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少女成长救赎：那年榕树下》 第五章 无法述说的一夜 （1） 珊玲正要走开时，夕宸直接拉住她的手。 她心惊了一下，原本非常平常的一个拉手却让她感动不已，游弋在那些腐烂而虚华的情感生活力，到底是挽留呢，还是离别？ “别走。”夕宸说。 听到这话时珊玲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她突然想起父母离异后支离破碎的家庭生活，还有那些趴在她身上使劲抽压的赘肉，她靠着他们丢下的台币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如今听到夕宸这句话，她仿佛看到了另一束光芒，在漫无目的的丛林里迷失方向，一个桀骜不驯的少年帮她揭开蒙在眼睛上的布条。 珊玲知道自己迷上了夕宸左脸上的伤痕，恍如遥远的天空那道弹指间殒灭的极光，锐利而旷古悲伤。 可——那道伤痕是为七禾留下的，想到这里珊玲猛然发怒，多年来的孤独生活让她性格多变，她太害怕再次失去了，最后她坚决地丢下一句话，“我走，或者她走，你们选吧。” 所有人都懵了，夕宸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是队长。可是一个是最爱的妹妹；一个是乐队的灵魂人物，他又怎么忍心遗弃任何一个人呢？但是珊玲那么坚决的一句话势必是要牺牲一个人的，难道辛苦组建的乐队就此瓦解，还是牺牲她…… 排练室变得异常安静，异常冰冷。 一阵华丽的电吉他声…… 夕宸转头，他看见穿着瘦身衬衣的七禾悠然拨动吉他，细长的手指捏着拨片来回拨动，以及右脚踩地时身体微微扬起的姿势，很是迷人。多少年后，他翻阅这些记忆时，心里还存在这份温馨。 七禾慢慢地唱着乐队主打歌曲，那是珊玲最得意的作品，可除了夕宸所有人都没想到她可以唱得如此完美，远远地超越了珊玲。到了高潮部分，阿俊也打起架子鼓，范希音也按起键盘配合着。 夕宸就这样看着七禾，听着她极具天赋的歌声，热泪盈眶。 珊玲仿佛明白了。是七禾赢了，甚至比她棒多了，乐队没有她也行。 “好吧，我输了，我走。”七禾说得很干脆。 “别走。” 珊玲回头，可她没想到的是——说出这句话的竟然是七禾。 一开始七禾就没有根她一决胜负的意思，刚才的弹唱也只是为了说明她存在的意义，还有一点就是希望夕宸能在乎，哪怕只是在乐声响起时认真地看她一回，她都会感到很幸福。 珊玲冷冷一笑，“你都唱得比我好了，我留下来还有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们担心排练室，放一百个心，你们接着练，我没那么小气。” “你清醒下好不好，到底是你毕业还是我毕业，到底你为你们学校演出还是我？”七禾也很直接地喊出来。 听到七禾这番话珊玲也突然想起来，排练的目的是为了毕业，七禾只是过来帮忙的。她有点后悔一开始的争风吃醋，可这个局面终究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该如何办呢？她都不知道自己能否沉下脸来道歉。 “好了，算了。大家继续排练吧，校庆晚会很快就要开始了。”夕宸说。 他的解围珊玲倍感高兴，可是七禾却觉得夕宸偏袒了珊玲，虽然她并不在乎珊玲的道歉，但是隐隐中感觉她跟夕宸快完了…… 第五章 无法述说的一夜 （2） 排练结束后，大家都准备离开。夕宸知道这是跟七禾挽回关系的绝好机会。 可七禾头也不回地朝阿俊那走过去，阿俊也很配合地说，“七禾我们一起走吧，我送你。” 夕宸呆住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阿夕，挺晚的，你骑自行车很不方便，干脆晚上住我这吧。”珊玲说。 夕宸吓了一跳，大庭广众之下亏她说得出，住在她这即便真的没发生什么事，但以后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用了，我还是跟七禾回去吧，范希音住下来倒是比较合适。” 范希音连忙跳了出来说，“不用，不用，我们都回去吧。” 七禾也转头看着夕宸，也不好意思跟阿俊走了。 真的是一箭双雕，夕宸把握这个时机又说，“阿俊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跟七禾慢点走。” “不用那么费事我摩托车比较快。”阿俊说。 “到底她是我妹还是你妹。”夕宸实在忍不住了。 “到底她是我女朋友还是你女朋友。”阿俊也不客气地回复。 夕宸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他敢跟阿俊抢吗？ “好了，别闹了。哥我们走吧。”七禾说。 …… 在回去的路上，夕宸默默地问了句，“七妹，你恨我吗？” 七禾迟疑了会儿，还是平静地回答，“恨……” 夕宸淡然一笑，“哥真的该死，从小就发誓对你好，一直守护在你身边，没想到从来都没实现过。” “哥，快别那么说，是我连累你。”七禾伤心地说。 “其实哥真的希望你能幸福，所以一直想试着离开你的身边跟珊玲靠近，然后也希望你跟阿俊在一起，但是我发现我做不到，我很痛苦，连最起码的幸福哥都没法给你，我真的很失败……” 七禾恍然大悟，连忙打岔说，“不，你已经给我很多了，我很幸福。” “七妹你那么说哥真的很自责，我真的没给你什么？” “不。你给了我——爱。”七禾脱口而出。 爱！竟来得如此艰辛…… 自行车依然顺着公路往榕树下驶去，前面是黄昏下柔美的稻田、凉爽的稻风，远方是呼啸而过的火车，呼啸而过的青春年少。 …… 一个月后。 演出即将开始。乐队的成员都安静地坐在化妆室。主持人在台上读着开场白…… “大家轻松一点，别那么紧张。”夕宸说。 所有人都点头，可是怎么也平静不了。 “要不队长你讲一个笑话吧。”范希音说。 “不会吧，我可不会讲笑话。”夕宸无奈地说。 “你看着办吧，演出就快开始了……”珊玲笑着威胁着。 “好吧，我讲一个。”夕宸站了起来然后继续说，“话说阿扁以前为了提高自己声望，发行了一款有自己肖像的邮票。一个月后，阿扁想要看看发行量如何，便问了邮政总局的局长。然后局长说‘挺不错的，只不过常常有人抱怨黏不牢。’阿扁说‘怎么会？’便随手拿了张邮票，涂了一点口水在邮票背面，试贴在信封上。阿扁说‘这样不是粘住了吗！’” 说着到这时夕宸故意卖关子，“你们知道局长怎么回答的吗？” 一伙人一个劲地摇头。 夕宸接着说，“那局长有点委屈地说‘可是……可是大家都把口水吐在正面上啊’……” 大伙哈哈笑个不停，夕宸也是讲到兴处便又说，“费玉清讲的笑话你们听过吗？我给你们讲一个” 阿俊站出来，“哎，‘黄帝’的黄色笑话我们都听过了，来个其他的吧。” “这个保证你没听过，这个是大陆传过来的，没被和谐掉的。”夕宸说。 “是吗？那快讲讲。”阿俊说，一伙人也很是期待。 “一对夫妻离婚争孩子吗。妻子理直气壮地说‘孩子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当然归我。’丈夫说‘开玩笑，取款机里出来的钱能归取款机吗？还不是谁插卡归谁’……” 说完夕宸使劲大笑。 阿俊说，“干，这也叫黄色笑话啊。我给你们来个真正的黄色笑话吧。” “好啊，好啊……”三个女生都很是期待。 正当阿俊要开口的时候突然有人叫夕宸的名字。 “夕宸，快点准备，下一个就是你们乐队了。” 夕宸连忙说，“快准备下……” 可是就在这时，珊玲突然觉得肚子很痛，她放下了手中的饮料，捂着肚子。 “你没事吧？”夕宸连忙走过去。 “完蛋啦，该不会是来事了吧？”阿俊说。 珊玲痛苦地忖着：没有这个理由，现在不是经期啊。 但是她还是受不了，连忙跑去卫生间…… 第五章 无法述说的一夜(改) （3） 几分钟过去了，珊玲还是没有出来，眼看就要到他们了。 “七妹，由你担任主唱。” 七禾愣了下，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 “是的，好好清下喉咙，你上。” 她内心很是高兴，其实她高兴的并不是担任主唱，而是终于可以真正跟夕宸合作演出了…… 台上的主持人用响亮的声音喊着乐队的名称——稻田乐队。 台下的观众也欢呼着、吹着口哨。 一切都准备就绪后，夕宸对灯光师做了个手势。 站在中间的七禾突然感觉到一阵刺眼，随后一道热辣辣的灯光便包围在她周围，此时她穿着一件黑色的连衣裙，波浪式的头发自然散开，宛若一只在黑夜里独自飞翔的萤火虫。 灯光下，七禾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一片，只是从喧闹的欢呼声中辨别是一群炙热的观众，像是童年时期她站在黑夜的榕树下，望着月光下明明灭的稻田，村民们在稻田里劳作，而自己的父母也在里面收割着季节音符。正如此刻一般，七禾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这个舞台。 七彩灯晃过舞台时乐队也开始演奏。 七禾的歌声如金属一般撞击着劳动的号角，糅杂在其中的还有对生活热烈的渴望，这般撕心裂肺，又是这般海枯石烂。台下的观众全体起立欢呼着，这是一场盛大的狂欢，在毕业前尽情燃烧自己不灭的年少轻狂…… 乐声落下时，舞台上宁静一片，正如摇滚人的内心。 七禾仿佛只看到纷飞的灯光在黑夜里摇晃着、摇晃着，她似乎听不到任何声音，像是童年时期无数个宁静的夜晚，房间里很潮湿、很潮湿，时暗时明的吊灯摇摇晃晃的。然后七禾渐渐地听到母亲紧促的呻吟声，就在隔壁的房间，那声音似乎很痛苦，又似乎欲仙欲死。她不明白母亲和继父在做什么，七禾只知道自己很冷、很冷。 “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台下的观众都快喊疯了，七禾满足地笑了笑，连声谢谢，夕宸走到幕后跟导演商量着。 一会儿夕宸回到舞台对七禾说，“七妹，再来一首。” 七禾点了点头便握着话筒对台下的观众说，“谢谢大家的支持‘稻田乐队’，我们很高兴，下面我给大家带来一首——爱你爱到死……” 七禾插好话筒后左手按住和弦，七彩灯光再次晃过，她似乎看见一只漂亮的萤火虫从眼前一晃而过。七禾微微一笑先是清唱开头，“喔喔喔，爱你，爱到不怕死baby……爱我请你让我疯狂一次。” 乐声响起时台下又是一片沸腾。 七禾把嘴唇靠近话筒，深情地唱着，“爱是什么东西，不过就是种游戏，情是什么玩意，不过就是玩玩而已……” 重击的鼓声、优美的琴声、灵动的贝斯、华丽的电吉他……七禾仿佛觉得自己走出了艰难的童年，看够了人间冷暖，唯有在乐声中，这样投入地演唱，沉静时刻转头便可以看见夕宸在旁边，此生无憾。 也不知道哪来的消息，台下突然有人喊出了她的名字，七禾、七禾、七禾……这般响亮，游走在整个礼堂里。 在躁动的呼喊声中七禾恍然置身于童年潮湿的卫生间里，继父不断地摔盘子，母亲跟他的吵架声淹没了整个漆黑的夜。她小便完后也不走出房间，独自一个人在里面玩耍，也不理会他们爆炸式的吵架，突然一只光亮的萤火虫飞进卫生间，七禾觉得它很美、很美，伸手想抓住它却怎么也够不到。 最后，萤火虫慢慢地飞出窗外，在窗子与天空之间连成一道光线，成了最远的冥王星…… “喔，爱你，爱到不怕死，但你若劈腿就去死一死。喔，爱你，爱到不怕死baby，爱我请你让我疯狂一次，耶……” 唱到高潮部分时，所有人都沸腾到极限了，七禾在爆破式的声音中转眼看了夕宸一眼，没想到夕宸也正在此刻转头看着她，四目相对。 世界仿佛就此安静，彼此深深款款若只如初见一般一往情深且一尘不染，回首不见阑珊而此生不忘。 夕宸淡然一笑。 七禾会心一笑。 此刻，他们读懂了彼此的心。在这个烟花一般绽放的舞台上…… 曲终，台下掌声不停，而七禾跟夕宸却突然拿下了电吉他和贝斯，像是阔别多年后在烟花季节里相遇似的，两人在舞台上紧紧拥抱，最让观众惊讶的是他们不光光是拥抱，而且还在舞台上接吻。 台下欢呼声一片，惊天动地。 在这个深深的吻中七禾忽然想起小时候那个很冷很冷的夜晚，从老街吃完烧肉粽后，他们冒着雨跑回家，然后她脱光衣服躲进夕宸的被窝里，紧紧地抱着裸露的他，童年的她根本不懂男女有别，只是从那时候开始她便记住了这份温暖，就像今夜的接吻一样，这般无法释怀，这般刻骨铭心…… 演出结束后，他们的关系便在人群中爆炸开了。几天内流言蜚语便传遍了整个学校，知道内情的人同情他们的爱情，不知道的认为他们是乱伦。然而流言蜚语总是不胫而走的，而且是越传越夸张，甚至把他们的家庭背景都挖出来…… 夕宸郑重地跟七禾说，“小七，我们不用理会这些，走我们的路。”此时，夕宸为了更好地确定他们恋爱关系改口叫七禾“小七”。 七禾点了点头，她知道他们彼此走到这里非常不容易，她会不顾一切地爱着夕宸的。 然而事情总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美好，珊玲从那天开始便仇恨七禾，她坚信七禾在她饮料里放泻药，害她没法演出，然后她便在舞台上强吻夕宸、占有他，学校那些“乱伦”和“入赘”的流言蜚语基本都是由她传播出去的。这只是她报复的一个开始…… 最痛苦的要算阿俊，他是如此强烈的爱着夕宸，但是谁能认可他呢？之前主动跟七禾在一起只是希望他们不能在一起。而对于珊玲，他则想硬生生地从夕宸身边踹走，但是最后反而成全了七禾。阿俊很是矛盾，他一直都是很关心七禾的，又如何对她下得了手呢…… 第五章 无法述说的一夜 （4） 毕业前的最后一次聚餐。 很多毕业生都参加了这次自助餐，因为今晚过后他们将各自离散，而且很多人都有毕业旅行的计划…… 夕宸也来参加这次聚餐，但是他希望最好不要见到珊玲。 “阿夕。” 夕宸转头，不远处珊玲举着杯子对他示意着。他还对上次演出的事深感内疚着，于是主动走了过去。 “嗯，当然得来。最近还好吧？”夕宸也从盘子中取出一杯酒。 “还行。怎么啦，今天怎么没带七禾过来啊。”珊玲问。 “又不是她毕业，带她过来干嘛？”夕宸说。 “是啊，不是她毕业，我倒忘了，以为她跟我们一样呢？”珊玲笑着说。 夕宸似乎觉得珊玲话中有话，但是又不好说些什么，于是又问，“对了，你考上哪所大学了？我是不是该提前恭喜你下。” “台大，家在那，所以就报那了。” “恭喜啊。”夕宸举杯正要跟她干杯时，珊玲冷冷地回了句，“恭喜什么！” “怎么啦？”夕宸问。 “其实我哪有家啊，那只住着一个烟酒度日的父亲……”珊玲说，说完便一口喝完了酒。 夕宸内心触动了下，珊玲仿佛是在讲述他的故事似的。“你没事吧……”夕宸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珊玲放下酒杯点了一根烟，安静地吸着。 “没事，习惯了……”珊玲吐了口烟说。 “对不起。”夕宸说。 珊玲疑惑地问，“干嘛跟我说对不起。” “从小我就欺负你，而且一直到现在给你带来那么多伤害，真的对不起。”夕宸说。 珊玲笑了笑说，“天啊，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啊，我早忘了，其实我该感谢你，谢谢你给予我那么多温暖，让我有继续活着的希望。” 说完她静静的看着520香烟升腾起的蘑菇状的烟雾，像是母亲跟另一个男人离开时虚幻的容颜。 夕宸知道珊玲想说什么，但是他清楚自己心里只有七禾，“抱歉，我给不了你你想要的。” 珊玲冷冷一笑，“你知道我想要什么？跟你接吻、跟你上床？” 夕宸窘得不知道怎么回答。珊玲继续说，“你想多了，我只是希望在黯淡的生活中能有你这位知心的朋友便知足了，绝望的时候能靠下你的肩膀，伤心的时候能跟你说说心里话就可以了，真的。”夕宸微微一笑，“这我愿意效劳。” “真的？” “我有必要欺骗你吗？” 珊玲把烟放在烟缸上，烟火依然没有灭，零零星星地闪烁着。“那七禾会怎么想？” “她才不会吃这种无聊的醋呢。”夕宸似乎很有把握地说。 “你真的愿意不顾一切地爱她？”珊玲突然问。 夕宸也喝干了手中的酒，“嗯，不离不弃。” “那祝你们幸福。”珊玲说完又点燃了一根烟，深吸了一口，而烟缸上的香烟依然星火燎燎。 “谢谢。”夕宸又喝干了一杯酒，在酒与女人面前，他觉得酒更让他清醒，所以他在酒中更恍惚地看女人。 “有点晚了，你几点回去呢？”珊玲问。 “现在还早着呢。”夕宸说。 “你不怕七禾等急了吗？”珊玲又问，此时烟灰已经是长长的一节了。 “没事的，大家很快都要分开了难得聚一次。她懂。” 珊玲彻底明白了，她弹了下烟灰，一大截的烟灰弹指间像是雪花一样掉落，然而雪花虽然冰冷但终究有温度，而烟灰是毫无知觉的。 “好了，我得走了。”珊玲说。 “那么快？” “怎么？想多留我会，不怕别人说闲话。” “我怕什么。” “那你送送我。” 夕宸突然无法拒绝，便点了点头。 于是他们并肩走出餐厅，珊玲顺手将香烟丢进垃圾桶，随后说了句，“外面好冷啊。”双手抱着自己。 夕宸笑了笑，没说什么。 烟缸上的香烟依然未熄灭…… 第五章 无法述说的一夜 （5） 到了珊玲家。 “上去坐坐？”珊玲说。 “不了，有点晚了……”夕宸笑着说。 “你刚才不是说毕业聚餐，不怕七禾等急，她懂吗？”珊玲笑着说，笑得如鲜花一样。 夕宸没再拒绝便跟她进屋。 “坐吧。我去倒杯水。” 珊玲端来水后也换了套衣服，那是一件粉红色的低胸紧身上衣，下面是一件碎花裙子，里面藏着一个夏天的诱惑。 “倒水也换衣服啊。”夕宸笑着说。 “这样上床比较方便吗。”珊玲开玩笑说。 此时夕宸正喝水着，差点就呛到。“你真爱开玩笑。” “你不会当真了吧，那么激动，你小子别乱想。”珊玲指着夕宸笑着说。 “啊，我可不敢想。” “不是吧，你连想都不敢，你太不是男人了。”珊玲说。 “啊，想可以想想，现实就不敢了。”夕宸被逼得无话了。 珊玲一脸胜利的样子，随后她突然淡淡地说，“阿夕，我可以亲下你的左脸吗？” “嗯？”夕宸吓了一跳，这不是**的勾引吗？ “你可别想歪了。我想亲的是你左脸上的伤痕，那道伤痕是因为我留下的，我永远记得你当时为了我不顾一切地跟那痞子搏斗。” 夕宸愣了下，“那是七禾……”他原本想说是因为七禾才是，可没说完便被打断了，“你不是说七禾不会吃这种无聊的醋吗？难不成她那么小气，不至于吧，我只是……” “好吧好吧，我答应就是了，不就一个吻吗。” 珊玲是从夕宸右手边走了过来，要亲他的左脸就得俯身过去，由于靠得太近，夕宸能清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不经意间他又窥视到了她的成熟的sx，引诱的乳沟隐隐若现，夕宸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手也痒痒的。 她在他左脸上淡淡地吻了下，夕宸只感觉到一阵冰冷。 “谢谢你。”珊玲说，此时他们靠得如此进，夕宸都能感觉到她口中呼出的热气，心里扑通扑通地，双眼似乎有点迷糊。 “阿夕，我可以靠靠你的肩膀吗？”珊玲问。 “这不大合适吧。”夕宸眨了眨眼睛说。 “你不是愿意效劳吗？怎么又改口了。”珊玲双手傍着他的脖子说。 夕宸没回答什么表示默认，然而珊玲直接坐在他身上，把整个身子埋入他怀中。夕宸突然觉得下身似乎不安躁动着，全身也逐渐发热，他从来没那么紧张过，上次在台北旅店也有过这种感觉，但是没现在那么强烈。 此时，珊玲突然亲吻起他的嘴唇。 夕宸连忙转头，“别这样。” “你不是说愿意听我述说吗？” 这样的述说？夕宸惊呆了，他都不知道自己一步步走入欲望的陷阱。 他全身发烫，下面竟然也bq，他手正要推开珊玲时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放在珊玲的乳房上。这怎么可能？夕宸心忖着，而此时珊玲香润的嘴唇再次吻了过来。 夕宸仿佛想起无数个寒冷的夜晚，他和七禾一起度过的无数个寒冷的夜晚，他们彼此紧紧相拥着。在台北的那个夜晚，七禾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乳房上，他拒绝了，然而今晚自己会同意吗？ 那些青春浮躁而腐朽的情感糅杂在一个透明的瓶子里，或在茫茫的大海上漂流着，或被孤独的孩子摔碎在冰冷的墙壁上…… 夕宸内心强烈的思念着七禾，他发疯地想着她。便抱着怀中的女子倒入沙发中，随后便是一阵呻吟…… 而此时，自助餐厅里头，放在烟缸上的那根香烟应该早熄灭了吧？ …… 第五章 无法述说的一夜 （6） 清晨，老街上的小吃店早早开张了，门口摆着几张小桌子和小板凳，上面坐满了“人客官”（顾客），他们乐滋滋地享用着油条豆浆，或是一碗香喷喷的面线糊。一旁阿伯骑着三轮车穿梭而过…… 夕宸草草地回到家里。 在路上他想了无数个未回家的理由，可是当他看到开门的七禾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心里是无限的愧疚。 “回来啦？昨晚喝多了吧，我给你煮了碗绿豆汤。”七禾笑着说。 夕宸很是感动，但越是感动越觉得对不起七禾，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淡淡一笑便走进卫生间。 “对了，阿夕，放假后我要去‘蓝颜’酒吧里打工，他们邀请我去唱歌。”七禾走进卫生间说。 夕宸放下牙刷，略是生气地说，“不行，我不同意，我就算不去上大学也不要你去打工。”说完他继续刷着牙。身后，七禾突然走过来抱着他。 “阿夕，生活的压力我们一起负担好吗。无论风雨，我希望我们一起走过。” 夕宸停止了刷牙，思索了会儿平静地说了句，“可是，‘蓝颜’酒吧……” “你担心我？”七禾说。 夕宸默认。 七禾笑了笑，“你放心，他们经理主动找我的，就是校庆晚会看了我们乐队的演出联系上我的，他给了我很高的工资，每次五首歌就行，而且不会让我加班。” “那你答应我保护好自己。”夕宸漱口后说。 “放心啦。”七禾亲了一口他的后背说。 夕宸放下杯子，转身搂住七禾，感觉怀中很是温暖，内心却充满无限的愧疚。 这年，台北进入冬季。 台湾的冬不会太干燥，但是起风时总有一阵阴冷的感觉。街道两旁不时落下枯黄的叶子，大地是他们的归宿，落叶也只为了新叶的出生，然而如今的地面早被水泥覆盖，于是冬天的落叶常常被清洁工扫去，或者在城市最阴暗的角落里腐烂。 蓝颜酒吧。 灯影绰绰，川流不息的人群在颓靡的音乐声中饮下廉价如糖的情感。舞台上的话筒多少年后还散发着时光流逝的味道。彼时，七禾常常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衣在上面弹唱。 舞台上眩晕的灯火下她显得如此苍白，消瘦的身子坐在椅子上仿佛都可以握在手中，然而她的歌声是如此醉人，让所有来这里喝酒的客人暂时折叠起城市生活的浮躁，在梨花雨凉的虚幻中把自己遗忘干净。近些日子，七禾唱得很少，基本上都是默默地弹着吉他，修长的手指拨动琴弦发出的声音，尖利，光滑，然后轻轻地哼着优雅的曲子，长发顺着瘦削的肩头披在吉他上，在酒吧阴冷的灯光中勾勒出一帧无法融入其中浮雕一般的剪影。 她很喜欢这样演唱，想唱的时候可以疯狂地吼几声，想安静的时候可以只弹着吉他，然后轻轻哼着曲子，懒散、自由，却可以让自己无止尽地沉入音乐中。 唱完后七禾起身正准备离开。 “七禾，你能否在唱一首，今天来了一个音乐人，他很想听听你的歌声。”酒吧经理走上台对她说。 七禾迟疑了下，随后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没兴趣。” “你得想清楚啊，如果被唱片公司相中了说不定……” 七禾摇头打岔说，“谢谢经理，我真的对那些不感兴趣。” 或许，对七禾来说音乐只是一种眷恋，一种自由和安静，是自私的东西，她从没想过做成唱片或传到网上，甚至厌恶。当然，演出是很迫不得已的生活，当达到一个限度后她不愿去突破，或者到了她便放弃，就好比来酒吧给的工资够生活她便不会再考虑提升，哪天能养活自己便也辞退这份工作。 “那你也得替阿夕想想，你跟他生活不要钱吗？学费很够是吗？你也马上要上大学了，那时候你不担心他辍学出来打工吗？”经理突然很是严厉地指责着。 七禾停下脚步，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也是为了你好。”经理又补上一句。 “好吧。”七禾说完便转身走向舞台。 第五章 无法述说的一夜 （7） 他走了，我的灯，一直亮着。 门关紧了，但眼泪不会锁。 该好了，可是心，还是痛的。 说过了，几千次，算了。 又想象，可能会复合…… 轻启歌喉时台下便是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其实酒吧里的很多顾客都是因为迷上她的歌曲才来酒吧的，那么多天后七禾又重新唱起歌曲，这令他们相当振奋。 最前排坐着一个长发男子，他就是经理说的音乐人。七禾还未唱完他便频频点着头。 又圆了，的月亮，照亮我隐藏的倔强。 提醒我，去化妆，把以后活得更漂亮。 又圆了，的月亮，说改变会带来成长。 旋转的，地球上，肯转身总有新的故事，值得盼望。 用原谅，去遗忘。 …… 七禾在掌声中离开了舞台，如今她早已厌倦了这样的灯火，或许是因为疲倦，没有夕宸的舞台永远是寂寞的。 收拾完走出更衣室后她看到一个长发男子在外面等着她。 “您好，我叫叶峰，这是我的名片。”长发男子说完便递了张名片给她。 七禾接下名片也没看就直接放进衣袋里，淡淡地回了句，“嗯。” “梁经理都跟你说了吧，你可以考虑下。” 七禾思索了会儿说，“有什么条件？” “没什么条件，但是你得脱胎换骨。” “脱胎换骨？什么意思。”七禾问。 “就好比你一开始就一只毫不起眼的毛毛虫，然后慢慢成长，慢慢地，突然有一天你熬过了所有痛苦的日子，破茧而出成为一只美丽的蝴蝶。”叶峰双手做出飞翔的姿势形象地说。 七禾心忖着：其实我只是一只寂夜中的萤火虫。但是她并没有说出来，又问，“那我怎么换？” “离开这里，到台北，到我们的公司去，你很有天赋，经过我们的包装后，你的唱片一定可以畅销亚洲的，甚至是全球。”叶峰很是兴奋地说。 七禾立马背起吉他头也不回便离开了。 叶峰在她身后不断挽留着，然后七禾依然固执地离开，其实她是离不开夕宸…… “怎么样？”梁经理走过来问叶峰。 叶峰耸了耸肩，笑着说，“放心，她会回来的，她会回到我怀抱的，这里才是音乐的天堂。” …… 回到家中已经很晚了，夕宸打工回来并没有立即睡下，而是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等着七禾。 “你怎么还没休息啊。”七禾说，其实她开门看见夕宸还在家里等待，她内心有说不出的幸福。 “哎，世道变了，现在在家等待的都是男人，我都快成现代版怨妇了。”夕宸笑着说。 “那是，好好适应现代生活吧，在家好好当好良家妇男，然后相妻教子……”七禾也笑着说。 “找死。”夕宸说完便冲过去抱住七禾，手也往她的腰上挠去。 七禾尖叫了下，笑着说，“我错了，我错了。” “好吧，看在你认错态度积极，忠诚党国，放你一把，桌上有夜宵，快去吃吧。” “哇，你那么好啊，果然是新时代良家妇男形象。”说完七禾连忙笑着躲开了。 吃饭的时候夕宸只是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七禾在想是不是要把酒吧那事告诉他，迟疑了会儿终究还是没开口，她知道夕宸肯定是支持她去的，但是她如果去的话就得离开夕宸，离开后会再回来吗？即便回来是不是一片物是人非的感觉呢…… 第五章 无法述说的一夜(改) 一连几个晚上，叶峰依旧在酒吧里等着七禾。 每次七禾唱完时他总会过去问她愿不愿意跟他走，七禾每次都是很坚决的拒绝。或许也正是七禾这份天然的才华和一尘不染的傲气引起这个台湾最牛的音乐人的兴趣，他从七禾身上看到的是无暇而坚硬无比的玉石，美玉是识主的，可他终究不知道七禾是历经沧桑后的返璞归真…… 叶峰一直跟着七禾到了门外。 “我送你回家吧，我有车。” “不用了，我骑单车就行。”可当她正要开锁时发现单车后轮没气。 叶峰举起双手，“我发誓不是我干的，我不是那种人。” 七禾没理会他，直接推着单车离开。 “开玩笑吧，你要这样回家？我送你不很好吗？单车可以放后箱。”叶峰追过去说。 “真不用了，谢谢。” “你这样回去我会很不放心，我送你吧。”说完他拉住车架。 七禾也停下来，双眼冰冷地瞪着他。“放心，我长得很安全，不会有事的。” 叶峰笑了笑，“我……我不是担心这个，你……” 此时恰好一辆摩托车停在七禾身边，那人取下了头盔——阿俊。 “你想干吗？再不放手我揍死你。”阿俊狠狠地对叶峰说。 “别误会，我只是想送她回去，她的车……”叶峰相当尴尬，好人没好报反正让人误会成色狼了。 “谢谢你了，你回去吧，我是不会答应你的。”七禾严肃地对叶峰说，随即转头对阿俊说，“阿俊你送我回去吧。” 阿俊下车后帮她把单车绑在摩托车的后架上，然后两人飞快地离开了。 叶峰依旧是笑容满面，他往七禾的背影送去了一个飞吻，然后自言自语，“亲爱的，你会回到我怀抱的。” …… 阿俊送七禾回家时夕宸刚好也回家。于是他笑着对七禾说，“回来啦，那么幸福，有人接啊。” “那是，夜宵做好了吗？”七禾笑着说。 “天理良心啊，我也是刚回来。” “对了，阿俊，你也来试试夕宸的无敌夜宵吧。”七禾转头对阿俊说。 阿俊迟疑了下，转头看着夕宸，内心很是纠结却不知从何说起，仿佛下雪天把手伸向窗外，依然留不住雪花，只是让手渐渐冰冻，冻得心也生寒，眼眶却干干的假装坚强。 “别吓人了，我已经推出厨艺界好久了。”夕宸笑着说。“那就更要试试，能吓到人也是一种境界。”阿俊马上笑着说。 走进屋子后夕宸从包里取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七禾说，“小七，这是你的信，那么厚，该不会都是装艳照吧。” 七禾接过信，一阵莫名其妙的，“好啊，最好是你的艳照。”说完她便拆开信。 夕宸正要走向厨房时突然听到七禾尖叫了一声，他转头看到七禾脚下落满了照片，似乎真的是艳照…… “阿俊，走，我跟你上床。”七禾突然变得跟疯子似的，拼命地拉着阿俊。 夕宸一脸疑惑，连忙蹲下身子看着地上的照片。真的是艳照。仔细一看，夕宸吓了一跳，男主角竟然是他自己。 阿俊睁开泪流满面的七禾，也捡起一张照片，男的是夕宸这毫无疑问，可是女的是？ 其实从背景上看他大体知道女的一定就是珊玲了。阿俊撕掉手中的照片伸手便给夕宸一个耳刮子。 由于力道很猛，夕宸也是失魂落魄，一巴掌下去他直接倒在地上。夕宸躺在地上静静地看着摇摇欲坠的屋梁，脑子里一片空白。 七禾靠在墙壁上哽咽着，那一张张模糊的光晕皆是心力交瘁的影像，她却陷入光影流年转无法自拔，而那些仅剩天光仿佛弃她于温暖之外，不曾留下任何痕迹…… 这是自己认识的夕宸吗？那个无数次握着自己的手说永不放弃，那个骑着单车载着自己倏忽而过稻风微凉的榕树下……难道他真的变了，还是那些诺言经不起任何routi的考验，还是世俗炎凉，彼此的诺言早已过了保质期。 七禾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 而夕宸拿着照片，哑口无言，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他似乎感觉到自己跟七禾的感情很快就会破裂。 半天，他诺诺地说了句，“对不起。” 七禾欲哭无泪，就这样盯着他说话，仿佛经过一场剧烈的运动，随后淡淡地回了句，“什么都别说了，我累了，先去休息了。”说完便独自走进房间。 其实七禾在内心不断地质问着夕宸，问他为什么如此轻易地背叛，可是她却只把这些话埋藏在心里，因为只有这样才是对自己的残酷，而她已经默然，早已忘记什么是痛。 一旁的阿俊内心掩埋着巨大的痛苦，却不敢说什么，依然是面无改色地离开了。然而他却把车速加到80，芬芳的稻风像是刺一般扎在他脸上，然后飞快地吹走眼角边的泪水，吹走的少年时刺青一般美与痛的爱情。他只想让车变得更快，让所有痛苦来得更加猛烈些。 而那份难以言语的悲痛像是针插入指甲内一样透心疼，他只能在夜深人静的逼仄角落里独自咀嚼这份疼痛，无法向任何人倾述。 正当阿俊陷入疯狂地加速时，他眼前突然出现一道刺眼的灯光，随后是一声急促的车鸣，然后他发现自己轻轻飘起，像是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仿佛脖子后面那只蝴蝶刺青重生后从routi上悄然飞起，飞往一片自由的天空。 遥不可及的天空。 阿俊静静地闭上眼睛，感受另一个新的生命…… 第六章 十七岁，吉他，他 （1） 七禾很早便来到学校，关于那些照片，她努力克制自己不再去想，可是一张张chiluo的画面又时时浮现在大脑里，她知道自己跟夕宸基本快完了，她又有什么理由去原谅这一切，可是又突然想到自己也曾被玷污过，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去要求别人原谅。一天下来她内心变得异常纠结，也没心思听下一点课程。 下课后，她很快便跑进卫生间，正想痛快哭一场时范希音兴奋地跑过来拍了下她的肩膀，“七禾，学校来了一个新的音乐老师，长得超级帅，而且还主动担任吉他社的指导老师。” 她是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然而七禾也只淡淡地回了个字，“哦。” “那老师真的很帅耶，留着一头飘逸的头发，很艺术。”范希音笑着说。 可是七禾依然冷冰冰地回答，“我对这个没兴趣。” “拜托，你今天怎么啦？有帅哥不看实在是人生一大憾事。”范希音说。 “最近心情不好。”七禾说。 “月经期？不是吧，怎么那么频繁啊。”范希音笑着说。 “去死。” “呃……走吧，我们去练吉他吧，活动快开始了，而且今天是那个帅哥老师亲自指导。”范希音说。 “不好意思，我今天不去了。” “真扫兴。” …… 范希音走后七禾还是流下泪水，所有强忍的痛苦顿时倾泻下来。随后她拧开水龙头，双手接水往脸上抹去，冰冷的自来水刺痛着脸上的每一个神经，每一个痛苦的思绪，七禾知道，也只有在水中才能把自己的眼泪隐藏…… 许久，七禾正要离开卫生间时范希音又跑过来找她。 “原来你还在这啊，害我找半天。”范希音说。 “怎么啦？你不是去练吉他了吗？”七禾问。 “那老师说得所有社员都到才教……” “不是吧？”七禾无奈地说。 “反正你也没事，就过去吧，大家都在等你。”说完范希音拉着七禾的手不断摇着。 “好吧，好吧。我去不行吗，受不了你啦……” “哈，还是七禾好。话说那个老师真的很帅，长得很像明星。” 七禾轻拍了下他额头，“死丫头，上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 走进音乐教室后，七禾自己也吓了一跳。怎么会是他？他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到底烦不烦啊…… “帅哥，社员都到齐了，可以教了吗？”范希音笑着说。 “可以。”那人起身拍了个掌后继续说，“都到齐啦。好了，我先自我介绍下，我的名字很黄很暴力，叫‘李银建’，我还可以告诉你们我有一个很傻很天真的小名，叫‘小李子’。”叶峰风趣说，这名字是来源他宿舍的哥们，每次都拿这个开玩笑。 第六章 十七岁，吉他，他(改) 社员们都哈哈大笑，只有七禾一本正经地坐着，他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他明明就是叶峰吗，好好的明星不当为什么来这个地方当老师，而且还取了一个那么搞笑的名字。 “很多人都说我长得像著名的音乐人叶峰，这怎么可能，他有我可爱吗？”说到这他还甩了下长发，台下一片欢呼声，“其实我卧底很久了，在此我想宣布下，其实，其实……我就是小李飞刀的第两百五十代传人……” 七禾扑哧一笑，亏他想得出，“二百五”…… 他自我介绍还真像黄河决堤一样，一发不可收拾，好不容易介绍完了又开始秀吉他，真受不了。正当七禾决定不理他时，吉他声突然想起，仿佛午后醒来的飘过的蝉鸣，带着浓厚的乡土气息在盛夏时节里，渐行渐远渐清晰。 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吉他技术是那么粗糙，仅仅是简单地弹唱，甚至不懂吉他声中所隐匿的另一束阳光，那是榕树下最初的希翼。 叶峰弹完后，七禾笑了笑，情不自禁地鼓起掌。 “哇，能得到这位美女的掌声我真的倍感荣幸，为了表示感谢请允许我为你献上一首自己写的歌曲，我心爱的女神。” 大家以为他是求爱来着，都欢呼着，七禾顿时双颊飞红。 他连忙解释说，“虽然我的名字有点yindang，但是我真的不是色狼，这首歌的歌名叫《我心爱的女神》。” 说完他便拨动琴弦。七禾发觉，虽然他平时不讨自己喜欢，不过当他沉浸音乐中的神情确实也很是迷人，他很喜欢把头稍微偏移45°，长长的发丝便轻轻地盖住一半的脸。他的歌声更是沁人心脾，仿佛冰凉的可乐混着柠檬草味道向田野里飞扬而去。他唱的歌曲是一首忧伤的慢歌，高潮时，他便慢慢闭上眼睛，仿佛只看见薄薄的嘴唇中飘出一朵淡淡的菊花…… 七禾发觉他这般如痴如醉的样子很好看，仅仅是静静地看着便可以，仿佛他不再那么讨厌。 …… 下课后范希音很是崇拜地跑到他身边问，“帅哥，你可以不可以偷偷告诉我，你是不是过来卧底的，你是不是叶峰啊？” 没想到他竟笑着回答，“说我像叶峰简直是对我的侮辱啊，他有我可爱吗？” 范希音丧气离开，而他却加快脚步走到七禾身边。 “喜欢那首歌曲吗？这两天写的，专门送给你的，怎么也不说声谢谢。” 七禾抬头盯了他一眼。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也是在白天里如此详细看他的样子。亚热带气候所特有的古铜色的肌肤，散发着成熟男人的味道，长发乱却带有枯草般的艺术气息，脸的轮廓明朗如剪影。 “怎么啦？我的发型很棒吗？”他转头笑着对她说。 七禾连忙回避他的目光，那是一双渔火一般使人痴迷的眼睛，跟夕宸的一样。 “鸟巢似的，给鸟下蛋的能好看吗？”七禾笑着回复。 “不是吧，我这头发留很久的，看在天长地久的份上你好歹夸夸吧。” “呃，一个大男人留长发，受不了。假如男人是泥做的，女人是水做的，你就是水泥做的……”说完七禾便哈哈大笑。 他倒也没反驳，只是笑着说，“我这次牺牲那么大，你要是再不同意我真的很伤心。” 七禾终于明白他放着音乐人不做非得到这个小学校当音乐老师，正想回复他时突然有一个人从背后拍了七禾一下…… “原来你们认识啊，有什么秘密从实招来。”范希音跳到他们面前说。 “没，他弹得太烂了正接受我批评呢。”七禾笑着说。 他一眼无奈，诺诺地点了点头。 “七禾你真行，这样的帅哥都被你制服了。”范希音笑着说。 七禾也没回答什么便匆匆走开了…… 第六章 十七岁，吉他，他(改) （2） 入夜，无数只萤火虫从榕树下窜出，然后跟着回家的单车一路飞往稻田。 七禾回到家中看到桌上依然能放着一碗白菜蛋汤，只是椅子上的夕宸早已不在。他们已经几天没有见面了，其实七禾挣扎了一天便努力让自己原谅夕宸，她总觉得她欠夕宸太多，她会原谅他偶尔的出轨、偶尔的犯错，可是她发现自己办不到，如今她也想等他一句爱的誓言、爱的承诺，让彼此有个相互理解的台阶，可夕宸却一直“闭门不见”。 这段千疮百孔的爱情该如何收场呢？她很是心痛。 七禾再一次没有吃他做的夜宵，简单洗漱后便睡下。 夕宸再一次失眠，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向七禾解释这一切，能说他当时可能喝了迷药，误以为怀中的女子是七禾，以为还是跟上次旅店情况一样，然后两个上床吗？ 不能，傻瓜才信他的话，他跟珊玲上床已成了事实。 夕宸恨死自己了，为什么贪图一时快乐而铸成大错，但是他又想了下自己为什么会误以为她是七禾呢？ 难道这一切…… 漆黑的房间里，他点燃一根蜡烛。 镜子里倒映的是摇曳的烛影，还有那一张虚妄彷徨的容颜，上面有道深深的疤痕，镌刻可那些不顾一切的曾经，还有遥不可及的以后。 他从抽屉里取出美工刀和蓝墨水。 他把美工刀放在蜡烛上烤着。美工刀在火焰上来回晃动时发出细微的声响就像死亡幽灵戴着金属锁链在彼岸花上舞蹈所发出的声音。 来回翻转几次后，他便用刀在左手手腕上刻着，一丝剧痛后红色的血丝突然在白色的嫩肉上冒出。 他忍痛继续刻着。他刻得是一个数字。 少阳数。一个早已开始数字，一个没有结局的数字，一个早已开始却永远等待着结局的数字。 ——柒。 ——希翼？奇迹？ 字刻得不是很深，血并没有溢出来。借着摇晃的烛光，红色的柒字熠熠闪着。夕宸仿佛明白，在那些从指缝中悄然流逝的流金岁月里，恍然惊觉，原来最坚强的人是来自最伤心的人，这种感觉是何等的悲哀。 夕宸用纸擦干血丝，等血痕凝固后他便把蓝墨水轻轻地抹在上面。 一个人工雕刻的“柒”便诞生了。 像是刺青又不是刺青，它是有生命的，关于成长的残酷和无知的自虐。 …… 自从上次吉他弹唱后，学校内风传吉他社新的指导老师长得很像叶峰，所以这次吉他社培训未开始时，社团活动室内早已挤满了学生，除了抱着吉他的社团成员还有许许多多“慕名而来”的观看者。 叶峰倒也不在乎，反正他现在的名字叫李银建，身份是一个音乐老师。好不容易当一回平常人，他便在台上侃侃而谈，虽然是跟音乐不着边，但似乎又说得那么透彻，简直就是阅尽人间冷暖。 “我告诉你们，这个世界原本是不公平的，好比人总会死，死了成了鬼，凭什么他们那么会投胎呢？”他头头是道地说，下面的学生也听得哈哈大笑，于是他继续说，“其实别以为学校很纯洁，呆着就可以不出去，这是逃避现实。其实上大学就跟逛妓院一个道理，花钱进去享受一阵子，等没钱了再被扫地出门，出来后才明白文凭只是身上仅有的遮羞布。”说到这叶峰仿佛回到了愤青时代，“李银建”的身份让他轻松道出他艰难的成长，而此时下面的学生都弹起吉他助兴着。 第六章 十七岁，吉他，他(改) “后来等到了社会我彻底明白了大学生多得可以清仓大甩卖，毕业意味着失业，兴许参军可以逃避一阵子，回来后过的生活无非是十二个字‘娶非处女，买二手车，住贫民窟。’” “那帅哥老师你是怎么过来的？”范希音问。 “他就是属于会投胎型的。”七禾抢在他前头回答。 在场的同学都笑了，叶峰也无奈地笑了笑，接着他又说，“我看起来虽然跟大珠宝集团的少爷一样，其实我压根就是一个卧底，地地道道的凤凰男。” “凤凰男？”大家都疑惑着。 “不知道了吧？别老局限在学校，都不清楚对岸是怎么样一个世界。上奇摩或者百度搜索一下，凤凰男类似《再见阿郎》里的阿郎。” 说到阿郎，所有人“哦”了一声，这再熟悉不过了，大家都知道他出生贫寒，却艰苦创业，最后也成就了自己。 “《三字经》里说‘人之初，性本善’，其实人世时残酷的，我并不是宣传黑暗思想，不信你们在夜深人静中再想想活着的意义，想想宇宙的浩大，人的渺小。人到底为什么而活着！” 他的话说得原本趾高气昂的学生都不敢出声了，这原本就是一个振聋发聩的话题，经他这么一说便是更加严峻。 “因此，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等到希望才有活下去的勇气，只有希望才能生存。但如果连希望都没有呢？” 七禾听到这自己也愣了下，她仿佛看到了自己，走过的那些捉襟见肘的日子里，生父离去后原本平静的少女生活一去不复返，继父的到来自己的乳名和命运一并更改，多少次想问母亲这是为什么，可是当时母亲只是落泪并未告诉她为何？后来自己也曾因为所有那段残酷的受辱经历选择自杀，幸好是与夕宸相濡以沫的记忆成为最后的希望，给予她活下去的勇气。 此时，叶峰伸手拿着吉他继续说，“那我们只能等待奇迹。”他抱起吉他轻轻弹起，又说，“我的这个奇迹就是音乐，是音乐让我们见证奇迹并有活下去的理由……” 下面顿时一片掌声……七禾双眼一亮，微微一笑也跟着鼓起掌。 “谢谢大家的掌声。为了表示感谢，我教大家一首歌曲，并剖析弹唱，当然，我需要一个同学过来配合，跳舞也行……不过我还是希望有人能上来唱歌。”他边说边往七禾的方向走来。 七禾眼看着他走过来却不知所措。她心忖着：他到底想干嘛呢？不会真的叫自己上去唱歌。难道他还不死心？ 突然想到叶峰一路穷追不舍到底是为什么，整个台湾唱歌好的那么多，何况还可以去大陆、新加坡、香港挖新人，为什么非得找上自己呢？ 叶峰发丝下搁浅着一个薄薄的微笑，他知道这回她拒绝不了，也不可能拒绝了，那么多渴望成名的新人摆在他面前他都从未动容过，只因为那夜在“蓝颜”酒吧里，他仿佛看到七禾歌声中浸透着那些最原始、最淳朴的音乐气息。他知道他找到了他想要的，而他也知道她终究是无法离开他的怀抱，因为自己便是音乐本身。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七禾都不敢呼吸了。 突然，她的手机忽然振动，打开一看——“阿俊出车祸了，现在在医院里……” 终于找到一个离开的理由了，七禾忽然起身对叶峰说，“老师，不好意思，我有急事想请假离开下。” 叶峰停下脚步点了点头，眼睁睁地看着她匆匆而去。 他淡淡地笑了笑，心忖着：你可以离开我的世界，但你永远也离不开音乐的世界。 第六章 十七岁，吉他，他(改) （3） 县立医院内。 夕宸拿着手机焦急地徘徊在走廊上，仿佛多年前七禾昏倒后那个夜晚，自己在病房门口静静地守了一宿。如今因为那事，他已经很久没跟七禾说话，她看到那个短信能过来医院吗？或许因为牵挂阿俊的安全她会赶来，但是她会理睬自己吗？ 他突然想起年少时跟她在榕树下度过的那些青梅竹马的日子。彼时，台湾蓝鹊飞过稻田时总会把湛蓝色的身影刻在嫩绿的禾尖上，那可是年少遥不可及的印记。 在他内心无限矛盾时七禾也匆忙跑来，夕宸在毫无准备的时候突然听到她焦急问，“阿俊没事吧？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夕宸愣了下，他完全没想到七禾会如此轻易就跟他说话，他兴奋地说，“没事，没事，我也刚到，医生说没大碍，就是稍微骨折，现在他还没睡醒，我们不要进去打扰他，在外面看看就行。” 听完七禾吐了一口大气，而这时她才想起自己已经几天没跟夕宸说话了，刚才情急之下的交谈待平静后回想起来竟是久违的温馨。可是，七禾又突然想到夕宸自从那事后竟然自己躲避起来而不敢去正视一切，她觉得他是那么不可原谅，随即转身侧对着夕宸，并默然走往旁边的椅子。 夕宸些许猜出七禾忽冷忽热，其实他自己不是在逃避，而是无限的愧疚，因为愧疚而无颜以对。 然而现在尴尬而冰冷的场面该如何打破呢？七禾能听他解释吗…… 夕宸还是勇敢走过去，他知道此刻如果自己不再去面对一切恐怕彼此的误会将越来越深，甚至无法挽回。 正当他想再次说话时病房门突然打开了。 护士走出来对夕宸说，“他醒了，你们可以进去看看，但是别让病人太激动。” 夕宸点了点头便走进病房。此时，阿俊突然紧紧地握住夕宸的手，激动地说，“阿夕，你知道吗？我被撞飞后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蝴蝶一样孤单地飞起，看着这个虚华的世界，幻听着稻田里的虫鸣，我发现自己很是自由，上帝说我可以去爱，真的可以拥有爱……” 夕宸似乎有点不解，以为他精神也受了点打击，于是打断说，“阿俊你说什么呢，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要紧。” 然而此刻七禾却泪流满面，她能懂阿俊的话，就如同她的成长一般，那是一段艰难而又无法启齿的爱，多少年来他一直将这份孤独埋葬在心里，人前欢笑，人后独饮泪水。谁又能真正懂他呢？ 