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否摘星辰》 第一章 我很想爱他(一) 再见到苏木白是三个月以后,连星连改三次机票,最终还是错过了他的航班。 午夜一点的机场,如星的灯火连成一片,宛若白昼。从飞机上下来的时候,她差一点产生错觉。 一点零三分,手机上进了一条短信。 连星低头反复查看,对着那简短的一句话,自顾自延伸出许多内容,他发短信时是怎样的表情?神情愉悦?面无表情?亦或是面容疲惫?她猜想大概是后两种,但没关系,至少他来了。 小白哥哥,好久不见啦! 拖着行李箱,脚步飞快,连星很快找到短信中提到的位置。稍显冷清的停车场,光线也暗了许多,隐蔽角落处,倚车而立的男人低头摆弄着手机,帽檐压得极低,遮住大半张脸。 看到他的同时,手机也在震动,她抿抿唇,没压得住嘴角的微笑。 小白哥哥:到哪了? 连星丢开拉杆,犹豫着要不要先跑过去给他个惊吓,他却在这时回过头来。 他们之间隔着大约十米的距离,她隔着不甚明晰的光线和他遮挡严实的帽子,直觉认出他不是苏木白。 身形一滞,心也往下沉了沉,数秒后,她重新拉起行李箱,对已经大步走来的于小野微笑挥手。 “小白呢?” 等于小野接过她的行李箱后,连星还是忍不住发问,却不敢再听他的回答,“大半夜的,你帽子压那么低干吗?” 于小野绕到车后,打开后备箱,满脸认真解释:“上帝给了我逆天的颜值,我却用帽檐遮住了它。” 她正拧开水瓶仰头往嘴里灌水,听到这话结结实实被呛了一把,默默翻包找纸。 一双手猝然伸出,抓住她的手臂。她吓得一声惊呼,一口水彻底全呛在了嗓子眼,弯腰咳嗽起来。 那双手的主人熟练地在她背上轻拍,顺势拉她上车。 连星转头,顾不得咳嗽,又惊又喜,“哥……” 驾驶座,于小野关上车门,打开顶灯。灯光点亮车厢的瞬间,苏木白的脸清晰出现在她面前,不足半米的距离。 他没来得及卸妆。 浅色的阴影将他的轮廓修饰地更加深邃立体,本就好看的下颌线几乎完美。刘海吹成蓬松的中分,在前额随意搭着,黑长睫毛下,那眼神却是沉静、疲乏。连星隔着灯光看着他,心底升腾出一丝遥远的感觉。 过去和现在被岁月的洪流冲开隔断,此刻,他不是牵着她的手,带她上学陪她吃饭的小白哥哥,而是星光熠熠,万人瞩目的苏木白。 “饿不饿?” 他将手从她背上移开,顺势帮她拿下书包,双肩包的背带有些远,他不得不倾身过来。靠的太近,连星可以闻见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夹杂着一丝难以明说的男性气息。不再是懵懂无知时她在他身上闻到的暖暖的少年味道。 是有些日子没见了,见不到的时候,他的模样清晰深刻,可等真的见到了,她反而觉得他陌生模糊,让她不得不花一点时间去熟悉。 因为太想念了吗? 直到苏木白揉了揉她的脑袋,将一只抱枕垫在她的脑后,她才移开紧盯他的目光,故作平静地眨眨眼。 “睡会。”他食指按着她的额头,将她按到椅背上。 于小野关了顶灯,开车。连星摇头:“不困,睡不着。” “夜猫子。”苏木白整个人放松地靠到后面,侧头数落她,“你这熬夜的坏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 他这样放松的样子让连星瞬间感觉真实,以至于她立即找到以往的相处状态,“没办法,我控制不住,必须得有个人天天跟着我,督促我,最好是一辈子监督我。我……” 她发现苏木白正一言不发地看着着她,眉眼之间似乎很无奈,立即噤声。 本是无心的一句话,却在他的眼神下让她联想到引人遐思的深意来。连星像是被看透心思的小偷,虽然看不透他眼中的情绪,却很想捂着脸躲起来。 她木木地缩回去,老实坐好,费力解释:“熬夜这件事吧,完全是种惯性,熬多了就习惯了,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回来的。你没看书上说吗,养成一个习惯要21天呢,那改掉一个习惯肯定…” 一只手蓦然覆上她的双眼,温热的,传到耳膜的声音低沉,夹着丝好笑:“那我现在就帮你改。” “我……” “睡吧。” 连星无措地张了张嘴巴,又紧紧地闭上,连呼吸都变得局促起来。 耳边似有疾风吹过小巷,她的心被吹得鼓鼓的,像只迎风招展的气球,随时都有可能爆掉。 这样微妙的距离和姿势使她不得不紧抿双唇,四肢僵直地闭着眼睛。车子在身下开得飞快,感觉过了很久很久,直到感受到身边的呼吸声渐次平稳,她才悄悄睁开一条眼缝,把他的手轻移到他膝盖上。 手指触碰到他的指尖时,像有只小蚂蚁在掌心细细地咬,又痒又麻。 此刻苏木白头侧向一边睡着了,姿势看上去又别扭又难受,而车上唯一的靠枕,正枕在她的头下。 她抽出抱枕,尝试在尽量不弄醒他的情况下把抱枕塞到他的头下,一次、两次,尝试未果。不是他微蹙眉头吓跑了她的动作,就是她笨手笨脚把抱枕掉在座椅上。 终于,连星成功地把抱枕虚虚垫在苏木白的脖子下,刚想舒口气,他却微一歪头,抱枕随着车子大转弯晃了晃,落下来搭在连星肩上。 下一秒,苏木白扭了扭脖子,脑袋轻落落倚在抱枕上。 呃…… 连星看着肩膀上他熟睡的面容,僵了身子,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眼睛迟钝地转动着,找不到目光的落脚点。 “别动,”添了一丝倦意的声音微哑,有温暖的气息吹在连星的脖子上,“我快困死了。” 连星捂着明显躁动的心口,乖乖地点头,“嗯。” “还动。”黑暗中苏木白似乎笑了一下,掌心从她头顶拂过,按住她正上下点动的脑袋,“睡觉。” 他轻轻推一下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头上,更沉稳地睡了过去。 世界仿佛被苏木白包围了,鼻端是他,心跳是他,身边是他,头下还是他。 熬了大半夜的连星僵直着肩膀,在苏木白轻缓的呼吸声中胡思乱想,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车已经停在自家楼下,于小野从车屁股后面绕过来,一手拿着连星的行李箱,一手打开车门。 “好了,回家吧。”苏木白率先下车,想了想,拿出口罩戴上。 连星拉着箱子就走,几步之后察觉他没有跟上来,“你不回家住吗?” “我住酒店,明天一早还有活动。” 她望着黑漆漆的夜色心里有点失落,“那好吧,你路上小心点。”挥手,独自一人往楼栋里走。 电梯门关上,再打开,连星趴在六楼走廊的玻璃窗上看到苏木白弯腰上车,车身缓缓启动,很快开出她的视线之外。 突然就多愁善感起来,这一幕正如他们两人的关系,他陪她走过一段温馨的旅途,然后她站在原地,目睹他带着光和亮,慢慢远离她的世界。 连星打开家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谁?”高瘦的身影闪出门外,灯光大作。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连爸握着根木棍立在卧房门口,噗哧一下笑出声来:爸,是我呀。” “星星?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不是说后天的飞机吗?” “当然是为了给你们个惊喜呀。”她带上门,连妈一脸开心地走出来:“我以为家里进小偷了呢,原来是你这个臭孩子回来了。” 连妈妈帮连星把书包取下来,语气心疼又埋怨:“你这孩子,大半夜的怎么不让你爸去接你呢?一个人打车多不安全!” “妈,你的意思是说我长得很不安全吗?”连星笑嘻嘻的,“我长得这么好看哪敢以身犯险啊,是小白哥哥接我回来的。” “小白回来了?”连妈妈惊讶道,“怎么没听素琴说呢。” “他是傍晚到的,晚上又有采访,应该还没来得及回家。” 放好行李的连爸作势咳嗽,提醒道:“木白如今身份特殊,你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黏着他了,保持适当的距离对你们俩都好。” 像小时候黏着他?她倒是想! 连星哭笑不得:“我上次见到他已经是三个月前了。” “我知道。”连爸点头:“爸爸就是提醒你一句。太晚了,快去睡吧。” 进门时的热情被连爸这番善意的提醒浇了个透心凉,连星耷拉着肩膀,慢吞吞回房。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睡意却被冲刷的一干二净。她打开手机登录微博。 一点开热搜榜,就看见苏木白的名字挂在榜首,首页上是他清一色的机场照,穿着简单的白t恤、黑色休闲裤,却好看地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干净气质。 连星往下划着屏幕,在一连串的“哥哥大写的帅”、“哥哥帅炸天际”、“高冷喵一笑简直甜boy”、“苏死了”中,看到一条安利长微博:苏木白蛰伏四年,再度爆红。 点开文章,内容大致讲述了苏木白从出道一路走来的经历。众人都只看到他表面的风光,对于他当初的低谷迷茫期也就几个形容词寥寥带过,但其中的心酸,连星却比任何人都清楚。 苏木白,当红偶像,18岁时因群演一则广告被发现,随即出演青春电影而出道,一举成名,同年推出热门单曲,火速晋升为当年的少年偶像。 只是这一切浮华来去匆匆,由于经纪公司没有一系列成熟的规划,导致苏木白在成名之后商演多作品少,作品质量不高且没有形成鲜明的个人特色,终于在一年多后被新一波的小偶像们掩盖了风头,从此只能在各色电视剧中出演各路配角。 如今,内地娱乐圈发展得日臻成熟,看脸的时代引发小鲜肉的潮流,苏木白凭借一部大火的仙侠剧,终于再度出现在大众视野中,惊艳了时光。 不乏有人说他的成功是靠刷脸,连星却明白他外貌的掩盖下有着一颗怎样坚毅努力的恒心。 文章翻到末尾,手机上进来一条短信,来自于小野。 于小野是苏木白刚出道时的助理,在他换了经纪公司后依然跟着他,一来二去,连星也就和他熟悉了起来。 她又刷了会新闻,才兴致缺缺地点开信息:“《碧海浮生》的资料发到你邮箱了,前三集的分集剧本,半个月后交稿。明天晚上不要乱跑,我回家接你们吃饭。好好睡觉,不要熬夜。” 熟悉的句式,熟悉的语气,连星握着手机,笑意如海浪翻涌上来,盖都盖不住,刚刚还在低落的心情瞬间就明朗起来。 还以为这次又是匆匆一见。 这感觉无异于没中的彩票,将要扔掉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中了小半排数字。 意外惊喜才最欣喜。 只是,苏木白已经和于小野好到可以互用手机的程度了吗?那是不是意味着她不能再随心所欲地给他发消息了? 好烦…… 第二章 我很想爱他(二) 连星的生物钟一向是晚二早十,昨天晚上熬到三点才睡,早上自然醒不来,最后被黄素琴掀了被子,捏住鼻子才勉强睁开一条眼缝。 “干妈。”太困了,连声音都是虚弱的,她眯着眼睛笑得有气无力,被黄素琴从床上拖起来。 “这丫头,快吃午饭了还在睡懒觉,快起床了。”黄素琴把她踢得东倒西歪的拖鞋捡回来,摇着她的肩膀训话:“你这孩子真是胆大,半夜一个人坐飞机回来怎么能不让人接呢?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幸亏我让你哥去接你。” “我是成年人了,会保护好自己的,”连星嘟囔着,有些迷糊过来,“是你命令小白哥哥接我的?” “当然了,我自己的干女儿我自己疼。” 后面说什么连星已经听不进去了,心思复杂地品味着刚才的对话。 她以为苏木白是自主自愿地去接她,原来只是母命难为。虽然最终结果一样,然而出发的动机差了那么一点点,感觉就全错了。转念又想,他那么忙,自己是不是给他添麻烦了? 她突然后悔起改机票的事,配合着他的行程折腾了三次,也不过是用自己的一厢情愿平白增加他的负担。 机械地吐掉漱口水,她对着镜子里低眉搭眼的自己唉声叹气。固执地把一个人放在心上那么多年,是不是太过愚蠢?要思念他,要仰望他,要掩饰自己,要看着他光芒愈盛,要忍受他渐行渐远,好好的日子都过得艰难起来。 而与之相比更艰难的,是放下。 向前是万丈悬崖,往后是万劫不复。 江城的夜生活总是来得特别早,又散的特别晚,尤其在夏季。 原定于晚上七点的家庭聚餐因为苏木白临时受访而被动延时,连星趁着这段时间偷偷回房换了好几件衣服,再三犹豫又涂了个淡淡的咬唇妆,对着镜子照来照去。 等苏木白回来的时候,两家四位家长正凑成一桌垒长城。他被连妈妈拉着顶替苏汉文上场。 苏木白玩麻将是高手,连爸不敢小觑,看他上了场,立即做出正襟危坐的姿态,扬声招呼连星:“星星,来给老爸助威。” 连星是爸爸的小福星,连爸爸总炫耀,“我女儿一站在我旁边,我准赢!” 其实她早就听到苏木白到了,却磨磨蹭蹭在屋里不出去。 对他的心思其实不是一天两天了,却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越来越扭捏。特别想见到他,又特别怕见到他,怕露馅,怕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被看穿,有时却又恨不得被看穿。 她装作随意应了一声,秒速换回睡衣,把梳得柔顺的长发揉乱一点点,一边裤脚挽起,做出居家随便的样子,才走出卧室。 麻将桌放在客厅正中央,正对着连星的房间,她一打开房门,抬头撞上苏木白的目光。 他掌心反摸着一张牌,似乎是不经意间抬头,修长的手指拨动,眼睛还看着她,麻将已经被轻轻掷出去。 而后他对连星微微一笑,表情间的运筹帷幄和淡然平和瞬间把连星秒了。 想起他微博底下粉丝们各种嚎叫的评论,各种夸张的感叹号,各种“哥哥太好看了”她很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因为哥哥真的太好看了。 她从第一眼看到他时就这么觉得。 第一眼看到他,好像是在五岁那年吧,一个在大人看来傻傻乎乎其实潜意识里已经有了审美的年龄。 连妈和苏妈黄素琴是师范学校的室友兼闺蜜,毕业后各自去了不同的地方当老师。连星七岁那年,连妈调到苏妈工作的学校当老师,连爸也妇唱夫随,于是连家举家搬到江城,和苏家做起了对门邻居。 第一天见面的晚上做了什么,好像就是两家家长凑成一桌打麻将,剩下两个陌生的孩子相对无言。五岁的连星站在九岁的苏木白身后,看他盘腿坐在地板上,握着手柄打游戏,手指飞扬间,表情也是如此淡然自信,不经意间已经开始流露出小小少年的骄傲。 那时的她还没听过淡然自信这样的词眼,只觉得这个哥哥真好看啊真好看,好看得让她只是站在他身边看着就很开心。 从此便成了苏木白的跟屁虫。 再大一点,苏汉文的工作变得繁忙,好不容易到了可以休闲的周末,麻将桌上却总是出现三缺一的窘状,于是连爸爸一拍桌子,“木白,你上,你和星星算一个人。” 其实连星从没有好好学过打麻将,到现在也还是半吊子水平。她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搬个小板凳,捧个小盒子,坐在苏木白身后等着收钱,然后拽着他的衣角跟他到校门口的小吃街各种吃。 那时候苏木白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跟哥混,有肉吃。”她一边忙不迭地点头,一边被烫得捂着嘴巴唔唔唔。 “哎,大意了。”连爸一声哀叹让她回过神来。苏木白噙着一抹笑,不动声色地接过连爸的钱,反手往右后方一伸,递到连星面前。 连星条件反射接过,揣好,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钟。看得对面黄素琴直笑:“还是你哥哥对你好。” 对啊,小白哥哥对我真好。连星心里美滋滋的,面上却有点不好意思。 连妈顺着开起了自家女儿的玩笑:“小白,干脆你别走了,在家陪我们打麻将得了,争取为连星赢一套嫁妆钱。” 身边某人的身形蓦然僵硬起来,苏木白的目光饶有趣味地在莫名尴尬的小姑娘脸上转了一圈,悠悠然笑了:“行啊,她的嫁妆我包了。” 明明是家人间的玩笑话,落到连星的耳朵里却仿佛带着火花,噼里啪啦将她一颗心烧得滚烫,连耳朵都热起来,身形又僵了两分。 “星星有没有交男朋友?”黄素琴显然没有略过这个话题的意思。 连星下意识瞥向木白,他已经专心码起手中的牌,一副话题之外的模样。她讪讪摇头:“还没有呢。” “是不是挑花眼了?”黄素琴对连星的市场竞争力显得格外有信心。 当着小白哥哥的面谈论这些,连星是一万个拒绝的,她拼命摇着头,简直想立即溜之大吉。 “怎么会呢?”黄素琴受到了冲击,“我们星星这么好,怎么会没人追呢?能吃能喝能睡的。” 能吃、能喝、能睡?这是什么夸奖?连星微汗。一直没什么反应的苏木白偏偏这时轻笑出声。连星听到他的笑声突然窘得不行,:“我才不想谈恋爱呢,大学的男生都幼稚地要死。” “是吗?”他的眼风扫过来,若有似无地在她嘴唇上停留几秒,眼睛里带着说不明的笑意。 连星被他看得慌慌的,借口换衣服躲回房间里。 对着镜子左照右照,最后还是犹豫着把嘴唇擦了擦。 于小野已经预定了座位,散了牌桌一行人直接驱车来到饭店,是小时候两家人常聚餐的火锅店,江城老招牌。 招牌老店的缺点就是生意太火爆,他们去的晚,找不到停车位,只好把车停在稍远的商场地下停车场。 两家人很久没全员聚在一起,兴致难免高涨,聊天喝酒,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 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在下雨,喧嚣的夜生活被突如其来的降雨强行打断,路上行人渐稀。苏木白也不再遮遮掩掩,戴上帽子和他们一起出去,等于小野取车来接。 苏爸爸用两只手撑起一把雨伞,遮在苏妈妈的头顶,连星爸爸也不甘落后,立即效仿。两个小酌后的老男人孩子气地互看一眼,哈哈一笑。 连星双手护头,跟在长辈们身后埋头赶路,只觉得头顶雨点越来越大。 却又莫名停了——苏木白伸出右手,漫不经心遮在她的头顶。 她侧头看他,抿抿嘴,想笑。 笑容却定格在下一秒,他伸手抓住她的瞬间。 他声音有些急,“看车。” 黑色的轿车在眼前呼啸而过。 小心思被吓跑了,连星收心看路,老实被他牵到车前,上车。 她突然有些开始喜欢下雨。 ****** 次日上午,沉浸在睡梦中的连星被连妈妈从床上揪起来,举着手机上的娱乐新闻贴到她眼睛上——当红炸子鸡苏木白夜会神秘女生,雨夜牵手甜蜜归家。 屏幕上是苏木白牵她过马路的画面,黑乎乎的场景,她的侧脸拍得模糊,像打上一层马赛克,可身旁那一双标志的漂亮狭长的大眼睛和压低帽檐的修长身形不是苏木白又是谁? 连星慌乱登上微博,热门里已经炸开了锅。 第三章 我很想爱他(三) 连星对着新闻懵了许久,才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照片里的女生就是她,旁边的英俊男人也的确是苏木白,而偷拍者却很阴险将他们的父母排除照片之外。 谁都知道在这个时候爆出绯闻对苏木白刚刚起步的事业有害无益。 电话拨出去的一刻她的心里还是混乱的,甚至不知道电话接通后要说些什么,但她觉得必须要给苏木白打这通电话。 然而,那端的一句“您呼叫的用户已关机”将她的一心慌乱冷冻下来。 关机了?事情很严重? 连星把头埋在被子里,内疚占满了她的内心。 虽然清楚这种未坐实的花边新闻不会给他带来毁灭性的打击,但总归对他的形象有冲击,他有那么多狂热的女友粉,稍稍传出点暧昧绯闻就会让粉丝失望。 连星不甘心地将电话打给于小野,谢天谢地电话通了,可于小野刚说了句:“喂,”声音就断掉了。 她焦急地追问:“听得见吗?听得见吗?”等了几秒那端才悠悠响起一句:“是我。” 苏木白! 声音低淳柔和,好像小时候她每次哭鼻子的时候,他在身后慢慢唤着她名字的声音,连星不知怎的,一下子就酸了鼻头,又觉得自己矫情,咬着牙根压抑上涌的情绪,“哥。” “看到新闻了?没关系,不用放在心上,不要想太多。” 他一下把她所有想说的话都堵了回去,连星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就听那端遥遥有人喊了句:“木白”。 “我要上台了,”苏木白不急不缓地说道:“继续睡懒觉吧,我回去给你电话。不要想太多。” 连星固执地等他挂断,郁郁放下手机,这才突然想起,他这趟回来主要就是为了参加即将上星的新剧发布会。 他这么忙,还要顾虑着自己的情绪…… 她好像意外地给他添乱了…… 连星心情复杂地在床上躺平,半晌又悠悠坐起:他怎么知道我在睡懒觉? 下午,发布会的采访视频出现在各大视频网站上,连星和妈妈一起看了。 记者果然将火力集中到昨晚的照片上,苏木白耐心听完,统一给了回应:“照片上的人的确是我,旁边那个女孩是我妹妹。我妹妹不是圈里人,希望大家不要打扰她的生活。” 说完,他话锋一转,笑看各位记者:“当时我爸妈也在怎么没有拍上?”眉头蹙起,他一副你们亏大了的样子:“我爸妈颜值很高的!”轻松的一句玩笑,逗得记者们笑了出来,话题被轻松带过。之后有记者想追问“妹妹”事情,都被他不着痕迹地略过。 连星揪着的一颗心,终于延展抚平。 不过连妈倒是一脸不服:“你干妈我颜值也很高的好嘛?” 连星无语。 此刻倒觉得早上自己反应过激了,在她看来天大的麻烦,而到了苏木白那里却是寥寥几句就可以带过的话题。 她想起他说着起自己时的样子,神情轻松,坦荡自然,甚至唇边还带着一丝微笑,“旁边那个女孩是我的妹妹。” 是啊,她只是他的妹妹,就算被拍到又有什么?即使被媒体写成绯闻女友,他的眉目之间也是坦然轻松,而她却那么紧张。从什么时候起,她心底里竟存了成为他妹妹之外的非分想法? 连星觉得悲哀。 从一开始她就明白,无论她对他是对哥哥的喜欢,还是比对哥哥更多一点的喜欢,也仅仅只能是喜欢。 不能存非分之想,不能更进一步。 等苏木白忙完再联系连星已经是深夜的事,看到微信时,连星正整理旧物。微信内容无非是安慰她一点花边新闻无伤大雅,让她不要往心里去。 连星把一堆花花绿绿的书信放进储物盒里——全都是初高中时替他代收的情书。 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一直就留到现在。 她回:知道啦。 手机握在手里,编辑栏删删减减,她终于大胆打出一行字:以后是不是要和大明星保持距离啦? 用尽量开玩笑的语气,包裹十分的真心。 连星按下发送,眼睛盯着聊天界面,足足盯了五分钟,没有动静。 她关了手机,去客厅陪妈妈看手撕鬼子的抗战神剧,然而却根本不能集中心思到屏幕上。 连星和苏木白就这样断了联系,而那天未聊完的微信记录她却一直没删,几乎每天都要打开看上几眼,有时不住猜想他是生气了还是默认了?有时什么都不想,只是发呆。 苏木白的微博也一直没有更新,她每晚惯性搜索他的名字。粉丝们都寂寞得开始挖坟了,翻出他三四年前青涩的照片和视频,花痴状:真嫩,好可爱。 可爱?连星从没把他和这个词联系在一起。从小到大,也许因为年龄差距,无论沉默或笑闹,他在她面前总是一副兄长形象,有点小家长的感觉,有些端着,爱管教她,又爱逗弄她…… 与其说可爱,倒不如说……嗯,闷骚。 闷骚的苏木白却在这时发来微信,她心头一跳,下意识点开,一种期末公布成绩的心情弥漫心头。 对话栏出现一张图片,加载出来是一双黑色浅口小皮鞋。 双眼紧盯“对方正在输入中”,很快看到他的话:“好看吗?” 对前几天断掉的谈话,他只字未提。 “嗯?”连星回复一个疑问的表情。 “觉得好看,就给你买了,明天让小野给你寄过去。” 连星嘴唇紧抿着,眼神却亮闪闪的,她翻阅着一溜的微信表情包,点来点去回复一个害羞小人。 他那么忙,还有心为她买鞋,嘻嘻嘻嘻。 憋了半天,还是没出息地偷笑起来。 又一条微信进来:“帮我问问年画喜欢黑色还是红色,她不回微信。” “哦。” 连星乖乖给年画打电话,再一次教育自己要摆正心态:记住,你和年画是一样的,都是他的妹妹。不要有非分之想,不要有非分之想,不要有非分之想。 说起来,年画还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妹,理应比连星更近一些,所以,不要有任何不应该的想法,一定不要! 隔日中午,苏木白终于更新微博,配了一张碎掉屏幕的手机图片,连星这才知道原来他前几天手机坏了,刚换了手机。 他手机什么时候坏的?在她发那条微信之前还是之后?他到底有没有看到那条微信呢? 嗯,他一定没有看到。 连星对自己耍了个赖,既然这样,她也就权当什么都没有说过吧。 晚上,她如期收到于小野快递来的鞋子,颜色和款式都是她喜欢的类型。她换上新鞋屁颠颠地在房间走了几圈,然后小心收回鞋盒,放进鞋柜里。 电话向苏木白表达了对新鞋的喜爱后,两人继续各自的生活。他忙他的通告,她宅她的房间,偶尔聊几句无关紧要的微信,却永远不在同一个频道,有时她上午说一个笑话,他半夜四点钟才回复一个高冷的表情。 这天下午连星正对着电脑写剧本,年画来了。 “妹妹呀,暑假都过了一半了,你天天宅在家里生猴子呢?” “你来得正好,过来,我给你讲个故事。” 连星一把拽住年画,压在床上,“我有一个不错的灵感。” 年画撇嘴,“原来你每天闷在屋里不理人就是在构思故事啊?我看你快走火入魔了,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不该替你说情,不该让你学编剧。” “哎你到底要不要听?”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为什么学编剧?明明高中时咱俩是朋友圈里唯二不爱看小说的人啊。”年画至今没想明白,一个从不看故事的女孩为什么突然对写故事走火入魔。 “因为不想再学物理化学了。” “骗鬼呢,你可是物理竞赛拿过奖的人。” 这件事年画可不会忘记的,有一段时间她心思不在学习上,成绩直线下滑,苏木白每每都拿连星作为正面教材来教育她。那段日子,连星简直是她生活中处处乖巧优秀的别人家的孩子。 “学得好不代表我喜欢啊,”连星说这话时看到年画在磨牙,缩了缩脖子:“要不是我爸妈逼我,我高中绝不会选择理科。好不容易到了大学,我当然要解放一下天性,学一门最文学的文科!” “是吗?”年画似信非信。 当然不是!就算骗得过年画,也骗不过自己的内心。自始至终连星都没有忘记那个夜晚,那个真正促使她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 因为苏木白。 连星自小跟在他身边,一路见证他的聪明优秀。他长得好看,受到很多女孩子喜欢;他游戏打得好,好哥们一堆;他口才很好,经常做国旗下的演讲;他声音清朗磁性,就算抱着吉他唱首娃哈哈都能迷得那些女同学不要不要的。 连星一直都清楚他的优秀,却从来都没有发现,他究竟喜欢什么。好像对于这些轻易或者稍微认真一点就可以得到的东西,他的态度从来都是可有可无。 直到他成为一名演员。 印象中的苏木白一向自信,是那种发自内心的自信。苏爸爸担心他骄傲自满,总是耳提命面:“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对此他从来一副淡淡的样子,好似混不在意。 而当有一天,他机缘巧合成为一名演员,终于看到了山外的山和人外的人。 一无雄厚靠山,二无表演经验,甚至连人生经验和镜头感都欠缺的苏木白在最初的演员演艺生涯中吃尽了苦头。 虽然第一部作品播出时就迅速红遍青少年群体,他却因此被扣上了花瓶的帽子。空有其表的偶像派,这个标签曾一度成为他的梦魇。骄傲自信的苏木白未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因为俊朗干净的外貌,几乎被全盘否定。 当然,他的这些情绪连星是不知道的,因为在她面前,他永远都是那个淡然处之的小白哥哥。 直到那一年的新年。 当时连星刚升高二,苏木白电话里说剧组赶进度不能回家过年。她用了好几天才失望地接受这个消息,却怎么也提不起劲来。 因为住对门又结了亲戚,两家人的年夜饭经常都是一起吃的,那年家里少了木白,只有连星一个孩子,苏妈妈还唏嘘新年冷清了不少,也不知道这孩子一个人的除夕怎么过,剧组有没有饺子吃。 饭桌上大家正说着话,话题的主角就悄悄打开门,出现在了玄关处。 玄关幽黄的灯光散漫地笼着他的脸,逆着光,连星一瞬间甚至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如小时候每一个放学的傍晚,平静地说:“我回来了。” 苏妈妈当时就有点红了眼眶。 那一顿饭吃得很圆满,苏木白说因为剧组临时有假他才赶回来过年,谁也没有揪着这个问题多问。饭后,两家人仍是聚在一起乐呵呵地看春晚,他甚至很有兴致地陪长辈们搓了两圈麻将。 十一点多,牌桌变成了四个大人的天下,连星盘腿坐在沙发上剥了一叠开心果,周围摆了一圈水果拼盘,端着去找苏木白。 找了一圈才在阳台看到他。 他靠坐在角落的旧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伸展开,搭着窗台,厚厚的棉拖里露出灰色的袜子边缘,一只手撑着脸,歪在沙发侧缘上,一副懒懒的颓唐模样。 “哥哥。”她唤了他一声,看到他转过头来,眼神里似乎充满落寞。 低气压。意识到情况不对的连星瞬间有些慌乱。 连日的昼夜颠倒熬红了他的眼睛,连星那一瞬间竟然以为他在哭,她被吓到,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不敢上前又不敢询问,手指不停地抠着盘子。 “过来。”苏木白对她招了手,她才慢慢挪过去,远远坐在沙发的另一端。 阳台上没开灯,借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她看到苏木白笑了笑,“坐过来点。” 连星终于和他并肩而坐,他不说话,她在脑海中努力组织语言。沉默良久,她终于弱弱地问:“哥你是不是不开心? 苏木白侧头对视她的眼睛,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过年的为什么不高兴啊,今天不应该是个开心的日子吗?新的一年马上就要来了,一切高兴的不高兴的都随之而去了。我们班主任总说,新年新气象,一切都会重新开始的。”看他只是静静地盯着她,她着急了:“怎么样才能让你高兴起来呢哥?只要我能做到,你说。” 完全一副大义凛然、无所不能的模样。 说完就被自己蠢的简直想要咬掉舌头,苏木白却被她这副傻样逗得笑了起来,他双手合十,配合许愿:“那好吧,我想要一个优秀的剧本。” 连星明白了,原来他受挫了才躲回家来。 也许这晚的气氛安详喜乐,让人比较有倾诉的*,苏木白第一次主动谈起工作相关的事情。被贴上标签的困扰,遇不到好剧本的苦闷,因为对角色和台词的建议而被导演赶回家的可笑经历。 他讲起拍摄电视剧时的辛苦,第一次吊威亚怕而不能说的余悸,腰上的勒痕,痛到无法安睡的夜晚,赶通告连轴转累到不想吃饭的无奈,抑或是长时间没工作坐在落地窗前望着漆黑都市发呆的夜晚。那是连星从没想过的情形,更无法与她心中这个似乎无所不能的小哥哥联系到一起。想象着那些陌生的画面,她只是觉得一阵一阵地心疼。 那种不能和他共同经历,不能站在他左右,不能感受他的世界的无力感深深地萦绕心头。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了,喜庆喧闹的鞭炮声齐齐响起。苏木白从情绪里抽身出来,身心莫名放松,“新年快乐。”他揽着连星的肩膀笑着拍拍她的头。 “一切高兴不高兴的都过去了,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了。” 借着震天的喜气,连星鼓起勇气扑进他的怀里。“哥,新年快乐!”她大声笑着,似快乐,似撒娇,心跳一声声失序,简直比鞭炮声更加震耳欲聋。 “哥,我夜观天象,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演员,也一定会遇到一位优秀的编剧。” 这个人,就是我。 “哈哈,夜观天象……这孩子是不是傻了……” 第四章 我很想爱他(四) 时针跳着舞就转了大半个暑假,连星如期把《碧海浮生》的分集剧本交了稿,手头构思的新故事也即将进入高~~潮。苏木白依旧忙地两脚不沾地,她却觉得欣慰,两个人都在向目标奋斗呢。 年画有意报名某个摄影大赛,这几天一直缠着连星出门旅行,美名其曰带她看看外面的世界,寻找灵感,实际上是为了自己采风。 等她制定好出游路线,连星才将这件事汇报给父母,没想到他们很爽快就答应了。这可是独自出国啊,连星震惊的同时感叹自己真的是长大了。 想当初,她和同学去郊区露个营都被父母明令禁止,最后还是苏木白看她蔫蔫的样子异常可怜替她求情,她才被允许在苏木白的陪同下露营一夜。 那年她才上初一,几个男孩女孩兴致勃勃地策划一起看日出,连星还为此定了好几个闹钟。然而事实证明,越是懒惰的人越需要闹钟的提醒,而定的闹钟越多的人则越起不来,所谓闹钟只不过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摆设罢了。 “起床。” 连星翻了个身,继续睡。 “起床了。” 再翻个身,不耐烦地皱起了眉。 “再不起床就错过日出了。” 连星伸手,摸索到枕头,反手盖在脸上。 “连星。” 捂住耳朵。 “连星!” …… 第五个闹钟也偃旗息鼓了,苏木白看着睡袋里瘫睡成泥的某人默默磨牙,终于忍无可忍,架着胳膊把人拎起来。偏偏她吃了瞌睡药一般,哼哼唧唧地撒着娇挂在他身上,他冷眼看她那副样子,终是无奈地把她放在背上,背着去看了人生中第一场日出。 那场日出似乎很壮观、很漂亮、很绚烂?其实她什么都想不起了,偏就苏木白无奈的神情刻在脑海里,历历在目,每每想来,既感慨又怀念。 由此看来,回忆真是个极其没有眼力劲的家伙,它专挑人怀念的、回不去找不到的、害怕想起的东西,耀武扬威。 《剑仙奇缘》已经播到尾声,苏木白的人气一路高涨,他最近愈发地忙,前阵子电视剧宣传期,综艺采访见面会轮轴转,最忙的时候甚至睡不够四个小时。连星不舍得打扰他,很少再和他联系,只是每隔几天的睡前向他汇报一下苏家爸妈的身体状况家庭琐碎,再嘱咐他一句注意身体。 去旅行这种小事提都没提。 原计划周六上午出发,结果因为天气不佳,早上九点的飞机持续延误到十一点四十。连星排队登机时,手心蓦然一阵短促的嗡鸣。她快速瞄一眼手机,嘴角慢慢耷拉下去。 是苏木白的短信,他明晚回江洲,说可以休息半天,问连星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带她去吃。 这么一条语气平常的短信却气得连星连飞机餐都吃不下了,一路上不住地暗搓搓捶胸顿足: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早说啊! 早知道她就提前改机票了! 她已经50天零12个小时没有见到苏木白了…… 只有她自己清楚那些思念他的日子里她是怎样偷偷抱着手机等微信,刷微博,逛贴吧,就是为了看到他的消息,害得老妈总是骂她网瘾少女。 好不容易在挨骂的日常中等到他回来,她偏偏又不在家,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情深缘浅吗? 可惜连情都是单相思的! 连星被自己这个想法虐到不行,一路忧郁,一路哀叹。年画睡了一觉醒来,看到她板着脸一副隐忍姿态,戳戳她胳膊:星星,你便秘啊?” 连星默了半晌:“消化不良……” 抵达济州岛时已近黄昏,透过窗户看过去外面雾蒙蒙的,一副随时要下雨的样子。连星和年画甫一出来,就看到一个高高的身影径直向她们走来。待连星看到那人的样子,眼前顿时又是一黑。 “徐晋阳!” 年画蹦蹦跳跳地迎了上去,连星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年画回头严厉地瞪了她两眼,她才像过水的虾米一样捱过去,脸色更加黯淡一分,以至于徐晋阳第一句话就是:“星星,你不舒服啊?” 星星!? 连星艰难咽下这个称呼:“有点……消化不良。” “是不是飞机餐不合胃口?我带了健胃消食片,赶快吃两片。” 真是…… 连星看着他翻包找药的样子都不忍心再说话,咬咬牙从他手里拿过消食片,配合着塞两片进嘴里。 出租车平稳地向酒店驶去。 连星食指狠狠地敲击手机屏幕:说好的姐妹旅行呢?他怎么来了? 年画手指飞快:我们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出门多不安全,当然要找个男生兼任保镖,苦力和人肉导航啊,没有后顾之忧才能愉快地玩耍呀!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连星头抵车窗,为难得撞着头:可是,你明知道他…… “星星,你怎么了,头疼吗?”徐晋阳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小动作。 “啊,没,我没事。”连星立即正襟危坐,怕徐晋阳再察觉她哪里“不舒服”,扮演了一路木头人。 年画耸着肩笑的毫不掩饰。 *** 抛开别的不说,徐晋阳是一个不错的旅伴。他不仅认真做了攻略,还提前一天过来踩点,连星和年画丝毫不必为住宿和方向问题发愁。 姐妹出游,自然住在一个房间。年画扔下行李抢先去洗澡,连星懒散地趴在床上躺尸。 等耳边传来浴室喀嚓的关门声,她拿出手机,点开和苏木白的对话栏。 对话还停留在他那里,上午她没来得及回复就关了机,他也没再发来。 也是,他那么忙,估计晚饭还没顾得上吃,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漫不经心点开微博,刷新,第一条热门微博跳入眼帘。陈奥涵11分钟前更新了一条微博。 连星手指一点,古雅的木质桌椅桌椅映入眼帘,她瞬间认出是祥和居。 而旁白的那张小图上,似乎有苏木白的身影。 她立即点开,苏木白俊朗的眉目跃然屏幕。他端坐椅上,神态轻松,眼稍含笑,右手握着剔透的酒杯,做了一个chess的姿势。 再看他身边的陈奥涵,笑眼弯弯,右手举起筷子,左手悄悄在他耳侧比划剪刀手,一副搞怪模样。 画面里当然不止他们两人,可其他人显然已经不重要了,评论区里的cp粉早已群情激荡。 陈奥涵是《剑仙》的女主角,两人去年接连合作两部电视剧,有大半年的时间都呆在一起,慢慢成了朋友。 这个暑假,伴随《剑仙》的收视狂潮涨起来的不只是两人的名气,还有两人的绯闻。 何止cp粉,连黄素琴某次看电视的时候都说这两人站在一起有夫妻相,说陈奥涵漂亮讨喜。 如果她的这番话被粉丝听到,估计又要锣鼓喧天、鞭炮齐响了。 连星举着手机发怔。 江城祥和居是她最喜欢的饭店之一,那里的焦糖排骨和榴莲包曾一度让她魂牵梦绕。初中的时候,苏木白每次考试后都要带她去吃一次以示犒劳,以至于她去那里就像回家一样自然。 如果她没有出来旅游,苏木白一定会带她去吃,这好像已经成为他们之间预定俗成事情。 而此刻,连星趴在异国他乡的床上,看着他和陈奥涵其乐融融的模样,突然发现自己想的太多了。 她自以为祥和居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只属于两个人分享的去处,却不成想,他和别人去也是一样的。 忍不住心头发涩,又羞愧自己的小心眼,连星翻来覆去,百爪挠心地对着照片啃指甲。 “哇,陈奥涵!”浴室一声门响,年画扑过来,发梢上的水滴甩了她一脸。 “小白和陈奥涵吃祥和居?”年画双眼闪着八卦的精光:“有情况!我要打电话问他。” 连星垂眼,“都是一个圈子的朋友,他们合作了那么久,一起吃饭也很正常啊,你会不会想太多了?”她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质疑年画还是在说服自己。 回头却发现年画已经拨通了苏木白的电话,用她的手机…… 连星呆滞两秒,踢掉鞋子冲进浴室洗澡。 浴室的门紧紧关上,哗哗的水流声充盈耳膜,卧室里的声音终于被完全隔绝。 水流在脸上微烫,她重重地呼口气,闭上眼睛。 那些爱慕苏木白的心思从何时起,连星已经记不清了,当她发现时,那些细腻的情愫已经在心里生了根。她不再愿意帮他收情书,不再喜欢他的朋友叫她木白的小妹妹,不再情愿与成千上万的同性分享她的小白哥哥,不忍心他碰壁受挫。也许从她在高考志愿上选择专业的那刻起,那些情愫就如荒蔓野草迎风疯长,再也不受她的控制了。 可是,他永远都不可能是只属于她自己的小白哥哥了,从前,她没有勇气争取到他身边的位置,今后更是困难重重。在他身边,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陈奥涵,会有更多不愿他恋爱结婚的粉丝。 无论从哪个角度考量,妹妹都是最安全的距离。 连星关掉淋浴,心不在焉地擦拭身上的水,年画欢快的声音隔着一道门传来:“你进去的真不是时候,小白哥让你接电话呢……我刚才和陈奥涵说话了呢,她本人声音还挺好听……” 连星把毛巾盖在头上,让整张脸被遮住。 拉开门时,她声音瓮瓮的,“小白哥什么时候走?” “后天。” 后天……饶是知道肯定见不上了,可亲耳听到的答案总比心里猜测地要让人失望。 见不到也好,以她最近的心情和状态,怕是相处机会越多,露出破绽越多。 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可以隐藏,可眼神要怎么伪装? 连星在这一刻下定决心,要和苏木白保持距离。 *** 缓慢而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连星打开门,怀里被塞进半个西瓜。 徐晋阳送来了冰镇西瓜,和他自己。 于是三人并排坐在地毯上看影片。 徐晋阳坐在连星身边,他刚洗过澡,身上有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竟然和苏木白以前常用的是同一个牌子。鼻端不时飘来男生身上的清香,让她蓦然有一种回到当年的恍然。 苏木白读高中的时候,她读初中,夏天的傍晚他们总坐在一起看电视或者看书,一人手里抱半个西瓜。 以至于她想起初中时光时,鼻端似乎总飘散着清甜的西瓜味。 回忆真是一把钝掉的杀猪刀,一下一下剌得人生疼,作为回忆里的小猪,连星表示很惆怅。 她假装去卫生间再回来,不动声色换到年画旁边坐,直到徐晋阳身上的味道离自己远了些,才舒了口气。 手机自年画还回来还没有看过。连星眼睛盯着电视屏幕,可心里却始终痒痒。 “就看看时间,”她自欺欺人地拿起手机,不受控制地点开微信,聊天栏里有且仅有的苏木白保持之前的形态,没有回复,没有后话。 连星一直有删聊天记录的习惯,却从来不删和苏木白的,此刻她觉得这个习惯很不好。 一打开微信就是他的名字,叫人怎么会不想起他? 她狠了狠心,点击“删除”,再想了想,干脆直接将微信卸载。 第五章 我很想爱他(五) 若想忘记一件事情,必须用一堆事情填满大脑。 连星刻意让自己享受起这趟旅行,每天背着相机跑来跑去,除了向家里报平安,连手机都不再看一眼。不仅如此,她甚至成了策划担当,每晚回酒店计划第二天的行程。 前几天年画还吃惊地像见鬼了一样,到现在已经能非常熟练地用脚趾勾她睡裙:“明天怎么安排?” “坐游轮出海怎么样?晚上在船上吃自助海鲜?” “约!” 连星把手边东西收好,看了看时间,快十点了。“想吃拉面吗?” 等了几秒没听到年画回应,一回头,她已经从床上弹起来并穿好了鞋子,“去昨晚那一家?” 俩人狼狈为奸相视一笑,连星从缠成麻花样的被子里抠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叫徐晋阳。 前几天两个人一直偷偷出去吃宵夜没叫徐晋阳,昨晚终于被他发现了,然后她们被迫接受了长达十几分钟的安全教育。 正纠结时,手心嗡嗡震动起来,连星看也没看顺手划屏接听,在手机接近耳垂的那一刻余光蓦然瞥见来电显示的尾字“白”。 苏木白! 几乎下意识想扔掉手机,可嘴巴已经不经大脑指示先出声叫了声“哥”。 “嗯。” 轻轻一声回应,裹挟着夏夜的微风,连星的心仿佛忽然间受潮了。 柔软地不像话。 “睡了吗?” “没。” 她机械地挪到窗前,耳畔似乎捕捉到他一声轻笑,像是撩拨的琴弦。 “干什么呢?吃宵夜?或者是,打算去吃宵夜的路上?” 啊,怎么全被猜中了呢?连星发现自己在他面前实在没一丝神秘感,挫败感倒是十足。 “在外面注意安全,晚上不要出去,实在想吃宵夜可以叫外卖,但是,尽量别吃。” 他说一不二的家长作风又贯彻实施了,连星却是说不出什么了。 就心想着自己挺失败的,那么艰难地下了远离他的决心,却被他的一句教育甚至是一声轻笑就搅得六神无主,神志不清。 不行不行,心情可以乱,姿态不能丢,至少要如常说话,不能傻子似得一言不发。 “哦,我知道了。” 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她抬眸望着玻璃窗上呆滞的表情,挫败地想要一头撞上去。 “连星,”苏木白叫她,“开学就要大四了,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想做些什么?” “做编剧啊。”不然呢? 手机发出电波轻微的刺响,她拿远了一些,才听到他更加低沉的声音:“做了编剧就等于至少一只脚踏入了娱乐圈,你想清楚了吗?你不怕……” “怕什么?”说起职业规划连星神志已经恢复了大半,“不是还有你呢吗?” “就是因为有……算了,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也是一种幸运。早点睡吧,不要熬夜,尤其是年画那个小疯子。” “哦。” “好了,晚安。” “晚安。” 连星不确定自己转身的时候有没有笑,所以年画惊讶的眼神使她异常心虚。 “怎么了?”她尽量调整出正常的、活泼的表情,发现年画眼中的惊讶丝毫没有减弱。 更奇怪的是,她带着那样奇怪的表情在一步步靠近自己。 就在连星环视四周开始自我怀疑的时候,年画终于开口了:“星星,你上新闻了!” 不止新闻,还有各类视频,甚至连微博热搜上都赫然挂着她的名字。 当然,在她名字前面,无一没被加上“苏木白妹妹”的前缀,而定语则是“电视剧《碧海浮生》编剧”。 “原来小白哥哥的妹妹是个编剧啊,还参与了《碧海浮生》的剧本,好羡慕。” “卧槽,苏苏好帅,好苏,妹妹也萌萌哒,这手,这表情,本迷妹and妹妹粉受到一万点暴击。” “兄妹合作,明年七月,《碧海浮生》看起,虽然哥哥只是打个酱油我也认了!” …… 盯着年画的手机仔仔细细看了许久,她才对苏木白刚才没头没脑的问题后知后觉。 他一定觉得因为他的原因而让自己无辜受关注了吧? 所以他才不想让自己做编剧吗? 过马路被偷拍事件已经过去近两个月了,除了“大白”们会偶尔提及羡慕一下“妹妹”,连星以为不会再有人记得此事,毕竟这个娱乐圈里最不缺的就是新鲜韵事。 她完全没想到这件事情会在今时今日被重新挖出来,更没想到是以这样清晰的方式——她的姓名、照片,甚至尚未定型的职业全部被曝光开来。 瞪着微博里她和苏木白合影想了很久——这张合影她手机里也有,是很久以前一起吃饭时,于小野帮忙拍的。 照片里苏木白眸中带笑,神情轻松地揽着她的肩膀,而她则凹着表情做出乖乖微笑的样子。其实当时心里是咚咚打鼓的,紧张的。 只是,这照片是怎么传出去的?于小野手机被偷了?或者是…… 年画也盯着看,“喂,这谁拍的?怎么会到媒体手里?” “不过,”连星以为她和自己有一样的猜想,紧张地对上她的眼睛,却不料她话锋一转,撞了撞连星的手肘,“拍的挺漂亮嘛你。” 连星:“……” 拜“热门插曲”所赐,连星一晚上都没睡好,时刻关注着舆论的走向,生怕再出现什么对苏木白不利的新闻。 十二点过后,微博上画风一转,突然将焦点重新对准苏木白。 “暖男妹控苏木白”的话题突然被刷了上来。 ****** 连星不确定自己是几点睡着的,再醒来时发现手机还握在手里。 视线之内依旧昏暗暗的,她有些穿越——是天还没亮还是已经睡到第二天晚上了? 她晕乎乎揉着眼睛,下床拉开窗帘。 “刷”拉出窗外一个灰蒙蒙世界。 原来是个阴天。 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下午一点了,年画也不在房间里,大概是和徐晋阳出去吃饭了。 连星踢踏着拖鞋去上洗手间,快速刷牙洗脸完毕,抓着块毛巾边擦水边坐到沙发上。 “嗯?”坐下去的时候好像有什么东西咯到了屁股,温热的,似乎会动。 “啊!”连星下意识叫出声来,身子顺势躲向一旁,离开那个奇怪的东西。 然后……她落入了一个怀抱! 一瞬间有种熟悉的感觉在脑海中迟疑继而落到心头,苏木白的声音毫无预兆在耳边响起,:“别怕,是我。” “你怎么来了?”连星抬头,只看到他满眼的红血丝。 “有个广告在这取景,顺便来看看你们。”他漫不经心压下连星翘起的两根呆毛,“出来玩还这么贪睡?熬夜了?我昨晚怎么说的?” 连星被他随意揽在肩下,羞涩又羞愧,双手无措地揉着脸,复述着:“要……早点休息,不要熬夜。” “还有呢?”苏木白轻捏起她的下巴,垂着眼睑打量她的脸,“还有呢?昨晚又吃宵夜了?看来我的话你是一点都没听进去。” 昨晚哪里还有心情吃宵夜…… 连星在他的淡淡的眸光下简直无处遁形,一双眼睛胡乱四处看着,他的气息近在鼻息,她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紧张僵硬。 “那个……我看你好像很累,”她指了指他的眼睛,“要不要去睡会?” “好。”他看起来真的是累了,放开她径直走到床边躺了下去,正是她刚才睡过的地方,身下的床单被她拱的皱皱的。 窗户开了一半,有风灌进来,似乎要下雨了。他随手扯起她用过的薄被,搭在身上。 她睡过的床单,她盖过的被子,连星默默吁气:幸亏昨晚刚洗了头发,幸亏没有在床上放……屁。 脑海中突然闪过他某次采访,他对着镜头很认真地陈述:“我在睡眠方面有洁癖,从来不用别人的铺盖,去酒店也一定带上自己的床单被单。” ……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传说中的双标吗? 一场大雨终究降临,打破所有的出游计划。 不过,即使不下雨,连星也不打算再出门。戴着耳机倚在飘窗里看视频,一侧目就能看到苏木白安静的睡颜,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开心? 苏木白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四点,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他的两个小妹妹并肩倚着靠枕看平板。不知道是什么好笑的节目,两个小姑娘想笑又不敢笑,纷纷捂着嘴巴偷笑,肩膀一耸一耸的像两个被按了按钮的机器人。 他枕着肩膀静静看了会,笑了。 傍晚时分,雨势依然没有减小,年画拿了名片正准备叫外卖,门铃响了。 “小野哥,”年画笑看门外似乎神情尴尬的于小野,诧异道:“装什么不熟,快进来啊。” 于小野越过她的身体,往里探了探头,连星敏锐的察觉到苏木白似乎沉了脸。 他们,闹矛盾了? 于小野进来后,连星更加肯定了这种想法。 “我给你们买了晚饭。”于小野将打包的外卖在餐桌摆好,两个小姑娘甚有兴趣地凑过去看菜,苏木白却连头都没抬。 房间里的气压似乎有些低,年画却仿佛毫无知觉:“你们坐,我去喊晋阳来吃饭。” “我和你一起。”连星拽着年画出门,关门的瞬间,听到房间里骤然寂静。 太可怕了…… 等再回到房间时,于小野已经不在了。 连星偷瞄着苏木白沉得能拧出水来的侧颜,给于小野发微信:“小野哥,你和小白怎么了?” “老大生我气了。” “你做错什么了?”我哥可不是那么爱生气的人。 “我,星星对不起,我也没有办法。” “……” 连星昨晚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为什么她和苏木白的私人合影会平白无故泄漏出去?原来是从于小野这里出去的。 《碧海浮生》剧组想借着苏木白的人气炒作电视剧,找到了苏木白的经纪团队,公司想给苏木白树立暖男形象,正愁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两边一拍即合,于是,苏木白的经纪人唐茵想到了于小野曾拍过的这张照片。 昨晚消息一出来,苏木白就大发雷霆,直到今天还没有理会于小野,于小野自知理亏,不停地对连星说抱歉。 这件事上于小野确实不好做人,他只是一个小助理,毕竟还要靠公司吃饭,连星能够理解他。只是,舆论确实往有利的方向发展了,事情的结果也是双赢,哥哥他怎么还那么生气? 连星心里想着事情,苏木白心情不佳,年画吃货上身,徐晋阳被苏木白的突然出现吓到了,以至于今晚的餐桌异常沉默。 直到五分钟后,徐晋阳才默默对年画喃喃:“所以你和连星共同的哥哥就是苏木白?” “对啊。”年画一边点头,一边从苏木白的筷子底下抢过一块年糕。 徐晋阳:“……” 默默吃了吃了会饭,徐晋阳好像终于消化了这个事实,开机重启了。“星星,尝尝这个辣炒章鱼,很不错。” 连星咽了咽口水,“谢谢。”出于礼貌,还是把章鱼夹起来,还没入嘴,就遭来苏木白一记眼风,“痘痘都冒出来了,还不忌嘴?” “她脸上哪里长痘了?我怎么没看到?”年画终于从食物中抬起头,仔细观察着连星的脸,“白皙、红润、有光泽,就是没有痘,难道是我瞎了?徐晋阳你看到了吗小野哥你看到了吗?咦,小野哥什么时候出去了?难道我真瞎了?” 这下除了苏木白外,四只眼睛齐刷刷都盯上自己的脸,活像研究什么奇怪生物,连星架不住这么打量,微汗:“下巴颌长了一颗小痘。” 很小的一颗痘,位置很隐蔽,在靠近喉咙的地方,应该是下午他捏她的下巴时摸到的…… “哦,吓死我了,还以为我瞎了呢,”年画继续埋首食物,“那你就别吃辣了。” 连星呵呵,你没有瞎,你只是被美食糊住了眼睛。 她用余光偷瞄苏木白,看他没什么表情地在喝汤,又顺势将视线移向他的手指。手指白而细长,骨节分明,漫不经心地捏着勺子却像捏着一件艺术品一样,好看地恰到好处。 右手手背上有极细的、约一厘米长的伤疤,是她13岁那年他教她做饭,她不小心切到的,也许是被切怕了,从此之后他就不再让连星学做饭了。 不过几秒之间,她的视线从他的指尖一寸一寸移到手背,又一毫一厘地移回到指尖,最后不由自主地伸出食指顺着自己的下巴慢慢摸到痘痘,回忆着下午他手指捏过的痕迹。 真的是极小极小的一颗痘。 “别用手摸,好好吃饭。”苏木白抬眼看过来。 “哦。”连星赶紧放下手,低头看着汤碗,偷偷笑了。 门外又传来敲门声,年画扬声问:“是小野哥吗?”静了一秒却听见女人的笑声:“是我。” 第六章 我很想爱他(六) 连星听出是茵姐的声音,立即过去开门。 唐茵端着水果拼盘杵在门口,看见连星就笑了。 “茵姐,”连星打了招呼,年画也探着身子招手:“hi,茵姐!” “听说你大一挂过英语?”苏木白擦了手站起来,“姨妈不说一点都看不出来。” 年画一百个不乐意:“苏木白,你是不是一天不打击我就肚子疼?什么实力妹控,什么行走的荷尔蒙,真想让你粉丝看看你的真面目!” 唐茵笑道:“你这么说我就要替你哥哥委屈了,为了来看你们他昨天通宵一夜才争取到这半天的时间,明天又得飞。” 苏木白没接话,嘴角轻轻抽动,似乎冷笑了一下,看得连星心里一抽一抽的。 她实在很怕气氛僵下来,大家都难堪,不过苏木白却没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在沙发坐下来,看起了剧本。 唐茵放下果盘就走了,连星关上门,小心翼翼挨苏木白身边坐下,清了清嗓子,“嗯……哥,你和唐茵姐……” 苏木白打断她的话:“要不要看看我新接的剧本?” 年画好奇凑过来,夺过去瞅上几眼:“民国时期……谍战剧,哥,你什么时候开始接这种手撕鬼子的戏了,卡起码!” “小孩子懂什么?”苏木白推开她的脑袋,眼睛却看着连星:“倪璐你还记得吧,这是她的剧本。” 连星当然记得,这是她这辈子见过的第一个知名编剧。 她选择“影视文学”专业几乎遭到周围所有人的反对,甚至父亲还因此大骂她一场,父女俩一度闹得非常僵。消息传到苏木白那里,他当晚就打来了电话。 连星刚和父亲大吵了一架,情绪还是混乱的,听到他遥远而低沉的声音,眼泪立即就流了下来。 倒不是多委屈,只是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你无论开心还是难过总是会格外想念他,你就是听不得他的声音,好像他一说话,那些伪装的坚强和强硬的姿态瞬间就一溃千里。 他问她:“你是一时兴起还是深思熟虑?” 一时兴起还是深思熟虑?连星真的被问住了。 喜欢他是一时兴起还是深思熟虑?对他好是一时兴起还是深思熟虑?想靠近他是一时兴起还是深思熟虑?想和他并肩努力,想帮他成功是一时兴起还是深思熟虑? 很多事情源起太早早已无据可查,很多情绪无意生根早已无从拔除,这世界上有太多决定都不是简单的“一时兴起”或“深思熟虑”可以说清道明的。 如果情绪可以控制,她早就可以不喜欢他了。可是她做不到。 