她一件见面礼吧?” 叶琉璃面色一僵,假装没听见。 与此同时,闻人瑟绝和月上弦的视线总划过人群中的烛九。 没错,一个有血瞳一个有血缘感应,他们当然知道她是烛九。 月上弦想都没想,也不分场合,抬步就往烛九那走。 但被闻人瑟绝悄无声息阻了,月上弦转头瞧见前者看蠢货的眼神。 这时候出去跟她搭话,好心帮她暴露身份? 月上弦没动了。 那怎么办?就这么擦肩而过? 月上弦心里不愿,他已经好几天没见烛九了,难道连面对面说几句话也不行? 闻人瑟绝这时状似无意地跟第一次见面的风止意随口闲聊,“那女子竟还不早些趁乱逃走,得了这么大的便宜,也不知能否活过今晚。” 风止意抬了抬眉眼,目光巡梭,果见那人在人流中,被周边几道隐晦的险恶视线包围了都不知道,还在与蓝头巾女人闲谈。 看样子她修为低微,感知有些迟钝。 风止意脑中闪过珈岚人的身影,她们便是这样的人。 风止意薄唇绷紧,转头请示墨怀樽道:“大师兄,我想暂时把她安排到绝崖驻地。” 墨怀樽平淡地点了点头。 小师弟性格仁善,这是好事。 “多谢大师兄。”风止意很有礼节地道谢,向烛九走去。 闻人瑟绝与月上弦对视一眼,眼中划过异光。 成了。 两人没注意的是,墨怀樽也凉淡至极地扫了他们一眼,最后探究的视线在烛九身上打了个圈,悄然收回。 楚弋嗤笑一声:“咱们绝崖倒收了个烂好人。” 墨怀樽站定等着小师弟,声音沉静:“心怀慈悲,是正道。” 楚弋撇了撇嘴,“世上可怜人多了,他还能见一个救一个?” 闻人瑟绝眯起眼笑,声音散漫,听不出正经,“此言差矣,路从脚下走,人从眼前救,连面前的人都视而不见,又怎么会顾及更远处的泥沼?” 两人争辩着,墨怀樽的眸色更深了,屡屡掠过闻人瑟绝。 依照他的了解,闻人瑟绝应当不会说这种话。 第514章 天生自卑 在场只有沧孑像个挂着虚假淡笑的木头人,一根红绸带覆眼,他只是站在这里,似乎在看、在听,实则什么也没注意。 打眼一看是温柔,再细究只感觉对方很像静默的杀人机器。 …… 烛九被围在人群中。 蓝方巾女人现在心态转变,已经无法再平等地看待烛九,她心里嫉妒,坏心眼打量她,不屑道:“挣钱容易守财越难,有些人唯唯诺诺,一看就没什么大出息,注定接不住这财运。” 烛九窘迫地垂下头,攥紧拳头细声细气说:“对不起,让你不开心了,但是我一般不守财,拿到就花光。” 众人:“……” “你做什么能一下花光那么多?” 烛九羞赧道:“该省省该花花,望春楼里常潇洒,千金一掷当榜一,醉卧榻上无归期。” “……” 喵的,还挺顺口。 不对,什么败家女!天降横福不买房不修炼不炒股,转头去投资楚倌! 她是真没出息啊! 蓝头巾女人企图伤害烛九,可惜后者一推就倒,她毫无快感,反而更憋闷气愤了。 贼老天一定是不开眼才把机缘给这样无能懦弱的人! 蓝头巾女人大为愤怒,转变攻击角度,道:“那你娘呢,爹呢,道侣呢?孩子呢?如今富裕了也没想着带她们过好日子,你还有没有良心?” 烛九只能实话实说,“举目无亲,只能独享万贯家财,姐姐不用担忧我,我花的完。” 众人露出复杂的目光。 她虽然有钱,但她孤独!她没有爱! 烛九粉拳一攥,不好意思地说:“没关系,每晚抱着不同美男入睡也很温暖。” “……” 这话说完,众人哑声寂静了,眼珠直勾勾盯着烛九身后。 烛九知道墨怀樽那几人正在注意她,也看见风止意过来了,她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她猜到对方亲自过来可能想照顾她一下,但她不想去啊,去那干嘛,对着道侣和两个前男友、三个暧昧对象的脸大口吃饭吗? 想想就窒息了。 她现在这几句话一说,欸~风止意总不好阻止她这个“不知好歹”、“不知死活”的“愚蠢”之人奔向更快的死亡、更好的人、更美好的未来吧? 烛九调整好茫然无知的表情,随着众人视线转头看身后。 按照预想,她应该在对方眼中看见不喜,但没有,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明澈如初的眼,只是比从前更加宁静沉重。 他没有笑,烛九品出三分忧郁的苦。 风止意没有对她的言语发表意见,只是传音提醒道:“你身负钱财,周边虎视眈眈,离开公众视线恐会横生不测,不若去绝崖驻地躲一遭,过了今晚再做打算。” 烛九望着这张脸,听着这熟悉的嗓音,神魂仿佛顷刻穿越时空,回到那座总是雨落绵绵的小城。 她常常透过风止意的伞檐,不经意瞧见远处飘摇的落花。 烛九觉得指甲缝中有些凉意,就像被银色的雨丝打湿。 但这一次,他伞下无她,隔着两个世界。 烛九没料到风止意会这么说,她垂下眼避开他的视线,欲言又止。 “我也不去什么偏僻之地……” 显然没把对方的提醒当一回事,愚昧至极。 围观群众恨不得以身替之,见过蠢的,没见过抱大腿都抱不明白的色中饿鬼。 风止意眉心微拧,他说明利害后见对方执意如此,也没了继续劝诫的意思,点了点头正要离开时,忽听一道嘹亮戏谑的声音响起。 “去什么望春楼,难道你不知道这里有最有名的清倌么?何必舍近求远。” 楚弋这话一出口,原本离去的人流忽然就停滞寂静了,眼神不约而同看向楚弋身边的……沧孑。 全九幽人都知道,沧孑以前是在人类城池楚倌中卖身浑日子的低等妖,在妖族就跟拼多多似的,谁来都能砍一刀。 现在人家摇身一变成了尊贵的少皇,过去那些不是黑历史是什么? 哪个脑子正常的人会在他面前提啊,还是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提起。 楚弋会,他刻薄嘴毒还记仇。 当时在沧澜境内他跟沧孑有些小矛盾。 众人目瞪口呆,楚长老心肌梗塞,叶长老欣慰地摸了摸叶琉璃的头,自家孩子还是很省心的。 烛九也目瞪口呆,她心想楚弋这人欠揍也是应该的,太合理了,出门还是当不认识吧。 大家觑了觑沧孑,见对方笑容满溢到阴郁,身边却不知何时盛放着一朵朵黑色的花朵。 身边隐隐有赤金色的光晕浮现,半妖的威压强盛至极,在场人都惊悸地退了更远。 楚弋浑不在意地湮灭蔓延到身畔的苦厄花,嫌弃地“啧”了一声,“什么丑东西也想碰我。” 然后吊着锋利的眉梢,遥声问烛九,“怎么不说话,难道你觉得他不如望春楼的清倌?” 烛九:“……” 她现在的身份能说什么,赞同和不赞同都是在厕所打灯笼。 真的服了,楚弋这都能精准招惹到她,回去关上门看她怎么治他。 烛九忽略沧孑冰冷的视线,转头盯着楚弋。 楚弋被看的浑身发毛,蹙起眉,“你看我做什么?” 烛九自卑且期期艾艾地说:“选项中怎么没有您?” 楚弋:“……” 他感觉被冒犯了。 笑死,他什么身份,跟沧孑这种人放在一起比较? 烛九用痴迷的眼神将楚弋侵犯了一遍,摸了摸嘴角噙笑说:“我觉得您比他们更迷人。” 沧孑忽然平静了,分出了几分注意看这场戏剧。 楚弋:“……” 鸡皮疙瘩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感觉自己被脏东西玷污了, 他再也无心找沧孑的茬,身体僵硬,一脸恶寒地指着烛九:“你这个人……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也敢肖想我?谁给你的胆子!” 烛九受惊地往风止意身后躲了躲,露出一颗头说:“我知道配不上你,不过修仙的前辈们都说了要勇于尝试,敢于冒险,只要能接近你一步,就算让我住豪宅也愿意!” 她想明白了,有些事是躲不过的,是他们主动招惹她的,桀桀桀。 烛九又低声对风止意:“我想通了,劳烦止意……公子了。” 差点说露嘴了,还好反应及时。 烛九明显看见自己喊了头两个字之后,风止意的目光蓦然犀利,差点没把烛九当场看穿。 楚弋愠怒扬声道:“风止意,你敢把这个女人带回去别怪我翻脸!” 风止意是尊敬师兄的好师弟,师兄的意见还是会采纳的。 不过问题是他还有个大师兄。 墨怀樽对上他的视线,淡漠颔首,后者便没再搭理楚弋,“嗯,跟在我后面。” 楚弋冷冽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剐着风止意,沧孑“呵”了一声,讽刺拉满,也无心跟楚弋计较,他的情绪很少会波动了。 怯懦的烛九老实地跟着自己的男团走了,目的地是天魔宗用来招待绝崖人员的幽篁居。 烛九走时对蓝方巾女人矫揉造作地叹了一声,仿佛在说“看吧,我真的不孤独”。 众人:“……” 呵呵,别看她刚中了奖,其实她还蹭上了绝崖真传弟子。 今日一过,还有谁敢对她图谋不轨? 众人嘴里一股酸味,就像刚吃过十个柠檬。 另一边街角处,百合瞧了眼行为异常的顾一笑。 这人不知怎么回事,从刚才就格外关注那边,那边的姑娘被为难时,她甚至往前走了一步似乎要说什么。 或许这就是好心泛滥吧,之前救她不也是这样么? …… 风止意虽然心善照顾她,但也不是一直在她身边,明天就是排位战了,他们还有些事要去天魔宗商讨,于是六人全都入宗谈事,另有弟子带她去幽篁居客房。 楚弋走时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烛九对着他迷离地舔了下唇,楚弋恶心的转身就走。 烛九露出邪恶的笑容。 真好玩儿。 月上弦和闻人瑟绝努力装作不认识她,没有多看。 幽篁居的建筑风格符合九曲朔州外的生活习惯,不是洞窟。 烛九一个人在客房,正当下午,温热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很困。 烛九在美人榻上睡了过去。 夜色降临,她骤然被一道气息惊醒。 烛九假装没发现,仍然睡得安详。 楚弋阴森地站在她面前,冷笑道:“还不起来?没见过在别人家睡成猪的。” 烛九爬起身,惊喜道,“猪公子,啊不,楚公子,你怎在这儿?” “……” 楚弋怀疑她是故意的,但看她胆小怯懦的样子又不大像。 烛九面颊有一道手指压出的印记,正在缓缓恢复,看着有些娇憨之态,望着他的眼神炙热如火。 楚弋感觉哪里奇怪,他皱起眉,别开视线,冷傲道:“我有心爱之人,劝你别妄想。” 烛九:“?” 这么闲,特意跑来说这事? “没事,如果是公子你,我愿意当三。” 楚弋:“……” 这句话真是该死的熟悉。 他眯起眼看了烛九一眼,难道是故意编排他的? 不会的,他说这话时天知地知烛九知他知,无论如何也不会有旁人知晓。 楚弋冷冷嘲讽道:“你以为我像你们魔修那么随性?” 他,楚弋小太子,从一而终,一生只爱一人,哼,不真诚的人总好以己度人。 烛九崇敬赞叹:“像楚弋公子这么深情的人真是世间罕有。” 楚弋傲娇冷哼,烛九仿佛能看见他身后高高翘起的尾巴。 她忍住笑问:“楚公子,那您心里的人是谁,她是什么样的?” 楚弋一听这问题,还未说话,神色便先软了三分,刻薄冷峻之感消退许多,也有了谈兴。 “甄有钱知道吗?” 烛九小鸡啄米般点头。 “知道知道,十多天前她以一人之力平定爆炸乱潮,重创魔族,消弭风波,当真是力挽狂澜,惊天动地!此等似仙似神的前辈大能,吾辈修士心之所向,素履以往!” 楚弋唇角扬起,理了理稍紧的衣襟领口,用一种强忍得意的淡漠声音说:“我是她道侣。” 说完便见烛九露出震惊——恍然——甘拜下风——黯然神伤的一系列表情。 “竟、竟有此事?看来我真的没希望了,我与她想比,自然是天上地下。” 楚弋没有爽到,预想中对方应该嫉妒他能有这样的道侣,然后祝福他们姻缘美满,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他心里不舒服,这时烛九又唏嘘道:“有钱仙尊那般强悍,万一哪天驾鹤飞升剩你一人怎么办?” 楚弋:“……” 他脑子卡壳了,因为之前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甄有钱那么强,骨龄至少也七百岁,未来要么踏入传说中的飞升境,要么寿命到头,总之是比他先离开…… 楚弋一想到这个可能,心就碎了,慌成一团。 他面色难看,薄唇紧抿。 烛九一句话挑起他的焦虑,楚弋稳了稳心神,已经不耐烦跟烛九多说,他来是报白日里的仇,可不是跟她聊天的。 而且越聊越心凉。 于是挥了挥手,一把炸了毛的扫帚从天而降落到烛九手上。 语气刻薄,神色讥讽。 “这是你需要操心的问题吗?不知所谓。” “幽篁居是你能白吃白喝的么?受了那么大的恩,晚上怎么睡得着?限你在一个晚上时间亲手把幽篁居打扫一遍,明日若有污渍处,一千上品灵石的寄旅费记得交上来。” 烛九的心情宛若手里的炸毛扫帚,一言难尽。 幽篁居很大,大到一个人徒手清扫把腰扫断都扫不完。 楚弋冷酷说完就哼一声,甩袖消失了。 一阵凉风吹过,烛九:“……” 太子心眼跟针眼一样小,原来是来霸凌弱者的。 不过也没事儿,反正她也膈应了他一回。 烛九拿着扫把,准备躺平一觉到天亮,刚坐下接到楚弋传讯,语气很低落:你是不是会离开我? 烛九:“……” 完了,她好像是自己的售后。 烛九斟酌一二,实话实说道:说不定呢…… 楚弋声音一扬,充满不可置信:你说什么?甄有钱你再说一遍! 烛九又说一遍:说不定呢。 楚弋愤怒:你怎么这样说话?甄有钱你彻底惹毛我了!你知道惹毛我的后果吗? 烛九非常好奇:什么后果? 楚弋恶狠狠冷笑:我会变得毛茸茸的。 烛九、星君:(*? . ?*)? 楚弋吸了吸鼻子:不准离开我。 烛九试探性道:既然已经变得毛茸茸的,要么叫一声? 楚弋阴恻恻的:不可能。 烛九:叫了就答应你,骗你是小狗,下辈子给你当徒弟端洗脚水。 楚弋秒回:喵。 第515章 宝宝 烛九沉浸在这声猫叫中久久无法自拔。 楚弋有了烛九承诺,已经快速调整好emo的心情,高兴道:宝宝,你猜我今天遇到什么事? 烛九:……什么事? “宝宝”这个称呼,是几天前楚弋不知从哪学来的,烛九反抗无效。 楚弋假装淡漠道:遇到一个死缠烂打说钦慕我的女子。 烛九:…… 她抱着手里梆硬的扫帚,面无表情回复:然后呢? 楚弋听她冷淡的语气,只当对方吃醋了,心里暗爽,嘴角高高翘起,道:我说我心里只有你,果断拒绝了她! 烛九:……没了? 楚弋清咳一声,说:她白日里口出狂言,我刚才小小惩罚了她一下。 烛九:小小? 楚弋有些疑惑,她怎么一猜一个准,还很肯定的样子,难道这就是心有灵犀吗? 想到这心里就喝了蜜一样甜,他扬起唇语气笃定道:好叭,是有点重,不过她声称自己享受庇护,付出一些力气也是应该的,否则良心不安。 烛九:…… 要不是当事人就是自己,她差点就以为真的说过。 烛九斟酌了一下,道:为难弱者到底有失格局,她只是心悦你而已,有什么错呢?何必如此伤害她。 楚弋沉默了片刻,烛九以为按照对方的性格,必要嘲讽她假好心。 毕竟风止意今天就是这么被嘲的。 却听他慨叹道:宝宝,你真是世上最善良的女子! 更爱了。 强大的人不知凡几,有几个还能像她那么为她人着想? 楚弋爱的不行,双眸发亮:宝宝,你像一块甜蜜可爱的绵软小甜糕…… 烛九、星君:“……” 自从他单方面确定关系后,人就像被夺舍了一样,对别人和对烛九完全两副面孔。 感觉随时会张开血盆大口把她吃了。 烛九脚趾抠了抠地,又挠了挠发麻的脖颈,硬着头皮说:行了,你快别让她劳累了,不准欺负她,我有事,不说了。 烛九火速掐灭传讯,稍等了片刻,果见楚弋去而复返。 他眉飞色舞、走路带风,仿佛遇到天大的喜事,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的笑,跟他本人相当割裂。 但视线甫一对视,烛九就亲眼见证了活人大变脸。 他俊容冷酷傲慢,正眼都没看她,拽拽地撂下一句话便走。 “扫完前院即可。” 冷风吹过,徒留烛九呆在原地。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都是断了腰也干不完的事,有何区别? 烛九十分愤怒,拳头捏的梆硬,非常想一巴掌拍死他。 星君在神魂中笑了半天才说话:“没事儿,他明天若不要脸问你要灵石,你就把他储物戒里的给他。” 反正左手倒右手。 挺好的。 烛九把扫把杵到地上,谁爱扫谁扫,反正他不扫。 灵识如涟漪散开,烛九发现燕门汀正在流觞曲水。 不是正式的夜宴,只是同辈间随意的聚会。往常也不是没有。 在场人除了男团六人组,还有别的宗门年轻一辈,一起饮茶座谈。 无非就是聊一聊,装一装,秀一波自己非凡的实力。 这么快活啊。 烛九摸起扫把邪魅一笑,这么好的兴致正需要一个扫把星败坏。 舍她其谁啊。 她要让楚弋丢尽脸面! …… 燕门汀正在流觞曲水,叶琉璃兴致勃勃提出要玩飞花令。 也就是指定一个字,每人需施展一个含这个字的术法,不得重复,主要考验的是术法储备,答不上来的就喝酒。 这也是修士宴饮时常玩的游戏了,放在自家只能算随便玩玩,在今日这个各大天才齐聚的场面,这就是另类的攀比。 众人坐在溪水边,施术顺序是从溪水上游依次到下游。 显然上游的选择面会更广,下游的挑战更高。 有人术法造诣高,极为自信,主动往下游走。 也有人神情闪烁,眼神瞟向上游,脚下却扎根不动,往上走,不就相当于承认自己不太行么? 叶琉璃第一时间脚下生风窜到上游靠前的位置,眉开眼笑的,“我先来我先来,我术法一般般,各位姐姐哥哥让让我呗!” 她跑到了第二席位。 叶琉璃走哪都热情洋溢,笑容很有感染力,这么一说,众人不由失笑,气氛便缓解的七七八八。 大家说笑着选好了位置坐下,只有顾长老暗中跟顾凌云蛐蛐:“这叶琉璃行为孟浪,没有修真者的稳重气质。” 顾凌云笑而不语,看似在赞成。 顾长老又道:“术法都是旁门左道,你只当娱乐,莫要当真。” 顾凌云点头:“是是是。” 顾长老肃容纠正:“与人说话不过三,你只需答‘是’,多遍赘述有失格调。” 顾凌云:“……” “前辈训诫,怎不应声?”顾长老皱起眉。 “我不做首席真传了,我不做了!!!” 顾凌云内心这么吼了一句,很快稳住些微崩溃的内心,扬起完美的笑容,憋出一个字,“是。” 顾长老满意地点头,宗门最看好的就是凌云了,他没有宗里其他年轻人那般浮躁叛逆,事事恭听,谨遵祖训。 这么想时,见顾凌云脚步忽然一转,坐到了一直空缺的倒二席,若非末席已经被楚弋占着,说不定他就去了。 顾长老脸都绿了,一是那个位置难,他是没想着顾凌云能出类拔萃,但也不能想不出来丢脸吧? 二是顾凌云旁边就是……顾一笑。 顾长老看见她就脸皮抽动、怒从心起,觉得万分晦气。 “凌云,你做什么?” 顾凌云神态自若,道:“我总不能比顾一笑位次靠前吧,让人见了还以为我怕了她,现在外人全都在关注我们,我怎能输一筹?” 一句话彻底扭转顾长老的态度,他眉心舒缓开,“还是凌云想的周到。” 反正都是末尾,一位两位也没什么区别,况且顾一笑是乡野出来的,术法储备上哪能跟顾凌云比。 …… 墨怀樽在第一席,这是心照不宣的事,纵然是叶琉璃也很自觉。 众人依次坐好后,接下来敲定哪个字成了问题,不能乱选,需得有的放矢,不可冷门,这才有玩头。 众天才都是参赛人员,只能从长老中选。 大家推举墨长老,她本就是术修,造诣高,实力强,还是绝崖的人,没有比她更合适的。 墨长老客套了几句便选了个“风”字,含元素的字都是常用字,阵法繁多,符合开头简单的特征。 在场都是天之骄子,不精术法也只是相对同级别的人而言,实则随便拎出去都比普通修士强了不知凡几。 从最前的墨怀樽到末尾的楚弋,每个人都成功施展各不相同的术法。 一时间各种风象在燕门汀隐现,楚弋为了彰显自己的超绝实力,还用上了高级风控术,整个幽篁居都在覆盖下,风意绵绵。 迎着大家目光,楚弋冷艳地勾了勾唇,为了装波大的,他灵识扫过幽篁居外美丽的蓝楹花,风儿晃散了花朵,携着紫色花瓣飞了进来。 外行人只惊叹他超远距离的覆盖,内行人则知道真正的难度是术法突破幽篁居结界带回花瓣。 说明这里的结界对他构不成影响。 超高难度啊! 在场都是内行人,越发对楚弋心生忌惮。 蓝樱花像绸缎似的丝滑穿过假山回廊向燕门汀飞来,众人的灵识都能捕捉到。 但很快神色一怔,因为“绸缎”掠过一个扫地女子时竟并未径直绕过,反而连人一起卷了过来。 这是术法,起始点和路径都是固定规划好的,不是自己用灵力施展的灵迹,要结束只能打散术法运行。 楚弋黑脸,这个女人怎会忽然出现在那儿? 停是不可能停的,否则旁人还以为他失败了呢。 要怪只怪她自己正巧撞上,反正也死不了,只是受受惊。 楚弋心一定,迎着众人目光,坐的安如磐石,一脸运筹帷幄。 大家便以为他是刻意如此,一切都在对方计划中。 但是…… 楚弋也太过分了,怎还脱人衣裳! 那女人抱着扫帚惊慌失措地被蓝樱花“绸缎”拽着飞走,紫色蓝樱花在燕门汀失去控制四散飘落,好一番洋洋洒洒绝美景象。 从天而降的扫地女人就这么水灵灵地落入楚弋怀抱,腰带被风力扯松,发丝衣裳凌乱,鞋子都丢了一只。 众人:“……” 楚弋:“……” 所有人都愣住了。 烛九惊恐地张开眼,发现自己正被一男子抱着,顿时扯着嗓子惊呼,“啊!!!耍流氓啦!!!” 在天上飘了二里地也没丢下的扫帚一通挥舞,又粗又长的棒子照着楚弋的脸就是“嗙”地一下。 楚弋也是真愣了,硬是被精准打击,不疼,甚至都没有痕迹,毕竟只是寻常的一下,破不了化神修士的防,但能破楚弋的心防。 他猛然站起身把烛九掀翻了出去,脸上青白交加,惊怒沉声呵斥:“放肆!” 说着一巴掌就劈了过来。 烛九掉进溪水里,转头迅速往上面游,逃命似的大呼小叫:“救命啊,绝崖真传强迫我不成还要杀了我!” “正义在哪里,包拯在哪里,我的救命恩人又在哪里?” 刚嚎一嗓子就遇上了包拯,不是别人,正是跟楚弋邻近的顾凌云,他好心把烛九拽了上来,刚好躲开了楚弋的攻击。 烛九狼狈地站在岸上,看起来胆小怕事,身上湿漉漉的,可怜极了。 但很快就干了,因为顾一笑施了个净身术还给她换了身干净规整的衣裳。 总体来说,烛九没湿上几秒钟。 顾凌云怔了下,他没想到顾一笑如此热心,反应还这么快。 他内心复杂,对方与小时候相比经历很多、气质大变,原来内心还是一如从前。 烛九瞄了眼顾一笑,不是吧,难道又发现她了? 后者迎上她的目光,眼中有旁人看不懂的光,连话语都柔和了三分,神色微肃,“我认得你,今天在街上差点被误伤的人,你说有人强迫你?” 说着目光若有所悟扫过楚弋,眉梢冷冽。 在场人除了月上弦和闻人瑟绝,全都不解地看着这一幕,首先不懂楚弋为何要把烛九带过来,还闹出这事,其次不懂顾一笑为何要插手帮烛九说话。 由于全都在关注楚弋这边,所以没人发现烛九从天而降时,月上弦和闻人瑟绝的失态—— 除了墨怀樽。 在发现烛九时,他谁都没看,垂眸间只注意了这两人。 墨怀樽面上闪过异色,悄然转动着手上的储物戒,陌生的花纹让他顿住。 这是另一枚新契的本命戒,与原先已经不同了。 墨怀樽望着烛九的目光蓦然涣散一瞬,爬上冷沉。 昙花,她在哪呢。 此时楚弋怒不可遏地睨着顾一笑,气笑了,“我强迫她?她配吗?” “你——”他瞪着烛九,想叫她名字,忽然想起根本不知道对方叫什么,于是拧紧眉道:“就是你,你说我强迫你什么了?” 烛九哭哭唧唧说:“你得不到我便逼迫我打扫庭院,要我把灵石交出去。” “一派胡言!明明是你不知好歹接近我被拒绝!”楚弋见她睁眼说瞎话,眼神都凌厉了,压迫感极强。 烛九不当回事,继续抹黑他,“你还脱我衣裳,你对我有企图,这事大家都瞧见了……” 这倒是,那阵法是楚弋布的,若不是他有意如此,扫地女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筑基期怎会衣衫不整掉到他怀里? 众人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啧啧啧,楚弋这厮瞧着冷傲孤高,看不起这个瞧不惯那个,结果竟是个当众调戏异性的变态。 咦~ 顾长老立刻根据实事教育了顾凌云几句。 此时的楚弋那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故意的,连楚长老都一脸迷惑。 因为在长老的认知里,楚弋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顾一笑周身的阴郁气息变得十分浓重,安静的“母亲”、“父亲”相继睁开了眼。 她没顾百合的暗中阻止,冷淡道:“欺负寻常人不能彰显你的能力。” 闻人瑟绝冷嘲热讽:“楚弋,你就是这么给绝崖蒙羞的?” 月上弦忽然有了超乎寻常的正义感,站起身,与楚弋形成对峙之势,异常冰冷。 他抽出冰棱,上面灵气峥嵘,能感受到主人激烈的情绪。 一无所知的风止意也蹙起眉,他认为追求异性应该赤诚热烈,而不是粗鲁的骚扰。 况且他将女子带进来是为了避难,怎么被二师兄私下里欺压至此? 二师兄真是个坏人。 风止意不悦地扫了眼楚弋。 第516章 图她什么 众人都惊呆了,那种感觉就像眼看着蚂蚁忽然变成了大象。 这不是件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么?过去也就过去了,怎么这些人反应这么大?还为了一个普通女修揪着楚弋不放。 总觉得事情走向很离奇。 楚弋不理解,楚弋气的半死,他觉得这些人都有病。 “我图她什么?图她筑基期的低保吗?” 额,有些大势力对低阶修士是有扶持低保的,就是申请条件很严苛。 叶琉璃实在没忍住,插一嘴说:“我瞧着是图人家身子……” 刚说完就被叶长老狠狠掐了一把后腰。 叶长老传音警告:“这事明显不对劲,你还往里淌?” 大家都是人精,这么一来二去已经看出这个扫地女子有猫腻,众人都不说话便是证明。 叶琉璃痛的面目扭曲,再不吭声了。 楚弋听了叶琉璃的话愣了下,继而从嗤笑变成大笑,仿佛这是件极其可笑的事。 “我若对她动心便天打雷劈!”他说完就甩袖坐下,一脸高冷不屑。 所谓行得正坐得端,众人也看出对方态度很笃定,信了几分。 况且扫地女子和楚弋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应当是个巧合,必定是前者死缠烂打。 楚长老也轻咳一声道:“楚弋心有所属,此事实属碰巧。” 沉默的众人立刻跟着打圆场,说不怨楚弋,这事有误会,两人都是受害者。 但紧接着天边白光骤闪,“轰隆隆”一声雷鸣紧随其后,倾盆大雨倾泻而下。 真……天打雷劈,电闪雷鸣。 所有人都惊的一激灵,不约而同呆住了:“……?” 超,什么情况? 烛九:“……” 她瞅了眼天。 “命运”还挺调皮的哈,这时候跳出来控诉楚弋,估计也是被男团们气急了。 雨声喧哗,人声寂静,烛九幽幽笑了笑,长着雀斑的脸十分忧郁怅然,她对楚弋道:“原来你如此爱我。” 这可真是绝杀。 楚弋看鬼一样盯着她,额角青筋暴起。 烛九:“但我不爱你。” 这可真是双杀。 烛九:“我心里装着你师弟。” 这可真是三杀。 烛九:“他比你英俊。” 这可真是四杀。 …… 天气有变,众人的兴致已经先后被败坏完了,明日还有红蓝阵营战,一一告辞离去。 ——走之前看着楚弋的眼神都是异样的。 天地可鉴,他真的爱惨了那姑娘,连强取豪夺都干了。 可惜爱情都是不讲道理的,他爱她,她爱他。 楚弋:“……” 他服了。 人都走光了,除了六男团和顾一笑。 顾一笑邀请烛九去她那坐坐,也是带她脱离苦海的意思。 烛九立刻点头,去啊,楚弋都快杀人了。 闹完就跑真刺激。 但是双手负背的墨怀樽忽然道:“不必,她在这里很好,幽篁居的人会照料她的。” 顾一笑正要说什么,墨怀樽又淡声接了一句:“何况,贵宗驻地现在应当很不安生,就不麻烦你了。” 顾一笑眉心无意识蹙起,那些人估计要因为她今日做的事闹腾,烛九去了还真要被为难。 但是…… 顾一笑视线扫过男团组,深觉这里对烛九更是火葬场级别。 烛九左右打量,主动表明留下,顾一笑才走。 她一走,墨怀樽立刻对月上弦和闻人瑟绝道:“二位慢走。” 他俩都有自己的势力,不用留在这。 闻人瑟绝一动不动,“我的护法长老在这,能到哪去?” 月上弦找不到理由,他选择闭嘴……硬留。 墨怀樽:“……” 烛九:“……” 这两个人活生生是她的破绽。 人员稳定下来后,楚弋凶狠的目光看向烛九,带着淡淡的杀气。 他是真生气,对付她这个小角色都用上了魂龙。 第517章 不知羞耻 烛九在他的龙威下瑟瑟发抖,墨怀樽和沧孑冷眼相看,月上弦第一个站出来挡在烛九面前。 风止意制止道:“二师兄,今天的事只是巧合,何必为难她。” 闻人瑟绝摊了摊手,慵懒道:“没办法,你二师兄为人刻薄、欺压弱小,就这点器量。” 楚弋怒极反笑,眼神在几人身上扫视,最后定格在烛九身上:“奇了怪了,一个从外面捡回来的普通人,你们一个个护的这么紧?” 风止意就算了,他本来就烂好心,闻人瑟绝和月上弦什么德行他还不知道么?哪有这么仗义的时候。 还有那个顾一笑,竟然也如此古怪。 墨怀樽还特意挽留。 难道面前这个女人不一般…… 楚弋想到这的时候,烛九轻声细语说:“楚公子,你不能因为自己薄情寡义,就认为其他人都跟你一样。” 好吧,不一般的欠揍。 楚弋收势,扬起些微笑意,“你说的对,我不该以己度人,我应该……” 多吓人,烛九当时就警惕了。 很快她就察觉到身后突兀出现一道魂链,快的像从空间裂缝中探出来,顷刻勾住了烛九的腰,将她五花大绑。 烛九眼前花了一瞬,再睁眼便被楚弋掐住了脖颈。 她的视线沉进他冷酷薄情的双眸中,仿佛下一瞬就会被干脆利落的扭断脖子。 楚弋就这么在俩人的护持下将她抢了过来。 “想拦我?也不掂量自己够不够格。”他轻蔑地睨了眼月上弦和风止意,侧脸线条锋利似刀。 两人没料到这一招,猝不及防吃了一惊,面色微沉,体内灵力运转,蓄势待发。 烛九却满意地看着楚弋,就像师父在看得意弟子。 不错,魂境比上次进步了不少。 楚弋皱眉,觉得对方的眼神很怪异,竟没有多少恐慌,他另一只手点向烛九眉心,冷笑道:“让我看看你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他要入侵她的精神海,这一举动虽然不及搜魂伤害大,但也会令人痛苦不已。 楚弋这次是认真的,他觉得手里这个女人很诡异,必须试探一二。 闻人瑟绝反倒没反应了,怜悯地瞧着楚弋,这不是作死么。 转念一想,楚弋干的好啊,马上就少一个竞争对手了。 月上弦和风止意二话不说飞身阻拦。 楚弋指尖的冷气逼近烛九眉心,星君在后者神魂中急切道:“快啊,反压他,被发现太多事就遭了。” 烛九很冷静:“不用,他发现不了,就能看点小黄片。” 楚弋毫无阻拦地进入,他看见了……很多十八禁低俗画面。 包括但不限于在场六人,个个穿着暴露魅魔男仆装排排站。 搔首弄姿,扬着尾巴学猫叫。 其中一个正是他自己,因为叫的不够嘹亮,被天上的鞭子抽了一屁股,破了一块布料,露出小半翘臀。 楚弋:“……” 他瞳孔地震,人直接被吓出来了,在看烛九那装满自卑和惶恐的眼睛只觉一阵反胃恶寒。 “不知羞耻!” 楚弋当场就要扭断她的脖子,但这时月上弦和风止意已经有了营救时机。 风止意一道剑光逼退楚弋,月上弦斩断魂链,揽住她的腰,两人在空中旋转、跳跃、闭着眼…… 烛九“娇羞”地软倒在月上弦怀里,似乎被吓得没有力气了。 还挺唯美的哈,成功吸引一连串目光。 闻人瑟绝眸色一冷,盯着月上弦放在烛九腰上的手,道:“救人就救人,手脚怎还不干净?” 月上弦冷如冰霜,手臂稳稳地放着,甚至还收紧了些,声音都冒寒气,“与你何干。” 星君拓展其意:“那咋了,有本事来抢啊,你行么?” 令人痛心,闻人瑟绝……确实不行。 他脸有点绿,就像开篇刚被退婚的男主角。 此刻投笔从戎的心情达到了顶峰,占星找不到爱情,须得从武。 观看年度大戏的墨怀樽和沧孑确信这几人和女子之间有不得不说的故事,而风止意,应该是因为善心意外卷进去的一环。 傻子,这事哪需要他插手。 两人老神在在、袖手旁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淡定的一批。 楚弋这时一反常态地没闹腾,他冷笑着看着几人,旁人不知他何意,烛九知道。 因为她收到了传讯,有图有真相,正是刚才的场面。 楚弋嫌弃地说:宝宝,你快看月上弦和闻人瑟绝,他们三心二意、朝秦暮楚!不到半个月就对别人那么关心在意,一个个还跟我抢,哼,这种花心的人我都不屑多看一眼。 楚弋:宝宝你说是吧? 烛九把脸埋进月上弦怀里才避免笑出声。 楚弋:超,他们好亲密,抱这么紧,一定是真爱吧! 楚弋洋洋得意:宝宝,看来只有我对你才是真心的。 烛九:对,我也觉得! 楚弋暗自开心地笑了两声,觉得能彻底占有烛九的心全靠垃圾情敌衬托。 就这种渣男也配跟他抢女人?笑死,哪凉快哪呆着去。 他收起传讯,冲几人抬了下下巴,面色阴沉,“你们可知我方才在她精神海中看见什么了?” “?”几人有些好奇,楚弋刚才反应着实有些大。 楚弋犀利地乜了眼烛九,杀气腾腾,烛九回以可怜乞求的目光,摇着头泫然欲泣:“嘤嘤嘤,楚弋公子不要!” 可惜她叫破喉咙楚弋也不会手下留情,反而恶心地别开视线,这么造作娇弱的女人连他家甄有钱一根头发丝都比不过。 他是魂修,有法子将烛九脑中画面重现人前。 于是大家看见了所有。 男仆裸露装的自己,骚弄着喵喵叫的自己,被鞭子抽破紧身衣的自己…… “……” 场面异常死寂,所有人都变了脸,一道道冰冷的视线锁定烛九,甚至还有三道或凛冽、或狂暴的杀气。 连月上弦都一把松开了烛九,她想一个人还不够,还想那么多人? 烛九蹲到地上,弱小无助地捂住脸,“对不起,我也不想的,但是脑子不受控制,全怪几位太过迷人。不过不用担心,我这人天生自卑胆小,只敢晚上想想,白天绝不胡思乱想!” 楚弋抽了抽嘴角,“天生自卑?我看你是胆大包天。” 这事私下想想谁知道呢,要怪只怪她倒霉。 烛九害怕地抖了抖身子,辩解说:“女子论迹不论心,我只是想想而已,又没做什么,难道几位没有这样想过谁么?” 一句话暖他们一整天。 几人全都眼神异样了一瞬,本来也没人注意其他人,但烛九幽幽说:“我看见你们全都脸红了。” 这么一看还真是。 “……?” 每个人脑中都闪过一念:他们竟然也会动心? 尤其是墨怀樽,楚弋看见他脸上飘红时仿佛见了鬼,不亚于瞧见道士谈恋爱,和尚破六戒。 什么情况? 场面充满难言的尴尬。 烛九不尴尬,她摊了摊手说:“看吧,神仙也难免意淫,干嘛还为难我一个孱弱修士呢?” 沧孑微笑,声音清冽温柔,如环佩叮咚,听之难忘,“那你待如何?” 烛九的耳朵被勾引了,一眨不眨看着他明显清减许多的身形,有点心疼,话不过脑道:“想听你唱歌。” “……” 后果就是被赶出幽篁居了。 本来沧孑笑着笑着就放出凤鸾火准备把她一把火祭天,还好月上弦和风止意拦了一把。 风止意说不值得计较,最后把她丢出门外。 月上弦最后看着烛九的眼神仿佛在看负心汉。 烛九望着禁闭的大门,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害,今天也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罢了。 她垂头丧气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到墨怀樽几人探视之外后,脚步瞬间轻盈了,回头嘻嘻笑了一声,哼着歌负手走了。 一下见到六个,真好。 …… 烛九走后,幽篁居几人也彼此看了一眼,不太熟且隐有敌视地告辞了,月上弦回宗,楚弋瞥了眼剩下四个讨厌鬼,冷哼一声走了。 闻人瑟绝打了个哈欠,懒懒散散说去睡觉。 现场只剩下墨怀樽、沧孑和风止意。 沧孑正要离开时,风止意声音响起,“就这么赶出去,不会被劫杀吧?” 他认为烛九说的不错,每个人心中都会想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若全都公布处刑,将无人幸免。 无须那般苛刻。 沧孑脚步顿了下,边走边道:“风止意,从前烛九能看上你,是因为你单纯么?” 他修长的烟蓝色背影像晕染的梦没入雨帘,徒留一句意味不明的嘲弄回荡原地。 风止意蹙起眉,不知这个勾引烛九的狗男人又发什么疯。 墨怀樽见状,给新来的小师弟解释了一句,“不用担心,她比我们都强。” 风止意:“?” 两人并肩走着,墨怀樽说:“瑟绝不喜与人羁绊,月上弦性子冷漠,两人却都对她格外在意,若我所料不错,她就是近来传的沸沸扬扬的甄有钱。” “长老说过,她们曾经走的很近,关系密切。” 风止意露出恍然之色。 墨怀樽眸色深深:“真正的弱者是不敢生出是非的,她们大多安分守己,害怕被人注意。” 而那个女人看似弱小,实则所言所行无一不在惹弄几人。 那种可以全身而退的自信,总不会是享受庇护的寄人篱下给她的吧。 闻人瑟绝和月上弦很显然都知道她的身份,甚至连顾一笑都知道。 “至于楚弋……算了。” 他这个二师弟惯常是聪明的,今日不知为何有些糊涂,难道是遇上了什么事? 他不爱背后编排师弟,因此没跟风止意说。 墨怀樽敛眉,视线扫过暗处的墨长老,决定回去探探口风。 风止意听了前者的解释,疑惑道:“她为何要这么做?” 墨怀樽语调低沉:“天命期……总有些异常,往后你见得多了自然就懂了。” 那是一群修为到达桎梏,迟迟无法更上一层的囚徒。 既是囚徒,做出什么事都不意外。 墨怀樽叹了口气,脑中闪过很多人的影子,其中一个就是逍遥尊主,也是他的父亲。 把酒问青天,举杯消愁愁更愁。 风止意记住了墨怀樽的话,也不好奇其他,拱了拱手告辞修炼。 墨怀樽望着他修长玉立的身形,心中感慨,风止意虽不是从小经受宗门教育,却心境澄明,对世人从无怨怼,一片冰心。 这样专注豁达的人注定能走到顶峰,唯一的阴霾大概就是烛九了。 或许是爱惜其才,墨怀樽难得多事,说了一句:“她是邪修,总会伏诛,莫让她长久占据你的心境。” 风止意闻言,背影明显染上了冷戾。 他点了点头,承其好意,“多谢大师兄提点。” “但……倘若一日不抓住她,一日不问出个因果,修真路再壮阔于我也是虚影。”他语气沉重,似乎承载千斤。 墨怀樽怔了下神。 风止意回过头问:“大师兄,你心中的那个人是谁?” “……”墨怀樽心脏悸动,他哑口无言,垂下眼没出声。 总不能说是昙花,也就是跟风止意和沧孑有血海深仇的烛九吧。 风止意失魂落魄说:“应该没有大师兄得不到的人吧。” “当你们之间没有难以跨越的阻碍时,珍惜眼前人。” 他是好意,但墨怀樽心口被狠狠捅了一枪,钻心的疼。 巧了,全中。 墨怀樽意兴阑珊,沉默半天道:“当我没说。” 这就是多嘴的下场。 …… 楚弋传讯跟烛九狠狠吐槽了三遍烛九,最后总结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找处马尿照照镜子,老天也是脑残,好端端的打什么雷。 闹起脾气来连天都得挨两句骂。 癞蛤蟆·找马尿照镜子·烛九:…… 楚弋疑惑:你怎么不说话? 此时的星君已经笑岔气了,手里的三年术境五年模拟都没拿稳。 烛九凉凉笑了两声:我高攀不起。 楚弋一听这语气就不对劲,怎么回事,这么冷淡? 他脑筋急转弯,立刻就找到了原因,甄有钱一定是吃醋了! 楚弋连忙表忠心,说了一大堆情话,然后道:宝宝你要相信我!我若变心天打雷劈! 星君也掐着嗓子学他说话:“宝宝你要相信我~我若变心天打雷劈~” 烛九:“……” 他们俩个加在一起真吵啊。 烛九:我信你。 楚弋甜甜蜜蜜地笑了,然后问: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面?明天阵营战你会来吗? 自从上次他就没见过她了,她说自己有事要办。 第518章 你想不想…… 烛九随口调情:怎么,想我了? 楚弋脸红,眼中闪过暧昧之色,声音很小:宝宝,你想不想跟我…… 他脑中闪过那个女人精神海中的画面,假如面对的是甄有钱的话……也不是不行。 楚弋俊脸红成猴屁股,手忙脚乱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块毯子盖住下半身,抓着膝盖的手青筋闭露,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烛九吃了一惊,节奏这么快? 她假装懵懂,单纯地问:跟你什么? 楚弋清了清干涩的喉咙,声音变得喑哑结巴:就、两个人之间,不对,道侣间……那、那个。 烛九语气平静说:一起吃饭?我不饿。 楚弋有点急:不是! 烛九用恍然大悟的语气:一起站着撒尿比大小! 楚弋:………… 星君精准解说:“他应该突然就萎了。” 烛九点头,她觉得也是。 少顷,楚弋用冷静的语气说:没什么,明天阵营战你来吗? 烛九:来。 楚弋瞬间雀跃了,“宝宝,那你是真身出现还是?我能认出你么?” 烛九思索了下,说:包的。 …… 楚弋的问题闻人瑟绝也问了,烛九做了一样的回答。 闻人瑟绝照例发图,衣裳半掩的,问烛九自己新买的那身衣裳合不合身。 漂亮精致的眉眼满是红晕,双眼迷离地躺在那儿,铺散开的红衣跟荼蘼的妖花似的,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烛九的呼吸停了一瞬。 烛九视线定他胸口,深吸口气说:好看,衣服真白真滑。 星君:“但是他穿的是红衣。” 烛九一恼,“你怎么还在,去写作业去,等会检查。” 星君不屑地瘪了瘪嘴,“行呗,我去算鸡兔同笼,你们搞纯友谊的成年人单独相处。” 他沉寂了,实则悄悄窥屏。 烛九柔声问闻人瑟绝:脸怎么这么红? 闻人瑟绝晃了下手里的红玉葫芦,声音绵软低磁:喝了点酒。 烛九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吃了春药。 闻人瑟绝:也可以。 烛九愣住。 闻人瑟绝呼吸急促了些,仿佛有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烛九脖颈,蛊惑极了:只要,你帮我解…… 烛九:…… 听出来了,他喝醉了,否则不能变的这么露骨。 烛九:我可以提一点过分的要求么? 闻人瑟绝的低哼声能掐出一江春水,听的人从头软到脚:嗯~~~ 烛九断不能放弃这个机会啊,在一片粉红暧昧的气氛中,她瞅准时机兴奋道:你把裤子脱了,我看看你跟楚弋的谁大。 “…………” 星君:“……” 烛九发现传讯忽然断了,她“啧”了一声,嘀咕道:“这也没醉啊。” 灵识翻到月上弦的传讯,问她来不来吸血。 烛九:已经到了。 然后堂而皇之穿过敬月峰结界,身影虚幻,再现身时已经到了月上弦的月台上空。 后者第一时间发现她,猛一抬头,见她笑颜如花地扑过来,背后的月亮都黯然失色。 月上弦愣了下,因此反应慢了一拍,没有使力接住烛九。 烛九“啪叽”把他扑倒了,在他胸口蹭来蹭去扭成蛆,“嘻嘻月月,给我吃一口嘛。” 月上弦呆滞片刻,少见地推拒烛九肩膀,一副抵抗到底的姿态。 烛九被推翻,月上弦一个人盘膝坐起,言辞冷冽像不染俗欲的冰雕,“不,我要修炼。” 他捋平被压皱的衣襟,闭上眼,拒人于千里之外,整个人冷到没朋友。 烛九纳闷,怎么对她这么冷淡?明明刚才在传讯里还盛情邀请她呢。 她挠头问星君:“咋回事?” 星君眼睛一转,怂恿说:“肯定是觉得你方才的举动太亲密了,之前你吸血可没跟人紧贴着,刚才你扑过来时,胸都被压瘪了一半。” “你想想,哪个男人能不觉得异样,他再一想这是自己亲妹妹的身体,那心里得多难受。” 烛九觉得此言有理,到底是自己随意惯了,举止都孟浪草率许多。 她立刻整理好衣裳正襟危坐在月上弦边上,心里有些小小的负罪感,承诺道:“抱歉,下次不这样了。” 空气沉默片刻,月上弦没听见下文,不得不睁开眼,眉心微不可查蹙起,“什么意思?” “下回保持分寸不扑你了,我想了想,这般行为在亲兄妹身上确实不妥。” 烛九说的很真诚,他越说月上弦眸子越冰冷。 空气急剧降温,烛九不由住了口。 啥意思啊,她都道歉了咋还生气呢,这么小气? 烛九不悦地站起身,算了,不原谅就拉倒,她走就行了呗。 “那我先走了。”烛九冷淡转身。 还没走出一步,月上弦猛然抓住她胳膊,“不行。” 烛九费解转头看他,“不欢迎我还不让走?” 月上弦见她一无所知的模样,心里的气闷便越发浓厚,可又不肯任由她走。 除去白日,她们已经十多天没见了。 月上弦抿紧唇,冷着脸说:“听闻你以前跟风止意两情相悦,跟沧孑浓情蜜意?” 烛九想,难道是痛恨她用月上霜的身体跟男人胡来? 她解释道:“我跟他们没发生什么肉体关系,最多牵个手抱一抱,被风止意不小心碰了下唇角。” 月上弦越听越难受,有种心头肉被抢夺的酸涩嫉愤感。 以前知道却不在意,现在他却很愤怒。 跟凌迟似的,他还是忍不住问:“还有呢?” 烛九见状,越发笃定这厮关心妹妹。 她想了想,道:“倒是还有一点不知道算不算,我吃过一根沧孑的……” 还没说完就见月上弦面沉如墨,额角青筋鼓动。 这可真是罕见的变脸,烛九被唬了一跳,住了口,“怎么了?” 月上弦豁然起身,一身凌厉杀气,前所未有的冷怒,“混账,他怎么配!” “你在这等着,我这就去杀了他!” 烛九:“?” 搞啥子呦。 她把人拉住,“你杀他干什么?” 月上弦眼中闪过不可置信,“他对你做这种龌龊事,你竟还维护他?” 他面色一变,声音低了两度,像从喉咙里挤出来,“莫非……你真的喜欢那混账?” 烛九总觉得奇奇怪怪的,这跟她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难道她喜欢就能用月上霜的身体吃沧孑的…… 等等。 烛九被水灌的脑子终于清醒,发现问题不对了。 星君坏心眼笑:“你吃过一根什么?瞧瞧你说的什么话?” “我才不信你这老司机没注意,你玩这么变态,在人家哥哥面前说这种话。” “咋样,是不是别有一番刺激?” 烛九脸色一僵:“……” 说出来大家可能不信,但烛九这次真没开车,刚才脑子里想着沧孑那一身漂亮的树叶子,说话便没过脑。 她偷觑月上弦黑云密布的脸色,这下算懂了,面色青绿解释:“我是说,我吃过他的树枝……” 一根树枝,没毛病。 月上弦怔住:“……” 气氛有种难言的胶着和尴尬,烛九最怕遇见这状况了,她抠着手说:“那个,你先修炼,我去外面逛逛,明天见!” “那他们在你心里……”月上弦语气顿了顿,微不可察的紧张,“算什么?” 烛九看了看脚尖,回想曾经一幕幕,最后给予她们的过去一个肯定句。 “他们是曾经的恋人。” 月上弦被“恋人”两个字刺痛,又被“曾经”两个字治愈。 “几个恋人?你意识海中怎么这么多男人。” 烛九心想,不能都是吗?就算现在不是,以后也包是的。 “就是贪图个美色而已。”烛九含糊说了一句,“你问这个做什么,反正我没用你妹妹的身体做不该做的事,放心好了。” 月上弦盯着她,没有错过她脸上掠过的落寞和怀念。 看来风止意和沧孑还真是烛九错爱的过去。 “你们有血海深仇,不合适。” 出于某种阴暗心理,月上弦毫不客气地戳破现状。 烛九:“……” 这人说话真不讨喜。 她翻了个白眼,呛了他一句,“那我跟谁合适,跟你吗?” 月上弦头点的很快,似乎就等这句话,“嗯。” 烛九无所谓的神色僵住。 “???” 月上弦煞有其事,谁也不能从他一本正经的脸上看到半分羞赧和缠绵。 他分析道:“楚弋和墨怀樽不知你身份,若知道必定要抓捕你。” “闻人瑟绝迟迟不将你说出去,说不定正酝酿着阴谋,跟这种人相处日日惊恐。” 烛九一眨不眨看着他,“所以呢?” “所以我跟你比较合适。” 烛九:“……” 再次听到这句话,她还是被镇住了。 这半个月不是没感觉月上弦那种朦胧的特殊,但想着可能是月上弦顾忌妹妹才这么低下身段,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的胁迫才言听计从。 谁知这就表白上了? 烛九摸出镜子左右照了照,确信自己顶着月上霜那张娇美动人的脸。 她指着自己,走了几步,离月上弦很近。 “你瞧我这张脸,你再说一遍?” 月上弦嗅到烛九身上的幽香,带着惑人的甜,那是妹妹身上天然自带的香味。 她说话时,那种香气便从唇齿中温热地吞吐。 月上弦垂着银色的眼睫,视线从烛九说话时张合的嫣红唇舌向上滑,掠过琼鼻,定格在那双幽深的眼眸。 一丝一毫都熟悉万分,这具身体是他见证着长大的。 他如何会有那种心思? 纵然躯体相贴,他也不会心有旖念。 唯一像神秘的谜团吸引他的,只有那双眼中有独属于烛九的色彩。 他隔着妹妹的身体,对另一道灵魂动心。 月上弦是在今晚清晰认知到这件事的。 体质让他天生冰冷,跟谁都不甚亲近,亲昵、亲密这种事从没发生过,他总是孤独的,灭门之后,这世界更是彻骨的冰寒。 但烛九毫不在意他的冷漠,触碰他,调侃他,跟他说很多话。 别人的温度是温暖的,有人在身边的日子似乎没有那么难熬了。 月上弦讨厌风止意和沧孑这两个过去的人贸然出现,这让他升起一种烛九会被抢走的恐惧,他恨不得杀掉他们。 妹妹书里曾说爱情是一种源自情感的瘾。 月上弦承认,他上瘾了。 他想让烛九心里只有他,他想每一个夜晚身边都有她浅浅的呼吸。 烛九被他极富掠夺占有意味的眼神看的心口微烫。 月上弦眼中浮沉的碎冰仿佛尽数融化成滚烫的水,拉烛九沉沦。 有点暧昧了,烛九后退一步。 月上弦迈近一步。 烛九再退,月上弦又近,直到将烛九逼到墙角。 气流在狭窄的空间升温粘稠,让人脸红。 “烛九,我们最合适。”月上弦冷定地重复了一遍。 烛九感觉他在透过这具身体看她的神魂。 再多阻碍和蒙蔽,也抵挡不住灵魂层面的彼此吸引。 烛九扪心自问,难道就对他没有一点儿感觉吗? 有啊,好想吃啊,他好香好甜。 烛九对他的渴望一直都这么简单明了,她喜欢他的身体。 暧昧的氛围中,烛九盯着他嶙峋的锁骨,咬了上去。 牙齿刺破肌肤,香甜的血液一如既往让她沉迷至极,烛九心里的冲动前所未有。 她情不自禁紧贴着月上弦,纵情吮吸、舔舐,已经分不清那到底是单纯的吸血还是变相的亲吻。 烛九唯一能克制的就是不乱摸。 因为乱摸会出事,她的身体会出事。 到时对着一具哥哥身体,她欲火难消多难为情。 烛九这次吸得格外多,月上弦一动不动任由她施为,淡淡的痛近乎麻痒,软糯的舌尖让他难耐。 但是不行,他想亲她,却不能是现在这样的她。 两人均在极致的清潮和克制中察觉对方的渴望,她们相拥隐忍,许久后才分开。 月上弦确信烛九是喜欢他的,周身气息都轻盈了八度,跟刚才的阴沉模样判若两人。 星君咂舌:“喝他几口血就哄好了?你不是什么都没说?” 烛九正色道:“爱在心口难开,只有不懂爱的人才张口就来。” 星君:“依稀~~~~不就是蒙混过去了么。” 烛九选择性忽视这句话,闲散问月上弦:“看过春宫图?” “没有。” “那你怎么懂这么多?” 好家伙,一说吃过一根什么,月上弦比她本人都先想歪,这符合他清冷纯洁的人设么? 月上弦沉默片刻,最后在烛九的逼迫中说明了原因。 月上霜生前不仅是打脸修仙爽文作者,她还有小号马甲,写的全是惊爆眼球的大尺度黄文。 文笔好、细节到位、美男个个有特色,床上玩的超级花,场景多变,让人身临其境,刺激的一批。 大批读者怀疑作者可能真睡过这么多优质美男,那专业程度,不像编的。 月上弦年少无知时照常看过一本妹妹小号的书,小脸通黄出来了,自那以后就对男女之事知之甚详。 烛九和星君趁月上弦没注意把书架上那一排作品全装储物空间了。 没别的意思,她单纯看看文笔有多好! 第519章 是么 洛斐战场早期形成后是开放的,许多人进入摸尸淘金,后因魔渊入口在战场最深处的缘故直接封禁,只有五十年一次的排位战才会开启。 这里不像大荒的沧澜境或试练塔,有鬼机灵和贝贝利用小世界的力量幕后操控,能在某些关卡保证人员生还。 在这里,身体受到致命伤是真会死。 烛九披着晨露孤身到来时,竞技场外扇面环绕铺开的风舟渡已经人满为患。 风舟渡是座位有序的观众席,八大势力的位置同样在这,只不过在靠前的八个单独划分的区域。 上有各宗独特的标识,后面依次是其他次级宗门等势力。 这一部分是天魔宗发函特意邀约的,因此特意留出单独观看区,剩下的则是自由区域,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或健康,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谁都能坐。 风舟渡上视野绝佳,座位上还有辅助观看的晶石,能舒筋活络,助益修行,据说是天魔宗给大家发福利。 每个大势力举行一个极具规模的活动时,都会费心思布置一番,给远道而来观看的人一些小福利。 当初大荒也有,只不过烛九站在下等妖堆里,没份。 烛九自觉已经赶早,然而一到场就发现自己天真了,场面之壮阔、人潮之兴奋汹涌远超不久前妖皇殿上举办的百鬼妖行。 甫一望去,鼎沸的人群熙熙攘攘,无论是融为一体的嗡鸣声音还是攒动的人影,全都浩渺如云烟,冲击着烛九的视野,扩张到眼眶之外。 空中,竞技场入口近似一个巨大的镜像旋涡,现在是停滞的灰色,还未启动。 但,仅仅是静默姿态便如蛰伏的兽口,透着威严、肃穆,和火热的竞争与碰撞。 烛九刚从街巷中转出来,嘴里咬着刚从转转的酒楼中顺来的包子,她晃了下神。 “咦,这不昨天晚上那个被从幽篁居里扔出来的女人。”对面碰巧走来一个人五人六的黄毛男子,一见她就顿住视线。 本地魔修,流里流气的,外在装备倒不差,身边跟着几个捧臭脚的,现下全都讥笑地看着她。 黄毛男子也是行为随性的早餐爱好者,手里端着一杯奶浆,颜色白嫩丝滑,看起来口感不错。 八大势力走哪都瞩目,幽篁居昨晚聚集那么多人,外面眼睛多着呢,烛九被丢出来这事,但凡耳聪目明、嗅觉敏锐、有点小分量的人都清楚,也都认识她。 烛九视线扫过这伙人,淡漠的就像扫过旁边的空气,唯独在奶浆上停留了一瞬。 她眯起眼,吃着包子,感叹转转手艺真不错。 裹在薄皮下的肘子肉软烂入味,鲜香微辣的口感铺满整个口腔,直达上颚。 咳,总之很好吃。 黄毛男子一伙人闲的没事,见她没说话,以为对方害怕,更来劲了,又开始叨叨叨。 “这么丢人还不夹起尾巴做人,跑来玷污风舟渡吗?你不会以为自己也配踏入这里吧,在边上看看得了呗,真敢妄想有自己的位置啊。” 自由区域不是真的自由,多的是抢占的法子,纵然上面有人看着,禁止占有垄断,但小规模的私下交易谁又管得着呢。 尤其是普通修士被针对的情况下,别说座位了,根本不用妄想自己能进去。 黄毛男子得意洋洋:“你若告诉哥昨晚在幽篁居发生什么事,再把灵石全都交出来,再夸哥跟月上弦一样帅,哥兴许能带你去前排一饱眼福。” 边上人偷笑,周围人也被吸引了视线,神色异样地打量她。 烛九终于吃完了包子,温顺地走到黄毛身边,黄毛等人露出淫荡嘚瑟且舒爽的笑。 但很快像风干的惨白浆糊僵住。 烛九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根从某灵器上拆下来的中空管,简称吸管,插进黄毛手里的奶浆杯里(已封存没人喝过),拿过来喝了一口,浅浅皱起眉,嫌弃地放了回去。 “太甜,下次给我送五分糖。” 烛九顺手把手指在黄毛云锦织就的衣襟上擦了擦手,撂下一句“知道了么大黄”便走了。 “……” 由于对方太自然太从容太一气呵成,大黄和大黄的腿毛全程呆愣,直到烛九走开才回神。 反应过来的几人:“!!!” 黄毛气抖冷,仿佛被蝼蚁踢了屁股蛋,“他爷爷的,那死女人叫谁大黄?” “她敢胆大妄为喝我奶浆还嫌弃!她以为自己谁啊?什么东西!” 腿毛赶紧义愤填膺补充烛九罪状:“他还把你当破抹布擦脏手!” 刚说完被黄毛一脚踢开,“你他爹说谁破抹布?” 腿毛摸着隐隐作痛的翘臀,欲哭无泪,赶紧描补,紧张到语无伦次,“不不不,我是说你用破抹布擦她脏手!” 他这次被踹飞了。 黄毛恶狠狠地盯着烛九的背影,“走,给她点颜色瞧瞧!” …… 烛九登上风舟渡,打算找个空位默默无闻等比赛开启,结果一去一个不吱声,看似是空位的地方都被人事先占好或高价售卖。 不少跟她一样刚来的人都连连碰壁,失魂落魄。 烛九正要掏出灵石随便买个座,黄毛不知何时闻着味跟了过来,他嘲笑道:“怎么样?哥早就说过,你根本不可能找到座位。” 烛九手一顿。 黄毛走到她跟前,捋了下头发,吊儿郎当的,一歪嘴,“知道我是谁不?” 腿毛骄傲地自发介绍:“咱大哥是天魔宗真传弟子莫让尘……” 烛九非常意外地挑起眉。 “……的得力下属。”腿毛停顿的时间有十年那么长。 看来宗门和莫家还是把莫让尘从监狱里捞出来参赛了,否则黄毛这些人哪能如此高调。 黄毛没见到预料中的惶恐和害怕,心里不满,更讨厌烛九了。 “现在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哥就放过你。” 周围看客的目光全都聚集在这边的争执上。 有人目光愤愤,她们有人是提前三天就等在这儿的,结果昨天晚上就被强行征走座位,想要还要重新花灵石买,哪来的道理? 可她们是外来人,无权无势不敢得罪,只能认了,怜悯地看着同病相怜的烛九。 这姑娘准是惹到黄毛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她们提醒了烛九一句。 但也有人的心理截然不同。 一位打扮一比一还原甄有钱的珠光宝气暴发户剃着指甲。 她斜瞥烛九一眼,骄矜说:“我最不满的就是八大势力的大型赛事竟一直都没有准入门槛,什么档次的穷酸货都能跟我站在同一个地方,感觉周围空气臭臭的。” 暴发户戴着二十个灵戒的手指扇了扇面前的空气,一脸嫌弃。 “要我说,座位就应该价高者得,而不是让某些普通穷修士也踏足玷污,简直拉低档次。”她冲烛九翻了个白眼。 这话黄毛听得顺心,瞧了她一眼,见她装扮,笑道:“看来这位道友也是有钱仙君追捧者,幸会幸会。” 暴发户抿唇一笑,抬了抬丰满的下巴,“当然,我只欣赏最强的人。” 星君幽幽说:“为什么同样的装扮说差不多欠揍的话,她这么讨厌?” 烛九若有所思:“因为……你爱我。” 星君顿时一脸无语。 “怎么样,要不要巴拉拉能量变身甄有钱闪瞎她的狗眼。”星君搓着手,兴奋地怂恿。 烛九:“我不是这么虚荣的人。” 星君冷笑。 烛九叹道:“她是参赛选手,不着急。” 说着不着急,一系列反唇相讥已经出来了。 她从头到脚刻薄地打量暴发户,不温不火道:“二百五十岁了修为还没到合体,一身加起来还没二十万上品灵石,甄有钱见了你都得骂一句劣质货别沾边知道不?” 说完还不待对方恼怒回嘴,视线往后飘了一瞬,对黄毛道:“天魔宗不是禁止强占买卖座位,你借着莫让尘的名头明知故犯,我要举报你。” 黄毛等人笑弯了腰,他们做这行当到现在,就算遇到看守弟子,对方也不敢问询他哪怕一句,这就叫关系户。 “你以为你的举报会上到哪儿去?” 烛九一脸懵懂无知:“哪儿?” 黄毛邪恶地龇牙,“执法堂。” 执法堂长老,正是莫家的人。 这话黄毛没明说,还算有些脑子,他冷笑一声,只道:“说了你这种乡巴佬村姑也不懂,你只需知道,只要我想,今天不仅能把你赶出风舟渡,甚至驱逐出九曲朔州也没人敢说什么。” 烛九微笑。 黄毛说嗨了,完全没注意周围安静的出奇,也没注意这些人异样的神色。 直到一道冰凉刺骨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 “是么。” 黄毛的表情仿佛被雷劈了。 因为这声音正是他主子的一生之敌——步惊莲,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对方抓住这个把柄要怎么借题发挥。 黄毛想想前面几个因为斗魔一事被裁员打死的黄毛前辈,心里哇凉。 一片眩晕中瞧见烛九翘起的嘴角,他懊悔不已,早知道不膨胀了。 黄毛和他的腿毛被拖走了,出场一章就像死鱼一样遗憾落幕,这可能就是愚蠢炮灰的下场吧。 步惊莲如何借机针对莫让尘不得而知,一片噤若寒蝉中,她瞟了眼烛九,“我认得你。” 那是,她从昨天就出名了,在座各位没人不认得她。 步惊莲却道:“半刻钟前,你途经酒楼时偷了我八个包子,七个肉馅,一个素馅。” 包子还很大。 “一顿吃八个,你是猪啊。” 众人:“……” 烛九:“……” 额,光记得吃,忘记跟步惊莲打声招呼了。 这不尴尬了么。 星君不忍直视地捂住了脸,他都不忍心看,“那个,作业有点多,我先撤了哈!” 烛九:“……” 有些人注定只能有福同享,有难散伙。 周围人一脸震惊地看着烛九,这姑娘一身老实自卑的气质,没想到还盗窃! 人不可貌相。 暴发户直接讥笑出声,她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我终于知道你昨夜为何被丢出来了,该不会是偷东西了吧~” 步惊莲抱臂道:“是不是该把灵石付一下?” 烛九叹了口气,开始掏灵石。 但一道冰冷清越至极的声音自人群包围圈外响起,“多少,我付了。” 众人齐齐往后望去。 银发少年垂手而立,冷蕴昭昭,冰肌玉骨,一身白衣仿似倾城雪。 佳人遗世而独立,羽化而登仙。 他站在那儿,跟所有人都不在一个图层。 众人不由呆滞。 九曲朔州的魔修逐渐星星眼:他好像月亮啊,好喜欢! 但是……为啥要帮那个平平无奇的女人。 步惊莲冷淡道:“一万上品灵石。” 这不扯呢,八万个包子也不值这么多。 月上弦眉宇都没皱一下,随手扔了个储物袋。 步惊莲一看,惊讶地发现还真是一万。 天知道她只是对他的多管闲事心生疑惑,因此恶意报了个价。 钱货两讫,步惊莲深深看了眼烛九。 步惊莲身后跟着许多天魔宗弟子,大家平日里在宗门时嘴上没把月上弦当回事,然而每次一见到真人就跟嗑药一样秒变真爱粉。 像一群小尾巴一样紧紧跟着月上弦,眼珠子就差没黏在他身上。 一离的最近的师弟不忿道:“大师兄,您怎能为这种人破费!” 他嫌恶地瞪了眼烛九。 “长相平凡,手脚还不干净,感觉是那种私下里放屁打嗝抠鼻屎的低素质修士,这种烂泥巴怎配的上您这样的天上月!” 周围魔修七嘴八舌:“就是就是,您就该高高在上,千万不要跟她沾边!” 暴发户袅袅婷婷地赞美月上弦,“月首席真是乐于助人的好人。” 她一说话大家就被吸引注意力了,真像甄有钱啊。 暴发户感受到周围视线,笑意更深,月上弦果然会为肖似旧情人的装扮停留。 这时,烛九看起来已经被周围讨伐的声音吓软了腿,眼看着就要跌倒。 众人不屑撇嘴,无能的胆小鬼。 然而月上弦面色陡然一变,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 暴发户站在烛九前面,以为月上弦为她而失色。 那一瞬间,她已经想象着自己化为甄有钱替身,最后彻底占据月上弦的心,化身宗主道侣走上人生巅峰号令天魔宗的潇洒恣意生活。 她甚至露出了荡漾的笑。 但是凉风袭面,雪香错身,月上弦看都没看她一眼。 第520章 抠脚 不是,月上弦斜视?她在这儿! 暴发户笑意僵住,转头看见月上弦搀住了……那个普普通通的女人。 因为后者身高较低,他甚至微微倾身,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一只手去捉她脉搏。 冰冷面上肉眼可见的忧虑之色,就像……绝美冰人动了情。 烛九就装一装气气那些天魔宗弟子,人自然是没事的,于是倔强地甩开月上弦的手,别过脸黯然神伤,“不敢高攀。” 月上弦一愣,转头冷冷乜了眼这群整日缠着他的师弟师妹,“爱当月亮自己去当,别跟着我。” 众人:“……” 暴发户和众魔修的脸青红交接,嘴张的比鸡蛋大。 凭什么!!她凭什么得到大师兄独一无二的在意!! 嫉妒的面目全非。 月上弦仍然死心眼地认为烛九可能是身上有伤所以才险些跌倒,坚持不懈地抓烛九的脉。 烛九推开他,“我没事,月首席先走吧。” 黄毛被拖走整治,现在就有空位了,还跟这伙人闹腾什么。 众魔修:不!她竟然还敢拒绝! 星君:“用完就扔真刺激!” 烛九说完便走向最近的位置,谁知还没走一步就猛然被抓住胳膊。 接下来就上演了霸道首席打横抱的唯美画面。 咋说呢,当时整个风舟渡的震惊目光全都聚集在月上弦和烛九身上,场面寂静的可怕。 哈哈,烛九脑子都空白了,就像第一天到九曲朔州,在第一名楼被月上弦当众按着咬了一口。 一模一样,就是看的人更多,她更丢人了。 烛九尬的老脸一红,仓皇地把脸埋进月上弦胸口,脚趾抠鞋。 感觉身上火辣辣的,仿佛被周围密密麻麻的目光戳成燃烧的蜂窝煤。 星君好心提醒:“别抠了,你为了符合人设穿的鞋质量不好,你想想你那一身牛劲,万一众目睽睽下把鞋底抠破露出一个有灰指甲的脚趾头……” “草!”烛九当即就吓得不敢抠脚了,但还不忘争辩一句,“我哪有灰指甲!!” 然而———— 别害怕,没抠破。 可能是幕后贼手还有点没用的良心,没让更社死的事情发生,嘻嘻。 烛九鸵鸟似地闭上眼躲在月上弦胸前,假装自己是木头人,希望时间能一瞬间闪过。 但事与愿违,她这一路走来真的不容易。 星君兴奋地跟她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月上弦今天走路好慢啊,比平常慢了一倍!有一说一,怎么跟步入洞房似的。” 烛九:“……” 她要从今天开始恨月上弦! “哎呀,八大势力的人都来啦!他们都在看你!” “闻人瑟绝脸色很差,黑的跟锅底似的!” “男团组其他人不知你是烛九,看戏看的正起劲呢!” “顾一笑也不太开心,对月上弦很不满。” “魔修们对你十分嫉恨,她们窃窃私语说:月亮就应该在天上,怎么可以一再坠入凡尘!既然谁都可以,凭什么我不可以 !” 烛九:“……” 算了,反正魔修的脑子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正常的思维。 星君说着说着忽然惊呼一声,“啊!楼夜雨出现了!!!” 烛九各种情绪瞬间一扫而空,一抬头就从月上弦怀里跳下来了,灵敏的像峨眉山的猴王。 她的火眼金睛第一时间锁定随着其余几大势力一起莅临的楼夜雨。 在烛九和星君的视角里,此刻的芸芸众生似乎都变成了楼夜雨的背景板。 天魔宗专属区域出现了一众长老弟子,正前方的是一名青碧衣袍的窈窕女子。 远远望去,便似瞧见了潇潇夜雨中的一抹离散清愁。 澄光的天变得阴暗,干燥的衣裳洇湿贴肤,周遭下起淅沥小雨,连天不绝。 ——这只是一刹那对视后的感觉。 能让在场人大多都产生这种既视感,不外乎她足够强大,气势足够强盛,因此能将自己的气场遍布风舟渡。 这是个外柔内刚的强势之人。 烛九望见了一张柔和细腻的脸,身段婀娜纤细,举步轻慢,墨发如瀑。 她很白,两弯柳叶眉,一对含情眼,勾画在羊脂玉一样的面庞上。 两人对视,楼夜雨纤巧嫣红的唇边反而先漾起笑意。 春眠细雨潇湘,神仙妃子泯然一笑。 不是顶尖的样貌,但那气质和韵味实在见之难忘,星君看呆了,烛九也愣了一下,其余第一次见到楼夜雨的人也没好到哪去,满目惊艳。 月上弦许是见过不少次的缘故,并无异样,第一时间就恭敬行了礼,“师尊。” 紧接着是步惊莲等弟子。 他冰冷的声音传音众人耳中,大家这才回神,颇有些凌乱扭捏之感,随着这声“师尊”莫名其妙便跟着行礼,喊着“劫焱尊主”。 不单是天魔宗的,甚至还有九曲朔州外的人。 转头看见自家上头势力漆黑的神色才惊觉自己干了什么。 不知道啊,腰板它自己弯下去的啊。 楼夜雨似乎被这场面逗笑了,又笑了笑,正懵着的众人这下连脊梁都有发软的趋势。 最后还是绝崖那边领头人发话才将事情拉回正轨,大家依序落座。 月上弦牵着烛九的手往天魔宗特定区域走,那是只有宗门弟子才能坐的地方。 烛九目光闪动,扫了眼楼夜雨,没拒绝,顺势跟了过去,浑然没注意其余魔修嫉妒不满到咬手绢的神情,哦,还有被捷足先登一脸菜色的暴发户。 真别说,两人手牵手往楼夜雨那边走,备受注目礼的场面还挺像成婚时拜见长辈。 就是容貌不太匹配。 星君呼了口气,悄声说:“这个楼夜雨,好惊人的气场,你瞧她那双眼,跟顶级魅魔似的,看久了我甚至感觉她好像特别在意我……你说她是不是真的欣赏你?” 烛九扶额苦笑:“小东西真会自作多情。” “好吧。”星君仍然感慨,“长相跟月上霜是同一种类型的,她却一个眼神就能把人心捏住,好可怕。” 烛九语气淡淡:“还好吧。” “?”星君不解,“你怎么这么淡定?” 一般来说,烛九见到这种美人时眼珠子都挪不动了才对。 烛九露出一个微死的假笑,“你若知道那张皮下是梦忽晚假扮的,你也会心如止水。” 星君:“……” 就像网恋奔现看见真人,发现对方是个头生白发的中老年。 星君忽然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果然变的很安详。 他兴致缺缺扒拉试卷,“所以真正的楼夜雨难道被梦忽晚杀了?” 尤记得这两人曾经不合,一同争夺过宗主之位。 结合故里杀掉帅郭并取而代之的手笔,不要太相似。 “或许吧。”烛九难下判断,顺势想到真正的楼夜雨现在是死是活,人在何处的问题。 没有线索,不得而知。 “她真的像谣传的那样二十年前被代替,还是更早之前?”星君一个问题接一个。 烛九推测道:“应当是二十年前。” “根据资料,楼夜雨原本虽深居简出从不轻易露面,但公开或重大场合必不缺席,但从二十年前开始,她时常缺席。” “比如,这半个月面对魔渊这么大的事她都不在,只偶尔出现在宗门内部一次,现在是第二次,所有的事情几乎都是闻朝夕一人在面对。” 星君深以为然。 “既然已经确诊梦忽晚是容器,那现在要不要直接杀了了事。” 他语气随意,丝毫没把在场八大势力放在眼里。 烛九道:“恐怕不行。” “为何?” “她们大费周折将事情推到这一步,暗中的牵连一定非常广泛,现在对方的牌还没出尽,我若贸然出手,万一还有没察觉的异端黄雀在后,必将适得其反,后患无穷。” “机会只有一次,一定要谨慎。” 烛九说着,眉心微不可察地蹙起。 星君听她严肃笃定的语气,怔道:“什么意思?” 烛九沉默片刻,手指无意识地点着月上弦的手心,对星君低声道:“联系这段时间接连发生的事端,明显可知魔渊开启由两方很明显的力量在推动:‘楼夜雨’控制的天魔宗和九曲朔州的魔修、邪尊控制的黔南邪道。” 星君点头,这个之前就说过了。 “然后呢?” 烛九静声道:“所以,人口和话语权占比最大的灵修,为何至今仍是被动参与的局面呢?” 星君“我超”了一声,细思极恐,“梦忽晚和邪尊勾结组成的邪恶势力已经酝酿了三百年,没道理不渗透灵修!” 他又皱起眉:“那为什么现在灵修中潜伏的邪恶分子还没露面?” “嗯哼。”烛九道:“这就是问题所在,阵营战结束就是魔渊是否开启的抉择落定之时,这个潜藏在灵修界的‘人’,其所有的布局一定会在洛斐竞技场内揭露。” 这就是她们的最后一张牌。 烛九必须沉住气摸清楚再一击必杀。 星君发现了华点,“你说潜伏的人?” 烛九眯了下眼,冷光划过:“是不是人还不清楚呢,你记不记得一条重要线索。” 星君脑中急转,可惜一时没转出来,自从来了九曲朔州,两眼一睁就是接收各种信息,线索多了去了,他懒惰摆烂问:“啥?” 烛九嗔他,“不许偷懒,我都提醒这么清楚了,笨蛋小猪才想不到!” 星君“嘿嘿”笑,又仔细想了想,幽幽方才说“是不是人还不清楚呢”。 他睁了睁眼,惊道:“魔主!!你是说那个五百年前人魔大战开始时就已经离开魔渊消失无踪的魔主?” 此前寂灭从黑暗之森死里逃生之后,告知闻朝夕的就是这件事,当时烛九留了个心眼,窃听到了。 “嗯。”烛九颔首,声音沉定如潭水,“我怀疑这一切都是这位魔主的手笔。” 她轻声慢调分析道:“按照三方力量构成的转折点,五百年前人魔大战,魔主逃离魔渊潜伏人族,三百年前邪尊现世,二十年前楼夜雨消失……” “这一切是连续的,是魔主计划的一环,其构成的共同结果就是推动魔渊开启,但是……还缺少最决定性的一环。” “魔主,还未露面。”烛九冷淡的视线掠过周围人群,“不过可以确信它就在这儿,它的计谋也一定会在这里展开。” “我方才说不急着对梦忽晚动手,其中一个原因便是现在有了比她更值得怀疑的容器载体——魔主。” “所以要慢慢来,一步步掀开对面手中所有的牌,找到它,杀掉它。” 烛九垂眼低笑,殷红的舌尖翘了翘,吐出两个凶戾内敛的字,“不急。” 仿若一个玩弄猎物的艳蛇。 星君被从身到心地蛊惑到了,膝盖莫名其妙有点软。 “幽幽,你还缺男宠不?你看我怎么样?” 烛九:“暂时不打算,不过洗脚太监还在火热招新,报名不?报酬是每晚赏你亲一口玉足。” 星君:“……” 她还真敢应。 总之,经过烛九这么一说,星君脑子里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线索终于凝聚成一个有鼻子有眼的大网,醍醐灌顶,眼前的迷雾都消散了。 他“嘶”了口气,明明烛九走哪他跟哪,为啥他就没想到这呢? 星君说:“你这几天不是一直在无聊地躺板板、调情、嘻嘻哈哈玩弄男人么?到底啥时候知道的?” 烛九:“随便想想。” 星君:“……” 他这辈子最恨成日里谈情说爱还能考全国第一的人! 可恶,又让烛九幽装到了! “行吧,那我就躺平等你凯旋好喽~”星君语调轻松,毫无压力。 烛九笑了笑,没应声。 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至今有一个疑惑仍然没有解开,梦忽晚为何以堪称恐怖的预见性确信她是烛九?确信她总会与月上弦接触呢。 很难不让人怀疑“命运”给“容器”开了小灶。 能威胁她的始终不是九幽界的众生,而是那些天上的玩意儿。 如此一来,她本人的处境就会变得很危险,因为……她今日在此,一定也在“容器”的预见中。 既已预见,它又准备了什么后手来应对她呢? 这是她至今没猜透的问题,九幽天才如云,可谁能败她? 烛九没将隐忧说与星君,说了也只徒增担忧,事情发生时再担心也不迟。 还不如让他沉沦在简单纯粹的试卷之苦中无法自拔。 第521章 笑死 两人交流的很快,在月上弦和烛九这对新人走到“楼夜雨”身边时便结束了。 真传弟子的位置是固定的,不可能多或少,“楼夜雨”右手边位置,依次应当是月上弦、步惊莲、莫让尘,以及其他真传。 所以烛九不可能跟月上弦坐在一起,她看了眼众弟子后面的位置,眼神示意了一下月上弦,抬脚往后面空位走。 这种场面,理应是没人闹事的,早点开始仪式然后开战,不会有人生事端,尤其是不合时宜的事端。 但是“楼夜雨”,也就是扮演者梦忽晚,她偏不。 “你们什么关系啊?”她端起手边的雨后云顶呷了一口,烟波水灵的眼睛微转,袅袅看向烛九和月上弦。 一点都不温柔,离得近了,她给人一种在烟雨朦胧中走夜路遇见艳鬼的娇美惊乍感。 从头到脚都凉凉的,不知自己是死是活。 看来“楼夜雨”本人就是这样的气质。 她的话引起了在场众人注意,不约而同再次看过来,一见烛九,立马皱眉了。 不开玩笑,她们是眼睁睁看着这个一无是处的女人从没有台词的围观群众——被误伤的炮灰路人甲——入住东宫(幽篁居)的幸运儿——被贬出宫的废女——成为天魔宗首席的掌中宠——飞上枝头的野鸡女主角这一系列惊天变故的。 大家心里忿忿不平,这女人到底走了啥狗屎运,谁不是无名无姓的围观群众,凭啥她忽然一夜之间鲤鱼跃龙门。 抗议!她们也要有台词有背景有样貌有名有姓! 这时有人问了个犀利的问题:“快问快答,那女人叫什么!?” 众人:“……” 额……嗯…… 语塞的众人终于郁气一消,露出笑脸,太好了,是无名氏,肯定出场不过两章! 大家平衡了。 与此同时,面对“楼夜雨”的突发恶疾,烛九还没想好咋说。 月上弦答的就很快很恭敬,眼也不眨道:“师尊,她是我认的义妹。” 烛九:“……” “哦……”“楼夜雨”露出恍然之色,“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过?什么时候的事儿?” “昨夜。” “哦……”“楼夜雨”又露出恍然之色,“昨夜出什么事了,你们这么快就发生了关系。” 烛九:“……” 她觑了眼楼夜雨,暗中骂:开黄车的死变态。 天地良心,她跟月月是24k纯友谊! 月上弦这时说:“情意浓淡不在时间长短,我与她情比金坚。” 烛九:“……” 众人:“……” “楼夜雨”饶有意味道:“我记得你跟有钱仙尊之间的关系发生的也很快,徒儿,你的情意真是随机应变。” 大家痛心地透过月上弦冰玉般绝美的外表发现他是个渣男的事实。 月上弦浑不在意,面如冠玉,语气冷定,“我们是真心的。” 他郑重其事地握住烛九的手,就像在长辈面前说“非她不嫁”。 烛九这尴尬的臭毛病又犯了。 她强忍脚趾,老实巴交地低着头。 “楼夜雨”点头表示认可,然后说:“她怎从未叫过你,是哑巴么?” 星君:“我严重怀疑梦忽晚在内涵你。” 烛九没好气:“这还用怀疑?” 这女人鬼精鬼精,一准是猜到了。 月上弦转头看烛九,银眸亮亮,淡淡的期待在眼底闪烁。 烛九:“……” 有时候恨不得自己眼瞎,她看明白了,月上弦这神经病想让她喊哥哥,就在悠悠人众面前! 笑死,她这辈子不可能干这么丢人的事。 气氛在烛九的装聋作哑中尬住,众人惊叹烛九的胆大包天,连楼夜雨的话都当耳旁风。 一片尴尬中,楼夜雨面色不变,月上弦反倒垂下眼睫解释了一句,“她不爱说话。” 楼夜雨正要说什么时,旁人都等不及了,不愿意在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浪费时间,于是开始进行阵营战开幕式,而烛九已经趁机跑到后面,脱离众人注目礼。 这下终于清静了,但还没过一会,月上弦就静静坐到她旁边了。 烛九:“?” 月上弦正襟危坐,假装无事发生,一本正经忽略所有异样和斥责的目光。 烛九木木收回视线。 开幕式,经过一群大佬的发言,众人热血沸腾。 期间烛九收到不少传讯。 顾一笑声音有些忐忑:我总有种预感,你的身份会在这里暴露。 烛九平淡回:你预感的对。 顾一笑:……需要我做什么? 烛九:到里面之后,有不会的可以吻我。 星君:“……你不要这么丧心病狂。” 顾一笑只觉得烛九那个字的音调有些奇怪,但也没注意。 烛九又查看百合的传讯。 百合相当犀利地问:你是不是刚才那村姑? 烛九挑起眉,怎么回事,她马甲怎么掉的这么快!才穿上两天呢! 烛九:什么村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百合冷笑:别装了烛九姐,那肯定是你假扮的。 烛九:证据呢? 百合:没有像你那么能惹事生非的屠夫、暴发户和村姑。 烛九:…… 就很冤屈,她本意一直都是低调做人,是旁人非要来招惹她。 百合声音低沉,仿佛密语:烛九姐,八大势力年轻一辈天才和不少核心人物都在这,尤其是天魔宗,宗主和干要长老也在。 烛九:?所以呢? 百合:这次咱们的目标是做掉谁?嗯……或者是全做掉? 挺好,坚信她杀人成瘾的百合小朋友。 烛九冷漠道:先把你做掉。 百合才不信,长长刘海下隐蔽的双眼满是兴奋:烛九姐,这次需要我做什么?我已经今非昔比,定然能帮上忙! 烛九:好好努力。 百合:嗯嗯嗯,还有呢。 烛九:不会了就自动退出,别碍事。 残忍地击碎了小女孩的作恶梦,烛九对自己的恶毒发挥很满意。 切传讯。 楚弋一反常态,声音十分平静:宝宝,你不是说你来了么,在哪? 烛九: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楚弋:那你在做什么呢,牵别人的手么? 烛九把玩月上弦手指的动作顿住了。 呀,楚弋小太子也无奖竞猜成功了。 这哀怨、隐忍、愤怒、悲伤的语气…… 完喽,翻车了。 烛九根本不敢往那边看一眼,生怕触发楚弋暴起开关,堂而皇之跑来搞事。 她松开作恶的手,选择恶人先告状:我只是觉得这双手很像你的,忍不住就……这事都怪你,要不是你每日传讯勾引我,我怎会经受不住对别人感兴趣? 楚弋沉默了一下,语气低沉:我是传讯说话,不是传送影像,你有什么经受不住? 星君:“因为她审错题了,刚才脑子里想的是闻人瑟绝发的那些艳照。” 烛九面不改色,先发制人:我昨晚一见你就忍不住,可月月和瑟瑟都能认出我,为何你不能?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 因为自己被戏耍一通而满腹质问和愤怒的楚弋哽住了。 是啊,为啥就他没发现呢。 烛九:你不仅对我视而不见还言语讥诮,嘴脸刻薄,让我一晚上扫完幽篁居!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 楚弋有点慌,但还是低声辩解一句:是你没有事先告知我…… 烛九语气悲凉:这就是你口口声声的爱?站在面前都认不出我!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便当我是个讨厌的癞蛤蟆吧。 楚弋百口莫辩,慌乱极了。 烛九又道:况且我怎么没给你机会了?你那风控术如何能莫名卷走一个女人?我衣裳都脱了落到你面前,是你不中用,一把便将我掀开了!楚弋,我再也不会原谅你了! 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谁听了不得骂楚弋一句绝世渣男。 他本人早就将先前的愤怒抛之脑后,愧疚到无以复加,只觉自己当真眼盲心瞎,干的全是蠢事,辜负了她的良苦用心。 都是他自己把甄有钱推到月上弦身边的!他真该死啊。 楚弋弱弱祈求烛九原谅,烛九只回个“哼”字。 楚弋没办法,只能等寻到机会,面对面解开心结。 烛九长长地呼了口气,很好,成功躲过质问。 星君:“我觉得你就应该一下谈七八个,谈一个辜负你一身渣女天赋。” 烛九严词纠正:“胡说,我以后是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星君:“呵呵。” 闻人瑟绝问烛九是否参赛,烛九给了个肯定的回复。 他那边沉寂很久,才道:这次事件的幕后有一双远超认知的推手,你很危险。 烛九十分惊讶,她知道闻人瑟绝立场变了,但没想到会帮她,并且听他话中意,似乎也意识到这件事后面有人作梗。 他说的……是魔主?烛九顾自想着,由于不想让他牵扯其中,窥探更多秘密,她转移话题:阵营战要参加么? 闻人瑟绝语气稍顿,遥遥望来一眼,道:你这个问题……似乎有些敷衍。 他,一个文相,修为刚过金丹期,即便这段时间夜里偷偷恶补术法剑招等等,企图有个一技之长,但效果还是没有预期中那么好。 这种情况下怎么参加这种阵营赛? 烛九玩笑道:那咋了,百鬼妖行时你才筑基期,不也能参加,还霸榜第一呢,这次竞赛还分少儿班,青年班和老年班呢,你报个少儿班不就行了,全当锻炼身体。 闻人瑟绝:…… 少儿班——低端战力组,青年班——中端战力组,老年班——高端战力组。 将这六个名号对上的时候,闻人瑟绝是无言以对的。 尤其他还被自然而然被归类到少儿班。 他木着脸,最后还是难绷地抽搐了一下嘴角,忍俊不禁。 这一笑,真仿佛姹紫嫣红开遍,灿烂绮丽,整个人都由静入动,潋滟绝美。 烛九眼睛一眨不眨,下意识传了一句:你好漂亮。 闻人瑟绝:…… 从前两人一直针锋相对,说话都是夹枪带棒,对彼此的偏见甚深,即便这几日稍有减缓,烛九时常指点他阵法,也从不会逾越。 这是烛九第一次夸他,她们……也能如此平和地说话么。 余西山不仅发现自家儿子莫名其妙笑,还眼睁睁看见他莫名其妙红了脸。 浑然一副情窦初开的少年情态。 余西山:“……” 惊悚!恐怖!震惊! 什么情况,半月不见他儿子下凡了?谈恋爱了? 闻人瑟绝小心脏怦怦跳,根本没注意他爹的眼神,全身心都在传讯上,脑中闪过步惊莲的话“追爱不必太清高,美貌向来是利器”。 故人诚不欺我。 闻人瑟绝这么想着,回复烛九:漂亮的男人会让女人降智,你降智了么? 说完就后悔不叠,他明明是想好好交流,怎说出的话还有这样嘲弄世人的惯性? 完了,回到原点。 孰料烛九低笑一声,并未不悦,她道:降了,刚好降到能喜欢你的智力范畴。 闻人瑟绝怔住了,他没敢问的更深一步,因为怕烛九又像上次在山洞中那样只是调侃他。 倒不如止步在此为好,起码不会有自作多情的忧患。 闻人瑟绝忽然自嘲一笑,原来他也只是个在在意的人面前患得患失的凡夫俗子。 不入世,便注定不能出世,他从前究竟有何颜面嘲笑那些深陷情感纠葛中的人呢。 闻人瑟绝语气平静:你想让我参赛? 他望了望自己的手心,纹路纠结,乱成断线。 他猜测,这一次应该没有在沧澜境中那样的好运气了。 烛九浑然不知这一切,调侃道:去少儿组锻炼身体也不错。 闻人瑟绝:……那你会保护我? 烛九:包的。 闻人瑟绝:好,我去。 他转头坚定地告诉他爹:“我要参赛。” 余西山:“?” 然后他传音劝了九九八十一遍也没劝动郎心如铁的闻人瑟绝。 他:“???” …… 开幕式不知不觉结束,八大势力在一片热血高潮中联手打开洛斐竞技场入口。 天上的旋涡由死沉的灰色变成扭曲的斑斓星空状,一股威严恢弘的气韵荡开,众人难免对其心生向往,能参加竞技的,无一例外都是灵魔两道最拔尖的那一批。 可这也没有分出红蓝,如何确定阵容? 主持长老却不答,神情肃穆,催促道:“阵营战开始,请所有参赛人员有序入内,进入先后不影响比赛过程。” 第522章 青毛大耗子 在他的提醒下,诸位木秀于林的天才只得暂时放下疑惑,起身走向竞技场,一片瞩目,意气风发,豪情万丈。 纵然是围观的人群也难免心生无穷向往和敬意,热血躁动。 墨怀樽、月上弦、风止意……顾一笑、顾凌云、叶琉璃、惜灵衣…… 当然还有以剑二为首的猎魔工会一干人等。 每个人进入时,众人脑子里都会闪过这些人耀眼夺目的“履历”,赞叹而复赞叹,当然也有不认识的人,不过瞧那不凡的气质和气息,自然也是隐姓埋名的强者之列。 直到闻人瑟绝进去,众人惊了一下,占星圣地不是说不参加的吗? “也正常吧,他虽然修为不足以竞技,但运气好,还能掐会算的,应当也没事。” “就是,在沧澜境他的队伍可一直都是第一,跟着他应该有不少好处!” 大家对他信心满满,有人甚至因为想借他的光,怀着贪小便宜的念头,主动选择参赛跟在他后面进去。 余西山皱了皱眉,声音沉绵,回荡在这些人耳中:“战场无眼,靠天靠地不如靠己。” “我儿修为低微,偶然几分上天眷顾的运道也只能顾得上自己,救不了溺水的人,也管不了凡尘的事。” 原本跟在闻人瑟绝后面的人愣住,一部分眼神犹疑闪烁,最后退出,其余人则咬牙进去了。 楼夜雨笑道:“圣主仁心不亚于上一代圣主。” 余西山唇边噙着嘲弄的笑,这神情乍一看还挺像闻人瑟绝,“参赛人各自为了修行拼命、冒险、权衡利弊而已,我有什么道理劝阻?” “只是提醒一句,若有不利,可不要怨恨我儿。” 众人纷纷赞其慈父心肠感人肺腑。 余西山似笑非笑,也不应声,端是高傲不好相处,众人习以为常。 烛九是最后进去的,她走到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入口处时,大家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仿佛看见一粒尘埃,静悄悄没入入口,毫无存在感地进去了。 众人:“!!!” 有人狠狠揉了揉眼,“我超,什么青毛大耗子溜进去了?” 结果刚说完,入口旋涡忽然一阵蠕动,然后露出一个人头,她披头散发阴恻恻瞪着那人,“你才是青毛大耗子,你全家都是背后说人坏话的阴暗批青毛大耗子!” “哼,再让姐听见有谁编排我,唧唧噶掉!” 她恶狠狠说完,头一缩,消失了。 所有人:“…………” 鸦雀无声,死寂一片。 大家不约而同看向主持长老,神色非常惊悚,仿佛见了鬼。 谁他爹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进去的人还能出来!! 为什么??? 主持长老人也有点麻麻的,他的威严差点就因为惊悚的神色碎裂开。 看他有什么用?他只是个破主持,又不是架构师,哪知道这许多原理。 最后憋出一句:“大家别慌,入口处不可能出来的,她之所以能折返,是因为……” 楼夜雨微笑解释:“因为她进去了,但没有完全进去,只要卡在中间区域,便有退出的机会。” 众人:“……” 真是惊天地泣鬼神的道理,发现这件事的人真是个天才。 那位无名氏牢妹……专门躲门后偷窥有没有人说她坏话是吧…… 麻了。 出于对这种诡诈行为的惊悸,众人稍等了一会才有人不屑吐槽道:“她竟然还敢参赛?什么实力啊牢妹!” “小声点,没听她说再听见就噶人唧唧!” “不好意思,我是男同,下面那个,不需要唧唧。” “……”这位仁兄也是重量级。 仁兄又讥笑说:“给她机会她也不中用,实力还没我高呢,一个金丹期还想噶我蛋,能破我的防再说吧!” “她进去干啥,找死吗?这样就显得我去我也行!” “那你去呗。” “去就去!”仁兄头脑一热,顿觉自己堂堂男同,怎可输给一个青毛大耗子。 仁兄不仅自己去,还号召大家一起去,“家人们,难道我们要龟缩在这方寸之地,承认自己不如她吗?我们要向世人证明,须眉不让巾帼!” 有须眉果然神情动摇。 仁兄又唾沫横飞说:“家人们,难道你们就不想一展风采,挣脱背景板约束,拥有姓名和三段以上容貌描写,让自己的名字响彻九幽吗?青毛大耗子都敢!我也敢!你们敢不敢?” 天生被“荣耀”和“出人头地”二字镇压的灵修成功被鸡汤点燃斗志。 仁兄又慷慨激昂道:“家人们,看看你们怀里的漂亮魅魔,契约空间中乖顺的契约魔,难道你们就不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为红方积分添砖加瓦吗?” 魔修心动了。 在仁兄一通号召下,又有一大批人进去了。 但他自己却迟迟没有进去,反而舒服地躺下了,嘴角挂着舒爽的笑容。 众人恍然,诡计多端的男同魔修,原来是他刚才没抢到前排座位! 啧啧,魔修套路深,还是回农村。 但很快仁兄就爽不起来了,他一百多斤的身体以托马斯回旋的空中自传体方式被扔进入口。 空气中残留一串尖锐的惊叫,像尖叫鸡一样。 罪魁祸首楼夜雨舒适地弯眉一笑,跟剧毒美娇娘似的,“这么会推广,合该进去为大家打气加油。” 众人噤若寒蝉。 …… 烛九站在一片黑暗中,面前有两道泛着光亮的虚门,左面是蓝色,右面是红色。 哦,原来阵营选择是踏进入口之后盲选,确保不受外界干扰。 耳边响起僵硬的声音,疑似机巧合成音,没有感情,类似于器灵,“请选择你的阵营。” 烛九忽然想起了鬼机灵,也不知道宝宝知道她去过之后有没有抱着翅膀哭唧唧。 欸。 天空出现从十五开始的银色倒计时,还伴有“嘀”的刻度声。 烛九收敛思绪,走近蓝色光门,没进去,摸了摸没有实体的门框,看似只是随意拂过,实则神识已经逆流而上,拆解了这扇门的构建规则。 一秒钟都不要。 这扇门不仅能划分红蓝,还会根据侦测到的修为,将人按照修为分配到少儿组、青年组和老年组。 并且在选择过后,会跟随心意,化为特殊饰品带在身体上,一方面展露积分等详情,一方面可以通过对饰品的某种操作退出竞技场,算是最后的保命手段。 如此一来,虽然不能确保不会死亡,但一定可以保住不少人的性命。 看来八大势力还是不希望修士在这种竞技比赛中大批量伤亡的。 烛九摸清楚之后,自然在第十三秒时选择进入蓝色光门。 蓝色,代表忧郁,不是,代表拒绝魔渊,烛九觉得跟自己的气质很搭。 “修为检测中……金丹期,低端战力组。” 器灵声音十分死板,没有鬼机灵那么机灵又感情饱满。 烛九微笑着……把自己身上的修为改成化神期。 器灵忽然顿住了,缄默片刻后,说:“检测错误,修正中……化神期,中端战力组。” 烛九又把修为改成合体。 器灵又卡住了,就像生锈的机器出了差错。 它这次停顿的时间更久,大概检查了好几遍,最后断定道:“检测错误,修正中……合体期,高端战力组。” 然后烛九身上的修为就像蹦迪一样忽高忽低,可怜的器灵一直显示“错误、错误、错误”,被戏耍的毫无还手之力。 它的修为侦测能力一直很精准,就算是刻意隐藏修为的也不可能蒙骗过去,烛九这个情况它第一次碰见。 无助的器灵判断这是个异类,按照规则不能送进竞赛,可惜它根本没办法撼动烛九,最后在烛九的“指点下”竟继续运行。 一个无固定分组的人出现了。 “姓名。”器灵木讷说。 烛九输入俩字。 星君:“嗯嗯……被姐姐玩坏了呜呜呜。” “……” 她不是把星星的黄漫没收了吗? 片刻后,灵器结算:“收录成功,红方二十五万九千八百二十人,蓝方五万一千八百一十二人,总计参与人数三十一万一千六百三十二人。” 星君:“!!!卧槽!” :,星君经过约分得出结论:红方人数是蓝方人数的5.0倍! “什么情况!因为绝崖坐镇的缘故,在外面时周围人口径都很均衡啊,怎么差距这么大?” 烛九皮笑肉不笑,一点也不意外,“要不你以为绝崖为什么将风止意、沧孑、墨怀樽一起派了进来。” 她声音冰凉:“你信不信现在八大势力有六至七个全都选择了红方。” 绝崖当然是已经预料到这样一面倒的局面,不得不在质上做功,派出墨怀樽他们增加平衡性。 