七禾记得阿俊载着她回家的傍晚，她问阿俊为什么在脖子下刺一个蝴蝶刺青，阿俊说那不单单是一个刺青，而是一个新的生命，有灵魂的生命。在他身体上慢慢成长，终究有一天会飞出他的身体，走向那辉煌而自由的爱。 第六章 十七岁，吉他，他(改) 夕宸看到她流泪忽然想到多年前自己受伤七禾也是哭得这般伤心，难道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夕宸内心忽然闪过一丝疼痛。他此时很想问候她，安慰她却难以开口，只能默默地看着她落泪却冷漠旁观。 七禾，别哭，有我在，我永远守护在你身边。这些话语此刻如针一样扎在心上，不敢述说。 “我没事的，躺在医院这两天我想了很多，放心，我今后会更好的生活的。”阿俊坐起来说。 七禾擦干泪水点了点头。一旁夕宸帮他垫着枕头后依然一脸不解的样子，他误以为是七禾跟他的另一段爱情，他该是跟阿俊争夺呢，还是成全他们？ 此时，病房门再次打开。 走进一个穿戴时尚的女生，双耳挂着闪闪发光的大耳环，金黄色卷发。是的，她是珊玲。她拧着一篮鲜花。 七禾表情顿时暗淡下来，而夕宸则更是尴尬。 “阿俊你没事吧。”珊玲很自然地问候着。 “没事，谢谢你来看我。”阿俊说。 “大家都在啊。”珊玲随即笑着对夕宸说。 可夕宸避开她的眼睛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七禾笑着回应，“嗯。” “对了，阿夕，上一次毕业聚餐怎么没带七禾过去呢。”珊玲放下花篮后转头对夕宸说。 听到这话，夕宸吓了一跳，他最不愿面对的事没想到她会如此轻易提起，仿佛要让全世界都知道那一夜的事似的。当然，七禾、阿俊他们已经知道了，那封匿名信和照片已经告诉他们了，然而七禾明白，珊玲似乎对她正式下战书了，那封匿名信极有可能就是她寄的。 她正要反驳时阿俊突然说“小七。拜托你一件事。” 七禾转身。“嗯，你说。” 阿俊突然拉起她的手放在夕宸手背上，七禾和夕宸都愣了下，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阿俊说，“希望你们以后彼此信任对方，别那么多猜疑，永远幸福。” 七禾讶然，她原以为阿俊想明白了要表达内心的爱，没想到他反而成全别人，她甚是感动。而夕宸有点纳闷，不大明白阿俊的话，但是他依然感激他，他以为阿俊最后选择了退出，成全了他和七禾…… “阿俊你放心，我跟七禾都很好，我们会彼此珍惜对方的。”夕宸说，他也希望借此挽回与七禾的矛盾。 可是等他说完七禾还是放开了夕宸的手。她似乎知道这次夕宸不仅身体属于珊玲，心也将被珊玲带走，而自己却选择放手，难道少女时期仅剩的希翼便将破灭？ 她转头看了夕宸一眼，他的眼神里仿佛述说着那年榕树下此生不换的爱。彼时，自己在成长岁月里过着秋千一般快乐而忧伤的生活，榕树倒垂的树根如凡世起伏的喧嚣，可是刻在记忆里的那些芜秽的斑点如礁石一般难以抹去，属于自己的爱终究要像断弦的风那样远行，渐行渐远。 七禾痛苦忖着，难道自己只能拒绝夕宸吗，自己要永远失去夕宸了吗？彼此涂抹一个盛夏的华美故事在珊玲来捅破时已变得一贫如洗。可她内心异常强烈地呼喊着：阿夕，你还是榕树下那不顾一切保护我的少年吗？ 第六章 十七岁，吉他，他(改) 阿俊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自己的残忍还是对爱情的救赎。如今，他如此坦然。 听到他们的对话珊玲都快气疯了，她并不知道在这个情愿交出身体也不交出心灵的都市爱情里，他们的爱情竟会是如此坚不可摧。 她一直以为经历那晚后夕宸可以对她好点，她一直以为通过routi的交易便可以腐蚀爱情的尖锐，可是一切完全背离她的想象。 “夕宸，你还是不是男人，你做事怎么那么不负责任啊。”珊玲大声吼着。 夕宸被问得无地自容，他都不知道如何回答她，那个波涛汹涌的夜晚仍历历在目，那些纸醉金迷呻吟依然蠕动在耳畔，挥之不去。 然而在此时，另所有人无法想象的一幕竟然出现了，七禾突然拉起夕宸的手，很是坚决地回应道，“珊玲，我郑重告诉你，夕宸是我的，无论你用什么卑鄙的方法也别想夺走他！” 这是从小到大七禾第一次反抗珊玲，除了长大后学会的反抗，经历那么多的情感波折，她仿佛明白，她要勇敢地夺回爱。 听到这话夕宸心一惊，转头仔细地看着七禾。素颜如雨夜下的小巷一般清癯，一双明亮的眼睛。他忽然想起小时候自己极力的保护她，而如今七禾拉着他永不放弃，这份爱的偿还他甚是感动。 可珊玲听到这话脸色突然变得异常青紫，她怎么能容忍一个从小便不放在眼里的女孩跟她抢男人呢。 她瞪着双眼疾步走来，伸出便是给七禾一巴掌，狠狠的一巴掌，她真想一巴掌就可以打死七禾这个贱人。 七禾压根也没想到在这她依旧是那么蛮横，那一巴掌眼看就要打在自己的脸上，她本能地闭上眼睛。 可，脸部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她睁开双眼后发现是夕宸接住她拍来的一巴掌。七禾忽然想起初识时那一份感动，继父那一巴掌打过来依然是没有声响，当少女的她睁开眼睛才发现时被一个面容清俊的少年挡下，他脸上的轮廓和海岸线一样清晰，那时她只想谢谢他。 “你有完没完啊……”夕宸终于爆发了，他狠狠地对珊玲说。 珊玲欲哭无泪，她没想到辛苦经营的爱情竟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她怎么甘心呢。然而她却装得有点感伤说，“夕宸，难道那夜的事你忘了吗？” 夕宸突然语塞，他又怎么能躲过这个劫呢。迟疑会儿他说了句，“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珊玲说。 其实珊玲那些出卖身体换取金钱的事夕宸也早有耳闻，但是他如今怎么能开口说这个跟她讨价还价呢。他依然些许歉意说，“真的很抱歉，当时我执意要离开，可是你……” “你是说我勾引你，我只不过换了件衣服，倒了杯水给你而已，你就挡不住……” “可是你还……”夕宸本来想说她先亲他的突然想起水的事，他一直觉得水一定有问题，那晚他喝完那杯水后总感觉自己飘飘欲仙、幻听，而且还把珊玲当成了七禾，难道是水真的有问题，想到这夕宸连忙又问，“水，对了，你给我的水……” 而珊玲此刻猛然打断他的话，像是害怕暴露什么似的。“夕宸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那么爱你。而你为什么喜欢她，那biaozi都被你父亲干过了你还要吗？” 七禾脑子里一个轰隆，那恐怖的记忆顿时一幕幕涌来，像是无数只吸血蝙蝠朝自己铺天盖地飞来似的。 “啪……” 这回夕宸直接给珊玲一巴掌。“不要拿我的容忍当你不要脸的资本。” 珊玲没想多多年后夕宸依旧是如此轻易地给她一巴掌，她要紧牙关，真想一刀捅死他们，但是她却发觉自己连还一巴掌都不敢，她都不知道自己爱得多么腐朽。 她实在受不了了，怒吼了一声，“x你娘，你们搞乱伦，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骂完她便疯狂地跑开了。 夕宸懵在原地，痛苦难言，他没想到珊玲真的如此随意便在他那早已腐烂的伤口上洒了一把盐。他真的受不了，而七禾呢？她会如何呢…… 想到这他正要转头，突然听到阿俊焦急的声音，“小七，你没事吧？小七……” 此时，七禾昏倒在病床上，失去了知觉…… 第六章 十七岁，吉他，他 （4） 入夜。 住院楼的后面的榕树在朦胧的月光下撩动着斑驳的枝叶，发出飒飒的声响。围墙内很是安静，除了偶尔响起的虫鸣。草坪上铺着一地淡淡光芒，旁边并列着明亮的路灯。 在梦里，七禾又一次回到单车的榕树下。她和夕宸带着吉他在树下涂抹了一个稻风拂乱的夏伤，那些成长的片段清晰而美丽。彼时，七禾听着夕宸讲着校园里的故事，关于男孩子的点点滴滴，任何一个细节都让她感到无比开心，在没有父母轻哼歌谣的梦乡，这些都是少女时期最珍贵的童话故事。 她清楚记得，那个时候夕宸很喜欢做出各种夸张的动作，他总会抢过她手中的吉他独自来一段弹唱，七禾很喜欢看他这样霸道的样子，白衬衣卷起的臂膀晃动在吉他上，白净的肌肤上青色的静脉若隐若现，恍如思念时那沉静在发梢的青丝一般清晰。七禾发现她喜欢上他这样安静地弹着吉他，特别是琐碎的阳光洒在他明朗的侧脸，还有引歌时突兀的喉咙，这些盛夏里的阳光一样味道，是他独有的气质，她很是痴迷。 可是长大后的某一天，她突然发现长着胡渣的夕宸独自背着吉他起身离开榕树下。她努力地想起身挽留他却怎么也没法动弹，伸手想抓住他的衣服却发现一切像是旧时光一样从指尖悄然流走。七禾不断地喊着“夕宸”、“夕宸”，可他却依然无动于衷，只是一个寥落的衬衣背影和一把复古吉他仿佛胶片拼成的旧电影挂在万里无云的稻田上空。 七禾知道他将远离自己，他不再归来，少女时期所有美丽的回忆成为一个孤独无助的等待。 夕宸你在哪？夕宸，你到底在哪…… 七禾昏迷一天了，而夕宸也不吃不喝一直守在她身边。 这是多年后他再一次等在她床边，有爱有恨，爱是守护的爱、不离不弃的爱，而恨则是恨自己的无能。 他记得医生临走前说的话，“病人有先天疾病及心理阴影，受不了沉重的打击，会不会有生命危险也不好说……” 听到这些话夕宸都快崩溃了，他静静地守候在旁边，一直默默祈祷着她的醒来，哪怕是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他也愿意。 “小七，你一定要醒来，一定要醒来，我不允许你独自走开，我不会让你走开的，永远不会。” 说完，夕宸的泪水悄然滋长，顺着尖尖的下巴往下滴落。而此时，七禾的眼睛微微颤动中，想睁开又那么吃力，那些榕树下的往事还没有结束，她依然纠结在夕宸离去的梦魇里。一滴泪水恰好滴落在她脸上。她顿时感觉到一阵寒意，猛然睁开双眼。 “阿夕，阿夕……”七禾突然叫起来。 看到七禾醒来，夕宸很是高兴，当他正要说话时七禾突然起身投入他的怀抱。她知道，她不能失去他，怎么也不能失去他，那个梦太漫长了，太漫长了，这次醒来见到夕宸便仿佛是等待了千年后重逢。 “阿夕，别走……”七禾说。 夕宸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七禾。此时，他只希望用身体的温度告诉她自己永远陪伴在左右。经历那么多情感的挫折后能再次抱着七禾，他心里不知道有多么高兴，他只能让一切痛苦都过去，甚至希望两个人找一处没有人认识的地方过着平静的生活。想到这些原本没止住的泪水突然又涌出。 “我在，小七，我在。” “阿夕，你知道吗。我多么怕失去你，从小便这样，见到你的时候便找到了活下去的勇气，见不到你的时候就感觉很孤独，在梦里，我不知道多少次哭着喊着你的名字，这些从小便有的记忆我一直未敢跟你说，因为我知道，我从小就喜欢你。你能明白吗？”七禾感伤地述说着。 “明白，小七，我都明白。”夕宸把七禾抱着更紧，仿佛少年时期，生怕她再受到伤害，生怕她受冷。 “阿夕，真的谢谢你陪我度过那些阴暗而潮湿的少女时期，谢谢你像阳光一样予我温暖和光明，可一开始的‘兄妹’身份我无法表达内心的爱意，直到后来我的身体又被侵犯，所剩的残缺之躯我又如何去面对你，你当时给予我最后活下去的勇气，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别离开我，不要……” “小七，都别说，你什么都别说了，我一定不会离开你的，我答应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一起去面对。” “谢谢你。”七禾内心有说不出的感动，她记得七岁时为了躲避继父的毒打，自己一个人行走漆夜的田野上，一不小心便跌倒在冰冷的水坑里，一群萤火虫像是寂寞的心事一般从眼前流连而过，蓦然间，一张明亮的面容在光芒里格外清晰。那人便是夕宸，他伸出手将她从泥水中拉起，那时候她便记下了这份最初的感动。 “小七，别那么说，其实我真的对不起你，我恨自己当时神志不清而跟珊玲发生关系，当时我真的把她当成你，我误以为我们还在台北的旅馆里，我当时真的……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我，我……”夕宸知道自己不能在逃避了，七禾都那么勇敢地追逐，而自己却连面对错误的勇气都没有。 “阿夕，快别说了，我懂，我真的懂。我不怪你，真的，我只希望你从今以后真心对待我我便知足。”七禾抬头望着他如斧斫过一般静默的侧脸。 “小七，我发誓，我今后不离不弃，一生只愿陪伴你左右。” 七禾再次抱着他，“阿夕，我真的很幸福、很满足。真的……” 夕宸把她拥得更深，此时的窗外，一片霓虹如火，而在这个华灯渐明、世俗喧哗的小城夜景下，残存着他那最初的懵懂和爱恋。他静静地闭上双眼，仿佛这份温暖的感觉将永远存在。 许久，夕宸坐到了病床上，而七禾安静地枕在他的肩膀上，“阿夕，你还记得吗？那时候我们在榕树下，我经常靠在你的肩膀上听你弹吉他。” 夕宸点了点头，他清楚记得那年榕树下，他们望着辽阔而嫩绿的稻田，在吉他声中涂抹一个盛夏的忧伤。“嗯，打小我们就经常在榕树下游荡，小时候你总自己一个人逃到那，然后我每次都会跑那找你。” “是啊，当时你总会跑过来陪我，给我讲很多很多有趣的故事，那时候我总希望自己能快快长大，然而陪你一起骑着单车上学。” 其实，夹在这些故事里面有太多太多痛苦，然而他们都不愿去回忆，仿佛在那些漫长的成长中美好得只剩下两个人独自拥有的温暖。 “我记得当时我担心你上学会再遇到麻烦，和阿俊轮流去学校等你，其实那个时候我很腼腆的，你们学校很多女生走出校门总冷不丁地看我一眼，我都不知道她们会怎么想，范希音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夕宸笑着说。 “你知道吗？我一直都没告诉你，其实做在你单车后面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每次你加快车速后背的衬衣总灌满风，我很喜欢把脸蛋贴在你鼓鼓的衬衣里，闻着那熟悉的阳光味道，那可是我放学后最期待的事。”七禾也笑着说。 “是吗？我怎么记得每次载你我总是汗流浃背，原来你喜欢汗水味啊。” “找打。”七禾轻掐了下夕宸的手臂。 夕宸也笑着告饶着。“你还记得吗，后来你也跟着学吉他，我没想到你有那么好的天赋，竟然可以弹得那么好，最让我惊讶的是我真的没想到你歌唱得那么棒。吓死我了……” “什么，什么叫歌唱得那么棒，吓死你了，我的歌声吓死你了。”七禾撅起嘴说。 “小七你误会啦，是让我很震惊啦。所以后来校庆演出我没找我们学校的吉他手直接找你了。”夕宸说。“那是你们学校没人才好不，连键盘手都是范希音。”七禾说。 “拜托，是她老缠着要上的，最后没办法才同意的。”夕宸说。 “她为什么要缠你，你老实交代，快说。”七禾笑着“逼迫”着他。 “没啦。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魅力太大了吧。”夕宸说。 “臭美啊你。”其实七禾知道范希音是一个花痴，迷上夕宸也是正常的事，然而她并未因此怪夕宸。 “本来我也想让你担任主唱的，可是……”说到这夕宸突然停下来，因为“珊玲”这个名字这般惊栗与沉重。 七禾也知道是要说“珊玲”，然而此刻她内心是如此坦然，她说，“可是谁也没想到珊玲最后拉肚子竟然换我上。”是啊，跟夕宸同台演出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更何况是合唱，其实她到底有没有歌唱天赋她并不在乎，在乎的是唱到情浓时可以看见夕宸在身边，以及他那沉醉的笑颜。 “珊玲拉肚子是因为我下了泻药。”此时突然传来一阵男人的声音。 第七章:老街的爱情故事(一) （1） 珊玲当时没法上台是因为被人下药了？ 夕宸和七禾顿时讶然，他们转头一看才发现是阿俊走了进来，他左手打上石膏用白纱布绑着。 夕宸连忙起身，连忙转移话题，因为他不想让七禾陷入这类话题而抑郁。“阿俊你身体好了吗？怎么起来了……” “我在屋子实在憋不住了，过来看看七禾怎么样了。”阿俊也回答说。 “我没事，倒是你得好好休息才是。” “我啊。”阿俊举了举左手示意已经敷上石膏，他接着说，“没事，没事，小伤而已。” “那也不行，回去好好躺着。”夕宸说。 “那么快就赶我走啊，我又不妨碍你们谈情说爱。” 夕宸原本以为把话题绕开了七禾就忘记阿俊一开始说的话，没想到她还是说出了口。“阿俊，你刚才说珊玲没法担任主唱是你下泻药。” “小七。”夕宸劝着七禾，他一开始也是希望七禾能担任主唱的，所以对于阿俊的做法他还是比较赞成，但是七禾会怎么想呢？她与珊玲之前的恩恩怨怨可以是用下药来解决吗？这样七禾一定不能接受的。 “阿俊你回答我。”七禾并没理会夕宸而是继续质问阿俊。 “是啊。”阿俊坦然地说。 “为什么？”七禾问，她不明白阿俊为什么要下药，更不明白他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因为珊玲就是一个妓女，被那么多男人骑过了还来勾引夕宸。”阿俊说，话语很是坚定。 夕宸以为他是因为兄弟的情谊而挺身而出，内心很是感动。可是七禾不那么想，她是知道阿俊内心的真实情感的，然而最让她痛心的是：珊玲是一个妓女配不上夕宸，而自己又早被玷污了怎么能去强求夕宸呢？原本早已解开的心结再一次绑死，这次直接打上了死结。 “好了，阿俊，谢谢你给我上台演出的机会。”七禾说，她突然猜不透阿俊，昨天前他还祝福自己跟夕宸能幸福，怎么今天又似乎跟自己针锋相对了。 “不客气，也希望你跟夕宸一个机会。”阿俊笑着说。这浅浅的微笑七禾从来没见过，像是幻觉一样令人眩晕。 阿俊到底怎么了？七禾内心痛苦地忖着。 “阿俊你说什么呢，莫名其妙，你身体还没好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说完夕宸走过去打算扶着他离开，他误以为阿俊的精神可能是受车祸影响。 “夕宸我没事，我是为你好。”说完他抽出被夕宸扶着的手，又说，“七禾你觉得呢，夕宸从小为你付出那么多，够了，现在你应该放开他了吧。” 七禾差点晕过去，虽然她不相信这话出自于阿俊的口中，但是阿俊说得确实也没错，自己又该怎么办呢？好不容易挽回的爱难道就这样放手，而眼前的阿俊到底又是谁呢？此刻他变得如此陌生。 “我累了，先休息了。”七禾说完躺下床，用被子蒙住头。她不敢再去面对这一切，面对夕宸，她亏欠他太多了。她也担心阿俊说出更多现实一般残酷的话，而原本一直爱护她的阿俊为什么会突然换成另一个人呢？他一开始还帮她赶走珊玲，还深切地祝福她和夕宸能彼此珍惜自己，现在怎么突然改变主意，这又是为什么？七禾内心仿佛榕树倒垂的树干，凌乱而纠结。 一个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一个相濡以沫的七禾，夕宸架在中间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他以为阿俊是替兄弟着想才说着这些话，便对他说，“阿俊，让七禾休息会吧。”便把阿俊扶回房间。 七禾蒙在被子里仿佛躺在黑暗的墓穴中一样，脑子里闪现许许多多幻觉，她似乎看到夕宸和阿俊光着身子躺在阳光明媚的床上，chiluo的身子仿佛刚脱皮的葵花籽一样饱满，一样苍白。他们像是蛇一样交织在一起，各自吸吮着对方的寂寞。 七禾仿佛看到少女时期的自己穿着一件肮脏而破旧的连衣裙孤独无助地躲在阴暗的角落静静地看着他们如毒蛇一样发出嗤嗤的声音。突然，阿俊转过来头看着她，那双眼睛像是飘荡在黑夜上空明明灭灭的鬼火一样惊栗，“太像了、太像了”七禾内心无助地忖着，冷汗直冒，阿俊的眼睛竟然跟继父的一摸一样，她猛然尖叫起来…… 听到尖叫声后夕宸马上跑了过来，他一进门便看到七禾像是受到惊吓一样，整人头发凌乱，泪痕也挂满苍白的面庞。他冲过去紧紧地搂着她，安慰说，“小七，别怕，别怕，我来了，我在，我在。” 夕宸清楚记得，那个雷电交织的午后，他由于送珊玲回家而没按时回家，以至于七禾被侮辱，后来他在雨中的榕树下找到了憔悴的七禾，那时候几近麻木的她单薄得像是庙宇里的一盏孤灯一样遥遥欲灭。而今天七禾的模样仿佛那时一般，夕宸紧紧地拥着七禾，生怕她再受到一点伤害。 彼时榕树下漏下的琐碎时光多情且静美，像是记忆，而白色窗台映衬的他们深拥的身影，幸福而沉默。 …… （2） “x你娘，你到底想怎么样。”珊玲在客厅里破口大骂。 此时，阿俊已经出院，只不过左手上的石膏还没拆开。面对珊玲的骂声他只是微微一笑，从容地坐到沙发上。 “你误会我的好意了，我只是想让夕宸更加明白你的爱，你看你演得也挺好的，被打了那么多次还那么执着。”阿俊扬了扬右手，笑了笑说。 他的笑容很淡、很淡，像是被水洗褪颜色一样。 “哭夭，你都把事情全部搞砸了，接下来你想怎么办。”珊玲猛地坐在沙发上，愤愤地说。 “放心，一切都在掌控中。七禾在我们排练的时候就做我女朋友了，只不过后来她又跟阿夕和好了，其实七禾内心对他满是愧疚，只要我在心理上摧残她她便会离开阿夕回到我的身边，到时候你就可以独自拥有阿夕了。”阿俊得意地说。 第七章:老街的爱情故事(二) “阿俊我发现你太可怕了。”珊玲仔细地看了一眼他浅浅的笑容便说。 “我不可怕，只是有点残酷罢了，何况我们是各取所得，要不是我的那包催情药你能那么轻易就能跟他上床吗！放心，得到了他的身体你还怕得不到他的心吗，迟早的事。”阿俊说。 “呵，你说得是。”珊玲笑了笑说，其实她一开始听了阿俊可怕的计划就不大敢跟他合作，但是她实在太爱夕宸了，最后还是屈服了。可是她怎么能明白阿俊最后到底要的是什么呢？她一直以为阿俊要的只是七禾。 “七禾还会去酒吧里唱歌的，我会慢慢渗入她的内心世界的，这个你放心，到手她离开阿夕后你能不能获得阿夕的爱就靠你了。”阿俊说。 “好的，我就再相信你一次，希望这次你能彻底搞定七禾。”珊玲严肃地说，其实她内心很害怕，从她回这里读高中后就按照阿俊的计划一步一步走着，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她真的不敢再跟他合作下去了，她希望这是最后一次，然后各自取得各自的爱，然后她带着夕宸去台北。 “放心，一切都逃不出我手心。” 或许，一开始所有一切都真的逃不出他的手心，连珊玲也是，她怎么知道当时造成她演出前拉肚子的原因是他在饮料里下了泻药了，她又怎么知道其实阿俊要的是夕宸而不是七禾呢！后者她是怎么也不会想到的，因为她不知道阿俊喜欢夕宸，何况他都策划了她跟夕宸上床，甚至也提供了药品。 而对于阿俊来说，或许他的爱别人根本无法理解，所幸就让一切来得更残酷些，这便是属于他拥有的虐爱。走到这里他基本控制了一切，夕宸虽然跟珊玲发生过关系，但发展到现在夕宸也不会去接受她了，而七禾原本就对夕宸充满愧疚，只要一激发她便难以承受，她会主动离开夕宸的，何况夕宸由于跟珊玲发生过关系内心同样充满愧疚，只要所有矛盾全部爆发，到时候夕宸会陷入彻底绝望，到时候他自然会接受他的爱…… 或许，这是对自己的一份残酷，也是对所有人的一份残酷，把人性解剖到最后的残酷。 （3） 乡镇的老街，几年来除了几家服装店换了老板外，并未有太多的改变。老街两旁依然还是那几家熟悉的小吃店，熟悉的吆喝声伴着来回呼啸的摩托车声响徜徉在两旁的小巷里。还有那长满青苔的屋檐，上面残留的水滴像是触手可及的美丽，当然，水滴下面便是阿婆的小吃店，和她的小吃一样闻名的还有阿婆的爱情故事，然而关于这个爱情故事只是乡民各自的猜测，阿婆从未说过，每当人们问起，阿婆总是喜欢笑。 也许，一个微笑便是最美丽的故事。 七禾出院后，夕宸又带她来到老街里吃小吃。由于各自忙于学业和打工，他们已经很久没来这里一起分享阿婆精巧的手艺了。 “阿婆好，我们来啦。”一进小吃店七禾马上兴奋地问候着。 “七禾啊，好久没见了，越来越漂亮啦。”