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白月光(快穿)》 第1章 成为灵脉传人(一) 沐羽兢兢业业做了一辈子好人,奈何还是没逃过家里短命的诅咒,卒于二十六岁。 理由:被车撞死的。 不知是不是祖上阴德积的好,他死的俗气,死后也十分俗气地得到了个系统。只是这次系统名字倒没那么俗气了,起得十分之高大上,叫“拯救世人泽被万物的万人迷系统”。 ……名字太长,他根本不想念全部,就叫系统好了。 系统很朴实,表示他祖上三代阴德积的好,可以给他一次重返阳间重新做人的机会。只是机会珍贵,需要自己争取,你愿不愿意接受? 沐羽十分谨慎地问是怎么个争取法? 系统便伸出一只手来,指了指自己头顶上“拯救世人”那四个大字,而后说:“做任务啊。” 沐羽:“……好俗啊。” 系统不耐烦了:“你还要不要啊?” 沐羽想想,怎么也不甘心年纪轻轻就死了啊,便寻思着要不就答应算了。哪想这系统却仿佛有读心术一般,他刚产生这想法,就看到一阵白光沐浴在自己身上,而后系统冷漠道:“既然决定了,那就走吧。” 说完,那个光球又长出一只脚来,一脚把他给踹到了身后突然出现的黑洞里。 ** 「白月光系统启动中... 正在确认宿主身份:沐羽 ...资料读取中... 开始投放:世界一.. 功德值:0/7000」 *** 待到沐羽再醒来之时,发现自己呆在一个颇为简朴的小房间里,面前静静地立着一个光屏,上面写着什么东西。 他茫然地起身,想仔细看看那光屏上的字,却突然觉得头一阵刺痛,接着脑海中便铺天盖地地涌入了无数记忆,疼得他险些没跌坐在地上。过了好久,才将将缓过来。 等到沐羽缓过劲儿来后,脑中多出的许多信息让他知道了他现在的情况。 他现在正处于一个可以通过修行飞升成仙的修□□,而他现在的这身体则是天下第一大派寒月宗的炼药长老,名字也叫沐羽。尽管同名同姓,这位沐羽长老却没有丝毫与沐羽本人有任何相近的地方。沐羽从记忆中知道这沐羽长老虽然年纪轻轻,却是一等一的高手。哪怕是在高手如林的寒月宗也算得上顶尖。只是性格冷淡难以亲近,加之又身负监管混沌灵脉、以防浊气污染九州的重任,向来深居简出,不常出现在众人面前,是以人缘也几近于无。 这位沐羽长老在寒月宗禁地炼化混沌浊气之时,却突然出了岔子而被混沌浊气侵入心脉,回天乏术,却便宜了在这里四处乱找将死之躯的系统,急急忙忙地接了过来,把沐羽塞了进去,而后又把这躯体的记忆统统传给他。 沐羽回过神来后,不由向系统展开的那块光幕看去,只见那光幕上清晰地写着数行小字: 「持有人:沐羽 世界编号:零零一 任务进度: 1净化九州之下的混沌浊气。(难度:sss。目前进度5/100,完成奖励500功德值) 2博得沈霜的信任,让他接手掌管混沌灵脉的重任。(目前进度0/100,完成奖励500功德值) 目标人物:沈霜(好感值:0) 总功德值:0/7000」 待他将这几行字看完之后,不由满心疑惑地问系统道:“我能问问这个功德值是什么吗?” “宿主可以理解为积分。”系统说,“每个世界都会有需要你完成的主线任务,进度达到100%就可以获取该世界保底的功德值。宿主可以使用功德值兑换一些帮助宿主的东西,也可以积累满值后兑换与你的约定,让你可以返回阳间。” “保底?那是不是意思就是我还有别的获取方式?”沐羽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是。”系统没有迟疑,回答了他,却没有多说别的。 沐羽得到系统这含糊不清的回答,不由深思。 系统既然没有主动说出来,那么就代表它其实不太希望自己能够开启可以获取功德值的支线任务。只是不知道它这个“不希望”到底是因为任务本身的危险性,还是只是希望他本身可以不要那么迅速地积累到7000功德值。沐羽虽然个人更倾向于后者,但是看到系统特意在初始界面标出的“净化九州的混沌浊气”这一任务下标了三个金光闪闪的s,他嘴角抽搐地觉得说不定这个原因其实就是怕他这个菜鸟因为任务太难而失败了而已。 ……话说回来,为什么要给新手派这么难的任务啊他到底得罪了谁…… 正在他独自纠结的当口,他忽地感觉到了一丝奇异的波动自屋外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飞过了结界一样。 这片区域是原身修行炼化浊气之地,乃寒月宗门派禁地,设有常人难以闯进的结界,除却少数被允许自由在其中活动的活物,平日甚少有弟子来此。既然今日如此突兀地感受到结界的波动,想必是出了什么事,需要这沐羽长老出面调停,这才匆匆驱使信鸽飞入结界之中报信唤他。 思及此处,沐羽不由站了起来。 他走出屋子,来到院内的一处空旷之处,果然见到一通体雪白的红嘴鸽子正站在架子上,悠然自得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见他来了,冲他拍了拍翅膀,而后飞到了他身边。 沐羽伸出手来,摘下那鸽子腿边信筒里塞着的信纸,打开一看,却是哭笑不得。 他本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才会特意动用这信鸽来找他回派,没想到却是原身的大师姐的来信。这大师姐姓孟,名叫却凡,比沐羽这个门派小师弟入派早了百年有余,亦是个天纵奇才的人物。只是人也如她名字那般不拘小节,在上一任掌门、也就是他们的师父仙逝之后,便打着救济世人、游历天下的名号逃窜下山去了,空顶着峰主名号,却是个甩手掌柜。便是现任掌门亦是对其无可奈何,只得由她去了。这原身虽然天生性情淡漠,却对这个总是自来熟又极其没脸没皮的师姐亦是毫无办法,算得上关系尚可。 就是不知此次这却凡师姐找他又是何事了。 沐羽从原主留下的记忆里依稀还能记得上上次是来找他讨要仙丹喂她那只垂死的灵兽,上上次是找他帮忙孵育某只灵鸟的蛋…… 他仔细看向那信纸,只见上密密麻麻地用蝇头小楷写着:“师弟,见信如晤。近日游历天下,颇有体会,感天下不平之事甚多,然人小力微,难以匡扶正义,唯有从身边之事做起……” ……字数太多,太啰嗦。 十分了解这却凡师姐的沐羽果断抛弃了她这洋洋洒洒、感人肺腑的前言,转而去看信纸的最后几句,而后瞬间了解了这却凡师姐来信的意图。 只见那末尾明晃晃地写着:“师姐忙于凡尘中事,无力照看门下徒儿。知师弟乃门中最为细致耐心之人,望能看着师姐薄面上,对其照拂一二,悉心指导。” ……得,这是让他做免费保姆来着。 沐羽收起信纸,他这却凡师姐向少拜托别人,看来此次倒是真挺重视这个徒弟,估计才会写信拜托于他。沐羽与师姐既是同门,昔年入门时又曾颇多受其照顾,他自然是难以拒绝这微小的请求。反正他初到此地,倒不如应了对方的要求,先去门派之中打探一番,来日掌门问起他缘何突然兴起走出禁地,也好有个解释。 想到这里,他走入屋中,拿出一张纸来,提笔在上写了一个字:“可。” 随后,将其塞入信鸽腿上信筒中,将其放归。 沐羽应下孟却凡的请求之后,当即便决定去门内走一遭,探探他这师姐徒儿的消息。 他招来佩剑,念动法诀,朝着孟却凡在门内的居所行云峰御剑而去。 禁地距离孟却凡的居所并不算远,不过短短小半炷香时间,已是依稀看到了行云峰的影子。 这行云峰乃上代护法长老的居所,后前掌门仙逝,护法长老也随之闭关修行,将其位传予孟却凡。孟却凡虽然接了行云峰峰主的位置,成为寒月宗的新任护法长老,却是个不着调的人,向少居于门派,行云峰的事务也很少打理,皆交予了上任护法长老闭关前收下的弟子。是以行云峰一脉虽然不算人脉稀薄,在寒月宗内却是个存在感比较稀薄的一众。 沐羽回忆完孟却凡在他脑海中留下的过去,不由得感叹不已。 把原本重要无比的峰主给做成了这个样子,他这师姐难怪要担心新收的小徒弟的未来发展。 ……话说又回来,他这师姐既无心去管,又何必要收徒呢? 眼见已经到了行云峰山头,沐羽捏诀收起御剑,稳稳地落在了青石板的地上。他抬脚便朝着孟却凡居住的院子的偏院走了过去,据她的诉说,她那新收的小徒弟便居住在那里。 他路走到一半,正寻思若是见了孟却凡那小徒弟该怎么说,却远远地听到了一阵吵嚷从不远处的偏院传来。仔细听来,那话语中似乎还夹杂着不少侮辱的词语,像是在打骂什么人似的。 第2章 成为灵脉传人(二) 沐羽听到那打骂声,登时心中便一紧,隐隐察觉了些什么,不由快步走上前去。 待他靠的近了,果然见到一群穿着门内弟子服饰的人围着一个少年痛殴,嘴上也是极其的难听。那被打的少年抱着头蜷缩成一团,指缝间隐隐可见血迹。或许是痛得急了,连带着口中都忍不住发出了轻微的呻|吟。 即便如此,那群人还是没有放过他,仍旧骂道:“没用的废物,连一点小事情都做不好,怪不得连你师父都不愿意带着你,把你丢回了行云峰做个打杂的!哈!”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刺痛了那被打的少年,他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随即顾不得自己暴露出身体的弱点,冲着刚刚说话的那人怒吼道:“我不是打杂的!我师父没有不要我!” “还敢反驳?!”那人被少年吼得愣住了,后退了一步,随即反应过来,阴冷一笑,而后一脚狠狠踢在少年腹部,“那她倒是来救你啊?啊?你看你,都在这破院子里当了多久鹌鹑了?” 少年被他这一脚踢得痛的再次蜷缩起来,却又像是被对方的话深深刺痛,以至于连自我防卫的姿势都忘了做,眼角默默流下眼泪来。 沐羽在旁只是看了片刻,便已觉得这帮人实在太过恶劣,连同门师兄弟都要如此欺辱,简直是无法无天。 他见那少年被这群人打得头破血流,再也忍不下去,不由出声怒斥道:“都给我住手!” 这一声饱含着灵力的怒斥传出去,在场数人当即被震在原地动弹不得。为首作恶那人见有人多管闲事,扯着嗓子便朝沐羽叫了起来:“不知这位同门是哪峰下弟子,管闲事竟然管到行云峰来了?我等乃行云峰首席弟子,管教自家师弟,还请这位师兄不要插手我峰中内事。” 他话音刚落,突然便觉得四周反应有些不对,竟然没有一个师弟为自己声援。正奇怪地扫了一圈其他人,却见一个素日里十分机灵的师弟对自己不停地眨眼,示意他看来人的法宝。 这让他觉得十分丢人,却也不情不愿地仔细看了看。一眼望去,青色衣袍,衣袖上绣着碎玉银纹,身负一柄青色长剑,好一个出尘绝艳的人! ……等等,青色长剑?! 他不由定睛一看,这一眼却险些吓得跪在地上—— 那剑,是灵剑御神! 御神剑! 但凡是寒月宗弟子,便是再无知、再初入师门,也知道御神剑乃门下主管炼药一事的沐羽长老所有。这沐羽长老虽称长老,又管炼药一事,却并不像别宗别派那样通常是个慈眉善目的老爷子的形象。虽然门内弟子极少见过这沐羽长老,却知道其人乃世世代代掌管九州灵脉的沐家后人,如今的灵脉传人,更是年纪轻轻便已成为当世的顶尖高手,天分极高。只是性格冷淡难以交流,并非是个好相与的人物。执炼药长老一职也只是因为其炼药天分亦是卓绝,现掌门舍不得他就这么蹉跎在禁地枯耗一生,于是便给他闲里无聊找些事情做。 而种种光环造就的则是在众寒月宗的普通弟子眼中宛如绝情绝欲的仙人一般难以亲近的形象。 所有寒月宗弟子都知道,这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而这个人,如今就站在他们眼前。 领头那人顿时汗如雨下,心如擂鼓,连开口的勇气都没了。嚅喏半天,方才开口:“弟……弟子不知师叔来此……有……” 他话音未落,周围便已哗啦啦地跪了一圈儿:“弟子们知错,请师叔责罚!” 沐羽扫视一圈,见领头那人一脸悔不当初的模样,寒着脸冷哼了一声。这群人这会儿装得像真的似的,刚刚欺负人的那股狠劲儿倒是没了。他理也未理那群自愿跪在地上的弟子们,视线投在了因方才的变故有些懵的抬起头来的少年脸上,面色柔和了稍许:“伤势如何?” 那少年听到他的问话,犹豫稍许,谨慎地看了看周围,摇摇头:“谢师叔挂心,弟子……无事。” 听到少年的回话,那群人纷纷露出放松的表情来。 “你说无事便是无事?”沐羽听了,却不觉得放松。他淡淡一笑,说,“既然你觉得无事,那我是否离开也无妨?之后你是死是活,可便不关我事了。” 那少年听到他回答,显然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他露出了有些纠结的表情,最后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沐羽看他这般反应,心里便知这少年平素里肯定没少被这群师兄们欺负,才会在明明可以报这一箭之仇的时候选择隐忍下来,以换得之后的安宁。毕竟以他视角来看,沐羽或许只是碰巧路过此处,之后是否会再帮自己犹未可知。而若是此时向这位师叔告状,或许一时半会可报仇、还可以获得一阵时间的安宁,但是就长远来看,肯定还是不免会被欺负。并且有了前次教训,这之后的报复免不得会变本加厉,更加过分。 如此看来,倒是个挺聪慧的孩子。 他在心里点了点头。 这时,沐羽忽然想起了自己来此的目的。他看了看眼前这少年,直觉告诉他这少年便是他此次前来的目标,便说:“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好再管。只是……” 他顿了一顿,严厉地看了一圈儿周围,最后将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又说:“我问你,你师父是谁?” 少年听到问话,瑟缩了些许,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 沐羽见状,隐隐察觉了真相,便问:“可是行云峰峰主孟却凡?” “……正是。”少年犹豫许久,还是点了点头。 “果然是你。”沐羽颔首,“我受你师父所托照拂于你,所以来此地一看,只是你情况似乎并不如何?” “并无此事!”少年听到沐羽的话,忽地激动了起来,“我在行云峰过的很好!不必拿这种事情去烦扰师父!真的!” 少年这话让沐羽不由觉得十分好笑,他微微挑眉,将眼前人纳入眼底,只问:“你说的‘过得很好’,便是如此生活?倒确实过的不错。” 一众人被他这话里有话给说得羞愧地低下了头。 少年亦是低下了头,却似乎不是因为欺骗别人。他梗着脖子,好像还想说些什么,沐羽却已经听得烦了。他答应了孟却凡,会照顾好她那独苗苗的徒弟,却没答应要不要顺遂她那徒弟的心愿。对于沐羽这种非黑即白的性格的人而言,这群敢于在门派之内欺辱同门的弟子皆是该丢去断情崖面壁思过的货色,平日里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今日已因为孟却凡的关系对其容忍良多,却不代表他会继续容忍下去。 他瞥了那少年一眼,手中灵力做团,将他团团包裹起来,捆做了一团,捏诀御剑而起,对地上一众弟子撂话道:“今日之事,暂且按下。只是这等欺辱同门之事却不能不罚,你等且自行去找掌门领罚,勿要让我主动去寻。” 话罢,也不等那群弟子的回话,抓着孟却凡那小徒弟便冲天而起,朝着他的居所飞去。 这少年伤势颇重,又常受同门欺辱殴打,不知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须得好好诊治一番才行。沐羽身为炼药长老,住所有不少存货,倒是刚好便宜了他,无需到处求人采药了。而且他住的地方也算比较清静,平日里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往,还挺适合和这种自闭小少年沟通下人生想法的。 沐羽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甚至还想好了之后的路该如何发展:比如借由却凡师姐这徒弟的名义,以后就可以频频外出打探他那个目标的消息。再不济,还有这么个小帮手,养熟了也应该能帮上忙,早晚能把那个沈霜掘地三尺给掘出来。 他想的挺好,以至于御剑飞歪了都没有察觉。就在这时,突然却听到了系统“叮咚”一声的提示音:「目标“沈霜”对你的好感度+20」 沐羽被这提示音吓得差点一个没稳住,从剑上摔下来。他稳了稳身形,有点崩溃地问系统:“……下次出来能不能让人有点准备?还有这个好感度……又是什么情况?” “不能,系统无法改变自身神出鬼没的属性。”系统冷漠地道,“好感度就是字面意思,沈霜的好感度增加了20点,还剩下80点满值,宿主请再接再厉。” “等等……”沐羽听到系统的回话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将视线投在了身边的少年身上,“这个……就是目标?” “对。”这次系统没有再吝啬。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天上掉馅饼刚好砸嘴里的感觉,沐羽总算是体会到了一次,只是这馅饼的味道实在让人觉得有点奇怪。他瞅瞅身边昏过去的少年,又想想系统特意给自己在任务上标注的sss难度,莫名的竟嗅出了一股阴谋的味道来。 第3章 成为灵脉传人(三) 但无论阴谋不阴谋,任务还得照做,好感度也不能落下。 系统既然标示了让沈霜接管灵脉传人身份的任务与他的好感度息息相关,沐羽就断不可能绕开他自己去把这个任务搞完。他思索许久,最后还是趁着沈霜还没醒来的功夫提笔写了封信去给孟却凡,以便从她那儿获取一些她这小徒弟的消息。 毕竟他对沈霜一无所知,却不代表孟却凡也是。 沐羽写完了信,匆匆把信丢给了鸽子,让它把信带去给孟却凡。 这鸽子乃孟却凡曾找他孵化的那只灵鸟蛋的后裔,普天之下唯有这鸽子才能联络到平日杳无踪迹的孟却凡,换旁人那真是影子也别想摸到。他做完这些,又去为沈霜调制灵药,最后才到他安置沈霜的房间去查探他的情况。 当他来到那屋子的时候,却发现沈霜竟然已经是清醒了过来。 他愣了一下,将手中为他调制的药搁在桌子上,问道:“醒了?现在感觉如何?” “呃……师叔?”沈霜看见沐羽,显然有些紧张,“我……我这是在哪儿?” “后山禁地。你伤很重,我就先将你带回我居住的地方给你治疗。”沐羽说。他看着似乎有点说不出话的沈霜,不由觉得十分有意思,“怎么,我很可怕?” “不,不是……”沈霜结结巴巴道,脸上浮现出些许薄红,“只是以前只听说过师叔的名号,没想到师叔……嗯,这么好……和善!” 沐羽:“……”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货刚刚绝对是想说好看这个词吧。 他看了看眼前莫名脸红的沈霜,心想之前那20点好感真没白刷,这小子竟然一反之前抗拒陌生的态度,有胆子调戏起师叔了?不得不说沐羽现如今的身体长得确实清风霁月如出水莲花,便是他自己看了都要心动,只是这说的这么直白,真的好? 沐羽此刻十分想翻个白眼以示不满,但是想想自己此刻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人设,还是算了。 他想了想,便对沈霜说:“沈霜,我收到孟师姐来信托我对你多加照拂。此番带你来我住处也是因为如此。” 说着,他顿顿,观察沈霜的表情:“我观你在行云峰似乎呆的并不得意,行云峰现既无峰主在位,你继续待在那处也只是浪费光阴而已。你以后便在这里跟着我修行吧。” “可是……”沈霜有些犹疑的欲言又止,可看到了沐羽不容置疑的表情之后,点了点头。 沐羽说完这些话,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严厉了些,不由得有点惴惴地偷偷瞅了眼沈霜。毕竟沐羽现在的身份虽然是寒月宗长老,但实际论年龄来说,他其实比起眼前的少年也没大上许多,充其量只能算是青年人而已。在发现他果然有些心情低落之后,咳了咳,露出一个十分符合人设的僵硬笑容:“你不必担忧行云峰那里的事情,行枫那我会亲自去说。既然我已允诺孟师姐此事,便定会照顾好你。” 他又把之前端来的药递给沈霜,不由分说道:“你先把药吃了。” 沈霜这次倒没再抗拒,乖乖把药喝了。 沐羽对他的态度十分满意,脸上表情不由和善了些。他在床边坐下,对沈霜说:“你且坐好,方才那药需灵力将其药力化开,我为你引导一遍。” 沈霜又听话的坐好。 沐羽为他灌输自己灵力在其经脉中游走,以催化药力。那灵药中掺了些镇痛的成分,在沐羽的灵力作用下,沈霜倒是很快露出了昏昏欲睡的表情。 他趁着沈霜将睡未睡之际,问了他是否还有什么遗落在行云峰的、需要收拾的东西,自己可帮他从行云峰处带来。 沈霜问:“师叔是要去行枫师兄那里吗?” “嗯。”沐羽颔首,“可有?” “没了。”沈霜摇摇头,脸上露出些许落寞的表情,“谢谢师叔,但是那里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东西了。” 沐羽见他这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心软了软,想他到底也只是个孩子而已,这么早熟倒也真是可怜。 不过他却没有出言安慰沈霜。除却他本身就不擅言辞的因素外,他现在扮演的这位“沐羽”本身也是一个被迫早熟的倒霉孩子。身为九州的灵脉传人,本来过的应该是衣食无忧、承欢膝下的生活,结果小小年纪就惨遭灭门,亲族皆丧于妖族之手。若不是家中老仆拼死将其救出,想来这曾名震天下的沐家也就此毁于一旦了。是以这位“沐羽”小小年纪便已成孤儿,拜入寒月宗门下修行。而又因沐家祖传家训,纵然满心悲愤,却不可向其仇人复仇。否则乱了心性,便不可再做灵脉传人,更无从谈起净化九州之下源源不断地周而复生的混沌浊气。 而一旦灵脉失控沾染浊气,九州大地便会陷入混落,更会使妖魔滋生,恐天下大乱。 于是这位“沐羽”就在如此纷乱复杂的境地之中挣扎了十数年,以至于养成了如今这番冷若冰霜的模样。 如此遭遇,不可不谓之惨烈。 沐羽自己也是个父母双亡,英年早逝的倒霉蛋。他很明白这种境遇之下当事人的心情,再多言语安慰都是没有用的,倒不如直接闭嘴,让时间来淡化这些事。 他十分淡定的摸摸沈霜的脑袋,什么都没说,走出了房间,招来御剑又去了行云峰去找沈霜他师兄行枫,给沈霜找回场子。 沐羽刚走到一半,就听到一阵悦耳的“叮叮叮”,然后系统幽幽地冒了出来说:“你干得不错。” “啥?”他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 「目标“沈霜”对你的好感度+10」 紧接着,系统的提示音就来了。 听到这句提示的瞬间,沐羽简直感动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小天使有没有!这就是小天使啊!好感度加的这么大方!! 系统也很纳闷:“咦,你是不是点了什么奇怪的技能?他怎么给你加好感加的这么大方?” “大概……同病相怜?同性相吸?”沐羽说,随即十分敏锐地发现了系统话中的漏洞,“什么叫‘他给你加的这么大方’?” “就是人设崩了。”系统冷漠道,“他可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主,我很了解他有什么奇怪的吗?” 沐羽想想,这句话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便放下了一肚子疑惑,继续往行云峰飞去。 飞到一半,沐羽突发奇想地绕道先去了孟却凡的小院子,把去见行枫的事情先撇到了一边。 系统对他的行为十分好奇,问他道:“你这是去干什么?” 沐羽十分冷静地表示:“先去沈霜住处,去了解一下他所谓的‘人设’应该是什么样的。” 系统:“……” 此话一出,系统果然没有再多嘴过。沐羽心道这其中果然是有问题,更是坚定了去沈霜住处走一圈儿的念头。 不多几时,他已到了之前来过的小院子。 沈霜住的屋子十分之小,里面也几乎没有什么东西。沐羽进去转了一圈,发现房间收拾的井井有条,显然他是个相当律己的人。他靠着记忆里寒月宗弟子应有的习惯打开了位于房间一侧的小衣柜,果然在里面发现了沈霜的衣物。 那衣服洗得略略有些褪色,却也并不破旧,看上去像是不擅家务的人用了不对的方法才将这衣服洗成了这个样子。除却那几件换洗的弟子服饰外,下面还压了几件其他的衣服。沐羽毫不脸红地抖开看了,发现衣服上沾染了不少浅褐色的痕迹,像是血迹。 而就在他查看衣服的当口,系统的提示音忽地又冒了出来:「您已解锁剧情碎片·文案,是否进行查看?」 沐羽十分无语:“剧情碎片·文案??那是什么鬼???” 系统幽幽地说:“就是字面意思啊。亏你能翻到这碎片。” 沐羽压根懒得理它,兀自点开了那剧情碎片。随着他按下“是”这个字后,一副水墨长卷一样的动画展开,数行字出现在他面前—— 「天不顺我,我必逆天! 小小少年,一朝家破人亡。血海深仇,他日必百倍偿还! 漫漫修仙路,同门刁难,师门问责,众人嘲笑,那又如何!不过唯心尔! 且看少年沈霜如何从一介孤儿到傲视天下的顶级高手!」 沐羽:“……” 系统问他:“你感觉如何?” 沐羽无语问苍天。 这真是……好老好通俗的某点文的桥段啊。 估计要不是篇幅限制或者在水墨卷上打上去显得有点掉逼格,估计下面系统还会贴心的刷上一排爽字。 “所以这其实是一篇小说?”沐羽问。 “对啊。还挺好看的。”系统表示,“所以我才会说他崩了人设嘛。本来小说里这家伙还挺冷漠心机的,结果遇到你怎么就变成内敛的羞涩小少年了……” “……你就当成我自带少年儿童亲和光环。”沐羽说,“你还有没有别的藏着掖着没告诉我的。” “一时半会还没想到。”系统冷酷地说,“少年人,努力挖掘剧情碎片,说不定还能找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沐羽面对系统这幅完全不要脸的作态,竟一时无语凝噎。 真的好不要脸啊!!! 第4章 成为灵脉传人(四) 系统不要脸归不要脸,沐羽该干活还得干活。 看完剧情碎片,他大致也对这个世界有了个初步的掌握了。不论沈霜对自己莫名其妙的好感是怎么回事,总之不是件坏事,他得好好抓住这个机会才行。不然,恐怕这第一个世界他就得翻车。 沐羽打开任务栏看了一眼,发现那个净化混沌浊气的任务条竟然倒退到了4/100,不由得眼前一黑,特别想把那个黑心系统揪出来痛揍一番。 把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当成游戏也就算了,特么这任务条还带不进反退的啊?!!! 沐羽十分窝火地走出了院子,准备去找行枫。 之前也说了,行云峰本是上代护法长老的居所,后来才移交到孟却凡手上的。而孟却凡向来贪恋红尘中事,便把俗物都丢给了上代护法长老的弟子,而这弟子的名字,就叫行枫。行云峰一脉大大小小事物便皆是交由他处理的。 沐羽之前不经他手便训斥问责了行云峰弟子,还把沈霜打晕了卷走,怎么也得过来和行枫说一声。虽然按地位来说,沐羽是比他要高的,可怎么着也是同辈人,总不好太过目中无人。 便是原来的那个沐羽,也是会来走这么一遭的。 他抬脚便朝行枫常待的屋子走去。 不多一会儿,沐羽见到一个穿着弟子服的小姑娘躲在去见行枫的必经之路上东张西望,像是在偷看。那姑娘见着他,先是狠狠地吓了一跳,随即看到他身后负着的青色长剑,双眼一亮,接着欣喜地挤了上来。 她问:“您……您是沐师叔吗?沈师兄是您带走的?” 沐羽一脸问号,心道这人是谁,但还是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系统又“叮”地跳出来一个弹窗,提示他获得了一个新的剧情碎片。 这次系统倒是没有询问他是否查看,而是直接把碎片里的内容注入了他的脑中。沐羽当即便是脑子一阵晕眩,而后脑内就多了一大堆原本不知道的东西。 “师叔,师叔你怎么了?”那小姑娘见沐羽脸色发白的扶住额头,脚下也有些虚浮,不由担心问道,“没事吧?” “没事。”沐羽答道,随后问她,“你是行云峰弟子?” “是,我是行云峰弟子,行枫是我师尊。”她说,“我叫李桃夭。” 她话一出口,沐羽便知道这和系统刚刚强行塞给他的剧情碎片对上了。 这李桃夭乃行云峰末徒,沈霜的小师妹,人美嘴甜还暖心,在沈霜被同门欺负,师父忽视的情况下给了他许多温暖和鼓励。可惜这姑娘有女主的戏份却没女主的命,后来很快便丧命于魔教之手。更因为她死得不明不白,沈霜又因为要报血海深仇不敢轻易将实情吐出,便被寒月宗认定为魔教妖人,要将他诛灭以示众。 系统给的碎片的信息便仅限于此,不过沐羽却从中获得了许多提示:一是接触关键人物可以解锁更多的有关原著小说的信息,其次则是此时的沈霜还是一颗青葱水嫩的小白菜。 第一个对于沐羽来说暂时还用不太到,毕竟以他现在的状态,实在无法得知哪些才是解锁剧情的“关键人物”。但第二个则就很重要了——简单地总结来说就是,此时不刷好感度,更待何时!刷刷刷! 他仿佛又听到了“叮叮咚咚”的悦耳提示音。 心思刹那间百转千回,沐羽面上却不显。 他点点头,对李桃夭说:“我正是为此事而来。不知行枫师兄现在何处?” 李桃夭闻言,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师尊他在……他在大堂。” “大堂?”沐羽不由奇怪道,又问李桃夭,“你面色如此……可是发生了什么?” “哎呀……就是这样!师尊他……”李桃夭一听沐羽竟然主动问自己,不由面露喜色,竹筒倒豆子一般地将实情都给沐羽一一说了出来。原来那几个欺负沈霜的弟子果然是作恶已久,李桃夭也十分看不惯。只是她人小力微,也没法正面和几位师兄抗衡,若是冲上去维护沈霜,那接下来几位师兄便会愈发变本加厉地欺负于他,她只好暗暗关心。而行枫则似乎早已知道此事,却装作未曾看见,对几位弟子的行为从未多加管束。要不是此番沐羽恰巧遇见此事,将几名弟子训斥了一番,沈霜怕不是还有得罪受。 李桃夭越说越生气,最后义愤填膺的就差挽袖子上,呃。沐羽不得不打断她的话,以便能让她早点回归正题。 她这才收敛了神色,蔫蔫地说师父正在训斥几位师兄,打算过会儿便去主峰与戒律堂为几位弟子请罚。 沐羽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行枫这是卯足了劲儿打算护住徒弟,和他死磕到底了。 毕竟他身为师尊已经处罚过弟子,掌门自然是不好从重处罚的。而若要交予戒律堂处理此事,以区区殴打辱骂这种小事,诡辩一番,也就是被丢去面壁思过一阵子的事情而已。毕竟没有人会站出来说,他们欺负同门已经成了常态了。 纵使沐羽十分看不惯这种行为,也不能明面上说些什么。 是以行枫发现李桃夭的时候,紧接着就看到了跟在她身后一脸寒意的沐羽。 行枫掌管行云峰中俗物已久,是何等的人精。几乎在看到李桃夭和沐羽同时出现的一瞬间,他便已清楚发生了什么,定是他这藏不住话的小徒弟把事情全倒给对方了。他一边恼火李桃夭多事,一边又只能摆出笑脸迎接沐羽。 毕竟他这个师弟,不仅极受前代掌门的喜爱,现掌门对其也是宠爱信任无比,并非他这种人可以招惹的。 只是不等他开口,沐羽便已经先出了声:“行师兄,许久不见。我今日来是为沈霜一事,不知孟师姐可有通知师兄?” “却凡师姐?”行枫诧异了一瞬。他方才还在想久居禁地闭关不出的沐羽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行云峰,当下便了解了原因,“可是她给你去了信?” “是。”沐羽点头,扫视了一遍在地上跪了一圈儿的弟子,“没想到行云峰教育出的弟子却是如此欺软怕硬、欺辱同门之徒。” 他话说的极不客气,也十分符合了“沐羽”一贯看不得丑恶的人设。行枫虽然脸上面色难看,却没说别的。只是他心里明白,这一番话说出来,这件事估计断无和解可能了。 行枫只好赔出笑脸来,对沐羽说:“此事确实是我一时不察,让沈霜受委屈了。今后我定严加管教这几个不肖徒。只是……不知却凡师姐来信说了些什么?” “孟师姐托我照看沈霜,想来不久后她的书信便会送来行云峰。”沐羽答,又说,“他既然在行云峰备受排挤,继续下去也只是浪费光阴而已。我已将此事与孟师姐说明,不知行师兄是否方便与我一起去见一面掌门真人与他一说此事?” 他没有再提惩处弟子的事情。 行枫听闻,连连点头称是,随即松了一口气。 虽然这事儿确实是他门下弟子做得不对,可传出去也不好听,如果沐羽能不闹大,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沐羽见行枫面色转好,却不想他那么轻松:“只是此事却不可就此算了。欺辱同门终是大错,心性不正之人,修仙一途上想来也难有成就。这次还请行师兄从重处罚,断不可因师徒之情乱了分寸。” 他话一说完,果不其然便看到行枫刚刚转好的脸色再一次黑如锅底。 于是沐羽又好心地补了一句:“此事便不再去烦扰掌门师兄了,师兄便让他们几位给沈霜赔个罪吧。” 行枫:“……” 你下次说话敢不敢不要这么大喘气!! 可终究还是托沐羽的福,让他不至于丢脸丢到全门派了。行枫就算是再一肚子火,还是得打落牙齿和血吞,赔着笑脸和人一起去见掌门。 毕竟比起徒弟和自己,还是自己比较重要。何况这次沐羽也真是手下留情了。 他可是见过当年论道会上别派弟子的下作手段被沐羽给撞见了,沐羽一言不发抽出御神剑把对方暴打一番的场面。最后闹得双方师门长辈齐聚一堂,也没能按下他的脑袋让他认错,反倒是把对方给搞得从此销声匿迹。 行枫聪明的决定不再自讨苦吃,乖乖地跟着沐羽滚去见掌门。 寒月宗掌门却云真人贯来温和,沐羽既然答应不提及此事,想来就不会有什么大事。 倒是李桃夭有点不满。 她既高兴沈霜终于可以脱离被欺负的日子了,又有点对沐羽这种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行事态度有点生气。只是在沐羽送了她一只联络用的灵雀之后,又转怒为喜。她兴冲冲地问沐羽以后是不是能经常见到他,然后在自家师父怒气冲冲的目光下自知失言地缩到了一边。 然后沐羽顶着小姑娘期待的目光,困难的点点头。 ……怎么办,感觉好像要得罪她师父了! 沐羽十分头痛地想。 第5章 成为灵脉传人(五) 一路上,行枫果然黑着一张脸。直到见了却云真人,他那脸色才稍有好转。 却云真人乍一见到俩人,十分奇怪他俩为何走到了一起,不由问沐羽:“却尘,你怎么从禁地出来了?” 却尘乃先掌门为沐羽起的字。他少时丧亲,只有师门诸长辈,自然也只有先掌门为其取字号,却尘则是取自“了却前尘”,希望他能忘却过往深仇,清心正性。 他的几位师兄师姐亦是如此。 听了问话,沐羽便抢先一步将此次来意和经过简单说了。却云真人听完,笑了:“巧了,却凡也刚送了信来和我说这件事。还说山下事物繁多,一时半载恐无法脱身,让我另择一人选,主持此次论道会。” “论道会?”沐羽忍不住问。 论道会在“沐羽”的记忆里亦有记载。这论道会乃天下修真门派齐聚一堂的比试盛会,十年方才举办一次,各大门派都会派出门下精英弟子出席此次盛会。 而此次则恰好轮到寒月宗负责此次盛会。 “嗯。”却云真人点点头,“虽然时间还早,我觉得还是早日定下人选为佳。本想先去找你,未想到却是你先来找我了。” 沐羽皱眉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论道会按规矩,本应交给护法长老来主持的。只是师叔故去,却凡忙于山下事物无暇脱身,我便想另择他人主持此次论道会。”却云真人说,“师弟你闭关禁地已久,不若此次盛会便交由你来主持吧。” 他笑眯眯地道。 沐羽瞬间:“……” 不得不说,他这个师兄,坑人坑的有点狠。 论道会如此盛事,不但要主持者能言善道,还要威望极重。否则在各门派弟子交手比试时出了什么乱子,主持者却不能很好地处理并让人信服,那丢的人可就大发了。 联想到孟却凡贯来不靠谱的性格,不得不说却云真人虽然十分温和好说话,但思考问题还是很深刻的。== 毕竟“沐羽”在上一次论道会上大打出手威震四方的事情,估计至今还有许多人难以忘怀。若是搬出他来主持大会,想必比孟却凡能镇住场子得多。 只是沐羽仍旧不甘心地想垂死挣扎一下:“论道会如此盛事,师兄交予我来主持,恐怕不妥。若论资历威望,还是交由师兄更为稳妥些。” 却云真人却道:“此事你便不要推却了,师兄是信得过你能做好此事的。” 沐羽不由一脸懵逼。 就在却云真人话音落下的同时,系统“亲切”的提示音又响了起来。 「开启支线“论道会”,成功完成此支线任务可获得功德值100,目前进度0/100。 成功完成任务可开启商城系统。」 得,系统这么一瞎搀和,沐羽是不认命也得低头认了。 他只得做出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向却云真人点头应下了此事,再三表示自己会努力做好。顺手又说了准备让沈霜居住禁地的事情。 却云真人闻言沉吟片刻:“虽说你既然开口此事,我便没有拒绝的道理。可是沈霜毕竟是年轻弟子,不知可会影响你的修行?” 他言下之意便是在隐晦地问沐羽,沈霜居住禁地可否会影响他净化混沌灵脉一事。 灵脉对世人而言向来神秘,沐家又是十分低调的家族。是以世人只知沐家乃灵脉传人,代代以净化灵脉、抑制九州浊气四溢,免得妖魔滋生为己任。却不知这灵脉其实并不止沐家居住的御神岛一处灵脉。当年沐家被魔教联合妖族血洗灭族震惊天下,从此之后沐家便渐渐淡出了世人视野,也只有修道中人方才能记起那沐家的幸存者投了寒月宗门下,仍旧谨遵着祖辈传下来的遗训。 灵脉传人一职,其中苦楚唯有当事人才能得知。不仅要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寂寞清苦,其人更是要心性正直纯粹,不可轻易动喜怒,否则便会极易受到浊气反噬。是以寒月宗诸多了解内情的长辈,难免心疼这小小少年,便常对沐羽多有照拂疼惜。 尽管明白却云真人的好意,沐羽却只能辜负了。他心道若把沈霜赶跑了,他这任务恐怕是要完,也只好忍痛表示自己无碍,谢师兄关心了。 “师姐既已将此事交付于我,我便不可辜负她的信任。”他违心地说。 却云真人见他如此真诚,便“好好好”地答应了他。 此事至此便可算告一段落。 沐羽去一趟行云峰收尾,总计get了一只萝莉的好感度、一名大叔的仇恨度以及十分莫名其妙的任务一个。 就在他愁苦此事的当口,系统趁机窜出来对他安利了一波商城系统。 沐羽十分冷静:“你刚刚还说完成了任务才能开启。” “没关系,凭咱俩的关系,我可以给你打白条。”系统大度地说,“可以先给你提供个试用版,比如人情世故精通这种技能,不需要998,更不需要648,只需要98!你就能享受到这种福利待遇!” 沐羽将信将疑地打开了系统免费为他暂时开启的商城系统,只瞅了一眼便觉得眼睛都快要瞎了:分门别类的倒是很清楚,许多技能描述也十分让人心动,只可惜—— 太!贵!了! 穷比沐羽一个都买不起。 于是他冷静地关掉了页面,无视了犹自挣扎的系统,坚定不移地朝沈霜走了过去。 经过刚刚那一阵东跑西跑的折腾,沈霜老早就醒了过来,并且一反之前略微抗拒的姿态,非常积极地成为了一名热爱家务洒扫的好少年。沐羽回到居住的小院子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个闪闪发亮的客房。 见到此状,沐羽不由得有点无语。他联想到之前在沈霜房间见到的那件血衣,便忍不住想这小少爷究竟得受了多大委屈才能变成现在这样子。家务水准一流啊简直。 但是看到对方闪闪发亮的眼睛,他又不好意思说无需这般用心。只能努力挤了个相对温和的表情,对他表示了感谢,顺便感叹了一下自己果然是太随便敷衍了。 “你离开行云峰暂居此处一事我已禀告掌门,你可不用担心。”他对沈霜道,“下次不必再如此做了,我非行云峰待你极恶的那些人,在此处你只需安心修行,莫因此等俗事乱了心性,我便无再多要求。” “可是因为我做的不好?”沈霜闻言顿时急急问道,“师叔你告诉我,我会改的!” 沐羽乃是自他踏入寒月宗大门之后,第二个对他如此之好的人。而他见着对方也是觉得亲切无比,内心一阵汹涌。尽管对方只是因为自己师尊的托付而照顾自己,他也想要凭借自己得到对方的认同。 或许这就是缘分? 沐羽看了一眼如此急切的沈霜,内心感觉顿时变得十分奇异。系统说沈霜乃冷漠心机之人,沈霜这番单纯且迫切得到认同的样子却让他十分怀疑沈霜的人设大概是被系统生吞猛吃进去了。他也不太会安慰孩子,只得手足无措地站了一会儿,最后无奈地道:“你乃寒月宗弟子,亦是我师侄,怎可好让你去做这些洒扫杂活。” 他话音刚落,便又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说:「目标“沈霜”对你的好感度+10」 沐羽瞬间便被吓到了。 这……这才多久一会儿!好感度就已经刷了40了! 怎么有种这个世界的任务可以很快结束的错觉! 刹那间沐羽看沈霜如同在看一个闪闪发光的小天使。 沈霜听了他的话,也是一阵感动:“承蒙师叔不嫌弃我,我也很是感激师叔救我于水火。只是我人小力微,也只能干些这种杂事了。还请师叔不要嫌弃,这些真的都是我自愿而为的。” 他话说的简单,按理来说沐羽点到为止就这么顺水推舟的答应也就罢了。只是沐羽一想到未来将要称霸天下的主角现在竟然窝在他的小院子里给他当清洁工,就不由一阵压力山大,惊恐异常,生怕被主角气运折了寿。可惜他又推脱了几次,沈霜仍旧坚定不移地表示自己要做清洁工,他也只能沉默了一阵,转而问沈霜:“暂且按下此事不提。不知却凡师姐或是行师兄可曾有教导过你寒玉诀?如今修习到第几层了?” 寒玉诀全名乃玄机寒玉诀,乃寒月宗创派祖师寒月道人所创,共有十层。能将其修炼到八层便已是天下难敌对手,而九、十层则除了创立此功的寒月道人,再未曾有人臻至此境。便是沐羽如今这天资卓越的宿主,也只是堪堪修炼到第七层,触摸了些窥望第八层的门道而已。这还是因为他本是沐家后人、灵脉传人,受天地气运眷顾的原因。 如今他问沈霜的实力,问修炼到几层则是最简单不过的。 然而提及此事,沈霜却面露了些难色。他支吾了一阵,才面色难堪地道:“弟子不肖,师叔,寒玉诀尚停留在第一层,并无精进。” 第6章 成为灵脉传人(六) 他话一出口,可是结结实实地把沐羽吓了一跳。 毕竟在他记忆里,这系统提供的小说文案可没说这是废柴流升级文啊?这玩意儿这么重要不标出来,绝壁会被读者追着喷到死的好吧!难不成还能是他搞得蝴蝶效应不成? 话说他也就刚来这里不到一天,这就弄出什么蝴蝶效应也太扯了啊。 沐羽愁苦了一会儿,最终在沈霜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既然孟却凡把人交给了他,那他也只能走马上任充当这个临时师父了。好在“沐羽”留下来的记忆足够让他不去误人子弟,不然就搞笑了。 沐羽开始勤勤恳恳教导起沈霜。 随着了解渐渐深入,他发现沈霜并非那种不通心窍的傻人,反倒是非常聪颖,当得气运眷顾的“主角”二字。他之所以这么久来修为并无寸进,原因很多,却不是因为他笨。 那日他给孟却凡的去信很快便收到了对方的回复,而那封信也帮他解锁了又一个剧情碎片。通过剧情碎片和孟却凡来信的结合,他方才知道沈霜不仅仅只是一个惨遭灭族的普通富户而已。与之相反,沈霜家亦是修仙世家。只是天下修仙门派何其之多,地位永固不动的也只有少数两三大门派。沈霜在的便是一小门派,曾经也曾发达过,只是后人无能,却是渐渐没落了。以至于当年惨遭灭门时,也只是在修仙界内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乱。 其后人归向何处更是无人问津。 孟却凡也只是恰好途经一个小城,见到了被小妖追的满地逃窜的沈霜,这才起了怜悯之心将其收为弟子,送来了寒月宗。还瞒下了却云真人这件事,叮嘱沐羽莫要走漏风声。 而问题关键则就是这个。 身为修仙门派后人,沈霜自幼自是学了自家门派的法术,习惯了那一套经脉运行的套路,是以运行起寒玉诀便会较之白纸般的稚童来困难许多。而除去这个原因外,沐羽又在他体内发现了数道魔气,阻滞在经脉之中妨碍其修行。 那魔气极为霸道,不停地吞噬着沈霜体内灵气。便是沐羽几次试探,也如同泥牛入海般了无生息地被吞噬殆尽。 沐羽问他原因,沈霜说这是被灭族时,仇人留下来的“礼物”。 他说这话时表情极为愤怒,沐羽见状,也不好继续追问。 毕竟扒人伤疤是不道德的。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耽误了下来。 而另一边,因为却云真人的缘故,沐羽不得不开始为大半年后的论道会开始奔忙。他本身其实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大场面,“沐羽”的记忆里倒有,但讲真也只是去撑个门面。谁都不会指望一个移动闷葫芦去和人寒暄交际。 所以沐羽做的还是蛮辛苦的。 好在却云真人还算照顾自己这个师弟,在其中帮了不少忙,指点了他不少东西。这个温和好说话的师兄也让沐羽倍感亲切,便也干的十分努力。 期间在整理参加此次论道会的弟子名单时,却云真人问他:“行云峰此次都派了谁参加论道会?” 沐羽之前看了眼名单,行云峰参加的人只有一个李桃夭他还算熟悉,其余两名弟子一概不认识。便将这些名字如实转述给了却云真人。 却云真人闻言不由皱眉:“竟无却凡名下弟子一人……” 他脸色有些不佳。 沐羽闻言便沉默。 孟却凡一向难觅踪迹,名下弟子还活着的也只有沈霜一个。按理说她身为行云峰峰主,名下弟子应当是当仁不让地有参加论道会的名额的。可是她那封信把沈霜从行云峰给丢去了沐羽手下,行云峰便不好再插手过问此事。而沐羽本身又是个不怎么管事的主儿,也并未收徒,自是不会主动讨要这名额。 更何况以沈霜目前堪堪修炼到寒玉诀二层的功力,就算去参加论道会也是被人给揍的。处于私心,沐羽便没有主动为沈霜报名。 论道会虽然点到即止,可下作手段也层出不穷。他有点怕事情脱轨。 好歹和沈霜也相处了一段时间,他还是十分喜欢这个懂事听话的少年的。 却云真人却没听到他的心声,只问他:“却凡的那个小徒弟……沈霜,如何?” 沐羽听了便有些为难:“他十分聪慧好学,平时也努力异常。只是……” “只是?”却云真人好奇道。 “幼时遭逢大变,体内经脉因此异变,于修行一途颇有阻碍。实力便就……”沐羽将沈霜的情况隐瞒撇去了一部分,告诉了却云真人。 却云真人知道沐羽是个说不得人坏话的性格,便也聪明的没有追问下去。但孟却凡身为行云峰峰主名下却无弟子出战,难免声名会有些影响。他想了一想,便又说:“那他的想法呢?” “这个……”沐羽又为难了起来。他怕伤到沈霜小少年的玻璃心,根本就没和他说这件事好不好!不然他肯定得要求参加这论道会,到时候绝对得一身伤的滚回来。 尽管爽文小说的套路就是:主角挨打→主角变强→主角秒杀一群人。但是谁知道这个什么劳什子论道会里沈霜能不能遇到续费外挂啊!! 万一没有,那不是亏死了…… 没有原著小说作为参考就是这点不好。沐羽头痛的想。 “我还没有询问过他的意见。”沐羽只能这么说。 “那师弟你就去问一下。”却云真人说。他虽然笑眯眯的,却是不容置疑的口吻,“既然交由你主持,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大碍。不若就这么去论道会历练一下,长长见识。” 沐羽虽不太愿意,但既然却云真人都如此说了,也只好一口应了下来。 他回去便将此事告诉了沈霜。 沈霜反应如他预料一样,几乎没有什么考虑便应下了此事。并且还表示自己最近似乎摸到了一些敲门,想来很快就能达到寒玉诀第三层的境界了。 寒玉诀前两层皆为基础,由简渐难,三层为入门,修至五层便可称为高手。但凡敢报名参加这论道会的弟子,俱是早已窥探或已经突破三层、达到四层的弟子。有些天赋绝佳者,更是早早触到了五层的门槛。 沈霜这修为……实在是不够给人塞牙缝的。 话虽如此,沐羽还是鼓励了他一番。 只是这件事过后,沐羽便觉得平日里见到沈霜的次数忽地少了许多。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沈霜刷刷刷地又给他加了20的好感,目前好感度已经高达60这个数值了。是以他几乎没事就喜欢跑到沐羽眼前乱晃。沐羽本身又宅的不行,除非是论道会上的事情,一般便呆在禁地这处独自修行,努力完成系统交付的净化混沌浊气的任务。所以便经常能看到沈霜。 结果这家伙最近竟然不天天跑来表示自己的敬慕之情了,作为代师父的沐羽顿时觉得很寂寞。 人一寂寞,就很容易多想。 年关近至,他便忍不住想起自己未来到这个世界的好友们。沐羽虽然是个短命鬼,双亲亦亡故,却还是有那么几个朋友的。只是这变故来的太突然,也不知道他那些朋友是否会因为此事而难受许久。他无法超越空间,便也只能在心中默默祝福他们能够幸福。 就在他悲春伤秋的当口,他豢养的灵鸟忽地拍翅飞到了他跟前,急切地转了几个圈,向他报信。 沐羽看了,却发现对方竟然是在向自己报告沈霜出了事情?! 他猛地意识到他似乎已经有一阵子没有见过沈霜了。 自从论道会事情之后,沈霜渐渐减少了在沐羽面前露面的次数,原因也很简单,他表示想要认真修行,争取不在论道会上给师门抹黑。 沐羽倒也很能理解他,他修行许久未曾精进半分,想来是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因此便自己找个地方独自修行,免得白白给人希望,丢人得很。 尽管沐羽不曾说过什么,到底是沈霜少年心性心高气傲。 沐羽不由急急问道:“他现下在何处?” 但愿沈霜没有出事才好。 那灵鸟便又比划了一番,将信息统统倒给了沐羽。 事情果真如沈霜所料,今日沈霜独自去修炼,但结果仍旧不如人意,便气得忍不住在后山发泄了一通,还把沐羽派去看着他的灵鸟给赶跑了。鸟儿被赶的没办法,只好离开了沈霜附近,准备过一阵子再来看看。没想到待到它再去沈霜修行的地方的时候,沈霜已不见了身影,原地的足迹也一团乱糟,根本没法辨认。灵鸟担心他出了事情,便跑来汇报给沐羽。 沐羽听完,又是担心又是无奈。他一边招呼着灵鸟带他去沈霜出事的地方,一边在心里腹诽,这莫不是碰上了什么机缘吧? 约莫是系统看他头疼的样子很宽心,就在他赶到出事的地点之后,沐羽便又得了一个剧情碎片。 ——果然是机缘。 沐羽扶了扶额。 那剧情碎片将沈霜是怎么因为修为无法精进而负气偷偷跑到禁地后山,又不慎摔落悬崖的事情描写了个一清二楚。还特意为沐羽注明了此番化解他体内魔气阻滞经络的“机缘”,便是这禁地之下深藏着的“混沌灵脉”。 第7章 成为灵脉传人(七) 系统如此明目张胆的提示,倒是让沐羽迟疑了。 他有一瞬间开始怀疑系统的用意,但是眼下还是救人要紧,便也只能顾不得那么多,赶紧御剑下了悬崖找人。 前几日刚下了场雪,山路湿滑无比,小道也变得十分难走,沈霜会误摔下去倒真不奇怪。纵使是沐羽,在这一片素白之中也很难分清系统描述的山洞到底在哪里。 无奈之下,他只得运起了自身对灵脉的感知力,以图可以靠灵气的浓厚来探寻到沈霜的所在。 别说还真给他找到了。 只是那冥冥之中一点灵气团太过稀薄,若不是系统没提醒他任务失败,他差点就要以为沈霜会死掉。 沐羽吓得赶紧跑了过去找沈霜。 那团灵气断断续续地存在着,沐羽顺着指引御剑而去,却见到了一个破藤遮蔽住的山洞。因得前几日下的雪落满了那藤枝,遮挡了视线,他才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这个山洞。 山洞比较破败,依稀可见一条有人拖行穿过的痕迹。沐羽连忙走过去,果不其然在那小道的尽头看到了喘着气的沈霜。 看到匆匆而来的沐羽,他显然吃了一惊。随后激动得仿佛有眼泪渗了下来:“师叔……” 沐羽本来是有点生气的,结果看到沈霜这个样子,也气不起来了。他走过去,跪了下来查看沈霜的伤势:“你到底是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 “我……我只是一时气急,又在悬崖那里看到了奇怪的东西。”沈霜艰难地道,“我看到了一团黑气盘在山崖,想去查看,没想到却被它卷挟着带下了山崖。” 黑气?! 莫非……是混沌浊气吗? 沐羽忍不住又问他:“后来呢,那黑气去了哪儿?” “它把我丢下来后就不见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感觉好像睡了很久。”沈霜昏昏沉沉道,“师叔,我感觉它还在附近,并没有离开。” 说完,沈霜吐出一口血来。 沐羽见状,当即便伸出了手,向他体内渡送灵气,顺便查探他体内经络的情况。却没想到他体内不止有之前干扰灵力运行的魔气肆虐,还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混沌浊气。他的经脉不仅没有被疏通,反倒变成了两股气息混战的主战场,几乎要将他的经脉撕裂。 ……这算哪门子的“机缘”啊!! 沐羽差点没有骂娘。 情急之下,他只好不停地向沈霜体内渡送自己灵力为其吊命,一面质问系统。 听了他的质问,系统懒洋洋爬出来:“我又没说掉下悬崖遇到混沌灵脉就是机缘了……你自己脑补的好吧。” 沐羽:“……”好有道理他竟然无言以对。 系统轻笑一声:“想救他很简单。他现在的情况就是因为两种力量互相冲突,自己却无法掌控。想平复这冲突,你吻他一下咯,很快就好了。” 沐羽:“……”这都什么鬼! “真的,你看你乃灵脉传人,渡一口真气过去。岂不是很简单的事情?”系统煞有其事。 沐羽忍不住问:“你认真的?” “我骗你的。”系统冷静地道。 “……滚。”沐羽咬牙切齿。 “不过第一句虽然是骗你的,但是第二句可没有骗你。”系统道,“你体内取自灵脉的灵力确实可以治疗中和这两股力量,但是单纯的渡送并不能抑制住。唯有灵脉传人的鲜血才可以解除。” “也就是输血给他?”沐羽问它。 “喂给他就够了。”系统说。 沐羽闻言,当即将昏过去的沈霜服了起来,以灵力刺激他的精神,强行让他苏醒了过来。 尽管如此,沈霜仍旧是一副意识模糊的样子。 沐羽顾不上许多,对沈霜急道:“沈霜,现在我要用我的血为引给你治疗伤势。你乖乖张嘴,万不可再抗拒,免多生事端。” 说罢,他毫不犹豫地解下御神剑,对着手腕便割了一道口子,强硬地塞到了沈霜唇边。 沈霜瞬间睁大了双眼。 温热的鲜血自唇角流入他口中,随着灵力散到四肢百骸去。而随着这股热流的涌动,之前被两种力量横冲直撞弄得伤痕累累的经脉带来的痛楚也渐渐消弭。这股不可思议的力量不仅修复了他所受的内创,甚至还隐隐有将两股力量合二为一的趋势。 他不由挣扎了一下。 沐羽感觉到了沈霜的挣扎,却没有收回的意思。方才系统告诉他,沈霜所遇到的机缘其实并非“混沌灵脉”,而是灵脉中与浊气相生相克的清气。而他的到来实际上则是某种程度上的打乱了沈霜本来既得的“机缘”,所以须得用他的血尽数补给他才成。否则经脉一事无法解决,他将灵脉传人身份交予沈霜的这个任务也别想完成。 倒不如说,某种程度上此次意外,反倒是给沐羽的这个任务添了一把火,让他更容易完成了。 这场换血持续了很久,直到系统喊停,沐羽本身也感受不到沈霜体内再有别的力量在四处捣乱了,这才停下手来。 他从身上摸出来一瓶药粉来,粗粗地将伤口扎了扎,问沈霜感觉如何。 挥去不散的血腥气弥漫在山洞里,沈霜看了看衣袖上鲜血斑驳、脸色苍白的沐羽,心里不由得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何德何能……何德何能才能让沐羽如此待他!而且他还说谎话骗了他…… 明明不是他说的那样,那黑气明明是……被灭门的那天晚上也曾见过的! 而那块被黑气映照出来的神秘文字…… 沈霜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沐羽抬手按住了。 沐羽皱眉对他说:“你伤势颇重,不要乱动。” “师叔,我……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他倔强地抬起头来,“我就是个煞星,所有接近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他们说得对,我活该一个人没人关心我。” 沐羽沉默。 毕竟作者亲笔敲定的主角,有主角光环是自然的。只是这主角光环虽然能保其平安,却不能保周围人也一样平安。沈霜会说出这话,沐羽倒是不奇怪的。 但不奇怪是一方面,生不生气又是另一方面。 现在的沐羽就很生气。 他也压根没打算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他低喝住了沈霜的话头,而后对他道:“我不管你现在心中如何作想,现在都得给我停下你脑中的念头。若早知你会强迫自己到今天这种地步,那日我便不会答应下掌门师兄的要求。” “可是我现在觉得我很无力。”沈霜失落地道,“明明师叔你是那么出色的人,我却蠢笨至此……我不想让别人误会你,给你丢脸。” “我的脸面并不比你的命更值钱。”沐羽淡淡的说。他止住想要争辩的沈霜的话头,而后又说:“此事容后再说,我会去和掌门推掉此次论道会的事,你需要休养。” 他的脸面并不比自己的命更值钱……吗…… 沈霜不由地鼻子一酸。自他亲族被灭、沦为孤儿之后,似乎再未有人如此之重视他了。就算是孟却凡,也只是心疼他小小年纪流落街头,而将他送来寒月宗,给他一个生活的地方。而沐羽却不一样,他给了自己尊严,教自己修行,还为自己的一切操心忙碌。他却做了什么?不仅骗了沐羽,隐瞒了自己真实的目的,还害得他担心至此。 更甚……他还让他受伤了。 他看着那血迹斑斑的衣袖,恨不得下一秒就戳烂自己的头颅,好叫自己活着拖累对方。 沐羽一看沈霜的表情,便知道他肯定又多想了。他和对方相处了一段时间,也还算有点了解他,知道这个时候最好的方法就是强摁着他的头去强迫他低头。于是便不再多说些什么,面色一冷,禁锢住了他,把人捆了回去。 折腾了大半天,被沐羽捆回屋的时候估计终于折腾累了,沈霜眼泪汪汪地昏了过去。沐羽顿时觉得十分心累,感觉自己像是在带一个特别粘人的小孩子。他叹着气处理了一下自己的伤口,一边照看沈霜,一边思考明日该如何和却云真人说论道会沈霜请辞的事情。 事到如今,他算是看明白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纯爽文,这特么是虐主文!!肯定!绝对!他以多年经验发誓! 哪家的爽文主角死爹死妈死全家,克亲克友克爱人,还上来就是个废物被人嘲笑多年的?他敢打包票要是这种文敢在文案上标一串儿爽,他就敢冲上去给作者刷负。 讲道理,虐人先提醒啊! 就冲着这人设,纵使沈霜现在算得了“机缘”,身上魔气和浊气与其灵气融为一体,成为了新的体系让他修为大增,沐羽也是不敢把他放出去了。万一碰上个厉害的,这孩子还不得被打击得去自杀啊…… 沐羽忍不住泪流满面。 “你不用担心,论道会上不会出事的。”这时候,系统又爬了出来,幽幽地道,“毕竟作者要写个小高|潮让读者爽一下留住读者嘛。” “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沐羽冷静道,“不,你已经没有可信度了。” “好好,你随意你随意。”系统不在乎地道,“你不在乎归你不在乎,可你觉得沈霜就会低头?这禁地又没有下禁制,不准随便进出。你就算去和掌门说了,你能奈何得了他?况且参不参加这论道会,你说了又不算……” “……”沐羽一时竟无言以对。他憋了一阵子,最终还是忍不下这口气,对系统冷笑道:“你说得对,我一会儿就去给这里下个禁制,只准进不准出。” 系统:“……” 麻麻这人作弊! 第8章 成为灵脉传人(八) “……你作弊!!” 系统憋了许久,最后蹦出来了这么一句话。它像是被沐羽的无耻给惊到了,说完了这句话,它就怒气冲冲地再次神隐了。 沐羽才不管,在他看来,无论是沈霜还是系统,哪个都不靠谱,还是得靠他自己。 不过他的意愿是一方面,他还是得询问一下沈霜的意见,毕竟他从来都是一个相当和善的好家长。 ……至于他最后点头许可与否,那就不关沈霜的事情了。 经过这一次近乎闹剧的“机缘”,沈霜之前因为经脉阻滞而迟迟不能提升的修为果然有了长足的进步。精进甚至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便是沐羽最开始是持打算劝他放弃此次论道会的态度,见到此番状况后,也不由得有些犹豫起来。 不过他还是选择了先问问沈霜:“你可还是执意要参加论道会?” “是。”沈霜答得丝毫未有迟疑。 “好,我欣赏你的志气。”沐羽说,“但是论道会高手众多,且一旦开始便是生死不论。虽然大家同为修道中人,总不至于在比赛中下死手,可凡事总有例外。” “师叔……”沈霜迟疑了片刻,“可即便如此,我也不想退缩。” “我懂。”沐羽颔首,随即收获了一个沈霜热切感动的眼神。他略微有点囧,而后抛出了自己的要求:“所以我要求你在论道会举办前,达到寒玉诀四层。你可能做到?” 沈霜沉默。 ——寒玉诀四层! 这是多么近乎无理的要求! 尽管三层才算是入门,但这三层却说的是刚突破三层门槛的意思。这心法越往后修炼便愈发艰难,四层则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中高手了。若放到以往,这对于沈霜真是想都不敢想象的事情,但是自从有了之前的那次山洞“奇遇”,他的修为算得上日进千里,现在已经达到三层的境界了。哪怕往后修行困难了些,半年之内突破达到第四层还是有些希望的! 更何况…… 他还有从那山洞中得到的秘卷。 秘卷一事,他从未曾和任何人提起过,哪怕是沐羽都不知道这件事。最开始,他害怕那黑气是这禁地之下镇压封印着的什么,固执地认为这秘卷一定与当年灭了他满门的凶手有关,执意想带回去自己研究。便担心这事万一与沐羽说了,对方会不由分说将其收走,不叫他看。没想到那秘卷没有和灭他满门的凶手的关系记录,反而是记录了一部极为神奇的功法。有了这部秘卷,他便可以很好地控制住体内的浊气与魔气,与灵气相伴相生,刺激转化,是以修为大有精进。 这让他更加坚信了此秘卷定和凶手有关系的信念,也更加不敢告诉沐羽此事。 毕竟寒月宗内人都知道,沐羽很少出现在旁人眼前,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禁地与里面封印着的东西争斗。 而沈霜则更加清楚,那封印里的“东西”,就是之前在他身体里作乱的“东西”。 他咬了咬牙,一狠心:“好,我答应。若是没能达到师叔的要求,我便去找掌门真人谢罪请辞。” “好。”沐羽微微笑了。这还是沈霜第一次看见他笑,不由得呆滞了片刻。沐羽看他这幅模样,便对他说:“你若赢得论道会优胜,介时我便赠你一样物品。但若你平安归来,亦能获得此物。” 沈霜闻言,当即便感动得眼眶一热:“师叔……” 这是在隐晦地说,不求他名次几何,只愿他人可平安无恙吗? 外人皆说他这师叔冷心冷情,宛如死物一般不通人心,只是朵高岭之花罢了。但他看来,他这师叔却是嘴硬心软,只是裹了一层难以亲近的冰壳而已。 不得不说,这样的沐羽实在……分外令人倾心。 难怪派内年岁稍长的女弟子但凡提起他来,都是一脸羞意,对其当年论道会一举侃侃而谈。不知怎的沈霜忽然有些嫉妒起来。 * 时光飞逝,而沈霜的修为也确实如同他允诺的那样日进千里。不知不觉间,他的修为竟然已经达到了寒玉诀第四层的境界。而在这半年多的时间中,沐羽见他刻苦努力如此,便也不好再多加拒绝,点头允诺了他参加论道会一事。 只是话虽如此,沐羽也还是和沈霜约法三章,定好了规矩。不准他在比赛中贪求冒进,务必以自身安全为第一优先。而后他又取出一柄玄铁长剑,赠与沈霜:“此剑名为玄霜,乃我昔日奉先掌门下山游历时,帮一户人家解决闹鬼之事时其家主所赠。他说此剑虽乃先人传下,自己却没有能力护其不受旁人窥伺,不若将此剑赠我,免得明珠蒙尘。只是那时我已有御神,主人家的赠与又推辞不下,便一直放在储物阁搁置着。此番参加论道会,你却没有趁手法器,我便越俎代庖,代孟师姐将此物赠送与你。望你不要觉得我太过越权,心生不满。” “玄霜……”沈霜接过那剑,轻轻地抚摸剑身。其剑虽沉,却在他握住剑柄的那一刻宛如成为了一个活物,轻巧的不可思议。连挥动起来都契合地让他想要喟叹。 这让他不由十分欣喜:“此剑果真不凡!” 沐羽点头:“不错,当时我受赠此剑,因原主人保养不当已是锈迹斑斑,加之年代久远,我还以为此剑会就此埋没。意想不到的却是我将它送往炼器长老处后,他将其重新打磨,竟又令其恢复了昔日的风采。此等奇景,便是炼器长老亦是惊叹不已。” “我会好好珍惜它的。”沈霜珍惜地抱着玄霜,冲沐羽道,“师叔这番赠礼,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心生不满。请师叔勿要多想,在沈霜心中,师叔永远是占据最重要地位的那一个。” 他微微笑了。 沐羽心里猛地突了一下。 眼前少年端的是俊秀无双,哪怕身形容貌尚未张开,想来也可遇见今后的风华当是如何模样。哪怕沐羽如今可以说得上是清心寡欲,方才也差点被沈霜那一笑给撩的有些心神不宁。 他不由得神情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咳。 「目标“沈霜”对你的好感度+5」 「你对目标“沈霜”的好感度+10」 忽地一阵系统提示音响起,沐羽顿觉十分无语。他听着第二句好感度提示,怎么听怎么觉得那像是在狠狠地嘲讽自己方才差点被个小孩子给撩了的失态反应。好在他一向心宽,很快就无视了这个小插曲,转而为这来之不易的十点好感度而开心。 不知道是不是越处越熟的缘故,沈霜在这半年内反而吝啬于再为他累计好感。除却上次他在山崖下救他一命而一口气增加了5点之后,便一直卡在了65这个数值。倒是这次赠物,又增加了5点,总算是突破了70大关,达到了莫逆之交的等级。算是接近任务目标,胜利在望了。 至于另一边的净化浊气的任务,则是在他没日没夜、勤勤恳恳地做一个活着的空气净化器的努力下,完成度亦是过半。 只是这个任务竟然还会进度倒退,不得不让沐羽十分头痛。他隐隐约约觉着,这个任务想要完成,怕是和沈霜的那个接替灵脉传人的任务息息相关。 论道会那日很快来临。沐羽这些日子忙里忙外,待到开会那日,反倒清闲了下来。他身为一宗长老,自是不需要开门迎客,自有门下弟子去做。从这日起,他总算从一个忙得团团转的陀螺,成为一个镇宗的吉祥物了。 可惜凡事并无绝对,就当沐羽以为自己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时候,他却发现本次论道会多了许多十分“熟悉”的面孔。 天下三大修真门派,寒月宗,莲华岛,青虹门。寒月宗负责主持此次论道会,而其他宗门则派遣弟子参与此次盛会。按理来说带领宗门弟子参加盛会的人选当是派中德高望重之人,此次却突然多了许多年轻面孔,委实让人感到十分惊奇。 沐羽自是亦不例外,只是这些人看他的目光若是不要这么露骨,想必他也和其她人一样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是的,没错。 这些人,竟然全部都是……冲着他来的…… 这让他不得不感叹了一下“沐羽”的魅力。十年前论道会上的那惊艳一现,未曾想到十年后还有这么多人仍旧念念不忘,以至于想方设法都要跑到这论道会上来,再近距离地围观一下这“灵脉传人”。 沐羽差点恍惚以为自己来到了粉丝见面会现场,而他则是那个被粉丝包围了的明星。 莫名的觉得压力山大啊有没有! 他只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人设崩了丢尽了原身和寒月宗的脸。毕竟前身顶着如此之巨的“偶像光环”坦然自若行走到今日,他要是临阵怯场反倒是显得这十年间不进反退了。 于是寒月宗的弟子纷纷看到自家向来就如同一个移动制冷机般的沐羽小师叔,在论道会开会后,变得愈发地寒气逼人了起来…… 这个转变让许多女弟子忍不住痛哭流涕,并且开始暗暗猜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蛋竟敢惹怒自家貌美如花的炼药长老。若是知道了是何人干下的罪行,定不会让其好过。 只是这边一众女弟子还只是在胡乱揣测,那边沐羽便碰到了一个让他分外意想不到的人。 真·一生之敌。 莲华岛首席大弟子—— 钟鸿。 他瞬间如临大敌。 第9章 成为灵脉传人(九) 说到这个钟鸿,也是个极其出色绝艳之人。 此人到底是何等出色呢?听说当年莲华岛门主钟震途经一小镇,偶然发现当时还是个幼子的钟鸿,当即惊为天人,萌生了想将他带回派内传其衣钵的想法。而钟鸿也非常争气,自从入莲华岛门下后刻苦修行,很快在年轻一辈中崭露头角。而其人亦是极会处事,虽是后来居上,但门派中诸多长辈也对其毫无异议,颇得派众之心。 如此出色之人,论年岁,竟然只是和孟却凡是一辈的。 莲华岛不似寒月宗,门下多数为师辈。是以钟鸿以此年龄占据如此位置,甚至连论道会此等重要之事都放心的交予他去打理,由此可见他在门中地位之高、受信之重。 至于沐羽和钟鸿的结缘,却要说到上次论道会了。 以前曾说过,沐羽在上次论道会帮助别人,却被对方纠缠诬陷,险些被师门问责。那时候站出来帮沐羽洗清了身上污水的,便是这位莲华岛大弟子,钟鸿。 也正因为此件事,钟鸿十分欣赏这正气十足的少年。他又是个贯来喜好美好之物的人,见这少年风华无双如斯,自是对沐羽无比上心。可惜原身虽然十分感激他的仗义直言,却对其人时不时的骚扰感到十分困扰。可这钟鸿大约是自幼未曾受到过什么不顺,在莲华岛门内又是横行惯了的主,自是对沐羽的抗拒疏离毫不在意。更有甚,他反倒是觉得愈发地有意思起来。 这也就导致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在寒月宗内人见人怕的沐羽小师叔见到钟鸿此人,从来都是躲着走的。 说不过你,打不过你,我躲着你还不行吗? 可惜,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在外面,沐羽是可以躲着钟鸿走。可这次论道会却是在寒月宗的地盘里举行,沐羽更是负责主持此次论道会的人,根本无从谈起躲藏一事,只得硬着头皮上了。想来钟鸿也正是看中乐这个,才会开开心心地跑到寒月宗来堵人。 想通其中关节,沐羽忍不住泪流满面。 果不其然,钟鸿一看到沐羽便乐呵呵地迎了上来,笑容满面地道:“却尘师弟,一别经年……无恙否?” “寒月宗内向来清静,不似外界纷争扰乱颇多,自是无恙。”沐羽道,“劳费心。” 钟鸿听了,便笑了笑:“你我相识已久,何必如此见外?我不是说了,我俩本是同辈,莲华岛又与寒月宗向来交好。你若不嫌弃,唤我一声师哥也是使得的。可你却对我如此生分,实在是叫人伤心不已……” 他脸上露出了十分怨念的表情。 看到他这番作态,沐羽不由得一阵无语。 他在心里十分崩溃的怒吼:什么叫若不嫌弃啊!他非常嫌弃、十分嫌弃好吗!别说原身了,就连他这个后来的旁观者都觉得惨不忍睹啊!! 倒是钟鸿见了他这幅嘴角微微抽搐的模样,反而表现出了一副十分高兴的样子:“莫非……你可是觉着我占了你便宜?所以才一直都是这幅如同见了生人一样冷淡疏离的模样?” 不,并没有。 沐羽麻木地想:能不能来个人,谁都好,赶紧把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赶走。 他是真不知道他应该如何接话了。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人!!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他内心的怒吼,就在沐羽僵着脸和笑容满面地钟鸿僵持在原地时,沈霜从天而降解救了他此刻的尴尬局面。 “师叔,掌门真人让我来请您。说有要事相商。”沈霜一出现,便带来了一个足以拯救沐羽此刻情况的好消息。沐羽不由大喜过望,连忙应下。 尽管他自认为表现得非常淡然,然而在某些人眼中,他这表情便称不上“淡然”了。 钟鸿看他这幅动容不已的表情,十分郁闷,只觉得自己一腔热情又空化作了流水。只是郁闷归郁闷,他总不至于跑去和却云真人吵上一架,更不可能和沐羽动气,只得把郁气都砸到了这个突如其来坏人好事的少年身上。 他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了沈霜一番,在看到他身上负着的剑后,不由露出了些许讶然:“玄霜剑……这是你徒弟?” “否。”沐羽在心里翻了白眼,心说你难道没有听到方才那句师叔吗,“他是却凡师姐门下弟子,非我之徒。只是师姐托我暂为教导他一阵而已。” 听到他这话,站在一旁的沈霜眼神微微地黯了黯。 “也是,不然何必叫你师叔。”钟鸿闻言哂笑道。他乃何等的精明,方才沐羽说了那话之后,沈霜的反应便被他尽收眼底。只是思及以往沐羽对自己的态度,再看看他对沈霜的温柔作态,不由觉得十分嫉妒。难免忍不住出口刺了刺这少年:“原来是孟师姐座下,我仰慕师姐学识修为已久,不知此次我莲华岛弟子可有机会与你交手讨教一番?” “自是有的。”沐羽却抢先接了话,护下了沈霜。钟鸿这话说的刁钻,以沈霜的角度,并不好答话。倒不如他先答了,免得尴尬:“掌门真人有命,请允许我先行一步。” 他向钟鸿告辞。 钟鸿方才那话未曾达到他的目的,自是有些恼火。他看了一眼被沐羽护在身后的沈霜,抹开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当即让开了位置:“这是自然,请。” 说完这句,他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似的,转头对沐羽道:“说起来,此次我徒弟钟鸣也会参加此次比赛。若是沈霜师侄遇见,还请手下留情啊?” 他话却是又针对着沈霜去了。 沐羽听了,就有点恼怒。 三番两次地想找他护着的娃的碴,当他吃素的呢?就算你帮过“我”那也绝对是不能忍的好不好!当即便冷着脸,对上了笑盈盈的钟鸿:“但凡参加了论道会,便要谨遵赛制。还请钟师兄莫要让我为难。” “好好好,是我失言。还请却凡师弟莫要生气。”钟鸿立刻表示道。今日他过来,本就不是来找茬的。只是因为巧遇沐羽,又频频吃闭门羹便有些不爽。不过今□□着沐羽叫了自己一声师兄,也算是得偿所愿,不枉他费心费力求了这任务,来这寒月宗走一遭了。 钟鸿笑容满面地目送沐羽和沈霜离去。 至于沐羽,则是如同遇见了扫帚星,火急火燎地带着沈霜赶紧滚了。 钟鸿这人,绝壁是他的克星无误。无论是现在的他还是以前的沐羽,遇见这人最优解永远是绕道先跑无误。 倒是沈霜对其十分感兴趣。不知道是不是被钟鸿方才那句话给刺激了,他主动询问沐羽道:“师叔,方才那位是……?” “莲华岛岛主钟震首徒,瑾阳君钟鸿。”沐羽说。说完他记起沈霜入门不久,又久未接触修真界中事,当是不太清楚对方地位。便又补了一句:“虽是尚是首徒,但钟岛主想来亦不会再在掌门之位上久呆,当数十年内便会传位于他。你以后若遇见他,须得记住此事,莫要失了礼数。” “我知道了。”沈霜点点头,摸着玄霜的剑身有些心不在焉,“师叔与瑾阳君关系颇好?他竟也识得玄霜?” ……谁跟他关系好了!!哪里关系好了! 沐羽差点忍不住炸毛,好在他还记得沈霜属于躺枪路人,特别无辜的那种,便耐心为其解释道:“瑾阳君昔年曾在我被人污蔑之时帮助过我,滴水之恩勿相忘。至于玄霜剑,则是我当时外出游历偶遇瑾阳君,与他一起帮助那户人家解决了困难所得。是以他也识得此剑。” 他耐心解释道。 沈霜闻言,“嗯”了一声,算作回答了沐羽。 沐羽见他兴致不高,便也没有继续找话,二人一齐朝主峰而去。 今日乃论道会开赛首日,算得上是纷杂无比。寒月宗一众弟子无论参没参赛的,都忙得宛如一个陀螺,难免部分细节会失了分寸。却云真人突然找他前去议事,不知道却是又生何事端。 沐羽心中思虑再三,以至于一路上几乎忽视了沈霜的不同寻常。 自达到寒玉诀四层以来,沈霜自觉修为精进颇多,又得到那秘卷帮持,于四层也是心得颇多,自认为虽算不得这论道会上参赛弟子中的顶尖好手,至少也不输他人太多。哪知直到论道会开会,他才发现比他强的人宛如过江之鲫,无法论数。原本的沾沾自喜,现在也如同一个笑话一般。甚至于在瑾阳君明里暗里地刺激自己时,都不敢自信满满地张口回击。 甚至还连累师叔要张口回护自己,让那人奸计得逞。 他顿时倍感失望,无论对自己之前的态度,还是对自己的能力! 沈霜不由暗自下了决心。若他之前还天真的抱着如沐羽所言,不求名次、但求平安,如今他便是要争个第一给人看!否则不但丢了师门的脸,更会让看不起他的人阴谋得逞!他不想届时灰溜溜地滚回派内之后,还要受到那人讥讽的眼神。 想起瑾阳君看沐羽的眼神,沈霜心里便一阵无端地烦乱起来。 ——至少,他不想看到那人笑。 还在他师叔身边打着转儿笑。 第10章 成为灵脉传人(十) 莫名被钟鸿给刺激得觉醒了的沈霜暗自下了决心。沐羽在他身旁,对此毫无察觉。 他还在思考论道会上会出现的纰漏,又查看了一番系统,却发现论道会这个任务非常稳定地朝着100%的数值缓慢增长着,证明的确未有什么事情发生,不由得十分费解。 好在这个疑惑在他见到了却云真人之后便消失无踪了。 却云真人想来只是闲得无聊,所以来找自己小师弟的乐子。偏偏却让沈霜去催,弄得沐羽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待赶到主峰,却发现未有什么,不由得黑线无比。 却云真人见玩笑似乎开过了头,便也不再继续捉弄他,转而拿出了一张信笺来:“这是却凡寄来的信,你读读看。” 孟却凡在修真界向来是个怪胎。明明有更方便的灵符传音,她却偏爱信纸,每次都要拿沐羽养的鸟来当信使。还好却云真人容忍度一向很高,也没有向孟却凡发出过什么异议,这习惯便一直保留了下来。 而这个习惯则算方便了沐羽这个没有见过灵符传音这等“黑科技”的土包子,他用的倒是十分开心。 沐羽接过信笺,展了开来。 读着读着,他便觉得有些不对。 纸是对方惯用的纸,送信的灵鸟亦是他赠予对方的那一只,而这信的内容却没了孟却凡一向喜欢的长篇累牍的废话。那封信写的异常简洁,只是把她遇到的事情简单描述了一番,记录下来后遣送灵鸟将其送达了寒月宗。 至于遇到的事情,她则只用了几句话来形容。而总结来说,则是她在一个叫边镇的小镇除妖之时,竟然遇见了魔化的小妖怪。本来她并未当做一回事,却经人指点来带一处地方,发现那处被魔化的妖怪几乎占据了整座山头,便是一些从不伤人的小妖也失去了神智,转而攻击人类。现在边镇居民不堪其扰,她准备在此暂居一段时间,顺便调查妖怪魔化之事。 看完信,沐羽当即便明白了却云真人叫他来的真正用意。 ——便是这妖怪魔化一事。 说到魔化,就不得不说他这灵脉传人的“传”究竟“传”的是什么,还有为何要“传”了。 其实说白了,灵脉传人这职务,就像是一些西方幻想游戏中说的“守护者”,是负责守护灵脉纯净的。灵脉若一直纯净,九州便可无虞,百姓健康安乐;若是被污染了,那便会浊气四溢,妖魔横行,疫病流窜,大地亦不复往日生机。 而孟却凡今日来信,说这个名叫边镇的地方被魔气侵染,便相当于变相的告诉他们,灵脉—— ——失控了。 沐羽终于明白了为何他的任务条为何会时进时退,而原身也为何会走火入魔、甚至死于非命—— 皆因为这灵脉从一开始,就已经失控了! 身为负责监管、净化灵脉的灵脉传人,却让灵脉在自己眼皮底下失控、乃至于泄露魔气、污染一方水土地脉,责任不可谓不重。若非却云真人本就了解此事艰难困苦,又未曾会有人感激报酬,想来也会是像别人一样,先冲上来问沐羽的责了。 好在他十分理智,亦是在沐羽幼时对其照顾颇多,见识过他所遭受的痛苦,是以这才叫沈霜过来,让他去寻沐羽。毕竟沈霜是沐羽亲手所教,总不至于会坑害他。 至于魔化一事,却云真人亦是没有忙着问责,而是问他:“却尘,魔化一事,你可有什么见解?” 沐羽思考一番,觉得此事还是不可轻易下结论,须得实地查看一番才好。便回却云真人说:“魔化一事兹事体大,不可轻易下结论。但近来我在行净化一事时,确实颇感力不从心,恐怕……” 他想了想,还是将剩下半句咽了下去,没有说可能是有人故意污染灵脉这事。毕竟此事不比其他,胡乱猜测只会更加麻烦,倒不如先按下不说,待到确认了实情,再说出来比较好。 而以沐羽的角度看,这件事是人为可能性则非常大。 因为这灵脉之下,确实是封印镇压着东西的。 至于是何等东西,却是连他也不知道了的。原身家人未曾等到原身长大便已被人报复灭了满门,是以原身这个灵脉传人,也只是个半吊子而已,许多密辛并无从得知。其次系统也十分不给力,只给了他一个文案介绍,给了个沐羽的背景介绍,并没有详细诉说这灵脉的事情,是以真相为何也无从得知。沐羽现在所掌握的信息,也就只是知道这灵脉下确实被封印了魔物,并且正是靠着这九州地脉源源不断的清正灵气,方可压制对方。否则便要破封印而出。 他这灵脉传人,平时所做的净化浊气,转作灵气,也不过只是借着这灵气来强化自身,加固封印。免得这魔物太过强大,不但不受清气压制,反而散播浊气,反客为主、控制住九州灵脉。 却云真人能做到掌门这个位置,自然也是极其聪慧之人。尽管沐羽话未说全,他便已是猜到了沐羽话语里的未竟之意。他亦是十分认同沐羽所说的话,点头道:“你说的对,此事不可轻易下断论。只是近期论道会事务繁忙,你也不好脱身。不若这样,我去信与却凡,让她先行调查魔化一事,取得一些信息。待到论道会事情结束,你便动身去边镇,与却凡一起,亲自探查此事!” 沐羽颔首应下。 此事完毕,却云真人也没了说笑的心思,便让沐羽走了。 只是他心情沉重,沐羽心思却比他还要沉重。 灵脉一事,关系九州大陆,实在不是个可以拿来说笑的事情。若灵脉真被污染,不说他这个“灵脉传人”还能活上多久,便是那人间炼狱的场景,想想就已经觉得四肢发冷。沐羽自己虽然短命,也曾怨天尤人过,但总体来说他还是个热爱生命的好人。自是不希望这等生灵涂炭的情况出现在这片大地之上。若真是有人主动想以污染灵脉来解除那魔物的封印,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而且,“边镇”这个地名,也是十分诡异的熟悉啊。 沐羽回忆了一阵,猛地想了起来:沈霜的故乡,可不就是边镇吗?! 他赶紧询问对方:“沈霜,边镇可是你的家乡?” 沈霜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问弄得有些懵了,愣了一阵,而后点头:“不错,确实是那里。师叔怎么想起提到这个?” 沐羽一听,不由暗叫一声糟糕,随即发现现实与他的想法有些恐怖地重合了起来。他并不想将此事告知沐羽,便赶紧收敛了自己内心所想,对沈霜温和道:“方才孟师姐来信,提到了边镇这个地方。说她行走至此阵,想起故人,便打算在那里多带上一段时间。我记得那里应是你的故乡,故有此问。” 沈霜闻言,心中涌过一阵暖流。 他原本以为师叔愿意收留他、教导他,他便已经足够幸运。却未曾想沐羽不仅仅只是像他对别人说的那样,只是“暂时代为教导”的弟子,而是真正的将自己放到了心中。甚至于他从未与他提起过自己的家乡在何处,他却还能知晓此事。 这让他忍不住在心底悄悄生出了一股奇妙的情感,并且开始逐渐滋生、发芽、扎根。这让察觉到此的沈霜异常的惊慌,却又诡异的享受这种背德一般的慌乱。他没有选择压抑它,而是如痴如醉地追随着对方的身影,任其疯狂破土发育。 * 论道会首日,并没有沈霜的比赛。 作为此次论道会的实际操办者,沐羽手中自然有一份对战的名单,告诉他哪日那些人将进行比赛。不得不说这论道会虽是古人举办,却设定的十分具有新意,颇具现代风格。不仅有常规比赛中的淘汰赛,更在淘汰赛前加入了积分制的小组赛。这样不仅极大限度地去掉了“运气”这一成分的影响,使得实力成为左右名次最重要的标准,而且也能让参加论道会的诸弟子更深刻地感受到自己与对方的差距,以便可以找准机会,提升自己。 只是这赛制虽好,却也有让人头痛的地方。比方说如果之前曾在小组赛里打赢了对方,而后得罪了对方。那么在接下来的淘汰赛里,万一再次遇到了同一个人,那便有可能会招致对方疯狂的报复。 非要说开来谈,也只能说论道会乃名门正派所举办,参赛弟子亦绝大多数都是正直之人,不屑于去用那些下作手段。但凡事总有例外,打比方说便是由青虹门举办的上一届论道会,就出现了一个这样的人。 若不是当时沐羽出手相帮,想必那被报复之人,已然成了一抹冤魂。 是以时刻谨记此事的沐羽,便叮嘱当日未有比赛的沈霜,让他去各个比试赛台观摩一番,好对他未来的对手有个比较大概的了解。 毕竟这比赛前期又不会因为输赢而淘汰掉人,多看看总归没错。沈霜如此聪慧,说不定看着看着他就突然“有所领悟”了呢! 第11章 成为灵脉传人(十一) 沐羽的要求,沈霜自是不会违抗。 他不仅乖乖的去了各个赛台,将比赛认真看完,甚至还认认真真地将每个人的习惯弱点,都找了个手札给一一记录了下来。他这幅勤恳的态度忍不住逗乐了沐羽,这让他想起以前帮邻居忙接对方年仅10岁的女儿回家时,从窗户一眼望过去的一群小萝卜头认真听课勤做笔记的模样,委实十分可爱。便将沈霜好好夸奖了一番。 而不知是不是因为那番夸奖的缘故,沐羽发现在此之后,沈霜反倒愈发卖力了起来。 另一方面,沈霜在论道会上的表现也算发挥出色。 据沐羽的观察来看,寒玉诀四层的修为在此次论道会中,虽不算垫底,但亦算不得上游,顶多是在中层上下挣扎。这比赛第一阶段未有淘汰,自是不会激发主角光环那种“绝境求生”的被动buff。依他看来,比赛结果当是有来有回才对。未曾想沈霜却仿佛打了鸡血一般,自比赛开始后就一路高歌,已是连续五六场未尝败绩,这未免令人感到十分惊奇。 而最让沐羽感到惊奇的是,沈霜竟然就这么一路保持着未有败绩情况,坚持到了后半阶段。 这不得不让他对沈霜手里的小本本产生了十足的兴趣:到底是得有何等的观察力,才能靠着比赛那短短的时间迅速地找出对方的弱点加以放大、并且克敌制胜? 光凭借这份洞察力,便足以预见此人今后的发展将不可限量。 经由此事,沐羽不由一阵感叹:主角果然就是主角,连光环都开的如此与众不同。如他这种送助攻的炮灰命,便是沐小师叔这等出尘绝艳的外挂,在他手里也只是废物一团而已。最终估计还是要养肥了之后,拿去给主角当经验boss开团宰杀的。 他瞅了一眼又在狂掉进度条的净化任务,简直头痛得要命。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他内心的崩溃,系统唯恐天下不乱地又窜出来刷起了存在感:“只要998,剧情碎片带回家!你只要点一下头,我就可以把整本书的故事情节、暗线伏笔大纲还有作者构思统统塞到你脑子里!保准记忆深刻,刻骨难忘!咱俩的关系,我给你打个白条,分期付款利息只要五折哦!” 沐羽熬了一晚上,没日没夜地为了压制那封印而努力,这会儿根本没有力气和系统瞎掰扯。于是他非常有骨气的丢给了系统一个字:“滚。” “嘤嘤嘤,客官,真不考虑一下嘛。”系统卖萌道,“人家穷的快吃不起饭啦。” “不用考虑。”沐羽想也没想地冷声道,“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若是第一个世界我便举步维艰至此,需要靠你援助才能走过,那若是你发布更难、更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呢?别装了,你就是想要个打白工的而已。” “噫……你真是不解风情。”被沐羽戳穿了阴谋的系统倒也不气。它只是略微指控抱怨了一番沐羽令人发指的冷酷行为,便转而说起了其他:“哎,看你这么苦恼,那我就大发善心地给你一点提示吧。不错,灵脉早已失控,‘沐羽’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走火入魔身亡的。所以你的存在意义就在于此,你扮演他,他不能死。至少,他现在不能死。否则这个世界就要乱套了。” 听到系统的话,沐羽束发的动作不由一顿,随即心凉了半截。 系统说,“沐羽”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那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则是,他将来肯定是要去送死的。至于何种死法,结合系统最初发布给他的任务来看,想来是和沈霜逃不了干系。 又要彻底净化灵脉,又要将灵脉传人的衣钵交给沈霜。沐羽就算是再傻,也能猜出来系统的言下之意便是乖乖牺牲自己拯救世界,顺便借着你刷到手的100好感死前绑架沈霜,强迫他接下这口锅乖乖背好的意思。 不得不说,系统这幅用完就扔、毫不留情的态度实在是很让人齿冷。 但即便如此,沐羽还是要感谢对方搭救了自己一命,让他又活了这么长时间。毕竟不论如何,对于他这种短命鬼而言,能多在这世界上呼吸哪怕一口新鲜空气,也比死在坟墓慢慢腐化成枯骨强。所以哪怕对方再冷酷再无情,也只是利益交换而已,没有什么好怨天由人的。 沐羽十分冷静地扎完头发,穿好衣服,镜子里的人又是一副迷倒万千众生的模样。完了对着空气里的系统露齿一笑:“谢谢提示,我懂了。” 系统被他这副风华无双的皮囊所展露的笑容击倒在地,光球瞬间变作少女心炸裂的模样,如同破了的气球般飞奔而去。一边跑还一边和他哭:“你人物ooc!你作弊!我要扣你分!” “醒醒,分不能被扣到负数。我现在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光蛋。”沐羽头也不回地道。他压根不理满屋子飞窜着打滚的系统,“嘭”地一声合上了房门,精神奕奕地出门去看沈霜的比赛。远远地将系统丢在了脑后。 他才不管这每天只会吃喝玩乐逗自己开心的辣鸡系统。有空听丫哭,还不如去看看沈霜的比赛。 至少在沈霜身上,沐羽还能感受到一分付出、一分收获这个真理。 人间自有真情在,真·小天使·沈霜让沐羽被系统吹到西伯利亚的内心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此时论道会赛程已然过半。用通俗点的话说就是,小组赛打完了,淘汰赛十六强也打完了。接下来就是大家开开心心抱团扎堆,看着剩下的八个人互相痛殴彼此,暗自为其中某人加油鼓劲儿,以期能报之前被暴打的一箭之仇。 是以广大群众对这八强赛及以后的比赛,热情是异常的高涨。 沐羽的热情也十分高涨。 热闹谁不爱凑,奈何原身本身是个高冷性格,又有钟鸿这个冤家对头在赛台蹲着,沐羽肯定是打死都不愿意主动出来。便是出来,也只是义务性地出来露一露脸,刷一波存在感,顺便给人主持一下公道。比赛本身,他是不看的。 但是今天却不同。 且不说主角是沈霜这件事就足以让沐羽亲自前来为其助威打气,沈霜的对手乃是钟鸿的徒弟钟鸣亦足以让沐羽亲自到场。虽然这么说很对不起钟鸣,但沐羽就是对任何能让钟鸿脸色不大好看的事情异常的热衷。 是以他毫不犹豫地推掉了自己所有的工作,和却云真人申请请假去看比赛。 却云真人十分通情达理:“沈霜自入门以来,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最长。按理来说,你算是他半个师父,到场也是应该的。那便去吧。”爽快地答应了沐羽的申请。 沐羽亦是十分感动,不由再三感谢。 却云真人见他如此这般作态,亦是十分感兴趣。于是他思考了一番,果断也抛下了手中事物,让沐羽在看台上给他也加了一张凳子。 沐羽:“……” 不得不说,寒月宗这几年来未曾遭逢过什么大事,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 比赛就这么在万众瞩目之下开了赛。观众们虽然多是来参加论道会的弟子们,但亦是将赛台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有的是为了观看比赛本身来的,有的则是为了掌握别派年轻一辈的弟子们的实力而来看的,而有的…… 则纯粹就是冲着赛台上那一群养眼美男来的。 总结而言,此次比赛,看点甚多。 ——各种意义上。 不说以往外界不曾听说的、莫名其妙闯出来的黑马沈霜,只说钟鸣此人,也是名气极响的年轻一辈弟子。其师钟鸿便是一位极出彩的人,择徒的目光自然也是刁钻异常。钟鸣能以一介布衣之身、甚至于被领入门后才得知修仙此事的情况下,被钟鸿选走,自然是有其闪光之处的。 而其中最典型的大约就是此子性格温和容人,张弛有度,反应亦是十分机敏。并且与他那个最爱捉弄逗人、人模狗样的师父不同,钟鸣才叫真正的君子端方。 况且除此之外,不论修为高低,能看到莲华岛的流云剑与寒月宗寒玉诀的对峙,亦是让人十分期待。 毕竟一个修剑,一个修气。这俩本是相互冲突,互相看不顺眼才是。奈何莲华岛偏偏和寒月宗关系甚好,是以外人几乎从未见过俩门派弟子打斗。便是论道会,也基本很少见到交手。而如今竟可看到这两个门派的弟子同台比试,实在是不能不叫人兴奋。 是以不等比赛开始,观众便自己先沸腾了起来。 沐羽端坐看台,他并非那等看热闹的外行草包,自是明白其中凶险。他是领教过钟鸿的流云剑是何等的威力卓绝的,亦是曾在之前粗粗扫略过一眼钟鸣的比赛。这钟鸣入莲华岛门下也不过十数载,其剑竟已得了钟鸿五六分剑意。况且他入门时间尚短,不过十数载而已,为人处世又是如此,自是可知其未来发展定是不可限量。 这让他不由得开始略微有些担心起沈霜来。 沈霜的实力如何,沐羽是最清楚不过的。以他目前的实力,想来是断不可能击败钟鸣进入到下一轮的。但是沐羽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沈霜是何等的辛苦努力,也懂得他在那山洞遇到“机缘”之前,又是过的怎样的日子。以私心而言,他自是更希望沈霜能取得胜利。只是若将获胜与平安两事同等提及,他倒是更倾向于后者。 毕竟这比赛不同其他,参赛者若不主动认输,那真是任何人都无法帮助他的。 ——除非一方失去了继续比赛的能力。 只是沈霜辛苦如此走到今日,沐羽怎好又对他说些丧气话,来打击他的信心呢? 是以他一句话都未曾与沈霜沟通,只是独自一人坐在看台,目不转睛地盯着沈霜。 既然沈霜曾对他说过,他乃其心中永远占据最重要地位的那一个。 那么他相信,只要他在,沈霜就不会失败。 除此之外,再多的言语无需多说,亦无须多问。 第12章 成为灵脉传人(十二) 比赛很快开始。 最开始时,二人谁都未有丝毫动作,待到数秒后,方才暴起而动。莲华岛乃用剑行家,钟鸣的剑术修为自是不可小觑,但令众人万万不曾想到的却是这名不见经传的弟子沈霜,手中玄铁剑亦是默默无名,却同样使得一手好剑法。两人你来我往,剑光迸射,激荡的灵力震得赛台下的观众几乎站不稳脚跟。 只见沈霜一手捏诀,玄霜刹那间化作无数剑影,朝着钟鸣直刺而去。钟鸣却不慌不忙,直直地迎着那漫天剑影去了。他右手执剑,剑尖划了个半圆,身体微伏,脚步迅疾,竟先是躲过了最初的第一波剑阵的攻击。随即面对第二波接踵而至的剑阵,他丝毫不惧,灵力凝聚出肉眼可见的蓝光,牢牢地附着在他手中剑的剑身上,就势挥向了那由灵力与剑气凝成的剑影,生生打碎将其再度化作了灵气,四而逃散。 如此直接粗暴的对决,看得众人自是大呼过瘾。只是在修行不深的人眼中看来,两人还算是打的难分难解,一个虽然剑势犀利刚猛,却委实有些让人觉得败坏了流云剑那出尘飘逸的剑法,况且纵使一人出彩,却独木难支。面对对面沈霜那密集的剑阵,怕是悬了些。反观沈霜,一面控制着诸多灵力化作的剑影攻击,还有闲心腾出手来释放几个法术来骚扰一下钟鸣,给他添添麻烦。简直如同闲庭信步一般,又轻松,又自信。 然而这一场面在一众修为高深的人眼中看来,却是完全反了个个。 沈霜如此这般爆发性的使用灵力,乍一看十分华丽,气势亦是铺天盖地地震慑人心。但他终究修为尚浅,修行之日也不如钟鸣乃是数年多来实打实一点点勤学苦练铸就出的根基。论起基础,他当然是比不过钟鸣的。却一上来就使用如此高强度的招式试图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想来也是他意识到自己的不足,想要一气呵成地速战速决了。 奈何却未曾想到这个钟鸣,实力竟有这般强劲! 沐羽虽远远地坐在看台上,但却将沈霜额上渗落的汗珠看的一清二楚,显然这般强度的灵力使用量已经让他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他心里明白,无论如何,沈霜的实力确实不比钟鸣,落败也只是时间问题了。之所以现在还撑着,大概则是因为自尊心作祟的缘故,并不想那么丢脸丧气的认输罢了。 这不由让沐羽有些叹气。他自认对沈霜的固执程度已经算得上十分了解,却未曾想到他竟是如此心高气傲,一丁点都不愿意在人前示弱半分。这让他不由得非常担忧,毕竟这比赛可不是能随便叫停的。 偏偏这时钟鸿还十分想不开地来撩沐羽:“却凡以为这场比试,该是何人获胜?” 他兀自叫的十分亲密,沐羽却没有心情陪他玩。他心说自己养大的娃子,再怎么也不可能胳膊肘往外拐,何况沈霜还这么听话!他蛋疼的瞅了钟鸿一眼,对他投以了如寒风般凛冽的目光,说:“想必瑾阳君心中已有答案,缘何又有此问?” 钟鸿露齿一笑:“我就想听你说。” 沐羽怒,调戏人调戏他头上来了!还能不能好了!在他记忆里也没听说这货是个基佬啊!他便僵硬地顶了回去:“我以为,此次比赛,当为沈霜胜。” 想套他话?想让他低头?想让他承认沈霜不行? 想都别想!沐羽怒气冲冲地想,怎么着沈霜都是他一点点教出来的徒弟,虽然他顶着的名号是孟却凡的弟子,却同沐羽的徒弟无异。作为人生生涯中第一次当老师,沐羽还是很疼爱对方的。 奈何他这个护犊子的言论说的痛快,却不免有些惹人发笑。 几乎在他话音方落的一瞬间,钟鸿便爆发出了一阵大笑,连赛台上都听的是一清二楚,便是连还在斗技中的沈霜与钟鸣都听到了这番言论。 听到那笑声,钟鸣不免有些尴尬,心说自家师父又在追着这沐却尘搞事了。也不看看人家烦他烦的要死要活,简直像块狗皮膏药似的,偏偏又没法将其撕了了事,真是他都不免替钟鸿脸热。 沈霜自然也是听到了钟鸿的笑声,他眸光不由得一暗,连带身形亦是一滞。这一停顿之下,不仅手中操纵的剑阵失了准度,亦让一直注意着他一举一动的钟鸣抓到了机会。他满含着灵力的一剑朝着那处破绽斩去,剑气破空而去,沈霜躲避不及,竟是完完全全地受了那一剑的伤害,血溅当场。 沐羽刹那间便要控制不住地站立起来! 就在这时,一只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沐羽回头望去,却见是钟鸿。他对沐羽含笑着摇了摇头,张口无声的念了几个字。 纵使不刻意去读,沐羽也猜得出来钟鸿这是要他“镇静心神,莫要惹事”的意思。身为主持此次论道会的人,却跳出来扰乱论道会的秩序,说出去实在是丢了寒月宗的人。况且他那灵脉传人的身份,也注定了他定然不可乱了心性情绪,否则将会出事。 然而即便知道钟鸿此举且算好意,但沐羽仍旧有些不舒服。他总觉得那笑夹杂了些轻视的含义,便冷漠地挥掉了对方的手,重新正襟危坐:“瑾阳君不必担忧,我自有分寸。” “那便好。”钟鸿笑道,“方才我真是担心你一个冲动,就跑下去救你徒弟了。” “沈霜并非我门下弟子。”沐羽冷然道,“生死由命,成败在天。他自己的选择,我不会阻拦于他。” “你刚刚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钟鸿盯着他说,面上表情莫测,“你不觉得你的情绪波动,似乎有点大了吗?” 沐羽不由一惊。 他第一反应是自己这个冒牌货莫不是被人给认出来了吗?随即又觉得不像,他思虑再三,觉得钟鸿的意思当是指他被沈霜所影响,变得没有那么冷静自持了。也算是间接地提醒了他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这让他不得不谨慎言行起来。沐羽回望钟鸿,却并不想违背自己内心,一字一顿道:“无论如何,我信他。” 他这句话并没有如同之前般刻意压低了音量,反倒是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台下一众观众不明所以,其余各位倒是心如明镜。那话音远远地扩了出去,传到半跪伏在地上的沈霜耳中,令他不由浑身巨震,精神亦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沈霜原本以为,自己如今这举动已算是破坏了与师叔直接的约定,却未曾想到对方并未因此恼火半分,仍旧愿意将信任托付于他。不仅如此,还刻意让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句话,丝毫不在意自己若是输了,便会被天下人嘲笑的处境。 他已到如此境地,被钟鸣逼迫的几乎无路可走,可沐羽竟然还如此信他…… 若是辜负了这份信任,他如何还有脸面去面对对方啊! 沈霜只觉得一股力量忽地从四肢百骸涌动上来,被他一直密藏不动的秘卷中记载的心法源源不断地调动起了他体内渐渐枯竭的灵力,一并糅杂了一度被沐羽压制的魔气与浊气,化作新的力量,重新填充了他的全身经脉。 在场的人只觉得一阵风起云涌,方才略显颓势的沈霜周遭气势猛地一变,竟复又站了起来。虽然衣袖沾血,却不再是颓靡的模样。他双眸发亮,脊背挺得比值,遥遥的朝着看台望去,一眼望进了正紧张地注视着他的沐羽眼里。 沐羽方才还有点急,心道系统也不出来剧个透,非让他这么提心吊胆着。但沈霜这一眼,突然就让他安下心来了。他眸光微化,散去了之前周身的寒意,对沈霜点了点头,示意他加油。 看到他的反应,沈霜果真瞬间精神抖擞了起来,提起剑来就兴冲冲地上去怼起了钟鸣。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啊……” 系统幽幽的叹道。 沐羽:“……”这死系统刚刚不出来现在又出来放马后炮! 他决定无视这只会卖萌恶心人的系统。还有……爱情是什么鬼! 沐羽惊恐脸想了一会儿,总觉得落进了系统可怕的圈套里。他瞅瞅沈霜,仿佛是因为刚刚主角光环外挂的突然续费,沈霜不再是一副颓败消极的样子迎敌,反倒是强行改变了自己的身法,变得飘逸迅疾起来。 这让他不由整个人瞬间一精神,隐隐觉得沈霜可能已经摸到了寒玉诀第五层的门槛。 身为一个过来人,沐羽十分清楚寒玉诀四层与五层的差异在何处,无非是身法和招式的更精进一层而已。然而也正是这个更进一步,使得四层与五层有了天壤之别。 这经验或许听着有些让人嗤之以鼻,但这就如同同一块木头,在能工巧匠手中可以雕琢出稀世珍品,在粗俗农妇面前不过一块薪柴而已。用自己独到的理解和天赋,去诠释并运用,这才是能让人进无止境的诀窍。 果然不出沐羽所料,沈霜自从方才受了钟鸣那一剑,就仿佛打通了关窍一般,步伐稳健,对招时亦是从容不迫。反观钟鸣,却仿佛被他的气势所扰,步步败退,连举剑都显得颇为艰难。看到钟鸣这般颓态,钟鸿的脸色也有些不好起来。他面色有些阴沉,却说:“不愧是孟师姐的弟子,果真厉害。我徒怕是要落败于此了。” 他话音方落,便见到钟鸣干脆利落地认了输。只能说钟鸣真不愧为其弟子,竟是连想法都与其如此的一致。 钟鸿倒也不气,他十分看的开地哼哼一笑,冲沐羽扬了扬眉:“无心学艺不精,倒叫诸位见笑了。” 无心说的正是莲华岛岛主为钟鸣取下的字。 沐羽压根不想理他。他密切注意着沈霜的一举一动,准备随时冲上去援助一波。方才系统蹦出来说了句话,提醒了他发现了不知不觉中沈霜竟然又是给自己加了5点好感度,便觉得这大概是个机会,很有可能可以借此再刷一波好感度。 当然其中亦是不乏他试图狼狈逃窜的意图。 却云真人见状,便为他打圆场道:“莲华岛亦是不虚盛名,今日的比赛当真是十分精彩啊。” 顺便狠狠掐了沐羽一记。 沐羽被自家师兄拧得痛的几乎脸都要变形了,好在他装冷漠的技术还算不错,保持着面无表情实则内心焦急的状态,他矜持地附和了一句,随即火速赶向了赛台,跑得比兔子都快。 此时比赛结束,双方都伤势颇重。一旁早就有寒月宗的女弟子早早待命,就等着结束了好把人一齐抬走。这会儿见了沐羽亲自下来走这么一遭,便纷纷向自家小师叔行礼,眼巴巴地瞅着他,一副对他手中灵药望眼欲穿的模样。 此番论道会比试,沈霜异军突起,性格温和长得又好,寒月宗一众年轻女弟子中不乏偷偷倾慕他的暗恋者。这回他受伤颇重,自是希望沐羽能够出手赐药,免得沈霜再多受痛苦。沐羽看了,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挥挥手把人全赶到了一边,而后亲自为沈霜诊治起来。 他不出手还好,这一出手,却是诊出了一股子奇怪的意味。 第13章 成为灵脉传人(十三) 沈霜的经脉中那渐渐消弭的魔气与浊气,竟似又死灰复燃起来。不仅再度恢复了沈霜之前未遇到那“机缘”的模样,甚至更是较之以往暴烈了几番。 沐羽不由皱眉。 他方想开口询问沈霜方才是否触动了哪里,钟鸿却又牛皮糖似的跟了下来,瞅着沈霜意味深长地看了许久。直到沈霜也拧眉怒视回去,他才慢悠悠地拖长了音,走到沐羽身边对他贴耳道:“却尘师弟,我见无心伤的亦是不轻,不知可否赏脸为其诊治一番啊?” 沐羽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轻微的笑着摇摇头,比了几个口型。 他心中瞬间明白,钟鸿怕是发现了什么想说。 钟鸿此人虽吊儿郎当的,但关键时刻却从不糊弄人。既然他主动抛出了个借口,想来当不是无聊小事。沐羽不疑有他,转头对一众弟子低声嘱咐了几句,便向却云真人告了辞,与他们一起离开。 沐羽思及方才在沈霜的经脉中察觉的异样,总觉得从中嗅出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现在的情况,怕是只有系统那家伙才最为了解。但他并不想去问那个不靠谱的系统,一来想必它并不会轻易告知自己信息,二来则是它的话亦不可全信。 上次就被坑了一回,也该受教训了,倒不如看看钟鸿准备说些什么。 他先将沈霜送去养伤,却未曾提及沈霜不顾之前与他约定任性乱来的事情。 沈霜还当他因为此事生气了,便有点期期艾艾地欲言又止。沐羽看得好笑,却又不想就这么放过他,就冷着脸说:“怎么了?有话要说?” “我……”沈霜支吾了一阵,犹犹豫豫地问,“师叔你生气了吗……因为我刚刚违背自己许下诺言的事情。” 沐羽心说果然是这个问题,既然沈霜敢主动提了,他肯定是不能轻易放过了。就答:“不错,你既然已知晓错误,我该如何惩处于你?” 沈霜怔愣在原地,沉默许久,最后艰难道:“……弟子不知。” 他想,自己的任性妄为,果然还是要付出代价了么。方才那场比试,若不是因为那山洞中得到的秘卷助他一举突破了寒玉诀五层,还调动了许多其他不属于他的力量给他,想必他早已倒在了钟鸣的剑下,又何来这逆转爆冷的结局。师叔向来最为憎恶毁约无信之人,他此番种种作为,会遭到对方厌弃也是应该的。他也没能奢求对方会放弃自己的原则,将所余不多的关注投注在他身上。沈霜能遇到沐羽此人,并且有幸曾被他悉心教导指点过,这一点便已足以让他念念不忘,终生寄怀了。 倒不如说,他本身能遇见对方,还能得到如此的关心挂怀,就已是何等之幸! 然而令沈霜万万没想到的却是,他说出这句话后,沐羽却没有表示什么。 他这向来冷若冰霜的小师叔竟然温和了表情,冲他微微的露出了一个笑,叹说:“你很优秀,以后莫要在人前妄自菲薄了。” 沐羽说完这话,颇为忐忑不安地看着沈霜。 他一面心虚的想这等环境之下,对沈霜笑笑应该不过分,总不至于被系统蹦出来骂他崩了人设,然后扣他功德值什么的;一面又想他向来在沈霜面前是一副严厉自持的模样,这么一笑下去,以后严师的面孔怕是维持不下去了。哪知他在这胡思乱想地开脑洞,沈霜压根鸟都不鸟他,思维神经十分清奇的跳跃到了别的线,不仅没有顺杆爬,还露出了惊呆了的模样,感动得热泪盈眶,喜不自持。 “师叔……” 沈霜含着泪哽咽的喊道。 ……这孩子有点好哄。 沐羽心道。 果不其然,就在沈霜面上表情变换的时候,系统提示又“叮叮叮”地响了起来,提示沈霜给他加了两点好感度。这次沈霜倒是没那么大方了,然而如今好感度既然已经逼近80大关,沐羽反而不怎么迫切的追求了。他左看右看了沈霜一番,最后定性般的补上了最后一句:“以前亦是我轻看了你,之后的事我便不会再多加阻拦。虽然此次你赢了钟鸣,但之后的对手亦是强手如云,仍还需多加小心。” “嗯,我会小心的。”沈霜点点头,用力地握了握手掌,出神道,“此番突破五层,应当不会有人再能重伤于我。师叔放心。” 他脸上闪过一抹自信的神色。 沐羽见他这幅模样,心中便知定是此次修为大进,为他涨了不少自信的缘故。 他也无意打击沈霜此刻的信心,毕竟他也确实是憋屈了许久。好端端一个天才,被坑的成了个废柴,好不容易重新找回自信,再去泼冷水也太不是人干的了。便说:“话虽如此,但切记不可掉以轻心。你如今受伤,养好仍需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还是安心养伤吧。” 沈霜闻言,张了张口,便想辩驳自己无碍,这点小伤只要几天便能好了。 哪知他刚想说话,便听到一个极为轻佻的话音在屋内响了起来:“不错,正如却尘师弟所言,沈师侄你还是千万莫要掉以轻心啊。” 闻言,沈霜瞳孔微缩,拧眉朝那人望去。却见正是不知何时冒出来的瑾阳君钟鸿。 他便有些赌气的道:“此事我自然清楚。” 钟鸿闻言,摇头便笑。 他丝毫不在意被沈霜这么一个小辈给顶撞了的事情,只摇头晃脑道:“方才得了个消息,听说下场比赛的结果已经出来了。胜者嘛……” 钟鸿刻意拉长了音,吊沐羽的胃口。沐羽也如他所愿,将注意力投在了他身上。 他这才心满意足地念出了比赛的结果:“是天门道长的徒弟,邬恭。” 天门道长? 几乎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沐羽便反射性地想起来了一些事情,令他厌恶的皱起了眉。见他面色果真变得糟糕之后,钟鸿很满意地哼哼笑了起来,一面说:“怎么,听到这个名字,你也开始头疼了吧。” 沐羽狠狠地瞪了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货一眼,亦是冷哼了一声。 不错,虽然这个邬恭是个无名之辈,但若是顶上天门道长的徒弟一名,那么无名也会变得有名起来。 毕竟那个天门道长,实在是个品行低劣之辈。 若说此人,本也是个修行颇深的修真者,奈何为人品行低劣,睚眦必较,实在难以令人看得上眼。偏偏却装的一副清风霁月、光明磊落的模样,骗的不少人以为他是刚正不阿的正道大侠,若不是上次论道会沐羽撞破了他门下弟子耍的那些小手段,这天门道长还一脸理所当然的栽赃庇护,怕是沐羽亦是难以识破对方真面目。 是以钟鸿此说,搞得他实在头痛不已。 ……这么想想,还不如刚刚沈霜直接输了算了。 沐羽愁苦的想,而后又觉得自己委实太不厚道了些。 沈霜却不知这其中门道,他见沐羽几乎瞬间便变了脸色,忍不住询问这邬恭究竟是何人。沐羽便对他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说了,最后安慰了他几句。 果真,沈霜听完此事后,亦是气愤不已。他沉着脸,说:“想不到,这人手段竟如此恶毒……” 沐羽叹气:“这些都已是往事,不知天门道长这闭关不出的近十年时间,可是否因为修为精进而改了心性。若仍旧如此……” 钟鸿接话道:“若仍旧如此,那也只好再叫他丢一次老脸了。” 沐羽听了,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的。便也没出言挤兑钟鸿,转而询问起方才他究竟有何事要说来。 钟鸿说:“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不过让小师侄听了怕是不好,不若,你随我寻一静谧处,好好聊聊?” 不让沈霜听? 沐羽看看笑得鸡贼无比的钟鸿,又看看明显有点恼火的沈霜,觉得眼前这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乱。他不得不安抚了几句沈霜,在他恋恋不舍的眼神下跟着钟鸿出了门。 就在他刚踏出门槛的一瞬间,只听“叮”的一声,系统提示来了。 「目标沈霜对你的好感度-3,恶意值+10」 第一次经历沈霜倒扣好感的沐羽不由懵逼,盯着那个恶意值有点炸毛。 谁能来告诉他,这恶意值到底是什么鬼?!! 突然觉得刚刚的分歧选择选错了有木有??能不能倒回去重选啊! 「恶意值,简单来说就是恶意度。刷满的时候,说不定能打出非常令人惊喜的结局哦!~ 请宿主加油~」 系统冷漠地解说道。 ……他根本不想知道这个东西,更不想有刷满的那一天…… 沐羽胃痛的想,顺便对方才提出出门说事的钟鸿怨念了一分钟,心道若是这家伙没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便定叫他好看。 令他没想到的却是,钟鸿此回却真是有要事说的。 他没走多远,只是在院中一处寻了个没人的地方,便开口道:“你那个师侄……可是有曾偷偷修习过别的什么心法?” 第14章 成为灵脉传人(十四) “……别的心法?” 