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沉婚》 01.第一次离婚(上) 沈若初和景焱第一次离婚那天,正好赶上降温。 小北风儿一吹,那叫一个透心儿凉。 两人一前一后从民政局里出来。她边不紧不慢地走下台阶儿,边低头翻看着手里的小红本本。 原来离婚证儿不是绿的,也是红的。 红的还挺喜庆的。就是……他妈的有点儿刺眼。 她暗吸了口气,回头看向身后那个高大挺拔的男人时,已经是笑眯眯地,“拜拜了景大董事长,祝你单身愉快!”说完加快了脚步,似乎有点泄愤的意味。 结果两寸小高跟儿绊上台阶,脚下一滑直接跐溜了下去。 胳膊上突然多出一道力量将她扯了回来。 沈若初险险地稳住身体,避免滚楼梯的厄运。提到嗓子眼儿的那颗心忽悠一下落回了原位。 此情此景,似乎有些熟悉。 她再次回头看他的同时,身后的男人也收回了手。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只是冲她点点头,“我走了,你保重。”然后便快步走下了台阶。 黑色的凯迪拉克扬长而去,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又是一阵凉风吹来,她望着街角上随风翻动的落叶,终于忍不住满脸是泪。 沈若初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盛夏。 她翘掉下午两节课跑去事务所本来是为了找沈行之去郊外骑马,不想却赶上了一场倾盆大雨。十几米远的距离,从公交车站跑到台阶下已经被拍成了落汤鸡。 她像是脚底安了弹簧,一步三级地往上蹿。 凉鞋踩在雨中的大理石台阶上突然打滑,她整个人都往后仰了去。 惊叫淹没在雨声里,沈若初以为自己铁定不死也要摔残了,她甚至给自己安排好了着地的姿势。 然而下一秒,一双有力的臂膀却牢牢地将她接住。 沈若初用了十几秒才从惊吓中回神。 她站直了身体,回头看见自己的救命恩人是个高大帅气的男人。那一身妥帖的黑色西装穿在他身上,说不出的丰神俊朗。 司机在他身后帮他举着伞。他的衣袖和前襟因为救她已经被雨淋透,却不带一丝狼狈。 他的唇很薄,神情微冷,墨黑的眸色总给人一种深不见底的感觉。 沈若初忽然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下。接着,她清楚的听见脑海里想起了一个声音:嘿,沈若初,就是他了! 她一口气对他说了三声“谢谢”,又厚着脸皮以感谢的名义,问他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可他却只是说了声“不用”,便一脸淡漠地和她擦身而过。 后来,沈若初还是在她哥哥那里知道了这个人叫景焱,华景集团的创始人,也是她老爹的客户。 再后来,她在b城当月金融周刊的封面上见到了他。那本期刊到现在还被她珍藏着,男人英俊的照片旁,标着她娟秀的小字……男神。 只是事到如今,一切未免太过讽刺。 其实她当初真的是写错了字标错了地方,她不应该在他的照片上写男神,应该在自己脑袋顶上写“犯贱”才对! 02.第一次离婚(下) 沈行之匆匆忙忙赶到民政局时,沈若初已经蹲那儿嚎了有整整半个小时了。 看着她瑟瑟发抖的小肩膀儿,妹控的心疼指数秒秒钟就爆棚了。 车门一甩,他像是一阵风一样到了她近前。然后伸出手,轻轻地慢慢地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头顶。 拍到第五下,沈若初终于炸毛儿了。 把他的手往边上一扒拉,抬头冲他叫唤,“你拍狗呐!” 沈行之赶紧收回手做投降状,“没有,我这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么!”说着顿了顿,忽然咬牙切齿地,“景焱那王八蛋呢?!” “走了。” 他沉默两秒,忽然一声叹息,“你们两个……真离了?” 不问还好,这一问,她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泛滥了。 “唉……你别哭了!”沈行之顿时手忙脚乱,“景焱那二百五就是一混蛋,现在正好,哥给你找更好的……” 口干舌燥地哄了足足五分钟,最后总算是让她重新平静下来,把人弄进了车里。 ………… 沈若初打小儿口味就重,喜欢吃辣的。 心情大起大落时尤其的重! 步行街旁边有家川菜馆儿,沈行之很有先见之明地在那儿提前定了位置。 兄妹两个是那里的常客了。进了包厢,沈若初也不看菜单,轻车熟路地点了一桌子。等菜一上来,闷头就开始扫荡。 其实她被辣的脑袋发疼。可那种满嘴麻木满头大汗的感觉实在是痛快淋漓,让她心里的郁闷纾解了不少。 可吃着吃着,那股痛快劲儿忽然就变成了委屈…… 其实这种程度的辣,以前对于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只是景焱从来不吃辣,久而久之为了配合他的饮食习惯,她的口味也跟着淡了许多。 他不吃辣,甚至连味道都闻不得,家里任何一道菜里就从来没出现过辣椒。 她知道他喜欢古典音乐,就买了一堆的唱片和曲谱,还请了个钢琴老师,只为了能和他找到一点共同语言。可天知道她一个五音不全去熏陶这些,到底有多么痛苦! 她还知道他睡前要喝杯特制的糯米茶,剃须水必须用薄荷味儿的,洗澡水要接近37度…… 可他呢?!他可曾把她的事情放在心上过? 哪怕只那么一件! 两年的付出她换来了什么?!竟然就只有一句:原来你是这种女人! 以前她怎么就这么贱呢?! 委屈过后,沈若初又癫狂了。 把筷子往眼前一摔,“叮当”一声响,给对面的沈行之吓了一跳,“我去,你抽什么疯!” 沈若初把眼睛一瞪咬牙切齿,“我抽的不是疯!我抽的是景焱那王八蛋!”说着抓起筷子,又狠狠往面前的碗上抽了几下。 沈行之看着她阴狠的表情,聪明地选择了沉默。 沈若初发泄完外面已经彻底天黑。 沈行之叫来服务员。刚结了账,狐朋狗友就来了电话叫他去鬼混……7点半,盛世夜宴! 他看向对面的人,满眼询问,“去么?” “去!”沈若初拎包儿起身,动作豪迈,“当然去!” 03.你怎么在这里(上) 从川菜馆到盛世10左右分钟的路程。 沈行之娴熟地倒进停车位。踩下刹车的时候,旁边的人忽然抬手攥住他衣袖,幽幽开口,“哥……” “怎么了?” “我离婚的事儿……先不要告诉任何人。要是传到沈夫人耳朵里,我第一个拿你当垫背。” “放心,我嘴没那么大!”他也怕沈夫人迁怒啊!沈行之沉默了两秒,忽然叹气,“初初,要是景焱先把消息公布出去怎么办?” “他不会!”沈若初语气万分笃定,说完便径自推门下了车。 包厢在二楼。 隔着门隐约听见里面已经吆五喝六地好不热闹。 当沈若初推开门出现在众人视线里时,里面瞬间就寂静无声了。 紧接着不知道谁“啊——”地惊叫了一声,“若初!这不是若初妹妹么!” 随即,整个包厢都跟着沸腾起来。 她领导视察一般和众人挥挥手,把风衣和背包扔给身后的沈行之,直接凑进人最多的地方。酒杯一端,骰子一摇,回家一样娴熟自如。 沈若初第一次踏足这种地方,接触沈行之这帮狐朋狗友,是她17岁那年夏天。彼时小姑娘刚刚高考结束,已经被残酷的11年教育折磨成了一个典型的愤青儿。 对于众人此等*的行径,她直接作出八个字的评价……纸醉金迷、不思进取!然后下一秒,她就忽然傻笑着流了一地口水,“嘿嘿嘿……我喜欢!” 于是兄妹两个人一起开始了堕落的生活。 所以她当年也算是夜店一枝花的,虽然只是给逗比哥哥做陪衬。 后来,只因为景焱说,女孩子不该来这种地方。他还说,我不喜欢女人喝酒。 从此以后,她的夜晚便和沈行之分道扬镳,甚至滴酒不沾。 尽管那些话,他并不是对她说的,可她却奉为圣旨。 她知道景焱不喜欢她。但那又怎么样,她可以努力变成他喜欢的那种女人。 只是时至今日她才明白,不是变成最好的自己才会遇见那个对的他。更不是她改变了,就会成为景焱心上那个人。 不爱,就是不爱! 好在她这么多年犯贱之后,终于迷途知返,也还不算太迟。 ………… 相较于沈若初,景焱离婚后的第一个夜晚过得很平静。 公司项目上新,他下午4点半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从民政局离开便匆匆赶回公司。会后和几个高层主管一起吃了晚餐,又去办公室加班批示了几份文件。 回到家正好是晚上7点整。 别墅客厅的灯光很亮。可某一瞬间,却让他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景焱在沙发旁环视了一圈儿,忽然反应过来……哦,沈若初不在了。所以今天没有人会在他进门时跑过来围着他团团乱转,然后吵吵闹闹的和他讲她又发现了哪些新鲜事儿。 阿姨听见动静从房间里出来。 见他杵在那儿急忙走了过去,“先生回来啦?饭菜都凉了,我去给您热热。” “不用。”景焱淡淡地出声,“我吃过了。” “那需要给您准备咖啡么?” “不用,你去休息吧。”说完,他重新拾起茶几上的车钥匙转身出了门。 祁炀到a市已经一个星期了,可他这段时间一直挺忙的。忙着公司的项目,忙着应付闹离婚的沈若初,所以只匆忙通了一次电话。 正好,今天晚上他们兄弟两个可以聚一聚。 04.你怎么在这里(下) 酒桌上的把戏就那么几样儿,沈若初当年就已经玩儿腻了。 她和那群人闹了一会儿觉着没意思,抬眼在包厢里环顾一周却没找到沈行之人影。于是把骰子一扔,说了声“不玩儿了”,起身离开。 她在包厢最里面的沙发上找到了自己的风衣和皮包,拿出手机给沈行之连播了两通电话,都是无人接听。索性也找他了,直接编辑一条短信,“没劲,我先回去了”,发送出去穿衣服走人。 沈爹算是豪放派家长的典型代表。 所以放养教育加上基因遗传,沈若初的酒量很不错。不错到一个人能放倒两个年轻劳动力。 可她今天大约是心里有事的缘故。 酒入愁肠,才半瓶红的,就已经微醺。等出了门冷风一吹,酒力被催发,竟然开始上头。 沈若初站在盛世夜宴的门口,望着广场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有些恍惚了一阵。直到帅气的服务生礼貌地上前,提醒她挡了其他客人的路,才低声说了句“抱歉”,举步走下台阶。 暮秋时节的b城,夜晚依旧很繁华。 她走出一段距离后,招手拦了辆出租车。 关上车门时司机问她去哪里,她想也没想直接报了地址,“菖蒲路12号,欣晨花园。师傅,到了叫我。”说完头一歪,靠在椅背上迷糊去了。 欣晨花园是b城最高档的住宅区,没有之一! 那地方其实是一大片封闭公园式的别墅群。里面喷泉绿树,长廊会所,真正土豪聚集的地方。 市区内40多分钟的路程不算短,可对于酒劲儿上来的沈若初来说,也就是一迷糊的事儿。 那里凡外来车辆都是要严格登记的,司机嫌麻烦就把车停在了大门外面。 沈若初虽然一直处于晕晕乎乎的状态,却没睡死,车子停下时她就睁开了眼睛。掏出两张正好的票子递给司机,推门下了车。 可等她抬眼,看见灯光映照下那气派的巴洛克风格的门楼时,便傻在了当场。 不对,这里不是她家! 标准的说,从今天下午她和景焱离婚之后开始,就不是她家了。 她瞬间醒了酒。 转身想要重新坐回出租车里,却发现那司机溜得忒快。宽敞的马路上,她只看见那辆车的尾灯闪了闪,随即消失不见。 我操!这是玩儿死她的节奏啊! 这里虽然远算不上郊区,可当初景焱把婚房选在这里,就是看好了人少够清静。 可不清静么。一共就一趟公交车,早7点到晚8点,这会儿早就下班了。 而且这里的人出行都是以车代步,她最近也得走至少30分钟才能拦到出租车。现在又是快半夜了,搞不好得一直走回市区也说不定! 没办法了,只能打电话叫沈行之过来救急。她拿出手机,再次拨通了逗比哥哥的号码。然后……您拨打号码暂时无法接听您的电话…… 这真是天要她走回去的节奏啊! 沈若初站在原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结果刚刚闭上嘴,一阵强光直接打在了她身上。 她反射性地眯起眼,然后引擎声在耳边响起。等她重新睁开眼时,棱角分明的黑车已经停在了身旁。 车窗摇下,是景焱那张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脸。 对视中,他浓黑的眉微微一蹙,随即舒展,“你怎么在这里?!” 05.最熟悉的陌生人(上) “你怎么在这里?!” 景焱这话想表达的意思其实是……时间这么晚了你怎么没回家,这里比较偏你一个女人多不安全。 只是他这个人做事简明扼要成了习惯,有时候生活中某些事情的表达方式也变得太过概括。 若是换做从前,沈若初一定会自动将他的话转换成关心。甚至哪怕是景焱对她不耐烦或者疾言厉色,她都能回路强大地将其脑补成打是亲骂是爱。 可人这种动物就是这样,一旦心里存了芥蒂,就是关心也变成了恶意。 所以景焱这句话,在沈若初耳朵里便解读成了他不愿意见到她的厌烦和不屑。 于是她心里更加像是吃了苍蝇一样。 懊悔当初自己怎么那么厚脸皮的死缠烂打,让人家现在把她当小强看待。更恨自己没出息,迷迷糊糊地竟然还把根本不属于她的地方当成家! 她吸了口气,终于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一个自认为合适的理由,“我落了点东西在这里,回来取。” “你可以明天过来的。”景焱皱眉往旁边示意了一下,“上车!” “不用了,谢谢!”沈若初客气地一笑,转身走向了小区的电动门。 白天太匆忙,钥匙和磁卡都没来得及还给他。 沈若初刷开侧门刚走进去没几步,身后一阵强光就打了过来。随后景焱就在她身旁一米远的路上缓缓驶过。 她咬了咬牙,又愤愤地往地上跺了下,才继续往车尾灯消失的方向走去。 欣晨花园占地广阔,别墅位置又略微靠里面。从大门徒步过去起码要20来分钟。 沈若初踩着高跟靴子走到地方的时候,景焱正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正在打电话。 路灯将地上的影子拉的老长,昏暗的光线下,他高大挺拔的身影显得更加颀长。 他是侧对着她的,冷硬的面部线条似乎带了些柔和的调子。间或有几个应答的音节在寂静的夜幕中划过,传进她耳中,也是她从未听过的轻柔。 沈若初顿住脚步,只觉着心头蓦地一痛。 痛的她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能让景焱用这样的语气,露出这样表情的。她不用想也知道电话那边的人是谁! 当年她义无反顾倒追景焱的时候,沈行之几乎每天耳提命面地念叨:b城英俊多金人品良好,符合言情男主形象的青年才俊一大票,赶紧放弃眼前这个回头是岸。 她不听。 然后终于有一天,她为他穿上婚纱,如愿以偿。 沈若初想起婚礼前的那个晚上,沈行之看着她时那复杂而沉重的眼神。 他说:初初,景焱城府太深,性情冷漠,你嫁给了他,未必就会幸福。 可她真的是中毒太深,鬼迷心窍。 怎么会不幸福呢?! 能嫁给景焱,就是她最大的幸福! 那是她的男神唉! 什么城府深,性情冷,这些沈行之所不屑的,在她眼里却统统都是优点。 那个时候的沈若初一直觉着,景焱性子冷又怎么样?她热情就好了! 反正她浑身上下都是火。所以,她早晚都能将他融化掉。 直到有一天她才终于发现,在冷漠的人,都会有他柔软的一面。景焱也不例外。 只是他的柔软,永远不会给她沈若初。而是属于另外一个女人,一个和他青梅竹马,却终究没能执手相伴的女人! 06.最熟悉的陌生人(下) “怎么不进来?”低沉的声音将她凌乱的思绪打断。 沈若初回神,发现景焱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通话。隔着一条很短的碎石小路,正蹙眉凝望着她。 视线交汇间,她忽然有些浑身不在。随后轻咳一声,用一种客气到近乎别扭的语气说道:“这里现在不是我家了,好歹我进门也要得到主人同意不是吗?” 景焱皱起了眉头,“请进。”说完便径自转身,推门进屋。 早在两个月前,沈若初就已经和景焱闹分居,从这里搬了出去。然后抱着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的心态,她把自己的东西也统统带走,连用过的毛巾都没剩下。 所以此刻,她发现自己这个回来取东西的理由,是多么的不走大脑。 该带的都带走了。 剩下的,要么是不属她的,要么就是看到只会触物生情徒惹难过的。 沈若初楼上楼下转了两圈儿,最后在卧室某处犄角旮旯的地方翻出来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钥匙链。 随手揣进口袋准备离开,结果刚下楼梯一条毛茸茸的大萨摩就蹿出来,直接扑到她身上。 沈若初被扑了个趔趄,而后看着它长长的舌头,一阵恍惚。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是在景焱办公室。 那时它才一岁零一个月,一见她便很友好的扑上来,丝毫不像它的主人那样。而她正艰苦的行走在追男神的路上。 她问景焱“它叫什么?” 他头也不抬的只回了一个字,“狗。” 她丝毫不觉尴尬,边逗弄它边上赶着没话找话,“我当然知道它是狗不是猫。我是问它叫什么名字?” “狗。”还是那一个字。 于是她死皮赖脸地自告奋勇,“哪有叫这种名字的呀,我给它起个名字吧。唔……就叫大白!好不好?” “随便。”景焱仍旧盯着文件头也不抬。 只有大白狗兴奋地叫了两声,似乎知道自己有了新名字。 后来,当沈若初知道景焱不喜欢带毛动物时,问他“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养?” 他说“没有为什么,养了就养了。” 直到前一段,她才猛然发现,那条狗是他心里那个人送他的。而他只是爱屋及乌,哪怕是他不喜欢的东西。 “唉……”一声轻叹缓缓溢出。 三年了,从她嫁给景焱那天起,这条狗就一直是她在喂。可感情再深又怎么样,终究不属于她。 她连人都不要了,更何况是一条狗! 沈若初心一横,用力将一脸讨好的白狗扒拉到了一边。 白狗毫无准备之下爪子打滑,摔倒在了地板上。 委屈的呜咽从它喉咙里发出,脚步声也同时在她身后响起,“你有什么不高兴直接冲我来。何必和一只狗较劲。” “我就是喜欢,怎么着吧?”沈若初回头,一脸‘你奈我何’的表情。 景焱步子一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心越拧越紧。 而沈若初在他冷沉的目光下脖子一梗,毫不示弱,“我讨厌狗的主人,自然也讨厌它咯!反正我这种恶毒的女人连人都害呢,虐待动物怎么了?” 他嘴角的肌肉跳了跳,最终只是沉默着快步走下楼梯。然后在经过她身边时,忽然出手擒住她纤细的腕子,不容分说地拽着往外走,“我送你回去!” “用不着!”沈若初一把将他甩开。而后从包里翻出了这栋别墅的钥匙和小区门卡,泄愤一般往地上一扔,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07.我只是关心你(上) 沈若初那满满一肚子的火气,在她走出小区大门没多久后,就彻底被脚上那双高跟儿小皮靴给消耗殆尽了。 她今天是特意穿了双新鞋来和景焱办离婚手续的。就为了讨个好彩头,穿新鞋走新路。从今以后一切重新开始,越走越顺。 可早知道今天要走这么多路的话,就不装x了好吧! 她感觉左脚上至少已经起3个水泡了。 快的和滴滴上叫了4辆车了,大晚上没人愿意过来。 沈行之那逗比手机不开也不知道要闹哪样,关键时刻找不到人。沈爹和沈夫人目前是隐瞒对象,死活不能找。至于别人……算了吧,她弄得这么狼狈可丢不起那人。 正在路边感叹自己命苦,后背明亮的灯光一晃,紧跟着景焱那辆黑车就在她身边停了下来。 车窗是开着的,他眉头微蹙冲她开口道:“上车。我送你回去。” 沈若初眼皮一翻,扭头走了。 宁走不做嗟来之车,而且还是前夫的车!这点儿骨气她还是有的! 景焱也没再叫她,只是盯着那抹纤细的背影,重新启动车子。始终保持着2米左右的距离,缓缓跟了上去。 一人一车就这样以龟速前进了大概5分钟。 沈若初忽然顿住脚步,气势汹汹地转身走到了车窗前,“你吃饱了没事儿干呀?!能不能别跟着我!” “我说过的,送你回去。” “我不是说了不用么!” “我没答应。” “你……”沈若初咬牙切齿,还不等开口就被景焱打断。 “上车!” “用不着你假好心!”说完她再一次转身走人。 这回景焱没开车跟上去。 沈若初大概走了不到十步,忽然脚下往边上一歪。等站稳之后,踉踉跄跄地又返了回来。 边开车门边愤愤地嘟囔,“好女不吃眼前亏。上车就上车!” 之后两个人便是一路无话。 一个专心致志地开车,真正的气定神闲,静若泰山。一个则始终撇头看着窗外霓虹闪烁的夜景,尽量忽略掉身边那个强大的气场存在。 车子驶上二环的时候,景焱忽然开了口,“去医大那边么?” 沈若初“哦”了一声,算是给出答案。 b城的大学不少,前些年城市改造大部分都搬迁到了郊区大学城,只有医大仍留在市中心。 沈若初在医大附近有套两室两厅的公寓。 是沈行之买来送她的新婚礼物。 她到现在还清清楚楚记得,逗比哥哥把门钥匙交到她手里时的语气和神情:妹啊,哥就总觉着你跟景焱那冰块在一起不幸福。这房子送你,万一将来有点儿变故闹个离家出走什么,也好有个属于自己的地方落脚。 如今想来,不免有些郁闷。 沈行之那张嘴,绝对是乌鸦中的战斗鸦! 简直无敌了! 那套公寓景焱去过几次。 封闭式的小区,因为地处市中心,治安很好,管理上便相对松懈。 他轻车熟路的将车子拐到沈若初楼下,这边刚踩下刹车,她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解开了安全带,准备推门下车。 “进门之后把阳台的灯打开示意我一下。” 沈若初一只脚已经迈出车门落了地,听见他说话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然后一言不发的下了车把门一甩,连头都没回。 08.我只是关心你(下) 沈若初这套公寓的是坐北向南的,里面的格局是两间卧室朝阳,厨房和阳台还有餐厅在北面,客厅被夹在了中间。 她开门进了屋儿之后,也没特意去阳台开灯。 换了鞋把包儿往沙发上一扔,一路边脱衣服边进了浴室。 热水器的管子里存了不少凉水,等了好一会儿才放热。 沈若初站到花洒下面,冲到整个人开始微微出汗时,才从瓶子里挤出洗面奶。 结果她这边刚把泡沫在脸上抹匀了,外面就隐约响起了敲门声。 洗脸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正考虑要不要理会的时候,敲门声已经变成了砸门声。 这特么的谁啊!洗个澡也不让人消停! 急忙冲掉脸上的泡沫,她一手关上花洒,一手扯过架子上的大浴巾围在身上,直接冲出了浴室。 紧促的节奏一下接一下,音量简直震耳。 “来了来了,谁呀?!”沈若初一溜烟儿到了手到搭在门锁上了,忽然想起什么又收了回来。 倾身从猫眼儿里往外瞄了瞄,就看见景焱变形的身影近在眼前。 大晚上的他跟上来做什么?! 她稍有犹豫,还是开了门锁。 防盗门推开的那一刻,他劈头盖脸地责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 沈若初慢了一步,那句“你有病啊”卡在了喉咙里,憋了一阵儿后硬生生偃旗息鼓。 “我问你为什么不接电话?!”景焱语气冷然,脸色也有些阴沉。 “我洗澡呢,没听见!”沈若初脖子一梗,十分不耐。 “我不是让你上来之后把阳台的灯打开示意一下么。” “我没答应。”她将他刚才的话原样送还。 景焱忽然静默了,两秒钟后一声叹息,“若初,我只是担心你而已。” 或许是夜色太寂静,又或许是因为其他什么。 沈若初因着他那声轻叹蓦地心尖儿一痛,语气也跟着柔了几分,“一共就3层楼,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这不是没事儿么。” “你没事就好。”说话间,景焱的目光落在她圆润的肩头和小巧的锁骨上,顿时幽暗了几分。喉结上下滚动了两次后,他轻轻吁了口气,“我现在走了,你早点休息。”说完便冲她点点头离开了。 而沈若初盯着他消失的那处拐角,微微失神。直到楼道里的感应灯灭掉,眼前一片黑暗,才关上门,转身回浴室了继续。 沈若初今天折腾了一天本来又乏又累,可一个热水澡洗完之后反而却精神了。 睡不着,索性翻出急救箱往客厅茶几上一放,边看着电视,边处理脚上磨破那几处。 10点多钟的时间,地方台的黄金剧场刚结束,正放着b城的什么《说新闻》的栏目。 她把用过的棉签扔进垃圾桶,准备收拾箱子的时候抬头漫不经心地瞄了眼屏幕,瞬间就被上面略血腥的场面惊了一下。 还不等反应,下一秒画面就被切走了。 随后就听见那个长得有点像说相声的男主人说道:“歹徒专门晚上的时候藏身黑暗处袭击单身女性,这已经是半个月以来的第三起了。地点多在医科大学附近。随着天越来越冷,黑的也挺早,希望各位……” 后面他说了什么,沈若初已经没心思注意了。她只觉着头顶冒凉风,一阵接一阵的后怕。 歹徒夜晚藏身黑暗处袭击单身女性,师范大学附近……这么大的新闻,她怎么不知道啊! 她们家这单元的楼宇门好死不死昨天坏掉了,这刚才万一要是藏个人…… 你妹啊! 09.谭二光(上) 第二天一早,沈若初在睡梦中被逗比哥哥的电话吵醒。 她一边摸手机,一边瞄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才5点45分! 电话接通那一刻,她张嘴就喷,“沈行之你有病!” “嘿嘿嘿……”沈行之对她恶劣的态度毫不在意,声音柔地简直能滴出水来,“初初,要不要和锅锅去次好次的?” 沈若初当即抖掉一身鸡皮疙瘩,“不去!”吼完挂断电话,埋头继续睡。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就在她再次进入梦乡的时候,“叩叩”的敲门声传进了耳朵里。 沈若初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间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 敲的是她卧室的门! 她扑棱一下坐了起来,紧接着就听见沈行之的声音隔着门传了进来,“初初,小初,小初初……” “叫你妹啊叫!”她边吼边呵欠连天地穿鞋下床,狠狠地一拽房门,盯着他没有好脸色,“沈行之你昨晚是不是嗑药了?”要不今早怎么这么精神! 沈行之白牙一晃,笑得十分欠扁,“去吃好吃的么?有人请客。” 沈若初本来要说“觉没睡够,不去”,可想想觉着不对。她要不去,沈行之能搅和的她今天晚上都睡不好。 “等着,我换衣服!”说完翻了个白眼儿,“嘭——”地在他眼前关上了门。 逗比沈行之今天开了辆高底盘儿的suv。 沈若初上车系好安全带,头一歪眼一闭,继续睡。 这一觉大概眯了一个来小时,醒来的时候发现车子正行驶在郊外宽敞的公路上。 她看着窗外的景物反应了一会儿,而后边打呵欠边疑惑地问了句,“不是蹭饭么,你带我去机场干嘛?” “去接金主儿啊。不然蹭谁去!”沈行之分神瞥了她一眼,“你坐稳咯!”说完一脚油门儿踩到底,把车子的性能发挥到了极致。 沈若初一直没问沈行之那个被他敲了一顿饭的大脑袋到底是谁。 20分钟后,当她见到那个满身风尘却难掩俊逸的男人时,先是愣了愣,随即忽然一拍巴掌,“谭二光!你还欠我个万能充没还呢!” 被叫作谭二光的男人注视着她,满眼含笑,“嗯,我还记得。” “那是我最喜欢的限量版!” “所以我是故意的。”说着,他缓缓张开了双臂,“初初,给我个欢迎回归的拥抱,我就把它还给你。”然后话音刚落,就被一个身材和他相当的男人抱了满怀。 “家辉……”沈行之哀嚎了一声,抡起胳膊就在他后背上一阵猛拍,“你这一走就是两年,可想死我了啊……啊啊啊啊……” 谭家辉毫无准备之下被他拍的一阵咳嗽,等缓过来之后竟然和他互拍起来,“行之啊,两年多了你也不说来看看我,你知道我一个在异国他乡,逢年过节的有多寂寞吗……” 两个人就这么在机场门口相亲相爱了足足好几分钟,直到沈若初被肉麻的鸡皮疙瘩越攒越多,实在扛不住了,“两位大哥,咱搞基能不在公众场合么。” “好。” “好。” 两个人异口同声,几乎同时推开了对方。 谭家辉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儿眼镜,拎起了脚边的行李箱,“给我接风的地方定了么?” “定了。”沈行之吹了个响亮的口哨,车钥匙一抛,转身拉开了车门,“金汉斯大酒店,我请客,你付钱!” 10.谭二光(下) 逗比沈口中那所谓的什么金汉斯大酒店,其实就是一家在b城算是中上等的自助式烧烤店。 b城不光经济发达,教育也比较出名。b大虽然比不上x华x大,却也是能能排得上名次的百年名校。 沈家兄妹,还有谭家辉,都是b大毕业的。谭家辉和沈行之是同系不同班,上学那会儿就好的穿一条裤子。 等到沈若初考进b大时,两人正好都上研一。于是2人组又多了一个,变成了3人组。 那时候3个人经常一起来这里,算是个充满着回忆的地方。 这家店的东西味道还算不错,价钱却不便宜,所以性价比不是很高。但是最大的好处,就是不限时! 三人找好了位置,眨眼功夫就捡了满满一桌子生鲜果蔬。 沈行之开了扎啤往谭家辉眼前一举,“兄弟,欢迎回来,我先干了!”说完直接对瓶儿吹。 沈若初也跟着举了举装着橙汁的玻璃杯,竟然幽幽一声轻叹,“唉~二光啊……当年你走的匆匆忙忙,都没和我当面道个别。还带走了我的充电器。不过我大人大量,不怪你。”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谭家辉皱眉而笑,看着她的眼神里有几分无奈,“多谢沈小姐大人大量。”说着拿起酒瓶子和沈若初碰了碰,接着又冲沈行之一举,“都在酒里了!”头一仰,眨眼间一瓶见底。 然后三人拿起筷子,开始边吃边聊。 说起来谭家辉也算是个骨灰级的高富帅。 b城是个典型的重工业型城市。 谭家辉的父亲谭岳礼当年趁着政策好,承包了一家已经濒临破产的小钢铁厂,几经整顿之后,竟然做得有声有色,赚了不少。 等到谭家辉的大哥谭家耀大学毕业进入父亲的公司,更是将原本的小企业做大做强,成了b城本土企业中的翘楚。 经过前些年金融危机的洗礼,不但未伤及分毫,反而还扩展了不少新业务。 谭家有老大这么个人才撑着,谭家辉身上的担子自然就轻巧很多。没了那么多压力和束缚,喜欢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其实当年他念研究生的时候就经常从已经工作的学长那里接案子,本来是打算毕业后鼓捣的事务所的,可两年前,就在沈若初和景焱婚礼前两个月,他却匆匆忙忙地出国了。 沈若初那时候终于得偿所愿可以嫁给男神,早就高兴脑袋里一片空白。所以谭家辉出国的事,她半点儿都不知情。 等到她拿着那张婚礼请柬准备叫人家随礼的时候,才发现他竟然已经身在大洋彼岸一个多月了。 给谭家辉打了个越洋电话,可他当时似乎忙着什么事情,没说几句就挂了。而她忙着准备婚礼,也就没在找他。 她后来问过沈行之,谭二光为什么匆忙出国。逗比哥哥告诉她,谭家辉是为情所伤了。沈若初觉着有些奇怪……这几年三个人虽说算不上形影不离,可也挺密切的。谭家辉恋爱了又失恋了,她怎么不知道! 疑惑归疑惑,但毕竟是别人家的*,她就没多问。 只是如今时过境迁了,三人聊着聊着,沈若初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起了这事儿。 趁着上一个话题结束的空档,她“唉”了一声,转头看着斜对面的人,眼睛里闪动着八卦的光芒熠熠生辉,“二光,我一直奇怪,你当年到底是被哪个小姑娘抛弃了,竟然伤心地跑到国外去了?” 11.谁的青梅谁的竹马(上) 餐桌上有一秒钟的寂静。 两个男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沈若初身上。 她被看得有些不明所以,眼神左右徘徊之后蹙起了眉,“怎么了?” 谭家辉冲她微微一笑,“东西快吃完了,我再去拿点儿。”说完起身走了。 沈若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眨了眨眼睛,总觉得他刚才笑容里似乎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于是转头看向沈行之,“唉,你有没有感觉他刚才笑得有点怪?” “没有。”沈行之淡定地摇头,筷子一扫,把锅上烤好的肉全部扫进自己碗里。 沈若初翻了个白眼儿,把杯子放下站了起来,“我去下卫生间。” 曾经沈若初狂热迷恋景焱时的恋爱信条之一就是,凡是男神不喜欢的,她也要摒弃。 景焱不喜欢烧烤之类油烟大的食物,也不喜欢这种需要自己满地转悠找东西吃的用餐方式。所以自打她和他结婚之后,这家金汉斯就再没来过。自然地,也就不知道前段时间这家店全面装修,很奇葩的将男女卫生间的位置调换了。 沈若初低着头边走边玩儿手机,没看路。摸到地方按照原来的位置,直接往里进。一只脚已经迈到门里的时候迎面出来一个人,她收步不及直接和对方撞了满怀。 “嗯!”沈若初闷哼着往后踉跄了两步,随即发现有些不对。被撞这位,西装革履……竟然是个男人! 她慌忙地抬头,而后惊呆在了当场……景、焱!再抬眼看了看门框上那个烟斗的标识,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周围的时间都空白了。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她会往男厕所里走?!而且还撞上了刚刚离婚不久的前夫!他不是不喜欢来这种地方的么! 景焱脸上表情也相当丰富,几经变换后迅速归于平静,只是眉头依旧紧锁着,语气也略微生硬,“你来这儿做什么?!” “吃饭啊!” 景焱微不可闻地轻叹,他其实是问她为什么会往男卫生间里走。显然这种事情没什么追问的意义,便转换了话题,“我也来吃饭。以前听你说过这里不错,今天忽然想起来,就过来试试,的确还不错。” “是吗,我记得你不喜欢这种自助烧烤来着。” 景焱笑了一声,“很多东西就是这样,今天不喜欢不代表明天也不喜欢。试着尝试一下,也许就会有惊喜。” “哦。”沈若初胡乱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她感觉景焱这话似乎别有那么点儿深意,但又觉着自己想多了。 其实她此刻的心情,是有那么一点儿难以形容的微妙的。 从相识到离婚,两人在一起不长不短将近4年,景焱从来都不曾在意过她的一切。如今变成陌生人了,他倒是难得的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一回。 两个人就这么一起在男厕所门口陷入了沉默。 她微低着头杵在那儿若有所思,他单手抄在西裤口袋里看着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大概过了十几秒,她终于在某种生理感觉的干扰下回神。 “那个……”她抬头看向他,视线交接的一刹那猛地想起昨天晚上的新闻,正想要说声“谢谢”却还没来得及开口时,一道婉转的女声忽然插了进来,“jaryn,你怎么出来这么久?” 沈若初心头一颤,看着那个身姿窈窕缓缓向这边走近的女人,瞬间觉着整个人都不好了。 求收藏,求点击,求留言~伦家很身娇体柔易推倒的,喵…… 12.谁的青梅谁的竹马(下) 下定决心要和景焱离婚的那个下午,沈行之曾经问过沈若初,“如果早知道江心悦的存在,你还会不会这么义无反顾的爱上景焱。” 她说:“会!“ 斩钉截铁的一个字,不带任何的迟疑,更不带任何的后悔。 即使当时,她已经因为那段不愠不火的婚姻精疲力竭,一颗心千疮百孔。 她义无反顾,是因她爱景焱,只是因为她爱。 和江心悦无关,和其它一切都无关。 只因为爱。 知道江心悦的存在又如何?! 她遇见景焱的时候,他和江心悦既不是男女朋友,更不是合法夫妻。所以她沈若初仍然有权力去追求自己的心中所爱。 他们是青梅竹马又如何,她既然爱了,就绝对不会做缩头乌龟。哪怕江心悦是景焱心里的那个人,哪怕他们从孩童时代便开始相伴。 可不尝试不努力,怎么知道结果。 就算能够预见结果,她也总要做一回傻子,方才甘心。 其实从沈若初倒追景焱那天算起直到离婚,将近三年的时间里,她和江心悦接触的机会都少之又少。甚至,连他们的婚礼,她都没有来参加。 但每一次见面,她的生活都会不平静。又或者说,从江心悦出现在自己生活中,从她知道她才是景焱心里那个的人的那刻起,她的婚姻就再无宁日,注定一败涂地。 江心悦算是景家的养女,比景焱大了一个月零13天。 她父亲当年是景焱父亲景振海手下的员工,在一次事故中不幸因公殉职。而她的母亲因为承受不了打击,在得到噩耗那一刻当场突发心脏病猝死。 一夕之间,年仅8岁的江心悦父母双亡。 那次的事故影响很恶劣,不仅惊动了有关部门,各大报纸媒体也跟着大肆渲染。 于是,一方面为了挽回景家的形象,一方面也是真的出于同情,景振海收养孤女江心悦。就这样,景焱多了个没有血缘的姐姐。 在景振海的安排下,江心悦被转到了景焱的班上。一直到高中,两个人都是同班。 而从小便沉默冷僻,不太合群的景焱,似乎同这个姐姐十分合得来。人前人后,总会对她照顾有加。 可天有不测风云。 景焱大三那年,景家突逢变故。景振海夫妻在一次飞机失事中双双遇难,景氏内部分崩离析。景焱和江心悦忽然双双退学,远走美国。 3年之后,正是金融危机最严重的时候,华尔街却杀出一匹黑马。 当时在很多世界级企业面前,景华算不上什么实力雄厚的企业。但领导人眼光精准,手段雷厉。连续几个精彩的并购,让景华积累了大量的财富,一夜之间,羽翼丰满。几乎震惊业内。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景华会继续在美国发展的时候,他们的领导人却将总部迁回了国内。人们这才知道这位天才般的后起之秀,竟然是当年叱咤商场的景氏集团的公子。 可那个时候,江心悦却已经不在景焱的身边,另嫁他人。 继续卖萌,求支持,求收藏,求票票,撒娇打滚各种求~ 13.我没别的意思(上) 沈若初不知道江心悦为何另嫁他人没有和景焱在一起。也不知道那十几年的青葱岁月里,他们是如何相知相伴的。 但她知道,她走不进景焱的心。无论她如何努力,也无法走进。 因为,那里已经住了一个江心悦。 就好比现在…… 什么讨厌油烟大的食物,什么不喜欢满地乱窜找食物的用餐方式,其实都是借口。景焱不来这里,只因为她不是那个可以让他放低自己舍身相陪的人,仅此而已。 沈若初忽然觉着心上某处有那么一点疼。 顿顿的,闷闷的,不是很强烈,却闹得她难受。 她从来不觉着自己是个懦弱的人,但这一次,却不经思考地做了胆小鬼。 看见江心悦时的失神,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下一秒,她便飞快地收回视线,看也不看景焱一眼,逃一般调头蹿进了女卫生间。 心跳有些过速。 沈若初锁上了格子间的门,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情况……没有脚步声进了,也没有人喊她。 她吁了口气,胸口一阵微酸,似乎有那么点怅然失落。随即又十分懊恼地暗骂自己没出息,怎么就不能淡定点儿!风轻云淡,一笑而过。 嫉妒可真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毒。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脑袋里冒出无数讽刺的话,差一点便脱口而出。 可她不能,至少不能在景焱面前这样。 失败,是她从一开始便做好的最坏打算。 她放弃了爱情,却不能放弃自我。 这一番变故,让沈若初忘记了自己要解决生理需要的事。 她呆愣愣地站在女厕所的格子间里失神许久,直到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拉回了她的思绪。 屏幕上显示的是“谭二光”。 沈若初看着那三个字微微错愕。这些年一直没联系,她以为他国内的这个号码作废了,没想到他还一直保留着。 她接起来“喂”了一声,而后低低的轻笑透过听筒传进耳朵里…… “美女,你还在卫生间?” “呃……”沈若初噎了一下,“是的。” “需要我把烤炉转移到那里么?还是……我应该找人组织抢险救援。” “多谢好意了!”她翻了个白眼儿果断挂掉电话。然后仔细体会了一下,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一点儿想上厕所的*都没有了。 只好一面开门一面腹诽……她刚刚喝了不少饮料,可千万别憋的肾虚了影响她走出伤痛后寻找第二春! 他老婆的! 谭家辉就在卫生间外面,斜靠在大理石墙面上,一手拎着她的挎包,见她出来便笑着说道:“你哥刚才接了个电话。事务所有急事,提前走了。” “哦。”沈若初点点头。 “你吃饱了么?是回去继续,还是去别处逛逛?” “你说呢?”沈若初边问边从他手里接过自己的挎包。 “我听你的!”谭家辉说着又递给她一串车钥匙,“行之喝酒了打车走的,让我把它给你!” 沈若初接过来,钥匙环挂在手指头上晃荡着转身往外走,“要不就出去遛遛,你想去哪儿?” “回学校转转吧。好多年没回去了。” “ko!” b大这几年发展的很不错,只是翻新扩建的太严重,已经和当年记忆中的样子相差太多。 两人在校园里四处逛了一圈儿,边走边聊些有的没的,然后不知不觉就从东侧门儿出去了。 14.我没别的意思(下) 大学城这种地方通常也是小吃集中的天堂,而b大东侧门外面这条长街,更是全城闻名。 这里倒是和当年没什么差别,路边一溜小摊子从东到西看不见头,一天到晚都有不少学生来来往往的。 两个人一起在门口放慢了脚步。 “多少年没回来了。”谭家辉语气中不无感叹,随即眯起眼看向某个方位,“你胃里还有地方么?” 他云里雾里的一句话沈若初也没觉着奇怪,顺着他视线的方向抬眼看去,“有地方”三个字刚说出口,两人就默契地同时加快脚步,奔向了不远处的一家小吃店。 这家店谭家辉上学之前就有,是一对儿安徽来的夫妻在经营。b大师生间口口相传的好味道,算起来竟有十多年的历史了。 这个时间不是饭点儿,店里人不多。 找了位置坐好,照例还是点的老三样儿……烤串麻辣烫炸鸡架。 等着上菜的时候,谭家辉接了通电话。 沈若初拄着下巴坐对面听声儿,等他挂了她就一脸猥琐地冲他笑,“晚上有小姑娘约你?” “不是。我大哥,问我几点回去。” “哦。”沈若初点点头,“你下飞机不赶紧回家,直接跑来和我俩疯,没问题么?伯父伯母没意见?” “能有什么问题!”谭家辉似乎不愿意多说。 沈若初看他的表情,忽然想起年初那会儿沈行之好像说过……谭岳礼老来思春,凡心大动,恋上一个什么美女摄影家疑似红杏出墙的事。 于是她识趣地转移了话题,“二光,你这次回来时怎么打算的?” “倒是有些打算,不过还不知道从何下手。” “那你还回去么?我是说回美国。” 谭家辉似笑非笑地盯这她看了一会儿,把问题又抛了回去,“你呢?你希望我回去还是希望我留下。” “唉?”沈若初大大的眼睛忽闪了两下,“怎么扯我身上来了!我不让你留下你就不回去?” 谭家辉点点头,“嗯,你让我留下,我就不回去。” “切~”沈若初夸张地做了个抖鸡皮疙瘩的动作,“那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走之前记得把充电器还我!” “呵……”谭家辉皱眉而笑,随即沉默了下去。两秒钟后,他忽然将声音放低放轻,“初初,我知道,你和景焱离婚了。” “什么?”沈若初闻言一怔,两道细眉纠结在一起,“沈行之那逗比告诉你的是不是?” 谭家辉“嗯”了一声。 她双唇紧抿,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 谭家辉叹了口气,“初初,我没别的意思。我……”然后不等他继续说下去,便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 声音是从沈若初包里传来的。 她急忙翻出手机,发现打来电话的竟然是景焱。 沈若初眉头更紧。 以她现在的心情而言,最不愿意接触的人就是他。可她同样不想和谭家辉讨论自己失败的婚姻。 忽然脑袋里灵光一现。她一边挂断电话,一边从容地把手机举到耳边…… “喂?” “是我。” “我呀,我和朋友一起吃饭呢。就不过去了。” “那好吧,改天再约。你玩儿的开心。” 15.我俩没关系了(上) 沈若初自导自演完,把手机又塞回了包儿里。等再次面对谭家辉时脸色已经如常,嘴边的笑容也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 “谭二光我告诉你,我离婚的事儿属于一级秘密。要是你敢漏出去半个字……”她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你就死定了!” 谭家辉笑着说“好”,很识趣地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 正好这时候老板娘端了吃的东西上来,沈若初兴高采烈地把一大碗麻辣烫往自己面前拽了拽。等老板娘走远了,拿起筷子在汤上面那层厚厚的红油里搅了搅,“也不知道这里泻立停的量放没放够。”说完低下头开始狼吞虎咽。 不知道是不是和乌鸦嘴的逗比哥哥在一起呆久了,也变成了乌鸦嘴。 从大学城回去的路上,沈若初就总觉着肚子和胃不太舒服。在楼下停好车到社区药店买了盒药,回家吃了两粒后总算感觉好了一些。 结果她好了伤疤忘了疼。晚饭后吃了一大串葡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而且比之前严重。 急忙又找来两粒药吃,却不管用了。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沈若初被折腾得差点壮烈在卫生间里。 当她终于吐到连胆汁也吐不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虚脱了。 汗水浸透了家居服。耳畔嗡嗡作响,眼前东西都带着重影效果。 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可她现在的状态根本出不了家门,更别说一个人去医院! 沈若初一路扶着墙壁家具,晃晃悠悠地挪到客厅沙发上。正准备给沈行之打电话,茶几上的座机已经先一步响了起来。 虚弱让她有些反应迟钝。直到电话铃响起第四声,她才慢吞吞的地拿起话筒,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她没听清,只觉着那声音像是从天外传来的。 胃里忽然一阵翻江倒海。她随手把话筒一扔,踉踉跄跄地起身又奔去了洗手间。 沈若初这次扛不住了。 起身时眼前出现一阵短暂的黑暗,身子一晃险些摔进马桶里。她赶紧扶住水箱,才幸免于难。 无力晕眩的感觉越来越严重。 沈若初蹲下身,本打算闭眼缓一缓。可不知怎么的,眼皮合上就不想睁开了。往地上一坐,靠着墙就迷糊了过去。 这一睡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朦胧中被一阵砸门声惊醒。 整个脑袋都仿佛被浸在水里一样。她睁开眼看着对面墙上的大镜子反应一阵,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就在这个时候,砸门声越来越大,男人低沉焦急的声音也跟着飘了进来,“若初,沈若初!快开门!” “若初,你到底怎么了?!” “沈若初!沈若初!” 隐隐约约的叫喊让沈若初有些迷茫。 这声音……好熟悉呀! 可她怎么忽然想不起来是谁呢?! 算了,不想了。 沈若初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晃晃悠悠地穿过了客厅。 防盗门推开那一刻,她看着外面的人忽然愣住,下一秒像傻子一样冲他咧嘴一笑,“嗨!亲爱的!哦,不对,我俩没关系了……”话未说完,直接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16.我俩没关系了(下) “若初!”景焱急忙上前一步,在沈若初摔倒之前把人托进了怀里,看着她脸色惨白满头大汗的模样皱起了眉。 “若初,若初……”他低低叫了她几声,可她却半点反应也没有。腾出一只手往她额头上一搭,温度滚烫的叫人心惊。 漆黑的眸子光线一闪,瞬间多了几分冷意。 他利落地把人打横抱起,抬脚踢上门,转身飞快地下了楼梯。 医大附属二院和沈若初住的小区就隔了3条马路。 景焱上车时拨通了附属二院院长的电话,简单说了下情况。之后一脚油门儿一脚刹车,眨眼间就到了地方。 去医院路上的这段时间里,沈若初倒是挺安分的。可她脸色却难看的吓人,人摊在副驾驶的座椅上,开始出气儿多进气儿少。 景焱直接将车停在了门诊楼外面。 下了车绕到副驾驶位置啦开车门,把人从车里拽出来,抱行李一样往怀里一裹,大步流星的窜上台阶。 门诊楼外面,附属二院的院长早已经亲自带着医疗队伍,等在那里随时候命。 这边见景焱抱着人过来,赶紧一面小跑着迎了过去,一面指挥一帮医生护士上前接人抢救。 今年新年的时候,华景刚刚给这家医院的某个医学科研项目捐了一笔不小数目的钱款。财神爷带人来看病,当然得小心伺候。 沈若初被放到了担架车上一路推去了急诊室,景焱在门口被拦了下来。然后在院长主任的簇拥下请去了办公室。 说起来沈若初今天也是有点倒霉。 本来那句“不知道麻辣烫里的泻立停放没放够”只是说着玩儿。谁知道还真就没放够! 食物中毒引发了急性肠胃炎。 也不算什么大病。可她短时间之内体液流失过多,补充的又不及时,已经出现脱水症状。如果再晚来半个小时,估计就小命难保了。 一通手忙脚乱的折腾。等到一切安顿好,把人转到病房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擦黑。 沈若初的脸色依旧苍白毫无血色,可整体状态已经比来时好转许多。在镇静剂的作用下,这会儿正睡得昏昏沉沉。 景焱看着她闭着眼安安静静的样子,一颗心总算稍稍落地。然后,他在感到一丝疲惫的同时,这才察觉整件衬衫都被汗浸透了,贴在身上一片冰冷粘腻。 他伸手把点滴的速度略微调慢了一些,忍不住叹了口气,只觉着额角隐隐跳痛……也就生病的时候能消停一会儿!可她这消停的方式,却又让别人不消停。 上午在自助餐厅碰着的时候,人还好好的。结果这才几个小时的功夫,她就本事大的能把自己折腾进去半条小命儿。 天色越来越暗。 病床的床头边上有盏小灯,景焱将它拧亮后转身出了病房。 他本来是想打电话叫助理送些东西过来。结果掏出手机一看,这一下午对方竟给他拨了二十多通电。而他光顾忙着在医院忙活,竟然一通也没听见。 什么事这么急?! 景焱浓眉微蹙,给他回拨了过去。 17.我太太病了(上) 电话接通那一瞬间,那边的人几乎又兴奋又激动,险些痛哭流涕,“景先生?!” “是我。” “景先生,你在哪儿呢?” “怎么了?” “您忘了么?今晚8点,和兴亚合作传媒合作一周年的庆典,您要出席的!” “让李副总替我去。” “可是……” “没有可是。”景焱淡淡地打断他,“我现在在医大附属二院。” 助理惊讶地有一秒钟没说出话来,“您生病了?!您……” “我太太生病了。”景焱再一次将他打断,“你去我家收拾两件我的衣服送过来,还有一些日用品。顺便告诉我家的阿姨一声,让她明天早上煮粥的时候放点西洋参和红枣。就这样吧。”然后不等对方再说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 ………… 沈若初做了一个梦,一个既长又单调的梦。 梦里她独自一人沿着黑漆漆的巷道奔跑着,却怎么跑也到不了尽头。 直到晨光透过窗子,照射在她的脸上。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有一瞬间的迷茫,脑袋里缓慢地转了一圈儿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身在医院里。 沈若初这一宿几乎仰躺着没换过姿势,这会儿身上已经有些发木。动了动想要翻身,却发现自己的左胳膊被压住了。 她偏头,看见景焱宽厚的大掌握着她的手,趴在病床边上睡得正香。而她病号服的袖子有一大截翻折到了手肘以上,他炽热的鼻息一下一下喷洒在裸露的皮肤上,阵阵发痒。 痒得……她心里泛酸,连鼻子眼睛都跟着难受。 其实昨天她昏倒之后,并不是对所有事情都一点儿印象没有的。 至少,她感觉到了他抱着她奔跑时那强劲有力的心跳。听见了他告诉护士扎针时要轻一些,她怕疼。还知道……他亲手把她身上那件惨不忍睹的家居服扒个精光,换上了医院的病号服。 沈若初忽然觉得耳根发热。 然后,她看着他沉睡中的侧脸,不知不觉间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那天她全天只有一节课。 隔壁市有件相当典型的大案开庭,事务所的人集体去旁听,沈爹便把她抓来做劳动力看家,报酬是某个价格不菲的限量版哆啦a梦手拌。 沈行之怕她无聊,事先给准备了不少的零食给她消磨时间。 沈若初边玩儿游戏边嘴不闲着,一口气吃了4袋不同口味的薯片后觉着胃里有点儿难受。便起身去沈爹办公室的冰箱里翻腾。 那时候正是8月末,秋后伏热死人。 冰淇淋入口时的甜腻冰冷实在是太迷人,她收不住嘴,一口气吃了三个。并且在半个小时之后,悲剧的来了大姨妈。 沈若初从卫生间出来就有种预感,今天可能会歇菜。 果然…… 一开始,她只是觉着小肚子那里发凉,然后没过多久便隐隐作痛。 沈若初想给自己倒杯热水。结果刚一起身,小腹就狠狠往下一坠。她重重地坐回椅子里,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搭在桌子,眨眼间已经满头大汗。 咬牙挺了一会儿,她缓缓趴到桌子上。一面后悔自己嘴馋,一面安慰自己,忍忍就好了,就当提前预习生孩子。 18.我太太病了(下) 可疼痛没有因为她的自我安慰缓解,也没有随着时间一起流逝。反而更加严重。 就在她疼得意识都有些涣散的时候,朦朦胧胧间听见有人在她头上说话…… “沈律师今天在么?” 她下意识哼唧一声,过了老半天才头也没抬的趴那儿问了句,“你找哪个沈律师?”她家里有两个逗比律师呢! “哪个都行。” 可哪个都不在啊,她不知道这句话自己有没有说出口。 但那句“我可以先帮你登记预约”,却随着她渐渐模糊的意识,被彻底咽回了肚子里。 之后的事情,她不记得了。 只是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里。 护士正握着她的手缓缓将针头推送进皮肤。男神就站在床边,见她醒来便表情淡漠的冲她微微颔首。 “那个……我……”沈若初讷讷地开了口。 “医生说你没什么问题。”景焱接下了她后面的话。 她当然知道自己没什么问题!她只是冷饮吃多了,痛经! 可因为这种事情被男神送来医院,她的形象啊!她简直不要活了! 显然,景焱是无法理解她此刻的心情的。 见她细眉紧蹙神情纠结,以为她仍旧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体,“你放心吧。给你看病的,是b城权威的妇产科专家。不会有什么问题。以后特殊时期注意保暖,女孩子身体娇贵,落了病总归不好。” 他面色如常,语气平静。长辈一样对她谆谆教诲着。 沈若初已经绝望地闭上了双眼。恨不得此刻天上能落下来一道雷,直接把她劈糊了算了! 那天,景焱一直陪她到吊瓶挂完,又开车将她送回了事务所。沈若初却因为太过窘迫,没有好好体会被男神陪伴的幸福。 临下车之前,她满眼桃心的对他说了一大堆感谢又感动的话。 而景焱却绅士风度十足地将她心里那些粉红色泡泡戳破,“既然是我送你去的医院,就有责任在把你完好无损的送回来。” 责任…… 沈若初蓦地从回忆中惊醒。 好像一直以来,他对她,好像就真的只有责任。 她轻声叹息,闭了闭眼。 等到再睁眼时,却忽然和他四目相对。 景焱不知道何时已经醒了,此刻正弯着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沈若初眨眨眼,视线交织间,她在他漆黑明亮的瞳仁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为什么忽然叹气?” “想叹就叹了呗。”沈若初撇撇嘴,偏开视线不看他。 景焱没有追问。他直起身替她掖了掖被角,重新坐回了床边的椅子上,“感觉好些了么?” “嗯,好多了。谢谢你。” “不客气。”景焱顿了顿,忽然想起了什么,“你等我一下,我有东西给你。”说完转身出了病房。 等到5分钟之后,他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个大盒子。 “你的东西。”说着,他将盒子放在了她床边。 “这什么?”沈若初疑惑的看他一眼,却没动那个盒子。 “不知道。快递员昨天送过来的,你不在我就替你签收了。” 19.沈若初,你真贱(上) 昨天把江心悦送回酒店后,景焱自己也回了别墅。停好车子从车库里出来,正好碰见x通物流的快递员上门送件。 当时还以为那快件儿是家里阿姨的。 因为他所有的包裹信件,都是使用公司的地址。不会直接邮寄到家里。而沈若初,早在两个月之前就从这里搬出去了。 不成想东西还真是沈若初的。 他替她签收了包裹,然后看着快递单子收件人那栏上的“沈若初”三个字,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刚刚在自助餐厅的卫生间门口,她一声不吭掉头走开的时表情。 有点儿慌张,有点儿难过。还有点儿……叫人心疼。 于是拿出手机给她拨了通电话过去,结果刚响了一声就被她挂断。 而他听着那甜美机械的女声,心里忽然就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冲动……他想要见她。 立刻、马上! 原本景焱是可以在沈若初楼下和她碰见的,结果车子刚驶上东二环就遭遇了一场昏天黑地的堵车。足足一个小时,交通才重新恢复顺畅。 之前坏掉的楼宇门修好了。 景焱看见沈行之的车就停在楼下,但是在对讲器上摁了沈若初家的门牌号,却无人应答。打她的手机也是无人接听状态。又拨了公寓的座机号码,这次倒是接通了。 那一声虚弱无力的“喂”字透过听筒传进他耳朵里时,景焱心里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恰巧这时候和沈若初住同一单元的一对老夫妇遛弯儿回来,便趁着他们开门的功夫跟着一起进了楼门。 在外面砸了半天的门没人应。刚开始隐隐约约听见里面有声音,后来就一片寂静了。 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烈。 然后,就在他准备让助理找开锁专家过来的时候,门却打开了。 她苍白着一张脸,满头虚汗。摇摇欲坠地冲他傻笑后,就昏了过去。 ………… 快递的盒子挺新的,看样子运输途中很精心,没受什么损坏。 沈若初盯着上面的单子看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前段时间在某家知名的汉服订制工坊的官网上订了几套汉服。那时候客服说单子多,得等段时间。结果之后没几天,她和景焱的婚姻便出了问题,从别墅里搬了出来。 那时候她心力交瘁,哪还能记着这点儿鸡毛蒜皮的事去改地址。于是就一直忘到了现在。 “那个……”沈若初用指甲在快递单子上自己名字的周围画圈圈,“你昨天来,就是为了给我送这个么?” 景焱“嗯”了声,又补充一句,“不全是。” 不全是……沈若初听见这三个字心头蓦地一颤。抬头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忽然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 景焱掏出手机时看了她一眼,“喂,心悦……”然后,他一面轻应着,一面转身出了病房。 而病床上的人看着他开门离开的背影,忽然觉着肋间一阵针扎般的痛。 她咬着牙深吸了一口,下一秒抬起手,狠狠一耳光甩在自己脸上。 “沈若初,你真他妈贱!” 20.沈若初,你真贱(下) 这一个电话大概讲了有四五分钟,景焱回到病房时沈若初已经侧身病床上躺下。 他看着她安静的背影以为人睡着了,便放轻脚步走了过去。谁知扯起堆叠在床头的被子,刚正准备给她盖上时,她却忽然叫了他一声…… “景先生。” 景……先生?! 景焱动作一顿。浓密的眉微微拧起,没说话。 沈若初缓缓地翻身坐了起来,冲着他浅淡一笑,既客气又疏离,“景先生,谢谢你。谢谢你及时送我来医院,医药费我会尽快还给你的。还有,谢谢你特意把快递给我送过来,劳烦你受累了。东西是我两个半月以前订的,后来忘记了就没改地址。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说到这儿,她“呵呵”笑了两声,“那个……总之,谢谢你。” 可她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长串的话,景焱却仍旧沉默不语。他只是紧抿着薄唇,暗沉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瞬不瞬。 沈若初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便调转开视线,轻咳了一声,“那个……你能不能把手机借我用一下?” “你要打电话?”景焱终于开了口,“打给沈行之?” “嗯。” “不用了,他现在应该不在b城。” “什么?!”沈若初惊愣,一时有些反应不及,“景焱你这话什么意思?” “不叫继续叫景先生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一阵烦躁。把拎在手里的被子扔回床上,一屁股坐进床边的折叠靠椅里。长腿交叠间,伸手扯着衬衫领口,松开了两粒扣子,“没什么,就是字面儿上的意思。” 沈若初眯了眯眼。 她习惯了景焱的深沉冷漠,这样有些盛气凌人的他,竟然叫她无所适从,“你为什么说沈行之现在应该不在b城?我上午才和他一起吃过饭。而且,就算他不在b城,为什么你知道我却不知道!” “因为昨天那个客户,是我推荐他去找你哥哥的!” 这次换沈若初沉默不语。 片刻的对视后,他稍稍和缓了语气,“若初,我想你应该是不想麻烦你父母的。不管怎么样,我们三年夫妻。你现在生病了,我照顾你两天,于情于理,都没有什么不妥。所以,你也不用太介意。” “呵呵……那真是谢谢了您呐!”沈若初冲他一龇牙,低头找鞋下床。 “你去哪儿?”景焱不紧不慢地起身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抬头看着他,脖子一梗,“去厕所!” “病房里有卫生间。”景焱抬手往某处一指。 “我就喜欢去公用的,有感觉!”说完眼皮一翻,绕过他出了病房。 沈若初昨天两个小时几乎把这一星期的量都消耗光了,哪里真想去什么厕所。 她回手关上门,站在空荡荡地走廊里左右看了圈儿,抬脚往护士站那边走了去。 vip住院处患者不多工作清闲,护士站里两个小护士正在那儿聊天。 见一身病号服的沈若初推门进来,都疑惑地抬头看她,“您有什么不舒服么?” 21.狭路相逢(上) “没有。”沈若初笑着指了指桌上的电话,“那个,美女,能借下电话么?我有点东西想让我家里人给我送过来,可我昨天来的匆忙,没带手机。” 两个小护士听完她的话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看上去年纪大些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起身递给了她,“这电话是医院内线,我手机借你用吧。” “好,麻烦你了!”沈若初连说了几声“谢谢”,一边回忆着一边播出了一串还算熟悉的号码。 电话响了足足五六声才接通。 “喂?你好,哪位?”那边的人语气迟疑而客气,似乎还带了几分未睡醒的嘶哑。 “喂……二光,是我。” “初初?”他迟疑问了一声,随即变成肯定,“初初你这是用的谁的手机?” “我管人借的,我现在在医院呢!” “什么?!”谭家辉一惊,“你怎么了?!” “一言难尽啊。”沈若初叹了一声,“逗比去外地了,你能过来接我一下么?我想回家。” “好。”谭家辉答应着,同时听筒里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服声,“你在哪儿?” “你等下。”沈若初转头问了借她手机的护士,随后飞快地报出地址。 “记下了。你等着,我马上到!” 沈若初实在是不想回去面对景焱,把手机还给小护士后便没回病房。而是沿着走廊一直走到尽头,下了两步楼梯后,坐在台阶上开始一个人发呆。 事实上,她现在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 不好到了极点! 他说不管怎么样,他们三年夫妻。 他还是她现在生病了,他照顾她两天,于情于理,都没有什么不妥。 她真他妈的想问问景焱,是什么给他的勇气,让他能把这些话说得这么天经地义,这么风轻云淡?! 他们三年夫妻,可离婚之前他对她关心过多少?!从来都是她热着一张脸往他身上贴! 他照顾她两天没什么不妥……呵,从前她需要丈夫关心的他在哪里?!就连她小产,他竟然也远在美国,陪在他心尖儿上的那个青梅竹马的身边! 她算什么?! 她不过就是个死皮赖脸倒贴的。 可一切都是她自愿自找的,她又能怪得到谁! 越想越有些难过得控制不住情绪。 沈若初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一边用双手拍着脸,一边哽咽着安慰自己,“沈若初,你有点儿出息!不是说好的嘛,再疼也要放弃!” “别折磨你自己了……习惯就好了,习惯就不痛了!” “沈若初,你不回病房跑这儿来坐着干什么?”低沉的声蓦地在身后响起,打断了她絮叨的同时,也吓得她一个激灵。 沈若初搓了搓酸涩的五官,扭头看着他时立刻换上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没什么啊,这空气好,想坐就坐了会儿呗。” 景焱薄唇紧抿,目光落在她微红的眼眶上,脸色沉了沉,“你哭了。” 用的是肯定句。 “没有啊。”沈若初脑袋晃成了拨浪鼓,“我好好的为什么要哭?你看错了!”说完往上一窜站了起来,拍拍裤子又拍拍手,哼着小曲儿从他身边绕开。 继续求支持,求爱抚~ 22.狭路相逢(下) 这边她刚晃荡到病房门口准备推门进去,就看见一个熟悉的高大人影逆着光出现在走廊另一端,正朝这边走过来。 “二光?”她试探性地叫了他一声。 “是我。”对方立刻做出回应,冲她挥挥手,加快了脚步。 沈若初有点儿小惊喜,“你来的好快啊!” 比她想象中快了不只一星半点儿! 谭家辉闻言笑了出来,“那是!我家初初叫我,当然得开足马力随传随到了!”说话间他人已经到了她面前。 而这个时候,景焱正好也走到沈若初身后。 两个男人的身高差不多,都是比沈若初高了一头多了些。 于是隔着一道人肉屏障,两人互相打量起了对方。 大概五六秒钟后,谭家辉冲景焱点点头率先开了口,“你好。”没有自我介绍,直接开门见山,“我来接初初回家。” 初初…… 景焱眯起眼睛又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刚才听见那句“我家初初”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就觉着心里不痛快。 这货到底哪儿蹦出来的?! 他怎么不记着沈家的亲戚里有这么一号人物。 ………… 谭家辉的主人翁意识很强烈。 景焱一直盯着他沉默不语,他显然也没有和他继续交流的意思。直接一手推开门,一手牵起沈若初纤细的腕子,一起手拉手进了病房,“怎么忽然间病了?” “昨天麻辣烫里泻立停的量太少。” “看来只有你那碗药量不够。”谭家辉无奈地叹了一声,“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么?” “没什么。我……”沈若初刚想说自己现在没衣服没鞋,能不能去外面帮她买身行头回来,一直被忽略掉的那个人忽然开口截断了她后面的话…… “你还没好,不能出院。” 沈若初动作一顿。转过头冲他笑了笑,“谢谢你关心。不过我自己的身体,好不好我自己说了算。” 景焱仍旧站在病房门口,单手抄在西裤口袋里,另一只垂在身侧掌中握着手机,“若初,医生说你需要留院观察,至少到明天晚上。”他看着她的神色淡淡的,可说话的语气却不容拒绝。 沈若初细眉微蹙,已经到了喉咙的话还没等出口,就被谭家辉拽了下袖子。 他冲她眨眨眼,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后冲着景焱客气地一笑,“景先生,劳烦你挂心了。初初不喜欢呆在医院,硬是让她呆在这里,也不会利于她恢复。而且……我会照顾好她的。” 景焱没说话,甚至连眼神也没落在谭家辉身上。 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沈若初,目光深沉,面色平静,“如果你不愿意呆在这里是因为我,那么我离开。你好好休息。”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沈若初虚脱一样一屁股坐到了病床上。然后失神地盯着地上的某一处,神情里写满了难过。 “初初……”谭家辉看着她那副样子欲言又止,最后却只是伸手她肩膀上拍了拍。 沈若初闭上眼,无力地扶额叹息,“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23.礼物(上) “傻丫头,和我还这么见外!”谭家辉苦笑,随即声音忽然飘忽,“如果当初我全力争取没有选择逃避的话,会不会这三年你就不会这么痛苦?” “你说什么?”沈若初光顾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过了一阵儿才反应过来,他刚才好像和她说话来着。 “没什么。”谭家辉耸了下肩,“我是问你,是不是还坚持要出院?” “当然了!”沈若初眼皮一翻,给了他一个“你废话”的眼神,“我又不是得了什么绝症,谁愿意在这鬼地方呆着啊!不出院我叫你来做什么?拉你来做挡箭牌气前夫啊!” “你真的那我做挡箭牌也无所谓的。” “啊?!” “我是说,我们关系这么好,我不介意你用我做挡箭牌的!而且,除了挡箭牌之外,我还可以充当各种其它道具。” “算了吧!”沈若初一脸不屑的摆了摆手,“我没那么卑鄙的好不好!”说完忍不住叹了口气……就算真这么做了,景焱不见得会放在心上。而且她是真的打算放弃他,也放自己一条生路,何苦枉做小人。 “好了,不说这些了。”谭家辉抬手揉乱了她的头发,“我去办手续出院,顺便在给你买身行头回来。等着我!” “嗯,好!” ………… 谭家辉市中心附近有一套复式结构的公寓。这次回国他也没和父母一起住,而是一个人在公寓独居。 沈若初不愿意回娘家聆听沈夫人问东问西外加谆谆教诲,谭家辉又不放心她一个人住。两人商量了一下,最后她跟着谭家辉回去,在他的公寓住了一晚。第二天在社区的诊所挂了瓶消炎药,又一起吃过午饭才把她送回家。 沈若初前天是在昏迷中被景焱送去医院的,门卡门钥匙全都被反锁在了家里。只好找开锁师傅上门来帮忙。 等一切忙活完已经下午3点。 沈若初摊在沙发上,用一种很无辜的眼神仰头看着谭家辉,“二光,你顺便留下来晚饭也请我一起吃了吧!” “呵……”谭家辉笑了出来,一脸“就知道你要说什么”的表情,“好啊,晚上想吃什么?你现在只能吃清淡的。”话音刚落,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他一面朝沈若初做了个稍等的手势,一面接通电话,“大哥……”下一秒,忽然变了脸色。 沈若初看着他瞬间骤变的神情心里也跟着忽悠了一下,疑惑地用口型无声问他“出了什么事?” 可谭家辉眉头紧锁盯着窗台那边,根本没注意到她。 这个电话讲了还不到两分钟。 谭家辉这边也没说什么,只是“嗯”了几声便挂断了。 他转身拿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风衣,迅速穿上身,“初初,我大哥有事叫我赶紧过去一趟。不能陪你了。” “哦。好的”沈若初点点头站了起来,“你有事就去忙。我没事的。” “嗯,那你一个人注意。晚上别吃油腻的。记得按时吃药。” “你放心吧。” 沈若初一路将谭家辉送到大门外,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缓步台那里,才关门回屋。 ………… 欢迎加入萌萌哒读者群:绯夜流香299458664(验证为文中任何人物名字,或者倾歌笔名) 24.礼物(下) 公寓的内部结构是客厅被厨房和卧室夹在中间,这个时间光线已经有些暗。 沈若初顺手摁亮了吊灯。回到客厅先开了电视调小音量,然后坐回沙发上,拿过茶几上的电话拨出了沈行之的号码。 介绍律师事务所业务的彩铃响了许久,最终转成了服务台甜美机械的女声,“你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您的电话……” 挂断再拨了几次,仍旧是无人接听。 沈若初把电话机放回原位,仰头往沙发上一躺,忍不住就开始翻白眼儿。 无敌了,简直是无敌了! 关键时刻找不到人,逗比这种生物果然是不可信的! 刚想到这儿,防盗门被人“叩叩”敲了两下。 她一怔,摁着沙发靠背坐了起来,“谁呀?” “是我,你隔壁的邻居。” 隔壁的?! 沈若初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小区是一单元三家。沈若初对门儿是个三口之家,上星期刚举家出国旅游。隔壁则是一对儿老两口,是医大离休的老教授。 其实她也就这两个月一直住这儿,和邻居几乎都不认识,平时更没什么交集。 隔壁的找她做什么。 脑袋里打着问号,她太高音量喊了声“马上来”,急忙穿上拖鞋跑去开门。 沈若初推开门就看见一个穿着老年款式家居服,满身姿势分子气质的老太太站在外面,的确是隔壁的邻居。平时打照面儿会打声招呼,却不知道对方姓什么。 于是她客气地一笑,疑惑地问道:“阿姨,您找我有事儿?” 