少年懵懂的女孩子,唯有一腔孤勇和少年意气,她不知道怎样控制情绪,怎样表达感情,她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遵循自己的内心,仅此而已。 长久的沉默,久到连星恍惚自己是否接到过这通电话,她想说些什么,可喉头好像被沥青浇住了,发不出声音。 苏木白终于说话了,声音温润而清晰,“好,我明白了。我帮你说服你爸。” 他明白了什么,连星到现在都不知道,只记得后来他回来了,和她的父亲聊了很久,后来开学了,他送她去a市报到,还给了他一把自己在a市的房门钥匙,再后来,他带她去见了倪璐。 情绪被他带着在回忆里兜了一大圈,连星点头:“我记得,倪老师,我们和她一起吃过饭。” “嗯,”苏木白把剧本递给她看,“这部戏最早也得到年底开拍,有机会我介绍你去跟组实习。” “嗯。” 条件反射点头答应后,才反映过来他说了什么。 嗯?嗯?嗯?昨晚不是还一副不想再让她继续写剧本的态度吗? 被他这么一转移话题,差点忘了正事,连星追问:“哥你是不是生于小野的气了?” “他说的?” 连星头摇得拨浪鼓似得的:“我自己看出来的。” 他避重就轻:“没有的事,小孩子少打听那么多。” 连星被这句小孩子整郁闷了,直到临睡前才逐渐恢复过来。 既然从苏木白这里问不到什么,只好继续问于小野了。 她给他发语音:“昨天小白哥真的和茵姐吵架了?” 等了一会他才回复,声音压得很低、透着一股子猥琐:“千真万确,我从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火。” 连星回忆着今天他说话时的神情,完全看不出来啊,甚至她问到这事时他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他怎么说?” 于小野这次连语音都不敢发了,改打字了,“拿我炒作可以,但是连星,不行!” 哇,好man,好护犊子。 她在这一瞬间竟然体会到一种他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错觉。 而她,就是那红颜。 连星觉得,再这样下去,她真的要压抑不住了。 第七章 这么近那么远(一) 夏天旅行的代价就是,一不小心就会晒成狗。 连星在开学前一天回到学校,室友们纷纷吐槽她晒黑了,去食堂吃饭遇到同学,第一句话也是:“怎么晒黑了?” 不就是黑了一点点?真的有这么明显?午后连星对着小镜子左看右看,怪不得苏木白走的时候嘱咐她和年画“外面紫外线太强,出门记得戴帽子。” 原来是嫌弃她黑了…… “哼!”她一拍桌子站起来,两步迈到对面,室友周景羽正对着电脑屏幕花痴舔屛,一口一个“我宝好帅”。 正欣赏地合不拢嘴(腿),被连星拉住了胳膊。 连星一脸别扭:“别花痴啦!” 周景羽眼睛不离屏幕:“苏木白这么帅的男人,谁不心动啊?你看他的眼睛,你看他的鼻子,你看他的果冻唇,好想亲一口,呜呜呜……” 抱着屏幕猥琐地花痴半天,才突然想起连星的存在,周景羽嘿嘿一笑,动作稍微收敛一些,话里话外的羡慕嫉妒恨却华丽丽掩盖不住“好羡慕你,有个明星哥哥是什么样的体验啊,你们之间差了四岁,那他小时候肯定背过你或抱过你吧,快说快说,是什么样的感觉?” 连星汗:“那时候他也还是个孩子呢。”能有什么感觉。 “也是,”周景羽略略失望,但很快又提起精神来,“你不知道,你一上热搜,整个朋友圈都炸开锅了,大家都说你深藏不露,还说,还说,反生说什么的都有,我也记不清了,你应该也看到了。” 周景羽尴尬地挠头,满脸的跃跃欲试欲言又止,“那个,连星啊,你介不介意我当你嫂子啊?” 连星:“……羽毛,我哥喜欢皮肤白的。” “真的吗?”周景羽反手合上电脑,“我们现在就去买面膜。” 下午买了一堆补水美白面膜,晚上连星故意发了个朋友圈,晒了一张敷着面膜只露出两只眼睛的照片,配上一行话:“晒黑了,被嫌弃了。”加上一个委屈的表情。 其实苏木白很少评论她的朋友圈,只是偶尔点个赞。连星并不期望他能做出什么反应,但就是想发,想让他看到。 敷完面膜,她雷打不动地进行每晚的必修课,看剧本、码字。 开学前黄素琴给她送来好几个本子,说是苏木白精挑细选的几个口碑不错的好作品,让她学习。 好吧,那就好好学习! 这一看就到了十一点半,琳琳是傍晚到的,此时早已经在床上昏昏欲睡,连景羽也关掉视频爬床上去了。连星又整理了一会大纲,这才收了东西打算睡觉。 “我关灯了啊。” 床上的两个女孩异口同声:“好!” “啪”一下轻响,宿舍陷入黑暗,连星用手机屏幕照着明,摸着爬到床上。 躺好后几乎是惯性地点开微信,微信在苏木白在上次在苏木白离开韩国时就重新装上了。她知道一直等着一个人的消息很傻,可是强迫自己不去等他的消息好像更艰难。找不到事情填补空白的时候,握着手机像握着一个□□,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 更何况,苏木白离开的时候嘱咐她要保持联系,万一他发了微信她看不到怎么办? 好吧,她承认这是借口,她就是放不下他。 晚上她在朋友圈里发的状态下有了评论。 徐晋阳:“不黑啊,好看。” 年画:“同晒黑,各种被吐槽。大哭” 羽毛:“拍肩,励志成为白妹纸(为了偶吧,哦呵呵呵呵呵呵)” …… 意料之中,苏木白没有评论,连星仔细清点评论上方的赞,依然没有苏木白。 “连星,你真矫情。”删掉动态,她暗暗骂着自己,手指却不受控地打开聊天页面。 页面上依旧只保留了和苏木白的对话框,最近的一次对话还维持在三天前。他问她什么时候回学校,让她星期天去帮他暖暖房子。 苏爸爸和苏妈妈虽然都很忙,感情却一向良好,或许是受成长环境的影响,苏木白是个家庭观念挺重的人。他说,如果房子里长期没有家人的气息,家也就不像家了。 好吧,她是他的家人,所以她现在要给他家人的问候。自我麻痹间,连星发过去一个搞怪的微信表情。 握着手机闭眼发了会呆,手机震了一下。咦,这么快回复?看来他今晚不忙。 解锁,点开,行云流水的动作定格在发件人的名字上——徐晋阳。哎,原来不是小白哥哥啊。 心底一阵惆怅。 其实连星和徐晋阳认识也有几年了,甚至大一放暑假时他还来宿舍帮她搬过东西。然而她却始终和他没有特别要好,一方面,自从苏木白占据她的内心和大脑后,她逐渐丧失了和异□□往的能力;另一方面,徐晋阳不久前表现出对她有超出友情的意思。 他和年画是高中死党,所以年画自然成了他们之间最长久的共同话题和媒介桥梁。只可惜现在她和徐晋阳在同一个城市甚至同一所大学,和年画却分隔两个城市。 徐晋阳邀请连星周六去农家乐,连星婉拒。他又提出一起吃饭,连星说没时间。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邀请,也不是她第一次拒绝了。 “那周五呢?” “这周都很忙啊。” “没关系,我等你。” 连星郁闷地敲敲屏幕,想起他一向神采飞扬的脸庞上布满的失望,最终没忍心敲出一个不。 算了算了,吃顿饭又不会死,再说心底里还是当他朋友的,见面把话说清楚就好。 直到她纠结地睡去,也没等来苏木白的回复,她知道他又在忙,还是在闭眼之前不甘心地发了个晚安。 晚安,哥哥。 开学时答应了话剧社的同学帮忙改剧本,连星这一个星期都不停往话剧社跑。周五晚上,话剧社的排练结束,她和社员们一起走出来,打算去吃晚饭,却在踏出活动中心的那一刻看到坐在单车上的徐晋阳。 她猛然想起,他说过今晚一起吃饭。 连星踌躇的一瞬,他已经骑了过来,清俊的面容上带着如常的笑意,示意他上车,“走吧。” “我最近减肥,还是多走走吧。”不等他回答,连星就自顾走到他前面。 可是要往哪边走?真要跟他去吃饭吗?还是现在就把话说清楚?她飞快地做着思想斗争,终于硬着头皮开口:“徐晋阳,” 她转身,徐晋阳推着单车停下,立在她面前的身姿像棵白杨,挺拔而瘦削,漆黑的眼眸平静无波,却看得连星心中波澜起伏,“我们……” 伤人的话要说出口总是艰难,连星组织着措辞,却见对方松动了表情,轻轻笑了,“我的生日party可就差你没到了,大家都等急了。” 今天是他的生日?!那接下来的话打死她都不要在今晚说出来,她可不想让他以后每年的生日都想起失恋的悲惨经历。 连星怕死了这种心理负担,更不想做那个贱人。 “生日快乐。对不起,我没准备生日礼物。” “没关系,你就是礼物。” 连星心里咯噔一下,表情已是失去管理的僵硬,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的话,只能躲开他的眼神,神情尴尬地盯着他身后的树枝。 树叶刷刷间却听他又语气随意地解释:“这可不是我的意思,年画今年忘了准备礼物,把你当作生日礼物赔给我了。” 这个玩笑开得,真是一波三折,波涛汹涌。 年画这个损友,连星在心里暴击她一百下。 气氛终于轻松起来,徐晋阳翻身上车,“再不走他们真的都等不及了。” 再不上车会显得又小气又作吧,连星硬着头皮上了后座。 “你朋友我都不认识,不会破坏你们的氛围吧。” “当然不会。”少年的衣角被晚风轻轻扬起,声音也是朗朗,“怕你不舒服,我叫了你的室友,她们已经提前去了。” 羽毛和琳琳?这两个来者不拒的吃货! 车子稳稳行驶过水泥路,在拐弯处猝不及防加速,一辆电动车迎面驶来,连星心口一跳条件反射随手一抓……抓住了徐晋阳的衣角。 她惊魂未定地提醒他:“你慢点。” “没事,别怕,摔到你我负责。” “……”害怕气氛再次尴尬,连星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换了自行车。” 她记得他以前有辆山地车。 “找同学借的。” “哦,”她扭头看着身边流星般划过的小摩托,轻声嘀咕道:“应该借辆摩托车或者电动车,跑得多快啊。” “是啊,”他清朗的声音顺着风向一字一字飘进耳朵,带着点小别扭:“是啊,跑得太快了。” …… 第八章 这么近那么远(二) 吃饭的地点并不算远,和校门口隔了两条街,沿着街道拐角的小路走差不多两百米就能走到学校小吃街。 今天是周五,外面很热闹。卖小吃的如串串香、手抓饼、红豆酥、鳗鱼小丸子、煎饼果子、烤肉串,卖日用品的如衣服、台灯、电风扇以及卖充电宝、数据线、手机壳、手机贴膜甚至卖旧书的小摊沿街摆了一路,男生女生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过。徐晋阳骑着单车在菜市场般哄闹的街道上艰难前行,却是越走越难,车身晃来晃去,晃到连星终于找到合适的理由跳下来。 两人推车缓行,徐晋阳一路懊恼选错了饭店,过一会又抱怨自己的生日偏偏赶在休息日。 要不然就可以多骑一会。 连星冷静地提醒他,其实这条路每天都很热闹的。 拥堵的结果就是两人赶到的时候一大桌子的人正在狼哭鬼嚎,纷纷控诉男女主角太磨叽。 什么男女主角啊,连星心里吐槽,给徐晋阳一个眼神,示意他解释一下,偏偏后者一副看不懂的样子,笑嘻嘻地安抚饿狼们去了。 连星只好憋着一口气在室友们身边落座,没想到一会功夫没见,琳琳已经和邻座男生相谈甚欢了,景羽更夸张,隔着一张桌子和对面的男生说话,不,是喊话。 直到连星在桌下不住拉她的手,示意她矜持,她才终于意识到连星的存在。 “哎呀连星你可来了,我都等得饿死了。” “哼,我看你已经饱了。”连星揶揄她。 “也是,秀色可餐。” 这个厚脸皮的,“你就不能矜持这么一点点”连星中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比着手势。 景羽一副少年是太年轻的神情,“等你见到喜欢的男生就不会这样说了。” 看到喜欢的男生才会更矜持呢。连星默默腹诽,小时候她对苏木白多豪放啊。 等等,喜欢的人?“这个房间有你喜欢的人?谁!”她被这毫无征兆的信息惊到了。 “必须啊,不然我会来?” 貌似很高冷的样子,有好吃的你会不来?连星腹诽着,见景羽故作娇羞地捂了脸,眼珠绕着桌子飞了一圈,然后缓缓落到她对面。 连星头皮一紧,听到她甜蜜地说:“当然是徐晋阳……” 天哪,要不要这么有缘,要不要这么狗血!?连星无语地闭上眼睛。 “身边的殷思源啦!” “殷思源?”呼,连星暗松一口气。幸好不是徐晋阳,如果是他,那她以后该怎么和羽毛相处?虽然她对徐晋阳没有感觉,但哪一个女生会不介意暗恋的男生喜欢别人。 她更小气,苏木白只是和陈奥涵有一些捕风捉影的小绯闻,她就已经无法直视陈奥涵的照片了。女人的嫉妒心和占有欲从来不分年龄地域。 晚饭结束,喝了几瓶啤酒的男生们兴致正高,提议转战ktv。连星第一反应是先回去,无奈景羽紧攥着她的手大声响应。 好吧,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这个时间,学校附近的ktv估计人满为患了,一行人打车去市中心。 琳琳上车后才发现不见了景羽的身影,探着头找了一圈问连星:“羽毛呢?” 连星无力地耷拉着眼皮,下巴往正前方抬了抬,“跟着饮水思源上了前面那辆车。” “饮水思源?”琳琳疑惑了。 “待会你自己问她吧。”连星叹口气,慢悠悠闭目养神。 “叮咚。” 手机提示有微信进来,她刷地睁开眼睛,解锁屏幕。 琳琳正盯着前面那辆车为羽毛突如其来的感情疑惑着,再一扭头看着连星就更搞不懂了,“你眼睛怎么这么亮,饿虎看见小白兔了?” 连星心不在焉地嗯一声,斟酌字句回复苏木白,“在外面帮同学庆祝生日。” 这一晚上到底是错过了多少内容啊!琳琳托着下巴观察她的表情,就看她一会微笑,一会若有所思,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有事儿,绝对是有事儿! ****** 苏木白今晚受邀参加某时尚品牌晚会,觥筹交错了一整晚好不容易一个人到走廊上清净一会。 想想下午小姑娘发了好几条微信还没回,他给她发了语音。 她却说现在不方便听,让他尽量打字,怕被别人听出他的声音。 被狗仔拍到一次就吓得草木皆兵了?苏木白啼笑皆非,依照她的要求打字,“在干什么?” 隔了差不多半分钟才收到回复:“在外面帮同学庆祝生日。” 他下意识看眼腕表,九点二十,看来她今天要晚归。 斟酌片刻,他一字一字:“男生女生?” ****** 江琳琳饶有兴致地观察连星的表情,微笑,微笑,若有所思,嗯?一边微笑一边若有所思是几个意思? 男生女生?他会在意自己是否和异性相处?也许热闹的夜晚让人情绪上头,连星索性自恋地这样认为。 怎么回答比较好?她想了又想,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两三种回复,来来回回删删改改,最终回道:“有男有女。” 他会怎么回答?连星望着窗外川流的街景,使劲想啊想,脑子里始终一片空白。 一直空白到红灯,出租车停下,她才发现自己并没收到回复。 就这样,没有后文了? 红灯倒计时,绿灯缓缓亮起,出租车猛然启动,连星坐得不稳,身子被狠狠搡到前排座椅上,沉闷痛感立即涌上神经末梢。 她一下被打醒,手撑着座椅扯出自嘲的笑来,连星啊连星,你到底在想入非非什么,难道还奢望他吃醋? 后知后觉的顿悟让她感到慌张,昏暗的车厢里,彼此形象模糊,她竟然清楚地看到自己,看到心底掩藏的疯狂想法。 曾经她以为感情是一个圆圈,兜兜转转,周而复始,终究回到原点。而此时,在这个普通的夏夜,她惊惶地发现,其实感情是一个漩涡,以圆周运动的轨迹,不断回到原点,然后加速向下沦陷。 灵魂仿佛与意识抽离,一个清醒的她看着另一个心存奢望的她双脚踏入沼泽地,慢慢地陷下去。 出租车重新进入车流,平稳前行,琳琳突然拉了拉她的手,悄声问:“你说羽毛这么豪放的孩子怎么还会玩暗恋?” “不知道。” “不过暗恋到底是什么感觉啊?” 暗恋的感觉? 连星深陷其中却怎么也形容不出来,有人说,暗恋就像在机场等一艘船。她觉得也不是,至少那个人还知道自己在等什么?然而她却连自己在等什么都不甚清楚。 那艘船本就是她的,却永远都不会是她的。她坐在船上,却不知道它会驶向哪里。 琳琳还在碎碎念,“虽然我没有暗恋过别人,但好像感觉还挺有意思的,甜蜜的负担,偶像剧里都是这样演的。你觉得呢?” “我觉得啊,”目的地到了,连星开车门下车,身子探出半边又回过头来,“就是发疯的感觉。” “啊?” “暗恋的人都是神经病!” 只有神经病才会因为一条普通的、未回复的微信,脑补出对方一百种反应! ****** 周景羽早跟着殷思源进去订房间了,徐晋阳却一直站在门口等着后面的车,看到连星下车,他立刻迎了上去。 “没想到会玩到这么晚,你还好吧?” “没关系,寿星最大。” “困了就告诉我,我可以先送你回去。”他揉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今天太闹了,改天再单独请你吃饭。” 连星本能地就说了“不”,话音未落,自己先尴尬起来,幸好对方像没听到似的,“好了,我们进去吧。” 徐晋阳招呼同学们一起去包房,连星和江琳琳慢吞吞跟在后面,门被推开的一瞬间,琳琳突然神经兮兮地开口,“我知道了。” 连星看她。 “暗恋的感觉。”她眼神笃定,像明白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暗恋一个人会装聋作哑。连星,徐晋阳喜欢你吧?” 第九章 这么近那么远(三) 一进包房徐晋阳就被起哄唱歌,他也不推脱,自己点了首《开不了口》,大方地扶着落地麦克风唱了起来,低沉的音色一出来,场子瞬间high了,琳琳起哄地喊:“男神男神,”景羽和另外两个徐晋阳的女同学立即积极响应,捏着嗓子一起喊起来。 连星选了最角落的沙发坐下,静静听歌,眼睛盯着屏幕入神观看mv,却依旧察觉到两道不时飘来的目光,借着昏暗喧闹的场合,慢慢不再掩饰。 “就是开不了口让她知道……” “就是那么简单几句,我办不到……” 若是不爱一个人,也会装聋作哑。她明明听到的、看得到、感觉得到,却没办法回应。 手机突然震动,她心下也是一震,一边滑了接听,一边跑出去。 这次的直觉很准,苏木白声线压得低低的,“男同学过生日?” “你怎么知道?”连星嘴角又忍不住翘起来。 “猜的。”他的语气竟然有一丝不经意的得意,听得连星心里冒酸泡。 “在ktv?” “也是猜的?”连星前后左右看了一圈,听到他轻轻“嗯”了一声才懊恼自己又在瞎想。 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 “不要喝酒,不要瞎闹,唱完歌早点回去休息,要是太晚就和同学去酒店过夜,”停顿一下,“必须是女同学。” 连星摸摸鼻子,小声嘟囔,“知道啦,我又不是你女儿,” 他轻轻笑起来,“我怎么会有这么黑的女儿。” “我明明只晒黑了一点点,哪有那么明显。”她忍不住抗议。 “你也知道?那还自怜自艾感叹些什么?” 原来他早看到了她发的朋友圈! 走廊上此起彼伏各种音色的歌声间或鬼哭狼嚎,连星笑嘻嘻反驳:“切,你管我!” “不管也管了十几年了。” 她蓦然停下所有动作,有那么一秒钟她甚至怀疑她连呼吸也停住了。 直到耳端再次传来他他漫不经心的笑声:“我不管你谁管你,我可是你哥。” 浑身紧绷的弦猛然一松,连星脱力苦笑:“对对对,国民好哥哥,实力妹控。” “少贫嘴,”苏木白貌似心情不错,语气越发轻松:“听话,早点回去休息。”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再见,小、白、哥、哥!”她一字一句地说完,飞快地挂断电话。 “原来你在这?” 来不及平复情绪就听到徐晋阳的声音,她回头,看到他站在门边,手还保持着握着门把的姿势。 “接了个电话,”她扬了扬手机,“我去趟洗手间。” 怕未整理的表情泄漏内心情绪,她低头匆匆走向卫生间。 进门一抬头近看见洗手池边站了个凹凸有致的女人正对着镜子涂口红,上挑的眼线带着钩,显得眼睛异常邪魅蛊惑。那神态倒像极了陈奥涵在某部电影里的形象。 她想起苏木白接受采访时被记者问到对陈奥涵电影形象的看法时的神情,他目光沉静,似乎回忆了一下,才微微笑说:“我想她的粉丝应该很喜欢。” 记者追问:“为什么?” “因为粉丝喜欢她啊,”他不置可否:“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无论她尝试什么形象,在粉丝的眼里都是美的。” 说了半天等于白说,真会打太极。他一向都是这么冷静淡然,带着点不自知的小幽默。 想到这连星又像镜子里多看了一眼,不巧正撞上对方的目光,然后被狠狠地白了一眼。 她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尴尬地笑笑,快步走到内间。 等她洗完手出来时,发现刚才那美女正站在厕所门口和一个高个子的男人说话,姿态亲昵,上身不住地往对方身上贴,手里捏着一根极细的女士香烟。 连星不敢多打量,只用余光匆匆一瞥,快步走过两人身旁,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句不确定的“连星?” 她下意识回过头去,对上男人探究的眼神和女人不悦的视线,她借着灯光细细打量男人的脸,然后惊喜地笑了。 “邵城哥!” “原来真的是你!”邵城低头对那美女说了句什么,美女不悦地打量连星一眼,扭头走了。 连星尴尬地耸耸肩,看着邵城走向她。 他带着一顶鸭舌帽,手里的香烟早在她认出他的一刻折断扔进垃圾桶。连星发现他的身形比上次见到更加消瘦,想是有刻意减肥。 “和同学来玩?” “对啊,你呢?和朋……友来玩?”想起刚才那个性感美女,她的语气有些迟疑。 他没回话,伸手轻拍她头顶:“快一年没见你了,长高了,更漂亮了。” 连星心里暖暖的,本想回一句“你也更帅了”,可看了看他的脸,还是缩缩脖子嘿嘿一笑。 “最近见过你哥吗?” “前一段见过,开学之后还没有见过。” “前一段的新闻我看到了,以后有好本子可要推荐我啊,连大编剧。”邵城开起她的玩笑,“话说回来,你可真是你哥的小福星,没出道时是,现在他红了,你又为他戴上了一个妹控的暖男光环。你说他要怎么感谢你呢?” 以前?她正迟疑,又听到有人喊她:“连星!” 她回头,徐晋阳大步走到她身边,不着痕迹地观察两人的神情,看到连星不设防的微笑后卸下眼中的警戒,微笑对邵城说:“你好。” 邵城点点头,看着对方玩味地笑了笑,眼睛却还是看着连星:“男朋友?” “是我同学。”连星赶紧介绍:“今天他过生日,我们是来为他庆祝生日的,包间里还有一大帮同学呢。” 说了太多,反而像是刻意澄清,她又向徐晋阳介绍邵城:“这是我一个哥哥。” 其实是哥哥的好朋友,但解释起来实在有些麻烦,反正她平时也对他以哥相称,索性介绍为哥哥。 邵城又对徐晋阳点了点头,温声说了句生日快乐。 等徐晋阳走了,他才凑近她问:“他是不是喜欢你?” 连星拨浪鼓似的摇头。 邵城一副看小孩子把戏的了然神情,“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你喜欢他吗?你哥知道吗?” 连星被问急了只好反问:“那刚才那美女是你女朋友吗?” 邵城表情一滞,终于停止追问。 随便聊了一会,邵城要送连星回去,连星婉拒:“我等下和同学们一起打车回去。” 邵城不肯。 “可是我室友还在包房里。” “那我送你们一起回去?” “这……”连星伸出食指指指他:“你的身份,不方便吧。” “我又不是苏木白,有什么不方便的。” 邵城随口打趣,连星倒有些尴尬了。他和苏木白一起出道,如今苏木白成了国民男神,光微博粉丝数量就是他的好几十倍。 他大概看出他的不自在,笑了笑:“好了,打电话让你室友出来吧,我在门口等你。” ****** 回到宿舍,连星礼貌性地给邵城发短信,感谢他今晚的义务相送。 短信编辑到一半,有电话进来,是徐晋阳。 “到宿舍了吗?” 她俯身脱下一只鞋,“刚到。”想问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又怕对方多想,便缄口不言。 “我们也从ktv回来了,宿舍估计是回不去了,今晚就近找个地方住了,明天一早回去。” “这样也好,”连星拽下另一只鞋,沉默两秒,听到对方放得轻轻的声音:“星星。” 耳边有嘟嘟嘟的声音,又有电话进来,直觉告诉她是苏木白。 “不好意思,我有电话进来,你早点休息吧,”她如遇大赦,将对方未说出口的话及时截断在他喉头。 “嗯,你也早点休息吧。” “好。”连星想了想说:“生日快乐。”不等对方回答,立即挂断,切到另一个来电。 “在哪呢?”苏木白声音低沉,透着一丝懒意。 “到宿舍了。”连星在椅子上正襟危坐,打算认真听哥哥的训导,结果他却是轻声一笑:“真乖。” 她一瞬间头皮都麻了。 一句话,他以哥哥的身份说,她以异性的心态听,简单两个字却听出天差地别的不同感受来。 连星片刻地失语后才慢慢撸直舌头:“哪敢不听哥哥的话。” 苏木白像是被顺了毛的猫,发出满意的笑声,哄小孩子似的,“过几天回a市带你吃好吃的。想吃什么?” 连星惯性地默念三遍:摆正心态,摆正身份,禁止奢想。才扯出标准笑容,端出做妹妹应有的娇纵语气,“想吃什么都给买?” “嗯。” “想要什么都给我?” “嗯。” “那我要你。” 第十章 这么近那么远(四) 苏木白停顿一秒,仿佛难以置信般发出一声悠悠的“嗯?” 脸几乎一瞬间涨红,心快从嗓子眼蹦出来,她吸了吸气,接道:“手上的那串佛珠。” “好。” 连星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丝放松,咬咬牙索性不要脸了一回:“好不容易调戏你一次,这么紧张?” “小孩子别瞎说,”他显然不想将话题进行下去:“说吧,想吃什么?” 哼,不闹就不闹,连星拉下嘴角:“帝王蟹!” “好。”他应允,在挂掉电话之前突然又说:“以后不许喝酒了。” 连星默默,他怎么知道她喝了?之前和邵城聊了这么久都没露出破绽。 这一周,《碧海浮生》的剧本正式定下来,周五,连星去参加了一次剧本讨论会。其实在这之前已经开过很多次讨论会,但连星作为只写三集的打酱油关系户,被导演识趣地放过了。甚至连这次也是她自己主动要求参加的。 回到学校,她打算熬夜补追几部动漫和美剧,四点钟就提前吃了晚饭,又和琳琳、羽毛一起去超市买了一堆零食,囤在桌上。 准备就绪,她打开电脑,去洗澡。 电话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响了,连星自然听不到。等铃声唱到第三遍的时候,羽毛终于举着手机砸起了浴室的门。 连星探头,看到羽毛放射红光的脸庞,她一只手捂着听筒,原地旋转跳跃360度,没挽好的头发散在嘴边活像只被烫伤的、张牙舞爪的猴子。 连星观察她的反应,“我哥?” “卧槽,老公声音好性感,好性感,好性感,好……”羽毛一脸迷之感动。 连星顾不得湿漉漉的手,抹一把脸上的水就接了过来,“喂。” “在干嘛?” 门外羽毛还在嗷嗷地仰天长啸,她手忙脚乱关掉淋浴,“洗澡呢。” “这么早?吃饭了吗?” 连星本能地想说吃过了,话到嘴边狐疑问道:“怎么突然打电话问这个?你回来了” 他不回话,只是笑,“螃蟹还吃不吃?” 连星绽开笑脸,抓起毛巾就往头上揉:“要吃,要吃!” 羽毛旋转跳跃着去楼下打了瓶水,又旋转跳跃着上来,看见连星正对着镜子擦bb霜。 “你怎么又擦上了,不是刚洗过澡吗?” 连星手上动作飞快,“等下要出去吃饭。” “和我老公?” 连星摇头。他不是你老公。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呜呜,亲爱的连星,带我一起。” 连星得道高僧般端坐,一脸慈祥的神秘莫测。 羽毛委屈地瘪起嘴。 连星痛下决心,“等你哪天不痴汉她了,我就带你去。” 羽毛:“呜呜呜呜……” “……我帮你要签名回来。”其实她私藏着苏木白各个时期的笔迹,比如她从小到大的每一本教材书上。 “啊啊啊啊,肥水不流外人田,连星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以后嫂子过了门,一定会拿你当亲妹妹疼的。乖啊!” 连星暗暗收回带他见苏木白的决定。 想做我嫂子,下下下辈子……也不可能! ****** 连星到学校西门口,老远就看到于小野那辆黑色的速腾停在一片树荫下,她左右扫视一周快速跑过去。 “让小野哥接我就好啦,何必还亲自跑一趟,万一被人看到就不好了。”坐上副驾驶时她还在四处张望。 “去坐后排。”苏木白摘下墨镜看她。 “啊?”连星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 “副驾驶不安全,上星期一个朋友就在副驾上受了伤。” “哦,好吧。” 连星捂嘴偷笑起来,苏木白望着她的身影无语,他刚才是讲了个笑话?这么开心? 连星坐到他身后,扶着他的座椅探头问他,“小野哥呢,你怎么把他的车开来了?” “最近有狗仔跟拍,不敢开自己的车。”他一边掉头,从后视镜里看她:“于小野陪女朋友去了。” “小野哥和女朋友感情真好,简直就是几年如一日,真是个好男人。” 车子稳稳转了个弯,苏木白悠悠接道:“好男人不止他一个。” “你是说自己吗?”连星刻意将神情放得轻松,“你不见得比小野哥有耐心。以前你和萧雅在一起时,她没少向我吐槽。” 萧雅算是苏木白的初恋,也是他唯一交过的女友,然而两个人只在一起半个月就分手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还不足半个月。 连星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分手的原因。 “没耐心?”苏木白不置可否:“我的耐心全被你磨光了。” 连星:“……” 连星吃了憋,瞥见苏木白得逞的笑,赌气说:“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这样说我未来的嫂子会吃醋给我脸色看的。” 他倒是很无所谓:“那你就选个不给你脸色看的。” 你以后选老婆会经我的同意吗?我有那么重要?连星心里既甜蜜又苦涩。不给脸色看的?连亲妈都有嫌弃孩子的时候,也就自己才不会给自己脸色看吧。难不成我选自己? 这种想法一出现,立即把她吓了一跳。一直以来她都只是默默喜欢他,关心他,却从没发现什么时候占有欲已经在心里扎根。 “怎么不说话了。” 连星躲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蜗行的车流:“在给自己选嫂子啊。” 苏木白无声地笑起来,“选好了吗?” 连星清了清嗓子,试探道:“陈奥涵怎么样?” 他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干妈喜欢她。”她小心翼翼观察他的脸色。 苏木白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不反感,也没有表示出过多的兴趣,“那让你干妈自己问我。” ****** 苏木白在小区旁边的超市让连星下了车,塞给她一张购物清单。“照这个清单买食材,再买点想吃的水果和零食。” 连星接过长长的购物单,“苏木白亲笔,应该能卖不少钱吧,你的粉丝肯定要羡慕死我了。” “那不然呢?” 真傲娇……“可是我们两个人哪吃得了这么多啊?” “晚上会有朋友过来。”他稍微停顿,目光移向她手里的纸张:“剩下的给你屯冰箱里,周末无聊可以过来。” “你又不在,一个人更无聊。” 你不在的地方,于我都是空城。 “可以带同学过来,只是不许把家里弄太乱。” 同学?连星想起羽毛对着他的照片大喊宝宝的情景,惊恐摇头,“还是算了吧,我怕我同学会疯。” “什么话。”苏木白左手伸出车窗轻轻推推她的脑袋,顺手把自己的钱包塞到她手里,“快去吧。” “就知道使唤我。”连星对他皱皱鼻子,转身一路小跑。跑出几米又停下来给他发微信:“躲远点,别被人拍到啊。” 一脚踏进超市,刚好收到他的回复:“躲得很远,连你也找不到。” 想象着他回复自己时嘴角微微上扬又有点小得意的神情,她不自知溢出笑来。 他回来了,真好。 现在这种状态倒是很像小时候。 记忆中的周末都是和他一起度过的,刚开始那几年他完全把她当成一个小跟班,动不动就写个条子使唤她去小区便利店买瓜子、饮料、话梅、小青豆,每次她都和他磨叽很久,磨叽到他没办法,再额外塞给她一些跑路费,她才屁颠屁颠地跑出去。 所以小时候她也算是班里的小富翁了,同学们都喜欢和她一起回家,因为总能分到一些小零食。 不过后来他们便只能和她一起走出校门口——苏木白发现她把零花钱全部用来买零食,强制她每天和自己一起回家。 那时候多傻,为了和女同学一起逛路边小摊,不知道找了多少理由推脱他。如今想想,总觉得是遭了报应。 一定是那时候对他撒了太多谎,现在才会连经常见一见都是奢侈。 ****** 连星买完东西出来才明白苏木白微信里的话,她真的找不到他的车了。 躲狗仔躲出经验了吗?她拎着购物袋,边走边找,眼看快要走到小区门口了,还没有看到车的影踪。 算了,直接回家吧。她无奈地叹口气,把手里的东西再向上提一提,就听到苏木白近在耳旁的笑声。 他好像突然从天而降似的,出现在她身后。他换下了墨镜,戴一副银边圆框眼镜,脸上罩着黑色的口罩,轻轻浅浅站在绿荫下的落日余晖里,眼底蕴着一丝笑意。 连星呆了一瞬,恨不得拿麻袋套住那长身玉立的白衣男人,扛回家去,“不是说有狗仔吗,你怎么出来了?不怕……” “小区门口没关系的。”他自然接过她双手的购物袋,扬一扬下巴,“走吧,回家。” ****** 苏木白住的是个私密性较好的高档小区,房子还是连星上大学前的暑假租下的,是套复式公寓,后来他多挣了些钱,就把这了下来。连星拥有一间卧室和一个小衣帽间。 厨房水池里躺着早就备好的优质帝王蟹,泥沙吐得差不多了,他换了家居服开始收拾。 空气里都是熟悉的味道。 连星趴在厨房门框上欣赏了一会他的背影,弱弱举手:“我想帮忙。” “不用,”他回过头来,眉眼间的嫌弃毫无掩饰:“静静呆在那里就好。” 连星挣扎,“我可以做些简单的。” “别,你还是老实坐着吧,实在无聊可以收拾一下客厅。” 连星耷眉臊眼地去客厅打扫卫生。 知根知底有时候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比如说现在,一个绝佳的独处机会,却因为苏木白对她的了如指掌硬生生错过。 如果他以前没教过她做饭…… 如果她没有失手切到他的手指…… 如果她没有差点火烧厨房酿成悲剧…… 哎,连星幻想着和他并排站在流理台前,一人切菜一人打蛋的场景,手下的动作愈来愈用力,把桌子擦得锃亮如镜。 “再擦桌子就要烂了。” 没留意苏木白什么时候从厨房出来的,双手撑在桌面上半俯着身子凝视她,微微勾起半边唇角。 “擦完桌子了?” 连星点头如啄米。 “来帮我洗菜吧,洗完放在水池里,然后把碗里的鸡蛋搅一下。” 咦?连星眼睛都亮了。意念太强大,感召他了吗? 她心里翻腾着喜悦的小泡泡,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平静地点点头,径直往厨房走。 把他指定的青菜菠菜小白菜一股脑放进水盆里,预想中的身影却一直没出现在身边。 连星湿着手探出头寻找他的身影,却发现他早已不在客厅。 “苏木……”最后一个字被他突然出现的身影卡在喉头,“你要出去?” 他戴帽子的手一顿,走过来,“你刚才叫我什么?” “没什么啊。”连星望天花板。 “我耳朵没聋。” “苏木白。”连星开始盯地板,声若蚊蝇:“年画不也这样叫你。” “她没大没小,你也和她一样?”他扣上帽子,“我出去接一下朋友。” 连星望着他直直走出去的背影,无措地摸摸鼻子。叫声名字而已,不至于生气吧? 第十一章 妹妹(一) 耳畔咔嚓一声落锁的声音,连星回水池边继续洗菜,把白菜菠菜生菜分开在盘子里放好,左手端起案板上的玻璃器皿,右手抄起打蛋器。 好不容易进了厨房,他却出门了,生活还真是残酷得很耿直。 哎,算了,好歹小心愿实现了一半。 做完这些,苏木白还没有回来,连星想了想,系上围裙开了火。 把锅烧热,放油,等油微微冒烟时,倒入蛋液,立即有鸡蛋的香气直扑入鼻…… 苏木白等下回来会是什么表情?肯定会惊奇吧,没有他给做饭的这几年,她已经慢慢学会简单的炒菜了。 没有他的强硬限制,她才发现她的双手也并非完全残废,或许是他以前把自己想的太笨。 连星关了火,从橱柜里挑一个漂亮的瓷盘,开始盛菜。 支起的耳朵捕捉到门响,她捧着盘子跑到厨房门口,眼神穿过客厅瞬间看见换鞋进屋的熟悉身影。 苏木白也在那一瞬抬头,视线落在她手里的盘子上。 “你在干什么?”他如临大敌,几步迈到她面前,抢过她手里的盘子。 “你炒的?”他使劲吸了口气,眼睛里生出几分狐疑。 “对啊,还不错吧。”连星扬起一个得意的笑脸,不经意踮着脚尖,些许期待,些许忐忑。 “不是说不让你碰火吗?”他眉头微蹙。 连星眼里的光芒没来得及暗下去,就听见他身后清朗的笑声,“苏木白,你怎么那么像个老妈子啊?” “你不知道她,笨着呢。让她做饭她能把厨房给烧了。” 苏木白也不招呼那人,端着盘子进厨房盛菜。 笑声的主人转过短短的走廊,露出一袂衣角,连星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顾天北!拎着打包食盒的顾天北!那个被媒体评为比女人还精致的、长着温柔桃花眼的暖男鲜肉顾天北,她今天终于见到现实版的了。 正考虑该怎样打招呼,又一个女人笑道:“你好啊,苏木白的小妹妹。” 连星越过顾天北的身侧,看到换了拖鞋、从玄关走出来的陈奥涵。 那个荧屏上或清纯或明艳的女人,原来现实生活中更好看。 她穿一条宽大的连体牛仔短裤,中长的卷发披散着随意拨到一边,脸上妆容极淡却白皙透亮,眉眼间是毫不经意的浅薄笑意。此刻她站在顾天北身后,斜插着兜,看着她。 只那么短短一瞬的时间,连星不知怎么就将她看得那么仔细,她恍惚了一下,才笑着回应:“你们好。” “你好。”顾天北弯唇一笑,举起手里的东西:“能麻烦你找几个盘子吗?” “盘子在厨房,自己过来拿。”苏木白端着连星的西红柿炒蛋出现在厨房门口。 “你们在厨房门口开会吗?不嫌挤?” 连星这才发现门口还有两个人,一个短发女人和一个高瘦的男人。 印象中空荡的房子第一次那么热闹,是有些挤。 她接过顾天北手里的东西,钻进厨房,“我来装盘。” “苏木白,你妹妹可比你可爱多了。”顾天北打趣道,随连星走进厨房。 锅里螃蟹咕嘟咕嘟煮着,有淡淡的咸腥味道,连星轻轻呼口气,对顾天北笑了笑。 莫名的,有些局促。 主要是身边这人长得太好看,又偏偏气质温和,温润如玉。连星想起琳琳对他的评价:万千少女的美梦。 嗯,她现在和千万人的美梦站在一起,稍稍有些难以置信。 “听苏木白说你在a大读大四?”察觉到小姑娘的拘谨,顾天北先开口暖场。 “嗯,”连星抓住话题,“我好多同学都很喜欢你,男生女生都有。” 啊,为什么要补最后一句?她简直有把盘子砸在脑袋上的冲动。本来是想突出他的受欢迎,可是说完才发现有些变味。 他的俊美长相一直是无良媒体诟病他同性传闻的主要证据。 “嗯,我说的是喜欢是普通的喜欢,是欣赏。”她组织语言想找补回来,却听他爽朗一笑,“那是,我美嘛。” 连星噗一下笑出来,心情舒散开来。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一会,基本都是顾天北在主导,他刻意挑了些轻松又不显疏远的话题,连星慢慢地开始放松,不再局促尴尬。 两人合作很快装好了盘,苏木白也适时进来,他掀开锅盖看看进度,从门口扯了围裙戴上。 连星立即绕到他身后帮他系上腰带。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是她做惯了的,简直成了条件反射。 没有家长的日子,他负责带她吃饭,给她做饭,总之就是要喂饱她。 顾天北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很快消散,他挑唇打趣:“呦,大厨要露一手了,我先给你腾出战场。”他一手端着一盘菜,出去摆桌。 厨房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连星想起之前幻想的画面,默默跟在他身后,“哥,我能帮你吗?” 他很受用地嗯了一声,“把菜端出去吧。” 连星:“……” 在厨房门口碰上陈奥涵,她俩一个要进去,一个要出来,陈奥涵对她笑笑,主动让开通道,让她先走。 “谢谢。” 连星快速出门,余光中瞥见陈奥涵双手飞快拢起长发,用皮筋绑了一个丸子头。 她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听到厨房里女人的声音:“等你做完外面的菜都要凉了,我帮你。” 摆盘时偷偷瞄到厨房里的光景,苏木白手执锅铲翻炒青菜,陈奥涵和他并排而立,用小勺子挖出一勺盐,边放边和他说着什么,苏木白微微侧耳,手下动作不停。 陈奥涵笑了起来,明媚皓齿,煞是好看。而后苏木白突然回头往餐厅看过来。 连星飞快低下头,一颗心扑通扑通,快而沉重。 这一刻,她很羡慕陈奥涵。 她幻想了一晚上的情景,陈奥涵自然随意就做到了。她厌恶自己的束手束脚,艳羡她的大方自然。 看,先动心的人就输了,像一个觊觎别人宝物的小偷,小心翼翼,畏首畏尾,心事重重,姿态难看。 这种暗恋的心情该怎么形容呢,明知自己没有雨伞,却执着冲进无边雨幕,眼雾迷蒙地跑了一天又一天,淋到心都潮了,发湿发霉。却不愿回头,心想着,好不容易跑了这么远。 对啊,好不容易跑了这么远,放弃,多可惜。 ****** 摆饭的时候,陈奥涵不小心把汤碗弄撒,热汤浇到衣服上,腿上也烫出粉红一片。 连星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抽出纸巾帮她擦拭。其他人也都走到她身边关切她有没有烫伤。 “没关系,没关系。”陈奥涵边擦拭油渍边摆手示意。苏木白从医药箱里拿了烫伤药给她,她打量一眼笑他:“装备还挺齐全。” 连星心下一动,没有抬头,苏木白也没有解释,只是劝她去处理衣服。 其实这些药都是为她准备的,他一整年也不会回来几趟,自然用不到各类应急药物。 热汤不比热水,不仅有油渍,还有颜色,红红的一大片晕染在浅蓝色牛仔衣上,格外明显。陈奥涵却不怎么在意,“我去洗手间洗洗就好。” 顾天北好心提醒,“应该洗不干净了,要不然我让大超送一件过来,他离得不远。” “太麻烦了。”苏木白的目光在她和连星之间流转,最后停在连星身上:“带她去你房间换件衣服吧。” 连星自然不会吝啬一件衣服,只是,陈奥涵愿意穿她的旧衣服,吗?毕竟不怎么熟…… “我没有新的衣服……”她小声道。 “没关系,我洗一下就好。” “衣柜最右边第三格,有一条新的连衣裙,先给她穿吧。” 陈奥涵和苏木白同时开口。 他平淡的话音落下,在场包括连星,所有人都是一愣。 顾天北怔了怔,却是一笑,抿唇不语,而那个瘦高的男人却心直口快,“木白,你小子不错啊,金屋藏娇啊。” 连星的耳根刷一下热起来,她装作一副什么都听不到的样子,更加卖力地帮陈奥涵擦拭衣服。 他什么时候给她买的衣服,她真的不知道。每次过来都是简单地带一件衣服或者随便打开大衣柜捞一件衣服套上,至于他说的那个位置,她从来都没有翻看过。 连星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回房。 而其他人,却全情关注,等待苏木白的回应。 他诧异地看了瘦高男人一眼,好像对方讲了个无聊的冷笑话,义正言辞:“付昱,打住你满脑子的猥琐想法,她是我妹妹。” “我去帮你找衣服。”连星呆不下去了,逃似得一头扎进房间,却在进门前的一刻听到他不大的声音,很肯定的语气,“不过确实是娇,你以后不许逗她,我家小姑娘脸皮薄。” 连星将头埋进柜子里,许久后捧出几件已经拆掉吊牌的新衣服,脸颊热得发烫,像是被谁狠狠甩了一巴掌。 被他的坦然,更是被自己的贪心。 门外传来笑声,隐约听到顾天北说了一句好哥哥。 她努力扯了扯嘴角,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苏木白是个好哥哥,然而她怎么努力都不能做一个好妹妹。 这晚连星最终只吃到一只螃蟹,因为坐在身边的好哥哥无声阻止了她拿第二只的手,耳边他淡然的、压低的声音鞭打着她的心,“今天已经是23号了,很快就要到月底了。” 第十二章 妹妹(二) 月底,是连星的生理期。他不说,她差点都要忘记了。 读初中的时候,苏木白总会在“那几天”准备好红糖姜汤用保温杯装好塞进连星的书包里,她每次都嫌重又害羞,坚决不肯背。往往是她扔回给他,他再一言不发扣着她的书包塞回去。从家里一路拉扯到路上,女孩子的脸慢慢染上羞赧的粉红,苏木白终于拗不过她,半恼半无奈地帮她一路拿着,然后在教学楼下分道扬镳时再扔给她,看她苦着脸傻站着,他远远地朝她挥挥手。 后来连星也就习惯了。 习惯到忽然有一天不习惯。 他成名离开后,再也没有人主动帮她准备红糖水,她在教室里疼得咬牙,发短信问他在干嘛,他直到凌晨三点才回复。 她翻来覆去地将他的短信看了好几遍,爬起来给自己煮了一杯姜糖水,惊得妈妈以为她中了邪。 那晚,连星睡得格外安稳。 好像还做了一个梦,梦见苏木白冷着脸去班里找她,隔着窗口将保温杯扔进去,将她的桌子砸出一个大洞。早上醒来给年画打电话,说她梦见了小白哥哥,年画在那端兴奋地大喊,“我也梦见他了,咱俩真是心有灵犀,你这是想他了,我也是!” 连星说:“哦。”心里却冷静地摇头,年画,我和你已经不是一样的想念了。 那时候的世界只有校园那么大,时间以一张张油墨味刺鼻的试卷作为度量单位,大片大片轻飘飘划过,她来不及细想,他一杯杯漫不经心的红糖水,意味着什么。 她很小便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以一个需要呵护照顾的妹妹的身份,这么多年过去,她也早是他生命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溶于骨血。他习惯性带着她,习惯性关心她,习惯性留意她的习惯,记住她的喜好,然而,她却只是他的习惯。 来不及互生情愫,他们之间的亲情就已浓烈到彼此不可替代。他们的关系只能禁锢在这样的框架里,紧紧捆绑,无法向前。她那些小心翼翼的情愫有如明刀暗箭,稍有不慎,便将这框架砍得支离破碎,以后一辈子都会裂痕犹存。所以,她只能选择一个人的无望和痛苦,渴求有一天,默默忘记他。但愿她的心事,从始至终,无人知晓。 把连星从回忆里拉回来的是付昱的声音,“妹妹你几岁了?” “啊?”连星没迷糊过来,顾天北帮她回答了,“在a大读大四,你猜她几岁了。” “哦,我还在想她是初中生还是高中生呢。”付昱一转眼,小声促狭道:“我以为苏木白有恋童癖。” 连星忙起身去了厨房。 “付昱你大爷!”苏木白一根香蕉砸过去,被对方偏头躲过。偏他得了便宜还得寸进尺,趁连星起身去厨房的空当小声问:“她都成年了还住在你这?虽说是你妹妹,可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啊,这……” 两根香蕉一齐砸过来,正中胸口,疼得付昱捂着胸口哇哇叫,顾天北顺势往他嘴里又塞了半个柠檬,“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我说错什么了我?”付昱龇牙咧嘴地抗议。 厨房里,连星僵直的背影猛然一颤,回头看见苏木白进来。 “别听他满嘴胡说,”他微冷了脸,“下次我不让他来了。” “我才不会生气呢,”连星从他身边绕过,语气轻快,嘴巴几乎咧到耳根上,“没有血缘关系又怎么了,我不是亲妹妹,胜似亲妹妹。” 苏木白似乎被她夸张的笑容惊吓道,恍惚一瞬才笑,“这话别让年画听到,她会吃醋的。” 晚饭后大家坐在客厅喝着红酒闲聊,话题转来转去坐不过圈里那点子事儿,连星作为一个圈外人自然没什么发言权,乖乖坐在角落看电视。 话题一转,转到热门ip剧的改编上,短发女人突然问连星,年底要不要跟她去剧组实习。 “去剧组实习?”付昱好奇,“妹妹你是学表演的?还是编导?” “是编剧。付总您日理万机,都不看新闻的吗?”顾天北打趣道。 “哦。”付昱笑得老狐狸似的,“我说苏木白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中午下飞机,晚上就把我们拉来了。” 连星一头雾水,就听对方又说:“什么时候高兴了就来我的公司,实习也行,签约也行,好好学习,以后哥罩着你。” 说完,煞有介事地递上一张名片。原来他是米果娱乐的老总,手下签了好几个知名编剧。那短发女人是他的妻子,叫米瑶,被苏木白他们戏称为付昱的迷药。 连星这才明白苏木白的用意,原本因一群陌生人的到访而稍有些无措的心情被这张名片慢慢熨烫、舒展开来。 陈奥涵提早半小时被司机接走,后来局散了,大家也纷纷告辞离开。连星左思右想,还是走到苏木白身边说:“哥,我也走了。” 苏木白挑起眉毛,“这么晚了你去哪?” “回学校住啊。”看他眉头蹙地更深,她解释:“明天班级举行活动,要早起。” “那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 “听话。” 连星坚持,“不方便,万一被狗仔拍到又会上新闻了。” “好了你们别争了,”顾天北提议:“大超就在附近,我自己开车回去吧,让大超送她。” 苏木白将付昱夫妇送到门口,回到家里,顾天北已经挑了部经典喜剧看上了,连星喝着果汁,手指不住地摩挲玻璃杯,心不在焉地看着。 苏木白在另一侧沙发上坐下,兴致缺缺地看了一会,眼里浮上一丝倦意:“大超离得远不远?” “还行,”顾天北嘴角笑意未散,分神瞄一眼手机,“十分钟左右能到。” “如果麻烦就不要让他过来了,你们今晚都住下,连星睡自己房间,你睡沙发。” “嗯?”突然被点名,连星恍然一惊。 “你哥让你回房睡觉。”顾天北说完,对着苏木白的背影抗议:“为什么不让我睡客房?” “懒得收拾。”苏木白反脚勾住卧式的门,回房。 要留下吗?连星手放在扶手上,顺着沙发纹路抠啊抠,这样的情境并不陌生,他风尘仆仆回来,她和他像家人聚会般一起吃饭,饭后一起看张碟片,或是懒散地坐在客厅里,他看他的剧本,她写她的东西,彼此相安。 只是今天,付昱的那几句话,一语敲醒梦中人。她这才意识到,虽然她和苏木白之间差了四岁,可她终究已经成年了。两个年岁相仿的……并没有真正血缘关系的兄妹共居一室…… 连星恨死了他们这种关系,不能向前,也不能后退。 十几分钟过去了,顾天北侧躺在沙发上,半搂半枕着抱枕,半边侧脸隐在灯光下,显然已经乐不思蜀了。 连星想问问他大超到哪了,怕太唐突,想独自打车回去,又怕苏木白生气,左右为难。整个人绷着身子,正襟危坐,只等着顾天北的手机一响,他说句可以走了,就此解放。 然而顾天北……那双会说话的桃花眼仿佛得了自闭症,慢慢慢慢地眯起,快要睡着了…… “小白,”连星蹭到苏木白门外,轻轻敲门。 没有回应。 就在她举起手,还未来得及再次敲响门板时,门倏忽从里面拉开。黄色灯光透出悠悠暖意,苏木白斜倚着门框,在一斛浓郁光影中轻蹙着眉,“叫哥。” “哥。”连星低头,盯着他尤自湿漉的脚面,“大超还没来,我自己打车回去吧。” “都十点多了打什么车,回去宿舍都关门了。回房睡觉!”从擦头发的毛巾下传出的声音透着一丝不耐。 连星的小心脏又揪了一下,试图解释:“我明天要早起。” “我送你。” “可是,” “星星,”毛巾拿下来,头发上的水滴落下来,晃悠悠滑过锁骨,“无论我是艺人还是普通人,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我都是你哥。你不要避嫌,永远不要。” 他微低了头,幽黑的眼睛认真地盯着她,等待她的回馈。 如果心也有四季,那她现在的天气已然错乱。一半艳阳满天,一半冰雪皑皑,连星抿嘴扯出一记微笑,“嗯。” “知道了就爬去睡觉。” “爬我又不是乌龟。”连星回房前恶狠狠瞪他一眼。 她关了门,双手抵在门背上,迟迟没有开灯。 前一刻和苏木白的谈话犹在耳边回荡,旁人的非议,在他耳中只是无稽之谈。自始至终,他从未设想过兄妹之外的关系。他给了她永远,也判了她死刑。 客厅里,苏木白敛起笑容,看着连星紧闭的房门,些许无奈。女孩子长大了,心思渐渐多了起来,他总觉得她和自己疏远了些,在他面前慢慢少掉两分亲昵,多出几分敏感。 习惯了照顾她却没有做“知心哥哥”的经验,越来越看不透她在想什么。吾家有女初长成,真愁人。 转头看到客厅里的那一个,睡得姿态全无,身子还在沙发上,两条长腿已经垂在地上,准备上路了。似乎……更加愁人。 “喂,”苏木白光着脚,轻踢他一脚,嫌弃脸拉得长长的。 “嗯?”顾天北迷迷糊糊睁开一条眼缝,因为困倦不住地揉着眼睛。 “滚去客房睡!” “不是没收拾吗?” “早收拾好了。”苏木白困地不行,打着哈欠回房。 刚才睁不开眼的某人却在身后哈哈笑起来,“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耿直嘛。苏木白,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贤惠了?该不会贪恋我的美色吧。” “贪恋你妹!”一只拖鞋毫不犹豫地砸过来。 “你妹就在房里。” 嘭!另一只拖鞋也砸了过来。 第十三章 断章 (一) 床单被套是换过的,米白色的一套清新淡雅,侧鼻轻闻有一股淡淡的兰花味道,应该是刚刚洗过。 连星嗅着这清香,想着苏木白百忙之中还要嘱咐阿姨帮她整理床铺,想象着他某次回来后默默把新衣服放进她的衣橱里,心里温暖而妥帖。 他就像这身下的床单,衣柜里的衣服,柔软沉默,让她觉得安心。 也许这就是亲人和爱人的区别,他无法变成她亲密的爱人,却是她永远不必担心失去的亲人,只要她不跨出那一步,这样充满安全感的关切与暖意就永远都在。 而现在,他就在与她一墙之隔的房间里,看不见,触不到,却足以让她睡一个安稳的美觉。 ****** 十一长假将至,课堂一天比一天躁动。原本连星早已修完了所有课程,却拗不过两个室友,陪她们来上最后一门艺术选修。 其实已经是考试前为数不多的最后几节课。 她记完笔记,惯性推到羽毛面前,却迟迟不见她动笔。侧目一看,这家伙正埋头盯着手机猛戳。 凑近再看,抢票呢。 琳琳和羽毛这两天一直在纠结十一的出游路线,连星坐在床上时常能看到两个脑袋凑在同一张电脑屏幕前叽叽喳喳地讨论。 “成都的小吃很好吃。” “可是重庆也很不错啊。” 不知道的以为她们是美食之旅。 商量的结果通常是,两个选择恐惧症患者同时回头:“连星你说。” “说什么?” “我们去哪?” “你心里比较想去哪一个?” “我?”原来计划中的游客还有她。“我十一还没想好怎么过呢。” “还用想吗?”琳琳放下鼠标扭头看她,“我们宿舍集体出动啊。” “可是……” “可是什么?你不是不回家吗?难不成有其他安排了?”羽毛眼珠一转:“该不会是徐晋阳约你吧?” “当然不是,”连星急忙辩解,一时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哎,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她只是想,苏木白十一期间万一回来,岂不是又见不到了,而且十一之后就要进行毕业实习了…… “咦,对了!“羽毛突然一拍脑门,眼睛变得晶亮,”徐晋阳假期有什么安排吗?“ 看连星一脸无知的神态,她着急道:”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连星:“……”所以呢? “我有个很好的提议,”羽毛推开椅子站起来,双手背起,煞有介事,”我们可以搞个寝室联盟啊,反正大家都认识,人多热闹嘛。 “不……”连星话还没说完就被无情打断,“而且和男生一起我们就有了人肉gps兼保镖啊。” 呵呵……连星完全猜透了她心里的小九九,“外加帅哥养眼吧。” “必须的,徐晋阳长得多帅啊,小伙那叫一个带劲~”羽毛啪嗒啪嗒点着手机,表情收放自如,活像电视剧里的老色~鬼。 连星只顾着笑,等笑完了抬起头,羽毛已经把手机举到耳边开始说话了:“喂,徐晋阳。” 腻着嗓子打了招呼,她贱兮兮地朝连星抛个媚眼。 “大姐,你还真是个行动派啊。”连星急忙翻身往床下爬。 只是每爬一级梯子,脚便软上三分,羽毛说话的语气和内容让她实在太想去死了。 只见她贴在阳台的推拉门上,一本正经、字字恳切,夹杂着淡淡的无奈和难以启齿,“连星说十一想去成都玩,可我们三个都是有去无回、出门就要被贴寻人启事的终极路痴,所以我想问问你们班有没有去玩的同学,刚好结个伴……嗯,最好是熟悉点的女生吧,陌生人也挺尴尬的。” 她根本不认识他们班任何一个女生。。。。。。 来不及下床制止她了,连星抓着扶手,斜身夺过琳琳手里的抱枕,砸了过去。 “哎呦,”嚎叫声仅持续半秒,瞬间切换到公事公办中夹杂一丝甜美的语气,“哦没事,崴了一下脚。我们刚说到哪了?” ****** 星期三中午连星从自习室出来,在教室后门见到了徐晋阳。 本来她想装没看见从前门逃走的,奈何琳琳手速快,腿太长,她磨磨蹭蹭出座位时,琳琳已经站在徐晋阳旁边寒暄上了,顺便,喊了她的名字。 再装聋作哑就是真聋真哑了。 连星攥着包蹭着地面挪过去。 “hi,徐晋阳!”正准备打招呼,上了半小时厕所的羽毛刚好出来,吼着大嗓门抢了她的台词,一路小跑又进了教室。 徐晋阳礼貌地对羽毛笑笑,转回头来,专注地看着连星的眼睛,“中午一起吃饭吧。” “我中午还有事,要不然下次?”连星下意识就想拒绝。 