沐羽第一想到的便是沈霜的身份暴露,被人发现曾修习过别派心法的事情了。随后便又觉得不可能,因为沈霜家突遭灭门时,他年纪仍小,尽管修习过别派心法,亦是不甚精通。万不可能在危机之时用上并不熟练的蹩脚功法。 想来是有别的原因。 而后钟鸿所说果真如他所想:“我观无心身上伤势,虽极像寒玉诀心法所伤,却亦是糅杂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真气。我虽不是寒月宗门下弟子,对这寒玉诀却还算了解,这定然不是纯粹的寒玉诀心法。这件事令我疑惑不已,故有此问。” 他说完这些,却并不是一副急于求答案的样子,反倒是悠闲不已地靠在了一边,一副等着沐羽慢慢想回答的模样。 沐羽眉头微蹙,此时已然明白钟鸿并非是找自己来兴师问罪的。 他确实是疑惑,但也仅止于疑惑。钟鸿发现了这个苗头,却不去宣扬,反而偷偷的跑来给自己提了个醒。顺便明里暗里都满满的一股“你随便找个理由敷衍一下就行看我是不是特别善解人意快夸奖我”的味道。 这不由让他有点哭笑不得,并觉得此人果然在关键时刻,还是很君子之风的。 他便借坡下驴道:“想必是他在突破时另有所悟吧。” 听他如此回话,钟鸿果然道:“原来如此,我还当你准备将自己的衣钵传给他了呢。既然如此,我也不便继续打搅,不如告辞?” 说完,他便挥手离去。 钟鸿这次的干净利落倒是让沐羽很是惊异,他送别了对方,随即被钟鸿方才的那句话给提醒了。 衣钵……衣钵…… 他在沈霜经脉里发现的那股异常,可不就像极了当初“沐羽”走火入魔时的那股感觉! 这一发现令他不由感受到了事态的严重。沐羽顾不得其它,当即又再度回到了沈霜暂宿的小屋,去询问他方才比赛时的详情。 回去时,沈霜果然还醒着。见到沐羽回来,他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忍不住问道:“师叔,你怎么又回来了?” “方才瑾阳君提醒了我一件事,我便过来看看你。”沐羽道。他打量了一番沈霜的脸色,发现除了略失血色外,并未有多大的异样,不免有些奇怪。便又问:“你与钟鸣比赛时,可有感觉到什么异样之处?” 沈霜闻言,浑身一震,悄悄地捏紧了拳头。 刚刚钟鸿发话支开他时,他便已经察觉了对方不经意间投来的冷漠的视线,知道他定不会向师叔说些什么好话。万万令他没想到的却是,这人竟然挑了他最害怕的事情,告诉了沐羽! 这让沈霜一瞬间不由得既是恼怒,又是惊惧。 他实在是害怕,若是他偷偷修习从那山洞中得来的秘卷一事被沐羽发现,对方该会如何的生气! 毕竟那秘卷实在来的蹊跷无比,又是被那等诡秘浊气给牵引而去的。万一要是邪门功法…… 沈霜不由打了个冷颤。 他只得装疯买傻道:“师叔是指?” “经脉逆行,灵力暴走错乱。”沐羽说,“又或者如你之前那样,魔气肆虐,灵力无法正常运转。” 沈霜摇摇头:“未曾。” 沐羽皱眉。 他觉得沈霜肯定和自己未说实话。却又不知如何才能让沈霜吐露事情,只得又问:“你方才的内息却并非如此。钟鸣身上剑伤亦是。”这次却是直接把钟鸿所言给搬出来了。 毕竟对方实在没有必要在这点小事上骗他。 沈霜一愣,心中想:他果真还是问自己了。 这件事,怕是瞒不住了。 他便只能老老实实地将在山洞中寻到那秘卷的事情给一五一十的说了,却悄悄地隐去了是那团黑气带他去寻那秘卷的经历。并对沐羽道:“这秘卷记载了一种奇特的呼吸吐纳的功法,竟能让我自如地操纵体内灵气,不受魔气肆虐的干扰。师叔说的,想必是这个吧。” 沈霜一面说,一面观察着沐羽的表情。如今初尝修为精进的甜头,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回到当初那手无缚鸡之力的状态了。虽然沐羽若是要开口废他修为,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但他却打定主意觉得他这个嘴硬心软的师叔,听到这番说辞之后便不会再说些什么。 果不其然,沐羽不疑有他:“你偷偷修习的心法,便是这个?” “是。”沈霜咬牙道,抿着唇,倔强的看向沐羽,“若师叔觉得不好,我……便废去我这一身修为吧。” 沐羽无言以对,内心抓狂:怎么可能废啊!!我充其量只是个炮灰!!哪敢废主角的武功啊!! 而后又想:原来系统说的机缘,居然是这个秘卷。 想到这里,沐羽不由得对那个嘴里没有半分真话的系统恨得牙痒痒。 他十分有骨气的选择了继续怂着,不和沈霜刚正面,顺便刷刷好感度。便长叹了一口气,别过身去,道:“接下来比赛凶险,我恨不得你能多涨几分修为才好,怎会又主动出手,废你修为?况且,你又未曾作恶。” 沈霜闻言,登时感动的热泪盈眶,十分深情地喊了一声“师叔”。 并在心中想,他果然赌对了。 沐羽被他这句深情款款的“师叔”给吓得浑身一颤,思虑再三,觉得这里不是久待之地,不如提前滚蛋,赶紧回他的禁地去,再顺手把沈霜捎回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霜之前隐瞒了他的缘故,他现在看着沈霜,总觉得倒真是不虚系统留下的“冷漠心机”这四个字的评语,与之前天真无邪的小天使做派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心里有点冷。 想必沈霜也是知道自己定然不会下手废他修行,才会说出此言吧。 沐羽小师叔心中忧郁无比。 但忧郁归忧郁,该说的话他还是得说完了。 此次论道会举办之初,吸取往届论道会场地被大肆破坏的教训,却云真人在最初便提出了个奇思妙想:将最后筛选出来的几组参赛者放在寒月宗的试炼幻境之中,届时比赛的众人将直接在幻境之中比试,以抢夺目标物品为胜。胜者则直接进入下一幻境,与其他组中的参赛者进行比试,直到产生最后的胜者。一来免除了最后几场比赛因大都修为高深,破坏力太大的困扰,二来在这试炼幻境之中,也能更好地观看比赛,花样也更多些。 这想法被提出来以后,便得到了沐羽的大力支持。但如今落到了自己头上,对手又是那个天门道长的弟子,不免令沐羽产生了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挫败感。 毕竟这幻境之中,变数颇多。届时万一出了什么篓子,悔之晚矣。 况且沈霜这货!!他是走后门进来的啊!!!沐羽悲痛的想。这句话的意思当然就是说,沈霜这家伙,并没有像别的寒月宗弟子那样早就已经提前得知了考卷的答案,而是他根本从来就没见过什么考卷和答案!! 如今也只能提前给他开开小灶,讲一讲这试炼幻境有哪些需要注意的地方。免得到时候沈霜进去手忙脚乱,还被人坑。 * 休养生息之日很快过去。 多亏了却云真人的奇思妙想,在最后的几场比赛改变了赛制,沈霜这等伤势才能挤出时间来调养,总不至于拖个伤痕累累的半残之躯滚去比赛。奈何几日终究太短,几乎沐羽这边还没反应过来,沈霜就又得去比赛了。 好在他身为炼药长老,手中灵丹妙药不少。 事到如今,他也没空顾念这个那个了,一股脑把“沐羽”所有存货全部翻了出来,一边默念天国的小师叔莫要为此生气,一边找了个储物的八卦袋把这些玩意儿统统丢了进去,塞给了沈霜。 没错,他就是如此直白不做作的钻比赛漏洞。 毕竟规则写的是,拿下目标物品的人为胜者,而不是修为高深的人才是胜者。大家能杀到这一关卡,论修为其实都是不相上下的,接下来比的便是经验、道具还有法宝了。 他没啥能耐给沈霜搞一个天下无敌的法宝,但至少这些灵丹妙药还是不成问题的。只要还有命在,给他把药吞了,就绝对死不了。 于是沈霜就这么拎着……不,带着一大堆灵丹妙药,浑身飘着幸福的小花钻进了试炼幻境。 沐羽也喜滋滋地滚去了观赛台。 大概看不下去沐羽这幅你好我就好大家便都好的作态,系统蹦出来给他泼冷水:“天真!你以为有了你那些药,沈霜就不会遭罪了吗!” 沐羽十分警惕:“说吧,你又想作什么妖?” “和我无关,抗议找作者。”系统冷酷地说,“放心吧,这试炼幻境有沈霜第一个劫,你就算给他备的再周全,他该倒霉,还是要倒霉。” 沐羽:“……” 这系统,好想砍了它。 为什么总是在这种时候进行这种无意义的剧透!! 他悲愤的望向了试炼幻境的入口,却一眼瞧见了沈霜的对手邬恭。 而在邬恭身边的,则正是曾经令“沐羽”唾弃不已的—— 天门道长。 第15章 成为灵脉传人(十五) 仿佛是感受到了沐羽的视线,那天门道长回望过来,一眼就望见了盯着自己的沐羽。 有别于“沐羽”记忆中的狰狞嘴脸,他倒是一脸很是亲切和善的表情对着沐羽。不过想到对方向来是以这幅脸孔示人,沐羽倒也没觉得十分奇怪。 于是他亦学着对方的样子,人模狗样的对着对方笑了笑,而后圆润的滚去了观看坐席。 不得不说却云真人实在是个妙人,不仅推陈出新,而且也颇多地考虑了观众们的感受,连坐席都设的是极舒服的座椅。沐羽坐在那椅子上,简直都不想再多去思考别的。要不是系统这家伙一直嘟嘟囔囔的在说什么劫数啊,天门道长啊什么的。他估计连比赛都不想关注了。 反正沈霜肯定会赢,他对沈霜有信心。况且连系统都这么唯恐天下不乱地蹦跶出来刷存在感了,那就肯定是顺顺利利的,没什么大的意外了。 现在他也基本只需要担心一下那个天门道长的徒弟邬恭,看他会不会如同他师兄那样,出来丢人现眼罢了。 比赛就这么在万众瞩目之下开了赛。 这最后几场比赛可以堪称得上场场都是精华,于是举办之初便已经善解人意的将比赛改作了分场进行。沈霜这场是第一场,便可以说得上是备受期待。 画面很快在投射镜上出现,这场比赛随机到的是一张暴雪中的幻境。沐羽因为不久前方给沈霜恶补过一番知识,此刻倒还清楚的记得这张暴雪幻境的细节要点。 这个幻境,确切来说就是重点突出一个冷字。 漫山遍野的雪,入眼的只有一眼望不到边的山脉和满目的死寂。作为试炼入门弟子的幻境,这里自然只是一个普通的雪山,只是想要走出去尤为艰难罢了。毕竟大部分的弟子都只是未曾接触过修仙的普通人。而考虑到此次比赛能进入此幻境的皆是精英高手,便对这幻境做了些微小的改动:一是限制了此图可以御剑而行,二则是在幻境中设置了许多异常凶猛的妖兽,以测试参赛者的水准。 至于通过此幻境触发的条件,也从到达山谷入口,转变成了攫取被异兽守护着的上品寒山雪莲。 而其中最值得称道的大概则是守关的妖兽并非是恒定的,而是会根据触发条件的不同而随机刷出不同的异兽。决定出现异兽的条件则是在前往藏着寒山雪莲的路上布满了许多不太凶猛的妖兽,参赛者斩杀了什么样的妖兽,最终将集合起来刷出来指定的异兽。 这也就代表着不仅参赛者在前期不仅不能开局就互相厮杀,反而得互相帮助着渡过前段,免得击杀了太多过于凶猛的妖兽,而导致无法抗衡最终的守关异兽。其次这个机制亦相当于连同设定了这个规则的人都无法准确说出会将在接下来的幻境中遇到何种妖兽,因为出现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多了。 沐羽当然也没法预知这幻境中究竟会出现些什么,于是只能给沈霜狂补了一番关于这些妖兽的知识。由于过程太过黑暗,险些让沐羽产生了一种重回高三的错觉。 好在带来的成效不错,至少他现在不用怕幻境之中的沈霜一脸懵逼的面对那群妖兽了。不然到时候丢人的可不止是他。 画面切到幻境之中的二人身上。 飞雪连天,茫茫大雪险些将人的眼睛都给迷住。在这种情况下,沈霜那一身可怜兮兮地单薄衣衫显得尤为凄惨。而作为他对手的邬恭却也没好过哪儿去,亦是一身狼狈,进入环境前的那身风度统统被丢去喂了狗。好在二人在进入这秘境前也都了解过相关知识,默契的并没有厮杀起来。在迈过被积雪覆盖的山谷外围后,众人这才方通过二人视角,看到了被冰封着的山谷中的现状。 比起外面冰封千里的惨状,这谷内倒是好了许多。虽然入目的是一片死树枯藤,好歹也算有了些绿植点缀,虽然是死的。 此时一路以来都默默无言的邬恭竟突然发了话:“这位沈师弟,我看前路艰险,不若我们联手,一起探索前进可好?” 他拱手问道,一副十分诚恳的模样。 沐羽分外惊讶,他还当天门道长座下之徒都是些欺软怕硬、只会占便宜捡漏之辈,没想到这个邬恭却表现的还挺正气。这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 沈霜也略有惊讶。得益于沐羽回想当初恨铁不成钢的谆谆教诲,他自是对这个天门道长之徒亦是戒备颇深:“不知邬师兄此言何意?” 邬恭对他的戒备一笑置之:“沈师弟想来有所不知,前面那枯树林看着极为普通,却并非是个安全之地。你且看那枯藤虽掩于雪下,颜色却深沉发亮,至于那枯树枯枝亦是如此。再观察那树干,隐约可见人脸状的怨气缠绕,便可知其为鬼面藤林。虽然我从未接触过那鬼面藤林,却从古书中得知普通人误入,皆是十死无生,修真中人也常容易遭了暗算。私以为以我一人之力想要全然无恙的通过,怕是略有难度。便提出此议,不知师弟可有此意?” 他话音将落,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地注意到了这片枯林的诡异之处。在座的诸位掌门师辈亦是对这个心细如发的邬恭赞赏的点了点头。 连钟鸿都“咦”了一声,而后小声道:“这徒弟教的倒还真不错……莫不是改邪归正了?” 沐羽也差点就信了对方的邪,只是之前系统便一直叨叨个不停说沈霜有劫。按对方的尿性想必是不会来个多么简单的“劫数”,怎么想怎么都会往阴谋诡计的方向拐。得益于这么一个外挂样的剧透,沐羽觉得这个邬恭不说以后,反正肯定是有问题。 说不定就是那种打着满腹小算盘想渔翁得利的家伙。 只是他思考颇多,身在局中的沈霜却没法心灵感应。他依对方所说细细观察去,发现那藤林果然如其所说是鬼面藤林,当即便已有些犹豫。又加之对方说的恳切,思考一番,便点了点头,应下了对方的邀请。 幻境外的沐羽看了便十分痛心:这孩子,怎么也不多想想就和人跑了呢!这么被人给摸了个透的底,你之后遇到守关的异兽该怎么和人抢夺雪莲啊!! 沈霜倒是十分淡定。 他与邬恭联合后,来到了鬼面藤林前。那藤林在感受到活物的气息之后,枯藤果真开始慢慢的蠕动起来。与此同时,抖去了一身用作遮掩的积雪之后,藤林也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目来:血气翻滚的树林中,原本枯败的藤枝猛地长粗变长,冲着进入藤林的二人直冲过来! 沐羽之前为沈霜补课时,也曾粗略提及过这个鬼面藤林,只说以血为食,聚集而居,不可与之强行抗衡。沈霜忆起要点,提剑格挡,并不与那藤枝缠斗,单手捏诀以火系法术开路。那藤枝在触碰到铺天盖地的烈焰之后,瞬间瑟缩了不少,而紧跟其后的邬恭单手执剑,将藤枝一一斩下。 两人配合默契,虽然这雪域幻境中禁止御剑飞行,但靠着徒步疾跑速度未必会落下多少。这鬼面藤林虽然凶残,在这等攻势下却也坚持不了多久,很快便被四处放火的沈霜给烧出了一条通路。 二人竟异常顺利的就通过了这片藤林。 邬恭便惊奇的叹道:“鬼面藤林素来凶名在外,此番竟能如此顺利,沈师弟果真不愧乃沐仙师高徒。” 沈霜听了,眼神却是黯了黯,心中隐隐生出一丝奢望,竟未有否认对方此话。他沉默片刻,说道:“这试炼幻境终究是试炼场地,不可能会安置过于凶残的妖物。这鬼面藤林,想来并非是全盛状态。” 邬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却是未接此话。 他们一路向前,此番却未再在路上遇见什么妖兽。 只是愈往前走,便愈觉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这雪域幻境之中竟也有这等温度,不免令人咄咄称奇。沐羽透过那投射镜望去,都仿佛能感受到那迎面而来的温度,不由觉得十分奇怪。 不过很快,出现在眼前的画面便让他消除了这个疑惑。 那是一只浑身赤红的蜘蛛,口中不停地喷吐着灼灼的热气,阴森森的盯着突如其来闯进它领地的二人,似乎随时准备好了要将二人撕裂后吞吃入腹。 观众之中早已有人惊呼出声:“竟是烈焰毒蛛!” 烈焰毒蛛喜居炎热潮湿之地,以岩浆火焰为食,毒性极大,而其产下的蛛丝乃上好的打造法宝的材料。若是人不甚被其咬伤,轻则浑身如同烧伤,重则当场毙命。只是这妖物向来居住在火山腹地,寻常难以见到。未曾想竟是能在这雪域幻境中见到,实在是让人一言难尽。 况且这毒蛛体型尤为之巨,堪称世间罕见。 沈霜亦知其中轻重,当即戒备起来:“这烈焰毒蛛……竟会在此处出现!” 邬恭犹自惊叹:“真不愧乃天下第一大派的寒月宗,这等体型的烈焰毒蛛,竟能在这雪域幻境中见到!” 沐羽看得是一阵无语:这天门道长莫非真改性归了正?这这……教出来的徒弟,也太呆了些吧?讲道理,现在可是生死攸关的时候啊! 他一面腹诽,一面亦觉得有些好奇,便问却云真人:“师兄,这毒蛛……缘何会出现雪域幻境之中?怕是不妥。” 须知若想克制烈焰毒蛛,必须得有霜石相助才成。而这霜石,正取自于烈焰毒蛛的天敌——霜月蜥的腹中。若是没有霜石相助,怕是再厉害的捕蛛能手也要惧上三分。反之,则轻而易举,哪怕连只有一身粗浅功夫的普通人,也能捕杀体格较小的烈焰毒蛛。 这毒蛛体格如此,就算是在雪域幻境中本先就弱了几分,想来也是难杀。 哪知,却云真人呵呵一笑,神秘道:“幻境幻境,自是不会让他们受什么致命伤势。每个弟子进入之前都配发了强制传送符,你也知道,且宽心吧。” 第16章 成为灵脉传人(十六) 沐羽听得是一阵无语。 不说别的,他这师兄,心也太宽了点吧?万一俩人皆是惨败退场,接下来的比赛可怎么办?到时候怕就不是丢人一说,而是要饱受那些参加此次论道会的门派们的质疑了。 往重了说,会影响到寒月宗正道第一的位置也说不定。 他这边犹自忧心忡忡,幻境里沈霜却已经同那毒蛛交上了手。 烈焰毒蛛来势迅猛,几乎在见到来人的一瞬间,就已将缠绕着火毒的蛛丝向二人鞭笞而来。好在能进行到这一关的皆算是新秀精英,达到五层境界的沈霜自是轻松无比地闪到了一遍,而邬恭亦是游刃有余地躲了开来。 只是沈霜心中却沉重无比。 沐羽想的虽然周到,却并未给他准备霜石这东西。而看身边邬恭的反应,显然也是未曾准备这种奇偏门无比的玩意儿。哪怕现在身处雪域幻境当算得上得天独厚,可这等体态的烈焰毒蛛,怕是悬得很。 这时,邬恭忽地开口道:“此妖物毒性猛烈,我们未有霜石,还是与其拉开了距离才好。不知沈师弟可有什么对策?” 沈霜沉吟片刻,将目光投向了周围的厚雪坚冰。雪域幻境设定原是千年冰封的断崖山谷,冰层自是奇厚无比,此时由于烈焰毒蛛的火焰蛛网蔓延,已是开始渐渐融化了。而此处恰巧处于幻境雪谷中的一处隘口,易守难攻,厚实的冰壳包裹住了山壁,接着便是层层叠叠的积雪。 这让他顿时眼前一亮。 天无绝人之路! 沈霜不由欣喜地想道:须知在雪山之内行走,老手都知最需谨记的便是切忌大声呼喊。否则轻则陷入昏迷,重则将会引起雪崩。此处雪谷亦当是如此,烈焰毒蛛虽然凶残,却十分惧怕寒性的物品,霜石便正是这个道理。若是能如他所愿引发雪崩,再由二人联手绞杀,想来通过此处,当是没什么问题。 他立刻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在投射镜外一种观赛的众人听到沈霜的想法,纷纷赞不绝口。不少寒月宗乃至于外派的女弟子一脸痴痴地盯着镜子里沈霜的脸,一面同自己要好的朋友夸赞此人如何如何青年才俊,自己便是从他第一场比赛就注视到了他之类云云。 沐羽十分尴尬的全程围观了一众花痴少女卖安利现场,内心颇生出一股子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心酸感。 莫名的有点不爽…… 天门道长亦是颇为惊奇:“小辈之中竟有如此天资聪颖之人。年纪轻轻达到如此境界,亦如此博闻多识,真乃寒月宗之福啊。” 却云真人谦虚地道:“谬赞了,前辈的弟子亦是人中龙凤,寻常难以见得。” “呵呵。”天门道长捋须微微一笑,却是不接话了,将目光投到沐羽身上,别有意味的看了他一眼。 沐羽在一旁看着,暗骂了一声老狐狸,十分果断地扭开了头。压根理都不理那天门道长。 对方无非想要打压他,给他来个激将刺他一下而已。看那么个糟老头,还不如看看沈霜呢,至少养眼又听话。 不比和个死狐狸斗好多了? 就在这弹指之间,沈霜已经将计划托出,简单地讲给了邬恭。二人迅速地达成了一致,利用这场地的便利,来击杀这寻常方法难以杀掉的毒蛛! 只是计划虽妙,却也还有另一急需解决的问题:这幻境之中禁了御剑飞行,光靠他们两条腿,别说是利用雪崩击杀毒蛛,怕是要被那千年积雪给一并埋了。 邬恭百思不得其解:“那我们该如何逃脱?” 沈霜遥遥指了指来时的路:“这处隘口自是会挡住一部分积雪,剩下的就交给那片藤林吧。” 邬恭当即眼前一亮:“原来如此!” 众人亦是恍然大悟:隘口挡住一部分冲下来的积雪,而来时的那鬼面藤林虽被烧得够呛,却未曾被二人消灭。经过一段时间休整,想必是已经重整旗鼓了。那藤林即是还活着,便定能抵挡不少横冲下来的积雪。不说别的,至少活下来是无虞的。 果真是个聪颖之辈! 沈霜说完,便从沐羽塞给他的那口袋里摸出来个偃甲鸟来。他给鸟贴上数张法术符,以确保发动之时爆出的气流能引发雪山雪崩,随机将其放飞。 沐羽一看,顿时甚觉无语,心说沈霜可真会废物利用。他都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了个这东西,甚至是谁给的都给忘了个一干二净,心想着说不定能拿去给沈霜引路探听个情报,便给塞上了。结果这厮竟如此暴殄天物,竟然把这鸟拿去爆破…… 他心疼了一阵子,接着开导自己:反正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帮他一把,这偃甲鸟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此时,因沈霜磨蹭了一阵子,邬恭在他前面挡着已是左右支拙,不由急道:“沈师弟,你可准备好了?” “走。”沈霜当机立断。 邬恭听了,立马撤剑后行。二人且战且逃,躲避着毒蛛四散喷射的毒液,并注意着那偃甲鸟的动向。 那毒蛛显然并没有注意到绕后试图炸掉雪山的木鸟,专心致志地对二人穷追不舍。沈霜当然知道这计谋若想成功施展,必不能让那毒蛛逃出了隘口,当即以灵力化出剑阵,试图将其控制在一个区域之中。 很快,那鸟已经飞到了异常合适的位置。沈霜见自己已然到达安全地带,当即不再犹豫,催动灵力引爆了那鸟身上的法术纸符。 只听一声巨响,随即这片雪域幻境开始微微震动起来。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声音随之而来。铺天盖地的积雪从山体上滚滚而下,被吸引了注意力而躲避不及的烈焰毒蛛被厚实的雪块砸了个正着,瞬间,滚滚浓雾在它身上蒸腾而起。毒蛛发出刺耳的哀鸣,身影随后消失在茫茫积雪之中。 二人竟是安然无恙地就这么灭杀了烈焰毒蛛。 在场的人看得皆是一阵无语:竟然用这么不修真的方式灭了如此凶猛的妖物,这沈霜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典型代表了。可偏偏办法很好,讲道理还是很让人服气的。 于是这口气便这么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就在此时,观看席中忽地有人“咦”了一声。 沐羽循声望去,却见是一名青虹门的长辈。那人辈数颇长,青虹门又与寒月宗交好,怕是他也得喊一句“师叔”的。 果然,却云真人问道:“何长老不知有何见教?” 那何长老闻言便道:“前者是火,后者为冰。二者结合,当为何物?” 他话甫一出口,便赢得在场诸位一阵沉思。片刻之后,有人惊呼道:“莫非是……” “……冰火两重天。”沐羽接话道,脸上随即露出了凝重的表情,“不错。正是冰火双头麒麟兽。” “果真如此。”何长老叹道,“这接下来,怕是悬了啊。” 却云真人脸上表情亦是凝重起来。 冰火双头麒麟兽! 便是再无知的修真者,也知道这麒麟兽乃是何等的凶物。一头为火,可口吐烈焰,化人间炼狱;一头为水,可水淹城镇,冰封千里大地。寻常修士怕是连个照面也难以抵挡,更不要说击败乃至于获胜了。 万万不曾想到,这鬼面藤林与烈焰毒蛛结合之后,竟会引出此等凶物! 话语之间,投射镜映出的画面果然如何长老所言,天崩地裂,妖气开始在一处渐渐汇集,随即渐渐显现出麒麟兽的轮廓来。 沈霜虽修行不久,却也听说过这冰火麒麟兽的凶名。当即沉了沉眉宇:“竟是冰火麒麟兽……” 见到此凶物,邬恭顿生退意:“以你我二人之力,对付此物怕是十分勉强。不如早早放弃,至少不会弄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他言辞恳切,倒是十分诚恳。 只是沈霜心有不甘,并不愿就这么在此处打退堂鼓认输走人。就在此时,他忽地眼尖的看到了一处闪闪发亮的东西,状似莲花,颜色如寒玉,正是寒山雪莲! 沈霜的心不由更加的沉重起来。 寒山雪莲忽现于此,非但不是一件好事,怕反而是更加置他们于险地。毕竟雪莲乃通关信物,但凡来次论道会的人,总有些争强好胜的心,不可能会将唾手可得的机会拱手让人。是以虽大敌当前,却说不得还要因内讧分心。本来那冰火麒麟兽便已经足够难以对付,若再加上一人,怕是十死无生。 心思转念间,邬恭却是忽然开了口:“沈师弟,你看,那莫不是寒山雪莲!” 话罢,扬手遥遥一指,却正是指向了沈霜方才发现的雪莲。 沈霜心思顿时一沉,他当即戒备了起来,防止邬恭突然下手。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却是对方竟开口道:“那雪莲在如此显眼的地方,不若你我两人联手,抢走雪莲的可能性还较大些。至于之后,我们再决胜负!” 第17章 成为灵脉传人(十七) 邬恭这话说的实在是太过掷地有声,一时间连沐羽都有些忍不住动摇起来。 对他这举动,观看席的人不由一阵哗然。 这种以抢夺到物品者为胜利的比赛中,心宽到如此程度,不怕对方下狠手的参赛者不得不说真是非常少见。更有甚者,邬恭仿佛觉得刚刚那句话还不足以打动沈霜的内心,又道:“若是沈师弟不放心,我可自愿充当诱饵,去牵制那冰火麒麟兽。” 此言一出,更引得不少人纷纷为其心折,大家夸赞起邬恭的为人来。 沈霜迟疑了片刻,正要犹豫是否应下邬恭所说,那冰火麒麟却不给他们慢慢商量的时间。 它双眸怒睁,尾巴一摇,跳将起来,朝他们冲来,当即便是一阵地动山摇。 已留不下多于的时间给沈霜细细沉思,而幻境外的一干人等也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为他们捏了一把冷汗。沈霜当即不再犹疑,应了下来:“邬师兄,这冰火麒麟凶猛异常,若是无法坚持,请务必喊我支援。” “这是自然。”邬恭持剑沉声道,“冰火麒麟目盲,对跑动的目标较为敏感,你从侧翼绕后,去采摘那雪莲,我从正面吸引注意!” 邬恭所说正中沈霜下怀,他没有多加废话,只是嘱咐了一句让邬恭自己小心,便果断地在邬恭先迎上去吸引冰火麒麟的注意后,趁机从侧翼抄到了后围,来到了寒山雪莲的旁边。 他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那雪莲如同进入幻境前所看的描述一般,确实是寒山雪莲无误,当即便上前将其摘下,准备放入乾坤袋中。 就在这时,正与邬恭缠斗的冰火麒麟兽忽地一滞,怒吼了一声,扭过头来,朝着沈霜直冲而去! 顿时,所有人的心紧了一紧。 “糟了。”何长老突然开口道,“莫非那寒山雪莲,是牵动冰火麒麟兽的引子?” 沐羽心中猛地一沉,转头去看却云真人。发现他亦是面色沉重,便知何长老当是说的*不离十了。只是他现在毕竟在幻境之外,无法伸手相帮,也只能在心里默念沈霜能够成功脱困了。 至此,他算是知道邬恭的套路为何了。 怕是对方早就知道这寒山雪莲可能会牵动冰火麒麟兽,乃至于成为麒麟兽的目标,才出言让出这雪莲给沈霜去取。不但赢得了名声,让人觉得此人甚是君子,还将危险的事情交由了沈霜去做。虽然独自面对麒麟兽确实有几分危险,但若是赌对,那么危险立刻就会转移到沈霜那里去;若是赌错,以沈霜为人,定然不可能让他独自深陷险境,很快便会出手相助。而这场比赛的观众又是极多,众目睽睽之下沈霜定不会独吞这寒山雪莲,否则以后怕是难以在修真界立足。 如此心机,又在如此凶险的关头如此迅速地便想了出来,这份头脑真是不得不令沐羽叹服。 他冷冷的朝向天门道长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他脸上果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由暗暗地握紧了拳。 却云真人显然也已想通其中关节,只是碍于明面上并不能说出来,只得生生吃了这个闷亏,面色也不是很好。倒是钟鸿还笑嘻嘻的,眼神却冷了下来,朝沐羽无声地张了张口,鄙视了一番那个老狐狸,倒让沐羽心情舒服了点。 有了寒山雪莲这个简直可以称为转集火的嘲讽利器,沈霜在冰火麒麟眼中简直如同黑夜里最明亮的那颗星,根本不要想指望可以逃脱冰火麒麟的追击。他最开始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被邬恭给坑了,努力与冰火麒麟战了一阵。但不过数刻,他便在邬恭明显出工不出力的态度下和冰火麒麟明显的攻击对象下明白了过来。奈何此时显然已晚,手中的寒山雪莲更成了一个烫手山芋——丢也不是,拿着也不是。 拿着显然便会成为冰火麒麟的首要攻击目标,若是拱手让人,不谈他心中甘不甘被算计的如此下场。便是只为了一口气,他也断不可能将这雪莲交给邬恭。何况现在还不知道若将这雪莲交给别人,冰火麒麟是会追着雪莲而去,还是会继续攻击他。 沈霜在这雪境中狼狈逃窜,相对比之下,另一方的邬恭简直如同闲庭信步般优哉游哉。 沐羽看得生气不已,若不是知道沈霜是主角,肯定不会倒在这种小计俩之下,他都想忍不住上去制止这场比赛了。 就在此时,与沈霜缠斗着的冰火麒麟被邬恭驭使着的剑刺中了火麒麟头的左目,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哀鸣。 莫非此事还有转机? 众人纷纷忍不住想。 可惜好景不长,冰火麒麟只是怒啸了一声,一目中剑,流着血泪喷出了一道几乎遮天蔽日的火焰。那火焰温度极高,触冰瞬融,邬恭躲避不及,竟是被那道火焰给卷了进去,随即没了身影。 众人哗然。 下一秒,邬恭的身影出现在传送台上。立刻有一帮寒月宗弟子凑了上去,准备检查他的伤口,为其治疗。 显然,他是因为方才被卷入那道烈焰危及生命而强行启动了传送符,而将他从幻境之中传了出来。饶是如此,他依旧是受伤严重,也不知有几分希望未来能够不受影响的活下来。 看了邬恭的惨状,沐羽“嚯”地一声便站了起来。 天门道长神色阴沉,见状道:“不知道却尘君有何想法?” 沐羽冷声道:“既然邬恭已被传送出幻境,这场比赛便算他自动弃权,胜者为沈霜。幻境之中的试炼已无意义。” “的确。”却云真人赞同道,“冰火麒麟兽实在太过危险,这场比赛确实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了。不若中止幻境,免得造成更多伤亡。” 说完,却云真人环视了一圈,问道:“诸位以为如何?” 这个提议并未损害谁的利益,诸人便纷纷迎合说“是”。唯有天门道长一人面色深沉,盯着邬恭表情莫测,对却云真人的提议表示了反对。 却云真人脸上笑意不见:“天门前辈这为何意?” “寒月宗的试炼幻境天下闻名,便是我这等小门小派之辈也曾听得。”天门道长说,“只是这一旦开启,听说除非能达到条件,便再难关闭。不知道这幻境打算怎么关?又是怎么个关法?” 却云真人被他堵得当即便说不出了话。 试炼幻境自然是能随关随开的,可却也如同天门道长说的那样,有不小的难题:若想关闭试炼幻境,则必须所有的幻境一同关闭。而这试炼幻境如此神奇,自然也是有使用次数的。但凡完全关闭,想要开启便要等上一整年的时间。接下来还有比赛要在这幻境之中进行,若是此刻完全关闭,那比赛可以说得上是完全进行不下去了。 简直就是骑虎难下。 却云真人表情凝重,喃喃道:“莫非真要让他一人打败冰火麒麟兽?” 沐羽怎么可能坐视这种事情发生,当即便站了出来:“虽不可因沈霜一人而中止整场比赛,却也不能对参赛弟子就此坐视不理。否则此事传扬了出去,当是滑天下之大稽。我愿一力进入幻境,将他带出。” “却尘君果然高风亮节。”天门道长计划落了个空,不由酸道,“我自然也是赞同的,那便看却尘君的了。” 沐羽根本不与他废话,自行拿了传送符,便准备进入幻境。他心知靠不了别人,更别想指望系统那货,如今形势危急,沈霜在幻境中多呆一分,便要多一分生命危险。他根本不想拿人命和那虚无缥缈的主角光环赌个来回。 这时,钟鸿道:“单却尘君你一人面对那麒麟,怕是有些悬了。我也来帮忙吧。” 沐羽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表情真诚,确实似乎没有别的什么意思。但此次论道会乃寒月宗承办,让莲华岛的人来救场未免丢人,便婉拒道:“多谢瑾阳君好意,此事乃我派失误所致,还是交由我一人处理吧。” 说罢,不等钟鸿回复,便一人进了幻境。 撩骚失败的钟鸿郁闷的摸摸鼻子,一屁股坐回了自个儿椅子上。 这时,突然有人惊呼道:“小心!” 钟鸿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却见是个寒月宗的女弟子,娇小得很,当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投射镜里沈霜被冰火麒麟夹击,左右支拙之下,这名女弟子便担心地喊出了声,弄得大家全听到了。 而后,便听到她身边稍长她些的弟子责怪她道:“桃夭,小声点。别吵到其他人了。” 那名女弟子则露出了快哭一样的表情。 钟鸿看向投射镜,沈霜与冰火麒麟缠斗许久,虽说已是寒玉诀五层,但仍是被麒麟单方面吊打的程度。毕竟他新入五层不久,经验又不足,此时已是浑身是伤。而夹杂在冰火麒麟的冰火两重天之中,反应速度亦是愈来愈慢。 哪怕知道沐羽已进幻境去协助沈霜,也让人为其在心中紧紧捏了一把汗。 忽地,因失了可以御剑飞行这一条件,行动越加缓慢的沈霜终于被冰火麒麟抓了破绽,一爪子将其按死在了地上,扬口便要吐出一口烈焰将其活活烧死。众人哗然,心道莫非又是一个邬恭样的人炭回来,然后比赛不了了之?却见下一秒沈霜周身却爆出无数黑气,形成了气刃,直接便穿透了鳞片、将麒麟的爪子切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坨。 第18章 成为灵脉传人(十八) 这是什么法诀? 众人当即悚然而惊。 莫说是一众小辈弟子,便是一众长辈也是看了个云里雾里,只知方才沈霜绝境之下爆发出的黑气十分厉害,却绝不是寒月宗的寒玉诀,而是不知何处学来的奇怪心法。 这个发现实在说不上是小,而几乎可以被定性成丑事了。为了不让却云真人面上无光,众人便纷纷明智地选择无视了方才的情况,一个二个皆闭口不言。 却云真人脸色难看。他虽亦是没猜出方才沈霜身上忽现的那股黑气为何,却知道那定不是什么名门正道的正派心法。他第一个便先想到了向来不靠谱的孟却凡,知道她肯定在信里对自己隐瞒了诸多信息;其次便继而想到了沐羽,随后气闷自家向来靠谱稳重的小师弟竟然也被孟却凡这么个不学好的货给带歪了苗子,连沈霜身怀第二门心法的事情都不告诉自己了。 沈霜身上爆发出的黑气帮助他躲过了麒麟的那一吐,却没能力帮他不再受冰火麒麟的追杀。沈霜反应倒快,当即抓住玄霜,先攻其弱点,尽量借助黑气的帮助,先手弄残了冰火麒麟的四肢。 他这一通爆发堪称有如神助,竟奇迹般地拖住了冰火麒麟的步伐,并成功地打伤了麒麟。待到沐羽赶到时,虽然沈霜已然气力不济,难有作为,但是麒麟亦是半残不残,只剩苟延残喘了。 只是话虽如此,但冰火麒麟并未就此善罢甘休。它抖了抖血肉模糊的爪子,怒吼一声,丢出了垂死挣扎的反击:火麒麟的头颅昂起,口中渐渐凝聚出赤色的光芒,刹那间便要吐出无边烈焰! 这烈焰凝聚了麒麟兽余下全部的力量,可以说得上是毁天灭地的一击。沈霜几乎已经用尽了全部的灵力,断然是不可能躲开这铺天盖地的烈焰围击的。 众人心中一紧:莫非是躲不开了吗? 就在这时,一道白练似的剑气破空而来,满含着灵力的剑刃阵轻易地斩开了冰火麒麟的头颅,令那几乎快要酝酿出的一击瞬间灰飞烟灭。 冰火麒麟不甘地轰然倒地,灼热的气息在空气中四散飞去。沈霜迟钝地回头望去,却见冰天雪地中走来了熟悉的一袭青衣。 ——正是沐羽。 “多年未曾见沐却尘出世,不曾想修行竟是精进如此。”何长老捋须长叹道,“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确实。”钟鸿抚掌赞道,“这一剑,比起昔年论道会上那次惊鸿一瞥可是要惊艳得多了。” 俩人的盛赞声将众人的注意力把冰火麒麟只一剑便被解决的震惊中转移出来,亦纷纷赞扬了起来。只道是沐却尘不愧为那个隐世神秘的沐家后人,当之无愧的灵脉传人,如此年纪便能达到这等修为,今后前途定是不可限量云云。 却云真人听到这些议论,寒了一半的脸总算是回暖不少。 沐羽身处幻境之中,自是听不到这些议论。他斩杀麒麟后,将御神剑收起,看向仿佛被突然出现的自己给震惊得不能言语的沈霜:“起身,我带你出幻境。” “师叔缘何在此……”沈霜仍旧十分震惊。 “这场比试结果已出,邬恭传送出幻境,自动视作弃权处理。已经没必要继续下去了。”沐羽盯着沈霜慢慢地道。他方才自然也看到了沈霜身上爆发而出的黑气,而且离得更近,敏锐如他这种身负灵脉传人身份的人,当然立刻就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浓浓魔气浊气交织的力量。 他又不是傻子,只是一夕之间,便立刻明白了其中关节。当即便知道了之前沈霜果然说的尽是满口胡话。 而且竟然一句真话都没有,全是骗他的! 沐羽小师叔十分痛心,他觉得自己被当傻子耍了,又气又想笑。但他仔细想了想,这一切也只是他一厢情愿地觉得对方是个丝毫没心机的纯洁小天使的缘故,所以才会被骗,他也没什么好气的。而且看方才那情况,想必魔气侵蚀沈霜的经脉侵蚀得不清,不免又略微担心起来。 “所以开诚布公地说一次,这魔气究竟能帮他到何种程度?赖以生存?全书就靠这一个挂?”沐羽忍不住问系统道。 系统这次倒没再刻薄他:“是也不是,你打算怎么?” “如果不是,我现在就把他体内的魔气和浊气给全拔除了。”沐羽冷声道。 系统瞬间蔫了:“……那我还是说是吧。毕竟人家走反派灭世路线的。“ 沐羽:“……” 这画风哪里不对吧! 系统委屈道:“你看一生悲惨命途多舛,克亲克妻克友,这种人不去灭世简直可惜了这个人设。” 沐羽忍无可忍:“……滚。” 系统嘤嘤嘤的跑了。 被系统这么一搅合,沐羽也懒得去问沈霜其它的了。现身处幻境之中,一举一动都被众人盯着,问出来反倒不利于寒月宗。他便未曾多说些什么,只让沈霜上前,催动传送符,瞬间回到了幻境之外。 甫一回来,身边顿时涌上了一群寒月宗女弟子,殷切的凑上来嘘寒问暖。沐羽没受伤,便将沈霜丢给那群女弟子们折腾去了。他全程无视了沈霜欲言又止的表情,始终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来,连话都懒得说。 沈霜见状,心中不由一阵暗痛。 随后见了却云真人的表情,阴沉复杂,当即又是一阵忐忑。 沐羽走到却云真人身边,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达成了共识,将审问沈霜一事推到了论道会之后再提及。`只是话虽如此,却云真人仍对沐羽帮助孟却凡隐瞒自己的事情耿耿于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自知理亏的沐羽果断认怂,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把孟却凡卖了。一面在心里说:却凡师姐莫要怪我,师兄生气起来,那可是要毁天灭地的节奏。 出了这档子事,不少人也失了嬉笑玩闹的心,剩下的比赛竟是匆匆便举行完结束了。沈霜运气好,虽然面对冰火麒麟时颇受了些伤,但冰火麒麟最强的那一击却被沐羽出手化解了,他自己倒没费多少力气。接下来的比赛也是十分顺利,竟然最后还拿下了第一的位置。实在可说的上是一个奇迹。 毕竟就在半年之前,他还是个挣扎在寒玉诀二层、苦寻突破之法的“废物”弟子。 只是尽管寒月宗弟子拿下第一之位,可谓之给寒月宗大大涨了一番脸,却云真人却高兴不起来。 沈霜在论道会上表现出的邪门功法有目共睹,便是寒月宗也不敢轻易枉顾徇私。况且那黑气一看便极为不祥,定不是什么正派心法。他仔细询问过沐羽有关沈霜身世的问题,知道他虽是小门小派后人,却也不是那些魔修妖人。那这功法的来历便值得好好琢磨了。 却云真人不敢大意,几乎论道会一结束,沈霜便被戒律堂的弟子邀走,请去“做客”了。 傻子都知道,不论有没有问题,先丢戒律堂关着检查去。 沐羽处于私心,并未将沈霜身负的另一门心法是学自禁地断崖下的一处山洞内的秘卷这事告知却云真人。系统既然说了此事乃沈霜机缘,那么那秘卷便必定助他今后良多,如果他胡乱插手导致沈霜被废了一身修行,说不定会产生非常可怕的结果。 作为这件事的补偿,在沈霜被戒律堂的人请走之后,沐羽又亲自下了一趟山崖,去那山洞之中亲自检查沈霜所说的秘卷。以期能够查到些什么。 距离上次山洞有人来,已是半年之久。山洞内破藤烂叶盖了一地,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沐羽想起当时沈霜对自己所言是“看到了一团黑气被卷挟而去”,便又仔细检查了一番山洞内部,却并未感受到有类似于浊气或魔气曾存在过的痕迹。 后山禁地乃混沌灵脉的其中一处,平日里受他源源不断地供输着的清冽灵气所净化,周遭向来是清澈纯净、不曾遭受半丝污染的。若有浊气或是魔气肆虐,沐羽当第一时间便能感觉到才对。而此番如此细致地仔细检查了一遍,却未得分毫收获,不得不说真是咄咄怪事。 便是那秘卷,沐羽也未能在沈霜所说之处寻到。 山洞的石壁之上确有刻痕,却非常人可解读的。在沐羽看来,那不过是些寻常的鬼画符罢了,还断断续续的。也不知沈霜是怎么从这堆鬼画符里解读出那“秘卷”的,大约真的只能强行理解为是主角光环在发光发热了。 倒是这山洞之行又帮沐羽解锁了一块剧情碎片,帮了他些忙。至少能初步了解些关于这“秘卷”在剧情里所能发挥的作用了。果真是如系统所说那般,助主角过五关斩六将,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良品。 看完那块碎片,沐羽真是越发的想把说话藏一半的系统给撕个干净。 系统委屈得不行:“人家早说了可以打折低价卖你全部剧情,可你不要啊。” “……”沐羽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就在此时,沐羽看到一只十分眼熟的灵雀飞落到了他的眼前,理了理翅膀,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这不由让他微微有些惊讶:这只雀,他记得他应当是送给了李桃夭才对? 第19章 成为灵脉传人(十九) 沐羽召来那只灵雀,拆下那雀儿带来的信,展开细阅,果真便是他送予李桃夭的那只雀。 信中只有一句话,可以看出写信的人非常匆忙:沐师叔快去戒律堂救师兄! 救师兄? 能当得李桃夭“师兄”一称的,沐羽想都不想便知只有沈霜一人而已。她这次竟这般急匆匆地写信来搬援兵,甚至还用上之前他赠她的灵雀,莫非是沈霜出了什么事情不曾? 沐羽这才惊觉过来,他为调查悬崖石洞一事,已有数日未曾出过禁地。想来戒律堂调查沈霜的结果,也已经水落石出。 他收了信,当即收拾东西匆匆赶往戒律堂。 但愿沈霜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谁知他方出禁地,便看到了一脸焦急的李桃夭站在附近。看到他之后,火急火燎的跑了上来:“小师叔!我可等到你了!” 沐羽“……”了一阵,很想纠正这孩子要好好用敬语,不要加些奇怪的昵称盖在前面。但是这会儿明显沈霜的事情比较重要,于是只能暂且压抑下了这个想法,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戒律堂的家伙说沈师兄用的是魔修心法,要处置他!”一提起这个,李桃夭当即红了眼眶,就差哭出来了,“还说他肯定是魔道妖人派进寒月宗的卧底,说什么都不肯听人解释!” 沐羽一听便了然。沈霜那卷秘卷心法确实十分诡异,非一般名门正派所使用的心法。被当成魔道妖人的卧底也很正常,毕竟正魔之争来源已久,戒备心重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只是他完整的了解过沈霜的身份背景,知道他确实是清白的,除了秘法难以洗白,其它当真是一干二净。 但事到如今,没想到戒律堂竟完全不曾考虑到孟却凡与他的情面,就做出如此判断。沐羽一时半会竟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只能硬着头皮去却云真人那里据理力争一番,强行保下沈霜看看了。 ……这么说来,他这个监护人好像还挺不负责的。== 倒是李桃夭,沈霜离开行云峰这么久,她还一心一意地记挂着他。甚至于沈霜身陷险境的时候还火速赶来向沐羽报信搬救兵,如此情谊,真可谓是情深义重。难怪解锁的剧情片段里李桃夭死了的时候,沈霜一副差点没疯掉的样子。 确实是难得的好妹子啊。 这念头在沐羽脑中一闪而过。他并不表露,听完李桃夭的话之后,立刻御剑与其一起前往清净峰的戒律堂。 待他赶到戒律堂时,却发现屋内竟是诸峰峰主俱在其中。数日未见的沈霜跪在堂中,诸人围绕着坐了一圈,皆是面色严肃。 见沐羽来了,主座上的却云真人神色微动,朝他点点头:“却尘?你来的正好,我刚刚还想让人去禁地找你。坐吧。” 沐羽闻言,便和其它诸峰峰主一一打了招呼,找了个屋内空着的座坐了下来。 待他坐定,却云真人开口说道:“沈霜,你可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弟子无话可说。”沈霜倔强道,“但弟子发誓,从未做过任何愧对师门的事情。” 他转头,盯着沐羽,一字一顿地颤声道:“弟子无愧于心。” 沐羽迎着他的视线,心里不知怎么的,被狠狠地触动了一下。 他正欲开口,话头便被一人给抢了去。沐羽望去,却见是戒律堂的邢长老。对方德高望重,乃沐羽师叔辈的人物,沐羽自是不会抢了他的话的,便索性闭口不言,看他准备说些什么。 邢长老道:“你说不曾愧对师门,便是不曾愧对师门了吗?若你仍自认是寒月宗弟子,便好好解释清楚在冰火麒麟兽攻击你时无端出现的那黑气来源为何吧。我们并非不讲道理之人,若你能解释清楚,便不会再在此事上继续纠缠下去。若你此番无法解释清楚,却是别怪师门对你不利了。” 沈霜闻言,微微一震,随后茫然地看向了沐羽。 从那目光之中,沐羽能看出来一丝乞求、一丝卑微、还有一丝隐于深处的悲愤。 他被那目光看的心陡然一软,不由在心中长叹一声,硬着头皮开口道:“关于此事,我有话要说。” “是何事?”邢长老见是沐羽开口维护,语气倒是放缓了许多。他向来十分看重沐羽,也很喜爱这个一贯稳重律己顾全大局的师侄,便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却尘你说说看,刚好你也是教了他大半年的人,想来比我们更加熟悉。” “此事本不应当由我说出,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由我来说了。”谎话一旦出口,编起来便顺畅多了。沐羽只稍微组织了一下,便真真假假地道,“论道会时,沈霜身上的那股黑气,是为魔气。” “魔气?”“什么?魔气?!”“竟是魔气!!” 听到沐羽这话,诸峰峰主大为诧异,顿时议论纷纷。 沈霜闻言,瞳孔亦是猛地一缩,随后狠狠的握紧了拳头,垂下了头。 他死死的咬住嘴角,告诉自己不要露出任何表情和动作。奈何颤抖的身躯仍旧出卖了他。 沐羽目不斜视,装作没看到沈霜颇为触动的样子,继续道:“不错,正是魔气。却凡师姐曾写信予我,细细列述了沈霜的幼时身世经历。与我一样,他亦是幼年丧亲,举派皆被妖魔所灭,只余下他独身一人而已。只是却尘承蒙师尊庇佑,方可平安成长,不受外界干扰。他却不曾如我般幸运,流落街头,直至被孟师姐找到,收入门下。” 提及往事,邢长老捋须,点了点头。他亦是记得十多年前那次的沐家惨案,是以对沐羽所言并未有多大抵触,甚至升起了几分怜悯之心。只是这件事和沐羽所说魔气并无联系,便又忍不住问道:“身世确实值得人怜惜,可这却和他身怀魔气有什么干系?” “沈霜身怀魔气的原因正是因为那场灭门惨案。”沐羽道,“妖魔虽灭其满门,却唯独对他手下留情,在他体内留下了这道魔气,令他日日夜夜备受这魔气扰乱经脉的痛楚。半年前我将沈霜领回住地之时,他便已深受这魔气之苦,甚至连寒玉诀一层都无法熟练掌握。是以我便交予他控制之法,以沐家流传下来的净化之法教导他掌握这魔气,净化后化为助力为己所用。” 沈霜闻言,猛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盯着沐羽。 “竟是沐家秘法么。”邢长老露出了沉思的表情,既然沐羽已如此说,他定是无法深究下去了。只是心中仍有疑惑,需要沐羽解释:“那幻境之中爆发护体又是何因?” 沐羽脸色不变,继续胡扯:“想来是受伤颇重,体内灵力已无法压制魔气净化为己用所致。” “你说的我大致已经了解了。”正在这时,沉默已久的却云真人突然开口道,“只是话虽如此,魔气在他体内盘桓,无法彻底根除,这仍是一个隐患。若有一天,这魔气反过来污染控制了他的元神……该当如何是好?” 他显然已经心软不准备再追究此事了。 沐羽知道这时候该是自己出场保人的时候了。立刻道:“师兄若为此事忧心,那我可立下重誓,严加看管沈霜的一言一行。若有违背正道所为,必出手将其斩于御神剑下。” 话到这个份上,却云真人自然也没心情较真了。他长叹一口气,主动揭过了这个话题:“既然你如此说……那沈霜便交予你,严加管教吧。”说着,他顿了顿,又对诸峰峰主道,“他身世说来也是悲惨,我寒月宗若如此对一孤儿咄咄相逼,那才是失去了天下第一大派的气度和宽容。罢了,此事且交由却尘处理,诸位意下如何?” 此话出口,诸峰的峰主互相对视了一眼,都默认了这个结果。 这个结果也不算太出人意料,毕竟沐羽虽不是一峰之主,地位却不比他们其中任何一人要低,甚至隐隐还要高些——毕竟身兼灵脉传人一职。若是连他的话都不能相信,那寒月宗内也无几个可信之人了。况且沐羽又下此重誓,有此允诺之下还不饶人,那倒变成“不肯错放一个”的魔修做派了,实在是丢人现眼。 于是此事便就此揭过。 将沈霜的事情盖棺定论完,却云真人也有些疲惫了。他头痛地捏捏额角,又对沐羽道:“却尘师弟,不知近些日子你可曾再收到过却凡的书信?” 他却是突然提起了别的。 孟却凡? 沐羽回忆片刻,对其最后寄来的消息只停留在了上次他去信的回复与却云真人交予他看的那封有关灵脉失控的记忆上。他摇了摇头,追问道:“未曾,可有什么事?” 却云真人沉默良久,叹了口气:“我也是。如今寒月宗宗内,竟是无法联系到她了。” “……什么?” 听到这个回答,沐羽不由微微吃惊。孟却凡虽然是个好玩的甩手掌柜,却并非不顾及大局之人。尽管常常闹失踪,却并非通常意义上的失踪。无论如何,若是寒月宗想要找到她的时候,她总是会在恰到好处的时刻被寒月宗找到。而此番竟然连寒月宗都无法找到她,想来必然是出了什么事情。要么是拖住了她,要么便是…… 联想到之前灵脉失控的事情,他在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不祥的预感来。 显然,却云真人也与他想到一起了。他说:“本来沈霜是她的徒弟,该交由她来处置管教才对。寒月宗迟迟无法联系上她,我担心是此次前往调查灵脉时出了什么差错。事急从权,却尘你即刻便下山前往边镇,前去寻找她的下落,顺便调查灵脉一事。” 他话语方落,自沐羽开口后便再未说过话的沈霜忽地出声道:“恳请掌门真人令我与师叔一同前往边镇调查灵脉一事!“ 第20章 成为灵脉传人(二十) 听了沈霜所言,却云真人当即有些薄怒。 沐羽也有点无奈,心道这孩子怎么就不消停呢,就不知道这会儿刚把他是“魔道奸细”的罪名刚刚洗脱,正是装鹌鹑的时候吗?非得这时候蹦出来,枪打出头鸟懂不懂啊! 奈何他还没在心里吐槽完,系统就像和他作对似的,蹦出来一条消息刷在了他脸上—— 「开启支线“调查灵脉污染”,须与任务目标一同完成任务,成功完成此支线任务可获得功德值300,目前进度0/100。 成功完成此任务,将开启全好感度查看系统。」 沐羽当即:…… 虽说这奖励还算丰厚,300的功德值甚至可以在所谓的系统商城里购买一些非常实用的道具了,但是不知道为何,他还是产生了一种想把系统的头拧下来丢到冲水马桶里的冲动。 哪怕系统是个蛋,并没有头。 他还记得上一次开启的“论道会”这个支线,难倒不难,就是又繁琐又麻烦,耗费了足足半年时间才完成了80%而中间一度因为沈霜那场比试出的事故而险些未能完成,简直可以说得上是吃力不讨好。以至于他乍一看到这个新支线,就下意识的觉得系统又在拐弯抹着角坑自己来了。 而且后面跟着的那个全好感度系统又是什么鬼??? “就是可以让你看到所有人对你的好感呀。”系统迫不及待地蹦出来解释道,“你现在只能看到攻略目标的,解锁完这个任务,你就能看到所有人的好感啦!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啊!我对你真是太好了!” “……并没有觉得。”沐羽面不改色地道。但既然任务已出,他也没法放弃,只得硬着头皮上:“调查灵脉一事兹事体大,你伤势未愈,此时不该随我前往边镇,而当是在门内好好休养才对。” “弟子在边镇长大,对那里极为熟悉,便斗胆请求此令。”沈霜如沐羽所想般不理沐羽给他铺的台阶,倔强道,“况且师尊出事,我为弟子却安然在门内休养、躲避麻烦,此事实非弟子所能做出之事。还请掌门真人准许。” 听到他这番说辞,却云真人面色稍缓:“嗯,你说的有理。” 见时机已到,沐羽便赶紧趁热打铁道:“既然如此,那师兄不若令沈霜与我一起前往边镇调查灵脉一事。却凡师姐失去联系,想必他身为师姐之徒亦是焦急无比,强行将他限制在宗门内反倒不好。此行有我看着,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情。” 却云真人沉吟片刻,思来想去,觉得沐羽所说确实很有道理。如今想来,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处理办法,倒不如说多了一名熟悉边镇的向导,可能于形势还更有利些。当即便点了点头,应下了沐羽的提议:“可以,那沈霜便与你一起即刻前往边镇,调查灵脉并找到孟却凡。” “是。” 二人应声道。 *** 既已决定即刻出发,沐羽不敢耽搁,当即回去收拾东西,准备下山。他实际没什么好准备的东西,思考了一番可能会应对需要用到的,最后只准备了一些灵药和传送符,打算应急时用。 既然系统竟然如此大方地如同白送一样丢出了300功德值,沐羽便不得不借此推及此次行程的难度。考虑到论道会这个前车之鉴,带太多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倒不如这些灵丹妙药实用。 出发前,却云真人送沐羽到山门,却是拿出了个令他十分意想不到的东西。 “传信烟花?”沐羽诧异道。 “嗯。”却云真人颔首,解释道,“不过此传信烟花与一般不同,其中描画了传音法诀。你碰到情况时燃放烟花,宗内便会收到报信,即刻派人前去增援。” 沐羽接过烟花收好,道了谢,问:“师兄可是担心此次调查出什么情况?“ “不错。却凡修为虽不高深,放眼天下也少有敌手,此次却杳无音讯,不得不让我有此担忧。”却云真人道,“所以此次下山,你的主要目标是先查出却凡的下落,若有其他情况,谋定而后动,千万勿要莽撞行事。” 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沐羽点头应诺,开导他:“师姐也许只是因为不方便传讯才与宗内联络中断,师兄还请务必放宽心态。” 却云真人“哎”了一声,却是绕过了这个话题。他扬手招过在一旁待命的沈霜,看了一眼,发现他精神还不错,便勉励了几句:“此次论道会你拿下第一名,本该应当好好奖赏一番才对。只是……莫怪师门对你太过严苛,此事事关重大,实在轻慢不得。还请你莫要记挂在心上。” 沈霜抿唇沉默,迟迟不发一言。 正当沐羽心说“这傻孩子,怎么还不说话啊”而为他焦心不已的时候,他却忽然开口道:“弟子不敢。” 却云真人挑眉看他。 沈霜道:“弟子幼时遭逢大难,亦懂这其中苦楚心酸。自然不会对掌门真人此举心怀怨怼,魔道多阴毒狡诈之人,有戒心是应该的。” 他这番不卑不亢的说辞显然很得却云真人之心。他点了点头,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很好。你能如此去想,想必却凡见到你时,是极欣慰的了。” 说完,他整肃道:“时间不早了,还是及早出发吧。” 沐羽应诺,随后二人告别寒月宗诸人,出发前往边镇。 边镇一如其名,是个临海的小镇,位于桑国边境,是以名为边镇。边镇虽小,但因为地理优势,处于桑、雁二国交界处。二国休战百年,所以这边镇反倒是意外地十分繁荣。 镇外有一灵山,灵气充沛,适宜各种灵草灵兽生长。又有一修仙门派,隐于其中,只是后来被妖魔所灭。 这修仙门派,说的大约正是沈霜家。 沐羽对边镇,说熟不熟,说不熟却也没到一无所知的情况。九州之下混沌灵脉共有七处,其中一处就在这边镇镇外的灵山之中,因此才会有如此之巨的纯净灵气,源源不断地供应着那些灵草灵兽成长。他身为灵脉传人,自是多少都了解些关于边镇的事情的。不过这些微的了解,相较于生长于此的沈霜便有些小巫见大巫的意味了。 御剑飞行到边镇,统计用了不足一日的功夫。待到二人赶至边镇,届时天色已蒙蒙有些暗了,沐羽便寻思先找一落脚之处,再说后面的事情。 他知沈霜自举门被灭后,便流落混迹于市井之间,当最了解这其中事。便问:“此城中可有适宜暂且落脚休憩的客栈?“ 沈霜被他乍一问,回忆了片刻,答道:“边镇的话,以‘客归来’这家最为有名。但若是说起舒适口碑,则是‘临海客栈’最好。” 说完,他奇怪道:“边镇竟无寒月宗名下产业吗?” “甚好,那便先去‘客归来’。”沐羽下决定道。他问了地址,一面朝客栈走,一面回答沈霜:“边镇并无寒月宗名下产业。以孟师姐一贯行径,定不会去住那些籍籍无名的小客栈。是以她的落脚处,当是从边镇城民那里询问而来。调查灵脉此事兹事体大,她不会莽撞行事,想来离开前已在客栈留下了信予我们消息。” 沈霜闻言,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关于孟却凡的性格,发现沐羽说的确实有理。孟却凡行事乖张,不拘小节,却是个心思缜密之人。在行动之前留下信息也未尝不可能。 待二人来到客归来,沐羽上前一步,正想问掌柜,沈霜抢先便开了口:“掌柜的,您这里可曾有个姑娘留过什么信?” 掌柜的抬眼看他,笑道:“每日托付留信的人很多,不知道客官是想找哪一位?” 他摆出一副须得完全对上才会告知的态度来。 沈霜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询问。 见状,沐羽便接了话来,直视那掌柜道:“青裳白衫,年岁比我稍长,身负一柄银色长剑,姓孟。” 那掌柜的听了,便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来人。只见眼前说话青年一袭青衣,眉目精致若画,衣袖暗纹隐约可见分外眼熟的标志。背后亦负着一柄剑,只是看着便知其威力定是无穷。 他便问:“此剑是否为御神剑?” “不错,正是御神。”沐羽答。 “那便对了。”掌柜的微微一笑,从柜下解锁取出一封信来,“确实有个在我们这里住过的孟姑娘留下一封信,让我转交给来此询问她、身携御神剑的青衣人。不知此信是否是你们需要的。” 他聪明地将那姑娘“长得极其漂亮、惊为天人”等修饰词给统统隐去,腹诽了一番,只将信递去了沐羽手中。 沐羽接过信,将其拆开,入眼便是熟悉的字体。果然便是孟却凡留下的信件。 他仔细读去,却发现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原本在他想象中,灵脉污染应当只会影响附近的妖怪数量猛地增多,生性善良的小妖则会被扭曲天性。除此之外,或许还有水质、土地被污染,不宜人居等危险。 未曾想到,在孟却凡留下的信中,除了沐羽已然想到的情况外,竟然还有不少别的问题。而其中最严重的大约便是她发现近日来,边镇城民常常抱怨噩梦日渐增多,便以为是城内被邪气入侵,纷纷表示了想要请一法力高超的道人前来做法驱邪的事情。 看到这,沐羽心中一沉,收了信,转而问掌柜道:“掌柜,我想打听一件事,不知可方便一说?” 掌柜脾气挺好,听到他问话,并未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而是问道:“不知公子有什么想问的?我知道的事情,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沐羽便说:“听说最近城中百姓常做噩梦?是以甚至出现了有人宁愿一直清醒,入夜不眠,只为不做噩梦?” “……这。”掌柜这次竟是迟疑了片刻,思考了许久,才缓缓道,“不错,却有此事。公子只问这一件事吗?” “是。”沐羽点头。 “公子有所不知,近来因为此事闹得人心惶惶,城主已经严禁讨论此事了。公告里说,还敢有散播谣言者一律关入牢中,重刑伺候。”掌柜的道,“所以现在城中几乎已经看不到有讨论此事的人了,不过在暗地里,大家还都悄悄的说。” 说着他顿了一顿,复又道:“哎,这位公子我见你面善,便悄悄与你说了吧。虽然城主已禁止讨论此事,不过就近日来客人们偷偷讨论的来看,这噩梦已然变成了同一个梦了。” “同一个梦?”沐羽奇道。 “不错。”掌柜点头,“以前还都是些千奇百怪、杂乱无章的梦,如今却统统变作了一个血淋淋的大宅,空无一人。有些懂得的人说,那是灵山里藏着的那个修仙门派的宅子,十多年前惨遭灭门。里面怨气经久不散,化作怨灵,来作祟啦。” 灵山?修仙门派? 惨遭灭门??? ……不好!! 沐羽陡然意识过来,当即转头回望,却见沈霜脸色惨白,唇角颤抖,转身便冲出了客归来。 第21章 成为灵脉传人(二十一) 沐羽当即顾不得许多,他朝着掌柜微一点头,转身亦是冲出了客栈,追沈霜而去。 但沈霜跑得极快,在城中又不能公然御剑飞行,沐羽只是落了他一段距离,便渐渐觉得有些追不上他了。他追的心焦,沈霜竟然也置他的话于不顾,闷头可劲儿往城外跑去。就这么一路追到城外,沐羽终于忍无可忍,爆发怒道:“沈霜,站住!” 沈霜浑身一颤,脚步停下,却迟迟不肯回头面对沐羽。 他倔强地挺直了腰背,却消沉地低着头,看着像个亟需安慰的孩子。 沐羽看着,蓦地心有点软。他心知这种事除了本人,谁也无法真正安抚到被猝然揭开伤疤的内心,便没多说什么,只是淡淡道:“若是觉得痛苦,大可哭出来。我不觉得此事丢人。” 他走到沈霜面前,竟然骤然在他眼角瞧到了一丝晶莹的东西,不由有些微微诧异。沈霜看他表情,便知方才流泪定是被他给看见了,当即狼狈地低下头,却仍旧执拗道:“我不是想哭。” “我懂。”沐羽说。 “我只是……觉得有点愤怒而已。”沈霜道,“他们懂什么!他们根本什么都不懂!!他们只是随便道听途说了一个故事,就随便将其安在死者身上以此取乐!!!” 他冲沐羽怒吼道,吼到最后有些精疲力尽地闭上了眼,道歉道:“师叔,刚刚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有点……” “我知道。”沐羽直直的看着他,毫不避视道。 他确有理由说出这句话,毕竟“沐羽”亦是幼时丧亲的人,他接收了对方全部的记忆感情,俨然已经成为了对方。于此事上颇为感同身受。他虽然清楚伤疤只能让时间淡去,但如今境况显然由不得让沈霜慢慢独自舔伤口:“你若为此不满忿恨,与其在此处怒吼发泄,倒不如早日与我一起查清幕后真相。可还记得来时你与掌门师兄应诺之事?” “不可莽撞行事……凡事,”沈霜默然片刻,颤声道,“……须得谋定而后动。” “不错。”沐羽冷声道,“凡事谋定而后动。可你方才反应,哪里像深思熟虑后的行为了?!” 沈霜闻言,深深地低下了头。 如他这般聪敏之人,自是知道沐羽此番话只有好意,定然是不会想害他的。但也正因为这番全然的善意温柔,令他更加的愧疚,更加的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无论是之前的秘卷一事,又或是被门派审讯时,他的好言维护。 沈霜欠沐羽的,大约真是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他想着,随后承认错误:“师叔,我下次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我并非要求你将自己全然变为一个圣人。”沐羽却忽地叹了口气。他十分能理解沈霜的心情,亦懂说不定这样大吼大叫才是对他消除情绪最好的帮手。但是过于的情绪化会使得一个人的头脑极易走向极端,亦是难以看清区分局势。这对他的修行路是极为不利的,是以有次一训。不过他也深知打一棒子给一甜枣的套路,便缓和了语气,又说:“只是你需要冷静。先与我一同回客归来吧。” 这次沈霜乖乖点头同意。 于是二人便一起又回到了客归来。 此事一闹,外面已完全黑了。那掌柜的看二人去而复返,脸上露出了见鬼一般的表情,却还是尽职尽责地担心了一句:“这位小公子,方才我见你面色不好地冲出去,可没事吧?” “无碍,劳您挂心了。”沈霜道,“不知客归来可还有空余的房间了吗?” “有的,有的。”掌柜连连道,一面叹气与他们聊着,“哎,自从那梦魇在城内流行,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能在大晚上的安然入睡啦。边镇来游玩或是过路住宿的人也少了好多,都连夜走掉了。两位公子若是晚上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还请不要忧心啊。怕是又是哪家的人入夜做了噩梦,给吓得。” 沐羽皱眉:“这情况……竟有如此严重?连过路旅人都不能免遭毒手?” “可不是。最近被牵连的客归来的生意都清减了好多。”掌柜抱怨道,“不然以往按这个时间,小店早已入住满人,不再接客啦。” 沐羽听闻,求证般地看向沈霜。却见他微一点头,竟也是认同了掌柜的说辞。 这让沐羽不由惊讶,随后心中产生了些许猜测。他先付清了一周的房费,随后和沈霜一齐去了定下的房间,在屋内细细的理清自己的思路。 按孟却凡留下的信来看,至少在她离开之前,她是准备前往灵山一探的。只是为了防止这一去杳无音讯,便特意留下了此信交予来人。可能她当时已经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却没有足够的时间去通知寒月宗,只得写信托付给掌柜,寄希望于沐羽。 本来沐羽以为边镇产生的异常全部是因为灵脉污染所致,如今看来,幕后却是另有推手。 至于这幕后黑手是谁,以他所想,定与这令全城百姓夜不能寐的幕后真凶有关。 有妖魔作祟也是说不定的事情——毕竟每每提及噩梦,便总要想起一个异常熟悉的名字——梦貘。 梦貘一族的起源已然说不清楚,但隶属妖魔,以梦为食,亦可将梦境重现并加以重造,控制人的梦境。梦貘一族虽然向来与人井水不犯河水,然而但凡部族便总有那么几个捣乱者,不愿循规蹈矩地生活,出来作恶惹到修为高深的修士,最后被捉住惩处,或是赶尽杀绝。是以现在但凡提到噩梦作祟,绝大多数修仙人士第一个想起来背锅的,大约就是这群倒霉的梦貘。 沐羽亦不例外。他从一开始便未曾想过是什么怨灵作祟的事情,边镇是个不小的城,如此之巨的城民百姓与过路行商,以区区一个小门派被灭产生的怨气,怕是不足以魇到这么多人。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怕是一个修为相当的梦貘在大规模地施展妖术,才会造成同时这么多人都陷入噩梦之中吧。 他直觉觉得这种可能性并不小,便索性一直醒着,等到了午夜时分观察情况。 待到午夜时分,果真如他所料想的那样,于西边的方向传来了极为浓烈的大规模调动妖气的情况。 沐羽准备已久,当即冲出房门,准备追击那妖气而去。 巧的是,他方出门,便亦看到了沈霜身负玄霜,已然在等着他了。便微一颔首,没有过多说些什么,与沈霜一同御剑前往那妖气爆发的方向。 一路上,尖叫悲鸣此起彼伏,想来皆是受那噩梦折磨得不行的受害者了。沐羽拧眉不语,却想若是捉到那作祟的梦貘,定是轻饶不了它。 然而随着妖气感应愈烈,沐羽却愈发觉得眼前景物熟悉至极。待他反应过来,这正是数个时辰之前与沈霜走过的小道。是去往灵山的方向! 他立刻望向沈霜,观察他的表情,发现沈霜果然面色阴沉,嘴唇紧抿,与来时简直判若两人。便知沈定是又钻牛角尖、想岔了。 但眼下显然没有时间去揣测沈霜的想法。不过短短数秒,沐羽便已想通之前一切想来便是引他们来此的计谋:先以梦貘对城中百姓施法引起恐慌,借此引起孟却凡的注意。在引走孟却凡并使其失踪之后,事关灵脉,寒月宗定然不会坐视不理,便会派他这个最为了解灵脉的灵脉传人下山查探。而以孟却凡留下的手信为引,引起他去询问梦貘一事,接着沐羽便会乖乖上钩等到午夜时分。此时再由梦貘施法引他过来,令他步入陷阱之中。 虽说现在是什么陷阱还不好确定,但可以确定的却是,这消息必然不是什么好消息。对方既然是个请君入瓮的姿态,那必定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不可能轻易失手。而他和沈霜则是完全的摸瞎,既不了解对方,又不知道对方的真实意图。就这么莽撞的冲上去,怕是正中敌方下怀。 只是话虽如此,如今这种事态却不容沐羽退却。他敛下纷杂的思绪,朝着妖气爆发那处御剑疾去。 未曾想,事情竟比他预料的更加复杂。 几乎在他与沈霜方才抵达那妖气凝聚地的时候,那妖力的漩涡便骤然不见,只余下了空气中扔挥之不散的妖气弥散。沐羽皱眉,再三查探,却只能无奈地承认,那妖怪竟然就这么跑了。空留下一个被妖气充满的森林,和两个傻子一样的追踪者。 他顿时产生了一股“你tm在逗我”的炸毛感。 只是这想法方才产生一秒,很快便被接踵而至的情况所打断了—— 眼前的森林……会动? 沐羽仔细地盯着方才抖动了一阵的地方,确定正如他所想的那样,这片森林确实会动:脚下赤色被污染的土地、隐约可见的在林间潜伏的小妖,隐藏于灵山之中的被灭满门的封魔剑宗…… 反应过来了的沐羽顿时苦笑:怪不得系统那么大发,一下就给300功德,果然是有蹊跷的。 废话,之前刷的全是什么5人英雄小本,乍一跨度让他和沈霜二人单刷25人英雄副本,奖励不搞丰厚点,简直对不起辛苦作陪的副本boss们好吧!! 再次被系统给坑了的沐羽忍不住疯狂在内心吐槽道。 他转头问沈霜:“此处你可知在灵山何处?” 虽然能隐约感觉到那被污染的灵脉所处方位,但此时还是问熟门熟路的沈霜更好。 “嗯。”沈霜点点头,面若寒霜,“此处为灵山入口,再往前行百米,右转……便是我、不,封魔剑宗的遗址。” 第22章 成为灵脉传人(二十二) “那妖怪引人来此,想来是有后招等着。”沐羽说,“你可还记得,当年离开封魔剑宗之时的事情?” 他的意思,便是让沈霜将当年之事仔细诉说一遍了。 沈霜不由呼吸一窒。他几乎瞬间就回忆起了那个充满血色的夜晚,一股深入骨髓的冰寒从他四肢泛开来,冷得让他有些发抖。 沐羽话甫一出口,便看到他面色不对,立刻上前握住了他冰冷的手,关切道:“可是有什么不对?” 沈霜被手中传来的温热触感烫的又是一窒,这次却是带了些窘迫缱绻意味的了。他深呼吸了一番,摇头道:“那日,封魔剑宗被妖族举族攻入血洗,不知怎的,那妖魔中的头领却未彻查宗门内是否有留下活口,我从而苟延残喘了下来。” “我本来与诸同门一起迎战,虽然人小力微,却也是一份力量。未曾想却中了那为首头领一掌,他将魔气打入我体内,催化魔气以图杀死敌人。当时我修为不济,因此昏死过去。本以为会就此命归黄泉,未曾想待我醒来,我还活得好好的,而同门父母……却已纷纷命陨。偌大的门派,一地血色,满处尸体,唯有我一活人,坐于满地亲朋的尸体面前悲声痛哭。” 沈霜说这话时,眼神是冷的,面上表情却未有什么改变。沐羽心知,这是心已然死寂,不再报任何期望的意思了。昔时“沐羽”横遭灭门,亦是如此这般表现作态,若不是带他出逃的那老仆苦苦哀求相逼,想来“沐羽”早已饿死在沐家被灭后的数日后。 “后来我哭够了,知道他们已经不会再醒来,便只能接受现实,将他们一一埋葬。那群妖魔生性凶狠残忍,下手阴毒。若是能有幸留个全尸……多数都是些残缺不全的尸体。我那时不足十岁,修行亦是低微,足足挖了十天十夜,才将他们全部入土安葬。那时天气炎热,尸体不足数日便开始腐烂生蛆,我看着他们的面容渐渐在我视线中模糊溃烂,直至……” 沐羽听得四肢发冷,心中颤抖,当即打断他道:“……够了,勿再继续了。” 通过沈霜的描述,他几乎能在内心描绘出一个年岁不足十岁的孩子濒临崩溃地以一己之力,妄图安葬全派亲朋同门的场景来。那时他初遭重创,又受此打击,亲朋至交的尸体在眼前腐烂融化,却因自己弱小而无能为力,甚至不能早日将其入土为安……如此重担,便是由他这个成年人来背负亦觉可怕,而沈霜却小小年纪便遭此大难,后又流落街头,与乞儿无异。会长成如今这般执拗内敛的性格,当真是一点都不觉奇怪。 未曾想,沐羽打断了沈霜的叙述,他看着沐羽反倒是微微笑了:“师叔,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没事。” 沐羽闻言摇头:“此事就此揭过,莫要再提及。既然前方不远处便是封魔剑宗遗址,你我便前去一探吧。既然已来此处,不去恐是不好。你也很久未曾回来了吧?” 说及封魔剑宗,沈霜的视线飘忽了片刻:“也没有,之前师尊收我为徒,在送我去寒月宗之前,曾特意携我来此处祭拜父母同门。如今也只过去一年有余而已。” 沐羽微怔,随后思及孟却凡贯来很有人情味的行为作风,这倒是像她喜欢做的。 他便未曾多说,只让沈霜在前领路。 一路走过,沐羽仔细观察沿途景象,发现此处灵脉污染果然已经严重到无法再拖下去了:且不提土质已然变色渗毒,便是草木亦纷纷要么枯萎,要么变异。至于飞禽走兽,则根本统统绝迹不见。唯剩下在丛林缝隙间阴森森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些小妖,怕是也纷纷发疯变了性格的。 这样下去,很快便不止灵山这一处地方,污染在扩散出灵山之后,便会迅速蔓延到周边城镇。此处灵脉之大,怕是桑、雁二国均难以幸免,不光如此,甚至还会牵连其它灵脉,致使整个九州之下的灵脉统统被污染,九州重陷妖魔横行,疫病蔓延的人间地狱。 必须要尽快找到此处灵脉所在,而后对其净化! 沐羽心中瞬间就产生了这个想法,他查看了一下系统布置得那个净化灵脉的主线任务,不出意外的进度条果然已经倒退回了60%左右。就光靠这进度条来判断灵脉之间的连锁反应,也知道当下刻不容缓的事态了。 只是话虽如此,灵山此时如此这般情况,却是不利于他转化净化时须得无人打扰的环境。不说那些变异的小妖小兽,便是隐于暗处伺机而动的那群敌人,也不是能掉以轻心的对象。 这么想了一路,待来到封魔剑宗的遗址时,沐羽反倒是重新又平静下来了。 沈霜亦十分平静:“师叔,到了。” 沐雨闻言,抬头望去,只见十分大气的两座石雕柱子横于山门之前,上面细细的绘了浮雕,十分精美。只是那青色的柱身因吸收了不少血液,积年累月之下,色泽混得一塌糊涂,又被风吹雨打,连浮雕都不太能看得清了。 又往前走,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青石板路上干涸的血迹交错,洇得连岁月都无法消弭它给青石板上留下的印记。足以见当时交战的惨烈。 如此门派,虽在修真界中说不得是数一数二的大门派,却也曾经鼎盛繁华过。竟然一夕之间便被妖族灭门,实在是不得不令人深感疑惑:这究竟得何等的实力与数量,才能如此之快地便解决了整个宗门? 而其被灭之后,亦不曾在修真界中翻起一丝浪花的情况,亦是令人十分怀疑。 沐羽几乎忍不住心中的阴谋论调。 而之后的发现,让他更觉危机—— 他与沈霜方才走过正殿,便见到一片断壁残垣之中,陡然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 那两人一男一女,皆是青年模样。女子一身绿衣,窈窕妩媚,五官是那种极妖艳的类型;而男子则是一身玄色,冷漠阴郁,五官亦是英挺俊秀的类型。只是这二人虽然人模人样地坐在那断壁之上,却一眼便能让人看穿这定是妖魔所化,并非正经人类。 两个妖魔出现于此地,便是不用动脑子思考,也能清楚他们到底是为何而来! 沐羽未有废话便召出御神剑来,让沈霜站到自己身后去。 那女子见他这幅如临大敌的模样,“噗哧”一声便笑了出来,掩嘴道:“奴家一心倾慕却尘君已久,未曾想初次见面却尘君便如此‘以礼相待’,委实叫奴家伤心不已。却尘君如此姿色,打打杀杀的多伤你如此风采,不若将御神放下,你我好好聊聊?奴家定叫郎君流连忘返,宾至如归……” 沐羽被这女子恶心得浑身恶寒,压根不想搭话。他扫过对方发色,却发现是深紫近黑,又细看对方瞳孔,乃螺旋状暗红色瞳,正是梦貘一族的标志特征,当即心下有数,扬声问道:“便是你令边镇百姓日日噩梦不止的?” 女子闻声娇笑,倒未曾隐瞒:“不错,正是奴家。小郎君果然好眼力。” 沐羽拧眉,心道果真如此。随后便问:“你们设下如此陷阱,在此处引君入瓮,又是何意?” “这个嘛……”那女子又是一阵娇笑,“却是要问你身后的那位小郎君啦!” 身后?沈霜?? 沐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头看向沈霜,却发现他早已双目泛红,紧握双拳,简直就差一声令下,就冲上去与那二人拼命了。明显一副完全没有接收到对方电波要给他解释一下半分的意思。 寻求共鸣失败的沐羽只好又回去努力瞪视那俩妖魔。 这次对方倒是不卖关子了,那玄衣男子看了他一眼,以一种非常同情的眼神注视着沐羽,却是开口对沈霜道:“沈霜,我来向你讨要我族数十年前本该一并带走的我族至宝,离魂追梦。” 沈霜想都未想,干脆拒绝:“青叶,你戮我父母同门,如今竟敢还找上门来!” 青叶要求被拒,脸上却唯有沮丧之色。他微微眯眼,却将视线投给了一旁的沐羽,道:“却尘君,事到如今,你还打算帮助这个骗子阻拦我等夺回我族至宝吗?” 沐羽一时沉默不言。 讲真,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沐羽小师叔是懵逼的。 至于懵逼的起始,则开始于“离魂追梦”这四个大字。 众所周知,在每个修□□,总会有那么一两个臭名昭著、声名远播的法宝,让你爱又爱不得,毁之又可惜。很不巧,这“离魂追梦”便正好是其中一个。原是梦貘一族的至宝,后来却不慎流落至人间,不知是因为何等的原因。但但凡听说过此凶物大名的,便都知道此物简直就是天生的克主狂魔——但凡拥有过它的主人,各个皆是不得好死。虽然听说其威力强大,甚至可以引活人生魂出体,引死人魂魄起死回生,却因为其凶名太过,又是梦貘一族至宝,得其便要遭受梦貘无穷无尽地讨要追杀。后来便渐渐销声匿迹,便是拥有者亦不敢显山漏水,以防他人贪慕杀人夺宝。后来便不知其主几度易物,最后再未曾有人见过。 没想到这物最后竟然落入了封魔剑宗手中。 那封魔剑宗因此引来梦貘一族的举族追杀倒也在情理之中:一个想要拿回宝物,一个拒绝交出。一言不合,那只能动武以让对方屈服了。 这个结果沐羽是不奇怪的。但奇怪就奇怪在明明数十年前便可以拿回,为何这个叫青叶的男人却要在此刻设下计谋,逼迫沈霜交出“离魂追梦”? 他直觉之下感到了一丝蹊跷,却还是得装模作样地在这俩貘妖面前演上一演。便当即沉了眉宇,故作严肃道:“沈霜,你手上有‘离魂追梦’?” 第23章 成为灵脉传人(二十三) 沈霜一愣,仿佛是没想到沐羽竟会因为对方一句话便会质问自己,呆了半晌,才喏喏道:“……此乃封魔剑宗至宝,代代相传,不可在我手中失于貘妖。” 沐羽痛心疾首,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实诚啊,都不知道演一演的吗!但骑虎难下,也只好配合道:“此等邪物,在你手中只会于你不利,你为何半分不曾与我提及过?!” 沈霜抿唇,而后道:“此为沈家家事,不敢劳烦师叔费心。” 沐羽不由:“……” 一瞬间,他简直想上去锤死沈霜这个木头脑瓜子。演戏不懂吗!!演戏!!怎么还就和他闹气别扭来了!! 嗨呀,简直要气死了!这傻孩子怎么能这么笨啊!!! 看到沐羽那濒临崩溃的表情,那青衣女子倒是颇觉有趣的笑出了声。她一面笑一面道:“小郎君,你还是莫费心力啦。怕是那边那个榆木脑瓜,不懂你对他的好呢~只道是你竟然不信任他,委屈得看着要哭了似的,奴家真是心疼。” 沐羽的十八线小演员的烂演技被戳穿,颇觉尴尬。手中御神举也不是,收也不是,当即便决定绕过这个话题,转而一致对外:“所以,今日你们便是为了他手中这‘离魂追梦’而来?” “不错。”名叫青叶的玄衣男子道,“‘离魂追梦’乃我梦貘一族至宝,断不可旁落他人之手。今日于此处等待,若是沈霜愿意主动交出‘离魂追梦’,我们之间便可相安无事。若否,便勿怪我等下手无情。” 沐羽听完不由在心中吐槽:便是用脚趾思考也知沈霜断不可能拱手将“离魂追梦”让予这两个来历不明的貘妖,这句话说了也是白说,不就是今天必须得打一架的意思吗??搞得这么拐弯抹角文绉绉的,到底有什么意思…… 但是场面话到底是场面话,还是得说一说的。沐羽吐槽归吐槽,但对这俩梦貘一脸“我很君子不要恨我”的样子,决定将计就计,废物利用一番。便开口问道:“既如此,我有一事想问。还请二位告知。” “何事?小郎君发问,奴家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青衣女子抢话道。 “这灵山的灵脉污染,可是你们所做?”沐羽问,“还有,我寒月宗的护法长老,孟却凡,可是为你们所擒?” “孟小娘子确实躺在我们梦貘驻地,毕竟想要引你们前来,她是必不可少的棋子。”那青衣女子娇笑道,“不过至于这灵脉污染……那可就不关我们梦貘的事情啦。说来却尘君身为灵脉传人,却要在此事上询问我等妖魔,也真是奇怪呢。” “好学者,当不耻下问。”沐羽淡淡道。 那青衣女子闻言愣了片刻,随后反应过来,哈哈大笑:“小郎君竟如此不懂怜香惜玉,难怪历代灵脉传人皆孤苦终生,断子绝孙。所以这是选择拒绝交出‘离魂追梦’,而与我梦貘一族宣战吗?” 沐羽骤听到如此恶毒之言,也不生气。他手持御神剑,冷冷地看向那女子:“不错,无须废话。要战便战。” “既如此……”那青衣女子遗憾地缱绻道,随后陡然凌厉了眉目,“勿要后悔!” 话罢,她瞬间冲至沐羽面前,以爪为武器,先手进攻。 见她已然发起攻势,那黑衣男子随即亦加入战局。骤然面对两位梦貘一族的高手,沐羽不由略觉吃力,沈霜在后看得焦急不已,提起玄霜便想要加入战局。沐羽却与这梦貘缠斗片刻后姑且对其的修为有了个粗略的估算,对方显然是比沈霜强得多的高手。若沈霜参进战局,也只是白白受伤的份。便当即提气运劲,让沈霜别进来瞎搀和,事情交给他一人解决便可。 ……当然,是比较温柔的说辞。 那青衣女子名唤青灯,看着柔弱无力,而修为却比那黑衣青叶还要更胜一筹。她速度极快,却并未因此失了半分力道,尖锐的爪子与御神剑触碰,发出了清微的哀鸣。沐羽甚至怀疑若非此剑是名满天下的神剑御神,怕是早已断于对方爪下。 至于另一位黑衣男子青叶,比起青灯的法术兼顾爪击,他倒是法诀略胜一筹。青灯在前牵制沐羽的还击,他便趁此机会施放法诀。虽然沐羽方开始时还可一人单抗二人,但是随着二人对他剑招出招的渐渐熟悉,想来落败可能只是时间问题。 沐羽不由皱眉,压力顿增。 饶是他寒玉诀七层见顶,对方此二人都如此吃力,想来这天下能胜过这两人的也不足三位之数。尽管此刻情况已算得上颇为危机,沐羽却直觉性地不想拿出却云真人交给他的传信烟花来用。 且不说寒月宗有几个能达到七层修为不至于被这二人连窝端下的,让年轻一辈的弟子来,那简直就是送经验的。若不让年轻弟子来呢?若是峰主或哪位长老阵亡于此,那很快天下的格局,怕是都要改上三分了。 沐羽一边崩溃的单挑两个25人英雄副本的boss,一面腹诽系统的不靠谱。哪知他才腹诽两句,系统就和傲娇了似的,“叮咚”一声给他蹦出来个解锁剧情碎片的成就提示。 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被青灯给整个掏了心窝。 还好系统是爱他的,帮他瞬间暂停了1s的时间,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剧情碎片,并且强行印在了脑中之后,又给他恢复了正常。 而看完剧情碎片的沐羽,简直想骂:玛德智障!! 这次的剧情碎片倒是无关乎眼下情节了,而是摘取了一段类似却不是的剧情过来。 也是打梦貘,也是封魔剑宗遗址单挑,也是身携“离魂追梦”、学有秘卷,只不过打梦貘的人却从被顶缸拉来充数的沐羽变成了已经过人生大起大落的沈霜。只是这里的沈霜升级略慢,已经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了,修为也只是比现在的沈霜高出一层而已。 在碎片中,沈霜先是因为技不如人被青灯、青叶二人摁在地上疯狂暴打了一番,就差截个图p个字并在旁边写上“我就问你服不服”便能变身表情包。只是二人将沈霜暴打了一半,沈霜身上的血触碰到怀中的“离魂追梦”,使得死寂多年的“离魂追梦”被沈霜激活认主。沈霜以寒玉诀心法融合秘卷,异常熟练地操纵控制住了“离魂追梦”,并且利用“离魂追梦”将青灯、青叶二人斩于剑下。 沐羽看完这个剧情碎片,觉得十分可以拿来借鉴一下。“离魂追梦”虽然是个凶物,但如今看来,也只是拿给主角用来大杀特杀的神级法宝而已。如今沈霜修为并不低微,更是身兼秘卷,倒不如试试看可否一试。 电光火石间,沐羽便已考虑清楚,并决定先诈青灯、青叶二人一诈,便问道:“这‘离魂追梦’乃梦貘一族圣物,缘何最后会流落人间?” 提及此事,青叶面露不屑:“人类狡诈,以花言巧语骗取我族至宝,皆不可信!” 沐羽闻言心道你就胡扯吧,剧情碎片里明明是你们傻兮兮地将血炼一事告予人类,虽然那人亦不厚道,但是你自己傻,也没脸去骂别人吧?结果被你们一说,反倒是像是正义言辞的那么回事儿似的。 他便生了几分捉弄之心,说道:“依我看,倒不像是人以花言巧语骗取信任盗获至宝,反倒像是……血炼?可是也不是?” 他话甫一出口,便见原本精准万分的青灯手陡然一抖,一击落了空。当下便知系统未曾骗他,向身后沈霜喊道:“沈霜,取出“离魂追梦”,以血炼之法方可激活!” 沈霜怔愣片刻,随后火速跳离战圈,取出“离魂追梦”。他自是对沐羽所言信任万分,当即咬破手指,将自己的鲜血滴落在那青色莲瓣之上。 青灯、青叶见状,脸色陡变:“沐却尘!!” “承让。”沐羽淡淡道,“若非你方才攻击乱了节奏,我也不会如此迅速便能得知激活这‘离魂追梦’的方法。” “你……”青灯咬牙,恨恨上前,却被青叶拦住。他面色深沉,劝道:“青灯,莫要莽撞行事。‘离魂追梦’已吸了他的血,我们便是杀了他,也是回天乏力了。” “可……可那该当如何?”青灯手足无措道,“难不成,我们便要如此无功而返吗?” “不,我们还有希望!”青叶忽地冷冷道。 还有希望? 沐羽一肃,当即举剑防备着对方二人下一步的行动。 看到他这举动,青叶却忽地笑了:“沐却尘,你确实聪明,当得这灵脉传人一职。可是你也要知道,这世界上有能用聪明便能解决的事情。可有的,便是再聪明,也只会落得个‘慧极必伤’的下场!” “你此话何意?”沐羽戒备道。 青叶闻言,忽地哈哈大笑起来:“何意?我现在便让你知晓!” 话罢,只见此地无数黑色魔气向他汇聚而去,凝聚成惊天动地的一击,骤然向沈霜袭去! 沐羽瞳孔一缩,竟是想都未想,下意识地便横身挡在了沈霜面前,帮他生生扛下了青叶这汇聚了全身魔气的一击。 第24章 成为灵脉传人(二十四) ——剧痛。 沐羽脑子里第一个反应便是这个。接下来的反应则是:我勒个去的他是不是有毛病啊!!没事儿冲出来当个p的肉盾啊!!! 殷红的鲜血从沐羽腹部涌出,很快便洇湿了一大片衣裳。青叶那汇聚了此地全部魔气的一击尽管只是匆匆丢出,亦被他以御神剑消去不少,却威力仍存。若不是沐羽用身体替沈霜挡了这一下,怕是以方才沈霜那与离魂追梦血契出魂的模样,得横死当场。 沈霜自然也是被他的动作惊呆了,瞳孔剧烈收缩了一阵,当即喊了出来:“师叔!!” “无碍。”沐羽痛的浑身哆嗦,但自觉不能丢了气势,于是擦擦嘴角溢出的鲜血,勉力支撑着站着对青叶道,“你所谓的后招,便是如此?” 青叶面色数变,脸部肌肉抖动半晌,最后慢慢道:“沐却尘……好,很好……未曾想到,你竟然如此看重身后之人么。竟愿以身相代之!” 沐羽只觉得喉咙又是一甜,几乎要忍不住咳出血来。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只得捂着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与你何干!” 沈霜闻言,看着那衣袖慢慢洇开的红色,浑身一震。 “不错,却是与我无干。”青叶忽地哈哈大笑起来,“未曾想今日一击,竟可达成那位大人的要求,以魔气伤了你沐却尘!也算是我此生不亏了!” 话罢,他面色渐青,竟如同立刻便要化作一坯黄土似的。 站在他身旁的青灯则脸上换做了似喜似悲的神色:“沐却尘,你会后悔的。” 沐羽被他俩话搞得莫名其妙,他伤势虽重,却不伤及性命。倒是青叶自个儿一换一还失败把自己换走了,青灯也一副无心恋战的模样,简直血亏好吧。便道:“你以为放下此话,我便会胆怯避战吗。” 倒是沈霜被此话惊了一惊,当即怒道:“你们二人,做了什么!” “这个怕是你很快便知晓了。”青灯嘲道,“就是不知道你可还有那个命去知道。” 话罢,她一把扶起似乎快要倒下的青叶,冲二人冲来。沐羽勉强捏了个法诀,试图以剑阵迎击。哪知青灯只是虚晃一枪,冲及二人面前,闪躲过朝她而去的灵气剑,随后竟是一把毒粉撒来。那毒粉在空气中似无数火星闪闪,一看便知乃烈焰毒蛛所产的焰毒,呼入如火烧五脏,瞬间毙命。沐羽当即心中大呼不妙,对沈霜命令道:“闭气!” 他试图疾退出这片毒粉弥漫的区域,却无奈受伤颇重,难以移动。好在沈霜还算有良心,在他话方出口的一瞬间便小心翼翼地将沐羽抱出那片区域。 沐羽脑子短路了一瞬间,只是他还未从懵逼中反应过来,就被接踵而至的灼痛给夺走了全部注意。至于原因则应当是方才青灯洒出来的那片焰毒毒粉,沾到了腹部的伤口上。 ……他妹的他怎么这么倒霉啊!!!沐羽崩溃地想。 他颤巍巍地把乾坤袋摸出来,沈霜则慌忙翻找灵药试图帮他疗伤。沐羽看着沈霜急的快崩溃的样子,模模糊糊地想这次大概真得阴沟里翻船了,气死人。而且青叶所说的那位大人又是什么鬼!明明他人际关系里应该没有什么宿敌之类的设定吧!! 就是不知道他要是这么不幸挂了,系统会不会给他回档啊…… 想到这,他又担心青灯是否会去而复返,便对沈霜道:“走前……掌门师兄交予我的传信烟花……” “在……在……”沈霜一边匆匆忙忙拿出那烟花,声音染上了些哭腔,“师叔……沐师叔……你坚持住……坚持住!” 沐羽强撑着道:“现如今情势危急……你将这烟花燃放之后……便找个地方先躲起来……他们近日恐有大……”他“动作”二字尚未出口,便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瞬间晕厥了过去。 他自觉被青叶一换一又被青灯补刀打至此,想来是没什么机会活命了。一边槽着自己太过大意,一面又想去他的新手任务,怎么会有这么难的!接着哀悼自己那快完成的进度条,还十分有良心地担心了一下沈霜的心理状态。 ……话说不会那么倒霉的他跑去顶了李桃夭的死劫吧。 不要啊!! 哪知,他迷迷糊糊地晕了许久,却并没有系统蹦跳着滚出来嘲讽他要回档重打的消息。甚至于那系统连句话都没说。 待到他再次完全地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转移到了一个暗不见光的山洞之中。洞里阴暗潮湿,滴落的水滴砸在了他的脸上,这才将他唤醒过来。 沐羽醒来后反射性地摸了摸腹部,试图检查自己的身体状态,却发现仍是昏迷前穿的那套衣服,还沾了不少血渍。只是腹部的伤口已经被洗洗处理过,不仅敷上了上好的疗伤灵药,包扎的手法也很干净利落。这让他不由有点惊喜,心说还好没有被打回档,否则真是冤死了。 顺便在心中默默给如此灵性手法的沈霜点了三十二个赞。 这时,一声音传来:“小郎君醒啦?” 沐羽闻言,瞬间懵逼。 那声音媚意连绵,风情无限,想必定是个举世无双的大美人。但却肯定不是沈霜的。沐羽在心里“卧槽”了一声,并对沈霜恨铁不成钢,说好的让你跑,怎么一觉醒来,就落入敌手了!! 他转头看去,果然便是之前与他交战的青灯。 青灯见叫他不回,也不生气。她娉娉袅袅地坐到沐羽面前,伸出一只手来,风情万种地挑起来了沐羽的下巴,笑道:“小郎君,你这样不理奴家,奴家可是会不开心的哦~” 沐羽被她搞得浑身僵硬,只能冷着脸质问她:“这是何处,沈霜在哪儿。” “此处?一个藏身地罢了。奴家知道小郎君你肯定很着急为何会身处于此,奴家这便告诉你~”青灯掩唇笑道,倒是没对自己的行为进行遮掩,“你问沈小郎君的话,他这会儿应该昏迷着刚被寒月宗赶来的弟子找到吧~” 沐羽心中一紧:果然是被俩人虚晃一招给反算计了吗。 不过青灯却很爽直,事无巨细俱将经过倒给了他:“不过小郎君你不用担心,奴家只掳了你~沈小郎君奴家可是没有动半分呢。毕竟我们的目标又不是他~” 沐羽皱眉,简直要看不懂这梦貘一族的行动:明明开打找上门来前,口口声声地说着自己为了一族失窃的宝物而来,摆出一副不和沈霜拼死不回头的模样。现在却又说目标根本不是沈霜,而是他。这虚虚实实的,实在让人摸不到头脑。 他左思右想,想不出对方目的究竟何在,便干脆耿直地开口问道:“你们绑我来此,究竟有什么目的?” 本来沐羽是不指望对方会做出回答的,他有此一问,也只是权是随口问问,爱回答不回答拉倒。谁知,青灯见他竟主动开口询问,倒是露出了乐不可支、很开心的表情,简直就像她等待已久,就等着他开口似的。 青灯道:“此计划规划已久,长得很,不知道小郎君想从哪个开始听?又或者,小郎君不若听故事之前,先感觉感觉自己体内变化如何?” 体内变化? 沐羽短暂的呆滞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他光顾着和青灯互怼,根本没来的及仔细查探身体受创如何,当下便闭目灵力游走经脉了一圈。他不去查探还好,一查探之下却勃然变色。 不知何时,他丹田已然魔气肆虐,对自己修炼而出的灵力形成包围之势,隐隐有将其彻底吞噬的势头。若这股势头不能止住,莫说之前一身修为尽毁,怕是会直接连累灵脉,一身魔气倒灌入内,别说净化一职,能不主动污染掉灵脉都算好的。 知晓灵脉污染异变之后会有何结果的沐羽简直恨不得当即死了才好。 妈的这结果还不如回档呢!!!怎么办!!! 他匆匆忙忙地点开了任务面板,却发现那个“净化灵脉”的任务条果然已经退到了40%,只是没有出现意料之中的缓慢倒退进度条的景象,而是像永远地定格在了40%这个数值。 沐羽心中瞬间一冷。 青灯见沐羽面色数变,便知他已然察觉了情况,满意地笑了出来:“奴家说过,小郎君定然会后悔的!哈哈哈!” “这是怎么回事。”沐羽试图冷静下来,询问情况,但却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冷静下来。 他接手了“沐羽”的记忆、人生,自然一并将他的慈悲与心系天下的情怀接手了过来。虽然此刻他还是沐羽,但亦是“沐羽”,面对如此情况,甚至于发现自己一直以来要守护的事物将要毁于自己手中,心情不可能还能一如既往的轻松冷静。 倒不如说,“沐羽”完全影响了他,让他无法将自己脱离开这个角色设定,站在更高层次地去思考现状。 “魔君大人所赐下的魔气,自是无人可挡。便连使用者亦不例外。”青灯半喜半悲道,“你这沐家血脉铸造的纯净之体,更是最为容易被其侵染吞噬的对象。沾染了这魔气之后,无人可逃脱其控制。只看你愿不愿意成为它的傀儡了。” 第25章 成为灵脉传人(二十五) 傀儡?魔君? 沐羽心脏猛地一紧,狠狠地攥紧了拳头。他冷冷地抬头看着青灯:“这便是你们的目的?魔君令你们污染灵脉?好令九州大地重陷混乱之中,好令他来到人间?” “你说的对也不对。”青灯道,“污染灵脉一事确实是魔君交由我等的任务,只是却并非单纯为了让九州重陷混乱而已。” “那是为何!”沐羽怒道。 “魔君数千年前来到人间,却被人间修士所阻,分做七处镇压于九州灵脉之下。世间称其为混沌灵脉。”青灯漠然道,“若想揭开此七处封印,须得有沐家血脉的灵脉传人亲自开启,方可放出魔君完全体。如今你一身修为尽毁,很快便会沦为魔君的傀儡。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天意?”沐羽简直要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现在总算知道灵脉之下镇着的那个语焉不详的玩意儿是个什么了,然而显然沐家先祖比他聪明得多,封印虽写的是有沐家血脉的灵脉传人才可亲自开启,但是另一个条件却是须得以先天清气为引,若他沦作魔君手中傀儡,无意识无思想,那是断然不可能打开那七处封印之后的封印大阵的。便寒声道:“若是我现在便自裁于你眼前,你便知何为天意了!” 话罢,他便翻身去抓被青灯置于一旁的御神剑。然而青灯显然比受伤不便的他更快,不顾被御神灼出的伤口,将其藏到了身后。 沐羽气急,当即便捏诀要召唤御神,却发现他竟然无法唤动对方了。 换言之,就是对方不承认他了。不承认这个被魔气污染了经脉的人乃御神剑的主人。 他嘴唇微颤,心脏抽了抽,死死地盯住青灯的背后,最终沉默地放下了手。 而后,说道:“……你赢了。” “小郎君若是识相,不若就这么放弃了罢。”青灯好意相劝道,“便是这般活着,也比英年早逝要强得多不是。你且看你那群先祖,哪个不是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的?孤苦终生,耗心费力……你便非得如此执着?倒真是可惜了这张脸。” 青灯这番话不由勾起了原身留给他的那些童年回忆,沐羽一阵气闷:“你怎会懂!” “奴家是不懂啊,毕竟奴家不是这什么劳什子的灵脉传人~”青灯笑盈盈道,“不过啊,小郎君你这脾气可得改改~毕竟以后大家便都是魔君手下的马前卒了。总这么一副自持清高的嘴脸可不成。” ……谁说了要做魔君的马前卒了的! 沐羽怒:“我不记得说过此话。” “小郎君现在嘴上说着不愿意,可一会儿就犹未可知了呢。”青灯道。她丢下御神,手中却是突然出现了一朵红色的花,缓缓朝他走来。沐羽现今简直可以说手无缚鸡之力,当即便十分戒备地看着她。 青灯见状便笑:“小郎君莫怕,奴家又不对你做什么~” 沐羽说:“谁知……”会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 他话方说到一半,便看到青灯骤然捏碎那花,在他面前一拂,紧接着阵阵眩晕感便从脑中传来。沐羽咬牙问青灯:“你做了什么……” 青灯说:“眼下小郎君心意颇为坚定,不若睡上一觉~或许醒来之后便扭转心意了呢~”说着,她也不顾沐羽尚且还有些清醒,便将他连拖带抱地丢到了一边的石床上。 沐羽简直要被这反复无常的貘妖搞崩溃,他清楚那花定有什么诡异,否则对方便不会如此说。奈何此刻浑身修为尽废,毫无反抗之力,只得由着青灯乱来,被那花引来的阵阵眩晕感拖着入眠。 只是这入眠却全然不同自然入睡。沐羽虽然沉睡,却仍旧能感受到周围发生的一切,并清楚的知道自己此刻正在梦中。 只见那青灯冲着沐羽躺着的地方微微一笑,手捏了个诀,他便觉得自己骤然从山洞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还是个很熟悉的地方,沐家祖宅。 这沐家祖宅却迥异于数年前旧地重游祭拜先祖时那副破败寂寥的模样,而是一如“沐羽”幼时记忆之中那光鲜亮丽的景象。子嗣虽不繁盛,却满溢着浓浓的人情味。至于被青灯所嘲讽的“孤苦终生、耗心费力”也俱是无稽之谈。 他朝前走了几步,随即便看到了有数人似乎在忙碌着什么。稍稍翻了翻记忆,而后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应当是当年“沐羽”被自己大伯选去继承对方“灵脉传人”一职的日子。 青灯话说的虽然难听,有些话倒还是没说错的。灵脉传人并非是什么人人艳羡的好差事,因历代传人皆须耗费心力、毕生都为净化灵脉而存在,不可轻易牵动情感,以免污染灵脉,是以历代传人皆不长命。又因为“短命”和“不可轻易动感情”这个因素,所以几乎未曾见到过有担任此职的人结婚生子。自产生便从来都是家主的长子接下此番重任,二子接管掌家。下代亦是如此。 这个梦境展现的便刚巧是这么个日子。 沐羽一时搞不清青灯葫芦里究竟准备卖什么药,便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先看再说。 他循着记忆走去,很快便来到了沐家祠堂的位置。在祠堂正中,跪着一人,腰杆挺得笔直,对着香炉之前的画像拜了拜。他身上一袭青衣如碧波漾开般铺开,正是“沐羽”记忆之中的伯父——沐枫的模样。 乍一见到故人,沐羽只觉得心头涌起一股百感交集的心酸来,怔怔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仿佛生怕他一发出声音,就会打破这个脆弱不堪的梦境,重回到令人心痛的现实之中了。 此刻,他既是沐羽,更是“沐羽”。 未曾想,他虽未敢动分毫,沐枫却已然察觉到了他的存在。他回过头来,面上古井无波:“阿羽?缘何在此?” “我……”沐羽刚想作答,便觉得身旁一阵风刮过,接着便见一小童冲到沐枫身边撒娇,并答道:“我来看伯父!顺便来祭奠一下先祖!” 沐羽闻言,不由得哑然失笑。 沐枫显然亦觉得十分无奈。他露出了略有些僵硬的笑,纠正道:“应当是祭奠先祖,顺便看我才对……” “好好好,祭奠先祖,顺便看伯父!”幼年沐羽显然没读懂对方那复杂的表情,只沉浸在见到伯父的欣喜之中,敷衍道,“父亲说很快我就要跟着伯父一起修行了,阿羽好高兴!” 沐枫被他这童言无忌的话给弄得一愣,随后微笑道:“伯父……亦十分欣喜。只是修行艰苦,阿羽莫要到时因太过困苦而厌弃了伯父才是。” 幼年沐羽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似的:“不怕,阿羽不怕苦!“ 沐羽远远看着,心中颇不是滋味。再想到此后不久,贯来疼爱他的沐枫就此死于妖魔之手,甚至尚未来的及传授他更多。当下更是一阵悲伤涌上心头。沐枫一生,倒真真是验证了青灯那句“一生耗心费力,英年早逝,不得好死”。 他沉默了片刻,拔腿便准备离开此地,免得忆起太多往事,平添心伤。想当初,老仆几乎花费了全部心血才堪堪将他于歧途之中强行拽回,重新读懂大义与慈悲为何物,他不可再这么沉浸往事,再次误入歧途了。 就在这时,忽地一声沙哑的嗓音传来:“就算你如此规劝自己,沐却尘,你便真的不恨?” 沐羽脚步一顿,骤然回头,却见一与自己身形极像的黑影站在阴影之中“嘿嘿”笑道。他心中一紧,心道这青灯的杀招总算是憋出来了,倒是不用再小心提防她在这梦境之中再搞什么幺蛾子了。 他冷静回道:“阁下非我,又怎知我记恨至今?” “这梦境名唤‘溯梦’,只会显示梦境主人心中最心心念念之事。”那黑影道,“若你早已忘却仇恨,只活在当下,又何必如此心念不敢忘。以至于这‘溯梦’如此轻易地便将其挖出重现?” 沐羽瞬间便寒下了脸。 那黑影说的确实不错。尽管当年沐家老仆离世之前,将沐家硕果仅存的一子从复仇的道路上矫正了回来,然而他却从未曾忘记那个被血色笼罩的夜晚,日日夜夜为其困扰着。以至于沐羽之所以会接管这躯体,都是因为对方因此事走火入魔,回天乏力所致。 倒不如说,沐羽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为亲人复仇,难以忘怀。却又被身上肩负着的责任所禁锢,难以逃脱,只能以修行来残耗己身精力,以达到不去多加思考的目的。是以常年缩于寒月宗禁地不出。 这黑影找重点的能力不错。 他思考了片刻,总结道。随后十分可惜地想,只是他已然非以前那个“沐羽”。虽然提及往事依旧会伤怀愤怒,却不会再那么焦急躁动了。 那黑影见沐羽表情变了,便以为自己找对了关键,自信道:“沐却尘,你就不想复仇吗?脱下这身禁锢着你的枷锁,痛痛快快地朝你的仇人们复仇!再不需顾忌天下人看你的脸色!不用在意他们对你的诋毁!” 他双手一展,身上笼罩着的黑雾如潮水般退却,竟是露出了和沐羽一模一样的面孔来。他哈哈一笑,对着天空轻点:“我们便闹个天翻地覆,让这天下为我们而号哭后悔!” 至此,沐羽终于抑制不住脸上表情,勃然变色。 而令他变色的原因却不是因为眼前这与他一模一样的黑影,而是系统骤然刷新的任务栏—— 「释放镇压的九天魔君,以彻底净化九州之下的混沌浊气。 目前进度40/100...」 靠! 第26章 成为灵脉传人(二十六) 看到这个任务的一瞬间,沐羽的内心是崩溃的。他知道系统从来不靠谱,却未曾想丫竟然能不靠谱成这个样子。 这任务怎么还带可以变化的!!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呢!! 他愤怒地问系统道:“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权限不足,拒绝回答该问题。”系统道,“请宿主根据任务更新指示完成任务。” 沐羽哑口无言,这还带拒答的…… 他沉默片刻,只得问:“那我得怎么做?” “揭开封印,将魔君放出来。”系统干脆道,“你再想办法净化掉他。” ……想办法? 又有什么办法? 接收了“沐羽”全部的记忆,他心知系统说的根本就不靠谱。莫说如果将魔君给放出来之后他能不能以修为与其抗衡,就凭这连御神剑都不愿再承认的躯体,老实来说其实很难。 虽说若是能将那魔君封入一个容器之中,再行净化一事,说不定还有些希望。 思及至此,沐羽不由怔住,接着瞬间便反应过来系统所说的“想办法”指代为何,也明白了为何系统要让他将沈霜的好感度刷到满。毕竟主角的光环自然是无敌的,若将净化的任务交给他,自然是无虑会失败一说。至于封印的容器……你看,眼前就摆着一个。 瞅了眼脸前摆出一副卖安利嘴脸的黑影,沐羽颇生出了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感。 不……不就是替死鬼吗!英年早逝这种事他又不是第一次遭遇,他不怕! 就是委屈了真·英年早逝的“沐羽”小师叔,这幅身躯交到他手里,他不仅没帮他活出个人样,还得毁了对方苦苦积累的一世英名。 沐羽此刻内心颇为愧疚。 黑影显然对沐羽此刻激烈变化的内心毫无察觉,仍试图引诱他倒戈加入黑恶势力。沐羽琢磨着估计这反派的智商也就这样了,便做出一副剧烈挣扎的表情来。 对方见状不由大喜:“沐却尘!你竟然仍旧心存犹豫吗!想想你那些无辜惨死的亲族!” 沐羽浑身一震,心中却想这反派智商确实需要充点钱,嘴炮整的和日漫经典反派似的,实在很难以让人安心投入他们怀抱啊。随后又觉得对方智商如此堪忧,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条路真是走的前途暗淡,毫无希望。 他伸出手来,看了看自己的手:十指纤细,白净修长,几处略有薄茧,一看便是个握剑之人的手。只是想到从今往后,这手或许便要沾染上无辜之人的血,他便觉十分对不起原身。 就在他百般挣扎之时,忽地,远处沐枫与幼年沐羽的对话亦已步入尾声。遥遥的,只听沐枫叮嘱幼年沐羽道: “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阿羽,你要记住,此道艰难困苦,非言语可概述其中。切记无论世人如何谈论于你,只要你勿负初心,便当可问心无愧。” 沐羽短暂地愣了片刻,猛地朝沐枫所站的地方望去。却见对方虽是对着幼年沐羽所说,目光却穿透了幼时沐羽的身躯,像是遥遥的对上了他的视线,对他鼓励微笑。 就在此刻,不知是不是青灯的法力逐渐失效的缘故,梦境开始渐渐崩塌。连带着眼前的身影也开始渐渐地变得模糊起来。 沐羽骤然醒来,映入眼帘的是青灯笑意盈盈的脸。 她见他已醒,便坐到石床旁,玩弄着自己肩旁散落的发丝,含情脉脉地道:“小郎君,可有回心转意呀?” 斜睨了青灯一眼,沐羽决定这个反派要装就装的像一点。当即便死死地盯住虚空不语,压根没有搭理对方的意思。 青灯倒不是很在意热脸贴了冷屁股,反倒是看到他这幅作态咯咯地笑开了:“看来小郎君已经是开窍了~” 沐羽闻言,冷冷地看着她:“我是否开窍,干你何事?” “这当然关奴家的事~”青灯道,“梦貘一族誓为魔君大人的马前卒,若是小郎君开窍了,那以后我们便是同僚,可便不是如此见外的关系了~毕竟奴家……”她顿了一顿,故作媚态道,“可对小郎君……喜欢得紧~” 沐羽忍无可忍:“滚!” 这貘妖特么怎么和系统一个德行的!能气死人!! 沐羽一肚子火。 他从石床上起身,站定,倨傲地看着青灯:“魔君现在何方?我要找他。” “小郎君想见魔君大人?这可便是奴家力所不能及的了。”青灯笑,“小郎君得亲自去沐家祠堂一趟,方能解除困惑。” 沐羽盯住她:“你是让我去揭开祠堂之中的封印,将他放出来?” “不错。”青灯说,“毕竟,诚意可不是空口说出来的~” 沐羽闻言,便沉下了脸。 他很明白青灯所说的意思,无非便是让他拿出诚意来证明自己。沐家祖宅之下亦是那七处灵脉中的一处,自然也镇压了一部分魔君的力量。若是他愿意在祠堂供奉的历代列祖面前将封印揭开,不说从此以后天下人如何看他,仅此一项也足以证明他的决心,无需怀疑了。 好,很好。妖魔果然就是这么直接了当的清纯不做作。 沐羽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沐羽”处那里继承来的心脏都在颤抖。 他只沉默了片刻,怕青灯生疑,当即道:“此处乃何处?” 青灯微微笑道:“正是沐家驻地,半里之外的一处山洞。” 沐羽便道:“那就走吧。”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何必又婆婆妈妈,优柔寡断? 他意已决。 二人不再多话,当下便准备出发。沐羽上前提起御神剑,御神犹不承认他,在他手里挣扎不已,甚至将他手掌灼出了淡淡的红色。 青灯见状便道:“小郎君也真是可怜,连自己的剑都不愿意承认自己了~不若奴家给你支个招吧~” 沐羽淡淡的看了她一样,示意她说话。 “魔气这东西,只是一时片刻不适应罢了,以小郎君天资,想必很快便能掌握其中敲门。”青灯说,“魔君大人法力无边,事成之后,将这神剑堕化成魔剑,也不过须臾之事。” 闻言,沐羽冷漠地想:废话这么多,你倒是说个靠谱的方案啊,结果到最后还是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当即便道:“此剑再难驾驭,你带我去沐家祠堂。” 青灯僵硬了片刻,见沐羽丝毫不为所动,气不打一处来。她取出了自己的法宝来,怒气冲冲地捎了一脸老板样的沐羽一程。 她这个司机做的还算尽责,一路顺风顺水,视野和空气清新度也十分恰到好处。沐羽十分满意地下了车,就差掏出个手机给对方来个五分好评。 待到来了祠堂,青灯犹忿忿不已。 沐羽环视了一周,沐家祖宅十多年前沐家被灭门之后,便未曾再有人来过。或许只有当年赶去寒月宗求援的老仆带了寒月宗的长老弟子来收拾残局,沐羽本身是再未回来过的。一来是怕触景生情,二来也是因为见到这处,难免会恨意再起,徒生波澜。 故地重游,已然物是人非,总免不了有几分唏嘘。 青灯一肚子气,见沐羽脸色有几分彷徨怅然之意,便不免出声刺了刺他:“故地重游,固然令人欣喜。小郎君可也别忘记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乍一出声,沐羽从回忆之中走出,瞥了她一眼:“你说若是我向魔君道,此生唯愿杀灭梦貘一族,你觉得结果会是如何?” 