老太太也冲她笑了笑,“前天和昨天都来敲了一次门,你家一直没人儿。”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来个小东西递到她面前,“这东西在你家门口儿捡到的,你看看是你掉的么?” 那是个银白色金属外壳的u盘,尾端挂了条很细的链子。 沈若初略微惊讶,过了两秒钟才接过来,将它紧紧握在手心里。 棱角分明的外壳硌得手心发痛,可她却恍若不觉,只是对着老太太点头微笑,万分感谢,“是我前天掉的。里面还存了不少有用的东西呢。谢谢你阿姨,真的谢谢你!” “都是邻居,小姑娘别那么客气。好歹没丢就成。”老太太冲她摆摆手,转身回了自己家。 沈若初冲着她的背影又道了声谢才退回屋子。 随手关上门。 她摊开手掌,看着上面的东西,忍不住微微失神。 这枚u盘是某珠宝品牌的限量定制款,价格不菲。是三年前,景焱生日那天,她送他的礼物。 只是沈若初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这u盘其实是一对的情侣款。两只u盘一面嵌了枚红宝,另一面分别刻着他们两个名字的拼音缩写。如果把它们合起来,u盘边缘上的花纹,就会在两个人名字缩写的中间拼出个心形的图案。 沈若初从来没见景焱用过它,她也没追问。 因为心里面是隐约清楚答案的。 他应该只是把它当成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生日礼物,随便放置在什么地方了。又或许,他可能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曾经收过她送的这份礼物。 25.总会习惯的(上) 放置了三年的东西他忽然带在身上,又落在了她家门口,应该只是个巧合吧。恰巧他临时需要存什么东西,又恰巧他从什么地方把它翻了出来。 算了,现在人都分开了,还想那些有的没的有什么意义?! 沈若初深吸口气,快步去了卧室。 她在衣柜最底层的抽屉里,翻出一个精致的蓝色丝绒面小盒子。打开盖子,就看见那枚刻着她名字的u盘就孤零零的躺在里面。 沈若初将手上这枚放到它旁边,扣上盖子又重新把盒子放回抽屉。 然后她盯着某一处呆了两秒,忽然抬手拍了拍脸颊,“沈若初,谁没谁不活!加油!” 沈行之说的没错,爱情是相互的。 一味单方面努力的感情,永远不会有好结果。更何况景焱心里还有一个青梅竹马,无法替代的江心悦。 曾经给予他的爱恋和感情她无法收回,也从不后悔。但是从今往后……她再也不做那个傻子。 不是她的,终究强求不来。 爱他是痛,放弃他更痛。 可总会习惯的,不是么? ………… 身为一名女汉子。沈若初不光神经粗没心没肺,身体的复原能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比。什么食物中毒呕吐脱水,蒙上头睡两觉体力也就彻底恢复了。 沈行之整整三天各种联系不上。 第死天早晨,沈若初正摊在椅子上啃油条时收到了他发来连环式短信轰炸。 前几条都在向她诉说思念之情,声情并茂肉麻无比。最后一条的大致内容是,他大概后天就回b城了。现在呆的这个小城坚果类的特产比较多,问她要不要带点什么。 这不是废话么! 沈若初翻了翻眼皮,估摸着逗比哥哥这个月又是月底短信套餐又用不完了,没话找话。于是直接回了三个字儿给他……看着办! 完了把手机往桌上一扔,抓起第二根油条往嘴里塞。刚嚼没两口手机又响了起来。 沈若初吃的满手满嘴都是油,也没看是谁打来的。直接接通电话点开公放,含糊不清问了一句,“喂?哪位?” “是我,景焱。”熟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还是那样低沉耐听。 沈若初还真没想到是他,略微惊讶,“有事么?” “你好些了么?” “好多了,谢谢。” “若初,我问你件事。” 她一怔,“什么事?” “我丢了一只u盘。不知道是不是送你去医院那天,掉在你家门口了。你有没有看见?” 沈若初忍不住心头一颤,随即想也不想直接否认,“没有。我没看见。” 景焱“嗯”了一声,“那你好好休息吧。”说完直接将通话切断。 而沈若初听着电话里那一声接一声的忙音,却再也没有食欲了。 半截油条还拿在手上。她往盘子里一扔,起身把手洗干净,转身回了卧室。 之后的一上午,沈若初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现实就是这样,永远比想象的要残酷。决心这种东西,也永远都是下的时候容易,实行起来却万般困难。 就算她再不愿意也无法否认,即使已经扯了离婚证儿,景焱对她的影响还是巨大的。哪怕只是一个眼神,或者一通电话,都会搅得她心绪不宁。 那是景焱,是她曾经拼尽全力,用自己的灵魂自己的一切却爱的人。哪能说忘就忘的。 26.总会习惯的(下) 就这么拿着本书,心不在焉的在床上翻滚了一上午。 直到家里的电子对讲器被人摁响。 沈若初急忙下床跑去大门边。从对讲器小屏幕里一看,竟然是谭家辉。 信号接通那一刻,他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初初,开门。” “好。”沈若初答应一声,摁下开锁,同时打开了家里的防盗门。 没过两分钟,谭家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2楼和3楼之间的缓步台那里。 他一只手拎着鼓鼓囊囊一大袋子吃的,一只手里托了个挺大挺精致的礼盒,边三两步窜上台阶,边冲她笑了笑,“怎么样,感觉好点了么?” “早就没事儿了。”沈若初往旁边挪了一步,给他让地方进门。然后指着他手里的口袋“嘿嘿”笑了两声,“吃的是送我的么?” “给你的,都是给你的!”谭家辉神情里浮现出一丝无奈的笑意,“不管给你多少东西,你第一眼看见的肯定是吃的。这么多年了,你这吃货的本质还真是一点儿没变。” 沈若初无所谓地耸了下肩,“哺乳动物经过多少年都不会变成可以光合作用的植物的,吃是维持生命的基本嘛~” 谭家辉哼笑一声,也没反驳她。 进了客厅把口袋和盒子都放在茶几上,转头看见餐桌上她吃剩的早点乱七八糟摆了一堆,便过去收拾。 沈若初看着他的动作大惊,“唉~二光你干嘛?!你快放下,我收拾!” 谭家辉没搭理她,手上麻利地动作着。等沈若初到近前的时候,他已经飞快地收拾干净了。 她看着整洁的餐桌,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嘿嘿嘿……”她冲着他傻笑了几声,“我早上犯懒,就没爱收拾。谢谢啊。” 谭家辉眉梢一挑,“你这口头谢谢,太没诚意了吧。” “那我请你吃午饭?” “午饭就不用了,你帮我个忙吧。” “什么忙?” 谭家辉在她肩上轻推了下,示意她转身去沙发那边,“我哥今天以公司名义在环球举行宴会,我没有女伴儿,你陪我一起去吧!” “啊?!”沈若初一时没反应过来。 “别怀疑,我礼服都给你准备好了。”他把沈若初往沙发上一摁,拿过茶几上那个漂亮的礼盒打开后塞进她怀里。 乳白色的小礼服整整齐齐叠放在盒子里,领口上嵌了圈儿小珍珠,蛮可爱的款式。 沈若初看着它嘴角抽搐两下,“我可以拒绝么?” “不可以!”谭家辉说着又把她从沙发上提溜起来,往卧室里推,“快去试试,不合适还来得及改!” “我不要!”沈若初摆出一副抵死不从地架势往后挣。 “我求求你了!我妈给我安排了一堆名媛闺秀,你得救我!” 沈若初汗毛都竖起来了,“不要!会被伯母恨死的!我……”可她话没说完,就直接被他一个大力推进了卧室。 房门“嘭——”地一声在身后关上了。 她把手里的盒子往床上一甩,冲着门外怒喊,“谭家辉,你大爷!” 27.冤家路窄(上) 谭家辉他爹是长房长孙,所以他根本没大爷。堂的也没有! 沈若初受不了他叨逼,最后终于妥协,答应陪他出席宴会挡桃花儿。 那套小礼服像是专为她量身定做的,尺寸分毫不差。长度将将过膝盖,不会太轻浮也不会显老气。简单大方的样式也是她最喜欢的那种。 沈若初配了双同色系的高跟鞋,外面套上件裙摆式风衣。 宴会是下午4点半开始,两个人出门时还早的很。 谭家辉便带着她去做了下头发。 10月末的b城,天气已经很凉爽。就算沈若初是火命,穿着这些在外面晃不嫌冷。可看起来也总是怪怪的。 两人从造型店里出来,又去咖啡厅吃了些点心。月末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赶去环球酒店。 法莱重工原先叫法莱钢铁。几年前谭家耀从父亲手里接下生意之后,为了更好的壮大集团业务,便换了个高大上的名字。公司这几年的确发展的不错,据说谭家耀最近四处活动,正准备整合上市。 显然,谭家耀对于今天这场周年庆典场应该是很重视的,没少下功夫。 场面隆重,政商云集。 而沈若初很快就体会到了自己来参加这场宴会,究竟是一件多么苦逼的事! 她就不该心软答应谭二光! 和景焱结婚将近三年,沈若初不得不承认,除了爱情之外,所有沈太太该有的,他从来都没对她吝惜过。 当年两人那场婚礼,是在一座位于太平洋的景焱名下的私人小岛上举行的。 因为景焱不喜欢高调,又不想让沈若初在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觉着委屈。 婚礼隆重却不张扬,只宴请了一些亲朋。 于是关于两个人的婚礼,b城的一些报刊媒体只报导了寥寥数语。 但她毕竟是景焱的太太。 就算他的心从来不在她身上,就算两个人都很低调,可这些年她也没少陪他出席各种应酬。 那个圈子就那么大,b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不知道景焱的太太是沈若初。 所以,此时此刻。 沈若初拿着个酒杯,每当有人过来和她寒暄恭维,叫她景太太的时候,她的心中都仿佛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她现在已经不是景太太了! 可这话她根本说不出口。 除非景焱先对外公布消息,或者他先一步再婚。否则就是打死她也不会先把这件事说出去的。 别的不论,先是沈夫人那一关就过不去。她那想当年刑警大队一枝花的老妈,不拿菜刀秒杀了她才怪! 想当年景焱可是她中意到不能在中意的。每次见到女婿,她妈眼睛里的光可比她都亮。 就这么撑了半个多小时。 前脚打发走xx长之后,她立刻转过头冲着谭家辉咬牙切齿,“谭二光你故意整我吧!” “你冤枉我。”谭家辉做了个无辜的表情,随即叹了一声,“初初,你是真的打算就这么和景焱彻底散了?” 沈若初神色一滞,随即白了他一眼,“废话!” 谭家辉略微正色,“完全认真的?不是在耍小脾气?” “有那这种事耍小脾气的么?”沈若初眼睛里浮现出一种‘你是傻子’的眼神,下一秒忽然泄了气,有些低落,“二光,我和景焱还差两个月零十五天结婚三年,那些欲擒故纵,闹情绪求爱抚的把戏我都用过,对他没用。我哥说的对,一个男人心不在我身上,我怎么做都白扯。” “所以我这次是下定决心要忘了他重新开始,虽然目测得经历不少困难,但人总要放下过去,才能放自己条生路。而且,我和他离婚证都扯了,就算回头我反悔,景焱也不会和我再续姻缘的。” 28.冤家路窄(下) 随着她话音落下,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变得沉闷而诡异。 乐队正演奏着舒缓的曲子。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谭家辉将目光落在她微抿的两瓣红唇上,轻声笑了出来,“初初,不管你是不是真的认真要忘掉景焱。从现在起,我要开始认真的追你!” “哦。”沈若初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里没出来,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过了两秒之后,她惊悚地大叫出声,“什么?!” 这一嗓子音量不小,顿时引起周围一圈儿人的注目。 沈若初尴尬地端起杯子喝了口酒。 谭家辉四处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初初……”他想说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聊聊,结果话没出口,就被人打断了。 “景太太!真的是您啊!” 一身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先是冲谭家辉略一点头,“谭律师!” 目光在两人之间飞快徘徊后,落在了沈若初身上,“景太太,我刚刚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景总呢?没和您一起?” “呵呵……李副总。”沈若初笑了笑没说什么,只觉着太阳穴隐隐作痛。 眼前这人叫李维康,是华景的副总,景焱的得力助手之一。 沈若初和他还算是熟悉,对他印象也不错。 因为当年倒追男神的时候,这中年大叔暗地里帮过她几次小忙。 就说么,法莱重工周年庆典,怎么可能不给华景送请帖。 她真该庆幸一下,景焱这尊大神一向不喜欢出席这种应酬。如果不是十分必要地,都是由公司其它领导代替。 否则她秒秒钟就和谭家辉绝交,老死不向往未来! “景太太,懂事长呢?怎么没看见他。”李维华边说着边四处张望了一下。 “我不知道。他没和我一起。”沈若初说完就端起酒杯,有一下没一下抿着。 能做上华景高层的人,那得是多精明的。 李维华见她明显不愿意多说,便和一旁的谭家辉寒暄几句,说了些道贺的话,转身离开了。 他一走,沈若初立刻松了口气。 她喝完杯里最后一口酒,忍不住晃着酒杯苦笑,“真心后悔陪你过来。顶着景太太的头衔四处招摇撞骗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初初,其实你完全可以不必太在意的。” 沈若初抬眸,看着他蹙起了细眉。 谭家辉对上她的目光,眼神里是少见的认真和锐利,“初初掩耳盗铃不是你的性格。你瞒得了一时,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下去。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她红唇紧抿,眉眼间已经浮现出一丝不满,“谭家辉,你不是当事人,当然可以说风凉话!” “初初,我没说风凉话!从我知道你离婚,决定回国那刻起,我就不在是局外人!” 沈若初默然诧异。心头闪过一丝慌乱的同时,猛地想起刚刚他好像说过什么要追她的话。 怎么忽然间一切变得这么复杂混乱了呢?! 她烦躁地瞥开眼,却在视线扫过宴会厅大门口的那一刻瞬间身体僵直。 高大挺拔的身影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刚一出现便被人众星拱月般团团围住。 景……景焱! 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29.不巧,景太太(上) 惊诧过后,沈若初缓缓吁了口气,“谭家辉,你坑我!”说完转身就走。 “初初!”谭家辉一把钳住了她的手腕。 “你放手!”沈若初倏地转头瞪他。 谭家辉没说话。手上的力道也丝毫不见松懈。 她那一双杏目中隐约闪现出几分怒意,“谭家辉,我叫你放手!” “为什么要走?”谭家辉直视着她的目光,神情里是难得一见的认真。 “我叫你放手!”她用力甩了甩胳膊,没成功,便撇开头不看他。 谭家辉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叹了口气,“初初,你就那么在乎景焱?” “谭家辉,这不是在乎不在乎的问题!”沈若初细眉紧蹙,脸色已经十分难看,“我离婚的事情我父母还不知情,我现在几乎不敢相信他们知道真相之后会是怎样的场面。可现在景焱来了,你让我……”她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里竟带了几分哽咽,“让我在他面前继续扮演景太太的角色,你知不知道,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拉去游街一样!” “对不起。”谭家辉面色暗了暗,目光中却仍旧写着执拗,“可是初初,该面对的,你迟早都要面对。” “那不关你的事!”沈若初的眼神已经渐渐冰冷,“如果不是你,我根本没必要站在这里,一边心里滴血,一边还要粉饰太平。” 这一次,他终于一点点松开了手。带着几分不安和颓然。 沈若初毫不犹豫地转身,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隔着一张长桌的距离,景焱就和她面对面站在那里。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搭在桌沿上。 目光交接,她的视线落进他深沉的眼中,瞬间有种眩晕的感觉。 沈若初其实更希望自己此刻能真的晕倒,但可惜没有。 然后,就在她飞快地思索着要不要装没看见他,这么直接离开的时候,他已经一步步向她走近。 看见她手上的酒杯,他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好些了么?” “没事了,谢谢。”沈若初冲他客气地一笑,“我去一下卫生间。”说完,她踩着高跟鞋优雅地迈出脚步。尽量挺胸抬头,让自己看上去姿态轻松自然 擦身而过时,他身上淡淡的须后水的味道,钻进她鼻子里。她还听见他语气平淡地对经过的服务生吩咐,“给我一杯红酒,谢谢。” ………… 沈若初说自己去卫生间,不完全是为了找借口走人。 大概刚才和谭家辉挣扯的时候用力过猛,她感觉到自己的胸贴好像松了。 到了地方一看,果然! 这一晚上,还真是没一件顺心的事儿! 她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去洗手台边上拧开花洒洗洗手。 抬起头时,正好和镜子里的自己四目相对。 沈若初发现左眼上的假睫毛似乎有松动的迹象。反正她也不打算回去了,没有补妆的必要。索性眯缝起眼睛,慢慢把两只眼睛上的都弄掉了。 再睁开眼时,镜子里却多了个人。 沈若初毫无准备之下被吓得一个激灵。随即,她在镜中和他对视了两秒后,原本紧绷的面容立刻换上了一副开开心心地表情,“嗨,景先生!这么巧啊。” 30.不巧,景太太(下) 景焱同样是冲着镜子里的人打招呼,“不巧,景太太!” 他英俊的脸庞上一如既往神情的淡漠,声音也平静没有什么起伏。 可不知道为什么,沈若初总觉着那“景太太”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就带了股淡淡讽刺的味道。无比的刺耳,刺得她甚至心里都有些不舒服。 她避开他镜中的视线,垂眸静默了两秒。再抬眼时,唇边已经挂上一抹浅笑,“我父母还不知道我离婚的消息,我暂时没有想好怎么和他们说。今晚继续用了景太太的名号,实在抱歉了。” “没关系。”简单的三个字从他薄唇中溢出,还是那副波澜不兴的面容。 “那就好。”她又在镜子里冲他笑了笑,“我先走了,拜拜。” “若初……”还差一步踏出卫生间门口时,他忽然出声叫住了她。 沈若初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你暂时还不能回去。”景焱说着转过身,走了两步在她面前站定。 沈若初扬起一边眉梢,眼睛里闪过疑惑。 “若初,既然你今晚已经借用了景太太的名号,不妨配合我一起继续下去。” “你什么意思?” “法莱重工的周年庆典,景太太先是和其它男人一起出席。现在景先生来了,景太太却走了,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这话让沈若初一愣。 随即她白皙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好笑的表情,“景焱,你今天没喝多吧?从来哪怕是天大的事,只要你想过去,就没有什么不过去。而且你什么时候开始在乎这些小事了?”说着,她双腕在胸前交叉,冲他比划了一个“x”的动作,“可千万别告诉我,你是替我着想!我心脏受不了!” “你想太多了。”景焱皱了下眉,“华景现在正和hk谈合作,这案子很重要。你知道史密斯是个家庭观念极重的人,如果这个时候我们离婚的事情曝出来,对我将会很不利。所以,就算是你帮我个忙。不需要别的,只要呆在我身边,像从前一起参加宴会那样就可以了。” “呵……”沈若初这次直接笑了出来,“景焱你当我是小孩子好骗?什么时候你的事业,需要通过和我秀恩爱来完成了?我提前离开了又怎么样?就算我们俩个没手挽手一起出现,别人也不会轻易想到我们两个离婚了吧!只要你不说,我不说,离婚的事情不会有其它人知道!” “不会有其它人知道……”景焱重复着她的话,缓缓眯起了眸子,“沈若初,那你告诉我:沈行之不是人,还是谭家辉不是人?沈行之是你兄长,他知情我无话可说。但你别忘了,前几天在医院里,可是你打电话叫谭家辉去的!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你觉着他会看不出我们之间有问题?” 其实不用看他也知道她离婚了。 逗比哥哥说的! 沈若初扁了扁嘴,过一会儿才干巴巴开口道:“那个,我保证,他们两个也绝对不会乱说的!” 31.威胁(上) “抱歉,我信不过!”景焱不以为意地耸了下肩。 沈若初有点儿不高兴了,“你是信不过他们还是信不过我?!” “allboth!”字正腔圆的两个单词从他嘴里蹦出来,隐约带了几分淡淡的讽刺。 “你……”沈若初小脸儿涨红,想要和他理论,却被景焱摆手打断了。 “好,就算我相信你!他们两个都会守口如瓶。可凡事就怕有心人!斯密斯的案子是块肥肉,想吞下它的不只我一个。所以,在成功把它咽进肚子前,我不允许出现任何一点纰漏!” 沈若初咬了咬那一口小白牙儿,把刚才的话咽回肚子里,“不能出任何一点纰漏?景焱,今天到底是你智商下降,还是你当我是弱智?我不和你一起怕有心人中意,那你这会儿在你这里跟我高谈阔论讨论的,就不怕忽然闯进来个人,听见什么?” “不会有人过来。”景焱平静的语气中全是笃定,“我的人就守在外面走廊。” 沈若初顿时一阵无语。 “反正我不要去大庭广众之下和你假装恩爱!”说完翻了个白眼儿,直接转身走人。 结果刚迈出一步,就听见身后的人不咸不淡地开了口,“沈若初,你可以拒绝。hk的合作案这个周末差不多就可以尘埃落定。到时候,不管华景成功与否,我都将公布我们两个离婚的消息!” 沈若初脚步一顿,扭过头斜视着眉梢一挑,“姓景的你威胁我!” “你觉着是就是。” “呵……”沈若初听见这话反倒笑了出来,“那你随意好了。反正我俩离婚是事实,早晚都会被人知道。大不了让我妈一顿骂,她还能真要我命不成?!” 景焱看着她那副斗志昂扬的模样,哼笑了一声,“沈若初,我相信沈行之的能力。如果我这么快把离婚的消息公布出去,你以为沈家事务所的业务会不受影响?不是我自恋,有多少客户是冲着我的面子上门的,你回去问问沈行之就知道了。而且上星期我派张跃去事务所,他回来时候告诉我,沈律师因为高血压眩晕。如果你不怕他听见这个消息收了刺激后出点什么事,我无所谓。” 沈若初怔住,有那么几秒钟根本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事务所的事情抛开先不谈。 的确,昨天晚上沈夫人还给她打电话,说沈爹这几天身体不太好。还骂她小没良心的,景焱业务忙没时间回去,她这个不忙的亲闺女也不见人影。 其实不是沈若初不想回去。只不过沈爹律师的职业做久了,眼睛忒毒,她情绪上有一点儿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那双火眼金睛。除此之外,她也是觉着心虚,抱着逃避的心态拖一天算一天。 可今天景焱竟然拿出这事儿来威胁她全家,可真是……“卑鄙!景焱,我从前怎么就没发现你竟然是这种卑鄙小人!”沈若初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恨不得立刻扑上去狠狠咬他一口。 32.威胁(下) 景焱听见她骂自己,不恼不怒,甚至连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没有。 而沈若初看着他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忽然间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只觉着说不出的难过。 一阵接一阵的钝痛从胸口那里传来,而她的一颗心就在这疼痛中,一寸一寸冰冷了下去。 景焱是什么样的人?! 其实她一开始就在清楚不过的,不是么! 能够年纪轻轻,就凭借一己之力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商业王国。商场上翻云覆雨,杀伐果断,从不手下留情的人。他能是什么好人?! 她想起有一次,沈行之曾厚厚的一摞卷宗扔到她面前时说过的话…… 他说:初初,这些并购案都是景焱的手笔。我说他有多么冷酷可怕,你不信。如果你看过这些之后,依旧觉着他值得你托付终身,我无话可说。 可她看过了,却仍旧义无反顾。 因为她爱他,爱到了骨髓里。 所以他的优点他的缺点,他的一切,在她眼中都是赏心悦目的,都是令她砰然心动的。 卑鄙算什么,冷酷算什么?! 哪个上位者不是如此。 所以,今时今日,别说是这种小威胁。就算他为了自己的目的,真的拿刀捅进她胸口……也只是她自作自受! “沈若初,你他妈活该!”沈若初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句,转眼看见卫生间墙角放了个白钢垃圾桶,直接过去一脚将它踢翻在地。 垃圾桶里倒是没什么东西。 倒在地上时发出“哐当”一声巨响。盖子和桶身分离,一路翻滚到景焱脚边,又转了半圈儿才停下来。 景焱皱了下眉,沉默着弯下腰将摔的有些变形的盖子捡起来,又过去扶起桶身,将它盖好放归原位。他转身去洗手台那里洗手烘干,重新走回沈若初身边,从口袋里掏出包纸巾递给了她。 沈若初盯着那包纸巾看了几秒,然后抬眼恶狠狠地瞪他,“老娘没哭,不需要!” 他看着她通红的眼睛,漆黑的眼眸中光线微闪,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最后却只说了一句话,“你的睫毛膏蹭到嘴角上了。” “少装好人!用不着你假好心!”她吸了吸鼻子,低头从自己包里翻出纸巾,也不管位置对不对,泄愤一般在嘴边胡乱蹭。 “唉……”微不可闻地一声叹息从他口中溢出,带了几分无奈的味道,“唇膏蹭到鼻子上了。”说完他从包里抽出一张,干脆上前去亲自动手。 沈若初下意识地就想要和他拉开距离,于是往后退了一大步躲开了。 景焱动作落空,手在半空中一顿。然后重新垂回身侧,静静地立在一旁看着她扔掉手里的纸巾,又抽出一张来胡乱地在脸上蹭。 好在沈若初没有化浓妆的习惯,只是扑层薄粉。这么摧残也没弄得满脸花。 等她蹭得差不多了,景焱淡淡地开了口,“好了么,景太太。在呆下去宴会结束了。” 沈若初闻言用余光瞥了旁边的人一眼,把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也不管他,径自转身出了卫生间。 33.资源共享(上) 沈若初黑着一张脸跟在景焱身后。 两人重新回到宴会厅时,法莱重工的创始人谭岳礼正站在台上讲话。 谭家耀和谭家辉兄弟两人都站在父亲身侧。 只不过后者明显心不在焉,眼神在场内四处游移。沈若初往那边瞥了一眼,正好和他对个正着。 两人视线交汇时,谭家辉目光闪烁,一时间浮现出不少复杂的情绪。而沈若初却黑着一张脸撇开眼,不去看他。 其实她心里是有些不满意谭家辉的。 这个宴会参加的让人心塞。 如果他今天不和她说那些奇怪的话,她只会觉着是自己大意倒霉。但现在看来,她绝对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的。 本来这个婚离的,让她整个生活轨迹都混乱了。他还嫌她不够闹心么?! 恰巧这时路过摆放食物的长桌。沈若初也不跟着景焱走了,停下脚步。伸手拿了杯红酒,一仰头直接灌了个底朝上。把空杯往桌子上一放,拿起第二杯,又是一口见底。 端起第三杯,还没等往嘴边送,斜下里一只大手伸过来,直接盖住了杯口。 她转头,发现景焱就紧挨着站在身侧。浓眉微皱,薄唇紧抿,漆黑的眸子光线深邃,明显写着不赞同。 “呵……”沈若初轻笑着松了下肩膀,”你喜欢这杯?喜欢给你!”说完准备去拿另一杯酒,结果这次刚一抬手就直接被景焱握住了手腕。 肌肤相触时,他炽热的体温过渡给她。 沈若初在那一刻忽然就特别烦躁。她眉头拧的老高,怕引起别人注意,便压低了声音冲他吼,“姓景的你烦不烦!” 话音刚落,一道非常耐听的男声便插了进来,“嫂子。” 沈若初一怔,抬眼看见一身铁灰色休闲西装的俊美男人不知何时靠近两人边上,此刻笑嘻嘻地看着她,“你们两个,能不能别在大厅广众下打情骂俏!” 沈若初没理会他的调侃,只是盯着他打量了几秒后,不确定地开了口,“祁炀?” 叫做祁炀的男人脸上的笑意更深,优雅地向沈若初举了举杯,“差不多两年多没见了,还以为嫂子早就把我忘了呢。” “怎么会!”沈若初冲他笑了笑,同时胳膊一挣,甩开了景焱的桎梏,“我对帅哥可一向都是过目不忘的!” 祁炀立刻夸张地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随即笑着调侃道:“原来嫂子觉着我是个帅哥啊!我还一直以为,在嫂子眼里全天下的帅哥就只有jaryn一个呢!” “呵呵……”沈若初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要是换了从前,她肯定会一副理所当然地告诉他“天下帅哥是很多,但我家老公最帅!”可现在…… 她只是觉着祁炀嘴里那一声接一声的“嫂子”,实在是他妈的刺耳! 其实沈若初是不怎么喜欢祁炀的。 虽然他从来没有得罪过她,虽然她和景焱结婚到现在将近三年,和这个据说同景焱有着过命交情的兄弟只见过几次面。 可她就是不喜欢他! 沈若初那时候总觉着这男的嬉皮笑脸的,心眼儿忒多。而且面白如玉眼带桃花,绝对是轻浮多情之人。 哪里像她家男神。成熟内敛,魅力十足,一看就是个深情专一的男银! 只不过如今想来,又是一大嘈点。 景焱是深情专一,可惜对象不是她,是江心悦! 34.资源共享(下) 沈若初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的时候,谭岳礼已经结束了讲话,正说着最后一句陈词,“请大家举杯畅饮,宾主尽欢。” 说完抬手示意乐队重新奏乐,步履从容的下了台。 谭家辉巴不得赶紧过来找沈若初,可无奈被他爹和他哥拉着四处敬酒,脱不开身。只好一边应付,一边眼神往她那边瞟,里面隐约流露着焦急。 沈若初不愿意看他,干脆转过身面对着桌子。低头看见什么比较顺眼的吃食,就捡起来往嘴里送。连同身边两个男人一起,全部当成空气。 “有那么好吃么?”第四块黑森林蛋糕吃到一半时,景焱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同时一阵炽热的鼻息喷洒在她脸侧的肌肤上。 沈若初瞬间就不自觉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撩起眼皮,看见他此刻略低着头,竟然离得她很近。只要她稍一挺直身体,额头就会撞上他嘴唇。 她不自在地往边上挪了一步,把叉子含在嘴里,口齿不清地嘟囔,“好吃啊!当然好吃。” 话音刚落手上忽然一阵热度传来。捏在指尖的叉子易主,被他从口中缓缓抽出。 “你干嘛?!”沈若初不高兴地瞪他。 景焱根本没搭理她。 然后叫人惊诧的事情就发生了…… 她看见他拿着她用过的叉子,在她刚刚挖过的地方抠了一小块蛋糕下来,送进了自己嘴里。随即缓缓拧起了两道浓眉,用一种下结论的语气吐出三个字,“很难吃!” 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做得流畅自然,表情语气也没有任何不妥。就好像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一样,都是十分正常,合乎情理的。 可沈若初却吓得大脑一片空白,连心脏都骤停了。 “你……你……”她“你”了半天也没说出后面的话。 “我怎么了?”景焱说着,讲叉子又塞回了她手里。 沈若初却像是接了个炸药包,一抬手“哐啷”一声把叉子扔在了长桌上。终于顺利地说出了刚才要说的话,“桌子那么多餐具,你干嘛要抢我的!” “资源共享,避免浪费。”理所当然的神情,理所当然的语气。 沈若初刚下去的鸡皮疙瘩又起来了,“景焱,你抽的什么疯?!恶不恶心啊!”说完心里一阵翻江倒海,又开始细细密密地痛地难受。 其实她更想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结婚将近三年,除了睡觉的时候是使用同一张床,吃饭喝水所有的餐具都是各用各的分开。偶尔有饭局一起应酬,他给她夹菜也是使用公筷。 更别说同时咬一块东西吃。 她一直以为景焱是有轻度的洁癖,所以才会这样的。 直到有一次,她无意中看见江心悦毫不避讳地用他的杯子喝水。 那一刻,她真的……真的是觉着天旋地转,好像世界末日都来临。 还是夫妻时都生疏的像陌生人,现在离婚了,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种亲热到近乎狎昵的举动。 他到底是想要闹哪样?! 35.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一) 好吧,不管他闹哪样。都跟她无关了! 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沈若初用了将近两分钟的时间,让自己的心情尽量恢复到平静,然后在桌上寻摸了新的餐具和甜点。 刚吃了没两口,就听见祁炀嘴里“啧啧”两声,有一种暧昧的语气调侃道:“嫂子这是害羞了?” 沈若初挖蛋糕的动作一顿,没搭理他。 偏偏对方却得寸进尺,“这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不就是两人用一个叉子么。平时又不是没嘴对嘴过……” “我俩嘴对嘴,你看见了?”沈若初终于忍无可忍。 她侧过脸,斜视着他,眼神不善。 “嗤……”祁炀嗤笑,“我没看见,你俩就没嘴对嘴过?”说着眯起了一双桃花眼,唇边的笑容越来越别有深意,“别告诉我你俩不亲,都是直接……” “祁炀~”景焱低沉的声音阻断了他后面的话,略微上挑的尾音里充满了警告意味。 “哟,夫妻同心了!好了我打不过认输!”祁炀嬉皮笑脸地闭了嘴,继续一口一口啜他的红酒。 沈若初狠狠白他一眼。把剩下那半块蛋糕全部塞到嘴里,端起酒杯一仰头。颇有点泄愤的味道,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沈家一家子政法干线精英。 沈若初虽然不是学法律专业的,在环境熏陶下那也是背了一口好条例,伶牙俐齿鲜有人敌。 可她今天这么快偃旗息鼓,不是因为心情不好懒得搭理,也不是给景焱面子,而是因为别的…… 那时候他和景焱刚结婚不久,某个周末跟逗比哥哥一起逛大街,在商场听见身后有人喊嫂子。 开始以为是叫别人,直到那人叫了一声“沈若初”,她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 当时两个人也就勉强算作认识,如果不是婚礼前景焱曾经带着她和这人单独吃过一顿饭,她是根本不会记得他的。 于是简单打了声招呼,便就此别过。 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逗比哥哥忽然很严肃地告诉她,“这个人不要多接触,也千万不能招惹。” 她问他为什么,他只回了她一句,“不是好人!” 沈若初没继续问,可沈行之当时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却让她记忆比较深刻。那是他在遇到棘手的挑战或者是危险时,才会流露出来的。 所以此时此刻,她只能不断地在心里腹诽……祁炀是受,祁炀是受,祁炀是万年受!永远在下面不能翻身的受! ………… 三个人站的地方比较靠近角落,可偶尔还是有人过来和两个男人碰杯寒暄。 谭家父子一圈儿酒敬下来,终于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谭岳礼看见景焱的时候表情还好,等到发现一旁的祁炀,脸上明显流露出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 “景先生携夫人亲自来捧场,真是蓬荜生辉。”说着将目光转向祁炀身上,“没想到祁少也来了!谭某人的荣幸。” 景焱略一点头,标准应酬式的口吻,“恭喜谭董!祝您生意兴隆。” 祁炀懒洋洋地举了举杯,“我是跟着景焱蹭吃蹭喝的不速之客,谭董别嫌弃才好。” “祁少真会玩笑!”这次开口的是谭家耀,说完主动和两人碰了碰杯。 谭岳礼笑了两声,很是熟稔地冲沈若初点点头,“若初,伯父就不劝你喝酒了。有空常来家里玩儿。”说完热情好爽地举起酒杯,“感谢二位光临,我先干为敬!” 36.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二) 畅饮之后,自然少不了一番寒暄和互相吹捧。 那边几大巨头在那儿觥筹交错,热络地讲着生意经。这边沈若初和谭家辉两个小人物就各怀心事,眉来眼去。 哦,不对! 标准的说应该是谭家辉的眼去了,沈若初的眉却没有来。 谭家辉除了刚刚一起举杯的时候,跟着应付了一下。从过来到现在,他就杵在那儿也不和人说话,整个心思和目光就全在沈若初身上。眼角眉梢写的全是歉意和求原谅,求解释。 沈若初现在是真没那个心情思考那些有的没的。其实她已经有点儿喝多了,这会儿已经开始晕乎乎的。就想回家洗个澡,往大床上一躺,一觉直接睡到天亮! 所以她干脆就假装和他不熟。一边端着酒杯一口一口地啜着酒,一边将视线放散到宴会厅任由自己脑袋里晕乎着。 神游天外了也不知道多久,直到一条强健的手臂缠绕上腰肢,将她带向旁边那个硬实温暖胸膛。 沈若初一怔,转头就瞧见景焱正低头看着她。而他的手已经游移到她腰上最柔软的地方,炽热的温度传来熨烫得她浑身燥热。 沈若初往边上挣了挣,可他却搂得更紧。她怕动作幅度大了引起别人注意,只好郁闷地放弃,用眼睛瞪他。 可景焱对上她不善的眼神,漆黑的眸中竟然闪过丝笑意,“在想什么这么出神?谭总在和你说话呢。” “没什么。”沈若初转头冲着谭岳礼歉意一笑,“抱歉啊,伯父。我刚刚走神了。” 结果话音刚落,旁边就响起几声轻笑。 谭岳礼浅笑着摇了摇头,“若初,和你说话的是家耀。你这一声伯父可叫差辈分了!” “呃……”沈若初脑袋里慢了好几圈儿才反应过来,景焱刚才说的是谭总,而不是谭董。谭家父子两个,一向都是这么称呼区分的。 “不好意思哈。”她略微窘迫地笑了笑,问谭家耀,“大……哥,你刚刚和我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问问你,叔叔和阿姨,还有行之,最近都怎么样。” “挺好,都挺好的。呵呵……”说着傻笑两声,悄悄松了口气。 刚才她差点就脱口而出叫他“大光”了。幸亏“光”字和“哥”字的开头发音都一样。 大光和二光,是沈若初根据谭家兄弟两个的排行给人家起的绰号。因为两兄弟的名字里,都有个字带着“光”的偏旁部首。 只不过区别在于,谭家辉的“二光”,她可以当着他面随便叫。谭家耀的“大光”,她就只能背着当事人称呼。 谭家老大长了她一轮,代沟都伸出去十万八千里了。真心没办法,也没胆子和他开这种玩笑! “呵呵……呵呵呵……”想到这儿,她又傻笑了几声。 “初初,你是不是喝多了。”一直保持沉默地谭家辉终于开了口。 “没有啊,还好。”她摇摇头,还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想要证明自己很精神。 37.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三) 谭家辉看着她那摇头晃脑的样儿叹了一声。只要喝多了眼圈儿就发红,这么多年一直都是。现在她那眼睛周围都快戴个眼镜儿了,还说自己没醉! “初初……”他还想要说什么,却被景焱给打断…… “谭律师和若初是大学校友?”疑问的句式,语气里却毫无疑问的成分。 谭家辉闻言小小地愣了一下。 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除了在医院那天之外,和景焱压根儿就没有过任何交集。 自己认识景焱不奇怪,不论是因为对方的身份地位,还是沈若初那层关系。可景焱是绝对不会知道他这号人物的。 那天看他用的还是看路人甲的眼神,今天张嘴就称呼谭律师了。估计从医院回去之后,他应该是把他的祖宗三代都摸了一遍。 这个认知让谭家辉心里升起一丝不爽。 可所有百转千回的心思,也都只是很短的一瞬间。 “是。”谭家辉轻笑着给出肯定的答案,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是初初的学长!”最后那“学长”两个字,他刻意将声音放轻语速放缓,多了种说不分明的亲昵感。 英俊优秀的学长和漂亮活泼的小学妹,啊……多么狗血又富有想象空间的关系! “那天在医院,谢谢你照顾若初。” “医院?”谭岳礼疑惑地问了一句。 “哦,初初前几天食物中毒了。”谭家辉简单解释一句,朝景焱举杯示意一下才继续说道:“景先生太客气了,都是应该的。” 然后就听见沈若初傻笑着接了一句,“就是,咱俩谁跟谁!回头请你吃麻辣烫!”说完似乎觉着口干,仰头灌掉手里那半杯酒还犹嫌不够,伸手从桌上又拿了一杯。 谭家辉皱眉,“初初,别喝太多。你已经醉了。” 结果话刚没说完,沈若初早就飞快地一杯见底。 而一旁的景焱也没阻止,低笑一声同谭家辉客气道:“谭律师费心了,若初还是有点酒量的。没那么容易醉。”说着主动向谭岳礼举杯,“谭董,恭喜了!” 可景焱很快就为自己那句“若初还是有点酒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沈若初的酒量是不错,但她喝得也的确不少。前前后后算起来,红的两瓶半总有了。 在加上今天这场面弄得她心情不好,酒入愁肠,难免醉的更快。 景焱没等到宴会结束,就拽着沈若初闪人了。祁炀是跟着他来打酱油的,自然也不会留下。 离开时,沈若初已经迷迷糊糊有些神智不清了。她脚步不稳,景焱怕她摔了。只好搂着她,让她尽量靠在自己身上。 三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祁炀负责摁下数字按钮。 不一会儿电梯停住,大门重新打开。可眼前的景象却不是负一层停车场,而是装修豪华的客房部走廊。 景焱看着门外面浓眉微皱,“你摁错了吧!” “没有!”祁炀笑地有几分不怀好意,从西裤口袋里掏出张房卡塞进景焱手里,“房间号儿是a303,出了电梯左转第三间就是。兄弟你今天就别回去了,酒店里多刺激!”说完忽然出手,快速而有力推了景焱一把。 38.耍酒疯(一) 祁炀到底是高手中的高手,景焱毫无准备之下被他退了个踉跄。靠在胸前的人也跟着脱离他的怀抱,往前跄了两步,要摔倒。 景焱赶紧伸手去扶沈若初。 于是一拉一拽之间,两个人一起出了电梯。 趁着这个空档,祁炀伸手摁下了关门按钮,“拜拜jaryn。*苦短,祝你尽兴!” 景焱抱着已经完全睡死过去的沈若初,不方便再挤回去。只好站在原地,看着银白色的电梯门在眼前合拢,眉心的疙瘩越拧越紧。 直到黑色液晶小屏幕上显示的数字跳成了-1,他才伸出手,重新摁下了电梯的下行键。 和酒醉不醒的前妻在酒店里开房……说实在的,他还真没那个恶趣味。 就算自己今天真想和沈若初发生点儿什么,这事儿也得回家去办才行! 电梯很快又上来。等他半抱半拖地驾着沈若初,来到负一层停车场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司机开着车走了!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祁炀干的好事! 算了,打电话在把车叫回来吧。 景焱换了个姿势抱着沈若初,腾出一只手里,准备打电话。结果一摸西裤口袋,手机竟然不在!今天没什么应酬,他就只带了部私人手机在身上。 浑身上下都找了一遍,还是没有。 应该也是让祁炀给摸去了。这小子下手忒快! 景焱这下倒是给气乐了。 这点儿小把戏就能难住他?!挺大个人了怎么越来越幼稚! 他拿过沈若初的小手包儿,从里面翻出她的手机来,拨通了助理张跃的电话,报了地址叫他尽快过来接人。 环球酒店一楼的大堂有休息区。沈若初穿的太少,景焱怕她冻着,便带她去了那里等着。 张跃来的很快。 这边景焱把沈若初放到沙发上安置好,自己刚坐下不到五分钟,他就穿过自动门,出现在了大堂里。 张跃眼神不错,站在原地四处张望了一圈儿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老板。赶紧大步走过去,却发现老板怀里还靠了个人。 “景先生。”他轻轻叫了一声,看清楚景焱怀里的那个人后轻声问道:“景太太不舒服?” “没有,她就是喝多了。”景焱说着自己先站了起来,然后弯腰去抱沈若初。 “我来吧。”张跃急忙上前帮忙,却被景焱抬手虚挡了一下……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车子就停在外面么?” “就在外面呢。” “嗯。”景焱轻应一声,“你去帮忙开一下车门。”说完弯下腰,将早就睡得死猪一样的沈若初打横抱了起来。 张跃家离公司不远,就隔了两条马路。接到景焱电话他就急忙去公司车库开了辆大奔过来。 车子里面很宽敞。 把沈若初塞进车后座的时候,她嘴里嘟囔着,极度不安分地扭动了几下。等到身体挨上柔软的座椅,立刻头一歪,又睡死了过去。 后面的整个座椅被她占去了一大半。 景焱把人往里推了推,挪出点地方来长腿一跨上了车,关上门低声吩咐,“开车吧。 39.耍酒疯(二) b城夜晚的交通要比白天顺畅许多。 张跃的车开得很稳。 景焱坐在后面,盯着窗外不断后腿的夜景出了会儿神。转过眼看见窝在座椅上的人睡得七扭八歪,快拧成了麻花,便伸手将她的身子扶过来,让她的头枕在自己大腿上。 这个姿势明显比刚才舒服很多。 沈若初睡得更加惬意。她喉咙里发出哼唧声,脸颊甚至还在他腿上蹭了蹭。 景焱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丝笑意。只觉着她这一连串的小动作,实在是和家里那只大白狗一模一样。 他记着沈若初不上班的时候,很喜欢搂着那只狗午睡的。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是谁潜移默化了谁?! 枕在腿上那颗脑袋又左右滚动了两下。 黑色的发丝随着翻动从耳畔滑落,粘到了沈若初嘴角上。景焱屈指将它们拂开,指尖触碰到她滑嫩的肌肤时,他不自觉地便将她的脸颊捧在掌心,轻柔缓慢的摩挲着 刚才在宴会上,他和谭家辉说她有点儿酒量。但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沈若初到底能喝多少。因为记忆里,她几乎是不喝酒的,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陪着他那脱线的老丈人喝两杯。 想到这儿,他哼笑着低声嘟囔了一句,“喝多了就睡,酒品还不错。” 然而10分钟之后,景焱就发现在自己这句表扬说得太早。 要是沈若初的酒品还叫不错的话,那这世界上就没有耍酒疯儿的人了! b城东二环附近的胜利路有很长一段在修路,修了快一年了也没竣工! 地面坑坑洼洼,漫天尘土飞扬。可谓是一般司机不愿意从那而过,都是能绕就绕。 可这个时间有很多路变成了单行线,从酒店到景焱的住处,那里就成了必经之所。 张跃缓缓踩下刹车,提前减了速。 车子驶上坑洼不平的道路,开始左摇右摆颠颠晃晃。眼看要彻底通过那里的时候,轮胎压上了一块大石头。 剧烈的颠簸忽然袭来。 景焱身体一歪,枕在他腿上的沈若初便往车座下面滑了去。他急忙将她一把搂住,自己却后脑撞上了车窗玻璃。 “嘭——”地一声响起,挺重的一下。 就连从后视镜里看见这一幕的张跃,都觉着疼,“景先生,您没事儿吧?” 景焱搂好沈若初,眉头都没皱一下,“没事儿。” 他话音落下时,外面的道路重新变得平坦,车子也不在颠簸。然而睡梦中的人却不安分了。 沈若初在他腿上左扭右摆的动了两下,接着哼哼唧唧地醒了过来,“几点了?” “7点半了。”景焱低声安抚,“乖,再睡会儿就到家了。” “我不睡了,一会儿该吃早饭了。” 他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现在是晚上7点半,不用吃早饭。” “哦,那吃宵夜好了。”她打了个呵欠,拄着他的大腿要坐起来。结果身体平衡不好,连续两次都没成功,最后又重重地跌了回去。 景焱两条腿被蹂躏的一阵生疼。 怕她在不安分,趁着这功夫赶紧死死将人箍紧在怀里,“乖,别乱动!再睡会儿。” 40.耍酒疯(三) “我不睡!”沈若初用力地扭动着,想要从他的禁锢中挣脱。 景焱只好收紧手臂,抱的更加用力。 沈若初这个时候却像是忽然清醒了过来,“停车!我难受,想吐!快停车!” 张跃急忙一脚踩下刹车。景焱也立刻松手放开了她。 车子将将站稳,沈若初立刻推开车门蹿了出去。跑到路边,弯下腰一声接一声地干呕。 她这一晚上吃了挺多,酒也喝的不少。 偏偏这会儿却什么都吐不出来。乱七八糟地东西在胃里面纠结成一团,翻江倒海的,搅得她难受。 景焱就站在沈若初身后。见她呕地辛苦,抬起手想要给她拍背顺顺气,却又不确定会不会震得她更加难受。于是几经犹豫之后,最终没有落下去。 “感觉怎么样了?” 沈若初光顾着忙自己的,根本没听见他说话。 “好点儿了么?”他又问了一遍。 她还是没搭理他。 景焱盯着她一抖一抖的后背皱了皱眉,“不行去医院吧。” 沈若初这次倒是有反应,背对着他摆摆手,“不用!”说完双手捂着肚子和胃站直了,转过身来面对着他,“我吐出来就好受了。” 但问题的关键是她吐不出来。 景焱眉梢一抬,没说什么。神色里却明显写了不赞同。 张跃这时从车里拿了纸巾和矿泉水送过来,“景太太,喝点水应该能好受些。” “谢谢。”沈若初虚弱地冲他笑笑,伸手接过矿泉水瓶子,低头拧了半天也没拧开。 一只大手出现在她视线里。 景焱默默地从她手里拿过水瓶,轻松打开盖子又虚拧上递了回去。而转头接过张跃手里的纸巾,对他说道:“你先去车里等着吧。” “好的,景先生有事叫我。”张跃点点头,回了车里。 沈若初喝了小半瓶矿泉水之后,的确感觉胃里好受了一些。 转眼看见路边有条长凳,弯着腰踉踉跄跄地走过去。瘫坐在上面往椅背一靠,低着头微喘。 景焱缓步跟了过去,站在沈若初面前。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依稀见她额头细细密密地布满一层汗珠。怕她吹了风着凉,便抽出两张纸巾给她擦了擦。 沈若初这会儿酒劲儿又有点上来了,却还没进入无意识状态。感觉到有人碰自己,目光迷茫的撩起眼皮看了眼。也没说什么,随即重新耷拉下脑袋,继续犯迷糊。 这一片路段很静,只有远处车子的引擎声偶尔传来。 颜色昏黄的路灯光亮笼罩下来,将夜幕中的空气衬得异常柔和。 景焱手上的动作,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格外的细致轻柔。 沈若初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不动也不出声。 景焱以为她又睡着了,准备把人抱回车里。 结果刚刚触碰到她,沈若初忽然开了口,“我想再坐会儿。” 他垂眸,看了眼她只穿着丝袜裸露在外的长腿,皱起了眉,“回家去坐好吗?你穿得太少了,小心着凉。” “我难受,想吹吹风。”沈若初有气无力地拒绝。 “好,再呆五分钟。” 沈若初摇头,“不麻烦你了。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 41.耍酒疯(四) 景焱暗沉的眸光里闪过几分冷意。 “我陪你。”说着他脱下自己的风衣盖在沈若初腿上,在长椅上挨着她并排坐了下来,“要是累了就在我肩膀上靠一会儿。” 沈若初没应声儿,也没靠过来。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闭眼坐在那里不动。 两个人就这么默默无言地在那里坐了将近一刻钟。 景焱不知道沈若初是不是又睡着了。 可时间越来越晚。入夜了,温度也越来越低。 她喝醉酒吹冷风,搞不好是要作病的。 “若初。”景焱扭头问了她一句,“睡着了么?” 沈若初没反应,过了几秒才略有些口齿不清的出声儿,“没睡着。” 景焱“嗯”一声站了起来,“我们回家吧。” “不要!”忽然响起的一嗓子,在寂静夜色中格外清脆响亮。 景焱没有理会她的拒绝,决定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解决问题。 他拿起搭在她腿上的风衣,扔到椅子上。然后一手抓起沈若初的胳膊,一手扶住她肩膀。稍稍用力,便将她从长椅上拽了起来。 这下沈若初可不干了,抬起胳膊就朝他砸了去,“别碰我,你放开!” 景焱无论如何也没料到,从始至终都还算安静的人忽然间炸毛儿。半点准备都没有的情况下,险些被她一把挠在眼睛上,变成瞎子。 幸亏他身体应变能力强,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她尖利的指甲堪堪在眼前晃过。脸是幸免于难了,脖子却没那么幸运。 景焱可以清晰地体会到她指甲划过皮肤时,每根神经的感觉。随即,就是一阵火辣辣的蛰痛。 想都不用想,挂彩是肯定的了! 眉心拧起一个疙瘩。 他快速准确地将她的手腕钳住,隐忍着怒气沉声低呵,“沈若初,你发什么疯?!” “你才发疯,你全家都是疯子!”她一边尖声叫喊着,一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挣扎着,想要挣脱桎梏,“放开我,你放开我!” 耍酒疯儿的人力气通常都比平时要大许多。 如果耍酒疯的是一个女汉子呢?!那当然是相当恐怖的一件事情。 沈若初现在就像是一匹受了惊的野马,尥起蹶子来,真心不是一般人能够驾驭的。 好在景焱不是一般人。 一开始,他害怕弄伤她,手下留了不少分寸。可总不能和她这么一直拉扯下去。 于是手上的力道发了狠。 他单手钳住沈若初两只腕子,腾出来一只胳膊将左摇右摆拼命晃动的人整个儿箍在怀里。 或许是酒力上头了,又或许是这一通挣扯她体力流失太多。 沈若初挣了几下没挣开,渐渐安分了下来。 景焱跟着她一顿折腾也废了不少力气。西装里面的衬衫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一阵夜风吹来,冰凉粘腻的感觉实在叫人难受。 缓缓出了口气。他看着靠在自己身上,似乎又要进入睡眠状态的人,恨恨地咬牙,“沈若初,你给我安分点儿!再跟这儿耍酒疯儿,信不信等会儿我把你吊起来打!” 42.耍酒疯(五) 景焱说这话本来只是想泄愤,却不想竟又惹来了大麻烦。 沈爹和沈夫人工作忙,就将兄妹两个扔给爷爷奶奶带。沈若初打小就淘的没边儿,隔辈人又疼孩子,再加上逗比哥哥的纵容,简直就是无所顾忌。十里八村儿的孩子就没有不怕她的。 等沈夫人发现事情不妙的时候,女儿已经任性的几乎无法约束了。 终于某一次,沈若初捣蛋堵邻居家锁眼而被沈夫人逮个正着。口头教育她不听,还和沈夫人顶。 于是一气之下,沈夫人给她逮家去吊起来一顿胖揍。 沈夫人到底是亲妈,没下多重的手。可沈若初那天被吓得够呛,之后发了整整一星期高烧。事沈夫人也后悔了。可沈若初内心深处到底是留下了阴影。好一段时间都和妈不亲。 所以,当那句“吊起来打”传进沈若初耳朵里时,瞬间就敲动了她脑中的某根神经。 她抬起头,视线定格在景焱那张略微阴沉的俊脸上。直勾勾地盯着他,目光由呆滞变成迷茫,最后逐渐浮现出一丝惊恐。 “啊——”尖锐凄厉的叫声忽然从她口中爆发出来。 景焱吓了一跳。 “沈若初你有病是不是!”男人低沉的吼声在夜色中传出老远。 “坏人!你是坏人!放开我,你快放开我!”她又开始手脚并用的扑腾,嘴里还不停的大喊大叫,“来人啊——快来人啊……” “闭嘴!”景焱顿时觉得太阳穴往上的整个头顶都一蹦一蹦的疼,“你给我闭嘴!”他怒呵着,腾出一只手去捂她的嘴。 沈若初晃着脑袋左躲右闪,“警察,警察救命……抢劫啦,绑架啦……来人啊,救命啊……”尖锐的女高声音越发刺耳,震得一旁那辆大奔的报警器都叫了起来。 “景先生!”一直坐在车里的张跃终于发现两个人不是在那边打情骂俏,推开车门匆匆跑了过来,“景先生……” “把她嘴堵上!”景焱边应付沈若初毫无章法的招式,边冲着张跃吼了一嗓子。 张跃闻言却瞬间愣在当场。 堵嘴?!拿什么堵?! 这还真是个高难度的技术活儿。 老板的话他不敢不听,可那是老板的太太…… 左右寻思了两秒,他既然决然地冲了上去。和景焱刚才一样,伸手去捂沈若初的嘴。 可就在他将行动付诸实践的前一秒,意外发生了。 沈若初突然停止了所有的挣扎,也不叫了。她牙关紧咬细眉紧蹙,表情里浮现出一丝痛苦。 紧接着她喉咙里发出“呕——”地一声,张嘴就吐了出来。 而站在沈若初面前,一只手还攥着她两只腕子的景焱,正正好好地中了招。连躲的机会都没有! 衣袖和前大襟都没幸免,相当壮观的图案。 他松开了她,拽住衣襟还算干净的地方,直接扯断纽扣,以最快的速度脱掉了外面那件西装,狠狠甩在了地上。好在里面的衬衫没沾上什么,还是干净的。 没有了钳制,沈若初弯下腰,对着地面终于毫不客气地吐了出来。 景焱往后退了两步,眯着眼看着她脑后凌乱的黑发,英俊的脸庞已如万年冰封。 他错了,刚刚就应该一手刀直接给她劈晕了扔车里。费这么多事,纯属是自找不痛快。 “景先生……”张跃见老板脸色不好,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景焱撩起看他一眼,“去拿瓶矿泉水来。”说完弯腰捡起刚刚被他扔到一旁地上的那包纸巾,看她差不多平静了,便抽出两张来递到她眼前。 沈若初慢了两秒才伸手接过来。擦干净嘴角,刚直起身子,又一阵恶心,赶紧蹲回地上。 她那一把鼻涕一把的泪样子确实有点儿可怜。 景焱叹了一声,走她身旁,一下下轻拍着后背给她顺气,“吐吧,吐出来就好受了。” 43.偷吻(上) 重新坐回车里时,沈若初冲着张跃说了一句,“麻烦送我去医大,谢谢。”之后头一歪,秒秒钟睡了过去。 她的声音嘶哑,还有点儿有气无力的。张跃没听清楚,只好再问一遍,“景太太,您要去哪儿?” “她哪儿也不去。”回答他的是景焱。 张跃一时间脑袋里没转过弯儿来,疑惑道:“可我刚刚听景太太好像说要去医院,她会不会是身体不舒服……” “你听错了。”景焱轻声打断他,语气平淡地吩咐,“开车吧。” 张跃这次聪明地选择了沉默。应了声“好”,随即麻利娴熟的启动了车子。 ………… 这一顿折腾浪费不少时间。车子停到别墅院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将近晚上十点。 景焱把沈若初从车里抱出来,让张跃去开门。 家里的阿姨孙姐这个时间还没睡,听到动静迎了出来。 她看见沈若初被景焱横抱在怀里睡得不省人事,赶紧迎了上去,立刻一股酒味儿扑鼻,“先生,太太这是喝了多少?” 她只知道前段景焱和沈若初两个人闹别扭一直分居到现在,却不知道两人已经领了离婚证。 “我也不知道她喝了多少。”景焱一路抱着她往楼上卧室去,“孙姐,麻烦你煮碗醒酒汤送上来。”说到这儿忽然想起什么,脚步一顿,“张跃,你先回去吧。明天不用急着上班,先去祁炀那里把我手机要回来。” 张跃点点头,“知道了景先生,您早点休息。” ………… 那间卧室和沈若初搬走前相比,几乎没什么变化。少了她的衣服和各种零零碎碎,空间反而比原先更宽敞。 景焱先给她简单洗了个热水澡,又找出自己的睡衣帮她套上。 她这会儿睡得死死的,倒是听话了。任由他一顿摆弄,也没醒过来再撒酒疯儿磨人。 孙姐的醒酒汤早就熬好端到房间来,放在了床头柜上。现在温度正合适。 景焱把沈若初放到床上,垫了个枕头在她背后,让她半靠着床头上身稍微立起来一些。然后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瓷碗,一勺一勺喂她喝了大半碗之后,才起身重新去浴室,准备自己也冲个澡。 温热的水淋在头顶,顺着他线条刚毅的面庞一路流下,经过脖颈时忽然一阵蛰痛。 抬眼在墙壁上那面雾气朦胧的大镜子里照了照,就看见脖子上3条大血道子蜿蜒而过。正是沈若初刚才撒酒疯儿留下的杰作。 这女人,指甲不长却练得一手九阴白骨爪,简直梅超风徒弟! 他在心里暗叹一声,撩起水抹了把脸。飞快地解决了战斗。 景焱洗这一个澡不过就是三四分钟的事,等他围着条大浴巾重回卧室的时候,沈若初已经睡得不成样子了。 kingsize-bed上,她整个人呈“大”字趴在中间,把属于他的那半位置也给霸占了。 她身上他的那件睡衣被滚成了抹布状。枕头一只在地上,一只被她叼在嘴里。被子的一角缠在她腿上,剩下的一路拖到床下。 44.偷吻(下)加更 景焱擦头发的动作略微停顿,看着她那“优雅”的睡姿有一瞬间的无语……怎么从前他不知道她睡相竟然这么彪悍! 他蓦地怔住。 从前……从前除非他出差回不来,否则她似乎都是等着他回家了,才一起入睡的。 有什么东西在景焱心底飞快地一闪而过。可还不等他仔细捉摸,一震“嗡嗡”地响动从床头柜上传来。 思绪被打断,景焱转眼往那边瞥了眼,发现声音是从沈若初的手包里传出的。应该是她的手机。 这么晚了会是谁? 他犹豫了一下,过去打开包把她手机拿了出来。 闪亮亮的屏幕上写着“谭二光”三个字。景焱心思微动,立刻反应过来应该是谭家辉。 浓眉拧起,微抿的薄唇透出一丝冷意。 他没接电话,也没有挂断。只是任由它不依不饶的一遍又一遍震动着,直到彻底平静。然后熟练地划出图案,将屏幕解锁。 28个未接来电,16条短信。全部来自谭家辉。 景焱也没兴趣仔细看,一个全选直接一起删除。又把他的号码拉入了黑名单,才将沈若初的手机放回包里。 随后转身,上床。把枕头从那个呼呼大睡的女人嘴里拽出来,箍筋在怀里狠狠地吻。 ………… 沈若初这一整晚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做着梦。一些不算太奇怪,但是却感觉很真实的梦。 梦里,她先是回到了小时候。 顶了两只乱乱糟糟的羊角辫子的小姑娘坐在地板上,眼看着逗比哥哥搬起柜子上的小猪扑满摔在了地上。 “哗啦——”一声响,亮闪闪的硬币滚了一地。 他蹲在那儿把它一个个捡起来,口袋瞬间塞得满满的。然后牵着她的手一起去了楼下的小卖铺。 逗比哥哥给她买了很多果冻,五颜六色的很漂亮。他剥开包装,一个接一个的喂给她。 软软的,滑滑的,带了点甜丝丝的味道。每次她用牙齿轻轻一咬,就会跑到一边。 那种感觉……真的好像男神的嘴唇! 就这么一口又一口,吃啊吃,吃啊吃……吃了很久很久。 果冻吃完了,她也长大了。 后来,她梦见自己去游泳,却意外碰见了男神。 她笑嘻嘻地和男神打招呼。男神冲她点点头,甚至还对她笑了笑。 她一高兴就“噗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泳池的水很蓝,地方也很宽敞。只有她和男神两个人。但不却知道为什么,他们总是游着就撞在了一起。 每一次,她被撞得差点沉底时,男神都会伸手托她一下。 他的指尖带了薄茧,有点粗糙。就算是在水里,温度也热得惊人。 而那双手就像是有魔力一样,只要触碰到她,就会立刻有种奇异的感觉,“倏——”地蔓延到全身。 尤其是他揉弄着她胸脯的时候,简直…… 沈若初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浑身大汗头疼欲裂。身体的每一块骨头都叫嚣着酸痛,像是要散架了一样。 屋子里熟悉的陈设和环境让她一时间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直到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醒了?” 45.狗男女(一) 沈若初怔怔地转过头,见景焱就站在床头。深蓝和银灰相间的条纹领带,一身纯黑色手工西装,连发稍都搭理的一丝不苟。整个人都透着成熟男人的魅丽,说不出的英俊养眼。 他居高临下地冲她微微一颔首,说了声“早”。 沈若初却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一边眯起眼睛,一边在脑袋里飞快地回忆昨天发生的事。 昨天……昨天下午她被谭家辉诓骗去参加法莱重工的周年庆,在宴会上碰到了景焱。他威胁她,要她继续扮演景太太,她心情不好,喝了很多酒。后来她醉了,好像还上了景焱的车……可然后呢…… 然后发生了什么?! “那个……”她终于犹豫着开了口,嗓子嘶哑的像是破锣一样,“你……” “你昨晚醉的不省人事。我怕你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就把你带回来了。”景焱接下了她后面的话。 沈若初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稍微动了动,发现被下面的自己身上就除了他的一件睡衣上衣外,再没其它东西时,瞬间变了脸色,“我……” “我们什么都没发生,你完全可以放心。”还是那副平淡不能在平淡的表情和语气,“既然醒了就起来吧,吃完早饭我先送你回去!” 说完径自转身离开了卧室。留下沈若初躺在床上,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恨恨地咬牙……什么态度嘛! 还“我们什么都没发生,你完全可以放心。”说的好像她巴不得他对她做点什么似的! ………… 沈若初昨天那套衣服脱下来没洗。 小礼服已经褶褶巴巴地不成样子了,好在还能勉强上身。没有裤子就只能将就一会儿了。虽然她这身打扮走在大街上有点怪,也总比全裸着出去要好! 穿好衣服拢上头发,她去浴室里简单洗了把脸。再抬起头时忽然愣住。 镜子里的那个自己满脸水珠,沈若初迟疑地抬起手,在左嘴角上某个红点状的东西点了点。 一阵蛰痛。 果然是破了,而且还像是被人用牙咬的。 沈若初缓缓蹙眉,盯着镜子看了两秒。又发现在衣领的遮掩下,脖子上几块红痕若隐若现。她飞快的解开风衣扣子,脖颈上红红紫紫的印子瞬间映入视线。 不是吻痕是什么?!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景焱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镜中…… “你怎么还不下来?我等下还有个会。” 沈若初倏地转头,看着他的眼神像是结了冰,又像是烧了两把火,“姓景的!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景焱闻言一怔。随即脸上闪过一丝阴沉,“沈若初,我是哪种人?” “趁人之危又敢做不敢当的衣冠禽兽!“ “衣冠禽兽……你大清早上发什么疯!” “我发疯?”沈若初看着,忽然想哭,“景焱,你知不知道我们已经离婚了!”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我!” “那你怎么还能对我做那种事!”沈若初忽然冲他吼了出来,她喝醉了没有意识,他也喝醉了么!“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 46.狗男女(二) “让你怎么样?”景焱打断了她后面的话,眼中的神情说不出是好笑还是嘲弄,“你以为我昨天晚上对你做过什么?沈若初,你是幼儿园里三岁小孩子,还是喝太多了现在都没醒酒?昨晚到现在才几个小时,那种事情做没做过,你自己感觉不出来?” 沈若初蓦地愣住。有什么被她忽略掉的,却又十分关键的东西渐渐回忆起来。 好像……好像除了醒来时候浑身大汗,骨节酸痛之外,身体的确没有其它的感觉了。如果说有什么东西可以作为实打实的证据的话,也就只有她嘴角那个血痂和脖子上的红印。 呆愣愣地在那里不断的分析怀疑里十几秒。 沈若初终于回过神,重新换上怀疑又鄙视的眼神,“景焱。”她边说着边抬手指了指自己嘴上的血痂,“别告诉我,这里是我自己咬的。” “嗤……”景焱听见她这话,彻底笑了出来,“那就是你自己咬的!” “你……”沈若初想说“你放屁”,还没出口被他后面的话惊到。 “沈若初,你敢说你昨天没做梦吃果冻?” “你怎么知道?!” “我也也不想知道!可你昨天一边吮着自己嘴唇,一边嘟囔果冻好甜,我不想知道都难!”他连说谎都说的一派正人君子。 沈若初呆住,忽然觉着双颊发热。有种脸不知道该往哪里摆的羞愧感。 而景焱目光扫过她脖子上的红痕,为了避免更多的麻烦,决定先发制人,“沈若初,你应该知道,我景焱是敢作敢当的人!我承认我昨晚有亲过,可那种事我绝对没和做过。我好歹是个正常的男人,总要考虑一下我的感受。你死抱着我不放在我怀里蹭来蹭去……” “好了,别说了!”沈若初高声打断他,同时做了个stop的手势。她现在不只脸没地方隔,连整个人都觉着无地自容了。她现在就想赶紧在他面前消失,消失! “既然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场误会。那就让它过去吧,景先生,ok?” “你说好就好。”景焱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兴的模样。 “呵呵……”沈若初冲他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傻笑,“虽然我觉着如果你昨天不威胁我就不会郁闷的喝醉酒,这一切是你自找的,但麻烦你这么久还是说声抱歉。” “没关系。” “希望昨天的事你说话算话,在我没处理好我父母那边的之前,暂时不要将我们离婚的事公诸于众。” “放心。” “那好,我回去了。再见!”说完她快步绕过他,出了浴室。 “沈若初!”景焱站在原地没动,等到她走到卧室床边时,忽然出声叫住了她。 沈若初脚步一顿,却没回头,“还有事?” “孙姐已经准备好了你喜欢的八宝粥,吃完早饭一起走吧。我说过的,送你回去。” “不用了!”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两步跑到床头柜前拿起自己的手包,接着逃命一样撒开腿跑出了卧室。 小初初当时的心情,就是这样的 47.狗男女(三) 沈若初一路仓惶地下了楼,在大厅里正好碰上孙姐端着个食物托盘儿从厨房出来。 “孙姐早。”她微微颔首和她打了声招呼,脚下步子未停。 孙姐见她步履匆匆直往门外去,赶紧喊了一声,“太太,您这是还要走么?” 沈若初“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拿过扶起歪倒的一只鞋子快速蹬在脚上。 “那早饭……你吃完了在走吧!” “不吃了,谢谢。”沈若初转头和她说了一句,推开门快速奔了出去。 别墅院子的大门没锁。 沈若初跑下台阶时,外面进来个人,已经在碎石小路上走过一半儿了。她步子太快,又光顾着低头跑路没看看眼前的情况 等到发现对方存在的时候,早就来不及收步了。 眼看着就要迎面撞到一起。 “若初,小心!”熟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带了几分惊慌失措。是江心悦。 沈若初立刻膈应得心里一个激灵。却也没多余的时间想别的,赶紧脚下往旁边偏一步,同时侧身。 好在江心悦应变能力不算迟钝,也急忙转身往边上躲。 两人侧着身子堪堪擦过。 沈若初因为惯性往前踉跄两步,高跟鞋一歪,晃晃悠悠地稳住了身体。 可江心悦就没那么幸运了。她今天穿了双3寸细高跟儿,躲这一步鞋跟正好卡进了地上两块碎石中间的缝隙里。 “啊——”伴随着惊叫声响起,她整个跌倒在了地上。 那一下结结实实,连沈若初看了都替她觉着牙疼。 虽然自己是挺讨厌她的,可还不至于恶毒到在这种时候拍着手“哈哈”大笑,叫活该。 她站在原地犹豫了两秒,还是决定象征性地问候一下,“你没事吧?摔疼了没?” 肯定挺疼的,那还用问! 江心悦含着泪吸了口气,手拄着地试图站起来却没成功,只好抬头看向沈若初求助,“你能不能拉我一下?” 沈若初这次是真迟疑了。 她其实是不愿意拽江心悦起来的。这女人简直是她的克星,她怕碰了她之后沾上晦气,一整年都不顺。 从前没离婚的时候她至少要顾及景焱,现在还有什么顾及的!算了,就再做一回心肠歹毒的恶女配吧,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想到这儿沈若初耸了耸肩,刚说了“抱歉”两个字,后面那句“我不想帮忙”还没等出口,房门就开了。 景焱高大的身影从里面奔出,等到看清眼前的状况时步伐一顿,随即皱起了浓眉。 “怎么回事?”他这话是冲着沈若初问的,人却两大步到了江心悦身边蹲下,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你没事吧?” 在沈若初眼里,那是截然不同的态度,截然不同的语气。 沈若初忽然觉着双目刺痛,几乎想要流泪。可最后却轻声笑了出来。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上一蹲一坐的两个人,目光冰冷,神情倨傲,“狗男女!”说完讽刺地哼笑一声,双手抄在风衣口袋里,昂首阔步地转身走人了。 48.谭家辉的决心(一) 老天爷有时候其实还是很公平的。 一个人如果在某件事上倒霉久了,总归会在另外的事情找回来。 沈若初今天就挺走运的。刚走出小区大门没两步,就打到了一辆计程车。 在欣晨花园这种除了私家车之外,几乎看不到其它机动车踪迹的地方,这绝对可以算作是一件不大不小的奇迹! 从这里坐公交去医大那边需要倒3段车,花将近2个小时的时间。 