徐晋阳脸上还是笑笑的,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她,连星抠着手指,低了头,试图转移话题。 琳琳意识到情况尴尬,假装若无其事地左顾右盼,目光一转看到拿了东西从教室里出来的羽毛,简直像看见挥着翅膀的小天使,亲切地扳着她的肩膀把脸埋在她肩上。 羽毛再不来她尴尬癌都要犯了。 冷场是不好的,连星刚想用年画打破冷场,羽毛再次抢了她的话:“好久不见,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这边了” 连星从没发觉她这么可爱,松一口气悄悄往她旁边站了站。 “下午把你们的身份证号微信给我吧,我帮你们订票。” “好的,谢啦,车票钱我转账给你。”羽毛从善如流。 连星险些没站住……这都什么时候定好的事情?羽毛这家伙,知道“人身自由”这个词的意思吗? “没关系,”徐晋阳笑了笑,略微沉吟,好像想到了什么:“有些事情还要一起商量,不然中午一起吃饭吧。” 连星偷偷拧一把羽毛的后腰,适时把她的回答掐断在喉管里,羽毛挨了疼,总算是顾虑她的感受了,故作为难地挠着头:“呃,要不下……” “喂,徐晋阳,去吃饭了。” 抬高后依然显得低沉的男声很有磁性,让几人的目光同时向声源处射去,然后,连星清晰地感觉到手指下羽毛的身子抖了一下。 “等一下,这就来。”徐晋阳答了尹思源的话,回头问羽毛:“你刚才说什么?” “啊,没什么没什么,”羽毛慌乱地摆动双手,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刻都真诚无比,“我说,好啊。” 在连星暗搓搓地揉捏下,她颤声坚持把话说完:“我们一起……去吃饭。” 连星默默放开了手,跟在她身后,看她若无其事又精神抖擞地对尹思源挥了手:“hi,你好。”终于在她刻意柔化的甜腻声音中败下阵来,“周景羽,你没救了!”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星星,你真的答应我了?” “嗯,真的,真的,真的。” “够义气,爱死你了!”羽毛一个俯冲扑向连星,给了她一个很有重量的拥抱,成功把她撞翻在琳琳的椅子里,“你怎么突然就想通了呢?” “不忍心看你承受相思之苦呗,”连星拍拍环绕着她脖子的爪子,“放开我先。” 羽毛笑眯眯地放开她,郑重其事道:“旅行是最能拉近两个人距离的了,星星,到时候你一定要帮我制造机会好不好?” “你就那么喜欢他?” “嗯!” 羽毛重重地点头,动作幅度之大让连星觉得她下一秒就会把头砸到地上, 看得出来,她这是动了真心了。“好,我帮你。”连星认真道。 相思的人最是懂得相思的苦。既然同为天涯沦落人,她希望至少她们中能有一个人不再饱受暗恋之痛。 既然答应了羽毛,连星之后几天就上了心,临睡前也和羽毛琳琳一起查一下旅行攻略,商量下旅游路线,还在没课的时候寝室出动买了遮阳帽、防晒霜、防晒衣、扑克牌以及零食若干。 羽毛把采购的东西往桌子上一倒,铺开一大堆拍了张照,上传到他们新建的旅伴群里,没一会就收货了一堆回复和吐槽。 大致是男生们觉得女生真麻烦云云,琳琳就着这个话题和他们斗起嘴来。 只有徐晋阳最绅士,说了一句“还买了扑克牌,挺周到的”,附带一个笑脸。 同一时间,连星的微信私聊里也收到一个笑脸,来自徐晋阳。她想假装没看见,奈何刚刚在群里发了言,只好硬着头皮和他闲聊几句。 ****** 十一长假如约而至,连星却没有如约而去,只因人算不如天算。 出发前一晚她照例去话剧社帮忙,不小心被道具砸了脚,又从舞台上摔下来,不幸变成伤残人士。 去校医院贴了膏药,效果却不怎么好,第二天依旧肿成一个小馒头,连星只好临时爽约。 下午四点半钟,她瘸腿坐在椅子上,眼睁睁看着羽毛和琳琳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寝室,半个小时后,又眼睁睁看着徐晋阳敲门而入。 第十四章 断章 (二) “你怎么来了?你们不是已经上火车了吗?” “新课题提前开题,导师让我回来开会。”徐晋一副我也很无奈的神情。 看连星一瘸一拐地往里走,他上前两步扶着她的肩膀,“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说话间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在光线的反射下发着光。 “没关系”,连星本想回自己位置上坐着,被他这么一搀扶慌不择路地坐在靠门边的琳琳的椅子上,这才摆手解释道:“没关系的,已经贴了膏药了,医生说过几天就能好。” 徐晋阳点头,拿了张凳子在她对面坐下,连星抽一张纸巾递给他,:“外面很热吗?看天气预报好像有雨。“ 徐晋阳下意识擦一下额头,“很闷。” 一时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连星心里腹诽着他导师的不合时宜,手里状似随意地翻着琳琳桌上的时尚杂志,翻来翻去,停在采访苏木白那一页,“提前开题你肯定有很多东西没准备吧,报告写好了吗?” “为了出去玩已经提前一周弄完了。” 连星抢答一般:“不需要提前给导师过目吗?” “电子档已经发导师邮箱了。” ”那……“连星放弃了:”那好吧……“ 既然想不到让他快速离开的理由,只好这么干坐着大眼瞪小眼,油锅里挣扎了。 就在她打算放弃抵抗,破罐子破摔的时候,徐晋阳站了起来,“快五点了,我去给你买饭吧。” “啊,不用了不用了,”连星慌忙起身,晃着手机示意:“我刚才点了外卖。” “嗯,那就好。”徐晋阳放下心来,终于打算离开,“你这几天注意休息,有什么问题打电话给我,我带你去医院。” “好。”连星点头。 “尽量减少走动,刚好我这几天在学校,可以给你送饭。” 送饭?这几天?一日三餐!连星慌忙推辞:“不用这么麻烦了,我叫外卖很方便的,临寝的同学也可以帮我带饭,你不用大老远走过来了。” 徐晋阳握住门把的手一顿,扶着额头无奈地笑起来:“都是同一片宿舍区,能有多远,说得我们好像在两个城市一样。” 呃……连星抠手指,“总之就是太麻烦了,真的没必要。” “连星,”徐晋阳一字一句地:“我们是朋友,你不用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这样我会很伤自尊的。” 连星看到他眼里的认真和郑重,“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她无措地低下头,再度妥协,“那好吧。等我吃外卖吃烦了,就给你打电话。” ****** 肿脚限制了行动,连星整个下午都窝在椅子里抱着笔记本码字,写上一两个小时就停下来,喝杯水,喘口气,放空几分钟,再回过头去修修改改。 直到年画的电话打进来。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她正在揣摩人物性格和行为的可信程度,整个人都投入进去,以至于被突兀的音乐声吓得从椅子上弹起来,坐稳的时候脚又撞到椅子腿。 电话接通的时候她还在嘶嘶倒吸冷气。 “蛇精,快把我爷爷还回来!”电话那端,年画捏着嗓子模仿葫芦娃,然后又笑嘻嘻地问她为什么发出蛇吐信子的声音。 连星眼含一包疼痛的眼泪,默默无言。 “怎么样,玩得开心吗?”年画的声音听起来含糊不清的。 “挺开心的啊,”连星瞥了眼脚,“就是有点不太自由。” “怎么回事?你被绑架了?” 连星苦着脸说:“脚扭了。” 十分钟后,连星捏着手机脑子仍嗡嗡地发懵,年画说什么?她在去成都的火车上?要给她和徐晋阳一个惊喜?! 好吧,现在她和徐晋阳并没有感受到该有的惊喜,只有年画独自受到了惊吓。 稳了稳神,她给年画发微信,“你一个人行吗?” “既来之则安之,我先自己玩几天再说。” 心真大,连星打心底里羡慕年画这说走就走干脆洒脱的性格。哪像她,做什么事情都要思前想后,纠结至死。就连苏木白也看不下去,经常教育她要有主见,要果断。 对了,说到苏木白!连星慌忙又追加一条语音:“别告诉苏木白我崴脚的事!“ 想了两秒再补充一句:“他会骂我笨。“ 很快到了晚饭时间,连星收拾了东西起身伸懒腰,变形的情节经过这一下午的精心打磨终于重归正途,让她觉得连呼吸都轻快了不少。 才将东西收拾好就听到敲门的声音,“这么快?”连星惊叹一瞬,一蹦一蹦去开门。 “你们是飞回来的吗?”她笑着拉开门,然后,呆住了。 徐晋阳双手提满东西,无辜地眨眨眼睛,“我可以进去吗?” 连星错开身子让他进来,看他把打包的粥拿出来摆在桌面上,把圆圆的小餐盒一个一个拿出来,闷闷出声:“其实,我让同学帮忙带了饭。” 你真的不用这么麻烦。 “我在外面吃饭,顺便给你带的。”说这话的时候,徐晋阳已经打开了粥碗,将勺子放进去,“我觉得这家的粥还挺好喝,就给你带了一碗,”他回头,从进门第一次和她对视,“尝尝?” 连星背在身后的双手无意识地抠着羽毛的桌子,她毫不怀疑桌子已经被她抠出一道道指甲痕,而对面不足一米的距离里,徐晋阳端着粥碗微笑以盼。 她终于往前动了一步,伸手去接,徐晋阳却把手收了回来。 “有些烫,我给你放到桌子上。” 连星眼睁睁看着他把粥摆在书桌上,两步走到她身边,顺手扶起她的肩膀。那一双温热的手仿佛一片烧热的钢铁,烙在她的肩上,焦灼、沉重。 不足一米的距离,短短十几秒的时间,连星仿佛走了十几分钟那么漫长,每走一步,都是百转千肠。 她终于坐在了书桌前,看着尚自冒着热气的玉米鸡肉粥,咬了咬唇,“徐晋阳,” “嗯?”看她转身,徐晋阳俯身和她对视。 连星在他清浅的瞳仁中看到自己的倒影,纠结的、逃避的、残忍的,立即惯性转移视线,“虽然年画说让你帮忙照顾我,但你也不用对我这么好,我……我会有愧疚感。” 她脖子平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肩膀,只觉得被他注视的那一块头皮阵阵发紧,仿佛随时会生出烟来。 有几秒钟的安静,或许没有,连星也搞不清楚了,只感觉耳朵好像捕捉到他一声轻笑,下一秒耳根就烧了起来。 “有什么好愧疚的?”连星看见他果然在笑,嘴巴是微微上扬的角度,“连星,你应该知道我在追你吧。” 仿佛明知绝症却终被宣告,这一瞬头皮似乎都炸裂开来。 有一种预料之中却又不真实的感觉。 连星本来做好了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准备,却没想到暗示和明示的差别原来这么大。 “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徐晋阳好像早就预料到她的反应,“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合适?” 脑子里、心里早就满满当当堆满了一个人的影子,要怎么说服自己和其他人“试一试”呢? “我有喜欢的人了!” 连星简直慌不择言,话音未落便已后悔。奋力掩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原来一经出口不过是短短的几秒钟。那么沉甸甸的感情,常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情愫,原来真正出声是这么得轻飘飘,轻得只够让徐晋阳晃一晃眼里的流波,连掷地的重量都达不到。 “他也喜欢你吗?” 当然喜欢,他可亲口说过,我是他最喜欢的妹妹。 连星苦笑,积压的情绪纷拥而至,却无从说起。 …… “徐晋阳?你怎么会在这?中暑啦?脸这么红?” 直到走廊上传来女生的笑声,连星的脑子还依然处于一阵嗡嗡的失序中。 耳边来来回回就那么一句话:“你没有男朋友,我也没有女朋友,我应该可以追你吧……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连星看着被风轻轻吹动的门板,终于缓缓确认,她真的亲口说出了对他的喜欢,尽管谁都不知道那个他是谁,她却兀自产生一种劫后余生的动荡错觉。 ****** 再见到徐晋阳是在隔天中午,连星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心里不无感慨:大概男生都是侵略性动物,都喜欢挑战,喜欢征服,喜欢迎难而上。就像苏木白对做演员的热情,就像徐晋阳此刻对她的热情。 午后收到徐晋阳的微信:“周景羽说你在校医院只拿了两张膏药,刚好该换药了,我带你去市医院检查一下吧。” “我已经好很多了,不用再麻烦了。”连星无奈地再一次拒绝。 “你先睡个午觉,两点半,我在宿舍楼下等你。” 连星把手机往枕下一塞,郁闷了。她明明已经拒绝了啊。 两点钟,连星锁上寝室门,出逃。想了想,又开门将手机放回寝室。 这样,既能逃过徐晋阳的“魔爪”,又能给自己一个正当的理由:我没答应你一起去医院。我没带手机。 她承认,这种做法实在太怂了,可除了逃避,实在是别无他法。 一路慢吞吞走着,一路思前想后,然后,她就在楼下遇见了徐晋阳。 他那一脸毫无意外的笑容实在太让她无处可逃,“我习惯性早到。” …… 此刻连星看着徐晋阳捏着小药袋穿过人群向她走来,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他是不是一早就猜到她会偷跑? “搞定。”徐晋阳晃晃药袋,再小心扶她起来,“时间还早,看电影去?” 别……连星脚一软,“还是回学校吧,我手机忘宿舍了,心里总不踏实。” ****** 同一时间,苏木白在粉丝的簇拥下走出机场,上了保姆车。车缓缓行驶,他拿出手机,拨通连星的电话。 无人接听…… 窗外的天光缓缓移动,在他脸上打上深深浅浅的阴影,映衬地那一双疲惫的眼睛更加深邃。 他昨晚只睡了4个小时,今天凌晨5点就起床梳化,午餐也只能在飞机上匆匆解决,神经绷着的时候没察觉,此时稍一放松,困意汹涌而来。现在只想赶快回家去,喝一碗清凉凉的红豆汤,看个电影好睡觉。 想着就又拨了一次连星的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小姑娘一放假就慌着出去旅游,看来是玩疯了,两天来不仅消息没有一个,连电话也不接了。 滑到微信,聊天页面还停留在四天前,晚上十二点多,她发了一句晚安,隔天早上,他回了一句,不要熬夜写东西。 如果不是工作原因,苏木白一向能早睡绝不会熬夜,而连星……熬夜的毛病让他忍不住叹气。每次教训她,她都是嬉皮笑脸,插科打诨让他替她多睡。 苏木白想起也觉得好笑,从于小野手里抽了抱枕垫在脑后。 车子平稳地过了一个红绿灯,鳞次栉比的建筑像电影镜头般掠过,不知转了几个弯,车速缓缓慢了下来。 “十一加周末,这医院门口也成了堵车重灾区。” 闭目养神的时候于小野一直对着窗外嘟嘟囔囔。从主街的拥堵说到了医生的医德,啰啰嗦嗦又转到了市容的整洁,苏木白懒懒听着,一句也没挂到耳朵里去。 “咦,那是?”于小野扒着车窗仔细瞅瞅,快速将车窗摇下拳头大的缝,看了几秒转身叫苏木白,“老大,你看那是不是你们家连星?” 什么眼神,怎么可能是星星?苏木白下意识否决,但还是探过身子看了一眼。 “你看,你看,灰色衬衫裙子的那个。” 正赶上红绿灯时间,停滞不前的保姆车给了苏木白充足的时间,让他足以看清穿着他买给她的灰色裙子的连星,以及紧贴在她身边,扶着她的手臂的白衬衣少年。 于小野侧目,看到苏木白瞬间收缩的瞳孔,下一秒,他已经将视线投向手机,拨通了连星的号码。 隔着绿化带的道路里侧,连星转向身旁的瘦高男生不知道说着什么,那男生体贴地微俯身子倾听。 于小野:“呦,还挺体贴。” 转头想得到苏木白的认同,却发现他的注意力并不在窗外,而是悠悠盯着手机页面,然后,电话因无人接听断掉了。 于小野微一哆嗦,绿灯亮起,车子前行。 苏木白继续闭目养神,脸上神色晦暗不明。于小野不甘心地回头观望,脸上的新奇惊讶毫不掩饰。 待完全看不清连星的人影,他才转身坐好,意犹未尽地感叹:“一眨眼小连星都交男朋友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老大肯定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吧,他感慨又同情地扭头,发现苏木白侧脸靠在车窗和靠枕之间,一动不动,好像已经睡着了。 哎,疼了二十多年你的小妹妹被人骗走了,精心种了那么多年的白菜没想到被猪拱了,怎么着也会失落吧。 于小野看向苏木白的目光满是理解和同情。 风声轻轻呼啸,黑色的车窗折射出苏木白安静的身影,帽檐低低扣着遮住脸庞,那眼皮微垂,视线却定格在微信上那句,“我们全宿舍出动成都一周游啦。” 小拖油瓶长大了,有了心事,交了男朋友,还学会了撒谎。 第十五章 断章 (三) 站牌下,连星捏着书包带,缓缓说出思虑已久的、可以逃避徐晋阳的计划,“我今晚去我哥那里住,他家有阿姨可以照顾我,方便一些,所以……你以后不用给我送饭了。” “你哥?苏木白?”徐晋阳伸手拦了出租车,扶连星上车,才追问:“他在a市?” “他在外地做活动,听说我脚崴了,非让我去他家,说阿姨可以给我做饭,方便照顾我。” 徐晋阳看着窗外,不说话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连星假装随意地欣赏街景,耳朵却时刻等待他的回应。 沉默良久,徐晋阳缓缓说道:“这样也好,那我晚一会送你过去。” 连星:“……” ****** 苏木白失去了喝红豆汤的兴致,用一碗泡面解决了暂时的温饱问题。 进门的时候走太快,行李箱绊到拖鞋,将玄关的地毯掀起一大块,他弯腰从箱子轮子下抽出一只哆啦a梦卡通凉拖,眉心慢慢蹙了起来。 去年暑假连星刚把这双鞋买来的时候,被他嘲讽了一番,他说她幼稚、长不大,她也不畏他,反击他婆婆妈妈像个爸爸。 爸爸?开什么玩笑?当时他觉得可笑,可如今,盯着手里蒙了层灰的拖鞋,扯了扯嘴角,没能挤出一个笑容。 她并非长不大,然而他,真的像个操心的爸爸。 苏木白不得不承认,他心里有那么一丝丝失落。好吧,是很失落。 这么多年,她在他心里总是初遇时那个小女孩的模样,乖巧地、调皮地、跟在他身后,像个跟屁虫,像他已经习惯的影子。却忘记了,她早已长成了一个大姑娘。 他一直以为成长是慢慢的,却忽然发现其实成长是瞬间的,在隔着车窗的那一瞥。一眼就看到时光的轨迹。 漫不经心的那一眼,她低头说话的样子,身旁男生侧身的剪影,让他突然意识到,她的小妹妹,真的长大了。 他开始明白她莫名其妙的心事和距离,她和他说话时渐渐收敛的神情和姿势,还有那晚,她吞吞吐吐,想要住回宿舍的坚持,还有付昱那句起哄的“金屋藏娇”。 只有他没有意识到连星的成长吗? 苏木白蹲得脚麻,末了打开鞋柜,把她的拖鞋放到最底层的最深处。 洗个澡简单吃碗泡面就回房睡觉,把窗帘一层层全部拉上,这一睡,就到了傍晚。 如果不是开门的声音持续太久,他应该能睡到第二天早上。只怪开门的人太笨,捅了好几次才把钥匙捅进锁眼,又拧反了方向,把防盗门反锁了。 等等,谁在开门! ****** 终于打开了。 连星舒口气,头疼地对徐晋阳笑:“好了,我进去了,你回去吧。” 她走进去,手拉着门把手,一副随时准备关上的模样。 她住进了这里,徐晋阳就失去了随时见她,靠近她的机会,他显然不想让短暂的离别来的太过□□速,“不请我参观参观大明星的家?” “喂,这么机密的门牌号码都告诉你了,还不满足?”连星试图开玩笑糊弄过去。 苏木白站在没开灯的房门口,隔着一条长走廊,只看到那个扶着门的身影在不老实地晃荡,也不知道门外的人说了什么,惹得她叫起来:“喂,这么机密的门牌号码都告诉你了,还不满足?”那声音听在他的耳朵里是娇俏的。 哼,当然不会满足,他想他比她更懂得男人此刻的心理。 上一秒还想把她扔出家门,这一瞬却只想把她拽回来,再把门狠狠关上。 但是,怎么会? 苏木白抬手按亮壁上的灯,突兀的声音惹得连星立即回头张望,光源由一个看不见的点瞬间弥漫整个客厅。 灯光大作的瞬间,他看见连星眼里的欢欣愉悦,抬手按了按眉心,忍住蹙眉的冲动,朝她走过去。 连星听见身后轻微响动,下意识回过头去,光亮瞬间点燃了她的眼睛,同时间,她看到白衣灰裤的苏木白淡然立在光亮尽头,惊喜和雀跃一齐蹦上她的心头。 直到苏木白站在她对面,问她门外是谁,她才想起徐晋阳还被晾在门外,忙慌乱地错开身。 原来是他。 门外男生清秀的一张脸很快在记忆中对号入座,苏木白想起来,他们有过一面之缘,在济州岛的酒店。 当时年画说他是她的死党,他也就没在意,现在想来,原来…… 呵呵…… “你好。” 苏木白朝门外的人点了头,侧身让出一条通道,“进来坐?” “苏大哥好,”徐晋阳很有礼貌地点头问好,眼睛在连星和苏木白之间飞快地打个转,似乎在判断形势,笑着说了一句“好啊”。 好什么好,连星斜身隔在两人中间,先回头向门里:“他回学校还有急事,就不进来坐了。”再转头向外,压低声音:“你不是要赶报告吗,开学见!” 门里门外的两人同时黯淡了眼神。 ****** “怕我吃了他?”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人几乎同时发问,又同时顿住。 “有几个小时了。”还是苏木白先回答她的问题,“你呢,不是去旅游了?” “有点突发状况,”她身体重心一直放在左脚,有点麻,扶着墙蹦到鞋柜前,准备换鞋。 苏木白这才注意到她右脚贴着膏药,想骂她的心像被关掉阀门的煤气罩,瞬间熄了火。 “咦,我的拖鞋呢?”连星看了一圈没看到自己的拖鞋,疑惑着准备打开木鞋柜。 一只手挨上她的肩膀,鼻端嗅到熟悉的气息,柔软的布料轻擦过侧脸——连星被苏木白扶了起来,“你先进去,我帮你找。” “哦。”连星看他神情淡漠,也不敢多说什么,听话点头,只是这一起身,左脚彻底麻了起来,“哎呦”一声下意识就往下蹲。 “脚疼?” 连星摇头,动了动唇想要解释,却在下一秒张大了嘴巴,傻眼了。 苏木白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公……公主抱! 无数个想法在心里奔腾而过,一个也没抓住,脑子出现短暂的空白,眼睛却还在偷偷瞄他的侧脸。 从小到大看过无数次的线条,高挺的鼻梁被灯光打下一层淡淡阴影,因为瘦颧骨显得有些高的,衬得一张脸更加棱角分明,明亮的灯光柔和着流畅的线条,给侧脸渡上一层虚幻的滤镜。 不知是灯光太亮还是她的眼睛花了,连星好像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丝温柔的意味,那明亮而平淡的眼神,是宠溺么? 第十六章 断章 (四) 在奢想到达大脑之前,她被苏木白轻放在沙发上,终于得以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他在生气。 连星立即弯腰认真去揉小腿,留给苏木白一个头顶。 从小就是这样,犯了错就找件事做得起劲,再不然就转移话题。 “抬起头来。” 无言挣扎几秒,连星还是坐直身子,“怎么了?咦,谁买的书?” 又来了。苏木白无奈,“连星,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被叫全名了,连星自知抵抗无效了,蔫蔫道:“对不起,我不该带别人来你家。” 是不对,但他要问的不是这个。 “脚怎么扭的,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不是他今天偶然撞见她,她是不是到大学毕业也不会告诉他?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不值得汇报。” 苏木白对她的回答颇不赞同:“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大事小事都要汇报,学习上生活中有问题也都要告诉我。我答应了你爸妈要照顾你的。” 那如果我爸妈没有嘱咐呢,你会不会还对我这样好?当然,连星不会这样问,她只是乖乖点头,“知道了,”然后默默转移话题,“不是要帮我拿拖鞋吗?” 苏木白微微一怔,就听她揪着沙发碎碎念:“上次我明明脱在门口了怎么就消失了?不会被谁扔掉了吧?” “怎么可能?” 苏木白突然的极力否认吓了连星一跳,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已经直视前方,大步向门口走去了。 ****** 夜色渐晚,苏木白点了外卖,和连星一起解决了晚餐。虽是点了足有三人的份,可实际上,他根本没吃几口。 连星惯会察言观色,看他神色冷然,埋头匆匆扒几口饭,就打算溜回房间。 她站起来了,苏木白的话也到了嘴边,他冷不丁喊一声她的名字,就看她后背一颤,停住。 心里满是无奈,她从小跟着他,一起长大,早可以熟练地探知他的情绪,比如此时,她猜到他要说什么,他也明白他在躲什么。 想了想,他还是把话咽下,轻描淡写的一句:“我送你的手串呢,怎么没戴?” “啊,手串啊,”连星松口气,语气也轻快起来,“我收起来了。” 一秒,两秒,身后没有回应。 连星回头,见他低头一口一口地喝着红豆汤,小碗差不多见了底,擦擦嘴吧站起来,“这种东西要养,你如果不戴,就还给我吧。” “谁说我不戴了?”看他走近,连星下意识就躲,“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你别过来了,真不在我身上。” 苏木白举起双手,对着双肩缩在一起的人抿唇低笑,又有点无奈,“我扶你回房间。” “哦。”连星讪讪的收起不恰当的防卫姿势,双手在身侧垂出*的尴尬意味,任由他半扶半搂,进屋。 “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怂?” …… “哎连星你能不能稍微配合点,怎么硬的像块木头?” …… 连星趴在床上的时候还在浑浑噩噩地想,幸福是不是来的突然了点? 怎么刚好她今天来这里,他就今天回来了呢?并且直到假期过完才能结束在a市的工作? 这脚崴的,真是值了! 连星把右脚举起来,盯着膏药晃一晃,笑了,再晃一晃,就晃出一张好看的脸来。 “脚不疼了?” 她赶紧把脚放下来,挠挠头发,呲牙接过苏木白递来的手机。 “你妈妈”他轻声说。 我妈?疑惑着将手机贴在耳边,一句“妈”还没来得及叫出来,就被一顿轰炸,“你脚崴了?怎么崴的?严重不严重?怎么那么不小心啊?你这个孩子要我说你多少次才肯听话?总是毛毛躁躁的,脚崴了为什么不告诉家里……” 她苦着脸把手机离耳朵远一点,用嘴型控诉苏木白:“你怎么告诉我妈?” 苏木白摊手,“不是我。” 连星这边也听见了,“要不是年画跟我说,我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啊啊啊,这个年画! 低眉搭眼被妈妈骂了一顿,又被爸爸叮嘱几句,连星又是认错又是安慰又是保证,这才让连妈妈稍微放宽心。抬头,苏木白竟还站在床边。 讨厌,又被他看到这么怂的一面,从小就讨厌在他面前被骂,偏偏十次挨骂有八次他都在,剩下那两次连妈看到他还会再转述一遍。 两人对上眼,苏木白顺势在床边坐下,自然地把手机接过来,“干妈……嗯……好……你也是……干妈晚安。” 他微侧着头,神情专注,连星就那么仰头看着,看他和她妈妈说话时唇角微扬的样子,不知不觉就入了迷。 直到他挂断电话,视线飘过来,定定地望着她。 “要不要去洗澡?” “啊?”连星一时发怔,“我……等下再洗。” 苏木白低头看手机时间:“九点半了,现在就去洗,十点半之前要睡觉。” 权威的家长语气,毫无回旋的余地。 连星妥协,磨磨蹭蹭地下床找拖鞋,刚一低头就看见苏木白的头顶。 他蹲在地上,手里握着她的拖鞋。 太突然,太体贴,连星完全懵了,看着他迟迟不敢动。 于是,一只手握上她的脚踝,温热的指腹轻挨着皮肤,一只脚就被套上了拖鞋。 她盯着他的头顶,持续发懵。 因为在家,头发没有经过任何打理,就那么软软地垂着,她稍一抬眼就看见他后面短短的发根,刚修剪过的样子。 比起出席活动时精心造型的发型,连星更喜欢他此时的样子,干净随意,让人感觉亲近放松。 就这么一路胡思乱想着被苏木白带到浴室,连星看着他调好温度的一浴缸热水,心里温暖又酸涩。 即使亲生哥哥也不过如此吧。 热水在指腹间流过,微烫,她喃喃劝说自己:“连星,停止吧,别再喜欢他。” 第十七章 断章 (五) 回房看到手机上好几个未接来电,点开一看全是徐晋阳,手指顿了顿,狠心锁了屏幕去吹头发。 听苏木白的话早早上床,关了灯闭上眼睛脑子却更加清醒,黑暗中摸索到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玩一会,偏偏它就响了。 只是,这响声让连星很惆怅,徐晋阳的微信—“脚还疼吗?” 疼不疼的其实与他都没任何关联,即使是疼他也没办法为她止痛,可还是想问,好像他多问两句,她的脚就能舒服一分。 “好多了。” 这次倒是回复得很快,让他感到惊讶。他看着聊天页面顶端显示“正在输入中”,眼睛紧紧盯着,想着她会说什么。 然而她只是简单明了——一个月亮。 晚安。 徐晋阳苦笑。 想再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放弃,回复了一句“早点休息。” 一句表白已经让她避之不及,如果再穷追不舍,估计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这种事情,或许只能慢慢来。 他看着她的头像,发呆,她真有喜欢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连星这晚最终没有睡好,年画来了电话,煲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粥,最后话题兜兜转转扯到徐晋阳身上,年画不停地问,不喜欢他哪里? 不喜欢他哪里?哪里都不错,可就有一点,他不是苏木白。 挂了电话脑子乱得快成跑马场了,干脆爬起来看剧本,这一看,又到了凌晨三点。 再醒来就到了下午,苏木白什么时候出门她也不知道。 想给他打个电话又怕他不方便,只好作罢。 晃到厨房倒是意外地看见流理台上的打包盒,一荤一素加一份米饭,用手背触一下盒子,还冒着温。 什么时候送来的?她真是无知无觉。 苏木白直到晚上才回来,他回来的时候,连星正趴在茶几前扒柚子。 听到开门的声音她猛地回头,刀尖差点戳到脸上,苏木白本来还放松的眉头倏忽皱了起来。 “我来,”他几步过去抽出她手里的水果刀,很快在柚子表皮上划几道笔直的痕迹,然后在顶端切下一刀,三下两下就把圆圆的果肉整个剥了出来。 连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修长的手指,直到他把一瓣柚子递到眼前才回过神来,转眼一看,柚子皮在茶几上绽开,像极了盛开的荷花。 她咽咽口水,“好厉害。” 苏木白置若罔闻,拿湿纸巾擦了手,揪出一小块果肉放进嘴里,也学着她的样子盘腿坐下:“几点起床的?” 呃,连星再吞吞口水,“你走了之后就起了。” 他睨她一眼,冷冷地:“我早上六点就走了。” 连星听了,吃得更专注了几分,眼睛都快要长到柚子里去。偏偏他不依不饶:“那你几点起的?七点?八点?” “八点半。”她不安地抬了一下眼皮。 耳边是他的一声低笑,意味不明的,听得她心痒,他还想再说些什么,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茵姐边走边低声打着电话,身后于小野拎着一兜水果,看见连星笑着过来打招呼,“星星,男朋友挺帅啊。” 话音落下,却是见地毯上的两人都变了脸色。 坏了,说错话了,老大一定不高兴了,连星一定会害羞的! 于小野自知没法再留了,匆匆撂下一句:“那啥,我先走了,老大你好好休息,明天和今天一样,还是九点出发。” …… 九点?连星大囧,她刚刚说了八点半,露馅了! 这边苏木白原本垮下来的脸此时已经彻底丧失了表情。 连星看看他,再看看于小野落荒而逃的背影,终于:“嗯?还是九点?” 苏木白撇过脸去,清清嗓子,回头看到她一脸懵懂的样子,忍不住低笑起来。 他伸手就去捏她的脸,“你怎么这么笨啊!” 连星还含着半口柚子,耳根已经开始发烫了,被戏弄后应有的情绪全部丧失,满眼睛就只剩他的笑脸。 蓦地想起他某个粉丝的一句话:“哥哥的笑容会发光。” 她承认,他即使就那么坐着,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也依然是她目光的聚焦点。看着他时,世界都成了余光。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么夸张。 ****** 于小野前脚出了门,茵姐的电话也挂断了。她弯腰在玄关换鞋,抬眼就是一副兄妹慈爱的景象。 “星星也在啊。” “唐茵姐好,”连星站起来问好,手背不自然地摸了摸脸颊,唐茵盯着她看了几秒,视线投向苏木白:“又逗我们家小姑娘呢。” 苏木白不置可否,“我这是在教育她,小姑娘家的每天睡懒觉怎么行?” “睡懒觉?”唐茵在沙发上坐下来,竟然煞有介事地出起了主意,“干脆后天早上带她一起拍广告去?” 苏木白问:“你说真的?” 唐茵答:“不然呢?” 苏木白拉下嘴角,一言不发地走开。意思是,我不同意。 唐茵笑了:“你哥心疼了。后天可是五点半就要起床梳化的。” 被她这么一说,连星脸更热了,急忙掰了柚子递过去。 晚上苏木白做的饭,连星想起上次吃螃蟹时未了结的,和他一起下厨的心愿,三番五次进厨房邀活,都被无情地赶了出来。 这次更惨,连桌子都不让擦了。 她扒着门框看他有条不紊的身影,家居的围裙竟然在身上系出了时尚感,细细的绳子系着窄窄的腰线,恰到好处地勾勒出身形,浅色的休闲裤下双腿修长而笔直。 连星从小就觉得他腿好看来着,跟同龄小伙伴一起玩,他总是最出挑的那一个。记得有一次妈妈给他们买了同款的短袖裤子,她穿在身上就是一套普通的衣服,而他却穿出了童星的气场。 那年暑假她和苏木白一起被黄素琴带去娘家小住,那些邻居老婆婆见面就打趣:“小白带着小媳妇儿回来了?” 她那时年纪小,傻乎乎不懂这些,咬着冰棒吃得起劲,压根没听她们在说什么,苏木白却已经皱起眉头了:“她是我妹妹。” 老太太们偏要逗他:“妹妹怎么了,又不是亲的,青梅竹马,刚好凑一对。” 苏木白偏偏头,好像在思考她的话,半晌无言。 隔天他们一起摘桃子,她胳膊短腿短,矮矮的桃树愣是半天都爬不上去,急的在树下打转,苏木白二话没说,跳下来把她驮了上去。她扒着粗壮的树枝战战兢兢对他笑,歪着脑袋问:“哥哥,我到底是你妹妹还是你媳妇儿啊?” 他怎么答的,连星当时真的浑不在意,此刻想来却是一阵脸红心跳。 稚气的脸上半是无奈半是坚定,他说:“你愿意是什么,就是什么。” 她想了想觉得和他在一起有肉吃,有钱花,不无聊,就说:“哪个能天天和你在一起,我就做哪个。我现在还是你妹妹,那长大就做你的媳妇儿吧。” 树下的小少年倏忽红了脸,手背慢慢拂过额头,“热死了。快点摘桃吧。” ****** 之后的两天过得平淡而甜蜜。当然,甜蜜是连星一个人的错觉。 她的脚已经好了很多,可以正常行走了,索性自作主张撕了膏药大喇喇翘在沙发上,睡了。 于是苏木白洗完澡出来就看见她翘着脚酣然入梦的样子,脚踝上还有一圈浅褐色的膏药印记。嫌弃地撇撇嘴,回房拿了薄毯子给她盖上。 刚一转身,身后一声轻响,毯子已经盖在拖鞋上了。 苏木白无语,折返回去轻拍她胳膊,“起来了,回房睡。” 连星翻个身,不耐烦地给他一个背。 “沙发太窄了,你这样会感冒的。” 连星睡眼朦胧,睁都睁不开,“困,” 他气笑了,“难不成还要我背你回去?” 她竟然慢悠悠地点了头,眼睛还是睁不开:“又不是没背过。” 耳边一声轻叹,下一秒,熟悉的气息已近在咫尺,苏木白俯下身来,一手绕过她的胳膊,圈起,一手扳起她的背,往上一抬,连星就配合着趴在他的背上。 多久了,有几年没这样被他背过,连星自己都快想不起了。身下他的背脊,和记忆中已不是同一种触觉,不同那时的清瘦,如今他的背,仍然瘦,却宽阔而坚实。 他们都已经长成了大人,再不能像儿时形影相随,对世界懵懂,对承诺轻易。 心情变得复杂,说不出是感动还是感伤,连星睁开眼睛,看着他微湿的头发,眼神柔情地几乎滴出水来。 借着刚才的困意大胆耍了回赖,真的背上了,自己却有些无所适从,那一池努力许久想要平复的心池,更加涟漪大作了。 忽然一阵手机铃响,打破一切时光飞逝岁月安好的粘腻情绪,苏木白顿下脚步,回了头,连星慌乱地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他把连星安放在床上,从床头柜上拿起她的手机,出门。 连星竖着耳朵努力听,也只听到临出门那句:“你好……她已经睡了。” 谁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呢,该不会是羽毛她们吧?她胡乱猜想着,苏木白已经回来了。 轻轻的脚步经过床边,手机被轻放回桌上,他好像在她身边停了几秒,很快走了出去。 门被带上的瞬间,连星秒速睁眼,拿手机,然后愣在通话记录界面上。 最新一条记录——徐晋阳。 第十八章 断章 (六) 中秋节的前一天,苏木白在a市拍广告。 他最近半个月的工作行程都在a市,两个杂志封面,三则广告拍摄,之后就到了中秋晚会。 连星仗着课少,自作主张国庆偷偷延长几天。 她的脚差不多好全了,今天难得起了个大早,被茵姐撺掇着一起上了车,陪苏木白去拍广告。 其实她本意不想去的,自从上了次热搜,总觉得心里毛毛的,怕自己的被关注会给苏木白带来不便。可是,既然他都主动邀请了,她自然非常没有自制力地跟了过去。 想看他工作状态的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今天要拍的是一则薯片广告。 剑仙刚上星的时候苏木白就顺利拿下这个著名集团旗下的薯片代言,除了他,其余两位代言人都是炙手可热的歌坛天王天后,当时尚名不见经传的苏木白受到了不少冷嘲热讽。 幸好,如他预见,剑仙火遍大街小巷,之后他的广告代言也纷沓而来。仅这两个月,就有近20家广告商抛出橄榄枝。 距离剑仙结束已经一个多月,这已经是苏木白为这家薯片拍摄的第三支广告了,相比于之前贴合剑仙的古装探险主题,这次的拍摄相对轻松多了——几乎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是室内拍摄。 连星跟在于小野身后假装工作人员,真到了开拍的时候,于小野帮着忙前忙后,她却完全移不开脚步了—— 就那么站在人群之中,聚精会神地盯着苏木白的脸,生怕错过他一丝丝细微的表情。 中间短暂休息的时候,他就拿着台本认真研读台词。其实短短一支广告哪有几句台词,他却暗自揣摩表演的度。 连星看着看着就有些感动,他半道出家,从没接受过科班教育,纵然如今大红大紫,然而这一路走得多辛苦,她清楚。除夕夜万家灯火的阳台上,那一双疲惫的眼睛,一直烙印在她的脑海里,支撑她一路走下去。 偏他却是不愿多说的性子,连星看过他大大小小所有采访,那些数度熬夜揣摩剧本,查阅文献,暗自努力的日夜,都被他轻描淡写带过。 这么多年,她唯一见过他流露出失意脆弱的时候,只有那个除夕夜。 这么想着,不禁又叹气,眼睛盯着导演逐渐扬起的唇角,心里期盼他能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好,保持初心,不要被任何人事牵绊。 中午一点,摄制组叫了盒饭,大家放下手上的工作开始吃饭。 房间的空间小,能坐的地方不多,导演、副导三三两两坐在沙发上,其他人也不好意思过去,倚墙的倚墙、蹲地的蹲地,怎么省力怎么来。 连星还是第一次深入到拍摄环境中,环视着周围略显心酸的景象,微微咋舌。 继而目光落到窗边椅子上的苏木白,心中不禁一酸。他对这情景已经熟悉到麻木了。 幸好伙食还不算太差,她打开一次性饭盒,打算觅个安静的角落,刚一抬眼,蓦地撞上苏木白的眼睛,他正看着她。她心里一跳,只觉得撞进了他眼睛里。 她看到他招了手,脑子还没转过来,脚已经先一步挪了过去。 苏木白站起来,拉她在他的椅子上坐,连星怎么肯,刷一下跳起来就要跑,被他拽住,摁下去,“好好吃饭。” 然而这么多人在,她没办法坐在他的椅子上心安理得地好好吃饭。 苏木白看她一脸犹豫,以为她不爱吃,顺手就揉揉她的头,“先简单吃点,晚上收工带你去吃好吃的。”如常的声音在这安静的进餐环境中略显突兀,吓得连星扭头就跑。 等跑完了又暗自戳着手指头尴尬,怎么这话听上去有些暧昧……可是他本来就是她哥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哎,真是做贼心虚。 结束广告拍摄已经是下午三点,苏木白来不及休息直接去电视台进行中秋晚会的彩排。 路上有些堵车,苏木白靠在一边休息,连星百无聊赖地掏出了手机。解锁,手指在主界面上漫无目的地滑动着,实在不知道玩点什么。 “相册怎么加了密码?” 声音透着一丝懒倦,微哑,在后耳侧方如一股电流击中连星的耳膜,她扭头,就看见苏木白微眯着眼,视线落在她的相册上。 他伸手点了一下,页面显示:请输入密码。 连星咬唇,看他挑着眉,意思是:打开。 她下意识滑动屏幕,指尖飞快点开一个游戏,“要玩吗?” 苏木白睨她,慢慢合上眼,连星恍惚听到一声嗤笑。 她深吸口气,故作镇定,埋头玩游戏。 “怕我看他的照片?” 她后背一僵,不禁回头去看他,苏木白阖着眼,脸朝窗户侧了侧,似乎在找一个舒服的姿势,“明天中秋,约他一起吃个午饭吧。” “谁啊?” “相册里的那个人,”苏木白坐直身子,看向她:“放心,我不会欺负他的。” 他眼睛似乎盛着笑意,又有丝玩味,连星忍不住追问:“你不想让我交男朋友?” 他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定定地看着她,不笑不语,似乎在思考她没头没脑的问题,半晌,扯动嘴角笑起来,“养了这么多年的猪终于学会拱白菜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其实我和徐晋阳……” “到了,下车吧。”苏木白打断她的话,于小野已经帮他打开了车门。 他回头看她一眼,戴上墨镜,下车,瞬间淹没在粉丝的包围中。 “我和徐晋阳不是男女朋友。”连星喃喃,望着涌动的人潮,难掩失落。 从那天在家门口遇见苏木白起,她就存了点小女孩的小心思,不逃避,不解释,不提及。她侥幸想着,如果苏木白真的误会他们的关系,会是什么反应。 会失落吗?会……吃醋吗? 而在刚才,她终于从他口中得到答案,她真的只是一厢情愿,异想天开,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带了多年的拖油瓶,终于要被别人接手了。 他若不在乎你,又怎么会失落。连星心里最后一丝执着的奢念,终于也断了。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混在人群后,默默取消相册密码,她点开相册,里面一排排一列列,全是苏木白各种角度的容颜。 手指在删除图标上伸直回握,犹犹豫豫,直到有粉丝探寻的目光看过来,终于气恼地锁屏。 *** 后台人头攒动,连星一脚踏进苏木白所在的化妆间,就看见他正和顾天北谈笑风生,顾天北脸上带着妆,耳麦还未来得及摘下,看来刚结束彩排。 “星星来了?”顾天北转向她的瞬间,她竟然在他身后看到邵城的脸。 原来邵城也接到节目组的邀请,负责开场的群唱。简单寒暄几句,苏木白要梳化,邵城就回了自己的化妆间,顾天北则大咧咧地坐在一边继续和苏木白说话。 连星坐的无聊,自己出门晃悠,一出门就看见从房间里出来的邵城,他很快背过身,朝走廊尽头洗手间的方向走去,像是看见了她,又好像没看见。 她下意识跟了他几步,最终停在他出来的门口——那个房间比苏木白的化妆间稍大一点点,里面却挤了近十个艺人,忙忙碌碌,乱成一团,还有现场导演在拍着桌子大声催促候场。 连星心下一酸,赶紧转身往回走,每走一步心下便沉重一分——前年的春节,小白哥哥也参加了这个卫视的跨年晚会,那晚众星云集,他当时的化妆间恐怕比刚才那间还要挤吧。 可在他嘴里,在家人的耳朵里,他永远都是那个最受青睐的幸运儿,每个导演都喜欢他,每个剧组都照顾他,遇到的每个搭档,都帮助他。 连星坐在门口的沙发上,看着镜子里的苏木白,剑眉星目,云淡风轻,漫不经心听顾天北说着什么,又蓦然发出一声大笑,开心地像个孩子。 她只觉得心疼,一瞬间红了眼眶。 “我去,神经病啊。”她低下头去,手忙脚乱抹着眼角。 *** 结束彩排已经是晚上九点多,苏木白带连星去吃饭,顾天北和他们同行,邵城后到,隔了一会包厢又进来一个人。 连星觉得他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他的名字,等苏木白叫了声:“李老师”她才终于想起这人是导演李焱,素来擅长执导小清新偶像剧,去年上映的《最后一次初恋》成功拿下情人节当日最高票房,在那个外国动作片扎堆的时期一度成为票房黑马,捧红了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男女主角。 看这样子,哥哥跟他挺熟? 很快,她的猜想就得到了证实,因为饭桌上的几个人已经开始讨论起李导的下一部电影了。连星不是圈子里的人,不太懂里面的事,干脆在一旁默默苦吃。 可是一直闷头吃饭会不会显得没有礼貌?她只能每吃两口就停下来听一会儿,再悄无声息地捏起筷子。苏木白好像也无暇管她,只是每次在她杯子里的果汁只剩一半时就自动替她添上。 临近的菜都尝了一遍,连星放下筷子听他们继续聊电影的事。其实她已经听了个大概,电影《陆先生与鹿小姐》来年二月开拍,男主角定了苏木白,邵城也有参演,今天这顿饭既是朋友闲聚,也算是主创人员提前碰面。 不过女主是谁?她刚才专心喝乳鸽汤,不知道是听漏了,还是他们压根没有提及。 “瞎想什么呢?怎么不吃了?”苏木白突然侧身过来,连星从瞎想中回过神来,小声回道:“吃饱了。” “吃饱了?”分明的疑问语气,连星微汗,她平时给他的印象很能吃吗? 顾天北的注意力也被这句质疑吸引过来:“再加几个菜吧,连星喜欢吃什么?随便点,哥买单。” “用不着,她自己有哥,”苏木白笑着睨他一眼,叫了服务员,“再上一份虾饺和一份蔬菜沙拉,不要生菜多放沙拉酱。” 说完,顺手拿一只新杯子给连星倒温水,“果汁太甜,喝多了不好,喝点水清清肠胃。”再拉拉她越坐越往外斜的身子,“坐好了,一会虾饺就上来了。” 等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才发现包括李焱在内的三个男人都饶有兴致地盯着他……和快要躲到地上的、耳廓潮红的连星。 第十九章 开不了口(一) 被一圈人这样围观,别说连星心里有鬼,就算没鬼也都不好意思了,偏偏苏木白好似无知无觉,直接无视掉他们审视的目光,俯身给他们一一续水,最后才是自己的。 每个杯子都刚好倒到七成,不偏不倚,礼貌周到。 顾天北轻咳一声,吃菜。 邵城毕竟认识苏木白时间久,早已经少见多怪,只有李导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苏木白,讶异的眼珠迟迟不能从对面两人身上离开。 印象中的苏木白自从进这个圈子来几乎零绯闻,从没动真格谈过恋爱。今天能带这女孩一起吃饭本就超出他的意外,眼下这权威又宠溺的劲儿,恋爱了? 这女孩看着涉世未深,一张小脸虽好看却略显稚嫩,也算清纯,估计不是嫩模就是刚入圈子的小演员。 仔细看看,有那么一两分眼熟,是不是在哪见过? 连星……连星…… 突然筷子在瓷碟边哒地一放,“你是木白的妹妹吧,做编剧的那个?” “嗯。”连星不好意思地点头,“李导,久仰了。” “不好意思啊妹妹,刚才只顾着聊电影呢,没认出你。”李焱在圈子里多年,情商超群,人精似的,“刚好聊到这,有没有兴趣进组试试啊?” “我?”连星讶异,“我不会演戏。” 李焱本意是让她参与编剧,卖苏木白一个面子,听她这么一说,很快接道:“说实在的我这电影里确实有一个角色特别适合你,本色出演,也就男主角的妹妹,你要是想体验一把演戏的感觉,可以来试试。” 这是开玩笑还是……不用选角不用试镜就可以定下角色?这么草率?连星看看李焱,再看看苏木白,又看看李焱,“真的可以吗?” 李焱哈哈一笑:“当然。” “李导,你是不是跑题了?”苏木白夹一块莲藕到李焱碗里,面上挂着淡笑:“先吃饭吧,连星的事再商量。” “好,”李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将杯口朝向连星:“连星,我真感觉你气质合适,年轻人多做些尝试也未尝不可,你好好考虑,我随时等你电话。” *** “现在剧组选演员这么随便?” 回到家里连星一个人嘀嘀咕咕。 “看情况。”苏木白一手拿毛巾擦着头发,一手握着遥控器有一下没一下换台。 “怎么说?” 换了一遍没有好看的节目,苏木白关掉电视,站起身来,微微俯下身子和倚在沙发上的她平视:“看你对别人有没有价值,只有当你对别人有用的时候,你才有话语权。 他目光沉静深邃,似乎要看进连星的心里去,她对视着便有些招架不住,稍移了视线才说道:“以前你没有爆红的时候,对李导没有价值,所以没有话语权,但现在你是他票房的保证,所以你对他有了特殊的价值。” 苏木白不置可否,轻轻扯起唇角,“你还不算太笨。” 连星怎么会不明白这个,只是……苏木白和李焱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也要看价值? 成人世界真是复杂。 她默默咽下疑问,“那我如果出演了就是在消费你的价值和人情,我不要去。” “呵,”苏木白轻笑,随手抚顺她的头发,“那倒不会,如果你想去体验一下我没意见,说不定换个环境能启发你的创作灵感呢?既然你在我身边,只要你喜欢的事,我都可以帮你实现。”说完又板起脸,“快去睡觉。” 连星望着他趿拉着拖鞋消失在门后,若有所思。 ****** 再见到苏木白已是半夜1点多,连星在书房里熬夜码字,被推门而入的他逮了个正着。 彩排时间提前,路上又格外堵车,苏木白十二点不到就出发赶赴电视台,而他昨天提到的叫徐晋阳一起吃午饭的计划自然也就落空。连星心里长吁口气。 中秋节过后两天,苏木白离开a市去录节目,连星也回到了学校,话剧社的排练已经进行到最后阶段,即将在学校举行第一场公演,她这几天一有空就往话剧社跑。 这天晚饭后她照例去话剧社看排练,没想到却在那里遇见了徐晋阳。 说起来这还是回校后第一次见他,刚开课时两个宿舍说要一起吃饭,临时有事没有聚成,连星还暗自庆幸了一下,如今就这么毫无心理准备地撞了面,她差点扭头就跑。 但冲动的想法永远不会付诸于行动,她很快镇定下来,对正大步走向自己的他遥遥挥手,神情尽量自然。 “脚痊愈了?” “早好了,之前谢谢你了。” “没必要这么见外,”徐晋阳右手握拳在嘴边轻咳一声,看她目光闪躲,忽然起了逗逗她的心思:“要是真心谢我明天请我吃饭吧?” 连星:“啊?” “哈哈,逗你的。”他似乎已经猜到她会有此反应,笑笑走开。 只是……走之前顺带摸了下她的头…… 很轻很快的一下,连星眉头皱起来,不舒服地连晃几下脑袋,心里还是介意。 只有小白才可以这样,真是,下次一定要反应迅速,敏捷躲开! 趁徐晋阳和社长聊天的功夫,连星默默收拾了包,打算悄悄溜走,然而前脚刚迈出门外,眼前就凭空出现一杯咖啡。 抬头徐晋阳已经从背后绕到眼前了。 “谢谢,我晚上喝咖啡睡不着。” “哦,”他轻笑,“拿错了,这是给你的。”他举起另一只手里的蜂蜜柚子茶,“怕你说喝奶茶会长胖,特意买了茶,你可别再说喝茶晚上会跑厕所。” 他怎么猜到了她的潜台词……连星大窘,只好接下。“谢谢,我先回去了,再见。” “哦,我也要走了,一起吧。” 来不及拒绝,徐晋阳已经率先往外走了,她怔了怔,抬脚,不情不愿地跟上。 白天下了一天的雨,空气湿润了不少,夜风一吹,凉凉地扑在脸上很舒服。这时候在校园里散步是一种很惬意的体验,如果没有身旁的徐晋阳,她一定会放慢步子,一路晃回去。 “健步如飞,看来你的脚的确是好了。”徐晋阳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不如我们去操场跑两圈?” 连星吓得腿都要软了,“我今天出汗了,想快点回宿舍洗澡。” “嗯。”他不甚在意地点点头,追一步走到她侧前方,转身倒着走,问她:“我是不是长得特别丑?” “没有啊。”连星被他认真的神情惊到,“羽毛总在宿舍夸你帅呢。” “在她眼里谁帅的过尹思源?”他轻声吐槽,又问:“我是不是很奇葩很可怕?” “没,”他今天实在太反常了。 “是吗?”他摸摸脸,神情疑惑:“既然我不丑又不可怕,那你为什么每次看到我都一副见鬼的样子,恨不得撒腿就跑。” 连星:“……” “我知道你只是不喜欢我,”他自问自答起来,“可是被人喜欢是被欣赏被肯定,是一件好事,你会不会给自己太大负担了?” 他突然严肃起来的样子让连星顿住了脚步,她惯性躲开他的视线,无奈他的眼睛却仿佛长在了她的脸上,“我不想给你无谓的希望,不想……伤害你。你知道的,我,” “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了,”他无奈,“那他喜欢你吗?他知道你对他的感情吗?” 她连对待追求者都是遮掩避之不及的态度,他想象不出她对喜欢的人,又会是怎样的姿态。 “我……”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打断连星未说出的话,“我接个电话。”她翻出手机,看到屏幕上亮起的“小白哥哥” 怎么突然打电话?今天收工这么早?她接起来,“喂。” “干嘛呢?”苏木白的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应该心情不错。连星翘了翘唇角:“去话剧社看他们排练了,现在在回宿舍的路上。” “一个人?” “嗯……”她悄悄扫了一眼,徐晋阳在一旁漫不经心看着手机,“和同学一起。” “哦。”苏木白伸个懒腰,起身走到阳台上:“下雨了,a市是不是也下了?” 不等连星回答,他又说:“你之前不是说想买《猫鼠游戏》的碟片吗?我今天在店里看到了,帮你买了,明天寄给你?” “先放你那吧。”连星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听到电话那端他躺到床上发出轻微的声响,然后他的声音传来,隔着电波带着微微的柔:“好,那等我回去我们一起看。” 连星感觉心尖倏忽一阵麻意,声音不自觉放低几分:“哥,你今天是不是心情很好?” 他不答,顿了几秒,语气平平的,“签了个剧,我们小时候爱看的,《忘川》。” “真的?!”连星笑起来,兴奋地声音都提高了几度,“这可是如今最热门的ip改编,到时候一定能刷新收视!” 苏木白倒是依旧平静地嗯了一声,但连星知道,他一定是开心的。而她,更为他高兴。 挂断电话之前,他突然问了句:“和你一起的同学,是徐晋阳?” …… 连星把手机放回包里的时候,宿舍楼也出现在眼前了,和徐晋阳之间的对话早已被这通电话搅乱,无法继续,她沉浸在刚才的好兴致里微笑着和他说再见。 “那你早些休息。”徐晋阳和她挥手告别,看着她步履轻快地踏上台阶,手里拨弄着手机,一时没忍住,还是拨通她的电话。 视线里连星的身形一顿,他将手机举到耳边,“连星,你喜欢的人,是苏木白吗?” 目光里的瘦削身影,猛然回过头来。 第二十章 开不了口(二) 话剧社公演那天,连星应邀观看,退场时恍惚中看到徐晋阳的一抹身影。 人影攒动,眼花缭乱,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但只是那恍然的一眼,心下就猛然一颤。 他隔着电波低沉的声音仿佛又回响在耳边,深深的疑问,带着试探与不解,又似乎是早已了然,“你喜欢的人,是苏木白吗?” 她小心翼翼掩藏了那么久的秘密,却被徐晋阳了了几眼看穿。她没有回头,不是默认,是真的慌张到无处遁形。 就那么一瞬间,好像是真相大白之时的罪恶者,畏首畏脚,却终究穷途末路。 连星觉得,她大概有一段时间无法面对徐晋阳了。 所幸她没有太多时间去胡思乱想,话剧社的事情一忙完,专业实习也如约而至了。 十月中旬,实习动员大会之后,教导主任亲自宣布了实习小组成员,由教导主任、班主任与任课教师协同组成影视创作实习指导小组,担任监制及制片人,再将学生每7个人划分成一个创作小组,分任制片、导演、编剧、演员、美工、场记等具体角色,共同完成一部时长三十分钟的影视作品。 整个过程需要他们自编、自导、自演、自摄、自制,从而使他们了解整个影视剧创作、生产、宣传的全部流程。 十月底进行作品展示与评比,不用想,就已经预见到两脚不沾地的繁忙景象。 连星不仅担任了小组编剧,还被推上去出演了一个重要角色,时间紧任务重,几乎每天忙完回来宿舍楼都已经熄了灯,和室友们见面的时间都少之又少,为此羽毛还经常哭诉,说她薄情寡义,贪恋外面的花花世界,和她们聚少离多,搞的连星哭笑不得。 更别提和苏木白联系。 半个月来他们只通过两次电话,其中一次只聊了三分钟就匆匆挂断,之后继续各忙各的。 