根本就不是一开始蓝方碾压式的优势,不过是绚丽虚幻的必胜泡沫,企图蒙骗绝崖放松警惕。 但后者很清醒,没有上当。 星君:“!!!” 这些诡计多端的大势力! “人在外面说的话大部分都是场面话,就像……你会当着我的面骂我是出卷严厉的烛扒皮吗?” 星君更震惊,下意识道:“!!你怎么知道!?” 说完就狼狈洗地,“我的意思是说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幽幽这么做一定有你的道理!” 烛九撸起袖子眯起眼,“好啊你,竟然真敢骂我,还不乖乖把屁股撅起来!” 星君在神魂中鬼哭狼嚎、抱头鼠窜,不知道的还以为烛九真下狠手了。 灵器声音响起:“正式进入红蓝积分阵营战。” 灵器报幕简洁,就一句话:“第一关:三日内渡海。” 烛九:“具体怎么说?” 灵器高智能化解释:“穿过那片海。” “……”太精准了,只有读懂的人才能体会那种操蛋。 烛九眼前彻底暗下,再睁眼就被传送到了另一处天地,是现实世界的竞技场内部,跟刚才的虚拟空间不一样。 环境很简单,脚下一块地,远处一片能望到边际的海,隐约能看见对岸的山岭,视野范围内有二十来个警惕地互相打量的人。 身上的积分计数饰品无论作何模样都十分明显,因为在闪闪发光,红方是红光,蓝方是蓝光,姓名是公开显示的,只要不瞎都能看见。 有一说一,还挺土的。 打眼一看,红蓝双方的人数差在这一刻显化于前,只有四个蓝方人员,剩下二十一个全是红方。 分布的很均衡。 现场有两个烛九熟人,红方的莫让尘,蓝方的……月上弦,他的目光凝固在烛九手里的蓝色荧光棒上,不止是他,所有人都在用这种神情看着烛九。 是个正常人都会把自己的灵器饰品缩小成戒指、耳钉或手镯、项链,不仅小巧不影响动武,紧急时刻使用方便,遇到致命危险还能逃命。 ——但是直接变成一根发光的棍棒还真是猎奇。 当然这不是引人注目的原因,而是……那根荧光棒上写着超大号俩加粗版黑体字:烛九。 “……” “???” “!!!???” 这是无论内外,所有人的心理活动。 莫让尘瞪大双眼,两撇小胡子吓得抖啊抖啊抖,惊疑不定地指着烛九:“你你你不是那村姑吗?你到底是谁?” 他寻思输入名字的时候好像也没说必须用真名,万一是有些人搞抽象用别人名字呢。 不管怎么说,谁家喊打喊杀的邪修干出这种送上门来的事,小偷会在脑门上贴小偷两个字吗? 那也太不知死活了吧。 所以这一刻,大部分人都以为烛九在用别人名字搞抽象。 但她们不知道,烛九这个人是童脸狼,从不搞抽象。 烛九手掌摸了摸脸,看着她们款款微笑,特别、非常温柔,温柔到那张长着雀斑的平凡面孔似乎都如浸没在水中,涟漪泛起,柔美娇弱似画中仙…… 不,不是似乎,是真的变了张脸。 点水秋瞳,远山黛眉,娇嫩白腻的肌肤上勾着精致的琼鼻樱唇。 她,那个屠珈岚城、杀了一皇三王、火烧风梧林的邪修,那个女人,正幽静地站在她们面前莞尔微笑。 特别美,特别柔,特别恐怖。 她舔了下嫣红的唇,扛起荧光棒柔声细语问:“各位,你们相信光吗?” 语调就像在撒娇地问“官人~你爱不爱我~” 众人:“…………” 第523章 咋回事 爱不爱不知道,反正天塌就在一瞬间,要不怎么感觉眼前黢黑。 这份黢黑还蔓延在竞技场外,风舟渡上的吃瓜众人已经炸开了锅。 竞技场入口上展开的影像是根据每个人手上的积分手环所见画面拼合而成的,有人的地方都能囊括。 虽然缩小很多,但在座各位都是修士,视力和灵识都相当硬气,看小视频还不是手拿把掐。 尤其现在烛九这里还是重点画面,十分之八,额,五分之四都是她娇美惊悚的笑脸。 所有人都被吓到了。 “卧槽,无名氏竟然是烛九!!!” 以为是背景板,没想到是大反派! 以为可能是黑马,没想到是木马……呸,木她爹的马。 妖皇殿新上任临时话事人已经神志不清了,虚汗沾湿内襟,她是亲眼见证过烛九弯弓射箭击碎观看镜像的。 这一幕不妥妥的昨日重现? 她甚至已经感觉上面的镜像开始蜘蛛纹式地开裂了。 好热!快灭火!别杀我! 好在绝崖那边的领队长老念了句清心咒,妖皇殿来人的惊恐梦魇终于被驱散,心神一轻。 可一想到自己仅被一张脸就吓得六神无主,顿时又老脸一红,好在现在群心纷乱,无人注意她的异状。 闻朝夕立刻严肃质问:“监测环节没有筛选正邪?” 她左手位的楼夜雨无奈解释道:“当然有,不过你也知道,邪道还有一小部分没有邪气的邪修,比如故里,比如沧澜境时的徐俊小,比如烛九,这样的人是筛不出来的。” 说来也怪,为何烛九杀了那么多人身上还未沾邪气? 闻朝夕皱紧眉,“那现在怎么办?我进去抓?放任她在里面祸患实在太大了。” “楼夜雨”视线黏在她严峻的面容上,口干之下又抿了口茶。 她软声道:“你要为了她一个人破坏竞技场规则和本届竞技赛么?” 蓬莱仙岛方也解释了一句:“除非所有关卡全部通过,否则没人能进去。” 北脉剑宗方紧接着冷哼一声,不屑道:“剑首这是关心则乱,上一次很明显是邪修烛九误打误撞窃取了鬼机灵的力量,短暂操控沧澜境,杀了那么多人。” “凭她自己,就是再天资过人也动不了高阶修士。” 闻朝夕不禁疑惑:“既然能窃鬼机灵的力量,那洛斐竞技场的力量就不能窃取了?” 北脉剑宗那边,简称北脉剑宗,她再次胸有成竹地冷笑,瞥了眼闻朝夕,仿佛在说这你就不懂了吧。 “这一次的竞技场是由八大势力联合构造的。” “?”闻朝夕没懂。 北脉剑宗:“跟沧澜境差了十万八千里,她就算偷了力量也不可能伤我等分毫。” 毕竟他们的上限就在那,创造出来的东西还需要结合现实空间呢,盲选空间都是大家的炫技之作了,怎么跟沧澜境那种夺天地造化的人造小世界相比? 敞开了让烛九剽窃力量也最多到大乘期呗。 胆颤心惊的众人:“……” 闻朝夕:“……” 安慰的很好,以后不许安慰了。 乾坤圣殿:“剑首勿急,吾等早已想到这一层,因此关卡设置上已经有了应对措施,比如她们在前面的关卡是无法伤害对方的,只能被关卡淘汰,只有到第三关才会解开限制。” “不过那时人员齐聚,天才如云,烛九双拳难敌四手,无论如何也掀不起浪花。” 乾坤圣殿这伙人对剑修刀修一向温和客气,有礼有节。 闻朝夕听了这番解释,蹙起的眉心这才抚平。 “楼夜雨”亲自给她斟茶,笑道:“朝夕怎么还这么着急?” 闻朝夕侧眸看她,总觉这位好友今日看她的眼神过于浓烈,或许是许久未曾这般坐下来喝茶了吧。 她接过茶杯,叹息一声:“夜雨,你知道我这个位置有多费心的。” “楼夜雨”摩挲着被闻朝夕指尖触过的手背,道:“自然,这么多年我忙于寻求突破之机,对九曲朔州疏忽许多,感谢你的帮助。” 闻朝夕听她郑重其事的传音,不禁挑眉笑了,“你我之间已经到了说出这么冠冕堂皇的场面话的时候了?” “楼夜雨”轻柔的目光划过她的笑靥,一时竟未舍得离开。 “梦忽晚还在纠缠你?” 笑意沉没,闻朝夕眸光顷刻淡漠,“嗯”了一声,又道:“自从查封了第一名楼,她就消失了。” “楼夜雨”企图在她脸上找到一丝怀念或忧虑。 可惜没有。 闻朝夕讥诮道:“她么,就算消失,我也只会祈祷没有哪个倒霉蛋被她盯上。” “楼夜雨”抿了抿唇:“她这些年助你良多。” 闻朝夕冷冷淡淡:“搜刮民脂的不义之财,全当缴获罪犯窝点。” 她看向“楼夜雨”,目光坚定颔首道:“夜雨放心,我们三百年来相互扶持,意志贯彻如一,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帮助你一同完成九曲朔州的蜕变,以及魔修命运的改写。” “梦忽晚满腹阴暗计谋,我与她永无同路的那一天。” “楼夜雨”怔了下,亦对她露出淡笑,只是略有虚缈和苍白,仿佛隔着一层雨雾面纱。 “……嗯,我当然相信你。” “楼夜雨”放下索然无味的茶盏,不再多说。 这时,北脉剑宗指着烛九的脸,杀机凛然道:“往日里她像蛇鼠一样躲在人堆里,今日敢出现正好,阵营战结束就是她的死期!” 北脉剑宗势如破竹的气势令在场人心念一定。 众人的躁动被安抚,不再对烛九的出现畏如蛇蝎,反而开始期待她的落网。 那么大个邪修被抓住,无论如何也是个历史性事件。 大家对烛九的必死确信无疑,很快注意力转移到另一件事上,那就是红蓝人数的巨大差距。 从她们的视角能纵览内部情况,八大势力竟只有绝崖是蓝方,其余总体上全是红方。 然而按照之前的投票,蓬莱仙岛、占星圣地和北脉剑宗分明也是蓝方! 集体背刺? 风舟渡上的气氛忽然就凝重的可怕。 所有人都觑着绝崖那边的面色,不太好,但仍沉稳如故,不动如山。 反而是天魔宗眼底蕴着得逞的笑意。 绝崖睨了眼北脉剑宗,道:“前几日贵宗忧国忧民的坚定发言尤在耳畔,朝令夕改实在令人失望。” 北脉剑宗神色变了一瞬,瞟了眼同样改变主意的蓬莱仙岛和占星圣地。 蓬莱仙岛不疾不徐笑道:“政策本就不是一成不变,随时会因为某些因素更改,吾等也只是考虑到广大子民的诉求和利益,不得不转换阵营。” “欸,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吗,希望绝崖不要介意。” 天魔宗亦连连应和,仿佛忽然就跟蓬莱仙岛和才有龃龉的北脉剑宗亲如一家人。 绝崖哂笑,倒也不怒,因为早有预料。 绝崖屹立悠久,始终处于领衔地位,多的是不满的人。 蓬莱仙岛等大势力只是单纯地考虑魔渊才做出这样的选择吗? 当然不是,一群豺狼虎豹窥伺一块肉时,首先关心的不是肉质,而是周围看似是队友的竞争者。 肉不会消失,但干掉其他异类,自己就能拥有分配权。 绝崖,显然就是所有猎手中最强大的那一只。 逆反超越之心绝不会死,只会隐藏,然后在合适的时机群起而攻之。 没有哪个大势力敢正面对抗绝崖,这次投票和阵营战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既迂回又能集结所有力量反抗绝崖。 这是软性对立,当然不能一瞬间击垮绝崖这尊庞然大物,但政治上的胜利从不只是硬碰硬大获全胜一种,只要绝崖不成功,她们就算成功。 这仿佛在向世人昭示:领头羊也会失败、落幕、倒退、颓废。 历史上也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那时,她们也是这般团结,那时,绝崖也不是没吃过亏,但最终都渡过。 绝崖暗中叹气,想起历史书籍上某一段对后辈的警示:光越亮,影越暗,历史不会消失,只会重演,愿后辈永不松懈,延续历代累积成果,守好无极灵祖创立的心血和盛世。 现在,挑战来了。 绝崖冷漠的目光定格在影像上的某两个人,扯出笑:“北脉剑宗继承人似乎跟宗门不是一颗心。” 没错,寂灭竟违背命令,选择了蓝方。 他是所有皈依在宗门下的弟子中,唯一一个明面上违令的弟子,还是首席真传。 或许,是黑暗之森事件让他耿耿于怀,无论如何也做不到选择红方。 北脉剑宗面色十分沉凝,历任试剑人怎么都这么固执呢? 除寂灭以外,叶琉璃、惜灵衣、顾一笑、顾凌云、剑二、莫让尘、步惊莲、痴离、月上弦、闻人瑟绝等人全是红方,烛九、墨怀樽、沧孑、楚弋、风止意等小部分则是蓝方。 沧孑比较特殊,他现在挂着少皇的名头,但妖皇殿内部不太承认他,所以双方是离心的,不在一个阵线上。 综合来看,这阵势果真是七大派围攻光明顶,形成对绝崖的围剿之势。 占星圣主余西山难得沉默,因为他对闻人瑟绝的选择也很错愕,按照后者的意思,这次开启魔渊必有大祸,他是无条件相信儿子的。 可闻人瑟绝怎么进去后却选了红方? 余西山人有点麻,脑子在一瞬间乱成浆糊,坐立难安。 众所周知,占星圣地手无缚鸡之力,一直是依附绝崖生存的,后者庇护他们,偶尔需要他们观个星,几乎不会做出过界的逼迫性行为,明面上也礼节周到,秉持着尊重共赢的原则。 双方明面上几乎是平等的,圣地生存在世一直很安定舒适。 但余西山不会像门内目光短浅的弟子一样将这些视为理所当然。 有礼貌那是人家无上绝崖有格局、有修养、有契约精神,这不意味着对方软弱可欺,都被背刺了还给圣地好脸色。 偷偷看了眼绝崖冷淡无视的脸色,余西山得出一个字:危。 完辣,这下被金主妈妈抛弃没跑了。 余西山愁死了,面对自家人疑惑询问的目光还要装作沉稳淡定,假装一切都在预料中。 他目光巡梭其余几大势力,无一例外全都对他露出热切又亲和的笑容,仿佛跟圣地的关系是失散多年、同一战线的亲姐妹。 一个个还传音拉拢他。 大致意思翻译就是:我就知道你跟绝崖是假玩,跟我才是真玩,别担心,就算绝崖不要你了也可以投入我的怀抱,我会保护你,绝不让旁人动你一根头发。 余西山:“……” 作为一个被样样最强的大佬包养很久的男人,余西山竟然有种被垃圾性骚扰的恶心感。 然而事已至此,他只能给每人一个似是而非留有无限遐想的回复,然后捏着鼻子筛选接盘侠。 首先排除现在非常不稳定且在八大势力中排名末流的妖皇殿和极岭。 乾坤圣殿?挺强,但太极端,极度崇敬刀剑二道,对其余不重视,有些甚至还严禁触碰,估计刚过门就附赠九九九条未完待续规训,被封建压迫的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筛掉! 北脉剑宗?比上一个强点,但是穷,进了门说不定跟话本子上林妹妹进贾府似的,被吃绝户,还可能逼迫他们接客占星,养活一大家子。 筛掉!! 天魔宗?与圣地毗邻,离家近也还行。可惜这是一群只能固守老窝的魔修,惯会算计坑人,前途绑定魔渊,家境不稳定,没了魔族加持的情况下,总体实力还不如极岭,也就比现在一团乱麻四分五裂的妖皇殿强点。 筛掉! 蓬莱仙岛?又强又美又有钱还有修养,没有以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痛点,不过……他可是知道这次说和北脉剑宗和天魔宗,合纵连横一同对付绝崖的就是蓬莱仙岛。 看似仙气飘飘十分中立,实则城府最深,当然,这些不是缺点,甚至是加分项。 问题是一旦示好这个暗中主动叫板绝崖的宗门,不就相当于直接跟绝崖撕破脸对立面,裂条缝的友谊直接碎开。 那可不行,绝崖就算失败也不落魄,迁怒之下治他们一顿就完了。 第524章 心慈手软 余西山胡思乱想未雨绸缪了一阵,经过最初的紧张之后忽然发现另寻新欢的想法还太早,就算被群起而攻之,也得等绝崖露出颓势再考虑。 现在……他宁愿维持性冷淡的婚姻也不愿坐实出轨。 若瑟绝真背刺,回头吹吹枕边风、负荆请罪求求绝崖说不定还能让其回心转意。 绝崖到底是最强最好的那一个,他干嘛要轻易质疑老祖宗选大佬的眼光,最多跟外面野花暧昧一下。 如此一想,余西山顿时心中一定,也不慌了。 他又看了眼影像上的闻人瑟绝,微微蹙起眉,儿砸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 极岭,皇宫明黄案牍旁,凌渊胧听完天魔宗那边学院方的汇报,面无表情放下毛笔,双手负背走到窗柩边,脸上印着被切割成花样的光线。 她背叛了与烛九的约定。 还有半个月就要登基了,十拿九稳的事,凌渊寒被她驱逐追杀,已然身负重伤,朝堂上尽是她的人,就算烛九恼怒下将弑父一事拆穿,也无法再影响大局。 这种情况下,再继续跟烛九合作太危险,一旦失足万劫不复,且,也不再划算。 烛九心硬如铁,始终不愿对她松口,不愿给她更多的东西,她怎么等得及? 倒不如依照蓬莱仙岛的劝说,等着分魔渊的羹。 多好啊,权势在握,没有人能逼迫左右她。 天上的空气果然新鲜,她的前路光明,会带着极岭走上更高的位置。 往日的阴霾再不会出现。 凌渊胧眸中空洞黑沉,她忽然想起一个人,那个不称职的双面卧底刺客秋声。 一个知道所有秘密的人,现在仍在牢狱中未被发落处置。 凌渊胧眼中闪过杀机,她低眉沉思片刻,离开宫殿,摈退左右亲自踏进那间牢狱。 最高规格的牢狱,功能齐全,全方位锁死修士。 再强的人被关在这儿也不过一介凡人。 牢狱内空荡,秋声穿着囚服,盘膝坐在地面,保持修炼的姿势,实则这里连灵力都没有,不过摆个架势。 她面容平静,只是略显苍白。 结界的光亮照的她纤毫毕现。 凌渊胧冷冷道:“难道在这儿还有修炼的必要?” 秋声睁开眼抬头看她,“太女忘了,修炼还包括修心,这是你告诉过我的。” 凌渊胧怔了下。 修心,痛苦时才会想起的玩意儿,自我安慰的最高尚境界,告诉自己眼前的一切不是无意义的苦,而是历劫。 总会涅盘的。 “总会涅盘的。” 记忆里自己摔碎满屋器具时阴冷说出的话与秋声平静的声音重合。 凌渊胧一瞬间仿佛置身在狼藉一片的昏暗内室,疯癫、怨恨、作呕。 她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 “你是来杀我的。”秋声看懂了她眼里的黑暗和煞气。 凌渊胧慢条斯理地启动了灭杀阵法,但凡是里面的活物,都会被释放的毒气腐蚀,一点点化为齑粉。 秋声瞳孔中的光亮剧烈震颤,最后叹了口气,弯起背脊,她若是不怕死,就不会成为一个左右逢源、两面三刀的杀手。 “还以为你会看在我保守秘密的份上饶我一命呢。”她垂首道。 什么秘密,自然是太女与先帝之间的事,她无意间成了知情人。 凌渊胧不知她真实身份时,看在她修为的份上选择恩威并施重用她,按照秋声的性格,理应将这个消息卖给凌渊寒,因为能挣很多,凌渊胧也会在劫难逃。 但不知为何,外面始终没有一丝丝的风声。 凌渊胧抿紧唇一言不发,两人目光紧紧交汇未有偏移,秋声眸光莹润,似笑非笑,似痛非痛。 凌渊胧看着她被毒素麻痹神经,复杂的神情和正要说什么因而半张的嘴凝固在脸上。 她来不及说什么,最后血肉消解,白骨粉碎。 死的很快。 凌渊胧绷紧的背脊终于松懈,就像一根尖刺被拔出,十分松快,但冷汗滚滚。 她走了,后又折返,扔下一件衣裳盖住那堆粉末,倒像一座坟。 匆匆撂下一句话。 “杀手心慈手软,便是死路一条。” 凌渊胧想:而她不会心慈手软。 …… 与此同时,竞技场内离散的人浑然不知人群中混入一个烛九,大家初步确认环境后自然开始同阵营抱团。 原本红方不约而同打算利用人数优势把人群中的蓝方淘汰一波,可惜打人之后发现自己被扣分了。 本来是零分,扣完直接成了负分,而且根据伤害不同,扣分还不一样,伤越重扣的越多。 打右脸扣五十分,打左脸扣一百分,为什么呢,器灵说因为打右脸可能是顺手,打左脸一定是蓄谋已久,左撇子反之。 众人:“……” 神金。 开局倒欠积分,到底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制止争端方法,天才是也。 到底是谁测试出左右脸扣分不同这一点的呢,哈哈,当然是烛九。 她面无表情地望着荧光棒上的负一百五,脚踩刚才带头冲她叫嚣的领头男子。 暴露身份后,一撮人吓得落荒而逃,一撮人想群殴她试试水冲业绩,一撮人冷眼旁观随机应变,比如莫让尘。 此刻有十个人把烛九团团围住,急功近利、出师不利的领头男子原本十分害怕,但一看显现的负一百五,顿时转忧为喜。 他确信烛九定然不敢再动手,得意道:“还不放开我!难道还想被扣分吗?” 烛九无可奈何地挪开脚,“好吧。” 领头男子暗自阴笑,黄毛丫头,真以为区区这点积分能抵过捉拿重要通缉邪修的功勋? 到底还是年轻,看不清形势。 年轻的领头男子偷袭的爪掌以极为刁钻的方向剜向烛九后心口,速度自然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同等境界下被这一招缠身那可真是遭老罪了。 他嘴角露出看见自己单开族谱的梦幻笑容,很快僵滞。 “兄弟,就这速度?到底行不行啊。”烛九嫌弃地嘀咕一句,一脚踹飞他,方向正是海面。 领头男子被这一脚踹的身体麻痹,灵力竟如凝滞之水无论如何也无法调动,直挺挺跌进海里。 正常的海水固然无害,幸亏第一关海水畸形,领头男子身体以异常的速度坠进海里,速度堪比水鬼在下面拽脚脖子。 他满面惊恐,在几个呼吸后才调出灵力,然而张牙舞爪极尽挣扎也没用,人还在沉,死亡的威胁袭来,他只能愤恨不甘地触发了积分手环上的保命装置。 人被传送出去自然也就淘汰了。 海水重归清澈平静,仿佛无事发生。 众人面色不约而同凝重了,第一关的海水果然有异,否则如何能轻易吞噬一个化神修士? 他们在看海,烛九泛冷的目光却在他们身上流连,这就叫专一和深情。 刚才那一脚伤害性不大,只是借力打散了男子体内灵力循环,使他难以第一时间调集灵力沉海淘汰,因而积分扣的不多,只有一百五,现在是负三百。 器灵毫无感情的提示音响起:“触底积分负三百五,请参赛者积极比赛。” 哦,负三百五会被淘汰掉,行吧,动不了手了。 烛九看这些人面色,推测出这些人没有接受到这则提示,她阴森冷笑。 反应过来的群殴人员早就被烛九这不顾积分和脚踹合体期的行为吓破了胆,一个个如临大敌,再无最开始围攻烛九的战意。 合体期可是青年班最高修为! 有人掏出灵器,有人暗中准备逃跑,他们色厉内荏道:“你想做什么!?现在蓝方一个照面就已经被淘汰了五分之一,你还想在积分上越欠越多吗?” 烛九瞄了眼荧光棒。 红方少了不足四千人,仍然有二十五万余众,蓝方则少了一万人,现在只有四万多人。 积分方面,红方总积分负十四万,蓝方总积分负七万。 人数和积分一对比,便知其他地方也爆发了针对蓝方的初次围剿和争斗,这才致使蓝方淘汰这么多人,积分却扣得远远没有红方多。 而且,红方被淘汰的原因多半是触发了积分触底机制。 面前这些人尚不知道该机制,可以暂且利用一下。 烛九冷酷的眸光不改,她拎着荧光棒,挥舞了几下空气,笑的十分鬼畜邪性,“我是邪修,来杀人取乐的,不是来比赛的,你们想跟我谈积分?谈规则?谈红蓝对弈?” 烛九一边说一边迈着悠闲的步子向十来人逼近,那诡艳碾压的气场竟让十几人全都头皮发麻,纵然是里面的三位合体期也胆颤心惊了片刻才调动灵力勉强稳住心神。 他爹的,这女人区区一个化神期,怎么比面对大乘期大佬还吓人?难道这就是杀人如麻后的气势加持? 不行,不能这么任人宰割! “我等有三位合体期,你以为你对上我们有胜算?” 三合体期说完,又看向远远观望的莫让尘、月上弦四个红方和四个蓝方。 “八位难道没听见这邪修的话?她邪佞残暴,不分阵营,若对付了我们,你们也逃不掉!” “月首席!莫公子!诸位道友!还不速来助阵?” 月上弦本就已经一言不发往这边走,看起来似乎要提供什么支援。 四蓝方有两个是绝崖弟子,她们十分踟蹰,看着烛九的目光明灭不定。 若是在外面,围杀邪修自然义不容辞,可她们在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作为如此弱势的蓝方,保护自己的存在是最重要的,当务之急是暂避锋芒,与其他蓝方汇合增强己方力量,或者赶快渡海。 宗门教导,做任何事都要分清轻重缓急、目标明确,不能埋头硬莽,不要被杂音所扰。 还有,参考烛九在百穗城重创年少成名的合体期凌渊寒的事……烛九,一个有本源剑势的邪修妖孽。 凌渊寒不是绣花枕头,是合体期中顶尖的天才,有绝崖真传之姿,在场合体期哪个比得上? 哦,若合体期莫让尘和合体期月上弦联手倒有可能击败烛九,但看莫让尘那态度就知他不可能倒扣积分掺和这事。 三人断定其余人即便联手也胜率极低。 反正这伙人也有保命手段,只要不找死就不会死。 如此一权衡思量,三个绝崖蓝方立刻拽着另一位蓝方撤离了,头都没回,十分坚定。 三合体期见状,目露凶光,大声咒骂几人是缩头乌龟,绝崖弟子口号喊的好,遇见邪修却最先当了逃兵,可见绝崖不过如此。 话语难听,这事对光伟正的绝崖弟子是极不光彩的,三个蓝方绝崖弟子低头间神色羞怒,直至此刻才明白那句“不为外音所扰”是何意。 一个弟子当即要转身,却被其余两人沉声制止,“激将法,不用在意。” 与此同时,莫让尘却一动不动,带着四个红方脚步跟扎根似的,绝崖弟子能看清的事他也能看明白。 他人中两撮胡子抖了抖,对围殴烛九的十几人讥讽道:“蠢猪,进洛斐竞技场来做什么都不知道,还敢使唤我,不知所谓。” 无论如何比赛第一,若杀了烛九有积分奖励还值得出手,啥都没有还扣分有什么好打的,有这时间海中规则都摸索出来了。 烛九既然现身了,铁定逃不掉法网,也不知这伙人在急什么,说“正义”就是放狗屁,为那点歪瓜裂枣悬赏吗?还是缉拿她的荣誉头衔? 不好意思,他是视虚名为粪土的魔修富哥。 莫让尘对围攻烛九的人比了个中指,忌惮地看了眼烛九,带着刚收的小弟转头就走,连灵器和疾奔术都用上了。 跑的飞快,一溜烟没影了,比心有膈应的绝崖弟子快多了。 合体期三人等被莫让尘嘲的面红耳赤,心知自己冲动了,可事已至此,只想把其余人拖下水,因此转口就用骂绝崖弟子的说辞把莫让尘骂了一顿。 烛九忽然转头盯着还没消失的蓝方绝崖弟子,幽冷道:“你们四个,再多跑一步别怪我动手。” 那种背脊发凉仿佛被巨恶凶兽锁定的恐怖感觉究竟谁懂? 反正四人瞳孔一缩,下意识定住脚,心中懊悔不已,就该学莫让尘他们撒开丫子就跑,要那没用的臭良心有个屁用! 第525章 杀队友扣分吗 烛九露出满意的笑,启唇道:“过来。” 话说,杀队友扣分吗? 四个蓝方在万分紧张时不合时宜地想到这个问题,说起来她们跟烛九还是队友呢…… 真倒霉,怎么偏偏遇上她。 四人在孤注一掷和暂且屈服之间反复横跳,直到烛九说了句,“怕什么,难道你们不知道这游戏……这竞赛不能杀队友吗?” 啊?真的吗? 四人怔了下。 烛九冷哼一声,“你们也值得我骗?” 四人觉得也是,她若想杀直接就杀了,何须说这么多,难道是要利用她们? 也好,比拼命或淘汰强。 如此一想,四人不约而同回来了。 烛九眯起眼笑:“真乖。” 四人:“……”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这邪修好变态。 其中一个饱览黄书的非绝崖蓝方弟子,简称小黄人,她暗想:应该是那种喜欢在床上搞性虐玩乐的支配者,比如点火烧油抽鞭子啥的。 很快,因为跑的不够快被烛九抓住尾巴的她们就灰溜溜被三合体期等人恶意嘲讽了。 “呦呵,我说怎么不愿意跟咱们一起对付邪修呢,原来是等着榜上她呢。” “你们给邪修卖屁股宗门长老知道吗?绝崖知道自己门下有这种软骨头吗?” “堂堂第一大宗,成日宣传遇邪即诛,结果自家内门弟子见了就跑啊?笑死人了。” 一顿冷嘲热讽给绝崖三人说的面红耳赤,她们平日里出门在外受到的都是各种恭维优待,何曾接触过这种不入流的话。 可对方说的均属实,无法反驳,只能冷脸憋气。 小黄人翻了个白眼,虎落平阳谁比谁高贵啊,因而没忍住反唇相讥:“少说两句,等会被烛九手里的大棒子狠狠插小菊花时还需要力气叫唤。” 烛九:“……” 众人:“……” 烛九瞧了瞧她,目光冷冽,小黄人吓得赶紧捂住自己那张破嘴,傻叉,出门的时候不是对天发誓争做文明接班人的吗? 这下全完了,她肯定是最先被烛九收拾的那个! 烛九幽幽道:“看在你们刚才非常听话的份上……” 四人眼睛亮了,就放她们走? “我赏你们四个名字吧。” 四人:“……” 可恶,竟如此践踏她们的尊严,当她们是封建时代几块碎银买来,赐名梅兰竹菊、风花雪月的丫鬟小厮吗? 果真是邪修,不仅杀人还诛心,恶毒如斯! 烛九摸着下巴,眼神在四人身上流连,最后勾起邪恶的笑:“就姓黄,叫一二三四。” 黄一、黄二、黄三、黄四。 一二三四:“……” 好消息:不是无名无姓的背景板了。坏消息:叫一二三四。 退一万步想想,梅兰竹菊、风花雪月难道不是顶好的名字吗? “你就叫黄一,因为你最黄。”烛九瞥了眼最左面的小黄人。 黄一:“……” “怎么,你们有意见?”烛九目光微冷。 黄一害怕二三四说出触怒烛九的话,赶忙道:“唯一的意见就是竟不随您的姓氏,旁人都不知我是您忠实的仆从。” 呀,这小黄人油嘴滑舌的。 烛九:“哦,你们不配。” “还有,我的名字也是你们配直呼的?以后叫我皇帝陛下。” 一二三四:“……” 星君解读她们的表情:“我真的栓q。” 三合体期一伙人自然不会任由烛九打杀,莫让尘和这伙黄人指望不上就算了,现场不是还有个月上弦么?也是合体期战力。 他既然在边上站了半天,一定愿意帮他们! 十几个人对月上弦一顿夸赞和喊口号,说他不愧是首席就是有颜值、有担当、有责任心、有正义感,跟莫让尘那临阵脱逃的妖艳贱货不一样。 让我们一起联手降服这作恶多端的九幽界毒瘤、还世间朗朗太平吧! 太热血了,烛九挥斥方遒,斗志昂扬道:“去,月上弦,干掉他们!” “???” 月上弦带着红色的积分耳钉,冰玉一样洁白的人,只有耳上一点耀眼的亮红色,光亮投射在月上弦光洁的侧脸下颌,像极了精心描摹点缀的装饰,衬的他越发俊美无俦。 这红彤彤亮闪闪的玩意儿突然就一点也不土了,分明是最佳时尚单品。 月上弦冰冷如故,听了烛九的话一点迟疑也没有,手中冰棱浮现,人若飞鸿踏雪,风过无痕,凛冽极寒的气息笼罩而下。 眨眼间便放倒了对面五位化神期,端是强悍无匹,干净利落,绝无卖弄。 还好没卖弄,否则烛九还不得挪不开眼。 月上弦身影再出现时已经在几人身后了,右手握的冰棱因为饮了血反而越发冰冷夺目,耳钉红光在他银眸中点出艳丽的嗜血肃杀。 他看起来很不对劲。 一伙人都吓到了,剩下八位在站选手立刻集结在一起严阵以待,厉声愤怒道:“月上弦你是哪边的?竟然对同阵营下手!” 最重要的是月上弦一分也没扣!同阵营之间搏杀竟然还不扣分! 这他喵是不是灵器老年痴呆设反了? 伤队友不扣分,伤敌人扣分,他爹的,垃圾策划滚出来!什么智障机制?两只耳朵中间夹的什么? 一二三四震惊地望向烛九:“你刚才不是说队友之间不能互相伤害吗?” 烛九理所当然地摊手:“随口说的,我又没伤害过,这不是试过了才知道么。” 一二三四很崩溃,“你不是说我们没有被骗的价值吗?” “谁说的,同为蓝方就是你们的价值。”烛九笑盈盈的,一双眼温柔似水、秋波盈盈,看狗都深情。 “你们可重要了。”她轻柔地说。 “……”一二三四被瞅的脸红了一下,心里不争气地无能狂怒,可恶,这邪修又凶又不讲理,段数太高了! 感觉刚出新手村就遇上了世界级野怪,咋办啊?怎么才能挣脱她的爪牙! 月上弦还在料理顽固不化的陈年老瘢——最后八人,烛九这段时间虽然辗转在各个帅哥之间,但对自家“哥哥”还是很上心的,有指点他修炼,还送了合适的功法。 因此后者水平大幅度提升,刚见面只有0.5个楚弋那么强,现在有0.8个,料理三个一般的合体期和五个化神期还是手拿把掐的,现在已经快把几人按地上了。 陈年老瘢还在痛骂月上弦的背叛。 烛九转头不屑一笑:“看不见么,你们的月首席现在是我的傀儡,我让他干什么,他就要干什么。” 众人大惊,难怪月上弦竟然一言不发还听凭烛九差遣对队友动手,原来是被控制了! 陈年老瘢说:“月首席,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 月上弦眼也不眨又放倒了俩化神期,只是让这伙人失去战力,人没死。 大家见他这么不通人性,立刻便知烛九所言不错。 “大胆狂徒,对天魔宗首席下这种阴邪手段,天魔宗主必定将你碎尸万段!今天就暂且饶你一条狗命,咱们撤!” 三合体期见机不对就献祭了剩下的化神期队友,想为自己挣得逃跑之机,速度很快,但没月上弦快,这时就不得不掏出储物戒中压箱底的逃命灵器。 三个逃跑方向,实在不好追。 月上弦眉眼一瞥,身体跃空,手中结印,一把七弦琴在光华中缓缓浮现,他闭目,指尖撩拨,一道清脆峥鸣的音波在空气中扩散开。 音波携带强大的精神攻击,没有人预料到月上弦竟然还是冷的快凉掉的音修,毫无防备的三合体期都没有这方面的防御和应对措施,全都身形凝滞片刻。 片刻就够了。 月上弦手握冰棱,身影化为冷白色的蜿蜒弧光在天空中划过,“砉”地三声。 战斗结束,天上掉下来三个中招的合体期,灵力\/魔气封禁倒地不起,只有三双眼睛还在惊骇圆睁。 这他爹的是不是不对劲,情报上只说月上弦冰肌玉骨、生灵亲和度高、合体期,没说他还是音修啊? 第526章 一二三四 月上弦帮烛九干完一票,从空中半屈膝徐徐落下,就落到烛九身边,冰棱化为星星点点的蓝色碎光消失。 颇有种疾风骤雨后的春风拂面之感。 他冷白色衣袂翻飞,整个人纯美冷峻,不可方物。 虽然知道现在不是欣赏美色的时候,但一二三四还是控制不住人类该死的劣根性,看的双眼发直。 超,真的不是故意摆的造型吗?应该不是吧?他看起来不是那么装的人。 呸,人家都被控制了,她们还想那种过分的事,心真脏!月上弦这样的天才成为邪修的利用工具,心里一定很痛苦吧。 一二三四对月上弦目露同情。 烛九强忍吸血欲望的眼神从花枝招展的月上弦身上移开,对躺平一片的十几个俘虏邪魅一笑:“这就是忤逆我的下场。” 众人目露绝望不甘,可恶,群众里面有被操纵的叛徒! 大家前前后后结合红蓝双方积分、人数锐减数目已经多少猜出来了,为何烛九不动手却指使月上弦?定然是有扣分触底限制! 烛九挑起眉,“知道这智障机制是在保护谁吗?” 杀队友不扣分,杀敌扣分。 “是保护你们不被杀光呀。”她话语嚣张至极,语调高高在上十分欠揍。 其实不是,只是绝崖看透了红蓝双方即将存在的巨大人数差,强行加进去维持平衡的,否则一进竞技场红方就合起伙来把蓝方群殴淘汰光了,那还怎么比? 效果也是显着的,虽然事情还是发生了,但规模仍在控制内。 烛九误打误撞也被限制了。 不过没关系,事先她就与月上弦商量过这件事。 当月上弦昨夜告诉烛九楼夜雨让他选择红方时,烛九并没尝试更改。 她思考了很多 可能性,最后还是认为两人一蓝一红更保险,能应对的变故更多,可以互相帮助互相卧底。 反正月上弦根本不在意哪边赢,他的眼里除了复仇找出凶手就只有烛九。 烛九说啥他听啥。 烛九不想让人知道月上弦与邪修合作,因此让月上弦演出了一个人设。 后者当时觉得很为难,他哪会演那些? 烛九看了看他说:“你本色出演就行,唯一的不同就是尽量别说话。” 月上弦觉得这个人设真是量身定做。 “一切都是为了找出凶手!”烛九鼓舞忽悠他。 对方仍然坚信灭门凶手就在青年班,他是必定要揪出那个使用烬夜火的人,这就不免要动手,身份上又不好不分敌友滥“杀”无辜。 烛九的扮演傀儡提议确实恰到好处,想试探谁就对谁动手,但…… “你是如何‘胁迫’我的?”月上弦皱眉道:“如此一来你不就成了恶人,到时会面临无穷尽的麻烦。” “很简单啊。”烛九声音清清浅浅。 “我,烛九,一个夺舍你妹妹躯体的邪修,一个利用双生子间的特异联系,施展毒咒威胁你的人。” 月上弦罕见地露出吃惊之色,“你要暴露自己?” “嗯。”烛九微笑说了一句:“阴谋即将落幕,我的存在(于它)早已不是秘密,还需要隐藏什么呢?” 月上弦不知她话中内涵,但心中无端生出一种即将别离的感觉。 很寂寥酸涩。 烛九认真保证道:“你放心,这件事结束后我一定会把月上霜的身体还给你,包括她的灵魂。” 月上霜的灵魂被她截留了一部分,现在正在蕴养。 月上弦点了点头,并没预想中松了口气的感觉,反而心中空落。 一个问题如孤魂冒出,“那你呢?” 可惜他错失了问出来的机会。 烛九已经阖眼而眠,呼吸均匀,面容白皙,眉心却总本能微皱。 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月上弦缓缓伸出手,想抚平她眉心的褶皱,指尖越近心口便越感心跳加速。 快要触碰时猛然想起自己通身冰寒,对正常体温的人来说会不适。 他运转灵力,做一件给手指升温的愚昧之事,可惜再抬手时,烛九已经侧过身去。 月上弦怔住,心中的怅然若失溢满月台,铺满一地银白月霜。 …… 烛九没直接把三合体期这伙人杀掉或淘汰掉,自然是别有目的,一个个都是试探渡海条件的好用材料嘛,发挥余热然后淘汰就挺好。 十三个人全都沉海淘汰后,烛九成为全场第一个无伤得出超全规则的人。 第527章 要听 给海做体检的时候,月上弦默默传音说:“你还没有履行承诺。” 烛九一脸茫然,“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月上弦眸色一深,冰冷的脸上闪过委屈,说好的帮她做事就喊哥哥的,她又不认账。 “要听。”他言简意赅催促了一遍。 是有那么一回事,当时满心想着阵营战的事没放在心上随口答应的。 烛九直摇头,不要不要,又没吸上血,那不白喊了吗。 赖账吧,她要当背信弃义的小人。 而且她怎么发现月上弦这厮对这俩字上瘾似的,可不能惯着。 烛九这么想着,猝不及防忽觉肩膀一痛,她一转头就贴住了月上弦的侧脸,冰凉冷淡。 烛九震惊。 超,这厮低头咬了她一口!! 对方银冷的眼中有淡淡的不服气。 烛九想起自己以前在第一名楼嘴贱说的话:不服气咬我啊~ 梅开二度,咬了俩次。 “……!” 她有很多脏话想讲。 烛九愤怒地拽住月上弦衣领,往下一拉就咬破侧颈。 她喝小甜点的时候,月上弦冷冽如刀的视线瞥了眼烛九背后呆滞的人群,面不改色传音说:“两句。” 差两句。 烛九:“……” 她今天一定要把月上弦吸成人干。 然而最后还是咬牙屈辱地喊了两声,主要是不想面对时不时发疯的月上弦。 因为丢人的总会是她。 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好女不跟男斗,聪明人不吃眼前亏。 互咬组合沉浸在双人互动中,放在围观眼中就是月上弦怨恨不已却只能痛咬敌人,最后惨被愤怒的敌人报复吸血。 月上弦太惨了,毫无人权!毫无尊严! 烛九此人逼迫良家少男献身,邪恶至极! …… 烛九的海上发现如下: 海面重力超常,需要扎实雄厚的灵力\/魔力基础才能维持御空平衡,且高度越高,重力越恐怖。 仅仅如此不足为惧,在座的各位都是勤勉修炼的各种普通人眼中的天才。 问题在于两点,第一,要在这种压力中御空,消耗的灵力和魔气是正常状态下的三至四倍。 第二,对灵力流动的稳定和精细程度要求很高,一旦出现紊乱就会因为陡增的重力坠海。 两点一出,顿时让五分之三的人失去御空资格。 蓝方再次迎来绝望,因为她们几乎全是灵修,在这片魔气昌盛的洛斐竞技场是不合时宜且吃亏的,想御空只能靠灵力内循环和嗑药补充。 飞行灵器更不用想,烛九的一个试验对象因为坐上飞行芭蕉扇直接一头栽水里没爬上来。 海下同样被重力统治,只不过与海面相反,沉水越深压力越大,超过承受界限,手环会默认淘汰。 好在最上层水域还在承受范围,给了所有人一个挺过去的可能性。 两相对比,显然贴着海面游过去是最好的选择,没有御空的那些刁钻要求。 但水中阻力甚大,速度更慢,比慢速御空还慢。 两种方法适合两种人,最厉害的那些人自然都去御空飞行了。 另外,烛九还发现海上会出现栖水蒲公英,分白、青、金三种颜色,它们会向天上和海底飞去,白色五十积分,青色一百,金色两百。 被采集后无法装进储物戒,只会漂浮在身边。 队友一起行动也挺好,能在彼此失误时搀扶一把。 正常来说总积分的重要程度高于个人积分,目前同队间没有矛盾冲突,除了本身有仇以外基本非常团结。 尤其是蓝方,外忧如此严重,队友简直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收集这些情报以后,烛九的总结是—— 常规模式:游泳;(最慢,最安全) 困难模式:御空;(高风险高收益) 混合模式:飞累了游会。(中间值) 拉开差距加分题:采集蒲公英。 烛九沉思片刻,在三种模式中帮月上弦和一二三四选择……地狱模式,也就是困难模式加强版。 作为此刻万众瞩目的反派大boss,她不能蹬着两条腿在水里蛙泳吧,一点也不优雅,有失格调。 所以她决定当皇帝坐步撵,既尽显邪恶特质,还省力。 一二三四就是她的马夫,月上弦就是御前带刀侍卫兼职男宠。 烛九兴奋地从储物戒中摸出一个仙气飘飘的白色软轿,远远一看轻盈飘忽的像从天上飞下的仙驾。 烛九坐在里面假装不经意掀起梦幻的纱帘,露出一张娇秀美人脸,她顾盼神飞,摸出从月上弦那顺来的帕子掩唇软笑,“嘻嘻嘻。” 一二三四面无表情:“……” 她们从来没见过这么矫情还作精的邪修。 …… 烛九猜的没错,纵观全场,参赛者刚进入第一关时,几乎每一小片区域都爆发了排除异己的战斗,红方围剿蓝方。 公平的竞赛固然公平,可先一步群殴淘汰确实爽快。 局面上也确实是蓝方吃了个大亏,人数骤减,当然,这其中的翘楚人物是不会轻易狗带的,不是反杀就是成功脱离危险。 之后随着触底机制的发现红方有了顾忌,加上剩下挺过围攻的蓝方都已逃窜汇合,淘汰人数才趋于平稳。 这时,初步保证队伍纯洁性的红蓝双方才开始渡海。 一切发生的时间都不足一刻钟,随后双方总积分数才开始停止减少,逐渐增加。 此刻,少儿班区域,某片山丘间聚集了三十个参赛者,他们正要淘汰掉其中三个蓝方。 也是三人倒霉,竟然遇上那么多红方,天知道她们看见这一幕有多绝望。 “慢着。”一道低低的声线传来,柔而不魅,慵懒动听。 众人一听立刻停止了动作,恭敬看向众星捧月的那个红衣少年。 他随意站那,小山丘便仿佛成了精心修葺的后花园,几朵零碎蔫巴的小花都姹紫嫣红。 “公子有何高见?”大家惊艳之余,连声问道,其中就有之前跟着闻人瑟绝进来的人。 泰裤辣,贼老天终究爱了她们一回,开局碰上幸运值拉满的天之骄子预言家,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她们的未来将从此刻改写! 闻人瑟绝道:“海上规则不明,贸然踏入容易失足,不如让她们帮忙试试水。” 众人一听,急忙伸出大拇指夸:“主儿聪慧。” 闻人瑟绝:“……” 一络腮胡鹰钩鼻男子“啧”了一声,笑骂道:“什么主子主儿的,封建!闻人公子是世外高人,需要这么俗气的称谓来束缚吗?” 这人三十岁,魔修,金丹期巅峰,在少儿班是天花板修为,抡着一手威风凛凛的长板斧,有些匪气的仗义爽朗。 众人一听觉得此言有理,见他主意深,问道:“岑哥,那您说该叫什么?” 岑哥摸了摸胡须,睁眼拊掌道:“有了!就叫大当家的!俺以前的寨子里都这么喊。” 众人:“……” 什么猪刚鬣勇闯修真界。 岑哥自我感觉良好,转头兴致勃勃问闻人瑟绝喜不喜欢。 后者耷拉着眼皮,兴致缺缺,“随便。” 岑哥笑道:“好!既然已经有了当家的,那咱们这小队也该有些名头才对!” 众人嗯嗯啊啊高兴称是,十分乐意。 能把闻人瑟绝绑在队伍中自然是最好的。 “那咱小队叫啥名?” 岑哥早有眉头:“就叫屠蓝帮!把这些阻碍脚步的蓝方全都驱逐淘汰出去!” 众人应和:“这真是极好的!既是如此,您在咱们这是修为最高的人之一,理当是二当家!” 于是大家根据修为又有了排名,少儿班屠蓝帮正式成立,之后便逼迫三个蓝方人跳海,想看看这海有什么猫腻。 三人对视一眼觉得这样也好,最好能在海里寻到逃跑机会,若是没有再利用积分手环淘汰也不迟。 “少耍花样,否则便剁了你们手脚泡酒喝!”岑哥警告了一句,不客气地推了最前面蓝方人一把,“你先进去!” 一号压下心中的愤怒,深吸口气默念:“无极灵祖在上,保佑您的徒孙一定要成功找到逃跑机会啊!” “哼,无极灵祖可听不见。”岑哥咧嘴笑。 一号瞪了他一眼,转头跳海,他做了准备,提前就调动了灵力,因此第一时间就察觉到重力的异常,迅速在水里维持住身形。 众人大喜,说明这水里没什么危险。 “里面什么情况?” 他们七嘴八舌问,岑哥却抬手制止,“先别让他说。” 岑哥又叫另外两人跳进去,见有三人全在水里稳住身体才让他们分别传音跟闻人瑟绝和他,以及其他几个当家的说明水里的情况。 众人一怔,心里对土包子的轻蔑收敛,对岑哥刮目相看,暗道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人看着五大三粗,没想到心思如此细致周到,害怕有人撒谎坑害还分开询问。 果真可靠。 闻人瑟绝亦深深瞧了他一眼。 第528章 强强相遇 蓝方三人在监视下没有彼此传讯串通的机会,只好实话实说。 几个当家的一一对照后点头,便想将几人淘汰掉,闻人瑟绝却让三人御空看看。 三人乖乖照做却很快掉进水里,有一人坠的更深,还好有旁边队友拉他一把。 众人见状神色凝重,面露忌惮。 “这空气有问题!” 闻人瑟绝瞥了眼水下惊魂未定的蓝方人,三人仿佛听见什么声音怔了下神,刚想往岸上看又强自制止。 就在众人盯着海面上的空气分神之际,三个蓝方人迅速游弋逃离。 “不好!那三个龟孙逃了!抓住他们!” 众人恼怒呵斥道,可话是这么说,却没人第一时间冲进去,看来都被刚才离奇的坠海吓到了,一个个很谨慎。 闻人瑟绝勾起唇笑:“口号喊得倒是齐整。” 众人讪讪,眼神闪烁别开视线。 岑哥自告奋勇举手:“我去追!顺便帮大家看看天上有何异状!” “二当家大义!” 一伙人热泪盈眶,像岑哥这么有勇有谋有担当的人真的不多了,亏她们这些没良心的此前还在心里嘲笑他是土包子猪刚鬣! 以后二当家就是大家的亲家人! 岑哥正要跳,闻人瑟绝淡声阻拦道:“追晚了,等你再适应水里的重力,人就已经游远了。” 众人不甘心。 岑哥义愤填膺说:“这是咱们帮头一次抓住的蓝方人,怎可轻易放过,大当家且等着!” 闻人瑟绝酒红色的眼中光亮闪过,又道:“况且他们若分开行动你便只顾得上一个,为了区区一个蓝方不值得浪费除蓝帮那么长时间。” 众人深觉有理,连声感叹闻人瑟绝眼光长远。 清蓝帮有大当家和二当家两位深谋远虑的英才,何愁不能一统少儿班? 大家信心十足。 岑哥顺势归队,问:“那接下来怎么办?” 闻人瑟绝:“方才蓝方人并非从空中立刻掉下来,而是行了一小段距离,说明这里不是禁空,只是御空条件苛刻罢了,没有危险。” 众人边听边回想,发现大当家说的对。 闻人瑟绝又说:“空中因素对低端战力组没有影响,我们的灵力和魔气没有中端和高端战力那般雄厚,本身就维持不住长时间御空飞行。” 众人又点头,这么一说顿时茅塞顿开。 “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在水里游吧。” “也不知水里可有危险,大当家可否给指明路线?”岑哥殷切问。 闻人瑟绝顾盼一二,指了一个方向,“这里。” 众人喜出望外。 打定主意后,上下一条心的清蓝帮便入了水,齐心协力跟着闻人瑟绝的导航往对岸游去。 类似这样的事在三个班的竞技场内处处发生着,竞赛者接连入了水。 然而矛盾并未平息,海上虽广大,可人也不少,总有相遇时,同一阵营倒无碍,异色阵营相遇,在蒲公英的竞争下,多半有一方要遭罪淘汰。 一日时间悄然过去,青年班某处海面上,二色相遇,还是强强相遇。 天气:清晨海雾未散时。 在场人员如下—— 蓝方:追着沧孑屁股跑寻求庇护的百来个蓝方人。 红方:顾一笑、顾凌云以及以其为首的其余几百人。 矛盾来源:水上有一片即将成熟的蒲公英。 第529章 乱风波 双方如临大敌,彼此敌视,场面异常凝重。 其实只有少数几个人稳稳地踏海而行,大部分人都在水中露个头观望,远远一看就像海上长出密密麻麻的人脑袋。 还挺渗人的。 被认为是带队的沧孑、顾凌云和顾一笑却并没有想象中剑拔弩张,三人甚至能平静地寒暄几句。 顾凌云温润微笑:“好巧啊。” 沧孑亦挂着标准化量产微笑:“是挺巧的,天气不错。” 顾一笑注视着沧孑没说话。 众人:“……?” 要不给你们仨搭个烧烤架开两坛好酒? 场面尬住片刻,风平浪静的,沧孑负手站在那片蒲公英边上,低下头似乎在瞧着它们。 然而因为眼上蒙着一条鲜红的绸带,无人确定他是否在看。 烟蓝色的身影温雅矗立,两根系在墨发后的红绸垂落着,随风飘摇,鲜艳瞩目,突兀而不怪异,色彩与动、静的冲突越发使他长身玉立,夺人心神。 他的侧脸在微光的勾勒下恍若无瑕温玉,上扬的淡红唇角仿佛在愉悦,身后各色的蒲公英在他身后自由飞翔,这一幕属实浪漫养眼,看的人心里暖暖的。 乍一看顾凌云跟沧孑是同一种温和,实则不是。 顾一笑没有哪怕一刻发现沧孑的笑真实过,那似乎只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她只感受到冰冷、压抑、危险,以及隐蔽的癫狂,他的本质远比楚弋和月上弦无情。 沧孑这姿态意思很明显,这些蒲公英全是他的,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蒲公英已经开了一半,金色的绒霎时好看。 顾凌云一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大面积的金色蒲公英,打眼一看便知有一万五千积分,比他现有积分还高,他不可能放弃。 顾一笑也不会轻易放弃,在其位谋其职,既然参与了阵营战,那就要尽全力争取。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懂了彼此的意思。 顾凌云性情温润,先礼后兵,他尝试说服沧孑让出三分之二。 “我方高阶修士与总人数均在你方之上,希望少皇能退一步。” 有保守派红方人员觉得顾凌云也太保守了,狭路相逢强者胜,说来说去都没用,直接开抢就完了,而且这分的也太少了,三分之二哪有全抢了香。 ——虽然伤敌会扣分,但迂回抢夺还是可以的,大家都是天才,他们还人多势众,包抢到的。 蓝方一脸不忿凝重,沧孑头也不回,很有礼貌地宣誓主权:“它们是我的,你们可以离开了。” 声若环佩玎珰,动听磁性,幽雅至极。 当初把烛九迷的五迷三道的嗓音。 红方见他竟寸步不让,顿时讥笑道:“难道他以为自己那边有抢夺之力?咱们人数是他那边六倍!不如直接动手,给他点颜色看看,若是能让他直接坠海淘汰最好不过!” 这儿可是重力海,体内随便一个灵力\/魔气动荡就得掉下去,只需要仗着人数车轮战耗着对方,自然能淘汰她们。 后方一片激动,顾凌云和顾一笑却没有冲动,她们没有忘记沧孑是半妖,能化为凤鸾鸟。 沧孑自己就会飞,比他们领先一大截!偷鸡不成蚀把米就得不偿失了。 顾凌云琢磨片刻,传音对顾一笑道:“他血脉恢复还没一个月,修为亦只有化神期,应当可以争一争试试。” 顾一笑赞同。 得到两人暗示后,身后队伍中所有术修都十分默契地施展同一种术法:乱风波。 这术法没有杀伤力,主打的就是破坏环境,对敌方所在海空掀起动乱,让她们失去平衡或加剧灵力\/魔气消耗维持平衡,此消彼长,很快便能把他们耗死在这儿。 想法很好,联合施展的术法也很强,但蓝方一动不动,不掐诀也不设结界,甚至十分同情怜悯地看着她们。 怎么每个红方上来都是这一招? 而她们只需要……一齐可怜兮兮对沧孑大喊:“少皇救命!少皇救命!我们是你忠实的子民啊!” 声音此起彼伏,样子像极了张着嘴等待投喂的一个个鱼苗。 “……”沧孑薄唇抿了抿,有些忍耐的意味。 要不是看在这伙可怜虫跟当初为了把他从鲨嘴里救出去的妖族伙伴很像,他一定会拂袖把这些人甩飞,反正杀队友又不扣分。 沧孑克制住想把这群跟屁虫徒手捏爆的冲动,冲红方铺天盖推进过来的乱风波丢了个术法过去,很快,甚至都察觉不出他掐了手诀,仿佛只是挥挥手的功夫。 动静也小,只有一点赤金色的光亮,似奄奄熄灭的烛火一样向狂暴的风浪飘忽飞去。 红方愣住了,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顾一笑将所有异状尽收眼底,她瞳孔一缩,果断下令道:“有问题,快启动防护结界!” 红方有些不明所以,这不一切挺顺利的么?启动结界需要消耗不少力量呢。 但大家一路上见识不少次这位牧尸人敏锐的反应和观察能力,因此只犹豫了一下就照做了。 顾凌云盯着那道虚弱至极的术法,眸中异常沉重,看着沧孑的眼神越发慎重深邃。 这位少皇,术法境界极高。 他想他已经预料到了不如人意的对抗结果。 但假如他出手,或许能挽回那种糟糕的局面。 顾凌云心中升起跃跃欲试的战意,还有一种遇见对手的兴奋,然而灵力刚调动一半,脑中却忽然浮现宗门长老魔音贯耳的严厉训诫,以及那些让人喘不过气的斥责面孔。 他眼中的渴望一点点冰冷,化为迟疑和焦灼。 他犹豫了,纠结了,最后攥的发白的拳缓缓松开。 顾凌云放弃了。 于是差距明显的两道术法在万众瞩目下相遇,出乎意料的,那一撮状似火苗的灵力并未熄灭。 它们碰撞出撕裂般的刺耳尖啸、火花四溅,仅仅一瞬间的对峙便开始一面倒的消解。 当然,消解的是红方的乱风波,而不是沧孑的——定风波。 它势不可挡,它无可匹敌,它所向披靡,直至将乱风波的余力消弭殆尽。 长空洗练,仅余赤金夺目。 术法的对冲完成并未让定风波的运行轨迹停留,只是变得黯淡而摇晃,黯淡地撞击在红方坚如磐石的结界上。 清脆的破裂声响震动海面,七百红方被纵向的冲击力强行按入深海淘汰。 横向冲击波则让浅表一层的重力海水雾化升腾,以红方为圆心急剧扩散。 青年班,整片海,蒙上淡淡的薄雾。 这片薄雾初步昭示着妖皇殿新任少皇沧孑,其无与伦比的实力与上任资格。 以一人之力镇压七百人联手施为的术法“乱风波”,毫无悬念。 空气中弥漫着杂乱的灵力、魔气、浓郁的妖气。 它们翻滚着直至平静。 这片海,影像外,鸦雀无声。 人与人的差距有时候比人与狗还大。 所有人都愣住了,无比清晰地感受到站在顶端的天才是如何一枝独秀,碾压群英。 嘿,这还只是融合血脉不足一个月的沧孑,像这样的天才还有墨怀樽、楚弋、风止意。 ——难怪高达五比一的人数差,绝崖仍宁心静气,不动如山。 喵的,她手里王炸多的一批,一直当对三出的! 但凡红方,心口拔凉,一脸菜色。 因声嘶力竭喊救命而被沧孑随手护持了一下的蓝方:是的(高贵抬头),我们(整理华贵的衣襟)小队(骄傲一笑)就是少皇的娇软小尾巴(得意摇尾)。 “……” 红方也不是没有幸存者,顾凌云和顾一笑就躲过了冲击,她们的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忌惮。 沧孑仍旧站在他精心呵护的那片金色蒲公英面前,他转头望顾凌云和顾一笑,仍旧很有礼节地微笑道:“可以让给我了吗?” 两人:“……” 蓝方小尾巴:“……” 哭死,少皇虽然不理她们,但人其实又温柔又有礼貌! 顾一笑幽幽站到顾凌云身侧,对他平静开口,“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顾凌云一怔,“什么?” 顾一笑淡淡勾唇一笑,惊人的潋滟绝色。 “有个人跟我说,犹豫就会败北,你刚才已经败过一次了,后果是损失七百人。” “你怎么……”知道? 顾凌云万分错愕。 顾一笑抬指捋了捋湿润的碎发,绕到耳后,那张的惊心动魄的脸显露无余,带着淡淡的追忆。 “你小时候曾跟我说过自己的想法,不会忘了吧?” 顾凌云心中一悸,他当然没忘,只是不敢相信她还记得。 “人看自己擅长又热爱的东西跟平常是不一样的。”顾一笑道。 她也是从刚才顾凌云的失态察觉异常。 第530章 自由不死 顾凌云再次为她的细致入微惊叹,脑中盘旋那句“犹豫就会败北”。 他心乱如麻,在几十年的循规蹈矩和几十年压抑的渴望之间左右撕扯。 “顾凌云,上次在乾坤圣殿击败所有真传弟子,你猜我在想什么?” “什么?” “我的母亲和父亲,她们的叛逆造就了我,我的叛逆造就了那日的胜利。” 顾一笑沉静地说出一句话:“所以你看,深谋远虑的叛逆,终有一日可以掀翻一切陋习和质疑。” 那句话的力量捅穿顾凌云的心脏,在巨大的缺口上,自由之风猛烈灌入,在其中雀跃回荡。 顾凌云的身体被那阵风推了一把,向前迈了一步,自然而然的甚至连他自己都意外。 但他畅怀一切,再也没有了纠结和忧虑。 “不可以。”顾凌云笃定有力的声音在海面响起,他回答沧孑的问题,坚定的像一柄出鞘神兵。 “只要红方还有一人站在这,它们就不是你的。” 更何况,还是两个人呢。 沧孑闻言身体微顿,第一次转过身直面他们,他在顾凌云的身上察觉到了足以威胁他的术境。 他唇边笑意加深,周身透出隐隐兴奋的杀伐妖气,似乎被唤醒了某种战意。 “你要跟我动手?” 顾凌云亦温润一笑,手掌拂过身边漂浮的三色绒毛,从容踏波行,“我终于知道收集这些蒲公英是做什么用的了。” 沧孑勾唇回答:“积分而已,当然是用来扣的,正好我有一万五千分,加上三百五十,可以揍你一万五千三百四十九次。” “剩下一分呢?” “用来挑衅触底规则。”沧孑衣袂飞扬,温雅中透出静默的张狂。 “呵。”顾凌云垂眸失笑,“狂妄。” 再抬眼,风云色变。 蓝方小尾巴已经呆住了,在她们对一积分视若珍宝的时候,有人却“一掷千金”用来打架,那种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气魄,无论是谁都无法不内心震动。 有人瞪大眼不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咱们难道不是要收集积分么?这样分明对双方有害无利。” 一人低头沉思片刻,简洁答道:“因为我们脚下的土地叫洛斐竞技场。” “当某种旗鼓相当的对手出现时,竞技的冲动将超越所有束缚在心中充盈。” “这是属于修士的快乐。” 蓝方众人来不及多说,赶紧跑远观望,他们怀疑再凑到跟前可能会被殃及池鱼。 众人伸着脑袋努力观摩学习,越看越被两人的境界心惊,术法几乎瞬发,各种艰涩之术信手拈来见招拆招,甚至有一小半见都没见过。 就连常规术法在他们手中都高级的不像样,仿佛跟平常人施展出来的不是一个东西。 老天啊,这两人跟他们是生活在一个修真界吗? “不是,顾凌云不是剑修吗?他术境怎么比剑境还高深?他真是乾坤圣殿首席真传?”有人面露酸涩,有点大大的嫉妒。 超,最讨厌双修的天才了! “看他这熟稔的样子和高超境界,应该修习了很久,竟然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难道是乾坤圣殿让顾凌云故意藏拙?” “不可能,否则那些红方倒霉蛋出局的时候顾凌云怎没出手?他肯定是不敢让宗门发现。” “也是。” 大家议论纷纷,难免敬佩。 “真没想到,臭规矩一大堆的乾坤圣殿,最惊艳的两位天才全是某种意义上的‘叛徒’,你知道这说明什么?” “啥?” 那人握拳,脸蛋有些亢奋的潮红高喊:“自由不死!” 第531章 你不要有的是人要 薄雾随风吹开一片朦胧轻纱,轿辇上伸出一只手,指尖随意抚弄空气,似乎感受到什么,轻纱后传出烛九轻柔含笑的浅浅呢喃。 “定风波?学的不错啊。” 黄一二三四苦哈哈地当轿夫抬架,她们修炼虽扎实,但还不足以长久御空,而且还抬着软轿,灵力更是蹭蹭消耗,一脑门的汗。 短短一天,她们因灵力循环不稳加灵力不济坠海四十八次,其中十五次是被烛九气的。 她不讲武德,跟奴隶主似的欺压良民,时而让她们唱歌解闷,时而让她们给她讲笑话,总之癫的很。 不过每次坠海都是她和月上弦把她们四拽上来。 ——其实也不是很想上来,这种鬼日子还不如直接淘汰。 为了四人能持久点,烛九甚至不惜亲自指点她们内功吐纳和控制灵力流的技巧。 她们将信将疑,真的假的,这邪修不会想暗害她们吧? 烛九哼了一声,睨了她们一眼,“爱信不信,下次再坚持不住一个时辰你们就别上来了,皇帝身边不养废人。” 废人们:“……” 有没有搞错,她们放外面也是万里挑一的天之骄子可好? 最后还是黄一悄咪咪试了一下,发现新世界大门。 于是四人经过一天的鞭策,御空飞行已经稳如老狗,稳的一批。 黄一方才隐约注意到烛九说了句话,想着这祖宗又要作什么妖,心中苦涩却不得不问:“皇帝陛下有何吩咐?” 烛九放下纱帘,懒洋洋道:“转道,去看热闹。” 这场术修对战在海中掀起惊骇浪潮,许多人甚至因此淘汰,终于彻底惊动青年班,四面八方的人向该区域聚集。 …… 竞技场外,众人不约而同望向乾坤圣殿。 你们首席真传是术修,境界比剑道还高,这事你们自己人知道不? 乾坤圣殿:“……” 面色相当羞恼,并无门下弟子如此出息的骄傲和高兴,更多的还是震惊。 绝崖瞥他一眼,揣着手揶揄说:“弟子不想要可以送来绝崖,吾宗对这种无处可去、不受待见的天纵奇才向来怀揣一颗救风尘的善心。” 那确实,沧孑和楚弋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也不在意身份,反正什么身份也越不过绝崖,这就是气度呢。 这时蓬莱仙岛也慢悠悠说了句:“既然绝崖要顾凌云,那吾宗可以要顾一笑,这孩子命苦,如今崛起还要被老古董打压,可怜呐,我们仙岛就见不得这种这种惨事。” 余西山:“实在不行来圣地学占星也比在乾坤圣殿受冷眼强。” 楼夜雨笑盈盈:“天魔宗也不是不能收灵修,正好跟我新收的弟子做个伴。” 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你不要有的是人要,你不珍稀有的是人珍稀。 北脉剑宗不甘落后,砸了咂嘴说:“有一说一,贵宗尊剑为首,结果首席真传弟子的剑道却不是最擅长的,可见你们乾坤圣殿的教导水平和底蕴十分落后,远不如吾宗。” 几个宗门你一句我一句阴阳怪气把乾坤圣殿怼的面红耳赤,哑口无言,可见也是看不惯后者平日里的做派。 乾坤圣殿:“……” 第532章 无需自卑 一个月前珈岚城宁婴岗,烛九夺舍因月氏被灭逃到那儿的月上霜,身体虚弱快被群狼啃食时被风止意救了。 烛九贪图他的剑胚,挖出来后还心狠手辣屠城,后来凶性不改,到妖皇殿烧杀,夺走了沧孑的木心。 现在又在竞技场搞事,具体目的未知,不过依照前两例,很大概率是月上弦,看这冰饮喝的多自在。 余西山认真提醒楼夜雨道:“劫焱尊主,我看你这首席弟子的身子这回应该保不住了。” 楼夜雨一愣,“那不就是乱伦?” 余西山:“……” 这人的关注点好奇怪。 闻朝夕瞟了她一眼,神色有点古怪。 楼夜雨立刻面色沉冷改口:“岂有此理,她若敢动本尊徒儿,定让她在寒狱中生不如死再杀之!” 行吧。 现在急也没用,又进不去,只能眼睁睁看着烛九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作妖。 绝崖看着自己门下的黄二黄三黄四,面色奇异,虽然备受烛九压迫,但她们三人明显变强了。 她还是蓝方,难道是特意帮助? 念头一闪而过,绝崖没细想。 众大佬深沉不说话后,大家很快被竞技场内的战斗和局势吸引注意力,一个个恨不得亲身出现观摩学习,那可比隔着一层影像体悟的更多。 只有墨长老神情有些恍惚,他脑中回想着权威人士方才说的话,被四个字吸引了注意力——灵魂异常强大。 这样的灵魂她见过的,就是那个让墨怀樽赠出本命储物戒的昙花。 她的行动轨迹跟预言上的烛九如此相似。 昙花的灵魂消失后,那具戴面具的肉体也从顾一笑身边消失。 这样强的灵魂,原来不止一个吗…… 墨长老下意识忽略心头的怪异,没有往下想。 被淘汰出局的七百红方一脸懵地望着大发神威的顾凌云,一脸苦哈哈。 面面相觑自嘲两句。 坏了,她们成推进主角解开心结而付出“生命”的怨种路人甲了。 在现场影响你输出是不? …… 竞技场内的战斗很快来到尾声,沧孑真正接触到顶尖术法以及修炼的时间毕竟不到一个月,即便有烛九手书,依然缺乏战斗经验,不及背地里潜心钻研近百年的顾凌云。 原本他是要输的,但半妖就是牛叉,风梧木的血脉让他的灵力极为雄厚,久战不颓,凤鸾的血脉则让他任何术法的攻击性都比寻常人强了一倍,还附带灼烧效果。 如此一来,两人竟成平手。 四面八方不知不觉围了许许多多的人,有红有蓝,黑压压的人头长在海面上变成小黑点,让密集恐惧症竖起一身鸡皮疙瘩。 众人震惊地观望这场大战,当然还有少数稳稳飘在天上的人,自然就是男团组和有名字没名字的那些人。 平手,但没人认为任何一方弱,崇拜羡慕之情在心中漾起,还有隐隐的挫败和酸涩,年少不能遇见太天才的人,否则容易道心破碎。 还好大家从小就在各种妖孽天才的传说中浸淫长大,心碎成常态也就泰然处之了。 只不过……看了两匹黑马之后就不许再出现黑马喽~ …… 海面上残留着各种术法留下的灵力躁动,两人遥遥对视,顾凌云的眼中炯亮有神,有欣赏和敬意。 沧孑没有追击的意思,因为积分触底了。 顾凌云畅然笑道:“终究受限于灵气和积分,不如来日少皇到乾坤圣殿与我一战分个胜负。” 特意提及宗门,看来自己也知道如今这举动意味着什么,但不准备回头,反而要贯彻到底。 沧孑颔首,浅笑道:“不了,将你败在家门口,恐招贵宗嫉恨,我可经不起两大势力的厌烦。” 一个妖皇殿,一个乾坤圣殿。 好家伙,一句话内涵两个,还顺便说了战斗宣言。 顾凌云呵呵笑,“少皇多虑了,赢不了的人没有这种烦恼。” 两人浅说几句便作罢,顾凌云灵力枯竭,竞技场上的灵气还是稀薄了些,他能坚持这么久全靠回灵丹支撑。 谁知磕丹药时体内灵力乱了一瞬,整个人直直往下坠。 周围传来惊呼声,这若是掉下去肯定就直接沉海淘汰了,可他身边无人,离他最近的就是沧孑。 两人才打过一架还是敌对阵营,沧孑应该不会救他吧?? 众人果见沧孑一动不动。 看来顾凌云要淘汰了,乾坤圣殿的弟子急的在水里吐泡泡。 吐泡泡也没用,顾凌云虚弱且苍白地落水了,红方扼腕痛惜,可恶!痛失一员猛将! 但很快大家发现顾凌云被救了。 顾一笑打横抱着顾凌云从水里浮起,男俊女……特别靓,对眼睛很友好。 顾一笑没啥表情,顾凌云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僵硬,原本打完架煞白的脸跟回光返照一样嫣红,八点钟的太阳再一照,这就是梦寐以求的水光肌…… 看来顾一笑早就准备救他了。 他爹的,顾凌云真落水假落水?? 刚才心焦的红方忽然就面目全非了,死小子命真好,起来让咱躺一会! 打也打完了,众人刚好借着人员齐聚的时候找到自己的组织。 如此一来红蓝双方便各自同阵营凑到一起。 人数差距有点大,经过前面一天的海上淘汰,红蓝双方人数比高达七比一。 但已经没人小瞧蓝方了,丫的人虽少但大佬一点也不少,墨怀樽、楚弋、风止意、沧孑都在呢,这四个联手那还得了? 况且海上限制大打人还扣分,说不定会像前面七百个倒霉蛋一样被一个巴啦啦能量撅出去,丧失人多优势。 这才第一关,不着急,不打无意义的仗。 蓝方也有相同的顾虑,遂双方决定和气生财、安全渡海,彼此忽视说散就散。 这时候有人就问了:咦?话说刚才沧孑和顾凌云为啥会打起来捏? 早就被激烈战斗洗脑的众人愣住,猛然转头看向那片金色蒲公英,按理来说这时候已经完全开放可以采集了。 但是……那片海面空空如也,啥也没有。 什么情况?哪个龟孙趁机捷足先登?难道是沧孑? 面对红方质疑且危险的眼神,沧孑温和提议:“缺少眼睛可以向不需要的人借。” “……” 众人看了眼沧孑的积分手环,额,跟顾凌云一样,全都是负三百四十九积分,必然是不可能在他那儿。 那高达一万五千的蒲公英被哪个小偷偷走了! 很快大家就知道了,因为不通人性的机械音器灵用人机的声音给大家通报了一条消息—— “当前个人积分排名第一:蓝方烛九,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点九积分。” “个人通报留言:感谢赞助,输给姐,无需自卑~” 留言是本人声音,轻柔又懒散,傲慢又得意,上扬的尾调十分撩人。 当代年轻人可能不认识亲生父母,但一定认识这道声音。 “……” “????” “!!!!” 场面至少死寂了三个呼吸。 接着就不约而同发出尖锐爆鸣声:“啊啊啊啊啊烛九!!!” #一句话让所有人为我神魂颠倒 #时常因太过迷人引来尖叫 很明显,那片蒲公英被烛九不知用何种方法悄无声息贪墨了。 发生的时间一定是在不久之前,无数灵识爆发散开,企图搜寻烛九的踪迹,可惜一无所获。 楚弋面色凝重,他比所有人都远,来的时候沧孑和顾凌云已经快打完了,从始至终都没见过蒲公英,所以在他来之前就已经被烛九转移了。 莫让尘在一片惊恐尖叫中若有所思道:“哦,忘记说了,我刚进来就遇上她了——” 刚说到最后一个字,面前站了四个人。 墨怀樽、楚弋、风止意、沧孑。 一个比一个神色阴沉,面色凛冽,每双眼中的情绪都复杂幽深的像深海中的黑水。 眼尾沾着点点潮红,分不清是因为激烈的恨还是爱,亦或是那个人近在咫尺的激动。 它们杂糅成一团把人彻底逼疯,就像无线风筝,迷茫渴求那根线的出现。 莫让尘吓了一跳,立刻掏出魔幡抱紧胸口。 超,这四个人怎么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他不搞基啊! 步惊莲嗤笑一声:“也不低头照照自己长什么模样。” 莫让尘很快反应过来他们要强取豪夺的是烛九。 他冷冷瞪了眼步惊莲,对几人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四人异口同声,音调又冷又沉:“全部。” 说完四面相对,眉心齐齐紧拧,再次异口同声:“与你们何干?” “……” 场面一时间诡异阴冷至极,颇有种风乍起便反目成仇战斗爆发的感觉。 红方眯起眼:好像找到不费一兵一卒解决蓝方的办法了…… 蓝方:才晴没一会的天终于彻底塌了。 百合一边吃瓜一边悄悄留影,准备找机会高价卖给烛九。 莫让尘眼观鼻鼻观心,也不管这些爱恨情仇,一板一眼把事情说了。 听到烛九是从无名氏变的, 四人:“???” 已知无名氏就是甄有钱,又知无名氏是烛九,根据马甲的平行性原理,甄有钱是烛九。 空气冷凝片刻,原来人在气急了之后真的会笑出声。 楚弋谈不上意外,就是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什么甄甄假假已婚男带三娃,长老说的对,都是骗人的。 难怪他一见甄有钱就觉得心中异样,时而滚烫,原来不是心动,是遇见死对头的生理性气愤啊。 可是……他知道的太晚了,他爱上了那个可恶的骗子。 楚弋心痛如绞。 第533章 攀山 因为被烛九的事分散了心神,红蓝双方倒是没有再爆发大规模的争斗。 甚至因为害怕单独四处游荡碰上烛九,索性抱团渡海,没有再特意为了采集蒲公英绕路。 三天时间已过,第一关结束。 踏上岸后,众人恍惚了一阵,面前已经大变样,原本雾蒙蒙的前方出现一座镜面大山,高不见顶,左右不见边际,人站在它面前似乎变成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境山上的草木妖兽皆由镜面拼接,它们的叶片、绒毛……在微风下摇曳,构成这一切的镜面似乎柔软至极。 整座镜山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芒,流光溢彩,泛着冰冷矛盾的生机,异常震撼人心,所有人都被这种奇异的景色惊得失去呼吸。 很快有识货的女修惊呼,“是噬我镜像山!” 边上男修一脸茫然:“啥?” “八大势力每个势力起码都有一件超圣器,它们不是有极强杀伤力,就是有其他用途,比如这其中的佼佼者沧澜境,创造出来就是为了筛选考核修士。” 男修连连点头:“所以噬我镜像山也是这种用途?” “不错,它是绝崖自上古流传下来的镇宗之宝之一,主要用途是炼心,绝崖很少会拿出来用,因为想登上山顶通关很难,没想到第二关竟然是这个!” 女修脸色异常难看。 孤陋寡闻的男修仔细打量面前美的流光溢彩的境山,只觉无害极了,“真有那么难?” 炼心不就是控制自己,这几乎是修士的必修课,毕竟他们要面对日复一日枯燥漫长的修炼,并且大部分时间都看不到自己的进步,只能机械性地重复。 女修:“只要你有七情六欲,只要你是人,踏上去便举步维艰。” 千万别觉得被诱惑诈骗的人很可笑,那只是自己没遇到针对性的骗局罢了。 两个同为红队的人左右看了看,发现身边原本的队伍已经不见,这里只有他们存在,看来第一关的人都被打散了。 此刻所有人都看清楚了这座镜山,大部分人都对此物有了解,心中震惊又凝重,完了,心里那点见不得人的玩意儿全都藏不住了。 …… 大家开始查看第一关积分结果。 此时,蓝方剩余人数三万余,红方剩余人数二十万余。 此时红方积分是蓝方积分的五倍,哦,这巨大的人数差距造就的积分差距。 就算蓝方尽力追赶也相差甚远。 蓝方长叹一口气,之前见沧孑出手时心里升起的希望破灭了,这差的也太大了吧,怎么追? 红方喜笑颜开,笑死,阵营战玩的就是人数差。 众人又查询了一下排名第一的个人积分,第一还是烛九,“输给我,无需自卑”的留言没变,但积分已经高达五万多,看来一直没闲着。 她们也是经过烛九的事才知道,竞赛积分排名前一千都可以选择公布自己的积分。 竞技场中,剑二想着输人不输阵,自己也想公布并且备注留言向烛九叫阵。 正义一定不会向邪恶势力屈服,让她洗干净脖子等着吧等等。 可惜器灵用毫无人性的机械音道:“留言需支付额外费用,是否支付?” 剑二:“……?” 你他喵想积分想疯了吧? 但憋屈半天,想着自己积分多,还是问:“多少?” “一千积分。” 剑二瞪大双眼,有毛病吧这么贵?五只金色蒲公英啊大姐? 器灵:“是否支付?” 剑二有点退缩,不过一想到烛九一个邪修眼也不眨就留言了,他可是常年与魔族厮杀的猎魔工会未来接班人,难道还不如她有气魄? 那不行。 剑二不仅要留言,他还要打破烛九营造的恐怖氛围,亲手缉拿她。 “留!”剑二考虑到费用高昂,决定珍惜机会多说点,力求将对烛九的轻蔑表达到位。 器灵提示:“请复述留言。” 剑二捏着喉结,清了清嗓子,此刻热血上头有点忘记自己是在公共场合,“a~a~a~a~”鬼叫了几声,将声音调成男神气泡音,又有威严又有磁性。 “怎么样,这样说话是不是很有压迫感?” 器灵不吱声。 剑二也不管它,自我感觉良好,野性的脸上挂着冷傲不屑,开口先骂了一句:“烛九就是我奶的臭袜子……” 刚骂到这里眼睛一瞥忽然发现手环上的积分忽然少了两万四!!! “我超我积分呢?”他惊吓的快蹦起来,使劲拍手环揉眼,要么是手环出故障,要么他眼瞎了。 “我他喵积分呢???” 器灵冷冷回答:“已支付留言。” 剑二人都傻了:“???不是说一千吗?” 器灵脑袋不灵光一样,说话音调都不起伏:“哦,单字一千。” 剑二:“……?” 当他认为这是炸裂的极限时,更崩溃的还在后面。 器灵提示音响起:“剩余积分两万四千五,排名已低于一千,不符合留言条件,仅提取前部分录入。” 剑二:“……?” 他眼珠子艰涩,还没想明白什么意思,便听一句:“公示成功。” 紧接着,整个青年班的人都听见了以下播报—— “当前个人积分排名二十:红方剑二,四万八千五百二十积分。(积分不足已失效)” “个人通报留言:a~a~a~a~怎么样,这样说话是不是很有压迫感?烛九就是我奶”。 剑二:“…………” 所有人:“…………” 整个风舟渡和竞技场青年班全体沉默、窒息、脚趾抠地,最后笑成狗屎。 大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剑二面无表情转头看见镜山折角上自己的脸,毫无生气,仿佛已经社会性死亡,今儿是头七回魂夜。 他缓缓扯开唇,露出一个比哭还扭曲难看的哭笑,嘴角垂到二里地,然后仰天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怒吼。 “器灵!!我超你d的j花!!!我恨你!!” 器灵声音平铺直叙:“为什么?” 一米八八的猛男剑二锤打着镜墙,委屈的哭成泪人。 “我的英明和气质没了!我的积分没了!我的脸也没了!我不超你d超谁?超你?你为什么不说清楚?为什么???” 器灵淡定客服音解释:“我们器灵是这样的。” “……” 器灵又说:“程序设计要求如此,您有意见可以现在申诉反馈。” 剑二双目无神,只有晶莹的眼泪吧嗒吧嗒顺着小麦色的俊脸流淌,他哽咽着喃喃:“都已经这样了,我的脸都丢光了,什么都没了,申诉能让时间回流吗?” 器灵斩钉截铁:“不能。” 剑二抬袖抹泪。 器灵没见过氵这么多的男人,根据程序要求毫无情感地安抚了一句:“按照人类的理论,任何事都有利有弊,虽然你丢了很多东西,但也不是没有收获。” 剑二:“?” 器灵笃定道:“今日的你将留在历史上。” 剑二:“…………” 是的,黑历史经久不衰源远流长,日后每次排位战都会被人拿出来回忆并狠狠嘲笑。 对,就是那个猎魔工会名叫剑二的大傻x。 剑二身体一软倚在镜墙上,心如死灰,疑似失去所有力气与手段。 沉默片刻,他用冷静的声音说:“我要申诉。” 器灵:“好的,申诉正在递交。” “请问您要申诉哪方面的内容?竞技平衡请说一,关卡故障请说二,积分细则请说三,器灵智障请说四,其他请说五,取消申诉请说六……” “四四四四四!快给老子转人工!!老子要投诉你!”剑二皱着眉打断死器灵的喋喋不休。 “我倒要看看什么黑心肝的脑残设计出的诱导消费话术!”剑二眉眼间有深晦的戾气。 器灵效率很快,“连接成功。” 剑二烦躁地顺着额头往后捋了一把头发,冷笑一声,先发制人对那边的人工服务阴冷开喷:“你有j花吗?你d有j花吗?” “有的呢。”一道柔软的声音响起。 是楼夜雨。 剑二:“…………” 默默观看全程的风舟渡上众人再次掐着大腿窒息、憋笑、安静如鸡,做脚趾健美操。 空气一片死寂。 剑二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僵硬姿势许久,大脑宕机,眼睛都不会眨了。 楼夜雨笑盈盈追问:“怎么了师侄?问这个做什么?” 剑二算闻朝夕弟子,楼夜雨叫师侄也没错。 剑二声音哑涩,恭敬且平静道:“没事,师侄也有,j花养在修炼室中,皇皇的像煎鸡蛋,特别好听。” 众人:“……” 楼夜雨点了点下巴,似笑非笑:“确实如此,不过刚才听师侄说要“超你d j花”,这是什么意思?” 剑二拳头攥的梆紧,头皮麻的头发根根竖起,脑子转的快飞出九幽界,强忍啜泣解释。 “宗主您听错了,我说的是种j花三要素——泥、草、j花,只有三样齐全才能拥有最美丽的j花,当然,要是有蝶更加锦上添花。” “原来如此。”楼夜雨若有所思,夸赞道:“师侄对j花研究颇深。” 剑二:“略懂,不值一提。” 楼夜雨:“说的我都感兴趣了,师侄出来后记得将自己的j花给师叔看看,师叔瞧瞧有多美。” 剑二:“……” 楼夜雨话语一转:“不过师侄进入申诉通道是对师叔负责的积分模块有疑问?” 剑二咬碎银牙,弱唧唧挤出一句话:“……没有。” “乱用申诉通道,需要扣除一万积分。” 楼夜雨说话始终鬼魅柔缓,她淡笑翘着唇,直到察觉闻朝夕在无奈地瞪她。 闻朝夕叹了口气,抬手给楼夜雨倒了杯茶,往对方那边推了推。 于是绝望的剑二忽然听见对面丝滑地改口:“不过也怪器灵语言表达模糊,有待精进,这次就算你是有效反馈,不扣积分。” “……谢宗主。” “嗯,j花记得给我。” “……” 第534章 死了算了 对话结束,剑二大汗淋漓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他抬眼看着青天白日,只觉刺眼异常。 嘤呜呜呜,干脆死竞技场算了!!! …… 器灵的声音通过积分手环在所有人耳边响起,“第二关:攀山。” 顿了顿,解释了一句:“攀上这座山。” 众人:“……” 解释的很好,以后不准解释了。 有人怀着渺茫的希望眼巴巴问:“可有其余规则?” 第一关摸索规则就淘汰了一大批人,这一次大家希望器灵能做个好器灵。 人机器灵:“限时五日,其余自行摸索。” “……” 算了,指望不上。 大家在自己的镜面折角下打坐调息片刻,磕丹药将状态恢复至最佳,做好心理准备后眼一闭便抬脚进去了。 若从竞技场外的汇合影像来看,便能看出其实所有人都分布在噬我镜像山的山脚,只不过每个人都在不同的镜面折角,偶尔有两人。 在镜面折角中的人看不见其他折角。 无数折角环绕一圈,构成镜山的山脚,同一战力组的人越往上,相遇的可能性越大,当然,不同战力组的人是完全隔离开的。 一个镜像噬我山装得下二十五万的人,并且还有绝对隔离的空间,明明最开始绝崖拿出来的时候只有巴掌大小,这种奇异自由的空间折叠,是后来的圣器无论如何也参不透的。 这就是上古超圣器与其余超圣器和圣器的最本质区别。 其余大势力心里痒痒,她们从前只听说过绝崖有这东西,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它施展,此刻非常想将镜山据为己有,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就不是自家的呢。 北脉剑宗压下心底的酸溜溜,不屑一顾:“也才只能考核二十五万人而已,感觉不如沧澜境。” 绝崖宽容地笑笑,道:“二十五万是参赛人员的上限,请勿擅自揣测为噬我镜像山的上限。” 北脉剑宗:“……” 他哽住一口气,说:“也就只能拿来炼心,不及沧澜境功能多还有弦音阁内的珍贵书籍、奖赏。 妖皇殿掀起眼皮瞅了瞅北脉剑宗,这人忒烦,自己嫉妒还非要拉她们家沧澜境拉踩,谁要比了? 绝崖面不改色:“如此看来是略逊一筹,不过不管是好的还是更好的,贵宗竟然都没有。” 北脉剑宗:“……” 其余人:你说你惹她干嘛?不知道绝崖最多的就是各种眼花缭乱的宝物?人家各种用途的圣器超圣器多的用不完,平常考验宗门弟子都用不着镜像山这个等级的超圣器出手,现在能沾上阵营战的光就偷着乐吧。 北脉剑宗老实了,眯起眼看向影像,厚脸皮假装刚才无事发生,咂了下嘴岔开话题道:“这莫让尘怎如此倒霉?” 众人随他视线一看,嘿,真别说,哪个倒霉蛋前两关都跟烛九分一块咱不说。 楼夜雨弯唇一笑,“何止呢,烛九右面几个折角刚巧还是第一关熟人。” 没错,是一二三四,这意味着爬着爬着他们就会浪漫相遇。 第535章 你爱我吗 此刻的一二三四发现周边无人开心疯了,他丫的,终于摆脱了那个魔王的纠缠! 往日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灿烂! 离开烛九的遮风挡雨之后,四人发现外面根本就没有风雨,她们要找到大部队,将烛九的恶行公之于众! 内心给自己打气,一二三四意志前所未有的坚定,然而考验还是来了。 黄一靠在一棵镜树上歇息的时候撞死了一只乱窜的镜兔,于是陷入幻境。 无独有偶,黄二三四也接连遇到了考验,大家不约而同在幻境中一睁眼就发现对面站着心心念念的烛九。 一二三四:“……” …… 对心魇重的人来说,第二关简直是地狱。 沧孑将将踩上镜面,低头,灵识看见自己倒映其中的身影。 再次睁眼时,他正是本体,在恶沼泽中穿行,树枝紧紧捆着一个健壮屠夫。 沧孑身形猛然顿住,周身冷厉暴虐。 化身刘铁柱的烛九疑惑看他,“怎么了?” 树枝越收越紧,直到对方涨着青紫的脸,痛苦地皱起眉,赤金色的枝叶勒住烛九的脖颈,陷入肉里,但没破皮。 因为在即将见血的那一刻,他顿住了。 明明即刻绞杀便可破镜,沧孑却迟迟没有用上那分力道,他定格在烛九身上的视线怨恨又贪婪,复杂的令人心惊。 为什么要屠风梧族? 为什么要夺走他的木心? 为什么要骗他? 好多问题。 沧孑问:“你爱我吗?” 烛九被勒的无法回答问题,沧孑松开了她脖颈上的束缚,但身体上的反而愈发收紧。 烛九匆忙点头,眼中缱绻缠绵,“我爱你,沧孑,不要离开我。” 沧孑紧紧盯着她,久到沧海桑田,久到星移斗转。 怎么就偏偏问了这个问题呢? 这下好了吧?舍不得杀了吧?舍不得走了吧? 毕竟是幻影而已,杀了于仇恨也没有半分缓解。 沧孑嗤笑一声,喃喃自语,“沧孑,你真没用,她随便勾一句你就走不动道。” 烛九没听清:“什么?” 几根树枝穿透沧孑的心脏。 破镜不止可以通过杀掉对方,也可以自戕。 心痛和身痛交杂在一起,分不清哪种更强烈。 浅显的幻境碎裂,沧孑在烛九惊恐的视线中自嘲说:“其实你一点也不像她,因为她永远不会被我掌控。” 那只是他幻想中的烛九。 幻想与现实的壁垒比天高,比地厚。 再次站在镜山上,积分增加一百。 沧孑回头看,发现自己仅仅刚踩上一步而已,最简单的一步。 前方的丛林阴翳、曲折蜿蜒全由镜面构造,每个角度都在折射他的脸,将他切割的支离破碎。 一步一险,他要在这刺眼的风和日丽中与她无数次相遇吗? 沧孑唇边的笑温和却无端透着阴冷,一朵苦厄花也没开。 那太好了。 无尽的虚幻背后,他会抓住真正的她。 令人期待,令人兴奋。 …… 月上弦看见黑色的烬夜火吞噬月氏山庄,笼罩在漆黑中的兜袍人从火中款步走出,精准捕捉到他的存在。 ta的袖袍上有大片比黑更深的颜色,那是洇湿的血。 月上弦脑海像被闪电灼裂,清楚地感知到那是母亲和父亲的心头血。 怎么杀的呢?亲手剜心? 月上弦身体剧烈颤抖,痛到失去知觉。 他看不见凶手蒙在黑雾中的脸。 兜袍人似乎在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既没急着动手,也没急着逃跑,直到片刻后,看见月上弦从惊痛震惊中回过神才步步杀机地接近他。 月上弦没像真实回忆中那样不管不顾地报仇,最后不敌逃走。 他脚步生根般扎在原地,声音嘶哑冷寂,充满冰冷的恨意,“你是谁?” “你想知道吗?”ta的声音听不出性别,听不出任何特色,跟器灵那样的合成音很像。 月上弦机械性点头。 “跟我来。”ta拉住月上弦的手,往燃烧地皮的烬夜大火中走。 高温越来越近,能将人烫化。 ta整个身体没入火焰中,只差最后一步,月上弦便会被点燃,这意味着沉沦致死。 他停住了,“你是谁?” ta轻柔的力气猛然变得极大,声音蛊惑,“来啊,进来我就告诉你。” 月上弦身体纹丝不动,翻手折断了ta的胳膊。 一声凄厉的叫声,眼前的异火和手中的断臂化为乌有,月上弦从幻境中脱离。 他睁开眼,手里还捏着随手接住的镜面树叶,纹理栩栩如生的叶片倒映着他半张脸,眸中血丝红艳。 月上弦翻过树叶,看见自己的另一只眼,那只眼只有冰冷的银白。 他盯着它没有动,半晌,镜叶中的眼球微动,白色眼睫微垂,爬上讥讽。 月上弦听见自己冷冽说:“你真的希望妹妹回来吗?” “当然,她是我唯一在世的亲人。”月上弦又说。 银白眼睛微弯,有些诡异,“妹妹回来了,烛九怎么办呢?” 月上弦:“……我会帮她找到合适的尸体,总有去处。” 银白眼球眨了眨,“是吗,你真的觉得那时自己还找得到她么?” “你真的确定她会一直在你的生命中么?” “大乘期都无法识破她,凭什么你可以?因为你与她的身体有双生子血脉的感应羁绊。” “但假如没有呢,她会变成一个又一个陌生人,即便站在你面前,也仅仅是擦身而过。”月上弦的声音违和地高昂几分,最后归于幽静。 “就像风止意和沧孑一样,他们爱之若狂,恨入心扉,可昨天丝毫没有认出她。” “你真的……比风止意和沧孑更特殊么?她喜欢你么?她会为你停留么?你了解她么?” “她来自哪儿,她是谁,她为什么帮你,她有什么目的……” “咔嚓”一声,声音戛然而止,镜叶碎裂,化为齑粉从月上弦指缝中溜走。 第二重问心幻境消散,月上弦神情恍惚了一瞬,看见镜叶仍旧完好无损地在他手中,他的双眼恢复如常,有淡淡的红色。 月上弦丢掉镜叶,神色如常抬步继续向前。 积分……却只增加了二百五,勘破双重幻境,理应是五百。 第536章 好看有什么用 风止意撑着伞,又被拖入一处幻境。 “止意!你还愣着做什么?无上绝崖的长老叫你去测试灵根资质呢!”风青玦高兴又克制地推了他一把。 风止意怔忪看清周围,城中擂台上一字排开白衣翩跹的弟子,姿态端方出尘,仿佛天上来人。 最中间站着一名面带淡笑的温和长老。 今日竟罕见地没下雨,太阳懒洋洋照在身上,很暖。 风止意有些奇怪的不适。 熟悉的城中人衣着简陋,面上拘谨又崇敬向往,转头充满希望地看着他。 “长老,我们少城主天生剑胚,是珈岚城最天才的少年!” 希翼期盼的声音在耳中炸响,打破一片静默无声,风止意恍惚的思绪慢慢清晰。 想起来了,收徒大典如约而至,八大势力,只有绝崖派人来这十万大山中的飘零小城。 今天是整个珈岚城最重要的日子! 风止意心中泛起点点滴滴的紧张,他在长老欣赏鼓舞的眼神下上前测试。 测试结果极好,长老看他的眼神如看稀世珍玉,异常激动亢奋,称赞他是沧海遗珠,未来定是真传弟子。 所有人都在恭喜他,风止意胸腔涌上骄傲和欢喜。 不苟言笑的章叔笑呵呵地自掏腰包,在城主府张罗宴席邀请绝崖弟子和城里人。 长老得知城中朝不保夕的困境,请示宗门后答应用灵船帮忙迁城,带珈岚城脱离苦海。 大家喜极而泣。 风止意喝了很多很多酒,直到视线模糊。 第二日,所有人都收拾妥当登上灵船,珈岚城空空如也,他们要踏向光明的未来。 风止意是最后上船的,他目光扫过天上灵船边站着的一个个目露新奇,笑容洋溢的珈岚人。 爹爹催促他,“快上来止意,绝崖与极岭交涉后,要带我们去半月湾居住!” “听说那可是好地方!” 风止意笑着应声,回过头看了看空旷安静的城池。 不远处高大的珈岚树飘垂着零星的樱色花瓣,它们没有被持续半个月的风雨击落,却彻底凋零在风和日丽的今天。 风止意望着最后一簇攀附着灰色树干的珈岚花,形状有些奇怪,他眼中幻视了一瞬,好像……好像缺了点什么。 什么呢? 身后喜悦的催促声更大了,风止意甩了甩头,忍不住问:“爹,我们是不是忘带了什么?” 风青玦立刻摇头,“当然没有,快上来吧,不要耽误长老时间!” 风止意觉得他们催的格外急。 今天依然是艳阳天,快正午了,滚烫的太阳让他极为不适。 要是有把伞就好了。 ——要是有把伞就好了。 风止意猛然转身看向那簇奇怪的珈岚花。 是了,它的形状理应印在某把灰色的伞面上。 身后的催促声已经变得十分急迫,爹爹在呵斥他。 “风止意!你又不听话了是吗?又给大家添麻烦了对吗?” 风止意下意识否认,却觉头很痛,他抱着头弯起腰,伞……怎么了呢? “少城主,你不想带我们走吗?” 哀怜的声音响起,她们在乞求他。 风止意心开始痛,脚下却生了根,他似乎忘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爹,少一个人……少一个人对不对?”他表情逐渐笃定。 风青玦的神情变了变,最后无奈地摇头叹息,“真拿你没办法,你不就想着烛九么?” 听着这个名字,风止意恍若雷劈,对!烛九! 烛九是他心爱的人! “傻样,她早就在船上等你了!”众人打趣揶揄,让开身位。 后方走来一身青衣的烛九,幽静含笑的眉眼,纤细窈窕的身段。 是她。 烛九素白的手指搭在船舷上,嗔笑道:“连我何时上船都忘了,这么不在意我?” “不……”风止意莫名哽咽,没有说出完整的话。 心口酸痛忽然加剧,他贪婪地凝望着她,心中浓烈的情感仿佛百丈水、千重雪、万仞山。 “还不上来?说好的入宗门就与我成婚的呢?”烛九低眉间的笑清妩动人。 风止意如何能拒绝? 灵船就像天平的另一端,站着他生命中所有的重量,他站在轻飘飘的另一侧,不由自主地滑向她们,滑向美好的未来。 风止意踩在灵船上时,所有人都露出了一模一样的笑。 这下,她们会永远在一起了。 美好的幻境开始破碎。 风止意所有意识骤然回归,他无力地看着这一切。 他俯身拥住烛九,紧的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中。 滚烫的血泪滴在烛九脖颈,风止意的声音全是爱恨交织的颤抖哭腔。 “既然已经杀了我,为何还让我用这种非人的形态存在……” “鬼不能晒太阳,鬼不能入睡,鬼没有梦境,烛九,我太清醒了,连梦见你都办不到。” “我好想你,不、不,我好恨你。” 风止意语无伦次,甚至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直至眼前一变,刺目的镜山映入眼帘。 他怀中空空如也,心中也是。 失败了,积分扣除两千。 幻境越难,积分越高。 …… 年纪轻轻的楚弋能有什么烦恼呢?唯一的烦心事就是发现自己爱上了邪修。 真是禁忌之恋呐。 楚弋镜山爬的很快,是所有人中最快的,这会已经到了半山腰,积分蹭蹭蹭地涨,他是魂修,想拉他进幻境有点难度。 反正前半部分是一个也没成功,攀山仿佛郊游,无趣的很。 他眼神一瞟,四面八方都是自己英俊的帅脸。 楚弋孤芳自赏又心乱如麻地叹了一声,揪掉一只镜花花瓣,“好看有什么用,注定没人爱你,你的心是见不得光的阴雨连绵。” 俨然一副缺少社会毒打的纯爱怨夫。 风舟渡上众人:“……” 就他画风跟别人不一样。 虽然大家看不见幻境内容,但这些人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肯定不好受。 楚长老辣眼睛地别开视线。 真想隔着影像告诉他,就算表现的再失落,他心里想的那个心狠手辣的人也瞧不见。 第537章 永不塌房 墨怀樽的速度仅次于楚弋。 在外人看来,墨怀樽就是眼睛一闭一睁,幻境就破碎了,有些甚至都没进去。 不愧是绝崖首席真传,九幽界第一天才,果真三秒真男人! 这关对外面的人来说有点无聊,因为大家看不见幻境内容,只能看看参赛者美好的肉体。 人一闲下来就容易偷偷放屁打嗝抠鼻屎,当然在公众场合只能说点什么发疯。 墨怀樽的崇敬追捧者一大堆,忍不住连连称赞,仿佛在镜像山中势如破竹的是自己。 一女修阴暗尖叫:“谁懂啊墨首席好强好帅!生在雪山之巅的高岭孤松,睥睨群雄唯我独尊,啊,该死,要是能被他看上一眼,不敢想象我有多爽!” 