实际上,如果今天让她挤公交,或者再走十几二十分钟的路打车的话。自己大概真的吃不消了。 刚才躲江心悦的时候,虽然她没摔倒,可脚扭的那一下似乎受了伤。一开始不觉着,从别墅往小区门口这边一路走过来,却越来越疼。 看吧,在“事故”中受伤的不只是江心悦,但景焱永远只会在第一时间关心他真正关心的那个。 尽管这一点她早就认清了,心里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儿难过。 难过的同时,她又忍不住恨恨地咬牙,那声“狗男女”她骂得轻了,应该再加句“奸夫淫妇”心里才会舒服! ………… 车子在楼下停稳时,计价器的红字正好跳到60。 沈若初从钱包里抽出两张正好的票子递给司机,推门下了车。 然后,刚走没两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叫她,“初初……”声音干涩嘶哑的,都快要让她辨认不出是谁。 沈若初细眉一挑,回头转身,果然是谭家辉。 他这会儿就站在她家楼下花坛边上,刚刚她是从靠近楼门那边的车门下车的,难怪没看见他。 一宿不见,谭家辉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他身上的衣服很干净,头发却略显凌乱。原本明亮有神的眼睛布满了血丝,比兔子眼睛还红。 沈若初从上到下飞快地将他打量了一遍,问道:“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 沈若初没说话,目光落在他脚边那一大堆烟蒂上,拧起了眉,“你抽了多少。” “没多少。”谭家辉冲她裂了咧嘴,笑容里似乎带了丝苦涩,“你昨晚没回来。”这句话是肯定句。 “嗯。”沈若初应了一声,“你昨晚就来了?” “没有,今天一早。”标准的说,是凌晨3点多一点。“初初……我能上去坐坐么?”他问这句话时,目光中多了分忐忑。 “好。”沈若初点点头,也没等他过来一起。径自转过神,边往楼宇门那边走,边从小手包儿里翻出了钥匙。 上楼梯时沈若初走在前面。 谭家辉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几次想开口和她聊些什么,最后却都没能找到话题。只好放弃。 三楼很快就到了。 屋子一夜没住人显得有点空。 沈若初换拖鞋时对他说:“你先坐一会儿,我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也没管他,直接闪进了卧室。 等到她将自己收拾好,重新出来的时候,谭家辉已经自己动手烧好热水。还从茶几下面的陶瓷茶罐里翻出茶叶,沏了两杯。 49.谭家辉的决心(二) “温度刚刚好。”他将玻璃往她面前推了推。 “谢谢。”沈若初也是真渴了,把头上的毛巾扯下来,端起杯子仰头就喝进去一大半。 谭家辉看着她那副牛饮的架势,不由笑着摇了摇头,“这可是上好的白茶,全国一年才产多少。你这副喝法儿,简直是暴殄天物!” “这茶是沈行之放这儿的,我平时不喝。”沈若初倒是不以为意,“而且再贵重不也是给人喝的,怎么喝不是喝!” 谭家辉笑了笑,没说话。 他不是傻子,感觉得出沈若初对自己的态度冷淡不少。 原本太过在意的那个人就会草木皆兵。那层窗户纸没捅破的时候,至少还可以粉饰太平。更何况昨晚发生了那么多意外,他们两个之间,可能有些隔阂真的怎么也无法彻底抹掉了。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么?”沈若初隔着茶几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 “嗯。”谭家辉点点头,“昨晚的事,我觉着我有必要和你解释一下。” “哦。”沈若初面无表情地应了声,歪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毛巾擦着发梢。 “初初,我承认,昨天我骗你去宴会的确是别有用心的。要你继续顶着景太太的头衔应酬,让你在觉着难堪,是我不对,我没考虑周全。” 沈若初手上的动作一顿,也不擦头发了。她换了个姿势,将自己整个儿靠在沙发里,锐利的目光直视着他,却不说话。 谭家辉深吸口气,只好一个人继续往后说下去,并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更加的诚恳且充满歉意,“抱歉初初。景焱会出现在那里,真的是我没有预料到的!” “你没预料到!”沈若初重复着他的话,语调轻巧而嘲弄,“景焱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随便就可以打发的人么?那是你家的宴会,他去不去,你没料到?” 谭家辉看着她冰冷的神情,心里一刺。 “初初,我看过到场宾客的名单。华景那边出席的人,根本就没有景焱。而且我事先确认过,请柬是直接送到李维华手里的。说实在的,我看见他出现的时候,我都有点儿发懵了。可景焱既然到场了,谁会把他往外赶?!” 华景的出席人员里没有景焱……沈若初听见这句话时心头一动,却也没继续深究。 雪白的牙齿咬着下唇,她盯着谭家辉看了许久,似乎有话要对他说,可张了张嘴后却又放弃了。其实她介意的不只是景焱骤然到来,还有他突如其来的表白。 叫她那样的措手不及,那样的无所适从。 谭家辉以为沈若初会对自己说些什么,也一直在等着她说些什么,见她继续沉默,挫败地叹了一声,“初初,我谭家辉的命虽然不值钱,但是我敢觉着手对天发誓,我用自己的生命向你保证,我没有恶意,我从来都不想伤害你。我只是想和你站在一起,光明正大的站在一起。从前你是景太太,我没那个资格,可现在你离婚了,我……” “谭家辉……”沈若初终于开了口,轻缓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自然,“你……你喜欢我,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50.谭家辉的决心(三) “什么时候开始的?呵……谭家辉轻笑了一声,只觉着整个口腔中都弥漫着一种苦涩的味道。苦得……连胃里都跟着难受,“我也不知道。也许是那年你跟在你哥身后来蹭饭时,我见你的第一眼。也许是后来……” 总之,当他终于确定了那份感情,并且准备去认真面对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谭家辉永远不会忘记那个阳光明媚的星期一。 他特意挑选了沈行之外出实践的日子。起早穿越大半个城市后,又排了整整两个小时的长队,买来她最喜欢的零食。 因为他知道,每次她从他手里接过零食口袋的时候,都会笑得一脸甜腻谄媚,对他说,“二光我最喜欢你了!” 这一次,他一定要认认真真地回答她,“沈若初,我也喜欢你!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 可是那天,却不一样了。 她从他手里接过口袋时,还是会对他笑,可那笑容里,却多了分小女孩儿的娇羞。她没在对他说“二光我最喜欢你”,而是一脸兴奋又幸福地告诉他,“二光,我恋爱了!” 有那么一瞬间,谭家辉觉着自己听错了。 沈若初见他不说话,又重复了一遍,一字一顿,无比认真,“谭二光,我恋爱了!” “哦,是吗。”谭家辉终于找回了自己声音,然后他听见自己用一种强自平静地语气对她说:“找个时间把你男朋友带出来吧,让我和你哥给你把把关。”摸清楚底细,也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灭了。 可沈若初却忽然扁起了嘴。 她委委屈屈地看着他,“请什么请啊,我还没追到他呢!” 谭家辉顿时一阵无语。 “喏。”沈若初从包里翻出本杂志递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点着封面上的人物,“看到没,就是他。他叫景焱,我心目中的男神,我的目标!” 谭家辉那种震惊难过的情绪彻底没了。 虽然自己喜欢的女孩儿指着别的男人说喜欢,他还是会心里不好受。但是他现在想笑,真的很想笑。 “好吧。”他轻叹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准备好的那句表白,终究没有说出口。 那时,谭家辉以为,沈若初说喜欢景焱,不过是小女孩儿追星的一时心血来潮。 毕竟,她不只一次拿了本杂志或者海报,说喜欢某某明星或是某某偶像。毕竟,她的世界和景焱的世界,完全不同,又距离的太远太远。 只是谁都不曾料到,不可能的事最后却变成了可能。 有关景焱和沈若初之间的事,他其实并不知道太多细节。可等他发现不对的时候,一切都无可挽回了。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那样强烈的无能无力。 那场感情的角逐里,他甚至尚未登场,便已经黯然出局。 当那张鲜红色请柬出现在他眼前时,他难过的几乎无法呼吸。 沈若初成了名正言顺的景太太。 而他,却只能像个胆小鬼一样,连声“再见”也不敢对她说便仓惶逃走。然后将那段时光那份爱慕,还有那句不曾说出口的表白,小心掩埋在时光和记忆的深处,不敢轻易触碰。 直至……现在。 51.谭家辉的决心(四) 这段关于一个男孩儿来不及对一个女孩儿将爱慕说出口,就眼看着她另嫁他人的故事不长,也不复杂。 沈若初听他叙述的时候,从始自终都是面无表情的。可最后一个音节从谭家辉口中吐出时,他明显看见她迷茫的眼中闪过一丝动容。 或许她自己都没察觉,但是却被他敏锐的捕捉到了。 这让谭家辉心里面小小的松了口气。 她虽然不太确定沈若初此刻心里是怎么想的。 但是她今天肯让他上来坐坐,在他说了这么多之后,没有斩钉截铁地拒绝他,至少可以证明一点……他没被她宣判为死刑。 死缓也是好的啊,有缓就有努力的余地。 他其实挺想对她说,“初初,你好好考虑下,给我个机会吧。”可话到嘴边却没有出口。 她不给他机会,他就放弃了?! 不,这次绝不! 三年前他不战而败,在陌生的异国他乡,每想起她时都会心头钝痛。三年后,就算她不给她机会,他也要拼尽全力争取一次。 她不愿意立刻面对,他也不在乎这一时,反正三年都等了。毕竟她才离婚不到两个月,昨天是他操之过急了,还弄巧成拙。 所以,此时此刻,题点到为止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临门出门时,他用一种满藏着忐忑和乞求的眼神,深深地看着她,“初初,我们还是朋友吧?” “我……”沈若初张了张嘴,犹豫了半天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初初……” “我不知道。”其实她从来就没想过和他断交,即使她昨天真的是气得牙根儿都痒痒!可这么多年的关系,怎么可能说断就断。 但是要她对一个刚刚和自己表白过,自己又不喜欢的人心继续心无芥蒂。甚至说些什么“不管发生什么我们的友情都天长地久”之类的话,她真心觉着别扭。 她一直觉着有谭家辉这么一个哥哥一样关系亲密的朋友挺好的,怎么忽然间就乱得不成样子了! 可沈若初纠结的表情写在脸上,却等于给谭家辉吃了颗定心丸。 “初初,把我从你电话的黑名单里放出来,好吗?” “哦。”沈若初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忽然惊讶地抬起头,“什么电话黑名单?我没拉黑你呀!” 谭家辉也是一愣。他知道沈若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昨天他眼看着景焱带走她,便跟着追了出去。 只是阴差阳错地,因为祁炀的关系他们先去了楼上客房部,他却是直接追到负一层车库。就这么阴差阳错,南辕北辙。 略去这一段,谭家辉说道:“昨天你和景焱离开之后我不放心,就给你打电话。可是一直没人接听,发短信也没人回。再后来……我打你的号码就变成了空号。” “我不知道。我昨天醉的不省人事,怎么走的都不知道。”沈若初一脸迷茫地起身拿过自己的手包儿,从里面翻出手机划开了屏锁,“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短信。”说着点开黑名单,果然在里面找到了谭家辉的号码,“咦,真的拉黑了啊!” 52.景焱的决定(一) 谭家辉暗自运了口气,开口时声音却平静如常,“会不会是手机出了问题,或者有什么人动过你手机搞得恶作剧。”后面那半句,他说的异常缓慢清晰。 “你怀疑景焱?”沈若初抬眸看他,直接大大咧咧地问了出来。 谭家辉没说话。 “应该不会的。”沈若初摇头否定,“他不知道我的解锁图形。”而且他也没那个必要。“可能还是我手机出问题了。” 谭家辉仍旧觉着没那么简单,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他点点头,“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说着往前走一步出了屋子,回手帮她关上了防盗门。 只剩下沈若初一个人的屋子里忽然寂静下来。她站在那儿吁了口气,忽然觉着天旋地转晕得难受。 也没心思再多想别的,转身一瘸一拐的回了卧室,翻出块狗皮膏药往有些微肿的脚踝上一贴。爬上床蒙头就睡。 ………… 景焱今天的心情很差。那种难以形容的差! 江心悦那一下摔的不重。只是手腕露在外面的地方擦破了皮,左脚脚踝轻度扭伤。 早上他把她送去医院,叫了总经办的人过去照顾,然后火急火燎地赶去公司开会。 上午这个会议比较重要。除了例行的季度总结之外,还有一个规模不小的投资项目需要在高层之间进行一场讨论。 可景焱今天坐在长桌后面,却怎么也无法集中精神。 沈若初骂他的那一声“狗男女”,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回放着。说不出是生气还是什么情绪,总之闹心的要死。再加上手下那群人意见不统一。你来我往,七嘴八舌,简直吵得他头都像是要炸掉一样。 最后实在是不耐烦了,景焱用力敲敲桌子。等到会议室重新安静下来后,他站起身,皱着眉居高临下地扫视了一圈儿,“我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早上八点,一人交一份可行性分析和项目运作计划上来!”说完拿起桌上的文件往身后的秘书手里一甩,留下个潇洒的背影,走人了。 回到办公室看见桌上堆的那一大摞文件,忍不住又一阵烦躁。 也许他应该休息放松一下,的确是很久很久都没好好度过假了。 当年蜜月时沈若初想去澳洲,可因为她身子不方便只能呆在国内。 后来集团业务到了飞跃期,他越来越忙,结婚三年也没陪她出去玩儿过几次。 所以今年他特意排出了挺长一段时间假期,带她四处转转,自己也顺便歇歇。机票和酒店他都已经叫人去着手安排,准备新年时候就走,谁知道她突然和他闹离婚,两人转眼就从夫妻成了“陌生人”! 想到这里,景焱头更疼了。 他忽然觉着沈若初就是个小磨人精,时不时地就跑出来,伸出爪子在他心里挠一下,搅得他思绪不宁。连工作都做不好! “唉……”景焱长叹了一声,伸手摁下内线,对着电话吩咐了一句,“送一杯黑咖啡上来,谢谢。” 53.景焱的决定(二) 总经办的人做事很麻利,不到一分钟就把热腾腾的咖啡端上了景焱办公桌。 温度还有些滚烫,没法入口。 正好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是美国那边一个合作伙伴打来的。 他用流利的英语和对方交谈着,刚说了没几句。办公室的门没敲就被人推开了。 景焱不悦地皱眉,等到看清楚进来的人是祁炀时,又随即舒展。同时身下的老板椅一滑,到了大玻璃窗前。 这一通电话时间略长,等结束通话的时候景焱差不多口干舌燥。转过身去端那杯温度已经晾得差不多的咖啡,却发现里面竟然只剩下了半杯。 他抬眼看向办公桌对面的祁炀,“你喝的。”用的是肯定句。 “不是。”祁炀竟然面不改色的否认。 景焱放下杯子,看着他哼笑,“那就是鬼喝的。”这间办公室里,除了他们两个,哪有第三个人。 祁炀无所谓地耸了下肩,“我太渴了,你打电话顾不上喝,我就帮你解决呗。谁知道里面没放糖,简直哭得要命。一杯咖啡而已,你别那么小气行么?” 景焱薄唇微抿,脸色不太好,“你知道不是在乎那一杯咖啡。” “你不是过了观察期,正式痊愈了么?”祁炀很夸张地露出一脸惊恐地神色,“别告诉我是我记错了!” “你没记错,我一个月前就过了观察期了。”景焱边说着,边重新摁下电话免提键,又要了杯咖啡。 祁炀长吁了口气,“我就说嘛。昨天看见你可以沈若初共用一个叉子,不是我的错觉。” “我只是不喜欢和别人共用餐具。” 祁炀听了这话有点儿不乐意了,“不喜欢和别人共用餐具?昨天是谁从沈若初嘴里抢叉子用来着?” 景焱淡淡地瞥他一眼,“沈若初不是外人。她是我的女人!” “得了吧你!”祁炀满脸恶寒地嗤笑,眼神里不无讽刺,“你是不是落了曾经俩字儿?她现在顶多算你前妻!” “那又怎么样。”景焱语气平静地反问了一句,“那张离婚证不过只是一张纸。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是很在意那些形式上的东西。” “是嘛!”祁炀略微嘲弄地撇撇嘴,“别小看那张纸!有些时候形式上的东西可能比实质还重要!” 景焱脸色略微阴沉,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转头,深邃的视线调转窗外的同时,心里浮现出一丝迷茫…… 其实祁炀说的没错,有时候形式上的东西的确是不可或缺的。昨天晚上沈若初不安分地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的时候,只有天知道他到底有多想把她摁在身下狠狠地要她一顿。 可就是因为差了那张纸,他只能选择隐忍,将一切亲密的行为止步于接吻。 他从来很少怀疑自己做出的判断和决定。 但此时此刻,景焱忽然觉着,当初自己答应了沈若初离婚的要求,是不是错了。 或许关于他真的需要换个全新的角度,将他们两个之间的一切,在认认真真地审视一遍。 54.景焱的决定(三) 祁炀看着他一脸似乎陷入深深思考的表情,忽然想起了昨天的事…… 昨天两个人在银河顶层的旋转餐厅吃完下午茶出来,路过一楼大门边上的一家甜品时,景焱忽然间就站了下来。然后侧着头隔了落地的大玻璃,目不转睛地盯着吧台边上的某个座位。 他当时有些奇怪,跟着停下脚步,再顺着景焱的视线瞧过去,就看见沈若初和一个男的面对面坐着。 那男的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笑得她前仰后合的。等她勉强平静,就见他挖了块蛋糕送到她嘴边。 沈若初配合着唇一张,舌头一伸就把叉子上的蛋糕卷进嘴了。两个人的动作都自然熟练,还有种说不出的默契。明显不只是第一次这么玩儿了。 他和他的小伙伴儿顿时就惊呆在了当场!非“我操”不足以形容此刻心境。 景焱这算是被戴了绿帽子吧!景焱戴了绿帽子啊! 祁炀斜眼瞥了边上的人一下,发现他脊背挺的笔直,周身都缭绕着一股阴冷的煞气。 当时都以为景焱能砸碎玻璃冲过去打人了,因为自己隐约听见了他握拳头时骨节发出的脆响。 谁知道最后他却只是冷着一张转身出门了。 这场面太震撼,他站在原地愣愣地一时有些反应不及,直到景焱都出了商场的大玻璃门了,才赶紧拔开腿追了上去。 “我说,都捉奸当场了,你就这么算了?” 景焱听见“捉奸当场”四个字不由皱眉,却也没说什么。停顿了两秒后,边开车门边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对他说道:“我离婚了。” “什么?!”他再一次森森地震惊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十多天以前,你来b城我找你喝酒那天。别说出去。”景焱说完弯腰坐进了车里,显然不愿意就这件事情过多交谈。 祁炀跟着坐进了车里,也没多问。反正问了景焱也不会说,想八卦还不如自己查。 车子启动时候,他猛地想起了什么……喂沈若初吃东西那个,不就是前几天景焱让他查的那个人么! 叫谭家辉还是什么来着,沈行之的铁杆哥们儿,沈若初的学长! 后来两人去会所喝了两杯,又做了两句斯诺克。 但景焱摆明了心思没在那儿,那杆子捅的,好几次竟然用红球去撞击白球。 最后祁炀实在是受不了他的超水平发挥了,“兄弟,你要是心里不舒服,咱俩现在就杀过去。管他离婚不离婚,先收拾那奸夫一顿!”说着伸手招呼了一个手下的人过来,“你去给我查查……” “不用查了,法莱重工今天周年庆。看他们两个打扮,应该是去宴会。”然后话音还没落就把球杆往桌上一扔,大步流星地转身往外走。 回忆到这里的时候,祁炀心里的鄙视之情忍不住泛滥了。 既然离婚了,干脆什么都别在意。既然心里还有人家,一开始就别离婚,死磕到底。 他眉梢挑了挑,有种冲动想奚落景焱几句,但最后想想还算了。只从口袋里掏出昨天晚上被他顺着的那支手机来,轻轻扔到办公桌上。 本来他也是要外出的,正好出门时候赶上张跃来要手机。就干脆自己给送过来了。 “我只是替你保管了一晚。绝对没看过里面。” 景焱沉伸手拿过来揣进了口袋里,“要不要出去找个地方喝两杯。” “不了。”祁炀说着站起身,“我下午有事,改天再举吧。” 景焱略一点头,“好。那我就不送你了!” 55.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一) 沈行之比之前原定的时间晚了足足一个星期才回b城。 他是一清早6点20的火车到站。沈若初头天晚上接到逗比哥哥电话,在他的威逼利诱下不得不第二天起个大早开车去接人。 结果到了地方火车晚点,等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才把人等来。 沈行之今天戴了顶和他风格十分不搭的帽子。一手抄在风衣口袋里,一手拖着个迷你小行李箱,不紧不慢地迈着方步儿,混在步履匆匆的人群里实在懒散的有点欠扁。 沈若初离着老远就盯着他身后那行李箱开始上下打量。怎么看怎么觉着那箱子小的,实在不像是能装下什么土特产的样子。 难道说东西买太多拿不动,所以托运了。 还是他压根儿就在忽悠她?!要是这样的话,她今天牺牲早睡时间来接他,可就赔大发了。 正胡思乱想的功夫,沈行之已经验过票出了安全门。 她赶紧两步迎了上去,直接伸手到他面前,“给我带纪念品了么?” “带了。”他懒洋洋地一笑,把行李箱的拉杆塞进她手里,“先回家。”说完率先走在了前头。 沈行之在事务所附近有一套自己的单身公寓,毕业之后就不和沈爹还有沈夫人住在一起了。 沈若初很默契地把车开去了那里。 沈行之住的地方在19楼。进了门,他先脱掉风衣随手一扔。等摘掉头上那顶帽子时,沈若初看见他额头上的纱布,立刻惊呼出来…… “我去!你这是让人开瓢啦!” “嗯,板儿砖拍的。” “你打不过不会跑啊!”沈若初说着眉头皱得老高,眼神里隐约闪现几分怒意,“景焱这是给你介绍的什么客户,他存心的吧!” 沈行之一愣,“你怎么知道这客户是景焱介绍的。” 沈若初把那天食物中毒住院的事,简便且有选择性地给他讲了一遍。 “打从我结婚那天开始你俩就面和心不合,那天我就奇怪,他竟然会那么好心给你介绍生意。原来是介绍了一个高危险的活儿,居心叵测啊!他……” “哈……哈哈哈……”还不等她把话说完,沈行之已经笑得前仰后合。“才几天不见,你脑洞真是越来越深了!”说完见她脸色发黑,急忙摆手解释,“凭良心说,这不关景焱的事儿,我是见义勇为才受伤的。” “见义勇为!”沈若初惊得眼珠子差点儿掉出来。沈行之这人,看着斯斯文文的,可老话怎么说的?!“小白脸儿,没有好心眼儿!”事实上他也是心眼儿忒多蔫吧坏。 沈逗比要是能见义勇为,那男人肯定也能怀孕生孩子! 沈行之见她那一脸惊悚的表情轻声哼笑,“被我搭救的是个美女,当时实在没狠下心来把人家扔那儿当没看见。” 沈若初忍不住直翻白眼儿。她就知道是这样! “行了,别在那儿杵着了。给你的东西在那里,自己翻。”说着他指了指沙发边上那只他带回来的小行李箱,转身直接奔卧室去,“我去洗个澡睡一觉,这几天简直崩溃了!” 56.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二) 沈行之受了伤,害怕回家沈夫人看见了叨叨。索性连事务所也不去了,谎称自己人还在外地,因为案子复杂又得了重感冒,所以推迟一段时间在回来。然后他就几乎足不出户都在家里窝了一个星期。 反正他额头上早就结痂了。一个星期时间足够恢复的只剩个浅淡印子。再用头发一遮,完全没压力。 于是他的世界清净了,于是沈若初更加郁闷了! 沈夫人叨逼不着儿子就叨逼女儿。 说起来沈夫人还有两年退休,现在工作没那么忙也开始重视享受天伦之乐了。加上前几天她单位一个同事孙子满月,去吃了一趟满月酒,回来之后她人就癫狂了。 时不时打个电话催女儿回家去看看,最好是两口子一起回去小住一下。 和景焱一起回去小住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沈若初只好装成没事儿人一样,自己回家。反正景焱工作忙的借口好用到不行,丈母娘通常又偏疼女婿,抱着理解支持的心态,也就没多说什么 只是让沈若初崩溃的是,每次回家,沈夫人都旁敲侧击拐弯抹角地督促她赶紧和景焱也生个孩子。趁着她现在年岁不算大,身体也硬朗,还可以帮她带带。 可她都离婚一个多月了,上哪儿给沈夫人生个孩子玩儿去啊?! 最后搞得沈若初对回娘家都有心理阴影儿了。干脆能找借口就找借口,反正就是不朝面儿! 可12月10号是沈夫人生日。 沈若初提前好几天心里就开始打怵。可亲妈过寿,做女儿的不露面儿,还不知道要承担什么后果呢。她实在躲不过,只好硬着头皮往上冲了。 12月10号正好周六,是个大晴天儿。 温度虽然比前几天低了不少有点儿冷,阳光却格外地明媚。 沈若初头三天在b城一家老字号甜品店订了沈夫人喜欢口味的生日蛋糕。和逗比哥哥约好了,当天早上去取,然后一起回家。 沈行之自打从外地回来就一直忙得不可开交,也就今天才开始得闲。 给沈夫人的礼物他还没准备。取了蛋糕放在车里,兄妹两个一起在商场里逛了圈儿。 沈若初看好一对儿价值不菲的珍珠耳环,略一思索后,刷沈行之的卡买了下来。她准备等会儿告诉沈夫人说是景焱送的。以往每年沈家父母生日景焱都是比不缺席的,而且都会送礼物。 这次他人是不可能到了,还一点表示都没有,怕是要引起不必要的追问和怀疑。 逗比哥哥则参照沈若初买的那对耳环,选择了风格完全相反的一条项链,叫服务员装了起来。 一通折腾花了不少时间。沈行之将车停到楼下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这一片小区都是小高层,内部复式结构价格不菲。 沈家住在2楼。 沈若初跟在逗比哥哥身后,刚迈上两阶楼梯,右眼皮就开始一阵阵地狂跳。 她脚下步子一顿,脑袋里飞快地盘算了一圈儿。男左女右,她是女的,左眼财右眼灾…… 我去,凶兆啊! 还跳地这么厉害,得是多不幸啊! 57.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三) “怎么了?你傻站在那儿合计什么呢?”沈行之都走到缓步台那里了,见她没跟上,便也停了下来。 沈若初指了指自己眼睛,“我右眼皮跳地邪乎,会不会是有什么灾祸?” 她那一脸紧张兮兮地样子惹来沈行之的嗤笑,“你瞅你那点儿出息!这么没谱儿的东西也信。等会儿进屋之后弄点纸沾上唾沫,往上一贴就好了。”说完朝她投去个鄙视的眼神,转身继续上楼了。 沈若初摸了摸鼻子,抬脚继续跟了上去。可心里还是觉着空落落的,半点儿没底。 大约两分钟之后…… 当沈若初看见整齐摆放在自家门口那双曾明瓦亮,而且一尘不染的男士皮鞋时,她终于彻底明白了,今天到底是有多么的不幸。 意大利出品,天然牛皮纯手工制作……她认识的人里面,只有景焱景大董事长才穿这么奢侈的鞋。 沈若初深深地吸了口气,想问问逗比哥哥是不是她看错了。可抬眼就瞧见他正用一种沉痛而哀悼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她哭丧着脸无声地用口型问他。 沈行之撇撇嘴,同样无声地回答她,“不知道!” 兄妹两个在这里打着哑语一问一答的功夫,景焱高大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玄关附近。 沈若初和沈行之互相看了一眼,一个抬起头望着天花板,一个吹着口哨从鞋柜里拿了拖鞋换上,径自去了客厅。 沈行之手里的蛋糕盒子挺占地方。 两个人大男人擦身而过时景焱侧了侧身,然后往前沈若初面前走近了一步。 “你回来了。” 沈若初将视线从天花板转到了他脸上,眼神不善,“你来我家干嘛?” “你母亲今天过生日。” 沈若初恶狠狠地咬牙,怕被人听见只好尽量压低声音,“你也说了是我妈。和你有什么关系么?” “没有。”景焱对她恶劣的态度倒是毫不在意。 “那你来做什么?!” “我也不想来。”景焱说这话时神情里似乎闪过一丝无奈,“可是沈伯母昨天下午把电话打到我手机上,特意叮嘱我今天一定要回来。” “你可以找理由拒绝的好吧!”沈若初不以为意地翻个白眼儿,“别告诉你是不忍心拒绝长辈好意……” “不是。”景焱语气平淡地打断了她,“我当时有点事情去了事务所,正和你父亲在一起。” “那你今天可以说自己临时有事……” “太麻烦。而且我也不想说谎欺骗长辈。” 沈若初彻底无言以对。 气鼓鼓地换好拖鞋去客厅和沈夫人打了招呼,又说了一大堆甜言蜜语,然后找借口说自己肚子疼去趴会儿,钻进房间就不出来了。 这边还留着她不少的衣服。 拉开衣柜,刚翻出家居服,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转头一看,是景焱端个水杯走了进来。于是立刻眉头皱得老高,“你有事?” 景焱没吱声儿,回手把房门关严才说道:“沈律师听说你肚子疼,让我给你送杯热水。” “哦。”沈若初点点头,冲着床头柜一努嘴,“放那吧,谢谢。” 抢沙发以及写长评活动须知 唔,上架了,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陪伴。 为了回馈大家,倾歌特意搞了个小活动,详情如下…… 写长评以及抢沙发活动: 1写评论送磨铁币哟,磨铁比数量根据评论质量酌情。倾歌还会挑出字数在500以上写的最感人的两名小伙伴,送我以前出版的签名书一本。 2到本文结束时,抢沙发最多的小伙伴,也将送倾歌之前出版的签名书一本。(二者不可兼得) 以我目前的身体状况,暴更可能会困难。但是如果大家支持踊跃的话,会不定时加更,或者写篇小剧场哟~ 58.心塞的生日宴 景焱把杯子放下了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房间。他侧身坐在床边,将视线落在沈若初身上,一瞬不瞬。 沈若初被他瞧得不自在,蹙起了细眉,“你看什么?” “你这几天过得还好么?” “好啊,非常好。谢谢关心!”说着,她抬手关上衣柜门,又冲他一咧嘴露出个难看的笑,“要是今天你没出现在我家的话,我应该会更好!” 景焱抿唇不语,漆黑眼眸深处同时闪过一丝叫人无法察觉的暗沉。 他隐约觉着沈若初对他的态度有了什么微妙的变化。 虽说打从两个人闹离婚分居那天开始,沈若初面对他时就一直疏离中带着几分别扭,但却是赌气的感觉多一些。而现在……却明显有种针锋相对的意味。 是因为什么?因为谭家辉么? 这个想法实在是让景焱心里很不舒服。 “我……”他想要和她说些,可刚刚开口,就被沈若初截断了后面的话。 “你能出去一下么?我现在要换衣服。” “好。”景焱站起身外门边走,一只手搭上门把手时她忽然叫了他一声…… “先等下!” 他转头看她,眼神里带着询问。 沈若初咬着唇,稍稍犹豫后才说道:“那个……你等下能不能找理由先离开?毕竟我们……”后面的话在他目光深沉的注视下终究没有出口。 景焱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默默地盯着她看了两秒,随后疏淡着表情回身拉开门,步出了房间。 而沈若初看着他笔直的背影,不知为何竟读出几分落寞的味道。 她怔怔地站在衣柜前,听见关门声轻响,视线被阻隔才回过神来。 景焱会落寞?! 看错了,她一定是看错了。 就算他会落寞,也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她!就算是因为她,也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沈若初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急忙闭上眼睛摇摇头,做了两下深呼吸后,开始迅速地换衣服。 曾经夫妻一场,她的喜怒哀乐他都从未放在心上。那么他现在高兴还是难过,她又何必在意! ………… 沈若初一想到景焱这么个秘密前夫在自己家里晃悠就觉着浑身别扭,索性呆在房间里不出来。直到逗比哥哥敲了敲门,她出去吃饭。 “知道啦!”她应了一声,却躺在床上没立刻动地方。 实在是不想出去和景焱同桌,真的好心塞! 可是祸总躲不过。 沈若初磨磨蹭蹭地出了卧室,下楼梯时看见沈爹正背对着她站客厅沙发边上啃苹果。便放轻脚步,准备过去从后面给她爹个熊抱。却不想下一秒景焱胸前系着条围裙,从厨房里出来了。双手和额头上还沾着点儿面粉。 这场面,实在是太诡异惊悚了! 她再次觉着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然后就是这一走神儿的功夫,她脚下往前出溜着踩空了,直接“噗通”一声摔坐在地。 沈若初顿时眼泪狂飙,有那么一瞬间疼得大脑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她初咬着牙,坐在那里表情痛苦而纠结。正担心自己的尾椎骨会不会裂掉的时候,忽然感觉额头一阵温热,有人替她擦掉了上面的冷汗。 “你没事吧?”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柔低沉。 沈若初疼得暂时没工夫搭理他,维持一个姿势挺了一会儿后睁开眼,随即正对上景焱那双漆黑的眸子。那里面光线灼灼,带着明显的紧张和关切。看得她不由一怔。 “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他皱着眉,又问了她一遍。 “不用。”沈若初吸着气缓缓摇头,然后听见沈爹在客厅里冲她问了句,“闺女,没摔疼吧?!” 沈若初瞬间只想翻白眼儿。摔成这样儿她能不疼么!他还稳稳当当在原地站着,到底是不是她亲爹啊?!充话费送的吧! 这边还没腹诽完,沈夫人焦急地的声音就从厨房里传了来,“老沈,你这鱼快糊了!” “唉!”沈爹应了一声,撇下“受伤”的女儿,转身一溜烟儿跑去厨房了。 沈若初彻底无语凝噎。 本来也没受什么重伤,这功夫疼劲儿也缓过来了。沈若初伸手抓住旁边楼梯扶手的栏杆,准备起身。刚借着力动了动,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景焱直接把人揽进怀里,打横抱着沈若初走下最后几级楼梯,将她放到了客厅的沙发上。“要开饭了,我去洗洗手。”说完边解围裙,边径自转身去了厨房。 沈若初眨了眨眼,等到客厅里只剩她独自一人的时候,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声。今天到底是现实存在的么?还是她掉进了平行空间? 怎么一切感觉都这么诡异呐! ………… 沈家爷爷年轻那会儿是国营餐厅里的大厨,后来体制改革自己就经营起一家小饭馆儿。 所以沈爹虽然是政法系高材生,但因为家学渊源,那些年耳濡目染,自然也颠得一手好大勺。真正地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男人。 像今天这种沈夫人寿辰的大日子,他更是得露一手。 整整一大桌子的菜全是沈夫人喜欢的。色香味俱全,光站那儿看着就直流口水。 沈爹家里藏了不少好酒,沈行之开了一瓶白的又开了一瓶红的。菜还没上全就挨个杯子先给满上。 轮到景焱那杯的时候,他倒了大半杯红酒进去后停顿一下。四下寻摸了一眼,见无人注意,又赶紧拿起另外一支酒瓶子,兑了点儿白的进去。 结果这一连串动作被刚进餐厅的沈若初瞧了个正着。 她先是愣了愣,然后两大步蹿到逗比哥哥近前,瞪着他压低声音问道:“你干什么呢?!” 沈行之一脸淡定地把酒瓶放回桌上,跟没事儿人一样,“咱妈过生日他一个外人来凑什么热闹。原来他是我妹夫,还好歹有点儿罩头儿。现在他算个六!看今天不灌死他小样儿的!” 沈若初听完他这番话直接想上去抽他,“沈行之你有病吧!” “长得太帅算不算病?”沈行之歪头瞥她一眼,眉梢挑了挑露出几分鄙视,“我说,你该不是心疼了吧?我这可是帮你出气!” “心疼你四大爷!”沈若初简直恨得咬牙切齿,“你把他灌醉了,他怎么开车回去?还打算让他晚上都住我们家是不是!” “嗤……”沈行之对她的鄙视之情毫不掩饰,“说你傻你还真往那上面发育,打电话叫司机来接他不就行了。” “呃……”好像……真的是这样唉~ “呵呵……”沈若初冲着逗比哥哥傻笑了两声,“你随意,今天尽兴!”说完一溜烟儿跑去厨房帮忙端碗。 ………… 沈若初的座位自然是和景焱挨着的。 入座时她特意把椅子往边上踢歪,借此机会和他多拉开一些距离。 沈夫人今天明显兴致高涨。许完愿吹了蜡烛,在一对儿女的撺掇下又回忆了两段年轻时和沈爹恋爱的趣事,顺便还发表了两句感言。 然后她这一感言不要紧,感着感着就扯到了沈行之的婚事上。什么转眼30岁的人了还没个正经对象,给他安排相亲他也不好好看。浪费了她这亲妈的一片苦心。 沈夫人越说越来劲,沈行之不敢和正处于更年期的亲妈正面交锋,只好做出一副谦卑受教的模样,左耳朵听右耳朵冒。 沈若初平时和逗比哥哥斗嘴几乎就没赢过,难得看他吃瘪就在一旁幸灾乐祸。 不成想没乐上两分钟,就听见沈夫人话锋一转,又对准了她…… “我说初初啊,这事儿我都说了你多少次了,你什么时候和景焱两个抓紧要个孩子。” 沈若初整颗心瞬间忽悠了一下,“妈,我……” “你也别老给我推三阻四的,说你的话你也给我走走心。女人还是趁年轻赶紧要个孩子,我现在身体硬朗工作又不忙,也能帮你带带。” “不是……” “什么不是!” “妈……你……” “你少打马虎眼。你妈我想你这么大的时候,又要忙工作,又要忙家里。”说着眼睛往沉默不语的景焱身上瞟了瞟,“景焱也是30岁的人了,女人结了婚就有责任,你别总像个小孩子似的,也要考虑考虑人家!” “景焱他不着急!”沈若初终于逮着机会讲了句完整的话。说完,她斜眼看向景焱,那意思是你别抻着啦,赶紧吭声儿啊! 景焱倒是心领神会开了口,结果说出的话却让沈若初差点儿抓狂掀桌,“我前一段时间实在是工作太忙,应酬多经常喝酒。妈说的有道理,我放在心上了。” 我让你拒绝她,没让你肯定她! 她转过神情愤恨地瞪他,结果景焱却回了她一个满含着柔情和包容的眼神,顺便将刚刚剥好的一只基围虾放到了她碗里。 沈若初一口老血喷涌而出差点儿憋死在当场。那咬牙切齿地架势,明显下一秒就要控制不住心中的野兽,扑上去掐死景焱。 “咳……”沈爹见状咳了一声,给对面的儿子递了个眼色, 沈行之连忙端起酒杯,岔开话题打了圆场,“那个,今天沈夫人大寿,祝老妈永远健康年轻!我先干为敬!”说完头一仰,一杯见底。然后变戏法一样拿出个精致的小盒子在沈夫人面前打开,又起身朝她行了个绅士礼,“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请最温柔美丽的沈夫人笑纳。” 59.景焱,这样合适吗? 在沈行之的带动下,话题终于从结婚生孩子变成了给寿星献礼。 沈爹没准备什么实质的东西,倒是排出了新年后整整十多天的时间,准备领着沈夫人欧洲半月游。 景焱既然人亲自来了,沈若初也就不用替他撑场面,拿出那对珍珠耳环,干脆说是自己送的。 沈夫人把它和沈行之送的那条项链放在一起对比着看了看,目光又在儿子女儿间徘徊一圈后,最终落在了景焱送的那条红宝石胸针上。 “唉,你瞅瞅你们兄妹两个。一个爹一个妈生的,怎么审美眼光南辕北辙。”说着抬头冲女婿笑了笑,一脸的慈爱,“还是景焱这胸针好。样式大方简单,不会太跳脱,又不显老气。” “这个其实也是若初帮您选的。”景焱笑地一脸谦卑,说完还像模像样地偏头看了沈若初一眼。那隐隐含情的目光,吓得沈若初鸡皮疙瘩起了一层。 沈夫人听了这话笑得更开了,“你们两个孩子也真是,一家人怎么还送了两样儿礼物。多浪费!” “妈,他是他,我是我啊。一起送表达不出来我对你的爱意嘛!”沈若初嘴上的笑容甜的像是抹了蜜一样,心里却在不住的冷哼…… 景焱送的礼能不好么,当然好了!钱砸出来的啊! 先不说那胸针是今年某奢侈品牌的限量版,光是上面那颗红宝,沈若初目测就得有两克拉以上。 想到这儿,她心里不禁一阵郁闷……要是从前,女婿孝敬丈母没什么。反正那点儿钱在景焱眼里完全是小意思。但是现在两个人离婚了,再收他那么贵重的东西显然不合适。偏偏沈夫人还不知情。 她是该想什么办法把胸针骗到手再换回去呢,还是等秘密真相大白的时候再说? 唉~纠结! ………… 沈夫人这场生日过的自然是眉开眼笑。沈爹和女婿也相谈甚欢。 只有沈若初心塞无比,偶尔还有接收到一两个来自逗比哥哥的,同情中带着淡淡幸灾乐祸的眼神。 沈行之今天难得一见的言出必行,明里暗里灌了景焱不少酒。 景焱也是爽快到不能再爽快。不光来者不拒,还各种主动敬酒,而且差不多杯杯都是仰头见底,一口全干。看得一旁的沈若初都跟着肝儿颤。 她怕他喝醉了赖在自己家不走,几次三番在桌子下面用脚踢他。景焱却好像根本不明白她的意思。每次感受到触碰,便侧过头来看着她。 醉酒的景焱似乎更加的性感,成熟男人的气息隐隐散发着,魅力十足。英俊的脸庞因着酒精的作用颜色微红,醉意朦胧的眸子比以往更加晶亮,灼灼的目光落在沈若初身上,顿时就让她控制不住的一阵心尖儿乱抖。 最后她实在招架不住,索性也不管他了。只低下头默默地吃菜,一边腹诽景焱乱放电没道德,一边在心底暗骂自己没出息。 结果这一顿饭下来,景焱没醉得不省人事,她倒是差点儿被电的外焦里嫩,心跳骤停。 好不容易熬到了结束,打算找借口和景焱先一起走人,再分道扬镳。谁知道沈爹冲着景焱开了口,“等下有事儿么,没事儿留下陪我杀两盘儿。” 你个磨棋高手,陪你下一盘儿就得半夜! 沈若初在心中呐喊着,想要说“他等下会公司”,话到嘴边儿却被景焱抢了先…… “我这几天公司都不忙。今天可以陪爸爸玩儿个尽兴。” “你们爷俩儿玩儿吧。我喝多了头晕,去躺会儿。”沈夫人说着和沈爹摆摆手,示意他先扶自己回房间。 景焱看着那互相搀扶的老两口儿伸手在沈若初肩膀上拍了拍,也跟着站了起来。起身时还特意倾身贴近她的耳畔,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轻说道:“无聊就收拾一下餐厅,我等一会儿有话跟你说。” 沈若初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后半句话上,于是完全忽略掉了景焱指使她干活时的语气多么大男子主义十足和理所当然。 他有话要和她说?!他要和她说什么?! 沈若初微微发怔,等到缓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和她老爹一前一后出了餐厅。 “唉~”沈行之急忙抻脖子凑了过来,“他刚刚跟你说什么了?”明显舌头有点儿大,咬字不太利索。 “没什么。他说咱爹炒的菜真好吃。”沈若初冲他呲牙一笑,“阿姨放假,咱妈过生日。你留下负责收拾把餐厅收拾了!” “那你负责什么?” “我负责监督你!”沈若初去厨房里拿了个抹布回来塞进他手里,秒秒钟变脸,“快去干活!” ………… 景焱这冒牌女婿陪着沈爹玩儿了整整一下午的围棋。 沈若初一开始还在客厅里转悠着,时不时往书房紧闭的木门上瞟一眼,颇有点儿心里没底的感觉。 转到最后,她自己都没脾气了。叹了一声,转身回房去睡大觉。 只要景焱今天不把两个人离婚的事情捅出去,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大约是心里始终不踏实又喝了酒的缘故,沈若初这一觉睡得也不是很沉。 迷迷糊糊地时间也不知道过去多久。 朦胧间,她感觉到额头有些痒痒的,像是羽毛拂过的那种感觉。下意识往边上偏了偏脑袋,那种痒痒的感觉也跟随而至。 她再躲,它再跟。 沈若初终于不耐烦,抬手轮了一下,“大白,你别闹!”话出口时,人也蓦地清醒过来。 这是在她自己家,哪有什么大白!而且她和景焱早就离婚了,以后都再也不会有什么大白! 她微喘着睁开眼,发现外面天色已经彻底漆黑一片。 房间里的日光灯没开,只点着床头的小灯。 借着昏黄的灯光下,她看见景焱此刻就坐在自己的枕头边上,正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视线炯炯,目光深暗。 对视间,她一阵恍惚。随即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在传入耳中,“你很喜欢大白?” 沈若初吁了口气,没有回答他。 “如果你喜欢它,回头我把它送到你那里养吧。原本之前也是你一直照顾它。我工作忙,没时间……” “不用了。”她不等他把话说完便直接打断,“它的主人不是我,再喜欢也不是。” 或许是刚刚睡醒情绪有些松懈脆弱,又或许是这种光线昏暗的密闭空间容易叫人多愁善感。 沈若初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容忽然有些难过。 其实她最喜欢的……是他。 只可惜,不是她的,终究不是她的。不过一场镜花水月空欢喜。 景焱见她愣愣得盯着自己,不在像是刺猬一样横眉冷对,那双湿濡晶亮的眸子里还隐约藏了几分哀戚,心中也跟着升起一丝难以形容的怪异感觉。 “若初……”他轻轻唤了她一声,却忽然不知道后面该说些什么。 沈若初等了几秒没等到下文,便翻身下地去开了日光灯,然后尽量用一种轻松自若的神情面对着他,问道:“刚刚吃完的时候,你不是说有话要对我讲么?” “是,我那会儿的确是有话想和你说。”景焱说着皱起了浓眉,手指用力按了按额角,似乎很头疼的样子,“可是我陪着沈律师下了一下午的棋,现在脑袋一片空白,好像想不起来了。” 沈若初有种直觉,自己被耍了。 可她又仔细看了看景焱那副痛苦思考的样子,实在不像是装的,便不好追究什么。 “想不起来就算了。”沈若初耸了下肩,走到衣柜前面拉开门,拿出了自己来时穿的外衣,“等我换完衣服就走吧。” “走?去哪儿?” “该去哪儿去哪儿。”沈若初看着他满脸疑惑的表情有些无语,“你回的你欣晨花园,我回我的公寓。难不成还打算留下,在这儿住上一宿?!” 景焱“嗯”了一声,不但没起身,干脆身子一歪半躺在床上,“若初,我今天真得在这儿住一宿了。” 沈若初白皙的小脸儿立刻阴沉下来,“在这儿住一宿,景焱你玩儿我呢是吧!” “我没有。”他轻叹,声音里带着疲惫和未消的醉意,“若初,我喝了这么多没办法开车。一开始的那杯红酒,你哥在里面兑东西了吧。” “呃……” 今天下午景焱喝那杯红白两掺的时候,她特意瞟了他两眼。见他面色如常,还以为他没尝出来。 沉默片刻,她犹豫着开了口,“那个……我可以打电话帮你叫司机过来,或者叫张跃也行。” “沈若初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司机也好,张跃也好,就算他们两个端我的饭碗,可你休息日大晚上的折腾人家,合适么?!” 以前她怎么不知道景焱竟是这么体贴下属的老板! 可他这一番充满人情味儿的义正言辞,竟说得沈若初一时间无言以对。 在那儿呆站了老半天,总算反应过来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她看着床上的人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激动,“景焱,我大半夜折腾你的员工不近人情。那么你告诉我,我们两个离婚了,你还留宿在我娘家,甚至和我睡在一张床上。你觉着这样就合适吗?!” 60.你翻我手机做什么? “原来你介意的就是这个。”景焱像是终于找到了症结所在,他支撑起身子和她对视了两秒,又重新四平八稳地躺会了床上,“我今晚可以打地铺。” 但是这根本不是打不打地铺的问题好吧! 沈若初深吸口气,“景焱,你说的这些根本不是关键。我们……”可她话刚说了一句,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静谧的小卧室内,男人的呼吸声略微粗重,节奏渐渐均匀。景焱他……竟然秒睡了过去! 心头上瞬间有一万只草泥马呼啸着奔腾而过。 沈若初盯着已经进入梦乡的男人咬牙切齿……是跳上床去一脚把他踢到地上,还是就此息事宁人?! 站在那儿纠结良久后,她最终忍痛选择了后者。把床上的衣服又塞回衣柜,从里面拿出自己的一套睡衣来,去洗漱。 ………… 沈家虽然算不上什么豪宅,室内面积却也挺宽敞。 上下楼的复式结构。沈行之住楼下。楼上三个房间,沈爹和沈夫人一间主卧。剩下两间次卧一间是沈若初房间,一间留作客房用 沈大小姐出嫁前这间小闺房虽然面积不大,却带了个独立卫生间。毕竟是女孩子,这样多少能方便些。 一般情况下,沈若初冲澡的速度很快。 可今天过的实在是太诡异混乱了。热水冲到头上,在顺着脸颊流下是,她脑袋里就忍不住开始天马行空的乱合计。然后再一想到此刻自己的前夫就躺在自己的娘家卧室的床上,和她只隔了扇玻璃门。她心里就更加怏怏的,不愿意出去。 就这么磨磨蹭蹭地,一个澡洗了半个多钟头。 等穿好衣服出去时,景焱仍旧呼呼大睡着。甚至躺在床上的姿势都和她进去之前一样,连个身都没翻。 忍不住翻个了白眼儿,她转头瞄了瞄墙上的挂钟,大概还差十多分钟晚上9点半。不由有些惊讶,原来她不知不觉间竟然睡了一下午又一个晚上! 然后她忽然听见“咕噜”一声从自己肚子里传来,饿了。 ………… 沈若初推开卧室的门就感觉家里面楼上楼下一片寂静。 她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顺便反手关上卧室的门。路过主卧时特意停下脚步,竖着耳朵站在那儿听了听。有她老爹的鼾声透着门板传出来,隐隐约约,时断时续。 轻手轻脚地下了楼,客厅里也没人。 沈若初在厨房炉灶上的锅里还发现了小半锅剩粥,看样子是刚煮不长时间。 于是她算是彻底明白了,敢情自己睡着的时候家里人已经解决过晚饭了,却没一个人喊她一起! 自己在这个家可真是越来越没地位了!绝壁是充话费送的! 她一边心塞着一边把那小半剩粥热了热,就着剩菜吃光一碗后回了楼上卧室。 景焱还是睡得死死的,一点清醒的迹象都没有。 他这回倒是换姿势了。高大的身躯不在像刚才那样栖在床边,而是整个人趴在床中央,连半点地方都没给她留。 说好的他今晚睡地铺呢!!! 沈若初恶狠狠地咽了口气。在心中默念了无数次淡定之后,走向了床边。 “景焱,景焱……”她伸手捅了捅他胳膊。 床上的人没反应。 “景焱你醒醒。”她加重了指上的力道。 还是没反应。 “姓景的,你给我起来!”沈若初抡起一巴掌,狠拍在他后背上。 景焱这次倒是有回应了。 带着浓重不满的“哼”声从鼻子里发出,可人却依旧没清醒。翻身时下意识的抡起胳膊,差点儿给边上的人拍了个满脸花。 幸亏她反应快,哪怕再慢0.1秒,就得惨遭毒手。 沈若初心里的那蹙小火苗儿,终于再也无法压制了。她蹭地窜起来跳到床上,真的抬起脚蹬住景焱的肋侧,把人往床下踢。 不敢太过分,却也不遗余力。 可对方毕竟是个身高180往上,体型强壮的成年雄性。再加上睡熟的人似乎要更沉一点。她在那儿呼哧呼哧地废了半天事,也才把人重新推到床边。 景焱没被她踢下床,但到底醒了。 睡意朦胧的眸子在刚睁开那一刹那充满了迷茫。随即他看着站在床上,正一只脚蹬在自己身上的某个人,眉心渐紧,“沈若初,你在做什么?” 他的语气里的带着尚未清醒的疏懒,声音也略微干哑。 但沈若初也不知怎么,平白无故就觉着里面夹杂了一股煞气。她激灵着,一个站立不稳摔坐在了床上了。 尽管两人三年夫妻,一个被窝里不知道滚了多少次。可景焱这人到底是平日里气场过于强大,难免不让人发憷。他睡着的时候她气焰嚣张,现在她踢人被抓了个当场现形,沈若初还真有点儿肝颤。 可就这么在前夫面前怂了她又觉着实在丢人,再想想是在自己娘家,便又多了分底气。 于是脖子一梗,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架势,“我做什么你不都看见了么。” 景焱没说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撑着床缓缓坐了起来,“你刚刚是想把我踢下床对不对。”疑问的句式,却用的是肯定语气。 沈若初见他真相了,更没什么好隐瞒了。 她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说道:“你说你今晚打地铺的。结果现在躺在我的床上呼呼大睡,这算怎么回事儿?” “所以你就准备把我踢下床?”他上扬的尾音透露着一股危险的味道。 沈若初没吭声儿。 “你可以把我叫醒。” “叫了半天没反应,我也没有办法!” 景焱眯了眯眼,最后选择不和她一般见识。 ………… 景家的二老早就不在了。所以景焱打从和沈若初结婚之后,逢年过节都会陪她回娘家来过。有时候时间太晚不回家,直接留下来过夜也是常事。 他放在这边的几件换洗衣物还在衣柜里。 就算两个人离婚的事昭告天下了,景焱也不会无聊到回来拿几件衣服。而沈若初最近都没怎么回家,回家也不呆时间长,自然没那个功夫和机会把他的东西清理出去。 刚才睡觉时衬衫扣子开了两粒。 景焱索性轻轻一扯,利落地把它们全打开了。然后下床找出了自己的睡衣,转身进了浴室。 当他那健美的六块腹肌在沈若初眼前晃过时,她忽然小肚子隐隐抽搐了一下。 ………… 景焱这个澡洗得很快,也就三五分钟的功夫。 边擦头发边出了浴室,然后刚走没几步便立刻顿在原地。 两床被一个枕头,就扔在他脚边的地板上。明显是给他准备的。 景焱垂眸看了看它们,又抬眼扫了下躺在床上举着手机自顾自玩聊微信的沈若初,忽然找不到形容词来描述自己此刻的心境。 他是该难过她害怕自己说话不算话,连面子都不顾直接把事情摆到面儿上来了。还是该觉着挺庆幸?庆幸她好歹给了他一铺一盖,没灭绝人性到让他直接光板儿躺地上睡。 景焱暗叹着摇摇头,弯腰把两床被子在地上铺好,又起身去了门边。 “要现在关灯么?”他看着床上的人,问道。 她专注着手机屏幕,隔了几秒才漫不经心地的回了两个字,“随便。” “啪——”地一声,景焱摁下了墙上的开关。 小卧室内顿时漆黑一片,只剩下她手机发出的微弱光亮。 景焱默默地返回属于自己的“位置”,掀开被子躺下。 而他头枕的这个角度,被沈若初手机正好晃着眼睛。只好起身头脚颠倒,换了个方位重新躺好。 沈若初从下午一直睡到晚上,这会儿根本没有任何困意。捧着手机聊得可欢实。 可那几乎隔几秒就响一次的提示音,却搅合得景焱几乎崩溃。 每次都是快要入睡的时候又被吵醒,这种滋味儿实在是比失眠还难受。 他闭着眼睛躺在那儿挺了半个来小时,发现沈若初一点儿准备睡觉的意思都没有,终于忍不住了。 “若初,你在和人聊天?” “嗯。” “和谁?” “一个朋友。”她语气不咸不淡,说着猛然想起来什么,“我吵到你啦。” 景焱应了声,正准备和她打商量能不能调成震动。就听见沈若初发出一声嗤笑…… “吵就吵吧。没办法,谁叫你放着自己家的大别墅不住,非要留下来跟我挤这小卧室的!” 景焱听她这么说心口一阵堵得慌,却也没话可说。 只是沉默间,他脑袋里的某根弦倏地一动……都这么晚了,她这兴致勃勃地,是在和谁聊天?! 难道是那个谭家辉! 刚刚想到这里,床上的人突然“扑棱”一下坐了起来。 景焱一愣,“你怎么了?” “没事。”沈若初口气很冲。说完不管不顾的把手机往床上一扔,翻下床奔去了卫生间。 里面的灯亮起,连卧室也明亮了不少。 景焱看着紧闭的玻璃门等了几秒,麻利地掀开被冲到床边拿起了沈若初的手机。 屏幕正好在个时候回归黑暗。 他轻摁了下开机键,熟练地画出解锁图形。 还是聊天时的对话页面,原来是她大学时的同学群。退出来页面再上下翻了翻,发现谭家辉并不在最近联系人里。 愉悦的情绪涌上心头,景焱顿时觉着浑身轻松。 然而就在他准备恢复作案现场的时候,熟悉的女声却忽然在身后响起,带着冰冷的怒意…… “景焱,你翻我手机做什么?!” 61.若初,你哭什么? 景焱无论如何也没预料自己做坏事会被抓个正着。但到底是名利场上摸爬滚打的人,不光脑回路强大,关键时刻脸皮的厚度也是相当可观。 他手里还掐着她的手机。神色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后,抬手把它扔回了床上,用一种感叹的语气说道:“你倒是挺速度的!” 沈若初冷笑了一声。 她也没想到自己这么速度。刚才和他说着说着忽然间就肚子疼。本来以为是晚上吃的剩菜没热,着凉了。结果进了卫生间发现是大姨妈来了。本来应该再过个四五天才是正日子的。大约是今天喝了酒的缘故,所以提前了。 于是赶紧出来找大姨夫,却不想竟看见景焱站在床边拿着自己的手机,在上面戳戳点点。 沈若初忽然想起了前段时间谭家辉被拉入黑名单的事,难道真是景焱做的?! 可这也太幼稚太没品了吧! 沈若初看着他的目光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景焱,问你话呢,你偷看我手机做什么?” “我承认偷看了,但是我没有翻。我只是嫌你聊天时的提示音太吵,想趁你不在偷偷把它调成震动。” “嗤……”沈若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你偷偷调成震动我就不会再调回来?景焱,这么弱智的理由也编的出,实在不是你的水平啊!” 景焱抿唇看着她,没说话。 “说吧,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屏幕解锁图案的?” “你刚刚没锁屏幕就直接把手机扔下了。” 事实上,一开始的时候他是不想知道的。可沈若初的解锁图形实在是太简单。他单是根据她手指划动的方向就已经知道答案,而且只一次就牢牢记住了。 那时候两个人还没结婚。 偏偏沈若初自作聪明地以为自己弄出来的东西有多高端,一个图案用3年,从来就没换过。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对视了足足有两三分钟。 当景焱发现沈若初眼中的阴冷和狐疑始终没有丝毫动摇时,他率先开了口,用一种近乎求和的语气对她说道:“若初,偷看你手机是我不对。但是那个声音,真的太吵了。今天下午你哥明里暗里灌了我多少,你不是没看见。我这会儿实在头疼的不行。” 沈若初缓缓眯起了眸子,仍旧没吭声儿。 她想问问景焱……谭家辉是不是你从我手机里来黑的?可话还不等出口,就感觉小肚子那里一阵冰凉,绞着劲儿的坠痛。 哪里还有心思管其它的。 沈若初急忙开了灯,从床头柜里翻出片夜用型大姨夫,再一次一溜烟儿地奔去了卫生间。 景焱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其实有点儿担心。可一想到两人现在的关系,这种情况又不好跟进去。只好坐到床边,默默地等她出来。 沈若初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力气追究刚才的事情了。她现在就觉着浑身无力头重脚轻,小肚子那里像是揣了块冰一样,疼得根本不是自己的。 景焱见她满头大汗地弯着腰捂着肚子,立刻起身过去扶她,“若初,你感觉怎么样?” 沈若初虚弱地摇了摇头,借着他的力气,踉踉跄跄地走到床边,一头就栽倒在上面。 “你又肚子疼了。”景焱也跟着坐到的她身边,“最近是不是吃凉的东西了。” 他忽然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下午。在律师事务所见到她时,也是这般毫无生气地趴在前台那里。脚步的垃圾桶被她踢翻,散落了一地的零食口袋,还有冰淇淋外包装。 景焱叹了一声,有几分无奈又有几分责备,“沈若初,你就不会长点儿记性,特殊时期之前别吃凉的么?三年前因为这事儿我送你进了次医院,你怎么就不记着!”说着,他一只手抚上她额头抹掉了上面的冷汗,一只手覆到她肚子上。 也许是太过难受让她的反应有些迟钝。 景焱揉了几下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往一边躲。 “别乱动!”他轻按住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揉按的力道略微加重。 “景焱……”沈若初像是呻吟一样的声音幽幽响起,传进了他耳朵里,“景焱,你揉的我难受。而且我俩……这样儿……不太合适。” 他动作一顿。犹豫了几秒钟后,到底还是收回了手。 “我去给你煮碗姜汤吧。”说完起身离开了卧室。 关门声响起,沈若初缓缓爬到床中央扯过被子蒙住自己。然后蜷缩成一团,埋首到枕头里,忍不住泪流满面。 其实她刚想说的是……景焱,你揉的我心里难受。 还有,她最近没吃凉的东西。她只是……只是那次小产之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痛经。尤其是到了冬天,就更严重。有时候很轻,咬牙忍忍就过去了。有时候严重,直接就痛过去了。 ………… 景焱想当年也是个五谷不分的大少爷。 可自从那天父母双亡,他辍学远走美国,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哪里还会有条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不想就此平庸,只能靠自己的双手一切从头开始。 所以对于他来说,煮碗姜汤真不算什么有技术含量的活儿。 怕吵醒了睡觉的人,他特意放轻了手脚。 熟练地把生姜切成碎末儿放进锅里,跟着往里加了两勺红糖。随即隐约想起来沈若初似乎不喜欢姜的味道,又往里多加了一勺。 差不多忙活完的时候,赶上沈行之起夜,来厨房找水喝。 他见景焱大半夜在自己家厨房忙活不由愣了愣,“你干什么呢?” “若初肚子疼,我给她煮碗姜汤。” “她肚子疼?!严重么?” “着凉了,还好。” 沈行之“哦”了一声,猛地想起什么,“你怎么没回去?!” “喝多了,没法儿开车。” 沈行之嘴角往上勾了勾,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上去特贱,“你可以叫司机来接你,赖在我们家不走算怎么回事儿。” 怎么这对兄妹都一个腔调儿! 景焱忍不住皱了下眉,没再搭理沈行之。 自顾自地转身关了瓦斯炉,把姜汤倒进小碗里后又拿了只汤匙,绕过他离开了厨房。 等到景焱回到小卧室,沈若初已经已经睡了过去。 灯还开着。 被子被她严严实实裹在身上,只露了大半个脑袋出来。散落的头发遮着脸,看不清表情。本来就挺瘦的小身板儿蜷成一团缩在床边,那样子看上去有点儿滑稽,像是蝉蛹。 景焱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最后决定还是不扰她清梦。把手里装着的姜汤的小瓷碗放到床头柜上,关了灯,躺会了他的地铺上。 ………… 沈若初这一晚上睡得一点都不踏实,可却又怎么都醒不过来。 她一直在做梦。 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当年那场婚礼的现场。 蓝天白云下的小岛景色优美。 景焱就站在红毯的尽头,她穿着白色的婚纱,挽着爸爸的臂弯,一步一步向他走近。 她感觉到他牵过自己的手时,肌肤上传来的炽热的温度。 她还听见他用低沉的声音重复着证婚人的念出的誓言,说他愿意娶沈若初为妻,无论贫穷富贵,生老病死,不离不弃。 她激动地被泪水模糊了双眼,甚至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搂住了他的脖子。 可画面在这个时候忽然变了。 冰冷漆黑的夜晚,宽敞宣软的大床另一侧是空的。 她伸手摸了摸毫无温度的床铺,忽然意识到他去美国了。而且有将近一个星期没有和她联系过了。 心里忽然有些发慌。她摩挲着拿出手机,播出了一串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号码。 电话通了,一声、两声……直到甜美机械的女声响起,提示她无人接听。 她摁下切断键,忍不住又打了过去。还是无人接听。 于是再拨。 这一次电话通了,那边的人说了“喂”字。熟悉低沉的声音划过鼓膜,让她想哭。 “景焱……”她期期艾艾地叫了他一声,想和他抱怨为什么这么就不给她电话。 可张跃的却忽然透过听筒远远穿了过来,带着惊慌和焦急,“景先生……” 下一秒,电话便挂断了。 毫无征兆,没有半点交代。 滴滴的忙音一声又一声,听得她满心的难过和委屈。怎么就那么忙啊,忙的连和她说句话都不行么? 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然后哭着哭着就又睡了过去。 在醒来时,小肚子一阵又一阵抽搐着疼痛着。她满头大汗,既难受又害怕,想要喊楼下的阿姨上来帮忙,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很微弱。像是蚊子在哼哼。 疼痛越来越厉害,可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甚至连求救的力气的都没有,只能攥着身下的床单,咬牙隐忍着。不断地自我安慰……撑到天亮,撑到天亮就好了…… 可这个时候,内心深处却似乎又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不能天亮,天亮了,她的孩子就没了…… 孩子?! 小肚子疼得要命,一股热流跟着涌了出来。 沈若初蓦地惊醒了。 天没亮,屋子里还是黑漆漆的一片。不是别墅两个人卧室,是她自己的家。 原来是一场梦。 她盯着天花板微微喘息了一阵儿。等到稍微好受一些后,正准备翻身再找片大姨夫去卫生间,床头的灯却被人摁亮了。 沈若初被吓得一个激灵,随即听见景焱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若初,你刚刚哭什么?” “没什么。”她缓缓吁了口气,涩哑声音在黑夜中显得格外的平静,“我就是梦见了自己小产的那晚上。” 景焱心头一紧。 “景焱,那年你说去美国有急事。我可知道,你所谓的棘手的事,其实是陪着江心悦。” 62.今年,他又是一个人了 景焱最近又犯了失眠头疼的毛病。 每天辗转反侧到深夜仍旧毫无睡意。吃了两片安眠药,好不容易阖上了眼睛,昏昏沉沉间又总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漂浮间,他看见沈若初满头大汗蜷缩在床上,脸色苍白,神情痛苦。鲜血顺着她的腿间流出,很快染红了一片。 她抬起一双泪意朦胧的眸子望着他,满是乞求和无助。 “景焱,我害怕……” “景焱,你救救孩子,救救孩子……” “景焱……景焱……” 他焦急地想要过去抱她,腿上忽然遇到了小小的阻力。他顿住步子,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小婴儿正趴在自己的小腿上。 来不及震惊或是害怕, “爸爸,你为什么不救我?!” 景焱猛地睁开了眼睛。 头疼欲裂,他气喘嘘嘘地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只听见耳边心跳如擂鼓。 伸手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摁亮了看了眼时间……刚好凌晨3点整。 他翻身动了动,感觉腿上发沉。 借着微弱的手机光亮一看,大白狗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摸进卧室,还跳到了床上。白乎乎毛茸茸的一大团,此刻歪着头趴在他腿上,睡得正酣。 景焱皱眉。 最终看在它的睡相和某个人十分相似的份上,宽宏大度地没有将大白狗直接踢到地上。而是连被子一起把它弄到床的另一边。 床头柜里有两条没有开封的香烟。 景焱撕开包装抽了一根出来,衔在唇间点燃。 黑暗中红色光点闪闪烁烁。他狠狠吸了两口后感觉头疼缓解了不少,走到落地的床前一把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今晚的月色很好。 只是那皎皎的白光穿透玻璃射进屋内,凭白添了几分凄冷。 景焱想起了半个月前,也就是沈夫人生日后第二天的早上。 他将沈若初送到了她的公寓楼下,可她却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急着下车离开。只是沉默地坐在那儿,透过挡风玻璃盯着外面的某一处,眼神有些飘忽。 送她回来的这一路上,她就一直是这副心不在焉的状态。 “若初……”他刚叫了她一声,她便跟着轻轻开口…… “景焱,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 她又是一阵沉默。 而他心头一动,觉着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大概过了十几秒,她轻声笑了出来,“景焱,今年春节早,大概还有一个多月。等春节过后,我会把我们两个离婚的事告诉我父母。” 他有那么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然后,他听见自己用平静到不能在平静的声音对她说:“那是你的决定,不用告诉我。” “算我求你,麻烦你从此刻开始,不要在以我丈夫的身份出现在我父母面前。我会慢慢把消息渗透给他们,不然我怕来得太突然……” “好。”他打断了她后面的话。他感觉自己的心揪成了一团,在抑制不住地隐隐发抖。就像是三九天泡在了冰水里。 “谢谢你。”她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神情疏淡而疲惫,“景焱,从今以后不要在联系了,做对陌生人吧。再见。”话音落下时,人已经推开车门毫不留恋的离开。 香烟燃尽,烫到了手指。 景焱回过神,不紧不慢地把烟头在烟缸里摁灭,又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根。打火机不在手边,他转身去拿,正好对上一双眼睛。圆溜溜地,里面泛着绿光。 大白狗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和自己的主人对视了几秒后,“嗖——”地起身跳下地,依偎到了他脚步。还不忘了讨好地在景焱腿上蹭蹭了头。 景焱站在原地没动。 低头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后,缓缓蹲下身,破天荒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起了它毛茸茸的狗头。 大白狗受宠若惊,赶紧配合地抬起头,眯起眼睛在他手上蹭啊蹭。 “呵……”他看着它那副讨好的模样轻笑,“真不知道这副狗腿的样子,你们两个是谁学得……”话还没说完,忍不住叹了一声。 大白狗仿佛感应到主人情绪忽然低落,“呜呜”地哼唧两声,老老实实地低头趴回地上。 景焱再也没有心思逗弄它。起身点了烟,透过缭绕的烟雾看着外面的夜色,眼中渐渐有了湿意。 她说自己又梦见了那个孩子,心疼像是要死掉。 他又何尝不心痛。尽管它的到来本就是个错误,尽管曾经让他那样始料未及。但到底是他的骨肉。它的身体流着他一半的血,将来它会和他姓一样的姓,他甚至在知道它到来的那刻起,就开始想它的名字。不管男孩儿女孩儿,他都会把它疼到心坎儿里。 可终究,它没能来到这个世界上看一眼,没能叫他一声爸爸。甚至,他都没能送它最后一程。 当他得到消息,匆忙从美国赶回时,已经是事情发生后的第三天。 那天他走进病房,就看见她昏睡着。 医院的薄被盖到胸口。他离开之前还微微隆起的小腹已经平坦。巴掌大的脸儿,白的没有半点血色。 失去那个孩子之后,沈若初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 他以为她会和他哭闹。因为他几乎可以肯定,江心悦那声呼喊,她是听见了的。 可她仿佛对一切都不为所知一样。没有怀疑,没有指责。她只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难过,安安静静地流泪。 其实他更想她来质问自己,这样他就可以和她解释。 许多次,他都想主动和她开口。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知道从何说起又有什么用?! 沈若初的指责迟来了将近3年。 然而三年后,他依然只能对她说一声“对不起”。 当年他远去美国的确是为了生意,而不是为了江心悦。 但是至少有一点,沈若初说的没有错……那时候他毕竟是她的丈夫。而在她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他终究没能守在她身边,而是守在另外一个女人身边。 天微微亮时,床头的手机响了起来。 电话是祁炀打来的。此刻他人在美国,安得就是吵人清梦的心思。只可惜有人半宿没睡。 “有事么?”他烟抽的多了,嗓子有些嘶哑。 “我后天回国。最近比较闲,新年要不要一起聚聚。” “我考虑下。” “考虑个毛线啊!反正你今年也是一个人,有什么可考虑的。” 景焱沉默不语。 “老赵的傲雪山庄新年开业。他请客,泡温泉,去么?” “好吧。等你回来再商量。”不等那边的人在说什么,便挂断了电话。 景焱握着手机,抬头看着天边微露的晨曦重重地吁了口气……是啊,还有一个星期就跨年。可今年,他又是一个人了! ………… 沈若初这几天又开始疯狂的在网上投简历,找工作。 可眼看就是年底了,有几家公司会在这个时候招工。而再坚持一个月年终奖倒手,也没有哪个员工会选择这个时候突然离职。 不过好在她暂时不缺钱,实在不行还可以刷沈行之的副卡。 