青灯闻言,脸色数变,最终不敢再多言语,而是忿忿地走到了一边,再不敢打扰沐羽。 显然,她也清楚在沐羽面前谈及任何梦貘一族的功绩,都是无济于事的。毕竟对于魔君而言,孰轻孰重,一看便知。 打发了在耳边叽叽喳喳的麻雀,沐羽深吸一口气,按着记忆中沐枫所传给他的一切,来到了祠堂的最深处。他看着历经十数年的荒废都未曾有丝毫变化的祭坛,闭上了眼睛。 在心里默默对沐家先祖道了声歉,他试图调动硕果仅存的灵力,揭开这看似固若金汤的封印。 他手方一伸出,触电般的感觉便传遍了全身,同时丹田内汇聚的魔气也疯狂地在经脉中游走起来,只觉得宛如万蚁噬骨。晶蓝色的封印在他面前疯狂挣扎,与黑色的魔气纠缠在一起。似乎感受到封印即将被揭开,被沐羽随手插在地上的御神也开始嗡鸣起来。这时,一丝赤黑的魔气从破碎的封印中溢出,顷刻间污染吞噬了他面前那片晶蓝。 沐羽恍惚了片刻,心知即将大功告成,不敢懈怠,默默地加大了输出灵力的力度。 就在这时,他觉得又是一阵眩晕。 这熟悉的晕眩感恰巧不久之前他方才遇过,正是青灯朝他下“溯梦”那次。沐羽不由暗骂一声,刚唾弃了一声“又来?”,随后便觉得无数画面在眼前炸裂开来,而所处原本破败的祠堂也在一瞬间光洁如新。 沐羽长出了口气,正待上前一步查看,随即便觉得胸口一痛,有冰凉的物体自他胸口缓缓抽出。他低下头去看,却望见了一身熟悉的衣衫。 这是……沐枫?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随后只觉得无数记忆涌入脑中。历代曾担任灵脉传人一职的先祖的记忆纷纷涌入他的脑海之中,悲喜交杂,意气难平。一时间竟难以区分何为他的记忆,何为其他人的记忆。 有一度曾受天下人诘难而从此避世者,有向往红尘难以耐住苦寂者,亦有为了所爱之人丧于他人之手却无法报仇而悲痛欲绝者。而最多的则仍是如同沐枫那般冷心冷情,看似无欲无求之人。只是虽然如此,却也仍有一丝不甘,如同渴望逃脱囚笼的金丝雀。沐羽至今犹记得当年沐枫立于祠堂时望向祠堂之外的眼神,而今才算彻底懂得。 沐羽只觉得心猛地抽搐了片刻,“沐羽”犹存在这身上的情感仿佛一瞬间集中爆发了出来,令他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手中的灵力疯狂游走,而在他与魔气的双重夹击之下,那封印终于再扛不住,轰然碎作无数晶光。 就在那封印粉碎的一瞬间,一股赤红色的魔气冲天而起,浊气迅速从那裂口蔓延开来。目光所见之处的绿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枯黄颓败,泥土亦随之变色,毒雾渐渐弥漫开来,而黑色的影子也渐渐地在沐羽眼前汇成稀薄的影像。 第27章 成为灵脉传人(二十七) 那黑气汇聚而成的影子只存在了短短片刻,便骤然化作一缕青烟,钻入了沐羽的身体之中,在他额间留下了一道状若莲瓣的赤痕。 沐羽尚未反应过来便只觉得胸口一滞,随后就是一阵力竭。 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一瞬,却足以让沐羽明白魔君的企图:不止是他在打魔君的主意,对方似乎也在打他的主意。而且好巧不巧,似乎就相中了他这个容器。 想来魔君被拆做七处封印起来,应是只剩下魂魄残存。他这个沐家后人的躯体还算得上血脉纯净,被对方惦记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了解到了这个信息,沐羽倒也十分看得开。还好魔君对他也有些企图,否则这不由分说就偷了魔君的魂魄碎片全塞自个儿身体里,不说对方那关过不过的去。估计以他现在的状态,青灯就能先杀了他给魔君祭旗。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吸收了魔君那份魂魄碎片的缘故,原本逐渐枯竭的丹田竟然再度充盈起来,浑身的修为也是更近了一层,并且运用自如。只是他如今再调动体内灵力,却是丝毫用不出了,只余下魔君赠予他的那身魔气。 或许是那源源不断朝外散发的魔气与破碎的封印刺激到了立于一旁的御神,它的剑身开始发出阵阵青色微光,不停地嗡鸣着。似乎是在忌惮眼前的前任主人。 沐羽眼神微暗,将其随手拔出,轻轻地抚摸着它。 这时,一直在祠堂外等待的青灯走了进来。 她扫视一圈,见封印果然已如约定那样被顺利破除,脸上不禁露出了欣喜的神色来:“小郎君果真不愧是沐家这一代的传人,这等封印竟也是易如反掌。想必不久之后,魔君便可重见天日了~” 沐羽看着她,“……”了一阵,很想答一句术业有专攻,他搞这个自然是特别顺手。但是想想这件事好像又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自豪的,便干脆摆出了个生无可恋的木头表情来,努力装出自己不为所动、两袖清风的高洁样子。 青灯丝毫没有自己马屁拍到马腿上的自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那句恐吓,沐羽感觉她的胆子仿佛瞬间小了许多,连玩笑都不敢肆意开了。而青灯在看到他额间的赤痕之后,脸色又是数变。那青青红红的表情在沐羽看来,若是用语言表述,那就是“现在回到过去把过去的自己给剁了还来不来得及”的……诸如此类形容。 她心中如何作想,沐羽才懒得管。他现今当务之急是将魔君封到自己身上,再让沈霜接他的班。除此之外,还得赶紧把包括他在内的这群反派暗搓搓搞得那些计划装作十分自然地抖落出去,好让修仙界赶紧想个法子应对才是。 这么一看,他要操心的事情还真是多。简直劳心劳力,当爹当妈还得负责帮他们人生规划。 最惨的是,突然一个任务砸他脑袋上让他去做反派。结果连反派应该有的那种超级拉风的法宝都没有,连修行的心法还是寒月宗的镇牌之宝,根正得不能更正的寒、玉、诀! 沐羽望着手中的御神十分忧郁。 仿佛看出了他的纠结,青灯便道:“魔君大人法力无边,却尘君既继承了魔君大人一部分力量,不若将其灌输到这神剑之中试试~” “何意?”沐羽问。 “以魔气引之,使神剑堕为魔剑,不就可用了吗?”青灯笑盈盈道,“否则却尘君也会很苦恼去哪儿再找一柄趁手的法宝吧~” 沐羽闻言,迟疑了片刻。他觉得青灯说的确实不错,御神对于他而言,已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若是就此丢弃,确会觉得极为不便。然而若因他一己之私,令神剑就此堕为魔剑…… 他吸了口气,冷不丁看到青灯朝他望来的视线,心中一沉,将御神由捧改握,开始向其中灌输由魔君那里偷来的魔气。 青灯方才那句话,与其说是建议,沐羽还是觉得将之称为另一个试探比较好。他不敢大意,凝神聚气,御神亦在他手中发出了尖锐的嗡鸣来。只是这挣扎不消片刻,便已经渐渐淡去。光芒散去,御神原本的淡青剑身已然不见,空余下象征着不祥的赤黑色。 沐羽握住骤然顺服下来的御神,心中颇觉可惜。 御神乃沐家传家之物,为代代灵脉传人所持有。当初沐枫横死,断了传承,此剑由寒月宗门人自尸山血海之中寻回交还原身,并陪伴至今。它传承了如此之久,乃至于沐家被灭的仅剩下原身一人,此剑也未曾折断。未曾想今日却毁于自己手中。 沐羽不由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真是把坏人该做的都做尽了。 他在这间隙打开了任务栏看了一眼。果不其然,虽然沐家祠堂封印被他揭开,并且魔君趁势以浊气污染了此处灵脉下的所有土地,那任务条的进度却因此前进了几个百分点。与此同时,在他出发前被迫接受的那个“调查灵脉污染”的任务,竟也接近完成。 稍微思考了一下这两者之间的联系,沐羽感觉自己仿佛发现了什么。略一沉吟,问青灯道:“我昏了几日?” 青灯愣了片刻,随后十分爽快地道:“却尘君昏迷了三日有余,加上破除封印的时间,当有四日。” “那现在外界局势如何?”沐羽又问。 “可不是乱作一团~”青灯掩嘴笑道,“灵脉传人失踪,只留下个一无所知的小辈弟子,怕是寒月宗也压不这件事啦。听说却云真人已发急信通知了各大门派,邀他们于边镇一聚呢~” “作何?”沐羽下意识问道。随后却又瞬间反应过来:却云真人还能干啥?当然是来收拾他丢下的烂摊子啊!他自个儿身为灵脉传人却直接整个儿失踪了,还是那种情况之下。想来却云真人也该懂轻重缓急,便干脆直接广发消息,让所有人一起来帮忙了。 毕竟怎么说也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啊、 果然,青灯答道:“还能作何?自然是找却尘君你咯。顺便把那污染的灵脉一并给处理了~” 处理灵脉? 沐羽不由皱眉,他本以为却云真人只会先探查一番,容后再做处理。却未曾想对方一上来便就如此打算先下手为强,显然是已经考量了最坏的结果,诸如他万一命丧貘妖之手,这失去人为加持净化的灵脉将何去何从。 只是他师兄约莫万万没想到,他不仅没有死在貘妖手里,反而反过来变成了加害者吧。== 他十分清楚,如此手笔去处理污染掉的灵脉,必当调动大量精英人力。想来这等准备之下,寒月宗宗内当是未有多少守备力量了。先不说却云真人是否会亲自前去边镇主持此事,首当其冲的派中那几位长老,就必不会免去下山前往。如此一来,最镇得住场子的几位走了,袭击寒月宗本宗简直是不要太轻松的事情。 世人皆知天下七处混沌灵脉,其中一处在沐家祠堂,另一处则在寒月宗禁地之中。除却这两处,其余几处均只有灵脉传人方才知晓究竟在何方。就连却云真人也只知道边镇亦是这七处其中一处,却无法准确的掌握灵脉的位置。 而若要揭开魔君身上的封印,位于寒月宗的那处灵脉自是必不可能躲开的。倒不如说,位于禁地的那处封印,才是最为重要的一处。 巧的是,这个机会竟然来的如此轻而易举。 沐羽一面想果然人做了坏事之后反倒会变得坦然起来,一面问青灯道:“九天魔君昔年部下,如今只剩下了梦貘一族?” 青灯警惕地看着他:“却尘君这话是何意?” “寒月宗为净化灵脉一事,当不遗余力。此时正是攻入其中的好机会。”沐羽道,“只是若只我一人,并不能摆平寒月宗内所有弟子。仍需一批助力。” “原来如此,却尘君果然不愧是寒月宗门人,对其当真是无比了解。”青灯缓和了脸色,笑道,“魔君大人部下何其之多,我梦貘一族不过其中小小的一支罢了。只是我等虽人小力微,在精英尽去的寒月宗前还是尚有一战之力的。却尘君大可不必担心。” 她一副要包揽此事的作态。 只是青灯说得好听,沐羽却不敢信她太多。他问了又问貘妖的数量和修为,再三确认这不是一批乌合之众会毁了他的算计,这才安下心来,而后开始认真写起去打寒月宗的规划来。 在寒月宗带了十数年,又担任数年长老一职,他自是相当了解寒月宗内部弱点为何,巡逻弟子又是几更几分换防。他将这些事无巨细地一一写下之后,想想数日前他还把那儿当做家……沐羽一时百感交集。 想来这一役之后,寒月宗近千年来正道第一的位置或许就此不保……甚至彻底陨落吧。 尽管心里再清楚不过,沐羽还是将他写成的那份资料交予了青灯。 最敬业的反派……大抵如此。 青灯欣喜若狂地接过那张纸,笑声简直要撕裂一方天地:“寒月宗……未曾想竟也会有今日!” “想笑,找个僻静没人的地方去。”沐羽恹恹道,挥手赶人,“别扰我休息。” 青灯闻言,脸上青青白白,捏着纸怒气冲冲地跑了。 而沐羽则是在沐家旧址的破房子里一站站了一晚上。 第二日,与青灯一同回了寒月宗。 第28章 成为灵脉传人(二十八) 寒月宗的山门巍峨一如既往,沐羽拾阶而上,见到了几名有些眼熟的守卫弟子。 这几位弟子显然亦是熟知他为何人,方打了个照面,看沐羽竟似是全然无恙的模样,便一脸欣喜地凑了上来:“沐师叔!您能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沐羽看着这群极是热情的小弟子,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表明自己现在的立场自然是不可能的,但若让他直接提剑捅死这群弟子……自然则是更不可能的。 好在青灯这次很机智地及时揣测到了暂时成了她代理上司的沐羽的心意,站出来给他解围。她咯咯笑着召出不久前才令沐羽见识过的“溯梦”花,捏碎了朝这几个弟子面前撒去,很快便令他们俱陷入了昏迷之中,纷纷软倒在地。 “这几个小喽啰,无需却尘君出手,交予奴家便是~”她道。 “梦貘一族人手可已到位了?”沐羽斜睨了她一眼,却是无视了她的邀功,反问道。此次行动虽十分之赶,却也是经过了一番计划的。自探子处得来的消息称是此次封魔召集令一出,几乎带走了大半寒月宗的精锐,至少常令妖族们恨之入骨的那几个名望极高的长老,俱是赶去了边镇。唯有却云真人,虽是这召集令的发起者,却因为前面的原因而独自留在了寒月宗掌控大局。 毕竟他也知道,寒月宗禁地的这处灵脉断不可失于敌手。万一若真是妖族做下的恶事准备卷土再来,那这处灵脉便势必不可被污染。 是以沐羽有此一问。 “为魔君大人而战,怎敢懈怠。我族高手自是早已到位了,眼下只等却尘君吩咐~”青灯道,“就是不知却尘君准备何时展开这‘溯梦’结界?” “不急。却云真人才是最重要的目标。”沐羽平静地道,“你带梦貘去处理门内弟子,我去找他。” 青灯闻言便关切道:“奴家听闻却云真人世间罕逢敌手,却尘君独自前往对抗,可会勉强?” 沐羽挑眉,心道这貘妖还真是无时无刻都不忘记试探于他,便道:“无碍,只要你等按计划行事不曾失手,我便不会占据劣势。” 被他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的青灯只得忿忿地看了他一眼,带着一肚子火气娉娉袅袅地走了。好在,她也没被气得失去理智:“奴家会做好本分工作的,却尘君切莫让奴家失望啊~” 目送青灯离开后,沐羽并未等待,当即便朝着主峰进发而去。他心中知晓,不论梦貘一族偷袭成功与否,他那师兄都会坐镇主峰的。若是情况危急,说不定更会收缩战线。主峰地势易守难攻,须得他先一步拿下才是。 而不消片刻,沐羽便见到各峰上空燃起的求救烟花此起彼伏。数量之巨,不免令人勃然变色。他便知计划应当是已经成功了一半了——沐羽太了解却云真人,他一贯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断不会对门内弟子的求援无动于衷,定然会派出人手驰援。只是如此多的求援数量,便是却云真人也是要焦头烂额一阵的——何况他还派遣了大量精英前往边镇参与净化灵脉一事。 这样一来,便会大大削弱主峰的守备力量。 果不其然,只过了一会儿,沐羽便看到了带着一众弟子匆匆赶来的邢长老。 在其余长老俱去了边镇的时候,宗内也只剩下掌管戒律的邢长老这种不便离开的高手了。 邢长老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却在与沐羽狭路相逢时彻底的愣住了。他脸上先是闪过一丝喜悦,方想询问沐羽近况,随后便注意到了他额间赤痕,又看到他手中已被污染变成魔剑的御神,当即脸色大变。 而沐羽则是冷淡地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 对方面部肌肉抖了抖,似乎是想斟酌用词。只是这些斟酌最终还是化作满腔怒气,道:“沐却尘,你若还认这个名字,便扔了剑,乖乖被我压回戒律堂认罚!” “不敢。”沐羽应道,却是抽出了藏于剑鞘之中的御神,对向了他们一众。御神经过魔君的魔气洗礼,整柄剑都失去了以往的那种清澈神圣,而是转为一身不详邪气之意,倒正是契合他现在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的表象。 邢长老见状,不由痛心疾首:“沐却尘!!你如此这般作态,可还对的起九泉之下的沐家先祖!” “凡事岂能尽如人意,不过求一个无愧我心罢了。”沐羽说,“邢长老,动手吧。” “好一个无愧于心!你看看你如今这般堕入邪道的模样,竟还敢说自己无愧于心!”邢长老怒道,当即亦祭出自己的法宝来,站在一众弟子面前,露出了势要铲除沐羽这个邪魔外道的表情来。 沐羽抿唇,心知这场战斗定然必不可避免,便只能图一个速战速决了。他如今得魔君的魔气加持,修为比以往高出实在太多,纵使邢长老是他师叔辈的人,天分亦不落旁人,怕是也差了他不少。而他现在缺的并非是修行,而是时间。若是花在邢长老身上的时间过多,那让梦貘一族在宗内引起的骚乱争取来的时间便会全部浪费。届时主峰之上被他师兄布成了个滴水不漏的铁桶阵,那可真只有铩羽而归了。 既早已下定决心,沐羽也没准备留手过。邢长老最初还是怒气冲冲地抱着一副教训小辈的态度,然而战局愈胶着便愈觉得心惊,对方的实力竟能在这短短数日之中精进到如此地步。他心知眼前这人已然不是当年令寒月宗上下引以为傲的惊尘绝艳之人,不过是披着同样皮囊、沦为邪魔的傀儡而已。 略略思考了片刻,邢长老立刻便判断出了如今局势,当机立断撤剑疾退,对一旁看到他与沐羽打起来后颇显手足无措的弟子道:“回撤,立刻传报信烟花于掌门!告诉他沐羽叛变了!” “可是沐师叔……”那名弟子犹有犹豫。 “哪有那么多可是,传!”邢长老怒道,“那不过是个披着人皮的骷髅,已经不是他了!速速通知掌门!” 弟子闻言不再犹豫,当即拿出传信烟花来,贴了传音符便要将其燃放。 就在这一霎那,忽地一道绿影闪过那传信弟子的身侧,将那传信烟花一切两半。待到众人反应过来,那名弟子已然血洒一地,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了。那绿影在沐羽身侧停下,挥了挥爪上鲜血,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来。她一身绿衫,五官精致,眼波妩媚——正是之前奉了命去清扫其它峰弟子的青灯。 沐羽看了一眼那倒在血泊中的弟子,顿了顿:“我是不是没说过‘别在我眼前搞出血来’这句话?” “是呀,奴家可没听过~却尘君可莫要辜负奴家一片好意~”青灯情意绵绵地道,“怎么,生人家的气啦?” “哦。”沐羽不为所动,“那你现在知道了。” 青灯当即“……”,只觉得自己一腔情怀全喂了狗。 一旁看着这两个邪魔外道这副仿佛在打情骂俏样子的邢长老却气得浑身发抖。他失望地看着沐羽,显然已经对沐羽全然的再不报任何期望:若只是沾染魔气不能自拔便也算了,如今却沦落到和妖族混迹一处,何曾有半点正道弟子该有的作态!而就现今的信息来看,联合这群该死的貘妖攻击寒月宗的,便是这背叛了师门的沐羽! 他怒吼一声,却不敢再在两个实力高绝的高手面前以门下弟子性命做赌注与其缠斗。当下决定先退守主峰,与掌门真人商量对策后再议。 沐羽与其相处十数年,怎能不懂心思转念间邢长老的所思所想。当即沉下眉宇:“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当即,由魔气牵引化作的剑阵从天而降,化作一个满溢魔气的囚笼,将随行弟子俱拘入其中。邢长老虽狼狈逃脱,见到这一幕目眦尽裂:“沐羽!你若……若还有一丝良心!你可忍心这般对这些小辈弟子!” 闻言,沐羽沉默。他自觉自己已然下定决心不会动摇,然而看到此情景,还是难免有些动摇。但青灯在侧,他却不能表露出自己内心的想法。因此只是停顿了短暂到几乎令人丝毫察觉不出来的短短一瞬,他开口道:“邢长老若是愿自戮谢罪以表决心,我自当会放他们一条生路。” 他话说的很慢,吐字清晰,并丝毫未放低声音。此话甫一出口,众弟子便仿佛第一次认识沐羽似的,俱是呆立原地。待反应过来后,纷纷辱骂声讨起沐羽来。而作为这句话的当事人邢长老,却是像是被深深刺激了一般,整个人都颓丧了起来。 他迟疑许久,似悲似喜,似怒似嗔,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只是最终,这些俱都化作了一句话。他深深地看着沐羽,问道:“此话当真否?” “当真。”沐羽毫不迟疑。那魔气由魔君所赐,霸道无比,便是沐羽本身亦是毫无办法。这群弟子修为不算高深,自是更难以抵挡。若是普通沾染魔气便罢了,怕就怕在万一深入骨髓,便只有沦为傀儡一途,十死无生。沐羽没有必要在这种小事上骗他,况且他还真需要个通风报信的人在寒月宗沦陷之后给边镇的那群人递个消息呢。免得灵脉沦陷太快,他的后手却没跟上,那便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邢长老闻言,长叹一声:“也罢,也罢。看来我邢某人的性命便要终结于此了!” 说罢,便要挥剑自戮。 第29章 成为灵脉传人(二十九) 眼见那剑便要落下、血溅当场之时,忽地天边飞来一道剑光,将邢长老手中剑斩落。接着,又是一道剑光破空而来,困着寒月宗弟子的魔气之牢瞬间便化作飞雾,不见了影子。 那魔气之牢一消散,可以拿来要挟邢长老的东西便就此不见,他自然也不必以自戮来救那批弟子的性命了。 当即,欢呼雷动。 沐羽心中不由一沉。 这等修为,不必思考也知道定是这山脚之下的动静惊动了主峰之上的坐镇的却云真人。虽然现在还未见其人,但既然他已出手,想来片刻后便会看到他的身影出现于此了。 果真,不消片刻,却云真人踏剑而来。 他寒着一张脸,环视了周围一圈,在看到那名横死的寒月宗弟子时,眼中闪过痛惜的神色。只是他却未曾像邢长老那般非黑即白的偏激,而是先开口道:“却尘,你告诉我,你这是为何?” 沐羽心中飘过无数种回答,每一种都是无一例外地让他赶紧撂挑子不干这破反派了。然而他显然不可能这样作答,否则无异于自毁长城。是以,斟酌了半天,他自暴自弃地决定直接全文照抄了黑影的设定:“普天之大,无我一人容身之处。手握刀剑,却不可拥有手刃仇人的资格。天下人讥我、嘲我、怨我、憎我,言我这许多年来身无寸功。却又何曾想过我过得是何种生活!” 他努力把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宣讲完毕,险些把自己都给感动了。而听了他这番陈词的却云真人,脸上亦闪过一丝动容,眼含悲痛:“你便是因为如此,才入了魔道吗?” 沐羽被却云真人的态度弄得有点尴尬。他当然不能说是自己脑残替沈霜挡了刀才搞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反派嘴脸的吧,不然这戏就没法演了。只得装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来,对却云真人道:“师兄何必露出这种表情来?你言我堕入魔道,却不知此于你我二人来说,说不定反倒是一种解脱。昔年师尊仙逝之时嘱托话语犹在耳畔,师兄想必亦对此感到棘手难堪。如今我主动叛出师门,于师兄而言,应当不悲反喜吧。” 他这话说的却是当年先掌门仙逝之前,灵脉一度失控而使沐羽受到许多人的口诛笔伐的事。那些人言他丝毫未继承先祖的半分能力,在寒月宗这么多年来只学会了一身逞勇斗狠的本事,当称沐家之耻。这些话对当时的沐羽打击尤为之大,而后先掌门又猝然仙逝,以至于他几乎之后的时间都龟缩于禁地,再少出现在门内诸人面前。 正因为此,先掌门曾嘱托他这师兄,让他好好关照沐羽,莫要因为旁的因素影响到他。而掌门位置更迭之时,却云真人亦曾受到过颇多质疑,甚至一度有不少修真人士让寒月宗交出沐羽,勿要让他整日只知眼前,不知关心天下苍生。 “一派胡言!”这次却是邢长老看不下去了,出来怒斥道,“寒月宗如何待你,你却是如何回报师门的!竟还有脸说出此话!” 沐羽哑然,仔细一想对方说的确实挺对。寒月宗收留养大沐羽,又悉心教养保护,简直如同捧在手心之中般。这话确实显得狼心狗肺了些,不太符合人设。不由讪讪的闭了嘴,只得抽出剑表露出一副“无须多言来战吧”的样子,来维护一下他简直岌岌可危的高冷反派人设。 却云真人见沐羽已然一副决心已定,无意回头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之色。他闭了闭眼,长出一口气:“也罢,既然你已迷失了方向,便让师兄我来教你该如何正视本心吧。” 言罢,抽出了身后负着的紫宵剑来。 紫宵剑乃却云真人的法宝,当年亦是名满天下的法宝之一,令无数妖魔邪道谈之色变。只是自他接手掌门之位以来再少出鞘,而他本人又随和亲切,使人很难将却云真人与这柄锋芒毕露的紫宵剑联系到一起。 时隔多年,沐羽竟有幸还能亲眼见到这柄神剑出鞘,还以身试之,也不得不说真是满荣幸的。 ……各种意义上,包括贬义!! 先掌门敢将掌门之位交予他这性格随和的师兄,自然是必有他的道理的。沐羽虽然如今修为被魔君那魂魄碎片给强行拔高了一大截,可以说得上是不惧却云真人,却在寒月宗这个对方的主战场之下一时半晌也拿他无法,甚至隐隐给人一种他被追得颇有些鸡飞狗跳的态势。 他心知这战局胶着对自己只有害无利,只会给对方增加机会而已。寒月宗作为千年来正道魁首,宗门内自是设下了经过历代掌门强化加固的防御大阵。只是这阵庞大无比,需要不少时间来启动。不过一旦启动,便如同精密的杀人机器一般,将所有胆敢闯入其中的来犯统统诛灭。 沐羽望了一眼天际微微泛起的异色光芒,知道那阵已然快要被启动,此刻再不能手下留情了。当即心下一横,对青灯道:“依计划行事,勿要让那防御阵成功启动。” “遵命~”青灯笑道,拿出一只竹笛来,横在唇边吹响了几个音符。 那笛音悠扬地飘散开来,不久后便看到数道红光出现在出现在远方,与防御大阵而成的清光隐隐出现对抗之势。 却云真人猛然回头,眉头紧锁:“你果然早有准备……” “师兄不该如此大意,毕竟我也是寒月宗门下弟子。”沐羽淡淡道,“不知师兄可曾听过‘溯梦’此物?” “溯梦?何物?”却云真人先是一愣,继而沉思片刻,大惊失色,“溯梦?!” 他叫了声“不好”,当即便御使紫宵引天雷而下,试图用纯正极阳的天雷之力击溃沐羽。却未曾想沐羽早已料到他这一击,以御神构筑出了一个汇聚无数魔气防御圈,在天雷降下的一瞬间纠缠而上,将其中纯正清气吞噬殆尽,并反而噬咬其主。 却云真人一时不察,果然被这魔气反噬,当即吐出了一口鲜血。 趁这机会,沐羽将全身魔气尽数放出,赤黑的光芒冲天而起,与远处出现的红光相连,瞬间汇聚而成一个巨大的法阵,将这魔气源源不断地传了出去,形成了一个新的魔气牢笼。与此同时,魔气笼罩之下的区域开始降下无数颜色赤红的红色花瓣。 “果然……果然是梦貘一族!”却云真人咳出一口血来,怒视着沐羽,眼中失望之情溢于言表,“魔君的仆从走狗,却尘,你……你竟沦落至此!!你可知九泉之下的沐家先辈,会如何作想!!” “与我何干。”沐羽冷漠道。 却云真人瞳孔骤然一缩,脸上露出了一个让沐羽颇感触动的伤感表情。沐羽看着在魔气的侵蚀与溯梦的作用下已经开始摇摇欲坠的却云真人,逼着自己移开了目光,对青灯道:“这里交予你处理,我先行一步。” 反正魔气牢笼已然开启,寒月宗上下无人能逃脱其中,他倒不如当个甩手掌柜了。 “奴家得令~”青灯嬉笑道,随即看了一眼仍旧死死盯着沐羽的却云真人,“那您这师兄……该叫奴家如何是好呀~” “戒律堂,地牢。”沐羽头也不回道,“其余弟子仍有用处,不可乱动。管好你那些族人莫要见猎心喜,杀的兴起了。到时候,休怪我不留情面。” 青灯闻言,翻了个白眼。却是不敢违抗,乖乖地领命去了。 沐羽顶着一众人失望、憎恶溢于言表的目光离开。 说实话,方才却云真人那个表情让他此刻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以至于连和青灯扯皮的心情都没有了。此刻沐羽急于回到禁地,先自己一个人待一阵收拾一下心情,再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寒月宗这处的灵脉封印。 寒月宗这处封印不同于其他几处封印,乃是七处灵脉汇集的总脉。这也是当初沐家倒后,老仆为何会带他投入寒月宗门下的原因。而正因为是灵脉汇集的总脉,解开封印的方式亦不同其他,其上加固了共两层封印。第一层封印类同其他六处,而第二层却需其他六处全部解除之后方能解开。这也是为了若是灵脉不慎落入贼手,至少给守护这灵脉的人一个夺回的喘息之机。 而他需要的也正是这个时间差。 最后一层封印不揭开,魔君就不会复活,亦不可能有机会出来掌控一切,便就会有无数的机会。而如此之长的真空期,正好会给予沈霜一个急速成长的机会。 沈霜现如今缺的只是一个刺激他成长的契机而已。 沐羽御剑回到禁地,却发现这个机会简直……得来全不费功夫。 禁地的结界之外,昏着一个令他无比熟悉的人影——竟是不知为何会出现于此地的李桃夭。她显然已受了魔气与溯梦的影响,陷入了深深的沉眠之中,只是眼角犹有泪痕,不知道是梦到了是何令她心碎的梦境。 他上前扶她起来,发现她手中却拿着一封署名“沈师兄收”的信。 第30章 成为灵脉传人(三十) 虽说知道这么做不太礼貌,沐羽还是拿过了那信,将其拆了开来。 信很薄,其实没说什么太多东西。除却例行问好关心之外,便是一些询问净化灵脉进展如何的问话。只是令沐羽意外的却是,李桃夭竟然还特意询问了沈霜是否有他下落的消息,显出了一副很是关心的姿态来。 看完了这封信,沐羽将其折好放回,扫了眼一旁的灵雀,这才明白了为何会在这处看到这小姑娘的原因。估计是她可能觉得在禁地附近多走走,说不定他就会突然从禁地之中突然出现了。就如同上次她在这处徘徊,便看到了接到她的报信赶来的沐羽一样。 他将这姑娘连同那只倒地的鸟一齐移到了禁地之中,而后将那封信取走。 这禁地之外设有禁制,虽不能完全阻拦魔气的渗透,却多少会令人好受一些。沐羽算是从李桃夭这里得了好处,便权且将其当做是报答了。 得益于这封信,沐羽现在知道了李桃夭与沈霜间仍有联系,并且关系匪浅。他觉得这确实是个可以利用的点,如今寒月宗全派沦陷,倒不如借李桃夭之手,给沈霜那处递个消息。 他将信展开,临摹了一阵,最后勉强写了个九分相似的仿造品出来。 信的内容大致未变,仍是写照常的例行问好关心,却对寒月宗内部之乱丝毫未提。并将原本的关心询问沐羽下落的那段隐去不提,改作了告知沈霜沐羽已然平安归来,告诉他不必担心。 写完后,沐羽去寻他以前养的那些灵鸟,却发现要么死了,要么便半死不活。反正各个身染魔气,哪个都不能用,不然肯定会被人察觉出来异常。最后,他只得从压箱底里翻出来一只偃甲鸟,将信塞进去,寄了出去。 他预估了一下沈霜收到这封信的时间,对比对比边镇那群人准备封印净化灵脉的时间,十分满意地滚去回归反派老本行——解封印去了。 沐羽写这封信其实没什么太大的阴谋,寒月宗沦陷的消息早晚都会传出去,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是以边镇那帮人对他提防与否都不会太干扰他的行动,无非就是会让抢夺灵脉一事变得困难点而已。而实际上,他巴不得能多消耗一点魔君这方的守备力量。 这封信能起的唯一作用大概就是告诉沈霜这信其实是沐羽写的,然后*裸地警告他“你妹子在我手上,快找外挂续费变强来找我”的诸如此类提醒。讲真,其实他也没报太大指望。 做完了这件事,沐羽就把它抛之脑后,专心去解禁地之中的封印了。 原本的沐羽曾经生怕沐家惨剧重演,兢兢业业地每天努力加固封印,净化浊气。结果未曾这相当于给后来的沐羽埋了个超级大坑,还把工具一铲子盖丫头上了。沐羽现今一边收拾着原本沐羽留下的加固封印,还要解除后来他接手之后又补齐的,简直要流下眼泪来。 好在他现在也不算全然独身一人,虽然挺烦魔君这个反派,但沐羽还是要感谢这货送自己的bug一样的技能。若是原来的他,怕是要与这封印大战七天七夜都不一定能搞定。如今借助对方强横的魔气,只不消三日,沐羽便解除了禁地之下的封印。 瞬间,千里之内俱化作一片炼狱。 讽刺的是,借由此事,沐羽又吸收了魔君一部分力量,修为反而更近一层了。 青灯对此并非乐见其成,尽管欣喜于封印逐步溃散,魔君很快便可重见天日。但亦对她难以掌控的沐羽表现出了显而易见的担忧,毕竟要说之前的沐羽她仍有一拼之力,如今的他想要再做些什么,梦貘一族便只得束手就缚了。 她不止一次地在沐羽面前试图表现出貘妖们的强大,奈何沐羽此刻接手了魔君的力量,已经可以明显地感受到自己对那些被魔气侵染之人的掌控力来。便屡屡将其无视之。 毕竟对沐羽而言,虽然用魔气控制傀儡做事风险亦是很高。但是没脑子的死物和会蹦跳思考甚至窥梦的妖族差别却是巨大的,至少用前者,某些隐晦的意图便不会被其深挖出来摆在明面上。 几乎在取得了这部分力量之后不久,沐羽便干脆利落地甩开了这帮热爱自作聪明的貘妖。 哪怕他们再好用,奈何并不能洗脑后拿来好好用。 他是如此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解开封印后不久,沐羽脱离大部队开始单干,独身前往边镇单刷百人英雄团本。 重回边镇这日,明显可见城内大街小巷里弥漫着浓浓的沉重味道。来往行人皆是行色匆匆,而城外更是聚集着大批逃难的难民,显然是因为封印揭开之后疫病爆发,妖魔横行,而不得不舍了故土家乡向还未曾波及的地方逃难去了。 沐羽在城内停留了半日,听到不少人在议论“有仙人在灵山施法镇压邪魔污秽”一事,神色激动。知晓那封印定是已然开始,当即便离开城中,朝那些人议论的方向而去。 上次来灵山之时,他并未仔细探查出灵脉究竟在何处,只记得在封魔剑宗遗址附近。他都如此这般,想来那些人亦是颇费了一些功夫才寻到这处灵脉。倒是省却了沐羽再费功夫去寻。 只是他这边想的轻松,而对于另一边那些受封魔召集令而来的修仙者而言,气氛却是异常的凝重。 近日各地纷纷沦于魔气的污染之下,令人不得不开始担忧起这天下局势,并深刻的操心起这代灵脉传人现今状况来。毕竟如今局势恶化之快,便是数百年前最严重的那次也拍马难及。哪怕纰漏频出致使平日里不少人对沐羽总会或多或少地评判上一两句,但在这种旁人无能为力唯有他方才能有所作为的情况下,还是不可抑制地期待起他能出来力挽狂澜。 而寒月宗近况则更是令人担忧。 虽为正道魁首,此次行动亦是派出了颇多弟子。却不知怎的,突从数日前宗门便与这些前线弟子断了联系。因担心出事,掌管负责此事的一名长老还派了几名弟子回去探查情况,而那几名弟子却随之一起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寒月宗方圆千里之内亦随之沦陷。这不免让得到消息的一众人产生了可怕的猜测。 沈霜亦是如此。 他无比后悔自己当时在却云真人面前的坚持,若不是为了保护他,沐羽便不会帮他挡下青叶那一下,更不会因此深受重伤。他本是贱命一条,便是就这么死了想必也不会有几人为他流泪,但沐羽却事关天下苍生,关心他的人更是数不胜数。而后来更是因为他的粗心大意让那貘妖带走了对方,对于自修为大涨后便一直自信爆棚的沈霜而已,不可不谓之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亲眼看到偷偷倾慕之人为自己挡刀,看到他重伤垂死,而自己却连保护对方都无能为力……甚至不敢想象他可能已经因此没命。因为只要一想到丁点这样的可能性,心脏便如同快要撕裂一般痛苦得难以呼吸。 好在……李桃夭传信来说,沐羽已安然回到寒月宗。只是颇受了些苦头。 这让自沐羽失踪之后便不停自责的沈霜心稍微好受了一些,并满心期待着重逢的那天。 只是他竟未想到这重逢竟来的如此之快。 汇聚了数十人修为高强者灵力构筑而成的法阵被骤然降下的一道赤黑色剑气轰然劈散,化归无形。只是这仍不够,那攻击性极强的剑气吞噬了四散的灵气,并反噬到了其主身上。当即,这数十位强者纷纷身形一滞,随后“哇”的一声吐出血来。 这惊变引得在一旁的诸修士一阵心凉,试图朝那灵脉所设祭台涌去。未曾想随后便是扑面而来的一股赤黑色魔气,将那祭台整个都笼罩在了其中。 这时,从那赤黑色中隐隐走出一个人影来。身负一柄长剑,看着十分熟悉。 有眼尖的寒月宗弟子当即颤抖着捂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呼,沈霜亦是死死盯着那个人影。而被魔气禁锢的那数人之中已然代替他们发声:“沐却尘!!竟然是你!你疯了吗!!” 沈霜闻言心中一抖,不可置信地循声望去,但无论如何细看,也只能承认发声那人未曾说错。眼前这魔气冲天之人,确实便是他偷偷倾慕着的那人。 他……他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了…… 沈霜努力望去,却只得到对方毫无温度的眼神,瞬间整颗心都冷寂了下去。他是记得那人的眼神的,虽然门中弟子皆说沐羽太过循规蹈矩,难以相处,是个只可远观的家伙,他却知道那不过对方用以保护自己的方法罢了。看着虽然冷漠又难以接近,手却是极暖极软的,眼瞳深处亦是饱含着关切的温度。稍不注意,便会被这人焐热烫化。 但那温度如今却全然不见了,沈霜心中空落落的,仿佛丢失了些什么。他不知为何,忽地产生了一种非常可怕的预感,强烈的催使着他冲上前阻止沐羽开口。这预感告诉他,对方一旦开口,那么一切就会玩完。 沈霜方想上前阻止,便看到沐羽环视了一圈,目光停留在了他的身上。 而那目光不同以往,冰冷得足以冻住他全身游走的血液。 第31章 成为灵脉传人(三十一) 沐羽环视了一周,目光略过沈霜时微微一顿,将他看得不敢再激动出头之后,方才转开视线。 他迎上之前出声那人目光,回答道:“疯了?何以见得?” 那人滞了滞,随后喊道:“你身为灵脉传人,却堕为邪魔外道!你看你现在浑身魔气四溢的样子,体内可还有半分正道清气!莫不是这灵脉污染便是出自你手笔?!” 他一顶大帽子直接扣下来,沐羽自觉这锅确实少不了他在背后推波助澜,便干脆利落地认了下来:“不错,确实是我所为。可这又与你何干?” 那人被他如此理直气壮的无耻作态给震惊的哑口无言,呆了半晌才怒道:“却云真人呢!召集我等为封印灵脉而来,你却是幕后真凶,莫不是在耍我们玩?身为寒月宗门主,是要将整个修真界玩弄于股掌之间吗!” 沐羽则十分冷静地继续打击他:“非也,我来此处只是为了告知诸位一个消息:封魔令已经作废,尔等不必在此继续等待了。” 闻言,一个人猛然站起,斥问道:“沐羽你这是何意!掌门未曾撤回封魔令,你哪儿来的胆子将其作废!” 沐羽瞥了他一眼,发现竟是寒月宗派出的几名长老之一。便好心的解答道:“寒月宗已成历史,封魔令自然一同作废。” 此言一出,一片死寂。 出言的那位长老指着他,手抖了半天,愤道:“尔敢!!尔敢!!你……你可还记得当年先掌门将你救回的事吗!!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这一通又是回忆杀又是国骂的囫囵砸到沐羽头上,砸得他有点麻木。不过他最近被骂的多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他知晓和对方比拼骂人的功夫其实没什么意思,倒不如赶紧把正事做了回去图个清静,免得再和这帮人继续扯嘴皮子。不然真不是他说,这些人每人向他呸一口唾沫,都能给他做个全身淋浴。何况群起而喷之。 他二话不说,直接抽出御神,仗着魔气的保护就开始暴力拆迁此处灵脉设下的封印。自从他获得了第二个魔君的力量残片之后,便发现祖宗祖训什么都是虚的,这封印根本没有什么必须的要求,因为魔君的魔气真的就是个bug,只需要暴力输出便够了。难怪最后沦落到被人给大卸八块拆开封存的地步,因为这货实在是太影响游戏平衡了好吗?有这么个家伙在,别人简直都是不能玩的节奏。不搞你搞谁啊! 沐羽对自家最后能战胜这等人物的祖先肃然起敬。 诸人看到他的动作,当即是一阵慌乱。 有人不怕死的跳出来道:“沐却尘,你这个疯子!是想当着我们的面污染这处灵脉吗?!你以为你区区一人,能敌得过我们全部吗?” 沐羽对这个有话直说的耿直人报以了敬佩的目光。要知道正道们自持身份,是断不可能一拥而上以多打一的。却未曾想这人竟这么不加遮掩地说了出来,并且丝毫不以为耻。周围的人开始还嫌弃了一阵子,但在看到被困于魔气囚笼中动弹不得的那十数位修士,纷纷冷静下来,并有种豁然开朗的意味。 扫了一圈诸人的目光,沐羽对他们的想法有了个大致的掌握。仗着魔气加持,他其实倒也不怎么怕被众人围攻。只是当下解开封印正是最关键的时候,实在难以分心其它。便说:“是又如何?你不妨试试看?” 这话一出口,又是震慑一片。 虽然嘴上说的漂亮,但大部分人还是惜命的。当年论道会时的沐羽修为便已十分高强,如今多年过去,自不可能毫无寸进。而现在又入了魔道,谁知道会学来些什么阴险伎俩?若是就这么不知深浅地冲了上去,没试出对方的本事,倒先搭上了自己的性命,那可真叫不值。 沐羽见果然是一片沉默,不由觉得既好笑又无奈,只得感叹这世界上果真还是惜命的多。当下安下心来,一边和众人拼气势,一面分心去攻破封印。 谁知此时却站出了个人,令他颇觉惊讶。 那人丝毫不觉得自己此刻站出是显得多么的异类,仍旧是一副嬉皮笑脸又吊儿郎当的模样,丝毫未有半点大师兄该有的严谨做派。他手一拱,对沐羽道:“沐师弟,请指教?” 旁边便有人接话道:“钟师兄,你何必和一个叛徒这么多敬语!” ——那人正是钟鸿。 “别这样嘛,说不定沐师弟其实是被逼无奈,有什么苦衷呢。”钟鸿道,随即一脸关切的看向沐羽,“我说的可是啊?” 沐羽瞪着他,只觉得之前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装逼如风的气场全被他一句话给驱散完了。他心说我就算有苦衷,能告诉你吗!一面森森地觉得这小说的作者肯定有病,设定的主角竟然能被个配角抢尽风头。沈霜到现在都没说过一句话,让他一个人演独角戏演的真是好痛苦啊。 见沐羽沉默,一旁原本笃定的人们竟然也开始怀疑起来,开始小声的议论起来。 见到此情此景,沐羽顿觉十分心塞。 当年生活在太平日子里,有事没事站出来婊人,一副站在道德制高点居高临下的样子。现在希望破灭了,没有倚仗在身后可以长篇大论了,又开始纷纷摇尾乞怜不肯相信现实了。看了真是令人为原身感到不值。 他决定拯救一下自己岌岌可危即将坠毁的反派形象,免得之后计划全部被迫作废,不然真是亏大发了。 沐羽先凹了个造型,做出一副很是深沉的模样,随后突兀地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他一边笑一边道:“苦衷?不过是不想再陪你们这群自以为是的人玩了而已,莫要再自作多情了!” 美人大笑,本该是十分赏心悦目的场面,但却被他这句话弄得气氛全无。便是钟鸿,亦在这句话下慢慢失却了笑容:“此话何意?” “灵脉传人本便是我沐家自愿为之,何时竟成了被迫背负的义务?”沐羽道,“既然默默付出了这么久,便也意味着亦有对其的处置权吧?这灵脉下镇着的东西,可是有趣得紧。” 钟鸿面色微变:“是何物?!” “不知瑾阳君可曾听说过九天魔君的大名?”沐羽配合地解释给众人听,以便加深他们的危机感,“正是魔君残魂。” 钟鸿当即勃然色变。 在场诸位亦是修真界中的精英,哪怕是资历稍浅、未曾听过对方大名的,也在周遭前辈纷纷变了的表情中读出了这名字的含义来。当即,群情激奋,众人恨不得将沐羽撕碎了:“你这个叛徒!走狗!真是丢了沐家的脸!” 沐羽对这句话取得了应有的效果还算满意,便挑衅地对着这帮人露出了一个满不在乎的微笑。恰逢此时封印在他铺天盖地的魔气侵蚀下不堪重负炸裂开来,当即有人意识到情况不对,他们是被沐羽给骗走了注意力,中了圈套,大喊道:“大家中计了,他在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快看封印!” 这人话音方落,便见到祭坛猛地崩坏成无数碎石,魔气自地下冲天而起,直把天空都映成了赤黑的色泽。 面对如此令天地色变的冲击,诸人当即顾不上再叫骂,纷纷掏出自己的法宝来,企图将沐羽拖住以遏制这魔气来源。 若是之前整齐有序的攻击,沐羽可能还会惧上几分。但如今因为这魔气的冲击,这些人诸已乱了阵脚,沐羽解决他们真可谓是轻而易举,就和玩割草游戏似的。不过眨眼之间,便已经倒了大半上前攻击的修士。 唯有寥寥几位还算冷静的人,仍在观察局势。 眼见上前之人愈少,沐羽反倒焦急了起来。 每出剑一次,他就愈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傻子,一门心思偏信主角光环,却没想到沈霜经常在关键时候掉链子。如今他俩电波对不上,这货和个死人似的半天憋不出个话来,导致他想去给沈霜立个威都没办法。 气急败坏之下,沐羽生出了一股主动去找沈霜碴的勇气来。 未曾想,在他又送走一人之后,那傻子竟然主动开了口。 而且话也说得十分清奇不正常:“师叔,你住手吧!你看看,你已经变得一点都不像你了!” 沐羽闻言,差点脚下一个踉跄自己把自己绊摔到。 看看,看看!他感动得痛哭流涕,恨不得把沈霜捅死。这是多么标准经典的白莲花模板啊!他真是自愧弗如…… 他十分上道地动作微顿,配合地演了起来:“我变了?不,我没变,只是你变了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句话说得太敷衍,久未出现的系统竟然“叮”一声蹦了出来,刷了一次存在感:「目标“沈霜”对你的恶意度30,好感度-5。」 沐羽呆滞了片刻,一时半会竟分不清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在看到听完这句话后沈霜眼中燃烧起来的感情,他判断此时若是刷满这恶意度,应当是有利无害的事情,便又加了一把火:“你从未曾了解过我,甚至连我过去都不清楚,又何来‘我变了’一说?” “我……”沈霜哑口无言。 “人的自私永无止境,你以自我角度来衡量他人,自然觉得我变了。”沐羽继续添油加醋,“沈霜,你扪心自问,你便从未曾做过有愧他人的事情?” 沈霜沉默不言。 沐羽说:“我却始终未曾。是以变的人并非是我,而是你。” 沈霜被他这番诡辩驳得几乎说不出话,沐羽听着由系统发回的“叮叮咚咚”疯狂涨降的恶意值和好感度十分满意。而在这两个数值双双定格90的时候,一旁有人出言道:“莫要被他的话给骗了,沈霜!!快诛了这妖邪,还天下一个太平!否则天下难安!” 沐羽循声望去,却见是最开始发话的那个寒月宗长老。沈霜闻言浑身剧震,仿佛在二者之间艰难地选择,最后缓缓抽出玄霜,选择与沐羽对峙。 沐羽十分欣慰,他唱了许久的独角戏,正主总算愿意上台和他对戏了!真是求之不得!当即摆出一副略微失望地态度来:“便连你也认为我的所作所为是错的吗……” “是,你是错的!”沈霜含泪道,“师叔,莫要再继续下去了!” 沐羽顿顿,叹了口气,给了对方充分脑补的空间:“……太迟了。” 话罢,提剑迎上沈霜直刺而来的玄霜。 这场战斗,沐羽本意是给沈霜树立威信的,是以自然得放很多水,免得一个照面就把丫给揍趴下,那就不叫树威改叫树笑话了。但是却又不能放水放的太过明显,免得到时候一看就知道他刻意留了手,然后一众人把沈霜当成叛徒拖出去打死。 他在来之前就思考了很多,最后决定把自己的人设设定为“仍对沈霜存有一两分情面,却对他的不肯合作感到愤怒”的反派形象。 沐羽觉得自己这个设定简直无比的机智,甚至还能开心地、光明正大地划划水,然后打打沈霜,就可以滚回去继续他的反派计划了,还能顺便给沈霜树一波威,让正道们以为令沈霜来杀他将有机可乘,最后推举沈霜成为计划的实行者。 一箭双雕,一举两得,实在是妙不可言! 他刚在心里美了一会儿,便觉得一阵凌厉的罡风直刺面部而来。沐羽提剑格挡,却发现缠绕在御神之上的赤黑魔气竟被沈霜手中玄霜上附着的灵气给净化了大半,甚至隐隐露出了御神原本的青色剑身。当即撤剑回防,并不由一阵心惊。 沐羽皱眉看了一眼手中御神,用魔气重新将其裹住,心中已知对方的主角光环果然不是盖的,竟然先天便克制着魔君魔气,并能达到这种程度,可远比他这个灵脉传人厉害多了。系统会选择让沈霜接替他身上肩负的灵脉传人一职,果然不是没道理的。 经此一事,沐羽便不敢再太过大意了。不然若是被对方伤的太严重,坏了接下来的计划,那才是最遭的。便只是走了数招,随后便做出一副心神不属的模样来,让沈霜的剑刺伤了自己身体。 剑身没体,沈霜瞬间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沐羽吸了口气,只觉得痛感倒是没有上次帮他挡刀那么疼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魔气浸体带来的另一个好处。他卖完血,立刻猛退后撤,不再恋战。那灵力如他预想般霸道无比,简直生来就是为了克这魔气的,伤口附近简直如同快要灼烧炸裂开来一样。 他环视一圈,发现众人对沈霜竟能伤他而露出的狂喜表情时,心知效果已经达到,立刻道:“沈霜……我果然小瞧了你,未曾想你竟能伤我如此。” “师叔……不,我不是……”沈霜手足无措地想要解释。 周围人却看得群情激奋,激动不已:“沈霜,千万莫要对他手下容情!别让他跑了!” 沈霜听得焦心,又十分担忧沐羽的情况,当即回头怒喝:“闭嘴!” 沐羽见状,简直感觉像是来到了打四害现场,他是那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沈霜则是救苦救难慈悲为怀的僧人。感叹了片刻沈霜还是太嫩之后,他知道是时候该跑路了,当机立断哼了一声,道:“不过区区小伤,尔等以为便可奈何得了我吗?” 沈霜意识到些什么,对他喊:“不准走!别走!” 沐羽理都不理他,只取回御神,冷笑了一下:“若是觉得能阻止得了我,便试试去守住其余四处灵脉吧。你们会知道何为绝望的。” 话罢,周遭魔气乍消,沐羽对沈霜丢了个充满了暗示的眼神。 ——风云再度变幻,是时候做出选择了。 沈霜,快些变强吧。他真的已经……受够这种日子了。 第32章 成为灵脉传人(三十二) 所幸,局势最终还是朝着沐羽所期望的发展而去。 得益于那一刺所体现的直观威力,令不少修士纷纷意识到了沈霜灵力的独特性。而在第三处封印被解开之后,迅速恶化的局势也让所有人意识到一件事:这次的所谓浩劫,不再只是如同以往那般如同闹着玩般小打小闹的天灾时疫了。沐羽真的是认真的,他想把被镇压于混沌灵脉之下的魔君放出来,助他复仇灭世。 自古以来,魔气便是一个令修士们极为困扰的问题。哪怕并非传自魔君、仅仅只是普通的魔气,便能折腾得一方不得太平。而迄今为止,除却当年沐家,谁也未曾有过特别好的针对其的方法。 未曾想,这般神迹却出现在一小小少年身上。而对方竟又是沐羽一手教导出的弟子,真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 面对此等奇景,诸人也只能仰天大呼一声“天不弃我”,随后将对方小心翼翼地保护起来,生怕沐羽对上次被伤的事情记在心中耿耿于怀,从而出手干掉这个或许唯一一个能阻止对方的人。 这个结果在沐羽看来还是很满意的,他也很配合地陪他们演了几回,派遣那些受魔气所控沦为傀儡的妖族去围攻一些正道人士的大本营。并且对沈霜穷追不舍,摆出一副恨不得杀之后快的模样来。很快,这几波追杀之后未过多久,哪怕寒月宗如今几乎已经沦落到可以称之为被灭派的程度,仍由那几位长老纠集了正道之中大部分的力量,组成了一个对抗沐羽的联盟,以图挫败他的阴谋。 沐羽巴不得他们早点攻上寒月宗,对此事自然乐见其成。当下频送助攻,帮助不少门派稳下了军心,纷纷选择站在他的对立面。 为了方便正道联军,他也放缓了破除灵脉封印的速度。尽管在诸人眼中这厮简直恶贯满盈,他们好不容易方才发现一处灵脉试图将其封印隐藏起来,这厮便找上门来,强行将灵脉夺走。而沐羽的屡屡得手亦令正道联军士气大挫,提之便咬牙切齿。但在沐羽眼中,这却已经是屡番放水后的结果。要怪便只能怪联军实在是太过不争气,浩劫当前,竟然还有心思想些别的乱七八糟如争夺名利这种东西。 若不是因为他消极怠工静待沈霜成长,估计早已势如破竹地将剩下灵脉封印统统破除。然后魔君出世,天下大同。 沐羽沉思,觉得若不对那群人来一次狠的,让他们明白大敌当前竟然还有心情内斗简直不知找死这二字如何写就,便无法挽救这种情况。他后面的计划也只会报废,空给魔君做嫁衣而已。 他思及在之前数次交锋之中,不少正道弟子因一时不察被他控制物所伤,魔气入体。虽然被以精纯灵力与灵丹妙药强行压了下去,不会影响到受伤那人的行动修为,亦不十分显眼。对于他现在拥有的如同控制召唤物一般的技能而言,却是再刺眼无比。他只需要勾勾手指,就能令对方体内的魔气狂涌,侵入丹田经脉之中,沦为他的傀儡。 这简直就和丧尸病毒一样的感染性。可怕无比。 但愿这等狠招之下,能令那些脑子仍旧昏沉的人从美梦中清醒过来。 而正道联军这边,则正在为硕果仅存的最后那处灵脉吵得不可开交。 就在不久之前,他们仔细搜寻了沐家遗址,于祠堂处寻到了有关那七处灵脉的详细记载,便赶紧将其誊抄下来,并顺着记载找到了那最后那处未曾落于沐羽手中的灵脉。抢先一步找到灵脉本该是件开心的事,只是上几次的前车之鉴,实在是让人无法高兴起来。一部分人心灰意冷,觉得前途无光,便建议不若集百家之力将其彻底毁掉,让沐羽也无法得到这灵脉下的力量;而另一部分人则觉得灵脉力量十分宝贵,不应该就这么自暴自弃,而应该从沐家遗址处多挖掘些信息,将灵脉的力量加以利用,好为反攻做准备。 巧的是,他们恰巧也在沐家祠堂找到了记载如何利用灵脉力量的手札,却在这手札与灵脉力量的归属上吵了起来。提出建议并将其找到的人认为这手札该归自己门派所用,以寒月宗为首的势力却认为将其交予沈霜使用更为合理。而尽管大敌当前,此事却事关战后地位归属问题,两边互不相让,一步也不肯退。直让一旁看着拱手让出这些东西的沐羽直皱眉心道玛德智障。 当夜,沐羽便让久未出战的青灯与数名貘妖带了近百位寒月宗门下被感染魔气的弟子,去正道联军的驻地偷袭他们。并且特意嘱咐青灯,让她务必要杀了沈霜,否则便不要回来。 青灯闻言,脸色变了变,最后笑盈盈道:“奴家也想向他讨回我族至宝呢,您尽管放心。” 沐羽“嗯”了一声,让她走了。 他心知,这趟出去与送死无异,只是所费时间久了点而已。青灯不知沈霜现今修为如何,他透过傀儡的眼睛却能看的一清二楚。不知是不是因为急转直下的外部情况刺激,在离魂追梦的加持之下,他进步得非常之快。便是青灯对上他,亦不过只是有少许胜算,几乎不可能能拿下沈霜。更何况他虽能以魔气控制活物沦为他的傀儡,却无法进行细致的操作,不然怕是封印都没解开就先一步累死奔赴黄泉了。他派去的寒月宗弟子纵使有魔气的强化,也不过近百,就算加上队伍内的潜在魔气感染者,也是不可能拼过修为高强智商正常的正道联军们的。 这步棋,真的只是纯为了刺激那帮人。让他们知道若是再这样僵持争斗下去,唯有全灭一途而已。 只是这一步却是再给遍体鳞伤的寒月宗身上,再狠狠捅了一刀。 沐羽让青灯走后,甚至都未敢再靠近戒律堂附近过。 以往当他心烦意乱,每每感到无力支撑下去之时,总是会来到戒律堂附近,将其上书的弟子门规反复默诵数遍后才会离去。偶尔也会将自己藏好,站的远远的看一眼被关入其中的却云真人与其余长老,而后又默默独自走掉。 此事之后,他却觉得已然没脸再去那处光明正大的找心理慰藉了。 当天,青灯奉命来到正道联军的驻扎地。 她一向清楚沐羽并不青睐梦貘一族,心中未免觉得十分不甘,便总想着要争一口气,让对方对自己刮目相看。是以明知此次任务与送死无异,也硬着头皮接了下来。纵使不清楚沐羽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但也总比毫无存在感地呆在寒月宗以欺负宗内弟子为乐强。 梦貘可操纵人梦境,是以战斗力最强盛的时段自是夜晚。靠着夜色的遮掩,青灯命随自己而来的几名貘妖施下法术,随后便带着寒月宗的弟子杀进了毫无戒备的营地之中。沐羽坐镇寒月宗内,透过傀儡的视线看到他们已然顺利冲破第一道防御,当即静脉内一阵魔气涌动,将驻地内不幸感染了魔气的那几位弟子体内魔气催化,与外之里应外合。 联军在措不及防下,竟是被这里外夹攻之势一时搞得损失颇重。 而这骚乱却仅是持续了一瞬,接下来,更大的恐慌蔓延开来。 举法宝应对的诸人竟发现与自己刀剑相向的竟不是沐羽手下控制的那些丑陋至极的魔化妖物,而是变成了人!活生生的人!而且还是与他们昔日生死与共的同门! 尽管手中攻势未停,死寂却如疫病一般迅速地传染开来。 众人虽然之前便已对沐羽咬牙切齿,憎恶他放着大好未来不要,竟如患了失心疯似的要报复天下,却还只是未曾上升到切齿拊心的程度。如今却骤然见到他如此这般丝毫不留情面、玩弄人心的手段,简直恨不能生啖其肉。再想想若自己不幸成为其中一员,死了也要受这厮操纵,与亲友同门拔剑相向,不免颤抖心凉。 至于寒月宗弟子,则在看清来犯者后,纷纷滞立原地。 别派人平日里虽与其多有争吵摩擦,在这等情况下却也不免有种兔死狐悲之感。便纷纷将他们挤了回去,不让他们承担手刃昔日同门之苦。只是这好意虽令人感动,却无法那越烧越旺的狂怒。一名寒月宗长老当即悲怒道:“沐羽!!你若还有丝毫人性,难道不会为此而羞耻吗?!” “长老这话,却尘君此刻怕是听不到呢~”青灯从一众弟子身后盈盈走出道,“不过若是长老愿意将最后一处灵脉拱手相让,想必却尘君还是很愿意来此与长老叙旧的~” “滚!他根本不配这个名字!”对方呸道,“你又是哪处蹦出来的妖孽?” 青灯闻言,却是不高兴了。她方想开口堵那老头子几句,却见从人群之中霍然出现了沈霜的身影,便道:“恕难奉陪了!”当即趁乱向沈霜攻去。 沈霜亦是看见了人群之中的青灯,心脏骤然停顿了一瞬。他只觉得心中一冷,随后便见到青灯竟向自己攻来,颇有些不要命的势头,只得举剑格下,而后问:“是……师叔吗?!” “哟呵,沈小郎君还蛮聪明的嘛,一下就看出来了~”青灯媚笑道,“奴家知道沈小郎君一心恋慕却尘君,只可惜了却尘君仿佛不懂你的情意,命我前来务必取你性命呢~” 沈霜被一语道破心思,面色微变。随后又被青灯吐出的无情话语刺得心如同蚂蚁在噬咬一样阵阵刺痛。他心知那存于自己内心深处的不轨之念永远只能埋在心中,现在更因为对方的选择而再无可能,却未曾想他竟然能对自己狠心若此。 难道……难道在他心中,他沈霜就未曾获得过一丝一毫的眷恋与不舍吗! 沈霜心中骤然一悲,当即冲青灯愤道:“定是你这貘妖……你这该死的貘妖!是你引诱了他!才让他堕落至斯!” 第33章 成为灵脉传人(终) 沈霜并未刻意遮掩声音,是以沐羽虽在千里之外,亦是通过傀儡听到了这句话。 这让他心中一紧,生怕青灯会随口将真相说出来。沐羽自认还算了解沈霜的性格,知道如果这事儿抖落出去,别说指望沈霜跑来结果他,不叛变加入他这黑恶势力一起去征服天下都算好的…… 沐羽紧张得不行,手中已经准备好了若是青灯有意说出真相,便立刻搞死她。也不管如果这么做之后会不会引起梦貘族的叛变倒戈了。 青灯先是愣了一瞬。 随后,她便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指为何,当即心思千转。她认为无论之前如何,现今的沐羽应当是想杀了沈霜的。至于原因无关其他,不过是因为沈霜那天生克制魔君魔气的灵力。而显然,如果沈霜得知沐羽是因为帮他挡了当初那一下才堕变至斯,按他对沐羽感情,想必当场便会叛变。至于正道中人,应当也会顾虑良多而弃沈霜置不用。 思及此处,青灯当即道:“沈小郎君可真是冤枉奴家了~害却尘君至此的可非奴家,明明是沈小郎君你呢~” 沈霜瞳孔微缩,思考骤然停滞:“你……说什么……” “若不是托你的福,我等怕是连见到却尘君都难如登天,更别说能借此接近他了~”青灯道,“你可还记得当初却尘君帮你挡的那一下?” “你……你胡说!”沈霜闻言,心中防备已溃败大半,唯剩下青灯的话在不听的循环。只是这真相令他一时半会实在无法接受,只得不断低喃着这句话。 沐羽见状,当即运转起魔气,试图以魔气控制住青灯顶替她现身战场。 此刻,一旁寒月宗弟子看沈霜像是已然失却了战意,不由心中焦急道:“沈霜,你莫要信这妖邪所言!你别忘了沐羽他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沐师叔了,定是他令这貘妖来诓骗你的!想让你心生愧疚好手下留情完成他的目标!” 青灯听他竟然不信,便想开口辩驳。沐羽见时机已然成熟,当机立断以魔气控制住青灯行动。他在对方走前便已考虑到万一捅了篓子该如何处理,便赐了她道魔气,美名其曰给她增强实力,刚好用在这时。那名弟子话音方落,就见到眼前媚眼如丝的妖娆女子被魔气覆盖,随后化作了沐羽的模样。 这说曹操曹操到的情况,令沈霜瞬间愣住。 他颤抖地注视着对方毫无温度的双眼,越思及青灯方才所言,心中恐惧之意便愈重。哪怕之前就已对此有隐隐猜测,却未曾想过在被确认之后会令他心痛如斯。 沈霜开口问道:“方才那貘妖……说的是真的吗?师叔,那是真的吗!?” 沐羽十分崩溃。他虽然在青灯开口的一瞬间便已打算控制对方,却总觉得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便只能等她说完之后再现身此处。好在刚刚出言的那弟子算是变相地帮了他一把,当即对沈霜露出了宛如卖安利般的、如沐春风的笑容,迅速地崩掉了自己高冷大反派的人设:“正是如此。沈霜,来我这里。” 青灯证言被对方亲口证实,沈霜浑身突生一股无力感蔓延开来。 若是沐羽此刻矢口否认,他便能得知对方犹良心未泯,对他仍有善念,当即便会毫不犹豫地投入对方怀抱。未曾想沐羽却如此回答他,还为了拉拢他而如此刻意敷衍地露出笑容来。沈霜便已能从中得知对方确实已经不曾是以往的沐羽了,如今只是一个腐烂败坏的空壳而已。 然而他却拿这具行尸走肉毫无办法,只能徒看对方用着这具躯壳去败坏他那小师叔的名声。不由一阵悲从中来,愤懑道:“你这个骗子!休想以花言巧语令我上当!” 沐羽欣喜若狂,觉得沈霜真是上道啊,差点忍不住给他点上三十二个赞! 他表情霎时变冷,撤去脸上全部笑容,冷哼一声:“看来果然还是只能杀了你。看在以往情分上,沈霜,你若就此退隐销声匿迹,我便饶你一命。” “饶我一命?师叔,你真是什么都不懂……”沈霜听闻哈哈笑了起来,眼角渗出泪花来,“你觉得你饶了我,我便会饶了你吗!” 沐羽也笑了,只是缺少冷笑:“饶了我?你的一切都是我教的,倒叫我看看,你可有那个本事!” 话罢,他身上魔气化剑,幻做无数御神的模样,朝人群中散落刺去。本人却闪了数次,朝着灵脉而去。 当下便有看出他意图的修士喊了出来:“不好,沐羽要强行解开灵脉封印!大家快阻止他!” 沈霜心中一紧,提剑追上,试图阻止沐羽。捏了数个法诀,灵力亦变作数把长剑朝他身后刺去,意图阻止沐羽靠近。 那灵力剑锋锐无比,所到之处魔气退避,立刻便清理出了一片区域。沐羽只得暂避其锋芒,选择不与其正面抗衡。二人追躲间,竟是同时到达了灵脉附近。 沈霜道:“师叔,现在放下还来得及。” “你才是,现在弃暗投明亦来得及。”沐羽回道,“大业将成,此话当真是不识抬举。” 沈霜抿唇不答。 话不投机半句多。二人对话不欢而散,也只有拔剑相向。沐羽本无意这么早便与正道联军开战,但青灯的存在让他意识到了迟则生变这句话蕴含的道理,便决定快刀斩乱麻。沈霜现今进步神速,他也没什么能继续奉献的,倒不如和沈霜打一场,好给他增加点经验。 沐羽一面与沈霜缠斗,一面分心去解灵脉之下的封印。 沈霜就在他身旁,立刻就发现了他的分心。只是他虽然修为进步不少,却也只是仗着先天克制的优势方能抵挡一二,换旁人来,则早被这无孔不入的魔气给侵蚀得尸骨无存了。 话虽如此,他却是不能就这么袖手旁观,唯有咬牙分了一部分灵力过去,企图缠住那正对着灵脉攻击的无边魔气并将其驱散。沐羽无法,只得朝其中灌注更多魔气,以求从力量上彻底将其压倒获得上风。 精纯的魔气被灌注入脚下的小小一方土地之中,本来就左右支拙的沈霜当下额角冒汗,嘴唇发白。沐羽见状便知已经事成,他应该是挡不了多久了,就算大批联军解决了剩余他派去扰乱视线的傀儡,来援时也只会悔之晚矣。 哪知,就在他满以为这场战斗就会这么结束时,脚下土地却忽然迸发出无数白光。沐羽只觉得眼前一晃,沈霜已然身撤数步,那白光聚集到他身边将他笼罩保护起来。而灵脉之上竟是忽然形成了一个防护结界,将他瞬间弹了开来。 沐羽竟然一时有些懵,待从脑海中搜寻了记忆之后,方知道原来是灵脉自身的防护机制被沈霜误打误撞之下启动了。而今,灵脉已然和沈霜合为一体,将它几乎取之不竭的灵力借予了沈霜。 形式当即便发生了惊天般的逆转。 本来灵力几乎枯竭的沈霜借由灵脉的帮助,稳稳地压住了沐羽侵袭封印的势头,甚至略占上风。沐羽魔气被他克制,又因为之前不好出手太重,几乎离开便被压制了下来。而沈霜则靠着灵脉赐予的灵力,隐隐有突破之势。 沐羽见状,暗想果真不愧是有主角光环的,若是旁人,骤然获得如此磅礴的灵力,怕是早已经脉承受不住、爆体而亡了。结果沈霜不仅没事儿,还将其化作己用,估计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曾修习那部秘卷扩宽强化了经脉的缘故。 他当下不再留手,运转魔气朝沈霜攻去。 因是借由青灯身躯幻化而来,沐羽自是没有亲身过来的那般实力,但对付一个还未完全突破的沈霜还是绰绰有余的。而沈霜则因为乍获力量,仍不知该如何好好运用,在沐羽不再留手后倍显狼狈。哪怕此刻正道联军已经解决了被魔气操纵的傀儡们,赶来施援,沈霜也未曾再取得过上风。 沐羽狠狠地打击了一番他们的信心,堂而皇之地开了最后这处灵脉的封印。 冲天魔气拔地而起。霎时间,风云变色,天摇地动,隐隐可见山河逆转之势。只见无边魔气中一道赤黑影子闪过,冲向沐羽而去。接触到他皮肤的一刻,很快溶入其中,再不见踪影。 最后遗落的这部分力量被解放收回,沐羽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无力与如同撕裂经脉般的痛感一同蔓延开来,让他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身躯。 他明白这应当是魔君本身在作祟,企图抢走自己对身体的控制权。暗骂一声这货果真留有后招,他仍不忘自己的该做的任务,装出一副欣喜若狂的表情,疯狂在一众人面前拉仇恨道:“最后一处封印已开,魔君即将现世。我便不予与尔等计较过往恩仇,不若诸人三日后来我寒月宗共襄盛举,欢迎魔君归来!” 说完,沐羽深深地看了一眼沈霜,看到他眼中风云涌起,恨意渐生,而系统随即提示他完成了刷满沈霜恶意值的成就。 “我在禁地等着你,沈霜。”他道,“若是想要阻止我,便来。” 沈霜冷冷道:“定如约而至。” 沐羽得了他的诺言,满意地撤去了幻化。 几乎在同时,他喷出一口鲜血来,力竭跪地。 他看了看那血的色泽,已然发黑,便知道自己已然撑不了多少时日了。若是三日后不能完成净化,别说任务失败还是成功,这个世界估计都得被他给毁了,能不把功德值换成报社值都算好的。 想了想,沐羽将视线投向了隔壁——李桃夭在的屋子。 李桃夭对沈霜来说,亦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存在。至少沐羽认为,若是能将此事加个保险,当非她莫属。 而自从上次在禁地之外意外撞见她,沐羽就将她收容了下来,并没有丢去地牢里让那群貘妖看管。只是平日里用魔气魇着她,让她安安静静地当个装饰,也没有亏待她。沐羽一直觉得早晚会用着她,而如今竟果然派上了用场。 思及边镇时沈霜以自身灵力将御神逆变归原之事,沐羽便决定将御神偷运下山交给对方的事情让她来做。 御神乃上古神剑,虽然被他用魔气堕化,内里却犹未屈服,只要以克制魔气的灵力催化刺激便能将其归原。而在与魔君的战斗之中,沐家先人正是以此剑破坏魔君魂魄魔核,将其封印的。若说这世间能有什么东西能杀死现在他着魔气侵染淬炼过的身躯,怕也只有这柄御神了。 反正他接下来也不再需要武器了,还不如赶紧把它送走赠给沈霜。 沐羽凝视着御神,闭了闭眼,找了个能镇压邪秽的檀木盒来,将它包好放了进去。御神受他魔气控制已久,若不用这东西做个隔离,恐怕会伤到她。 他做完这些,朝李桃夭的屋子走去。 李桃夭仍在床上昏睡,意识十分迷糊。沐羽以从貘妖那学来的催眠术将他想让她做的事情都根植在了她脑海之中,撤去附着在她身上的魔气。 魔气撤走后,她瞬间睁眼,懵懵懂懂地坐起了身。沐羽看着她,将这盒子交她手中:“将此物交予沈霜,勿要落于旁人之手。告诉他以自身灵力便可将剑上魔气去除,现此剑已无主,你且叫他将御神收归己用。” 李桃夭“嗯”了一声,神志不清地便要朝外走去。沐羽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嘱托道:“一路小心,不要被旁人发现了。” 她又“嗯”了一声。 沐羽知她对寒月宗甚为了解,也便没有控制她逃跑。只是在她走出了宗内貘妖的守备范围之后,便撤走了之前的催眠术。 李桃夭骤然惊醒,而沐羽下的心理暗示也起了作用。她当即捧着手中檀木盒泣不成声,匆匆从小径逃跑下山,依着沐羽给她的消息朝着正道联军驻地的方向逃去。 正道联军因为在灵脉一事上的彻底失利,被逼与沐羽在寒月宗上相见。如今寒月宗不同以往,已然沦为魔窟,自是要慎重无比。他们便早早出发来到了寒月宗附近,清除了周遭的妖魔鬼怪,在此驻扎下来。一片昏天黑地之中,他们居住之地尤为亮眼,是以李桃夭未用许久,便找到了这驻地来。 守卫弟子乍见她,听说她是从寒月宗上逃下来的弟子,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将其放入,只说怕她是沐羽派来的棋子,还差点出手要灭了她。李桃夭急得险些落泪。 沐羽看着,摇了摇头。只道这群人,现在倒是机敏起来了,只是机敏的也太不是地方。 他正想着要不要派几个傀儡过去追杀对方,造成让对面以为他发现了佩剑丢失的假象,未曾想,旁的忽地路过了一个寒月宗长老,见驻地门口竟是争执起来,便过来查探情况。 那长老是派内威望很高的一位,李桃夭也与其熟识。乍见之下,当即泪眼婆娑地叫住了对方,道:“师叔救我!” 对方见竟是当初留守山上的弟子,不由大吃一惊,问道:“桃夭,你为何在此!掌门真人他们呢!其余弟子呢!” “掌门真人……诸位同门俱被貘妖们困于地牢之中,只有我幸得逃脱。”李桃夭泣泪道,按沐羽给她下的暗示将事情一一道来,“沈师兄不知在何处?我有重要物品交予他!” “何物?”对方问。 “御神剑!”李桃夭说,“我将御神剑自那魔头处偷了过来!我们……我们反攻有望了!” 御神! 此话一出口,长老眼中瞬时一亮。他自然明白此物的意义,当即不敢拖延,将她带往了沈霜面前。李桃夭与沈霜就别未见,乍见之下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来。她哭了一会儿,说了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随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将檀木盒交给了沈霜,将其打开。 于锦缎包裹之下的魔剑赤黑魔气附着,剑身伤痕交错。虽已堕落,却依稀能辨认当年神剑风华。正是昔年斩杀魔君的御神剑。 沈霜看到这剑,想到当初沐羽举御神教导他剑术的日子,手有些颤抖地触碰了下剑身。未曾想,御神剑身却炸裂出一股魔气,将他弹了开来,并不想接受他的触碰。 这让他苦笑了片刻,随后收回了手。 旁人见状便道:“可是……御神已然堕落,便是被我等偷来,也不会化归原状。又何来反攻一说?” “不,可以的!”李桃夭急急道,“我曾偷见过那魔头被御神反噬吐血的样子,想必神剑堕落也是被他所迫,内里剑灵却未曾屈服。只要师兄以灵力控制,想来御神便能变回原状了。” 但众人却不信她的说辞,纷纷对沈霜道:“并非我等不愿相信。但现今唯有沈师弟方能与那魔头一战了,若是这剑是那魔头故意让师妹你偷来袭击沈师弟,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李桃夭闻言,委屈得不行,只觉得一番苦心即将又要白费,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起转儿来。 沈霜见了,有些不忍。叹了口气,便说:“我觉得师妹说的有理,无论如何,且一试。不然我们也是无其他法子对抗……他的。” 众人觉得他说的有理,哪怕心里并不情愿,却无法控制沈霜所为,只得由他去了。沈霜也不多言,运起灵力闭眼默念法诀,试图净化御神。 不过片刻,被灵力包裹的御神开始挣扎不休,随后内里迸裂出浅蓝色的光芒,与沈霜灵力结合,剑身斑驳魔痕竟是霎时间消匿无踪。神剑风华重现,映得满屋光辉。众人惊异地看着这号称能斩杀的神器,竟是循着灵力的波动自动落入了沈霜手中。 见李桃夭所说竟是真的,众人当即欣喜若狂。纷纷道:“李师妹当真是功德无量。” 李桃夭不语,半晌后却是噙泪叫住了:“师兄……” “……何事?”沈霜回望她。 “师兄若遇到那魔头,请一定不要手下留情,顾念往日授业之恩。”李桃夭泣道,“那已经不是他了,让他解脱吧……” 沈霜心中骤冷。沉默良久,他握紧御神,声音微颤:“……好。” 三日不过转瞬。 沐羽却只觉得哪怕一刻都是煎熬,虽然御神剑已被李桃夭顺利送抵,他的身体却是愈发糟糕起来。常常无端地昏迷过去,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处在昏迷之前完全不同的地方。他知道这应当是魔君力量之中残存的意志试图控制自己,去完成被他压制只解开了大半的封印。沐羽生怕什么时候一觉醒来天变了,只能撑着自己不去休息,并试图依靠自残来稳住神志清醒。 好在依靠疼痛来锻炼精神意志的方法不错,沐羽在给自己捅了一刀又一刀之后十分乐观地觉得如果有数值,他那现在的精神数值肯定得翻了好几倍。 只是后果略惨了点。哪怕有魔气一直帮他修复,还是留下了一堆伤痕。 对此,魔君似乎十分不满乃至于发出了抗议,开始疯狂反攻起来,间接地表示自己不想要一具破破烂烂的身体。再帅也不要。 约定那日那天,沐羽将寒月宗的弟子统统转移到了地牢之中,以魔气困住,调令所有听从他的那些妖魔前去拦杀正道联军,自己则前去禁地,随时准备打开封印的最后那部分。 他强迫自己不去观看那大战的情况,只是于禁地顶端迅速汇集的怨气生灵来看,那定是十分惨烈。 最后这部分的总封印乃是用来封印魔君生魂,想解开本便是困难重重,尤其以他现在几近妖魔的体质来说。想要全部打开,便只能汇聚无数生灵枉死怨气,加之精纯魔气强行攻破。若差上一丝,便无法将其解封。这也是为何他数度昏迷,那封印仍旧是丝毫未动的缘故。 得外界那厮杀产生的怨气所助,沐羽解开封印的速度堪称神速。那种感觉就像是平时用惯了usb2.0,结果某日突然换成了usb3.0!仿佛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 沐羽正专注地解着封印,忽然觉得似乎有人进了禁地的结界,心念一动,分神看去,果然是沈霜来了。他手持御神,身着寒月宗弟子服饰,一身凛然正气逼的此处魔气都要为其风华所退避。 他见状,不由叹了一声,心道该来的总算来了,便随手寻来一把还算趁手的剑来,转身去看已然来到祭坛附近的沈霜。 “你终于还是来了。”沐羽道,“这一次,莫要再提什么让我放弃的傻话了。你我之间,只有一人可活。而那人必不是你。” 沈霜眼神一黯:“我来,就没想过活着回去。只要能阻止你,我能不能活下去都无所谓。” 沐羽梗住,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他沉默片刻,佯装出一副恼怒的表情来,嘲笑道:“笑话,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新任灵脉传人。”沈霜沉声道,“御神已认我为主,现在我将阻止你!” 他话音方落,沐羽便听到系统提示音说:「博得沈霜的信任,让他接手掌管混沌灵脉的重任。进度99/100」 心里一阵欣慰涌上,他配合地露出恼恨的表情来:“原来御神竟是到了你手中,很好……那我便将你杀了,再把那神剑一同抢来。灵脉传人?不过是个笑话而已!你当真以为被御神认主,便能接过这幅重担了?!” “能不能接过我不知,但是我知道它能阻止你。”沈霜说,“这三日中,它无一日不为你鸣泣。只是你被*蒙蔽了双眼,想来是从未曾看见过它的痛苦吧。” 沐羽微窒,将目光投向沈霜手中御神,却见它剑身微动,似是在应和对方所说。 他心中稍感安慰,心想自己身为灵脉传人错行至此,它却并非那等无情无心的死物,甚至懂得为沐羽这人悲恸,试图唤回他的良知。只可惜他只是个冒牌货,读不懂剑灵所思所想,真是愧对死去的沐羽。 闭了闭眼,他面无表情道:“何必废话,既然你想阻止我,那便来战。” 话毕,便先手攻去。 沈霜此时已被御神认主,祭坛下方便是灵脉总脉,自是可引灵脉之力对抗沐羽。沐羽虽是对此处熟悉到一草一石都清楚无比,却已失去主场优势。加之这三日中与魔君角力无数,甚至以自残来控制自己神智,早已失却了巅峰时候的状态。而他对面的沈霜则是进步神速,早已今非昔比。 沐羽堪堪接了几剑,略觉吃力。此时,禁地之上汇聚的怨气之力已然随着时间流逝汇聚完毕。他知道开封印之时已到,当下不再恋战,迅速撤回祭坛之上,一手捏诀,喝道:“封印,开!” 瞬间,祭坛震裂为无数碎石。魔气自缝隙疯狂溢出,迅速地开始侵蚀灵脉的至纯灵力。 沈霜阻止不及,暗叫不好。只得分神将一部分灵力注入灵脉之中与那魔气抗衡,免得失去主场优势,反过来被沐羽还以痛击。他知道此刻已然不能拖延,若等魔君残魂与沐羽身上力量融合完毕,定是回天乏力。当下冲上前去,试图阻止对方。 而沐羽则在封印揭开的一瞬便被魔君残魂夺走神智。他与对方角力日久,精神其实早已脆弱不堪,如今重压之下自是难以维持平衡,瞬间崩盘。尽管他拼命想抢回身体控制权,奈何对方身为魔君,自不是一般人等,一时间竟无能为力。 魔君出手,自是毫无保留。沈霜哪怕有灵脉相助,亦无法取得上风。而交战愈久,魔君力量便恢复的愈快。沐羽在一旁看着,也知道沈霜定然撑不了许久了。 沈霜身上创口飞快的增加的,他拼搏至斯,沐羽自然也不敢丝毫放松,与魔君残魂努力搏斗。不知是不是因为沐羽频频下绊子的缘故,对方的行动竟然随之错滞凌乱起来。又这样僵持了片刻,魔君终于出现破绽。沈霜见状,不敢大意,心中一横,持剑而上。 见状,魔君当即骂出声来:“蠢货!我若死了,与你可有半分好处!”亦是举剑刺来。 沈霜心中极为冷静,闻“沐羽”所言更是未偏动分毫。哪怕他知道这一剑下去,自己必然会当场身亡,也不曾有丝毫触动。因为他心知机会只有这一次,须得置于死地而后生。方有一丝胜利希望。若是这饱含他灵力的御神刺入对方心口,那即便他死了亦是十分值得的。 毕竟他就是冲着阻止对方的这个目标而来,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两柄锋锐无比的剑眼见即将对撞。忽地那含着漫天魔气的剑柄却一滞,偏离了轨迹,生生的偏开了要害部位,只在沈霜面上留下一道血痕,削断了他一缕碎发。 沈霜瞳孔一缩,却是去势难收,御神剑鸣叫着顺势扎入对方心口,当即鲜血四溢。 沐羽咳出一口血来,还好他关键时刻爆发,生生将控制权夺了回来,否则此刻便是他要给沈霜送终了。他注视着震惊不已的沈霜,一时心情复杂,却是牵起了他的手,置于自己盈满魔气的丹田处之上,喘了几口,低低道:“……跟我念。” “师叔……沐师叔……”沈霜声音都在颤抖,“你在骗我……是骗我的吧……” “快点,不然他要挣脱出来了。”沐羽断断续续道,“唯有以此方法方能确保魔君被彻底净化,莫要多言,与我念。” 说完,他垂下眼帘,不再去看对方快要崩溃的表情,独自念起了封印的咒文。 这咒文是幼时沐羽自沐枫处接过灵脉传人后,对方一字一句教导他背记下的。当时他告知幼时的沐羽,来日若封印破坏,又或是将衣钵传予他人时,才可念动此咒。当时的沐羽不以为意,虽是牢牢记下,却只觉得或许只有他侄子也长大的时候才有用上的那日。不曾想,今日却要拿来封印自己,也真是有够讽刺了。 那咒文并不短,沈霜又念得断断续续的,因此颇拖了一段时间。待咒文念完,沈霜以灵力催动激发,沐羽已经觉得四肢发冷,眼前一阵昏黑了。 此时,周遭一阵蓝光泛起,将他牢牢地裹在其中,魔气迅速地被那咒文激发的法阵吸收净化。失却这魔气的帮持,沐羽脸上血色迅速褪去。此刻,沈霜终于醒悟过来,沐羽只觉得温热水迹砸在自己脸上,而后听到他道:“沐却尘……你看着我,你告诉我好不好……” 沐羽心中一叹,心想自己时间也不多了,便不再逃避,望向对方眼底:“此咒威力强大,乃……昔年我叔父交予于我……你亦要记住,莫要……忘记。待将……这责任传予他人时,将它一同传下。” 沈霜听他这断断续续的嘱托,只觉得心如死寂。他非痴人,怎能不懂之前一切当是对方装出的假象,只是为了设计他走至此步而已。而他傻兮兮地凑上来了,心甘情愿地在对方的陷阱里滚的遍体鳞伤。 哪怕时至今日,他心中首先感到的也不是被背叛的愤怒,而是难以平复的阵痛,竟是连自己落下泪来都未曾察觉。 沐羽见他竟是这般模样,未曾想自己在他心中如此重要,也是微微吃了一惊。但如今他已是将死之躯,便是七窍玲珑心也束手无策,何况他本来就一向傻得很,唯有吃力抬手擦掉对方泪水,安慰他道:“是……你不必……为我这种人……痛心难过,便……忘了吧。” 话罢,他只觉得手中力量渐失,滑落下沈霜脸颊。沈霜惊慌失措地抓住他的手,哭着道:“师叔……师叔你别死……都怪我,我再也不会任性了……你别丢下我,别丢下我好不好……” 沐羽双眼渐阖,只觉得周遭一切渐渐离自己而去。 而此刻,系统的提示音随之响起: 「主线任务1“净化九州之下的混沌浊气”完成,奖励500点功德值。主线任务2“博得沈霜的信任,让他接手掌管混沌灵脉的重任”完成,奖励500点功德值。 支线任务“调查灵脉污染”完成,奖励300点功德值。 总功德值:1400/7000 正在计算宿主任务评分... 任务完成度:100% 总计评价:s 开启下一任务世界,读取中... 读取完毕。」 第34章 番外·后记 浩劫过后,满目疮痍。 关于这场浩劫的由来,大多数平民百姓并不知道其中确切的原因。只是粗浅的知道那混沌灵脉的守护者、沐家最后的传人被妖魔引诱堕落,得了失心疯,妄图染指天下。好在寒月宗身为正道魁首,并未因为他是门中弟子便对此容忍姑息。听闻那魔头的弟子大义灭亲,救天下于水火之中。 “……说到那沈小仙君,也是个一等一的奇才。魔头本欲于边镇灵山杀尽正道联军,好成就自己一番霸业。因他得了魔君之力,放眼天下竟是无一人能在他手下过上几招。正当诸人一筹莫展之际,未曾想,这小仙君却主动跳将出来,拦了那魔头去路!厉声喝道‘魔头,哪走!’……” 茶楼下说书人正说得兴起,一旁的观众亦是听得津津有味。 楼上,却见有茶客“砰”地一声,将杯子重重地磕在了桌上。 他同行的人便叹道:“若是听不下去,就走吧。” 那人沉默了片刻,“嗯”了声。另一人拍了拍他肩膀,二人一道走出了这小小茶肆。 屋外晴空万里,一碧如洗。 那人看了看,说:“今年清明未曾下雨。” 随行人瞅了眼那高照的太阳,面上表情微滞,半晌后方才接了话:“是啊,今年清明竟是未曾下雨。便是老天都觉得他……”声音骤低,剩下半句话隐于他的呢喃声中。 周遭的气氛仿佛凝固了,他自觉失言,笑着拍了拍头,直言道“我的错,我的错!”一边揽过身旁那人,面上又露出了轻浮浪荡的笑容,“沈师侄,往事已矣,便别太往心里去了。” 这两人竟便是方才说书人口中洋洋洒洒吹侃个不停的钟鸿与沈霜。 沈霜扫了钟鸿一眼,冷淡地推开他搁在自己肩上的手,朝着沐家遗址的方向走去。钟鸿见他竟独自走了,等也不等自己,便也顾不得再看左右风景,忙着追上去了。 沐家遗址已久未曾有访客,若说距离上次正道联军来此处翻找当年沐家传下遗本,也只不过将将过去了半年多有余罢了。只是当初联军撤走得匆忙,并未曾好好整理这处遗址,因此在被风吹雨打后愈显得破败。他二人缓步走到沐家陵园处,只见入眼所及俱是大大小小的坟墓,多数都刻了字。只是多数墓碑都造的匆忙,看样子应当是昔年沐家被灭满门之时,寒月宗派弟子匆忙帮建的。 二人脚步未停,顺着墓园里的小径一路走去,很快便见到了一处新墓。那墓极为怪异,比起周遭的坟墓看着新上许多,却是个无名无传的无字碑。约莫是许久未曾有人打理的缘故,坟上已是长了星星野草,与周围陵墓相映成一色,看着颇为凄冷。 沈霜骤然看到那墓碑,脚步一滞,目光却是黯淡了下来。 说不清是痛苦、后悔、还是愤恨的情绪交织在他心里,让他一度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好在,自那时之后,他已经学会了如何迅速控制自己情绪不令旁人察觉。倒算是迅速地将心境稳定了下来。 只是话虽如此,他这瞬间凌乱了的呼吸心跳却瞒不住身旁人精样的钟鸿。钟鸿只觑了他一眼,便已知道对方现心中如何作想。他也不去捅破,只从乾坤袋中取出一白色细长嘴的瓷瓶,拔了塞子,“咕咚咕咚”地尽数泼在了那墓碑面前的土地上。 沈霜看了便问:“酒?” “非也非也。”钟鸿摇头否认道,“此乃莲华岛后山的莲花峰上千年积雪融化流下的雪水,汇聚日月精华,以季春初桃的花瓣酿制的桃花酿。” “……桃花水?”沈霜皱眉,“千里迢迢,你就带了这一瓶水?” 钟鸿闻言便笑了:“沈师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说说,你可见过你那小师叔饮过酒?” 沈霜一窒,未言。半晌方说:“未曾。” “这便是了。”钟鸿道,“你这小师叔呢,昔年去我莲华岛做客时,最喜此酿,是以我方才带了这东西过来。毕竟死者为大,我总不好再强迫他去饮些他本就不爱的东西吧?” 他说的头头是道,句句在理。沈霜一时半会也拿他无法,挣扎许久,唯有脱口一句:“……多谢。” 话罢,他并不在意身旁有人看着,一撩衣襟,竟是就地跪了下来,在那墓前结结实实地磕了好几下。 钟鸿见他如此,也无意来劝。他心知此事乃沈霜心中心结,旁的人是无法插手的。而唯一能解此结之人,却早已离世了。世人皆言那人患了失心疯,恶贯满盈当诛,却对他们这几个为数不多知其内情的人而言,却无疑是更添心伤。 说到钟鸿与沈霜熟识的缘分,则当追寻到大战结束那日。按理来说,二人本当是一生不可能有什么来往的死敌才对,因得那人从中调剂,方得表面上姑且看得过去,称一声师叔师侄。未曾想世事无常,最后那人年纪轻轻撒手人寰,他二人反倒化敌为友,近日里也颇无话不谈了。 对钟鸿而言,那日铺天盖地的魔气骤然无形之时,他其实心里便已知悉那人当是救不回来了。只可笑他心里仍乐观地抱着一丝悲切的盼望,不待联军们瓜分战功,匆匆的交代了一句莲华岛诸弟子,自己便独身一人赶向了寒月宗禁地。 而现实果真不负他心中所想,待到他来到禁地之时,却只有一地鲜血和已然崩溃的沈霜。至于他心心念念那人,早已变作一具尸体。 钟鸿乃何等心思通透之人,只消一眼,便已经将真相猜了个*不离十。他长叹了口气,仍不死心问道:“他……是冤枉的吗?” 沈霜抱着那人尸体,宛如一个已死之人,眼中竟无半分生气。他听到有人问话,沉默了良久,才似反应过来般:“……都是我的错,若我当初不执意与他一起前往灵山……他便不会为救我身染魔气,乃至……”话罢,已然泣不成声。 钟鸿在一旁看着,一股悲切自心中弥漫开来。他虽是那种笑看生死之人,却无法在这等情况下仍旧肆意言笑。况且沐羽并非旁人,乃他真切曾放入心中之人。亦知对方对沈霜向来不曾藏私,是当做自己徒弟般来看待的,当是不愿看到这等情形。只是他自己亦是觉得悲痛难忍,更勿提安慰旁人。许久,也只叹道:“果真……这许多年过去,他还是不擅欺人。” 沈霜未答,却似有所感,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 钟鸿见他像是听得认真,也不介意多说一些:“昔年沐家传人接替,曾邀我等前去观祭,因此有幸曾见。那时他年纪尚幼,我也只记得那典礼十分盛大。他却不小心搞砸了,装傻被识破后,沐前辈追着他教训了许久。我印象里那时他的表情,也和当初边镇看见他时很有几分相似。” 说着说着,钟鸿忽地又几分想笑。他便没有遮掩地笑了,笑了一阵,却见他身前不远处的沈霜冷冷地看着他,而后说:“瑾阳君,你哭了。” “我何曾会哭,便连我娘,都未曾见过我哭呢!”钟鸿笑道,依言去拭眼角,却拭来一手水迹,竟果真是眼泪。他愣了半晌,默然无言。 过了良久,他见沈霜犹是一副悲丧模样,并不愿起身。而禁地之外的呼声却隐隐有种冲破天际的架势,便劝他道:“沈霜,你该走了。这里不应是你的停留之地。” “此处若都不是,那又有何处该是?”沈霜垂眸问道,“此处乃灵脉总脉,我身为灵脉传人,当驻守此处才是。” “勿要胡闹!”钟鸿见他油盐不进的模样,薄怒道,“你以为你呆在此处,守着他的尸身便是还债了吗!你睁眼看看,这眼前,这天下,这世间!那才是你要还的债!” 沈霜浑身一震,竟是放下了沐羽尸身,颤抖地望向了钟鸿。 钟鸿见自己言语起了作用,便继续劝道:“如今寒月宗诸妖魔已然尽数伏诛,你身为诛灭贼首那人,应当前去迎回却云掌门才是。而不是呆在这里,与他愿望相悖地自甘堕落。” “自甘堕落……?我这是自甘堕落?” 沈霜闻言,忍不住一阵想笑。但他心中却有个声音隐隐叫嚣,对他不停地道,对方是对的。 他不傻,自然知道钟鸿所言是对的。只是道理他全都懂,可到底意难平啊……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那时桃夭一身狼狈地跑来驻地,说自己趁乱偷走了那人的佩剑。可那递来的檀木盒却未曾有一丝脏污,一看便知乃是原主细心保养的珍视之物。而剑身更是细细地缠裹了丝缎免得伤了旁人。那时他只道是桃夭逃跑时顺便拿走的。如今想来,若不是那人悉心准备,还特意拿了驱邪避魔的檀木盒来装运被堕化的御神,免得魔剑伤了桃夭,又怎可能会能在匆忙逃跑时还能准备一番这等精致华美的包装。、 再追溯到更前,灵山祭坛之时,那被他刺中身体的一剑,想来亦是早已规划好的。 他纵使有秘卷先天灵力傍身,但论及实力,不知差对方几个档次。旁人便连伤他一分都难得,他又是何德何能能伤到那人?不过是因为对方与他处处手下留情,不曾下过狠手罢了。可笑他那时还满心愤恨,只觉得对方背叛了自己,不再是他爱的那人了。 如今细细追思,只觉得悔恨莫及。 “不错,你这就是自甘堕落。”钟鸿闭眼道,“我来时,联军已前往地牢营救寒月宗诸位长老弟子。想必掌门亦会一同被救出,你即刻便前往戒律堂吧。” 沈霜手瞬间攥成拳头,咬牙挣扎许久。最终,如放弃般地望向了一旁沐羽的尸身,道:“那……他呢?” “……我会守着。”钟鸿叹道,“多看几眼吧。待你回来,怕是最后连几眼也看不到了……” 他言下之意说的却是沐羽尸身的处理问题。虽说生前无论功过如何,死后当死者为大,不可肆意以死者尸体泄愤。只是对方躯体承载太久魔君之力,若落入旁的妖魔之手恐成祸患,是以便连安葬都恐无望。或许最好的归处,当是却云真人不计前嫌将其火化归天吧。 若此,也算成了他不负天下的心愿了。 沈霜亦懂他话中之意。当即眼白泛红,定定的站在那里,仔细地看着平躺在地上那人的容貌,努力将之刻画在脑海深处,生怕时光最后会将这些记忆一起随风带走。良久后,他方长出一口气,整理好自己的心绪,沉声对钟鸿道:“瑾阳君,这里……便拜托你了。” 钟鸿颔首:“定不相负。” 沈霜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禁地之外。 魔气溃散,清气重回九州大陆。外界正是一片艳阳好时节。 沈霜独自前往戒律堂,彼时已然人头济济,齐聚在这主峰之中。他老远便看到有数位当初未曾下山以至于被困禁在地牢之中的长老面色发白,却仍有些精神,当是无碍。诸人见他来了,纷纷问起沐羽来。 他停滞片刻,随后答:“已然伏诛于御神剑下。” “太好了!”众人纷纷嫌恶地道,“这等欺师灭祖的叛门之徒,真是挫骨扬灰亦不为过!只一剑要了他命,真是太便宜他了!” 沈霜当即面色一白,冷冷道:“死者为大,还是勿要过多讨论了。” “什么死者为大,我看,这种魔头便是死了,也不足解恨!”一人愤愤然道。他仍欲说些什么,却在沈霜骤然投来的冰冷视线下喏喏噤声,不敢再多加言语了。 这时,一阵轻咳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是脸色苍白的却云真人在弟子的扶持之下从地牢里被救了出来。 他抬起头来,与沈霜目光接触,气氛凝滞。正在沈霜不知所措之际,出声道:“沈霜,随我来吧。” 沈霜猜不出却云真人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心中略有忐忑,却不敢抗命。于是只得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二人来到戒律堂的一处偏屋,却云真人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挥了挥手,屏退了周遭寒月宗弟子。 他做完这些,像是又牵扯到了身上伤势,一时间竟咳得快喘不过气来。沈霜急忙去扶,却被对方摇头拒绝了,而是道:“却尘……他是去了吗?” 乍然提及沐羽,沈霜心中又是一痛,却避无可避:“……沐师叔,去了。” 他本以为却云真人叫他过来,是准备询问自己杀掉沐羽的详细过程。不曾想,却云真人听到他回答,短暂地愣了片刻,竟是闭上了双眼。沈霜细细看去,眼周竟微泛红色,似是在勉力控制自己情绪一般。随后果不出他所料,对方问:“他……可有说些什么遗言?你与我说说看。” “师叔说……请不必为他……这种人伤心难过,请……忘了他。”沈霜声音低哑,“灵脉传人这责任……太过沉重,他错行至此,唯有以此……谢天下众生。” 却云真人乍睁开双目,声音颤抖:“却尘他……真如此说?” “是。”沈霜道。 “果然……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自在地牢中见到他数次来看……”却云真人覆面颤声道,“他始终是他,从不会变的。十多年前的那个傻孩子,怎么会走入歧途呢……师尊啊,我当真是负了您的期待了。弟子不肖啊……” 沈霜在一旁看着却云真人这般神色,又想起禁地里钟鸿曾说的那些过往,只觉得唯有他如同一个被隔离在外的局外人一般。这让他在心中产生了一种又是畅快又是嫉妒的情绪。只是这股痛苦憎恨亦在他的内心扎根盘桓,深深地伤害着他自己。 他站在屋里,当了一阵子透明人。在等却云真人终于略缓过来些情绪时,方提问道:“掌门,沐师叔遗体现今仍留在禁地。当如何处置?” 却云真人本便在虚弱之中,仍需时间回复。乍一提及如此尖锐问题,不免呼吸又是一窒。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似乎不为所动的沈霜,只道:“此事不可声张……只是恐葬入沐家陵墓之中会被邪魔利用,反倒悖了他的遗愿。便……将其火化,归送天地吧。” 却云真人所说果与钟鸿所言别无二致,沈霜心中并无波动,应下:“弟子遵命。” 罢了,便要退去。 “慢……”却云真人见他欲走,当下叫住了他。沈霜回头望去,他却停滞了片刻,头痛地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此次我伤势未愈,恐不能主持大局。此事便交由你处理吧,火化后……不必抛洒骨灰,你偷偷找些替代的换下来,让他……回归祖祠吧。”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这么些年了,他几乎从未回过那里。若是死后也在这天地间漂舶无归处,总是太过狠毒。若能与宗族为伴,当是多少会好些。” 却云真人叹了口气。 他说完这些,像是已经极累了,只等到沈霜开口应诺,便挥手让他退了。 后来,便是沈霜遵掌门之命,代为主持大典。亲手火化爱慕之人尸身,将之送归沐家陵园。 再后来,因为却云真人在大战中受伤颇重,沈霜又因为此战名震天下。便渐渐将门中事务交由沈霜来处理,隐隐有将其立为寒月宗下代掌门之意。 ………… …… “你也别太伤心了。死这种事,唯有当事人才知晓其中辛酸苦痛。”钟鸿靠着墙壁,摇着手中桃花酿叹道,“这担子对他来说太过沉重,其实这也未必不是一种逃脱之法。要是我,哼……如此劳心劳力、吃力不讨好还要受那帮所谓正道君子声讨诘难,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沈霜与钟鸿相处已久,早就摸头了他的嘴贱性子,是以并未理会他所言。时值天色已晚,他望了望即将西沉的太阳,抿唇道:“走吧。” 钟鸿闻言,站起来拍了拍衣袖,乐道:“这么快啊?不准备和阿羽多说几句啦?” “若师叔仍在,化作孤魂野鬼只会令我等同心。若是不在,也早已魂归他方,当轮回转世了。”沈霜沉声道,“不过是心里寄托而已。” 钟鸿细想也是。对于他们这帮生者而言,若是知道对方仍孤身一人在这世界流浪徘徊,才是最为心痛之事。当即道:“是了,那……走吧。” 他说完,从乾坤袋里拿出几根柳枝,□□他带来的那个细白瓷长颈瓶里,搁在了那无名碑旁,低声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阿羽,我们走啦。” 沈霜见状,微微闭眼,转身离去。 他想,他以后当是不会再来此处了。 正如他之前所说,若仍在这茫茫世间徘徊无归,只会令他们徒增心伤。若已轮回转世,那也唯有一心祝福,愿其来世不再遭受这等苦楚,得一世幸福安康。 虽然对沈霜而言,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欺骗人心的谎言罢了。 上古有神剑御神,可斩神诛魔,无往不利也。 殉灭此剑之下者,当神魂俱裂,永世不得往生。 第35章 成为太子伴读(一) 沐羽几乎是狼狈地滚进系统空间的。 系统见他心情像是十分糟糕的样子,便关怀地问道:“怎么,不太适应啊?” “我觉得当初不如死了干净算了……”沐羽回忆起最后沈霜那个眼神,觉得心里很难受,“要不打个商量,任务我不做了,你送我开开心心往生成不成?” 系统听了就叹了口气:“哎,你怎么这么玻璃心……你不知道合同什么的,一旦签了就不能更改了吗?” 沐羽顿时觉得自己宛如一个智障:“……你这系统还挺先进啊。” “必须先进好吗,不然怎么混啊。现在业界竞争这么激烈!”系统说,“要不这样吧,看你这么可怜,我大发慈悲送你个福利吧。” 沐羽现在根本不想信这货说的任何话,当即十分警惕地看着这颗破鸡蛋。 鸡蛋却自我感觉十分良好:“我给你把记忆隔离了怎么样?这样就没有负担了吧?” “你突然这么好心?”沐羽怀疑。他现在十分懂得什么叫做“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了,一点不想咬对方这钩。 讲道理,鱼也是有尊严的好吗。 “你这么非暴力不合作让我很难搞啊。”系统叹气道,“你也知道这年头抓个苦力不容易……我当然得好好宝贝你不是。” 沐羽:“……”虽然知道它说的是实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好想打死这家伙啊! 他沉思了一阵,觉得自己作为那个小弟也没什么反抗之力,好像只能硬着头皮受了的样子。但仍旧十分不甘心:“系统,有话好说,下次能不能别总这么藏着掖着地坑我?给我个心理缓冲的准备成不成?” 系统闻言,沉默片刻,像是在衡量利弊。又过了一会儿,才颇为不情愿地开口:“既然你这么说……那好吧。我们各退一步,你别老嚷嚷着罢工,我从下个世界给你提供世界线发展的剧情。” “又是小说?”沐羽听到就头疼。 “对啊,下个世界也是。”系统殷勤地道,“下个世界是女频的小说,怎么样,要来一本吗!我保证很精彩!” 沐羽对转职卖安利的系统报以寒风般凛冽的态度:“麻烦干好你的事,谢谢。” “哎,你这个人太没意思了。逗起来真不好玩啊。”系统吐槽道,“你等着吧。” 沐羽冷酷的说:“那下次就闭嘴。” 不知道是不是最后那句话把系统又给搞傲娇了,沐羽倒是很幸福地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再被对方聒噪的声音所打扰,无比舒心地完成了记忆抽取的环节。 泛着淡淡白光的玻璃球存储着上个世界中的记忆,被系统收纳走。沐羽盯着那泛着光的玻璃球,心中忽地产生了些许怅然之感。虽然这些记忆被对方抽走之后,虽仍有依稀印象,却已如恍如隔世梦境,但总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一切,难免会有些失落。 “你也不用太难过,这些记忆我会帮你好好保存起来,若是你功德圆满那日仍需要这些记忆,我会帮你找回来的。”系统安慰他道,“你现在若是背负太多记忆,人格会崩溃的。” 沐羽垂眸:“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那走吧。”系统道。 “嗯。” 沐羽闭上双眼,随后觉得一阵眩晕传来。待这晕眩感消除,又是一个新的世界。 熟悉的撕裂般地痛感传来,他知道这又是要融合新的记忆了。因为已有了一次经验,当下也没有抗拒,而是静静地等着这融合过程完毕。 这次的融合期并不长,大约是因为原主亦是个青葱少年的缘故,并无多少人世阅历。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次的身份他仍是叫沐羽,只是从沐家遗孤灵脉传人摇身一变,成了南燕朝的大将军家幺子。父母俱在,兄姊满堂,朋友更是多的数不清。比起身世凄惨无亲无伴的沐小师叔来说,这位简直是蜜糖罐子里长大的主儿。只是这孩子实在是有些流年不利,与玩伴去郊外踏青,结果被人冲撞自马上跌了下来。随行的同伴都没事,就他被抬了回来。 沐羽来时,这小公子刚不幸魂归他方。 这时系统的提示也随之蹦出: 「持有人:沐羽。 世界编号:零零贰 任务进度: 1帮助太子秦初荣登大宝,不受柳氏刁难。(难度:s。目前进度0/100,完成奖励500功德值) 2赢得秦初的好感,并救下怀玉公主。(目前进度0/100,完成奖励500功德值) 目标人物:秦初(好感值:20) 总功德值:1400/7000」 在提示出现的同时,系统也一并将这个世界的原著小说塞进了沐羽的记忆里。沐羽迅速总结了一下这部出现在自己记忆里的小说内容,而后理所当然的无语沉默了。 这本小说其实只是一篇挺普通的虐恋狗血文,只是……这小说虐的地方好像有点不太对。 武林世家公子被万恶的皇帝看上囚禁沦为替身阶下囚,俩人相爱相杀到完美结局和谐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这剧情倒是没什么,只是小说中间揭开皇帝黑暗过去的时候,提到他曾为上位被迫委身于自己父亲的嫔妃,并忍痛将自己妹妹远嫁的事情。 前面沐羽感觉还能很淡定,但是看到后来………… 他还怎么淡定啊!睡了自己小妈啊!还是被迫的! ……这皇帝不论怎么说,当的也太憋屈了。靠着出卖皮相最后上位,还逼走自己亲妹将之远嫁,怎么看怎么一个惨子。就算最后把权利斗争回来了,倒真不负自幼学来的那身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格。 沐羽看着自己的主线任务,十分崩溃。就差拿个锤子追着系统哭,一边骂:“你tm又坑我!” 哦,忘记说了,他现在的身份就是那个渣皇帝的发小兼伴读兼白月光。后来不幸挂掉逼的皇帝只能找了个替身聊以慰藉的那个倒霉蛋。 而挂掉的原因也很简单,帮小皇帝挡刀死的。 看到这设定的一瞬间,沐羽甚至有点怀疑系统是不是看他帮沈霜挡刀挡上瘾,才收拾出来这么个任务丢给他来干。 ……再怎么拯救世人,也不是这种以命换命的拯救法好吗。 吐槽归吐槽,脏活累活还得干。沐羽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十分忐忑地睁开了眼睛。 他方一睁眼,便见到一大群女眷呼啦啦地冲了上来,边拭泪边嘘寒问暖:“四郎啊,你感觉如何?可没事儿吧?“ 被当做大熊猫给围观了沐羽不由一阵“……”,他开口想说些什么,却觉得喉咙一阵干痛,嘶哑得厉害。一旁便有人道:“好了好了,他才苏醒,你们便莫要打扰他了。免得一会儿又被你们烦晕过去。” 随后又道:“快去把徐大夫叫来,告诉他,就说四郎醒了。” 沐羽定睛看去,却见出言那人竟是这沐小公子的生父——沐景将军,不由略略吃了一惊。 在他继承来的记忆里,这沐景将军虽然身居高位,深得今上信赖,却远在边关戍守。不曾想这跌了一跤醒来,对方就从迢迢千里外赶回了京畿,委实让人觉得奇怪不已。 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他的疑问,沐景轻咳一声:“边关换防,丞相自皇上那请了调令,我便回来了。” 闻此言,沐羽恍然大悟。 因得有原身的记忆和系统给的小说剧情的帮助,几乎沐景方说出此话的时候他就理解了这句话的言下之意:他这便宜爹又被丞相给刁难了。而皇上亦是畏惧丞相手中势力,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只能硬着头皮把沐景从边关给调回京畿,令他赋闲在家了。 说来也巧,这权倾朝野的丞相便是姓柳,正是系统派给他的任务里那个“柳氏”一族的族长。 沐景见他秒懂的表情,便也没再多说其它的。这时,他派人去请的那徐大夫匆匆赶来为沐羽号脉,当即,一群莺莺燕燕激动的冲了上去,将徐大夫团团包围起来,七嘴八舌地问道:“怎么样,徐大夫,我家四郎没事吧?” 沐羽久未曾享受过这般待遇,不由一阵懵逼。倒是徐大夫经验老道,显然是经历过许多次这般阵仗,不慌不忙道:“四公子脉象平稳,当是无甚大碍了。只是仍旧体虚,须得多休养些时日才好。” 得了这句话,众人显然安心许多。其中一人抚胸道:“那便好,那日四郎浑身是血的抬回来的时候,真真是把我给吓没了半条命!” 沐羽望去,却见是他的一庶姐。她话音方落,又被旁的一人接了去:“可不是,真是担心死人了!“ 这次却换成了他亲娘。 他在一旁围观着,觉得又心疼又无语,仿佛是个局外人一般。沐羽本身自是清楚,她们关心的那人已经不在了,而他则只是个被系统丢来充当救火队员的西贝货而已。纵使披着对方的皮还读了对方的档,假的就是假的。 好在沐景出言帮了他一把,将在屋里围着沐羽的一众女人们都给赶了出去,只留下几个伺候他的。随后又道让他好好休养,接着便毫不留恋地走了。 一连数日,都无比清净。 沐羽也乐得在这环境里养伤。一来是因为之前经历让他习惯了独自一人,二来则是这沐家女眷们实在是太过热情,他非从小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沐小公子,初来乍到的确实很不习惯。倒不如一个人呆着,老实喝药认真复健,然后赶紧回归岗位去做他的任务。 倒不是他矫情,实在是沐家上下实在是太过溺爱这小公子。受伤后便帮他递了条子请假归家养伤,如今算来已有月余。而在沐小公子记忆里,如今还是太子的未来渣皇帝、他现在的那个任务目标秦初实则是个很薄情冷血的人,除却自己亲妹,对待旁人都是一副不将人放在眼中的态度。因此沐小公子与他的关系并算不得好。他若是再这么颓废下去,估计对方就得把他整个人都给忘了。 沐羽想想,简直倍感忧伤。 他觉得自己应当是命犯太岁,沈霜的人设便是冷血自私,虽然他恰好和沈霜相逢在他还没黑之前,也是颇为享受了一番其中滋味。结果可好,刚脱离沈霜,又来了个秦初…… 总觉得好像和这种人设杠上了啊!! 沐羽便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自知哀怨无用,边想着出门散心,提脚欲在如今住着的狭小院子内随意走走。未曾想他方出屋子,便看抬眼所见之处,树林竟忽地一阵抖动。而后从那片竹林后冒出来个略显狼狈的玄衣身影来,看得人是目瞪口呆。 那人一身树叶,衣上沾土,连带着发髻都颇显凌乱的插了树枝上去,简直奇惨无比。一看就是从小没爬过树翻过墙的乖乖牌,只是若此便也罢了,更令沐羽目瞪口呆的则是—— 这倒霉催的,竟然是秦初!! 第36章 成为太子伴读(二) 秦初!当朝太子!竟然爬墙私会朝中重臣!让皇帝知道了该怎么想啊! ……虽然这货不是来见他爹,而是来见他的。 沐羽麻木地看着秦初装的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一阵头疼。但还是乖乖地凑上去捧着这尊神:“殿下,您可无事吧?怎么……怎么……” 他看着墙头半天,没好意思说秦初怎么会好端端的大门不走,跑去翻墙啊…… 秦初瞪了他一眼,揉着脖子龇牙咧嘴了一阵子,而后咳了咳正色道:“非孤想来看你,只是齐正阳与褚安想你了而已。” 他话音刚落,便听外面有人一阵叫喊,听着正像是他话里所说的齐正阳和褚安:“殿下,殿下!您可没事吧?等等我们啊!别丢下我俩!” 秦初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沐羽忍笑。 这齐正阳和褚安和沐小公子同为太子伴读,自幼便被秦初给选走与他一起长大,如今也算是不少年的交情了。沐小公子为人温和没什么心眼,算是个很好相处的对象。是以尽管这俩人一个是太子表哥,一个则出生望族,却还是与他们保持了一个十分不错的关系。 至少,比起和太子的关系,那可真是好太多了。 笑归笑,沐羽却没把身边这尊神给忘了。他瞅了一眼对方尴尬又恼火的神色,尽职地凑到了发声的墙根处:“你们没事吧?不要急,我这就去叫人过来帮你们。” “哎别,不用,真不用!”这时,墙头上冒出一个脑袋,正是齐正阳。他苦着个脸,一面翻墙,身后传来褚安“哎呦哎呦”催他快点的声音,艰难地跳了下来:“四郎你可千万别,要让沐伯父知道了,非得揍死我们不可……” 沐羽嘴角一抽:“你们又做什么了……” “这不是殿下……”齐正阳揉着脖子,刚想抱怨,而后看到秦初黑漆漆的面色,明智地将剩下半句咽了回去。狗腿道:“我和安郎想来看你了,这不,没理由啊!就斗胆撺掇了殿下和我们一齐来一探沐府……” 秦初脸色稍缓。 沐羽无语:明明就是秦初自己想要来!他又不瞎! 不过考虑到这句话出口之后,或许秦初得把初始送他的那20点好感值给尽数扣光。沐羽衡量了片刻决定向黑恶势力低头,他忍住满心一言难尽的槽点,适时地建议道:“不若下次走正门如何?毕竟此事危险,万一殿下伤着了,恐难以向圣上那处交代。” “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孤难得起意出宫一次,非要如此扫兴?”秦初闻言便不耐道。他挥挥手,横了一眼此刻方才翻过墙头的褚安,又对沐羽说:“你就这么站着?不给孤找个地方坐?” 沐羽如梦初醒,赶紧喊来呆立一旁的侍女,把这三个人请进了屋子里。 奈何他屋子太小,似乎装不下这三尊佛。秦初一脸嫌弃地走进去,边看边露出了难以形容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指着屋子里的装饰品发表他的评论。好在往日太子太傅的谆谆教诲耳提面命他还没忘,忍了再三,还是碍于修养原因忍了下来。 对此沐羽倒还算能理解。在沐小公子留下的记忆里,南燕朝向喜奢靡,但凡有些地位的,家中装饰俱十分考究华贵。甚至还有那等为了追求这些而不惜砸锅卖铁、吃糠咽菜传为美谈的神奇人物。沐家是武将世家,虽然亦为了顺应潮流家中也搞了不少这些东西,却比起别家仍是朴素许多。至于这沐小公子,则根本就如同个老年人一般,大好青春年华非得把自己搞得和个老头子般死板,屋中自是没有这些有的没的装饰品,朴素得很。 被秦初嫌弃也挺正常的…… 呵呵。 倒是齐正阳很好心地低声提醒他:“四郎,今日殿下难得有点兴致跑你这来,你就别再扫他的兴了。低调点,少说话!” 沐羽觉得自己很无辜,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好吗:“这……怎么了?” “哎,你这一昏了好久,又闭门在家休养这么久,不知道也很正常。”褚安凑过来说,“圣上要赐婚,属意丞相府千金,殿下最近烦着呢。你知道的……就是那个……” “柳颜!”齐正阳补充道。 “对!就是她!”褚安道,“殿下快烦死了,你可千万别惹他。” 沐羽闻言秒懂,接着感叹他这段时间果然错过了不少东西。亏得这俩人不忘提点他给些信息,否则真是要两眼一抹黑了。 至于这俩人口中所说柳颜,得益于系统塞的原著,沐羽对其倒是很是熟悉:不说别的,就那个惊天地泣鬼神的身为皇帝嫔妃还敢堂而皇之地睡了太子的彪悍行为………… 沐羽就简直要给她跪那儿。 原著对这女子的描述也很简单粗暴:一心恋慕秦初为爱痴狂,憎恨于秦初屡次无视拒绝她,因爱成恨执意嫁入皇宫成为皇帝嫔妃,借机掌权迫害对方亲妹,又借家中势力操纵废立太子一事逼的秦初低头与自己好上。简直典型的那种“我一定要出现在你家的户口本上,当不成老婆,就做后妈”的彪悍人士…… 秦初简直被这姑娘折腾惨了。最后能变那么渣,这位柳小姐当功不可没。 而秦初对这柳家千金的厌恶程度,不用说出口沐羽也是懂的。如今有了齐正阳和褚安提点,自然不会再主动惹雷,乖乖的和他俩一起窝在旁边,安静如鸡。 