一男修捂脸兴奋:“呜呜呜这就是我伟大的主人,好想当他脚下的镜子,照见那张俊美无俦的脸,被他像看低级垃圾一样看着,再被那双修长有力的脚无情踩踏!” 边上外来女修大为震惊,首先她对受虐狂没有成见,其次…… “……不是哥们,你不是男的吗?” 另一女修见怪不怪,撇了撇嘴,“这有什么稀奇的,都到九曲朔州了哪还分什么性取向,连路边的建筑物都是弯的。” 外来女修不信:“没这么夸张吧,感觉刻板印象太严重了,我看你就挺正常的。” “真的吗,可是我喜欢你。” “……”外来女修老实了。 俗话说有小团体就有竞争,这时就有对家粉丝暗戳戳拉踩:“像楚弋这种连幻境都对他没办法的才是真神吧?” “就是就是,纯路人,就是觉得楚弋在恐怖的镜像山中闲庭信步是真爽,简直帅死了,这哪是小太子?帝君驾到,通通闪开!”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刚才都不敢说!找到组织了呜呜呜,楚弋那张四分淡漠三分漫不经心两分孤傲的脸简直是极品!太有性张力了!好想睡!” “虽然但是,剩下一分呢?” “剩下九十一分是刻薄自恋。” “……”好家伙,还百分制呢。 双方粉丝群体一直都是最庞大的,再加上楚弋跟墨怀樽单方面不太对付,因此修炼之余追捧者们也经常对骂调剂生活。 闲着也是闲着,此刻其余粉丝或路人熟练地掏出瓜子,开始看戏。 这次墨怀樽粉丝没有像往常那样被冒犯的恼怒,反而淡淡一笑。 “你说得对,但我们墨首席洁身自好,从不自甘堕落跟乱七八糟的女人和男人牵扯不清,更不会单相思。” 撸起袖子准备大骂一场的楚弋粉丝:“……” 抬眼看竞技场内影像,楚弋还在眼含忧郁地揪镜面花瓣。 是的,据不知名人士传出的消息,竞赛前晚,楚弋与无名氏的烛九激情拥抱,在幽篁居后花园亲的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被发现时,楚弋的赤色内衬还挂在狂徒无名氏的臂弯上。 起初大家是嗤之以鼻的,野史都没有这么野,无名氏算什么东西?胆小自卑的无名小卒,楚弋看上鞋垫子都不可能看上她。 真希望能把这些造谣生事的抓进寒狱里喝十年老坛酸臭洗脚水。 但是三天前,大家知道了无名氏就是烛九。 “……” 那一刻的沉默震耳欲聋。 烛九啊…… 大家脑海中划过风止意、沧孑的脸……还有那位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天才凌渊寒。 这喷不了,这是真色真渣真强。 再一联想到隐藏实力的无名氏被从幽篁居丢出来,丫的,这不就对上了么?肯定是因为跟楚弋哼哼唧唧被发现赶出去的! 楚弋在第二关嘴里对烛九骂骂咧咧,实则那惆怅忧郁的眼神大家都能看见。 楚弋粉丝感觉自己丢尽了脸面,但扶着墙还能狡辩。 她们的话术主要围绕:这种传言也有傻子相信?谁会喜欢一个邪修啊,有本事拿出证据呗,楚弋独美,眼神鉴真相?咋滴,以为自己都是闻人瑟绝啊? 墨怀樽粉丝老神在在:“苍蝇不叮无缝蛋,怎么我们墨首席就遇不到这种事。” 楚弋粉丝气死,头一次在打嘴仗中落于下风。 心里不服气,打起精神仔细观察墨怀樽,企图找到缺点内涵发挥。 最后还真让她们没发现一点。 “……” 墨怀樽粉丝高高扬起头,骄傲冷笑,“乐子,知道什么叫完美无缺的高岭之花么?还真敢用那些庸俗的欲望玷污他,哼。” 墨怀樽,远在云端的年轻一代引领者,她们崇拜追随的首席,克制、强大、俊美、无所不能,简直是天神降临拯救世界! 墨门,永不塌房! 楚弋粉丝气焰被压,憋闷没吱声。 第538章 九亿少年的梦 天神降临拯救世界的墨怀樽能有什么烦恼呢? 这世界上大部分问题都能用实力解决,如果有漏网之鱼,那一定是实力不够强。 能化为心魇的,就是漏网之鱼中的漏网之鱼。 墨怀樽落入幻境的次数是除了楚弋以外最少的,因为他灵魂强度本身就很高。 为什么这么高? 嘻嘻。 丛林中的镜鸟盯着墨怀樽,眼珠转动,等着墨怀樽心神松懈的时候偷袭一波。 机会很快就来了,一直从未停歇的墨怀樽忽然停在了半山腰,似乎要缓解紧绷的神经,稍作歇息。 他转过身,将视线送入一碧如洗的蓝天,酸胀的眼眸渐渐松泛。 这是唯一看不见镜面,看不见自己的视角。 墨怀樽微不可察地懈了口气,面容略缓。 镜鸟抓住机会,招呼躲藏的小伙伴向墨怀樽扑去。 于是蓝天上出现一只只镜鸟,它们的眼睛、细密的羽毛、爪子,均倒映着墨怀樽深邃俊美的眉眼面容。 墨怀樽失神了,他看见无数个自己。 镜中的墨怀樽闭着眼睛平躺在漆黑的空间,灼热的呼吸紊乱,四肢难耐地磨蹭,手背青筋毕露,指骨在皮下鼓动,手指深深嵌入地面。 衣裳整齐,领口规整地交叠着,透着一如既往的禁欲和沉稳自制。 但脖颈上的薄汗却一点点晕湿玄色的襟领,撕毁所有沉默。 喉结滚动着,溢出低沉性感的呻吟。 他睫毛不安地震颤,本能克制,于是声音又被吞咽压抑一半,变得破碎短促,像渴求、像舒爽、也像经受不住的呜咽。 冷静沉稳在那张脸上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面情欲潮红。 墨怀樽这一路上,第十二次看见了地穴中的自己,仿佛人镜同调,那种令人疯狂的渴望瞬间席卷他的身体和灵魂。 此刻他与镜中他拥有相同的感受。 某种快感在急剧攀升,在临界点到来之前,这世上没人会中断这个过程。 墨怀樽一动不动地看着,仿佛在看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他神色如常,一如既往拔出刀。 镜中的自己在这时猛然睁开眼,他直勾勾看着镜外的他,眼中的猩红欲念深如暗漩,渴望和狂乱一览无余。 他翘了翘唇角,声音喑哑微喘。 “你拔刀时间比上次晚了一个呼吸,为什么会犹豫呢?” 墨怀樽抿紧唇,垂下眼睫,扬起通体乌黑的刀。 镜中他声音变得蛊惑:“你不想得到那份快乐么?你不想……要她么?” 墨怀樽的刀忽然顿住。 镜中他的声音被急促的喘息顶的断断续续。 他在乞求,“……很快就好,你会……很快乐的,只要释……” 他没说完,墨怀樽将那个丑陋的自己斩的支离破碎。 就在到达的前一刻。 异状像退潮的海水,急流勇退。 墨怀樽身体的温度和叫嚣偃旗息鼓,平复到他掌控自如的平静和冷淡。 一种淡淡的空落和冷寂从心头划过,就像羽毛撩过静默的池水。 仅此而已。 墨怀樽平淡的就像喝了杯茶,他深深望了眼天空,收回视线转身继续向上,背影如孤松挂雪,镇定从容。 一星半点的时间偏差不重要,顿住的刀不重要,短暂的停留也不重要。 总归他依然是所有人印象中那个宛如定海神针的墨怀樽。 墨怀樽的粉丝惊呼炫耀他的又一次成功,他的宗门师长目露欣慰和蔼,其余人习以为常又忌惮嫉羡。 为什么绝崖总是那么好命呢,天才不断代,时有繁花开。 毋庸置疑,排除魔渊的事,有他在,绝崖未来千年鼎盛。 绝崖鼎盛,九幽则平和安定,乱不起来。 “楼夜雨”唇边漾起略有深意的笑,转头问闻朝夕:“羽毛坠水会如何?” 闻朝夕被这个奇怪的问题问的微怔,模拟了一下场景,思考后答:“会湿。” 某些竖起耳朵偷听的小黄人:“……” 应该不是那个意思吧…… 闻朝夕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反问:“怎么了?” “楼夜雨”纤薄的身体笑的微颤,目光撩过闻朝夕的脸,“不,是会起涟漪。” 闻朝夕:“这并不矛盾。” “楼夜雨”见她认真的样子,牙齿在内唇咬出白色的印记,声音微哑道:“那你湿,我起涟漪。” 闻朝夕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她多看了“楼夜雨”两眼,发现这人眼眸似水,眼底有狡黠。 “……”闻朝夕联想到这人从认识以来就喜欢调戏她的坏习惯,秒懂。 她无语地翻白眼,没好气道:“湿了你又不中用。” 说完发现“楼夜雨”没像从前那样继续调侃她,反而端起茶水喝了几口,仿佛很渴。 她的侧脸线条柔软优美。 闻朝夕视线不知怎么滑到她修长的脖颈,她喝水时,小巧的喉结在上下起伏。 吞咽声忽然变得明显。 跟二十年前那场荒唐梦里的梦忽晚吞咽声蓦然重叠…… 那时闻朝夕看不见她的喉结,只清晰记得屋顶上一圈又一圈令人头晕目眩的卷草纹、鸳鸯戏水。 身后有忽然拔高的议论声,闻朝夕猛然从记忆中惊醒,匆忙别开视线。 一层薄汗贴着后背,她血液滚烫,喉中艰涩。 闻朝夕端起手边没喝几口的温水灌了半杯。 两人一个劲喝水,搞得边上几大势力都情不自禁跟着喝了几口。 …… 彼时,烛九不知道自己将会变成九亿少年的梦。 她刚到第二关,正跟莫让尘面面相觑。 莫让尘:哎。 有时候一个人活着也很无助。 莫让尘人虽长得略显磕碜,气质也猥琐,但其实他有一颗感恩的心。 昨夜在家中祠堂一夜长跪不起。 一跪先辈荫蔽,让他赢在起跑线上;二跪香火鼎盛,将他从工会捞出来;三跪皇天后土,祈愿自己阵营战上一帆风顺,得偿所愿。 为了有效跪拜,他还剪了自己的小像烧了,防止不知他是谁。 至于谁会保佑他,谁知道呢? 事实证明这么做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比如接连两关就跟邪修烛九唯美相遇,尤其是第二关,一对一单独相处。 再次看见烛九那张脸时,莫让尘心里得意一笑。 还好跪拜的不是母亲父亲天魔宗主,否则都不好骂。 要恨抽象的人,不要恨具体的人,否则日子过得多累。 步惊莲除外。 “你好像不想看见我。”烛九右手拿着荧光棒拍了下左手心,饶有兴趣说。 星君做作业之余抽空看了一眼:“你好像巷子里打劫小学生辣条钱的社会混混哦。” 说完就屁股有点疼,被烛九抽了一下。 星君不吭声了。 莫让尘略显拘谨,但又不想让外面的人看出他的紧张和亿丢丢害怕,因此假装很忙地撩了下今早特意做的湿发斜刘海造型。 “没有,是镜面反光太刺眼。” “哦。”烛九看了眼他疑似十天没洗的油乎乎斜刘海,“那你拿黑幡做什么?要跟我打架?” 她又敲荧光棒。 莫让尘心中的苦涩如同涛涛江海,如果是平常,他已经识时务者为俊杰了,毕竟他很有自知之明,首先他自认打不过凌渊寒,凌渊寒却输给了金丹期的烛九。 所以他一定打不过吃化肥一样忽然化神期的烛九。 但作为一个有头有脸的人,对邪修表现的太怂,以后当上第二区长会像剑二一样被翻黑历史吧? 那些想拉他下马的阴险小人肯定会说他面对邪修卑颜屈膝,政治立场存疑。 哦天呐,这太可怕了。 但实际上按照对方的凶残他最应该要考虑的似乎是生死的问题。 莫让尘脑子像滚筒洗衣机一样迅速转了一圈,衣袖下的手已经悄悄摸到积分手环,随时准备把自己淘汰跑路。 他紧张地又撩了下刘海说:“你我红蓝阵营不同,我自然要警惕你暗害我。” 为了不触怒对方,他甚至都避免称呼正邪两个字。 第539章 太有乐子了 烛九一看莫让尘又害怕又假装坚强的样子就想笑。 太有乐子了。 她笑眯眯安慰一句:“不用担心,对敌方动手会扣积分,你还不配让我扣分。” 莫让尘:“……” 天杀的,就算她这么说,他也不会跟她拼了。 他僵硬地捋一下斜刘海,语气淡定,“算你有自知之明。” 两人开始攀山,烛九提着荧光棒走在前面,莫让尘磨磨蹭蹭搁着老远在最后,两人视线不时在镜中交汇。 烛九总会露出一个笑,莫让尘眼神闪烁,不动声色移开视线。 这么一看还挺暧昧的。 莫让尘脚步千斤重,天杀的,到底谁会喜欢这种恐怖的女人,到底谁会对这种女人念念不忘,到底谁会期待遇见她? 两人在尴尬中前行,或许是心弦太紧绷,莫让尘一时之间还真没落入幻境中,但好景不长,很快他又在一朵路过的镜花中瞥见烛九的脸。 这次对方顿住脚,直勾勾盯着他,眼神就像厉鬼索命。 莫让尘转身就跑,身后的寒气如影随形,他知道自己一回头一定会看见一张笑盈盈七窍流血的鬼脸贴着他。 …… 烛九瞥了眼身后顿住脚的人,看见啥了,表情这么凝重。 有点子好奇的烛九摸到一枝镜花,也假装落入幻境,实则神识已经由表及里,入侵整座镜像山,这个过程没要三个呼吸。 无数的镜像在她神识中漂浮,任她挑选观看。 烛九先找到了莫让尘的,看完后嫌弃地“啧”了一声,就这?她大手一挥,在幻境四面八方都加了一个七窍流血的自己,披头散发向他接近。 这不得爽死他。 做完这事后,烛九假装勘破幻境苏醒,没管莫让尘继续向上爬,偶尔停一下偷窥其他人的幻境。 于是她旁观了上文中所有人的幻境。 她没插手,只是心情……深感复杂,尤其是墨怀樽的幻境。 她叹为观止,这厮莫不是戒过毒?这么能忍。 片刻后,她看见了百合的幻境。 异父异母的亲姐姐素欢没有惨遭横祸,她逃离了青楼,盲眼也痊愈了,和百合一起离开珈岚城,同行的还有烛九。 素欢和烛九每天争着抢着对她嘘寒问暖、呵护备至,甚至亲手喂饭、按摩端洗脚水。 两个姐姐疯狂雌竞,将她宠上天。 团宠百合变成全能高手。 左手阵法右手炼丹,修为增长如同坐火箭,脚踩尊贵的凤鸾鸟,吊打八大势力首席真传,无数人俯首称臣、震惊跪舔,嘴里喊着“恭迎凤主归来!” 烛九操控幻境中侍立一侧的自己,悄无声息在叉腰大笑的百合耳边问:“为啥是凤主?” 有什么渊源? 百合不假思索回:“话本子上的女主角都是这个称呼!我是世界之子,自然要有个最牛叉的尊称!” 烛九若有所思。 百合忽然回过神,甩来一记冷眼, “谁准你擅自说话的?不是告诫过你,以后开口要先请示吗?” 烛九:“……” 素欢温温柔柔在另一边茶里茶气道:“烛九兴许是今天打扫庭院太累一时失言,哪像我无所事事,妹妹原谅她吧。” 百合一听素欢求情,脸色明显好转,但还是训斥烛九。 “看看素欢姐姐,再看看你,真是太令人失望了!方才让你用梅露泡的九十九度茶水呢?” “还有接风宴,一百零八道菜准备好没有?” 烛九默默捋起袖子。 百合没察觉异样,还在蹬鼻子上脸。 “我想起来了,你该不会趁我不在又跟那几个狗男人幽会了吧?说,是谁?墨怀樽?楚弋?沧孑?月上弦?风止意?还是两个叫顾一笑和闻人瑟绝的小白脸?” “哼,一群手下败将,刚才还在我手底下跪地求饶,以前的事就不说什么了,往后你若再敢多看他们一眼,看一个我杀一个,听见没有?” 素欢星星眼崇拜脸,“哇,妹妹好霸道好强好喜欢!!” 百合傲娇地高高抬起下巴,幻境中的她长得比烛九和素欢还高,顶着一张跟顾一笑一模一样的脸,身材不知道从哪复制的,总之前凸后翘御的一批。 真是完美啊。 烛九握紧手,一个利索上勾拳,击碎百合中二梦。 “醒醒,该去上夜班了。” 另一边,百合猛然清醒,这才意识到刚才是幻境,积分加一千。 超!她一个修幻境的差点迷失了!丢人!真丢人!明明有那么多破绽,她全都蒙上眼睛假装没注意。 哎,果然幻境的威力上限根本想象不到。 百合怅然若失地摸了摸仿佛隐隐作痛的下巴,奇怪,幻境里唯唯诺诺、言听计从的烛九姐为何会忽然暴起打她一拳呢? 思来想去不明白,百合只能归结于就算是幻境,她也下意识认为对方不可能那么乖顺。 百合叹了口气,舔了舔嘴,心里意犹未尽。 …… 烛九教育完百合后又往上慢悠悠爬了一段距离,后面的莫让尘距离仍然不远不近,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看着烛九的眼神更加警惕。 烛九没管他,借着一根树枝再次假装陷入幻境。 如同站在上帝视角,这些人内心的秘密一览无余,烛九轻而易举发现很多混杂其中的邪修,她记下了这些人。 “咦?那是什么?”星君讶异。 正畅游在各种幻境中的烛九也注意到了,竟然有一个她渗透不进去的幻境。 那段镜像中没有画面,只有白蒙蒙一片,应该说是被某种超越噬我镜像山的力量蒙蔽了。 这还不足以惊讶,最奇怪的是竟然能屏蔽烛九的神识感知。 就算神魂力量十不足一,九幽界也理当没有什么能阻拦她探测的。 除非是死对头“命运”的手笔,难道是携带小令的容器魔主? 星君和烛九一下精神了。 “那包的呀,除了它还有谁这么神秘,凶手就在眼前!”星君很激动,“能不能看到这是谁的幻境?” 烛九尝试入侵,可惜失败了,甚至刺激到其中的力量,竟直接碾碎了那片幻境。 但烛九也不是没有收获,她捕捉到了一抹似曾相识的气息。 好久远好久远,好模糊好模糊,烛九抵着唇想半天想不起来。 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在神界遇到过。 如此一来就有些扑朔迷离。 星君迷惑挠头:“所以这到底是容器的手笔,还是神界某人手笔?” “理论上来说,九幽是神狱,不会有神明插手其中。” 难道是“命运”发现制裁不了她,所以搬出神界大佬对付她? 不是吧,这么玩不起,怎么还降维打击呢,真没意思。 星君摸不准情况,只是心里异常凝重恐惧,烛九被众神围剿,被劈开神魂的那一幕,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遍。 烛九察觉他的惶恐,眼中微暗,“别担心,应该不是敌人。” “为什么?” 烛九扯起一抹阴冷的淡笑,语调平平,“因为仇人的气息我绝不会忘记,想不起这个人,只能说明萍水之缘,从没放在心上。” 星君释然地松了口气,被攥紧的心脏重获新生,“是哦。” …… 某处折角的攀山路径,一个容颜清冷姣好的少女睁开眼,眸中色彩比同龄人更加成熟。 奇怪,刚才的幻境似乎是自行碎裂,她并没有做什么。 少女看了眼积分手环,加了三百积分,看来顺利通过了。 她没在意,继续向上走,只是脑中不时闪过刚才幻境中男子英武绝伦的脸。 她心跳有些快,很快捂了捂逐渐发热的脸,将杂念和悸动压回心脏藏好。 放下手时,面色已如常。 终有一日,她会找到她的梦中人…… 第540章 思路打开 烛九后续一直在留意那道被神界气息保护的幻境再次出现,可惜没了后续,白蒙蒙再未出现,可能是察觉到窥视起了警惕心。 与此同时,她同样在在无数幻境中搜寻不知伪装成谁的魔主线索,不过爬到半山腰都一无所获。 意料之中,烛九却仍有些失望。 但很快被少儿班的闻人瑟绝吸引注意。 烛九神识进入他的幻境。 形似放大版占星罗盘的十二宿冕台中间坐着一个形貌昳丽的红衣少年。 地面的刻度字迹异常精密,透着权威和冰冷,放眼望去,周遭全是浩瀚星空。 这里神秘又静谧,仿佛不在人世间。 适合思考。 闻人瑟绝酒红色的眼眸中倒映着璀璨闪烁的星空。 那双眼清醒至极,没有丝毫身在幻境中的无知。 第二关对他来说过于简单,他的血瞳根本不允许他陷入幻境。 理论上来说他应该跟楚弋一个攀山速度,但他觉得这是个激发思考和灵启的过程。 ——说不定对于星象和占星圣地与烛九之间能推敲出一个完整的逻辑链。 闻人瑟绝轻声问出第一个问题,或者说是自问自答。 “过去曾有人像我一样清晰地感知到星象的怒意吗?” “没有,历任占星圣主手札都没有这方面记载。” “为什么我会失去幸运和感知重要星象的能力?” 星象很明显倾向于打开魔渊,也就是红方立场。 闻人瑟绝选择阵营的十五秒中预测自己如果如同预先那样选择蓝方,大概率失去幸运值的他遭遇将会非常不幸。 他以为自己选择红方,幸运会给他很多指引,比如第一关随便选条路就出现大量金色蒲公英。 当然,他不是屈服,只是试探。 阵营不由颜色区分,是由行为结果。 不到最后一刻,得失都只是暂时的,先拿到特权才能做更多事。 但是他没有想到……纵然如此,他的运气还是消失了。 第一关,他带领屠蓝帮,历经三天时间才到对岸。 一朵蒲公英都没遇到,就连据说较多的蓝色都没有。 要不是旁人说,或者其他人积分的火速增长,屠蓝帮甚至以为这片重力海除了波折就是波折。 哦,她们之所以既没摘到蒲公英又在海里流浪了三天之久,原因就是遇到了少见的重力波。 也就是重力不匀现象,这就导致她们屡屡失衡坠海。 就这么足足耽误了三天时间,期间一个队伍都没遇见,三十人的屠蓝帮到最后硬是只剩五人,包含闻人瑟绝和岑哥。 一开始众人只是心有余悸第一关的难度,心里庆幸还好有闻人瑟绝指路,肯定已经帮大家规避掉大部分风雨了吧? 就是不知道总积分怎么涨的那么快。 直到信息闭塞的众人在快上岸时遇到其他红队。 我超,那些人身边飘着的各种颜色蒲公英是从哪来的? 宛如乡巴佬进城,没见识的屠蓝帮一脸懵圈地听着这伙人的述说。 噢,原来外面根本就没有风雨呢。 咋回事?她们怎么这么倒霉?? 幸存者质疑的目光齐刷刷洞穿闻人瑟绝。 没来得及质问,积分手环就把她们转移到第二关了。 闻人瑟绝呆愣许久,那种被什么东西注视和控制的毛骨悚然再次爬上背脊。 他似乎被某种可以称之为造物主的力量彻底抛弃了。 原因是…… “因为我屡次包庇邪星。” 闻人瑟绝更为肯定地得出这个结论,声音艰涩,压着痛苦和茫然。 在人前他不敢暴露自己的情绪和失去能力的事情,极力掩盖,佯装从前。 那种感觉就像无力稚童顶着狼皮在狼群中,周围狼只需凑近逼迫,他便无所遁形。 惶恐和压力让他身心俱疲。 “我到底是因为做错事被惩罚,还是因为“违背”星象指引被剥离能力?” 这个问题很重要,关乎星象的正义和邪恶。 不,应该说当这个问题需要思考时,星象的人性化已经显露。 只有人才需要人性,天绝不需要。 要探讨刚才的问题,就必须探究烛九的正邪。 过往的几桩案件实锤她的邪恶,但排除闻人瑟绝与她相处时个人的感觉和偏向,也有几桩事件推翻这个论断。 比如化身甄有钱时挽救了魔核爆炸的恶果;在极岭时没有如星象所示杀掉老帝君,反而是星象的异常。 最后一件尤为重要。 阵营战之前闻人瑟绝只在自己身上找问题,认为是自己的某方面失误,现在他思路打开—— 怎么就不能是星象在污蔑烛九呢? 思路再打开—— 既然已经污蔑一次了,万一珈岚城惨案和沧澜境惨案也是污蔑或别有隐情呢? 反正闻人瑟绝瞧着那一皇三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死有余辜。 第541章 超大 烛九和星君将闻人瑟绝前后推断的喃喃自语全都听了进去,星君异常惊讶。 “我超,他竟然仅仅凭借这些异常就猜到了大概?” 人怎么可以聪明成这样,不,应该说棋子怎么能这么快就猜到自己是棋子。 第一次见面时的闻人瑟绝是多高傲自信的人,一直以来他的态度似乎也没变,最多因为在烛九这里的几次碰壁,性格收敛了许多。 原来他已经不动声色推测到这了。 烛九吃惊归吃惊,她很快觉得致命危险。 一个弱小的棋子知道太多也不能改变自己是棋子的事,“命运”只会为了灭口愤怒地将逆反的闻人瑟绝诛杀。 ——他口中的幸运消失和星象被蒙蔽这两件事就是完美的证明。 不能再让他探究下去了,否则丢的就是命。 星君见识过很多掌控广大宇界的仙神,不外乎就是那些德性,他很快也看明白了利害关系。 “这咋办?怎样才能阻止他想下去?” 闻人瑟绝的容器都没找到,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死了。 “聪明人太恐怖了,不然暂时把他记忆封了吧。”星君提议道。 烛九皱起眉,这个办法治标不治本,只能暂时阻止他想下去,可一旦跟外界接触,闻人瑟绝了解事情后,势必要继续探究。 况且烛九下意识厌烦这种行为,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用这种方法。 “这里是幻境,不如给他构造一些引导,尝试扭转他的思维,坐实我的‘恶行’,帮‘命运’开脱。”烛九若有所思。 要想蒙骗一个聪明人,最好让他主观上相信错误。 星君瘪起嘴,“办法是不错,就是让人心烦。” 谁会喜欢说自己坏话?谁会喜欢帮仇人解释? 尤其当事人还是烛九,星君更难过了,心里一股郁躁的火气朝外冒。 烛九用神识捂住星君的眼睛,微凉清浅的声音在他响起,听着竟然有些慎重。 “现在有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星君愣了下,问:“有多重要?” 烛九也愣了下,正常人不得问什么任务吗? “非常重要,全世界只有你能做,做完后,我就会变成全世界最快乐的小女孩。” 星君面色古怪,有些羞窘扭捏。 深思熟虑后道:“我以为咱俩是友情来着,啊那个,我不是拒绝你的意思,就是有些吃惊,这个咱们先不考虑,等以后有身体了再讨论。” 烛九:“……你哪里看出来我对你有情趣?” 发现自己会错意,星君反而自然起来,叉起腰抬起下巴。 他傲娇道:“啥意思,我不配?我还是人体的时候唧唧超大!咱们以前刚从世界意识化成人形的时候还一块洗澡呢,你夸我唧唧大我夸你胸大,你忘了?” 烛九:“……” 她一点也不想听这么糙的话。 “你干不干?”烛九强硬扯回话题。 “干。”星君应声,“要我干啥?” 烛九摩拳擦掌,有点兴奋,“半个时辰内,写出我一百个优点,要求举例说明。” “……”星君沉默。 烛九挑起眉:“怎么?时间不够?” 星君:“不是,优点不够。” “那就写两百个。”烛九善解人意地给他减轻工作量。 星君感动至极,哭唧唧地去写了。 后半段攀山路上,每当闻人瑟绝进入幻境时,烛九都精心构造一个合理不突兀的自黑以及星象洗白幻境,给闻人瑟绝疯狂洗脑,让他看到星象并不存在的博爱众生。 嗯,就挺恶心的。 还好星君看不见。 写过小说的都知道,平地起高楼贼费心力,尤其写的还是不喜欢的题材,不亚于闭着眼吃屎。 倘若观众还是个逻辑性强的聪明人,那更是雪上加霜。 烛九跟闻人瑟绝鬼扯的痛苦至之余,只能去其他人幻境中游荡调节心情。 噬我镜像山这件超圣器十分人性化。 前半段如果说是入境,也就是将人内心深处的心魇袒露出来,那么后半段就是出境,意图帮人化解心结。 简而言之就是高端心理安抚。 于是烛九便观察镜像山怎么安慰男团组的。 …… 沧孑被拖进幻境中,前半段凄惨幻境已经揭示过去,后半段自然要展望未来。 首先幻化出死去的沧无语等风梧族人,在日常中无意间说点掏心掏肺的话,表示族人对沧孑的爱意、支持。 接着沧孑面对巨变后决心变强,报仇,一统妖族。 果不其然,修为精进的他在洛斐竞技场遇到了烛九,一通诘问和怒骂后,死不悔改的烛九被她成功击败、拿下、杀…… 哦,没有杀死。 沧孑没有按照既定剧情走,他阴冷地靠近重伤的烛九,缓缓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术法幻化的赤金色树枝把烛九五花大绑牢牢捆住。 然后疯癫地问:“你可曾爱过我?” 镜像山:“……” 不对劲啊,这时候难道不应该是放下过去和情感,彻底不在意仇人了吗? 怎么还执着于对方心意! 它辛辛苦苦写好的大男主逆袭断情绝爱走上人生巅峰剧本不香吗? 烛九:不,这年头爽点是追夫火葬场。 镜像山随机应变改剧本,但显然没有抓住精髓。 只见幻境中被控制住的烛九虚弱又坚定地冷嗤,无情无义地说:“从未。” 镜像山:嘿嘿,这下这小子该彻底死心了吧。 谁知沧孑神色却猛然阴冷,面前幻境寸寸破碎,他温柔又变态地笑:“我就知道这是该死的幻境,她怎么可能从未爱过我!” 镜像山:“……” 时间来到了二周目,沧孑再次被拖入幻境。 前面照常,又到了该咔嚓掉烛九的关键时刻。 这次幻境中的烛九懊悔不已地回答:“我爱你,我不该做出那些伤害你的事,我后悔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这下该放下过去,认识到这情劫也不过如此了吧? 但沧孑却抿紧唇盯着她,不说话。 烛九一直求饶。 很快幻境又碎了,沧孑悲凉地笑:“我就知道她不可能会说出这种话,就算有,也只会是两面三刀的暂时示弱。” 烛九:“……” 沧孑这厮了解的也有点太全面了。 三周目的镜像山吸取教训,让幻境中的烛九表达出一种被击败的不甘和恨意、伤害沧孑的懊悔、猛然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深爱沧孑的震惊、死也不愿难看求饶的倔强…… 总之很丰富,真实感拉满。 这次沧孑再不杀就不礼貌了,情劫包过的。 幻境也确实没碎,但也没过。 因为沧孑一把拽住了烛九,疯癫又痛快笑道:“你爱我?那就尝尝被心爱之人折磨的痛苦吧!我要让你千倍百倍偿还!” 说完就狠狠亲吻烛九,一点也不温柔,亲的后者喘不上气嘴唇流血。 烛九被吻的面颊嫣红宛若滴血,屈辱地别开脸。 沧孑捏着她的脸强硬掰正,阴森鬼魅地抚摸她红肿洇血的嘴唇,说:“既然不想要我的爱,那就试试我的恨吧。” 然后带着烛九走了,看样子是要日日折磨纠缠不休(?)。 镜像山:“……?” 把人嘴唇亲出血就叫折磨吗? 镜像山年久失修的数据库没有收录这种情节,因为它不能理解为什么烛九杀他全家了,最后还能he。 镜像山不甘心地观看后续,发现沧孑把她囚禁了,两人果然日日折磨(凶狠亲嘴),纠缠不休(粗暴上床)。 不仅如此,沧孑为了报复她,给她买新衣裳做饭的时候甚至都是冷着脸的。 过了五百年,沧孑徒孙知道这些事后为两人虐心的爱情痛哭流涕,并且内涵沧孑太狠心,不配得到烛九深沉的爱。 烛九只是不懂爱才做出那些事,后面不是已经改过自新了吗,而且她就算对不起所有人也没有对不起沧孑。 浪子回头金不换,沧孑竟然一直囚禁她、不愿意原谅她,简直不识好歹! 镜像山:“……??” 最可怕的是,幻境能维持那么久,只能说明沧孑根本就没有质疑过。 镜像山cpu超载,终于死机了。 星君笑的拿不稳试卷,“小刀剌屁股开眼了吧?还不速速跪着聆听圣音。” 第542章 就是就是 没关系,胜败乃兵家常事,有些人执念深(脑子有病)那也没办法,这时候就需要打打人机找回自信。 纯情小子火辣辣,风止意一定能听劝! 上一次他沦陷在整个珈岚城和烛九一起大团圆结局里没成功走出来? 那就让他认识到赤裸裸的真相,接受、放下、越过、向前看。 于是烛九跟着围观风止意的心理疗愈过程。 此时,风止意因为左脚踩到树叶被拖进幻境中。 在这里,悲惨已经发生,没有丝毫挽回余地。 按照惯例,先让陨落的珈岚人肯定他的乐善好施、好心救烛九这种行为。 错的不是纯善的他,只是遇人不淑,造化弄人。 风止意在空无一人的阴雨城池里如同孤魂般一遍遍游荡,恨意和痛楚与日俱增,复仇的决心无比坚定。 在绝崖学成后,来到阵营战遇到烛九,经过一番凶险搏杀成功拿下她。 到了这种关键时刻,镜像山有点紧张,害怕出意外。 经验在前,幻境中的烛九此刻露出了跟面对三周目沧孑时一样的表情。 令人害怕的一幕出现了。 风止意走近,镜像山瞪大眼睛,不会吧,不会又开始抱头痛亲吧? 还好没有,风止意是正常人。 风止意只是用手指仔细擦净烛九脸上的血,动作温柔至极,满眼爱、恨、怨等等情绪堆积在一起。 他嗓音嘶哑压抑,“烛九,你为什么要杀人?” 烛九冷笑一声:“因为我善。” 围观真烛九:“……?” 镜像山:“……” 哦,不小心把新学的知识点说出去了,完了,是破绽!幻境不会碎了吧! 但没有,风止意反而扯了扯唇,习以为常。 毕竟烛九就是这样的,总会在某些场合说出奇怪的话。 他弄晕了烛九,然后拔出剑捅穿了烛九心脏。 镜像山兴奋死了,太好了,它成功了! 然而很快就发现高兴早了。 风止意一通操作把烛九变成了跟他一样的鬼,具体可行性不必深究,反正是幻境,主打意识流。 总之烛九就是变成了离不开风止意一步远的鬼,只有在他的庇护下才能存活。 风止意清朗笑开,阴霾俱散。 仇也报了,烛九也血债血偿了,从此他们毫无阻碍。 下面就轮到他幸福了吧? 于是,公主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he。 镜像山:“……?” 多新鲜呐,生怕捅仇人的时候弄疼对方,特意弄晕了。 烛九嗑瓜子笑:“你就说报没报仇吧?人死没死吧?” 星君掀桌而起,“该死的风止意,竟然真动手杀你!我宣布他出道失败,剔除男团组!” 烛九帮风止意打圆场:“就是就是。” ……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镜像山就算枯萎了也还要办事,他把风止意的病情收录归档,开始开导月上弦。 首先分析病情。 这位冰冷少年年方十八,但遇上了一生最大的两个难关。 一,灭门。 二,喜欢的人和妹妹同时掉水里该选谁? 这位少年很显然在灭门后精神遭遇创伤,否则家世这么根正苗红的人绝不能爱上一个邪修。 镜像山照例帮少年回忆一遍家庭的幸福,母亲的正义慈爱,妹妹的嫉妒逆反,以及灭门后的痛楚。 镜像山顺着月上弦的思路帮他虚构了一段找到凶手并杀死的幻境。 大仇终于得报,月上弦内心并无喜色只有无尽荒凉,因为人死不能复生,月氏再也回不来了。 不,他唯一的亲人还在。 所幸,烛九履行承诺将身体归还给月上霜,亲兄妹经历生死离别后再相见,肝肠寸断感人肺腑。 两人四目相对,无语凝噎,那彼此不太熟的场面谁见了不说一句尴尬。 月上霜得知月氏除了他们兄妹二人无人幸免后,十分悲痛,许久才缓过神。 沉默许久,月上霜十分不可置信:“我竟然还活着?” 语气一点也不惊喜,废物一个活着有什么用,还不如随家人一起死了算了,更何况现在没有月氏的保护珍藏,她弱鸡一个随时可能被掳去当顶级炉鼎。 她只是爱写黄文,不代表她想当黄文女主。 生无可恋的月上霜很快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她像从前那样虚弱扶树时,手下稍微用力,竟徒手倒拔垂杨柳! 月上霜:“!!!” 突然就学会内视,突然就发现自己化神期了,突然就成人人喊打的超强邪修! 月上霜神色惊疑不定,不是,自己写的爽文剧情真发生了? 这种情况应该做什么?当然是打月上弦这种天才的脸了? 空有修为,根本不会武功招式的月上霜被月上弦打一顿后终于老实了。 没关系,说明进步空间大,总有一天会把月上弦踩在脚下。 与此同时,报完仇救回妹妹的月上弦发现烛九找不到了。 上天入地,山川遍历,再无伊人踪迹。 镜像山心想这个结局堪称完美,既解决了邪修,又解决了月上弦的困境,一定能让月上弦看见未来的希望,避免思虑发展成心魔。 但幻境中的月上弦日复一日看着月上霜那张脸失神,浮冰漂浮的眼眸变成黯淡的碎星,眼睫微垂,便好似成泪。 他的世界彻底孤独,他一点都不想进步,直到寿命衰竭,身死道消。 死时握着一支用心头血浸染的冰玫瑰。 极北总是冰天雪地,看,又下雪了。 雪花无声落在月上弦的脸上、身上,吞没他的痕迹。 月上弦内心空茫荒芜一片,直到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一个身披霞光的女子。 几百年没笑过的月上弦露出真挚的淡笑,仿佛冰雪融化。 “烛九,你来接我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因为离开躯体消散。” 没错,他一直认为烛九消失是因为离开月上霜身体所以魂飞魄散了,对自己的痛恨摧残了他所有的心力。 月上弦眼角落下一滴剔透水晶般的泪,烛九在他死时出现,是原谅他了吗?是赦免他了吗? 月上弦心中萌生出希望,就像凑近了火光。 果然是火光,女人靠近,露出一张陌生的脸,她拿着一把火折子,嫌冷因而哈了哈手,温暖笑问:“道友,买一根火折子吗?很便宜的,买一根吧?” 月上弦:“……” 最后一口气就这么松了,月上弦达成永失所爱be结局,执念不减反增。 镜像山:“……” 按照原本的预测,月上弦应该在复完仇找回妹妹后放下心结,很快忘记烛九的存在,一心修炼最后坐在天魔宗主的王座上,执掌钱、权和美色,孤独到死,或孤独飞升。 哼,真是恋爱脑,为了爱情搭上后半生,简直冥顽不灵! 吐槽归吐槽,不死心的镜像山还是兢兢业业开启二周目。 时间再次来到了月上霜复生时,这次镜像山改设定了,她直接让烛九和月上霜一体双魂。 哎嘿,妹妹与情人皆得,幸福不死他。 这下执念减少了吧? 并没有。 月上弦隔着妹妹的身体爱着烛九,在天下灵修发现月上霜的脸并讨伐时,他无可辩驳却维护到底,最后战死,还被打上邪修同谋的标签。 人们骂月氏是邪修窝点,死有余辜。 再次达成悲惨be结局,属实是结尾比开局还惨。 怎么就一直be了?镜像山就不信了,他愤怒开启三周目。 这次让烛九离开月上霜身体后变成鬼缠着月上弦,嘴里时时刻刻喊着“哥哥、哥哥”,镜像山这次心一狠下了猛料。 于是幻境中的烛九每天—— “这是哥哥给人家准备的宝宝碗宝宝盆么~” “哥哥~我爱你~” “哥哥,如果有一盒九幽卷你要怎么分~” “梦到哥哥爱上别的女人了,她能比我美么?好崩溃!” “不是说好不会离开我的吗?为什么不理我?突破就不能理我了吗?呵,就是不爱了吧?” …… 镜像山得意死了,月上弦不是死心眼非要烛九么,就让他看看被噩梦缠身的滋味,桀桀桀。 但是事与愿违,三周目的月上弦终于不终身抑郁了,每天都是冰冷开朗大男孩,快乐的像个二傻子。 他日常把烛九魂体压在身下(现实不具实操性),压着她的手,“哥哥只爱你一个,亲亲哥哥.” 烛九撅起嘴,“mua~~” 月上弦追着烛九后缩的樱桃小嘴一顿啃,两人舌头打架,发出暧昧的水声。 “烛九乖,只许想哥哥一个。” “嗯~唔。” 接着就是月亮下神坛颠鸾倒凤的一夜,省略两章细节。 镜像山:“……” 当人也不好,有胃,看这种场面容易吐,还好他不是人。 烛九和星君倒是眼也不眨地看完了,并且连连发出“我超”的声音。 “这是你?这是他?”星君眼睛都要瞪出来。 烛九摸着下巴疑惑:“人设崩的稀巴烂,幻境还能平稳运行,为什么?” 星君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伸出食指笃定道:“心机之蛙一直摸你肚子——他内心深处期望的就是这样。” “啧啧,看似喝风饮露、不近人情冰山冷美人,实则只要死缠烂打就能追到。” “性功能好姿势还多,不愧是看过他妹写的小黄书的男人,玩的真花啊!”星君略感刺激。 烛九深感刺激,禁忌感拉满,属实爽到了。 俩偷窥狂爽了,镜像山不爽,因为根本分不清这心结到底是解开还是越发深重了。 心魇是消失了,执念却更深了,月上弦将像幻境中一样,对烛九更加疯狂占有,这怎么看也不符合“放下”、“解脱”的核心要求。 算了,达标就行,它只是个人机,干嘛要像牛马人类一样想这么多。 镜像山快乐地完成了第一个小目标,接下来就开始马不停蹄给下一位病友做心理辅导。 楚弋?楚弋进不来,闻人瑟绝?闻人瑟绝好像不需要。 墨怀樽! 看病讲究望闻问切,镜像山找出这位嘉宾病因—— 正道第一宗门首席,无意间爱上邪修烛九,微do40%(魂交),发现对方身份,心里苦,说不出,忘不掉,幻境中还差点精关失守。 镜像山:“……” 怎么又是烛九?九幽界已经落魄到雌性稀有时代,全世界只有这一个女人了吗? 更何况这位看似理智冷静的仁兄甚至连烛九面都没真正见到,跟网恋没区别,究竟怎么爱上的? 镜像山总结两点病因: 第一是墨怀樽没见识过烛九面目狰狞杀人如麻的凶残一面,所以还能念念不忘,见到之后估计恨不得亲自手刃她。 第二是墨怀樽女人接触少了,如果体验过被美女包围的感觉,他一定会感觉谈恋爱很完蛋,从此封心锁爱专心修炼。 镜像山很快敲定方案,开始构建幻境。 …… 墨怀樽醒了,不知为何今天意识有些迟滞,他盯着头顶大的离谱的五彩斑斓黑纱帐,脑中下意识检索。 他叫墨怀樽,绝崖首席真传,身负重任,年十八,已婚,八个道侣…… 等等,几个? 墨怀樽瞬间提神醒脑,又察觉自己未着寸缕,惊的手一收,手肘碰到一柔软温热之物。 “啊~”身边传来一声娇懒的惊呼,透着刚醒的鼻音。 墨怀樽听着这声音,脑中闪过她的信息,三长老的孙女,阿橙,喜欢穿橙色衣裳。 他心神紧绷,克制住了本能扫视的冲动,目不斜视。 修士睡眠浅,左面女子被吵醒,不耐地推了墨怀樽胳膊一把,声音慵懒,“死鬼,别吵,昨晚上快被你折腾死了。” 这是阿赤,喜欢穿赤色衣裳,是墨怀樽在妖皇殿邂逅的火烈鸟妖,性感火辣,是他的心头好,夜夜笙歌。 今天床上只有这两位,除此之外,他还有阿黄、阿绿、阿青、阿蓝、阿紫、阿白六个道侣,每个都来自不同的八大势力。 他是个情场浪子,花心渣男,但大家都算你情我愿。 墨怀樽眼神凝滞了一会,盯着纱帐的眼神逐渐幽深,逸出危险的气息。 他眼睫微敛,声音沉冷,“什么……东西?” 第543章 征服 这话说完,眼前景象寸寸碎裂。 墨怀樽挑起眉,冷“呵”一声,虽没说什么嘲讽的话,但镜像山无疑有种被嘲不行的屈辱感。 看来墨怀樽的自我意志十分强烈坚定,这种没逻辑的设定不能放在他身上,都怪前面几个病人太离谱,搞得它下意识开始撒狗血。 镜像山痛定思痛,开启二周目。 …… 他叫墨怀樽,年十八,天生刀骨,绝崖首席真传,身负重任,从小经受最顶尖的栽培,六边形人才。 沉稳内敛,是全宗门骄傲,年轻一代最敬羡崇拜的首席。 他的生活单调、沉闷又严苛,这些倒不算什么,糟糕的是,他备受异性纠缠。 比如现在,半夜里,他正在去往藏经阁的路上,三长老的孙女阿橙半路巧遇他,红着脸向他请求指点。 墨怀樽目不斜视,假装没看见对方暗送秋波,语调平缓解析了她的问题。 正要走时,阿橙展臂拦住他,说:“首席,三长老有事让你去一趟丹道峰。” 墨怀樽去了,被阿橙利用三长老炼丹室内的特殊阵法控制住,下了三斤烈性chun药。 墨怀樽缓缓皱起眉。 过了片刻,阿橙痴迷地盯着她,脱下橙色外衫,鬼迷日眼说:“墨怀樽,你要女人不要?” 墨怀樽感到眼前发生的事莫名其妙。 傻叉幻境在崩塌的边缘,但没崩,因为三长老忽然蹦出来,“阿橙!你在干什么?混账东西,竟然给首席下药,看我不打死你!” 说完就脱下臭鞋追着阿橙屁股打。 墨怀樽眉心没有丝毫舒缓,他道:“长老,给我解药。” 长老这才想起首席还y着,赶忙拿了软jing散让墨怀樽吃了。 第二天,墨怀樽要去处理事情,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一路上遇到无数打劫或邂逅他的女修,都是真爱,都想跟他谈恋爱。 墨怀樽路上啥也没干,就跟真爱们纠缠了,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又被城主女儿日夜偷窥,嘘寒问暖。 墨怀樽小心谨慎怕中招。 后来妖皇殿出事,墨怀樽善后时被各种妖女勾引,咱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能突破防线,不清楚。 其中最瞩目的是阿赤,因为她是走的最远的那个,成功钻进墨怀樽被窝,被子都沾氵了。 墨怀樽回来一看,天都塌了。 试问,为什么公务已经足够繁忙了,还要跟馋他的女人斗智斗勇? 镜像山看着墨怀樽眼里的怀疑人生,露出胜利的微笑。 很好,经过一系列的氛围营造,墨怀樽现在一定已经生出心理阴影,看见女人就退避三舍,后面就算遇上烛九也不会动心了。 紧接着,墨怀樽又去极岭处理烛九的事情。 到了紧张刺激的唯美相遇时刻,烛九在夜宴上现出一双金色的手,烧了凌渊寒和楚歌的头发就跑。 她逃,他追,他们……又微do了,后面发展也一样,跟现实没差。 镜像山:“……?” 究竟哪里出现了问题!? 星君一边吃瓜一边说:“因为……墨怀樽沉迷征服与被征服感。” 简而言之就是……呵,特别的鬼,她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 镜像山领悟了墨怀樽的怪癖,后来设计的幻境有强取豪夺戏码。 她尝试了两次,一次是阿橙强制墨怀樽,还没成功幻境就碎了,因为后者坚定地认为没人能胜过他。 第二次是墨怀樽强制阿橙,也碎了,因为墨怀樽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强制阿橙。 镜像山面对这种逻辑性强、意志坚定、难以迷惑的倔驴,只能扶额苦笑:栓q。 很好,他是目前为止第一个要它开启四周目的倔驴。 喜欢烛九是吧,让他喜欢个够! …… 墨怀樽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地下,异常告诉他,他被糟蹋了。 “醒了?”幻境中烛九雌雄莫辨的鬼魅声音响起。 墨怀樽脑中潮水般涌过昨夜的记忆,他在捉拿这道魂魄,也就是烛九,但迟迟没成功,最后奇怪的征服欲作祟,他把她逼进了…… ……然后她们魂交了!? 墨怀樽震惊地坐起身,脸上青红交加,有一丝羞窘,更多的是恼怒和不敢置信。 他怎么会与邪修生出这种纠葛? 墨怀樽快速施了净身术把身体打理干净,仿佛无事发生。 烛九嗤笑,“已经发生了,还不想承认吗?” 她说着,还上手捏墨怀樽下巴,凑近亲吻他。 冰凉的气息袭来,墨怀樽攥紧她的手,忽略她的话,也制止她的动作。 幽冷的视线凝定在她鎏金俊秀的手上,最后别开视线冷声道:“随我回绝崖。” 烛九撒娇似地倚靠在她肩上,食指在他掌心绕动,“回去干嘛?你想带我面见长辈结成道侣?” “痴人说梦。”墨怀樽突遭变故,沉稳的神色有些崩,他唇边溢出嘲弄的冷笑,“你滥杀无辜,自然是质问缘由、审判罪孽。” 烛九叹口气,没有被吓到,说:“我不想去,不然你帮我签个到或者请个假吧?” “?” 她以为是在过家家吗? 墨怀樽没管她的胡言乱语,拿出能制裁灵魂的捆鬼绳把烛九捆了。 烛九没能躲开,被抓住有些慌乱,拼命挣扎,“你干什么?放开我!你这个拔 无情的混蛋!” “刚才怎么没想起我是邪修?现在完事了就要审判我,你真恶心!我讨厌你!” 墨怀樽努力忽视对方那令人面红耳赤的荤话,一派镇定冷冽。 捆鬼绳跟凡夫俗绳不一样,只需要绕着捆两圈即可。 “墨怀樽!你捆哪儿?” 墨怀樽:“……” 墨怀樽稳如泰山的手一抖,往下移了稍许,绳子收紧许多。 这个差距让他脑中下意识闪过实物画面,心尖猛颤,一顿口干舌燥。 烛九还在叫嚷。 “这辈子再也不相信男人的鬼话了!” “墨怀樽,我不要这个,我要蝴蝶结!” 最后墨怀樽在烛九手腕上绑了个蝴蝶结,拽着绳子走了,反正烛九是鬼魂,没人能看见他身边有一只鬼。 为了防止烛九逃跑,他要日夜随身带着,就是对方话多还总引诱他,可笑,他不会在同一个坑掉两次,那种意外绝不会再发生。 极岭的事结束后,墨怀樽第二天一大早从修炼周天中退出,他要押解烛九回绝崖。 墨怀樽习惯性扯了下手腕上的捆鬼绳,发现重量不对,一看另一端,空空如也。 他:“!!!” 墨怀樽面色一沉,心脏狠狠抽搐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犯人丢失还是什么。 四处找寻无果,直到莫名其妙再次去到那个地下。 熟悉的冰冷从身后环住他的腰,烛九在他耳边幽幽低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难道也来怀念那晚?” 为了抓住她,往事重演。 事后,墨怀樽处理好自己身上的狼藉,神色比第一次更加深沉冷漠,让人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烛九就着他的力道歪在他怀里,狡黠说:“墨怀樽,你要是答应每天都跟我魂交,我就跟你回去,反正你这个首席为了抓邪修已经大无畏献身了,再献几次又如何?” 墨怀樽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危险又幽沉。 “好啦好啦,那换一个。”烛九改口,“那你每天让我亲一下,我就跟你回去。” “我可不是一般的鬼,是王维诗里的鬼,想抓我的人从这里排到极北,你只是付出一点点色相就能让我乖乖听话,还有什么不满意?” “我发誓信守承诺,骗你是小狗!” 墨怀樽目光微闪,“好。” 第五天清晨收露,墨怀樽结束一晚上的修炼,灵识中出现绝崖巍峨缥缈的山峰。 他心中不喜反倏然空落,不是告诉过师弟来时道路有拾荒妖族扰人,绕路走过么?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墨怀樽眼帘微掀,呼吸被一股冰冷裹挟。 烛九在亲吻他。 墨怀樽像前几日一样一动不动,仿佛老僧入定的木头人。 只是手指蓦然攥紧,黑羽眼睫颤抖着,他空落落的心忽然满溢,又甜又酸。 一种持续几日的情动在叫嚣。 “墨怀樽,我来收取费用喽。”烛九亲了片刻,稍微错开唇,搂着他的脖子笑。 “今天就要蹲绝崖的大牢了,说不定立刻就会被雷刑处死,我们好歹相处了这么多天,同吃同睡同修还一起亲嘴,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两人近在咫尺,墨怀樽撇下视线,声音淡淡:“没有。” 又补了一句,“你死有余辜。” 暧昧的氛围冷成残羹冷饭,烛九百无聊赖地松开手,“那行吧。” …… 雷刑的叱咤光亮刺痛墨怀樽的眼,心神不宁时,耳边忽然传来惊呼,“不好啦!邪修烛九逃了!” 墨怀樽心里的沉重和如释重负的惊喜不分前后地涌现。 …… 五年了,没人能抓住烛九,不仅如此,她所过之处必定留下一段艳丽传说。 她好美人,据说许多人都遭她毒手,最近的目标又变了。 墨怀樽在九曲朔州堵住了她,彼时,她正要强吻天魔宗新上任的首席真传月上弦。 墨怀樽眸色猛然阴冷,一刀斩了过去,两个刺眼的身影终于分开,但烛九呼吸深重,显然是极欢喜的。 她打量他,紧绷的身体松缓,懒懒散散地往后一靠,“是你啊,墨怀樽。” “有什么事不能等我亲完再说?” 一种浓烈的妒意在心间膨胀,墨怀樽压抑住想杀掉月上弦的诡异冲动。 “跟我回去。”他声音沉怒,仿佛夹冰带雪。 再次握住烛九手腕的感觉让他有些痴迷。 墨怀樽无意识地摩挲掌下冰冷。 烛九攀附在她臂弯,调侃问:“你这个人怎么总想带我回家?” 墨怀樽眉心蹙起,纠正她,“你作恶多端,自然该接受审判。” “是嘛。”烛九站直身体,凉凉道:“但是,像我这样冥顽不灵的邪修,依照规矩理应就地处决吧?” 这句话就像揭穿了某张遮羞布,让气氛坠入寒潭。 墨怀樽抿紧唇,面沉如水,垂下的眼帘遮去一抹罕见的窘迫。 沉默许久,烛九恍若未觉笑道:“所以这次,想好用什么代价换我乖乖听话了吗?” 墨怀樽脑中闪过曾经,艰涩的喉结滚动。 他冷然道:“换?这次是抓。” 返程的灵船只有两人,烛九右手上戴着针对她特制的银色镣铐,两只,另一只在墨怀樽左手腕上。 后者坐在案桌边,用右手翻看堆积如山的公文。 烛九蹲在他边上,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她昏昏欲睡。 墨怀樽视线不知不觉滑落到她抵着膝盖的侧脸,良久,扯了下镣铐,“研墨。” 烛九:“?” 他还使唤上了。 烛九眼珠微转,端着砚台背过身老实磨墨。 墨怀樽翘了翘唇,等着烛九“不小心”把墨水掀翻,弄脏他的衣裳。 但是没有。 “好了。”烛九把砚台递过来,规规整整,水墨均匀。 她有这么听话? 墨怀樽视线一顿,顺势瞥她一眼。 就这一眼再难移开视线。 烛九一般只会显现自己大概的金色身形,但这次,更加清晰。 上方写着三个墨色字迹:墨怀樽。 墨怀樽瞳孔猛然收缩,头脑一片空白。 烛九俯下身凑近他,挑着眉柔声笑道:“弄脏了,帮我擦擦呗?” 她像妖鬼一样蛊惑。 墨怀樽半分也没后撤,视线掠过她,眼底异色翻滚,捏紧她的下巴,幽寒问:“你对风止意也这样?” 烛九微怔,眯起眼笑:“嗯。” 墨怀樽眸光越发暗沉,“沧孑呢?” 烛九:“那没有,不过亲了……嘶,你捏人很疼!” 她不满,一巴掌拍开他的手。 墨怀樽看了眼通红的手背,不为所动,“月上弦呢?” “正准备试试看,不过被你抓住了。”烛九摊手回道。 “呵呵。”墨怀樽勾起沉冷晦暗的笑,伸手扣住烛九的腰,动作十分霸道。 “好,我帮你擦。” 墨怀樽捏住烛九后颈,将她送到自己面前。 呼吸交错,他垂下眼睫,棱角分明的唇微张,在烛九惊诧的视线下,吻住她。 狂风骤雨,七日不休。 第544章 实在美丽 后来烛九还是死在雷刑上,他亲手送上去,亲自看着的。 然后在对方死后宣布两人道侣身份,他自认不配担任正道未来重任,首席之位让与楚弋,自愿剥离真传身份,离开宗门,杳无踪迹。 ——楚弋或成最大赢家。 镜像山:“……” 又出现了上一把的情况,心魇消失,但执念加重。 算了,反正它已经努力了,部分人类努力修炼都不会增长修为,他失败也不算什么。 镜像山直接摆烂翻篇,开始给其他人心理治疗。 星君看的意犹未尽,还沉浸在刚才的刺激幻境中,捧着脸说:“难道墨怀樽以后真的会被逼无奈开启强制爱吗?” 烛九斜眼瞅他,“咋,你还真想我被铐手铐啊?” 星君沉思道:“有点,就是很好奇你被强制爱是什么样的。” 烛九:“?” 星君很快清醒,正色道:“不行不行,你可是烛九,绝不能被狗男人控制,算了,你还是强制他们吧,别让我担心。” 烛九一本正经说:“你知道的,我的人设是头脑清醒大女主,只搞事业不谈恋爱。” 星君:“……你拉倒吧。” “对了,闻人瑟绝怎么样了?” 烛九一路上虽然在围观镜像山的失败,但也没忘记自己的事,就像某些人刷视频看小说也必须得写作业一样。 “瑟瑟有没有放下对星象的质疑,改成对你的质疑?”星君撅着嘴不爽地说。 “那包的。”烛九拍着胸脯说,“我又不像没用的镜像山,连男人的心都改变不了。” 此时恰逢闻人瑟绝再次出现在镜像幻境中,烛九自信握拳道:“快到山顶了,看我来考考他。” …… 闻人瑟绝这次,一没有通过画面看见烛九做过的那些邪恶之事,二没有看见对未来烛九制造血流成河的预测,三没有看见星象几千年来为人类趋利避害的伟大贡献。 他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姑且称之为瑟瑟。 两人四目相对不说话。 烛九暗中控制的瑟瑟平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装高深莫测,谁先开口谁就输。 闻人瑟绝果然没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喃喃自语说:“难怪烛九喜欢这张脸,确实美丽。” 烛九、星君:“……” 瑟瑟也摸了摸脸,淡漠道:“她那种毫无人性、不择手段的邪修,喜欢的东西多着呢,最爱做的事就是摧毁。” “比如风止意和沧孑,烛九喜欢他们,所以夺走他们的一切,又让他们完好地活在痛苦中,呵,邪星不外如是,玩弄人心丧尽天良。” 闻人瑟绝敛眉听着,没插话。 瑟瑟严肃说:“你不能再辜负占星圣地的使命,重蹈覆辙放过烛九。” “星象浩荡慈悲,永恒护佑九幽,过去只是对你桀骜不驯的惩戒,只要改过自新,你就仍然是原来那个幸运儿、天骄占星师。” 烛九一通谆谆劝告,她相信经过前面幻境的影响,现在的闻人瑟绝一定能听进去这些话。 但闻人瑟绝静默良久,扬起纤长的眉道:“如果能否正确看出星象需要经过它的允许,那这个占星师也没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烛九是正是邪,却越发相信她的理念:被人操控的自由,不算自由。” …… “我开始质疑占星圣地存在的意义了。”闻人瑟绝眉眼幽深地说,蹙起的眉心有些忧虑不解。 “难道只是星象控制九幽的工具吗?” “星象应该是客观存在的,只需占星师前仆后继读懂它,而不是它动用私念,把控人心走向。” 他只当面前的瑟瑟是另一个怀揣不一样想法的自己,说话没有遮掩。 闻人瑟绝又有些矛盾,因为之前那些幻境说的不错,星象披露的预言一直都在帮人类趋利避害。 假设控制星象的是一位神明,那么这位神明似乎拥有慈悲心肠。 对他的包庇行为只是略施惩罚? 神明有什么错呢? 如此看来,观念又一次颠倒。 闻人瑟绝心中纷乱,挣扎在两种揣测中左右摇摆。 要是能知道烛九究竟做了什么就好了,幻境描绘的再逼真,他也下意识不愿完全相信。 说来说去,这毕竟只是幻境,是基于人内心想法的投影延伸,当不得真。 闻人瑟绝如此这般想了一通,然后目光清明对瑟瑟道:“无论如何,烛九的真面目和星象的真面目总要看清一个,我不会放弃探索的。” 烛九:“……” 人是好人,心也是好心,就是要么作死自己,要么作死烛九。 烛九前脚刚嘲讽镜像山不行,后脚就被闻人瑟绝狠狠打脸了。 执念不减反增。 丫的,写小说果然很难!这位观众根本不买账! 瑟瑟疲惫启唇问:“别人都说烛九无恶不作,你怎么偏不信?” 闻人瑟绝露出一点笑意,白皙的面庞像正盛的花,艳丽无双。 “可我认识的她,是个极好的人。” 那双酒红色的潋滟眸光定格在人身上,像钩子一样,任谁被看了都要怦然心动。 尤其这么美的男子还背弃全世界、不相信那些抹黑的幻境,只相信你。 甚至……他明艳的眼中染上些许落寞,似幽似怨地瞧着你说:“唯一的缺点就是心里的人太多,她果然跟传闻中一样好色成性,啧。” 这一声嗔怪谁顶得住? 烛九的视角完全是瑟瑟视角,她面无表情,看似毫无心理波动。 星君这时揶揄道:“心率一百八,你在神界夺命逃亡的时候也才一百七十九。” 烛九不动声色:“我只是担心他以后会被‘命运’欺负,他这么善良,谁都会心疼的。” “不用担心,‘命运’主要还是忙着欺负你,他是顺带的,顾好自己吧你!”星君冷笑着拆穿这件扎心的事实。 “现在怎么搞,他不听劝。” 烛九思索片刻,道:“暂时没事,只要不让他发现我是九幽慈善家就行。” …… 忙碌的时间飞快过去,烛九再收回神识时,人已经爬到山顶。 面前有一个光束,是个传送阵,踏进去应该就是第三关或休整的地方。 呀,不知不觉就第二关通关了呢。 烛九抬起右腿迈进去。 身边整整齐齐传来五声舒了口气的声音,说压抑也明显,反正耳朵不瞎的人都能听见。 正是半路上遇见的黄一二三四和一直跟烛九匹配到一起的倒霉蛋莫让尘。 这几人当时一碰面看见烛九的时候,双眼充满无助的绝望。 烛九默默收回右脚,转身幽幽道:“怎么了,跟我在一起压力很大?” 五人:“……!” 她们特意忍到这邪修脚跨进去才敢出声!为什么这破传送阵延迟那么高! 莫让尘脑中又开始回忆幻境中的烛九鬼脸,真可怕,自从遇上烛九,幻境中就没出现过别人,就连他毕生的仇人步惊莲都没有。 烛九一路上都没杀人,难道要因为她们一声心神松懈时的叹息大开杀戒吗? 莫让尘警惕地绷紧神经,摸了把斜刘海,随时准备找机会逃进传送阵中。 黄一被烛九压榨久了,立刻熟练描补:“不不不,我们只是惋惜跟皇帝陛下在一起的时间竟然如此短暂,天杀的,上天对我们太残酷了,刚见面就得说再见!” 烛九将信将疑:“是吗?” “嗯嗯嗯。”黄一这边点头,那边手肘暗戳戳碰了一下旁边黄二,示意这三个绝崖锯嘴葫芦赶紧说句话,把这邪修安生送走再说。 黄二、三、四闭眼点头:“对对对。” 睁眼不能说瞎话,闭上眼就行了。 莫让尘紧张捋刘海,鼻子里哼出一个字,“嗯。” 因为别扭地昂起下巴,声音跟小猪仔似的,哼哼唧唧的。 黄一瞥他一眼,呀,这还是个清高的怕死鬼呢。 烛九抱臂让开步子道:“既然这么舍不得我,那你们先进去吧,我有一门秘术,可以追踪你们,天涯海角也不能把咱们分开。” 五人:“!!?” 补药啊! 烛九笑的很明媚:“看来本届阵营战注定我们要和和美美捆绑在一起了,黄一可以一直给我读话本子,其余人也可以一直给我唱歌、跳舞弹箜篌,开心吗大家?” 五人用阳痿的声音回答:“开心——” 有些人看似放过敌人,实则等对方欢天喜地转身奔向幸福时,必定一箭射穿敌人心脏。 尤其是烛九这种喜怒无常的人,不知为何,在她身边多待一秒就感觉自己随时会被弄死。 五人都很担心这件事,因此谁都不敢第一个上。 最后还是黄一二三四一咬牙一跺脚,冲! 四人是经过深思熟虑过的,虽然她们一路上看似被奴役,实则也有好处,比如说这么快就穿过镜像山了。 最开始她们其实怀疑自己究竟能不能在五天之内爬上去,第一不一定能及时破除幻境,第二心力耗尽很可能变成萎靡小蔫吧,失去登山力量。 不过遇到烛九之后,娘亲再也不用担心她们的爬不上山了。 一切的不可能都是因为背后没有一只鬼撵,压力一上来,她们瞬间势如破竹不解释。 那么多杀人的机会都不动手,还帮她们破幻境,她人多好啊。 四人这么想着,手拉手奔向传送阵,光芒闪过,她们原地消失。 莫让尘单独一人,只觉身边前所未有的凉,他摸一把油乎乎的斜刘海,冲烛九谦让地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烛九眼睛盯着他紧张兮兮地往传送阵走,刚一步又转身,一脸正经道:“要不还是你先过去吧,我刚才在幻境中有些感悟,想再领悟领悟。” 莫让尘自认为自己是烛九敌对阵营红方,跟一二三四这四个蓝方不一样,况且后者哪有他有价值? 莫让尘非常怀疑烛九会动手杀人,幻境里都是这样的场景。 而且宗门长老都说了,邪修特别喜欢玩弄人心,假装放人实则背后耍手段。 烛九斜斜睨他:“什么感悟,说出来我也感悟一下。” 莫让尘忽然觉得有一股危险的气息在迸发,他赶忙退退退,手里的黑幡像流动的夜色一样,隐隐有魔息吞吐,周遭魔气瞬间浓郁数倍,其中还夹杂着各种妖气。 吖,这还是个召唤师呢,黑幡里不仅有魔族,还有妖族。 莫让尘见烛九打量黑幡不说话,色厉内荏道:“我这黑幡里有成群的妖和魔,虽然你很强,但我也不弱,你若想伤我,就做好跟我两败俱伤的准备!” 烛九放下手臂,莫让尘吓得一哆嗦,召唤咒语念一半,发现对方只是换了个姿势,改成双手负背。 莫让尘:“……” 念都念了,这么多观众面前脸面不能丢,莫让尘召出了一头威风凛凛的化神期魔族。 看那威武八七的角,看他狠辣凶残的眼神,看那……被一脚踹回黑幡的英姿勃勃! 莫让尘哪有空看啊,他本人也已经被佛山无影脚踹飞了,好巧不巧撞到传送阵,人已经到了下一关。 “三分投拿下!”烛九抻了下脚,“就是脑瓜子还挺硬。” 说着回头看了眼漆黑的来路,也跟着进入传送阵。 …… 烛九是压着第五天的尾巴通关的,空间稳定时,她发现自己站在水中央,脚下一片硕大的落脚荷叶。 稠密的灵气像没见过美女一样往她经脉涌去,跟外面贫瘠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人机器灵的声音准时响起:“此为过渡关卡,参赛者拥有一天休整时间。” 看来这里是专门开辟的独立场所,就像刚进竞技场时进入的黑色空间一样。 经历过镜像山的摧残,大家心境多少都有点进步,这时能在灵力\/魔气如此浓郁的空间打坐修炼简直是泰裤辣! 可能会修为突破、也可能会顿悟,总之在座各位都是天才,实力很硬,被玩过总会进步的。 就是一天的时间有点短,还没感觉到就结束了。 大家争分夺秒开始修炼感悟。 烛九争分夺秒抵制周围没见过世面的饥渴灵力,坐下烧烤,这个死嘴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开始馋。 闲着也是闲着,发呆很空虚,看小黄书公共影响不好,这么宝贵的时间总不能拿来修炼吧?万一连跳三级怎么办?体质又要开始作妖。 第545章 大馋丫头 烛九烤的热火朝天,撒上孜然和辣椒等佐料,热气升腾,芬香扑鼻,转眼间已经狂炫一百零八串,嘴角都是幸福的微笑。 竞技场外围观群众:“……” 本来想偷摸看看这等邪恶绝顶天才究竟是怎么修炼的,什么功法什么门路师承何方,结果对方不给机会。 心思落空。 大家都知道,没占到便宜的人这时候就要从其他方面抨击对方不行,比如现在。 沉默片刻后,日常不怎么吃饭、只吃辟谷丹的众人全都被吸引注意力,都没心思看别人了,一伙人疯狂讨伐她。 “可恶的邪修,没有公德心!竟然在这么神圣的地方用低俗的烤串玷污,这种道德败坏的人一辈子都找不到道侣!” 一道声音说:“但是她前任和现任个个是绝色天才。”顿了顿又说:“哦,她自己也是。” “……” 没关系,换个角度。 “别人修炼她摆烂,别人突破她烤串,知道伤仲永的故事吗?再天才也会因为自大和傲慢变成平庸废材!” “此言有理,大家不要慌,她强任她强,日后泪汪汪!她不珍惜机会有的是人珍惜,唯有坚持不懈的努力才是修炼路上最可贵的品质!” 这倒是,大家心里平衡很多。 这时,吃到第一百二十串、因为太过舒爽一时没把持住的烛九莫名其妙突破了一个小阶。 她双眼无神,手里烤串都不香了,仰天悔恨长叹:“完了,化神中期了,咋这么快,还没到两个月就从炼气到化神了嘤嘤嘤。” 她掏出手绢泪汪汪:“这可怎么办,那我岂不是随随便便就大乘期了,不要啊,我喜欢这种要强不强、要弱不弱的感觉,一剑横扫十四州的人生寂寞如雪,多无趣。” 说着就散了这半阶修为,继续埋头痛吃烧烤。 可以说是装的一手绝顶好叉。 星君:“……” 围观群众:“……” 嗯……没吃过屎的可以看看这个场面。 总之风舟渡上乌云密布,每个人脸上都青白交加,仿佛刚被总裁他妈用十块钱羞辱的小白花。 大家看着那消散的半阶修为眼睛都红了,恨不得能抢过来安到自己身上,而烛九就这么轻飘飘地……不要了。 众人脑子里被几句话刷屏: ——你梦寐以求的是别人弃如敝履的。 ——总是对别人的修为有强烈的占有欲。 方才那道声音徐徐响起:“现在呢?” 众人:“……” 虽然一点都不正能量、不符合主流价值观,但她们还是想说:努力有用的话,还要天才干什么? 有些人就是吃吃烧烤就能突破呢~ 道心破碎的众人很快重振旗鼓,一个个掏出储物袋。 “干啥子?” “没什么,买点烧烤吃吃,。” “你疯了!这个月不修炼了?” “灵石花修炼上不一定进步,但花嘴上一定能爽到。” “你们真是饿了!说好的坚持不懈的努力呢?” “别说了,拼单能省几块灵石,拼不拼?” “……拼,我要吃肉。” “大馋丫头!” …… 光吃饭不动弹就会脂肪堆积长胖,所以烛九边吃边查看现在的人数和积分,这样脑子就动了。 现在红方人数十六万,蓝方人数两万余,人数比八比一,积分比七比一。 这一关淘汰的都是路上幻境屡次失败被扣完积分的人。 这还算是绝崖那边为了适应赛场,在噬我镜像山的规则上做了调整,否则现在能登上山顶的人估计只有现在的二十分之一都不到。 总之红蓝双方差距更大了,这就是人数差带来的绝对优势,在前面两关打敌方扣分的规则下优势很大。 星君有点子小忧虑:“后面若还是单机游戏,蓝方没有赢面呀。” 烛九:“别担心,都叫阵营战了,不会不打架的,前面只是给蓝方一个不被直接覆灭的缓冲,应该是绝崖那边争取的。” 星君摊手:“缓冲了,现在人数比从五比一到八比一,差距更大了,怎么说?” “所以后面关卡一旦解除双方攻击限制,红蓝人员分配上就不会像现在一样分散了。”烛九道,蓝方本来就人少,分开更加会被逐个击破。 星君觉得有道理,策划这样安排勉强能挽救一下。 烛九这时问器灵:“下一关是什么?” 星君咂舌:“它现在肯定不会说吧……” 器灵:“茅屋攻防战。” 星君:“……” 这个器灵系统也不知道谁设计的,每一步都出人意料。 烛九也愣了下,追问:“展开说说。” 器灵:“红蓝双方争夺茅屋的战争。” 再问就没了,但是这器灵能提前说明就很神奇。 烛九蹙起眉沉思,看起来竟然有些严肃,星君鲜少看见对方这样的神情,顿时紧张兮兮的:“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烛九摩挲下巴:“器灵实际上是不是个一八八、八块腹肌、肩宽腰细腿长的大帅哥,遇见我以后有了人性动了春心,对我多有宠溺,特意开小灶。” 就跟某世界小说里的主神系统似的,爱上宿主。 星君:“……” 变成人类也不好,容易染上自己是宇宙中心的自恋恶习。 器灵:“禁止造器灵黄谣。” 这次器灵声音格外刻板冷漠,充斥着规则的无情,而且还是全线播放,也就是所有人都能听见。 众人:“……” 要不是重播三遍,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仅如此,器灵紧接着说了下一关内容,最后补充说明:“器灵一视同仁,绝无偏私,请参赛者勿要意淫。” 众人:“……” 乐,谁这么饥不择食,百八十年没爽过了?看器灵都眉清目秀。 烛九:“……” 没关系,她就喜欢颜面扫地的滋味,新鲜,爽! 与此同时,楚弋摸着积分手环眉眼深深,嗯,是时候了。 倒也不是为了烛九,只是第一名就得有第一名的排面,大家都是正道,哪能让烛九一直猖狂下去。 接着众人听到一条播报。 “当前个人积分排名第一:蓝方楚弋,积分十五万九千九百九十九。” “个人通报留言:你,给我道歉。” 留言声音傲慢、冷酷且狂霸酷拽。 瞎子都能听出是楚弋那小太子。 他在说谁? 烛九挑起眉,挑衅她? 楚弋第二关根本就没进入过幻境,因此攀山如郊游,速度很快,一天之内走走停停就到顶了,抵挡住幻境同样算作成功,登山时间越短,附加积分也越高。 他满分通关,积分遥遥领先。 这会已经在过渡关卡中修炼了四天。 而烛九一路上假装进入幻境,虽然也被毫不知情的镜像山算通关,但忙的很,足足拖到第五天,因此积分增长没有那么多,排名也从第一下滑了。 很好,楚弋这厮爬到第一就开始嘲讽她是吧。 烛九现在还是一千名以内,因此也能发留言。 但她正要回嘴时,接连几条播报响起。 ——“当前个人积分排名第四:红方月上弦,积分十万七千四百二十八。” “个人通报留言:我是哥哥。” 这是禁忌恋组。 烛九:“……” 不知道是宣誓主权还是让烛九回忆自己被丢尽的脸。 ——“当前个人积分排名第五:蓝方风止意,积分十万一千八百三十九。” “个人通报留言:烛九,给我一个解释。” 这是正常复仇组。 ——“当前个人积分排名第一百六十五:蓝方沧孑,积分八万三千七百七十七。” “个人通报留言:回来吧,我不杀你。” 这是变态复仇组。 他第一关刚开始的积分因为打架斗殴扣光了,因此现在总积分低了点。 ——“当前个人积分排名第六:红方叶琉璃,积分十万六千三百九十八。” “个人通报留言:还有吗还有吗,姐妹兄弟们都喊起来!” 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组。 ——“当前个人积分排名第七:红方顾一笑,积分十万六千二百七十三。” “个人通报留言:还好吗?” 这是体贴关心组。 烛九听了尸体暖暖的,还得是她家笑笑。 ——“当前个人积分排名第八:红方顾凌云,积分十万五千五百二十。” “个人通报留言:很好,你呢?” 这是自作多情小丑组。 ——“当前个人积分排名第九:红方剑二,积分十万四千六百六十六。” “个人通报留言:上一关我说的是烛九是我奶的裹脚布,望周知。” 这是狼狈找脸组。 众人:“……” 哦,这不第二关那个笑料哥吗?亲自辟谣? 辛苦了。 但更好笑了哈哈哈哈哈。 下一位。 ——“当前个人积分排名第二十八:红方步惊莲,积分九万四千五百三十五。” “个人通报留言:重在参与。” 这是参与组。 ——“当前个人积分排名第二十七:红方莫让尘,积分九万四千五百三十七。” “个人通报留言:哈哈哈哈哈,姓步的,小爷比你高一分!哦对了,希望从下一关开始,妖魔鬼怪快离开~~~” 这是扬眉吐气组。 继这些人之后,器灵播报的声音就没停过,有骂人的,比如“李xx我一剑爱死你”; 也有表白的,比如“哎呀我出息啦,宋xx我爱你!”; 也有宣战的,比如“蓝方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还有自我介绍的,比如“大家好,我长的像甄有钱,谢谢。”; 星君十分怀疑说这句话的就是在外面跟烛九起矛盾的暴发户。 还听到正经找对象的,比如“男同,想找个大猛攻。”,或者痛骂烛九的。 最后一种占比还不少呢,总之前前后后含烛九量极高,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万人迷。 一千名开外的没有发言权,偷偷羡慕。 外面的人看的津津有味,青年班就是年轻力壮,精力充沛,这时候还有力气给大家表演节目,不像老年班,半天没人吱个声,少儿组也甚是无聊。 混乱很久局面才平息,安静下来后众人开始奇怪,“咦,第二第三是谁?” 有名气的天才几乎都播报了,怎么第二第三没人认领? 某处空间,墨怀樽垂眸抚摸手腕上的积分手环。 如果是六百年后千帆过尽后的他,或许并不在意这种事。 但现在是十八岁的墨怀樽,每日维持一副成熟大人模样的他,在这样热烈炫耀的氛围下,仍旧忍不住显露深藏的少年骄狂。 器灵毫无起伏的播报声响起。 ——“当前个人积分排名第二:蓝方墨怀樽,积分十五万八千五百三十五。” “个人通报留言:点点点点点点。” 烛九:“……” 墨怀樽:“……” 众人:“……” 大家拼命忍笑,不怪墨首席,只能说这破器灵语言识别系统一点都不智能! 笑完忽然意识到对方的分数,瞬间不嘻嘻了! 丫的,墨怀樽又不是像楚弋那样的魂修,凭什么积分也这么高?都快赶上楚弋了! 只有烛九不意外,首先他跟她魂交过,灵魂强度今非昔比,再加上自己意志坚定,只有少数情况将他拉入幻境。 其次后者破幻境极快,全程都是一刀劈碎,也就后面“出境”阶段耽误了些许时间,但也仅那一个,他是第二个上岸的人。 楚弋冷着脸,第一的得意荡然无存。 可恶,他还以为这次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能轻松碾压墨怀樽,断层第一。 没想到竟然失算了!早知道路上不伤春悲秋用最快的速度爬上来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墨怀樽他凭什么啊? 楚弋皱起眉,总感觉有点奇怪。 众人麻木地接受高分冲击,好了,第二出来了,第三还需要藏着掖着吗?出来走两步呗,反正大家接受能力已经很强了。 风舟渡上有人分析:“可能是烛九。” “她不是邪修嘛,幻境能好过?” “这你就不懂了,干坏事会亏心的只有正道,大部分邪修不会有任何感觉,反而乐在其中,如果再有一套自己的理论依据,那就是真正的邪道。” “幻境只能辨心志,不能区正邪,只要邪的发正,邪的理直气壮,幻境也不足为惧。” “大师我悟了。” 大家猜测等待时,第三名的通报姗姗来迟。 ——“当前个人积分排名第三:红方痴离,积分十三万八千五百三十四。” “个人通报留言:吾与城北徐公们,孰美?” 转播话语中原原本本呈现其声音中傲视群英的嘚瑟轻笑,还有些小少女的稚气。 众人:“!!??” 痴离?谁?哪号人物?没听过。 第546章 我也想你 呆滞的大脑缓缓转动,很快从犄角旮旯里揪出最近新收录的信息。 跟着顾一笑身边的那个十三四岁元婴期小天才,与惜灵衣谁更天才一度成为风舟渡上观看比赛的谈资,最后不出意料都是惜灵衣。 因为惜灵衣剑术已成雏形,还在收徒大典上崭露锋芒,但痴离看起来平平无奇,除了修为比同龄人高许多,没看出有什么特点。 哦,现在特点来了,通关幻境犹如吃饭喝水。 众人:“……” 下个月不用来了,这个月已经被这些该死的黑马创死了。 但是她究竟为什么积分这么高呢?一个元婴期,竟然只比合体期的墨怀樽低两万分,而且很大几率是第一关差的分数。 很快有博闻强识的修士猜出原因。 “魂修,或……冷门到已经死了一千多年的幻修。” 究竟是哪个就不清楚了。 但风舟渡上的大佬们已经从痴离几次动手间看出了端倪,楼夜雨轻柔地笑:“是幻修,你们灵修属实藏龙卧虎。” 余西山眯起眼不解,“这样的孩子怎么会是散修?” 他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各大小势力已经暗中调查痴离的来历出身过往轨迹,准备等人出来后就连哄带骗收进宗门。 幻修呐,强不强不知道,但有用就对了,而且这孩子虽小小年纪,功法、心经等等就如此有章法,虽没见过却也能看出不凡,定是有幻修传承。 闻朝夕多看了痴离几眼,眼中流露异色。 幻修……跟梦忽晚操纵梦境的手段在某方面有些相似。 过渡关卡内,惜灵衣笔挺静坐的身影清隽曼妙,她垂下眼帘,以她如今的阅历,自然想不明白痴离为何如此厉害。 但不妨碍她感受到来自同辈对手的压力。 自从遇见痴离后,她就经常听到巷尾街角上关于两人谁更天才、谁更强的议论。 惜灵衣总会情不自禁地藏身驻足,浪费一时半刻听这些人争论出个结果。 总是她更胜一筹。 她会在这时松一口气,感到愉悦和满意。 气质清冷玉洁,仿佛再正派豁达不过的仙子,但谁又能知道她心底的在意呢? 惜灵衣时而感到自己优异到足以令所有人骄傲,时而鄙弃自己对这种虚名的惦念和执着。 这种心情令她比所有人都关注痴离,那个比她小三岁的姑娘。 惜灵衣低头看向自己手腕上的积分手环,四万四百一十二积分,排名七万开外。 她的视线仿佛被烫到,倏然别开目光,连七后面的具体数字都没看清。 心中的引以为傲荡然无存。 参赛之前,师门长辈是反对的,她才入门修炼月余,年龄尚小,实力也只是元婴期,在中端战力组属于垫底修为,已经有大师姐叶琉璃参与,实不必她去。 但惜灵衣怀着历练和显露实力的心思还是参加了。 她自认为这个积分在一众高阶天才中应该相当不错,但痴离的播报让她内心微妙的得意殊为狼狈。 惜灵衣前所未有地急切,想知道痴离积分这么高的原因。 意识到自己过于急迫,惜灵衣闭上眼睛,内心默念一段清心咒。 她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不为所扰,在这洞天福地专心修炼,积蓄力量。 …… 与此同时,旁人并不知痴离那句留言是什么意思,没当回事。 烛九却在幻想一个一米五小姑娘骄傲挺胸说出那句话的傻样。 笑死,百合那小屁孩还跟顾一笑和男团组们搞雌竞、雄竞呢。 现在小孩就是早熟,这么早就掺和进大人的世界。 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小阴郁出息啦,都得第三名了。 真厉害。 星君哼哼唧唧道:“咋办,这么多人cue你。” 烛九:“那我也cue她们。” 星君皱着脸,“但是你名次不高,这也起不到想象中的打脸效果吧?” 烛九三两句搞定播报,微笑回道:“没关系,恶心一下乡亲们。” 于是众人听到—— ——“当前个人积分排名第九十九:蓝方烛九,积分九万三千五百五十二。” “个人通报留言:别迷恋姐,姐只是传说,我宣布,所有点我名的都暗恋我!” 众人:“……” yue! 等着吧,这只是开始,下一关大家联合起来,定让邪修烛九陨落在此! 男团组内心冷笑,手指捏的咯吱响,烛九,这次看你还能逃到哪儿去! …… 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会浪费的。 烛九吃完烧烤就蒙着毯子睡了一天,到点了星君也不叫她,于是她被灵器粗暴丢进下一关。 同时器灵机械的提示音响起,“茅屋攻防战。” “红蓝双方争夺茅屋的战争。” 烛九瞬间清醒了,主要是身下舒适柔软的荷叶忽然变得凹凸不平还硌人,周身还跟降温似的,忽然冷飕飕的,这谁还睡得着? 烛九眯着眼坐起身,发丝微乱,抱着毯子打哈欠,眼角还沁出两滴晶莹剔透的眼屎(不是)。 但是嘴刚张一半就顿住了,双眼无神,身形凝滞,宛如木偶。 因为她身边围着四个人,正居高临下盯着她。 神色异常冷酷阴鸷,嘴角微小的抽动弧度写满变态的惊讶和狂喜,那是抓到晚上吱吱吱咬木柜的臭老鼠的亢奋。 此刻烛九仿佛就是这个干坏事逃了一晚上的臭老鼠。 烛九抬头看着墨怀樽、楚弋、风止意、沧孑四人,呆滞的大脑闪过一行字幕:就还挺帅的。 此刻,烛九坐在地上,眼角挂着刚睡醒的生理泪水,脸蛋睡得酡红,总体像极了一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美丽弱女子。 四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把她团团围住,影子投射在她身上,沉冷危险的气息不要命般地释放,压迫感拉满。 换个人已经当场跪地认错了。 星君捂眼尖叫,分不清是焦急还是看见火葬场的兴奋。 “啊啊啊啊,你还有空欣赏美色,你被匹配机制制裁了,完啦完啦,落到他们四个手里了!超,不会变成黄文女主吧?那我可要看了!” 沧孑猛然蹲下身抓住烛九手腕,似乎害怕这是幻觉,非常用力。 烛九瑟缩了下,嘤咛一声,“疼。” 沧孑怔忪看向自己握紧的地方,果然红了一圈,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好真实,不是幻觉。 沧孑面上闪过惊喜,手下更用力了,清润好听的声音透着彻头彻尾的阴冷疯狂。 “烛九,我想你想的好苦啊。” 字字泣血般的语调,有爱,怨恨更胜。 烛九一瞬不瞬瞧着他,隐忍微湿的目光温柔的像三月春风,柔软又多情,“甜甜,我也想你。” 第547章 对不起 多熟悉的声音和眼神,原本以为对方会反抗的沧孑愣住了,眼中一瞬划过很多曾经。 他……就是在这样温柔的虚与委蛇下动心的。 她怎么可以在做出那些事后,还露出这样无辜的神情呢? 冷风袭过,风止意右手成刃,直击沧孑抓住烛九的那只小臂,冷呵道:“沧孑,放手!” 他的本意是逼退沧孑,但后者因为失神反应慢了,等察觉时已经来不及回击,此时,沧孑只能松手,或者…… “咯吱”一声。 沧孑骨骼断裂。 几人全都怔住,包括烛九,但沧孑反而充耳不闻,甚至没有皱一下眉。 烛九的视线轻易穿过红绸,看见沧孑赤金色的眼眸中有痴狂和痛苦,不是因为断骨。 他固执地问:“烛九,你曾经,真的爱我吗?” 又是这个在幻境中问了上百遍的问题。 这次是她直面,烛九心弦震颤,口中缓缓洇出苦涩和酸楚。 事实上,都到这个时候了,爱不爱有什么意义? “凭什么爱你?”风止意清澈的声音充满愤怒,他强行将烛九的手腕从沧孑手中抽出,后者因为手臂断裂没有抢过。 “她第一个认识的人是我,心里的人也是我,只有我!” 风止意握的力道没有那么重,甚至刻意避开按压那道红印,口中说的话却十分强硬,英俊飞扬的面容分外冷冽。 楚弋森冷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剐过两人相触的肌肤,勾唇讥讽道:“不是,你们俩个脑子有病吧?” “人都杀你全家了,还关心她爱的是谁,这还不明显吗?她若是真爱过根本就不可能残忍动手。” “要我说,她就是爱我都比爱你们的可能性大。” 说着,眼神还飘忽地往烛九身上跑,藏着隐晦的紧张。 烛九心想这怎么还夹带私货呢,于是道:“没有啊,可能性也不大。” 楚弋:“……” 他破防了,神色沉下,握住烛九另一只手,眼中都是破碎愤恨的光,咬牙切齿凶狠道:“烛九,你当我是什么?耍人很好玩吗?” 一直骗他,用这么多身份骗他,没有人会一直被骗,除了他楚弋! 他是什么很好骗的人吗? 他的骄傲,他的尊严,他的情爱,被这个坏女人狠狠玩弄,然后残忍丢弃! 她的心里养着一条汪洋大海,他只是其中最帅的那条鱼而已! 楚弋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心脏要痛裂开。 烛九怎么可以这么坏!! 小太子这辈子吃过最大的苦,叫烛九。 烛九看着楚弋的眼神有点头皮发麻和酥麻,她以前每次被小太子缠的时候面对的都是这样的表情,然后心软,然后对方得寸进尺,接着一发不可收拾。 那她能咋办? 烛九掀起眼帘,认真道:“对不起。” 楚弋猝不及防地哽住了:“……就完了?” 烛九歪了歪头,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楚弋简直暴跳如雷,捏住烛九手腕的力道一时极大,一时极轻。 他身上的龙魂若隐若现,黑色的鳞片冰冷威严,显然是气的不轻。 “我要听的不是这个!”楚弋眼尾都红了,眼中的情意和幽怨似乎在下一刻就能化为两滴朱砂泪。 “你想听什么?”一道静默冷酷的声音在烛九身后响起。 它是沉静至极的,如寒潭楚水泼下,瞬间将楚弋剧烈的情绪冷却冰冻。 楚弋,他是什么身份?什么立场?对世人不容的邪修露出这种情态,他在索求什么? 爱吗? 那句话是墨怀樽说的,烛九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墨怀樽靠近了一步,衣摆贴着她背脊,很凉。 烛九垂眸,看见一截栩栩如生的玄色云纹衣摆,矜贵幽静。 “楚弋公子被我骗了几回,心里不平衡,想看我痛哭流涕忏悔罢了,墨首席这么凶做什么?” 烛九脸上浮现虚假的可怜。 一只挺阔修长的手搭上烛九头顶,下滑,毫无怜意地掠过鬓角、耳朵、侧脸,最后虚虚握住烛九侧颈,中指指腹擦过烛九喉结。 有力、冰冷、威胁。 看起来在钳制她。 这只手,原本带着一枚本命储物戒指,现在空空如也。 “你帮他说话?”墨怀樽冷漠平静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似乎在质疑一个邪修的险恶用心。 没有人察觉异样,只有风止意和沧孑皱起眉看着那只手。 烛九扬起下巴,脖颈弯成一个脆弱优美的弧度。 “有何不可。”她弯起眉眼笑的柔软,“我就爱帮英俊的男子说话。” 侧颈上的手微不可察地收紧,又一瞬松开。 烛九:“怎么啦,墨首席嫉妒?亲我一口,也帮你说话哦。” 她仍然是不正经又柔和的腔调,让人一看便知这人在随口调戏良家少男。 这儿似乎是蓝方聚集地,围观的人很多,全都带着蓝色积分手环,一个个凝神屏息看着眼前的修罗场,其中大部分是绝崖弟子或绝崖下辖之人。 此刻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 “岂有此理,咱们大师兄何等正派人物,你一个作恶多端的邪修竟有脸说出这种话!” “招惹别人还不够,不会以为大师兄会被你三言两语勾引吧?痴人说梦。” “铁树开花,大师兄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别说那么多了,她丧尽天良害了那么多人,趁她落到手里赶紧杀了,哼,看她还怎么猖狂!” 周围人很激愤,充满杀意地看着烛九。 熙熙攘攘的,像马蜂窝被捅了一样。 沧孑和风止意眸中阴沉又痛楚,楚弋眼中挣扎。 烛九身体往后靠,贴的更近了,她明显感觉到墨怀樽的僵硬。 “谁来杀我?决定好了吗?”她目光淡扫,问道。 “不如就最受敬仰的大师兄来吧,大师兄~杀我啊,不会舍不得了吧~” 第548章 开个玩笑 太嚣张了,赶紧动手! 但是没人动手,是不想吗?也不是。 因为器灵播报:“战线分组结束,传送中,传送过程中免疫伤害。” 白色的传送光芒在其中三分之二的人身上亮起,她们的身体变得虚幻。 烛九,正是其中之一,包括风止意和沧孑。 两人瞳孔一缩,伸手抓烛九,但被阵法强行阻隔,没碰到,就连墨怀樽和楚弋这两个明显非传送人员都没办法触碰。 四人森寒执拗地看着近在眼前实则远在天边的烛九,甚至尝试劈碎传送阵法。 所有人都不甘心地望着烛九,不甘心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错失了。 层层叠叠的苦厄花开始绽放,把烛九围了一圈,然后从脚尖向上蔓延,怒放的黑色花朵诡异、美丽、危险,弥漫的雾气彰显着它的毒性。 烛九屈起膝盖,避开了花朵的攀附,反而伸手折了一朵。 因为阵法的保护,毒性自然没有沾染她。 烛九顺手把这只旁人退避三舍的苦厄花别在耳上,挑起柳叶眉笑盈盈道:“不好意思,杀不掉我喽,再见。” 玉面芙蓉,粉面娇腮,软妩动人。 黑白相衬,夺人心魂。 她就像那只苦厄花一样,吸引人探究又致命危险。 一直到她消失,停留在原地的众人还在毛骨悚然与神魂颠倒中,上一次给人这种感觉的还是楼夜雨。 …… 烛九站定身形,第一时间观察四周,人不少,但好歹没有刚才那四人了。 她无声无息地舒了口气,对星君道:“吓死了,还以为一上来就要面对那种修罗场,我刚才脑子里已经想到捆绑凌虐了。” “器灵也真是的,玩这么刺激,她不能分好组在传送吗?” 相反,星君就有点小失望,他是俗人,就爱看那些男人为烛九要死要活。 因此语调恹恹道:“说不定是报复你在过渡关卡中造它黄谣的事呢。” 烛九皱起眉,“开个玩笑而已,这么认真,真是玩不起。” 星君:“……” 也不知道都是从哪学的这样说话。 “先别想这个了,你还是关心一下现在吧。” 烛九依言看了眼,这是一处封闭室内,正前方悬浮一个投影,放着一个……额,非常复杂且精细的地图。 粗略来看,地图上用红蓝区分两边,大致由三条战线连接,每条路上都有六间茅屋,左右双方各三间。 蓝方第一战线的第三间茅屋有一个绿色记号,是自身位置,也就是说,现在烛九在第一战线的第三间茅屋中。 情况相当于边塞守城,后方是安全区域,有三间蓝色茅屋,前面就是敌方茅屋地盘。 场内大约有六千人,蓝方总人数的三分之一。 此刻全都虎视眈眈又忌惮警惕地看着烛九,一个个武器在手,蓄势待发,根本没怎么注意周围。 烛九还意外在人群中看见寂灭和一二三四的面孔了。 不得不说她跟一二三四真是天定巧缘。 后者可能也是这么认为,开心的面目全非,烛九回以故人重逢的欣喜微笑。 气氛格外沉重窒息,见大家都干瞪眼不说话,烛九便先说了,她指了指投影,道:“你们不看地图的吗?” 黄一经过冷静思考后,忽然神色激愤振臂一呼。 “哼,地图早晚都能看,还有什么比杀掉你更重要的事?此祸不除寝食难安!” “家人们,杀队友不扣分,她孤身一人,咱们这里合体期就有两千!” “成则金窝银窝,败则淘汰出局,那又如何,都是参与灭杀邪祟的英勇豪杰,不仅族谱单开一页,青史都留名!要是谁好运拿到人头,更是口口传颂,那跟无极灵祖有什么区别?” “机会稍纵即逝,还不冲?” 本来就十分意动的众人被灌了一碗十全大补鸡汤,更兴奋了,看着烛九的眼神仿佛在看待刷超值boss,一刀九九九,从此应有尽有。 有人抢到了首刀,烛九眉眼微深,稍微躲了一下,没全躲,因此那偏移的一刀划断了烛九几根头发,并且在手指上留下一条微小的刀口。 因为太浅,只划破了表皮,血都没流,依月上霜的体质,几乎立刻就愈合了。 烛九看向首刀人的积分手环。 嗯,扣分了,三十分。 一二两关是杀队友不扣分,这一关杀队友则会扣分,杀敌方的限制应当已经完全解除。 星君呆住,他原本一脸不屑地看着这伙人,因为在他眼里,这些人一起上都不可能威胁烛九。 但烛九竟然受伤了! 星君很快想明白烛九在测试这一关机制,但他就是见不得她受丁点伤害,鲜血从她身上流出时,会让他联想到曾经的痛苦不堪。 星君愤怒地骂了十几句脏话,“不行,我受不了这气,幽幽揍他!” 此刻的众人也发现积分变动,微微蹙起眉,这机制哪都好,还能防止队友背刺,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杀烛九受到阻碍。 黄一眼睛一转立刻找到破绽,她提醒说:“大家联手只会人均扣分,些许积分而已,在座各位都有几万,怕什么?没有什么比杀掉烛九更重要。” 利大于弊,不用犹豫。 就在众人神色再次凌厉时,器灵的声音响起。 “第三关茅屋攻防战获胜条件:占领敌方总基地。” “规则须知:红蓝双方被均匀分到三条战线,位于己方第三间茅屋,互相对垒。战线外区域可自由出入,但无法直达总基地。” “竞技场内设有拦截传讯圣器,不可私自传讯,唯茅屋内有传讯设备。” “区域内每日均会刷新不同灾害,野外压制和风险大幅度提升,唯有茅屋内绝对安全。” “地图展示时间截止,现回收,后续将会持续播报战况和灾害信息。” “请各位参赛者协同合作,共同抗击敌人。” 灵器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众人根本不敢走神干别的,逐字分析记忆。 这倒不是什么难的,大家都耳聪目明,这点简单规则轻松理解。 但是当听到那句“地图展示时间截止”…… 烛九这个茅屋中的所有人都“卧槽”一声,急忙看向地图,但地图已经消散近无,只有“第一战线第三茅屋”这几个较为醒目的大字短暂在大家眼中停留了片刻。 众人:“!!!” 那种心情就相当于穿越到话本子世界里,但前一天晚上睡着了没读原作,除了书名啥都不知道。 理论上来说,这种抓马情况根本不可能会发生,但谁让这群倒霉蛋全都被烛九吸引注意力了呢。 谁能想到地图还会回收啊啊啊啊神经策划! 土拨鼠叫也没用,木已成舟。 第549章 现在是中午 一片死寂中,烛九看着黄一笑呵呵道:“早晚都能看?不好意思,现在是中午。” 众人:“……” 黄一:“……” 对上烛九幽深的眼神,被支配许久的恐惧让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烛九抱着手臂巧笑倩兮,“朋友们,看看我身边是什么?” 众人视线僵硬地转移到她手边,那是一枚莹莹发光的白玉传讯符,镶嵌在一个柱形高台上,全场只此一枚。 现在,传讯符在烛九手边。 她伸出手,纤白细长的手指点在传讯符上,毫不意外可以轻易毁掉它。 烛九目光横扫,扬眉道:“现在呢,还有人要杀我么?” 