微信倒是时不时联系着,只是依旧凌晨发下午回,聊得断断续续的,全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有一搭没一搭说着。 有时临睡前连星打开聊天记录一路翻下去,甚至会产生一种两人一辈子都要这样下去的错觉。转念一想,他们终究会成立自己的家庭,终究会被家庭事业、生活琐事所牵绊,像这样时时联络、时时关切的日子又能持续多久呢? 不过几年尔尔。 每想到此,都会勇气胆边生,心想既然最终都要渐行渐远,倒不如大胆一把表个白?破罐子破摔不过了! 往往早上起床勇气早随黑夜流逝干净,是哪个人说过?不要在深夜做任何决定。 ****** 创作实习之后就要进入真正的毕业实习,需要学生自己联络,关系到之后的毕业设计和毕业后的职业选择,很多人都陷入了迷茫纠结。比如英语专业的琳琳,一直犹豫是去做教师还是去外企;再如学动物医学的羽毛,没事就怨妇哭街似的哀嚎不想做兽医更不想去养猪。 连星却一直很坚定,她要做编剧,她要做优秀编剧,她要创作出精良的剧本,她要帮助苏木白实现他的演艺梦想。从开始到现在,从未变过。 听上去很傻吧,但在犯傻和难过之间,她选择前者。喜欢一个人的心就是这么孤勇又坚决,犹豫更迫切。 连星在参与《碧海浮生》最后一次剧本讨论会的时候就已经和导演说好,她想去实习跟组。 创业实习十月底结束,《碧海》十一月开拍,时间掐得刚刚好。 十一月一日,《碧海浮生》在青宁市开机,连星提前一天去和导演组汇合。 过安检前她还在犹豫,最后还是选择没告诉苏木白。 她之前问过导演,他三号上午十一点进组,到时候给他一个惊喜吧,或者是惊吓。 开机仪式上午十点开始,连星跟着导演组忙前忙后,晚上又被拉去开会,直到十一点半才被放回来。 回到房间,她顺手打开电视去烧水。刚把水壶放上,耳朵忽然捕捉到熟悉的名字。 “那木白你的择偶标准是什么呢?” 连星偏头去看电视。 他没说话,嘴边噙着一抹礼貌笑意,新发型很好看。 连星按下烧水开关,呼呼的烧水声渐渐响起。 苏木白开口,听不清……她调大声音,眼睛不时瞄着字幕。 “没什么特别的要求,能吃能喝能睡就行。” 娱记哈哈笑起来。 耳边烧水声更甚,连星只觉得那水壶里烧的不是水,而是她自己——一颗心都跟着燃了起来。 某次麻将桌上,干妈笑嘻嘻地说:“我们星星哪不好了,能吃能喝能睡的。” 苏木白坐在对面偷偷笑了。 心跳仿佛停顿一秒,然后在呼啸声中逐渐加速。 “哒。”水壶跳停。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连星盯着他的脸,他看向镜头的眼神那样熟悉,那样专注,仿佛能直接透过屏幕看进她的心里来。 她揉着木木的脑袋,哥哥该不会也喜欢我吧。 这个念头一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 第二十一章 开不了口(三) 三号早上连星五点钟就醒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爬下床,打开箱子去选衣服。 在房间里捱到十点钟,终于忍不住换鞋去片场。 以至于导演一见到她过来就笑话她:“我们积极的连大编剧今天是怎么了?睡过头了?” 连星揉着头发作势打了个哈欠。 拍了一会,导演喊cut,短暂休息,主创们聚在一起聊天,聊了一会开始自拍,笑笑闹闹的,很欢乐的样子。 导演见状叫了摄影过来,“给我们来几张合影,作花絮素材用。” 他一一和演员们合了影,又挥手叫一旁发呆的连星,“星星,我们合张影。” 连星自然配合。 十一点,继续拍摄,连星站在监视器后不住左右张望,哪里有苏木白的影子? 堵车了? 心不在焉地去洗手间。早上醒太早,果然没精神,出来的时候不住打着哈欠。 结果就这样张着大嘴和朝思暮想的人撞了个满怀。 第一反应是赶紧把嘴闭上,手忙脚乱抚顺头发,这才笑嘻嘻地抬眼看他。 面前的人却沉脸看着她。 “你怎么在这?” 但凡他的表情有一丝丝松动,她都可以笑眯眯地说:“给你一个惊喜呀。” 可是此刻,她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连星下意识想要后退,苏木白却先她一步看出她的下意识,伸手捉住她的胳膊。 “你来跟组怎么不告诉我?” 连星呐呐:“我们毕业实习要自己找剧组。” “我不是说过会帮你找吗?” “我自己找应该也可以吧,我之前都和导演说好了。”她抬眼看他。 他似乎怔愣了一下,后知后觉般:“我忘了,你已经长大了。” 尴尬…… 他明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的。 两人无言对视着,半晌,他终于缓了表情,伸手揉揉她的头顶,“走吧。” ****** 苏木白时间赶,戏份排的很密集,连星陪着他拍到晚上十点半,最后因为黑夜密度实在不够才提前收工。 制片提议去吃宵夜,导演直接叫住苏木白。 连星晚饭没吃两口,这会正饿得不行,听到宵夜就来劲,眼巴巴地对上苏木白的视线,他却直接把她推给于小野:“你先跟小野回去吧。” 她现在不需要小野,只需要宵夜啊。 导演可不愿意放人,“别啊,星星也一起来。” “她刚才就说困,让她先回去休息吧。”苏木白压根没给她发言的机会。 连星只好作势又打了个哈欠。 ****** 没想到洗完澡出来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看剧本的苏木白。 听到她踢踏的脚步声,他抬头,视线顺着她的脸落到肩头,瞬间皱了眉。 那里被水滴打湿了一片,贴在皮肤上。 “过来站好。” 他训小孩般,拿过她手里的毛巾,就要往她头发上招呼,动作看上去狠狠的,落到头上却预料之外的轻柔,就那样从发顶一下一下擦到发梢。 连星半低着头,只到他的胸口,距离太近,他的气息萦绕鼻端,房间太静,他的心跳清晰可闻。 一下一下,却比她的慢了一拍。 连星暗暗拍着胸口,一边祈祷他不要听到她的心跳,一边压抑住想一头扑进他怀里的冲动。 擦个头发的功夫累出一身汗。 等他松了手,连星终于跟着松一口气。他却捧着她的耳侧,顺手捏起她额前的几缕乱发掖到耳后。 看她低头闷闷的,又揉了揉她的头顶,“头发长长了。” 声音里是不自知的温柔低沉,连星耳根瞬间烫了起来。 她沉浸在情绪里,幻想他下一秒会不会捏着她的下巴吻上来,他却已经退回到沙发上重新看起了剧本。 连星瞬间羞愧地想要钻到沙发缝里去。 “给你带了宵夜,去吃吧。” 她这才发现桌面上摆着的几个餐盒,还有那一盆无法忽视的麻辣小龙虾,顿时兴奋了。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她坐在桌子这端啃小龙虾,他坐在桌子那端背台词。 直到她问:“你今天为什么不想让我和他们去宵夜啊?” 看到苏木白表情的那一刹她就后悔说话了。 他今天一整天都不对劲,她简直是往窗口上撞。然而苏木白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就继续盯剧本:“人多又闹,怕你吃不好。” “哦。”连星决定闭嘴。 默默再剥一只小龙虾,他却说:“我让小野帮你买了机票,明天让他送你回去吧。” “回哪?”连星傻了。 苏木白没说话。 她懂了,自然是哪来的回哪去。 “为什么回去?我在跟组实习啊。” 苏木白起身,拉了个凳子坐她身旁,顺手扯了只透明手套,开始剥虾壳,“又不是只这一个剧组可以实习,我已经和黄导解释过了,说你学校有急事,你不用担心。” 连星摘了手套,拿纸巾使劲擦着手,擦得皮肤刺刺地疼。 苏木白看她闷闷的不说话,有些无奈:“有些事情不想让你知道太多,你只要知道我是为你好。” 明显的家长做派。 “霸道。”连星嘟囔,有什么不能知道的。 “《碧海》剧组太爱炒作,你要想学习,就去真正敬业的剧组里去。” 他还在对之前的微博热搜介怀吗? 连星不懂:“我是你妹妹的事情已经炒作过一次了,没有再炒作的价值。” “你太天真了连星,”苏木白不赞同地看她一眼:“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导演今天是不是找你合影了?”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他表情不豫,“我们今天在片场说话的时候也被拍了照。” 什么时候?她怎么不知道?难道是他揉她头发的时候? “甚至明天的新闻通稿都已经写好了。” 连星对上他的眼睛,终于明白他那些没说出口的话。 黄导从来不在意有没有一个跟组编剧,她对剧组的唯一用途只是制造噱头,他们从头到尾也只看中她是苏木白的妹妹。 即便如此,又能怎样,这些她何尝想不到,“哥,你不用太在意我的感受,这社会就是这样,我明白的,你对别人有利用价值,别人才会看到你。” 他剥虾的动作稍一停顿,看她一眼,继续。 “拿我炒作也没关系,这样受益的不只是片方,还有你啊,现在不就流行暖男吗?” 暖男妹控这个人设很符合他,他的粉丝一定也很喜欢。 她对这样皆大欢喜的局面得意,苏木白却彻底停下手中动作,凝眸看她。 连星竟只看到他眼里的失望。 然后她听到他说:“你这样的想法和唐茵有什么区别?” 连星愣住。 “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靠炒作出名,更不是利用自己的妹妹制造话题博取眼球。” 她当然懂,可只要对他有帮助的,她都可以接受。 他误会自己了。 然而,她的解释却被他一句淡淡的“我以为你懂我”给堵得死死的。 一切解释在他疏离的眼神中都是多余。 “好,我明天就回去。” 连星快速起身,膝盖磕到桌脚上,撞出“嘶”的一声,凳子也倒在地上。 她忍住痛,低头快速说:“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我去和导演道个谢。” 说完逃也似的离开房间。 一路低头快走,等进了电梯,才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一直以为,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懂他的人。并且以为,他也这么想。 原来从头到尾不过是她的自作多情。她在苏木白的眼里,一直都只是一个没长大的,需要操心,不懂事的妹妹。 话已至此,再多的解释都是多余。 连星不知道在外面晃悠了多久,等再回到房间的时候苏木白已离开了。 被她撞倒的椅子端端正正摆在桌前,而那盆小龙虾,已经全部被剥了壳,整整齐齐地码在盘子里。 第二十二章 开不了口(四) 当羽毛拿着苏木白的最新封面杂志向连星献宝的时候,距离他们最后一次通话已经过了九天。 好像是刻意商量好了似的,他们不再像往常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维系联络的最后一根线索也断了。 连星最近每天都泡图书馆,晚上回来倒头就睡,实在睡不着就打开平板追剧,克制自己不和他联系。 偶尔羽毛给她讲了特别好玩的笑话,也会惯性地想要讲给他听,可一打开聊天页面,看着那空白的一页,头脑就瞬间冷静下来。 她心里憋了一股劲儿,一股连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劲儿。 直到这天下午遇到徐晋阳。 图书馆里太安静,徐晋阳发微信叫她出去,她犹豫会儿,去读书室外的走廊上找他。 “最近还好吗?” 他一点没变,还是那副清清爽爽的样子,笑容恰到好处。 “挺好的,你呢?”连星尽量做出一副自然随意的样子,假装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时间不会骗人,他的眼神里还是露出一丝遗憾,“我以为你至少会给我发个微信。” “……” 说完又为自己的无理要求而笑,“前阵子听说你去跟组实习了,怎么回来了?” “太笨了,被赶回来了呗。”连星苦笑。 “我看了新闻,你哥也客串了那部剧。” 话音一落,两人都默默无语,一阵尴尬。 关于苏木白的问题,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他也不知道再问些什么。 一切都已经是清楚明白的事实了。 还是徐晋阳打破沉默,“你……不打算告诉你哥吗?” “告诉什么?”说这话时她的声音略微发抖。 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有勇气告诉他吧。 徐晋阳说:“你知道的。” 连星被他坦诚的眼睛逼到无处遁形,她实在不想和他探讨这个话题,却发现怎样都躲不过去,“我怕失去他。” 她终于亲口说出了埋藏在心底多年的恐惧,却发现并没有想像中的轻松或窘迫。 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了起来。 …… “连星,你应该告诉他的。” 连星这晚失了眠,想起下午徐晋阳说的话,他好像完全看透了她的心思:“你怕他不喜欢你因此而疏远你,所以一直藏着不敢说吗?其实,当你尝试过了被他疏远的滋味后,才会发现也不过如此。” “你看,我被你疏远过,尝试过放弃,现在不又大大方方地站在你面前了吗?”他坦然的笑容仿佛近在眼前,“连星,我试过了,我做不到,所以,我决定继续追求你。” 他说:“这是我个人的决定,与你无关,你不用顾及我,继续做你自己。” 不过如此。 连星憋在心里的那股劲好像渐渐明晰,她也在被苏木白疏远,她也一次次尝试过放弃,可直到现在,她满脑子想的,依然全都是他。 得不到又怎样呢?被拒绝又怎样呢?最差也差不过见不到他。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怎么睡着的,结果就被苏木白的电话叫醒了。 睁开眼发现已经上午十点了,好久没有睡那么沉以至于看到来电显示上他的名字的时候以为还在做梦。 “起了吗?” 电流传送过来的那低沉磁性的声音使她瞬间惊坐起来,“哥。” 惯性使然,明知道自己在和他呕气,还是第一时间接了电话,第一时间叫了哥,哪有一点呕气应有的姿态。 “……嗯。”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下午有空吗?我去接你回家。” 家? 连星压不住嘴角那丝笑意,扬手捂住了脸。 ****** 等上了车才知道于小野刚从机场将苏木白接回来。出了机场,没回家,直接奔学校接她来了。 如果不是于小野放的音乐有些闹腾,此刻车里的气氛应该会尴尬到冰点。 她上车的时候苏木白就闭着眼睛靠在窗边,她刻意弄出点动静他也没理。 她心里郁闷,就紧紧贴车门坐着,脖子扭到一边,看了一路的风景。 有那么几个瞬间,她怀疑脖子可能断了,但还是憋着劲,坚决不转头,不看他。 断了就断了吧。 直到于小野一个紧急刹车,巨大的动静将连星半个屁股甩出座椅,她惊叫一声向前冲去,在即将撞到驾驶座椅的时候被一只手牢牢抓住。 白皙修长的一只手,骨节分明。 “撞到没?” 苏木白终于开口。 看她摇着头不说话,他稍一施力将她拉到面前,扶着她的肩膀查看。 那动作太关切,连星心里一软,忙答:“我没事。”抬头撞上他惺忪的睡眼,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他刚才是睡着了。 借着这一眼狠看了他一会,大半个月没见,他还是那么英俊,那样熟悉的五官组合成刚刚好让她心动的样子。 一眼看上去雀跃又安心。 只是好像更清瘦了些,面部线条更立体了几分,因为刚刚睡醒,神态中透着一种不自知的慵懒…… 确认了她没磕到,苏木白放开她的胳膊,连星在他疑惑的目光里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害怕那深埋心底的贪恋露出端倪。 “不好意思啊老大,你继续睡。” 于小野打破两人之间迥异的沉默,两人继续各靠各的窗。 就这么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家。 两人一出电梯就看见蹲在地上的年画,正低头玩着游戏,看上去快要睡着了。 结果一听到电梯门开就张牙舞爪地冲过来,“哥你能不能换个密码锁啊,要不然就给我配把钥匙,蹲的我腿都快断了。” “不是让你在工作室等我?” “不想在那呆。”年画嘟囔一句,伸手搂住连星的腰,“快进去,我快渴死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告诉我啊?”连星真是服了她的神出鬼没。 “故意让小白保密的,给你个惊喜。” 连星听年画边喝水边含糊不清地说着话,大概得知她是今天下午到的机场。本来应该和苏木白一起回来的,无奈他的飞机延误,两人就错过了。 “你自己打车回来的?那去工作室是怎么回事?” 年画含糊不清地:“我再去接杯水。” 苏木白挂了电话走进来,“让你在工作室等我,你一声不吭就自己跑回来,顾天北开完会出来找不到你,开车出去找你了。” 年画不语,转身又去接水,一口气喝了半杯,就在连星担心她会不会呛到自己时,她一改笑嘻嘻的模样:“找我干嘛,我这么大人了,能丢?” “这么大人了做事还那么不靠谱,就算回来也要先告诉他一声,好歹是他接你回来的。” “又不是我让他接的。”苏木白还没生气,她自己倒先恼了,端着剩下的半杯水回了房。 客厅剩下连星和苏木白。 互相对视一眼,又词穷,连星干咳一声,也回了房。 都推开门了,才回头补了一句,“我看看她。” 苏木白没吭声,看不出情绪。 连星想着年画心情不好,开门的时候还在心里组织着措辞。结果一脚踏进门就被年画拉过,按倒在床上。 “脚好全了吧?最近和徐晋阳进展怎样?” 连星蒙圈:“全好了。没怎样。” “徐晋阳这人真的不错,长得又帅,性格又好,你真的要好好考虑考虑。” “他是很好,可我没感觉。” “那你对谁有感觉?说来听听。” 连星:“……”默了一秒追问:“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突然跑来了?” 她一问,年画立即喜笑颜开,两手一捧,献宝似的给连星看手机页面,“我获奖啦!” 原来是暑假期间看到的那个全国摄影比赛,没想到她真的报名参赛,并且得了奖。 不过连星也并不是很惊奇,年画摄影技术一直挺好的,家里亲戚有时也找她拍照。 连星记得她好像是高一才开始接触摄影的,买第一台相机时还问她借了钱,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对了,顾天北怎么回事?你和他吵架了?”她想起年画说起顾天北时半恼的表情。 “没,我又不认识他,干嘛和一个陌生人待在工作室?” “这不像你的风格啊,你不是最喜欢看帅哥了吗,顾天北这么美入不了你的法眼?” 千万少女的美梦耶! “一个大男人的这么美,不是娘炮就是gay……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嘿嘿,”连星干笑两声,逗她:“你这个样子不像是嫌弃,倒像是因爱生恨。” 年画默了两秒,瞬间炸了毛。 “咚咚咚”敲门声适时响起,连星开门对上苏木白的视线,他淡淡看她一眼,视线扫过去:“年画,出来。” 连星越过他瘦高的身形往外瞄了一眼,看见客厅里的顾天北。 低低的帽檐下,神色些微不豫。 但看见连星过来,还是很亲切地对她笑了笑。 真好看。除了苏木白以外,大概就属他的笑容最勾人了。 正当连星胡思乱想的时候,年画出来了,她乖乖地从苏木白身后探出半个身子,半是卖乖,半是讨巧的:“不好意思啊顾大哥,我在工作室等的心急就先回来了,本来想告诉你的,可我没找到你,也没你联系方式。” “没关系,”顾天北笑的淡淡的,“我可以给你我的电话,方便以后联系。” 年画特别乖巧地摇头,“不用了,我没有存陌生人电话的习惯。” ……连星从脚底升腾出来一阵尴尬,苏木白已经拉了脸。 “我去洗点水果。”连星打破沉默,趁势就溜。 从冰箱里随便拿了几样水果洗干净,估摸着苏木白在□□年画,她也不敢出去,怪尴尬的,年画今天怎么了? 正腹诽,厨房门被推开,连星回头撞上苏木白神色晦莫的眼睛,突然间有点词穷。 其实更尴尬的,应该是他和她吧,从见面起一共只说了两句话。 连星咬咬唇,说出第三句:“水果洗好了,我端出去。” 苏木白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那么站着,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连星抹了把盘子上的水,又摸了摸沾着水珠的葡萄,终于硬着头皮走过去,走到他身侧,试图自然地挤过去。 苏木白侧了侧身子,她稍微松一口气,快步走到厨房门口。 却见他反手向后一推,咔哒一声落锁声响起,几乎同时,他一个转身,将自己困在门板和……他之间。 不用抬头,她也知道那道灼人的目光在盯着自己。 连星咽了咽口水,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抬头…… 还要吵架对吧,来啊。 却听见耳畔一声轻笑,而后,便傻呆呆落入他眼眸中的一池春水里—— 压低的声音带着酥酥的电流,“还在跟我生气?” 第二十三章 开不了口(五) 生气吗?她自己都说不清楚,手下摩挲着盘子,组织着措辞。 却听他说:“对不起。” 挺惊讶的,上次听他说对不起是在七八年前,他不小心将面汤撒到她的手上,烫出两个泡。 苏木白认真凝视连星,一字一句的,“那天我说话太急,让你难过了。你是我非常重要的家人,我不想让任何人拿你做新闻,更不想利用你炒作为自己博关注。” 他只想让她开开心心地过自己的生活,无忧无虑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却忘了问问她想要什么。 直到接连几天没收到她的微信,他才开始反省。是他态度太强硬了吧,毕竟她也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跟着自己的没主见的小女孩了。 下了戏给她打电话,她冷淡地说自己很忙。 朋友圈不再更新,年画那里也套不到她的近况。 从她五岁相识,长到如今二十多岁,他们第一次陷入冷战,而且冷战地如此理智。 他莫名有些慌神。 其实在今天之前,甚至在十分钟之前,他都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和她好好谈一谈,却不知怎的,就将她困在这厨房里。 这个氛围实在不适合聊天。 苏木白向外撤了撤,松开对连星的禁锢,看她低头抿着唇,不说话。 半晌才抬起头,眼睛里有委屈:“我看到新闻,你上个星期回a市了。” 没联系我。 也是从那个时候才心灰意冷,以为两个人要就此疏远了。 “我没回家,当天就离开了。” 是吗,她之后没再关注他,不太清楚。 “我还以为你生我的气。” 苏木白一怔,笑了,“怎么会呢,我们是家人,家人怎么会真的生气。” “如果我们不是家人呢?”这些天的失望灰心让她此刻突然间情绪化起来,“如果我不是你的家人呢?” 没头没脑的,苏木白看着她抬头直视自己那一鼓作气的样子,只觉得他家小姑娘真可爱,忍不住捏了她的脸,两边向外扯一扯:“你可是正式敬了茶,改口叫我妈干妈的,想反悔?” ******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连星和苏木白一同出发去机场。 著名编剧倪璐的新剧《假面》于12月2日在萧山影视城开机,连星要先跟苏木白去香港拍广告,再随他进组。 这次,他是男一号,她是跟组实习编剧。 看着眼前愈来愈近的机场建筑,连星终于有一种得偿所愿的畅快感。 上午十点,虹天机场人头攒动,苏木白的车刚停稳,早有几个激动的粉丝举起应援牌,举起手机奔了过来。 纯黑的保姆车一下子被围住。 苏木白下车和唐茵他们先走,让连星等人群散了再和于小野一起进去。 人多,怕挤着她,也怕她不适应。 “小白,小白,哥哥好帅!” “苏苏,看这里。” “啊啊啊!” 连星小心跟在人群后十米开外,尖叫声不绝于耳,即使惦着脚尖也看不清被□□短炮般的相机包围的苏木白。 安检入口自然一片混乱,于小野干脆带连星去喝了杯咖啡,等人群散的差不多,才不紧不慢地过安检。 过了安检,等待,登机,连星终于松了口气。没想到刚在苏木白身边坐好,就有个长发长裙的小姑娘蹭了过来。 羞羞答答又激动不已地递出一张苏木白的照片,“小白哥哥,能不能帮我签个名。” 连星:“……”一秒之内埋头翻包假装路人。 余光中有两道探究的目光往她脸上瞄了好几眼。 等女该走远,连星嘟囔,“妹妹真是越来越多了。” 苏木白扣安全带的手一顿,扭头看她:“你说什么?” 连星也顺势转头看窗外,“以前只有我才叫你小白哥哥的。” 一副小女孩闹别扭的模样,苏木白莫名好笑:“那你以后想叫我什么?” 期待脸,“苏木白!” 冷漠脸,“不可以!” ****** 下了飞机就直奔广告拍摄地,连星在飞机上睡着了,在车上的时候还不住打着哈欠。 有点堵车,走走停停的结果就是她开始东倒西歪。 恨不得直接躺倒睡了。 正昏昏沉沉中,车子一个急转弯,她躲闪不及,咚一下撞在车窗上。 下意识想叫疼,余光瞥见苏木白正闭目养神,硬生生忍住,默默用手揉着额角。 猝不及防的,一只手就覆了上来,触到她的手,拉下去,再一下一下揉着她的额角,力度适中。 连星心下软软,侧目看过去,手的主人却是一副没好气的嫌弃表情,“笨死算了。” 明明怪司机师傅好吗?她正想回嘴,他的手却恰时离开,下一秒,落在她的肩上。 连星张了张嘴,被他单手揽进怀里,头顶刚刚擦着他的下巴,瞬间一句话都没有了。 偏他还若有似无地蹭了一下,连星甚至连呼吸都要屏住。 肺快要憋炸了…… 耳边苏木白的语气倒是无奈,“说了多少次不要熬夜,就是不听,困死你算了,抓紧睡会吧。” 连星觉得,她不会笨死,也不会困死,但会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苏死。 不困了,脑子里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了,整个大脑变成一面弹幕,不停滚动刷新着大写加粗的“连星你心跳能不能稍微慢点!师傅您车速能不能稍微慢点”! ****** 鉴于上次送机的壮观场面,返航时连星更不敢和苏木白一起走。眼看着乌泱泱一群粉丝围着他护送上车,她识趣地去不远处打了个车。 屁股还没坐稳就接到苏木白的电话,一接通就听见不绝于耳的叫喊声,隐约还有人嘱咐他注意身体,不要太累。 连星将手机稍微拿远一些,也不敢说话,直到那端渐渐安静下来,才听到他的声音:“你在哪?” “我自己打了个车,就跟在你们后面。” 她从车窗探头出头,苏木白正站在接机车后,目光遥遥向后看过来。 想跟他挥手,不敢,缩头回去拉了窗户,跟司机师傅说:“跟着前面那辆车走。” 司机大叔乐呵呵的,一脸见怪不怪:“前面车里是个明星吧,围了那么多小姑娘,这次又是哪个小鲜肉啊?” 连星小声说:“苏木白。” “苏木白?”司机大叔踩了油门,悠悠重复一遍他的名字,“我看过他演的《剑仙》,还挺好看的,小伙长得挺帅,干干净净的,没有奶油气,我女儿也喜欢他。” 末了又感叹:“不过你们这些小姑娘追星都太疯狂,你说你跟着他能干啥,还是好好上学过好自己的日子吧。” 连星只能尴尬赔笑。 真想录音放给苏木白听。 结果大叔越说越来劲,痛心疾首地回头看连星:“小姑娘,我说的话你得往心里去啊,大叔比你多活了几年,道理还是比你多明白一点的。以后等你长大了再回头看看,就会发现自己现在的行为有多疯狂了。” 连星嗯嗯点头。 大叔欣慰一笑:“能听进去最好,说明你还是个懂事的孩子,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前方刚好十字路口,眼看大叔就要掉头回去,吓得连星又是摆手,又是解释:“叔叔,您误会了,我不是粉丝,我是他公司同事。” 怕司机师傅误会他丢下自己的妹妹坐出租车,她撒了个小谎。 “哦,原来是工作人员啊,那刚才那些小姑娘可要羡慕死你了。”大叔咧嘴笑了,“只看你的相貌,我还以为你是个学生呢,没想到都工作了。” 连星呵呵陪着傻笑,如果她们知道她是他妹妹,估计更羡慕吧。 天气好,心情好,她第一次感觉,做苏木白的妹妹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可她不打算仅仅只做他的妹妹。 第二十四章 我和你呀(一) 《假面》是倪璐蛰伏两年后的新作,主要讲述的是抗日时期□□抗日分子潜伏在汪伪政府中与敌人斗智斗勇,抗日救国的故事,是一部不折不扣的正剧。 此次合作的导演黄乔生是实力口碑兼有的名导,而制作公司更是不容小觑,近十五年来出品的作品无论收视高低,单从成片质量来说,皆为精品。 难得的潜心作品厌烦炒作的低调剧组。 连星因为导演和编剧兴奋了好几天,第一天入组在片场见到几个实力派老戏骨后,更是彻底放下心来。如果说之前她还有些疑惑哥哥怎么转型跨度如此之大,那现在已经完全是信心满满。 假如能按最初设想赶在明年十一上星,这部剧不仅收视率不用担心,还能磨练苏木白的演技,表现出色甚至有希望角逐明年年底的最佳男演员。 接连一个星期她都充满了干劲。 只是两个人却是各忙各的。 连星这一个星期都跟在a组,苏木白的拍摄在b组,虽然同在一个剧组,同住一个酒店,两人见面的次数却是了了。 这天晚上,苏木白收工早,让于小野开车带他来b组拍摄场地接连星收工,顺便带她去吃晚餐。 不大的一间店,环境很舒适,在这个稍显偏僻的地方已经算是不错。 于小野去停车,连星跟着苏木白先进去,一进包房,竟然看到正自斟自饮的顾天北。 虽然只接触过几次,连星对顾天北的印象却很好,在他面前也不会局促。顾天北一招呼,她就大大方方地坐到他旁边。 他该不会是来探小白哥哥的班吧? 他这一身休闲装扮以及无事一身轻的神态,真的不像有戏在身的样子。 苏木白还没落座,手机就响了,他撂下一句“想吃什么让你小北哥给你点。”就径直去接电话了。 小北哥……连星默默消化了这个称呼,听话开口:“小北哥,你来这边……拍戏?” “这么不关注我?”顾天北似乎觉得她瞬间尴尬的表情很好玩,逗她:“你不要整天把注意力只放到你哥一个人身上,会和社会脱节的。” 说着把手机放在她眼前。 连星在底下一长排红色的评论私信等消息提醒中看向微博热搜界面,顾天北新戏萧山开机赫然在热搜第一位。 这就很尴尬了。 “我……我今天太忙了,没来得及看手机,其实我平时很关注你的,真的。” 她慌里慌张解释。 顾天北被她那强壮镇定的样子逗笑了,“你这打死有理的样子和年画挺像的,真不愧是姐妹。” 嗯?连星暗叹,年画啊年画,看来你上次是真的得罪顾天北了。 “说起年画,”顾天北给连星倒了杯水,“你把她联系方式给我一个,她上次把东西忘在我工作室了。” “又丢三落四,”连星见怪不怪了,“你把东西给我吧,回头我给她带寄过去。” “我没带,”顾天北表情遗憾,“算了,谁寄都一样,我明天让工作人员给她寄吧。” 连星想了想,“也行。”从包里翻出手机找到年画的电话给他,又补充,“她手机经常静音,看到陌生未接来电不一定回复,我把她微信也给你吧。” 说完才意识到唐突,“应该不方便吧……还是算了。” “不会。”顾天北好脾气地笑了笑:“小白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把你的微信也给我。” 顾天北扫了她的二维码,侧目看她,“你虽然年龄不大,还挺会为别人着想的,怪不得苏木白这么喜欢你。” 说这话时,苏木白刚好打完电话出现在门口,连星若无其事埋头喝水,悄悄红了耳根。 次日大家都有戏,早早地散了。回去的路上,连星依旧和苏木白坐在后排,各自拿一个颈枕垫在脖子后,就那么懒散地倚着座椅说话。 萧山地处三线城市的郊区,虽然常年有剧组拍摄,但终究不如市中心热闹,早早地进入寂寥夜幕。 车窗外安静地出奇,连星听苏木白说着话微微侧头看他的脸,只看到昏暗中他独自明亮的眼眸。 似九天繁星。 窗外路灯不时略过,忽明忽暗打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深深浅浅,镶嵌在他嘴角浅淡的笑纹上,使他此刻看上去竟格外的温柔。 于是,她也跟着变得柔软。 以至于苏木白看她的眼神多了一丝恍然。 不知道是不是忙碌了太久心变老了,他明明还不到三十岁,最近竟经常生出她长大了的感慨。 看着她从一个牙齿漏风的稚气的小女孩忽而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会害羞,会赌气,会有心事,也会有温柔的神色。 是不是再一眨眼,她就要被父亲牵着手走上红地毯,从此家庭事业相夫教子了呢? 有点不敢想。 连星盯着苏木白半晌,疑惑:“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苏木白回神,哂笑:“就是感觉这夜色挺美。” 那是因为有你在。 连星悄悄向他身边挪一点:“和老戏骨们对戏感觉怎么样?过瘾吗?” “嗯,学到很多有价值的经验,你呢?” 开了一点窗,风从侧面吹啊吹,总将她的头发往嘴边招呼,苏木白倾身过来,捏起那一缕不听话的头发掖到她耳后,触到她耳廓微凉。 “倪璐很专业,也很严格,跟着她好好学。” 说话时认真看着她的眼睛,嘱咐小孩子似的。 他以后生了女儿,一定也会宠上天的吧,一定也会叮咛嘱咐,像对她一样。 “想什么呢?” 没看到她乖乖点头,苏木白显然不满。 连星忙收回跑远的思绪,“听小北哥说你下星期要和他一起去弗罗伦萨拍杂志大片?” “嗯,去四天。” “哦。”连星默默计算着,今天周二,下周一他出国,周五回来,之后再拍十天左右,就到了星光慈善晚会,再之后就到了各种颁奖晚会密集的年底。 真正相聚的日子好像也不是很多了啊…… 突然有点惆怅。 …… 下车前,连星叫住苏木白:“哥,你周六是不是有半天休息?” 出包间时他和顾天北约好周六下午去健身,她都听到了。 苏木白:“嗯?” “周六晚上一起去看电影吧。你都好久没陪我去电影院了。” 帽子在手里转半圈,戴上,他低头下车,“好。” 周六下午,b组拍摄紧张进行,租用的场地时间有限,这一周持续在赶进度。五点半,连星作为导演组的一员,在场景房间里看服装组帮演员整理衣服,一边听倪璐为演员讲戏。 思绪总飘。 “连星,你来跟一下,我出去一下。”倪璐将剧本交给连星,放心地走了。 连星硬着头皮接下,从来都是旁听倪璐讲戏,心里有点虚。 “辛苦你了,连老师。”对面男演员半开玩笑地看着她,一副敬请表演的样子,周围人跟着一笑,她手心险些冒汗。 这男演员她有印象,昨天刚入组,演的是男五号,戏份不是特别多,好在形象正派,应该多少会赚些观众缘。 叫什么来着,杜洋? 那人会读心术似的,歪唇一笑:“连老师还不认识我吧,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杜洋。” “你好,”连星微囧,“不过还是别叫我连老师了,叫我连星就好。” “好,连老师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那我就叫你星星吧。” 这跨度也太大了…… 连星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显然是在逗她玩,索性不再纠缠称呼话题,进入正题。 真正认真起来便顾不上胡思乱想了。 等到放饭时才发现已经七点多了,她捏着筷子在饭盒里拨来拨去的时候,接到了苏木白的电话。 “我来接你。” “再等一会吧,导演还在赶进度。” “我去看看?” “别!”连星吓得直摆手,意识到动作太突兀又把手放下,端着饭盒走到更僻静的地方:“你别过来了,和小北哥叙叙旧吧。” “和他有什么好叙的?”苏木白停顿一会,似乎是在掏什么东西,“他已经回去了。” 连星立即说:“那你就在酒店休息吧。” 苏木白蓦地笑了,“怕我围观尴尬?” 连星不答。 “过几天就会同组工作的。” 连星踢着小石子,“到时候再说呗。” 不过在她面前表演,他应该更尴尬吧。 那端有开门的声音,“大概几点结束?” 连星探头往外瞄了一眼,灯光师紧锣密鼓地调整着位置,“我八点半应该能走。” “好,结束提前打电话。” 八点十五分,苏木白给连星微信分享了位置,他停在隔拍摄地一条街的巷子口。 她这会儿没什么事儿,看倪璐在和导演制片聊天,一个人焦急地来回转悠。 不知道这附近的电影院怎么样?影片全不全? 一边查手机一边转圈。 转到最后导演都看不下去了,喊了她过来,“是不是待急了,有事可以先走。刚好你哥今天休息,回去找他玩吧。” 连星:“没……我没要找他。” “是吗?既然这样那就等到十点结束开完会我们一起回去吧。” 十……十点?!还要开会! 连星急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我……” 导演看她一言难尽的样儿哈哈大笑起来,手机举到他眼前:“自己看。” 连星迷茫地瞪着眼睛,一眼看到苏木白的微信头像。 导演:你妹子咋了,一个人转悠半天了,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疑惑】 苏木白:等着收工。 导演:你们有约?这边快结束了,我让她先走。 苏木白:谢谢导演了!下次打麻将多给你放冲。 连星黑人问号脸。 秒速打脸啪啪啪? 第二十五章 我和你呀(二) 连星一路小跑到车旁,左右环视确定没人,手脚并用往车上爬。被鬼追似的。 “小狗样儿。”苏木白很想按着她的头顶给她推下去,让她再爬一遍。 忍着冲动把手里东西递过去。 这啥? 连星触到一手温热。吃的? 肯爷爷的味道扑鼻而来,她使劲吸了一鼻子,饿了。 “先吃点垫垫肚子。” 连星嗯嗯点头开吃,“哥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苏木白睨她一眼,并没有受到夸奖的感觉,“你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一边发动车子。 连星慢悠悠撕开吸管的塑料包装,“你不知道的多着呢。” “哦?比如?” 吃得有点猛,连星猛吸一口奶茶,没回答。 苏木白也不再问。 连星细细咽下满嘴的温热香甜,珍珠奶茶,没有珍珠。 除了喜欢他,他大概真的对她无所不知。 她爱喝珍珠奶茶,不爱吃里面的珍珠,因为第一次喝的时候被呛到过。 那年她大概只有六岁多。 当时家长们都不在,他急切地拍着她的背,看她张着嘴干咳,什么都吐不出来,眼圈憋得通红,一张小脸慢慢由红变紫。 他二话不说就把她背起来,拦车去医院。 到医院,医生没能帮的上忙——她在科室门口就自己顺下去了。那女医生给苏木白拿张纸巾,笑眯眯拍他的头,喜欢地什么似的,“你这个小哥哥当的真称职,这么瘦,还能背着妹妹跑这么远。” 他头上满是晶莹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掉到脖子上,整张脸由惨白,慢慢慢慢恢复血色。 他躲开女医生想要为他擦汗的手,脸扭到一边,揉了揉眼睛。 眼睛也累的通红,泛着水光。 连星再吸一口奶茶,对着车窗上自己的剪影轻声说:“傻/逼。” 他当时,明明是哭了啊。 该有多心疼,该多怕失去? ****** 一路开车到距离最近的电影院,车停在门口连星回过神来了,“看哪部呢?” 十二月上半旬,上映的影片不少,爱情、悬疑、动作、刑侦、动画,国内的、国外的,该有的不该有的都扎堆上了。 连星在爱情片和刑侦片中纠结片刻,决定选后者,看爱情片万一出现一些少儿不宜的镜头岂不是很尴尬? “看《如影随形》吧,我之前看过一点小说,刚好没看到结局。” 苏木白找好车位慢慢停靠过去,随手递过钱包,“你先拿票进去,我等开场十分钟后再去。” 连星打开钱包,抽出一张电影票,正是《如影随形》。 “哥,我收回刚才的话,你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嗯?” “你是我的。”说完打开车门跳下去,一溜小跑。 “?”苏木白缓声复述,也不知想到什么,轻轻笑了。 ****** 苏木白选的是最后一排的票。 他如今的情况也只适合在最后一排看电影。 连星进入放映厅,摸到座位上坐好,平复下刚才跑乱的气息和情绪,电影刚好开始。 前面十几分钟她看的断断续续的,不停看手机,眼睛四处张望,盼着苏木白快来,又担心他被人认出来。 十五分钟,剧情进入第一个小□□,连星身边的座椅被轻轻放下。 戴着帽子的苏木白悄无声息坐下,递过一大杯爆米花。 终于来了。连星身子不自觉向他那边倾斜,看他摘了帽子戴上口罩,眼神示意她:别看我,看荧幕。 她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又侧目偷看,他两条长腿闲适地搭在一起,身子半倚在座椅里,用手背撑着下巴看地专注。 稍微有点远,他微眯起眼睛。 连星看一眼荧幕,看一眼他,再看一眼荧幕,再看回来,直到他蹙眉略微严肃地看过来,干脆整个人扭着身子凑上去。 嘴巴拱到他耳旁,用一只手遮住,轻声解释,“这个男人,吸烟的这个,是刑侦大队的上级领导,公安局的副局长,但其实是个反派;窗边那个,是刑侦大队里的新人,是个刺儿头,他女朋友背着他吸毒,他还不知道,还有那个,就楼下穿军绿外套的那个,他……” 说一句,眼睛抽空瞄一眼屏幕,讲题似的认真。 “刚才有个女人失踪了,估计等一下就要尸体就会被……哎?” 苏木白一手按住她的头顶,挪开,推向一旁,“老实坐好,我看过剧情简介。” “哦。” 侧目看她一脸被打断后的索然无味,苏木白无奈……不是嫌她聒噪,只是耳朵,真的很痒。 各自沉默看了许久,电影进入最后一个大□□。 角色开始回忆,画片变成黑白,配上略悬疑的音乐,有种阴郁之感。 连星跟着剧情专注看,突然画面一闪,一只鲜血淋漓的手从主角背后伸出来,落到他的肩上。 连星条件反射激灵一下,捂住脸。 苏木白立即握住她的胳膊,轻轻拍着,安抚她。 连星睁开眼,身子向后缩了缩,继续看。 画面开始变得血腥,索性苏木白的手一直没有离开,给她一丝心理安慰。 她悄悄看他,一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专注神态。 快结局了,却突然有点看不下去了。 连星心不在焉地看着,身子慢慢往旁边缩,最后在电影的一声尖叫中顺势搂住苏木白的胳膊。 “没事,别怕。”他低头看她一眼,用另一只手拍拍她的手。 指尖微热,让她突然打了个寒战,觉得好冷。 搂紧一点应该会好。 连星瞄一眼他专注的神情,不动声色松开一只手,向下,向下,再向下,毫无意外触到苏木白的指尖,握住。 又悄悄向上,手心覆到他手背上,从侧面握住他五根手指。 苏木白低头看她,连星一脸正直迎上去,“吓死我了。” 他神情一软,反手握住她,轻拍她手背。 荧幕上进入轰轰隆隆噼里啪啦的枪战环节,连星用空出来的一只手揉揉耳朵,感觉胸口被震得有点难受。 倒不是被枪击爆破声,而是心跳……有点偏快。 于是她另一只手鬼使神差地奋力分开五指,悄悄插/入苏木白五指之中。 若无其事盯着荧幕,大爆炸,结束了。 手上微微用力,十指相扣,圆满了。 ****** 苏木白很久没时间可以这么专注地看一场电影,以至于结尾时,赫然发现连星紧紧搂着他的胳膊,并和他十指相扣。 这时屏幕上出现电影最后一个画面,然后,黑下去。 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在放映厅亮灯的前一刻戴上帽子,拽上连星出去,大步流星进了漆黑的楼梯间。 真的是漆黑……黑到只能看见对方的眼睛。 他们很快下了一层楼,一前一后哒哒不停的脚步声中,苏木白的思绪里只有一个问题,她是不是偷偷戴了美瞳,怎么眼睛会这么亮。 在三楼停下确认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真的是有点闲了,一扭头却发现她正低头浅笑。 眼睛里那一泓水波潋滟。 仿佛被什么击中似的,他倏忽放开她的手,速度太快,几乎是甩出去。 连星的表情一怔,几乎是瞬间,飞快拉上他的手,表情变得紧张:“快走,好像有人下来了。” 不等他回应,拉着他快步跑出去。 急促的呼吸中,手心那一抹滑腻触感异常鲜明,让人觉得心里突突的,不安定,苏木白几次想甩开她,终究没忍心。 ****** 周二上午,苏木白和顾天北一同出现在萧山机场,动身去弗罗伦萨。 同行有许多工作人员,但粉丝通通选择性无视,“苏木白顾天北机场”的话题从上午持续到凌晨一点,一直霸占微博热搜第一名。 连星洗完澡趴在酒店床上刷这条热搜。看到很多粉丝拍摄的私人图片,还有送机小视频。 两人共同的粉丝以及西皮粉激动地刷着评论——“啊啊啊啊,有生之年能看到这俩再发糖,齁地心甘情愿。” “昨天还喊着要脱粉,今天就给我看这个,我还可以再战一百年!” “呜呜呜,同色上衣同款休闲鞋同款背包,哪位盆友给鉴定一下他俩的帽子是不是一模一样?” “怒踢狗粮!” “白北是糖,甜到忧伤。不说了,剪视频去。” 连星一条一条刷过去,忍不住要笑喷了,好想用小号去下面评一句:“你们知道他俩上上个月一起过夜,上个星期一起吃饭,前两天一起去健身吗?” 没胆说,怕西皮粉发疯,更怕苏木白揍她。 毕竟她这小号的网名是苏木白给起的。 第二十六章 我和你呀(三) 第二天一大早,连星被导演喊去开临时会议。 七点钟不到,导演的套房长桌边已经围坐了一圈人,副导,统筹,制片通通都在,导演一看她进来就冲她摆手:“连星,过来过来,实习的机会来了。” 倪璐坐在桌边最角落,满脸疲态,对上连星的视线对她点点头,示意她去导演那边。 “昨天晚上我们讨论了很久,一致决定对最后五集的剧本进行大修。”导演看一眼倪璐,“倪老师手上有新的项目需要赶工,这修改剧本的工作就由你来做,等你写完倪老师审稿。反正你的本意就是跟组实习,这是个很好的锻炼机会,好好做。” 连星正要点头,制片又说:“后期还要转场地,时间比较赶,工作量不小,今天中午倪老师会把大纲给你,你先弄着,明天会有另一位编剧小林过来帮忙。” 目光在几位“领导”脸上转了一圈,连星成功体会到他们的意思:任重而道远啊。 很快,她就深切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凌晨一点,连星坐在酒店房间里,窗外是早已寂寥的黑夜,手边是已经冷却的咖啡。 笔记本登了网页版微信,提示进了新消息。 倪璐:“进展怎样,第一集写完没有?” 连星:“刚写完,我这就发给你。” 文档发过去,趁倪老师审稿的时间她去洗手间用凉水洗了把脸。 脸上的水珠还没擦干,就看到倪老师的回复:“进度有点慢,这样,你先写分场,台词等明天小林来了再填。” 这还慢?她从早上八点开始到现在都没停过,连饭都是在房间里吃的。 连星咽一口咖啡,又冷又苦,这会儿她倒是有点体会到跟组编剧的日常感受了。 喘口气,放下咖啡继续战斗。 十分钟后,手机响了,这个点打来,不是苏木白就是骚扰电话,不过苏木白应该没空理她。 她扫一眼屏幕,看到“倪璐老师”四个字,秒速接起。 “睡了吗?” 进度这么赶,哪敢睡啊! “到我房间来一趟,我当面跟你说。” …… 感觉今天会是通宵的节奏…… 连星早就换了睡衣,考虑到这个时间点也没什么闲杂人等出没,干脆犯懒披了件外套出门,坐电梯,直奔倪璐所在的四楼。 倪璐还在桌前工作,电脑开着,屏幕散发着幽暗的光,打开的文档正是她刚才发过来的剧本。 然后她泡了壶茶,精神抖擞地和连星分析起了角色立意和人物行为以及结局走向。 聊完已经两点多了。 连星困得直想一头栽在床上,结果临出门时倪璐又送出来多嘱咐一句:“最后的大高//潮一定要处理好,结构要严谨!” …… 连星软脚虾般挪到电梯口,叮,电梯停下,里面还站了一个人,她心说竟然有人和自己一样凌晨两点还不睡,迷蒙着眼睛走进去,靠在左侧墙壁上。 电梯开始运行,不过几秒钟功夫,恍惚中快要入梦了。 直到耳边一句:“连老师?”微热的气息喷在耳边吓得她一个激灵醒了一半。 待看到眼前男人坏笑的表情,彻底醒了。 “杜先生,你好。” “别这么见外叫我杜洋就好,星星,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呢?” 那温柔得简直要腻出水的声音和新鲜的酒气让连星胃里一阵抽抽,心想你还不如叫我连老师。 她下意识往门边挪一挪,余光察觉到杜洋不着痕迹地靠过来。 “叮!” 万幸万幸,电梯停了。 连星大步跨出来,闷头就走。 “走那么急干嘛?”回头就看到杜洋在笑,白衬衫解开第二个扣子,领口微微皱着,外套随意挂在手臂上,“等等我。”他说。 “你住这层?” 连星发誓之前从来没在这层看到过他。 杜洋不答,盯着她看了几秒,又笑:“这么晚没睡,你该不会是在写剧本吧?刚好我对角色有些心理变化不是很懂,方不方便和你探讨一下?” 探讨你妹!你一个跟着主角打辅助的男五号能有多少心理变化? 连星无语:“太晚了,你可以明天找导演聊聊,他喜欢有想法的演员。” 她再不理他,大步流星回到房间。撞上门,反锁。 ****** 连星第二天六点准时醒来,第一时间查看微信,见没有倪璐的未读信息,放心了。 然后就发现有一条好友申请,戳开头像一看,杜洋。 他在哪里弄到的她微信,要干吗? 想到他昨夜微醺的神情和故作温柔的坏笑,连星决定选择性忽视这则好友申请。 洗脸吃饭,去导演那报备一下进度,听几句要求,继续回房孤军奋战。 一个人修改到晚上九点多,倪璐打电话叫她:“小林到了,带着电脑来我房间。” 连星到的时候小林编剧已经在了,她短发,眼睛大大的,身材瘦小,低头看剧本时很专注。 连星恭恭敬敬叫一声:“林老师。” 其实对方比她也大不了几岁。 三人交接了工作,埋头赶进度。 这一开始就忙到十二点多,倪璐顶着浓浓的黑眼圈,例外地让她们回去休息。 连星打着哈欠刚回到房间,又收到倪璐的微信:为了方便交流讨论,从明天起你和小林带着电脑来我房间工作吧。 她刚回一句好,手机进了一个陌生来电。 困得不想接,又怕错过什么重要的事情,勉强接起,结果听到对方一句“连老师”后果断挂断。 随手丢了手机去洗澡。 连星快速冲了个澡躺倒要睡,手机又嗡嗡嗡震动不停,瞄一眼,依旧是陌生来电,她又困又累,被持续不断的震动声烦的不行,干脆关机。 再醒来依旧是关在房间写剧本的一天,只不过这次要关在倪璐老师的房间,每写完一集,倪璐审完后发给导演过目,导演提出意见,倪璐老师反馈给她们,再改。 如此反复,连星都快成机器人了。 到了下午三点多,倪璐看她脸色不好,放她和小林出去转转,给了一个小时活动时间。 小林果断回房间补觉,连星本来也想去睡,考虑到自己已经连续几天没见过天日,强打起精神去楼下小花园转悠。 然而十分钟后,她就后悔得想把自己打晕扔回床上去。 可也只能想想,此刻连星看着对面一本正经道歉的杜洋,有点头疼。 我们很熟吗大哥,你又有什么好道歉的? 他说那天晚上喝了点酒失了分寸,不应该大半夜拉着一个女孩子讨论角色的。一副正人君子模样。 你知道就好,连星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就听他话锋一转:“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以示歉意。” 他话音一落,连星立即回:“我晚上没空,剧本赶进度,这一个月都会很忙。” 显然,杜洋并没有就此放过她的意思,连星脑筋飞快思索着脱身对策,手机恰时响了。 这一刻打电话的人简直是她的恩人。 当她看到是苏木白的电话时,几乎要感动地眼泛泪花,立即跑到一边去接。 结果苏木白第一句话就问她:“昨天晚上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昨晚?连星恨恨地白一眼杜洋悻悻然离去的背影。 要不是他打电话骚扰,她怎么会错过苏木白的电话。 她不想提杜洋,只含糊说睡着了。苏木白又问:“这几天很忙吗?怎么这么安分,微信电话都没有一个?” “导演让修改剧本,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忙晕了。” 那边停顿几秒,苏木白缓声说,“跟组的确比较辛苦,以后不让你跟了。” “别别别,”连星生怕他一不高兴向上次那样把她赶回去发呆,“一点都不累,挺有意思的。” “好吧,”他叹口气,“要好好吃饭,注意休息。我明天晚上就回来了。” 连星嗯嗯点头,隐约听到那端苏木白的笑声:“呦,汇报行程呢?” …… 五分钟后,连星握着手机坐在小亭子里碎碎念:“明天晚上的飞机?那后天就能见面啦!” 高兴完之后又疑惑:向来都是她主动联系,什么时候他会在意自己有没有给他发微信啦? 而且明明才三天而已! 第二十七章 我和你呀(四) 连星第二天如愿见到了苏木白,却怎么都想不到,这见面的过程竟然这么惊险。 傍晚六点多,她和倪璐、小林一起去导演房间开碰头会,顺便在房间简单吃个晚餐。 赶进度,导演放下片场的拍摄,抽了两个小时回来开会,结果屁股还没坐热,就接到统筹那边的电话。 “导演,不好了,出事了,您快回来看看吧!” “什么大事咋咋呼呼的?”导演皱眉,临走前不都交代得好好的吗?“黎老师不还在吗?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 黎老师就是本剧的制片人兼股东之一。 可今天这事,他还真的一时解决不了。 “打起来了,苏……苏……苏老师和别人打起来了。”统筹喘着气,话都说不顺了,隐约听到那边人声吵闹,隐约有人说流血了。 “苏老师?苏木白?”导演一拍桌子:“卧槽,怎么回事,揍别人还是被人揍?快把人拉开,我这就过去!” 连星正晕晕乎乎走神,一听到苏木白的名字耳朵就自动竖起状态,一听到被人揍这样的字眼,头皮立即发麻,整个人瞬间惊醒过来。 导演站起来拿了外套,看到跟在她身后即刻就要出去的连星,小姑娘沉默不语,一脸煞白。 只顾着去看那个,忘了这还有一个需要安抚。 他轻轻拍一下连星的肩膀,“别担心,谁敢揍你哥?应该就是个小误会,我过去看一下就行了。” 连星:“我也要去。” 说话间导演手机又响了,一接通统筹的声音还是慌慌张张、咋咋呼呼地不稳重:“导演,您别过来了,人去医院了。” “送医院了?哪家医院?” 他铁青着脸刚问了一句,一个小身影从身边嗖一下蹿出去,只留下房门在撞击中晃来晃去。 “我去,”导演简直想拍大腿,电话来不及说完就往外追:“连星,等等,你知道是哪家医院吗?” ****** 医院门口,车将将挺稳,连星拉开车门唰一下跳出去,傻了眼的导演不好大喊大叫,咬牙在后面闷头追。 这丫头是短跑冠军吗我去! 连星上楼,穿过走廊一路跑到急诊室,撞开门,一眼对上杜洋淤青的眼眶,视线转移,在房间里快速巡视一圈,没看到苏木白的身影,合上门出去,继续找。 急诊室里,杜洋目瞪口呆看着刚被撞开又秒速关上的门,脸色白了白,犹豫着问医生:“医生我是不是脑震荡了?我刚才好像出现幻觉了。” 医生:“头部没有受到重创,不过手臂伤势比较重,轻微骨折,最近一段最好不要活动,好好养伤。” 不能动?那戏怎么办?杜洋烦躁地用另一只手抓着脑袋,过了好半天才抬头,问身边助理:“刚才连星是不是来过?” 助理刚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说话,门又被推开,统筹领着导演进来了,杜洋一看导演焦急的神色,立即做出一脸痛苦又强忍着的神态,整个一身残志坚,“导演,您来了。” 导演将他从上到下审视一遍,除了脸上挂彩,胳膊受伤,其他倒是没什么大碍,神情松懈几分:“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好好养伤,别的什么都不要管。” “嗯,导……” “连星呢?” 杜洋一句“导演给您添麻烦了”生生被憋回肚子里,压抑着心里的委屈,他答:“我刚才好像看到她了。” “这姑娘闷头就往上冲,这会儿别给跑丢了。”导演碎碎念着,示意统筹留在这里办手续,一边打着电话出去。 最后在走廊上找到了没头苍蝇般乱撞的连星,他这才发现,她脚上还穿着拖鞋,草草扎住的头发几乎松了一半,混着汗水粘在脸上,气喘吁吁又故作淡定,整个人狼狈的一塌糊涂。 很想笑,又有点感动。 导演走过去叫她名字,终于看到她的正脸。她眼眶有些发红,不知是因为熬夜还是哭了,眼神迷茫,没有焦距。 哎,也怪自己没把话和她说清楚,把小姑娘急坏了。 连星机械地接过导演递来的纸巾,攥在手里,听到他说,“你哥没什么事,他现在在酒店呢。” 没什么事……没什么事……她在急诊室里找不到他,差点以为他…… 不敢想了,后怕。 全身的神经像是被人绷紧的琴弦,此刻手一松啪一下全部断开,整个人虚飘飘的,这才发现膝盖有点疼。 导演看她一言不发地弯下腰,赶紧上去扶她,却见她抬起头来,满脸的泪。 “哎哟怎么了这是,虚惊一场,你哥真的一点事都没有,别哭别哭。”导演一个头两个大。 连星抹一把眼泪,可怜巴巴的:“腿疼。” 导演顺着她的话低头一瞧,好家伙,膝盖蹭破了皮,糊了一层血。 他几分钟没追上她,她就把自己给摔成这样。苏木白这小子有福气啊,有个这样关心他的妹妹。 竟然有些羡慕…… ****** 连星在医院处理完伤口,跟导演组的车回了酒店,导演和苏木白通了电话,让他在酒店好好休息,自己去片场收拾烂摊子。 当红男一号暴揍名不见经传男五号,该封上的口必须得给封了啊。 