秦初在沐羽这小破屋逛了一圈儿,颇为感受了一番差点没冲击碎他以往价值观的画风。转头就看到一排鹌鹑,顿时十分疑惑,点名沐羽道:“怎么了?这么安静?不欢迎孤吗?” 沐羽赶紧说:“殿下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只是臣前些日子偶感风寒,恐过了病气给殿下。这便是臣的罪过了。” 他把一番谄媚之语说得正气无比,硬生生说出了一股直言进谏的味道。 齐正阳和褚安对他打岔歪题溜须拍马的功力当即报以了敬佩的目光。 秦初被他这么一打岔,也想起了自己来这儿的目的。便问:“说起此事,孤差点忘记,你身体恢复得如何?那日听闻你伤得厉害,只是太傅一直不肯放人,所以耽误了这么许久才来看你。现在可能自如行动了?” 沐羽一一答道:“谢殿下关心,伤势已痊愈了。正常行走出行当是无碍。” “恢复了便好。孤来时还担心,和正阳表兄说你无法出行呢。”秦初闻言便笑了,挑眉冲齐正阳道,“如何,这赌,孤可是赢了?” 齐正阳便苦着一张脸,冲着沐羽挤眉弄眼,试图表达自己此刻被雷劈一样的心情。 沐羽看了,简直要黑人问号脸。总觉得自己又成了个局外人。 褚安便好心给他解释道:“正阳之前与我谈及清风楼时,被殿下听了去,便要……和我们一起去见识见……识。就……打了个赌。” 他说的艰难,沐羽一旁听得也很崩溃。沐羽也不是傻子,这清风楼是个什么地方,他们这帮京畿的富家弟子当是没有不知道的。虽然是个清倌楼,但……那也是青楼好吗!带着太子,逛妓院!!!要是被人给抓了,别说是被家长揪回去暴打一番这种事情了,估计参太子行为放荡不堪的折子就能淹没皇上的桌子,最后一群人都得遭殃。 这俩人,都是怎么想的!沐羽简直要被这俩猪队友折腾崩溃了。又是偷偷跑出宫,又是准备去青楼玩的,太子伴读当得这么闲,还不如回家种菜去。 似是看出他所思所想,褚安不好意思道:“这不是殿下心情不好嘛……你也知道的,旁的人哪敢去触这个霉头啊。” 沐羽听到这句话,简直瞬间就懂了他这话的言下之意:没人敢触太子霉头,就交给你了啊亲! 他不由一阵无言以对,接着秒懂了为何沐小公子缘何和太子殿下多年交情关系却这么差,好感度也只有可怜的20。敢情旁人都把他当炮灰了,而这沐小公子也耿直得不行,有话直说,性格也像个老头子似的古板不好玩。久而久之,好玩顽劣的太子自然便很不喜欢他了。 这般想来也真是令人感叹。 沐羽唏嘘了片刻,但随即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就算发现了前面是个坑,他好像……还是得乖乖往里面跳。要是他也顺着秦初的性子去闹,后果恐怕是很惨。 齐正阳乃太子生母、皇后兄长嫡子,自当是无事,而褚安家亦是世家大族,其父名满天下弟子众多,想处分也是很麻烦的。就他一个孤零零的是武将世家出来的人,老爹还是个坚定的皇帝拥护者。不欺负他欺负谁啊。 想通其中关节,沐羽不由一阵“……”,随后秒跪:“殿下,万万不可。” 反正早死晚死都是要死,他选择早死早超生。 果不其然,见他出言阻拦,秦初脸很快黑了下来:“沐羽,你这是何意?” “并非臣故意阻拦,只是清风楼……实非如殿下般尊贵之人该去的去处。”沐羽心一横,道,“若是被人发现,恐对殿下清誉有碍,圣上对满朝文武亦难以交代。” “又是有碍,又是难以交代!你是不是就打定主意要成日扫孤的兴致!”秦初指着沐羽怒道,顺带把一旁鹌鹑似的齐正阳褚安也一起骂了进去,“你也是,你也是!你们都是!非要孤气死了,你们就开心了是吧!” 沐羽莫名挨了一顿骂,冤得要命,又不能装傻,只得硬着头皮道:“殿下息怒。” 秦初被他这态度气了个倒仰,恨恨的一脚踢在凳子上:“滚!” 齐正阳和褚安赶紧来拉他:“殿下,消消气,消消气。” “你们也滚!让孤自己呆着!”秦初气道。 齐正阳、褚安:“……是。” 说完,俩人一齐拉沐羽,三个人巨冤无比地准备一齐滚出去。 这时,忽地一声稚嫩的嗓音传来,门外冒出来个小姑娘的脑袋,好奇地盯着一脸颓丧的三人,问道:“四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呀?躲猫猫吗?” 第37章 成为太子伴读(三) 躲猫猫? 听到这句话的沐羽嘴角一抽,正想是谁这么富有想象力,望去却见是他现在的幺妹沐绮眨巴着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乖巧地注视着他们三人。 齐正阳和褚安和他是多年朋友,自然也认识沐绮。齐正阳怕她不知轻重,触了秦初霉头,便赶紧道:“对对,阿绮走,和正阳哥哥出去。我们一起。” 沐绮却没理他,而是巴巴跑到沐羽面前,扯他袖子。沐羽无法,只得蹲下来对她道:“阿绮乖,和哥哥一道出去。” 他这话一出口,却是捅了篓子似的,当即惹得秦初朝这边看了来。他看看沐羽,又看看沐绮,冷哼了一声:“这是谁?” “舍妹沐绮。”沐羽道,“她不知殿下在此,冲撞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秦初倒没那个功夫和一个小姑娘计较,见状也只是皱了皱眉,挥手道:“孤无事。”话罢,盯着沐绮看了几眼,随后又道,“你本人是个朽木性子,你妹妹倒还挺可爱的。” 沐羽很无语,沐绮年纪小长得甜,萌萝莉谁不喜欢?有必要夸阿绮还要拐外抹角地先损下他才算完吗?这也太不尊重人了吧?奈何这倒霉催的如今是他顶头上司,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只得硬着头皮接了,还得僵着张脸笑说:“殿下谬赞。” 秦初倒真不觉害臊,“嗯”了一声,又不理他了。沐羽和齐正阳褚安三人大眼瞪小眼,最后在沐绮的扯袖子攻势下决定遵循秦初之前的话,一齐齐刷刷地滚出屋去。 谁知,三人刚准备出去,秦初又开口道:“沐羽……你等等再走。” 沐羽一听,顿时头大地想,这人又打算干啥啊?可还不得不狗腿地凑过去:“殿下有何吩咐?” “你去收拾一下,一会儿与我们去清风楼。”秦初简言意赅道,“此乃太子口谕,不得违抗。” 陪太子……逛青楼??? 感情这调令是这么用的?? 沐羽简直已经不想再吐槽这个奇葩了,齐正阳他俩也一副生怕他再惹了秦初的表情,对他使劲使眼色。沐羽得了他俩示意,也真不想在这和秦初硬杠了。想了半天,只得说:“殿下,这事儿……臣做不了主。” “又有何事?”秦初微恼道。 沐羽幽幽地瞅了一眼他们来时翻得那堵墙:“臣伤势未愈,恐无法爬过院中高墙。” 秦初循视线望去,顿时也露出了一副无言以对的表情来。他诡异的沉默了片刻,点头道:“也好,那你便去通知靖安候吧。” 他说的这靖安候便正是沐羽现今的老爹,沐景。 沐羽只得依他所言去寻沐景,顺手把沐绮也给一同捎带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成心想看他笑话,平日难得一见的沐景竟然今日休沐在家。沐羽寻到他时,这便宜爹正在书房里兴致勃勃地练字,见着沐羽一张苦瓜脸似的来寻自己,便问他何时竟如此神色。 毕竟在沐父的记忆里,自家四儿子,从小似乎就没吃过什么苦头。小小年纪就和个老年人似的成熟得不行,从来只有别家儿子被丫气哭,哪有他被人给欺负的? 于是沐羽便把来意一五一十的说了。 刚听的时候,沐景其实还挺淡然的。玩伴嘛,担心朋友翻个墙来探望其实都没什么。可在他听到这些人之中竟然还有太子之后,脸便瞬间黑了一层,再听到太子竟然准备和齐正阳、褚安甚至于自家儿子一起一探青楼之后,那脸色沐羽简直没勇气去看。 地狱的黑面阎罗,当不外如是。 果不其然,沐景拍案怒道:“成何体统!若此事传了出去,文武百官该如何是想!太子不懂何为轻重缓急吗?!若是皇上知晓此事,又该如何想太子的!” 沐羽乖乖低头,不和沐景争论。 其实他也知道,这件事说起来其实是秦初理亏的。他乃当今圣上元后齐氏所出,既是长子,亦是齐皇后唯一所出之子。昔年圣上仍是皇子之时,钟情齐皇后,不顾齐氏一族于他问鼎之路并无裨益,毅然明媒正娶为正妻。 只是爱情终究只是爱情,二人故事虽一度传为美谈,他却并无足够力量保护自己爱妻。终于在群臣与柳氏一族逼迫下疏远对方,最终使得齐皇后香消玉殒。齐皇后去时秦初已然记事多年,对自己父皇的无能与柳氏的逼迫印象深刻,是以与其父关系并不算好。这些年又性子颇为顽劣,加之柳氏的施压日重,皇帝的耐心和元妻骤逝的愧疚也快要被他消磨完了。 如今再这般任性妄为,只会令他的支持者痛心,让他的敌人们欢呼而已。 沐景身为一个坚定的正统拥护者,自是会因为秦初的这些行为感到困扰。 只是想虽是这么想,南燕朝的人也都知道当今太子的倔脾气:他决定了的事情,除非是他自己乐意,否则那真是没有人能改变他的想法。哪怕是当今圣上……那也不行。 既然秦初都说了“太子口谕,不得拒绝”,那他们这帮为臣者,也就只能跪着受了。 沐景带着一脸“卧槽”随沐羽去了他的院子,去见秦初。 因沐羽去的快,他二人到时,秦初面色倒还算平静。见沐景来了,露出温和的笑容来:“靖安候许久不见,身体可还好?” “劳殿下关心,臣身体尚佳。”沐景道,“听犬子说,殿下想起清风楼一见?” “不错。”秦初点头,“听闻清风楼的醉月姑娘操得一手好琴,听者宛如误入人间仙境,便是乐坊最出色的乐师亦是自愧弗如。孤便想见识见识。” 沐景见他说的理直气壮,不由一阵气结,但还是得捏着鼻子帮他收拾:“殿下且听臣一言。” “你说。”秦初在面对沐景的时候,还是很好脾气的。 “清风楼纵使名声再好,也仍是烟花之地。按理说,以殿下您这等尊贵之躯本不应涉足的。”沐景道,“臣恳请殿下若执意前往,还请乔装遮面,免得被旁人看到,于您清誉有损。” 秦初不答,脸上露出了沉思的神色。齐正阳见了,就劝道:“殿下,臣亦觉得靖安候这个建议极好。为了方便下次……殿下不若应下。” 沐羽也觉得这个建议还是挺好的,齐正阳说得也有理。秦初要是再不答应,那就太无理取闹了。果然,在权衡一番利弊后,秦初答应下来,命令他们去准备。 得了命令,沐景便让沐羽去准备送他们去清风楼的马车。他生怕沐羽犯傻,特意叮嘱他找个大点的马车,然后把自家的标示给扯了,别留人话柄。 沐羽也不傻,“嗯嗯嗯”了半天,麻溜地滚去准备。 折腾了半天,终于能上路了。 为了掩人耳目,沐羽把马车给两侧挡得严严实实,生怕漏光给人看见。沐府马车也朴素,宽敞度是有的,但四个正值发育期的少年一齐坐进去……那就不是一般的挤了。 沐羽三人努力缩到一边,生怕挤着秦初。但从小娇生惯养的太子殿下显然从来没有过这种经历,黑着脸瞪着沐羽,就差揪着他的领子喷他“你怎么找了个这么小的车来”了。 觉得自己异常冤枉的沐羽眼观鼻,鼻观心,选择错开对方目光,不与太子殿下刚正面。 做人还是识时务点比较好。 好在路途不长,没见得委屈秦初多久,他们就来到了清风楼。 马车在清风楼的侧门停下,平日里这里都接待一些不方便让人看见出入烟花之地的客人。齐正阳对这里显然熟悉得很,带着人左拐右拐,就来到了一处入口。褚安一溜烟跑去打点其它的,而他则带着沐羽和秦初这俩初来此地的菜鸟去了一处包间。 清风楼果然不愧雅致之名,他们这呆着的虽叫的是包间,却并非将其单独隔离成为一间屋子,而是拿厚厚的帷帐盖了,隔开了房间与房间之间。帷幕重重,却并未挡住观客的视线,只是单单为了遮掩观客们的视线罢了。 而周遭几乎亦无青楼之中常见的那等俗气作陪的烟花女子,观客们静静坐着品茶饮酒,低声交谈。沐羽恍惚中产生了一种在看演唱会演出间隙的错觉。 “这清风楼果真别致,与流俗青楼不同。”秦初赞道,“那琴师醉月呢?” “还要稍等一阵才是醉月姑娘登台的时间。”褚安道,“殿下今日赶得可巧了,平时这个时辰,醉月姑娘应已经歇了。今日恰好写意姑娘病了,难以登台表演,她方才顶替写意延了一阵。” 秦初一听,来了兴致:“这么说,孤与她很有些缘分?” “是啊是啊。”齐正阳说,“醉月姑娘这几年,也就今日一次延过时间。” 几人闲聊间,楼下忽传来一阵轻喧,显然是醉月姑娘登台演奏了。 见她出场,一心想要见识这琴师所奏之曲乃何等惊艳的秦初当即便闭了嘴,专心听曲。一旁的齐正阳与褚安见他无心再聊,当即识趣地住了嘴,不再找话。 悠扬琴声传来,三人都露出一副如痴如醉地神色来。 沐羽在一旁看着他们三人,十分无奈。他自己并未接触过音律,自是听不懂这些阳春白雪,只能一概将之概括为好听而已。沐小公子倒是点了这方面的技能,奈何现在听的人牛嚼牡丹,纵使再精通……也只能望洋兴叹。 一曲奏毕,满室皆寂。 秦初兴致勃勃,评论道:“当真与传言所说一致,乃人间仙乐,寻常难得一见。” “可不是。”齐正阳道,“清风楼之所以能声名远播,全靠醉月姑娘这一手琴艺。月余方能听得她演奏一曲,非她登台时想听,那真是千金难求啊。” “此话当真?”秦初问,“你这话一说,孤竟是更想见她了。” 齐正阳顿时一滞,没了下句。 “怎么?不行?”秦初皱眉。 “倒非如此。”褚安插嘴道,“只是清风楼中俱是清倌……醉月姑娘也……” 秦初闻言大怒:“褚安你把孤当成何种人了!” “不是不是。”齐正阳一见,赶紧道,“清风楼的规矩是姑娘不能私自见客,免得坏了姑娘们清誉。是以想见她们这的姑娘,只有一处途径……” 他正说着,便听到楼下一阵骚动传来。沐羽抬眼望去,只见那脸上蒙纱的醉月姑娘开口朗声道:“诸位,接下来请听醉月出题。” “……便是如此。”齐正阳无可奈何道,“因怕旁的引争执,想见醉月姑娘唯有在她每月这次登台表演后答对她出的题目,方可一见。只是她喜好既广又杂,题目出的是千奇百怪,但凡能当场作答出来的,在座宾客无一不心服口服。” “原来如此,有趣。”秦初乐了,“倒可一试,若失败了再说。” 齐正阳与褚安闻言,脸瞬间黑成一片。 沐羽冷漠脸,齐正阳这次算是栽了,秦初这话的言下之意明显是在说“你们给我把机会拿下来,要是没拿下来就给我找机会把醉月给弄过来”。他们四个虽说当是享受着南燕最高水准的教育,奈何专业不对口,顶破天,估计也就是三个臭皮匠的程度了。 到最后,还不是他们俩这种熟门熟路的负责去完成秦初的心愿?倒是没有沐羽什么事了。 但也不知是不是沐羽今天醒来没看黄历,他还没闲上一会儿,幸灾乐祸下齐正阳他俩栽进自己挖的坑里,就听到楼下的醉月道:“小女子近日深感世事无常,因此提笔作‘无题’一首,不知在座诸位可否为此诗伴奏一曲。” 言罢,一旁有侍女走出,将她所做的无题诗朗朗诵读出来。 齐正阳闻言大喜,当即对沐羽道:“四郎,快,你不是精通音律吗!” 第38章 成为太子伴读(四) 沐羽嘴角抽了抽。 沐小公子精通音律是不假,但是能不能别祸水东引的这么明显啊。搞得生怕人不知道你无计可施似的。 他抿唇点点头:“略通。” “既如此,那便交予你了,莫让孤失望。”秦初道。 此时,有侍者挑帘进来询问是否有客人需要他们提供乐器,但凡不是偏门的,他们都能提供。 沐羽思考了片刻,向他们要了支竹笛。 秦初奇道:“你竟会吹笛?” “殿下竟然不知?”齐正阳惊道,“四郎笛艺可是一绝,前些年去郊外踏青时他随手吹了一曲,险些被怀春少女的手帕给淹得差点没回成侯府。” 闻言,秦初不免有些尴尬。他对沐羽向来不太喜欢,是以对自己这个伴读也谈不上多了解。如今骤然发现一片新天地,却好像只有自己一人被蒙在鼓里,实在让人很是心情复杂。他便只能轻描淡写的掩饰道:“是吗?未曾想你竟然也有如此时候。” “……他开玩笑的,殿下勿怪。”沐羽无奈道,“只是收了几方帕子而已,并未有那么夸张。” 秦初对此不置可否的笑笑。 说话间,侍者将沐羽点名要的竹笛送了来。楼下醉月身旁的姑娘清脆道:“我们已经收到了诸位的号码牌,接下来会请参加报名的客人们按顺序回复醉月姑娘所邀。还请各位稍事等待。” 她话音方落,又有人进了来,取来一只竹制的号码牌给沐羽一行四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此次题目实在太过于困难,他们的牌子竟然仅仅只排在了四号位。 沐羽取了那支竹笛,在齐正阳催促的目光下试了试,意外的还不错。他看了眼之前侍者送来的记载着醉月所题诗的纸,颇有种参加高考写命题作文时的感觉。那诗倒好理解,说的无非是些思亲思故人、恨世事无常身如飘萍的内容。若要为其伴曲,便也找些悲春伤秋的曲子便可,至于能否获得对方青睐……那就是他无能为力的领域了。 他细想了一阵,诸多乐曲在脑海中飘过,最后却忽地想起了个印象依稀有些模糊的调子来。若没记错,应当是他上个世界闲时自那群貘妖处听来的。那会儿青灯拿着支竹笛,和宝贝似的,不高兴了就喜欢大半夜的吹曲子扰民,闹得他老做噩梦。 话虽如此说,那也只是貘妖们吹曲带来的效果罢了,曲子本身并不坏。他也曾问过青灯曲名,她说名为归乡,是貘妖们怀念故乡时所吹奏的乐曲。 如今说起思故人,虽记忆已经模糊,可他印象里一时半会竟也只剩下了这曲。 “有问题?”秦初忽地问道,“缘何出神?” 沐羽回神,摇头道:“劳殿下费心,臣无碍。只是想到些别的,是以有些出神。” 秦初见他如此回答,便没再多追问。或许是因为方才的尴尬,他却是未曾再露出不耐烦的生气样子,反倒体现了十足的耐心来。显得他一副很爱才的模样。 沐羽见了,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等待间隙,其余参加此次答题的宾客陆续演奏了自己准备的乐曲。醉月在台中一一听了,却皆微笑不语,并未出口点评,而是低声嘱咐身边侍女,命她记录后交予方才的客人。 又过了一阵,侍女附耳上前对她道:“醉月姐姐,该四号了。” 醉月颔首,那侍女随即向楼上人比了个眼色,楼上那人旋即去请隔间中人。 不久,一阵宛转凄清的笛音自那屋中悠悠传来。 醉月循音望去,只见一影影绰绰的人影,并非熟客,便低声问:“这是……” “只认得是齐国舅家的公子带来的人。”侍女答道,“还有褚大人家的,另两位皆是第一次来楼中的新客。” 齐国舅?褚大人? 醉月也是在风月场里混久了的人,自是知道这几个字代表的意思,不免思索了一阵。随后道:“此曲哀愁凄清,却并非一般那等幽怨私情,而是满满的离人思乡之情。不想这等公子王孙竟亦懂得……” 侍女掩唇笑:“姐姐意思是?” “便这位吧。”醉月道,“如此曲艺,当无人会有异议。” 一曲毕了。 沐羽搁下竹笛,闭了闭眼。虽说系统帮他摘了记忆,但多少还是留下了些痕迹在他记忆之中,方才吹笛时乍想起之前记忆,只觉得心中一阵钝痛。难免令他一时有些转换不过来。 秦初见他如此反应,心坠了坠,却是无端的生出了一股怒气来。当即忍不住道:“你自何处学来的这首曲子?” “曾听人吹奏过此曲,依稀有些印象,便拿来用了。”沐羽疑惑道,“殿下,此曲有问题?” 见他这幅无辜模样,秦初恍惚了一瞬间,随后懊恼自己是在太过冲动,只能摆出来一副冷漠的表情来:“无事,只是好奇而已。” 沐羽忍不住忧愁了片刻,心道这人竟如此讨厌自己,那个要将他好感刷满的任务该如何是好。未曾想,沐羽方怨念了一阵,就听到系统的提示传来:「目标“秦初”对你的好感度20,点击查看」 顿了顿,他点开了系统特意标红的查看更多。却见那上面明晃晃的写着数个大字:“他笛子吹得真好,孤很喜欢。要是能经常听到就好了。——秦初。” 沐羽:“……”能不能别这么言不由衷!装出这样一幅人嫌狗厌的样子干什么! 他简直要给对方跪下了,但因得有系统这句提示,便摸着自己小心脏大着胆子冲上去试图刷把好感度:“殿下若喜欢……臣这便将乐谱写下给您。” 秦初脸色闪过一丝纠结的神色,最后还是微微点头,“嗯”了一声。 紧接着,又是系统提示对方好感度5。 齐正阳与褚安二人在一旁瞅着,互相使了个眼色,暗示对方先开口说些什么,把气氛赶紧圆过去。沐羽见他俩如此为难,也不好意思自己把场冷了就撂挑子跑了,就没话找话道:“安郎,接下来还有几位客人?” 褚安瞅了眼楼下号码牌,想了想,正待要回答,却听见帘子后传来一声轻笑,旋即钻出一娇俏小姑娘来,对他们一众道:“贵客不必数啦!醉月姐姐说了,这次的胜者,便是这九号厢中的客人。诸位随我去西暖阁的包间吧!” “果真不愧是你沐四!我就说,你这一手笛子,满堂宾客当无几人是你对手!”齐正阳乐道,随后去找秦初邀功,“殿下你看,我没说错吧。” “原来竟是靖安候府的沐小公子!这下奴知道啦,怨不得有这么一手笛艺。”那小姑娘道,“以前只听过春日游时沐四公子一曲引得无数佳人芳心暗许,不想今日竟能一睹真容,果真不同一般。” 她将这番话说得头头是道,脸上飞霞,搞得沐羽又是羞窘又是头疼,简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堂而皇之的认了吧,秦初还在一旁坐着呢,他刚刚还说齐正阳开玩笑的,这不是欺骗老板么!若不认……他偷觑了一眼秦初的表情,心想还不如装死呢。 而且……说好的低调出行呢??齐正阳这是生怕别人拆不下秦初的马甲吗?? 秦初听了这话,显然心里不是很舒服。沐羽还以为他要发飙,方做好了做出气筒的心理准备,却听他平静道:“是吗,我也觉得他挺好的。” 闻言,齐正阳与褚安皆露出惊恐的表情注视着忽地变了个模样的秦初。 那小姑娘“噗嗤”一声笑了:“这位公子,还未曾请教您尊姓。奴好通知醉月姐姐一声。” “你知他是沐四便好,我的就不必了。”秦初淡淡道,“喜欢他?” “名满京华的沐四公子何人不喜,风华如此,怕是这世间还未曾有能挡得住其魅力的人呢。”小姑娘说,“您说是吧!” 齐正阳和褚安便一齐用同情的目光注视着沐羽,随即看着秦初面上几度变色。 沐羽坐在一旁瑟瑟发抖,生怕被傲娇的太子殿下拉了黑名单。他心道这小姑娘怎么风月场混了这么久还不懂得看人,一边给对面坐着的那俩人狂打眼色,示意他们赶紧岔开话题。 二人心领神会,当即准备出口挽救沐羽在秦初心里摇摇欲坠的形象。没想到还不等他俩开口,秦初就先说:“确实如此。” 在座诸位当即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不知太子殿下又在玩什么花样。 秦初顿时对这几个榆木疙瘩气不打一处来:“醉月不见了。走。” 话罢,他起身便要离开。竟是没有分毫留念之意,也不知之前是谁心心念念只为见对方一面的。 只是老板到底是老板,沐羽如今在屋檐下行走,也只能乖乖低头顺从。他干脆利落的起身,表露出一副紧跟政策走的态度来。齐正阳见他如此乖顺,不由念道:“四郎你……就真没有半分舍不得?” 沐羽对他这时仍不玩此事的态度十分无奈,差点忍不住回“就算舍不得又能怎么样”,想想最后还是忍了,愣憋着一句话都没说,安静当个小透明。 不想见他如此态度,秦初来了兴致,问他道:“你可知刚刚孤为何要生气离开?” 沐羽想想,想不出来,老实答道:“臣不知,还请殿下告知。” 秦初盯着他,慢慢地笑了出来:“孤的东西,怎容他人觊觎?” 第39章 成为太子伴读(五) 对秦初的话,沐羽冷漠脸以对,一点都没有觉得感动。 他自觉自己好歹是个人,被当成私有物的东西来称呼,实在是很侮辱人格。只是秦初怎么说也是他任务目标兼顶头上司,不好明着说罢了。是以便抿唇不语。 看他兴致不高,其余两人也没敢插话说些什么。只是心想太子殿下这话说的真是难听,恐怕沐羽又得有情绪了。不过沐羽和对方不合拍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倒是秦初身为堂堂太子,到现在还没把沐羽这个让他不舒服的家伙踢走,也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秦初见沐羽不高兴,显然很是诧异。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最后有些恼火地道:“算了……走吧。” 他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朝马车处走去。沐羽觉得自己似乎扫了他的兴致,就有些不安,琢磨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来拯救一下刚刚的表现。就说:“天色已晚,殿下还是早日回宫为好,免得途生意外。” “孤知道。”秦初道,“今日辛苦你了,早日回去也好。” 说完,他登上马车,像是无意再谈此事。沐羽见了,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护送秦初回宫。 一路无话。 沐羽一开始还挺好奇齐正阳他们是如何能让太子这么大个目标从皇宫里偷跑出来的,得到的答案却简单粗暴。齐正阳告诉他,就是换了身衣服,坐车出来的。并表示他们偷跑之后,先回齐家落脚换了身行头,这才跑去了沐府蹲人。 这回答让他十分无奈,也只得按齐正阳所说,先去齐府,让秦初先把行头换回来,再回宫。这一去一回,就耽误了不少时间,待到几人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到了宫门附近一处,几人身形猥琐地从车上溜下来。 齐正阳一下来,就先舒了口气:“四郎,以后真是再也不想坐你家的马车了。” “我家人自幼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自是不比齐侯府上车马气派。”沐羽冷淡道,“嫌弃下次就别坐,惹事。” “哎哎,你这话说的,怎么这么难听。”齐正阳叫道,“殿下,您来评评理啊。这还能怪我了?” “那下次出来,你准备马车。”秦初道,“反正你家多得是。” 齐正阳闻言,露出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明显一副“哪还敢有下次啊”的样子。 ……真是报应。 沐羽忍不住想。 未曾想,他方产生这个想法,便听到一声极细的喊声道:“太子殿下啊,您可总算回来了!” 那声音十分耳熟,熟得在场诸人除却秦初外,皆忍不住齐齐的打了个冷颤,当即不敢言语。只有秦初仍算得上冷静,对上说话那人视线:“公公缘何在此?” ——来人正是如今圣上身边得宠的大太监王礼。 王礼着急道:“哎呀殿下,您可别问这个了。宫里找您都要找疯了!陛下正在气头上呢!” “父皇去了我那里?”秦初亦紧张了起来,“他有说什么吗?” “还说些什么啊,陛下快被您气疯了!”王礼道,“您可赶紧随奴回去吧,和陛下道个歉,免得他又和您置气闹矛盾!” 秦初自然也知道其中轻重。他当即点头应下,随王礼匆匆赶回宫内,只剩下沐羽他们三个在原地留着,面面相觑。 他们仨互相瞪着,谁也没敢先说话。最后,还是沐羽忍无可忍道:“准备好受罚吧,我先回去了。” “哎,别别别。”齐正阳赶紧道,“四郎,你给我支个招,该怎么办啊!” “我怎么知道……”沐羽头疼不已,“现在只能庆幸我们是在宫门口被王公公给抓的,要是在清风楼……” 齐正阳想了想那场景,顿时打了个抖,不说话了。 于是接下来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沐羽方一回府,就被沐景叫过去训话,问他在清风楼都遇见了什么。沐羽也无意隐瞒,便一五一十地将过程俱倒给了沐景听,只是隐去了秦初在青楼里撩他儿子的那段。 说到斗乐的时候,沐景脸色还算正常,但在他说到太子似乎十分中意醉月,以及后来偷偷回宫时被王礼当场抓到的事情,沐景露出了明显担忧的神色来。 “近日柳氏行事愈发嚣张,陛下正烦着,太子却又在此时触陛下霉头!”沐景忧心忡忡道,“若是因此恼了太子,转而属意三皇子为太子,那可如何是好!” 沐羽默然。 柳氏一族在朝中有柳丞相做靠山,而柳丞相的亲妹则正是如今三皇子的生母——柳妃。当今圣上子嗣单薄,便是加上早夭的二子,一共也只有三个儿子。如今皇后殁逝,太子与皇上渐行渐远,正是三皇子发力的好时候,柳氏对此亦极为热衷。只是这事儿到了一帮极为固执的正统拥护者眼里,那就是大逆不道了。 不巧,他现在这个便宜爹,刚好是其中一员。 沐羽安慰他道:“今日观太子似并无要与陛下置气之意,应当无事。毕竟陛下对太子多疼爱,只要太子不主动拂逆陛下,陛下总不至惩处太过的。” 沐景想想也是,横竖他干着急也没用,便不再想许多。只是不想这个了,他又担心起幼子被牵连受惩处来。毕竟这一趟,沐羽真只是个借口而已,根本不关他什么事,属于被殃及的池鱼那一类的。 事已至此,也只能希望皇帝能看在他还是个半伤患的份儿上,给他从轻处罚了。 结果令沐羽没想到的是,之后一连数天,竟无一点动静。 不知那日回宫后,秦初和皇上说了些什么,最后下来的处分竟然只是太子被勒令禁足了一个月。他们这作陪的三人却是完完全全被遗忘了,只字未提。 沐羽乐得清闲,便干脆在空闲的日子里好好养伤了。 系统在这期间数度提醒他记得不要忘记自己任务。沐羽被他烦的够呛,随后又深觉最近确实有点消极怠工,就想起了那日在清风楼吹的那曲子曲谱似乎还没写给秦初。 他依着记忆写了下来,打算找人寻机会带给还在关紧闭的秦初。不想他谱子还没送出去,就见到齐家的小厮找上门来,说太子殿下带了口信给他。 沐羽赶紧去见那小厮。 说来倒巧了,秦初估计最近无聊得紧,和沐羽想一块儿去了,找人上门和他讨要那谱子。沐羽将那誊写好的曲谱交给齐家小厮,随口问了问齐正阳最近在做什么。 小厮答道:“近日我家小姐与柳宰相家的柳颜小姐商量着合办今年赏花会,公子便被小姐叫去帮忙打下手,连府内都很少回了。忙得紧。” 赏花会? 沐羽听了,感到十分稀奇。按理说齐家与柳家应当是死对头才对,平素里能不互相挤兑死都算谢天谢地了,哪来的闲情逸致一起合办什么赏花会?真是让人摸不透这两家是如何作想的。 猜来猜去,也只能猜到应当是皇上属意柳颜,想让她做太子妃。齐家无法,只能用这赏花会做借口,帮秦初看看这姑娘的能力和为人秉性了。毕竟再怎么说,太子好歹是自己家的。 他想的很开,不懂的索性便不再去想。沐羽送了曲谱,自觉再没什么事了,便依旧过自己的小日子,没事儿跑到靶场练练箭、和他便宜爹比划几下。 结果隔日就收到了来自秦初的好感度提示,还一次性又给加了20,直接加到携手同游的程度了。 沐羽很囧:“这次我做什么了?” 系统回答道:“你那个曲谱啊,他不是挺喜欢的?” “这么容易讨好?”沐羽表示不信,“那曲子他真会喜欢?那天他还听得一脸怒气呢,感觉好像我杀了他全家。要不是碍着清风楼里人多,别人都挺沉浸的,估计得打我。” 系统说:“……我觉得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没有。”沐羽回答得斩钉截铁,然后暂时性地拉黑了试图解释些什么的系统。 然而老天偏偏就爱打他的脸。 不过几天,沐羽又收到了太子殿下的东西。这次倒不是齐家小厮送来的了,而是齐正阳亲自带来的,说是秦初的亲笔信。让他赶紧拆了看看。 沐羽将信拆了,只见上面写道:“近日研习笛艺,深觉归乡此曲寓意深远,非当事者莫能知其意所在也。孤虽非作者,却似能理解其中悲意。不知四郎自何处得闻此曲,可否告知一二?” 随后又说:“那日乍闻此曲,只觉得熟悉无比,恍惚以为回到了母后还未曾故去的日子。于孤而言,母后乃幼时最为重要之人,因此失态,还望四郎莫要见笑。” 接着就是一些心路感言之类的话,看着让人心情十分复杂。 齐正阳见他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好奇心顿起。忍了半天,没忍住,问:“殿下有说些什么?” “无甚大事,只是感谢前些日子让你捎去的谱子。”沐羽道,“你听过的那个。” 齐正阳回忆片刻,笑道:“原来是那首。” 沐羽“嗯”了一声,权作回答,随手将信纸折好收了起来。 他一直以为秦初应当是个又熊又渣的混蛋,不想今日从这信上来看,他身上竟然也还是稍微有些闪光点的。只是脾气和嘴实在太坏,以至于让人选择性地忽视掉了他其实还有颗细腻的心。 尽管沐羽还是觉得这货是个混蛋,不过至少现在看,不是那么让人厌恶透顶的混蛋了。 “说起来……四郎,下周赏花会,靖安侯府准备去几人?”齐正阳忽问道,随后在沐羽困惑的表情下败下阵来,惊道,“你不会不知道吧?” “确实不知。”沐羽颔首。 “圣上属意柳颜,大姐便想着多少帮个忙。”齐正阳叹气道,“那柳颜有什么可看的,不就是仗着柳妃亲侄女的身份吗?殿下烦她如此,这赏花会恐怕是弄巧成拙啊……” “你别想太严重,殿下总不会让齐姊下不了台。”沐羽安慰他道,“不若想想如何才不出纰漏为好。” 第40章 成为太子伴读(六) 齐正阳想想也是,就没有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他在沐府又磨蹭了许久,非说自己大姐只会支使自己,死活不愿意回去。折腾半天,最后被烦的不行的沐羽给丢出了门外。被丢出去前,还犹自挣扎着表示想在他那借宿几日,等赏花会开了,再回齐府去。 沐羽就装没听到。 倒是他走了之后,沐羽还是没能清净下来。 齐正阳来沐府是来送帖子的,这事儿本不该由他这堂堂齐候嫡子来做,只不过他和沐羽关系好,又接了送信的差事,就干脆一起送过来了。沐府收了受邀去赏花会的请帖,总得商量下谁愿意赴宴。总不能请帖到了,最后一个人都没去吧? 这赏花会又是齐、柳二府合办,他便免不了得去那儿装装样子应个景。不然齐正阳非得撕了他。 议了半天,最后他现在的亲妈沐李氏拍了板,让他三姐沐云、他还有沐绮跟着自己一起去赴宴。 对这个结果,沐羽不算意外。他是必须去的,家中的几个姐姐只剩下沐云仍未嫁,沐绮虽还小,也是需要出去结交些朋友的。而收了帖子却只有他们几人去,未免显得太不尊重,于是沐李氏也得跟着去。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赏花会那日。 这宴虽是二府合办,但占主导地位的还是齐府,相府出力则相对少些,是以便将其设在了齐家的地方。和齐正阳做了好些年朋友,沐羽对这地方还算是熟门熟路,一到地方便挥别了沐李氏他们,自己去跟大部队了。 毕竟他怎么也是个男的,总不好跟着姊妹们混在女眷堆里。 沐李氏很看得开,也没阻拦他走。只是叮嘱他别浪的没了个型,只知道和他那便宜爹一样眼里全是老板之类云云。末了,来了句让他一会儿记得看看有没有中意的姑娘,以后好方便她这个当娘的给他找老婆。 沐羽听了简直恨不得一头撞墙上,当即狼狈落荒而逃。 他觉得沐李氏这心愿估计这辈子是没什么希望了。 不说他自己完成任务后结果会如何,便是沐小公子还活着,就凭系统给他的剧情里秦初那性格,不死也得被那货给绑宫里搅一辈子基。怎么看都和老婆这个词无甚缘分。 ……何况还是他这个倒霉短命鬼。 正想着,忽地有人拍了他的肩。 沐羽猛地回头,却见是褚安。 褚安见他回神,促狭地笑了:“怎么,是看上哪家娇娘了?” 沐羽冷漠脸:“怎么就你一个人。” “正阳要接待宾客,可没空陪咱俩。”褚安说,“殿下嘛……说了,不来。没办法啊。” 沐羽意会:估计秦初听到柳颜就烦,索性干脆推脱不来了。横竖他还在禁足,也没人有那个胆子强拉他过来。只是秦初老这么任性,难免替忙里忙外却落不到好的齐候府尴尬,便问:“那齐候呢?没说什么?” “哎……能说什么啊。再怎么那也是太子,还不得跪着受了。”褚安叹气道,“不过还好,殿下是没来,怀玉公主却吵着要见齐姊,殿下就让公主替他来了。” 怀玉公主?沐羽不由一愣,随后猛地想起了原文好像是有这么一段情节。只是那段写的实在是很含糊,仅仅一句话便带了过去。而原话则是出自秦初口中,讲的是他与主角谈及怀玉的事情时,秦初说她幼时曾因为意外落水而落下病根,让主角对她多忍让些。 而文中还提及过柳颜一度因为秦初颇为宠爱怀玉而心生不满,因此数度设计怀玉的事情。若此结合来看,这次赏花会则极其“恰好”地全部与原著对上。 也就是说,如果他没猜错,今日的赏花会便是秦初与柳氏、齐氏矛盾激化的拐角点。若今日怀玉不幸被柳颜设计落水而险些丢了性命,那之后的发展可想而知。 这时,沐羽想起来,系统给自己指派的任务是“救下怀玉公主”。 三月料峭春寒,怀玉公主又是个娇小孩童,这等天气落入水中,不用想便也知道当是凶多吉少。 思及至此,沐羽立刻问道:“公主在哪儿?” “被齐姊领着,观花去了。”褚安道,“四郎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别告诉我你喜欢公主啊!” 沐羽差点被他气个倒仰,翻了个白眼想这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糟粕啊,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成天都想的是些什么……只是略有些担心而已。” “哎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能这么说我呢?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公主她虽然还小,可也是个美人坯子不是?”褚安叫屈道,“倒是你,瞎担心什么。这可是齐府,还有齐姊领着呢……这话可别让正阳听到了,否则他非得撕了你。” “好好好。”沐羽头疼不已地应道,“齐姊呢?” “与女眷们在赏花交谈呢,毕竟她是负责人,总不能自己先跑没影儿了。”褚安道,“不是吧,你真要去?” “我只是过去看看,还没和齐姊打招呼呢。”沐羽道,“你呆着,我一会儿回来。” “那好吧。”褚安见阻止他不得,索性也不劝了,“速去速回,等着你。帮我也问句好。” 沐羽无语地看着他,咬牙切齿道:“……自己去问。” “不啊……我可怕她了……”褚安摇头拒绝,“你让我主动送她面前挨批,还不如让我去死呢。” 沐羽见他无论如何是不肯去了,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自己一人起身离开。 他依着褚安所说,穿过一片园林,顺着渠水而上,果然见到许多人正聚在一处赏花。齐元娘身着一袭红裙,在一片莺莺燕燕之中,显得分外亮眼。 她身边的正是沐羽如今三姐沐云,俩人聊到开心处,忽地抬头瞥见了沐羽,便齐齐笑了,招呼他过去:“四郎,你怎的来了?” “刚光顾着找正阳去了,忘记和姊姊打声招呼了。就先过来了。”沐羽道,“许久不见,不知阿姊近况如何?” “我还能如何呀,好着呢。”齐元娘掩唇笑道,“倒是四郎你,前些日子听正阳说你出去踏青被人冲撞了,伤得厉害。如今可恢复好没?可要找个地方歇着坐坐?” “他自小被我爹用鞭子抽大的,皮糙着呢。”沐云挤兑道,“哪会有事,你不用跟他客气。” 齐元娘听了,摇头笑道:“云娘你这嘴啊!早晚要吃大亏。” 沐云不服,便伸手去闹她。 说话间,一阵喧哗传来。像是出了什么事情似的。 沐羽心中有事,闻声不由猛地一个激灵。 齐元娘也被吓了一跳,循声望去,皱眉问道:“什么事?竟如此大声喧哗!” “不好了,公主,怀玉公主落水了!”有人叫道。 众人陡然色变。 沐羽当即朝发声处冲了过去。 这处花园乃女眷们聚集的地方,一路过去,皆是些尚且未嫁的姑娘。但稍往前走走,便可见着些其他人了。不远处,可见一处水池,池水幽绿,足以见其深浅。定睛望去,只看到柳颜正手足无措地呆立在池水边,而怀玉公主正在水池中哭着求救。 齐元娘见了,险些要晕厥过去,喊道:“人呢?快找几个擅水的婢子过来救人啊!” 一旁的侍女哭着答道:“小姐,已经去叫了。可这里太偏了,其余婢子们都不擅水性,怕贸然下去害了公主……” 齐元娘“啊”地喊了一声,眼泪当场就下来了。 而此时,兴许是因为天气太过寒冷,怀玉年纪又小,挣扎的力度也小了下来,连哭喊声都快听不见了。 沐羽见了,当即也顾不得想太多了。当即跑到了那池子旁边跳了下去,自己一人去救怀玉。 好在沐小公子也是个武将之后,虽然不似他兄长那般在边关磨砺长大,却也精通骑射武艺,水性亦是极佳。沐羽来的不算晚,游到怀玉身边时,她还依稀有些自己的意识。见着沐羽来救她了,眼泪汪汪的,简直就差把鼻涕眼泪都糊他一脸了。他把小姑娘抱着,一路游回岸边,水淋淋地上了岸。 齐元娘一脸泪地冲上来,赶紧将怀玉接了过去,招呼下人给他俩拿保暖的斗篷裹上。这时,之前赶去找的擅水仆妇和大夫匆匆赶来,帮晕了过去的怀玉吐水。 沐羽接过那斗篷,冻得嘴唇都有些发乌。沐云见了,心疼地凑过来,问他道:“四郎,没事吧?” “我无事。倒是公主……”沐羽看了眼那脸色惨白的小姑娘,只觉得忧心不已,“千万勿要有事才好。” “哎……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偏偏又是你受罪。”沐云一听他的话,愁得不行,狠狠剜了一眼不远处还不知所以的柳颜,“她这是什么意思?” 沐羽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这事本就不好定论,如今真相未明,还是别乱说免得惹事比较好。 至于沐云说的每次都是他受罪一事……沐羽也明白,毕竟落水的是怀玉公主,周围哪敢有人敢贸然去救?至于那些闺阁少女,各个都不擅水性,就更遑论救人了。 那种情况下,怎么看都只有他这个身兼太子好友的伴读去,才比较适合。 所幸,就在他们忧心不已的时候,大夫表示怀玉公主被救的及时,暂时是无碍了。只是天气寒凉,落水又受了惊,接下来怕是要大病一场。 顿时,所有人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第41章 成为太子伴读(七) 听到这可能性,齐元娘差点没晕过去。 但凡了解些秦初的人都知道,他是极为疼爱怀玉的。若有人敢在他面前让她受委屈,那很快就可以见识到太子殿下的怒火为何物。便是亲密如齐侯府,亦是不能例外。 好好的一场宴会,被搞成了这个样子,还要承受太子殿下随之来的怒火。齐元娘一时想不开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是怎么回事?公主好好地,怎么就掉水里了?”齐元娘伤心了一阵,随后质问道。 柳颜本是呆立在一旁的,听到这话便站了出来:“不……不是我做的,公主在池边逗锦鲤玩,问我这些锦鲤的品种。我刚靠过去想和她说,就被人……推了一下。然后……然后……” 她一副惊慌失措地表情,显得很是无辜。 齐元娘顿时露出了吃了苍蝇般的难看脸色。 沐云在一旁看着,就很是气愤。 她对沐羽小声道:“这丞相府也太欺负人了!平日朝堂上就常常越俎不尊圣上,排挤爹爹,生养的女儿也这么嚣张跋扈!真当我们都是瞎子么,她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被人推了一下,自己没事,却害的公主落水里了!” 沐羽也觉得她说的很对。奈何这事本就没有结果,毕竟对方是丞相之女,连当今圣上都忌惮三分的存在,齐府一个小小侯府是没办法和柳颜计较什么的。除非圣上摆明要追究此事,估计方可能有结果。 可惜就以如今丞相势大的情况而言,便是圣上那里,估计也没有什么指望了。 事已至此,总不可能再去加倍后悔。齐元娘也不可能对柳颜怎么着,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将这件事情就这么忍让过去。 一场宴会,最终以闹剧般的方式收场。怀玉公主被齐府派人送回宫中,当夜就发起了高烧。 以这种方式收尾,在柳颜即将嫁给太子的前景下,没有入敢将真相捅到秦初面前。齐侯府也生怕暴脾气的太子与丞相起了冲突,只将怀玉的落水原因说成被不长眼的下人给碰下去了。而皇帝的反应一如沐羽预料那般,重重责罚了那个碰到了柳颜的婢女,而对追责柳颜的事情丝毫未曾提及。 只是可怜了怀玉公主,听说因为落水而寒气入体,以后估计是会一直这么体弱下去了。倒是对比原著里差点丢了命、还寒气入体乃至最后长大难以有孩子的情况,算是幸运不少。 得益于这件事,秦初竟然又一口气给沐羽加了20点好感度,对他也更加亲切起来。然而沐羽面对这种情况,实在是很难高兴得起来。 这种心况很明显地就体现在了日常里,站在校场的靶子前,沐羽觉得自己手上的弓都有些不稳了。 除却他之外,显然其他人的兴致也并不高。 秦初因为自己妹妹的意外落水导致的身体问题焦心,齐正阳则为自己家好心办坏事而怕惹了太子厌弃担心。褚安倒是无何事,只是其余三人都一脸凝重的样子,他自也是不好说笑。 一连三箭都未能命中靶心,沐羽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弓。 心境不佳,还是不要在这种时候练习需要极度注意力的事情比较好。 这时,秦初忽地开口叫他:“四郎,过来陪孤练剑。” 沐羽闻言觉得奇怪,平日里秦初嫌弃他剑招太过刚猛,不够灵动,一贯是很少找他对剑的。不知今日是怎么的突然想不开,竟来找他了?话虽如此,他还是依言走了过去:“殿下今日这是……” “别问。”秦初显得十分疲惫的道,“今日只练习,其余一概杂事俱不准谈。就这样吧。” 见他无意交谈,沐羽便也没说什么,如他所愿安静的当一个沙包。 按沐羽自己的想法来看的话,他估摸着可能是因为近日圣上对太子妃一事颇为上心,是以柳颜常常得柳妃宣召进宫探望,而皇后却忌日将近的缘故。因得怀玉出事,自己母后忌辰将至,又要与自己不喜的人纠缠。秦初便颇为耗心费神,以至于弄得一肚子火气,要到校场打架泻火。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会儿的秦初坚决不能惹,便决定一会儿当完了免费沙包,缩到一旁角落里学习齐正阳他们装鹌鹑去。 不想沐羽打的倒是一手好算盘,但天向来不随人愿。他与秦初你来我往尚未过几招,随后就听到一阵细碎脚步声传来,伴随着衣料摩挲的声音,熟悉的女音跃然耳畔:“太子殿下,您果然在这!”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沐羽心想:要糟! 果不出他所料,秦初闻言,眉头紧锁,几乎成了个死结般:“柳颜?你为何在此?!” “臣女听闻太子殿下在此处,是以与柳妃娘娘问候过后便匆匆赶来此地见您。”柳颜道,“上次赏花会时不慎害的怀玉公主落入水中,臣女深感不安。一直想找机会和公主陪个罪。未曾想方才去公主寝殿,却被拦了下来。臣女就想着先和殿下说一声……” 她说的十分诚恳,脸上的表情也令人情不自禁地就想信服她的说法。然而在场所有的知情人听到她这话的一瞬间,心里登时就是“哐当”一声。 ——完了。 所有人忍不住想。 正如之前而言,秦初并不知道怀玉落水是因为被柳颜祸及所致。齐侯府的人告诉他是不长眼的下人给碰着了,他便也就信了,根本没想过对方竟然会拐了个大弯来骗他,是以他并不知晓柳颜与此事有关。而依着丞相的影响力与皇上不想提及此事的态度,想也知道是不会有人主动去秦初面前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本以为这事儿就可这么相安无事地糊弄过去,却没想到他们没走漏风声,当事人却先一步掉链子了。 众人当即露出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来。 沐羽下意识就去看一旁秦初的反应,意料之中地看到了他瞬间就阴冷下来的眸色。而此刻柳颜似乎仍没读懂他眼中的冰霜寒气,兀自滔滔不绝:“臣女用百年老山参为公主费心熬制了些参汤,望公主身体能速速恢复。” “费心熬制?”秦初淡淡道,“那还真是劳你费心了。” “能为殿下做些分内之事,臣女再苦也是心甘情愿的。”柳颜喜道。 看着这场面,沐羽直觉要完。他瞅瞅“生命不息,作死不止”的柳颜童鞋,隐隐似乎懂了为何现如今看起来那般势大的丞相府后来会在一夕之间被吞噬殆尽,想来是柳姑娘这个猪队友在其中起到了功不可没的作用。 这样下去,秦初十有□□要在校场上就跟对方炸起来。 他只得上去圆场:“殿下,今日这练习要不就算了?” 秦初闻言,睨了他一眼。 丞相势大,柳妃在旁对他这太子之位虎视眈眈。若不是因为柳妃近些年身体渐弱,柳颜又一意倾心太子,或许丞相早已经将秦初拉下来了也说不定。 明白这种形式,柳颜又做出如此态度来恳请原谅,秦初也不好当众甩她脸。不然改明儿他心胸狭窄的名声估计就得传遍大江南北。沐羽这话,倒刚好给了他个台阶下。于是就淡笑道:“怎可因为私事就荒废功课?不必,想来阿颜也是能理解的。”说着,就看向柳颜。 柳颜脸上闪过一丝难堪的神色,强笑道:“此言说的极是,怎可因臣女这等小事就浪费殿下的时间。只是来时柳妃娘娘交托臣女一物,想让臣女亲手交予公主。不知殿下可否借臣女腰牌一用,好亲手将东西送到公主手中。” “柳妃娘娘?”秦初终于肯正视她了,“带了何物给怀玉?” “说是小国进贡上来的灵玉,冬暖夏凉,长久戴着于身体颇有益处。”柳颜答,“娘娘一拿到手,就差臣女过来说让送给公主。” 听到这话,秦初忽地觉得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害的怀玉落水的是她,自顾自地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好人嘴脸的也是她!要真是那么愧疚,最开始为何还要推怀玉下水?柳氏一族上下,包括柳颜在内,没有一个好东西! 他“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经知道。随后说:“柳妃娘娘费心,孤知晓了。你把东西留孤这里,一会儿孤带去给她。” “可是柳妃娘娘说了……”柳颜欲言又止。 秦初眼骤然眯起。 沐羽眼看秦初又要发怒,赶紧仗着自己高达80的好感度站了出来,对他说:“殿下若是一时分不开心,臣可替殿下去取来腰牌。” 秦初瞪了他一眼,闪过一丝恼火,咬牙切齿地对沐羽附耳低声道:“你倒真会卖好……也不知道她可懂你一番好心情意!” 闻言,沐羽心中叫屈,想要不是怕你被柳丞相为难,谁会腆着脸出来拉仇恨啊!当即斜看了看柳颜,发现她似乎并未听到方才那句话后,安下心来同样低声回道:“殿下,丞相势大,慎言!” “……哼。”秦初显然也知道其中轻重,便不再揪着这个话题了。他点点头,装出一副沉思的样子来,片刻后道:“既然如此,那就交给你了。”话罢,转向柳颜,温和道,“阿颜,便辛苦你了。” 柳颜受宠若惊道:“这是臣女该做的。” 第42章 成为太子伴读(八) 二人接着便是你来我往地甜言蜜语了几句。 沐羽在一旁萧瑟地站着,只觉得牙齿都快酸倒了。他感叹了一番玩政治的人哪怕看着再没心机,个个果然还是能演得要命。就凭秦初和柳颜虚与委蛇的这手,简直都可以丢去拿个影帝的奖杯。 待到这两尊佛终于想起来一边的沐羽,他都已经快要思考好晚上吃些什么好了。 秦初就让沐羽去给柳颜拿腰牌。 柳颜一路跟着他过去,半是羞涩半是感谢地道:“刚刚谢谢你。” “客气了。”沐羽道,“我不方便见到公主,一直都没能和她问声好。若是柳小姐今日能帮我带句话,那真是再感谢不过了。” “当然,不过举手之劳。”柳颜接过腰牌说。 沐羽目送她离开校场,准备回去找秦初。 没想到,他一回头,就看见秦初换了衣服,一句话也不说地站在那里,表情莫测。他觉得奇怪,就问了句:“殿下怎么来这里了?” “孤过来看看她和你说了什么,竟能让你站出来帮她说话。”秦初说,“孤不高兴。” 他这如同六月天气般变幻无常的孩子脾气弄得沐羽很无奈,只能说:“殿下说什么呢。” “别靠近她,也别对她笑。”秦初背过脸去,“不要装傻,你知道孤的意思。” ……不,他并不想知道。 沐羽头疼地想,他没料到秦初掌控欲竟然这么强,连正常的客套都被他视作背叛似的举动?顿了顿,说:“殿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方才只是……” “莫忘了那是谁的女儿。”秦初冷淡地说,“别叫孤失望。” 沐羽简直辩无可辩,硬着头皮道:“……是。” 听他应下,秦初露出了笑容来,温和地道:“今年春猎,四郎可有空闲与孤一同前往?孤记得你去年便因事耽搁了,未能一同前去,真是遗憾。” 沐羽愣了愣。春猎这活动虽然在南燕朝相当盛行,秦初却向来不是很热衷,不知这次为何会突然提及这个。去年沐府家中生变,未能成行,今年再推辞确实很说不过去了。当即回答:“殿下命令,臣定会跟随。” 秦初很满意的点点头。 既答应了对方随行,沐羽便不能随沐景他们一起离开了。自建国以来,南燕朝年年春猎都由皇帝钦点皇子与一部分大臣随行前往屋山围场打猎,沐家作为武勋世家,自然年年也在这钦点之列。只是这次秦初主动开口让他随行,他估计很大可能是不能与自家人一道走了。 沐景对此倒没说些什么,只是叮嘱他万事须得谨慎以对。反而是沐李氏忧心得不行,担心自己小儿子的木头脾气跟着太子殿下亲密处几天把对方给气疯掉,拉着他絮叨了很久,让他千万学会见机行事脑子灵活些。沐羽听着总有种像是在看宫斗文时被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和皇上置气的嫔妃的感觉,无语了很久,最后忙不迭地跑了。 不知是不是近些日子皇帝兴致不高的缘故,这次春猎并未搞得很盛大,随行臣子也不像往年那样多。虽然在沐羽看来车队仍旧是延延绵绵地铺了很远,但较之沐小公子记忆之中,确实规模已经小了很多。 秦初见他似有出神的模样,就说:“今年多处地方闹灾歉收,不宜行铺张浪费之举。父皇本就有此意,孤略微提了提,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沐羽便觉得很惊讶。他一直以为秦初是个只关心自己,不太注意别人死活的家伙。未曾想他还能做出这等举动,不免另眼以待了些。秦初见他露出这幅模样来,就很生气,怒道:“在你心里孤就是那般不顾人意愿死活的暴君吗!?” 想了想原著里秦初的表现,沐羽觉得他对自己的形容还真挺贴切的,忍不住想最了解自己的果然还是自己。只是这话当然不可能真的说出来,便安抚道:“并非如此,只是臣见殿下比起以往多了许多人情味……因此颇觉感动。” 他仗着自己之前刷高了的秦初的好感度,赶紧胡扯了一番。 可能是因为那好感度刷的是实打实的,秦初对他的回答相当满意,连眼底温度都回升了不少。他说:“莫非四郎很不喜以前孤的种种行径?” 哪儿敢啊!!沐羽心想,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当着秦初的面说出这话来啊!! 可眼下情况显然打哈哈混过去绝对会刷低对方的好感度,他愁了片刻,说:“殿下永远是殿下,于臣看来并无二致。但如此的殿下令人心慕,臣亦如此。” 这话说出来,沐羽简直感觉快把一辈子的脸皮砸进去了。 效果倒是莫名的好。秦初短暂地呆滞了片刻,随后脸上浮起一层浅红色来,挑剔道:“……你最近也学会甜言蜜语了,可是有喜欢的人了?” 沐羽迟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在他犹疑不定间,秦初脸色渐沉,系统忽地开口提示道:“建议宿主肯定回答。” “为何?”沐羽问。 “好感度80以上则进化为爱情值,否则将不会激活。”系统说,“宿主请时刻铭记现在扮演的角色是秦初的白月光。” 沐羽无语:“白月光我懂,但80以上是爱情值?你不早说??上个世界又是什么情况???” “请宿主自行理解本系统说的刚刚每一句话。”系统冷漠道。 沐羽:“……”他感觉似乎秒懂了什么。 ……怨不得上个世界他快死前沈霜会露出如斯表情,原来是因为他抢了李桃夭的戏份还强行背锅挂掉的缘故? 沐羽崩溃了一阵子,接着悲剧地发现他还是得继续担当这个爱情骗子的职业。 原著没怎么提及沐小公子和秦初过往,只说了若非对方为秦初挡刀死去,应当是十分令人艳羡的那种关系。虽然不能摆上明面,但是却是暗地里让人觉得很幸福的。由此可推测这俩人应该不是单箭头暗恋至死的那种关系,而是互相坦白了心意的。 照着这种关系捋下去,沐羽也能理解系统方才那番建议了。这确实是目前看来达到任务目的最快的方法。 话虽如此,他还是颇觉得挣扎。犹豫很久,最后他还是老实认命当他的打工仔,垂下眼睫,对秦初说:“是。” 只是他这幅样子,放到别人眼里就大大变了副味道。秦初见他沉默许久,眼中露出挣扎不定的模样,莫名的生出一股怒火来。他忍着气道:“谁家姑娘?与孤说说看,说不定能让父皇帮你赐婚。” 沐羽噎了噎,心道总不能当着这小太岁面前对他甜言蜜语说我心悦你,我要娶你吧!找死啊!!想了想,就装出一副颇为神伤的表情来,对秦初道:“不必劳烦殿下,这位……尊贵异常,实非臣能肖想的对象。殿下还请留臣一丝面子,莫再追问了。” “你乃靖安侯府四子,这天下有几个女子你肖想不得的?况且你还是与孤自幼时一起长大的朋友,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又有几个女子能将你拒之门外?”秦初侃侃道,脸上带着既不屑又冷淡的笑容。他刚说了一会儿,随后意识到这个问题实在很有些蠢——不说别的人,他说的这些条件,刚好死不死就有个人符合。 ——远的不谈,近的便是柳颜。 而且沐羽对她似乎也挺温柔的,前几日可不就主动站出来给她解围了么?以往可没见他有这么主动。 意识到这点,秦初脸色瞬间“刷”一下就黑了下来。他阴沉地道:“别的都可以,你不准打柳颜主意!” 沐羽一愣,还以为秦初到底还是有点喜欢柳颜的。便估摸着这家伙可能想歪了,以为自己暗恋柳颜所以吃醋了。立刻坚决与老板娘撇开关系:“殿下莫要寻臣开心了。此事与柳小姐没有半分干系,臣恋慕乃另有其人。” 秦初越听解释却越觉得对方在胡掰乱扯,肯定心怀鬼胎。却也挑不得半分错处来,当即怒哼一声,拂袖进了马车,在不肯理会他了。 几乎从未有过撩妹……不,撩汉经验的沐羽顿时觉得心好累。 感觉就像是追着孙子喂饭的奶奶,好不容易追上了,苦口婆心地劝吃饭,孙子还对他说,去你的,我不饿,你做的饭好难吃。 好气啊!! 自觉太子殿下估计挺长一段时间都不想再看到他了,沐羽很有眼色地从随伴的位置上撤下来,乖乖的跑到秦初暂时看不到他的地方去。免得在他眼前多晃多错,最后还得被他揪着批评一顿。 见他简直落荒而逃般跑回来,齐正阳很同情地问:“四郎,又被殿下骂了?” “……算是吧。”沐羽敷衍道。他觉得方才那几句话他说的实在是没什么水平,被喷也挺活该的。倒是秦初……跪求不要误会他和柳颜有一腿,他真的是无辜的好吗? 齐正阳瞅瞅沐羽,叹了口气说:“你也不要总是这么倔嘛,非得不见棺材不掉泪。你老这样,殿下怎么可能不气嘛……” 对他的好心,沐羽很感激。但是他觉得他有必要得给自己正一下名:“不,其实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齐正阳一脸问号。 时值恰巧来到屋山围场,从车队的后方忽地来了一个穿着随侍打扮的人,来到二人身边,行了个礼。 不等他们发问,那人就先自报了家门,说是丞相府上的帮自己家小姐来送个口信。而后又道,自家小姐感谢前几日沐公子帮她解围,是以想当面感谢一番,想问他有没有空出来见上一面。 “……就是这个。”沐羽冷漠道。 齐正阳:“……救命!” 第43章 成为太子伴读(九) 说实话,柳颜的想法,沐羽其实是不太能理解的。 不说别的,现在这种顶着疑似·未来太子妃头衔的她巴巴跑过来说要感谢他,还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不是等着被秦初惦记吗! 沐羽自觉刚刚才上了太子殿下心里的小本本,绝对不能再踩他的雷区了。可又不好明着拒绝对方,赶紧对齐正阳使了个眼色,为难道:“只是举手之劳,柳小姐不必如此大张旗鼓……” “是啊是啊。”齐正阳附和道。 “可是小姐嘱咐了,一定要请到沐公子。”那人答,很有一番要是沐羽不答应,他就不动了的意味。 这就很让人无奈了。 沐羽和齐正阳对视一眼,最终齐正阳在他求救眼神中败下阵来,叹气低声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罢了罢了,四郎到时候记得帮我在殿下面前美言几句。” 回应他的是沐羽的麻木脸:“好巧,我也是。” 两人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等一切安顿好,沐羽拖着试图装死的无辜路人齐正阳含泪上路。 那柳府下人早就等着他了,一见着面,就将他俩领去了位于屋山行宫的某处。地处幽静,繁花环绕,倒是不负皇家别苑之名。只是身为大臣之女却住在这等地方,委实是破格了些。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安排的。 见他来了,柳颜脸上露出淡淡笑容。只是在看到他身旁齐正阳之后,这笑变得略微有些尴尬。她说:“上次得了柳妃娘娘命令走的匆忙,没能仔细向你道谢。所以这次特意请沐公子过来做客,聊表谢意。” 直觉告诉沐羽事出反常必有妖,柳氏向来不予他家有多好脸色,柳颜却忽然花这么大功夫来找他还说感谢,肯定有事要找他帮忙。 果不其然,在他俩推辞了一番表示不用道谢后,对方抛出了自己的问题来:“其实今日请沐公子来……实话不瞒,是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该来的总会来,沐羽放下茶杯,不动声色地和齐正阳对视一眼,心里大致对她所谓的请求有了个猜测。他估摸着这很大可能与秦初有关,否则这姑娘肯定不至于大费周章地找到他来帮忙。就说:“不知柳小姐所说是何事?若能帮忙,定当尽力而为。只是我人小力微,有些事情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本是件小事,按理说不应该来麻烦你的……”柳颜忧愁道,“只是殿下一向与我……不甚亲密,我又实在很希望能请殿下来观礼,可是又不想借助父亲帮忙……所以唯有麻烦沐公子了。” 观礼……? 沐羽傻了片刻,随后想起近日确实听沐云说起过柳府在派发自家大小姐成年礼的请帖。而皇帝将在柳家小姐成年后指给太子为妻的说法也甚嚣尘上,那这个时候柳颜会跑过来找他帮忙倒也说得通。 就是……这任务委实难了点。 秦初对柳颜有多讨厌,或许旁的人看不大出来,他们这几个自小与他一起长大的发小却是很清楚的:那真是翻起脸来谁都不认的。 其实沐羽估计柳颜对秦初不喜她也清楚,奈何架不住一心一意全在对方身上,肯定就没他们这群旁观者看得那么清楚。是以抱了期望以为事情会有转机,故有此一说。 但他们不一样啊!!他们看得简直不要太清楚啊!!沐羽觉着他要是敢跑去当这个说客,估计这小太子就能先抽出刀来先把他给砍了,都不用他以后主动去挡刀挂掉了好吗! 显然不止他一个人这么想,旁边的齐正阳也偷偷把手伸到了他腿上狠狠拧了一把,然后低声说:“四郎,慎重啊!慎重啊!” 沐羽心道:你当我愿意接这烂摊子!却知晓这是必定不能明面上拒绝对方的,不然他们这帮太子身边人都表露出如此态度,柳家很快就能得知秦初对柳颜的真正态度为何,这对还在养精蓄锐期的太子势力来说必定是一个巨大的阻碍。毕竟柳氏身后还有个三皇子在虎视眈眈,如今柳丞相没有表现出自己的鲜明立场,一是因为太子如今虽小错不断,大错却是没有犯过什么的,对柳氏的态度表面上也还说得去。二则是因为柳颜一颗芳心全挂在秦初身上,柳丞相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心总归是要向着她的。 想了一阵,他最终还是说:“此事不难,我回去定当与殿下禀报。只是殿下终归是太子,实乃我等想法可以左右,只能尽力帮小姐游说。若是太子殿下实在是事务繁忙,届时未能成行……还望柳小姐能体谅。” 见他答应下来,柳颜喜出望外,连忙道:“尽力而为便好!我本也没报多大期望,若是殿下能来柳府观礼,我自然是不胜荣幸。若是遗憾错过,那也只能称是没有缘分了。真是麻烦沐公子了。” 说完,她又说了很多其他感谢的话。 正事说完,柳颜显然也颇有些意不在此了,一面维持着表面的礼数,一面敷衍着拖到赴宴结束。匆匆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会面,俩人朝住地往回走。 齐正阳心疼的说:“四郎,一会儿回去……你打算怎么办。” “……先缓缓。”沐羽凄凉地说,“现下去和殿下说这件事……恐怕殿下会发怒。” “???”齐正阳脸上浮现出疑问之色,“怎么啦?” “正气头上。”沐羽顿顿,总不能说他今天把对方给撩炸了吧?果断绕开这个话题,“不说这个了。我来时听三姐说齐姊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卧床不起,颇为担心。不知近日可好些了?恰巧三姐与一位治疗风寒颇有经验的女道人颇有交情,可需要帮忙?” 齐正阳见他不愿提及,也就顺势拐了话题:“嗨……我姐那人一贯好强,你又不是不知道。本来是小事儿的,她非不听劝,这才又加重了的。你不用担心,养养就好了。也帮我向云姊道个谢,真不用客气。” “天气虽开始转暖,但也要小心,万不可贪图一时之快着了凉。”沐羽叮嘱道,“不仅齐姊,正阳你也一样,要多加小心。” “好好好,我晓得。”齐正阳哭丧着脸道,“四郎你怎么和我姐似的,也喜欢唠叨我。” 就这么一路聊着闲话,二人在回去路上倒也没话费多少时间。倒是因为走前天色就已经不早,这一来一去又耗费了些时间,回来时竟已经很晚了。 他俩同为被太子拎过来的人,住的地方也算靠近,就一起往里走。不曾想就在拐歪处刚分了手,打算滚回自己屋子的沐羽就目瞪口呆的在门口看见了秦初的身影。 沐羽当时就要卧槽了。 他刚刚还在愁着答应了柳颜的事情该怎么向秦初提及,正心虚着,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这边想着,那边就撞上了正主。而且周围竟然…… 一、个、随、侍、都、没、有! 循声回望的秦初对上沐羽惊讶的目光,脸色瞬间变得极为糟糕。他抿着唇,盯着沐羽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最后用很明显就能读出其中怒火的声音质问他:“你刚刚去哪儿了?” 沐羽简直要无话可说,给他跪那儿。这大爷今儿早上还被他和柳颜的关系给气得半死呢,要是回答说刚刚应柳颜之邀去赴宴了,不得切死他啊?此刻简直万分憎恨齐正阳为何住在拐角另一处屋子那儿,没法给自己解围。可因为和柳颜的约定,又不能随便敷衍秦初,只有老实交代:“方才应柳小姐之邀前往赴宴。” “赴宴?柳颜?”秦初果不出所料地恼了,“孤不知你何时竟与柳氏之女如此要好了?” 沐羽老实低头装鹌鹑,任他喷。 秦初指着他鼻子狠狠喷了一顿。过了阵,累了,但仍很气。说:“你都不问问孤在这等了多久吗?” 沐羽想想,他大约是没这个胆子的。不过老板既然发话了,就马上跟上接话道:“是臣的错,应该留在屋中不随处走动的。殿下……等了臣多久?” 秦初见他如此上道,无语了一阵。数了数:“……也没有很久,算了,这事儿本不怪你。她非要请你去,你也是没办法拒绝的。进去吧。” 沐羽闻言赶紧把他请了进去。 话说到这种程度,沐羽也算明白了。对方根本就不是来找茬儿的,反倒是像一时兴起来找自己的,至于目的……就不太清楚。只是没想到兴之所至,对方竟然不在家!吃了个闭门羹的小太子不免一肚子火,再说起起因是因为柳颜,就更恼了,所以找他发了下脾气。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秦初进了屋子,环绕了一番他这临时住地,说:“你这屋子太小。” 沐羽听了不免无奈。太子的屋子,谁敢给往小了盖?他只是个伴读,谁会给他和太子似的待遇,秦初这话未免说的太何不食肉糜了些。便回答:“殿下,此屋符合规格,很好。” “……也是。”秦初反应过来,坐在屋里一处椅子上,盯着看他,“柳颜叫你去做什么?说了什么?” “说是感谢臣上次出口相帮。”见他竟然主动开口问,沐羽觉得正好是坦白与柳颜约定的好时机,便一股脑倒了出来,“不过臣应邀前去后,柳小姐又说有一事请求臣帮忙。” “哦?说的什么?”秦初来了兴致,“是什么忙?你答应了?” “答应了。”沐羽道,“所以正在和殿下坦白此事,还请殿下一听。” 秦初心情似乎不错,说:“你说说看。” “柳小姐近些日子将行及笄礼,想邀殿下前往。”沐羽道,“她言自己不甚讨殿下喜爱,是以想让臣从中周旋,请殿下前去观礼。” 第44章 成为太子伴读(十) 秦初的表情慢慢变了。 他似是拿捏了一阵,慢慢的笑了出来:“你倒是很实诚。” 沐羽不为所动,只问道:“殿下意下如何?” “再议吧。”秦初兴趣像并不在此,“既然都大费周章地找你来当说客了,若到时孤不去,四郎可会生气?” “臣只是受人之托与殿下一说罢了,并不敢产生左右殿下意志的念头。”沐羽说,“只是……私以为要是拒绝这等邀请,恐对您不利。” “不利……也是。”秦初闻言,琢磨似的看他道,“那四郎呢,就你而言,是怎么想的?” 沐羽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这应该是秦初在试探他的意思,是时候狂刷一波好感了。当即道:“臣只希望殿下顺心而为便好。” 听到这句话,秦初却突然哈哈大笑出声来。一面笑,一面指着他,眼泪都快出来了。 沐羽冷静地看着秦初,等他笑完。过了一阵,他果然笑够了,拭了拭眼角,淡淡道:“孤当真许久未曾听到顺心而为这几个字了。” “殿下乃国之储君,自是不能太过肆意任性。”沐羽道,“这也只是臣私下想法罢了,殿下不必往心里去。” “你说得对,但是偏偏孤把话听进去了。”秦初说,“怎么,四郎要直言进谏吗?” ……并不敢。 沐羽心里这么想,口上还是说:“这要看殿下是如何做的。” 秦初从坐着的椅子上站起来,绕着屋子看了一圈儿,说:“你这屋子不错,今儿孤不回去了。” 沐羽:“……”坑爹呢这是!! 他艰难地想了一阵对方的意思,可惜猜不出来,只有问:“殿下的意思是……?” “独自一人在寝宫实在太过无趣,还是你这儿有意思些。”秦初道,“反正明日无甚行程,近日得了几张曲谱,不知四郎可有意与孤共鉴赏之。届时抵足而眠,岂不美哉?” 话罢,拿出几张谱子来,在他面前晃了晃。 沐羽被“抵足而眠”这四个字给震慑得木了几秒,头皮发麻地垂下眼来。心说这货明明早上还一身戾气恼得不行,怎么晚上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学会撩骚了?他十分无力,恭恭敬敬地接过那几张曲谱,纠结地说:“臣……怕是……” “怕是什么?”秦初斜眼瞧他,摸出一支竹笛来,“若是四郎不曾随身携带,孤这里有。” 见已经避无可避,沐羽唯有腆着脸接了那笛子。他翻了翻对方给他的谱子,发现尽是些沐小公子记忆里没有的乐曲,让他一个曲盲纯靠记忆里的技巧来吹奏实在是很为难人。 他自觉这曲子被自己演奏得断断续续,实在难以入人耳。又试了一段,索性停了下来。未曾想秦初却十分沉浸其中,听他停了,问:“有问题?” “臣心不静。”沐羽说,“这等古曲所需技巧实在太过高超,臣怕辜负了殿下的期望。还是停下吧。” “可孤并未听出这曲中有丝毫的心神不宁之意。”秦初道,“莫不是四郎觉得孤惹你厌了?又或是你觉得此举不妥?” 确实不妥。沐羽想,哪有让人去做这种事儿的理。不过他并未说出来,而是装作很为难的样子,犹豫了一阵说:“殿下要实在想听,臣为殿下换一曲吧。” “不必了,你的意思孤已懂得。”秦初制止了他,眸中浮现一丝失落之色,“其实此次来,孤另有所图。不过你既然觉得如此为难,那便算了吧。” 沐羽疑惑道:“臣并非此意……殿下请说。” 秦初注视着他,静默片刻:“孤来找你和解的。” 沐羽听了,简直要满头问号。除却上午那一番争吵,他并不记得有何事需要这小霸王主动低头认错来找他和解的。秦初这是吃错药了吧? 发觉他如此表情,秦初略微尴尬:“孤想为以前对四郎的态度道歉……” “殿下……”沐羽傻眼了。 “孤以前实在太过任性,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幸得四郎不曾因此厌弃疏远孤。孤亦感十分庆幸。”秦初缓缓道,“近日偶梦母后,她叮嘱我万事小心,戒骄戒躁,不可再过分随性。方察觉这些年来,出格过分的当是孤才对。” 沐羽默。在沐小公子的记忆里,皇后当年猝逝的事情确实给秦初带来了极大影响。以至于很长一阵诸人对待这太子殿下时,都小心翼翼、谨慎无比,生怕说错、做错什么,就刺激到了神经脆弱的他。此后性格数变,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秦初说了这些,倾诉欲却并未有因此而减弱分毫,反倒愈加强烈了起来,开始一股脑地朝他倒:“孤幼时贪玩,曾跌下冷宫水池。兴许是那时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被魇着了。自那以后,就常常做些光怪陆离的梦,总梦见一女子在长久地吹奏着什么曲子。每每听到这笛音,孤总觉得痛彻心扉、难以忍耐。唯有在母后身边时方可缓解一二这痛楚。只是后来母后亦去了,孤便再难寻找这心理慰藉。” 沐羽觉得这人应该就只是单纯把他当个垃圾桶了,决定兢兢业业地履行他这垃圾桶的职责:“殿下节哀。” “孤今日来,可非是来找你诉苦的。”秦初却忽地笑了,“那日清风楼得闻四郎一曲,孤恍然大悟,终究是找到了那女子依稀所吹奏之曲的名字,算是了了一桩心愿。得此之福,孤亦算是摆脱了那梦魇带来的影响了。” 听到这,沐羽算是懂秦初今天这番作态的原因了。合着拐了那么大个弯儿,原来是感谢自己来的。怪不得之前清风楼一趟后,他能那么大方地狂加了一堆好感度,还态度转变如此之多。 唯有一点让沐羽十分奇怪:梦貘们的曲子,他又是从哪儿听到的? 毕竟这世界……并未有见过什么妖魔鬼怪? 说完这些,秦初似是累了,揉揉额角,对沐羽说:“四郎为孤吹一曲归乡可好?” 这要求不过分,沐羽拿出竹笛,依他所言吹了一曲归乡。 笛音悲婉悠扬,延绵传播。幸得他所住之处较为偏僻,总算不怕在这个时间点噪音扰民。沐小公子的笛艺并不负当初齐正阳那句夸赞,沐羽自己都快要沉浸入其中了。万万没想到,奏到一半,却觉得身旁一重,回头见竟是秦初昏睡在了他身侧。 莫名地当了免费靠枕的沐羽童鞋顿时一阵悲从中来:讲道理,有话好好说,别一言不和就昏过去成不成!还能不能让人好好睡觉了! 沐羽小心翼翼地试图挪开自己,让秦初躺榻上去。不想他只是动了分毫,对方就皱了眉头,一副将醒未醒的模样,让人看着实在是很难忍下心去扰醒他的沉眠。 ……当然,沐羽也没那个勇气去弄醒他。万一小太子醒来之后翻脸不认人起床气把他砍了,他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好吗! 纠结了半天的沐羽做出沉思者的模样,僵硬地继续当他的沐牌靠枕。 系统唯恐天下不乱地蹦跶出来:“膝枕!快!膝枕!亲爱的我想看!” “……闭嘴。”沐羽怒道,“你能不能靠谱一点!别总是落井下石!” “我很靠谱的好吗?”系统特委屈,“你看,他睡着了,根本不知道自己之后干了些什么。你这时候给他膝枕,他醒来之后看到昏睡过去的你肯定又温暖又感动啊!好感度哗哗地刷到飞起好吗?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懂情趣啊!” “……不我觉得他会先提剑杀了我谢谢。”沐羽简直不想理系统,“你说让我把他挪床上去都比这个靠谱。” 系统听完这话,诡异地沉默了。 沐羽直觉不对,接着听到随后传来的声音瞬间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 只听系统冷漠地念道:「开启支线任务“膝枕”,宿主须得与任务目标同处一室,提供膝枕服务直到对方醒来为止。成功完成此支线任务可获得功德值100,失败扣除功德值300。目前进度:未完成。」 干他大爷的系统!!沐羽崩溃地想,去他的他之前辛辛苦苦地准备了半年的论道会支线也才给了他一百点功德值!!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充分体会了被周扒皮压榨的长工的辛酸。 但俗话说的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系统的好打工仔沐羽同志在内心挣扎了三秒之后,决定抛弃节操与脸皮,忍痛听从对方要求。 系统十分开心:“这就对了嘛,我总不会坑你的。你这么抵触我为什么呀。” “要点脸谢谢,上个世界就是被你坑死的。”沐羽不为所动,“再说一次,闭嘴。” 系统讪讪的匿了。 始作俑者跑了,可怜沐羽还是得继续他的作死之旅。他胆战心惊地扶着秦初,生怕自己把他给碰醒了。倒是不知是不是肌肤相触的温暖柔软,秦初倒是没有露出之前那种皱眉将醒的模样来。而是很听话很乖地让沐羽把他给摆正了,仍旧睡得沉。 看他兀自睡得香甜的样子,沦为枕头的沐羽就很气。想想一切起因就是因为这货竟然……竟然在听人吹曲的时候!!这么不尊敬人地!睡着了!!就更气了。简直想掐死这小崽子。 他对着秦初张牙舞爪地比划了半天,仗着对方睡着了毫无所觉难得地硬气了一阵。过了会,累了,就支着脸,也无意去研习笛艺,盯着这小灾星的脸看。 对方倒是不负皇室一身好血脉,唇红齿白皮肤细腻,眼睫如同鸦羽一般长且翘,五官秀气昳丽。沐羽是很少会长久地注视别人外貌的那种人,但只这几眼,他也不得不承认系统如此不要脸确实有它的理由…… 毕竟美人……大家都喜欢的。 况且沐小公子这副皮囊,实际上比起秦初还要好看上几分的。 他看了一阵秦初,心里盘算着还要多久天明。依稀记得对方睡着前看夜色应是子时,想来应是不需要太久的。 只是这个不需要太久……怕也是好些个小时了。 待到后半夜,沐羽实在太累了,自己也遭不住这么熬下去了。便索性不管系统,自个儿一头靠在一旁,果断睡着了。 管他什么太子还是系统,皇帝过来都不能阻止他睡觉!! 直到睡着前,沐羽还如此怒气冲冲地想。 第45章 成为太子伴读(十一) 于是就这么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秦初是最先醒来的那个。一夜无梦,除却睡着的姿势不太好外,可以说得上没什么好抱怨的了。只是乍醒来时却见身上披着件衣服,看样子是沐羽的。再一抬头,这人堂而皇之地靠在一旁,垂着眼,明显睡得沉得很,不由一阵气结。 这木头,就不会找个毯子给他盖上吗!盖衣服是什么鬼! 不过气归气,看着对方抱胸缩在一旁,把衣服给了自己。秦初还是觉得颇为暖心,一面想孤没白对他好,一面将那衣服重新盖到了对方身上。 盖衣服时,他手不慎碰着了对方的胳膊,却见着对方紧紧抓着自己拿给他的竹笛。见状秦初心底无端生出一股奇妙感觉来,忍不住就想多看看眼前这人。 他手轻轻覆住对方双眼,身体凑近了,仔仔细细地、一点点地去看这人的容貌。忽地发现对方长相貌若桃花,其实是很合他口味的那种,并不像是个武将世家出来的人。之所以以前屡屡看他不甚顺眼,或许主要原因是他那时总觉得这人极为讨厌,倒了自己胃口,所以相由心生地一并觉得这人的长相一并惹人憎厌。而今满怀欣喜去看,则几乎快要将自己整颗心都陷落进去。 毕竟在秦初记忆之中,对方很少会对他露出这般毫无防备的表情来。眉毛几乎是永远拧着的,眼睫也永远是垂下的。除却肃容劝谏,便是副诚惶诚恐的顺从模样。当初清风楼被人调侃乍见的羞窘神态,实在令人心动。 鬼使神差地,秦初凑上前去吻了对方的脸颊。 「目标“秦初”对你的好感度10 支线“膝枕”已完成,奖励功德值100」 突如其来的提示音吵醒了睡梦中的沐羽。沉沉的睡意还未完全退去,他茫然地眨眨眼,只见视野尽是一片黑暗,温热的掌心覆在他眼睑之上。这让他整个人顿时一激灵,而后整个人都清醒起来。 “醒了?”泛着潮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是秦初。 沐羽微微颤了颤:“殿下?” “嗯?”回答他的是含糊不清的鼻音,“时间还早,再躺一阵子吧。” ……还早?? 还早?? 入目皆被秦初的手挡着,沐羽自己根本看不到外面景象。他试图挪一挪地方,秦初却紧紧地将他禁锢在自己怀里,不肯让他动上一丝一毫。温热的吐息喷在他耳畔,引得他颈周附近泛起了一片浅浅的薄红。 这就很恼火。 沐羽万万没想到一觉醒来,秦初就变成了这幅作态。虽然任务更进一步了应当令人欣喜,但讲道理这种情况……怎么让人欣喜得过来啊!!! 他用方才清醒还很迟钝的脑子思考了一番,觉得自己应该说:“殿下可否……将手移开。臣……这副样子实在是……” “什么?”秦初问他。 “殿下请治臣大不敬之罪。”他诚惶诚恐道。 听到他的话,秦初的身体仿佛僵硬了一些。接着很快,不出沐羽所料地,只听他扫兴地低哼了一声,随后道:“你什么时候能学会读懂气氛?!” 沐羽觉得十分无辜。要是他学会见机行事这四个字是怎么写的话,那不是崩了人设了吗……况且他装得这么不解风情,也没见秦初给他减好感度。到最后还不是嘴上说说? 他不为所动,果断玩了把欲擒故纵:“臣不懂。” 蒙在眼上的手骤然松开,随后映入眼帘的是秦初恼火的脸。俩人对视了片刻,他毫无波澜的眸子对上对方燃着怒气的眼睛,随后秦初嘲笑他道:“你这木头德性,心有所属大约与你无缘了。也不知道以后哪个缺心眼的会瞧上你,那家小姐真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嫁你为妻。” 怎么可能,沐羽心想,他死得早呢,哪能等到娶妻生子的年岁? 就说:“承殿下吉言。” 秦初被他这态度气了个倒仰,指着他“好好好”了半天,最后一怒之下拂袖摔门而去。 那门“砰”地一声在他眼前合上,沐羽无声地收回自己的手,心情十分纠结:太子殿下啊……您可还没洗漱呢? 奈何人已经被他气跑了,他等了半天,也没见方才作的死变成好感度被挂下来。心中便知这太子殿下果真是个死傲娇,于是慢吞吞地挪着去洗漱了,束发换衣。 眨眼数日。 因得之前尴尬事情,秦初一连几日都未曾搭理他。齐正阳在沐羽和秦初之间夹着,简直左右不是人,深觉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痛苦难耐。崩溃了半天,最后决定谁都不管了,拒绝做和事佬,安静地打他的猎。 南燕朝好猎,是以士族子弟人人皆一身好骑射的本事。沐羽他们几个又数其中佼佼者,几天下来,皆收获颇丰。秦初猎了两只雪狐,赢来一片趋炎附势的阿谀之声。也不知他是不是吃错了药,回去的时候竟主动靠近了沐羽。沐羽还以为他还在气头上,正想说些什么,却见秦初嫌弃地丢了只雪狐过来给他,让他收好。 沐羽捧着那狐狸尸体,一脸茫然。 “怀玉之前要孤打只雪狐与她做围脖。”秦初道,“两只浪费了,你不是有个叫阿绮的妹妹?给她了。” 听了他的话,沐羽只觉得无奈不已:这人什么时候能学会说话别拐着弯儿抹角地掩饰自己意图啊?遂收下那狐狸,对秦初说:“臣替阿绮谢过殿下。” “不必,顺手而已。”秦初冷淡地扭开头,策马走了。 望着他背影,沐羽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做的好像有点绝情。 齐正阳凑上来,非要瞧那雪狐。沐羽拿给他瞅了,只见那狐狸被一箭毙命,创口极小,拿来做围脖的材料定是极好的。不由羡慕道:“我阿姊想要这雪狐皮念了许久了,却一直未曾找到好的。四郎你真是好运气。” 沐羽听了,想想自己应该是没胆子把秦初送他妹的东西送人的。唯有道:“八街有家皮草铺子,货源向来极好,你让齐姊在那里看看?” “她那急性子,早就找遍啦。可不就是没找到才抱怨呀。”齐正阳道,“屋山围场毕竟是皇家的地方,这雪狐想来是养了许久才给放出来的。这毛色哪是寻常野狐可有的,殿下也是遇着巧了。我等等再看看,能不能凑巧碰见一只。” 沐羽一想也是,就说:“那一会儿我也帮你看看,两个人一起总是希望大些。” 齐正阳大喜:“如此,多谢你了。” 两人策马前行,却忽地见了一片兵荒马乱之势。疑惑之际,随手抓了个人问出了何事。未曾想对方竟答:“三皇子围猎时自马上跌下来了!现在正要送回行宫医治呢!” 三皇子?! 听到这个消息,沐羽与齐正阳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读出惊骇之意。三皇子虽然已到了可以骑马参与围猎的年纪,但年岁仍小,自那高头大马上跌下来,怕是受伤不清。想来就算不死,以后也会落下残疾或其他病症。至于要非实话实说的话……恐是很难活下来。 而三皇子若就这么死了,背后将会扯出一大批利益关系来。这朝局,要变天了。 果不其然,出了此事之后,皇帝无心再继续春猎。全随行上下皆围着坠马的三皇子打转儿,流水般的珍稀药材送来帮助其吊了数日的命,然而并未能将之安然救回。几日后,气数已尽的三皇子醒来和皇帝说了几句话,死了。 这结果没人感到意外。只是几经传回京畿,因病未能成行的柳妃却受不了打击,晕了过去,险些也跟着去了。 瞬间又引来一片骚乱。 一昔之间,身为太子的秦初未来竞争者的对手全这么倒了,未来似乎一片坦途。 话虽如此,沐羽却嗅到了股风雨欲来之势。 因得三皇子猝然离去,加之柳妃病重。本来广发请帖的柳颜成年礼的宴请也被取消,只低调地简单办了办,倒是依旧请了秦初前去观礼,约是柳颜的坚持所故。 就是这成年礼宴也没能顺了她心意,不知俩人又犯什么冲怼上了,总之最后不欢而散。 秦初一肚子气地跑来靖安侯府的时候,沐羽正在教阿绮张弓。结果才刚教到姿势该如何摆,这家伙就怒气冲冲地跑来,让他陪自己出去消遣解气。 沐绮见了太子殿下,软软地问了声好,并就上次那条雪狐皮向他道了声谢。 被她这么一打岔,秦初火倒是散了三分。只是仍旧是忿忿,对沐羽道:“四郎与孤去清风楼。” 沐羽拍了拍沐绮的脑袋,她看了看秦初,又看了看自己哥哥,有点郁闷地缩到了一边儿去,自己摆弄弓箭去了。见她乖乖走了,沐羽这才将视线收回,对秦初说:“殿下,三皇子猝逝,您身为长兄,不可在丧期公然前往风月场所。恕臣难从命。” 提及三皇子,秦初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这个早死的弟弟。他虽然和对方关系不善,只是这种时候去寻欢作乐也确实令人难堪。沉默片刻,扫兴道:“算了,当孤失言。但来都来了,你且陪孤走走吧。” “好。”沐羽点头,随即问,“殿下怎么了?臣记得今日……当是柳小姐的生日宴。” 第46章 成为太子伴读(十二) “勿提她。” 得到的是秦初隐忍的回答。 沐羽茫然,这是又和柳颜吵起来了的意思?便下意识地劝说道:“殿下身为太子,莫要因为这等小事就屡屡与女子置气。况且她身为柳相爱女,殿下总要给柳相留些面子的……” “留留留,他可曾给孤留过面子!”秦初说,“孤看他就从未把自己摆在该在的位置上过!便是父皇他又有几分尊敬!” “殿下……”沐羽很无奈,“这种话,下次莫要再在外人面前说起了。万一被人听去,传到丞相面前可如何是好……” 秦初顿了顿,说:“你不是外人。” 沐羽想想,道:“殿下这话虽然令臣颇为感动,但臣还是要说殿下不可如此为之。人心莫测,殿下并非圣人,如何能得知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 “那你可有打算要背孤而去?”秦初道,“可会有二心,将孤所说的话告知他人?” 沐羽卡壳:“……不会。” “那孤如何说不得?”秦初斜眼睨他。 沐羽不说话了。 良久,他叹了口气:“殿下……和柳小姐吵什么了?” 恰巧俩人走到一处亭子旁,秦初坐下来,淡淡地道:“哦……她说母后忌日将近,想与孤一同去祭拜母后。” 听了他的回答,沐羽傻了片刻,随后反应过来:这个要求确实……挺作的。柳颜这姑娘其他都还好,就是偶尔智商掉线拖自家后腿拖的惨不忍睹了些。 毕竟当年皇后去世,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要安在柳家的头上。这点可称为秦初的禁忌了,不想她偏要在这种时候重提此事。 果不其然,只听秦初道:“当年母后被柳氏苦苦相逼之时,怎不见他们这般好心?如今不过恋慕孤这副皮相,就表现出自己多么在乎孤的样子来……装给谁看呢?” 此事涉及旧事,沐羽没敢乱接话。 秦初倒也不在意他回答与否,自顾自道:“她喜欢的是孤的脸,父皇不过是因为孤是他与母后所生之子,孤身边之人则是因为孤乃太子……那四郎呢?若孤以后不再是太子,四郎可会弃孤而去?”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不过对于沐羽现在的身份来说却应该答得犹豫一些。但是考虑到秦初的心情,他还是十分果断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除非殿下勒令臣离开,臣才会离殿下而去。还请殿下以后不要说这种话。” 秦初愣了愣,无所谓地笑笑:“父皇亦不敢拿柳相如何,孤不过一小小太子,又能拿他如何?怕是要委屈四郎了。” “殿下……”沐羽看着他。 “近日朝局不甚明朗,柳妃缠绵病榻,母后忌日父皇怕是不能成行了。”秦初拍拍手,站了起来,“孤会禀告父皇,令太傅暂不必晨课,四郎且在家好好歇息一阵子吧。等母后忌日过了,再提此事。” 沐羽见他仿佛打定主意了的表情,很想说些什么让他不必想法如此极端。只是他稍作思考,便又将这些话咽了下去。 这些话不该由他来说,至少,现在的他没能力说这种话。毕竟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太子伴读罢了。 陪着秦初又在沐府的园子里走了一阵,走到一处竹林,他停下来,盯着那从竹子看了老久,末了对沐羽说侯府的竹子养的不错。沐羽想那从竹子自从扎根在那儿,好像就没专人打理过,竟也不知为何能长得如此旺盛,不由一时语塞。随后才答他,说多亏父亲照管的好。 秦初瞥了他一眼,也没拆穿他这拙劣谎言。靖安候常年戍守边关,如何能有空照管自个儿家里的一丛竹子?想来不过是怕他难堪的场面话而已。他倒也没生气,顺着沐羽的话头,问起了沐景的近况来。 沐羽思考了会儿秦初问他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估摸着这小太子说不定是总算脑子开窍想起来要拉拢属于自己的势力了。只是今日沐景可不在家,他将事实拖出,果见到秦初微滞,之后便没再多问些什么了。只说让他转告近日天气不定,让靖安候保重身体。 见他这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沐羽觉得自己应该好好表现一下。在秦初散完心欲离开沐府之时,他露出游移不定的挣扎表情来,对秦初欲言又止。 秦初问他:“四郎有事?” “臣虽人微言轻,但一日为殿下臣子,沐府便不会有二心。”他向对方承诺道,“请殿下心安。” 秦初轻笑了一声:“这一日为何日?” “臣死为止。”沐羽说。 闻言,秦初瞳孔微缩,整个人仿佛被这个回答给震动了,脸上浮现了几许动摇的神色。沉默了许久,说:“好,孤记得了。” 不知是不是这个回答实在是刺激到了他,告别时,秦初显得颇为狼狈,逃窜上了马车。 沐绮很不解,问沐羽:“四哥你刚刚和太子殿下也没说什么呀?殿下怎么被吓跑了?” “没什么。”沐羽十分寂寞地摸了摸她脑袋,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凄凉,“阿绮记住四哥刚刚和殿下说的话,如果以后殿下欺负你了,你就复述这句话给他。”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秦初这家伙在剧情开始之后一度想对他这小妹妹下手,并且差点就把她给弄到自己后宫里去了。要不是因为后来遇到了主角,怕是已然得手了。他虽是个外来者,但也对阿绮喜欢得很,想必若沐小公子本人在此,也是不希望会看到自家小妹落得个凄惨下场。索性不如先提点她一番,免得以后还要受罪。 “哦……我记得了!”沐绮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随后又说,“不过殿下才不会跟我一个小孩子计较呢,四哥你想太远啦。” 沐羽揉揉她脑袋,没有接话。 沐绮就扯着他,嚷着让他把之前耽误的教习给补了。 拗不过她,沐羽只能又圆润地滚回了靶场。 时间眨眼而过。 不知是不是因为近来局势暗潮汹涌不定的缘故,沐羽发觉周围的气氛开始凝重起来。便是轻浮浪荡如齐正阳这种人,都已经不太敢喜笑颜开。而类似沐景这种风吹雨打都干扰不到的纯臣党,都仿佛被这股暗潮给带得身不由己起来。至于这股漩涡来源,则是自三皇子夭折后便一直缠绵病榻的柳妃。 柳妃乃柳氏贵女,自小到大便一直过得顺风顺水。就算当年还深受如今皇帝宠爱的皇后也没能给过她什么气受,更遑论在皇后故去之后她的地位了。只是这顺风顺水却也代表了她既少受挫折,那一旦遇事则会就此倒下,再难爬起。 三皇子乃柳妃心头肉,加之在春猎前便有些小病小痛。经此打击,柳妃那小病瞬间成了大病,虽然身在皇家不必担忧庸医药材,但此乃心病。哪怕扁鹊再世,也是无能为力。 于是这么一日日的,眼看着柳妃也要跟着三皇子一起走了。 一旦柳妃病逝,首当其冲会影响到的便是柳丞相这一派的势力。 若说之前他还对着太子与三皇子之间的暗潮汹涌持沉默态度的话,三皇子与柳妃这么一倒,便相当于间接地帮他做了选择。虽说柳丞相权势滔天,但只要他一日还未想着要反了天让这朝代改名换姓,他就不可能会站到和太子对立的立场上去。何况他最宠的女儿还一心一意地喜欢太子? 而柳妃一方,自己孩子没了虽然痛心,却也不忍心看着自己打小宠着的姑娘单相思。一面想着死前给柳家做个贡献,柳妃就在病重时和皇帝说了想让他为柳颜指婚的事情。 至于指婚的对象? 当然是秦初。 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沐羽一点都不惊讶。 说实话走到现在这一步,系统给他的所谓剧情已经完全如同脱缰的野马了。在小说里描写,这个时候的柳颜其实早就因为与秦初不和气愤进宫了。而之后不久柳妃病逝,她也就顺理成章地接管了柳妃留在后宫的势力,靠着欺压怀玉公主来恶心秦初。而现在的情况则是柳颜仍是待嫁少女,秦初还没沦落到被群臣攻讦差点被废的程度,柳妃会做出如此反应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当然心理如何想是在心里,面子上还是要表现一下的。他当即露出了心神不定的模样,甚至笔都有些拿不稳,誊写错了一行字。一旁的祁安看沐羽似乎茫然出神、丝毫不觉的样子,赶紧拿手捅了捅他,提醒他回神。 得了他的提醒,沐羽朝他感激的点点头,将誊错了的那张纸揉了,又取出一张来重新写。 毕竟太傅布置了任务,万不能马虎了。 “殿下都旷了三日课了,再不来,太傅就真要炸了。”祁安揉揉脖子,哀叹道,“屋漏偏逢连夜雨……惨啊。” “早些不说,偏偏这个时候……”齐正阳跟着一起哀叹,“殿下怕是逃不掉了。” “……慎言。”沐羽抿唇道,“若此婚事能成,对殿下才是好事。你们勿要再谈论了。” 听到他的话,齐正阳夸张地睁大了眼睛:“不是吧四郎,我还以为你会和我们一个想法呢……你觉得殿下能愿意?” “无论愿不愿意,这都是最好的结果。”沐羽沉声道,“至于以后……”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 齐正阳和祁安都不傻,听到沐羽这半句话,都聪明地装了鹌鹑,没敢再接话了。 至于以后?哪还用想以后? 现今皇帝不就是正正好的下场吗?再顶天,也就这个模样了。若是秦初聪明,能把柳颜哄得晕头转向,以后说不定还能有机会。怕就怕他脾气倔,在皇帝面前就敢正面怼起来,到时候柳妃与丞相府面子上都不好看,那才真是要完。 沐羽心里想着秦初,希望他学聪明点。结果还没想几天,他就被打了脸。 就在皇后忌辰前一日,沐景脸色阴沉地把他叫过去,说太子被禁足了。 第47章 成为太子伴读(十三) 沐羽被吓了一跳。 之前还都好好的呢,怎么说被禁足就被禁足了?要说这南燕朝有能力禁太子足的,也就一个本朝皇帝。联想到之前说的柳妃请求皇上给柳颜赐婚的事情,他隐隐约约对沐景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了几分猜测。 果不其然,沐景见他表情数变,像是猜出结果的模样,就说:“你一贯是很聪明的,想必也知道我想说什么了吧。” 沐羽眉头紧锁,抿唇道:“不……儿子不知。” 沐景叹了口气,对他的反应很是头疼:“今日圣上叫我等几位近臣入宫商谈,似有废立太子之意。才知太子因为行为不端、屡次忤逆圣上,已被禁足了。” “圣上向来纵容太子,怎会在如今情况下生出废太子的想法?”沐羽说,“何况三皇子夭折,当下除了太子还能有何人可……” “圣上昨日已召幸王入京。”沐景揉了揉额角,“先斩后奏……我等知道此事时,已然阻拦不得了。” 沐羽沉默。 幸王此人,乃先皇末子。如今圣上无甚兄弟,又多病早死,只剩下这么一个弟弟。因此俩人虽非一母同胞,却也不似皇家那般毫无亲缘感情,关系还算是尚可的。在三皇子夭折,又不愿让太子继位的当口,皇帝也只剩下这么个选择了。 事情兜兜转转,结果还是回到了原本的方向。 本来这一次秦初与柳颜没有闹翻,依稀让他觉得可能秦初在登基前受的罪可能会被蝴蝶掉。万万没想到的却是俩人没在春猎时弄出事情来,却在将要赐婚的当头闹翻了。更有甚者这一次得罪的不止有丞相府,连带皇帝也一起被触怒了。 “太子殿下……究竟做了何事才会……”沐羽犹豫了片刻,问道,“惹得皇上如此盛怒?” 沐景说:“皇上只告诉我等太傅言太子无德,心量狭窄,非储君之才,其余却是没说。但王公公隐晦提及说柳妃娘娘怕是气数将尽,熬不过这几日了。” “莫非……”沐羽猛地抬头,看向沐景。 沐景接了他的目光,疲惫地出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应当是太子拂了圣上面子,拒绝了婚事。” 他既这么回答,沐羽便不好再追问下去了。 沐景方才那句话中犹有未竟之意,仔细揣摩一下也不是猜测不到。皇上之所以对太子如此严厉,而非以往一贯纵容态度,想来不止是因为他拂了自己面子,更有考虑到自己百年之后的意味。毕竟秦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敢不闻不顾的和柳丞相这么怼,等到他走了之后还不得反了天?皇帝是可以任性,但是几乎被架空的皇帝可没法任性。如果最后沦落到被废丢在冷宫里度过一生,那还不如去做个闲散王爷。至少性命无虞。 只是他想得好,秦初可不一定能懂得并领情。 ——就和沐羽现在的处境一样。 沐景今天叫他来的意思,已经是很明显了的:连皇帝都准备放弃的太子,他们显然是不能再继续支持下去了,赶紧袖手旁观才是正经。不过沐羽却不能装作自己明白,还得装出一副认死理的样子来给他这个父亲看。不然他今天在这里掉链子,赶明儿任务就能失败给他看。况且他这里还拿着本剧透,明晃晃地写着幸王还是滚犊子回老家养老去了,秦初依旧登基当了皇帝,还干掉了柳氏全部人。他父亲要是临阵变卦不打算站太子队伍里了,就凭着对方那心性,沐家以后肯定讨不到好处。而要是失却了沐家这个势力,以后秦初对柳氏下手肯定也会麻烦很多。 于是他果断“扑通”一声就给沐景跪那儿了。 见他如此作态,沐景很生气,皱起眉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自古只有父死子继,何来亲子还在,却要传位给弟弟的道理。父亲切不可因为圣上一时之念便对太子唯恐避之不及。否则便不是为我沐家未来着想,而是害了全家。”沐羽说,“毕竟太子殿下才是正统,幸王只是圣上的临时起意而已。” “你说的我都清楚,但是此次若圣上只是临时起意也就罢了,可这次幸王背后站着的却是柳丞相。平时里两人看着并无交往,应当是太子前些日子抗婚导致的后果。”沐景道,“四郎你实话告诉我,你这些话,究竟哪些是出自本心,而不是一时热血上头所说的?” 沐羽没答话。 他又说:“并非我等不愿出力,实在是……太子意图难测。谁知他是不是真心想做这个太子的呢?” 听到这句话,沐羽才惊觉他之前到底是忘了些什么——现在的秦初,压根就没受过什么挫折,所以自然对太子这个位置也几乎没有什么眷恋。 原本的剧情应当是怀玉被柳颜欺压,秦初不满妹妹被她暗下毒手,对权力自是无比渴望。但是现在因为他中间插了一脚,导致俩人现在关系还算能维持表面上的融洽,并未□□裸地撕开来。秦初少了怀玉这个动力,对权力的渴望也就没那么迫切。以至于到现在还处于一种朦朦胧胧的未觉醒状态。 实话说,就算沐羽知道后面的剧情发展,也很难保证少了柳颜这个点刺激的秦初会做出什么选择来。 这让他莫名生出来了一股危机感。 只是话虽如此,他却是别无选择。因为对于他来说,除了走说服沐景这条路以外,以他在这个世界呆的短短这么些时日,实在没有什么其他办法可以帮到秦初的了。 纵然万般艰难,他也得让对方松口。 毕竟他父亲代表的不仅仅只是靖安候,还代表了一大批保皇派和军中势力。如果沐景肯点头,至少一时半会是不用担心幸王那边的势力了。 只是沐景并未有和他继续交谈下去的意思,而是叹气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死心眼了。今日到此为止,你且好好想想吧。” 沐羽摇了摇头:“请父亲三思。” “此事非你我能左右,沐家向来不参与储位纷争,勿要再提及。”沐景斩钉截铁道,“我意已决,多说无益,四郎你起来。” 沐羽没理他,依旧跪那,说:“请父亲三思。” 沐景被他这态度给气得够呛,指着他点了半天,还是没忍心骂他。他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见他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最后无可奈何地拂袖而去。 期间阿绮来看,见屋子里就他一个人跪着,连个人影儿也没有,吓得差点哭了。一哭二闹地跑去找沐景过来,沐景看了一眼他丝毫未有悔改的样子,气极反笑道:“让他继续跪着,不准给东西吃。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让他去休息。” 于是小姑娘又哭哭啼啼地走了。 然后书房里就剩下沐羽一个人跪在那儿,过了一整晚上。 沐小公子体格强健,打小儿也没少被沐景罚去祠堂跪着闭门思过,一时半会儿倒还受得住。只是沐羽觉得挺对不起沐家一家子的,他现在这举动相当于逼着全家人在刀口上走,稍不注意就会万劫不复,偏偏他手里的未来还不知会走向何方。沐景的意思他懂,无非是想本着一贯来的态度置身事外,这样哪怕未来新皇登基时,沐家哪怕无功至少也无过。而且最近系统也不怎么出来瞎跳,导致他想敲竹杠套点剧情过来都挺困难。以至于到现在,他也只能靠着剧情的惯性来判断秦初最后肯定还是会做皇帝。不然他要是去当了闲王,以后的剧情就很难发展了。 系统肯定不会允许这样。 因沐景发怒的缘故,也没人敢顶着他的怒气来看沐羽。 这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二日晚,不知道是沐景终于妥协了,还是沐李氏生气了。只见沐景铁青着一张脸,身后跟着一脸担心的沐李氏来到书房里,对他说:“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沐李氏闻言,担心地看着沐羽。 沐羽还是没接话。 演戏要演全套,要是在这儿示弱了,那之前的努力都付诸流水。 见他还是不言语,沐景重重地出了一口气,道:“你可知道,你这是逼着全家人为了你一个人压上性命和前途。若太子有明君之像倒也罢了,你且看看,素日里太子都是些什么名声!目无尊长,行为不端,心量狭窄,连太傅都要到圣上面前告他的状。你告诉我,你真的是没半分私心?” 沐羽伏在地上,深深弯下腰去:“是,我有私心。我应允过殿下,若非他主动放弃,绝不会先背他而去。父亲此言无异于逼我抛下殿下,袖手旁观。但我既然已身在局中,纵使明白父亲好意,却难以抽身而退。父亲若仍执意如此,那我也只有与家中断绝关系,以免牵连沐家上下。” 此言一出,沐李氏当即掩住了嘴,眼眶也红了。 沐景亦是沉默了。他久久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儿子,心中思绪万千。过了许久,才叹息道:“早知有今日,当年圣上询问我为太子挑选伴读一事的时候,我就应该推拒掉才是。” “父亲当日抉择,并无半分错漏。”沐羽道,“要怪,便怪我一意孤行,听不得半分劝诫吧。” “罢了。”沐景揉额道,“此事容后再提,后日幸王即将抵京,太子的禁足令应当也会一并接触。届时你将此事告知太子,看看他有何打算吧。” 第48章 成为太子伴读(十四) 沐景说完了这句话,没有再看跪地上的沐羽,而是选择了离开。 他走后,沐李氏赶紧凑了上来。 她一面喊人过来扶沐羽去休息,一边念叨他抱怨道:“你爹那个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就喜欢钻牛角尖和他顶呢……哎呀,都说儿子像娘,你怎么偏和你爹似的生了副牛脾气啊!” 沐羽不好回答,况且她这句抱怨也只是抱怨而已。他很顺从地被沐李氏按着去休息,养足精神等后日幸王抵京。 只是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却把沐李氏愁得不行。她不由分说地找了大夫过来,非要给他看一看才肯放心。闹到最后,硬是让人给开了副安神养身的药,把人打发走了。 然后他三姐沐云自告奋勇承包了逼他乖乖喝药的任务,煎了药做出一副好姐姐的样子,甚至要拿勺子喂饭似的准备一口口喂药。 沐羽对她洋溢的热情吓到了,赶紧把药碗接过来囫囵吞了,一边听她在旁边低声嘟囔:“你和爹又因为什么吵起来了?四郎你也真是傻,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么。” “不是什么大事,三姐不用担心。”沐羽安慰她道,“只是我忧心过度了。” “不是大事儿?”沐云指着他的头点,怒道,“你都不知道昨天爹气成什么样了,还敢给我说不是大事儿!明天给我乖乖认个错去!” 见她这反应,沐羽估摸沐景应当是没把真实情况告诉她,是以她这三姐应当也只是知道他俩因为意见不合吵了一架,并不知道真正原因。毕竟这事本就是皇帝自己理亏,偷偷找近臣私下说的。便也不准备将实情说出来,嗯嗯敷衍了几声,把事情混了过去。 沐云听他答应了,舒了口气,随后又说:“昨日齐正阳登门来找你,看神色好像挺急的。可那会儿你正在书房跪着,爹也不准让人去找你,我就说你病着呢,帮你给拒了。没事儿吧?” “齐正阳?”沐羽顿了顿,疑惑地望向沐云,她也是一脸困惑。便问:“他可有说什么吗?” “没呀,就和我说了后日幸王抵京,圣上要摆国宴的事情。”沐云道,“让我转告你,说你也得去,别给忘啦。其它的死活都不肯给我说呢。” 沐羽闻言,心下了然。想来齐正阳找他可能也是为了秦初的事情,不方便对别人谈及,所以干脆就没说。 他想了想,对沐云说:“三姐不用担心,正阳他应该就是无聊了来找我玩,肯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还不懂他?” “话也不能这么说啊,万一他浪子回头了呢?”沐云道,脸上却是一副放下心来的表情,“那行,我不打扰你休息了。” “好好好。”沐羽应下,赶紧把这尊大佛给送走了。 之后的时间,就是等待。 沐羽觉得沐景的话确实很对,储位这条路,一帮人急得要命、剃头的挑子一头热是没用的,关键还是看秦初是怎么想的。他若是对储位半点留恋也无,那别人在旁的再使劲儿也是没用的,反倒是容易把自己赔进去。 没被逼急的秦初,威胁性实在是太小了。哪怕幸王这种看似毫无竞争力的对手,他都有可能栽在对方身上。 幸王抵京那日,果如沐景所说那般,太子禁足令解了。皇帝命太子亲自出城代他迎接幸王,以示恩宠。 当然,这“恩宠”的是谁,则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这一系列的行动下来,哪怕是最迟钝的人,也能嗅出空气中那股山雨欲来的味道。沐羽明显能感受到数日不见、不知是被禁足和皇帝的态度给刺激到,又或是单纯只是心灰意懒了的秦初不再如以往那样暴躁易怒,而是整个人都沉淀了下来,仿佛一潭深水,仍是清澈,却难以一眼望到底了。 他看到沐羽,显得很高兴,问他道:“之前听正阳表哥说四郎病了,现在身体可有好转?” 沐羽说:“承蒙殿下关心,只是小病,臣身体一向强健,如今已然痊愈了。” “孤知道,只是话虽如此,却不可掉以轻心。”秦初道,“孤一心念着四郎的笛艺,还指望着来日去封地时好一同作伴呢。若是因小失大未能同行,孤会生气的。” 他神色淡漠地说出这句话来,一旁旁听的人却不由勃然变色。 沐羽当即跪下低声劝他:“殿下请勿说这等妄自菲薄之话!” “哦,原来四郎也知道了?”秦初笑道,“你不必如此惊慌,孤已看淡这些了。父皇心中如何是想,孤做了这么些年太子,心里还是清楚的。父皇想必也是清楚的,这决定并无半分可指责之处。你快起来,别让别人注意到了。” 说完,就来扶沐羽。 沐羽被他扶起来,内心十分崩溃,并且深刻的意会了之前沐景和他发飙时内心的想法——连当事人都不再想着要去争夺那皇位了,就算他们这群人再忠心耿耿,又有什么用处?还不如早点找好立场袖手旁观,免得到时候新皇登基清扫站错队的倒霉蛋时被一起视为失败者当成垃圾一起倒了。那才真是悲惨好吗? 想到这,他忍不住狂敲了一阵系统:“系统,剧情崩了!剧情崩了!!” 过了好久,系统慢悠悠地飘出来,打了个哈欠,像是才睡醒似的迷糊了一阵子,随后惊叫道:“沐羽!!你赔我钱!!!” “剧情崩了和钱有什么关系??”沐羽气道,“还有现在,你不觉得你需要解释一下吗?” “怪我咯?怪我吗?”系统怒道,“你把他好感刷太高啦笨蛋!渣攻被爱情冲昏了脑子一心想和白月光归隐山林不做皇帝啦!” 沐羽:“……” 这都什么鬼啊!还带甩锅给好感度的? 这代系统你行不行啊! “你看柳丞相咄咄逼人,身后还跟这个非他不嫁的迷妹,当皇帝多心累啊,他爹不就是最好的下场吗。”系统谆谆教导道,“你看为爱冲得头破血流的他爹混的多惨,真爱死了,天天夹着尾巴做人,还把政治联姻的人当宝捧着。这小子就看破红尘了,当个闲散王室不比当劳什子皇帝舒服?好歹有柳颜看着,那幸王肯定不敢对他来阴的,所以想来性命无虞啊……美人江山不可兼得,这家伙倒是看得很开嘛!” “……确实挺开的。”沐羽无语道。 “对对对……对个鬼啊!!”系统忽地炸了,“不行,我不管。你搞歪的剧情,你得给他掰回来,开玩笑啊钦定的皇帝变成了闲散王室,手里没权利还怎么玩强制爱!不行不行,你得把他观念给掰回来。” 沐羽麻木道:“你有没有觉得这句话说的有点晚……” “当然不晚!我不要求过程,结果和原来一样就成。”系统说,“你机会还多,在他还没被废之前抢救回来就行啊!” 沐羽仔细想了想,一时半会竟然想不到如何能把秦初的想法给掰回来。按理说在原著里,他是被外力给刺激到了才产生了对权力的渴望,所以他若是想让他重燃对储君之位的想法,就得狠狠地刺激秦初一把才成。 原著里是怀玉险些丧命让秦初下定决心对柳颜低头,换到他这里的话…… ……他好像懂了什么。 “给你个提示啊,还是得找柳颜解决问题。”系统道,“别看她那样,好歹这也是作者给前期的秦初钦定的金手指嘛。信我没错的。” 沐羽知道这次系统没有骗他,柳颜确实是秦初的金手指之一。虽然这个使用代价高了点,但真心比他那个便宜爹强多了。 想通这点,沐羽也就失却了之前火急火燎想要找秦初探讨他内心想法的热情。他露出茫然的表情跟着来找他的齐正阳跑了,在大后排看着秦初冕冠玄衣,站在众臣之首迎接远道而来的幸王。二人你来我往地寒暄了一阵,随后开拔回宫。 或许是心存着要立幸王为储君的念头,这宴席尤其盛大。宴请了群臣不说,甚至连少数女眷都在邀请之列,热闹非常。齐正阳见四下无人,扯着沐羽先跑了,到角落里唉声叹气地对他吐槽近日里秦初的变化。 “殿下也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然说不想做太子了。”齐正阳难受道,“可他不做太子了,皇后娘娘当年又为了什么才死的呢?我们又算什么啊?” 沐羽心正虚着,听到这话愣了一愣:“皇后娘娘?” “哎,你不知道。”齐正阳偷偷看了看周围,小声道,“我阿姊和我说的,当年皇后娘娘其实……并不是病死的!只是柳氏逼她甚紧,圣上又对她渐倦。我家……齐侯府也没什么能帮得上她的,她为了保住殿下的储君之位,就……就……” 后面的话齐正阳并没有说出来,但沐羽已经可以猜的出接下来的发展。难怪系统说秦初已经看破红尘了,想来是自己母亲的下场让他感触颇深。脸上便露出了震惊又失措的表情来:“这……这……竟有此事?” “可不是吗。”齐正阳叹气道,“哎……殿下那会儿还小呢,真是作孽啊。” ……确实挺作孽的。 沐羽心想:小时候留下来的阴影,那肯定得持续一辈子。 “还小?什么还小?” 忽地,这时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令齐正阳吓得瞬间就噤了言。 第49章 成为太子伴读(十五) 这声音太过熟悉,以至于不需要思考也能知道来着何人。 ——正是秦初。 尽管刚刚还在背后议论他的事情,但是丰富的经验让沐羽很快冷静下来,转身回视对方道:“殿下,这种国宴……偷溜出来散心,怕是不太好。” “有何不好的?”