众人:“……” 这是什么天崩局面,命脉被一个刚才集体讨伐的邪修拿捏住了! 呼吸机!呼吸机!大家要集体晕厥了! 场面就这么尬住。 直到烛九说:“要不你们集体跟我道个歉吧。” 众人深吸口气。 地图+传讯,几乎等于迷雾中的指路明灯,尤其敌方人数是我方人数八倍的情况下,这两样是唯一生路。 现在全被烛九掌控。 有人企图道德绑架:“你也是蓝方,难道不想赢?还想私藏信息?” 烛九:“不想,我来参赛主要是为了捣乱。” “……” 这没毛病,确实邪修。 烛九不耐烦地催促:“快点,说不定对面已经朝这边进军了,天灾也要来了,而你们还在犹犹豫豫。” 这么一说大家顿时有点焦虑,他们要面对三分之一的红方,八万人呢。 寂灭看着烛九的目光很复杂,他脑海中还有沧澜境中那些记忆,一开始因为对方朴实真诚友善的眼神将其视为好友,但后来的变故却证明他的错误。 对方是个在逃邪修。 正邪不两立,她们之间再也没有以后了!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当站在这里时,他的第一要务就只是争取赢下茅屋争夺战。 杀队友限制在前,烛九要想不被淘汰就不能大开杀戒,而且这里高手多,她就算本身再强也定然不敢动手触怒众人。 寂灭原本还有些下意识的胆怯,但随之而来的悔恨却让他顷刻忘记一切。 经过深思熟虑,他说:“烛九说得对,我们没有时间耽误,必须尽快做出决定,否则红方杀过来,全都要淘汰。” 他经过上次变故意外突破,现在已经合体期了,是在场实力最高的那一批人,身份也最尊崇,也最为人熟知。 因此他一开口,众人都很重视,“寂灭道友认为应该如何?” 寂灭眉心蹙成小山,严肃沉思片刻,抬眼道:“要不咱们道个歉吧。” 众人:“……” 啊? 烛九、星君:“……” 啊? 就他刚才那气势,大家还以为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呢,属实是用最刚正不阿的语气说出了最软糯的话。 “这个,嗯……人都有个适应过程,也不能摇身一变就丝滑转换,又不是写小说。”星君好心地帮寂灭解释,“好歹现在气势很足,已经很好了。” 烛九:“你说就说,笑什么,嘲笑我们淘淘呗?” 星君:“嘻嘻。” 烛九面不改色扬声夸寂灭,“还是寂灭道友讲理,别闲着了,道歉吧。” 众人憋屈地思索片刻,经过一系列面面相觑的挣扎,发现确实没办法,传讯符太重要了,只能按照寂灭说的做。 这么看来寂灭道友不愧是大隐隐于市的试剑人,如此接地气,忍辱负重,半分没有高门弟子的优越骄性。 有这种坚毅和城府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众人肃然起敬,这一看就是未来干大事的人,前途不可限量。 寂灭:“?” 他对周围讳莫如深的敬仰目光表示摸不着头脑。 但第一次获得这么多善意还怪不好意思的,有些受宠若惊,以前大家看着他的目光不是嘲讽就是奚落。 这说明他做了一件正确的事。 人的一生,最应该得到的认可应当来自于自己。 这是寂灭第一次获得,他心中多了一份沉甸甸的笃定。 于是第一个就道歉了。 在他之后,其余人也纷纷道歉,不过全都一脸青绿,那种屈辱跟钻裤裆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现在可以让开了吧?”有人没好气地说。 烛九重心偏移,倚在方柱上,半搭着一只腿,姿态有些闲适惬意。 “我有这么好打发么?” 她挑起自己漆黑的发梢,道:“看见我这海藻般乌黑发亮的青丝了吗?” 众人:“……” 这女人说话怎么这么浮夸。 烛九不在意这些人腹诽,接着邪魅一笑道:“刚才被断了三根,你们这些正义的正道修士打算拿什么赔?” 她又扬起手,“还有我这指甲粉红、只有臭男人一半大的青葱玉指,你们也配伤我?” “哼,自己想好怎么让我满意,否则这传讯符都别想要!” 嘻嘻,赶紧掏好东西赔! 众人一见她邪性又肆无忌惮的姿态,顿时悟了,该死的烛九,定然是想让首刀同志赔命!她真不是人! 怎么办怎么办,死也不能对剿邪的同志做那种寒心的事! 看来只有拼了!! 说时迟那时快,寂灭目光一沉,直接用自己超凡的速度窜到首刀同志的面前,在对方一脸懵圈中操纵对方积分手环把他淘汰出去了。 与此同时他被扣了五千积分。 众人:“???” 他干什么? 烛九、星君:“???” 他干什么?? 首刀同志:“???” 他干什么??? 寂灭镇定自若,神色宛如怒目金刚,对烛九呵斥道:“你休想逼迫大家杀人!” 众人:“……” 大家挠了一会头发现好像也有道理。 第550章 智齿 为了防止烛九惦记,以及大家生出私心,所以直接把首刀同志淘汰出去,这样对方就不会猝不及防被暗算,没有死亡风险了! 卧槽越想越合理,寂灭道友也太深谋远虑了,别人看一步,他直接看三步,打破常规思维,将一切意外和悲剧扼杀在摇篮中! 高,简直是高! 众人齐齐惊叹。 烛九、星君:“……” 烛九对星君说:“进入修真时代之后,裹唧的没了,裹脑的人倒是与日俱增。” 星君沉思片刻,也跟着模仿了一句:“见过做隆唧手术的,第一次见做隆脑手术的。” 这把人机模式,不需要干坏事都能被这伙人脑补完整。 此刻被淘汰的首刀同志也领悟了寂灭深沉的关爱,一丝怨怼也无,反而感激涕零地看向北脉剑宗方向。 旁观全程的北脉剑宗:“……” 这眼神真让人坐立不安、坐怀不乱、仰卧起坐。 有没有可能,寂灭就是怂? 后面长老汗流浃背传音,“寂灭那脑子缺根筋的二哈混进狼群当领队了,咋办,这可咋办?” 北脉剑宗领头人怜悯地看了眼那六千人,低头喝口茶,水面隐隐颤抖,她语气淡定地说:“风光大办。” 长老:“……” 领头人眼睛忽然一亮:“没事,寂灭正好不听话擅自选蓝方,现在看来,当个红方卧底绰绰有余。” 长老:“……”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思路打开! 领头人于心不忍,茶杯掩住口,又传音道:“那个被淘汰的可怜首刀,送点补贴吧,怪惨的。” 长老小鸡啄米地点头。 可不嘛,被队友淘汰还毫无怨言的可怜蛋。 此刻,知道寂灭就是乐淘淘的几个大势力高层神色各异。 天魔宗、蓬莱仙岛等同一阵营的一改之前冷漠质疑的嘴脸,露出春风和煦的微笑。 “哎呀,之前真是错怪北脉剑宗了,原来是派寂灭小朋友去蓝方当卧底的,看不出来,北脉剑宗这么心有城府、胸有沟壑,佩服佩服。” 领头人:“……客气客气。” 城府是有的,不过在家里,沟壑也是有的,确实在胸上。 蓬莱仙岛:“之前怎么不解释?” 领头人高深莫测一笑:“哪有半路开庆功宴的。” “北脉剑宗这招让人刮目相看。” “谬赞谬赞。” …… 竞技场第三关内,烛九尴尬地再次换了一只脚支着,为了找点事分分心不要笑出声,于是抖着腿保持阴冷不快道。 “哼,竟然想到这种破局之法,看来智慧的牙齿(智齿)没拔过,倒是小看你了。” “不过呢,所谓冤有头债有主 ,刚才叫嚣的最大声那个呢?” 众人齐齐看向躲在人墙后掩埋自己的黄一。 黄一一脸绝望。 糟糕,原本以为能借刀杀人,结果失败了,那就只好走退路…… 黄一赶紧给烛九传音,“皇帝陛下,我这是在帮您测试规则呐!你看,现在咱们肯定是所有队伍最先知道杀队友扣分的!” 烛九:“我谢谢你。” “嘿嘿,能为皇帝陛下分忧,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这时烛九指着黄一,嚣张跋扈对众人道:“让她来给我当洗脚婢,这事就算过了。” 众人:“!!!” 堂堂七尺女儿怎可被如此羞辱?烛九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行,卖队友的事坚决不能做! 黄一一接触寂灭的视线,立刻一哆嗦,所有微词都吓飞了,补药啊,她不要淘汰! “我愿意!!” 第551章 见好就收 处理完首刀弟子和黄一后,众人让烛九交出传送符。 烛九见这伙人忍耐到极限的样子,寻思着人不能得寸进尺,要见好就收。 于是道:“但是,我又没说照做就给你们。” 众人:“……” 这个,好像确实没考虑到,不是,大家为什么会考虑到一个邪修说的话? 究竟是什么东西影响了她们的智商! 风中凌乱时,忍无可忍的寂灭无需再忍。 “既然你言而无信,那就别怪我们鱼死网破!” 众人也没功夫思考深层次原因了,反正气氛到这了,都被推着走。 她们露出愤恨的眼神,浓郁的灵力在空间内碰撞,这么多人,什么邪修不能轻易碾碎? 烛九现在面对的场面类似于一人面对万箭齐发,压迫感强到随便拉一个人就得腿软。 这就是邪修的帝王级待遇。 烛九又换了个姿势倚在方柱上,仿佛那是自己的王座,她半点不怵,淡淡道:“身体别这么敏感,我又没说不给你们用传讯。” 众人:“?” 大家顿住。 烛九:“怎么说我也是你们的一份子,同样拥有传讯符使用权,怎么能叫归还呢?那叫共享。” “我若交出去,万一你们出尔反尔把我杀了呢?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邪修,哪能承受这么多伤害。” 众人不说话高冷脸看她作妖。 烛九自顾自道:“所以我决定了,这传送符只能在我手中,不过可以帮你们传讯,传递信息,怎么样,我好吧?” 好个屁,奴隶主搜刮大家地皮再租赁给她们! 众人神色闪烁,“我们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谎报军情撒谎,骗我们去死?” 烛九眼睛看了一圈,指着寂灭说:“那就让他跟我一起接收传讯,你们不相信我就算了,总不能连他也不信吧?” 传送符的方柱上有两个暂时的契约结,可以同时由两个人使用,更换时间是一天。 寂灭现在对自己很自信,霸霸说得对,人就应该勇于承担责任,因为责任越大,能力越大。 他心里火热,上前一步拍着胸脯说:“蓝队有我,请大家放心!” 众人挣扎犹豫,看着寂灭正气可靠的脸,心里渐渐有了底气。 “好吧,我们自然相信寂灭道友。” 然后脸色一冷对烛九道:“你休想耍花样。” 烛九笑嘻嘻:“我哪敢呢,对了,我这脑子里刚好还有一张地图,有人高价购买吗?” 众人:“嘁。” 直接用传讯咨询其他战线的队友,干嘛还要跟骗子烛九虚与委蛇。 “寂灭道友,你快去问问战场布局和地图,大家快速赶制一份出来!” 面对众人殷切信任的目光,寂灭身体僵硬:“……” 答应的太快,忘记前排同学要绘制地图了,他上次连续迷路两次闯进黑暗之森中的事只有高层知道,因为顾及北脉剑宗的脸面,没人宣扬出去。 就他这个识路能力和方向感,怎么画地图?万一一个错误又导致有人因他而死…… 寂灭心里染上几许恐慌,人要做能力范围内的事,而不是明知自己的缺陷还要硬着头皮做,结果害人害己。 第552章 最喜欢杀人了 几乎立刻他就推脱了,“大家另外推选一个吧,我不合适。” 众人怔神,只当他谦虚,心里感叹他是修真界一股清流,更加信任他。 寂灭急的团团转,一咬牙,决定说出自己迷路走进黑暗之森中闯出大祸的真相。 但烛九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清凉柔和,“大家不要慌,他这人就是谦让,多耽误时间,我来帮忙!” 寂灭心头一咯噔,一股契约般的力量笼入身体,他的识海中便出现一枚传讯符虚影,处于可外联状态。 寂灭大惊失色:“!!!” 烛九竟然直接给他绑定了! 因为她是另一半契主,有权利选择另一方。 这还是烛九刚才无意间发现的。 对上寂灭呆滞颤抖的目光,烛九微微一笑,“不要太感谢我。” 众人没啥意见,赶紧催促寂灭看看传讯联系其他茅屋中的人,立个行动计划。 事已至此,寂灭别无办法,也不想说出那件事扰乱军心。 他努力保持镇定,拼命安慰自己:没关系,明天就能换人了,而且这传讯符应该可以传递影像,到时候让其他茅屋画一份传过来即可。 寂灭赶鸭子上架,查看传讯,发现还真有不少。 首先是第三关攻防战总体分布,三个阵线,他整合了一下信息。 自己这边属于蓝方第一战线,第二战线目前由墨怀樽和楚弋把控,第三战线有风止意和沧孑等人。 第二战线夹在其余两条战线中间。 关于红方,只知道叶琉璃是第二战线的人,因为对方刚才对蓝方打招呼了。 这意味着墨怀樽和楚弋要面对的就是她。 任何一方都需要一个总指挥,否则战局将毫无配合,一通乱麻,在蓝方,这个人选毋庸置疑就是墨怀樽,除了楚弋,无不信服。 连寂灭心里都踏实了。 蓝方传讯通道中只有六个人能接收讯息:烛九、寂灭、墨怀樽、楚弋、风止意、沧孑。 寂灭传了一句话,阐明自己的身份、位置和总体人数。 他一说话,传讯通道瞬间活跃了。 其实问的都是一个问题:烛九呢? 寂灭哽住:额。 窥屏半天的烛九:嗨~亲爱的男朋友们,这里是第一战线,我是你们的烛九。 “……” 通道内一片寂静。 堪称恐怖分子混到领导群。 寂灭很愧疚:抱歉,她控制住了传送符,我们不得不照做。 四人:? 寂灭不明所以,直到沧孑微笑说:传讯符上有防护机制,一般来说无法毁坏。 连大乘期都很难暴力摧毁。 也就是说,寂灭等人全都被烛九忽悠了。 烛九:啊?这样吗?其实我都不知道,太惊险了,呼~ 寂灭:………… 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其余人的沉默也震耳欲聋。 楚弋似笑非笑安慰了一句:没关系,这是历任北脉剑宗试剑人平均智商,不要见怪。 沧孑笑意融融回了一句:嗯,有些被烛九假身份骗的晕头转向的人也不遑多让。 楚弋:?你找什么事呢?我骂你了? 沧孑很平和:没有,但不影响我骂你,而且,是你自己对号入座。 还好两人不是一个战线,否则现在还没开打就已经内乱崩解了。 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来,风止意若有所思道:为什么刚才谈论正事的时候你们不吵,现在要莫名其妙地吵? 他语气充满疑惑,然后声音真诚顺嘴问了一句:这样说话能引起别人注意吗?能的话我也试试。 两人:…… 星君差点绷不住笑,风止意小朋友有点太拆台了哈,这么不合群的人活该被排挤的命。 墨怀樽扶额不笑,将话题摆正:烛九若一开始就控制住传讯符,确实无人能查看情况,事已至此,责怪也无用。 墨怀樽:时间已经过了一刻钟,红方三战线也准备妥当了,对方有恃无恐,方才叶琉璃在红蓝公共频道上传来讯息,她们攻过来了,是直取。 毕竟是八倍人数差距,根本不需要什么阴谋诡计,直接碾过即可。 红方还有很多魔修和契约魔,在魔气浓郁的洛斐战场很占便宜。 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寂灭根本看不见半分胜算,他压力山大,肃穆紧张,非常佩服都到这境地了,四个人还有心情聊别的。 寂灭有些焦躁地问:墨首席有什么良策? 墨怀樽低磁的声音沉静,让寂灭听了就特别有安全感,甚至都能在绝望中萌生出以少胜多的夏日妄想。 墨怀樽说:从地图上看,红蓝之间直线距离在三百公里开外,排除其余因素,大部队要顺利到达起码需要一个时辰以上。 寂灭连连点头,脑子里分析着面对这种局势应该如何抗击,血战不退。 墨怀樽:用一个时辰撤离,绰绰有余。 寂灭:? 楚弋:咋,你还想迎难而上、正面对抗?你以前不是都想着逃跑的吗?变性了? 在场人都知道寂灭是乐淘淘。 寂灭尴尬一笑。 烛九道:这有什么,你以前还说自己不是恋爱脑呢,大家不都是一边活着一边打自己的脸。 楚弋:…… 他阴森冷笑,声音有点扭曲:帮他说话?怎么,又爱上了? 烛九属实没想到这厮还能说出这种话,爱上寂灭?笑死,她喜欢的是纯帅,不是丑帅。 烛九:嗯。 五人:???? 烛九:不仅爱他,还爱你们,爱全九幽的人,我的心里装着全天下。 五人:…… 除了寂灭暗自庆幸以外没人开心。 墨怀樽再次拉回正题:地图显示,红蓝路途中间横亘一条巨大纵深的断崖,在第一天的暴风雨天灾下,定会对红方造成阻碍,她们势必要过断崖,可以分出兵力提前设置埋伏。 寂灭:啥暴风雨?第一天是暴风雨? 风止意奇怪问:你没看地图吗?上面有符号标识,而且,现在茅屋外已经风雨交加,愈演愈烈。 寂灭抹了把汗:……还没来得及,地图消失了。 这么一说,大家多少猜到始末。 风止意承诺给他绘制一份地图,墨怀樽继续安排后续布局,没人再插话。 讨论完后,大家达成共识。 墨怀樽话锋一转,问:烛九,你选择蓝方有何目的? 这时,寂灭后知后觉发现,墨怀樽当着烛九的面把计划全说了! 不过仔细一想,他们必定得交流联系,也肯定避不开烛九,不说还能怎么样? 好歹只是恐怖分子,不是敌方卧底。 谁料烛九轻轻巧巧道:当卧底。 寂灭:…… 烛九笑道:难道你们不知道自己那边有几十个邪修吗?全都跟我一样是卧底,比如张三、李四、王二麻…… 随着她念叨出这些名字,五人脸色倏然一沉,有些名字甚至刚在人堆里出现过。 但几人没有做出反应,只是默默记下,因为不确定烛九说的是真是假,事后在队伍中悄悄搜寻这些人,试探一二便知。 沧孑不阴不阳地笑:你们不是有共同目标的邪修,好心告诉我们这些? 烛九也笑:那怎么了,我一枝独秀就行,这些邪修只会分走我的风光,影响我的人都得死。 呵呵,好纯正的邪修味。 墨怀樽淡声道:“你不也是帮邪尊办事,杀了她那么多下属,事后不怕她问责?” 这句话其实是试探,因为烛九从来没显露过阵营之类的。 烛九恍若未觉,语气邪肆:你觉得那些一无是处、只能做点小孽的阴沟老鼠配跟我比?这种人就算全宰了,邪尊也只会拍手称快。我啊,最喜欢杀人了。 第553章 你不配 五人全都沉默,气氛格外冷凝,因为她语气中对人命的漠视,以及自己对身份的承认。 一丝丝侥幸也无。 他们全都直面这个血淋淋的真相,烛九亲口承认了,她就是这样一个以杀人为乐的邪修,不分正邪。 风止意的声音冷冽冰冷,像极寒玄冰断裂,透着一丝丝悲痛、杀意、犹疑:珈岚人对你来说,也是杀了也无关紧要的人? 经过一息短暂又漫长的停顿,烛九轻柔且无情的声音是如此清晰:是。 风止意心像死了一样,他语气激动悲凉,凄惨的不成样:为什么没杀了我?为什么让我变成这个样子? 绝崖长老说过,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暴露自己是鬼这件事。 风止意知道,他绝不是意外变成这样的,烛九一定知道,或许,正是她的手笔。 他不明白,所有人都死了,为什么独留他一个。 烛九心想,现在是什么坦白局吗? 她凉声回:这样才能痛苦最大化。 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句话时,烛九嘴上仿佛沾了强力胶水,吐出每一个字时都觉得剧痛。 如果她都如此,风止意的痛苦只会千百倍。 他半晌都没说话,就像承受不住真相晕过去的人。 沧孑总是上扬的唇角绷紧抿直,道:所以,你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他? 寂灭:? 这都啥时候了,沧孑还想证明烛九只喜欢他。 况且,都杀人全家了,哪来的喜欢? 烛九这次回答的很快:喜欢啊,喜欢止意。 说出来可能没人信,风止意冷硬的像石头一样的心竟然离奇地因为这句话再次跳动。 他茫然地捂住冰火两重天的胸口,痛不欲生。 为自己廉价的心跳、廉价的爱、廉价的在意。 风止意啊,你真贱。 他自嘲地扯了扯唇,杀意凛然道:烛九,往后请不要叫我这个名字,你不配。 这是烛九第一次听到一向纯善的风止意说出这么绝情冷酷的话。 她愣了一下,眉眼渐渐垂落,像黯淡的夕阳,失态到没有按原计划反驳。 星君已经被虐哭了,虽然知道大家都没错,但他情绪上自然无条件站在烛九这边。 呜呜咽咽骂道:“你他喵的渣男,一开始是谁脸红的像屁股蛋一样让我家烛九叫你止意,这才几天就不配了,呵呵,谁稀罕你,给爷……” “滚”字没说出来,烛九轻轻捂住星君的嘴,“没事,没事。” 干巴巴的,一连两遍,词穷一样。 星君感同身受,心更痛了,眼中两泡水盈盈的泪珠宛如江河一样源源不断。 “呜呜呜啊呜呜呜,就说你不该喜欢这些臭男人的!” “呜呜呜嗝,别人都说了,爱情是苦海,谁入谁溺死!尤其是你这种杀人全家的情节,这他喵从一开始就该知道是虐恋!你怎么还会喜欢他嘛!?” 烛九耷拉着脑袋,像被训斥的不敢说话的小猫咪,半天才干涩憋出一句,“啊,咎由自取呗。” 这么说着,脑中不由自主浮现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风止意像个愣头青一样,不顾反对,偏要拉她这个来历不明的人进城躲避。 不知道,或许是孤魂野鬼当久了,承受岁月的冷寂也太久了,她那时心里特别暖,贪婪地享受对方不会枯竭的炙热浇筑她有些麻木的神魂。 那个时候,即便是后来的这些孽神出现,都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只能是风止意,恰好是风止意。 于是,她无法阻挡地将这个名字藏进了心里。 只是不知为何,时而忘记那种喜欢。 第554章 什么? 沧孑瞥了眼狼狈的风止意,唇边挂起温柔到疯癫的笑。 他与对方最大的不同就是,从不奢望烛九杀人时会不忍,他只想知道自己卑微入骨的那段日子里,得到她唯一的偏爱是真是假。 那时候有尊贵的楚弋,样貌出挑的闻人瑟绝,但烛九眼里只有他。 沧孑苍凉自嘲:喜欢他?那我呢,你遇见我时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全是假的? 烛九:真的。 语气简洁有力,斩钉截铁,以至于几人全都愣住,到这种地步,她自然不需要撒谎。 寂灭作为旁观者都觉得风止意和沧孑可怜,忍了又忍最后失败,还是语气很冲打抱不平:所以他们俩你到底喜欢哪个? 烛九顿了下,问:只有两个选项吗? 几人:…… 很好,所有人都被气笑了。 寂灭锲而不舍,仿佛自己是当事人,非要问个清楚。 他把月上弦、楚弋、闻人瑟绝这三个与烛九有关联的人都加上,问道:这五人,你到底喜欢哪个? 墨怀樽垂敛的眸中晦暗不清,他跟烛九没有关系,他不在选项中,这大概是件好事,但他不快。 自始至终都厌烦至极。 厌烦她周围有那么多莺莺燕燕,厌烦她的目光总落在其他人身上,厌烦他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 他们明明是最亲密的道侣,却见不得光,根本没有未来。 他甚至连像楚弋一样偶尔任性的资格都没有。 他必须不动声色、沉默如金。 比如现在,没有人看得出他无比期望烛九说都不喜欢。 虽然希望渺茫近无。 墨怀樽面无表情听见传讯通道中响起烛九清软的声音:为什么没有墨怀樽? 他承认,那一刻,心中乍来的雀跃在春暖花开中啁啾。 寂灭很吃惊,甚至是震惊:你连墨首席也敢想? 烛九漫不经心:他又不是女人,有什么不敢想,咦,说起来这里是九曲朔州,女人也能想。 楚弋狠狠冷笑,打断了烛九的发散思维。 寂灭说话都结巴了:所以你喜欢墨首席? 传讯通道一片凝滞静默,烛九狡黠笑道:正道只能喜欢一个,但我是邪修,全都喜欢。 好得很,尽说些让所有人都去死的话。 烛九信誓旦旦说:其实刚才是开玩笑的,我才不是卧底,蓝方美人多,我肯定站你们这边,把红方那伙人全杀了! “……” 大家只是想淘汰敌方,烛九是真想杀。 寂灭冷笑:难道不是因为杀队友扣分不方便动手? 烛九:你要这么说的话,把红方屠了赚的积分也够把你们蓝方屠了。 寂灭撇嘴:别做梦了,你拿什么屠?这里可不是沧澜境,没有鬼机灵帮你。 烛九:我有手有脚,自己就能杀人,干嘛要别人帮。 …… 虽然大家在传讯通道里争论,实则也没耽误正事,已经在这期间分配好队伍,统计完各阶段修为人数、术修及近战修士人数等。 最后发现三战线兵力都很均匀。 做完这一切只花了一刻钟不到。 寂灭得知一个不好的消息,他瞪大双眼:什么?传讯符不能传递图像? 天塌了,什么垃圾传讯符这么落后! 风止意说他可以口述地形,让寂灭自己绘制。 后者人都麻了,他有心理阴影啊。 思考片刻后,寂灭让风止意稍等,他远远传音问烛九:地图还卖吗? 笑死,人活着就是不停打脸的过程。 烛九声音懒洋洋的,像刚睡醒一样:一百万上品灵石。 寂灭直接破音:???你怎么不去抢! 烛九:上次打算卖十万的,你不是没买么?现在涨价了。 寂灭:…… 这个女人是懂得怎么让人悔不当初的。 烛九道:要不是看在你是北脉剑宗弟子的份上,高低得要一千万。 寂灭脸上露出与有荣焉的笑:看来北脉剑宗很有威慑力。 烛九:不是,你们穷,拿不出那么多,一百万都倾家荡产了。 寂灭:…… 他与邪修势不两立!! 寂灭果真倾尽积蓄买了一份地图,摸到手的时候,拳头都是硬的。 他没看,深呼吸了好几下平息愤怒和肉疼,接着听风止意的描述自己绘制了一份。 他既不相信烛九,也不相信自己,于是只能两相对照来看。 绘图过程中常常因为风止意描绘的精细程度震惊,这些人怎么个个过目不忘?这是什么很大众的天赋吗? 寂灭全神贯注,不敢有一丝分神,很快得出一张字迹和标记全都丑陋的图。 他屏息着,拿出烛九的图对照,却首先被这张仿佛拓印出来的图震撼到了。 纵是原版地图也不过如此了。 寂灭顿感羞愧,他愧对列祖列宗、师门长辈,写字画图甚至不如邪修。 抱着学渣对答案的心态,寂灭仔细比对,最后惊喜地发现内容竟然差不多,就是远不及烛九的精准好看。 他松了口气,沉思一瞬,默默把自己的狗爬式地图收起来。 抬头正要瞅一眼烛九,惊疑地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众所周知,不怕恐怖分子蹲牢里,就怕其忽然消失。 寂灭猛地绷紧身体,灵识扩张到最大,同时问大家:“烛九呢?” 众人愣了下,也察觉不对,眼睛都瞪圆了,“我超,刚才还在那嗑瓜子呢!自从你说传送符不能被损毁,我们就计划等她精神松懈时就动手!” “她逃了!” “这么多人的灵识锁定着,她还能走的无声无息,这人太可怕了!” “要不你以为她怎么在第一关众目睽睽下盗走金色蒲公英?” 烛九消失了。 众人惊瘆交加,喜忧参半,喜的是不用时刻提防,忧的是不知她到底要做什么,会不会在背后耍阴招。 寂灭赶紧将这事在传讯通道说明。 几人都有种果然如此的沉寂,毕竟对方多能藏多能跑谁不知道。 楚弋阴沉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她这人行踪飘忽不定,能按部就班呆住才有鬼了。 墨怀樽缓声说:暂且不用管,注意一天后传讯符的契约权。 寂灭神情异样地发了会呆,诡异地想:烛九为什么不早点走,难道就为了把地图给他? 呸呸呸,这太荒谬了,她肯定是等着赚他那东拼西凑的一百万,哼! 或许是顾及蓝方人少,他们这边的地形相对易守难攻,多高山断崖,路途崎岖。 有人为了传递信息,贡献出自己的机巧鸟和擅速的契约兽。 寂灭分出一千术修赶往断崖瀑布设埋伏。 墨怀樽说,现在需要等待暴风雨天灾的完全降临。 其实寂灭心里挺奇怪的,这才刚开始,一天还有那么长,难道就这么光呆着啥也不干吗?不应该探测地形,找到埋伏点,看哪里适合埋伏嘛? 墨怀樽意味深长:等不了多久的,你看看天。 …… “我们现在去哪?”星君问。 “去前线,加速这场竞争的推进。”烛九周身泛起莹润的灵光。 外面风雨交加,这雨是针对修士的雨,灵识范围内竟也模糊稍许,速度同样受阻。 “恶化的有些快,第三关才开始一刻钟。”烛九徒手接了一掌雨水,分析出一种渗透催眠之力。 短期内还好,一直浸润其中高低得一睡呜呼。 “我想起一种很早的时候创造出的催眠术。”烛九笑道:“一定很适合他们。” 星君若有所思,如果烛九出手的话,这次在断崖瀑布那里,第三阵线红方淘汰人数都不知道有多少。 重峦叠嶂中,前方水声逐渐增大,她快到了。 …… 两刻钟后,各阵线派出去在瀑布断崖上设置陷阱埋伏的千名术修已经成功抵达,路上遇到合适的地形也会顺手布置,即便造不成太大影响,也能阻碍红方步伐。 一见断崖瀑布,原本还不认为有什么大作用的众人陡然惊住。 磅礴水流原本垂直降落,但因崖下不时猛烈撕裂的罡风,时而竟呈倒卷乱流模式,会不会倒霉催的被水龙卷走,全看运气。 瀑布、罡风,两种体修炼体必经之路,尤其还是这里,不敢想普通修士被碰一下还能不能回来。 众术修心中毫无胜算的沉重都大大减少,脑子里闪过几百种术法,太好了,她们有救了! 这不得阴死那帮红方! …… 前方水声霹雳似雷霆战机,风声骇人似伥鬼哭泣,光听听就让人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这里是红方第一战线,由月上弦、步惊莲、莫让尘领衔主导的五万人修士队伍。 有道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可不就巧了嘛,天魔宗前三席真传都在这,魔修也有两万多。 莫让尘察觉前面的动静,不情不愿地对死对头步惊莲和月上弦道:“前面就是地图上的断崖瀑布,听这动静必然是个十足险地。” 月上弦:“嗯。” 步惊莲:“哦。” 两人半死不活的冷漠声音令人心碎。 莫让尘皱起眉,这什么态度,从见面开始就这个死样,只有他一个人热血沸腾带大家宣誓打倒蓝方,打倒反动势力。 “你们到底想不想赢?” 月上弦是不想的,他个人站蓝方,而且他现在的身份是话少的卧底,所以沉默。 莫让尘盯着他,眼睛锐利的能呲火花,充满怀疑和警惕,“你是不是还被烛九控制着?” 月上弦一个眼神也没给他,冰冷道:“没有。” 莫让尘是相信的,因为他见过对方被烛九控制时的样子,一丝人气都没有,像个机器。 不像现在,又会讲话眼里神采也像个人。 但他一见这三句话憋不出一个屁的态度就来气,嘲讽道:“你从小到大说话加在一起有没有一百句?” 月上弦面对无聊的嘲讽,选择冰清玉洁地沉默。 由于周身设了莹白的防护结界,于是整个人在风雨中仿佛正在发光的皎洁明月,后面魔修挤破头都想走在月上弦后面闻闻对方身上什么味。 莫让尘:“……” 有时候觉的那些讨人厌的灵修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魔修都有病。 被冷暴力的莫让尘又把视线转向步惊莲,眯起眼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捏着一撇小胡子。 步惊莲冷淡瞥他,以为对方要说什么威胁的话,毕竟他俩积怨甚深,莫让尘在茅屋中一见到她就跟看见杀父仇人,立刻动手暗算她。 没成功还扣分了,莫让尘权衡利弊决定不能拿积分开玩笑,遂安生了。 但眼刀子和口头上的针锋相对一点没少。 要不是月上弦对传送符契约毫无兴趣,三人怎么也得爆发一场争夺。 步惊莲对冷嘲热讽已经免疫了,她内心很麻木,只想帮帅郭报仇,根本不想搭理莫让尘。 但莫让尘说的却是:“你瘦了。” 语气还有那么点油腻腻的关爱似的。 步惊莲目光一滞,然后转头就:“yue!” “你有病?”她蹙眉剜他,整张脸都写着“恶心”两个字。 莫让尘“哼”了一声。 “我承认帅郭死的很惨,但你们已经二十年没接触过了,再海誓山盟也该忘得一干二净了吧,他死了到底有什么好难过的,值得你憔悴成这样?” 步惊莲扯起唇,“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憔悴了?” 修士十天半个月不吃不睡都不可能身体憔悴。 莫让尘摇头晃脑仿佛哲学家。 “对啊,没错,憔悴就是从眼睛里看见的。” “你瞅瞅你,啧啧,双目无神,宛如被挖空脑子的死尸,你这样的,僵尸见了都以为遇到同行,分一两脑浆可怜可怜你。” 他嫌弃地直摇头。 步惊莲:“……所以呢?与你何干?” 莫让尘恨铁不成钢,立刻愤怒了:“当然有关系,你自己在家悲伤逆流成河颓废下去就算了,现在成我队友拖累我,能没关系吗?” 莫让尘拍着自己清瘦的胸膛,肋骨被拍的邦邦响,他激动的唾沫横飞。 “我要成功!我要扬名!我不能被你们两个颓废少年耽误!” 看得出来他真的很想成功,是个事业批,奈何队友是死猪恋爱脑,根本不怕开水烫。 步惊莲垂下眼帘无动于衷:“哦。” 她也没说不想成功,她可太想把故里那些邪修谋划的东西破灭了。 第555章 秀儿是你吗 其实步惊莲没背叛烛九。 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蓝方卧底而已。 借着情伤甚重精神颓靡,来掩盖自己作为卧底的不作为。 步惊莲垂落的眼中闪过自嘲,她第一次如此讨厌自己利用情感达成目的的行为。 对此一无所知的莫让尘:“……” 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的拍。 天杀的,希望全天下冷暴力的猪队友都死光! …… 说话间,众人已经站到黑旋风加一泻千里的断崖瀑布面前,肉眼一见,大家就昂着头露出这样的表情:⊙?⊙! 有点害怕。 莫让尘作为精神领袖鼓舞大家:“区区小打小闹,速速随我征服!” 风雨愈演愈烈,已经到狂野的地步。 天色越发昏暗,对面的山峦蒙在雨雾中看不真切。 明明才过了一个时辰,恶化速度却如此快。 对此众人都已经看出猫腻,这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照这个速度,一天大概只有四个时辰,她们是中午过来的,可不得快天黑了么。 以前排位战哪有这么高端的东西,估摸着又是绝崖临时拿来济贫的。 后面合体期说:“这瀑布流对咱们来说倒不算大事,化神期需要挑一挑,元婴期就危险了。” 莫让尘观察到一条风向和乱流相对来说更平稳的道路,这是个突破口,但还需要更稳固一些,起码要让周围全都镇定下来。 莫让尘调集术修,布下地罗阵。 起初,部分人的灵力会被突如其来的罡风冲散,但随着后续力量的增加,千人合力的阵法逐渐成型,已经能抵挡罡风和乱流冲撞。 阵法大成的那一刻,亮眼的阵盘纹路在空中形成一条纹风不起、滴雨不沾的通道。 莫让尘露出得意的笑,眸光微闪道:“哼,小小断崖,你们先在这边支撑,我先带着合体期去探路!” 大家都同意。 莫让尘刚走一步,发现月上弦和步惊莲比他冲的还快,人已经化为残影闪掠一小半路程了。 莫让尘:“?” 合着指挥干活的全是他,坐享其成的全是这两个冷暴力狂呗? 莫让尘气的手一抖,拔掉一根小胡子,他烦躁地跺脚,招呼大家,“走!” 近万名合体期各显神通飞向对面,天上跟开烟花似的,绚丽热闹。 有些人仗着本事大,离开地罗阵庇护,像海燕一样轻巧穿过罡风和逆卷的断流,又惊险又敏捷,刺激的后方修为稍低的修士连连惊叹。 莫让尘转头面无表情嘲弄一句:“秀儿是你吗?” 炫技男:“……” 莫让尘:“你们灵修是能在这儿打坐修炼还是怎么?不都得靠磕丹药补充,你秀你爹呢?” 炫技男也是合体期,被这么嘲讽很不服气,但一抬头就看见一众人不赞成的目光,顿时撇了撇嘴偃旗息鼓。 合体期们也就眨眼间就到对面,检查了一番周围排查危险,形成防护阵势。 莫让尘这才让其余人过来。 首先是所有术修,因为要过来接力第一波术修维系阵法。 足足两万多人。 然而她们像流星一样掠过断崖时,意外忽然发生。 原本相对平稳的黑色罡风遽然爆发,奔流的瀑布同样被冲击,两者狠狠撞击在地罗阵上发出巨响。 紧接着,断崖周边亮起淡蓝色和浅灰色的光亮,那是阵法:乱雨阵和地陷阵。 顾名思义,主要作用是因地制宜地捣乱。 几乎瞬间,地罗阵就陡然被冲出细密的裂缝。 维系阵法的人遭到反噬,喷出一口血。 此时两万名术修还在断崖上不上不下,依照他们的体质,无论如何也挡不住肆虐的罡风逆水。 “有埋伏!” 莫让尘脸色一变,立刻有人施展术法企图暂时稳住局面,把被困术修救上来。 术修在战场上的作用何其大,绝不能有闪失! 然而崖下亮起空明术的光亮,这属于术法中的咒术,等级很高,虽力量有限没有将所有术法消弭无形,但阻碍住了。 时间在这一刻如此珍贵,两万名术修在此刻孤立无援,摇摇欲坠。 莫让尘这边毫无办法,已经有焦急的合体期亲自掠去救人。 能救一个是一个。 隐藏在某处山顶上的千名蓝方得知探询结果大喜过望。 领队边上的人兴奋的满脸通红,说:“这套丝滑小连招果然狠狠坑了他们一把,只要对面术修全部淘汰,我们胜算就高了五成不止!” 放在整体战局上都是决定胜负走向的超高光时刻,结算时包拿mvp。 天降喜讯,太爽了吧? “他们现在忙着救人无法分心,不然再施一个咒术,乘胜追击,打这万名合体期一个措手不及!” “就是就是,他们根本没注意到我们!” “要是能把这些合体期也坑死,第一战线直接就能逆风翻盘!” 领队眼中亦闪烁晶亮的光,她就是那个施展空明咒术的修士,合体期,很强。 聚光灯在她身上,寂灭无法即时联络她,动不动手全凭她决策。 她要做的是一个举足轻重的决策。 头脑发热中,领队几乎要调动灵力了。 但忽然想起自己离开茅屋时寂灭严肃的指令:记住!无论成功和失败都不能暴露位置,立刻撤离! 她那时问为啥,寂灭说墨首席吩咐的,她没异议了。 但是局面真摆在面前,领队没戒过毒,很难拒绝胜利搔首弄姿的诱惑。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这么一通自我说服后,她紧张地抹了把脸,心脏扑通扑通跳,看了眼远处。 迷雾中,她看到了红方乱糟糟的人…… 一道灵光在脑中闪过。 “不打,观望!” 领队拧起眉呵声打断大家的催促。 众人愣住。 大家都是临时凑在一起的修士,不是训练有素的真军队,因此七嘴八舌恼怒传音问:“为何?这么好的时机为何错过?” 领队顶住压力一言不发,沉目观察。 机会稍纵即逝,就在两万术修即将被风吹跑撕碎时,红方忽然再次出现地罗阵的术法光亮,看那灵力强度,比第一次强了两倍不止。 那一刻,蓝方就像被捏住了嗓子,死寂如黄焖鸡。 已知两万名术修全都受困,千钧一发之际根本来不及联手布阵。 先前的千名术修也遭到地罗阵的反噬,就算硬顶压力也不可能施展出更强的阵法。 所以……有诈! 红方还有预备术修藏在人群里,而且还是合体期! 为何不第一时间营救!因为在勾引蓝方出来。 假如他们没忍住,必然会暴露位置被穷追猛打团灭掉。 一千术修,对红方来说不算什么,对第一战线仅仅六千人的蓝方来说简直就是命根子! 蓝方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用佩服的目光望向领队,“还好有你!” 领队握住自己发抖的手,淡定地笑了笑,“上面吩咐不能动手。” “那你怎么忍住的?要是我已经冲了!” 领队眯起眼,“我看那些合体期不对劲,有些急于救人,有些却看似焦急实则根本没动。” 众人竖起大拇指。 这么紧张刺激的局面却冷静地发现这种细节,着实牛批。 “女人果然是细节怪!” 领队悄悄擦汗,吓死,误打误撞发现的,这下族谱保住了。 同时心里暗自敬服,墨怀樽甚至能在布局之时就想到这一步,他简直是神! …… 红方所有人都顺利渡过断崖,但术修消耗不小,前方又是望不见边界的崇山峻岭,不知道藏着什么阴谋埋伏。 莫让尘目光毒辣扫过黑气氤氲的群山,轻蔑道:“早就猜到蓝方会在断崖动手,哼,墨怀樽这招数也不新鲜呐。” 这事三个战线全都心知肚明,这么好的机会,换谁都得设埋伏,将计就计是红方共同的想法。 只是莫让尘没想到后方真的没人探视埋伏。 他如此肯定,皆因根本不相信谁能在那种情况下忍住不动手。 “啧,有机会不来,这群人到底会不会玩,低分崽。”莫让尘不屑地捏胡子。 步惊莲乜他,英气的眉压了压,道:“你当墨怀樽是白痴吗?” 所有人都能想到,他怎么会想不到? 莫让尘叉腰,伸出食指指向自己,昂首挺胸吊炸天地说:“那我不管,反正他在我这儿碰了壁,我现在赢了一次,后面照样会赢!” 步惊莲难以直视地别开眼,淡漠道:“哦,你第一关在烛九面前怎么不这样。” 莫让尘就像被掐住脖子的尖叫鸡,陡然沉默了。 片刻后恢复如常,厚脸皮道:“我那叫识时务者为俊杰,莽夫才会埋头硬冲,我是有勇有谋的智多星!” “哼,他现在要是敢出来,我定让她有来无回哭爹喊娘。” 步惊莲扯唇嘲笑不说话,懒得跟他多说。 月上弦没听他废话,已经拔腿上山了,他根本没招呼大家,但身后就是坠着一大群留着哈喇子的痴情魔修。 以为会得到大家疯狂吹捧的莫让尘:“……” 神经病,魔修就是贱,括号,不包括他以及九族。 红方需要稍作休整,调节至最佳状态。 但天色完全漆黑,暴风雨高潮要来了。 莫让尘观察了一下,试图挽尊说:“这里地势低矮,洪水和山体塌方一旦发生又是一场灾祸。” 可又没有平原,只能往山顶去。 红方一伙人在雨里登山,远远一看像一大团黑压压乌云在移动,不过有防护风雨的灵力在运转,因而光亮明灭耀眼。 蓝方领队见状便知没机会了,而且对方到山顶之后定然会发现隐藏在后方黑色云雾山顶的他们。 她们人少,来去轻便迅捷得多,也能躲到洞窟中,不像红方五万人,根本躲不进去。 她看了眼漆黑的云层,站起身若有若无笑道:“撤到之前挖好的山洞中躲避天灾。” 那一面的山是背对红方的。 …… 很快红方五万人顶着风雨到达山顶,大家按照术修和其余修士交叉的方式盘膝而坐,有人闭目调息有人看守。 现场没有重量级人物吹捧自己,莫让尘浑身不得劲,寂寞得很。 他在红方传讯通道中闷闷不乐阐述进展,最后道:没有人员折损,蓝方真是胆小鬼,看都不敢来看一眼。 其余两个战线似乎也稳定下来。 其中第二战线代表人物是叶琉璃、顾凌云、惜灵衣。 第三战线代表人物是剑二,顾一笑,痴离,两个战线的前面两人都是持有契约结的人。 跟蓝方不同,红方根本没有总指挥,因为全都不服气别人,她们之间是竞赛模式,谁先团灭对面战线谁就赢。 叶琉璃捧场地夸了一句:厉害啊莫道友,这次你比墨怀樽更高明! 简单一句话把莫让尘夸爽了。 剑二淡淡道:这么说来,在座的各位都比墨怀樽强。 也不知是揶揄还是认真的。 叶琉璃不在意地笑:啊哈哈,是吧。 气氛轻松的吹捧内涵中,顾凌云插嘴提醒了一句:这雨水有催眠之力,灵力运转也会遭到遏制,千万不要长时间浸没其中。 莫让尘没当回事:放心,早就发现了,我们有准备。 顾凌云琢磨片刻,蹙起眉刚想提醒一句什么,听见顾一笑平铺直叙的发言:蓝方第三战线有个沧孑,他亲自设的埋伏,即便我方有所准备,还是损失了五千来不及逃离的术修。 传讯通道凝滞了片刻,莫让尘恍然,难怪剑二谈性不高,原来是战况不好。 也是倒霉,怎么对面刚好是术法冠绝还有血脉加持的沧孑呢。 顾凌云早把刚才的话抛到九霄云外,隐含担忧问:你……有人受伤了? 叶琉璃看破也说破:他是想问你有没有受伤。 顾凌云脚趾抠地。 顾一笑音波不漾:没有。 叶琉璃安慰说:这也不怪你们,这种地形最适合术修发挥了,面对沧孑压力自然大。 莫让尘霸气纵横道:无妨,等我们拿下第一战线就能摧毁基地,你们只需拖住对方即可。 剑二冷不丁出现:。 莫让尘看这拆台的人不顺眼,嘲讽道:你有问题,阴阳怪气什么呢? 剑二:阴阳怪气你呢。 莫让尘:呦,这么有本事,怎么还当烛九孙子呢~ 剑二:…… 剑二沉默,莫让尘嗤笑,没见过这么丢人的人,笑死。 第556章 哥哥真乖 他志得意满地在红蓝公共频道中高调传讯发言:仅仅是如此吗?太令人失望了。很快就要闯进你们的茅屋,抢走你们契约符的控制权了呢。 莫让尘狞笑:是不是在茅屋中瑟瑟发抖呢,桀桀桀,我们很快就~来~了~ …… 月上弦抬头看着豆大的雨点发呆,他路上已经注意那些猎魔公会的合体期了,就差一个机会动手试探是不是有烬夜异火。 但烛九不让他擅动。 她说过,必须等她出现。 月上弦克制住了,但很想见她。 她什么时候来呢? 另一边对传讯通道的热闹兴致缺缺的步惊莲也在发呆,她避免去想那个让她心痛如绞的人,无所事事地感慨:天灾来的能不能更猛烈一些,把红方全淘汰掉。 …… 外面的雨很冰冷,周身的树木植被被吹弯了腰,风雨狂暴敲打防护罩,发出“叮叮”的响声。 相安无事,尚能坚持,直到暴风雨天灾真正降临。 不是变得更狂躁,反而是雨滴变得略显温柔,但众人惊异地发现灵力和魔气消耗开始加剧。 魔修还好,灵修就雪上加霜了,只能通过磕丹药快速补充。 魔修这时候为了共同的利益,不情不愿地把一些灵修护住,如此一来,天灾在众人齐心协力下也不够看的。 但,总有人稍不注意露出缝隙。 一个元婴灵修走了下神,没注意丹药瓶空了,结界出现一秒钟的破绽,一滴雨穿过,正中她的眉心。 冷凉的让人一激灵。 但无伤大雅,仅仅是一滴雨而已。 没人注意这个小细节,也没人注意她眉间留下的淡淡黑色。 直到众人越来越困,部分人直接睡着,整个人毫无防备地袒露在风雨中,身体瞬间被淋湿。 眨眼间已经有一半人抵挡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这一迹象的飞速扩散让众人惊恐。 修士绝不会在这种环境中有贸然睡着的情况!可大家防护罩好好的,也没淋雨啊? 就算淋雨,也不可能秒睡! 太诡异了! 莫让尘面沉如墨,迅速站起身,灵识巡梭在昏睡过去的人中间。 令他心头愈发沉重的是,他竟然也感觉到了困倦,仿佛某世界三天三夜做物理没合眼最后发现选择题全错的高中牲。 那种无力和疲惫深入骨髓和灵魂。 有人呓语:“好困……好困……我要睡觉……” 说着扑通倒下,呼噜声震天响。 莫让尘用掺杂灵力的声音惊呵一声:“都不许睡,有问题,快起来!” 是头猪也得被这震耳欲聋的声音吵醒,但这些人连眼皮都没抖一下。 喵的,中招了! 这肯定是什么针对意识的高等级冷门咒术,只有咒术才这么诡异! 但沧孑也不在第一战线啊! 莫让尘面色黑沉对仍旧清醒的两万名合体化身修士说,“快冥想!封闭意识海!抵御意识攻击的灵器全都拿出来!” 余下人也知道这么做,但发现根本没触发就睡过去了。 众人惊惧交加,汗毛倒竖,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直到有人抵御魂攻的稀有灵器被触发又顷刻报废。 那人头脑一懵,“是灵魂……唔,好困啊……” 身子一歪安详睡去,嘴角的笑甜甜的。 余下的人看见了也听见了,瞳孔一震,眼中绝望。 针对灵魂的咒术?沧孑来了也不行,究竟是谁? 莫让尘头皮发麻,灵识忽然捕捉到一个人身上的异样,她眉心有一个黑色墨点,水汽氤氲的,有些妖冶。 “是催眠术。”步惊莲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很近。 声音平静中透露惊诧,“可怕就可怕在,它触碰人的身体,媒介却是灵魂,只要有一个人中招,其余人也会被感染。” 修为高一些的人,抵御能力会更强,有相关灵器勉力支撑,也能熬个片刻。 莫让尘两者皆有。 此时的莫让尘在发现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迅速靠近欲把感染源淘汰掉。 但强烈的颤栗感让他忽然觉得不对劲。 莫让尘猛然转身,眸如鹰隼盯着如蛆附骨、半步开外的步惊莲。 “你想干什么?” 步惊莲笑都懒得笑,“你猜。” “你背叛天魔宗?”莫让尘向还清醒的五千人使眼色。 “别这么夸张。”步惊莲视线游移,“我背叛的是红方。” “哼,违背天魔宗的意志,你还有脸……”莫让尘再次顿住。 因为他发现那五千人的视线同样游移飘忽,定格在他……身后。 强烈的颤栗感又来了。 “吧嗒。”一只纤长休软的手在漆黑中搭在他右肩,白皙醒目而美丽。 是一只女人的手。 女人幽幽呵笑,柔软呢喃:“听说你想见我,嗯?” 这一刻,鬼片照进现实。 什么人落在烛九手里不跟玩具似的。 她似乎想杀了她,但瞅见步惊莲,仿佛发现好玩的事,邪气笑道:“听说你们有仇,那太好了,你们打一架,只能活一个。” 她随手把莫让尘丢向步惊莲,像丢一件无足轻重的玩具,并不在意他们死活。 视线转向冷冷站立的月上弦,她扬手勾指,“过来。” 月上弦似乎触发了傀儡机制,眼中再次毫无人性。 白影一闪就落定在烛九面前,他拂起衣袖,将手腕送到烛九手边,等待对方享用。 烛九:“……” 她真没这个意思。 因为感染源没消除,最后仅剩的人要么睡了,要么把自己淘汰出去。 步惊莲和莫让尘也不例外。 前者看了眼烛九,眼中闪过疑惑,把自己淘汰了,还顺便把莫让尘淘汰了。 烛九表现的很开心,似乎准备把这些爱睡觉的人全杀了,这时因为动静发现端倪赶来的蓝方已经到了远处,但紧急刹车。 “怎么是烛九?” “我超!不是我们布的阵法!” “这些人中了烛九的招!” “怎么办怎么办?” “要不趁机拿下烛九!” 领队脑中飞速转动,当机立断转身跑,一脸严峻惊惧,“赶紧撤!这么多人都中招,我们们也不可能幸免!” “不许跑,过来。”烛九极有辨识度的声音在她们耳边幽荡。 千人小队打了个寒碜。 总感觉见鬼了。 脚步下意识就凝滞了。 领队跑的飞起根本不带停,大喝道:“别听她的,回去等死啊你们,快跑!” 众人一个激灵,脚踩风火轮跑没影了。 烛九撇了撇嘴:“切,一群胆小鬼。” 星君疑惑说:“我还以为他们被你吓得不敢跑了转身乖乖受死。” 烛九沉思道:“这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剧情吗?” 星君赶紧否认:“其实我没这么想过。” 烛九一边磨刀霍霍,一边传音给月上弦,“你快求我放过这些人,快啊,就说只要我愿意放过他们,你做什么都愿意!” 月上弦懂了。 他扑通一下单膝跪在烛九面前,背脊笔挺宛如百折不挠的钢铁。 烛九挑起眉:“怎么?” 月上弦冰冷声音中藏着三分悲哀两分憎恨五分愤怒,道:“如果你愿意放过他们,让我当哥哥我也愿意。” “否则我宁可一死。” 星君、烛九:“……” 烛九内心痛骂,但嘴上只能顺着这个剧本往下演,她状似权衡,最后轻佻地挑起他的下巴,又摸了一把他精美的锁骨,仿佛没见过男人的大色迷。 “我最喜欢哥哥了,以后敢跑就打断你的腿,知道吗?” 月上弦屈辱地垂下微红的眼睑,像一尊可怜巴巴的小雪人,“知道了。” “哥哥真乖。”烛九内心冷笑说出这四个字。 “那好吧,看在你求情的份上放过她们一次。” 烛九反手把地上睡得喷香的红方全都淘汰了。 然后冷漠盯着月上弦,“现在,该你补偿我了。” 月上弦凑近,露出自己修长的脖颈。 …… 莫让尘和步惊莲一到外面就打了起来。 莫让尘不甘心,气急败坏地指着她,“每次都是你!上次斗魔能赚违约金,这次你又能拿到什么好处?” 步惊莲淡漠道:“是烛九做的,跟我无关。” “难道你就没准备背刺我吗?”莫让尘毫不怀疑那一瞬间的感觉。 步惊莲没有泄露出异常。 她将自己摘的很干净,不耐道:“你有病?背刺你有什么好处,我只是发现有异状跟过去看看,难道你不是去看那个感染母体?” 莫让尘无法辩驳,他眼神变得犹疑。 难道他真感觉错了? “倒是你。”步惊莲抱住手臂,好整以暇说:“刚大放厥词就遇上正主,我都替你脸红。” 莫让尘:“……” 天杀的,到底为什么连续三关都遇到她!! 他甚至都没有真正动手展现自己! 上天不公! 没人替他发声吗? 莫让尘悲愤交加,掏出黑幡气势汹汹对步惊莲怒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速来与我一战!” “没兴趣。”步惊莲走了,留下一个毫无斗志的俊秀背影,淡淡的萧条和颓败成了她再也挥之不去的底色。 莫让尘微愣,他发现对方真的变了。 连衣服上都不绣红莲了。 “你去哪?”他下意识问。 “见郎君。”步惊莲脚步没有为任何人而停。 第557章 三千 蓝方要反攻就要派出人手,敢全巢出动就得面对被偷家的风险,若只派出部分,势必会分化团灭。 最保守的是防守,哪儿也不去,安全,但也没了获胜可能。 到这计划已经出来了,只需要分出人手。 由相邻的第二战线派人,众人被烛九那一招吓怕了,后背发凉踟蹰不敢应。 最后是顾凌云和一个合体期毛遂自荐,各自带走了自愿跟随的一万人,叶琉璃自己还剩三万人,继续在第二战线推进。 合体期小队绕到第一战线进攻,顾凌云回头追击。 穿越战线需要花费一个多时辰,蓝方千人小队以及大部队却不需要那么长时间就能到达红方地界,这意味着顾凌云需要在第一战线追击红方。 所幸对方占有茅屋需要读进度条,这给了他赶到的机会。 …… 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顾一笑:还有一个多时辰就是传讯符刷新时间,按照这个计划,你们没有契约的机会。 这意味着顾凌云和合体期小队在一个时辰后就不能即时收到战场变动。 顾一笑很少说话,因此顾凌云乍一受到关注,内心受宠若惊。 他心里一瞬间热情高涨,斗志昂扬,说:我在后方拦截他们,守住我方茅屋后自然可以再次契约。 顾凌云浑然不怕:况且我相信你们,没什么担忧的。 顾一笑叹了口气:我的建议是别信。 众人:…… 这个人说话怎么颓颓的。 叶琉璃鼓舞道:一时的失败只是暂时的,现在暴风雨天灾高潮已经过去,前面跟坦途也没什么区别,我们只需直接攻入,就能拿下首座茅屋! 顾凌云也说:如此局势,蓝方势必会被寸寸蚕食,耗死在这里。 顾一笑沉默。 于是大家按照计划再次开始启程。 墨怀樽猜的出红方的大致变动,寂灭才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懵懵问:那我应该做什么? 对手被团灭了,他又有了新的对手,而且前后夹击,蓝方形势更严峻了。 墨怀樽思忖片刻,说了一句话,寂灭再次瞳孔地震:哈??? ……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赶路,红方第二战线分出去的合体期小队已经到达蓝方第一战线茅屋附近。 合体期领队望向这座安静的茅屋,视线扫视周围,微微眯起眼。 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最后确认,这里有三千人。 她没有第一时间带人冲进去,反而分开队伍在周边谨慎检查,确保不会像莫让尘他们一样倒霉。 因为她无法在传讯通道中说话,所以只能派人人工传递信息。 …… 顾凌云此时出现在第一战线断崖前,只不过这次不必穿越,而是回头追击蓝方。 第一天迎来末尾,顾凌云将失去传讯之能,进入信息迟滞期。 与此同时,他的队友二、三战线已经成功夺得茅屋,不作停留,开始向蓝方第二间茅屋进发,力图乘胜追击。 剑二:他们设了埋伏,但总部队暂避锋芒,已经撤退,只淘汰了对方五百人。 叶琉璃点头:我也是,不过也正常,他们一共才六千人,自然要用在紧要关头。 什么紧要关头几人都心照不宣,显然是第二天天灾时,除此之外,他们那么少的人,哪来的正面作战能力? 顾凌云回忆地图,沉吟道:此去万要小心埋伏,不能再掉以轻心。 要去往第二间茅屋,第二战线需要穿过一片没有落脚之地的六公里毒瘴沼泽,第三战线则会遇到浓密的黑绝岭。 两处地方,都很适合伏击。 叶琉璃十分自信:好嘞好嘞,等你拦下蓝方,就能得到咱们马到成功的消息喽。 剑二不屑,意气风发道:放心,人不会在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顾凌云愣了下,脑中闪过什么,但他没抓住,又恰逢……他发现了断崖瀑布上的术法残留痕迹。 显然对方急于抓住机会,跨越断崖进攻红方第一战线的意图根本没有遮掩的意思。 看来对面不愿龟缩,选择冒险入侵红方,从现场残留的新鲜痕迹判断,应当有三千人。 也就是说,合体期队友现在在蓝方茅屋前遇上的是另外三千人。 顾凌云面色一整,没有犹豫,挥手道:“追!” …… 星君摩拳擦掌:“下面干啥?” 烛九站在某处树梢上,颔首道:“听从指挥呗,墨怀樽不都计划好了么,又不需要咱们动脑子。” 星君:“人家似乎也没指挥你,计划里都没提。” 烛九:“……那咋了,他在蓝方频道里说话不就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星君所有所思:“难道他还有别的传讯途径?” 这孩子说话真气人,烛九选择降维打击:“作业写好了吗?” 星君沉默如照烧鸡。 烛九露出恶霸得逞的满意笑容,真舒心啊。 她瞅了瞅顾凌云的队伍远去的背影,又瞥了眼后方,微微一笑,抬脚追了过去。 星君怜悯地瞧了瞧他,他惨啦,他被鬼盯上啦! …… 很快到了第二天,风雨骤停,就像忽然被谁按了暂停键。 雨后水汽过盛,薄雾迟迟不散,甚至开始加剧,何止视线,众人的灵识都在这种环境下受到压缩。 众人很快了悟,第二天的天灾是浓雾。 对红方来说这是个不大不小的坏消息,敏锐度会下降,容易中埋伏。 保险起见,二、三战线的脚步不得不慢下来,因此顾凌云跟寂灭在红方第一战线茅屋相遇的时候,他们都没到第二间茅屋。 红方的地势相当平坦,行军十分轻松。 顾凌云已经失去传讯之能。 对面是寂灭,面前这间茅屋已经被占领,看对方这阵势,正在等他。 顾凌云蹙起眉,对方完全可以趁这个时间继续往第二座茅屋进发,为何停在这里等他? 应该是怕被背后偷袭,而占领的茅屋可以借用其中的防护、聚灵\/阵等功能,勉强有些胜算。 顾凌云不动声色观察周围,确认这里确实是三千人。 寂灭正警惕地盯着他。 顾凌云不愿浪费时间,莞尔笑道:“得罪了。” 一万对三千,若非奇迹再现或烛九降临,凭寂灭这支小队,纵使负隅顽抗有茅屋加持,终究逃不过团灭的命。 但对方反抗的很激烈,她们拼命守在茅屋前,前仆后继,受伤了磕丹药,快濒死时才用积分手环把自己淘汰。 这种信念性是红方这种临时合作的散沙没有的。 顾凌云察觉他们大多数都是绝崖那边的人。 他想,或许是信任墨怀樽,或者对眼下唯一一个获胜机会的渴望,所以对方才如此不顾一切。 顾凌云十分敬重这种精神。 因为她们的难缠,他废了些时间,半个时辰后才啃下这块硬骨头。 寂灭是最后一个倒下的,他被淘汰时身上没有一块好肉,浑身都是血。 顾凌云感慨莫名,说了一句现场只有彼此才能听懂的话:“你已经走出来了,睡吧。” 寂灭看着他,咧开唇笑了笑,大张的双眼闭合,淘汰了。 茅屋彻底无人防守,顾凌云一直在想烛九会不会在这,但直到他成功攻下茅屋、契约传送符,她都杳无踪迹。 他连暗手都没用上。 这应该是个好事,顾凌云心头却莫名感到沉甸甸的,心头直跳。 他第一时间进入传讯通道了解局势。 第二、三战线虽然一直在雾中遭受层出不穷的术法攻击,但总体顺利,因为小心谨慎一直没什么大伤亡,眼下已经快到第二座茅屋前。 但是,分出去的合体期小队伍却失联了,上一条传递的消息还是一个半时辰前到第一座茅屋时。 众人一致认为她可能被烛九暗算了,所以行动失败,没有夺得茅屋获取传讯权。 哦,红蓝契约刷新时间彼此独立。 顾凌云缓缓皱起眉,呼吸微窒:她遇到了多少人? 叶琉璃:三千。 第558章 让悬着的心彻底死掉 顾凌云松了口气,加上他这边刚好六千,是一条战线的总人数。 他道:我这边也是三千,是寂灭带队,看来那里确实是烛九作祟。 只是,不知这次又是用什么手段。 顾凌云有些头疼,这个烛九简直是来破坏竞争平衡性的。 叶琉璃雀跃欢呼:到了!我看见她们第二座茅屋了!哈哈,剑二,我比你快一些哦~击败墨怀樽的荣誉非我莫属!嘿嘿嘿! 剑二:嗯。 有人问顾凌云接下来该做什么。 顾凌云屈指抵着蹙起的眉心,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下意识答道:去蓝方第一战线。 他要去看看那边究竟怎么回事。 有元婴期小年轻因为信息不对称不明局势,悄悄跟同伴嘀咕道:他们才出现三千人,万一剩下三千人不在蓝方坚守,还在后面不死心呢? 朋友,你试过堵塞的思维忽然被马桶塞疏通的感觉吗? 顾凌云的神情足足凝滞了三息,脑子里如同火花带闪电,然后用仓促的声音传讯问叶琉璃和剑二她们:你们目前为止各自遇到了多少人? 叶琉璃不明所以:就之前沼泽上的五百,后续没见到。 剑二同样如此。 顾一笑:怎么了? 经过恐怖的沉寂后,顾凌云的声音沉重至极:有没有可能,我们被偷家了…… 众人:??? 谁偷谁家?蓝方那指甲盖人数凭什么偷她们家? 但是一想到合体期小队的离奇失踪,几人全都不嘻嘻。 连叶琉璃的严肃了:你的意思是在你后面还有三千人从断崖那个位置,绕到了红方第二战线? 顾凌云守的,仅仅是第一战线。 他脑中闪过断崖上的痕迹,超,中计了!根本就不是急于进攻,是寂灭那厮故意留下误导他的! 他语气微微懊恼:对,没错。 剑二:那合体期小队怎么没的?被烛九单方面团灭了?墨怀樽那么相信烛九? 想想也不可能。 叶琉璃倒吸一口冷气:我超,我悟了,是蓝方第二战线的人转移过去在守!可能是部分,也可能是全部,总之,我们之前遇到的五百人是墨怀樽留下的障眼法!其实那个时候前面很可能根本就没人了! 剑二惊疑:那你方才遇到的埋伏是怎么回事? 顾凌云呵呵凉笑:你忘记了,你们之前也淘汰了五百人。 顾一笑若有所思:是第三战线的人在那时就转移了部分人到第二战线。 众人冷汗涔涔,喵的,墨怀樽到底什么胆子敢这么玩! 也怪她们自以为胜券在握,骄傲自满,根本没派人留守茅屋,搞得现在陷入被动。 问题是谁能想到莫让尘那边会被团灭啊!如果不被团灭,蓝方哪有机会绕后偷家!估计还没偷到就被他们平推了。 情况是这么个情况,大家现在该咋办? 顾凌云迅速道:你们全力推进,我现在去第二战线追! 实际上错失了一个半时辰的时间,对方可能早已将第一座茅屋攻下。 他跨战线还需要一个时辰,根本赶不上。 但总比啥都不干强,去了还能确认一下猜的对不对,让悬着的心彻底死掉。 第559章 我是美女别追了 剑二已经心有余悸了:记得留五千人守第一战线…… 叶琉璃沉气说:还有机会,只要咱们比她们先一步拿下基地,现在不是谨慎的时候了,为了追求速度,就算中计损失人手也得冲! 从稳赢的人数差局变成不知鹿死谁手的时间局,几人全都心脏剧痛! 痴离见顾一笑很淡定,问道:“你怎么不急?” 顾一笑:“尽力就行,失败也没什么,只能说明敌人太强大。” 痴离默默吐槽:这话被烛九听见还不得爽死。 墨怀樽得知对方战略上的变动,沉静敛眉得出结论:“她们发现了。” 而此刻,他正在第一战线的传讯方柱前,站的位置恰好是烛九此前站立的地方。 楚弋怏怏耸眉,百无聊赖,“哦。” 这里有六千人,全是原本第二战线的人,一个寂灭队伍中的人都没有。 六千,再加上墨怀樽和楚弋亲自出手,成功击败合体期带领的万人小队,守住了第一战线的茅屋。 墨怀樽打的是信息差,抓住了烛九团灭对面的机会,以及对面传讯更换期间的空白期。 从竞技场外看,一切都更清晰一些: 莫让尘那边团灭的时候,墨怀樽让寂灭带着所有人进军红方,但在断崖处分成两队,分别攻向红方的第一、第二战线。 但伪造出只去了第一战线的痕迹,并让寂灭停留在茅屋中拖延时间。 他自己的队伍则全部向蓝方第一战线转移,守住茅屋。 此时,沧孑和风止意的第三战线则分成两拨,风止意带三千人转移到空虚的第二战线,沧孑带剩下的三千人留守自己的第三战线。 彼此派出五百人混淆视听,制造人数健全的假象。 现在是最后的争锋时间了,希望沧孑和风止意能拖延到那三千人长驱直入拿下敌方基地。 红蓝公共传讯通道响起叶琉璃的嗔怒:奸诈!! 剑二冷冷道:无耻! 墨怀樽默默喝口茶。 不过是对手的气急败坏罢了,他听多了。 这届对手素质偏高,骂人都没感觉 他回:哦。 红方愤声道:你等着吧,一定不会让你得逞的!我们肯定比你快! 竞技场外用上帝视角观看全程的众人默默在心里回答:“不可能的,毕竟你们只是想获得比赛胜利,人家黄一二三带领的三千偷塔小队那是在逃命!” 是的没错,烛九提着荧光棒像鬼一样飘然跟着他们,为了应景还穿上了白裙子,披头散发的,嘴里幽幽道:“跑这么慢,中午没吃饭吗?” “一个个瘦的跟豆芽菜一样,不然来我胃里赛跑吧,桀桀桀,我来抓人喽~” 众人边玩命跑边痛哭流涕,“早知道选寂灭道友那边的队伍了!” “我跑,补药杀我!” “我是美女!别追了!” “……” 这边畅通无阻又极速,叶琉璃和剑二顾一笑那边则遇到沧孑和风止意的竭力阻拦,再加上地势不便,于是在她们刚看见基地的影子时,眼前一阵眩晕发白。 她们心中猛跳。 耳边响起器灵人机一样的声音:“第三关:茅屋争夺战结束,胜者——蓝方。” 第560章 闻人瑟绝 关卡结束的猝然,众人的神色还定格在上一关。 周边包裹一层浓郁的白雾,不出意外,踏出去就是下一关。 闻人瑟绝发现蓝方积分反超,他深吸口气,抬步跨出。 映入眼帘的是个公共休整区域,剩余的所有红方都在这里,他们看见他,皱起眉,神色愤怒。 “闻人瑟绝,你敢坑老子!” 岑哥一声暴喝后,狂躁的斧风当头劈而来。 闻人瑟绝蹙起眉险险避开,但那人不依不饶,近身搏斗,根本没有任何顾忌。 周围人本就对闻人瑟绝不满,因此神色闪烁,冷眼旁观,只做事不关己。 但看岑哥的眼神十分惊异,他们虽然被闻人瑟绝坑输了,但也不敢当着外面人的面对闻人瑟绝怎么样,这岑哥好大的胆子! 闻人瑟绝实力不济,即便用尽近日所学,还是不敌对方。 但他有护体灵器,天级和圣级的灵器被限制用不了,地级的却一抓一大把,用来抵御金丹期绰绰有余。 闻人瑟绝并不慌乱。 岑哥一斧抡到闻人瑟绝心口时,刺眼的玄色光亮爆开,格挡住这一击,反而是对方被反震出去。 这是地品防御衣,玄武软甲。 闻人瑟绝身体纹丝不动,仔细审视这个人。 跟第一关时所见模样并无不同,络腮胡鹰钩鼻,抡着一手威风凛凛的长板斧,只是此前充满匪气的仗义爽朗已经消失无踪。 满脸阴狠歹意,还有些隐隐的疯狂。 他情绪过于激烈,不像是单纯为了竞赛被坑输掉这一个原因。 是的,选红方就是为了输,还是带着大家一起输。 第一关屠蓝帮一无所获,这倒不是他故意的,是“运气”自己在作祟,不过这些人定然以为是他刻意为之。 第二关每个人都算独立通关,他干预不到。 主要是第三关,因为众人的信任,他轻易获取红方总指挥权,言语中营造必胜的气氛,让他们掉以轻心。 在红方进攻时,布局草率,规划错误的行军路线,用身份和预言的能力压下质疑的声音,驱使红方疏于防守,走进蓝方的埋伏中。 用看似傲慢的宣言在蓝方公共频道中暗示。 如此这般,他一手操纵战局走向,让蓝方获胜,积分反超。 目的达到了,他干的事也足以让自己的风评两极反转,从这些人的眼神便能得知。 当然,这是理所应当的事。 但,不至于失去理智要杀他,除非还有其它原因。 岑哥怨恨瞪他,眼睛都是猩红的,“为什么这么做!?” 闻人瑟绝收敛思绪,说话没有更温和,反而无所谓刺激道:“同一阵营就是同一条心吗?没有这个规定,我也不这么认为。” “你们会被骗,是因为识人不清、盲目信任,与我何干?” 岑哥被激怒,众人亦然。 她们七嘴八舌地言语讨伐他。 “若非你刻意引导,我们怎么可能被骗?你辜负了所有人!” 闻人瑟绝冷着脸:“是谁推荐我当总指挥的?不是你们一致推举的吗?” 众人语塞,但很快反驳道:“你心向蓝方却选择红方,不就是心知自己受人信任敬仰!” 闻人瑟绝一人面对所有人的围剿,袖下手掌收紧,人却面不改色道:“攻防竞争,不用计用什么?” “无耻,真给占星圣地丢脸,还什么少年占星师,诓骗世人的噱头罢了!” “我从第一关就觉得这人奇怪的很,明明到哪都是好运气,凭什么我们连蒲公英的影子都没见到还屡遭险阻,呵,原来不是意外,是刻意为之啊。” …… 对这些纯粹为了发泄愤怒而说的话,闻人瑟绝没有做出回应。 但唇抿紧,明显苍白了些许。 汹涌的赞誉听多了,潮水般的诋毁还是头一遭。 无论在意与否,滋味都比想象中难受。 烛九每次混在人群中听着旁人对她的谩骂时,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可她总能笑嘻嘻的,仿佛站在舆论中心的不是自己。 闻人瑟绝低垂的眼睫颤了颤。 他忽然发觉,从前的自己是个很虚假的人。 岑哥阴冷盯着他,恶狠狠道:“我真是搞不懂,怎会有人放着这么好的风评不要,非要亲手摧毁,为了阵营战?” “明明最开始是你预言说魔渊必启,开启同样是你主张的,最后变卦的也是你,你当全天下的人都是你们占星圣地随手摆弄的玩具吗?” 岑哥语气激动,凑近伸手揪他衣领,因为不构成伤害,所以玄武软甲没有触发。 闻人瑟绝其实比他高,但被拽的踉跄。 从未遭受这样的待遇,他也不喜欢陌生人的接触,一丝羞恼从眸中闪过。 他手中蕴起灵力,反手擒拿岑哥,“离我远点!” 厌烦和有恃无恐的神色像热油一样迸射进岑哥眼里,痛他的彻底失去仅有的平静。 “我真的很讨厌你,随便一个举动影响千万人,却为了一己私欲置若罔闻,自私、高傲、为所欲为。” 岑哥低怒扭曲的声音像蓄势待发的狮子,手指越手越紧,周身的魔气剧烈晃动,似乎有什么极危险的东西在酝酿。 闻人瑟绝倏然警觉:“你做什么?” “哼,你是不是以为有这些防御灵器,老子就拿你没办法啊。”岑哥癫狂微笑。 闻人瑟绝眉宇凛冽,已经察觉到不对,他掏出风雷符掷出,强行将岑哥逼开。 后者浑不在意地退后,他闭上眼,念出一段咒语,周围魔气猛然大涨,一个黑色阵纹渐渐生成,由虚转实。 这东西魔修再熟悉不过。 众人惊呼:“是契约魔的召唤阵!” 一只金丹期裂魔出现,身形庞大,形状大体似螳螂,四爪,侧腹叠着两个镰刀状的钳刃。 裂魔额上三只眼在密密麻麻的人脸上转了一圈,最后恭顺对岑哥低头,“主人,有何吩咐?” “把他身上的防御灵器全部撕碎!”岑哥阴沉咧嘴笑。 “遵命。” 裂魔冰冷的目光锁定闻人瑟绝,巨大的身形灵敏至极,弹射到后者面前。 闻人瑟绝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疯狂,面色沉冷专心应对裂魔。 此时的众人已经有些懵,她们说归说,却不敢真的招惹闻人瑟绝,谁承想这个岑哥不仅仅是出气,他动真格的! 有人劝阻,但岑哥阴冷地看了他一眼,嗜血异常。 那人被吓了一跳,闭上嘴。 这个人……怎么如此怪异。 金丹期的魔比金丹期的人要强,但闻人瑟绝身上的地品灵器随便一样都是顶级,它暂时攻不破,再加上各种功能的灵器和符箓多,裂魔一时半会还真拿他没办法。 除非等他灵力枯竭出现破绽。 局面僵持下来,这里是休整关卡,或许是默认队友间不会你死我活,所以没有限制。 岑哥阴笑,“天才占星师好东西真多啊,看来也是贪生怕死,否则何须携这么多防身灵器?” “这可不行啊。” 这句话森寒诡异。 闻人瑟绝心中警铃大作,他第一时间就是远离裂魔,手指探向积分手环,可他本身并没有那么快的速度和反应能力,所以…… 封魔印破除一半的裂魔获得了全方位提升,力量、敏捷、实力,甚至修为。 闻人瑟绝身上的防御灵器宛如豆腐一样被轻易击碎。 裂魔有备而来,直取他的积分手环,因为弄不坏,所以强行掠夺。 闻人瑟绝被裂魔的利爪轰到胸口和小腹,肋骨断裂,丹田碎裂。 他倒飞出去撞到地面,支肘侧身吐血不止,身前被撕开一个触目惊心的口子,皮肉外翻深可见骨,血液喷涌,魔气在上面腐蚀着。 整个人异常凄惨。 众人惊悚到无以复加,“你、你揭开了封魔印!” 后果就是,现场所有人都会被失去控制的裂魔杀死。 “超,这是个疯子,还不快跑!” 这个时候,已经有人见势不对赶紧用积分手环把自己淘汰出局。 有人看了眼被夺走积分手环的闻人瑟绝,目露不忍,“他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我们这些小鱼小虾又没能力,救不了他,在裂魔面前,能保住自己就谢天谢地了!” 话虽这么说,但淘汰时还是鼓起勇气对岑哥说:“你要是杀了他肯定会被圣地报复的,听咱一句劝,为了一个阵营战不值得,家人朋友更希望你平平安安!” 说完人就被积分手环送离竞技场。 岑哥在一片混乱中精准捕捉到这句话,他惨笑,“家人?现在开始我哪还有家人?反正也活不过今天,大家一起死吧。” 第561章 没什么 岑哥命令裂魔去追猎其他人,裂魔由于刚被解封,惯性上还是下意识听从岑哥的话。 他依依不舍地看了眼闻人瑟绝,嗜血的目光转向其余人,眼中的温顺已经在迅速瓦解。 不出意外,吃几个人之后,封魔印的限制就会土崩瓦解,到时候岑哥或闻人瑟绝,都是他的盘中餐。 这时候被殃及无辜的残余人众已经确认岑哥彻底疯了。 数万人,总有人怀着看热闹的心态多停留了片刻,此时,他们调动积分手环的速度,快不过裂魔的利爪。 这就是余西山并不想让闻人瑟绝参加阵营战的原因。 不像沧澜境那种遇必死自动淘汰的神异,积分手环再好也需要人为操纵才能脱身。 但是,修真界多的是各种猝然的死亡。 凄厉的惨叫声接连响起,裂魔一个魔功便死了一百多人,与此同时其余人已经尖叫着逃出竞技场。 裂魔失去目标,视线落在地上惨死的人身上,他眯起眼舔了舔唇。 本能的吞食欲望在血腥味的刺激下发作。 最美味的地方在……心脏。 裂魔剜出仍在跳动的温热心脏,狼吞虎咽放进口中,然后是下一个人的心脏。 像捡钱的孩子,捡到一个接着去捡下一个。 另一边,岑哥弯腰捡起地上的积分手环,在手里捻磨着,一步一步走向再无抵抗之力的闻人瑟绝。 闻人瑟绝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他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脚。 “你是邪修。”他勉力擦过口中流出的血,声音低弱,透着隐忍的痛楚。 他之前见他奇怪,原本只想用言语激他露出破绽,没想到倒是刺激出一个发狂的邪修。 不,应该说他本身就会发狂。 岑哥蹲下身拎住闻人瑟绝衣领,神色悲戚癫狂。 “是,我就是那种全家都被邪修抓住控制的可怜虫,你肯定认识故里吧?” “我以前帮他做过很多坏事,几天前他给了我一只裂魔,让我帮助红方获胜,可是你,因为你,我失败了!” “她们活不下来了!”岑哥黑洞洞的眼中落下泪,“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他说着怨毒地掐住闻人瑟绝的脖颈,一点点收紧。 狰狞道:“我要让你下去陪葬!” 闻人瑟绝身上剧痛,脖颈被勒的快窒息。 他却眩晕着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声若游丝:“你不怪故里……不怪邪修,偏偏怪我,因为找我复仇比找他们更容易么,呵……呃。” “闭嘴!” 脖颈上的手再次收紧,闻人瑟绝说不出话了。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当然可以光风霁月地说出这种话,哪像我们这种小人物,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岑哥嫉恨地一脚踩在闻人瑟绝丹田,慢慢往下碾。 “没关系,我会一点一点碾碎你的傲骨,当着你父亲余西山的面,哈哈哈哈哈哈哈!” …… 彼时,烛九亦刚从第三关出来,她看了眼周边弥漫的白雾,没动,顺势查看积分。 经过第三关的绝地翻盘,蓝方总积分已经比红方高,她又回到了个人积分榜首,墨怀樽第二。 她没在意,低垂着头,神色微凝。 “怎么了?”星君问。 烛九仰头望着白茫茫的上空,深深叹了口气说:“没什么,有人来抓我了,这场红蓝阵营战要提前结束了。” 星君霎时沉默。 烛九抬步,缓缓踏出白雾。 那一刻,她脸上的落寞收敛的干干净净,只有无情冰冷。 抬眼看见已经等在那儿的人,烛九毫无感情地微笑:“我想见的不是你,闻朝夕。” 第562章 报复 这片休整空间有很多人,全是蓝方的,烛九没有情绪的视线掠过墨怀樽、楚弋、风止意和沧孑。 她看着他们的目光像看陌生人,最终定格在闻朝夕身上。 墨怀樽等人莫名对这个眼神感到恐惧。 闻朝夕平静站在中间空地,挺拔修长的身形如碧剑,面容沉隽,眸中似有刀光剑影。 她站在那,众人便被她强大的气势完全震慑。 空气隐隐有剑气嗡鸣。 闻朝夕打量这位恶名昭着的邪修,回道:“那你想见谁?到这儿来又是为什么?” 她剑已出鞘。 烛九眉宇微压,灵识探了一圈,“楼夜雨怎么不来?” 这种态度对闻朝夕来说是赤裸裸的轻蔑,一个化神期,什么通天的战力敢在她面前嚣张? 她冷笑:“击败我,她自然会来。” 星君提示烛九说:“你忘了?她以前在猎魔工会还捅了你一剑呢,老疼了,赶紧捅回去啊。” 也是哈。 烛九对这无谓的战斗有了点兴趣,“行,到时候用你威胁楼夜雨也不错。” 围观众人凝神屏息,观看烛九被审判处死的时刻。 太好了,跟邪修一个竞技场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她虽然上一关帮助了她们,但这人喜怒无常让人摸不着头脑,根本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风止意和沧孑面色木然,心中没有任何喜色。 她死了,仇报了,纠缠结束了,然后呢,在这个对他们来说什么都没有的世界,存活变得何其悲戚寂寥。 无论怎么走,都注定通向生不如死。 墨怀樽发现,他竟然一点也不想让烛九死去,那样的设想让他的心都仿佛被洞穿挖空。 他在心底怔怔地问出一个问题:为什么昙花,偏偏、恰好是烛九呢。 楚弋想,假如烛九死了,那他就单方面宣布与她的恩怨一笔勾销,他会看在两人情意上,冒天下大不违,初一十五按时给她烧纸上香。 若有来生,希望她做个好人,再相遇时,一定不许再骗他,不,骗也没关系,反正无论什么身份,他总被她无条件吸引。 然而转念一想,魂修最知,人没有来生。 楚弋发散的思绪顿时僵滞,痛苦开始翻出水面。 …… 按照众人预想,局面应该是烛九被闻朝夕三下五除二拿下,然后即刻斩首示众。 闻朝夕什么人呐,九曲朔州三座高不可攀的大山之一,烛九拿什么斗? 但事情的发展一遇烛九往往会变的离谱。 二十招之后,烛九的荧光棒已经洞穿闻朝夕小腹。 整个过程快的像闪电。 所有人:“!!??” 连闻朝夕都在愣神,甚至都没察觉到疼。 烛九歪起头笑问:“疼吗?” 闻朝夕忽觉这句话该死的熟悉。 她脑中还没精准捕捉到那股熟悉来自何处,烛九泛着淡金色光芒的手已经报复式扼住了她的下巴—— 跟她以前对某人做的一样。 烛九将嵌入肉中的荧光棒转了一圈,说:“这样更疼。” 闻朝夕瞳孔地震,烛九是甄有钱?? 她张了张嘴正要说话,烛九手上用力,让她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整个连贯动作特别凶残。 烛九瞥了眼某处,从竞技场外看仿佛就是看了一眼竞技场外的人,唇边挂着疏冷且狂狞的笑。 “楼夜雨,你再不来,她就要死在我手上了呢。” 此时的竞技场外正因两件事动乱, 一件是邪修岑哥揭开封魔印,欲杀闻人瑟绝。 另一件是烛九不知是什么妖魔,竟然二十招内击败了闻朝夕。 尤其后一件事的冲击性更是大的没边。 见过越级挑战的,没见过越天堑挑战的。 众人神情恍惚,有一种自己活在话本子中当路人甲只会震惊的既视感。 “是不是有什么不太对,你掐我一下,这里是现实世界吗?我不会也掉镜像山里了吧?” 有梅开二度两次置身现场的妖族露出平静的死感,“没做梦,梦里也没这么夸张,接受现实吧,说不定咱等会就被火烧死了。” “……” 但众人很快意识到一件事,这个烛九很不对劲,她肯定不是正常修士! “确实不是啊,之前劫炎尊主不是说了,她是一个叫烛九的灵魂夺舍的,这么诡异的事情,她能正常吗?” 边上人虽然在议论纷纷,但救人要紧,楼夜雨等高层第一时间就面色沉重地商量对策。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谁进去都得横着。 打不过。 “……” 如果高个子都没办法,那才是真天塌了。 事情有点脱缰,有大佬玩家,他们把握不住了。 这可咋办? 余西山愤怒心痛地看着遭受折辱的闻人瑟绝,“救人!先救人!” 这是自然的。 楼夜雨面色乌沉地盯着烛九钳制的闻朝夕,眼中闪过痛意。 “阵营战结界中止,我进去。” 如此一来,洛斐竞技场就会变为自由区域,也就是洛斐战场,不再由器灵控制传送。 蓬莱仙岛皱紧眉:“她能轻易击败闻朝夕,你一个人进去也无用。” 竞技场说不定还有希望能限制住她。 楼夜雨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她是冲我来的,我可以把她引入战场深处,你们趁机把其余人救出来。” “魔渊口没有一丝灵气,一定能大大限制她,届时我们联合出手还有几分可能。” 众人沉思。 “再犹豫,说不定她就会像上一次沧澜境那样强行破界而出。”“楼夜雨”道。 众人郑重颔首,看着她的眼神满是敬重,齐齐拱了拱手。 “劫炎尊主大义。” “楼夜雨”沉静淡笑:“毕竟是本尊的地方,舍我其谁呢?只是其余就要劳烦诸位费心了,夜雨在此敬谢。” 结界终止,风舟渡上的影像全部消失,分隔开的三个竞技场呈现眼前,关卡也全部消失。 竞技场变成了洛斐战场最初的模样,有些荒芜和颓败。 烛九察觉到周围变化,也是在这一刻,她扩散开的神识捕捉到闻人瑟绝遭受的折辱。 岑哥碎了他的丹田和手骨,心中恨意未平正要挖他的血瞳。 而在他们身后,吃完所有心脏的裂魔悄然站在他们身后,尖亮的镰钳高高扬起。 血液和闻人瑟绝混合在一起,看不见一块好肉。 烛九的视线凝固了,散漫的神色陡然沉重,恐怖的杀机第一次从她身上迸发。 近在咫尺的闻朝夕觉得自己会死。 此时的闻人瑟绝心里在想什么呢? 他看着岑哥怨恨的眼,刺下的手指,想起进入竞技场的时候烛九说会保护他,不知道还算不算数。 当然不算,她是中端战力组的人,怎么过得来……没人能救他。 况且,她又凭什么救他。 闻人瑟绝闭上眼,像待宰的羔羊,无力地等待剧烈的疼痛降临,心中不可避免地染上恐惧,跟任何一个面临绝境的凡夫俗子一样。 难怪……那些人祈求的面孔那般卑微。 此刻的他忽然庆幸,曾经的自己虽然蒙蔽双眼高高在上,但终究恪守占星师的职责,救了那么多即将沉沦地狱的人。 地狱、死亡、痛苦,是如此恐怖的存在。 遗憾的是,没有这双血瞳,他就再也无法认出烛九了…… 同时也将失去这副出色的样貌,烛九喜欢这张脸,他知道。 所以,她会对他彻底失去兴趣的吧。 闻人瑟绝的心脏也跟着肉体的伤势抽痛起来,恐慌像无底洞一样吞噬他。 “不要……不要……”他忽然开始别开脸挣扎。 但浑身的伤势让他的动作幅度并没有预想中那么大,求饶的举动却深深取悦了岑哥。 “哈哈哈,你们这种人也有今天?像条死狗一样在我脚下求生,哈哈哈……呃!” 舒爽得意的嘲笑声如雷贯耳,预想中的痛苦却并没到来。 闻人瑟绝疑惑地睁开眼,目光倏然呆滞。 一只金芒四溢的庞大巨手以遮天蔽日之势抓住岑哥和裂魔,任由挣扎,轻松的像抓住两只玩具。 “邪修,哼。”天上传来的空旷声音冷淡又熟悉。 “你的道侣和孩子,还在泉下等着吃你的肉呢。” 烛九认得这个人,在镜像山上发现的那些邪修,其中一个就是他。 烛九印象十分深刻。 因为这个人在故里手下做事,之所以被操控,盖因他在第一名楼好赌成性。 某一次输的过多还不起,被逼到绝境时遇到了故里,诱骗典押了道侣和孩子,令她们死于非命。 不仅如此,他自己还要给故里卖命。 放平日里故里根本看不上他,但低阶修士也有自己的用处,阵营战不就派上用场了。 低阶修士手段少,故里还特意给了他一只魔,让他拉大优势,原本红方是大顺风,这人随便划划水就能完成任务。 现在这副模样,怕是在闻人瑟绝手里摔的不轻。 出去也会被故里折磨清算,横竖都是死,他心里戾气上来便揭开了封魔印,打算临死前报复闻人瑟绝。 他自知杀不了他,因为闻人瑟绝身上肯定有大乘修士的灵念,一旦遇到生死危机必定会触发,所以他只能百般折磨,让他生不如死。 烛九配合着镜像中的幻境,看一眼现场就将事情始末猜的七七八八。 巨手骨骼收紧,一人一魔惊恐地嚎叫,眼看着自己的身体像玩具一样被挤压的变形扭曲,最后在极致的痛苦中渐渐湮灭,一抔黄土都不如。 闻人瑟绝怔神地看着,天有二色,唯金光璀璨恍若岩浆,顺着血瞳流进心脏。 他冰冷痛苦的身躯陡然有了滚烫的温度,所有的疼痛似乎都不翼而飞。 “烛九、烛九,你来啦。” 遭受那么多的折磨都没哭泣哽咽的闻人瑟绝,眼角潸然落下一滴炙热的清泪。 他已经完全忘却了烛九的过去和未来,星象的威严和凶恶如土崩瓦解的墙漆,尽数剥落。 所有的心神都在此刻,仅在此刻。 她无疑是他的救世主,是他心心念念的星辰,是他怦然心动的女子。 杀掉岑哥和裂魔的金色巨手没有沾染任何污秽,金色流光氤氲向他覆来,像神明伸展的慈悲。 轻轻抓住他。 “别害怕。”烛九略显威严的声音,夹杂一丝温和。 闻人瑟绝渺小一只躺在烛九手心中,五指收紧,他下意识闭上眼,不是出于害怕,而是……安全感。 他紧绷许久的心神,终于在这一刻松懈。 少年轻微的声音像悉风穿过烛九指缝,明艳真挚。 “烛九,我喜欢你。” 烛九合拢的手一顿,只有闻人瑟绝能听见她的轻笑声。 “嗯,我知道。” …… 放在外人眼中,就是烛九把闻人瑟绝抢走了。 飞速赶到却没赶上的余西山跳了膝盖那么高也没抓到金手,他惊惧地红眼给命。 “烛九,放了他,命都给你!” 烛九:“……” 她不喜欢有妇之夫,也不喜欢超过十八岁的。 她没理会,但闻人瑟绝有气无力的声音传到余西山耳中,还夹杂着奇怪的喜悦。 “爹,你走吧,她要我,不要你。” 余西山:“???” 你他爹的有病吧? 哦不对,他就是爹。 你他大爷的有病吧? 烛九袖里藏娇之后,“楼夜雨”的声音从远处飘摇响起,像冷雨丝打湿耳蜗。 “烛九,不是找我么?” 烛九倏然望去。 那个方向…… 魔气浓郁近乎实质化,应该是洛斐战场深处,也就是魔渊所在地。 她没有立刻追去,反而蹙起眉,眼中沉思。 星君见她犹豫,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你不觉得奇怪吗?”烛九喃喃道:“为什么已经闹到这个局面,魔主还是没有出现,也没有任何踪迹。” 她的神识在人群中来回探询,但凡有一丝异状都逃不过她的感知。 但,什么都没有。 星君也摸不着头脑,费解道:“按理来说,阵营战的胜负相当于毁掉了魔主打开魔渊的计划。” 它应该会愤怒失态才对,就像那个岑哥一样。 就这么能藏能忍?不仅过镜像山时毫无破绽,连三百年努力付之东流都面不改色。 “难道……现在假扮成楼夜雨的梦忽晚真的是魔主?那她现在是要亲自去开启魔渊?”星君推测着,这么一说就有些急迫。 “现在要不要赶紧阻止她?” 第563章 一模一样 要的,因为烛九看见“楼夜雨”精准地在红方那边抓住了一个人。 月上弦。 她在抓之前就弄晕了他。 星君人有点傻,“操,月上弦该不会是魔主吧?完了,我预感这两人靠近魔渊准得出事!” 星君看起来比烛九还紧张。 但后者的脚步还是像扎根在地一样,纵然是这种时刻,她仍旧没有轻举妄动。 周围大乘期已经联袂赶来营救弟子以及限制烛九,呈半包围状,眼神像看恐怖分子,警惕凛然,嘴巴张合,似乎在斥责她什么。 一句也没注意。 烛九在兵荒马乱中深深地拧紧眉,脑中各种信息像雪花乱舞,白茫茫乱糟糟,茫然杂乱一片。 最后汇聚成一个问句:魔主是月上弦?现在是要利用他开启魔渊? 似乎很合理。 远处,在纷涌魔气迷雾中的“楼夜雨”抓着月上弦,扬了扬弯弯细眉,笑意婉转柔和,“你不是想要他?” 她倒退两步,身体没入迷雾中。 雾气吞没月上弦和她的身体,女人冷白的脸最后被氤氲遮掩,唇边那抹嫣红的笑意诡谲挑衅。 陡然地,恍若闪电的灵光从烛九大脑划过。 她身体僵硬,瞳孔骤缩,神色仿佛被雷劈了。 “超,星星,我们被魔主玩了!” 星君一脸懵:“???啥?我这么检点,藏你身体里也能被外人玩到?” 烛九:“……你很快就懂了。” 她语气深沉,目光闪烁,一脸晦气沉重。 “星星,帮我做件事。” …… 烛九假装无事发生,挥手把周围叽叽喳喳的人群拍飞了,然后向“楼夜雨”的方向闪去。 天空中抛物线运动的上千人:“……” 骂她她不吱声,挥手就是暴击是吧?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能不能给点面子? …… 烛九在急速接近魔渊,“楼夜雨”的身影一直吊在前面。 原本应该是想营造出那种时不时隐现的诡谲感,但她发现烛九速度太快,只能抛弃不切实际的氛围制造环节,埋头狂飞,甚至已经不能隐藏实力,用出她本尊的手段。 因此她的身影乍一看十分朦胧,那是梦花步法。 烛九双手负背不紧不慢地跟着,保持一个良好的距离。 魔气愈发浓郁,烛九用着灵躯,却没有感觉到不适。 很快前方出现一个圆形壮阔的山壁,密密麻麻的黑色封印镶嵌其上,强盛的像最新镌刻的一样,透着阴冷森寒,看一眼就忍不住打寒碜。 靠近时,烛九耳边似乎出现了淡淡的魔音呓语,狂躁亢奋,仿佛看见生人的饿狼,想将她吞吃入腹。 烛九眯起眼细细审视这个封印。 应该是很顶尖的阵法师篆刻的,对九幽界来说已经十分高深,威力也庞大,五百年还一如往昔。 “楼夜雨”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盈着柔和却无端诡秘的笑。 “烛九,欢迎来到魔渊。” 烛九看她一眼,道:“先别欢迎,月上弦还我。” “还有,楼夜雨真的跟你演的一模一样?” “楼夜雨”抓着月上弦不放,笑道:“不然怎么骗得过那么多人呢?” 星君皱起眉,“她怎么有恃无恐的。” 打一场就知道了。 对方似乎也没有避战或用月上弦威胁烛九的意思,她随手丢下月上弦,指尖浮现一只苍色梦蝶,虚幻的仿佛活在梦里。 这是一枚暗器,梦忽晚本就主修暗器,只是后来到了大乘期巅峰,摸到了道的门槛。 虽然始终不能推开那扇门,但她无疑受益良多,将梦境与修炼结合在一起,独树一帜。 “我早就想近距离接触那个世界,真正的……属于道的世界。”她眼中迸发出兴奋的光芒,她追求的本就是这个。 烛九有心试探她,多防守,不进攻,与她周旋了几十招。 梦忽晚不再浪费时间,遥遥看了烛九一眼。 烛九提起了精神。 七彩梦蝶般的暗器从四面八方飞来,美丽恍似一场华丽凄美的梦境。 它们不快,翩跹轻巧,振翅时光晕在背后流转,仿佛看见极乐天堂。 好像变成了一缕无拘无束的自由之魂,好像变成了梦蝶一员,好像变成了一株自由伸展的枝芽。 心神在沉醉,意识在泛滥,灵台在沦陷。 此刻,任何人,都会被迫失去控制肉身的权利,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烛九已经勾起唇闭上眼,有种甘之如饴赴死的安详。 一只彩蝶跃动着,降落在她额心,或者说,一枚暗器闪烁着,啮咬她的生命。 梦忽晚期待地看着,她自然不认为自己会成功,纵使这一招她用了十成力量。 她期待的是烛九身上那种曾经创伤她的力量再次出现。 她渴望无比,她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推开那扇门而已。 果然,烛九在梦蝶降落时伸出蔓起金光的手背挡住——她不能用肉体硬接,因为躯体会立刻化为齑粉。 梦忽晚的招数美则美矣,杀伤力却比动刀动枪的恐怖多了。 烛九睁开眼,眼中有淡金色一闪而逝,威严冷峻。 她看着停在手背上缓缓扇动翅膀的梦蝶, 语气略有赞赏,“很厉害,只是生不逢时。” 明明是个绝顶天才,悟性超绝,偏偏生在一个没有天道的世界,想跨越那道门,太难了。 而梦忽晚已经等不到烛九功成身退化为天道的那一天了。 她做了错事,与魔主勾结,与邪修勾结。 得死。 梦忽晚仍旧沉浸在对刚才那种感觉的回味中,眼中痴迷晶亮。 她感受到了烛九的杀意,回过神,有恃无恐扬唇笑道:“你杀不了我。” 烛九不动声色:“谁给你的自信?” “当然是你一直找的……魔主。”梦忽晚脸上的笑意已经极为鬼魅,看着烛九的眼神就像在打量稀世珍物或另一个人,让人不寒而栗。 星君皱起眉:“这女人啥眼神啊?” 烛九嘴唇抿紧,面沉如墨。 梦忽晚瞥了眼烛九身后,哼笑:“那群碍事的人要来了。” “魔主,现在是你履行诺言,打开魔渊,让九幽界迎接新生的时候了。” 星君后知后觉发现,梦忽晚说后一句话的时候,看的是……烛九。 她黑漆漆的秋水瞳眸,直勾勾看着烛九,里面似乎弥漫着烟波千里。 星君陡然身体一冷,恍然惊觉。 “楼夜雨”这样的气质,这样的身段,这样的样貌,从始至终都很像一个人。 像谁? 烛九静默吐出两个字,有些艰难:“像我——” 星君:“!!??” 他人都傻了。 烛九又道:“准确地说,像月上霜。” 星君:“!!??” 他cpu疯狂红温警报,不敢置信道:“他喵的,所以梦忽晚在对月上霜说话,月上霜是魔主???” “不对啊。”星君又焦躁挠头,“但这跟楼夜雨有什么关系,她们像?