连星先回房间换身衣服,洗了脸,收拾干净了才去苏木白的房间。 听说他没受什么伤,就是手上太用力,擦破了一点皮,唐茵已经给处理过了。 但进门看到他缠在手上的薄薄一层纱布,还是忍不住心疼了,肯定特别疼。 她暗自忍着来自膝盖的痛,小步走进来,自觉每一步都走得正常。 可还没走到他面前,他就皱眉站起来:“腿怎么了?” 说着就走过来扶她。 连星:“……” 他太熟悉她,连伪装都一眼识破。 “昨天在桌腿上磕了一下,没事。”她才不要告诉他是因为着急摔的。 “听说你刚才去医院了?不会是摔的吧?” 连星这才发现顾天北也在。 “没有,小北哥你别开玩笑了。”她微低着头,假装看不见顾天北怀疑的眼神。 房间里没有外人在,饶是苏木白脸色不善,连星还是急切想要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那么一个冷静淡然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打人,更何况还是在剧组这样容易散布谣言的地方。 她问:“哥,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苏木白看她一眼,偏过头去。 ****** 病房里,杜洋靠病床上歪着,对着镜子看自己完全肿掉的半边脸,骂了一句:“靠!” 经纪人坐在床边不停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苏木白为什么会打你?” “不是打我ok?是打架打架!”杜洋再次澄清。 “好吧,”经纪人翻了个白眼,“说说,你们为什么打架?” 一旁削苹果的助理手一顿,险些切到手。瞄一眼满脸警告的杜洋,默默把所有话憋回肚里。 大概六点的时候,他和杜洋蹲在道具室窗外的杂草丛里抽烟,杜洋说起请连星吃饭被拒绝的事。 他忍不住问:“洋哥,你是真的喜欢连老师吗?” “什么真的假的?”对方白他一眼,“只有女人爱问这样的傻问题,成人社会,不都你情我愿的事儿?” 所以前两天那个女朋友也是你情我愿玩玩而已?他默默抽了口烟,提醒道:“我听说连老师是苏老师的妹妹,苏老师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 “苏木白?”杜洋白他一眼,“又不是亲妹妹,他有必要管那么宽吗?谈个恋爱也管,他是哥不是爹。除非……”他嘿嘿地笑起来,“除非他对他这个妹妹有别的心思。” 助理不好评价,只得说:“连老师长得确实好看。” “废话,我的眼光什么时候差过,”杜洋吐了口烟圈,眼睛望着远方,好像陷入了某种遐想,“这种清纯的、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当然比圈子里那些浓妆艳抹左右逢源的女人强多了,连星那个小模样,一看就是个处,玩起来一定很……” 话音未落,头顶上的窗户忽然弹开,一个高高的身影随即跳出窗来,脚还未落地,杜洋的脸上已经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被打出半米远。 “我靠,谁?” 杜洋捂着半边脸,模糊中看到苏木白肃然的神情,眼神冰冷,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不给他再反应的机会,钢铁般坚硬的拳头便一下一下直冲着他的脸砸下来。 沉默的,带着风声。 第二十八章 我和你呀(五) 苏木白最终什么都没说。 两个当事者都不肯说明原因,来调节的人也很头痛。 他不说,连星也不逼问,就那么静静坐在他身边,看着他。 从小就是这样,他不想告诉她的事,她从来不会多加追问,就那么咬着一块糖在他身边坐着,忽闪着大眼睛看着他,直到他自己不耐烦,主动说出来。 而今天,没有。他不再是那个意志不坚定的稚气少年,她也不再是那个可以厚着脸皮卖萌耍赖的小女孩。 直到被唐茵喊出去,苏木白始终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失望吗?并没有,他没事,没受伤,已经是再好不过了。至于那些男人之间的矛盾,她相信他有自己的道理,也有自己解决问题的方法。 只是,她实在好奇,杜洋到底做了些什么,才让从小到大都鲜少与人发生暴力冲突的苏木白动了这么大的怒。 疑惑的目光撞上顾天北,后者了然一笑,“是不是觉得今天这事儿不是你哥的做事风格?” “我哥他一向很冷静很有分寸的。”又淡定又坦然。 顾天北看着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噙笑解释:“你不了解男人。什么冷静自持都只是日常表象,在面对自己重要的东西时,每个男人都会退化成幼稚的八岁小男孩,不冷静,也不稳重,更没有什么分寸可言,只有冲动和急躁。管他三七二十一,打一架再说。” 是……吗? 连星抿了抿唇,感觉他这一刻的表情神秘极了。“关键要看,这件东西或这个人,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 重要的东西,苏木白和杜洋之间,会牵扯到什么重要的东西?他是男一,红杜洋一百倍,他们之间没有明显竞争,即使有,也不至于大打出手。 重要的人……他们之间会牵扯到什么共同的人呢?难道是……连星五雷轰顶般,“难道我哥是因为我?” 不可能不可能,苏木白根本不知道杜洋骚扰她的事。 可此时顾天北的眼神,却分明确定无疑。 真是因为她? “小北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这会她迫切地想要知道事情原委。 “我当然知道,”顾天北直言不讳,“反正你要离那个杜洋远点,你哥他啊,”他卖了个关子,微低下头看连星紧张的神情,“他对你啊……” 连星深吸口气。 “你自己去问他吧,哈哈。”顾天北突然直起身来,笑着转身出去。 …… 连星从他故弄玄虚的话里只得到两个信息。一是苏木白确实是因为自己才打了杜洋;二是,苏木白希望她离杜洋远一点。 其实以前也是这样,自中学以后,想要在她身边围绕的男生,都被苏木白不动声色地、拨苍蝇似的拨开。 不,还有一次直截了当的。 初三那年的元旦,学校只放了半天假,她答应几个要好的同学晚上和隔壁班的几个男生一起放烟花。当时她的同桌和隔壁班的男生早恋,说是一群人,其实她们都只是掩人耳目的电灯泡而已。 于是那天中午放学,她没有和苏木白一起回家。 几个人商量好先去吃午饭然后去买小烟花,半道上她发现钱包落教室了,决定只身回去拿。 刚巧另一个男生忘记带练习册,自告奋勇要陪她一起。 两个人拿了东西一起出校门,迎面撞上苏木白,还有试图去挽他的胳膊被他不着痕迹躲开的、他刚交往一周的初恋女友,萧雅。 苏木白老远看见她就拧着眉,待她走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问:“去哪?” 连星也挺诧异,“我不是跟你说了要和同学出去玩吗?” 但他没想到所谓的同学只有一个小男生,看着她一脸光明正大、理所当然的表情更是心烦,上去拽了她的胳膊就走。 他身高腿长,连星身子半蹲在地上垂死抵抗:“你要拉我去哪?我同学还在等我呢。” 他脚步不停,甚至连头都不回一下,只留给她一个冷峻的背影和冷冰冰的几个字:“回家吃饭。” 留下在风中凌乱的萧雅和莫名躺枪的、忘带练习册的男同学。 ****** 打架事件在导演和苏木白公司的通力合作下被妥善处理,没有向外界走漏一丝风声,只是杜洋因为受伤住院,戏份被删了很多。 连星在经历了又一轮的昏天暗地改剧本之后,终于解放了。 值得欣慰的是,倪璐老师在审完稿后对她的态度和专业进行了肯定,说只要一直这样踏踏实实走下去,以后一定能写出精彩的剧来。 顺手就给她推荐了一个写微电影的活。 不过这微电影的剧本不急,她可以每天抽几个小时来写,剩余的时间没事还是去片场蹲着。 终于和苏木白同处一组了。 连星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从高二,到现在,整整六年,她的这个小心愿终于得以实现。 得偿所愿。 其实有导演和倪璐在,她完全就是个打酱油的,但她心现在里满足地跟什么似的,就是让她帮忙搬块砖她都高兴。 就这样每天看着苏木白和老戏骨们对戏,越来越投入,状态越来越好,自己手上的剧本写地又顺,恍然就会生出一种现世安好的感性来。 星光盛典之后,苏木白又拿下了《》杂志封面,成功实现一线男刊大满贯。连星收集了所有的杂志,收进行李箱里带着。 两周后,萧山的戏份赶完,连星跟着苏木白转组到另一个深山老林去。 说是深山老林真不为过,不说街市和商店,连探班的粉丝都变得很少,健身房就更不用想了,荒山土路、一览无余,想健身,大山里面撒丫子跑去吧。 不过这样也好,连星就不必在粉丝探班时假装路人,躲得远远的了。 相应的,伙食自然也有下降。连星在网上淘了个小锅,让于小野去很远的快递点取回来放到苏木白的房间里,她晚上时不时就跑到他那里讨碗面吃。 几天下来,剧组的大部分演员都清减了些,只有连星的小脸越来越圆。 所幸这里的拍摄周期只有八天,临走前一天,山风大作,没多久竟然飘起雪来。初雪总是让人愉悦,大家纷纷自拍起来,连星走到稍远的地方玩了会,拍了很多雪景,回来的时候看到苏木白也举着手机在拍照。 她猜应该是在拍雪景,他这人不爱自拍,导致微博底下一群粉丝嗷嗷待哺。 风冷冷地扑在脸上,吸一下鼻子胸腔里满是凉意,却是舒服的,连星抽着鼻子提议:“哥,初雪,发张自拍吧,让你粉丝高兴高兴。” 我都替你粉丝心绞痛。 她笑嘻嘻凑上来,没看到他拍的雪,只看到他简洁的手机壁纸。 他睨她一眼,“她们总嫌弃我自拍角度不好,你帮我拍?” 那还叫什么自拍? 饶是这样想着,连星还是开心点头:“好的。”伸手就去拿他手机。 他顺手把手机揣进兜里,“用你的。” 也好,这样就可以保存无水印的原版照片了。 她让苏木白站在事先选好的地方,蹲下来连拍好几张,一边翻看着成品一边感叹:不愧是拿下九大封的男人,镜头感也太好了,随便拍拍都好看地像画报一样,完全不用经过后期。 她兴高采烈举着手机给苏木白选,他低头草草扫了几眼,看她,“就选张你喜欢的吧。” 连星纠结地选了半天,最后挑出来一张给他看,苏木白伸手去接手机,手背擦到她的手指,直接把她整只手给接了过去。 他握着她的手,她握着手机。 连星感觉耳朵冰冷过度,这会儿开始发热了。 他低沉的声音近在咫尺,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手这么凉,很冷吗?” 说着竟要举到唇边吹热气,他微俯下的头和她被举起的手,融入这一望无际的皑皑雪幕中,这画面简直让连星触目惊心。怎么说呢,好像他要深情亲吻她的手。 今年的初雪,她大概永远都忘不了了。 指尖感受的热气的那一刻,连星慌乱地抽出手来。也许对他来说只是简单地帮她暖手,可对于她来说,这热气却来自于他温热的胸腔。 ****** 苏木白最终发了连星选的那张照片。 连星登录微博去看,短短三分钟之内,评论已经上千,她不禁为网友们的速度震惊。 快速浏览着一百零百八式夸哥哥帅气的评论,嘴角忍不住上扬,直到她看到一条:“好羡慕帮哥哥拍照的那个人。” 有人回复这位网友:“听说哥哥那个做编剧的妹妹也进组了,该不会是她拍的吧?我这个妹妹粉表示一点都不嫉妒,哼!” 又一位网友追评:“据说编剧妹妹和哥哥是青梅竹马耶,并没有血缘关系,他们该不会……” 下面立即有哀嚎:“不是吧,我一直以为是表妹!!!不要啊不要啊,青梅竹马近水楼台啊。” 看不下去了,连星慌乱退出微博。 看着十米开外认真对词的苏木白,她忍不住想:退一万步来说,万一有一天她真的和他在一起了,他的粉丝会有什么反应呢? 看今天这情形,大概……他们会崩溃吧。 第二十九章 我和你呀(六) 今年的第一场雪,再加上即将转组,导演心情好,默许大家晚上在片场打火锅。 从八点多人心就开始躁动起来,毕竟在这深山老林里吃了一个星期的单调盒饭,早就想死了外面的花花世界,火锅鱼丸。 九点钟,家伙式就已经支起来了,助理们和统筹一起出动买了一大堆蔬菜、牛羊肉、牛肉丸之类火锅必备。 连星也跟着去了,回来鼻子通红地掏出一瓶麻油,在苏木白眼前晃了晃:“幸亏去了,小野哥果然忘了买这个。”说着两手捧到嘴边哈一哈热气。 暖黄的灯光下,晃出一排明亮的白牙,又小又齐。 只有她知道,苏木白吃火锅必配麻油。 也只有他看到,她这一排小牙齿是怎样一颗一颗换出来的。 身后那些热闹欢乐的嘈杂声似乎被隔了很远,面前只有戴着羽绒服的大帽子,只露出两只晶亮眼睛和一排白牙的小连星。 他迟疑了会,伸手接过那瓶冰冷的,快要冻得浑浊的麻油,塞进兜里,再紧紧,捏住她的手指,来回搓着,最后捂在手心里。 正笑得开心的小姑娘,突然就不说话了。 天太冷,火锅在导演组房车里开煮。人多,每人分了一只一次性小碗,一双筷子,流动着转圈来夹。往往一个菜刚煮熟,瞬间只剩辣汤。 一群成年人了,吃成这个样子,也是让人啼笑皆非。 这样饿狼扑食也不是办法,再说,导演和主创还没吃上呢。生活统筹看一眼在监视器前给主创讲戏的导演,果断决定,换辆车,另起一锅。 苏木白和导演过来的时候,小锅已经咕咕冒着热气。连星弯腰往锅里放羊肉片,袅袅白烟中,面部轮廓都有些模糊。 一片一片,认真小心,她一口气放了四盘,抬头看到正欲上车的几人。 “都弄好了,快来吃!” “辛苦我们田螺姑娘了,都快来吃。”导演率先上车,制片、主创都跟着上来。 连星手里捧着一只小碗,等苏木白最后一个上车后,立即蹭过去递给他。 “呦,木白你这妹妹真够贤惠的,酱料都给调好了。”导演蘸一蘸酱料,塞一大口羊肉进嘴里,立即满足地半眯了眼睛,“这料调地太好了,我最喜欢吃火锅蘸麻油,再加一勺蒜泥,*。” 一车人跟着笑起来。 “木白、连星,你们快过来吃。”黎制片让出位置,招呼站在车门口围观的两人过来。 连星端着小碗蹭到苏木白身边,不一会碗里就被他渐渐夹满,他自己倒是没吃多少。 她拉拉他胳膊凑过去耳语:“我多买了一些材料偷偷放你车上了,这人多,吃不好,晚上我们回去开小灶。叫上茵姐小野哥他们。”一脸求表扬的神情。 苏木白被她神秘兮兮的样子逗笑:“宵夜吃上瘾了?还要把别人带坏。”左右端详一番发现她的脸是圆了一些,脸颊都饱满了一些,满脸的胶原蛋白,好看是好看,但,他正色:“好好吃,就这一顿了。” 好吧。连星瘪嘴,看他放下碗,拿出了手机,她偷偷瞄一眼,看到微信界面上,顾天北发来了新消息。 小北哥你再这样下去西皮粉们会得糖尿病的。 闷头吃了两口,于小野的头在车门口晃了晃,苏木白随手放下手机出去。 连星小心翼翼咬一口牛肉丸,有些烫,余光扫一眼手旁的手机,还没黑屏。 又夹一片生菜,太辣。 手背状似无意地碰一下手机界面,这样应该会慢一点黑屏。 再夹……好吧,没心情吃了。飞快环视一周,没人注意她,很好,她手指悄悄摸过去,捏到苏木白的手机,攥在手里,低头,看一眼微信。 好友界面第一栏,星标朋友,无。 有点失望,她可是设置他为星标的。 再往下看,a字栏,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备注:“a星星”,她微微翘起嘴角,雀跃地继续看,然后就看到自己名字上面的“a爸爸”、“a妈妈”还有自己爸妈和年画,按字母排列她的位置还靠下一些。 原来他把家人都设置了a字母,她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讪讪按了home键,将手机回复之前的界面,做贼心虚,手劲大了点,一下将之前开过的页面全按出来了,她飞快扫一眼,不经意看到相册。 那是,白茫茫的一片雪地上,自己的背影么? 手指不受控制地点开,一排十几张照片,全是今天下午新拍的——在玩雪的她、在笑的她、头发被风扬起又糊到脸上的她、举着手机拍雪景的她、和倪璐自拍的她、被于小野拿雪球吓唬缩着脖子躲避的她…… 平日里在镜中看到的那么平常的她,在这相册里竟好像熠熠发光了起来…… 车门外于小野的声音由远及近,她烫了手般按掉相册,将手机丢回原处。 苏木白带着一身外面的冷气回来时,连星已经闷头吃了半碗菜,他一在她身边坐下,她就放下碗低头狠擦几下嘴唇,站起来。 “不吃了?” 苏木白仰脸看她,下巴扬起的角度很好看,顺着他下巴的弧度望过去,她看到他重新握在手心里的手机。 说话间,正欲解锁。 “太热了,我要出去透透气。”她忙慌乱地从他身边绕过去,不看他。 两步并作一步跳下车。 ****** 雪一直没停,这一会儿有愈下愈大的趋势,寒风裹挟着大片的雪花吹到脸上,冰凉一片立即让她打了个寒战,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 相册里或动或静的自己却鲜活地好似能在她脑子里表演一场舞台剧。 哥哥为什么拍我?他……不是不喜欢帮别人拍照么…… 小时候出去玩,都是妈妈和干妈帮她拍照,每次都是她缠得紧了,他才勉为其难地帮她拍上两张。 他的手上好像有魔力,总是能把狼狈的她、满脸大汗的她拍得清新脱俗的好看。于是她总爱缠他,但十次里至少有五次都是被拒绝的…… 连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忆这些陈年往事,好像潜意识里拿自己印象中的苏木白来和今天的苏木白做对比,试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越想,却越不敢想下去。怕自己想多…… 大概只是因为她刚刚好站在了他要拍的风景里,就被他顺手拍到了吧,也许他当时也烦得很呢,也许他今天晚上回去看到这些被自己破坏完整性的风景就全部删了呢…… 她胡乱想着,试图安抚自己。 “嗯,一定是这样的。” “一个人碎碎念什么呢?不冷吗?” 苏木白的一声轻笑使她条件反射差点跳起来,他走近一步,低头打量着她。 连星眼珠转也不是不转也不是,想迎上去,又有些怯,食指捏着拇指无措地抠来抠去。 在电影院借着气氛偷牵他手的勇气已经荡然无存。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照片的缘故,她觉得今天的他好像不太一样?难道是最近和他待了太久,太得意忘形,太没有掩饰了? 如果他察觉了她的心思…… 如果他对她也有回应…… 说好不多想,偏偏要乱想,眼看苏木白的脸慢慢靠近,在飘雪的夜幕下有一丝别样的感性在他眼中流动,连星心下一横,猛然皱眉闭眼想迎上去。 犹豫什么呢连星,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 ……嗯?! 结果对方只是扯住她的脸。 连星睁眼,她猜此刻她的表情应该有些滑稽。苏木白倒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带着善意的调笑:“看这小脸吃的。” 苏木白你大爷! 连星恼怒地扭开脸,动作太大,他意料之外没及时松手,脸颊被扯得有点疼,抹一把被雪打湿的额发,她很想警告他:“再调戏我信不信我直接表白?” 但在苏木白为她扣上帽子的那个瞬间,她知道自己不会的。 连星一边被苏木白隔着帽子轻轻拍头,一边在心里痛斥自己又贪心又没魄力。 唐茵的声音适时传来:“你俩躲这干嘛呢?” 连星做贼似的退后一步,苏木白收了手转身。唐茵走过来,脸上满是兴奋:“我这有一个好消息,来和你们分享。” “什么?”连星直觉是关于苏木白的,立即跑出来站到唐茵对面。 唐茵举起手机,“刚接到消息,你哥他啊,被提名紫荆奖最佳男主角了!” 说着抬眼去看苏木白。 紫荆奖是国内电视剧届三大权威奖项之一,代表着行业的肯定。能提名这个奖,不再只意味着苏木白的国民度,更是对他专业表现的肯定。 这也正是他这几年来拼命坚持,苦苦追求的。 一旦拿奖,得偿所愿。 连星想起高二除夕的万家灯火,想起他疲惫的神色、失落的神情,本以为自己会满腔雀跃跳起来与他击掌拥抱,这一刻却是什么也说不出了。 她顺着倪璐的眼神望向身后的苏木白。 他也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语言,没有动作,甚至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夜色浓重,她却读懂了他眼中浓郁的感情。 第三十章 我和你呀(七) 十二月在第一场雪中走到尾声,剧组在白雪皑皑的深山老林里拍完最后一场戏,顺利转场。 最后一个拍摄地是某影视城,各方面条件相比之前都要好的多,但拍摄任务更加繁重。 最多的时候,苏木白每天要工作十四五个小时,完成十几页的台词。这段戏份比较重要,演员无论从情感还是演技都有需要很大的突破。作为走红后的第一步转型之作,他显然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专注,更加谨慎,每次灯光准备或候场的时候,都一个人默默坐在对着厚厚的剧本记台词,揣摩人物。 以至于偶尔休息时会被其他主创开玩笑说他是老艺术家,他也总是跟着笑笑。连星却比任何人都懂,如果这些话不是玩笑,他一定很开心。 哪个专心做演员的人不想成为表演艺术家? 然而他们所处的这个年代,所有的成就都不是只靠够努力就可以轻松实现。经济大爆炸、信息大爆炸的时代,所有成绩都不如□□裸的数据和收益来的实在。若想让别人看到你,若想有更多更好的机会,接触到质量上成制作精良的作品,首先要让别人看到你。 这些事实苏木白在很久以前,处于透明状态的那几年已经深有体会。 从最初崭露头角被扣上花瓶帽子时的不甘,到再度走红被人称作偶像派、小鲜肉时的淡然,他已然明白,要先出现在观众眼里,再印刻在观众心里。 所以,当连星因为网上那些黑酸派对他的不实言论生气叫屈时,他本人却总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连星实在看不过去,问他:“哥你难道都不生气的吗?” 他告诉她:“生气有什么用?辩解?他们会说你玻璃心;不接受建议,对骂,他们只会更言辞激烈地诋毁你,每天揪着你不放;生闷气,气的也只是你自己。你能怎么办?” 话是这样说,可做到淡然处之真的很难啊。 “社会就是这样,无论你处在哪个圈子里,只能靠实力说话,少说,多做。” …… 连星在一边默默看苏木白记台词,过几分钟疲惫地捏一捏鼻梁,再继续投入,心里已经不仅仅是心疼,更有一分理解与尊重。 与你同行,心生力量。 ****** 一月初,连星的微电影剧本完成定稿,发给制作方,开始写实习报告,并着手准备毕业设计。 《假面》的拍摄依旧每天如一日地进行中,看着苏木白眼中红红的血丝,她再也没去讨过宵夜,只想让他尽量多休息。 心里又忐忑期盼着评选中的、即将到来的紫荆奖颁奖典礼。 而苏木白被提名最佳男主角的事情也一直作为新闻焦点被大家讨论着。 一月十日,紫荆奖开幕仪式,苏木白如约而至。 连星当晚早早回了酒店,窝在电视机前看完了直播。 九点钟,一阵尖叫声和咔嚓咔嚓的拍照声中,知名女演员,当红大花旦宋琪挽着苏木白的手臂现身红毯上。 她穿一件大红色及地长裙,精致的锁骨上戴一条细细的钻石项链,精心盘起的头发上戴钻石王冠形状头饰,妆容完美,烈焰红唇,女王气场全开。 而她身边这个男人,只上了一层浅淡的妆,着一身定制款黑色西装,便已不输气场,长身玉立,低调绅士,气质淡然,越是无意越是耀眼。 他们缓缓走上红毯,在主持人的指引下停下拍照。之后一分钟采访环节,记者们立即抛出最想问的问题:“提名最佳男主角有什么样的感受?” 苏木白正色,而后轻笑:“能获得提名,获得观众与同行的认可,很开心也很荣幸,尤其今天身边站着这么一位美丽的女士。” 回答认真而不死板,既轻松了现场氛围又赞美了同伴,记者们显然也对他的回答满意,没有拿刁钻的问题为难他。 开幕式圆满结束,紫荆奖正式拉开帷幕。 此次紫荆奖共历时三天,而真正的颁奖典礼就在第三天的闭幕仪式上。 苏木白自然不会在酒店等到颁奖仪式,第二天一早,就去出了通告。 紫荆奖三天,唐茵给他排了四个通告。连星第二天晚上给他打电话时,他还在回酒店的路上。 她刚洗完澡,擦着头发嘟嘟囔囔,“茵姐也真是的,好不容易可以稍微休息一天,又给你排这么多工作,都不知道心疼你。看看你眼里的红血丝,我都心疼了……” 安静,整个世界都陷入异常的宁静。耳边徒留她小心翼翼的呼吸声和突然传来的鸣笛声。 他那边的。 苏木白清清嗓子,“刚才信号断了,你说什么?” 连星:“……哦,没什么,”她丢了毛巾,怕再分心,实话顺着嘴巴秃噜出来,还是用那么小女儿的娇嗔语气,“我妈说你昨晚红毯那身西装好看,让你以后多穿。她还说明天晚上会守着直播看你的。” 他似笑非笑的,“你刚才说了这么多?” 连星:“……” 到了颁奖仪式这天,网络上关于这次评选讨论得热火朝天。微博上还弄出了一个话题评选——谁是你心中的最佳男主角。 自然,关于苏木白提名的事情也被广大粉丝热切关注着,苏木白的名字从红毯之后就一直挂在热搜榜上,有贴他照片讨论颜值的,也有历数他从出道到现在的星路历程的,然而讨论的最中心话题,就是他会不会获奖。 尽管粉丝各种骄傲一路看好,也不乏有人泼冷水,认为他实力欠缺,提名已数难得。两拨人吵的喧嚣尘上。 连星浏览着新闻,默默做了一个决定。 晚上八点,颁奖仪式正式开始。开场歌舞,主持人致辞,之后直接进入颁奖环节。 镜头扫到苏木白,他今天穿一身深色带暗花的西服,额前头发偏分,整齐地梳到上面,更显得眉眼精致,气场逼人。 作为今晚的最大奖项竞争者,镜头自然不会放过他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然而每次扫到他,他都是一副淡然专注的样子。 淡然得让人看不出紧张或期盼,专注地听台上嘉宾说话,获奖者致辞,仿佛只是一个专心看节目的观众。 在他身边坐着的,是剑仙的导演、制片和编剧。 仪式过半,进行到年度优秀电视剧奖项,剑仙作为燃爆暑期收视率的年度爆剧,自然成为三大优秀电视剧之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到了大奖颁出时刻。 首先是最佳女主角,宋琪阔别小荧幕多年后凭借今年的一部名著改编剧,成功拿下视后。 实至名归。 这下,苏木白的粉丝更加亢奋起来:哥哥是和宋琪搭档走的红毯耶,有可能就是节目组故意安排视帝视后做搭档,博话题的啊!哥哥那么棒,一定会得奖的! 连星虽然为这样抛离逻辑的言论哭笑不得,却还是捏着一把汗。 看上去苏木白还没有她紧张。 颁奖嘉宾致辞,大荧幕上闪放提名者的作品片花,红衣长发的侠义少年提剑转身一个亮相,旁白的声音出来,现场顿时一片尖叫。 镜头扫过去,苏木白嘴角上扬,浅浅微笑。 颁奖嘉宾一阵故弄玄虚之后,紧张的鼓点声响起,三个提名字的被镜头依次扫过,出现在大荧幕上。 鼓点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大,让人揪着的一颗心险些跳出来,突然,声音顿停,现场瞬间安静,大荧幕上的画面停止。 所有人的目光一同向上看,看到张得宁受宠若惊的表情。 同一时间,两位嘉宾齐声喊道:“恭喜张得宁!” 华美的音乐响起,张得宁依次同身边人拥抱,大步踏上领奖台,镜头一直追着他前进,直到他站定,接过证书与奖杯,开始致辞,镜头再次扫过苏木白的脸。 笑意真诚,宠辱不惊。 ****** 20多分钟后,紫荆奖圆满闭幕。在各路新闻媒体,各家视频网站,以及微博各方力量为这一盛会热切讨论之时,苏木白坐上回酒店的车。 明天要再出一个通告才能返回剧组。 于小野心里说不出的失落,又怕他不高兴,一路上也不敢大声说话,唐茵安慰了他几句,也被他笑着回应。 他太平静,平静地看不到一丝丝失望或低落,这让他们更加不放心。 怕他自己难过又强撑着。 车一到酒店就被很多粉丝包围,电梯还没来,苏木白在工作人员的包围下等电梯,粉丝们密密麻麻地围了一大圈,不停地喊:“哥哥你是最棒的。” “哥哥无冕之王。” “哥哥不要难过。” “哥哥辛苦了,好好休息。” 她们喊一句,他视线随过去给一个笑容,然后电梯到达,开门,他回头微鞠一躬,说一句,“晚安。” ………… 鉴于他今晚平静地让人感觉反常的表现,唐茵他们都不敢去他房里打扰他,给了他房卡就溜了。 苏木白疲惫地捏着眉骨,刷卡进房。 插卡,供电,房间里灯光大作,首先映入眼帘的竟然是连星的笑脸。 烛光下,那笑意平添了一分小女人的温柔与包容。 她傻呆呆的,捧着一个小小的蛋糕,慢悠悠走来,仰脸看他,“哥,祝贺你,离梦想又近了一步。” 旁人同情遗憾或惋惜,真心真诚或假意,只有我,懂你初心。 苏木白怔愣片刻,忽的笑了。 嘴巴轻轻翘起,露出两道笑纹,直达眼睛的那种笑。 真诚迷人。 是谁说的,女人的温柔包裹着世上最坚强的力量。 第三十一章 我和你呀(八) 万籁俱寂的冬夜,苏木白一身寒霜凛冽在一点一点消融,暖化,不知是因这房间暖气充足,还是因为眼前这人笑容温暖深情。 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突然跑来?怎么进来的?这些他都不用再问,两人便已心知肚明,心意相通。 在两颗互相理解的心灵面前,语言并不是唯一沟通的工具。 还有眼神。 …… 两人不知对视了多久,他觉得只是短短几瞬,连星却感觉过了好久好久。 “不关门吗?外面有人。”最后她先开了口。 苏木白这才察觉有脚步声经过,立即推上门。 转头连星已经关了灯,于黑暗中将唯一闪着烛光的蛋糕递给他。 “你先拿着,我送你一个礼物。” 什么特别的礼物需要关了灯送? 苏木白双手接过蛋糕,举到眼前,透过跳动的烛火看到连星轻轻抿起的嘴角。 柔和中带着一丝坚定,隔着左右晃动的烛光,真实又模糊。 然后,下一秒,软香温热的触感使这个夜晚更加虚幻起来。 太突然,他整个人僵住,双手不自觉抬高,任凭连星将头靠过来,轻轻贴上他的胸口。 耳廓擦着他的衬衣。 寂静,沉默,只有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还在持续。 苏木白垂眸,看着她的头顶,忽然很想伸手摸一摸。像平常每一次顺手抚摸她头顶一样,自然随意。 而此刻这么正经其实的拥抱、欲说还休的沉默,却让他不敢轻易伸手。 打开双臂,小心翼翼地任由她抱着,似乎生怕打破些什么。 连星深吸一口气,开始说话。 她一开口,连带着他的胸腔开始嗡嗡震动。声音细细小小的,却清晰,“忍了好久,今天终于可以正式地恭喜你了,哥,恭喜你被提名最佳男主角,以后好的制作,好的机会会越来越多,你再也不会被导演无视,不会被临时换角,可以挑选自己喜欢的剧本,你一定会得偿所愿,成为一名优秀的演员。我也会加油努力,成为一名出色的编剧。” 哥,谢谢你给了我梦想,让我的每一天都充满色彩和希望。 在房间里等待颁奖结果的时候,她就想好了要给他这个拥抱。 那年的除夕夜,耀眼烟花下,她借着喧闹的炮竹声抱了他,鼓励他一定会梦想成真;今天,他向梦想跨出了实质性的一步,她再次拥抱他,像是还愿。 多么有仪式感。 可她才不会把这傻透了的想法告诉他。 双臂渐渐收紧,用心感受着手臂下他细细的腰身、脸颊下他坚硬的胸膛,这些久违了的触感,如此陌生新鲜。 面前的这个人,是她从小到大,时时见到的人,她却从未如此贴近地躲在他的怀里,以一个女人的身份,抱着这个已是男人的他。 连星深吸一口气,牢记住这三分钟的感觉,抬头。 “好了,我的礼物送出去了。”她笑嘻嘻的,直视他陌生迷茫的目光,心下不停打鼓,面上却不动声色。 踮脚抽走他手上的蛋糕,慢慢走到门口开了灯,骤然明亮房间让她的脸一下子发起烧来,她镇定几秒钟,回头去看他。 苏木白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站在原地,没有动。 连星开始自我怀疑,心里七上八下的,直到听到他一声轻笑,悬到胸口的心终于缓缓着陆。 “这就是你送我的礼物?” 她背对着他,假装镇定的,“这可是我第一次主动抱一个男人,这礼物还不够贵重吗?” 第一次主动吗?那被动呢? 苏木白为自己这不像话的问题感到一丝惊慌和别扭,他当然不会问出口,再回头已然恢复平静,“吃饭了没?” “没,等你一起吃宵夜。”连星伸手指向桌角。 他这才看见那个熟悉的小锅,顿时有些头疼,“你背着锅来的?” “嗯,”她头点地很认真,“我知道你晚上忙着梳化、候场,肯定吃不好,就想着在酒店给你煮碗面。” 说话间,小锅已经咕嘟咕嘟直冒热气,苏木白过去一看,哭笑不得——青菜、鸡蛋、千张、豆腐、莲藕、海带、白菜、生菜、金针菇、肉丸、虾滑、午餐肉、蟹黄包……小小的一只锅塞得快要冒出来。这哪里是煮面,简直是小型火锅。 身后某人献宝似的,“我还放了火锅料准备了麻油和芝麻酱哦。” 果然…… ****** 紫荆奖落幕的当晚,微博上出现一个新的话题——“苏木白无冕之王”,并且在经过一夜发酵后逐渐登至微博热搜第三名。 连星第二天一早陪苏木白出通告,在一旁等待的时候随便刷两下微博,有点咂舌。 无冕之王的话题已经顺利登顶了,粉丝的力量真不是开玩笑,怪不得当今的娱乐圈里盛传着“得粉丝者得资源”的说法。 不公平,却很现实。 点开主页,里面讨论地一片热火朝天,主要还是分为粉丝、黑酸和路人三派。 粉丝的主要意见是:小白哥哥在我们心里是最优秀的,虽然他的演技不是最好的但却游刃有余,演什么像什么,并且不断突破。哥哥是个默默努力、低调谦逊的好演员,他是我们心中的无冕之王,我们夸我们的,看不下去请绕开。 黑酸的主要意见是:苏木白走红全靠一张脸,你们这些瞎子只是因为别人长得帅就忽略了演技,没节操。他那及格线以上不足八十分的演技能和张得宁这种实力派的老演员比吗,还好意思说无冕之王,脸真大。脑残粉们天天在这刷话题,一看就是作业留少了,没事别在网上瞎蹦达,回家写作业去。 路人们的主要意见是:苏木白确实帅,演技也不错,张得宁的演技当然也是没得说,拿视帝也算实至名归,熬了这么多年轮也轮到他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就静静地看着你们撕/逼。 连星看得一个头两个大,脑子嗡嗡的,越刷越觉得堵心。 她的微博已经很久没有更新了,目前唯一的用途也就是刷苏木白的新闻。可最近越浏览,心里不舒服的感觉就越强烈,虽然苏木白被万众关注是件很好的事情,但她觉得现在的人们在微博上浪费了太多的无用时间。 其实很多论战和争吵都是毫无意义的,事实上,争论的主角,从来都在埋头做自己的事情,而争吵者却平白浪费了很多宝贵的时间。 社会太浮躁,能沉心做事情的人太少。 ****** 出完最后一个通告,连星背着她的小锅和苏木白一起坐飞机返回剧组。 不是私人行程,机场意料之中因他的出现陷入拥堵,一度水泄不通。 连星本打算避开他单独行动,苏木白没让,怕她一个人打车不方便也不舒服,给了她一个口罩让她默默跟着工作人员。 连星戴着羽绒服厚厚的大帽子,捂着脸,一路低头赶路,生怕被粉丝看到她又跟在苏木白身边,怕她们产生别的猜想,影响哥哥。 所幸大家的关注力也都在苏木白身上,没人注意她。 突出重围,坐上飞机,平安到达目的地机场,再一次在粉丝的包围下突出重围,终于成功返组。 苏木白让于小野送连星和行李回酒店,自己则直接和唐茵一起回片场赶戏,一分钟都没有耽搁。 连星回酒店稍作休息后,打开文档着手进行毕业剧本创作。紫荆奖连同昨晚那自欺欺人的拥抱都仿佛一个插曲,随着两人重新投入到各自的工作中而翻过一幕,连星的心里却觉得很满。 这种两人并肩努力相互支撑的生活状态让她感觉安心。 十一点,连星关了文档打开微博,发现关于苏木白演技的讨论依旧如火如荼。 她惯性打开苏木白的微博,看到他于十五分钟前更新了一条状态似乎是对网络讨论的回应——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下面是一张配图,一张夜景,一眼看过去全是雪。 她退出微博去洗澡,衣服脱到一半又出来。手机解锁,登录微博,重新找到苏木白的最新微博,打开大图。 放大。 再放大。 迷蒙的夜,辽阔的雪,十米开外一棵歪歪扭扭的老树,那树旁有一个模糊的身影。 黑色过膝羽绒服,随意披散着的过肩长发,是她吧。 她屏住呼吸,再去读那条微博内容——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心又不受控制砰砰乱跳起来。 第三十二章 我和你呀(九) 泡澡、吹头发、喝水……等心情稍微平复下来,连星再次去看苏木白的那条微博。 一定是她想多了,即使哥哥有什么别的想法,也不会在微博这样公众的平台表达或者暗示。要知道,粉丝的火眼金睛可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的。 她并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更何况……哥哥他应该不会吧…… 连星快速浏览着微博评论,在一长排支持、心疼的言论中,猛然看到一条:“哈哈哈,蠢萌哥哥,放图的时候能不能仔细看看,把工作人员都拍进去了……” 有粉丝在下面附和:“要不是知道我们家的一贯作风,都会怀疑这是秘密女友曝光的节奏” “心疼无辜入镜的路人,哈哈哈。” 连星退出微博,放心了,却莫名心塞。 你才是路人,你全家都是路人…… ****** 一月底,《假面》的拍摄进入最后阶段,主创们陆续杀青,剩苏木白和女一还坚守在片场。 今晚有场感情戏,男一身份暴露,和女一生死别离。 苏木白一如既往安静候场。 连星等探班的粉丝走了,才暗搓搓坐到他身边,把手里的暖手宝塞到他怀里。 “不冷吗?要不要喝杯热水?” 苏木白将视线从剧本上移开,聚焦她的脸,“不用,”顺手触一下她的手背,蹙眉道:“手怎么这么凉?” 二话不说把暖手宝还给她。 连星不要,“你看你手背冻得这么红,等下会出戏的。” 真是不凑巧,数九寒天里他们要演的却是春天戏。那薄薄的一件西服简直要把人冻成冰棍的节奏,而苏木白为了提前进入情绪,已经将披在外面御寒的大衣脱掉了。 苏木白垂眸看一眼,手背确实有些红,看她满脸坚持,不配合就要翻脸的神情,只好换了左手拿剧本,伸右手进去,“一人暖一只手,很公平。” 两个人的手一起伸进这个毛茸茸的暖手宝里吗?会不会不太好…… 连星这样想着,手却听话地钻了进去。苏木白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剧本上去,她一个人斜着身子抱膝坐着,扭头侧目盯着两人手臂之间的暖手宝,莫名不好意思起来。 看上去,真的很像在偷偷牵手呢。 温暖的、毛茸茸的空间里,两个人的手只隔了几厘米远,只要她稍微动一动,就能牵到他冰凉的手指。 连星不觉手心微微发痒。 不远处灯光师在紧张准备着,有群演在导演的指导下走位试光,看样子快要开拍了。 一阵冷风吹过,吹醒了连星混沌瞎想的脑袋,她心下一动,手指往前伸了伸,意料之中触碰到他的指尖。 “好凉。”她不经意般说着,顺手握住他的手,心里扑通扑通紧张地要命,面上却笑嘻嘻的,“快开拍了,我就勉为其难帮你暖一下吧。” 面对他略微陌生疑惑的眼神,又补充一句:“谁让我小时候经常让你帮我暖手呢?” 很顺理成章吧。 苏木白顿了一下,抿唇笑了:“这么懂事,谢谢你了。” 说完配合地将手掌往她手心里钻了钻。 连星将头偏向一边,想笑,又不好意思,偷偷翘起唇角,用空出的那只手捂住发热的耳朵。 奇怪,寒冷的冬天竟然吹起了暖风,要不然她怎么浑身上下发热呢? 两个人一个看剧本一个假装无聊看风景,任由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五分钟后,于小野晃悠过来,一脸羞愧地递给苏木白一只暖手宝,“老大,还给你。” 身为助理竟然抢了自家艺人的暖手宝,让他们家老大冷得去蹭小姑娘的暖手宝,真是太不专业了。 苏木白眼睛不离剧本,“你拿去用吧。” 正默默检讨的于小野攥紧暖手宝,心里暖地一塌糊涂,上哪去找他们家这么无私的boss去,宁愿委屈连星都不愿冻着他。 又过了不知多久,连星握着苏木白的手都僵了,却不敢乱动,怕他发现自己的手心出了汗,把手拿开…… 直到导演喊演员到位。 苏木白抽出手,将剧本递给连星拿着,顺手揉了揉她的头,过去了。 连星目送他颀长的背影,将手掏出来,看手心里那细细密密的汗液,有点粘腻。 心里却是甜蜜。 导演在说戏,她低头看两眼剧本,说不出的满意。 想起自己将吻戏改为对望时对倪璐大言不惭的说辞:“在这种生死离别的时候,也许一个千言万语欲说还休的眼神比亲吻更能出感情、更有感染力。” …… ***** 一个星期后,《假面》顺利杀青,粉丝为庆祝苏木白杀青送来了蛋糕,大家一起在片场切蛋糕庆祝。 晚上,剧组在酒店订了包房举行杀青宴,连星自然也去了,所有人一起争分夺秒、并肩作战了两个多月,终于共同完成了拍摄,也到了要道别的时候。 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因着同一个目标聚集,再因目标完成而分道扬镳,下次再见,不知是什么时候。而事实上,有很多人可能不会有再见的机会。 连星第一次跟组,很有些感触,莫名有些伤感。 哥哥他,应该早就熟悉这样的感觉了吧,他刚开始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很失落?那个时候他才18岁,还是一个稚嫩的少年。 最后散场时,剧组成员来了张大合影,连星默默躲在后面做背景墙。奈何拍完一张后,导演就意识到苏木白可爱的小妹妹不在了,到处找她。 连星因为在医院里的那一摔,已经彻底成为导演心中的小团宠,平时剧组买了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不忘叫上她。 合影这么开心的事情当然更不能少了她。 于是,连星被拉到了第一排中间,站在导演和苏木白中间,俨然女一号待遇。 幸好站在导演另一边的真正的女一号并没有介意。 摄影师让大家调整表情,然后比了个“ok”手势,开拍。连星,比着俗气的剪刀手,自然地笑着,连拍数张。 直到苏木白一只手臂搭上她的肩膀…… 晚上,剧组很多人在微博上上传了杀青合影。苏木白依旧低调地没发正脸照,只放了一张下午粉丝买的杀青蛋糕,宣告《假面》的拍摄到此结束。 连星睡前一如既往浏览苏木白相关微博,看到下午探班的粉丝也上传了照片,大家都很欣慰地祝贺哥哥杀青快乐,终于可以好好休息几天了。 她一条一条刷过去,蓦然看到导演上传的剧组饭店合影,吓得瞬间瞪圆了眼睛。 感谢导演厚爱,竟然发了她站在第一排中心的那张照片。如果只是这样还好,可偏偏,偏偏这张照片里,苏木白就搂了她的肩。 而且,他竟然还歪头抿唇笑得意外开心温柔! 哥,你的端庄内敛高冷人设呢? 连星后背一阵发凉。 果然评论区里就有粉丝跳脚:“卧槽,说好的只是妹妹呢,为什么搂地这么苏!笑得这么宠!” “画重点,这妹妹和哥哥没有血缘关系,并且青梅竹马!” “我大概,可能,也许,要失恋了。” “宝宝要原地爆炸了!” ****** 连星内心惴惴睡了一夜,第二天无论如何都不肯和苏木白一起走了。 送机接机的粉丝那么多,她可不想自己往枪口上撞。被拍到这么频繁地跟在苏木白身侧,到时候恐怕没什么也会被脑补出有什么了。 如果不是苏木白依旧坦然,她自己都要忍不住多想了。 连星提前自己打车去了机场,一个人去vip候机室等待。 大约半个小时后,隐约听到机场一阵骚动。十几分钟后,苏木白走进vip候机室,在她身边坐下。 “跑什么?”他偏头问罪。 “怕你粉丝吃了我。” 说这话时她还四顾看了一下,生怕有狂热粉丝跟进来。 “她们为什么吃你?”苏木白不赞同地睨她一眼,“于公,我们是同事,于私,我们是兄妹,怎么样都不应该这么避嫌。” 是吗?连星默默咬唇,是她又想入非非了。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连星也不好再避嫌单独行动,下飞机后就跟着大部队一起出去,表现得像一个理所应该出现在他身侧的、正常的同事。 只不过,心里作祟,她还是捂上了口罩。 苏木白要先回公司,连星提出独自打车回学校。 “不用这么麻烦,让小野送你。”语气干脆得不容反驳。 分别前,他又敲敲车窗,叮嘱连星,“放完行李就回家。” 连星为难,“我很久没回学校了,可能要和室友聚一聚。” 是吗?他蹙眉思索一瞬,“晚上聚完我来接你,家里新收拾的床铺,睡着舒服。明天再回学校。” 连星:“……” 结果晚上出来的时候羽毛哭天喊地要跟出来远远看一眼苏木白本尊。 连星无奈,只好带上她和琳琳一起。 “不过,星星啊,你都这么大了还和你哥住一起,真的没什么吗?” 连星心里一紧,“你想说什么?” “我说了你可千万别生气啊,”她走顾右盼,拽过连星和琳琳凑在一起,低头神秘兮兮的,“你说苏木白他会不会把你当童养媳了?” 连星:“……” “你别生气,我就是随口瞎说,”羽毛怂怂地缩起脖子,“毕竟你哥他对你太好了,比对亲妹妹还要好。” 连星:“……” “你看,他没有女朋友,你也没有男朋友,你们两个为什么不尝试在一起呢?” 第三十三章 我和你呀(十) 当羽毛躲在暗处整理完仪容,平复好心情,挤出甜美而不花痴的微笑,拿出事先准备好签名的明信片,鼓起勇气跟着连星和琳琳来到车前时,只看到于小野哈欠连天的疲惫脸。 “呃,我哥没来?” “他还在公司,让我先来接你。”于小野揉一把脸,瞥见她身后两个陌生的姑娘,“室友?” “嗯。”连星忙解释,“好久没见了,她们送我出来,顺便散步。” “哦,你们有心了,改天让老大请你们吃饭。”于小野大言不惭。 等跟她们告了别,上车回家,于小野才说:“别跟你那个室友走太近,让老大知道了保准骂你。” “哪个?为什么?”连星一脸懵圈。 “就站在你左手边,个头高一点的那个,看那一脸的烟熏妆,应该经常泡夜店吧。” 左手边,个头高的,烟熏妆…… 连星不厚道地笑出声来,这个羽毛,都说了不让你画那么浓的妆,非不听,说是第一次见男神要郑重。 幸亏你男神今天不在…… ****** 羽毛和琳琳为了等连星晚订了几天票,三个人一起出去逛街吃饭玩了两天,然后一拍两散,各回各家过年。 连星再度把行李拉回苏木白公寓的时候,苏木白还在为广告商拍摄微电影。 等他忙完一天回到家,打开家门就踏入玄关的暖黄灯光中,心里一阵安宁——这是连星特意为他开的灯。 这么多年,他习惯了一个人在外面飞来飞去、忙忙碌碌、回家黑灯瞎火、冰锅冷灶的生活。即使连星偶尔过来,也是他先回到家,再叫她回家。 突然间有个人能在深冬的寒夜为自己留一盏灯,让他找到久违的生活感。 尤其是当这个从小陪伴他长大的人笑眯眯端出一盘刚烤好的小饼干时。 “我明天就要走了,给你留点零食吃。”连星如是说着,捻起一个扔到嘴里尝尝。 口感薄脆,香甜,她成就感十足,又捏起一个,顺势就递了过去,“好好吃,你尝尝。” 苏木白很自然地低头俯身,嘴巴凑到她手边,含住。 她吓呆了,半晌收不回手去。 只觉得这一切太突然,太美好,太暧昧,太生活又太不真实。 灯光、暖气、充满烟火气息的房子、系着围裙的自己,以及带着一身寒气风尘仆仆归来的他。 那低眉俯身的侧颜,太美。 突然有点不舍得离开,后悔买这么早的票…… 她呆呆想着,苏木白嚼完了一个饼干,莫名喟叹一句:“挺好。” “什么挺好?”她一头雾水。 “嗯……”苏木白沉吟片刻,表情晦莫难测,“我是说,有个人在家做饭也挺好的。” 连星心里一跳,“知道还不早点找个女朋友,有个人照顾你我也放心了。” “找不到,”他耸肩,无所谓的样子,“麻烦你先照顾我吧。” 哪种照顾?妹妹,还是女朋友?连星有点搞不清语境。 她抬头认真去看他的脸,妄图寻求蛛丝马迹,却只看见他匆匆回房的背影。 ****** 连星临走前反复向苏木白确认,得到他确定回家过年的消息。 可还是很怕会临时取消,毕竟他那么忙,《假面》杀青后一天都没有休息就投入到后面的工作。 拍不完的杂志广告,跑不完的通告宣传。 两人又要恢复到之前十天半个月见不到的聚少离多模式。 回家后的第二天,连星就被年画拉去采风,并免费为她做了一天的模特。 长途颠簸,年画带她去了江城下属的一个小村庄。 山清水秀,空气也冷得格外清冽,连星冻的鼻子通红,不停抗议。 年画专心拍完,收了相机揽住她肩头,“好啦,为了感谢您老人家不远万里陪我出来吹冷风,明天请你看电影。” 第二天下午,连星裹上棉服围巾缩着脖子去商场和年画汇合,两人一碰头年画就对着她唠唠叨叨数落个没完。 从旧棉衣到头发到平底鞋一路扯到女人的青春也就那几年,一定要好好珍惜好好利用,不能仗着自己长得不错就消极懈怠,不收拾、不打扮就邋里邋遢出门见人。 连星被她掰着站在商店镜子前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她只是起晚了没来得及打扮,再说,和她看电影需要穿恨天高盛装出席么? 瞥了眼身后年画的运动鞋牛仔裤、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她忍了忍,没吭声。 结果等拿到电影票时才明白过来,有点想翻脸。 但徐晋阳那张温暖无害的笑脸真是让她拉不下脸来,再加上身后罪魁祸首像巫婆一样、一副她不配合随时把她拉去喂狗的神情,她只能咬碎牙齿、等待秋后算账。 心里不痛快,整场电影都看得心不在焉。中间苏木白发微信问她在干吗,她想了想,回复:“看电影。” 他很快回复:“和小疯子?” 连星想了想,回复一个嗯,没提徐晋阳的事。 又想起和他看电影的那个晚上,好像已经过去几辈子的事了。又久远又温馨。 好不容易捱到电影散场,以为可以回家了,年画又宣布一个噩耗,她要带徐晋阳去苏木白家吃晚饭,姨妈已经在家等了。 怪不得干妈一早就喊妈妈一起去买菜,原来是早有预谋。 你们去你们的,我回家吃。连星心里想着,配合地上出租车。 结果刚一出电梯,就看见苏木白家敞开的大门。 一听到电梯响,黄素琴就出来了,“小画,就等你们回来呢,快进来。” 一眼看到跟在年画身边瘦瘦高高的男孩子,眼睛弯的月牙似的:“这是你同学?长得真好看。” 这么直白的夸人方式,小白哥哥真是一点没随亲妈。 连星默默吐槽着,悄悄往自家门前挪。 “阿姨您好,我叫徐晋阳,是年画的高中同学。” “呦,高中同学呀,那好多年的感情了,快进来快进来。” 黄素琴开心地招呼徐晋阳进门,连星偷偷掏出钥匙,找到家门那一把,还没对准锁眼,“星星,干吗去,来干妈家吃饭。” 连星回头讪讪:“我回家吃,回家吃。” “回家吃什么啊?你家里没饭。” 等被黄素琴不由分说拖进门,连星才明白她那句你家没饭的意思——她懒惰的爸妈正坐在苏木白家的麻将桌前垒长城。 …… 徐晋阳理所当然成为当天晚饭的焦点,而他得体的礼仪、恰当的谈吐以及加分的外貌成功赢得了在场四位中老年家长的喜爱。 当他们发现徐晋阳甚至连麻将都打得不错时,喜爱之色更加难以抑制。 八点半,徐晋阳起身告辞,年画正替苏爸上阵,顺手推连星一把,“去送送。” 连星只是稍微犹豫了一瞬,拒绝的措辞还没想好,立即招来自家亲妈的严肃眼神:别不懂事儿。 她耷眉臊眼送徐晋阳出门。 门外,等电梯的空当,徐晋阳抱歉开口:“不好意思,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些不舒服,年画没跟我说是和你看电影。” 否则他一定会至少提前告知她。 “没关系,你今天应该也很尴尬,都是年画这家伙自作主张。” 徐晋阳嘴角溢出一丝苦笑:“看得出来,苏木白的父母很喜欢你。” 连星心下一紧,没吭声。 “我说过的,你不用有心理负担,把我当成普通同学、普通朋友就好。” 表白的话都说了,让她怎么能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当他普通朋友呢? 连星不禁联想,如果今天的徐晋阳是她,而她是苏木白,情况是不是也会如此尴尬呢? 会不会也有一天,她忍不住说出心事,被他当洪水猛兽一样避之不及呢? ****** 晚上,年画在连星的房间睡下。 等两个人躺下,关了灯,连星终于拉下脸来,“年画,你今天有点过了。” 年画早看出连星不高兴,一贯的撒娇耍赖,“星星对不起你别生气,我是看你和徐晋阳两个人一直吊着没什么进展替你们着急。” “我早说过我不喜欢他。” 年画看连星真的变了脸色,终于正经起来,“我之前以为你只是一心写剧本不想谈恋爱,才想着帮你们制造机会。不过,”她不甘心道:“徐晋阳真的特别适合你,你先不要这么排斥,万一日久生情呢?” “不会的,”连星郑重其事。 深夜的女孩子总变得感性,“我心里已经满了,装不下别人了。” “谁?”年画为她认真的神色而讶异。 连星沉默不语,过了很久才轻轻问:“还记得我们小时候背过的古诗吗?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记得,不过这和我们讨论的话题相关吗? “现在的我就站在这危楼上,那个人就像是天上的星辰,我离他很近很近,几乎伸手就可以触到,可是我还不敢。” 年画懂了。 她怕一伸手脚下的楼塌了,摔碎这一切。 年画不再追问下去,她知道徐晋阳已经没有希望了。 连星侧躺着,脸朝向窗户,没拉窗帘,目之所及就是窗外夜色,只是今夜一片漆黑,一颗星星也没有。 身后已经没有声响,不知年画是在沉思,还是早已经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连星屏着呼吸,很小声很坚定:“小画,你现在什么都别问,再给我些时间,等过完年,过完年我就告诉你。” 耳后只有年画轻轻的呼吸声。 ****** 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年二十七,苏木白和家里通话时,黄素琴就迫不及待、喜出望外地告诉他,有个喜欢连星的男孩子到家里来了,连爸连妈都很看好他。 苏木白怔了怔,没说话。 黄素琴沉浸在对连星美好未来的畅想里,继续描述:“小伙子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和咱家星星也般配,还是大学校友。听小画说,他们下午一起看了电影,就把他带回来吃晚饭了。星星脸皮薄,当着爸妈的面不好直说,只说他是小画的同学……哎小白,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嘛?” 第三十四章 暗里着迷(一) 年二十八,连星上午八点被妈妈从床上揪起来,塞给她一大包垃圾打发她扔下去。又叮嘱她扔完在小区里走走,顺便把散步的老爸带回来,不许坐电梯,要走楼梯,多运动运动。 连星嗯嗯啊啊胡乱答应着,等下了两层台阶想起来没带手机,万一碰不上老爸怎么把他带回来?又折回去拿。 就这样垂头耷脑提着一大包垃圾碰上开门正欲出来的苏木白。 连星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瞪大眼睛在他脸上大量半晌,等确定眼前这人是苏木白无疑,立即拽衣服抚头发,收拾妥当站直了:“哥?不是说除夕才回吗?” “行程临时有变动。” 不会又像之前那次吧?不可能不可能! 连星瞥见他手里的垃圾袋,“你也要去扔垃圾?给我吧,我帮你扔。” “不用,”苏木白避开她的手,关了门出来,“刚好想下楼走走,一起吧。” 说着要去按电梯。 “走楼梯吧。”连星指着楼道,笑嘻嘻的,“你不是想走走吗?走楼梯。”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她本来有一肚子话想说,但苏木白不说话,她也突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看他好像精神不太好的样子,是不是没睡好? 等下完几层,勉强找个话题:“陆先生与鹿小姐不是三月就要拍了吗?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官宣?” 她一直忘了问女主角是谁。 “过完年应该就宣了,”苏木白回头,“怎么问这个?” “没,”连星嘀嘀咕咕,“谁演鹿小姐啊?” 苏木白一脚两级台阶地往下走,竟然也听清了她的话,“陈奥涵。” 是她啊。 连星几乎可以预见到西皮粉们彻夜狂欢的景象,不禁苦笑,“到时候干妈肯定要拉着我妈去电影院看了,她俩都喜欢陈奥涵,还想让你们在一起呢。” 是吗? “那你喜欢谁?” 苏木白突然一顿,停下脚步问她。 嗯? 突如其来的提问让连星险些反应不来,她站在最后一楼台阶上,俯视着已走到楼道口的苏木白。他微仰着头,专注地盯着他,光线暗,更显得他一双眼睛黑白分明。 “我比较喜欢宋琪,她那张脸就是为大荧幕生的。” 一句话没说完,苏木白转身从楼道口出去。 连星略微扫兴,但还是立即两步并作一步跑出去追上他。 两人扔完垃圾一起去小区小店吃了早餐,店里的阿姨算是老邻居,和他们都熟识,一见苏木白进来就高兴地招呼。 毕竟有时一年也见不到一次。 最后给安排了隐秘的座位又送了两屉灌汤包,顺带着给自己家孙女要了个签名。 苏木白把剩下的灌汤包拿塑料袋装了打包,让连星拎回家去。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回走,到了楼下,他犹豫片刻,走了楼梯。 吭哧吭哧爬到三楼时,连星就有些后悔,还有三层楼要爬,实在是跟不上苏木白的速度。 “哥,你等等我。”她一鼓作气小跑几步,上去扯住他的衣袖。 