秦初不在意地道,“反正孤已经是明日黄花了,皇叔才是今日主角,孤去哪儿都无所谓。” 沐羽愣了愣,看他面上一派无所谓的神色,下意识道:“殿下,这种话万不可再说了。被旁人听去了……” “又能怎样?左右不过不坐这个位置了。”秦初笑,“不说这个,方才你们在说些什么?” 说什么?谁敢让你知道…… 沐羽腹诽了一句,看向了齐正阳。齐正阳拼命摇头,示意他岔开话题。他很无奈,只有说:“只是想到了些旧事,就和正阳聊了聊。” 秦初没问出来答案,倒也不气,而是转向了额头冒汗的齐正阳:“四郎既然不愿意说,那表哥给孤解解惑当是无问题吧?” “哦……”齐正阳卡壳了片刻,开始胡扯,“我和四郎问了些事情,他一贯比较靠谱……殿下您也清楚,我的脑子向来是不顶用的……” “与孤有关?”秦初睨了他一眼,“表哥可以直接来问孤。” 沐羽急中生智,想起来之前系统提示,连忙说:“殿下生辰将近,正阳与我商议给殿下的贺礼呢。只是年岁久远,一时想不起哪些送予过殿下,哪些又不曾了。便找我一起回忆此事。” 还好他临时想起来对方生辰将近,硬是找了个理由来填上。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齐正阳也附和道:“是啊,是啊。殿下可有什么喜欢的,要不直接和我说了,我肯定想尽办法搞回来。” 秦初恼道:“哪有你这么送人东西的!还想问孤喜欢的东西?四郎不准给他出主意,让他自己想去。” 随后又转向沐羽,露出高兴的表情来,说:“四郎就不必费心了,只要是你送的东西,孤都喜欢。” 齐正阳听了,指着沐羽手哆嗦了一阵,最后朝着秦初哀嚎道:“殿下,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 沐羽也有几分尴尬,他轻咳了一声,移开了视线。本来礼物这话只是个由头说辞,被对方这么一说,反倒弄得他不好意思起来。原本没怎么思考的贺礼估计也不能随便敷衍了事了。 秦初似乎对他的反应挺满意的,笑意盈盈地注视着他的脸。虽然天色已暗,只借着灯烛的光亮才可视物,沐羽也被他这颇为□□裸的眼神给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斜眼看了看旁边的齐正阳,果不其然齐正阳也感受到了自己作为一个电灯泡的度数委实高了些,面上闪过难色,仿佛在思考如何逃跑。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不知道是不是上苍又或是系统听到了沐羽内心的召唤,他们呆着的这偏僻角落里,忽地刷出了一个不熟悉的人。声音陌生,看着眼熟,一身冕服,对他们道:“殿下当真好兴致。” 沐羽闻言望去,发觉来人和秦初长得三分相似,再联系一下他那身衣服,瞬间想起来了这是谁—— 这不是幸王吗!! 他顿时一阵头疼。 堂堂国宴,太子跑了,主角的幸王也消失了,他几乎能想象出来席间只剩下皇帝和带病出席的柳妃的悲惨场面,简直不要太心疼。 只是他现如今也没空闲去忧心别的人了,赶紧和对方行了个礼,然后蹲一旁与齐正阳一起装鹌鹑,顺便看着秦初不要让他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 秦初的脸色果如沐羽所预料那般冷了下来,面无表情地回望回去,淡淡道:“皇叔怎么也有兴致出来?可是不习惯宴会的氛围?” “嗯……是也不是吧。”幸王哂道,看样子并未因为秦初方才的那句话生气。他身为先皇老来子,本就比旁的人多受几分宠爱,连带如今圣上也特意为其取幸字以示宠爱。不过他的脾气却并未因为自小就顺风顺水而多增长几分,而是常常因性格宽和而为人称道。 他见秦初似是并不欢迎自己的样子,颇觉失意,便说:“许久未见殿下,甚是想念。恰好又不胜酒力,就借着寻殿下的名义找来了。” 秦初很不近人情地哼了一声。 沐羽在旁看着,简直冷汗直流。 好在幸王果真一如传言所说,是个菩萨脾气,并未见半分怒色。他微微一笑,瞧了瞧一旁的二人,问道:“这是齐候之子和靖安候四子?” 听他点名,二人赶紧点头称是。 幸王很和善地道:“数年未曾回王都,当年还都是小少年呢,转眼竟然这么大了,果然是时间不饶人啊。” 秦初听完,直接就笑出声来了。 沐羽倒是莫名理解秦初的想法。 说真的,幸王本人也就是个还未到而立之年的年轻人而已,话说的如此老气横秋,确实很惹人发笑。不过他这当面笑出来的行为,实在是太不给对方面子了些。 可惜沐羽下一秒就理解不起来这行为了。 幸王并未在齐正阳身上耗费太多时间,而是将注意力停留在了沐羽那儿,道:“本王尚幼时便对靖安候颇多仰慕,可惜因种种原因未能与其结交,后来去了封地,更遑论此事。以前常听人说侯府四公子形容出色,甚有才德。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不愧为靖安候之子。” 沐羽硬着头皮道:“只能说是不坠了父辈之名而已,王爷谬赞了,臣实在担不起。” “你太谦虚了,本王觉得你很好。”幸王却夸奖道,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喜爱之情,简直就差把心动俩字写脸上了,“本王过几日欲在府邸设曲水诗宴,不知你可愿前来一坐?” 沐羽:“……” 这人能不能看一下气氛? 他无奈的偷觑了眼被幸王无视掉的秦初,只见他脸上阴沉的都快滴出水来了,不免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后院起火的悲痛感。但他处在这一位置上,说什么都没用,也很难说些什么。就算明知幸王这话本就说的不怀好意,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不料,秦初出口帮他答了剩下的话:“皇叔说的不错,四郎不必妄自菲薄,孤亦觉得你很好。” 又转向幸王:“只是他近日身体不大好,去皇叔府上做客,万一过了病气给皇叔,那可真是罪孽。皇叔一片好意怕是要辜负了。” 幸王感兴趣地在俩人之间来回打量了一番,眸中透出了些深思的样子。随后莞尔道:“太子殿下何必如此紧张。既然如此,那便当本王唐突了吧。” “皇叔说笑了。”秦初回答道,眼睛却是眨也不眨地盯着幸王看,“更深露重,不若就此先行回去吧。免得离席太久,父皇亦是难做。” 幸王这才恍然道:“殿下说得不错,原来时间已过了这么久了!哎呀,那便快些回去吧。今日实在是任性,叫皇兄为难了,下次定不能再如此。” 他话里有话,每说一句,秦初神色便愈加难看一分。只是碍着这人乃自己皇叔不好发作,只能忍气吞声。沐羽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想了想,走在最后偷偷低声对他说:“方才之事……谢谢殿下解围。” “你是孤的人,孤自然要帮你。”秦初道,脸色缓和了不少,嘴上仍旧嘴硬,“否则你跑去了他那里做客,孤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沐羽心知他是一片好意,就也没有再继续装傻下去。方才幸王那邀请确实很容易搞得他左右不是人:不答应他,难免伤了对方面子,推脱说自己生病则更是毫无说服力;要是答应他……转眼传出去了,不仅他爹难做,也很容易让人觉得太子真是大势已去了。 倒是秦初这番反驳,让他觉得实在是很可爱。 嗯…… 这次是真的挺可爱的。毕竟脸摆在那儿,想说他丑都没理由。 回了宴中,沐羽和齐正阳坐回位置上。齐正阳一脸愁苦之色,仿佛看出了些什么。他唉声叹气了一会儿,盯着沐羽欲言又止。最后道:“四郎啊……你实话和我说,殿下他是不是……” 沐羽装作听不懂,茫然地回望他:“什么?” “算啦算啦,想你也不懂,怨不得殿下那日那么生气!”齐正阳见他这样,很无语,“你什么都好,怎么脑子就那么木呢?你真看不出来?” 沐羽心想:看出来了又如何,能冲上去有所表示吗?被皇帝和柳丞相知道了,他怕是活不到帮秦初挡刀那会儿。他还得跑剧情呢好吗? 口上却说:“正阳此言何意?殿下何时又因为我生气了?你告诉我,我去和殿下解释。” “非也非也,是我乱想了,乱想了。”齐正阳赶紧阻止了他,叹了口气,“哎,我现在算是明白啦。” “明白了什么?”沐羽拧眉道,“胡思乱想多了就藏着,莫要说出来去惹殿下生气。现下不同以往,殿下当是没那些功夫理会这些琐事。” 齐正阳用难以形容的表情瞅了他一眼,十分痛苦地道:“你说的对,我应该闭嘴。不然殿下生气了,又得算我的。” 第50章 成为太子伴读(十六) 齐正阳说了闭嘴,之后就真的再没说过一句话。 直到宴会散席,打道回府,他都那么一副苦大仇深的脸,活像别人欠了他好多钱。 他意会他的,对沐羽来说反倒是最好的。至于他意会之后会做出如何选择——比如告诉齐候或者干脆就什么都不说,那就不关他的事情了。 毕竟皇后死得早,齐候又不顶事。他就算让他爹知道了这件事儿,想来也是要藏着掖着不敢让外人知道的。不然别说太子反应如何,首先就得被幸王拿去用来搞秦初。 这结果肯定是他们所不愿意看到的。 至于幸王那边,秦初之前的表现尚可算中规中矩。他们这帮人跟着秦初那么久了,也就一个齐正阳看出了些苗头,祁安则连苗头都看不出来。幸王便是再聪颖敏锐,也很难从仅仅一两句交锋中看出什么端倪来。 反倒是秦初,实在是让沐羽头疼。 之前跪了足足两日才换来他爹服软的机会,他巴巴地跑到秦初面前,还没苦口婆心开劝,结果这家伙就来了一句“成败是非皆为天命,我不会违抗父皇的意思”把他给顶回去了。沐羽被梗的说不出话,又不能出来卖惨,只能一肚子气地滚回了沐府。 根本不想理这货了。 系统跳出来对他表示不满,指责他办事不利,并委婉的表示他在掰歪剧情的路上又走远了一步。 沐羽头疼道:“这……没有机会啊?” 系统痛心疾首:“没有机会,你要创造机会嘛。机会都是人给的,你要努力争取懂不懂?” 沐羽诚实道:“不懂。” 系统怒了:“你再这样下去,马上就要肉偿了你信不信!我不骗你,我很诚实的!” 沐羽大惊失色:“说好的命偿怎么变肉偿了??你耍我呢?” “不不不,拿肉抵命……不是,”系统恼怒道,“你拿身体挡刀也叫肉偿的好不好!死状会很惨的,你不怕疼吗?” “……咱们能不能和谐点。”沐羽郁闷道,“上个世界都熬过来了,你拿这个威胁我没用啊!” “你会后悔的!不信我真的会后悔!”系统很气,“算了,我给你个提示……抓住一切机会赶紧送死啊,不然我也帮不了你了。” 沐羽囧:只听过疯狂压榨打工仔的系统,哪听过让打工仔主动送死的系统啊?难不成还有什么内情吗? 他忍不住问:“我知道秦初当不了皇帝的话剧情会崩……但是至于这么可怕?” 系统冷漠道:“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拯救世人泽被万物的……”沐羽艰难道,“……万人迷系统。” “对,重点是拯救世人好吗?”系统说,“他虽然是一个尽职尽责的渣攻,但是我们不能因为这个歧视他。毕竟他皇帝这工作做得还算是有声有色。那个幸王……哎呀你看他披着一副好人皮囊,只可惜内斗是一把好手,拖出去就变成缩头乌龟啦!南燕朝到了他手里,被柳丞相给夺走改朝换代都算是好事好不好!” 沐羽这下算是明白了,合着重点根本不是剧情对不对,而是秦初必须得当上皇帝这条线不能歪。而且还不能去当个声色犬马、荒淫无度的昏君,至少对外绝对不能怂。 他仿佛懂了什么。 沐羽便回系统道:“好,我答应你。” 系统又说:“哎,你别怪我啰嗦呀,你时间不多了。这世界里的‘沐羽’就活了那么些年岁,我没办法帮你逆天改命多活几天的。要是到了时间你还没完成任务,这之后的后果是要你自己承担的。至于是什么后果……我也说过了,你是懂的吧?” “我明白。”沐羽道,“我本质还是一个好人,心没那么宽。” “你明白就好。”系统满意道。 话都说到这一步上了,沐羽自然是不可能再继续装傻下去。他原本还对系统的目的不甚明确,如今看来可能是对方觉得没有说出来的这个必要,又或是以为他懂了。现在眼看着任务快要失败了,才肯跳出来提醒他这些细枝末节。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这家伙肯早点说,哪还会有这么多事儿???突然告诉他任务其实是有时间限制这种事,很让人惊恐的好不好! 只是事到如今,事情的发展是在所非沐羽能掌控的了。 正如系统所言,幸王果真是内斗的一把好手,长袖善舞,为人亲善,又与柳相交好,很快便借着柳氏的势力在朝中站稳了脚跟。以往他身为皇上异母弟弟,无这种与众臣结交的机会。现在机会来了,当真是如鱼得水。秦初虽然也坐了这么多年的太子位置,但是为人比起幸王真是半分没得提。而且他现在还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标,整日消极怠工,简直是被挤兑得毫无竞争力。 ……不,确切来说,是有点脑子的人怕都不会想要立这种人为储君。 ——除非是像柳颜那种坠入爱河瞎了眼的。 果然,就在这一日日中,当今圣上也终于觉得太子靠不住了,频繁召见近臣入宫,商议废太子的事宜。 系统急得要死,沐羽也很头疼。但他现在别说帮秦初了,连见秦初的面都很难——皇帝觉得太子行为不端,又把他罚去面壁思过了。 好在上天终究还是眷顾他的。就在皇帝准备废太子的前夕,宫里突然传来了消息,说油尽灯枯的柳妃终于没挨过来,薨了。皇帝因为柳妃猝死悲痛不已,一下子没抗住,也昏倒了。现在柳丞相匆忙出来主持大局,请太子出来代管朝事。 一时间南燕朝手掌重权的人倒了俩,尚且还没让出太子之位的秦初就捡了个大便宜。虽说柳丞相说的这个代管朝事只是托词,并非让他真正接管这些。但这种时候让他站出来顶住天下悠悠之口,就难免要让出一些东西来。 而这些东西,正是尚且名不副实的幸王最渴求的—— 这太子,一时半会儿是废不掉了。否则贵妃薨了,皇帝又病倒,再把坐在太子椅子上的多年的秦初给废掉,不说朝内众臣的反应如何可否能弹压的下来。总之关外那帮如狼似虎的外族人,就要先提起牛刀磨刀霍霍地杀进关来劫掠了,说不好就是要改朝换代的节奏。 柳丞相可担不起这后果带来的口诛笔伐,毕竟文人最爱面子。 对于这个结果,实在是叫一帮□□又欣喜又忧愁。喜的是哪怕饮鸩止渴,好歹秦初这边怎么说也能再拖上那一时半会儿,不至于颜面尽失了。悲的却是这段时间当真叫人觉得痛苦无比,就仿佛行刑前的晚上,满怀着对前途未卜的忧惧,又恐惧又想快些结束掉这煎熬。 皇帝一连昏了数日,朝中上下乱作一团。虽然有柳丞相尽力弹压,却还是不免有流言蜚语散布了出来。倒是秦初这个太子当得是真悠闲,每天例行公事地去朝上看上一看,然后回去当他的傀儡就好。 反正沐羽是没看出他有一星半点的焦急之色,甚至兴致勃勃地和他还谈论起了何处山水景色最好,以后得了空定要与他一同游览。沐羽劝他不要消极怠工好好干活,这货还要给他摆脸色。 皇帝不急太监急,作为那个太监,沐羽觉得尤为蛋疼。他甚至觉得大抵任务可能真的要失败了,心中十分愧疚。 就在这时,皇帝亦是“恰到好处”地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 ——仿佛连上天都要抛弃秦初了。 皇帝醒来这日,柳丞相夜半被急召入宫,二人密谈了整整一晚。次日就传来了将柳妃加封为皇后,与先皇后并列同葬入皇陵的消息。 消息一出,举朝震惊。 而出格的并不止此,柳妃棺椁在皇帝昏迷期间停灵已久,祭祀事宜已由太子帮着一并主持过,理应是时候该入土下葬了。原本按贵妃品级,再高也不会高到哪儿去。然而如今柳妃被加封为皇后,规格就大不一样了。 也不知道是皇帝脑子抽筋还是昏迷久了神志不清,一拍脑袋,就下了让太子为柳妃送葬的决定。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沐羽简直觉得皇帝肯定是昏着的时候伺候的人偷懒,让驴把他脑子踢了,才会做下如此不靠谱的决定。 不说继后与元后同葬这种事情,也不探讨让太子给妃子送灵这种决定。单纯就秦初与柳氏的关系而言,这皇帝简直成心是想让太子在半路就和柳妃的棺椁闹出事情来,好理所当然地借着这个理由把太子给废了。 这真的是真爱不是真恨? ……简直有毒。 果不其然,听说秦初一听这个消息就炸了,砸了不少东西。不过可能是考虑到将来的生活幸福,好歹是止住了自己的怒火,没冲出去给皇帝下面子。忍了半天还是捏着鼻子接了下来,只提了一个条件,说今年灾害颇多,虽然皇后下葬理应隆重,但为民考虑,还是不宜过为奢侈为好。 沐羽觉得他学聪明了,学会旁侧敲击地恶心人了。 ——你让我送灵,想刺激我?行啊,我也刺激回去,大家来互相伤害啊! 他觉得秦初可能是这么想的。 倒是柳相的反应很出人意料,他像是未察觉出秦初话后的恶意似的,竟然复议了太子的请求。表示仪式太过隆重确实劳民伤财,想必柳皇后九泉之下亦不愿如此,提议轻装简行。 皇帝同意了。 第51章 成为太子伴读(十七) 沐羽觉得他可能是不同意也得同意。 毕竟太子和丞相都这么说了,他本来也就不是很爱柳妃,顺水推舟地答应下来并无不妥。 于是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轻装简行给柳妃送灵,送完后,由太子代为祭祀一周。 柳妃的棺椁在大夏日的停了这么一周,哪怕周围人兢兢业业保养得宜也难免会出些味道。皇帝虽说从昏迷中勉强醒了过来,身体却是大不如前,时常操持一会儿便觉得精神不济将事情推给柳丞相代管。他便不想再这么拖下去了,便吩咐钦天监算定日子,不日便出葬。 至于送葬队伍,则是由太子接管决定。 不知道秦初是怎么想的,反正沐羽是没懂他是怎么想的。这送葬队伍拉拉扯扯了半天,最后他被告知他也得跟着一起去,不过低调出行,简直莫名其妙。虽然他算是有机会和秦初相处,可以借着这次机会把他的想法掰回来,但是他仍旧是不太高兴。 时至今日,他实在是看不出有任何能刺激起秦初斗志的机会了。总不能他拿把刀抵着脖子跑对方面前说“你不当太子我就去死,咱俩这辈子别想在一起”吧? 别逗,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他不高兴,秦初反倒是看着很开心。 离开京畿那日,他甚至无视了人群之中脸色阴沉的幸王,忽略了看着他哭哭啼啼的柳颜,高高兴兴地骑着马毫不留恋地走了。简直像是把这京都当做唯恐避之不及的蛇蝎之地般。他见沐羽藏在队伍的最后面,便也没有踏入过自己的那辆马车,而是选择骑着马与他一同行走了整日。 哪怕他们之间距离得有十万八千里,但是沐羽就能隔着老远感受到从空气里传来的这人开心得快要飞起来的那种味道。 很气,很无奈,甚至不能拿这货怎么样。 沐羽十分崩溃,他觉得秦初可能把这送葬当成私人约会了。 还真别说,直到他们一直行进到皇陵,秦初才又恢复了往常那种高高在上的傲气神态。不过私下里来找沐羽时,他又切回了那副嘴硬心软容易羞涩的样子来。 看着一代帝王渣攻的人设崩成了怀春少女,沐羽心中十分悲痛。 只是心中虽说十分纠结,他面上仍旧掩盖得很好。因得之前柳丞相出面帮忙游说,这场葬礼并不复杂,熬人的也只是为柳妃祈福祭祀的那一周而已。若是秦初孤身前来,以他对柳氏的憎恶程度,想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过他既然偷偷把沐羽也给拉了过来陪他,这祭祀就简直如同公费旅游一般了。 送葬的队伍在葬礼结束后便先行回了京,皇陵并无多少人看守,清冷得很。秦初仗着自己是太子,天高皇帝远的没人敢管他,成天做完了自己的事儿就出去浪。本来皇陵也是千挑万选的风水宝地,山清水秀,他愿意在这里游荡就随他去。再不济,美名其曰祭拜祖先,也没人敢说他对祖宗不敬。 就是苦了沐羽,在这等皇家重地兢兢业业地陪着他演情深意浓。 配合了几天,沐羽忍无可忍,委婉地提醒他现在还在给柳妃祈福之中,不能这么肆意任性。并且再一次重点提及了有关太子之位的事情,恳请他万不要不记挂于心。然而秦初仍旧是一副虚心接受,坚决不改的样子,噎得他直翻白眼。 秦初理由很简单:“皇叔坐得稳这天下之主的位置,便让他坐去好了。孤心里清楚,孤是坐不住这位置的,倒不如顺水推舟送了皇叔做人情吧。” 沐羽看着他,觉得皇后死得真是够冤。生前被人挤兑,为了儿子甘赴黄泉,结果儿子还把她一番好意当流水,根本不珍稀得之不易的储位。就对秦初道:“殿下如此态度,当真对得起皇后娘娘在天之灵吗?” 秦初动作一顿,脸上露出些怒色来:“四郎,这话什么意思?” “皇后娘娘为殿下储位甘愿放弃性命,殿下却要为了一己之私丢掉这幅担子。”他冷声道,“臣替皇后娘娘不甘。早知有今日,她又何苦要舍了性命在圣上面前保下殿下一生荣华富贵。” “这话是谁教你的?”秦初捏碎了手上拿着的牡丹,款步朝他走来,盯着他道。 沐羽垂头:“臣自己想的。” “自己想的?呵,很好……”秦初却突然笑了。他猛地一拳打在一旁树上,抓住沐羽的领子将他顶到了墙边,“你以为孤是为了什么才会走到今日的?你说这话的时候不觉得大言不惭吗,沐羽?!” 沐羽一愣,脸上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来。 秦初似乎很满意他这幅样子,唇角弯出一个冷淡的弧度来,无所谓地笑了。他捏着沐羽下巴,声音低沉地说:“事到如今还在给孤装傻……孤都快弄不清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了……” 当然是假的。 沐羽心中腹诽,却用冷静微带了些崩溃的声音回道:“殿下……?殿下!臣未懂殿下的意思。” 秦初拍拍他脸,抬高了他的下巴,逼他和自己对视:“真的?” 沐羽被迫对上秦初的眼睛,心猛地一紧,停滞了片刻:“……臣不擅撒谎。” 秦初闻言,将方才指间揉碎的花瓣连同汁水一同抹到了他唇上,注视着那张桃花般的漂亮面孔因此染上了些许淡红羞色,满意地笑了笑,而后将自己的唇一同递上去,吻上了那沾染了花汁而分外妍丽的唇瓣来。 他亲得青涩无比,却带着一股纯粹又热切的味道。二人的唇舌隔着那几片破碎的牡丹花瓣进行了一场毫无□□意味的接触,沐羽被顶了满口的花瓣汁液入口,只能用茫然无措的目光回视秦初。 ……他要在心灵深处控诉这个变态。 沐羽心想。 秦初拿手指点了点他的脸,将唇边沾染的花瓣舔走吞下,声音略哑地在他耳边道:“四郎现在懂孤心意了吗?” 他说话时语调里带着满满的雀跃。 沐羽觉得是时候了,硬下心肠,沉默了片刻后对秦初道:“殿下……此事于理不合。” 秦初果如他所料般恼了起来:“孤喜欢你,哪点于理不合?” “臣渴求的是与殿下成就一段君圣臣贤的佳话,而不是如同佞幸般被后人记载于史书之中。”沐羽垂眸道,“殿下若真心怜爱为臣,便知道此事是断不会有结果的。不如早日放下,免得来日徒生变故。” 秦初满腔热情被兜头泼了盆冷水下来,气得要命。他放了沐羽,指着他手指抖索了半天,最后道:“沐羽?!你是气孤往日对你横眉冷对,疏远厌恶你吗?还是根本就是根木头,一点儿都没有心?” 沐羽跪在地上,沉默不语。 秦初看着他这幅样子,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恨声道:“好好好……孤原是忘记你本来有心慕之人的。怪孤阻了你追求那家的千金小姐是吧?孤今日便告诉你了,要是让孤知道你喜欢的人是谁,孤就立刻去请求父皇将她嫁予孤为妾室!” “殿下息怒。”沐羽不为所动,“臣今日是真心实意劝诫殿下,是殿下想岔了。” “孤想岔了?”秦初冷笑,“怕不是四郎心念着心上人,舍不得她嫁给孤为妾糟蹋了下半生吧?” 沐羽觉得和怒气上头的人是无法沟通的,便没有再回答他的话,而是挺直了腰杆跪那儿不动。摆明了一副仗势欺人的狗模样来。 秦初被他态度气得半死。他总觉得是因为自己太宠着沐羽了,对方才会露出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来逼他低头。而他自小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哪怕如今的皇帝也不能让他轻易低头。这辈子唯一一次服软害怕便是当年母后病逝前对柳妃的跪地祈求。每每回想此事,他便觉得难堪不已,就暗自下定了决心,此生往后再不会对人轻易低头。 今日沐羽行径已经可算触怒了他的逆鳞,哪怕对他再多喜爱,秦初也不想就这么对他低头。 他冷哼道:“你既然愿意跪,那就在这跪着吧。跪一辈子,跪到这辈子都回不了京城!孤回去便请父皇下旨,从今往后便免了你太子伴读一职,可满意了?!” 沐羽还是没理他。 秦初气急败坏地拂袖而去。 眼神都懒得留给沐羽。 沐羽望着秦初离去的背影,由衷地感受到了一股辛酸。仿佛是在养不懂事的小孩子,你千辛万苦地把他从火海里抢救了出来,丫还咬了你一口,说我喜欢玩火,放我回去。 跪跪跪,一个二个都喜欢跪……好吧,他继续跪着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沐羽赶紧简直轻车熟路。好在秦初之前选择表白的地方背得很,没什么人过来,旁边还有颗大树帮忙遮挡阳光,倒不是很受苦。就是这皇陵的青砖比起家中的凉了许多,真老老实实跪上一天膝盖肯定得废一半。 沐羽觉得这么做其实不值,但好歹有个努力方向可以尝试一下。不然若是连努力都不努力便就这么放弃掉任务,他实在是于心不安。 拨乱历史的责任实在是太大了……他背不起。 他心中苦的很,系统看不下去了,就跑出来找他聊天,找话题给他解闷,开始说起了这个世界里不少人的八卦趣事来。沐羽确实也无聊,于是一人一系统就这么天马行空从白天侃到了晚上。虽然秦初一直都没回头来再找过他,沐羽倒也并不十分无聊。 只是不知道是否是老天看他太无聊了,便决定给他找些事情做。到三更天的时候,系统忽地一阵狂敲,让沐羽赶紧醒来,告诉他秦初遇到危险了。 第52章 成为太子伴读(十八) 沐羽本来还打着瞌睡,听到这话瞬间就清醒了。 他抬头望过去,只见天空被映出一片红色,隐隐约约能听到有宫人在喊“走水了”之类的话。 “这什么情况?”沐羽吓了一跳,问系统道,“皇陵走水?皇陵怎么会走水?秦初被困火里了?” “倒不是他被困火里了……是幸王想杀他。”系统说,“这次他出来的也太大意了,你看侍卫都没带几个。幸王因为迟迟没坐上太子位置狗急跳墙,这不就来找你们碴了吗?” 沐羽简直目瞪口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懂吗?秦初都这样了他还要落井下石啊??柳丞相呢,也跟他一起疯?” “这个啊……”系统深沉的道,“柳丞相好像不知道这件事,是幸王自己一个人乱来的。” 沐羽听了十分崩溃。 ……不得不说这个乱来真是乱来的十分是时机。 眼下朝中一片混乱,太子与皇帝对峙僵持已久,柳相忙于公务无暇他顾,而太子又恰巧孤身在皇陵这个几乎没有人烟的地方。若是能够成功得手,太子哪怕侥幸逃脱,也难以搬到援兵,唯有认栽。而一旦除掉太子,皇帝便是有心亦无力回天,柳丞相也只能捏着鼻子帮他善后了。实在是好算计。 就是选在这种时候动手,这幸王还真是有够心急的。 系统向来不会在这种重要的地方骗他,沐羽不疑有他,当即朝秦初住的寝宫赶了过去。只是他跪了大半天,腿早废的差不多了,行动起来颇为不便。他跌跌撞撞地来到秦初的寝宫附近,却发现这里果然已如料想般化作血海,宫人与守夜侍卫的尸体躺了满地,死状皆是一刀毙命的模样。看上去幸王应当是下了不少血本。 沐羽心里一紧,十分担心秦初的状况,赶紧冲了进去。 甫一进去,便见到数位黑衣人立于屋内,黑色面巾覆面,难辨真容。秦初正与他们持剑对峙,形容狼狈,衣上隐约可见血迹,看着像是受了伤。沐羽见状二话不说,先发制人。虽然他现在行动不便,但占着偷袭的因素,还是可隐约占到些许上风。秦初一早就在晃动的烛光映出的的影子看到了他,与他里应外合击杀了那几位黑衣人,算是赢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待那几个黑衣人倒在地上了,秦初回过头来看着沐羽,眸中情绪复杂难辨。 不等他出口,沐羽先道:“殿下伤势如何?可否让臣查看些许?” “……只是小伤,不必如此紧张,刀没喂毒。”秦初偏过头去,踢了踢脚下尸体,扯掉黑衣人面上面巾,“你怎么来了,外面情况如何?” 他没有再提下午那不欢而散的事。 沐羽松了口气,他就怕秦初这会儿跟他闹别扭,按幸王这次来势汹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态度,他和秦初估计都得交代在这儿。如今见他愿意合作的态度,有系统这么个外挂,好歹保住他应当还是不成问题的。 他立刻道:“情况不妙,外面留守的宫人与侍卫俱已殒命。这些刺客来势汹汹,皇陵此处守备力量薄弱,即是冲着殿下来的,怕是所图不小……殿下还请跟臣立刻离开此处。” 秦初闻言皱眉:“离开?孤还能去哪儿?皇叔如此着急地想念孤这太子之名,当真是……” “他们既然所图为殿下性命,无论去往何处,总比在殿下寝殿安全得多。”沐羽道,“这些人在皇陵内处放了火,皇陵内怕是无法用来躲藏,如今唯有逃跑一途。去往最近处的有人烟的地方,他们总不至于敢在人群密集处行此事。” “……你说得对。”秦初闭了闭眼,疲惫道,“这便走吧,就是拖累列祖列宗陪孤枉遭这一出罪了……” “殿下随我来。”沐羽道。 俩人一齐匆匆朝着马厩处赶去。 系统在旁边催他:“有追兵赶过来了,你快点儿,不然被人追上了,这次可就真完了!” “马厩附近可有伏兵?”沐羽问。 系统扭捏了一会儿,似乎在迟疑该不该说。犹豫了很久,才自暴自弃道:“没有没有,他们大概以为就秦初的实力而言在寝殿就能杀掉他,所以粗心了。你赶快去吧!” “行。”沐羽一听就安心了,带着秦初朝马厩那边跑。 就南燕朝修的皇陵这个构造而言,附近皆无可以隐蔽躲藏的好地方。更何况这帮人开始就防火烧陵以示决心,铁了心的不想让他们躲藏其中,那么还不如骑马从小道跑了呢。至少他们这有系统这么个外挂,用好了还是挺欺负小朋友的。 依系统所说来到马厩附近,果然未看到一丝人影。见秦初已经略有些喘不过气来,沐羽便先进了去给他牵马。未曾想,等他牵着对方的御马出来的时候,却见秦初正靠墙捂着腹部,痛苦地皱起了眉,衣衫被血洇湿了一片。 沐羽吓了一跳,赶紧上去问:“殿下可还安好?方才……方才不是说只是轻伤?” “也没见你对孤说的别的话尽数全信,今日怎么就信了?你可是吓傻了么?”秦初勾唇冷笑道,“不必露出这种表情来,孤看了心烦。” 闻言,沐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想要不是现在情势紧急没法怼你,非得把你噎得说不出话来。他装作没听到秦初话里的意思,转而上前扶住他检查了下伤口,随后道:“殿下当心些……现在情况紧急,没法为殿下仔细包扎,且请殿下稍忍一忍,尽快上路方为上策。” 秦初一言不发,却是没再给他找更多事,沉默的上了路。 皇陵乱作一团,冲天而起的火光将黑夜照的几乎快变作了白昼。幸亏这马厩处离的远,又偏得很,一时半会倒不虞被人找到。秦初没开口问那些陪着来的侍卫的事情,沐羽却不敢大意。他好说歹说磨了系统半天,就差对方炸毛要收咨询服务费,总算说服了系统给他上帝视角透露消息。秦初带来的侍卫本就不多,系统告诉他这些人中被幸王的手下解决了一部分,而另一部分则正在与那些刺客缠斗。但是力量悬殊,估计很快就会落败。 沐羽思考了片刻,果断放弃了寻找那些侍卫的打算。 他暂时还不想赔了夫人又折兵,太蠢。 靠着系统帮助,他们暂时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条是直接从官道直接耿直地奔回去,可能会遭遇无数攻击埋伏导致半路就挂掉任务失败,另外一条则是找个地方藏起来,等上几天风头过去了再跑回去,但届时可能局势已定翻盘无望。毕竟幸王敢选在这个时候动手,秦初身份又极其尴尬,那肯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听到这个结果沐羽简直头疼,合着无论怎么都得任务失败?彻底走进死局? 系统沉默片刻,对他说其实还有个选择。 沐羽问他:“有什么选择?” 系统说:“你还记得你走的时候柳颜的反应吗?柳妃和她感情还是很好的,这次葬入皇陵她没办法跟着一起过来,就干脆出城散心了,在柳氏的郊外别庄修养着呢。” “所以?”沐羽又问。 “那处别庄你不认得,秦初肯定知道是怎么过去的。他被柳颜不止一次拉过去过。”系统道,“你只要说服秦初愿意朝柳颜低头,他先藏一藏,你去当个诱饵把人引走,他再从小路去别庄找柳颜。这任务就算完成了。” 沐羽恍然。 幸王再怎么嚣张,那也是建立在皇帝与柳丞相都一致支持他的情况下。说难听点,他现在就是柳氏手中的傀儡,借着丞相府这个老虎的声势罢了。若秦初愿意向柳氏低头,重要的是讨到柳颜的欢心,那肯定就没有对方什么事儿了。何况以柳颜在柳丞相心中的地位,借给幸王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碰她分毫的。那帮刺客不会不知轻重,只要秦初进了柳氏别庄里,就算脱离险情了。届时会有危险的只有去当诱饵的他而已。 ……主意倒是个好主意,就是怎么说服秦初也同意却是个难题。直接了当的说出来,他肯定是不会同意的,说不定还会和他闹脾气,实在头疼得很。 思考了片刻,沐羽决定先让系统告诉他别庄的位置,朝那边走着,寻机会再与秦初说。 不想天公作美,他正寻思着找机会,幸王的人就兴冲冲地给他来送枕头了。 他两人方顺着皇陵一侧的小路走出皇陵,就遇到了意识到秦初跑了而分出一批来搜捕他的刺客,竟有五人之多。尽管沐羽先一步察觉到对方,但他现在的这身体可不是之前武力值冠绝天下的沐小师叔。虽说比起身为太子的秦初是好上那么一点,但在没有先手的情况下猝不及防遇上这批杀手还是颇有些艰难。 何况他俩如今的情况都不是很好。 这帮杀手训练有素,方一见到他俩,当即没有过多颤抖,先燃了信号烟通知其他人。沐羽以一敌多无力阻止,只能眼见着那烟花弹在夜空中划过一记闪耀的光,炸裂开来。 ……话说又回来,你们这帮刺客用这么高调的信号弹真的好吗??! 沐羽简直欲哭无泪,也没准备留手心软。他明白接下来已经是分秒必争,须得赶快解决战斗才好。否则拖到幸王其余的手下赶过来,秦初肯定是跑不掉了,他也未必能挣扎回去。 他的命不值钱,死就死了。可秦初要跪了,南燕估计就完了。 电光石火间,在场七人已经倒下了一半。沐羽持剑再次解决掉一个,回头却见秦初因受了伤,与最后那杀手缠斗间行动不便,被人抓了破绽。能被招来参与刺杀太子行动的人自然非一般等闲之辈,当即便举刀朝他心口扎去。 沐羽心一紧,想也未想地便朝着那刀的去向冲了过去,把秦初推了开来。 秦初被这巨大的力道掼倒在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身影,瞳孔微缩。当即失措地喊出声来:“四郎小心——” “沐羽——这刀是喂了毒的!!!” 系统崩溃的大喊道,与秦初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第53章 成为太子伴读(完) ……傻子才会在同一个地方连续摔倒两次啊!! 沐羽冲过去挡刀的时候,内心是这么想的。 有了前次经验,这次他已经深刻地懂了但凡敢于给主角挡刀的人,都要抱着必死或者沦为反角的勇气的。所以这次他干脆学了个聪明,先用剑格开了对方刀的去势,直接将剑身整个送入了对方咽喉。只是他虽然小心谨慎无比,可到底方才那桩是突发事件,如何也不可能处理的完美无缺。那刀还是刺进了他肩膀里,鲜血涌出洇湿了一片衣裳,而被刺中的部位也迅速地没了知觉。 他抽出对方咽喉中的佩剑,身体晃了晃,最后还是没遭住这颇为刚猛的毒,跪在了地上。 系统急的直骂他:“哎呀,你这个二傻子,你要死了任务该怎么办啊……” 沐羽咬牙,都这样了,这玩意儿还惦记着它的任务…… 他扭头看了一眼连滚带爬凑上来、眼中含泪的秦初,虚弱地笑了笑,示意自己无事。而后在心里默默对系统道:“你能先发发好心赐我一个灵药,让我先把任务过了成不成?别急着猫哭耗子好吗……” 系统反应过来:“哦……对!我看看,哎呀!一百点功德值的极品灵药,保证药到病除一夜十次……不对好像错到了奇怪的地方!总之你不要在意,它就是那种特别特别好用的灵药就对了!死人都能给你从阎王那抢回来!!” 都这种时候了,还不忘记奸商本质!! 沐羽悲痛地道:“系统,你知道什么叫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吗?都这种时候了,你还顾着薅羊毛??羊都要死了!!” “我也很想给你打折啊,可我有什么办法,我只是个系统啊!”系统怒道,“要换快点换,不然当任务失败处理了。赶紧走,下一个!” 沐羽无奈: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怎么可能还轻易言弃?他又不是浑不在乎的系统,有能力完成的情况下,自然要有始有终地做完,否则来日不过是给自己增添心魔而已。唯有点头捏着鼻子认了,花了一百点功德值买了这个所谓的灵药,让系统给他发到包裹里。 好歹他还记得自己面前有个秦初,没敢直接用了。 秦初这会儿已经从之前对他爱理不理的冷漠态度化作了护崽的老母鸡,紧张得不行,眼泪都快下来了。沐羽不知道他竟然隐藏有哭包属性,一时间很是哭笑不得。他试图站起来,奈何那毒太猛,晃一晃又跪地上了。他今日跪了大半天,膝盖早肿得受不了了,这一下差点没疼昏过去。唯有苦着脸让秦初给他翻包裹拿药,顺便让他带自己赶紧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他一边问系统那药瓶长什么样,一面又安慰慌不择路的秦初,心累的简直不要不要的。 好在秦初虽然被他替自己挡的那一下给吓到了,却没给吓傻,很快就翻出了所谓灵药给沐羽喂了。系统出品,果真良品。虽然这一百功德值花的沐羽很是心痛,但是功效是显著的,毒素瞬清,血口亦结了痂,连带着全身疲惫都被一扫而空,简直精神百倍。 就是这药效果虽好,他还是得装一装重伤,免得被秦初怀疑。 见沐羽吃了药后精神便已有好转,秦初松了一口气。他沉默片刻,像是很不情愿似的,随后才问:“接下来……该如何办?” “殿下……有一事不知臣当不当讲……”沐羽做出一副仍很虚弱的样子来说。他知道秦初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脾气,若是硬着来肯定结果又如昨天那般不欢而散,倒不如装装弱势说点软话:“如今局势,殿下若不想死于幸王之手,唯有一路可走。” “是何?”秦初问。 “……柳小姐。”沐羽低声道,“殿下唯有……去求柳小姐了……” 秦初闻言,瞿然而起,面上露出愤愤然之色。 只是这神色在看到沐羽身上的伤之后,便消散了大半,在触及他面色苍白的脸颊时,则完全的消失殆尽了。 秦初迟疑了片刻,声音微颤:“好……孤去求她……孤这就去……你别出事,你千万不要有事……” 沐羽没想到秦初竟然这么好劝,着实吃了一惊。他凝视了片刻对方已经完全垂下的眼帘,浓密的睫羽随着主人的心情起伏而颤抖,似乎能读出对方此刻内心的挣扎来。不由叹了口气:“臣无事,殿下无需为臣担忧。但是臣担心殿下……” “四郎也会担心孤?”秦初抬起头来,脸上复又挂上了讽刺的笑意,“怕不是担心孤命陨于此,拖累了靖安侯府前途吧?” 此刻的秦初宛如一只仓皇逃窜的刺猬,让沐羽看了甚是无奈。是以他并未答话,只沉默的看着他。 接触到他的眼神,秦初滞了滞,自觉理亏,此后竟是再无话语。 “殿下若真如此想能好受些,那殿下便这么想吧。”沐羽道,他看看了远处明灭的火光,复又道,“此地非久留之地,殿下请随臣尽快离开。” “但你的伤……”秦初看着他肩上的伤,欲言又止,最后认命地牵了马,扶他上去。 他们出来的时候,沐羽怕牵两匹马会令那帮刺客警觉,是以只敢牵了秦初的御马,这样哪怕届时他撇下对方去做诱饵,那些人也难以判断先行离开的究竟是谁。只是这样方便了之后,却苦了现今。俩人虽都还在发育中,个子却也不算小了,况且又都是习武之人。挤着同一匹马实在不像个事儿,马也累得不行。若不是现今情况紧急顾不得这些,怕是秦初一早怒了。 沐羽担心被人追上,秦初坐后面会被人用羽箭伤者,便执意要坐后面,不肯让秦初圈着他。秦初和他争了几句,却到底没拗过他,不情不愿地被他挟着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因得是挑着小道走,俩人一马兜兜转转也没跑离皇陵多远。沐羽急着往柳氏的别院赶,一时间也没注意秦初的情况。待到走到一半,他觉得被他圈着的秦初似乎略有些不太对劲儿,愣了愣,才发现对方竟然已经半昏过去了。 他心一紧,依稀记得之前与那杀手对峙时,秦初似乎也受了些伤。只是伤口不显,加上他自己肩上又中了一刀,所以俩人谁都没有注意到这点儿。 沐羽不敢大意,赶紧把系统拽出来问它秦初的情况。 系统也傻眼了:“好、好像真中毒了……” “那怎么会现在才晕!”沐羽抓狂,“你这系统做事能靠点谱吗!” “这……不是伤小,毒就没扩散的那么快嘛……”系统心虚道,“要不那药我再给你一颗,给他喂了,保管好使。而且……我这不是给你创造机会吗……” “谢谢,不需要。”沐羽冷淡道,“药赶紧拿来。” 系统嘤咛着给他又丢了一瓶药,还友情赠送了一囊水。 沐羽自己受过那毒,知道那毒毒性十分猛烈,须得尽快把药让秦初服下才行。但这会儿对方已经完全陷入了昏迷之中,他是没办法让对方自行服下了,便一时间发起愁来。 系统弱弱提醒他:“你看,我都送你水了……” 沐羽:“……”原来这货打的是这个主意! 他头痛了一阵,暂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无奈下只有狠了狠心,自己吞了那药,啜了口水含着贴上对方唇瓣,以期能渡送给他。只是眼前这傻子昏过去就和个偶人似的,他去捏他下巴竟也掰不开,那药又化在他口中,根本没法吐了。沐羽心塞得不成,唯有抬着秦初下巴,用舌尖顶着他的下唇,一点点把那药汁哺喂给对方。 等到一口水喂完,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死了。 那药效果倒是明显,不一会儿,就看着秦初眼皮动了动,似乎要醒了。 就在这会儿,风里忽地传来枯枝干叶被踩踏破碎的声音。 警觉地朝四周望了望,沐羽问系统道:“可是有追兵来了?” “有,离你们不太远,人很多。”系统说,“跑……应该是跑不太掉,我建议你们找个地方躲起来。” 这小道周遭虽说偏僻无人,却也没有几处可以躲藏的地方。沐羽思考了一阵,问道:“哪里比较好?” “他们从大道追来的,一时半会儿到不了这儿,你可以往前走走。”系统道,“前面有一片密林,现在天黑,很难看得到一个人的人影。但是马蹄印……我觉得是时候了。不然你俩一个都跑不掉。” 系统的言下之意沐羽也懂得,他点点头:“我明白。” 他策马朝系统说的那片密林疾奔而去,随即裹着秦初下马进了密林。一路颠簸弄得对方意识依稀已经清醒了些,只还很是迷糊。沐羽一直以来都看着秦初这货以一种傲气又自矜的模样示人,这种弱势的表情倒是很让他觉得新鲜。秦初半睁着眼,看着他在朝着林子深处疾走,问他:“四……四郎,可是甩开那些人了?” “嗯。”沐羽点点头,对他抹开一丝笑,“为安全计,还请殿下解开衣衫让臣为您查看下伤势如何,否则臣怕是难以护殿下周全。” 秦初滞了滞,脸上浮现出红晕来,却没多说些什么,兀自解开了衣衫。 沐羽便帮他看了看那最开始受的腹部的创口。 伤的不深,拿金创药粉随意包扎一下便能完事儿,倒是不用担心。他简单弄完,而后趁对方不备,拿绳子绑了对方的手,拿布巾堵了对方的嘴,防止他大吼大叫。而后迅速地解开自己的那一身血衣,脱下来换到了对方身上。 他则捡起对方的衮服,迅速地穿在了身上。 方穿好衣服,扭头便见这秦初双眉紧缩,面色潮红,一脸被骗的恼恨表情。沐羽失笑,蹲下来对他道:“殿下勿怪臣,如若不这么做,殿下怕是难以活着回京,臣九泉之下亦是无言面对列位先祖。” 秦初“呜呜”低吼了几声,双眼通红,眼里竟像是开始泛出了些许水花。 沐羽和他处了这么些时日,大抵也能猜出他想说些什么。这小子吧,脾气怪又任性,无非便是个小孩子罢了,本性还算是个好孩子,除了熊了点。不怕死、一根筋,这年纪里孩子的通病都能在这家伙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让他忍不住又想起来了上个世界的沈霜。但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敢松开那根绳子,也不敢扯下塞他嘴里的布巾。 不然到时候秦初吼上那么一嗓子,他做的这些不就全部前功尽弃了吗? 他便很有耐心地劝秦初:“殿下手上绑着的这绳子,以前先生曾教导过殿下该如何解开,只是所费时间久了些。届时等到殿下解开了,那些奸人应当也离的远了。柳小姐所住别院殿下应当也是认得路的,就是要委屈殿下自行走过去……” 未曾想,沐羽话刚说到一半,便见秦初竟然用舌将那布巾顶了出来,怒视他道:“沐羽,你今日若敢离开孤一步,他日孤坐上那皇位,便叫沐家上下不得好死!!” 沐羽一愣,随即苦笑:“殿下,便是如此,臣也是要离开的……” 秦初死死地咬住下唇,蜷在地上,脸上似有水痕。 看着他这副样子,沐羽叹了口气,给他擦了擦眼角,对他道:“殿下若有心,此行顺利得见柳小姐后,今后务必待她好些。她向来是极喜欢殿下的,殿下只要愿意对她多说些软话,讨好她一些,丞相自不会再与殿下作对。” “那你呢?”秦初问他,“你要怎么办?你喜欢她么?所以让孤好好待她?” “臣喜欢的人并非柳小姐。”沐羽道,“只是此去不知何时方归,所以总要为那人多考虑一番的。” 秦初瞳孔缩了缩,一时再无言语。 说完这些话,沐羽将秦初身上又盖了一层落叶掩盖,直到他自己都快看不出对方的身影了,这才满意地站起来,准备离开。他自觉说了这么多,秦初应当已经感受到了身为皇子却无欲无求的后果,也尝到了无权无势的苦痛辛酸,以后当是不虞他自暴自弃了。 不料他正欲离开,身后忽地传来秦初的声音:“你还有什么心愿?孤一并帮你传给对方。” 沐羽顿了顿,心想自己刚刚说的是不是有些太隐晦了。但他也不想把这话挑的太明,毕竟就沐小公子本性而言,还是个挺内敛的性格便道:“殿下回京后,勿于他人提臣与殿下一同出京之事,亦不要寻找为臣。否则丞相面上难看,于殿下以后亦是无益。” “那……靖安侯府呢?”秦初问。 “殿下凭心而为便可。”沐羽笑了,“恕臣先辞。” 他头也不回的出了密林。 出来的时候,秦初那匹御马还在林子外懵懂无知地啃草皮摇尾巴。沐羽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密密麻麻的树林,确实难以看出藏有人的踪迹,便安下了心。恰逢此时天公作美,忽地开始下起来了瓢泼大雨来。他淋在这雨水里,知道只消一会儿这大雨便能冲刷走所有他们来过的足迹,便当即跨步上马,朝着官道的方向赶了过去。 但凡刺客大都人精,他要想骗过那帮人,就必须得从另一个方向走,否则怕是会被他们猜出意图来。 好在有这场及时雨,片刻能把身后的足迹给掩盖住不少。待到沐羽按系统所说赶到目的地时,果真影影绰绰地见到了许多黑衣人影,数量着实让人吃惊。要是开始就以这么多人去刺杀秦初,估计早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幸王这……到底是刺客还是派的军队来的??有毒吧?? 沐羽一面装作慌不择路的样子惊动那帮人,一面在心里骂那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幸王殿下。 那群刺客训练有素,很快发现了沐羽假扮的太子,当下指挥人手前来追他。得益于他座下抢来的这匹好马跑的飞快,沐羽边跑还边有心情带这群人绕远路,仗着他们没带弓箭轻弩很是戏耍了一番。系统等着他赶紧完成任务,在一边闲得嗑瓜子一边看,顺便给他指点一下往哪儿跑。 等到这群人真正把人包围起来了,才发现……咦,好像长相哪里不对??? 刺客头头气得浑身发抖:“阁下冒充太子,可知是欺君灭族之罪?” 沐羽摸摸脸,心想你们眼瞎又不怪我,口上回答他道:“阁下胆敢刺杀当朝太子,可知是抄家灭族之罪?” “太子在何处?”刺客头头问。 沐羽懒得和他废话,抽出剑来:“指使你刺杀太子的主谋在何处?” “好好好,既然你不肯吐露,那就先去阎王殿等着吧!”对方道,“太子养了条忠心的狗,地狱里见着还能帮他看门呢!” 沐羽哂然:“那也比你想给人看门都嫌弃手脏强不是?” 那人辩不过他,气急败坏指使手下来杀沐羽。沐羽边心想这帮乌合之众杀了脏手,边又不得不与这帮人缠斗。沐小公子武力值不低,奈何对面人太多,他实在是遭不住十几个人一同上来群殴。又不是十步杀一人的武侠世界,更没有灵力御剑护体,很快身上添了许多伤口,力有未逮起来。 系统说:“哎,你快点儿,我给你先载入下一个世界了。” 沐羽刚格开一人刺向他心口的剑,气急败坏道:“你能不能别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 系统“啧”了一声,消失了。 时值他身上又挨了一刀,体力不支跪倒在地。那刺客头子见他似乎快不行了,指使左右折了他的胳膊,拖着他领子逼问他:“再问你最后一遍,太子在何处!若是乖乖说出太子的下落,我家主子可饶你一条性命!” “阁下以为此事过后,便能安然全身而退吗?”沐羽漠然以对,“为你主人如此出生入死且不得好死,何况敌人?” “你……!”刺客头子一时无话可说,气极反笑,“好好好,你要装忠烈,那就成全你。”他扭过头,“你们顺着他来时的路搜索一遍,马厩只少了一匹马,那太子定然是藏起来了,跑不远!” 说完,又看沐羽,冷笑:“你,去黄泉先给他探探路吧!” 接着,迎面一刀。 沐羽闭上眼睛。 系统勤劳地跳出来提示他: 「主线任务1“帮助太子秦初荣登大宝”完成,奖励500点功德值。主线任务2“赢得秦初的好感,并救下怀玉公主”完成,奖励500点功德值。 支线任务“膝枕”完成,奖励100点功德值。 商城购买物品扣除100点功德值。 总功德值:2400/7000 正在计算宿主任务评分... 任务完成度:100% 总计评价:s 开启下一任务世界,读取中... 读取完毕。」 第54章 番外·后记(二) 清风醉月,醉月清风。 对于京畿人而言,清风楼与醉月姑娘向来是被绑在一起的,但凡提及这个地方,便一定会想起那一手古琴冠绝天下的女子。而醉月此人,也终生未曾离开过这清风楼。 只是奇怪,近些年这位醉月姑娘也不知道被何达官显贵给收了去,很少再出现在人前了。于是一时间,引得无数人议论纷纷。 对于这所谓“显贵”的身份,其实连醉月自己都不甚清楚。 一连数年,这位大人物都是到她楼里小坐,只听曲子,绝不动什么手脚,连话都很少说。而最令她惊奇的是,这人逼着清风楼赎了她的身,却也没有行什么“金屋藏娇”之事,甚至从不听她弹奏的一手好琴,只让她吹笛。 吹了一年又一年,她的心境也从开始的疑惑抑郁,转换成了如今看开的淡然。如今又是重逢日,屋外暴雨如注,醉月知道那客人定是又要来访了。 果不其然,待到天色完全暗沉下来的时候,醉月身边的小丫头跑来找她,说那位大人物又来访啦,妈妈让她快些准备。她点点头,换了一身衣服,准备见客。 其实对这位客人的身份,她也不是没有猜测过,也隐隐知道对方究竟何人。只是对方不曾说,想来便是不愿让他人得知,倒不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说不定能活得久些。 当然,对于她的这股聪明劲儿,客人还是很满意的。 今日对方一如往常,没什么话,一副不想与人交流的样子。醉月隔着一层厚厚的纱帐,影影绰绰地难以辨认对方的身影。想到为这人吹了数年的曲子,甚至连一面都未曾见过,不免有些唏嘘。不过她向来识趣,见对方依旧没什么谈性,便举笛演奏作陪,不说其他。 不料方吹至一半,对方忽地开口:“不对,你今日这曲子不对。” 醉月理解的放下笛子,问他:“公子可是另有安排?” 那人沉默了片刻,“嗯”了一声,随后指挥身旁人道:“将这谱子给她罢。” “是。”侍从恭谨道。 片刻,只见一人垂头顺目地从纱帐后走出,手捧一张乐谱,奉到了醉月眼前。她接过,快速地扫了一遍,只见那谱子微微有些泛黄,像是已经有许多年了,不过因为保管得极好,倒没有因为年岁而被破坏,看得出主人还是很珍爱它的。但令人疑惑的却是……这曲谱并非大家名篇。 再细看下去,她微微睁大了双眼,惊讶道:“这……未曾想时隔十年竟还能见到这首曲子……” 兴许是因为这话引起了纱帐后那人的兴致,他声音里终于带了些烟火气息:“哦?姑娘竟识得此曲?” “自然是识得的。”醉月掩唇笑道。她见那人似乎有谈论下去的兴致,便小心翼翼地道:“未曾想这么些年过去,奴竟然有幸可见此曲曲谱,真是世事无常,犹未可知……” 那人诧异:“十年前的曲子,姑娘还能记得,也是难得。” “公子说笑了,此曲引得奴忆起故人,久久不能忘怀,自是印象极深。”醉月慢慢道,忍不住又想起自己记忆中那人,心中酸涩,难免失了轻重,“莫非公子也是?” 此话出口,她方觉失言。对方向来不喜被人探取*,她这话算是触到对方的禁区上了。不知道对方要发何等脾气才是,不免有些恐惧。 未曾想,对方竟丝毫不觉。在醉月话出口之后,他便陷入了沉默,像是在思考一般,过了很久才回道:“我……不知道。毕竟,都十年了……” 听到这句话,醉月愣了愣。 “时间实在太久了,久到我都已经记不得他的脸了。唯有每每见到他的亲人,方能依稀记起来些许模样。”那人道,“姑娘呢,可也如我这般?” 醉月想了想,随即苦笑:“公子,何必如此为难奴呢……” 确实,十年虽说转眼即逝,但她也确实……很难忆起记忆之中故人的模样了。彼时轮廓依旧深入脑海,可若说起细节来,那便是很难很难的了。 那人似乎也不太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听了醉月的回答,他淡淡地应了一声,示意她继续。 醉月也便从善如流地拿起了竹笛。 悠扬笛音重起,那人坐在重重帷帐之后,闭上了眼睛。 时间仿佛回到十年前,那夜也如今日般暴雨倾盆。他从密林中狼狈滚出来,大雨淋在他身上,把原本干涸在衣上的血迹冲晕开,吓得一路行人纷纷闪躲,唯恐避之不及,却无料想中遇见那些前来杀他的刺客。直到他跌跌撞撞地走到柳家的别院,都再未曾看到一个幸王的手下。 那时他便知道自己被逼着走上了一条永无归期的路。而到最后,他都没能想明白那个人为何能如此冷酷无情地将他一人丢下,独自去面对刀枪剑戟。 最最好笑的则是,当时他还抱了一些缥缈的希望,觉得一切还是有救的。他义无反顾地跪在柳颜面前,如同狗一样地乞求她原谅自己过往的无知,对她诉说自己的心意。注视着柳颜动容欣喜的面庞,甚至凑上去和颜悦色地为她揩去眼角泪花,将她拉入怀中轻声细语地安慰。 内心却仿佛局外人般淡漠疏离地品评着狼狈的自己:看,你所谓愿意抛弃权利生死的爱情,也不过如此。 而那之后一连数日,直到他完好无损地归京、出现在他皇叔面前,他都未曾再敢去探听一丝一毫的有关那人的消息。他小心翼翼地秉承着对方临行前对自己的嘱托,不敢踏错一步。 没错,他如今须得受柳氏庇佑方可苟且活下去。若让柳氏知道引得他与皇叔二人内斗,牵连死了自小长到大的近臣,必定会忧心他因此记恨相府,便会对他将来为帝路上增添不确定性,这是万万不能容忍的。 所以他只能忍,忍着谁也不告诉,谁都不能知道。 只是他一连忍了多日,却终究受不了内心的谴责,偷偷地找人给靖安侯府带了信去,将一切告知了对方。 靖安候向来识得大体,他知道对方不会轻举妄动。 果然,收到的信的靖安侯府并未有只字回复,甚至沉寂了许久,仿佛未曾收到过消息一般。然而就在他几乎将要把高悬的心脏放归回去时,靖安侯府却挂起了漫天的白布。 齐正阳忧心忡忡地来寻他,说“侯爷说四郎害了疾病,殁了”,后问他该如何是好。 他呆了一呆,一时间竟未反应过来:“表哥,你说什么?” “四郎……殁了……”齐正阳看着他,欲言又止,“殿下与他到底同窗一场,便去侯府一同祭奠一下吧?想来他九泉之下见到殿下,也是高兴的……” “不,孤不去。”他拒绝了对方,“他那棵腐木,便是这天地毁灭,你我俱殁,他也不会受到丝毫伤害。怎会年纪轻轻就死于疾病?这吊唁之事,孤是不会做的。” 齐正阳闻言,脸上露出了忧愁的神色。 可到底他还是没拗过他那表哥。 靖安侯乃皇帝心腹之臣,幼子突然急病而死,作为皇帝总是要象征性地关心一下。考虑到俩人的关系,皇帝便指派太子来代行这一任务。 这下,便是他万般不愿,还是无可奈何地来了他最无颜面对的地方。 侯府的入目皆白刺痛了他的双眼,简单寒暄尽职后,他便逃也是的躲到了无人的地方,以图求个清净。这府邸他已来过无数次,熟悉得很,并不怕迷路。他七拐八绕地莫名就来到了一处地方,乍一看十分眼熟,接着听到了细细的哭腔自不远处的屋子里传来。 他滞了一滞,顿时觉得如同整个人都掉入了冰窖中一般。他已经知道到自己来到了何处,下意识地便想逃离开去。 屋里的人却不肯放过他。对方听到脚步声传来,哭腔中带着欣喜,一把扯开门,冲他的位置叫道:“四哥,是四哥哥吗!四哥你回来了吗?!” 他定睛看去,是沐家幺女阿绮。小姑娘双眼哭得红红的,惊慌失措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他,眼中失望溢于言表:“太子殿下……是殿下呀……” 这注视让他觉得别样狼狈,他偏开视线,低低应了一声,问沐绮道:“阿绮怎么……在这儿?” “我……我不信哥哥走了……”小姑娘眼圈儿顿时又红了,“我在他屋子等他,他肯定只是讨厌阿绮成日缠着他,厌了我啦。所以才想了这个办法躲开阿绮嘛……” 这话让他鼻子一酸,眼中险些落下泪来。他颤抖着双唇,话语几次提到喉间,却又咽了下去。犹豫了很久,他走上去,摸了摸沐绮的头,温声道:“他……不是厌了阿绮。只是厌了我,才会躲起来的……” “殿下……?”沐绮茫然地抬头看他。 “是我太过怯懦,只知逃避,所以他才走了。”他道,“不过今后不会再这样下去了,阿绮不哭,太子哥哥会保护好你的。” 沐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又撇开视线,低声道:“可……我还是想要哥哥……” 他竟一时语塞无言。 这时,发现太子消失了的沐府乱作一团。仆从乱哄哄地涌进这小院子,沐李氏面色苍白地走进来,对他行李,恳请他回到前厅去。他无意与那些趁此机会来巴结自己,又或是想顺道搭上相府的人沟通,挥了挥手,说自己想在这里再呆一阵子。 沐李氏瑟缩了一下,说这小院子才死了人,委实晦气。怕怠慢了太子,惹得圣上发怒。 他如遭雷击,只觉得脑内一阵眩晕,方想发怒道这里怎么晦气了,叫那些胆敢弹劾的人好看。随后便反应过来眼前人正是那人生母,千该万该,他也是没有那个脸面敢和对方发脾气的。 知子莫若母,对方因他痛失爱子,他怎敢……怎敢还向她发脾气呢…… 想到这,他万分狼狈地逃开了那个小院子。 离开那院子后,他再不敢四处游荡,索性回到前堂,重取了一柱香,恭恭谨谨地上了。他虽心中犹不信对方已经离世,但总不至于还傻到要在对方灵堂前疯上一回。心平气和地将香上完,他身后却忽地传来了沐李氏小声的感谢:“殿下如此有心,想来四郎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他垂下眼帘,问她:“夫人可怨孤拖累他至此?” “沐家世代忠君为国,这孩子有他自己的考量,臣妇自是不会怨怼的。”沐李氏掩面拭泪,“也望殿下莫要太过记挂于心,长久于身体不好。他……也是会难过的……” 闻言,秦初闭了闭眼睛,将眼眶内泛出的水意压下。他一向不愿在别人面前太过丢人,今日却连连破例,让他觉得难堪无比。他抚上面前棺木,喃喃道:“孤不会忘记的……不会的……” 他话说到一半,却忽地感到什么不对,手不免有些颤抖。四下张望一番无人,唯有沐李氏一人垂头拭泪,他抖抖索索地地将手下棺木推开,却见其中竟是空无一人。 秦初不由大怒。 他盯着那空空如也的棺木,心中百感交集,不知是酸、还是恼恨的情绪交织在胸中,让他一时间竟失却了言语。他嘴唇哆嗦了半天,最后胸口起伏不定地扭头看向了仍在低泣的沐李氏。 沐李氏被棺木推动的声音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看着秦初脸上表情变换,玲珑心思当即便已知他定然想岔了。赶紧跪下,对他道:“殿下勿怒!此空棺并非臣妇所愿……” “那是为何?!”他怒道,“沐羽还活着是不是?你们装了个空棺,谎报说他已经死了,然后好来欺骗孤,让他跑的远远地是不是?” 沐李氏一时无言,唯有泪如雨下。 这时,出外待客的靖安候回来,撞见了这一幕。他上前一步,挡在了自己发妻身前,长长的叹了口气:“殿下息怒,此事当真是殿下误会了。” “孤如何误会了?”秦初道。 “殿下,如今已然盛夏。”沐景缓缓道,“这京畿周遭如此之大,臣等亦是无可奈何。” 顿时,秦初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连握棺木的手仿佛都没了力气。他惨然一笑,对二人道:“靖安候说的是,是孤莽撞了。明明忌日,还惹得二位不快,孤倍感歉然。” “殿下无需介怀。”沐景道,“也莫要太往心上去了。” 他未接对方的话,失魂落魄地选择挥袖离开。 秦初不是傻子,如何能不懂对方的言下之意?但正因为如此……正因为如此…… 才会…… 他回忆到一半,帷帐外的曲音忽地断了。他恍然回神,却是一曲奏毕,与他一帐之隔的醉月姑娘在静候他后面的意思了。 对方那垂头顺目的模样让他突然没了继续听下去的兴致,但满腹的思绪却又想下意识地找个人倾吐一番。往日里他并无什么可以诉说的对象,倒是眼前这女子并不知他底细,口风又严得紧,让他难得地升起一丝想要交谈的兴致来。 秦初屏退周围,撤去帷帐,直视对方道:“姑娘方才这曲子感情浓重深厚,让我想起一名故人来。他告知我奏此乐之人,定是感情丰沛。真情流露方能吹出此曲动人之处。不知姑娘方才所思所想如何?” 对方为难地看了他一眼,“公子,奴这……” “不怕,你说。”他淡淡道,“我不是很在意这些。” 坐了这么些年皇位,他隐隐也能猜出对方接下来的意思。便干脆先开口灭了她试图岔开的企图,不给她一丝机会。 醉月闻言,脸白了白,随后低垂下双目,轻声道:“不过想起来少时贪恋过的心上人罢了。” “姑娘也有心上人吗?”他笑了笑,“巧了,我也是。不过他不喜欢我,而且早早就死了。如今想起,只觉得命运无常,甚是唏嘘。” 醉月眼睛微微睁大,似是被他的态度感染了,面上忧愁神色淡了些许,露出点儿笑意来,却是苦笑:“公子竟也是么?” 他一愣,疑惑道:“何谓‘也是’?” “说来羞人,奴少时贪慕人间风景,每每繁花渐盛,便总要引友结伴出游。”她轻声细语地道,“只是清风楼名声不好,难免便会在落单时遭了歹人眼。这本该是奴命中劫数,不想却被名公子所救。那会儿奴还是心高气傲之时,觉得京畿这地方还未曾见过不愿与奴结交的世家公子,便大着胆子送了他一方帕子……” “后来呢?”秦初追问道。 “后来?没有后来啦!”她笑了笑,“那人退了奴的帕子,答道‘在下已有心悦之人,怕是要辜负姑娘一番美意’,便离开了。” “姑娘如此蕙质兰心,是那人的损失。”秦初淡淡道,“姑娘也莫要太记挂于心上了。” 不曾想,醉月的故事却没有说完。她顿了顿,复又说:“那会儿奴还小,傲气未褪,便大着胆子追了上去问他……问他心悦之人为何……” 秦初见她仍有意说下去,也来了兴致,问:“如此眼界高于顶的人,我竟也想知道他心悦之人为何人了!” “是呀,奴好奇得紧,便缠着他让他给奴说。说来那公子也是好脾气,竟也未曾发过怒过。”醉月道,“他被奴缠得没法啦,后来答应告诉奴。他说……” 她慢慢地念:“他心悦之人,在九天之下,率土之滨,寻常人高攀不得。” “寻常人高攀不得……”他琢磨了一番这话中含义,不由笑了,“此人不诚。” “奴也是这么想的。”醉月掩唇道,“奴当时只觉得他为了应付奴,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便气得跑啦。后来……奴本以为在这京畿之中,总有一日能相遇。未曾想……” 她眼圈儿泛出了些红色,强笑道:“世事无常,天道不公。那么好的人,竟然年纪轻轻就走啦。” 秦初恍然,怨不得此前对方与他说巧,不想二人境遇竟是如此相似。一样偷偷地恋慕上对方,一样地无望回复,甚至一样地早早送走对方。他便出演安慰对方:“姑娘勿要太过伤心了,这个故事,便就此作罢吧。” “谢公子温言相慰,奴只是猝忆起往事一时有些伤感罢了。既然都与公子说了,那便一定要说完的。”醉月轻轻道,“后来奴也生过想要前去祭拜的念头,但奴终究是风月场之人,贱得很,并不敢前往那等高门宅院,所以唯有远远地看着那白布,在心里念一念。” 她说的伤感,秦初难免也一并伤感了起来。他垂下眸子,捏着手中酒杯正欲饮下,却忽地想起了些什么,手不由一抖,酒杯竟顺着桌子“咕噜咕噜”地滚下,砸在地上变作了瓷片无数。 若无记错……若无记错…… 这十年间,年纪轻轻暴毙而亡的高门子弟唯有…… 他猛地站起,死死地盯着被他动作吓得脸色发白的醉月,问她:“那人因何而死?死时年岁几何?” “急病而亡,卒年尚不满二十。”醉月惊道,“公子,公子您可无事吧?” 急病而亡?卒年尚不满二十? 秦初忽地十分想笑,他听了对方许久这单相思十余年不成的故事,竟还为对方伤感了几分,未曾想俩人思慕的竟是同一人?这骗子,到底害了多少青春年华的女子为他苦守一生?? 他突然有些意冷起来,兴致阑珊地坐了下来,示意醉月不要在意,却又想起来此前对方说的那句话来—— 九天之上唯天子,率土之滨皆四海。 天子之下,却又是这天下之主的……唯有…… 秦初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一时竟连坐都坐不稳了。直到这时,他才彻底懂了当日对方离开时所说那句话的含义—— “此去不知何时方归,所以总要为那人多思考一番的。”那人如此道。 旧时他只以为对方为侯府考量,才愿意这么不顾生死地一去不回。如今看来,从始至终秉持着这种想法的,唯有他一人而已。可笑他还自怨自艾了这许多年,无数个日夜憎恨痛苦于对方的冷血无情。 对方临行前的话,还被他当做恶意曲解,而今竟是要靠旁人点拨方觉其意。 他心中发苦,面上难堪,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又坐了一会儿,实在是难以继续下去,怒而起身告别了醉月,打道回宫。回去后,又不解心里愁闷,命人急宣了齐正阳进宫,陪他聊天。 齐正阳大晚上被叫起来,也是一脸苦闷。但这表情在看到他的神色后,转化为了小心翼翼:“陛下深夜唤臣前来,不知有何事?” “想起些旧事,便想与表哥聊聊。”秦初道,“表哥记性向来极好,当是记得这些事。” “陛下这可真折煞臣了。”齐正阳道,“倒都还记得,但也得看是什么事啊?” “昔年春日踏青,朕记得你是年年都去的。”他道,“与……四郎一起?” 骤然提及沐羽,齐正阳傻了片刻,随后面露难色,点了点头:“陛下,想知道些什么?” “朕今日知道了件事,应当是喜事。”他笑道,“清风楼的醉月姑娘,曾与他有过一段缘分?” “这个呀……”齐正阳思考了片刻,显然也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四郎那脾气……陛下又不是不知道,太爱管闲事儿。就……顺手救下来了呗。” “后来呢?”他问。 “后来?哪还有后来啊。”齐正阳道,“四郎说他有喜欢的人,把人给拒绝了不说,还把人气得不行。那会儿臣差点以为要被清风楼列为一辈子的拒绝登门的客人了。” 他装模作样地感慨道:“原来他是这么好的人。” “陛下您这可就误会他了,四郎向来脾气很好的。也就遇见陛下您,担心您才会那样呢。”齐正阳道,“你别看他那样儿,平日里惹哭个小姑娘,都得手足无措半天。” 秦初听了,沉默半晌,随后叹气道:“真傻啊……” 也不知道是在说沐羽,还是在叹息他自己。 他一贯不吝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从未失手,并因此获益无数,进而贪恋上瘾。他不相信任何人,也不愿意接受任何人的好意。一直以来,直到以后,他都以为他将以这样的姿态生存下去。直到有一人教会他,他亦是可以向他人交托信任,并不需独狼般地苟且下去。 只是他领会到的实在太晚,待到明悟之时,早已再度变做孤家寡人。并无一人怜悯于他。 他又忆起当年沐家遍寻不得的尸骨,莫名地想到沐绮与他说的那些话来—— 那人只是厌倦了一味地奉承教导他、厌恶了他的古怪脾气与任性,这才一去不回地离开了。并非是因为生死之隔,单纯的只是厌倦了罢了。待到某日他想开了,便会再次出现在他们眼前。 毕竟像他那么好的人,怎么会舍得抛开这么多人、孤身离去呢? 秦初犹记得那年春日出游,他偷跑出来,扯着要上沐府的船去河畔两岸赏花。对方执笛斜坐岸畔,向来紧锁的眉宇舒展开来,对他露出了一抹极淡极淡的笑意,便是京畿数十里桃花齐放,也被映衬得黯然失色。 之后十余年间,再未曾得见如此人间美景。 第55章 成为摄政王(一) 这一次系统没再把沐羽拉进它的系统空间,而是如它之前火急火燎地所说,直接把他送去了下一个世界。 它再三道:“哎呀,本来我也不想这么急的。结果竟然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你将就一下好啦!” 系统说的很急,沐羽甚至还没问一下那所谓“意料之外”的事情是什么,便被它一把丢进了新身体。随后他身体晃了晃,觉得一阵头痛欲裂,竟然栽下了马背。 顿时,周遭一片喧哗。 直到昏过去前,沐羽还在想—— 这都是什么鬼情况??谁能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到他再醒来,抬眼看见的却是客栈里光洁如新的木制天花板。 他揉揉额角,只觉得脑袋还残留着昏迷前头痛欲裂的感觉。整理了一下系统塞给他的记忆,接着分外无奈地发现他竟然又投身到了一片漩涡之中,他还是那个最倒霉并且没有之一的炮灰。 这次的任务比起前次可谓难上许多,系统塞来的剧情告诉他如今的身份是当今皇帝的同胞亲弟弟——谦王沐羽,备受宠爱。按理来说,顶着皇兄的宠爱,自己又分外小心谨慎,这谦王殿下应当是一辈子顺风顺水的类型。只可惜这篇故事里的主角不是他那个老好人皇兄,而是他皇兄的儿子,这位谦王殿下的小侄子沐云书。 其中又最戏剧性的则是——沐云书他母妃,是当初兄弟俩喜欢一个姑娘,身为弟弟的那个为了兄长主动退让,把也喜欢自己的姑娘拱手让给了兄长。姑娘伤心含泪嫁给了大皇子,与小皇子恩断义绝,从此数十年不肯相见。 再然后,就是皇帝驾崩,留下了一个儿子和已经身为贵妃的兰氏。 看看,多好的剧本! 孤儿寡母,余情未了,他还是那个隐忍又克制的、一片深情的皇叔摄政王! 沐羽差点以为自己拿错了某位死了后还被自己侄子挖出来鞭尸的倒霉蛋的剧本…… 最惨的还不是这个。 他继续看下去,却发现这谦王殿下也真是个十成十的好人。当年先皇帝在位时,独喜爱幼子而不爱长子,认为长子性格温吞,不适合作为皇位的继承人。当时还只是少年的谦王便屡屡劝谏先皇,并表达了自己只有辅佐长兄、而不愿为帝的愿望。正是因为这屡次进谏,先皇才改变了自己的想法,立长子为太子。而他那短命皇兄驾崩归西后,则变成了一心辅佐幼年皇帝成人,勤勤恳恳,丝毫不越一丝一毫的界限。连带一心一意爱着的女人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地示意他,都能坐怀不乱。 通常来说,一个摄政王做到这种份儿上,应该能顺顺利利地活到老死了。如果皇帝懂事儿,说不定还会给他个幸福的晚年。可倒霉就倒霉在,这小皇帝真真是他娘亲生的,母子俩竟然看上了同一个人…… 更有甚者,到了后面,这谦王殿下还发现他辛辛苦苦养了这么多年待如亲子的小皇帝,竟然不是他兄长亲生的,而是兰氏与皇宫侍卫苟合所得。他那小侄子知自己皇叔手握兵权,想废自己不过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怕被对方所废,干脆先下手为强把人按谋反罪下狱囚禁了起来。结果支持谦王的反兵与勤王的势力打来打去,弄得天下大乱。谦王殿下不忍天下生灵涂炭,最后甘愿认罪,引颈自戮了。 等到他死了,皇帝痛哭流涕,幡然悔悟,决定去做一个好皇帝,最后和曾在他流离失所时帮助过他的真爱大臣在了一起。 ……真的,好惨啊。 沐羽简直当场就能体会到谦王殿下百脸懵逼的心情来,最后万般无奈愤慨的想法也能些许体会一二。不得不说系统将他踢过来顶替对方,说不定对对方来说还是一件好事情…… 毕竟虐身虐心圈禁y加上对方自小到大所受的礼义廉耻的教育,寻常人真不一定遭得住。何况这谦王殿下也只是故事里早早挂掉的炮灰,当了一辈子贤王最后还身首异处,也太过分了些。 这时,系统的弹窗忽地跳了出来,向他颁布了新的任务: 「持有人:沐羽。 世界编号:零零叁 任务进度: 1助沐云书坐稳帝位后功成身退。(难度:s。目前进度0/100,完成奖励500功德值) 2获得沐云书的满好感度。(目前进度0/100,完成奖励500功德值) 目标人物:沐云书(好感值:50) 总功德值:2400/7000」 他扫了一眼任务,只觉得头疼。想了半天也没感受到谦王那种死法怎么才能称得上“功成身退”,明明是身败名裂,死后都不能好好下葬的吗?? 可惜现实没时间给他去思考,他只起身略略坐了一阵,就听到了敲门的声音。应了一声让那人进来,却见是张熟悉的脸——来人是先皇去世前担心小儿子而给他留下的一只力量,如今担任他身边侍卫长的夏祯。算是谦王相当信任的手下之一。 夏祯走进来,通报道:“殿下,宫里来了人。” “何人?”沐羽问他。 “陈公公。”他垂下头说,“看他神色焦急,像是陛下……” 陈公公?莫非是陈扬? 沐羽心中陡然一惊:陈扬乃如今圣上荣帝身边伺候着的人,平时不会轻易离开荣帝身边。此次竟然大费周章地千里迢迢来此处找他,想必是对方出了什么意外。旋即起身,匆匆随他朝屋外赶去见那陈公公。 之前也说过,谦王这个皇兄,是个短命的皇帝。而谦王的记忆中的荣帝也确实如剧情所写那般,自从前几年出巡莫名大病一场后,这几年便一直时好时坏的,令人忧心不已。这次也是,本来兴致大发前往皇家别苑的白鹿山泡温泉,未曾想不慎受了凉,而后一病不起,至今未能痊愈。 不知是不是觉得自己所剩时日不多,荣帝便一连下数道命令,责令本在边关镇守的谦王连夜赶回京郊附近的白鹿山听令。接此诏令,谦王自然不敢怠慢,只有匆匆将手上事物交接给手下将领,自己快马加鞭返回京畿。正是因为这连日来忧思交加,旧时箭伤复发仍要赶路,这才会一头倒下,让沐羽顶了他的身份。 沐羽随夏祯出屋,在驿站一处极私密的地方见到了打扮低调的陈扬。 对方显然等他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即便如此,见到他的时候仍是扬起了久别重逢的和气笑容:“殿下,一别经年,身体可还好?圣上听闻殿下近来所虑甚多,隐隐有头风的前兆,担心得紧呀!殿下可要小心自己身体才是。” “劳皇兄关心,身体尚可。”沐羽点点头,也不介意对这位老太监多尊敬一些。对方是在先皇身边伺候过的老人,谦王幼时也受过他不少照顾,自是比旁人要多尊敬几分。不过如今却不是寒暄的时候,便先问出了自己心中的问题:“公公突然出现在此地,可是皇兄……?” 陈扬果真就在等候沐羽这句话。他先是叹了口气,脸上神情悲痛:“不瞒殿下,圣上确实已大限将至了……” 骤听到这个消息,沐羽只觉得心脏猛地一阵绞痛,踉跄一下,险些跌倒在地,随后四肢百骸都开始发冷起来。他明白这当是谦王殿下残留情感所故,不免感叹了一番对方委实与荣帝兄弟情深。 他这反应引得陈扬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慌忙道:“殿下……殿下可无事吧?圣上倒了,您可不能再出事儿啊……” “公公不必担心,本王无事。”沐羽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慌张,“既然情况已如此紧急,皇兄遣公公前来又是何故?可……可是要托孤于……” 话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极心痛的神色来,潸然泪下,再难成句。 陈扬看着也一阵心酸,接着他的话道:“殿下切莫伤心过度,届时圣上见了,心里可不知该如何难受呢!事情未有您想象的那么严重,只是圣上总觉得自己撑不过这个冬天,便心心念念着殿下您的事儿,想趁着还……多看看您。” 末了,他亦是老泪纵横。 一旁夏祯见他俩再说就要抱头痛哭了,赶紧出声提醒:“殿下可要属下为您去备马?” 沐羽反应过来,点点头:“既已至此,便不能再耽搁下去了。这便出发吧。” 夏祯得了他的令,先行离开为之后的事情做准备。沐羽目送他离开,转过头对陈扬歉然道:“陈公公风尘仆仆冒雪赶来,本该让公公歇息一阵再走的。但皇兄既然……也只好委屈您了。” “殿下说得什么话。”陈扬连连推拒道,“老奴可期望着殿下回去,圣上开心了,身体大好呢!” “若能如此,那真是再好不过……”沐羽低落道。俩人互相对视一眼,显然谁都没抱期望。 夏祯向来得力,准备很快做好。只是外面风雪交加,天寒地冻,赶起路来实在是困难。他们磕磕绊绊在路上耽搁了许久,才算将将赶到了目的地的白鹿山。 山脚下早早便有荣帝派来的小太监在候着,远远地见着一行人自茫茫大雪中乘马而来,忙着凑上去为人领路。他看见陈扬身后的沐羽,知道这定是传闻中的谦王殿下了,连声道:“殿下,圣上命奴婢在此处等候,让一见着殿下,就请您去南溪殿呢!” 第56章 成为摄政王(二) 南溪殿? 沐羽一愣,一时半会儿竟然没从谦王记忆里搜寻到这么一处地方。陈扬赶紧凑上来,瞪了那小太监一眼,给他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南溪殿是圣上新近修的地方,您许久不曾归京,不知道此处也是很正常的。” “那……有劳公公带路了。”沐羽冲他颔首道。 “这是自然的。”陈扬道。 说完这话,他便上前一步,走在前方为沐羽带路。这白鹿山之名乃本朝高祖所赐,原本是京城外的一座无名荒山,当年高祖为奸人所迫无奈逃窜至此,饥寒交加之时一只白鹿衔来野果为其充饥,并将其带至山中一处温泉避寒。高祖后来功成名就,定都京城后,便想起当年为自己衔果的白鹿,大笔一挥,便将此处圈作了皇家别苑,将山上温泉引流出来,建成了一座温泉宫。 只是他仍感念昔年白鹿恩情,吩咐工匠不得驱赶山中动物,是以这行宫虽是行宫,想到山上宫殿中去,却是要吃不少苦头。 时值鹅毛大雪已纷飞数日,石梯上满覆积雪,又厚又滑,实在很难抬轿子上去。沐羽也无意为难这群下人,便让夏祯拿了把伞,自己一个人走上去。但这山路委实难走,别说一把年纪的陈扬,便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疲惫的时候,这方才隐隐看见山上行宫的影子。 感到沐羽在注视着自己,陈扬歉道:“年纪大了,这些年身体也不如以往。让殿下见笑了。” “公公说笑了,这山路本王亦是觉得有些难走。”沐羽道,“不知南溪殿是……” “殿下随我往这边走。”陈扬说,“一会儿便到了。” 顺着陈扬所说的方向,二人又向前行走了一阵子,才算见到那新修的所谓“南溪殿”。 殿门口早已有等待了许久的宫女候着,看见他俩冒雪前来,赶紧上前将沐羽迎进门来,帮他解了身上尽是雪沫的大氅,端了盆热水供他净脸擦手。待拾掇完毕,回去报了荣帝的陈扬悄悄的走来,低声道:“圣上听您来了,高兴得紧呢。您可快些进去见圣上吧。” 话罢,便引着他去往更里的地方走去。 沐羽自也是很想念他这个皇兄的,脚步不免急切了些。 宫女帮他将门推开,撩开帘子让他进去。甫进去,便是一股暖流扑面而来,抬眼便见着脸色苍白的荣帝靠在榻上,手上拿了一本折子正看着。见他来了,面上浮现出一丝喜意:“阿羽!” “臣弟见过陛下。”沐羽正欲跪下行李,便被对方连忙扶起按在了榻上。荣帝咳了几声,盯着他的脸细细地看了好几遍,露出些伤感的笑容来,对他道:“边关生活如何,可觉得苦么?好些年不曾见你,转眼你都已经这么高了……朕还记得那年你和朕自请去边关镇守,还小得很呢。是朕对不住你……” 翻了翻脑海中记忆,沐羽摇头道:“为上分忧本是为臣本分,皇兄今后切莫再提这话了。” “是么……”荣帝有些恍惚,又问,“那阿茵呢?阿茵可还好?” 骤然提起阿茵,沐羽懵了一瞬,随后才想起对方在说谁—— 谦王妃陈茵,闺名就是阿茵。 不错,这位谦王殿下……是已经娶了妻子的。只是他虽娶了妻子,这娶妻背后还有一段别的故事。当年大皇子与三皇子一同看上了侍郎家的大女儿兰盈,而谦王妃陈茵则是兰盈的表妹,两家有些姻亲关系。后来三皇子主动退出,却不知该如何让兰盈对他死心。陈茵便找上了他,对他说只要娶了自己,表姐便会彻彻底底的死心了。 还是三皇子的谦王十分惊讶,询问她为何会有这种想法,不怕嫁予自己后被表姐憎恨,耽误一生么。而对方十分无所谓的表示,自己一生就是想出去浪迹天涯,若是嫁入高门大户则一生不能实现此等愿望。今日我委屈自己嫁给你,今后你便总会因为愧疚而实现我的梦想,对我来说才是赚了。 三皇子想了想,最后请求先皇将陈氏之女嫁予自己为妃,以求兰盈对自己彻底死心。这招果真管用,诏书下来的次日,他就见到了对方。她红着眼睛狠狠将他唾弃了一番,最后转投大皇子怀抱。 这段内情虽然隐秘,但很不巧的他这个皇兄也是知情人之一。荣帝一直因为这件事觉得颇为愧对二人,估计才有此一问。 沐羽思考了一阵,从记忆里翻出来谦王妃的片段。竟然只记得这姑娘初到边关的时候挽起袖子,硬生生揍翻了数个军中大汉,从此成为边关一霸的事迹。除却感叹一句不愧为将门之女外,也只有尴尬地附和一句“当真是生龙活虎”了。 思及至此,他道:“阿茵倒一直是老样子。她性子活泼,在边关反倒是如鱼得水,开心得很。” 荣帝闻言,脸上笑意多了一些:“她开心便好,朕一直怕她吃不了边关的苦,可你又固执得很,朕是真没办法将你唤回来。当年……朕是一丝一毫都未曾忘记,可你却……” 虽然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为何,沐羽却没那个胆子去接话。谦王自然也是懂的,所以从来未曾提及过这些陈年旧事,也从不在兰妃得宠的时候回过一次京城。毕竟知道自己遭对方恨,当然不会没事儿在别人眼前瞎晃悠。幸亏荣帝与他感情极好,若是换了旁人来,说不定分分钟就觉得这人是要反了。 不回来,除却难以脱身外,兰妃可谓是那个最主要的因素。 沐羽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和对方纠缠下去了。他并非谦王本人,找不来太多与荣帝的兄弟情深,接下去也只会多说多错,倒不如赶紧把话题扯到下一个,便说:“陈年旧事,皇兄莫要再提及了。正是因为心里记挂的事情太多,皇兄才总会病得如此轻易。太医常说的积郁成疾,皇兄可曾在心里转念深思过半分么?” 听到这句斥责,荣帝总算露出了个高兴的笑来,对他道:“自古以来只有长兄教训弟弟的,哪来弟弟教训兄长的道理?果然在外面呆的久了,连礼仪道德都不懂了!倒是让朕想起小时候生病时,没得人敢管朕,都是你让嬷嬷去煎药拿来强迫朕喝的……转眼这么多年过去,朕至今仍旧难忘。” “皇兄……”沐羽低声喊他。 荣帝叹了口气:“不说这些旧事。本来朕不欲扰你清静,想你既然不愿回来,定是厌了朕当年所作所为了,便随着你高兴罢。只是眼见着朕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怕是再不让你回来,你就再无机会回来了。所以才会这么急着……” 沐羽看着他眼睛,道:“臣弟懂得,皇兄请说。” “朕……”荣帝话到嘴边,却是犹豫了一分。他皱着眉,揉了揉额头,最后疲惫道:“朕欲立你为……皇太弟。你可愿意?” ……果然是这件事。 虽说早就从剧情里得知了未来发展,沐羽还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毕竟如荣帝这等好脾气的男人,实在是难得一见了些。在原本的剧情里,谦王知道沐云书非荣帝亲子便是从陈扬那处得知的。而陈扬身为荣帝近人,荣帝自是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但他不但忍了下来,还没对兰妃下手,也没有找个由头把沐云书给丢出去弄死,便可知道对方脾气究竟有多好。 事到如今,也只是表达了自己不想将皇位传给沐云书的意图而已。 但谦王身为一代贤王,要想当皇帝早在先帝还在位的时候就抢了他哥哥手上的做了,何苦等到现在?沐羽当即大惊失色,赶紧跪在了地上:“皇兄为何突有此言?臣弟当年便对父皇说了,此生不愿为帝,唯愿辅佐兄长一生一世。可今日皇兄为何要如此试探臣弟?莫非是有人在皇兄面前说了臣弟的坏话么?” 荣帝却没理他说的话,只问:“你当真不愿?” “臣不愿。”沐羽跪在地上,诚恳道。 “……罢了罢了,今日本是喜日,朕不该在你初回就询问这事儿的。”荣帝却自己放弃了坚持,“安心,没有人向朕进献谗言。百官都好得很,提起你来都是一片赞赏。只是……云书倒是个好孩子,可惜了。” 沐羽装出一副不了解内情的茫然模样,没答话。 看他似乎真的半点儿内情也不知,荣帝露出了万分无奈倦怠的模样来。他挥挥手,像是突然就没了聊天的兴致,但也不知该如何处理沐羽,便道:“回京路途遥远,朕听闻你旧伤复发,想来也是没好好歇息过。不若你先行去白露宫住下,休整一番,我们兄弟二人再谈谈吧。” 既然荣帝都无心谈论下去,沐羽自然也没法和他继续说下去。毕竟他哥才是皇帝,做主的那个,他说了不算。这场见面可谓是不欢而散,很是扫兴。只是谦王爱兄心切,走的时候还得表现出一步三回头的样子来。荣帝见他似乎对自己忽地发怒很是不安,便安慰道:“朕无事,倒是之前说的事情……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 沐羽拗不过他,只有点头答应。 走时依旧是陈扬送他,说荣帝放心不下他一个人,便让陈扬帮他把事情都弄妥了。沐羽道了声谢,正欲离开这南溪殿,未曾想抬起头来,却看到了一袭青影,身披大氅,提着灯遥遥朝此处望来。 ——竟是兰妃的贴身宫女青阳。 第57章 成为摄政王(三) 为何青阳会在这里? 沐羽有些犹豫,按理来说兰妃恨谦王入骨,是不会来主动找他的。思来想去,应当也只有沐云书这个软肋能逼的对方向他低头。荣帝今日既然敢开口问他,想必是早已表露出不欲立沐云书为太子的意图了。兰妃自觉理亏,又不敢往荣帝的枪口上撞,只有来寻求他的帮忙了。 果然,见沐羽在原地游移不定,她款步走上前来,微微欠身道:“婢子见过谦王殿下。” “……免礼。”沐羽看着她,迟疑了片刻,“一别经年,兰妃娘娘……可还好么?” “殿下想知道的话,何不亲眼看看呢?”青阳垂着头道,“娘娘请王爷前往白露宫一叙,不知王爷是否愿意赏光。” 白露宫? 沐羽恍惚了一阵,他依稀记得在谦王记忆中,这白鹿山的白露宫是他小时候与皇兄常居住的地方,如今竟挪去了给兰妃居住,看来荣帝果然是很爱她的。 就在这辗转之间,青阳仿佛已经看出了他的不决与退意,上前一步,低声道:“娘娘在婢子来时曾嘱咐了一句,说都这么久了,王爷也该放下了。如若您真不愿赏这个脸,那她也只能去求别人了。” 心道果真无事不登三宝殿,沐羽还是露出了怅然的表情,朝她点了点头:“既然……娘娘这么说,请吧。” “王爷请随婢子来。前方路滑,奴为您带路。”青阳裹了裹身上披着的披风,提着灯笼走在了前方,“您小心些,莫滑了跤。” 沐羽“嗯”了一声,跟着她往白露宫走。走着走着却觉得周遭景色不对,不由诧异:“青阳,这是去白露宫的路?” 青阳闻言,顿了步子,道:“王爷有所不知,前几年圣上修建南溪殿的时候,便将这周遭一并翻修了,白露宫亦不例外。所以才和您记忆中的略有差别。” “……原来如此。”沐羽轻声叹了口气,“走吧。” 青阳“诺”了声,这才又迈开了步子。 一路上,沐羽满脑子都在思考见了兰妃后该如何表现这个问题。他自觉演技还是差了点,演不出款款深情的情圣样子来。好在谦王本身性格也还算内敛,不太爱外露表达自己感情,倒不用担心太冷淡崩了人设。 头疼了半天,他还是决定走一步算一步。反正现在顶着谦王的壳子,总不会被人指着鼻子说西贝货。 白露宫离南溪殿并不远,即使重新修葺了周遭的路,那宫殿仍是谦王记忆里的宫殿。沐羽百感交集地踏进去,只觉一股暖浪扑面而来,伴随着若有若无的淡香。不远处帘影闪动,一位宫女扶开珠帘,便看到一身素色宫装的兰妃从帘子后面缓缓走来。 她身上带着比空气之中的香气浓得多的香料味道,沐羽依稀记得这香料并非她向来喜爱的,而是谦王妃陈茵跑去边关之后琢磨出来用以烤衣的香料。一时间不由琢磨起了兰妃的用意来。 沐羽准备给兰妃行李,到一半时被她拦了下来,随后吩咐青阳端茶,自己则在主座坐定。时隔十数年未见,她依旧如谦王记忆之中是个很漂亮安静的女子,一双雾蒙蒙的眸子盯着沐羽,看得他十分的不安,险些遵从心中想法起身离去。似乎看出了他内心想法,她很快意会的偏开了视线,低低地叹了口气:“一别经年,王爷如今看来愈发精神,想必圣上一定不胜欣喜吧。边关生活可苦?阿茵曾给本宫写信说那里苦寒贫瘠,匈人残忍好战,听了当真令人忧心不已。” “劳娘娘挂心,尚可。”沐羽垂眼疏离道。他大致已经摸清了对方的意图,知道这句话不过是引子而已。在谦王的记忆里只记得他那王妃自打去了边关便乐不思蜀,怎么可能会写信和家里人诉苦?本来就是从小摸着刀枪棍棒长大的姑娘,这句话怕不是兰妃自己一个人臆想出来的词句罢了。倒是前几年弄出来了几箱子香料,喜欢得很,着人送回了京城,估计其中便有兰妃的一份。今日对方刻意熏了这身想,想来便是借着这个告诉他,自己已经不再介怀以前的事情了。大家好好相处,还是朋友。 ——既然是朋友,帮个忙不过分吧? 下半句沐羽都帮她想好了,便主动开口道:“娘娘叫臣弟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不料,他这一梯子却递得却让兰妃当场红了眼圈。她瞧了沐羽半天,才伤感地道:“原来在你眼里,本宫是那等自私之人?宛如物件一般,连自己的感情都不许有的么?如果本宫说只是想你了,所以过来坐坐,你该怎么回答本宫?” 沐羽傻眼:……这剧本好像哪里不对! 讲道理,当他作为一介旁观者的时候,还是挺同情这个姑娘的。但是当自己身为局中人的时候,这种同情立马就变成了头痛——又想要名声,又想捞好处,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啊!亏得谦王一直满腹内疚,又一直无意皇位,要不然她估计还真没戏。 于是此情此景之下,他只有非常窘迫地移开了视线,聊胜于无地安慰对方道:“娘娘,臣并非此意……” 兰妃没理他。 沐羽只好又说:“这话若让皇兄听了去,臣倒罢了,只是恐对娘娘不利……” 闻言,兰妃脸上立马一白。 就在这尴尬时分,忽地一声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只见个约莫十几岁模样的少年自屋外快步走来,一脸欣喜,打破了这快要凝固的气氛:“皇叔!是皇叔吗!” 沐羽循声望去,恰巧对上那少年的眼睛。他看那少年眉清目秀,肤白若玉,眉宇间很有几分兰妃的影子,便知这应当是主角沐云书了。不过他此刻的人设应当是“一片茫然”才对,便佯装不知,望向兰妃道:“……可是云书?” 兰妃含泪点头:“对,就是云书。” 沐羽非常不理解她为何回答个问题都要做出这幅情态来,仿佛生怕别人不会因此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似的。但当着主角的脸,他觉得不应该在这种时候给对方亲妈闭门羹吃,唯有道:“记得臣走的时候还是抱在怀里的小孩子……转眼都这么大了。” “皇叔,我可不小。”沐云书冲他笑道,伸出手比了比身高,刚好到沐羽肩膀那儿,“看,都到您这里了。不消几年,便能去边关找皇叔上阵杀敌了!” ……这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这么暴力。 沐羽心里想着,却看到对方眼里一片纯正孺慕之情,顿时心肠又软了。即便知道这以后就是个狼心狗肺的小东西,还是不免缓了缓语气对他说:“身为将来储君,你只需学习治国之道。至于其他琐事,一概交予臣子们做就好。一国之主,实在不该沉浸在这些打打杀杀之中。” 这话实在是很打击人的积极性。果不其然,在听到这话后沐云书的表情瞬间就黯了下来。他瞅瞅兰妃,又瞅瞅沐羽,最后小声嘀咕道:“可……父皇又无意立我为君。我,我就想效仿皇叔当年所为,励志做一贤王,辅佐皇叔!这有何不可!” 沐羽闻言,勃然变色。 兰妃很适时地哭出了声来。 青阳及时赶到加入战场,将误闯进来的沐云书这小祖宗连哄带劝地拉离混战中心,走前不忘再给这一片混乱中再点点火,道:“娘娘您可别哭了,殿下看了,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也不知道她这个殿下,究竟指的哪个殿下——眼前这个,还是她怀里那个。 沐羽十分意会地接上茬:“娘娘,可是皇兄他……对云书不好?” “本宫生云书的时候,便险些让他跟着本宫一尸两命。”兰妃泣道,“后来虽然勉强保了他的性命,打小也是一路坎坷得很,总是不久便一场大病。兰家没什么本事,不似阿茵家那般,生病了自有好汤好药的送上。虽然有圣上垂帘,本宫也是提心吊胆了好些年。如今好容易才身体大好了,不似以往那般需要本宫时时刻刻操心了,可圣上却又不知怎么突然就厌了他……” 她哭着哭着,想起来拿手帕揩了揩泪:“若真就是这等苦命命格,又何苦投身来帝王家呢!早知当初本宫便与他一同死了算了!” 这番真情演出实在是很有些惨,连带着沐羽这个半局外人都觉得心痛起来了——大约是谦王的想法。他沉默了许久,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兰妃,许久才道:“娘娘此番找我来,可是为了储君之位的归属?” 兰妃大约没想到他会说的这么直白,很不适应,眼泪卡在眼眶里,呆呆的点了点头。 “娘娘知道皇兄……属意的储君是谁吗?”他又问。 兰妃动作一顿,有点胆怯地看了看他,再次点头。 沐羽就叹了口气。 他觉得眼前这女子实在是太傻了点,能活到现在估计全靠自带主角老妈的光环加持和他那个老好人便宜兄长的保佑。若是丢了这两样,怕是被人算计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想想储君之位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会把希望全寄托在“始乱终弃”的“渣前任”身上,成功与否全靠对方那虚无缥缈的良心??? 好绝望啊,这种队友。 但是看看自个儿计分板上贴的任务,他还是硬着头皮肃容站了起来,对兰妃揖手道:“若娘娘放心臣弟,此事便交予臣吧。储君一事乃国家根本,不可随意乱来……臣会好好规劝皇兄的。” 第58章 成为摄政王(四) 此番承诺出口,兰妃当下便泪眼朦胧地看过来,说了声“好”。 沐羽觉得接下来应当该是无事了,便提出离开。兰妃犹豫了片刻,似是在考虑要不要出口挽留他。但明显又没有这个胆量,只好欲诉还休地看着他。 对这个眼神,沐羽非常懂。他绝对不想在刚回来、局势还不明的情况下就掺和进兰妃和荣帝的事情里,就决定佯装没看见,露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离开。 他心里清楚,他那个便宜哥哥虽然能忍下兰妃,可在立储这种重要的事情上是绝对不可能退让半分的,所以沐云书的事情定是半分商量也无。他能满口答应兰妃关于储君的事情,不过是仰仗着剧情的惯性而已。荣帝死前交予谦王的诏书,其中内容唯有他一人知晓而已。只要他愿意,想将其中改为什么内容,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后面沐云书才想先下手为强解决掉谦王,最后导致对方自尽的惨剧。 沐羽想的很清楚,自然便会拒绝在这个节骨眼上沾染是非,给朝臣造成什么坏印象。免得届时他手捧诏书宣布储君,没一个人相信他,那就搞笑了。 不想他不准备在白露宫停留过久,路走到一半却杀出个程咬金。 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少年,沐羽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猜可能是青阳一时不慎,让对方趁机跑了出来,又或者是青阳担心兰妃,所以安抚好对方后便离开去主殿了。但不管怎么说,见到一个身形单薄的十几岁少年挡在自己面前,甚至连斗篷都忘记披上、发上身上飘满了雪花,都会忍不住心软的。 想了想,他解开身上的大氅,披到了对方身上,为其系好,揉了揉他的头。 “皇叔还会再来的,回去吧。”他道,“今日……且让皇叔回去歇息一阵,好吗?” “真的吗?你不骗我?”沐云书脸被冻得发白,眼睛却是亮的。他犹疑了片刻,不情愿道,“我很少见到你的,你不会骗我吧?不会明天就又走了?” “……不骗你。”沐羽道。他心想自己倒想跑的远远的,然而并没有这个条件。就又说:“边关一应事务皆已交接下去,以后便再与我无关了。你大可放心。” 听到这个消息,沐云书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来,但很快又变作了苦恼:“那……皇叔以后都不打匈人啦?” “如无开战必要,这等劳民伤财之事当是能避则避。”沐羽对答如流。 但很快他发现了这句话回答的似乎有些不适时宜,因为他眼前的祖国花骨朵竟然委屈得快要缩成了球!沐云书泪眼汪汪地盯着他,仿佛天都要塌了的模样。 沐羽:……有点萌。 他一面谴责自己,告诫自己不要在这种关乎未来生死的严肃问题上骑墙,一面还是忍不住做了次墙头草,嘴贱道:“……但匈人反复无常,常因蝇头小利而忘乎所以,适当的警告还是必要的。” 于是面前的小少年立刻又多云转晴,笑嘻嘻地道:“那皇叔届时可一定别忘了我!” “……好。”瞬间后悔并开始痛恨自己方才嘴贱的沐羽麻木道。 “我送皇叔回去。”沐云书道。他指了指白露宫门前的路,迅速地回头望了眼主殿:“青阳姑姑找母妃去了,剩下的都是些位卑的宫女,让她们送您未免委屈了皇叔,便让我代劳吧。” 下意识地看了眼天上飘落的雪花,沐羽当即便想拒绝。只是他的目光在触及对方身上那件属于自己的大氅后,把这句话机智地又咽了回去,决定趁此机会多与沐云书聊两句,了解一下对方的想法。 他撑开伞,将对方纳进伞下面,问道:“缘何会有上阵杀敌的想法?” “王太傅常常谈起皇叔的功绩,说您当年在栾城被围,手中可用的兵力不足五千,却大破对方主力,使其数年不敢来犯边境!”沐云书道,“如此成就,自然令人心驰神往!父皇也常说让我向皇叔学习……” 沐羽愣了愣。 王太傅他是知道的,当年谦王与荣帝的老师便是这位老大人,品行学识皆是一流。只是人好归好,就是太过迂腐了些,先帝在位时也很为两个儿子被教成了正人君子而头疼不已。有了这教训,不知荣帝为何还要安排对方来教导沐云书。 也许单纯只是……想把沐云书教成另一个谦王? 当然,也有可能是荣帝并不希望沐云书长成帝王之材。 想到这,他道:“你若只是因为皇兄所言才产生这等想法,大可不必。我依然是那句话,身为皇子你无需操心这些事情,交予臣子做便好。” 沐云书闻言,脚步停住。待回过头来,他眼中一片清明地道:“皇叔此话不妥,父皇比起我来,更喜欢的是皇叔。所以今后当是皇叔为君,我为臣才是,自然是要学习这些的。” 被他一本正经的回答给噎住,沐羽边在心里吐槽这孩子委实不可爱,边思索该怎么把这孩子一门心思想当贤王的思想给掰回来。他有剧情要跑,还有好感要刷,还不能这会儿就把荣帝给气死,想了半天,他说:“谦王只会是谦王,此生不会触碰九五之尊的位置。我当年对先皇如此承诺,这点今后亦不会改变。便是皇兄下诏亦是如此。” 想当年还是三皇子的谦王跑去和先皇自请为臣,将先皇气得半死,一度要将他封到个偏远地方当王。最后还是没忍心,顺了他的意,把他心心念念的兄长立了储君,将他封去了离京城极近的地方。只是要他莫要后悔,并且此生都不准打半分皇帝位置的主意。 沐羽不知道老皇帝怎么想的,也不懂谦王是怎么想的。反正总之这个约定算是不成文的这么定下来了。并且到死为止,谦王还真就这么耿直地遵守了下来。 不知道这些陈年旧事的沐云书自是一脸茫然。他似是琢磨了一会儿,不知道琢磨出了什么意思来,似是有点感动的样子。对沐羽道:“皇叔的意思我懂,谢谢皇叔。” 话罢,系统的提示音接踵而至:「目标“沐云书”对你的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55」 ……说了这么多话,结果竟然这么吝啬!!甚至不如秦初那家伙! 从未见过这么小气的攻略目标的沐羽不由“……”了一阵,接着后知后觉发现了新的事实——这个叫沐云书的小少年,虽然看着一副纯良好骗的样子,实际上可能并没有表现的那么温和可亲。 走过了两个世界,沐羽也算对这个所谓好感度有了比较粗浅的认知:每次系统为他安排的身份都是比较特殊的存在,因此增加好感度来说要比其他人容易得多。不过这虽然带来了一些方便,但由此带来的后果则是他与目标的好感度唯有达到60以上方能比较显著地感受到双方关系更进一步。 也就是说,沐云书的好感度起始值看着很高,像是十分大方的样子,却几乎全靠这一层血缘关系和他人形容里获得的认知堆砌起来的,本质则是一个很冷感、不好亲近的人。 这样看的话,原本的谦王栽的真不算亏。毕竟付出收获不对等,就很容易酿出悲剧。 沐云书带着他走出白露宫的范围,迎面看见了几个人正在白露宫的门口站着,仔细望去,领头的竟是陈扬。 看见俩人出来了,陈扬赶忙扬起了笑容,向二人行李。他十分眼尖地瞅到了沐云书身上披着的大氅,再一看沐羽身上,立刻道:“哎呦我的小祖宗,大皇子您怎么跑出来了?赶快回去吧,老奴送王爷回去。不然一会儿冻着了,兰妃娘娘又要担心您咯!” “我这就回去。”沐云书似乎对荣帝身边的人都略有怯意,乖乖点头。他迟疑了片刻,想解开身上鹤氅还给沐羽,而后回去。沐羽一看,赶紧阻止了他,摇头让他回去,并说:“你还小,别冻着了,我没事儿。注意回去莫要再惹娘娘生气。” 沐云书“嗯”了一声,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沐羽便由陈扬领着,回他这段时间要暂住的小汤宫去。 大约是在宫里待得久了,陈扬十分知趣,一路什么敏感的话题都未提及,只说了说行宫修葺后的道路问题。虽然不知道他暗地里跟荣帝泄了多少东西,至少现在沐羽还是挺满意他的态度的。陈扬不问,他就不用回答,做出来一副样子任人去猜测自是要比事必躬亲舒服得多。 毕竟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太多,能少一事还是少一事吧。 之后果不出沐羽所料,第二日一早,荣帝便迫不及待地将他找了去,讨论前一天说的储君之事。并旁敲侧击地问了昨日白露宫与兰妃相处如何,她可有为难你之类云云。 沐羽早有准备,将连夜想好的一套说辞告诉荣帝糊弄了过去,并严正再次拒绝了储君一事。他表示自己愿为臣辅佐兄长,却不愿自己为君,并向荣帝丢了一堆大道理,阐述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荣帝被他那堆道理说的很烦,差点又和沐羽发脾气。不过好歹他还记得这是自己好弟弟,发到一半便又忍了。毕竟他自己当初也是靠这番道理说烦了先帝,最终才得以坐上这九五之尊的位置的。拿什么来反驳都可以,唯独不能反驳这些祖宗规定,不然就是嫌自己的位子坐的太稳了。 不知是因为他觉得还不是时候,又或是只是单纯不忍心告诉沐羽兰妃真正的情况。总之这趟见面,再次以沐羽这边全面胜利告终。荣帝似乎不准备再提及储君的事情,而是转由渐渐地将一些权力交接给他来。 对这个结果,沐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担忧。 皇位他是不可能坐的,也没那个胆子去坐。可若不知道内情还好,他现在心里很明白荣帝是为何要这么做,对他目前继承了谦王记忆并有所感情残留的情况而言便是一种折磨。况且荣帝本来身体就不好,如今现实和理想差别太大,打击之下说不定真的会很快病故。 他已经很久没经历过亲近之人离世的感觉,虽然心里明白这些关系其实都不是他自己的,离开之后便会尽数交出,但难免还是有一种近乎惶恐的感觉来。 而好巧不巧,就在临近春节的时候,荣帝又病了。 第59章 成为摄政王(五) 荣帝这次倒得让人猝不及防。 虽说在沐羽回来前,就一直在说他身体不佳快要不行了。但自打他回来后,荣帝的身体反而渐渐好了起来,连太医都觉得惊奇不已。结果就在众人都放下心来的节骨眼,他却又病了。甚至这一次,病到再也没能爬起来。 哪怕心里早有预感,沐羽看着他昏在榻上生死不知的样子还是很难受。 太医院的太医来了又去,团团守在南溪殿之外熬了数日,皆是面色愁闷,示意荣帝确实所剩时日不多。如今也只是靠着宫中的珍贵药材堪堪吊着命罢了,要走也不过是这几日的事情。 此话一出,兰妃顿时哭得直接晕了过去。 沐羽叹了口气,一边吩咐人把兰妃送去旁的偏殿休息,一边安排人加急赶回京城,将朝中几位重臣喊来,为之后的事情做准备。好在荣帝念及他多年未曾归京,很早前就有这方面的安排,如今处理起来也不是十分麻烦。 话虽如此,但就个人来说,沐羽还是希望这些后手用的不要这么早。 收到荣帝病重消息的重臣们纷纷赶来白鹿山,来到南溪殿把沐羽给堵了起来,询问荣帝的情况到底如何,以及未来的储君问题。除却少数几个比较矜持的,其余的七嘴八舌,竟是险些就大打出手。 沐羽被这帮人吵得头疼,简直烦不胜烦。正准备叫人过来把这群人请去冷静冷静,就忽地见着一个平时伺候荣帝饮食起居的小太监迈着小步急急走来,对他附耳说荣帝醒了。 这个消息简直意外之喜,沐羽当即撇下一干人进了南溪殿内殿,去见方才苏醒的荣帝。 进了屋内,便见荣帝形容枯槁地躺在榻上,双眼微微睁开却无神。直到沐羽走近了,目光才凝聚起来,扯出来个苦笑对他道:“这几日……辛苦你了。外面可还好?没出事儿吧?” “一切都好,皇兄不必担心。”沐羽安慰他道,“如今要事是尽快恢复身体才是,别的都不重要。” “你不必为了讨朕欢心而这么说,朕的身体如何朕自己清楚。”荣帝低声道。他说完长出了一口气,似是很愁闷的模样,“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意么?” 心知他说的是储君一事,沐羽亦是万般无奈。但他现在不敢刺激荣帝,只好道:“皇兄现在莫提此事,只安心养病可好?待过了这阵,皇兄说什么臣弟都……” “……都如何?你想如何?”荣帝突然怒道,“朕只这一个要求,你也要思来想去的不肯答应吗?!你当真以为,当真以为那兰……!” 话到这里,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中的光瞬间全部熄灭,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不肯再往下说了。 沐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臣弟不敢。” 他心中明白荣帝那说了一半的话指的是谁,本来都做好了对方脱口而出后该做的准备,没想到最终对方到底还是心疼自己这个弟弟,没忍心将真相说出来。 远远地,只听荣帝长长的叹了口气,声音有些抖地喊他:“阿羽你过来。” 沐羽依言靠过去,被对方紧紧抓住了手。惊讶之下望去,不想却见到了荣帝竟然眼角渗出了些许泪来,情绪十分激动的样子。他不由心中一突,心痛道:“皇兄,何苦如此……” “朕只有这一个心愿了,你难道想让朕死了也不能瞑目吗?”荣帝气息不稳地道,“你真要如此狠心吗?” 见荣帝如此痛苦,接手了谦王的沐羽自然也不好受。他沉默良久,在心中默默道了个歉,而后艰难地点点头:“好,臣弟答应皇兄。” “你莫要怪兄长逼你,只是朕不得不如此。”荣帝苦笑道,“朕总是害你良多,连这一次也是……” “皇兄言重,当年之事,臣弟并无后悔。”沐羽安慰他道,“臣弟从未怨怼过皇兄,只是皇兄一直心结于此罢了。” “好,好……”荣帝半阖上眼,无力地招了招手,“陈扬,陈扬呢?” “老奴在呢。”陈扬听到呼唤,赶紧一溜小跑过来,跪在地上听命。 “外面候着的都有哪些?”荣帝问他。 “陈大人,李大人,王大人,诸阁老都来啦。”陈扬回道,“圣上可是有吩咐?” “让他们都进来吧。”荣帝说,“朕交代他们些事情。” 陈扬“诺”了一声,匆匆又出殿叫人。 沐羽想着一会儿来人了,若荣帝向这几位大臣们说起立储君的事情之后该如何处理,不免有些走神。荣帝似乎看出他思绪纷杂,也没再与他多说些什么,而是说起了诏书的事情:“朕走前知道自己已时日无多,又怕你不肯应朕,所以早早将继位的诏书放在了继明殿的祠堂之中。待朕走后,你……” 他还未说完,屋外便传来陈扬的通报声:“圣上,诸阁老请见。” 荣帝被打了岔,自觉是没缘分说完这话,他语声低弱地让人进来,便再未提过这件事。 几位大臣进来,见到躺在榻上的荣帝,当即老泪纵横地跪了下来。荣帝看他们这幅模样,只得分出精力安抚了几句,这才得空吩咐后事。沐羽在一旁看得心酸,就很想出去看看还被荣帝拒之门外的兰妃和沐云书。好在荣帝像是对他十分放心,也没多说什么,只嘱托说要好好侍奉新帝,莫要因为他走了便对新帝不敬。 这几位能坐到如今这位置,自然也是见惯了风浪的。抬头扫视一圈,圣上榻前竟然只有谦王一人,不见荣帝贯来宠爱的兰妃与大皇子,内心难免会起些嘀咕。再思考到荣帝至今都未曾说继位之人的事情,难免看着沐羽的表情便起了些变化。 沐羽目不斜视,只听不说。等到荣帝把事情都吩咐完了,想起他来,问道:“兰妃呢?” “娘娘听说皇兄……一时伤心过甚,现在被扶去了偏殿休息。”沐羽垂目道。 “是吗……那便罢了吧。”荣帝恍惚道,“朕总是和她没什么缘分的,她不来也好。” 在场众人皆佯装没听到只字片语。 这时,屋外一阵喧闹,像是要吵起来的样子。 沐羽耳尖,依稀像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便皱着眉走出去查看究竟是何人竟敢在这种时候闹腾。不曾想却看见了沐云书,他乍一见到沐羽,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来:“皇叔!父皇可是醒了?” 他声音不小,直直地穿过了帘幕,传到了更深处的屋内。沐羽愣了片刻,问他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母妃情况稳定了,我就想过来看看父皇。”沐云书窘道,“可这帮太监……不让我进去!” 沐羽倒能理解他这种心情,颔首示意他稍安勿躁,自己走进屋内去问荣帝:“外面是云书,想……来看看皇兄,皇兄还是见一见吧。”话罢,露出半是祈求的目光来看荣帝。 荣帝本来被吵得头疼,但见他这幅全然为自己担心的模样,也不好狠下心肠,便点头允了。待到沐云书进来,也不知荣帝突然起了什么念头,说自己要和大皇子说些话。接着便将众人都挥退了,连沐羽亦不例外,屋内只留了个陈扬。 这番行为实在反常,但几位大臣只当是要交代新帝事情,都走的很干脆。只有沐羽觉得这事儿不像那么简单的样子,却又不能找借口借机留下,因为荣帝明显一副不想让他知道的样子。 他纠结了一阵,也只能叹一句实在不是他不想帮忙,而是力所不能及,转头也跟着众人走了。 谈话持续了约有一个时辰之久,长到让人不禁怀疑荣帝究竟在说些什么。就在一众人等的略觉焦急、连晕过去的兰妃都已经醒来匆匆赶到了南溪殿,便听到屋内忽地传来一阵哭声,依稀像是沐云书的。 兰妃脸色惨白,差点又晕了过去。 沐羽顾不上许多,冲进屋子里,却见陈扬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说圣上不行了,让叫太医过来。再往里面走近些,只见沐云书双手捂着脸,跪在榻前仿佛沉浸在悲痛之中,而榻上的荣帝已经没了气息。 他不由心中剧痛,泪水竟然无声无息地也流了出来。擦了擦眼泪,在心里默默念了几句,沐羽走上前去把沐云书扯了起来,让他别哭了。 沐云书看着他,眼睛里没有一点生气,很听话地说了句“好”。 说完,又说:“皇叔你也哭了。” “我一直觉得皇兄当比我长寿,未曾想竟先我而去。”沐羽对他说,“此乃人之常情,并不可耻。只是多情难免伤身,陛下既为新帝,总要克制几分才对。” 