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呼之欲出。 与此同时,巨变发生,山壁上的封印忽然爆出黑色光亮,光亮连接着烛九心口,随着亮度增加,封印竟然在消融! 石块裂开滚落而下。 天地似乎在震颤,像地震前的波澜,沉闷的声音从地下传来,隐隐的暴虐嘶吼从封印后响起,并在渐渐清晰。 因为两界阻隔在消失,它们快真实地降临了。 而烛九,不,月上霜——正是破开封印的钥匙。 至于烛九的神魂……她被源自心脏的某种力量压制在了月上霜躯体中,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无能为力。 另一个世界的血腥风暴和汹涌魔气冲击着摇摇欲坠的山壁,向远处扩散。 这么大个动静,是个人也知道封印被破除,魔渊开了。 远处急着赶来的一众高个子被魔渊涌出的气息挤压着,她们庇护住了下面的小辈,却已经没有机会往魔渊赶了。 被拦住了。 几大势力高手望着从黑暗之森中涌现出的滔天魔气,面色一变。 这动静显然是倾巢出动。 “是魔族!该死,他们进攻的方向是第一区主城!” 现在那里有多少人想想也知道,本地和外来的,加起来也有百万人。 倏然,主城又爆出一股邪气。 “邪修在作乱!不行,不能去魔渊,先回去稳定后方要紧!” “劫炎尊主还在里面!” “那就留下几人接应这边,见机行事。” 众人在紧急情况下很快商量好对策。 “怎么这么巧,烛九刚进魔渊口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我就知道她混进竞赛别有目的!” 这么说着,她们在全力往回赶,不回防,后方的人包要被杀光的。 而魔渊开启……很显然已成定局,就算不愿意也无可奈何,她们只能通知宗门派出人手支援九曲朔州。 人魔大战,似乎又要开启了。 此前那些支持魔渊开放的人,望着渊口那吞噬一切、遮蔽半面天空似的黑洞,忽然背脊悚然。 从它们身上榨取价值,真的那么容易吗? 似乎所有人都把自己带入到瓜分果实的喜悦中,却忘了最开始的两族战争势必会残酷地流血流泪。 墨怀樽、楚弋这些小辈,早就被宗门长老强行带走。 平常可以随他们去,这种危险时刻绝不能让他们往里闯。 余西山不愿走,他嘴唇微颤,异常焦急,瑟绝还在里面! 众人直摇头,闻人瑟绝重伤落进烛九手中,估计尸体都凉了。 …… 梦忽晚依靠自己溶于梦境的能力,带着月上弦隐没在虚与实之间,没有受到两界交互冲击的影响。 她很兴奋,期盼的那一天终于到来了。 烛九此刻被心脏涌出的力量压制住,衣摆发丝翻飞,双目无神。 梦忽晚见状,笃信笑道:“看来楼夜雨口中的这个大敌还是输给了我们。” 是的,防不胜防,谁能想到烛九与月上霜的相遇,都是有人计划好的呢…… 星君已经看明白了一点,他失声怒叫。 “啊啊啊,他喵的月上霜是魔主,她的心脏是魔核,也是开启的魔族封印的钥匙,什么狗屁阵营战决定魔渊是否开启,根本不是这样!” 烛九被困在躯体中,能听见星君说话。 她沉声接话,“阵营战只是针对世人的幌子,她们的目的是把我引进来,接近魔渊。” “从一开始,她们的计划就是在有相当多人支持的基础上直接开启魔渊,不给任何否决机会。” 星君愤怒捶地:“老子还以为月上霜是个爱写爽文、黄书的病歪歪古怪小姑娘,原来是他喵的大尾巴狼!月氏肯定也是她屠的!老子再也不相信女人了!” 烛九有些沉默,眼中隐隐浮现惊异之色。 星君很奇怪:“但我们相遇时,月上霜确实只是个炼气期受重伤的虚弱小姑娘啊。” “还有,她到底怎么跟楼夜雨感觉那么像的?” 星君一头乱麻,根本想不明白这些究竟怎么回事,她急的抓耳挠腮,问烛九:“你肯定已经知道了对不对!?” “刚想明白没多久。”烛九回。 “她们为什么相似?”烛九顿了顿,自问自答,声音幽冷,“因为她们是一个人。” 星君:“???啥?” 他的表情就像第一次看见同性亲嘴那么震惊,嘴巴张成o形。 烛九冷冷一笑,又接了一句:“而且,她们跟邪尊应该也是一个人。” 星君:“???” 他脑子要烧掉了。 大概是体内,月上霜的心脏,也就是魔核在能量转换间太过活跃,某些记忆残片被烛九捕捉。 恰好印证补充了她所有推测。 烛九怔神片刻,跟星君解释了一番整个九幽、包括她与星君一起陷入的惊天大局—— 千年前,魔渊并非依附着九幽界,它们有自己的小世界。 但外敌入侵,家园被毁之际,魔主破釜沉舟,献祭自己的躯体,化为隐界(魔渊),带着魔族在虚空中迁徙。 她经过多番巧合,意外着陆九幽。 说到这里,烛九讥讽冷笑:“一个完全封闭的神狱能被着陆,只能说明‘命运’是故意的,它早就将魔渊当成了可利用的重要工具。” 星君深以为然,现在能把烛九压制住的力量,只能是藏在魔核中的小令。 烛九接着解释。 魔渊着陆后陷入沉睡,直到五百年前,魔主汲取九幽魔气,逐渐苏醒,试探性开放界门,期盼找到食物。 ——这也就是五百年前人魔大战的原因。 第564章 对手 彼时九幽发展正盛,魔族尚在衰弱的恢复期,实力不强。 魔主试探出人类实力,不愿折损族群,她在正面硬刚和徐徐图之之间选择后者。 借由大战,魔主派遣先锋队散入人界,也就是黑暗之森中那些魔。 为了让人类放松警惕,这些魔在魔族中都是弱魔,肩负着收集情报、繁衍的作用。 其中一支队伍是魅魔——魔主也是魅魔。 它已经没有形体,这时“命运”派来的小令出现,与魔主达成交易。 小令与魔核融为一体,成为一颗人类心脏,赋予魔核三次侵染人类的机会。 最先侵染了一个邪修,也就是后来的邪尊。 因为不太适应躯体,邪尊第一次出现在众人视野中才会呆滞、木讷、嘴歪、斜眼流口水,话都不太会说,像个强大的傻子。 又因为是魅魔心脏,所以她格外好色,不仅杀人,还沉迷于睡男人。 仔细想想,楼夜雨喜欢睡人夫,月上霜是纯阴媚体,一个十八姑娘用“不睡男人就想死”写出“享誉九幽”的小黄书…… 是的没错,因为作者就是法外狂徒当事人。 言归正传,邪尊在五百年前成为故里的顶头上司,令邪修大为昌盛,为后来支持魔渊开启做了第一个伏笔。 接着,三百年前她抛下邪尊的身体,侵染魔修楼夜雨,成为天魔宗首席。 并在两百年前杀死上一任天魔宗主,继位宗主之位,创办猎魔工会。 明面上,她极度冷血,“仇视”魔族,奴役魔族,压榨魔族,让魔族成为人类的奴隶,助人修行。 这种利用魔族壮大自身的行为令所有魔修对魔族都异常渴望,自然不约而同追崇楼夜雨的决策。 闻朝夕忧心魔族,有责任心,喜于见到魔修强大,自然支持楼夜雨。 吃到甜头的魔修们,开始贪婪更多,他们开始期盼魔渊开放,获得更多助益。 楼夜雨对人类阵法和养殖、培育十分感兴趣,所以这两方面她研究的很多。 宗主峰上全是灵兽,估计她每次看见时,都在想着这些圈里若都是人类该多好…… 同时,它也破解了人类在魔渊外面下的封印,将破除之法刻在魔核上。 哦,其实魔渊既是魔主主动封闭,也是人类封印的。 至于梦忽晚,她是一个极度渴望领悟道的天命期,楼夜雨用“魔渊开启世界就会完整,道就会出现”这种话骗对方帮她。 十八年前,见时机已成,魔主心脏将楼夜雨的后续出场任务交给梦忽晚,本体则受小令指引,遇上怀胎的月氏庄主,它将自己融入女婴体内,静等成长。 这一次,魔主的目的是彻底打开魔渊,小令的目的则是烛九和月上弦。 目的不同,要达成的结果相同——将月上霜的躯体(魔主心脏,即钥匙)送到已成孤魂的烛九身边让她夺舍,再送往魔渊。 既能杀死烛九,又能打开魔渊。 而一无所知的烛九,被月上霜(魔主)事先安排好的后手推动至此,最终成功重启魔渊。 灭月氏的气息很杂,那是因为既有故里的手笔,也有梦忽晚的手笔。 兜帽人是月上霜,救下月上弦的是假扮楼夜雨的梦忽晚。 月上霜确实柔弱、没有实力,但她可以借用小令的力量超常拔高,这也导致月上弦遇见的兜袍人衣着严丝合缝、境界虚浮。 月庄主,是月上霜趁其不备杀的,毁灭月氏的烬夜异火,是月上霜放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它精心谋划推动的。 听完一切的星君:“…………” 倒吸十口凉气后,他浑身冰冷道:“草,好可怕的女人!!谁要跟她斗,活一章都算月上霜给面子!” “谁说不是呢。”烛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赞赏。 魅魔在魔族是弱魔种的弱魔,低等至极,她却能当上魔主,并在族群生死存亡之际舍弃躯体跨虚空迁徙,寻找一个渺茫的希望。 不露声色、苦心孤诣五百年,直至今日大功告成。 纵然有小令的超标助力,但她这个人能让“命运”投资那么大,甚至提前告知关于烛九的事,可见其惊世之才和圣伟之姿。 烛九眼中色彩复杂至极,有称赞、有惋惜、有惊异、有冰冷的杀意。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喝月上弦的血时感觉如此清甜了。” 见他第一眼就觉得很好吃,咬下的伤口不疼,舔一下就能好。 因为,心脏是魔核啊,纵然被小令隐藏的很好,但其特性一定会将某些本性折射到身体上。 呵呵,找了半个月的“容器”,原来就是“自己”。 烛九有许多脏话想讲,她气闷地叹了口气,“所以这一遭,我的对手是‘自己’么?” 星君:“额……这么概括似乎也没错。” 体内的力量被汲取作为养料,向封印疯狂输送。 谁也顶不住这样鲸吞式的吸取,所以她的灵力被迅速榨干,接着是肉体,再然后是……烛九的灵魂。 梦忽晚挑眉微笑,恣意嚣张,“烛九,月上弦的滋味如何?好吃吗?他是特意留给你享用的。” 烛九无法回答。 好像快死了。 她唇边挂起冷笑,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差点输了,但没完全输。 梦忽晚满怀期待地看着即将开启的魔渊,但忽然发现源源不断供给封印的能量忽然掐灭了。 她怔神,面上惊诧,蓦然回头盯着烛九。 苍白如纸的纤薄女子,涣散的眸光渐渐凝聚出神采,就像黑夜中倏然亮起的一盏油灯。 她面无表情,抬起冷白无血色的手,精准插进自己心口,剜出一颗猩红的心脏。 恍似正常人的心脏在这一刻凝固、漆黑、缩小,宛如一颗心脏形状的精美黑水晶。 澎湃强悍的魔气爆开。 是魔核,它已经没有魔主的意识,魔主早就在三次洗蜕中贡献了自己最后的余力。 但本能仍旧在挣扎。 封印中的暴戾气息更剧烈了,魔族的血腥呓语也仿佛近在咫尺,近乎狂热。 认主? 烛九抿起一抹冷漠的笑,指尖亮起金芒,这颗举足轻重的魔核自此碎裂、化为齑粉。 一枚气息荒诞的小令出现在烛九手中,上面刻着一个字:良。 女、林、良,她一共拿到了三枚小令,烛九眼中爬上深思。 几滴血沾染在她面颊。 血液如瀑从空洞的胸膛流涌,半个身体顷刻被浸染。 烛九没有感觉到疼,因为星君帮她屏蔽了痛觉,并且以自己代替心脏的作用,维系住了躯体的活性,他在帮她迅速合拢创口。 无论什么境地,星君总是让她可以完全依仗信任,也是愿意无条件帮她的那一个。 烛九眼珠微动,目光定格在梦忽晚身上,在对方惊怖的视线下绵软淡笑:“死期到了,开心么?” 按照预期,烛九不可能还有控制身体的能力,除非她还有后手! 她们失败了! 梦忽晚第一反应是逃,没人比她更深知对方的强大。 但她预计自己会失败。 于是掐住月上弦的脖子,警惕地盯着烛九,“放我离开九曲朔州,否则他死。” 烛九正慢条斯理掏出一件干净衣裳更换,灵念闪过便完全贴合身体。 她低头给自己系腰带,眉眼松软,眼皮都不抬,“好。” 她应的太轻易,梦忽晚反觉有诈,但哪有那么多选择呢,这是最好的选择。 梦忽晚冷凝忌惮地看了眼烛九,身影化为蝶影消失。 烛九平静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 七个呼吸后,梦忽晚出现在九曲朔州外,那股幽冷杀机已经不再凝视她。 这么远的距离,纵然是烛九也无能为力。 她松了口气,心神微懈。 “噗嗤——” 剧痛在心被掏空后一步浮现,梦忽晚低头,看见被他随手提着的月上弦睁开眼。 那双冰冷的银眸已然是完全的熠金色,闪动着冷谑、杀机、高位者的无双威严。 “跑得掉么?”从他口中吐出的声音是完全陌生的女音,疏冷漠然。 是烛九。 梦忽晚瞳孔骤缩,满是不可置信,她不明白月上弦为什么会变成烛九。 她欲逃离反击,但发现体内魔气凝固似冰,不再流淌。 “我可不是烛九。”月上弦捏碎梦忽晚心脏,金色的手掌顺势毁掉她的丹田。 她道:“我是她的七分之一。” 烛九的魂感。 …… 烛九发了会呆的功夫,魂感已经拎着只剩一口气的梦忽晚回来了。 他把梦忽晚丢下,走到烛九面前,抬手摸了摸她的脸。 烛九闭上眼,魂感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呢喃:“我回来了。” 一团金光从两人相接处浮现,融进烛九身体。 月上弦身体软倒,烛九展臂接住。 七分之四。 够了。 烛九神魂离体,这次的金色更加璀璨耀眼,远远一看仿佛一颗正午的太阳,不可逼视。 此时的魔渊已经完全打开,先前的山壁早已消失,地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洞窟,深不见底,只有魔气飓风从中狂涌。 或沉重或尖锐的嘶吼声争先恐后钻出,数不清的魔族从洞窟中爬出。 他们大多奇形怪状,长得又黑又丑又恶心。 场面堪比异形倾巢而出。 烛九蹙起眉,首先跟第一只爬上来的魔对上眼,那只眼中是完全的饥渴、暴虐、贪婪、血腥。 因为不是人,所以没有人性。 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到密密麻麻数不清。 他们无疑是最强大的一批,个个魔躯庞大,像高大的鬼影一样团绕俯瞰烛九,议论纷纷。 “魔主成功了!她真的打开了魔渊,魔主至高无上!” “外面那些人估计也接受了魔族的存在,哼,我们只需要暂时虚与委蛇,疯狂繁衍,很快就能反杀这些人类,将九幽界归为己有,圈养这些孱弱人类。” “她是什么东西?她不是人!” “废话,只有上面那些仙的魂才是异色的。” “我们的家园就是被仙神践踏的!九幽界这么弱小,怎么会有仙?” “不知道,但她神魂是没见过的金色,碎裂还残缺不全,应该不厉害,咱们联手,定然能用魔功杀死。” 他们的天赋魔功有道的力量。 “呜呜呜,她捏碎了吾主魔核,她该死!!杀了她!!” 那一瞬,烛九如同一粒米站在它们中间,经受着成百上千道的魔族攻击。 但是它们不知自己在烛九面前几乎等于完全透明。 被动道意很被动,烛九的因果杀招则很主动。 魂力在她手中倾泻,宛若金色天河在穿梭,所过之处,叫嚣的魔族像被抹去痕迹,一刹那变为虚无。 就像被橡皮擦除痕迹的铅笔字。 死的时候还一脸贪婪狠厉,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死亡。 见面即清场,所有声音都沉寂了。 烛九的耳边再次重归宁静,她露出舒心的微笑。 其中一只刚从洞窟中露出半个头、目睹一切的大眼魔:“???” 魔主你听我说,这次不骗你,我真的见到有人把我们最顶尖的一批魔秒杀了。 大眼魔跟烛九目光相对。 他腿软脚滑、汗毛倒竖,魔核都快吓裂开。 “别、别杀我!我不出去了!”刚呼吸一口异世界新鲜空气的大眼魔手一松就水灵灵坠落了。 胖墩墩的躯体还顺带砸落好些人,但后面前仆后继数不清。 烛九站到洞口边缘,一脚踩着一只刚冒出头的魔族,用力碾了一下,头颅稀碎。 血红的色彩喷洒下去,下面所有魔族都吓呆了,一头热血终于冷却,只觉周身冷似冰窟。 他喵的,他们不是要去统治世界的吗?怎么还没冒头就被制裁了? 烛九若有所思地审视着他们,那眼神,就像在估算衬衫的价格是九磅十五便士。 令魔不寒而栗。 前面有多张狂,现在就有多惶恐。 “我觉得你们还是有些用的,九幽界魔气太稀薄,而魔渊,刚好弥补这一点。”烛九看着它们,冷淡说。 众魔肢节僵硬。 大眼魔作为此刻现场最强的魔,生怕其余魔说错话,嗓音发颤说:“可、可不是嘛,咱们不仅有用的很还乖顺听话,最大的爱好就是学猫叫,喵~喵~喵~” 众魔:“……” 烛九、星君:“……” 烛九成功被逗笑,“行吧。” 第565章 死亡 烛九右手一动,轻轻插进月上弦丹田,将丹田碎开,如此一来,月上弦修为全失。 星君:“???” 他很快就知道烛九在干什么了。 她在把他转化为魔修! 冰肌玉骨怎么当魔修?烛九表示手拿把掐。 她睨了眼下方密密麻麻的魔族,“小猫咪,你们的主人来了。” 她温和抚摸月上弦眉眼,眼中闪过一丝不舍,继而将浑身是血的他推下魔渊。 那一刻,她唤醒了月上弦。 于是后者在坠落时看见了烛九从他丹田中冷酷抽出的手,看见了濒死的“楼夜雨”、看见了烛九眼中的冷酷。 她残忍诡笑说:“月氏,我灭的。” “傻子。” …… 月上弦掉下去时惊痛呆滞的神色还历历在目,烛九心烦意乱地绘着契约阵。 星君还在震惊:“你要让月上弦和魔渊契约??” “有何不可。”烛九手下没停,“魔渊的存在能提高九曲朔州的魔气浓度,弥补九幽魔气稀薄的短板,唯一的弊端就是魔族。” “但魔渊的载体是魔主的魔躯,那就能契约,如此一来,他们就完全受契主掌控。” “就是对契主的要求很高,不过有月上弦在就不是问题。” 魂感主契约、亲和、驯化、威慑,虽然现在被烛九收回,但月上弦身上仍旧会保持这种特质。 星君挠头说:“然后把这些魔族送进猎魔工会?” 那这可就真是随取随用了,整个魔渊都成了后花园。 烛九手指微顿,想起月上弦以前在工会说的话,回道:“他不会的。” 说话间,契约已成,因为涵盖整个魔渊,烛九要启动,必然要超负荷,比方才杀那千百个魔族耗费的力量多了不知多少。 甚至比上次制止黑暗之森的冲击波事件更加恐怖。 星君皱起眉,很抗拒,“不行!这样你的神魂会直接虚弱昏迷,伤口也会再次碎裂开。” 比上次还严重! “无妨。”烛九眉宇微深,“这次收回了魂感,神魂更完整了一些,可以调动更多力量。” “无论如何,这确实是对九幽界最有利的处理方式。”烛九平淡道。 显然心意已决。 星君见她不听,气急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现在的主线是收集伪因果,其他事都无关紧要!” “这些人做梦都想开魔渊,现在开了,让她们自己享受去呗,看看有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星君嘲弄冷笑。 他说的有道理。 但…… “顺手的事。”烛九摊了摊手,“躺一个月也无妨。” 一个月能换来九幽界更好的发展,烛九觉得值得。 不过动手之前…… 烛九看向已经奄奄一息的梦忽晚,淡漠讥笑:“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新世界?喜欢吗?有你想找的东西吗?” 显而易见,没有。 除了危险,梦忽晚没有感觉到任何东西,什么道的世界,都是诓语。 “……楼夜雨,她骗我。”梦忽晚眼中浮现浓浓的怨恨和不甘。 她之所以相信楼夜雨,就是因为魔族身上有她梦寐以求的道,她才相信魔渊是一个能带来突破的地方。 原来都是骗局,她同样也是一枚棋子! 梦忽晚气急攻心,手指深深嵌入地面,口中血水猖狂流涌,眸光逐渐涣散…… “难道天命期就注定再无未来了吗!?”她的声音仿佛淬了毒,透着浓烈的绝望和怨气。 “我只是想要抵达更高的境界而已,我明明感觉它近在咫尺,我明明感觉……我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它。” “为什么不行?为什么?凭什么?” 梦忽晚瞪大眼睛,呼吸急促,口中狂乱呓语,整个世界在她眼中都面目可憎。 烛九沉默不语。 梦忽晚视线开始模糊,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似乎看见闻朝夕的身影。 海棠花开的正盛,她站在雾中,回头朝她莞尔一笑,沾染薄霜的眼睫下,一双期颐眼眸活色生香。 “梦师姐,大师姐说突破大乘期就有无穷寿命,那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从那一天起,梦忽晚便走上了另一条路。 “永远在一起……”梦忽晚无意识地咀嚼这句话。 然后微怔,“大师姐说的?” 那一刻,遮蔽三百年的乌云被揭开。 “楼夜雨!你!” 梦忽晚脸上青筋暴起,仰头喷出一口血,身体软倒,再无生机。 看起来是生生气死的,死不瞑目。 烛九冷眼旁观,顺带也看见了她死之前的短促梦境。 显然是楼夜雨发现了两人之间特殊的感情,利用闻朝夕让梦忽晚生出执念,帮她做事。 星君忽然想起一件事,“第一名楼斗魔赌局时,莫让尘似乎就是这么被步惊莲坑的。” 烛九也微怔,“是啊。” 半晌幽幽叹息:“同一个计谋,只要换一个筹码,仍旧会成功。” 星君思维异常活跃,这时又道:“还有,猎魔公会隐匿魔逃脱时,她假扮成了你。” “而你,刚好是魔主。” …… “闻人瑟绝怎么办?”星君问烛九。 “封存记忆。” 她也没有更好办法了,聪明人总能看透某些本质,而上面的东西并不希望被看清。 能带来的只有灭顶之灾而已。 烛九拂袖,闻人瑟绝昏睡着出现,肺腑和皮外伤已经蕴养完好,只有丹田和手骨需要烛九亲自动手。 烛九现在有墨怀樽和楚弋两个人的储物戒,好东西很多,喂了一粒续骨丹和小还丹,亲自动手帮他修复丹田。 一点一点,将丹田碎片恢复如初,偶尔加进一些偏宠,便能让他日后事半功倍。 做完这些不费什么劲。 闻人瑟绝便又变回那个红衣灼眼、美到妖异的少年,仿佛从未受过伤。 烛九垂眼看了片刻,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的眉眼,点在对方眉心。 记忆被封存的感觉应该很不好受,他极其不安地蹙起眉,在梦魇中本能挣扎,抓住烛九的手。 口中发出细碎焦灼的声音,“不、不……” 烛九眼睫微颤,眼底闪过不忍,但最终没有停止,直到这种反抗消失,就像浪潮归于寂静。 闻人瑟绝安静又空洞地躺在那儿,乌发雪肤,脆弱如纸。 烛九视线划过,停留在他腰间的红玉小葫芦,里面装着些酒液。 烛九抬手解下,口中呢喃道:“就当是我救了你的报酬好了。” …… 第一区城中在爆发战斗,有邪气、魔气、灵气、妖气。 烛九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人总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永远活在闻朝夕庇护下的九曲朔州也是时候近距离感受魔族的威力。 况且,最大的主力军还被她拦下了呢。 但她想了想,还是做了两件事。 首先遥遥一指把猎魔公会的魔族灭了,又顺着封魔印寻因问果,把因果线的另一端全部斩灭。 也就是说,契约魔和功能魔,全都死了。 烛九已经预料到封魔印早晚会失效,不会是今日,但一定在未来的某一日。 可能那时人类已经完全接受了魔族的存在,然后被狠狠痛击。 因为它本身就出自楼夜雨之手。 星君“啧”了一声,“让她们自讨苦吃呗。” “当然要吃的。”烛九点了点头,又淡漠道:“但大部分人只是被上层人随手拨弄的浮萍,她们一无所知,没有选择,被动接受潮流席卷,这不是需要为此付出生命的过错。” 星君凉凉道:“哦,这群人言语暴力别人的时候,我特别希望她们全死光。” 烛九沉思一瞬,摊手笑道:“我也是。” …… 事情处理周全后,烛九启动了契约阵。 那一刻的动静不亚于魔渊封印彻底开启时的天地色变。 只是它是寂静的,煌煌威严锁定此片天地,整个魔渊内部疆域都被金色光耀照彻。 凌驾众生的意志扫过魔渊,后者只剩胆寒,连反抗的余力都生不出。 契约进行的十分顺利,但烛九的损耗也很恐怖。 当一切结束时,烛九体内仅剩一缕逃离九曲朔州的力量。 “唔……” 身上的猩红裂纹猛涨,神魂上的痛苦陡然加剧,烛九捂住最大的那个红叉形裂口,唇齿间泄出低低的痛吟,忍耐克制。 “快走啊,现在这个样子被发现就逃不了了!” 星君泪眼婆娑催促着,心痛的要死掉,手忙脚乱用自己的力量缓解修复她,不计后果,不计损耗。 烛九总是习惯性忍耐,如今能让她发出声音,可见该是何等的痛苦。 她勉力点头回应星君,垂眸看了眼魔渊中平躺的月上弦,苦笑扯了扯唇,“记得要……恨我。” 她收好月上霜的躯体,手指颤抖施了个传送法诀。 金光湛然闪过,人已杳无踪迹。 乌云密布,魔渊巨口洞洞开着,却没有爬出任何一只魔—— 除非月上弦醒来,允许。 …… 惊风飘白日,光景驰西流。 一个月时间恍然而过。 九曲朔州发生了巨变,首先是九曲朔州长老为了守护城池,与来自黑暗之森的侵略魔族爆发血战。 邪修与倾巢而出的魔族的里应外合,魔族为了拖延人族脚步,为了魔渊口顺利开启,不顾生死、抱着必死的决心进攻第一区。 毫无防备的天魔宗吃了大亏。 更致命的是,不知为何,所有种下封魔印的魔族全部莫名其妙死亡,猎魔公会被不明力量覆灭。 九曲朔州的总体实力直接下滑一大截。 闻朝夕受伤发挥不出完全实力,楼夜雨不在,梦忽晚失踪,天魔宗失去了独当一面的领头羊,在各种劣势中勉力面对一切。 好在有其余大势力相助,最后天魔宗以陨落一大半大乘期长老为代价险险守住—— 这还是在烛九之前重创过这些魔族的前提下。 闻朝夕当时就怀疑人生了。 第一是魔修的弱小,第二是她所有心血付之一炬。 深受打击的闻朝夕内伤加剧,这次还有心病。 三天后内乱才稳定下来,这时候的众人才有心力探索魔渊口。 她们很奇怪,预想中魔族爬出侵略九曲朔州的局面并未出现,否则第一区可能真会沦陷。 怎么回事? 十天后,魔渊口爆发的罡风稍稍消退,众人才得以进入。 很快她们发现魔渊口虽开,却根本没有魔族出现,也没人能进去。 烛九、月上弦、楼夜雨全都不见了,只有闻人瑟绝完好无损躺在那里。 后者睁开酒红色潋滟的眼,面上全是茫然。 他失忆了。 余西山喜不胜收,差点激动到落泪。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更何况,他的伤还离奇地全好了呢。 又十天过去,魔渊口消失了,但原地出现了一个人——月上弦。 他成了魔修,修为竟到了炼虚期。 更惊悚的是,他契约了魔渊。 魔修惊喜交加、贼心不死,得知楼夜雨被烛九杀死的事后,簇拥他为天魔宗主,并要求其重建猎魔公会。 有月上弦在,连猎魔部都不需要,所有魔族都成了待宰羔羊。 但月上弦根本不理他们,他随手召出大眼魔,看着这只魔轻轻松松把她们一群人打个半死才收回。 在众人惊魂未定的视线下,他冷冰冰道:“总有稚童妄想提刀,殊不知,只会反噬己身。” 所有人都死寂了,因为这只魔,强的闻所未闻,连黑暗之森中那些魔似乎都难及万一。 月上弦眸色银白,语调毫无感情,“因为那些只是魔族中的弱魔,最弱小的那批而已。” 天魔宗的人终于老实了,但又开始惧怕他这个不稳定因素。 她们眼珠子一转,提议让月上弦像沧孑一样拜到绝崖进修,稳固魔渊和修为。 月上弦无所谓,绝崖没意见,契约魔渊这么大的变故和特例,看在眼前是最好的。 于是月上弦从此成了绝崖第四真传弟子。 这时余西山眼疾手快把失忆发呆的闻人瑟绝推了出去。 “我儿记忆全无,已失占星之能,但修炼天赋却获得长足进步,丹田异变,希望绝崖收留。” 经此一遭,余西山做了一个重大决定,让自己儿子弃星从武。 这段时间闻人瑟绝修为不足被掣肘的困境他都知道。 第566章 邪帝烛九 余西山从来不觉得占星有多高贵,再厉害,再先知,还不是始终要依附强大宗门的庇护? 一个有用的吉祥物而已。 现在闻人瑟绝有机会做出选择,他愿意成全。 绝崖一看还真是,况且对方在竞技场中努力帮助蓝方获胜,他们不会不卖这个人情。 只是犹疑望向余西山:“他毕竟被你当做继承人培养至今,占星能力首屈一指,你确定要这样?” 这就仿佛让继承门楣、誉满天下的后代转投他宗。 谁能做到? 余西山望着闻人瑟绝,眼中闪过不舍的泪光,脑中忽然想起他已逝道侣闻人冕说过的话—— 占星师才是循规蹈矩的可怜虫,只有正经修士才是命运的掌舵人。 “确定。”余西山慈爱微笑:“让该飞翔的鸟儿自由飞翔,是做父亲的责任。” 于是,懵懂的闻人瑟绝成了绝崖第五位真传弟子。 沧孑不知怎么想的,此前一直不愿意当绝崖真传的心忽然转换。 他毛遂自荐。 于是成了第六真传。 自此,绝崖六君的盛况开始预演。 其余七大势力不仅在阵营战上联合围攻光明顶失败,转眼还发现绝崖真传的阵容忽然空前强大。 真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们夜里急得翻身挠了下屁股,惆怅焦虑不已。 天杀的,怎么就这么巧? 天魔宗、妖皇殿、极岭、占星圣地也是傻缺,天才都送对家碗里,干脆别活了! 但是她们很快就没空急这个了,因为绝崖开始秋后算账了。 …… 对九曲朔州来说,这一个月也不是一件好事没有。 魔渊口的开启和源源不断的魔气供给,天地间魔气浓度持续增高甚至扩散。 有专家称,长此以往,五百年后的九幽界灵魔浓度将相对均衡。 也就是说,魔修将不再局限于待在九曲朔州,她们像灵修一样,能去往外界任何地方。 真是件惊天大喜事,从本质上解决了魔修的弱势困境。 有灵修暗戳戳嘲笑:魔修疑似痛失一个实力不济失败后的良好借口。 这下若再比不上灵修,那纯粹是自己不行。 …… 当然,极岭还发生了件大事。 半个月前凌渊胧登位时暴毙,紧接着如同丧家之犬的凌渊寒再次出现,已然炼虚期巅峰。 朝堂一半人倒戈,他顺利接手帝君之位,现在已经是新的极岭帝君。 所有人都怀疑凌渊胧之死跟他脱不了关系。 但没人找到证据,凌渊胧的尸体也看不出端倪。 于是只能归为未解之谜。 …… 当然,“杀害”楼夜雨、灭月氏又不知所踪的邪修烛九现在恶名更甚。 人们对她实力的认知已经火速更新。 现在是夺舍月上霜的不知名恶魂,该恶魂疑似拥有无极灵族传承,修为已经不能局限于表象,疑似比天命期更强。 其穷凶极恶,世所罕见,已有邪帝之称。 墨怀樽由此怀疑天才失踪案可能跟她有关。 因为该案件悄无声息延续八百年,任谁也抓不出凶手查不出缘由。 只有夺舍人身、能以魂体存在的烛九有这个可能性。 但这个猜测,他没有说出口。 说不说也没有那么重要,反正邪帝烛九现在已经成了正道击杀榜榜首。 所有人都惧怕她,所有人都想杀她。 最恐怖的是,她消失了。 九幽人惶惶不安,每天都在祈祷烛九是死在魔渊里了。 …… 近三个月,一个又一个大事件让人应接不暇。 但风云色变终于暂时落下帷幕。 未来一段时日再也没有类似百鬼妖行、极岭夜宴和阵营战这样的事。 众人莫名感到庆幸,真不知道这样下去还会发生什么。 已经对这种活动应激了,快让她们歇歇吧! 似乎是听到了大家的诉求,九幽下了一场涉域众多的漫天大雪。 大雪下了小半月,极北罕无人迹的冰川中,不堪重负的雪树断了一段枝丫。 脆响声惊醒了这里唯一的活物。 女子凝固在透明的冰川中,像坠入琥珀的雪白娇花。 她猛然睁开眼。 那双眼幽深、冷淡、沉寂。 ——静默地洞穿无尽谩骂的岁月和光阴,与画面外的芸芸众生对视。 画面外。 虽然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真相揭露的那一刻还是让众人深受震惊,久久回不过神。 纪期的声音透出一种便秘一周后终于排泄成功的爽感:“满意了吗孩子们?这就是你们骂了五百年的人,也是你们梦寐以求的真相。” “来,之前说烛九定然罪该万死的那些激进派呢,站出来走两步,我看看多大脸。” 纪期越说越起劲,小嘴叭叭不停。 “就你们这群魔修,现在一个个能在这站的好好的,就该磕头跪谢烛九当年心软,把有封魔印的魔族全部剿灭,哼,否则你们、或者你们的长辈早就被反噬死了。” “连九曲朔州都会完全沦陷,家?你们还能有家吗?” “魔修能存续至今还发扬光大,是烛九幕后的帮助,是她手下留情,是她思虑周全,是她心怀大义,我说她是你们的救世主,是神,有意见?” 几句话高声传遍人群,充满着愤懑和怨怼,不是替自己,是替烛九。 但只有这次,没有任何人说出一句反对的话。 她们哑口无言,怔神望着画面上定格的烛九,惊觉这双眼无论何时总是一如往昔,冷眼观世人,平静锐利,悲悯藏于心。 她背负所有,将惊天苦厄拦截,但除了这片天地,从无人知晓。 一瞬间,心口像被那道视线灼痛,痛意从心底蔓延到面颊,众人下意识羞愧地别开视线。 沉默无声。 激进派怀疑人生,一群人像霜打的茄子,呆若木鸡,蔫蔫的。 “那我跟着骂了这么多年邪帝算什么,我还年年都跟随宗门长辈一起跪拜历任天魔宗主,楼夜雨更是三叩首……” 跪错人?哭错坟?错把仇人当恩人?还一连供奉了五百多年!? 属实可笑。 已经有过一次经验的妖族摇头感慨说:“我懂你,哎,咱们大荒也骂了沧澜帝这么些年呢,现在每天都活在愧疚中。” “现在唯一的庆幸是真正的恩人还活着,她的过往没有被掩埋,而是在五百年后迎来翻案,真正的恶人也终于真相大白。” 激进派被这么一说,更加悲从中来,嘴一瘪哭出声,望着在男团组中昏睡的烛九,泪眼婆娑哭的不能自已。 “呜呜呜,是吾等眼盲心瞎,分不清恩仇,错恨这么多年……” “明明是您剿灭了封魔印,控制了魔渊,转劣为优,让限制魔修的桎梏消失,也是您杀死了隐藏在幕后筹谋五百年的魔主。” “只差一点……魔主就成功了,魔渊就能成功登陆九幽,届时九曲朔州无疑将死伤无数,变为魔族茹毛饮血的地狱乐园。” 说到这里,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稍微推测一下就知道,那种情况几乎是必然。 这么想着,好些天魔宗激进派已经“扑通”一声跪地,“哐哐”磕了好几个响头。 感激涕零,嘴里高喊着“沧澜帝”、“再生母亲”、“救世主”、“我真该死啊”啥的。 纪期看爽了,每天听这伙龟孙骂烛九他都快气死了,现在可算出了这口恶气! “磕头就用那么点力,没吃饭吗?” 于是现场悔恨交加的磕头声更响了。 伴着这美妙的磕头圆舞曲,保守派暗自唏嘘,还好她们比较保守,现在没有太打脸。 但纪期眼刀子很快甩过来,叉起腰开怼,“你们不需要跪?怎么滴,家里长辈没蒙受恩德?以前没说过她半句不好?” 保守派:“……” 已老实,这就跪。 维拥派仿佛斗胜的公鸡,偷笑着,戳着激进派脊梁骨指指点点。 哈哈哈就知道烛九是无辜的! 但纪期斜眼睨过来,依然没有好脸色,“孩子死了你们开始奶了,早干嘛去了?你们跟这些保守派也没区别,站着干什么呢,配在烛九面前站着么?” 维拥派:“……” 她们不嘻嘻了,真心实意恭敬下跪。 联合在一起跪了一大票人,乌泱泱的后脑勺。 她们跪的是凌驾于世的救世主、神明,跪的是曾经的昏聩无知,理当如此,本应如此。 这一幕纪期幻想了一百年。 这一刻,他郁结百年的心气终于开始平息。 纪期目光温软落在烛九脸上,脑海中一幕幕闪过对方遭受唾骂和追杀的景象。 映照此情此景,轻舟已过万重山。 纪期视线逐渐模糊,眼角沁出滚烫的泪花。 他傲娇在心里说:“看吧,我做的是多么正确的事,你本就应是高山流水、清风明月,受尽敬仰朝拜,而不是被骂声淹没在历史中。” 她拯救世界,他就拯救她好了。 纪期又骄傲又自豪,但目光稍稍一偏看见男团组,顿觉碍眼极了,面目陡然凶狠:“挨这么近干嘛?没见过烛九啊?都闪开!” 男团组不说话也不动。 他们属于是百年前就知道一切真相又联合纪期在世人面前演戏的人。 之前还装一装,现在都不装了,眼里全是烛九,爱意如海,根本看不见其余任何东西。 即使是现在的当事人月上弦也是。 正好呢,此前表演出怨恨烛九的状态废了他老劲了。 纪期见状眯起眼,乌溜的眼中闪过冷意。 他揶揄道:“月上弦,你以前不是说我家幽幽夺舍你妹么?还说她杀了你尊敬的师尊,挖你丹田。” 众人熟练地换上看好戏的神情。 月上弦被点名,转头看过来,银色浮冰点缀眼眸,他冷的俊美绝伦、不染纤尘,仿佛一尊冰像。 “是。”他言简意赅地承认自己做过的事。 纪期阴冷道:“然后联合其他人在极北杀了她,一箭穿心。” “你知道她有多痛么??” 月上弦沉默一瞬,脑中闪回那日情景,冷冽如高天雪原的眼底终究掠过悲痛悔恨的红。 他看向烛九,忽然起身,长身玉立的男子单膝下跪,握住烛九的手。 “是我有罪。”他没有任何辩解,清泠的声音变得低哑悔愧,“她若醒来,任她处置。” 曲逢迎瞳孔地震,已然哭晕在厕所。 这是什么? 他看见了什么? 他心中高洁无比的师尊,清冷无情的皎月尊主就这么水灵灵地跪了?? 曲逢迎从没这么怨恨自己长了双能眨也能看的眼。 然而世界上最可怕的事不是讨厌的人是坏人,而是讨厌的人竟然是拯救世界的大好人。 他师尊是好,是高贵,但跪烛九有什么问题?半点问题都没有。 仔细一想,现在但凡是个魔修都在享受其恩惠。 曲逢迎心里一边魔怔地重复着“应该的应该的”,一边泪流满面。 天杀的,都怪初遇的时候对烛九印象不好,导致他现在如此偏见!! 可恶! 纪期这时对月上弦道:“还等什么?你现在就自杀了呗。” 月上弦眼睛钉在烛九身上,摇头:“不,我要再见她一面。” 这么说着,一道魂链忽然抽到月上弦身上让他猝不及防踉跄了下。 因为害怕扯到烛九,月上弦松开了抓住烛九的手。 那只手没落下,被楚弋顺势握进掌心,不轻不重,竟很柔和。 他瞥了眼月上弦,勾唇冷嘲,“要死就去死,当谁多想见你一样,少了你她只会觉得周围空气都新鲜了。” 想到画面上两人多次吸血的暧昧场景,楚弋眼眸更冷晦,跟要杀人似的,阴森骂道“出卖身体的下作魔修,你也就会凭着那体质勾搭烛九了。” “还哥哥,哼哼,恶不恶心?魔主是你亲妹妹,去九泉下认她去呗。” 骂的很辛辣,不愧是楚弋。 月上弦平日里字都蹦不出几个,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但月上弦这人主打的就是实在。 他面容凛冽道:“她愿意叫,还只愿意叫我,愿意咬,也只愿意咬我,我什么体质与闲杂人等无关,只她喜欢就好。” 是呢,这么多男人,只有月上弦有这个特例,烛九还不咬别人专咬他,这跟变相亲吻有什么区别? 一想到那个场面,男团组心里就嫉妒到扭曲。 第567章 纪期 楚弋可是亲眼见过两人当着他的面卿卿我我,而他那时还被骗的水深火热不知东南西北。 哈哈,没有人会一直丢人,只有他会。 楚弋破防了,霍然站起身跟月上弦打了起来。 动静不大,怕带起的风弄乱烛九发型。 很快烛九那只手就一秒钟没耽误落进风止意手心里。 他还没捂热乎,便听沧孑讥讽道:“是你的么你就牵。” 风止意看他一眼,说:“他亲口承认喜欢我,我牵她,她自然乐意。” 也是,阵营战第三关,只有风止意一个人得到烛九特殊的正面回答,其他人都没有。 沧孑红温了。 呵呵,这些傻子个个都讨烛九喜欢。 死了就不喜欢了吧? 于是两人也到一边打了起来。 闻人瑟绝顺理成章握住烛九再次空闲的手,他低头,骨骼俊秀的五指慢慢插进烛九指缝中,十指相扣,亲密异常。 仿佛她们是紧密无比的伴侣。 闻人瑟绝脸上漫起愉悦的笑,一张脸霎时艳光四射,妖冶蛊惑。 他一抬眼,看见对面已经悄无声息握住烛九另一只手的墨怀樽。 四目相对,一红一黑,一妖异一深沉,还是师兄弟。 感觉火花四溅的。 是墨怀樽先开口,语调冷淡,“总有人对其他人的道侣有莫名其妙的占有欲。” 宣誓主权。 说的也是,这些莺莺燕燕挣破头又有什么用,他是如假包换的正牌道侣。 他不消失,其余人永远都是三。 从世俗伦理上来看,是这样的没错。 闻人瑟绝也无法反驳。 他不骄不躁地垂下头,摊开手,在烛九手背上落下一吻,抬头粲然笑道:“大师兄,我喜欢你道侣,不如你让给我吧,她好像也很喜欢我呢。” 说着顾影自怜地摸了摸自己那张颠倒众生的脸。 众人:“……” 楚弋疑似小三地位不保。 有一说一,这张脸确实比楚弋那个正牌小三更适合当三。 众人连连咂舌,男团组地位竞争还挺激烈的,丝毫不亚于修真界的弱肉强食。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美貌单出是死局。 以前闻人瑟绝弱小,男团组谁来都能踩一脚,现在人家变强了,配上那张脸,竞争力疯狂飙升。 墨怀樽大概是很郁结的。 他跟烛九是正经道侣没错,但可以说出口的时候不能说,眼看着烛九身边围着一堆桃花。 现在能说了,小三也修成正果了—— 点名某烧高香获得烛九第一次临幸的易破防帝君。 墨怀樽觉得有点燥热,一团名叫嫉妒的心火烧的人难受。 他抬手松了松领口,气怒没有半点消解迹象。 最终语气沉定地对闻人瑟绝说:“打一架吧。” 闻人瑟绝摊手,无所谓道:“所以说直接开打不就完了么,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呢,又不会改变结局。” 于是两人也打了起来。 纪期皮笑肉不笑说:“还好是六个人,但凡是个单数都不好分配。” 这时候有人就问了:“纪期小友,你的四分之一——情感不是来自墨怀樽么?怎没见你多偏爱他呢?” 前面已经说过,纪期由四部分组成——墨怀樽的情感、“命运”的碎片、星君的记忆、以及某份未知。 纪期翻白眼:“他的情感是让爷爱幽幽,又不是爱他自己。” 想到这他眉心一跳,想到一个问题。 墨怀樽既然把情感给了他,为什么对幽幽还是如此情根深种? 这种情况就像被拔除了情根一样,再见曾经深爱的人理应只会觉得平常。 他实在好奇,于是传音问墨怀樽。 后者争斗间隙抽空回:“爱情,是反复地爱上一个人。” 姿态端方自持,声音沉稳冷静。 但其中浓烈的情感几乎能将人溺毙。 纪期都愣了一下,想了想,又问:“你为什么给我起名纪期?” 墨怀樽没有立刻回答。 “你想知道?” 纪期撑着下巴道:“说呗,反正我已经接受命运,知道自己七零八落的,连名字都应当别有含义,才不会伤心。” 墨怀樽:“嗯,自己想。” 纪期:“……” 该死的谜语人。 他想啊想,想到两个含义。 纪妻,纪七。 …… 乱糟糟的人群再次沉寂下来后,正道魁首惜灵衣开始控制局面,或许是事实摆在眼前,她不像往常那样引导众人恶意揣测烛九。 只是神色阴沉,面色如霜,道:“既然她什么都没做,为何要撒谎诓骗世人?” “有错的根本就不是我们,是她自己不愿澄清,任由谣言沸腾!” “难道你们就不好奇背后的原因?如果真的那么光彩,她凭什么不说?总不能是沉迷被追杀的感觉吧?” 这次响应她的人没有那么多,大家都很沉默,一方面觉得烛九干不出那样的事,一方面也着实好奇。 远远的,温卓尔右手搭在扶手上,坐姿大刀阔斧,仿佛人杀多了的黑帮头子。 她声音微哑道:“不如动动脑子,她这样强的人在那时都浑身伤痕,卧薪尝胆、默默拯救世界,外敌究竟是什么?” 痴离撩起眼,推测说:“其实我怀疑,烛九姐从皎月尊主几位体内抽出的东西本就是她自己的。” 金灿灿的,跟烛九的灵魂一模一样。 “也许世人崇拜的尊主,本就是因为烛九留下的东西才如此天资出色呢?” 这话大家没法反驳。 痴离顺理成章笑眯眯道:“不像本尊,降生时什么都没有,但还是跟烛九姐有如此深厚的羁绊,还能在她的指点下开宗立派……” “呵呵。”她有点做作地掩唇笑:“我果然比没用的男人值得。” 男团组:“……” 众人:“……” 哦,说话的尽头是争宠。 顾一笑也难得插话,但没有夹带私货。 “三枚小令都是从罪魁祸首身上抽调出来的,它为邪恶提供超乎寻常的力量支撑,小令的主人一定是烛九、甚至九幽界真正的敌人。” 这么一分析,自然而然就延伸出那个疑问:这个真正的敌人到底是谁? 面对这些疑问,纪期笑声森寒,“很快啊……很快就知道了。” “从这一刻开始,一切都像按下加速键,灾难降临的脚步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快。” 他转头,与画面上的烛九对视,怔神道:“包括她。” “最后的记忆回溯了,做好迎接真相的准备吧。”纪期笑了笑。 墨怀樽看了眼他,是最后的真相,也是纪期最后的时间。 …… 画面内。 烛九伤势再次被星君稳固,但他损耗过度,陷入昏迷。 神魂一片死寂,没有声音传出,凄冷一片。 烛九一动未动,眼中有些空茫,她没有破冰而出的打算,只是再次闭上眼。 太安静了,她不喜欢。 她与星君是双向蕴养,再过一段时间,星君就可以苏醒了。 在那之前,烛九只想等待,顺便突破修为。 七分之四,得突破合体期。 她没有放弃月上霜的身体,但碾灭了她的残魂。 烛九神魂出窍,静默地漂浮在身体旁,既没有上吊,也没有阴暗爬行,也没有与外界联系,她安静的像周边亘古不化的寒冰。 天地一白,等离人归。 半个月时间在这片静止中溜走,烛九空明寒冷的意识中终于传出异声。 “唔,幽幽、幽幽……”星君的声音朦胧惺忪,但很有力。 烛九就像被腹中胎儿踹了一脚的孕妇,心中迸发出巨大的惊喜,心情仿佛硕果累累中流淌出的油光发亮的金色蜂蜜。 这哪里是凄冷的冰天雪地,这是人间天堂。 星君揉着眼睛,魂识一探就发现烛九这厮在热火朝天地做仰卧起坐,肉眼可见的好心情,眉飞色舞,嘴角快翘上天。 “啊,你醒了?我都没发现呵呵。”烛九一脸惊讶。 他:“?” “不是,爷都消失半个月了,你怎么跟谈了一样春风得意的?” 烛九又做了十个俯卧撑,随口说:“你不懂,离别的意义是重逢,为了更好的遇见,我当然要在平平无奇的日子里默默努力,变成更优秀的自己!” 星君:“……喝了几碗鸡汤?” 他想象的泪湿沾襟的景象呢?想象的甜言蜜语呢? “我生气了烛九幽,你根本就不想我!我休眠了你根本就不难过!” 星君大声斥控烛九,还有些面目全非,声音像竹筒倒豆子一样。 “你的心果然已经被纯情男、半妖男、破防男、咬人男、貌美男、狗道侣全部占据了!” 这都什么奇怪的外号。 烛九:“瞎说。” 星君更大声:“那就是被阴郁小女孩、颓丧牧尸人全部占据了!” 烛九略显犹豫:“嗯……” 星君双眼瞪圆,原地破防,“你还敢嗯???你已经不在意我了对不对!” 圆圆的眼睛已经泡在晶亮的泪花中,嘴巴撅的能挂油瓶。 但凡烛九点头就会“哇”地一声哭出来。 烛九只好摊手,面容平静,声音沉稳。 “嗯,我是说,我的心全部被你占据。” “……”星君的哭脸硬生生僵住,脸颊迅速变红。 烛九凑近,趴到他跟前,眨了眨眼说:“好红,像猴屁股一样。” 由于太过猝不及防,星君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他猛然捂住脸,“烛九幽你搞偷袭,你不讲武德!可恶!” 烛九回身:“哦,那我收回那句话。” “不行不行!”星君放下手揪住烛九胳膊,痴缠不休,“我还要听!” 烛九歪头沉思:“那行吧。” “我的心……” 星君眼神晶亮地听着,没等到下文,又晃着烛九胳膊催促:“说啊。” 烛九再次凑近,笑眯眯又说出两个字:“全部……” 星君眼中全是金色的烛九倒影,温暖的像太阳,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充盈轻快,有什么酸胀的要溢出来。 “还有呢?”他屏住呼吸,下意识催。 烛九摸了摸星君的头,用力抱住他,声线低柔说:“被你占据。” “我的心全部被你占据。” “星星,想你了。” 星君晕晕乎乎的,觉得此刻的自己幸福的快晕过去。 这一刻他决定暂时原谅这个狗屁世界。 “我也是,我也想你,幽幽。”他用力回抱住烛九,不太好意思地说。 两人相拥良久,不约而同祈求时间在此刻静止。 许久后,烛九在星君耳边幽幽说:“太好了,又能监督你做试卷了,这次我又准备了十套试卷。” 宛如鬼泣,还有点变态的兴奋。 星君:“……” 所以呢,听一万遍反方向的钟能回到休眠前一天吗? …… 星君醒了之后,烛九也有了精力,开始查看堆积的传讯。 首先看了顾一笑的,因为她确信对方一定会事无巨细地把外面的事全都告诉她。 果然,各方局势说的很清楚。 别的都在预料中,就是凌渊胧的死让她皱了下眉。 再就是男团组全变绝崖真传。 星君十分吃惊:“绝崖开天眼了?不是孽神不收?” 烛九也神色复杂,挺好,再找孽神也不用四处奔走了,去绝崖一抓抓一把。 顾一笑在最后语气低沉说:九幽人称你为邪帝烛九,由绝崖牵头成立了针对你的诛杀组,不过最高战力没有超过闻朝夕的。 最后一句话等于在说:对你没有威胁。 顾一笑:但不妨碍他们有其余手段,你当心。 毕竟能杀人的方式很多。 后面就是持续的问候,应该是在确认烛九是死是活。 听到最后竟然……一句质问都没有。 烛九神色异样,抬手撑着下巴,犹豫片刻回了一句:早。 顾一笑秒回:……烛九?你没事吧。 烛九玩笑道:我能有什么事,世界毁灭我都不会有事。 顾一笑是不信的,因为对方若没事就不会消失那么久。 烛九垂下眼睫淡声问:没什么想问的? 比如她为什么杀人,为什么灭月氏等等那些。 顾一笑:你会告诉我吗? 烛九:嗯。 顾一笑声音微顿:告诉我的,跟告诉其他人的一样吗? 烛九垂下眼帘:嗯。 传讯通道沉默的像秋风扫过枯黄的落叶,凉的无声且凄清。 良久听到顾一笑幽沉的声音:山高路远,祝你得偿所愿。 第568章 哼哼唧唧 烛九愣住,又听她音调低柔道:嗯,其他人都听过,那就不必说给我听。 顾一笑:我以为我跟旁人不一样。 她掐灭了传讯,有些负气的倔强。 烛九呆住了,哑然了好一会,然后震惊道:“她、她挂我传讯?” 星君阴阳怪气:“还闹脾气了呢,你挺会交朋友的哈,对你又信任又上心。” 烛九微笑:“自然,否则怎会认识这么好、这么独一无二、这么重要的星星。” 星君被治愈,哼哼唧唧写试卷了,像小猪一样。 烛九也被顾一笑治愈了,哼哼唧唧看下一个传讯,像大猪一样。 心神放松,没注意甄别,耳朵顿时被一道魔音哀嚎声污染:烛!九!姐!!!你!在!哪!!? 烛九:“……” 讯息往上翻基本全是哭丧,什么“复活吧,我的烛九姐”、“魂淡,难道忘了我们之间的姐妹羁绊了吗”、“不能吧,祸害遗千年,不能真没了吧?”…… 偶尔才有几条外面的动态。 烛九无语回道:叫什么叫,把老娘耳朵吼聋了赔得起么你?今年都十三四岁了,能不能成熟点? 百合秒回,声音又激动又兴奋:哇哇哇!烛九姐你活过来了!!我就知道你活性好死不了,呜呜呜呜想你!!! “……” 烛九无意识地翘起唇,回复十分平淡:哦。 百合热情不减,得意洋洋:烛九姐,我就知道你是去九曲朔州杀楼夜雨的!我就知道你对月上弦是虚情假意哼哼! 她早就猜中了!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烛九! 百合:你现在到底啥修为啊,怎么连大乘期巅峰都能杀了? 巴拉巴拉一大堆问题,跟小话痨一样。 烛九特别怀念跟顾一笑说话时的静谧氛围,但也没打断她,直到她说完才回,不答反问:修炼的怎么样了? 就像忽然被班主任抽查作业的小学生,百合噎住:额。 星君露出怜悯的坏笑。 烛九偏头,目光锐利:“你笑什么,写好了?” 星君:“……” 烛九淡声对百合道:收拾收拾,过段时间跟我去杀人。 百合:!!!我超我终于能参与您的屠杀计划了吗!!遵命我的烛九姐大人!!您剑指的方向就是我的故乡! 烛九:……没事挂了。 呼,终于清净了。 还有许多传讯,应该是来自月上弦等人,内容一猜便知。 烛九思来想去,决定不看。 …… 极北太冷了,灵力还稀薄,只有特殊修行的人才会过来,比如炼体的人,再就是为了这里天然形成的矿石。 总体来说没什么人会来。 所以烛九一直走到极北边缘都没见到人。 温度开始升高,地面冰层变薄,有了生灵活跃的迹象,几条红色冰锵鱼在破冰的地方时而跳出,美丽极了。 星君这几天看冰看多了,看条鱼都眉清目秀,喜滋滋感慨,“好一番生机盎然的景象啊~” 烛九神色温柔地点头,目光很深情。 一刻钟后,冰洞边燃起了火堆,冰锵鱼被抹了油脂调料,烤的两面焦酥,香味飘远。 烛九期待满满地趁热咬了一口。 额,客观评价一般般,但好久没吃过,乍一吃也挺美味的。 正吃着,灵识中捕捉到两道身影,速度极快,其中一个是天命期,另一个……熟人。 她神色微顿,继而不动声色假装没发现。 很快两人停在她身后,苍老但雄浑的声音说:“小友,借个火呗。” 烛九吃惊且警惕地回头。 老人一身白袍,蓄着长长的白胡子白眉毛,眼睛明锐沉静,透着阅尽千帆的沉淀意味。 四个字总结:仙风道骨。 烛九按照常理目露惊艳—— 别误会,是对老人身边的少年,闻人瑟绝。 一个半月不见,他一如既往美的妖异,就是……已经不再会穿岔衣服和鞋子,神色平静,目光有些空茫恹离,他视线在烛九身上流连。 ——一个八块腹肌的型女体修,浓眉大眼,痴呆地看着他,嘴角还沾着油光。 烛九坐着没动弹,侧了侧头说:“我认得你,你就是九幽第一美男闻人瑟绝,果然很好看。” 老人一听这话就仿佛得了通行证,非常自来熟地坐到烛九跟前,顺手拿了一条刚烤好的鱼咬了一口,然后神色一顿,默默放了回去。 笑呵呵说:“小友这火借我温个酒呗?” 烛九上下打量他,精明且市侩,“十块上品灵石,那鱼,也十块。” 老人不敢置信地指了指闻人瑟绝:“他,我徒弟!” 烛九冷漠脸:“哦。” 老人生怕烛九没听清,说的更大声了:“我是说这个特别漂亮的少年是我新收的弟子。” 烛九看了眼,摊手说:“无人在意。” 老人疑惑地皱起眉,不应该啊,自从把小弟子带在身边,跟女修谈话就特别轻松。 就算不在意男色,一般人听到他的身份也必定会敬畏或诚惶诚恐才对。 闻人瑟绝的师尊,自然是现今绝崖宗主,逍遥尊主。 他一眼就能看出烛九修为深浅,合体中期的体修,两百三十七岁,应该是到这来锻体的。 感觉哪里怪怪的。 这世上难道真有那种不沾男色、不媚高阶修士,面对权势从不畏惧折腰,心志特别坚定的修士? 逍遥尊主觉得奇特,有心探究,依言掏出灵石递给烛九,然后摸出酒具引火温酒,还烤了三个橙橘,闻人瑟绝也坐了下来。 三人呈三角状围着火堆,酒液开始飘香,醇厚温暖。 冰冷的天竟然染上暖色。 其实烛九觉得墨怀樽他爹也奇怪的很。 她添了把火,道:“前辈这等修为,要温酒也不过翻手之间的事,何必还要借火?” 更遑论还有那种恒温容器。 逍遥尊主掀起眼皮笑道:“你不也火烤冰锵鱼?” “修士生命何其漫长,术法能解决的事情很多,唯独不能让人感受生活的重量。” 逍遥尊主将温好的酒分到三个杯盏中,洒然抚须笑道:“来吧,相遇也是缘分,喝一杯。” 墨怀樽他爹的个性倒是跟墨怀樽截然相反,让人怀疑谁是爹谁是儿子。 烛九和闻人瑟绝没动。 后者十分无奈地揉了下太阳穴,道:“您不是带徒儿来这里寻冰魄的吗?” 逍遥尊主一边摆手一边自顾自抱着酒壶灌酒,“不耽误不耽误,为师一言九鼎,当然不会食言!” 闻人瑟绝面无表情:“但是您酒量不好,喝完就神智不清,耽误时间。” 肉眼可见的,半壶酒下去,逍遥尊主眼神已经混沌了,抱着酒壶神色陶醉,嘴里念叨着什么“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也不知什么酒这么牛。 由于太荒谬,烛九都在怀疑这人是真醉还是装的。 正在她观察时,忽感身边暖意升腾,幽香袭人。 她身体滞住,偏头坠入闻人瑟绝酒红色的眼波中。 他探过身,面颊几乎贴着她,烛九转头时,两人鼻梁差点撞在一起。 呼吸交错间,闻人瑟绝幽深晦涩的视线从她眉眼一寸寸下移、到鼻尖、到樱色的唇、到下巴。 最后打了个圈又回到唇。 他好奇地盯着看了半晌,然后毫无征兆地低头吻了上去。 烛九、星君:“!!!” 这他喵整哪出!? 虽然对方能看出她的真容是烛九,但怎么着也不应该上来就亲嘴吧? 他不是应该一见面就赶紧跟逍遥尊主举报她吗? 他喵的对面逍遥尊主还在醉眼朦胧看着她们呢! 烛九虽然很震惊,但反应很快,险险侧脸,闻人瑟绝温软的薄唇印在她面庞。 烛九心头莫名一热,她伸手推他,但被对方抓住手往内里放。 手指摸到一片滑腻温热的肌肤,肌肉线条流畅至极。 烛九……一时间摸迷糊了,没有抽回手。 温度升的极快。 耳边传来一声哑微的低笑,闻人瑟绝空余的手摸到烛九后脑勺,几乎把烛九抱揽入怀,嘴唇从她脸颊一路往下巴滑去,然后是唇。 卧槽!烛九七荤八素的神智陡然清醒,不行啊,这又不是她自己的身体! 当然已经不是为月上霜那已经作古的大反派着想,而是烛九不愿意。 亲嘴这事还是只能用自己身体才行。 她在对方腹肌上流连绵软的手终于使上了力气,跟铁杵似的把对方推开一点。 “不行!” 于是两人停止,些微凌乱的喘息声为浓郁的暧昧添上面红耳赤。 火堆旺盛,暖黄的光亮在两人眼中跳跃。 烛九垂着眼帘,奇怪地没敢直视对方。 闻人瑟绝没有强求,握住对方坚硬如铁的手,移到左心口。 “听。”他声音低柔沙哑,像蛊惑人间的妖物,“它一见到你,就在狂跳。” 高频率的敦实鼓动从指腹神经传递到烛九大脑。 心跳诡异地跟着加快,直到同频。 烛九要受不了了。 这厮太猛了。 她抬眼瞧了眼对方,然后再也没移开半分视线。 美到妖异的脸魅而不柔,下巴上的小痣像他的唇一样勾人,酒红的眼眸仿佛某种真迹,盛放着世间所有的繁华和颓靡。 烛九是其中唯一的主角。 眼尾带出沉迷的红晕色,他舔了舔唇,欲求不满地盯着烛九的唇看,色气熏天。 烛九呼吸都停了,一种爽感从指尖传递到尾椎骨。 这是什么?这是世间祸水! 明君看见就再也爬不起床了。 烛九忍耐的很辛苦,用毕生毅力扭开视线,她清了清嗓子道:“这还有人呢,不能当着人做百日宣淫这种不检点的事。” 闻人瑟绝淡漠瞥了眼逍遥尊主,声音慵懒道:“我师尊啊,一喝酒就失去意识,不用管他。” “不习惯白天也可以调成黑夜。” 说着他随手掐了个诀,这片天空忽然变黑。 似乎觉得纯黑色不够浪漫,他贴心地加了星星和月亮。 烛九、星君:“!!!” 什么?这还是闻人瑟绝吗?这么牛批? 这是卦修更改环境的能力,闻人瑟绝不占星之后跑去算命了?? 烛九怀疑人生,她封印对方的记忆是想让他忘记星象、忘记她,顺便努力修炼不当弱鸡。 结果还是没逃过算天算地算命这条路? 闻人瑟绝不知烛九在想什么,达成条件后,又双眸迷离地靠过来亲她。 烛九:“……” 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她当时只封了记忆,没抽他脑干啊。 “等等,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就随地大小亲?”烛九无助地再次抵住对方。 “知道啊。”闻人瑟绝勾住她的衣袖摩挲,手指往袖口探,在她腕骨上缠绵地打圈。 “烛九,好久不见。”他含糊地笑,眼尾沾染着殷红的情意。 烛九被弄的脊背酥麻,说话有点不顺,“那、那你还……” 她是才干完坏事不久,被全世界通缉的邪帝啊大哥。 他不害怕、不质疑、不逃跑、不举报,一个劲往她跟前凑。 “你这么厉害,我师尊应当也不能奈你何。”闻人瑟绝幽幽叹了口气解释,“你想杀谁,谁又能逃过你的手掌心呢?” 烛九:“……所以呢?” 闻人瑟绝挑了下眉,风流靡丽,“所以我就认命了,与其挣扎,不如主动送到你手里,你要杀便杀,不杀便让我亲近你。” 烛九:“……” 荒谬中透露该死的合理。 星君:“要不是闻人瑟绝呢,脑子转的就是快,主打一个反客为主。” 既然无法挣扎,那就躺着享受吧? “……” 见烛九沉默,闻人瑟绝手指又往烛九袖口钻,一边还拉着烛九另一只手往他自己小腹游移。 他迷魅地说:“我爹说占星师与邪星是天敌,我们曾经是势不两立的敌人,我问他既然如此,为何每次都看穿你又包庇你。” “他却总是转移话题,不肯正面作答。” 烛九眉心微跳,因为他毫不收敛的动作。 闻人瑟绝抓着烛九的手摸到自己腰带,勾起艳红的唇笑道:“那些师兄弟全都对你又爱又恨,他们说我也恨你。” “可每当我问为什么屡次没有揭发你,他们也只会说我神经错乱。” “欲盖弥彰,像看敌人一样看着我。” “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现在知道了。”闻人瑟绝低眉一笑,妖异艳丽,声调扬着情意。 “因为我喜欢上你了。” “我一见你就心跳加速。” 第569章 有点热 烛九心下了然,闻人瑟绝忘记了自己对于星象的探询、怀疑、试探,将此前出于试验性的包庇行为全部归结于“爱上她”。 也是个好借口,只要不继续探询星象背后的奥秘就行。 烛九这般想着,对闻人瑟绝突然的告白平静听之。 但星君冷不丁道:“万一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开始质疑星象的呢?” “要是其他人,按照他以前高傲的个性才不会管这么多。” 烛九眼睫微颤,假装没听见这句话,对闻人瑟绝嗤笑道:“怎么?爱上邪修很光彩吗?从前一错再错便罢,现在又明知故犯?” 她听顾一笑说过,因为数次隐瞒烛九身份的事,闻人瑟绝现在名声很差。 那些人拿烛九没办法,就咒骂怨恨闻人瑟绝。 余西山将儿子送进绝崖,可能也是出于庇护的心理。 绝崖内部对闻人瑟绝也不是没意见,但因阵营战的事仍旧接纳了他。 闻人瑟绝面不改色回答烛九的话:“应当是不光彩的。” 烛九笑,推开他整理衣襟,“所以见了我还不绕道走。” “见面是时机促成的结果,我可决定不了,我只能听从心意靠近你。” 闻人瑟绝没有任何羞愧的意思,摊手道:“我喜欢你,失忆了竟然还这么喜欢,师尊说要及时行乐,思来想去,我只想亲吻你。” 烛九:“……” 星君的评价是:“他是不是晚上睡觉不小心又长出了一个情根,说话这么火热。” “我不喜欢你。”烛九面无表情回。 闻人瑟绝干脆利落俩字:“不信。” 烛九:“?” 闻人瑟绝:“你刚才摸我摸的很快活,你的眼睛里都是我,你这么厉害,总不能是我强制你做的这些。” 烛九沉默一瞬,实话实说:“有没有可能,我只是好色。” 闻人瑟绝笑的更欢,胸前袒露大片肌肤,白的晃眼,锁骨深深。 “那你要我吧,你知道的,我在你面前毫无抵抗力。” 他蹲在烛九面前,扬着妖美至极的面孔旖旎望着她,这是一种毫无防备的贡献自己的姿势。 没有人能对着这个样子的闻人瑟绝说“不”。 真是疯了。 烛九倏然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襟,用力一拉。 穿好。 “我的建议是别喜欢。”烛九冷淡撂下一句话,转过身不看他。 闻人瑟绝怔忪看了眼自己领口,牙齿抵着唇咬了下,他探身到烛九肩畔,笑意盈盈道:“除非杀了我。” 烛九拨开他,避免跟这妖孽离得太近被勾魂,她垂落的视线瞥见剩下的两杯酒。 “喝酒吗?”她问。 闻人瑟绝面上闪过异样,烛九没有察觉。 “你喂我就喝。”闻人瑟绝像中了软骨散一样往烛九身上靠。 烛九抬手摸出一个小瓶,绿色的液体倒进酒杯中。 说是剧毒没人会怀疑。 烛九摇匀,送到闻人瑟绝嘴边,她狡黠道:“现在呢?我喂了你敢喝么?” 闻人瑟绝耷拉着眉眼,声音怏怏,“不敢。” 烛九:“切。” 正要收回手,却被闻人瑟绝握住,“喝这个价格高,你得亲我。” 烛九:“……” 这厮绝对进渣男学院进修了,小词儿一套一套的,能把女大学生骗的找不到北。 “你喝不喝?”烛九不买账,挑衅地看着他。 “好好好。”闻人瑟绝弯起眉眼笑,就着烛九的手一饮而尽。 喉结在眼前滚动。 他柔软的唇有意无意地抵着烛九的食指。 唇好润。 烛九确信自己刚才被一闪而过的舌尖舔了一下。 创世神在上,今天确实有点热。 闻人瑟绝咂了下嘴,唇上沾着润泽的液体,眸色游离,“好喝,你放什么了?” “毒药。”烛九没想到对方还真敢喝,呆滞了一下。 “这样啊。”闻人瑟绝叹了口气,低垂着头说:“我快死了。” 烛九摸出一个瓷瓶在他眼前晃了晃,诱惑道:“求我就给解药。” 闻人瑟绝眼神开始不聚焦,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酡红。 他抓住眼前晃悠的手,贴着自己的脸,目光朦胧看着烛九:“求你,亲我。” “……” 星君忍不住了,说:“人都送到嘴边了,幽幽你到底行不行,不行我代替你亲。” 超,女人怎么能被说不行? 烛九立刻被刺激到了,“吧唧”一口亲到闻人瑟绝脸上,然后立刻拉开距离。 主要是害怕自己又干点其他事。 “嗯?”闻人瑟绝后知后觉摸了摸自己的脸,愣了下,欢欣的笑意从眼中晕开,到整张脸。 “你还是喜欢我的。”他无比满足地说。 然后醉倒了。 烛九眼疾手快扶住他的腰,没让他跌倒。 闻人瑟绝打蛇上棍,整个人瘫软到烛九怀中,神色舒展,极为欢愉。 烛九看了眼对面,逍遥尊主一边灌酒一边呼呼大睡,不时发出“呵呵呵”的痴笑声。 只有火堆还红艳艳地烧着,上面的橘子被烤出一圈焦黑色。 星君挠头说:“这俩人来干啥的?” 一个个酒喝的挺勤快,结果全是一杯倒,你跟我说是酒鬼? 谁家酒鬼这么逊。 名门正派都醉倒了,留她一个邪帝送他们进黄泉么。 难怪墨怀樽立的早,小小年纪就一把年纪了,有这样的爹谁都得独立自强。 虽然说这时候若泄出一丝杀气,看似醉酒的逍遥尊主必定会醒。 烛九又瞅了眼逍遥尊主,若有所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星君有点小兴奋:“咱们把他杀了吧,按照经验,这种跟孽神沾亲带故、看似无害的近亲保准是内里阴暗的究极大反派。” 很难不认可。 “那要是杀错了呢?” 星君无所谓地回:“那就当滥杀无辜了呗,反正咱都是邪帝了,得干点实事嘛。” 烛九:“……真刑。” …… 杀是不能杀的,但得想个办法接近,一窝孽神都在绝崖,这绝对有大问题呀,得近距离观察一下。 烛九魂识偷渡进逍遥尊主储物戒指,睃寻片刻,忽略堆积如山的酒,在犄角旮旯里找到一枚华光内敛的玉牌。 这她认识,绝崖历代宗门长老都会给看中的弟子一枚信物,意为标记了一个弟子,日后是要当亲传的。 机会这不就来了。 烛九偷出玉牌,三两下挂在腰间,就在最显眼的位置。 这么着也不行,闻人瑟绝现在是觉得遇上烛九死路一条所以才没有说出她的身份,若是发现烛九有进入宗门的意图,估计会连夜告发她。 吓死,前面三个惨案都是这么来的。 闻人瑟绝再恋爱脑也不会这么祸害人。 所以烛九刚才给他喂的是能“醉”好几天都人事不省的销魂散。 她又从逍遥尊主储物戒中偷出几坛烈酒,同样加了猛料正要灌进对方肚子里时,后者睁开了眼,静静看着她。 烛九动作一顿,有那么一点心虚,闻人瑟绝不是说喝了酒就没有意识了吗?难道是装的? 完了,下药、偷东西被抓住,事情就会演变成抢劫。 她背后的手默默握紧铁锤,随时准备给逍遥尊主脑门来一下。 紧张之际,逍遥尊主忽然“嘿嘿嘿”笑了,抱着跟前的酒坛蹭来蹭去,“酒……最好喝的酒……嘿嘿嘿。” 他扭了会,拔掉瓶塞,咕嘟咕嘟狂灌,一坛接一坛,脸红的像猴屁股。 “……” 啧,一言难尽。 这就是天命期么,癫癫的。 听闻人瑟绝说他们到这儿来是寻冰魄的,冰魄既是一种异冰也是一种炼器材料,估计是给闻人瑟绝锻造本命灵器用的。 烛九给闻人瑟绝灌了一壶,拎着两人丢进了靠近冰魄的地方,反正有逍遥尊主在,不会有什么危险。 烛九拍了拍手,把玩着腰间玉牌,转身走了。 …… 三天后,绝崖司命殿,执事长老的声音高亢地回荡在殿内。 “你说什么?你是宗主亲口认下的第七真传?” 烛九不卑不亢地点头:“是的,这是宗主给我的令牌,请过目。” 她递上腰间令牌。 执事长老灵识一扫就知这是真的,十分震惊。 宗主那种人还会收弟子?还有意识清醒的时候? 绝对是宗主喝醉了干出的混账事! 执事长老瞅了烛九一眼,见这人神态自若、眼神清正、气质出众,往那一站就像一柄铁骨铮铮的大铁锤。 应该是那种作风雷厉风行、一心向道的修士。 但合体期的体修,骨龄还超过三百岁,实在看不到亮点啊。 当个外门弟子还行,当绝崖真传弟子就离谱了。 执事长老这么想了一圈,就知道自己今天的任务应该是给宗主收拾烂摊子,也就是劝退。 “稍等片刻,老夫得去核对一二。” 烛九点头。 执事长老姿态端正回到后堂,火急火燎联系宗主。 不出意料,传讯就像石沉大海,根本没人回应,这还用想,肯定还醉着。 又联系闻人瑟绝,也没声,难道也喝酒了? 执事长老抓了抓稀疏的头发,命小弟子查看两人命魂,还正常。 嗯,没出事就成。 他叹了口气,只能联系墨怀樽,事情说完后,忧虑道:“首席,这人该怎么处置?” 手里确实拿着亲传弟子玉牌,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么赶出去。 墨怀樽声音沉稳:“拖着,等宗主清醒再论。” “查查背景。” 烛九喝了第三杯茶的功夫,执事长老微笑出来,道:“玉牌确有其事,只是宗主正在忙碌还未回讯,阁下需在这里等个几日。” 烛九好脾气地颔首。 执事长老见她个性沉静不骄不躁,并不如想象中得势的人那种得意嘴脸,心里高看几分,开始狐疑这人莫非还真有过人之处。 “临时收入宗门的弟子一般都要闯一闯宗门格物塔,阁下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不如歇一晚,明日一早再去。” 其实就是测试测试,看看综合实力。 从那里面出来,几斤几两都能摸清。 烛九捋起袖子,“不用等了,我现在就去。” …… 格物塔有九十九层,是绝崖人人必闯的历练塔,通关层数往往作为期末考核其中一个计分项。 懂了,就是学分。 烛九跟着执事长老站到塔下时,发现前面广场上乌泱泱一大群人,有外门有内门,都在等着进塔。 大多愁眉苦脸,看着格物塔仿佛在看洪水猛兽。 烛九探头问:“这是在干什么?” “最近期末考核,有些弟子要来刷层提高总分,还有些从未闯过,也要来刷层。” 懂了,期末冲刺。 “还有一刻钟就到开启时间,阁下且准备准备。” 执事长老示意烛九,善解人意提醒说:“不用有压力,这里的弟子都经过日积月累的指导修炼,基础扎实,自成体系,闯关层数自然高一些。” “但欲入宗的弟子只是测试资质和上限,阁下合体期,过三十关即可。” 嗯,这要求属实很低。 烛九摆手,自信满满说:“长老且放心,我这人别的不会,最擅长闯关了。” 执事长老笑而不语,也不打击她自信。 反正从里面出来有她哭的,到时候认清现实,四大皆空,估计就没有当绝崖真传弟子的痴心妄想了。 “闯什么关,幼年组看图猜字么?” 一道冷厌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这语调,这声音,这尖酸刻薄、没素质、没礼貌的欠揍样,不说都知道是谁。 烛九暗自翻了个白眼,转过身看去。 果真是楚弋那厮。 不仅是他,男团组除了墨怀樽和闻人瑟绝都在。 一个个神色都不好,气质阴郁,周身灵气、魔气浮动,感觉刚从哪干完架回来。 楚弋拿着帕子擦着手背上一道血迹,眉宇间是淡淡的戾气和郁躁,看烛九的眼神像看挡路的狗。 烛九和星君不约而同拳头硬了。 每次见面都想暴揍一顿的人。 几人长相十分亮眼,此刻出场还自带碾压气势,跟黑社会一样。 广场上的人纷纷看过来,神色惊讶,恭敬抱拳行礼。 “师兄,长老。” 楚弋抱臂道:“你们喊谁呢,我吗?” 众弟子头皮一紧,完了,二师兄又犯病了。 连忙又重新行了一遍礼,跟报菜名一样。 “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六师兄。” 第570章 两眼一睁 楚弋撇了下嘴,眼神若有若无扫过边上风止意等人,冷笑说:“顺序身份要搞清楚,有些人别觉得自己很特殊似的。” 众弟子安静如脆皮鸡,都知道二师兄说的是其他几个真传弟子。 这一个半月来,寒潭那边每天都在打架也不是什么秘密。 几个真传弟子一碰面就宛如弑母仇人,非要打出个好歹来。 看守寒潭的长老抚摸着自己熬出来的黑眼圈,露出麻木的微笑。 原本寒潭只有风止意和沧孑两个病友,现在还多了个月上弦。 三个男人一台戏,还是修真界,可想而知打成什么样。 寒潭长老原本的任务只是守着风止意和沧孑,多一个人后,本就忙碌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 仅仅如此?哼,不。 还有楚弋时不时犯病来捣乱,非说要听什么爱情故事、烛九风流史。 风止意和月上弦不鸟他,沧孑理,他声情并茂地讲述自己跟烛九相遇相知相爱的故事。 楚弋也不知怎么,气的跳脚。 吵着吵着四个师兄弟就大打出手,那刀子是真往心口捅啊。 寒潭长老吓得要命,每天都在拉架,眼睛都不敢闭,她心力交瘁,向任事堂反应这事,要求把三人分三个病房,禁止楚弋出入寒潭,顺便把她调走。 千百岁正是闯的年纪,她觉得自己还能在外为宗门奔波卖命好几年。 任事堂回应说最近待命长老全都领任务出去了,在职长老也都说有要务脱不开身,要么就是在闭关突破,没有人手,让她再坚持一段时间。 寒潭长老:“……” 天杀的!昨天她去找楚长老买速效救心丹,分明看见隔壁峰四个长老无所事事在打牌烤鸡吃!! 任事堂查了一下说:她们今天就领任务出去了。 寒潭长老:“……” 一定是故意的,这群没有同理心的垃圾同僚! 任事堂也很同情她,私下讨论一番,说要给她加薪十万,年末最新研制的驻颜丹给她三分之二。 寒潭长老又哭又笑,虚弱的声音像熬三个大夜打王者连跪还跑了八百米的大学生。 “年末?我还能熬到年末吗?” 总之,原本人人羡慕的闲职在寒潭长老上任之后变成了黑职,而她,想逃根本逃不掉。 当然了,寒潭长老的痛苦无人在意,除了楚长老。 但楚长老是不会说一个字的,小太子在家闹也比去外面找死强。 他好不容易劝住楚弋,没让他跑出去大海捞针找烛九,这时候就是要心硬如铁,忽视别人痛苦。 最多赞助几瓶速效救心丹。 没事哒没事哒,大家都是这么熬过来的。 此时,沧孑几人没搭理楚弋。 执事长老转身向几个真传弟子颔首问好。 他是内门弟子升成的长老,地位方面勉强与真传弟子平行。 寒潭长老双眼发绿、宛如走火入魔说:“我看你这职务沉闷琐碎的很,两眼一睁就是看名单,寒潭风景好,不如咱们换一换吧?” 执事长老:“……” 不要,干这个起码还能两眼一睁,寒潭长老眼睛都闭不上。 由于烛九用的身体被挖了心脏,所以月上弦与月上霜之间的双子感应失效,在场四人没人认出她。 也没人在意她。 但寒潭长老多看了烛九一眼,眼中揣测,道:“这位是?” 这衣着一看就是外来人。 执事长老认定烛九只是来走个过场,不欲说明,原本想敷衍了事,却听边上烛九语气笃定道:“我是宗主新收的真传弟子,柒柒。” 然后转头对男团组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师兄们好,初次见面,有礼了。” 众人:“???” 场面死寂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凝聚在烛九身上。 执事长老笑容僵在嘴角。 救命,首席让他低调处理,结果现在全宗门就知道了!! 危!! 有内门弟子看出烛九修为底细,众弟子经过一番观察、猜测、交换信息,得出一个问句:她凭什么? 但良好的素质以及长老在场,大家只是眼神充满质疑,没吭声。 寒潭长老也发现自己问了个不合时宜的问题,尬笑两声,传音问执事长老:“咋回事?” 执事长老心里苦涩,“她拿着宗主亲传玉牌来的。” 寒潭长老秒懂:“哦,宗主喝多了干的混事。” 楚弋扫了烛九两眼,一脸深思对执事长老说:“咱们宗已经落魄到这个地步了吗?” 呵呵。 烛九真诚接话道:“二师兄有所不知,若非不久前在百穗城亲眼见过您跟烛九交手被暴打,师妹就是拿了宗主玉牌,也不敢不自量力来绝崖呢。” 言下之意:你实力不咋滴都能当真传,我觉得我也行。 众人:“!!!” 我超,壮士!上来就硬刚楚弋! 家人们,就冲她敢怼楚弋,必须一键三连支持一下! 连沧孑三人都侧目以对。 执事长老发现自己看走眼了,这个柒柒可能是个不好打发的硬茬子。 这么一番操作,很快全天下都知道她是宗主真传了,赶出去对宗门名誉不好,宗主本就不高的信誉更雪上加霜,但真收徒不也纯招笑吗? 楚弋绝崖小霸王当惯了,闻言怔了下,继而冷冷看着烛九,眼中仿佛有漆黑的暴风雨在凝聚。 “你活腻歪了?” 烛九还没说什么,边上沧孑冰冷微笑道:“小师妹此言差矣,当时被暴打的是十七皇子凌渊寒,不是楚弋。” 帮楚弋说话? 那必然不可能。 “楚弋是被凌渊寒暴打的。”他慢悠悠接了一句,“没轮到烛九,他就不行了。” 楚弋黑历史被揭,面上浓云密布,“你一个当时在楚倌陪笑的有什么可说的?” 沧孑笑意不减,“我是对烛九陪笑,你甚至都陪不上。” 众人:“……” 这个价值观是不是不太对,这是什么很光荣的事吗? 谁会在意啊。 楚弋会。 他阴冷低笑,“沧孑,打个赌吧。” “说说看。” 楚弋:“就看格物塔层数,谁高谁赢。” “输了就公开承认自己是废物……谁都配不上。” 他应该想说的是“配不上烛九”,但遭到楚长老及时阻止,才没堂而皇之说出这种话。 楚弋又睨了眼烛九,抬起下巴道:“连她都配不上。” 咋那么欠呢。 烛九道:“就怕有些人连新来的小师妹都比不过。” 楚弋乜她,冷傲至极,“你年纪大了,我不跟你计较,想当我师妹?总归也是白日做梦,出了格物塔自己灰溜溜走吧。” 还挺文明的,没说滚。 星君忍不住了,“这能忍?揍他,快揍他!” 烛九冷笑:“这赌我也想接,不如输了学狗叫吧。” 楚弋一口答应,眸光讥讽:“第一次见自己赶着送死的,行呗,想出名成全你。” 烛九又看月上弦三人,神色微缓,脸上挂起笑,倒真像个小师妹的模样。 “三位师兄可有兴趣?” 风止意诚实摇头:“我不爱听狗叫。” 月上弦冰冷漠然,仿佛已经丧失所有喜怒哀乐,看都没看烛九。 沧孑淡笑道:“这有什么意思,输的人不仅要狗叫,还得承认赢的人跟烛九最般配,如此我就愿意参加。” 楚弋狂狷一笑:“行。” 正合他意。 出乎意料的是,听了沧孑的话后,冰雕一样的月上弦忽然说话了,“可以。” 声音又冷又哑,没有从前清脆,让人怀疑这人到底多久没开腔了。 寒潭长老震惊地看着月上弦,他有发言权,这位病人进了寒潭就一句话没说过! 要不是会呼吸,他都怀疑有木偶混进来了。 风止意紧跟着说:“嗯,我也参加。” 众人:“……” 不是说不爱听狗叫么? 完辣,师兄们全是栽在烛九手里的恋爱脑! 众弟子私下里悄悄传音。 一楚弋粉丝义愤填膺。 “切,你当烛九万人迷啊,二师兄就不是,他可没说过自己喜欢烛九!二师兄这么冷傲霸道的人,怎么可能跟其余师兄争同一个女人,你敢编我都不敢信!” “呵呵,那他成天往寒潭跑听爱情故事,完事还破防,咋滴,闲得蛋疼?” 那人思考一瞬,道:“二师兄只是纯贱而已。” “……” 额,这么一想好像也有点道理。 一刻钟已到,格物塔开放,众弟子非常有礼地让几个真传师兄先进去,烛九紧随其后,见人走光了,她们一边走一边议论纷纷。 “管他谁爱谁的,我还是比较想听学狗叫,他们玩的真大啊,一想到他们四个真传有三个要当着我的面狗叫,我就兴奋的身体颤抖,桀桀桀!” 众弟子也十分亢奋,就像平静的生活忽然泛起涟漪,真有乐子。 “还是绝崖好,有二师兄这样惹事生非的真传弟子,不像别的宗门,真传弟子都规规矩矩的,修炼生活都索然无味。” “嘿嘿嘿,大家猜猜谁会赢?” 要不是门内不让打赌,她们高低得赌一发。 “那肯定是二师兄!他上次期末考核就已经爬到了八十一层,今年进步这么大,包要到八十五层的。” “我也站二师兄,主要是认识十八年了,对他实力有底气,其他几个毕竟才入宗没多久,这是第一次闯格物塔,经验上也吃亏。” 月上弦、沧孑、楚弋之所以空降真传却没闯格物塔,其实是因为那时他们刚刚遭受巨变,心理状态极不稳定,所以才暂时搁置下来。 “第一次咋了,六师兄可是四万年才有一只的半妖,在阵营战上展露的实力有目共睹,我就觉得他这么温柔气质的男子定能后来居上!” “我看你就是单纯喜欢这一类长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前几天刚私藏了六师兄的小像!” “哼,肤浅,像我这种媚强的人,必然毫无质疑站四师兄!他刚契约了魔渊,现在都炼虚期了,比大师兄修为都高!” “切,谁跟你说修为等于战力,咱们绝崖弟子最信不得这个。” “三师兄从小镇守珈岚城,小小年纪就每天活在生死危机中,实力是一刀一剑打出来的,最契合格物塔的战斗环境,我就觉得三师兄一定能赢!” 大家各有见解,直到有人揶揄笑道:“欸,你们怎么这样,只能看见几个师兄,难道没看见咱们小师姐嘛~” “小师姐”三个字音调转了十八个弯,讽刺意味拉满。 众人跟着窃笑出声,有人挤眉弄眼道:“要我说,真传师兄们这种只能说个乐,真要押宝还得看柒柒小师姐呢~” “哈哈,笑死,小师姐三百多骨龄合体期,差点就赶上我这个平平无奇的外门弟子啦!” 嘲笑声不加掩饰,隔着一道门都能听见。 但也有人有其他看法,“话不能说这么早,说不定有没发现的过人之处呢。” “起码心态好,面对楚弋都能口出狂言,还有胆量参加真传弟子比赛,这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双方各执一词,但大多数都没太在意烛九,注意力都在楚弋等人身上。 …… 总而言之,师兄妹打赌的事就这么离奇发生了,而且因为中心人物都是重量级,赌约还炸裂。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不出意外很快就能传到绝崖外面去,被那群虎视眈眈的宗门当笑料听。 寒潭长老、楚长老、执事长老面面相觑。 执事长老职场上出现重大失误,头皮都要炸了,略带埋怨对楚长老说:“怎不劝劝楚弋!现在闹这么大怎么收场!” 说好让烛九保持默默无闻,他咋给首席交代啊? 楚长老皮笑肉不笑:“劝了,没听。” 他说话要是有用早就有用了。 “倒是你,怎么偏偏挑人多的时候把那个柒柒带过来,若没有她煽风点火,事情也不会这样,我看这个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执事长老悔恨苦笑:“你们信我,她在司命殿的时候真的很老实!” 他转而控诉寒潭长老,“怎么刚好在人多的时候带沧孑他们过来闯关,这么能闹腾,这下好了,全让人看笑话。” 寒潭长老瞪了瞪眼,不服气,“明明是楚弋自己去挑衅,他们才一起过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要怪只能怪看守楚弋的长老办事不力。”他若有若无瞧了眼楚长老。 楚长老:“……” 第571章 不蒸馒头争口气 三人互相埋怨但并没什么用,只能等几人出来的时候赶紧带走,什么赌约,就当不存在。 格物塔是跟绝崖一起长大的,在无极灵祖那个时代就存在,有几万年历史,一直用来考验弟子。 也就是说这东西智能性很高,几乎全是战斗考验。 烛九踏进第一层,首先是身份信息检测,继而是修为灵根等基础信息。 很快在第二层迎来三只炼气期铜皮骨妖,黑洞洞的眼睛,身上长着骨刺。 这种自然是挥挥手就能过,眼前亮起通过第二层的提示光亮和提示语,进入后就能领取奖励,到达下一层。 烛九却没动,轻车熟路道:“适配性挑战。” 塔灵声音顿了下才响起:“适配性挑战将根据修为选择开始关卡,挑战者合体中期,将从第六十层开始挑战,同时失去前五十九层奖励。” “挑战失败将保持第二层记录,三日内失去挑战资格,挑战成功则分数翻倍。” “是否开启适配性挑战?” 星君瘪嘴道:“开始就是第六十层,执事长老在外面还说你能过三十层即可,这也太看不上你了吧。” 烛九平静道:“也正常,当时为了让格物塔覆盖修士范围最大化,时间最大化,各方面设置的都挺难,里面的守层之物都比同境界的强,还会配合、联手作战。” “执事长老见我是个散修,自然不看好我。” 她说着,轻描淡写选择了“是”。 眼前漆黑一瞬,周边有空间波动。 “已进入第六十层,祝您好运。” 周身威压陡然增强到几十倍不止,黑暗中有淡淡的窥视感。 …… 此时,已经挑战完一层的弟子稍作调息,不约而同调出面板,想看看风云人物的挑战进度,第一眼却看到左上角格物塔影像亮起红色的宫铃。 众人:“!!!” “有人选择了适配性挑战?这玩意不仅会失去前面奖励,关卡难度也会没有过渡陡然提升!几乎每个好高骛远秀操作的弟子都被格物塔教做人了……” 每一层通过后都会有休整奖励,这些奖励吸收后会对后面层数大有裨益,方便冲刺。 假设有人的极限是四十层,那么这些奖励起码能让其突破到四十一或四十二层。 谁不想层数更高?所以没人会选择直接跳到极限难度。 “究竟谁这么大的胆量?万一失败就丢人了。” 这么做的极大可能是月上弦这几个第一次刷层的真传弟子。 毕竟天才都有些非同凡响的傲气嘛。 众人立刻调出榜单,查看层数信息。 额,现在都刚进入,所以显示的全都在第二层,看不出谁开启的挑战。 那就只能稍等片刻。 …… 与此同时,月上弦、沧孑、风止意、楚弋也看见了宫铃提示,并且每个人都怀疑是其他三个为了抢先一步开启的。 他们都听寒潭长老说过这项规则,千叮咛万嘱咐不可急于求成,要脚踏实地在每一关中慢慢磨练自己,查漏补缺,最好能有些小突破就更好了。 四人脑中神游想了一通,然后齐齐在“是否选择适配性挑战”的问题上回答了“是”。 道理他们都懂,但情敌在前,不蒸馒头争口气! 风止意和沧孑这段时日虽然打架但也在进步,已经突破到合体初期,被传送到五十七层。 楚弋合体巅峰,被传送到七十层。 月上弦炼虚期,直接被传送到七十五层。 毕竟是年轻一辈天骄人物,战力远超同境界弟子,因此人均后面三层都没遇到什么难题。 只是时间长短问题,某一关卡损耗大,便需在休整区调息很长时间。 休整区是公共区域。 于是风止意和沧孑这俩同层的人便屡屡碰面。 此刻,刚打完六十层的两人一身凛冽,同时出现在休整区。 相看两相厌地冷眼对视,沧孑还是忍不住开腔了,“怎么我在的地方就一定有你。” 寒潭是他们俩一起,阵营战第三关也是他们俩一条战线,修为同等进境,现在又被塔灵分配到同一层。 他们只想静静。 风止意擦拭着手里的剑,实事求是回应说:“其实我也不想遇到你,看见你就心里烦闷。” 他还怪诚实的。 沧孑盘膝打坐,微微笑:“你出去之后申请离开寒潭,分开修炼,我们就皆大欢喜了。” 风止意语气有些惊讶,“难道你没申请过?” “申请了,没过。” 沧孑不悦道,“原本以为当上真传弟子之后能去自己的洞府,嗤,结果绝崖还是不放心,这么久过去,还怕我走火入魔?” 风止意想了想,无情拆穿道:“三天前你确实差点沉沦在心魇没醒来,还是我帮忙叫的长老。” 沧孑:“……” 风止意这人不像楚弋那么刻薄,他真诚纯善,但一说话就让人感觉噎人得很。 沧孑笑意渐深,红绸无风自动,周身弥漫上危险的气息。 “谢谢,你真是大好人。”他语调平平,称不上嘲弄,但多少沾点阴阳怪气。 风止意眼睫扑朔,低低道:“她也是这么说的,她说她最喜欢这样的我。” “所以我才救得你,其实救你时心里很矛盾,一边嫉恨你想让你死,一边又不想让你在我面前死。” 沧孑:“……” 他跟他很熟吗,非要告诉他这些? “心里话要放肚子里,说出来也无人在意。”沧孑冷淡道。 风止意敛眉,平静说:“嗯,我不在意你在不在意。” “……” 沧孑发现开口跟风止意说话就是个巨大的错误。 两人自顾自平淡互怼,谁都没注意这儿多了个人,毕竟谁会想到这时候还有人跟他们同一层呢? 直到烛九默默插话道:“三师兄别丧气,我在意。” 风止意和沧孑顿时神色一紧,倏然望向声音处。 烛九从视线夹角处钻出来,扬起笑打招呼:“师兄们好。” 两人目光深沉定在烛九身上,有审视有探究还有警惕。 最重要的是,他们俩竟然都没发现烛九。 原本无关紧要的人忽然在他们眼中有了分量,事实告诉他们,这个柒柒可能有点东西。 沧孑笑了笑,看似温和实则疏离道:“看来小师妹也选择了适配性挑战。” 两人本身也是微末小人物成长来的,对烛九的存在接受良好,不像楚弋谁都看不上。 烛九笑道:“我也是期盼着在格物塔表现优异,能得宗门长老青睐,正式确认我的身份。” 接着面色一苦,扶着墙一副闯关困难有点虚的样子,勉强笑道:“人就是容易被热血迷惑头脑,哎,没想到刚到第六十层就如此艰难。” “费了好大功夫才勉强过关。” 风止意习惯性开解了一句,“能闯过六十层,你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沧孑淡笑,没出声,闭目打坐调息,其余两人也不再说话,各自休整。 只有三个人的休整区静的针落可闻。 星君说:“你刚才徒手锤爆十只裂地巨蜥的时候不是这个状态呀。” 天地可鉴,她闯六十层跟闯第一层根本没有区别,纯粹是在修整区蹉跎时间,蹉跎到风止意和沧孑出现。 “我说你怎么在这儿停留这么久,不会就为了等他们俩的吧?” 烛九委屈:“冤枉啊大人,我哪知道他们也会选择适配性挑战!” 星君呵笑:“果然如此,我看你就是想卷死他们。” “胡说,我这是督促师兄进步!”烛九理直气壮。 此时才从前二十层出来的众弟子也到了各自修整区,周围聚集着同一层的人,她们记挂着究竟是谁选择适配性挑战的事,十分好奇地打开排行榜。 “超,真传师兄全都选了?这么拼?” “何止呢,新来的那个柒柒也选了……” “她?她怎么可能过得去?估计现在已经失败被禁赛三天了。” “呵呵,但她真的过了,现在的层数是第六十层。” “……” 人群尬住片刻,很快有人镇定分析。 “这也没啥,又不是说选了就一定过不了,只是上限低了而已,三师兄和六师兄闯过三层,柒柒才堪堪过了一层,可见她现在多半已经到达极限。” 外门弟子喘了口气,“有道理哈。” 修为更高的内门弟子镇定自若,“无妨,咱们脚踏实地,很快就能超过她了。” 众内门弟子心里不大舒服,比不上真传师兄们就算了,难道还能不及名不见经传的散修柒柒? 于是暗暗较劲,也没心情多歇了,闷头进了下一层。 …… 月上弦像机器人一样埋头刷层、调息,专心致志,根本没看榜单。 楚弋就比较在意了,时刻注意几个讨厌鬼师弟的动向。 发现自己仅次于月上弦后,他皱了皱眉,继而不屑一笑。 膨胀的修为带来的基础层数高而已,实际也就那样,很快就会被他超越。 发现烛九也在六十层以后,他撂下四个字,“不自量力。” 风止意和沧孑竟然还没超过柒柒,果然没用啊。 楚弋刻薄地感慨一番,怀着赶快超越月上弦的心思,没多耽误,踏入下一层。 只是层数越高越难,每一层需要耗费的时间也注定越发漫长。 …… 时间一点点推移。 当刚从六十五层出来的沧孑和风止意再次看见“险险过关”的烛九时,他们平复着激烈战斗过后体内躁动的气血,看她的眼神已经彻底不对劲。 烛九苍白着脸,感觉下一秒就要昏厥,她捂着心口,对两人牵强笑道:“我可能止步于此了,二位师兄且先行一步。” 风止意犹豫一下,跟前面几层一样激励了一句:“还未受伤,调息片刻应当能更上一层楼。” 烛九目光晶亮:“真的嘛?三师兄真的相信我可以通过六十六层嘛?” 风止意:“……嗯。” 沧孑冷眼旁观,冷不丁道:“你哪用安慰她,她从六十层就是这个状态,你到现在还信。” 这惺惺作态的模样,谁信谁是傻子。 他确信柒柒就是来扮猪吃老虎的,不过没关系,再隐藏实力也该差不多了。 烛九瞅了眼一脸审视的沧孑,努力辩解。 “其实我真的不行,只是每次快要倒下的时候,脑海中都会浮现三师兄说的那些鼓舞之语,身体便仿佛涌上无尽力量,最终反败为胜!” 风止意:我说话真这么有用?那许愿烛九现在就出现在面前行不? 沧孑毫无感情浅笑:“不瞒你说,这段话我在每个话本子上都看过。” 什么主角想起心里的谁然后爆发,扭转局势。 这情况有是有,但谁家好人爆发六次?爆发户啊。 面对沧孑的质疑,烛九叹了口气,“每个人体质不一样,我这种体修虽然看着平平无奇,实际上正是靠着爆发潜能更进一步的。” 沧孑懒得跟这种满嘴谎话的人多说,因为他近乎也是这种人,而且…… 他又不由自主想到了烛九。 但不可能,烛九这时候不知道在哪里逍遥法外呢,不可能到这里自投罗网。 他不会因为些微的相似性就觉得她独特,只会为此感到厌烦。 沧孑灵识荡过烛九,含着深深的冷意危险。 他转身径直去了下一层。 临走时对风止意道:“你跟她意趣相投,那就结伴而行,不出现在我面前更好。” 风止意没理他,对烛九礼节性点了点头,便走到一边,按部就班自顾自调息。 …… 众弟子眼睁睁看着烛九从六十级一点一点爬到……七十级。 跟风止意和沧孑持平。 七十级啊,楚弋那样的合体期巅峰最开始的起点。 这下所有人都沉默了,神色惊疑不定。 这个柒柒不是来搞笑的,她是真有东西!! 预言家少女激动的一蹦三尺高,仿佛崛起的是自己。 “超,我就说在外面这么勇的小师姐铁定深藏不露,怎么样,刚才在外面嘲讽我们小师姐的人呢?怎么不说话了?” “……” 有人长舒一口气,艰难地接受自己被打脸的事实。 面色青白道:“我承认她在合体期很有实力。” 第572章 但是 预言家少女长“哦”一声,很有先见之明地揶揄抢答:“但是?” “……” 那人哽住,但还是不服气道:“但是七十层以后都是炼虚期的难度,就连三师兄和六师兄都不可能爬上几层,她就更谈不上通过了!” 