沈若初是个典型的工科女。 想当年她也称得上b大计算机系一霸,刷题刷的高年级学长都甘拜下风迷糊。就算现在没成为什么顶级黑客,在b城这个圈子里多少也小有些名气。 和景焱结婚之后她也没出去找家公司正经上班,都是闲的无聊了接些报酬丰厚的私活儿。 几年不开张,开张吃几年。说的就是她这样儿的。 所以她赶着这会儿找工作,也纯粹是闲的蛋疼。 沈若初一大清早5点多钟冲了杯咖啡,边啃面包边在网上又往各公司投了一遍简历。也不管专业职位对不对口,凡是差不多的都投了一遍。 面包啃完了,也差不多都骚扰完了。页面一关,打开游戏开始刷副本,打boss。 玩儿到正high的时候,扔在床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沈若初坐在电脑桌前分神瞟了一眼,硬是没动弹,就那么任由它没玩完没了的叫唤着。直到把*oss彻底pk掉,再存好档,然后才慢慢悠悠地到床边拿起手机。 先后一共3条未接来电。 第一条是个陌生号码,后两条都是谭家辉的。 那个陌生号码她没理会,沈若初点上谭家辉的号码给他回拨了过去。 电话几乎是即刻接通的,迅速的她都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才起床?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我早就起来了。” “你这可真够早的!”谭家辉有点惊讶,“现在也才不到8点,你不会5点多钟就起床了吧?” “差不多。” “前段时间我去了外地,阿姨生日也没去祝福下,你别介意。” “又不是什么80大寿,你太客气了。”沈若初嘴上客气,心里却想着……幸亏你没去!那天那场面,你要是去了,我就真的一头撞墙上,直接撞死算了。 “你找我有事儿么?” 谭家辉笑了声,“没事就不能找你?” 沈若初抿了抿嘴,没说话。 “我昨天听行之和我说,沈叔叔领着阿姨出去度假去了。所以想问问你,新年打算怎么过?” 63.挑衅 新年打算怎么过? 这个问题沈若初还真没考虑过。 按照原定的出行计划,沈爹应该是过了阳历新年才和夫人一起出游的。 可沈夫人不知打哪儿淘换来一堆年轻单身姑娘,最近一天四五个电话催儿子去相亲。沈行之实在扛不住,干脆把沈爹手里的活儿也接了过来。让他赶紧领自己亲妈去国外祸害洋鬼子去,自己也能清静一阵子。 于是沈家老两口儿的旅行提前了整整一个星期。她和逗比哥哥两个,今年新年彻底成了留守儿童。要不要一起相依为命,还有待商榷。 “若初?”见她犹豫了半天没吭声儿,谭家辉又追问了一遍,“新年有什么计划么?” “嗯……我也不知道。还有几天过新年?” “两天。” “这么快就又过完一年啦……”沈若初似乎有点感叹,“你有什么好的提议么?” 听筒里有一瞬静默,谭家辉似乎在思考什么,“初初,你还要去看跨年演晚会么?” b城的跨年晚会是沈若初上大一那年兴起的。节目不错,阵容也挺强大。上大学那会儿,沈若初很喜欢去凑热闹,几乎是每年都不落。 直到那年遇见了景焱。追男神成了她第一重要也是唯一重要的人生主题,参加跨年晚会变成了研究历年华景集团财经发布会。 “跨年晚会啊……”沈若初边说着边换个姿势翻身躺在了床上,“我都多久没去了。不过听说这几年晚会办的是一年不如一年。” “其实也……”谭家辉话刚起个头儿又咽回去,“其实我也就是一提。现在的晚会,的确是不如从前质量高。” 他刚刚是想说,其实也还行。这些年大家娱乐项目多了,也就不觉着晚会有什么稀奇了。但也不至于像她说的那样,一年不如一年。 因为他每年都会从大洋彼岸赶回来。买两张票,然后一个人从开始坐到谢幕。 可这些话,他无法对她开口。 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初初,泡温泉你去么?” “泡温泉?”沈若初稍微提起点兴致,“我记得b城没有的。得去外市吧。” “不用,新开了一家,就在滑雪场附近。到时候也可以顺便去滑雪。而且老板是熟人,行之也认识的。” “你请客?” “你那份我请,行之的我不管。” “我哥也一起啊?!” “看样子你是想和我过二人世界!”谭家辉欢快的语气里流露出几分轻佻。 “呵呵……”沈若初笑了两声,没说什么。 “我倒是不想叫他一起,不过我怕他回头打击报复。”谭家辉苦笑一声,见她还算感兴趣,直接拍板做了决定,“那就这么说定了,去泡温泉。你收拾收拾,明天上午我和行之一起过去接你。” “明天上午就去啊!”沈若初略微惊讶,“你这也太着急了吧!” “那里其实新年才正式开业呢。特别有情调一个地方,你去了就明白我为什么着急了。我等下给行之打电话告诉他时间。明天见面说。” “好。明天见。” 等到了第二天上午,却是谭家辉自己来的。沈行之临时有个案子要出庭,说是晚点自己过去。 沈若初把换洗衣服收拾到一个背包儿里,又准备了一大堆零一起带着。 谭家辉给她打了个电话没上楼,倚在车门上看见她大包小包的踢开楼宇门往外走,赶紧上前去接她手里的东西。 背包易手时,他胳膊被坠的往下一沉,明显对它的重量感到惊讶,“就呆三四天,你这是带了多少东西。” “也没多少,主要是吃的东西比较占分量。二光,辛苦你了哈!”她说的好听,手上却毫不客气地把东西都塞给了他。 谭家辉今天开了辆suv,车里挺宽敞的。 沈若初也不问他今天到底是去什么地方泡温泉。上了车直奔后座,整个人往上一蜷,“昨晚没睡好眯一觉,到地方叫我。”说完眼睛一闭。 谭家辉从后视镜里看着她无奈地摇摇头,然后方向盘一打,缓缓地启动了车子。 怕后座的人睡得不舒服,他这一路放慢车速,尽量开得稳当些。 结果沈若初真的实实惠惠一觉睡到了目的地,让谭家辉拍着脸颊给叫醒的。 ………… 傲雪山庄其实就是个集休闲娱乐于一体的温泉度假山庄。 设计上是典型江南园林的风格。亭台假山,小桥流水,回廊庭院。这样的建筑在b城这种偏北方城市,算得上是相当新颖别致的存在。 虽说是新年才正式剪彩开业,却已经提前接待客人。只是现在住进来的都是走私下关系的,人不那么多而已。 谭家辉定的是套独立的小院落,里面正好3间客房。室内和露天温泉都有。 沈若初从车库出来,一颗脑袋就开启旋转模式,四处东张西望。一路到了住处外面,她抬头看着院门上面那块牌匾忍不住皱起了眉,“落什么什么……”绿色的草书龙飞凤舞,根本看不出写的什么。 谭家辉抬头看了眼,接下了她后面的话,“落霞苑。” 沈若初见他比自己有文化,立刻不乐意了,“凭什么你认识!” “我小时候练书法。”谭家辉笑了笑,拎着两个人的大包小包率先进了院子。 两人各自挑了房间。 沈若初一路上睡够了,这会儿精力过剩。把东西安置好了,拿着相机跑到院子里四处取景疯狂拍照。 谭家辉从屋子里出来时,正好赶上她抱着棵树摆poss自拍。 他双臂抱在胸前,笑看着她。等沈若初差不多折腾够了才出声叫她,“去吃饭么,现在都一点多了。” “去呗。”沈若初收了相机,走到他身边,“有什么好吃的么?” “我也不知道,去了现看吧。”说着领她一起出了院子。 傲雪山庄占地面积不小。 落霞苑距离吃饭的地方差不多是两头抻,步行最快也得要十多分钟。 路上沈行之来了通电话,说大概下午4点之前能到,让两个人等他一起吃晚饭。 餐饮部那边很奇葩的盖了间室内美食街。从旁边的回廊过去,在往里走是包厢,每个院落只一间屋子那种。 按照沈若初的口味,她绝对是想去美食街里从头吃到尾的。不过可惜现在没到正式营业的日子,人家不提供服务。她只好跟着谭家辉坐进雅致的房间里,装斯文。 沈若初不挑食,谭家辉就做主点了两荤两素4个特色菜一碗汤,又要了主食和几样点心。 大约是人不多的缘故,后厨上菜的速度很快。等菜端上桌谭家辉就傻眼了,量太大。他们两个人两盘完全就够了。 吃到最后果然剩了不少,那几样点心干脆一筷子没碰,直接打包带回房间。 从包厢里出来,沈若初撑的都快直不起来腰了。一手捂着胃一手撑着腰,脚下还偶尔打晃。 谭家辉看着她那造型有些好笑又有些无语,“知道的你是吃多了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情况了。” “你见过我这么苗条有型的孕妇么。”沈若初毫不客气地赏了他一记白眼儿,鄙视之情溢于言表。 “苗条有型?”谭家辉轻声哼笑,“刚刚你一脱羽绒服我就看见你小肚子上的赘肉了。你好意思说你苗条有型么!” “我小肚子上哪有赘肉!”沈若初愤愤不平,“我前天洗澡时照过镜子,那里分明是很平坦的!” “是吗!”谭家辉眯起眼,特意将视线落在那里瞟了一圈儿。 沈若初怒了,挥起拳头在他眼前张牙舞爪的比划。“你那眼神什么意思!你……”想要继续说些什么,余光瞥见迎面过来的三个人时,蓦地住了声儿。脚下的步子也跟着一顿,停在了原地。 谭家辉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沈若初身上,没注意到有人接近。只是看着她忽然间的转变一怔,也跟着停下了脚步,“怎么了?”说完转过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微微皱起了眉头。 迎面走来那三个人,一个是傲雪山庄的老板老赵,另外两个正是祁炀和景焱。 这场面,还真是颇有点狭路相逢的意味。 谭家辉下意识又转头看了眼沈若初,发现她红唇紧抿着,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他心头一动,忽然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这个时候对方显然也发现了他们两个的存在。 祁炀唇角一勾,似笑非笑地神情里带着说不出的玩味。他看了沈若初一眼没说话,而是直接和谭家辉打招呼,“哟,谭律师。”说着憋了旁边的景焱一眼。 景焱像是没有感受到他眼神里的深意。 英俊的面庞神色疏淡。幽深的目光漫不经心地瞥过去,像是在沈若初和谭家辉两人之间徘徊,又像是目空一切什么也没看见。 只有老赵不明就里。 他虽然和两边关系都不错,也隐约知道沈行之和景焱是大舅子和妹夫关系,但却没见过沈若初。也不知道她长得是圆是扁。 此刻遇见谭家辉单独领着个女孩儿,当然不会把她和景焱联系到一起,只以为是谭家辉交的女朋友。 于是“哈哈”一笑,很二b地来了一句,“哟,家辉,原来是领女朋友来休闲啊!” 谭家辉冲着老赵笑了笑,伸手揽住沈若初肩膀,略带挑衅的目光状似无意地往景焱那边扫过,“是啊,陪女朋友出来过新年。” 64.完美的冰窟窿 谭家辉做完这一连串的事情之后忽然就有些后悔了。那天宴会上沈若初翻脸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感觉到臂弯里人身体有些僵硬,一颗心也开始七上八下。 天空在这时飘起了小雪。 风一吹过,零零星星地飞扬洒落,竟渲染出了一种舞台效果。 一时间,在场的几个人都静默下来。 老赵终于嗅到空气中那丝不同寻常味道。 “哈哈……”他笑声爽朗,刚想开几句玩笑打破眼前僵硬的气氛,景焱已经先他一步有了动作。 零下十多度的天气,他只穿了件黑色毛呢风衣。双手抄在口袋里,还是那副目空一切面无表情的样子,不紧不慢地的步伐踩在青石小路上,直直地就往前走过去。 到了沈若初和谭家辉面前也不停,“挡路了,麻烦借过!”说着,硬是从两人之间杀开一条血路,将他们一左一右分开到小路两旁。只留下个高大笔直的背影在众人视线里。 “噗……”祁炀终于忍不住笑喷了出来,却也没多说什么。别有深意的眼神在两人之间转悠了一圈儿,眉梢一挑,也从两个人中间走了过去。 老赵被这一出弄得略尴尬。和谭家辉寒暄了几句后,才抬脚朝景焱和祁炀离开的方向追去。 沈若初从始自终都没说过一句话,冷淡着一张脸仿佛事不关己。直到那三个人彻底走远,她斜眼鄙视了谭家辉一记,“我什么时候成你女朋友了?” “呵呵……”谭家辉白牙一晃,笑得那叫一个自然而然外加理所当然,“不早就是了么?” 沈若初细眉微蹙。 “女性的朋友,简称女朋友。”说着,他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难道说其实你不是女的!你一直都骗了我!” 沈若初顿时无语,忍不住朝他直翻白眼儿,“谭二光你幼稚不!” “还好吧。” 沈若初懒得理他,叹口气率先转身走了。 其实她觉着景焱刚才更幼稚。 唔……简直幼稚到家了! ………… 这场不大不小的雪一直飘到天色擦黑才渐渐停了下来。 沈行之因为下雪路滑,比原定的时间晚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到。他裹着一身冷气进了屋子,看见两个人的第一句就是,“我饿了,请我吃饭吧!” 沈若初中午吃的太多,胃里堵了整整一个下午,这会儿好不容易松快了一点儿。听见逗比哥哥说“吃饭”俩字儿,立刻条件反射地又开始胃疼。靠在沙发上,仰头哀嚎,“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沈行之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你爱去不去!”然后满脸春风和煦地转头看向谭家辉,“二光,请我吃饭吧!” 谭家辉坐在那儿冲他一下,同样半点要动地方的意思没有,“行之,我中午也吃多了。这会儿还没消化完呢!” “我去,你们两个趁我不在,到底*了多少。” “也没多少。就是没想到菜量那么大。”谭家辉朝茶几上那两个精致的方便餐盒撇撇嘴,“那点心我俩都没动过,你先吃点儿垫垫吧。现在也才5点多,晚饭再等等也来得及。” 沈行之报销了那几盒点心之后,也撑得够呛。 最后三个人谁也没吃晚饭。拿出纸牌斗地主斗到9点多钟,各自回房间泡个澡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上,沈若初睁开眼睛时拿出手机看了眼,正好7点30。 抻着懒腰翻身下了床,穿好衣服出门溜了一圈儿,却发现逗比哥哥和谭家辉都不在。整个小院儿里就她自己。 “唉?人呢,都死哪去了?”她摸着下巴小声嘟囔了一句,话音刚落,两个人男人便说笑着出现在了院门口。 谭家辉走在前头,手里拎了个挺大的保温食盒,看见沈若初站在堂屋的门口冲她咧嘴一笑,“起来了?我以为你还得再睡一会儿。” “哟,猪!起来的挺早啊!”沈行之提溜着一个圆柱形的黑色大包儿,紧随其后。 沈若初狠狠地朝他翻了个白眼儿,“你才猪!”说着目光下移落在他手里的包上,“大冬天的你把渔具都带来做什么?” “钓鱼。”回答她的是谭家辉。见她满眼疑惑,顺便耐心解释了一番,“后面的山上有湖,里面的鱼都停肥的。等会儿把冰上砸个窟窿,在湖边雪地上支个架子,钓上来鱼立刻现烤现吃。那种感觉,比春暖花开时候野炊要给力的多。” 说话间他人已经走到沈若初近前。抬手在她额头轻弹了一下,腿一抬跨过门槛进了屋子,“吃饭吧,我带了粥回来。我和你哥都没吃呢。吃完了赶紧去冰上垂钓。” 沈若初夹在两个人中间,一边进门一边在心里面翻着白眼儿腹诽……什么冰上垂钓。名字起得倒是挺高雅的!说穿了不就一老年组冬季娱乐项目么。小时候公园的池塘子边上见多了!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她只对烤鱼感兴趣! ………… b城郊外有挺大一片山。傲雪山庄就是依靠着这片山建的。 简单的吃过早饭,三个人拿上东西直奔后山。等摸到湖边儿却发现那里还有另外一伙儿人。而且还是熟人! 景焱和祁炀两个明显来的挺早,一人脚旁一个铁桶。边上的烤炉里的炭火烧的正旺,上面扔着两条用钢签穿好的鱼,烤的快糊了也没人过来翻一下。 距离湖边还有老远一段距离,三个人已经同时默契的停下了脚步。然后沈行之眯起眼,阴阳怪气儿地嘟囔道:“怎么景焱也在!” “嗯。”谭家辉淡淡地应了声,“昨天吃完午饭的时候遇见过一次了。”说完用余光瞥了眼正往后缩的沈若初。 其实他昨天就觉着她和景焱之间似乎有些不对。至于不对在哪里,他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和上次在宴会时不一样。 想到这儿,他轻轻叫了她一声,“初初……” “啊?”沈若初闻声转头看他,“二光你叫我。” “要是你不愿意和景焱打照面,我们可以现在回去。” “回去?!”沈若初内心深处其实想闪人的。如果不是身边还有两个人,她刚才在看见景焱那会儿就直接转身开溜了。倒不是怕,就是觉着那天和景焱说完什么做陌生人之类的话以后,再见他就觉着哪儿哪儿都别扭。 只是此时此刻,谭家辉用一种满是怜惜和同情的眼神看着她,说要带她走,让沈若初觉着更别扭。忽然间就生出一种不管不顾的火气。 “回你妹啊!我还等着吃烤鱼呢!凭什么他在这儿我们就回去。这鱼塘又不是被他承包的!”说完腰一挺,脖子一梗,雄赳赳气昂昂地就往那边去。 结果眼睛抬得太高,只看上面没注意下面,抬脚就绊上一块半埋在土里的大石头,整个人直接往前扑了过去。多亏旁边的谭家辉手疾眼快捞了她一把,才没摔个狗啃泥。 可她那一声“哎呦”叫得实在是太有穿透力。整个湖边,甚至周围的树林里都一遍又一遍的回荡着。 原本正专心致志钓鱼的景焱和祁炀两人根本没注意这边,这下视线直接被吸引了过来。 祁炀眼里露出一丝意外。还不等有多余的反应口袋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起身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景焱脸上糊个大墨镜,挡住了眼睛,表情也看不大完整。 沈若初借着谭家的力气起身时一抬头,恰巧视线和他隔空相对。那一瞬间,她直觉感觉到墨黑色镜片下的目光不太温和,或许他应该还皱了下眉。 她莫名其妙地觉着浑身有些不自在。低头去拍根本没沾上半点儿灰的裤脚,借机和他错开视线。拍的小腿都发疼了,才重新直起身,转头冲谭家辉笑了笑,“谢谢哈。” “你跟我客气什么!有没有摔到其它地方。” 沈若初摇了摇头,想说“没有”。 逗比哥哥却提前替她回答了,“膝盖都没着地,摔不死。”说完假装没看见她愤怒的眼神,哼着小曲率先往湖边另外一处空地走去了。 沈若初咬牙切齿地冲着他的背影挥了挥拳头。 谭家辉则轻笑着摇摇头,接过了她从肩上滑落的背包。十分自然地握住沈若初那只正示威的爪子,牵着她朝沈行之的背影追了上去。 这片水域不算什么大的湖泊,占地面积却也不小。 沈行之选了个距离景焱较远的地方安营。 沈若初跟在谭家辉身后走到那里的时候,逗比哥哥已经站到了湖边,手里拿个棍子正在冰面上四处敲。 “你干什么呢?”沈若初疑惑地问了一句。 “我看哪里的冰比较薄,容易砸开。”说着棍子在左斜前方的某一处停了下来,花了将近3分钟时间,一点一点,认认真真地,画了个很圆很圆的圈圈。 圆的旁边两个人看得都有些惊讶。 “我说兄弟,你这手艺不错啊!”谭家辉笑着调侃了一句。 “那是,为了保证我凿出的冰洞是完美的嘛!” “完美!”沈若初听见这两个字的第一反应,就是想把他的脑袋摁进冰里,“大哥你是处女座么?凿个冰窟窿还要完美!” “不是处女座怎么了!就不能追求完美?”沈行之挑眉瞥了她一眼,往空地上放着的包儿努努嘴,“去,你先把炉子支上。不劳动的人等会儿没鱼吃!” 65.遇害(上) 上大学那会儿沈若初经常跟着逗比哥哥出去野炊,摆弄这种户外用小烤炉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炉子支好的时候她下意识抬头往某处看了一眼,远远地瞧见景焱和祁炀已经收了东西,正准备离开。 沈若初目光追随着他们看了两秒,低头捡起脚边的一根小棍子,拼命地在雪地上戳啊戳。越戳越觉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这是因为她来了所以他就急着要走么…… 但是转念一想,又忍不住暗骂自己矫情犯贱。 明明是她叫景焱以后别出现在自己面前,出现了也要做对陌生人。现在人家处处遂了她的意,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其实她不是不满意,就是……有点儿难受。 明明都计划好了的啊,她不能一下子把景焱全抛掉,就每天忘记他一点点。一年、两年,总会有那么一天,她能够彻底摆脱那个名为“景焱”的魔咒,开始自己新的生活。 可为什么,他偏偏总要在她眼前出现呢。 他知不知道,她每见他一次,每和他说一句话,心里的痛就会深一点,想要彻底忘记他的决心就跟着动摇一分。 “初初……”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思绪。 沈若初吸了吸鼻子,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整个眼眶都已经湿了。 “初初,你怎么了?”谭家辉犹豫一秒后蹲到了她身旁,“我看你蹲在这儿老半天不起来,是不舒服么?” “没有。”沈若初飞快地揉了揉眼睛,“刚刚沙子进眼睛里了。没事儿。” 谭家辉看着她通红的眼圈儿心头一动,却也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你们掉上来鱼了么?” “你哥在努力。”谭家辉说着往湖边指了指。沈行之侧身对着他们,手里攥着个鱼竿儿。此刻如老僧入定般坐在小马扎上。 沈若初盯着逗比哥哥看了会儿,渐渐露出嫌弃的表情,“你觉不觉着,等他钓鱼吃有点儿不靠谱儿。” 谭家辉轻声嗤笑,“那你等着,我去钓鱼给你吃。我靠谱儿的很,托付终身都没问题。”说完起身去了湖边。 等到他走出一段距离后,沈若初叹了口气。转身继续刚才的工作,取碳生火,从背包里翻出火腿肠来放到炉上先烤了吃,给肚子垫垫底。 逗比哥哥今天出乎意料的给力,钓上来的鱼个头不小。快到中午时他和谭家辉两人一人满满一桶。 沈若初兴致满满地围着烤炉乱转悠,东弄一下西掏一把。看上去一直没闲着,可到底瞎忙活了些什么,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 谭家辉背儿包里装了好几天扎啤和两瓶烧酒,就是留着烤鱼时候喝的。 沈若初准备材料的时候发现了,提前启开盖子坐那儿独酌。鱼还没等烤熟,酒已经让她一个人报销了一半儿。 她酒量不错,这个度数倒是不至于喝醉。就是好几罐子下肚,膀胱受不了。 可大冬天的山林湖边儿又没厕所,她一个母的不方便。只能坐那儿干挺着。 这种事毕竟不是靠意志力就能解决的。硬憋了一个来小时,实在是受不住了。把没吃完的半条鱼往逗比哥哥手里一塞,低声和他嘟囔了一句“我去方便下”,火急火燎地起身往树林子去了。 这片后山连同这个湖其实是傲雪山庄开发出来的。虽然地点略偏僻了些,毕竟不是什么荒山老林。刚刚三个人一路过来时还遇见几伙儿游客。 沈若初怕撞见人,特意往里面清静的地方走了走。 起先着急,没考虑太多。等她解决好个人问题,大脑指标恢复正常了,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害怕。 昨天下的雪积在地上还没融化。 树林里静悄悄地。光秃秃的树木没有叶子,一棵又一棵,一直延续到远处的山上望不到边际。 这万一要是从哪儿蹿出来个人对她做点儿违法乱纪的事儿,然后再毁尸灭迹…… 后面的已经不敢再想下去。 沈若初一个激灵,转头撒开腿就往回跑。结果慌乱之中忽略了方向,跑出去挺老远才发现和来时的路不一样。 蓦地停下脚步,她气喘吁吁地环视一圈儿后,犹疑着重新选定了一个方向。刚走了没几步发现地上有一排脚印延伸向前方。 沈若初的第一个反应是顺着脚印走就可以出林子,找到有人的地方。随即反应过来不对。 如果这个脚印是坏人的呢?!那她不是自己送上门儿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特定的环境下人容易变得敏感,沈若初隐隐感觉到真的有双眼睛就藏在暗处正窥伺着她。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这次彻底吓得她双腿发软。 下一秒,当她看清楚来人是逗比哥哥的时候,简直是又兴奋又想骂娘。 “哥!亲哥……”沈若初几乎是连滚带爬朝沈行之奔了去,一把将他抱住。 沈行之被她扑了个趔趄。脚下还没等站稳就听见胸前的人带着哭腔儿嚎了一句,“你要是再不来,我估计就得遇害了!” “遇害?!”他一惊,急忙把人推开,上上下下地仔细查看,“什么遇害,出什么事了?!你遇见什么人了?” “没有。”沈若初摇摇头,“我刚才就是觉着好像有人盯着我。” 沈行之出乎意料地没有借机损她胆小。 他身量高,越过沈若初肩膀往她后面看了眼,瞧见地上那一排大脚印,眉头更紧。 “没事了。”他抚上沈若初额头,像小时候哄她那样轻拍了两下她的额头,“有哥在呢,不怕。” 沈若初吁了口气,“你出来找我的?” “嗯,看你出来太久,怕你迷路。”说着牵起了她的手,握地死紧死紧。 刚刚他刷手机时蹦出来一条本地新闻,前段时间医大附近那个藏在暗处袭击女性的案子锁定了凶手,目前嫌疑人在逃。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那凶手真要是躲进这附近的山里,刚刚在让沈若初碰上。 光是假想一下后果,他就觉着脊背直冒凉风。 ………… 沈若初跟着逗比哥哥走了一段才发现,其实刚刚她停下的地方离湖边并不远。只是方向稍微偏离了。 回去的时候湖边又多了几伙垂钓的。 只是他们三个是没什么兴致和胃口继续了,没烤的鱼还活着的放生,东西收拾干净了走人。 沈若初这货最大的优点就是没心没肺。 受了惊吓也就是那么一阵儿。过不长时间又活蹦乱跳的,跟没事儿人一样了。 回到住的地方正好赶上老赵派了服务生过来,告诉他们今晚8点山庄有民俗表演。在东北角的大戏楼那里,喜欢可以过去看看。 沈行之这种没文化的肤浅人,对这些东西是不感兴趣的。 倒是谭家辉很喜欢民俗文化,于是问沈若初要不要一起去。 沈若初开始担心会碰上景焱,给自己徒惹不痛快。随后一想根本没这个可能性。景焱不喜欢凑热闹她是知道的,更别说去那种半露天的地方看什么民俗表演。 沉吟了几秒后便点头答应了。 b城是个新兴的工业城市,没有什么太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很难接触到纯正的民俗文化,她其实也挺想去看个新鲜的。 老赵安排的节目很丰富,请的表演班子也很正宗。 开场一个小型飞天舞,底下的人连连拍掌叫绝。接下来的皮影戏也挺有意思。苏州评弹沈若初虽然听不太懂,但那个唱腔儿她很喜欢。 等这几个节目过去之后,她就坐不住了。 此刻场上演的是场京剧。报幕的时候沈若初听了名字没记住,讲的什么故事她也听不懂。就看着个长胡子的大花脸在台上没完没了的哼哼呀呀,哼地她都跟着牙疼。 她本来要和谭家辉说回去,转头却发现他正看得入神。手指还轻敲桌沿儿,一下下跟着打拍子。 想了想没好意思扫他的兴,一个人悄悄起身去透气。 外面这时候又下起了小雪,洋洋洒洒地从夜空飘落。配上周围古色古香的景致,有种说不出的别致韵味。 沈若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就不想回去了。她张望了一下,最后选择左转,去了戏楼边上的酒吧。 因为山庄明天才正式剪彩开业,再加上戏楼的民俗表演分流了不少顾客。酒吧这会儿冷冷清清地没几个人。 沈若初进门之后直奔吧台。她远本是想要杯啤酒的,坐上高脚椅时却改了主意,“帅哥,一杯卡布奇诺。” “稍等。”酒保礼貌地冲她一颔首,转身忙活去了。 等东西这功夫沈若初转着脑袋四处寻摸了一圈儿。 视线从远处收回时,无意中从某人身上扫过,心里“咯噔”了一下。 景焱! 怎么怕遇上还真就遇上了! 他也是坐在吧台边上,面前一个空酒杯,指间夹着根燃到一半的香烟,英俊的侧脸隐没在缭绕的烟雾里,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两个人之间隔了四把椅子。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距离,有点像是两人这些年在婚姻中的关系。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沈若初:不要再看了,就当没看见!就当不认识!可视线焦灼在他脸上,却怎么也移不开。 景焱应该是感觉到了有人在盯着自己,皱着眉头朝她这边缓缓转过头。 两人目光相碰时,他略微有些惊讶。 可下一秒,沈若初看见他唇角勾起个凉薄的弧度。似乎有一丝讥诮从漆黑的眼中一闪而过。 66.遇害(下)修bug 沈若初顿时火大。景焱那眼神那表情……他什么意思啊他! 只是还不等她也甩脸色给他看,对方已经转头移开视线,只留下个漫不经心的侧脸给她。 沈若初结结实实地被噎到了。只觉着比一拳打在棉花上还叫她心塞。棉花虽软,但好歹还有个目标。她这倒好,还没等开炮就叫人家给哑火儿了。 “小姐,您要的咖啡。”正好这时候酒保将煮好的咖啡放到她面前。沈若初只好转过头,愤愤地生闷气。 咖啡的温度不烫,入口适中。 一杯咖啡喝完一半的时候,沈若初感觉身后一个高大的人影一晃而过。她维持着那个姿势挺了两秒,若无其事地用余光往旁边扫了扫。果然刚刚景焱坐的那个位置空了。 瞬间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她挺得笔直的脊背松垮垮地弯了下来。连喝到嘴里咖啡都莫名其妙地有些变味儿了。 沈若初放下杯子,长吁口气。从羽绒服口袋里翻出手机,点开屏幕刷微博。 和逗比哥哥那种金牌律师,本地名人不同,沈若初的微博纯粹是自娱自乐的。开通时间挺长,粉丝儿却没几个,关注的大多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正巧有一条灵异帖子关注度挺高,她便随手点开。 刚看没几行,手机响起了提示音。 短信是逗比哥哥发来的,上面就一句话:后山湖边放烟火,速来!结尾还加了个笑脸的表情符号。 放烟火?! 沈若初脑袋里打了问号。随即又觉着以沈行之逗比的程度,折腾出什么花样儿都挺正常的。 再仔细一想,跨年夜放烟火,还真不算什么花样儿。够俗气够没新意的! 腹诽归腹诽,她还是麻利地付了咖啡钱,拿上手机起身走人。去和沈行之汇合。 酒吧的位置距离山庄的西侧门比较近。 上午沈若初跟着他们去钓鱼,就是从这个门出去的。去湖边的路她基本还记得。 山庄的入住率明显比昨天高。再加上今晚跨年,里里外外都灯火通明的,气氛很热烈。 沈若初出了西门之后,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 虽说这一路不少的树木上都缠着彩色小灯,不至于乌漆麻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但是这路越走越寂静,实在叫人心里发憷。 犹犹豫豫间,人已经到了湖边。却发现沈行之根本不在那里,空荡荡的雪地上连脚印都没有。也不见有人准备了什么烟花爆竹。 “沈行之,你在吗?”她试探着喊了一句。声音立刻传出老远,一遍又一遍在寂静的夜幕中重复着。 沈若初被自己的回声吓了一跳,赶忙住嘴。 某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升起。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应该不单纯的是一场恶作剧。 短信的确是沈行之发给她的啊。不是他在和她开玩笑,又能是什么呢?! 算了,管他呢。她走人不和他玩儿了! 刚想到这里,轻微的“嘎吱”声传入耳中。是那种鞋底踩在雪地上特有的脚步声响。 随即一道黑影斜映在沈若初面前雪地上,出现她的视线内。 kao的!果然是逗比哥哥的恶作剧。都露馅儿了,还想背后吓唬她?! 沈若初在心里冷哼一声,恶狠狠地转过身,准备给予反击。 映入瞳孔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表情狰狞而凶狠。 惊恐中,她看见对方抡起手里的木棍,狠狠朝她头上砸了过来…… “啊——” ………… 景焱听见尖叫声的时候,惊得脚步一顿。随即拔开长腿,快速奔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从酒吧出来之后,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门边的回廊下又点了颗烟。 祁炀已经凑好了桌儿打牌,三缺一。从刚才开始一直在催他。手机震得实在是烦了,便回他一条短信说自己不想凑热闹。刚发送成功,祁炀八卦的信息就追了进来。问他为什么。 他收起手机没有回复,心底却忽然五味陈杂。 为什么……还能是为什么?! 不过就是因为沈若初在里面。 她都想主动坦白离婚的事了,他还有什么借口可威胁她。其实不是没有,他只是舍不得拿出生意场上那套手段用在她身上。 沈若初拒绝让自己靠近,他也只能暂时委屈求全,选个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 一根香烟燃尽的时候,她从里面走了出来。 当时两人只隔了一步多一点的距离。只是他站在阴影里,她从他身旁走过,却并没有注意到他。 见沈若初离开了,他也不会继续杵在这地方当门时。熄灭了烟头随手扔进垃圾桶,再抬头时却发现她走的方向似乎有些不对。 那条路是往山庄西侧门去的。出去之后就是一片山,大晚上的又下着雪,她一个人往那边去做什么? 行动快过大脑。犹疑间,他已经顺着她走过的路跟了上去。 鞋底踩在雪地上有声音。 怕沈若初发现,他没敢跟的太近。然后就这么眼见她越走越偏,一路跟着她进了树林。 他心头的疑惑越来越重,与此同时又觉着自己挺傻的。这种小儿科的事,长这么大也没做过几次。现在却偷偷摸摸跟踪的,又是自己女人。传出去他以后都没脸在混迹江湖。 结果就是这稍一走神的功夫,沈若初三晃两晃就没了人影。 一丝慌乱划过心头……这大晚上的,万一要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 他愣在原地,犹豫着应该往哪个方向去找。然后,便听见她惊恐凄厉地尖叫声响彻夜空。 ………… “若初……” “沈若初!” “沈若初你在哪儿?!”景焱边跑边焦急地呼喊着,回答他的只有自己的回音。 自己刚刚所在的位置离湖边不算远。他完全可以确认尖叫声就是从哪来传来的。可到了地方,却不见沈若初的人影。 零零星星的小雪在刚刚来时的路上就已经渐大。空地上脚印杂乱,被掩盖了一层雪后,已经不是特别明显。 他心脏跳动得飞快,站在空地上飞快地四处张望了一圈儿后,决定去通往山上的树林里找找。就在转身的一刹那,视线无意中瞥过湖面,猛地发现某个冰窟窿里一个熟悉身影在水中起起伏伏,正在吃力地挣扎着。 是沈若初! 景焱只觉着脑袋里“嗡——”地一声,几乎是使出平生最快的速度奔到了她的近前。 冰上落层雪,比之前还要滑。 景焱踩下去时脚底一跐溜,险些自己也栽进冰窟窿里。幸亏扒上湖边一块凸起的大石头,才稳住了身体。 沈若初这会儿已经没有了意识。人也不挣扎了,头朝下泡在水里,正在快速地沉入水下。 景焱急忙一手抓住她肩膀处的羽绒服。半个身子都跟着探过去,双臂伸入水下,一边要阻止人继续下沉,一边摩挲着先把她两只胳膊拽上来,搭在冰面上。然后两只手掐住她的腋下,再一咬牙,拔萝卜一样将人从水里拖出,拽到了冰面上。 他这一下用力过猛,两个人一起跌倒在冰面上。 沈若初浑身被湖水浸透。趴在景焱胸口上很快也将他的衣服湿透,冰冷的温度透过来,激的他一个激灵。 可景焱感受着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一颗心却终于落到了实处。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有些微弱,但还算均匀平稳。 他长吁了口气,先轻轻推开趴在胸口上的人,自己翻身站了起来,再蹲下身将她打横抱在了怀里。 然后,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三个黑影渐渐在他身后围拢过来…… ………… 沈行之今天晚上一直心神不宁。 从沈若初和谭家辉走了之后,他就感觉一颗心空落落的,怎么也落不到实处。 起初他将这种状况归结为新年空虚恐惧症。毕竟跨年夜被亲妹妹和好哥们儿双双抛弃,实在是件让人伤心欲绝的事情。 索性也不在房间窝着了,出去找乐子。 正好半路上碰见了老赵,说打牌三缺一,干脆就跟他一起去凑个数。等到了地方才发现这一桌儿都是熟人,一个是b城某企业的老总,也算是沈家律师事务所的客户。另一个竟然是祁炀,倒是不见景焱。 男人和女人最大的一点不同就是,交际是交际,私人感情是私人感情。 私底下盘根错节的私人关系在复杂,只要不捅破,表面上还是一团和气。就算撕破脸皮又怎么样,利益当头,共同合作也不是不可能。 都是场面上混的人,哪个也不至于小家子气。 于是四个人凑了一桌,开打。 沈行之正好坐在祁炀的上家。他倒是没因为景焱的关系迁怒祁炀,但也绝对没有刻意逢迎的意思。虽然祁炀这人一向神神秘秘,可畏黑白两路手眼通天。 但或许是心不在焉的缘故,几轮下来不知道打丢了多少牌。 这一圈又沈行之点的炮儿。码牌的时候,祁炀往他面前的筹码上看了眼。忍不住打趣,“沈律师,这不是你水平啊。这会儿输了多少了。” “祁少玩笑。”沈行之似笑非笑地斜了他一样,“不过我们两个以前好像没一张桌上搓过吧。” “我听jaryn说的。他说你是高手,如果去学数学,绝对是进中科院的材料。” 沈行之哼笑一声,“祁少过奖了。”话音刚落,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谭家辉的号码,这是玩儿high了终于想起他来了?! 他一边腹诽两人没良心,一边接通电话。还不等说话,谭家辉略微气喘的声音便焦急地传了过来,“行之,我找不到初初了。她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67.夫妻双双把家还 “你说什么?!初初不见了!”因为惊讶的缘故,沈行之嗓门儿有些大。 牌桌上另外三个人都被他震得一怔,手上码牌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沈行之抬起另一只手做了个抱歉的动作,起身去了外面的走廊。 “谭二光你说什么,什么叫初初不见了?她不是和你一起去看民俗表演去了?” “她一开始是和我在一起……”谭家辉在电话里飞快地把事情经过和他讲了一遍…… 说起来谭岳礼是资深票友,谭家辉从小耳濡目染对各种地方戏曲也很感兴趣。那场《空城计》唱得太精彩,他听得太入迷,便没有注意到沈若初悄悄起身离开。等到一场戏落幕,发现茶几那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起先以为他以为她是去了卫生间。左等右等人还不回来,难免有些不放心。点开手机准备给她挂通电话,发现上面有条未读短信。正是沈若初发来的,说她在这儿看腻歪了,去戏楼旁边的酒吧坐坐。 可谭家辉到了酒吧却没找见她人影。 和酒保大概描述了一下沈若初的穿着外貌,问他看没看见人。对方告诉他说,见是见到过,不过半个小时之前就离开了。 谭家辉说了声“谢谢”,给沈若初了电话却无人接听。当时也没想太多,毕竟山庄没正式开业,现在住进来的都是和老赵有些关系的,顾客不算太杂。再加上今晚跨年,四处灯火辉煌的人来人往的,应该不会出事。 他觉着她可能是玩儿累了,提前回去休息了,便一路找了回去。结果沈若初不在。 不仅她不在,逗比哥哥也不在。 谭家辉的第一反应是,兄妹两个可能一起出去了。但不管怎么样,他总要亲耳确认过才放心。于是再次拨通了沈若初的电话号码。 这一次却是不在服务区。 谭家辉这下心里有点儿发毛了,好好的怎么就不在服务区。但山庄在郊外,信号不好也不是不可能。他便尽量镇静着,又给沈行之拨了通电话。只希望他们兄妹两个这会儿在一起。 沈行之听着谭家辉的叙述,眉头越皱越紧,等他最后一字说完,脸色已经冷峻的像块冰。 他心里的那份不安,此刻终于落实了。听上去有点玄乎,但亲兄妹间那种血肉相连的感应,有时候还真说不出的准。尽管他们两个不是龙凤胎。 “家辉,她没和我在一起。你在客房等着,我马上回去。”随即挂断了电话,准备回客房。 刚迈了没几步,忽然顿住了脚步。 沈行之在原地略微沉吟,转身又回去了。推开门看着坐在正对门位置的中年大叔,直接就来了一句,“老赵借我几个人,我妹妹不见了。” “你妹妹?!”老赵一愣,“就是谭律师那小女朋友?怎么不见了?!” 话音刚落祁炀鼻子里就发出一声轻哼。 老赵被他哼的莫名其妙。但是见沈行之脸色冷凝,也没心思想些有的没的。把牌一推呼啦一下站起身,边掏手机拨号,边大步到了他面前,“我马上叫人帮你找。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儿,别担心。” “我也觉着你是瞎担心。”祁炀捡起颗麻将牌在指尖转动着,神情漫不经心,语气却别有深意,“沈律师,你找不到沈若初,我也找不到景焱。” “祁少的意思他们两个现在在一起?” 祁炀耸了下肩,不置可否。 沈行之盯着他看了两秒,表情里是少见严肃和阴沉,“沈若初如果不是我亲妹妹,相信我此刻大概比祁少还悠闲。”说完转身出了房间。 老赵冲着祁炀和桌上另外一个人点点头,也紧随着沈行之身后出门了。 祁炀看着两人相继离开的背影忽然就觉着特没劲。 的确,沈若初不是他亲妹妹,他体会不到担心。而且他也没有姐姐妹妹可以用来担心。 把手里的麻将牌“哐啷”往桌上一扔,掏出手机给景焱播了过去。电话通了,一声两声……对不起,你呼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 他微微皱眉,转手又摁了另外一个号码,“阿立,去给我找两个人……” ………… 沈若初其实并没有完全丧失意识。她只是迷迷糊糊地觉着冷,冷得睁不开眼皮,冷得手脚都没有半点知觉。寒冷从四面八方传来,冻得她连心脏都在打颤。 她隐隐约约听见有激烈的打斗声。像是远在天边,又像是近在身侧。 是做梦么? 为什么梦里的一切感觉,都那么的真实。可如果不是梦,为什么自己会这样的困,怎么努力都醒不过来…… 算了,醒不过来就继续睡吧。 沈若初默默叹息一声,决定放弃挣扎,任由自己陷入一片混沌。 进入黑暗前的一瞬间,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夜幕。她被惊得一个激灵,模糊不清的意识却忽然间明朗了许多。 沈若初发现自己的眼皮能动了。虽然仍旧吃力,可她却定自己隐约从缝隙中看见了一丝光亮。 不只是光亮,她还看见了一个熟悉身影。似乎……是景焱?! 他就在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正和什么人打斗着。 沈若初终于彻底清醒了。她记起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可是却仍旧无法将景焱的出现联系起来。而此刻,似乎也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清醒之后的寒冷让人忍受不住。 她想要从冰上爬起来。可刚动了动,就发现四肢像是灌铅了一样,使不出半点力气。只好继续趴在冰上,默默地看着。 和景焱打斗的是两个人。旁边地上还倒了一个,她估摸这刚刚那声惨叫应该是他被撂倒时发出的。 此刻沈若初的心里倒是没有多害怕。反而是惊讶多一些。 她知道景焱是有些功夫在身的,她也隐约听人提起过,他在美国时,起初走了些不正当的路。她却从不知道,他和别人动手时,竟然这样的男人味十足,叫人着迷。 对方明显也是受够专业训练的。但是他仍旧应对自如,招式沉稳,动作有力。解决一切,明显只是时间问题。 沈若初松了口气,不在做无谓的担心和挣扎,只趴在那里默默等待着。 其实她好像已经习惯了,只要有景焱在,一切困难都不是困难。所以,她最害怕的,是失去他。 可到底,她还是失去了。又或者说,是从来都没得到过。 就在脑袋里忍不住胡思乱想的时候,她无意中瞥见躺在地上的那个动了动,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沈若初心头一颤。 然后看见他捡起地上的钢管,从后面悄悄靠近了专心打斗中的景焱。 不! 前所未有的惊恐在那一刻灌注了全身,沈若初觉着血管里的血液都沸腾了。身体不再寒冷,四肢也不在无力。 就在他举起棍子的一瞬间,她忽然间就不受自己支配了。像是开挂一样从地上趴起来,踉踉跄跄地冲过去,扑到了那人的身上…… “景焱小心!” ………… 老赵为人很是仗义。 沈行之说是要借几个人帮忙,结果他把整个保安部的保安都集合了,外加手上活儿不算忙的服务生。和他们描述了沈若初的体貌特征,两人一组,开始在山庄内外撒网式搜查。 祁炀有些见不得光的背景,虽然b城也算是他的势力范围,可出门在外身边几个人总是要跟几个人的。 傲雪山庄地方偏,他这次出来光保镖就带了十多个。留了3个在身边,剩下的全部由那个叫阿立的带头,也都派出去找人了。 两伙人加起来几十号,规模相当的可观。 然后就在所有人苦苦搜寻无果的时候,景焱却已经带着沈若初回了自己在山庄的住处。 他和祁炀住的是个有些偏和风的小院儿。 屋檐下的晴天娃娃被夜风吹的叮当作响。祁炀也不嫌冷,支了张小桌,就坐在回廊上自斟自饮。 一壶酒快喝完时,院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节奏不均匀,有些沉重。 他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抬眸看向身边的一个保镖。后者点头会意,可不等过去查看,景焱便抱着沈若初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祁炀一愣,随即倏地起身,大步朝他迎了过去。看着他怀里昏迷不醒的沈若初惊讶,“你老婆怎么了?还有,你这是去飞跃大峡谷了,还是去深山老林探险去了?!这么狼狈……”话没说完倒吸了口凉气,“怎么脸上还挂彩了。” “先别说了。”景焱刚一张嘴就感觉喘不上气,忍着难受飞快说了一句,“叫大夫,报警!”说完身上发软,手一松险些把昏迷不醒的沈若初扔到台阶上。 祁炀吓得赶紧帮忙去接。站在回廊下那两个保镖见状也急忙机灵地跑过来帮忙。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总算把两个人连扶带抱弄进了房间。 祁炀见这两口子都弄成这样儿,满肚子的问号。一边吩咐手下人找大夫,通知搜寻的人收工。一边忍不住追问景焱,“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弄得?怎么一个负伤,一个昏迷?” “回头在和你说!”景焱皱着眉明显有些不耐烦,“你先出去,我要给她泡个澡换件衣服。”回来的路上他就感觉沈若初身上的湿衣服已经冻得发硬,再这么耽误着,人不落下病才怪。 “得!”祁炀翻了个白眼儿,“我不跟这儿讨人嫌,你洗你的鸳鸯浴去!”嘴里没闲着贫,走到门口又被景焱叫住…… “帮我和老赵说一声,让厨房煮碗红糖姜汤送过来。要快!” 68.不能随便给别人看 浴室是按照野外风格布置的。从山上搬来的大石头打磨光滑了围城大池子,温泉水直接从山上引下来,汩汩冒着热气。 景焱先把沈若初弄进池子里小心安顿好,起身去了洗手台旁。他拧开花洒仔细把额头上干涸的血迹洗净了,伸手拿过摆在镜子边的一次性漱口杯,把里面的牙具倒在台子上,然后从手盆里舀出大半杯淡红色的血水。 刚刚的打斗中他的确挨了几下,但是并没有挂彩。这血其实是袭击他的人的。 那三个人虽然打架很专业,但明显是野路子。估摸着十有*是有过案底的。人跑了不要紧,回头把血液样本交给公安部门做个dna鉴定,不愁找不到凶手。 想到这里他思绪一顿。沈若初奋不顾身扑救他时的混乱场面脑海中一闪而过。 景焱转过身,将目光放到仰靠着池边仍旧昏迷不醒的某人身上,那种复杂到难以言喻的心情再次在心头翻涌。 其实还不等那人靠近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到了有人在背后偷袭。抬抬脚,一个简简单单地回身侧踢就能了事。让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是,本来应该昏迷不醒的沈若初竟忽然把人给扑开了。而且那凶狠的架势,简直和幼崽受到威胁时的母狮子差不多。 景焱长长地叹口气,揉着眉心朝温泉池子走了过去。 不管沈若初愿不愿意。等她醒过来之后,他都一定要和她深入透彻地谈一谈。 ………… 时间越来越晚。 雪倒是渐渐停了,可搜寻情况却仍旧毫无进展。 就在沈行之和谭家辉都快要抓狂的时候,老赵接到了祁炀打来的电话。说是景焱带着沈若初回去了,现在在他住的地方。 祁炀电话里略提了他们俩一个受伤一个昏迷的事,没交代具体情况。只说让老赵赶紧找大夫。 沈行之和谭家辉听到这个消息,也顾不上别的。问清楚祁炀的住处在哪儿,转身就往回跑。留下老赵在这边通知大家收工善后。 结果两个人一路火急火燎地总算到地方了,却被祁炀给拦在了门外。 这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沈行之担心的都快疯了。 眼看能见到亲妹妹,临门一脚遇见个障碍,他不红眼睛才怪。也不多废话,直接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祁炀的保镖要上前,被他抬手阻止了。 谭家辉则手疾眼快地一把抱住了沈行之,“行之,你冷静点儿。” “我很冷静!” “没照顾好初初是我的错,这事儿从始至终和祁炀没关系。” 沈行之瞥他一眼,脸色阴冷的吓人,“你也知道是你的错!我他妈的把妹妹和你往一起撮合,不是要坑她出危险的!” 谭家辉神色一暗,“对不起!” 祁炀环抱着双臂站在那里,没事儿人一样看热闹,“我跟你们说,我不是故意刁难不让进。你们两个一个是亲哥一个是亲学长,我也没那个立场。” “那就他妈的给我滚开。”沈行之转头冲他吼了一声。 “沈行之,看在你是景焱大舅子的份儿上我不和你计较。”祁炀眉梢一挑,虽然没发作,唇边的笑却冷了几分,“你妹妹冻晕了,这会儿在泡温泉。你觉着,你硬要进去,方便么?” 唔,的确……不太方便。 不是不太方便,而是太不方便。 因为景焱这会儿正半卧在床铺上,抱着仍旧昏迷不醒的沈若初吻得昏天黑地,气喘吁吁。 沈若初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太好。景焱也不敢让她在温泉里泡太久,本来人就昏迷不醒,在缺氧重度休克就更糟了。见她身体没那么冰冷僵硬,脸色也渐渐恢复红润了,就抱着她出了池子。 他这里边没有她的换洗衣服,景焱便随手从行李箱里拽了件衬衫出来给她当做睡衣。 这一晚上过得太惊险。 抱着她泡温泉也好,替她擦拭身体也好,景焱都没动什么歪心思。可等到他将自己那件铁灰色衬衫给她穿上身的时候,他却忽然间躁动了。 沈若初的身高在女人里算是中等,因为瘦的关系显得略娇小。他的衬衫穿在她的身上松松垮垮地,宽大的像是袍子。 佳人娇弱的昏睡着,黑发堆叠了一枕。而她刚刚泡过温泉,浑身上下的肌肤都透着一种盈润的红晕,有种说不出的娇媚。 景焱喉头上下滚动着,灼灼地目光里面,明显有两簇火焰在跳动着。 这是他的女人,此刻穿着他的衣服,安安静静地蜷在他怀里。乖顺得像只小猫一样,只等着主人来蹂躏疼爱。 他紧绷着身体死死盯着她,几秒钟后终于没克制住心底最深处的渴望,狠狠地吻住了她。 卧室外还有个类似客厅的隔间。但是这种和风的拉门隔音效果不好,即使隔了两道门,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也全部都传进了室内。只是某人做坏事做得太专心,全然没有听进耳朵里。 景焱终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在擦枪走火前及时悬崖勒马。 虽然地点很有情调,但毕竟时机不对,她的身体状况也不对。 外面的人不知道何时已经停止了争执。 景焱抱着怀里的人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将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起身离开了卧室。 沈行之和谭家辉没有离开。三个大男人虽然都安静了,气氛却仍旧剑拔弩张。 景焱拉开拉门的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沈行之念妹心切,率先反应过来蹿到景焱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服领子。推着他一起进了室内。 “初初呢?!” 景焱将他的手扶开,又重新整理好衣领才平静的开口,“她冻晕了,现在在里面,还没醒。” 沈行之眉头皱得老高,一瞬间的怒目而视后也不管他,直接就往卧室那边去。 “你不能进去!”景焱横跨一步挡住他的去路。 “景焱,我是沈若初亲哥,你觉着你是现在是她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拦我?” “这不是资格的问题。”景焱的语气依旧平淡,“就算你是若初的亲生父亲,现在也不太方便进去。”因为她的脖子上和下巴上全是他刚才留下的吻痕,实在不能随便给别人看。 沈行之不知道景焱内心真实所想,但他的话的确是让他犹豫了。没错,沈若初是妹妹不是弟弟。就算他是亲哥哥也得避嫌。 倒是跟进来却一直保持沉默的谭家辉忽然开了口,“行之现在不方便进去,景先生照顾初初就方便?” “是吗!”景焱轻声冷笑,看着他的目光里尽是讽刺,“我在不方便,也比谭律师方便!” “你可以叫个女服务生过来。”谭家辉神情冰冷,分毫不让。 “没那个必要。” “景焱,你不觉着你这么做不道德么?” “我不道德?”景焱眯了眯眼,“谭家辉,沈行之是若初的哥哥,他做什么我都能理解。倒是你,若初的事情从头到尾和你有半分钱关系么?!” “你……”谭家辉刚想要说什么,却被老赵的大嗓门儿给打断了。 “来了来了,大夫来了。” 紧接着,就见他气喘吁吁地拖着个穿黑羽绒服的中年大叔进了屋子。 山庄内本来是设了个卫生室的。因为没正式开业,大夫就没来上班。现在这个,是老赵开车去附近村子的诊所,花重金上把人家大晚上提溜来的。 另外祁炀按照景焱的交代也已经报了警。但是离这边最近的派出所开车也要2个多小时,下了雪路又滑,估计得更久。 一场僵持就这么被打断。 既然大夫来了,耽误之急当然是先给昏迷中的病号检查。谭家辉打从知道沈若初出了时之后,就一直担心内疚到要死。于是这会儿闭上嘴,不再做口舌之争。 而景焱看着老赵领来的中年大叔,则是在心里暗自皱眉……怎么是个男的!不过这么偏僻的地方,又是新年夜,能拎来个大夫就不错了,也没什么好挑的。 把其他人留在隔间,景焱领着大夫进了卧室。 这边大夫刚把背在身上的药箱摘下来放在桌上,他低头看着沈若初语速略快地开了口,“她的身上有多处软组织挫伤,没有骨折,你不用检查了。不久前掉到湖水里受了凉,另外还有严重惊吓过度。” 大夫开药箱的手一顿,转过头来用某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景焱,“你把病情都掌握的一清二楚,还找我来看什么?” “其它的!” 大夫被噎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不满,但是却没发作。 景焱却不管他是否不满,只神情冷淡地继续说道:“我不是医生,能确定的只有这些。所以我需要你来判断她是否还有其它的病症,比如内伤,比如脑震荡。还有,她为什么昏迷到现在还没有醒。” “内伤和脑震荡需要去医院拍片子。”大夫已经明显是不耐烦的语气。 景焱看着他没说话,甚至连个表情变化都没有。 可那大夫就是无端地感到一股冰冷的压迫感迎面而来。下意识地避开景焱的视线,他轻咳一声戴上听诊器。硬着头皮跪坐在了床铺边的榻榻米上。先是翻了翻沈若初的眼皮,然后伸手触碰了一下她的额头,“病人在发高烧。” 69.我不在乎 景焱将手背贴上沈若初额角试了试,竟然体温高的惊人。显然不是才烧起来的。 随即心头升起一丝懊悔和自责。其实早就该察觉的,都怪他刚才太过动情,自己体温不正常,所以也没有发觉她的异样。 怪不得到现在人还没清醒。烧成这样,能清醒才是奇迹。 “烧得这么严重,是不是需要挂吊瓶?”他皱着眉问了一句,转头看见那大夫脖子挂个听诊器,手却正搭着沈若初的腕子,给她诊脉。 顿时一阵惊讶外带无语……老赵这哪里弄来的蒙古大夫,到底中医还是西医?! 答案是,中西医结合。 其实很多乡村小诊所的大夫都是全科医生,有些甚至中医西医都能运用自如。大医院仪器设备先往弱化了医生自身的能力,小诊所的大夫往往经验更丰富,赤手空拳也能诊断个*不离十。 认真给沈若初把过脉,这位中年大夫又将听诊器伸进被下,将她的各个脏腑仔细听了一遍。然后抬头问景焱,“这小姑娘刚才掉进湖里了?” “嗯。” 大夫点点头,“没什么事。肺里呛了水,应该稍微有点炎症。主要还是惊吓过度和受了寒。我给你拿点药,吃过之后今晚发汗发透了,注意别在着凉,明早温度就能降下来。” “就这样?”景焱满眼的不信任。 “不然呢?”那大夫三番四次被人质疑,心里也相当不爽。从随身的药箱里翻出几盒药放到枕头边上,“分开吃,每样中间间隔半个小时。用量说明书上有。”正要起身听见景焱又问了一句…… “你确定她不需要打退烧针或者挂吊瓶么?” “不需要!抗生素又不是好东西。”大夫终于忍无可忍了,看了景焱一眼满脸的不耐烦,“你要是坚持的话,我就给她打一针。” 你都说不是好东西了,我还坚持什么! 景焱看他一眼,没说话。也跟着站起身。 一路将大夫送到卧室门口,难得有礼貌地伸手替人拉开了拉门。结果等人刚一出门,他冲老赵一点头开口道:“麻烦你帮这位大夫安排间客房,我太太清醒之前他都不能离开,所有费用算我的。”不给任何人反对机会,又转眼看向沈行之,“有什么问题和大夫沟通。”说完“嘭——”地一声将门关了个严实,将所有人都挡在了外面。 ………… 这个大夫虽然不和景焱的眼缘,但开的药还是很靠谱儿的。 景焱按照他刚刚的交代再结合说明书,给沈若初喂了下去。不到半个小时她就开始发汗,睡得也比刚才安稳了一些。 怕沈若初二次受凉,他管服务生又要了两床被子给她压在身上。自己则在她身边挤了个位置和衣而卧。 后半夜沈若初迷迷糊糊地醒来过一回。景焱只是闭目养神根本没睡,所以她稍一动弹他便感觉到了。以为她是病情加重了,整个人瞬间进入了备战状态,“若初?” “口渴。” 他赶紧起身去倒了杯热水,然后扶起她半靠在自己胸膛上,在小心翼翼地把水杯端到她嘴边。 沈若初汗出多了体液流失大,满满一大杯水几口就“咕咚咕咚”喝到见底。完了还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 “还要么?”他轻声问她。 沈若初眯缝着眼睛没说话,过了小片刻忽然哼唧一声,偏头看了他一眼,“景焱?” “嗯,是我。” 她看着他,目光渐渐从迷茫变成欢喜,“你没事啊?!真好!”说完“嘿嘿”傻笑了两声,眼睛一闭,又睡了过去。 景焱一句“我没事”卡在喉咙里没来得及出口。看着她安静的睡脸,忽然间就觉着眼眶发酸。 天快亮蒙蒙亮的时候,沈若初退了烧。景焱总算松口气。绷紧了一宿的神经刚松懈,就感到浓重的困意袭来,很快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景焱越睡越感觉浑身燥热,空气稀薄,最后干脆被憋醒了过来。光线透过缝隙照射进瞳孔里。脸上的触感温暖而柔软,原来是沈若初睡觉不老实,把手盖在他脸上正好挡住了口鼻。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握住沈若初纤细的腕子,将她的手从脸上缓缓移开。 景焱的动作很轻柔,很小心。沈若初还是因为他的挪动醒了过来。又或者她昏睡了太久,其实早就睡够了。 她这会儿头脑不灵光,太阳穴往上还有些隐隐作痛。盯着屋子里陌生的环境反应了老半天,也没把脑袋里的那个弦儿接续上。直到景焱试探着叫了她一声…… “若初,你感觉好些了么?” “啊?”沈若初慢半拍地应了声,而且答非所问,“景焱,我们两个……昨天是不是在湖边遇见坏人了。” “是。” 她又老半天没说话,似乎在努力回想着什么,“我记得我被人追,掉进了湖里,然后醒来时看见你被人偷袭。再然后……再然后……” “再然后你就英勇神武地救了我。”他接下了她后面的话,声音低沉,语调柔缓,仿佛醉人的陈年美酒。 “我救了你?” “对,你救了我。”他忽然凑近她的唇瓣,低头吻了下去。 沈若初蓦地瞪大双眼,怔住。就是这个空档,他急切地顶开她紧闭的牙关,舌头钻了进去,肆意地与她缠绕嬉戏着。 景焱这一吻其实略有些笨拙,但却是从未有过的强势热情。 强势得叫沈若初从身到心,完全无从招架。热情得,让她在恍惚中也随着他一同起舞。 最后一步之前,他到底还是停了下来。 灼热的大手熨烫在她的大腿内侧,温度惊人。深邃的黑眸死死锁定住她的双眼,眼神中写满了隐忍和询问。 沈若初喘息着,在他目光的蛊惑下几乎就要点头。 可就在这时候,茶桌上的水杯却忽然倒了。“哐啷”一声,惊得她一个激灵,人也彻底清醒了。 她慌乱地转头避开他的视线,只觉得脸上像被火烧了一样,“景焱……我们不能这样。”说着抬手推他,却未能撼动分毫,“我们已经离婚了。” “你知道的,我不在乎。” 废话,你是男的你当然不在乎! 沈若初闭了闭眼,扶额轻声叹息,“景焱我头疼的厉害!” 这一句话果然奏效。 英俊的面庞上闪过几分晦暗。下一秒他翻身做好,又恢复成了深沉冷静的绅士,“我竟然忘了你的身体的状况,抱歉。” 沈若初暗自虚了口气。她知道,如果她不愿意,景焱不会勉强她。所以,她其实更怕的是自己把持不住自己。 两人就这样各自静默了片刻,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哥……” “放心,他们知道你在这儿。” “哦。” “你饿么,我打电话叫厨房做点粥送过来。” “不用了。我才睡醒有点难受,不想吃。” “也好,什么时候觉着饿了记得告诉我。” “不用麻烦你了。那个……”沈若初刚想说“你能不能帮忙叫我哥过来,接我回去”,却被景焱截断了后面的话…… “若初,我们谈谈。” “谈什么?”沈若初问完这话的第一想法是,景焱要和她谈昨晚遇袭的事情。结果却完全想错了。 “谈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我离婚。” “什么?!”沈若初被结结实实地惊吓到了。等确信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后,整颗心开始一寸一寸冰冷下去。 为什么一定要和他离婚……不为什么,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寻条生路。 难道他不知道么?! 三年,她对他的爱有多深,被他伤的就有痛。痛到她像是个濒死的病人一样,不得不断臂才能求生。 好,就算一切都只是她一厢情愿。就算他不爱她,没有义务知道这些。 可现在来问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又有什么意义? 即使她一辈子忘不了他,即使她终其一生都不能解开这个叫做“景焱”的魔咒。这些话她也会烂在肚子里。 当初是她死缠烂打追求他。如今,她不想分开时再变得歇斯底里。 自尊她当年丢过一次足够了。好不容易重新找回来的,总不能现在输了爱情,就再一次连脸都不要。 “若初……”景焱看着她面色阴沉,眉头紧锁,担心地叫了她一声。 “景焱,我不想和你谈这个问题。”沈若初拄着床铺坐了起来,刚要掀被却忽然想起自己没穿衣服。就连唯一的一件衬衫,也在方才的激吻中被他剥掉不知道扔到了哪里。她只好郁闷地裹紧了被子,“我衣服呢?” “你的衣服昨天被湖水浸透,脱下来就送去洗了,现在还没送回来。” “那就叫沈行之把换洗的给我送过来。” 景焱盯着她沉默了一瞬,“若初,你不和我把话谈清楚,我是不会让你离开的。” “景焱!”沈若初咬咬牙,恨不得上去在他脸上掏两把,“你真是非法拘禁你知道么!”她昨天就不该舍身去救他! “呵……”他轻声低笑出来,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像是在瞧个正闹脾气的小孩子,“若初,你有本事就直接离开,我绝对不拦你。但是让我帮你通知沈行之送衣服过来。sorry,还是那句,你得把话和我谈清楚了才行。 70.我们复婚吧 沈若初到底还是缺少不顾一切在雪地里裸奔的勇气,但又不愿意在景焱面前示弱。 于是脖子一梗,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不说话。她腰杆儿挺得笔直,尽量让自己显出一种盛气凌人的架势。无奈服装道具不给力。她这围着被,披头散发的形象,实在是怎么看怎么滑稽。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坐了好半天,最后还是她绷不住场子,率先开了口,“景焱你不是要和我谈么?行,说吧,我听着呢!” 景焱没说话。 而他的沉默却让她心头的火气更大,“说话啊!要和我谈的是你,憋着不吭声儿的也是你。姓景的你什么意思!” “若初……”景焱的声音很轻很低,结尾处似乎带着无尽的叹息,“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一句道歉,砸得沈若初半天没反应过来。 她的嘴还保持着张开的形状,莫名其妙地眨巴着眼睛呆愣了许久,才干巴巴发出一个毫无意义的音节,“啊?” “对不起。”景焱又重复了一遍。 她被他无比严肃的神情和郑重其事的语气,弄得浑身不自在。轻咳了一声,故作大度地说道:“没关系。既然知道对不起我,就赶紧给沈行之打电话,让他给我送衣服过来接我!” “我是说,照片的事情,对不起。” 虽然他仍旧语焉不详,可这一次她却听懂了。然后,脑袋里嗡“地——”一声,像是要炸开了一样。 沈若初回想起了数月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那天她从师兄手里接了份兼职,给一个程序做漏洞修补。终于完成工作已经将近深夜。孙姐这个时间早就睡熟了,她觉着肚子有些饿又不愿意打扰别人,便自己去厨房下了碗泡面。 吃完了重新回到卧室,发现床边站了个人。是已经三四天没见到人影的景焱。 当时看着他的背影,她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尴尬,或者还有些其它什么。因为在这之前,她刚刚同他不大不小的闹过一场,因为江心悦。 如果说爱情里,注定了用情更多那个是输家。那么她早就在景焱这里输了个彻彻底底。 思念和渴望最终战胜了一切。她三步并作一步蹿了过去,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他。 景焱站在原地没动,既没有将她推开,也没有转过身来给予回应。 她感觉到他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却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埋首在他坚实宽阔的脊背上,蹭来蹭去,像是和主人撒娇的小动物。 她几乎是带着哭腔儿的,“景焱,我想死你了。” “我不和你吵了,也不和你闹了。你别在一声不吭地消失了好不好……” “沈若初。”他打断了她絮絮叨叨的话语,声音冰冷得像是极地吹来的寒流。 她心头一颤。下一秒听见他用一种近乎轻蔑地语气说道:“沈若初,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女人!” 她是哪种女人?! 还不等她思考太多,他已经将她从背上扯了下来。动作利落而坚定。 她毫无准备险些摔倒在地,扶住床头柜才勉强站稳。结婚将近三年,就算他不爱她,却也从未这样过分。震惊,仿佛听说末日来临般的震惊,甚至来不及心疼和难过。 然后,借着昏暗的灯光,她发现他看着自己的神情里,除了阴沉,还带着一丝嫌恶。泪水终于不争气地滚落出眼眶,她嘶哑着冲他喊,“景焱你什么意思?!你别太过分!” 景焱薄唇紧抿沉默不语,只是侧开一步。 他的身后是她支在床上的笔记本电脑。她看见闪亮的屏幕上已经不是刚才离开时的样子。qq邮箱开着,页面定格处显示了一张照片,画面上是江心悦通过某家商场玻璃门的场景。 那一瞬间大脑是空白的。 她慌忙冲过去,握住鼠标拉动页面。一张接一张的照片,画面清晰,角度专业。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场景,有江心悦一个人的,也有她和景焱在一起的。 她总算明白了景焱那句“你是这种女人”是什么意思,他以为自己跟踪调查他。 但天地良心,她再嫉妒江心悦,也没卑鄙到这种程度。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景焱!我……” 她急切地向他解释,可他根本不等她把话说完,便转身离开。 “景焱!”她扑上去,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哽咽的声音里满是乞求,“景焱你听我解释,我没有……” 刺眼的闪电划过夜空,滚滚的雷声后,骤雨“哗哗”急落。 “沈若初,没那个必要了!”他再一次将她推开,带着冷淡的拒绝和疏离。只留下一个冰冷决绝的背影在她的视线中。任由她在雷电交加的雨夜,独自委屈落泪。 从那天开始,景焱再也没有回家。 而沈若初在短暂的难过和消沉后,决定不再坐以待毙。 她不知道给自己寄照片的人意欲何在,但绝对都不会是出于好意。偏偏她倒霉到了极点,景焱几天不回来,回家就撞个正着。而她有好死不死地不在电脑前。 沈若初根据寄照片的邮箱追踪过去,发现那是个新用户,在发送邮件前两天注册的。ip地址是一家位于郊区的网吧。她悄悄地入侵了网吧的系统,甚至查出了和这个邮箱登陆的时间段相对应的登记身份证。 可那又有什么用?! 一切都是违规进行的,她没有那个权力和本事再将调查进行下去。 她没有,但是景焱有。 思前想后整整一天,她决定主动联系景焱。 然而这时候她才发现,景焱从人间蒸发了。她打了他的手机,工作号私人号全部关机。只好再打去公司。秘书却告诉她:景先生有急事去非洲了。 沈若初不太相信,以为他还在生气故意躲着她。于是找了个借口跑去公司堵人。结果景焱真的不在。空荡荡的办公室虽然依旧干净整齐,但是明显没有什么人气。他放在休息室的行李箱和几件换洗衣物也都不见了。 而除了等,她什么也做不了。 只是沈若初怎么也不曾想到,这一场时间不算久远却对于她来说异常煎熬的等待之后,竟是彻底的绝望和心碎。 如果说,那一晚他对她的冷漠和不信任是导火索的话。那么将沈若初压垮的最后一根稻草,则是她亲眼目睹景焱和江心悦在咖啡厅里隔桌而坐,相视浅笑。 当时她就现在现在咖啡厅对面的马路上。隔着来往穿梭的车流,隔着一扇干净明亮的落地窗,但却像是和他们分数在不同的两个世界。 沈若初清楚地听见自己脑海里响起两个声音,一个讽刺,一个愤怒。 一个对她说:快看,他们在一起多默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二十来年的感情,怎么是你能比的。识相地就赶紧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不是你的,在怎么样也不是你的! 然后这个时候,另一个愤怒的声音忽然蹦了出来:沈若初,你就是个胆小鬼!不管他们两个当初感情多深。你现在才是名正言顺的景太太!你有什么可退缩的?!你的丈夫误会你,对你避而不见,却和其他女人在一起逍遥亲热。你难道不该冲过去抓他们现形,要个说法么?! 那天,沈若初到底还是做了缩头乌龟。 有什么说法可要的!其实心里早就有数了不是么?! 而就在毅然转身的那一刻,她忍痛做出了决定……结束这段一厢情愿的婚姻。放景焱,也放自己一条生路。 ………… 这段极其不美好的回忆,光是叫人回想就觉着心力交瘁。 一股难以形容的烦躁憋在心里四处乱窜。沈若初埋首在膝间,双手不停地在头发里乱抓,想要借此来宣泄着什么。 直到景焱实在看不下去,上前握住她的双腕,阻止了她,“若初,再抓头发掉光就变成秃子了!” 沈若初两只胳膊失去了自由,却仍旧维持着那个姿势没动。大概过了十几秒,她终于从抬起了头。黑发凌乱不堪,双眼红肿眼神迷茫,脸上全是泪痕,怎么看怎么像个发病的女疯子。 景焱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头一紧,“若初……” “那些照片……你调查过了?” “没有。我觉着如果我真的去调查,才是对你最大的侮辱。也是对我们那段婚姻的亵渎。” “亵渎……”沈若初笑着吸了吸鼻子,双手用力一翻挣脱了他的桎梏,“景焱,你觉着我们两个都已经离婚了,你还来说这些,有什么意义么?” “有!”他回答地斩钉截铁。 可沈若初对上他灼热而笃定的目光,却忽然笑了出来,十分讽刺的那种。“景焱,你他妈可真是脑袋有病!” 景焱没有半点愠怒。仿佛她不是在骂他,而是在夸他。 “若初,我就在这儿,你随便骂。如果你觉着光是骂我不够解气,就动手吧,我皱一下眉头就不是男人。” “景焱,你中邪了?!”沈若初整张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我很正常。”他的语气很平静,但眉宇间每个细小的表情都刻着认真,“若初,那天是我冲动了,对不起。你消消气,消气了,我们就复婚吧!” 71.景焱你爱我么 “什么?!”她还没从上一波爆炸的余波中完全平复,就被景焱抛出的又一个雷给炸晕了。而且其威力之大,不亚于核武器爆炸。 沈若初现在看着景焱的眼神已经不是在看一个神经病患者了,倒像是再看一个外星人。她觉着他不是昨晚的械斗中让人打坏了脑袋,而是被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或者在她昏迷的那段时间里,干脆在他身上发生了某些不为人知的事。比如说真正的景焱已经被外星人劫持,比如说眼前的这个只是个替代品…… 当然,她脑袋里那些百转千回的弯弯绕绕,景焱是无法明白的。 