闻言,沐云书双眼睁大,瞳孔微缩:“皇叔在说什……” 他正欲说下去,就被沐羽按着止住了话头。随后兰妃的哭声伴着脚步声传来,她急急地走到荣帝的榻前,浑身巨颤,跪倒在地上放声大哭:“圣上,让臣妾随您一同去了吧!” 第60章 成为摄政王(六) 兰妃弄出的动静实在太大,实在很扰人清净。沐羽劝了几次也不听,只好找人把她先扶走休息一阵。待处理完了,他这才有空闲回来看沐云书的情况。未曾想见他一脸颓丧的跪在地上,竟是半分精神也无。 这时,几位老臣凑上来问:“谦王殿下,圣上……这属意的储君是?方才召臣等听命时,也未曾告知传位于何人。可是已告知殿下传位何人了?” 话语间,脸上皆露出为难的神色来。 沐羽回过神来,看了眼仍处于呆滞中的沐云书,摇头道:“皇兄亦未曾告知本王储君之事。不过……” “是何?”几人眼神一变,马上追问道。 “皇兄有向本王说过继位诏书一事。”沐羽道,“只是这诏书并不在本王手中。所以,本王也……” “那……圣上可有说过继位诏书在何处?”几人又问道。 “继明殿。”沐羽道,“此事事关重大,还望几位阁老勿传扬出去。” “这是自然。”几人纷纷应道,“老臣懂得。” 问完挂在心头的这件大事,他们似乎也放下心来,倒没选择怀疑沐羽会心有不轨。目送他们离开,沐羽转头看向沐云书道:“还准备跪多久?不起来吗?” “我……”沐云书浑身一震,目露惊慌之色,压低声道,“皇叔,为何要说我……父皇明明……” “此事今后勿提。”沐羽淡淡道,“继位诏书在继明殿,今日我便会回京取到。陛下请稳定心绪,主持之后的丧葬事宜。” “可是我,我做不到……”沐云书犹想说什么,扯住了沐羽的衣袖,“皇叔,我不行的。就算你强行把我推上来,我也不可能……” 看着他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沐羽很是无奈。他叹了口气,走到沐云书面前,对他说:“莫要辜负娘娘一番苦心,陛下。” “苦心……?”沐云书愣了愣,问,“皇叔你知道我不是……” 沐羽眉头皱了皱,莫名一阵心慌:“是什么?” “……父皇属意之人并非我。”沐云书结结巴巴道,“这是欺君之罪……况且传位诏书也是皇叔捏造的吧?” “传位诏书确有其事。陛下若不愿相信,届时一看便知。”沐羽平静道,“至于欺君之罪……陛下既然已经得知此事,便不算欺君。” 沐云书闻言,瑟缩了一下。他神情恍惚地注视着沐羽,低声道:“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沐羽走上前,强迫他直视自己、面对现实,“先皇已逝,陛下还请打起精神,勿再继续逃避下去。” 沐云书没有回答他,偏开了脸。 好在系统的提示音及时蹦出,提示沐羽对方好感度给他加了10,这才避免了令他产生一种“两看两相厌”的尴尬感。 说真的,沐羽也不想逼他太狠,实话说他最开始是没想到在小说里如此心狠手辣的皇帝最开始竟然是这么怂的样子,实在很让人头疼。毕竟他自己在那一头热是没用的,对方想不明白等同于他什么都没做。 他想了想,在走前找了兰妃谈谈沐云书的问题。 不想,兰妃竟然比沐云书还要激动。她听了沐羽的话后,露出了又欢喜又惊恐的表情,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道:“好,那……那本宫去劝劝他。” “娘娘切莫记住,勿向他人提及此事。”沐羽对她道,“皇兄向来喜爱娘娘,娘娘也……多去看看皇兄吧。” “本宫自是懂得。”兰妃拭泪道。 深知眼前女子猪队友的本质,尽管她满口答应,沐羽仍旧十分不放心。他走前又找到青阳,嘱咐了一番,这才忧心忡忡地提前一步离开了白鹿山。 有几位阁老帮持,想必之后的事情沐云书也不会处理得手忙脚乱。他先一步回京处理掉荣帝留下来的继位诏书,之后的事情便不会再有变。 沐羽回京的时候,除却护卫外,只带了陈扬一个人。 名义上,他打着让陈扬帮他寻找诏书的名义,实际里的意思估计连陈扬自己都猜得到是什么——无非是作为荣帝近侍的陈扬知道的实在太多,沐羽对将他独自放在白鹿山的行宫上这件事很不放心,生怕出什么差池,便干脆将他一并带走。 显然陈扬也很懂他的想法,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到底是熬死了两代皇帝的人,十分懂得审时度势。他从善如流地将这个差事应了下来,并主动要求亲自寻找继明殿的传位诏书。 看他如此随机应变,沐羽也松了一口气。他原本还担心对方会因为荣帝而主动将沐云书的事情先一步说出来,届时想必只有以他亲手送这算是看着谦王长大的老人上路。未曾想这人终究比较惜命,选择了隐瞒事实。 有陈扬在旁帮忙,找到继明殿的诏书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他抖抖索索地将一捧绢布自檀木盒中取出来,恭恭敬敬地奉到了沐羽手中,而后退到了一边。 接了这传位诏书,沐羽只觉有千斤之重。他想起荣帝死前听到他应下此事的眼神,只觉十分对不起荣帝,一时间竟然不太愿意打开这诏书。只是这意愿到底也只是瞬息之间的想法,最终他还是屈服在了打工仔的奴性之下,默默地打开了这份诏书。 入眼的是熟悉的字体,应当是由荣帝亲自书写。他慢慢看下去,果不其然在其中看到了“传位于谦王沐羽”的字样。 这让他忍不住摇头:这份诏书是不能留着了,如今只有另行伪造一份,将名字改过来才行。好在他提前将陈扬带了回来,否则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当即便叫陈扬拿来皇帝玉玺,模仿荣帝的笔迹私自再起草了一份诏书。 写完后,回头一看,只见陈扬神情复杂地站在角落看他。 沐羽苦笑,心想着陈扬也是很懵的——自古以来只见叔侄亲眷为了皇位大打出手头破血流的,哪有见过为了让出皇位还不择手段的?便道:“公公可是觉得本王……欺骗皇兄,大逆不道?” 陈扬低头道:“老奴只是想起了您还小的时候。那会儿圣上握着您的手,教您写大字儿呢。没想到一晃眼,都这么多年过去啦……” 沐羽稍微一想,看到桌上铺着的墨迹未干的诏书,心知他在半讽刺伪造诏书一事,也不生气。究根到底他还是很温和一个人,只要别人不和他主动作对或者欺负到头上,他向来不吝于和颜悦色的。何况发现陈扬不是彻头彻尾的小人嘴脸,还是有几分忠诚的,这让他难免多说几句:“是吗,亏得公公记得。本王如今只记得也是如今时节,父皇因为本王辞储位一事大怒,最后罚本王去继明殿为先祖们誊抄经文思过。” 他这说的却又是另一番事情了,只因为当初陈扬也曾伺候过先帝,这件事自是记得的。谦王贯来是守信之人,既然答应了先帝永不为帝,便不会再应下他兄长的要求。虽然在荣帝将死之际勉强应下,那也只是为情势所迫而已,算不得数。 这番话,便当做刚刚对陈扬那番指责的回答了。 陈扬听罢,长叹一口气,道:“是老奴糊涂了。” “无事。”沐羽无所谓地笑笑,“皇兄驾崩后,本王身边已无什么亲近之人。公公之后便来本王身边吧?” “老奴都听殿下的。”陈扬道,“殿下但凡说一句,哪怕让老奴去死都是可以的。” “那有劳公公将这诏书处理了吧。”沐羽将荣帝留下的诏书丢给他,“别让他人看到了。” 陈扬得令,捧着诏书退下。 沐羽心知方才的话并不能让陈扬放下自己欺骗荣帝带来的成见,这将诏书这么贸然丢给他处理定然是会出问题的——要么是他在沐云书登基大典闹出事情,要么就是这诏书在以后作为重要道具被人发现。不过沐羽不是很在乎这些,若是前者,他自是处于优势的那一方,有完全的准备应对;若是后者,他一开始会将这诏书丢给对方便就是打着这个主意。 毕竟藏东西的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藏在连自己都不知道在哪儿的地方。 他做完这些,方才有空去管荣帝驾崩之后的事情。 沐云书他指望不上,更不可能去指望荣帝留下来的那几位辅政大臣。待荣帝梓宫还京后,他将诏书交予几位老大臣,随后便忙于荣帝的丧葬事宜。好在凭着谦王的记忆和系统外挂,沐羽做的勉强还算顺手,不至于被人瞧去是假冒的来,也不至于被人指着鼻子喷他这行为越俎代庖、大不敬之类。 一段时日内,日子竟算得上是顺风顺水。而沐云书也如他所预想般的最终屈就现实顺利登基,兰妃则荣升太后。事情渐渐走上正轨,一切看上去都十分美好,谦王也可以顺理成章地“功成身退”回边关老家了。 ——没错,“功成身退”。 直到沐云书登基,沐羽都不知道到底在哪儿出了岔子。这死孩子明明有65的好感度,竟到最后都没起过半分让他辅政的念头。至于兰妃?她巴不得没人干涉她行事。他隐约觉得自己有可能太自满了,竟然忘记在伪造的诏书上补上一句让自己辅政的话。 不过事到如今,后悔无用,沐羽也只有硬着头皮想尽一切办法在沐云书还没坐稳位置的时候给他搞事情了。 谢天谢地的是,古往今来热衷于搞事情的—— 好像从来都不缺…… 沐羽这边还没伸手呢,接着就一脸懵逼的发现,他竟然被人捷足先登了! 第61章 成为摄政王(七) 被捷足先登了! 竟然被……捷足先登了! 看着跪在朝堂上对着沐云书大言不惭的家伙,沐羽差点没给丫跪那儿,就差揪着对方的领子大骂“猪队友我不要你你给我滚”了。直到对方洋洋洒洒把自己的论点全部说完,他还恍恍惚惚地在想,自己身边好像从来就不太缺智障100的这种debuff队友…… 对方的想法也特别简单实在:他觉得沐云书这个皇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不该为帝,而是当由能者任。 至于这个能者是谁…… 先皇一共没几个儿子,如今还活着也就一个谦王。荣帝更是只有沐云书这一个儿子,根本不需要考虑其他人。那这个能者几乎不用去思考,人选也基本呼之欲出—— 对,就是沐羽。 毕竟当时荣帝匆匆喊他回来,却又什么都没有布置便撒手人寰实在太过可疑。而荣帝生前也从未流露出过任何属意大皇子的意思,倒是对自己亲弟弟一直赞赏有加,实在很让人怀疑。 沐羽脸一下就黑了,开始怀疑说话这人是不是敌国派来的卧底;朝堂上几位老大臣的脸也黑了,满腹狐疑地在沐羽和那人之间扫来扫去,怀疑他是不是要仗着自己的身份和权利把持幼帝。 ……简直满腹冤屈没地方吐。 被这货一折腾,沐羽本来到口边准备报上去的请辞也是不能用了。不然顶着风口浪尖跑去和皇帝请辞,一帮人肯定分分钟把他打成起了私心准备回边关屯兵扯大旗自立为皇的反派不可。到时候别说是任务了,能不能活着看到今后的太阳他都觉得明显是个大问题…… 沐云书减他好感度不可怕,任务受挫也不可怕,早晚都是能抢救回来的。但流言这种东西,一但蔓延开了,再想止住就很难了。 思来想去也没想出是谁打算搞自己,沐羽干脆放弃了思考这个问题。他模拟了一番谦王的想法,试图找出谦王在遇到这种情况时候的处理办法,随后悲伤的发现谦王竟然就是传说中那种刚刚被他唾弃过一遍的耿直笨蛋。 他无言以对了一阵,而后硬着头皮上前道:“臣有事要奏。” 沐云书投来视线,微微点头:“准。” 沐羽便将之前想好的那番请辞丢了出去。 果不其然,他话语出口的一瞬间,几位老臣俱闻之色变。而一旁帘幕后坐着的兰妃则直接摔了手里的东西,那物掉在地上,撞出了一声极响的破碎声。 沐云书表情变了变,露出了明显是惊恐的表情来。不过仍是强自压抑住情绪:“朕初登大宝,虽有众卿协助但仍常感力所不能及。若皇叔亦离朕而去,朕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沐羽并不看他,只道:“陛下心意臣懂得。只是如今先帝驾崩,匈人蠢蠢欲动,稍有不慎边境便可能再度战火重燃,于国家不利。须得有人站出主持大局才是。” “这……”沐云书自己也慌了。他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求助似的朝帘幕后如今晋升兰太后的兰妃望了过去,而兰妃自亦是无多少这方面的经验,也被弄了个措手不及。 他又向其余朝臣望去,却发现他们面上亦是神色复杂,没有一个人出声。 沐羽不肯送台阶给他下,众卿装死,一时间场面竟然尴尬无比。 这时,忽地一位大臣站了出来,目不斜视道:“臣有事请奏。” 瞬间吸引目光无数。 正愁着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沐羽请求的沐云书大喜过望,立刻道:“准奏!” “臣深感谦王殿下所言,是以有此奏。”那人道,“先帝驾崩,匈人虎视眈眈,近年亦是灾害颇多,百姓歉收,国库所余钱粮益少。而陛下年少,纵有太后垂帘听政亦是难以顾周全,当有能者出来主持大局才是。因此臣请奏封谦王为摄政王,与太后共同代管朝堂!待日后陛下成年,再还政于陛下。” 这番来自路人的神助攻当真及时得沐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简直是帮他往作死的路上大力送了一把。他面无表情的看了看说话那人,又看看神色纠结的沐云书,差不多把这死孩子的内心想法摸了个七八分出来:估计又在觉得自己当不好皇帝,又怨他给自己加了锁链还要抢自己权利之类的了。 总之不会有什么好话就是。 可他能怎么办啊?他也很绝望啊? 沐羽觉得是时候了,便再度站出来反驳了对方那番话,并表示了自己能力不足以堪任摄政王如此大任,陛下不若仰仗先帝留下的几位肱骨之臣云云。 于是听到这番话被点名拉下水的几位老臣不得不站出来谦虚上一番,开始新一轮的扯皮。 沐云书神色渐糟,只是他年纪小,没什么话语权,旁的人也不太在乎他的想法。又过了一阵,帘幕后的兰妃终于忍不住发了话:“此事本宫觉得甚好,众卿以为如何?” 顿时又是一室寂静。 众人面面相觑:太后都发话了,那还能怎么办啊? ——当然是乖乖听旨啊!不然你打算对着干吗? 当即跪了一片人,表示尊重太后的意愿,并开始想着法子委婉地恭喜赞扬起沐羽这个今天早朝的主角来,竟没一个人关心坐在皇位上可怜兮兮的小皇帝。 沐羽看着面色惨白的沐云书,一阵莫名心虚,总觉得亏欠了他似的。 他抱持着这种愧疚一直到早朝结束,人都走完了,这才敢去找沐云书谈谈心。 ……说是谈心其实也不妥,毕竟他早上刚做了跟逼宫差不多的事情,估计快把人好感给刷到负了。若想顺利通关,怎么也得做做样子的去亡羊补牢、抢救一下不是?否则他以后是别想安稳过好日子了。 结果路走到一半,系统跑出来嘲他:“你对目标‘沐云书’的好感度20。” 沐羽对它这突然跑出来觉得很诧异,问道:“有什么问题?” “我记得我提醒过你凡事别太代入自己。”系统道,“你这会儿的正确做法应该是什么都不做,打道回府。免得到时候他觉得你人挺好的,舍不得下黑手了怎么办?” “……没提醒过,谢谢。”沐羽说,“而且你不觉得这个提醒站着说话不腰疼吗?” “怎么?”系统好奇道。 “又要我刷100好感,又要我对他态度差点。”沐羽冷漠道,“你要求太多了,我拒收成吗?” 系统仔细一想好像也是,顿觉十分对不起沐羽。马上道:“既然这样,那我送你个任务好不好!” 沐羽现在简直一听到系统所谓的“送任务”就腿软,赶紧拒绝:“不要不要,就主线那两个我觉得挺好的。你千万别再给我加任务了!” “抗议驳回,我这么善良的系统一向乐于听取宿主的建议和意见。^_^”系统高兴道,“既然你这么识趣,那我就给你发个福利吧!” 说着,系统的提示音就跳了出来: 「支线任务: 获得兰盈的满好感度,完成奖励500功德值,失败扣除500功德值。 目标人物:兰盈(好感值:60)」 沐羽当即一阵“……”的表情,简直要给这辣鸡系统跪下来。 他敢打包票,这货发任务出来的时候,绝对是抱着不折腾死他不罢休的心态来发布的。除此之外,他真的想不到其他颁布如此故意恶心人的任务究竟所图为何了。 当然,也有可能纯粹只是它个人的恶趣味而已。 总之,莫名其妙背了个新任务在身的沐羽简直崩溃。只是他还不能就这么撒手旷工不干,因为那个辣鸡系统明显知道他软肋在哪儿,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欺负人。到底试了好几个世界了,这破系统不傻,很聪明地会踩着他的底线搞事情。 沐羽十分窝火地滚去新政殿,继续为了完成任务出卖苦力。 他到新政殿的时候,通报时却看见了兰妃宫里的侍女在外候着。明显这母子俩正待在一起抱团取暖、互相安慰呢,不由就觉得很尴尬。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进去还是直接走比较好。毕竟他早上才做了落井下石的事情,搞得和逼迫人孤儿寡母似的,这会儿又跑来耀武扬威,确实不太好。 沐羽正想着一会儿见了这母子俩,自己该说些什么,免得到时候场面尴尬不好收场。但里面的人没有给他犹豫的机会,片刻之后,通传的人就跑了进来,对沐羽说可以进去了。 谢了那个通传的侍女,沐羽叹了口气走进新政殿内,自觉又是一桩麻烦事。果不其然,待到他见到沐云书与兰妃的时候,只见兰妃眼圈儿通红,正用帕拭泪。看他进来了,抱着沐云书怒道:“你若从开始便未曾诚心帮本宫母子,又何必开始说的那么好听!如今欺负孤儿寡母的,你不觉得良心不安,愧对先帝在天之灵吗?!” 第62章 成为摄政王(八) 沐羽没回答她的话。 他觉得兰妃和他实在是半斤八两,谁也别指责谁的那种。她堂而皇之地爬了墙生了个别人的儿子给荣帝添堵,他也没好到哪儿去,临死前还骗了一把荣帝。要是对方真有什么在天之灵,肯定恨不得把他俩这对狗男女一勺烩了丢出去喂猪。 兰妃被沐羽看得头皮发麻,硬气了一小会儿便溃败下来,不敢再直视沐羽。不过她对待男人向来很有一手,见沐羽并不吃她刚刚那套,马上又放软了语气开始流泪埋怨。 沐羽向来看不得妹子哭,不免一阵头疼。好在沐云书没在这会儿掉链子,对兰妃说了几句话,像是让她离开的意思。 兰妃看看沐羽,又看看自己儿子,十分不情愿地离开了新政殿。 待她走后,沐云书拘谨地朝沐羽笑了笑,说:“皇叔怎么想起来这里看我了?快坐吧。” “是‘朕’。”沐羽纠正他道。 说完这句,他依言坐了下来。却见沐云书像是不知该如何待他一样,紧张得连手脚都放不规整了,忍不住叹气问道:“陛下很惧怕臣吗?” “朕……”沐云书欲言又止,在接触到沐羽温和的目光之后,微微鼓起了些勇气来,“以前一直以为皇叔是很温柔的人,如今朕发现皇叔却与朕想象的有一些区别,所以难免产生了些落差……” “什么落差?”沐羽问他。 “……严厉许多。”沐云书道,“朕很不习惯。” 扪心自问,沐羽自觉已经挺温柔了,不仅没说过重话,也只在荣帝驾崩那天稍微逼过对方一次。他是不动缘何对方会觉得他严厉,但这不妨碍他继续话题:“今日之事,陛下可是生气了?” 沐云书愣了片刻,像是在思考利弊。过后笑道:“皇叔多虑,朕亦觉得诸卿说的很在理。确实,朕尚年少,即便有母后垂帘协助也难免会出现错漏之处。如今有皇叔在旁协助,朕可算安下心来,安心向王太傅学习治国之道了。” 不用想也知道沐云书这番话肯定是拿出来敷衍他的,沐羽也无心与他分辩。他只说:“若陛下能不计较早朝之事是最好的,若陛下因此对臣生出几分怒气,臣亦是无可奈何。但关于请辞一事,确实乃真心实意,并无半分作伪。” 沐云书一滞,问:“朕并未听说匈人有南下入侵的意向……” “防患于未然罢了。”沐羽道,“若是等匈人有所动向后才开始准备,怕是为时已晚。” 沐云书闻言,惆怅道:“朕果然是个没天分之人……” “天分为何物?不过是他人品评的借口而已。”沐羽道,“他们未曾走过陛下走过的路,亦不知会有何等如履薄冰之感。还望陛下切莫妄自菲薄才是。” “可是朕常常有力不从心之感。”沐云书仍旧消沉不已,“反观父皇,朕却从未见过父皇流露出过半分疲态……” 乍提及荣帝,一时间沐羽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此话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继续坚持以刷好感度为主的一百年不动摇的政策,对沐云书说:“皇兄荣登大宝时,陛下都已经会走路了。非要和皇兄作比的话,您还小呢。” 似是“小”这个字戳到了沐云书的痛脚,他眉毛瞬间揪了起来,一脸不高兴地反驳道:“朕不小了,再过几年就能成婚了,皇叔说什么呢。” 话罢,系统提示沐羽:「沐云书对你的好感度5」 见沐云书已经脱离了由早朝引起的变故产生的尴尬,甚至还给涨了点好感度,沐羽终于松了口气。再怎么说沐云书是他的第一任务目标,在现阶段就产生了隔阂的,之后的任务实在难做。沐云书能自己想开是最好不过的,否则他还得再多费一些力气才成。 到了这一步,沐羽也算是看明白了:指望兰妃的智商是不靠谱的,指望还什么都不太懂的沐云书就更不靠谱了。以后但凡做事,须得自己想的面面俱到才成,不然就又得走现今的老路,真是惨不忍睹。 这让他再度产生了去找兰妃谈话的念头。 说来也巧,沐羽方升起这个念头,便听沐云书说:“今日事情将母后气得不轻,朕实在劝不住母后。皇叔若有空闲,可否去探望一下母后?朕懂皇叔的意思,可母后却不愿意听朕说……” 他正有此意,从善如流地应了下来。 应下此事后,沐羽又在新政殿呆了一阵。而沐云书像是由于方才的好感度提升解锁了全新的养成剧情似的,非说王太傅教的东西都是他不喜欢的,赖着让沐羽改日给他讲书。 被他缠的半分办法也无,沐羽只好硬着头皮应下来,然后逃也是的跑去了见兰妃。 兰妃果然还在气头上,见他来了,仍旧只会哭着控诉他是个没良心的混蛋,欺负人孤儿寡母。沐羽看她那副样子,简直无奈的想给这位娘娘跪那儿——太后之尊,千金之体,您能不能自重些啊……? 考虑到这位怎么着也是谦王殿下的心上人,自己不能说的太过分。沐羽只好腆着脸给她解释:“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实非臣所愿,乃被迫为之。娘娘也切勿因此事气坏了身体,臣并无半分架空陛下的想法。” “本宫如何信你?你在本宫这里可有半分信誉过?”兰妃哭哭啼啼道,“当年你就骗了本宫,你叫本宫如何再信你。” ……中枪。 沐羽听了这番话,实在不得不心悦诚服地承认兰盈这女子虽然在政治上傻了些,但对如何在人伤口上撒盐这种事情简直是万里挑一的个中好手,刀子一捅一个准儿。要是今天是谦王本尊站这儿,非得被她刺激得头风病复发不可。 他只有做出一副隐忍又伤心的样子来,对兰妃道:“娘娘既不肯信任臣,臣亦无半分法子可挽救臣在娘娘处的信誉。只是还请娘娘思考片刻,若臣想□□,又何必等到今日……?” 兰妃的哭声骤然止住,仔细想想似乎也是这么回事儿。兴许是她对沐羽的这番表态挺满意,便丢掉了之前那副伤心欲绝的表情,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本宫冤枉你了。” 沐羽看她翻脸翻的比翻书都快,不由一阵无语,道:“娘娘若肯如此想,是最好的。” “先帝驾崩未久,本宫伤心太过,以至于都糊涂了,谦王勿忘心里去。”兰妃显然也有几分尴尬,露出了想转移话题的意思来,“既然谦王已受封与本宫共同代管朝事,王妃该如何是好?边关之地终究苦寒,还是早日回京团聚吧。本宫与她多年不见,甚是想念。” 听她提起陈茵,沐羽也呆了呆。 真别说,自他接手了这身体,谦王妃这存在感就直线下滑变作了打酱油一般的人物似的。记忆里明明谦王和对方关系还算融洽,装一装样子的话也能被人当成模范夫妻来羡慕一番。结果自打谦王接了诏书连日赶回京后,就再不见对方的丁点消息书信。这几个月过去,沐羽也就只接了对方一封报平安的信而已。 这让他不免一时语塞:“臣近日与……王妃并未联系。” 兰妃露出了很是惊讶的样子来,颇有“看到你不开心我就开心了”这种表情之妙。她很开心地说:“那便叫王妃回来吧,京城富贵人家出来的女儿,总待在边塞贫瘠之地也太苦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虽然心里想着他那王妃听到这消息怕是要气哭,但沐羽也唯有认下来一途。 兰妃满意地让他滚了,顺手一口气给他加了20点好感度。 这让沐羽忍不住产生了一种卖妻求荣的屈辱感,深觉对不起陈茵这姑娘。明明谦王约好了带她离开京城,好让她获得自由,结果却被他又亲手接回了这片囚牢里,对方估计会恨死他。 他不敢耽搁,一回去便连夜写了封信,细细讲明了利益要害,万分歉疚的表示都是自己的锅坚决不推,最后差人给还在边关的谦王妃送了过去。 之后一连数十天,过的无比煎熬。 期间系统吐槽他把别人的人生过的太像自己,无意义的心里负担过多,早晚要遭重,并借兰妃的事情狠狠嘲笑了一番沐羽。沐羽被丫吐槽的竟然无话可说,差点不由自主地信了系统的邪。还好在他差点误入歧途之前被人打了岔,说谦王妃的回信到了,这才没被系统拐入它所谓的“无我神教”。 沐羽痛斥了系统惨无人道的洗脑行径,接着拆开了谦王妃的回信。 不出沐羽所料,谦王妃在听到兰妃命自己回京的消息后果然炸了。不过究其本质,谦王妃陈茵还是个体谅他人难处的好姑娘,虽然信的前半部分都是在用洋洋洒洒的文字在控诉谦王身为堂堂王爷竟然不守信用令人失望,但在发够了脾气之后,王妃还是表达了离开京城太久,也是时候回家看看父母姐妹们了。 信发来后,对方也没有半分耽搁,很快收拾东西赶回了京城见他。如此善解人意,沐羽差点感动得热泪盈眶。对比一下宫里某位天天只会对着他嘤嘤求帮忙的兰妃……对比如此之强烈,当真是催人泪下。 第63章 成为摄政王(九) 谦王妃回来的当天,谦王府一片敲锣打鼓,看得沐羽一阵发懵,差点没怀疑自己回错了地方。夏祯把他扯回来,说王妃回来了,让他一回来就赶紧滚去后院见她。 当然,夏祯语气很温和,并没有丝毫涉及人身攻击的字样,滚是沐羽自个儿臆想出来的。 于是他圆润的滚去了见陈茵。 到后院儿的时候,陈茵正指挥人搬东西挂灯笼,院里都是她呼来喝去的声音,显出了一派沐羽独居时绝不会有的活泛的气息来。听到脚步声,她回头一看,正正好瞅到了走进来的沐羽。 沐羽滞了滞,一时间竟不敢再往里面再踏一步。 自打被迫屈从兰妃的命令把陈茵叫回来以后,他总对陈茵怀揣着一股油然的愧疚。虽说按理他并不亏欠对方什么,也是对方主动要求嫁给谦王的,全是自愿,和他完全没关系。但话虽如此,等人到了他眼前,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觉得不敢面对。 兴许是猜到了他心中想法,陈茵冲他撇了撇嘴,喊道:“殿下,过来看看院子里的灯笼?” “……好。”听到她暂时没提回京的事情,沐羽松了口气,走了过去。 “许久不见殿下,看着清减了许多。”陈茵笑盈盈道,“莫非妾身不在,殿下开心得都消瘦了吗?” 沐羽:“……”莫名很冤。 见他一副无言以对的样子,陈茵也失了调笑的兴致。不过她并不生气,而是望着下人们挂灯笼的背影叹了口气,道:“殿下总是如此不在意自己身体,当真是惹人担心。” “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并无大碍。”沐羽道,“只是此次迫于压力令你回京,是我对不住你。” 陈茵闻言一愣,随后掩唇:“殿下说得什么话,当初本就是我强求殿下来的时间,这么久过去,怎么也是我赚了。倒是耽误了殿下追寻真爱,该我向殿下道歉才是。” 沐羽摇头。 他心知陈茵虽是装得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但心里到底还是觉得不高兴,否则也不必写回信来发泄脾气。只是如今见了面她觉得难为情,不方便说出来罢了。 谦王虽然对她无甚情爱感情,但是好歹相处十数年,这些小心思还是能猜得到的。 思及至此,他对陈茵道:“虽然陛下之请不可辞,但我会尽量努力的,到时候……” 话未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陈茵柳眉一竖,指着正帮忙挂灯笼的夏祯怒道:“我不是说了,灯笼给我挂到另一边儿去。你挂北边儿仨大红灯笼是什么意思,可劲儿恶心我呢?!快放下来!” 接着便是夏祯忙不迭的讨饶声。 被无视了的沐羽:“……” 突然觉得好寂寞…… 正当他倍感高处不胜寒的时候,陈茵教训完了夏祯,回来瞅他。看丫一副老头子似的长吁短叹模样,笑了:“殿下伤心什么呢?我可听着啦!” “??”沐羽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懵逼地看她。 “那我可等着殿下带我回边关啦。”陈茵道,“殿下说的,千万别诓我,会真信的。我打小儿就可讨厌这地方,这回可是为了你才回来的!” 沐羽寻思着之后的任务,觉着系统总归是能给他网开一面的,至少带着人姑娘跑去边关安安静静地安享后半生是没什么问题。顿时自我感觉倍感良好,点头道:“不骗你。” 陈茵听了,潇洒地一甩袖子,丢给他一灯笼,道:“那我可听进去了?殿下也来帮着挂灯笼吧!” 沐羽抱着那灯笼,简直一阵蛋疼。他头疼的望着被陈茵指挥成陀螺一样的夏祯,道:“其他下人呢,都去哪儿了?” 夏祯苦着脸道:“殿下,您说的今年天灾不断、百姓深受其害,当以身作则树立榜样才是……所以当初回来时就没招几个下人啊?” 沐羽:“……”他好像是说过这话。 这种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是什么啊!! 巧在此时,一下人匆匆进来,道:“殿下,宫里来了人。” 一时间,引得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沐羽略觉诧异:这会儿宫里能来什么人,莫不是兰妃派来等着看陈茵笑话的?当即觉得背后陈茵的视线有如针刺,再呆不下去,准备出去见见这所谓的“宫里来的”究竟是谁。 陈茵忙着挂灯笼,压根没空管他去哪儿见谁,只问了一句:“谁呀?” 她话音方落,便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后见到个熟悉身影出现在视野之中——竟是沐云书。 沐羽吓了一跳,赶紧迎过去要行礼。沐云书自个儿倒是不很在乎这些,随手摆了摆就给免了,而后盯着陈茵饶有兴致道:“朕听皇婶回京,只记得当初皇婶离开时朕尚不记得事情,一去十多年实属难得,恰逢又有事情想询问皇叔,就不请自来了。皇婶不会怪罪吧?” ……谁敢怪你。 沐羽心里腹诽,没敢说出来。陈茵倒是洒脱,笑道:“陛下都不嫌弃臣妇,何来怪罪陛下一说?王爷可指不定心里偷着乐呢,好逃开这些登高爬低的事情。” 沐云书一呆,瞅瞅满脸冷漠的沐羽手里的那大红灯笼,死活都看不出他哪里会偷着乐,只好道:“莫不是让皇叔去……挂那灯笼?” 沐羽已经不想辩解什么了,唯有麻木脸道:“……正如陛下所见。” “让朕来让朕来!”沐云书顿时兴高采烈道。他取了沐羽手中灯笼,一面对陈茵说:“朕一直想试踩架子上去挂灯笼是什么感觉,奈何母后向来不许,宫人们也不敢。今日在皇叔这儿,总归没人管着朕了!便让朕试试吧。” 说着,就推开夏祯,自己要爬到梯子上去挂灯笼。 此话一出,沐羽和陈茵双双傻眼。任谁也没想到这皇帝自个儿偷跑出宫来就是为了挂个灯笼,要被兰妃知道了,还不得气得半死摁死他们俩?但沐云书如此兴致勃勃,也不好一盆冷水兜头倒下去,不然未免太过无情。思来想去,陈茵双眼一翻,眼神示意沐羽上去顶锅,然后告退扬长而去。 沐羽悲痛无比地接手了对方撂下的挑子,准备在陈茵给自己创造的机会中刷一把沐云书的好感度。 他慢吞吞走过去,夏祯正给沐云书扶梯子呢,看他靠近了,忙说:“殿下若是手痒,夫人走前在侧屋还放了一叠灯笼……” 沐羽:“……” 谁手痒了!这孩子说话都不会看空气的吗! 倒是沐云书听了这话,赶紧把手里灯笼挂稳了,从梯子上几步并作跳了下来,对他道:“皇叔莫不是恼了朕在休沐期还跑来扰你清闲?” 沐羽摇了摇头。 作为一个兢兢业业、无时无刻都在加班的打工仔来说,沐羽还是挺有过劳死的自觉的。送上门来刷好感的机会不刷白不刷,过了这村没这店的典型——只是要用什么样的方式刷,还是要谨慎地探讨一下的。 ……比如现在,他就绝不想爬眼前的梯子去挂那灯笼,这是他的坚持! “陛下今日是偷跑出来的?”想了半天,他还是选择从这里切入话题,“还是娘娘允了的?” “自然是母后允了的,否则朕哪敢逃了王太傅的……”沐云书流畅地答道。话到一半,自觉理亏,连声说:“不是不是,只是朕觉得近日王太傅教导不甚上心,便想着皇叔也与朕算半个同门,俱是受过太傅教导的。不若请教一番皇叔,说不定更能理解太傅所教其意……” 他这么一提,沐羽恍然想起之前似乎确实应过他此事。只是后来忙得厉害,又有陈茵回京这事儿扰乱思绪,就给抛在了脑后。今日沐云书旧事重提,理所当然就想起来了。便点点头:“陛下爱学是好事,不嫌弃臣学识浅薄就好。”话罢,给沐云书引路,准备带他去书房。 反正左右谦王总是记着那些东西的,他自己虽然是个百无一用的蠢材,现抄现用的本事却还是有的。 好在沐云书也没有刻意为难他,只是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央着沐羽给他随便说了说,这所谓“请教”便作了罢。沐羽还依稀记着王太傅确实不甚热衷于此,沐云书说对方消极怠工也算是情有可原,便忍不住想着该怎么劝劝他,让他下次别随便鸽人老爷子的课。不然人家大儒也是会很伤心的好不好! 正想着这个,却见沐云书抖开一张新纸,手中狼毫蘸满了新墨写下数笔,转而问道:“朕还有几个问题,想请皇叔为朕一一解释一番。” 沐羽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没有去看沐云书写下的那几个字,只问:“不知陛下所说何事?” 沐云书抬头看他,笑道:“近来朕由母后教导着学看奏折,发现许多新奇之事。只是母后亦不善此道,朕也只得一知半解,便想着来寻皇叔,总要得个解释才是。还望皇叔能为朕解惑。” 望着他的眼睛,沐羽无端的浑身一阵发冷。这时,似是蘸满了墨而久未下笔的缘故,一滴墨汁砸落在纸上晕染开来。他下意识地顺着那轨迹望去,却看到了一个令他遍体生寒的字。 ——陈。 第64章 成为摄政王(十) 陈这个字,或许别人可能还会愣上几秒,但对于沐羽来说,这几乎已经成了一种下意识的反应。(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他根本不需要思考,便能明白这个字背后指代的含义。 不外乎,谦王那大咧咧的王妃就是姓陈,并且正是世代将门的陈家的女儿。联想到近来边关在他走后的颇多变动,沐云书写的这个陈字指的是谁根本无需言喻。 但陈家一向安分得很,小心谨慎做人,并不能挑出什么错处值得让沐云书记住才是。 想了一阵,他选择直接问沐云书:“陛下是何意?” 沐云书看了他数眼,稍后笑道:“不瞒皇叔,此次朕前来,正是因为陈老将军一事。几日前老将军曾上述请求致仕,但奏折却被皇叔留中。按理而言,老将军戎马一生,如今年事已高,也该退下来颐养天年了才是。朕百思不得其解,是以有此一问。” 听了他说的,沐羽当下便忆了起来。 确如沐云书所说,陈老将军年事已高,虽然身子骨仍旧硬朗,但请求致仕的要求也理应应下才是。只是如今情况特殊,沐羽倒很想放老爷子回去,奈何环境不允许,他又不能明着拒绝,只能留中不发以表己意。 这事儿说来也好懂。原本谦王在荣帝登基时远走除却兰妃的原因外,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荣帝担心新旧更替后,边关武将对新帝不服消极怠工。那时恰巧亦是边关连年受匈人骚扰,不得安宁。谦王自请此任,荣帝也没有别的更信得来又有威望可以弹压那群武将的得手之人,只好将亲弟弟丢去了边关放着。反正论势力,陈家是这群人中最大的那支,身为老将军的孙女婿,左右肯定是不会出问题的。 而谦王也聪明,借着这层关系很快在边关站稳了脚跟,将势力收拢的七七八八,算是将这群人都安抚了下来。如今又是新旧更迭,沐羽还不得不因故离开,难免有权力交替的地方。因得系统那里得到的剧情提示,他难免不会对这些后来明确会站出来造反的家伙多几分提防,免得到时候收不了场。是以只能依靠陈茵母家的势力,期望这陈老将军在位置上多呆几年镇镇场子。 话虽这么说,可这却是不好明面说出来的。 毕竟再怎么说,他现在身上既然压着摄政王这名号,就不能摆了明的徇私利己。虽说拒绝掉对方的致仕请求是为了长远考虑,但现在看来就是他为了扩大自己势力而强行留人,不管怎么说都是不好看的,当然只能选择留中不发。 他本准备这档事儿过去之后再去找老爷子谈谈难处,结果没想到这边儿沐云书马上就跑过来把事情掀了出来。 如今只能庆幸沐云书不是在早朝时分提出来的,不然真是麻烦大了。 他自觉计划未被对方毁掉,心境还算平和,便好脾气地问道:“陛下可是疑臣徇私结党?” 沐云书愣了愣,似乎被“结党”一词给吓到了。过了好久,他摆摆手道:“皇叔哪里的话,朕相信你不会害朕的。莫不是皇叔觉得朕分外愚笨重疑,才会这么问吗?” ……愚笨没有,疑心重倒是真的。 沐羽心里想着,一面给他解释道:“陛下有所不知,因匈人之乱,本朝武将地位历来极高,此乃□□定下的规矩,便是此后历代先帝亦是无可奈何。” “这朕知道。”沐云书道,显出了一副十成十的耐心态度,“难道是因为这个?” “正是。”沐羽道,“戍边武将势力错综复杂,臣并无半分信心在离开后还能辖制得住,唯靠着陈老将军尚在位帮着压制一二分而已。若老将军亦退位让贤,臣便真不知该找谁来接替老将军的位置了。” “原来如此。”沐云书点点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似是颇为愧疚,接着便为自己之前的话道歉,“确实是朕想岔了……该向皇叔道歉才是。” 沐羽本来就不生气,见他这般低姿态,不免安慰他:“陛下不怪罪臣妄下决定便好。” 沐云书闻言便笑:“怎会怪罪皇叔妄下决定?朕年岁尚小,还要仰仗皇叔帮扶良多,只有感激的份儿呢。皇叔不嫌弃朕愚钝,朕便已觉得十分高兴了。” 他这一番话说的好听,沐羽却不信。不说后面的剧情明晃晃地摆在面前,让人不得不认清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凭他娘兰妃的为人行事,沐羽也不信对方是真的内心毫无芥蒂的。但是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装出一副欣喜感动的样子来骗骗对方,免得让人觉得他消极怠工就不好了。就说:“陛下自是极聪颖的,便是当年皇兄亦逊色一二,大可不必妄自菲薄。只要勤恳如旧,广纳谏言,来日定会大有所为。” 沐云书果真感动不已:“既然皇叔如此说,朕会记得时刻警醒自己的。” 话罢起身,又道:“今日叨扰皇叔甚久,也该离开了。” 沐羽赶紧也站了起来:“臣送陛下。” “那就麻烦皇叔了。”沐云书点头,随后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叫道,“哎呀,差点忘记……母后还让朕问皇叔上元节晚宴的事情呢!” “上元节?”沐羽懵了,“娘娘何事?” “说让皇叔进宫赴宴。”沐云书笑道,“近来事务繁忙,皇叔恐怕是连年都没能好好过吧?母后心疼得紧,便想着上元节让皇叔进宫赴宴,免得还孤身一人,实在让人心感不安。不想皇婶回来得如此之快……” 沐羽听了,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蹦:兰妃让沐云书转告他上元节去宫里过,却丝毫未提陈茵,这是诚心让人误会呢误会呢还是误会呢?就算不考虑那是你表妹,也考虑考虑陈家人听到这事儿后的反应吧??陈将军那就差在脸上标个“妹控”俩字儿写上头了,到时候传到了边关还不得被这名义上的大舅哥给手撕了??? ……去他的猪队友。 他便拒绝道:“正是此理。还望陛下代臣转告娘娘,臣届时怕是不能前去。” “……也是。”沐云书略微怅然道,随后又道,“那朕回去转告母后吧。” “谢陛下理解。”沐羽道。 既已没了话题,沐云书也就没有拖沓下去,很快离开了谦王府。沐羽送走他后,自己回到书房瞅着沐云书离开时并未揉掉的那张纸上的陈字看了半天,最后长长叹了口气。 今日对方这出也算是给他提了个醒,要不他还真差点要忘记那群唯恐天下不乱的武将了。如今被提及起来,便难免今后要多丢几分注意力在上面,万不可出差错才好。 之前也说过,因匈人之乱,所以北周武将地位很高。每每匈人南下入侵劫掠,便可借此机会建立军功、拜官封侯。久而久之,竟然形成了一种奇怪现象——本来该和匈人战个你死我活的局面,竟然成了不少人不惜一切往上爬的契机。 这种情况实在恶劣不已,却又无人敢站出来将其打破。直到谦王抵任接手,方才花了数年的时间将之整顿肃清,把匈人赶跑回了老家,再不敢时不时出来侵略骚扰。 只是此举虽然得到北周无数人一致的交口称赞,但那帮借由匈人们才攀得如此高位的武将却心里清楚。虽然近些年谦王坐镇边关、这帮人被他折腾得心服口服不敢闹事儿,可如今谦王走了,没了弹压这帮痞子的人,那之后便犹未可知了。 没仗打了怎么办?匈人全变怂蛋跑完了怎么办? ——那就自己找仗打啊! ……简直无药可救。 原本的谦王也正是栽在了这上面。被沐云书下狱囚禁起来之后,这帮人便像是蓄谋已久地直接扯大旗反了,然后来了个黄袍加身,非逼着谦王去做皇帝。若非如此,谦王的下场或许还不会惨到如此程度。 有了这么个倒霉催前任的下场做警醒,沐羽这次要再犯浑真可以自尽去死了。 “叹什么气呢,大过年的。”正当这时,却听到陈茵的声音循着风传了过来。沐羽抬头望去,见她端着个盘子,上面摆着个瓷蛊朝他走了过来,嫌弃道:“不吉利,懂吗?” 沐羽对她还是服气的,忙说:“好,以后……我尽量。” “这才对嘛,听话。”陈茵满意道,把那瓷蛊往他桌子上一摆,“冰糖雪梨,奖励殿下辛苦挂灯笼的,不客气啊。” 沐羽一听她说挂灯笼就头疼,也懒得在心里吐槽她那句不客气了。刚想和她道声谢,不想她就眼尖瞅到他手里那字儿,“呀”了一声,乐道:“殿下这么念着妾身,当真是感动不已,唯有以吃食为报……” ……报个鬼啊!!! 这回沐羽终于忍不住了,僵着脸提笔在沐云书那厮写的“陈”字后面补了个“情”字,然后对陈茵道:“勿想太多,陈情而已,与王妃无关。” 陈茵卡壳,瞪了他半天,道:“殿下真没什么要说的吗?” 沐羽想了想,说“有”。话罢,取出纸来挥笔疾书写了封言辞恳切的信,塞到信封里递给陈茵,又道:“还请王妃将此信尽快交予老将军,切莫贻误。” 第65章 成为摄政王(十一) 陈茵无语的看着他,吹胡子瞪眼了半天,最后接了信气呼呼地跑了。 沐羽看着她背影十分无奈,觉得她实在是太像孩子了些,这样实在是不大好。但想想自己身为没立场的那部分,实在是没资格说她,况且她也懂得轻重,便没再对陈茵啰嗦。 说到底,他自觉还是很冷漠的那部分人。但凡对他任务构不成威胁的,他其实都没那个闲工夫去交托太多感情。现在既然已经知道对方会认真去做,他也不会去管太多了。 沐羽倒不担心信送到后的后续问题。从剧情上看,至少陈家还是靠得住的。陈老将军能坐镇一方自有他的道理,若不是后来致仕回家颐养天年,那群人焉敢造反?如今只要劝住对方在位置上多坐几年,谦王余威犹在,他再多注意一些,镇压这帮人到沐云书安然掌权还是很轻松的。 陈老将军也是识大局的人,定不会在这种问题上与他纠结,推辞婉拒的。 解决一桩心事,且等候回复尚需要很久,沐羽便没再管这事儿,而将注意力丢在了其他上面。他一贯忙得很,虽说过年休沐,但也总有大大小小搞不完的事情。头上俩上司又是俱管不了事儿的,还要趁着过节好好休息一番,因此反倒是看着比往日更忙了一些。 直到上元节那日,见着陈茵一身盛装打扮,王府里还站了个青阳,他才反应过来这是过节了。 见他一脸懵逼,青阳好心解释道:“太后请王爷王妃前往宫中赴宴。” 陈茵则“哼”了一声,白眼朝天。 沐羽:“……” 不是说好的不去了吗?? 兴许是看出他心里所想,青阳道:“太后娘娘许久未见王妃,想念得紧。又想到多年未曾团聚,故有此一邀。还望王爷切莫推辞。” 说完,还偷偷瞟了一眼沐羽,生怕他会出言拒绝。 沐羽倒真想拒绝来着,下意识瞅了瞅陈茵,却见她虽是一脸不耐,却明显还是有点高兴的样子,并不像是很抗拒和兰妃会面。想了一下,问她:“王妃可方便同去?” “殿下发话,妾身自是要跟随的。”陈茵道。 见她果然有此意,沐羽便是不想去也只有去了。他冲青阳点点头,权当应了下来,随后叫来夏祯吩咐下去,让他去准备。 估计夏祯早在陈茵出来的时候就已经领会到了其意,机智地先准备好了一切。待到沐羽找他的时候,他只是装模作样的含混了几分钟,随后便说可以走了。 沐羽简直一分钟都不想早到,但看看夏祯一脸求表扬的表情,又不好意思给他泼冷水。夸了几句,一脸菜色地滚去了马车里。 陈茵看他面色难看,说:“殿下如此神色,可是不喜妾身同行?” “王妃勿要多想。”想起兰妃好感度那任务,沐羽简直头疼,更不想这小霸王届时给自己猪队友一波,便赶紧道,“只是近来休息的不大好罢了。” 陈茵一想也是,这人早出晚归的,实在惨得很。便也不和他开什么玩笑,只安安静静坐了,看他扶额小憩。 真别说,兴许是累得很了,谦王府到宫中这段颇短的路还让沐羽给睡着了。待被陈茵给叫醒下去,再到兰妃如今住的宫殿,他整个人尚且有些恍恍惚惚的。 殿门口,恰巧碰到同来的沐云书。他见沐羽一副疲惫模样,关心道:“皇叔可是近来太过忙碌了?既是过节,总要给自己休个假才好,这样不行。” 沐羽心想:我倒是想得很,可你和你娘一个二个都是甩手掌柜,下面的知道谦王脾气好,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上塞事儿。要真休了假,怕是撑不到假期结束就要出事儿。一面道:“谢陛下关心,不过是近日休息得有些少罢了,并无大碍。年后南方雪灾甚重,若是耽搁了,恐届时引起百姓反弹,实在不好。” 沐云书一愣:“雪灾竟有如此之重?朕尚且未曾亲眼见过……” “陛下常年身处宫中,不接触这些自是不太清楚。”沐羽道,“臣多少见识过一些,知道此事耽误不得,是以不敢拖延。” “如此说来,是朕的不是。”沐云书歉疚道,“朕不了解情况便妄自下了判断,还好有皇叔从中提醒,否则真不知该贻误多少百姓性命。” “陛下乃是情有可原,肯及时改正便很好。”沐羽淡淡道,“已经很晚了,莫让娘娘久等。” 沐云书“嗯”了一声,自己先走了进去。 这晚宴说复杂不复杂,说简单倒也不简单。 因得是这国家权力最高的几人坐着,厨子自是不敢随便弄弄就敷衍了事。可再怎么说,参宴的人也就四人,若是弄得太多,实在很有种挑战对方忍耐度的味道。是以几经揣摩之下,这宴便也就弄了个不大不小、刚巧不出格的分量而已。 沐羽纯粹就是领命过来凑数的,自觉插不上话,便安静如鸡的在一旁坐着。沐云书显然也挺有这种自觉,有样学样地跟他一起在旁当鹌鹑,听兰妃和陈茵这俩多年不见的、写作表姐妹读作仇敌的俩人你来我往的文化互撕。 不过如今兰妃地位不比从前,总的来说这场谈话中陈茵其实是占下风的那个。 兴许是她俩感情确实很好,俩人扯皮了大半场晚宴,都没互酸出个结果来。倒是这期间沐云书忍无可忍,挪到沐羽身边说了好几句话,颇有种要探讨到宴席结束的意思。 沐羽在旁听得也很心累,也不想掺和她俩之间的事情——虽然他好像才是那个害的俩人决裂的始作俑者——便也干脆利落的和沐云书聊了起来,放弃了在兰妃面前客套性互吹几句刷刷好感的想法。 最后一场宴席下来,兰妃的好感度没到手,倒是沐云书好感度给他狂蹦了10点。 看着突然就和他娘好感度齐平了的沐云书的好感度,沐羽颇有种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无语感。 等到结束,陈茵被兰妃刺激得喝高了,抱着沐羽胳膊不撒手,蹭来蹭去得实在是令人不忍直视。兰妃看得一阵皱眉,兴许是觉着这狗粮实在是辣眼睛,她难得善心大发的喊了青阳过来,让她带陈茵休息一下,顺便醒醒酒。 沐羽也不懂她是怎么想的,也不懂怎么一不注意陈茵这姑娘就忽然喝醉了。只知道如今情况实在让人为难得很:告辞离开吧,总不可能丢着自个儿王妃不管;留着吧,看着兰妃怎么看怎么别扭,何况还顶着个对方前情人的头衔。 若不是还有个沐云书在这儿,他怕是早就败退了。 不想,他还没趁此偷着乐观一小会儿,沐云书便被兰妃一句话支走了。 顿时屋子里除了伺候兰妃的,就剩下了他和兰妃俩人。 “孤男寡女,简直再适合搞事不过!” 系统恰到好处地蹦了出来,给他配了个画外音。 沐羽简直想一拳头锤死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鸡蛋,但不等他开喷,便看到兰妃果如系统所言般含情脉脉地望着他,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里仿佛有无数话语想要诉说。 “跑剧情的感觉怎么样啊沐羽大大?”系统幸灾乐祸地道,“你看,为了防止你寂寞,我还特意跑出来给你缓解一下尴尬。我是不是很贴心啊?” “……个鬼啊!!”沐羽彻底给它跪了,“我没兴趣,谢谢。一个都没兴趣,连沐云书也没兴趣。不要自顾自地给我安上什么奇怪的解释和头衔,谢谢!!” “哎,你这个人真的很无趣啊。”系统很伤心的说,“你看你一个都不爱,什么类型都不喜欢,我很绝望啊。你这人怎么这么绝情呢?” “……这不是你要求的?”沐羽冷漠道,“你还记得你上次出来的时候说的什么吗?” “那么久之前的事情,谁还记得啊。”系统潇洒地道,“以我现在所说的为准就好了,我是宽宏大量不拘小节的系统!” ……如果可以,真不想理这个辣鸡系统。 沐羽一面想,一面朝后连退数步,保持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挣开了兰妃似乎想要凑上前求抱抱的手。并说:“娘娘怕是醉了,还是将青阳叫回来为好。” 兰妃见他竟然拒绝自己,顿时眼中雾气弥漫起来。她咬住唇看沐羽,一脸很失望的表情:“你非要这般对我吗?阿茵这么好,让你心甘情愿抛弃我,丢掉皇位,不惜在边关待上一辈子都不愿意再回来?” ……不,谦王明明是为了他哥和你才这么做的。 沐羽腹诽,脸上却肃容垂眸,做出了微微紧张且不安的样子来,一话不答。 系统见状,表扬了他几句,并说x斯卡欠他一个影帝。 沐羽让它滚。 兰妃见沐羽不答话,似是自尊心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顿时眼泪就和珠子似的一颗颗掉了下来。恰逢此时被她支开的沐云书回来,看着一言不发的沐羽和自己亲娘简直百脸懵逼。 他问:“皇叔,这是……?” 沐羽面无表情:“娘娘方才询问臣南方雪灾灾情,臣便如实禀报了。娘娘心善,不忍百姓涂炭,是以担心忧虑之下忍不住便有些伤心。是臣之过,还请陛下责罚。” 兰妃听了,擦擦眼泪道:“正是如此。” 沐云书大惊失色:“灾情竟有如此之重么?如此……倒也不外乎母后会如此伤心流泪了。” 话罢,很忧虑地看着沐羽,似乎担心他随时会猝死一般。 系统问他:“欺骗小孩儿你内心不会有负担的吗?” 沐羽想想,说:“你好像说过,目标不算在小孩儿里,算cp。” 第66章 成为摄政王(十二) 系统表示懒得理他,冷哼一声下潜装死。 被沐云书这么一打岔,兰妃也不好再继续下去。况且沐羽拒绝的这么明显,她贯来是没吃过苦头的性子,一时半会怎么可能忍得下气,就让他赶紧滚。 沐羽得了令,赶紧叫人把醉的七荤八素的陈茵扯上,麻溜的滚回了家。 一路上陈茵还在迷迷糊糊地发脾气,想想今天兰妃的所作所为,沐羽也不想刺激她。把她带回王府之后,嘱咐了陈茵的近侍侍女,自己跑去继续看折子。 上元节过去之后,兴许是兰妃在晚宴上找够了存在感,便再没闹出过什么幺蛾子来。沐羽一连过了挺久舒坦日子,可谓是幸福得想哭。陈老将军那边的事情亦是相当顺利,老将军不愧是坐镇边关已久,虽然没什么特别大的功劳,但是胜在人十分识相。在接到沐羽的信后,掂量了一番如今这个孙女婿的地位本事,立马一口答应下来,并写了一封长信寄回给他,表达了自己为北周肝脑涂地的意愿。 沐羽还用得着他,怎么可能让这老爷子真跑去肝脑涂地?赶紧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发自肺腑地感谢了他一番。 解决了半个心腹大患,沐羽总算可以把提在嗓子眼的心往下缓了缓。而估计也是老天看他当了两个世界的辛勤倒霉打工仔,是时候在第三个世界享享福、休息休息了,竟然少见地没和他作对,一路很是顺心顺遂。虽说沐羽每次颠颠儿的跑出去加班的时候总会暗自腹诽早晚过劳死,但神奇的是除却谦王本身自带的旧疾这debuff时不时复发外,平日里连小毛小病都没有。 一连数年,相安无事。 约是因为沐羽以前要么就在小黑屋里打坐炼药静修,要么就是练武场练习陪太子读书瞎跑背锅,而从来没过这么忙碌的生活。这几年间他竟然几乎感受不到时间流逝的速度,就仿佛昨日刚被系统丢过来一般。只是话虽如此说,倒也不代表他什么都没做,反倒是做的实在太多,反而令人难以记住了。 细数一下,除却摄政王这个工种要做的日常工作外,他还兼职了皇帝老师、太后情人(伪),还要两边兼顾着刷皇帝和太后的好感并且不能让频频示好的太后掉链子让皇帝侄子发现猫腻,最后还得回家安抚被太后气得翻白眼的王妃。简直辛酸苦劳万分,系统不给他加工资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泽被世人拯救万物的好系统。 系统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这个提议。 沐羽友善地建议让它改名周扒皮。 这期间,在沐羽的努力下,沐云书和兰妃的好感度也终于纷纷踏破90大关,达到了一个90,一个95的程度。除此之外,北周在渡过数个天灾频发的年份之后,终于迎来了曙光,一连数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而沐云书眼见着也快长大成年,可以接过担子亲政了。三年一度科举考试也近在眼前,剧情即将开始,系统发的那个“功成身退”的任务简直唾手可得。 虽然,沐羽知道这辣鸡系统肯定没这么好心就是。 毕竟剧情开始的另一层含义就是—— 正牌受陆霄也风光霁月地登场了…… 作为全文炮灰的最惨的那个白月光,谦王肯定是抵不过人正牌受的光芒的。尽管借了个早一步遇到并且内心深处有信仰加成,但是在对方那自带的主角光环身上是很容易就被抵消掉的。沐云书这死孩子的好感度又特别难刷,他实在是没信心在陆霄已经出场的情况下仍顺利刷到满值。 毕竟这人本来就是个外热内冷的性格,以谦王的性格来看,如果不ooc的话,实在是很难把人给焐热的。 沐羽趁着殿试之前把系统给的剧情好好复习了一遍,最后得出来结论: ……果然还是看天随缘吧。 好难刷,好绝望。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沐羽烦心着陆霄出场的时候,匈人那边又跑出来搞了一把事。 接到线报,说匈人的大王急病跪了,剩下来两个儿子为了抢王位打成了一团。年纪大的那个势力强,眼见着要占上风了,年纪小的那个不甘心放弃,也不想做自己哥哥霸业的垫脚石,就找人跑到北周求救,说愿意以称臣纳贡为代价请求武力支援。 沐羽看了就头疼。 他刚复习完剧情,不可能不记得这个情节。 原书里写的清楚,匈人陷入王位之争,小王子写信向北周求援请求帮忙。谦王与匈人斗争已久,一直以灭掉匈人为毕生奋斗目标,自是清楚这个机会乃千载难逢,当即力排众议一口答应。他自觉掌控边关多年,又对匈人情况所知甚详,一旦出手想来匈人不是元气大伤亦是半残,便信心十足地发兵出征援助匈人小王子。 未曾想,战术规划都不曾出错,一世英名的谦王却栽在了自己人身上。 说到原因,盖是因为他离开边关已久,在任摄政王的数年内又不曾着重关注过边关那帮人。匈人早已被他一手打跑,久无摩擦战争的情况带来的便是士兵们的懈怠与军备上的偷工减料。当时李老将军已卸任数年,谦王也离任回京,边关无人管辖后便成了一团乱麻,贪污军饷之事频发,却又因为独特的环境被一层层瞒了下来,最终酿成了此祸。 虽说最后赢倒是赢了,但北周自己也损失惨重。别说渔翁得利的好处半点没沾到,自己反而成了亏的最厉害的那个。 权利交接在即出此纰漏,谦王难辞其咎。而沐云书也因此感到了深深的危机,并决定向对方下狠手。 有了剧情里的谦王这前车之鉴,沐羽自是不能再傻兮兮地一股脑装上去。是以近几年内便着重盯紧了那帮没事儿就喜欢闹幺蛾子的刺儿头们,一力打压下去,坚决整治不正之风,提前一步将祸患掐灭在摇篮之中。只是他控制住了己方阵营的变数,对立面的却没法掌控,总不能还得兼管匈人大王的生老病死吧? 而这带来的后果便是,如今匈人王子发来求援,却叫人很是苦恼了。 打吧,沐羽唯恐剧情惯性不可阻拦,到时候又途中生变、大败而归,到时候锅分给谁?只能自己咬着牙抗下来好吗!若是不打,实在是很对不起谦王这一身自带的对匈人特攻的属性,况且传出去了,怕是北周百姓也觉得谦王忒怂。最后,就算他真拒绝了,还得问沐云书答不答应呢! 他愁得不行,就差一夜生出数根白发明志了。加之近来又有科举殿试,身为摄政王自是得亲自过问,查看考卷,简直忙得要哭出来。 陈茵跟沐羽抱怨他太难见到,比见一面皇帝都难,并悉数了他几大罪状。 沐羽听了,也只有苦笑的份。 等笑完,继续干活。 沐云书一进新政殿的偏殿,就瞅见业已忙傻了的自个儿皇叔枕在一堆折子上睡觉。 他本是闲来无事,自太后那儿请完安后来此处随便看看,不曾想却看到沐羽竟然累得倒在了桌子旁边就睡了,还睡的这么沉,连他走进来的声儿都没听见。便忍不住问屋外候着的太监:“谦王何时来的?” 那太监垂头顺目道:“回陛下,自昨日起谦王殿下便呆在新政殿了。” ……一晚上?! 沐云书懵得不行,他倒是知道对方一直以勤恳认真被人称道,未曾想却辛苦到这种程度,不免有些惊讶,随后又产生了一股浓重的愧疚感来:明明是自己的天下,自己却从未用心操持过一丝一毫来,反倒累得皇叔如此辛苦,委实不该。 他看着皱眉兀自睡得沉的沐羽,也不好意思叫醒他,便挥了挥手,让伺候的太监们全走了,自己坐在榻的另一边支着胳膊看对方。 誉满天下的谦王自是不堕半分皇家血统,面若冠玉,剑眉星目,生得是极好看的,并与荣帝很有几分相似之处。沐云书贯来是很羡慕对方这一点的,因为他觉得自己长得并不肖似荣帝,只得了几分兰妃的容貌,便比起男子更像了娇娥多些。他一向分外崇敬自己父皇,也对驱逐外敌、封疆拜侯这种事相当神往,自然也顺带着十分喜欢他这皇叔。 只是对方却总比他想象中的要差上那么一些罢了。 幼时他总觉得他这皇叔当是意气风发的,结果昔年白鹿山一见,对方却是个沉默内敛的人。后来随着相处日多,对方在他心中形象日改,由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样子又改做了不容置喙、庄重威严的人。可如今见到,发现对方不过也是个普通人而已,也会累会疲惫,也会露出这样人畜无害的样子。对方的形象仿佛一昔之间便在他心中由天上堕落,沾染了无数人间的烟火气息。 沐云书想着,就忍不住有些想笑,想摸摸对方的脸,感受一下这脚踏实地的、所谓“人”的触感。 他看着对方即便是睡着了亦皱着的眉头,伸出了手来,产生了一种想要为其抚平的想法来。 不想,他手方伸到一半,便见那纤长如鸦羽般的羽睫抖了抖。 对方睁开了双眼。 第67章 成为摄政王(十三) 沐云书倏地住了手,慌忙从桌子上随便摸起来了一张东西,装出副认真在看的样子来。 沐羽醒来的时候,便看到这么一幕。 他熬了整晚上,又没休息好,浅浅睡了一会儿就又醒了过来,精神实在是说不上很好。稍微动了动,便觉得一阵头疼欲裂,明显是老毛病又要复发的模样。不过这些他早就习惯了,反倒是忽地出现在这屋子里的沐云书更让他不适应一些。 用昏沉的脑子想了半天这孩子缘何会出现在此处,之后才是后知后觉的想起该给对方行礼。 沐云书见他这般反应,赶紧免了礼。问他:“皇叔现在感觉如何?” “让陛下见笑,尚可。”沐羽揉了揉额角道。在接收到对方变换为担忧的目光后,又强扯出来个淡笑说:“陛下不必担心,只是老毛病而已,臣早已习惯了。” “便是皇叔如此说,也应当珍惜自己身体才是。”沐云书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否则皇叔若病倒了,对北周而言当真为一难。” 话甫一出口,他下意识觉得略有不妥:这话怎么听怎么冷酷,仿佛他只看重对方的办事能力似的。一时间不由懊恼无比。奈何话已说出,再难收回,就有些忐忑地看着沐羽。 沐羽倒是没听出他自己想的意思来,而将注意力放在了沐云书手中握着的东西上:“陛下方才可是在看此次殿试选上来的答卷?” 沐云书被问的一懵,这才发现自己手上拿的竟然真是殿试的卷子,甚至还拿倒了,不免就有几分尴尬。他趁着沐羽不注意,悄悄把那答卷转过来,道:“是……不错,正是殿试答卷!” 说着,又随意地扫了几眼。未曾想,这几眼看过去,却让他对答题人的兴趣大增。 沐羽问他:“那陛下可有中意之人?” “朕觉得手中这份答卷的主人便很不错。”沐云书笑道,一面指着其中几段文字给沐羽看,“皇叔看此处,朕觉得这人很有见解,想法独特,应当是个有意思的人。” 他脸上露出很兴奋的表情来。 沐羽循着他指的地方望过去,却看到了一个分外熟悉的答卷。再朝着署名的地方一望,果真看到了上书着的“陆霄”两个大字。 ……得,正主儿来了。 他暗叹了声果真是孽缘,随后又想:这俩人还真是,无论如何都能撞上趟的。 看沐云书那副样子,估计也就随手一抽,只看了这一份答卷。偏就好死不死拿上了陆霄的那份儿,如此巧合,不得不承认只能是天意如此。 不过话虽如此,沐羽却没有半分嫉妒之意。说起来,他本来也是要将这第一名点给对方的,只不过如今得了沐云书的亲口称赞,这第一名更加名至实归了些。 想到这,他应了一声,道“臣晓得了”,便伸手要去取那卷子。 沐云书见他竟向自己讨卷子,免不了有几分诧异。但跟着一想,便也想通了这是为何——无外乎是这名次早已被定了下来,实则其实是与自己无甚相干的。但常言总说天子门生,这定名次的事情到底是不好绕过皇帝、乾纲独断的,对方便拿给他看一看,得个评价,算是过了他的眼了。 这本来只是件小事,沐云书亦是这么想的。但不知怎的,或许是方才沐羽睡着的神态给了他一种对方温和可欺的错觉,便无端地想冲对方发一发脾气。 “朕瞧着这答卷甚是喜爱,宛若与答题人一见如故似的。皇叔不如便予了朕罢。”他笑嘻嘻道,“难得朕想皇叔提一提条件,莫不是连这等小要求也不能答应?” 听了他答话,沐羽原本就针扎似阵痛的头疼得更厉害了。他在心中腹诽了番剧情的惯性,无奈地望着沐云书道:“陛下,勿闹。” “皇叔难道觉得朕是胡闹?”沐云书薄怒道,“可朕并不觉得这是胡闹。” 沐羽是搞不懂他这心思,刚才还好好的有说有笑,结果下一秒就变成了阴云密布,变脸水平简直堪比某位秦姓太子殿下。他回忆了一番自某人那处学来的安抚某太子的顺毛技巧,略微的代入了下眼前这倒霉孩子身上,然后觉得自己果然还是换个话题算了。 ——孩子熊,你又没本事治他,那该怎么办? 当然是……认呗! 他摸出本折子,递给沐云书,丢出了自己的终极杀手锏让他看一看,好转移他的注意力。 沐云书疑惑地接过那折子,打开扫了几眼,接着眼神就变了。他先是拍手叫了声“好”,脸上怒气消散得一干二净,随后追问道:“朕觉得此建议极妙,就是不知皇叔是如何想的?” 沐羽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但凡涉及匈人问题上,沐云书定会无条件地选择站在支持打仗的那方,正好就中了他的下怀。便道:“臣亦觉得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是这问题仍需再议。” “缘何需要再议?”沐云书不满道,“机会转瞬即逝,若不抓紧时间,便是养虎为患。朕以为在这一点上,皇叔当比朕清楚才是。” “话虽如此,但亦有粮草先行的道理。”沐羽见此事果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倒也不吝于和他仔细说一说,“如今匈人那边情况虚实不明,我等尚不知此消息是真又或是匈人放出来的假消息。若贸然应下前往,准备不足中了敌方陷阱,反倒会处于被动之中。” “这么一说……确实是朕有些莽撞了。”沐云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后又改口,“可机会来之不易,若是贻误,岂不是……” ——这句话倒说到点子上了。 沐羽其实也很为这事儿纠结,若是想有万全的准备,时间是必不可缺的要素之一。可这匈人王子既然都肯放下傲气,向他们向来看不起的北周求救,那便证明局面确实已经坏到无可挽回的程度了,单靠他自己的力量是无法力挽狂澜的。那么便间接地代表,留给北周反应的时间,就分外的短了。 而时间短,就意味着准备不足。况且北周在匈人被打的四散逃窜之后,武将中新旧更迭交替的厉害,一时半会还真选不出什么率军统帅之才。 思来想去,综合原著里谦王放手的下场,沐羽就差破罐子破摔地和沐云书申请自己上阵捋袖子干了。 他对沐云书道:“不错。况且上一辈的将军们多数年事已高,新提拔上来的将领多数并不可堪大用。统率之人选谁……也是一桩问题。” 沐云书闻言,面色古怪地看了眼沐羽,又像是心驰神往似的道:“皇叔莫非是……准备亲自前去吗?” 沐羽顶着他满脸期待的表情,一个于心不忍,脱口而出道:“……还望陛下成全。” “朕自是极为赞同的!”沐云书立刻就笑了,“只要诸卿不反对皇叔前往,朕为何要阻拦皇叔完成此等大业?朕高兴都来不及呢。” 他顿了一顿,复又欢喜道:“届时杀尽匈人之威,使其跪服称臣,岂不美哉?” 沐羽揉揉额角,也不知道沐云书这番话是真心实意、还是假模假样。凭心而论,其实处于这个权力交迭的时间点上,贸然接下这担子实在很是微妙。毕竟怎么说,灭杀匈人的功绩安在一个辅政的王爷身上,都有些过于高了。况且这摄政王还马上要卸任将权力交给亲政的新皇了——这就更危险了。 古往今来,功高震主的臣子只有一个下场,就是被老板收拾收拾一勺烩了,最后凄惨狗带。 谦王也一样,没什么明显区别。 但是沐羽可不愿意再混得这么惨,前车之鉴有一个就够了,他完全不想走上谦王老路。可若不想走人老路,那就必须注意不能踩人雷点。这回亲征匈人,明显就属于那种特别典型的雷区,一踩就炸的那种。 若不想因为这件事连累得不能功成身退,那他只能把沐云书一块儿拉下水去。 ——对,说白了,就是撺掇这小皇帝跟他一起去,然后把功劳全推他头上。美名其曰得了好处盖因老板指挥得好,与臣子无关。 可讲道理啊,古往今来,有几个人敢撺掇皇帝跟着臣子御驾亲征的? 他都不需要想,就能想象出这事儿一旦被他自己提了出来,荣帝当年托孤的那几位老大臣会站出来把他给喷成什么狗样子。虽然这几年沐羽的兢兢业业已经让这几位洗脱了自己对沐羽产生的“奸王”的偏见,但他敢保证若他真敢这么做,马上就得被雪片般的折子给淹死。 所以这事儿吧,还得再议。 至少得拐弯抹角地下个套,让沐云书自己跳下来,心甘情愿地要求御驾亲征匈人才好。 沐羽心里算盘打得贼溜,面上却还是一派肃然,垂头顺目得活脱脱一副奸臣模板。 兴许沐云书就是喜欢他这种作态,脾气也飞了,抱怨也没了,他顶着一张纯粹的笑脸凑上来,对沐羽说:“皇叔可觉得疲累了,需要再多歇息一阵?朕在旁边坐着,帮你看着好不好?”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沐羽直觉不对,却还是抱着副笑脸看他:“陛下何出此言?” “朕觉得皇叔实在是太累,朕与皇叔一比,顿感心中有愧。”沐云书恳切道,“所以总想着能多少为皇叔做上些什么,皇叔不会觉得朕招人厌吧?” 第68章 成为摄政王(十四) 沐羽诧异。 素日里也没见过沐云书如此殷勤过,今日这是吃错什么药了? 话虽如此,他心里想的却不会在口上表露出来。掩去所有思绪,他道:“陛下总是如此作想,实在令臣惶恐不已。” 沐云书也不过借这话起个由头。见沐羽果如他所想般否认了,便露出了喜不自胜的神色来,挨近道:“既不讨厌朕,那么朕担心皇叔,皇叔可也会因此觉得不适么?” 沐羽道:“陛下懂事了,自然是好事。臣当然不会拒绝。” “这便是了。”沐云书笑道,“皇叔总想着朕好,朕也心疼皇叔。往日是朕不仔细,今日才发觉皇叔竟如此辛苦,难免自责不已。皇叔便也听听朕的劝,好好休息一会儿如何?” “这……”沐羽犹豫了片刻,想要不要答应。 他其实还挺累的,要不是和沐云书在这折腾,估计早就去休息了。不过堂而皇之地在别人面前补觉这种事情,他自认脸皮还没这么厚。好在还没等他纠结完驳了小皇帝面子,就见常在沐云书身边随侍的太监匆匆进来,垂头说青阳姑姑求见。 听到青阳来此处,俩人俱是愣了一愣,不知她来究竟有何要事。 还是沐云书先一步反应了过来。他寻思自己方才找过母后问安,想来青阳来新政殿只会是为了寻找沐羽所故,便先开口道:“让她进来吧。” 很快,青阳出现在二人面前。 她像是还未曾意识到沐云书在这里似的,带着些微惊讶的表情,行了礼后躬身道:“王爷,太后娘娘请您去平福宫一叙,说有事相商。” 有事?又有什么事? 沐羽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在他记忆里,最近这段时间兰妃过的还挺滋润,想来是没什么事情需要她跑出来操心的。便很疑惑地问:“娘娘找臣过去有何事?” “这个……”青阳抬头看了眼旁边的沐云书,复又低下头,“奴婢也不知道,王爷还是亲自过去问吧。” 见了她这幅作态,沐羽对兰妃要找自己谈的事情也有了个大致的猜测:估计多少是和沐云书有关的,不太方便当着他的面说。要么不适合他现在知道,要么就是以后都不想让他知道。 沐羽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多点。 巧在他也急于脱身,便应了下来,转而向沐云书告辞。 沐云书却道:“皇叔可有什么要留给朕的话么?” 沐羽沉思片刻,道:“陛下若有心,不妨仔细看看近些日子呈上来的奏折,来日再与臣说说您心中的想法。” “极好。”沐云书笑道,“既如此说定,皇叔今后定不要忘记了。” 沐羽颔首,随后跟着青阳离开此处,前往兰妃居住的平福宫。 路上,他问青阳道:“娘娘可是为了陛下的事?” “奴婢并不敢揣测娘娘的心思,王爷还是饶了奴婢吧。”青阳低声讨饶,却又转而说了别的,“娘娘最近在相看各位大臣家适龄的千金,兴许是因为这个呢。” 沐羽无语,仔细想想沐云书好像确实也到了该立后的年龄了,难怪兰妃会巴巴跑过来找他过去看看。便“嗯”了一声,没有再去骚扰青阳。 待到了平福宫,就看到兰妃正坐着榻上,盯着一堆画像发愁。 看到沐羽来了,她脸上挂出欢喜的笑容来,赶紧招呼他过去。 沐羽在一旁坐下,装作一派茫然的样子询问她道:“娘娘寻臣前来,不知是有何事?” “这话说得,难道无事本宫便不能寻你来了么?”兰妃听罢微怒道,“往日也不曾见过你主动来见过本宫,若不是命青阳去找你,你从不轻易踏足这平福宫。在你心里,本宫便是这么招惹你讨厌的人么!” 其实沐羽很想说是。毕竟对他来说,兰妃可以说得上是个麻烦,他宁愿回家被谦王妃瞎指挥着到处折腾,也不想进宫面对兰妃这张脸。不过这种话显然想想就好,真说出来那可就尴尬了。便淡淡道:“娘娘误会了,只是臣一介外人,素日里因为政务宿在宫内便也罢了,还总是朝后宫中跑,长此以往恐有碍娘娘清誉。” 这话让兰妃脸色稍霁。她痴痴地看了沐羽一阵,叹了口气:“哎……本宫脾气急了些,你、你别往心中去……你也是知道的,本宫、我总是忍不住想对你……” 沐羽不接话,只说:“娘娘请说今日所为何事?” 兰妃表情变了变,又似犹豫又似忧愁地拿起一张纸来,扫了几眼:“也没什么事儿,只是想找你过来看看,若是给皇儿挑选皇后,当选谁家的千金比较好。我一个妇人家,又不懂朝中的那些事儿,考虑总是不太周全。你拿拿主意,总是要好一些。” 话罢,将手中名单拿给青阳,叫她递给了沐羽。 沐羽接过那份誊写了不少名字的名单,粗粗扫了一眼,却发现俱是些无关紧要的人,很是不必特意来询问他该作何选择的。虽然一直觉得兰妃有点傻,不过在某些细节的小地方,这女子却聪明得很。选后一事事关她亲儿子的未来,她定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犯糊涂。刻意为了这种小事把他喊过来,估计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略一思考,对兰妃道:“都很好,娘娘拿主意便是。” 兰妃闻言却又恼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敷衍本宫不成?” “娘娘误会了。”沐羽垂眸道,“臣的意思是娘娘才是这后宫之主,这等内闱私事实在不必询问臣等外人想法,娘娘自己权衡做主就好。” “你还说不是敷衍本宫?”兰妃气急,简直越看他越不顺眼,连带眼前这人故作恭谨的模样都分外的惹起她的厌恶来。 她一直觉得对方应当也如她这般,是从未曾割舍下过这段感情的,否则便不会娶了陈茵这么些年后两人间的眼神交流还只是淡漠如普通朋友般,而不似望向自己时那般炽热而隐忍。眼睛是不会骗人的,所以她便异常笃定对方仍旧爱着自己,所以才总是不自觉地向对方撒娇求救,逼得他不得不一次次向自己伸出援手。 好在她的猜测并未出错,他确实是仍爱着她的。 而这个发现令她无比惊喜,因为她也并未曾放下过他。 自那以后,她便总想着找回过去哪怕一点点的情分,和对方能再续前缘。只是转眼十年过去,这人却是丝毫不曾改过,依旧是又倔又恪守礼义的性格。以往这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如今成了最为沉重的枷锁链条,牢牢地圈着他,让她丁点不敢靠近半分。 这种感情实在令兰妃倍感煎熬,因此沐羽的这般表情作态就更加使她心焦。她急切地望着对方,试图从那双常年沉淀着忧色的眸子里找到自己半分的影子,却毫无斩获,忍不住道:“这么些年了,莫非你还介怀那些往事吗……” 沐羽没说话。 他也说不出话。 能说什么? 面对兰妃这等攻势,他不想死,只能闭嘴。毕竟对方摆明了一副想和他谈感情的架势,他又不是谦王,凑上去不是耍流氓吗??而且以几年来相处的经验看,兰妃好感度满值只要不刻意得罪她,就会一直稳步增长到100,是和沐云书那小兔崽子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他现在听了对方的示好就不要脸的凑上去那才是凭空增加难度。 见他不答话,兰妃双眸又泛出了泪光来:“以前我和你说的话都是假的,气急了才会那般与你说话的。你、你娶了阿茵,我心里着急,又气又恨,才会说什么‘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的话的……你知道的,我有多喜欢你……” 沐羽眼见再说下去,她就要压不住势头了。为了以后着想,他当机立断站了起来,道:“娘娘,臣在平福宫待得太久了,是时候离开了。” 兰妃闻言,十分伤感:“你……连让我多看看你,多与你在一个屋子里呆一呆都不愿意了吗……” 沐羽没理她,只闷头往外走。 兰妃气急败坏:“沐羽,你站住!” 他脚步一顿,僵硬道:“恕臣告辞。” 而后,再没理会屋里的兰妃如何发脾气,果断脚底抹油,跑了。 待走出去的时候,沐羽简直要为方才自己那番机智鼓一番掌:兰妃实在很容易说着说着就感情用事,还好他没多犹豫便直接开溜,才避免了之后两难的境地,否则想想那些和太后搞到一起的人的下场……就忍不住给未来点个蜡。只是他还没庆幸几分,抬头便看见了个此刻最不想在这里见到的人,腿差点吓得一软给对方跪那儿。 ——竟然是还该在新政殿看折子的沐云书! 沐羽不留痕迹地左右瞟了眼,并未看到本该随侍他身边的小太监,也没看到在平福宫守门的侍女,当即冷汗便从背后冒了出来。兴许是觉得这宫里没有人能敢在背后说道自己,兰妃一向不怎么压抑自己说话的音量。现在沐云书就站在离他如此之近的地方,他实在不确定刚刚与兰妃的对话究竟被这小皇帝听去了多少。 若只听了最后一句倒也罢了,这宫中有几个不知道当年荣帝谦王和这兰妃那点儿破事儿的?怕只怕沐云书听了个全,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吞进了肚子,最后发酵成了穿肠□□,坑惨了他自己,也把沐羽给顺带一起毒死了。 第69章 成为摄政王(十五) 沐羽佯装镇定地望着沐云书。【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ia/u///】 沐云书倒没如他料想那样,露出什么可怕的表情来。反而是笑嘻嘻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仿佛刚来这儿似的,见他神色匆匆,面带诧异道:“皇叔不多坐坐再走?母后许久不见皇叔也是想得很,皇叔不若再呆一阵吧。” 还坐??谁还敢坐啊? 沐羽想了想后果,果断拒绝了沐云书的提议。顶着他不解的目光,硬着头皮解释道:“政务繁忙,点到即止便可,不可沉溺其中。” 沐云书看他神色坚决,实在留他不下,亦是露出了很无奈的表情来。不过显然他并不想就这么放过沐羽,转而道:“不知母后今日喊皇叔来,是所为何事啊?” 心里估摸着这小皇帝应当是刚来,没听到兰妃刚刚那番话,沐羽的心多少算是落了些下来。他强自安抚了一番自己的心神,恢复冷静后道:“娘娘觉得是时候给陛下挑选适龄女子入宫了,便想让臣过来帮着看一看皇后人选。” 这番话出口,沐云书脸上便闪过一丝绯色。他像是有些为难似的看了看沐羽,又惶恐沐羽误会般地偏开了视线,结结巴巴道:“哦……原来是这件事啊,朕还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那、皇叔可有人选?” 沐羽想想刚刚那不欢而散,怎么也不好违心说是。只得低下头说:“还未……臣是外臣,理应避嫌才是,这种事还是交由娘娘自己挑选才好。” 他顿了顿,想到沐云书方才的表情,又笑问:“陛下可是有中意之人?” 沐云书怔愣片刻,似是深思了一番,随后也笑了:“应当没有。不过……” 沐羽抬了抬眉毛,问:“什么?” “朕倒是极中意皇婶的性格。”沐云书理直气壮道,“将门虎女,不拘小节,朕十分欣赏。” 沐羽:“……”小兔崽子调戏到长辈头上来了! 考虑到眼前笑意盈盈这小子是自己顶头上司,以后安享晚年还全得仰仗他余荫,沐羽忍气吞声决定不和丫计较。估计沐云书话一出口,也察觉出不对来,看沐羽果然僵着脸没接话,不由就颇为尴尬。 他摸了摸鼻子,也不好就这么岔开话题,便道:“……方才俱是朕说笑的,皇叔千万莫往心中去。” 沐羽当然知道这家伙说笑的,只是这玩笑也太不好笑了些,他实在是笑不出来。他胡乱点点头,也不准备和沐云书多说些话了,只想一门心思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让这母子俩自个儿去聊梦情去,他真是掺和不进去这话题。 想到这儿,他和沐云书又随便敷衍了几句,建议他和兰妃说说自己的爱好想法,而后无比狼狈地告辞跑了。 而沐云书则等他走的快看不到影子了,这才换了副神色进了平福宫。 沐羽回去路上寻思:这情况虽然突然,但沐云书贯来是个不太能忍住气的人。今日既然这般平静,想来是没听到他和兰妃的那番对话,否则也不会这般心平气和的与他讨论皇后问题,怕是早就冲上来质问他如何如何了。 他自觉良好,又不想将事情往太差的方面想,便干脆当做这件事已经摆平了处理,装作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滚了回府。 系统在半路上嘲笑他是鸵鸟。 沐羽反讽回去当鸵鸟也没什么不好,想太多太累。 港真,就现在这幅样子,他都快要过劳死了,真没那个闲工夫去考虑万一如何如何,能安于眼前都很不错了好吧?? 人和人之间多一点信任不好吗? 沐羽异常笃定。 结果不出意料……又被系统嘲笑了。 这就很气。 他崩溃了一阵子,决定不和这个辣鸡系统计较。有和这货计较的美国时间,还不如多看几本折子呢。便咽下了和系统计较的心思,回去忙他的公务。 也不知道是兰妃想得开了,还是那日沐云书转头进了平福宫和她探讨一番出了结果。没过几天,沐羽就听到宫里传出来了消息,说皇后人选定下了徐氏的千金,责令钦天监卜算良辰吉日,并着手准备皇帝大婚事宜。 沐羽回忆了一番当时兰妃给他的那名单,想起这徐氏千金是谁——好死不死,刚好是里之后跟着谦王反了的一位武将的女儿。但原著里,沐云书娶得却不是这位主儿。 他无语了片刻,一面想着沐云书还真是说到做到,娶了个将门之女回家,一面安慰自己剧情被他带着拐了个弯儿,之后总不至于还偏回正途去,这是好事,应该高兴才对。 谎话说得多了,便也成了真。沐羽自我催眠的技术不错,就在他都快信了自己的邪的时候,大晚上被沐云书给摸上了门。 夏祯抖抖索索地跑到沐羽面前说沐云书前来拜访的时候,沐羽正在洗澡。一听皇帝来了,心里暗骂一声,头发也顾不得擦,匆匆扯了件衣服便跑去了前厅见这没事儿净会折腾人的小皇帝。只在心里默念对方别因为衣冠不整给他在心里记上一笔,来日清算总账的时候连这等小事都要拿出来说道。 结果等到他赶到前厅的时候,别说沐云书了,连只鸡都没见着。 他瞪了一眼夏祯,夏祯一脸冤枉,忙不迭去问皇帝去哪儿了。 过了一阵,悉悉索索的摩擦声传来,却是王妃陈茵走了过来。她眉头几乎拧成了个结,待见到沐羽,才露出副松了口气的模样:“王爷,陛下被我着人扶去休息了,你……” 她扫了眼沐羽披在身后的湿漉漉的头发,诡异地停顿了片刻,才又说:“王爷还是去整理一下仪容罢。” “陛下怎么了?”沐羽直觉不对,当即问道。 “醉了。”陈茵道,“一个劲儿的说要见王爷呢,刚刚方安静了一阵,不知道何时又闹。” 沐羽无语。 他扫视一圈,又问:“随行的人呢?” “似是只带了个太监就偷跑出来了。”陈茵说,“暂时没见过其他人。” 听到这,沐羽忍无可忍地丢了句“胡闹”,也没心情去整理什么仪容了,一肚子火地顺着王妃所指的方向走了过去,去见他那没事儿只会给人添乱的、名义上的侄子。 走前还得万分心累地嘱托王妃,让她给宫里捎个口信去,说皇帝宿在谦王府了。 陈茵很懂事,毫不含糊道:“妾身晓得,王爷还是快些去见陛下吧。” 话罢,明显也嫌麻烦般逃也似的溜了。 沐羽对她见缝插针、脚底抹油的本事实在是敬佩不已,只能痛苦的独自去面对一个喝醉的熊孩子。等到他七拐八拐绕到地方,却发现自家王妃也真是了不得,竟然把人送到了他平日住的屋子那儿去。 ……他倒是能理解对方怕简陋客房怠慢了皇帝的想法,但是她能不能先考虑考虑他的想法啊??? 简直满腹苦水,说不出话。 他推开门走进去,没走几步,迎面就看到沐云书昏在床上一派生死不知的模样,顿时气得不行。但这家伙明显还在睡梦中不知今夕何夕,显然也不可能和他发火,只得生着闷气坐到一旁,等这货睡醒。 沐羽坐了一阵,便觉得屋内烛火明明灭灭,似是快要熄灭了般。他抬头看看,原来是蜡烛烧了太久,没人剪那烛芯的缘故。估计是王妃怕下人扰了沐云书歇息,待在他来了此处之后,将伺候的下人俱撤了走。 一时半会儿沐羽也叫不到人,干脆打发无聊自己去剪这玩意儿。 不想他方站定动手,身后就传来一阵翻身起床的衣料摩挲声。他回头一看,果然是沐云书醒了,便冷冷地看着他,问:“醒了?” 沐云书还一副脑中全是浆糊的迷茫模样。盯着他脸沉默地看了一阵,似是很久后才反应过来眼前人究竟是谁,惊慌道:“皇、皇叔?!你怎么在……和朕在……” “此乃谦王府邸。”沐羽面无表情道,“陛下莫不是连自己身在何处都毫无自觉吧?” 沐云书干笑:“皇叔府上?极好,朕果真没来错地方……” “陛下难道还想在别处夜宿不成?”沐羽淡淡道,“那陛下怕是走错了地方,谦王府小得很,屈尊居于此处恐怕于陛下不妥。” “不、朕不是这个意思……”沐云书忙道歉道,“皇叔别生朕的气,朕刚刚脑子昏沉,说错了话。皇叔千万别把朕赶出去呀……” 沐羽闻言,长叹了口气。他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虽然心里总吐槽沐云书是小兔崽子,但因得谦王的缘故,他对眼前人还是十分宠着的,难免就会不知不觉地生出几分感情来,也会担心,也会恼火生气,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这次沐云书一言不和离家出走,甚至连侍卫都没带几个,弄成现在这幅样子醉醺醺的跑到王府中来撒酒疯……作为半个长辈,焉能不气? 更有甚者,这家伙到现在都没有半分悔悟的意思! 他一直觉得自己挺讲道理了,但这次还是被气得想吐血。 喂,小兔崽子你看清楚!!你是皇帝啊,不是街边随便猫猫狗狗!!万一被人给抢了捅了卖了,让他这个还等着把烂摊子丢给长大的小皇帝随时准备着跑路的摄政王怎么办??? 他也很为难的好不好!做人不要只想自己啊!! 这么一番思考,沐羽只觉得自己脸色应该是更难看了。 他低头一看,沐云书小崽子心虚地朝床后瑟缩了一些,谄笑道:“皇叔、哎……皇叔,朕真不是……真不是故意的!” 第70章 成为摄政王(十六) 嗯,你不是故意的,你是有意的。 沐羽十分冷漠的想,然后在内心给沐云书脸上画了个叉。 沐云书看他根本半点不理会自己,仍旧是被一股森冷寒气包裹,心知这次真是惹怒他了,不免先怂上了几分。但他也知道对方向来宠着自己,定不会忍心就这么把自己给赶出府去,回去受母后责骂的,说不定等明日回宫时还会回护上几分。便大着胆子道:“其实……今日朕实在是心中难受,才会偷跑出来散心的。莫非皇叔也不能理解朕心中所想吗?” 此番话出口,当即引得沐羽心跳漏了一拍。他紧抿着唇,想起前几日兰妃在平福宫说的那番话来,多少有点忐忑,生怕沐云书下一句说的便是此事。 倒是老天眷顾他,没让沐云书说及此事,估计是当时他是真没听到。沐云书望见他表情,只哀愁地叹了口气,委委屈屈地对沐羽道:“朕实在是……不喜徐氏之女。” 见他没提平福宫的事,沐羽也舒了口气。他语气变得和缓了一些,坐在了凳子上和沐云书心平气和地谈起话来:“为何?臣记得那日陛下亲口对臣说过,最喜将门之女,不拘小节。如今娘娘定了徐氏女,陛下该是全了内心所愿才对?” 沐云书看他果真不再生气,心中一喜,想他果然还是疼自己的。便诉苦似的一股脑儿将委屈俱发泄了出来,竹筒倒豆子般对沐羽说:“朕确实说过这般话没错,但……却不想听从母后所愿,草草娶了一个连面都未曾见过的女子为妻。实在是……引人生厌!” ……想不到还挺前卫。 沐羽心里想着,面上却不显。毕竟这大古代的,哪有什么自由恋爱一说?全是靠爹妈做主,门第相近方可嫁出娶妻。这小子想学他爹那么新潮娶个喜欢的回家,怎么也轮不到这会儿他还没当家做主的时候。便又肃了面孔,对他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可轻易推拒?太傅教陛下的诗书礼仪俱被吃到了肚子里么,怎的说出这等胡话来!” 沐云书本以为怎么看,自己皇叔都会站在他那方才是。不想竟被丢了一堆大道理在面前,还被训了一顿,就很不平,觉得特别难过。人一难过,脑子就容易激动,他也一样。 他“腾”一下站了起来,仗着自己近年拔得特快的身高逼近了对方,恼道:“朕本以为皇叔不是那等酸臭迂腐之人,未想原来只是朕一人不觉而已,皇叔与他们并无甚区别!” 沐羽:“……” 他还没生气呢,这人怎么就先自个儿发起火来了? 他向来自认属于比较怂的性格,只要不是被动原因推着往前赶,他肯定不会主动跑去和人怼。见沐云书脾气上来了,他脾气反而消了。想了想谦王若碰到这种情况该如何应对,沐羽脸一板,眉头拧起:“成何体统!堂堂一国之君如同街边醉汉般耍泼卖疯,无理取闹!陛下学的那些为君之道都到哪儿去了!” “自然是被……”沐云书头一热,差点脱口而出自己真实想法。这下顿时刺激得他被酒精迷得昏沉的脑子清醒了大半,背后也生出来一身冷汗来。他捂着额头,有点瑟缩地瞥了眼眼前的沐羽。 不看还好,仔细一望,却见他这皇叔竟是衣衫不整,连头发都是湿漉漉的,想也定是他扰了人歇息。此番之下便不免生出几分愧疚来:自己胡闹,还连累人忙里忙外地担心,甚至还不识好歹的和对方乱发脾气,实在很是不该。 想到这里,他本就萎靡了三分的气势这下全灭了,蔫了吧唧地瞅着沐羽,和受气小媳妇似的。 沐羽皱眉看着他,他则惨兮兮地回望沐羽。 俩人互瞪了许久,直到沐羽眼眶都酸了,这家伙还没放弃。 这时,外面有侍女敲了敲门。沐羽问她什么事,对方答说是被王妃遣来送醒酒汤给陛下的。 闻言沐羽揉了揉额,让人进来了。那侍女似是读出了空气中的沉重气氛,小心翼翼端着盘子,将醒酒汤搁在了桌子上,做完就赶紧跑了。看她这般伶俐,沐羽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得将注意力又放回沐云书身上,将碗端他面前,让他乖乖把东西喝掉。 沐云书这会儿倒表现出了少年人的骨气来,苦着脸看了眼那醒酒汤,说不喝。 沐羽无言以对。过了半晌,见沐云书还是一副没得谈的表情,也恼了。他把碗搁在桌子上重重一磕,拂袖想走。 发现自己又惹了他怒的沐云书懵了,赶快跳下床,扯着他袖子道:“皇叔,朕知道错了……你、你别走,再在这里坐坐成不成?” 沐羽回头觑了他一眼,没说话。 沐云书就很懂的一溜儿跑去桌子边,几口把醒酒汤全咽了,随后坐在桌边一副好好听话乖宝宝的模样瞅着他。 自觉对人卖乖没什么抵抗力,沐羽他自己也是个没什么原则的货。沐云书既然这般讨饶了,他也就又坐了回去,并说:“今日委屈陛下在臣府中歇息一晚,待明日酒醒气消,再回宫吧。娘娘那处已让王妃遣人递了消息过去,陛下安心休息就是。” “朕倒没什么忧心的……”沐云书腆着脸笑道。只是他方扯动了丝唇角,便见眼前人面色又沉了下来,双眉隐隐又有纠结至一起的意思,当即心中再度慌乱起来。 对他而言,惹自己母后生气乃是十分稀疏寻常之事,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惹他这贯来严肃律己的皇叔……却是再没有过的事情,兴许是心底里老怀抱着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绮念的缘故,他其实相当不愿让对方因为自己动怒,所以向来小心翼翼。只是常言道酒误人事,沐云书今日醉的厉害,言语间管不住自己心中所思所想,触怒了对方也是难免之事。 这就很苦恼。 沐云书心如电转,瞬间想了数个方案。最后选择换了个表情,扫了周遭一眼,问:“此屋甚好,朕并不觉得委屈。” 沐羽听了,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坐着听他扯——废话,这屋子是他自己住的,能不好吗?整个谦王府,怕是都找不出比这间屋子更舒适的地儿了——王妃住的那地儿不算。 只不过他近来忙得很,经常懒得绕小半个府回来睡,就宿在书房处多了些。这屋子匆匆打扫出来招待皇帝,倒也暂时不算怠慢。 “陛下喜欢便好。”沐羽淡淡道,“天色也不早了,还是早些睡吧,臣这便告辞了。” “不急,时辰还早。”沐云书道,“不知皇叔宿的屋子在哪间?” ……被你占了睡得地方,当然只能去睡书房啊! 莫名被鸠占鹊巢的沐羽十分悲怆,面上却一派平静:“陛下无须担心,臣宿书房。” 沐云书一愣,道:“皇叔怎的睡书房?没有自己住的地方么……” 话到一半,他反应过来,脸霎时红了一半,说话也有些结巴起来:“莫、莫非朕住的是皇叔……” “嗯。”沐羽应了声,准备离开。 “这不好。”沐云书拦住了他,“朕是晚辈,又大晚上地来王府叨扰皇叔歇息,该是朕去睡客房才是。怎有让皇叔去睡书房的道理?” 沐羽简直心累,苦口婆心道:“臣非那等身娇体弱之人,陛下不必觉得不安。书房亦是极好,况且仍有政务尚未处理,臣本就要去书房待着的。” 沐云书上下打量了沐羽一番,怎么也没从这胡乱套了身衣服就出来、连发都未束的形象上联系到往日里那个肃容以待、严苛谨慎的处理政务的摄政王身上去。他直觉怀疑对方是骗自己,却又不好无理取闹牵着沐羽不让他走,只好道:“那……那朕便不打扰皇叔了,皇叔也早日歇息。” 沐羽“嗯”了声,见沐云书一副失落又可怜的模样,难得不忍起来。复又安慰了两句:“陛下今日醉的厉害,明早起来恐会遭些罪,还是尽快休息为好。若有闲心,醒来后无甚头疼乏力可来书房寻臣。” “好,这便说定了。”沐云书满口应下,“还有前阵子皇叔为朕留下的题,朕亦想的差不多了,正想找皇叔分析一二呢!” 沐羽颔首,随后催他去休息,自己掩门离去。 出来时,明月高悬,院内一地银光。 夏祯在远处守着门,看他终于出来了,抖了件外衣给他披上,提着灯笼为沐羽引路。 沐羽问他:“宫里可有回话?” “有的。”夏祯垂着头低声道,“太后娘娘让转告殿下,陛下这婚既已定下,自然是不可能再更改了。希望殿下能好好劝劝陛下,让他回心转意,别老像个孩子似的让人不省心。” 沐羽闻言,不由叹了口气。 兰妃也好意思说沐云书,她自己都和个大龄孩子似的让人招呼,还说别人像孩子?想也是母子俩本来甜甜蜜蜜地讨论未来儿媳or老婆的事情,结果说着说着就急红眼动起了肝火,一个捋袖子一个摔东西,然后大吵一架。老的那个仗着自己有权下了旨意,小的那个气得半死就滚出去喝闷酒。 ……真不愧是一家人。 想到这,他又问夏祯:“最近太后可是和陛下有过争吵?” 夏祯想想:“有。” “哪日?”沐羽追问。 “就前几日殿下宿在宫中的那天。”夏祯说。 第71章 成为摄政王(十七) 沐羽愣了愣。 夏祯这话难免令他忍不住想多,毕竟时间实在是太过巧合,那日又碰上这等尴尬情况,想不想歪都难。但综合今日沐云书表态来看,却又不似他猜测那般——若不是他想多,那就是这孩子演技太好了。 他怎么也无法将相处了几年、底摸得透透的那熊孩子和x斯卡影帝联系在一起,努力思考半天,放弃了不着边际的这些个猜测。 虽然话说的自负了点,沐羽还是对自己的识人能力挺信任的,不然也不可能安稳活到现在还能顺手完成不少任务。系统平日里嘲讽他过不少次,却没在他看人眼光上吐过槽,也恰恰证明了这点。 他便对夏祯道:“还有几人知道?” 夏祯回答:“那日争吵委实厉害,平福宫的侍从应当都听到了。不过青阳姑姑反应快,当天值勤的太监宫女都被要求封了口,所以传的并不广。” 沐羽“嗯”了一声,想着这事儿没传出去便好,也就没再问其它的,抬脚回屋准备休息。 兰妃选的那个徐氏女,在原著里并没有什么戏份,沐羽是别想指望原著能给他什么提醒的。倒是谦王留下的这些记忆里曾着重提醒过徐氏——手握部分兵权,族长亦在朝中为官,多少也算半个重臣,很有些地位。她选上这么个女子指为皇后,倒没委屈了沐云书。况且武将间势力纷杂,这么拉拢一手也不失为上策。 总比原著里毫无准备还得罪一大批武将强。 他又想了一阵,实在疲惫的要命,累得头开始一阵阵抽疼,根本抗不下去,便吩咐了夏祯一句,自己去书房休息,也懒得管那些没处理完的政务了。只想着好好睡一觉,等明日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和收拾沐云书那熊孩子。 兴许是这回真累得很了,一夜无梦,沐羽舒舒爽爽地睡到了大天亮。 次日待他爬起来,洗漱完吃过早餐,滚去书房处理了许久政务,这才听到夏祯过来和他说沐云书醒了。 他抬抬眼,问:“情况怎么样?” “……说头疼。”夏祯道,“应当宿醉闹得。” ……就知道这小兔崽子早晚得把自己作死。 沐羽忧郁了一阵,嘱咐夏祯道:“给他准备桶热水泡泡,早食弄清淡些。” 夏祯“诺”了声,转身准备走,走到一半又被沐羽给喊住了。他疑惑回头,却见沐羽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只说:“陛下若闹脾气想走,不用拦,随他去便好,记得派人偷偷跟上。” 这话令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心说王爷还是疼皇上,就是不太喜欢说出来,昨日被沐云书折腾得那么惨,差点连觉都没睡好,结果次日还不是照常如往日般关心得很?不想却被瞟见他笑容的沐羽瞪了一眼,赶紧敛了笑,恭恭谨谨地退了出去。 沐羽被夏祯那个心照不宣的笑弄得心烦,怎么也静不下心继续看折子与那帮大臣心理博弈,干脆摊开一叠纸,磨了墨开始练字儿。 集中注意后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仿佛一晃神儿,一个时辰就过去了似的。 等到沐云书收拾好来书房找他,沐羽早已搁了笔活动着手腕等他过来。 沐云书昨日醉得如烂泥一摊,脑子糊涂到发了什么疯自己都不记得了。不过好歹他还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昨晚上肯定没干好事儿,否则也不会周围人俱是这么一副小心翼翼伺候、生怕他脾气不好就找茬丢了小命的模样。这就令他觉得相当难堪兼不好意思——一是为了自己多年来教养都被狗吃了,二则是在沐羽面前,他实在是忐忑不已、不敢造次。 思考到昨日表现,他甫一见着沐羽,就心怀愧意地凑上去道歉:“皇叔,朕昨日糊涂……说的那些浑话,还请皇叔不要介意。” 练了半天字儿,沐羽的心境也平和多了,至少一时半会儿不至于和小孩子计较,便语重心长道:“陛下有想法是好事,以往是臣干涉过多了,日后看来还是得多放手,让陛下自己一个个尝试才对。” 沐云书一听,顿时慌了:“皇叔怎会突然说到这件事?朕还小呢,还指望皇叔多教朕些东西……昨日那些话真只是朕醉了而已,俱是胡说的!” 他摇摇头:“须知酒后吐真言……陛下的想法,臣确实已经清楚了。” 沐云书闻言,抿着唇,特别委屈地望着他。 沐羽见状,就叹了口气。 实际上这也不是他心血来潮想说这事儿来着……沐云书当初继位的时候,年纪就已经不小,也是个可以称作少年的孩子了。只是作为一国之君来看,确实年纪太过小了些,可古往今来,却也没缺过年纪轻轻就大有作为的君王。他不过是因得系统逼迫加天时地利才蹭上接过了这摄政王的位置,如今沐云书年岁渐长,又定下了皇后人选,只等他迎娶徐氏女入主后宫后便可放权于他,自己带着谦王妃高高兴兴滚回边关了。 反正任务只说了坐稳帝位后功成身退,没说怎么个“坐稳”法。那么他推了这朝不保夕的摄政王位,回边关过他迎着风沙智斗匈人的小日子岂不是美滋滋?到时候哪怕病发横死,不也比天天在兰妃眼前晃荡着安稳得多? 如今借着沐云书这么闹一回,他也可以趁机向对方提起这放权之事。古来只有帝王忌惮身边人大权在握的,总不会有那等巴巴地等着当小白脸的奇葩吧?沐云书本来也就是那种心重恋权的人设,想来也是愿意的。 想到这儿,他便继续道:“陛下也年岁渐长,不久后便要大婚成人了。臣这摄政王本就是当年因陛下年幼方代管政务,既然陛下成年,自然不好再握着这权力不放,是时候该交还陛下了才是。” “那……那你呢?”沐云书慌乱道,“皇叔届时还会留在京畿吗?” 沐羽愣了愣,否认道:“自然是回到边关,为陛下守得一方太平。” 沐云书的脸色霎时便沉了下来。 他拧着眉道:“不,朕不同意,母后亦不会同意的。” 见他竟然抬出来兰妃做挡箭牌,沐羽不由吃了一惊。他敛眉思考了片刻,谨慎地向沐云书道:“此事……臣已向娘娘提及多次,娘娘亦是准了的。” 沐云书听了,脸白了白。 沐羽看着就有点愧疚。 实际上这事儿他确实和兰妃提过,兰妃也很是犹豫:一方面她确实割舍不下谦王,并不想让他离开京城、离开自己视野范围内;但另一方面,身为摄政王的谦王确实是个威胁,他的名望实在太高,辅政的这几年也颇得民间百姓赞扬,若继续这样下去,百姓间只知谦王沐羽,而不知当今圣上沐云书,实在是个很可怕的威胁。哪怕他一再许诺自己的忠心,表示自己的心意,但人心到底是易变,不能轻信。 兰妃吃过他的亏,自然不敢再轻易相信他的话,却又舍不得他走。是以每每一提此事,便不停地哭,长此以往,沐羽也不好意思强迫她答应了,只好将这事儿就这么搁了下来。 只是今天这情况,如果不搬出来兰妃,实在难以将话题再进行下去。 “朕、晓得了……”沐云书强笑道,“此事容后再议,皇叔再给朕些时间可好?” 沐羽也觉得此事太突然,既然沐云书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他也不想逼着按着对方的头让其认了,便“嗯”了一声,随后嘱咐道:“陛下于政务也该上些心了。” “好,皇叔说什么都好。”沐云书抹开一丝笑,“朕这段时间会好好向皇叔学习的。” 沐羽安慰他:“也不必急于一时,陛下自己掌握便好。” 说完,他想起昨日沐云书所说的“略有心得”一事,复又问道:“陛下昨日与臣说,布置的作业已略有心得,不知是有何见解?” 有沐羽主动岔开话题,沐云书脸上也升起了几分活泛来。他听沐羽说到此事,勾起唇角道:“皇叔上回所说匈人内部之变,朕思考数日,产生了些想法,便想着说给你听一听,看朕想的可对?” 沐羽道:“陛下请说。” “匈人在关外逞凶已久,除却我北周,亦是树敌无数,不过是仗着一时强盛,方才无部族敢动其分毫罢了。”沐云书自信道,“如今匈人之王已死,只余下两个还未长成的狼崽子在窝内互相撕咬,即便不用我北周落井下石,想来关外各部族亦是蠢蠢欲动。” 沐羽颔首:“不错,正是如此。只是匈人与北周对立已久,应对防范之策俱已成熟,与其令匈人完全被他族所灭,从而养出一个全新而强大的敌人,倒不如留着这个老对手,知己知彼,反倒利于今后。” 沐云书若有所思:“原来如此,朕以前只当是边关将领不力或是物资粮草不全,国力不盛才……” “非也。”沐羽摇头,“须知狗急跳墙,陛下务必谨记此话。无论做什么事,都要记住斩草除根并非唯一信条,对匈人亦是如此。那些游牧民族便如那春草一般,是烧不尽的,若强行为之,反倒会令自己陷入被动之境。” “那可好!”沐云书闻言,却突然笑了。他拍了拍手,对沐羽眨了眨眼睛,乐道:“那皇叔可真要听一听朕这想法,定让你不失望!” 第72章 成为摄政王(十八) 沐羽示意让他说下去。 沐云书便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他的想法说复杂也不复杂,其实就是简单的离间计而已。 总结来说,关外大大小小部族不一而足,匈人乃其中最大的那支。如今匈人分裂,变作大小两股势力内斗不停,反是好事。北周无需伺机而动,帮助弱小的那支而将强势的那支赶尽杀绝。反倒要利用这微妙的差别以自身的力量来维持一个平衡,令匈人陷入长久的内乱之中,同时煽动周遭部族力量,用以威胁其不可轻举妄动。这样一旦有一支力量壮大伺图南下入侵北周,那么苦等一旁的另一支一定不会放弃这个大好机会趁虚而入。有此虎狼环饲的顾虑后,匈人之害自然迎刃而解。 听罢他想法的沐羽“嗯”了一声。 这个想法确实很妙,现在机会千载难逢,试上一试倒也不亏,万一成了便是无本万利。他朝沐云书点点头,夸奖道:“陛下果真长大了。” 沐云书略显羞涩地抿唇笑了笑。 他说:“是皇叔与太傅教导得好,朕只是灵机一动而已。” 沐羽摇了摇头。 “谦逊乃美德,但谦虚过度并非好事,陛下也勿要自我贬低过甚……”沐羽淡淡道,随后话锋一转,“今日可想好如何回宫与娘娘请罪了?” 沐云书一傻:“皇叔何来此言?” “昨日醉酒撒疯成何体统!”沐羽佯怒道,“让臣看到便也罢了,给旁的人看到,该如何想陛下?况且一言不发从皇宫消失,太后娘娘寻陛下寻得心力交瘁,如此令长辈担心忧虑,又是何等之过!” “这……此事确实是朕轻狂了,没考虑到母后想法。”沐云书惭愧道,“待到回宫,朕便向母后负荆请罪去!” “倒不必如此郑重。”沐羽叹了口气,“陛下还需谨记,你乃这一国之君,一举一动都系着天下黎明百姓。亲政后,再不可行如此轻率莽撞之事,否则必有大患。也勿怪臣对你要求过严,实在是不得已为之。” “朕晓得。”沐云书眼睛弯了起来,喜悦道。 “陛下与臣进来罢。”沐羽推开书房房门。 沐云书依言跟了进来。 他走进来,四处张望了眼,笑问:“皇叔可是和朕有什么别的要说的?” “今年廷试的卷子,陛下可都看了?”沐羽问他。 “看了,不过只看了一甲三名。”沐云书道,“其他人不看也罢。” “那最属意谁?”沐羽又问。 沐云书想想,道:“还是那个,好像……叫陆什么的?” “陆霄?”沐羽抬眉看他。 “对,就是这个。”沐云书拍手乐道,“正是此人启发了朕,才想得方才说给皇叔的那妙计。说来朕倒要感谢他才是!” 沐浴思忖片刻,觉得陆霄确实真有其才——毕竟怎么也是原著钦点了光环的主角——他也与陆霄往日无冤无仇,没事儿少干那些毁人前途的动作。便点头道:“臣亦认为此人颇有才华,既然陛下也认为他无甚可挑剔之处,便点为状元了?” 沐云书说:“此种事情皇叔做决定便好,朕是十分放心的。” 不得不说,沐云书这家伙在脑袋不昏沉的时候,做人还是十分机智讨喜的。沐羽被他几句话说的顿感前景一片大好,就忍不住心软多教他些东西。他先是让沐云书将他带回来的那些折子一一看了,询问了想法、该如何批复回答、具体的处理实施办法后,又根据沐云书出的纰漏挨个指正,重点提及了他年轻气盛总爱带的那些坏毛病。 等到这些东西都分析完了,天色已然昏黄。 ……沐羽顿时产生一种重回少年时代迎接高考的错觉来。 他歉意地对沐云书道:“本想着今日得闲,陛下又恰巧无课,就多教些东西。未曾想却拖了这么许久,耽搁了陛下回宫的时间,也不知娘娘可会因此介意。” 沐云书听了就道:“母后总不会怨你的,皇叔自然懂得。不过天色既然已晚,朕一人回宫总觉得不安得很,不若……” 他眨眨眼,道:“……皇叔陪朕一道回宫吧?” 沐羽不由狐疑地望着他,心想这家伙怎么转性想着卖萌求好了? 兴许沐云书也知道自己此举突然,摸了摸鼻子道:“哦,朕倒不是想令皇婶独守空闺……皇叔只送到宫门便好。” 他说完,抿了抿唇,显出一副小心翼翼又不安的可怜模样来。 沐羽觉得他今日实在挺听话的,听课也算努力,这点小恩小惠还是有必要的,若这么拒绝实在太残忍了些。便点了点头,道:“陛下如此要求,臣定然不会推却,且等陛下稍等片刻。” 话罢,唤来夏祯,令他去换辆大一些可容二人的马车。 夏祯领命而去,等候间闲来无事的沐云书便扯着沐羽让他给自己做一次谦王府二进宫的导游来。 谦王府本身就不大,他忙得分不开身自也无心去捯饬那些园林建筑,王妃又是个沉迷演武场兵器香料的家伙,更是指望不上,因而王府特别简洁朴素,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东西。无奈沐云书偏要逛,沐羽也只有硬着头皮陪他逛。结果没走几步,入目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水池走廊,假山花石—— 又绕回来了。 这就很尴尬。 沐云书傻眼,沐羽也说不出话来。好在夏祯人机智,没多一会儿就跑来找沐羽,说车马已经备好,可以送皇帝回宫了。沐羽看看天色,果断花言巧语把沐云书给哄去了前门,不准他再继续逛自家这破烂一亩三分地了。 回去路上,沐云书颇为唏嘘,一直摇头坚持要给沐羽换个地儿住,说现在的王府实在太委屈他。 “住所钱帛都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况且臣在这京城已呆不了许久。”沐羽装模作样道,“陛下无需为此等小事忧心,只需挂念国家大事便好。” “话虽如此,让堂堂摄政王住如此陋室,却是朕的失误。”沐云书歉疚道,“明明早该……” 沐羽见他马上又要因此自责出千字长篇大论,赶紧打住他,扯了个别的话题紧急糊住他的嘴:“臣突然想起,尚有一事未曾询问过陛下之意。” “何事?”沐云书当即打住话题问他。 “是之前说的亲自领兵前往边关镇压匈人之事。”沐羽道,“陛下可还记得?” 沐云书若有所思:“朕记得。” “不错,前几日臣与诸老大臣商议了此事,大都认为此乃除匈良机,十分赞同此事。”沐羽道,“恰逢此时乃收获之际,粮草丰足,气候亦有利于我北周士兵作战,应趁此机会速战速决,灭此后患才好。所以臣恳请陛下允此提议,遣臣暂离京城,前往边关坐镇。” 沐云书默然片刻,点头道:“确实此等良机不可拖延……若因朕一己私心令皇叔被史官批判,实在很是不该。不过,朕仍有一提议,皇叔且看此提议如何?” “陛下请说。”沐羽道。 沐云书“嗯唔”了一声,随后笑了:“朕也与皇叔一同前往。” 沐羽稍滞,随后怒道:“陛下,不可胡闹!” 实际上,这提议却正好入了他的套,正中他内心所想。只是话虽如此,表面还是要装一装的。 沐云书特委屈:“一国之君亲临前线,与士兵士气乃是极大鼓舞,对匈人及周边部族亦有震慑之意,皇叔缘何说朕胡闹?” “前线危险,岂可当做皇家后苑般随意游玩胡闹?”沐羽道,“况且陛下尊贵之躯,若是因此受了丁点损伤,臣万死难辞其咎。” “可皇叔却是匈人闻之丧胆的杀神,朕又何须担忧受伤一事?”沐云书不在意道,“有皇叔在旁,朕亦会乖乖听话,皇叔只管发号施令便好,实在很不必思虑这些有的没的。” 沐羽无语望天,小皇帝果然还是把打仗当成玩着玩的。估计到时候看到死人非得吐个几天几夜不可? 不过这事儿合他心意,他就露出了一副颇受触动的感动神色来,为难道:“但此事,仍需与几位老大臣们商议一番……” “这是自然。”沐云书得了他满意想法,欣然道,“不过若是届时几位老大臣不同意此案,朕仍会一意孤行。” 沐羽:“……” 那你这话说了和白说有什么区别??? 他特别想朝天翻个白眼,但考虑到自己在对方眼里的形象,生生忍了下来。他刚准备缓口气,再多劝几句显得自己很是苦口婆心,便见一只羽箭自帘幕射来,牢牢钉在了马车内壁上。 这一突变登时令沐羽脸色一变,按下了还未缓过神儿来的沐云书,朝马车外喝道:“夏祯!?怎么回事?!” 夏祯没理他。 这时,一阵刀剑碰撞的清脆声音自马车外传来,随后便是*扑通倒地的闷声。沐羽拧眉,叮嘱了一句沐云书好好趴着勿要乱动,随后抽出随身携带的剑来,小心翼翼挑开了马车前的幕帐。 障碍物除去,视野陡然开阔。入眼可及便是王府侍卫和宫内偷偷派来保护沐云书的羽林卫与来犯匪徒纠缠在一起械斗的场景,那些歹人均粗麻布衣覆面,眼神凌厉,一看便知不是轻易可讨的好处的货色。他匆匆扫了眼已经倒在地上的侍卫,无一不是咽喉中箭,顷刻毒发毙命的。而那羽箭极其小巧,又力度极大,入骨且有三分,应当是袖珍弩机所发。 夏祯倒是无性命之虞,与那帮人缠斗一起,忙里抽闲想起来自家王爷刚刚似乎喊了自己,赶紧回头道:“殿下,有刺客!” 第73章 成为摄政王(十九) 此为防盗章他的意思,便是让沈霜将当年之事仔细诉说一遍了。 沈霜不由呼吸一窒。他几乎瞬间就回忆起了那个充满血色的夜晚,一股深入骨髓的冰寒从他四肢泛开来,冷得让他有些发抖。 沐羽话甫一出口,便看到他面色不对,立刻上前握住了他冰冷的手,关切道:“可是有什么不对?” 沈霜被手中传来的温热触感烫的又是一窒,这次却是带了些窘迫缱绻意味的了。他深呼吸了一番,摇头道:“那日,封魔剑宗被妖族举族攻入血洗,不知怎的,那妖魔中的头领却未彻查宗门内是否有留下活口,我从而苟延残喘了下来。” “我本来与诸同门一起迎战,虽然人小力微,却也是一份力量。未曾想却中了那为首头领一掌,他将魔气打入我体内,催化魔气以图杀死敌人。当时我修为不济,因此昏死过去。本以为会就此命归黄泉,未曾想待我醒来,我还活得好好的,而同门父母……却已纷纷命陨。偌大的门派,一地血色,满处尸体,唯有我一活人,坐于满地亲朋的尸体面前悲声痛哭。” 沈霜说这话时,眼神是冷的,面上表情却未有什么改变。沐羽心知,这是心已然死寂,不再报任何期望的意思了。昔时“沐羽”横遭灭门,亦是如此这般表现作态,若不是带他出逃的那老仆苦苦哀求相逼,想来“沐羽”早已饿死在沐家被灭后的数日后。 “后来我哭够了,知道他们已经不会再醒来,便只能接受现实,将他们一一埋葬。那群妖魔生性凶狠残忍,下手阴毒。若是能有幸留个全尸……多数都是些残缺不全的尸体。我那时不足十岁,修行亦是低微,足足挖了十天十夜,才将他们全部入土安葬。那时天气炎热,尸体不足数日便开始腐烂生蛆,我看着他们的面容渐渐在我视线中模糊溃烂,直至……” 沐羽听得四肢发冷,心中颤抖,当即打断他道:“……够了,勿再继续了。” 通过沈霜的描述,他几乎能在内心描绘出一个年岁不足十岁的孩子濒临崩溃地以一己之力,妄图安葬全派亲朋同门的场景来。那时他初遭重创,又受此打击,亲朋至交的尸体在眼前腐烂融化,却因自己弱小而无能为力,甚至不能早日将其入土为安……如此重担,便是由他这个成年人来背负亦觉可怕,而沈霜却小小年纪便遭此大难,后又流落街头,与乞儿无异。会长成如今这般执拗内敛的性格,当真是一点都不觉奇怪。 未曾想,沐羽打断了沈霜的叙述,他看着沐羽反倒是微微笑了:“师叔,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没事。” 沐羽闻言摇头:“此事就此揭过,莫要再提及。既然前方不远处便是封魔剑宗遗址,你我便前去一探吧。既然已来此处,不去恐是不好。你也很久未曾回来了吧?” 说及封魔剑宗,沈霜的视线飘忽了片刻:“也没有,之前师尊收我为徒,在送我去寒月宗之前,曾特意携我来此处祭拜父母同门。如今也只过去一年有余而已。” 沐羽微怔,随后思及孟却凡贯来很有人情味的行为作风,这倒是像她喜欢做的。 他便未曾多说,只让沈霜在前领路。 一路走过,沐羽仔细观察沿途景象,发现此处灵脉污染果然已经严重到无法再拖下去了:且不提土质已然变色渗毒,便是草木亦纷纷要么枯萎,要么变异。至于飞禽走兽,则根本统统绝迹不见。