阿婆笑着说，她的笑容永远是如此饱满，像是秋收时的稻穗一样给予人最美的希望。 “嗯，想阿婆啦。”七禾走过抱了抱阿婆说。 “是啊，你们兄妹也长大了去外面读书了，难得再见一次了。”阿婆伸手摸了摸七禾的头发说。阿婆还不知道他们的情况，一直以为他们是“兄妹”。 夕宸淡淡一笑，也不知道如何向阿婆解释他跟七禾的关系，于是便问候说，“阿婆，最近身体可好？生意还是很忙吧。” “身体还行，这几年有点忙不过来了，几次都考虑要关了，但是总是放不下这个店，更放不下那么多顾客。我还清楚记得你们七八岁时候经常一起跑过来吃烧肉粽，阿夕总是让着妹妹，还有那个下雨的晚上，阿夕宁愿自己饿着也不舍得吃……”阿婆笑容满面地回忆着，可是说着说着脸上渐渐泛起时光流逝的感伤。 听到阿婆一口一个兄妹七禾也不好告诉她他们不是兄妹，只是握着阿婆的手说，“阿婆你记忆力很好啊，以后我们会常来看阿婆的。” “对了，你们快坐，吃点什么呢。”说完阿婆拉着七禾的手往座位走去。 “还是烧肉粽加水圆汤，谢谢阿婆。”夕宸坐下后说。 “好的，你们兄妹等会，马上下锅。”阿婆笑着说。 “阿婆，我们不是兄妹。”七禾说。虽然不少人都知道他们是情侣，但是七禾并未主动告诉别人，如今再一次来到阿婆这，七禾很想把心中所爱告诉阿婆，因为她相信眼前慈祥的阿婆一定能懂他们的感受，一定会支持他们不为世俗所容的爱情。 阿婆愣了下，随后又笑着说，“对哦，你们是没血缘关系的。” “不是的，阿婆。其实我跟阿夕彼此深爱着对方，真的。”七禾说，随后转头看了一眼夕宸。听到这话夕宸一开始很是惊讶，但是看到七禾坚定的眼神自己便也勇敢的面对，他们都希望这将是一个新的开始，以后所有困难将彼此一起承担。 不过令七禾意想不到的是阿婆竟然是一脸惊讶，难道阿婆也跟其他人的观念一样，难道阿婆也会反对他们在一起？ “阿婆，您是不是也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七禾略是伤心的问，她原以为阿婆听到他们在一起的消息会很开心。 “不是的，其实我很早就听说了，厝边头尾都挺支持你们的，你们这些年风风雨雨很不容易。阿婆当然也很高兴啊，只是……”阿婆说，可是她一脸心事的样子，还有刻在她脸上的皱纹，如枯藤一样成为岁月枯黄的记忆。 “阿婆您没事吧？”七禾看到阿婆伤心的样子关切地问。 “没事，阿婆只是突然想起过去的很多往事……”阿婆平静地说。 关于阿婆的过去夕宸和七禾早有耳闻，乡镇里流传着很多阿婆的爱情故事，版本各式各样，有的说阿婆是大陆来的，未嫁人的原因是等一个大陆男子；有的说阿婆是为一个深深爱过的人守寡；有的说阿婆少女时期喜欢上了一个阿兵哥，可是那阿兵哥最后为了保护阿婆而牺牲了……虽然版本各不一样却都是很感人爱情故事，因此阿婆一直乡镇少男少女崇敬的偶像，他们经常会把阿婆的爱情故事当范例。 第七章:老街的爱情故事(三) 然而真正的原因只有阿婆本人才知道，她从未告诉别人，因为她不知道别人清楚原因后会不会再像往常一样看待她。而如今，夕宸和七禾的爱情故事像是一幅刚出土的墨宝一样呈现在她眼前，是啊，他们都可以如此坦然去珍惜彼此的爱情，而自己又有什么可以放不下呢。 彼时，那个温馨的画面此刻如此清晰，每个早上那男子都很早起来包肉粽，昏黄的烛光下映衬着他岩石一样富有阳刚之美的侧脸，他做事总是如此专心，每当他把肉粽下锅时，脸上的笑容总会夹着淡淡的皱纹一起弯曲。 那时候，少女时期的阿婆总会起来帮他烧水，他话很少，也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他总是劝她不用那么早起来，他一个人忙得来。少女其实的阿婆也总笑而不答，一如既往地帮他烧水。那个年代是用灶火烧开水的，男子经常搬来一大捆劈好的木柴，他也常和少女时期的阿婆一起往灶里下柴，那是她唯一和他靠得如此近的机会。 灶里的火焰十分光亮，少女时期的阿婆借着一剪明亮的柴火偷偷地瞥了一眼他严肃而温暖的侧脸，那时灶里火焰里经常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她也总在噼啪声响起时羞涩地低下头，虽然是匆匆的一瞥，然而这对少女时期的阿婆来说便是最美好的记忆，她已然知足，这便是她心中最美丽的爱情，如此单纯，在那个宁静而微凉的老街清晨。 “七禾，你们想知道阿婆为什么没嫁人，一直在老街开小吃店吗？”阿婆从记忆的画面里苏醒过来后淡淡地对七禾说。 “嗯，很是期待，阿婆的爱情故事一直是老街里的一道美丽传说，我们都很崇拜阿婆。”七禾高兴地回答。 “其实，我的爱情很简单，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故事，更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誓言，只是单纯心里喜欢一个人，然后默默去守候这份感觉。”阿婆叹了叹气说，恍若屋檐下残破的蜘蛛网，述说着那段逝去的华丽。 夕宸和七禾都点了点头。他们都明白，随着物质生活地不断发展，太多现实的欲望成为主导爱情的因素，在这个宁愿交出routi也不轻易交出心灵的肉欲情感世界里，那些因为情窦初开的美好感觉早已不复存在。而他们彼此从小相濡以沫的爱情却更要面对那么多世俗的冷眼和现实的排斥，这不知道是物质的可喜还是爱情的可悲。 “或许，我的爱情跟你们是一样的。”阿婆说。 夕宸和七禾都惊讶地看着阿婆，难道阿婆也是喜欢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然后被世俗给拆散？ 阿婆继续说，“只不过你们是‘兄妹’，而我跟他是‘父女’。” 他们更加疑惑，以为阿婆是洛丽塔情节，很是期待地看着阿婆。阿婆坐在煤炉边的木椅上，神情凝重，她开始翻阅自己那些尘封已久的故事，而疲倦的身影衬着冒起的烟雾如留声机里那些惹人怀念的旧时光。 第七章:老街的爱情故事(四) 那男子是抗战胜利后随戏班子从厦门来台湾的，当时他还是一个小生，后来台湾歌仔戏盛行后他也留在台北演出，少女时期阿婆便是在他来乡下演出认识的，当时她是一个没爹没娘的小女孩，爹娘在日据时期被日军杀害了，她跟阿妈相依为命。 当初，少女时期的阿婆为了看戏忍着病痛走了很远山路来到圣王爷庙，可是戏还没演完她就昏倒了。后来是那男子送她回家的，原本那男子只是想等她病好了便离开，哪知道她的烧是退了可她的阿妈却病倒在床，于是他又任劳任怨的照顾她的阿妈，直到阿妈离去。 可他又不忍心看一个少女孤苦伶仃，最后决定带她一起到戏班子，哪知道回城里后才知道戏班子已经解散，想投靠其他戏班子又找不到门路。男子心灰意冷又带着她回到了乡下，所幸他还有一个手艺，那就是“烧肉粽”，于是他便和少女时期的阿婆一起在老街里开了一家小吃店。但是一开始并不是那么容易，当时台湾乡下人对外省人还是有一定排斥，特别是来台做生意的闽南人，他当时不属于漳泉任何一方，夹在中间经常受到欺负。日子虽然过得艰难，但他并没有放弃，依然带着她含辛茹苦一日度过一日，由于他的手艺确实不错，很有闽南的风味，再加上他会歌仔戏，经常在傍晚时候拉着二胡唱着邵江海新创的杂碎调，生意竟渐渐火了起来。 少女时期的阿婆也渐渐长大，逐渐步入了少女怀春的时期，为了避免闲言蜚语，他对外都说她是他的女儿，也并未娶妻。然而她从未叫他父亲，也从未把他当父亲，因为在她心里，他是一个令人感动的男子，他竟然可以为一个跟自己毫无瓜葛的小女孩献出了自己的事业和青春年华。那时候，少女时期的阿婆渐渐喜欢上眼前的男子，虽然他们相差接近十岁，但是她知道自己爱上这个男子，可现实并没有期待中那么美好，后来她却染上恶疾，一病就是好几个月。 在她生病的这几个月里，那男子不辞辛劳地照顾她，为了生活他还得没日没夜的工作，当时是烧柴的，而且木柴也很紧张，他经常是半夜里摸黑去山里劈柴……经过他细心地照顾，她的身体逐渐康复，她身体好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决定要嫁给他，刚开始他一直反对着，后来她不顾一切的爱也感动了男子，他开始接受她的爱，然而不幸的是当他们将要结婚的事被阿婆族里的长者知道后竟然叫几个人过来打那男子，可怜他被打成重伤，原本休息阵子就会好起来，可是他却因为多年来的煎熬积劳成疾，最后竟然一病不起。 那男子死后的很多年里，阿婆当时正值婚嫁芳龄，也出落得貌美如花，不知道有多少媒人牵线介绍，可是她一个也没答应，阿婆自己一个人独自在小吃店里卖烧肉粽。 第七章:老街的爱情故事(五) 由于族人耻于他们的爱情，并未把他们的事说出去，而小吃店里来往的顾客很多，也曾有一个随军来台湾的阿兵哥对她很是照顾，所以关于阿婆爱情故事有很多个版本，其实真正的原因阿婆如今才对他们说出，她心中一直深藏了一段难以言语的爱情，同样如此美丽，如此感人。 关于那个付出一切的男子，关于那一段没有任何虚化欲望的纯爱…… 此时，阿婆已经是老泪纵横，浑浊的泪水顺着深陷的皱纹缓缓流下，恍如黄土高原上的沟壑一般深邃。 他们也禁不住泪流满面，七禾忍不住冲过去紧紧地抱住阿婆，“阿婆……” 两人拥抱着哭泣许久后逐渐平静下来。阿婆感伤地说，“七禾，其实阿婆跟你讲自己故事是希望你们能幸福，不要在乎世俗是怎么看，不要在乎别人的反对，你们的爱是对的。”阿婆不希望他们的爱情也被世俗掩埋，她想要说的话有很多、很多，就好像是自己那些难以言语的爱，那是从小便深刻体会并一如既往地去守候这一尘不染的美丽感觉，但是她此刻却突然说不出来，不是因为身上背负太多包袱，而是她相信他们能懂。 “阿婆，我们明白。谢谢阿婆。”夕宸说完便也抱住他们。 此时，阳光从屋瓦上滑下，顺着屋檐跌落在青石台阶上，边沿那些潮湿的青苔恍若时光刻在上面的印记，里面有太多太多值得去怀念的点滴。老街上除了有香喷喷的小吃、顾客满足的微笑，同样流传着阿婆感人的爱情故事，虽然阿婆的爱情故事并未人们讲的那样，但是她的爱情同样感人，多少年后当人们再回想起夕宸和七禾的爱情，或许那将是老街另一段感动…… （4） 蓝颜酒吧。七禾依然抱着吉他坐在灯火辉煌的舞台上，她的歌声很沉浸着一个城市的阒寂，听众百般痴醉却寻不出这些迷人的忧郁。他们都是来酒吧里释放一天的疲惫，却也在吉他声中饮下这一夜的落寞，日复一日，迷惘而无法自拔，对他们来说，或许七禾的歌声是他们疲倦后的一份宁静，彻底遗忘机械式的自己，还有这座陌生的城市。 叶峰还是一如既往地坐在前排，他戴着一个白色的挡风镜，手指间夹着一根未点燃的香烟，或许时光太瘦而指间太宽，那根香烟的长度恰好丈量了那些人前风光人后空虚的寂寞。在台湾乐坛上，他算是一个天才型的人物，但是在这之间他放弃了曾经拥有的一切，为的仅仅是踏入那个制定好规则的圈子，为了这些他同样付出了青春的代价和无可挽回的爱。在七禾的歌声中，他仿佛聆听到了少年时期对音乐单纯的挚爱，那份炙热的狂爱他至今无法忘怀，所以他希望能为七禾创造一个一尘不染的空间，成就她的天赋，可是七禾却不领情。 此时，一个人拿着打火机出现在他面前，他点燃火递了过来。叶峰也把香烟放入嘴中凑了过去。“谢谢。”他说。 叶峰一开始以为是粉丝认出他而已，等香烟点着后他抬头看了下这男子，似曾相识的面孔，高挑的鼻梁仿佛斧斫一样锐利。“你是……” 他伸出了手说，“你好，我叫阿俊。” “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骑摩托车的男子。”叶峰也伸出手跟他握着说。 阿俊坐下沙发后说，“你就是叶峰吧！” “怎么没有粉丝认出我来倒被你先认出了。”叶峰吸了口烟后笑着说。 “我还知道你化名去当代课音乐老师。”阿俊说。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哦。”叶峰说。 “那是，我也是有备而来的，就算你的内裤什么颜色我也知道。”阿俊打了下比方。 “那我内裤什么颜色你知道吗？”叶峰打趣道。 阿俊没想到他来真的，不过巧的是他去过他住的地方，还真看见他内裤。“黑色。想不到吧。”他自信地说。 “还真巧了，我今天没穿……”说完叶峰弹了下烟灰，哈哈大笑。 阿俊一脸无奈，真的是出师不利，不过他相信接下来的话题他会感兴趣的。“我今天来的目的是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七禾我是一定要带走的，你阻止不了我。”叶峰肯定地说。 “呵，你想错了，我不是来阻止的，我也同意你将她带到台北去。”阿俊说。 叶峰讶然，“今天你吃错药啦。” “我一向正常，放心。七禾终究得去台北才有发展的余地，何况她也需要你。”阿俊笑了笑说。 “你什么时候觉悟那么高了。这样算你帮我了，还用谈吗？”叶峰问。 他很早就走入社会了，遇到太多形形色色的人，所以阿俊的帮忙是有条件的他也清楚，只不过他怎么也不知道阿俊的条件竟然是这样…… “只带走七禾一个人，而且要让她永远离开夕宸。”阿俊说。 叶峰知道夕宸是七禾的恋人，一旦踏入乐坛，特别是对一个女新人来说，有男朋友简直是一个巨大的累赘，叶峰当然希望她能离开夕宸，但是他怎么也不明白阿俊要的条件竟然是这个，说明了点依然是帮了自己，难道他真的有问题？ “这也是我想做的事，你开的条件不会那么简单吧。”叶峰深吸了口烟说。 阿俊也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吸了几口后平静地说，“我要你把他们彻底分开。” 叶峰按掉香烟。“这样吧，我们不用绕弯子，要我做什么直说吧，我知道你早计划好了。” “爽快。”阿俊也按掉香烟，他从夹克里取出一封鼓鼓的信封继续说，“你把这个散布出去我不怕他们不分开。” 叶峰接过信封，打开一看自己也吓了一跳，怎么那么多裸照，男的他认识，就是夕宸，女的他就不知道是谁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不是七禾。“好家伙，有几招。不用散布出去，给他们两个任何一个看就行了。”叶峰笑了笑说，这种小儿科的方式在圈子里太普遍了，他觉得这样足以搞定七禾了。 第七章:老街的爱情故事(六) “试过了，而且是他们同时看到。”阿俊微微一笑说。 叶峰顿时直起腰板，“什么？”其实他不光惊讶夕宸与七禾之间坚韧不催的爱情，更多的是惊讶于眼前这个男子如此早熟的思想。 “所以我才找你。”阿俊说。 “我明白了，这是我会做的，但是我是有一定尺度，只给他们身边亲密的人看，这样不会太大扩散出去造成太多负面影响，也足以让他们分开。”叶峰说。 “你安排吧，我今天说的只有这些。”阿俊说，说完他正欲起身离开。 “你还没回答我到底要什么，多少钱我可以给你。”叶峰说。 阿俊回头笑了笑，没回答什么，也没要什么，只不过叶峰突然觉得他的微笑很浅，像是一把温柔的刀，深深地插入对方的心里，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对方却又如此心甘情愿血尽而亡。 此时，躺在烟缸上的两支按灭的烟头早已没有烟雾，然而颓靡的灯光闪过后依然可以发现残留在上端的星火，如此不甘寂寞地呐喊着，仿佛那些最原始的性欲…… 叶峰把一叠照片重新装入信封里，然后放入口袋中，他继续听着七禾懒散随意却又浸透着寂寥、凄迷感觉的歌喉，像是惊破镜湖的落红一般属于自然纯净的美丽。此时，他突然觉得口袋里装的并不是简单的裸照，仿佛是一颗罪恶的心。 此时，他开始矛盾了，并不是他从未做过排挤他人的事，在圈内竞争使用各种手段实在太正常了，只不过他此刻突然很不希望用这样卑鄙的手段对待七禾，他如此欣赏她的才华，他甚至担心她会接受不了残酷的结果而选择毁灭。 正当他犹豫不决时七禾唱完歌曲也离开舞台，他仿佛也从梦境中回到了现实，而现实是他必须带拆散他们，必须走七禾，除了挖掘她的天赋救赎自己外，还有一个他最不愿提及的，那便是拯救濒临破产的唱片公司。其实拯救公司的方式有很多种，包括引进新的投资，开拓亚洲市场，但是他们都失败了，正当他陷入绝望时他发现了七禾，他相信凭借他超强的音乐创作才能加上七禾完美的歌唱天赋一定能重新回到乐坛并占领市场，最后挽救整个公司。 现实如此，如此残酷，他本不愿去做，却不得不去做…… （5） 七禾在房间里整理完后准备离开时叶峰还是拦在她门外。 “你有完没完啊。”七禾有点不耐烦地说。 “不知道有多少歌星想买我的词曲我都没同意，我破天荒为你量身定做歌曲你还……”他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 “这不是我想要的。” 叶峰看到她那倔强的眼神里扑朔着一层淡淡的忧郁，仿佛阁楼里那剪若有所思的等待。于是他问，“那你想要什么？” “和夕宸在一起，我喜欢上音乐也是因为他，一开始我只是希望能跟他一起上台演出。”七禾说。 “可是他是你哥。”叶峰说。 这话七禾虽然听得双耳都起茧了，但是这次听到心里都是闪过一丝疼痛。“我们没有血缘关系。”说完她推开了叶峰的手径直走开。 “抱歉，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叶峰说。 七禾停下脚步，淡淡地回了句，“我知道你是希望我能更优秀，谢谢你，你放下身份去我们学校，我也很感激你，但是那些真的不是我想要的。”说完七禾正欲走开。 “但不代表你们就不要生活。”叶峰说。 听到这话她也愣了下，生活？多么平淡却又如此沉重的词语，多年来她与夕宸含辛茹苦地生活着，其实她也希望夕宸别那么辛苦打工，所以她才来酒吧打工，但是她觉得这样已经足够，心底的那份情感无需建立在过多物质需求，她已知足。迟疑了会儿她回复说，“再艰苦的生活我们都会熬过的，请放心。” “难道你就不希望你们能过得好点吗，即便是你不喜欢可是夕宸呢。”叶峰又说，他如今只想通过劝说的方式说服她，非迫不得已他真的不愿意用那种手段得到她。 “我知道他的答案和我一样。”七禾说，十几年了，经历那么多坎坎坷坷，她坚信她跟夕宸彼此间已是心有灵犀。 叶峰发现自己已经没办法劝她了，她简直不可理喻，但是他又不忍心对七禾下手，可是心软时他又想到那么多无法改变残酷现实摆在眼前，他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七禾，我最后问你一次，跟我去台北吧。” 七禾摇了摇头，没回答什么。 叶峰把手放入口袋轻轻一叹，他内心痛苦地忖着：难道真的走到这一步。他又怎么忍心呢。“为了夕宸，跟我走吧。” “叶峰你不懂，如果真的是为了夕宸，我更不应该跟你走。”七禾肯定地说。她明白，如果如果真的是为了夕宸，她更不应该离开他。 叶峰发觉眼前的七禾是这般固执，他都有把所有一切挑明的冲动，最后他还是克制了自己，因为他得好好用这筹码。“你会后悔的。” 七禾误以为没跟他走会后悔，她露出一个倔强的笑容，“我不后悔。” 说完她又是头也不回地走开了，而叶峰此刻面对她瘦如残灯的背影时却失去了以往饱满的自信，此刻他仿佛明白七禾是在世俗波涛汹涌的潮浪里这般坚忍不拔，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直至七禾消失在灯火通明的酒吧，他的手从口袋里伸出来，轻轻一叹。彼时，那些早已厌倦的生活依然永无止息地残喘在无法逃避的眼前，这便是现实，可怕又无从躲藏的现实。 第八章•；只愿和你私奔 （1） 叶峰拿着厚厚一叠照片像是紧握着岁月里那些苟延残喘的呼吸，这般悲悯怅然，仿佛七禾的眼神，那是行走在绝望中的寂寞。 他很想放手，让她像一只孤独的山鹰一样自由自在去飞翔，把残破而疲惫的身影刻在最陡峭的山崖和最辽阔的草原上，这是他最希望看到的，这也是英雄的孤独。可是现实又是太多无奈与无力，这个陈旧的传说终归是美丽的想象，就好比想见不如怀念来得美好一般，叶峰知道怎么要做什么。 第八章:只愿和你私奔(一) “老师你在干嘛。” 叶峰连忙把照片反盖在桌上，转头一看。 范希音。此时她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仿佛微醉后的羞美。而她明亮的双眼里蒙着一层淡淡的凄凉，像是躲在窗帘后的野菊花。 “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宿舍？”叶峰惊讶地说。 “我打听到的。”范希音骄傲地回答，眼角处也闪着点点亮光。 “谁告诉你的，七禾？”叶峰问。 “怎么可能，她一点也不关注你。”范希音笑着说。 “难道是——阿俊。”叶峰说，也只有他了，看来他势在必行了。 “可是你说的哦，我没说。”范希音回答，她看到叶峰后面似乎藏着什么东西，便伸头过去看看。 看到范希音双眼往桌上看着，叶峰连忙转过身，背靠着桌子，用身体挡住桌上的照片，匆忙地问，“你找我干嘛？”其实叶峰一开始心里还是不大希望范希音知道这事。 不过他突然想到，这事由范希音传来再好不过了，收放自如。于是他灵机一动，打算找个时机把照片通过她传播出去。 “阿俊说你要给我看些你在花莲拍摄的风景照。”范希音说。 听到照片叶峰愣了下，并不是因为范希音的问题，而是他突然觉得阿俊太可怕了，他建造了一个密不透风的迷宫，把所有人都放进去，然后他自己操控着机关，所有人的命运都在他手中。可是令叶峰疑惑的是阿俊到底要什么呢？难道是征服的快感，还是金钱？ “风景照倒是没有，不过人物照倒是很多。”叶峰笑着说，说完他正打算取出桌上的照片。 “是吗？一定是拍美女吧，我就知道你是一个色狼。”范希音笑着说，然后用她那双爱笑的眼睛看着叶峰，随即便朝他走过去。 此时，叶峰吓了一跳，一开始他以为她是走过来看照片的，没想到她的方向是自己，再近一点点他们的躯体就碰到一起了。他看了近在咫尺的范希音又连忙转移眼神，他发觉她的眼睛竟是如此烫人。其实他早在娱乐圈里混习惯了，而圈内那些所谓的交易他早已麻木，只不过眼前的范希音的眼神中竟然呈现出如此早熟的暧昧令他不知所措，因为他一直以为她还是一个纯洁时代的学生。 “你喝酒了？怎么不去上课。”叶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气便马上转移话题焦急地说。 “老师，你知道吗？我原本以为借着酒醉能勇敢地扑入你怀中，紧紧抱住你，然后跟你上床。可是我发现我错了，我是进来你宿舍了，但是却发现自己是那么害怕，害怕你拒绝，害怕失去你。”范希音突然感伤地说，眼泪也刷地掉落下来。 叶峰心一惊却更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想不到范希音是如此来诠释她的爱，难道她真的以为交出了身体，交出了一切便是真爱吗？或许她终究是太年轻了，对于情感的一切还停留在所谓的交易付出的错误阶段。 “范希音，你不该那么想，我们是师生，你清醒一点。”叶峰严厉地说。 “不，老师，是你教我们打破世俗错误的思想，是你告诉我们要学习柏杨勇于打破酱缸。你知道吗？每当我看着你弹吉他的样子时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爱你，你不知道我这些日子多么想你，但是你却一直关注七禾老把我撇一边，你知道我多痛苦吗？”范希音痛苦地质问着。 “范希音，你这种根本不叫爱，而是冲动你知道吗？”叶峰握着她的双肩劝着。 “难道我错了吗？我爱你也错了，我不可以爱你吗。”范希音突然有种绝望的感觉。 “你没错，但是……” 还没等叶峰解释范希音突然扑入他的怀中。他突然有种怜香惜玉的感觉，当然，并不是因为他会喜欢上范希音，只是觉得他需要呵护，他也把她深深地拥入怀中。 “范希音，你喝酒了。休息会儿就会好的。”叶峰抱着她温和地说。 听到这话范希音突然明白他只是同情罢了，便睁开他的怀抱。“不，不，不，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叶峰哑口无言，他都不知道如何缓和她青春期里的冲动。