他见沈若初一脸收到惊吓的呆愣,以为她只是不相信自己的话。于是便更加严肃而诚恳地重复了一遍,“若初,我们复婚吧。好不好?” “不好!”沈若初终于摆脱了可怕的臆想,回归到了现实。 景焱眉心渐渐拧成了一个疙瘩,“为什么?” “不为什么。”她拽上滑落胸前的被,重新将自己裹严实后,往后退了退,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景焱,你不用觉着那天你误会了我就有多么对不起我。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若初……” “你听我把话说完。”沈若初顿了顿,略微斟酌了一下才继续开口说道:“景焱,从嫁给你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已经预见到了以后的婚姻生活会是什么样的。既然是我自己的选择,后果也该我自己承担,你不用觉着抱歉。还有,我和你离婚,并不是赌一时之气。当初选择嫁给你我没后悔过,如今选择放手,同样也不后悔。我是认认真真打算重新开始的。” 随着她话音落下,屋子里是死一样的寂静。 景焱面色深沉,静默不语。然而深邃的目光依旧锁定在她身上,一瞬不瞬。 沈若初被他盯得不自在,这种情况又不好再说些其它的。只好低下头,尽量不和他的视线正面接触。然后,她看着被面上的浅蓝色碎花,心中不由无限唏嘘……三年了,这是她第一次和他说了这么心里话。曾经两人有着最亲密关系的时候,都不曾坐下来交过心。如今离了婚,变成了陌生人,她反倒对他开诚布公了。 压抑的沉默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在空气中蔓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景焱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调转向窗外,轻声开了口,“你说你离婚,是想重新开始?” 她“嗯”了一声,算是给了肯定的答案。 “呵……”他的笑声低沉,似乎还透着莫名其妙的愉悦,“重新开始……若初,我觉着你这个重新开始的想法,其实很不错。” 不错?! 沈若初摸不准他这句赞扬式的肯定是什么意思。便没有吭声儿。 “若初……”他从窗外收回视线,再一次看向她时,隐隐多了几分柔和,“既然你想重新开始,我们就一起从新开始吧。” 哈?! 沈若初骤然抬头,险些惊掉了下巴。 老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景焱,我说的是‘我’要重新开始,不是‘我们’!”和他一起,那还叫重新开始么? 景焱刚舒展的眉头又渐渐拧起。他薄唇紧抿有一会儿没出声,过了小片刻才阴沉着脸说道:“若初,你是想一个人重新开始,还是想和谭家辉一起。” “你说什么?!”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惊讶,“景焱我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你给我再说一遍!” 他当然不会再重复一遍,“若初,既然你可以重新开始。那么我们也可以重新开始。” “不可以的景焱。”她不假思索地摇头否定。 他们两个的婚姻将近三年,差不多1000多个日夜。 她每一次鼓起最大的勇气靠近他,却只得到不冷不热的回应时,有多难过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忍着别人难以想象的疼痛才下定决心放手,就从没有想过要再回头。 否则,连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似乎怕说服不了他,沈若初略微思索,又补充了一句,“景焱,真的不可以。半点的可能性都没有。” 只可惜她的否定,对他来说根本不具备什么分量。 “呵……”景焱忽然低低地笑了出来,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纵容,神色间却是少见的狂妄和蔑视,“沈若初,你知道么。我之所以能够在很短的时间里,获得今天这样的财富和地位,就是因为在我景焱的字典里,从来没有‘不可能’三个字。” “可我是人!”沈若初忽然就感到愤怒,“景焱我是人,我是个有血有肉感情的人,不是那些你要征服的项目或是要谋取的利益!” “我知道。”所以,他从未将名利场上那些尔虞我诈的手段用在她的身上,无论任何问题都只是用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方式去解决。即便他们现在已经是名义上的陌生人。 沈若初闭眼叹了口气。等她发现景焱不知何时,已经恢复成惯有的那副平静而又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时。忽然间就意识到,这场对于她来说被迫屈从的谈话,是根本不会有任何意义的。 人的思维习惯很可怕。 就好像如果把她和江心悦同时摆在天秤上时,他总是不假思索地将砝码加在后者身上。就好像他利益争夺中习惯了只要他想要的结果,而不问过程和手段。 就好像现在…… 她不知道他到底抽了什么疯,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但是有一点她能够肯定。那就是景焱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亦如从前无数次一样,她说的再多再动听,都不过是徒劳。 沈若初皱眉,忍不住又开始烦躁。 她捂着额头眼神四处乱飘,瞥见桌上的水壶时,脑袋里倏地白光一闪。 “景焱,如果我和江心悦同时掉进湖里,你先救哪一个?” “心悦会游泳。” “我也会游泳。” “她水性比你好太多,而且她也不会像你那样,非得往湖里钻!” “是,她是比我水性好,她哪儿都比我好!”沈若初烦躁地朝他吼了回去,喷火龙一样的架势。她问这个本来是想借题发挥反守为攻,却不想竟是给自己找了不痛快。 “景焱,既然她那么好,你怎么早不娶她?!” 景焱愣住。 连沈若初自己都愣住了。她喊这句话的时候其实也是没经过大脑的。 毕竟此刻敌强她弱。关键是没穿衣服。万一景焱被碰了逆鳞,盛怒之下把她扔出去,可就真得裸奔了。 然而想象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景焱两道浓眉几次拧紧又舒展后,表情最终回归平静,甚至还带了几分莫名其妙,“沈若初,我很奇怪,你是以什么心态问出这种问题的?” 什么心态?!当然是愤怒嫉妒外加难过的心态! 沈若初深呼吸两下,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算了,既然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干脆就把话说透吧。反正以后也不用在一起过日子了,他怎么想就怎么想。 “景焱我问你三个问题,你能如实回答我么?” “你说。” “能不能毫无隐瞒如实回答。” “能。” “景焱你爱我么?” 景焱一怔,薄唇微微开启,却终究没发出半点声音? 他爱沈若初么?其实他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或者说,他从来没考虑过什么是爱。如果沈若初把这句话换成否命题来问:景焱你不是不爱我?他大概是可以给出否定答案的。 爱应该最纯粹最真挚也最完整的。 他没有不爱她,否则他不会娶她。但是他也的确没有将这种感情完完全全地给予她。因为他们两个人的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夹杂了很多其它的因素。 所以他此刻无法回答她。因为他刚刚答应过她,要毫无隐瞒。 然而景焱的沉默在沈若初眼里却等同于无声的否认。 一颗心冷得彻底。可与此同时,她又说不出的庆幸。如果他给了她肯定的答案,哪怕是骗她的,恐怕她都会不顾一切地重新投入到他的怀抱。 沈若初尝到口中有苦涩的味道。再开口时,她明显听到自己的声音是颤抖的,“那你爱江心悦么?” “不爱!”景焱这次回答地倒是毫不犹豫。 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她愣了两秒钟,紧接着问出第三个,“那你爱过她么?哪怕一丁点都算。” “没爱过。哪怕一丁点都没有。” 沈若初忽然间有些措手不及了。 他是在骗她的吧?!下一秒心底有个声音又不断地在否定着,不是骗你的。他又不爱你,为什么要骗你?但既然不爱她,他提出复婚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沈若初的意识很混乱。因为她明显感觉到,心里面那座刚刚筑起的高台在晃动。 她知道此刻最好的办法,应该是保持沉默。只是,她终究还是没能战胜自己,抱着一线希望又犯了一次贱,“景焱。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和你重新开始,你能和江心悦断掉所有的联系,从今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么?” 72.前夫啊前夫 “若初,这已经是第四个问题了。我……”还不等景焱把话说下去,便被一阵略微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景焱,初初退烧了么?”透过一个隔间两扇门,沈行之的声音隐隐约约传了进来。 “哥……”抢在景焱前面,沈若初扯着嗓子冲外面喊,“我没事了!” “你要是没事就赶紧起床吃饭。警察叔叔还等着做笔录呢!” 警察?! 沈若初脑袋里闪过一个问号。随即反应过来,应该是昨晚她昏迷的时候,他们报了警。 “内个啥,哥,我……” “我知道,我把你行李箱拿来了。”沈行之很有默契地接了她后面的话。紧接着是拉门拉开和重物落地的声音,“给你放隔间了,要穿那套自己翻。”说完“哐——”一声将门关个严实。 卧室里瞬间寂静。 沈若初满心的涟漪也渐渐变淡,直至消失不见。 庆幸啊庆幸,沈行之来的真是时候,逗比哥哥关键时刻还是有些用处的。刚刚她其实有种自己把自己逼上死胡同的感觉,如果不是被他打断…… 唔……其实她也想象不出后面该是什么样的。她第一次觉着“人生没有如果”这句逼格满满的话,竟然是这么美妙。 景焱也知道,此刻已经不是将谈进行下去的最好时机。他重重喘了口气,主动起身出去给她拿行李箱。 拉开卧室拉门那一刻,他忽然顿住脚步。然后转头看向沈若初,目光炯炯,“沈若初,我觉着我们之间应该还有很多话没说明白。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的,回头找个机会我们继续。” 沈若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大眼睛眨巴了两下没说话。毛线啊,你说找机会继续就找机会继续啊! 姐姐我偏不给你这个机会! ………… 老赵特意安排了一间清静的小会议室给警察做笔录用。 傲雪山庄所处的地方虽然偏僻,警力也不充足。但是警察叔叔们的办事态度还是特别认真的。昨晚接到祁炀的人打来的报警电话后,辖区派出所值班的小帅哥民警立刻顶着雪开了2个多小时车赶来了这边。 结果沈若初一直高烧不醒,景焱又摆出一副任何人勿进的架势。 在老赵的说和下,小帅哥民警就先和沈行之他们侧面了解了一下情况。然后当晚留宿在了山庄。 只是让大家都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上午,市局刑警队的人竟然也找上了门。 沈若初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将近中午。 她打点好自己又简单吃了点稀粥,和景焱一起去的会议室。 本来以为只是例行地询问,结果刚一进门沈若初就被里面的架势惊得小身板儿一震。明晃晃六个穿警服的,让她瞬间就有种错觉,自己不是受害人,而是凶手。 正在站在门口犹豫不前,忽然感觉肩上一沉。是景焱伸手揽住了她。 “别害怕。”他宽厚的大手在她的肩头上用力一握,随即放开,“有我在,没事的。”说完率先走到小长桌前面,和几个警官面对面坐下。 沈若初现在也没心思计较太多。她看着他那从容镇定的架势,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竟也跟着镇定了下来。 做笔录的方式是速记加录音笔。 向两人询问地是市局过来的一个警官,30多岁的样子,姓黄。浓眉大眼,典型的国字脸。看上去就一眼正气的感觉。 他先是做了自我介绍,又说了些例行公事的话,随即开始进入正题,“姓名。” “景焱。” “沈若初。” “年龄。” “25。” “32。” “两位当事人的关系。” “夫妻。” “不是……” 黄警官一愣。做笔录地那个女警官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两人的同时,另外几道目光也都“唰——”地集中在两人身上。 沈若初顿觉整张脸火辣辣烧的难受,继而转眼恶狠狠地瞪着身边的人。 “抱歉,我习惯了。”景焱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飞快地和她道了句歉。然后尴尬地轻咳一声,语气平静地补充了三个字,“曾经是。” “所以你们两个曾经是夫妻,现在离异是吗?”那个做笔录的女警官插话进来,确认了一遍。 沈若初点点头。 景焱浓眉微皱,两秒钟后有些别扭地说了声“是”。 黄警官略微沉吟了一下,“根据昨晚祁炀提供的情况,你们两个是一起回到客房的。那么遇到袭击时,你们两个也是在一起的么?” “不全是。” “不全是。” 这一次两人的回答倒是出奇地整齐一直。 沈若初和景焱互相对看了一眼。 随后景焱率先开口将昨晚酒吧相遇,以及后面跟在她身后一起穿过树林去了湖边的经过简要讲述了一遍。“她有一段时间并不在我视线之内。我是在那个时候听见她尖叫,顺着声音找过去发现她掉进冰窟窿里在挣扎。然后就把她救了上来,再然后,我准备带着她回来的时候,遇见了三个人偷袭。” “三个?!”黄警官略微有些惊讶。 昨天两个人回来之后,景焱就一直足不出户地在客房里守着沈若初,也没和人交代过情况。所以祁炀只知道他们两个被人袭击了,却不知道具体状况。其它人也一样。于是没有人和警方交代过具体细节。 “你确定偷袭你的人是三个么?”他又重复问了一遍。 “对,三个。” “那你看清楚他们的相貌了么?” “没有,三个人都蒙着脸。明显有备而来的。” 黄警官面色闪过一丝略带凝重的疑惑。其他几个办案人员也互相交流了一下颜色。 沉默了几秒后,姓黄的警官转而看向沈若初。然后不等他开口问话,她就机关枪一样地全部叨逼出来了…… “那个,前面的事情大体就是我前夫说的那样。其实准确地说,我遇见了两次袭击。第一次受到惊吓尖叫出声,应该就是他听见的那声。然后在躲避过程中我掉进冰窟里,水太冷失去了意识。等醒来的时看见我前夫被三个人围攻,然后我看见有人偷袭他,就扑上去救人了。” 景焱被她那一声又一声的“前夫”叫得刺耳。他用余光瞥了沈若初一眼,烦躁地松了松衣领,真恨不得马上把她提溜到个没人的地方,先狠收拾一顿解气。 “沈小姐……”黄警官的声音再次响起,“第一次袭击你的是几个人?” “一个。而且我看清楚了他的长相。”说着,她大致给出形容,又抬手在左边嘴角比划了一下,“最明显的一个特征,他这里有个疤。” 话音落下,她明显看见桌对面的人眼睛里迸发出亮光。 坐在边上的一个警员起身拿出一张印着人物照的纸铺在桌子上,“麻烦你看看,和这个人长得像么?” 沈若初低头仔细辨认了一会儿,蹙着眉肯定的点头,“对,就是他!我昨天多次正面和他接触过,不会错的。” “看来他真的躲在这附近山里。”这时一个一直保持沉默,类似领导模样的人忽然开了口,“小张,让局里加派警力过来搜山。然后通知傲雪山庄的老板,让他注意山庄的安保和警戒。” “是。”那个叫小张的年轻人应声起身,去了外面。 “看样子这是两起案子。”那位领导冲着景焱点点头,又对着沈若初笑了笑,“姑娘,我再问你个问题。那么晚了,你为什么要独自去湖边。” “因为我哥……就是沈行之给我发了条短信,叫我去湖边放烟火。” ………… “我大晚上的发短信叫我妹妹去湖边放烟火?!”沈行之看着桌对面那人,简直惊讶到不行。因为工作需要,市局来的这几个刑警,有好几个和他脸儿熟的。现在和他问话这个,甚至还能套上几分交情。 “行之,你别急。” “我不是急,我只是惊讶。”沈行之摆摆手,随即便恢复了平静,“你说的那个时间段,我正在和朋友打麻将,根本就没想起来过她!”说到这儿,他话音一顿,目光下移到对方的肩章上,渐渐若有所思,“我想起来了。一个星期前,我手机丢过次。现在的卡,是挂失后补办的。” ………… 事情到了这里已经很明朗了。 这是两起完全独立的案子。沈若初碰见在逃嫌犯是场意外,但后来围攻他们的那三个人,却是有预谋的。 当天下午,市局派来了大量的警力,在傲雪山庄附近的山上进行了地毯式搜查。那个袭击沈若初的嫌犯很快便被抓获。原来那个人就是前段时间,制造的多起夜晚袭击单身女性案件,导致两死6伤的凶手。 从9月份到现在,这场几乎轰动整个b城的案子,在历时4个月后总算告破。 而后来偷袭的三人那场搜查中并没有抓到。 景焱想起来那杯血水,将它交给警方进行了dna比对。果然他的估计的是对的,三个人都有案底在身。 两天之后,这三个人也被警方绳之以法。 审问后得知,原来景焱在前段时间某个项目的竞标中得罪了人,对方怀恨在心便雇佣他们三个。从沈行之丢手机,到那天晚上的袭击,都是有预谋的。 原本计划是先绑架沈若初,在引出景焱。等了一个多星期也没找到机会。好不容易在傲雪山庄那么偏僻的地方动手了,却又出了偏差。 一场闹剧总算有惊无险的落幕。 就是好好的新年被搅和的叫人有些心塞。只是那个时候沈若初还不知道,她这心塞的一年,才刚刚开始…… 73.同学会打死一对是一对 这一场跨年夜过得虽然有惊无险,可沈若初到底还是受了惊吓。从傲雪山庄回来后,她连续好多天晚上都睡不安稳。不是梦见被坏人追,就是在半梦半醒间觉着有人站在床边偷窥她。 沈若初小时候也受过几次惊吓。每次沈夫人都按照民间的土办法解决的,母子连心,这法子虽没什么科学依据,但还是挺管用。 可如今沈夫人远在欧洲和沈爹玩儿的正high,远水解不了近火。就算能解,他们兄妹两个也不打算把这次历险的事告诉他们。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让父母跟着后怕犯不上。另外就是,两个人是在怕听见沈夫人叨逼。 无奈,逗比哥哥只好上网多方参考资料,又结合自己的理解创新,准备为沈若初进行全方位彻底的治疗。 结果他大半夜站在沈若初卧室门口一边敲水桶,一边喊“小初初听话,跟锅锅回家”。不但没起到好作用。反而让沈若初又惊吓一次,比之前更严重了。 最后由他承担全部医药费以及精神损失费,领着妹妹去了医院。到底吃了两副中药之后才痊愈如初。 ………… 周五晚上她看泡沫剧被虐的满眼是泪,正在兴头儿上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是个眼生的号码。 这么晚了,谁给她打电话?!沈若初犹豫了一下,还是摁下了通话键。 她原来用的手机在掉进冰窟窿里时浸水坏掉了。回来之后买了部新的,又补办了电话卡。之前存的号码没有云储存,等于全部丢失。现在通讯录里一共不到10个人,沈爹沈夫人逗比哥哥,谭二光,外加几个经常一起接活儿的同学。别真是哪个同学师兄找她江湖救急,不接电话再耽误了正事。 电话是她同学打的,但却不是正事。 而且听筒里那陌生又略微熟悉的男声,让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记起对方是谁…… “学委?”沈若初的语气仍是半信半疑。 “是我!”对方低声笑了出来,“从毕业就没见了,真亏你还记得我。” 沈若初也跟着笑了,“记得,当然记得!呵呵……” 想当年他和沈行之还有外语系系花儿上演了一场轰轰烈烈的三角恋,甚至牵连到她躺枪。她不记得才怪! 学委大人听见她后面的两声干笑,就知道沈若初想起了那时候的事。沉默两秒后,也跟着笑了出来。很怀念很开心那种。 “真快啊。这一晃都分开快三年了。” “可不是。”沈若初也忽然间有些感慨,“时间过得确实挺快。”快的让她几乎有种错觉,以为这三年仿佛是过完了一生。 “你毕业就去了法国。现在挺好么?” “挺好的。我老k说你结婚了,怎么样,也挺好?什么时候请我们喝满月酒?” 沈若初心口一窒,只是轻笑了一声,并没回答。 对方也敏感地觉察到不对,便笑着转移了话题,“我新年前给你打过电话,没人接。” “新年前?” “嗯。27号还是28号来着。” 二十七八号……沈若初恍然,二光邀她去度假那天,的确是有条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原来那个号是你呀!” “是我。” “我见是生号儿,就没回。你别介意。” “嗨!我至于这点儿事情就介意!看来我这小心眼的形象在你心里算是定型了。”说着,他顿了顿,“这个周日我们班同学会,来么?” “我……”沈若初犹豫,然后便听他说道:“班长说前几天微信通知过你,你没回。我现在打电话邀请你,你好歹也得赏个脸吧。再说了,都三年没见了,你就不想见见我?” “我没说我不去啊!”沈若初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只好临时改了口风,“这个周日是吧。具体的时间和地点呢?” “周日晚上5点,龙宫夜宴305。时间不早了,那咱们见面再聊?” “好,那见面再聊。” “唉,等一下!”切断通话前,他急忙又喊了一句,“最好是带家属一起!” 沈若初听着那一声接一声的短音怔了怔,随即叹口气,心底涌上某种自嘲的情绪……带家属?!她现在唯一能带去家属,就只有逗比哥哥。 算了吧!和沈行之一起参加同学会,她光是想想就泪了。 ………… 毕业这两年,沈若初班上每年都会有同学聚会。 现如今大家天南海北,时间也不像从前那样宽松。所以这两年参加聚会的,都是留在b城,或者周围比较近的城市的一些同学。好在留在b城工作的不少,每年都至少能凑上一桌儿。 只不过让沈若初没料到的是,今年参加的人会这么齐全。 除了两个在非洲出公差的以外,剩下的还是真是一个不落! 她来的时间不早不晚。 刚一下计程车就看见班长站在酒店大门口“接客”,和他一起的还有1男1女,看着都脸儿熟。 “沈若初。”班长这时候发现了她,两大步迎上前抓住她的胳膊就往那个脸熟的男的面前拽,“还认识这孙子不!当年你俩那针锋相对的架势,等会儿往死里灌他!” “呵……”沈若初笑了出来,心想:你都说的这么明显了,这人我认不出来也想起来了!于是笑着冲他点点头,“好久不见了学委。” “你可以别叫我学委了!当年你一这么叫我,准没好事儿。” “成!”沈若初豪爽地一挥手,“卢晓峰!” “噗……”班长和旁边那女的瞬间笑喷出来。当事人一个莫名其妙,一个满脸被你打败的表情。 “卢向峰!”学委很是无奈地纠正一遍,“什么陆小凤!我还花满楼呢。” 边上两人再次笑喷。 沈若初略觉尴尬,只好干笑连两声。随后就听见那个一直保持沉默的美女笑语盈盈地开了口,“沈若初,还认识我么?” “呃……”沈若初又仔细地打量了她几眼。仍旧觉着眼熟,却想不起是谁。大学时班上一共没几个女的,就算关系不密切总不至于分开三年就认不出了。 “你再想想?”美女冲她眨了眨眼。 沈若初脑袋里有什么东西一亮,瞬间恍然,“系花儿!”当年三角恋的女主角!她惊讶地张大嘴,不可置信的目光在她和学委之间扫了两圈,“你们两个到底勾搭到一起去啦!” 话音刚落肩膀被班长重重地拍了一下,“嘿,姐们儿瞎说什么呢?袁媛现在是我媳妇儿!” “你媳妇儿?!”沈若初感觉整个世界都亮了,转头看着他眉梢一挑,意思是你不是去年上半年刚被甩么?! 班长干咳了一声,“这个过程略复杂,以后跟你说。”说着把人往系花儿身边一推,“305,袁媛你领着若初先上去,站半天了怪累的。” ………… 龙宫夜宴在b城算得上是高档酒店。 一楼按照水族馆风格装修的,仅做观赏。没有大堂,楼上全部是包厢。就是内部房间分布颇具奇门遁甲之精髓,稍不留神就绕迷糊。 两个人没等电梯,边走边聊上了3楼,真的就找不到房间了。本来打算叫个服务生过来问问,结果等了半天也没看见个人影。 袁媛掏出手机来要打给班长。 沈若初则在小范围内来回溜达,看着周围的房间号,企图从中寻找一下分布规律。转身时目光从走廊拐角处晃过,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那里晃了晃,便消失在墙那边,很是眼熟。 她一怔,正想着会不会也是那个同学的时候,袁媛已经走到身边拽了她一下,“若初!” “唉?” “我问了,二虎子……你们班长说从这儿直走在左转就是。”说完拉着她往刚刚那个身影消失的拐角走了去。 ………… 她们在外面耽误这一阵儿,包厢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这是个超大包,摆了三张大桌子,几乎每张都差不多坐满。 一阵寒暄哄笑之后,沈若初随便找了个关系不错的同学坐在他边上。刚和同一桌儿的人开了几句玩笑,班长和学委就推门进来了,后面还有两个同学。 大家又是一阵笑闹打趣。然后班长摁了门边的呼叫器,喊服务生上菜。 这个季节国内的海鲜还不是时候。桌上有几样主菜都是空运的货,目测不便宜。可惜沈若初对海产品一向不太感冒,只能看着盘子里的东西暗自摇头。 菜未上齐酒现行。 一群人七嘴八舌推被换盏。 沈若初有酒量是众人皆知的,就算不刻意灌她,也少不了有人要和她喝一杯。 伸筷子夹菜时和桌儿对面的兄弟看了个对眼儿,眼见着他起身冲自己举杯,她也只好端杯起身,和他碰碰。重新坐下的时候不留神碰翻了面前的小碗,汤汤水水洒了一身,瞬间在衣服上印出朵花。 “你没事吧!”旁边的人赶紧递给她纸巾。 “没事儿没事儿!”沈若初用力擦了两下,还是感觉黏糊糊地,“我去下卫生间。”说完起身出了门。 74.情不自禁 沈若初在羽绒服下面穿了件乳白色的薄呢连身裙,这衣服是她前几天从沈行之那里扣来的精神损失费之一,今天刚上身就弄成了这样儿。 裙摆上两大块菜汤印子,沾了水用纸巾反复擦了擦也不见效果。这汤里油水不少,现在擦不掉,干了就更难洗了。 沈若初忍不住皱眉。虽说衣服不是掏她自己钱买的,可好歹也几千块大洋。 正唉声叹气,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了她一声,“若初?” “唉?”沈若初听着声音特别耳熟,回头一看是谭家辉,“你怎么也在这儿?!” “是啊。”他边说着边朝她走近,语气里有点无可奈何的意味,“是我爸的一个朋友,前段他在美国的分公司摊上点麻烦。我熟悉那边的法律帮忙参谋了一下,今天他在这做东。不过太能喝,我实在敌不过就找借口出来避一避。” “你在哪个包厢?” “309。你呢?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们班同学聚会。刚刚把碗弄倒,汤洒衣服上了。出来清理一下。”说着她把裙摆上沾着污渍那里往上扯了扯,“你看。这衣服可是我好不容易从沈行之那儿讹来的!” 谭家辉听见“好不容易”那四个字觉着好笑,又有点无奈,“行之给你买东西,什么时候眨过眼!” “他在我这里勒好处的时候更不眨眼!”沈若初翻了个白眼儿,一脸的愤懑不满。 谭家辉低笑,没再与她分辨。却从她手里抽出纸巾,拿了张新的沾湿后,低头略抻起她的裙摆开始慢慢擦拭。 “唉……你!”沈若初没料到他会有这种举动,稍微怔愣之后便往后躲。可身后便是洗手台,腰眼抵上冰冷的理石台面,随即退无可退。 “你别乱动!”谭家辉等她没地方躲了,往前跟了一步,头也不抬的继续帮她清理污渍“放心我不会让你走光,也不会趁机占你便宜的!” 她不是怕他占自己便宜。她只是觉着这样有些不合适。可眼前的状况,她要是想拒绝的话只能硬把他推开。这么做似乎也有点小题大做。 沈若初张着嘴干嘎巴了两下,最后还是一个字没讲出来。只是看着他拿着纸巾的修长手指,觉着又尴尬又暧昧。 谭家辉反倒是一片泰然自若,还语气轻松地和她扯起了闲话,“唉?还记着么,你刚上大一那会儿,有次中午在食堂吃饭,你和行之抢菜,结果餐盘翻个儿了,你俩谁都没跑了。都跟蘸糖葫芦似的,整个前衣襟上都是。” 她想起那时候的情形笑了出来,“沈行之那天比我惨!他脸上还沾了两片葱花呢!绿油油的,哈哈……”笑声落下时,周围忽然间一片寂静。 沈若初闭上嘴,越来越觉着此刻的状况,让她有种说不出的不自在。 “二光……” “初初……”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住声。 “你先说吧。”沈若初干笑了两声。 “女士优先。” 沈若初一阵静默,“我忽然忘了,你先说吧。” “初初……”谭家辉叹了声,颇有些挫败,“其实我是想告诉你,我也擦不掉。明天我赔你条新的吧。” “唉?!”沈若初觉着他这话有什么地方逻辑不对,“我衣服脏了,为什么要你赔啊?” “初初。”谭家辉站直了身体,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注视着她,颇有些为难的样子。 “你怎么?”沈若初蹙眉,只觉他有些怪怪的,“你……唔……” 谭家辉忽然就倾身上前吻住了她。后面的话,被他悉数吃进了肚子里。 而沈若初震惊过度,整个脑海里除了空白,就只剩下空白。等到她终于反应过来想要推开他时,谭家辉却已经先一步从她唇上撤离。然后直起身子看着她,满眼的柔情似水。 “初初……”他轻轻地唤了她一声,语气中带了些许小孩子做错事后的不安。 沈若初却仿佛没听见,只是愣愣地看着他。惊讶渐渐从脸上褪去后,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不是害羞,也不是尴尬,更不是愤怒。 谭家辉这下是真的不安了,“初初,我刚刚只是情不自禁……我……”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沈若初眼睛里的焦距并不是集中在他身上,而是越过他的肩膀看向他身后某处。 心思一动,他顺着她的视线转头看了过去,也是一愣。 景焱不知道何时竟也出现在了这里,此刻面无表情地站在距离两人三四步远的地方。目光冷冽如霜,周身杀气凛然。 两人视线交接,谭家辉不由眉头紧蹙。 毫无疑问地,景焱这副表情,肯定是看见了刚刚那一幕。他倒不是怕他,就是心里觉着不舒服。谁愿意和自己心上人“互动”的时候被外人看见,更何况这个外人还是心上人的前夫。可谭家辉仍旧客气地冲他微一颔首,“景先生,真巧。” 景焱没说话。刀子一样的眼神在他和沈若初之间前后徘徊,最后落在谭家辉脸上,冷声哼笑,“谭律师,我也是情不自禁!” 下一秒,他高大的身体猛地前冲,狠狠地一拳砸向了谭家辉。 谭家辉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景焱会动手。因为他们这种人,从来都是输了什么也不能输了风度,尤其是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于是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这一拳挨了个结结实实。 他高大的身体往边上一偏,随即嘴角火辣辣的,一股淡淡的腥咸在舌尖蔓延开。 沈若初更没料到景焱会动手。 结婚将近三年,虽没有朝夕相伴却也同床共枕。就算她没有完全了解过他,但她所认识的那个景焱从来都是沉稳克制的。哪怕真的是天塌了下来,除了皱皱眉头外,也不会再有其它的反应。更别说是因为什么出手打人。 她傻呆呆地杵在原地,甚至忘记了担忧和惊叫。直到看见景焱表情阴冷地扯开衬衫衣领,又朝着谭家辉去的时候才猛然惊醒。 “景焱,你干什么?!”她愤怒地吼了一声,跑过去整个人拦在他面前,挡在两个人之间。 景焱顿住脚步。星眸微微眯起,只瞥了沈若初一眼视线便从她头顶越过看向她身后的谭家辉,“谭家辉,是男人别在女人身后躲着!” “呵……”谭家辉轻笑一声,擦掉嘴角上的血,拎着沈若初肩上的衣服往边上拽了拽,“初初,你让开。” “我不让!”沈若初回头吼了他一声,转过来看向景焱,两道细眉已经快拧成了一条,“景焱,你走吧!你快走!” 景焱却根本连个表情都没给她。只是冷冷地盯着谭家辉,薄唇微勾,眼含轻蔑。 谭家辉看着他那充满挑衅的神情目光渐暗。他也不和沈若初商量了,抻着她的胳膊准备直接把人拽开。但景焱似乎更快一步。不等他有所动作,已经一把提溜住沈若初衣领,拎小鸡一样给人扔出去老远。 眨眼间,两个男人已经拳脚相碰,短兵相接。 沈若初则惊呼着,踉踉跄跄地退出去老远。最后扶住门框才稳住身体,险些整个人都跌进男卫生间。 “景焱你个王八蛋!”她气的张嘴就骂,可两个正在“决斗”的勇士谁都没搭理她。 这个盥洗隔间很宽敞,足够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施展拳脚。 景焱和谭家辉都是专业练过的,再加上情敌见面,宿怨已深。一招一式狠辣迅猛,每一次出手直取对方要害,丝毫不留余地。 就连沈若初这种外行都看得出来,两个人一点儿手下留情的意思都没有,完完全全拼命的架势。只可惜高手过招,哪有小鱼小虾参合的份儿。她这么个战五渣,除了站在旁边翻来覆去扯着嗓子喊“快住手”、“别打了”两句台词之外,早就急地没有了其它办法。 也就短短两三分钟,整个空间里已经一片狼藉。 洗手台上面的大玻璃镜子被谭家辉随手砸过去的东西击中,瞬间爬满了“蜘蛛网”。墙上的烘干机被景焱一个飞脚踢下来,掉进了洗手池里。垃圾桶倒了,滚到门外,里面的垃圾散落了一地。保洁工放在角落的红色水桶已经成了废塑料,里面放着的拖把在械斗中折断。 不知道是不是这家饭店的隔音太好,这边都闹出这么大动静了,也没几个人出来看热闹的。倒是有两个来上厕所的,看见这架势愣了愣,然后转身就走了,大概是怕被伤及。有一个服务生路过这边,看见这情况没上去劝阻,也走人了。不知道是去搬救兵,还是怕惹事。 沈若初在连续三次差点被飞行物击中之后,干脆退进了男卫生间避难。反正里面没有人,任何时候生命安全第一位啊! 她已经不再像韩剧女主角那样傻b似的乱喊乱叫了。只是一手扶墙,一手扶额,看着打的不可开交的两个男人除了无奈就是剩下无力。 沈若初手机没带,想打电话叫人帮忙都没辙。她头一次迫切地想念起沈行之,如果他在的话,应该是能够把他们分开的。不过也可能是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 正想到这儿,她眼尖地看见袁媛和班上另外一个女同学结伴出现在门口。也被这架势吓得一愣。 “袁媛!”沈若初赶紧冲她喊了一嗓子。 袁媛也挺机灵,一下子便看见了她,在看看里面的情形满脸的犹豫和担心。 “袁媛,回去叫班长,让他们过来救我!快!” 75.我不是故意的 沈若初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听清楚她说的。总之自己这边话音还没落,袁媛就拉着那个女同学一溜烟儿的转身走了。 很是无语地叹了口气。看着那边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目测了一下当前形势,然后背贴着墙根儿,小心翼翼地移动到了卫生间门口。这边她人刚到外面,就听见走廊里各种乱七八糟的脚步声,犹如千军万马狂奔而来。 人马一共来了三路。 一路是班长二虎子,还有沈若初班上好几名男生。那位“陆小凤”同学也跟着来了。 另一路是酒店的经理,率领五六名保安匆匆而来。 第三路是祁炀,身后黑西装保镖跟了好几个,挺老大的气派。 小小的走廊里顿时被人挤得水泄不通。 沈若初闭了闭眼,顿觉头顶一个“囧”字高高悬挂于头顶之上。 这可真是,要么一个没有,要么一来一堆。 “沈若初,你没事儿吧?伤着没?”因为刚刚袁媛转达了沈若初的话,让他去救人。结果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却发现沈若初安然无恙地站在门口看热闹。班长看着里面旁若无人“对决”的两个人,一脑袋的问号,“这怎么回事儿?” “这有点儿复杂,我回头和你解释!”沈若初说着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大哥算我求你了,你去帮我把他们俩分开好不好?!” 班长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和身后几名男同学交换了眼色,正准备上前进去拉架,一只胳膊从斜下里伸出拦住了他的去路。 祁炀凉凉的声音响起,“别人的家务事儿,还是别管的好。” 班长不明所以地看向沈若初。 后者一张脸则黑成了锅底,“祁炀你没事儿找事儿是不是?!”说完抬眼去看酒店经理。结果这位更绝,直接转移开视线望着天花板,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沈若初算是彻底明白了。怪不得这保安来了却半天没人动弹,都在原地杵着,敢情都让祁炀这小兔崽子给拦了! 她狠狠咽了口恶气,咬牙切齿“你存心的是不是?!” “是!”不成想他毫不避讳地承认了。完了还冲沈若初安抚性的一笑,“jaryn的功夫我知道的,你放心好了,一个谭家辉伤不到他。” “你知道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担心谭家辉?”祁炀轻声哼笑,眼神半是玩味半是讽刺,“沈若初,一夜夫妻百夜恩,不管你和jaryn两个人之间有什么恩怨,毕竟夫妻一场。现在这么公然袒护别人,你不觉着自己有点儿无情么?!” “祁炀,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教?!”沈若初冷笑着,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牙缝儿里挤出的这句话。她感觉自己的肺子都快要气炸了,“我从前只觉着你招人烦,没想到你还喜欢狗捉耗子多管闲事儿!还是你其实喜欢男人,这么多年默默垂涎景焱却始终爱而不得,所以心理变态?!”说完看着他阴沉着表情嘴角不断抽搐,顿觉心情无比畅快。 没功夫继续和他胡搅蛮缠了,沈若初转眼四处寻摸了一圈儿,正好看见人群里有个端着餐盘的服务生,一把将人揪过来,拿起盘子里龙虾对准激战中的两个人喊道:“住手!再不住手我就不客气了!” 可根本没人管她可不客气。 “行!打残了都是你们自找的!”沈若初牙一咬,龙虾瞬间脱手而出,朝两人飞了过去。 只可惜那龙虾的外壳上桌前做过特殊处理,张牙舞爪地飞到半空中直接散了花。太不给力! 一击失败,这一次她干脆捞起装龙虾的盘子,瞅准机会狠狠地砸向两人。 然后……意外发生了。 战五渣之所以是战五渣,除了没经验,必要时候脑袋不灵光也是关键。 沈若初只是想让他们停手分开,所以她扔飞碟的目标是两个人中间的空隙。可她忘记了那两个大活人都不是静止的物体,也就是一点几秒的空隙,两个人的位置就已经发生变换。 脸盆底子大小的骨瓷盘子,实实惠惠地砸在了景焱额头上。 战争停止了。 沈若初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也跟着骤停了一瞬。然后,她鲜红色液体顺着景焱的额角缓缓流下。 而他身体僵直地在原地伫立了两秒后,缓缓转头看向她。黑眸中光线沉暗,面上无喜无怒,甚至看不出一丝情绪。 “景焱……”泪水模糊了视线,沈若初慌乱地蹿到他的近前,“你怎么样?我不是故意的……”她边说着,边颤抖着从口袋里拽纸巾,“你先止血,我们去医院……” 还不等她话说完,景焱已经绕过她,抬脚离开。擦身而过时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 沈若初想追上去,却被谭家辉从后面揽住了肩膀。 “初初。” “我不是故意。”她回头看他,满眼的六神无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谭家辉拍着她的肩膀不断轻声安抚,“都是不好,我应该听你的话住手的。别哭了别哭了……” 沈若初的泪止也止不住,“那盘子那么大,他会不会有事?” “没事的,只是皮外伤。景焱不会有事,你放心好了。他……若初……” 沈若初忽然挣脱他,朝景焱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谭家辉的手仍顿在半空。他双唇紧密看着她慌乱分开人群的背影,种种的心思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 景焱步子大走得又快。沈若初一路狂追,总算赶在他离开前在酒店门口追上了他。 “景焱!”眼看着司机拉开了车门他正准备上车,她赶紧喊了一嗓子。 景焱动作一顿,回头看着她皱起了浓眉。 “景焱……”沈若初踩着2寸的高跟皮靴飞一样奔下台阶跑到他近前,抬眼往他的额头上扫去。 景焱脸上的血迹已经擦掉,伤口还没处理已经结痂,看上去有些狰狞。沈若初心头又痛又酸,刚止住的眼泪又滚了出来,“景焱,你还疼吗?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他还是没说话,静静地看了她两秒后,弯下腰准备上车。 “景焱!”沈若初急了,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和我去医院好不好?不然我……” “放手!”冷冰冰地两个字,将她后面的话悉数打断。 “景焱……”她期期艾艾地叫了他一声,满眼的凄惶和无助。 “我叫你放手。”低沉冰冷的声音里已经明显地流露出不耐烦的情绪。 她咬了咬唇,却固执的不肯放手。 他便再不废话,直接将她的手从胳膊上拂开。然后弯腰钻进车里,“碰——”地一声在她面前将车门关了个严实。 黑色的轿车在面前启动时差点刮到她,沈若初往后壁退一步,随后扒开腿狂奔追去。车速加快,眨眼间拉开了和她之间的距离。她脚下的鞋跟一歪,重重地跌坐在地上,看着渐渐从视线里消失的汽车尾灯,嚎得昏天黑地。直到谭家辉匆匆赶来将她认领回去。 ………… 谭家辉说的没错,景焱的额头的确只是皮外伤。他连医院都没去,直接回家自己弄了点儿碘酒消消毒,纱布再一盖,算是完活儿。 相比较起来,沈若初的情况似乎要更糟糕一些。她追车扭到了脚,左脚踝肿的挺老高不能走路。身体的疼痛还不算什么,心里上的煎熬才最折磨人。 打从那天回家,她就一直在后悔和惦记中度过。 沈若初想给景焱挂个电话问问他伤的怎么样,可回忆起那天他拂开自己时冰冷的表情,便有些难过。她估摸自己就算打过去,他也不会接的。于是拨了别墅的座机号码,就算景焱不在家,至少孙姐应该知道情况。谁知道她打了两次,一次刚说了个“喂”字便被挂断。另一次连声儿都没吭呢,听筒里就变成了“滴滴”地短音。 纠结了两天之后,她厚着脸皮给张跃打了个电话。结果张跃攒了两年的年假趁着新年一起休,陪着女朋友去了米国。根本没上班儿。 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老板已经离婚的事儿,接到沈若初电话时还挺惊讶的,问她“是不是景先生有什么急事吩咐”。 这种情况下不好再问什么,沈若初只好支支吾吾地说是自己无意中拨错了手机号,随即匆忙地挂了电话。然后边吃零食边看着自己受伤的脚忍不住唉声叹气。 最好的办法是去他公司门口守着偷偷看一眼,偏偏又脚扭伤了不能动弹,心塞。 其实沈若初就是能动弹也没用。 因为景焱自从受伤之后就没去公司,或者更标准的说,是始终宅在家里没出门。反正不管是公事应酬,还是私人消遣,一律全推。 每天看看书遛遛狗。晚上临睡前喝着红酒追两集热播剧,一边看,一边幼稚地挑剔着剧情里的各种逻辑错误,在心里加以贬低自娱自乐。 76.男人间的宫心计 事实上,景焱一直在等沈若初主动上门。 本来就是个心思不深的傻妞儿,夫妻三年,他早把她那点儿小心思摸得透到不能在透。 就凭她抓着自己胳膊时那慌张无措的表情,他便已经有了一多半的胜算。再加上他挂断她的电话后,沈若初不但没放弃,反而还把电话打到了张跃那里。他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可他抻着脖子在家里左等右等,想见的人没等来,不想见的闲杂人等倒是上门了。 那天晚上8点刚过,景焱倒了杯红酒斜倚进沙发里,照例把电视频道播到了xx台。画面刚刚跳转,屏幕上就蹦出来女主角哭得满脸是泪的样子。 “呵……”景焱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莫名被戳中了笑点。然而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当女主角声嘶力竭地质问丈夫“你爱不爱我”的时候,他只觉着心头一颤,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 这句话……就在不久之前,沈若初也曾经问过他。 当时他无法给出答案,而现在…… 音乐铃声突兀地响起,骤然将他短暂的失神打断。 电话是祁炀打来的。景焱皱着眉盯着屏幕看了会儿,随手把手机扔到沙发不予理会,继续喝着酒看着泡沫剧。 那边的人反反复复拨了三次,始终无人接听后终于放弃。 室内恢复清静的时候,景焱一杯酒刚好饮尽。他起开瓶盖给自己又倒上一杯,端到唇边还不等入口,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有力的脚步声。 下一秒卧室的房门被人推开,祁炀脸上挂着十分欠扁的笑容出现在门口,“哟,挺清闲的啊!” 他身后,是一脸为难的孙姐。 “没事了孙姐,你先去歇着吧。”景焱冲孙姐略一颔首,在看向祁炀时刚刚舒展的眉头重新拧到一处,“大晚上的你跑我家来做什么?!” 祁炀从鼻子里哼了声,刚才拨电话的时候他人已经在院门口了,就是笃定了景焱不会接。“打电话你不接,我就亲自过来呗。谁叫你面子大呢。”说着远远地将目光落在他额角的血痂上,“唉,我说你这好挺快啊!估摸不会留下疤痕破相的。” 景焱没说话。只是不悦地看他一眼后,将视线又落回电视上,干脆当他是空气。 祁炀也不觉着尴尬,跟回自己家似的娴熟自然,一点儿都不客气。他反手把卧室房门关上,去柜子里取出个酒杯往景焱身边一坐,伸手拿过酒瓶子给自己满上先灌了一杯解渴。然后看着景焱紧绷地侧脸“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唉,我说你别那么严肃行不行。” 景焱目不斜视。 他却笑得更欢,“你都在家闷了多少天了。出去喝一杯吧!” 景焱用余光淡淡地瞥了瞥他,“伤还没好,不能喝酒。” 祁炀愣住了,用一种见鬼的眼神看着他手中的半杯红酒,“那你告诉我你刚刚喝的是什么?” “白开水!” 祁炀没控制住,翻了个白眼儿。他把酒杯放回茶几,大咧咧往沙发背上一靠,一脸幸灾乐祸地往他伤口上撒盐,“我说,都多少天?人家沈若初怎么没来看你呢?” 景焱冷冷地瞥他一眼,目光里写满了“别惹我”。 祁炀却根本不把他的警告当回事,嗤笑了一声,“别等了,沈若初是不会来看你的!” “祁炀!”景焱低沉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丝火药味儿。 “兄弟,不是我泼你冷水。沈若初脚扭了,你不知道?” “什么?!”景焱脸上所有的愠怒都瞬间转变成了惊讶,“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沈若初脚扭了。就是那天追你车追的!” 话音刚落,景焱“呼啦”一下站了起来。 “怎么,心疼了?”祁炀看着他那一脸冷峻的表情眉梢一挑,“早你怎么不心疼呢?沈若初连哭带嚎说要陪你去医院的时候,你就从了她好不好。苦肉计我见多了,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儿使得这么次的……” 景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缓缓地眯起了眼睛。 “你不就是想让人家内疚心疼么,这妞儿泡的可真没水准!”祁炀仿佛没接收到危险信号儿,唇角一勾鄙视的表情尽显无疑,“沈若初那力道和速度,要不是你自己往盘子上撞,凭她那点儿本事能伤到你?!” 凭沈若初那种战五渣的水平的确是伤不到景焱的。尽管他当时正和谭家辉打的不可开交。 当年父母双亡一夜家变,他不得已远赴大洋彼岸。那几年在美国,什么艰辛没尝过,什么血雨腥风没经历过。当初白手起家,他多少也是用过些见不得的方法的。 就算两个人是情敌。客观来讲,景焱还是承认谭家辉功夫不错的。可在怎么不错也终究是没真刀真枪的历练过,总欠缺点儿什么。 所以对于他来说,应付一个谭家辉游刃有余。别说扔盘子的是沈若初,就算换成祁炀那种高手,他想躲开也就是秒秒钟的事。 祁炀说的没错,他临时起意演了这么一出儿,还就是为了让沈若初心疼内疚。从山庄回来,他一直想约沈若初把上次未完成的话题继续深入探讨,结果给她电话没人接。去她住的地方找过两次,屋子里也没人应答。不知道是真不在,还是缩在壳儿里装蜗牛。 他要是知道沈若初穿个高跟靴子还那么卖力气追车还把脚扭伤了,说死他当时也不会赌气让司机加速的。 本来是想借着这机会刺激她一下,打破两人之间的僵局。谁知道刺激大发了! 祁炀见他面上表情风云变幻,老半天沉默不语。终究大慈大悲地没再继续进行精神打击。 他叹了一声,起身拍拍景焱肩膀,“你也别闹心了。我跟你说,虽然这次没达到预期效果,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沈若初心里还有你。你不是没看见她那天哭得那样儿,我都心软了。人家心里要没有你能内疚?反正又死不了,管你呢。”也不管人听没听进去自己这一堆废话,说完他从衣架上拿了风衣塞进景焱手里,拉着他直接往外去,“不就是追个女人么,兄弟经验多,都包我身上。走走走,咱先出去乐呵乐呵!” ………… 关心则乱也好,智商因素也好。总之景焱心里面的那些弯弯绕绕,沈若初当然是不会想明白的。 只不过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不怕没好事儿,就怕没好人。 她想不明白不要紧,谭家辉不是傻子。 其实他那天看得清清楚楚地,景焱只要稍微一侧身就能将自己的攻击和沈若初扔来的盘子同时躲过。可他不但没躲,还自己抻着脖子往上撞。 摆的什么心思,除了沈若初那小傻子之外,谁看不出来?! 只是这些话他没法和沈若初说。 不光女人之间有宫心计,换做男人也一样。什么男人心胸宽阔啊都纯属扯淡,不玩儿阴的不使手段那就是没喜欢到心尖儿上去! 其实谭家辉最主要的还是生气。生气景焱让沈若初难过。她不喜欢自己都不要紧,可看着她难过,他的心比谁头疼。 那天他沿着一路找过去,看见她坐在地上抹眼泪的时候,疼的心都块碎了。 他看着景焱不顺眼完全是源于自己喜欢的女人喜欢他。但他这次却是打心眼儿里瞧不起景焱。 你景焱不爱沈若初不要紧,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了被人爱就一定要回应。 但是如果不爱,你就别耍这些暧昧不明的心计!要是真的爱了,就别让自己喜欢的女人难受! 算他妈什么男人! 你景焱不是能玩儿深沉玩儿傲娇么?!成,我就陪你玩儿到底!看最后谁能玩儿过谁! 所以这几天沈若初扭了脚不方便动弹,谭家辉除了细心照顾之外,还外加各种温柔开导。 事实真相不能够阐明不要紧,将计就计还是可以有的。并且经过几天的细心铺垫后,他终于使出了杀手锏…… 彼时两人正在吃午饭,b城某家老字号酒楼的外卖,都是沈若初喜欢吃的。可她今天却心不在焉地一粒一粒往嘴里送着米,谭家辉看着她那毫无食欲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初初,今天的菜不和你胃口么?” “不是。”沈若初摇了摇头,“是我自己今天没什么胃口。” “你已经连续好几天没胃口了。” “是啊。我这几天都没胃口。”沈若初放下筷子,脑袋一耷拉马上就掉进碗里。 餐桌上一阵寂静。 “初初……”几秒钟后,谭家辉忽然轻轻叫了她一声。 “嗯?” “你还在担心景焱?”句式是疑问句,却用的肯定式语气。 “嗯。”沈若初闷闷地答应。 “初初,你其实还喜欢他吧?!” 沈若初猛地抬起头看向他,表情里有种心思被戳穿的难看,嘴上却还是强硬辩驳,“才没有。我是担心他,但完全是因为内疚好吧!毕竟是我扔的盘子砸伤了他,我……” “呵……”谭家辉轻缓地笑声打断了她,笑声里带着了然,“初初,如果你扔的盘子砸到的不是景焱,而是我,你会这么担心么?” 77.车祸 “啊?!”沈若初被他问得一愣,眨巴着眼睛看了他老半天才开口道:“二光你为什么会这么问?放心!我是不用盘子砸你的!” 见她装傻充愣,谭家辉不由苦笑,“我倒宁愿你砸伤的是我!这样就不用看你成天唉声叹气了。” 沈若初撅撅嘴,没说话。低下头拼命地往嘴里扒饭。 谭家辉却放下了筷子,盯着她额头上翘起来那两根毛儿眸色渐深。 “初初……” “嗯?” “还记得一起参加庆典那天,你都和我说过什么吗?” “什么?”她满嘴是饭,说起话来含含糊糊,“我每天都要说好多话的。你指哪一句?” 谭家辉有少顷的沉默,“你说你是下定决心要忘记景焱重新开始,虽然可能遇到的阻力不少,但总要放下过去,才能放自己一条生路。” 他的声音平稳有力,语速不疾不徐。等到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时,沈若初已经彻底没了食欲。 嘴里还塞了一大堆米粒。她停顿了大概两三秒,继续慢慢咀嚼着,直到将口中的饭悉数吞咽干净才抬起头看向桌对面的人,细眉微蹙,“好端端地,你和我提这个做什么?” “呵……”谭家辉轻笑一声,“好端端地么?初初,你真的觉着自己现在的状态挺好的么?” 沈若初红唇紧抿。看着他的眼神微冷,明显已经流露出一丝不悦。 “初初,我知道你到现在心里还放不下景焱。这三年你过得是否幸福我不予评价。至于你和他究竟因为什么离婚的,你不说,我也就不问。但是不管作为兄长,还是作为一个喜欢你的男人,我都不愿意看见你难过。哪怕这幸福不是我给你的……” “好了,你别说了!”沈若初不耐烦地捂住额头,“我头疼,你别说了!” 可谭家辉却没有像以往那般迁就她,“初初,你不是头疼,你是心疼!心疼景焱对吗?别跟我说你是因为自己砸伤了人内疚。如果那天被你砸到的换做别人,你会哭成那样,会一直担心到现在……” “我叫你别说了!”沈若初“啪——”一声把手里的筷子摔在了桌子上。然后恶狠狠地瞪着他,满脸秘密被揭穿后的羞恼和狼狈。 谭家辉暂时沉默下来。 小片刻地对视后,他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面上的神情复杂到难以言喻,“初初,不管是不是你的错,但现在被砸伤的是景焱,你就不必内疚。就算你心里还没有完全放下。可既然要重新开始,狠心是你需要迈出的第一步。否则你永远都只能原地踏步,停滞不前!”说完他也不等沈若初开口,甚至连她的表情也没有去看。拿起搭在放在沙发上的风衣,边穿上身边走向了大门。 话说到这里已经足够了。 沈若初听了他这番话能狠下心来最好。如果起了反作用,动摇了她想要重新开始的决定,他也认了。是他们有缘无分。 不管怎么样,都要比看着她这么心神不定郁郁寡欢来的强。 无论她做了什么决定,只要那个风风火火勇往直前的沈若初能够再回来,他便已经心满意足! ………… 公司的一些重大项目在新年前就已经进入稳定期,所以景焱这段时间难得的清闲。 他最近倒是不宅在家里看泡沫剧了,改为天天和祁炀两个往酒吧会馆这类地方跑。有时候三五成群,几个人凑在一起。有时候找个清幽雅致的地方,就他和祁炀两个隔桌对饮。 看着是挺休闲的,但那种热锅蚂蚁一样的心情,只有他自己知道。 沈若初那天说的话他可是清清楚楚地还记得。过完春节,就把他们两个离婚的事通报家长,昭告天下。到了那个时候,恐怕比现在糟心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祁炀天天叨逼自己在这方面经验丰富,帮他搞定难题,可眼看着春节一天比一天近。别说是办法,他连个屁都没挤出来!简直牛皮吹上天了! 所以景焱今天很烦躁,很烦躁很烦躁! 从进门开始就没个好脸色,一个人往角落里的沙发上一坐,一杯接一杯喝闷酒。整个包厢里的气氛都被他带的有些压抑。 祁炀一直在和两个人玩儿骰子,时不时地往他那边扫上一眼。最后实在受不了景焱那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了,把怀里的妹妹推开到边上,端着酒杯凑到了他旁边。 “方圆百米以内就能感受到你散发出的,那股浓重的怨夫气息。有点儿出息行么。” 景焱侧目瞥他一眼,“怨气再浓也不如你牛皮吹得响。”说着拿起酒杯和他碰了碰,仰头一饮而尽。 祁炀没像他那样干得那么痛快,喝了一口后把杯放回茶几,四仰八叉地仰躺到沙发上,“我跟你说,不是兄弟我不帮你。是情况好像有变。” 景焱听见他说“有变”两个字,下意识右眼皮一跳,“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祁炀重新坐直,“我派去盯梢的人跟我回报说,沈若初和前几天不大一样。” 景焱皱起了眉头。 “沈若初前几天还足不出户。偶尔去医院复诊,也是一脸忧愁的模样。可从前几天开始,她好像突然间就多云转晴了!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地早出晚归,而且还总是洋溢着一脸幸福的笑容!” 景焱看着他的眼神开始叫人捉摸不透。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对看了半天。祁炀见他一直不说话,便“咳”了一声清清嗓子,“那个,你是不是也觉着我刚才那‘洋溢’二字用的甚妙!” “我倒是觉着你肾虚!”景焱懒得继续听他胡咧咧,冷哼一声起身要走。却被他一把拽住…… “唉,我话还没说完呢!”祁炀说着硬是把人又摁回沙发上,“我跟你说,谭家辉这段时间没少在沈若初家里进进出出。用我男人的直觉,他肯定是说了你什么坏话,挑拨离间了!” “祁炀……”景焱眯起眼睛,用了很大的意志力才控制住自己不上去掐死他,“你能不说废话么!” “能!”他忽然正色,刚刚嬉笑的表情瞬间被严肃替代,“jaryn,那如果沈若初死不回头,你能接受其他女人么?!” 景焱怔住。 一双眸子暗沉地仿佛看不见光的夜。许久他面色凝重地开了口,声音略微黯哑,“祁炀,不管当初我们两个是因为什么在一起的。可打从我决定娶沈若初那一刻开始,我就在没有考虑过我的妻子会是别人!” ………… 手机响起来那会儿,沈若初正躺在床上敷面膜。 通讯簿里没有祁炀的手机号码,她听着略微耳熟的声音刚刚反应过来对方何许人,紧接着就听见一个炸雷响起…… “景焱出事了!你快来!” 沈若初呼啦一下坐了起来,面膜里的营养液顺着纤细的脖颈留下,一阵冰凉。 “喂?”祁炀见她有一阵没说话,便追问了一句,“你还在么?” “我在听。”沈若初蓦地惊醒,这才发现心跳竟然有点慌乱,“景焱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话音落下时忽然听见那边响起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很响很清晰,吓得她一个激灵。“祁炀,到底怎么了?” “我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锦城会所2楼218……”话没说完听筒里便响起了滴滴的忙音。 沈若初心里更加慌乱,一把扯掉脸上的面膜。把羽绒服批在睡衣外面,找出钥匙和钱包直接急匆匆出了家门。 ………… 刚才电话里那声碎裂声,让她到现在还多少心有余悸。慌乱间打了两次火儿才将车子启动。 锦城会所之前她和景焱去过几次。不过从医大这里过去路径她还不是特别熟,于是点开导航边看着导航边往那里行驶。然而当车子开到一半的时候,沈若初却忽然有些犹豫了。 她看着外面霓虹闪烁的夜景,脑海里猛然间蹦出了谭家辉那天说的话……既然要重新开始,狠心是你需要迈出的第一步。否则你永远都只能原地踏步,停滞不前! 那么她现在做的是什么?! 不正是原地踏步么! 平时装的一派冷漠淡定,可一旦听说他有个风吹草动自己就六神无主! 沈若初你现在变得很讨厌你知不知道! 刹车踏板被骤然踩下。 轮胎在马路上摩擦,“嘎吱”声尖锐刺耳。她在惯性的作用下前冲,额头险些撞上方向盘,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没系安全带! 沈若初惊出一身冷汗。 坐在原处几经纠结后,她最终做出了决定……回去。如果景焱真的出了什么重大事故,祁炀根本不会顾得上在发生时给她打电话。就算真的有事,凭祁炀的本事完全有能力处理,要她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去拖后腿做什么?! 从前两个人没离婚她是合法家属。现在半点关系都没有了,她去了算那根葱啊! 想到这里,她吁了口气。转动方向盘,重新启动了车子。 然后就在调过头的一刹那,刺眼的白光射入车内。她下意识的眯起眼睛,下一秒,边感觉车身一阵剧烈的震动。 78.乌鸦嘴 阿三是祁炀派去守在沈若初公寓附近盯梢的。他电话打进来时,包厢里刚刚布置妥当。 祁炀以为他是要告诉自己沈若初快到地方,却不想电话接通后还不等他开口,就听见对方哆哆嗦嗦地喊了一句,“景太太出车祸了!” “什么?!”祁炀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不等多问手机已经被人一把抢走。显然阿三这一嗓子威力不小。 “严重么?她有没有受伤?”景焱的声音听上去还算平稳,可只有他知道,自己握着手机的手正在隐隐发抖。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说完把手机往祁炀怀里一塞,一阵风一样奔出了包厢。 祁炀愣了愣,紧随其后追了出去,“jaryn,你情绪不稳,坐我的车去!” ………… 祁炀一路玩儿漂移,连闯了6个红灯。 阿三叫来的救援人员似乎也是刚刚才到,现场一片混乱。 景焱不等祁炀把车子完全停稳,便已经推开门,“嗖——”地蹿了下去。然后看着眼前的情形让他倒吸了口气,只觉着心惊肉跳。 大货车斜停在路边,一辆suv被挤在货车车头和路灯灯杆之间,车身已经凹陷变形。 巨大的担心和恐惧让他有些许的怔愣。两秒钟后,他稳了稳神儿,咬着牙大步挤进了人群。 沈若初没事,她一定不会有事! 沈若初现在的情况不能说有事也不能说没事,只能用不好不坏来形容。 她被吓的不轻,意识倒是一直清醒着。车窗玻璃碎裂划到了头面部的皮肤,看上去有点吓人,身上还有有几处隐隐感觉到痛,也不知道伤势是否严重。现在最糟心的不是别的,而是车门在碰撞中变形,此刻人被卡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不能动弹。 肇事的大货司机也是个老实人,早就被吓傻了。坐在一旁的马路沿子上哆哆嗦嗦,挺大个老爷们儿哭的满脸是泪。最后是警察替他把货车倒退出一段距离,好方便抢救。 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简单向沈若初询问了一下状况,放下变形的车门光靠人力掰不开,又拨了119,请他们带上电锯来帮忙卸门。 景焱突入重围的时候被警察拦了一下,他指着那辆suv说了声“我是当事人丈夫”,然后也不等对方反应,一把推开警察接着往前挤。终于挤到车门边上,他第一眼就看见沈若初满是斑斑血迹的一张小脸儿。 惊恐和担忧让他的大脑在那一瞬间只剩下一片空白,随即心脏忽悠一下像是掉进了无底洞。 相比之下沈若初倒是镇定许多,甚至还有时间想些有的没的。她见他浓眉紧锁一副死了全家一样的表情站在面前,也跟着皱起了眉,“你怎么来了?祁炀不是说你出事了么?” 景焱听见她这浑身一颤。担忧、自责、后悔……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理都理不清楚。 而沈若初已经从他那复杂的眼神里隐约读懂了什么。 “若初……”景焱轻轻唤了她一声,越发地觉着心虚和内疚,“你有事么?” “你说我有没有事!”沈若初眼眶开始发红,呼吸也略微急促不稳,不知是气得还是难过的,“景焱,你可真他妈的不是个人!” 她这一嗓子音量不低,周围的医护人员被惊到了。眼神怪异地朝两个人看过来,一副看八卦的架势。平时一向事x的祁炀这次反倒异常识趣。见两人架势不好,连忙退去了安全地带,装聋装瞎。 那些陌生人瞧热闹就瞧了。有他这么熟人在,两口子吵架怎么也觉着尴尬。而且这主意是他出的,现在沈若初出了事,多少也觉着有点愧疚。 景焱对外界的各色眼光仿若未觉,只是薄唇紧抿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深沉如夜。 沈若初却是愤怒难平。她这一晚上又惊又急又怕,所有的情绪这会儿找到宣泄口,含在眼圈儿里的泪终于滑了下来,“景焱,你就是个混蛋!骗我担惊受怕你觉着特别开心特别有意思是不是?!现在我差点死了,你他妈高兴了吧!” “对不起……”低沉轻缓的三个,在背景嘈杂的马路上不是明显。可沈若初却还是清晰地听到了。 她没想到一想自负嘴硬,错了也从不承认错景焱竟会道歉,不由得一时怔愣。 “若初,对不起!”对上她的视线,他又重复了一遍。一字一顿,比上次还要清晰,还要诚恳。 她看着他,老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本来就是个不会记仇,脾气来得快去的更快的人。而且眼前的人是景焱……她爱了3年,被伤的鲜血淋漓,却仍旧无法彻底忘记的景焱。 大抵人都喜欢犯贱。对于自己喜欢的人,真的是可以百般迁就,万般包容的。 沈若初觉着她现在就是应了这句话……犯贱!而且犯的无可救药! 然而就这么说原谅她又不甘心。于是沉默了有一阵儿,她总算憋出来一句话,“我要是毁容了,你道歉有个毛线用?!” “不会的!”景焱眸光一暗,想说“我可以找最权威的整容医生”,结果话没出口就被一阵急促的警笛声打断了。 是119的救援人员赶到了现场。 后面的救援就顺利了很多。 119的兵哥哥用专用设备卸掉了车门。几名医护人员小心地将沈若初从里面抬出来放上担架,在原地进行了初步检查,大致确定她没有致命外伤,也没有骨折后才抬上救护车。 景焱自然是要跟去医院的。祁炀则因为出馊主意惹了祸觉着心虚,便自告奋勇留下,帮忙处理各种善后事宜。 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沈若初吃力地扭头看了眼那辆已经惨不忍睹的越野车,内心的忧愁实在是止也止不住。 路虎极光的最新款,逗比哥哥才入手不到3个月,100来万大洋啊就这么被她给报废了!她得写多少程序,掉多少头发才能陪得起他?! 正肉疼着,忽然感觉手上一暖。 “没事。”景焱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神奇的安抚力量,“一辆车而已,你把伤养好,十辆八辆我都给你买!” 沈若初转眸看他一眼,心说:你是该赔!要不是因为你,我能出车祸么! 所以她干脆也不和他客气,“车是我哥的。不用赔十辆八辆,回头你把全款打他账户上就行!”说完眼睛一闭,赌气的不在看他。 ………… 离这边最近的并且最靠谱儿的医院,是b城中心医院。开车过去,大概15分钟左右的路程。 张跃上星期就结束休假回国上班了。景焱在路上给他打了通电话,简单交代了一下这边的情况,吩咐他最快速度安排。 不得不说,张跃办事很灵活,效率也很高。他的公寓距离中心医院挺远,便给居住在那附近的销售部一位姓黄的经理打了个电话,叫他先去接应。随即又拨通了中心医院一位副院长的电话,让他多多关照。 那位副院长头年通过他拜托景焱办了点事情。那些小事对于华景集团的掌门人来说就是一句话,景焱都不见得还记着这码事儿。可对于对方来说却是个大人情,正好这时候就用上了。 15分钟之后救护车抵达中心医院,黄经理已经等在医院大门开口,连同那位副院长和几位主要的值班大夫一起。 沈若初脸上和身上的外伤在急救车上进行了处理。刚刚急救中心的大夫初步判断她没有骨折,所以现在最主要的是确定她内脏和头部是否受在遭受撞击后内伤渗血。 检查进行到一半儿,张跃也赶到了医院。 本来对于沈若初出了车祸,他挺担心的。然而当他看见老板那种阴沉中隐藏着无比复杂纠结等情绪的面容时,所有的担心都变成了想要八卦的好奇。 但有些话再好奇也不能问,问了等于找死。和景焱打过招呼后,他便让黄经理先回家,自己去跑住院手续去了。 这一晚上,沈若初算是把能检查的项目都检查了个扁。很幸运地,除了几处皮外伤以外,并没有什么大碍。比较严重的就是轻微脑震荡,和她脸上的被玻璃划伤的伤口。有几处略深的,处理不好可能真的会落下疤痕。 这些情况是大夫单独向景焱阐述的,并没有当着沈若初的面。 景焱听见”可能留疤”时沉默了老半天没说话。沈若初乌鸦嘴,说什么不好说毁容!平时那么爱臭美,逮着个不锈钢饭勺子都能照半天,真要毁容了看不哭死她!可说来说去这事儿都是怪他! 大夫见他阴沉个脸,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大神。思索半天无果后,只好求助的看向张跃。后者冲他摇摇头,意思是不关他的事,不用担心。 静默了大概有十多秒,景焱忽然看向张跃开了口,“给公司在美国的研究所打电话,叫他们联系最好的皮肤科和整形外科的专家过来去帮我。”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可能留疤这件事,先别告诉她。”然后一脸凝重地转身去了病房。 79.没什么好说的 景焱害怕沈若初知道自己脸上的伤有可能留疤,可她还是从护士交待的那些注意事项中发现了蛛丝马迹。她倒是没继续追问,也没哭没闹的。 看着她拿着郁郁寡欢的脸,景焱心里的愧疚更加波涛汹涌,一浪强过一浪。“若初……”他低低地叫了她一声,想安慰她,结果话没出口就被她粗暴地打断…… “你出去!” 景焱有两秒钟的静默,往前两步走到病床边,伸手想要拍她肩膀。 还差一拳远的距离时,沈若初猛地扭头瞪着他吼道:“你别碰我!”那满脸纱布的样子让她看上去并不凶狠,倒是有几分滑稽。 可景焱却蓦地愣住。伸出去的手停顿在半空中,良久后缓缓垂回身侧,紧握成拳。记忆中,她从不曾用这种态度对待过他,哪怕是沈若初单方面提出离婚的那天晚上,她也是平静而疲惫地。 她水雾晶莹的眼眸里写满了厌恶和愤怒,刺得他心头生疼。 “若初,对不起。” 沈若初咬牙切齿地冷哼一声,没再冲他咆哮。而是掀开被子,背对着他躺到了床上。 景焱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会儿,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化作一声叹息,“你好好休息吧。”说完转身到门边替她关了灯。 病房内瞬间漆黑一片。 他修长的手指压下门把手,却没有立刻开门,“我联系了顶尖的皮肤科还有整形科专家,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脸上留疤的……”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了一瞬,“就算治不好,真的毁容了。我也不介意。” 然后,门开了又关,脚步声在走廊里渐行渐远。 ………… 第二天中午,从美国连夜空降来的专家匆匆赶到。 一通检查会诊,最后确定沈若初脸颊上几处较严重的伤口只要治疗期间配合得当,不会有明显白痕。但是印子肯定会有,能恢复到什么程度,个人体质不同不好判断。至于右额角那里的一处,肯定是要留疤的。好在不是很大,又靠近发髻线,碎头发一遮挡很难看出来。 这个结果虽然不算最好,却也不是最坏。 沈若初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总算是落回了实处。景焱见她阴转多云,也跟着略松口气。 只是她这心情才好转没多久,就又来了添堵的。而且还是一口气来了俩……祁炀and江心悦! 彼时沈若初正好刚吃完午饭,景焱有点事出去了,不在病房。 其实两个人倒不是有意约好了一起来的,只不过在病房外面碰见了而已。 祁炀手里抱着个挺大的果篮儿,身后跟着的两个保镖也拎了不少东西。江心悦则是捧了束花,一身的优雅从容,温柔贤淑。 可沈若初看见两人携手出现门口时,却觉着胃里一阵抽搐,险些把刚才喝的粥重新吐出来。 这可真是烦什么来什么! 沈若初这场车祸和祁炀出馊主意离不开关系,所以他这会儿多少有点心虚。 病房的门是开着的。沈若初没开口让他进,他就真的往门口儿一站。脸上略带了几分歉意和讨好,冲她笑。 反倒是江心悦,熟稔自然的很。也不管祁炀,捧着挺老大一束花,自动自发地就走了进去。 “我听张跃说你出了车祸,就急忙过来了。匆匆忙忙的也不知道买什么,祝你早日康复!”说话间人已经到了病床前,笑着把手里的花儿朝她递了过去。 沈若初十分不给面子的……没接!甚至还急忙往后躲了躲,仿佛她递过来是一捧毒草。 江心悦似乎是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番举动,顿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沈若初皮笑肉不笑地冲她一咧嘴,“江小姐。大夫说花粉会刺激到我脸上的伤口,影响愈合。所以还请你把它拿远一点。” 病房里的气氛这次彻底尴尬了。 江心悦仅剩的一点笑容凝在了脸上,面色不太好。祁炀的眼睛里则瞬间光芒迸发,明显准备看好戏。 就在这个时候,景焱从外面回来了。他见祁炀堵在门口奇怪地问了一句,“你怎么在外面站着不进去?”说完一转头,发现江心悦竟然也在。 “心悦?