唯剩下在丛林缝隙间阴森森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些小妖,怕是也纷纷发疯变了性格的。 这样下去,很快便不止灵山这一处地方,污染在扩散出灵山之后,便会迅速蔓延到周边城镇。此处灵脉之大,怕是桑、雁二国均难以幸免,不光如此,甚至还会牵连其它灵脉,致使整个九州之下的灵脉统统被污染,九州重陷妖魔横行,疫病蔓延的人间地狱。 必须要尽快找到此处灵脉所在,而后对其净化! 沐羽心中瞬间就产生了这个想法,他查看了一下系统布置得那个净化灵脉的主线任务,不出意外的进度条果然已经倒退回了60%左右。就光靠这进度条来判断灵脉之间的连锁反应,也知道当下刻不容缓的事态了。 只是话虽如此,灵山此时如此这般情况,却是不利于他转化净化时须得无人打扰的环境。不说那些变异的小妖小兽,便是隐于暗处伺机而动的那群敌人,也不是能掉以轻心的对象。 这么想了一路,待来到封魔剑宗的遗址时,沐羽反倒是重新又平静下来了。 沈霜亦十分平静:“师叔,到了。” 沐雨闻言,抬头望去,只见十分大气的两座石雕柱子横于山门之前,上面细细的绘了浮雕,十分精美。只是那青色的柱身因吸收了不少血液,积年累月之下,色泽混得一塌糊涂,又被风吹雨打,连浮雕都不太能看得清了。 又往前走,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青石板路上干涸的血迹交错,洇得连岁月都无法消弭它给青石板上留下的印记。足以见当时交战的惨烈。 如此门派,虽在修真界中说不得是数一数二的大门派,却也曾经鼎盛繁华过。竟然一夕之间便被妖族灭门,实在是不得不令人深感疑惑:这究竟得何等的实力与数量,才能如此之快地便解决了整个宗门? 而其被灭之后,亦不曾在修真界中翻起一丝浪花的情况,亦是令人十分怀疑。 沐羽几乎忍不住心中的阴谋论调。 而之后的发现,让他更觉危机—— 他与沈霜方才走过正殿,便见到一片断壁残垣之中,陡然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 那两人一男一女,皆是青年模样。女子一身绿衣,窈窕妩媚,五官是那种极妖艳的类型;而男子则是一身玄色,冷漠阴郁,五官亦是英挺俊秀的类型。只是这二人虽然人模人样地坐在那断壁之上,却一眼便能让人看穿这定是妖魔所化,并非正经人类。 两个妖魔出现于此地,便是不用动脑子思考,也能清楚他们到底是为何而来! 沐羽未有废话便召出御神剑来,让沈霜站到自己身后去。 那女子见他这幅如临大敌的模样,“噗哧”一声便笑了出来,掩嘴道:“奴家一心倾慕却尘君已久,未曾想初次见面却尘君便如此‘以礼相待’,委实叫奴家伤心不已。却尘君如此姿色,打打杀杀的多伤你如此风采,不若将御神放下,你我好好聊聊?奴家定叫郎君流连忘返,宾至如归……” 沐羽被这女子恶心得浑身恶寒,压根不想搭话。他扫过对方发色,却发现是深紫近黑,又细看对方瞳孔,乃螺旋状暗红色瞳,正是梦貘一族的标志特征,当即心下有数,扬声问道:“便是你令边镇百姓日日噩梦不止的?” 女子闻声娇笑,倒未曾隐瞒:“不错,正是奴家。小郎君果然好眼力。” 沐羽拧眉,心道果真如此。随后便问:“你们设下如此陷阱,在此处引君入瓮,又是何意?” “这个嘛……”那女子又是一阵娇笑,“却是要问你身后的那位小郎君啦!” 身后?沈霜?? 沐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头看向沈霜,却发现他早已双目泛红,紧握双拳,简直就差一声令下,就冲上去与那二人拼命了。明显一副完全没有接收到对方电波要给他解释一下半分的意思。 寻求共鸣失败的沐羽只好又回去努力瞪视那俩妖魔。 这次对方倒是不卖关子了,那玄衣男子看了他一眼,以一种非常同情的眼神注视着沐羽,却是开口对沈霜道:“沈霜,我来向你讨要我族数十年前本该一并带走的我族至宝,离魂追梦。” 沈霜想都未想,干脆拒绝:“青叶,你戮我父母同门,如今竟敢还找上门来!” 青叶要求被拒,脸上却唯有沮丧之色。他微微眯眼,却将视线投给了一旁的沐羽,道:“却尘君,事到如今,你还打算帮助这个骗子阻拦我等夺回我族至宝吗?” 沐羽一时沉默不言。 讲真,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沐羽小师叔是懵逼的。 至于懵逼的起始,则开始于“离魂追梦”这四个大字。 众所周知,在每个修□□,总会有那么一两个臭名昭著、声名远播的法宝,让你爱又爱不得,毁之又可惜。很不巧,这“离魂追梦”便正好是其中一个。原是梦貘一族的至宝,后来却不慎流落至人间,不知是因为何等的原因。但但凡听说过此凶物大名的,便都知道此物简直就是天生的克主狂魔——但凡拥有过它的主人,各个皆是不得好死。虽然听说其威力强大,甚至可以引活人生魂出体,引死人魂魄起死回生,却因为其凶名太过,又是梦貘一族至宝,得其便要遭受梦貘无穷无尽地讨要追杀。后来便渐渐销声匿迹,便是拥有者亦不敢显山漏水,以防他人贪慕杀人夺宝。后来便不知其主几度易物,最后再未曾有人见过。 没想到这物最后竟然落入了封魔剑宗手中。 那封魔剑宗因此引来梦貘一族的举族追杀倒也在情理之中:一个想要拿回宝物,一个拒绝交出。一言不合,那只能动武以让对方屈服了。 这个结果沐羽是不奇怪的。但奇怪就奇怪在明明数十年前便可以拿回,为何这个叫青叶的男人却要在此刻设下计谋,逼迫沈霜交出“离魂追梦”? 他直觉之下感到了一丝蹊跷,却还是得装模作样地在这俩貘妖面前演上一演。便当即沉了眉宇,故作严肃道:“沈霜,你手上有‘离魂追梦’?” 随着了解渐渐深入,他发现沈霜并非那种不通心窍的傻人,反倒是非常聪颖,当得气运眷顾的“主角”二字。他之所以这么久来修为并无寸进,原因很多,却不是因为他笨。 第74章 成为摄政王(二十) 此为防盗章虽说这奖励还算丰厚,300的功德值甚至可以在所谓的系统商城里购买一些非常实用的道具了,但是不知道为何,他还是产生了一种想把系统的头拧下来丢到冲水马桶里的冲动。(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 哪怕系统是个蛋,并没有头。 他还记得上一次开启的“论道会”这个支线,难倒不难,就是又繁琐又麻烦,耗费了足足半年时间才完成了80%而中间一度因为沈霜那场比试出的事故而险些未能完成,简直可以说得上是吃力不讨好。以至于他乍一看到这个新支线,就下意识的觉得系统又在拐弯抹着角坑自己来了。 而且后面跟着的那个全好感度系统又是什么鬼??? “就是可以让你看到所有人对你的好感呀。”系统迫不及待地蹦出来解释道,“你现在只能看到攻略目标的,解锁完这个任务,你就能看到所有人的好感啦!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啊!我对你真是太好了!” “……并没有觉得。”沐羽面不改色地道。但既然任务已出,他也没法放弃,只得硬着头皮上:“调查灵脉一事兹事体大,你伤势未愈,此时不该随我前往边镇,而当是在门内好好休养才对。” “弟子在边镇长大,对那里极为熟悉,便斗胆请求此令。”沈霜如沐羽所想般不理沐羽给他铺的台阶,倔强道,“况且师尊出事,我为弟子却安然在门内休养、躲避麻烦,此事实非弟子所能做出之事。还请掌门真人准许。” 听到他这番说辞,却云真人面色稍缓:“嗯,你说的有理。” 见时机已到,沐羽便赶紧趁热打铁道:“既然如此,那师兄不若令沈霜与我一起前往边镇调查灵脉一事。却凡师姐失去联系,想必他身为师姐之徒亦是焦急无比,强行将他限制在宗门内反倒不好。此行有我看着,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情。” 却云真人沉吟片刻,思来想去,觉得沐羽所说确实很有道理。如今想来,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处理办法,倒不如说多了一名熟悉边镇的向导,可能于形势还更有利些。当即便点了点头,应下了沐羽的提议:“可以,那沈霜便与你一起即刻前往边镇,调查灵脉并找到孟却凡。” “是。” 二人应声道。 *** 既已决定即刻出发,沐羽不敢耽搁,当即回去收拾东西,准备下山。他实际没什么好准备的东西,思考了一番可能会应对需要用到的,最后只准备了一些灵药和传送符,打算应急时用。 既然系统竟然如此大方地如同白送一样丢出了300功德值,沐羽便不得不借此推及此次行程的难度。考虑到论道会这个前车之鉴,带太多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倒不如这些灵丹妙药实用。 出发前,却云真人送沐羽到山门,却是拿出了个令他十分意想不到的东西。 “传信烟花?”沐羽诧异道。 “嗯。”却云真人颔首,解释道,“不过此传信烟花与一般不同,其中描画了传音法诀。你碰到情况时燃放烟花,宗内便会收到报信,即刻派人前去增援。” 沐羽接过烟花收好,道了谢,问:“师兄可是担心此次调查出什么情况?“ “不错。却凡修为虽不高深,放眼天下也少有敌手,此次却杳无音讯,不得不让我有此担忧。”却云真人道,“所以此次下山,你的主要目标是先查出却凡的下落,若有其他情况,谋定而后动,千万勿要莽撞行事。” 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沐羽点头应诺,开导他:“师姐也许只是因为不方便传讯才与宗内联络中断,师兄还请务必放宽心态。” 却云真人“哎”了一声,却是绕过了这个话题。他扬手招过在一旁待命的沈霜,看了一眼,发现他精神还不错,便勉励了几句:“此次论道会你拿下第一名,本该应当好好奖赏一番才对。只是……莫怪师门对你太过严苛,此事事关重大,实在轻慢不得。还请你莫要记挂在心上。” 沈霜抿唇沉默,迟迟不发一言。 正当沐羽心说“这傻孩子,怎么还不说话啊”而为他焦心不已的时候,他却忽然开口道:“弟子不敢。” 却云真人挑眉看他。 沈霜道:“弟子幼时遭逢大难,亦懂这其中苦楚心酸。自然不会对掌门真人此举心怀怨怼,魔道多阴毒狡诈之人,有戒心是应该的。” 他这番不卑不亢的说辞显然很得却云真人之心。他点了点头,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很好。你能如此去想,想必却凡见到你时,是极欣慰的了。” 说完,他整肃道:“时间不早了,还是及早出发吧。” 沐羽应诺,随后二人告别寒月宗诸人,出发前往边镇。 边镇一如其名,是个临海的小镇,位于桑国边境,是以名为边镇。边镇虽小,但因为地理优势,处于桑、雁二国交界处。二国休战百年,所以这边镇反倒是意外地十分繁荣。 镇外有一灵山,灵气充沛,适宜各种灵草灵兽生长。又有一修仙门派,隐于其中,只是后来被妖魔所灭。 这修仙门派,说的大约正是沈霜家。 沐羽对边镇,说熟不熟,说不熟却也没到一无所知的情况。九州之下混沌灵脉共有七处,其中一处就在这边镇镇外的灵山之中,因此才会有如此之巨的纯净灵气,源源不断地供应着那些灵草灵兽成长。他身为灵脉传人,自是多少都了解些关于边镇的事情的。不过这些微的了解,相较于生长于此的沈霜便有些小巫见大巫的意味了。 御剑飞行到边镇,统计用了不足一日的功夫。待到二人赶至边镇,届时天色已蒙蒙有些暗了,沐羽便寻思先找一落脚之处,再说后面的事情。 他知沈霜自举门被灭后,便流落混迹于市井之间,当最了解这其中事。便问:“此城中可有适宜暂且落脚休憩的客栈?“ 沈霜被他乍一问,回忆了片刻,答道:“边镇的话,以‘客归来’这家最为有名。但若是说起舒适口碑,则是‘临海客栈’最好。” 说完,他奇怪道:“边镇竟无寒月宗名下产业吗?” “甚好,那便先去‘客归来’。”沐羽下决定道。他问了地址,一面朝客栈走,一面回答沈霜:“边镇并无寒月宗名下产业。以孟师姐一贯行径,定不会去住那些籍籍无名的小客栈。是以她的落脚处,当是从边镇城民那里询问而来。调查灵脉此事兹事体大,她不会莽撞行事,想来离开前已在客栈留下了信予我们消息。” 沈霜闻言,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关于孟却凡的性格,发现沐羽说的确实有理。孟却凡行事乖张,不拘小节,却是个心思缜密之人。在行动之前留下信息也未尝不可能。 待二人来到客归来,沐羽上前一步,正想问掌柜,沈霜抢先便开了口:“掌柜的,您这里可曾有个姑娘留过什么信?” 掌柜的抬眼看他,笑道:“每日托付留信的人很多,不知道客官是想找哪一位?” 他摆出一副须得完全对上才会告知的态度来。 沈霜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询问。 见状,沐羽便接了话来,直视那掌柜道:“青裳白衫,年岁比我稍长,身负一柄银色长剑,姓孟。” 那掌柜的听了,便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来人。只见眼前说话青年一袭青衣,眉目精致若画,衣袖暗纹隐约可见分外眼熟的标志。背后亦负着一柄剑,只是看着便知其威力定是无穷。 他便问:“此剑是否为御神剑?” “不错,正是御神。”沐羽答。 “那便对了。”掌柜的微微一笑,从柜下解锁取出一封信来,“确实有个在我们这里住过的孟姑娘留下一封信,让我转交给来此询问她、身携御神剑的青衣人。不知此信是否是你们需要的。” 他聪明地将那姑娘“长得极其漂亮、惊为天人”等修饰词给统统隐去,腹诽了一番,只将信递去了沐羽手中。 沐羽接过信,将其拆开,入眼便是熟悉的字体。果然便是孟却凡留下的信件。 他仔细读去,却发现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原本在他想象中,灵脉污染应当只会影响附近的妖怪数量猛地增多,生性善良的小妖则会被扭曲天性。除此之外,或许还有水质、土地被污染,不宜人居等危险。 未曾想到,在孟却凡留下的信中,除了沐羽已然想到的情况外,竟然还有不少别的问题。而其中最严重的大约便是她发现近日来,边镇城民常常抱怨噩梦日渐增多,便以为是城内被邪气入侵,纷纷表示了想要请一法力高超的道人前来做法驱邪的事情。 看到这,沐羽心中一沉,收了信,转而问掌柜道:“掌柜,我想打听一件事,不知可方便一说?” 掌柜脾气挺好,听到他问话,并未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而是问道:“不知公子有什么想问的?我知道的事情,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沐羽便说:“听说最近城中百姓常做噩梦?是以甚至出现了有人宁愿一直清醒,入夜不眠,只为不做噩梦?” “……这。”掌柜这次竟是迟疑了片刻,思考了许久,才缓缓道,“不错,却有此事。公子只问这一件事吗?” “是。”沐羽点头。 “公子有所不知,近来因为此事闹得人心惶惶,城主已经严禁讨论此事了。公告里说,还敢有散播谣言者一律关入牢中,重刑伺候。”掌柜的道,“所以现在城中几乎已经看不到有讨论此事的人了,不过在暗地里,大家还都悄悄的说。” 说着他顿了一顿,复又道:“哎,这位公子我见你面善,便悄悄与你说了吧。虽然城主已禁止讨论此事,不过就近日来客人们偷偷讨论的来看,这噩梦已然变成了同一个梦了。” 第75章 成为摄政王(二十一) 说实话,沐羽还是挺看不惯这种行径的。 不过人家怎么做是人家的事情,他又不能干涉别人。况且这人如此作态行径,于北周唯有百利而无一害,他脑子被驴给踢了才会想不开去指责教导这匈人小王子。 倒是那小王子一直颇多夸赞沐羽,说自己如何如何仰慕于他,如何如何向往北周文化之类的话,弄得沐羽十分尴尬,一度不知道如何回应较好。好在对方还知道自己现今状况,没有把他说得下不来台,还算懂得见好就收。沐羽嘱咐了几句周围人,又让夏祯派人盯好这小王子,勿要让他接触到什么不该接触的人,这才放下心来去做其它的事。 因为沐云书被刺杀一事,沐羽在京城委实拖了不少时间,边关这边随着小王子的进关,算是彻底招惹了匈人大王子那边的势力。新仇旧恨涌上,加之因为之前的胜利被冲昏了头脑,大王子这边毫不犹豫便派兵出来与北周将士开了战,几乎打做了一锅粥。 是以沐羽坐稳了自己这边的位置,腾出手来后第一个要收拾的便是大王子的势力。 话虽如此,实际上沐羽也就要动动嘴皮子,耗费些脑子和那帮人折腾。真落实到行动,还是底下的人去做。不过如今他本人亲自来到边关坐镇,碍于之前积累起来的威望,下面的人也都一概夹起尾巴做人,倒不是很担心阳奉阴违的事情。 和匈人斗了这么多年,沐羽也对他们的底细一清二楚,心知这些匈人俱是习惯了逞凶斗狠的做派,论起脑子比北周这边是要差上一些的,便也不惧和对方你来我往地下几个套恶心匈人,顺便派人前去关外的周边属国部族挑拨离间了一番他们与匈人间的关系。反正匈人这大小王子抢夺王位之事闹得人心惶惶,料想比起风雨飘摇、前途未卜的匈人王庭,显然北周这边递来的橄榄枝更加诱人。 另一方面,虽说来时心里想着的是速战速决、及时归京,但实际上沐羽实施的时候反而没有来时所想的那么急切——边关这边的变动比他来时所预想的甚至还要大上一些。约莫是因为陈老将军在原本该退位让贤的日子没有回家养老的缘故,原本散沙状态的情况并未出现,依旧是沐羽离开前的样子——锐气仍在,士兵打起仗来也分外悍勇。 恰逢此时北周因为他的到来,顺利先手拿下一城,又因成功策反了关外匈人属国,引发一片暴动。匈人则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被打的四散溃逃,很有股穷途末路之势。沐羽思考一番,觉得这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大王子后力不济,关外其余诸小国均虎视眈眈着匈人这一片势力,小王子又是个沉溺声色犬马的家伙。若能成功扼杀大王子势力,把关外搅成一滩浑水,留下个烂摊子丢给能力不济的小王子收拾,内需外耗下,北周势必能换得数百年安稳。 思由至此,沐羽力排众议,调兵遣将深入关外,追击大王子败走的残余势力。 只是他想的虽好,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王子明白自己定是难逃一劫,反倒学会了暂避锋芒,忍辱偷生。北周这边虽说有小王子这个带路党帮忙,到底是外来人,想在茫茫关外草原一举灭掉大王子的势力,擒杀对方实在是很难。这么一去一回,时间就拉锯到了年底。 随着天气渐寒,北周士兵的作战能力也被无限制地拖累了下来。比起自小见惯了严寒风雪的匈人,北周的士兵到底是弱了许多,纵使有着精良的装备也无法弥补这之间的差距。沐羽心知若此次让大王子给跑了,留出时间来给他养精蓄锐,定会后患无穷——毕竟那不学无术的小王子可没什么本事对抗他哥,不然也不至于沦落到要乞求北周庇佑的程度。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在帮那匈人大王子,沐羽这边一连接到数次探子传回来的消息,企图把对方给一举围剿的行动都以失败告终,让他带着残兵败将仓皇逃跑。要是一两次倒也罢了,但令人崩溃的却是对方每次仿佛都像开了上帝视角般的先一步逃窜走。若非确信己方不可能出现给对方通风报信的内奸,沐羽都要怀疑有叛徒在泄露消息给大王子了。 他不信邪地询问了数次系统,最终归根于剧情惯性实在太强,不把他恶心一番就无法心平气和地让他进行下一步计划。 好在这个折腾总算还有底线,在沐羽估摸着朝中的势力耐心也要告罄的前夕,终于又有了关于匈奴大王子的消息——这家伙走投无路,去了一个与他有亲的属国避难。但关外的属国早在匈人陷入内乱的时候就被北周这边威逼利诱得俱反了水,便是这与大王子有亲的小国亦未能避免。如今大王子脑子进了水跑去求助,简直羊入虎口,等着送上门被宰的。 不出所料,这匈人大王子果然被那小国的国王绑了,乖乖遣人将之送到了北周边境来,说交给北周处置。连沐羽都不得不感叹这国王小聪明算盘打得真满,不仅把自己身上的锅推了个一干二净,反而把麻烦全送给了北周。随后想了想,让夏祯把小王子送去见他哥。 夏祯把那匈人小王子送去见大王子的时候,对方还处于一脸懵逼的状态,估计也没想到自己吃喝玩乐了半年,还以为要再拖上许久才能有重归草原的希望。没想到眼睛一闭一睁,就听到自己死敌被亲家给绑了送给了北周,蹲在牢里等着自己这个弟弟前去亲切慰问。 就算是再迟钝的人,等到了这会儿也该明白了这举动的言下之意了,何况这小王子自己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察言观色的水平却是一流。当即冲到了牢里真情切意地探望了一番自己兄长,然后跑到沐羽面前痛哭流涕表示诚意,并表示自己已经劝慰住了兄长,匈人自此以后愿向北周臣服,他的儿子与兄长非常愿意待在北周交流文化,请求沐羽把他带回京城觐见皇帝聊表诚意。 见他这么识相,沐羽本来还打算给这小王子下的套子顿时也不好意思丢出去了,遂收起了自己一肚子算计,开始安排大战之后的收尾事宜。 实话实说,从短期来看,这仗打的实在不能算成功——虽说北周将关外搅成了一滩浑水,还把匈人中好战的那部分给灭杀了个干净,但自己这边的付出亦是很大。即便不谈士兵伤亡,对国力的消耗亦是巨大的。北周自开国以来,战争之祸便连绵不断,国力被这泥淖拖着亦是空虚已久,也只有近十年间借由着狠狠打击了一番匈人才稍积攒了些家底。如今与匈人一战,竟是消耗了近半——若不是因为沐羽顶着个摄政王的头衔,估计早就被朝中攻讦的折子给淹没了,也得不到如今的成果。 至于这罪魁祸首的大王子,则更是个麻烦。 若此人死于战场士卒之手,论功行赏封一个爵位出去便能结果此事,但糟心的却是这大王子偏偏被那小国国王绑着双手奉送给了北周—— 杀?若如此凌厉手段难免会令关外属国产生兔死狐悲之感,甚至可能会激起匈人残部的反抗之心。不杀?就大王子这一心一意憎恶北周的态度而言,养着他可不是件轻松的事。 可这麻烦既然送来了,也总不能让他不明不白死在自己手上吧? 沐羽心知,处置这匈人王子总归是轮不到他来插手的,他如今能做到的最好的也就是安稳保这王子入京,让他活着见到沐云书。之后的事情则一概交由沐云书去做,免得到时候得力不讨好,还有人弹劾他居功自满,目无尊上。 兴许是看出了他的处境为难,那匈人小王子也心领神会地安静如鸡、低调做人,直到离开动身前往京城之前,都没再闹出过哪怕一点儿幺蛾子,连带着牢里蹲着的大王子也异常乖顺。这一反常态令沐羽简直倍感意外,甚至一度十分感动得想把这扮猪吃老虎的小王子也留在京城做客,勿要再回草原去了。 当然,只是忙得焦头烂额间苦中作乐的想想而已。 捷报早在大王子抵城的那日便叫快马传回了京城,但等到京城下达的诏令传回却还要一阵。沐羽虽然只是个临时上任的指挥,也不可能打完了仗揽一身功后就撂挑子跑路,该处理交待的事情还是有许多的,刚好便趁着这时间差一一交待下去。期间年事已高的陈老将军把他拉去吃了顿酒,语重心长地念了许久自己宝贝孙女,表示陈茵性格不好感谢王爷包容,自己这把老骨头一定会努力奋斗下去之类云云。 沐羽见对方一把年纪还要为了陈茵那丫头操心,结果那丫头倒是个乐不思蜀的性子,压根没提过自家老头子,也是心酸得不行。赶忙表示了一番自己的诚心,让人老爷子安下心来,放心为国奋战。 等到回了府,他怎么想怎么觉得愧对人家,便想着该干点什么好好补偿一下陈家人。 结果看他这百般苦恼的样子,夏祯坐不住了,凑上来问他说香料的事情有何决定。 沐羽闻言顿时一脸懵逼:香料?什么香料?有谁和他说过香料的事情吗? “前几日王爷让属下提醒您的。”夏祯冷静道,“王妃特意写信提过此事,说让您千万别忘了此事。不然就别回京城,在边关呆到老死算了。” 第76章 成为摄政王(二十二) 沐羽:“……” 他还真不记得这事儿了。 揉着额头想了一阵,沐羽深深庆幸还好记得让夏祯提醒了这件事,否则等归了京,王妃问起此事…… 想想画面就很美。 沐羽赶紧把王妃寄给他的信翻出来又看了一遍,再三确认了对方索要的香料数量,便干脆将事情丢给了夏祯料理,叫他做主,不必过问自己的意见。 不料那匈人小王子不知自哪儿听来了谦王妃热爱西域香料的消息,还不等京城那边的诏令下来,就急不可耐地搜寻了一堆远超沐羽所需要量的珍贵香料,一股脑全塞给了他。偏偏对方态度十分端正热情,像只是单纯想要赠送些东西来感谢他而已,实在令人很难拒绝。 考虑了一番得失,沐羽勉为其难收下了这批香料。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 因得这香料的缘故,本来和那小王子只算是点头之交关系的沐羽不得不相交言谈中带了些诚意来。对方倒是个情商颇高的,在或多或少地感受到了眼前这谦王殿下融化的态度后,迅速黏上来试图牢固关系,并恰到好处地维持住了一个很好的度,不会让人觉得过分热情而感到为难。 直到京城的人马赶至这边关小城,宣读了如今圣上的诏书旨意,沐羽还颇为这小王子投错胎当了匈人王族而遗憾不已。 沐云书的旨意很简单,大意也就是着重赞扬了一番他们的功劳,都是些老生常谈的东西,反而让沐羽速速归京的要求带了些情真意切来。得了皇帝的指令,一众人自是不敢怠慢,当即收拾行囊准备南下归京。 约莫是因为来这个世界便呆在京城,并且一住就是数年的缘故,沐羽一时间竟也有些归心似箭起来。他把手上最后的东西交接完毕,随后随着护送匈人小王子与沦为阶下囚的大王子的车队一齐返京。 走前,陈老将军握着他的手,热泪盈眶地表示了番忠心,让他照顾好自己孙女。 沐羽也含着热泪满口应下,接着叫人扶老将军去休息。 兴许上天开眼保佑,归程一路相安无事。 期间匈人小王子一如既往地执行着他就差打上“匈人叛徒”标志的行为,愈发入乡随俗的北周化了起来。而大王子则永远是苦大仇深地嘴脸,无论是自己兄弟又或是见了沐羽,完全油盐不进,谁都拿他没半分方法。时间久了,沐羽也干脆随他去了,能安然回京就算成功。 这一役不计过程,就结果来说可算漂亮。沐羽他们抵京当日,车队尚不及京城近郊,便见着仪仗铺了老远,明黄色车架人马一俱映入眼帘,密密麻麻的人排开延绵直至视野尽头。一看便知是皇帝的车架与城中百姓皆出城来迎接他们来了。 见此情况,沐羽整个人都傻在了当场。他压根就没收到过沐云书会出城迎接的通知,对方来这么一下,结合上次出宫被刺的事情来看,对他而言反而是惊吓更多些。倒是匈人小王子很懂得看眼色,一见明黄车架与沐羽表情,便猜出了个大概,分外高兴的冲上前去拜见他心心念念的北周皇帝。 沐云书被他给弄了个措不及防,估计一开始也没想见这匈人王子,结果对方竟然这么热情,就让人觉得分外别扭。 他看看远处立着的沐羽,又看看这匈人王子,沉着脸半是不情愿地先去接待了这似乎不太懂人心的匈人王子,暂时放弃了给沐羽接风洗尘的打算。 沐羽见沐云书做出如此选择,瞬间松了口气。 如今圣上竟携臣民出城迎接区区一介亲王,就算这亲王顶着摄政王和皇帝皇叔的头衔,待遇也实在太过隆重。他还想在这个世界安稳结束任务,不想被安一堆莫须有的帽子被打成反王起义自杀,这日常小事就不得不慎重一些。 也是多亏了有匈人小王子这下没事儿的瞎搅合,把沐云书的注意力支去了他那里,算是帮沐羽解了这尴尬的围。毕竟皇帝没明着说出来要给摄政王接风洗尘,就算一众臣子心如明镜似的,可只要没做出实际行动来,就能装作暂时性眼盲去迎合皇帝,总比白送人一个口诛笔伐的借口强。 有了匈人小王子这个明显的靶子冲在前面当炮灰,沐羽也就干脆心安理得地混迹在队伍后方装小透明了。 他本身并无半分不满,甚至于借因此事,连看到国宴都险些升起了十分亲切的感觉来,难得吃的分外尽兴。倒是沐云书全程一副目光深深的样子盯着他,让沐羽莫名觉得有些瘆得慌。 果不其然,宴后沐云书身边的小太监一溜小跑至准备离开的沐羽身边,说陛下请他过去。 沐羽老早就有预感,等这小太监来了,当真应了他所想,只觉得无奈。他犹豫了片刻,觉得这种时候拒绝实在是不好,便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跟着那小太监去见沐云书。 于是那小太监就带着他往继明殿走。 沐羽甚觉稀奇:平素里只见着沐云书朝兰妃的平福宫跑的勤快,要么就是去新政殿里骚扰他干活儿,这继明殿除了节日祭祀,是从未见过这小子往那处跑的,也不知道今日这是吃错了什么药? 但明显现在是对方在当那个皇帝,眼前这小太监也不像是能问出什么东西的人,只能咽下一肚子疑问,装作相安无事的样子跟他走。 等到了继明殿,老远看见灯火通明,数名侍卫守在外围。见他来了,纷纷行礼,说陛下让谦王速速进去见他,莫要耽搁。 沐羽简直百脸懵逼,思来想去不知道沐云书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好在他也到了地方,就干脆走进去,去见这沐云书到底在做什么。 等走了进去,殿内灯火通明,却无一侍从在此。只见沐云书一人手执着柱香,正朝着一众祖宗牌位鞠躬默念什么。听见背后响动,他回过头来,看着走来的沐羽笑了:“皇叔可来了!朕等好久了。” “陛下怎么心血来潮来继明殿上香?”沐羽忍不住问。 “列祖列宗数百年心愿得以实现,何不令人激动!”沐云书道,“朕一时情难自抑,脑子一热就跑来了。想来今日今景,列位先帝在天之灵见到,必然亦是欣慰不已吧。” 话罢,便是构筑了一番北周的美好未来。 他说的满脸兴奋,沐羽在旁边站着,感觉自己和个局外人似的。也不是他性格冷淡,实在是并非本地土著,就算有谦王一身记忆感情加持,也实在难以融进代入、产生什么兴奋感。不过沐羽对自己这段时间努力的成果还是颇觉满意的,是以便也难免露出了些认同表情来,倒叫沐云书很是欣喜了一番。 他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还以为皇叔会因朕这番不成熟表现训斥朕一顿,原来皇叔也是高兴的呀……” “北周大患已废,臣自然欣喜。”沐羽道,“只是现在便高兴实在为时过早,还需时日观察匈人与关外诸小国的动向才是,并不能就此放松。” “朕晓得。”沐云书道,“可话说回来,若此情此景都不能放松自满片刻,朕这皇帝才是当得太过窝囊啦。” 他朝着沐羽眨眨眼,弯唇笑了出来,倒像是在和沐羽撒娇似的。 沐羽见他这样,久违地被勾起了些柔软情绪来,不禁莞尔:“好,陛下可随意骄傲自满,臣不会过问分毫。不过,仅限今日。” “那当真是极好了,朕今晚可要好好骄矜一阵。”沐云书说。他顿了顿,又走到沐羽身前,执意拉住他的手,情深意切道:“今日朕本想出城,亲自给皇叔接风洗尘。不想被那……给搅合了好事,皇叔可没因为此事对朕心生不满吧?” 闻言,沐羽顿时惊恐不已地想:不不不,谁敢有不满啊?嫌活得不够吗? 当然这些话不会明着说出来。他略微思考,对沐云书道:“陛下言重……此事实在折煞为臣,虽说匈人之患困扰我朝已久,也当不得陛下如此厚待。如此行为,臣实在是受不起……” “怎么会受不起!皇叔缘何如此轻贱自己?”沐云书略恼道,“皇叔总对朕说,莫要轻视自己,可换做了自身,却要这么刻薄?” 沐羽看他像是被刺激到了,也不想在这种时候扫他性。不过他还是觉得沐云书似乎有些地方搞得太混了,以至于拎不太清自己的身份,便只能硬着头皮提醒他:“为君与为臣,自然是不一样的。” 沐云书听了,脸上略微有些黯然:“可在朕心里,皇叔是不一样的。” 沐羽没接话。 “皇叔还记不记得,当年父皇猝逝的事情?”沐云书仰头问他,见沐羽颔首,便露出了一个极淡的、自嘲似的笑,“当时所有的人都不信朕,连母后都不觉得朕有能力当这皇帝……” “陛下无须……”沐羽忍不住劝。 “但皇叔说,你相信。”沐云书却打断了他的话,“朕信皇叔,所以朕亦是信了朕自己。” 第77章 成为摄政王(二十三) 此为防盗章沐羽听到那打骂声,登时心中便一紧,隐隐察觉了些什么,不由快步走上前去。 待他靠的近了,果然见到一群穿着门内弟子服饰的人围着一个少年痛殴,嘴上也是极其的难听。那被打的少年抱着头蜷缩成一团,指缝间隐隐可见血迹。或许是痛得急了,连带着口中都忍不住发出了轻微的呻|吟。 即便如此,那群人还是没有放过他,仍旧骂道:“没用的废物,连一点小事情都做不好,怪不得连你师父都不愿意带着你,把你丢回了行云峰做个打杂的!哈!”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刺痛了那被打的少年,他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随即顾不得自己暴露出身体的弱点,冲着刚刚说话的那人怒吼道:“我不是打杂的!我师父没有不要我!” “还敢反驳?!”那人被少年吼得愣住了,后退了一步,随即反应过来,阴冷一笑,而后一脚狠狠踢在少年腹部,“那她倒是来救你啊?啊?你看你,都在这破院子里当了多久鹌鹑了?” 少年被他这一脚踢得痛的再次蜷缩起来,却又像是被对方的话深深刺痛,以至于连自我防卫的姿势都忘了做,眼角默默流下眼泪来。 沐羽在旁只是看了片刻,便已觉得这帮人实在太过恶劣,连同门师兄弟都要如此欺辱,简直是无法无天。 他见那少年被这群人打得头破血流,再也忍不下去,不由出声怒斥道:“都给我住手!” 这一声饱含着灵力的怒斥传出去,在场数人当即被震在原地动弹不得。为首作恶那人见有人多管闲事,扯着嗓子便朝沐羽叫了起来:“不知这位同门是哪峰下弟子,管闲事竟然管到行云峰来了?我等乃行云峰首席弟子,管教自家师弟,还请这位师兄不要插手我峰中内事。” 他话音刚落,突然便觉得四周反应有些不对,竟然没有一个师弟为自己声援。正奇怪地扫了一圈其他人,却见一个素日里十分机灵的师弟对自己不停地眨眼,示意他看来人的法宝。 这让他觉得十分丢人,却也不情不愿地仔细看了看。一眼望去,青色衣袍,衣袖上绣着碎玉银纹,身负一柄青色长剑,好一个出尘绝艳的人! ……等等,青色长剑?! 他不由定睛一看,这一眼却险些吓得跪在地上—— 那剑,是灵剑御神! 御神剑! 但凡是寒月宗弟子,便是再无知、再初入师门,也知道御神剑乃门下主管炼药一事的沐羽长老所有。这沐羽长老虽称长老,又管炼药一事,却并不像别宗别派那样通常是个慈眉善目的老爷子的形象。虽然门内弟子极少见过这沐羽长老,却知道其人乃世世代代掌管九州灵脉的沐家后人,如今的灵脉传人,更是年纪轻轻便已成为当世的顶尖高手,天分极高。只是性格冷淡难以交流,并非是个好相与的人物。执炼药长老一职也只是因为其炼药天分亦是卓绝,现掌门舍不得他就这么蹉跎在禁地枯耗一生,于是便给他闲里无聊找些事情做。 而种种光环造就的则是在众寒月宗的普通弟子眼中宛如绝情绝欲的仙人一般难以亲近的形象。 所有寒月宗弟子都知道,这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而这个人,如今就站在他们眼前。 领头那人顿时汗如雨下,心如擂鼓,连开口的勇气都没了。嚅喏半天,方才开口:“弟……弟子不知师叔来此……有……” 他话音未落,周围便已哗啦啦地跪了一圈儿:“弟子们知错,请师叔责罚!” 沐羽扫视一圈,见领头那人一脸悔不当初的模样,寒着脸冷哼了一声。这群人这会儿装得像真的似的,刚刚欺负人的那股狠劲儿倒是没了。他理也未理那群自愿跪在地上的弟子们,视线投在了因方才的变故有些懵的抬起头来的少年脸上,面色柔和了稍许:“伤势如何?” 那少年听到他的问话,犹豫稍许,谨慎地看了看周围,摇摇头:“谢师叔挂心,弟子……无事。” 听到少年的回话,那群人纷纷露出放松的表情来。 “你说无事便是无事?”沐羽听了,却不觉得放松。他淡淡一笑,说,“既然你觉得无事,那我是否离开也无妨?之后你是死是活,可便不关我事了。” 那少年听到他回答,显然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他露出了有些纠结的表情,最后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沐羽看他这般反应,心里便知这少年平素里肯定没少被这群师兄们欺负,才会在明明可以报这一箭之仇的时候选择隐忍下来,以换得之后的安宁。毕竟以他视角来看,沐羽或许只是碰巧路过此处,之后是否会再帮自己犹未可知。而若是此时向这位师叔告状,或许一时半会可报仇、还可以获得一阵时间的安宁,但是就长远来看,肯定还是不免会被欺负。并且有了前次教训,这之后的报复免不得会变本加厉,更加过分。 如此看来,倒是个挺聪慧的孩子。 他在心里点了点头。 这时,沐羽忽然想起了自己来此的目的。他看了看眼前这少年,直觉告诉他这少年便是他此次前来的目标,便说:“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好再管。只是……” 他顿了一顿,严厉地看了一圈儿周围,最后将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又说:“我问你,你师父是谁?” 少年听到问话,瑟缩了些许,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 沐羽见状,隐隐察觉了真相,便问:“可是行云峰峰主孟却凡?” “……正是。”少年犹豫许久,还是点了点头。 “果然是你。”沐羽颔首,“我受你师父所托照拂于你,所以来此地一看,只是你情况似乎并不如何?” “并无此事!”少年听到沐羽的话,忽地激动了起来,“我在行云峰过的很好!不必拿这种事情去烦扰师父!真的!” 少年这话让沐羽不由觉得十分好笑,他微微挑眉,将眼前人纳入眼底,只问:“你说的‘过得很好’,便是如此生活?倒确实过的不错。” 一众人被他这话里有话给说得羞愧地低下了头。 少年亦是低下了头,却似乎不是因为欺骗别人。他梗着脖子,好像还想说些什么,沐羽却已经听得烦了。他答应了孟却凡,会照顾好她那独苗苗的徒弟,却没答应要不要顺遂她那徒弟的心愿。对于沐羽这种非黑即白的性格的人而言,这群敢于在门派之内欺辱同门的弟子皆是该丢去断情崖面壁思过的货色,平日里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今日已因为孟却凡的关系对其容忍良多,却不代表他会继续容忍下去。 他瞥了那少年一眼,手中灵力做团,将他团团包裹起来,捆做了一团,捏诀御剑而起,对地上一众弟子撂话道:“今日之事,暂且按下。只是这等欺辱同门之事却不能不罚,你等且自行去找掌门领罚,勿要让我主动去寻。” 话罢,也不等那群弟子的回话,抓着孟却凡那小徒弟便冲天而起,朝着他的居所飞去。 这少年伤势颇重,又常受同门欺辱殴打,不知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须得好好诊治一番才行。沐羽身为炼药长老,住所有不少存货,倒是刚好便宜了他,无需到处求人采药了。而且他住的地方也算比较清静,平日里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往,还挺适合和这种自闭小少年沟通下人生想法的。 沐羽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甚至还想好了之后的路该如何发展:比如借由却凡师姐这徒弟的名义,以后就可以频频外出打探他那个目标的消息。再不济,还有这么个小帮手,养熟了也应该能帮上忙,早晚能把那个沈霜掘地三尺给掘出来。 他想的挺好,以至于御剑飞歪了都没有察觉。就在这时,突然却听到了系统“叮咚”一声的提示音:「目标“沈霜”对你的好感度20」 沐羽被这提示音吓得差点一个没稳住,从剑上摔下来。他稳了稳身形,有点崩溃地问系统:“……下次出来能不能让人有点准备?还有这个好感度……又是什么情况?” “不能,系统无法改变自身神出鬼没的属性。”系统冷漠地道,“好感度就是字面意思,沈霜的好感度增加了20点,还剩下80点满值,宿主请再接再厉。” “等等……”沐羽听到系统的回话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将视线投在了身边的少年身上,“这个……就是目标?” “对。”这次系统没有再吝啬。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天上掉馅饼刚好砸嘴里的感觉,沐羽总算是体会到了一次,只是这馅饼的味道实在让人觉得有点奇怪。他瞅瞅身边昏过去的少年,又想想系统特意给自己在任务上标注的sss难度,莫名的竟嗅出了一股阴谋的味道来。 沐羽不由:“……” 一瞬间,他简直想上去锤死沈霜这个木头脑瓜子。演戏不懂吗!!演戏!!怎么还就和他闹气别扭来了!! 嗨呀,简直要气死了!这傻孩子怎么能这么笨啊!!! 看到沐羽那濒临崩溃的表情,那青衣女子倒是颇觉有趣的笑出了声。她一面笑一面道:“小郎君,你还是莫费心力啦。怕是那边那个榆木脑瓜,不懂你对他的好呢~只道是你竟然不信任他,委屈得看着要哭了似的,奴家真是心疼。” 沐羽的十八线小演员的烂演技被戳穿,颇觉尴尬。手中御神举也不是,收也不是,当即便决定绕过这个话题,转而一致对外:“所以,今日你们便是为了他手中这‘离魂追梦’而来?” “不错。”名叫青叶的玄衣男子道,“‘离魂追梦’乃我梦貘一族至宝,断不可旁落他人之手。今日于此处等待,若是沈霜愿意主动交出‘离魂追梦’,我们之间便可相安无事。若否,便勿怪我等下手无情。” 第78章 成为摄政王(二十四) 沐羽于是又熬了半夜,费尽心力写了封折子。 等次日一早,他少不得跑一趟把折子递了,再查看番匈人王子来朝的后续事宜。忙了一圈儿回来,才想起今日本应了夏祯说要去看陈扬来着。 好在时间尚不算晚,就提脚转头去了藏陈扬的地方。 当初他将陈扬自宫里讨来安排到身边后,就一直担心对方如果常常出现在大众眼前,早晚会将圣旨的事情给泄露出去,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将人给藏了起来。在沐羽待在京城的这些年,从来没把人给放出来给人看过,更别提出去自由行动。 陈扬怎么在宫里也是侍奉了两代皇帝的老人,是很有些地位的存在。在这险些沦为阶下囚的落差之下,当然很是受不住,加之夏祯说的那些老年人多少会有的小毛病,身体一直都不算很好。再后来,就是去年病了一场,结果就躺到现今了,甚至还要把老命给搭进去。 沐羽也一直觉得挺对不住对方的,所以只命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自己却来的很少。 想想距离上一次来见对方不知觉已有几年之久,沐羽的脚步走得难免就虚了些,表情也是僵硬的。 约莫陈扬住的院子也感染了这沉暮老人身上所带的死气,走进便是满屋的药石气息。至于沐羽此次来见的对象,则是闭着双眼躺在层层幕帐遮挡后的阴暗角落。 他走过去,对方像是听到了推门进入时的响动,艰难地扭头往来,浑浊的双眼上下打量着他:“三皇子殿下来啦!” 话罢,露出了个半苦涩半欣慰的笑容来。 沐羽也无心纠正他的称呼对错,只对他道:“是孤对不住公公了。” “哪有什么对不住对得住的。”陈扬道,“老奴本来就一介阉人而已,能得二位先帝赏识,有如此待遇已是福分,不能奢求更多。想过去老奴亦做了不少糊涂错事,现今有地这种下场,也是老天报复吧。” “错的并非公公,是孤才对。”沐羽道,“只是这些年……却让公公代孤受过了。” 陈扬闻言,便道:“瞧殿下说的……当初的事情,要不是老奴自己先松了嘴,就凭殿下这慈善仁心,怎么也是敲不开老奴的口的。如今老奴就要死啦,殿下以后总算也能安心了罢。” 沐羽垂下眼睑:“不错。” “嘿嘿,老奴懂的。”陈扬嘿声笑了,“老奴只要一日没死,当今圣上的皇位就坐得不稳。可殿下又下不了手,结果老奴的性命,只能养着老奴,担着风险……” 他说着说着,突然双目一突,脸涨得通红,连带着脖子的青筋都迸了出来:“可是……可是殿下可知晓一件事!老奴今日若不说出来!若将这个秘密带入坟墓里,就是对不起我北周!对不起先帝!对不起□□打下来的沐家江山!” 沐羽浑身一僵,瞳孔微缩,心道:“来了!” 他敛下心神,屏气凝神,微微斜眼看了眼身后的夏祯:“你先出去。” 夏祯闻言,并不敢多话,只诺了一声,随后出屋掩门,帮他望风去了。 沐羽随后转回头来:“公公所说何事?” “殿下啊!我的傻殿下啊!”陈扬见状,顿时老泪纵横道,“您真以为您一心一意捧着的那女人是什么好东西么,那是个吃里扒外、狼心狗肺的祸水啊……如今圣上,沐云书他、他根本就不是先帝亲子啊!” 沐羽虽然早已知道了此事,但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在他面前声泪俱下地控诉此事,还是带给了他难以想象的震慑,连带着情绪都不由外放了几分。过了片刻,他冷静了自己的情绪:“随意出言诋毁当今圣上及太后,就算你伺候过两代先帝,亦是不能免罪。陈扬,你可知道?” 陈扬何等人精,见他表情变动,便已知效果如何。他听了沐羽所言,不由笑出声来,咳得几乎要口吐鲜血:“殿下啊,您觉得老奴这副行将就木的身子,会怕殿下的区区几句威胁吗?!殿下与兰妃娘娘相恋已久,又怎会不知道她是怎么样一个人?!会说出这种话,怕是心里早已信了大半老奴的话吧!” 沐羽当然知道对方所言不虚。 只是心里知道是一回事,表现出来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他拧起眉头,沉着脸望向陈扬:“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怎到了公公这里,便成了一心诋毁?云书好歹也是你带大的孩子,就这么巴不得盼着他死吗?!可知道今日你我在这里的这番对话若传了出去,这天下会□□若何?” 陈扬便又“嘿嘿”笑了:“殿下,您也知道老奴是将死之人,可不就是只关心死后事,哪管这世间洪水滔天?若今日就这么放殿下走了,来日老奴到了地下见了先帝们,该怎么向他们汇报?说二皇子殿下一心一意,尽心尽力辅佐那个兰妃不知与何处野男人苟合来的杂种?” 沐羽抿唇不语。 陈扬见状又说:“殿下若对老奴还有一两分信任,哪怕是为了这沐家江山着想,也派人去查查兰妃吧!查当初太子潜邸旧人!您就会明白的!” 他抓住了沐羽的手,低声乞求道:“去查查吧,您那么聪明,您肯定懂的!沐家血脉,不能断在您这一代啊!否则您就是这北周的罪人,您知道吗!” “……此事孤知道了。”沐羽沉默许久,沉声道,“看在这这多年情分上,孤信你一次。若是查出你乃信口胡言,定不饶你。” “殿下尽管去查!若有一分欺瞒,老奴就算死了,也下那拔舌地狱!死不安息!”陈扬睁着眼叫道,“先帝仁慈,饶了她一命,却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脸来纠缠殿下!老奴看在眼里,如何忍得,怎可忍得!” 沐羽没有理他,而是直接叫了夏祯进来。 夏祯推门而入,瞧了一眼床上躺着的犹自癫狂的陈扬,低头道:“殿下何事?” “昨天可是他让你告诉我消息的?”沐羽问他。 “……是。”夏祯犹豫了一阵,随后道,“是属下越界了。” 沐羽捏了捏指骨,看着他叹了口气:“以后勿再擅自做主,若还有此等情况……你这侍卫长便不要做了。” 闻言,夏祯“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低声道:“属下知错,今后必不再犯。” “不,他没错,错的是殿下你才对!”陈扬突然打断了他二人对话,指着沐羽颤声道,“被个女人迷了眼睛,分不清是非对错,对不起身上流着的这身沐家血脉和江山百姓!” “够了!”沐羽冷声喝道,“是非曲直还未查清,就莫要在孤眼前诬陷冤枉好人!” “那兰妃……又何曾当过好人?!”陈扬怒道。 “罢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沐羽揉了揉额角,挥手让夏祯起来。他看了一眼陈扬,想了想,最后还是选择没说什么,寒着脸独自离开。对方聪明得很,应该也懂他没说出口来的意思。 今日这见面算是不欢而散。 但说到底,其实情况还在沐羽的控制之中。倒不如说,今日局面其实也是他有意为之。 任务是让他帮沐云书坐稳皇位,而他却并不能从系统那里得到太多帮助与信息,最多也就是拿一本开天眼的原著而已。可小说又不是未来视,可以把所有细节描述的一清二楚,自然是有着重写和一笔带过的地方。至于沐云书这身世之谜,当然就是被作者一笔带过了的那部分。 作为这被作者一笔带过的部分,肯定就没有太多东西可以供沐羽细细追寻。可他任务摆在那里,自不可能就将如此心腹大患像作者一样给无视过去……不然这不是作死吗? 然而这事却是当年荣帝亲自处理的事情,所有信息都被对方严密地给遮掩了下来。如今年岁已久,沐羽当然是不可能在什么信息都没有的情况下把旧事给不漏丝毫地翻出水面来。可陈扬作为跟过荣帝的老人、又清楚此事细节,就成了沐羽最好的突破口。 刚巧对方也在追求将此事告诉他,以求破坏他一心一意辅佐沐云书的想法。沐羽询问他这些细节,陈扬简直巴不得竹筒倒豆子般全部告诉他,让他明白兰妃是怎么样一个人,好对她彻底失望,又怎么可能有半分欺瞒? 至于刚刚那番惩处夏祯的戏……自然也是演给陈扬看的,为的是拔高夏祯在他心里的地位,好在调查兰妃旧事的时候多套些东西出来。 沐羽自忖布置了这么久,又怎么允许在这种小细节失了阵脚,导致前功尽弃?所以算盘早早就打好,守株待兔着只等猎物跳进来罢了。 果不其然,有了他和夏祯在陈扬病床前的那番做戏。之后派夏祯去查探消息细节时,简直顺利无比,陈扬毫无戒心,事无巨细地全告诉了夏祯。 之后不出数日,沐羽要的东西就全盘被搜了来,摆在了他的桌子上。 ——甚至兰妃她奸夫宗族祖宗十八代的关系都给扒了个干净。 沐羽简直目瞪口呆。 第79章 成为摄政王(二十五) 此为防盗章 莫说是一众小辈弟子,便是一众长辈也是看了个云里雾里,只知方才沈霜绝境之下爆发出的黑气十分厉害,却绝不是寒月宗的寒玉诀,而是不知何处学来的奇怪心法。 这个发现实在说不上是小,而几乎可以被定性成丑事了。为了不让却云真人面上无光,众人便纷纷明智地选择无视了方才的情况,一个二个皆闭口不言。 却云真人脸色难看。他虽亦是没猜出方才沈霜身上忽现的那股黑气为何,却知道那定不是什么名门正道的正派心法。他第一个便先想到了向来不靠谱的孟却凡,知道她肯定在信里对自己隐瞒了诸多信息;其次便继而想到了沐羽,随后气闷自家向来靠谱稳重的小师弟竟然也被孟却凡这么个不学好的货给带歪了苗子,连沈霜身怀第二门心法的事情都不告诉自己了。 沈霜身上爆发出的黑气帮助他躲过了麒麟的那一吐,却没能力帮他不再受冰火麒麟的追杀。沈霜反应倒快,当即抓住玄霜,先攻其弱点,尽量借助黑气的帮助,先手弄残了冰火麒麟的四肢。 他这一通爆发堪称有如神助,竟奇迹般地拖住了冰火麒麟的步伐,并成功地打伤了麒麟。待到沐羽赶到时,虽然沈霜已然气力不济,难有作为,但是麒麟亦是半残不残,只剩苟延残喘了。 只是话虽如此,但冰火麒麟并未就此善罢甘休。它抖了抖血肉模糊的爪子,怒吼一声,丢出了垂死挣扎的反击:火麒麟的头颅昂起,口中渐渐凝聚出赤色的光芒,刹那间便要吐出无边烈焰! 这烈焰凝聚了麒麟兽余下全部的力量,可以说得上是毁天灭地的一击。沈霜几乎已经用尽了全部的灵力,断然是不可能躲开这铺天盖地的烈焰围击的。 众人心中一紧:莫非是躲不开了吗? 就在这时,一道白练似的剑气破空而来,满含着灵力的剑刃阵轻易地斩开了冰火麒麟的头颅,令那几乎快要酝酿出的一击瞬间灰飞烟灭。 冰火麒麟不甘地轰然倒地,灼热的气息在空气中四散飞去。沈霜迟钝地回头望去,却见冰天雪地中走来了熟悉的一袭青衣。 ——正是沐羽。 “多年未曾见沐却尘出世,不曾想修行竟是精进如此。”何长老捋须长叹道,“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确实。”钟鸿抚掌赞道,“这一剑,比起昔年论道会上那次惊鸿一瞥可是要惊艳得多了。” 俩人的盛赞声将众人的注意力把冰火麒麟只一剑便被解决的震惊中转移出来,亦纷纷赞扬了起来。只道是沐却尘不愧为那个隐世神秘的沐家后人,当之无愧的灵脉传人,如此年纪便能达到这等修为,今后前途定是不可限量云云。 却云真人听到这些议论,寒了一半的脸总算是回暖不少。 沐羽身处幻境之中,自是听不到这些议论。他斩杀麒麟后,将御神剑收起,看向仿佛被突然出现的自己给震惊得不能言语的沈霜:“起身,我带你出幻境。” “师叔缘何在此……”沈霜仍旧十分震惊。 “这场比试结果已出,邬恭传送出幻境,自动视作弃权处理。已经没必要继续下去了。”沐羽盯着沈霜慢慢地道。他方才自然也看到了沈霜身上爆发而出的黑气,而且离得更近,敏锐如他这种身负灵脉传人身份的人,当然立刻就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浓浓魔气浊气交织的力量。 他又不是傻子,只是一夕之间,便立刻明白了其中关节。当即便知道了之前沈霜果然说的尽是满口胡话。 而且竟然一句真话都没有,全是骗他的! 沐羽小师叔十分痛心,他觉得自己被当傻子耍了,又气又想笑。但他仔细想了想,这一切也只是他一厢情愿地觉得对方是个丝毫没心机的纯洁小天使的缘故,所以才会被骗,他也没什么好气的。而且看方才那情况,想必魔气侵蚀沈霜的经脉侵蚀得不清,不免又略微担心起来。 “所以开诚布公地说一次,这魔气究竟能帮他到何种程度?赖以生存?全书就靠这一个挂?”沐羽忍不住问系统道。 系统这次倒没再刻薄他:“是也不是,你打算怎么?” “如果不是,我现在就把他体内的魔气和浊气给全拔除了。”沐羽冷声道。 系统瞬间蔫了:“……那我还是说是吧。毕竟人家走反派灭世路线的。“ 沐羽:“……” 这画风哪里不对吧! 系统委屈道:“你看一生悲惨命途多舛,克亲克妻克友,这种人不去灭世简直可惜了这个人设。” 沐羽忍无可忍:“……滚。” 系统嘤嘤嘤的跑了。 被系统这么一搅合,沐羽也懒得去问沈霜其它的了。现身处幻境之中,一举一动都被众人盯着,问出来反倒不利于寒月宗。他便未曾多说些什么,只让沈霜上前,催动传送符,瞬间回到了幻境之外。 甫一回来,身边顿时涌上了一群寒月宗女弟子,殷切的凑上来嘘寒问暖。沐羽没受伤,便将沈霜丢给那群女弟子们折腾去了。他全程无视了沈霜欲言又止的表情,始终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来,连话都懒得说。 沈霜见状,心中不由一阵暗痛。 随后见了却云真人的表情,阴沉复杂,当即又是一阵忐忑。 沐羽走到却云真人身边,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达成了共识,将审问沈霜一事推到了论道会之后再提及。`只是话虽如此,却云真人仍对沐羽帮助孟却凡隐瞒自己的事情耿耿于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自知理亏的沐羽果断认怂,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把孟却凡卖了。一面在心里说:却凡师姐莫要怪我,师兄生气起来,那可是要毁天灭地的节奏。 出了这档子事,不少人也失了嬉笑玩闹的心,剩下的比赛竟是匆匆便举行完结束了。沈霜运气好,虽然面对冰火麒麟时颇受了些伤,但冰火麒麟最强的那一击却被沐羽出手化解了,他自己倒没费多少力气。接下来的比赛也是十分顺利,竟然最后还拿下了第一的位置。实在可说的上是一个奇迹。 毕竟就在半年之前,他还是个挣扎在寒玉诀二层、苦寻突破之法的“废物”弟子。 只是尽管寒月宗弟子拿下第一之位,可谓之给寒月宗大大涨了一番脸,却云真人却高兴不起来。 沈霜在论道会上表现出的邪门功法有目共睹,便是寒月宗也不敢轻易枉顾徇私。况且那黑气一看便极为不祥,定不是什么正派心法。他仔细询问过沐羽有关沈霜身世的问题,知道他虽是小门小派后人,却也不是那些魔修妖人。那这功法的来历便值得好好琢磨了。 却云真人不敢大意,几乎论道会一结束,沈霜便被戒律堂的弟子邀走,请去“做客”了。 傻子都知道,不论有没有问题,先丢戒律堂关着检查去。 沐羽处于私心,并未将沈霜身负的另一门心法是学自禁地断崖下的一处山洞内的秘卷这事告知却云真人。系统既然说了此事乃沈霜机缘,那么那秘卷便必定助他今后良多,如果他胡乱插手导致沈霜被废了一身修行,说不定会产生非常可怕的结果。 作为这件事的补偿,在沈霜被戒律堂的人请走之后,沐羽又亲自下了一趟山崖,去那山洞之中亲自检查沈霜所说的秘卷。以期能够查到些什么。 距离上次山洞有人来,已是半年之久。山洞内破藤烂叶盖了一地,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沐羽想起当时沈霜对自己所言是“看到了一团黑气被卷挟而去”,便又仔细检查了一番山洞内部,却并未感受到有类似于浊气或魔气曾存在过的痕迹。 后山禁地乃混沌灵脉的其中一处,平日里受他源源不断地供输着的清冽灵气所净化,周遭向来是清澈纯净、不曾遭受半丝污染的。若有浊气或是魔气肆虐,沐羽当第一时间便能感觉到才对。而此番如此细致地仔细检查了一遍,却未得分毫收获,不得不说真是咄咄怪事。 便是那秘卷,沐羽也未能在沈霜所说之处寻到。 山洞的石壁之上确有刻痕,却非常人可解读的。在沐羽看来,那不过是些寻常的鬼画符罢了,还断断续续的。也不知沈霜是怎么从这堆鬼画符里解读出那“秘卷”的,大约真的只能强行理解为是主角光环在发光发热了。 倒是这山洞之行又帮沐羽解锁了一块剧情碎片,帮了他些忙。至少能初步了解些关于这“秘卷”在剧情里所能发挥的作用了。果真是如系统所说那般,助主角过五关斩六将,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良品。 看完那块碎片,沐羽真是越发的想把说话藏一半的系统给撕个干净。 系统委屈得不行:“人家早说了可以打折低价卖你全部剧情,可你不要啊。” “……”沐羽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就在此时,沐羽看到一只十分眼熟的灵雀飞落到了他的眼前,理了理翅膀,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这不由让他微微有些惊讶:这只雀,他记得他应当是送给了李桃夭才对? 沈霜被手中传来的温热触感烫的又是一窒,这次却是带了些窘迫缱绻意味的了。他深呼吸了一番,摇头道:“那日,封魔剑宗被妖族举族攻入血洗,不知怎的,那妖魔中的头领却未彻查宗门内是否有留下活口,我从而苟延残喘了下来。” “我本来与诸同门一起迎战,虽然人小力微,却也是一份力量。未曾想却中了那为首头领一掌,他将魔气打入我体内,催化魔气以图杀死敌人。当时我修为不济,因此昏死过去。本以为会就此命归黄泉,未曾想待我醒来,我还活得好好的,而同门父母……却已纷纷命陨。偌大的门派,一地血色,满处尸体,唯有我一活人,坐于满地亲朋的尸体面前悲声痛哭。” 第80章 成为摄政王(二十六) 此为防盗章 莫说是一众小辈弟子,便是一众长辈也是看了个云里雾里,只知方才沈霜绝境之下爆发出的黑气十分厉害,却绝不是寒月宗的寒玉诀,而是不知何处学来的奇怪心法。 这个发现实在说不上是小,而几乎可以被定性成丑事了。为了不让却云真人面上无光,众人便纷纷明智地选择无视了方才的情况,一个二个皆闭口不言。 却云真人脸色难看。他虽亦是没猜出方才沈霜身上忽现的那股黑气为何,却知道那定不是什么名门正道的正派心法。他第一个便先想到了向来不靠谱的孟却凡,知道她肯定在信里对自己隐瞒了诸多信息;其次便继而想到了沐羽,随后气闷自家向来靠谱稳重的小师弟竟然也被孟却凡这么个不学好的货给带歪了苗子,连沈霜身怀第二门心法的事情都不告诉自己了。 沈霜身上爆发出的黑气帮助他躲过了麒麟的那一吐,却没能力帮他不再受冰火麒麟的追杀。沈霜反应倒快,当即抓住玄霜,先攻其弱点,尽量借助黑气的帮助,先手弄残了冰火麒麟的四肢。 他这一通爆发堪称有如神助,竟奇迹般地拖住了冰火麒麟的步伐,并成功地打伤了麒麟。待到沐羽赶到时,虽然沈霜已然气力不济,难有作为,但是麒麟亦是半残不残,只剩苟延残喘了。 只是话虽如此,但冰火麒麟并未就此善罢甘休。它抖了抖血肉模糊的爪子,怒吼一声,丢出了垂死挣扎的反击:火麒麟的头颅昂起,口中渐渐凝聚出赤色的光芒,刹那间便要吐出无边烈焰! 这烈焰凝聚了麒麟兽余下全部的力量,可以说得上是毁天灭地的一击。沈霜几乎已经用尽了全部的灵力,断然是不可能躲开这铺天盖地的烈焰围击的。 众人心中一紧:莫非是躲不开了吗? 就在这时,一道白练似的剑气破空而来,满含着灵力的剑刃阵轻易地斩开了冰火麒麟的头颅,令那几乎快要酝酿出的一击瞬间灰飞烟灭。 冰火麒麟不甘地轰然倒地,灼热的气息在空气中四散飞去。沈霜迟钝地回头望去,却见冰天雪地中走来了熟悉的一袭青衣。 ——正是沐羽。 “多年未曾见沐却尘出世,不曾想修行竟是精进如此。”何长老捋须长叹道,“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确实。”钟鸿抚掌赞道,“这一剑,比起昔年论道会上那次惊鸿一瞥可是要惊艳得多了。” 俩人的盛赞声将众人的注意力把冰火麒麟只一剑便被解决的震惊中转移出来,亦纷纷赞扬了起来。只道是沐却尘不愧为那个隐世神秘的沐家后人,当之无愧的灵脉传人,如此年纪便能达到这等修为,今后前途定是不可限量云云。 却云真人听到这些议论,寒了一半的脸总算是回暖不少。 沐羽身处幻境之中,自是听不到这些议论。他斩杀麒麟后,将御神剑收起,看向仿佛被突然出现的自己给震惊得不能言语的沈霜:“起身,我带你出幻境。” “师叔缘何在此……”沈霜仍旧十分震惊。 “这场比试结果已出,邬恭传送出幻境,自动视作弃权处理。已经没必要继续下去了。”沐羽盯着沈霜慢慢地道。他方才自然也看到了沈霜身上爆发而出的黑气,而且离得更近,敏锐如他这种身负灵脉传人身份的人,当然立刻就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浓浓魔气浊气交织的力量。 他又不是傻子,只是一夕之间,便立刻明白了其中关节。当即便知道了之前沈霜果然说的尽是满口胡话。 而且竟然一句真话都没有,全是骗他的! 沐羽小师叔十分痛心,他觉得自己被当傻子耍了,又气又想笑。但他仔细想了想,这一切也只是他一厢情愿地觉得对方是个丝毫没心机的纯洁小天使的缘故,所以才会被骗,他也没什么好气的。而且看方才那情况,想必魔气侵蚀沈霜的经脉侵蚀得不清,不免又略微担心起来。 “所以开诚布公地说一次,这魔气究竟能帮他到何种程度?赖以生存?全书就靠这一个挂?”沐羽忍不住问系统道。 系统这次倒没再刻薄他:“是也不是,你打算怎么?” “如果不是,我现在就把他体内的魔气和浊气给全拔除了。”沐羽冷声道。 系统瞬间蔫了:“……那我还是说是吧。毕竟人家走反派灭世路线的。“ 沐羽:“……” 这画风哪里不对吧! 系统委屈道:“你看一生悲惨命途多舛,克亲克妻克友,这种人不去灭世简直可惜了这个人设。” 沐羽忍无可忍:“……滚。” 系统嘤嘤嘤的跑了。 被系统这么一搅合,沐羽也懒得去问沈霜其它的了。现身处幻境之中,一举一动都被众人盯着,问出来反倒不利于寒月宗。他便未曾多说些什么,只让沈霜上前,催动传送符,瞬间回到了幻境之外。 甫一回来,身边顿时涌上了一群寒月宗女弟子,殷切的凑上来嘘寒问暖。沐羽没受伤,便将沈霜丢给那群女弟子们折腾去了。他全程无视了沈霜欲言又止的表情,始终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来,连话都懒得说。 沈霜见状,心中不由一阵暗痛。 随后见了却云真人的表情,阴沉复杂,当即又是一阵忐忑。 沐羽走到却云真人身边,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达成了共识,将审问沈霜一事推到了论道会之后再提及。`只是话虽如此,却云真人仍对沐羽帮助孟却凡隐瞒自己的事情耿耿于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自知理亏的沐羽果断认怂,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把孟却凡卖了。一面在心里说:却凡师姐莫要怪我,师兄生气起来,那可是要毁天灭地的节奏。 出了这档子事,不少人也失了嬉笑玩闹的心,剩下的比赛竟是匆匆便举行完结束了。沈霜运气好,虽然面对冰火麒麟时颇受了些伤,但冰火麒麟最强的那一击却被沐羽出手化解了,他自己倒没费多少力气。接下来的比赛也是十分顺利,竟然最后还拿下了第一的位置。实在可说的上是一个奇迹。 毕竟就在半年之前,他还是个挣扎在寒玉诀二层、苦寻突破之法的“废物”弟子。 只是尽管寒月宗弟子拿下第一之位,可谓之给寒月宗大大涨了一番脸,却云真人却高兴不起来。 沈霜在论道会上表现出的邪门功法有目共睹,便是寒月宗也不敢轻易枉顾徇私。况且那黑气一看便极为不祥,定不是什么正派心法。他仔细询问过沐羽有关沈霜身世的问题,知道他虽是小门小派后人,却也不是那些魔修妖人。那这功法的来历便值得好好琢磨了。 却云真人不敢大意,几乎论道会一结束,沈霜便被戒律堂的弟子邀走,请去“做客”了。 傻子都知道,不论有没有问题,先丢戒律堂关着检查去。 沐羽处于私心,并未将沈霜身负的另一门心法是学自禁地断崖下的一处山洞内的秘卷这事告知却云真人。系统既然说了此事乃沈霜机缘,那么那秘卷便必定助他今后良多,如果他胡乱插手导致沈霜被废了一身修行,说不定会产生非常可怕的结果。 作为这件事的补偿,在沈霜被戒律堂的人请走之后,沐羽又亲自下了一趟山崖,去那山洞之中亲自检查沈霜所说的秘卷。以期能够查到些什么。 距离上次山洞有人来,已是半年之久。山洞内破藤烂叶盖了一地,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沐羽想起当时沈霜对自己所言是“看到了一团黑气被卷挟而去”,便又仔细检查了一番山洞内部,却并未感受到有类似于浊气或魔气曾存在过的痕迹。 后山禁地乃混沌灵脉的其中一处,平日里受他源源不断地供输着的清冽灵气所净化,周遭向来是清澈纯净、不曾遭受半丝污染的。若有浊气或是魔气肆虐,沐羽当第一时间便能感觉到才对。而此番如此细致地仔细检查了一遍,却未得分毫收获,不得不说真是咄咄怪事。 便是那秘卷,沐羽也未能在沈霜所说之处寻到。 山洞的石壁之上确有刻痕,却非常人可解读的。在沐羽看来,那不过是些寻常的鬼画符罢了,还断断续续的。也不知沈霜是怎么从这堆鬼画符里解读出那“秘卷”的,大约真的只能强行理解为是主角光环在发光发热了。 倒是这山洞之行又帮沐羽解锁了一块剧情碎片,帮了他些忙。至少能初步了解些关于这“秘卷”在剧情里所能发挥的作用了。果真是如系统所说那般,助主角过五关斩六将,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良品。 看完那块碎片,沐羽真是越发的想把说话藏一半的系统给撕个干净。 系统委屈得不行:“人家早说了可以打折低价卖你全部剧情,可你不要啊。” “……”沐羽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就在此时,沐羽看到一只十分眼熟的灵雀飞落到了他的眼前,理了理翅膀,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这不由让他微微有些惊讶:这只雀,他记得他应当是送给了李桃夭才对? 沈霜被手中传来的温热触感烫的又是一窒,这次却是带了些窘迫缱绻意味的了。他深呼吸了一番,摇头道:“那日,封魔剑宗被妖族举族攻入血洗,不知怎的,那妖魔中的头领却未彻查宗门内是否有留下活口,我从而苟延残喘了下来。” “我本来与诸同门一起迎战,虽然人小力微,却也是一份力量。未曾想却中了那为首头领一掌,他将魔气打入我体内,催化魔气以图杀死敌人。当时我修为不济,因此昏死过去。本以为会就此命归黄泉,未曾想待我醒来,我还活得好好的,而同门父母……却已纷纷命陨。偌大的门派,一地血色,满处尸体,唯有我一活人,坐于满地亲朋的尸体面前悲声痛哭。” 第81章 成为摄政王(二十七) 此为防盗章待他靠的近了,果然见到一群穿着门内弟子服饰的人围着一个少年痛殴,嘴上也是极其的难听。【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ia/u///】那被打的少年抱着头蜷缩成一团,指缝间隐隐可见血迹。或许是痛得急了,连带着口中都忍不住发出了轻微的呻|吟。 即便如此,那群人还是没有放过他,仍旧骂道:“没用的废物,连一点小事情都做不好,怪不得连你师父都不愿意带着你,把你丢回了行云峰做个打杂的!哈!”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刺痛了那被打的少年,他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随即顾不得自己暴露出身体的弱点,冲着刚刚说话的那人怒吼道:“我不是打杂的!我师父没有不要我!” “还敢反驳?!”那人被少年吼得愣住了,后退了一步,随即反应过来,阴冷一笑,而后一脚狠狠踢在少年腹部,“那她倒是来救你啊?啊?你看你,都在这破院子里当了多久鹌鹑了?” 少年被他这一脚踢得痛的再次蜷缩起来,却又像是被对方的话深深刺痛,以至于连自我防卫的姿势都忘了做,眼角默默流下眼泪来。 沐羽在旁只是看了片刻,便已觉得这帮人实在太过恶劣,连同门师兄弟都要如此欺辱,简直是无法无天。 他见那少年被这群人打得头破血流,再也忍不下去,不由出声怒斥道:“都给我住手!” 这一声饱含着灵力的怒斥传出去,在场数人当即被震在原地动弹不得。为首作恶那人见有人多管闲事,扯着嗓子便朝沐羽叫了起来:“不知这位同门是哪峰下弟子,管闲事竟然管到行云峰来了?我等乃行云峰首席弟子,管教自家师弟,还请这位师兄不要插手我峰中内事。” 他话音刚落,突然便觉得四周反应有些不对,竟然没有一个师弟为自己声援。正奇怪地扫了一圈其他人,却见一个素日里十分机灵的师弟对自己不停地眨眼,示意他看来人的法宝。 这让他觉得十分丢人,却也不情不愿地仔细看了看。一眼望去,青色衣袍,衣袖上绣着碎玉银纹,身负一柄青色长剑,好一个出尘绝艳的人! ……等等,青色长剑?! 他不由定睛一看,这一眼却险些吓得跪在地上—— 那剑,是灵剑御神! 御神剑! 但凡是寒月宗弟子,便是再无知、再初入师门,也知道御神剑乃门下主管炼药一事的沐羽长老所有。这沐羽长老虽称长老,又管炼药一事,却并不像别宗别派那样通常是个慈眉善目的老爷子的形象。虽然门内弟子极少见过这沐羽长老,却知道其人乃世世代代掌管九州灵脉的沐家后人,如今的灵脉传人,更是年纪轻轻便已成为当世的顶尖高手,天分极高。只是性格冷淡难以交流,并非是个好相与的人物。执炼药长老一职也只是因为其炼药天分亦是卓绝,现掌门舍不得他就这么蹉跎在禁地枯耗一生,于是便给他闲里无聊找些事情做。 而种种光环造就的则是在众寒月宗的普通弟子眼中宛如绝情绝欲的仙人一般难以亲近的形象。 所有寒月宗弟子都知道,这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而这个人,如今就站在他们眼前。 领头那人顿时汗如雨下,心如擂鼓,连开口的勇气都没了。嚅喏半天,方才开口:“弟……弟子不知师叔来此……有……” 他话音未落,周围便已哗啦啦地跪了一圈儿:“弟子们知错,请师叔责罚!” 沐羽扫视一圈,见领头那人一脸悔不当初的模样,寒着脸冷哼了一声。这群人这会儿装得像真的似的,刚刚欺负人的那股狠劲儿倒是没了。他理也未理那群自愿跪在地上的弟子们,视线投在了因方才的变故有些懵的抬起头来的少年脸上,面色柔和了稍许:“伤势如何?” 那少年听到他的问话,犹豫稍许,谨慎地看了看周围,摇摇头:“谢师叔挂心,弟子……无事。” 听到少年的回话,那群人纷纷露出放松的表情来。 “你说无事便是无事?”沐羽听了,却不觉得放松。他淡淡一笑,说,“既然你觉得无事,那我是否离开也无妨?之后你是死是活,可便不关我事了。” 那少年听到他回答,显然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他露出了有些纠结的表情,最后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沐羽看他这般反应,心里便知这少年平素里肯定没少被这群师兄们欺负,才会在明明可以报这一箭之仇的时候选择隐忍下来,以换得之后的安宁。毕竟以他视角来看,沐羽或许只是碰巧路过此处,之后是否会再帮自己犹未可知。而若是此时向这位师叔告状,或许一时半会可报仇、还可以获得一阵时间的安宁,但是就长远来看,肯定还是不免会被欺负。并且有了前次教训,这之后的报复免不得会变本加厉,更加过分。 如此看来,倒是个挺聪慧的孩子。 他在心里点了点头。 这时,沐羽忽然想起了自己来此的目的。他看了看眼前这少年,直觉告诉他这少年便是他此次前来的目标,便说:“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好再管。只是……” 他顿了一顿,严厉地看了一圈儿周围,最后将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又说:“我问你,你师父是谁?” 少年听到问话,瑟缩了些许,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 沐羽见状,隐隐察觉了真相,便问:“可是行云峰峰主孟却凡?” “……正是。”少年犹豫许久,还是点了点头。 “果然是你。”沐羽颔首,“我受你师父所托照拂于你,所以来此地一看,只是你情况似乎并不如何?” “并无此事!”少年听到沐羽的话,忽地激动了起来,“我在行云峰过的很好!不必拿这种事情去烦扰师父!真的!” 少年这话让沐羽不由觉得十分好笑,他微微挑眉,将眼前人纳入眼底,只问:“你说的‘过得很好’,便是如此生活?倒确实过的不错。” 一众人被他这话里有话给说得羞愧地低下了头。 少年亦是低下了头,却似乎不是因为欺骗别人。他梗着脖子,好像还想说些什么,沐羽却已经听得烦了。他答应了孟却凡,会照顾好她那独苗苗的徒弟,却没答应要不要顺遂她那徒弟的心愿。对于沐羽这种非黑即白的性格的人而言,这群敢于在门派之内欺辱同门的弟子皆是该丢去断情崖面壁思过的货色,平日里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今日已因为孟却凡的关系对其容忍良多,却不代表他会继续容忍下去。 他瞥了那少年一眼,手中灵力做团,将他团团包裹起来,捆做了一团,捏诀御剑而起,对地上一众弟子撂话道:“今日之事,暂且按下。只是这等欺辱同门之事却不能不罚,你等且自行去找掌门领罚,勿要让我主动去寻。” 话罢,也不等那群弟子的回话,抓着孟却凡那小徒弟便冲天而起,朝着他的居所飞去。 这少年伤势颇重,又常受同门欺辱殴打,不知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须得好好诊治一番才行。沐羽身为炼药长老,住所有不少存货,倒是刚好便宜了他,无需到处求人采药了。而且他住的地方也算比较清静,平日里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往,还挺适合和这种自闭小少年沟通下人生想法的。 沐羽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甚至还想好了之后的路该如何发展:比如借由却凡师姐这徒弟的名义,以后就可以频频外出打探他那个目标的消息。再不济,还有这么个小帮手,养熟了也应该能帮上忙,早晚能把那个沈霜掘地三尺给掘出来。 他想的挺好,以至于御剑飞歪了都没有察觉。就在这时,突然却听到了系统“叮咚”一声的提示音:目标“沈霜”对你的好感度20 沐羽被这提示音吓得差点一个没稳住,从剑上摔下来。他稳了稳身形,有点崩溃地问系统:“……下次出来能不能让人有点准备?还有这个好感度……又是什么情况?” “不能,系统无法改变自身神出鬼没的属性。”系统冷漠地道,“好感度就是字面意思,沈霜的好感度增加了20点,还剩下80点满值,宿主请再接再厉。” “等等……”沐羽听到系统的回话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将视线投在了身边的少年身上,“这个……就是目标?” “对。”这次系统没有再吝啬。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天上掉馅饼刚好砸嘴里的感觉,沐羽总算是体会到了一次,只是这馅饼的味道实在让人觉得有点奇怪。他瞅瞅身边昏过去的少年,又想想系统特意给自己在任务上标注的难度,莫名的竟嗅出了一股阴谋的味道来。 邬恭这话说的实在是太过掷地有声,一时间连沐羽都有些忍不住动摇起来。 对他这举动,观看席的人不由一阵哗然。 这种以抢夺到物品者为胜利的比赛中,心宽到如此程度,不怕对方下狠手的参赛者不得不说真是非常少见。更有甚者,邬恭仿佛觉得刚刚那句话还不足以打动沈霜的内心,又道:“若是沈师弟不放心,我可自愿充当诱饵,去牵制那冰火麒麟兽。” 此言一出,更引得不少人纷纷为其心折,大家夸赞起邬恭的为人来。 沈霜迟疑了片刻,正要犹豫是否应下邬恭所说,那冰火麒麟却不给他们慢慢商量的时间。 它双眸怒睁,尾巴一摇,跳将起来,朝他们冲来,当即便是一阵地动山摇。 已留不下多于的时间给沈霜细细沉思,而幻境外的一干人等也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为他们捏了一把冷汗。沈霜当即不再犹疑,应了下来:“邬师兄,这冰火麒麟凶猛异常,若是无法坚持,请务必喊我支援。” “这是自然。”邬恭持剑沉声道,“冰火麒麟目盲,对跑动的目标较为敏感,你从侧翼绕后,去采摘那雪莲,我从正面吸引注意!” 第82章 成为摄政王(二十八) 此为防盗章待他靠的近了,果然见到一群穿着门内弟子服饰的人围着一个少年痛殴,嘴上也是极其的难听。那被打的少年抱着头蜷缩成一团,指缝间隐隐可见血迹。或许是痛得急了,连带着口中都忍不住发出了轻微的呻|吟。 即便如此,那群人还是没有放过他,仍旧骂道:“没用的废物,连一点小事情都做不好,怪不得连你师父都不愿意带着你,把你丢回了行云峰做个打杂的!哈!”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刺痛了那被打的少年,他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随即顾不得自己暴露出身体的弱点,冲着刚刚说话的那人怒吼道:“我不是打杂的!我师父没有不要我!” “还敢反驳?!”那人被少年吼得愣住了,后退了一步,随即反应过来,阴冷一笑,而后一脚狠狠踢在少年腹部,“那她倒是来救你啊?啊?你看你,都在这破院子里当了多久鹌鹑了?” 少年被他这一脚踢得痛的再次蜷缩起来,却又像是被对方的话深深刺痛,以至于连自我防卫的姿势都忘了做,眼角默默流下眼泪来。 沐羽在旁只是看了片刻,便已觉得这帮人实在太过恶劣,连同门师兄弟都要如此欺辱,简直是无法无天。 他见那少年被这群人打得头破血流,再也忍不下去,不由出声怒斥道:“都给我住手!” 这一声饱含着灵力的怒斥传出去,在场数人当即被震在原地动弹不得。为首作恶那人见有人多管闲事,扯着嗓子便朝沐羽叫了起来:“不知这位同门是哪峰下弟子,管闲事竟然管到行云峰来了?我等乃行云峰首席弟子,管教自家师弟,还请这位师兄不要插手我峰中内事。” 他话音刚落,突然便觉得四周反应有些不对,竟然没有一个师弟为自己声援。正奇怪地扫了一圈其他人,却见一个素日里十分机灵的师弟对自己不停地眨眼,示意他看来人的法宝。 这让他觉得十分丢人,却也不情不愿地仔细看了看。一眼望去,青色衣袍,衣袖上绣着碎玉银纹,身负一柄青色长剑,好一个出尘绝艳的人! ……等等,青色长剑?! 他不由定睛一看,这一眼却险些吓得跪在地上—— 那剑,是灵剑御神! 御神剑! 但凡是寒月宗弟子,便是再无知、再初入师门,也知道御神剑乃门下主管炼药一事的沐羽长老所有。这沐羽长老虽称长老,又管炼药一事,却并不像别宗别派那样通常是个慈眉善目的老爷子的形象。虽然门内弟子极少见过这沐羽长老,却知道其人乃世世代代掌管九州灵脉的沐家后人,如今的灵脉传人,更是年纪轻轻便已成为当世的顶尖高手,天分极高。只是性格冷淡难以交流,并非是个好相与的人物。执炼药长老一职也只是因为其炼药天分亦是卓绝,现掌门舍不得他就这么蹉跎在禁地枯耗一生,于是便给他闲里无聊找些事情做。 而种种光环造就的则是在众寒月宗的普通弟子眼中宛如绝情绝欲的仙人一般难以亲近的形象。 所有寒月宗弟子都知道,这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而这个人,如今就站在他们眼前。 领头那人顿时汗如雨下,心如擂鼓,连开口的勇气都没了。嚅喏半天,方才开口:“弟……弟子不知师叔来此……有……” 他话音未落,周围便已哗啦啦地跪了一圈儿:“弟子们知错,请师叔责罚!” 沐羽扫视一圈,见领头那人一脸悔不当初的模样,寒着脸冷哼了一声。这群人这会儿装得像真的似的,刚刚欺负人的那股狠劲儿倒是没了。他理也未理那群自愿跪在地上的弟子们,视线投在了因方才的变故有些懵的抬起头来的少年脸上,面色柔和了稍许:“伤势如何?” 那少年听到他的问话,犹豫稍许,谨慎地看了看周围,摇摇头:“谢师叔挂心,弟子……无事。” 听到少年的回话,那群人纷纷露出放松的表情来。 “你说无事便是无事?”沐羽听了,却不觉得放松。他淡淡一笑,说,“既然你觉得无事,那我是否离开也无妨?之后你是死是活,可便不关我事了。” 那少年听到他回答,显然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他露出了有些纠结的表情,最后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沐羽看他这般反应,心里便知这少年平素里肯定没少被这群师兄们欺负,才会在明明可以报这一箭之仇的时候选择隐忍下来,以换得之后的安宁。毕竟以他视角来看,沐羽或许只是碰巧路过此处,之后是否会再帮自己犹未可知。而若是此时向这位师叔告状,或许一时半会可报仇、还可以获得一阵时间的安宁,但是就长远来看,肯定还是不免会被欺负。并且有了前次教训,这之后的报复免不得会变本加厉,更加过分。 如此看来,倒是个挺聪慧的孩子。 他在心里点了点头。 这时,沐羽忽然想起了自己来此的目的。他看了看眼前这少年,直觉告诉他这少年便是他此次前来的目标,便说:“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好再管。只是……” 他顿了一顿,严厉地看了一圈儿周围,最后将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又说:“我问你,你师父是谁?” 少年听到问话,瑟缩了些许,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 沐羽见状,隐隐察觉了真相,便问:“可是行云峰峰主孟却凡?” “……正是。”少年犹豫许久,还是点了点头。 “果然是你。”沐羽颔首,“我受你师父所托照拂于你,所以来此地一看,只是你情况似乎并不如何?” “并无此事!”少年听到沐羽的话,忽地激动了起来,“我在行云峰过的很好!不必拿这种事情去烦扰师父!真的!” 少年这话让沐羽不由觉得十分好笑,他微微挑眉,将眼前人纳入眼底,只问:“你说的‘过得很好’,便是如此生活?倒确实过的不错。” 一众人被他这话里有话给说得羞愧地低下了头。 少年亦是低下了头,却似乎不是因为欺骗别人。他梗着脖子,好像还想说些什么,沐羽却已经听得烦了。他答应了孟却凡,会照顾好她那独苗苗的徒弟,却没答应要不要顺遂她那徒弟的心愿。对于沐羽这种非黑即白的性格的人而言,这群敢于在门派之内欺辱同门的弟子皆是该丢去断情崖面壁思过的货色,平日里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今日已因为孟却凡的关系对其容忍良多,却不代表他会继续容忍下去。 他瞥了那少年一眼,手中灵力做团,将他团团包裹起来,捆做了一团,捏诀御剑而起,对地上一众弟子撂话道:“今日之事,暂且按下。只是这等欺辱同门之事却不能不罚,你等且自行去找掌门领罚,勿要让我主动去寻。” 话罢,也不等那群弟子的回话,抓着孟却凡那小徒弟便冲天而起,朝着他的居所飞去。 这少年伤势颇重,又常受同门欺辱殴打,不知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须得好好诊治一番才行。沐羽身为炼药长老,住所有不少存货,倒是刚好便宜了他,无需到处求人采药了。而且他住的地方也算比较清静,平日里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往,还挺适合和这种自闭小少年沟通下人生想法的。 沐羽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甚至还想好了之后的路该如何发展:比如借由却凡师姐这徒弟的名义,以后就可以频频外出打探他那个目标的消息。再不济,还有这么个小帮手,养熟了也应该能帮上忙,早晚能把那个沈霜掘地三尺给掘出来。 他想的挺好,以至于御剑飞歪了都没有察觉。就在这时,突然却听到了系统“叮咚”一声的提示音:「目标“沈霜”对你的好感度20」 沐羽被这提示音吓得差点一个没稳住,从剑上摔下来。他稳了稳身形,有点崩溃地问系统:“……下次出来能不能让人有点准备?还有这个好感度……又是什么情况?” “不能,系统无法改变自身神出鬼没的属性。”系统冷漠地道,“好感度就是字面意思,沈霜的好感度增加了20点,还剩下80点满值,宿主请再接再厉。” “等等……”沐羽听到系统的回话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将视线投在了身边的少年身上,“这个……就是目标?” “对。”这次系统没有再吝啬。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天上掉馅饼刚好砸嘴里的感觉,沐羽总算是体会到了一次,只是这馅饼的味道实在让人觉得有点奇怪。他瞅瞅身边昏过去的少年,又想想系统特意给自己在任务上标注的sss难度,莫名的竟嗅出了一股阴谋的味道来。 邬恭这话说的实在是太过掷地有声,一时间连沐羽都有些忍不住动摇起来。 对他这举动,观看席的人不由一阵哗然。 这种以抢夺到物品者为胜利的比赛中,心宽到如此程度,不怕对方下狠手的参赛者不得不说真是非常少见。更有甚者,邬恭仿佛觉得刚刚那句话还不足以打动沈霜的内心,又道:“若是沈师弟不放心,我可自愿充当诱饵,去牵制那冰火麒麟兽。” 此言一出,更引得不少人纷纷为其心折,大家夸赞起邬恭的为人来。 沈霜迟疑了片刻,正要犹豫是否应下邬恭所说,那冰火麒麟却不给他们慢慢商量的时间。 它双眸怒睁,尾巴一摇,跳将起来,朝他们冲来,当即便是一阵地动山摇。 已留不下多于的时间给沈霜细细沉思,而幻境外的一干人等也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为他们捏了一把冷汗。沈霜当即不再犹疑,应了下来:“邬师兄,这冰火麒麟凶猛异常,若是无法坚持,请务必喊我支援。” “这是自然。”邬恭持剑沉声道,“冰火麒麟目盲,对跑动的目标较为敏感,你从侧翼绕后,去采摘那雪莲,我从正面吸引注意!” 第83章 成为摄政王(二十九) 此为防盗章看到这个任务的一瞬间,沐羽的内心是崩溃的。他知道系统从来不靠谱,却未曾想丫竟然能不靠谱成这个样子。 这任务怎么还带可以变化的!!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呢!! 他愤怒地问系统道:“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权限不足,拒绝回答该问题。”系统道,“请宿主根据任务更新指示完成任务。” 沐羽哑口无言,这还带拒答的…… 他沉默片刻,只得问:“那我得怎么做?” “揭开封印,将魔君放出来。”系统干脆道,“你再想办法净化掉他。” ……想办法? 又有什么办法? 接收了“沐羽”全部的记忆,他心知系统说的根本就不靠谱。莫说如果将魔君给放出来之后他能不能以修为与其抗衡,就凭这连御神剑都不愿再承认的躯体,老实来说其实很难。 虽说若是能将那魔君封入一个容器之中,再行净化一事,说不定还有些希望。 思及至此,沐羽不由怔住,接着瞬间便反应过来系统所说的“想办法”指代为何,也明白了为何系统要让他将沈霜的好感度刷到满。毕竟主角的光环自然是无敌的,若将净化的任务交给他,自然是无虑会失败一说。至于封印的容器……你看,眼前就摆着一个。 瞅了眼脸前摆出一副卖安利嘴脸的黑影,沐羽颇生出了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感。 不……不就是替死鬼吗!英年早逝这种事他又不是第一次遭遇,他不怕! 就是委屈了真·英年早逝的“沐羽”小师叔,这幅身躯交到他手里,他不仅没帮他活出个人样,还得毁了对方苦苦积累的一世英名。 沐羽此刻内心颇为愧疚。 黑影显然对沐羽此刻激烈变化的内心毫无察觉,仍试图引诱他倒戈加入黑恶势力。沐羽琢磨着估计这反派的智商也就这样了,便做出一副剧烈挣扎的表情来。 对方见状不由大喜:“沐却尘!你竟然仍旧心存犹豫吗!想想你那些无辜惨死的亲族!” 沐羽浑身一震,心中却想这反派智商确实需要充点钱,嘴炮整的和日漫经典反派似的,实在很难以让人安心投入他们怀抱啊。随后又觉得对方智商如此堪忧,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条路真是走的前途暗淡,毫无希望。 他伸出手来,看了看自己的手:十指纤细,白净修长,几处略有薄茧,一看便是个握剑之人的手。只是想到从今往后,这手或许便要沾染上无辜之人的血,他便觉十分对不起原身。 就在他百般挣扎之时,忽地,远处沐枫与幼年沐羽的对话亦已步入尾声。遥遥的,只听沐枫叮嘱幼年沐羽道: “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阿羽,你要记住,此道艰难困苦,非言语可概述其中。切记无论世人如何谈论于你,只要你勿负初心,便当可问心无愧。” 沐羽短暂地愣了片刻,猛地朝沐枫所站的地方望去。却见对方虽是对着幼年沐羽所说,目光却穿透了幼时沐羽的身躯,像是遥遥的对上了他的视线,对他鼓励微笑。 就在此刻,不知是不是青灯的法力逐渐失效的缘故,梦境开始渐渐崩塌。连带着眼前的身影也开始渐渐地变得模糊起来。 沐羽骤然醒来,映入眼帘的是青灯笑意盈盈的脸。 她见他已醒,便坐到石床旁,玩弄着自己肩旁散落的发丝,含情脉脉地道:“小郎君,可有回心转意呀?” 斜睨了青灯一眼,沐羽决定这个反派要装就装的像一点。当即便死死地盯住虚空不语,压根没有搭理对方的意思。 青灯倒不是很在意热脸贴了冷屁股,反倒是看到他这幅作态咯咯地笑开了:“看来小郎君已经是开窍了~” 沐羽闻言,冷冷地看着她:“我是否开窍,干你何事?” “这当然关奴家的事~”青灯道,“梦貘一族誓为魔君大人的马前卒,若是小郎君开窍了,那以后我们便是同僚,可便不是如此见外的关系了~毕竟奴家……”她顿了一顿,故作媚态道,“可对小郎君……喜欢得紧~” 沐羽忍无可忍:“滚!” 这貘妖特么怎么和系统一个德行的!能气死人!! 沐羽一肚子火。 他从石床上起身,站定,倨傲地看着青灯:“魔君现在何方?我要找他。” “小郎君想见魔君大人?这可便是奴家力所不能及的了。”青灯笑,“小郎君得亲自去沐家祠堂一趟,方能解除困惑。” 沐羽盯住她:“你是让我去揭开祠堂之中的封印,将他放出来?” “不错。”青灯说,“毕竟,诚意可不是空口说出来的~” 沐羽闻言,便沉下了脸。 他很明白青灯所说的意思,无非便是让他拿出诚意来证明自己。沐家祖宅之下亦是那七处灵脉中的一处,自然也镇压了一部分魔君的力量。若是他愿意在祠堂供奉的历代列祖面前将封印揭开,不说从此以后天下人如何看他,仅此一项也足以证明他的决心,无需怀疑了。 好,很好。妖魔果然就是这么直接了当的清纯不做作。 沐羽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沐羽”处那里继承来的心脏都在颤抖。 他只沉默了片刻,怕青灯生疑,当即道:“此处乃何处?” 青灯微微笑道:“正是沐家驻地,半里之外的一处山洞。” 沐羽便道:“那就走吧。”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何必又婆婆妈妈,优柔寡断? 他意已决。 二人不再多话,当下便准备出发。沐羽上前提起御神剑,御神犹不承认他,在他手里挣扎不已,甚至将他手掌灼出了淡淡的红色。 青灯见状便道:“小郎君也真是可怜,连自己的剑都不愿意承认自己了~不若奴家给你支个招吧~” 沐羽淡淡的看了她一样,示意她说话。 “魔气这东西,只是一时片刻不适应罢了,以小郎君天资,想必很快便能掌握其中敲门。”青灯说,“魔君大人法力无边,事成之后,将这神剑堕化成魔剑,也不过须臾之事。” 闻言,沐羽冷漠地想:废话这么多,你倒是说个靠谱的方案啊,结果到最后还是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当即便道:“此剑再难驾驭,你带我去沐家祠堂。” 青灯僵硬了片刻,见沐羽丝毫不为所动,气不打一处来。她取出了自己的法宝来,怒气冲冲地捎了一脸老板样的沐羽一程。 她这个司机做的还算尽责,一路顺风顺水,视野和空气清新度也十分恰到好处。沐羽十分满意地下了车,就差掏出个手机给对方来个五分好评。 待到来了祠堂,青灯犹忿忿不已。 沐羽环视了一周,沐家祖宅十多年前沐家被灭门之后,便未曾再有人来过。或许只有当年赶去寒月宗求援的老仆带了寒月宗的长老弟子来收拾残局,沐羽本身是再未回来过的。一来是怕触景生情,二来也是因为见到这处,难免会恨意再起,徒生波澜。 故地重游,已然物是人非,总免不了有几分唏嘘。 青灯一肚子气,见沐羽脸色有几分彷徨怅然之意,便不免出声刺了刺他:“故地重游,固然令人欣喜。小郎君可也别忘记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乍一出声,沐羽从回忆之中走出,瞥了她一眼:“你说若是我向魔君道,此生唯愿杀灭梦貘一族,你觉得结果会是如何?” 青灯闻言,脸色数变,最终不敢再多言语,而是忿忿地走到了一边,再不敢打扰沐羽。 显然,她也清楚在沐羽面前谈及任何梦貘一族的功绩,都是无济于事的。毕竟对于魔君而言,孰轻孰重,一看便知。 打发了在耳边叽叽喳喳的麻雀,沐羽深吸一口气,按着记忆中沐枫所传给他的一切,来到了祠堂的最深处。他看着历经十数年的荒废都未曾有丝毫变化的祭坛,闭上了眼睛。 在心里默默对沐家先祖道了声歉,他试图调动硕果仅存的灵力,揭开这看似固若金汤的封印。 他手方一伸出,触电般的感觉便传遍了全身,同时丹田内汇聚的魔气也疯狂地在经脉中游走起来,只觉得宛如万蚁噬骨。晶蓝色的封印在他面前疯狂挣扎,与黑色的魔气纠缠在一起。似乎感受到封印即将被揭开,被沐羽随手插在地上的御神也开始嗡鸣起来。这时,一丝赤黑的魔气从破碎的封印中溢出,顷刻间污染吞噬了他面前那片晶蓝。 沐羽恍惚了片刻,心知即将大功告成,不敢懈怠,默默地加大了输出灵力的力度。 就在这时,他觉得又是一阵眩晕。 这熟悉的晕眩感恰巧不久之前他方才遇过,正是青灯朝他下“溯梦”那次。沐羽不由暗骂一声,刚唾弃了一声“又来?”,随后便觉得无数画面在眼前炸裂开来,而所处原本破败的祠堂也在一瞬间光洁如新。 沐羽长出了口气,正待上前一步查看,随即便觉得胸口一痛,有冰凉的物体自他胸口缓缓抽出。他低下头去看,却望见了一身熟悉的衣衫。 这是……沐枫?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随后只觉得无数记忆涌入脑中。历代曾担任灵脉传人一职的先祖的记忆纷纷涌入他的脑海之中,悲喜交杂,意气难平。一时间竟难以区分何为他的记忆,何为其他人的记忆。 有一度曾受天下人诘难而从此避世者,有向往红尘难以耐住苦寂者,亦有为了所爱之人丧于他人之手却无法报仇而悲痛欲绝者。而最多的则仍是如同沐枫那般冷心冷情,看似无欲无求之人。只是虽然如此,却也仍有一丝不甘,如同渴望逃脱囚笼的金丝雀。沐羽至今犹记得当年沐枫立于祠堂时望向祠堂之外的眼神,而今才算彻底懂得。 沐羽只觉得心猛地抽搐了片刻,“沐羽”犹存在这身上的情感仿佛一瞬间集中爆发了出来,令他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手中的灵力疯狂游走,而在他与魔气的双重夹击之下,那封印终于再扛不住,轰然碎作无数晶光。 就在那封印粉碎的一瞬间,一股赤红色的魔气冲天而起,浊气迅速从那裂口蔓延开来。目光所见之处的绿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枯黄颓败,泥土亦随之变色,毒雾渐渐弥漫开来,而黑色的影子也渐渐地在沐羽眼前汇成稀薄的影像。 沐羽十分窝火地走出了院子,准备去找行枫。 之前也说了,行云峰本是上代护法长老的居所,后来才移交到孟却凡手上的。而孟却凡向来贪恋红尘中事,便把俗物都丢给了上代护法长老的弟子,而这弟子的名字,就叫行枫。行云峰一脉大大小小事物便皆是交由他处理的。 沐羽之前不经他手便训斥问责了行云峰弟子,还把沈霜打晕了卷走,怎么也得过来和行枫说一声。虽然按地位来说,沐羽是比他要高的,可怎么着也是同辈人,总不好太过目中无人。 便是原来的那个沐羽,也是会来走这么一遭的。 他抬脚便朝行枫常待的屋子走去。 不多一会儿,沐羽见到一个穿着弟子服的小姑娘躲在去见行枫的必经之路上东张西望,像是在偷看。那姑娘见着他,先是狠狠地吓了一跳,随即看到他身后负着的青色长剑,双眼一亮,接着欣喜地挤了上来。 她问:“您……您是沐师叔吗?沈师兄是您带走的?” 沐羽一脸问号,心道这人是谁,但还是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系统又“叮”地跳出来一个弹窗,提示他获得了一个新的剧情碎片。 这次系统倒是没有询问他是否查看,而是直接把碎片里的内容注入了他的脑中。沐羽当即便是脑子一阵晕眩,而后脑内就多了一大堆原本不知道的东西。 “师叔,师叔你怎么了?”那小姑娘见沐羽脸色发白的扶住额头,脚下也有些虚浮,不由担心问道,“没事吧?” “没事。”沐羽答道,随后问她,“你是行云峰弟子?” “是,我是行云峰弟子,行枫是我师尊。”她说,“我叫李桃夭。” 她话一出口,沐羽便知道这和系统刚刚强行塞给他的剧情碎片对上了。 这李桃夭乃行云峰末徒,沈霜的小师妹,人美嘴甜还暖心,在沈霜被同门欺负,师父忽视的情况下给了他许多温暖和鼓励。可惜这姑娘有女主的戏份却没女主的命,后来很快便丧命于魔教之手。更因为她死得不明不白,沈霜又因为要报血海深仇不敢轻易将实情吐出,便被寒月宗认定为魔教妖人,要将他诛灭以示众。 系统给的碎片的信息便仅限于此,不过沐羽却从中获得了许多提示:一是接触关键人物可以解锁更多的有关原著小说的信息,其次则是此时的沈霜还是一颗青葱水嫩的小白菜。 第84章 成为摄政王(三十) 此为防盗章 莫说是一众小辈弟子,便是一众长辈也是看了个云里雾里,只知方才沈霜绝境之下爆发出的黑气十分厉害,却绝不是寒月宗的寒玉诀,而是不知何处学来的奇怪心法。 这个发现实在说不上是小,而几乎可以被定性成丑事了。为了不让却云真人面上无光,众人便纷纷明智地选择无视了方才的情况,一个二个皆闭口不言。 却云真人脸色难看。他虽亦是没猜出方才沈霜身上忽现的那股黑气为何,却知道那定不是什么名门正道的正派心法。他第一个便先想到了向来不靠谱的孟却凡,知道她肯定在信里对自己隐瞒了诸多信息;其次便继而想到了沐羽,随后气闷自家向来靠谱稳重的小师弟竟然也被孟却凡这么个不学好的货给带歪了苗子,连沈霜身怀第二门心法的事情都不告诉自己了。 沈霜身上爆发出的黑气帮助他躲过了麒麟的那一吐,却没能力帮他不再受冰火麒麟的追杀。沈霜反应倒快,当即抓住玄霜,先攻其弱点,尽量借助黑气的帮助,先手弄残了冰火麒麟的四肢。 他这一通爆发堪称有如神助,竟奇迹般地拖住了冰火麒麟的步伐,并成功地打伤了麒麟。待到沐羽赶到时,虽然沈霜已然气力不济,难有作为,但是麒麟亦是半残不残,只剩苟延残喘了。 只是话虽如此,但冰火麒麟并未就此善罢甘休。它抖了抖血肉模糊的爪子,怒吼一声,丢出了垂死挣扎的反击:火麒麟的头颅昂起,口中渐渐凝聚出赤色的光芒,刹那间便要吐出无边烈焰! 这烈焰凝聚了麒麟兽余下全部的力量,可以说得上是毁天灭地的一击。沈霜几乎已经用尽了全部的灵力,断然是不可能躲开这铺天盖地的烈焰围击的。 众人心中一紧:莫非是躲不开了吗? 就在这时,一道白练似的剑气破空而来,满含着灵力的剑刃阵轻易地斩开了冰火麒麟的头颅,令那几乎快要酝酿出的一击瞬间灰飞烟灭。 冰火麒麟不甘地轰然倒地,灼热的气息在空气中四散飞去。沈霜迟钝地回头望去,却见冰天雪地中走来了熟悉的一袭青衣。 ——正是沐羽。 “多年未曾见沐却尘出世,不曾想修行竟是精进如此。”何长老捋须长叹道,“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确实。”钟鸿抚掌赞道,“这一剑,比起昔年论道会上那次惊鸿一瞥可是要惊艳得多了。” 俩人的盛赞声将众人的注意力把冰火麒麟只一剑便被解决的震惊中转移出来,亦纷纷赞扬了起来。只道是沐却尘不愧为那个隐世神秘的沐家后人,当之无愧的灵脉传人,如此年纪便能达到这等修为,今后前途定是不可限量云云。 却云真人听到这些议论,寒了一半的脸总算是回暖不少。 沐羽身处幻境之中,自是听不到这些议论。他斩杀麒麟后,将御神剑收起,看向仿佛被突然出现的自己给震惊得不能言语的沈霜:“起身,我带你出幻境。” “师叔缘何在此……”沈霜仍旧十分震惊。 “这场比试结果已出,邬恭传送出幻境,自动视作弃权处理。已经没必要继续下去了。”沐羽盯着沈霜慢慢地道。他方才自然也看到了沈霜身上爆发而出的黑气,而且离得更近,敏锐如他这种身负灵脉传人身份的人,当然立刻就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浓浓魔气浊气交织的力量。 他又不是傻子,只是一夕之间,便立刻明白了其中关节。当即便知道了之前沈霜果然说的尽是满口胡话。 而且竟然一句真话都没有,全是骗他的! 沐羽小师叔十分痛心,他觉得自己被当傻子耍了,又气又想笑。但他仔细想了想,这一切也只是他一厢情愿地觉得对方是个丝毫没心机的纯洁小天使的缘故,所以才会被骗,他也没什么好气的。而且看方才那情况,想必魔气侵蚀沈霜的经脉侵蚀得不清,不免又略微担心起来。 “所以开诚布公地说一次,这魔气究竟能帮他到何种程度?赖以生存?全书就靠这一个挂?”沐羽忍不住问系统道。 系统这次倒没再刻薄他:“是也不是,你打算怎么?” “如果不是,我现在就把他体内的魔气和浊气给全拔除了。”沐羽冷声道。 系统瞬间蔫了:“……那我还是说是吧。毕竟人家走反派灭世路线的。“ 沐羽:“……” 这画风哪里不对吧! 系统委屈道:“你看一生悲惨命途多舛,克亲克妻克友,这种人不去灭世简直可惜了这个人设。” 沐羽忍无可忍:“……滚。” 系统嘤嘤嘤的跑了。 被系统这么一搅合,沐羽也懒得去问沈霜其它的了。现身处幻境之中,一举一动都被众人盯着,问出来反倒不利于寒月宗。他便未曾多说些什么,只让沈霜上前,催动传送符,瞬间回到了幻境之外。 甫一回来,身边顿时涌上了一群寒月宗女弟子,殷切的凑上来嘘寒问暖。沐羽没受伤,便将沈霜丢给那群女弟子们折腾去了。他全程无视了沈霜欲言又止的表情,始终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来,连话都懒得说。 沈霜见状,心中不由一阵暗痛。 随后见了却云真人的表情,阴沉复杂,当即又是一阵忐忑。 沐羽走到却云真人身边,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达成了共识,将审问沈霜一事推到了论道会之后再提及。`只是话虽如此,却云真人仍对沐羽帮助孟却凡隐瞒自己的事情耿耿于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自知理亏的沐羽果断认怂,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把孟却凡卖了。一面在心里说:却凡师姐莫要怪我,师兄生气起来,那可是要毁天灭地的节奏。 出了这档子事,不少人也失了嬉笑玩闹的心,剩下的比赛竟是匆匆便举行完结束了。沈霜运气好,虽然面对冰火麒麟时颇受了些伤,但冰火麒麟最强的那一击却被沐羽出手化解了,他自己倒没费多少力气。接下来的比赛也是十分顺利,竟然最后还拿下了第一的位置。实在可说的上是一个奇迹。 毕竟就在半年之前,他还是个挣扎在寒玉诀二层、苦寻突破之法的“废物”弟子。 只是尽管寒月宗弟子拿下第一之位,可谓之给寒月宗大大涨了一番脸,却云真人却高兴不起来。 沈霜在论道会上表现出的邪门功法有目共睹,便是寒月宗也不敢轻易枉顾徇私。况且那黑气一看便极为不祥,定不是什么正派心法。他仔细询问过沐羽有关沈霜身世的问题,知道他虽是小门小派后人,却也不是那些魔修妖人。那这功法的来历便值得好好琢磨了。 却云真人不敢大意,几乎论道会一结束,沈霜便被戒律堂的弟子邀走,请去“做客”了。 傻子都知道,不论有没有问题,先丢戒律堂关着检查去。 沐羽处于私心,并未将沈霜身负的另一门心法是学自禁地断崖下的一处山洞内的秘卷这事告知却云真人。系统既然说了此事乃沈霜机缘,那么那秘卷便必定助他今后良多,如果他胡乱插手导致沈霜被废了一身修行,说不定会产生非常可怕的结果。 作为这件事的补偿,在沈霜被戒律堂的人请走之后,沐羽又亲自下了一趟山崖,去那山洞之中亲自检查沈霜所说的秘卷。以期能够查到些什么。 距离上次山洞有人来,已是半年之久。山洞内破藤烂叶盖了一地,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沐羽想起当时沈霜对自己所言是“看到了一团黑气被卷挟而去”,便又仔细检查了一番山洞内部,却并未感受到有类似于浊气或魔气曾存在过的痕迹。 后山禁地乃混沌灵脉的其中一处,平日里受他源源不断地供输着的清冽灵气所净化,周遭向来是清澈纯净、不曾遭受半丝污染的。若有浊气或是魔气肆虐,沐羽当第一时间便能感觉到才对。而此番如此细致地仔细检查了一遍,却未得分毫收获,不得不说真是咄咄怪事。 便是那秘卷,沐羽也未能在沈霜所说之处寻到。 山洞的石壁之上确有刻痕,却非常人可解读的。在沐羽看来,那不过是些寻常的鬼画符罢了,还断断续续的。也不知沈霜是怎么从这堆鬼画符里解读出那“秘卷”的,大约真的只能强行理解为是主角光环在发光发热了。 倒是这山洞之行又帮沐羽解锁了一块剧情碎片,帮了他些忙。至少能初步了解些关于这“秘卷”在剧情里所能发挥的作用了。果真是如系统所说那般,助主角过五关斩六将,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良品。 看完那块碎片,沐羽真是越发的想把说话藏一半的系统给撕个干净。 系统委屈得不行:“人家早说了可以打折低价卖你全部剧情,可你不要啊。” “……”沐羽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就在此时,沐羽看到一只十分眼熟的灵雀飞落到了他的眼前,理了理翅膀,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这不由让他微微有些惊讶:这只雀,他记得他应当是送给了李桃夭才对? 或许是那源源不断朝外散发的魔气与破碎的封印刺激到了立于一旁的御神,它的剑身开始发出阵阵青色微光,不停地嗡鸣着。似乎是在忌惮眼前的前任主人。 沐羽眼神微暗,将其随手拔出,轻轻地抚摸着它。 这时,一直在祠堂外等待的青灯走了进来。 她扫视一圈,见封印果然已如约定那样被顺利破除,脸上不禁露出了欣喜的神色来:“小郎君果真不愧是沐家这一代的传人,这等封印竟也是易如反掌。想必不久之后,魔君便可重见天日了~” 沐羽看着她,“……”了一阵,很想答一句术业有专攻,他搞这个自然是特别顺手。但是想想这件事好像又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自豪的,便干脆摆出了个生无可恋的木头表情来,努力装出自己不为所动、两袖清风的高洁样子。 第85章 成为摄政王(三十一) 此为防盗章「开启支线“调查灵脉污染”,须与任务目标一同完成任务,成功完成此支线任务可获得功德值300,目前进度0/100。 成功完成此任务,将开启全好感度查看系统。」 沐羽当即:…… 虽说这奖励还算丰厚,300的功德值甚至可以在所谓的系统商城里购买一些非常实用的道具了,但是不知道为何,他还是产生了一种想把系统的头拧下来丢到冲水马桶里的冲动。 哪怕系统是个蛋,并没有头。 他还记得上一次开启的“论道会”这个支线,难倒不难,就是又繁琐又麻烦,耗费了足足半年时间才完成了80%而中间一度因为沈霜那场比试出的事故而险些未能完成,简直可以说得上是吃力不讨好。以至于他乍一看到这个新支线,就下意识的觉得系统又在拐弯抹着角坑自己来了。 而且后面跟着的那个全好感度系统又是什么鬼??? “就是可以让你看到所有人对你的好感呀。”系统迫不及待地蹦出来解释道,“你现在只能看到攻略目标的,解锁完这个任务,你就能看到所有人的好感啦!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啊!我对你真是太好了!” “……并没有觉得。”沐羽面不改色地道。但既然任务已出,他也没法放弃,只得硬着头皮上:“调查灵脉一事兹事体大,你伤势未愈,此时不该随我前往边镇,而当是在门内好好休养才对。” “弟子在边镇长大,对那里极为熟悉,便斗胆请求此令。”沈霜如沐羽所想般不理沐羽给他铺的台阶,倔强道,“况且师尊出事,我为弟子却安然在门内休养、躲避麻烦,此事实非弟子所能做出之事。还请掌门真人准许。” 听到他这番说辞,却云真人面色稍缓:“嗯,你说的有理。” 见时机已到,沐羽便赶紧趁热打铁道:“既然如此,那师兄不若令沈霜与我一起前往边镇调查灵脉一事。却凡师姐失去联系,想必他身为师姐之徒亦是焦急无比,强行将他限制在宗门内反倒不好。此行有我看着,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情。” 却云真人沉吟片刻,思来想去,觉得沐羽所说确实很有道理。如今想来,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处理办法,倒不如说多了一名熟悉边镇的向导,可能于形势还更有利些。当即便点了点头,应下了沐羽的提议:“可以,那沈霜便与你一起即刻前往边镇,调查灵脉并找到孟却凡。” “是。” 二人应声道。 *** 既已决定即刻出发,沐羽不敢耽搁,当即回去收拾东西,准备下山。他实际没什么好准备的东西,思考了一番可能会应对需要用到的,最后只准备了一些灵药和传送符,打算应急时用。 既然系统竟然如此大方地如同白送一样丢出了300功德值,沐羽便不得不借此推及此次行程的难度。考虑到论道会这个前车之鉴,带太多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倒不如这些灵丹妙药实用。 出发前,却云真人送沐羽到山门,却是拿出了个令他十分意想不到的东西。 “传信烟花?”沐羽诧异道。 “嗯。”却云真人颔首,解释道,“不过此传信烟花与一般不同,其中描画了传音法诀。