正当他思索的时候令他惊讶的一幕猛然发生。 范希音撕开单薄的瘦身白色衬衣，随即解开伏在身体上的胸罩。刚刚发育健全的胸部像是挂在屋檐末梢摇摇欲坠的水滴一样，直引人伸手去触摸下。 叶峰懵了，原本一片空白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悸动，他清晰记得去澳洲草原时自己骑着一匹白马像是一场无根的风一样向远方的风车奔去，那时候的黄昏伴着飞鸟从地平线飞快地掠过…… 范希音脱光衣服后便又抱住了叶峰。他内心一片矛盾，发觉她的chiluo的躯体满是原始欲望的磁性，低头间瞥见范希音微醉而迷惘的面庞若桃花一样诱人地盛开着。叶峰伸手握住她尖尖的脸，他开始吻着她的眉毛、她的眼睛、她炙热的嘴唇，手也不由自主地往她的下身伸去，像是一只冰冷的水蛇游入潮湿的草丛。 他记得草原上的风很大，风车永无止息地转动着，上面是辽阔的天穹并着草原的末端向远方伸展开去，当他只身打马过草原时天空轰然炸开，下起了暴雨，他毫无防备，被雨淋得一身，然而马儿依然义无反顾地往远处奔跑着，他只觉得身体很冷、很冷，异常的冷……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疯了吗！她还是一个学生。 叶峰猛地睁开双眼，双手也推开与自己交织在一起的范希音。他取下放在椅子上的夹克，披在她身上。 “快点整理好衣服。我不能跟你上床。我并不爱你。我不想害你。” 叶峰的话一字一句击打在她脆弱的心上。 而他说完后拿起桌上的烟盒，取出一根雪白的香烟放入口中，一手按着打火机。 “我知道你爱的是七禾。”范希音撕心裂肺地喊起来。 我爱七禾？叶峰愣了下，他没有回答什么，依然背对着她。香烟点燃后升腾起的雾霭像是一朵有毒的蘑菇一样美丽，又仿佛那一张被红霞染过似的面庞一样诱人…… 第八章:只愿和你私奔(二) （2） 几天后，七禾突然发现身边的几个背对着她议论纷纷，甚至连范希音也很少过来找她，每次路上碰到的时候她也总是能躲便躲。 七禾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了弄清真相她跑去找范希音。 “范希音，为什么你总是躲着我？”七禾问。 “没有啊？”范希音说，说完她正又想躲开。 “还说没有，你现在还是要躲开。”七禾生气地说。 “我不是要躲开你。”范希音解释说。 “为什么那么多人总在背后议论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你为什么要避开我？” 范希音愣了下，思索了会儿说，“我避开你就是不想让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你直接告诉我就可以了。”七禾说。 范希音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出这件事，七禾又补充了一句，“放心，我什么事没经历过，再大的事我也挺过去。” 听到七禾这句话范希音似乎也明白了眼前镇定而平静的七禾，她仿佛明白七禾的平静来源于内心莫大的心伤，这是经历多少世俗坎坷后的淡然无求，这到底又是怎么样的悲痛。“夕宸和珊玲亲热的照片在网路上、手机上传播开了……” “什么？”七禾差点昏过去，虽然她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她怎么知道牵扯到夕宸呢，她宁愿受害者是自己。 此时她又突然想到夕宸跟珊玲亲热的照片怎么会流传出去呢？珊玲真的豁出去了吗，她真的想要使劲一切卑鄙手段来夺取根本不属于她的爱情吗？七禾内心突然有点愤怒，她仿佛明白对珊玲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她决定要去找珊玲把一切都说明白，哪怕是跟她干架，七禾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倍受欺负的可怜女生，她好不容易跟夕宸在一起，这一次她不会轻易让步…… “七禾你去哪？”看到七禾气匆匆地走开时范希音也焦急地问。 “你别管。”七禾头也没回便说。 范希音总觉得她此次离去会有什么坏事要发生，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却没有拦住她，从那次去找叶峰时她便明白有些事明知道是错误的，却不顾后果去犯这个错，纵使是飞蛾扑火也心甘情愿。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为爱痴狂吧…… 七禾独自一人气汹汹地来到了珊玲的住处，可当她走进院子内时却突然发现自己不敢开门进去，原本满腔的怒气像是泄气的轮胎，心情突然一下子变得很是干瘪。 或许是多少过去的阴影残留在心里，也或许是安静下来她仿佛明白自己还没把事情弄清楚，珊玲再怎么豁出去也不会把给夕宸出卖了也搭上自己，这样失去了夕宸自己也身败名裂。 她内心挣扎了许久，还是决定暂时先离开，七禾知道自己都还没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只是单凭感觉而已。 可是当她正要转身离开时却听到一阵熟悉而带着童年惊栗记忆的声音。 “七禾你怎么来了？” 七禾转身。是她。珊玲。 刺眼的阳光下她的模样像是蒲公英一样四散开去，七禾许久后忽然看清她长长的刘海下掩盖着一双明媚的眸子，像是被水磨过一样干净。 这是她头一次对珊玲有这样亲切的感觉。 可此时，七禾都不知道如何跟珊玲说话，她清楚记得上次夕宸依然是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从多年前开始，夕宸永远是因为自己狠狠地对待珊玲。 她会和珊玲再次吵架吗？ “进去坐坐吗？”珊玲问。 七禾愣了下，她不明白珊玲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和善，简直换了个人似的。 “怎么啦，怕我吃了你？”珊玲笑着说。 她连忙摇头回复说，“没，没，只是……” 也不知道为什么，七禾发现自己突然找不到埋怨珊玲的理由。 “只是觉得我变了吗？”珊玲又问。 七禾点了点头，此时她又一次仔细地看了一眼珊玲，深棕色的卷发依附在蕾丝薄衬衫上，突兀的锁骨像是平湖里偶然间泛起的水波一样清澈迷人，一件紧身牛仔裤把原本苗条的身材衬得十分高挑。七禾忽然觉得，眼前的她似乎退去了之前浓妆虚假的面具，呈现在眼前却是如此娴静，这是为什么呢？难道她还想做什么事…… “其实我没变，之前自己太幼稚了，傻傻地以为自己付出了便可以得到相应的爱，等到一切都结束了才明白自己爱上的其实是寂寞，需要的只是一个肩膀。” 七禾笑了笑，她仿佛明白珊玲是一个有着沧桑故事的人，仿佛是镜子里的自己，她突然有很多故事要问珊玲，可是此刻却无从开口。只是淡淡地回答说，“嗯，我懂。” 珊玲会心一笑，“其实我觉得我挺住不起你的，小的时候确实看不起你，但那些都是大人留下来的意识，等长大后我多少觉得有些愧疚，可正当弥补的时候却因为喜欢夕宸的缘把你当情敌，后来……” “快别说了，我明白……”七禾笑着打断说，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眼前的珊玲这般体贴。 “呵，那进去坐坐吧，试试我的厨艺？”珊玲笑着说。 “你也会做饭啊！”七禾惊讶地问。 这一问珊玲顿时尴尬了点，其实她压根就没下过厨房，徘徊在几个大款之间过着动荡不安的日子。恍然之间，这些年浪费过所剩的青春岁月浮华得如水中冒起的气泡一样，还有早就生锈的爱情，早已被遗忘在冰冷的角落。 “刚学不久。”珊玲弱弱地说。 “谢谢啦，改天吧，我今天得先回去，要不夕宸会一直等我回去吃饭的。”说完，七禾便挥手告别。 珊玲听到这些话虽然心里不是滋味但是她依然面带笑容。或许，她彻底放弃了这段爱情，仅剩下失恋者常用来安慰自己的话：假如爱不能拥有那么便去祝福…… 然而等七禾渐渐远去时珊玲的嘴角突然往左上扬了些许，然后对着阳光明媚的天空自言自语说，“七禾，你等着，夕宸永远是我的……” 原来，珊玲刚才所呈现的一切都是面具。 最可怕的面具来源于人的面容本身，因为只有这样的面具才能让对方心甘情愿坠入死亡的迷宫里。 七禾已经没法听到珊玲说的最后一句话，她完全沉浸在美好的结局里，她认为珊玲将不再插足他们的爱情，她和夕宸从此可以过着安定而美好的生活。 道路两旁依然是一片与云端一起飞翔的稻田，而天上温暖的阳光扑在平整而嫩绿的禾苗上，微风不时吹拂，芳香的稻田气息撩动七禾额前的刘海，像是调皮的孩子在眼前来回跑动着。她知道，此时夕宸做好了饭正等她回家…… 第八章:只愿和你私奔(三) （3） 手机铃声响起。 叶峰按了下接收按键，是一张图片。 可是等他看清楚这张图片时自己也吓了一跳。他内心惊讶地忖着：这怎么可能？ 叶峰连忙翻箱倒柜找那些照片，他清楚记得范希音走后他便把那些照片烧掉，他并没有通过她把那些照片流传出去，当时他深深体会到范希音内心中炙热的情感，他更能明白七禾内心狂热的追求，所以他放弃了使用这些手段。 可是，那些照片怎么流传出去呢？ 可等他从垃圾桶里看到照片的灰烬时他确定照片没有流传出去。他又想到：难道范希音当时偷偷拿走一张，她误以为自己喜欢七禾，为了报复她便把照片弄到手机上流传出去…… 可是这也不成立，夕宸跟七禾在一起才能真正消除她的顾虑才是。 叶峰突然有点乱了。他从香烟盒里取出一根香烟，含在嘴中摸遍了口袋却找不到打火机，他仿佛想起“蓝颜”酒吧那个夜晚，为他递来火的人是阿俊，那时他安排了一个周密的计划…… 阿俊！想到这个人的名字嘴中的香烟突然跌落。 难道这事是他干的？叶峰心忖着。 “该死，一定是他做的。”叶峰把手中的烟盒狠狠地甩到墙壁上说。 “什么他做的？” 此时，他背后又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怎么又来了？”叶峰对进门的范希音说。 “想看看你不行吗？”范希音坦然地说。其实她内心埋藏着太多不舍和痛苦，却没法把这些痛表现出来，因为如果爱着对方往往把最深的痛留给自己，就好比两个恋人异地通电话，最后一个挂掉电话的往往是爱得最深的人，因为挂掉电话那声嘟嘟声听起来很难受。 “上课不就可以看到了吗？”叶峰有点不耐烦地说。 “我，我只是突然有点想你。”听到他冰冷的回答，范希音低下头有点委屈地说。 “好了，走吧，我也要出去了。”叶峰说。其实他原本想躺下来午睡的，只不过他不想跟她走得太近，他知道自己一不小心会沉迷在她温香玉软的身体上，他生怕太多事情控制不了于是便选择扼杀一切的源头。 范希音脆弱的心灵再次受到打击，但是她又不知道怎么办，再次紧紧抱住他？然而会像上一次一样被无情地推开。 叶峰并没有正视她，整理下衣服便直接往门口走去。 范希音讶然：他就这样走开？“老师，你也不锁门？” 叶峰转身握住门柄说，“你不出来我怎么锁。”原本他还担心她不离开，所以想把她留着便可自己走开，可是没想到她要跟出去，两人并肩走在校园里，这种浪漫的气氛很容易让人无法自拔。想到这些叶峰知道待会还得找一个借口躲开她…… 关上门的时候，范希音看着他桀骜而严肃的侧脸，恍若一块尖锐而寒冷的南极冰块，而碎发中隐约闪出的眼睛，像是冥王星一样遥不可及。她内心些许酸涩，却默默接受这个结果，因为她知道自己爱上了一个遥不可及的以后。 …… 七禾回到家里却发现大厅里空无一人，桌上也没有饭菜。 难道夕宸出事了？ 七禾突然有点害怕，她担心夕宸已经知道照片流传出去的事然后担心影响自己而出走，可是他有考虑过她是怎么想的吗？其实她要的只是彼此之间在一起便足够了，那些世俗的冷眼旁观都可以不在乎，正如阿婆迟暮之年所述说的故事。 她懂了，那是一份纯粹的爱。而他呢？ 正当七禾徘徊在矛盾边缘时一辆摩托车停在屋外。 很熟悉的马达声，七禾知道是阿俊来了。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到来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转头一看，却发现进来的并不是阿俊，而是夕宸，他背着一把吉他手中也拿着从便利店里打包过来的食物。 “快来吃饭。”夕宸举起食物说。 七禾望着迈过来的夕宸，仿佛是一觉醒来看见明亮的晨光蒙在白色的床单上一样温暖。可不知为什么，她忽然觉得眼睛湿湿的，或许是今天发生太多事了，夕宸的归来仿佛给予她莫大的慰藉。 她冲过去紧紧地抱着夕宸。“你回来了。” 夕宸依然举着食物呆呆地愣在原地。他弄不懂七禾这个突然的拥抱，他当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不过他依然双手紧紧地搂着如弱小兔子一般颤抖着的七禾。 他知道，她需要坚实的依靠。 “没事吧，好点了吗？” “没、没事了。”七禾连忙擦干泪水笑着说。 “发生了什么事呢？”夕宸问。 七禾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该不该告诉他那些事呢？说出去夕宸会不会因此而离开呢？她知道，假如说他离开并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爱得太深。 “没什么事，只是突然……” “是不是又有关于我的不好消息。”夕宸说。 七禾愣了下，沉默不语如立在秋里的稻草人。 “我知道会有事发生，但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的。”夕宸说。 听到这话七禾内心闪过一丝喜悦，她抬头看了一眼夕宸倔强而明朗的面容，那弯曲有秩的轮廓依然是一层不变的清晰着，从童年开始便在她眼前划过最美的线条。 “谢谢你。”七禾说。 夕宸微微一笑，在七禾额头轻轻地吻了一下。 “好啦，快来吃饭，饿着了吧。今天我有事晚点回家就给你打包了。”他搂着七禾往桌子方向便走便说。 “还是你最体贴，知道我回来吃饭。”七禾也笑着说。 “那是，连你最起码的胃口都把握不了还怎么去获得你的心啊。”夕宸说。 “呦呦，又开始来了，是不是又得展示一下新好男人风范啊。”七禾笑着说。 “那是，绝对是风靡全台的新好男人。”夕宸说，说完便打开纸袋出去鸡翅。 “那好啊，以后洗衣做饭全你包。”七禾接过鸡翅说。 “没问题。微波炉、洗衣机我都懂。来个高难度的吧……”夕宸笑着说。 “好吧，既然你是块绝种的好男人，除了洗衣做饭，生孩子的事你也包了吧。”七禾说，说完她也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当我雌雄同体啊。”夕宸瞪着眼睛说。 “是你自己说的哦，笑死我了。”七禾放下了鸡翅笑个不停。 夕宸也笑了笑，内心些许甜蜜。或许是这些日子发生太多事了，他们似乎很久没那么开心的笑过了，记得上一次那么释怀地开玩笑还是在榕树下，彼此抱着吉他弹着一个稻香四溢的季节。 想到吉他夕宸突然记起了这次匆忙赶回来的事，他连忙对七禾说，“七禾，你待会有空吗？” 第八章:只愿和你私奔(四) “干嘛？你想带我环游世界啊……”七禾笑着回答着。 “也行，我出去流浪世界，你屁颠屁颠跟在我后面便可以。不过我倒真的想带你演出……”夕宸钩下了七禾的鼻子说。 “什么！真的。”七禾差点跳了起来。 “嗯，我这次没回家做饭就是忙这事。”夕宸点了点头。 “爱死你了，快说、快说。”七禾垫脚亲了下夕宸。这算是他们在一起比较亲密的举动了，七禾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兴奋，也许是她最音乐的痴迷，但是她更明白这一切源于夕宸，她之所以爱上音乐最初是希望能跟夕宸一起同台，陪伴在他左右。 夕宸幸福的笑着说，“嗯，十月份全台要举办一次校园乐队比赛，我打算组建个乐队参加，可是……” “是不是缺主唱。”七禾兴奋地说。 夕宸摇了摇头，弱弱地说，“还是缺一个吉他手。” “哼，又是缺吉他手。”七禾很不服气地说。 “没办法，谁让那女生那么优秀呢！声音跟天籁一般，而且长得也很漂亮，站在舞台上，简直就是……” 还没等夕宸赞美完七禾甩头便走。 “我不去……” 夕宸连忙拉住她的手。“别，你不可以不去。” “吉他手你找别人，我不干了。”七禾有点愤怒了。 “不能换人的。” “你让主唱也弹吉他啊。” “好主意。”夕宸说。 七禾愣了，她不知道夕宸是在打击她还是在开玩笑，其实她并不是嫉妒主唱不是她，她能跟夕宸同台便知足，只不过今天发生太多事了，她陷入矛盾难以自拔。 “那你选她吧”说然七禾正要甩开夕宸的手。 夕宸大笑说，“那个女生就是你，你是吉他手兼主唱。” 七禾回眸，像是一阵凉风中穿着单薄的衣服望穿一川烟草。她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份复杂的心情，只要她能知道夕宸心里有她便满足。 “别走。”夕宸微微一笑说。 “阿夕。”说完七禾再次扑入他的胸怀。 “那你还去不去。” “你太坏了……”七禾终于露出了笑容。 夕宸也会心一笑，他记得小的时候他骑着自行车载着七禾穿梭在稻田里，她总是喜欢哼着优美的台湾民谣，依然是凉爽而清香的稻风吹过，那歌声便如蒲公英一样飞扬散去…… （4）得知全台的大学要联合举办一场校园乐队比赛，叶峰突然灵机一动。这不就是他的机会吗？正愁用什么方法来包装七禾，反正联考结束了，可以借此机会推出他们的乐队，何况他们原本就有一个稻田乐队，自己可以当他们的经纪人兼总监。 想到这里，叶峰紧握拳头，信心满满。 可……他知道照片的事已经在校园里流传开了，这会很影响他们乐队内部的团结，还有他们的声誉，甚至最后给七禾致命一击，这注定是一个烟花一般昙花一现的故事。 “一定要赶走夕宸，或者带走七禾。”叶峰自言自语着，然而此刻他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他知道一定不能失败在起跑线上，否则一切前功尽弃。 七禾，不是我残忍，现实如此。 叶峰说完点燃了一根烟，烟头上明明灭灭的星火仿佛野地上头寥落的残星，在整夜烈风中摇摇欲坠，进而胎死腹中。 …… 为了组建乐队，夕宸还是找来了阿俊和范希音，这次他并没有找珊玲，并不是遗忘了她，只不过中间夹杂着太多情感仿佛秋季里枯死的藤条一样错综复杂又难以分离。 可是阿俊没反对夕宸的意见。 “为什么没邀请珊玲，总不能这次少了她吧。”阿俊愤愤地说。 七禾和夕宸都讶然。原本一向厌恶珊玲的阿俊这次怎么突然那么维护她呢？原本以为很快重组的乐队会很快投入战斗中，可阿俊这三百六十度转弯让他们没法理解。 七禾心忖着：或许阿俊在忏悔吧，上次他在珊玲的饮料里下了泻药，这次想弥补点什么吧。何况，她感觉她和珊玲已经尽释前嫌了。 “好吧，我去找珊玲。”七禾说。 夕宸更是吓了一跳。珊玲要是过来了一切都会完蛋的，他再清楚不过了。然而这正合了阿俊的意，这次乐队大赛正是他要的机会，让所有人在一起，让一切情况更加复杂，等他们走入决赛，媒体和全台学生很关注的时候让他们身败名裂，最后他便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七禾说完便打开社团活动室的门。 “小七。还是别……”夕宸喊着。 七禾回头，微微一笑，没回答什么。夕宸明白，这是彼此该有的信任，于是他也没再拦她。看到这个情况，阿俊也笑了笑，他知道等珊玲来了这一切便不是他们能控制的。 可当七禾刚迈出门口时却看到一个人依靠在门旁的墙壁上抽着烟。长长的头发埋没了原本疲惫的面容。叶峰，他怎么会在这。 “你怎么在这？”七禾惊讶地问。 “七禾听我的，别去。”叶峰说。 七禾摇了摇头。 “珊玲要是来了，夕宸从此身败名裂了，你知道吗？”叶峰说。 听到这话七禾仔细一想似乎明白了什么，是的，他说得没错，现在照片的事在手机和网络上流传出去了，也不知道会流传多广，到底多少人知道，但是一定珊玲跟夕宸再出现些瓜葛，恐怕夕宸真的怕伤害到自己而选择离开。 可，她又犹豫着，珊玲会是这样的人吗？何况夕宸对她不离不弃的爱七禾也是有信心的。 叶峰看到七禾犹豫不决便细声说，“我可以告诉你真相，这一切都是阿俊的阴谋，千万别上当。” 听到他的话七禾摇头笑了笑。叶峰劝她别去叫珊玲她知道这是为她好，可是说这一切是阿俊的阴谋她打死也不相信，且不说阿俊本来就那么可怜，何况他从小和夕宸一起照顾自己长大这点是有目共睹的。 七禾看了一眼叶峰长发半遮的面庞，原本坚韧的气息如今显得如此颓废。“你这话太可笑了。” “你不相信？”叶峰惊讶地说，其实他自己也明白七禾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但是他会找机会让她相信的，否则七禾将陷入这个迷宫无法自拔，他的计划也会全盘失败。 “好了，我不去叫珊玲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对了，我还想请你帮个忙。”七禾笑着说。 “有什么需要请说。”叶峰也笑了笑说。他知道，只要他有机会，一定能带走七禾的。 “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当我们稻田乐队的指导老师。”七禾问。 叶峰没想到那么容易便担任他们乐队的指导，原本他还以为得费尽心思。“当然愿意。”其实一开始夕宸担心没有好的乐队指导很难进步，当时她便答应他来找叶峰，她也没想到叶峰答应得那么爽快。 而此时，叶峰只觉得她双眼一亮，像是手指轻按在琴键上跳动着音符一般灵动。只不过他还不知道七禾所有对音乐的幻想都来自夕宸，她并没有态度复杂的想法，在这些各怀鬼胎的现实里，她单纯地只是想跟他同台找回最初的感动。 七禾走回活动室的时候大家都愣了下。阿俊正要问原因时突然看到一个长发男子也跟着走进来，是的，那人正是叶峰。阿俊仿佛明白自己多了个对手。 七禾笑着对所有人介绍着，“相信这个人大家都很熟悉了吧。没错，他就是叶峰。”此时，突然一声尖叫声。 大家回头一看，是范希音。 “没事，我太激动了。”范希音解释着，她此刻才知道她爱慕的老师真实的身份真的是名气很大的音乐人叶峰。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不要自己了，原来自己真的太不自量力了，然而她又忖到：可是他为什么喜欢七禾，为了她甘愿放弃身份…… 范希音的脑子里都快爆炸了，她不知道还有没有待下去的必要。 “有个好消息，就是叶峰愿意当我们‘稻田乐队’的指导老师，我们欢迎一下。”七禾笑着说，随即自己也鼓掌了。 然而在场的只有夕宸跟着热烈鼓掌，阿俊和范希音却有点无动于衷的感觉。 叶峰尴尬地笑着说，“谢谢。”其实他能明白阿俊和范希音内心各自的想法。阿俊当然得重新调整他的计划，而范希音恐怕是难以接受，或者不知所措。 简单交流下后，叶峰便开始介绍下此次比赛的流程和自己的想法。“此次全台校园乐队大赛是台湾史上规模和影响最大的学生乐队大赛，乐队的成员只要是在校生便可以，国中、高中、大学都可以自由组队参加，先从各乡镇开始选拔，然后进入县，再市，再全台决赛。大赛的奖励我不说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吧，除了丰厚的奖学金、报送进入音乐学院外，获奖的乐队将签约各大音乐公司，届时我们公司将竞标打造‘稻田乐队’。现在由我担任你们乐队的经纪人和音乐总监……” 听到他的介绍，阿俊忽然觉得到手的羔羊就这样白白送给别人，其实能不能拿到冠军，能不能签约音乐公司他才不在乎，他要的不是这些，可是如今全盘的计划全让叶峰跟搅乱了。他真的想摔碎吉他退出乐队，他相信他出走后乐队会瓦解的…… “我反对！” 