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若初。”江心悦闻声转过身来,冲着景焱扯出个略微生硬的笑容,“我早上去公司找你,结果张跃说若初昨晚出了车祸,我不放心,就问他要了地址过来看看。”说到这里,她低头看了眼胸前那捧花,在抬眸时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十分的歉意,“sorry啊jaryn,我不知道花粉会对影响若初的伤口愈合,我……抱歉!” “没关系。”景焱看着她局促不安的样子安抚性一笑,走过去从她怀里将那束花接了过来,“你不知情,也不是故意的。我替若初谢谢你。”说着目光越过江心悦的肩膀看向病床上的沈若初。可后者跟不问俗世的世外高人似的。手里捧了个白钢饭盒子,拿着底部当镜子,自顾自地在哪里照啊照。 景焱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随即收回视线,问江心悦,“你找我有事?” “嗯。还是上次那个工程……” “心悦!”景焱低声打断了她,“那个工程牵涉不小,我要等团队进行评估和预测之后再做下一步考虑。” 江心悦静默了一秒,微笑着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顾虑。其实我也就是例行公事找你问上一句。” 景焱“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若初。”江心悦笑着点点头,绕过他,走向了病房门口。 景焱看着她的背影,略微停顿后跟了上去,另一只手把祁炀抱着的果篮拿过来,稍稍压低音量说道:“东西留下就行了,你帮我送送心悦。”说完还抬脚在他小腿上踢了一下。 祁炀虽然不情愿,碍着朋友面子,也只好答应。转身朝江心悦追了过去。 病房里就只剩下两个人,瞬间安静了不少。 景焱目送着他们走远后,抬手关上门,看着床上还在玩儿饭缸的沈若初轻声哼笑,“大夫什么时候说你不能接触花粉了?” 沈若初头都没抬,“昨晚做梦的时候!” “唉……”景焱轻叹了一声,“若初,我不记得你是个喜欢说谎的姑娘。” 她手上的动作一顿,终于不在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饭缸上。“景焱,第一,我已经不是小姑娘了,我结过一次婚又离过一次婚。第二……”她没有直接说下去,抬起头和他视线相碰才继续道:“还是你觉着,我应该不客气地直接告诉江心悦,因为我讨厌她,所以她送来的花我也讨厌?!”说着她忽然想起什么抬手指了指他怀里的花,“哦,既然话都说明白了,麻烦你就算要爱不释手也请出去。看在我好歹差点儿因为你彻底毁容的份儿上,别再继续碍我的眼了,好吗?” 景焱没有按照她说的离开,只是在短暂的沉默后轻轻说道:“我没有爱不释手。若初,你讨厌江心悦?” “嗯哼!”沈若初毫不掩饰地点头承认。 景焱薄唇紧抿,想说什么却没开口。 其实他很早以前就发现不论江心悦本人,还是有关她的事物,凡是涉及到这些的时候,沈若初的态度就会变得微妙而敏感。他也设想过,是不是沈若初讨厌她。只是男人和女人的思维想法毕竟不一样,从各方面分析后,他找不出任何证据来支撑这个假设,便觉着是自己多心了。 两个人离了婚,沈若初恶劣的态度干脆毫不掩饰。他也以为是因自己而起的迁怒。 直到那天早上,她骂了那句狗男女后扬长而去,他才发现事情应该和他判断的有所偏差。 见他老半天不说话,沈若初吁了口气,所幸又补充了一句,“景焱,我不光讨厌江心悦,我还讨厌你!” “既然讨厌,昨天为什么接了祁炀的电话后还要火急火燎地开车来找我?!” “呃……”沈若初被噎住,顿时发觉自己是挖了个坑往下跳。“我有说过我是去找你的么?!”憋了一阵儿,瞪着眼睛挤出这么一句。明显底气不足。 景焱也无心跟她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他把花随手放在了门边的沙发上,拎起一把椅子到了病床边坐了下来,“若初,那天在山庄,我说回来之后我们两个把该说的都说开……” “我觉着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沈若初打断了他。 景焱骤然住声儿,随即状似妥协地点点头,“那好,不谈我们也行。那就谈谈别人,谈谈你为什么讨厌心悦?” 沈若初很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因为她长得就是我讨厌的类型!行么?” 景焱浓眉微皱,看着她满脸的不配合心底忽然就掠过一丝烦躁,可说出来话,语气中却充满了无奈,“若初,你好好和我说话行么?” 沈若初眨了眨眼,最近还是毫不留情地往他心窝上戳了一下,“景焱,多少次我需要丈夫在身边的时候都找不到你的人。现在你让我心平气和地面对你,你不觉着特别无耻么?!” 80.就怕流氓有文化 沈若初这句话说完,病房里有一瞬间的寂静。 景焱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几秒钟后缓缓呼出口气,以一种笃定地口吻说道:“沈若初,你这句话又是从哪本言情小说里学来的台词?” 呃……沈若初噎住。因为被戳穿而双颊发热。如果不是有纱布遮挡,她那张脸此刻应该红的和苹果差不多。 景焱修长的手指勒住领口松了松,姿态闲散地往后靠上椅背,语气中似乎有几分无奈,“若初,你背台词的时候,语速要比正常交流快了大概0.3秒。眼睛眨动的频率也会略微频繁。” 她大四毕业那年学校公演曾经给他发过邀请函。他本来是不打算去的,最后却鬼使神差地还是出席了。赶到会场时,她正站在台上慷慨激昂。嘴里的词背的很溜很快,可整个人紧张的像是上战场。那架势说不出的滑稽。 想到这儿景焱忍不住勾起了唇角,看着她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只是沈若初光顾着沉浸在惊讶中,并没有注意他的表情变化。 这么细微的事情都能发现,简直不是人吧!她眨了眨眼,最终还是不甘心败下阵来,便瞪圆了眼睛色厉内荏,“景焱,就算我这话是从小说里看来的又怎么样?!放在我们两个依旧适用!” 景焱一阵默然,而后轻声叹息,“若初,对不起。” “啊?”前一秒还摆出谈判架势的人忽然就服了软,这样快的转变实在叫沈若初有些措手不及。于是她只能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而景焱也根本不给她应对的机会。他从椅子上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深暗灼热,隐约带了些沈若初看不太清楚的东西。“若初,就算是犯人也有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所以也请你不要直接宣判我死刑,给我个机会弥补,好吗?” 沈若初眼神微动,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景焱,那个我……”然而刚刚磕磕巴巴地开口,就被对方飞快地截断了…… “别急着答复我。就算你要拒绝,也好好考虑过再做决定。你好好休息。”像是害怕她仍旧会斩钉截铁地给出否定答案,最后那句话景焱几乎是边转身边说的。等到话音落下时,他已经拉开门快速消失在了病房外。 房门关上时发出一声轻响。 沈若初被惊了一下。下一秒,她眼前自动回放起了他方才略微仓惶的背影,脑袋里的各种线也跟着绕来绕去成了一一团乱麻。 而门的另一边,景焱不紧不慢扣上胸前那粒扣子才举步离开,周身又是一派冷峻深沉。仿佛几秒前那个无比诚恳地请求妻子回心转意的男人,根本不是他。 这一段时间的泡沫剧还是没白看的。 既然沈若初拿言情小说来对付他,那他学电视剧里的苦情男主也不算是卑鄙了! ………… 这次车祸,沈若初是家里人谁都没敢告诉。好在沈夫人最近略忙,沈行之和沈爹一起去了外地。就连谭家辉最近也销声匿迹似的,半个月就和她通过三次电话。 沈行之那台车是限量版,带有号码标识的,不能买新的代替。好在还能修,景焱便叫人送去了修理厂,硬是收拾得比新车还新! 沈若初也没跟景焱矫情,此次住院和修车的费用一并由他承担!本来事儿就是他惹起来的。要不是他和祁炀两个人合起伙儿来算计她,她至于招来这么场无妄之灾么! 其实这次车祸,沈若初身上倒是没受什么伤。鉴于她害怕毁容,便老老实实地按照医生吩咐,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星期。 她的治疗效果不错,没毁容。到底还是留了印子,一处在左颧骨上,一处在下巴上。都挺明显的,打眼就能看出来那里比脸上其它地方的皮肤颜色要浅。 尽管一众砖家都反复保证,只要过两个夏天那里就会恢复如初。可沈若初依旧闷闷不乐。 从门诊楼出来时,景焱宽慰她说:“擦上粉底看不出来。” 沈若初听了一记眼刀飞过去,冷哼一声从牙缝儿里挤出四个字“始作俑者!”说完抬手一招,径自上了辆出租车,把他一个人扔在了人来人往的门诊楼外面。 等她坐着出租车到了公寓楼下的时候,景焱却已经先一步等在了那里。 沈若初付钱下车,从他身边经过时白眼儿一翻装没看见。却不想景焱竟然伸出手一把擒住了她胳膊。 沈若初毫无准备之下被拽了个趔趄,转头瞪着他没有好气儿,“你干什么?!别动手动脚的放开我!”说着晃着膀子甩了两下,却没甩开。 “呵……”景焱看着她那气呼呼地样子忽然笑了出来,“若初,你还没吃午饭呢吧!” 沈若初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心说这不废话么!现在才十点半,谁家这个时间就吃午饭! “祁炀听说你今天出院,中午准备的一桌儿……” “姐姐没空儿!”沈若初极度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景焱笑着放开了她,“若初,他是真心诚意想给你陪个不是。你就别卷他面子了。” 沈若初往后退了一步,很是不以为意,“那你转告他,我心领了。”说完转身就走。 景焱没有追上去,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声音不高不低地说了一句,“你上楼换身衣服收拾一下,我12点半左右过来接你!” 沈若初拿钥匙开门的动作一顿,随即拉开大铁门,进去后“碰——”地一声狠狠关上……接你妹!你说去就去啊,她偏不去!到时候死活不给你开门,看你有毛线办法! 结果两个小时之后,沈若初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作“流氓有文化,什么都不怕”! 所以,当祁炀拿着个小喇叭儿在她家楼下喊“沈若初你已经被包围了,马上缴械投降”的时候,沈若初抓狂地差点掀翻客厅里的茶几。 她以为这世界上最逗比的人是沈行之,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比他更胜一筹! 只不过祁炀到底不是沈行之。她终究欠缺了那么一点儿勇气,没敢烧一壶滚烫的开水直接顺阳台窗户浇下去,烫他个满脸桃花开! 沈若初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奔到了楼下。一只脚踏出楼宇门时,就看见祁炀举起喇叭,正准备进行新一轮喊话。 “祁炀!”她急忙大吼了一声,早已忘记了沈行之曾经说过的“此人勿惹”的忠告,“你他娘的有病啊!” 祁炀被骂了倒也不恼,反而还一脸无辜的耸了耸肩,“出主意的是你前夫!你可别冤枉好人!他不好意思张嘴,我才帮忙代劳的!” “呵……”沈若初闻言冷笑,“祁炀,你骗幼儿园小孩儿呐?你以为景焱和你一样满肚子花花肠子!” 祁炀口中响起一声响亮的呼哨。然后眉梢一挑,一个“哟”字拐的百转千回,“说的好像你挺了解jaryn似的!” “我是不了解他,我哪儿有你了解他!”沈若初越说越恨得牙根儿直痒痒,“你俩是好基友嘛,‘好基友,一生走。手拉手,到白头!’你……” “若初!”一声低呵打断了她后面的话。一直靠在车门上保持沉默地景焱往前走了一步,皱眉看着乌眼儿鸡似的沈若初叹了口气,“别乱说话!一天到晚的口无遮拦像什么样子!” 可这话听在沈若初耳朵里,却叫她火气更盛了,“景焱,我说话有没有遮拦跟你有毛线关系!” “跟我没有毛线关系,有铜线关系!”景焱接了一句,也不跟她废话了,直接上去抓住她胳膊,半哄半拽地往车里弄,“走吧,一屋子的人都等你呢。” 那边祁炀见状,举起喇叭哼上了婚礼进行曲。 沈若初这下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无奈地甩着胳膊往挣,“我不去!景焱,你给我放手!”可终究是小胳膊拧不过大腿,三两下让人塞粽子一样塞进了车里。 ………… 祁炀订的地方是家室内私人会馆。深深地隐藏在民居之中,不是熟客压根儿找不到地方。 沈若初没来过这里,倒是听沈爹提起过几次。虽然价格死贵,但是生意依旧火爆的很,算得上一位难求。据说同样的家常菜,这里的厨师做出来味道就不一样。对此沈若初的想法是……钱烧出来的,味道当然不一样! 下了车之后,沈若初是被景焱驾着胳膊拎近包厢的。里面人不多,都是平时和景焱关系比较亲近的。 到这个时候,她也不好再使小性子了。只好冲着在座的各位点点头,一个个寒暄过去。这里好几个都是沈家事务所的客户,就算不冲景焱,为了自己爹也得把场面撑圆了。 祁炀从进了门开始就换了个人似的。对沈若初那叫一个热情殷切,好像刚才和人家吵的不可开交的那个根本不是他。 沈若初硬是被他推到了正中间的上座,边上挨着景焱。她这边屁股刚坐稳当,满满当当一杯红酒便摆到了眼前。 祁炀转手给自己也满上了一杯,站在那儿冲沈若初一笑,“嫂子,刚刚跟您开个小玩笑,您别介意哈。我先干为敬!”头一仰,一杯下肚。 “唉?”这节奏太快沈若初有点反应不及,紧接着就看见景焱修长的手指伸过来端走了她面前的酒杯,冲着祁炀举了举,“你嫂子刚出院不能喝酒,这杯我替她!”说完也跟着一杯下肚儿。 81.沈若初,你自找的 这一杯酒喝完,立刻有服务员上前又给满上。两人一口气,连续对干了三杯。 这画面,实在是美得叫沈若初不敢直视……两个男人相貌相当、身材相等,地位身为又不相上下。要是他们俩人儿在互相三鞠躬,接下来是不是就可以送人洞房了?! 呃……原谅她最近住院实在太闲,看多了岛国*漫画。 眼前忽然多出个玻璃杯。奶白色的杏仁茶冒着腾腾的热气,香气扑鼻。 沈若初偏头,见景焱正看着她。两人目光相碰,他冲她莞尔勾唇,“这杏仁茶是店主自创的特色,和其它地方的不一样。尝尝。” 沈若初用余光又扫了眼杯子,眨巴着大眼睛他对视了小片刻后,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话,“我想喝冰镇西瓜汁儿!”说完自己的觉着莫名其妙。其实她不想喝凉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就非得要和他唱反调儿才舒服。 景焱眉心微皱,语气却依旧满是纵容,“你不喜欢杏仁茶可以换别的。现在是冬天,喝凉的伤胃。” 话音刚落,立刻有人跟着打趣,“景先生温柔体贴,可真是中国好丈夫啊!”随即附和声此起彼伏。 景焱冲那人笑了笑,没说什么。 沈若初则干脆装没听见,低声和景焱说了句“不用那么麻烦了。”便端起杯子,一面小口小口地喝着杏仁茶,一面不断地在心里骂领头起哄那人事儿妈。你妹的中国好丈夫?!就算是,那也应该是前夫。前夫! ………… 祁炀这顿饭局虽说名头是给沈若初赔罪,可推杯换盏的几轮下来,饭桌儿上的主题无可避免的变成了男人们谈生意经。 沈若初本来也不太喜欢和这些人打交道,再加上此刻在座的就她一个母的,多少有点儿拘谨。于是她干脆装哑巴,别人说别人的,她吃她的。好在一桌子的菜肴味道都很不错,比沈爹的水准还更胜一筹,也算是个安慰,不枉她被人“绑架”至此。 其实就这么默默地吃到撑死也是不错的。但偏偏今天有人特殊的殷切。光是一杯杏仁茶算什么,杯子空了,立刻有人给填满。哪样吃的她多看两眼,几秒钟后就被转到了面前。嘴角沾了油自己都没发觉,立刻就有纸巾出现在眼前。 边上的人明明连余光都没分过来,去总是能在第一时间照顾她周全。直叫沈若初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其实从前两个人没离婚的时候,景焱对她也很照顾。只不过那种虽然细致入微,但举手投足间却彬彬有礼的感觉,更像是出于他的教养和绅士风度。 至于今天……沈若初总觉着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可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实在是说不出来。 当沈若初第n次对上桌上众人无比暧昧的眼神后,饶是她脸皮再厚,也终于抗不住了。 “抱歉,我出去一下。”她头也不抬的低声说了一句,然后起身离开了。 沈若初出了包厢就觉着整个人有点晕晕乎乎的,浑身发热。她往走廊深处走了两步,然后看着墙上的装饰画,只觉着一阵阵的有些恍惚。好像自己此刻正身处于梦境,而不是现实。 按照正常情况,她此刻应该是躺在自己的床上,吃零食看动漫的。可她怎么就半推半就的被景焱拽上车,和他一起跑来应付祁炀的饭局了呢?!她忽然万般后悔,刚刚在公寓楼下的时候,自己应该拼命反抗,抵死不从的。 她这是“景焱综合征”么?! 不论什么,就算在心里下了再大的决心,等到真正面对他的时候,执行都会大打折扣。 沈若初忍不住唉声叹气。掏出手机上随便找了个靠谱的学长,让他5分钟之后给自己拨通电话,好借口跑路。 号码还没拨出去,就听见身后脚步声渐近。熟悉的步伐节奏,她现在虽然发晕可身体感官却意外的敏锐,只一听便立即知道来人是谁。 果然,下一秒景焱的声音便传进了耳朵里,“我以为你去洗手间了。怎么一个人跑这里站着?” “没什么,打个电话。”沈若初边说着,边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景焱见她双颊异常的红润不由一怔,“你脸色怎么这么红?不舒服?” “没有。”沈若初想摇头,刚动了下却发现晕得更厉害,“大概是空调暖风太强,热的吧。” 可他怎么不觉着空调暖风太强呢?!他一个大男人喝了酒都没觉着热,没有道理她热成这样。 景焱抬手在她额头上贴了贴,感觉温度还算正常后略微松了口气。“不舒服就别在这儿硬撑了,本来也没要紧事。我去拿衣服送然后你回去,在这儿等着别动。”说完转身回了包厢。 而沈若初看着他高挺的背影,张嘴嘎巴了两下,终究没张嘴喊住景焱。反正她不愿意继续呆在这里,这样儿也挺好。 ………… 回去的路上,沈若初晕得更严重了。浑身无力地靠在车座里,眯缝着眼睛哼哼唧唧。车子晃晃悠悠地再颠几下,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种在半空中飘的感觉。 景焱看着她那张通红的脸,担心的同时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若初,你哪里难受,要不要去医院?” 她像是没听见他的问话。可隔了两秒后,却哼了一声,“不去。刚出来就又回去!我才不要!”嘟嘟囔囔地声音不大,却带了种难以形容的娇媚调子。 “啪——”地一下,脑海中火花一闪,他瞬间明白了过来。沈若初这副模样不是病了,应该是中了药……用某个季节命名的药! 景焱眸光微暗,薄唇勾了勾露出个类似于抽筋的冷笑。不用想也知道,应该是祁炀在沈若初喝的饮料里下了药。 正想到这儿,手机忽然响了两声,掏出来一看正是祁炀发的短信;*苦短,尽情享乐。短短的8个字,景焱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正暧昧奸笑的模样。 景焱阴沉着脸收起手机,又转头看了眼身边已经意识模糊的沈若初,万般不舍地往边上挪了挪,尽量和她拉开了距离。 就算他和沈若初该有的全都有过,可这种卑鄙的事情他也不屑于做。他要的,是她心甘情愿地回心转意。 而且这样的事,从前发生过一次,他不能再错第二次! 可往往现实就是这样,越想避免的反而越容易发生。 景焱没有吩咐过去哪里,司机理所当然地将车开回了欣晨花园的别墅。 车子停在院门口的时候,他微微错愕,随即便也释然了。反正沈若初现在这种状况,就是送她回公寓,他也还是得留下照顾她。哪里都一样! 景焱自己先下了车,然后弯腰抱她出来。 他健壮有力的臂膀抱住沈若初的一刹那,她轻哼一声,自动自发地靠了过来,依偎进他的胸膛。涨红的小脸儿还在他衣襟上蹭了蹭,像极了和主人撒娇求怜爱的小动物。 景焱高大的身躯一僵,眸色也跟着暗沉。只觉得怀中忽然多出这么一团温暖柔软的小东西,叫他心尖儿都跟着发颤。 “景先生,需要我帮忙么?”前排的司机见老板挺在那里久不动作,以为他是一个人抱沈若初下车搞不定。 “不用。”景焱头也不抬地回了他两个字,“等下你就回去吧。”说完咬了咬牙,将不太老实的人裹紧在怀里抱出车门。 保姆孙姐听见动静跑了过来。 迎面看见景焱怀里的人满脸通红,隐约还闻见股酒味儿以为沈若初又喝醉了,于是便问道:“先生,太太又喝醉了?” “唔。”景焱含糊地应了声。 “那我去熬碗醒酒汤。”孙姐边说着边小跑儿到他前面,抢先一步推开的别墅的门。 “不用了孙姐。” “那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景焱“嗯”了声,然后加快了脚步。 从客厅到二楼主卧的路没有多长。可景焱却感觉自己像是爬完了一个珠穆朗玛。尤其沈若初不断地在他胸前拧啊拧,蹭啊蹭。简直是要把人逼疯的节奏。 把她放到卧室床上的时候,他已经是满头大汗。 景焱微微气喘着,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也被祁炀下了药了!只不过体质的原因,他耐药性强,所以发作的完也没沈若初反应的那么强烈。 喉结上下滚动着,一滴大大的汗珠从景焱青筋微露的额头上滑落。 他闭了闭眼,下了十二分的狠心决定去卫生间里冲个冷水澡。然而就在转身的一瞬间,衣角上忽然多出个小小的力道。 步子一顿,下一秒她娇娇弱弱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景焱……景焱……我好热,好难受。”下一秒,还不等他做出反应,她整个人已经顺着他的后背爬了上来。 酥酥痒痒的感觉从背上传来,几乎要让他崩溃。景焱拼劲全力控制自己不要动弹。然后,*和仅存的一点理智不断的在天人交战。 她一路向上,最后将头伏在他肩上,“景焱,我口渴。”说话时,有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脖颈耳后的皮肤上。 “轰——”地一声,他感觉到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崩断了。牙齿因咬合用力而发出响动,“沈若初,这是你自找的!”景焱低咒了一声,倏地转身吻住那双红唇,随即利落地将她扑倒。 82.对不起 那样的情难自禁,究竟是源于药物的作用,还是因为久别重逢后的相思,早就已经分不清楚。景焱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迫切和冲动。仿佛漫步云端随风飘荡,又仿佛置身大海,乘风破浪。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只想狠狠地、狠狠地,将这个原本就属于他的女人揉进身体,融入血液。从此再不分开。 沈若初在半梦半醒间浮浮沉沉,似乎意识全无,又似乎在迷醉间留有一丝清明。她明显承受不住景焱的力道。下意识地,她抬手攀附住他的双臂。指尖微缩,在他坚实的肌肉上留下道道红痕。 那个明媚静谧的午后,对于景焱来说,是前所未有的酣畅和疯狂。然而对于沈若初,其实并不曾在她的的脑海里留下太多的印象。她只记得巅峰到了前,有绚烂的白光闪过。耀眼之后,只余下炽热的温度,烧灼熨烫,久久不去…… 太阳落下再升起,漫长的黑夜也终于走完。 窗外天色放亮。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打在景焱脸上。浓密地眉皱了皱,他睁开眼率先醒了过来 深邃的眸子因为刚睡醒的缘故,略带一丝迷蒙,可转瞬便恢复了清明。然后第一件事,便是看向怀中之人,确认她是否还在。 沈若初睡得深沉香甜。此刻埋首在景焱胸膛上,看不见面容。那娇娇小小的一枚,格外的安静乖巧,脆弱得叫人疼惜。 看样子他昨天把她累坏了! 一声叹息从薄唇中溢出,满足中隐约又带了丝酸涩。景焱轻动双臂,将怀里的人又勒紧了几分。 这样好的姑娘,他怎么就差点把她弄丢了呢?!他当初真的是脑抽了,才会答应离婚。不过幸好,幸好又把她找了回来。 唇角在不自觉中微微上扬,浅浅的弧度里写满了愉悦。景焱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缓缓合上了眼帘。 昨日放纵的疲惫,早已在一夜休整后一扫而光。公司里有堆积如山文件等着他批示,还有几个重大项目等着他去复议。可他就是不愿意动弹。 他只想这么一动不动地抱着她。只是这样抱着,就能岁月静好,天荒地老。 只是这份美好和满足并没有维持到天荒地老,甚至连中午都没到,就随着沈若初的醒来被彻底地打破了。 沈若初在朦朦胧胧间便感觉四肢酸痛,浑身无力。那是种弥散在骨头缝儿间的不适,好像她整个人被拆卸又重新组装后,却忘记了上润滑油。胸口那里还有些发闷,呼吸不太顺畅。 她烦躁地扭了两下,却没能逃开那种桎梏般的沉重。便强撑着,睁开了沉重的眼皮。然后,只迷茫了一秒,瞬间惊得瞌睡全无,魂飞魄散。 这不是沈若初第一次在醒来时看见景焱的睡脸近在咫尺,眼前的情景也同从前的无数个清晨没有太多两样。 若是时间能够倒回数月,她一定会紧紧抱住自己喜欢的男人,死皮赖脸地钻进他怀里,不肯放手。那么接下来也许是一室笑闹,也许是一室旖旎。 然而许多事情就是这样,毫厘之差便是千里之谬。 就如同他们两个……曾经是最亲密夫妻,可打从在那张薄薄的离婚证上签了字起,就成了陌生人。 有所不同的是,她再也无法从陌生人和他从头开始。 沈若初只觉得头疼欲裂。她感觉心中某处刚刚填满的空洞,开始慢慢坍塌,而她却无法阻止。 景焱习惯了早起,也从来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他一直处于假寐的状态,神思是清醒的。所以沈若初刚一动就知道了。 他睁眼便见她瞠目结舌地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唇。 “醒了?”这一声问候微微嘶哑,略带了几分鼻音。却成功的让沈若初从震惊中回神。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抬手在他*硬实的胸膛上狠推了把。 凭借这一推,沈若初成功的从景焱怀抱中挣脱出来。 只是对方人高马大并无大碍,而她却在反弹力的作用下直接滚到床边。眼看人就要摔到地上,多亏他急忙出手相助才幸免于难。 可沈若初根本半点都不感激。 “你放开我!”她这一嗓子有些破音,紧接着像是疯了一样开始对着他又踢又挠。 男人在吃饱之后总会格外好脾气。 景焱也不例外。他明显在有意纵容着,任凭沈若初拳打脚踢也只招架不还手。胸口、脖子、肩膀都挨了无数下。连小腿胫骨都被她狠狠踢中,生疼生疼地。直到她尖利的指甲一晃,差点刮进眼睛里。他才猛地出手,单掌钳制住她胡乱挥舞的两只小细胳膊,再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彻底桎梏。 沈若初四肢不能动弹却仍旧不甘示弱,只晃动着身体拼命挣扎。 只是两人此刻的状态似乎有些诡异……坦诚相见的男女,在床上进行近身肉搏。怎么看都充满了暧昧的绯色,引人遐思。 男女之间天生的差距。很快地,沈若初便没了力气,浑身酸软地瘫在那里,气喘吁吁。而景焱则纹丝不动,深沉的目光锁定住她满是汗湿的小脸儿,一瞬不瞬。 “闹够了么?”他低声反问,嗓音暗哑。身体早在刚刚的“搏斗”中悄悄起了变化。 沈若初对此丝毫未觉。她瞠圆了双目怒瞪着他,咬牙切齿,“景焱,你可真他妈卑鄙!” 漆黑的目光一暗,他刚毅的面部线条略显紧绷,“我卑鄙……”他低低地重复着那三个字,倏地嗤笑出来,“沈若初,你说说看,我哪里卑鄙了?嗯?” “景焱,你竟然对我下那种药!你简直不是人……”沈若初前半句说的凶狠,到了后来,声音里已经隐约带了哭腔。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天真小女孩儿,昨天因为药效发作迷失了理智,可今天清醒了前后穿插在一起,稍一思索也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其实很多时候,男女之间的那道屏障一旦冲破,也就那么回事儿了。更何况她和景焱曾经是最亲密的夫妻,她人生中一切的热情和美好都给了他。离婚证不过一张纸,就算两个人如今已不是合法夫妻,但曾经有过的那些亲密事实无法抹杀。 所以此时此刻,沈若初的心情很复杂。十分、非常,难以形容的复杂! 大费周章的和他离婚,转身时高傲决绝。结果兜兜转转一圈儿,最后还是…… 她承认,她的愤怒只是为了掩饰心中无边无际的恐惧和茫然!他是她的毒,是她的劫。从遇见他的第一刻起就已经命中注定要栽到他手里。她清楚的知道机会只有一次,拼劲全力才逃出升天,可老天爷为什么还要再捉弄她一次! 泪水在不知不觉中模糊了双眼,沈若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颇有山崩地裂的洪流爆发的魄力。 景焱看着身下涕泪横流的的女人愣了愣,随即在她的哭声里听出一种绝望后的崩溃。仿佛一名白血病患者,被判了死刑后不甘愿就此离世终于拼命努力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一线生机,谁知道配型成功后,却发现移植到自己体内的干细胞竟然是一名艾滋病患者的! 前一秒天堂,后一秒地狱。万劫不复,永不超生。 这样的认知让景焱忽然有些难过。这么多年来,让沈若初不断在天堂和地狱间徘徊的,其实正是他自己…… 心上某处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顿痛。他静静地俯视她许久,直到她已经哭的难以呼吸时,他缓缓低下头,重重地吻上了她的双唇。 “对不起……”模模糊糊地三个字渡到了沈若初口中,却在她心底一遍遍回响着,清晰无比。 还不等她感到震惊,他又轻轻重复了一遍“对不起”,声音再次被她吞进肚子里时,他放开了她的双唇,转而吻上了泪湿的眼角。 又是一声“对不起”,嘶哑低沉,满满的愧疚,满满的歉意,还有满满的……心痛。然后,炽热的唇每落在一处,便响起一声“对不起”。 沈若初呆若木鸡,躺在那里任由他亲吻道歉,一时忘记了流泪,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景焱说了无数声对不起,虔诚温柔地将她脸上泪的吻干。他撑死身子,稍微和她拉出一段距离,喉头上下翻滚后哑声开口,“若初,我……”然而后面的话不等出口,便被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 搞怪的音乐是逗比哥哥的专属。沈若初被吓得一个激灵,却瞬间回归了现实。她一把推开了他,单手裹着被去寻找声源。景焱敏锐地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逃避,脸色略微阴沉。却到底没有将她重新抓回来,只是抿着唇注视着她故作忙碌的身影。 可怜的手机一直在坚持不懈的叫唤着,最后在床头柜和床之间的夹缝里被找到。沈若初急忙摁下通话键,一个“喂”字刚到嘴边,就听见沈行之焦急的声音传进耳中,“初初,快来市立医院,妈妈被歹徒捅伤了!” 83.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么? “你说什么?!”沈若初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 那边沈行之又快速地重复了一遍。这次她是听清楚了,只觉着脑袋里“嗡--”地一声像是忽然炸开,眼前也跟着一瞬漆黑。 她头重脚轻,眼看着往前朝床下栽了去。景焱眼疾手快,急忙过去扶住她抱进怀里。同时夺下沈若初的手机,举在耳边沉声问道:“怎么了?” 沈行之听见他的声音一愣,却也无暇顾及其它,飞快地重复了刚才的话,再将具体地址一报,随即利落地切断通话。 景焱听着“嘟嘟”的短音皱了皱眉,将沈若初打横一抱扔回床中央。随即自己跳下床,将散落在地的衣服扔给她,匆忙地催促,“别愣着了,穿衣服!我马上送你过去!” 人在事态紧急时,总是习惯性地被悲观情绪占领。沈行之电话里没交代沈夫人的情况,可沈若初却已经将事情脑补成最坏。 她这一路上都窝在副驾上摸着眼泪。满心地焦急和担惊无处宣泄,便不自觉地咬起了唇。雪白的虎牙尖利无比,将嘴唇磕碰了也不自知。 景焱紧握着方向盘,分神用余光瞥她一眼。瞥见红唇上渗出的血珠时,冷峻的面容瞬间添了几分阴沉。他沉默着腾出一只手,忽然侧伸过去掐住她双颊。 沈若初被他捏的微微张嘴,毫无准备之下差点咬到舌头。她“嗯”了一声,猛地摇头甩开他,张嘴就吼,“你干什么!” “别咬!”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那低沉有力的声音似乎有安抚作用。沈若初闻言怔忪了几秒,随即竟真的渐渐平静下来。轻“嗯”了一声后,垂着头靠回椅背。 而景焱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她慌张无助的模样默默咬紧牙关,将油门儿又往下踩了踩。 从欣晨花园到市立医院原本40多分钟的车程,因为景焱的一路超速外加连闯红灯而整整缩短了一半。 两人匆匆赶到地方的时候,沈夫人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老半天。 外面走廊守了不少人。除了沈行之以外,都穿着公安制服,应该是沈夫人在局里的同事。有年龄很沈夫人相仿的长辈是看着沈若初长大的,看到她出现急忙上前来安慰。 沈若初现在心里只惦记着亲娘的安危,对别人的话几乎听而不闻。敷衍着点头“嗯”了两声,便小跑着奔了过去。 沈行之这会儿背靠着墙站在手术门口,一贯带了几分玩世不恭地俊脸上面容阴沉,充满了严肃。他看见沈若初过来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在她快到近前时忽然站直,张开了双手。 下一秒沈若初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喊了声“哥”,紧接着“哇——”地哭了出来。就想小时候受了委屈或是惊吓时那样。 景焱却实实在在被这对兄妹的举动弄得心里不舒服。就算是亲兄妹,可现在两人都是成年人,总该避讳些。 他在距离两人几步远的地方顿住,随即大步过去将沈若初从逗比哥哥胸前拎出来,搂进了自己怀里。 手术室门上的红灯在这个时候熄灭。大门打开,医护人员推着担架车缓缓出现在众人视线内。 主刀大夫目光一扫,太高声音问道:“哪位是病人家属?” “我是!” “我是!” 还不等沈若初开口,景焱和沈行之已经异口同声。 两人互看了对方一眼,沈行之抬脚朝大夫迎了过去。沈若初则挣开景焱的怀抱,转身扑倒担架边上,看着双目紧闭,面色惨白的亲娘继续泪流满面。 景焱也没过去安慰她,往前上走两步,和沈行之并肩站到了大夫面前。公安局里几个沈夫人的领导和同事也纷纷上前。 大夫见这么多人围过来忍不住皱眉,“你们散开些,人太多阻碍空气流通,会影响到病人!”说着冲边上的护士挥挥手,“送到icu隔离,没有问题24小时候转出。”然后这才看向眼前两尊大神,“没有伤到要害。脾脏稍微有点出血,不过过段时间会自动吸收。失血过多有点虚弱。24小时之内没有其它并发感染就没什么问题了。”说完分开人群,大步离开了。 景焱默然一秒,对沈行之问道:“住院手续办了么?” “没有!” “我去。这边交给你。” 沈行之点头“嗯”了声,也没跟他客气。 彼时沈夫人已经被送进了icu。 家属不能入内,沈若初只好在门口止步。趴在玻璃上,眼泪汪汪地看着护士在沈夫人身上插满各种监控仪器的管子。 旁边有和沈夫人差不多年龄的同事,拍着她肩膀安慰,“没事的初初。你妈妈明天醒来就没事了。” 沈若初还是趴在玻璃上不动弹,过了会儿点点头,忽然想起来什么。擦擦眼泪问道:“阿姨。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沈夫人是和歹徒搏斗时候受伤的。 b城市局附近有个小公园。沈夫人自从退了二线每天中午吃完饭都要去那里溜溜食,等到快上班的时候在回来。 今天溜达到公园某处拐角的时候,沈夫人就听见有人喊救命。随即就看见个年轻姑娘踉踉跄跄迎面跑了过来,披头撒发地浑身是血。后面一个男的紧追不舍,手里拿着把剔骨刀满眼通红。嘴里还不停地叫骂,喊着同归于尽之类的话。沈夫人当时想都没想,直接就冲了上去。 说起来沈夫人年轻时也是干刑侦的,公安干线上一枝花,擒拿格斗一身武艺,在省里都赫赫有名。只是如今五十多岁的人了,到底不如从前。而且对方又是个杀红了眼,接近癫狂状态的强壮男人。 两个人发生了激烈的厮打。沈夫人最后将行凶者制服,解救了无辜少女,自己腹部却也中了一刀。恰好有同事路过看见,就近送到了市立医院。 这位阿姨正好就是路过的同事之一。 沈若初一边听她叙述一边在脑海里想象当时的场景,到最后眼泪又泛滥了。 景焱去楼下办完手续回来正好看见她在那儿抹鼻涕,大步过去,皱眉道:“别哭了。”也不管边上有没有其他人,从口袋里掏出纸巾,一手揽住沈若初肩膀给她擦了擦脸。 沈若初有点不好意思,抽着鼻子从他手里拿过纸巾自己动手。 景焱顺手把整包纸巾都塞进沈若初手里,看着她红肿的眼睛暗自叹气。成天张牙舞爪的,其实也还是个遇事就知道哭的孩子! 他冲着安慰沈若初的阿姨微微颔首,语气诚恳道:“今天麻烦您了,回头我做东,好好答谢您和各位。” 那阿姨没见过沈家女婿,只是见他举止和沈若初亲密自然隐约猜出他身份,同时又觉着这人有点眼熟。便笑了笑道:“都是应该的。既然你们来了我就先回去了。”说着又看向沈若初,“有什么需要就给阿姨打电话,别跟我见外。” “嗯。”沈若初讷讷地应声。 正好这功夫沈行之送了沈夫人的其他同事回去,朝icu这边走来,于是又将这位阿姨送出去一段。 再回来时看见景焱正搂着沈若初在怀里细心安慰。一丝诧异在他心头掠过,却也没有闲暇关心两人之间那点儿破感情纠葛,只边朝他们走近边低声做出安排,“初初,你先回家去休息,今天我在这儿守着,明天中午你再来换我。” “我和你一起。”沈若初想都没想就直接反驳。 “听话!”沈行之揉了揉眉心,颇有些疲惫。 沈若初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景焱截断,“妈受伤了,爸知道么?” 此刻也没人注意到以他现在的身份,对沈家二老这样称呼有些不妥。 沈行之摇摇头,“不知道。我爸接了个案子去临市了,今天开庭。等他回来在告诉他吧。” “这样也好。”景焱点头表示赞同,“医院这边我已经安排过了,你有事直接找他们主任。” 沈行之看着他,微微诧异。 景焱却依旧表情如常,继续说道:“我的助理一会儿过来,有什么直接让他去跑。”似乎怕被拒绝,他面色凝重地补充了一句,“别跟我说不用,要客气等妈康复了再说!” 沈行之闻言看了眼低着头心事重重的沈若初,最后拒绝的话到底没有出口,只化成了一声嗤笑,“那就多谢你费心了!” “嗯。我先带若初回去,明天来换你。”说完搂着一步三回头的沈若初将她带走。 或许是哭多了,又或许是受了惊吓。回去的路上,沈若初始终耷拉着脑袋,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景焱有心说点什么劝慰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好继续沉默着,暗暗将车子提速。 欣晨花园离市区实在有点儿远。沈若初没说去哪里,他便自作主张将车子开到了她在医大附近的那套小公寓楼下。 车子稳稳停住时,沈若初也终于回神。她呆呆地看了看小区内熟悉的景物,又瞥了眼送她回来的男人,一声不吭地解开安全带。 她转头去开车门,结果指尖刚碰到门锁,便听见低沉的声音传进耳中,“若初,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么?” 84.拜拜 沈若初动作一顿。转过头满眼疑惑地看了他好几秒后,干巴巴地吐出两个字,“拜拜!”她顿了顿,又想起什么急忙补充一句,“哦,还有,今天谢谢你!”说完继续去掰门锁。 无力和无奈同时袭上心头。景焱看着沈若初纤细单薄的背影叹了口气,赶在她打开门前落下了车门中控锁。 那边沈若初掰了两下门锁没打开,不由皱眉。她重新扭过头看着他,眼神不太友好,“景焱,你什么意思?” 景焱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最终又咽了回去。只是深深地看着她,面色复杂难辨。 他从来都不是个擅长处理感情的人,包括这次同沈若初离婚也是。他知道他们这段婚姻里有不少误会,但却是后知后觉地,当两人分开了才隐隐发觉。而他更是错误的估计了沈若初想要一刀两断的决心,以为她只是闹闹小脾气。等到他想要解决的时候,她却丝毫不肯配合,半点机会也不愿意给。 其实对于祁炀这种做法,他挺不齿的。可却又不得不承认,至少比他毫无头绪强。 就算他们现在已经不是夫妻了,但床头打架床尾和未必就半点不适用。经过了昨晚,本来他已经理出一些头绪,打算和她开诚布公地恳谈一番的,却不想竟然出现了这种意外。 此时此刻,真心不适合在讨论这些。不过看眼下这情形,他们两个离婚的事情应该是不会曝光了。至少在沈夫人出院之前都没有危险。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他搞定一切问题了! “没什么。”许久的沉默后,景焱终于出声。他抬手揉了揉眉心,颇有些头疼道:“走吧,我送你上去!”说着开了锁,率先推门下车。 只是他这一送,就连自己也送上了门。 景焱丝毫没有早已经身为一个外人的自觉。一如往常那样,把她的小公寓当成了自己另外一处家,行动自如,毫不拘束。沈若初开口撵了几次。一开始他一脸深沉的点头,说等下便走。后来干脆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摆了张一本正经的脸耍起了无赖。 同景焱周旋,沈若初永远都只能是仓惶惨败的那一个。更何况她这会儿实在是没心情也没精力同他玩儿敌进我退的游戏,实在赶不走便只好作罢。 只不过在稀里糊涂地经历过昨夜的事情后,同他共处一室实在是觉着尴尬又有压力。索性便不再搭理他,径自回了房间把门一锁,换了睡衣扑倒在了床上。 明天得去医院和沈行之换班,她要抓紧时间养精蓄锐才行。现在她亲娘的生命安危才重要,其它一切都是浮云! 这么想着,她缓缓合上双眼,强迫自己进入了梦乡。 而就在沈若初刚刚入睡不久,景焱从门口鞋柜的抽屉里翻出一支圆珠笔。他犹豫了两秒,随即轻车熟路地拆卸开,拾起里面的弹簧捋成自己想要的形状。然后用它捅开了沈若初卧室的门锁。 这手艺还是他很久以前从祁炀那里学来的。只不过他的技术没有祁炀精湛,稍微复杂到防盗门那个级别的就不行了。但像这种最初级的破锁,还是轻而易举就能拿下的。 景焱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却并没有立刻进入。而是看着床上的人,皱眉在门口静静伫立。 沈若初是背对着门口侧身躺着的。此时的她已经睡得酣然。娇小的身体掩盖被下不是特别显眼,可景焱光是看着,便能在脑海里自动勾勒出那下面玲珑有致的曲线。 片刻之后,他反手带上房门。轻轻走到床边掀开被子挨着她躺了下去,再一伸胳膊,熟练地将她整个揽入怀中。丝毫不觉着自己这种行为实在是不够正人君子。 睡梦中的沈若初被人打扰略微有些不满。可她在哼哼唧唧了两声后,却自动自发地转身埋首在他宽阔坚实的胸膛上蹭了蹭,习惯性找个了舒服的位置,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景焱低头在她发顶上落下一吻,心底渐渐升起一丝满足。祁炀的办法虽然馊,但确实是挺管用的。在对付女人这方面,他的确是不如他! 几个月的分离,他能够重新揽她入怀。这感觉真好! 他满意地勾起唇角,觉得一切终于重新走上了正轨。 ………… 沈若初这一觉一直睡到晚饭前。冬天日照时间短,不过才5点多钟的功夫,窗外便天色已黑。 白天睡久了总难免有些呆。她睁开眼睛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然后才使劲抻了个懒腰掀开被子翻身下地。 当沈若初打开卧室房门的时候,蓦地愣住。 厨房里“乒乒乓乓”的,翻炒东西的声音不断。食物的香气已经弥散在客厅里,从鼻孔钻入直击脾胃。她鼻翼微微扇动,竟然辨识出有自己最喜欢的糖醋小排骨。 “咕噜”一声,沈若初感觉到自己的胃里空荡荡地,饥饿感瞬间爆棚。然后,她喉头翻滚,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算起来……自己好像有很久没吃过这道菜了。 呃……不过这个似乎不是关键吧! 沈若初猛地回神,正准备抬脚去厨房,里面的声音却忽然停顿下来。紧接着,分隔客厅和餐厅的拉门被人打开,景焱边解围裙边从里面出来,见她站在卧室门口发呆,不自觉地目光柔和了许多。 “睡醒了?我正想叫你起床呢。” 沈若初怔怔地看着他,没说话。只觉着眼前这诡异的画面冲击感太强烈,叫她反应不过来。 景焱对上她呆傻的神情皱眉轻笑,“别在那里傻站着。既然起来了,就活动活动准备吃饭。还有道汤没几分钟就能好。” “你为什么还在我家?”沈若初总算找回了自己的思维。以景焱骄傲又没耐心的性格,她以为把他扔在客厅里晾一会儿,他就自动离开了。 怎么过了一下午竟然还在?! 并且还支上炉灶,秀起了厨艺。 她越想越觉着烦躁,“景焱,你到底想干什么?!” “吃饭。”简短的两个字从他唇溢出,语气淡淡的。然后,他自动忽略了那两个问题,走过去一把抓住沈若初胳膊,不顾她惊讶的叫声强行将人拽去了餐厅。 餐桌上的碗筷已经摆放整齐。新鲜出炉的四道菜两荤两素,果然有沈若初喜欢的糖醋小排骨。 厨房炉子上的汤差不多也到了火候。景焱将她扯到桌前摁坐在椅子上,转身去闭火端砂锅。而沈若初盯着盘子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口水吞了又吞,吞了又吞。最终还是被馋虫占了上风,很没骨气地直接用手捻起一块排骨扔进嘴里。 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唇齿间徘徊,简直让她从里到外都觉着身心舒畅。说不出的幸福和满足。 好吧,她承认自己又一次被打败了。 反正自打她认识景焱的那天起,就从来没赢过。凡是有关他的一切,她都丝毫没有抵抗力。包括他的厨艺也是一样。 不知不觉间,嘴里的那块已经下肚。她吐出骨头,又捻起一块。忽然就想起了第一次看见景焱下厨时的情景。 那时候他们两个才刚刚结婚不久。 景焱出差身在外地,阿姨因为一点私事请了半个月的假回乡下老家了,而彼时不事生产二十多年的沈若初厨艺还只停留在方便面和蛋炒饭的水平。 她那时已经有将近三个月的身孕,嘴刁的很。景焱的秘书临时安排来的几个人都做不出合胃口的菜色,被她撵走了。 沈若初打算回娘家蹭饭,却不想如意算盘落空。逗比哥哥和沈爹接了新案子,去了外地。沈夫人厨艺比她还差,完全不能指望。不想让亲娘担心,最后她灰溜溜暗搓搓地又回了自己家里。 对于秘书安排的人她已经绝望,索性也不再找她。而外卖的食品她又不敢再吃,怕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 于是接下的接下来的日子里,沈若初每顿饭的主旋律都成了蛋炒饭。虽然单调,但至少自己做的卫生有保障。反正再坚持一段孙姐就回来了,就这几天也不会多没营养。战争年代鸡蛋可是奢侈品,也不是哪家孕妇都能吃到的。 就这么自我催眠着,她连续坚持了四天。第五天的时候,景焱结束了手头上的工作,提前回来了。 他那段时间正在非洲一个相当落后的小国家。那里通讯基本靠吼,手机信号时有时无,再加上公务太忙,所以根本不知道家里的孕妇过的如此凄惨。 那天景焱到家时正好是午饭时间。 偌大的别墅里冷冷清清地,只有厨房里锅碗瓢盆响动不断。景焱隐约觉着有些不对劲。平时孙姐做饭,是不会弄出这种施工现场一般的响动的。 他换了鞋把公文包往边上一扔,直接奔厨房。然后还不等进门就被里面的景象惊呆了。 宽敞的厨房真的变成了战场。里面盆朝天碗朝地,油烟机轻盈的响动着。下面的锅里“噼里啪啦”油花四溅。炉台前面那个娇小的身影,身上系着围裙,脸上口罩太阳镜。一手拿着锅盖当盾牌,一手拿着锅铲时不时上前在锅里翻动下,像个战士。 85.过去 沈若初挥舞着锅铲左躲右闪躲避油星,丝毫没有发觉景焱正在身后注视着她。目光中带着的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噼啪”一声,一颗最大的油星从锅里蹦出来,以极快的速度直直地朝她的脸飞了过去。 沈若初顿时乱了步伐。慌张闪躲间,碰到了一旁的蒸锅。然后便是多米诺效应连环发作。“乒呤乓啷”的声音此起彼伏,炉台连着橱柜上的东西一个接一个摔在地上。 “沈若初!你干什么呢!”低沉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夹杂在各种噪音里那样的突兀。 沈若初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激灵着猛地回身,手中的撞上他硬实胸膛,在反弹力的作用下退了一步,脚底再一打滑直直往后倒了去。 景焱手疾眼快,一把将她捞住,可又顾及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敢太用力。他轻轻拖着她的腰,深邃地黑眸里光线闪动,视线紧锁着眼前女人脸上的大墨镜和口罩,眉心已然隆起一个疙瘩,“沈若初,等下你必须做出个合理的解释!现在,你给我离开厨房,去外面老老实实地等着!”说完扶着沈若初慢慢站好,夺过她手里的锅盖和锅铲,大步走向了炉灶前把火一关。在冰箱里翻出几样新鲜食材,重新忙碌起来。 沈若初本来因着景焱严肃的态度有些委屈。可当她看见他竟然挽了袖子,在厨房里有条不紊的忙活着洗手作羹汤,顿时惊讶到不行。 景焱会做饭? 景焱会做饭?! 景焱竟然会做饭!!! 是的,景焱会做饭,而是厨艺相当不错。 所以,当简单的三菜一汤端上餐桌的时候,沈若初心里的甜蜜和幸福已经膨胀到了新的顶点。她仿佛看见了无数粉红色的心形泡泡充斥在客厅里,围绕着他们两个,飞啊飞飞啊飞。 景焱这个在异国他乡出差半月的人只吃了一碗饭。倒是沈若初,差点将所有的饭菜席卷而光。 她那狼吞虎咽饿死鬼投胎的模样,让一向波澜不兴的景焱都感到惊异。 眼见着她捞起盘中最后一个葱花送进嘴里,他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沈若初,你有多久没吃过饭了?” 沈若初正眯着眼,一脸满足地回味着。听见他这么问,不由扁了扁嘴,“我每天都有按时吃饭的。”按时吃蛋炒饭,而且每次蛋和饭的比例都不同,这样才不会腻……那就出鬼了! 景焱盯着她静默了两秒,“孙姐呢?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孙姐老家有事,请假回去了。”沈若初顿了顿,然后吞吞吐吐地将这几天的事情说了出来。 景焱从头到尾也没吱声,面上也没什么反应,可沈若初瞄着他沉静的面容,却百分百地肯定……他不高兴了! 景焱的确不高兴。沈若初妊娠反应不轻,这段时间才刚刚稳定下来。他临走的时候特意交代过秘书室的负责人,一定要好好照应她。结果就照应地家里的孕妇吃了将近一星期的蛋炒饭!眼前这个也让他来气,还有大半年就要当妈的人了,还那么不成熟! 他暗自运气,一面在心里默默决定明天就将秘书开掉,一面沉着脸开了口,“沈若初,你现在吃东西不光是为自己。阿姨做的饭在难吃,也好歹营养均衡。总比你这样天天蛋炒饭要强!要做母亲的人了,以后凡事多为孩子着想。别总这么脑残任性!” 景焱天生气质冷硬,有种生人勿近的气息。再加上在商场中叱咤多年,就算是往那里一坐不说话,便压迫感外露不怒自威。更何况此刻言语冷淡犀利。 这样的景焱,沈若初也不是一点儿都不怕的。满心的幸福感瞬间冷却,又变成了委屈。但是她偏偏找不出话来反驳。因为他说的没错,这次的确是她任性。 就算嫁的那个人是心目中的男神,可她在短短的几个月内一下子完成了所有步骤,刚出校门就成为人妻同时又将为人母。总得需要个时间来适应调整。他用的着这么凶嘛?!“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她也是个孕妇呐! 大约也觉察到了自己这样对待孕妇太过严厉。 景焱看着对面女人那对红红的眼圈儿顿了顿,尽量放柔了语气,“你等下上去睡一会儿。这边我收拾。公司最近一段没什么事,我来做饭,你负责吃就行。” “哦。”沈若初闷闷地应了声,耷拉着脑袋转身上楼。 而接下来的几天,沈若初才彻底领教到景焱的厨艺。各种精细复杂,同时又营养均衡的菜色每天按时端上餐桌,色香味俱全。 沈若初觉着不过短短几天,自己的口味就已经被他养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关系情绪特别的敏感。她一面享受着眼前这有些不真实的幸福,一面又忍不住暗自纠结……如果没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他这样一个事业有成,在生意场上反手间便翻云覆雨的男人,还会系上围裙,每天三顿心甘情愿的下厨为她烧菜煮饭么?! 应该……是不会的吧。 如果没有孩子,恐怕她根本就不会成为景太太。 回忆在心痛中戛然而止。 沈若初吸了吸鼻子,感觉颊边一片潮湿。原来自己竟这样没出息,在不知不觉间哭了出来。她胡乱摸了摸,想去外面的卫生间洗把脸,结果刚刚抬头视线便撞见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 景焱不知道何时已经断了那道汤出来。此刻他就站在她的座椅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薄唇紧抿,眸光暗沉。 “怎么哭了?”他低低的声音响起。然后还不等她回答,便安慰道:“你妈妈不会有事的,放心。”说着从一旁的纸抽里扯两张纸巾出来,夹在修长的指间伸向了她。 原来他以为她哭是因为这个。沈若初又吸了下鼻子,抬手去接,结果指尖却被握住。而他已经触碰到她泪湿的脸颊,温柔仔细地替她擦起了眼泪。 沈若初还是觉着不自在,偏头躲了躲。 他擦了两下后落空,动作在半空中一顿。随即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响起,“若初,嫁给我……你是不是特别后悔?” 沈若初身体一颤。转过头愣愣的看着他,心头一时滋味难辨。 嫁给景焱后悔么?! 这个问题其实沈行之每个一段时间就会问她一遍。如今从景焱口中亲自问出来,实在是…… 片刻的静默,沈若初摇了摇头。 她的否认倒是出乎景焱的意料。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忽然轻轻笑了出来,略带了几分自嘲。 沈若初以为他是不相信,几秒的思索后,还是决定开口解释,“景焱,和你在一起的三年,是我这辈子最痛苦也最开心的时光。”所以她从不后悔,但却并非半点不曾埋怨。 怨他的冷漠,怨他的无情,怨他不肯回头多注视她一眼。哪怕只是一眼。 然后某一天,她终于幡然醒悟。不是他不肯对她付出,却原来,是她渴求的太多。在时光里的推移里,越来越贪婪,越来越不甘。 难过突如其来,沈若初很想大哭一场。 她扁了扁嘴,几经纠结后,终于还是将藏在深处的心结问了出来,“景焱,如果当初我没有怀孕,你是不是根本不会娶我?” 景焱沉默不语。 如果当初沈若初没有怀孕,他的确不会娶她。那个时候,婚姻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可能会愿意同她谈一场恋爱,疼她宠她,都可以。但未必会娶她。只是这样残忍的话,如今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对她说出口。 他从来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但并非毫无底线。偏偏对她…… “若初,对不起!” 因为三年前那个夜晚,他本来是可以将她推开的。 他知道这个女孩儿是对自己的感情,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不擅长感情,却擅长于窥探人心。她看向他的每一个眼神都那样饱含着爱慕,她只要见到他时脸上就会染上诱人的粉色却不自知。她明明那样害羞,但偏偏总在他面前装出一副厚脸皮的模样。大大咧咧,又小心翼翼,叫人不能不心疼,却忍不住想狠狠欺负。 或许,从一开始,她对于他来说便是不同的吧。只是他从未发现 所以当沈若初以为他醉酒沉睡,偷偷将柔软冰凉的吻落在他唇上时,他身体里的恶魔立刻复苏了,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 玉望随着血液奔腾,透过身上的每个毛孔叫嚣着。他想要她,想要完完全全的占有她!于是当她的小舌笨拙生涩的钻入他口中的时候,他反客为主,彻底夺取了主动权。 那个狂乱的夜晚,景焱隐约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改变着。可他又说不清究竟是什么在改变。 然后还不等他去仔细体会,沈若初却潇洒的率先表明了态度。 她说那不过是长以外,她还说是她先动的口责任在她。所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他不必为了负责而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而她也不会死缠烂打。 86.吃早饭了么 既然她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还能再说什么?! 很长时间的静默以后,景焱略一点头,说了声“好”。话出口时,某种陌生又怪异的情绪渐渐在心头升起,久久缠绕,挥之不去。 他天生是商场上的王者,金戈铁马,杀伐果断。然而在爱情里,却连“咿呀”学语的孩童都不如。 所以那时的景焱并不知道,那种从未有过的怪异情绪,就叫做不舍。某些时候,爱情就是由它开始萌芽的。 而他经营着如此庞大的一个商业帝国,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太多,要应付的尔虞吾诈也太多太多。他真的很忙,忙到有时候连吃饭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忙到那份懵懂的感情,他尚还来不及仔细思考体会,便已经扔到了脑后。忙到某天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从那场旖旎的梦境中惊醒时,才猛然发现,那个曾经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的女孩儿,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了。 没错,从那天开始,沈若初便再也没有在他面前出现过。 可他却在这漆黑静谧的夜里,隐约有些想念她的一颦一笑,还有她蹙眉轻吟的模样。 然后,景焱做了一件自己都觉着荒唐的事情。 半夜三更打电话叫醒秘书,就为了让她将明天所有的行程都推掉,去见她。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就是想见她。如果一定要找出个缘由的话,景焱觉着大概是出于一个男人的责任感。不管怎么样,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他至少应该去看看她。 可看过之后又能怎么样?! 他竟然完全不知道答案。 平生第一次,他毫无算计毫无章法地……决定走一步算一步。 只不过让景焱意料不到的是,沈若初再一次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第二天一早,他开着车子,在前往b大寻找沈若初的路上,接到了她的电话。 熟悉的声音划过鼓膜时,他才觉察出,原来竟是那样悦耳动听。只是那期期艾艾的语气,却让他忍不住皱眉。 她说,她现在就在他公司的楼下。她还说有人命关天的事情找他商量,让他务必见她一面。 景焱当时直觉是她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他正开着车不好具体问些什么,只说了声“等我”,便即刻调转车头。 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公司。彼时正是上班时间,员工步履匆匆。在见到大老板时纷纷殷切问好。 景焱敷衍式地应下,踏入一楼大堂后,第一眼便看见了她。 沈若初那天穿了套红底印着卡通图案的运动服。小小的一个人站在角落的休息区,特别显眼。 他脚下不自觉地顿了顿,随后大步走向了她,漆黑的双眸锁定住那个熟悉的身影再无法移开视线。她比一个月前瘦了许多,宽大的运动服穿在身上像是偷来的衣服。辫子也乱糟糟的,没仔细绑好。让他忍不住想上去揉两把,将它弄得更乱。 景焱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 他在距离沈若初一步远的地方伸出了手,可还不等触碰到她的发顶,她就忽然间抬起来头。 沈若初显然没注意到有人接近。她眼圈儿红红的,憔悴都写在脸上,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被惊吓到。 “你什么时候来的?!” “才到。昨晚没睡好?”他将伸出去的手缓缓收回,转而理了理整齐贴服的衣襟,对于刚刚自己突如其来的幼稚行为既懊恼又不解。 “没有。”她应了一声,又低下了头。似乎不太敢看他。 “怎么没上去等。” “我没有预约。” 景焱眉心微皱,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悦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回头我吩咐一下,以后你来了直接上去就行。走吧。”说完径自转身,完全不知身后人已经被惊掉了下巴。 而沈若初在惊诧之后急忙拔腿追了上去。保持着半步远的距离,跟着他坐进专用电梯。 他的办公室,她不是第一次来。但这一次却比以往都要局促拘谨。 景焱也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可他从来不是擅长活络气氛的人,除了一句“随便坐”,也就只有在接通秘书室内线的时候,尽量放柔语气问她“想喝什么?” 沈若初想说“我什么都不喝”,但话到嘴边还是变了,“温开水。”她一大清早赶来,水米未进,的确是又饥又渴。 “一杯温开水,一杯黑咖啡。”景焱说完挂断电话,抬头见她还保持着进门的姿势站在门口,眉头皱的更高,“我不是让你坐么。”说着往旁边的沙发瞥了眼,“坐吧。” 沈若初摇头,“我不坐了,我来找你就是有几句话,说完就走。” “嗤……”景焱忽然乐了出来,三分调侃七分嘲讽,“沈若初,你刚才不是和我说是‘人命关天的事’么?怎么又变成几句话了?” 沈若初脸色骤然一白,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像是随时准备逃跑。“我……我……”她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 “你什么?嗯?”景焱眉梢微挑,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在说:我看你能耍什么把戏。 沈若初脸上更加苍白,双手紧紧攥着衣襟,已经将那里捏出一片褶皱。 敲门声这时在身后响起。她感觉到脑袋里紧绷的那根弦忽然松了下来,那种憋的上不来气的感觉也跟着消失。 年轻漂亮的小秘书端着托盘进来,送好东西又匆匆离开。 沈若初这回倒是没客气,她捧着那杯水,仰起头几口就喝个见底。随后用手背胡乱摸了摸嘴,咬着牙开了口。 她的语速比平时略快,声音因紧张而颤抖,同时却也带了股壮士断腕般的豪迈和决绝…… “景焱,你现在听我把话说完不要打断。那天我说过的话依旧算是,那天的事,我先动的口所以责任在我。你不用对我负责,也不用觉着是占了我便宜。只是……只是……”说到这里她又开始吞吞吐吐。 “只是什么?”景焱实在忍不住,问出声。 “我怀孕了!”她终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泪也跟着簌簌而落,“景焱,我怀孕了,刚刚三周!” 景焱愣住,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此刻惊讶尽数写在了脸上。 所有的信息点他的脑海里又一次闪了一遍……那一晚的疯狂,她怀孕了,三周。这还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他暗沉的目光锁住她泪水涟涟的小脸儿,缓缓眯起了眸子,“所以呢?嗯?” 而沈若初对上他逐渐高深莫测的眼神,脸上火辣辣的,比让人当众打了一巴掌还要羞愤,“没有所以。景焱,这是场意外。我是喜欢你,我也知道你身价不菲,可我从来没想过利用孩子来怎么样……我第二天吃过药,可谁知道……” 谁知道那微乎其微的概率,偏偏就发生在了她的身上!她以为万无一失,可是当月信推迟了一星期,当她几乎每天晨起时都恶心头晕,当种种身体症状都指证向同一方向的时候。她也晃了。 她跑去距离自己生活圈子极远的药店,顶着店员暧昧的目光买了试纸。 两道杠,阳性! 这个结果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她又去了一次医院,验了血,结果还是一样。大夫告诉她,胎儿已经三周了一切正常,还告诉她,任何避孕措施,都是有失败率的。她红着脸询问人流的事情,对方也毫无惊讶。只是顶着一张职业的面孔,公事公办地告诉她,要做趁早。拖得越迟,越伤身体。 许久的时间,他们就那样互相看着,谁都没有出声。 等不来景焱的回应,沈若初知道,他应该是将她想成了最不堪的样子。 她尖锐的贝齿咬着下唇,已经隐约渗出了血丝。 沈若初吸了吸鼻子,把脸上的泪统统擦干。再开口时,已不见了方才的无措和颤抖,“景焱,我今天告诉你这些,不是想和你要什么好处,更不是想凭借这个孩子就赖上你娶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点自尊和自知自明我还是有的。我……” “那么重点呢?”景焱忽然出声打断了她,淡淡的语气让人辨不出喜怒。 沈若初越发觉着难堪,语气中也多了分狠厉,“我来告诉你,是因为这个孩子你也有份。你放心,我说了不会缠着你就是不会缠着你!我虽然不如你身家无数,但还不用出卖自己换钱!这孩子我下午就去打掉,连医药费都不用你出!” “你是不是还没吃早饭?” “啊?!”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让沈若初瞬间懵住。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周围的景物都虚幻了。 沈若初感觉,此时此刻,要么是她还没睡醒在做梦。要么就是景焱还没睡醒。 但事实是两者皆非。 景焱早已褪去了刚才的惊讶,又恢复了万年不变的深沉表情。他在沈若初呆愣的目光里朝她走了过去,最后在距离她一步远的地方站定,又重复一遍刚才问题,“吃早饭了么? 87.你不后悔,我就不后悔 沈若初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这一次摇了摇头,乖乖地回答道:“没有。” 景焱“嗯”了一声,“正好我也没吃。一起?” “啊……啊?!”沈若初瞠目结舌,已经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 而景焱也并不在意她是否能跟上,“你想吃些什么?” “不是……景焱……你……我……”她磕磕巴巴地,最后在他沉静的目光里挤出两个字,“随便!” “那去喝点粥吧。”他毫不客气地做了决定。随后不容分说的拉起她,离开了公司。 那天早上,华景集团许多员工都看见一向深沉冷酷,生人勿近的大老板,带了一脸怪异深思的表情,牵着一个一身运动服貌似未成年女孩儿匆匆离开。而他身后的女孩儿,顶了个乱糟糟的鸡窝头,耷拉着脑袋,亦步亦趋,颇有些不情不愿的模样。 无数男员工被惊得目瞪口呆。无数女员工的心当场碎了一地。 哇!!! 少女养成,强取豪夺……原来大老板是个叔控,口味这么重的呐! 启动车子的时候,景焱迅速在大脑的某一个角落将公司附近所有环境和口味都算不错餐馆过滤了一遍。最后选择了沈若初曾经推荐给他的那家老字号广式茶餐厅。 沈若初则一路上思维呆滞,云里雾里。直到在清幽雅致的包厢里落了座又点好了东西,才总算是想到该如何开口。 “景焱,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红肿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忐忑,放在桌下的手又开始不停地搅动着衣襟。终究还是底气不足。 景焱看着她,薄唇微抿沉默不语。分钟足足转动了两圈后,沉声开口,“先吃饭!有什么事吃完再说!”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只是遵从这么多年来在商场上养成的习惯,在事情还没理顺之前,绝对不妄作决断。所以,他需要尽可能多一点儿的时间来进行思考。而且意外也好蓄谋也罢,面前这个女孩儿现在怀了他的孩子。不管怎么样,孕妇是要注意营养不应该挨饿的。更何况就算是出于自身的教养,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其它男人的。本着尊重生命的原则,他也应该对她多加照拂。 景焱心头猛地一缩,高大的身躯微不可查的激灵了一下。沈若初怀了其他男人的孩子……他忽然觉得这个假设让自己很不舒服。 服务员很快将他们点的东西上齐。 在断掉的脑回路对接之后,沈若初又恢复了拘谨无措。而景焱此时思绪混乱,无心顾及其它,拿起筷子,径自吃了起来。 沈若初见他无视自己,反倒略微轻松了几分。 她从知道自己怀孕到现在就没有好好吃过东西,整整三天没有正经吃过东西。今早更是连口水都没喝。这会儿食物的香气钻入鼻孔,终于勾起胃里馋虫。饥饿感突然来袭,她也不顾粥还烫着,顶着热气拿起汤匙直接往嘴里扒。只专心吃饭,暂时不作它想。 沈若初连续消灭了两碗粥,外带三笼虾饺还有两碟点心。景焱已经停下筷子有一会儿了,她还在那里不停地咀嚼吞咽。最后在他沉默的注视下,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再继续下去。低着头扯过张纸巾,很鸵鸟地借着擦嘴把脸挡住,以掩饰窘迫。 景焱倒是没觉着什么。他不知道别家孕妇食量如何,但广式餐厅的量都不算大,她吃这些,根本不算多。反倒是他今天食欲不好,不过浅尝辄止。 “吃饱了?要不要在来些什么?”沈若初将那张擦嘴的纸巾揉成团的时候,景焱也缓缓开了口。 她连忙甩脑袋,却还是不敢抬头同他对视,“不用,我吃饱了。” 景焱默然了一瞬,“你说怀孕了?” “嗯。”沈若初点了下头 “三个星期了?” “嗯。”她又重复刚才的动作。 “咳……”景焱以拳掩唇,轻咳了一声,“孩子……怎么样?” 沈若初终于缓缓抬头,盯着他英俊的面庞研判了半天,终究没能猜透他心里在想什么。于是犹豫着,将医生的话重复一遍,“胎儿发育良好,很正常。” 景焱点点头,“沈若初,你是怎么想的?” “啊?什么我怎么想的?” “孩子,这个孩子……你愿意生下来么?” 沈若初瞪大双目,愣愣地看着他,再一次大脑一片空白。随即,她细长的眉越蹙越紧,声调微高,语气也从未有过的冰冷,“景焱,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这个孩子我愿不愿意生下来?!” 景焱也拧起了眉头,不明白她这突如其来的火气是从何而起。可自己总不能和一个孕妇较劲。他略微沉吟,尽量用一种柔和的语气开口说道:“沈若初,不管这个孩子是不是意外,可它总归是个生命。既然来了,我觉着就不能草率地决定它的去留。” “所以呢?”沈若初愈发被他绕得昏了头,“景焱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的意思是,你还年轻。如果我是你,应该是不会想留下它的。”他见她脸色铁青,神情激动,急忙抬手安抚,“你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 可沈若初却认为自己已经窥探到了他的思想。她是喜欢他。但天地良心,她从没想过把孩子当做上位的筹码,来成为景太太。所以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哪怕她隐约知道他的答案,哪怕她一开始就遇见到了结果。 但此时此刻,真的从他嘴里听见这样的话,原来是那样的痛。痛的无法呼吸,痛的整颗心简直像是要裂开了一样。 