你碰到情况时燃放烟花,宗内便会收到报信,即刻派人前去增援。” 沐羽接过烟花收好,道了谢,问:“师兄可是担心此次调查出什么情况?“ “不错。却凡修为虽不高深,放眼天下也少有敌手,此次却杳无音讯,不得不让我有此担忧。”却云真人道,“所以此次下山,你的主要目标是先查出却凡的下落,若有其他情况,谋定而后动,千万勿要莽撞行事。” 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沐羽点头应诺,开导他:“师姐也许只是因为不方便传讯才与宗内联络中断,师兄还请务必放宽心态。” 却云真人“哎”了一声,却是绕过了这个话题。他扬手招过在一旁待命的沈霜,看了一眼,发现他精神还不错,便勉励了几句:“此次论道会你拿下第一名,本该应当好好奖赏一番才对。只是……莫怪师门对你太过严苛,此事事关重大,实在轻慢不得。还请你莫要记挂在心上。” 沈霜抿唇沉默,迟迟不发一言。 正当沐羽心说“这傻孩子,怎么还不说话啊”而为他焦心不已的时候,他却忽然开口道:“弟子不敢。” 却云真人挑眉看他。 沈霜道:“弟子幼时遭逢大难,亦懂这其中苦楚心酸。自然不会对掌门真人此举心怀怨怼,魔道多阴毒狡诈之人,有戒心是应该的。” 他这番不卑不亢的说辞显然很得却云真人之心。他点了点头,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很好。你能如此去想,想必却凡见到你时,是极欣慰的了。” 说完,他整肃道:“时间不早了,还是及早出发吧。” 沐羽应诺,随后二人告别寒月宗诸人,出发前往边镇。 边镇一如其名,是个临海的小镇,位于桑国边境,是以名为边镇。边镇虽小,但因为地理优势,处于桑、雁二国交界处。二国休战百年,所以这边镇反倒是意外地十分繁荣。 镇外有一灵山,灵气充沛,适宜各种灵草灵兽生长。又有一修仙门派,隐于其中,只是后来被妖魔所灭。 这修仙门派,说的大约正是沈霜家。 沐羽对边镇,说熟不熟,说不熟却也没到一无所知的情况。九州之下混沌灵脉共有七处,其中一处就在这边镇镇外的灵山之中,因此才会有如此之巨的纯净灵气,源源不断地供应着那些灵草灵兽成长。他身为灵脉传人,自是多少都了解些关于边镇的事情的。不过这些微的了解,相较于生长于此的沈霜便有些小巫见大巫的意味了。 御剑飞行到边镇,统计用了不足一日的功夫。待到二人赶至边镇,届时天色已蒙蒙有些暗了,沐羽便寻思先找一落脚之处,再说后面的事情。 他知沈霜自举门被灭后,便流落混迹于市井之间,当最了解这其中事。便问:“此城中可有适宜暂且落脚休憩的客栈?“ 沈霜被他乍一问,回忆了片刻,答道:“边镇的话,以‘客归来’这家最为有名。但若是说起舒适口碑,则是‘临海客栈’最好。” 说完,他奇怪道:“边镇竟无寒月宗名下产业吗?” “甚好,那便先去‘客归来’。”沐羽下决定道。他问了地址,一面朝客栈走,一面回答沈霜:“边镇并无寒月宗名下产业。以孟师姐一贯行径,定不会去住那些籍籍无名的小客栈。是以她的落脚处,当是从边镇城民那里询问而来。调查灵脉此事兹事体大,她不会莽撞行事,想来离开前已在客栈留下了信予我们消息。” 沈霜闻言,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关于孟却凡的性格,发现沐羽说的确实有理。孟却凡行事乖张,不拘小节,却是个心思缜密之人。在行动之前留下信息也未尝不可能。 待二人来到客归来,沐羽上前一步,正想问掌柜,沈霜抢先便开了口:“掌柜的,您这里可曾有个姑娘留过什么信?” 掌柜的抬眼看他,笑道:“每日托付留信的人很多,不知道客官是想找哪一位?” 他摆出一副须得完全对上才会告知的态度来。 沈霜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询问。 见状,沐羽便接了话来,直视那掌柜道:“青裳白衫,年岁比我稍长,身负一柄银色长剑,姓孟。” 那掌柜的听了,便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来人。只见眼前说话青年一袭青衣,眉目精致若画,衣袖暗纹隐约可见分外眼熟的标志。背后亦负着一柄剑,只是看着便知其威力定是无穷。 他便问:“此剑是否为御神剑?” “不错,正是御神。”沐羽答。 “那便对了。”掌柜的微微一笑,从柜下解锁取出一封信来,“确实有个在我们这里住过的孟姑娘留下一封信,让我转交给来此询问她、身携御神剑的青衣人。不知此信是否是你们需要的。” 他聪明地将那姑娘“长得极其漂亮、惊为天人”等修饰词给统统隐去,腹诽了一番,只将信递去了沐羽手中。 沐羽接过信,将其拆开,入眼便是熟悉的字体。果然便是孟却凡留下的信件。 他仔细读去,却发现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原本在他想象中,灵脉污染应当只会影响附近的妖怪数量猛地增多,生性善良的小妖则会被扭曲天性。除此之外,或许还有水质、土地被污染,不宜人居等危险。 未曾想到,在孟却凡留下的信中,除了沐羽已然想到的情况外,竟然还有不少别的问题。而其中最严重的大约便是她发现近日来,边镇城民常常抱怨噩梦日渐增多,便以为是城内被邪气入侵,纷纷表示了想要请一法力高超的道人前来做法驱邪的事情。 看到这,沐羽心中一沉,收了信,转而问掌柜道:“掌柜,我想打听一件事,不知可方便一说?” 掌柜脾气挺好,听到他问话,并未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而是问道:“不知公子有什么想问的?我知道的事情,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沐羽便说:“听说最近城中百姓常做噩梦?是以甚至出现了有人宁愿一直清醒,入夜不眠,只为不做噩梦?” “……这。”掌柜这次竟是迟疑了片刻,思考了许久,才缓缓道,“不错,却有此事。公子只问这一件事吗?” “是。”沐羽点头。 “公子有所不知,近来因为此事闹得人心惶惶,城主已经严禁讨论此事了。公告里说,还敢有散播谣言者一律关入牢中,重刑伺候。”掌柜的道,“所以现在城中几乎已经看不到有讨论此事的人了,不过在暗地里,大家还都悄悄的说。” 说着他顿了一顿,复又道:“哎,这位公子我见你面善,便悄悄与你说了吧。虽然城主已禁止讨论此事,不过就近日来客人们偷偷讨论的来看,这噩梦已然变成了同一个梦了。” “同一个梦?”沐羽奇道。 “不错。”掌柜点头,“以前还都是些千奇百怪、杂乱无章的梦,如今却统统变作了一个血淋淋的大宅,空无一人。有些懂得的人说,那是灵山里藏着的那个修仙门派的宅子,十多年前惨遭灭门。里面怨气经久不散,化作怨灵,来作祟啦。” 灵山?修仙门派? 惨遭灭门??? ……不好!! 沐羽陡然意识过来,当即转头回望,却见沈霜脸色惨白,唇角颤抖,转身便冲出了客归来。 听了问话,沐羽便抢先一步将此次来意和经过简单说了。却云真人听完,笑了:“巧了,却凡也刚送了信来和我说这件事。还说山下事物繁多,一时半载恐无法脱身,让我另择一人选,主持此次论道会。” “论道会?”沐羽忍不住问。 论道会在“沐羽”的记忆里亦有记载。这论道会乃天下修真门派齐聚一堂的比试盛会,十年方才举办一次,各大门派都会派出门下精英弟子出席此次盛会。 而此次则恰好轮到寒月宗负责此次盛会。 “嗯。”却云真人点点头,“虽然时间还早,我觉得还是早日定下人选为佳。本想先去找你,未想到却是你先来找我了。” 沐羽皱眉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论道会按规矩,本应交给护法长老来主持的。只是师叔故去,却凡忙于山下事物无暇脱身,我便想另择他人主持此次论道会。”却云真人说,“师弟你闭关禁地已久,不若此次盛会便交由你来主持吧。” 他笑眯眯地道。 沐羽瞬间:“……” 不得不说,他这个师兄,坑人坑的有点狠。 论道会如此盛事,不但要主持者能言善道,还要威望极重。否则在各门派弟子交手比试时出了什么乱子,主持者却不能很好地处理并让人信服,那丢的人可就大发了。 联想到孟却凡贯来不靠谱的性格,不得不说却云真人虽然十分温和好说话,但思考问题还是很深刻的。== 毕竟“沐羽”在上一次论道会上大打出手威震四方的事情,估计至今还有许多人难以忘怀。若是搬出他来主持大会,想必比孟却凡能镇住场子得多。 只是沐羽仍旧不甘心地想垂死挣扎一下:“论道会如此盛事,师兄交予我来主持,恐怕不妥。若论资历威望,还是交由师兄更为稳妥些。” 却云真人却道:“此事你便不要推却了,师兄是信得过你能做好此事的。” 沐羽不由一脸懵逼。 就在却云真人话音落下的同时,系统“亲切”的提示音又响了起来。 「开启支线“论道会”,成功完成此支线任务可获得功德值100,目前进度0/100。 成功完成任务可开启商城系统。」 得,系统这么一瞎搀和,沐羽是不认命也得低头认了。 他只得做出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向却云真人点头应下了此事,再三表示自己会努力做好。顺手又说了准备让沈霜居住禁地的事情。 第86章 成为摄政王(三十二) 别来无恙?别来无恙?! 这人到底能将政事不在意到何种程度,才能毫无芥蒂地和自己问出“别来无恙”这四个字的?? 沐羽气得牙齿打颤,却还记得手上拿着的可疑物件,只得强行抑制了自己的恼怒情绪,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寒着脸打量了番沐云书,不冷不热道:“陛下缘何有空此时寻臣?” “有空?此时?”沐云书喃喃念道,随后笑了,“也对,忘记和皇叔说了,今日本是朕大婚的好日子。” “那真是恭喜陛下了。”沐羽淡淡道。 “你生气了么?还是说……吃醋了?”沐云书问他,“别恼,朕心中只有你。” ……这人有没有思考过哪怕一点现实问题? 沐羽简直想揍他:马上都快被人揭竿而起赶下皇位了,还有心情来谈风花雪月?而且他有没有想过今天是他自己大婚?!不呆在皇后身边,跑来这里干什么?? 有病吧?! 显然,他对沐羽的表情并不以为意。 他左右看了眼,将视线停留在沐羽手上,道:“怎么有心情出来摆弄这东西,莫不是他们伺候不力,委屈了你?” “无聊而已,劳陛下费心。”沐羽说。他并不想惹恼对方,却也不想给对方太多好脸色,是以干脆打算走开。如此良辰吉日,就让这货自己一个人站在这好好赏月吧。 反倒是沐云书兴许是被灌得醉了,见沐羽一如往常不愿理会自己,难免有了些别的想法。他回头吩咐了句不准人跟着他,便尾随沐羽去了书房。 待沐羽走了进去,一见这人竟然还有脸跟着自己过来耍酒疯,恨得不行,就想把丫给踹出去。偏偏沐云书手脚灵便,见机不对赶紧窜了进去,随手就把门给关得死死的。 沐羽瞪他:“不好好呆在宫里,来这里做什么?!” “不喜欢皇后,看得烦,还是你好。”沐云书笑嘻嘻道,“皇叔形貌昳丽,非那等庸脂俗粉所能及,朕心悦之。” “……那是你皇后。”沐羽被他气得半死,话都要说不出来了。这人渣的如此理所当然不要脸皮,竟然还敢跑来他面前卖可怜?就算考虑上那些联姻利用成分,这人也不该在这会儿来见他。更何况沐云书本来就是奔着徐氏的权利娶妻的,不更该给徐氏些脸面? 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难怪日后要被现实教做人。 “许久不见,难道皇叔就不想朕么?”沐云书又道,“朕可是思念得很,可惜皇叔在留下的那帮朝堂上的蛀虫却看得太紧,害得朕不敢随意来此处,免得泄露了皇叔的消息。” 料想也是这些原因。 只可惜他一腔情意却选错了人。 沐云书这边甜言蜜语,沐羽脑海里却只能想起夏祯的允诺来,断不可能在乍经如此起落后还有闲心与沐云书在此处打情骂俏,反倒愈发觉得他碍眼。他重重看了眼沐云书,道:“莫让皇后丢了面子,现在回宫为时未晚。” “朕不回去。”沐云书却否决了他的提议,“皇叔不必担心,朕让人在她合卺酒里下了东西,睡得香呢,醒来后……自然也不会记得这些事情。” 沐羽顿时目瞪口呆。 这人到底有多大胆子……他如今可算是见识了个透。不论此事待皇后想起来,日后会造成何等后果。单从皇宫内看,宫内就不是块铁板,反而是个四面漏风的破屋。沐云书这么做可能不会被旁的人知道,但他大婚当夜偷偷出宫一事,只要有心人稍微一查,想必很快就能找到可疑之处。 简直……自己给自己挖坑跳。 事已至此,沐羽甚至已经无心再去和对方耗费心力辩驳了。他此刻疲累无比,只在想系统到底是和他有仇还是别的什么,这次任务的目标也给他弄得……太难了些。 他只能言尽于此道:“自视甚高,并非益事。” “自视甚高?朕可并无半分自视甚高。”沐云书哼了一声,“巴不得朕死的人多的去了,缘何朕还活到现在?皇叔可千万别看事只看表面,也高看朕几分吧。你若是担心徐氏因此不满,大可不必,毕竟此行来前,朕就与他们说好了……” 他侃侃而谈到一半,目光猝地停留在眼前人脸上时,忽然意识到若是此刻谈及朝堂事,想必能将眼前人气昏过去,便只得赶紧住了口,装作什么事情都未发生的模样,尴尬的将视线转开来。 但沐羽却并非如沐云书所想般一无所知。 他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对方此行不过是个引蛇出洞的局。想推翻沐云书的人何止数十计,却碍于徐氏与之联手只得按兵不动。但如今小皇帝却在大婚当夜未和皇后同宿,反而独身一人出宫见了别人。这等奇耻大辱想来傲气如徐氏定不能忍,那这联手也不过名存实亡而已。更何况,能引得小皇帝当日不顾徐氏深夜来看的人……必是对方软肋。又怎会不引得那些欲反的人不来飞蛾扑火试上一试?到时只要守株待兔,看究竟是哪些胆大包天的东西竟敢觊觎他的皇位。 一箭三雕,可谓聪明。 就是可惜来晚了一步。 沐羽面无表情想。 若是他能早夏祯一步来,或许沐羽还能存上几分希望,觉得这人自己能力挽狂澜,解决僵局。奈何夏祯先他一步到来,带来的消息不可谓不坏,已令沐羽深觉再在这小院落枯守下去,届时怕就是听到北周换了个人来坐皇位的消息了。 而当夏祯带走的那血书一旦被呈上去,沐云书也会知道今日沐羽与他所有对话不过是逢场作戏,必将大怒,之后就不再理会沐羽那血书上所提分毫建议。那么沐羽的要求就会被夏祯忠实执行,最后便只能兵戎相见。 沐云书此人,太过自视甚高。 只是如今沐羽所想却不能令对方察觉分毫,甚至不能惹怒他哪怕一分。否则若因此牵连了夏祯,他真是哭都没处哭去。 沐羽“嗯”了声,道:“陛下可乏了?” “怎么,皇叔莫不是累了?”沐云书噙笑道,“朕可不累,一看到皇叔,便觉得浑身是劲儿呢。” “时日不早,臣亦看了一整日书,乏得很。”沐羽平静道,“可否容臣自行去休息?” 沐云书脸色变了变,问道:“皇叔很是厌恶朕吗?” 沐羽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想来很是厌恶罢。毕竟朕对皇叔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手段下作得很,便是连朕自己看了都觉得胆战心惊。”沐云书自嘲道,“可皇叔你可知道,朕有多喜欢你……不错,正是关乎男女的喜欢。母后每每因为皇叔哭得死去活来之时,朕只能在旁默默看着她,庆幸还好只是朕把你关了起来。否则,朕怕是连光明正大伤心的理由,都找不到了。” 沐羽便露出很震惊的表情来。 “……罢了,今日乃朕酒后胡言,皇叔莫放心上。”望见沐羽反应,沐云书也是一阵心烦意乱。他挥挥手,自己开了门,“今日不早,皇叔自去歇息吧,不必顾忌朕。还有……” 他顿了顿,低声道:“以后行事小心些,莫再伤了自己。朕去喊人来,给你包扎下手上的伤。” 说完,沐云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片小地方。 沐羽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看了看自己手指上割破的伤口。夜色昏黑,若不是对方提醒,怕是他自己都忘记了这件事,也亏得对方醉着还能看到这点伤口。可惜沐云书这番举动虽令他颇为感动,他却不是对方所该悉心相待的命定之人。这番温柔,还是留给陆霄去吧。 他心中清楚,自己在这里呆不了多久,所能选择的路也只有送对方一个平安盛世。系统精明无比,从来只会在事情危机、关乎存亡时才会跳出来提醒他前路危险。因为他危机所经不多,反倒把这关键一点给忘记了。想来这也是为何当初沐云书先下手将他送进狱中,他深以为从此要任务失败后,系统却从未提及此事的缘故。 现在想想,系统之所以在任务里说“功成身退”,却没给他限定条件,原因也该是这个。它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这件事儿能成功摆平。 沐云书那种人,不给他一个深入骨髓的教训,就永远学不会为帝之道。旁的人根本劝不了他,就连沐羽亦然。况且就算可以,沐羽难道还能管他一辈子? 那时候,沐羽都不知道跑别的世界里又活几次了。 今日大约该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沐羽心道。若事情顺利,叛党们在几日内便会有动静,定然会趁着这几日皇帝大婚、守备松懈来救他。而夏祯告诉他的消息里,朝堂上不少没站明立场的士族也隐隐有反意,甚至禁军内部都不是钢板一块,不少因为谦王一事而有所意动。 除非沐云书死也要拉他一起,否则再见面时,就该是对方重整旗鼓,打回王都那时。 系统蹦出来夸他:“我当初果然没选错人,聪明还是你聪明。都没给你点名要义,你自己就无师自通领悟了!” 沐羽冷笑:“被你坑多了,傻子也该学聪明了。” “所以还是我教的好。”系统得意道,“不然,你哪有现在的成就?” 第87章 成为摄政王(三十三) 沐羽被系统不要脸的程度惊呆了。 所谓脸皮厚如长城,说的大概就是这种人。 多少感念这货好歹在自己危难之时还惦记着自己,沐羽忍住没喷它,只是却也懒得再理它了。好在他心里清楚这悠闲日子怕是没几天好过,反倒愈发珍惜起眼前这无需忧思的时光来。 自那日之后,沐羽再未见过夏祯,这府邸的守备却前所未有的密集严格了起来。期间有侍卫头领模样的人过来,毕恭毕敬地将他请出了自己住的屋子,把屋内翻了个底朝天,像是在翻找什么。当然,里面是搜不出任何东西的,那侍卫也只得铩羽而归。也不知这个结果是不是惹着了沐云书那小子,等次日醒来,沐羽就发现自己又换了个地方住,而且住的地方变成了地窖。 最可恶的是,脚上还拴了根狗链。 反正沐羽是没弄懂对方是怎么想的。 他对此颇有微词,奈何这次沐云书约是连旁的无关人都不想让他再见。不仅不见了那些文盲哑女,连眼熟的侍卫都被换了个干净,只剩下个又聋又哑的老头子,颤颤巍巍地每天来这地窖里给他送饭。 心知气得翻白眼也无济于事,沐羽只得忍下这鸟气,默默等着外面的消息。 幸而事情不出他所料,那帮反贼果然没能按捺住自己的激动心情,迫不及待地就反了。沐羽自己胡乱估摸着大半月过去,心想这帮蠢蛋莫非打算苟且偷生一辈子?□□着呢,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喊杀声、脚步纷乱,似是打起来了。再过不多久,一道刺眼的白光照亮了下窖的通道,有人喊“找到了”之类云云。 沐羽闻声,登时警觉望去。未曾想,映入眼帘的却是个熟悉面庞。 那人逆着光走过来,让沐羽看不太清他的表情,身上银甲却是他熟悉的式样——正是他手下那只暗卫对外时的穿着。对方手握着柄染血的剑,在望见他脚边链条时,脸上露出震惊愤恨神色,随后迅速跑来,手起刀落砍断了那银链。 “夏祯呢?”沐羽问他。 这人便是当初夏祯出京时,留下来替他处理事务的那一个。 沐羽还隐隐记得,大约名字是叫枫叶。 枫叶愣了愣,低下头沉默不语。 见状,沐羽心中已是明了了对方未说出口的答案,不由长叹了口气,心情也不可言状地低落了下来。他忍不住攥紧了手,指甲险些将掌心掐出了血来,沉默片刻后疲惫道:“外界如何?” “叛……我军已攻破宫门,皇上手中军力远不及我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现在已携人朝西门方向逃来。”枫叶答道,“只是虽是仓皇出逃,但皇上手中有徐氏相助,仍与我军有一战之力。属下担心殿下危险,就先一步带人来营救殿下,还请殿下速速与属下一同离开此是非之地。” 沐羽“嗯”了一声。 他知道对方什么意思:现在他所住的这地方,就在通往京城西门的那条路上,沐云书朝这个方向跑的意图简直再明显无比,就是怕他先一步被人找着了。如果不能早一步离开,就凭枫叶带来的这些人,怕是不够沐云书手中人塞牙缝的。那些叛党的人倒是有能力把沐云书给灭了,可惜都是些乌合之众,且分赃不均,谁也不肯让别人夺了那个头功,是以没半分可能捉的到滑如泥鳅的沐云书。 况且沐羽也不可能允许沐云书死在这里。 他站起身来,嫌弃的踢开脚边银链,低声道:“西城门那里可有人?” “有,不少。”枫叶道,“按您的吩咐,提前在那边布置了许多我方的人,以确保皇上能够顺利逃脱。” 闻言,沐羽点点头,对枫叶说了句“做得好”,提脚便朝外走去。 许是挺久没见过阳光,一出去,刺目的白光照得他险些眼泪都流了出来,酸痛得很。沐羽愁苦地站着,拿着袍角可劲儿揩了揩眼睛,过了半天,才稍觉缓解。不想,抬头却看见个眼熟货跪在自己面前。 他头晕眼花地瞅了好几眼,才发现那是谦王在边关的旧部,记不得名字了,脸却还有点印象。 努力从记忆里扒出来对方的影子,沐羽依稀想起这人在原著里好像是个还有些戏份的角色,负责扮演叛军将领中的典型反派,给谦王添了不少麻烦的那种,不免令人看着就有些头疼。奈何对方千里来迎他这个旧主,他也不好摆个冷脸给对方看,只得上去象征性地和人寒暄了几句。 对方很感动沐羽还记得他,简单的交谈了几句,就请沐羽和他一起速速离开此处。他先是很激动的状告了一顿沐云书的惨无人道。随后又恭维沐羽请他速速自立登基,将这根基不正的暴君赶下去。 沐羽便装出副义愤填膺的表情来,可劲儿附和了对方一番。 于是对方露出满意的表情。 都不需要仔细琢磨,沐羽闭着眼都能猜出对方在想什么。无非是些利益相关的小九九,怎么盘算着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罢了。毕竟沐羽现在顶着的这个谦王身份,沐云书对外界宣布是已经急病死了的,天下百姓自然便都以为谦王死了,毕竟谁也没见过谦王真容。他们那群叛党虽是都知道眼前这人是货真价实的谦王,但也是心知肚明死了的谦王才是最利于他们的——当利用价值被榨干的时候,他们就可以宣称这皇位上的不过是个形貌相似的假货,然后堂而皇之地干掉没有了利用价值的沐羽,再换个傀儡来就是。 虽说届时谁利用谁还犹未可知,但梦想总是美好的嘛。 沐羽自觉心思也没正到哪去,便干脆破罐子破摔,很快和这些叛党们其乐融融地打成了一片。商业互吹了一阵子后,这帮口口声声喊着来“救驾”的货们也迅速内部达成一致,把沐羽这个差点没被沐云书折腾残的倒霉蛋给捧上了新皇皇位。几万人乌泱泱地挤在皇城门口,甚至顾不得抢劫分赃,就匆匆忙忙的排成了队伍,跪在地上对着匆匆赶来、灰头土脸的沐羽山呼万岁。 兰妃被士兵反手绑着站在宫门上,气得晕了过去。 系统紧接着提醒,说兰妃好感掉了5,现在变成了90。 沐羽听完,暗自翻了个白眼,让它滚。 眼见吹捧够了新皇,底下这群人便唯恐天下不乱地和沐羽请示兰太后该如何如何处理,逃跑的那暴君该如何如何处理之类云云。沐羽一个个听来简直脑仁疼,便干脆装成昏君不愿过问世事的样子,大笔一挥将除了太后外的事情全交给了这帮子人,怎么高兴怎么来。 一听这结果,这群人简直巴不得他以后都这么做,纷纷眉开眼笑、自告奋勇地去追击沐云书。沐羽也懒得管他们,全部同意了这些请求。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行事与之前刻苦勤勉形象实在相差太大,就装出一副久病未愈,头痛风疾严重的模样,说自己需要先行回府休息,赶紧脚底抹油跑路。 这等小事,叛党们自是不会阻拦。于是沐羽竟就在这等集体分赃大会时,堂而皇之的先行离开,自己打道回了府。 倒是回去路上,沐羽不忘吩咐枫叶盯紧沐云书那边的动向。并再三嘱咐他若有大臣准备举家投奔对方,也务必要尽量全给放走。 枫叶听他念叨着重复了三遍,哭丧着脸,痛苦不已。 好在回去的路并不远,很快,谦王府三字映入眼帘,解救了于水火之中的枫叶。 他从车上跳下来,对车内沐羽道:“殿下,到府上了。” 沐羽自絮叨中回神,抬头一看,真回府了。 他便不免有些恍惚。 自上次看到这块牌匾,不知不觉已有近半年过去。记得他走时还尚且是晚冬迎春,陈茵那小姑娘喜气洋洋地说要准备新年年货,可如今却夏已过半,物是人非,也不知对方这半年过的如何,是否被他连累到连个人样都活不出来。 谦王府府前还挂着素色灯笼。 许是陈茵怕匆匆改换了灯笼,惹得旁人猜测,是以不敢动上半分。只是沐羽看着这府邸里三层外三层的一片悲调,实在难受得很,便索性直接抬脚走了进去,不想再看这画面。不想甫一走进去,就又瞧见陈茵穿了一身素白在前厅站着。看他过来了,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 沐羽不由卡壳:“……怎么哭了?” “高兴的。”陈茵拿手蹭蹭眼泪,豪迈道,“以前还以为王爷当真病死狱中,伤心得不能自已。现在想想,就忍不住为那时的自己蠢得直掉眼泪。” 沐羽无语。他沉默了一阵,安慰她道:“……以后不会了。” “好好好。”陈茵边擦泪边敷衍他道,“我信,王爷说的我都信。” 于是沐羽只能“……”脸看她了。 陈茵被他表情逗得乐了,“噗嗤”声笑了出来。她笑完,看着自己衣服“哎呦”了一声,懊恼道:“今日是王爷回家的好日子呢,我怎么穿了身这破衣裳来?” 第88章 成为摄政王(三十四) 此为防盗章 殷红的鲜血从沐羽腹部涌出,很快便洇湿了一大片衣裳。青叶那汇聚了此地全部魔气的一击尽管只是匆匆丢出,亦被他以御神剑消去不少,却威力仍存。若不是沐羽用身体替沈霜挡了这一下,怕是以方才沈霜那与离魂追梦血契出魂的模样,得横死当场。 沈霜自然也是被他的动作惊呆了,瞳孔剧烈收缩了一阵,当即喊了出来:“师叔!!” “无碍。”沐羽痛的浑身哆嗦,但自觉不能丢了气势,于是擦擦嘴角溢出的鲜血,勉力支撑着站着对青叶道,“你所谓的后招,便是如此?” 青叶面色数变,脸部肌肉抖动半晌,最后慢慢道:“沐却尘……好,很好……未曾想到,你竟然如此看重身后之人么。竟愿以身相代之!” 沐羽只觉得喉咙又是一甜,几乎要忍不住咳出血来。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只得捂着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与你何干!” 沈霜闻言,看着那衣袖慢慢洇开的红色,浑身一震。 “不错,却是与我无干。”青叶忽地哈哈大笑起来,“未曾想今日一击,竟可达成那位大人的要求,以魔气伤了你沐却尘!也算是我此生不亏了!” 话罢,他面色渐青,竟如同立刻便要化作一坯黄土似的。 站在他身旁的青灯则脸上换做了似喜似悲的神色:“沐却尘,你会后悔的。” 沐羽被他俩话搞得莫名其妙,他伤势虽重,却不伤及性命。倒是青叶自个儿一换一还失败把自己换走了,青灯也一副无心恋战的模样,简直血亏好吧。便道:“你以为放下此话,我便会胆怯避战吗。” 倒是沈霜被此话惊了一惊,当即怒道:“你们二人,做了什么!” “这个怕是你很快便知晓了。”青灯嘲道,“就是不知道你可还有那个命去知道。” 话罢,她一把扶起似乎快要倒下的青叶,冲二人冲来。沐羽勉强捏了个法诀,试图以剑阵迎击。哪知青灯只是虚晃一枪,冲及二人面前,闪躲过朝她而去的灵气剑,随后竟是一把毒米分撒来。那毒米分在空气中似无数火星闪闪,一看便知乃烈焰毒蛛所产的焰毒,呼入如火烧五脏,瞬间毙命。沐羽当即心中大呼不妙,对沈霜命令道:“闭气!” 他试图疾退出这片毒米分弥漫的区域,却无奈受伤颇重,难以移动。好在沈霜还算有良心,在他话方出口的一瞬间便小心翼翼地将沐羽抱出那片区域。 沐羽脑子短路了一瞬间,只是他还未从懵逼中反应过来,就被接踵而至的灼痛给夺走了全部注意。至于原因则应当是方才青灯洒出来的那片焰毒毒米分,沾到了腹部的伤口上。 ……他妹的他怎么这么倒霉啊!!!沐羽崩溃地想。 他颤巍巍地把乾坤袋摸出来,沈霜则慌忙翻找灵药试图帮他疗伤。沐羽看着沈霜急的快崩溃的样子,模模糊糊地想这次大概真得阴沟里翻船了,气死人。而且青叶所说的那位大人又是什么鬼!明明他人际关系里应该没有什么宿敌之类的设定吧!! 就是不知道他要是这么不幸挂了,系统会不会给他回档啊…… 想到这,他又担心青灯是否会去而复返,便对沈霜道:“走前……掌门师兄交予我的传信烟花……” “在……在……”沈霜一边匆匆忙忙拿出那烟花,声音染上了些哭腔,“师叔……沐师叔……你坚持住……坚持住!” 沐羽强撑着道:“现如今情势危急……你将这烟花燃放之后……便找个地方先躲起来……他们近日恐有大……”他“动作”二字尚未出口,便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瞬间晕厥了过去。 他自觉被青叶一换一又被青灯补刀打至此,想来是没什么机会活命了。一边槽着自己太过大意,一面又想去他的新手任务,怎么会有这么难的!接着哀悼自己那快完成的进度条,还十分有良心地担心了一下沈霜的心理状态。 ……话说不会那么倒霉的他跑去顶了李桃夭的死劫吧。 不要啊!! 哪知,他迷迷糊糊地晕了许久,却并没有系统蹦跳着滚出来嘲讽他要回档重打的消息。甚至于那系统连句话都没说。 待到他再次完全地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转移到了一个暗不见光的山洞之中。洞里阴暗潮湿,滴落的水滴砸在了他的脸上,这才将他唤醒过来。 沐羽醒来后反射性地摸了摸腹部,试图检查自己的身体状态,却发现仍是昏迷前穿的那套衣服,还沾了不少血渍。只是腹部的伤口已经被洗洗处理过,不仅敷上了上好的疗伤灵药,包扎的手法也很干净利落。这让他不由有点惊喜,心说还好没有被打回档,否则真是冤死了。 顺便在心中默默给如此灵性手法的沈霜点了三十二个赞。 这时,一声音传来:“小郎君醒啦?” 沐羽闻言,瞬间懵逼。 那声音媚意连绵,风情无限,想必定是个举世无双的大美人。但却肯定不是沈霜的。沐羽在心里“卧槽”了一声,并对沈霜恨铁不成钢,说好的让你跑,怎么一觉醒来,就落入敌手了!! 他转头看去,果然便是之前与他交战的青灯。 青灯见叫他不回,也不生气。她娉娉袅袅地坐到沐羽面前,伸出一只手来,风情万种地挑起来了沐羽的下巴,笑道:“小郎君,你这样不理奴家,奴家可是会不开心的哦~” 沐羽被她搞得浑身僵硬,只能冷着脸质问她:“这是何处,沈霜在哪儿。” “此处?一个藏身地罢了。奴家知道小郎君你肯定很着急为何会身处于此,奴家这便告诉你~”青灯掩唇笑道,倒是没对自己的行为进行遮掩,“你问沈小郎君的话,他这会儿应该昏迷着刚被寒月宗赶来的弟子找到吧~” 沐羽心中一紧:果然是被俩人虚晃一招给反算计了吗。 不过青灯却很爽直,事无巨细俱将经过倒给了他:“不过小郎君你不用担心,奴家只掳了你~沈小郎君奴家可是没有动半分呢。毕竟我们的目标又不是他~” 沐羽皱眉,简直要看不懂这梦貘一族的行动:明明开打找上门来前,口口声声地说着自己为了一族失窃的宝物而来,摆出一副不和沈霜拼死不回头的模样。现在却又说目标根本不是沈霜,而是他。这虚虚实实的,实在让人摸不到头脑。 他左思右想,想不出对方目的究竟何在,便干脆耿直地开口问道:“你们绑我来此,究竟有什么目的?” 本来沐羽是不指望对方会做出回答的,他有此一问,也只是权是随口问问,爱回答不回答拉倒。谁知,青灯见他竟主动开口询问,倒是露出了乐不可支、很开心的表情,简直就像她等待已久,就等着他开口似的。 青灯道:“此计划规划已久,长得很,不知道小郎君想从哪个开始听?又或者,小郎君不若听故事之前,先感觉感觉自己体内变化如何?” 体内变化? 沐羽短暂的呆滞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他光顾着和青灯互怼,根本没来的及仔细查探身体受创如何,当下便闭目灵力游走经脉了一圈。他不去查探还好,一查探之下却勃然变色。 不知何时,他丹田已然魔气肆虐,对自己修炼而出的灵力形成包围之势,隐隐有将其彻底吞噬的势头。若这股势头不能止住,莫说之前一身修为尽毁,怕是会直接连累灵脉,一身魔气倒灌入内,别说净化一职,能不主动污染掉灵脉都算好的。 知晓灵脉污染异变之后会有何结果的沐羽简直恨不得当即死了才好。 妈的这结果还不如回档呢!!!怎么办!!! 他匆匆忙忙地点开了任务面板,却发现那个“净化灵脉”的任务条果然已经退到了40%,只是没有出现意料之中的缓慢倒退进度条的景象,而是像永远地定格在了40%这个数值。 沐羽心中瞬间一冷。 青灯见沐羽面色数变,便知他已然察觉了情况,满意地笑了出来:“奴家说过,小郎君定然会后悔的!哈哈哈!” “这是怎么回事。”沐羽试图冷静下来,询问情况,但却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冷静下来。 他接手了“沐羽”的记忆、人生,自然一并将他的慈悲与心系天下的情怀接手了过来。虽然此刻他还是沐羽,但亦是“沐羽”,面对如此情况,甚至于发现自己一直以来要守护的事物将要毁于自己手中,心情不可能还能一如既往的轻松冷静。 倒不如说,“沐羽”完全影响了他,让他无法将自己脱离开这个角色设定,站在更高层次地去思考现状。 “魔君大人所赐下的魔气,自是无人可挡。便连使用者亦不例外。”青灯半喜半悲道,“你这沐家血脉铸造的纯净之体,更是最为容易被其侵染吞噬的对象。沾染了这魔气之后,无人可逃脱其控制。只看你愿不愿意成为它的傀儡了。” 众人当即悚然而惊。 莫说是一众小辈弟子,便是一众长辈也是看了个云里雾里,只知方才沈霜绝境之下爆发出的黑气十分厉害,却绝不是寒月宗的寒玉诀,而是不知何处学来的奇怪心法。 这个发现实在说不上是小,而几乎可以被定性成丑事了。为了不让却云真人面上无光,众人便纷纷明智地选择无视了方才的情况,一个二个皆闭口不言。 却云真人脸色难看。他虽亦是没猜出方才沈霜身上忽现的那股黑气为何,却知道那定不是什么名门正道的正派心法。他第一个便先想到了向来不靠谱的孟却凡,知道她肯定在信里对自己隐瞒了诸多信息;其次便继而想到了沐羽,随后气闷自家向来靠谱稳重的小师弟竟然也被孟却凡这么个不学好的货给带歪了苗子,连沈霜身怀第二门心法的事情都不告诉自己了。 第89章 成为摄政王(三十五) 此为防盗章仿佛是感受到了沐羽的视线,那天门道长回望过来,一眼就望见了盯着自己的沐羽。【鳳\/凰\/ 更新快请搜索//ia/u///】 有别于“沐羽”记忆中的狰狞嘴脸,他倒是一脸很是亲切和善的表情对着沐羽。不过想到对方向来是以这幅脸孔示人,沐羽倒也没觉得十分奇怪。 于是他亦学着对方的样子,人模狗样的对着对方笑了笑,而后圆润的滚去了观看坐席。 不得不说却云真人实在是个妙人,不仅推陈出新,而且也颇多地考虑了观众们的感受,连坐席都设的是极舒服的座椅。沐羽坐在那椅子上,简直都不想再多去思考别的。要不是系统这家伙一直嘟嘟囔囔的在说什么劫数啊,天门道长啊什么的。他估计连比赛都不想关注了。 反正沈霜肯定会赢,他对沈霜有信心。况且连系统都这么唯恐天下不乱地蹦跶出来刷存在感了,那就肯定是顺顺利利的,没什么大的意外了。 现在他也基本只需要担心一下那个天门道长的徒弟邬恭,看他会不会如同他师兄那样,出来丢人现眼罢了。 比赛就这么在万众瞩目之下开了赛。 这最后几场比赛可以堪称得上场场都是精华,于是举办之初便已经善解人意的将比赛改作了分场进行。沈霜这场是第一场,便可以说得上是备受期待。 画面很快在投射镜上出现,这场比赛随机到的是一张暴雪中的幻境。沐羽因为不久前方给沈霜恶补过一番知识,此刻倒还清楚的记得这张暴雪幻境的细节要点。 这个幻境,确切来说就是重点突出一个冷字。 漫山遍野的雪,入眼的只有一眼望不到边的山脉和满目的死寂。作为试炼入门弟子的幻境,这里自然只是一个普通的雪山,只是想要走出去尤为艰难罢了。毕竟大部分的弟子都只是未曾接触过修仙的普通人。而考虑到此次比赛能进入此幻境的皆是精英高手,便对这幻境做了些微小的改动:一是限制了此图可以御剑而行,二则是在幻境中设置了许多异常凶猛的妖兽,以测试参赛者的水准。 至于通过此幻境触发的条件,也从到达山谷入口,转变成了攫取被异兽守护着的上品寒山雪莲。 而其中最值得称道的大概则是守关的妖兽并非是恒定的,而是会根据触发条件的不同而随机刷出不同的异兽。决定出现异兽的条件则是在前往藏着寒山雪莲的路上布满了许多不太凶猛的妖兽,参赛者斩杀了什么样的妖兽,最终将集合起来刷出来指定的异兽。 这也就代表着不仅参赛者在前期不仅不能开局就互相厮杀,反而得互相帮助着渡过前段,免得击杀了太多过于凶猛的妖兽,而导致无法抗衡最终的守关异兽。其次这个机制亦相当于连同设定了这个规则的人都无法准确说出会将在接下来的幻境中遇到何种妖兽,因为出现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多了。 沐羽当然也没法预知这幻境中究竟会出现些什么,于是只能给沈霜狂补了一番关于这些妖兽的知识。由于过程太过黑暗,险些让沐羽产生了一种重回高三的错觉。 好在带来的成效不错,至少他现在不用怕幻境之中的沈霜一脸懵逼的面对那群妖兽了。不然到时候丢人的可不止是他。 画面切到幻境之中的二人身上。 飞雪连天,茫茫大雪险些将人的眼睛都给迷住。在这种情况下,沈霜那一身可怜兮兮地单薄衣衫显得尤为凄惨。而作为他对手的邬恭却也没好过哪儿去,亦是一身狼狈,进入环境前的那身风度统统被丢去喂了狗。好在二人在进入这秘境前也都了解过相关知识,默契的并没有厮杀起来。在迈过被积雪覆盖的山谷外围后,众人这才方通过二人视角,看到了被冰封着的山谷中的现状。 比起外面冰封千里的惨状,这谷内倒是好了许多。虽然入目的是一片死树枯藤,好歹也算有了些绿植点缀,虽然是死的。 此时一路以来都默默无言的邬恭竟突然发了话:“这位沈师弟,我看前路艰险,不若我们联手,一起探索前进可好?” 他拱手问道,一副十分诚恳的模样。 沐羽分外惊讶,他还当天门道长座下之徒都是些欺软怕硬、只会占便宜捡漏之辈,没想到这个邬恭却表现的还挺正气。这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 沈霜也略有惊讶。得益于沐羽回想当初恨铁不成钢的谆谆教诲,他自是对这个天门道长之徒亦是戒备颇深:“不知邬师兄此言何意?” 邬恭对他的戒备一笑置之:“沈师弟想来有所不知,前面那枯树林看着极为普通,却并非是个安全之地。你且看那枯藤虽掩于雪下,颜色却深沉发亮,至于那枯树枯枝亦是如此。再观察那树干,隐约可见人脸状的怨气缠绕,便可知其为鬼面藤林。虽然我从未接触过那鬼面藤林,却从古书中得知普通人误入,皆是十死无生,修真中人也常容易遭了暗算。私以为以我一人之力想要全然无恙的通过,怕是略有难度。便提出此议,不知师弟可有此意?” 他话音将落,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地注意到了这片枯林的诡异之处。在座的诸位掌门师辈亦是对这个心细如发的邬恭赞赏的点了点头。 连钟鸿都“咦”了一声,而后小声道:“这徒弟教的倒还真不错……莫不是改邪归正了?” 沐羽也差点就信了对方的邪,只是之前系统便一直叨叨个不停说沈霜有劫。按对方的尿性想必是不会来个多么简单的“劫数”,怎么想怎么都会往阴谋诡计的方向拐。得益于这么一个外挂样的剧透,沐羽觉得这个邬恭不说以后,反正肯定是有问题。 说不定就是那种打着满腹小算盘想渔翁得利的家伙。 只是他思考颇多,身在局中的沈霜却没法心灵感应。他依对方所说细细观察去,发现那藤林果然如其所说是鬼面藤林,当即便已有些犹豫。又加之对方说的恳切,思考一番,便点了点头,应下了对方的邀请。 幻境外的沐羽看了便十分痛心:这孩子,怎么也不多想想就和人跑了呢!这么被人给摸了个透的底,你之后遇到守关的异兽该怎么和人抢夺雪莲啊!! 沈霜倒是十分淡定。 他与邬恭联合后,来到了鬼面藤林前。那藤林在感受到活物的气息之后,枯藤果真开始慢慢的蠕动起来。与此同时,抖去了一身用作遮掩的积雪之后,藤林也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目来:血气翻滚的树林中,原本枯败的藤枝猛地长粗变长,冲着进入藤林的二人直冲过来! 沐羽之前为沈霜补课时,也曾粗略提及过这个鬼面藤林,只说以血为食,聚集而居,不可与之强行抗衡。沈霜忆起要点,提剑格挡,并不与那藤枝缠斗,单手捏诀以火系法术开路。那藤枝在触碰到铺天盖地的烈焰之后,瞬间瑟缩了不少,而紧跟其后的邬恭单手执剑,将藤枝一一斩下。 两人配合默契,虽然这雪域幻境中禁止御剑飞行,但靠着徒步疾跑速度未必会落下多少。这鬼面藤林虽然凶残,在这等攻势下却也坚持不了多久,很快便被四处放火的沈霜给烧出了一条通路。 二人竟异常顺利的就通过了这片藤林。 邬恭便惊奇的叹道:“鬼面藤林素来凶名在外,此番竟能如此顺利,沈师弟果真不愧乃沐仙师高徒。” 沈霜听了,眼神却是黯了黯,心中隐隐生出一丝奢望,竟未有否认对方此话。他沉默片刻,说道:“这试炼幻境终究是试炼场地,不可能会安置过于凶残的妖物。这鬼面藤林,想来并非是全盛状态。” 邬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却是未接此话。 他们一路向前,此番却未再在路上遇见什么妖兽。 只是愈往前走,便愈觉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这雪域幻境之中竟也有这等温度,不免令人咄咄称奇。沐羽透过那投射镜望去,都仿佛能感受到那迎面而来的温度,不由觉得十分奇怪。 不过很快,出现在眼前的画面便让他消除了这个疑惑。 那是一只浑身赤红的蜘蛛,口中不停地喷吐着灼灼的热气,阴森森的盯着突如其来闯进它领地的二人,似乎随时准备好了要将二人撕裂后吞吃入腹。 观众之中早已有人惊呼出声:“竟是烈焰毒蛛!” 烈焰毒蛛喜居炎热潮湿之地,以岩浆火焰为食,毒性极大,而其产下的蛛丝乃上好的打造法宝的材料。若是人不甚被其咬伤,轻则浑身如同烧伤,重则当场毙命。只是这妖物向来居住在火山腹地,寻常难以见到。未曾想竟是能在这雪域幻境中见到,实在是让人一言难尽。 况且这毒蛛体型尤为之巨,堪称世间罕见。 第90章 成为摄政王(三十六) 此为防盗章烈焰毒蛛来势迅猛,几乎在见到来人的一瞬间,就已将缠绕着火毒的蛛丝向二人鞭笞而来。好在能进行到这一关的皆算是新秀精英,达到五层境界的沈霜自是轻松无比地闪到了一遍,而邬恭亦是游刃有余地躲了开来。 只是沈霜心中却沉重无比。 沐羽想的虽然周到,却并未给他准备霜石这东西。而看身边邬恭的反应,显然也是未曾准备这种奇偏门无比的玩意儿。哪怕现在身处雪域幻境当算得上得天独厚,可这等体态的烈焰毒蛛,怕是悬得很。 这时,邬恭忽地开口道:“此妖物毒性猛烈,我们未有霜石,还是与其拉开了距离才好。不知沈师弟可有什么对策?” 沈霜沉吟片刻,将目光投向了周围的厚雪坚冰。雪域幻境设定原是千年冰封的断崖山谷,冰层自是奇厚无比,此时由于烈焰毒蛛的火焰蛛网蔓延,已是开始渐渐融化了。而此处恰巧处于幻境雪谷中的一处隘口,易守难攻,厚实的冰壳包裹住了山壁,接着便是层层叠叠的积雪。 这让他顿时眼前一亮。 天无绝人之路! 沈霜不由欣喜地想道:须知在雪山之内行走,老手都知最需谨记的便是切忌大声呼喊。否则轻则陷入昏迷,重则将会引起雪崩。此处雪谷亦当是如此,烈焰毒蛛虽然凶残,却十分惧怕寒性的物品,霜石便正是这个道理。若是能如他所愿引发雪崩,再由二人联手绞杀,想来通过此处,当是没什么问题。 他立刻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在投射镜外一种观赛的众人听到沈霜的想法,纷纷赞不绝口。不少寒月宗乃至于外派的女弟子一脸痴痴地盯着镜子里沈霜的脸,一面同自己要好的朋友夸赞此人如何如何青年才俊,自己便是从他第一场比赛就注视到了他之类云云。 沐羽十分尴尬的全程围观了一众花痴少女卖安利现场,内心颇生出一股子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心酸感。 莫名的有点不爽…… 天门道长亦是颇为惊奇:“小辈之中竟有如此天资聪颖之人。年纪轻轻达到如此境界,亦如此博闻多识,真乃寒月宗之福啊。” 却云真人谦虚地道:“谬赞了,前辈的弟子亦是人中龙凤,寻常难以见得。” “呵呵。”天门道长捋须微微一笑,却是不接话了,将目光投到沐羽身上,别有意味的看了他一眼。 沐羽在一旁看着,暗骂了一声老狐狸,十分果断地扭开了头。压根理都不理那天门道长。 对方无非想要打压他,给他来个激将刺他一下而已。看那么个糟老头,还不如看看沈霜呢,至少养眼又听话。 不比和个死狐狸斗好多了? 就在这弹指之间,沈霜已经将计划托出,简单地讲给了邬恭。二人迅速地达成了一致,利用这场地的便利,来击杀这寻常方法难以杀掉的毒蛛! 只是计划虽妙,却也还有另一急需解决的问题:这幻境之中禁了御剑飞行,光靠他们两条腿,别说是利用雪崩击杀毒蛛,怕是要被那千年积雪给一并埋了。 邬恭百思不得其解:“那我们该如何逃脱?” 沈霜遥遥指了指来时的路:“这处隘口自是会挡住一部分积雪,剩下的就交给那片藤林吧。” 邬恭当即眼前一亮:“原来如此!” 众人亦是恍然大悟:隘口挡住一部分冲下来的积雪,而来时的那鬼面藤林虽被烧得够呛,却未曾被二人消灭。经过一段时间休整,想必是已经重整旗鼓了。那藤林即是还活着,便定能抵挡不少横冲下来的积雪。不说别的,至少活下来是无虞的。 果真是个聪颖之辈! 沈霜说完,便从沐羽塞给他的那口袋里摸出来个偃甲鸟来。他给鸟贴上数张法术符,以确保发动之时爆出的气流能引发雪山雪崩,随机将其放飞。 沐羽一看,顿时甚觉无语,心说沈霜可真会废物利用。他都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了个这东西,甚至是谁给的都给忘了个一干二净,心想着说不定能拿去给沈霜引路探听个情报,便给塞上了。结果这厮竟如此暴殄天物,竟然把这鸟拿去爆破…… 他心疼了一阵子,接着开导自己:反正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帮他一把,这偃甲鸟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此时,因沈霜磨蹭了一阵子,邬恭在他前面挡着已是左右支拙,不由急道:“沈师弟,你可准备好了?” “走。”沈霜当机立断。 邬恭听了,立马撤剑后行。二人且战且逃,躲避着毒蛛四散喷射的毒液,并注意着那偃甲鸟的动向。 那毒蛛显然并没有注意到绕后试图炸掉雪山的木鸟,专心致志地对二人穷追不舍。沈霜当然知道这计谋若想成功施展,必不能让那毒蛛逃出了隘口,当即以灵力化出剑阵,试图将其控制在一个区域之中。 很快,那鸟已经飞到了异常合适的位置。沈霜见自己已然到达安全地带,当即不再犹豫,催动灵力引爆了那鸟身上的法术纸符。 只听一声巨响,随即这片雪域幻境开始微微震动起来。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声音随之而来。铺天盖地的积雪从山体上滚滚而下,被吸引了注意力而躲避不及的烈焰毒蛛被厚实的雪块砸了个正着,瞬间,滚滚浓雾在它身上蒸腾而起。毒蛛发出刺耳的哀鸣,身影随后消失在茫茫积雪之中。 二人竟是安然无恙地就这么灭杀了烈焰毒蛛。 在场的人看得皆是一阵无语:竟然用这么不修真的方式灭了如此凶猛的妖物,这沈霜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典型代表了。可偏偏办法很好,讲道理还是很让人服气的。 于是这口气便这么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就在此时,观看席中忽地有人“咦”了一声。 沐羽循声望去,却见是一名青虹门的长辈。那人辈数颇长,青虹门又与寒月宗交好,怕是他也得喊一句“师叔”的。 果然,却云真人问道:“何长老不知有何见教?” 那何长老闻言便道:“前者是火,后者为冰。二者结合,当为何物?” 他话甫一出口,便赢得在场诸位一阵沉思。片刻之后,有人惊呼道:“莫非是……” “……冰火两重天。”沐羽接话道,脸上随即露出了凝重的表情,“不错。正是冰火双头麒麟兽。” “果真如此。”何长老叹道,“这接下来,怕是悬了啊。” 却云真人脸上表情亦是凝重起来。 冰火双头麒麟兽! 便是再无知的修真者,也知道这麒麟兽乃是何等的凶物。一头为火,可口吐烈焰,化人间炼狱;一头为水,可水淹城镇,冰封千里大地。寻常修士怕是连个照面也难以抵挡,更不要说击败乃至于获胜了。 万万不曾想到,这鬼面藤林与烈焰毒蛛结合之后,竟会引出此等凶物! 话语之间,投射镜映出的画面果然如何长老所言,天崩地裂,妖气开始在一处渐渐汇集,随即渐渐显现出麒麟兽的轮廓来。 沈霜虽修行不久,却也听说过这冰火麒麟兽的凶名。当即沉了沉眉宇:“竟是冰火麒麟兽……” 见到此凶物,邬恭顿生退意:“以你我二人之力,对付此物怕是十分勉强。不如早早放弃,至少不会弄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他言辞恳切,倒是十分诚恳。 只是沈霜心有不甘,并不愿就这么在此处打退堂鼓认输走人。就在此时,他忽地眼尖的看到了一处闪闪发亮的东西,状似莲花,颜色如寒玉,正是寒山雪莲! 沈霜的心不由更加的沉重起来。 寒山雪莲忽现于此,非但不是一件好事,怕反而是更加置他们于险地。毕竟雪莲乃通关信物,但凡来次论道会的人,总有些争强好胜的心,不可能会将唾手可得的机会拱手让人。是以虽大敌当前,却说不得还要因内讧分心。本来那冰火麒麟兽便已经足够难以对付,若再加上一人,怕是十死无生。 心思转念间,邬恭却是忽然开了口:“沈师弟,你看,那莫不是寒山雪莲!” 话罢,扬手遥遥一指,却正是指向了沈霜方才发现的雪莲。 沈霜心思顿时一沉,他当即戒备了起来,防止邬恭突然下手。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却是对方竟开口道:“那雪莲在如此显眼的地方,不若你我两人联手,抢走雪莲的可能性还较大些。至于之后,我们再决胜负!” 第91章 成为摄政王(三十七) 沐羽心知最后决战就要来临,很快就可以告别这个世界了。 不知是不是这种心态作祟的缘故,他现在连看人都不免带上了一层美化滤镜,哪怕以往厌恶至极的某些叛党都开始变得顺眼起来。眼看手中失地愈来愈多、投敌之人不胜枚举,手中可用之人日渐稀少得连个小小朝堂都站不满人……北风一吹,满屋飘雪。 联想这里一度人满为患的光景,也不过数月而已,当真引人唏嘘。 兴许是沐云书早已忍到无可再忍。他的大军尚未夺回戍卫京师的那几座城池,劝降书便被迫不及待地送了过来:条件优渥,诚意满满—— 除了要沐羽除去一身锦服,着素衣亲自出城跪迎他回京这个要求。 沐羽分外淡定地看着人数已余不多的小朝廷吵做一团。 这帮人早已将他当做个替身傀儡无疑,在局势每况愈下后,便更加地目中无人、不将他放在眼里来。如今就算争论这一纸劝降诏令里的条件,也全然不顾沐羽犹自在场。各个耳红脖子粗地大声讨论着其中条款该如何如何,他们应该怎样讨价还价方可接受。 在旁围观的沐羽只觉得好笑。 他又不傻,心里差不多也能猜测出今日这情形,只是当真看见之时到底还是会产生些目瞪口呆的吃惊感。虽说早就不对这些人抱以期望,但在听到他们拿着自己讨价还价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笑。 更有趣的是,沐云书派来的使者好巧不巧—— 正是陆霄。 他饶有兴趣地陪沐羽一起围观了这场世纪内讧大戏,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讥讽,迎上沐羽的双眼,道:“殿下此处……当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啧啧称奇。” 沐羽装耳聋无视了他。 陆霄倒是不以为意。 他无所谓地笑笑,又道:“不知您意下如何?” “尔等大军尚未攻破京师,鹿死谁手,犹未可知。”沐羽冷淡道,“陆大人还是回去罢。” 陆霄摇摇头:“虽说骨气是好事,可也要分场合?您……还是三思熟虑后再回答为好。” “不必。”沐羽一口回绝,“朕意已决。” 陆霄闻言,挑挑眉头环视了周遭一圈儿,袖子一甩,顶着着除沐羽外所有人爱恨交加的眼神离宫出城了。 于是隔日沐羽被自己臣子纠集起来狠狠喷了一顿。 他其实不很在意这个,一群丧家犬而已,反正左右又不会掉块肉,他们爱说就随他们去了。只是做皇帝的威严还是要装那么一下下的,便寒下脸来,挨个把那些胆敢犯上的臣子统统叫侍卫来抓去按着暴揍了一顿。 顿时,一群人在殿外哭爹喊娘。 沐羽心情瞬间暴好。 走出去围观了一圈儿这帮人们怨恨的眼神,嘱咐了一句“下不为例”后,潇洒离去,深藏功与名。 枫叶跟在他身后,瑟瑟发抖。 沐羽散了半天步,看他表情十分不对,就问他:“有何事?说。” “殿下让属下派人监视的几位大人,于今早都有了动静。”枫叶答,“俱是派人与仍在城外、尚未离去的陆使者接触去了。” 沐羽“嗯”了一声,又问:“可还有别的?” “禁军亦有所意动,怕是也留不住了。”枫叶道,“宫中已成危险之地,还请殿下早做打算。” 沐羽听了就笑:“别说傻话。” 枫叶抿唇不答。 “罢了,不提此事。”沐羽也不想让他难受,便转移了话题,“王妃那处的替身侍女……可寻好了?” “已经办妥了。”枫叶低声道,“只是王妃不愿早日离京,属下等人也规劝不得。” 听罢,沐羽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也知道王妃贯来重情,却未曾想对方竟可将此情分看重到如此程度——毕竟若换旁人,这等大难临头却有机会可选、能饶得一命,还不感激涕零地赶紧跑路为上?这傻姑娘却蠢兮兮地死活非要等什么他也一起离开这局中局后才肯逃跑,任凭人嘴皮磨烂,毫不动摇。 明明知道这是个死局,若不早日抽身离开,就早晚要烂死在其中……可这姑娘就非要和他倔。 沐羽想了想,也觉得头疼,只得决定亲自去劝。 原本他还想着,最好再也不见对方一面了呢。 思及至此,他便对枫叶道:“王妃近况如何?” “属下已令那侍女入宫,王妃殿下现今正扮作侍女住在谦王旧府。”枫叶道,“府邸之中侍从俱已遣散,只留下数名可靠暗卫保护,安全应是无虞。但如今几位大臣或将不日拱手献城……殿下还是早日动手为妙。” “孤知道了,王妃那边你不必再管,交由孤来处理便可。”沐羽淡淡道,“你也多加小心,勿被人守株待兔了去。待此间事毕,便去守着王妃吧。” 回答他的是一片死寂。 良久,沐羽听到一声略微颤抖的“诺”。 处理完了这档子事儿,沐羽想起兰妃那儿还缺着10点好感的口呢——不免又是一番着急上火,病急乱投医地就差问系统该怎么办才好。 系统倒是好心,跟他说兰妃喜欢谦王喜欢好久了,想刷个好感还不是分分钟。 沐羽傻了半天,过了好久才有勇气问那个所谓的“刷好感”是怎么个刷法。 系统豪迈地告诉他:“简单啊,你去隐晦表个白不就好了。” 沐羽没敢想那场景究竟有多美。 只不过好歹也那么努力刷了几年,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实在是很不甘心。他给自己加油鼓了许久劲儿,终于鼓足勇气滚去了大半年未曾踏足过的平福宫。 平福宫一如既往空无一人。 自打沐云书被沐羽给赶出了京城变成了个无房流民,兰妃的地位也跟着一并下跌到险些成了个冷宫妃子。虽说有沐羽在上面镇着,众人不至于落井下石让这前太后吃到猪食,可比起往常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简直就如同前世。 说实在,就连沐羽自己……都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无它,太久没来而已。 许是兰妃也太久未曾见他来过,当青阳看到踏足于此的沐羽的脸时,惊恐得连手上正在绣的花样子都丢在了地上。沐羽瞪了她一眼,让她去叫兰妃。 青阳便急急忙忙地钻进殿内去寻人。 过了一阵,未饰珠翠的兰妃匆匆自殿后跑了出来。 她委屈兮兮地望着沐羽,眼泪涌上又生生压回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沐羽仔细看了看她,却发现大半年未见,对方竟是憔悴了许多,不复以往光彩照人的模样。对比一番记忆中少女模样的兰妃,沐羽难免被带得一阵愧疚涌上心头。 他沉默片刻,对兰妃道:“今日本王前来,乃是为向娘娘告别。” 兰妃愣了愣,似乎没听懂他的意思。许久后,强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我又做了什么,惹你不开心了?” “并非如此。”沐羽否认了她的话,“只是陛下军队如今距京师不过百里之遥,城破也该是数日之事。以后当无暇再来此处看望娘娘了。” “云书……云书要回来了?”兰妃脸上先是露出一丝喜色,随后又很快面无血色起来。她犹疑地瞧了瞧沐羽,支支吾吾道:“那你呢?他就没说什么?” “怎会。”沐羽微微一哂,“陛下如此骄矜性子,如何吃得了亏?自是非要本王亲自出城,伏地认错方肯手下留情。这等要求……还是罢了吧。” 兰妃咬咬唇,没说话。 “所以本王特来告知娘娘,您自由了。”沐羽平静道,“恭喜。” “你是不是……永远只会伤人心?”兰妃打断他,恨道,“根本不懂别人心中如何是想?只要你认为对的,就打着为他人好的旗号,丝毫不管别人究竟有多伤心?” 这回轮到沐羽闭嘴了。 他呆滞的看着似乎是怒火上涌的兰妃,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分辩。只是兰妃似是犹不准备放过他,气急败坏道:“你这个人,根本就没有过心……过去是,现在依旧是。” 话罢,也不等沐羽解释,转头便走。 沐羽顿时哑然。 他……是不是又把事情给搞砸了? 青阳看看远去的兰妃背影,又看看孤身一人坐在椅子上的沐羽,似是有点同情他。她对沐羽道:“娘娘方才所说当只是气话,殿下还请……不要生气,说不定过几日娘娘就想通了呢。” 说完,她道了个歉,也匆匆追着兰妃而去。 沐羽看着,不由万般无奈:她们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会? 奈何事已至此,再多后悔也是无用。他也只能惋惜地看着兰妃那个高悬的90点好感,望洋兴叹了。 系统蹦出来笑他不懂人心。 顺带吐槽了沐羽一堆诸如性格冷淡、感情麻木此类的缺点,最后送了三个字给他——注孤生。 关键沐羽觉得自己真挺冤。 他缺点确实很多,而且做人确实过分冷淡了些……可也不至于要这么说他吧?费劲千辛万苦给压榨手下的老板打工,还要得到如此评价,太伤他心了喂! “你早晚会觉得我对的。”系统总结。 “不觉得。”沐羽一口否决。 “那走着瞧咯。”系统说。 沐羽冷笑。 妄想改天换命的是它,让他遵从命运安排的也是它。事到如今,来责怪训斥他的人却还是它……他又如何可能心悦诚服,心中不存半点杂念?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心知这破系统的尿性,沐羽决定还是不理会它为妙,免得再被它给带沟里去。他从平福宫离开,又想起之前枫叶和他说的事情,便让枫叶寻了个时间,偷偷回了谦王府,去寻独自呆在那里的陈茵。 约是许久未回此处、仆从也早已令枫叶尽数遣散了的缘故,这谦王旧府在风雪里望着竟一时有些萧瑟。沐羽在宫里待得久了,重见此景反倒升起了些久违的亲切感来。他摇头阻止了上来想说什么的暗卫,只身一人冒雪将这小小王府来来回回地走了一圈儿。 人也是奇怪……不过半年光景而已,竟会如此怀念这旧居。 ——明明他还是很恋旧的嘛。 沐羽心想。 不知不觉间,他又走到了以前常常呆着的书房。思及以往在此刻苦努力的时光,他不由脚步一顿,忍不住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未曾想,甫一进去,便闻到了屋内仍未燃尽的炭火气息。再扭头一望,书房内铺了层厚厚宣纸,砚台上墨迹犹未干,屋中却空无一人。 沐羽心中顿时一沉。 他左右看看,急匆匆走去前院,拽来一留守府内的暗卫,问他:“王妃在何处?” 那人一愣,似是没想到他会突然问此问题,当即呆住了。过了好久,才有些支吾地对沐羽道:“许是昨日娘娘生了枫统领的气,发了好一顿火,把属下们俱赶出来了,不准任何人进出后院。今日禁令还未解除,所以……属下亦是不知。” 闻言,沐羽茫然。 不知怎的,他忽地生出了一种非常奇妙的预感,催他赶紧离开这处是非之地。但内心的良心却又在叫嚣让他别走,否则自此之后定会后悔终生。 他站在原地,呆立了许久,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外挂鸡蛋可以帮忙。 只是组织了半天语言,他还是不知道该从何问起。直到系统看不下去,主动出来和他搭话,他这才像是总算学会了说话似的,半天憋出来句话:“陈茵……去哪儿了?” 第92章 成为摄政王(完) 系统问,你真想知道? 沐羽让它别啰嗦。 系统“呵呵”一笑,说:“那你自己去后院找呗,反正左右她又跑不了。” 说完它就匿了。 事到如今,沐羽也无暇顾及它话说的好听与否了,只得匆匆又走回后院,先奔着王妃住的屋子过去寻人。 果然,没看到任何人。 亦步亦趋跟在他身旁的暗卫看他表情难看,小心翼翼地问道:“可需属下令人去寻娘娘?” “不必,你走吧。”沐羽揉着额角挥了挥手,“孤自己去寻。” 那暗卫犹豫片刻,低头应诺了一声,随后离开。 沐羽站在屋子里,狠狠掐了一把手心。 他不知道陈茵此举究竟是何意思,更不知道她到底是打算做些什么。本以为当初自己和她说的已经足够清楚明白,勿让她做多余事情,只要安心等待便好。横竖后路他早已安排妥当,总不至于负了她才是。 所以她又是为何要在这城破前夕、还要特意支开所有人,只为了在书房写些东西? 她什么意思? 自从叛军在南地一战兵败如山倒后,落跑之人不胜枚举。沐羽却一直对此听之任之,丝毫不曾有过任何严肃处理,只象征性地发了几句警告。旁的人看来或许觉得他太过心仁手软,他却知道这不过是引诱那些大世家蠢蠢欲动的诱饵罢了。若一次两次的放任他们可能还觉得危险颇高,化作常态后,他们定不可能心如止水。尤其是如今大厦将倾,怎么也不能就此拖累宗族,便会主动向沐云书那方抛出橄榄枝借以维系宗族地位。 这便无疑相当于一颗不安分的□□。 三姓家奴到哪里都不可能受人欢迎,可那些主动投诚来的人却也不可能就这么杀了完事——否则以后怎还会有人敢在其手下做事?怕不是要背负一身骂名,到死了都洗不干净。况且这帮人本就是沐云书打算处理掉的那批惹事鬼,如此折腾了个来去,最后反倒让他们渔翁得利捡了个免死金牌,不论沐云书……只说沐羽,又怎能甘心? 还不如干脆把自己当成诱饵,一并把这些人处理了便是。 沐羽早就计划了个完全,如今只等那些人主动发动宫变献城,而后先下手为强解决他们。之后便只等沐云书率着他的几十万大军荣归故里,他就能彻底解脱去下个世界了。 苦心孤诣经营这么久,沐羽绝不肯让旁人因为私心就将之毁掉。 可若是陈茵一心一意不想看他送死,而刻意向沐云书投诚的话…… 沐羽不敢想结果。但完全能肯定的是,他如今刻意营造出来的布局,立刻就会全盘尽毁。 无意再想结果,沐羽只有咬着牙去一间间屋子的去寻陈茵。与她相处这么许久,他实在不想强逼着这姑娘去做她不愿做的事情。可若她真要一心违背他的意思,那他也只能先下手为强。 所幸系统先一步告诉了他对方就在这后院里,谦王府面积亦是不大,想找个人还是简单的。 沐羽一间间屋子的找过去,却在找了尽半的时候想起一处地方来。 当初谦王娶陈茵的时候,特意在府中腾出来了个屋子权作婚房。虽然后来俩人离京一走十年,回来后再未碰过这屋,可仆从们的洒扫收拾从未落下。若说有什么不易被人寻到、又可以呆人的屋子,当真是非此处莫属了。 思及此处,沐羽当即迈步匆匆赶去。 果不其然,他方走近那屋子,远远便看见了屋门虚掩着,像是有人来过。待他走进去,只见屋中点着数根红烛,外屋却空无一人。唯有屋中桌上摆着一封折好的信,信封上书“沐羽收”三字。 沐羽顿住,走过去拿起来,迟疑地拆开了它。 一纸娟秀小楷映入眼帘。 ……是陈茵的。 殿下亲鉴: 见字如唔。 妾少时骄狂,不知天地之大难以量计,时常妄言世事。幸得君宽宏不曾以此轻贱妾身,妾感激幸甚。后又为全妾身所愿,甘赴苦寒北地。此等恩泽,实乃出生入死所不能报也。而今局势困顿,日感君处境窘迫艰难。妾身无所长,只恨不能以身代之,以替君所受劳苦。君尝语曰:‘此乃私心所为,不欲祸及他人。’妾虽晓君心意,却难谓君言是。 ………… …… 沐羽愣了愣,心里猛地窜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紧紧攥住那信,强忍着又读了下去。 “……常言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然君待妾恩重如山,妾难效圣人忘情,又岂敢舍君独活?实不忍君独上黄泉,故宁先死,为君一探前路。望君体妾此心,勿悲矣。 ——谨以此书别殿下,陈茵绝笔。” 看到这里,沐羽终于忍不住慌了。他将信拍在桌上,气急败坏地冲着系统吼道:“陈茵呢?她到底在哪儿??别给我装死!!” “我早说过吧,你根本不懂人心。”系统幽幽地晃出来,“你会后悔的,可你不信我。” “闭嘴!”沐羽怒道,“够了,她到底在哪里?” 系统凉凉地望了望内屋。 沐羽跑了过去。 推开门,入眼的景象当即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冻住:只见陈茵穿着一身艳红似火的嫁衣,安静地躺在床上,唇角溢血。 他顿时觉得浑身都在抖。 强自冷静了许久,他踉踉跄跄地走过去,随后在床旁看见了个瓷白瓶子——正是北周皇族内拿来赐死皇室子弟的□□“夜流香”。好巧,本来是他打算拿来自己用的东西……熟悉得很。 打开瓶子,瓶内□□已去大半。再试了试对方鼻息,无一丝气息。 ……约是已经死透了。 沐羽就忍不住笑了。 ——不过是惨笑。 “感想如何?”系统问他。 “感想?你还有脸来问我感想?”沐羽掩面笑道,“你若早一日告诉我,就不会有今日这情况!” “阻止得了一次,你还能阻止她一辈子?”系统冷漠道,“等你死后呢,谁管她?反正左右都是你死了,哪管身后洪水滔天是吧?” 沐羽默然不答。 不错,此事确实是他私心。 虽然一直都知道陈茵性格其实相当固执,但他却从未考虑过自己任务完成后,这些世界里留下的人想法如何。于沐羽来说,那不过是完成任务的道具而已,尽管相处过程中难免会产生些感情,却几乎不会影响他做下决断的大脑。 但哪怕如此……就算如此…… 他也答应好了,让对方好好去看看这大千世界的…… 现在他还在这里,对方却失约了。 “你看,这不就结了?”系统又道,“你以后就这么没心没肺下去,多好啊。我也省心了。” “你是不是非要把我逼成疯子才开心?”沐羽冷冷地打断他,“所以现在看到我难受,你就特别的高兴?” “是这样的。”系统笑嘻嘻道。 沐羽猛地攥紧了手。 几乎要将牙都咬碎,沐羽忍了许久,终于勉强冷静下来。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陈茵,他伸出手来帮她理了理额角碎发,垂下眼转身走出了这间屋子。 他不能动,也不能有所表露。“陈茵”现在应当还在宫中好好地呆着,他不可以令枫叶去帮对方准备后事,否则就会前功尽弃。 若真如此,之前所做的一起便尽数白费了。 突然间,沐羽几乎前所未有地厌恶起了沐云书来。若不是那人自私自利、骄矜狂妄,所有人便都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他更不可能为了保对方皇位而挑唆那帮叛党犯上作乱。自然他身边的这群人,一个都不会死。 说来说去,最后还是只能怪他自己。 眼瞎,识人不清,情商低,不懂人心。 做什么事情最终都会……搞砸。 他突然就很莫名地想起来自己还没被系统捡走、还在当短命鬼时候的事情——但凡想做点好事儿,都以坑死人不偿命告终。久而久之,也就干脆习惯了冷眼当个旁观者。偶尔心血来潮了,顺手搭救个小姑娘,还把自己命给搭了进去。 这么一想,他还是真够惨的。 沐羽以麻木的姿态走去前院,对几个暗卫嘱咐了一声,命任何人都不准进后院。那几名暗卫先是诧异了一阵,随后却又望见了他面上神色,纷纷噤了言。 等回了宫里,他召来枫叶,告诉对方不必再去保护王妃了。待所有事情过后,便是自由身。 枫叶一时间呆住了。 看他那样子,沐羽也不想和他解释过多,只交给他了个锦囊,让他在自己死后再打开。又问他,说那几个接触陆霄的叛臣怎么样了。 枫叶拿着那锦囊,犹豫了一阵后收下,低声说:“近日之内准备动手,只等陆使者下令。” 沐羽听着,“嗯”了一声,道:“差不多可以收网了。” 枫叶滞了滞,想了半天,还是把“时机过早”这话咽了下去——优秀的属下不需要质疑,只需要遵从命令便可。是以他只应了诺,便应要求默默退下。 得了沐羽的令,又是早就布好了的局,枫叶行动自是极快。 不过只一晚,待次日沐羽醒来之时,这场血腥的清洗便已经落下了帷幕。所有准备接应献城的叛徒家族俱被屠戮殆尽,只余下了少数几个极其低调、向来不敢发声的残党。 系统“叮咚”一声提醒他任务1已经成功完成,并让他再接再厉抓紧完成后两个任务。 沐羽无比庆幸皇城禁军统领是自己人。 这么一场宫变下来,远在天边的沐云书和城外的陆霄打的小算盘自然是落了空。 眼看原本规划已是无望,陆霄也不可能再强自支撑——不然毁了那位的愿望,以后路就难走了——便赶紧跑回去说了情况。沐云书本踌躇满志,满以为自己定然会得手。不想临到城边,却被沐羽揪着脸啪啪来了两耳光。顿时觉得两颊火辣辣的犹如被打,气急败坏发令让人攻城。 瞬间,乌泱泱几十万大军把京师给围了个水泄不通。小小一座京城,在这么多士兵面前,简直如同被大海给环绕的孤岛一般。 沐羽早已料到今天,倒也不是特别震惊。 他等了三日,对城外的劝降叫骂丝毫不闻不问。等估摸着把沐云书的耐性消耗的差不多了,这才不紧不慢地找来了禁卫统领,让他自己做决断。 对方“扑通”一声给他跪下了。 沐羽冲他笑笑:“孤没有试探你的意思,今晚上便去找他吧。明日一早,开西门献城。” “您……这是何意……”对方惶恐地问道。 “再多强撑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不如卖他一个面子,也免得你日后被孤拖累。”沐羽平静道,“若他想来寻孤,便说孤在继明殿等他。” 话罢,他挥挥手,把仍处于震惊之中的禁卫统领给赶出了屋。 眼瞅着天色不早,沐羽拍拍衣袖,站起身来,喊步辇去了继明殿。 讲道理的话,这处开始一切的地方,也合该作为终结之处收尾才对。 等到了地方,沐羽把宫人全赶了出去,先是恭恭敬敬给北周沐氏列位先帝挨个上了香。 继明殿本来就是个供奉祖宗牌位的地方。沐羽自觉帮谦王顶了这身壳子,害的这北周皇室血脉传承断在了他这一辈,实在对不起这沐氏开国□□得很。不免愧疚交加之下,先给这祖宗上个香告罪一番再说。 等给□□告完了,又想起谦王的便宜爹来。想来老皇帝定也被自己这小儿子气得半死,怕是死后都还担心这不省心的家伙,怎么也得替早死的谦王帮敬一柱香才是。 待再敬完了,他又想起了别人。 这回人的脸却变作了荣帝、夏祯还有陈茵来。 沐羽叹了口气。 他想,自己本来就是个旁观的吃瓜群众而已,怎么就非要把自己代入那么深不可呢?简直自作孽不可活。如今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把自己给陷得这么深,竟然还为了短短处了仅几年的人痛心不已,当真是越活越回去。 只是人心到底还是肉长的啊……那是会说话会跳会笑的人,他怎么可能丝毫都不动心呢? 可惜了,这却也是让他摔的最狠的人。 他晃了晃自陈茵处拿来的“夜流香”,找了个酒杯将它全给倒了进去,然后在继明殿跪到了天明。 待到天色渐明之时,远远地依稀听到了士兵的呼和。沐羽恍然才发觉竟早已过了和禁军统领约好的时间,想来是沐云书听了消息,根本不顾得试探真假,便迫不及待地闯了进来。 沐羽想了想,决定再给自己上柱香算了。 ……当是提前上路的路费。 不想,沐羽刚点燃那檀香,便听到了脚步踏响青砖的声音。他倒是心态平稳得很,也懒得回头理会来人,仍旧目不斜视地手执香柱,恭谨地鞠躬三拜后方才停下。 身后来人也是好兴致,就只看着他,也不说话。待到他停下手,才笑盈盈道:“皇叔好兴致,今日可知道来这祖宗牌位处燃香祭天乞求了?” 他顿了顿,又道:“可惜了……皇叔此举是不是晚了点?” 沐羽回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会。” 沐云书脸上笑意僵了僵。 过了一阵,他面上表情冷滞下来,硬邦邦道:“皇叔莫不是仍旧执迷不悟,铁了心要反朕?” 沐羽闻言,反倒被气笑了:“何以见得?” “若不是如此,缘何不应了朕早前的要求?看在以往份上,朕怕还能给皇叔留上一两分情面。”沐云书负手扬眉道,“不过是着一身罪人衣裳跪行出城迎朕归来而已,皇叔难道这等小要求都满足不得?当真是辜负朕满腔热情,枉朕还准备既往不咎此事呢。” 沐羽听罢,长长地出了口气。 ——这人果真还仍旧是原本任性骄矜模样,未曾有丝毫改变。 或许他为人处世、又或是政事之上态度稍有软化,甚至转而变得手段高明起来,在沐羽眼里,却仍旧还是当初那个小心翼翼、装腔作势的小孩子罢了。只不过如今权力见长,尝到了做皇帝的滋味之后,变得前所未有的恶劣了起来。 说什么初心不负啊,全是骗人的。 犹豫了片刻,沐羽捏着那装满了夜流香的杯子,干脆利落一饮而尽。 早死早超生,他是真不想再看见这人了。他自认待对方真心诚意不逊于任何人,奈何对方却并不以此为满足,反而觉得他只是虚情假意的敷衍而已。 既已如此,再多争辩又有何用? “……朕时常在想,朕究竟做错了什么,要令你如此待朕。” 不想,沐云书语气却突然软化了下来。他直直盯着沐羽背影,眼中流露出挣扎与不甘来:“朕不过晚了一步而已……只这一步,便要朕永远只能远远站着,看着你与别人恩爱吗……甚至连牢骚和恼怒都不准发泄出来,只准朕永远对你笑脸相迎,装作不知悲苦的模样?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沐羽愣了愣。 他不明白,缘何到了这时候对方的态度却忽然软化了下来。按理说如今对方掌控一切,他不过是对方阶下之囚而已。只要对方高兴,哪怕现在把他丢去猪圈里打滚儿大约也是没问题的,又何苦现在跑来剖心给他看? 他真不懂啊。 若是他懂得,又何以至如今地步? 将手中酒杯放回桌上,沐羽捂住唇,堵上那渐渐翻涌上来的血气,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搅翻成了碎块。他偏开视线,恍惚地想了想沐云书方才的话,低叹道:“所以此时此景,你便满意了吗……” “不错。”沐云书笑道,“这一仗,是你输了。从此以后,这世上再无谦王沐羽,你便是朕的阶下囚。” 沐羽听了,也十分想笑。可惜那夜流香毒性实在太强,不过吞服下去片刻,效用便已蔓延至全身——这本就是拿来赐死皇族的东西,金贵无比,自然药效也是一等一的强。或许唯一能与那毒性成反比的,便是服用之人死状安详了吧。毕竟堂堂皇子,就算是死——也要死的体面些的。 这一笑,便直接连血都给咳了出来。 他只能狼狈地拿袖口给揩干净。 沐云书半天等不到他回话,耐心早已告罄。只是他刚准备再说些什么,却下意识觉得几分不对,不由上前几步扯住了沐羽衣袖。不想这一手抓上去,却是一团洇湿的暗痕。他自打被对方赶下帝位流亡至南地后,就涨了许多寻常窝在皇宫之中学不到的见识。摩挲间手感不好,再张开果然便是一片红痕。 他登时就慌了,看着沐羽惨白的脸色,急怒道:“你刚刚碰了什么?!” “陛下若不想被天下人戳一辈子脊梁骨,便知此事……绝无可能。”沐羽扬扬唇角,“既然谦王不能活下去,那臣亦无活着的必要。从今往后,陛下再无任何可以威胁到你皇位的人了……恭喜。” “你……什么意思……”沐云书面上表情阴沉得可怕,“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沐羽摇摇头,正想再说些什么,张口却又是一阵咳嗽。他下意识想去捂,这回则直接吐了口夹杂着肉块的血来。 他顿时哑然。 沐云书见状,表情瞬间凝固了。他“噌”的一下子走上前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沐羽,慌乱喊道:“来人!!人都去哪儿了?!!太医呢,都死哪儿去了?!” 他气急败坏地嘶吼了一遍,叫完才想起来时为了折辱对方,早已将驻守在此处的人尽数喊开了。如今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呆在了当地。 过了许久,沐云书脸部肌肉抖了抖,望着沐羽咳血,终于忆起来了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他惨然地勾勾唇角,最后颤抖地问:“夜流香……夜流香是吗……?你哪怕宁愿吞下如此剧毒自我了结,也觉得和我在一起不可忍受吗?我若如此招你厌恶,你当初却又为何要对我这般好?好到让我害怕,让我觉得你说不定……也喜欢我。” 沐羽垂下眼睑,压抑了半晌喉咙的血气,只道:“当年之事……臣虽切齿拊心,深觉愧对皇兄,却并不敢借此怨恨旁人。时至今日,得如此下场,皆乃臣咎由自取……唯有一事恳请陛下。” “好,好。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沐云书抓着他的手,脸上露出了哭一般的难看表情,“你别丢下我,别丢下我好不好……求求你,别又丢下我一个人。” 沐羽呼吸一窒,朦胧间竟在他身上短暂地看到了某人的影子。 他僵了僵,移开目光,对沐云书说:“王妃……因臣所故服毒自尽,臣已是将死之人,无力帮她置办后事……还请陛下网开一面,可否替臣厚葬了她……” 沐云书闻言,面色一沉:“你便是为了此事,才肯与朕虚与委蛇的吗?是不是若不为了她,就连句话都不会再与朕说了?!” 沐羽垂头,没有接话。 实际上,他已是连说话都困难了。夜流香不愧为天下至毒,名不虚传。服者无药可解,一炷香内必死无疑。而今时间已然过了大半,他也要快走了。 “很好……很好……”沐云书惨笑一声,“沐羽,今日朕告诉你。若你今日死在这里,陈茵别说棺椁,连坟墓朕都不会给她挖!朕只会命人把她尸首丢去乱葬岗里,让野狗啃食,在风雪里化成烂泥!!” 沐羽心里一冷,嘴唇微颤:“陛下就非得……让臣死且不能瞑目吗?” 沐云书滞住了。 “那便……将臣一起丢去罢。”沐羽低声叹道,“你才是这天下之主……旁人也轻易置喙不得。” “……你不是旁人。”沐云书哑着嗓子道,“你不是……只有你不是……你明明知道的……” “陛下从未说过……旁的人又如何知晓……”沐羽只觉得意识渐沉,说话也愈发有气无力起来,“多数改革者,大都下场凄惨……陛下如今地位稳固,不过是借一时余威罢了……今后切记凡事万不可操之过急。” “你……你到底何意?!”沐云书脸色陡变,“你不是恨不得朕去死了才好,免得污了你眼鼻吗?!朕害你到今日如此地步,你为何却还如此态度?!你不恨吗,不恨吗?!” 沐羽低低笑了笑。 他用几乎停滞的大脑思考了片刻,说:“陛下这么聪明……何必要问臣呢?” 沐云书瞬间呆住。 随后,系统以平淡无趣地机械音提示沐羽任务2完成,沐云书好感度达到100。 沐羽长出一口气。 许是这提了许久的心终于放下的缘故,他亦觉得双眼渐重,只想睡过去。模模糊糊间,可见案上燃起的香已将烧尽,耳畔旁依稀听到有人斥责侍从的娇喝声和跌跌撞撞的脚步声。 他费力望去,却见是妆容都哭花了的兰妃流着眼泪跪在了地上,哭得极伤心。也不知沐云书对她说了几句什么,随后便听到了数声极响的掌掴。 接着系统便提醒他,支线任务亦完满完成。 兰妃好感度达标,可以脱离世界了。 他心中无声长叹,无意再去掺和这二人之间争端。左右谦王死了,这两人自此之后再无隔阂、亦再无任何威胁,应是高兴才对。身后事,便交予身后人处理吧。 沐羽安然闭上了眼睛。 「主线任务1“帮助沐云书坐稳帝位后功成身退”完成,奖励500点功德值。主线任务2“获得沐云书的满好感度”完成,奖励500功德值。 支线任务“获得兰盈的满好感度”完成,奖励500功德值。 总功德值:3900/7000 正在计算宿主任务评分... 任务完成度:100% 总计评价:s 开启下一任务世界,读取中... 读取完毕。」 第93章 番外·后记(三) 此为防盗章青叶面色数变,脸部肌肉抖动半晌,最后慢慢道:“沐却尘……好,很好……未曾想到,你竟然如此看重身后之人么。竟愿以身相代之!” 沐羽只觉得喉咙又是一甜,几乎要忍不住咳出血来。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只得捂着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与你何干!” 沈霜闻言,看着那衣袖慢慢洇开的红色,浑身一震。 “不错,却是与我无干。”青叶忽地哈哈大笑起来,“未曾想今日一击,竟可达成那位大人的要求,以魔气伤了你沐却尘!也算是我此生不亏了!” 话罢,他面色渐青,竟如同立刻便要化作一坯黄土似的。 站在他身旁的青灯则脸上换做了似喜似悲的神色:“沐却尘,你会后悔的。” 沐羽被他俩话搞得莫名其妙,他伤势虽重,却不伤及性命。倒是青叶自个儿一换一还失败把自己换走了,青灯也一副无心恋战的模样,简直血亏好吧。便道:“你以为放下此话,我便会胆怯避战吗。” 倒是沈霜被此话惊了一惊,当即怒道:“你们二人,做了什么!” “这个怕是你很快便知晓了。”青灯嘲道,“就是不知道你可还有那个命去知道。” 话罢,她一把扶起似乎快要倒下的青叶,冲二人冲来。沐羽勉强捏了个法诀,试图以剑阵迎击。哪知青灯只是虚晃一枪,冲及二人面前,闪躲过朝她而去的灵气剑,随后竟是一把毒粉撒来。那毒粉在空气中似无数火星闪闪,一看便知乃烈焰毒蛛所产的焰毒,呼入如火烧五脏,瞬间毙命。沐羽当即心中大呼不妙,对沈霜命令道:“闭气!” 他试图疾退出这片毒粉弥漫的区域,却无奈受伤颇重,难以移动。好在沈霜还算有良心,在他话方出口的一瞬间便小心翼翼地将沐羽抱出那片区域。 沐羽脑子短路了一瞬间,只是他还未从懵逼中反应过来,就被接踵而至的灼痛给夺走了全部注意。至于原因则应当是方才青灯洒出来的那片焰毒毒粉,沾到了腹部的伤口上。 ……他妹的他怎么这么倒霉啊!!!沐羽崩溃地想。 他颤巍巍地把乾坤袋摸出来,沈霜则慌忙翻找灵药试图帮他疗伤。沐羽看着沈霜急的快崩溃的样子,模模糊糊地想这次大概真得阴沟里翻船了,气死人。而且青叶所说的那位大人又是什么鬼!明明他人际关系里应该没有什么宿敌之类的设定吧!! 就是不知道他要是这么不幸挂了,系统会不会给他回档啊…… 想到这,他又担心青灯是否会去而复返,便对沈霜道:“走前……掌门师兄交予我的传信烟花……” “在……在……”沈霜一边匆匆忙忙拿出那烟花,声音染上了些哭腔,“师叔……沐师叔……你坚持住……坚持住!” 沐羽强撑着道:“现如今情势危急……你将这烟花燃放之后……便找个地方先躲起来……他们近日恐有大……”他“动作”二字尚未出口,便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瞬间晕厥了过去。 他自觉被青叶一换一又被青灯补刀打至此,想来是没什么机会活命了。一边槽着自己太过大意,一面又想去他的新手任务,怎么会有这么难的!接着哀悼自己那快完成的进度条,还十分有良心地担心了一下沈霜的心理状态。 ……话说不会那么倒霉的他跑去顶了李桃夭的死劫吧。 不要啊!! 哪知,他迷迷糊糊地晕了许久,却并没有系统蹦跳着滚出来嘲讽他要回档重打的消息。甚至于那系统连句话都没说。 待到他再次完全地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转移到了一个暗不见光的山洞之中。洞里阴暗潮湿,滴落的水滴砸在了他的脸上,这才将他唤醒过来。 沐羽醒来后反射性地摸了摸腹部,试图检查自己的身体状态,却发现仍是昏迷前穿的那套衣服,还沾了不少血渍。只是腹部的伤口已经被洗洗处理过,不仅敷上了上好的疗伤灵药,包扎的手法也很干净利落。这让他不由有点惊喜,心说还好没有被打回档,否则真是冤死了。 顺便在心中默默给如此灵性手法的沈霜点了三十二个赞。 这时,一声音传来:“小郎君醒啦?” 沐羽闻言,瞬间懵逼。 那声音媚意连绵,风情无限,想必定是个举世无双的大美人。但却肯定不是沈霜的。沐羽在心里“卧槽”了一声,并对沈霜恨铁不成钢,说好的让你跑,怎么一觉醒来,就落入敌手了!! 他转头看去,果然便是之前与他交战的青灯。 青灯见叫他不回,也不生气。她娉娉袅袅地坐到沐羽面前,伸出一只手来,风情万种地挑起来了沐羽的下巴,笑道:“小郎君,你这样不理奴家,奴家可是会不开心的哦~” 沐羽被她搞得浑身僵硬,只能冷着脸质问她:“这是何处,沈霜在哪儿。” “此处?一个藏身地罢了。奴家知道小郎君你肯定很着急为何会身处于此,奴家这便告诉你~”青灯掩唇笑道,倒是没对自己的行为进行遮掩,“你问沈小郎君的话,他这会儿应该昏迷着刚被寒月宗赶来的弟子找到吧~” 沐羽心中一紧:果然是被俩人虚晃一招给反算计了吗。 不过青灯却很爽直,事无巨细俱将经过倒给了他:“不过小郎君你不用担心,奴家只掳了你~沈小郎君奴家可是没有动半分呢。毕竟我们的目标又不是他~” 沐羽皱眉,简直要看不懂这梦貘一族的行动:明明开打找上门来前,口口声声地说着自己为了一族失窃的宝物而来,摆出一副不和沈霜拼死不回头的模样。现在却又说目标根本不是沈霜,而是他。这虚虚实实的,实在让人摸不到头脑。 他左思右想,想不出对方目的究竟何在,便干脆耿直地开口问道:“你们绑我来此,究竟有什么目的?” 本来沐羽是不指望对方会做出回答的,他有此一问,也只是权是随口问问,爱回答不回答拉倒。谁知,青灯见他竟主动开口询问,倒是露出了乐不可支、很开心的表情,简直就像她等待已久,就等着他开口似的。 青灯道:“此计划规划已久,长得很,不知道小郎君想从哪个开始听?又或者,小郎君不若听故事之前,先感觉感觉自己体内变化如何?” 体内变化? 沐羽短暂的呆滞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他光顾着和青灯互怼,根本没来的及仔细查探身体受创如何,当下便闭目灵力游走经脉了一圈。他不去查探还好,一查探之下却勃然变色。 不知何时,他丹田已然魔气肆虐,对自己修炼而出的灵力形成包围之势,隐隐有将其彻底吞噬的势头。若这股势头不能止住,莫说之前一身修为尽毁,怕是会直接连累灵脉,一身魔气倒灌入内,别说净化一职,能不主动污染掉灵脉都算好的。 知晓灵脉污染异变之后会有何结果的沐羽简直恨不得当即死了才好。 妈的这结果还不如回档呢!!!怎么办!!! 他匆匆忙忙地点开了任务面板,却发现那个“净化灵脉”的任务条果然已经退到了40%,只是没有出现意料之中的缓慢倒退进度条的景象,而是像永远地定格在了40%这个数值。 沐羽心中瞬间一冷。 青灯见沐羽面色数变,便知他已然察觉了情况,满意地笑了出来:“奴家说过,小郎君定然会后悔的!哈哈哈!” “这是怎么回事。”沐羽试图冷静下来,询问情况,但却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冷静下来。 他接手了“沐羽”的记忆、人生,自然一并将他的慈悲与心系天下的情怀接手了过来。虽然此刻他还是沐羽,但亦是“沐羽”,面对如此情况,甚至于发现自己一直以来要守护的事物将要毁于自己手中,心情不可能还能一如既往的轻松冷静。 倒不如说,“沐羽”完全影响了他,让他无法将自己脱离开这个角色设定,站在更高层次地去思考现状。 “魔君大人所赐下的魔气,自是无人可挡。便连使用者亦不例外。”青灯半喜半悲道,“你这沐家血脉铸造的纯净之体,更是最为容易被其侵染吞噬的对象。沾染了这魔气之后,无人可逃脱其控制。只看你愿不愿意成为它的傀儡了。” 沈霜浑身一颤,脚步停下,却迟迟不肯回头面对沐羽。 他倔强地挺直了腰背,却消沉地低着头,看着像个亟需安慰的孩子。 沐羽看着,蓦地心有点软。他心知这种事除了本人,谁也无法真正安抚到被猝然揭开伤疤的内心,便没多说什么,只是淡淡道:“若是觉得痛苦,大可哭出来。我不觉得此事丢人。” 他走到沈霜面前,竟然骤然在他眼角瞧到了一丝晶莹的东西,不由有些微微诧异。沈霜看他表情,便知方才流泪定是被他给看见了,当即狼狈地低下头,却仍旧执拗道:“我不是想哭。” “我懂。”沐羽说。 “我只是……觉得有点愤怒而已。”沈霜道,“他们懂什么!他们根本什么都不懂!!他们只是随便道听途说了一个故事,就随便将其安在死者身上以此取乐!!!” 他冲沐羽怒吼道,吼到最后有些精疲力尽地闭上了眼,道歉道:“师叔,刚刚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有点……” “我知道。”沐羽直直的看着他,毫不避视道。 他确有理由说出这句话,毕竟“沐羽”亦是幼时丧亲的人,他接收了对方全部的记忆感情,俨然已经成为了对方。于此事上颇为感同身受。他虽然清楚伤疤只能让时间淡去,但如今境况显然由不得让沈霜慢慢独自舔伤口:“你若为此不满忿恨,与其在此处怒吼发泄,倒不如早日与我一起查清幕后真相。可还记得来时你与掌门师兄应诺之事?” “不可莽撞行事……凡事,”沈霜默然片刻,颤声道,“……须得谋定而后动。” “不错。”沐羽冷声道,“凡事谋定而后动。可你方才反应,哪里像深思熟虑后的行为了?!” 沈霜闻言,深深地低下了头。 如他这般聪敏之人,自是知道沐羽此番话只有好意,定然是不会想害他的。但也正因为这番全然的善意温柔,令他更加的愧疚,更加的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无论是之前的秘卷一事,又或是被门派审讯时,他的好言维护。 沈霜欠沐羽的,大约真是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他想着,随后承认错误:“师叔,我下次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我并非要求你将自己全然变为一个圣人。”沐羽却忽地叹了口气。他十分能理解沈霜的心情,亦懂说不定这样大吼大叫才是对他消除情绪最好的帮手。但是过于的情绪化会使得一个人的头脑极易走向极端,亦是难以看清区分局势。这对他的修行路是极为不利的,是以有次一训。不过他也深知打一棒子给一甜枣的套路,便缓和了语气,又说:“只是你需要冷静。先与我一同回客归来吧。” 这次沈霜乖乖点头同意。 于是二人便一起又回到了客归来。 此事一闹,外面已完全黑了。那掌柜的看二人去而复返,脸上露出了见鬼一般的表情,却还是尽职尽责地担心了一句:“这位小公子,方才我见你面色不好地冲出去,可没事吧?” “无碍,劳您挂心了。”沈霜道,“不知客归来可还有空余的房间了吗?” “有的,有的。”掌柜连连道,一面叹气与他们聊着,“哎,自从那梦魇在城内流行,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能在大晚上的安然入睡啦。边镇来游玩或是过路住宿的人也少了好多,都连夜走掉了。两位公子若是晚上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还请不要忧心啊。怕是又是哪家的人入夜做了噩梦,给吓得。” 沐羽皱眉:“这情况……竟有如此严重?连过路旅人都不能免遭毒手?” “可不是。最近被牵连的客归来的生意都清减了好多。”掌柜抱怨道,“不然以往按这个时间,小店早已入住满人,不再接客啦。” 沐羽听闻,求证般地看向沈霜。却见他微一点头,竟也是认同了掌柜的说辞。 这让沐羽不由惊讶,随后心中产生了些许猜测。他先付清了一周的房费,随后和沈霜一齐去了定下的房间,在屋内细细的理清自己的思路。 按孟却凡留下的信来看,至少在她离开之前,她是准备前往灵山一探的。只是为了防止这一去杳无音讯,便特意留下了此信交予来人。可能她当时已经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却没有足够的时间去通知寒月宗,只得写信托付给掌柜,寄希望于沐羽。 本来沐羽以为边镇产生的异常全部是因为灵脉污染所致,如今看来,幕后却是另有推手。 至于这幕后黑手是谁,以他所想,定与这令全城百姓夜不能寐的幕后真凶有关。 有妖魔作祟也是说不定的事情——毕竟每每提及噩梦,便总要想起一个异常熟悉的名字——梦貘。 梦貘一族的起源已然说不清楚,但隶属妖魔,以梦为食,亦可将梦境重现并加以重造,控制人的梦境。梦貘一族虽然向来与人井水不犯河水,然而但凡部族便总有那么几个捣乱者,不愿循规蹈矩地生活,出来作恶惹到修为高深的修士,最后被捉住惩处,或是赶尽杀绝。是以现在但凡提到噩梦作祟,绝大多数修仙人士第一个想起来背锅的,大约就是这群倒霉的梦貘。 沐羽亦不例外。他从一开始便未曾想过是什么怨灵作祟的事情,边镇是个不小的城,如此之巨的城民百姓与过路行商,以区区一个小门派被灭产生的怨气,怕是不足以魇到这么多人。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怕是一个修为相当的梦貘在大规模地施展妖术,才会造成同时这么多人都陷入噩梦之中吧。 他直觉觉得这种可能性并不小,便索性一直醒着,等到了午夜时分观察情况。 待到午夜时分,果真如他所料想的那样,于西边的方向传来了极为浓烈的大规模调动妖气的情况。 沐羽准备已久,当即冲出房门,准备追击那妖气而去。 巧的是,他方出门,便亦看到了沈霜身负玄霜,已然在等着他了。便微一颔首,没有过多说些什么,与沈霜一同御剑前往那妖气爆发的方向。 一路上,尖叫悲鸣此起彼伏,想来皆是受那噩梦折磨得不行的受害者了。沐羽拧眉不语,却想若是捉到那作祟的梦貘,定是轻饶不了它。 然而随着妖气感应愈烈,沐羽却愈发觉得眼前景物熟悉至极。待他反应过来,这正是数个时辰之前与沈霜走过的小道。是去往灵山的方向! 他立刻望向沈霜,观察他的表情,发现沈霜果然面色阴沉,嘴唇紧抿,与来时简直判若两人。便知沈定是又钻牛角尖、想岔了。 但眼下显然没有时间去揣测沈霜的想法。不过短短数秒,沐羽便已想通之前一切想来便是引他们来此的计谋:先以梦貘对城中百姓施法引起恐慌,借此引起孟却凡的注意。在引走孟却凡并使其失踪之后,事关灵脉,寒月宗定然不会坐视不理,便会派他这个最为了解灵脉的灵脉传人下山查探。而以孟却凡留下的手信为引,引起他去询问梦貘一事,接着沐羽便会乖乖上钩等到午夜时分。此时再由梦貘施法引他过来,令他步入陷阱之中。 虽说现在是什么陷阱还不好确定,但可以确定的却是,这消息必然不是什么好消息。对方既然是个请君入瓮的姿态,那必定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不可能轻易失手。而他和沈霜则是完全的摸瞎,既不了解对方,又不知道对方的真实意图。就这么莽撞的冲上去,怕是正中敌方下怀。 只是话虽如此,如今这种事态却不容沐羽退却。他敛下纷杂的思绪,朝着妖气爆发那处御剑疾去。 未曾想,事情竟比他预料的更加复杂。 几乎在他与沈霜方才抵达那妖气凝聚地的时候,那妖力的漩涡便骤然不见,只余下了空气中扔挥之不散的妖气弥散。沐羽皱眉,再三查探,却只能无奈地承认,那妖怪竟然就这么跑了。空留下一个被妖气充满的森林,和两个傻子一样的追踪者。 他顿时产生了一股“你tm在逗我”的炸毛感。 只是这想法方才产生一秒,很快便被接踵而至的情况所打断了—— 眼前的森林……会动? 沐羽仔细地盯着方才抖动了一阵的地方,确定正如他所想的那样,这片森林确实会动:脚下赤色被污染的土地、隐约可见的在林间潜伏的小妖,隐藏于灵山之中的被灭满门的封魔剑宗…… 反应过来了的沐羽顿时苦笑:怪不得系统那么大发,一下就给300功德,果然是有蹊跷的。 废话,之前刷的全是什么5人英雄小本,乍一跨度让他和沈霜二人单刷25人英雄副本,奖励不搞丰厚点,简直对不起辛苦作陪的副本boss们好吧!! 再次被系统给坑了的沐羽忍不住疯狂在内心吐槽道。 他转头问沈霜:“此处你可知在灵山何处?” 虽然能隐约感觉到那被污染的灵脉所处方位,但此时还是问熟门熟路的沈霜更好。 “嗯。”沈霜点点头,面若寒霜,“此处为灵山入口,再往前行百米,右转……便是我、不,封魔剑宗的遗址。” 沐羽吓得赶紧跑了过去找沈霜。 那团灵气断断续续地存在着,沐羽顺着指引御剑而去,却见到了一个破藤遮蔽住的山洞。因得前几日下的雪落满了那藤枝,遮挡了视线,他才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这个山洞。 山洞比较破败,依稀可见一条有人拖行穿过的痕迹。沐羽连忙走过去,果不其然在那小道的尽头看到了喘着气的沈霜。 看到匆匆而来的沐羽,他显然吃了一惊。随后激动得仿佛有眼泪渗了下来:“师叔……” 沐羽本来是有点生气的,结果看到沈霜这个样子,也气不起来了。他走过去,跪了下来查看沈霜的伤势:“你到底是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 “我……我只是一时气急,又在悬崖那里看到了奇怪的东西。”沈霜艰难地道,“我看到了一团黑气盘在山崖,想去查看,没想到却被它卷挟着带下了山崖。” 黑气?! 莫非……是混沌浊气吗? 沐羽忍不住又问他:“后来呢,那黑气去了哪儿?” “它把我丢下来后就不见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感觉好像睡了很久。”沈霜昏昏沉沉道,“师叔,我感觉它还在附近,并没有离开。” 说完,沈霜吐出一口血来。 沐羽见状,当即便伸出了手,向他体内渡送灵气,顺便查探他体内经络的情况。却没想到他体内不止有之前干扰灵力运行的魔气肆虐,还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混沌浊气。他的经脉不仅没有被疏通,反倒变成了两股气息混战的主战场,几乎要将他的经脉撕裂。 ……这算哪门子的“机缘”啊!! 沐羽差点没有骂娘。 情急之下,他只好不停地向沈霜体内渡送自己灵力为其吊命,一面质问系统。 听了他的质问,系统懒洋洋爬出来:“我又没说掉下悬崖遇到混沌灵脉就是机缘了……你自己脑补的好吧。” 沐羽:“……”好有道理他竟然无言以对。 系统轻笑一声:“想救他很简单。他现在的情况就是因为两种力量互相冲突,自己却无法掌控。想平复这冲突,你吻他一下咯,很快就好了。” 沐羽:“……”这都什么鬼! “真的,你看你乃灵脉传人,渡一口真气过去。岂不是很简单的事情?”系统煞有其事。 沐羽忍不住问:“你认真的?” “我骗你的。”系统冷静地道。 “……滚。”沐羽咬牙切齿。 “不过第一句虽然是骗你的,但是第二句可没有骗你。”系统道,“你体内取自灵脉的灵力确实可以治疗中和这两股力量,但是单纯的渡送并不能抑制住。唯有灵脉传人的鲜血才可以解除。” “也就是输血给他?”沐羽问它。 “喂给他就够了。”系统说。 沐羽闻言,当即将昏过去的沈霜服了起来,以灵力刺激他的精神,强行让他苏醒了过来。 尽管如此,沈霜仍旧是一副意识模糊的样子。 沐羽顾不上许多,对沈霜急道:“沈霜,现在我要用我的血为引给你治疗伤势。你乖乖张嘴,万不可再抗拒,免多生事端。” 说罢,他毫不犹豫地解下御神剑,对着手腕便割了一道口子,强硬地塞到了沈霜唇边。 沈霜瞬间睁大了双眼。 温热的鲜血自唇角流入他口中,随着灵力散到四肢百骸去。而随着这股热流的涌动,之前被两种力量横冲直撞弄得伤痕累累的经脉带来的痛楚也渐渐消弭。这股不可思议的力量不仅修复了他所受的内创,甚至还隐隐有将两股力量合二为一的趋势。 他不由挣扎了一下。 沐羽感觉到了沈霜的挣扎,却没有收回的意思。方才系统告诉他,沈霜所遇到的机缘其实并非“混沌灵脉”,而是灵脉中与浊气相生相克的清气。而他的到来实际上则是某种程度上的打乱了沈霜本来既得的“机缘”,所以须得用他的血尽数补给他才成。否则经脉一事无法解决,他将灵脉传人身份交予沈霜的这个任务也别想完成。 倒不如说,某种程度上此次意外,反倒是给沐羽的这个任务添了一把火,让他更容易完成了。 这场换血持续了很久,直到系统喊停,沐羽本身也感受不到沈霜体内再有别的力量在四处捣乱了,这才停下手来。 他从身上摸出来一瓶药粉来,粗粗地将伤口扎了扎,问沈霜感觉如何。 挥去不散的血腥气弥漫在山洞里,沈霜看了看衣袖上鲜血斑驳、脸色苍白的沐羽,心里不由得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何德何能……何德何能才能让沐羽如此待他!而且他还说谎话骗了他…… 明明不是他说的那样,那黑气明明是……被灭门的那天晚上也曾见过的! 而那块被黑气映照出来的神秘文字…… 沈霜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沐羽抬手按住了。 沐羽皱眉对他说:“你伤势颇重,不要乱动。” “师叔,我……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他倔强地抬起头来,“我就是个煞星,所有接近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他们说得对,我活该一个人没人关心我。” 沐羽沉默。 毕竟作者亲笔敲定的主角,有主角光环是自然的。只是这主角光环虽然能保其平安,却不能保周围人也一样平安。沈霜会说出这话,沐羽倒是不奇怪的。 但不奇怪是一方面,生不生气又是另一方面。 现在的沐羽就很生气。 他也压根没打算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他低喝住了沈霜的话头,而后对他道:“我不管你现在心中如何作想,现在都得给我停下你脑中的念头。若早知你会强迫自己到今天这种地步,那日我便不会答应下掌门师兄的要求。” “可是我现在觉得我很无力。”沈霜失落地道,“明明师叔你是那么出色的人,我却蠢笨至此……我不想让别人误会你,给你丢脸。” “我的脸面并不比你的命更值钱。”沐羽淡淡的说。他止住想要争辩的沈霜的话头,而后又说:“此事容后再说,我会去和掌门推掉此次论道会的事,你需要休养。” 他的脸面并不比自己的命更值钱……吗…… 沈霜不由地鼻子一酸。自他亲族被灭、沦为孤儿之后,似乎再未有人如此之重视他了。就算是孟却凡,也只是心疼他小小年纪流落街头,而将他送来寒月宗,给他一个生活的地方。而沐羽却不一样,他给了自己尊严,教自己修行,还为自己的一切操心忙碌。他却做了什么?不仅骗了沐羽,隐瞒了自己真实的目的,还害得他担心至此。 第94章 成为守护者(一) 此为防盗章 沐羽眉头微蹙,此时已然明白钟鸿并非是找自己来兴师问罪的。乐文 小说 他确实是疑惑,但也仅止于疑惑。钟鸿发现了这个苗头,却不去宣扬,反而偷偷的跑来给自己提了个醒。顺便明里暗里都满满的一股“你随便找个理由敷衍一下就行看我是不是特别善解人意快夸奖我”的味道。 这不由让他有点哭笑不得,并觉得此人果然在关键时刻,还是很君子之风的。 他便借坡下驴道:“想必是他在突破时另有所悟吧。” 听他如此回话,钟鸿果然道:“原来如此,我还当你准备将自己的衣钵传给他了呢。既然如此,我也不便继续打搅,不如告辞?” 说完,他便挥手离去。 钟鸿这次的干净利落倒是让沐羽很是惊异,他送别了对方,随即被钟鸿方才的那句话给提醒了。 衣钵……衣钵…… 他在沈霜经脉里发现的那股异常,可不就像极了当初“沐羽”走火入魔时的那股感觉! 这一发现令他不由感受到了事态的严重。沐羽顾不得其它,当即又再度回到了沈霜暂宿的小屋,去询问他方才比赛时的详情。 回去时,沈霜果然还醒着。见到沐羽回来,他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忍不住问道:“师叔,你怎么又回来了?” “方才瑾阳君提醒了我一件事,我便过来看看你。”沐羽道。他打量了一番沈霜的脸色,发现除了略失血色外,并未有多大的异样,不免有些奇怪。便又问:“你与钟鸣比赛时,可有感觉到什么异样之处?” 沈霜闻言,浑身一震,悄悄地捏紧了拳头。 刚刚钟鸿发话支开他时,他便已经察觉了对方不经意间投来的冷漠的视线,知道他定不会向师叔说些什么好话。万万令他没想到的却是,这人竟然挑了他最害怕的事情,告诉了沐羽! 这让沈霜一瞬间不由得既是恼怒,又是惊惧。 他实在是害怕,若是他偷偷修习从那山洞中得来的秘卷一事被沐羽发现,对方该会如何的生气! 毕竟那秘卷实在来的蹊跷无比,又是被那等诡秘浊气给牵引而去的。万一要是邪门功法…… 沈霜不由打了个冷颤。 他只得装疯买傻道:“师叔是指?” “经脉逆行,灵力暴走错乱。”沐羽说,“又或者如你之前那样,魔气肆虐,灵力无法正常运转。” 沈霜摇摇头:“未曾。” 沐羽皱眉。 他觉得沈霜肯定和自己未说实话。却又不知如何才能让沈霜吐露事情,只得又问:“你方才的内息却并非如此。钟鸣身上剑伤亦是。”这次却是直接把钟鸿所言给搬出来了。 毕竟对方实在没有必要在这点小事上骗他。 沈霜一愣,心中想:他果真还是问自己了。 这件事,怕是瞒不住了。 他便只能老老实实地将在山洞中寻到那秘卷的事情给一五一十的说了,却悄悄地隐去了是那团黑气带他去寻那秘卷的经历。并对沐羽道:“这秘卷记载了一种奇特的呼吸吐纳的功法,竟能让我自如地操纵体内灵气,不受魔气肆虐的干扰。师叔说的,想必是这个吧。” 沈霜一面说,一面观察着沐羽的表情。如今初尝修为精进的甜头,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回到当初那手无缚鸡之力的状态了。虽然沐羽若是要开口废他修为,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但他却打定主意觉得他这个嘴硬心软的师叔,听到这番说辞之后便不会再说些什么。 果不其然,沐羽不疑有他:“你偷偷修习的心法,便是这个?” “是。”沈霜咬牙道,抿着唇,倔强的看向沐羽,“若师叔觉得不好,我……便废去我这一身修为吧。” 沐羽无言以对,内心抓狂:怎么可能废啊!!我充其量只是个炮灰!!哪敢废主角的武功啊!! 而后又想:原来系统说的机缘,居然是这个秘卷。 想到这里,沐羽不由得对那个嘴里没有半分真话的系统恨得牙痒痒。 他十分有骨气的选择了继续怂着,不和沈霜刚正面,顺便刷刷好感度。便长叹了一口气,别过身去,道:“接下来比赛凶险,我恨不得你能多涨几分修为才好,怎会又主动出手,废你修为?况且,你又未曾作恶。” 沈霜闻言,登时感动的热泪盈眶,十分深情地喊了一声“师叔”。 并在心中想,他果然赌对了。 沐羽被他这句深情款款的“师叔”给吓得浑身一颤,思虑再三,觉得这里不是久待之地,不如提前滚蛋,赶紧回他的禁地去,再顺手把沈霜捎回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霜之前隐瞒了他的缘故,他现在看着沈霜,总觉得倒真是不虚系统留下的“冷漠心机”这四个字的评语,与之前天真无邪的小天使做派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心里有点冷。 想必沈霜也是知道自己定然不会下手废他修行,才会说出此言吧。 沐羽小师叔心中忧郁无比。 但忧郁归忧郁,该说的话他还是得说完了。 此次论道会举办之初,吸取往届论道会场地被大肆破坏的教训,却云真人在最初便提出了个奇思妙想:将最后筛选出来的几组参赛者放在寒月宗的试炼幻境之中,届时比赛的众人将直接在幻境之中比试,以抢夺目标物品为胜。胜者则直接进入下一幻境,与其他组中的参赛者进行比试,直到产生最后的胜者。一来免除了最后几场比赛因大都修为高深,破坏力太大的困扰,二来在这试炼幻境之中,也能更好地观看比赛,花样也更多些。 这想法被提出来以后,便得到了沐羽的大力支持。但如今落到了自己头上,对手又是那个天门道长的弟子,不免令沐羽产生了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挫败感。 毕竟这幻境之中,变数颇多。届时万一出了什么篓子,悔之晚矣。 况且沈霜这货!!他是走后门进来的啊!!!沐羽悲痛的想。这句话的意思当然就是说,沈霜这家伙,并没有像别的寒月宗弟子那样早就已经提前得知了考卷的答案,而是他根本从来就没见过什么考卷和答案!! 如今也只能提前给他开开小灶,讲一讲这试炼幻境有哪些需要注意的地方。免得到时候沈霜进去手忙脚乱,还被人坑。 * 休养生息之日很快过去。 多亏了却云真人的奇思妙想,在最后的几场比赛改变了赛制,沈霜这等伤势才能挤出时间来调养,总不至于拖个伤痕累累的半残之躯滚去比赛。奈何几日终究太短,几乎沐羽这边还没反应过来,沈霜就又得去比赛了。 好在他身为炼药长老,手中灵丹妙药不少。 事到如今,他也没空顾念这个那个了,一股脑把“沐羽”所有存货全部翻了出来,一边默念天国的小师叔莫要为此生气,一边找了个储物的八卦袋把这些玩意儿统统丢了进去,塞给了沈霜。 没错,他就是如此直白不做作的钻比赛漏洞。 毕竟规则写的是,拿下目标物品的人为胜者,而不是修为高深的人才是胜者。大家能杀到这一关卡,论修为其实都是不相上下的,接下来比的便是经验、道具还有法宝了。 他没啥能耐给沈霜搞一个天下无敌的法宝,但至少这些灵丹妙药还是不成问题的。只要还有命在,给他把药吞了,就绝对死不了。 于是沈霜就这么拎着……不,带着一大堆灵丹妙药,浑身飘着幸福的小花钻进了试炼幻境。 沐羽也喜滋滋地滚去了观赛台。 大概看不下去沐羽这幅你好我就好大家便都好的作态,系统蹦出来给他泼冷水:“天真!你以为有了你那些药,沈霜就不会遭罪了吗!” 沐羽十分警惕:“说吧,你又想作什么妖?” “和我无关,抗议找作者。”系统冷酷地说,“放心吧,这试炼幻境有沈霜第一个劫,你就算给他备的再周全,他该倒霉,还是要倒霉。” 沐羽:“……” 这系统,好想砍了它。 为什么总是在这种时候进行这种无意义的剧透!! 他悲愤的望向了试炼幻境的入口,却一眼瞧见了沈霜的对手邬恭。 而在邬恭身边的,则正是曾经令“沐羽”唾弃不已的—— 天门道长。 沈霜浑身一颤,脚步停下,却迟迟不肯回头面对沐羽。 他倔强地挺直了腰背,却消沉地低着头,看着像个亟需安慰的孩子。 沐羽看着,蓦地心有点软。他心知这种事除了本人,谁也无法真正安抚到被猝然揭开伤疤的内心,便没多说什么,只是淡淡道:“若是觉得痛苦,大可哭出来。我不觉得此事丢人。” 他走到沈霜面前,竟然骤然在他眼角瞧到了一丝晶莹的东西,不由有些微微诧异。沈霜看他表情,便知方才流泪定是被他给看见了,当即狼狈地低下头,却仍旧执拗道:“我不是想哭。” “我懂。”沐羽说。 “我只是……觉得有点愤怒而已。”沈霜道,“他们懂什么!他们根本什么都不懂!!他们只是随便道听途说了一个故事,就随便将其安在死者身上以此取乐!!!” 他冲沐羽怒吼道,吼到最后有些精疲力尽地闭上了眼,道歉道:“师叔,刚刚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有点……” “我知道。”沐羽直直的看着他,毫不避视道。 他确有理由说出这句话,毕竟“沐羽”亦是幼时丧亲的人,他接收了对方全部的记忆感情,俨然已经成为了对方。于此事上颇为感同身受。他虽然清楚伤疤只能让时间淡去,但如今境况显然由不得让沈霜慢慢独自舔伤口:“你若为此不满忿恨,与其在此处怒吼发泄,倒不如早日与我一起查清幕后真相。可还记得来时你与掌门师兄应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