所有人都没想到说出这句话的人竟然是范希音。 第八章:只愿和你私奔(五) （5） 阿俊内心有说不出的喜悦，他还犹豫着退出乐队后叶峰能力挽狂澜拉拢七禾、夕宸重建音乐，他才真的前功尽弃，没想到范希音这次阴错阳差帮了他的忙。 “范希音你这是？”七禾惊讶地问。 “他就是一个骗子，大骗子。”范希音疯狂地喊着，泪水也禁不住流了下来。 所有人都一脸疑惑，只有叶峰明白她的想法。 “我没有欺骗任何人，我承认我去当老师是为了挖掘七禾，这点我相信七禾也明白。”叶峰解释说。 范希音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一切她能说吗？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这个人是她的老师，现在又是她的经纪人，他身上又突然多了一道名人的光环。所有一切压在她身上她怎么能承受得了，她痛苦地忖着，为什么自己的爱情不能普通点，为什么要多了那么多世俗的框架。 为什么！ 此时，夕宸递了张纸巾给她。 “对不起、对不起。”范希音伤心地道歉着。她知道她刚才不应该那么冲动，所有的爱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叶峰也从未勾引她，甚至保护她而没有跟她上床。 “好了，没事了。”七禾走过去抱了抱她安慰着。 叶峰知道现在不能讲太多，简单地跟他们分配下任务后约好下次再排练…… 黄昏随飞鸟下落后，乡村的稻田里是黑夜倒过来的模样，纵横交错的沟渠及长满杂草的田埂闪闪发亮像是挂在夜空上脆弱得容易凋零的星辰。不远处，依稀看见朦朦的山头闪现着一丝丝摇晃的光线。这些都是稻田旧时淳朴的画面，最美的要数那些从未间断过的虫鸣，在冰冷而又寂寞的深夜里，编织着年少时的记忆。 叶峰在明亮的灯下谱曲，可是他都快把本子的纸撕光了也没找到灵感。他攥着一根金黄的钢笔，在炙热的台灯下钢笔闪闪发亮。 他看着发亮的钢笔发呆着，上面浮现的光影仿佛他第一次在酒吧里看到七禾一般。 彼时，公司面临着破产的危机，他独自一人开车出来清静。也不知道任何目的，更清楚方向，他漫无目的地开着只是希望自己迷失在自我痛苦中。出了台北市区后他在一个乡镇的酒吧停下。 原本台北下的乡镇街道总有种杂乱的感觉，在他的印象是路两边摆满烧烤还有吼得撕心裂肺的ktv。 然而当时伫立在他眼前的景象却截然不同，平整的草坪尽头有处民国时期的建筑，外面并没有太多华丽的装饰，很远便能听到里边淡淡的吉他声，还有浓妆买醉的气息。等靠近一开才发现昏黄的灯架下平坦地镶着四个字——蓝颜酒吧。 与其他躁动的酒吧不一样的是蓝颜酒吧些许忧伤，这里仿佛是蚂蚁一般的都市职工心灵那处干净的处女地。里面的音乐并未金属摇滚，而是淡淡的中国风味道。 彼时，叶峰停下车，因为他听到了吉他声中偶尔响起的歌喉，像是平湖中泛起的涟漪。他被这天籁吸引进去了。 唱歌的人便是七禾，他静静地坐在了前排，看着她寂静的模样还有清淡的歌喉如同逆风飞翔的台湾蓝鹊一般把漂泊的身影印在童年一望无际的稻田上。 那是，他便知道。 他爱上了这个寂寞的女子。 …… 叶峰旋转了下钢笔，流光浮影的怀念瞬间灰飞烟灭。他觉得自己的爱太天真了，他从未承认这是爱，他一直固执地认为这是有音乐天赋的两个人惺惺相惜，甚至是以挖掘新人拯救公司为借口。 可，他却为她付出那么多，不用时隐姓埋名去当老师，就连自己的身份公开后也愿意当指导一个没有任何名气的乐队，甚至心甘情愿为他们作曲，何况七禾真的能救得了公司吗……这真的是一件可笑的事。 难道自己真的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七禾？ 叶峰闭上双眼，可以脑子里闪动的依然是七禾抱着吉他弹唱的模样，那一剪身影衬在明灭的烟火中仿佛旧时的影像一样值得一生去怀念。 这一切，他都快疯了。 正当叶峰陷入矛盾时突然想起一阵敲门声。 这是他在这里的私人住处，并不是学校里的宿舍，目前只要七禾知道这。 叶峰忖着：七禾怎么会那么晚过来呢？ 这…… 第九章 稻田乐队(一) （1） 进来的人并不是七禾。 而是阿俊…… 叶峰打开门后自己也吓了一跳。他甚至猜到阿俊来的目的，所以他也并没有邀请阿俊进门。 “什么事？”叶峰冷冷地问。 “怎么，不打算邀请我进去。”阿俊笑着说。 “有什么事外边说就行了。”叶峰说。 “看来你真的是想跟我对着干了。”阿俊摇了摇头依然笑着说。 “我们原本就不是同路的。”叶峰说。 “但是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方法也很相似。”阿俊说。 “一点也不一样。”叶峰愤愤地说，同时手也握在门柄上准备随时关门。 “一样的，只不过你不承认罢了。我是要赶走七禾，而你要带走七禾。”阿俊说。 “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我不知道你赶走七禾到底有什么目的，是要报复夕宸吗？”叶峰问。 阿俊转头笑了笑，这个问题仿佛就是戳伤了他的旧伤一样。“你真的想知道？” “嗯。”叶峰说，其实他知道阿俊早已设想好了一百个理由，无论阿俊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的，他知道阿俊这个人太可怕了，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去建造一个迷宫。 “因为我爱夕宸。你能明白吗？”阿俊一字一字说出，说得如此掷地有声，然而叶峰依然听到他内心难以言语的空虚。 他似乎没有任何理由去怀疑阿俊说的是假的。 “你喜欢夕宸我能理解，但是夕宸并未喜欢你，你的爱没错，但是无论哪种爱都是不能强求的。”叶峰说。 “不能强求。哈哈……”阿俊疯狂地笑了笑，随即说，“你能明白我掩埋这个爱的痛苦吗？能吗，人前强颜欢笑，人后拿刀割腕自残。哈哈……这是强求吗。” 叶峰仿佛明白，错的并不是爱，而是太多陈旧的眼神。假如一开始阿俊能有个自由的空间让他去面对一切的情感，即便是失败了，或许现在并不是如此。 “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你不怕我跟夕宸七禾他们说吗？”叶峰问。 阿俊冷冷地笑了笑。“我跟他们一起长大的，这个面具我戴了十几年了，他们早已习惯了，你说他们信我还是信你？” 叶峰愣了下，他明白阿俊不会打没把握的战，然而他不明白阿俊晚上为什么要跟他讲这些，是博取他的同情？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那是？ 另一个阴谋？ “你为什么要跟我讲这些。”叶峰问。 阿俊笑了笑，“该明白的你总要明白。”说完后他跨上身后的摩托车便离开了。 只留下一阵呼啸而过的风声跟夏风吹过台北的阳台一样冰冷，叶峰久久伫立在门口，他明白，这是一种残酷，来源于最平常的生活慢慢覆盖了心脏最黑暗的地方，在分辨不清的世俗以及人前冷漠的眼神里唏嘘，仿佛在寻找着下一个黎明，却在天未亮时走入了死亡…… 叶峰觉得，这便是他、他、他们。 许久，叶峰没再去想这些事，他转头缓缓关上门。 “叶峰。” 叶峰转头，正忖着那么晚了还有谁叫他呢。 “是你！” 他非常惊讶范希音也找到了他的住处，而且偏也选择这样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来找他。 叶峰真想马上赶她走，于是也不分青红皂白地接着说，“没事你过来干吗？” 哪知道范希音马上低头低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今晚是来道歉的。”说完便扑哧掉下了眼泪。 叶峰突然变得很不好意思，虽然他刻意地想跟她保持距离，但是也没想过要去伤害她，可是眼前的范希音像是受到极大的委屈而流泪，他似乎有点不好意思，马上回房取纸巾。 可是桌上的抽纸似乎用光了，一时间他还真不知道拿什么给她擦眼泪。“你等下，我找下纸……”转头间发现范希音竟然跟着走进房间。 鉴于上次经历，他马上警觉起来，并立马赶她出去。“你还是……” 哪知道范希音早已取出面巾纸打断说，“不用了，我自己有。” 他都不知道哄她出去还是，不过他知道不能让她久留在这里。“好了，刚我不该惹你生气。不过现在有点晚了，你还是……” “你非得赶我走吗？我只是过来道歉的。”范希音伤心地说。 “你别误会，你又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叶峰连忙解释说。 “有。”她大声说，叶峰忽然觉得她细碎的泪光摸在被黑夜浸泡过的眸子上竟是这般憔悴。范希音继续说，“早上我不应该说那些话，我当时只是没法接受你变成……” “变成？” “不是，是，突然，不，只是……”范希音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脸慌张的样子，加上点点泪光，细看起来，如此惹人怜。 “好啦，我知道，不就是说我是一个骗子吗！”叶峰情不自禁便笑着说。 范希音也用手捂着嘴笑了起来，她发现叶峰长长的头发下的笑颜像是崖山上猎猎的风一样锐利，让人不经意寒冷而需要拥抱的温度。 叶峰觉得眼前的范希音甚是可爱，像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因为一个小问题而不断去忏悔，但是她依然是那么认真，他细看了下她静美的模样，油然升起一股怜香惜玉的温暖。 看到他这样看着自己，范希音也微微一笑，脸上顿时烫烫的，像是夕阳染过微醉的样子。 这是怎么啦？叶峰内心一惊。他发现刚才自己情不自禁便沉入她的美丽中，连忙避开她引人坠入的视线。 “怎么了。”范希音说。 “没事。”叶峰说。 “我知道你一直避开我，我知道你高不可攀。”范希音感伤地说。 “不是的。”叶峰说。 “你喜欢七禾。”范希音摇了摇头说，泪水又开始在眼眶里打滚。 听到这句话叶峰内心闪过一丝疼痛，跟上一次范希音提起七禾不一样的是，这次他仿佛明白这是真的。 他欲言又止。 “何况你根本不了解她的过去，她跟夕宸不仅仅是青梅竹马，还是相濡以沫地相爱着，你明知道七禾从未喜欢过你为什么还如此傻傻地追求呢……” 听到范希音如此肯定他们的爱情，叶峰也愤愤地喊着，“那你也明不知道我们不可能为什么还傻傻地过来呢？” “你自己都不愿放弃任何一个成功的机会凭什么要我放弃呢。”范希音也大声吼着。 她知道自己说的没错，把他们彼此的错恋一语道破，甚至不顾后果地刺痛他的心，以他的性格，范希音知道自己铁定被哄走的，但是她无怨无悔，这是她的心声。 然而，她并未被哄着。 眼前的男子将她深深拥入怀中。 如此温暖的怀抱，范希音多少次梦寐以求地躺在这里撒娇却不知道这一刻来得如此突然，她都没做好任何准备。 然而此时，她知道自己如此幸福。 “对不起。”叶峰说。 她并没有回答，不是不愿回答，而是喉咙早已哽咽。 叶峰听到丝丝的啜泣声，仿佛黎明前夕静谧而冰冷的空气。他知道，这是她心碎后整理伤痕时疼惜的声音。 许久，他双手扶着她。望着她哭红的双眼、凌乱的刘海、尖尖的下巴。 他的指尖轻轻滑过她额前被泪水洗涤过细细的发丝。“一直让你受委屈了。”范希音摇了摇头，她知道一切都是值得的，她会永远记得这个晚上，这般安静地看着心爱的男子，这么近、这么远。 她抬头看了一眼叶峰，咫尺之间发现他的眼神这般烫人。 她踮起了脚…… 叶峰突然觉得她的嘴唇像是遗忘在春天的花朵一样鲜艳，惹人怀念。 她退去了外衣，露出紧身衬衣包裹的完美身材。他小心翼翼地解开上面细小的纽扣，粉红色的胸罩和躲在里面的suxiong隐隐现出。 薄薄的衬衣掉在地上，范希音把手伸到后面解开胸罩的挂钩。 她忽然觉得他的手像是一块初冬时的冰块一样消融在自己的suxiong上，随后便是一阵迷醉…… 他知道，他跟阿俊一样，真的疯了…… 第九章 稻田乐队(二) （2） 预选赛选在台北市文山区国立政治大学的河堤棒球场。在政大里，走出过许多优秀的歌手，如张雨生、陶晶莹、陈绮贞等，而由政大创办的“金旋奖”也赢得明星梦工厂的美名，因此此次预选赛特地选在这里。 七禾他们经过几天的训练再加上之前合作的基础，所有人都相信走出预选赛是没问题的。此时，汽车从政大校门进入，一幢白色的高楼树立在眼前，洁白的墙壁，曲折突兀的房顶，在葵花盛开的阳光里仿佛一桩陈旧而直白的往事。 七禾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夕宸，她发觉他坚韧如断崖的侧脸依然深沉而固执，夕宸还是激动地看着车窗外，她知道他一定很在乎这个比赛，她并未打扰他片刻的宁静，只是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她要的只是跟他在一起，夕宸。 他们赶车到政大时已是傍晚，黄昏如一只偷懒的小狗安静地趴在山头，绿树上熠熠的光芒正如上面柔软的羽毛。 棒球场上的工作人员也基本把舞台搭建好了，就剩下调音和排练。叶峰匆匆地跑去登记和抽签。此时阿俊突然笑着说，“还早着，我们去山上玩玩吧，听说政大的男生宿舍建在樱花丛中。” “别吧，等等叶峰吧。”七禾说。 “也不知道他要去多久，我们还是先去逛逛吧。”阿俊说。 “好啊，听说政大的樱花坡很漂亮。去看看……”范希音也附和着。 “好吧，反正也坐了那么久的车，活动一下也行。”夕宸说。 七禾也没反对上，背起吉他便跟他们一同出发了。 “对了，阿俊你知道樱花坡怎么走吗？”七禾问。 “前面，反正环着山坡走过去，再问问学生就可以了。”阿俊笑着回答着。 一伙人也未怀疑什么，带上乐器便结伴往山上走去，渐行渐远…… 阿俊率先跑到前面正当他们跑上山坡时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喊他们。 “你们去哪？” 七禾转头，是叶峰在不远处边喊边向他们跑来。 “你们去哪？” “我们去樱花坡走走。”七禾朝他喊着。 “快回来。樱花坡很远的，在山的另一边。”叶峰又喊着。 所有人都愣了下，除了阿俊。原来樱花坡在山的另一边，恐怕走到那比赛已经开始了…… “你们没事不好好准备下，跑那么远干吗？” 他们下来后叶峰严厉地指责着。 “我们以为……”范希音解释着。 “你知道后果的严重性吗。现在都快比赛了，如果连预赛都没法过那还参加什么比赛。”叶峰并没有给范希音解释的余地，依然是厉声劈过去。 范希音眼泪都快掉下来，她以为经历那个迷醉的夜晚叶峰能慢慢接受她，可是他依然是如一阵凌厉的风一样难以捉摸，她突然明白，那夜他依赖的并不是她的身体，而是一份寂寞的感觉。 “好了，去樱花坡是我的提议，你冲着我来就行了，别对女生使性子。”阿俊挡在范希音面前愤愤地说。 第九章 稻田乐队(三) 原来是阿俊的提议，叶峰忽然感觉一阵冷汗从后背冒出，他担心的不只是他带着他们去樱花坡试图耽误比赛的事，而且他还能圆场，反倒是现在自己很不近人情。叶峰记得阿俊那天晚上抛出那个诡异的微笑，像是摇晃在深海里的渔火一样鬼魅，那个时候他清楚听到阿俊说他喜欢的人是夕宸！这会是真的吗？还是这一切就是一个陷阱…… 正当他迟疑没有回话的时候夕宸打断说，“好了，我们快点去排练吧，他们都开始了。” “嗯，快走吧。”叶峰也说。 …… 华灯初上的舞台是缭乱的烟花，四周围满了翘首以待的学生，所有人都期待在这个通明的夜晚瞬间释放内心压抑的情绪，彻底狂欢一次，可是没有人知道这些五彩缤纷的背景记载着过去太多百般悲悯的故事。七禾又看了一眼夕宸，他自信的侧脸搁浅在灯火的边缘，像是稻田一样辽阔而无边。 她仿佛知道这个比赛对他来说很重要，她能看到他的专注和激动，可不知道则么的，她似乎又感觉自己被遗忘在一个冰冷的角落一样，恍如少女时期光着身子躲在卫生间潮湿的墙角抱膝啜泣。 或许，是周围的环境太过于热闹，她不习惯罢了。 夜渐渐来临。风拂过，微凉。 七禾拉了拉单薄的衬衣，她突然很想对身边夕宸说出内心飘渺不定的心伤。然而她没开口，只是默默跟在夕宸后面穿梭在杂乱的人群中往前挤着。她紧紧挨在他身后，可是这般近的距离她却发觉自己无法住进他寂寞的心城。 七禾多么想说出内心莫名的思念，可是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寥落的背影在缭乱的灯火里拉得很长、很长。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右手。 她心一惊，原来是夕宸牵起她的手，抬头间看见他回头淡淡一笑，心底竟是说不出的幸福。 “什么？不能排练了，怎么搞的……”挤进后台远远的便听见叶峰的吵架声。 “对不起，你们排练的顺序在傍晚，早就过了。”一个工作人员解释说。 傍晚？叶峰细想了一下那个时候他刚好跑过去找七禾他们。 “该死。”叶峰手指插入长发抓了下，已经错过了排练他有点担心七禾他们会不适应新的乐器，最担心的还是阿俊，他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会不会在演唱中捣乱。 “没事吧。”夕宸走过去问。 “没事，就是没法排练了。”叶峰转身对他们说。 “没排练就算了，反正我们在家里也练习那么久了，不会出错的。”七禾笑着对叶峰说。 看到七禾自信的样子叶峰很是欣慰也些许心酸。欣慰的是从组建乐队到现在，七禾一直配合着他努力做好每一件事，可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夕宸，他能猜到她要的仅仅是这些，只不过一直不愿去相信。 “阿俊和范希音他们呢？他们怎么没跟你们一起过来。”叶峰看不见他们便紧张地问，他知道他急着进来问排练的事而疏忽了。 “阿俊跟范希音去卫生间了。”七禾说。 叶峰瞪大双眼，“糟了。”他知道赶不上排练是小事，大不了不排练，如果赶不上比赛那一切都完蛋了。 “你们在这等着。”说完他便往卫生间跑去。 然而在男卫生间里他果然找不到阿俊，叶峰内心纠葛着，他们会去哪呢？ 此时，比赛已经开始，喧哗的呼喊声和撕破的歌声糅杂在一起，盘旋在这个灯火 他知道如果他们要躲，自己怎么也找不到的。或许，一开始有阿俊存在便是一个错误。叶峰清楚记得那个晚上阿俊说他想要的人是夕宸，为什么他要的人是夕宸呢？难道这一切只是一个谎言…… 第九章 稻田乐队(四) 他最后还是没找到阿俊和范希音，女主持人在台上忽然说，“请6号‘稻田乐队’做好准备。” 叶峰一阵失落，他知道他失败了，如此轻易便失败了，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台北的夜晚浸透着一阵凉意，他拉了拉领口慢慢地往后台走去，不远处的舞台和上面喧哗的乐队此刻与之交臂而过正如他无法去面对七禾一样，那些太过于热情而显得多余的情感只如水满而溢的杯子一样碎得清脆。 正当他丧气地走近后台时却发现一伙人早已准备就绪，阿俊和范希音早已在队伍里呢。叶峰讶然，这怎么回事？ 诧异间他看到阿俊对着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像是夜风拂过古堡的窗纱一样，如此单薄而阴冷。此时，叶峰恍然大悟，阿俊怎么可能此刻离去，他的目的还没达到呢！ 想到这里叶峰十分庆幸，可是他却猜不透阿俊下一步有什么计划…… 稻田乐队。 这个淳朴的名称来源于七禾和夕宸最初的记忆，那是年少彼此依偎在榕树下望着温润如玉的稻田时惹起的温暖怀念。 彼时，阳光细碎，稻风清幽，榕树下的树根如成长中那些不该有的伤疤一样倒垂如秋千，只是季节变迁一眼望去平整的稻田仿佛金色的希望一样期盼长大。 稻田、稻田，长大了保护我吧。 七禾抱着吉他，她转头看了一眼夕宸。 此时，夕宸也正看着她。 彼此会心一笑，便是今生最美的回忆。 七禾一直知道，有夕宸陪伴的舞台是她一生最美的追求。她拨动了琴弦…… do you remember the things we used to say？ i feel so nervous when i think of yesterday how could i let things get to me so bad？ how did i let things get to me？ 音乐响起的时候七禾仿佛听不见台下的呼喊声，她能听到的仅仅有左手边，夕宸的呼吸。她仿佛回想起，那是刚学会吉他不久时，夕宸坐在左边高点的石子上，然而自己淡淡地拨动琴弦，彼时榕树下的稻风清爽而微凉。七禾看到他少扣着一个纽扣的衣襟随风摇晃着，凸起的锁骨像是河床里润滑的鹅卵石，还有那右手撑起身体时显露的静脉，漂亮得如山脉一样绵长。 她弹着吉他，轻哼着有感而发的曲子。 夕宸说，“这曲子很好听，哪首歌呢？” 七禾说，“我也不知道，顺着感觉就哼了出来。” 夕宸说，“希望哪一天能把这些曲子谱下来，然后我们一起演出。” 七禾笑着点了点头，彼时流光似水，指尖散落的琴弦发出的声音和雨打屋瓦一样幽美。 like dying in the sun like dying in the sun like dying。。。 will you hold on to me i am feeling frail …… 七禾转头看了一眼微笑的夕宸后又继续唱着，她记得自己在成长中不知不觉便喜欢上夕宸，或许是从一开始的信任到一份依赖，从依赖到无时不刻去思念。然而相爱的中间却夹杂太多绝望无助又无力还击的苦涩，只有夕宸一如既往地陪伴在左右，不离不弃…… 此时，舞台上忧郁的歌声仿佛录音机里那些陈旧而带有点卡带的记忆，在漆黑的夜空里拉了一个绵长的流光，仿佛陶醉后的沉睡。 like dying。。。 like dying in the sun like dying in the sun like dying in the sun like dying。。。 第九章 稻田乐队(五) 盛夏，稻田温润如玉。 夕宸骑着自行车载着七禾穿梭在绿油油的稻田里，一路欢声笑语。彼时，青春那些成长的点滴恍若画册上依稀的白描场景，那些挂在边缘浸透的浓抹色调都会牵动每一根怀念的神经。 七禾一如既往地把脸埋入他鼓鼓的后背上，飞灌满了衬衣，像是阳光下的稻草一样温馨。 他们便是这片盛开欢乐的稻田里，一晃而过。 “我载你那么辛苦，回家换你做饭行吗？”夕宸对身后的七禾说。 听到做饭这事，原本趴在他后背上的七禾连忙坐直。“不要、不要，今天是我生日耶。” “我生日你也没做饭过，不公平，那这次我做饭你收拾行吗？”夕宸说。 “这个……这个，好吧。”七禾笑着说。 “好啊，为了庆祝你生日、为了奖励我们入围选拔赛，我决定叫外卖。然后吃完你收拾，哈哈。”夕宸笑着说，说完便高兴地呼喊着。 “啊，你欺骗我，我不干了。”七禾掐了下他的后背说。 “别，别，别，我骑自行车那么辛苦，你还欺负我。” “谁让你不争气，人家都是开跑车送女朋友的。”七禾说。 “行，等我们拿了冠军所有愿望就可以实现啦！”夕宸呼喊着。 看到夕宸兴奋的样子，七禾不知道为什么却是有些失落，也并不是不高兴，她一开始也不知道夕宸要参加这个比赛的目的，她单纯地只是想跟他一起演出，如今听到他那么说，虽然只是开玩笑，七禾内心也有些难受。 他们快要到家的时候，远远便看到一辆红色跑车停在家门口。 “不会吧，难道上帝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夕宸说。 此时，一个长发男子从打开车门走了出来。七禾一眼便认出他是叶峰，今天他换掉了原本松散休闲的服装，改成了名牌衬衣加黑色直板裤。她忽然觉得他变得如此高贵而不可亲近。 难道他也跑来给七禾庆祝生日？夕宸心忖着。 