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预言家少女闲散地摇着腰间挂着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不屑哂笑:“嘁,你现在能把小师姐跟三师兄六师兄放在一块比,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人家就算止步于七十层,都~比~你~们~强~” “……” 那人恼羞成怒,“三百多岁的体修,怎么跟正少年的二师兄、六师兄比,也就前期厉害点,后面还得吃亏!” “她若真那么厉害,直接爬到八十层去呗。” 预言家少女粉面桃腮,笑嘻嘻拍手:“急了急了急了~” “你别说,我就觉得小师姐是一匹黑马,说不定还真能到八十层。” 那人扶额苦笑,“白无常,我看你那头上簪子真是插到脑浆里了,有点疯。” 然后想到什么,坏笑道:“那咱们打个赌,她要是到不了八十层,你就把前几天刚得的金风玉露给我。” 白无常挑起眉:“你输了给我什么?” “我就把我珍藏的一爻丹送你,你不正想用来突破的么?” 白无常摇头晃脑思索片刻,眼中蠢蠢欲动,“你这么一说,我是真有点心动。” 那人眼中闪过得逞,“那还等什么?心动不如行动!” 白无常踟蹰片刻,点了点头,就在众人以为她真的疯了时,白无常忽然做了个鬼脸。 “略略略,我就不赌~~我要上报宗门有人在格物塔中开盘赌博!” 然后一阵风似的蹦跳跑进下一层。 众人:“……” 几十年过去了,白无常奶牙还没换吗? 一直跟长不大的小孩子一样。 “切,还不是不敢赌怕输,也没有对柒柒多自信嘛。”坑人失败的男子十分失望。 众人点头,可不是么。 男子又看了眼层级榜单,嗤笑道:“可笑,她若真能到八十层,我就半夜不修炼去宗主峰裸奔!哼!” …… 风止意和沧孑的修为比烛九还低了一个小阶,才合体初期,通过七十级已经有些吃力。 这一关的难度比六十九级翻了三倍。 沧孑颇为狼狈地出现在休整区时,看见风止意已经坐在那调息,对面,一个一米八结实女修面色煞白扶着胸口缓缓出现…… 这场面沧孑只能说一个字:典。 感觉有两道阴魂不散。 烛九惊讶地看着沧孑,说了句:“好巧啊六师兄。” 风止意刚运转一个周天,也睁开眼瞧了瞧两人。 他略显意外,但没说什么。 他不说烛九说。 “六师兄,你在六十五层不是先走一步了吗,没想到七十层反而比我们慢了一步,哦不对,两步。” 烛九惊喜说:“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然后又沉思道:“难道是六师兄特意等我们?” “六师兄真是大好人!” 沧孑:“……” 好想把这个人的嘴巴缝上。 风止意听了烛九的话,脑子里仔细分析一遍,帮沧孑辩解道:“他不是这样的人,只是单纯慢了点。” 沧孑:“……” 他脑子里闪过八千字市井脏话。 这两人是不是有病。 战斗经验这方面,沧孑确实落后风止意一大截,这是不可辩驳的事。 但他也获益匪浅,况且,被嘲弱小对以前的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他根本不会因此感到羞愤。 就是觉得风止意和柒柒就像两只超大号苍蝇,绕飞不停,令人厌烦。 “你们不需要修炼吗?不需要就让开去下一层。”沧孑冷漠以对。 “需要,不去。”风止意言简意赅回应两句,闭上眼继续调息修炼。 烛九有模有样跟着说了一句:“需要,不去。” 沧孑:“……” 他宁愿跟楚弋待在一起,起码不会有这种踩屎的憋闷感。 …… 最后还是风止意先休整好,去了七十一层。 临走之前看了看两人。 “我先行一步。” 烛九点了点头,“三师兄一路顺风。” 沧孑眼都没睁。 休整区只剩两人,沧孑反倒开口了。 “风止意已经走了,这里可没人欣赏你的装腔作势。” 这么多层过去,他可不信对方真有表现中那么虚弱,他确信对方是高手扮弱,实力很强。 逍遥尊主选择她也许确实是用了心的。 烛九又捂住胸口,似乎有点伤心,“冤枉啊六师兄,我心口有疾,每一层都是吊着命过来的,哪来的精力伪装呢。” “不信你摸摸就知道了。” 她说着,人已经走到沧孑跟前,蹲下身,挺起胸膛,一副任由检查的模样。 于是两人便离的很近,沧孑能感受到不太稳定的呼吸喷洒,带着淡香。 很陌生,但跟面对其他人不一样,离的这么近,他竟奇怪的不觉排斥。 他神思恍惚了一瞬,继而想到……检查?怎么检查? 他:“!!!” 谁要检查她!? 沧孑倏然退避开,身边开起了苦厄花,他笑意微沉,透着冰冷的杀气。 若非休整期不能动手,他已经攻向对方。 “离我远点。”他声音清泠危险,藏着深深的警告。 烛九被他逼退,失落地叹了口气,“六师兄怎这么讨厌我?三师兄就很喜欢我。” 沧孑殷红的唇在玉润如瓷的脸上很醒目, 他习惯性扬起并无温度的笑,“他谁都喜欢,我谁都不喜欢。” 同时,谁都偏爱风止意,谁都不喜欢他。 他不在意,但……好像烛九亦是如此。 红绸下的眼睫颤了颤,沧孑的脸白了两分,放在膝上的手微紧。 心中空洞之际,忽听对面女子失落道:“可是我就很喜欢六师兄,六师兄心里却只有烛九,不过没关系,青春的暗恋或许就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吧。” 她四十五度忧伤仰望屋顶,露出忧郁但线条结实的下颌。 很有力量感。 沧孑别开视线,说:“按照九幽界习惯,超过两百岁已经不青春了。” 烛九:“……” 这是重点吗? “还有,别靠近我,我不喜欢你。”他语调转冷,起身到了别处,背影温润但疏离,只留一缕微弱的暖香。 烛九:“?” 星君边写试卷边说:“哎?以前沧孑有这么难撩吗?” 烛九若有所思,“可能是以前比较弱小,欺负他也没办法,现在能反抗了,看来我只好尊重他。” 星君看透一切,冷笑:“他要真上钩你又不高兴,到时又郁闷人家移情别恋。” 他可太懂烛九幽了,自己是个渣女,还盼着男团组守心如玉,更是渣上加渣。 不过也是应该的,不忠心的男子配不上他家幽幽。 对于让自己尴尬的话直接装作没听见就好,烛九若无其事对沧孑道:“六师兄,那我去后面等你。” “不用告知。”后者很没人情味。 “哦,好叭。”烛九失落地说了一句,美滋滋去下一层了。 …… 烛九为了控分,每一层都耽误了大把时间。 当然,是对她来说的大把时间。 她过七十一层时,风止意还在打,烛九没再等,独自一人爬到七十五层。 刚百无聊赖到达休整区,迎面瞧见楚弋正准备去下一层。 两人四目相对。 烛九丝滑白脸、捂胸口,不堪重负地扶住墙壁,身躯软软,像命不久矣的病人。 “二师兄,极限时能见到你真好,我果然也是跟你一样优秀的人吧。” “我拖着残躯努力战斗这么久,就是为了此刻。” 楚弋:“……” 他盯着烛九,一时有些沉默。 首先他觉得十分震惊,因为按照预期对方不应该跟他走到一个层次才对。 他修为比对方高了一阶,后者还是从六十层爬上来的,他是从七十层。 怎么就在七十五层撞上了呢? 六十到七十层中间有这么简单?还是他太慢? 楚弋怀疑人生了。 同时也意识到这人不对劲,她很强。 但楚弋见她如此虚弱无力的模样,同样认定对方确如其所说已到极限,而他,上限还很高。 楚弋找补回丢失的尊严,心中松了口气。 出于对柒柒实力的认可,他终于说不出嘲讽的话,淡漠点了点头。 十分矜贵,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 那当然不得行,烛九可还记仇呢,哪能轻易放过他。 她虚弱地喘了两声,感慨说:“二师兄,七十层以上果然难了不少,从七十到七十五层竟然花了我一个时辰的时间,好难。” “……”楚弋面色不太好看。 他用了多久来着,哦,两个多时辰。 楚弋费解,这个女人到底怎么过关的? 烛九又道:“二师兄,你一定在这里休整了很久吧,不然一身平庸味的我怎么能遇到一身天才味的你呢?” 楚弋面色乌沉,冷冷地盯着烛九,四个字从牙缝中挤出来,“你很得意?” 烛九:“啊?我吗?没有啊,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还有呀,二师兄要加把劲赶上四师兄,不然输了就要学狗叫了,多丢人呐。” 一脸故作清白,纯良且无辜。 “……需要你提醒?”楚弋下意识呛了一句,继而心里忽然涌上诡异的熟悉感。 ——那是一种被骗多了的应激。 最主要的是,他真不觉得同境界有谁能比他强,除了烛九。 而且这世上只有烛九无论换了多少张皮,一见面就得怼他。 楚弋心头一跳,越联想越心惊,再看烛九的表情忽感头皮发麻。 “你……” 烛九看着他怀疑的眼神也吓一跳,楚弋不能是被骗多了变敏锐了吧? 两人都很紧张,面面相觑。 烛九眼底划过暗光,试探性往前走一步,“二师兄你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楚弋下意识倒退了一步,但很快意识到这种行为有损颜面,遂很快站定。 并且左右走了几步,假装自己刚才不是被吓到,只是脚底板痒需要踱几步。 空气开始冷凝,楚弋单方面觉得压力倍增,他脑中飞速转动。 也不一定就是烛九,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跑来自投罗网,天下间个性相似的人多着呢。 ……不如试探一下,如果是烛九的话,一定能通过九十九层。 楚弋心中一定,很快换上倨傲的神色。 “到这一层也说明不了什么,你急于闯关,应该用了不少辅助手段,挤压潜力,这种行为只会让你迅速枯竭,到此为止。” 他想刺激烛九生出逆反心理。 烛九觑了一眼他,点头:“你说得对,所以我休息片刻就准备退出了,哎,年纪大就是不如你们这些小年轻有活力。” 她坐下来,捶了捶腿,跟有关节炎一样。 楚弋哽住:“……” “……但话又说回来,女人致死是少年,这是你第一次进格物塔,难道不想一鸣惊人证明自己?要是层数够高,你这真传小师妹的身份不就板上钉钉了?” 烛九若有所思,“你说得对,但我这人没什么积蓄,前面关卡大多都是借用外物,现在手头有点紧。” “我有自知之明,还是不去挨打了。” 楚弋狐疑地眯起眼,要东西?这么贪。 不会真是烛九吧? 他一瞬不瞬瞧着她,勾起笑随口道:“怎么,需要我把本命储物戒给你吗?” 烛九一脸吃惊,“还有这好事?” 楚弋企图在对方脸上找到一丝破绽,但没有。 他摸了摸左手无名指,全然陌生的花纹。 他的本命戒早就在九曲朔州给了烛九。 楚弋冷冽别开眼,“做什么白日梦呢?你也配?” 烛九歪起头笑问:“那你给我什么?” “你还真敢空口白牙就要,贪婪。”楚弋讥笑。 一张英俊绝伦的脸刻薄冷傲,这么不好相处的人,谁见了都得退避三舍。 烛九不在意:“你就说给不给?” 不可能。 但楚弋对上她那双含笑的眼,忽然就说不出拒绝的话了,他心里怪怪的,有些不耐烦,“给你三瓶圣级回灵丹和愈血丹。” 烛九露出勉强的表情,“我不是你新鲜出炉的小师妹吗,就给这么点,按照这种六男一女的真传设定,我应当是团宠才对。” 第573章 不厚 楚弋无语。 “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三百多岁的人了要一群十八岁的宠你,你脸皮是面团捏的?想要多厚有多厚。” 烛九摸了下柔软的脸皮,不厚。 “我也不单是为了自己,别的师兄都给了不少好东西,有高级灵器、珍贵符箓、还有极品丹药,二师兄你行二却只给那些普通丹药,有损威名。” 她掰着手指说的头头是道,仿佛真有那么回事似的。 “真的?”楚弋闻言,眉峰一动,斜睨她。 烛九认真点头。 “放屁,你能不能入宗门都是未知数,哪个傻子会给你送见面礼,你当我好骗?” 楚弋无情戳穿烛九的谎言。 好吧。 确实是被骗多了成长不少,已经不会三言两语被骗光家底了。 烛九失魂落魄地靠在墙壁上,垂着头,“好吧,原是我不配。” 楚弋嗤笑:“你本来就不配。” 烛九黯然神伤脸,也不反驳了,自顾自虚弱地打坐调息。 休整区安静下来。 楚弋冷笑,呵,不过如此。 他走向下一层,刚走一步又皱了皱眉,瞥了眼脸色更白的烛九。 就这样认输了?这么脆,也不烛九啊。 感觉很不习惯,算了,跟他有什么关系。 又走了两步,回头见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着惨惨的,备受打击的模样。 楚弋心里怪异,感觉很不舒服。 想不出缘由,便只能归结于自己最近道德底线提高了,个人素质有待降低。 算了,他一个青少年跟老年人计较什么,这不是欺负老人家么。 如此一想他松了眉心,甩手丢了十瓶回灵丹和愈血丹给她。 对上烛九略懵的眼神。 楚弋高傲地抬起下巴,“赏你的,记得继续往上爬,别辜负本公子的期待,哼。” 眼见着对方目露感激,他终于郁气一散,腰杆笔直、念头通达地走了。 忽然觉得偶尔赏赏别人,享受对方的崇拜感恩也挺爽的。 楚弋走后,烛九脸也不白了,肾也不虚了,关节炎也痊愈了,一骨碌站起身。 星君:“他刚才应该觉得自己挺帅的。” 烛九:“我也觉得他挺帅的。” 小傲娇,好骗又可爱。 换个套路还是会上当的呢。 “走吧,去偶遇下一位男嘉宾。” “哦,你是说你的小甜点哥哥。” 烛九咬了咬牙,没有以前喝月上弦血那种冲动了。 …… 此时,各层休整区弟子再次炸开了锅。 此前想打赌的男子揉了三次眼,都不敢相信烛九和楚弋一起到了七十五层。 众弟子倒吸一口冷气,神色阴晴不定。 “完了,真遇到扮猪吃虎的了,这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啊。” 超,之前疯狂嘲讽她的她们好像个小丑! “我服了,今年是马年吗,到处都是黑马。” “与其羡慕别人,不如取悦自己,明明我们也是马,牛马,这么一想就舒服多了吧?” “……舒服你爹。” 白无常也很吃惊,她之前奉承烛九真的只是说说,纯粹用来气人,根本没想过对方真那么牛。 白无常眼中划过深思,转头问之前那男子,“上次说的赌,还打不?” “……打你爹。”男子很暴躁抓狂。 “切。”白无常遗憾作罢,抱起手臂补刀:“对了,别忘了你之前公开放的狠话,小师姐到八十层,夜里你得去宗主峰裸奔。” “……” 果然,修真界要守口德,少说话,多修炼。 不然就会变成烘托气氛的路人甲。 众人露出兴奋的表情,看别人崛起难受,看同窗裸奔谁不喜欢啊。 …… 烛九把通关时间控制的更慢,在每一层中都磨蹭好一会,她在第八十层遇到了月上弦。 月上弦盘膝运功,身姿欣长如修竹,银发雪肤,玉面冷颜,肌肤莹润剔透,像一尊不动凡心的冷观音。 相比上一次见面,他的色彩更苍冷单调,他的情绪更冷凝如冰,他的眼神,也更修罗无情。 唯唇色是唯一冶艳的红。 烛九视线在他唇上流连,忽觉有点渴。 大约是曾经的吸血习惯在作祟。 他在看她,浮冰似的眸中闪过一瞬的讶异,吃惊于出现在这里的会是烛九,他以为会是楚弋。 月上弦这才看了眼层数排名,柒柒和他都在八十层。 她……不是合体中期么?八十层是炼虚期的试炼。 如果能在格物塔中越阶到这个地步,可见柒柒属实强悍,所有人都小瞧了她。 念头在月上弦脑中转瞬即逝,但并未掀起毫厘波澜。 总归与他无关。 他敛眸不语,只当烛九是空气。 这次烛九也没像前面一样装模做样,主要是月上弦看都不会看一眼。 空气中有血腥味在消散,格物塔中没有真正的血肉妖兽,都是制造的傀儡,所以他受过伤。 烛九没话找话,“四师兄你受伤了?需要丹药吗,二师兄方才给了我不少。” 西风刮过,秋叶萧条,月上弦没理他。 “……” 星君:“难搞。” 烛九:“难搞。” “以前要不是用的月上霜躯体,估计月上弦根本不会跟你讲话。”星君扎心一刀。 烛九:“……作业。” 星君老实了。 修炼室安静的令人尴尬,烛九也是倔,月上弦越高冷不理人,她心里撩拨的火焰越熊熊燃烧。 她往月上弦靠近几步,岂料还离着五步远呢,一凛冽冰棱“咣”地插到烛九脚前。 就贴着她的脚尖,寒气瞬息侵染到她身体。 休整区的地面被破坏便立刻复原,折射冷光的冰凌同样在一点点化为蓝白光点消散。 烛九伸出手,捉住一手冷气。 月上弦眼也没睁,声音像冰雹劈头盖脸砸来,冷到极点,“闭嘴,离我远点。” 烛九:“……” 欸不是,前段时间在洞窟中把他逼到墙角说喜欢她的人呢? 这是一个人吗? 烛九后退一步与他相对而坐,手肘抵着膝盖骨,撑着侧脸看他,眼中流过狡黠的光。 她说:“四师兄,我以前是你跟烛九的忠实追随者。” 其实就是cp粉。 这次月上弦不冷若冰霜了,他素雅的银色眼睫撩开,望了过来。 漱冰濯雪的银眸,被凝望时宛如被拖进冰天雪地的湖泊深处。 沁心一凉。 他没出声,但明显并不排斥。 烛九笑了笑,解释说:“我在百穗城见过她,纵然立场不对,但不得不承认她石破天惊的惊艳。” “后来又在九曲朔州见过你,第一眼我就觉得,你们气质很搭,长相很般配,简直是金童玉女。” 月上弦眼波颤动,像见了暖的冰川。 这神色波动比见柒柒跑到八十层大多了。 烛九黯然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摇头苦笑,“哎,算了,不提了,物是人非事事休,今日是我冒昧了说这些话,希望四师兄见谅。” 月上弦神色平平,明显气压很低。 一个半月过去了,血案犹在眼前。 闭上眼时,脑中一面是烛九滚烫的呼吸,一面是她推他入崖时邪佞的眼神和话语;一面是凶恶燃烧的黑色烬夜火焰,一面是烛九身体的柔软温度。 无数次闪回交错,变成怪物在他脑中扭动。 而他,麻木地站在爱与恨的天平中央,理智与情感将他拉扯分割,他像个无动于衷的木偶,面无表情、随波逐流。 或者,他根本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情绪。 本就家破人亡一无所有,遇见的唯一光亮烛九,最后还是罪魁祸首。 人世间好像没什么情感和期待了。 他的情绪自此凝固在玄冰中,只如行尸走肉。 寒潭中的他从没像其他人一样时而心魇爆发,在走火入魔的边缘徘徊。 他只是死寂无言,更不像个人,只因为外界的刺激做事。 有人攻击,他就还手,要求刷层,他就照做,要在寒潭中修炼,他就一刻也没停过。 他矗立在角落,一个人枯寂,没有骂过一声烛九,没有缅怀一句亲人。 烛九见他第一眼就知道,月上弦的心死了,在他身上感受不到活性。 这比走火入魔更凶险,因为他在慢性自杀。 很可能在某个感到虚无的夜里就戳了自己天灵盖。 烛九想唤起他的情绪,哪怕是纯粹的怨恨。 她垂眸道:“四师兄放心,绝崖手段繁多,又有各种超圣器、上古圣器,只要方法得当,齐心协力,烛九一定会为自己做出的事付出代价。” 月上弦无动于衷,她死了,他的家也不会回来,妹妹的灵魂也不会回来。 终究一场空。 烛九见没效果,只能换个方向,“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她为什么要下这么狠的手么?你就不想亲口问一句为什么?” 月上弦冷冽开口,透骨寒凉,“她说过,邪修杀人只凭喜恶,没有那么多理由。” “事已至此,没必要问。” 烛九:“……” 没见过这么豁达的受害者。 她指尖急切地敲了下膝盖,又道:“你应该为死去的亲人报仇,她们原本拥有大好的人生,全被烛九毁了,她还逍遥法外,这谁能忍?谁不恨?” 月上弦垂下眼睫,稀碎的光亮一闪而过,像沧海之泪在睫毛上破碎。 或许是烛九太过严肃真诚,他罕见地开口,袒露一分内心。 “我之所以还在这里,或许就是对她的执念,只要她还在,我似乎就有一个必要完成的使命。” 他得杀了她,才能死。 烛九读懂了他的意思,心头一惊,月上弦不是麻木,他是已经失去了求生欲。 她在,他就不会死,那……她死了之后呢? 烛九喉口滚动,道:“你不是契约了魔渊?你死了,魔渊口就会失去操控,魔族进入九幽如入无人之境。” 月上弦视线上飘,像垂暮之人最后望向黄天白日的那一眼,了无生气。 “让一无所有、毫无留恋的人镇守魔渊,是这个世界的谬误,与我何干。” 意思是随便魔渊如何。 烛九认真凝望他,“你不会。” 月上弦抬眼,“为何?” 烛九:“否则现在的猎魔工会已经重建了。” 顾一笑跟他说过,就是月上弦不同意,还放出魔族教育了那伙蠢蠢欲动的家伙,契约魔复辟的事情才没有发生。 他说着冷酷的话,但天性本能仍旧推着他做正确的事。 这或许是一种可悲,不爱这个世界,但又恨不彻底,总归是不愿事情向恶化的一端发展,于是身心俱疲地做着应该做的事。 月上弦沉默无言,眼底有些疲累。 烛九不知该怎么劝慰了,她心底闪过鼓胀的酸涩,终于意识到一件事,将魔渊擅自交给他,何尝不是她一厢情愿的自私。 她从没问过他愿不愿意,只是确认他会按照预期做到。 烛九低下头,手掌拂过额间,遮住眼中转瞬即逝的愧疚。 怀着一种补偿心理,她问:“那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她想,如果不想背负魔渊,她可以费些周折更换宿主。 或者,他想尽快突破大乘期找她报仇? 往事不可更改,未来她可以稍微插手。 但月上弦冷脆的声音素净落在耳边,像落幕的禅声,绕梁不绝声渐消。 “想要她来杀我。” 烛九因为这句话半天没动弹,半晌哑声问:“你应该想的是,你杀她。” 月上弦平淡摇头,“我找不到她,她总能找到我。” “她喜欢我的血,喜欢我的容色,或者喜欢玩弄我。” “都可以。” 月上弦冰玉如琢的脸微垂,神圣到一尘不染,与他的话语截然相反。 “总归会出现,至于谁杀谁无所谓,总会死一个。” 不像现在,让他活的像个死人。 烛九艰涩抿唇,“假如她现在出现在你面前呢?” 月上弦看了她一眼,冷凉但空茫,没有放一丝注意力。 他不会认为面前这个奇怪的人是烛九,因为没有双子感应。 他面无表情,冷冰冰道:“会恨,会爱,会纠缠,会偏执。” 但她不在,所以情绪闸门始终禁闭。 “我宁愿过那样的日子。” 月上弦脑中闪过九曲朔州中与烛九相处的一幕幕,一次次肌肤相贴,一次次亲昵相拥,一次次同榻而眠。 假如都是假的,何不让他陨落在这样虚假的温情里。 起码他会有存活的感觉。 …… 烛九发现自己引导月上弦失败,对方想的很清楚,思路很清晰,根本不需要她插手,现在还把自己卷了进去,不太开心。 第574章 啊对对 烛九恹恹别开话题。 “听说四师兄还是个音修,真厉害。” 月上弦眼眸微动,“她教的。” “原本我的琴声只有一个用处,在妹妹心情郁愤孤冷时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因为我心情更差。” 烛九:“……” 再一次听见这套说辞还是很一言难尽。 这事还要从两人从猎魔工会出来那天晚上开始说起。 烛九心潮澎湃,想着把无论何时都秉持人性的月上弦培养成天魔宗后代继承人,这是个预备想法。 她想起两人相遇时,月上弦弹琴贼难听,便想掰正这一点。 谁知月上弦这厮七弦琴一掏出来,便来了一首动听丝滑的千山雪。 甚至因为过于悦耳,山上的灵兽都活跃许多。 烛九当时是震惊的,月上弦有第二人格? 后来得知,他以前是故意用难听的琴声叨扰妹妹的,这样她就会转移注意力来咒骂他一顿。 心事憋在心里会闷坏,愤怒和精力发泄出来,她就能睡个好觉。 烛九当时一脸复杂。 他断然没想到表面冷如皎月的月上弦是这么细腻且剑走偏锋的一个小男孩。 “你若弹些好听的,说不定你妹妹会心情愉悦地入睡呢。” 月上弦神色微妙地摇头,“不,她会在美妙的琴声中灵感迸发,开始疯狂熬夜写书,然后又因为嫉妒我会弹琴,第二天天不亮就来敲门阴阳怪气。” “接着生一天的闷气,郁结于心病倒在床,开始吃药。” “这时我娘就要责怪我没事瞎弹琴。” 烛九、星君:“……” 这是真亲兄妹。 “所以那天你弹那种玷污人耳的曲子给我听,也是转移我的注意力?” 月上弦扫了她一眼,颔首。 烛九狡辩:“我那天可没不开心。” 月上弦瞥她,不说话装高冷,仿佛在说:啊对对对。 烛九:“……” 手好痒,想给他左一拳、右一拳,再来个上勾拳。 当然,按烛九现在的认知来看,月上弦常常在月上霜身上感受到的那些负面情绪根本不是因为她纯阴媚骨无法修炼。 只是单纯地“忧国忧民”,思虑大业。 魔族的国,魔族的民,魔族的大业。 月上弦一无所知,单纯又笨拙地想办法让妹妹好受些。 他认为自己拥有的已经够多了,妹妹做不了的事情太多,心情阴郁再正常不过,不应该计较。 烛九与星君同时叹了口气,啧,当时弄死魔主残魂的时候动作还是温柔了,应该先丢进马桶里冲百来遍,再徒手撕成一根根虾线。 言归正传,因为月上弦乐声天赋极好,或者说本身就有往音修发展的趋势,于是烛九推他入音道就更加事半功倍。 严格来说,他是双修,近身作战和音修。 此时,月上弦说到自己妹妹才猛然察觉一件事:他怎么不知不觉在这个人面前说这么多? 而且心神也诡异地放松些许,就像从前向烛九述说月氏仇恨一样,他对柒柒倾诉着内心某些想法。 这很奇怪,他很少有谈兴。 月上弦脸色微变,终于认真打量烛九。 没看出什么奇怪之处,只是笑容明润,目光沉静。 高高的心理防线再次堆砌,他不欲纠缠,站起身去往下一层,一句话都没再说。 但烛九在他身后扬声道:“四师兄,我觉得在格物塔中战斗时应该尽量规避,把伤害降到最小,你觉得呢?” 她之前闻到的血腥味已经消散不见。 第八十层对现在的月上弦来说不至于如此困难,除非他的战斗方式十分不管不顾,并没太在意自己的安危。 月上弦背影顿住,冷声道:“不用你管。” 烛九似笑非笑:“血液白白耗费掉,难道没人心疼吗?” 月上弦下颌紧绷,不可避免地想起烛九以前珍惜地摸着他锁骨上的齿痕,柔声细语说:“别总受伤,我会伤心。” 她伤心什么,伤心流出的血没有进到她口中? 那为什么现在还不来吸他的血。 月上弦蓦然冷笑,回荡在休整室格外阴沉。 烛九心头一跳,这个反应……啥意思啊? 她的本意是让他想起以前的一丝温情,打架别太莽,能不受伤就不受伤,他笑什么? 她没弄明白,月上弦已经走了。 她没多想,起身拍了拍手也走向下一层。 然后她发现,每次在后面的休整区遇上的月上弦伤势都更重了。 虽然后面的层数难度很高,但有些伤势一看就不应该出现。 烛九:“……” 所以,适得其反了? 搞不懂他的脑回路。 第八十五层休整区,烛九屈膝蹲在已经重伤到无法更进一步的月上弦面前,后者呼吸微弱,月牙白的衣裳已经血红破烂,伤可见骨,他面上沾着血,意识模糊。 一双眼涣散又冷淡地盯着上空。 像濒死的人偶,是死是活无所谓。 烛九往他嘴里塞了楚弋给的愈血丹和回灵丹,皱起眉一脸费解。 “为什么要这样?” 月上弦一言不发,眸光不动。 直到被塔灵结算层数传送出去时,一道孱弱微颤的声音才在空旷的休整室内飘荡。 “不是喜欢我的血么……怎么还不出现呢……” 淡淡的委屈压在近乎哽咽的语调最底层,几乎听不出。 烛九僵立良久,眼睛酸胀,眼底红了些许。 她低眸看着指尖残留的一抹血迹,红艳艳的有些刺眼。 凑到唇边试探性尝了一口。 涩的。 像咬了一口月上弦的心。 …… 彼时,格物塔开启没多久,绝崖信息稽核司就已经火速查出柒柒背景。 这份资料很快躺在墨怀樽桌案上。 墨香飘散,熏炉涎香。 一只指骨修俊的手拂过,墨怀樽一边淡漠翻阅,一边听着执事长老的悔愧。 大意就是自己办事不力,让柒柒的存在人尽皆知之类。 当然也说明柒柒这个人前后个性反差,让他一时疏忽有失谨慎。 还有就是几个真传弟子以及柒柒口头打赌的事。 传讯通道寂静许久,墨怀樽迟迟没有说话。 执事长老心里苦兮兮,明明首席年岁小,修为也没到顶,但那一身气势就跟吃了十个绝崖宗主之后天生自带的一样,让人半点不敢怠慢。 不过这也证明墨怀樽的领袖之姿,一个好的继承人可保绝崖未来千年无忧。 执事长老心里欣慰敬重。 墨怀樽看到最后一页,冷凉的视线在“散修”两个字停顿。 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近几个月,九幽界冒头的出色散修很多。” 执事长老一怔,反应过来后背脊冷汗。 因为烛九每次出现都是顶着散修的身份。 他想说“不能这么巧吧”,但觉得墨怀樽应该不爱听,遂改口道:“是背景有什么奇怪?” “没有,平凡又平凡,疑似在洞天福地遇到机遇,实力大幅度提升。”墨怀樽平淡复述,提出一个问题,“他与宗主何时相识?” “三天前在极北。”执事长老道:“宗主和闻人瑟绝是从三天前失联的,她在那时从极北径直赶来绝崖。” “据她说,宗主那时喝了点酒,称赞她厚积薄发,有真传之姿,交给她一块玉牌,继而拉着同样小酌醉酒的闻人瑟绝去了极北深处寻找冰魄。” 两人都不担心他们安危。 多次试探证明,宗主只是醉酒,他的本能反应简直比他清醒时还要靠谱。 执事长老:“目前派去极北的人还没找到宗主。” 极北面积广大,一时半会不好找。 墨怀樽食指敲了下桌面,道:“看看她在格物塔中表现。” …… 每年都有不少人借着逍遥尊主醉酒后的胡言乱语找来,有的要好处,有的要身份。 闹不到墨怀樽跟前,这次是因为有宗主玉牌。 不知过了多久,执事长老传来震惊又激动的通报。 “首席,这个柒柒是天选第七真传!” 墨怀樽:“?” 之前不还看不上的么? 很快他就知道原因了。 格物塔方向亮起通天彻地的光柱,整个绝崖的人都抬头可见。 墨怀樽瞳孔一缩,猛然站起身。 “无、无极灵光!?”执事长老语无伦次的声音从传讯另一头传来。 “首席,上一次出现这道光亮的还是上一次!” 墨怀樽语调晦涩:“……是五百年前止戈尊主闯格物塔时。” “啊对对对!” 无极灵光,光从名字就知道跟谁有关,这是格物塔独有的一种启示光亮,绝崖建宗初期,有大批先驱能人,她们像璀璨的星辰将某条路走到极致。 无极灵祖不忍传承消失在历史中,便集合最初一代的先驱在格物塔留下无极灵光。 当后辈身上出现某一位先辈主修的力量或天赋时,灵光现世,完整的传承便会降临其身。 这意味着传承。 第575章 小脸白的人心疼 天才不一定会引发无极灵光,但令无极灵光共鸣的人,其未来一定不同凡响,前途不可限量。 每次出现这样的人,都必定会被收为真传弟子。 这次的是谁? 从执事长老的话中,墨怀樽知道是柒柒。 他眼中闪过深邃的光亮,问:“是哪位先辈?” “烽铎尊主,一位最初的体修大能,倒也契合。” 墨怀樽心神缓缓放松,眼中暗色渐消,不是无极灵祖即可。 因为烛九很明显就身负无极灵祖传承。 短时间出现两位同一大能传承人的几率极小。 这也侧面说明,柒柒不是烛九。 大能心怀傲气,从不会选已有传承的弟子。 某种不安从心底祛除,墨怀樽心中天朗气清。 他期待遇见烛九,但绝不能在绝崖境内。 执事长老欢喜的声音没有消停。 “宗主竟然真给宗门招了个真传!谁说宗主不好的?这宗主可太香了!我就知道宗主干不出酒后把玉牌随手交给陌生人的混账事!” “宗主真是火眼金睛!有他是绝崖的福气!” 墨怀樽:“……” 之前还是“服气”呢。 执事长老放飞自我后才意识到自己在跟宗主他儿子说话。 “……” 空气尴尬两秒,执事长老沉默了一下,轻咳一声,火速转移话题,“首席,格物塔今日闯关层数排名出来了!” 不用他提醒,墨怀樽也收到了格物塔那边的长老反馈。 视线首先顿在第一行第一个名字,柒柒:八十六层。 紧接着是其余人,他首先看了几个真传师弟。 月上弦、楚弋:八十五层。 沧孑、风止意:八十层。 墨怀樽眼中掠过惊讶,除了月上弦,全都出乎意料的超常发挥。 执事长老惊了一下,嘀咕道:“考试前打赌还真能激发斗志……” 墨怀樽顺势想起对方说的那几个人之间“谁落后谁学狗叫还得承认第一名跟烛九最般配”的事。 荒唐。 他按了下眉心,面色有些无奈。 “人都出来没?” “出来了,几个真传弟子这次太拼,一个个都伤的不轻,现在已经送到丹峰医治。” 墨怀樽扬了下眉:“柒柒呢?” “她应该也受了伤,但无极灵光的疗愈生效,现在反而没什么事。” 在执事长老眼里,柒柒已经是真传弟子了。 因而说的多了些,语气也与之前不同,多了亲近和喜爱。 “首席你都不知道,她出来时小脸白的跟死了十天似的,虚弱地捂着胸口,我看了就心疼。” “就这还坚持着说什么‘扶我起来,我还能闯’,‘三百多岁正是闯的年纪,少壮不努力,老大入绝崖’,‘登上九十九层,与太阳肩并肩,向绝崖证明我的实力’。” “艾玛,太励志了,当时不少不努力的小弟子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哎,没想到咱们绝崖竟然有了一位勤奋朴实的真传弟子!实属振奋人心!” 执事长老巴拉巴拉不停,跟先前对烛九的轻视态度堪称两极反转。 “……”墨怀樽只觉得吵闹,他语调淡漠。 “其他弟子伤的浑身是血你不觉可怜心疼,怎么她白一下脸你这么激动?” 执事长老面色滞住:“……” 额,是哦,为什么呢。 墨怀樽不等他想清,冷静灵魂拷问。 “还有,谁说她现在是真传?宗主和五师弟一日不醒来亲口确认此事,她便一日不是绝崖人。” 第576章 培养感情 无极灵光引起极大轰动,当众人发现当事人是柒柒,而且她还是层数爬的最高的那个人时,脑中齐齐闪过一句话—— 真要有小师姐了。 每次考核之后,丹峰都会成为人流量最密集的地方,躺满受伤的弟子,来往探视的人。 寒潭长老左手拎着月上弦,右手提着沧孑,后背背着风止意,把人带到丹峰长老的洞府。 楚长老则拖着楚弋后衣领跟在后面,楚弋面朝下趴着,膝盖以下在地上拖动,还好衣裳都是贵重布料,否则高低得磨破。 伤口上的血随着楚长老的走动流了一路,怪瘆人的。 身后的洒扫弟子一见,气的在心里大骂好几声。 楚弋虽在昏迷中,但身体被锁喉的感觉让他本能皱起眉。 ——很难不让人怀疑楚长老在公报私仇。 执事长老搀扶着心口疼的白脸烛九跟在她们后面。 一行人拖拖拉拉进了丹峰长老洞府,他们是真传弟子,需长老亲自治伤照看,确保一丝隐疾也不留,顺便养养身体。 丹峰长老不苟言笑,从炼丹炉前起身,指挥三个长老把烛九等人依次放在榻上。 榻不太够,只有四张,以前没有那么多真传弟子,他没及时准备那么多。 但现在有五个人。 丹峰长老看了一眼,果断地挥了挥手,把四张榻拼成一张,跟大通铺似的。 寒潭长老和楚长老没啥意见,依次把人丢上去。 轮到执事长老时,他迟疑了,“这……” 授受不亲吧? 丹峰长老仔细瞅了瞅烛九,“她是引动无极灵光的柒柒?放上去吧,将来都是师兄妹,跟亲人一样,有什么可避讳的。” 执事长老:“也有同门结成道侣的呢。” 丹峰长老觉得也有道理,“那正好,现在开始同床共枕培养感情。” 三位长老:“……?” 她跟谁培养? 烛九:“六。” 星君:“脸都笑烂了吧?” 烛九弱弱地喘息一声,成功吸引四个长老注意,她神色敦实地说:“没关系长老,修真之人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治伤要紧。” 执事长老见她一脸虚相,也没工夫纠结这么多,转手把她扶上床。 于是烛九顺理成章地躺了上去,她在最边边,左面是楚弋。 三位长老满意地看着四具血淋淋的“男尸”和一具惨白的“女尸”,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寒潭长老搓了搓手,努力压住上扬的唇角,欢喜道:“那这几个弟子就劳烦丹峰了,我还要守着寒潭,不刻久待,待他们身体恢复我再过来……” 话没说完,人就“咻”地原地消失了,只留下急不可耐的尾音。 外面传来一串“哈哈哈哈哈”的爽快笑声,就像孙悟空刚从五指山下获救。 烛九、星君:“……” 三人:“……” 楚长老虽然也觉得无楚弋一身轻很爽,但他比较内敛,行为举止都很礼节,直到出了丹峰,脸才笑成陈年菊花。 执事长老没被压迫过,倒是无所谓,反而跟配置丹药的丹峰长老闲谈了几句。 临走前对睁着眼乌溜溜看着他的烛九道:“莫慌,这位是丹峰医、丹并修的长老,定能查出你心疾缘由。” 烛九扬起坚强的笑:“我不慌,长老您先去忙吧,有几位师兄在身边,我很有安全感。” 执事长老见多了上面六个真传弟子的奇异毛病,难得见这么正常的真传,还会体贴人,感动的不行,一时都忘记墨怀樽说的话了,打心眼里把烛九当宗门弟子。 他点了点头,暗自决定常来看看,遂点头道:“师侄安心养伤。” 闲杂人等走完后,丹峰长老先检查了一下几人身体,确认没有致命伤,喂了治愈外伤和内伤的高阶丹药。 虽然是同一种愈血丹,实则根据伤势不同,每个人吃的都有细微差别。 烛九鼻翼微微翕动,在丹香中精准分析出不同。 月上弦体表贯穿伤多,他吃的愈血丹中多了一味葬花,渗透和药效更强,外加激发他体质的自愈能力。 沧孑是半妖,他的愈血丹中,用宁神花代替了幽影草,后者与妖族体质相斥,在沧孑体内会降低药效,引发寒痛,但宁神花能引动他风梧那一半血脉。 植系自我疗愈能力将被引导激发,与愈血丹相辅相成。 就连楚弋和风止意的愈血丹都是根据体质专门调配。 换句话说,每个人的丹药都是个人定制版,不是外界流通的统一大众版丹药。 烛九看丹峰长老的眼神深了深,确实是丹道圣手。 炼丹不似做饭,淡了加盐,咸了倒掉。 一种丹药的方子能长久以来流传广泛,本身就有无数人证明它的极简和独一无二。 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处不对就会引发连锁失败。 在这种情况下,丹峰长老能稍微更改材料,增减配比,炼成独属于某人的丹药,那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对各种草药的药性和熔炼都了如指掌。 这样有创造力的炼丹师,几百年也不一定出一个。 难怪明明几颗丹药就能自行解决的伤势,偏偏要把这些真传弟子特意交给丹峰长老。 丹峰长老是没准备好床榻,但早就已经提前钻研炼制了丹药。 星君抱着自己满是红叉的术法规则试卷掀桌痛哭,“可恶,都是天才,就我干啥啥不行!不活了!” 烛九皱起眉体贴安慰:“胡说。” “错那么多难道不是天赋在作怪?” 星君攥紧拳一脸屈辱:“……我会离家出走报复你。” 烛九:“我会浪迹天涯去找你。” 丹峰长老没见过烛九,没准备合适的丹药,不过她承了无极灵光,也没伤。 心脏不舒服?她看看怎么个事。 眼见着对方手往她左胸口搭,烛九眼神闪烁:“长老,这不太好吧。” 丹峰长老面无表情:“同性也授受不亲?” 说着直奔胸口的手掌一偏,按住烛九脉搏,她敛眉,灵识探进烛九筋脉。 “放松心神,不要抗拒。” 这句语调温和,宽慰人心,让人下意识卸下心防。 烛九问星君:“你行不行,她不会查到我没心吧?” 星君邪魅拂袖:“笑话,查到你月经不调都不可能查到你没心。” 他话音刚落,丹峰长老的声音随之响起:“体寒,例事紊乱。” “你刚从极北回来,也正常,多喝热水。” 烛九:“……” 什么冷笑话,修真界已经完美解决例假问题了好吧。 她一侧脸,迎面对上八只眼。 哦,男团组四人都醒了,顺便也听了一耳朵问诊结果。 烛九:“……” 长老摸完了脉,手掌移到烛九心脏,没贴着,还留有半个指甲长的距离,白色灵光从那指尖亮起,透析烛九心脏。 男团组跟排练好了似的,那一瞬间齐齐别开视线,眼睛定格在上方繁复华美的穹顶。 丹峰长老把烛九“心脏”里里外外检查了好几遍,边看边问烛九:“什么时候开始疼的?” 烛九抠着手指,压着声音:“今天进入格物塔闯关时。” 丹峰长老:“什么感觉?” 烛九随口胡扯:“胸口沉闷钝痛,感觉喘不过气,用不上力气。” 丹峰长老:“?” 那还能爬到八十六层?她看这弟子力气大滴很。 烛九问:“长老,我这到底什么病?还有救吗?不会影响我当真传弟子吧?” 丹峰长老收功,耷拉眼皮,语气寡淡道:“没病,心理问题,你太紧张了,正常现象。” 烛九一脸恍然点了点头。 丹峰长老:“还有其他不适?” 烛九想了想:“有时心跳的特别快,感觉呼吸急促随时要晕死过去。” 丹峰长老闻言,伸出右手按了下烛九右脸,又伸出左手按了下楚弋左脸,于是两人侧过头彼此四目相对,距离只有半掌。 心跳开始加速。 丹峰长老简短的诊断结果像雨滴落下,听的人心里凉凉的。 “因为你好色成性。” 烛九:“……” 楚弋:“……” 星君拍案叫绝:“神医啊!” 楚弋一言难尽地往另一边靠,力图离烛九远点,看着她的眼神充满嫌弃。 烛九试图挽尊,底气不足地对丹峰长老辩解:“也没有吧,我也不常这样。” 长老在丹架上摆弄丹瓶,不知在做什么,传来清脆的瓷瓶触碰声响。 “骗骗自己就行了,骗医师就是你的不对了。” 她往烛九口中放了一枚镇定心神的一清丹。 “躺着,在这种情形中正巧能练练平心静气的本事。” 烛九:“……” 有点子尴尬,但不能脚趾抠地,现在平躺着,会被看出来。 体内药效在发作,长老勒令他们先平躺两刻钟等伤势初步愈合,之后再打坐调整内息。 空气死寂了片刻,五个人都没呼吸,边上楚弋眉心紧锁,声音幽凉游入耳畔,“为什么把我跟她们放在一起?” 他堂堂小太子这辈子也没跟别人挤过一张床榻,尤其全是一群讨厌鬼,右面还是个离得很近的色狼。 楚弋身体不适,浑身刺挠,很想立刻离开。 “不然你躺地上?”长老乜了他一眼。 楚弋:“……” 沧孑沉默了一下,道:“我储物戒中还有床榻,愿意贡献出来。” 长老:“过会再说吧,现在不能动用灵力。” 她蹙起眉:“你们这届真传这么矫情讲究?难道出去历练也要随时带着舒适的床榻,打坐修炼还分个男女区域?” “……” 丹峰长老在宗门德高望重,威望很深还不苟言笑,她说话基本无人忤逆。 据说以前有弟子惹他生气,她还没教训,宗门就罚那弟子受了二十雷鞭还关了禁闭。 惨的嘞。 倒也不是怕雷鞭,主要是不想关禁闭,一进去不知道出来后会错过什么。 几人没办法,只得直挺挺僵尸躺,眼睛直勾勾看着穹顶数时间,力图忽略旁边几道呼吸。 但楚弋左面就是沧孑,两人积怨甚久,就像水与火,一碰就得炸。 余光中的红色绸带存在感逐渐增强,楚弋知道,这东西是烛九送给他的。 天天蒙眼上,秀什么秀,恶心。 楚弋心生嫉妒,终于忍不了了,“你是没摸过好东西么?一根绸带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无时无刻不带着,难看死了。” 沧孑面色微沉,笑意幽邃,“她给我的,我自然带着,怎么,你没有吗?” 这时候,聪明人都能猜出甄有钱就是烛九,这几乎是高层秘而不宣的共识。 沧孑就是其中一个,再加上楚弋这人这么久以来的反常举动,他秒秒钟知道楚弋也是沦陷的那一个。 痛点共通,他不知道该怎么伤害楚弋,还不知道怎么伤害自己么? 于是哪痛往哪戳。 楚弋面容扭曲了一瞬,可恶,他还真没有任何东西! 不仅如此,他还把本命戒都赔了出去,那里面几乎有他全部身家!!! 楚弋心梗异常,微破防,百分之四十吧。 他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地说:“给你块破布还当定情信物了,如此说来,风止意还有她送的伞,月上弦还有她送的魔渊,你有什么特殊的?你免费?毕竟以前是清倌。” 侧过身静静躲在一旁吃瓜看戏的烛九:卧槽,好恶毒的一张嘴! 沧孑果然不快,大家都知道,他这人不开心就会开黑色的苦厄花,还有毒。 所以第一朵苦厄花在楚弋和沧孑中间绽放时,暂时不能动武的楚弋惊得往旁边一躲,“你干什么?想关禁闭——” 但很快说不出来了。 他撞进一个柔软的怀抱。 真的很软,跟男子身体不一样,触感就像……之前牵烛九的手那样绵绵柔柔的。 楚弋愣住,反应过来后瞳孔地震,火速又翻身往另一边靠,重重碾过苦厄花,腐蚀的毒性瞬间附着他的屁股! 肉被腐蚀的刺痛让他闷哼一声倒吸口气,但却宁愿挨着沧孑躺在苦厄花上都不愿往烛九那边躲。 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楚弋脑中刷屏一样疯狂闪过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字幕——完了,我不干净了。 烛九被楚弋刚才撞来的力道碰了鼻子,正常体修固然无事,但烛九是冒牌的,她本质上还是容易受伤、留痕的纯阴媚骨体质。 鼻血不要钱一样地流,生理泪水自然而然流出来。 烛九捂着发麻的鼻子大喊:“救命啊!!” 卧槽,她不就吃个瓜吗这么倒霉? 而此时,沧孑见楚弋碾在苦厄花上,他倏然危险一笑,怀着报复心态,心念一动。 破碎的苦厄花变红,成为一簇凤鸾火,这火真不是开玩笑的,能把人一瞬间蒸发,好在沧孑控制着,所以只是烧楚弋的衣裳。 慢慢地烧。 楚弋感受到不对,立刻爬起身,一边骂沧孑“阴险小人”一边灭火。 与此同时,苦厄花不止一朵,所以边缘两个安静的美男子——月上弦和风止意,同样被殃及池鱼。 赤金色的火在他们身上烧,在整个拼接的榻上烧。 很快就成一大团疯狂燃烧的火焰,但没蔓延开,几个真传弟子狼狈地从火里窜出,灰头土脸,各自是伤。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专心配药浴、心无旁骛的丹峰长老一转头就看见这惊天动地的一幕。 她迷茫了一瞬,“……?” 刚才转身时明明躺的岁月静好啊? “沧孑,你敢毁了丹房的草药,这辈子都别想从禁闭室出来了!!” 丹峰长老成功破功,瞪起眼愤怒地吼了一声。 这话还是有威慑力的,凤鸾火瞬间就熄灭了,但几人身上的火却是慢慢变得微弱直至灭掉,恋恋不舍一般。 大通铺烧完了,玄岩铺就的地面焦黑一片,烧出一个丑陋的黑色大坑,烟尘滚滚从殿内往外飘。 风止意上半身衣物被烧完了,健美薄肌一览无余,虎背蜂腰,凸起的胯骨性感勾人。 楚弋左跨以下的腿凉飕飕暴露在空气中,笔直高挑的腿劲瘦有力。 好在重点部位相安无事,也没露出鸡脚,就是……嗯? 还喜欢穿正红色亵裤呢? 月上弦上半身衣裳也被烧了一大半,一身惊艳冷白的筋骨肌肤一览无余。 沧孑倒是衣物完整,但被气怒的楚弋几人扯了红绸,一双赤金色的冶艳眸子显露,嵌在那双温润如玉的面孔上,神异俊雅,美的极具冲击性。 他正因为眼睛暴露在人前感到厌恶。 烛九呢? 烛九的鼻血不减反增。 不知道的还以为脑壳开瓢了流这么多,她捂鼻子时还糊了一脸,多少有点滑稽。 看着这样的五人,丹峰长老:“……” 他终于能深刻理解为什么方才寒潭长老和楚长老离开时那么开心了。 满打满算这几个惹事精真传进来还没有两刻钟。 想到他们要在这里药浴半个月,他觉得眼前漆黑,前途无亮,整个丹峰似乎都在冒黑烟,疑似火山喷发。 很快有弟子、长老和传讯进来,问的都是一个问题:“你那洞窟怎么了,冒这么大黑烟?” 就算炸炉也不会跟着火似的黑烟冲天。 丹峰长老森森冷笑:“无事,下面弟子胡闹呢。” 或许是刚干了一票心虚,几人都老实没吭声。 搪塞住外面的好奇问候,丹峰长老咬牙切齿看着她们。 “你们是我见过的最麻烦的弟子!” 语气神似“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 楚弋眼神如刀剜在沧孑身上,屁股上的痛意让他屈辱万分。 “都怪这贱妖随地开花!” 沧孑眼眸一瞥,“若非你先找茬,怎会自食恶果?花开的好好的,不是你自己躺上去的?” 提起这个楚弋脑海中就下意识想起自己撞进柒柒怀中的感觉,鸡皮疙瘩原地起立,崩溃随之而来。 啊啊啊啊! 他不干净了!! 他被别的女人抱过了!!! 烛九都没抱过他!!以后见到烛九该怎么办啊!?她会不会对他很失望?会不会厌恶他? 楚弋越想越羞愤,面如火烧云,眼尾都气的猩红一片,于是看着柒柒就越发愤恨恶心。 “你以后滚开,离老子远点!!” 烛九:“???” 她无情说出事实,“二师兄,是你自己投怀送抱的。” 楚弋:“!!!闭嘴!” 一片混乱中,风止意眉峰蹙起如山川:“但这与我何干?” 他好好躺着养伤,床榻没了,衣裳也被烧了? 月上弦沉默,但脸色极冷,周身似乎都萦绕着一圈冰雾气。 他应该已经想拔剑杀人了。 烛九一手捂鼻,一手撑着失血过多晕乎乎的大脑,声音断断续续的,“别、别说了,头好晕,心跳好快,长老救命!” 说着就软软晕了过去。 当然没真失去意识,只是那副身体到了昏迷的临界点,烛九顺势而为罢了。 其实神识无比清醒,她正在偷窥动向。 挺好的,烛九晕倒时没有一个人扶一把,男团组要么看都没看她,要么冷冷瞥一眼。 星君幸灾乐祸:“哈哈哈哈哈。” 气氛乌云密布,男团组正要换身衣裳,丹峰长老皮笑肉不笑。 她冷冽道:“换什么衣裳,反正马上就要下水了,都别换,我决定了,你们几个药浴就合并一起吧。” “关系不好是吧,我倒要看看有多不好。” 她是个倔强且执着的人,年少时为了炼出一枚特殊丹药尝试八八八八次最终成功的案例一直作为经典励志案例在九幽界流传广泛。 丹峰长老现在有了新的目标,她非要把这几个势同水火的真传弟子培养的相亲相爱,什么同时爱上烛九以至于反目成仇,她才不信这个邪! 爱情有那么重要?爱情能有师兄弟间的同窗之情温暖? 他们不是忘不掉烛九,只是没体会到友情、亲情的好! 下定决心的丹峰长老强硬把几人领到洞府第二层药浴室,一汪药浴温泉,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反正本来应该是单人的,现在她要几个真传弟子泡在一个池子里。 说着已经把烛九摆正放到浴池一角靠着。 烛九拼命忍住不笑。 岸上衣衫不整的四人:“???” 楚弋眼疾口快、脱口而出:“长老,你脑袋被门夹了吗?” 第577章 徒有气节 难得,其余三人眼中齐齐闪过赞同之色。 “放肆!”丹峰长老威严怒视他,“楚弋,宗门没教你尊师重道么?你就是这么给师弟们做榜样的?” 楚弋也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说那句话,但古话说得好:说都说了。 于是他接着道:“宗门也没拿我当榜样过吧,不一直是墨怀樽么?” 当然现在这不是重点。 楚弋冷然看了眼安详闭目的柒柒,认真决然道:“尊师重道我学过,礼义分寸我亦学过,你让我跟她泡一个池子里?那我宁愿现在就走!” 除了烛九,他死都不可能跟别的女人这么亲近。 沧孑唇紧抿,声音与措辞虽温润,但其中不动如山的坚决宛如透骨而出。 “长老,我与师妹男女有别,即便是师兄妹也不应同浴,还请您收回成命。” 风止意面无表情:“这件事无论对我还是对师妹都是侮辱。” 月上弦甚至没有说一句话,抽身就想走。 他一走,其余三个自觉惹怒丹峰长老的人也恭敬告辞离开。 四道修长身影在氤氲水汽中朦胧挺拔、霞姿月韵,气韵各异但倔强如一、出色至极。 袒露在外的肌肤与破烂的衣裳在这一刻不显狼狈,反而像风雨和荆棘落在身上的痕迹,那是少年的一意孤行。 丹峰长老望着他们的背影,眸色渐深,她眯起眼,沉声道:“站住!” 几人脚步一顿。 丹峰长老抱臂提醒道:“你们四个,一旦踏出洞府,只要我想,立刻就能召来执法堂,后果你们知道的吧?” 雷鞭,禁闭。 这几乎是每个弟子大逆不道、忤逆师命犯下大错后的必经之路。 即便事情并不严重,但火烧丹峰洞府是真,只要丹峰长老想,依然会让他们受罚。 绝崖只是重视真传弟子,并不宠纵。 单说楚弋,十八年来就没少受过罚。 那是真疼,小时候没少因此躲被子里偷偷哭过。 但此刻的他不屑一笑,斜阳光线在他凉薄的侧脸上渡了层烫金色的光,冷峻的面庞像神之妙笔画卷印入现实。 他扬起下巴,眉宇冷傲。 “行,尽管让她们来。” 丹峰长老见他们连这个都不怕,又道:“出格物塔后的药浴是宗门要求的,越是极限状态,吸收越好,一补潜力激发后的亏空,二提肉体强度,增强上限,三垒台基,洗经伐髓、拓脉进修。” “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烹制药浴的每一样草药都价值连城。” 尤其还是她这样天下闻名的炼丹师亲自调配。 “你们应该知道,大宗门真传弟子之所以同境界总能遥遥领先,靠的不仅是天赋,还有如山资源的投入铸造。” “你们落后一步,总有其余大宗门真传更进一步,差距就是这么一步步缩小的。” “损失这一次机会,就为了不愿与小师妹同池?值得吗?” 她说的很在理。 随着水汽腾空,周围略显沉闷。 风止意长发和眼睫上沾染薄薄的水雾,但 他澄明的眸光一如既往,像清越剑光。 “从前没有,往后有没有也无妨。” “再厉害、身份再高的人也不能将天下好处占尽,有得必有失,但为了一次药浴的机会违背道心,这才是以小失大。” 其余三人不语。 丹峰长老冷笑,语气有些嘲弄,“有趣,全天下趋之若鹜的机会你们说放弃就放弃。” “凭什么?” “凭你有琉璃剑心?凭你是天生的魂修?凭你是冰肌玉骨?” 丹峰长老望向沧孑,道:“他们没吃过凡人寸步难进的苦,自然清高自诩。” “那你呢沧孑?你很清楚弱小、资源匮乏的滋味,也体会过天资差的痛不欲生,你也跟他们一样说放弃就放弃?” 沧孑赤金色的眸光闪烁,垂下头沉默不语,整个人像沉入水雾中的黯淡烟影。 丹峰长老气定神闲踱步而来,脚步有力,声声入耳。 她道:“剥离掉流光溢彩的天赋,坠入尘埃,所有人都会为了一个向上爬的机会粉身碎骨。” “天才不曾有过这样的体验,与生俱来的资质让他们在任何低谷都有充足的底气,都有逆风翻盘的自信,都有分路它选。” “于是总徒有气节,高谈阔论。” “楚弋是,风止意是,月上弦也是。” “那你呢,沧孑?” 丹峰长老站定四人面前,她不如四人高,但气势深沉如山海,目光像看透虚妄的刀锋,让人倍感压力。 几人视线下意识落在沧孑身上。 目光中有探究,有沉思。 一片诡异的寂静,只有水雾像迷,在缠绕人心。 沧孑被裹挟着沉寂。 沉默。 沉默就是答案。 丹峰长老便笑了,“现在回药浴池中。” 沧孑身形微动,抬步走到药池边,伸出手探进水中。 楚弋嗤笑别开脸,隐有轻蔑,在静默中极为刺耳。 就像豪门子弟在嘲笑门前的流浪乞丐为了他随手扔的馒头抢破头。 月上弦收回视线,无动于衷,风止意有些怔神。 “你们可以走了。”丹峰长老瞥了眼楚弋三人,语调淡淡。 但很快愕然,“沧孑,你——” 几人转头看去,几根赤金色的树枝藤蔓缠住柒柒,把他凭空吊了起来。 滴滴答答的水从她身上滴落。 沧孑抬起眼帘,殊为神异耀眼的眸色让他整个人都仿佛从迷雾中顷刻脱身。 他很有礼貌地笑笑,平心静气道:“长老,向上爬,和掠夺别人向上爬是两件事。” “比如现在,我就在用能力、身份、地位掠夺昏迷不醒、姑且假设为弱小的小师妹。” 枝叶缓落,柒柒再次浸没水中,安详无比。 沧孑转身淡笑。 “理论上来说,四万年独一的半妖血统是荣耀,是得天独厚,他让我一夜之间从庸才变为独一档的天骄,让我从一个注定无法抵达元婴的木系妖植短短时日突破合体。” “抛却外因不谈,我该感恩戴德。” “但是——” “上天赐予我超凡的能力、资质,不是为了让我掠天下为己用,恰恰相反,只是给了我更多的选择权,给我一个不必忍辱负重的理由,就像现在,我可以选择离开。” 沧孑勾了勾唇,多情温润又稍显凉薄。 “如果是三个月之前一无所有的我站在这里,定会像狗一样跪地谢您恩德,但现在的我有能力拒绝,时也命也,为什么要用它时的境遇决定现在的行为。” “拥有选择权难道不是变强的意义么?如果已是半妖的我还需要忍受屈辱踏进这方浴池,那我为什么要修炼?要这资质有什么用?” 众人静默无言,沧孑思绪闪回曾经,语调逶迤流过。 “不瞒您说,我以前羡慕每一个妖皇殿上的同辈天才,最期盼的就是捡到她们在上面打闹时丢弃的残损灵器,最喜欢的就是她们对那些灵器不屑一顾的态度。” “因为这意味着,它归我了,真是天大的喜讯,那些人真是好人。” “现在的我大概就等同于当时丢弃灵器的那些人,如此说来,不利己也不损人。” “我拒绝您,问心无愧。” 楚弋和风止意忽然就心里畅通了,那一道对自己的隐晦质问迎刃而解。 天才高傲、清高、有气节是好事,因为可以把抛弃一切也要抓住什么的机会留给真正绝望的人。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人不同,际遇不同,处事则不同。 楚弋想起沧孑弱小时求妖皇救风梧族,但他连门都进不去,孤身一人跪在妖皇殿前,只能任由守门妖族踩在地上折辱。 为了那么点在楚弋眼中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灵石,去楚倌当清倌卖笑卖身。 低贱到尘埃。 但他无可奈何。 如沧孑所说,假如是那时的他在这里,为了进入药浴的机会跟旁人同浴有什么? 让他学狗叫估计也不会拒绝。 空气静谧片刻,众人心头五味杂陈。 这就是底层爬上来的人?说好的自卑呢?说好的因为以前的经历所以不愿意放过任何好处呢? 但沧孑光是站在那儿就在诠释一句话:他何时都未自卑过,他足够坚定,足够清醒。 他是砂砾磨成的珍珠,温润生辉,温柔力量。 丹峰长老心里正这么赞许着,又见沧孑并指拂过胸前发梢清雾,垂眼道:“其实上面只是说说,我只是心有所属,不愿跟旁的女子亲近,没什么高尚的理由。” 几人:“……” 死恋爱脑,骗他们好一波情绪! 丹峰长老胸膛起伏,有点生气,那种感觉就像眼看着明珠非要自己蒙尘! 喵的,他清醒个屁。 “你们四都滚吧,滚远点。”他不耐烦拂袖,面色难看。 “别啊长老。” 一道略显虚弱的声音响起,音调发飘。 众人望向不知何时醒来的烛九。 她趴在池边,发丝湿润贴在鬓角,呼吸微重,面色被蒸的红晕,男团组下意识别开视线。 烛九手肘抵着岸边,撑着侧脸善解人意笑道:“何必闹这么僵嘛,师兄们既然不想与我同池,那我只好——” 让出去了? “接受了。” “……” 烛九:“就让师兄们去别的池子喽,这里这么大,还缺池子么?” “这药浴应该是宗门交给长老的任务吧,宗门良苦用心,长老劳苦功高,不愧是第一大宗门,舐犊之情感人肺腑。” 丹峰长老眼中闪过讶异,探究地看着烛九。 后者眼神落在沧孑等人身上,莞尔笑道:“师兄啊,长老也是为了你们好,说话怎么这么无礼,还不跟长老道歉?” 楚弋第一反应是:你在教我做事? 但沧孑瞬间听出言下之意。 药浴是宗门下达的任务,长老理应完成,他们走了,长老也不好交代。 但现在闹得有些僵,长老不会低头,柒柒刚好成了和事佬,给他们递了台阶。 有药浴的机会谁会往外推呢? 于是沧孑立刻对丹峰长老拱手弯腰道:“是师侄一时冲动口无遮拦,触您怒火,请长老容谅。” 其余三人也反应过来了,没怎么衡量,跟着行礼致歉。 丹峰长老面色肉眼可见地好了不少。 楚弋不死心地插了一嘴:“但还是不能跟柒柒一起。” 丹峰长老:“……” 洪水猛兽烛九:“……” “行啊,那就你们四一起,她自己一个人。”丹峰长老扬起眉,做出决定。 四人:“?” 谁要跟他们一起!! 但最后,几人还是被带到第三层,勒令他们一起药浴。 四人凝神屏息彼此看了眼,算了,怎么也比之前好。 随后钻了进去,别提多嫌弃了。 …… 第二层,丹峰长老正往烛九药池中加各种各样的料,有草药有料粉有花瓣有药水,加到最后池水已经变成深红色,但并不浑浊,很清透。 丹峰长老看了她一眼,又从储物戒中掏出一大把五颜六色的月季花瓣洒在水面。 如此一来,影影绰绰跟沐浴似的。 烛九感慨一句:“长老您真浪漫。” 丹峰长老扯起唇笑笑,神色意味不明,仔细说了注意事项和运功方式,这才起身去了上一层。 烛九身体松缓躺靠着,眉宇舒绽,药力浸润着她,有吸收的灼热感,肌肤仿佛在自行吞吐呼吸。 很舒适,对炼体修士和特殊体质的人都很有用。 就是可惜月上弦他们都在上一层,哎。 星君道:“刚才丹峰长老真的会把他们赶走吗?” 烛九快阖上的眼微张,语调懒懒,“当然不会,她原本也不是想让我们混在一起洗澡,只是长辈试探试探晚辈罢了。” “倒不如说她最初的目的就是让他们四个一起。” 星君“啧”了一声,“长老还在努力让他们培养出师兄弟情谊吗?” “大概吧。” 烛九舒服的情不自禁开始犯困,星君有点愁:“你现在是借用烽铎的名头洗白了,还几乎当上了真传弟子,但闻人瑟绝和老墨他爹一旦苏醒,你不就暴露了么?” 其实逍遥尊主倒是次要的,到时就说他酒后自己给的玉牌就是,问题是闻人瑟绝知道她是谁。 烛九算了算时间,他快醒了。 她仰头靠着,浸润迷雾的目光散漫落在穹顶仙鹤雕饰上,“那就威胁他,先拖一拖,等我调查一遍宗门再说。” “现在我比较想偷听他们在说什么。” 她说的是上面药池中,不用多说,肯定有乐子看。 星君一语道破:“不就是想看美男泡澡么?” 烛九:“胡说,他们衣服穿的好好的,我怎么看?” “你是说那破破烂烂已经露肉的衣服?” …… 丹峰长老如法炮制给四人所在药池“下药”,前面几天都是统一配方,就是这里的浓度更高,剂量更大。 四人呈四角而坐,盘膝闭目,谁也不沾谁,难得平静。 丹峰长老下完药后拍了拍手起身,警告他们和平相处、不许生事。 “长老。”沧孑叫了一声,“为什么偏生要我们泡在一个药池中呢?” 这时他也意识到丹峰长老的根本目的了。 丹峰长老瞅了眼他,“我就是看看你们四个在一块是不是真的会死,现在看来不是好好的么。” 楚弋从来没跟别人共用洗澡水,此刻十分煎熬,他控诉道:“这叫压迫、霸权,只会适得其反。” 丹峰长老哂笑,蹲下身,“你们那么讨厌彼此,还不是因为心里都装着同一个人,烛九。” 猛然听见这个心底的名字,四人面色一滞。 长老摊手:“说白了还不是把其他人都看做情敌?” “我是不懂爱情,不懂为什么有人被伤的什么都没了还对那人情根深种。” 何止他不懂,是个正常人都不懂。 “不过我认为归根结底还是内心的寂寞和空虚,让你们对烛九给予的些许温情和恩惠念念不忘。” “殊不知世间情分何止爱情。” “亲情浓郁亲切,失在无法同行,友情熨帖温暖,失在容易疏离。” “爱情最易极端变化,爱欲生,恨欲死,总是带来焦虑、内耗、惶恐,致人疯狂。” “同门情却浓淡相宜,羁绊深厚,意念如一,才是伴你们漫长修炼和人生路最久远的东西。” 丹峰长老深有感触地谆谆教诲,几人默不作声听着,倒是都睁开了眼。 “就比如今天,你们虽在反抗我,但也算同进退,共荣辱,这难道就不是一种初步的联结吗?” “你们都是优秀弟子,何故要为了一个十恶不赦的花心邪帝针锋相对呢,与其纠结她究竟爱谁,倒不如放下、忘了她,顾自修行。” “再过段时间你们就会发现,爱情也不过如此,远没有修炼来的快活。” 几人眸色晦涩深沉,敛睫低眉。 丹峰长老见他们听进去了,心情大好站起身,“自己好好想想吧。” 刚走一步却听见楚弋低冷的声音:“你说得对,但我还是想知道她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丹峰长老脚步顿住,“……” 风止意斩钉截铁地自欺欺人:“没有,她第一个认识的人是我,她心里只有我。” 沧孑嗤笑:“做什么白日梦,她爱全天下都不可能爱你一个,况且在阵营战的时候她已经亲口说了,每个都喜欢。” “烛九就是个见一个爱一个的渣女。”最后一句话隐有切齿声,他眼中愤懑幽怨。 然后森冷扫了眼月上弦,“连那具身体的‘哥哥’都不放过。” 三人神色微滞,乌云密布的,因为都在想同一个问题,当时烛九跟月上弦每晚都待在后者洞窟中,他们是不是真的…… 浓烈的杀气倏然爆发,没有哪个人想象这种事能不崩溃。 恨不得把月上弦凌迟处死。 月上弦自己清楚他跟烛九之间清白的很,但看这伙人嫉恨的样子,他就觉得这么坐实挺好的,最好让他们死心。 于是淡漠点头道:“对,我们夜夜笙歌。” 烛九:“!!!” 冤枉啊,她没有啊! 总之月上弦说完那句话后,整个第三层乱成一锅粥,他们又又打起来了。 丹峰长老:“……” 所以她刚才苦口婆心说的那些算什么? 算她能说会道么? 最后还是把暴乱镇压下来,但看样子没一个会善罢甘休,说不定她一走就得打的你死我活。 她只得传讯联系楚长老和寒潭长老,让她们来看顾一二。 然而无人回应。 “……” 算了,先把灵力封了,再加点修仙牌专用软筋散,看他们怎么闹腾。 丹峰长老走时恶狠狠警告:“老实点!小心老娘把你们烫成猪!” 又嫌弃道:“一点都不懂事,还没新来的小师侄好。” 四人软趴趴撑着药池,懒得回应,忙着互瞪。 …… 丹峰长老来到一层炼丹炉前,布下结界给墨怀樽传讯:首席,药浴已开始。 墨怀樽:嗯,辛苦了。 他正在擦拭自己的本命灵刀,乌行云。 玄色的刀柄素雅,横刀身亦是暗色,乌蒙蒙的,只能看到自己模糊的身影。 但刀上散发的气息深邃浓重,透着内敛的锋冷。 丹峰长老从来没把墨怀樽当小孩,因此跟他说了几个首席弟子的精神状态,以及她试探他们的事。 墨怀樽:嗯,辛苦了。 丹峰长老习惯了墨怀樽的沉稳话少,接着说自己试图开解他们,越过情劫,忘记烛九的事。 墨怀樽声音略显愉悦轻快,回:很好,长老用心良苦,宗门铭记于心,若能扭转他们心意,这个月购置的珍稀灵草再分丹峰一成。 丹峰长老:??? 哈? 她呆住,继而想通,谁说首席不关心师弟们的? 他的关爱就像厚重的父爱一样,隐匿在暗处,从不明说,只从侧面表达! 丹峰长老应声:首席放心,定不负众望。 她摇了摇头:啧,不过这几人当真死心眼,听说烛九跟月上弦有肌肤之亲后还不放弃,这不就说明她当真心悦月上弦么? 墨怀樽沉默了一瞬,声音沉冷森然,宛如暴风雨前夕:你说什么?? 丹峰长老被对方再次骤变的语气打了个措手不及:就……月上弦说他跟烛九相处时夜夜笙歌。 墨怀樽脑中仿佛有雷劈过,只剩残垣废墟。 手指刺痛,他低头,发现自己刚才过于用力,割破了手指。 第578章 不杀人 伤口很深,血液哗哗地流。 乌行云有灵性,在嗡嗡震颤,似是伤心愧疚。 墨怀樽隐约从模糊的刀身上瞧见自己眼眶赤红,心底的愤怒、嫉妒像浑浊的污水随着惊涛骇浪翻滚上来。 想杀掉月上弦。 这个念头像魔鬼一样冒出时,他倏然闭上眼,握住刀锋的力道更重了。 疼痛让他清醒几分,窒痛沉闷的心脏却未缓解。 墨怀樽说:从前的药效太轻,需要药浴半个月,身为绝崖弟子,能扛能忍,意志坚定,你换成当初拟定的第一个配方。 丹峰长老一愣,配方一?当时不是因为太过痛苦摒弃了么? 算了,她也挺想这么干的,桀桀。 她问:那柒柒呢? 墨怀樽:一样。 …… 墨怀樽练了一套刀诀,恐怖的杀伤力让方圆几里的弟子都隐隐感知,他们躲得远远的,眺望宗主峰上聚集的乌云,暗自咂舌,首席好像更强了。 就是瞧着气压很低,看得人心惊肉跳。 有传讯符来,墨怀樽没管,直至内心在沉痛中抿出少许沉静,他落拓地靠在尚算完整的石壁上,面覆薄霜,罕见地失魂落魄。 传讯符持续传来,是急事。 墨怀樽没有那么多时间痛苦,他垂下眼睫,动作缓慢地打开传讯。 莫名让人觉得疲累。 闻人瑟绝的声音传来,很平静:柒柒在绝崖? 墨怀樽目光迟滞,显然心不在焉:嗯。 闻人瑟绝霎时沉寂。 墨怀樽在失神,没察觉异样,过了许久,他才简单讲述了一遍柒柒现状,然后问对方与柒柒之间是怎么回事,宗主玉牌是否是宗主亲自给予。 闻人瑟绝坐在冰川上,撑着自己醉后闷痛的头,俊秀的眉心皱成浓云的山岭。 他是在一刻钟之前醒的,烛九不在,周身有结界,明显是烛九留下的,应该是怕他在睡梦中被冻死,或者被什么东西叼走吃了。 师尊还在睡,接收到的传讯符很多,他首先被烛九的传讯吸引。 开头一句话,慵懒肆意:猜猜我在哪? 这个问题让闻人瑟绝的心跳抖了三下:你在哪? 烛九没有打哑谜,笑道:在绝崖丹峰,刚刷完格物塔,我还是第一名呢,快成你的小师妹了,怎么样,开不开心? 闻人瑟绝身体冷的像脚下的冰川,整个人都凝固了。 他这才意识到已经过了好几天。 但绝崖怎么可能这么草率地接纳她? 烛九轻笑:这个问题你问墨怀樽,我跟你传讯是想让你帮我的身份保密。 闻人瑟绝攥紧拳不语,他自己会不会死在烛九手上无所谓,但对方在师门中,很可能为整个宗门迎来灾祸。 他怎么可能保密? 烛九像鬼一样低笑:你放心,我与绝崖无冤无仇,甚至还受恩无极灵祖呢,怎么会干坏事? 烛九:来这儿只是借点灵器宝物,毕竟绝崖是整个九幽界底蕴最深的地方,我现在人人喊打,想借点防身圣器而已。 她要盗取圣器? 比杀人强。 闻人瑟绝稍微松了口气,道:绝崖圣器一旦消失会有预警,你怎么偷? 烛九: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你只需帮我保密即可,否则…… 烛九顿了下,柔柔笑:我就先从丹峰开始杀,你要相信我的实力啊,绝对能在绝崖用超圣器镇压我之前灭了大半宗门。 这话更是让闻人瑟绝身体僵冷如死尸。 烛九:不要想着让绝崖暗中布下天罗地网逮捕我,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会毫不犹豫动手。 闻人瑟绝心里的想法被堵死,他无话可说。 烛九宽慰道:别担心,我只偷东西,不杀人。 不能说,起码现在不行,烛九很警惕。 并且,她目前没有杀人的意思,否则早就开始了。 闻人瑟绝深吸口气,按下狂乱的心跳。 语气如常回复墨怀樽:玉牌是宗主喝醉时硬塞给她的,我没拦住,后来我也喝了些酒,醉倒了,原来她这么厉害,宗主也算误打误撞。 墨怀樽:嗯,冰魄找到了吗? 闻人瑟绝看了眼不远处冰层下隐约透出的晶蓝色,迟疑道:找到了。 传讯符熄灭,闻人瑟绝还在怔神。 他脑子里一大堆疑问,烛九怎么拿到的真传玉牌,难道真是从醉酒的师尊那里诓来的?她又是怎么得了烽铎尊主的传承?不应该是无极灵祖才对吗? 她去绝崖的目的真的如她所说? 闻人瑟绝通通想不明白,只觉烛九手段诡异恐怖,让人防不胜防。 也是,不是谁都能用假身份在一群高阶修士面前如鱼得水的。 这天下能识别出她的,难道真的只有他的血瞳? 闻人瑟绝想到这又生出一个疑问:既然如此,当时在九曲朔州把他抓走时,为何不毁了血瞳? 这样她将再无破绽。 若说烛九对他心怀善意放他一马,那他记忆的丢失与烛九有关吗? 矛盾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像乱麻一样将闻人瑟绝死死缠住,也让烛九的面容变得善恶难辨,如水中花。 护体结界随着他的苏醒渐渐消散,刺骨冷意侵袭,闻人瑟绝身体温度急剧降低,差点被冻成冰块。 他急忙运转灵力温养身体,但他现在重修后才金丹期修为,在极北最苦寒的地方很明显坚持不了一刻钟。 不得已拿出护体灵器防身。 闻人瑟绝凑到逍遥尊主跟前叫醒他。 后者功力深,毫无防护地躺在这么冷的地方好几天都无事发生。 他睁开眼,目光清明有神,察觉身边有人时肌肉一霎紧绷,见是闻人瑟绝才放松心神,四下一看,疑惑道:“我们怎么在这儿?” 之前不是在火堆前喝酒呢吗? 还有个叫柒柒的好心人。 她人呢? 闻人瑟绝心态沉着解释:“你喝醉了,柒柒听说我们寻找冰魄,好心帮我们带路,你高兴之下送了她一枚亲传玉牌。” “她拿着玉牌去绝崖报到,闯到格物塔八十六层,成为第一名,还引动了烽铎尊主的无极灵光。” “现在……”闻人瑟绝顿了顿,“现在宗门应该正在准备小师妹的收徒仪式。” 逍遥尊主听完后:“???” 啥啥啥? 怎么一眨眼功夫就这样那样了?发展这么快??? 他呆滞了片刻,拧眉问:“我给她亲传玉牌了?” 闻人瑟绝平静道:“不然她如何拿到的?” “……”逍遥尊主揉了揉太阳穴,半点印象也没有。 算了,他喝醉时是这样的。 还好柒柒是可造之材,不然老墨那小子定要唠叨他,现在无可指摘了吧? 逍遥尊主内心颇为骄傲,打开这几天堆积的传讯,简单回应。 “冰魄在前,为师现在就去帮你取来,熔炼你的无妄咎丝。” 他对闻人瑟绝说了一句,目光凛然往冰洞走。 …… 第一天的药浴很快结束,身体充盈轻快,肌肉筋骨强劲许多,烛九修为都高了半阶。 真大补。 男团组忙着事后修炼,烛九困倦地睡了一夜。 第二天她被丹峰长老叫醒,后者站在她跟前幽幽看着她,神色阴沉。 “你就这么睡到现在?” 眼中写着四个字:暴殄天物。 药浴后的修炼可是非常重要的黄金时刻!! 烛九:“……” 刚想撒点小谎,想起对方可能观察了一整晚。 她只能讪讪道:“这个……有点困。” 丹峰长老冷冷瞅着她,然后狂风暴雨教育了她一顿。 什么修炼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心如平原走马,易放难收……修炼重在持之以恒,把握时机……不能因一时成就骄傲自满…… 烛九低头默不作声,心想着我哪敢修炼,一旦突破躺尸吓死你。 丹峰长老再次把她揪到药浴池中,这次里面换了新的水,暖洋洋的,烛九舒服躺平。 “原本要泡半个月,不过临时改了配方,只需一天即可。” 半月变一天? 烛九心里警铃大作。 果然,丹峰长老嘴角噙笑说:“就是有点痛苦,不过体修嘛,劳其筋骨,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说完又把楚弋几人招来了。 几人:“?” 搞什么,又想让五人泡一起。 但没有。 丹峰长老挥了挥手,原本只有一个药浴池的第二层如梦中幻影景物变幻,隔绝灵识和视线、声音的屏风后出现了其余四个药池。 彼此独立,并不干扰,也看不见对方。 位置类似于一字排开,烛九在第一个。 这次丹峰长老把几个人分开了,因为要“因材施药”,施加材料不同,不能在一个药浴池中。 丹峰长老道:“这屏风是结界,彼此隔绝,你们专心吸收修炼,不必有后顾之忧。” 楚弋四人眼中流露舒适之色,太好了,终于远离那几个讨厌鬼了! 烛九:“……” 但是,又隔绝不了她的神识……离这么近,不太好吧? 星君:“完啦!这跟老鼠进了米仓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 今天的药池是黑色的,黢黑,低头都看不见水下的肌肤。 下药的时候烛九就发现了,药性嘎嘎强,她的易形术可能会因此崩掉,露出真身,还可能会被逼的突破修为。 烛九皱起眉,这包不能泡的啊。 丹峰长老说:“这次性质特殊,药浴池会封闭,我就不进来了,你们几个勿要懈怠,省的浪费我的草药。” 说着警告地剜了烛九一眼。 烛九眉心舒缓,没人看见,那没事了。 丹峰长老下完药走了,第二层的药浴池彻底寂静。 半个时辰过去。 水温在持续升高,混合的浓烈药性钻进毛孔中,引来细微的刺痛。 随之而来的是更内层筋骨内脏等器官的强益。 感觉体内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爬,烛九低头,发现衣裳已经被水温溶解。 她穿的是普通衣服,抵不住这个温度,体修的身体可以,纯阴媚骨也可以。 就是……她丫的,这体质为什么待在这个药池里跟待在春药里一样!!! 肌肉中的麻逐渐转化为酥麻和痒,皮肤表层吸收药物的刺痛竟然转化为爽感。 接着身体出现异样,开始抓心挠肝、欲求不满。 丹田中的灵力蠢蠢欲动,等着冲出阀门,突破合体巅峰。 致命的空虚像潮水一样袭来。 烛九双腿摩挲,差点忍不住发出某种叫声。 烛九:“……?” 先天受虐炉鼎圣体,该死的魔主,恨她一辈子。 无妨,忍一忍,压一压,这药液确实是好东西,强韧这具躯体,如此,她的神魂能停驻的舒服些。 七分之四的神魂,还是躯体突破合体以及时时用天材地宝勉力吊着,烛九才没有撑爆。 但也很危险,稍微用点力量就会爆体的程度。 可以说这次药浴是烛九急需的。 她平心静心、正襟危坐,努力压制修为和异样。 这时,星君不怀好意道:“他们就在你附近耶。” 烛九恍若未闻。 星君声音充满遐想,“他们的衣服会不会也被融掉了?” 烛九按捺住被勾动的邪恶思想。 星君蛊惑道:“幽幽,你不好奇他们是什么状态么?只要轻轻看一眼,他们在你眼中就无所遁形。” 烛九蹙起眉义正言辞:“别说了,我不是那种喜欢偷窥别人洗澡的小人。” “啧。”星君索然无味:“真不看?我还挺好奇的。” “不看。”烛九很坚定。 “哎,行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身体的痛麻感和异样不增反减,已经到了极致的程度。 她的易形术已经被刺激的瓦解,露出月上霜那张纤柔娇美的脸。 雾气如仙境,水声波动,烛九撑在池边的纤弱手指微微用力、发白。 她迷蒙地扬起脖颈,水滴从优美的脖颈滴落。 唇齿微张,发出一声压抑的喘息。 惑的像精怪。 面颊被蒸的嫣红,身体蔓延连片的薄粉,烛九沉浸在煎熬中,思绪有些呆滞。 就在这时,异变到来。 有魂力猛然突破结界的限制,不是故意的,是极不稳定的力量在痛苦时震荡或增强,再加上他有烛九的魂识,这就导致他的魂力一瞬间延伸到外面。 楚弋意识茫然时看见什么了? 他看见一个女人袒露的后背。 白皙纤细,腰肢不盈一握,肌肤纤薄嫣粉,泼墨发丝垂落,肩背骨上挂着暗色的水珠。 她窈窕隐在迷雾中。 梨花带雨,海棠映日。 她似乎察觉了他的视线,猝然侧脸。 线条柔美毓秀,如三月嫣然芳菲。 这张脸他放在心尖日日揣摩思念,再熟悉不过。 楚弋呆住了,混沌的大脑像着了一记闷雷。 烛九!!? 但他还未清醒,魂力便被结界逼退,脑中莫名开始发晕鼓胀。 他开始分不清自己刚才看见的到底是真实还是幻觉。 此时欲火难耐的烛九:“什么鬼?我都没偷窥,楚弋竟然来偷窥我?” 星君嘿嘿一笑,“还不是这药浴太痛苦强效,让他的魂力极不稳定,反正人家都把你看光了,你还不去处理一下。” 烛九瘫了一下,沾染水雾的眼眸像雨中玫瑰,“行吧。” 她神魂出窍,留躯体在水中继续“渡劫”。 …… 楚弋身体已经痛到失去知觉,他沉在滚烫的水底,衣裳已经被他扒的七零八落,只剩贴身里衣松松垮垮。 眼前模糊一片,他在努力找回神智,判断刚才发生的事是真是假。 又眨了下眼,楚弋眼前又出现女人的背影。 她……就在水面上,即便有许多不同,但本能疯狂告诉他,那就是烛九。 烛九怎么会在这里?啊,果然是臆想。 楚弋猛然起身,向身影揽抱而去,声音低哑偏执,“烛九……你怎么无处不在……” 落空了,背影消失。 他黯然低着头,却在倒影中再次发现那抹白皙。 在身后。 楚弋转身抓去,又空了。 如此反复数十次,楚弋失魂落魄,痛苦的不能自已。 又一波肉体疼痛袭来,楚弋痛苦的僵硬麻木,身体缓缓坠入池底,他死死盯着岸上背影,面目狰狞血红。 “为什么,明明是假的也触碰不到。” 星君“嘶”了一声,“糟,好像玩大了,楚弋心境开始崩了!不能走火入魔吧?” 烛九金色的魂体悬浮在水中,只是落在灵台蒙尘的楚弋眼里是一个女子背影罢了。 正常时候的他也能分辨出,但这是专为他设计的药浴池,主打的就是身体与灵魂的双重折磨,意志昏聩。 ……也容易心态崩塌破防。 他眼睛那么红,委屈又执着地看着她,好像哭了,眼泪混在水里,看不出。 烛九看着看着,视线便从他英俊的脸下移,落在他衣不蔽体的身体上。 本就未熄的欲望像着了火星,烈烈燃烧。 烛九眼中晦涩翻滚,她下沉,一点点向他接近。 但没动,只是看着,她在思量。 落在楚弋眼里就是女人向他接近,面容却看不清,身姿也与他印象中的烛九有些出入。 更高,更完美精致,一丝一毫都像造物主亲自描摹创造,好看的不似人体。 他不知道,这是烛九在神界化为人身的样子。 但他固执又坚定地认为,这就是烛九。 水好烫,楚弋的脸被烫的红透,他一眨不眨地凝视烛九,痴迷着魔。 然后蓄谋已久地猛然抱住近身的烛九,感受到实体,他得意闷笑。 “……哼,烛九,你还想往哪里跑?” 哎呀,被他骗到了。 烛九暗色的眼眯起,指尖抬起,轻轻抚上他结实的后腰。 “……唔。” 楚弋一个激灵,闷哼出声,强烈的渴望让他浑身绷紧难受,恨不得将怀中人按进骨髓中才罢休。 他很难受,还想要她那样,并且是更多,其他地方。 楚弋羞窘于自己的反应,但随即又想,都是幻觉了,他怕什么? 于是森然冷笑一声,掐住掌下微凉的腰肢,冷酷傲慢道:“烛九,我要你。” 他翻身把烛九压到池底,夹着她的腿,低头一嘴啃上她的锁骨。 …… 经过审核不让写的酣畅淋漓,楚弋如登极乐。 他脑中空茫一片,只觉朝生暮死皆为尘埃,不及此刻癫狂欢愉。 不知在这种混沌中沉沦多久,他终于找回了些微神智,睁开眼,四周静谧,水雾笼罩空无一人。 他倚靠在池边,里衣虽乱,但好生穿着,浴水平静。 只有身体余韵像波澜一样圈圈荡漾。 楚弋炙热的心一点点冷却。 事实告诉他,他想象着烛九……做了那样的事。 羞耻和窘迫感再次让他红透。 楚弋抹了把脸,将自己没入沸腾的水中。 啊啊啊,痛死他算了!! …… 烛九将一切复归原位,甩着右手离开楚弋药浴池。 星君猥琐地嘻嘻笑,“你甩什么,神魂还会酸呢?” 烛九停住,双手负背,“神魂也会累,很正常啊。” 星君若有所思,“他确实很强。” “……” 烛九脑中闪过什么,没回应,正要神清气爽回到身体中,散开的魂识捕捉到远处凌厉紊乱的剑气。 狂躁危险,似乎随时会崩塌。 也意味着这个人在疯魔挣扎的边缘。 “……风止意?”烛九倏然转身,一脚跨过,出现在他的药浴室。 这里的雾气被剑气惊动,在室内飞舞,平常人站在这一秒钟都可能被失控的剑气劈开。 风止意趴在岸边喘息,赤裸的背脊起伏不定,狭长的感眯起,猩红着魔。 身影明灭不定,时而变成纯黑色影子,鬼气森森。 宛如变了个人。 烛九皱起眉,视线一扫,果见业爻伞被丢开。 他早就成了鬼,要想在九幽界存活,根本无法离开业爻伞。 烛九想了想,动手把风止意拉入幻境。 于是风止意朦胧中瞧见一个女人撑着他的伞走来。 灰色的伞面印着樱色的花,他只觉诡异。 她的脸被挡住,但她行进的脚步、身姿,让他一眼便知对方是谁。 风止意愣住了,瞳孔收缩。 “烛九……” 她抬了抬伞,露出一张模糊不清的脸。 烛九蹲在他身前,清冷哂笑,“就这个样子,你还想找我报仇么?” “你啊,都快魂飞魄散了。” 风止意睁着墨黑的眼凝视她,蓦然伸手,闪电般抓住烛九手腕。 竟然……抓住了。 风止意眼中爆发喜意,死死攥住烛九,将他拉到自己身前。 他着迷地抚摸烛九面庞。 “烛九,你终于来找我了。” 水花四溅,他箍着她坠入池中。 第579章 见面礼 很离谱,这四人跟约好了似的,一个接一个出问题。 每个人的药浴都配的很好,极大程度助益他们,就连风止意的鬼体,长老都研究出了合适的配方。 不得不说丹峰长老名不虚传。 但会不会有点太好了,以至于补的他们意识游离,心防失守陷入心魇? 一天过去,去了四个地方又转悠回来的烛九觉得自己被榨干。 虚了。 怎么每个人都把她拉水里。 星君:“没有吧,我看你脸上的笑挺灿烂的。” 烛九收敛笑意,坚决不承认:“我这叫笑对人生,再辛苦再累都不能忘记微笑。” 星君撇嘴:“你就说爽不爽,他们好摸不?身材好不?” 烛九面色深沉,不吭声。 “别想了,流口水了。”星君笑嘻嘻。 烛九摸了下下巴,干的。 “……” 她顺势捋了捋发丝,转移话题,“合体巅峰了。” 池中黑水颜色变的极淡,泛着灰。 现在的身体强度起码翻了三倍,不夸张的说,之前标榜体修只是借借名头,现在真跟体修无异。 感谢丹峰长老送来的滋补套餐。 她现在能倒拔垂杨柳,拳打镇关西(修真版)。 又休整了几天,烛九将修为牢牢压制在合体巅峰,样貌也恢复成柒柒的模样。 外面传来动静,丹峰长老走了进来,先打量一遍烛九,赞许地点头,“不错,骨骼莹润生光,肌肉强劲韧性,爆发力强,修为也有了提升,你进步很大。” 烛九站起身,真心实意道:“多谢长老费心调配的药浴。” 丹峰长老打开其余结界,看出楚弋几人各方面亦有了长足进步。 她骄傲地挺起胸膛:我果然是全九幽最伟大的医、丹双修!妙手回春,用药如神! 丹峰长老沉浸在琢玉成器的欣喜中,完全被察觉四个真传弟子沉默的出奇,一个个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连楚弋都没找茬。 星君不屑地笑:“哪好意思抬脸,一个个都在回味呢吧。” “哼,没什么事就走吧。”没得到称赞的丹峰长老拉下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沧孑这时敛神,定色拱手把长老夸了一阵,后者这才舒坦。 沧孑笑着提了一句,“长老的丹术超绝,不知弟子可否得到您的指点?” 丹峰长老神色一顿,认真起来,“你想学?我只收有创造力的弟子,我指的是,对药剂融合后的效果有超强感知的人。” “你应该清楚,寻常炼丹师只需要照着丹方炼制即可,这一点你自己也能做到,不用我的指点。” “拜我为师,对循规蹈矩的炼丹师来说是乱其心智的祸。” 他警示沧孑。 曾经他也尝试收徒,但他们要么达不成他的要求,要么毁了自己的丹道。 沧孑坚定点头,“弟子愿意一试。” “嗯,你先回去,我同宗主说一声,你明天过来。” 丹峰长老思忖片刻,想要一个传承弟子的渴望还是占据了上风。 这一届的真传弟子虽然挂在宗主名下,其实真正的师尊往往另有其人,跟不少长老都学个一招半式是常有的事。 绝崖这方面没有那么严苛的规矩,态度平和开放。 毕竟宗主也不是靠谱的人。 “对了,执事长老在外面等你们,快去吧。” 应该是柒柒入宗门的事。 …… 执事长老拉着一伙人往司命殿去,楚长老和寒潭长老也恹恹在最后。 神色就像七天假后不得不复工的劳苦打工人。 “宗主回来了,先去司命殿进行拜师仪式。” 执事长老着急也不是没道理,宗主成日在外浪荡,谁知道会不会下一秒原地失踪。 楚弋懒散地抬起眼睫,心不在焉,“她去不就行了,我去干什么?” “你们是师兄妹,当然要去。”执事长老说:“不仅要去,你们一个个都得给小师侄送见面礼。” 楚弋:“……啧。” 他瞥了眼烛九。 因为对方只闯了八十六层和无极灵光的缘故,他已经打消了对她的怀疑,对对方真传弟子的身份没有异议。 就是仍旧对烛九超过他这事耿耿于怀,心有挫败。 难道真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心思各异的众人到了司命殿。 乍一看,烛九怔神片刻。 肃穆辉煌的正殿,烛火明亮,一座座灵牌呈阶梯型排布,最上面一个是开宗祖师无极灵祖。 也就是她自己。 当年第一次站在修建好的司命殿前时,灵堂上空空如也,一座灵牌都没有。 那时烛九看了半晌,埋头写了第一个灵牌。 一笔一划,入木三分。 亲手带的弟子天真地问:“师尊,有谁陨落了吗?” 烛九将写好的灵牌随手递给她。 弟子瞪大眼,急得跳脚,“师尊,你这是干什么?为何写自己的名字?” 她抬起雪白的袖子着急忙慌地擦,但墨入木中,无可转圜。 她眼神一狠,以指作剑劈去。 但指风被烛九拂袖震散,只听师尊疏散笑道:“青玉,什么仇什么恨啊,你要碎了你师尊的灵牌?” 玄青玉难受地皱起眉,焦急万分,“师尊,你平日里拿弟子玩乐取闹便罢,怎么能年纪轻轻写自己灵牌,这是人干的事么?多不吉利!” 烛九好整以暇,“那我写你的就行了?” “也不行!”玄青玉使劲摇头。 烛九挑起眉点她眉心,“能让为师亲手写灵牌,你就偷着乐吧,还不乐意了。” “这是谁写的问题么?谁家好人年纪轻轻咒自己死?修真界要忌口业!” “害,没事,人固有一死,为师先写着,等陨落时你再摆上去,就你那破字,我可不放心让你写。” 玄青玉冷笑一声把灵牌藏起来,打定主意出了门就偷偷碎成灰。 烛九只好扼腕叹息,随她去。 …… “师妹在看什么?”轻柔悦耳的问句将烛九从略显斑驳的回忆中惊回。 是闻人瑟绝。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烛九面上浮现疏淡的笑,“怎么其他先辈的灵牌都字迹工整,无极灵祖的灵牌字迹却如此潦草?” 说潦草都含蓄了,应该说丑陋,歪歪扭扭的,像小学生的字。 闻人瑟绝转头看了一眼,毫不意外。 “几乎每个来司命殿的人都会问这个问题。” “因为这张灵牌出自第二任绝崖宗主玄青玉之手,并且还勒令后辈不可更修。” 烛九:“……” 真是她的好徒儿。 闻人瑟绝又提起一桩事。 “据说无极灵祖曾经亲手为自己写过灵牌,但被青玉尊主私藏了,她坐化时,怀中抱着的就是那樽灵牌。” 烛九倏然怔住。 案前烛火变的分外刺眼。 物是人非事事休,当她再次站到这里时,记忆中跟在她身后的那些少年,已经成了堂上寥寥几笔的文字。 只有她还遮遮掩掩地活着。 …… 随着指引走到侧殿,抬眼便见眉发皆白的逍遥尊主坐在上首,墨怀樽几人已经依序落座。 墨怀樽暗含探究的目光定格在烛九身上。 烛九还没张口,逍遥尊主目光炯然,醇厚威严的声音响起,听起来还挺正经。 “柒柒,你可愿拜入绝崖做第七席真传弟子?” 烛九扬起和煦喜悦的笑,“弟子拜见宗主。” 闻人瑟绝袖下手指微攥,眼下这一幕实在冲击,传说中手染血腥的穷凶恶首,站在正道第一大宗司命堂下,敛衽垂首,言笑晏晏拜入师门。 就像明晃晃看见披着羊皮混入队伍中的狼。 他是唯一知情人,心神不宁,但又无力改变。 他失忆了,但随师尊在外游历的这段时日,听过很多关于自己的流言。 占星师闻人瑟绝,屡次包庇邪修,酿成灾祸,给占星师蒙羞,让占星圣地的名誉毁之一旦…… 他想,难道过去的自己也是这么被威胁的吗?那为何还会爱上她? 所以,他现在要像从前一样,再次包庇她…… “五师弟。”墨怀樽沉定的声音传入耳畔。 闻人瑟绝视线聚焦,这才发现背脊冷汗涔涔,烛九正淡笑站在自己面前,漆黑的眼眸端详他,双手捧着一杯茶。 他在给他敬茶,师尊和前面几个师兄弟都接了。 闻人瑟绝掐了掐发麻的手指,抬手接过,若无其事勾唇笑道:“小师妹有礼了,想要什么礼物?” 烛九中规中矩回:“五师兄给的都喜欢。” 闻人瑟绝不依不饶:“那我跟其他师兄的东西,你最喜欢谁的?” 烛九:“……都喜欢。” “我明明比其他师兄都早一步认识你,小师妹在极北喝醉酒时还亲吻我,原来我们只是唇友谊,师妹对我竟然没有特殊的感情吗?” 闻人瑟绝妖异的脸满是心碎。 众人:“……” 这是唱哪出? 几人视线全都聚集过来。 烛九震惊问星君:“他怎么知道我亲他了?” “随口乱说歪打正着呗。” 烛九放心了,大惊失色道:“五师兄你在胡说什么八道,我何时做过那种事!?” 闻人瑟绝更悲愤:“好一个敢做不敢当的薄情小师妹!” 周围人看两人的眼神怪怪的。 楚弋:闻人瑟绝以前不是跟他抢烛九呢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也是,失忆了嘛。 失忆好啊,少一个情敌,还是对他威胁颇大的情敌。 楚弋扫了眼闻人瑟绝那张美得过分的脸,轻咳一声正色教育烛九。 “小师妹,身为正派弟子最重要的就是敢作敢当,做便做了,两情相悦是好事,师尊和师兄们都是开明的人,不会反对你们结为道侣的。” 沧孑抿了口茶,非常迅捷地跟着道贺,“确实,小师妹跟五师兄郎才女貌,般配极了。” 风止意不明所以,月上弦却知闻人瑟绝以前贪图烛九的事,因此这位冰墩墩也冷不丁说话了。 “恭喜。” 烛九:“???” 怎么三两句话就开始结道侣了? 这些狗男人刚才在药池里还心肝宝贝地抱着她呢! 逍遥尊主这人本质也不正经,不阻拦闹剧,反而一脸严肃跟着八卦问:“怎么回事? 墨怀樽这黑心莲一脸无奈,但也没制止的意思。 烛九:行吧,那就满足大家期待好了。 她一把握住闻人瑟绝的手,昭告天下般深情宣布:“是的,那天我们情投意合,做了超过界限的事。” 空气沉寂了一瞬,闻人瑟绝身体僵住,他原本只是想随便找个借口跟烛九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方便后续接近她又不显得怪异…… 这……好像更好了。 闻人瑟绝心里甜丝丝的。 楚弋等人瞧这一幕总觉心里不大舒坦,但又不明所以,因此只当自己在嫉妒别人秀恩爱。 沧孑与楚弋带头鼓掌,一脸喜色道:“今天真是大好的日子,又收了个天才小师妹,又成了一对新人。” 逍遥尊主也高兴地眯眼笑:“好好好,老……怀樽啊,你挑个黄道吉日,给她们办个结侣仪典,本尊就等着喝喜酒了。” 听得出来是真开心,因为能喝酒。 墨怀樽:“……” 这一屋子还有正常人吗? 事实证明,如果他不拉缰绳,事情就会往离谱的地方一路狂奔。 “此事日后再议,今日是小师妹拜师之日,不应喧宾夺主。” 他沉静磁性的声音顿时镇压一室浮躁。 于是烛九按部就班走完了敬茶收礼的环节,沧孑是最后一个,这厮微笑送了一对金光闪闪的平安锁项圈。 没错,给出生婴儿的。 一对。 他人还怪好嘞,盼着烛九跟闻人瑟绝生个双胞胎。 烛九:“……” 她一脸受用接下了,纯当收集破防素材。 “谢谢六师兄,孩子生出来定然叫你一声干爹。” “那师兄就先期待着了。”沧孑很亲近的样子,跟格物塔对她的态度截然相反。 烛九看着一屋子的干爹,抿唇一笑。 …… 逍遥宗主本来应该领着烛九去参拜列祖列宗、点魂灯,但他说自己拉肚子先去处理一下。 所以最后这个任务交到了墨怀樽手上。 两人刚到正殿,他转头看向小尾巴一样跟在后面的闻人瑟绝:“师弟何意?” 闻人瑟绝视线扫过两人,道:“大师兄日理万机,带小师妹这事不如交给我?” 墨怀樽正要拒绝,忽然接到传讯,他面色微凝,抬眼同意了。 “参拜先辈是严肃之事,五师弟切记。” 闻人瑟绝扬起绚烂的笑:“当然。” 忙碌的大师兄往御枢殿掠去,守殿弟子在外静候,偌大殿内便只有烛九和闻人瑟绝。 气氛开始凝滞,两人面上笑意渐渐变浅,对视。 “五师兄真热心。” “你要什么?”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 烛九转身向后方壁画走去,“来都来了,五师兄还是帮我介绍一番吧,我很好奇。” 闻人瑟绝眉宇微蹙,弄不懂她的意思,但还是跟了过来。 他以为她只是走个过场或者有其它目的,但整个过程都在认真倾听他的介绍,没有不耐或打断。 她的眼神平和到慈悲的地步,还夹杂着些许看不懂的情绪。 是……怅惘? 唯一的不同就是,原本每一幅先辈壁画前都需跪叩敬香,烛九只看着,膝盖都不屈。 闻人瑟绝只当没看见。 已经很好了,没有动动手指把这里全毁掉。 …… 一套流程走下来,烛九正式成了绝崖第七真传。 绝崖也已对外宣称此事,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天色渐暗,是该选峰头洞府的时候了,执事长老主动寻烛九来问。 “雪藏峰吧,此地苦寒,适合体修。” 烛九随意点了一个,执事长老点头,把权限授予烛九,还给了她一份真传弟子需要参与的教习课,并犹疑着提醒。 “半年之后,真传弟子就要面向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授课了。” 每个大势力都是这样,真传弟子不仅要修炼,还要授课。 烛九这种情况,只有半年时间。 执事长老心想对方以前是散修,底蕴不够,没有系统性学习过,特意提醒让她往这方面侧重。 …… 夜色过半,仙山雾绕的绝崖沉寂下来,一个个该修炼修炼,反正不可能会睡觉。 雪藏锋洞天。 烛九见闻人瑟绝似乎睡着了,尝试拉开他死死环在她腰上的手。 刚碰到衣袖,后者倏然张开眼,抱的更紧了,直把烛九往怀里带,声音微哑道:“你去哪?” “……大哥,这么好的时光,你不回自己洞府修炼吗?”烛九无奈躺平。 可能是怕她干坏事,闻人瑟绝已经化身烛九挂件,寸步不离地跟着。 从司命殿跟到雪藏峰,烛九睡觉他爬床。 啧,跟真道侣似的。 星君称赞他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闻人瑟绝眼中漾着潋滟的光,像要把烛九吞没,他低头咬住烛九腰上软带,扯松了些,含糊不清道:“我想修呢,你不跟我修。” 他欲求不满地抬起眼尾瞥他,很像勾引人的狐狸精。 烛九:“……” 这人怎么回事,自从失忆之后整个人都放浪形骸了,绝崖到底教了他什么鬼东西! “我这人自制力不好,你最好少搔首弄姿。” 烛九把腰带从对方口中扯掉,结果他像软骨头似的,跟着便倚靠进烛九怀中,下巴搁在她肩头摩擦。 “我看小师妹自制力很好啊,都这样了还无动于衷,师妹,你是不是不行?”他语调款款,带着质疑,还上下扫视她。 烛九:“!!!” 他侮辱谁呢? 烛九愤怒了,翻身把他压在床上,捏着他的下巴恶狠狠道:“哼,就让你看看我到底行不行!” 闻人瑟绝被压着,心跳有些快,眼尾开始泛起红,正要抬眼看她,眼前一黑,他被什么东西蒙住了眼。 接着是手脚,他被五花大梱固定在床榻上,这是个让人丧失安全感的姿势。 闻人瑟绝没什么感觉,什么姿势在烛九跟前都不会安全。 他勾起唇灼艳地笑:“小师妹花样这么丰富,还玩捆绑……唔。” 一个香甜的果子塞进他嘴里,刚好填满,堵住了他的话。 闻人瑟绝身上一轻,他蹙起眉,灵识探查而出,哪还有烛九的身影。 “……” “……咔嚓咔嚓。”他一点点嚼碎了口中的果子,很脆。 他咬的用力,就像在啃咬某个不解风情的女人。 咽下最后一口,不由长叹一声。 他尽力了,是烛九不为美色沉迷,若是干出祸事来,与他关系也不大吧。 …… 按照惯例,烛九神魂出窍摸黑夜探绝崖,但由于墨怀樽和楚弋的关系,她只能绕开他们所在的地方,以免被发现。 不过绝崖太大,她查的仔细,光查完其他地方就浪费了半个月时间,都是夜晚。 白天偶尔出去敷衍一下不得不上的教习课,其他时间全呆在雪藏峰。 仅仅如此便罢,问题是闻人瑟绝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放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两人浓情蜜意在雪藏峰上连夜双修呢。 烛九每日一出门,面对的都是耐人寻味的鄙夷表情…… “……” 她们也这么看闻人瑟绝,但后者好像丝毫不在乎似的,该缠还是缠,我行我素。 “你不是卦修么?给我算一卦。” 从演武峰回雪藏峰的路上,烛九对闻人瑟绝道。 闻人瑟绝:“算什么?” “算命运。” “生辰八字。” 烛九哪有什么生辰八字,她随口报了一个。 闻人瑟绝懒洋洋掩着正午的太阳,另一只手掐算几下,眉宇微动,背起手不吭声。 “算出什么了?” “运气不详,毫不相关,这不是你的生辰八字。” 烛九吃惊地挑起眉,“你还真能算出来?” 不应该啊,“命运”还在外面呢,九幽人的命理是离失状态才对。 闻人瑟绝哼笑:“算不出来,猜的。” 她报的出生年月都跟外界对她的揣测不符,怎么可能是她。 “啧。”烛九不满地瞥他一眼。 吓死,还以为闻人瑟绝又超脱现世发现什么了。 “既然知道这些卦术无用,为何还要修习?”烛九有心劝他别成天往这方面钻研,容易把自己算进去。 闻人瑟绝偏头躲避路过合欢树垂落的花枝,道:“如果无用,无极灵祖为何要写出来?” “……她,可能是闲来无事写点幻想文学。” 第580章 挺好 烛九从来没这么后悔过搞那些东西出来,这下好了,被闻人瑟绝注意到了。 闻人瑟绝摇头,“不,卦术虽然在人的命运上失去效用,但在环境空间上确实有引动效果,就像极北时,我可以在范围内将白天转换为黑夜。” “再比如……” 闻人瑟绝忽然闪身到烛九面前抓住她的手,“天山遁。” 烛九视线全被他那双酒红色的冶艳眼眸占据,周围景物模糊一瞬,气温骤降。 周围白蒙蒙一片,两人已经踩在雪藏山山脚。 运用八卦构造的空间变换。 超,闻人瑟绝天生吃这晚饭的吧?还真让他参悟到了。 就跟“命运”刚到底。 还好他算不出人的命运,不然真完蛋。 烛九对闻人瑟绝凑近的脸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呵呵,挺好、挺好。” 花香扑鼻,闻人瑟绝扬起眼尾明艳地笑,背后的右手抓着一捧海棠花送到烛九面前,“顺手摘的。” 粉白色花枝簇在一起,纯洁娇妍,些许露珠颤巍巍滚立花瓣,在阳光下俏皮活泼。 等等,大中午哪来的露珠? 烛九抱以怀疑的目光。 闻人瑟绝又笑:“顺手撒了点水,再美的花也是静物,需要些跳动的露珠点缀。” 他说着,携下一支海棠别在烛九发髻上。 星君解释说:“他在拐弯抹角夸你美,勾引你呢。” 烛九:“胡说,他在内涵我是榆木死物不会动。” 星君:“难道不是吗?人家在你床上躺半个月了,你硬是碰都不碰。” “……” 这没法接,烛九接过海棠花,错开闻人瑟绝的脸,朝他身后眯起眼明媚地笑:“大师兄,你怎么在这?” 墨怀樽不知何时出现,站在一棵枯树前,以皑皑白雪为背景,看着有些寂寥冷离,跟浑身散发暧昧气息的两个人属于两个极端。 他黑色瞳孔中印着两人欣悦的笑脸,面色冷淡。 墨怀樽道:“师妹不请我上去坐坐?” 烛九觉得奇怪,这么大忙人没事找她做什么。 “请。” 三人并肩走在雪藏峰上,独属于此地的雪花静谧飘扬,落在几人发上、眼睫上。 气氛很冷凝,谁也没说话,直到一群鸡“咯咯哒”从旁边雪堆里钻出来,扇动着肥硕的翅膀向三人飞扑而来。 仿佛看见了青天大老爷。 烛九一愣,转头问闻人瑟绝:“你昨天喂鸡了吗?” “忘了。”闻人瑟绝耸了耸肩。 烛九一拍手,“完了,我也忘喂了,一天没吃东西不会把我的宝贝鸡鸡饿瘦了吧!!” 她赶忙从储物戒中掏出一把灵米撒到雪地上。 闻人瑟绝看了眼,很有经验地说:“这些鸡喜欢吃刚晒过的米,受潮的不爱吃。” 但或许是因为太饿了,一群小鸡也不挑食了,兴奋地争抢。 烛九把米匣交给他,称赞:“还是你有心得,明天这事交给你了瑟瑟。” “好啊。”闻人瑟绝极其自然地接过,收进储物戒中。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农家小夫妻。 雪地上留下杂乱的爪印,偶尔还有即兴发挥的鸡屎。 黑白交接,软硬适中,不过一接触空气就被冻僵硬了。 墨怀樽:“……” 从未见过此等不雅景象的他不适地皱起眉。 此等仙山画境,怎能出现这种腌臜之物? 烛九见状,解释说:“山上冷清,养来烤着吃。” 她还特意给这些凡鸡吃了不畏寒的药物呢,谁能有她用心。 墨怀樽语气生硬:“饭堂中的鸡做法十几种,不合你胃口?” 饭堂是给未辟谷的外门弟子用的,偶尔也有嘴馋的辟谷弟子去。 据他所知,短短半个月,烛九就带着闻人瑟绝把饭堂扫荡了一遍。 两人出双入对,教习课踩点到,坐一起全程走神,到饭点就去饭堂点七个菜吃八碗米饭,其余时间都待在雪藏峰。 虽然外界风言风语,但每日非常忙碌的墨怀樽以为两人定然是在私底下努力修炼。 结果过来一看,哦,忙着恋爱喂鸡过田园生活呢。 真甜蜜,真悠闲。 她俩来绝崖做什么的? 他沉着脸说:“七天后就是宗门期末考核,你们好自为之。” 烛九:“好的大师兄。” 闻人瑟绝:“好的大师兄。” “……” “大师兄专门来找我就为了说这个?”烛九拢了下袖口,闻人瑟绝帮她掸掉肩上的雪。 亲昵宛如璧人。 墨怀樽别开眼道:“师妹入门半月,该是挑选本命武器和功法的时候了,此事本应由师尊亲自带你过去,但他在外忙碌,由我代劳。” 真是体面人,在外浪荡喝酒说是“忙碌”。 烛九其实最怀疑的就是逍遥尊主,她偷偷尾随很久,结果不是在醉酒就是在醉酒的路上。 真无语。 烛九拔剑四顾心茫然。 墨怀樽:“原本自觉来的突然,恐打乱小师妹的修炼计划,因此定在了明日。” 他顿了顿,饱含深意看了两人一眼,“不过现下又觉随时都可,那就现在吧,师妹且随我去剑冢走一趟。” 墨怀樽这半个月走哪都能听到议论柒柒和闻人瑟绝的流言蜚语,听多了就有点好奇他们究竟在做什么,突击检查之后就被伤害到了。 他也有自己的峰头,但长年回不去,要在宗主峰夜以继日料理事务加修炼。 他也有道侣,但见不得人,预计这辈子都要藏在心底,并且,他道侣拿走他十八年积蓄还拈花惹草不消停,现在也不知在哪。 如此一对比,墨怀樽淡淡冷笑。 烛九:“……” 为什么感受到了一种来自单身打工人的怨气,充满着对她悠闲摆烂还甜蜜“恋爱”的看不惯。 闻人瑟绝必然是不会离开烛九的,他猜测烛九要偷的东西会不会在剑冢或藏经阁中。 他要跟过去看看。 但墨怀樽挥手把他关在雪藏峰中,沉声说:“修炼是孤身一人的事,再是关系密切也不能时时替代跟随,五师弟且好好想想,不要误人误己。” “……” 闻人瑟绝欲言又止地看着两人背影。 这就不怪他了,是墨怀樽自己送上门的。 看着看着,烛九忽然回过脸来冲她眨了下右眼。 嘚瑟的笑容比发上海棠花还要明媚。 闻人瑟绝心头坍塌发软,沦陷的一塌糊涂。 直到看不见两人,他才垂下眼。 究竟是为了私心亲近她,跟她朝夕相处,还是监视她是否做不利于宗门的事? 都有。 他无比贪恋这段时日,仿佛她们真的是没有隔阂的恋人…… 闻人瑟绝回到洞天,掏出无妄咎丝开始卜卦研究。 他仍旧不认为书上写的命理推不出来,如果有,一定是他没有参悟。 他要算命,算烛九的命。 …… 剑冢说是剑冢,实则兵刃类型繁多,不拘一种。 它修建在整日昏黑的孤道峰崖下,每一处镶嵌在壁上的坟茔祭台前,都点着一盏灯,插着一把兵刃。 这里的气氛压抑沉重,又不乏肃穆庄严。 烛九随墨怀樽进入。 他边走边解释。 “这里有先辈留下的兵刃,也有战场上掠夺来的,还有最新锻造出的高阶武器。” “喜欢哪把,可以尝试契约,不过若是察觉抗拒的意志,最好停止,这说明这把兵刃的属性与你并不契合,强行契约有害无利。” 烛九怀着随便挑一把的心态,摸到一把半人高的大铁锤,大铁锤开心的直颤。 墨怀樽瞧了眼,道:“这是千年前茂餮尊主的兵刃,已经沉寂了一千年,没想到今日会被吸引。” 烛九悄悄勾起唇,不是她吹,她烛九往这一站,摸哪把哪把都契合。 江湖规矩,这叫拜见祖师奶。 墨怀樽觉得今日的剑冢气氛有些怪异,很躁动。 就在这时,两人忽然察觉不对劲,面色一变往正前方暗云叠涌的天边看去。 旋涡一样卷舒的乌云后是森诡黑暗的山巅,透着生人勿近,熟人都滚的高冷艳气息。 此时厚重的灰黑色云层疯了一样盘旋成旋,那是……有什么在现世。 烛九已经知道是什么了。 她面色有些龟裂。 也就是在此刻,碧青色的刺目光亮渗透乌色云层,直至天上仅有一色。 它在穿刺而来,其势其色,像突破黎明前黑暗的太阳,势不可挡。 剑气凛冽强盛,鸣声清唳喜悦,震彻千山林越、绝崖万载诸峰。 所有人都察觉了剑冢方向的动静,以及那抹青光。 有人茫然无知,少数隐世绝崖的大佬却齐齐大惊失色:“天乩剑?” “谁在剑冢?谁引动了天乩?天乩剑高傲,自锻造出后便再没认主,孤守岁月。” 圣品兵刃不是没有,圣品双用武器也不是没有,特殊在于,此兵刃是无极灵祖陨落前锻造,看似圣品,实则品质超出一大截。 有人称之为远古圣器。 跟普通圣器间有壁。 古往今来天才如云,不乏心高气傲绝顶之辈,却无一例外契约失败。 天乩剑别说亮了,动都不动一下。 “老墨那小子说新收了个真传弟子,掐算时间,应该就是她在剑冢。”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被天乩看上,必得一见。” “那是自然!” …… 雪藏峰,闻人瑟绝失态地站起身,面色阴晴不定。 难道烛九就是为了夺天乩剑? 但天乩剑为何会被她吸引?? …… 与此同时的烛九神色幽深。 天乩剑已经毫不客气地把她手里的大铁锤一剑撅开了,此时的铁锤孤零零地躺在那瑟瑟发抖。 墨怀樽:“……” 烛九:“……” 她……就是想随便拿把大铁锤装装样子,没想过搞这么大动静啊! 还有天乩剑,纯属是她以前随随便便锻造的,打算赏给弟子,但还没赏,她就因借来的躯体支撑不住“陨落”了。 周身环绕着青翠色剑光,一圈又一圈……速度飞快,都看不见剑身,只有尾光短暂停驻。 额,可以认为是小猫咪在用脑袋瓜蹭主人。 烛九眼花缭乱,无奈地伸出手,天乩不飞了,迫不及待钻进她手中。 微凉略沉的剑柄一入手,熟悉的感觉就浮上心尖。 好像也没有那么随便,她锻造时,确实是用了心意的。 青碧色惊艳长剑光晕流转,下一刹那,已经成了一把骨节青透的笛子。 美丽绝伦。 趁手,契合,好像天生属于她。 不必契合都能感受到天乩的兴奋和欢喜。 全程围观的墨怀樽逐渐从震惊中回过神,声音微哑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剑?” “知道。” 墨怀樽喉见艰涩,“你可知它四万年都未曾认主?你是第一个。” 烛九缓缓睁大眼:“!!!” 难道天乩……一直在等她?? 笛声微颤,似乎在回应她心中所想。 烛九心情蓦然变得酸楚震撼。 从前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下一个百年、千年会在哪,天乩却坚定不移地屹立在苦寒之巅等她一个又一个春秋轮回…… 烛九沉浸在思绪中,没注意墨怀樽落在她身上的探询深沉视线。 直到离开剑冢都是走神状态,外人看来就是高兴傻了。 剑冢一般挺冷清,但今天外面热闹非凡,很多人围在外面确认到底是不是柒柒。 还有些是大佬探过来的灵识。 看见她从里面走出来那一刻,众人僵硬七天的尸体终于长出了尸斑。 “超,真的让这个不务正业的摆烂体修小师姐契约了天乩!上天不公!” “说好的‘你尽管努力,上天自有安排’呢?把我的天乩剑安排到别人那里去了!?我要闹了!” “她不就是格物塔层数高了点,还有先祖传承,也没有天才到能被天乩看上的程度吧?” “听说大师兄稚龄无知的时候也想契约天乩,但努力一年也没效果,这才生气地学刀去了。” “啥?大师兄天生刀骨,活该学刀呀?” “所以可见征服这把剑在天才心中意味着什么,话说二师兄以前也去拔过,也铩羽而归。” 外面议论纷纷,嗡嗡嗡的声音像菜市场,犀利又嫉愤的目光像一把把箭射在烛九身上,从头发丝到脚底板,力图抠出一个“资格”。 按理来说她们不应该反应那么大,烛九能合体期闯到八十六层格物塔,证明她实力超群,比楚弋还厉害。 可惜她这半个月生活实在太不像话。 什么真传弟子,跟街溜子有什么区别?刚当上真传就开始醉生梦死疏忽修炼。 骄傲自满和懈怠必定让她落后千丈! 就这种懒惰的人凭什么能得到大家梦寐以求的东西? 众人仿佛看见天之骄女跟老匹夫成婚,心里火辣辣的难受。 面对这种质疑,烛九浮夸地用笛子撩了下长发,露出八颗牙齿灿烂笑道:“是的,我跟天乩剑双向奔赴,谢谢祝福,我们会幸福的。” 众人:“……” 手好痒,有没有人来教她做人。 墨怀樽这时沉眉道:“期末考核快到了,都回去修炼。” 众人脑子一转,也是哦,期末考核有内门弟子挑战真传的选项,顶尖的那几个内门弟子努力修炼,还真有可能挑战一下烛九呢。 运气好点,说不定就趁着烛九疏忽时赢了。 哇咔咔,好刺激,那烛九就要成史上第一个被拉下马的真传弟子啦! 众人心中火热,也不纠结天乩剑了,转头就散了,前所未有的渴望进步。 烛九幽怨道:“大师兄,拿我拉仇恨激励大家修炼,不给发点补贴吗?” 墨怀樽面不改色:“这是真传弟子的带头作用,该做的。” 挺好,反向带头,反向激励。 墨怀樽:“走吧,去藏经阁挑选功法剑诀。” 资料上说柒柒以前的兵刃是铁锤,现在有了天乩剑,也该修一门剑诀。 至于天赋问题……天乩应当不会胡乱选择。 …… 因为期末考核快到了,藏经阁人山人海,有人在为了术境真题揪头发,有人在为了专精之道废寝忘食。 好一派高三之景啊。 众弟子见了墨怀樽,神色一惊,拱手行礼。 “拜见大师兄。” 烛九从他身后窜出来,“还有我呢。” 企图装作没看见烛九让她尴尬的众弟子:“……” 没关系,还可以假装没听见。 烛九一脸悲伤。 众人得意,笑死,没人受得了冷暴力。 却见悲伤的烛九对大师兄说:“太惨了,师妹师弟们眼神不好就算了还是聋子,是聋子就算了还境界低这不会那不会,就这样还要坚持来修习,真是身残志坚!” “……?” 被贬损一顿的众弟子鸦雀无声,继而成功红温了。 一有些眼熟的男弟子拍案而起。 “你凭什么说我们?就算暂时没你厉害,起码我们认真努力,不像你这种教习课不听的真传弟子,注定伤仲永止步于此!” “我们一定会超越你的!” 他还有些嫉妒,因为天乩剑,他觉得天乩一定是被猪油蒙了心。 经过男弟子慷慨激越类似于两个“三十年”发言,众弟子难得如此团结,拧成一股绳。 星君:“你好像我今天看的那本玄幻小说里出场当落魄主角垫脚石的无脑反派,先羞辱主角,很快就会被主角羞辱。” 这么一看还真是。 所以主角是哪个? 烛九思绪岔了下,很快回正,管她的,先爽一把再说。 于是烛九在寂静中嗤笑一声,隔空把男子刚写完的术境小解抓在手中。 “在魔气、妖气、灵气暴乱的夜雨环境中,奔雷诀的施展要义是……” 烛九顿了下,读出男子的答案,“解:结界中施法,确保环境平稳。” “……你认真的?” 男子:“……” 众弟子:“……” 就、莫名有点子心虚。 烛九犀利道:“计分改革了,写“解”和无关内容都不加分,这事没通知你?” 男子恼羞成怒,“那你说答案是什么?你一个体修还能比我懂?” 他可是专业术修! 切。 烛九以手做笔,在空气中划拉几下,一个跟寻常结构不太一样的奔雷术诀跃然空中。 精亮的白色线条构成一个空间体,像个艺术品,挑不出一丝错误。 墨怀樽神色异样。 众人被震慑住,不吱声了。 烛九耷拉着眼皮说:“十八天前,你们的六师兄沧孑,不是在教习课上说过一个类似的题目和术法模型?” 男子:“……?” 众弟子:“……?” 众脸茫然。 烛九不屑道:“啊?这就是你们专心听教习课的成果?说我摆烂?说我不听?嗯?” “到底谁不听?到底谁不努力?” 笑死,沧孑说话那么好听,她怎么可能不听! 有人回想起来了,但很快道:“开什么玩笑?两道题不就只有五分相似!” 烛九理直气壮:“五分还不够?非要原题?举一反三不会么?” “……” 这正常吗? 众人脑子乱糟糟,发现事情有点严重,完辣,遇到那种随便听听就满分的天才了…… 枉她们还疯传柒柒骄傲自满不修炼,终有一日会摔得很惨。 呜呜,明明见惯了看一眼就啥都会的天才却还是会中计! 哈哈,话说回来,她们凭什么擅自怀疑宗门亲选的真传弟子含金量!! 这下被打完脸终于舒服了,老实了。 烛九临走时终于想起来这男子谁了,她走路上听一个叫白无常的修士跟他拌过嘴。 男子在格物塔曾经说柒柒要是到了八十层就去宗主峰裸奔。 啧啧。 喜欢玩刺激的还拿她当借口。 烛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跟着墨怀樽转身上楼了。 男子:“……” 喵的,什么眼神,看的人莫名菊花一紧。 …… 墨怀樽径直带烛九到藏经阁第七层,那里都是绝崖不传之秘,真传弟子和部分长老特供。 因为她有“传承”,相当于路已经铺好,所以宗门没有第一时间给她选功法之类的。 现在是给她的补充,全看烛九有什么需求。 琳琅满目的功法剑诀像星辰飘在空中,有亮有暗,分属在不同类别中,也不杂乱。 灵识扫过便能知名称和介绍。 烛九一看扉页名称,哈,大部分老熟人。 墨怀樽说她可以拓印三样。 没什么新鲜感的烛九状似认真地寻摸了一本剑诀一本步法一本保命秘技。 主打重在参与。 第581章 弑神 墨怀樽瞧了眼便收回视线,没有发表意见。 或者说本身也没什么问题。 出去时,烛九看了眼被结界阻隔的上一层,眼中划过幽深的光。 “大师兄,这里还有第八层?” 墨怀樽面色微凝,颔首道:“第八层是绝密之地,只有太上长老、宗主和预备宗主才能进。” “那大师兄去过?” “嗯。” “……里面有什么?”烛九把玩着手指,状似无意地问。 墨怀樽微微蹙起眉,深邃晦暗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抿唇不语,透着不悦。 这个问题越界了。 却见柒柒扬起脑袋,海棠花娇颤。 她目光明亮略带狡黠,语气轻轻:“其实我知道。” 墨怀樽眉心一跳,不仅因为她说的话,还因为她的目光神色,那一刹那,很像他心里的那个人。 “知道什么?”他手指略微收紧,压下想起烛九时的悸动心颤。 他现在应该在意的……是柒柒的话。 烛九挑眉,盯着墨怀樽的眼睛,语调神秘至极,道:“传承告诉我,那里面有弑神之物。” “弑神”两个字,她念得又轻又慢,从舌尖碾过。 像是在着重提醒什么。 空气凝滞片刻。 墨怀樽瞳孔微缩,他凝视她黑漆漆的瞳孔,总觉里面有他看不懂的情绪。 他还待端详,烛九已经恢复悠然之色,翩然回过头去,轻快越下一个台阶。 冰凉丝滑的长发划过他胸前,“窸窣”一声响。 “哈哈,烽铎尊主真会开玩笑,这世上哪来的神啊。” “我才不信。” 她不甚在意地笑,仿佛刚才只是个即兴的表演,看不出丝毫异样。 墨怀樽眯起眼,神色幽暗。 神么,不一定有,但超过“人”的力量一定存在。 比如……烛九。 第八层确实有标注“弑神”的东西。 它叫……六相诸神阵,代价是六个阵眼的生命。 墨怀樽想到这里忽觉心神不定,一股焦灼在心里蔓开。 难道要让烛九死在这样的手段下吗? 不管阵眼是谁,主张杀伐的一定会是他吧。 烛九……你最好藏的再深些、再远些,永远别再现世作恶。 墨怀樽面色微黯,闪过痛意。 为自己可笑的爱情。 …… 墨怀樽的期望成真了。 整整二十年,烛九真的再未出现。 当然,她的名字没有一刻消失过。 因为顶着她的名头作恶的人数不胜数,还有些凭着臆断将惨事推给她的人,并且坚信不疑,谁说都没用。 尤其是黔南那边更是猖狂,邪尊消失,疑似陨落,他们便自发组织在一起,打的是拥立邪帝烛九的名头,倒是拧成了一股棘手的邪恶势力。 一开始八大势力当真如临大敌,连夜商量对策,后来却从卧底及邪修的行为趋势中判断出烛九根本就没在邪修那边。 总而言之,这些年烛九根本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出现。 这算一桩好事吗? 算,起码太平,但仍旧如鲠在喉。 除此之外,修仙界的年轻一辈全都迅速崛起。 乱世出英才,英才如繁星,而总有些人是星群中的皓月。 比如绝崖七姝,比如其余大势力首屈一指的人物。 近几年绝崖实力当真突飞猛进,或许是因为烛九的压迫吧。 别的弟子修炼一段时间都要出门历练,闯闯秘境之类的寻找突破时机。 墨怀樽等人也不例外,但柒柒不一样,她哪也不去,寸步不离在宗门中活跃地蹲了二十年。 还是用一点也不努力的姿态轻轻松松年年考核第一,虽行末,却比墨怀樽等真传还强,众弟子直呼邪门。 找了许久原因,最后归结于蹩脚的一点:年纪大厉害点也是正常的,她都快四百岁了,墨首席他们才三十八呢。 现在打不过没关系,未来可期,未来可期。 但绝崖七姝的名头却在宗门中流传开了。 事情的起因还有段故事。 众所周知,沧孑、月上弦是有自己家的,两人均出自八大势力,只是在绝崖进修,实力稳定之后,他们得回去接管宗门。 ——在那之前天魔宗和妖皇殿都被绝崖监管。 月上弦是十年前回去的,那时他炼虚巅峰。 天魔宗又嘻嘻又不嘻嘻,不用活在绝崖全权掌控下自然心情愉悦,但他们的宗主月上弦现在是绝崖弟子!谁知道会不会带着大家向绝崖俯首称臣。 可惜反抗不了,不情不愿的天魔宗利用其还未到大乘期不适宜当宗主这一点,举办闯关赛。 最好能令他知难而退,专心当绝崖弟子别回来了。 当时他们把步惊莲、莫让尘等真传弟子全都推了出来,闯关考核暗藏玄机,守关的全是真人,对其他人放海,对月上弦严厉苛刻,用的是十成功力。 最后一关甚至是闻朝夕这个天命期亲自镇守。 原本以为剑首只需走个过场,不可能有人闯到最后一关。 但是,月上弦偏偏做到了,也只有他一个人做到。 也就是说他一个炼虚巅峰的打败了用尽全力的大乘初阶、中阶,最后甚至还跟闻朝夕过了百来招才落败。 倒下的时候已经成了血人,震撼了天魔宗一众人。 就这还没动用魔渊的力量。 不是,他玄幻小说男主啊这么会越阶。 吓死,再强点就成小烛九了。 被打脸的天魔宗看向老神在在全程一声不吭的绝崖长老,露出骂的很脏的微笑。 难怪答应这么爽快,搁这等着呢,咋调教的啊,养这么强。 总之月上弦顺利当上了宗主,带领全宗门与绝崖展开了亲密和谐友爱的共同发展。 痛失领土主权的天魔宗:“……” 事情果然会朝最糟糕的方向发展呵呵。 但其实仔细想想放弃抵抗之后日子确实好过了点…… 嗯,沉寂十年的月上弦因此一战成名,成为九幽界一轮当空皓月,引无数年轻弟子崇拜,当年拜入天魔宗当魔修的弟子都多了两倍。 沧孑也是十年前回去的,那时他炼虚中期,妖皇殿的心理活动跟天魔宗一般无二,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隐忧。 沧孑以前是妖植族,备受兽妖压迫,让他上位,兽妖族不会好过,但有了月上弦的前车之鉴,众妖没打算愚蠢地测试一个半妖的实力。 她们选择假意顺从,请他上位,但对其下达的政令阳奉阴违。 她们是有底气的,妖植族毕竟弱小,沧孑就算想重用也用不上,他一个人能管整个大荒所有的事? 只能用兽妖。 这就像封建王朝打江山一样,草莽上位,却用不了大字不识的草莽,只能从知识垄断的世家中挑选人手上朝为官。 到时候上面坐的是谁又有什么区别?大家再排挤一下,把他排挤出去更好。 兽妖这招阴险的很,沧孑也确实宛如光杆司令。 但他也不慌,做了一件震惊全九幽的事,首先是妖皇殿十年内停止招收弟子,继而跟绝崖深度合作,利用绝崖入驻的人手一步步掌管大荒方方面面。 激烈反抗的剿杀,一边施压一边利诱,十年之内终究突破兽妖之间如铁网般牢不可破的勾结蒙蔽,而此时被沧孑刻意倾斜资源培养的妖植一族已经成长起来。 她们能够为他所用,且无比忠心,她们也能闯过妖皇殿考核,成功进入权力的核心。 这时还剩最后一口气的兽妖终于屈服。 绝崖撤出的也很干脆,墨怀樽只是要局势稳定、拨乱反正,不是要收拢天下。 当然他不是白打工,从沧孑那也是拿到超额利益的。 强大何止实力一方面?运筹帷幄的能力和耐心同样让年纪轻轻的沧孑闻名九幽,跟月上弦不相上下。 况且从亲自灭某些强大兽妖族的战果也能直观看出,他实力拔尖,不逊月上弦。 再结合沧孑的人生经历,混迹人族卖身换灵石的十八岁卑微清倌→推翻阶级垄断压迫执掌大荒的三十八岁妖皇冕上。 哦,好像还是历史上最年轻的妖皇。 九幽瓜农怀疑人生,这又是哪本玄幻小说逆袭流男主角。 接下来登场的莫非是肖似烛九的替身王妃带球跑,妖皇用权势让她无处可逃,微笑:“皇妃知错了吗?” 下面犹豫后回:“皇妃被邪帝杀了,一尸两命,邪帝警告您守身如玉,否则毁了您的大荒和皇位。” 妖皇大惊失色。 无意间路过看见白无常聚众演上面小剧场的烛九:“……” 好好好,她在这些人眼里就是这样的人? 烛九拨开人群钻到内圈,友情指导:“你这演的不对。” 白无常穿着流光锦绣的衣裳,打扮的像个美丽花蝴蝶,好奇问:“哪不对?邪帝这人风流好色,肯定也小肚鸡肠,定然不会饶过替身皇妃。” 烛九胡言乱语说:“妖皇都有旁人了,那肯定先从他杀起啊。” “先杀妖皇,再杀皇妃和孩子,最后灭大荒。” “……”众人用看阎王爷的眼神惊愕看着她。 大家都只敢编排一个虚拟人物,小师姐是直接怼啊。 白无常震惊说:“但是、但是六师兄是小师姐嫡系师兄……” 烛九不屑一笑,“什么六师兄,二十年都没见过几面,当初敬茶就送我一对长命锁,抠死了。” 后来不知哪个杀千刀的叛徒告密,沧孑连夜回绝崖爬上雪藏峰。 一大早幽幽站在相拥而眠的烛九和闻人瑟绝床前,像鬼一样淡笑说:“起床了,看师兄给小师妹带了什么好东西?” 睡意朦胧的烛九两人被堆的十米高的话本子淹没,她懵圈地从书堆中伸出一只手,正要爬出来,又被一个巨巨巨重的超超超大长命锁压的严严实实。 什么长命锁,这他喵千斤鼎吧? “这礼物够厚重了吧,小师妹一定喜欢。”沧孑凉凉轻笑一声。 等烛九出来时,沧孑已经不见了,她问了墨怀樽才知,对方刚走。 烛九:“……” 果然小气,就为了白天那事跑回来挖苦她。 “什么书?”闻人瑟绝随遇而安地倚在书堆上,随手翻看一本。 “《白月光体修团宠小师妹竟是炮灰替身》?” 闻人瑟绝饶有意味地笑了,又翻了几本书,主角都是柒柒,都惨的天怒人怨。 “现在小说界这么紧跟时事吗?” 烛九:“……” 够了,她说够了!有些作者就该封杀!!! …… 总而言之,柒柒小师姐因为每次考核都比牛批的绝崖六君更厉害这事,成功在绝崖内部更新了绝崖七姝的名头。 照小师姐的说法:“他们都败给我了,当然得随我的名。” …… 众弟子对小师姐的心情是复杂的,有崇拜,有惧怕,有羡慕,有喜爱,还有一颗企图超越的心。 她这人神奇,仿佛什么都会“亿”点,自从参与教习任务之后,今天教剑术,明天教术法,后天教刀诀……跟百宝箱似的,总会在意想不到的教习课上出现。 起初大家以为她是来听课的,还跟她攀谈,结果她走向了堂前…… 起初大家是不屑一顾的,后面开始逐帧学习、逐字分析…… 全能小师姐不解释! 众人已麻木,刷新对妖孽天才的认知而已。 只是这样也罢了,大家都敬重她,但她年年都是内门和外门弟子考核出卷人之一!! 他喵的,贼难!贼刁钻! 一节教习课没听都有不及格风险,还随机点名演示,口头禅是:来我考考你。 简直太可怕了,根本没人敢旷课,正拉着屎也得夹断赶紧去听。 这等闻风丧胆的人物,搁谁谁不惧怕? 至于为什么会觉得亲近、喜爱,主要是她跟楚弋那些高冷、有距离感或者专注修炼几乎不出洞天的真传不一样。 她活跃在宗门各处,总能跟扎堆遇见的弟子唠两句,嗑着瓜子间指点几招,给点启蒙。 不少人都因此顿悟或寻到突破方向,解决修炼上的迷津。 艾玛,活菩萨在世! 你说小师姐这种平易近人、乐于助人的天才到底是谁发明的呢? 崇敬感激的情绪一升起,小师姐总能三言两语戳破她们的感情。 比如: 某一号弟子突破后,激动狂热:“小师姐我是你的忠实追随者!” 小师姐:“我记得你,上上次考核考了五十九分,补考两次,夜里偷偷到我山头跪求加一分卷面分,被瑟瑟赶走了,让你不听课,老实了吧?哈哈哈!” “……”该一号弟子冷漠离去。 某二号弟子真挚采访:“小师姐,究竟是什么让你不顾自己修行,坚持活跃基层,无私帮助大家共同进步的呢?” 面对众人晶亮期许的目光,小师姐沉思后说:“主要是好为人师,闲着也是闲着,看看咱们绝崖弟子在修炼上挣扎的水深火热会有种隔岸观火的愉悦感。” “修炼?我都无敌了还修什么?” “而且我是高薪活跃,宗门每个月给我二十万上品灵石呢。” 宗门:说好的保密呢? 众弟子:“……” 小师姐继续嘿嘿笑:“今年考核你们的时候,发现大家头发都少了耶。” “……”众弟子笑容一收,四散而去。 是谁擅自期待,擅自失望了她们不说。 算了,三号弟子决定问点不会被伤害的问题。 某日,她一脸八卦问:“小师姐,您跟五师兄在雪藏峰朝夕相伴,情比金坚,怎么还未结成道侣?” 宗主每年都催,坐等喝喜酒。 小师姐一脸隐忍说:“他还小,姐不碰他,但他敢离开我,姐立刻要了他,让他一辈子只能跟我!” 众弟子:“……” 吓死了,还好是在家里,不然传出去宗门的脸都丢尽了! 大家吐了一会,抹了把嘴继续问。 “小师姐,为何二十年都没见您离开宗门一步?其他宗门的天才都在九幽界声名鹊起了,只有您默默无闻,知名度仅在绝崖传颂,外面只知绝崖六君,您甘心吗!?” 烛九淡泊一笑:“名利于我如浮云,若心得自在,何谈执念?” 众弟子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得到了洗涤,小师姐终究还是高尚的。 但其下一句话就彻底打破了她们刚升起的念头。 “毕竟,谁会对一群弱者生出攀比心呢?” …… 烛九火了,整个九幽界都流传着她的装叉语句,想挑战她的人从绝崖排到了极北。 战帖雪花一样飘到绝崖,大致内容就是:笑死,二十年过去了还是合体巅峰,牛气什么?有种接战! 闻人瑟绝笑眯眯念出最后一封战帖时,烛九懒洋洋翻了个身,搂着闻人瑟绝的腰舒适地蹭了蹭,声音带点困倦的鼻音:“没种。” 你说世上怎么有这么完美好看的陪床呢? 闻人瑟绝神色微暗,随手丢开战帖,撑起身翻身压在烛九身上。 发丝纠缠,青红衣裳在床榻上交叠。 烛九还搂着闻人瑟绝的腰,呼吸间都是他的淡香,好像已经闻习惯了。 四目相对,烛九问:“怎么?” 闻人瑟绝缓缓低下头,雌雄莫辨的妖异俊脸在烛九瞳孔中渐渐放大。 唇齿还未相依,两人鼻尖便亲昵贴在一起。 他磨蹭着她的鼻梁,深晦的渴望在酒红眸中徜徉,泛着蛊惑人心的波光。 “我不小,可以碰。”语调低低柔柔,还透着乞求,勾着烛九的心弦轻轻地扯。 炙热的呼吸暧昧交缠。 多么引人遐想的话,祸事妖颜就在眼前,是个人都忍不住。 活菩萨烛九竟然忍了二十年!简直丧心病狂。 烛九试探性摸了一把。 行,他说得对。 闻人瑟绝因这一下难耐地闷哼一声,狭长的眼中弥开深邃的欲色和忍耐。 他额间青筋暴起,克制地将头埋进烛九颈窝揉蹭。 “烛九……烛九……”他低哑痴迷地轻唤,好似在求身下之人给他一个痛快。 性感的声音钻进烛九耳中,像烈性春药。 烛九手掌一路往上,滚烫而软y适中的腰腹线条在她指尖游走,摸到一处凉意,她怔住。 闻人瑟绝单手扯开腰带,衣物散落,铃声释放,烛九低头看见这人前胸腹部坠着两条带小铃铛的银链。 人鱼线优美的精壮腰腹在精致的腰链下更是色的没边。 一动一响。 这特喵不是前两天看的小黄书上写的么?? 烛九眼睛都看直了,“你……” 闻人瑟绝眼尾漾着冶艳的嫣红,拉着烛九的手摩挲链条和紧实的肌肉。 “喜欢么?”他上扬的尾音发颤,仿佛经受不住撩拨的娇花。 “烛九,你要不要我,嗯?” 烛九:“……” 她盯着闻人瑟绝看了半晌,抚着对方后腰的手已经变为神魂的鎏金色。 向下,褪去了碍事的衣物。 烛九抬手捂住他勾人欲醉的眼,翻身压下。 闻人瑟绝在一片温暖的金色海洋中,意识颠沛流离。 克制了二十年的烛九,终究没防住这一招。 闻人瑟绝悄悄勾起唇。 星君“啧啧啧”好几声,翻了个白眼继续写试卷。 呵,女人。 呵,男人。 …… 烛九是被传讯叫醒的,墨怀樽冷沉沁凉的声音像冷水,把人睡意驱散的一干二净。 她回到躯体中,看了眼纱帐后床榻上满身斑驳的闻人瑟绝。 像极了餍足的祸世狐狸精。 不能多看,否则食髓知味忍不住。 烛九选择出去喂鸡。 雪地上,太阳晒过的灵米洒了好几把。 亢奋的群鸡开始犹豫,今天吃这么好,到最后的晚餐了吗? 烛九抱着米匣接收墨怀樽传讯:宗门要派出一支剿邪队伍去夺回子语城。 烛九:? 她差点以为自己精神愉悦后出现幻觉。 子语城一直是正道与黔南邪道中间的混乱带,原先是修士自发为了利益聚集的交易场,随着贸易的演变才成为了城池。 它离正道较远,离邪道更远,黑市和灰色资源发达。 特殊的性质导致这里的关系同样错综复杂,你永远想象不到某一家店的背后站着什么势力,也无法确定身边走过的人是正道还是邪道。 怎么从前不闻不问的,现在就要夺回了? 况且,理论上来说那里是蓬莱仙岛下辖地,绝崖夺回?? 墨怀樽“嗯”了一声,或许是觉得隔着传讯说不清,他道:你在雪藏峰?我去找你。 烛九:“!!!” 她飞快看了眼洞天方向,道:不不不,我去就行,大师兄每日如此忙碌,怎么好意思让你奔波。 墨怀樽诧异:? 小师妹什么时候会说这种人话了,以前不都是说自己授课太累,让他自己动的么? 他眯起眼,觉得蹊跷,于是站起身消失在原地。 边动身边通知楚弋等还在宗门的师弟到雪藏峰集合。 第582章 鸡鸭双全 烛九还在说着什么,忽觉结界有异动,是墨怀樽。 “……”她是绝对不会放人进来的。 但结界开了,闻人瑟绝干的。 他每日住在这儿,自然也有权限。 前方雪地出现墨怀樽如孤松的玄色身影,静默沉静,永不哗然。 烛九身后,红色衣袍懒散穿在闻人瑟绝身上,腰带懒散系着,领口裸露大片肌肤,红色的痕迹像朵朵红梅。 他恣意慵懒,慢悠悠走到烛九身边,妖异中透露几分心满意足的张扬。 两男人四目相对,墨怀樽倏然停下脚步,原本过而无痕的雪地被踩出一个深深的脚印。 气氛诡异起来,闻人瑟绝扬起唇,挑眉一笑,“大师兄,你怎么来了?” 这么热情,显然心情极好,神清气爽。 墨怀樽自然瞧得出眼下是什么情况。 这与他无关……早就知道的事。 但为何心中这般不悦? 两人一个不知柒柒是谁,一个不知烛九跟墨怀樽的道侣关系。 但闻人瑟绝聪明,能猜出当初极岭时,烛九这个鬼魂跟墨怀樽有交集——因为刚才,她是金色的非人躯。 烛九身体僵住,超,怎么刚好是今天!! 她以前真的都没干过啊! “真的没干过吗?”星君说了几个关键词,“格物塔,丹峰,药浴池。” 烛九:“……那是事出有因,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遭遇危险吧?我做不出来如此绝情的事!” 星君就听她狡辩,笑嘻嘻问:“被捉奸在床了,开心吗?” 烛九:“什么话?这是烛九名义上的道侣,跟我柒柒有什么关系。” 星君:“那你脚趾别抠地啊。” 一片窒息的沉默中,墨怀樽认为自己应该回避,但脚步像扎根一样一动不动,心中涌起一股没来由的烦躁。 正在这时,烛九又察觉结界的动静,她心里直呼“不要”,闻人瑟绝已经来者不拒地放开结界。 并且露出灿烂晃眼的笑容,隐隐有嚣张挑衅之意,“二师兄、三师兄,这么巧啊,你们怎么也来啦~~~” 是楚弋和风止意。 二十年已过,风止意一如往昔,楚弋的模样发生了些许变化。 身量高了些许,胸膛也挺括一分,气质更加薄冷摄人,已经有了当邪佞帝君的气势。 他锋冷的眉毛紧皱,仿佛耳朵被什么脏东西玷污了,头也不抬说:“沧孑不是已经走了吗?哪来的鸭子叫。” 然后又撩起眼皮扫来一眼:“雪藏峰拓展业务,不仅养鸡了?” 烛九:“……” 哇塞,一年不见,还是熟悉的刻薄味儿。 许久未听,这么一被骂甚至感觉还有点爽。 虽然骂的不是她。 星君:“???你不要开发这么变态的赛道啊,我不同意!” 楚弋两句话骂完,视线才正经扫过来,然后定格在闻人瑟绝刻意扯松的领口下。 风止意亦然。 气氛再次沉默古怪了几秒,楚弋和风止意感觉浑身有蚂蚁在爬,但找不出缘由。 难受。 闻人瑟绝被骂了也不生气,春风满面搂住烛九的腰,艳丽笑道:“见笑了,是我家柒柒太能干。” 所以刚起床嗓子软说话声音那么装是吗? 三人:“……” 想找点词骂他,楚弋冥思苦想。 旁人都说恋爱使人堕落,但闻人瑟绝二十年过去已经合体巅峰了…… 他是重修的,这个速度跟楚弋也不相上下,没得喷。 战力也不愧于修为,样貌也殊绝,还有钱有资源(占星圣地有钱)。 跟小师妹像鸳鸯一样朝夕相处,同吃同睡,甜蜜的人牙酸。 他喵的,闻人瑟绝这死妖人真幸福啊。 而他们呢,心里有座坟,守着未亡人,二十年没见烛九了,每天晚上孤冷看着凄清的夜空都快疯了。 三人有那么一瞬间道心不稳,心里升起看不顺眼的嫉妒。 感受到浓浓怨气的烛九选择神色严肃直入主题,“大师兄之前要说什么事?夺回子语城?展开说说。” 于是五人在湖心亭看雪。 墨怀樽握着暖青瓷杯,道:“这些年故里在邪修中左右逢源,互通有无,将黔南三十六宗的邪修凝聚在了一起,名为邪道盟。” 楚弋修挺的指尖点着石桌,这事他知道,“不一直都有么,还单方面宣称盟主是邪帝。” 但真正的邪帝不在,又没有足以服众的尊主,邪道盟就是一盘散沙。 墨怀樽面色沉凝:“不,最新暗线消息,一日前邪道盟开展内部会议,烛九出现了。” “咔嚓——” 两只茶杯破碎的声音。 风止意和楚弋面色阴晴不定,漆黑的眼中各种情绪翻滚,惊异至极。 她竟然出现了。她果然出现了。她终于出现了。 风止意声音凛冽,“怎么确定就是她?” 近些年假扮的冒牌货也很多,他外出历练时都杀了十几个了。 “她用本源剑心杀了几个质疑她的邪修。”墨怀樽淡声说。 几人动作顿住,齐齐静默。 那确实是她。 闻人瑟绝视线不动声色划过烛九的脸,一天前?那晚她确实不在,但她几乎每晚都不在洞天里,难道真的一个晚上在黔南和绝崖之间往返了一次? 这么快? 传送阵。 传送阵也需要在两个地方布置。 闻人瑟绝很快想起,偶尔时,烛九会以闭关修炼的名义消失几天,所以就是在那时去黔南绘制传送阵? 他垂下眼,眸光黯淡晦涩,这一天还是到来了,她果然不会放弃做些什么。 过去的欢乐愉悦时光忽然像遥不可及的梦。 闻人瑟绝被残忍地拉回现实,心脏钝痛,若有所失。 他下意识越发握紧烛九的手。 烛九看了眼,没拒绝。 楚弋语调讥诮打破沉默:“以前还会装成刘铁柱、甄有钱、无名氏,现在连装都不装了,直接用邪帝的名义出现。” 风止意:“她想做什么?” 墨怀樽冷凉一句话,黑暗至极,“侵略正道,从子语城开始。” 楚弋哂笑:“如果有烛九的话,那这个子语城还真难守。” 委婉了,何止难,那是地狱难度。 她太强了,甚至可以直接平推,正道没有机会。 墨怀樽道:“但这次她修为要突破,不会参与,暗线说,子语城是她用来考验邪道盟值不值得存在的。” 风止意面露异样,墨怀樽肯定地颔首:“她为人邪性,言语间对邪道盟并不上心,我们能做的就是阻止子语城被夺走。” “一则为了抵抗邪道入侵,二则尝试打破邪道盟的联结。” 准确地说是与烛九的联结。 闻人瑟绝绕弄着指尖墨发,相当犀利地说了一句:“也就是说,正道要跟邪道争夺烛九的心?” 几人:“……” cpu烧了一下。 虽然荒谬又憋屈,但还真别说,逻辑上确实是这样。 太神奇了,明明她叫邪帝,大家又恨她,又盼着她不站黔南那边。 或许是因为她每次出现的行事立场都很诡异邪乎,正道杀,邪道更是在她手里全军覆没。 楚弋睨了眼闻人瑟绝,说:“不用这么麻烦,派五师弟去色诱她。” “反正她那么好色。”这话酸酸的。 烛九:“?” 她挺直腰杆提醒了一句:“我还在这呢。” 她柒柒刚跟闻人瑟绝从床上爬起来,哪有楚弋这么说话的?让她情人去勾引别人? 楚弋端详她,微微拧眉道:“你也想去?不行,她不喜欢你这种长相。” 烛九:“……?” 她选择摆烂,往后一靠,屈起一条腿踩在石凳上,无所吊谓说:“好吧,为了大义,为了九幽,为了爱与和平,我愿意献出我的爱人。” 闻人瑟绝被“我的爱人”四个字砸的心脏怦怦跳,晕晕乎乎的跟喝醉酒似的,没出声。 楚弋神色一沉,猛然放下杯子:“不行!” 风止意凛冽如锋:“不行!” 墨怀樽冷定沉凝:“不行。” 异口同声。 说完后面面相觑,现场诡异且沉默。 星君爆笑如雷,“哈哈哈,这三人到底在搞什么,楚弋又在搞什么?搞笑吗?” 烛九摊开手对楚弋和风止意道:“看看,我愿意贡献出去,你们又不愿意。” “还有你,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大师兄?”她好整以暇地瞧他。 面对其余人同样疑惑探究的目光,墨怀樽冷静地描补自己的失态,义正言辞,“还没到牺牲弟子换取烛九饶恕的落魄姿态,你们以为是和亲么?成何体统。” 烛九心想和亲也行,她不挑,要求也不高,就照男团组的标准来就行。 楚弋也附和,气愤叱责烛九:“你就这么薄情寡义地把道侣卖了?五师弟这么多年的真心终究是错付了!” 他就看不惯花心的女人!渣渣! 风止意转头看闻人瑟绝:“五师弟没什么要说的?” “没有。”闻人瑟绝摇了下头,像是毫无骨气的旁观者,“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从。” 毕竟送不送不都在烛九身边。 哈哈,他的傻子师兄们啊。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 看不穿的傻子师兄们用看傻子的怜悯目光打量闻人瑟绝。 小师妹怎么把人调成这样了? “好了。”墨怀樽拉回跑偏十万八千里的话题,“兹事体大,邪道盟应当会倾巢派出大乘期以下的人参与。” 因为大乘期集体出动意义不一样,相当于攻城,硬碰硬她们刚不过正道,只能从抢夺城主之位下手。 正道也不愿贸然碾压,因为按照经验,那伙邪修一旦发现苗头,惯用手段就是拿正道人命威胁,到时定然死伤惨重。 不到万不得已不采用这么激进的做法。 “上一任子语城主三个时辰前陨落。” “刚得知,她是蓬莱仙岛的人。” “不过邪修刺客也已毙命。” 动作真快,这就把城主暗杀了。 估计蓬莱仙岛等大势力已经派人去争夺城主位了。 嘻嘻,管她谁的地盘,先抢过来再说,到时还能拿来跟蓬莱仙岛捞一笔。 烛九正这么揣测着,发现墨怀樽的视线定格在她身上。 “?”她后知后觉指了指自己,“咋的?让我去?” 墨怀樽说:“你其他师兄都出去历练过,只有你一直待在宗门,修为还止步不前。” 烛九理直气壮:“虽然没进步,但我能打过进步了的不就行了么?” 墨怀樽等人被会心一击。 说出来外面人都不信,柒柒合体巅峰竟然能赢过炼虚巅峰的墨怀樽。 这件事震惊全宗门,也是彻底奠定柒柒唯我独尊小师姐地位的一战。 不过当时看见的就几个人,传出去大家都当笑话听。 哎呀,肯定是大师兄宠爱小师妹喂招的啦~毕竟他就这么一个嫡系但不娇软的小师妹啊~~ 大家脑补的像模像样。 此刻,早已接受“人外有人”这个现实的墨怀樽用饱含深意和期许的眼光看着小师妹。 烛九被看的头皮发麻,只听他语气郑重道:“正是如此,所以你很有击败烛九的风采。” “……”啊这。 闻人瑟绝:啊这。 风止意深以为然说:“仅仅合体巅峰,小师妹的极限就未可知,若是突破炼虚,甚至大乘期,未必没有与烛九一较高下的可能。” 他们把她当成全村的期望。 只有楚弋不甘愿,“捧这么高,她行么她?” 烛九正要摆手说“我不行”,闻人瑟绝目露神秘地认真插嘴,“七步之内必有解药,卦术上说天道守恒,邪道出了个烛九,正道确实理应有抗衡之力。” “我看柒柒,确实是拯救世界的天命之子。” 烛九:“……” 嘴上没把门,纯纯忽悠人。 星君神色愉悦说:“他说的对啊,你确实是拯救世界的天命之子嘛。” ok,总之最后烛九获得了带着内门弟子小队跑腿子语城的艰巨任务。 楚弋、风止意和闻人瑟绝也是队员。 呔,好豪华的阵容。 墨怀樽本来不想让闻人瑟绝去的,他实力不达标,但后者硬要去,说是离不开小师妹一点。 楚弋一身反骨,冷傲道:“不让我带队?那我不去。” 哪有二师兄听小师妹的,简直倒反天罡,传出去脸都没了! 墨怀樽瞥他一眼,也不劝,“行。” 其余人不吭声。 楚弋:“……” 他喵的,这伙人知不知道递台阶是什么意思? …… 夜里,烛九接到骚扰传讯。 某三十三岁成熟女人,刻意压低的声音婉约动听,还透着小幅度娇喘:需要特殊服务么? 烛九:…… 请苍天明鉴,她是异性恋,以后这种传讯直接拒接。 星君挑起眉:“哦?是吗?当年顾一笑睡醒摸你胸的时候你愉悦地接受了。” 烛九面不改色:“你记错了,她只是贴着我的心脏试探我还活着没。” 星君翻白眼。 烛九见状,又发了不少试卷,药到病除。 百合还在百折不挠地传讯:嗯,唔,真的没人吗?今天长这样~ 她发了个自己的影像。 孩子大了,学会上妆了,身形长开了,学会穿搭了,合体初期了,学会突破时给自己捏脸了。 突破时能动的其实不多,幅度也有限,所以百合遗憾地放弃成为绝世大美人的想法,只能微调。 不算绝美,但很特殊,有韵味。 最神奇的是两分像烛九,八分像素欢,应该是不敢太像烛九,省的被抓。 烛九恍神之际差点以为这是自己跟素欢的孩子。 “……” 百合粉面娇颜,肤若凝脂,素纱蔽体,眸中晕染暧昧的迷蒙。 她微微张嘴,贝齿咬着粉嫩润泽的下唇。 透过影像直勾勾地看着烛九。 烛九:“……” 这大傻春在干什么? 烛九窥屏没说话,百合便一直发发发发发。 她不得已开口:谁拉这儿了? 百合一阵诡笑:嘻嘻嘻嘻嘻,抓到你啦烛九姐~我就知道你禁不住色诱。 烛九吃惊:色诱?你? 百合:我是不会受到伤害的。 烛九:你有啥事?我要睡觉了。 百合:你在哪呢?真的在黔南?这么久没出现,之前说好要带我杀人的呢? 这问题她二十年内怎么也问了三千遍。 烛九一如往常回答:快了,过几天的。 百合:……你这个“过几天”说了二十年。 烛九:还不是为了等你长大? 百合莫名其妙:去杀人又不是要上床,还需要等我长大? 烛九、星君:“……” 服了。 常年混迹江湖的说话就是猛。 烛九:别管,我有节奏。 百合嘿嘿笑:我在子语城,这里最近热闹得很,那些天才都往这儿赶,争城主?这么大的事你不会放弃凑热闹的吧? 这伙邪修天天说烛九在她们那,她也分不清真假,唯一能确认的是:每逢大事,烛九必添乱。 碰巧她离得近,已经赶到了。 百合兴奋说:不知道绝崖那个家里蹲的小真传会不会出现,到时定要会会她! 烛九:……你跟她有仇? 百合:没有啊,她以前说外面的人是弱鸡,招人恨嘛,敢露面肯定有好戏看。 烛九:“……” 星君同情地说:“沾上百合你就认了吧,虽然她动机全猜错,但计算结果全对。” “……” 烛九:行吧,你去吧,那地方最近高手云集乱得很,你少仗着幻术偷抢,万一翻车了没人救你。 百合语气震惊:我什么时候偷抢过!?我都是正大光明黑吃黑!烛九姐你坏我名声…… 被冤枉的百合非常恼怒地想解释,但烛九已经火速掐灭传讯。 顿时哑口无言的百合:“……” 好好好,还有这一招呢。 她憋屈地拔起一棵垂杨柳抡了三百六十五圈。 另一边,烛九神清气爽地舒心一笑。 小样,防不胜防了吧? 然后很快又接到顾一笑的传讯。 她也经常跟烛九联系,但没有百合那厮这么疯。 乾坤圣殿自顾凌云爆出术修身份后就经历了一场变革,有大长老、顾一笑、顾凌云等支持,修炼的三六九等被彻底废除。 顾一笑也当上了真传弟子,额,也是小师妹。 身份摆在那,她知道的更多些,比如烛九确然出现在黔南。 她上来就问:你要灭掉邪道盟? 烛九、星君:“!!!” 她怎么知道!? 正常人不是应该怀疑烛九要对正道图谋不轨吗! 星君一脸深沉:“她是不是手握剧情的穿越女主?” 那顾凌云岂不是青梅竹马暗恋成真的温柔男主? “你错了。”星君说:“青梅竹马还温柔,包是男二的。” “……” 星君还是太全面了。 烛九一边跟星君叨叨,一边假装淡定回顾一笑:哈哈,哪有的事,我就是环游九幽的时候路过黔南,碰巧看她们正在开会,杀几个人开心一下啦,别想这么多嘛。 顾一笑语气平静:哦,看来我猜对了。 烛九:“……” 这姐妹能不能给点面子。 顾一笑也不追问,只道:乾坤圣殿派了我跟大师兄去。 就是她跟顾凌云。 当然也有另外的真传。 顾一笑:其余宗门……绝崖大概是楚弋、风止意,柒柒从不出宗,这次不知是否破例,她若在,闻人瑟绝应当也会来。 顾一笑又道:蓬莱仙岛应当有惜灵衣,她这些年的传说很多。 这个烛九知道,二十年来要数九幽界谁最耀眼出名,谁最受欢迎,那必然是当年还是个小不点的惜灵衣。 她比百合大两岁,当初跟百合都是元婴期,但现在惜灵衣已经合体巅峰,比百合高了两个小阶段。 前面说过,她是从十二岁才开始修炼的。 修炼速度是一方面,她还活跃在九幽界各处,秘境、动乱处等等,时常在危机中临场突破忽然顿悟,爆发超强实力干掉坏人,拯救大家于水火中。 关键次次成名战都是越大境界挑战。 惊天动地,惊世骇俗,惊艳九幽。 上一次的光辉事迹是发现了一处准备祸害城镇的邪修窝点,捣毁之际遭遇炼虚中期邪修。 惜灵衣爆发之下成功击杀邪修,相当震撼人心。 她天才,还正义善良,为人除害。 有专家暗戳戳指出:惜灵衣或将成为正道的光,照在大地上。 总而言之,她现在是九幽界热度榜一,深受大家崇拜喜爱。 还挺神奇的,以往这种角色都是绝崖担任。 第583章 今晚月色好美 不知道绝崖心里啥滋味,有没有被冒犯的感觉? 大家暗中观察绝崖反应,发现她们……没有反应。 “……” 好吧,祖师奶就是淡定沉稳有气度。 烛九简单回忆了一番听来的消息。 哦,妖皇殿、天魔宗没人来,毕竟……他们现在跟绝崖的外置器官也无甚区别。 反正其余大势力暗中是这么嘲笑的。 顾一笑又介绍了一通,唯恐烛九不知道。 烛九认真听着,力图浪费她的口水。 说到最后,烛九问:上次听你说你们大长老重提了你跟顾凌云的娃娃亲? 顾一笑:嗯。 烛九一脸八卦:那你喜欢他不?我看他眼睛都黏你身上了。 顾一笑思忖片刻,淡定回答:有点,预计在子语城事毕后会结为道侣。 这么快!顾凌云这小子还真追到暗恋对象了。 烛九默默咬手指,犹豫道:那你俩成婚了我能去不? 顾一笑奇怪道:为什么不能,我只邀请你。 她就烛九一个朋友,百合自从天魔宗事毕后也消失了。 她没追究,因为人各有路。 这事烛九听顾一笑说过,当时烛九说:我跟你似乎也不同路。 顾一笑沉思后道:那我就去你的路上见你。 烛九那时觉得自己被强制爱了。 她现在回想这事心里很感动,难免诗兴大发,饱含情意说:今晚月色好美。 顾一笑抬头看了眼,中肯回:还行。 烛九:能不能看看腿。 顾一笑掐灭了传讯。 星君:“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谁啊你!” 烛九:“……” …… 第二天,烛九带着十个内门弟子和闻人瑟绝、风止意一起出发了。 宗门还给她们配了三个隐藏在暗中的护法长老,其中一个叫洛长霞,看着平整无痕的中年脸,偏偏眉心中生出细纹,疑似常常皱眉所致。 他不足四百岁,周身萦绕着“忧国忧民”、“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浓郁气质。 跟楚长老、寒潭长老这等时常想调岗逃避压力的货色不太一样。 他平日里的任务是镇守藏经阁,也就是玄幻小说中经常别有身份给主角提点便利的那个登记长老。 第一次跟小师姐出任务,众弟子都很兴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白无常眼含热泪说:“小师姐,是什么让你在一众出色的内门弟子中偏偏挑中了如此平凡的我呢?” 十个弟子眼巴巴地看着烛九。 她沉吟道:“点名簿上,闭着眼睛随便点的。” 闻人瑟绝表示他亲眼所见。 众弟子:“……” 哦,还以为是因为她们这段时间表现好呢。 但话又说回来,小师姐也真够奇葩的,一般真传弟子选小队员的时候,都是从名列前茅的人中选才对。 尤其她们要干的是件大事,与八大势力争夺呢。 对此,烛九笑着解释说:“对啊,就是让你们当挂件,这样夺城时就能突出我的超绝实力!” 垫脚石们:“……” 小师姐一开口就爱说些让人去死的话。 于是大家都一脸失望地沉默了。 乘坐一日灵船到极岭地界,烛九眺望远处璁珑人间,忽然说:“快到二师兄家乡月曜国了,听说那里的迷迭茶糕小有名气,要不要去尝尝?” 十个内门弟子觉得突然,还觉得奇怪,风止意没意见,闻人瑟绝却撩起唇瓣低柔轻笑,酒红色的眼印着云层婉转。 众人看呆。 呜呜,小师姐吃的真好。 风止意看着极岭帝都的方位。 他对极岭难免有些怨气,假如不是上位者无视,珈岚城完全不必苦苦挣扎那么些年。 灵船向月曜的方位行驶,白无常蹙起眉问烛九,“小师姐,要不要跟极岭帝国通传一声。” 毕竟劳师动众到了对方地界,一声不吭到其附庸国月曜,多少有点藐视。 其实极岭跟绝崖的关系这些年越发积怨嫌隙。 当时老帝君被杀,绝崖的态度看似中正,实则偏向凌渊胧,现在她死了,凌渊寒上位,是有些尴尬。 烛九神色微深,她忙着查绝崖,还真把极岭帝国的事给忘了。 凌渊胧怎么死的? 可惜事情过去太久,她再想调查已经晚了。 通传一声也行。 最后是洛长霞联络了极岭。 灵船行驶半日到月曜国度,烛九等人在偏僻地方落定再进城,这里自然远不如寸土寸金的极岭繁华富贵,但气氛平和,内部安定清明。 一股度假般的舒畅感扑面而来。 烛九等人十分惊异,月曜国风是这样的吗?还以为是那种铁血严苛的类型呢,毕竟楚弋是这里的小太子,很容易让人有刻板印象。 因内门弟子穿的是宗门服饰,所以一伙人甫一现身就引起注目礼。 “是绝崖弟子!好俊的少年,肯定是传说中的第一美男闻人公子,啊,那就是太子殿下的师弟!” “咦,怎么没有太子殿下?” 围观人群议论纷纷,目光中充满崇敬尊重和感激,她们都知道月曜能安然无恙仰仗的是谁。 烛九去一家店中买迷迭茶糕时,店家不仅免费还给了许多旁的小食赠品。 她受之泰然,下面小弟子素来端方正直,不劳而获浑身不适,还是悄悄给了灵石。 烛九吃着松软绵密的茶糕,深觉名不虚传,好吃好吃。 她跟闻人瑟绝吃的像两只舒适的猫,不时讨论几句,风止意没吃,只是看着手里的东西有些愣神。 以前他跟烛九在街上时,也经常这样吃东西,那时心境旷达自在,与她情意绵绵,即便是做着最普通的事,也觉幸福无比。 现在,物是人非,终究是不一样了。 风止意没有吃的想法,将东西收到储物戒中。 至于为什么留存下来却不欲深思。 其余弟子正统仙家门派出身,平日里注重教养仪态,自然干不出在大街上吃东西的事,只能看着烛九咽口水,盼着到没人的地方细细品尝。 “小师姐,难道我们来此就为了买糕点吗?” 这也太多此一举了。 烛九还没说话呢,前面传来一阵喧闹,只听有公鸭嗓叫声高调传来:“太子殿下驾到,通通闪开!” 人群涌动让开一条道,威风八面的两列黑衣带刀侍卫别开人群,楚弋众目睽睽下出场了。 身袭玄黑蟒袍,脚踩黑缎六合靴,乌漆发冠束发,束腰玉带,贵不可言。 再辅以他高贵冷艳的凉薄神情,纵意恣睢的步伐,以及边上林列的气势汹汹武弁…… 阳光正艳,他好像已经一统九幽。 狂霸酷拽还帅。 烛九有一秒钟忘记这厮曾经跟她撒娇学猫叫当小四的事。 众人震惊:“太子殿下啥时候回来的?” 众弟子震惊:“二师兄不是还在宗门吗?” 闻人瑟绝:呵,我就知道。 他不动声色往烛九嘴里塞了个莲花酥,低头冲她款款一笑,成功勾引回烛九视线。 闻人瑟绝:呵呵,自己~吓自己。 楚弋将众人惊艳的目光尽收眼底,对自己的出场很满意,就是对烛九和闻人瑟绝公然打情骂俏很不满。 哼,没眼光。 “你们怎么来了?”他状似不太在意地说。 白无常:“小师姐说要吃茶糕,我们就下来逛逛。” 然后饱含深意笑道:“二师兄,你出来的真及时,我们正不知下面该去哪呢。” 楚弋平直的剑眉轻挑,抬起颌骨分明的下巴道:“来者是客,到了本殿下的地界,那就尽尽地主之谊吧。” 他纡尊降贵地说着,带着烛九一伙人往皇宫去。 人走楼空,原地民众扶额苦笑:“太子殿下又开始装叉了。” “没办法,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宽容些吧,多可爱啊。” “是啊是啊,太子殿下真有活力,感觉自己都变年轻了呢~” “你们舅宠他爸!” …… 烛九跟在楚弋边上,眼尖地看见对方腰上挂的其中一块玉是帝后青鱼玦,冷暖一对,当时给了她暖玉当定情信物。 烛九坏心眼赞叹一句:“二师兄,你今天真是英俊绝伦,威武英姿,这身上的玉也配的好极了。” “不过看着应该有一对吧……” 楚弋顺着视线瞧见自己腰上青鱼玦,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冷漠道:“与你何干?” 闻人瑟绝凉凉笑,当着楚弋的面握住烛九的手,十指交叉,温温柔柔对烛九道:“别理他,他心爱之人不在身边,怨气重着呢。” 楚弋:“……” 这要是在绝崖山上,他已经一拳照顾他那张刺眼的笑脸了。 一行人很快来到皇宫,早已接到消息的月曜王和皇后已经静待许久,第一件事就是设宴款待。 或许是察觉烛九和闻人瑟绝喜欢吃,呈上来的吃食极尽花样。 众弟子还算适应,因为在某些帝国政体办事的时候,时常会迎来这样的场面。 月曜王宽和仁慈,为人温厚不失气概,皇后温柔明睿,端庄大气。 一言一行便叫人明了月曜国为何国风如此。 楚弋跟她们有三分相似,楚歌却一点也不像。 但楚歌不在这里。 烛九正这么想着,皇后笑道:“听我儿说,你们要去子语城?那里近日凶险万分,月曜国别的没有,倒有些魂石可以赠送,聊胜于无,希望几位小友笑纳。” 侍从接到指示,依次给每个弟子呈上储物戒。 烛九灵识一探,两万。 嘶,真不少!魂石的矿整个月曜也只有一处,每年能开采出来的不过二十万。 她给了烛九两万,闻人瑟绝和风止意定然也是如此,其余内门弟子可能会少,但应当少不了多少。 真大方啊。 正是她需要的! 烛九根本不推辞,顺理成章收了,信誓旦旦灿烂笑:“皇后放心,这次去子语城,我一定照顾好二师兄,保证没人动他一根毛!” 楚弋黑了脸:“……本太子需要你照顾?” 皇帝直接越过楚弋打圆场哈哈笑:“对对,我儿平日里行事莽撞,年轻气盛,有几位成熟稳重的道友照看,吾与皇后甚为心安。” 烛九莞尔一笑,语气真挚极了。 “哪里哪里,二师兄年仅三十八岁,实力高,样貌好,修为深,英武率性,俊朗不凡,宗门弟子敬重崇敬,长老亦赞不绝口,是大家心中的启明星。” 众弟子:“……” 楚弋情不自禁弯了下唇角,转瞬即逝。 魂石的威力这么大吗? 月曜王、后:“……” 额,这说的是楚弋吗? 这位最小的真传弟子当真与众不同,也太接地气了! 两人顿生好感,皇帝瞧了眼边上的闻人瑟绝,内心暗暗叹气,怎么就刚好有道侣了呢? 若是没有的话……说不定还真能跟楚弋凑一对。 他就觉得楚弋跟柒柒挺般配的。 今天皇后还跟他分析了,说楚弋以前虽然爱装,但打扮方面却不精细。 今天穿的是他最喜欢的衣裳,戴的是珍藏的发冠,那一身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还招了武弁当气氛组。 连出场角度都精心设计,太阳光线下微微侧过三十五度的脸…… 知子莫若父,楚弋肯定在秀给谁看呢。 皇帝一见闻人瑟绝和风止意就知道了,颜值压力是挺大的。 皇后还说楚弋经常不经意关注柒柒,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皇帝悟了,暗恋。 啊,难道暗恋就是楚皇室的宿命吗? 就是柒柒年岁大了点,不过相处下来后他觉得无碍,年纪大会疼人,正好照顾楚弋这个偶尔缺根筋的儿子。 但可惜,看看闻人瑟绝那脸,那时时刻刻依偎不分离的占有欲,楚弋是没希望了。 哎。 皇帝暗中感慨,不露声色。 烛九开心地跟皇帝和皇后聊了好一通,把楚弋夸的天上有地下无。 可见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魂石能让小师姐把腰都弯到断。 众弟子茅塞顿开:呵呵,之前二师兄不是不去的么,好像明白小师姐为什么会忽然要来月曜转转了。 说不定是早就发现二师兄跟过来了,顺势在月曜停留给二师兄台阶下,顺便吃点好的再捞点。 小师姐心机好深啊!! 但无功不受禄,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怎么跟贪污受贿似的。 众弟子正纠结,楚弋冷冷瞥来,“给就收着。” 大家条件反射收了,就像每次听教学课被训斥时宛如龟孙一样的反应。 太难了,二师兄好凶,究竟有没有人能治治他! 宾主尽欢,天欲黑时,众人婉拒帝、后邀请,没耽误时间,再次启程。 灵船高升,帝、后并肩而立,温润和煦的笑脸渐渐远去,招手同她们道别的月曜子民被距离抹去踪迹。 灯火璀璨的月曜皇城被夜雾侵吞入腹。 万般热闹滞留轻舟之后。 烛九眼皮莫名跳了下。 其实这不是她第一次到月曜国,这二十年间她夜里最常去的地方就是月曜和占星圣地,甚至还潜入了十二宿冕台。 只为了探询“容器”的下落。 可惜就像绝崖一样一无所获。 任务停滞这么久,烛九不是不急的。 但急也没用,索性她就干点其他事,比如把上蹿下跳的邪修清理清理。 这就是她当时会出现在邪道盟的原因。 …… 楚弋顺理成章出现在去往子语城的灵船上,大家心照不宣,全当不知道他之前偷偷跟着。 也就闻人瑟绝不咸不淡嘲弄几句。 楚弋表示是柒柒千呼万唤请他上来的,没见方才怎么夸他呢? 闻人瑟绝:“对,二师兄值两万。” 楚弋不甘示弱:“对,你道侣的气节就值两万。” 闻人瑟绝开心地笑了,竟然也不争辩了。“对,是我道侣。” 楚弋:神金。 楚弋悄悄气闷时接到他爹的传讯:儿,你是不是喜欢人家柒柒? 楚弋瞳孔地震,以为自己幻听了:???父皇你在说什么猪话? 月曜王看穿一切的语气:跟别人装装就算了,跟父皇没必要哈。 楚弋气急,觉得自己被抹黑了,他坚定解释道:不说小师妹有道侣,我心里也有喜欢的人,绝不可能更改,父皇你别胡说! 月曜王震惊:什么?那个人是谁?你还会动心呢?为何没在一起?她喜欢你吗? 他一连串问题。 楚弋满头黑线,张了张嘴发现说不了一点。 最后只得冷硬回:父皇你不懂,这世上多的是彼此喜欢也无法在一起的。 多少有点忧郁の感觉了。 月曜王再次震惊,这是他儿子能说出的话吗?怎么感觉情路挺坎坷。 边上皇后全程没漏掉两人对话,此刻接话道:你实话说,她到底喜不喜欢你? 楚弋毫不犹豫:当然!! 皇后顿了下,又问:她只喜欢你? 楚弋:……当然。 皇后了然:你迟疑了。 月曜王也明白了:难怪无法在一起呢,儿,你根本就不是她的唯一。 楚弋被捅了一刀:…… 皇后很好奇,他知道楚弋什么性子,怎么会爱上一个心中养鱼的女子呢? 就算有,就算那女子是有夫之妇,楚弋最后也多半会强取豪夺,现在却落得如此落寞境地,奇怪的很。 究竟何许人也能让他受挫至此呢? 他可是绝崖第二真传啊,无数女子趋之若鹜。 那就是不受他控制的人。 皇后头脑风暴,多方面结合分析了一波,平静地说出一句话:烛九吗?那你确实拿捏不住。 楚弋:!!! 皇帝:!!! 传讯通道死寂到冰冷,皇后幽幽道:看来还真是她。 皇后叹了一声,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皇帝:“……” 皇后的战斗力一如既往啊。 楚弋:“……” 他将全款状告他母后蓄意伤害绝崖真传。 还没从致命一击中回过神,察觉柒柒在接近,他收敛情绪,再次挂上高冷的神情。 “有事?” 烛九开门见山:“不是说你还有个姐姐?她今天怎么不在?” 楚弋神色一动,道:“她喜爱在外游览,不常在月曜。” 当年极岭夜宴一事后,楚长老就把楚歌送回了月曜,刚开始还每日幽泣,得知凌渊寒登上帝位且迎娶帝后和妃子后就彻底安静了。 没再生出事端,也没有揪着凌渊寒念念不忘,在皇宫沉静几年便恢复了从前楚歌的欢脱模样,后来告别父皇母后,再次远游了。 楚弋一直派人保护着,有事第一时间便能得知。 烛九听他简单几句的解释,点了点头。 “你问这个干什么?”楚弋奇怪看着她。 她们还没熟到问候家人的程度吧。 烛九随口道:“想给你姐介绍道侣,问问。” 楚弋还真若有所思起来,若是能让楚歌遇上新的良人,那也不错。 “什么人?” 烛九被问住了,“你看我怎么样?” “……”楚弋无语。 “不要。”这话是倚在侧门上的闻人瑟绝说的,他长腿一迈,从外面轻巧跨进来,妖异的美让室内蓬荜生辉。 “楚歌有我美?”他笑了笑,下巴上的小痣散发着蛊惑的韵味。 “……”楚弋再次无语。 不是,这俩闲的没事犯什么病? “你们俩,滚出去。”他冷漠至极。 待两个膈应的人消失在视线内,楚弋小太子才颓丧地垂下头,像走丢的傲娇小黑猫,落魄蹲在角落。 忧伤又苦涩。 爱一个人怎么就这么难呢?他只是想要烛九,又不是想要天上的星星。 为什么最迷人的最危险,为什么爱会让人变残缺。 皇后的传讯将楚弋拉回正轨:别爱了儿子,这人咱爱不起。 方方面面都爱不起。 最主要她们还正邪不两立,连让楚弋倒贴都不行。 比楚歌跟凌渊寒都没可能。 皇帝:放弃吧,喜欢柒柒都比喜欢她强。 楚弋:…… 皇帝语气很沧桑:你跟歌儿是约好的吗,总发生注定无法在一起的禁忌虐恋。 楚弋没精打采地靠在船舱边,望着白云悠悠,岔开话题道:姐姐最近有与你们联络么? 皇后语气柔和,透着喜悦:有,她这段时日在乾坤圣殿那边的霜月池游历,送回来不少东西,啊,还有你的呢,方才竟忘记给你了! 楚弋心里松快几分,姐姐放下了就好。 至于他与烛九……算了,多想无益,她甚至都那么多年没出现了。 楚弋收敛心思道:等我从子语关回来时去取,是什么东西? 皇帝语调温情:是一块翡翠如意坠,歌儿说可以辟邪祛灾,调和五行,护佑亲人,让我们每人都带着。 东西不珍贵,只在心意。 楚弋眉心松缓,爬上一丝柔软:嗯。 第584章 合适 得了好处的内门弟子欢天喜地聚在一起说悄悄话,风止意在甲板上眺望,背影仙姿飘逸。 嘴巴吃吃吃不带停的烛九和闻人瑟绝在船尾。 闻人瑟绝舒适地眯起眼说:“占星圣地快到了。” 那是他家。 “我爹让我邀你回去坐坐。” 烛九眸色微漾,她跟闻人瑟绝纠缠这么多年,占星圣地都已经默认她们是道侣了,一次次催闻人瑟绝带她回圣地小住,还让她们尽快办结侣仪式。 闻人瑟绝眼底的期待一目了然。 烛九心中黯然一叹,他是不是忘了她是谁了?竟然敢把她带回圣地? 她状似无意提醒道:“我去,合适吗?” 闻人瑟绝手指捏紧三分,垂下纤浓的眼睫,一意孤行,“合适。” 对凡人来说,成婚时获得亲友的祝福具有特殊的意义。 即便她们实际上并不是,但伪装的久了,他还是难免渴望那一幕,渴望紧紧握住她的实感。 逢场作戏,也行。 烛九捏住他下巴,微微用力,两人彼此正视。 烛九靠近些,视线望进他酒红色潋滟的眼底,眯起眼笑,眉眼弯如狡狐:“看清楚,是我。” 他凭什么相信她呢? 闻人瑟绝被迫看着她。 看不懂。 他一向看不懂她,也看不清。 但是,二十年了,绝崖都没让她大动干戈,占星圣地有什么必要呢? 他没有感受到烛九身上有一丝邪气。 他还是忍不住冒险。 他二十年的记忆只有她。 闻人瑟绝逐渐确信,消失的记忆中,烛九一定占据非常重的分量。 “是你。”闻人瑟绝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神色认真,“我想邀请你在我家停留片刻。” 掌下心跳急促且有力,敲在指上像擂鼓。 逐渐形成一种共鸣。 “好。”她鬼使神差地应声。 …… 路程已经不能耽误,烛九和闻人瑟绝是中途离开去的,她把弟子暂且交到楚弋和风止意手上。 她们约定在子语城汇合。 分别时,楚弋斜着眼睛看她们,不满之色溢于言表。 “你俩是活不过明天了么这么着急?从子语城回来时不行?” 烛九摩挲下巴:“有道理啊。” 闻人瑟绝拉着她就走,“不行,就现在!” 他等不及了。 他总有种烛九朝夕不再的感觉,或许是卦修的感知? 总之,他不愿等。 风止意望着两人渐渐消失的背影,目光幽邃感伤。 楚弋抱臂不屑一顾,忽略心中的郁躁。 “切,走了正好,最好等我夺得城主之位再回来,呵。” …… 占星圣地的建筑时刻散发着神圣奥秘的气息,处处都是关于星辰的绘纹。 余西山已得闻人瑟绝传讯,两人还未入内便碰见他。 烛九见过他,偶尔余西山上绝崖时,会与闻人瑟绝相见,她往往也在。 因此并不陌生。 天还未亮。 余西山一个人站在入口外的道上,像一个平凡的、等待孩子归家的人。 他看着两人在夜魅中相携而来,目光满是莹莹欣慰,“真般配。” 正要叫一声柒柒小友,察觉对方年纪比他大。 额…… 汗流浃背了。 “圣主。”烛九似无所觉地叫了一声,面上挂着熟稔的笑,“不是说要带我们去卦星象?” 余西山回神,想到自己测算出的结果,也不纠结年岁了,喜气洋洋道:“正是正是。” 因为两人只能短暂停留片刻,因此,余西山原本准备的盛大迎接场面都用不上了,他十分惋惜。 他带着两人到十二宿冕台,是外围,不是内圈,在这里看不到某些重要的星象,比如异星。 步入此地宛如进入另一个世界,原本漆黑无垠的清冷夜空闪烁着璀璨繁华的星子,地面消失不见,脚踩亦是星空。 广袤浩瀚,天高地迵,宇宙无穷,盈虚有数。 闻人瑟绝自从失忆就再没进过核心,外圈也不常来,因此一见之下仍旧喟叹于此番景色。 烛九虽然都暗中潜入过百八十回了,但还是假装第一次来。 她先是“哇”的一声,继而满眼惊艳震撼,说出“十二宿冕台的景色名不虚传,早知道应该早点来”等等夸赞之语,把余西山哄得嘴角下不来。 闻人瑟绝都面上带笑,有种带道侣见家长的特有温柔,煞是迷人。 烛九暗中瞧了好几眼,心想这不比天上的假星好看多了。 闻人瑟绝拉着烛九并排坐在金色楠木横案前,余西山坐在对面,两侧有金缕镂空香炉,燃着安定人心的香。 面前摆着罗盘,余西山施法操作,给两人的爱情向星象祈福,获得星辉眷顾。 外面的道侣很多都迷这个,有些人在一起时都要找占星师算星运走势是否契合,还有财大气粗的花费重金来占星圣地求星势卦算。 以前闻人冕在位时是不接这个业务的,因为不愿意浪费精力在这些事上。 况且男女情爱奇异的很,你若说两人星运不合,她们包翻脸的,骂占星师是庸师,坚定地喊着:“苦果亦是果!” 继而选择面对全世界的质疑继续相爱。 闻人冕觉得匪夷所思,越发不开展这种业务。 余西山当上圣主后就高价开放了,并且教育弟子: 愿意花高价来求的都是情感深厚的眷侣,若星象契合自然好,若不契合就硬说契合,警示对方需面对重重坎坷和考验,坚持过去前途光明。 如此一来,双方都开心,日后分开也怪不上占星圣地。 余西山表示:多接这种高薪又省事的占卜。 烛九听了余西山这番闲谈,笑道:“如此说来,今日不管算出什么,我跟瑟瑟都‘定然’契合了。” 余西山朗笑:“那可不一样,我既提了这事,自然不会用这番说辞糊弄人。” 他说的很肯定,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因为事先已经暗中占了一次,知道底细,那是无比契合的。 害,世界就是个巨大的彩排。 于是烛九与闻人瑟绝便不再说话,两人手牵手看着余西山一番操作,灵力的绘光在天际闪耀,众星皆隐没,唯有二星在漆黑浩荡的夜空中凸显。 余西山视线倏然凝固了。 闻人瑟绝一无所觉,眸中印着皎月清辉,含笑问:“爹,这是什么意思?” 余西山僵滞的脖颈缓动,很快恢复如初,勉力扬起笑回道:“这是红鸾星和天喜星,当二星相遇,则意味着眷侣情深,相辅相成,福运沓来。” 闻人瑟绝满心满眼都是天上的两颗星星,没注意对方的神色,听了余西山的话,眼中亮起光彩。 转头看烛九,抑制不住的喜悦,“小师妹,看来我们得上天眷顾。” “是啊。”烛九跟着点头,眼底的意味深长无人得见,她偏头冲闻人瑟绝莞尔一笑。 星辰的光亮被余西山引渡,照耀在两人身上,显得他们天生一对。 又经过一系列古老的流程,两人才接受完福庇,谢过余西山,告辞离去。 直到望着两人的背影消失,余西山的神色才彻底沉下。 确实是红鸾星与天喜星不错,但位置却不对,上一次占卜时明明是出现在上佳上吉的夫妻宫,方才的位置却在天姚宫和疾厄宫之间。 如此一来,红鸾便成了血光之灾,天喜则成大衰之兆,不仅如此,还寓意桃花风流,也就是其中一人有其他情人…… 还有比这更糟糕的星象吗? 要不是有两百年的演技支撑,余西山刚才差点就掀桌了!连什么时候办结侣仪式都没问。 他按着额头踱了几步,头脑急转,到底谁出问题了? 星象怎么又会前后不一致? 不行,他得私下跟瑟绝说说,顺便问问怎么回事。 传讯一通,余西山就竹筒倒豆子说了方才的事,谁知对方淡定的很,就是语气沉凝些,沉默半晌压着嗓子“嗯”了一声。 余西山面色凝重:瑟绝,这样的星象是断然不适合在一起的,否则你们二人恐有大难,能不能活都是未知数,终得苦果啊。 其实他也很惋惜,他打从一开始就很看好柒柒,实力高能保护闻人瑟绝。 哎,怎么就不契合呢? 闻人瑟绝语调沉沉,带着执拗:苦果亦是果。 余西山:…… 他那时是举反例缓和气氛,不是让闻人瑟绝学习的。 闻人瑟绝果决地说:况且,第一次星象契合,第二次不契合,那肯定是星象出问题了! 余西山:“!!!” 难以想象这是以前虔信星象的闻人瑟绝能说出的话。 失忆之后变化真大啊。 余西山恨铁不成钢:瑟绝啊,爹知道你无法接受,但你想想,若是一意孤行,不仅你有危险,她也难逃劫难,难道你忍心看着她陷入灾难吗? 闻人瑟绝心想,她不一直都在灾难中如鱼得水么,祸害遗千年,她能有什么事,他死十次烛九都不会有事。 他道:我心中有数。 余西山这辈子最痛恨恋爱脑,因为没救。 多说无益,他只好劝慰一句:行,爹只能期望你们情比金坚,早日迈过坎坷险阻,渡过劫难,终成眷侣。 真别说,以前占卜过的那些眷侣,还真有相冲的星象矢志不渝,最后一步步化险为夷转危为吉的例子。 可见,星象也只是阶段性的预兆,并非一成不变。 余西山只能期盼柒柒和闻人瑟绝也是其中的幸运儿。 余西山满怀忧虑:这次子语城行动,你需小心谨慎。 闻人瑟绝颔首:爹放心,柒柒会保护我的。 余西山点头:你这些年被她照顾的很好,每回见你,都比以前在圣地时快乐。 说完这个,余西山又想起天姚宫的事。 他神色一变:瑟绝,你是不是有旁的女人?爹不是告诫过你,不能用自己的脸为所欲为么?有损福报!你对得起柒柒吗?这事她知道不? 闻人瑟绝:…… 这到底谁爹,第一反应怀疑儿子,以前也不这样啊。 余西山还在训斥他:柒柒虽然样貌远不及你,但其余样样精通,专一老实,心中只有你,有这样的道侣你还不知足? 闻人瑟绝木着脸:“……” 余西山:你说,外面那些女人是谁,爹帮你打发了,你好生跟柒柒认个错,求她原谅。 余西山很有经验地说:你生的像你娘,模样顶尖,爹每回生阿冕气时,一见她就什么都忘了。她以前喝醉酒还不小心睡了外面一个野男人,抹眼泪求了我几天,爹就心软了。 余西山恶狠狠说:都是那男人穿着肖似爹的衣裳勾引她,真该死! 闻人瑟绝:“……” 难评,这么精明的人还是个恋爱脑。 所以说,渡人难渡己,看别人时条例清晰,看自己时:谁能过情关。 他就不一样。 闻人瑟绝冷淡地抗下恶名,说:是我的错,我现在就跟那些女人断掉联系,求柒柒原谅我。 余西山见他态度诚恳,松了一口气:行,记得日日与我报备平安啊。 闻人瑟绝心头温暖:嗯,爹放心。 传讯结束后,余西山惆怅地叹了口气,望着天上繁星,不期然想到闻人瑟绝的话。 难道真的是星象出了问题? 这个念头诡异冒出来时,他忽然觉得周身一冷,就像被深渊凝视。 窒息感转瞬即逝,形如幻觉。 周边星子依旧,热闹绚烂,如此九幽独一遭美景,余西山凝视的久了,竟有种自己和星辰全在暗无天日的兽口中的感觉。 他打了个寒颤,心中浮现淡淡的恐惧,猛然眨了几下眼,那种感觉才渐渐消失。 这让他打消了再试一次的念头。 余西山合紧衣襟,快步离开十二宿冕台外围,正要出去时,瞧见核心区域通道,沉思片刻,脚步一转刷过权限走了进去。 这里的灵力时而不安躁动。 比如刚才在外围占星的时候,他就清楚地感觉核心区域的灵力在发疯。 现在反倒安静下来了。 余西山左右觑视,不明所以,“搞什么。” 跟有病似的。 这里比外围的星象更全面。 自从闻人瑟绝失忆不再占星,进入这里的权利便又回到他手上。 余西山没有闻人冕兢兢业业,也没有闻人瑟绝当初的一腔热爱,所以非必要不常来。 每次过来都是为了推脱不掉的某些势力占星委托,多是大事。 比如最近就接到很多委托,原因各不同,全为一个人,烛九。 一颗赤红色的妖星悬于高空,比半弯的月轮还醒目。 近些日子,它一日复一日的血红,光看一眼便眼皮直跳,甚为不详。 妖星屡屡示现,余西山观察的很仔细,还认真记录了。 但问题是他看不懂具体什么意思,他又不是占星界的天才,能上位全靠闻人冕的余荫。 一般大事他能看懂星语,大到妖星这个地步,晦涩到极点,他真的整不明白。 要不当初怎么把核心区域使用权给十几岁的闻人瑟绝了呢? 余西山这两天每日坐在桌案前歪着头咬笔杆,跟天上疑似红温的闪烁妖星大眼瞪小眼,眨巴眼睛。 啥意思啊? 哎,子弃星从武,老父亲勉强传承衣钵。 太难了,后来就不小心趴着睡着了,口水还不小心弄湿记录的纸张。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不过憋了好几天,余西山也算看出了一星半点,那就是——烛九真的去过黔南。 对此,众势力微笑表示:“找个活干吧。” 找个厂上班吧。 怀念以前闻人瑟绝还在的日子,哎,早知道当初不骂那么狠了,人走了才知他有多强悍! 余西山毫不尴尬,“你行你来呗,正巧缺个继承人。” 说的跟他啥都没干似的,他也解决了不少难题好吧。 有些人就爱因为一次的失败全盘否定其他人。 众势力不挑刺了,只是劝他赶紧把闻人瑟绝拉回来占星,学武拯救不了九幽。 这话余西山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他皱起眉:“当初骂的欢,现在又求着他回来,不然你们都去凡人那边学川剧变脸吧,天赋异禀。” “哼,妖星事关整个九幽界安危,如此生死存亡之际,你真的以为你有选择权?现在是给你机会罢了,大势压下来时,就不是你一个人能替他扛的了!” “上天赐予他洞察虚妄的血瞳,可不是留着白白浪费的!” “活着都成问题了,你还想给他选择的自由?我告诉你,他既然有这个能力,就必须做出牺牲!” “况且又不是要他的命,只是让他看看天象而已!” 余西山面如乌墨地听着,继而古怪一笑,问出一个问题。 “纵然他占卜出了烛九的位置,你们谁去剿杀他?” 传讯顷刻死寂,宛如冰窖。 余西山扯起唇。 他觉得讽刺极了,这就是闻人冕全心全意服务的世界。 “说好的有能力的人就要做出牺牲呢?” 轮到自己时,又不愿意了。 有人恼怒:“吾等只是在思考击杀方案,而不是冲上去做无谓的牺牲!” 余西山:“哦,想了二十年还没想出来啊。” 众人:“……” 扎心了。 “你们都想不出解决她的办法,就逼着本圣主占出她的动向,脸呢?” “这怎么能一样!?你只需要安稳坐在十二修冕台解读星语……” 余西山呵笑打断:“怎么不一样?星语就不需要悟了吗?我看你们有些人悟境悟心,悟了一百年不也没悟出来?” 他假模假样叹了口气:“承认吧,大家都是年纪大的废物,比不上现在年轻一代,像我一样服老又服废,才能认清现实。” 众人:“……” 草,好心塞! 余西山也不颓废,他提出解决方案:“要我说咱们就好死不如赖活,等个五十年,等墨怀樽惜灵衣这一代后辈到了天命期,指望她们就行了。” 众人:“???” “余西山!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余西山吹了下指甲,悠然道:“我看你们满嘴胡言,还以为大家都喜欢荒唐文学,怎么,原来不喜欢么?” “……” 他爹的,吵不赢。 …… 总之,余西山近些天舌战群猪。 他被压的紧,由于不愿听从,占星圣地的产业都遭到了狙击,处境有些艰难。 他也不慌,心态尚且平和。 还行,起码绝崖还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圣地就不会有事。 还得是大腿稳得住,其他人,呵,亏他还考虑过出轨其他大势力,真是他的黑历史。 一群渣渣。 余西山刚要啐一口,反应过来这里是神圣的十二宿冕台核心,又默默咽了下去。 他瞅了眼闪烁的妖星,在熬夜观想和睡一觉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 看又看不懂,还有一群糟心猪消耗心力,还观什么观? 睡觉。 …… 烛九收回了放在余西山身上的魂识。 她早就发现余西山看不懂了,要不她也不能在绝崖藏到现在。 笑死。 唯一克星闻人瑟绝已被俘虏。 九幽界还有谁能发现她?哈哈哈,哈哈哈。 星君:“笑什么,真当自己是大反派邪帝了?” 对哦。 烛九黑魔仙的笑倏地收敛。 她刚才主要是担心余西山会在核心区域占卜闻人瑟绝和她的姻缘,因为这样一来,“容器”一定会控制妖星闹出动静。 到时余西山再悟性不高也能发现柒柒是烛九。 这身份她还想坚持用用呢,希望晚点暴露吧。 因为那意味着出事了。 烛九心情略沉,闻人瑟绝经过余西山的话,心情也低落。 乍一看,真像一对拉着脸的苦命鸳鸯。 ……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子语城人来人往,热闹的不像刚死了城主的混乱域。 就是每人身上都或多或少遮掩着什么,比如修为,比如样貌,比如某些标志性特征。 连贩卖东西的商贩都是如此。 于是青天白日的,便显得尤为邪气。 你以为黑市是夜里需要有特定人引路然后七拐八弯的地下场所? 不,子语城一向是摆在明面上的,因为地下另有黑暗妙用。 言归正传,此刻热闹到诡异的街道上忽然安静下来,齐齐望向一处。 目光尽头,十来人穿着端方尔雅的白色宗门服饰,举止有度,仪态上佳,却都不及领头的两个亮眼少年。 楚弋和风止意。 知名度高,常在九幽混的一眼就能认出来。 众人眼底闪过诡诈。 第585章 怎么说 看清城内状况,白无常颇为失策地在内部传音扼腕叹息:“这些人都做了伪装,就咱们没有,这还不成活靶子!” 她感觉现在有无数道视线、灵识像筛子一样扎在她们身上。 很不舒适。 风止意瞧了眼楚弋,他知道这是楚弋故意没说的。 后者扬起唇笑的桀骜肆意,“首先,成群结队出场,整体气质还如此有辨识度,遮掩也纯粹是无效伪装。” “其次,本公子是来夺城主位的,换句话说就是找茬的,有什么好装的,正愁没人来挑事呢,来一个杀一个。” 众弟子:“……” 有点道理,但是会不会太嚣张激进了,要不要稳扎稳打先了解一下内部情况? 跟着小师姐狗狗祟祟混习惯了,挺直腰杆正面怼还挺不适应的。 楚弋带人抱臂站在大街中间一动不动。 内部传音道:“你们就看吧,不出一刻钟必定有不长眼的来挑衅找茬,到时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很快就能顺藤摸瓜挖到一处根了。” “等本公子一天之内完成任务,定让你们那个为了谈恋爱落后一步的小师姐无地自容。” 他语气自信沉着,神色恣意,俨然胸有成竹。 众弟子想了想自家阵容实力,顿时十分信服。 风止意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楚弋呛了一句:“谁是队长?” 风止意瞥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于是十二个人雄赳赳气昂昂站在大街上不动弹,眼神冷冷扫过大街。 围观群众皆退避开,望而却步。 虽然不知道在干什么,但应该有猫腻。 一刻钟后,无事发生。 并且街上人群很快适应了有绝崖弟子站街的事,该干啥干啥。 为了不打搅他们,路过之人都远远绕开。 风萧瑟,落叶飘飘。 众弟子:“……” 尴尬像屎味一样疯狂蔓延。 大家几次三番望向背影逐渐僵硬的楚弋,又不敢多说什么,怕被骂。 最后只得问风止意:“三师兄,您刚才想说什么?” 风止意平淡道:“可以找个茶楼坐坐。” 也比站在这儿强。 究竟是谁会头铁到直愣愣来找茬? 众弟子:三师兄什么都好,就是嘴太慢。 身后有震动的马蹄声传来,嘶鸣声急促,速度很快。 楚弋暗中舒了口气,再次自信勾唇,他就知道有意外发生。 他笃定地说:“她们来了,接下来肯定会发生一系列意外,比如撞翻老爷爷的水果摊,踩踏躲闪不及的孩童,扬鞭抽了路过的流浪少年等,等着惩恶扬善吧。” 众弟子隐约觉得这些情节很熟悉,也因着这种熟悉信了几分,全神贯注警惕着。 然而渐近的踢踏声忽然变的轻缓,到最后甚至有种蹑手蹑脚的感觉。 几辆运送泔水的马匹听从主人的命令,踮着四个蹄子默默绕开街中间的楚弋等人。 对上她们肃杀的视线,马主人下意识抓住身边孱弱老伴的手,窘困且肤色不均的脸上露出不明所以、与人为善、老实巴交的笑。 她们默默地驱马走远了了了了了。 楚弋、风止意:“……” 众弟子:“……” 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难怪那么熟悉,前两天看见的话本子上都这么写。 隐藏在暗中的四位长老:“……” 首席不愧是首席,不让他带队还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洛长霞眉心皱成川字,已经分析楚弋的动机分析了一刻钟,此刻终于忍不住问:“楚弋在做什么?” “……” 楚长老生平第一次不知怎么回话。 救命,好丢人!! 为什么这么多章过去了,他还没有调岗成功!究竟是什么力量在阻止他!!! 算了,当做没听见好了。 洛长老不依不饶转头认真问楚长老:“你知道吗?” 边上另外俩长老忍笑到肩膀抽搐。 楚长老:“……不知道,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吧。” 洛长霞被说服了,眉心展平。 另一边,一片寂静中,白无常抠着涂抹五颜六色丹蔻的手指头,嗫嚅发言:“二师兄,怎么说?” “……” 楚弋僵如雕塑的身形动了动,说:“也不是全无收获。” 众弟子不说话等下文,已经全无期盼之心。 楚弋轻咳一声,挽尊道:“刚才路过的是柒柒和闻人瑟绝。” 他已经感知到了! 众弟子这才露出异色。 风止意已经抬步朝泔水马匹消失的方向走了。 看情况是家旅店,众弟子如蒙大赦紧跟其上,反倒把楚弋落在最后头。 “……” 直到他们消失在街头,暗中盯梢的人才悄然离开,不约而同向上面反映信息。 绝崖弟子来了,来的是谁。 某处昏暗地下,邪道盟暗驻点。 一女子衣着色彩丰富,扎着无数脏辫,每根辫尾缀着一个饱满的眉心骨珠,手上亦带着一串灵韵润泽的嘎巴拉念珠(眉心骨手钏)。 看那色泽成像,这些眉心骨定然是从高阶灵修身上活挖出来的。 她眼尾绘着一抹诡艳的脂红,脚下垫着人头骨承足,闭目养神,忽而耳尖一动。 听完传讯后睁开眼,目光佞恶,声音透着腥气,“连绝崖也来添乱,呵。” 那边男声阴柔如蛇蝎,透着歹毒,“她们在月曜国停留过,那时绝崖第七和第五真传都在,但方才不在行列内,估计已经潜入城内。” 脏辫女皱起眉,四个真传弟子,是很棘手。 邪道盟抢占先机,早就先一步把控子语城,把上任城主遗留的重要势力铲除,遍布都是眼线。 唯独一样东西迟迟没有得手——蓬莱仙岛在子语城设立的城防工事。 应该说没找到。 这很重要,相当于打仗时的虎符。 毕竟城防不在手中,你说你是城主? 他们把整座城地皮翻了一遍都没找到。 脏辫女眼中深思,问:“还没发现蓬莱仙岛的人?” “叶琉璃?或惜灵衣?” 蛇蝎男声音阴沉:“内门弟子倒是有,真传弟子没现身。” 这几日陆续赶到的北脉剑宗寂灭、乾坤圣殿顾一笑和顾凌云等都没有逃过他们的监视。 唯独没有发现蓬莱仙岛的真传,不可能没来,一定潜藏在某处。 如果有谁知道城防在哪,最有可能的就是蓬莱仙岛,毕竟上任城主就出身那里。 蛇蝎男很有危机感,“她们隐在暗处,万一比我们先得手……” 那就要开启内部清洗计划了,瓮中捉鳖,邪修都得死,反之亦然。 “吧嗒——” 脏辫女带着薄茧的指尖敲打桌面,冷静道:“不是那么好拿的,否则她们就不会蛰伏了。” “你说她们都去了雪月客栈?” 那里是子语城占地面积最大的落脚点,人流量大,外来人首选,无论是休整还是打听消息,几乎都会去那里。 