袖口处有鲜明的下坠感,苏木白一顿,回头看见两级台阶下连星正仰头无辜地望着自己,气喘不匀了,脸也有点泛红。那小眼神儿,让他的心蓦地软了一下。 “太缺乏锻炼。”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看她扁着嘴,也不动,等着她拽着自己袖口上来。 顿了顿,背对着她默默后退了一级台阶。 两人终于平级了,连星嘟囔一句:“昨天和年画去爬山,累翻了。” “爬山?” 他侧目看她泛红的耳廓,小小的耳朵,瓷白中泛着嫩粉,还挺好看。 “她要拍照啊,还诓我说看看风景找找灵感。” 连星偷偷瞄一眼扯着他衣袖的手,猜想他估计没意识到自己没撒手,手指不觉又紧了紧,总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就你们两个?”为了配合她,他脚步放的很慢。 “不然呢?”连星觉得他这一问很没有必要。 苏木白不语,默默又上了几级台阶,“你们两个没事就去看电影,爬山,就你们两个人,不会觉得无聊?” “也没有经常去,电影就看过一次,爬山也只爬过一次。”连星歪头想了想,“逛街倒是很频繁,毕竟要过年了嘛,总得买几件新衣服……” 她叽里咕噜说了好一阵,从爬山到逛街到年画买了什么衣服,到她们发现哪条街上新开的店铺东西很好喝,再回神时发现已经到了六楼。 楼梯门出现在眼前,她在心里纠结着要不要放开他的衣袖,什么时候放下才显得更自然不会尴尬,根本没意识到他已经很久没说话了。 不过他好像真的没意识到自己还牵着他。 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想着,直到楼梯门嘎吱一声被推开,黄素琴“咦”的一声吓得她浑身一抖,瞬间撒了手。 “垃圾桶怎么不见了?你们两个,怎么不坐电梯?” 谢天谢地,她并没有看见她牵着苏木白的衣袖。 “在楼下吃了早点,想走走。” “这两天楼道里的垃圾桶全收了,扔垃圾要去楼下的。”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说完不约而同看对方一眼,再移开视线。 “刚才在家让你吃早餐你说吃不下,”黄素琴半是责怪地看自家儿子一眼,“什么时候通知的?我怎么不知道?” 连星迟钝两秒才意识到这后半句话是对着自己说的,忙答:“贴了通知的,我们那层也贴了,可能干妈你没有在意吧。” 就贴在她家门边半米远的墙壁上。 “哦,没看见。”黄素琴后知后觉嘟囔了一句:“怎么连小白也知道,就我不知道。” 苏木白主动拿过她手里的垃圾袋:“我去扔,你们先回去。” 说完大踏步下楼。 黄素琴掩饰不住的高兴:“这孩子,总是光做不说,刚才就一声不吭拿着垃圾出去了,我明明催他回房睡觉的。走,星星,陪干妈回家看电视去。” 不由分说拉着连星的手回家。 进门时苏爸正戴着老花镜坐在沙发上用手机看新闻,黄素琴杵杵他胳膊肘,“我刚才在楼道碰到小白和星星,这俩人正小孩似的一个拽着另一个的袖子上楼呢。” 连星险些一屁股没坐稳,掉到地上去。看……看到了啊…… 她揉揉脸,强装镇定。 “他俩从小就跟亲兄妹似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苏爸用食指推一下掉到鼻梁下的老花镜,示意连星吃桌上的零食。 “是啊,”黄素琴爱怜地摸着正闷头剥瓜子的连星的头,“总觉得他们还是小孩子,一眨眼都长大了。我现在还总想起他们两个背着书包一起去上学的样子。刚开始走路去,小白总是一人背两个书包,一手拎着星星的衣角,不让她乱跑。后来上了中学,离家远了,他们就骑车去,星星坐在后面一人抱着两个大书包,乖的不得了。总觉得都还是很近的事情,可眼下他们已经成了大人了,都到了要恋爱成家的年纪。” 门一声轻响,苏木白扔完垃圾回来了,一手关门,一手胡乱拨几下头发。转身看见趴在茶几前的连星,放下手,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黄素琴看着并排坐着的两人,又是一阵叹,直感慨岁月催人老,莫名就有些伤感,推一把苏木白的肩膀:“别在这杵着了,回去睡觉去。” 又跟连星抱怨,“也不是我说你哥,他真是太不知道爱惜身体了,大半夜结束了工作,觉都不睡就搭飞机往家赶,一大早又跑出去帮我倒垃圾……” 觉都没睡吗?怪不得看他脸色不怎么好…… 连星下意识回头看他,只看到他尚未关严的房门。 “让他去睡吧,我们看电视。”黄素琴一下一下换着台,刚好换到某家卫视在重播《剑仙》,停了手上动作。 画面里的陈奥涵笑靥如花,明艳动人,看向苏木白的眼神更是饱含深情,如波如水。 黄素琴教师职业病,又开始感慨,“多好一姑娘,俩人站在一起真般配。”说着又开始急:“你哥天天忙事业,恋爱都懒得谈,更别提找媳妇了,星星你可别跟他学。” 连星胡乱答应着,发觉苏木白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走到荧幕前,挡住,俯身拎起小茶壶,倒水喝。 “往边上站站,挡住了,”黄素琴不耐烦,看到当事人又忍不住问他:“你和这姑娘私下里关系怎么样?” “谁?”不咸不淡地吐出一个字。 “就这姑娘,陈奥涵。” 苏木白耷拉下眼皮,仰头喝水。 一提到这些就不吭声,黄素琴有点不高兴了。 连星赶忙说:“干妈,他们私下是朋友,夏天的时候她还去小白哥家里吃过饭,明年还有电影要合作呢。” “真的啊?”黄素琴立即喜笑颜开,“她有男朋友吗?小白,抓紧着点。” 苏木白没什么表情地放下杯子,听到黄素琴又转移注意力到连星身上:“什么时候再叫徐晋阳过来打牌啊?” 捏着水杯的手指慢慢收力,指尖都开始泛白,他一言不发,再倒一杯水。 一杯水喝完连星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黄素琴直拉苏爸袖子,“我们小星星真是长大了,都会害羞了。”被苏爸嗔怪地使一记眼色。 水杯放在茶几上发出“砰”一记响声。 …… 苏木白关了门回到房间,脱下外套,低眉盯着衣袖看了半天,隐约能看到连星用手指揪出的痕迹,蜿蜒着一小块。 他放下衣服,推开门:“连星,过来一下。” …… 苏木白换了黑色的套头连帽衫,纯黑的衣服显得脸色更加冷峻,连星在他书桌前站定,看着分腿坐在床上的男人,“怎么了哥?” “没什么,”苏木白抬眼看她,又垂下,表情似乎很烦躁。 连星默默等着,心里突突的总觉得有什么事不对劲。 果然,苏木白再抬头时神色都冷淡几分,“以后别在你干妈面前提陈奥涵的事。” 你自己不说话,我怕干妈生你气才……算了! 连星低头不语,半晌才调整好表情,“我知道了,以后不说了。” 他嗯了一声,喉头有些紧。 连星抠了半天桌子,没等到他一句后话,讪讪地直起身子:“听干妈说你一夜没睡,快休息回吧,我先回家了。” 说话间,已经走到门前,拉了把手。 “等等。”苏木白站起来。 “还有事吗?”连星茫然看他。 他盯着她的手指,没表情,也不说话,半晌,手撑在额头上,“没事,你回去吧。” 连星一路走,一路想,总觉得苏木白似乎哪里不对劲,又联想到他那次过年临时回家的情景,总觉得不放心。 按道理,他不会再被临时换角了,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连老妈叫她都没有听见,直到老妈提高声音又重复一次,她才迷糊反应过来。 “你爸呢?” 啊呀,连星一拍脑瓜,忘了老爸这岔了,估计他这会还在外面散步吧。 ****** 年二十九,连星在家被爸妈指挥着收拾自己的房间,一上午没出门,也没见到苏木白的影子。 午饭后干妈过来找剪刀,她装作不经意顺口问了一句,说是还在睡觉,从昨天就一直在睡,饭也没吃。 说着又骂,天天拍戏瘦的脸颊都凹进去了,还不好好吃饭。 听得连星心里抽抽的。想去看看他,又怕打扰他休息,最终作罢。 傍晚时分,高中同学搞聚会,她换了衣服收拾妥当,出门时看到苏木白家门半开着。 苏妈和苏爸正在大扫除。 她犹豫着探头进去,“小白哥哥吃饭了吗?” “刚起,洗脸去了。”黄素琴挺高兴地出来,“星星穿新衣服啦,去约会吗?是不是上次那个高高帅帅的男生?” “哎呀不是,就是同学聚会。”连星尴尬地摆手,忙退出来按电梯。 上电梯,按楼层,终于躲过干妈欣慰的眼神,她刚叹一口气,“咚”一只手拍过来,挡住即将关上的电梯门。 细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很好看,手背处,有一道淡淡的刀疤,不很清楚,她干的…… “哥?” 苏木白一言不发走进来,电梯门关上。 连星自觉后退,为他让出空间,他却一直往前走,直把她逼到角落里。 鞋尖对鞋尖,停下。 他低头,俯视她,眼睛里有某种化不开的情绪。 连星仰头看他,有点懵,他刚洗过脸,脸上的水都没擦,额前短发上的水珠晃啊晃,嘭一下掉到她的鼻尖上。 吓得她条件反射低头,却被苏木白捧住了侧脸。 “你去哪?”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没什么情绪,闷而涩。 “去见同学。”连星喃喃。 “不许去。” 嗯? 连星正要追问,电梯门叮一下开了,她透过苏木白的肩膀看到,有人要进来。 与此同时,面前的人向里侧微挪一步,用身体整个挡住他,只留出一个背部对着来人。 门关上的那一刻,他蓦然伸出一只手,抚上她头顶,然后一路向下,滑过她的侧脸,路过她的肩头,绕到背后,搂住她。 身体撞向他胸口的一刻,连星木木地想,从外面完全看不到她站在电梯里了呀。 “不许去,”苏木白声线绷得很紧,呼吸声比说话声更甚,似乎很压抑,“不许去见徐晋阳。” 第三十五章 暗里着迷(二) “叮”电梯到达,中间上来那人奇怪地瞥一眼身后穿黑色连帽衫的年轻男人,一步三回头地下去了。 电梯门大敞,苏木白就这样背对门站着,挡住躲在里面的连星。 连星轻舒一口气,轻轻推一推他的胸口。 苏木白下巴贴着她的头顶,余光中只看见她泛红的耳廓,那粉红色一直延伸到耳垂。 淡淡的,动人。 他大梦初醒般抽离,后退一步,扶着墙壁的手拿下来,捉住她的手指,拉着她大步走出电梯。 然后拐弯,推门,进了楼梯间。 连星几乎一路小跑才跟上他,还未来得及喘气,又被他顶到楼道墙壁上。他微向内斜着身子,双臂撑在她耳朵两侧,深深地盯着她,一副生怕她随时会逃走的样子。 楼道口小门紧闭,窗口又小,光线昏昏黄黄的,像加了一层往日时光的滤镜。连星吞了吞口水,反手抠着身后的墙皮,只觉得他的眼眸更加深邃,压抑又决绝,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听到我的话了吗?不许去见徐晋阳。”他压低声音,从喉管里挤出这么一句。 这样陌生的样子,连星忽然有点怕,脖子不安地向后缩,“听到了。” 看他仍紧盯住她,又轻声解释:“我去参加同学聚会,高中的,没有徐晋阳。” 苏木白恍然一瞬,眼底的情绪慢慢散开。半晌,他清了清嗓子,垂眸,有些尴尬:“哦。” 看她满眼困惑地盯着自己,他放下禁锢在她两侧的手臂,手指插/进头发里,胡乱抓几下,又不耐烦,低声快速说道:“快去快回。” 那神情,像极了那年夏天在桃树上被她追问:“我到底是你妹妹还是你媳妇啊”时那个粗声催促她快爬上来的稚气少年。 脸背到一旁,不看她,手握得很紧,里面潮潮的,热得出汗。 手机铃声响起,毫无预兆的来电铃声衬托得眼前这一幕更加光怪陆离,连星手忙脚乱翻出手机,接通。 “连星,你出门了吗,我刚好路过你家小区,现在出租车就在门口停着呢,一起去吧。” “……哦,好,我这就来。” 她挂断电话,发现他已经完全背过身子面向楼梯了。半贴着墙壁,一只脚无处安放似的蹬着台阶,背影竟有些颓唐。 “哥,同学在等我。”她犹豫半天,只说出这么一句。 “嗯。” 他没回头,径直上了楼,到了拐弯处又停下,似乎在等着她出去。 连星开了门,回头望一眼立在拐角台阶上的人,只看到他隐在窗口下落日余晖中的一点点侧脸。 在橘红色的一片光晕中,既浓重又柔和,像一幅随意泼墨的水彩。 她走出去,关上门。 苏木白侧目,看着那未完全关紧、被风晃晃悠悠吹动的小门,屈膝在楼梯上坐下,手掌撑住深深埋下的额头。 ****** 连星一整晚都坐立难安,说着话,吃着饭,或坐或站,脑海里被按了循环键般重复播放着苏木白的脸。 他挡住电梯门的手,他把自己逼到墙角的动作,他说“不要去”时的语气,他抱住自己的神情,还有最后那尴尬无措的“快去快回”。 更多鲜明的记忆纷沓而来,一幕幕连贯在一起:暑假回家时他疲惫地接机,睡着时不觉倚在她肩膀上的脸;济州岛旅行他来探望时熬红的双眼,捏着她的下巴训她不许她熬夜的威严;藏在公寓衣柜里的新衣服,他隔着门告诉她永远不要避嫌时的坚定;徐晋阳送她回家,他因她加密的相册莫名烦躁的反问;《碧海浮生》片场、酒店,两人不欢而散后他全部剥干净的小龙虾再见时他将她困在厨房门板上的道歉;《假面》拍摄期间,他带她去电影院时的第一次牵手,温柔夜色中他莫名的笑;初雪天被藏在相册里的照片;疲惫深夜里的一碗碗热气腾腾的面;拍摄间隙两人在暖手宝里因寒冷而牵上的手指;微博上,他“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配图;回江城前的夜晚,他撂下一句“请你先照顾我吧”后留下的匆匆背影。 一幅幅,一帧祯,这些在时光中匆忙流逝的画面,过时浑浑噩噩,而此刻重新想来,连星惊觉,也许她一直以来太注重自己的感受,忽视了些什么。 也许这么多年埋藏在心底的情愫,并非她一个人的痴心妄想。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当这原本以为一辈子都是无望的时刻真正来临时,连星竟完全懵了。太突然,太顺利,她没有狂喜,也不想哭泣,只有无法言说的惊慌在心里涌动。 …… 难得的同学聚会,连星一整晚都表现地心不在焉,尤其当同学们问到苏木白的相关话题时。 她不停的打开微信,又锁屏,再打开微信,如此反复,看着苏木白熟悉的头像,像看到他本人一样,内心躁动,两颊发热。 她有太多话急于向他求证,却无从问起。 终于,在聚餐结束,大家一一告别时,她收到苏木白的微信:路上注意安全,到家打电话。 连星拦了出租车,一路上让师傅加了三次速,几乎只用了去时三分之二的时间到了家。 付钱下车,吹了一下冷风,某些狂热的东西冷却下来,整个人也清醒了。 特别想见他,又特别怕见他。 她握着手机在门口站了足足五分钟,终于走进去。 转过砖石小路,到楼下,准备刷卡进楼。 她刚低头拉开包链,有电话进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她险些拿不稳手机。 “……先别进去。” 几秒的沉默后,苏木白声音沉沉的,“来右边楼侧。” 连星挂了电话,穿过中庭,看到倚在墙壁上的颀长身影,停下脚步。 苏木白也发现了她,站直,大步流星走来。 两个人一快一慢,向着对方走去,然后同时停下。 中间还隔了一步远,连星两只手捏着包带犹豫的时候,苏木白已经一步迈过来站在她面前,低头看她,却只看到一个无措的头顶。 他掰开她紧攥住包带的右手,握在手心里,径直将她牵走。 从指尖传来的酥麻感瞬间蔓延到心尖,连星的大脑仿佛一下子空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怎么应对,只知道此刻自己已经被他带到大楼右侧隐蔽的拐角处,背部紧贴墙壁,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头顶上,是他的一声笑,很轻柔,夹着无奈,带着安抚。 被他这么一笑她更有些发慌,刚想要抬头,便被他拽住一只胳膊,身体被拉过去,撞到他的胸口,抱住。 “冷吗?”他问。 一点都不冷,甚至有些发烧。 他把下巴搁在她头顶上,磨蹭下,“等了一晚上,我都冷了。” “同学聚会好玩吗?”他拉开大衣两襟,把她包在里面,低头看她迷茫的眼睛。 她不说话,咬着唇,半晌轻轻摇头,“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 “嗯?”苏木白尽力让自己的微笑保持淡然,听她说下去。 她张了张嘴,又紧闭,似乎犹豫了一瞬,声音轻颤,不自觉红了眼圈:“我一整晚都想着你。” 苏木白伸出食指抚她的眼角,一滴泪滚到指尖上,一整颗心都被化开。 右手按向她脑后,把她紧紧捂在怀里,他发现自己的声音也不稳。 “从昨天,从刚才,甚至到现在,我的心里都有个声音在提醒我:不可以,可我还是……”他没说完,苦笑。 “有些事情,明知最好不为,可如果不做,可能永远都过不去心里这道坎。”他把脸埋在她的肩窝,声音瓮瓮传来:“连星,你和徐晋阳到什么地步了?” 从国庆节下午,见到她和他一起走在医院外的人行道上,到傍晚,她带他去自己公寓,苏木白无数次压制自己的*,却还是忍不住问出这句话。 他告诉自己,只要她亲口说出她喜欢徐晋阳、爱徐晋阳,他就劝自己死心。 连星却迟迟不开口。 他俯首,额头抵住她的额头,看她。“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连星和他对视着,一双眼睛又红又亮,憋着泪,最后弯了弯,竟是笑了。 夜色浓重,他看不出那是不是嘲笑,只知道连星推开了他。 苏木白颓然垂了头,“对不起。” 眼前却蓦然多出一个手机,她的。 手机界面显示的是相册。 她飞快地说了一串数字,是他的生日,苏木白接过手机,看她。 “你不是想要知道密码吗?” 他一个数字接一个数字输入,打开相册,眼花缭乱的界面,将近有上千张照片,一眼望过去,全是他。 发在微博上的图片,做节目时的截图,拍摄的生活写真、杂志封面、广告画报……穿着家居服戴平光眼镜的他,微笑着的他、大笑时的他,严肃的他,和家人合影的他,高中时的他,初中时的他,演讲时的他,弹吉他的他…… 手指不厌其烦地持续下拉,最后画面定格在很多年前,并肩而坐的两个小孩子——梳着稚气小辫子、一笑牙齿漏风的连星,和坐在她旁边望着镜头,一脸不耐烦的苏木白。那是两人的第一张合影。 只有他,只是他,从来都没有过别人。 人生短短二十几年,贯穿两个人记忆的始终。 苏木白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又看,目光从画面移开,投向漆黑一片的灌木丛中,嘴唇紧抿,再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又松开,脸背向一边,没忍住,偷偷笑了。 嘴角扬起,像一只猫,再上扬,涌出笑纹,笑意直达双眼。 “哥……”连星看着背脸对着自己的他,声音怯怯。 “嗯。”他轻应一声,侧目回头,眼里是浓的化不开的笑意,面上却压抑着,淡然自持。 半晌,他张开双臂,“抱抱。” 第三十六章 暗里着迷(三) 连星到家的时候四位家长正围坐在一起包饺子,旁边是未收的麻将桌。 门一响,四个人不约而同往门廊方向看,连星踏过玄关,探了半个头往客厅瞄一眼,对上八只探究的眼睛。 “回来啦?” “脸怎么这么红?” “嗯……外面太冷了,”她装模作样地搓搓手,哈一口热气,“你们慢慢包,我先换鞋。” 她快速跑回门口,苏木白还在门边站着。看她又回来,探头对自己笑,伸手捏一捏她潮红的脸颊。 平常也会做的一个动作,在经历了今晚的一切后平染了一分暧昧温柔的色彩。 太亮了,她不敢看他的眼睛,抿唇浅笑,然后挥挥手,几乎耳语般说:“哥哥晚安。” “好梦。” …… 事实上别说好梦,连星连梦都没做出来。 她一整晚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凌晨两点多还两只眼睛盯着天花板滴溜溜转,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苏木白那两个字:“抱抱。”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心尖往四肢扩散,她捂着脸,拿被子蒙上头。 最后忍不住给苏木白发了微信,三点多,她发一个盖子被子流泪的表情动图:睡不着。 也没指望他回,发完就把手机扔回脚边,静了音,继续滚来滚去。 脑子里虚虚实实的,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知道早上六点多被老妈乒乒乓乓的忙活声吵醒,激灵一下坐起来就去找手机,竟然看到他昨夜的回复:好好睡。 她下床,跑到洗手间快速刷牙洗脸,趿拉着拖鞋就要开门,想了想,回洗手间对着镜子梳顺了头发,这才开门,直接敲了对面的门。 “干妈,我要在你家吃早饭。” 趁着黄素琴去厨房看汤的空当,连星扭开苏木白的房门,蹑手蹑脚进去。 房间和前几年比起来没多大变化,即使他不经常在家,干妈也会帮他收拾整洁。书桌上摆着几个音乐盒、摇头小狗一类的小玩意,全部出自她手,有的是她买给他的生日礼物,有的是抽奖、夹娃娃时弄到的,不喜欢的和想送他的,都摆在他这里。 苏木白总是任她摆弄,也不理。 靠窗的床头柜上,是一个相框,里面是他们两家六口人的合影。 照片是苏木白十四岁生日时拍的,那时候他已经上了中学,颇有些小大人的风范,已经学会了扯着嘴角不苟言笑的拍照方式。连星倒还是乖乖的,对着镜头认真歪头笑着,小脑袋直往他肩膀方向倾斜。 两人分别在父母中间坐着,四个家长和两个孩子,像极了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照片洗出来后,黄素琴在苏木白房间放了一张,另一张给了连星妈妈,被连妈挂在卧室照片墙中。 其实从很多年前,他们就是宛若一家人的存在啊,以后,如果她和苏木白之间发生些什么,这个大家庭还会像以前一样吗? 应该……不会改变吧。 连星出神想着,直到身后的人翻了个身,支起一只手肘撑在耳侧,侧躺着看她。 连星转身,撞进他慵懒的睡眼中,立即移开目光。 醒了啊……有点后悔进来…… 昨晚那些真实的触感一下子回来,他拥抱她时身体倾斜的角度,他的手指穿过她发丝的温柔,他的额头抵在她额头上,轻声说:“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那样毫不掩饰、直穿人心的眼神…… 连星揪着发热的耳朵,慢慢挪步到书桌前,坐下。镇定下情绪,才笑:“你醒啦?” 他一直一言不发地紧紧盯着她,直到她坐下,扯了扯嘴角,“过来。” 连星站起来的时候头皮有些发麻,苏木白身子向里侧挪了挪,为她腾出一人宽的空间,看着她。 要一起睡吗? 人还没走过去,已经因胡思乱想红了脸。她慢腾腾挪过去,在床边沿坐下。 苏木白的手伸过来,捏住她的小拇手指间,反复摩挲。 连星偷偷侧目瞄他一眼……被电到了。原来他早起睡醒时这么性感。 头发蓬松微乱,眼神因困倦显得慵懒又迷离,嘴角微扬抬眼看着她,下颌线好看又流畅,顺着就看到他的脖颈,以及再下面那凸起的、漂亮的锁骨。 从小到大一如既往的好看。 连星别过脸去,呼吸微快。说点什么?不知道。 结果就那么傻呆呆坐着,不说话,也不敢看他,直觉得后脑勺都要被他盯出一个洞,才终于开口:“你昨晚……几点睡的?” “不知道,”他继续摩挲她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洗完澡就睡了。” 是吗?可凌晨三点多他还回复了微信。 连星扭头去查看他眼睛里有没有红血丝,只看了两秒,就撑不住垂眸低头。 那眼睛里好像有一个旋窝,直把她往下吸,不敢看。 苏木白半起身,伸手去揉她耳垂,似笑非笑的:“红了。” 连星:“……” 他追问:“害羞了?” 尾音上扬,带着勾,一直从耳朵眼钻到心里,连星捂着脸,“你才害羞了呢。” 两个人对话如幼稚的八岁小孩,“我为什么害羞?” “因为……因为……”她答不上来,“那你说我为什么害羞?” 苏木白不语,半晌打了个哈欠,脸蒙在被子里,声音隔着被子变得瓮声瓮气:“出去记得把门带上。” …… 门砰一声关上,他将被子从脸上拿下来,捂在下巴下,想着她刚才那又害羞又着急、气急败坏的模样,勾唇笑起来。 连星粥喝到一半时苏木白从房间出来,穿着松垮的睡裤打着哈欠去洗漱。 等她慢慢悠悠喝完三分之二时,他才坐到餐桌旁,换了件灰色羊毛针织衫,黑色家居长裤,鼻梁上漫不经心架一副银色圆框眼睛,拿了勺子喝粥。 明明很随意的打扮,但放在他身上,怎么看都像拍画报般好看。连星喝一口粥,偷看一眼,再看一眼,顺手拿了个包子凑在嘴边咬一口。 唔,拿错了,香菇陷的。 她苦了脸,艰难咽下一口,瞅着厨房里忙忙碌碌的干妈,有点犯难。 她从小吃不了香菇,一吃就胃疼,到现在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苏木白余光一瞥就看见她正皱着眉头盯着手里的包子,心下了然,筷子伸过去,自然地夹过来,咬了一大口。 ……连星略惊讶地盯着他吃,看他眼也不眨,又是一口,将将咬在她咬过的地方。顺着她的齿痕,咬下来,咀嚼,再咽下去,不觉头皮一麻,怪异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想起之前羽毛评价他的嘴唇:粉粉的,弹弹的,连唇纹都比一般人的少,接起吻来,感觉一定很好。 她几乎在五秒钟内喝完了粥,在他讶异的目光中起身离开。 然而两家人就对门住着,宛若一家,一个小时后连星就再次见到他。 今天是年三十,他来帮忙贴对联。 苏家人很懂得先人后己的良好品德,每年都要先帮连星家贴了对联,再贴自家的。 大明星来贴对联了,连星妈妈自然打发了连星去帮忙。 他个子高,抬手就毫不费力地碰到头顶门框,贴个对联自然也很轻松。只不过一个人忙不过来,要连星帮着撕胶带。 滋啦一声响里她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去工作?” 他手扶着横批,放正,“初三。” “哦。”那就剩三天了,连星讪讪,又埋头撕胶带,听到苏木白问她什么时候回学校。 她答:“还没定。”反正课都上完了,回去也是做毕业设计。 他将横批左上角粘住,侧头看她,“尽量早几天过去。” 嗯?连星抬头看他。 他伸手再接一块胶带,粘右上角,“我元宵节有一天休息。”他清一清嗓子,好似漫不经心的,也不看她。 “哦。”连星低头抿嘴笑,再递上一块胶布,手伸过去,被他连胶带一起接住,若有似无地捏一下她的手指。 然后他回眸看她,轻笑。 连星嗔怪地看他一眼,也笑。 “贴得怎么样了?”连妈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吓得连星一个激灵几乎要把他的手甩到门上。苏木白粘上最后一角,正经其事看着从自己家里探头出来的连妈,“贴好了。” ****** 今年的除夕依旧是两家人一起过,年夜饭定在苏木白家里。 晚上八点,在春晚歌舞升平的开场中,六个人一起举起酒杯,庆祝新年。 红酒,度数也不高,连星心情微醺,破天荒喝了两杯。 本以为苏木白今年大火,无论怎样都抽不开身回家过年,却没想到他二十七就连夜赶回来了。 苏爸吃一口菜后开始训话:“爸爸有一句话你要记住,不管你名气怎样,也不管你以后有什么样的成就,你都要摆正自己的位置,脚踏实地,不能飘,也不能虚。记住爸以前说的,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苏木白点头称是。 “还有就是你妹妹连星,我们两家人对门住了这么多年,又结了干亲家,连星就是你的亲妹妹,你必须给照顾好了,她工作,你要尽量扶持,她找男朋友,你要帮她把好关,要上心。” 连星尴尬地盯着电视屏幕,半晌听到苏木白一字一句地说:“放心,我不会让她受委屈。” 连星心里暖暖的,又怕家长们看出端倪,只是插诨打科笑着说:“跟着我哥混有肉吃。”手却在桌下悄悄地攥住他衣角,然后,一寸一寸摸索着,牵上他手指,被他回握住。 感受到对方微微用力的回应,心下又是一震,幸福感在这样一个合家欢乐的日子里成几何方程式递增。 吃完饭,连星陪着看了会春晚,又看不到苏木白身影。 想了想,径直去阳台上找他。 他果然窝在那个旧沙发里,腿翘在窗台上,单臂撑着下巴,靠在窗台上发呆。 她踱过去,也学着他的样子,坐在沙发另一端,还未坐稳,就被他抓着手臂整个人拖过去。 头撞到他肩膀上,停下来,被他单臂揽在怀里,搂小孩一样搂住。 从昨晚到今天,这都抱了多少次了? 连星觉得自己就像是买了十几年彩票不中突然有一天被大奖砸中的吃瓜群众,到现在都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可苏木白温暖的胸膛就在她背后,他的呼吸,就在耳畔,错不了。 她不自在地拱拱身子,提醒他,“大人们都还在外面坐着呢。” 看她又急又怕红了脸,苏木白放开他,双手交叉,背在脑后枕着,微微笑起来。 连星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他淡淡的,接下来的半句话几乎耳不可闻,“就是开心。” 连星被他感染,也跟着笑:“我也开心。哥,谢谢你。” 他侧目:“谢我什么?” 连星凑近一些,声音轻轻的,有些感性,“谢谢你给我一个梦,又圆我一个梦。” 他皱眉,不是很理解。 连星环顾一周,确定四下没有闲杂人等,捏紧了拳头,慢慢凑过去。 太紧张了,呼吸声大的,压都压不住。 苏木白扭头看她,“感冒了?” 话音未落,只觉得脸颊上濡热温软的一瞬,连星的嘴巴已经离开,红着一张脸正襟危坐。 “你干什么?” 连星对上他皱起的眉头,心下怯怯,过火了吗? 她以为他们的关系…… 还没等她凄凄然想完,已经被苏木白牵着手从沙发上拎起来,几乎是大步流星地,从阳台上往外走。 喂喂喂,放开我的手啊,会被大人们看到的。 眼睁睁看着他牵着他走进客厅,眼前出现家长们的背影,苏爸正俯身,端起水杯,万一这时候有人回头…… 她不敢想,拼命挣扎着,苏木白的右手已经挨上了他的房门。 “你们干什么呢?”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终于放开她,回头对黄素琴说:“给她找几本书。” “哦,去吧,等下回来看电视。” 黄素琴不做他疑转过头去,连星呼呼喘着气,幸亏没看到,吓死了。 心下又委屈,就亲了一下脸颊,至于那么生气吗? 苏木白已经一手挨上她的背,将她推进房中。 门咚一下关上,她被他按在门板上,听着客厅里嘈杂的小品声和自己妈妈的大笑,眼看苏木白俯身凑近,立体深邃的一张脸,慢慢慢慢压下来…… 真要命。 第三十七章 暗里着迷(四) 心里像揣了两只小兔子噗通噗通七上八下,连星屏住呼吸,闭上眼,等待那一刻的来临。 许久,额上一记温柔的触感,轻轻挨上,缓缓烙印,有些烫。 连指尖都是麻的。 连星缓缓睁开眼,眼前是苏木白极力抑制的眉眼。 他一手撑着门,一手抚在她脸侧,深深地凝视她。半晌,将她按在怀里,搂住。 耳边一声轻呵,克制、溢着宠,“我的小姑娘。” 不舍得,到最后还是不舍得,也不习惯。 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女孩,他娇惯了这么多年的小妹妹,怎么能这么轻易被欺负了去呢。 即使是他自己也不行。 连星轻声唤他,喉头有些紧:“哥,这些都是真的吗?” 压在心里一天又一夜的话终于慢慢说出来,“这一整天,我都觉得自己在做梦,总觉得不太真实。我曾经以为我的心事一辈子都会好好藏起来,不会被你看到,更没想过你会有回应。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即使此刻双手就搭在他胸前,还是不敢完全相信。 她把头往她胸口埋了埋,听着他的心跳呼吸,感觉一墙之隔外的歌舞和谈话声似乎飘得很远。 苏木白搂在她背后的手加深,渐渐收力,紧迫得她几乎喘不上气来。 “我也是。”他滚烫的呼吸轻轻喷薄在她耳边,又痒又热,唇角一丝苦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和她之间的可能,他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敢想。她是他的妹妹,此刻又怎么会在他的怀抱里?只是人的*太过诚实,明知不可为,却控制不住自己,从他挡住电梯门的那一瞬起,一切都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不管了,什么都不想管了。 两个人对视着,慢慢笑起来。 连星又把头埋在他胸口,手指在他背后不安分地抠来抠去。 “不开心,你初三就要走了。可我明天后天都不在家,明天去爷爷奶奶家拜年,后天去外公外婆家拜年。”她仰脸问他:“你……也要去外婆家吧。” 上次和他一起去还是初二。 苏木白嗯一声,无奈地摸摸她的脑袋,“晚上会见面的。” “那好吧,”她嘟嘴。粉红色的嘴唇轻轻撅起来,肉嘟嘟的,又很快收回去,微微下撇,怎么看都是委屈,却很好看,稚气未脱的模样。 苏木白好笑地将手指在她嘴唇上抚摸一下,像是安抚。连星龇牙咧嘴,哇呜一口咬住他的指尖。 微笑在唇边凝固,他手上动作停顿,看她。 画面静止,两个人心下都是一跳,苏木白眸色逐渐加深,黑白分明的眼睛又深又亮,深深盯着她,漩涡般将她包围。 连星垂头不敢看他,异样的感觉在心里闪动,有点想躲。 他已经不容她躲避,轻捏住她的下巴,缓缓抬起她的脸迎向自己,微侧了头,一寸寸靠近。 这次两个人都没有闭眼睛,直直地看着对方,似乎要看到心里去。 最后关头,嘴唇即将挨上的那一刻,两个人都停住了。 过了这一关,他们将不再是兄妹关系,一种陌生又惊慌的感觉挥之不去。 连星闭了眼,硬着头皮迎上去,几乎是同时间,苏木白的双唇轻压上来。 一瞬间,滚烫炙热的接触,两个人的呼吸都已紊乱。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大脑皮层扩散,在背上流动,不停地冲刷到心里。 苏木白感觉此刻的连星像是广袤天地间的一棵小树苗,纤弱,柔软,在寒风中瑟瑟抖动。 浅尝辄止,他从她唇上离开,又轻轻吻上她的眼睛。 柔软,细腻…… 说不清道不明讲不尽的喜欢,心里被满满地充盈着。 ****** 连星僵硬着身子,红着一张脸从苏木白房间出来的时候,电视上正放到顾天北唱歌的环节。 麻将桌已经支了起来,大人们边打牌,边看着电视,随口对今年的春晚点评着。 看她出来,连妈叫她:“星星,过来看春晚,你不是见过这个顾天北本人吗?他私底下是不是真的长这么好看?” “对,对,私下里比电视上更好看。”连星胡乱回答着,拉开大门。 “你不是去你哥房里找书吗,书呢?” 连星这才惊觉忘记了找书这一茬,忙答:“没找到,不知道放哪去了,改天再找。” “你不看电视啦?” “困了不看了,想回去睡觉了。”她站在门口,朝客厅里喊一句晚安,迅速关门,生怕他们再把自己叫回去聊天。 以她现在这么混乱的心情,很容易露馅…… 她飞快地溜回房间,坐在梳妆前台对着镜子摸自己的嘴唇,又回想刚才两人亲吻的画面,那温润的嘴唇轻轻碰在一起,热热的,软软的,眼前是他微闭的眼睛,鼻端是他高挺的鼻梁,整个世界都充盈着他的气息,越想越心跳加速。 她从未见过如此性/感的苏木白。 ****** 大年初一一大早,连星就被爸妈带着去爷爷奶奶家过年,拿着东西站在门口等妈妈出门的时候,她几次想敲对面的门,忍了忍,还是算了。 即使见到,又能说什么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知道自己的演技能不能过关。 初一晚上,一大家子人都在,又是聚餐又是聊天,弄到十点多,他们干脆在爷爷奶奶家住下,第二天直接去外婆家。 中间苏木白来了电话,她捂着手机一直跑到没人的小露台上才按了接听键,无声的电流中,苏木白的嗓音低沉,透着笑,问:“你干干吗呢?” “吃饭,”连星嘟囔着描绘着那一大桌的菜肴,“真是每逢佳节胖三斤。” 就听那端他低笑一声,声音压制着,微哑。光是笑着什么都不说,都足够撩拨人心。 连星一直到初二晚上十点多才到家,洗了澡正擦着头发,接到苏木白的电话。 她扔了毛巾就去接电话,听到他那边有呼呼的风声,嗓音也透着一股清冷:“回来了?来楼下右侧拐角找我。” 就是年二十九他们见面的那个隐蔽小角落。 连星答应着,挂了电话隐隐有些期待,又紧张,站在衣柜前思来想去,再低眉瞅一眼自己身上厚厚的睡衣,来不及了,扯件外套披上就下楼。 那个地方属于视线的盲区,没路灯,黑乎乎的,苏木白亮了手机灯,让她可以遥遥看到自己。 她老远就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修长的身子靠在墙边,待走近了,发现他还戴着帽子。 又一阵冷风吹过的时候,她终于走到他面前,看到那帽檐下被盖住的晶晶发亮的眼睛。 他今天穿一件黑色的羊绒大衣,剪裁利落简约,衣摆很长,垂到膝盖下面,更显得他身材修长笔直。 连星揪着自己睡衣衣摆,不由得懊恼起来,早知道应该好好换件衣服的,这么睡衣套外套,头发凌乱,活生生像一个哺乳期妇女,有点不敢靠近他。 看苏木白皱了眉,心里懊悔的感觉更甚。 看她迟迟不过来,苏木白伸手将她拽到面前,将自己的毛线帽子摘下来,扣到她头上,“怎么不吹干了头发再来?” 来不及…… 连星不语,看他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抽出两张覆在她的发尾上,握紧了吸干那上面不断乱滴的水,眼睛里的责备意味更浓,“说了多少次了,洗完澡要吹头发。吹了冷风很容易感冒。” 还是一贯的家长作风,连星低头认错,“哦。” 他又伸手去口袋里掏,拿出两个红包,递到她手上,“这个是你干爸干妈给的压岁钱,这个是我的。” 连星摸着那另一个红包沉甸甸的,咋舌,他到底放了多少钱进去? 苏木白微侧着头问她:“除夕那天怎么走那么急,压岁钱都忘记拿。” 连星:“……”你知道我为什么走这么急。 两人的目光碰上,她想起那晚浅尝辄止的一吻,视线略过他微抿的嘴唇,立即低了头。 耳朵发热。 听到他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和她想到了同样的画面。 冷场了,两个人一个看左边,一个扭右边,没有人说话。 片刻,苏木白直起身子,从身侧拎出一个小袋子,递给她。 “这是什么?” 连星从他手里接过来借着光去看,发现那是一袋子冷烟花,小冲天炮之类的东西,喜欢的不得了。 以前过年的时候经常一起放,后来他出道,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少,就再也没给她买过。 连星摊开两手到他面前,“打火机。” 他去口袋里找,捏在手里了又放回去,“回家睡觉,明天再放。” 可是明天他就走了,自己一个人放有什么意思,连星不依不饶。 又一阵冷风吹来,苏木白揉了揉她潮湿的头发,态度坚决:“回家了。” 连星后悔地肠子直打结,早知道就吹了头发再下来。 苏木白轻叹口气,找到她的手指,牵上去,拉了她就走:“回家了。” ****** 初三上午有工作,苏木白赶早上七点的飞机走。 连星昨晚睡前不停发微信过去申请去送他,闹了好久他也没许。太早了,想让她多睡会。 五点多,他拖着行李箱开门,在门口和爸妈告别,工作人员的车已经等在楼下。 黄素琴拍着儿子的肩满脸不舍,不住地嘱咐他要多吃多休息,不要因为怕胖节食,胖了上镜也好看。 苏木白哭笑不得:“妈,我真没节食。”工作强度那么大,吃再多都胖不起来,更何况从小就不是易胖体质。 说话间,对面的防盗门吱呀推开一条小缝,苏木白回头,对上连星滴溜溜的黑眼珠。 他皱眉,眼里的意思很明确:不是说了不让你送? 干爸干妈都在,连星才不怕他,飞快皱下鼻子从门缝里钻出来,完全不知情般:“哥,你要走了啊?这么早?” 苏木白从鼻孔里轻哼一声,立即被黄素琴在肩膀上捣了一拳,“你妹妹和你说话呢。”又转向连星:“星星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我上厕所,听到外面有动静,就出来看看。” 黄素琴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神情。 楼下打了电话来催,苏木白挂断,拉着箱子到电梯口,对身后的三人点头:“走了。” 推箱子,进电梯。 “等等,”电梯门将要关上的一刻,连星冲进去,“哥我突然想起来有件事忘了问你。” 苏爸苏妈见怪不怪,转身打算进门回家。 连星回头飞快瞄一眼,趁着他们回头,踮起脚尖凑到面前微俯了身子的人脸前,“啾”一下对着唇角就是一口。 在对方眼中惊讶未消之时,她压低声音,窃窃问:“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你那天不是半夜赶回来的吗?怎么会看到物业贴在我家门前的通知呢?” 苏木白一顿,淡淡答:“凑巧。” 揉揉她的头发,将她送出电梯,按了关门键。 门外小姑娘不甘的小脸渐渐消失,他摸着尚有她余温的唇角,思绪回到那天。 凌晨,他风尘仆仆到家,在她家门前站了十几分钟,纠结、发呆、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很多。他们的过去、现在、甚至未来…… 那个通知,也是那个时候看到的…… 第三十八章 暗里着迷(五) 去亲戚家拜年,收压岁钱;亲戚来家里做客,收压岁钱,连星的新年在这样毫无新意的节奏中从初一走到初十。 年画终于在压岁钱收的差不多时现身了,不过她今天也不是特意来找连星,而是去苏木白家收压岁钱的。 一住,就是两天。 年画住下的第二天下午,黄素琴带她们去看电影。 新上映的电影太多,让人一时选择困难,三人挑来选去最后选择了一部小清新爱情片。顾天北领衔主演的贺岁片,一个青春错过终又再见,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 没太大新意的爱情电影,胜在演员好看、剧情流畅、构图完美,整个画风偏文艺的感觉,加上唯美哀伤的配乐,中间剧情几度催泪。 连星刚开始看着顾天北认真地说台词,满脑子都是和他一起吃饭时他的样子,后来看得太专注,感情渐渐投入进去,也偷偷红了回眼圈。 年画更夸张,看着看着就开始抽抽鼻子,接着小声抽泣起来,后来越哭越来劲,用光了她一包纸巾。 惊得连星不断自我怀疑,“你不是不喜欢顾天北吗?” 偶尔她提起顾天北人多帅多好时,年画总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那一个。 今天这是转了性吗? 年画嘟囔,“剧情感人而已,关他屁事!要不是为了迁就姨妈我才不会看这种矫情到死的文艺爱情片。” 连星:“……” 电影散场,年画红着眼睛去洗手间整理仪容,连星和黄素琴坐在等待大厅的高脚凳上等她。黄素琴喝一口咖啡,回味一句电影,再感叹一句爱情,听的连星一愣一愣的,猜想着干妈的青春应该也是一首诗吧。 然后话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转移到自己身上,连星听着黄素琴问她徐晋阳的事情,满脸始料未及。 都是过来人也能理解年轻人之间的感情纠葛,黄素琴虽然遗憾也表示一万分理解:“年画昨天偷偷告诉我了,说你对徐晋阳没感觉。告诉干妈,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干妈帮你介绍一个合适的。” “我……我这个年龄还没到需要相亲的时候吧。”连星试图逃避。 黄素琴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你哥我是没指望了,他现在一心扑到事业上,不单身到三十岁我就谢天谢地了,我现在的心思可都在你心上,就盼着你能找个真心喜欢的人开开心心过一辈子。” 连星握着热腾腾的杯子,心里暖的一塌糊涂,还没感动完,黄素琴又投来一记炸弹:“小画说你有喜欢的人了,是哪家的男孩子,是江城人吗?是不是大学同学?” …… 连星被这一记夺命连环问吓得连连摇头,笑说:“干妈你不去当娱记真是可惜了。” “我才不关心别人家的八卦,我只关心我们自家孩子的幸福。” 看黄素琴一脸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她只好扯了个慌:“没有的事,我骗年画的,不然她总是拉我和徐晋阳见面,怪尴尬的。”说完又补一句,“干妈你可千万别告诉她啊。” 黄素琴知心姐妹般:“放心。” 正当她又要开口时,年画从后面蹦出来了,生龙活虎,容光焕发跟从放映厅出来时真是判若两人,她拍手,“走吧。” 连星跟着站起来的时候还在暗暗呼气,谢天谢地年画出来了,再被问下去她可真的吃不消了。 正想着,冷不丁和黄素琴四目相对,又是一阵做贼心虚,直觉这家里是呆不下去了。 还是要趁早卷铺盖卷走为上策。 ****** 躲在房间捱了一天,连星借口找导师商量毕业设计的事情,在元宵节前两天回了学校。 临走前一晚,她假装不经意地问苏木白在做什么,得知他还在a市拍广告。 她决定暂时不告诉他自己提前回来的事情,给他一个惊喜。 到a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恰好羽毛也刚到,两人便相约着吃了晚餐一起回到学校。 第二天一大早,羽毛就被导师喊去做毕业论文期中报告,连星梳洗完毕,收拾几件随身衣物,带着笔记本打算去苏木白的公寓。 收拾的时候她看了眼手机,这个时间点估计他已经出门了,晚上回来看到自己肯定会吓一跳吧。 她想着,心里隐隐又是一阵期待。想起过年前后几天两人的相处细节,心里又砰砰一阵跳。 算起来,已经小半个月没见了啊。 下楼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连星脑子里天南地北乱想着,坐上校车准备出校门,刚一落座,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倒让她略微吃惊,竟然是《假面》的导演林则平。 这位自从杀青后便再无单独联系的林大导演在电话里问她,有一个新的项目要启动,问她有没有时间接活写剧本。 《假面》是连星认真跟的第一个剧组,因为苏木白这层关系,她对这个剧组很有感情,而林导又一向对她和颜悦色,照顾有加,再加上对方在电视剧圈的声望,他的引荐无疑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拒绝。 林导问她:“你现在在哪呢?” “在学校。”她怎么也不好说在去苏木白家的路上。 “刚好我下午要和项目制片见面,你来一趟吧。” 连星:“……好。” 挂断电话,她接到导演发来的地址。他们约在两点钟,还有些时间,连星决定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先去苏木白的公寓。 出了电梯看到家门就莫名忐忑,她提着一口气开了门,苏木白果然不在家。心里稍稍放松下来。 她现在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如果这个时候他忽然从房间里走出来,她估计自己又会像个呆头鹅一样无话可说,把气氛冷却下来。 她换了拖鞋把东西拿回房间,打开房门就闻到空气中的淡淡清香,床上已经换了新的床单被褥,坐上去软和和的,她忍不住在床上滚了滚。 明明告诉他自己元宵节下午才到,他却已经让阿姨给收拾了房间,真是一如既往的小白哥哥作风。 连星躺在床上对着手机上他的照片发了会呆,突然想到些什么,爬起来走到衣帽间,拉开柜子。 打开柜门的一瞬她为自己的突发奇想好笑,但当她亲眼看在最右边一格挂着的、未拆吊牌的黑色斗篷大衣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这衣服她认得,d&l冬季秀场新款。《假面》拍摄期间他们一起看到过,她当时捧着脸为模特的上身效果惊艳。 没想到如今这衣服这么突然挂在她的柜子里了。 没想到她当时随口叹一句,他就记住了。 连星把大衣拿出来,这才看到旁边还有一个新的同品牌毛线帽子,红色的帽子,帽体长长的,越往上收越尖。 戴上像个草莓。 ****** 星按照林导发给她的地址找到凤竹路的一个三层小楼,她进去才知道,这里是剧组租的房子,临时搭了景在拍戏。 里面乌泱泱都是工作人员,她不敢轻举妄动,给林导打了电话,对方让她直接上三楼。 连星上楼梯时大概看了两眼,看样子应该是一个都市轻喜剧,她上三楼休息室,敲门进去,林导和他所说的新项目的制片正坐在沙发上聊天,对面坐着一个面色柔和的中年女人,就是这个正在拍摄的轻喜剧的导演。 女导演坐了一会就下楼开工了,连星在沙发上乖乖坐着,听李制片介绍新剧情况。大致讲了一下情况和进度安排后,林导和李制片就着话题聊了起来,从选角的重要性,到对空降兵的吐槽,一路扯到某些“小鲜肉”价格又高时间又紧偏偏有人气,不请还不行的无奈。 连星知道没自己什么事了,两位大佬不发话又不敢提前走,只能坐着听啊听,中间苏木白发微信问她在做什么,她不敢让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随口说在做毕业设计。 他没再发来,估计不想打扰她创作。 中间又有人进进出出和两位大佬打招呼,结果就聊到夕阳西下。制片攒了个局,提出一起去吃饭。 林导自然不放连星回去,让连星直接坐了自己车过去。 地点是一家私人会所,隐蔽性很好,服务人员看到剧组人过来表现相当淡定,看样子没少接待圈里人。 进了包间又是一通聊,这次人多,边吃边聊,倒也热闹。连星只认识林导,坐在一旁默默作透明状,百无聊赖地盼着赶紧结束回家。 万一她到家比苏木白还要晚,惊喜至少要少一半…… 想到这她给苏木白发了个微信,想追踪一下他的行程。 她:哥,你在干吗? 他:收工去吃饭的路上。 连星收了手机,看着眼前这一大桌没怎么动的菜,再看看周围众人聊到兴起的氛围,好想偷偷开溜…… 慢悠悠喝完一杯水,她起身去洗手间。 不得不说,这会所的洗手间比包间还要隐秘,连星在服务员的指引下,七拐八拐绕了一大圈,终于在拐角处看见洗手间的门。 正欲进去,一只手忽然从身后伸出来,拽住她的胳膊。 连星吓得“啊”一声想叫出来,被那人抢先捂住了嘴。 “别怕,是我。” 第三十九章 暗里着迷(六) 低沉的声音从耳后传来,熟悉的气息包围着鼻腔,那种直觉般的笃定让连星立即安下心来。 随即,又开始忐忑。 “哥?” 对方放开手。 连星回头看到苏木白鲜少笑意的脸,心里更是凄凄然——完了撞上了,谎言被拆穿了,看来这次惊喜又要变成惊吓了。 苏木白一言不发将她拽到隐蔽角落处,看她背靠着墙壁一脸东窗事发的无措模样,气也消了一半:“你不是还在江城家里吗?” 他收工和人来吃饭,快到会所时还收到她的微信,没想到这么一会功夫,就在这里撞见了她。 小拖油瓶般带了那么多年,对她的一切都熟悉得不容置疑,那小背影,他一眼就认出是她,更何况她还穿了他买的大衣。 看来已经是回过家了。 那为什么又出现在这?为什么还要骗他? 苏木白紧走几步,当机立断抓住她,待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样子,那受到惊吓强装镇定的小眼神让他又不可控制的心软。 从小就是这样,最受不了她用这样的眼神望着自己,即使她捅了再大的篓子,也生不起气来。 连星又紧张地抠墙壁:“我,我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歉意失落都写在眼睛里了,她望着他:“我昨天晚上到的,本打算去你公寓等你给你个惊喜,被林导演叫出来见新剧制片了,聊完又被拉来吃饭……” 她越说声音越小,“对不起啊哥,我不是故意要骗你。” 苏木白垂眸看她低垂的头顶,伸手将她往自己面前拉一步,“墙壁凉。” 也不知道是灯光太亮还是他眼睛花了,总觉得她眼睛亮晶晶的,含着水,尤其是看着自己的时候,说不出的温柔缱倦。 他伸手拨一下她额前的头发,手指不受控地就向下,在她脸上轻蹭两下。 连星微仰着头看着面前穿着米白色大衣的男人宽阔的胸膛,流畅的下颌线以及高挺的鼻子上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那样专注地看着自己的脸,只觉得腿肚子都抽抽。 更要命的是,这个人一只手捧着自己的侧脸,小拇指托在下巴下,慢慢将自己的脸抬起来…… 她又羞又急,伸手推他,“被人看到。” 却见他轻抿着嘴唇,下了论断:“不止三斤。” 嗯? 连星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电话里每逢个佳节胖三斤的感叹,简直恼羞成怒。不带这样随意撩人的好不好…… 他看够了,摸够了,也逗够了,终于意识到这里是公众场合,收了手□□大衣口袋里,问她:“哪个包间?” 连星报了包间名,他二话不说牵了她袖口就走,连星两只手拽住他胳膊,两腿使劲蹬地,整个身子向后沉,挣扎着不肯走。 苏木白回头解释:“我去和导演打个招呼。” 连星可怜巴巴忽闪着眼睛:“哥,尿……尿急……” 他僵了一瞬,哭笑不得,“去吧,我在这等你。” 想到全民偶像正玉树临风地站在外面等自己上厕所,连星只用了平时二分之一的时间就跑了出来,生怕他被狗仔拍到,传出什么不当言论。 出来的时候手还是湿的,苏木白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样,从口袋里抽出纸巾,拽了她的手放在手心里,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慢慢擦干。 这手指头,小时候就这么细,这么小,放在他的手心里小小的一个,过了这么多年,感觉还是没长大。 微笑是什么时候浮上脸颊的他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再抬头看她时,她那双眼睛又欲说还休地避开了。 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莫名地就想起中学时看到的徐志摩的一句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当时明明觉得酸。 苏木白放开她的手,哑着嗓子说:“过来。” “怎么了?” 连星听话地凑近一步,看着面前的男人低头认真盯着自己的脑后,然后慢慢拨开盖在脖子上的长发。 “有什么东西吗?” 随着她话音落下,一个吻轻轻落在她颈后,微凉,刺激地她一个激灵,浑身鸡皮疙瘩瞬间冒了出来。 苏木白抬头,余光扫过她,正经其事地嗯了一声,“现在没了。” 连星从脸红到了脖子根,再不看他,快走几步把他甩在身后。 吓到了?苏木白看着前面那大步疾奔,几乎要小跑起来的身影,摇摇头,笑着大步追上去。 …… 直到苏木白和导演打完招呼叙完旧,又跟着他到他那边包厢的时候,连星的脸还是红红的。 不知道是不是暖气开的太足,从心里往外冒着燥热。 一进包房,就被唐茵追问,是不是林导演逼着她喝酒了。被她这么一问,她想起脖颈上那清凉柔和的一吻,心里更是一阵悸动,只觉得脸上更烧。 而身旁的罪魁祸首已经面不改色地开始给自己夹菜了。 ****** 十点半,结束饭局,苏木白推掉后面的邀请,开车带连星回家。 没有于小野护送,又是在a市这样一个狗仔遍地的城市,连星怕得简直不敢上车。看苏木白带了帽子口罩后,才悄悄爬到后座。 “不坐前面吗?”苏木白扭头问她。 她戴正他送的“小草莓”帽子,直摆手,“算了,怕被拍。” 他身后每天跟着那么多双眼睛,不止有狗仔,还有粉丝,她不敢掉以轻心,让他落人话柄。 从前做他妹妹都做的提心吊胆,如今做他的…… 连星摇摇头,赶走自己的胡思乱想,可视线落到他身上,又抑制不住思想:她现在,算是他的女朋友吗? 从除夕,到现在,已经有半个月了,他们在逐渐适应彼此之间的联系频繁和亲密,可他们之间的关系,两人都只字未提。 所以她现在算是他的什么呢? 又想到那天黄素琴追问她喜欢的到底是哪家的男孩子,更是觉得脑子里一团毛线乱得扯不开。 算了,不想了,事已至此,走一步算一步吧。 刷卡进楼上电梯,连星第一个前面换鞋进屋,然后冲进厨房。 苏木白换了鞋,洗了手,跟着过去。刚一走到厨房门口就闻到浓郁的香味。 连星正掀开小电饭煲的盖子,拿了勺子准备伸进去。 他走近几步,发现是一锅温香浓郁的粥。 连星察觉到他从门口走来,语气轻快地解释:“中午回来时熬上的,怕你工作辛苦吃不好,留着给你当宵夜的,看来是白做……” 最后一个“了”字没说出来,被苏木白突然而至的拥抱吓得生生憋了回去。 他个子高,从背后搂着她的腰,总觉得她小小的,轻易就被他包裹在怀里。 连星僵着身子愣了半晌,将停在半空中的手收回来,轻轻搭在他的双手上。 顺着他的指尖去抚摸那手指纹路,只觉得手指又细又长,让人留恋,从小牵到大,还是没摸够。 或许是她的动作太过轻柔,感受到身后人轻声一叹,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亲昵地蹭了蹭。 压得她……很安心。 厨房只开了小壁灯,那暖黄的光线又被他高大的身影压住一半,直显得又昏又暖,他的声音也在这暧昧光线里被蒙上一层砂,低沉喑哑,一字一字带着热气,喷在她耳边,痒痒的。 “小红帽,想我没?” 连星顿了一秒,点头,指腹又去磨蹭他手指,示好。 