夕宸一直反感叶峰老是想亲近七禾，而这次看到他把跑车停在他家门口心里真有些不舒服，再加上今天是七禾的生日，此刻内心有点愤怒，但碍于七禾在场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冷冷地说，“你来干吗？” “没，只是想带七禾出去吃饭。”叶峰笑着说。 夕宸原本就不高兴，如今听到这样的话更是怒火高涨。他努力克制自己不愤怒，便说，“不用了，我跟七禾在家吃就可以了。” “还真没吃饭啊，那正好，我带七禾去台北市区里享受下美味佳肴。”叶峰说。 夕宸简直控制不住自己了，要不是七禾在旁边他真想一巴掌打过去。现在只能强硬点拒绝了。 可是他还未开口时叶峰又继续说，“对了，你应该也没吃吧，如果你也感兴趣也可以跟过来。” “干，你有完没完啊……”夕宸终于忍不住骂出来了。 七禾看到两人针锋相对便连忙出来调解，“好了，叶峰你走吧，我不去了。” 叶峰原本只是计划带七禾去台北的录音棚里录音和旁听下其他专业乐队的演出，如果能一起吃饭那最好。可是当他从车镜里看到他们骑着自行车甚是幸福的样子，他发觉自己吃醋了，于是一见到夕宸他就想打击他。 第九章 稻田乐队(六) 然而，这只会让他更被动，因为七禾倾向夕宸，事实如此。 “其实带你去台北吃饭只是开玩笑，乐队入围了，需要去台北登记下，另外，今后比赛的歌曲需要原创的，所以队员必须有一个懂得谱曲的，而且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所以……”叶峰说。 “行，我明白了，阿夕你先自己吃饭吧，我很快回来。”七禾并未多加考虑便说，其实她知道她那么说会深深伤害了夕宸，但是她明白，获得冠军一定是夕宸最大的愿望，他需要更好的生活，这个她想了很久、很久。 夕宸点了点头并未拦她，因为他知道音乐是七禾最后的希翼，而这次参加比赛他只是希望七禾能在舞台上找回失去的一切，他希望她能破茧而出。可这一切，她会明白吗？ 七禾朝夕宸挥了下手便钻进车内。 夕宸默默地看着她白描一般的背影，仿佛觉得流光的忧伤在她短袖衬衣上打了一个细细的褶皱。 他内心有说不出的感觉，他只知道此刻不能留住她，在流年里长期颠沛的成长故事里，彼此那些刻骨铭心的遇见却只换得如此淡漠的告别，没有凄凉感，没有哭泣，只剩一片怅然所失。 他知道，她并不是离去，但却跟离别一样感伤。 也许，一个转身，便是天涯。 …… 台北市中山路。 叶峰把跑车停在一家高档的日式面馆前。 “下车吧，我们去吃饭。”叶峰说。 七禾愣了下，“吃饭？不是说去登记吗？” “总不能饿着肚子吧。”叶峰笑着说。 七禾有些犹豫，她想着夕宸一定在家里随便泡些方便面吃，而自己却在这享受。 “快下车吧，小姐。” 此时，叶峰早已下车并为她打开车门。 “算了，我……”七禾弱弱地说。 可还没等她说完叶峰便牵起她的手把她拉出车。 下车后，七禾发觉叶峰并没有放手的想法，她晃了几下也没法甩开。 七禾忖着：这到底是？ 四周的人都开着他们，女仆装扮的服务员打开门后热情地用娇气的日语问候着，然后一位穿红色服饰的女服务员说，“两位需要情侣间吗？” 她讶然，情侣间？这……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服务员又说，“两位先到这边换下日服，然后我领你们先去泡温泉。” 七禾真的是吓了一大跳：换衣服？泡温泉？ 她使劲甩开叶峰的手说，“算了，我不去了。” “小姐你别紧张，在日本男女同沐很正常的，何况你跟你男朋友是在封闭的一间。”女服务员笑着说。 完蛋了。七禾突然有种被卖的感觉。“不是说吃饭，怎么……” “哦，先泡会温泉再吃饭，这才是真的享受。”女服务员又说。 “是的，是的。”叶峰也附和着，随即又牵起她的手。 七禾心忖着：一开始叶峰不是说饿了先吃饭吗，怎么还有功夫泡温泉。难道……“不了，我饿了，还是先吃饭吧。” 说完七禾又想甩开他的手，可是他这次抓得如此紧，再加上外人在场不想太难堪，她只能让他这样牵着。 “可以，那我们先吃饭吧。”叶峰笑着说。 七禾心里很是委屈，却不知道怎么说好，只是手往外拽着，可此刻她又听到叶峰补上一句，“别躲了，你逃不了的。” 第九章 稻田乐队(七) 七禾讶然，他怎么那么大胆。他怎么跟以前认识的叶峰一点也不一样，要不是因为乐队的事她真的一脚过去然后走人。现在她只能一步一步顺着走。 此时，她突然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可是此刻该怎么办？ “两位真幽默，一定是想庆祝什么节日吧！”女服务员说。 七禾真想拍死这该死的服务员，明显是被“逼迫”的也假装看不出来，为了赚钱也不是这样子。 可她哪知道叶峰是这里的常客，服务员都认识他了，所以…… “那两位先换日服再随我去吃饭吧……”女服务员继续说。 七禾忖着：又是换衣服，不是泡温泉就是这个，还有完没完啊。该不会跟台剧一样被关进一个封闭的房间里，然后换衣服，然后…… 她发觉这太可怕了。 “不，不用了，太麻烦了，快吃……” 可还没等她说完叶峰便拽着她往更衣室里走去。 她发觉完蛋了。难道真的跟台剧一样，女主角狠狠地踩流氓一脚，然后跑开吗？可是乐队的事，能…… 还没等她下决定时叶峰便把她推进了更衣室。跌进去后她发现里面漆黑一片。 “你别进来……”七禾拼命地喊着，双手也往叶峰推去。 然而她双手却扑空。仔细一看发现四周很多人都在看着她，而叶峰却不在。 这到底是怎么了？ 正当七禾疑惑的时候眼前突然亮起了缤纷的灯光，音乐也随之响起。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此刻十几个服务员穿着华丽的衣服、戴着喜庆的帽子出现在她眼前，而且房间的四周都被精心准备过，像是童话里的世界一般。 七禾终于明白了，叶峰竟然是给自己庆祝生日。她都不知道是惊喜还是该无奈。转头间突然看到一束鲜花出现在眼前。 “祝你生日快乐。”叶峰捧着一束玫瑰花递到他眼前。 七禾虽然有点无奈，甚至有点反对他擅自主张，但是女人的天性并不会拒绝玫瑰，她还是勉强笑了笑收下了鲜花。 收下花后她知道自己该离开了，否则这样盛大的庆祝会会令她把持不住的，她从小到大重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何况夕宸还独自一个在家里，自己怎么能在这里享受。 “谢谢，但……”七禾正想说离开时叶峰突然揽着她的腰。 他想干吗？七禾忽然觉得这个盛大的庆生会更像是电视剧上的订婚宴。 叶峰紧紧地揽着七禾的蛮腰然后对所有人说，“今天是这位小姐的生日，请大家给点掌声。” 眼前的人都鼓掌喝彩着，伴着眼花缭乱的色彩和靡靡的音乐，还有他们热情的笑容，令她眩晕而坠入其中，这些都是七禾从来未曾体验过的生活。随后，一个服务生推出一个七层大蛋糕，上面插着十九根蜡烛，摇曳的烛光像是海岸线上明明灭灭的灯塔，指引着岁月流逝的方向。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不知道怎么的，七禾内心有些感动，眼眶甚至有点湿润。 “谢谢你。”七禾说。虽然她一开始有点厌恶叶峰的安排，但是此时她确实发自内心去感谢他。 叶峰微微一笑，“你高兴就好。”他知道她很容易便被感动…… 七禾尝了一口叶峰切好的蛋糕，甜蜜的笑了笑，她忽然明白叶峰一开始把她带来台北的那些谎言。她抬头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叶峰，忽然觉得他的眸子很是清澈，不羁的面庞像是被漆好的围墙被阳光切过一般白朗。 她知道，她接受了这个谎言。 …… 第九章 稻田乐队(八) 庆生会几近结束。叶峰陪客人聊天着，听他们的话语七禾能猜出他们都是某某唱片公司的老总，或是哪个知名制片人。七禾仔细地环视了这一个装扮静美的房间，还有眼前开怀畅谈的陌生的西装革履，还有这些灯火映衬下刻意得如此逼仄的笑容，突然百感交集。她仿佛看到此时夕宸孤独地坐在餐桌旁，慢吞吞地吃着一碗冰冷的泡面，眼神里满是苍凉。 七禾忽然想起当年少时他们踏上离去的列车，她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绿树野地如同黑白卷片上那些浮光声影一样漫长而寂寞。 在台北旅馆里，她质问着夕宸的懦弱。 然而夕宸若有所思却终究无法肯定回答。 忽然之间，当真的学会离开熟悉踏入陌生后，七禾才发现，年少纯真还没来得及怀念便从指尖溜走。 她独自离开。 …… 几天后，他们几个人还是在社团活动室里集合。叶峰带来了他最新的曲子，其实这个曲子他一点也不满意，可那天七禾不告而别，他烦恼了几天，但是新一轮选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而且大赛要求歌曲必须是原创的，所以他还是强迫自己谱曲填词。 范希音在一旁美滋滋地弹着电子琴，轻巧的手指，洁白的琴键，飘逸的长发。此时，琴声清晰而淡雅，上跳动的音符正如她开不了口的告白，她希望他能明白。 她一直以为经历了那晚后叶峰会很是疼她，然而现实却一点也不一样，他依然是如此冷酷，飘逸的长发里依然藏着一双尖锐的眼睛。 这是为什么呢？ 也许，这是公开的场合，或许他希望自己能维护原有的现状，暂时不要去捅破。 于是她又低下头静静地练习着，只不过琴键按下时飘起的乐声却划出一道淡淡的忧伤。 排练的时候叶峰很仔细地看着七禾，寻找着留在她身上那些旧时流连而过的真纯，可是今日的七禾却沉浸在淡淡的吉他声中，她的目光永远只是侧望着身边不远笔直站立着的夕宸。 他突然发现七禾很快就学会了自己谱的曲子，完美地表达了他心中的哀伤，她的天赋再一次被激发。此时，她和夕宸一个弹吉他、一个弹贝斯，默契地配合着，仿佛彼此一个清淡的微笑他们便以知足。 叶峰什么都明白了，她最美的时候原来是有最爱的人在旁边。 他轻叹了一声，明白了自己握住的仅是遥不可及的以后…… 乐队的后面，那个最逼仄的角落里，阿俊坐在椅子上，架子鼓的高度都快把他的视线淹没。如今又聚在一起，看到夕宸和七禾在一起如此甜蜜他并未伤痛，他似乎习惯了，他甚至明白相聚只是为了更彻底的分开。 稻田乐队肯定会解散的，但不是现在，要在最高峰的时候，组建这个乐队一开始就是注定崩溃。 此时，叶峰正好看着他，而阿俊依然是鬼魅一笑，像是黑夜里一只血红的眼睛…… 第九章:稻田乐队(九) “停。阿俊你慢了，没跟上节奏。”叶峰比划着手势示意停下，然后严肃地对阿俊说。 其他人停了下来，然而阿俊却爱理不理的，依然敲打着。 “阿俊你到底有没有听到，你没跟上节奏。”叶峰又重复了一遍。 “当然听到，只不过你是骗子我不愿听你的而已。”阿俊停止打鼓。 七禾知道阿俊是因为范希音那一次练习愤怒的话而恼怒，便出来解围说，“好啦，误会一场，他并没有欺骗过谁，只不过……” “七禾你上当了。”阿俊打岔说。 被打断后七禾也愣了下，“阿俊，这是？” “我说你们都上当了你们还不知道吗？”阿俊声音似乎抬高了许多。 “阿俊你是什么意思？你不要以怨报德。”叶峰说，此时他根本不知道阿俊要出什么招，他猜测不出他那天晚上说的那些话。难道是话里有话？还是他想警告什么？他为什么要说他是同性恋…… “阿俊，你到底想说什么。”夕宸站出来说。 “他。”阿俊从椅子上起来，指着叶峰说，“就是一个骗子，大骗子，我们都上当了。” “阿俊你闹过了没有。”夕宸似乎有点不耐烦了。 叶峰都不知道该怎么办，难道也说出阿俊一直是个骗子，他就是想赶走七禾然后夺走夕宸，能那么说吗？他们会信吗…… 想到这，叶峰觉得应该放手一搏，否则让阿俊占尽先机更猜不透他下一步想干什么。 可正当他要开口时阿俊已经先发问了。他对夕宸说，“你连我都不信？”那神情仿佛是北极上空一闪而过的光芒一样冷厉。 “你这话怎么说，我们十几年的兄弟了，怎么不信你呢。但是叶峰也是七禾请来的指导老师，这也没错……”夕宸说。 叶峰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他知道自己有“危险”了。可是当他还没想透彻时阿俊打断夕宸愤愤地说，“你到底是信我还是信七禾？” “阿俊你什么意思。”夕宸也略是生气，他不知道阿俊今天怎么突然变成这样，像是逼迫他在爱情和友情面前选择其一。 “阿俊，你这是？”七禾也有点疑惑，她不知道阿俊怎么突然恨她似的，她误以为阿俊跟叶峰有什么深仇大恨。 叶峰有点明白了，他心忖着：阿俊正想把七禾和夕宸引进他的漩涡里，就好比他和七禾各自跳入河的两岸，让夕宸选择先救哪一人。可是阿俊为什么迟迟不肯说出自己是一个“骗子”的原因？难道自己只是一个诱饵，可是他如果没法证明这点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难道他在等，等什么？ 叶峰突然发现自己身子冒出了冷汗，湿透了衬衣，而不远处的范希音伫立在逼仄的角落里不曾言语，他似乎觉得她想说说点什么却不敢说，寥落的眼神如蝉翼一样单薄而苍凉。 阿俊并没有理睬七禾，而是转头对叶峰说，“你怎么不解释呢？怎么不反驳，难道你承认了！你可以反击啊……” 叶峰明白这是挑衅，可是他希望反驳什么吗？难道是他那天晚说出来的秘密吗，他真正喜欢的人是夕宸？叶峰真打算豁出去了，这是他逼的，大不了两败俱伤赶走他然后重新组建乐队。 “阿俊你有完没完啊，你不参加就滚蛋。”喊出这话的人是夕宸，他抢到了叶峰的前头。 “干，我都说叶峰是骗子你还不信我，偏信七禾。你知道叶峰都干了什么事吗！最开始他想引诱七禾，后来没有成功，便把范希音搞了你知道吗……”阿俊似乎也控制不住了，他双手狠狠地推了下夕宸。 仿佛是晴天霹雳一样，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叶峰自己也吓了一跳，他很想解释这一切，但是他知道自己百口莫辩了，原来他一开始所担心的“危险”是如此可怕，简直让他身败名裂。 他再仔细一想发现阿俊那么可怕，假如刚才搬出那天晚上阿俊说他要的人是夕宸，铁定没人相信了，而且误会将更深。 窗外是一片乡下明朗的天空，宽大的榕树欠着身子伫立在辽阔的稻田旁仿佛彼时琐碎得难以忆起的等待。叶峰忽然看见树下的青鸟也终于决定飞向远方，它曾执意把自己圈禁，死心塌地的沉浸在过去的树荫下。 …… 第十章 就这样分手吗【一】 （1） “是这样的吗？”夕宸甚是疑惑转头问躲在琴架后的范希音。 “你们都别说了。”此时范希音突然哭着喊了出来，显得如此孤独无助。 “好了，你们都别说了，是这样的。”叶峰说。 所有人都惊讶于他竟然承认得如此直接，就连运筹帷幄的阿俊有点吃惊。其实叶峰知道他该认输了，当然，这个认输不是失败，相反是一个新的开始，就好比下象棋一样，这局他玩不来了，何不主动弃局再来一场呢，苦苦挣扎在残局上必死无疑。 “啪”夕宸二话不说便是一拳打在他脸上。叶峰毫无防备便直接倒在地上。 “夕宸别这样。”七禾不忍看他们打架便出来这样。 “什么别这样，他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他就是在利用我们。”夕宸朝她吼着，吓得七禾往后退缩了几步。其实夕宸并不是责备她，只是怕她上当而太过激动。可是，这毕竟是夕宸第一次朝她吼着，七禾内心仿佛失去似的，冰凉如水。 “阿夕，不是这样的，他真的……”七禾解释着，叶峰是什么人七禾知道自己心里清楚，更何况范希音是什么人她就更了解了，她之前那么花痴叶峰。所以她能猜测他们之前发生的一切。 当然，夕宸和阿俊可能不了解，所以七禾想慢慢解释，然而她还没说完时夕宸便打断她，狠狠地指责说，“还不是？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啊。” 夕宸真的太担心她上当受骗成为下一个受害者，所以他的话变得异常严厉。可是这在七禾想来却是异常疼痛的事，仿佛一场触不及防的暴雨击打在来不及收起的衣服上，虽未损坏衣服，但内心依然生疼。 不知道为什么，七禾忽然觉得：越是长大，她跟夕宸的距离越来越远。难道彼此爱得还不够深吗？ 其实往往是爱得太深了害怕失去，所以才拼命地想维护，然而往往太过于用力却造成了不再拥有。好比喜欢花瓶一样，天天擦拭它希望它能光亮点，可是正因为时常去碰它一不留神却摔碎的花瓶。 微妙的情感固然如此，他们懂吗？只是咫尺之远的阿俊弯起嘴角，轻轻一笑，那笑容宛若阳光折射阁楼里迷失方向的飞蛾一样鬼魅。 “阿夕我们喝酒去吧，什么都别管了。”阿俊搭了下他的肩膀说。 夕宸头也没回便跟阿俊离开了。 七禾想挽留他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痛苦地忖着：难道阿夕真的不再相信自己吗？难道一切就此结束……她望着他脸上深如沟壑的疤痕，那守护的曾是亘古不变的信念，如今弹指灰飞烟灭。 …… （2） 发展到如今，范希音觉得自己已经无颜面对所有人，便哭着跑开了。 排练室里只剩下七禾和叶峰两人。他们谁都不敢正视谁的眼睛，仿佛对方的眼神是正午的日光一样刺眼。 叶峰知道一切将要在这里结束了，他留在七禾心里只是一个放荡的形象，他真不敢相信今后还怎么去面对七禾。而“稻田乐队”、音乐大赛，最后给自己童年的小小的救赎也灰飞烟灭…… 叶峰明白所有这些，都是阿俊设下的一个棋局，那天晚上阿俊说他喜欢的人是夕宸只不过是一个诱饵而已，而那晚他一定没有走开，他一定躲在房子某个角落偷窥着他跟范希音上床……叶峰越想越乱，他甚至怀疑范希音也是阿俊安排的，所有时间纠结着，还有眼前失落的七禾、哽咽的范希音，他都快疯了。 “对不起，七禾。”说完后叶峰转身跑了出去。 七禾抬起手想挽留点什么时却终究说不出话，夕宸跟阿俊走了，叶峰也走了。她望着他们那剪离去的背影仿佛榕树下掉落的在凡世喧嚣的罅隙里渐行渐远的光阴，默然泪下。 …… 第十章 就这样分手吗【二】 阿俊载着夕宸来到自己的住处，那是夕宸租在学校旁边的一间临时板房小屋。里面就像是一个仓库摆满许多杂乱的东西。 夕宸一进屋后马上从桌底下拉出一箱啤酒。“阿俊，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阿俊也没有拒绝，接过啤酒后也跟他吹瓶。至从夕宸跟七禾正式走到一起后他们就没再一起拼酒了，如今又在一起对酒谈心，这份感觉竟多了份似曾相识的温暖。 然而夕宸把这次拼酒更多当做发泄，他跟阿俊碰完酒瓶后便把酒往嘴里灌着。 “干，这样灌很容易醉的，你想死啊。”阿俊边骂着边从他手中夺走酒瓶。 夕宸也很快摆开阿俊继续吹瓶，然而他一瓶还未喝完便被冰冷的酒水呛到，酒瓶倏忽间掉在地上破碎开。 阿俊正要骂上几句却发现夕宸被呛到后弯着身子不断咳嗽着，眼泪也被呛出来。 “不行就别勉强。”阿俊笑了笑说，随后也走过去拍着他的后背。 他原本以为夕宸会支开他的手然后再开一瓶酒跟他吹瓶，这是夕宸一向强势、倔强的风格，这也是阿俊最喜欢的一点。然而夕宸并没有像想的那么做，令阿俊更想不到的是夕宸更未止住眼泪，而是扑在床上恸哭着。 阿俊讶然：夕宸怎么了。 “我那么喜欢七禾，你是知道的，从小到现在，一直毫无保留地守护着她。可是她却为了叶峰这个虚伪的音乐人，为了那些所谓的出唱片成名的诱惑欺骗我，背叛我……”夕宸无助地倾诉着，拳头也不断击打着床铺。 阿俊看着流泪的夕宸却不知所措。从小他一直认为夕宸是一个任性而坚韧的人，在年少那些受尽欺辱的岁月里他是那么不顾一切地守护在七禾身边。阿俊不会了解那是他爱的执着，那他怎么又会理解夕宸今夜的落泪是伤心至极的表达。 “好了，阿夕你哭什么，你还是不是男人。”迟疑了一会儿，阿俊把夕宸从床里拉起来，只是看到他被泪凌乱的面庞上竟隐藏着一丝颓圮的气息。 夕宸起身后也没说什么，拿起一瓶酒又开始喝起酒来。此时，屋子里的灯火微凉，阿俊透过城镇喧嚣的岁月里，仿佛回忆起罅隙里低低吟唱的思念。彼时，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平白无故的喜欢上眼前故意在胸前放开几个纽扣的少年，年少的他在单车上看着他回首时轻轻的微笑，那可是回忆的时光里最美好的温暖动容。 可如今，这个原本风一般的少年在成长的流年里长期颠沛，如今长大后却在骄傲的微笑后彻底的恸哭。然而，最悲哀莫过于阿俊仍藏匿在悲哀的情绪中不知道如何向他述说这一切，难道不顾一切地扑入他怀中就可以离幸福更近吗？难道用尽一切机关就可以得到他吗？ 不觉间，阿俊落下了眼泪，他在墨蓝色灯火下捂着湿润的脸颊，然后飞快擦干泪水。他不愿让夕宸也看到他脆弱的一面，他失去的太多了，他用尽一切手段只想在有限的岁月里得到他的爱，这些他能明白…… 第十章 就这样分手吗【三】 此时，夕宸依然灌着酒。阿俊淡然一笑也拿起一瓶酒。 “来，兄弟，干。”夕宸举起酒瓶对他说着。 兄弟？阿俊不知该如何回家，或许说他已然习惯，习惯后逐渐麻木，他期盼着有一种爱叫兄弟，可…… “怎么啦，快干啊……”夕宸碰了下他的酒瓶。 阿俊也没多想，直接把酒往嘴里灌去。他平时很少喝酒，因为他想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然后在这个悲伤隐喻的年华里寻找更多出口。然而，今夜他却想让自己泥醉，正如夕宸今夜如此依赖酒一样，酒可以让他忘记自己，忘记残酷，忘记黑暗。 …… 入夜。 阿俊睁开眼睛发现梁上的白炽灯如此刺眼，他早已忘记喝醉酒的事了，只是突然发现身边躺着一个人，他光着膀子，黝黑的身子仿佛清晨阳光未升起的丛林，略带有冰冷的静谧。 是的，他是夕宸。 他的脸庞埋藏在灯光与墙壁交织的角落，完美的轮廓分明，还有那细细的疤痕搁浅在左脸上，随着沉重的呼吸微微颤动着。 阿俊发现自己迷上了这个时刻，静静地看着他熟睡的样子，感受着他深沉的呼吸宛若生命的脉搏。 阿俊记得年少的时候她们一起驱车在温润的稻田里飞驰，那时候阿俊只知道跟他在一起的时光自由而快乐，长大后的某一天忽然发觉无时不刻地想着他。 每当夜色来临时阿俊总静静一个人依靠在冰冷窗沿望着远处一地模糊的枯枝落影，暗自憔悴，然后他渐渐学会了吸烟，一开始只是倔强地把吸烟当做寂寞的发泄，但每吸一口总会呛得掉下了眼泪，然后努力克制自己不咳嗽，仿佛是为了不打破这夜的静。 彼时，思念就像一根点燃了的香烟，烧到了最后只能灰飞烟灭，留下无尽忧愁；而爱情却像吸进去的香烟，随着日积月累最终成病…… 而今夜。深爱的男子安静地熟睡在眼前。阿俊知道自己难以抗拒这个梦寐以求的事，他慢慢地挨近夕宸的面庞，像是慢慢靠近镜子里的自己一样，他甚至触摸到他鼻孔里出来的气体，吹到嘴唇上，暖暖的，可内心仿佛被烫过一样，山崩地裂。 他轻轻地吻了夕宸的上唇，像是一阵狂风灌入口中一般，百感交集，却难以说出这份水火交融的感觉。阿俊脱光了自己，也伸出手要扒开夕宸的裤子，可接下去的故事该如何开场，又怎么结束呢？此时此刻他忽然想起他们在榕树下踢球的事，不远处的夕宸飞踢一脚，球飞快地飞来，可他却突然发现夕宸踢球时衣扣掉落露出来的锁骨仿若秋的枯枝一样凄迷，他突然喜欢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疲倦却微笑的样子，很美、很美，然后球便“嘭”的一声打到他脸上，可他却发觉疼的是内心，因为远处的他怎能读懂这份的寂寞…… 阿俊突然停了下来，仅仅是吻了下夕宸左脸上的伤痕。 也许，这是他难以言喻的落寞。他赤裸地躺在夕宸旁边，挨着他发烫的身体，静静地感受着他的呼吸和脉搏的跳动，然后埋入他混着阳光味道的身子里。 淡然入睡。此时，他觉得颈椎上的蝴蝶刺青不断挣扎着，仿佛即将挣脱束缚飞上苍天一样…… 第十章 就这样分手吗【四】 当爱的天使和罪的恶魔划上了等号，固执的青鸟也终于决定飞向远方的远。可是总有一些人执意把自己圈禁，死心塌地的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 （3） 七禾回到家中便一直躺在床上，一直到晚上她也未起身，也未睡下，脑子一片空白。