她轻轻吁了口气。瞪大眼睛将泪水逼了回去,嗓音艰涩,“你说吧,我听着呢。” 景焱看着她通红的眼圈儿没有立刻开口,随手将桌上的纸巾盒子推到她面前,才继续说道:“我说过,我们都没有权利来草率决定一个生命的去留。但是沈若初,相比之下,你比我多了那么点资格。因为母亲总是比父亲伟大的,它在你的子宫里。如果你不想这么早做妈妈,所有的医药费和营养费,我全部承担。要是你想留下它……”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似乎在斟酌后面的话该如何继续。 沈若初因着他的戛然而止,一颗心悬瞬间到了嗓子眼儿。她比兔子还红的眼睛死死锁定住他,丝毫不肯错过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变化。 时间一点点走过。不过就是几秒钟而已,对她来说却比整个世纪还要漫长。 等不到他继续说些什么,她终于耐不住性子主动开口,“留下它,然后呢?” 他仍旧是抿唇不语。 而她的心就在这样的沉默里,终于一点点落进了极寒的深渊。被冻得透心凉后,再摔得粉碎。 就算她喜欢他喜欢到无可救药,不惜厚脸皮倒追,甚至将最宝贵的初次都给了他,只为留一个美好的回忆在心底也从不后悔。但不代表她就会为了他去未婚生子。 要不要那层膜是她自己的事。可一旦有了孩子,一切就不在那么潇洒简单。她没那个自信能够独自负担一个生命。 所以…… “景焱,我是不会做未婚妈妈的。” “那就结婚!” “什么?!”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沈若初连续三次被雷击中。 相较之下,景焱完全一派风轻云淡。他一手支撑着下巴,一手屈起食指轻敲桌沿,将刚才的内容做了简单归纳总结,“那好,既然不愿意做单身母亲,这个选项排除。不想留下,就把孩子打掉。想留下,就和我结婚,做景太太。” 沈若初已经彻底失去了语言的能力,脑海里很不合时宜地浮现出那个“别找我,我想静静。也别问我静静是谁”的画面。 景焱也不急着让她立刻做出选择,“你不用急着答复我,仔细的考虑一下。我一向说到做到,这个提议随时生效。不论你选择哪个,我都没有任何意见。我个人更倾向于第二天选择,这样会比较皆大欢喜。”说着,他率先站起身,扣上胸前那粒西装的扣子,边抬腿往门口走去,边轻声说道:“走吧,我先送你。回家还是回学校。” 沈若初坐在位置上没有动弹。她转动着脑袋,略微呆滞的目光随着他的身影移动。等到景焱一只手已经搭上门把手的时候,突然如梦方醒般大喊了一声,“我选第二个!” 话一出口,却又即刻怔住。 景焱步伐一顿,将已经拧开的门锁放开。唇角微微上扬,似乎满意于她所作出的选择。 “那好。”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直视着沈若初的眼睛,目光郑重其事,“不反悔么?” 沈若初张了张嘴,脸上已不见了方才的果断,忐忑不安道:“景焱,你确定你不是开玩笑的么?你不后悔?” “沈若初,我不会拿自己的婚姻开玩笑”他漆黑的眸中掠过一丝嘲讽,下一秒低声轻笑,“你不后悔,我就不后悔!” 她咬了咬牙,“呼啦”一下撞开椅子,站了起来,“我不后悔!” 88.她的错,由他抗 后来的一切,都已经不在沈若初的掌控之中了。 景焱在当天上午就和她一起去了沈家,郑重其事地拜见了未来的岳父和岳母。那天沈爹刚刚出差回来,正好在家休息。沈夫人则是在接到沈爹电话,特意请了假从单位里赶回来的。 沈家虽然不是什么过分讲究礼义廉耻的书香门第,但却也家教森严。沈爹当时在电话里并没有说是什么事,沈夫人到了家知道竟然是女儿未婚怀孕,被气得险些晕倒在当场。等稍微缓过口气,立刻怒气冲冲地去厨房里拿了擀面杖,要打折沈若初的狗腿。 如果说,从认识景焱那天开始,他做过什么事情让她最感动的话,沈若初会毫不犹豫地想起那一天。沈夫人的擀面杖裹着劲风落了下来,她还没来得及躲闪逃命,就被他一手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然后,她用余光看见他另一只胳膊高高抬起迎了上去。不是用手去抓,而是用小臂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下重击。 沈若初几乎听见了骨头裂开的声音。沈夫人行伍出身,力气有多大她是知道的。就算她下手有分寸,景焱这么实实惠惠地正面挨上一下,不是骨折也得是骨裂。 “景焱……”她颤抖着声音,哽咽住。想要看看究竟伤的重不重。可景焱却加重了另一只手上的力道,不让她从自己的怀抱中挣脱。 他仿佛不知道疼一样,缓缓收回了挨打的那只胳膊。只是平静地看着已经呆掉的沈夫人,面容淡漠,不动如山。 沈夫人也愣在了原地。在刑警队摸爬滚打20年,面对无数案件和歹徒都无比镇定的政法干线一枝花,竟然在一刻完全不知所措。 沈爹急忙上来打圆场,一边拿下沈夫人手里的擀面杖推着她去沙发上坐。一边给景焱递眼色,意思让他先和沈若初离开。等自己这边思想工作做得差不多的,他们在回来一鼓作气。 谁知景焱根本没有理会他,仍旧将像保护幼崽那样把沈若初揽在怀里。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而沈夫人也完全没有从呆滞状态中恢复过来。任由沈爹在耳边喋喋不休,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华景沈家事务所的常住客户,因为这个关系,沈夫人和景焱也有过几次短暂的接触。 不知道是处于职业敏感,还是景焱真的气场太强。总之对于这个年纪轻轻就富可敌国的年轻,沈夫人还是颇有几分忌惮的。 她敢拿擀面杖教训沈若初,是因为自己养的女儿自己知道。沈若初从来不吃眼前亏,跑的比兔子都快,绝对不会挺着挨打。 其实景一开始焱横拦中间抬手去挡她的时候,沈夫人还挺生气。不管将来他和沈若初两人间是什么关系,但那总归她十月怀胎辛苦养大的女儿。她教训自己的孩子,无论如何也轮不着他这个外人来干预。只是沈夫人原以为他是准备用手掌接下的,所以落下的时候又加了几分狠劲儿。却怎么也没想到,景焱竟然不怕疼地用自己的胳膊来和她的擀面杖较劲。 “阿姨……”男人低沉的声音淡淡响起。音量不高,却足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景焱生硬的拍拍沈若初后背,算是安抚。在放开她的同时往前迈了一步,将她挡在自己身后。严肃的目光在沈家二老间迅速徘徊后,最终定格在了沈夫人身上。 “阿姨,我知道若初是您辛苦生养的女儿,所以今天……我要和您说声谢谢,也要说声对不起。但不管您有什么气,都请冲着我一个人来。就算是把我打死打残,我景焱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有一句怨言。这一切都不是若初的错。就算她有什么错,从现在开始,都有我替她抗。而且她现在怀孕三周,应该是处于不稳定的时候。虽然以她的性格不会挺着挨打,可万一闪躲间出现什么意外。谁都付不起这个责任!” 这是沈若初同景焱像是以来,他一口气说的最长一段的话。她只知道他向来简明扼要,一针见血,却不知道他竟然还这么懂得语言艺术。 示弱与示强并用,外带提醒警告。可同时又摆明了对沈若初维护,甚至还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她有什么错,由他抗,这分明是丈夫才有的权利。 沈若初十分不合时宜的走神了……如果这件事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话,她大概会忍不住拍手叫一声“好”。 沈夫人这会儿也已经平静了下来。到底是公安干线上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关键时刻撑得住场子。她抬眸扫了景焱一眼,又看向被他严严实实挡在身后,根本看不见人的沈若初。狠狠咽了口恶气,语气不善,“沈若初,你给我滚回自己房间去!” “妈……”沈若初期期艾艾地,从景焱身后探出个脑袋。 沈夫人看见她那头发蓬乱,满脸憔悴的模样,顿时又气又恨又心疼,“滚回去!我不让你出来不许出来!” 突然拔高的声调,吓得沈若初一个激灵。 景焱似有所感。他眉心拧成一个疙瘩,脸上不悦尽显,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转过身对她沉声说道:“听你妈妈的话,回房去。” 沈若初没动地方。哄着眼圈儿看着他,满眼的担忧和欲言又止。 景焱瞬间便心软了。他叹了口气,尽量放柔声音,“你不休息,宝宝也需要休息。回房间,听话。” 沈若初犹豫了两秒,点点头。目光在所有人之间转了一圈后,终于一步三回头地上了楼。 或许是这几天心情郁结没休息好,本来就缺觉。又或许是孕妇嗜睡。然后,她竟然在提心吊胆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沈若初始终不知道那一天,景焱到底对她父母说了什么,只是等日落黄昏,她在醒来时,一切便已经尘埃落定。唯一持反对意见的逗比哥哥,不得不保留了投票全。而他们两个婚期,甚至都已经被选定好。 接下来的日子里,沈若初彻底按照孕妇的待遇养在了家里,并且深刻体会到了有钱的强大。 短短的两个星期里,和婚礼相关的一切事宜都已经打点妥当。包括她的婚纱。 景焱不喜欢张扬,却又不想在这件事上委屈了沈若初。所以将婚礼的地点定在了他私人名下的海岛上,只宴请了关系亲近的朋友和亲属。 两个星期后,隆重的婚礼如期举行。沈若初念过誓词,戴上婚戒,正式成为了景太太。 只是不曾料到,她这场婚姻结的匆匆忙忙。离的,却也是匆匆忙忙。 如今想来,一切都想是一场梦,一场好笑的梦。然后,梦醒了,就只剩下一场笑话! 三年前景焱对她说:她不后悔,他便不后悔。 一时冲动也好,深思熟虑也罢。沈若初相信他在说这话的时候是真心的。 那时候,她以为这样的结局其实就算是完满的。虽然美中不足,他不爱她。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足够爱他就好了。况且再怎么样,他总归是她孩子的父亲。就算他是块石头也好,总有一天她能将他捂热。 只道当时太年轻。 或许爱情可以是一个人的事情。但婚姻,却绝对需要两个人共同经营才行。就像是一架天平,总是处于一端轻一端重的适合状态,迟早会让它失去原有的精准。 谁的青春没有过淤青,谁在年轻时没有过冲动。但仅凭着一份热情,一腔孤勇,又有几人能坚持走到最后。 而她,亦没能例外。 他们的婚姻从一开始便充满了问题,她是知道的。但偏偏,想改变却无能为力。 许多事情,真的不是一味坚持就能够有结果的。而她,更没能坚持的更久。 真是时光无情催人老。还不到3年,就已经把她所有的热忱所有的幻想消磨得所剩无几。直到江欣悦那最后一根稻草的出现,彻底将她压垮。连疗伤的力气都不复,也再不能从跌倒的地方爬起来,继续跌跌撞撞前行。 ………… 沉默不知道在两人之间蔓延了多久。 当桌上的饭菜已经不再冒出热气,当盒子里最后一张纸巾被沈若初用来擤了鼻涕扬手随便一扔后。景焱终于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若初,这世界上有两件事是我们做不到的。一个是回到过去,一个是预见未来。要是我能回到过去,那一晚就一定不会发生。如果我们两个注定有缘分的话,我会学着其他男人那样,去追求你,然后恋爱,然后结婚……”然后,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被一声不屑的嗤笑打断。 “切……我要是能回到回去,我还不会喜欢上你呢!” “呵呵……”听她这么说,景焱低笑着捏住她的下巴轻轻抬起,“不是说不后悔么!” “别碰我!”沈若初狠狠将他的手拍开,赌气一样偏过头,胡乱擦了把眼泪,“我现在后悔了不行啊!”可如果真的能够重来,哪怕一百次,她仍旧会奋不顾身地爱上他。哪怕结果仍旧是一败涂地,遍体鳞伤。 89.跟我回家,好不好? “呵……”景焱看着她气鼓鼓地模样低笑出声,应该是忽然间回忆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若初……”刚刚开口,便被一阵突兀的铃声打断。最古老最死板单调的那种节奏,是他的手机。 似乎略有些犹豫,铃声足足响了四五下他才接起来,“心悦……” 沈若初已经对这两个字形成了条件反射。她心头尖锐地一刺,倏地抬起头来。景焱也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时,她看见他的眉心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然后,同她错开眼神,边“嗯”了一声边走向了阳台。 而沈若初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嘴一咧,忽然笑了出来。笑容里满是自嘲。她觉着自己差不多已经预见到了后面的事情发展脉络。紧接着,一团火骤然在从她心底窜起直直烧向了头顶。从前还没离婚的时候就是这样!基本上只要江欣悦一个电话过来,无论什么事请,他都风雨无阻地第一时间赶过去。而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离开,无能为力。 现在他们是陌生人了,可这是她的家。对于景焱,她留不住也不想留,但是她有绝对权利将他从自己的领地中驱逐出去。 想到这里,沈若初“呼啦”一下站起身,泄愤一般抬脚踢开椅子。连着装菜的盘子一起都扔进了垃圾桶,去水池边冲了冲手,转身出了餐厅。路过客厅时瞥见沙发靠背上搭着景焱的西装外套,她脚步一顿,索性过去将它拎起来直接扔出大门外,这才回了卧室。关门的力气极大,震得山响。 其实如果有足够的力气,她最想做的,应该是把阳台上那个人拎出来,直接轰出自己家门。只可惜,她没有! 景焱没讲几分钟就结束了通话。出来时正好听见那声震耳欲聋的响动。 阳台和餐厅是连着的,他站在门口没动。目光逡巡一圈,从已经干干净净的餐桌还有被塞满的垃圾桶上扫过,面上的阴沉转瞬即逝,随后抬脚走向了卧室。 景焱抬手搭上球形门锁拧了拧,已经从里面反锁上。他薄唇微抿,沉吟了两秒。最终还是没有向下午那般如法炮制,而是抬手轻敲了两下门。 “若初,若初。” 里面没有应答。 他又敲了两下,“是我。你把门打开好吗??” 还是没有半点声音。 景焱叹了口气,只好继续,“若初,你把吃的东西都扔掉是什么意思?你不愿意吃我做的,我可以给你叫外卖。不管怎么样,别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好不好。就算有什么不高兴,也当面跟我说清楚。” “你走吧!”里面的人终于有了动静,却是赶他离开,“景焱你走吧,我家不欢迎你。你以后也别在我面前出现,我们两个就当不认识。” 景焱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冷光,唇角的肌肉跳了跳后,轻轻吐出一个字,“好。”旋即话锋一转,“沈若初,你想当和我陌生人,可以。但是你要给我个合理的理由。” 门那边骤然沉默。 景焱也不催促,似乎笃定了她回给出自己答案。 果然,当墙上挂钟的秒针走过半圈的时候,熟悉的声音透过门板缓缓传来,“我讨厌你,看见你就烦。这个理由行么?” “嗤……”景焱低沉的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讨厌我?沈若初,昨天你和我一个被窝里滚的时候,可不是这个反应!” 话音刚落,一声尖叫便透过门板钻进耳朵,“景焱,你他妈混蛋!”下一秒,房门也猛地被人从里面拉开。 就是这个功夫,景焱大步上前。一手挥开她砸过来的枕头,一手揽住她的纤细的腰肢往上一举。两三步到了床边,直接将人甩在了上面。 沈若初从高处摔下慌乱得惊叫,“景焱,你王八蛋!”转眼看见枕边的一只玩偶,边挣扎着起身边把它捞在手里,又朝他砸了过去。 目标命中景焱的胸口。可棉花包砸在身上能有多疼。景焱眼皮都没眨一下,单腿跪在床沿倾身而上,一只手轻松捏住了她两只腕子,阻止了她的胡乱挥舞。同时另一只手伸向床头柜,捞起了上面一只瓷质的卡通储蓄罐。 沈若初对上他冰冷的目光,也不怎么脑抽地就以为景焱是要报复用那个砸她。顿时吓得直往里缩,恨不得穿透床板直接躲进床底的箱柜里。 惊恐间,手上一阵冰凉…… 是景焱将那只储蓄罐塞进了她的手里。 沈若初蓦地激灵一下,然后便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若初,枕头和玩偶都伤不了人的,用这个砸。但是你有什么不高兴不满意地,砸完了就消消气。”说完,他松开手,缓缓直起身子往后退了两步。眸色深沉,面容平静,一副任由她处置的架势。 沈若初却没动,维持着原有姿势愣愣地看着他,不知所措。许久,她手脚并用的站起来,回身捞起那只落在床上的储蓄罐举到景焱面前,“景焱,你有病是不是?” “若初,我只是希望你能高兴。” “呵……”沈若初笑了出来,脸上表情却比哭还难看,“景焱,伤害你并不能让我高兴!你当我是什么人?”她是个普通女人,会嫉妒会难过甚至被丈夫冷淡还会恨。但是她不会因为自己难过,就恶毒地希望全世界的人都生活在悲剧里,更不会真的去伤害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眯了眯眼睛,神色忽然间柔和下来,“若初,我只是觉着你需要个发泄方式的话,不妨冲我来。就算做我对你的一点补偿。” “不,景焱,你不需要补偿我。”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年少轻狂从来不是借口。所以……“还是那句话,当初和你结婚是我自己的选择,后果我自己承担。如果你真的要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的话……”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道,“如果你真要承担责任,不觉着现在太晚,而且这一下也根本远远不够么?”*上的伤痛从来不是最痛,真正难以愈合的,是人心。 “所以我从来没想过让你砸这一下就原谅我。我只是希望你砸过之后心里好受些,至少能给我个机会。别让连解释都不听,就直接将我拒之门外。好吗?” 沈若初张了张嘴,可在他乌沉沉的目光注视下却没能发出半点声音。这样软弱无力的声音,这样充满乞求的眼神,是她在景焱身上从未曾见过的。 在她的印象中,他理所当然就应该是深沉冷峻,像座山一样,不伦发生什么都岿然不动。哪怕天塌下来了,也能轻轻一托,便举手擎起。 沈若初发现了极其的危险的信号,她感觉到自己在内心深处筑起的那道高墙已经动摇了。她听见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虽然微弱,却极其清晰……重新开始吧,再给他也给自己一次机会吧。三年都坚持了,再坚持一次又如何呢?再怎么样也不会更难过的。明明怎么样都忘不了他,既然他都已经发现自己的心意了,你还矫情什么呢?! 然后紧接着,另一个声音又飞快地出来否决:沈若初,你不犯贱会死么?!这世界上就景焱一个男人是不是?!忘不掉他又怎么样,人这一辈子谁还没个刻骨铭心的回忆!时间总能淡忘一切的,把他埋藏在心底最深的角落里从此相忘天涯不好么!如果真的回到他身边结局还是悲剧呢?一次已经够惨痛够鲜血淋漓了,你还想再来几次!就算你想,你还有那个精力么?当年匆匆结婚,三年不到又狼狈离婚。再任性也要考虑下父母亲人,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啊……”沈若初头疼欲裂,她烦躁地抓了抓头,牙一咬将拒绝地话说出口,“我不要!景焱我不要听你解释。三年了,我需要你,希望你能给交代的时候你死去哪里了?我不要听,我现在什么都不要听!”说着,她把手里的储蓄罐往床上一扔,过去推搡着他往外撵人,“你走!你走!我不想看见你。以后都别出现!看见了就当不认识!” 景焱在她拼劲全力的推搡下退出两步,快到门口的时候,终于不肯再退。他精准地抓住她两只胳膊,引领着它们绕到身后环上自己的腰,然后大手抚上她的后背强硬地将沈若初整个人裹紧在怀里,让她再没有半分挣扎的余地。 “若初……”他轻声叹息,似纵容又似无奈,“你以为在经历过昨天之后,我真的能控制住自己,将你当做陌生人么?” “你放开我!”沈若初脸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地。使劲拧了两下发现毫无作用后,张开嘴隔着衬衫一口咬住了他结实的胸大肌。 景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倒因着胸前的刺痛而隐约升起一丝愉悦,“解气了么?解了气就跟我回家,好不好?” 90.我们……重新开始 咬着他胸肌的两排小牙忽然松开了。 “放开我!”还是刚才那三个字,已经有些气急败坏的味道。 “不放。”景焱轻轻吐出两个字,语气中竟带着几分无赖的笑意,“若初,不管是不是因为孩子,可自从交换婚戒那刻起,我就从来没想过景太太会是除了你意外的任何人。我知道江欣悦是你的心结,这里面的误会你给我一个机会解释好不好?你想听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闻言,沈若初单薄的身体微不可查的颤了颤。虽然从始自终,他们的婚姻就不单单只江欣悦这一个问题,虽然他们两个已经扯了离婚证。可若是说在江欣悦的问题上她丝毫不在意,那根本就是糊弄鬼。 她咬了牙,质问的话语险些脱口而出前,立刻嘴硬的变成了另外一句,“我不想听!你们这对狗男女爱什么关系就什么关系!”喊完又开始左扭右拧的挣扎,想要从他的怀抱了挣脱出来。 景焱因着她的用词不禁皱眉,“别胡说八道!”大掌在她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下,随即收紧胳膊加强了对她的桎梏。直到她再使不出力气,只能软软瘫在他怀中寻求支撑,才缓缓开口,“若初,就算三年前我们结婚的时候你爱我更多,可是我敢用我的身家性命,甚至我的全部和你发誓:对于那场婚姻我是真心诚意的。” “景焱,婚姻不是只有真心诚意就够的,好吗?!”沈若初没了力气,嘴上却仍旧不示弱。 “嗯,你说的没错!”他毫不犹豫地对她的观点给予肯定,下一刻却话锋一转,“可是若初,你公平点好吗?我是比你年长许多,但对于感情也好对于婚姻也好,我和你一样,都是新手。那场婚姻来的那么突然,完全不在我的计划之内。若初,我知道这三年有些做丈夫的义务我没有尽到,我也可以理解你的心灰意冷。但是就因为我的后悔迟了些,你彻底判了我死刑,哪怕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是不是太狠心了!” 那一天,大概是景焱30多年的人生里,一口气说话最多的一天。那样强势骄傲的一个人,不惜处处示弱,就只为了求一个重新开始机会,更是前所未有。 不过所幸,这一步还是成功了。 因为他这一番话出口之后,沈若初许久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而景焱在感觉到怀那小小的一枚正在逐渐放松的时候,一颗心也跟着落了地。 还是那句话,感情上,他是初学者。但是对于揣度人心,有几人能是他的对手。 三年的夫妻,就算在如何疏远。他或多或少,总归是了解她的。更何况她本就是汪清浅的溪水。只一眼,便能让他看清池底的沙砾。 他不需要沈若初即刻做出决定。只要她的意志稍有动摇,不再那么决绝地将他拒之门外,这就已经足够了! 声嘶力竭要赶他出门的人已经消停下来,也没有要推开他意思。不知道是陷入了沉思,还是习惯性鸵鸟。 总之几分钟前还闹得差点动手的两人,这会儿安安静静地拥抱在一起倒是真的。竟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味。 景焱拥着怀里那温热的柔软,忽然间有些心猿意马。他觉着祁炀给他制定的全方位追妻攻略已经被他运用的淋漓尽致,甚至还超水平发挥许多。因为刚刚许多话,真的是他情到深处难以自禁才说出来的。 原来把自己的感情痛快说出来,也没有多难。而且这感觉,竟然是这样的美妙!简直通体舒畅! 景焱埋首在沈若初颈窝间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馨香扑鼻。然后他在脑海里回忆着那份追妻攻略,有些许犹豫。这会儿气氛这么好,他是不是该趁热打铁推倒她,将取得的成果进一步巩固一下?! 然后,就是这个时候,又是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启奏陛下,有一二货正在殿外候旨……” 沈若初惊了一下,仿佛如梦初醒般一把推开了他。跑去床头柜上拿起手机,像是逃避什么一般连忙接通,“喂,二光?” 一旁的景焱听见这个诡异的昵称不由皱眉。反应过来这个二光指的是谭家辉后,脸色立刻比黑天还阴沉。 沈若初完全不知他那点心思,还在那儿柔声细语的讲着电话,“我声音不对?哦,我刚睡醒,有点儿鼻塞。” “唔,我在家呢。你要上来……唉?”话还没说完,一只大手忽然伸过来夺走了她的手机。 沈若初愣了愣,转头对着罪魁祸首横眉怒目,“你干什么?!” “初初!你怎么了?” “喂?喂?” 那边谭家辉也听出了不对劲儿,焦急地呐喊着。 景焱抢过手机之后轻轻淡淡地瞥了沈若初一眼,然后举到了耳边,“若初和我在一起,你不方便上来。”说着直接挂断电话。犹觉不够,干脆撬开后盖把电板卸了出来。完了又在她眼前晃了晃,“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明天,我帮你保管。”然后直接揣进了西裤口袋。 “景焱!”沈若初尖叫,简直气得发疯,“你有病是不是!你有什么权利什么挂我电话!” “沈若初,那你又有什么权利把我忙活一下午做的东西都扔进垃圾桶。” “我当然有权利!”沈若初恨得咬牙切齿,“这里是我家,屋子里的东西我愿意扔什么就扔什么!我扔你做的东西怎么了,我连你都一起撵。走!你给我走!” 景焱杵在原地不动,看着她炸毛的样子不以为意的挑眉,“这里是你家没错,可菜是我花钱买的!包括油盐酱醋都是!”因为她从搬过来也没正经开火几次,作料压根儿就不全。 “行,你买的!”沈若初反复深呼吸着,转身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个信封,顺手抽了好几张红票出来。然后直接上前往他手里一塞,“你买的!够不够?多的就当老娘赏你的!” 景焱也没拒绝,低头看了眼之后,冷哼一声,“够我衣服上一个扣子的!沈若初,我的西装都是手工定制品,价钱你不是不知道。你随便把它往门外一扔,你有考虑过它的感受么?” 沈若初怔住。景焱一直没出去找衣服,她以为他没注意呢。谁知道…… “啊啊啊……”她终于彻底抓狂,再一次张牙舞爪地朝他扑了过去,“姓景的,我和你拼了!” 景焱不躲不闪,在她朝自己扑来时双臂一张,又一次将她抱了个满怀。然后……死死勒紧,“若初,不闹了好不好。” “谁他妈和你闹!” “嗯,是我和你闹。”低沉的语气像是父亲在纵容胡闹的女儿。 “景焱,你气死我了,你给我滚!” “唉……”她的恶语相向让他忍不住皱眉叹息,“若初,我就是吃醋而已。” 轻飘飘地一句话,却成功地让沈若初立刻安静了下来。 “什么?!”她从他胸前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有些反应不及,“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吃醋。”景焱对上她那双微微红肿的大眼睛,回答得毫不避讳,“若初,你和谭家辉来往那么亲密,我觉着不舒服,我在吃醋。” 沈若初眨了眨眼睛,过了会儿觉着自己这副十分在意的模样似乎有点儿搓。于是一把推开他,补救式地露出一脸好笑的表情,“景焱,你以什么立场不舒服?” “你的爱慕者。这个行么?” 沈若初顿时语塞,她本来还想用离婚的事儿挤兑他再次发动起撵人攻势的。谁知道他竟然给了这么个答案。 只是…… 爱慕啊,不管这话几分真心。从景焱嘴里说出这两个字…… 沈若初不受控制地心头一颤,随即又暗骂自己没出息。只好色厉内荏地冲他吼,“你不舒服是你的事,跟我有毛线关系!谭家辉和我青梅竹马,我和他走得近怎么了?” “若初,欣悦和我也是一起长大的,你为什么那么在意?” “你放屁!”沈若初这次是真的火儿了,“景焱,我和谭家辉走的进怎么了?我现在就是和他滚床单也跟你没关系。可江欣悦不一样,你无数次把她放在我前面的时候,无数次我最困难的最需要帮助你却陪在她身边的时候,你还是我丈夫!” “嗯。你说的没错。”景焱点了点头,依旧无比的平静,“所以以后都不会了。”说着他上前一步逼近她,漆黑的眸子光线闪烁,直直锁定住她泪痕犹在的小脸儿,仿佛起誓般郑重开口,“沈若初,我跟你保证。从今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以你为先,我不会把任何人摆在你前面。” “你……”沈若初呆呆地看着他,不知所措。 而景焱也不管她有没有听进去,只无比清晰,掷地有声地继续说道:“欣悦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不可能完全和她断绝来往,但是我绝对不会给她多余责任以外的任何关注。我不要求你和谭家辉完全断绝来往,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和他保持距离。我们两个……重新开始!” 91.登堂入室 沈若初当初决定和景焱离婚,除了心灰意冷之外,也多少有些一时冲动。 不过她这人就有这么一点:什么事情既然决定做了,也就做了,绝对不后悔。当年千辛万苦倒追景焱如此,如今放弃他亦是如此。既然婚都离了,就绝对不后悔。哪怕再痛,也要断个彻底。 可不后悔归不后悔。但如果说她真的一点不平衡都没有,那纯属是“上坟烧报纸”,糊弄鬼的。 自己在这段感情里付出了全部。不奢望能有公平对等的回报,结果连自己丈夫的一个回眸都没换来,哪个女人能毫无怨言,半点不在乎。到最后落了个离婚的结局,还风轻云淡地挥挥衣袖,做不成夫妻还可以做朋友! 她“呸”! 谁要是说自己可以,管他男女约出来单挑。她保证让沈行之撇黑砖的时候手下留情,不打死他! 其实两个人刚刚分开那段时间里,沈若初曾经无数次默默地脑补过景焱幡然悔悟后,痛哭流涕求她回头的场景。然后每每想到这里,她在精神上无比痛快的同时,又忍不住鄙视自己… 哦,沈若初,你真是个可怜人!明知道他不可能这么做还幻想这些,有意义么? 真有本事就赶紧忘掉他去寻找第二春。就算哪一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他真后悔了,你就挽着现在的另一半冲他微微一笑,说声“好久不见,这是我先生。”风情云淡地甩他一脸。 那才叫出气! 只是如今太阳真的打西边出来了!谭家辉就她家在楼下,极有可能尚未离开,而景焱此刻在她的面前,正乞求她的回心转意。可沈若初却没有办法将谭家辉叫上来,挽着他风轻云淡地甩景焱一脸。 别的不说,首先她就不能在知道谭家辉对自己的好感,而自己却不喜欢他的情况下,将他当做是锋利的矛来掷向景焱。那样……实在是太过卑鄙。 唉……她怎么就这么善良呢?! 沈若初很不合时宜地在内心最深处发出感叹。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感叹的背后,其实是动摇! 没错,她动摇了。不知道是从景焱哪句煽情的话开始,她就动摇了。 也许这世上的每个人,从下生的那刻起就注定了命里会有一个克星。只不过世界太大,有些人没有遇到,或是遇到了又匆匆错开。有些人却要同其纠缠一生,无法抵挡,无从改变,只能束手就擒。 景焱应该就是她的那个克星吧!而他们两个人,又偏偏属于后者。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出,让沈若初忽然有些悲观。她既惶恐不甘,又忍不住自暴自弃……或许这辈子她的命就是这样了。注定要栽到他的手里,一次不够,还要来第二次! 如果沈若初是那种认命的小女人,此刻大概已经重新投入景焱怀抱,结局皆大欢喜了。只可惜,她不是。 所以,即便是她的内心真的动摇了,却也不会即刻缴械投降。哪怕死鸭子嘴硬呢,也终归是要撑上一撑。 于是,沈若初在一翻心思百转千回后,闷闷地开了口,“景焱,我妈妈还在医院里尚未脱离危险期。你这会儿非要和我讨论这些,有没有顾虑过我的感受?不太合适吧!” 的确……不太合适!虽然明知道她说这话其实是在逃避。可景焱却是真的无言以对。 沈若初是一朝被他伤了心,真的怕了。他们之间的矛盾和误会积攒了三年,想解决绝非一朝一夕。而且他也没指望,就这么几句话能让她重新敞开心扉,回到过去。 景焱轻轻叹了口气,从善如流地向她道歉,“对不起。是我没有顾虑周全,我向你道歉。”说着,他终于将她从胸前缓缓推开,两只大手却仍旧轻握着她的肩膀,不肯放松。 沈若初耷拉着脑袋,不肯看他。却也没再要和他拼命。 景焱料定她这会儿应该还是满心的纠结,也不强求什么,“你把吃的东西都倒掉了,我们俩个晚饭怎么办?” “我爱怎么办怎么办,不用你管!”她耷拉着脑袋,嘴硬的很。 “胡闹!”景焱皱了皱眉,语气里多了分不容违抗,“我打电话叫外卖,这次你给我老老实实把东西吃了!” “你……”沈若初抬起头就要和他顶,结果话没出口却被对方顶了回来。 “你要任性也等阿姨痊愈出院的!别忘了你现在身上还有责任。明天还要去医院替你哥哥,不好好吃饭睡觉,怎么照顾你妈妈?!” 她扁了扁嘴,自知理亏。 “别再胡闹了!”景焱说着放开了她,一边掏出手机叫外卖,一边出了卧室,去大门外捡回自己的西装外套。 而沈若初盯着他高大宽阔的背影眨了眨眼睛,哭丧着脸倒回了床上。因为她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拼劲全力坚持了数月的东西,只在他短短一下午的攻势下一点点瓦解。 对上了景焱,就真的逃不过败北么?!她惶恐难过之余,就只剩下了森森的无能为力。 ………… 外卖送来的很快。 正宗的湘菜和苏式点心,都是沈若初喜欢的种类。只可惜她根本没尝出什么味道。而景焱看着她那满腹心事的模样,也权当作毫无察觉。 一顿晚饭,两人吃的相对无言。饭后沈若初也明显没有想要和他交谈的意思,扯过纸巾嘴巴一抹,起身回了卧室。 沈若初不搭理自己,景焱也没有主动找她。他纵横商场已久,自然懂得刚柔并济,张弛有度的道理。人心有时候就像是多米诺骨牌,动摇了一张,剩下的便会跟着一次推到。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他现在需要做的不是步步紧逼,而是给沈若初时间和空间,只等着她心里所有的牌悉数倾倒便可。 景焱将餐厅收拾了一下。出来时瞥了眼沈若初紧闭的门扉,径自将客厅的电视打开,老神在在地坐在沙发上看起了财经节目。 就这样一直到晚上8点,沈若初始终安安静静地窝在房间里,也没出来撵他。 景焱其实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已经睡着了。他略微沉吟了几秒,自作主张地给张跃发了条短信。让他去董事长办公室的休息间里收拾几套换洗衣服送过来。 半个小时后,公寓门口的呼叫器响了起来。是张跃过来送东西。景焱摁下键钮,开了楼宇门的门锁的同时,也直接把公寓大铁门打开。没几分钟,楼道里就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这一层的感应灯亮起,张跃的身影出现在了缓步台。 当景焱在看见张跃手里拎着的小行李箱时,十分满意地勾了勾唇。 嗯,做的很好!没有真的只收拾两件换洗衣服。装备齐全,很符合他准备在沈若初这里打持久战的想法。 于是,当张跃走到大门口,景焱破天荒地抬起手拍了拍他肩膀,“辛苦你了!” 如此和蔼可亲,倒是给张跃吓得不清,急忙连声客气道:“不辛苦不辛苦!”他身为特助,基本的工作就是满足景焱一切琐碎的要求,替老板打理好各种工作生活的事务。当然,景焱付给他的工资,也是相当可观的。 完完全全工作职责内的事情,却换来一向寡言深沉地大老板地诚心嘉奖,怎么能不惶恐。 当然,如果他今天下午见到自家老板为了追老婆被情圣附身时的情景,估摸着会因为惊吓而直接辞职也说不定! “医院那边情况怎么样?”景焱接过行李的时候问了一句。上午那会儿景焱怕沈行之一个人留在那里忙不过来,就给张跃打了电话,让他安排两个人到医院去,听沈行之派遣。 “我刚刚联系过,您岳母的情况很稳定。医生说大概用不了48小时就能转到普通病房。” 景焱“嗯”了一声,正想让他回去,又忽然想起什么,“我这几天休假,你明天去公司和秘书室的人打声招呼,让他们把能取消的行程都取消掉。实在不能取消的,尽量往后推。” “好的,景先生。”张跃点点头表示了解,随即又略微犹豫,“那个……景先生,我能问一下么?” “什么?” “您的假期大概是多久?” 这个问题让景焱不由皱眉。两秒钟的沉吟后,他轻声开口,“没有期限,越久越好!其它的事情我会交代副总。” “明白。那没有其它的事情,我先回去了。” “好。”景焱轻应着退回屋子,伸手关上了门。然后,他拎着行李箱刚刚转身,就看见沈若初怀抱着一套睡衣,杵在客厅中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卧室里出来的。 景焱怔了一下,随即对上她貌似不善的眼神牵了牵嘴角,“我还以为你睡了呢?” 沈若初没说话,视线从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又返回来从脚到头,最后落在了他脚边的行李箱上,“景焱,你这是什么意思?打算在我家常住还是怎么着?” “没有!”景焱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今天太累,实在不想回去了就让张跃送套换洗衣服过来。” 沈若初又是一阵沉默,随后没有好气地开口道:“隔壁的房间允许你只住一晚!还有,我要洗澡,你最好暂时回避一下!”说完瞥开眼,径自去了浴室。 92.字面儿上的意思 凭借着脸皮厚,景焱如愿地在沈若初那间小公寓里得到了一处栖身之所。尽管这种同一屋檐下的分居多少令他不太满意,但也总好过被扫地出门。反正住都住进来了,还怕没机会下手?! 隔壁那屋子是间次卧,面积不比主卧小。靠墙两排大衣柜,除此之外还有一张书桌和一张单人床。 自从沈若初分居之后,逗比哥哥来这边借宿的就比较频繁。所以屋子里有不少他的换洗衣物和随手用品。景焱盯着那些男性特征十足的东西看了一会儿,飞速地把它们收拾起来,连同衣服一起翻出来,一股脑儿扔进了衣柜最下边的大抽屉里。 虽然明知道沈若初不会留其他男人在这里住宿。但是他女人的屋子里有除了他以外男人的东西,多少叫景焱心里不是那么舒服。哪怕那人是他的亲大舅子→_→ 景焱拾掇屋子的功夫,沈若初已经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听见脚步声从门口经过,他本想叫住她打个招呼。结果刚张开嘴还没等出声,沈若初就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目不斜视地进了自己屋子。 隔壁主卧的房门被关了个严实,“嘭——”地一声响,倒十分像是给他的警告:老实点,别来惹我! 景焱很识相地没去给猫咪捋虎子,拿起衣服也去了浴室洗漱。 第二天一早,沈若初醒来的时候景焱已经洗漱完毕,在准备早饭。她脸都没洗就先去餐厅找水喝,眯缝着眼睛也不看路,膝盖撞到椅子角上,疼得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 景焱这功夫正好端着拌好的凉菜从厨房出来。见她弓着身子捂着膝盖直抽气,不由浓眉微皱,语气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沈若初,你这早上起床不先睁眼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很久以前他就发现了。通常人自然醒的第一件事是睁眼睛,而沈若初则是先哼唧。哼唧半天眼皮也没睁开,最多掀起个缝儿。接着就是迷迷糊糊地去四处找水喝。这中间撞上什么桌子椅子的完全不稀奇。撞到轻了毫无影响,有时候撞狠了,就眼泪汪汪地叫疼。 “严重么?”景焱把碟子往餐桌上一放,朝她走了过去,“让我看看肿了没有。”说着弯下腰,就要伸手去挽她的裤脚。 结果沈若初一巴掌过来,毫不留情地将他拍开,“别碰我!”眼皮一翻,狠狠地瞪他,“我告诉你景焱,你现在又不是我什么人,别跟我动手动脚的!放尊重点儿!” 景焱顿时气得眼皮直突突。目光阴沉地盯着她看了两秒,那句“不识好歹”到底没出口。只是面无表情地站起身,重新进了厨房。 让你不碰你就不碰啊!这么没诚意对得起你总裁的身份么!沈若初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忍不住咬牙切齿了半晌。扶着椅背站直了,气鼓鼓地去给自己倒水喝。 早餐是山药薏米粥和两样凉菜。 吃完饭,照例是沈若初把饭碗一推,拍着肚子出了餐厅。景焱负责把盘子碗捡过去,收拾干净。 清水从水龙头里汩汩而出。等到清水没过碗筷时,他抬手将开关闭掉,一手拿起一只碗一手扯过储物架上的洗碗布,熟练的清洗起来。 修长的手指沾了点洗洁精的泡沫,沿着洁白的碗边反复擦拭的动作也比其他人要养眼。 两个碟子两只碗,清洗干净也不过就是几分钟的事。可等他这边收拾好,洗了手回到客厅,沈若初竟然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门。 景焱看着她那一身厚羽绒服外加帽子手套的形象愣了愣,下一秒刚刚恢复没多久的脸色又立刻菜掉了。 只可惜沈若初压根儿没打算理会他。她视线从他脸上扫过,然后像是没看见这个人一样,抬脚往门口那儿走去。 景焱眉心的疙瘩老高,皱起的褶子已经能夹死苍蝇。“沈若初,你觉着一个人出门合适么?” 她步子一顿,转头看着他眼神里掠过一丝景焱,“景焱,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缓缓勾起唇角,表情里却毫无笑意,“字面儿上的意思。” “有毛病吧!”沈若初咕哝着,乌溜溜地大眼睛转了两圈儿,“大白天的我一个成年人自己出门有什么不合适的!” 景焱简直想直接上去一巴掌拍死她。 “好啦好啦!”鉴于他身上的气场太过恐怖,赶在景焱发飙前,沈若初赶紧摆手讲和,“我下楼去买点东西,不是要自己去医院啦!” 她这人还有个特别大的优点,那就是识时务。就算她现在不畏于去挑战景焱的底线,可毕竟时机不对。沈夫人还在医院里,她不想天翻地覆地闹一场不愉快去护理亲妈。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开的。 不管沈若初这话到底是真是假,景焱听见她解释,面色总算缓和了几分。 “你要买什么?外面冷,我替你去。” 沈若初有小片刻的沉默。她似乎有些纠结,蹙眉看着他目光几经变幻后,还是低低地开口说道:“毓婷,要事后72小时的。”说完便垂下了眼帘,盯着地面不肯看他。前天那种情况,两个人肯定是没做任何措施。昨天又突然间发生了沈夫人受伤住院的事情,还是没来得及做补救。 景焱听见她的话怔了怔,稍微隔上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沈若初刚刚说了什么。他站在原地没动地方,想了想才说道:“你前天应该是安全期。” “啊?!”沈若初极为诧异。她咬着嘴唇仔细思索了一下,好像还真是!只不过当年她吃药都能中大奖,这安全期也未必安全! 想到这儿她也不跟他废话了,“还是去买药吧。图个安心!”说着两大步到了门边。 景焱看着她准备换鞋的动作张了张嘴,“若初”两个字卡在喉咙里还不等出口,客厅里的座机便响了起来。 两个人俱是一愣。景焱两大步过去接起了电话,紧接着一声怒骂就从听筒里传了出来,“我cao的沈若初,你是手机掉水里了还是脑袋掉水里,一直关机!” 电话这边的人才舒展的眉心又立刻皱起,“我是景焱。”轻轻淡淡地说完四个字,将话筒撤离耳边,冲着沈若初略一扬下巴,“你哥哥。” “哦?哦!”沈若初急忙将刚蹬上的一只靴子甩掉,连拖鞋都没顾得上穿就“噔噔噔”跑了过去。她从景焱手里抢过话筒,上来第一句就是,“妈妈现在怎么样?是不是又严重了?” “咱妈没事。”沈行之顿了顿,随即用一种有些古怪的语气问道:“景焱昨晚没走?” “嗯,昨天……那个……”沈若初支支吾吾两声,最后还是没回答,转移了话题,“你找我什么事?我等下就过去医院。” “没事,你先不用急着过来。” 沈若初以为他是和自己客气,赶紧道:“我没关系的。我……”话没说完就被沈行之不耐烦地打断…… “stop!你不用急着来医院,但是10点钟到火车站去一趟,接了咱爹再一起过来。” 敢情是她自作多情了!沈若初闷闷地“哦”了声,“老爹知道了?” “知道了。昨晚省台新闻竟然报了这事,他在宾馆看见新闻了。所以提前回来。” “这样啊。” “嗯。你先去接他吧。”沈行之说着语气忽然变得严厉,“你把手机保持畅通,不然出门了打座机联系鬼去?这种时候玩儿没信号简直作死!” 沈若初被训得一阵郁闷。嘴上答应着“好”,猛地想起来什么,一双大眼睛恶狠狠地剜向景焱。等到沈行之那边挂了电话,她也重重地把话筒摔回了机身上,冲着他吼,“手机给我!” 景焱一直就站在旁边,刚才沈若初被逗比哥哥训他也听见了。这会儿自知理亏,掩唇轻咳了一声,稍稍放低姿态,“你等下,我去拿给你。”说着抬脚进了房间。 他这一拿就拿了十多分钟。等再出来的时候,也已经穿戴整齐,一副随时正装待发的模样。 沈若初以为他很识相地是准备主动滚了。但看他一只手空着,一只手握了只白色手机,总觉着哪里不对。 一秒钟的思索后,她总算抓住了关键,质问他道:“你昨天不是还有个行李箱?怎不一起带走?” 景焱怔然,没想到她竟然还坚持不懈地要将自己扫地出门。暗自咬了咬牙,继续一本正经地扯着瞎话道:“那个不着急,我回头来收拾也一样。我先送你到车站,一起去接爸爸。” 沈若初蹙眉,还想要再说什么,就看见他抬手指了指墙上的挂钟,“9点20。现在立刻出发10点钟都未必能到火车站,要是万一路上在遇见堵车就说不准了。你准备让爸爸在冰天雪地里等上多久?” 沈若初一时语塞。 “走吧。”景焱说着走了过去,把手机往她手里一塞,边走向大门口,边扭头看了她一眼沉声命令道:“别傻站着了。换鞋,出门!” 沙发王以及长评奖品展示 倾歌之前承诺过哒,《一夜沉婚》的抢沙发和长评活动都是有奖品的。 故事没有完结,不过窝这种性子急的东北女汉子,还是忍不住先把奖品发上来秀一秀。 沙发王奖品:《一念钟情》签名样书 长评最萌奖:《助妻为乐》签名样书 长评纪念奖:白砗磲手链一条(倾歌亲自diy的哟) 活动规则:1写评论送磨铁币哟,磨铁比数量根据评论质量酌情。倾歌还会挑出字数在500以上写的最感人的两名小伙伴,送我以前出版的签名书一本或者白砗磲手链一条。 2到本文结束时,抢沙发最多的小伙伴,也将送倾歌之前出版的签名书一本。 样书是倾歌之前出版的,都有亲笔签名,还会写上祝福的话。故事没完结,机会多多,不要犹豫啊~ 93.羡慕嫉妒恨 沈若初一直知道逗比哥哥有乌鸦嘴的本事,却不知道景焱什么时候竟然也掌握了这种技能。托他的“口福”,两人半路上果真遇见了堵车。 到不至于堵得天昏地暗,可挺长一段路走走停停下来,也是耽误了不少时间。 怕亲爹着急挨冻,沈若初半路上给他拨了通电话。结果那边沈爹告诉她,火车晚点整整一个小时。还嘱咐他们也不用着急。最近下了几场雪,天冷路滑,安全第一。 沈若初应了声“好”,挂了电话转告景焱,“火车晚点一小时。不用着急。” “嗯。”景焱点点头,盯着前面缓缓挪动的车屁股,将自己的车也跟着往前提了提。 一个半小时后,沈若初终于千辛万苦的在火车接到了自己亲爹。彼时沈爹也刚刚出了站没多久,正站在出站口外面的广场上东张西望。 景焱常开的那辆车他还是熟悉的。见车子准备挑头过来,急忙冲驾驶位置的人摆摆手。示意他停在原地即可,自己走两步就行。 然后,等沈爹刚一拉开后座的车门,景焱就抢在沈若初开口前,回过头叫了声“爸。” 积极倒是积极,也挺自然。只是语气里完全没有祁炀攻略上强调的那种,热情又不失恭敬,恭敬里还有带着崇拜,崇拜的同时稍微在来那么一点点谄媚的感觉。 他这人天生性格就热情不起来。再加上掌握着那么大的一个商业帝国,在高位上呆久了,对待任何人总难免会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几分疏离。 但十分可惜的是,就连这么一声不咸不淡地招呼,沈爹都没听见。身为一个标准的妻奴,他这会儿自然心心念念只想着自己老婆,哪有心思去理会其它的。 “你妈怎么样了?”这是第一句话。关上车门后,第二句是,“行凶者呢?这场官司我非亲自替你妈出气不可!不能让他好过!” 景焱闭上嘴,默默地打着方向盘,绕过广场后将车子驶向主干道。 而沈若初则翻了个白眼儿,实在是忍不住吐槽道:“爹你急糊涂了吧!连我这法盲都知道这种案件走检方,没有你出马的机会!” “谁说我糊涂了!”沈爹眼睛一瞪,一改往日的好脾气。要是嘴上有两撇胡子,这会儿肯定会跟着一蹦一蹦的,“我有说过是帮你妈做辩护么?!” “那你想给行凶者做辩护?”沈若初顺嘴说了出来,随即脑袋里“叮——”地响了声,一个激灵。 她亲爹要给行凶者做辩护……我cao,真的是细思极恐啊! 不单单是b城,就算是放眼整个省内,沈爹在这一行里都是脚一踩震倒一片的角色。他放出话去要亲自给行凶者辩护,那就等于是和其他同行打招呼,不许接这个案子。哪怕最后警方安排了法律援助,被告一方的律师不是他。但是凭借他在业内的面子,对方肯定是只走个形式,绝对不会尽力去帮行凶者辩护的。 这是沈若初打从懂事以来,第一次听见亲爹要做违背自己职业道德的事。 沈爹50多岁的人了,依旧在法庭上横扫千军。可在孩子老婆面前,早就是大大咧咧随意好欺的中年老男人形象。可沈若初心里再清楚不过,她爹人生中两大底线,孩子老婆。孩子都不如老婆! 他对沈夫人那是真爱啊。谁要敢动他老婆一根头发,他就能刨了人家祖坟。 原来男人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护起短来,竟然是这样强大又温暖地叫人窒息的呀。甚至还可以盲目的去违背自己一贯坚守的职业底线。 沈若初从后视镜里瞥了眼正专心开车的景焱,又看了看眼下乌青,已经正气呼呼闭目养神的亲爹。整颗心像是被人狠狠握住了一样,又痛又紧,又酸又涩。 虽然她知道这样不对,但是无可否认的,她在对自己的亲妈羡慕嫉妒恨! ………… 车子抵达医院已经将近下午一点。外科门诊17楼,沈爹在女儿和“女婿”地带领下,匆匆赶到昨天沈夫人观察的重症病房外面时,却发现里面已经人去屋空。 一个小护士正在里面收拾。一边整理床头边上的各种仪器,一边头也不抬地给他们指明出路,“病人情况稳定了刚转走。19楼1908号病房。” 沈爹不等把话听完转身就走。沈若初匆忙说了声“谢谢”连忙紧随其后。而景焱却略微停顿一下,并没有跟着一起上去。 19楼整整一层都是单人间的vip病房。 沈爹来不及等电梯,直接从楼梯狂奔上去的。一路风风火火惊呆了不少小护士。等到了病房门口,他反倒止住脚步不动弹了。 沈若初从楼下的重症监护里出来时就发现了景焱没跟上来。可她着急看亲娘,根本没工夫也没心思去顾及他。压下心底那份淡淡的失落,玩儿了命地跟在沈爹身后跑。 只不过腿短没优势,这边她刚爬上18楼和19楼之间的缓步台,亲爹已经消失在拐角。 可让沈若初想不到的是,等她上了19楼,沈爹竟然跟木头桩子似的杵在病房门外没进去。 这是等她呢么……当然是不可能的! 沈若初气喘吁吁地朝1908病房走去,快到近前的时候奇怪地问了句,“爸,你干嘛站在不进去?不是这间么?”话刚说完就看见沈爹一个中年老男人正站那儿抹眼泪呢。 “小初,你说你妈会不会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说着便哽咽住,就差没嚎啕大哭。 沈若初顿时一阵无语。亲妈受了这么重的伤本来她也心疼难过到不行,但这会儿被她亲爹这一哭,她真的是……那种心情,很难以形容的好吗?! “爸!你能说点儿吉利话么!”沈若初的语气很是无奈,“要是妈真有事,能转到普通病房么?大夫还不得下病危通知!” “也是。”沈爹总算没有塌台到底。吸了吸鼻子又轻咳了一声,大手在脸上一抹,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了。 早上的时候沈夫人麻药过了效力醒来过一次。 她身上三个刀口两大一小,都不算轻。一贯坚强的警界一枝花,在半睡半醒间疼得直哼哼。 沈行之看着亲娘遭罪一边恨行凶者恨得牙痒痒,一边心疼到不行。赶紧找了大夫过来,问清楚状况之后让他再开一针镇痛剂给沈夫人又注射进去。然后他又把景焱派来帮忙的人给打发回去,自己联系了两个可靠的护工过来。 两名护工一名被沈行之打发去外面的超市买东西,一名去楼下取化验单去了。所以这会儿屋子里就沈行之一个人守着。 他几乎是一天一宿没合过眼,此刻人虽然还勉强精神着,却也一脸疲惫。甚至有人开门进来,都没第一时间察觉。直到沈爹和沈若初快走到床边了才发现。 沈行之急忙竖起根手指头放在嘴边,示意他们两个小声儿。沈爹会意地点点头,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站在那儿盯着沈夫人看了许久,才转头看向儿子,用眼神询问他,“你妈情况怎么样。” “没事了。”沈行之尽量将声音压低,把具体情况简明扼要交代了一遍。 沈爹背着手听得仔细,眉头紧了松,松了又紧。最后看着儿子的熊猫眼顿了顿,低声说道:“你回家睡觉去吧。这儿有我守着就行。”说着看向沈若初,“小初你也跟你哥哥一起回去吧。” “不用了。”沈若初摇头,“我哥回去歇着吧,我昨天休息了。”说着冲一旁的沙发努努嘴,“爸,你也去躺躺,坐一上午火车也挺累的。” “我不累。”沈爹摆摆手,直接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沈行之揉了揉额角,忽然想起来什么,问沈若初道:“你们是不是都没吃午饭?” “哦。”沈若初点头,“堵车加晚点耽误了不少时间。你吃了么?” “我吃了。”沈行之边说边掏出钱包抽了好几张红票出来递给她,“你去外面买点吃的带上来吧。我等你回来再走。” “好。”沈若初也没和他客气,接了钱转身就走。 结果她和景焱两个人前后差了不到1分钟的功夫,就错开了。或者更标准的说,这边她刚进电梯,景焱就拎着一堆外卖盒子从边上的另一部电梯里走了出来。 刚刚他半路离开,就是去外面买吃的东西去了。他估摸着沈家这一家子应该都没什么胃口,可再没食欲也得吃东西。不管怎么样,身体才是本钱。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拎着吃的外卖摸进了病房,沈若初竟然也下去买吃的东西去了。 “我打电话叫她回来吧。应该没走远。”沈行之这会儿倒是没心情对景焱有敌意了,掏出手机给沈若初拨号,结果连续几次那边都没人接听。大约是外面太吵,没听见。 景焱见沈若初不接电话,不由皱眉。上午出门时候飘了阵雪花儿,到了中午温度不升反而降了不少。外面北风跟刀子似的,他就是不想她出去挨冻,才去把东西买回来的。 “我去找她回来吧!外面太冷。”说着拿起刚脱下的外衣,边穿边往外走。 然后才到门口就让沈爹给叫住,“别去了!你就是找到她,她也出去了,该冷还是冷了!” 94.抱抱我,好不好? 电梯门开了里面没人。 沈若初边往里走,边数了数逗比哥哥塞给她那一摞红票。整整700大洋,都够找家中档餐馆吃一顿的了。 顿时觉得通体到外的舒畅。她亲哥就这点好,平时在怎么逗比,在钱财上对她一向是大方敞开的。而她这个做亲妹妹的,也向来不吝惜去帮他挥霍。 反正都是不义之财,不花白不花! 医院外面最不缺的买卖一共两样:一是鲜花寿衣殡葬服务,二就是各种餐馆小饭店。 就算沈若初是个吃货这会儿也没那个心思了。她还没彻底清醒,亲爹坐了一上午火车,这会儿正嗷嗷待哺呢。就近找了家卫生环境看上去还算不错的,利落和服务员点了几样简便省时,又比较合沈爹口味的家常菜,嘱咐她外带。然后便坐在靠门的空位上坐了下来,一边干等着,一边四处张望。 这个点儿已经是饭口时间的尾巴,而且医院外面的饭店多以外卖为主,所以店里并没有什么人。这会儿算上她这个等外卖的,一共也就四桌人。 服务员拎着第一道菜从后厨出来的时候,饭店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沈若初一门心思都在那外卖盒子上,根本没分半点儿注意力到进来那个人身上。直到熟悉的声音用一种略微惊讶的语气叫出她的名字,“初初?!” 她怔了怔,把塑料口袋接在手里的同时回头看了眼,也有些诧异,“二光?!” 饭店的大玻璃门在他身后关闭。因为外面挡了大棉门帘子的关系,光线很暗。谭家辉此刻就站在门口,面容隐蔽在阴影里让人视觉上有点朦胧。长款的黑色立领毛呢风衣,显得一身清俊。 两个人中间隔离段距离,就这么对视了大概足有五六秒的时间,却谁也没再主动开口。还是给刚才沈若初送了菜后转身离开的那个服务员,从后厨拎了第二道菜去而复返,看见谭家辉招呼了一声,“要点儿什么?在这吃还是带走?”才将那种莫名其妙的僵硬气氛打破。 “红豆粥少放糖,再来随便来两样凉菜。带走。”谭家辉飞快地和服务员说完,又将视线调转到沈若初身上,笑着朝她走了过去,“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呵呵。”沈若初傻笑了两声,干巴巴道:“我妈妈受伤住院了。” “沈伯母受伤了?”谭家辉倒是挺惊讶的,“怎么会受伤?!严重么?” “没事。已经脱离危险期转到病房了。”说着,沈若初事情的大致经过讲了一遍。 然后,随着她低低的话音落下。沈若初忽然想起昨天景焱抢自己电话把他晾在她家楼下那档子事儿,瞬间觉着既愧疚又尬尴,“那个……对不起!” 谭家辉当然知道她突如其来地道歉是为了什么。他心里微微发苦,脸上却笑得一脸云淡风轻,“没什么。”他想说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应该叫他帮忙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还帮什么忙呢?!就自己家现在的情况,都已经叫他应顾不暇了。 谭家辉这人身上虽然有股子公子哥儿温文儒雅的气质,可那不代表他就没脾气。而且他那好说话也得是分对谁。 昨天他给沈若初打电话却莫名其妙地被景焱挂掉后,顿时满肚子怒火直冲头顶。从前景焱是沈若初的合法丈夫,他们之间发生什么都是家务事,他没有干涉的立场。可如今两人离婚了,他和他便成了相同起点的人的。沈若初和他有三年婚姻又怎么样,不过是过去时。就算最终结果还是一败涂地,但这一次,他坚决不会退让半步。 谭家辉当时都已经进入备战状态了,如果他摁呼叫器摁不开沈若初家的楼宇门。那么他就去找个锁匠! 只可惜,这一切尚未来得及付诸实践,就因为他大哥谭家耀打来的一通电话戛然而止了! 谭家产业不小。大部分生意早就由长子来打理,谭家耀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有时候还真难得见到人影儿。所以谭家辉接到大哥的电话时,多少有那么点儿小意外。 但叫他意想不到的大意外竟然在后面……谭夫人住院了!突发性脑溢血,被他亲爹给气得。 谭岳礼和谭夫人是念中专时候的同学。谭夫人家在b城是老坐地户儿,就算不是大富大贵,可几辈子下来总也有些关系和根基。谭岳礼当年就是个单亲家庭的穷小子。母亲工伤去世,父亲一个人把他拉扯大。 可谭夫人却偏偏认定了这个穷小子,不顾家人反对,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当年两个人在一起吃了不少苦,后来随着谭岳礼承包钢铁厂,生意越来越红火,原本对这桩婚事嗤之以鼻的亲人朋友一夜间改变了看法,纷纷夸赞谭夫人有眼光有福气,挖了个潜力股。而谭岳礼想着发妻当年跟着自己吃了不少苦,日子好了之后对妻子百般呵护,对两个儿子倾心培养。 正所谓少年夫妻老来伴。结果这对夫妻老了老了,竟然过不下去了。 起因就是某次谭岳礼和几个生意伙伴附庸风雅地去参加什么画展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画家。 那画家其实并不是所谓的年轻漂亮的美女画家。但却比谭岳礼小了将近10岁,据说是为了追寻艺术事业终身未嫁。 谭岳礼老来叛逆,知道了这件事情后,不知怎么就心头被小鹿一撞。那画家也是有两把刷子,在艺术的海洋里熏陶了近40年,不论言谈举止,都气质非凡。 于是谭爹在自己的花甲之年找到了人生的第二春,他觉着从前对谭夫人的感觉不是爱情,而是在生活中磨砺出的亲情。而现在,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真正的爱情。 后面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 谭夫人刚知道的时候差点没被气死,就要找上去和谭岳礼鱼死网破。后来被几个老姐妹一劝,就成了忍气吞声的认命。夫妻几十年,儿子也都这么大了,这件事真要闹起来对谁都不好。罢了,只要他不闹到她眼前,不离婚,她就随他去。 谁知道谭岳礼还真就动了离婚另娶的心思!他甚至愿意放弃一切,把所有的都留给谭夫人,自己净身出户,就为了追求那纯真的爱情。 只是女人若是留不住自己老公,还要那些身外之物做什么?! 这事儿一托,就是大半年。 昨天谭岳礼回家找发妻做最后交涉,结果一言不合,谭夫人被气得突发脑溢血住院了。 于是昨天那场交锋,就因为这个意外,在萌芽中便偃旗息鼓。 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又是挺长一段时间相对无言。 最后还是那个服务员出来打破了僵局。她这次一手一个塑料口袋,把谭家辉要的粥、拌菜,还有沈若初剩下那份小炒同时拎了出来,“唉,先生你的粥和拌菜。这是这位小姐的。” “谢谢。”谭家辉一手接东西一手递了张红皮过去。 然后等服务员转身走了,沈若初终于想起了什么,“对了二光,你还没说你怎么在这里呢?!” “我妈也住院了。” “啊?!”沈若初惊诧,她知道有母亲节,这咋还有母亲集体住院的日子!“怎么回事儿?” “突发性脑溢血。”谭家辉笑了笑,似乎不愿意多说。 正好这功夫服务员找好钱送了过来。 谭家辉把零钱往风衣口袋里一塞,顺手把沈若初手里的口袋给接了过来。冲饭店的玻璃门努努嘴,“帮我开门!” “哦。”沈若初连忙小跑着到他前面,一边推开门,一边体贴地替他把门帘也掀起来,嘴里忍不住催促,“快走快走,这东西死沉,快要扛不住了!” “呵……”谭家辉看着她那张皱成一团的小脸儿,忍不住笑了出来,阴云密布的心情终于在一刻出现了一丝晴朗。“别砸了自己。”他提醒着她,加快了步子。 沈若初则在他走出门口后两只手同时松开。然后她神情古怪地看了眼谭家的侧脸,略微犹豫后,还是开口问了出来,“二光,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她和谭家辉不算真正的青梅竹马,却也是十来年的关系了。怎么能看不出来他温和的笑容背后,那藏都藏不住的沉重和憔悴。 “嗯,是挺不好的。”谭家辉睨她一眼,竟毫不避讳地承认了。 “唉?”这倒是让沈若初有些意外。而意外的同时,一颗心却稍稍落地。她还是了解他的。如果真的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他一定会矢口否认。 只不过这一次沈若初却猜错了。 是男人就没有不要面子的,尤其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更不想让她看见自己不好的一面。谭家辉也不例外。所以他绝对不会把这些家丑讲给沈若初听。但这不代表他不会向她索求一点儿安慰。 他出生的时候,谭岳礼的生意已经小有成就。所以,如果说谭家辉30来年的生命里受过什么大挫折的话,第一次是心爱的女人嫁给了景焱,然后……便是这一次。 几乎相依为命一生的父母在闹离婚。而他父亲为了一个认识还不到一年的陌生女人,竟然把陪伴在身边一辈子的发妻气得住院。 谭家辉只觉着心寒。直到刚刚看见沈若初的时候,才感觉到了那么一丝暖意。 而此时此刻,他心爱的姑娘就站在自己身边。明亮的大眼睛里闪动着毫不掩饰的关切,即使那无关于爱情,却也让他疯狂地想要从她身上能够汲取到一丝温暖。 哪怕只是一个拥抱,也好。 白色的雾气随着呼吸喷洒而出。谭家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渐渐停下脚步。他转过身来,正面对着沈若初,笑容苦涩勾了勾唇角。然后,用一种近乎乞求地语气对她轻声呢喃道:“初初,抱抱我吧。抱抱我,好不好?” 95.景焱,你是男人么? 从见面到现在前后将近一刻钟。沈若初终于有机会自信打量了他一下。然后,她确定自己从来没见过谭家辉这副模样……还是那张熟悉的俊逸面孔,却没有了往日的柔和甚至还带了丝戾气,下巴上也钻出青色的小胡茬。那双清亮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此刻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脆弱和乞求隐约流露。 沈若初一颗心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她记忆中的谭二光,应该是坚定而温暖的,充满了5月的太阳的味道。不想她哥哥沈行之,逗比的外表下,其实掩藏了一个冰冷阴暗的内心! 沈若初没动弹,却在同他的对视中渐渐着了慌,声音也带了丝颤音儿,“二光,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阿姨病的很严重……” “没有。”谭家辉打断了她,笑容更加哭涩,“若初,抱抱我好吗?我就是看我妈病倒心里难受。你抱抱我,我就好受了。” 她对他的说法完全不信,但却也不好再刨根问底。于是眨眨眼,依言上前一步,抬手环上他。 沈若初今天穿了件厚厚的羽绒服,加上帽子围巾,简直像个球。谭家辉就算衣服轻薄,冬天也总有几层。隔了厚厚的衣服,其实根本感受不到对方的任何温度。可当她靠进怀里那一刻,却让他心里一热,瞬间从头暖到脚。就好像忽然抱了个火盆儿。 谭家深深吸口冰凉的空气,好让这种冷热对比更明显些。 他很想回抱住她,狠狠地狠狠地将沈若初勒进骨头里。可刚动了下胳膊才想起来,两个人的外卖全在他手上。那些袋子油乎乎的根本没法往她身上贴。 他遗憾着,忽然感觉到后背上有小小的力道传来。一下一下,有点像是他心跳的节奏。 沈若初手上戴着卡通棉手套,这会儿正笨拙地一下下在他宽阔的后背上一边轻拍,一边学着小时候逗比哥哥哄她的语气说道:“二光乖,不哭啊!不哭给你买糖吃!” 谭家辉顿时哭笑不得。他认识沈若初十来年,好像这姑娘总有将一切感伤煽情的事情变成搞笑剧的潜质。心底剩下那一半阴霾有散去不少。 “初初,我不是小孩子。糖你不用请我吃,自己留着就好了。” “哦。”沈若初闷闷的应了声,听见他和自己开玩笑方才悬起的心也算稍稍落了地。她吸了吸鼻子,尽量用一种欢快地语气对他说道:“呐,是你自己说的啊,你不要糖!回头我真的吃独食,你可不许跟我抢。” “嗯。我不跟你抢!”说着,他感觉到她似乎要放开自己,立刻喊了一声,“初初!” “唉?!”沈若初脑袋埋在他胸上,声音特别清晰,吓了一跳。 “别放手,求你了!再抱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沈若初张张嘴,想说再等一会儿饭就凉透了。可最后还是默默地将话咽了回去,没有吭声。维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弹。 好在谭家辉并没有需要太多时间来从她身上寻找心灵的慰藉。 大概也就过了三四分钟,他轻轻叹了口气,用下巴在她肩膀上磕了磕,“走吧。外面冷。” 沈若初在心里说了声“谢天谢地”。今天衣服穿的是厚,鞋却不给力。再站一会儿,两只脚就冻成冰棍了。她放开谭家辉,冲他咧嘴一笑,“快回去吧。”说完跺跺脚,蹦跶了两下刚一转身,忽然动作一顿……景焱!他不是走了么?!为什么还在?!我cao的,那女的不江欣悦么!怎么混到一起的! 谭家辉和她的动作几乎是同时停住的。他也是转过身才看见那个一男一女。女的不认识。可他用余光瞥了眼沈若初,从她的面部表情里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景焱双手插在外衣口袋里,此刻就站在两个十来步以外的地方。目光深暗,面无表情。而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还站了个身材高挑的卷发女人,寒冬数九就只穿了件斗篷,也不嫌冷。 江欣悦往前上了一步,跟景焱并肩而站。她抬眼看了看他,又在沈若初和谭家辉直接徘徊了一圈儿。漂亮的脸蛋上表情有些怪异,像是撞破别人秘密的尴尬,又像是有那么一点担忧和探寻。 两伙人谁也没动。就这么各怀心事得互看着对方,在原地杵了好一阵儿。 最后还是景焱率先有了动作。他略微偏头冲着江欣悦低低说了声,“你先自己回去吧。”然后将视线锁定在沈若初那张冻得通红的小脸儿上,大步朝她走了过去。 等到了近前,他完全把谭家辉当成是空气,两个余光都懒得给他。只低头对沈若初说道:“我刚刚买了外卖的,怕你买重复了浪费就出来找你。”声音低沉平稳,语调柔和自然,仿佛刚才她和谭家辉亲密相拥那一幕,他从来不曾看见。 沈若初抬眸看了他一眼,神色间是毫不掩饰的疏离和鄙夷。 其实她刚才看见景焱的第一反应,的确有种被抓包的恐慌和愧疚感。好吧,她犯贱!谁叫她从骨子里就没彻底忘记过他呢!但随即就反应过来,他们两个都离婚小半年了!就算她现在和其他男人滚床单,他也没有权利来管她。虽然她不会那么做。而且口口声声说要重新开始的是他又不是自己,他爱高兴不高兴!不高兴就滚远点儿,这次可不是她上杆子求他回头的! 确立了这两点思想,沈若初立刻就硬气了许多。可等她目光一扫,看见景焱身后的江欣悦时,瞬间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前脚殷勤地送他们爷俩儿来医院,转身就去会青梅去了。敢情昨天好话说了一卡车,原来特么把她当傻子耍着玩儿呢啊! 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了半天。 沈若初冷哼了一声,收回目光转头看向谭家辉,“二光我们走!”说完直接往边上侧了一步,准备绕开眼前这尊大神。 景焱站在原地没动。擦身而过时一把钳住了沈若初胳膊,稍一用力就将她带了回来,“我在这儿呢,你要去哪儿?”语气依旧平静,可沈若初却敏感地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只是捋虎须算什么?!她现在一肚子火,就想把老虎烤着吃了! “你放开我!”她用力甩了甩胳膊,没甩开。气得咬牙切齿,说话也不客气,“哪儿来的神经病。我认识你么?放手!” 景焱眼皮突了突,冷峻的面庞顿时沉了下来。他薄唇紧抿,还不等开口,手上已经多了份力道。 “放手。”清清冷冷的男声,带了几分嘲弄。谭家辉把所有东西都交到了一只手上,此刻正在和他较劲。 景焱皱眉,终于正眼看向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和你无关!” “切……”谭家辉嗤笑出来,十分讥讽地那种,“景焱,你还是男人么?” “你想试试?”景焱眉梢微挑,平平淡淡的语调就奇特让人听出一种鄙夷的味道,“可惜我对你这样儿的不感兴趣。” 谭家辉也不生气,垂眸瞥了眼他攥着沈若初胳膊的大掌,继续顺着自己刚才的思路继续说道:“景焱,你要还是个男人,就别为难女人!” 景焱眸光一闪,风轻云淡却无比笃定地吐出四个字,“我的女人!” “离婚了!”谭家辉也轻飘飘地回了三个字。那语气,那神态,都是模仿的沈若初,简直和她用这三个字对付他时差不多少。 “嘎嘣”一声脆响,来自景焱另一只捏紧的拳头。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女人烦躁的咆哮响起,将剑拔弩张的气氛打破…… “都给我少说两句!”眼见着事情要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沈若初连忙挺身而出维护世界和平。 谭夫人和沈夫人这会儿都在医院里躺着。不管怎么样,这时候都不能他们两个在医院门口儿掐起来。 沈若初深知景焱自己未必能说动,她也不想和他说。于是只好从谭家辉这边下手。 她快速地深呼吸了一下,用一种求原谅求理解的眼神看着他,“二光你先回去吧,阿姨还等你照顾呢。你不是出来买饭的么,凉透了怎么吃。” “已经凉透了。”谭家辉笑了笑,”没关系,护士长有微波炉,热热就好了。”然后倒是很体贴地松了手,不再和景焱较劲。 沈若初当即松了口气。下一秒却看见谭家辉看向景焱,用一种充满挑衅的语气对他说道:“景焱,我今天不挣,是因为我体谅若初的难处。你呢?你扪心自问,三年夫妻你有真正设身处地站在她的立场上换位思考过么?你给不了她幸福,要还是个男人,就痛快放手!”说完,再也不多看情敌一眼。 谭家辉将手上属于沈若初的外卖还给她,旁若无人地聊起家常,“伯母在几楼,我等下过去看看。” “19层1908。你呢?” “2021,你们楼上。”谭家辉说完笑着拍了拍沈若初头顶,“我先走了。” “嗯。回头我和哥一起去看你。” “好。你注意身体,别太累了。”说着和她挥挥手,这才转身离开。 96.谁在说谎 谭家辉离开了,可景焱和沈若初这对前两口子却站在原地谁也没动。男的目光深沉,表情莫辨,像是一尊雕像。