他笑了笑,竟问:“怎么想的?”语气带着丝引诱,狼外婆似的。 这还能怎么想啊,用心想,用脑子想。连星不知怎么回答,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见他不答,他追问:“嗯?” 不依不饶的架势,显然不会轻易放过她。连星抽抽鼻子,故技重施,“那你怎么想我的?” …… 一秒、两秒、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直到她都要放弃了,他才悠悠开口,“我啊,”说话间下巴从她头顶上移开,脸慢慢凑过来,绕过耳边,路过脸颊,叹息般喃喃:“是这么想的。” 撞入眼帘的是他长而浓密的睫毛,此刻正轻闭着,微微闪动,连星来不及说话,已被他堵住双唇。 他果冻般饱满粉红的双唇紧紧贴住她的,由嘴角开始,轻轻吮吸,然后,逐渐往下,贴着她的上唇,含住下唇,轻轻揉动着,夺取着她的呼吸。 那样专注的神情,那样俊朗干净的一张脸,饱含深情,又清冷、又禁欲。 连星不敢再看下去,紧紧闭上双眼,努力扭着脖子尝试回应这一个吻。 然而,她刚轻轻动一下唇,对方就停住所有动作。她来不及自我怀疑,下一秒,他的舌尖已经循着她惊讶的嘴唇钻进来,贴着她的唇齿,找到她的舌头,更深地吮吸起来。 那近在耳畔的、投入又压抑的呼吸声,时时刻刻提醒着连星,除夕那晚只叫亲吻,而这次,才是真正的吻。 每一对成年男女,正常伴侣之间都会做的,接吻。 不止有爱意,不止有珍惜,还有致命的吸引…… “清楚了吗?” 苏木白哑着嗓子把软脚虾般的连星从怀里拉出来,把她身子转过来,扳正了站好,抚摸着她潮红的双颊,又凑近在她娇艳欲滴的双唇上啄一下,唇角轻扬,傲娇的猫儿一般,“清楚我是怎么想你了吗?” “清……清楚了。”连星声音低地像蚊子哼哼,试了几次也抬不起头来,直想往他怀抱里钻,抱着他的腰不撒手。 她才刚刚稍微适应了和他牵手、拥抱、蜻蜓点水般亲吻,怎么就进行到这么……这么激烈的一步呢? 想到他刚才大力吮着自己的舌根,柔软的舌尖在自己口腔肆意搅动,想到他迷离而专注的侧脸,她一阵头晕目眩。 那张看了这么多年的脸好像也变得不一样了。 又禁欲、又性感、说不清楚的感觉。 她叫他:“哥。” “嗯。”他答得很干脆,带着不自知的宠。 她想了想:“我是不是不应该再叫你哥了?”毕竟现在都……咳咳。 “没关系,”他揉着她通红的耳垂,“挺好的,不用改。” 他喜欢听她这么叫。 好吧。 连星乖乖点点头,感受到他在自己头顶轻吻一下,语气低沉地不像话,“你在时,这里才像个家。” 她讶异他竟然也会有这么感性流露的时候,心里软的像盛着一天空的云朵,直想把满腔的柔情都像手上这碗温热浓香的粥一样,盛给他。 第四十章 暗里着迷(七) 元宵节,苏木白一早有一个杂志专访,结束后要立即去参加代言的品牌活动,半个月前预计的一天假期,缩水了一大半。 起床时特意放轻了动作,怕吵到连星睡觉,没想到刚一出房间,就闻到缕缕香气,混着冬日清晨的冷冽空气,特别有生活气息。 好闻地不像话。 他想起以前上学的时候,那几年大人们都忙,妈妈和干妈经常带学生上早自习,很多个早晨都是他敲开连星的门,扯着睡眼惺忪的小女孩的袖子,带她去附近早餐店吃早餐。 冬天的早晨冻得人骨头都疼,连星有时候困的不行,走到半路苦大仇深地抗议,“喂,苏木白,你是我哥,不应该好好爱我吗?可是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 他一脸无知无觉:“我干了什么?” “你不尊重我,强迫我,”她无理还不饶人,“天这么冷,我这么困,你就不能把早餐买回来给我吃。” 他站在长长的、清冷的街上俯视她片刻,“哦。不能。” 连星气的当场就想坐地上撒泼,嘟嘟囔囔个不停:“你一点都不爱我,你算什么好哥哥。” 他不解释也不争辩,只会拎着她肩膀走得更快。 哪里是对她不好,他只不过想让她多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总觉得成长期的孩子应该多跑多跳,不是像她那样,一到冬天只会赖床、裹着被子在沙发上看电视。 他看着发愁。 …… 苏木白想着又笑起来,她那时又瘦又矮,小小的一只,看上去又稚气又懵懂,竟然口口声声对他喊爱。 她知道什么是爱么……他怕她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也许她只是习惯了有他,懒惰任性地想要依赖他。 即使这样也没关系,反正他也习惯了管着她、带着她,她不懂也行,他明白就可以。 苏木白循着煎蛋的香味走到厨房门口,看着晨光里系着围裙的纤瘦身影,一种难以言说的感动涌了上来。 时间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什么时候那个小小只、爱偷懒、爱耍赖的小女孩,也会在冬天的清晨偷偷早起,轻手轻脚为男人准备早餐了呢? 何其幸运,这男人不是别人。 顾不上自己还未洗漱,他走过去,从背后搂住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微闭着眼睛将脸贴到她肩窝里。 “别,小心烫到你。” 连星向后站了站,生怕锅里热油溅到他脸上。 他自觉随她后退,语气里竟然有莫名得意:“小时候没白给你做那么多顿饭,终于开始收回成本了。” 饶是这样说着,还是接过她手里的锅铲,一手将她拉到一旁,单手捏开一只鸡蛋,磕进锅里,快速熟练地煎了两个溏心蛋。 吃完早餐,连星送苏木白出门。电梯直达地下车库,司机已经停车在等。 苏木白戴上口罩,将她往隐蔽处拉一拉,“要不要一起去?” 连星想了想:“我还是不去了,你一忙起来,哪还顾得上我?”更何况下车就有粉丝跟,她很容易被认出来。 哪有跟屁虫一样走哪跟哪的妹妹,即使亲妹妹也没有这样的,又不是小时候,什么都不用顾虑。 苏木白走后,连星径直去了超市。昨天回来发现他把上次做的小饼干全吃光了,平时那么不爱吃零食的一个人…… 心里想着,又选了一堆做小饼干的食材,还顺手选了两个卡通小人模具。 结完账出来手机震动了一下,她以为是微信付款通知,并没有在意,等到了家卸完货再去摸手机,发现是苏木白发来的微信。 “到了。” 她会心一笑,对着一桌子凌乱的超市战利品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回房换身衣服的功夫又收到他的回复,也是一张照片,隔着黑色的车窗,拍到模糊的一群随行小粉丝,一个个手里举着手机、单反大炮。 连星真庆幸自己没跟上去。 她照着网上教程学着烤芝士和巧克力饼干,等烤完装盒,已经十一点多了,她瘫在沙发上休息,又去看苏木白发来的那张照片。 看不很清楚,放大……咦,镜头一角那个男人是于小野吗? 胡子黑黑的长出一圈,没刮,头发乱得解放天性似的,也不理,戴着口罩脸色苍白,完全不是臭美自恋的于小野风格。 那一脸难掩的落幕,隔着屏幕都嗅得出来。 她发条微信问:小野哥今天不舒服吗?怎么脸色不太好? 等了好久都没人回。 下午两点多才收到回复:他失恋了。 失恋了?怎么会?于小野和他女朋友在一起三年多,一直都是连星眼里的模范情侣,是她羡慕的对象。 好好的两个人怎么会说分就分呢?她以为有朝一日可以参加他们的婚礼。 小野哥现在一定很难过吧……毋庸置疑,看照片就知道了。 虽然很关心,但连星不好直接去安慰于小野,那样会显得她很八卦,想追问苏木白,他又在忙。 她郁郁想着登录微博随意浏览,在搜索栏里输入苏木白,很快看到有粉丝更新了他今早出活动时的照片。 白色运动鞋,牛仔裤,天冷,早上出门套了件黑色羽绒服,简洁大方的款式,很平常的打扮。 但在他身上,就是有魔力的好看。 她看到有粉丝发微博:哥哥今天心情不错哦,嘴唇一直翘着,笑得好温柔。如果不是知道他是单身,我都怀疑他谈恋爱了。 然后就看到这条微博下最热门的那条评论:和哥哥谈恋爱的人一定幸福死了,羡慕他未来老婆。 连星不自觉对号入座,心里痒痒的。 不过还是不赞同的声音更响亮:不要羡慕,我和哥哥一定会很幸福。 “楼上那位,请自重,不要勾搭我老公。” …… 连星一条条看完她们玩笑般的争论,只觉得无形的压力中积在胸口。她知道粉丝对于苏木白有多么重要,更觉得前路漫漫,充满未知的艰险。 联想到于小野的分手,更觉心烦意乱。 也许是早上起太早,屋里暖气又开的很足,连星拥着毯子躺在沙发上,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等再次有意识时,浑身上下沉沉的,压抑地睁不开眼睛。 她感觉身上热烘烘的,发烧似的,艰难地动一动胳膊,这才发现肚子上压了一只手臂,软绒绒的毛衣袖口下,露出的那只细长的手正搂着自己身上的毯子。 耳边有均匀的呼吸声,很沉。连星不敢再动,微眯了眼睛看脸侧的人。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竟然不知道,连他什么时候躺在她身边,将她整个人裹粽子般裹在毛毯里搂住的,她竟也毫无知觉。 冬天的傍晚总是来的很早,天色昏昏的,映得这拉上一半窗帘又没开灯的客厅更是沉沉,光线幽深,裹着一层油画幕布似的。 这样的光景下,更衬得面前这张脸立体深邃,半边侧脸掩在阴影下,只看到模糊的睫毛剪影。 连星小心翼翼挪动着手臂,想抽一出一半毯子盖在他身上,怕他着凉。 这一动,他就醒了,迷蒙的双眼一撞上她的眼睛,立即笑了。 嘴角缓缓地翘起一半,揉一揉她睡得杂乱的长发:“醒了?” 声音慵懒,透着酥。 她嗯一声立即扯了毯子往他身上搭,被他按住手,“还记得上一次睡在一起是什么时候吗?” 连星的脸腾一下烧起来,上一次睡在一起,她回忆着,是暑假回家他去机场接她,回去的路上枕着自己的肩膀睡着了吗? 似乎现在一回想还能听到当时擂鼓般的心跳声。 苏木白不说话,一直笑,半晌才说:“那时,你上小学二年级了吧,晚上跟你妈妈赌气,躲在我房间里死活不开门,你妈拗不过你,就把你丢给我妈,自己回家睡觉去了。” 连星跟着他回忆着,隐约有那么点印象,不很深刻。 “我妈好言好语把你劝出来,去她房间睡,结果不知道你半夜什么时候偷偷起来又爬我床上去了,八爪鱼一样扒着我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我……” 戛然而止,他身子更紧地蜷在沙发上,脸埋在她肩上,低头无声地笑起来。 连星的脸在他有节奏的律动里热地几乎能立即烤两块红薯,她一把掀了毯子,光脚跳下沙发,留下一句气急败坏又羞涩至极的:“不许再笑了!” 她在苏木白的坏笑里完全想起这事的后续——第二天早上,苏木白在一阵潮湿的触感中醒来,黑着脸将她从身上扒拉下来,丢到他妈妈房间里。 两个妈妈看着苏木白床上冒着湿气的地图和他晕湿一块的睡裤笑了一上午,而苏木白则阴沉着脸,整整两天没搭理她。 事情的结局是,他在沙发上睡了一个星期。 连星因他这不合时宜的回忆一直别扭到吃晚饭,又因为生气,一口气吃了十个汤圆。 冲动的结果是吃噎了,也腻了。 苏木白端了白水俯身喂她喝一口,又拍着她后背给她顺气,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开始无端低笑。 连星:“……” 笑吧笑吧,她还有什么糗事他没见过? 九点多,小区不远处的广场上放起了烟花。苏木白给连星裹了条毯子,拉她去阳台上看烟花。 他家楼层高,阳台外风景辽阔,躺在摇椅上都能将烟花尽收眼底。 苏木白在她身边坐了,捏着手机听顾天北发来的语音。 连星想起于小野,拉着毯子坐起来,背靠在摇椅上问他:“哥,小野哥为什么和他女朋友分手啊?” “具体不清楚,于小野说对方嫌他不够贴心,没时间陪她。” 他侧头去寻她的眼睛,“你……会不会也嫌我太忙?” 他是站在男朋友的立场上来问女朋友吗? 连星摇头:“我之前在网上看到一句话,最好的……”那个爱字她没好意思说出来,含糊其辞,“反正并肩眺望同一个方向才是最好的。” “最好的什么?” 连星不答,窗外刚偃旗息鼓的烟花又开始新一轮的绽放,世界重新变得喧闹,连星低头想了片刻,扯扯身边看烟花的人的袖口:“哥,要不然我们签个协议吧?” “什么协议?” 连星别过脸,声音轻轻的,这想法在她脑子里不是一天两天了,“苏木白,”她第一次,郑重其事叫了他的名字。 他答:“嗯。” “你是我的家人,也是我最喜欢最重要的人,我真的很怕失去你。” 从很久以前,从了解自己的心意那一刻开始,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失去他。 怕他知晓她的心意从此疏远了她。 怕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意终有一日结婚生子远离了她。 也怕他们有一天因各种可能不可能的原因分了手,从此无法共处一室。 她太在乎他,对待他总不能像对待别人那样洒脱,思前想后,怕东怕西。 这想法是非主流了些,但她就是想吃一剂定心丸,她想得到他确切的曾诺,如果有一天他们真的分开了,她希望他依旧是她的亲人,不要避而不见,从此陌路。 又一朵烟花在身后炸开,苏木白伸臂抱住了她,他摸着她的头发,像摸一块上好的绸缎般轻柔,略清冷的嗓音一字一句在她耳边低叙:“傻姑娘,在我决定在电梯里拦住你的那一刻,或者更早,在我决定连夜赶回家的那一刻,我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不会动摇。没可能,你害怕的事情,都没可能发生。” 他扳直她的身子,在她额头亲一下,抿唇笑着:“连星,我习惯了做你的哥哥,还没有经验,不知道该怎样做你的恋人,怎样做才是一个称职的恋人。所以你要帮我,你需要什么,想要什么、喜欢什么,都要告诉我,只要我能给的,我都会给你。” 他眼睛里坚定的力量将连星那些乱七八糟的顾虑敲击粉碎,她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来回馈他的一往情深。 她轻轻捧住他的侧脸,抿了抿嘴唇,仰头,主动印上他的唇,轻柔地吻他…… 第四十一章 暗里着迷(八) 元宵节过后,苏木白继续拍摄广告微电影,连星回到学校进行论文期中答辩。 整整一个多星期,她不是窝在电脑前写作,就是在图书馆查资料,或是去导师那里开小组会,连和苏木白见面的时间和机会都没有。等到她终于在导师的指导下将毕业设计改的七七八八,顺利完成期中检验,能稍微松口气的时候,苏木白已经飞到了国外。 她也没能如愿闲下来,在林则平导演的牵线下,她顺利接下黄灿制片的新项目,三天两头被叫去开剧本会,之后就开始新剧本的创作。 中间两个人倒是偷偷视频过一次。 两个人一个在南半球,一个在北半球,中间隔着时差,能共同凑出个时间来视频也是不容易。连星那晚故意熬夜,等到羽毛和琳琳都睡熟之后,才戴上耳机,躲在被子里偷偷摸摸点了视频邀请。 视频接通的那一刻,苏木白还在试衣间换衣服。只有他一个人,他贴着门站着,防止有人突然进来。 “怎么还不睡?”他对着镜头微微抿唇,露出浅浅的笑纹。 连星话都不敢说,只能用气声慢慢说道:“想看看你在干什么。” “哦,”他侧头做思考状,“想我了。” 完全自信的肯定句。 连星有些害羞,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苏木白将手机从左手换到右手,侧转个身倚着门,“我也是。” 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别样的温柔,连星不由得心头一暖,耳朵又热了。 外面有人在来回走动,等待苏木白换了衣服出去,他专注地盯着屏幕,看连星在漆黑的被窝里扭来扭去,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 还是那么不老实。 她终于找到了舒服的姿势,侧举着手机盯他的脸,边回忆着边向他汇报自己这几天的情况,末了,瞪着一双咕噜噜的大眼睛:“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应该不回a市了,直接去开机仪式。”他伸出手,想摸她的头,想到还隔着一层屏幕,又放下,对她笑了笑。 “哦,”连星心里盘算着,“《陆先生与鹿小姐》是下周一开机吗?等我有空了去探班好不好。” 新剧本大纲已经定下来,应该不会有特别大的改动,等开完下周二的剧本碰头会,她就能抽身过去看他。 说来也真是巧,前几十场的拍摄都是在江城。 ****** 和苏木白视频后的第二天,《陆先生与鹿小姐》正式官宣,官方微博也在早上八点钟开通认证。 很快,中午十点,陈奥涵率先发了一条微博:你好,陆先生。正式对外宣布女主身份。 十点二十五分,苏木白的微博紧接着更新一条:好久不见,“麋鹿小姐”。 剑仙人气男女主二度合作、再续前缘的新闻瞬间成为网友讨论的热点。那些尚且沉浸在剑仙二人情深缘浅的遗憾结局中的观众一时间都亢奋起来。 如连星预见,两人的cp粉们压抑了这么多天,终于可以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不仅将苏木白陈奥涵的话题炒到热搜榜榜首,还一连上传了数十条粉丝混剪的二人视频,脑洞大开,各种情节都有。 但此刻,连星还在埋头查阅资料,新剧本开工,她有很多材料需要查询整理。 而苏木白的这条微博,也是瘫在宿舍偷懒的羽毛兴冲冲拿给她看的。 连星一眼扫过屏幕,麋鹿小姐四个字闯入眼帘,她怔愣几秒,到底没忍住翘起嘴角,低头笑了起来。 羽毛奇怪地问:“你笑什么?”这条微博有什么好笑的么? “没什么。就是刚才查资料时看到一些好玩的东西。”连星打哈哈。 太多回忆了。她和苏木白之间,有太多这样可以联系到彼此,联系到过去的蛛丝马迹。 麋鹿小姐,是他以前曾取给她的外号。并没有什么宠溺的意思,纯粹嘲笑。 连星方向感差,连班上同学都知道。 几个人一起去同一栋大厦,找不到出口的那一个一定是她,而且是,三番五次找不到。 从小学到初中,爸妈无数次向她举例论证、解释说明,她就是转不过东南西北的弯,直到现在,指路还是向左向右。 深受其害的自然是苏木白,从她小学开始,但凡她要去一个脱离家和学校的常规路线,他必定要跟着。 带她去,给她指路,再领她回家,简直是贴身导游般的存在,也因此,他从小练就一身方向感。 就有那么一次,他因为放学和同学去打篮球,晚走了一会,连星乐得自由跟着同学去逛街,东逛西逛,最后别人拐个弯回家了,她就迷失在花花绿绿的小街道里。 兜里的钱又不够打车…… 最后被苏木白从背后拍着肩膀喊名字时,她那一瞬间简直觉得他是踩着七彩云霞的盖世英雄,红着眼圈就往他怀里扑,拽紧他的胳膊就不再撒手。 哼哼唧唧说:“哥你再不来我就要饿死了,你以后可再也不能丢下我了。我再也不跟同学瞎跑了,你去哪我就去哪,我要做你的小影子。” 什么小影子,苏木白一脸无可奈何,“明明是个小拖油瓶。” 走丢事件过去好几天他还忘不了她在小街道里举目无亲、两眼茫茫的可怜样儿,一看见她就嘲笑着叫她小麋鹿。 …… “好久不见,麋鹿小姐。” 小时候挺不服气一外号,恨不得蹦到他脸前捂着他嘴不让叫,现在却也成了甜蜜的暗号。 好久不见,十分想念。 ****** 星期一,苏木白从机场出来,直接去《陆先生与鹿小姐》开机仪式现场。上香、剪彩、合影,等一切程序走完,他和陈奥涵在网友的热切讨论中,直接进组拍摄。 邵城作为男三号也出现在发布会现场,两人在片场不停侧耳交谈的画面被粉丝拍下来传到网上,一时间也引起了一切资深老粉丝对往昔的感慨。 想当初,两个人作为校友兼朋友,一同在广告群演中被星探看中。后来又一起主演偶像剧爆红,再之后,人气均慢慢走入低迷。 而今,苏木白大红,邵城虽说知名度比他差了很远,好歹这几年也不时有作品出现,虽不温不火,至少两人又在新剧中合作了。当初喜欢他们的那批粉丝已经从高中生变成了大学应届毕业生,看着这两个人重又站在一起,感觉像是自己的青春被拿到眼前的感觉。 明明都过去了,又似乎一切都未曾改变。 连星看到的时候也不禁感慨,有时候,偶像的存在就是我们青春岁月的见证。岁月匆匆,很多日子在学习、考试、或偷懒耍滑中浑浑噩噩度过,快的如蜻蜓点水,不留一丝痕迹,但偶像却从未老去。他们不停歇的步伐和几乎不曾改变的容颜,承载着我们所有青春岁月的美好记忆,每每看到,都会忆起那段与之相关的年少时光。 ****** 星期三下午两点,连星坐上回江城的飞机。 当然,回自家门口探班,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谨慎,甚至有些偷偷摸摸。 拍摄地点在一个偏僻的度假山庄,感谢手机地图的强大,连星乘出租车,顺利找到苏木白所在的片场。 但她不认识工作人员,事先也没有和任何人打过招呼,只能在外面等着。 等也得选个偏僻的地方等,不能在苏木□□丝眼前晃悠。 于是连星靠着一杯咖啡,在楼下小咖啡馆坐到晚上十点。 十点之后,人一拨一拨的出来,她探着头望,始终也看不到苏木白的影子。 又等了一会,外面突然响起喧闹声,她站起来瞄一眼,原来是陈奥涵在工作人员的簇拥下出来,被粉丝一路围着往车边走。 好几个月没见,她似乎更加光彩动人了。 连星裹紧围巾,付钱出了咖啡厅,站在隐蔽小墙角处跺脚。 约莫二十分钟后,又是一阵尖叫声,连星下意识回头张望,一眼看到出现在旋转门外的苏木白。 他穿一件咖啡色大衣,白色高领毛衣,见粉丝挤上来,将双手从衣兜里伸出来,轻轻挥动右手,又一阵尖叫声响起。 他一路慢慢走着,身旁小迷妹们从天亮等到天黑,兴奋地一路叽叽喳喳,不停开闪光灯拍照。苏木白捏了捏鼻梁,尽量配合她们的脚步,偶尔也会侧头努力听她们说话,回答一两个问题。 两三百米的路程走了十几分钟。 等苏木白坐上了车,连星这才想起他还不知道自己过来的事情,立即去路边打车。 无奈等车的人太多,她等了好一会才终于打到车,等上了车,又心塞地发现她并不知道苏木白入住哪个酒店。 一边捶胸顿足骂自己侧重点不对,只顾着看他关键问题也忘了,一边不情不愿地拨通他的电话。 然而,一分钟后,她更后悔打这个电话。 大约五分钟之后,红色的小出租车被调头回来的保姆车当街截住,连星低头耷脑地从车里出来,去后备箱拿箱子。 手刚一碰到行李箱提手,就被另一只蓦然伸出的手拦住,径直拎起箱子,拿下车。 一只手轻抚她的背,熟悉的、清冷的声音在耳边轻说:“走吧。” 连星不由自主捂住脸,头也不敢抬,在周围一声声“小白哥哥”的叫喊声里,满脑子只有两个字:完了! 第四十二章 暗里着迷(九) 连星不敢想有多少过路粉丝看到了她,低头匆匆爬上车。 等保姆车重新启动,道路了恢复平静,她才长舒一口气,语气略有些埋怨:“我打车跟着过去就行了,你非要回来接我,被那么多粉丝看到,她们肯定会误会。” “误会?”苏木白蹙眉。 他和她是什么关系,还会有误会这种说法。 连星自知口误,稍稍让自己平静一下,才解释:“如果你的粉丝看出我们的……关系,一定会伤心的。” 说到“我们的关系”时还略压低了声音,多多少少有些不好意思。 苏木白哂笑,右臂伸过去揽住她肩膀,在她耳边低语:“该来的早晚都会来,怕什么?” 然后手再也没拿开。 有些事藏也藏不住的,连星明白。 只是他如今就这样熟稔地在车里搂着她的肩,着实让她坐立难安,毕竟他的助理和经纪人都在。 虽然车大,坐的远,但他们也不瞎。 但很快,连星发现自己想多了,除了刚上车时打了个招呼,整整十分钟过去,每个人都各忙各的,唐茵一直在讲电话,于小野仍是颓废状,帽子盖在脸上,闭着眼睛假寐,而其他人,也是各看各的手机,似乎对她和苏木白的亲密状态习以为常。 是他以前对她太宠了吗?似乎,并没有人想要误会他们…… 车到酒店,因为门前拥了许多等待说晚安的粉丝,苏木白和唐茵以及一名随行安全人员从酒店正门下车,连星则和于小野他们从地下车库下,直接乘电梯上楼。 于小野给她开的房间,就在六楼,他楼下一层。 于小野将连星送到房间门口,交待两句,就一脸疲惫地走了,连星想叫住他安慰两句都没敢。 大概每个失恋的人都需要时间来自我疗伤吧,外人毕竟是外人,再多安慰也无济于事,只能一遍遍揭开对方的伤疤而已。 进房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刷微博,鞋都来不及脱。她坐在行李箱上,紧张地盯着每一条与苏木白相关的微博,生怕看到任何有关他们两人的不好的猜想,甚至连他的粉丝大v也一一点进去看一遍。 毕竟他今晚的做法,太男友力……况且他们就在自家门前,如果关于她的话题像以往那样讨论开了,有可能会上娱乐新闻,这样就会被父母看到,她也不好解释。 万幸的是,大概出国一个星期太过想念,今晚粉丝的注意力都在苏木白个人身上。 也刷到几条苏木白为提行李箱的照片,天太黑拍的不甚清晰,只看到苏木白颀长的身影将她侧挡在身后,她只有一张侧脸照,其余照片都将头埋得低低的,看不到正脸。但苏木白的资深粉丝已经完全能认出她来,在评论里变着花样夸苏木白又暖又宠,实力妹控。 连星一条条看着。 爱吃西瓜的小太狼:不黑不吹,我哥真是大写的好看,照片虚成这样都难挡盛世美颜,还有,妹妹也太幸福了吧。 小破风扇:连星妹妹该不会又是编剧吧? 爱猫咪:我哥真是人设真实,每次妹妹出镜都会被宠一脸。 amy西西:难道就没人觉得哥哥和妹妹谜のcp感? 爱猫咪回复amy西西:刚开始我也怀疑,但看哥哥这表现,应该不是,太自然宠溺了,完全是大哥哥小妹妹的感觉,如果他们真的有什么,肯定会稍微有些掩饰的。 …… 似乎这半年来,随着她一次两次因为他的关系被粉丝关注到,她们似乎也像他周围的工作人员一样,一回惊讶,二回好奇,来回几次就麻木了。 习以为常。 连星独自哭笑不得了一会后,起身收拾东西去洗澡。 手机进了电话,苏木白。 看来楼下粉丝差不多全散了,不知道有没有直接在酒店住下的。 连星滑到接听键,“哥。” “开门。”几秒沉默之后,他开口。 连星秒速开门,将人拉进来,立即锁好。 “粉丝都散了吗?你怎么直接这样过来了,不怕被别人看到?” 他轻轻摇头,“怕没被你看到。” 看连星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又笑。他轻倚着门,语气松下来,“过来抱抱。” 连星慢慢磨蹭过去,伸手环住他的腰,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温暖的气息,将头靠在他胸口,安安静静的。 谁也没有说话,如这喧嚣后又沉寂下来的夜,不知过了多久,连星再抬眼,发现他弯着背,头靠在自己肩上,眼皮已经上下打架了。 她轻轻叫他:“哥,你困了,回去睡觉吧。” 苏木白双臂在她背上拍了拍,将她搂得更紧一些:“别说话,让我靠会。” 连轴转的工作行程,长途国际航班赶回来,又进组拍戏到十点,铁打的人也该累了。 连星想的心里直抽抽,在他脸颊轻轻蹭一下,“站着太累了,去床上睡会?” 他不答。 她想了想,凑近他耳边:“我陪你。” “嗯。”苏木白终于低低地嗯了一声,困倦让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又柔软,透着小孩子般的得逞。 ****** 苏木白第二天的第一场戏是七点半,早上出门时,已经有一群粉丝站在通道两旁等着,一路喊着哥哥将他送上车。 九点钟,连星吃了早饭,戴上帽子围巾口罩,从酒店出去打车,去片场。 半道上不忘买十几杯咖啡和一大袋蛋糕点心,到片场给导演和主创们分着吃。 苏木白让身边的一个小助理提前出来等着连星,将她从后门带进来。 她到的时候,苏木白正在拍大厅里的一场重逢戏。 他穿一件黑白条纹衬衫,黑色休闲裤,同色英伦皮鞋,单手插兜站在大厅中央就位,陈奥涵慢慢从走廊转角出来,两人隔着两米的距离站住,面对对方静止。 这样的重逢桥段最重要的就是演员的情绪,以及对手的反应,如果其中一个人情绪酝酿浓烈对手却无动于衷,自然出不来效果,就算后期配上再合适煽情的音乐,也带动不了观众的共鸣。 现场所有人静静地站在画外,看镜头慢慢推进,给演员特写。 苏木白由最初的平静,到看到对方第一瞬间的愕然惊讶,很快,恢复到平静。而这平静只是外部表征,他眼眸慢慢变得炙热,用力地盯着对面的陈奥涵,又压抑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中。镜头再推向陈奥涵,大特写,只一秒钟,她就微红了眼圈,似有千言万语想说,最后轻抿唇,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从侧面隐约看到眼中的水光点点。 “cut!” 李焱喊停,从监视器后面探出头来比了个大拇指,“情绪到位,一条过!” 旁边场记也开玩笑:“不愧是荧屏cp,往镜头前一站就有默契。” 连星不置可否。确实有化学反应,虽然是爆米花爱情电影,但两人的超高的人气、话题度以及cp感一定能保证李焱稳赚不赔,不出意外还能赚个盆满钵盈。 苏木白在监视器前看完回放立即走向角落里的连星,她已经将咖啡和吃的给了小助理让他分下去,手里只握了一杯咖啡,看苏木白走近,立即递给他。 苏木白顺势握住她握着咖啡杯的手,“冷不冷?” 连星摇摇头,他轻搓着她手背,“还是有点凉,我不喝,你拿着暖手。” 连星一边担惊受怕地四处张望,生怕有人看到两人这一幕,一边小声嘟囔:“明明是你自己手凉,大冷天单穿一件毛衣。” 正说着,见李焱起身走过来,立即将手抽出来,有些慌张,忙不迭仰头喝一口,掩饰情绪。 “连星来了?来探你哥的班?” 连星平缓了情绪,将杯子重新握在手里,笑着答:“我回家休息,刚好我哥在这边拍戏,干妈让我来看看他。”说话间悄悄挪着脚步,和苏木白错开一些距离。 嗯,这样看上去比较像普通兄妹的距离。 “有个这样的妹妹真好,”李焱客套感慨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亲兄妹呢。” 连星干笑着接不上这话,只好转移话题说李焱第一次做导演就这么专业,又笑说等电影上映一定会带着同学去支持票房。 三个人随意聊几句,大多都是苏木白和李焱在聊,连星在一边听。 很好,这样就显得正常多了。 连星正暗自想着,修长的手指伸过来,捏着杯子顶端,将她手心里的咖啡抽出来。 连星扭头,苏木白已经将杯子凑到嘴边,仰头喝了一口。 喉结微微一动的瞬间,她的脸又开始从里到外发烧。 他……他,他,他,这还当着外人的面呢,他怎么就能喝她喝过的咖啡? 不容她质疑,苏木白已经信手将杯子塞回她手心,拍拍她的头,准备开工了。 李焱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来回转了几圈,摸着下巴:“果然像亲兄妹。” 嗯?太自然,歪打正着了吗? ****** 连星一直在片场呆到下午,直到妈妈的电话打来。 看到来电显示的瞬间,她开始做贼心虚,握着手机跑到走廊尽头的窗口,才接通。 “你干嘛呢?”果然是连妈一贯的电话开场白,也是她不敢接这个电话的主要原因。 回答在干什么,意味着要撒谎,而撒完一个谎,以后就要用无数个谎话来圆。 连星清了清嗓子,“没干嘛。” “哦,”连妈停顿几秒,似乎在喝水,随后,连星听到咽水的声音,以及后面一句混着水,略有些含糊的话,“你在哪呢?” “我,我啊,”连星对着几乎伸到窗口的枯树枝咬嘴唇,试图混过这个话题:“你在哪呢,怎么听着不像在家里?” “你别管我在哪,”连妈话音一转,“你是不是回江城了?” 连星:“……” “我看到微博上的照片了,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在小白那?” 连星:……!!! 第四十三章 暗里着迷(十) 纸是包不住火的,该来的早晚都会来,连星揪着头发垂死挣扎:“是我哥新戏的导演听说我是做编剧的,邀请我来学习参观,昨天我就过来了。我现在还在片场呢,晚上就回家。” 李焱确实说过这样的客套话,她现在也不能完全算是撒谎,连星在心里为自己开脱。 “哦。”连妈拉长了声音,又喝一口水,“我一猜是这样,小白晚上回来吗?” “不知道呢,不过妈,”连星有些头疼:“你现在开始玩微博了?” “上次小画过来时帮我申请的,我最近没事就上去刷刷新闻,到处都是你哥的消息,他现在可真是红透了。” 连星:“……”看来应该和年画好好谈谈了。 结束通话后连星第一时间拨通年画的手机,连听三首不同的铃声都没等到年画接电话。正当她捏着手机对着窗外枯枝想要思索人生的时候,年画发了条微信进来:大姐我现在很忙啊。 连星:你忙什么? 年画:被一个朋友骗到某真人秀顶包。 连星:嘉宾? 年画:摄影。 连星:那嘉宾是谁? 年画:求别提,我正郁闷呢,回聊。 连星:…… 连星回到片场时,正在拍苏木白和邵城的对手戏,李焱对她招招手,她自觉站在监视器后一起看,等这条拍完,苏木白和邵城一起走过来。 邵城是下午到的,这还是连星自上次饭局后第一次见到他,他更痩削了些,本来就小的一张脸更加轮廓分明,眼窝更显深邃,眼睛看上去似乎又大了。 “上午过来的?” 连星笑着点点头,刚想说话,被背后一声甜蜜的“邵城”打断。 连星循声望去,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从门口进来,她穿一件驼色及膝大衣,高跟长皮靴,脸上化了很淡的妆,却有一丝难以掩藏的风情在。 邵城微皱了眉头迎过去,交谈两句又一起过来,女人的手紧紧挽着他胳膊,邵城向导演介绍:“这是我女朋友,徐颜。” “李导好。”徐颜的声音更甜了。 她又转向苏木白:“苏老师好,经常听邵城提起你,今天见到真人果然更帅。” 苏木白礼貌地对她点点头,表情却略有些寡淡。 徐颜似乎对他的冷淡混不在意,目光在他脸上流转几秒,最终停在李焱脸上:“现在是休息了吗?天挺冷的,我给大家买了点吃的,导演一起去吃吧。” 待片场热闹欢腾地吃起下午茶,连星偷偷将苏木白拉到走廊尽头,看一眼他,看一眼窗外的枯枝,小声说:“我妈知道我回来的事了,我今天晚上要回家。” 她抓了抓头发,表情有些紧张:“哥,我总觉得怕怕的。” “怕什么?”他好笑地捏捏她脸颊。 连星不语,低头拽住他的小拇指,看着那干净圆润的指甲沉默。 “你什么都不用管,也不用担心,有我在呢,有任何问题都交给我处理。嗯?”他两手托住她后背,低头去找她的眼睛。 连星用力点点头,抬头对他笑,却被他的嘴唇捉住,轻蹭下唇角。 落在耳边的嗓音透着一丝柔软的磁性,“想了一天了。” 连星心里一麻,又担惊受怕地四处张望,满脸偷/情般的心慌。 苏木白看了好笑,两手移上来捧住她的脸,堵住她正欲说话的唇。 窗口冷冽的空气混合着他身上好闻的淡淡暖香,连星脑子嗡嗡的有点懵,不由自主微张了唇。他的唇舌灵活地趁虚而入,勾着她的舌尖,攻城略池,专注深情。 连星沉浸在这一个用心的吻里,不由得忘掉一切忧虑…… “邵城,你等等我。你,” 焦躁的女声蓦然闯入又戛然而止,世界安静到仿佛刚才那一声只是错觉,苏木白下意识转身,挡住连星的身体,侧脸看过去。 被徐颜拽住手臂的邵城正站在走廊的转角处,看着他们,一脸难掩的惊讶。 苏木白略松口气,对他微挑下眉,邵城将手放在唇边做拉链状,立即转身就走。 走出一步又回头,拽走原地惊呆的徐颜。 满走廊都是徐颜高跟鞋仓促的哒哒声。 走廊重新归于寂静,苏木白将怀里惊慌捂脸的人拉出来,“走了。” 连星一张脸涨得通红,此刻正泫然欲泣:“完了,我们是不是要上娱乐头条了,到时候你的粉丝肯定要崩溃了,你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在这么关键的事业上升期爆出恋情,她们会不会脱粉啊,我……” 苏木白不语,俯身凑过去在她唇上轻轻一啄,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嘴。她果然被吓傻了,仰头瞪大眼睛看着他。 “不会的,你担心的都不会发生,刚才过来的人是邵城,你没听到吗?” 连星迷茫摇着头,太慌了,就只听到有人说话什么,却什么都没听清。 听说是邵城,她长舒口气,随即又捂脸:“我以后都没脸面对邵城哥了。” 苏木白被她惊慌失措的小模样逗得直想笑,照顾她此刻的感受,忍得很辛苦,低声安慰她:“没关系,他早晚都要知道的。” 先是被妈妈质问,又被邵城撞见,这一个下午过得像云霄飞车一般惊心动魄。连星深呼吸,稍微平静下情绪,终于振作抬起头来,却见苏木白含笑的眼睛慢慢凑过来,像星空一般明亮好看,让她目眩神迷。 可是……停!她找回最后一丝理智,用手掌拦住他即将吻上自己脸颊的唇,“哥,别,我都有心里阴影了。” …… 苏木白将用围巾帽子口罩将自己全副武装的小姑娘送到门口,上了于小野的车,一个人望着车尾沉思。 要不要直接公开算了? 转念又想,不合适。新戏在身,难免会有炒作的嫌疑。他想过,即使有一天要对外公开自己的私生活,公布和她的关系,也应该是专属于她的公开,不应该参杂一丝的工作关系。 他的小姑娘,不能成为任何作品的宣传工具。 ****** 连星再次出现在片场,是在三天以后,和黄素琴一起来给苏木白送午饭。 她们从一大早开始忙活,准备了很多,有导演的、邵城的、甚至还算了陈奥涵的那一份。 连星直接给于小野打电话让他出来接,于小野带她们进去的时候,邵城在候场,苏木白正和陈奥涵演一段厨房洗碗玩闹戏。 苏木白和陈奥涵穿同款不同色的毛衣,腰上各系一条浅色围裙,苏木白站在洗碗池前洗碗,陈奥涵从背后过去抱着他的腰,然后她把手心里的冰块偷偷塞到他脖子里,苏木白被冰的跳起来,抓住她,将洗洁精泡沫涂到她的鼻尖上,两个人搂着相视而笑。 空气中都弥漫着恋爱的甜蜜味道。 演员嘛,戏剧效果,没什么大不了的。连星这样想着,还是没忍住心里一阵酸,看不下去。 尤其在看到黄素琴的表情后,只觉得心口堵得厉害。她哪里是看戏的表情,完全沉浸在婆婆看儿子儿媳恩爱生活的情境里。 似乎感受到连星幽怨的目光,她拍拍她的手,“星星,你看你哥和这姑娘多般配。” 般配吗?虽然很不想承认,连星还是无奈点头。 “你哥那个榆木脑袋就是不开窍,这么大了连女朋友都没正经交过一个,就知道埋头拍戏,你一定要找机会好好帮我劝劝她。” “干妈,”连星小声问:“你真的喜欢陈奥涵啊。” 黄素琴不假思索点头。 “比喜欢我还要多?” “那怎么会?”黄素琴笑眯了眼,摸摸她的头,“我喜欢你比喜欢你哥还要多。” 连星笑嘻嘻地点头,心里却忍不住酸涩。 她知道黄素琴喜欢她,像喜欢亲生女儿一样喜欢她,在她心里,从未想象过自己和苏木白的任何可能。 而她对陈奥涵的喜欢,却是作为未来儿媳的一种期盼。 中午收工,黄素琴叫了李焱他们一起吃饭,陈奥涵最后一个进来,礼貌地向黄素琴问好,然后黄素琴的目光就再也没在她身上移开。 苏木白假装视而不见,坐在最远的角落埋头吃菜,被黄素琴不动声色地拉过来,坐在陈奥涵身边,看着他们吃。 苏木白漫不经心地听着,偶尔接一句话,等吃了几分钟后,发现连星早已不在房间。 妈妈喜欢陈奥涵是两家人都知道的事情,连星也不止一次提到过,只不过那时候她还是他的妹妹,他也就不在意,可现在不一样了,她会不会因为这个,吃醋了? 苏木白立即起身想去寻她,无奈李焱和他有事要谈,只好先暂时作罢。 走廊尽头,连星偏头站在邵城面前,脸皮微微发烫。 邵城笑起来:“害羞了?”稍稍凑近她脸前看一眼,她的眼睛也在闪躲,透着一股小女人的娇羞与温柔。 邵城不禁感叹,总觉得她还是跟在他们背后的小孩子,可如今,她真的已经长大了,竟然和苏木白…… 如今回想,他早就应该想到的。苏木白这么多年来一直对她宠溺呵护,又怎么舍得将她交到别人手上? 真好。 他忍不住摸摸她头顶,伸出两指笑着保证:“别担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连星低低嗯一声,说:“谢谢邵城哥。” 她想了想,犹豫着开口,“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徐颜。” 上次见到她时就觉得眉宇间有种熟悉感,尤其是微微上挑的如丝媚眼,让她即使淡妆都有一种难以掩盖的风情韵味,总感觉这眼神似曾相识。 只不过那天过的太惊险,没精力想这些。昨天在家里想起来这事,她突然就把徐颜在回忆里对号入座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应该就是徐晋阳生日那天在ktv遇见的那个浓妆艳抹勾在邵城身上的性感女人。 当时没想到那女人真是他女朋友,她还以为…… “对了,有个东西给你。”邵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伸手在上衣兜里翻了一下,拿出一管东西递给她。 连星定睛一看,是一小盒彩虹糖。 她笑起来,都是上学时喜欢吃的东西了。 邵城看她笑,也跟着笑,“昨天助理买的,我记得你喜欢吃,就顺了回来。” 说话间,他将搭在手臂上的外套向后一甩,想要穿上,却听啪嗒一声,兜里的东西掉出来。 邵城脸色一变正要去捡,却被连星眼疾手快捡起来。 是一小包药,“邵城哥你感冒了?”她正欲递过去,瞄到上面的字,惊讶地看向他:“你在吃安眠药?” 邵城随意地将小包安眠药从她手中抽走,淡淡解释:“最近有些失眠。” ****** 当晚连星听黄素琴在麻将桌上讲了十几分钟陈奥涵,毫无意外地失眠了。 第二天再醒来已经是十点多,她懒懒地翻个身摸到手机,想浏览一下微博,却被热搜榜上最后一条标题吸走了眼球——邵城连星。 !!! 点进去一看,很多人包括一些大v在猜测邵城和她的关系,暗指他们玩地下恋情。 他们的证据是三张不甚高清的偷拍照片,第一张,邵城笑着凑近连星,连星偏过头去;第二张,邵城一脸微笑摸连星的头,举起两根手指做发誓状,连星羞涩地低头;第三张,邵城递给她彩虹糖,她开心地对他笑。 稍远的距离加上角度的拿捏,看上去竟然挺像那么一回事。 连星返回到热搜榜页面,发现这条热搜已经快速爬到榜单第七位,后面并加上了黄色的“hot”后缀。 第四十四章 心有钟(一) “ 你和这个邵城是怎么回事?”连妈举着手机放到连星面前质问的时候,她还处于发懵状态,但可以确定的是,有人偷拍,而且不是外人。 因为那天根本没有媒体到访,也没有不明身份的人混到拍摄现场。 见连星一言不发,连妈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你和这个邵城是真的?学校里就没有合得来的同学吗,为什么要找娱乐圈的人呢?不管真的假的,我先告诉你,我坚决不同意!” “妈,”连星急嗔:“你是信网上的小道消息还是信你自己亲生女儿啊?这些都是假的。” 连妈审视着她的表情,半晌,面部终于放松一丝,又疑惑道:“不过这个小伙子有些面熟。” “他是小白哥哥的大学同学,当初他俩一起做广告群演后被发掘出道的,他去过我干妈家,您当然觉得面熟。” 说到苏木白,连星这才惊觉,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这条热搜。 “哦,怪不得,”连妈在记忆力搜索良久,终于忆起邵城这个人,又面色严峻看向连星:“小白知道这事儿吗?” 说完又暗自叹气,“真是全民娱乐的时代,连明星的妹妹都没有*了,现在人也真是太闲了。” 连星靠床头坐好,退出小号登录自己的认证微博,发现最新一条微博下已经有了一千多条评论,同一时间,弹出几百条未读私信的提示。 “怪不得你大晚上跑去剧组,原来不是去看哥哥啊。” “小白哥哥只是挡箭牌,心疼哥哥一百秒,哈哈哈。” “恭喜恭喜啊,好朋友和自己的妹妹,感觉三个人在一起会是很有爱的画面呢。” “其实我一直暗搓搓以为哥哥和妹妹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发展,没想到被哥哥的好朋友抢了先,兄妹cp党表示略心塞,不过如果是真的,还是要祝福啦!” …… 自从她以苏木白妹妹的身份曝光在微博上之后,粉丝就涨到了好几万,时不时会有他的粉丝来她微博底下转悠,嚷嚷着让她发苏木白的自拍或者单纯地过来表达一下羡慕之情,顺便让她帮忙照顾好哥哥。 刚看了几条评论,手机在手心里嗡嗡震动起来,苏木白打来的。 连星给连妈使了个眼色,接通,“哥。” “我看到新闻了,”苏木白那边好像在吹冷风,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更加清冷:“别担心,什么都不用管,我会处理。” “这种绯闻过几天就被人遗忘了,没关系的,”连星宽他的心:“我心情一点都没受影响,你别担心,好好拍戏。” 静默几秒,他突然笑出声来,“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连星低头轻笑起来,察觉到一旁连妈殷切的注视,立即收敛笑容,手机被连妈夺走。 “小白,你好好拍戏,不用管这些,既然是绯闻,那个叫邵城的自己会澄清的,星星心情没受影响,你千万别自责。” 连星:“……” 连妈却拿了手机自顾自说着走出去,剩连星一个人傻呆呆坐在床上,两分钟后,她穿上拖鞋走到客厅,连妈正满脸关切地问他穿什么衣服拍戏,冷不冷,末了又说让连星改天过去给他送补汤。 连星:“……” 如果不是中间隔着几岁的年龄差,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连妈和黄素琴互相抱错了孩子。 到了午后,“邵城连星”依旧挂在热搜榜上,连星点进去,发现舆论有些变化。 某位网友贴出了今年一月拍到的邵城与一名女士同进一酒店的侧面照及背影照,被网友们相继转载,猜测这名看不清容貌的女子究竟是他的前女友、现女友还是逢场作戏的一/夜/情/人。 邵城那边始终没有任何动静,苏木白让她什么都不要管,什么都不要做,连星决定静观其变。 傍晚五点多,又有一名叫“西西也是小溪”的网友贴出一张照片,邵城和一名女子晚上十点多先后走进《陆先生与鹿小姐》剧组在江城入住的酒店,并解释说拍摄于四天前。 四天前,就是徐颜来探班的那一天。 苏木白的粉丝和邵城的粉丝纷纷去寻找线索,很快,她们贴出女生的正面照,证实她是出演过一些古装戏女配角的、名不见经传的女演员,徐颜。 大概半个小时后,一众微博娱乐大v发布微博,暗指徐颜和邵城的情侣关系,试图从侧面澄清邵城和连星之间的关系。 这么多大v统一口径,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有人在背后操作。 邵城终于给连星发了微信:不用担心,也不用表态,事情很快会过去的。 连星回了句:明白。想了想,又加一个笑脸。 隔了几分钟,邵城才又回复:实在抱歉。 看了一天微博眼睛发酸,脑子里不停接受各种信息和舆论,感觉胸口都开始发闷,实在是有些浪费时间。连星退出微博将手机放在一旁继续整理新剧本资料。 一直忙到十点多钟苏木白的电话进来,他已经收工在回去的路上,嗓音听上去有些疲惫。 “没事了。” 连星明白他是指绯闻的事情,这才想起忘记去微博追踪动态,此时自然不知道事情是如何解决的。 她猜测:“邵城哥出面澄清了?” “嗯。”他点头,看着窗外极速掠过的风景,“委屈你了,宝宝。” 这一句漫不经心的宝宝,叫的连星整整一分钟没说出话来。 耳膜边只有极轻微的汽车奔驰声,夹杂着窗外的风,呼呼的。 苏木白终于清清嗓子,再开口声音略不自然,“怎么不说话?” “嗯……”连星抿唇忍住笑,不着痕迹转移话题:“我在想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苏木白不语,显然是不想告诉她。 “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顿了顿,问:“这件事谁受到的关注度比较高,又是谁受益最大?” 当然是当事人受到的关注比较高,这还用问吗?连星心口一惊:“不可能。” 邵城哥不会做这样的事。 “当然不会是他,”苏木白笃定,“他即使需要炒作,也不会拿你做话题。” 不可能是邵城,更不是她,那么,“是徐颜?” 苏木白默认。 从第一次见面,她就感觉这个女人正如她多情妖娆的外表一般,不甚单纯,但没想到,她竟然会将手段用在男朋友和素不相识的自己身上。 造谣自己男朋友和别的女人谈恋爱,强行拉cp,这心也真是够大了。 “那,邵城哥知道吗?” “她买水军先是为邵城造势博关注,再将自己扒出来,在为自己博关注的同时用舆论逼邵城站出来承认恋情,也算是一石三鸟了。” 苏木白语气寡淡得犹如那天见到徐颜本人一般。 这么有手段的女人,邵城哥真的会喜欢吗?连星咂舌。 “邵城哥是不是气坏了。”连星想起从他兜里掉落的安眠药,他今晚大概又要失眠了。 苏木白说:“他们分手了。” 分手了? 这样也好,可是……邵城哥不是刚在微博上承认了恋情吗? 她发现做艺人比她想象中还要不自由,连谈个恋爱都能被逼到这样骑虎难下的境界,不禁后悔那天和邵城在窗边说话。 但无论如何,这个小闹剧总算是过去了。 如果这插曲还有什么余韵的话,大概就是一个月后,有消息传出,某古装剧临时换了女二号,而原本定下的女二号,正是徐颜。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 三月底,《陆先生与鹿小姐》结束在江城的拍摄,转组回a市,而此时连星已经回学校呆了一周。 这一周,她快马加鞭修改好毕业设计并最终定稿,全身心投入到新剧本的创作中。 其间有一件让她振奋好几天的事情,倪璐工作室向她抛来了橄榄枝,表示如果她有意愿,毕业后可以立即签约到她的工作室。 学业、工作、感情,在她的孜孜不倦的努力与坚持下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着。 苏木白回a市的前一晚,连星去他的公寓看了看,想帮他收拾收拾屋子,给房间通个风。 她是下午四点钟到的,发现房间已经焕然一新,两个卧室都换了新的床具,屋子里散发着刚晒过太阳的温暖味道,客厅里新插的花隐约散着淡香。 她给苏木白发微信:哥,以后房间我来帮你打扫就好,不用再请钟点工了。 随即他的电话就打进来,毫不掩饰笑意,“一个人瞎想什么呢?” “没瞎想,”连星随手开了电视,在沙发上坐下,“都是些随手能做的小事,就是觉得没必要浪费人力资源。” 苏木白叹气:“让你做这些才是浪费人力资源,”随即略微压低些声音,隔着听筒磁磁地传过来:“就算你主动想要做家务,至少也要等到婚后。” 连星正漫不经心换着台,闻言差点将遥控器掉在地上,她按下静音键,“你说什么?” “我说,”苏木白一字一句的,带着笑:“很快就要毕业了,你要不要搬来和我住?” 连星盯着玻璃茶几上倒映出的自己逐渐泛粉的脸,轻声说:“我也正要和你说这件事。” “……”苏木白似乎不敢相信般迟疑了很久,才开口:“嗯?” “我和家里商量了一下,既然签了倪璐老师的工作室,至少最近一两年都要留在a市发展。我爸说我们已经长大了,虽然你很少回家,但住在你家也终归不成体统,他想让我在外面租间房子。” “……” 他不语,她缓口气慢慢说:“我想租个离你近一点的地方,最好是你家楼下,也不知道你家楼下究竟有没有人住,要不然我就……” “没有,”苏木白打断她的碎碎念:“没有人住。” 第四十五章 心有钟(二) 虽然剧组转移回了a市,但拍摄地点距离苏木白家还是有些距离,为了赶进度节省时间,他依然跟剧组主创住在就近的一家星级酒店里。 出了上次和邵城那档子乌龙绯闻,连星再不敢随便去探班,为了避嫌——她和邵城的。 不过回到a市的第三天晚上,于小野就给连星送来了一串钥匙,并留下一句话:“老大说房子都收拾好了,你什么时候想搬,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要不然我现在带你过去看一眼,有什么需要添购的咱们这就去买?” “不用这么急,”连星微囧:“我暂时还不想搬,目前还是住宿舍方便一些。小野哥,谢谢你这么远又跑一趟。” “没事儿,”于小野随意甩着车钥匙,“跟我客气什么啊,嫂子。” 说完回头欠揍地一笑,钻上车一阵风地开走了,留下原地石化的连星。 他……他刚才叫她什么? 车上,于小野望着后视镜里傻愣在路边、越来越小的连星,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想他天天跟在苏木白身边,有点风吹草动的能感觉不出来吗?早在去年夏天去济州岛那次他就觉得这俩不对劲了,一直没敢往那方面想,直到亲耳听到苏木白嗓音低沉地叫了声宝宝。 试问得有多妹控才叫自己20多岁的妹妹宝宝,那么宠溺的声音,听的他满胳膊汗毛都立起来。 ****** 四月对连星来说依旧是忙碌的一个月,新剧本持续写作中,隔三岔五会被叫去开剧本碰头会,回来后再持续不停地修改,再继续。答辩在即,毕业设计也被她拿出来再通读修改,力求不只是完成,而是能得到优秀。除此之外,她每天都要保持阅读和看电影,不时为自己充电。 时间在这样繁忙的安排中逝去地飞快,中间也去探过几次苏木白的班,每次都是偷偷摸摸去再偷偷摸摸回来,两个人真正相处的时间却少之又少,以至于经常被苏木白按在休息室的门上一通耳鬓厮磨,再捂着两只通红的耳朵离开。 每次于小野看她的眼神都透着一种了然于心的坏,看得她牙痒痒,偏偏又无从解释。 四月底,连星的生日在春意盎然中到来,《陆先生和鹿小姐》的拍摄也进入到尾声。 这天晚上连星等羽毛和琳琳睡着了躲被窝里和苏木白视频,他问她:“生日想怎么过?” 怎么过?只要有他就行了啊。 五岁相遇,从六岁那年起一直到高一,每年的生日苏木白都会陪她过,即使他就那么淡淡地站在她身后为她一根根点燃生日蜡烛,看她许愿吹蜡烛却什么都不说,连星心里也是满足的。 高一之后呢?高二那年的生日,他在剧组拍戏,只给她打了一个电话;高三那年,他寄来了礼物,人依旧没到,那一整年第一次见面,就是她高考那天,他竭力空出所有时间回家见证她当时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她不负众望考了高分,却力排众议为了他选择了影视文学专业;再后来呢?大学前三年,他只陪她过了一次生日,晚上近十一点回来,将她带回自己公寓,仓促地切了一个蛋糕,第二天一早就匆忙去赶通告,她一个人搭地铁回学校。今年呢…… 连星不自觉笑出来,随即捂耳机压低声音:“真幸运,今年生日你终于不用在外地拍戏,也不会匆忙赶通告了。” 苏木白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看她的脸,其实她躲在被子里昏昏的也看不清容貌,只一个模糊的轮廓和一双晶亮的大眼睛,闪着星星点点的光。 真好看,他的小女孩。 他伸开两条长腿略微放松着身体,嗓音带笑:“陪你看电影吧。” 上次看电影,她似乎非常开心,竟主动搂住他的胳膊牵起他的手。脑海中滑过那晚清晰的画面,苏木白只觉得心头一软,忍不住轻翘起嘴角,笑起来。 没想到连星却立即摆手否决,“不好不好,你背后总跟着尾巴。” “不怕,”苏木白混不在意,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紧盯着她模糊的小轮廓:“你喜欢我们就去。” 连星的生日踏着周四的凌晨缓缓而至,为了和苏木白一起过生气,她提前一天和室友们庆祝,晚上睡得晚了些。 周四早上,她一边刷牙,一边对着镜子看黑眼圈,看到最后轻轻叹口气,那天不该被苏木白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蛊惑,莫名其妙就答应一起去看电影。 在a市这个娱乐大本营,稍不留神就会被跟拍出新闻。 连星十一点多到《陆先生与鹿小姐》的拍摄现场时,苏木白还在拍戏。她一个人坐在角落远远看着,心里越发有些担心。 早晚都要曝光的,她知道。只是她还没做好准备,不知道怎么面对众人的目光。 他的粉丝怎么看?他们的父母怎么看?他周围的同事又怎么看?连星实在太在意每一个人对他的看法,生怕他陷入任何一丝非议和麻烦。 苏木白拍完一条走到去监视器后看回放,俯身和李焱简单交谈几句后站起身来打开手机,一眼看到她发来数条微信: 哥,我想了想,我们还是回家过生日吧。 一个生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了也行,其实说起来今天是我妈的受难日啊,我这么大张旗鼓地庆祝实在有些不孝…… 家里很多碟片我都还没看过,我想回家去看碟片了。 …… 苏木白扶额,笑意慢慢爬上嘴角、眼睛、眉梢,他看一眼正蹲在角落处猛盯手机的连星,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戳几下。 同意?不同意?连星百无聊赖盯着微信界面等回复,突然,“叮咚”手机进了条微信,不等她戳开详情,就看到苏木白发来的两个坚决的大字:不行! …… 午间盒饭时间,苏木白交代了一句等着就出去了,连星窝在他的小休息室里戳着青菜专心等。其间陈奥涵过来了一次,看她对着饭盒发呆以为她嫌弃菜品太素,笑着吐槽苏木白矫情,拍个戏动不动就让妹妹过来探班,跟着自己吃盒饭。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连星一阵脸红心跳。 陈奥涵走后又过了几分钟,苏木白终于推门进来,连星循着一阵香味看过去,见他平端着一个饭盒一步一步走过来。 饭盒放在桌上,打开,一碗清清淡淡的面,表面点点的油星上飘着几片生菜,上面卧了一个嫩黄飘香的溏心鸡蛋,嫩黄配嫩绿的颜色,看上去很是赏心悦目,让人忍不住口舌生津。 