她似乎觉得在这个被光年无限拉长的漫长岁月里，他们只是跳着一场悲欢离而合小心翼翼的舞蹈，她误以为在他身边学芭蕾舞那样踮起脚尖就可以离幸福近点，可现实是最初伴舞的人却未必能陪着走到散场…… 房间里一片黑暗而夕宸还未归来。 她想起和他在一起的童年，彼时琐碎的阳光顺着榕树下倒垂的树根斑驳地洒在夕宸的侧脸上。那时候他说，回忆，我已不再拥有，只求彼此能无悔在一起……然而，那么多艰难的鄙夷他们都默默趟过，此刻却分叉在梦的彼岸。 七禾第一次怀疑自己选择音乐是种错误，也许她该默默地站在舞台下面，看着夕宸带领乐队在舞台上绽放自己。 可，她只是希望在舞台上，在灵魂的彼岸与他一同分享。这也有错吗？ 突然间，七禾发觉房间里太多的往事瞬间放大。有继父的血红眼睛、母亲无助的泪水、夕宸左脸上苍凉的伤痕……那些破碎的记忆纠缠在一起，最后密不可分，无终无尾。 七禾在黑暗里静静地流下了眼泪，而泪水划过脸庞时竟像是开水烫过一样难受无比。 此时，门铃响起。 夕宸回来了？ 七禾迅速地起身，也来不及整理凌乱的内衣，草草地擦了下脸颊上的泪痕，飞快地往门口跑去。 当她打开门时发现他的面庞如同割碎的玻璃一样和屋檐下的灯火一并冲进屋里。 “是你？”七禾惊讶地说。 她没想到叶峰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叶峰想说点什么又突然开不了口，双目瞪大盯着七禾那些未遮掩的肌肤，内心像是被夜风吹过一般清凉。 看着他惊讶的眼神，七禾觉得有点不对劲，低下头才发现自己仅仅是披着一件薄薄的内衣。“啊……”她尖叫的一声连忙关起门。 “对不起，对不起……”叶峰在门外连声道歉。 七禾没应答，她突然想起少女时期被珊玲推入水后暴露出来的su胸，那时候夕宸也是一脸惊讶的表情。那时她一脸羞涩，如同今夜，可是今夜夕宸到底去哪呢？七禾心碎不已…… 重新穿好衣服后，七禾有点羞涩地打开了门。“那么晚了，你过来有什么事。”七禾说。 “对不起。”叶峰站在门口说。 听到他的道歉七禾更觉得不好意思，刚才那一幕实在太，但是她还是要点面子，于是她弱弱地问：“道歉什么，反正你什么也没看到。” “看到，哪事？”叶峰有点惊讶。 “就是刚才我开门……”七禾有点着急。 “哦，就是刚才你没穿好衣服暴露……” “啊！你去死……”七禾连忙打断他。原本想挽回点面子的，没想到变得更加尴尬。 叶峰都不知道回答什么好，他之所以那么晚过来确实是因为放不下七禾，可是真正到了这有能说什么呢？ 此时，屋檐漏下的灯火顺着他明亮的长发瞬间倾下，可他的眼神依然明明灭灭。 “好了，你先进屋吧。”七禾迟疑了会儿说。 第十章 就这样分手吗【五】 他们两人坐在椅子上沉默了许久彼此都开不了口。 为了避免尴尬，七禾还是先出声了，可是当她要开口时叶峰突然问道，“夕宸还没回来吗？” “嗯。”七禾点了点头，可不知道怎么的，提到夕宸她内心却是一阵莫名的忧伤，就像是再怎么坚韧的冰块碰到火后依然会融化。 “你没事吧？”看到七禾一脸忧伤的样子叶峰关切地问。 “没事……对了，晚上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叶峰愣了下，他都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所有一切他都可以不关心，但是他唯独关心她，来的时候仅仅是为了看她一眼，可是他发现自己到达后却想要更多，甚至是眼前的七禾，当然，他并没想过侵犯她。 “没事，只是想问问乐队的事。”他说。其实他也知道这句话很牵强。 七禾抬起头，她静静地看了一眼叶峰，依然是飘逸的长发盖住尖锐的眼神。“为什么事情最后是这样的？”她伤痛地问。 叶峰讶然，他不知道他原本一句那么牵强的话竟然可以引起她的伤痛。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却听见七禾伤心地说，“你知道吗？这是夕宸第一次对我发火，第一次，而且是那么严重的一次。” 叶峰点了点头，虽然是表示认可，然而内心依然平静，再大的超级他都经历过，何况夕宸跟她吵架对自己来说更是一个好事。 “你知道吗？其实夕宸是我哥。” 他惊讶地张大口，突然间搞不懂这些事。 “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父亲走后，他随继父来到我家里的。”提起悲痛的童年，七禾喉咙开始哽咽，她断断续续地说，“那段日子虽然很煎熬，但是庆幸的是夕宸能陪在我身边不离不弃，而且每当我受到伤害时他总是第一时间过来保护我，守护在我身边。”讲到这里她的眼泪哗啦啦地掉下。 看到她流泪的样子叶峰连忙取出纸巾递给她。他似乎想起那个晚上也有个女子在他面前哭得一塌糊涂，那夜她不顾一切地扑入自己的怀中，而今夜的七禾，她会选择这份依靠吗？叶峰知道自己会好好对她…… “你知道吗？那个时候继父强暴我；母亲抛弃我；珊玲和一群女生打我；包括我选择自杀。夕宸都没有抛弃过我，他一如既往地守护在我身边，从那一刻起我便爱上了他。可是，如今他如此轻易便离开了……”七禾说着说着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她很想说她发疯地爱着夕宸，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欺骗他的。 叶峰终于明白，他最向往七禾的美丽而浪漫的世界。而原来这一切，最纯真的外表来源于最伤痛的回忆，这是何等凄凉的事。 他又想起七禾跟夕宸所有的误会都是因为自己引起的，内心十分愧疚。 当他正要开口安慰七禾时，七禾突然扑入他怀中恸哭起来。 这…… （4） 叶峰迟疑了下，内心却激动无比。 她真的扑入了自己的怀中。可叶峰也只是紧紧地抱着哭泣的七禾，就仿佛用身子为一朵哭泣的百合挡雨一样。 第十章 就这样分手吗【六】 他知道，要是他们相遇在童年，他也一定可以不离不弃地守护在她身边。然而他却在她心有所属的时候遇到她，遇见的其实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七禾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叶峰说。 “不，范希音的事我了解，她告诉过我，她说她很爱你。”七禾在他怀中摇了摇头说。 “可……”叶峰其实很想告诉七禾他内心真实的感受，其实他并不喜欢范希音，他爱的是怀中的她，然而他什么都没说，因为他知道开口后七禾必然选择离去，此刻他只想这样紧紧地抱着她。 “什么都别说了，让我静静地靠会。”七禾说。她明白，投入他怀抱是因为伤心，可靠在他肩头却是因为寂寞。 她靠在叶峰的肩上，另一个男人结识的肩头，可此刻她内心却发疯地思念着夕宸，就仿佛多年前倚靠在他的肩头一样，榕树下的风随着记忆飞扬。 叶峰也没再开口，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七禾滚烫的泪水和暖暖的呼吸，他仿佛想起那晚范希音也是躺在他怀里哭泣，那时候她抬头间的眼神如此凄迷而如此烫人，他控制不住自己坠入她的迷宫里。 而今夜的七禾，他们该以如何的故事作为结果呢？ 他不断地捋着她的头发，下身萌生那夜与范希音同样的欲望，甚是没有女生能够逃出他的怀抱。此时叶峰内心纠结着，而怀中藏着伤心的七禾如小白兔一般令人怜悯。 他不知道如何去抉择，他知道他又疯了。 凌晨过后，屋子里更冷。 “时候不早了，谢谢你的怀抱和肩膀。”七禾说。 “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叶峰深沉地说，他只希望她能明白他的想法。 “嗯？” 可被七禾打断后叶峰又连忙说，“告诉你，我的肩膀是免费的，随时供你哭泣。” 七禾微微一笑，“谢谢你，就知道你是好人，对我好。” 对她好？叶峰心忖着。他突然不知道怎么办？眼前，七禾憔悴的面容衬着浅薄的灯火像是陈旧的信纸一样一碰就破。他怎么忍心去强迫她呢？ “好了，我先休息会儿，待会还得给夕宸做早饭。”七禾说。 听到这话叶峰内心隐隐有一股醋劲，他知道她心里还是只有夕宸，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匆匆的过客而已。“为什么你想的只是夕宸……”叶峰质问着。 七禾转头，一阵莫名其妙。 叶峰突然知道自己的话多么突兀，连忙补上，“夕宸那么无情地离开了，你还对他那么好，你怎么不替你自己考虑下，你怎么那么不懂照顾自己。” 七禾依然是微微一笑，“无论如何，我不会离开他的，即便他真的不要我了。”她知道，即便是天荒地老，她依然爱他，或许，这便是她最初的对爱偿还吧。 听到这话叶峰愣在原地，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有时候多情比无情更痛苦。 “七禾……”叶峰深沉地说。 “嗯？”七禾迟疑着，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那么安静，像是信纸上的问候。 然而看到七禾只字片语后的回眸，他凝聚起来的欲动像是太阳升起后的雪人，瞬间融化。他微微一笑说，“没事，早点休息。” 七禾并没有太多顾虑，走进房间盖上被子便闭上双眼。 她希望一觉醒来能听到夕宸喊她吃早饭的声音，然后她还是赖在床上，一直等他拉自己起来…… 第十章 就这样分手吗【七】 而他。安静的立在寂寞的边缘，沉默不语。 在他身后，月光冲进开着的大门铺在地板上，像是撒下了一地的盐，走过去便是离开；前面则是一间逼仄的房间，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在幽暗里缓慢的呼吸，甚至隐约地看见隆起的胸部随着呼吸起伏。叶峰忽然想起被父亲赶出门的童年，他悲痛欲绝地跑到花莲海边，看着潮起潮落，清晨时分的海风很冷，刮得他泪水不止。 叶峰忽然回过神来，竟然发现自己落下了眼泪，他慢慢地朝她靠近，仿佛年少的自己在太阳从海平面上升前慢慢走入冰冷的海里，海水慢慢漫过脚丫、膝盖、腰部…… 七禾嘴唇上一阵湿润的感觉，像是凌晨露水点缀在盛开的花蕊上，只不过这个湿润略带了些温润，甚至很温暖。她知道，这是一个梦，夕宸在榕树下亲吻着她，芬芳的稻风拂过她的裙子，那个梦很远、很远。 良久，稻风钻进裙子里，随后便是一阵潮湿的奇痒。 七禾突然惊醒，原来这一切不是梦。 此时，一个男人正压在她身上。 七禾惊讶至极，慌忙一脚踢开眼前的男人。 是的，那男人是叶峰。 她对他的绝对信任，可是她却没想到他竟然会干那种事。 七禾并没有想大骂他，她检查了下自己的衣服，叶峰只是亲吻她而已。但是，她依旧很生气，她等着叶峰的解释，可叶峰却躺在地上并不出声。 “为什么？”彼此沉默许久，七禾淡淡地问了句。 叶峰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慢慢地述说着他的年少…… 他生在花莲沿海的一座小村庄。很小的时候，母亲就离开了，父亲是一个酒鬼，再加上当时生活窘困，父亲动不动就是对他一阵毒打，为了躲避父亲他经常独自一人跑往海边，当时他也没什么朋友，大海成了他唯一的归属。可是有一天，由于他打碎了一只碗父亲把他打得几近残废，打完后他还是如平常一样逃亡海边，可是这次不一样的是他只能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向海边，他希望能把自己埋葬在大海里，或许是融入到大海的宽阔和自由里，他回头望了一眼灰蒙蒙的村庄，生他养他的村庄，然后慢慢走入大海。可当海水漫到他胸部时，海天交接处突然冒出了光晕，随即，太阳便露出了头，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太阳升起，像是一朵金黄的葵花一样圣洁…… 那个时候，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地面对所有一切的残酷。 叶峰说，他看到七禾沉睡的样子就仿佛年少的自己依靠在大海的胸怀里，他甚至能感觉到她海风一般的呼吸，还有葵花一样的嘴唇。 说着说着便掉了泪水，这是他多少年后第一次在人前落泪。 其实，落泪的不只有叶峰，还有七禾，她能读懂他，没有人比她更能读懂他。 听到七禾的哭泣声，叶峰连忙起身，“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 还没等叶峰说完七禾再次扑入叶峰的怀中。她很想他所经历的一切她都懂，像是一只栖息在湿地里的飞鸟在湿地退化前飞向天空，它回头看了看这片逝去的家园，然后不知疲倦的飞往一个未知的远方。 此时，清晨的阳光透过冰冷的玻璃映满整个潮湿的屋子。 叶峰躺在床上，七禾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良久，叶峰擦了七禾下脸上残留的泪痕，夕宸还没回来，他可不想他看到这尴尬的场面，这可怎么解释也解释不通的。 然而等他们刚刚做起来的时候夕宸走进屋子。他们都愣了…… 第十章 就这样分手吗【八】 他知道，要是他们相遇在童年，他也一定可以不离不弃地守护在她身边。然而他却在她心有所属的时候遇到她，遇见的其实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七禾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叶峰说。 “不，范希音的事我了解，她告诉过我，她说她很爱你。”七禾在他怀中摇了摇头说。 “可……”叶峰其实很想告诉七禾他内心真实的感受，其实他并不喜欢范希音，他爱的是怀中的她，然而他什么都没说，因为他知道开口后七禾必然选择离去，此刻他只想这样紧紧地抱着她。 “什么都别说了，让我静静地靠会。”七禾说。她明白，投入他怀抱是因为伤心，可靠在他肩头却是因为寂寞。 她靠在叶峰的肩上，另一个男人结识的肩头，可此刻她内心却发疯地思念着夕宸，就仿佛多年前倚靠在他的肩头一样，榕树下的风随着记忆飞扬。 叶峰也没再开口，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七禾滚烫的泪水和暖暖的呼吸，他仿佛想起那晚范希音也是躺在他怀里哭泣，那时候她抬头间的眼神如此凄迷而如此烫人，他控制不住自己坠入她的迷宫里。 而今夜的七禾，他们该以如何的故事作为结果呢？ 他不断地捋着她的头发，下身萌生那夜与范希音同样的欲望，甚是没有女生能够逃出他的怀抱。此时叶峰内心纠结着，而怀中藏着伤心的七禾如小白兔一般令人怜悯。 他不知道如何去抉择，他知道他又疯了。 凌晨过后，屋子里更冷。 “时候不早了，谢谢你的怀抱和肩膀。”七禾说。 “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叶峰深沉地说，他只希望她能明白他的想法。 “嗯？” 可被七禾打断后叶峰又连忙说，“告诉你，我的肩膀是免费的，随时供你哭泣。” 七禾微微一笑，“谢谢你，就知道你是好人，对我好。” 对她好？叶峰心忖着。他突然不知道怎么办？眼前，七禾憔悴的面容衬着浅薄的灯火像是陈旧的信纸一样一碰就破。他怎么忍心去强迫她呢？ “好了，我先休息会儿，待会还得给夕宸做早饭。”七禾说。 听到这话叶峰内心隐隐有一股醋劲，他知道她心里还是只有夕宸，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匆匆的过客而已。“为什么你想的只是夕宸……”叶峰质问着。 七禾转头，一阵莫名其妙。 叶峰突然知道自己的话多么突兀，连忙补上，“夕宸那么无情地离开了，你还对他那么好，你怎么不替你自己考虑下，你怎么那么不懂照顾自己。” 七禾依然是微微一笑，“无论如何，我不会离开他的，即便他真的不要我了。”她知道，即便是天荒地老，她依然爱他，或许，这便是她最初的对爱偿还吧。 听到这话叶峰愣在原地，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有时候多情比无情更痛苦。 “七禾……”叶峰深沉地说。 “嗯？”七禾迟疑着，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那么安静，像是信纸上的问候。 然而看到七禾只字片语后的回眸，他凝聚起来的欲动像是太阳升起后的雪人，瞬间融化。他微微一笑说，“没事，早点休息。” 七禾并没有太多顾虑，走进房间盖上被子便闭上双眼。 她希望一觉醒来能听到夕宸喊她吃早饭的声音，然后她还是赖在床上，一直等他拉自己起来…… 第十章 就这样分手吗【九】 而他。安静的立在寂寞的边缘，沉默不语。 在他身后，月光冲进开着的大门铺在地板上，像是撒下了一地的盐，走过去便是离开；前面则是一间逼仄的房间，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在幽暗里缓慢的呼吸，甚至隐约地看见隆起的胸部随着呼吸起伏。叶峰忽然想起被父亲赶出门的童年，他悲痛欲绝地跑到花莲海边，看着潮起潮落，清晨时分的海风很冷，刮得他泪水不止。 叶峰忽然回过神来，竟然发现自己落下了眼泪，他慢慢地朝她靠近，仿佛年少的自己在太阳从海平面上升前慢慢走入冰冷的海里，海水慢慢漫过脚丫、膝盖、腰部…… 七禾嘴唇上一阵湿润的感觉，像是凌晨露水点缀在盛开的花蕊上，只不过这个湿润略带了些温润，甚至很温暖。她知道，这是一个梦，夕宸在榕树下亲吻着她，芬芳的稻风拂过她的裙子，那个梦很远、很远。 良久，稻风钻进裙子里，随后便是一阵潮湿的奇痒。 七禾突然惊醒，原来这一切不是梦。 此时，一个男人正压在她身上。 七禾惊讶至极，慌忙一脚踢开眼前的男人。 是的，那男人是叶峰。 她对他的绝对信任，可是她却没想到他竟然会干那种事。 七禾并没有想大骂他，她检查了下自己的衣服，叶峰只是亲吻她而已。但是，她依旧很生气，她等着叶峰的解释，可叶峰却躺在地上并不出声。 “为什么？”彼此沉默许久，七禾淡淡地问了句。 叶峰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慢慢地述说着他的年少…… 他生在花莲沿海的一座小村庄。很小的时候，母亲就离开了，父亲是一个酒鬼，再加上当时生活窘困，父亲动不动就是对他一阵毒打，为了躲避父亲他经常独自一人跑往海边，当时他也没什么朋友，大海成了他唯一的归属。可是有一天，由于他打碎了一只碗父亲把他打得几近残废，打完后他还是如平常一样逃亡海边，可是这次不一样的是他只能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向海边，他希望能把自己埋葬在大海里，或许是融入到大海的宽阔和自由里，他回头望了一眼灰蒙蒙的村庄，生他养他的村庄，然后慢慢走入大海。可当海水漫到他胸部时，海天交接处突然冒出了光晕，随即，太阳便露出了头，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太阳升起，像是一朵金黄的葵花一样圣洁…… 那个时候，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地面对所有一切的残酷。 叶峰说，他看到七禾沉睡的样子就仿佛年少的自己依靠在大海的胸怀里，他甚至能感觉到她海风一般的呼吸，还有葵花一样的嘴唇。 说着说着便掉了泪水，这是他多少年后第一次在人前落泪。 其实，落泪的不只有叶峰，还有七禾，她能读懂他，没有人比她更能读懂他。 听到七禾的哭泣声，叶峰连忙起身，“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 还没等叶峰说完七禾再次扑入叶峰的怀中。她很想他所经历的一切她都懂，像是一只栖息在湿地里的飞鸟在湿地退化前飞向天空，它回头看了看这片逝去的家园，然后不知疲倦的飞往一个未知的远方。 此时，清晨的阳光透过冰冷的玻璃映满整个潮湿的屋子。 叶峰躺在床上，七禾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良久，叶峰擦了七禾下脸上残留的泪痕，夕宸还没回来，他可不想他看到这尴尬的场面，这可怎么解释也解释不通的。 然而等他们刚刚做起来的时候夕宸走进屋子。他们都愣了…… 第十章 就这样分手吗【十】 “你们继续啊，继续啊……”夕宸发疯地吼着，他知道自己疯了。 “夕宸你别误会，不是这样的。”叶峰连忙起身解释说。 七禾淡淡地看着夕宸，她知道再怎么解释也没用了，事情越来越乱了。而夕宸，他会信她吗？ “干，你当我白痴吗？”夕宸控制不住自己，“我知道了，你们早就好了，阿俊说得没错，我太相信你了，七禾。” 夕宸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铁锤一样重重地打在七禾心上，而她却无法躲避，更无法阻挡，任风吹雨打。 七禾痛苦地忖着：是啊，他不会再相信了。 “夕宸，你怎么可以那么说呢。”叶峰知道这一切错在他，他想维护七禾，可…… “嘭”夕宸给叶峰一拳。 “干，你还有脸维护他。”夕宸骂道。 叶峰捂着脸又站了起来，“是我的错，七禾没有错。” 这一切本来就很模糊，再加上夕宸误会很深，听到这句话他更以为是叶峰侮辱了七禾。他二话不说便狠狠地往他肚子上踢去。 叶峰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别再打了。”看到叶峰再一次倒在地上，七禾喊了出来。 听到这话夕宸一阵心酸，他仿佛明白，并不是叶峰侮辱了七禾，而是他们通奸。“好，不打，让他打死我，我死了，你们在一起。”他心灰意冷地说。 “夕宸你什么意思，你还是不是……”叶峰痛苦地支撑起来，可是还没等他起身夕宸又是重重地一脚。 可是，这次却没有任何疼痛。 叶峰突然发现七禾倒在自己身上。 原来。是她替自己挡下了这脚。可，这会更好吗？ 果然，夕宸更加生气了，就算七禾跟他真的没发生什么夕宸也坚信他们一定有事。“好，我明白了，我什么都明白了。我走，我走，我走……”他发疯地喊着，喊到内心一阵寒酸，却怎么也使不出劲来。 “夕宸你……”七禾忍着疼痛伤心地说。 而此时夕宸依然绝望，或许也是彻底的心凉，他没有再出手打叶峰，只是避开七禾质问的眼神，然后淡淡地说了句，“我可以退出，希望你们幸福。” 叶峰惊讶地看了一眼夕宸，些许惊讶，他不知道他会如此轻易便放弃，这会是真的吗？然而等他还没弄清楚时七禾突然起身，二话不说便先给夕宸一巴掌，然后眼泪也刷刷地掉了下来，她说，“没想到你那么不信我的爱，还如此轻易放弃我，你让我太失望了。” 说完便哭着跑开了，夕宸望着她跑去的背景仿佛想起童年时期她孤独无助的样子，那是他最心疼的记忆，那时候他发誓一定要守护在她身边，然而如今他们就如半坡上牧羊的孩子，总在逆风的方向里丢掉最小的那只羔羊。 “我跟七禾真没发生什么事，她是好女孩，希望你能珍惜。”叶峰起身搭了下夕宸的肩膀，说完后他也转身离开了。 夕宸望了一眼明亮的门口和静谧的大厅顺着干净的小道延伸而过，像是一路走来的点滴，他仿佛明白曾经至死不渝的爱情怕是再也不会有人倒过时光回来缅怀，在回忆里等待的流年就像是对破旧的东西弃之如敝屐，而那逝去的爱也将会被时间毫不吝惜的抛弃。 他倒在床上渐渐闭上双眼。上面还残留七禾熟睡的气息，可此时他内心压抑而喉咙哽咽，却怎么也没法流泪，只任回忆如伤口渐渐腐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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