蛇蝎男已经明了脏辫女的意思,引导她们内斗,最好压迫蓬莱仙岛,把她们的真传逼回明处。 池水只有搅动才知有多浑。 脏辫女笑道:“聪明。” 蛇蝎男语气一冷,“再这么居高临下地说话,我不介意合作终止。” 邪道盟也只是黔南三十六宗联合在一起的组合而已,一块地盘出不来一个碾压性的统治宗门,可见老大说不了老二,大多半斤八两。 脏辫女就是出自“老大”宗门的真传,名叫云起潇。 蛇蝎男则出自“老二”宗门,名叫季伏声。 俩人都是炼虚巅峰。 云起潇指尖抚摸腕上温润的嘎巴拉念珠,冰冷哼笑:“何须这么疾言厉色,我只是赞叹我的弟弟……深得我心。” 季伏声面色陡沉,“闭嘴。” “怎么,还不想承认呢,三百年前上一辈联手闯秘境的时候,抓住一个为救一群献祭孩童暴露的绝崖卧底。” “这卧底根骨好,天赋佳,样貌出色,于是成了玩物,利用他的血脉孕育子嗣,后来被凌迟而死。” 九幽界高阶修士生子是交合后,将胚胎从母体取出放在灵液中培养,避免痛苦。 卧底是男子,被一次次提取孕育物质。 当时几乎每个邪修都参与了,不吝性别。 男子纯粹是玩弄他,毕竟他们对着蜥蜴也能玩。 云起潇似笑非笑:“他不就是咱们共同的爹?” “你不想承认,是因为他出身正道?” “没有他,我们可不一定有这么好的天赋呢。” 虽说着这样的话,语调中却并无感谢意,只是血腥的戏谑。 季伏声低柔阴笑:“呵呵,你想多了,邪修认什么亲?我只是不想与你有瓜葛。” …… 楚弋等人暗中跟着泔水马车找到目的店面。 她们站在雪月客栈门口,堂中吃饭的人筷子不停,眼睛却不约而同定在她们身上,目光闪烁。 打算盘的掌柜睡不醒一样挂着黑眼圈歪斜撑着,看了她们一眼,视线顿了顿,但没有招呼的意思。 几个店小二也毫不热情,延迟半天才有好色的小二凑到风止意跟前,快腻到他身上去,“小哥哥,吃饭还是住店?” 风止意眉峰一动,退了一步避开她。 “住店。” 楚弋皱眉,这店一副不想开了的样子,什么态度? 但想到柒柒和闻人瑟绝在这里,他还是忍了。 房间贵的出奇,十万下品灵石一间。 风止意要了两间房,这地方暗藏玄机,还是不要分开的好,反正晚上也多是打坐修炼。 楚弋不同意,给自己单独开了一间,并嫌弃风止意抠搜还胆小鬼。 但是她们遇上了经典的房间不够问题,只剩两间了。 然后又遇上了经典的抢房间问题。 楚弋看着前面的两个矮个清俊少年,挑眉说:“我出十倍,把你们房间让给我。” 众弟子:“……” 有二师兄在,大家包是反派的。 左面少年皱眉,看都没看他一眼:“不让。” 他们先来的,凭什么让给他? 说着便伸手拿起房牌往楼上走,楚弋冷冷一笑:“我要拿,你拒绝得了么?” 他指尖一动,嵌合的魂链像黑云一样裹缠少年。 众弟子震惊,二师兄在干什么!?他虽然毒了点,但绝不会干这种强夺之事! 所以……这俩少年有问题! 她们目光瞬间凛冽了,钉在面前两人身上。 果然,少年早有准备,竟轻松躲开了楚弋的攻势,步伐飘逸至极。 她站定,神色冷怒,清隽的眉眼泛起冰霜,语气讥讽:“这就是绝崖真传的正派?夺人房间的正?” 楚弋眯起眼,道:“你胡乱攀咬什么呢?我夺的又不是墨怀樽夺的,怎么能代表绝崖?” 有点集体荣誉感,但不多。 “你只说给不给便是,话这么多。” 少年气急,整个人更冷冽了,似乎要反击。 还是右面看起来脾气不错的灵动少年拉了拉她。 双方僵持住,少年看着楚弋的眼神厌恶极了,对这个贸然坏事的人恨不得捅上一百零八剑。 怎么办?要房间就要暴露开打,不要却不行。 周围人眼睛一转,很快就找到行动目标。 齐齐嘲讽少年不识好歹、不自量力,竟然敢跟楚弋抢房间等等。 力图激怒她动真格的,大家好瞧瞧她什么来头。 少年更是怒不可遏。 岂有此理,她行走江湖,快意恩仇,怎可受此折辱? 身份暴露事小,咽下这口郁气才百害无一利! 这么想着便要拔剑。 正在这时,两个人无声无息走到掌柜身边,对闹矛盾的两拨人道:“其实不用争抢。” 看热闹的众人被打断,闻言一望,齐齐惊住。 我超,好美的姑娘! 正是顾一笑和顾凌云。 “此话何意?”灵动少年敏锐接话,她正不想开打呢,不值当的。 而且还不一定能赢,纯纯让邪修占尽便宜。 顾凌云强行按住掌柜企图缩回的手。 顾一笑拿过那张绘着整栋旅店图样的画板,看了两眼,翻了个面示意大家,“房间可不止剩三间。” 众人定睛一看,可不是么,没被入住的还有十来间呢。 掌柜是真没料到这一出,她眸色一深,面沉如水,“客人,那是预定的。” “现在确实只有三间房。” 顾凌云扬起淡笑,道:“不,预定是橙色标记,因为我们就是预定。” 掌柜:“……” 眼见着所有矛盾和关注都转移到她身上,掌柜眼底划过阴冷,皮笑肉不笑道:“那就是下面的人粗心大意,标错了房间。” “啊,想起来了,确实还有多余的四间房,方才真是对不住。” 她冲好色小二等小厮使了个眼色,“还不带几位贵客去客房?” 事情到这也差不多结束了,大家看起来都想息事宁人,不欲追究, 但楚弋忽然笑了,冷漠又刻薄。 众人神经一紧,都知他要搞事。 只听他冷声道:“你把本公子当狗耍呢,一会有一会无?” 掌柜木着脸:“你可以不住。” 你可以不买。 楚弋抱起手臂:“我凭什么不住,我偏要住。” 掌柜:“……” 感觉被什么东西缠上了甩不掉。 他想怎地? 楚弋冷然一笑,霸道狂狷。 “要么给我们安排最好的房间,费用全免,要么本公子把你们老板揪出来当面赔礼道歉,既然是招惹我的黑店,还需要客气什么呢?” 他抚着袖口,墨色龙魂在骨节分明的手上缠绕着若隐若现,似乎随时准备开打。 他的目光流连在客栈,疑似观察从何处动手。 掌柜脸皮抽搐了一下,深觉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探究出什么,倒让自己陷入被动。 若是让他们把矛头对准客栈,到时就不一定是谁被拉出水面了,而且目的还没达成…… 掌柜强压气怒,换上诚恳认错的态度,“不好意思,确是我考虑不周,错误是该做出补偿,楚弋公子说的是,那就食宿全免,给您和师妹师弟安排最好的房间。” 楚弋下巴点了下她身后,“不止我,还有她们,以及……” 他瞥了刚才还在大打出手、针锋相对的俩少年,“我说的是被你牵连的全都要补偿,饭菜要最好的,再每人赔我们十万下品灵石。” 众人:“……!” 什么!他还想带资住店!? 掌柜手指捏的嘎吱响,眼中晦暗浮沉,“楚弋公子休要得寸进尺,须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楚弋又开始摸袖口了,龙魂鎏金色的眼杀机四溢地盯着掌柜。 “……”掌柜闭嘴了,屈服了,安排了。 事情已经搞砸了,若是再把雪月客栈毁了,她定然死路一条。 顾一笑、顾凌云和俩少年,以及绝崖众弟子摸着捡来的灵石还有些懵圈。 啊,原来还可以这么无耻。 敲诈黑店得来的不劳而获灵石好香啊。 围观群众唏嘘不已,羡慕的不行。 众弟子已经全然忘却楚弋之前带着她们站街丢人的事,看着他的目光充满尊敬。 就是风止意和白无常十分犹疑地看了他两眼。 怎么觉着这行事风格又熟悉又陌生,总之不该发生在楚弋身上才是。 楚弋双手负背,很高冷,没有解释的意思。 其实掌柜说人流量大少一间房时,他真没打算做什么,但耳边传来柒柒的传音:“二师兄,去打劫前面那俩人。” 然后他就莫名其妙照做了,想不通为何这么听话。 后来事毕时也是烛九说了一句:“这黑店都这么对你了还不敲诈一笔啊二师兄?” “……” 楚弋当时就感觉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收获还是有的。 两少年隐藏手段很高级,连他一开始都没察觉出异样,但少年情绪激动时露出了破绽,他捕捉到一股隐匿的冰霜剑气。 很熟悉,打过交道。 是最近九幽界炙手可热的人物,蓬莱仙岛真传惜灵衣,那另一个多半就是其师姐叶琉璃。 楚弋疑惑,柒柒怎么知道他们有问题? 还有,她让他觉得很熟悉。 楚弋眉眼幽邃几分。 好色小厮经过刚才的事收敛许多,不敢贴着风止意了。 后者状似闲谈道:“一路走来过了四条街,怎么只有一家客栈。” 这也是这里高价且服务不好他还是没退出的原因。 他怀疑整个子语城就只有这么一家客栈。 好色小厮一听他说话还是被迷的找不到北,悄悄解释了一句,“商斗不过,自然就开不下去了。” 都被雪月客栈打压了。 难怪这么懒散昂贵,根本不缺客。 这客栈背后怕是不简单,可能是邪修手笔。 但风止意还是奇怪,即便如此,这么贵的地方也不应当接近满员。 那张住房面板上,几百间房只有十来间空缺。 并且在他们上楼后,后面还源源不断地来人入住,真到人满时,没赶上的人面色十分难看。 他们宁愿在大堂中坐着也不肯走。 风止意瞥见窗台外投下的一束斜阳,暗觉夜晚怕有事发生。 …… 另一边,顾一笑和顾凌云也顺着指引到了客房中,巧的很,跟那两波人同一层。 阖上门,顾凌云设下结界才疑惑问顾一笑:“你怎么知道还有空余房间?” 顾一笑眼睫垂了下,检查屋内有无异状或埋伏。 “猜的。”她平静道。 嗯,其实是听见了烛九传音,让她揭穿掌柜。 不过这显然不能说 顾一笑别开话题:“你发现什么了?客栈和那两个少年都不对劲。” “没有,不过那少年很像一个人。”顾凌云迟疑了一下。 顾一笑倚在窗前俯瞰下面渐渐收摊的店铺,脑中琢磨着刚才的事,她在想柒柒和闻人瑟绝怎么不在,烛九又是以什么身份出现。 顾凌云神色闪烁,沉默一瞬,道:“也许我们可以与那两个少年接触一二。” 他怎么也算惜灵衣半个师尊,伯乐与千里马的关系,指导过她两年剑术。 少年细微的本能动作让他起疑。 若真是惜灵衣,城防的下落便有了寻索方向。 顾一笑一听就知对方有头绪,点头,“好。” …… 客栈后院脏乱差的马夫房,烛九从前院厨房回来,还顶着那张肤色不匀的脸。 闻人瑟绝正是扮演老伴的人,一副病歪歪的样子,一脸无奈地看着烛九。 烛九笑了三分钟才直起腰。 “楚弋到底是什么天选小笨蛋。” 她在城门口观察好半天了,忍不住进去想让她们别犯傻,结果愣是一动不动。 天才。 第586章 血月 闻人瑟绝扯起唇,有些嘲讽,“傻就是傻,什么天选小笨蛋。” 他哪配得上这么仿似宠溺的称呼,啧。 烛九笑完楚弋开始思考正事。 心里嘀咕,蓬莱仙岛底蕴这么深吗,竟然有这么高端的遮掩身形灵器。 连楚弋这个魂修都没察觉出。 星君提醒说:“也不一定就是蓬莱仙岛的,你忘了么,惜灵衣现在是顶级炼器师,上一件作品便是圣器。” 想起来了。 传言说惜灵衣锻圣器、炼神丹、御圣兽,惩恶除奸,一袭惊艳白衣倾国倾城,容颜绝世天下无双。 这确实厉害,那也不稀奇。 时代变迁,总有人会惊艳时代,惜灵衣似乎就是这样的人。 闻人瑟绝牵住烛九的手,扯回她的注意力,“现在做什么?” 烛九还没说什么,院外传来动静,管事的过来喊人去做饭。 烛九目光在周围流连,这院子不小,有马厩、马夫、柴房、泔水房,乱的一批。 住的人也多是负责这些的人。 怎么厨子也住这? 她趴在门框上往外看,想瞧瞧是哪个。 结果刚露头就被管事的三角眼精准锁定,“看什么看,还不滚过来!” 烛九:“!!!” 啊,她吗? 这抢来的邪修身份还是厨子呢。 她与闻人瑟绝对视一眼,跟了过去。 路上,管事横眉瞪眼说:“今儿掌柜心情不好,特意叫你来做晚饭,知道怎么做吧?” 烛九点头,“知道知道。” 不就做好吃点么。 管事:“把你做饭时色香味弃权的看家本领使出来,最好让那些刁客看一眼就恶心到想吐,懂?” 烛九、闻人瑟绝:“……” 管事睨了两人一眼,继续说:“再甩点鼻涕脚趾甲进去,总之这些你很擅长,我就不多说了。” 烛九垂着眼,一脸担忧小声说:“这些人不会被恶心走吧,到时会不会耽误掌柜晚上的事?” “哼,今夜十五月圆夜,外面必定会有鬼门夜市,正道修士在外面就跟唐僧肉差不多……” 他说到这察觉自己竟失言多说,顷刻住了口,狠狠剜了两人一眼,“做好你的事,不该问的别问!” 烛九连连点头,悄悄捏了下闻人瑟绝的手。 传音问:“啥是鬼门夜市?” 她没听过。 闻人瑟绝声音难得染上森冷,道:“那是一种子语城许久不曾出现的景象。” “你可知这里为何没有被直接取缔?” 烛九:“为啥?” 不单单是为了利益? 闻人瑟绝:“月中十五,子语城方向看见的月亮会变成血红色的,被此等光线照耀,邪气会空前强盛,随之而来的是战力和修为的增幅。” “当城池被邪道掌控时,她们就会开启鬼门夜市,在当晚屠杀流落在外的正道。” “外来人只有躲在这间客栈内才是安全的。” 烛九恍然,难怪闻人瑟绝一看见泔水马夫身上的雪月客栈标记就提议扮作她们混进来。 闻人瑟绝皱起眉:“过去,子语城被蓬莱仙岛毁过几回,但最终不可避免还是会重建,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血月。” “它就像罂粟一样,吸引那些邪修前仆后继,企图重启鬼门夜市。” “不过从前这里大部分时间被蓬莱仙岛暗中把控,不会出现那等局面,现在沦陷了,自然也就复辟了。” 烛九听完后,发觉先前讨论的疑似失踪的城防已经不是重点。 重点是血月为什么会形成。 …… 夜色自东方侵袭,侵吞落幕夕阳。 一轮模糊的绯月淡影浮悬在墨蓝色的天际。 这一幕通过方形的小窗落入一间厢房,被几双眼睛捕捉。 惜灵衣和叶琉璃终究被顾凌云和顾一笑试探出身份,楚弋和风止意随之赶来,三方坦诚相会。 本以为此次行动隐在暗处绝对隐蔽、抢占先机的惜灵衣:“……” 杀千刀的楚弋,都怪他找事! 不知道邪修那边有没有察觉她们身份。 现场六人,楚弋开门见山,直入主题,“城防在哪?” 就像在问对方家里保险柜在哪。 惜灵衣、叶琉璃:“……”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惜灵衣冷冷道:“城防早就被邪道盟夺去了,你不知道么?” 楚弋偶尔脑子抽筋但不傻,道:“若当真被夺,白日里城内就不是这般景象了。” “还有你,也不必鬼鬼祟祟改形换貌。” 叶琉璃眼珠转了转,摊手说:“这么说来,你的小师妹和五师弟也是鬼鬼祟祟喽?” 大家都知道这次柒柒和闻人瑟绝也来了,只是不知潜藏在哪。 楚弋理所当然道:“我也没说不是。” 好好,小太子是不分敌友的。 惜灵衣目光凝重看着天边绯月,说:“现在可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今晚子时邪气最盛时鬼门夜市,你们都猜得到吧?” 众人皆拧起眉,神色厌恶冷沉。 惜灵衣见这伙人被转移注意力,心里松了口气,道:“难道我们聚集在此要眼睁睁看着那些邪道在街上大行阴邪恶事?” 别说干坏事了,让他们好端端出现就是对正道的侮辱。 众人沉默片刻,顾凌云问:“你有何想法?” 惜灵衣脑中思绪飞转,继而神色凛冽,眉宇间的杀气势不可挡。 “自然是杀,她们敢出现,我们就杀,参与的人都是邪修,无论如何也不会错杀。” 她昭然清冷的视线扫过众人,道:“我们这些人出现在这里,不正是为了惩奸除恶?” “难道你们害怕?” 她激进果决的言论让众人心底泛起波澜。 顾一笑垂眉沉思片刻,道:“我们的人加起来也远不及夜市上的人,更何况还有邪道盟统领搅局。” 对方人多还有buff,硬碰硬得吃亏。 正道这边还松散,不好组织,大部分的人估计只想在血月客栈中安然渡过今日,不生事端。 惜灵衣却意味深长想她们哪有逃避的机会。 面上却胜券在握笑道:“若是一座城聚集四个大势力的真传弟子都能沦陷在邪修手中,那正道早就覆灭了。” 四个? 叶琉璃补充说:“乾坤圣殿的寂灭等真传也在,不过他没有选择住客栈,而是去了城主府调查,一无所获后在外面游荡,刚才我已经知会他过来。” 惜灵衣坚持不懈给大家吃定心丸,她先是把大家实力褒扬一番,然后言明倘若振臂一呼,定能团结所有正道力量共同剿邪。 为当表率,她会第一个冲。 无数传言证明,惜灵衣所过之处,凝聚力确实惊人。 都到这份上了,拒绝就有点不太正常了。 于是众人答应下来。 但楚弋还是不忘初心地冷淡问:“城防呢?城防拿不到不都是白用功?” “一起杀邪当然可以,谁知道你会不会把我们丢在街上拉仇恨,自己跑了把城防抢了?” 惜灵衣手指攥了下,该死的楚弋,又是他。 顾凌云轻咳一声,充当和事佬,“灵衣行事光明磊落,不是这样的人,你多虑了。” “好。”楚弋翘着腿靠在椅背上,乜着惜灵衣,说:“就算她不做这种事,难道不担心城防落入邪道盟手中?到时等死的就是咱们了。” “总得给我个没有后顾之忧的理由吧?”楚弋勾起唇笑,像桀骜敏锐的狼,对惜灵衣步步紧逼。 “如果真如你所说只想杀邪,那何须隐藏身份呢?倘若真身出现,现在不知有多少人会追随你。” 风止意看他一眼,思考二师兄犯病的条件究竟是什么? 片刻后得出结论:当他想在谁跟前装一下的时候,就一定会犯二且翻车。 仔细一想,不是在烛九跟前就是为了超过小师妹。 正常情况下他的思维确实敏捷。 顾一笑对楚弋的话表示支持,“只杀邪修不夺城防,终究治标不治本,灵衣道友若有什么关键信息不妨直说,我们都是为了子语城归属正道而来。” 惜灵衣内心气怒,蓬莱仙岛内部给她的消息凭什么无偿给这些人? 说的冠冕堂皇,一个个不还是来夺城的。 连日常嘻嘻哈哈的叶琉璃都蹙起眉。 她正要不忿反驳时,一直未出声的风止意开口了,声音清朗。 “你既然要联合所有人,就得给所有人一个交代,否则就只是利用其余人当工具。” 除非她自己单打独斗。 战场上主帅把影响胜负的关键点隐藏了,让大家闭着眼埋头冲锋。 谁是这样的傻子? 惜灵衣这一套落不到实质处的激励鼓舞到她们这只会碰壁。 叶琉璃哑口无言,她仔细一想也是这么个理,于是传音给惜灵衣:“她们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的,要不咱们还是说了吧?” 惜灵衣心里沉甸甸,以前这一套往往会得到追捧认同,最后让她功成身退,名利双收。 看来不能小觑这些人。 她思忖片刻,道:“好,我就直说了。” “蓬莱仙岛一直担心城防被邪道占领夺走,因此并未像常规那样将真正的结界和阵法绘刻在城池角门,而是藏在一枚六壬神骰中,由每一任接管城池的内部人员收藏。” 众人目露惊异之色,难怪这么久都没落在邪道盟手里。 惜灵衣敛睫,眸色微深。 “上一任城主死时来不及发出完整讯息,我们只知,她将六壬神骰藏在了雪月客栈中。” “所以只要守住这里,她们就拿不到城防。” 惜灵衣脸上闪过不满,“这下知道我为何要联手对抗了吧?” 叶琉璃叉腰道:“你们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女子之腹!” 顾凌云歉意笑笑,眉眼温润揣测道:“上任城主将六壬神骰放在这里,难道是方便正道找到它?” 毕竟血月之夜,外来正道几乎都聚集在这里,邪修则在外面纵情享受buff。 “雪月客栈因何成了血月下的安全屋?”风止意一直奇怪这个问题。 那些邪修又不是真的鬼,还能被规则死死束缚? “还有,血月究竟什么成因?”风止意问的很犀利。 众人心里也揣着这两个疑问好久了,纷纷看向蓬莱仙岛的俩人,自家事自家清,她们肯定知道。 惜灵衣是不想跟这伙疑似竞争对手的人分享隐秘的,但她大义凛然在前,现在很难拒绝这个问题。 “据历任驻守子语城的人调查结果,血月可能是由一种隐藏在城中的邪阵引动的结果。” “阵法的力量蒙蔽城池上空,让众人看见的月亮颜色发生变化。” “雪月客栈是由历任城主建立掌控的,蓬莱仙岛花了心思设计抵御之法,当血月高升时,这里的阵法会启动,能侵蚀有邪气的修士,聚敛周围灵力,升起结界抵抗外敌。” “因此以前的鬼门夜市闹得再凶,也不愿来啃这里的硬茬子。” 实际上夜市也没成功开过几次,上一次还是在一百年前。 众人得到满意的答复,又说了几句,约定好行动后四散离去回到自己房间。 这一层是客栈顶层,豪华平层空间宽敞,一层只有他们几个厢房,因此聚首时小心些便不会让人察觉。 更何况她们都是高手,还都里三层外三层设了结界,几个护法长老也都在。 然而,屋顶厢房窗外翘角的飞檐上,停驻一只啄食的灰翅鸟雀,它停留许久,与平常凡鸟无异。 待谈话完毕后,方扇动翅膀向远处飞去。 刚跃起,却忽地被一只手稳稳抓住。 鸟雀剧烈挣扎,最后忽然脖子一歪死去。 烛九攥在手里研究一下,眯起眼笑:“好果断,再迟一点就要被我抓住了。” 显是主人发现事情不妙,怕自己暴露放弃了鸟儿。 闻人瑟绝依在她边上,眉梢微扬,疑惑道:“里面设了四层结界,它在这里能听见?” “不是它听,是每个厢房中对应的鸟雀装饰在听,通过子母联系传到它这里,它再飞回去传递给主人。” 虽然麻烦,但显然十分隐蔽,愣是让楚弋等人还有一众长老毫无所觉。 “死物与活物的结合,新鲜又防不胜防的手段,这人应当不是小人物。” 烛九抚着鸟儿光滑的毛称赞了两句。 闻人瑟绝暗想,最惊奇难道不是即使这样还是被烛九发现了么? 她除了历史常识欠缺,修炼方面真是什么都懂。 就连历史常识,闻人瑟绝都怀疑是她懒得了解探究。 跟烛九相处的越久,他越觉心惊动魄。 世上似乎没有什么能难倒她的事。 哦,刚才的墙角也是听完了,还体贴地给他复述了一遍。 闻人瑟绝收敛复杂的情绪,“还要去送饭么?” 管事原本勒令她们来送餐,或许是血月日,帮工人手很少,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 “送呗,距离子时还有两个时辰,恶心一下大家,让她们提提神。” 烛九十分恶意。 闻人瑟绝跟着恶意地点头。 真邪恶眷侣。 …… 某处黑暗之地,阴柔蛇蝎男季伏声惊怒睁开眼,他的鸟被谁抓了! 他确信那只鸟一定有重要线索。 黑暗中另一侧,云起潇察觉他异状,盘着腕上珠子,眯起眼问:“怎么了?” “探听到什么了?”周边其余几人也问。 季伏声额头青筋鼓动,沉声道:“有人发现了我的窃听手段,拦截了那几个真传弟子的关键信息。” “什么?废物!” “呵,你不是最擅长听墙角的么?怎么偏偏这次失败?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周围响起无情无义、落井下石的嘲讽,仿佛她们不是合作者,而是仇敌。 倒是云起潇没说话,支着下巴面色异样。 季伏声面色一沉,语气阴柔森冷,“这就是你们只配龟缩在黔南苟延残喘的原因!” 众人倏地一静。 “你什么意思?” 季伏声扯起唇笑,像毒蛇,“大事当前,永远在彼此推卸、机关算尽,倘若有人站出来,必要想办法把她拉下来毁掉。” “就你们这种人,还想着染指正道呢?我看不如做梦邪帝一个响指直接灭世来的可能性大些。” 众人自然不会躺平任嘲,一个个恼羞成怒反击,现场吵嚷一片。 “好了吧。”云起潇忽然叹口气开口,“有这精力干这种无聊的事,不如多修炼修炼,好在夜市上大开杀戒呢。” 云起潇一句话堵住这些人全方位扫射的敌意。 “你们不是约定好要杀人比赛?因为一两个人头输给别人,多可惜啊。” 众人眼中狠辣不出声了。 云起潇转头问季伏声:“可有看到发现你的人是谁?” 季付声瞧了眼她,“不知道,只捕捉到一只鸡爪似的手,不是长老就是隐藏在暗中的人。” 凡雀安全却弱小,死前只能通过契约传来这一个画面。 云起潇觉得这是个可怕危险的人物。 现在已经通过楚弋试探出谁是惜灵衣,只要时刻注意她的动向,城防必定手到擒来。 就是可惜,雪月客栈也暴露了出去。 恐怕那些人今晚就会有准备,啧。 “真传弟子全部去了雪月客栈,正好,一锅端。”有人阴鸷笑,似乎已经脚踩她们的头颅。 …… 楚弋端起茶盏正要喝一杯,想起这是哪儿又放下了。 谁知道这里的水有毒没毒干不干净。 风止意跟弟子们说了刚才谈话内容,大家皱紧眉严阵以待。 楚弋这时冷笑道:“那个惜灵衣还挖坑呢。” “现在的雪月客栈早沦陷到邪道盟手里了,若真一心一意相信这儿的阵法结界就等着掉坑里吧。” 第587章 赔钱 掌柜的行为就是证据,惜灵衣和叶琉璃的态度也是证据。 白无常吃惊道:“难道今晚这里的防护结界会失效?” “多半如此了。”风止意看着天生越发艳红的月亮,眉宇忧虑道:“就算她不说,这次所有人也都得联合起来抵御外敌,只是一无所知的人估计会死伤惨重。” 楚弋看向他,“你又好心泛滥想做什么?” “这不是好心泛滥。”风止意冷凉道:“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仅靠我们做不成所有事。” 他决定到时用铃声将所有人逼出房间聚集在一起。 “随便你。”楚弋不太在意,确立了自己的目标,“我今天的任务是监视惜灵衣,我就不信她不知道六壬神骰具体藏在哪。” 她们正说着,门外传来敲门声,众人警惕,撤掉结界,“谁?” 一中老年女人嘶哑苍老的声音:“店里给诸位贵客准备了肆食,不知现在可方便?” 楚弋冷酷拒绝:“不方便。” 然而灵识一扫外面是谁,登时眸色一变改口:“进来吧。” 然而话才说一个字,外面人已经利索转身走了,腿脚异常灵活,“好嘞公子。” 楚弋:“……” 她赶着去上坟呢? 众弟子:“是那马夫和她老伴!” “呸,说什么呢,是小师姐和五师兄!她们去哪?” “看那方向,似乎是乾坤圣殿的厢房。” 另一边,风止意等人察觉的事,顾一笑和顾凌云自然也分析的出。 刚说完迎来送饭的烛九和闻人瑟绝。 她们比较有素质,把人叫进来了。 只是不吃就是了。 但顾凌云和一众弟子看见那一桌子菜还是震惊了。 “这什么?”一弟子指着一团黑乎乎黏黏的液体问烛九。 太可怕了,修士灵识太敏锐,他甚至看见里面有虫卵,再看看别的,不仅奇形怪状还恶心地掺杂着许多不明物体。 味道也古里古怪的,又有菜味又有臭味。 看了就想yue。 “三鲜汤。”烛九一本正经报菜名,还顺便把其他的也介绍了一遍。 “都是本店拿手好菜。” 一弟子退避三舍,捂着鼻子说:“我看是拿脚做的菜。” “这就是你们店的菜?我们要投诉!” 烛九可怜巴巴地望向盯着她不吭声的顾一笑,老泪纵横,“贵人,真的要投诉我吗?我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个病弱老伴,全靠这份微薄收入维持生计。” 被道德绑架的众弟子愤怒:“那你就能出来祸害旁人了吗?” 烛九哭唧唧:“不能吗?你们都是大人物,怎还跟我一个平常人计较这么多?” 理所当然的恶态好悬没把众弟子气半死。 顾凌云不愿纠缠,蹙紧眉正要让她们把餐撤了。 却见顾一笑一步上前抱住委屈巴巴的中老年女人。 众人:“!!!?” 装病的闻人瑟绝眯起眼。 烛九都她喵惊呆了。 啊,这也能认出?她化成灰顾一笑也能认出? 烛九发觉顾一笑眼底红了,环在她脖颈上的手紧的发白。 烛九身体忽然僵硬住,这次是真手足无措。 舌头烫嘴一样,胡乱说了一句。 “我买了保险的,勒死要赔钱!你赔的起么?” 众弟子眼睁睁看着好白菜抱猪,嫉妒且气恼:“住口!你个臭老太婆!” 闻人瑟绝和顾凌云一个箭步上前,扒拉着两人企图把她们分开。 顾凌云勉力笑:“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闻人瑟绝一脸张惶凄惨:“真是时代变了,以前杀人不需要抱着杀,你们这些贵人莫非又想出什么新招来完美误杀了?” 两人看似温和,实则劲儿用的大着呢。 众弟子一脸警觉:“明明是你老伴有问题,肯定使了什么阴私手段勾引小师姐,快查查这臭老太婆身上有什么猫腻!” 十几道灵识在两人身上来回扫。 顾一笑被扯得烦躁,一把推开顾凌云,烛九则推开闻人瑟绝,十分无情。 两人:“……” 日防夜防,异性难防。 顾一笑偷摸往烛九袖口里塞了个储物戒,然后才退开,眸光细润明亮,全无平日里的颓色。 “不好意思,只是见你仿似一位故人,情绪失控,万望担待。” 烛九盯着她那张极尽明艳锋利的脸瞧了又瞧,抓着她纤秀的手摸来摸去,说:“姑娘你手真小,手腕真细。” “你好香。” “你真好看。” “你有对象不?我孙子今年八十八,虽然只有筑基期,瞎了只眼瘸了条腿,但人老实肯干,跟你正好配一对。” 最后被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众弟子毫不客气地轰了出去,“赶紧滚!” 连顾凌云都黑脸了,看着烛九的眼神宛如看天杀的人贩子。 烛九走时拉着脸瘪嘴,“哼,有什么了不起的。” 顾凌云等人眼见着这讨人厌的臭老太婆跟老伴手牵手走远了,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太好了,差点就破戒拔剑了,怎么有这么讨人厌的人! 顾凌云快速关上门隔绝顾一笑深邃的视线,转头很有危机感但语气不显,轻声细语地问:“那人谁?” 顾一笑性子孤僻寡淡,也不爱交际,他从没见过对方情绪如此外露,顾凌云心里慌慌的。 他当然知道对方肯定有隐藏身份。 顾一笑脸上浮现淡笑,“一个重逢的朋友。” “怎么没听你提过?”顾凌云生平第一次对顾一笑的笑感觉到害怕,他状似无意道:“是哪位杰出人物?” 他想着对方有这样高深的隐蔽手段定然非同一般。 顾一笑眼中像有星光闪烁,道:“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 顾凌云:完了。 众弟子:哦吼,大师兄的白月光有白月光了。 就是画风有点欠揍。 而且大家亲眼看见小师姐给人塞了储物戒! 大师兄这门婚事终究是悬了啊。 …… 烛九贩完剑摸着顾一笑塞给她的储物戒,美滋滋往惜灵衣厢房走。 闻人瑟绝忍不住传音问:“你们关系这么好?” 他只知道两人同时在极岭出现过,也同时在九曲朔州出现过,没人告诉他是见面能拥抱的纯友谊啊! 闻人瑟绝对顾一笑的脸有超强危机感,烛九喜欢好看的,谁知道分不分性别。 烛九想起以前同顾一笑天天睡棺材的日子,翘起唇笑:“还行吧,一起睡过。” 顿了顿一脸骄傲道:“怎么样,我朋友是不是又优秀又美丽?” 闻人瑟绝:完了。 他女朋友有女朋友了。 细思极恐,他该不会是替身吧? 仔细回忆,烛九为何时常对着他的脸出神?或许就是怀念故人呢? 闻人瑟绝这么七拐八弯地想了一通,过了好半晌,幽冷笑:“那我算什么?” “?”烛九被这毫无衔接的话砸的七荤八素,疑惑问:“跟你有什么关系?” 好好好,这就跟他撇清关系了。 闻人瑟绝笑的更盛,眼中却凝聚一团气怒,淡淡道:“没关系,能有什么关系。” 烛九咨询星君:“他怎么阴阳怪气的。” 星君奋笔疾书之余抽空瞥一眼,下了诊断书,“他只接受你男人不少的事,还没来得及接受你女人也不少。” 烛九:“???” 她看起来很姬? 问题是顾一笑也不跟她姬。 误会一定不要隔夜,于是烛九非常认真对闻人瑟绝解释。 “我跟她是正经朋友,她以前把我从坟里刨出来照顾了一段时间,还认真帮我保养身体。” 闻人瑟绝听见的:******包养身体。** 她果然是这样的人。 符合闻人瑟绝对烛九毫无下限的刻板印象。 烛九说完就敲响了惜灵衣那边的门,几道灵识扫过,里面有少年声音传出,“进来吧。” 叶琉璃很期待有什么好吃的。 烛九没作妖摆好饭,成功获得两人厌弃。 惜灵衣皱紧眉,深恶痛绝地看着烛九和闻人瑟绝:“你们店就是这么招待人的?” 烛九谦卑地说:“店里一直都是这个菜色,两位若是不习惯可以找掌柜闹,她新来的不懂事。” 惜灵衣、叶琉璃:“?”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什么时候来的?”惜灵衣仔细打量她。 烛九絮絮叨叨表达不满,“五六天前吧,压榨老年工,一天干三份活,腰都给我累断了,黑心的要死还成天神神秘秘的。” 惜灵衣讳莫如深问:“怎么神神秘秘的?” 烛九不说话。 叶琉璃笑嘻嘻往她手里塞了个储物袋,烛九眉开眼笑说了:“就成天往地窖跑啊,好像在找什么似的。” 惜灵衣眼中沉了一瞬,很快恢复如常,仿若幻觉,她见烛九神色异样,语气随意道:“你知道她在找什么?” “知道啊。”烛九扬起奇异的笑。 惜灵衣暗中调动灵力,蓄势待发,准备把这个知晓内幕的老妇人和她的孱弱老伴拿下问询。 “是什么?” 烛九无知无觉地笑:“还能是什么,肯定是她五天前刚在下面掉的假牙呗,听说找什么大师锻造的,珍惜的很,嘿,丢了之后说话都漏风,活该!” 惜灵衣、叶琉璃:“……出去吧。” 烛九:“好嘞。” 惜灵衣:“带上你的破菜一起。” 烛九敢怒不敢言地收拾菜碟走了,到门口回首,瘪着嘴不甘心道:“才不是破菜,是美味珍馐!” 说完拉着老伴害怕地快速跑走了,贪生怕死,但腿脚很灵活。 两人:“……” 莫名其妙的。 烛九跟闻人瑟绝再次来到绝崖厢房,这次顺利进去了。 风止意关门时检查了一通外面。 楚弋看着两人邋遢装扮笑了半天,洋洋得意,“你们狗狗祟祟查到什么了?要不要本公子跟你们解释一下这里的形势?” 他自信自己这边进展快速,定让俩人震惊。 烛九喝口茶说:“不用啊,我那时就在屋顶,听得清楚着呢,还帮忙抓了一个窃听鸟。” 众人:“……?” 烛九想起惜灵方才反应,道:“城防应该在地下,惜灵衣再过一会可能会去地窖探探,你们先在这等着子夜抗敌,我跟去瞧瞧。” 她说完,屁股还没坐热就带闻人瑟绝走了。 “……” 小师姐这可怕的办事效率和伪装能力。 片刻后,白无常若有所思说:“总感觉我们好像没什么用,跟棋子似的。” 跟着小师姐行动就行,也不用动脑子。 严重怀疑之前抢劫惜灵衣这种无耻的事也是小师姐授意的。 众人暗暗瞅着楚弋,把他看的面如锅底。 见大家十分沮丧,风止意宽慰大家,“不要妄自菲薄,每个人都有用。” 白无常心里涌上暖流,三师兄果然就是冰冷人世间最后的温暖,情绪价值拉满。 “也是,我们好歹吸引了邪道盟的注意,让小师姐在暗中畅通无阻。” 风止意薄唇轻启,没有玩笑的意思,“不是。” “没我们就人数不足,来不了子语城。” “哈。”楚弋嗤笑了。 众人:“……” 在心中竖起中指,是她们最后的倔强和尊严。 …… 烛九回到后厨时经过大堂,发现下面的人已经人满为患,上面几层的围栏处也站着层层叠叠的人,她们神色还算轻松,毕竟到了安全屋。 就是有些吵闹,因为桌上恶心人的饭菜不满地斥责上菜小厮。 掌柜还在耷拉着眼皮、歪着身子打算盘。 众人不敢找掌柜晦气,把几个小厮喷的抬不起头,小厮看见烛九时仿佛看见救星,抬手指她,“各位听我说,都是她做的菜!” 烛九:“……” 星君:“我嘞个天生拉仇恨圣体。” 众人果真转移攻击目标,怒视烛九,也不体恤她是个老人家:“来你过来,当着大家的面把这些吃完。” “你想毒死我啊?” “面里还有死皮,用脚后跟揉的?” …… 众小厮舒了口气飞速撤离,还没彻底走远,只听一声惊呼,转头一看,老太婆跟他老伴承受不住压力吓晕过去了,老脸煞白。 “……” 超,好聪明,她们刚才怎么没想到呢。 有人一检查,发现老太婆积劳成疾,身负多种老年病,看起来已经活不过一个月。 “她都有老花眼了,做饭时看不清没发现蟑螂钻进去也是正常的吧。” “也是,都是苦命人,要怪只能怪命令她当厨子的人。” 众人边内涵边暗暗觑坐柜台后磨指甲观望的掌柜。 于是烛九和闻人瑟绝成功远离口水战,甚至还因为这些正道的愧疚心得到些许低阶延年益寿的丹药和补气丹。 走时泪眼花花,充满感激,“世上还是好人多,祝大家长命百岁,早生贵子。” 众几百岁修士:“?” 烛九恍然大悟,“呸”了一声,浑浑噩噩说:“看我这破嘴,我是说祝大家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众人:“?” “不好意思,我老伴意识不清时惯会胡言乱语,我这就把她拖下去休息休息。”闻人瑟绝满脸歉意地把烛九拉走了。 步履蹒跚,彼此依偎很是伶仃。 众人再次生出同情,世间多苦涩,人世尽蹉跎,哎。 来不及跑路的众小厮再次成为泄愤的的对象,嘿,年纪大的容易心梗,年轻的总不会了吧? 一小厮正要效仿烛九故技重施,寂灭从人堆里走出来,拎起他的衣领,“我来看看真晕假晕。” 他正要仔细检查,躲在人群中嗑瓜子的百合趁乱压低嗓子说:“扒他裤子试试呢?” 寂灭瞪大眼:还能这样? 他犹豫的视线在昏迷小厮身上流连,发现对方极其自然地睁开眼,露出苍白且客气的微笑:“不用了,刚才只是忽然头有些晕,现在已经没事了。” 年轻的小厮们被淹没在骂声中。 …… 血月高升,天完全漆黑,距离子夜还有半个时辰不到,子语城街上已经空无一人,与白日里诡异的喧嚣热闹截然相反。 除了雪月客栈,整个子语城灯火皆熄,笼罩在淡红的光线中,像蒙了层血液织就的薄纱。 死寂一片的城池中,偶有几声不知何物发出的恐怖怪叫。 有什么在等待蛰伏,顶层的几个大势力真传和内门弟子已经来到大堂中,严肃慎重的模样引得众人心中惶恐。 烛九跟闻人瑟绝偷摸爬到地窖院子里藏着。 掌柜经常进出地窖的事其实是两人在后厨做饭时发现的。 闻人瑟绝传音说:“这么重要的地方没人守着?” 难道是怕此地无银三百两? 烛九观察四周,平平无奇陈述道:“地窖没有,但那边地库藏着三个大乘期,那边后厨藏着三个炼虚期,你修为再高些就发现了。” 闻人瑟绝:“……” 够了,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摆脱修为低的标签。 他淡淡道:“哦,也是,得顾一笑才能发现。” 烛九瞅她一眼,“那确实。” 闻人瑟绝:“……呵呵。” 他忽然站起身,但被烛九眼疾手快拉住了,吃惊道:“你干什么?” “心里烦躁,我去找死。”闻人瑟绝一副不想活了的语气。 烛九觉得刚才确实过分了,忏悔道:“那你从左面走,有魂识笼罩,不会把我暴露出去。” 闻人瑟绝:“……” “我真的生气了,烛九。”他幽深地垂下眼,整个人透着断情绝爱的清醒,眼底都晶莹了。 “你一点都不在意我,你只是贪图我的美貌。” “我不会再追着你跑了。” “这次我真的放下了。” “我决定开始爱自己了。” 烛九越过肩头往他身后看一眼,说:“你走吧,我尊重男性,虽然喜欢你,但也不是那种喜欢搞强制的人。” “放你自由。” 闻人瑟绝酒红色的漂亮眼眸中闪过璀璨的光亮,又退回原位跟烛九肩并肩蹲着。 他勾起唇抱住烛九道:“别放过我,我就喜欢被强制。” 以为闻人瑟绝终于硬气起来的星君:“……” 情话一讲,前面白忙。 如果闻人瑟绝的眼泪无用的话,他将毫无手段。 烛九提醒闻人瑟绝,“掌柜来了。” 两人凝神屏息。 掌柜这次是潜入这里的,这一看,竟是隐藏修为的大乘期,当然,在烛九和闻人瑟绝面前是透明的。 两人以为掌柜要去地窖,结果对方藏在了外面天井中。 “看来他也在等蓬莱仙岛的人。”闻人瑟绝道:“邪道盟应该已经预料到她们知道城防的下落。” 烛九深以为然。 四周再次恢复死寂,过了两刻钟,又一个炼虚巅峰到来,他生的阴邪,径直到了天井处。 前面藐视天地的掌柜点头哈腰十分恭敬。 烛九窃听两人传音,掌柜称呼他为“季公子”。 周边藏着的三个大乘期和三个炼虚期也在与他交谈。 看来这人是中心人物。 季公子阴柔问:“有没有人来过?” 大家纷纷用人头担保:“绝对没有,苍蝇都没飞进去一只。” 季公子满意点头,“做的不错。” “子时快到了,你去大堂吧。”他挥退了掌柜,潜入天井中。 掌柜领命离去。 闻人瑟绝听了烛九描述,道:“姓季?是黔南百斩宗的季伏声,擅长窃听,战力也高,今日的鸟应当出自他手。” “还有个叫云起潇的,正道这边一直认为她是黔南这一辈中最强的。” 他又陆续介绍了不少特殊的人,连后厨藏的三个炼虚期都是这一辈中的重要人物。 烛九听着,还接到百合传讯:烛九姐,你藏哪去了,我在血月客栈里呢,这次要做什么大事?我要做什么?趁大家不注意开门把邪修放进来吗? 烛九:…… 由此可见一个榜样对孩子成长的重要性。 她回:你趁乱出城去,到城池正南方三公里外的沙漠里藏着。 百合很惊讶:啊?我去那做什么? 烛九:弹棉花。 百合:……烛九姐我没开玩笑。 烛九:我也没开玩笑。 …… 月亮再次偏移些许,血红的妖异光亮达到顶峰,整个子语城浸没其中。 子时的钟声沉闷敲响,城内忽然惊起此起彼伏的诡异尖啸,宛如炼狱与人间重叠。 鬼哭似的幽泣从远处传来,在深夜中令人寒毛倒竖。 气氛已经烘托到位,鬼也该爬出地狱。 第588章 血夜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尖锐划破苍穹。 楚弋灵识猛然扫向东方,视线不可及的接头深处,一个自以为藏得很好的正道灵修被成群邪修从屋内揪出,砍了一只手臂。 灵修侥幸心理全无,惊恐地往唯一的光亮,雪月客栈方向逃,口中喊着“救命”。 街头泛起红雾,像僵尸群一样的邪修狞笑着走出,慢条斯理地跟在邪修身后,目光宛如看着注定落入口中的盘中餐。 有喜食人肉的邪修要来手臂,撕扯吞食,鲜血染红的五官透着反人类的疯癫。 此等景象不只在一个方向出现,而是四面八方,任何一处黑暗或房间中。 这些邪修有组织有纪律从不明处成群结队钻出。 很快充满雪月客栈周围街道,有的在追杀、肢解没藏好的正道修士,有的兴味盎然地沿街摆起了商铺,卖的都是阴邪的没边的东西。 高阶修士的人体组织、二次加工品、有悖人性审核不过去的某些表演。 人间炼狱,邪修天堂。 他们不时往客栈人群看,目光充斥着兽性的贪婪和惋惜,仿佛在垂涎高台上的美味。 红光印在这些人身上,诡谲更上一层。 生活在阳光下的人,断然料想不到人间还有这等绝望暗面。 客栈众人见此景象浑身僵硬不寒而栗,咬紧牙关:“这哪是人,分明是一群该死的畜生!” 不少人经受不住画面冲击跑到一边吐得昏天暗地,她们终于了悟为什么从古至今什么都会变,唯独灭邪这事贯彻古今从无动摇。 这种“人”本该死。 风止意也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事,同样受到巨大震动,世界观都仿佛被震碎了一层。 但很快适应过来,他目露不忍看着那个逃命的灵修,猛然站出来道:“我去救他,二师兄接应我!” 他说完,也不等楚弋和旁人反应,俊峭身影便从光亮辉煌的雪月客栈窗口处飞跃而去。 人既出,剑已随。 澄凌剑光如严厉公明的审判,刺破暗红的深渊,收割数条罪该万死的地狱生命。 用血溅三尺和明剑七丈诠释人性的辉光和光明的虽迟必达。 他迟缓了追击断臂灵修的邪群步伐,一步挡在踉跄灵修身前,声音清朗果决,“快走!” 血月的红光照耀在他背上,只有屹立天地的坚不可摧,像一柄染血的剑。 客栈众人震撼不已,为他毫不犹豫的出手,拦在千百邪修面前的孤勇,以及不假思索的正义。 他喵的,修真界蝇营狗苟搞背刺的腌臜事见多了,第一次见到这样正直纯善的人。 “想起了自己还不是毒妇的时候。” “当年小小的老子要是遇上这样的人就好了。” 众人耳目一新,尸体暖暖的,忽觉身为正道是件值得称颂的事。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中。 有人深受感染,自发等在门边,“止意道友,快撤回来,我等接应你!” 此时猝不及防的众邪修也已经反应过来,他们邪笑从四面八方堵住风止意退路,“还真有不怕死的敢出来。” “绝崖真传……琉璃剑心?” 这些标签现在反而激起这些人的渴望和凶性。 变态都有共性,折天才傲骨,辱冰清玉洁,屈高高在上。 他们像蠕动的蚂蟥一样围向风止意。 这场面自上而下看多少有些绝望。 但风止意凛然不惧。 客栈众人救援不及目露担忧,白无常焦急道:“二师兄,我们不出手吗?” 楚弋漆黑的目光盯着风止意,面无表情,冷淡至极。 “他自己过去的,若无全身而退的把握,那就让他无脑送死。” 众人顿时怒目而视,觉得楚弋这人当真入骨刻薄,毫无人情味。 “喂,他可是你师弟!” 楚弋掀起纤薄的眼皮,“若是把谴责我的力气用在踏出这扇门救人上,我倒敬你是个人物。” 众人顿时不吭声了,脸色青红交接,“你、不可理喻!” 惜灵衣因为楚弋以及与几方约定,已经不得不露出本来样貌,她见状上前一步,“我去吧。” 又面露慈悲道:“既然我等已经到了避风港,朝外面淋雨的人扔一把伞也无妨。” 众人肃然起敬,对惜灵衣更加拥戴。 “紧要关头,还得是灵衣道友靠得住!道友还记得我吗,我是上一次玲珑小境中与你在第三层碰面的人之一,当时全靠你解开封印才让大家免于兽口。” “可惜出了秘境后大家各奔东西,都没来得及向你道谢,实在惭愧。” 惜灵衣看了一眼,她哪认得一个没怎么在意的过客,但还是露出恍然的神情,“原来是你。” 那人见惜灵衣竟然记得,顿时兴奋不已,看着她的目光宛若看人生榜样。 看起来是那种会在夜里偷偷说自己是惜灵衣的狗类型。 周围人为后者的人品感到敬佩。 其乐融融时,楚弋冷凉的声音不合时宜响起,“不是说救人么?聊完再救还是等他死了再救。” “……” 楚弋这种人舔一下嘴唇都能把自己毒死吧。 “真为止意道友心寒啊。”有人悄摸摸内涵。 这些话其实也就呼吸间,惜灵衣召出灵剑正准备践行自己的话,正在这时,被团团包围的人群中忽然冲起一道惊天剑气。 众人面色一变齐齐看去。 是风止意! 此时的他已经像人鱼般从邪修覆盖中冲出来,使的是绝崖闻名的真传弟子剑技。 至繁至简,冷冽锋锐,血夜被撕裂成数道银色轨迹,凌厉至极。 当然这不是重点,而是他施展该套剑技时所用剑流——诛杀之剑。 剑修一生都在追逐的三样东西:一把趁手好剑、一本横扫天下的剑技、悟出自己的剑气并不断深化。 剑意、剑势、剑心。 正常人需要一步步达成,风止意天生琉璃剑心,大家都知道他生下来就注定要领悟这些。 只是未曾想到是杀戮气那么重的诛杀剑气,看着气势显然已经修成剑心合一之境。 彼时的风止意进出珈岚城外的战场,凌厉飞扬,剑气是凌峰抽水清越寒光,骄姿傲意。 此时的他宛如月下杀神,冷酷简朴地收割性命。 飞起的一茬人头和迸射的鲜血鲜亮刺眼。 “走!” 他破开包围后,抓起无力挣扎的断臂灵修,人如飞燕归来,动作精简潇洒,身形跟仙人似的。 灵修如蒙大赦,感激不已,“谢谢道友相助!” 一去一回迅疾如风,哪里需要人搭手? 众人满目震撼惊艳,可算是见识到这位绝崖第三位真传的实力,往日还是太低调,名头在几个师兄弟中都不响亮。 今日之后就不会了。 浓郁的血腥味中,惜灵衣眼底忌惮地看着风止意,笑道:“看来大家多虑了。” 她按住了躁动的剑,那是见到对手时的激动。 风止意让她感到威胁。 惜灵衣心口沉了沉,泛着说不出的滋味,不愧是琉璃剑心呢。 场面皆大欢喜,此时的众人都松了口气,但很快发现了什么,瞠目惊呼:“道友小心!” 就在风止意进入客栈时,原本十分萎靡的断臂灵修眼中忽然闪过狠辣和诡诈。 一柄泛着不祥黑气、刻着诡异花纹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风止意心口。 在那之前灵修甚至在泪流满面说谢谢。 毫无杀气,毫无邪气,平静的就像枯叶归根。 太近了,以至于没有防备的风止意根本躲闪不开,甚至连长老都不及出手。 他必须硬生生承受这一次暗杀。 大宗门弟子身上有宗门留的保命之物,他可能死不掉,但也说不准。 因为那匕首明显附着咒术,万一是那种罕见的持续性吞噬生机的,即便活了一次,只要咒术没祛除就还得面临死亡。 洛长老神色巨变,他是少数知道风止意是鬼的人,后者没有生机,不会被那种咒术杀死,但他鬼体身份必会暴露。 到时不知会引起何等轩然大波。 众长老身为护法长老,时刻注意风止意,没有一刻放松心神,她们有机会救,但被早有预谋的邪道大乘期阻了路。 仅仅不足一瞬间的错失,都致使他们救援失败。 ——也没完全失败。 绝压弟子目眦欲裂时,只有楚弋冷漠如初,甚至有闲暇吐出一句话,“烂好心还不设防,生怕死的太慢。” 暗杀灵修的幽暗匕首已经刺破风止意的衣裳,灵修的嘴角已经浮现奸计得逞的笑意。 但很快僵硬住。 鳞片细密宛如实质的墨色龙魂陡然出现,锁死他的手腕。 再难寸进一分。 灵修看见那双鎏金色的瞳眸中流露不屑一顾的讥讽和嘲弄——跟他不可一世的主人如此相似。 灵修心脏宛如被死死捏住。 贴身暗杀失败的人,往往没什么好下场。 他的灵魂仿佛被捆锁,一动不能动,龙魂张开大口向他吞吃而来。 自然不是吃人,是撕咬他的灵魂。 这要被小龙龙咬一口,当场就得死。 所幸这人暗杀造诣如此高也不是一般人,跟云潇声、季伏声等人一样,都是核心人员。 所以……他身上也有保命手段。 再加之……风止意背后又有冷风起! 后者倏然眉心一皱,身后之人很强。 如此一来,本要解决掉断臂暗杀者的风止意不得不将其交给楚弋的龙魂,转头对付背后之人。 一个扎着无数脏辫,眸色猩冷的女人,看见她手中寒光凛凛的双钩时,所有人都知其名讳。 喜欢活生生钩人眉心骨当装饰的云潇声。 行事风格残酷到近乎不分敌我,敌人无数,黔南内部数不清的围剿仇杀没有摧毁她,反令其一步步突破极限,一次次反杀示威,最终那些人不得不低头。 她是这一辈最出名的人。 骨龄一百,炼虚巅峰。 紧急时刻,炼虚中期的风止意剑刃拂扫,成功化解对方的钩子,但对方仿似算好了这一招,利用双钩背面翻臂贴滑,人便陡然近了风止意的身。 风止意剑法受限,于对方却恰是最合适的范围。 她难缠的跟与像猴子一样灵活的鲨鱼肉搏一样。 鲨鱼还长满倒刺。 又轻灵诡诈又强硬悍然,这是风止意遇到过最棘手的对手——公平起见,烛九不在对比范围。 “第一次跟绝崖的真传弟子交手,真是兴奋又期待。”眉心骨念珠碰撞的声音清脆。 云潇声盯着风止意,边战边说的兴味盎然,宛如在吃饭时聊天。 “风止意,你的眉心骨不错,我预定了。” 对方随意的声音难免让全神贯注的对手心态微崩,但风止意心境澄明的很,专心战斗,找破绽、寻机会,根本不理他。 稳得一批。 云潇声眼中划过暗色,啧,琉璃剑心就是不容易被外界影响,跟那些容易破防的垃圾不一样。 两人打的难舍难分。 那边暗杀灵修也被楚弋折磨的生不如死。 魂修就是这么恐怖,同等境界几乎无敌手,因为修士在炼魂和御魂一道上经验的匮乏。 除了防御灵器,根本没有应对之法,只能降维打击,仗着修为高震碎对方魂术攻击。 可惜楚弋要杀伤力有杀伤力,要修为也有修为。 同为炼虚期,暗杀者毫无办法。 他被咬了一口魂体,撕心裂肺的痛由内而外,简直生平仅见,他哀嚎惨叫一声,传遍子语城。 暗杀者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眼瞳混沌了一下。 感受到身后近在咫尺的魂龙气息,他惊恐求饶:“放过我!我只是听命行事,都是云起潇计划的,跟我无关!我身上一分邪气都没有!我没滥杀无辜过!” 邪道会有意识培养一些没有邪气的邪修,用处基本都是混淆正道视听。 楚弋抱臂冷冷倚在门框上,勾起唇凉薄地笑:“这不比刚才故意被断臂叫的好听?” “为了把风止意骗出去,不惜断臂,真有毅力。” “本公子还以为你们这些肮脏的邪修是不怕死不怕痛的玩意儿呢。” “咬,给我慢慢撕碎他。”楚弋漫不经心下令。 一股阎王爷般的冷狞让周围人打了个寒颤。 楚弋这人为什么做好事都一股子反派气质! 他看向正在战斗的风止意和云潇声。 “需要帮忙吗?力不从心的三师弟?” 风止意仍旧没理人。 楚弋只得把目光转向边上刚才嚷嚷不停的人。 惜灵衣脸色微僵,这就显得刚才搞的那一出略带尴尬。 众人对上他视线就菊花一紧,讪笑,“原来楚弋公子早有准备啊哈哈,也是,师兄弟自然是互帮互助的,楚弋道友竟看出那断臂邪修有异,当真火眼金睛!” 楚弋半生不熟地从鼻子哼出一声冷笑。 对方演技那么好,他并没看出来,只是被某个女人骗多了,对任何看似无害的人都心存怀疑。 没必要跟这些人解释。 楚弋语气轻佻:“话都说的那么丰满了,什么都不做多可惜,那些邪修前仆后继搅扰风止意呢,该你们帮忙了。” 众人眸光一瞥,邪修密密麻麻向战斗中的风止意聚集。 密集恐惧症犯了。 还在犹豫呢,正道的光惜灵衣气势恢宏站了出来,睨了眼楚弋,道:“我自然不是道貌岸然的口头行者。” “有客栈结界,这里进可攻退可守,恳请大家随我一起清理雪月客栈周围的邪修!” 她号召大家,并且一马当先跨出客栈冲了出去,拦住了围向风止意的邪修群。 有了她的加入,人潮中危在旦夕的风止意没有落到最糟的境地。 叶琉璃和乾坤圣殿弟子暗戳戳瞪了眼楚弋跟了上去,“小师姐何等光风霁月、心怀正道之辈。” “哼。” 怀着一口怒气,她们跟着冲进邪修堆里。 与惜灵衣曾经并肩战斗过的旧识思忖片刻也去了。 “灵衣道友为人仗义,从不放弃队友,也不会忘记同生共死的人,诸位不如一起。” 在这种推荐人的号召下,还真有一部分人权衡下决定跟着惜灵衣干一票。 首先杀邪很光荣,这里又相对安全,其次惜灵衣这个人有投资和冒险价值。 有人嗷嗷着就上去了。 “灵衣道友!我青城山、重阳镇、七里坡、张集村倒数第二户张晓燕这就来祝你!” 惜灵衣:“……” 众人:“……” 做好事要用扩音器留名,防止惜灵衣找不到同生共死的战友精准扶贫。 张晓燕还聪明,她只在正道这边传音,防止被邪修精准打击。 众人直呼内行,一个个也嗷嗷着报上地址和大名上去了。 惜灵衣这一刻很想掉头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喵的,为啥帮的是绝崖的人,欠人情的是她? 这对吗? 还有更离谱的。 白无常:“灵衣道友,我绝崖内门行三百六十五名弟子特来相助!” 绝崖内门弟子左看右看,有样学样,“灵衣道友,我……” 惜灵衣:“……” 无数脏话堵在心里,玷污她的心脏。 哈哈,不是说这些绝崖弟子端方自持有素养吗? 闹呢? 这算哪门子营销诈骗! 草,臭不要脸!臭不要脸!! 她要全款投诉绝崖! 楚弋见这盛世,若有所思摩挲下巴,学习柒柒小师妹这种缺德的人真快乐啊。 这招就叫驱狼吞虎! 他没有号召力,惜灵衣有哇。 掌柜幽幽坐在柜台后视监众人,没人注意他嘴角闪过得逞的奸笑。 快到时机了呢。 …… 大家的本意是救了风止意再杀些邪修刷战绩就退回来。 但不知怎么回事,打着打着就被不知名情绪带领着打打杀杀。 还在客栈中的人全神贯注地看。 偶尔好心帮一帮。 第589章 爽死了 大乘期的护法长老们也在与邪修那边掠阵的大乘期交手,防止对方降维打击。 此时,断臂暗杀者的灵魂已经被魂龙撕成薯条。 濒死之际,宗门长辈赐予的护命手段触发了,大乘期的反攻威压降临,直逼楚弋。 现场静了一静。 众人不大慌,楚弋能有什么事,他的护法长老一直在留手关注他呢。 但楚长老却耷拉着眼皮跟没看见似的。 众人阴谋论:“我超,难道长老是卧底!!” 当然没这么毫无铺垫的癫。 楚弋眉峰一冷,面上透着恃才傲物的冷蔑。 他掐了个术诀,小打小闹的魂龙仰天清吟一声,变成盘踞半个天空的五爪墨龙。 魂龙半个身体隐在天际,爪子一伸,拍在那道攻击上。 一阵堪比仙魔大战的百万特效级别场面后,大乘期攻击败下阵来。 魂龙吐息,吹散了暗杀者最后一口气。 他从云霄上冲下来,身体逐渐缩小,最后化为玲珑小龙缠在楚弋手臂上。 楚弋孤立阶前,卓尔身姿,立体的五官面容满是随手为之的淡漠。 他薄唇一扬,扬的是九亿女修的青春。 “垃圾。”他声音冷淡磁性。 怎一个狂霸酷炫了得! 无论正邪,被秀的天花乱坠的众人手里动作都停滞了一瞬,目光闪闪充满羡慕。 下辈子想投胎成楚弋这样的人生,虽然人差劲,但方方面面确实爽。 这种想法甚至让她们忘了他击散的是大乘期的攻击。 算了,也正常,这不都是这种金字塔顶天才的常规操作。 “别管他,我们打我们的。” 白无常趁对面走神捅死了一个邪修,还顺嘴传音提醒边上同是原始冷兵器的战友们。 众人:“……” 这,就是钢铁般的意志力和专注力。 天天说专注自身,只有白无常做到了。 另一边。 “怎么样,我威不威风?”魂龙假装高深地攀在楚弋胳膊上阖上眼,实则兴奋地偷偷问他。 楚弋:“……” 他沉默了一下,说:“我什么时候让你多此一举了?” 他刚才的法诀是让他迎敌,没让他变身、迎敌、装叉。 修炼至今,魂龙也能够交流了,很神奇,就像跟自己对话,甚至不用问都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毕竟是一体。 他听见魂龙心声。 “啊,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呀?又想跟柒柒炫耀一波自己的实力,又可耻地想让烛九不经意间发现你的超绝实力和威风,最好人就藏在现场,被你迷的神魂颠倒。” 楚弋:“……” 他咬紧牙握拳,心声被赤果果地说出来,耳朵都热红了。 “闭嘴,我没有!” 魂龙:“不对,你刚才想的明明是要把我退货,换回以前那条只会阿巴阿巴不会张嘴说真话的魂龙。” 楚弋:“……” 手背青筋暴起。 被读心的脆弱就像拉屎时被袭击。 当年夏刈这等大内高手就是这么阴沟里翻船的。 楚弋:“闭嘴!” 魂龙:“你说你爽死了,还惆怅烛九到底看没看见。” “……” 断臂暗杀者神魂俱散,死前一脸不可置信。 另一边云起潇还在跟风止意打的难舍难分,前者身为邪修中顶尖的人物,修为高一阶,还有血月加持,这才能隐隐压过风止意。 但云起潇知道这种局面不会维持太久,对方太稳了,没有久攻不下的焦躁,也没有露出破绽。 这种对手最棘手了,不仅耗费时间,还可能被反杀。 来这里又不是专门一对一打架的。 她看准时机通知后方进行下一步计划。 很快客栈内悠然自得的众人就发现恐惧降临。 随着一声惊恐的尖叫,有人被钻进客栈内的邪修重伤,邪修一身邪气,浓郁的冒红烟。 方才还事不关己的众人神色发懵。 怎么回事?客栈外的防护阵法和结界呢?? 没有这东西,她们躲在这明亮客栈的不就跟活靶子一样? 太恐怖了,还不如告诉她们是没有邪气的邪修在卧底杀人。 客栈外的人被偷家也惊慌。 魂力在客栈内游荡,挡下一波袭击。 楚弋冷呵:“还愣着干什么,没做梦,是真的,你们被拱了。” 众人如梦初醒,有人第一时间就想逃离这是非之地,可惜外面黑压压一群邪修,都在眼冒绿光看着她们,宛如看着美味的牲口。 客栈四面八方从上到下一刹那围着数不清的邪修。 跟丧尸潮似的。 不仅如此,藏在正道人群中的人也终于撕掉马甲捅了身边人。 如此里应外合,雪月客栈和外面已经在短短时间内乱成一锅粥。 大家根本不敢相信身边人。 再一看,搁柜台后磨指甲的掌柜早就不知所踪! 草,该死的邪修! 邪道盟都混到大后方雪月客栈了!难怪结界不见了! 各自为战还人少,能打得过才怪,全靠楚弋在苦苦支撑,为客栈勉强拉起一道屏障。 众人感激的哭唧唧,以后谁再说楚弋她们就跟谁急! 一片混乱中,原本井然有序跟着惜灵衣杀敌的队伍也乱了。 大家只能向宗门弟子靠近。因为她们大概率不会是卧底。 惜灵衣跟一个很有实力的邪修在打,她眼底一闪,使了一套“纵云揽月”的步法,人也渐渐偏离中心,打着打着就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 叶琉璃沉痛解释说:“小师妹为了引开强敌竟然只身入险境,迎难而上,真是太了不起了!” 众人看一堆人追着惜灵衣,跟着感激。 也有人提出皱着眉质疑:“她走了,咱们战力就被大大削弱,现在客栈也几近沦陷了!” 但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下一步的行动中。 叶琉璃号召大家回防客栈,先守住根据地再说。 众人没意见,边打边撤,退回楚弋那边,有他在就相当于有了天然屏障,安全感爆炸提升。 但邪修也不是傻子,拼命截断后路。 此时,没人发现除了惜灵衣以外,还有一个女人悄无声息地走了。 她在人群中翩然远去,竟无一人发现她。 楚弋忙于抵御邪修入侵,也没察觉。 但很快大家就发现不对劲。 这些邪修怎么忽然集体愣住了?还发出不明傻笑。 机不可失,大家瞬间灭了一茬。 成功退到楚弋这边。 与此同时云起潇只是恍了下神就惊醒,她内心警铃大作,刚才看见的是幻觉?难道是什么至幻的灵器? 没时间思考了,她被风止意趁机捅了一剑,好在躲闪及时,只是伤了侧臂。 这反而激发了她的凶戾,越战越勇。 并且,她通知虎视眈眈的邪道盟后方——可以动手了。 于是周围涌现出更多的邪修,仿佛是从地底钻出来的一样,质量还非常高。 跟前面的歪瓜裂枣不一样。 这是真正的邪道盟主力队伍。 连大乘期都不少。 众人震惊。 草,这伙狗邪修不讲武德,她们要孤注一掷? …… 与此同时,杀掉跟来邪修的惜灵衣已经潜入后院,这里除了老弱病残没什么正道的人,因此邪修根本懒得光顾。 惜灵衣灵识扫荡,找到地窖。 她眼神一亮进入地窖中。 自从被邪道盟接手,这里就很是脏乱差,杂物堆积在一起。 惜灵衣掐了个隐秘的手诀,很快平平无奇的地面就有蓝色的光耀亮起。 地上竟藏着阵法。 惜灵衣大约早知情况,因此面色不变,驾轻就熟地破了阵法,地下室打开,一条通道在人的灵识中第一次出现。 惜灵衣顾盼周围,纵身跃入,阵法黯淡隐没,地下通道再次闭合。 闻人瑟绝眯起眼道:“子语城就是地下城,果然名不虚传。” 这里到处都是地洞。 “那阵法似乎是映光阵,能隐形,需要固定的映光才能显露。” 闻人瑟绝看出了眉头,他阵法造诣还不错。 失忆让他忘掉人和事,却没有忘修炼知识。 烛九若有所思点头,蓬莱仙岛果然有上任城主留下的讯息。 两人没急着跟去,等着周围藏着的季伏声和三个炼虚三个大乘先进去。 见没人后,烛九才站起身,“走吧,去看看什么情况。” …… 里面的岔路多到离谱,到处都是三选一或二选一,惜灵衣早知路径,因此脚步不停,她很谨慎,路途上没有留下痕迹。 后面跟着的人就遭老罪了,因为不敢离得太近被发现,只能远远吊着。 然后就迷失在众多岔路中…… 额。 几人面面相觑,还好有季伏声,他闭上眼睛感应了一番,指了条路,“这边。” 杠精伙伴:“你确定?” 季伏声阴冷瞥她:“你可以自己去找。” 有和事佬说:“伏声探查方面的能力得天独厚从未出错,不用怀疑。” 杠精伙伴悻悻闭嘴。 倒也不是怀疑,只是习惯性嘴贱而已。 烛九还是跟闻人瑟绝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后者可算是第一视角体验到烛九行走世间的轻松。 可怕至极。 正道有这样的对手似乎根本没有明天。 两人跟着季伏声再次七拐八弯,经过九次三选一后,他们站在一处画满壁画的密室前。 “这是什么?”她们愣住。 但不重要,问题是惜灵衣根本就不在这里! 几人立刻看向季伏声,面色阴狠:“怎么回事?” 季伏声面无表情,“说明这里还有映光阵,她通过密室去了别处。” 见他神色笃定,六人将信将疑,一大乘期利用刚才进入地下室时的方法,却并未有阵法显露。 他神色蓦然冷厉,一掌轰向季伏声,后者炼虚巅峰,还是黔南当代同辈天才中的翘楚,越阶挑战是超规操作,自然不是那么容易中招的。 季伏声躲开了,然后先发制人,指着那大乘期厉声道:“他是叛徒!” “哼,我就知道我们中有叛徒,所以故意选了错误的路,等他露出破绽。” “说,谁派你们来的?绝崖?蓬莱仙岛?难怪平日里不怎么杀人,原来是给正道守节呢。” 季伏生一通凌厉呵斥,成功让众人将注意力全都放在动手大乘期身上。 被怀疑的目光投注,大乘期面色一变,阴险看着季伏声,“我道怎么回事,原来是贼喊捉贼,故意在这演我们呢。” “你们几个,不会当真愚蠢地以为叛徒是我,而不是带错路的他吧?” “别忘了,他父亲本来就是个下贱卧底。” 两人各自指认对方是叛徒,还都有理有据,气氛紧张起来,其余四人一时还真分辨不出。 一大乘期阴森看向季伏声,问:“也就是说你是故意引错路?” “那你知道真正的路?” 季伏声脸上透着被质疑的不悦,“邪恶盟是派你来辅佐我,不是让你来质问我,你若有异议,便找故里尊主谈。” 这么张狂的话成功让其余几人多了几分信任,是的,邪修就是这味的。 不像正道,被揭穿之后首先就是描补。 且,这么多年季伏声害人无数,有邪道有正道,不像卧底,反倒是另一个常年闭关,消失在公众视野。 没有时间细问两人。 没有确凿证据前,疑心病极重的他们不会被两个嫌疑人牵着鼻子走,谁说一定就要处理一个呢。 四人心念急转,已经不约而同有了解决方案。 先把动手的大乘期控制住。 如果季伏声找到惜灵衣,就说明他不是卧底,若是没找到……哼哼。 这么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动手大乘期却坚决不同意。 “我怎么知道你们中还有没有人是卧底,或想暗害我的人,要封住我的丹田?做梦,我都说了季伏声在耍我们,一群蠢货!” 邪修之间何谈信任?他们连亲兄弟都防。 季伏声冷笑:“叛徒心虚,自然是不敢的。” “难道你就敢?”动手大乘期阴鸷地看着他,满是狠意。 “我敢,问题是没有灵力谁来探路呢?”季伏声有恃无恐。 一人不耐烦对动手大乘期道:“季伏声一个炼虚巅峰,再厉害也是个精修探询的修士,难道还能逃出我们的手掌心?你到底封不封丹田?” “不可能!”动手大乘期恨的咬牙切齿,身体后退,警惕地看着面前四个蠢货。 他不欲开打,这里狭窄逼仄,不宜动手,于是身影虚幻以急速掠向密室外。 其余人早有准备,立刻便拦下了,更加确信这人不对劲,“哼,果真是叛徒!” 双方打了起来。 偷窥的闻人瑟绝和烛九一动不动看着一切。 闻人瑟绝凝眉道:“季伏声早就发现了卧底?所以我们也被带偏了路?” 他说完后又古怪道:“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 烛九意味深长笑了下,“再看呗。” 闻人瑟绝发现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壁画上,于是也仔细观察了下。 第一幅壁画画着一个备受追捧的女修,似乎是某个宗门亲传弟子,备受敬仰爱戴,但因在一次秘境灾害中舍身救了师妹、师弟们坠入不明之地陨落。 第二幅是宗门感念她的牺牲,还收了个肖像她的柔弱乖巧小师妹,小师妹取得所有人喜爱怜惜,包括女修未婚夫。 第三幅:就在大家其乐融融时,女修突然回来了,还变得很虚弱,境界从炼虚境跌落到炼气期。 这么大的好事却只给宗门带来尴尬,因为大家早就有了白月光的替代品,女修的东西全归了小师妹,并且建立了深厚的羁绊。 第四张是想要回一切的女修遭到宗门厌恶,这时小师妹重病,需要女修心头血日日喂养,女修最后被压榨死了。 明显还有后续,但不在这里。 星君不敢置信地看了又看:“……” 发出灵魂拷问:“九幽界也爱吃番茄吗?” 烛九也不知说什么,不过隐约觉得这里的血月可能与这壁画有关。 闻人瑟绝发了会呆,忽然道:“我好像在哪看过这件事。” 他平日里在绝崖也就三件事:修炼、看书、跟烛九。 烛九转头看他,一双眼充满好奇,“后来怎么样,女修成功翻身复仇了吗?” 好险,差点就说成重生复仇了。 虽然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闻人瑟绝仔细一想,才记起自己是在藏经阁的杂书上看的这件事,那上面记录的全是八大势力奇闻轶事,包离奇不包真。 “蓬莱仙岛千年前有个叫苏念玖的真传弟子,在她身上发生的故事跟壁画上一样。” “那个劫难是在蓬莱仙岛专有秘境内发生的,叫异芒之灾,秘境天色大变,在一片红光中崩塌,但因为只有苏念玖陨落在里面,所以当时没什么人关注。” 闻人瑟绝记性就是好,精准说出壁画后续。 他顿了顿,神色微妙:“书上说死而复生的苏念玖其实是妖怪变的,想要霸占真人的一切却遭到怀疑,最后恼怒之下化为真身吃了小师妹被打死。” 他点评:“还挺离谱的。” 且不说一个宗门怎会干出这种混账事,就是妖怪变苏念玖跑到蓬莱仙岛都不是人能想出来的剧情。 他这么说着,就发现烛九转头认真地盯着他。 闻人瑟绝后知后觉发现,对哦,邪帝变第一大宗真传弟子这种事都发生了。 他沉默一瞬,歪头道:“也是,小说才需要逻辑,现实根本不需要。” 他漂亮,这一歪头更是妖异中透露可爱,烛九没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瑟瑟,你真好看。” 闻人瑟绝勾住她的腰,声音低迷蛊惑:“那我跟那个女人谁更好看?” 烛九微怔:“哪个女人?” 闻人瑟绝不情不愿:“那个驱尸的。” 烛九:“……” 不是吧,记那么久。 “你好看,我跟她都是逢场作戏。”烛九说着,凑近蹭了蹭闻人瑟绝侧脸。 后者一听,立刻面带笑意,心头舒畅。 星君:“我刚才都录下来了,下次就放给笑笑听。” 烛九毫不在意:“能出我的神魂,跟你姓。” 星君愤怒掀桌:“你等着,早晚有一天告诉笑笑!” 烛九不屑一笑:“嘻嘻嘻。” 根本不可能。 闻人瑟绝快乐的脑子很快转回正题:“我们不是应该去找惜灵衣?” “不急,跟着他们走。”烛九瞟了眼快打完的几人。 闻人瑟绝神色异样,“你不怕六壬神骰被惜灵衣得手?” 烛九心想得手也无所谓,从她的角度看,只要落在正道手里,结果都是一样的。 能碰到就顺手拿了,没碰到也无妨,跟着这伙邪修更有意思。 但是这种话是决计不能说给闻人瑟绝听的,因此她笑道:“那我就抢,世界上没有我抢不来的东西。” 闻人瑟绝默然无语。 也是,天乩都到她手里了。 在烛九身边呆的越久就越对正道未来绝望,不过他深刻怀疑烛九这人不对劲。 她好像不如传闻中那样,谁家邪修总是干好事不留名,还帮宗门弟子提升实力。 闻人瑟绝内心充满矛盾,那封传讯不知到底该不该发。 他纠结时,对面已经打完了。 动手大乘期落败,怨恨地盯着他们,“你们迟早要付出代价!” 一个大乘期眼神闪烁,笑着走近,“不要慌,只是暂时封住丹田而已,就让我代劳吧。” “噗嗤——” 他吃惊地收回手,“哎呀,手滑,不小心捅破了!真是对不住。” 邪修斩草除根,既然得罪了,那就直接得罪死,让对方永无翻身之日。 旁边几人面色幽深,纷纷劝慰他。 “天黑看不清也正常。” “年纪大了手抖怎么了?” 几句瞎话一说,本就悲愤的大乘期恨不得生吃他们。 但他没了修为,就像鱼没了尾巴,只能任人宰割,甚至咬紧牙关不敢多说一句话。 他以为这样好歹能留得一命。 此时,季伏声皮笑肉不笑,像极了一条阴暗毒蛇,“只是裁决了一个卧底叛徒而已,我还嫌他苦受少了呢。” 很快有人接话:“谁家卧底还留着过年?” “那杀了吧,抓住卧底,盟里还有奖励呢。” 三两句话,大乘期便被抹了脖子。 落地人头嘴巴大张,双目血红充满怨毒。 处理完“卧底”,众人冰冷的视线又转移到季伏声身上,“走吧,现在可以去正确的路了。” “正确”两个字说的很重,充满警告。 第590章 丑闻 “最好快些,若是被惜灵衣拿到,我们就全得死。”他们语气很焦躁。 一个大乘期暗含杀意警告:“你最好少自作主张。” 季伏声恍若未觉,“当然。” 烛九两人又跟着季伏声折返,重新选择岔路,又一通三选一后,众人都开始不耐烦了,季伏声忽然停住脚步,蓦然转身。 “谁?” 五人顿时绷紧神经,目如鹰隼转头看去。 烛九和闻人瑟绝亦顿住身形。 后者凝神屏息传音烛九,有些不可置信,“季伏声发现我们了?” 烛九一秒钟都没停顿:“没有。” 闻人瑟绝:“?” 那边五人检查一通发现没人,转头质问季伏声:“你发现什么了?” 季伏声:“我留下的‘眼’看见了人影。” 有人不满,“我们在这里七拐八弯,谁能找到?除非从一开始就在外面跟着。” 若是如此,他们怎么可能没发现? 这季伏声到底在干什么?他们已经耽误这么久,外面都在问有没有拿到城防了。 “我现在怀疑你有问题。”一个大乘期眯起眼,已经运转灵力。 季伏声岿然不动,坚持说后面有人尾随,惜灵衣就在前面云云。 双方僵持不下,闻人瑟绝已经看出门道,“季伏声是故意把他们带偏的?他在帮惜灵衣。” 为什么? 其余四人决定走完这条路,若是还没发现惜灵衣,那季伏声就可以死了。 包是卧底的。 他们再次前进,到底一看,嘿,还是那样的壁画,鬼影都没有。 战斗的爆发就在一瞬间。 谁是叛徒一目了然,季伏声被五人围攻。 烛九和闻人瑟绝继续看壁画。 这个密室明显是接着上一间的。 第五幅:死时的苏念玖已经被剔除宗门,不入宗祠,小师妹痛哭流涕,以收尸的名义将她扔到途经的乱葬岗喂野狗。 第六幅:苏念玖体内侵染的异芒却在死后迅速侵占躯体,开始向外扩散,因为复仇的怨念加持,异芒范围内邪气极为昌盛。 第七幅:一位恋慕苏念玖的同宗内门弟子找了十日才找到,看见她惨状时的第一眼就当场黑化,他入邪了。 正经修炼时他只能当内门弟子,用了邪修之法后,才发现他在这方面天赋卓绝,短短时间就到了大乘期。 他将肉体不腐的苏念玖藏起来,还建了根据地,即后来的子语城。 第八幅:入邪弟子抓了小师妹,并在后面几年陆续抓住其余欺压过苏念玖的人,废弃修为让其生不如死,日日跪在苏念玖墓室外。 烛九和闻人瑟绝看完后内心唏嘘,这事实在悲惨。 那段时间的蓬莱仙岛高层混进了智障掌权啊,收的弟子除了苏念玖以外也个个弱智。 星君:“看来血月就是苏念玖的尸体引发的。” 闻人瑟绝:“地窖下的这些通道应该就是那个内门弟子建造的。” “千年前蓬莱仙岛真传弟子全部失踪一事刚开始闹的很大,后来她们主动平息此事,只说弟子是在历练和秘境中出了意外,还引得当时的人十分同情。” “原来真相是这样。” 为了掩埋丑闻罢了。 第591章 当小师姐的狗 顾一笑的“母亲”、“父亲”都被伤的不成样,顾凌云也竭尽全力。 左面传来呼救声,是一个修士被太多人夹击,周围分不出人手相救。 楚弋晦涩的喉咙滚动,勉力调出一道魂攻镇晕了她们。 但魂龙的颓势也终于掩盖不住,变成几近透明的颜色。 楚弋眼前发晕,头脑刺痛,再这样对他本体灵魂有损,魂龙请求回归。 楚弋痛苦地拧紧眉,拒绝,“命都要没了,谁还顾得上受伤,守着,别让下面弟子死在我手里了。” “……不然柒柒肯定得笑话我。” 魂龙焦躁摆尾,发出愤怒的悲鸣。 邪道察觉楚弋异状,眼中一亮,这伙该死的正道之所以能坚持这么久,楚弋是重要原因。 现在他不行了,正道要完辣! 大家再接再厉,很快楚弋造就的防线就支撑不住崩溃,魂龙透明到消失。 楚弋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意识濒临破碎,白无常腾出手搀住他,满脸担忧。 “二师兄,你怎么样?” 楚弋抽回手,自己靠在角落,抬手擦了下嘴角,声音细若游丝,“没事。” 四面八方传来呼救声,邪修实在太多了,他们找到突破口,亢奋地长驱直入。 正道成了待宰的羔羊,惊惶无措,很快化为孤注一掷的狠意,“想杀我?那就同归于尽吧!” 云起潇眉心微不可察蹙起。 正在正道完全沦陷时,惊变突起。 闯进客栈中狞笑杀戮的邪修忽然齐齐停住。 不,也不是,他们东倒西歪地倒下了,头颅从脖颈滑落,一分为二。 “咕噜噜——” 四周都是头颅在地上滚动的声音。 由于太突然,众人第一反应甚至是:“?” 继后:“!!!” 最后:“???” 死寂了几秒钟。 正道喜极而泣:“家人们太好了!咱们有超强救援来了!坚持果然有回报!” 邪道警惕地倒退三步,灵识疯狂扫视四周,色厉内荏:“谁?出来?” 少了打斗后,夜里极静,腥风穿堂过境,透着森森凉意。 灵识催动到极致也没发现人影。 只有痛苦倚靠在壁台上的楚弋面色怔住。 他是仰视,所以看见已经被邪修破了大洞的屋顶上多了一双修长的腿,她坐在洞边,晃悠双腿,十分悠闲。 看不见上半身和脸。 但楚弋一眼就能认出那是柒柒。 果然,下一秒,对方忽然倾身露出上半身,恰好与他对视。 她笑眯眯的,漆黑的眼中仿佛有星光流转晕染,在红光下亦澄净如初。 楚弋的心跳开始跳皮筋。 柒柒殷红的唇微张,亲切地不知道在称呼谁:“蠢货。” “我在这呢。” 众人听得声音,瞳孔一缩,不约而同伸长脖子往上望,正瞧见她戏谑玩乐般的姿势。 她歪了下头,笑盈盈:“灵识用久了,人总是会下意识忽略眼睛的作用。” “记得,见了我要用眼睛膜拜,而不是用无甚长处的灵识犯蠢。” 众人:“!!!” 卧槽!她好嚣张!好狂妄!但好强! 她是谁?? “啊啊啊啊啊是小师姐!!!” “呜呜呜小师姐救命!!这些邪修趁你不在就会欺负我们!!” “小师姐好帅!!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狗!!” “小师姐我爱你!!!” 鬼哭狼嚎的声音此起彼伏,宛如落魄濒死的人看见救世主。 众人默默看向绝崖这伙神情激动到疯癫的人。 额,前面沉着冷静总是冲在队伍最前面让大家倍感安全感、伤不喊疼、累不吭声的……跟面前尖叫的是一伙人? 闯荡风雨时遇见老母亲即视感。 谁?柒柒?就那个绝崖第七真传?家里蹲二十年说外面的天才都不行的那个? 百闻不如一见,果然很嚣张。 但方才那一手杀人和隐蔽能力,硬是让在座那么多天才一无所觉。 由此可见,嚣张有嚣张的道理。 有人开始观察那些邪修死于什么手段。 很快发现是一根丝线,缠在柒柒手指上的红色丝线很眼熟。 “是无妄咎丝!” “不是说已经绝迹,只有闻人瑟绝有吗?” “你傻啊,她俩道侣!小情侣间互相用对方武器是情趣!” “……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 跑偏题的众人很快回神, 云起潇盯着柒柒,感受到莫大的威胁。 邪道众人神色踯躅,支援来的那么快?今晚大好的机会就要丢失了? 正道只欣喜支援来了,连忙问:“柒柒道友,其他人呢?” 他们正道就是靠谱,及时! 柒柒边上又伸出一张脸,瑰姿艳逸,美人一大跳,看的众人又一愣。 闻人瑟绝笑道:“哪来的其他人,有我们两人还不够吗?” 众人:“???” 闹呢,一个合体初期,一个合体巅峰,就算柒柒很厉害,她能扛住那么多人车轮战? 正道中人愁云密布,邪道开始笑嘻嘻。 云起潇摸索着手腕上的念珠,号令群邪继续进攻。 话是这么说,但头几波注定要死的,那丝线吓人的嘞,杀人的时候都没人察觉。 一个人都不敢动,全都想着其他人先上她们垫后。 云起潇脸色难看。 原先还忐忑的正道修士忽然缓了口气笑了。 这群邪修果真是贪生怕死之徒,握着必胜把握,硬是一路打成逆风。 烛九轻笑一声,道:“她们打你,现在不知道还手?” 一心只想逃命的正道:“?” 啊?还手?她们吗?就凭她们这些人? 还在懵呢,风止意、白无常已经不假思索冲了。 接着是其他绝崖弟子,那场面一看宛如以卵击石。 众人:“?” 好好,对面不敢打,她们敢打。 于是邪修被迫还手,阴沉冷笑:“一群强弩之末,给点阳光还真灿烂了。” 她们正要教对面做人,自己就被教做人了。 刚要反抗,红光一闪,头颅就刷刷刷排排掉。 整齐的像艺术表演。 白无常等人身上被溅了一身的血。 众人:“……” 等一下,还是没看清。 白无常等人很兴奋,爽了,小师姐果然威武霸气! 信心倍增的她们心生怒意,哼,这些人方才把她们打的跟孙子似的,现在也该让这些人享受一下还不了手的感觉。 新仇旧恨加一起,她们冲进人堆里横冲直撞,有受到挑衅或对自己实力自信的人反击。 反击就变无头人,管他合体期炼虚期。 众邪修都惊恐了,再也不敢动手,全都退避三舍。 云起潇如临大敌,传音号应大乘期前辈先把柒柒这个威胁除掉。 大乘期:“嗯。” 大乘期悄无声息靠近柒柒,暗算! 但眼前一花,哪来的人影?不是躲开,是凭空消失了。 他心里一个咯噔暗叫不好。 背后传来嗤笑:“我可是有瑟瑟保驾护航的人,杀我?你配吗?” 莫大的威胁在迸射。 大乘期反应很快,各种攻击、逃离手段层出不穷,跟柒柒交了几十回合的手,但最后还是在对面一男一女的联手下去了头。 正道众人:“!!!” 这什么组合这么有实力! 闻人瑟绝用的到底是什么手段,移形换位时竟然一点灵力波动都没有! 就像闪现一样。 还有柒柒,她一个合体巅峰凭什么能这么轻松击败大乘期!! 烛九从屋顶拉着闻人瑟绝一跃而下,精神抖擞站在大家中间,激励道:“孩儿们!还不冲?” 正道很快从呼呵中回神,算了,现在不是震惊这个的时候,先杀。 反侵略战争正式打响,正道所过之处飞起人头一片 。 敢反抗就死。 众邪修简直吓的肝胆俱裂,见了正道之人如见洪水猛兽,退退退! 正道:憋屈了大半夜的大家下面进入爽杀局。 云起潇还企图稳定军心,“不慌!我们还有城防!” 众邪修勉强沉稳一些,没错,还有希望! 正这么想,一道鬼魅的声音清泠泠响起。 “城防?这个吗?” 众人一愣,齐齐看去,一枚六壬神骰在柒柒食指上转动,金光从空隙中透出,速度快时,很像一个发光的球。 “!!!” 云起潇几乎转瞬之间就逃命了。 大势已去,没希望了。 众邪修虽不甘心但也知回天乏术,反应快的早就闷头跟云起潇从她事先规划好的路线逃。 七十余邪道盟核心人员。 烛九看了眼,没有追击打算。 城防的淡金色光幕已经启动,整座城池都浸润在一边灿色里,红色的光亮被削弱,残肢断体都显得略带暖意。 速度慢一些的丢失出城机会,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逃进地洞中,逃进地下室里,哪里隐蔽往哪钻。 正道在后面嗷嗷追,但为了防止被暗算,大家都结队扫荡。 这里的城防很特殊,应对血月和邪修用的,整座城池都会笼罩在阵盘中,能腐蚀邪气。 损耗极大,开一次能耗费一个小宗门十年的灵石花销,往常血月日都会开启,只是这一次,开的晚了些。 烛九当然不会用自己的灵石垫,她顺走了惜灵衣的灵石。 蓬莱仙岛地盘,当然要她们负责喽。 邪道残余大部队正逃,忽听有人小心翼翼叫了一声,“到这来,有出口!” 众邪修一看,顿时大喜,是季伏声!他这人擅长探查,肯定留了后路! 大家拔腿奔向救世主,然后在地下七拐八弯。 “到外面了吗?” 季伏声:“快了快了!” “怎么还没到?” 季伏声:“到了!” 众邪修像地鼠一样激动地钻出来,然后被金色闪瞎狗眼。 再一看,他喵的,是城防阵眼,灭邪力量最强的地方,凭他们的实力还破不开! 只要身体里流淌着邪气,立刻就像化学反应一样开始融化,从外至里的融化。 “砰——” 季伏声堵死了后路,并向正道那边发送了位置信息,烟花在天空炸开,绚丽耀眼。 正道赶到,连烛九和闻人瑟绝也在。 众邪修再没有一丝逃窜的可能。 他们使尽浑身解数自救,经历漫长的痛苦,融化成血红色冰激凌,最后成为一滩污浊的血水。 死前都在怨恨地盯着季伏声:“为什么!?你是叛徒!” “你帮了他们又如何,只要滥杀无辜就不会被正道接纳!你,不还是要像我们一样在痛苦的折磨中死去!” 怨毒的嘶鸣声,恐怖的血人拖着流不尽的血爬向他,似乎要将他撕碎。 他们都在问他为什么。 季伏声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抱着膝盖倚靠在鎏金色的墙壁上。 他也在融化,像一尊流血的猩红雕像,恐怖但不阴暗。 季伏声用还未受损的声带哑声说:“背叛邪道就是心向正道吗?” “我都没去过正道,怎知那里是什么样。” “我只是不喜欢无休止的暗算、背叛,不喜欢人体制作的摆件物品,不喜欢让一千个孩童在牢笼中杀出胜者……” “我不明白,人为什么要靠吃人活着。” 不明白吗,也不见得。 吃一人尝鲜,吃百人成瘾,吃千人至高,吃万人成尊。 吃人的世界。 季伏声懒得去想,反正他快死了。 他灵识看见外面站着一个人,是柒柒。 就是她在地窖中杀了那些人,又放了他一命。 就是这样的声音,他不会记错。 也只有这么强大的人才能秒杀那么多人。 柒柒似乎察觉他的灵识,精准地看过来。 季伏声有点想说谢谢,但忍住了,他是邪修,说这种话会很诡异。 况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说。 于是沉默。 在金光灿烂下,心满意足地死在了该死的地方。 烛九良久才收回目光。 有人惋惜道:“云起潇那些邪道盟主干人员逃了!” 只差一步就能让他们全军覆没! 烛九抬起手挡住刚升起的朝阳旭日光亮,眯起眼道:“没关系,有人在等她们。” 不然她为何放她们走呢? “谁?” 这一问到暮色将尽才有答案。 那时的正道已经清洗了子语城中残余隐藏的邪修力量,叶琉璃在地窖下守着还未醒来的惜灵衣。 南方泛起七彩璀璨的光亮,灵力和邪气冲天而起,所有人都吃惊赶到。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有一年轻素衣女子,踩累累尸骨,得贵人成全,功成名就。 她说她叫痴离,一位幻修,有两个特别好的姐姐。 …… 谁都未曾想到,整个邪道盟竟然会被剿灭,黔南元气大伤。 子语城的战况震惊九幽,除了那些已有名气的人,柒柒、痴离、风止意、闻人瑟绝的名字成为新一批聊天素材,享誉九幽。 幻修和痴离更是吸引一大批人的好奇和跃跃欲试,其他赛道太满了,若能像痴离一样步入新赛道大放光彩,简直少走几百年弯路。 与此同时,柒柒消失了,连闻人瑟绝都不知在哪,准确的说是从季伏声死的地方开始,她就说自己要找个地方突破然后走了。 最火热的人物不见了,话题热度仍然不减。 百合听了那么多事,很快就悟了,这么厉害又这么狂的柒柒,那包是烛九的啊。 牛批,邪帝混成拯救正道的绝崖真传弟子了。 正道这边激烈讨论一天,很快又被新的讯息震撼——黔南三十六宗一夜之间被邪帝灭宗了。 理由是:没见过这么废物的邪道,洗一洗看能不能长出一批新的。 众人:“!!!!” 卧槽还得是邪帝,一出手就是成熟大人物玩的毁城灭宗! 啊不对呸呸呸,众人很快掐灭那种名为“崇敬”的第一反应,做人,三观要正,不能跟着实力跑! 不能因为她灭了邪道就忘记她还灭过正道,不能因为她杀了敌人就忘记她还杀自己人,不能因为她又帅又潇洒又强就崇拜她。 不能!! 大家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开始按部就班骂邪帝阴晴不定、亦正亦邪,是九幽界极端分子不稳定因素。 不过蓬莱仙岛反应很快,立刻就派人接手了黔南和子语城,两块地图成功回到蓬莱仙岛版图,延续那么久的邪道还莫名覆灭了,简直做梦都要笑醒。 很快就笑不出来了,绝崖以柒柒、楚弋等绝崖弟子在守城中贡献出举足轻重的力量要求补偿。 乾坤圣殿和北脉剑宗那边也狮子大开口。 其他大势力凑热闹说:“抵御邪修的人里也有咱们这边的人,子语城能守住我们也功不可没。” 蓬莱仙岛:“……” 该来的还是要来。 经过一番唇枪舌战、讨价还价大出血后,终于安抚了这些吸血鬼 但很快又有新的天塌了。 一千年前关于苏念玖这桩蓬莱仙岛丢人的陈年旧账被暴晒在阳光下。 惜灵衣从记忆中醒来后,就主动向世人讲清楚了前因后果和原委。 宗门愤怒责怪她宣扬出去。 惜灵衣目光清正地回:“进入回忆前我也是这么想的,但真正经历一遭,就发现那只是牺牲一个人的血泪和公正,去维持整座高楼的光鲜亮丽。” “但有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直到处处都是按灭的哭声,哭成再恶化成厉鬼的索命哀嚎。” “不是在被蛀虫钻出腐朽的栋梁表面涂上一层朱红的漆就代表无事发生。” “它发生了,就该重视它,修理它。” “这才是宗门绵延的根本。” 叶琉璃当时听完这些话就向蓬莱宗主请求一件事。 “师尊,我不想当宗主,让小师妹当吧,她比我适合。” 蓬莱宗主沉默许久,最后同意了。 自那以后,子语城的血月再未现世,一切都在欣欣向荣。 …… 烛九是在痴离出名后的第三天回来的,一回去就无数人登门拜访,她嫌烦,跑到外面瞎逛。 街道整洁干净,逐渐升起的烟火气像城市伤口上结的疤。 安详平静,偶尔因为哪个名人发出喧哗。 黔南,那片人命如草芥的畸形土地,也终究会拥有这一日的吧。 缔造者终究不是她,是每一个积极生存的人类。 在桃花树下吃新开店铺打折售卖的桃花酥时,痴离蹦蹦跳跳从身后钻出来,也不管四腿凳上飘落的桃花瓣,拂起裙摆坐下。 “柒柒姐,我是不是说过?到哪我都能找到你。” 她得意地抓起两块桃花酥塞进嘴里,一左一右,撑着腮帮子像仓鼠。 温婉又柔媚的一张脸,极具女子风情,但全被那傻样毁的干净,只剩娇憨狡黠。 曾经的阴郁被时间磨的粉碎,并不紧缺的资源和永无止尽的幻术修习让她进步飞速,得到的满足感终究战胜曾经潮湿阴雨中失去的凄冷。 她在人间厮混,长成了肆意耀眼的精灵。 至此,烛九才确信自己没把这留守儿童养残。 她笑了下,淡金色的太阳光将她侧脸渡成仙神。 烛九呷了口免费赠送的大麦茶,掀起眼帘问:“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蹦蹦跳跳。” 很久以前就是,学会点什么就围着她蹦蹦跳跳,扰人清净,那时十三,现在三十三。 百合吞下糕点,眨了下眼道:“你不在的时候。” “我几乎都不在。” “那就是喽。” 烛九瞥她一眼没出声。 百合好半晌才问:“那天,你早知道他们会往那里逃?” 烛九并未下令让她拦截,是她自己鬼使神差做的,或许是一种本能选择,来自于烛九长久以来的教导——虽然她自己无恶不作,但道理说的一套一套的。 烛九:“嗯。” “为什么?”百合觉得应该没人能从她手下逃走才对。 她在想有什么深意,有什么布局,有什么阴谋。 直到烛九平淡说了一句:“考考你。” 百合:“?” 烛九说:“你不是学了许久幻术,天天干些小偷小摸的事也无聊,偶尔干点大的调剂生活。” 况且她当时其实在,从早看到晚,看她受伤、流血、筋疲力尽、最后狠厉到孤注一掷,杀死云起潇。 百合呆住。 放走七十二个邪道盟骨干,仅仅因为……她? 她是什么举足轻重的人?她是需要一个邪帝花费心思的人? 难以形容心中那种滚烫发软的感觉,酸胀将她的心口撑的满溢。 风沙迷脸,她红眼。 十三岁的她咬着抹布抱着膝盖在黑暗里压抑绝望地哭。 三十三岁的她成熟了,可以扯着嗓门、扒着烛九的手臂感动到嚎啕大哭。 第592章 没有上进心 刚要忘乎所以地喊“烛九姐你真会养狗”,还好烛九眼疾手快端起一盘桃花酥狂塞她嘴里,让她说不出话,只能边哭边嚼嚼嚼。 好险。 “你们关系这么好。” 幽凉的声音从后背传来,烛九闻到一股靡艳的幽香。 啊,笑笑! 烛九指了指左面凳子,“坐。” 百合偷偷瘪嘴,该死,又是这美女。 顾一笑也没拂去桃花,顺势坐下,拈起一块桃花酥放进嘴里,恰到好处的甜软糯香,桃花的香味在鼻腔中回味。 像在品尝春天。 “好吃吗?”烛九问。 “好吃,跟遇见你的感觉一样。”顾一笑诚实地点评。 百合惊呆了,超,她好会! 不过没所谓,烛九姐是钢铁直女,一般对这种甜腻腻的话嗤之以鼻。 但—— “我也这么觉得。”她听见烛九莞尔一笑说。 百合:“……” 不是,凭什么? 这么愤愤不平时,转头就被顾一笑那张美到人神共愤的脸迷到失神片刻。 背后的歪脖子桃花树都仿佛是十里桃花的排场,这里是闹市?还以为是仙家门第、琼楼玉宇。 烛九姐那眼神一秒钟都没离开过她。 百合:“……” 行,她不会原谅这个看脸的狗世界。 终究是失宠了。 百合决定报复烛九,遂又点了十盘桃花酥。 哼!花她灵石! 跟每个人私下时可以聊彼此的秘密,但三个人在一起时,就只能闲谈无关紧要的散事。 顾一笑说:“结侣典仪在下个月一号,希望两位能来观礼。” 百合吃惊:“你要成婚了?” “嗯。” 百合高兴地直道“恭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己成婚。 她对顾一笑再没了敌意,太好了家人们,有家室的人自然就会退出交际圈,到时候她就是烛九姐唯一的心肝小宝贝! 烛九颔首:“好。” 她在想该送点什么。 顾一笑转着手下的杯子,看着烛九问:“后面有什么打算?” 是继续当柒柒,还是……要做什么? 百合竖起耳朵。 烛九被晒的骨头缝里透出懒意,她撑着脸道:“自然是回宗门,我没什么上进心,就不去历练闯荡了。” 百合、顾一笑:“……” 重新定义“没有上进心”五个字。 百合眼睛闪过光亮,期待问:“我也想进绝崖,你给我引荐一下呗?” 这样就能成天跟烛九姐待在一起,还能当上她小师妹! 泰裤辣! 烛九若有所思,好像也不是不行。 “行,我跟宗门说一声。” 百合觉得未来的幸福生活在向她摇摇招手。 顾一笑也这么觉得,不是因为成婚,而是,烛九这个名字的沉寂,是一种好事。 心情不错的两个人甚至碰了一杯。 “痴离道友天纵奇才。” “哪里哪里,顾道友绝世荣光。” 烛九笑吟吟看着,道:“谁身上桃花多谁付灵石!” 顾一笑以二十八片惜败。 烛九和百合悄悄丢掉手中攥的桃花瓣。 嘻嘻,两个土贼。 …… 事情稳定下来后,有人进城,也有人离去。 几大势力的人刚好在同一天,彼此撞上。 大家都是共患难的战友,彼此之间还算融洽,但不包括两人。 惜灵衣和烛九。 惜灵衣拦住烛九,看着她的眼神格外冰冷。 众人全都停下脚步,不约而同换上吃瓜心态。 果然还是这种天才互撕的场面让人兴奋啊。 烛九挑起眉,“怎么?” 惜灵衣冷声道:“是你拿走了我储物戒中的城防?” 众人:“?” 这是九幽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