脸上的讶然逐渐被笑意取代,连星问:“你做的?” 苏木白掰开一次性筷子,两根在一起左右搓几下搓掉上面横生的小木刺才递给她,摸摸她的头,“没有条件做手擀面,只好用速食面代替。” “已经很好了,”连星满足地盯着那一根根细细的面条,似乎连摆放都是精心整理过的,漂亮严谨。她心里暖暖的,笑容如窗外拂过的春风:“哥,你这样会把我宠坏的。” 苏木白专注地看着她,这么久了,还是会时不时耳根泛红,让他忍不住揉捏她的耳垂。 他抿唇,稍压低的声音里藏不住的磁性:“我的小女孩,为什么不宠?” 说完,俯身慢慢凑到她嘴角,连星紧握着筷子,闭了眼,睫毛扇子般轻轻抖动。 他一寸寸靠近,突然,“老大,你想吃面就让我去买啊,干嘛还……” 声音戛然而止,苏木白用身体挡住连星,回头一记冷冷的眼风扫过去。 于小野断断续续嘟囔着被强行吓回肚子里的后半句:“还……借锅自己……自己煮……” “三秒钟之内消失把门关好。” 于小野:“……” “砰!”一秒钟之后,门被关上。 苏木白回头看向连星。 “老大,要不要我在外面守着?”于小野敲着门,声音鬼鬼祟祟地传来。 苏木白无奈地闭了闭眼睛,迈着长腿三两步走到门后,干脆利落反锁。 门外立即没了声响…… 连星盯着淡淡冒着热气的面碗,尴尬地抬不起头来。 苏木白双手撑在额头上,几不可查地笑一下,走过去端起碗俯身问一脸生无可恋的小姑娘,“第一个不一样的生日,我喂你?” ****** 晚上九点钟收工,苏木白先让于小野开自己的车将连星送到电影院买了票,自己则在粉丝的护送下回了酒店。 十分钟之后,他换了身黑色休闲运动装,鸭舌帽压低捂住大半张脸,戴上黑色的口罩,乘电梯直接到地下停车室,开了于小野的车绕远路去电影院与连星汇合。 电影开场后十五分钟他才到,看完电影等人群散尽后和连星一起出来,直接上车回酒店。 没想到,还是被拍到了。 第四十六章 心有钟(三) 某娱乐公司的小记者今天难得休假出门看个电影,散场的时候站在卫生间转角的垃圾桶旁等上厕所的女朋友,等了十多分钟没把人等出来,百无聊赖地捏着手机自拍,拍完之后一看,竟然发现背景里有两个人的身影。 一男一女,男人个子很高,胳膊长腿长,但脸捂得严严实实的,完全看不出是谁,女孩倒让他略微惊讶,这不是苏木白的那个编剧妹妹连星吗? 他对连星脸记忆深刻,她第一次被媒体曝光的时候,他就牢牢记住了,是他喜欢的长相。 他追出去,两人已经消失在楼道口。 没坐电梯,这更让他心里涌起一阵有新闻的预感,他快速追到楼梯,猫在一楼,借着昏黄的灯光,勉强拍到连星的一张侧脸。 只是,男人低了头,依旧看不到脸。 他盯着手里的照片看来看去,所幸这照片还有那么一点料——连星的手和那男人是十指交扣的,脸上那甜蜜的笑,错不了。 可以拿回去交差了。 ****** 苏木白开车载着连星一路畅通无阻回到酒店,依旧直接开到停车场,他们先后下来,乘电梯到六楼,苏木白白天让于小野为连星订了房间。 苏木白让连星先回房间,他则径直回七楼自己的房间,半个小时前于小野已经出发去取蛋糕,现在蛋糕应该就放在他的房间里。 一进门就看见稳放在桌子上的方方正正的蛋糕盒,是她喜欢的芒果芝士蛋糕,他拿起蛋糕盒子看了看,转身脱掉外衣,换上一件白色套头家居服。 苏木白拎上蛋糕准备出门,将要摸上把手的那一刻,门铃被按响。 他开门,于小野挠着头皮面有难色,“老大,有个事儿跟你说一下。” “说。” “我刚才不是去拿蛋糕了吗,拿完蛋糕就从正门进来……” 苏木白手指在蛋糕盒子上摩挲着,有些没耐心:“说重点。” 于小野也发现自己有点误人好事了,略组织下语言,一句话总结:“有个粉丝现在在酒店门口蹲着呢,说是钱包丢了打不了车回不去了。” “现在还在?”苏木白微蹙眉头,下一秒,转身回去从外套衣兜里掏出钱包,递给于小野:“让酒店前台再帮忙找找钱包,太晚了,帮她订间房让她住下。” 于小野点头答应着,捏着钱包往兜里揣,苏木白又嘱咐一句:“别忘了多给她点现金留着明天用。” “放心吧老大,你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于小野后退着跑开,贼笑一下跑上电梯。 苏木白敲门的时候连星和年画的通话刚好到了尾声,她挂断电话,拉了苏木白的手进来,随即关上房门。 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已经很有经验了。 大概因为太喜欢,她做什么都让他觉得可爱,苏木白笑着柔柔她头顶,径自把蛋糕放到桌子上,打开,拿出蜡烛。 那灯光下专注的侧脸让人移不开眼睛,连星握着手机站他身后静静看着,想偷拍。 手里五颜六色握着一大把细细的蜡烛,他递到她眼前,“挑你喜欢的颜色。” 连星每样颜色各挑一根,她现在的心情和这蜡烛一样,是彩色的。 “够吗?”连星目测着他手中的蜡烛数量,22岁,应该插22根才对。 结果苏木白只插了她挑出来的那些,不多不少,整整六根。 连星不解地眨眼,他笑,声音有些绷紧,“我陪你过的第一个生日,就是六岁生日。” 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那个六岁的、爱笑的小女孩,从没变过。 这句话他没说,太煽情,说不出口,转头又去点蜡烛。 连星在床沿上坐下来,摆弄着他戴在自己头上的小皇冠,有些想笑,刚想对着镜子照一照,苏木白已经关了灯。 世界只剩下他和烛光,苏木白英俊的面庞笼在悠然暖黄的烛光下,侧脸轮廓格外柔软,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笑,眼角有一丝淡淡的笑纹,让人看了莫名感动。 连星仰头看他,“哥,给我唱首生日歌吧。” 从小到大,他都没唱过,总觉得那场面煽情刻意,让人尴尬。 “好。”苏木白微一沉吟,轻声开口:“祝你生日快乐。” 音调很低,声音压得沉沉的,很有质感,低音炮般又带着丝小心翼翼的柔软。 连星迎上他直接专注的目光,只觉得心跳又加快几拍。 他唇角微微上挑着,继续唱,一声声都唱到她的心里去。 连星闭眼虔诚许愿,在歌声停止的那一刻吹熄蜡烛。 两个人隐在一室黑暗中,只能看见彼此的眼睛和模糊轮廓,他却精准地伸手拉住她。 连星顺势将他拉过来,苏木白半蹲着身子在她面前,感受到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她的声音在耳畔,“哥,我……” 我爱你。 连星低下头来,两人呼吸缠绕,鼻息相闻,她主动去找他的唇,轻轻浅浅地啄着,一下一下,感受着他嘴唇的柔软微凉。 两个人像着了魔般,轻捧着对方的脸,亲一下,移开,再亲一下,再移开,好像怎么亲昵都不够。 蓦然的手机铃声在安静的房间中显得突兀,苏木白的呼吸逐渐加深,急促,任凭手机在兜里震动,不想理。 震动声偃旗息鼓。 他已经欺身上前,揉捏着连星的耳垂,占了主导地位。 他力气大,连星浑身发软,不由自主地往后躲,她躲避一寸,他前进一寸。 手机再次震动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压在了她身上。 连星感受到他的重量,只觉得胸口又重又满,呼吸中加上一丝不自觉的喘/息。 要命。 苏木白略平稳下情绪,猛然从她身上离开,侧身躺在她身旁。 差点出事。 他看眼屏幕上显示的“于小野”,接通:“怎么了?” 说话间单臂将背对着自己的连星捞过来,搂在怀里。 于小野挺不好意思的,“酒店没房了,这附近也没什么别的酒店,你看怎么办?” 他看一眼将脑袋深埋在自己胸口害羞的小姑娘,“五分钟后带她上来连星的房间。” “哦,”于小野语调拉得长长的,又笑:“好嘞!” 没笑完就被苏木白挂了电话,尴尬地摸摸鼻子。 …… 连星被苏木白拉起来的时候人还是懵懵的,直到被他一路带到自己的房间,被那明晃晃的灯光刺着眼睛,才终于清醒过来—— 她今天,是要和他同床共枕了吗? 苏木白将从连星房间里带来她的东西一一收拾好,径直去了洗手间。 连星听着洗手池哗哗作响的水声,心里开始扑通扑通敲起小鼓。 等苏木白带着发梢未擦干的水珠站到她面前时,已经鼓声如雷。 连星强挤出一个笑容,指了指沙发,“我今晚睡这就行。” 苏木白的目光循着她看过去,蹙眉:“不行。” 连星:“……” 他打开行李箱翻出新的毛巾给她,“去洗澡。” 洗澡……洗澡,洗完澡是不是就该睡……了。 连星硬着头皮接过毛巾,一步一挪地进洗手间。 门轻轻关上的那一刻,苏木白仰躺到床上,半张脸埋在被子里,轻轻呼口气。 又何止她一个人紧张。 苏木白静静躺了会,起身开了电视机,将声音稍微调大一些,掩盖她洗澡的水流声。 他让自己全身心投入到球赛直播中。 连星将换洗的内衣裤收好,藏在浴巾下带出来,等苏木白进了浴室才装进不透明袋子中,收进包里。 她吹了头发,在房间里无所适从地转几圈,最终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沿上。 浑浑噩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感觉大脑似乎在他说不行的那一刻就已经停止了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浴室门一声轻响,连星手忙脚乱裹着被子躺在床上。 听到他渐渐靠近的脚步声,她闭上眼睛,屏住呼吸。 然后脚步声又渐渐变远,连星轻呼口气,听见吹风机嗡嗡的声音。 她的心似乎也在这嗡嗡的声响中被慢慢吹暖,满满的涨起来。 太有生活感的声音和画面,这是数月前的她未曾幻想过的画面。 如今得偿所愿,你又在害怕什么呢连星? 吹风声停止,吹风机被轻轻放在桌面上,连星还未质问完自己,就听到“啪”一声,灯也被关上了。随即,电视发出微微的电波声,闹腾的球赛声音也消失了。 好了,整个世界陷入宁静与黑暗,连星在被子下捏着拳头,紧闭上眼睛,认怂地发现,还是怕。 被子被掀起一半,身侧的床也微微往下陷了陷,下一秒,温热的身体贴着自己的后背靠上来。 连星不安地蜷紧些身体,感受到他修长的手指正从她的背部一路往前摸索,捏上她紧绷的下巴。 她被他略微用力地掰过来,鼻端充盈着他身上的清新味道,下一秒,他的唇贴上来,含着她的唇,深深地吻下去。 不同之前的轻柔珍惜,他这次吻地格外用力,舌尖撬开她的牙关钻进去,勾着她的舌头纠缠,炙热急促的呼吸声,烫得她头皮一阵阵发麻。 连星下意识想抓住他,右手慌乱地摸摸索索,摸到他柔软潮湿的头发,手指插/进/去,揪住。 感受到他的呼吸一窒,更用力地吸着她,左手已经不自知绕到她锁骨上,顺着那锁骨的轮廓,一路抚摸着向下…… 第四十七章 心有钟(四) 感受到他指尖轻柔地一捏,连星不禁浑身轻颤,整个身体都绷紧。 苏木白沉迷于指腹下的温热柔滑,反复揉捏,直到连星发出轻柔的“嘶”声,他终于抓住最后一丝理智,收回手去,在睡裤侧兜摸索几下,再反手向上摸到她缠绕在自己发间的手指,轻扣住她的手腕。 连星迷迷糊糊中只觉得手腕一凉,他的唇已经离开,右手拉着自己的手腕放在眼前。 手腕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条手链。白金质地,微凉,链条上镶嵌着极小的星形粉钻,饶是在黑暗中依旧闪着亮光。 “生日礼物。”他嗓子哑的要命,却因这压抑的喑哑染上不自知的诱惑。 “喜欢吗?”苏木白轻声问。 连星重重地点头,抬起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望着他,眼神里闪着晶亮的光。 “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他轻笑,将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连星靠着他瘦却肌肉结实的胸口,感受他一下一下有力的心跳,耳边是他低沉的声音。 “这是我去佛罗伦萨时在拍卖会上拍的,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stardream,很适合你。”因为你就是我的stardream。 据说这条手链是当地一位本土设计师为他妻子设计的,已有很多年的历史。他当时脑子一热就拍了下来,后来却没有合适的机会送给她。 佛罗伦萨……原来那时候的她,并非一厢情愿。 很多东西后知后觉,连星眼眶热热的,在他胸口蹭了蹭。 他轻叹口气,捏着她的耳垂,“喜欢就好,以后我还会送你很多礼物,你感兴趣的事我也都会陪你去做。” 连星又重重点头,微扬起头蹭到他的下巴,轻咬一口。 她感觉到他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在笑,随即唇上被轻轻一啄,干燥温暖的手掌在她头顶拍了拍,“睡吧。” 啊? 这就……就睡了!? 连星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察觉到他的视线投来,又低头,小声嘀咕:“你,你不是……” 说不出来,只好闭上眼睛往他身上蹭一蹭,转眼就要去解自己的睡衣纽扣。 苏木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忙按住她的手,举到唇边轻吻着,那声音也沾染上某种感性的情绪:“傻姑娘……” 嗯?连星仰头看他。 他下半身不着痕迹地退开,离她再远一点。 不合适,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是他最珍惜的小姑娘,他怎么舍得就这样草率仓促地要了她。 他翘起唇角,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轻轻向下,亲她的眼睛,脸颊,耳朵,鼻尖,最后是嘴唇。 这次他没有再深入,只是温柔地触碰她的嘴唇,亲了又亲,头微微凑过去,说话时喷出微热的气息,吹的她耳朵痒痒的,心尖也跟着一颤。 他说,“睡吧,宝宝。” …… 等到次日再睁开眼时,连星发现自己靠在苏木白胸前,他一手撑头侧身看着她,另一只手穿过她的头发,随意把玩着她的发梢。 眼神迷离又性感。 看小姑娘睡眼惺忪盯着自己一个劲儿看,他掀开被子一角,一本正经地往里看一眼,“嗯,这次床是干的。” 连星知道他在嘲笑自己小时候尿他床上的事情,一下子红了脸,气急败坏地转身拿起手机,不理他。 他恶趣味地笑笑,身体追过去将她圈在怀里,下巴放在她头顶上,很有兴致地看她解锁,打开微博,点开自己的微博评论。 “谈恋爱啦,恭喜恭喜,一定要幸福呦。” “不是邵城也不是小白哥哥,青梅竹马的梦破了,哎。不过还是要祝福姑娘。” “带男朋友见过哥哥了嘛?估计哥哥会失落哈哈。” “哥哥家种了20年的大白菜要被猪拱啦,心塞。” …… 连星回头,两个人面面相觑,什么节奏,又被拍了? 她退出评论去看某娱乐网站发的照片,还好还好,完全看不出旁边男人是谁。 …… 一个上午,连星的手机都要被打爆了,先是连妈再是黄素琴,她说的口干舌燥刚挂了电话,年画的电话又进来了,接通的瞬间她还瞄到屏幕上弹出来的微信提示,羽毛发了一长串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连星将手机放到耳朵旁,一声“我去”几乎穿透耳膜,她将手机挪远了点,按了外音,那端年画喋喋不休:“连星你什么情况,上次见面谁给我酸溜溜吟诗来着,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现在摘到星了?你今天必须好好给我解释解释。” 苏木白正在洗手间洗脸,连星一听她念诗,手忙脚乱取消外音,将手机重新贴到耳边,小声说:“你冷静点。” “是你要冷静一点星星小同学,前几天还大义凛然说心里满了,今天就和别的男人牵上手了,这样吧,我不问你那人是谁,你就告诉我你是不是如愿以偿摘到星了。” 连星略羞耻地捂脸,“嗯。” “啊啊啊,真的吗?太棒了!”年画没由来大喊起来,震得连星耳朵又是一疼,那边还在兴奋:“真好,你一定要幸福啊小星星……” 连星嗯嗯点着头,怎么觉得她激动地都快哭了呢? ****** 次日下午,《陆先生与鹿小姐》剧组开放记者探班,记者提前约了苏木白的采访,时间赶,就在化妆间里在他梳化的同时进行访谈。 采访开始前苏木白还拿着手机和连星聊微信,等那边女记者探着头进来,他把手机放在一边,回头冲来人点一下头,笑笑示意她过来这边。 女记者第一次见他本人,估计也是他的潜在迷妹,两眼亮晶晶地紧盯他的脸,被他回看过去,又羞涩地移开,干笑两声。 苏木白对她扯了扯嘴角,礼貌微笑。 采访正式开始,苏木白一边从镜子里看造型师帮他弄发型,一边认真听着问题。 前面几分钟都是一些关于电影的常规问题,之前也在别的场合被问到过,他如实回答,很愉快地结束这一段。 小记者盯着流程卡,看着最后一行标注的“私人”两个字,想起来前主编交代的:尽量把气氛搞好,挖出一些不一样的、有意思的事情,为明天的新闻稿博个好版面。 什么样的事情才算是有意思的呢?又不能问一些太*的八卦,就算她问的出口,他也不会答。更何况进来前都和他经纪人约好了,不可以问个人*。 她看一眼流程卡,看一眼正低头看手机的苏木白,眼里带笑,手指飞快,应该是在和某个人聊微信。看他这个样子,心情应该还不错吧。 那就……旁敲侧击挖点料? 她清一清嗓子,准备开口,苏木白立即放下手机,因为在弄发型不方便转头,只在镜子里和她对视,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她决定从粉丝入手,就算挖不到料,至少还能吸引他粉丝的关注度。 她问:“常常听到你粉丝夸你体贴绅士,这与从小的家教有关吗?” 绅士是男人应该具备的品质,体贴,有吗?他好像也只是在面对某个麻烦鬼的时候才会惯性体贴。 苏木白微微歪头想了想:“大概因为从小有个小尾巴总跟着我,习惯了。” 咦,咦,小记者眼睛一亮:“是你那个青梅竹马的编剧连星吗?” 苏木白扯扯唇,没说话,算是默认。 记者想起昨天看到的新闻,八卦之魂熊熊燃起,大着胆子问:“听说她交了男朋友,方便透露一下吗?” 苏木白一怔,随即歪了歪脑袋,看她。 记者看他的神情,以为要从他口中得到连星恋情的回应了,不自觉挺直脊背,竖起耳朵,却听苏木白开口:“我和你听说的一样多。” 情商高的男人就是会打太极,不承认但至少也没有否认,说和没说一个样。 她不甘心,全当他是默认了:“呵呵呵呵,你见过那个男生吗?长得是不是很帅?” 一股脑说完,也不指望他正面回应了,听天由命,反正回去有标题写稿子就行。 她消极摆弄着录音笔。 却见苏木白凝眸,认真端详着面前的镜子,似乎在思考她的问题,而后他扯住嘴角微微笑起来:“大家都说还不错。” …… 第二天新闻稿出来,还附加了采访秒拍小视频,画面定格在苏木白那最后一笑上,连星翻着他粉丝各种“哇哇哇实力妹宠、羡慕连星、好想做他妹妹”的评论,心动的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 那天早上是谁一本正经地告诉她等《陆先与鹿小姐》的宣传期过去再挑个合适的时机宣布恋情的?对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看这么认真是要闹哪样? 也多亏了他“实力妹宠”的人设一直保持地很好,才没被记者和粉丝怀疑。 但还是看的她面红心跳。 连星默默吐槽一阵,收了手机去帮于小野抬箱子——她今天正式来租的新房子里参观,顺便将自己的穿不着的衣服先拿过来一些,剩下的等毕业答辩之后再搬。 她简单收拾好,随手拍了张照片发过去,“以后就是楼上楼下的邻居啦,请多多关照。” 晚上苏木白会回家吃饭,连星送走于小野,独身去了附近的超市。 想着买点排骨,想给他煲个排骨竹笋汤。 五点钟,她系上围裙开始做饭,菜在锅里炒了一半,发现家里没盐了,懊恼地捶着自己的脑袋,解了围裙下楼买盐。以防万一,又将酱油、醋之类的调味品每样买了一份备用。 刷卡进楼的时候手机一震,她心灵感应般下意识偏过头去,看见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苏木白正踢踏着小石子在她身后走来,见她回头,懒洋洋扬一下手机。 两人一起进电梯,一楼只有一户的小区,电梯也是隐秘,苏木白进了自家小区领域就全身放松,听她嘟嘟囔囔说着买盐的事,又盯着她手里塑料袋里一堆瓶瓶罐罐,闷头笑了半天。 连星不高兴了:“你又嘲笑我。” “没有,我在笑你可爱。”他摸摸她的头顶。 连星被顺了毛,仰脸给他一个灿烂的笑,眼睛弯弯地像坐拱桥,满脸的胶原蛋白透着青春的朝气。 苏木白余光瞄一眼电梯侧壁上显示的楼层,只差一层就到了。 他捏着面前小姑娘的下巴,飞快地在她唇上亲一口。 连星被他毫无预兆的动作搞的有些懵,不自觉舔了一下唇,结果本来打算放开她的某人闭了闭眼睛,干脆捧住她侧脸,加深这个吻,长长的睫毛微闭,小扇子般扫下一片阴影。 马上就到家了,不会再有别人上电梯,应该没关系吧。连星侥幸想着,被他亲的有些意乱神迷。 “叮!”电梯门打开,唤醒尚自沉迷的两人,苏木白捏捏她的脸,放开她,下意识伸手挡住电梯门,以防电梯突然故障关上,示意连星先下。 两个人相视一笑,一齐转头,然后双双傻了眼。 电梯门外,是两双同样惊呆瞪大的眼睛。 第四十八章 心有钟(五) 连星以为自己被亲的意乱神迷花了眼,眨眨眼睛再看,对面那两双眼睛瞪得更大了,她心叫一声完了,下意识踱着小碎步往苏木白身后躲。 被她这么一揪衣角,苏木白倒是清醒过来,他不着痕迹地深呼吸一口,淡定自若地微笑:“妈,干妈,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五分钟前。” 连星默默摸一把兜里的门禁卡,看来小区的门禁也并没有那么严谨,两个“老太太”长得稍微漂亮、善良、知书达理一点,就能跟着住户混进来。是不是要跟物业提下意见? 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站直了身子,从苏木白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正对上连妈的眼睛。 连妈满眼都是情绪,只一眼,连星就低了头,乖乖走出来站在她面前。 “妈,干妈,你们来了。” 黄素琴应一声,面部表情相当复杂。 苏木白大步走到门前,开了门,“都别在门外站着,进来说话。” 黄素琴先进,连妈推一把连星,自己也跟着进去,连星冷不防被推一下,脚下略微踉跄,手里的酱油瓶、醋瓶撞在一起,叮当作响,成功吸引了两位妈妈的注意力。 一时间她们的表情更加难以形容。 黄素琴换了鞋,鼻子轻轻一嗅:“在做饭?” 连星将瓶瓶罐罐在桌上放好,小声坦白:“我哥今天收工早,我看他最近那么累,想给他煲个汤补补。” “你都会煲汤啦?”黄素琴突然笑起来,随即又拉长了脸,一脸严肃道:“你们两个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连星:“……”你们不是都看到了吗? 苏木白在两位母亲面前站定,先看一眼自己妈妈,随后认认真真地看着连妈的眼睛,声线紧绷:“干妈,对不起。” 她们坐着,他站着,连妈仰视着他,不语,听他说下去。 苏木白牵了连星的手过来,手指紧紧握了握她,默默安慰,再开口,他眼里多了一丝笑意:“我原本打算电影杀青后带连星回家,亲口告诉你们,没想到,你们提前过来了。” 这就承认了? 话说到这,他眼底多了一丝终于走到这一步的坦然,“星星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也没有人比我更疼她,把她交到别人的手里,我不放心,所以,”他握了握她的手,“无论你们同不同意,这手我都不会再放开了。” 黄素琴从严肃到惊讶随即又拉下脸来,眼睛紧盯着自家儿子,似乎在思考什么。 连妈看向连星:“前几天和你一起看电影的男生,是小白?” 连星乖乖点头。 连妈冷哼一声,瞥过眼去。 “苏木白,你跟我进屋。”黄素琴终于站起来,沉声开口,率先进了苏木白的卧室。 连星仰头看苏木白,可怜巴巴的小眼神,有些慌。他揉揉她的头发,轻声说:“别怕,有我呢。” 沙发上连妈清一清嗓子。 “干妈,您先坐,我进去一下。” 卧室门前,苏木白轻轻吸口气,走进去,关门。 连星的眼睛也跟着进去了。 卧室里。 “苏木白,你给我站着,站好。” 声音有些大,隔着房门传过来,客厅里的连星不禁缩了缩肩膀。 苏木白在黄素琴面前站好,看着她。 “你还笑,”黄素琴瞪着他,他也不惧,眼睛里一丝难藏的笑意,黄素琴瞪着瞪着就憋不住,笑出来。 只一秒,又绷紧了表情,“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老实回答:“过年时。” 过年?黄素琴凝眉思索半天,站起来就拿巴掌在他背上拍一掌,后知后觉道:“怪不得你大半夜下了戏就往家赶,怪不得我提一句徐晋阳你就把杯子摔得乒乓响,闷头睡觉饭都不吃了。” 说一句,打一下。 力道不重,一点都不疼,苏木白顺势长臂一伸将她搂在怀里,低声问:“您不是一直想让我正经找个女朋友谈恋爱吗?” “……”话是这样说,黄素琴面有不甘:“星星她是我干女儿,你每天忙的见不着人影,委屈了她怎么办?”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苏木白盯着她的眼睛露出四颗白牙:“我对她什么样,你们还不清楚?” 那也是。黄素琴终于绷不住了,笑出来。 “原本还在为你们两个操心,一眨眼,两个人都定下来了,哎,”她唏嘘道:“恭喜你儿子,你的小媳妇儿终于长大了。” 苏木白一怔,耳根微微一红。 黄素琴将他向里拉了拉,声音又压低几分,“跟妈说实话,有没有欺负我们星星?” 他摇头,当然没有。 “我说的不是那个欺负,是那个那个欺负。” “哪个欺负?”苏木白快被她绕晕了。 她一脸恨铁不成钢,在儿子背上拍一巴掌,“就是……生米有没有煮成熟饭?” 苏木白一愣,随即移开目光,摇头。 “刚才在电梯里我可都看见了,跟妈说实话。” “没有。”他语气略不耐烦,头向一边偏了偏,牙齿无所适从般顶了下腮帮,轻轻抿唇笑起来,白皙俊朗的脸皮染上一丝羞赧的粉色。 “害羞啦?”黄素琴看新鲜似的绕到他眼前,母子俩一对上视线,不约而同笑起来。 “臭小子。”黄素琴笑着又拍他一巴掌,终于引来他的不满:“妈你怎么那么八卦?” …… 谈话结束,黄素琴拉苏木白出去,当着连妈的面又训了一顿话,让他做出种种保证。 无非是必须对连星好,不能让连星受委屈云云,他一一点头保证。 放在手心里宠都来不及,他怎么会舍得让她受委屈? 当晚黄素琴和连妈住下,苏木白第二天一早就去拍戏,连星带她们在a市玩了两天。 送她们上飞机时,黄素琴反复叮嘱苏木白,等忙完这一阵一定要带着连星回家一趟,两家人要正式聚在一起吃顿饭,把这事儿给定下来。 临了又往连星手里硬塞了一张卡。 苏木白看了看那张卡,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笑。摸摸身边捏着卡傻站着的小姑娘,就往怀里带。 吓得连星赶紧推他,“在外面呢。” 隔几天,连星取钱的时候想起黄素琴给的卡,□□取款机看了看,瞬间被余额吓到说不出话来。 想起苏木白那天了然的微笑,这大概是他这么多年来的全部积蓄吧,黄素琴全给了她。 有些任重道远的感觉…… ****** 一周后,《陆先生与鹿小姐》杀青,苏木白抽一天时间带连星回了趟江城。 两家人正式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苏爸和连爸怎么也没想到多年邻居、牌友加兄弟就这么成了亲家,始料未及又意料之中,情绪上头都喝的有点多。 最后苏木白一个个将他们扶上车,连爸迷迷糊糊中还拍着他的手叮嘱:“小白,说实话我不想让星星跟着你进那个圈子,可我看的出来,你们是认真的……记住你以前对我的承诺,一定要护她周全,好好对她……” 话没说完就睡着了,连星看着想笑,眼眶又忍不住发酸。这世界上她想要的一切幸福,都如海浪一般,奔着她来了。 苏木白握握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安慰:“乖。” 从江城回到a市,苏木白因为杂志和广告,飞去伦敦工作一周,等他再回来,五月已悄然而至。 连星的毕业答辩定在五月七号,答辩通过,她就可以离校工作,直到六月中旬回校拍毕业照,参加毕业典礼。 为了这次答辩,她准备了很久,连着好几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以优秀通过。 答辩结束,连星正式签约倪璐工作室,羽毛和琳琳也分别定下了工作,三个小姑娘一起疯玩了几天,连星去工作室报到。 因为学校离工作室太远,她收拾衣物搬到新租的房子里去住,就在苏木白楼下一层。 这天晚上,连星正对着电脑改剧本呢,手机震了震,苏木白的电话进来。 “你上来还是我下去?” 连星惊讶地趴窗前张望一眼,看到黑色保姆车绝尘而去的身影。 她卷着窗帘问:“你回来啦?不是要先去清州一天再回吗?” “临时取消了。”他说话间,连星听到电梯门轻响,这才想起还没回答他是自己上去还是他再下来的问题。 她略一思杵,“还是我……” “嘟”电话断了。 这小区什么都好,就是电梯没信号。 连星再打回去,占线。 她保存了文档,关电脑,打算直接换了鞋上楼。刚换到一半,门铃响了。 她一只脚悬空,蹦着开门:“我正说我要上……” 门外的人闪身进来,将她顶在门板和他之间,硬硬地胸膛抵着她的身子,微偏下头,对着她惊讶的小嘴唇吻下去…… 英挺笔直的鼻子轻蹭着她的鼻尖,微凉。 第四十九章 心有钟(六) 太突然了,连星睁大眼睛盯着他看,灯光下他的皮肤笼着一层光晕,更显得白。那侧脸微微倾斜着角度,专注捕捉着她的呼吸,流畅的下颌线让她意识混乱地想到他某个粉丝的评价—— 哥哥真是苏的天经地义,帅的理所当然。 的确,只是一句不经意的轻哼,就荷尔蒙爆棚,听得她头皮直麻。 苏木白不满她的走神,轻哼一身伸手遮住她的眼睛,嘴巴缓缓移开嘴唇,贴着脸颊慢慢压到耳侧,低声对她吹着气:“专心点。” 她两腿发虚:“嗯?” 他嗓音喑哑,低音炮般,轻笑,又透着哄,“吻我。” 抓住他衣服的手指紧了紧,指甲几乎要隔着衣料陷进他的肉里,连星急促地喘气,哆哆嗦嗦用自己的嘴唇去找他的,看到他满意地扯起唇角,轻笑一声。 连星一紧张,磕了上去,咬住他的下唇。 只一瞬间,像是被撒上汽油的小火苗,顷刻燃了起来。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 连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被他托起两腿挂在自己腰上,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将她压在柔软的沙发一角,更不知道两人身上的衣物什么时候变得皱皱巴巴,掀起一半挂在身上。 她只知道此刻苏木白修长的手指正在她的小腿上徘徊,顺着她纤细笔直的腿部线条一寸寸游离向上。所有的感官俱被覆盖,只剩下他手掌所触及的皮肤,一寸寸,发烫,似乎要跟着他急促的呼吸燃起来。 他的嘴巴慢慢凑过来,再次含上她的,手下动作继续。连星紧张地紧闭双眼,却无法抑制因感官感受而发出的声音…… 感受到苏木白离开她的身体,她睫毛轻颤,等待他再次靠近。 五秒钟,十秒钟,连星尝试着睁开眼睛,发现他撑在她身体上方,正凝眸紧盯着她。 那幽深眼眸里,是还未消散的欲/望。 “哥……” 苏木白一手撑住额头,上身压下,嘴巴凑到她耳旁,有些无奈,“不可以。” 连星深吸口气,声音极低极轻:“我……没关系的。” 他在她身侧躺下,将她露出半肩的毛衣拉好,下巴在她头顶上轻轻磨蹭,“没那个……” 连星立即从脸颊烧到耳朵根。 “怕吗?”苏木白问她。 她乖乖点头,随即又摇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苏木白手心在她头发上轻轻拍着,低哑的嗓音竟透露一丝无奈和委屈,“特别想你,特别想见你。” 感情这东西,就像毒/品,尝过一次就会让人日日夜夜回味。 连星之于他就像是慢性毒/药,一年一年,慢慢渗透,无声无息,却剧毒无比。 ****** 《陆先生与鹿小姐》杀青后,业内就有消息传出,这也许是苏木白主演的第一部爱情偶像电影,也是最后一部。 听倪璐说,好多个本子递过去都被拒了,看样子他是要转型。 转型吗?这么快? 连星没有问他,三天后他将在a市举办一场ing,此刻正在紧张排练中。 下午连星开完剧本会顺路去探班,苏木白正在练歌。 剑仙主题曲和主插曲是必须要唱的,除此之外他精心选了三首歌,都是比较抒情的曲目。 连星一上走廊就听到房间里传来的歌声与伴奏声,她轻手轻脚开门,他正唱到*处。 连星站在门口角落处静静看着,房间很大,苏木白独自坐在一端高脚凳上对着话筒和歌词本,对面是整个伴奏乐队,她透过他背后占满一整面墙的镜子看着他微弓的后背。 薄薄的灰色针织衫在他身上很好看,气质卓然。 她认真去听歌词,虽不是专业歌手的水平,却胜在声音和感情,随着他的歌声,很容易就陷在情境里,脑子里一帧祯地回放着那个持剑而立的红衣悲怆少年。 连星不得不承认,苏木白天生就该吃这碗饭,天生就适合站在镜头前,站在舞台上。 …… 尾音压着最后一个鼓点,一曲结束。苏木白的视线从歌词本上移开,这才看到站在角落的连星。 一看到小姑娘乖乖巧巧对他笑,笑意立即从唇角一直延伸到他的眼睛,“过来。” 连星走过去,他摸摸她的头,俯身就要去捏她的脸,被她躲开,“那么多人在呢。” 苏木白抿抿唇,翻着歌词给她看,“选了首你喜欢的,月半小夜曲,”顿了顿,“要不要再选首男女对唱,你上台和我一起唱。” “我?”连星连连摇头,“我害怕,再说,我去唱算是怎么回事?” 要唱也得是陈奥涵唱吧,毕竟在《陆先生与鹿小姐》上映之前,他们中任何一个传出恋情都对电影有负面影响。 这也是他们给李焱的承诺和保证,不配合炒作,但也不会公布私人恋情。 苏木白偏过头,眼睛越过歌词本,不经意般说:“时间过得真慢。” 等不及了…… ****** 五月二十日晚上八点,苏木白ing正式开始,网络同步直播。 整个会场座无虚席,甚至后面走道里也挤着粉丝。苏木白去升降机处准备上场,连星从休息室出来,躲在暗处悄悄看一眼。 一片金色的海洋,是他粉丝后援会的应援颜色。 此刻这片金色像是星海,由远及近,一层一层有节奏地向前翻滚,一声又一声整齐划一的“苏木白,我爱你”,振聋发聩。 现场几千人以及直播屏幕前的几百万粉丝正一齐为这个男人激动呐喊。 几秒钟后,呐喊声戛然而止,短暂静默后,升降机上慢慢露出一个头顶,接着是一整张脸,苏木白轻轻挥一挥手,台下立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哥哥!” “哥哥好帅!” 白衣黑裤的苏木白长身玉立,出现在追光灯下,伸出食指轻轻放在嘴巴前,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所有声响顷刻间停止,偌大的现场静的只有他一个人低沉含笑的声音:“你们好,我是苏木白。” 回应他的是整齐嘹亮的:“你好,苏木白!” 他微一抿唇,视线投向台下,“很开心,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和你们见面。” 其实以前也举办过粉丝见面后,只不过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舞台,没有过这么炫目的灯光舞美,也从来没有过这么多的粉丝,整齐地挥着应援灯,送他一片金色星海。 他说完,目光在台下转了一圈,最后在侧面一个黑暗的角落停下,说:“谢谢。” 连星知道,他在找自己,她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她,却在他弯腰鞠躬的瞬间扬起手臂,轻轻遮住发红的眼眶。 鼓点起,钢琴声跟进,从去年夏天响彻大街小巷的剑仙主题曲瞬间带动粉丝的热情。 苏木白戴上耳麦,背向舞台,唱出第一个字眼。 “啊啊啊啊啊!”又是一阵尖叫声。 连星捂着在衣兜里震动不已的手机,边走边回头看舞台上的苏木白。 他刚好转过身,半低着的头抬起,轻扬起下巴,沐浴在流动的灯光之下。 像是一颗星星,天生就会发光。 等连星接完几个不合时宜的电话,再次站到后台转角角落处从侧面偷看时,台上已经进入了主持人采访环节。 之后就是游戏。 第一个游戏是玩具枪打靶,苏木白必须连续三枪击中十环以内才算过关,否则就要接受惩罚,这个游戏的惩罚是复述粉丝的话,直白来说就是学粉丝说话,粉丝说什么,他就要说什么。 之前设置游戏环节时团队就已经和他说好要适当放水,给粉丝多谋福利。 所以连星看到他每连中两次十环必击中一次九环甚至脱靶的情况时一点都不诧异。 故意的,以他的水准,别的不说,至少不会脱靶。 小时候他用手枪打气球帮她赢了一大堆小玩意儿,这才哪到哪的距离。 不负众望,苏木白游戏失败,接受惩罚。主持人随机抽选一名幸运粉丝,大荧幕镜头切到她。 小迷妹兴奋地站起来,捂着嘴一劲儿笑,被主持人调侃了半天。 “好吧,现在你可以随意说话了,无论你说什么,你们小白哥哥都要完整复述的。” 话音一落,台下一片羡慕嫉妒恨的哀嚎,还有扯着嗓子出坏主意的。 小迷妹到底真爱粉,也不敢说太过分的话,上来第一句就是:“苏木白是这个世界上最帅最帅的男人。” 连星噗一声笑了,让他亲口说出这么自恋的话,也算是难为他了。 果然,苏木白迟疑一秒,才清了清嗓子,语速飞快:“苏木白是这个世界上最帅最帅的男人。” 说完略害羞地用手掌撑了撑额头,笑着吐槽:“这种话要让别人来说,自己说就没意思了。” 台下一阵起哄声。 第二句,那女孩想了好久,才略带羞涩地说:“唐米,好好学习,好好生活,你想要的一切,总有一天都会努力得到。” 唐米是她的名字。 苏木白一字一句完整复述,末了,看着她,加了一句:“加油,祝福你。” 女孩激动地抚着胸口直蹦,一直想哭。 最后一句,她沉吟许久,在主持人的一再催促下,终于鼓起勇气大声说:“我爱你。” “啊啊啊啊啊!” “不要,不要!” “不,哥哥爱的是我!” “我去妹子你太有心机了。” 就连连星都忍不住抱着胳膊直羡慕,连她都还没听过他亲口说爱,没想到今天要被这个小姑娘抢先。 不开心到想直接转身回去,又不甘心。 她就那么气鼓鼓站着,看到苏木白慢慢转过身来,侧身对着舞台。 主持人哈哈一笑,调侃道:“看你们的苏苏哥哥害羞了。” 他不说话,视线就那么移动着,准确找到连星所在的位置,然后轻轻抿唇,低音炮般的嗓音流泻出来,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爱你。” 满满压抑不住的深情。 连星捂着扑通扑通的胸口,对上他的视线,用嘴型回应:“我也爱你。” 他略微怔愣,随即笑了起来,嘴角两道好看的笑纹涌起,引得主持人都狐疑地往他视线方向追看。 灯光师很懂行的将光线移过去,连星在灯光照来之前,弯腰躲进旁边的道具室。 大屏幕上,苏木白笑得肆意又宠爱,整场活动在他这一笑里达到气氛最high点。 …… 等连星再过来偷偷观看时ing进入尾声,最后一首歌的前奏响起。 是他特意为她选的歌,月半小夜曲。 仍然倚在失眠夜,望天边星宿。 仍然听见小提琴,如泣似诉在挑逗。 …… 他只知道连星一度很喜欢这首歌,却不知道她为什么喜欢。 只因为那一句歌词—— 人如天上的明月,是不可拥有。 曾几何时,苏木白于她,是这么近,又那么远,如那月光,似那月亮,远远看着,触手不及。 真好,她的牵挂,她的渴望,终被深情回应。 第五十章 心有钟(七) 苏木白ing圆满结束,当晚,他就上了热搜。 首页里清一色的花痴脸、花式夸—— “啊,白衬衣哥哥好帅。” “害羞的样子莫名反差萌。” “羡慕妹子,今夜我们都是唐米!” 啊啊啊啊,我爱你。” 还有凑热闹蹭赞的网友—— “说一句苏木白帅应该没人反对吧。” “认为苏木白最苏的人赞我上热门,让他看到。” 连星一边翻着一边笑,发现其实网友们不喷人的时候还是很机智幽默的。 当然,也不乏有一些注重细节、火眼金睛的粉丝。 “卧槽,哥哥为什么侧对着舞台,究竟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舞台侧面是什么?黑乎乎的,连着后台的吧?” “楼上提醒的真是及时,难道那里站的有人?女人?该不会是哥哥女朋友吧?” 很快,这几条评论就被淹没在众人口水里。 “楼上的不要信口雌黄瞎说话啊,拿出证据来。” “不好意思,我哥单身,抱走我哥。” “我和我哥还没想公开,麻烦各位亲们帮我们保密。” 连星:“……” ing唱歌视频被网友单独截出来放到各个网站和微博之后,苏木白凭借剑仙主题曲和那首夜半小夜曲一连在热搜榜上挂了两天。 热搜名称从“苏木白”、“苏木白ing”、“苏木白夜半小夜曲”到“苏木白唱功”花式改变,连星看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然而,第三天,他非但没下热搜,反而上了热搜榜首,热搜名变为“苏木白连星”,后面加了一个红色刺目的“爆”字。 连星慌忙点进去看,第一条就是一个秒拍小视频,她打开,是徐颜的直播。 她穿一身素色睡衣,绑着丸子头,清雅又随和地和网友们聊着天,看着屏幕上网友的问题一个一个回答,大多都是关于她和邵城的。 “我会做饭,但是做不好”她羞涩地低头挽一下耳侧头发,“某人说吃我做的饭能少活几年,所以最近都不让我下厨了。” …… “吃什么?懒的时候就叫外卖,大部分时候还是他做啦,他厨艺已经被我挑剔的味觉磨练出来了。” 早已经陌路的两人,还在直播里秀着恩爱,不知道邵城看到后会作何反应。 连星耐心看着。 直播进行到十分钟处,有人问到了苏木白和邵城的关系。 徐颜喝口水,巧笑盼兮,“他们两个就是好兄弟好哥们,拍《陆先生与鹿小姐》的时候我们四个经常一起聚餐。” 屏幕上一水儿的相似问题:苏木白、邵城、你,还有一个是谁? 有网友开玩笑:“我赌十根黄瓜第四个人不会是助理,该不会是苏木白的女朋友吧?” 徐颜凑近屏幕眯着眼睛看网友留言,看到这条,笑嘻嘻地读出来:“不会是苏木白的女朋友吧?哈哈这位名字叫羽羽西的亲,你咋那么聪明呀,可别说出来,他们家连……” 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她忙捂住嘴,停下。 嗅到八卦气息的网友瞬间将弹幕刷满,“他们家连,连什么?” “卧槽,苏木白竟然有女朋友,是陈奥涵吗?” “肯定不是,你没听徐颜说连,估计是姓连?” “连……连星?” “!!!!!!” “我了个去去去去去,电影开拍的时候不是爆出邵城和连星谈恋爱吗?现在又蹦出个苏木白和连星,这剧情也太反转了吧?” 看直播的网友里也不乏有苏木白的粉丝,纷纷表示不敢相信—— “我哥哥这么苏的男人怎么会轻易谈恋爱呢,不可能不可能。” “一万个不信,除非我哥亲口承认。” 徐颜双手捂住脸,不再看镜头,也不再回复。 半晌,她抬起脸来,两颊微红,试图转移话题,奈何网友抓住刚才的问题始终不放。 “对不起各位,我还有事,再次聊。” 她说完,回头对身后的人哀嚎:“啊啊,怎么办,好像说漏嘴了,苏木白和连星的事……” 声音戛然而止,直播断掉,最后一句话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被录进去,“说漏嘴了……苏木白和连星的事。” 连星关掉视频,整个脑袋都是懵的,几次绯闻,几经波折,最后就这样被曝光了? 电影还未上映,这个新闻是一定要被公关的吧。不过徐颜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看,都觉得像是故意炒作。 果然,连星返回到热搜界面,发现徐颜也上了热搜,高挂第二、第三、第四位。 热搜第二名:徐颜。 热搜第三名:徐颜蹭热度。 热搜第四名:徐颜炒作。 …… 连星抱着手机冷静了会儿,才去拨苏木白的电话。 语音提示,对方已关机。 如果说她之前是懵的,这则语音提示则让她心里一沉,开始慌了。 她又打给唐茵,唐茵也关机了。 完了,也许事情真的闹大了。连星想到苏木白对给她的承诺,心下郁郁,所有的事情,都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一度想主动、直白、不掺杂任何利益关系地公布和她之间的事情,而现实偏偏不遂人愿,最终还是被别人曝光。 连星拉出外套穿上就要出门,一开门,撞上从电梯里走出来的苏木白。 她站住,“哥。” 苏木白摘下口罩帽子,径直走过来牵住她的手,将她带回家里,反手关上门。 “我打你电话你关机了,正打算去找你。” “打算去哪找我?”苏木白两手控住她的腰,就往怀里拖,将头埋在她脖子里,鼻尖轻轻蹭着她的皮肤,过了许久,哑着嗓子开口,“对不起。” “嗯?” “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我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最怕别人拿她来炒作,即使他自己都不行,却不成想,竟然被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女人拖下水。 苏木白吸了吸鼻子,轻轻唤她:“连星。” “嗯。” “星星。” “嗯。” “妹妹……” “……嗯。” 最后一声连星答得有些哽,多少年没听他这样叫过了,猛然一听,仿佛又回到小时候。 他牵着她去外婆家,逢人都要介绍一遍:“这是我妹妹。”却总被那些闲聊的老大娘调侃,“是你小媳妇儿吧。” 他想起那天黄素琴的话,冷不丁笑出来,热热的气息喷地连星肩窝发烫,他声音又低几度:“小媳妇儿……” 连星的耳根一下子烧了起来,推他胸膛,无奈他的胸肌太坚硬,推不动。 见他不答,苏木白咄咄逼人,“你叫我。” “哥。” “不是这句。” 她配合,“小白哥哥。” “也不是。” 苏木白抬起头,微低下额头抵着她的,眼睛深深看进她的眼里去,听她一字一句地叫:“苏木白。” 声音温柔清丽,很好听,但,他摇头:“再想想。” “我……” 连星被他盯得无处可逃,垂着眼眸躲避。 “嗯?”他诱哄,手指顺着她的发顶抚到耳后,顺着她耳朵的轮廓轻轻摩挲,随后又在她耳后轻柔地画着圈圈。 连星经不住这么温柔又引/诱的抚摸,浑身一麻。 他还在笑着诱导:“我叫你小媳妇儿,你应该叫我什么?” 叫……叫什么啊……叫不出口…… 连星为难地咬唇。 苏木白双唇凑过去在她唇上啄一下,用舌尖几不可查地一顶,她咬住下唇的牙齿果然慌不择路地缩回去。 “叫我。”鼻尖蹭上鼻尖,他不依不饶。 连星闭上眼睛,将脑袋埋在他胸口,颤着声音努力良久,终于在他一下一下鲜活有力的心跳声中轻声叫:“老…老公……” 一声叫完就有些湿了眼眶。 即使在每个思念他,求而不得的日夜里,她也从未敢以这样的称呼想过他,更别说亲口叫出来。 “哎。” 苏木白翘着唇角朗声应道,将她的双手握在手里,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摩挲。 “既然叫了,就不许再反悔。”他笑得像个偷腥的猫,狡黠,眉目生辉,不等连星回应,偏头咬住她的唇。 舌尖抵了抵她的唇角,灵活地滑进去,描摹着她舌头的形状,一次次和她纠缠、分开、再纠缠,吻得两个人呼吸渐乱。 连星被他引导着,小心翼翼地回应,冷不防无名指一凉,感觉被什么东西套住。 她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嘤咛一声。 苏木白将她搂得更紧,几乎想烙进身体里去,双手捧着她的头,吻得更深,不容她分神,不容她游移。 …… 许久许久之后,他在她耳边轻轻吐气,笑容得逞,语气霸道:“说好了不许再反悔,从今往后,你是我的。” 感受胸膛一片湿润,他捧着她的小脸将她拉起来,拉了她的手指到眼前,那无名指上的闪闪光亮反照着她满脸未干的泪痕。 他的声音压得更沉,因微微哽咽而染上一丝感性,手指一下下擦拭她的泪痕,那么轻柔。 “傻瓜,哭什么啊?” 第五十一章 心有钟(八) 他眼眸含笑,透着满满的坚定与疼惜,那戒指在无名指上愈发存在感强烈,连星低头去看,忍不住又抽了抽鼻子。 “没哭……太刺眼了。”她抽抽噎噎。 苏木白失笑,手指摸到她的无名指,轻轻把戒指取下来,在她略微惊讶的目光中,将她拉到沙发前,直接将人搂在怀里,在他腿上坐下。 “你看,”他右手掌托着连星的后脑勺,示意她低头看戒指内圈,那里刻了一个小小的,清晰的“s”。 “s,苏,苏木白。” 他仰头,凝视连星的脸,那样认真而专注的神情,眼眸发光,“不嫌弃的话,“他食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嗓音低沉,抿唇轻笑:“你的了。” 连星眨眨眼,看他不容分说将戒指套回自己无名指上,终于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今天买的吗?” 她指戒指。 她看着那钻托上闪闪发光的小星星,不住摩挲。 “一天之内来不及,”苏木白坦言:“是在伦敦定做的。” 内里的字母也是他自己亲手拿工具刻上的。 连星回忆着……他从伦敦回来的那晚,将自己按在门板上亲,又从门板一路亲到沙发,情生意动,深情绵绵。 后来他说什么?说时间过得太慢了。难道那个时候就…… 苏木白修长的手指插/进她的头发里,一下一下轻柔抚着,整个人有一种终于走到这一天的感觉,“其实那天想向你求婚的,怕自己太心急,给你压力,临时改了主意。” 连星看着他。 这个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男人,这个向来沉稳淡定、自信随性的男人,此刻正用某种小动物般紧张又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他抿了抿唇,试图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紧,一字一句问她:“从你五岁那年开始,到现在二十二岁,我一天天看着你长大,总觉得时光匆匆,很多东西都模糊了,连同对你的那份感情,也渐渐混淆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你成了我最宠爱的妹妹,最重要的家人,最舍不得、也最放不下的小姑娘。余生这么长,我想将你交到谁的手上,我都不放心、不甘心,索性就这么任性一次,遂了心意,由我来照顾你吧。” 连星的眼眶又开始发热,心尖都微微颤动着,手下是他温热的手指,隔着皮肤,她能感觉到那指尖在微微颤动。 那句歌词怎么唱来着,动情时刻最美。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在她面前流露出这么复杂的情绪,也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么多,这么直白的表白。 “我的小姑娘,”苏木白微侧了脸,嘴唇压在她耳廓边,轻声问:“请你……能不能……嫁给我?” 不是你是否愿意,是你能不能…… 不是请问,是请你…… 请你嫁给我,让我照顾你,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你,也没有人比我更懂你,正如你之于我。 一滴清泪顺从眼眶里蹦出来,砸到鼻尖上,连星吸着鼻子,缓缓摇了摇头。 苏木白的瞳孔骤然缩紧,浓郁的情绪自眼眸蔓延到整个面部。 “你不愿意?”他的声音紧得几乎嘶哑。 连心又摇头,“不是……我,我只是不想那么早结婚,不想那么早生孩子,我还有梦想想要完成。如果现在和你结婚,你妈妈肯定会催我生孩子……” “停,”苏木白失笑,“就因为不想生孩子,所以你拒绝了我?”他用手抚了抚额头,偏头无奈,“我有说过让你现在生孩子吗?” 没有是没有,可是结婚之后生孩子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再说……”他的脸又凑近一分,拿鼻尖顶着连星的鼻尖,眼神直勾勾的丝毫不容她躲避,“你一个人,怎么生?我从来没有,咳……” 两个人同时偏过头,某些耳鬓厮磨、意乱情迷的画面涌上脑海,两人很有默契地同时尴尬起来。 那天好像也是这个客厅,这个沙发…… 气氛在连星的后知后觉里,愈发紧张起来,她回头,苏木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贴了过来,他一手握住她腰后,微弓着背,将脑袋埋在她的肩窝里。 沉沉的语气,喷薄着烫烫的气息,每一个字都沉甸甸砸进她心里。 他好像在笑:“既然说到孩子,不如……先旧梦重温上次也在这里对不对?” 说话间,嘴唇已经在她皮肤上或轻或重地摩挲,这一下,那一下,点火似的。 连星缩着脖子声音微颤,“你……你不是没那个……” 他不答,舌尖在那一处皮肤上专注地描画起来,很轻很柔,像羽毛轻/搔,却是湿润的。 感受到他两手控住自己的腰,越来越紧,连星硬着头皮追问:“现在有了?” 苏木白憋不住闷她脖子上笑起来,片刻后起身低头对视她的眼睛,又去捏她的脸:“怎么这么可爱?” 哪里可爱了,连星抬眼,对上他的眼睛,看到那里面不一样的情绪,珍惜,宠爱,以及毫无掩饰的情/潮/涌动,几乎一瞬间把她淹没。 …… 苏木白偏头,嘴唇对上她的,几乎凶狠地吮吸,啃噬。 她被他压在身下,腰下硌着自己的手机,有些闷疼,脑子里还在混混沌沌疑问着。 趁他腾出一只手去拽自己的衣角,连星爬起来,“你……你有没有……” 吞吞吐吐间,苏木白已经一只手撩起衣角,反手向上一拉,白色t恤瞬间落地,他坚实流畅的肌肉完全暴露在眼前。 连星忍受着发烫的脸颊,一股脑问道:“你有没有和别人……” “从来没有过别人。”不等他说完,他已经倾身再次压上来,吻着她的唇角,手掌顺着她的腰窝向下,嗓音越发喑哑,“初吻、初恋、从来没有过别人,只有你。” 连星被他吻得头皮一阵阵发麻,偏还不死心,“那萧雅呢?” “她不算,”他毫不迟疑,“我连她的手都没碰过。” 吻顺着她的脖子向下,一寸寸怜惜,最后停留在胸前那一点,轻笑:“还有什么疑问吗?” 连星轻轻合着眼皮,余光中是他柔软的头发,她轻轻抚一下,“没……没了。” 下一秒,那一处被含住,轻/咬/慢/舔,身上开始一寸寸发烫。 她努力压抑着想要流泻出声的喘/息,颤抖着推他,“苏木白。” 他显然因这一声柔弱的、充满小女人味道的直呼其名兴奋了,力道更重,直到连星轻轻叫了一声:“我疼。” 他立即停下,将她搂在怀里,平复着气息,“对不起,我会轻一点。”他慢慢除掉她胸前最后一抹障碍,低头查看,“红了。” 连星尴尬地捂住脸,不敢看他的眼睛,更不敢看他身下的自己,“不是那里,我手机在腰下。” …… 下一秒,他被苏木白横抱起来,转身进卧室,他将她放在床上,怕她害羞,拿薄被将她捂住,三两下除了衣服,也进来。 门窗紧闭,窗帘紧拉,苏木白在被子里望着连星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在她唇上亲了又亲,手掌顺着她细嫩的皮肤肌理慢慢向下,轻声安慰:“宝宝,我会很轻很轻。” 连星伸出双臂紧搂他流线般的腰身,将身体慢慢贴向他。 一个吻轻轻在眼皮上落下,苏木白一只手遮住她的双眼,滚烫的唇贴在她的耳垂上,呓语般喃喃:“连星,我爱你。” 特别爱。 …… 进/入的那一瞬她还是疼得整个身子都弓起来,像虾米一样将身体蜷缩,苏木白一下一下抚着她,试图用吻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那亲吻太深情,她渐渐忘记了戒备和疼痛,虽然难受,依然尽力将自己贴向他,努力迎合着,感受着他逐渐急促的呼吸脉搏,自己也逐渐心跳失序。 这个她从小小影子般跟着的男人,这个她心心念念到不敢触碰的男人,此刻终于,真正地成为了她的男人。 他们由两个人,变为一个。 心下又甜蜜又酸涩,全身心都是无法忽视的幸福与满涨,连星又忍不住想哭。 最后她嘤咛着,含住他的耳垂。 …… 连星被苏木白连体婴一般抱在怀里,他双手双脚同时压住她,裹在她,指腹轻柔地去抚她隐秘的那处,柔声问:“还疼吗?” 一点点,不很明显了。 连星声音极轻极轻,“还好,就是有好奇怪的感觉。” “嗯?”他低低的声音在耳边撩动,“什么感觉。” “就是……”她不安分地拱了拱,“想在你怀里……天荒地老的感觉。” 他们太了解彼此,也很少互说情话,不是不想,总因太熟悉而难以启齿。 正是这样情生意动之时,苏木白手下还是她细滑柔软的身体,哪受得了这样柔情蜜意的话,简直是撩拨,诱导犯罪。 连星惊讶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身体竟然很有默契地开始发烫。 苏木白倒吸一口冷气,简直要命。 他抓了抓头发,手掌轻车熟路地抚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