女的气鼓鼓地,咬牙切齿。两人就这么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互相连个眼神都不给对方。 直到谭家辉的身影彻底在视线中消失不见,景焱终于松开了沈若初的胳膊。也不管她愿不愿意,伸手将那好几袋子的外卖从她手里接了过来,同时低声说道:“你爸爸已经吃过了。这些东西都凉了,再热也不新鲜。你想吃什么,我领你……”然后还不等把话说完,就被沈若初暴躁地打断…… “你以后给我滚远点儿!”她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掉头就走。可转身时眼角那光闪闪的晶亮,却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景焱看着她的背景愣了一瞬。大步追上去后,一把便钳住沈若初腕子。他手上的力道强硬不容拒绝,语气却不自觉地流露出一声丝惶恐和急切,“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若初像是没听见有人和自己说话。在他的拉扯下步伐稍一停顿后,干脆带着他的钳制继续往前走。景焱下颌咬紧,也不跟她解释了。直接加快步子越过沈若初,从被动变为主导,在前面拽着她。沈若初挣不过,又实在不想在人来人往的地方跟景焱吵架闹笑话,于是只好被迫跟上他步伐。 然后……一个高大英俊成熟稳重,面色阴沉气场冷然的男人。拉着一个穿的圆滚滚,脸蛋通红神色愤懑的年轻小姑娘。一路穿过马路,进了医院大门,又直奔住院处……这情景,倒怎么看都像是当爹的在娇纵着和自己使小性子闹别扭的宝贝闺女。 ………… 两人出了电梯没走几步,便同沈行之来了个顶头碰。 他步履匆匆地裹着劲风,好像有什么要紧的急事赶着去解决。连打招呼时都脚步不停,“我先走了。”说话间抬眼看见不远处的电梯门快要关上,拔腿就往那边跑。 沈若初只感觉脸庞一阵风,眼前一片花,再回头时走廊里哪还有逗比哥哥的身影。而她那一肚子的问号也只能继续憋着,在景焱的牵领下往病房去。 半分钟后,当病房门被推开的时候,两人正正好好地撞上了不该看到的一幕……沈夫人也不知道是醒了还是没醒,沈爹这会儿弯着老腰撅在病床前,嘴唇贴着自己老婆的眉梢,侧面表情那叫一个虔诚温柔! 沈若初长大了嘴,又是惊讶又是尴尬又是慌乱无措。她简直连眼睛往该哪里放都不知道,于是下意识地扯了扯身边的人向他求助,方才的那些不愉快也在这一瞬间暂时被抛到了脑后。 景焱到底是人老脸皮厚,相比较之下,他就淡定了许多。虽然目光也不知道该放哪里,神情却自若许多。感受到衣服上多了个力道,他偏头看向身边的人,无声的用眼神对她示意:悄悄退出去。 沈若初点点头。十分难得的,这次第一时间便快速领悟了他的意思。 可是一切似乎都已经来不及了。还不等他们两个动弹,沈爹在这个时候便站了起来。回过身的一刹那,三个人,六只眼,视线在空中交汇。顿时火花四溅,绚烂无比。 沈爹的老脸明显泛起一片红,但也只是短短的一瞬便恢复如常。他掩唇轻咳了声,然后像是没事人一样冲着女婿“姑爷”招了招手,“进来。怪冷的在走廊里站着做什么!” 为啥不进去你不知道么?!沈若初忍住翻白眼儿的冲动,大脑的思维也终于和之前接上了轨道。仗着在自己老爹面前景焱不敢轻举妄动,腕子一翻将他挣开。径自走到病床边,低头看了眼仍旧双眸紧闭的亲妈,心里一阵难受,“爸,我妈什么能醒?” 沈爹比划了一个让她再小点声的动作,压低了声音道:“你妈刚才醒了一次,失血过多体力透支,才又睡过去。” “哦。” “对了,小景刚才卖了东西回来。我已经吃过了,你自己随便垫吧点什么吧。”说着,沈爹忽然想起什么,“你们两个怎么连卖点儿吃的都不统一,这过家要这样儿怎么能行?!” 当然不行,所以已经散伙了! 沈若初暗自嘀咕着,同时回头瞄了向某人,心里略过一丝短暂的思量……他半路离开那会儿,真的是去买外卖的啊?那他和江欣悦又是怎么鬼混到一起的?! 景焱进了病房之后就把东西在桌上,这会儿已经脱掉外衣正在沙发上坐着扒拉手机,神色认真严肃应该是在对公司远程发布指示。他大约感受到有人在看自己,便抬头瞭了一眼。 沈若初没想到他会忽然看过来,视线已经来不及收回。两人四目相对,他微微掀起唇角冲她扯出个浅淡的弧度,而她则细眉微蹙神情冷淡地别开了眼。 病房的温度很高,沈若初在外面呆久了冻得透心儿凉,进来之后没脱羽绒服也没发觉。这会儿捂得时间久了,忽然就觉得又热又渴。急忙摘了帽子手套脱掉羽绒服,一起放在了一张空闲的椅子上。转眼看见桌子上放着个果篮,也没管是谁买的,过去把包装纸一撕,直接挑自己爱吃那两样专捡大个儿的。 vip病房是自带独立卫浴的。 沈若初随便找了个容器装水果,进了卫生间还没等拧开水龙头,就听见身后门锁“咔噔”响了声。再扭头一看,是景焱跟了进来。 她立刻眉头皱的老高,“你进来做什么?” 景焱没说话,背过手将门关上,同时落了门锁。 沈若初并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略一思索后以为他是要上厕所,没有好气儿地开了口,“外面走廊有公用卫生间,你……唔……” 景焱几乎是以肉眼不可分辨地速度到了沈若初近前。一只手搂住她肩膀,一只手捏住她下巴,恶狠狠地吻住那两瓣柔软的红唇,随即攻城略地,毫不留情。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从看见她和谭家辉相拥而立那一刻,他就恨不得找个没人的地方,直接将她拆吃入腹。让她融进自己的血脉里,两个人从此合二为一,看她还这么让自己不省心!看那些碍眼的人还怎么对他的女人动心思! 沈若初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景焱会忽然做出这种举动!她在第一时间里愣在了原地,大脑只剩下一片空白。等到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他控制得死死的,毫无反抗的余地。 她不甘心地挣扎扭动了两下,不出意料地一切只是徒劳。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感觉到不论是身体和意识,都在他激烈的拥吻下开始发出缴械投降的信号。 沈若初没有过其他男人,但各种理论知识却也可以让她隐约得出结论……景焱在某些方面应该是天赋异禀的。 三年夫妻,他们两个从来不曾走进过彼此的内心。但不得不说,在床上,景焱却是对她了如指掌的。他知道她每一处细小的敏感点,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知道该怎么样,能让她求生无能求死不得,只能任他主宰。 装满水果的盒子在激吻中被碰翻在地上。 景焱引领着她从洗手台前离开,而后将她整个人压在了嵌满瓷砖的墙壁上。更加的肆无忌惮。 纯羊绒内衬的打底衣隔凉效果极好,并没有让沈若初即刻感受到墙壁的寒冷。此时此刻,她已经失去了所以抵抗的力气。只觉着浑身似乎发软无力,又似乎轻飘飘地随时能够飞起来。 后腰上蓦地一凉。原来是景焱宽厚的大掌钻进她衣服的时候卷起了下摆,而她正好贴在了墙壁上。沈若初激灵着,清醒过来。然后,她狠狠地在他唇上一咬,血腥味顿时弥散了口腔。 景焱吃痛地闷哼了声,亲吻的动作也随之一顿。他明显意犹未尽,但此时此地继续下去,也的确不合适。留恋地在沈若初唇上又轻嘬了两下,暂时决定放她一码。 “景焱,你他妈混蛋!”沈若初仍旧被他禁锢着。她气息不稳,面色绯红媚眼如丝,这一声有气无力地咒骂明显变了味道。 景焱看着她,用舌尖舔了下唇上的伤口,深邃的眸子里笑意闪动,“若初,我和欣悦是碰巧遇上的。” 沈若初一怔,没想到他此刻竟忽然解释起这件事。 景焱见她没拒绝听自己解释,便继续道:“我那会儿半路离开去买吃的东西。结果等找到楼上病房,你竟然也出去了。沈行之打电话叫你回来,你没接。后来我出去找你,结果在住院处大厅遇见了欣悦。”说完见她还是没反应,他凑过去又在她唇上嘬了下,加强肯定,“真的只是巧合。你相信我!” 沈若初默然抿唇。好一会儿后,她看着他的眼神里渐渐变得复杂,似乎是鄙夷,又似乎是失望,更多的却是难过,“景焱……”她叫他一声,勾起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沈行之给我打电话我没接,我手机从火车站出来就欠费停机了!景焱,你要说瞎话,也编个高级点的,好不好?” ………… 小剧场: 粉多粉多年以后,老景和小初初的第二个宝贝出生了…… 刚刚学会爬行的小小景一刻也不闲着。然后,好动的宝宝从不知道哪个角落了找到了一个超级迷你的小本子。玩儿了一会儿后,他发现没意思,抓起来就要往嘴里塞。 恰巧初初妈拿了奶瓶子进屋,急忙阻止了他。 她从儿子手里把东西抢过来,顺手翻看了一眼,顿时脸色铁青……《沈若初攻克办法大全》上面还有某人用红笔做的重点批注。 初初妈咬了咬牙,一边目露凶光一边笑的阴险……姓景的,咱走着瞧! 97.沈行之的陷害 景焱怔住。随即在电光火石间明白过来……他这是被自己的前大舅子给结结实实地摆了一道! 给沈若初打电话的是沈行之,告诉他没人接的也是沈行之。可不知是否处于职业习惯,沈行之的手机听筒声音极小。即使当时他站在边上,也完全听不见里面到底是服务台的机械提示,还是电话彩铃。而他怎么也想不到,沈行之竟然会在这种小事情上做手脚。 “若初,我……” “景焱,你他妈就是个混蛋!”沈若初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咬牙切齿,“巧合?可真是够巧合的,这世界上就他妈没有比这更巧合的事情了!” “若初你听我解释!我……”景焱急切地将她打断,然而开了口却不知后面的话应该要如何继续。 “呵……”沈若初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轻声笑了出来,“编啊,你继续编!” “我没有瞎编!” “那你怎么不说话了?编不出来了是吗?那好,景焱,你编不出来,我替你说好了。我替你说!没错,景焱,你说的都没错,这一切就是巧合,绝对的巧合。巧合的江欣悦今天也生了病,巧合的全市这么多医院她生病了只来这家。还巧合的她来的时间和你一样正好碰上了。”说着,她哽咽了一下,含在眼睛里的泪转了几圈儿后终于忍不住滑落,“可是景焱,你哄哄我,跟我解释,我不是不听的。但你为什么要骗我?如果你不是心虚的话,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没有骗你。”景焱叹息着,抬手给她擦了眼泪,“若初,我没有骗你。是你哥哥骗了我。电话是他打的,也是他告诉我的没人接!” “是吗?”沈若初眉梢一挑,满脸的讽刺。 “若初,不过就是一个电话而已。你告诉我,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那你告诉我,我哥骗你有什么好处?” 景焱无言以对。 他也不知道沈行之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他要是知道他想要什么好处。直接给他就是了,省着惹出这一堆麻烦来。 景焱隐隐头疼,实在是不得不佩服沈行之这一步棋走得实在是绝了。真不愧是法学兼心理学的双学位博士,拿捏人心一下一个准儿! 如果放在从前,他和沈若初嫌隙未深之时,这不过就是个无关痛痒的小玩笑。 但如今的局势天差地别。 这段时间下来,虽然沈若初口口声声说跟他已经划清界限,每次见面还摆出一副冷漠的模样都恶语相向。可景焱知道,她完全就是对他余情未了。那傻姑娘,真的距离在心里,哪里用得着时时刻刻表现出来。她只是在他们两个的婚姻里受了伤,心灰意懒,对他也她自己失去了信任。 偏偏沈行之就是抓住了这极其微小一点,只稍稍搞了点小动作,便做出了很大的文章。 在别人眼里或许是小题大做。但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事不临头风凉话都能说的轻快,真的经历了才有感受。 越是受过伤的鸟儿,就越小心,也越敏感胆怯。沈若初现在就是只受了伤的小傻鸟儿,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而他,只要稍微有一星半点儿的举动让她觉着受伤或者是欺骗了,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缩回壳儿里。再次决绝地要将他排斥在心门之外。尤其江欣悦还是她的心结。 等等……江欣悦!若不是有这个诱因,就算在电话是欠费还是没接的问题上出了岔子,也完全不会是问题。那么沈行之说这个谎就成了毫无意义地一招。 其实追根究底,沈若初此刻之所以这么歇斯底里地,不过就是因为从刚才到现在,所有事情穿插在一起,阴差阳错地叫她有一种错觉……他又一次为了江欣悦,跟她说了谎。触动了她最在意的那一点后,再经过她的脑袋发酵加工,说不定又衍生出了其它什么理论来。 这个认知让景焱的一颗心一沉再沉的同时,却也觉着十分的匪夷所思:沈行之怎么会知道江欣悦今天会来这家医院?!并且他们三个人还真就那么巧合的碰到了一起?!难道他得高人真传能够未卜先知?!那他宁愿相信自己其实是个女人。 不过景焱却也无暇多想。此刻的当务之急,明显不是考虑案件如何侦破,而是如何来安抚沈若初。他清楚地意识到,如果这会儿不能把事情解释清楚,将她的愤怒和怀疑尽数打消的话,那么他之前做出的所有努力都会付诸东流。以后的工作,也会更加难以展开。 所有的百转千回在脑袋里只用了极短的一瞬间。 景焱皱着眉揉了揉眉心,“若初,我……”话刚出口便被沈若初打断…… “你闭嘴!我不想听你说!”她不高声怕惊动外面的父母,只能压低嗓子。“我什么都不想听你说。景焱,你说我不能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就判你死刑。可你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么?每一次我以为你会对我有所交代的时候,你都只是什么都没有做。不管谁对谁错,最先低头那个总是我。可笑的是,就算是这样我还伤疤都没好就忘了疼,昨天竟然心软,信了你……”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泪水簌簌而落,她只好咬住下唇,极力地让自己不哭出声来。 而景焱盯着她通红的小鼻头,竟然十分不合时宜地,生出一种想张嘴咬一口的想法。 然后,他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 景焱用牙齿在她鼻尖上轻轻磕了一下,接着向下朝微张的双唇吻去。沈若初退不了躲不开,却仍旧奋力偏头。 这一吻落在了她的脸颊上。他便哼笑一声,反复地嘬吻着那一处,“若初,那你就再心软一次,相信我好不好?” “你滚!” “到底是谁骗了谁,你哥哥最清楚。”说着,他抬起头,黑眸晶亮牢牢将她的双眼锁定住。 视线交汇那一刻,她的目光下意识地便要闪动。但随即意识到自己这样似乎有些丢份儿,索性牙一咬,瞪了回去,“行,我哥不是清楚么?那就叫他回来,当面对峙!” “当面对峙。”景焱重复着她的话,浓眉轻蹙,神色颇有些苦恼,“若初,你哥哥要是能说实话早就说了。何必编这么个谎!” 沈若初勾唇冷笑,“景焱,是我哥哥不说实话,还是根本都是你自导自演。” 景焱忽然觉着,他没办法按照祁炀的攻略和她继续愉快地玩耍了。他的耐心已经告罄,两道浓密的眉间疙瘩隆起老高,目光闪烁间越发地深不见底,叫人不可捉摸。 若是换做从前,沈若初看见他这副表情,一定会聪明的闭嘴。但是此刻,她看见他那副表情,忽然就觉着特殊痛快。也不管有没有依据,后面的话还未经过大脑直接就脱口而出,“景焱,昨晚你还和江欣悦通过电话。你早就跟她约好的是不是?假惺惺地陪我去火车站接我爸爸,还跑来献殷勤。其实不过就是想偷偷摸摸地来这儿见她,你们……” “沈若初!”景焱刻意压低的声音并没有让里面的怒意打折,他凶狠的眼神像是要将她活活生吞,“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偷偷摸摸……我景焱若是想和其他女人有什么,何必偷偷摸摸!” 沈若初明显被他的怒气震慑住了。瞪大眼睛呆愣了几秒,磕磕巴巴地挤出一句话,“偷偷摸摸地……比较刺激。” 景焱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 只不过在他付诸实践以前,卫生间的门锁忽然发出了响动,紧接着他前老丈人的嘀咕声就传了进来,“怎么洗个水果还把门锁了。” 剑拔弩张的气氛就这么被打断。 沈若初激灵了一下,急忙开始挣扎。景焱倒是淡定,松手放开她后,快速地弯腰将掉在地上的水果捡起来。再将盒子塞进沈若初手里,把她往洗手台前一推。瞬间整理好表情,却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门开的那一刻,沈爹看着景焱愣了愣,不由皱眉,“你什么时候进去的?!” 景焱笑了笑,全然不见刚才愤怒凶狠的表情,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本来怕若初嫌水凉,结果她嫌我洗的不干净。” 沈爹也不多问,和他擦身而过走了进去。将里面那个也撵了出来,“洗洗得了,赶紧出去。” “哦。”沈若初闷闷地应了声,急忙关了水龙头,端着那盒子水果头都不敢抬的出了卫生间。 卫生间的门被关上。 门口的两人十分默契地同时看向对方。景焱脸色略微阴沉,沈若初眼中则流露出毫不掩饰地冰冷和厌恶。 “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以后也不要过来了!”说完她端着水果径自走向沙发那里。 景焱没有继续和她一般见识。他深吸口气,抬步跟上她的同时低低说了句,“咱妈有份检查结果3点左右出,我去看看好了没有。”然后脚步一拐,出了病房。 98.沈行之的心机内涵感谢夜华君钻石的小剧场 景焱从病房离开便去了护士站,结果被告知这项检查的报告是不送到住院处的,需要家属亲自去楼下门诊取。他面无表情地说了声“谢谢”转身往电梯那边去,英俊成熟的外貌再加上眼高于顶的淡漠,惹得护士站里的小姑娘满眼桃心乱飞。 医院的电梯上上下下几乎每个楼层都要停上一停,速度堪比蜗牛。等待的功夫,景焱拨出了沈若初的手机号码,果然响起了冰冷机械的女声,提示欠费停机。他下意识皱了皱眉,挂断电话直接点开手机银行,给她充了整整2000块钱话费进去。 电梯门这功夫儿正好开了。景焱大步走进去,抬手摁下1楼数字的同时,手机的音乐铃声响了起来。 电话是江欣悦打来的。 景焱看着来显上备注的名称迟疑了一瞬,还是拇指微动滑向了接听键。 大约是电梯里信号不太好的缘故,听筒里迟一秒才有声音传来,“jaryn?” “嗯。” “信号不好,你能听见我说话么?” “能。” 又是一瞬间的静默。再开口时,柔和清淡的女声语气中似乎有一些担忧,“你没若初吵架吧。” “没有。” 对方似乎松了口气,“那就好,我……” “没什么事我挂了。”他语气淡漠,利落地将通话切断的同时,电梯已经到了一楼。大门打开,景焱大步随人流往外走,忽然又觉着一阵头疼。 ………… 天气预报说今年b城是暖冬,但事实好像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下午的时候,灰白的天空又零零星星地飘起了小雪。 西二环是从医院到事务所的必经之路,此刻正堵车堵得惨无人道。 沈行之这会儿看着窗外的汽车长龙,俊秀斯文的脸,丝毫不见一丝的烦躁。可驾驶位置上的夏可可已经被堵车祸害得心情浮躁。她瞥了眼后视镜,对于他勾唇含笑的模样似乎怎么看怎么觉着不顺眼。 想了想,她到底还是没忍住开了口,“沈律师,你看上去心情挺好的?”要不怎么笑的那么贱! 沈行之怎么能读不出她腹诽自己的小心思,只淡淡地回了两个字,“确实。” 夏可可本来就等得不耐烦,被他这不冷不热的态度弄得更加火大。在心里将沈行之骂了一百遍,她不甘心地又出声道:“什么事情那么高兴,说出来也给我听听呗。” “呵……”沈行之闻言轻笑了一声,一向满是算计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悦,“夏小姐,这是我的个人*。可不能拿出来和你分享!” 夏可可顿时内伤。似乎因着他毫不客气的拒绝有些挂不住面子,还似乎有些想反击又不能反击的憋屈……死妖男,把她当司机也就算了,还拽!拽什么拽! 沈行之用余光瞥她一眼。因着她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心情更加愉悦。 他微不可闻地哼笑了一声,用命令式地语气说道:“把车载音响打开。”然后便转头继续看向窗外,不再搭理前面的人。 此时他的车边上停的是一辆凯迪拉克。黑色的车身附上了一层薄薄的雪,依旧难掩分明的棱角。 这辆车和景焱那辆是同系列不同款的。沈行之在心里得出结论的同时,忍不住想起了景焱和沈若初拉拉扯扯出电梯那一幕…… 虽然概率和买大乐透中500万头奖差不多,但瞧着两人之间那气氛,应该是成功了。 沈行之当然没有能掐会算的本事,更不可能未卜先知。他不过就是在景焱和沈若初来之前,去外面超市买东西那会儿恰巧看见江欣悦也进了医院的住院处大楼。只不过江欣悦当时并没有看见他。 沈行之和江欣悦其实是有过两次交集的,但两次不过都只是停留在点头寒暄的层次。 如果按照一个男人的审美来看,沈行之很客观的觉着江欣悦无论外貌打扮或是顾盼之间的气质,都比他家初初更有女人味儿,更容易勾起男人的想法。但是如果从一个兄长,还是把妹妹当心肝宝贝儿疼得死去活来的兄长的角度出发,这女人在他眼里就是罪大恶极罪该万死! 虽然他一向觉着,这种三角恋中最大的责任在男人身上。就算景焱和沈若初之间的婚姻存在了许多问题。但要是他对待江欣悦的态度够明了够决绝的话,沈若初总归是能够少痛苦一点。 沈行之若是护起短来,那是毫无原则,相当可怕的。 只不过这一次,除了护短不想让景焱好过之外,他还存了其它的心思。 小时候沈爹和沈夫人都忙着拼事业,根本就没空管他们。兄妹两个人相依为命,自己从小欺负到大妹妹,沈行之自然是比任何人都了解。 沈若初从闹离婚那天开始,就嚷嚷着和景焱以后是陌生人。即便是最后这个婚离成了,但她心里怎么想的,他最清楚不过。 所以早在那个时候沈行之便做出了判断,景焱会挽回沈若初概率为0.01%。可一旦景焱想要挽回,沈若初回头的概率就是100%。 虽然他低估了前者,但是后者,总归是没有任何差错的。尤其是今天早上,景焱接起他电话的那一刻起。沈行之脑袋里便想起了四个字……尘埃落定。 没错,景焱和他妹妹之间的关系,应该很快就能再一次尘埃落定了。 他虽不是什么阅尽千帆的花花公子,毕竟也是过来人。男女之间的那点儿事情,怎么会不明白。景焱总不会是一大清早去的他妹妹那里。沈若初让他留宿意味着什么,很清楚不过。再加上前天沈夫人出事时,两个人一起出现在了医院。 许多事情,不言而喻。 可沈行之到底不是在感情里只有托儿所学历的景焱,更不是,因爱生忧,只懂得一味火热迁就却完全没有策略的沈若初。甚至对于那两人婚姻中的种种弊端,他比两个当事人还有清楚不过。 他觉着他们两人的婚姻长了许多毒瘤,如果要复合,就必须将那些瘤子一一割除。否则的话,再闹一次离婚,完全不是不可能,并且还会更加难以收场。 景焱是否幸福,他不关心。但是沈若初,他绝对绝对不允许她再受一次伤害。既然不能阻止自己的妹妹再跳一次火坑,那么他就只能亲自动手,帮她产出障碍。 而江欣悦,就是第一个。 或许是出于职业的敏感,又或许是同样身为男人的直觉。沈行之其实并不认为景焱对那个女人有男女之情。但不管有没有,暧昧的态度都要不得。 一个男人如果做不到和自己妻子以外的女人彻底划清界线,那他妈还叫什么男人。 所以,当景焱和沈若初两人因为买饭走个两岔的时候,沈行之对他撒了谎。他并不知道谭家辉也在医院。但他决定今天赌上一把。赌江欣悦还在这家医院没走,赌他们三个会正正好好的遇上。赌现实生活往往就狗血得和言情小说似的,处处充满了巧合。 很幸运地,他赌赢了。 沈行之现在几乎不用想象,就可以知道沈若初和景焱之间刚刚缓和的关系又陷入了冰点。解决办法很简单,端看景焱是否愿意去做。 做哥哥的都希望妹妹幸福。最好这次矛盾能够让江欣悦的问题一劳永逸,但如果不能…… 身下的车子在停滞半个小时后终于缓缓动了一下。晃动间沈行之的思路稍稍被打断。然后他习惯性地单手支撑着下巴,唇畔的笑容渐渐冰冷……如果不能,他就让沈若初一劳永逸,绝对要让他们两个断地彻彻底底! …………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沈若初就一口气解决了盒子里所有的水果。 大约没吃午饭空腹的缘故。吞下最后一口苹果的时候,她隐约觉着胃里冰冷。于是急忙起身拿了一次性纸杯,去饮水机前给自己接了杯热水。 半杯下肚,觉着好了不少。然后她环视了一圈儿安安静静地病房,忽然想起了什么,“爸,我哥不是请了两个护工?人呢?” 沈爹坐在病床前盯着老婆,头也没回地说道:“我嫌人多碍事,辞了一个。剩下那个叫她晚饭后过来。” 沈若初“哦”了一声,没说什么。想起进门时候看见那一幕,心里忍不住腹诽……人多可不碍事么!耽误您和老婆亲热! 刚想到这儿,病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了。 景焱方才出去没穿外衣,黑色的羊羔绒针织衫贴着身形,宽肩窄腰大长腿,更显得性感。 沈若初感觉有人进来,下意识往门口那里看了眼。两人目光相对,她仗着沈爹背对自己看不见情况,面无表情地转回脸,把他当空气。 景焱眸色暗了暗。边回手关门边轻声说道:“我去问过了,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得等明天早上。” 沈爹还是只盯着自己老婆,点点头,说道:“辛苦你了!” 景焱顿时没来由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爸,都是应该的。您这么客气做什么。” “嗯。”沈爹应了声,“我就是闲的没事儿,瞎客气客气。”说完终于转头给了“女婿”一个正眼,“景焱啊,你要是公司忙的话,就先回去吧!” ………… 小剧场: 第二个小宝贝出生没多久,小初初还在减肥的路上努力。老景出差半月后却没直接回家,而是打电话说有应酬,要晚一些。 小初初有些失望。却还是特意在晚饭后泡了个香喷喷的精油澡。等她沐浴过后从卫生间里出来时,景boss已经回家,正抱着个枕头瘫在床上哼哼唧唧。 她围着条大浴巾,过去拍了拍他的脸,“老公,亲亲老公……” “哼~”景焱扯着她胳膊直接把人拽进怀里,蹭啊蹭的,和大白一样可爱。 小初初一颗小心肝儿顺时融化。她摸了摸他硬硬的头发,忽然就感觉脸颊上一片湿润。 原来是景焱吧唧亲了她一口。 小初初小心肝儿乱跳,以为他要做坏事,一脸娇羞,“老公……” “哼~”景焱哼唧着,又在她的小香肩上来了一口。 小初初顿时不能自已,正期待着老公化身狼人的时候,突然听见他笑了一声,还心满意足的吧唧了两下嘴,“嗯,烤乳猪,我喜欢吃……” 小初初一愣,狮吼声顿响彻别墅,“景焱!!!嫌老娘胖,你给我滚去睡客房!” 99.辣条 这怎么忽然间就撵他回去了?!难道说自己出去的功夫,沈若初和她父亲说什么了?还是刚才两个人在卫生间里的对话,被他岳父听见了? 景焱瞬间否定了前者。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太复杂,不是十多分钟的时间就能说清楚的,而且沈若初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说。那应该就是老丈人听见动静起疑心了,毕竟医院的房间隔音不好。 “爸……”景焱斟酌着,谨慎开口,“我最近休假,公司没什么大事。” “你休假?!”沈爹倒是多少有些意外,“春节后华景不是要在城郊开发度假新城,你怎么还有时间休假?有事就去忙你的,一家不用客气。有小初在这儿就行。” 景焱听见这话顿时松了口气,“那项目是子公司在负责,不需要我时刻亲自跟进。反正不忙,我留下有事也能照应。”说着转头瞥向沈若初,眼神里隐约带着笑意,“若初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话音刚落,就收到沈若初恶狠狠一记眼刀。 沈爹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嗯”了一声不再说什么。继续盯着自己老婆去了。 景焱见“老丈人”转了头,勾唇一笑。走到沙发边上贴着沈若初坐下,将一直攥在自己掌中的一小袋东西强行塞进了她手里。 口袋被握了这么老半天,上面已经沾上了他的温度。从外面摸起来还有点油乎乎的。 沈若初这会儿根本不想搭理他,可又挣不过,只好勉强收下。熟悉的味道隐约在鼻端萦绕,触动了她的某根神经。再打开手一看,顿时瞠目结舌。 辣……辣条?! 景焱竟然塞了袋儿辣条给她! 她怔怔地看着他,眼中浮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沈若初感觉自己被调戏了。被一向深沉且不苟言笑的前夫用一袋儿辣条给调戏了! 而景焱看着她那一脸纠结诡异的表情,怎么都觉着别扭。他浓眉微皱,用余光瞥了眼沈爹的背影,忽然向前倾身精准快速地吻在她唇上。紧接着牙齿一张一合,毫不留情地将她的下唇磕破了一个小口子后,迅速直起身离开。 圆圆的小血珠瞬间冒出头。沈若初疼得差点叫出声,猛地意识到屋子里不只他们两个,赶紧把声音又吞回肚子里。 无缘无故惹来一场血光之灾,再对上肇事者那好整以暇的眼神,沈若初简直气得牙根痒痒。可顾及到此刻和爹妈在同一屋檐下,也只能继续暗自憋气发泄不得。 只是景焱看着她牙咬切齿的模样,心头上某一处,忽然就一点一点得塌陷下来。他叹了口气,用只有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若初,讲和吧!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现在不方便说话,回头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嗤……”沈若初发生一声不屑地冷笑,转过眼去,依旧不肯搭理他。 景焱脸上的表情僵了僵,看着她留给自己的后脑勺。终究没拉下脸来再跟上去低声下气。 其实他心里何尝没有不痛快! 沈若初不相信自己和江欣悦是偶遇,那么她呢?!中午那会儿她和谭家辉抱在了一起,可是他亲眼所见的事实!那亲亲热热地场面,他哪怕稍微回想起来就想砍人!偏偏,还不敢和沈若初发作。 他就怕她用“离婚”来反驳自己。沈若初大概不知道,每次他从她嘴里听见那两个字的时候是种什么心情。 那种感觉……不是死去活来的疼,却又酸又涩,能压得他透不过气!真的是难以形容。 医院病房的沙发不大,两个人身体贴着坐在一起,却是谁也不理谁。 景焱掏出手机来继续对公司的事情进行远程跟进。 沈若初坐着坐着竟然就那么睡了过去。一颗小脑袋东倒西歪地四处寻找支撑,最后习惯性地将目标锁定为身边那个人。 景焱正在电子邮箱里浏览一份开发案,忽然感觉肩上多了个小小的重量。转头一看,就见沈若初歪头靠在自己肩膀上,睡梦中小嘴儿吧嗒了两下,不知道是不是梦见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她的唇上有块小血痂,是他方才的杰作。景焱目光落在那上面,突然就有种冲动想狠狠吻上去。他颇有些苦恼地蹙了蹙眉,最终还是作罢了,只是小心翼翼地调整自己的坐姿,好让她能够靠的更舒服些。 冬天日头短,没过一会儿外面的天色就越来越黑。 室内的光线跟着变暗,已经影响到沈爹看老婆。他想支使身后那两个小辈去开灯,结果转头一看两人那架势,识趣地闭了嘴。自己起身去门口摁下了墙上的开关。 日光灯闪了两下才正常工作。 室内骤然明亮,沈若初被晃到眼睛不满地嘤咛了一声。然后,母女两个人竟然默契地一起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沈若初还处于意识迷蒙阶段,像从前一样,靠在景焱温暖坚实的怀抱里边打呵欠边抻懒腰。 沈爹则两大步窜到了病床前,轻轻地柔柔地执起了她沈夫人的手,“慧兰,伤口还疼吗?”沈夫人姓李,闺名李慧兰。 沈若初迷迷糊糊地的看着她爹的举动,有点儿不明所以。还是景焱在她腰上拍了拍,“若初,妈妈醒了。快起来,我去叫大夫。” 她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瞌睡也瞬间无影无踪。“妈!”沈若初兴奋地喊了声,跌跌撞撞地扑到了病床前。景焱也连忙跟着起身过去,到了近前,却是冷静地摁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其实沈夫人之前醒来的时候,沈爹就已经叫了大夫,做了一遍询问和检查。这会儿时隔两三个小时,她又是睡到自然醒,再检查也没有多大意义。 只不过这世上的人情冷暖不就那么回事儿么!vip病房每天光是床费就一千两百八十八,能住进来的非富即贵。平日里再鼻孔朝天的医生不敢怠慢。 所以景焱摁下呼叫铃还不到1分钟,住院处的值班医生和护士就匆匆赶了过来。再一次认认真真地对患者又进行了全面的询问和检查。然后将注意事项和家属重新交代一遍,才领着护士离开。 沈夫人这次醒来精神明显比之前好了许多。虽然脸上依旧苍白,声音也依旧虚弱,但眼神却明亮了许多。 沈若初早就站在边上抹眼泪,刚刚碍于有医生护士在场,没敢放开。等到人前脚出了病房,她立刻就扑到病床边上泪奔了,“妈……你吓死我了……” 做父母的看见子女哭成这样,哪有不心疼的。沈夫人似乎是想摸摸女儿的头安抚她,但是却没有力气。 沈爹看见女儿哭,竟然没出息的也跟着红了眼圈儿。大约考虑到在女婿的面前,使劲瞪着眼睛不让眼泪滚出来,可一开口那哽咽的声音却怎么也掩饰不了,“慧兰,你是要把我和孩子都吓死么!都多大年纪了,还以身犯险!” 可沈夫人看见女儿哭是心疼,看见老公这德行只能觉着心塞!她白了沈爹一眼,声音没什么力气却凶悍不减,“你放屁,我一天穿着那身警服,就不能袖手旁观!” 沈爹见她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死不悔改,也有点儿火大,难得正面还击,“我说你个败家老娘们儿……”话未说完被一声轻咳打断。 景焱以拳掩唇,似乎因为这对长辈不着调的掐架感到些许尴尬。 他天生冷淡的性格和父亲很像。而且在他从小成长的环境中,即使是夫妻之间,父母子女之间,也总是淡淡地隔着一层东西,就算感情再浓烈也不会十分直白的表达出来。 所以虽然和沈若初结婚三年,对于沈家这一家人不着调的相处方式,直到现在也不是能够完全适应的。尤其是他老婆和他大舅子那对逗比兄妹。 沈爹因着他这一咳有些讪讪地。不过到底是颗老姜,随即便像没事儿人一样冲着女儿吩咐道:“小初,你下去买点儿吃的。该吃晚上饭了。” 谁知道沈若初刚刚光顾着哭,根本没注意这些。听见她爹让她买饭,直接回了一句,“中午我买的一口没动,拿去热热吧。不然多浪费啊!” 沈爹见她这么没眼力见儿直瞪眼。 最后还是景焱心领神会,这老两口是想说私房话。他直接扯着沈若初的胳膊强行将她扯了起来,不着痕迹地给她递眼色,“热的东西不新鲜。还是重新买吧!” 沈若初就是再迟钝在他这明示暗示之下也该转过弯儿来了,急忙跟着附和道:“对,热的东西和剩菜差不多,的确没营养。还是重新买吧。”说着看向沈夫人,“妈,你想吃什么?” “你妈还不能吃东西!”还不等沈夫人开口,沈爹就直接给老婆代言了,“你们两个去要一份儿糖醋排骨,再要炖鲫鱼汤。剩下的看着办。” “知道了。”景焱答应着,手上已经扯着沈若初扯离了病床边,用眼神无声地催促她。 要你多事!沈若初冲他翻了个白眼儿,穿衣服的动作却是迅速,只三两下便已经搞定。 100.短腿小柯基内涵感谢笨笨的珍珠同学钻石的小剧场 沈若初是被景焱半抱半拽带出病房的。然后,病房门前脚刚一关上,她立刻冷哼一声将他推开,像只猫一样恶狠狠地冲他龇牙,压低声音警告道:“别动手动脚的,我跟你不熟!”说着白眼儿一翻,转身就往电梯那边走去。 景焱默然无语,杵在原地盯着她圆滚滚地背影看了几秒,方才大步跟上。 电梯这一次上来的很快。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她忽然主动转过头问了他一句话,“我手机卡上的话费是你充的么?” “嗯。”景焱应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随即先她一步走进了电梯。 此刻外面已经彻底天黑。 两个人步出大楼的时候,恰好一点光亮光亮划过夜空。托着长长地尾巴,转瞬即逝。 “流星!”沈若初兴奋地叫了出来,同时顿住脚步,双手抱拳十分虔诚地闭上眼睛许了个愿。 而一旁的景焱看着她这一连串的举动不由皱了皱眉头。他其实很想说“扫帚星有什么好许愿的”,但最后还是聪明地保持了沉默。一来是自从离婚后,难得见她在自己面前露出这么孩子气的笑容,虽然不是因为他。二来……他估摸自己真要是把这话说出口,沈若初以后都够呛能再搭理他。 许完愿,她的心情似乎明朗了不少。畅快地吁口气,继续当身边的人不存在。然后摘掉手套,边走下台阶,边掏出手机低头摆弄。 台阶上有积雪,还有雪化成水后又结成的冰。景焱怕她摔倒,低声提醒了一句,“小心看路!”谁知话音刚落,沈若初立刻脚下一滑。 “啊!”惊叫声引起过往行人的注意。他急忙一把扯住她胳膊,另一只懒住她的腰,稳稳地将人托住后带着她一起走完最后两级台阶。 踩上平地之后,他确定她站稳了才松开手,忍不住沉着脸训斥,“我不是叫你小心看路么!” 结果沈若初毫不领情,用余光斜了他一眼,然后一脸疑惑地四处张望,“唉?真是奇怪,这大冬天地怎么总听见耳边有蚊子叫唤呢!” 景焱一张俊脸顿时被她气得黑了一片。他眉梢的肌肉跳了跳,伸手直接把她的手机夺了过来,慢条斯理道:“蚊子看好你手机了,你走路的时候都替你保管!” “你还我!”沈若初急忙去抢。景焱也不躲,只将胳膊高高举起。 “还我还我!”她一边叫一边往上蹿,可蹦跶了半天却怎么都够不到。 景焱看着她那气呼呼直跳脚的模样,也不知怎么就忽然想起了祁炀家里养的那条短腿小柯基。那条柯基犬最喜欢祁炀卧室的大床,但身材又不占优势,所以每次都是两只前爪搭在床沿上蹦跶来蹦跶去却不得其法,呼哧呼哧急到不行。 其实沈若初的腿不短。她的身高在女人里算是中等可能还略微偏上,而且骨架比例好。那一双腿又细又直,柔韧性还特别好。每次翻云覆雨的时候,任他掰来掰去,摆出各种高难度的姿势,都毫不费力。而他,尤其爱极了那双腿蛇一样紧紧盘在自己腰间时的滋味儿。 景焱忽然间有些心猿意马。而后,当他意识到自己光是看着沈若初在那儿蹦来蹦去身体便渐渐起了反应后,顿时有些懊恼。 他想把她死死抱在怀里,让她老实一点,最好能狠狠地在她臀上抽两下。但又怕稍有沾染,便控制不住想要将她就地扑倒。只好轻咳一声,像尊石雕一样站在那儿岿然不动,同时撇开视线,尽量不去看她。 眼不见,也好少份念想! 只是景焱很快便被另一件事情转移了注意力。 就在沈若初坚持不懈地蹦跶着想要夺回手机的时候,景焱忽然感觉掌心震动起来。他抬眸看了一眼,发现沈若初的手机屏幕闪了,有条短信进来了。 发件人是谭二光,短短的一行字,只在桌面提示上便能够看个清楚:可以,是你来找我,还是我下楼给你送去? 景焱一怔。送去?!谭家辉要给沈若初送什么?! 他手指滑动,迅速地将屏幕解锁。沈若初竟然没换解锁图案,很好!非常好! 页面直接跳转到她和谭家辉的短信聊天记录上,过往所有通讯一览无遗。 不过他此刻没心思往前翻,只看了在这条之前沈若初发给他的内容:二光,你有钱么?借我2000越快越好。要现金,我银行卡没戴。最后还用了一个飞吻的短信表情。 景焱瞬间脸色铁青。随即电光火石间,脑中思路飞转:2000块钱,刚刚她问他是不是给她充了话费…… 他脑袋“轰——”了一下,气得肺子都快炸开的同时,心里又涩又痛,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不过2000块钱而已,她就这么着急还他么!而且钱不够就算了,还和谭家辉借! 景焱忽然觉着心头一阵剧痛。 他从来都将她看做是自己的妻子,唯一的妻子,哪怕两个人已经了扯了离婚证! 可她呢?! 他已经意识到沈若初的决绝不是闹着玩儿。但是从未料到竟会这样!原来在她的心里,他们之间的关系竟然生分到连2000块钱都要急着还清。竟然宁可向谭家辉求助,也不愿意欠她一分一毫么?! 景焱深吸了口气,清晰地感受到肋间正阵阵刺痛着。他终于放下了胳膊,然后扯起沈若初的手,将手机一塞,转身便走。 沈若初还在蹦跶着,骤然失去倚靠脚下踩空。紧跟着身子一歪,落地时又踩在冰面上,“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这一跤可真对得起“结结实实”这四个字! 有多疼?!沈若初觉着只比当年小产时差了一点点。她眼前金星乱飞,甚至连叫声都发不出来。等到稍稍缓过来,泪眼汪汪看向那个肇事者,发现他已经走出一段距离,连回头看她一眼的都不肯。 顷刻间泪如泉涌,她也不管周围人是不是会看热闹,声嘶力竭地就骂,“景焱,你他妈王八蛋!”一张嘴,顿觉舌尖一阵湿咸。 手机刚刚摔倒的时候已经脱手,却幸好掉在了旁边。沈若初忍着痛够到手里,发现还能用,立刻播出一个号码,“二光,我摔倒了。就在楼下,你快来。” 或许是沈若初的叫骂声太过凄厉。景焱闻声顿住脚步,终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只这一眼,便大惊失色。 沈若初侧身蜷缩在地上,像是站都站不起来了。一旁站了几个看热闹的,指指点点却无人愿意上前施以援手。 “若初!”景焱叫了一声,急忙大步跑回到她身边。想要抱她起来,却又不知道她究竟伤了哪里,不敢轻举妄动。 “若初,你怎么样了?”见她疼得脸上全是汗,他便伸手去擦。结果还不得触碰到她,便听见一声厌恶的怒骂,“滚!” 景焱眼神一暗。一边懊恼,一边心痛,发现在她心里谭家辉比自己亲近些,他的确又伤心又难过。但如果他知道自己忽然闪开会让她摔得这么重,说什么也不会跟她置这个气! “对不起,对不起!若初,现在不是耍脾气的时候。你感觉自己伤了哪里。我怕你有骨折,随便移动会严重。” 可憎恨似乎比疼痛让她更加难过。沈若初觉着自己大概半个身子的骨头都断掉了,却还是恶狠狠地不肯让他靠近,“景焱你给我滚,我死在这儿也不会让管的!” 听见她提到死,他下意识地皱了眉。然后不再跟她废话,说了声“你等着”,起身奔进楼里去喊大夫。 不过还不等他喊大夫便出现了。 到底是在医院里,这个点儿又是下班时间。正好有两个换了便装大夫从楼里走出来,见这情形急忙上前询问。 其中一个正好是骨科,四十来岁的模样,是个男的。景焱快速地和他说了情况后,那人一边让一起的同事通知护工抬担架,一边就地给沈若初做了粗略的检查。然后粗略判断她骨折没有,不过骨裂恐怕是免不了了。具体情况还得拍了片子才能知道。 担架来的很快。一起的还有气喘吁吁地谭家辉。他是从21楼一路跑楼梯下来的。因为电梯久等不来,而沈若初在电话里的声音实在太过凄惨。 看着眼前的情形,他不由愣了愣。然后急忙跑上前去,在沈若初身边蹲了下来,“初初,你感觉怎么样?!” 还不等沈若初回到,刚刚那名大夫看他一眼开了口,“你也是病人家属?” 谭家辉犹豫了一下,“我是。” 一旁的景焱听见这两个字真想给他一拳。心说我好歹还算前夫,你他妈哪门子家属啊!可眼下当务之急是给沈若初看病,只好暂时压住心中不快。却又觉着不甘心,便狠狠瞪了他一眼。 医生自然没注意到两人之间那点儿暗潮汹涌。他皱着眉冲谭家辉说了一句,“你先让开一点儿!”随后便指挥着赶来的护工将沈若初抬上担架,去了前面的门诊楼。 ………… 小剧场: 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小初初已经睡得不省人事。 然后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到有人在啃自己的脖子。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自己的亲亲老公。 于是哼唧了一声,在他胸口上推了推,“走开啦!” 景焱不理她,继续啃自己的。 “走开,我要睡觉!” 他终于抬头看她一眼,“不想做?” “不想!”她小嘴一撅,想要翻身,却被他压了回来。这货也不知怎么了,最近只要得空儿就拉着她做坏事,不把她折腾的死去活来不罢休!再这么下去,她早晚被压榨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景焱看见她合上眼睛准备继续睡觉,沉默了一瞬。随后缓缓吐出两个字,“我想!” “我不想!”她含含糊糊地应着,突然痛叫出声,“啊……我说了我不想,你个混蛋!” “呵……”他笑了出来,低沉的声音在黑夜里说不出的蛊惑,“若初,再给我生个小混蛋!” “啊啊啊……我不要!” 10个月之后,小混蛋小小景呱呱坠地。 101.景焱,你给我滚 在住院处大楼外面给沈若初做紧急救护的大夫水平不错。对于她的伤势,他的判断基本准确。沈若初没有骨折,左臂尺骨骨裂,髋关节脱位,外加无数严重软组织挫伤。 医生说如果她方才摔倒的角度只要再稍微偏哪怕那么一丁点儿,就有可能伤到骨盆,影响以后生育。 当时谭家辉去缴费办手续了,沈若初也被护士推去了处置室,现场只有景焱一个人。他听见这句话时脸色阴沉地像是乌云压顶,连带着整间屋子里的气压都降低了许多。 于是那位医生识趣地将后面那些数落悉数咽回了肚子里,飞快的写了病志,起身去给患者进行医治去了。 沈若初骨裂的胳膊被打上了石膏。脱位的髋关节不算严重,只需要手法复位就可以。 尽管有麻药作用,可她还是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就连等在外面走廊的两个男人都听的一清二楚。景焱当时打转的脚步一顿,险些直接破门而入冲进去。谭家辉则死死攥紧拳头对着墙壁面沉如水,似乎用尽全力隐忍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对身旁这个男人大打出手。 沈若初刚刚疼得满身大汗,连身上的衣服都被浸湿了。她一手绑着石膏躺在担架车上,被人从处置室推出来的时候已经连睁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出气多进气少的在那儿哼唧。 景焱看着她那满头大汗的模样真心恨不得替她去遭罪,可除了后悔和懊恼却也别无他法。 “不管是心里的还是身体上的,除了让她受伤,你还能给她什么?”谭家辉说这话的时候目不斜视,刻意压低的声音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传进景焱耳朵里,却是一阵天翻地覆。 他脚步一顿,愤怒已然直冲头顶,偏偏无言反驳。而谭家辉不屑地哼一声后,大步跟在担架车旁,一边替上面的人擦拭着额头,一边温柔仔细地低声安慰着她坚强一些。 直到被送进病房,沈若初的疼痛才稍微缓解了一些。 小护士很快端了托着盛满各种外用消炎消肿药的托盘进来,“我要给病人上药。”说完往病床边上一站,谁知道杵了足足有半分钟,也不见那两尊神动弹一下。便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两人长的一个比一个帅,怎么都是没眼力劲儿的。总不能两个都是患者男朋友或者老公吧! 只是对着帅哥有实在没法发脾气,只好轻咳了一声,礼貌地又重复提醒了一边,“我要给病人上药,你们两位家属,麻烦出去回避一下。” “哦。好!”谭家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终于意识到自己呆在这儿有些碍事了。急忙转身离开了病房。 只不过景焱却丝毫不觉着“回避”这件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他依旧站在那里没动,见小护士仍旧有些狐疑地看着自己,便低声说道:“你上你的。我是她老公,不用回避。” 结果话音刚落,就听见床上的人从牙缝儿里挤出一个字,“滚!”声音很微弱,里面激动愤怒的情绪却清晰的很。 景焱眸光一暗,皱了下眉。似乎是当着外人的面被骂,有些下不来台。他两步走到床边,料定她受伤的胳膊无法动弹,便握住了露在石膏外面的小手,“我陪着你,好不好?” 沈若初没有回答他,睁开眼睛直接看向护士,“护士小姐,这个人我不认识。麻烦你请他离开。” “我太太在和我闹别扭,不要见怪。”景焱转头冲护士点点头,深邃的眼神里却写满了警告。叫她不要多事。 小护士有点儿发懵,但是也隐约觉着两人大概真的是两口子在闹别扭。而且眼前这男的,光看一身行头就明显是惹不起的角色。可病人如果情绪不稳定,她又没有办法工作。 就在她正犹豫着该怎么处理的功夫,沈若初发飙了…… “你他妈会不会工作!”她忽然爆发的骂声将边上的两个人都吓得一愣。 景焱怕她情绪激动之下乱动再伤了胳膊,急忙伸手摁住。小护士莫名其妙地被骂了娘,也来脾气了,“你怎么骂人?!” “我就骂你怎么了!我不光骂你,我还要投诉你们医院!”说着,她抬起另一只手指向景焱,“这个人在医院里骚扰我,而你身为医护人员却不作为,就是你失职!” “你……”那小护士也是个没经验的,听见她这么说顿时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人怎么这样!胡搅蛮缠啊!” “滚!你们两个都给我滚!”沈若初也不管自己是不是会第二次受伤,忍着疼就要拿起枕头砸人。 景焱见这姑奶奶要动真格的,急忙伸手将她整个人都摁回了床上,“小心!别乱动!” 话音刚落病房门被人急匆匆地从外面推开了。谭家辉显然是听见了里面的动静儿,他看见眼前这情形一愣,眉头皱得更紧,“怎么回事儿?!” 沈若初看见谭家辉回来了,顿时眼睛一亮,找到救星了一样,“二光,这个人骚扰我!你快帮我报警,快报警!” “沈若初!”景焱听她越说越离谱,忍不住一阵烦躁,“你不愿意让我呆在这儿我出去就是了。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说完放开了她,起身时看向一脸愤怒的小护士,用一种发号施令的语气对她说道:“叫你们护士长过来吧。” 小护士一怔。听他说要叫护士长立即想起来沈若初刚刚说投诉的事情,眼泪在眼睛里打了一圈儿转差点落下来,委屈到不行。她有没做错事情,凭什么他们两口子闹别扭,拿她撒气啊!她下个月就能转正了,这一被投诉工作肯定就泡汤了。 景焱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沈若初很少会像今天这样无理取闹,可追根究底事情到底是因他而起。颇为头疼地叹了口气,他尽量语调平和地对她说道:“你放心,我们不投诉你。或者换个你其他的同事过来也行。你现在的心情应该暂时不适合工作。” 小护士听明白他的意思,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转身走了。无缘无故又被骂又要被投诉,她也不想留下伺候这两口子!长得人模狗样的,一个比一个没素质! 剩下屋子里这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他,谁也没说话。 直到两分钟后,下一个护士端着托盘进来。 这个比之前的年长不少。大概是听同事说了什么,看着三个人的目光多多少少有些怪异。虽然隐藏的很好,却还是被景焱敏锐的捕捉到。 怕她给沈若初上药的时候糊弄,景焱瞥她一眼,说了声“有劳了”淡漠而又客套的语气里充满警告意味。然后这一次他识趣地抬脚离开了病房。 两个男人在门口错身而过时,的目光有一刹那的碰撞。下一秒便各自转移视线。谭家辉冲床上的人点了点头,也退了出去。然后,病房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他听见身后的男人缓缓开口,“一共多少?若初的医疗费,都是你垫的吧。” 谭家辉愣了愣,随即转头看向头,轻声笑了出来,“多少也是我的和初初的事情。不劳景先生费心。” 景焱面色一沉,“若初的事就是我的事。” “也对。”出乎他意料的,谭家辉竟然附和着点头,不过后面的话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其实从某个角度讲,你说的没有错。如果不是因为,初初不会摔倒吧?” 景焱抿唇不语,英俊的面庞线条紧绷到了极致。许久之后,他暗自深呼吸着,艰涩地开口,“那只是个意外。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这个借口是否有信服力,他却是比任何人都清楚不过。 “意外?!”谭家辉咀嚼着他话,眼中的讽刺越来越明显,“我怎么感觉初初自从认识了你之后,就没断过意外呢?” “那也与你无关!” “的确与我无关!”谭家辉耸了耸肩,“所以我和初初的事情,也与你无关!”说完,他便转开脸不再看他。 景焱咬了咬牙。满腔的愤懑和火气,却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又该像谁发泄。 不一会儿,病房的门从里面拉开了。替沈若初上药的年长护士走了出来,目光在两个男人间转过的同时问道:“哪位是谭家辉,里面的患者要见你。” “多谢。”谭家辉客气地冲她略一颔首,直接进了病房。 而景焱已经走到了病房门口,却只能硬生生地顿住步子。眼见着房门在眼前关闭将谭家辉的背影阻隔在内,终究是没有强硬得破门而入。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他心不在焉的掏出来了眼,随后眼皮突了突,急忙接起…… “爸。” “若初手机打不通?哦,她手机刚刚掉地上了。我明天去给她买个新的。” “没有。饭店人多,菜还没好呢!” “那行。我和她直接吃饭就回去。您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好的,爸再见。” 挂断电话,景焱嘘口气。又开始无比的头疼……伤筋动骨一百五,沈若初这状况,少不了一阵休养。他倒是不愁编瞎话,就怕她这次真的决绝到底。惊动了家长,两人的关系怕是就更难挽回了! 102.隐藏的秘密 挂断沈爹的电话不到半分钟,景焱的手机又一次震动起来。 这一次的电话是祁炀打来的。 景焱看着上面的号码,习惯性地以为他是又寂寞了想找自己穷消遣,便放任着不接。现在焦头烂额一团糟,连攻略都就不了他了,哪里还有心情去吃吃喝喝。 谁知道对方这一次格外有毅力。电话锲而不舍,一遍又一遍。私人号没人接,就往工作号上打,双管齐下疗效好。 景焱终于认输了。他滑下通话键,还不等那边的人开口直接没好气儿道:“什么事儿!”话音落下,脸色骤然一变,“知道了。你先帮我照看一下。这边有点事情,我等会儿就过去。”简短的几句,通话就此结束。可他面上的阴沉却并没有即刻退却。 景焱深邃的目光里似乎有某种复杂的情绪在闪动着。在原地杵了足足有一分钟,他才将情绪整理好。然后既不打招呼,也不敲门,直接就推门而入。 病房里。 谭家辉和沈若初两人一站一躺。也不知道在聊什么,总之有说有笑的。看得景焱无比的刺眼。 两人的谈话因着他的不请自入戛然而止。沈若初脸上灿烂的笑容还来不及收回,在看见他的时候瞬间凝在了唇边,比哭还难看。 景焱倒是毫不在意,只径自走到了床尾那里,低声开口道:“你好好休息。我有点事先出去一趟,办完了就回来。” 沈若初别开眼睛,冷着脸不搭理他。景焱得不到回应,仍旧继续自说自话,“等下我走之前给你请个护工,我……” “我会照顾初初的。”不等景焱把话说完,一旁的谭家辉便截断了他后面的话,“景先生。初初我会照顾,不劳你费心。包括以后也是。”那一派面带浅笑谦谦君子的模样,看在景焱眼里简直像是一种无声地讽刺和挑衅。 景焱真想直接上去给他一拳。只是那种动手动脚的事情早就不适合他的年龄去做,更不适合此时此地当着沈若初的面去做。他暗自咽下一口恶气,直接无视那个说话的人,只向着沈若初又叮嘱一句,“你注意休息,别再乱发脾气了!”这才转身离开。 沈若初一直用余光瞄着他。等到景焱的背影一消失在病房外面,她立刻冲谭家辉咋呼,“二光二光,快!” “怎么了?”谭家辉被她急吼吼的神情吓了一跳,还以为她是要去卫生间。刚一踟蹰要不要叫人过来帮忙,就听见沈若初说道:“快给我换病房!最好换医院!反正我不想看见他!” 谭家辉听见她孩子气的话略微有些无奈。景焱真要找她,换病房也没用。除非隐姓埋名换张脸。只是他无论如何也不忍心打击她,“换医院你别想了。我去问问大夫,能不能换病房吧!” ………… 景焱人高步子大,着急的时候走路来都带着风。 快到走廊拐角的时候,前面忽然晃出个人影。对方是个小护士,应该也是才看见他。两人都收步不及,正正好好撞了个满怀。 他已经尽量往后收了力道,小护士却仍旧被撞的不轻,“诶哟”一声跌坐在了地上,半天没起来。 景焱心里火急火燎地,恨不得直接抬腿走人。可又怕对方真跟沈若初似的,也摔一骨裂。怎么着他也得确定一下对方人身安全才行。他皱着眉,蹲下身问了她一句,“抱歉。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 话音落下,两人同时愣住。 “是你啊!”那小护士立刻没有好气儿。 景焱眉梢一挑,发现竟然是被他和沈若初迁怒的那位。小姑娘年纪不大,可能因为刚才的事儿受委屈了哭过,这会儿眼睛还有些红肿。 或许是因为她那双通红的眼睛和沈若初哭得时候有几分像,景焱心中忽然升起几分恻隐。“抱歉。刚刚的事……我替我太太向你道歉!” 小护士眨了眨眼,有些意外他过后还赔不是,“算啦。你这人倒是比你老婆有素质多了!” “她是快被我气疯了!”景焱叹了一声,随即看着她的眼神忽然锐利,“只此一次,以后不要在让我听见你说任何诋毁我太太的话!” 小护士一愣,刚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你什么人啊!”然后看着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一脸苦涩无奈,心思一动,“你们……”还不等说什么,走廊另一头就传来同事的催促声,“夏可可!你跑哪儿去了?!” “唉!”她答应着,麻利地从地上弹跳起来。也不搭理景焱了,撒腿就跑。 这风风火火一惊一乍地架势,跟他家那傻姑娘还真有点儿像。景焱摇了摇头,不在多想。起身该干嘛干嘛去了。 刚刚和祁炀通话的时候,他也没问那货现在在哪儿。一边启动车子一边掏出手机,正准备给他打个电话问问,结果祁炀就直接打过来了。 然后刚一接通,就听他极度崩溃地咋呼声传了过来,“姓景的我扛不住了!你他妈什么时候到?” “你在哪里?” “盛世锦城的公寓!” 景焱眸光一闪,抬手转动了方向盘的同时一脸严峻的吐出三个字,“十分钟!”语毕利落地挂断电话,油门儿一踩到底。 盛世锦城是b城最高档的公寓住宅之一,就在市中心。离市立医院很近。景焱这10分钟是按照雪天路滑估计的,实际赶到那里时只用了5分钟多一点。 那里是祁炀的常去落脚点之一。景焱有时候也会来这里和他小聚。所以和公寓大堂的保安早就混了个脸儿熟。不用登记不说,那小保安见他急匆匆的,还主动帮忙刷了电梯卡。 这边是一层一户的建筑结构。 景焱一只脚刚迈出电梯,守在门口的一个祁炀的小兄弟就迎了上来,脸上还一条大血道子。见了景焱就想看见亲爹似的,“景先生,您可来了!” 防盗门大敞四开的。 “祁炀呢?”景焱不耐烦地问了一句,连鞋都没换直接就蹿了进去。 祁炀这会儿已经瘫倒在了客厅沙发里。仰脸朝天地,一副面如死灰的模样。听见动静儿也没进来,有气无力地哼哼了一句,“你还是别去惹她了!” 景焱脚步一顿。 “我实在受不了了让大夫给她打了安定。这会儿正在客房昏睡着。”说话间,祁炀抬手指了个方向。 景焱“嗯”了一声,步伐明显比刚才从容了许多。走到客房门口的时候,却又顿住。 祁炀回头瞅了他一眼,见他一直杵在那里没动弹不由奇怪,“你怎么不进去?” “不进去了。”景焱抬手揉了揉眉心,转身反回来坐在了单人沙发上,“反正她现在睡着。我进去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祁炀听见他这话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过了会儿笑了出来,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哟呵!转性了啊!江欣悦不是你的心头宝贝么,不进去看一眼你放心?” “你他妈给我闭嘴!”景焱低吼了一声,脸上的神色有些凶狠,“祁炀我告诉你,这话就这一次!要是传到沈若初耳朵里……”话还没说完,他就偃旗息鼓了。还传什么啊,中午的事儿还没解释清楚呢,晚上就出幺蛾子了。他现在就怕以后连传的机会都没有了。 祁炀被骂了也没生气。看着景焱那表情倒是隐约明白了什么,“你和沈若初……” “又闹崩了。” “你可真牛掰!”祁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睡都睡了怎么还没搞定?你说为了帮你追老婆,我费了多大的劲。你现在告诉我说又崩了?!你逗我玩儿呢吧!”光是那份攻略的压缩文档,就整整有1.4m。都是他一点一滴心血啊!这人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 景焱忽然叹了一声,“你说,我对欣悦……有时候是不真的关心过度了。” 祁炀没立刻回答,起身去倒了两杯红酒,递给他时才问道:“你想听实话么?” “废话。”景焱接到手里便头一仰,一饮而尽。 祁炀撇了撇嘴,只好把整瓶都拿来给了他。然后往沙发上一坐,喝了一口之后才不紧不慢地回答起刚才那个问题,“其实,有一段时间,我一直以为你会因为愧疚和江欣悦结婚。” 景焱蓦地抬眸,明显有些意外。过了两秒苦笑摇头,“我们景家欠了江家父女两代人的。她……照顾她我的确义不容辞。但是我不会娶她。” “因为她的病?!”祁炀问地毫不留情。 “不是。”景焱抬眸与他视线相对,眉宇间一片坦荡,“如果没有遇见沈若初,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祁炀牙疼的轻嗤了一声,“那你现在能回答了?” 景焱给空了的杯子满上抿了一口,不若刚才喝得那般急,却也是一口下去了小半。“不是那个人,怎么都不对。但如果是那个人,不管她是有病也好,难看也好。是她就是她。” “真他妈高深!”祁炀不屑地冷哼,忽然眯起了眼睛,“jaryn,既然就是她。那你为什么不把江欣悦的事情和沈若初坦白。只要你把当年的事情告诉她,一切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103.因爱故生忧 景焱默然无语。仰头将剩下的酒饮尽后艰涩开口,“我……”话未出口,却又咽了回去。他伸手给自己又满上一杯,边皱眉浅酌,边渐渐将思绪放开。 当年的景家正可谓是炙手可热,他身为家族唯一的嫡系继承人从小便被捧在金钱权利的顶点。然而世事无常谁人能够预料,一夕家变,他从万众瞩目的少爷变成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能踩一脚的孤儿。 站得越高,摔得越惨。而他能够从深渊里爬出来,建立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重新站在权利的顶峰,这中间经历了怎样的人间炼狱,不是用语言能够形容。 而且……那些黑暗的过往,早就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他功成名就,被埋在了他心底最深最黑暗的角落。他是不想再将它们挖出来给沈若初看的。 他那个没心没肺的傻姑娘,就应该是干干净净充满阳光的。哪怕是天塌了,都能笑出来。而不应该被他那些阴暗肮脏的过去沾染。 况且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他与她相识,是从现在开始的。而他们两个的未来,更不会与那些只有他一个人独自经历的过去有关。 只是他习惯了在商场运筹帷幄深思熟虑,却偏偏无法在感情上预见未来。 景焱在这一瞬间忽然无比的懊悔。如果他能早一点洞察一切,发现沈若初对江欣悦竟是如此介怀的话,是不是今天的事情就都可以避免。 她还是他的妻子,每天只要见到他便会唧唧喳喳地吵个不停。而他也愿意用自己最大的耐心去包容她,宠爱她。 只可惜,时间不能倒回,一切也无法从头再来。 祁炀见他老半天不说话,酒倒是下去了不少,忍不住皱眉。他抬腿踢了踢茶几的桌腿,语气不太好,“唉唉,我叫了来是解决麻烦的。不是来请你喝闷酒的。”说着往江欣悦睡的客房努努嘴。 “哦!”景焱终于回神,把杯子里剩下的酒仰头清空,“抱歉。”说完准备起身,又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怎么跟欣悦凑到一起的?” “红粉佳人!” 红粉佳人是家夜店的名字,很有特色,在b城却也是出了名的鱼龙混杂。景焱出入高档会馆比较多,夜店不太常去。倒是祁炀,是那里的熟客。 景焱听见“红粉佳人”那四个字的时候蹙了下眉,随即点点头表示了解。 江欣悦不能够感到压抑,一星半点儿都不行。否则的话就必须立刻找到一个宣泄口。至于这个宣泄口是什么,那就不好说了。破坏公务酗酒嗑药,这些都是好的。严重的时候,闹出人命大概都不稀奇。 “今天麻烦你了。”景焱淡淡地道谢,却没有多问什么。反正江欣悦随时随地都会感到压抑,最严重的时候,她会因为看见某种阴暗的颜色而并发。这几年治疗下来倒是见效显著,最多不过是花花钱,暴饮暴食,或者是去酒吧买醉。 “和我你还说什么谢谢。”祁炀嗤笑了一声,很是不屑于他的虚情假意,“要么你干脆一刀两断,重新找个你不在乎,而且只在乎你钱的。要是你还想和她安安稳稳过日子,该说的话,你还是和她说去吧!” “嗯。”景焱这一声应地很是漫不经心,掏出手机打给助理让他过来接人。挂断电话刚一抬头,就见祁炀单手托着下巴正盯着他看。那眼神,猛地就让人想起“暗恋”两个字。 景焱有点儿发毛。还不等张嘴奚落他两句,就听见祁炀若有所思地开了口,“jaryn,你有没有想过。” “想过什么?” “你曾经经历地那些过去,就算再阴暗不堪,却也是你无法割舍的一部分。相爱的人,不就是要接受要接受彼此的全部么?每一个优点或是缺点,每一段过去和现在,然后再一起走过未来。” 景焱缓缓眯起眸子,神情中渐渐染上一层思量。 祁炀见他似乎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这才继续说道:“沈若初是一张白纸,你一眼就能看得透的白纸。很ok,不存在任何问题。但是你不觉着,你这样什么都不说其实不够坦诚么?” “我不是想要欺瞒她什么……”景焱有些着急。 “你先别辩解!听我说完。”祁炀抬手做了个安抚的动作,“jaryn,爱人之间的事情是彼此相互的,不是你一个人想当然就可以。如果没有江欣悦,或许你能够做到掩盖一辈子。但我们都知道这个如果是不存在的!” “连你也早就发现欣悦给她造成困扰了么?”景焱苦笑着打断了她。 “只有你这个傻x才当局者迷!”祁炀很是不留情面地一刀见血,“不过我倒是觉着江欣悦从来不是炸弹,顶多只是导火索。要是你们两个人够坦诚,感情够牢固,根本不会有那些问题。其实我一开始觉着沈若初哈你,无非就是因为两样:样貌,财势。或许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你成熟男人特有的人格魅力。可时间久了又似乎不是那样。” “你到底想说什么!”景焱低沉的声音隐约流露出烦躁。 祁炀没有立刻回答,不紧不慢地呡了口酒才轻声开口,“jaryn,你敢说,你不对她坦白过去,不是因为害怕么?!” 景焱怔住。 祁炀目光如刀,唇角微勾露出无限的讽刺,“害怕她看见曾经那个生活在阴暗中的你后,便不再爱你!” ………… 谭家辉这一趟出去了大概不到10分钟。再回来的时候,还有两名护士。 床都是带轮子的。把卡在轮子那里的小机关一掰,随时可以推走。新病房距离现在这间不远,就是往走廊里面平行移了五间屋子。 对于沈若初这种掩耳盗铃的孩子气行为,谭家辉其实又好笑又无奈。可她既然说了,他就会尽量为她做到。 骨科没设vip病房,但是单人病房还是有的。沈若初之前入住的那间是,谭家辉现在要求换的这间也是。 把人安顿好护士便离开了。然后,静默的空间里,两人竟突然就相对无言了。就这么大眼瞪眼地足足互看了有两三分钟,两人又同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麻药过劲儿了没有?疼不疼。”谭家辉刚刚找大夫转病房的时候,也一同将沈若初的治疗情况了解了一下。 “还好。这会儿好多了。” 谭家辉“嗯”了一声,有些犹豫,却还是问了出来,“你到底是怎么摔得?这么严重?” 沈若初表情一滞,随即染上一丝阴沉。 谭家辉急忙安慰,“好了初初,你不愿意说就算了。不开心的事我不该提的!” “我不是不开心!”沈若初皱眉看向他,已经咬牙切齿,“我他妈比不开心还不开心,我是生气!”说着,将刚刚的事情复述了一遍,末了还加了句总结陈词,“景焱是个王八蛋!” 谭家辉叹了一声。看着她小脸儿涨红怒不可遏的样子,除了抿唇沉默以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似乎站在他的角度和立场上,说什么,其实都不太对劲儿。如果他不喜欢沈若初的话,大概还能够客套地劝慰几句。但偏偏不是那样。 他爱沈若初,不比沈若初爱景焱少一分一毫。虽然他从来不肯张扬。 火上浇油地跟着她一起骂景焱,再顺便让沈若初和景焱断绝来往,从此干干净净地忘了他?!谭家辉觉着他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因为他知道,真心喜欢一个人是不会被外界因素所改变的。就想他不可能因为轻易忘记她一样。而且这话从他嘴里说出去,大概多少都会让沈若初有想法。他不愿意让喜欢的姑娘觉得自己是趁乱挑拨的小人。 劝她跟景焱和好?!谭家辉觉着自己应该还没疯呢!要是景焱能够给沈若初幸福,他屁都不放直接退出。但问题的关键是他不能。而自己同样也不能! 最后那一点是谭家辉最心痛也最无力的。 他没有把握让沈若初全心全意地接纳自己,所以他除了站在原地等她在需要时候来找自己职位,却什么都做不了。他不是没有手段,但真的用手段得到了她,却不能给她100%的幸福。那么他和景焱又有什么区别?!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 不是不能。是不忍,更是不敢! 而沈若初见他始终不说话,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她不会知道他的纠结,但将近十年的默契,对他的心绪波动总能感知到一些的。 “二光?”她试探着叫了他一声,眼神里颇有些小心翼翼的讨好,“那个……不好意思哈!” “嗯?”谭家辉对于她突如其来的道歉感到疑惑,随即以为她是有什么要求,“怎么了初初?你是想要什么么?” “不是。”沈若初摇摇头,咬唇犹豫了一下才开口,“今天的事情,真是谢谢你了。还有……对不起,你家里有事我还麻烦你!” 104.二光是个好青年 沈若初忽然的生疏和客气让谭家辉皱起了眉头。他看着她,默然一瞬。待胸口的那种轻微刺痛缓缓退去之后才声音艰涩地开口说道:“初初,你知不知道。你对我这样的疏远客气,才叫我最难过!” “二光,我……”他双眸悲伤暗藏,清楚地倒映进她的瞳孔。沈若初一时怔然失声,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两秒后,她垂眸不敢再同他对视,千言万语,统统又化作了一声“对不起。” 其实自从谭家辉那次表白之后,她有意无意地还是在尽量躲着他。 理智上,沈若初一直在告诫自己,既然理不清楚自己的感情,就不要吊着人家。伤人伤己。 但往往理智是理智,真行动起来,现实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就好比刚才摔倒这件事。她爹就在楼上,而且19楼比21楼还少两层呢。可她在知道逗比哥哥远水解不了近火的时候,习惯性地就去找谭家辉救场了,亦如当年。 其实沈若初偶尔也会想,要是她当年稍微敏感了那么一点,察觉到谭家辉喜欢自己的话,那个时候或许就会一点点疏远他,最后只做个普通的熟人。免得现在纠缠不清,平白无故伤了人心。 但是有什么用呢?一切都已经迟了不是么?! 他们之间少说也有七八年的感情了。即使曾经分隔大洋两岸,那份默契和亲密也没有被时间和距离消磨掉。当年的青葱岁月,她人生最美好最无忧无虑的年华里始终有他陪伴。哪有那么容易,说断就断断个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人心都是肉长的,再狠心的人也得分个对象。无论如何,她对他都下不了狠心!而且谭家辉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她真摆出个一刀两断的架势,未免太过伤人。更何况还有她逗比哥哥的那层关系在呢! 见她耷拉个脑袋,撅着嘴老半天不说话,谭家辉忍不住轻叹一声,走到病床边上伸手在她毛茸茸的头顶上乱胡啦了两下,“初初,以后不许再和我说这么见外的话!” 沈若初不吭声。 谭家辉沉了脸,语气有些严厉,“听到没有!” “嗯。”她闷闷地应了声,随后小声儿嘟囔,“凶什么凶!” 谭家辉忍俊不禁,然后摁着沈若初的小脑袋巧妙地轻轻用力,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初初,以后都别再和我说这样的话了。我喜欢你是我的权利,你怎么选择是你的自由。你不用觉着我的喜欢是负担,也不要因为这个疏远我,好不好?那样我会很难过的,难过的像是要死掉。” 沈若初忽然一阵心痛。可她却又清楚的知道这心痛是转化不成心动的,只好咬唇默然。 谭家辉继续说道:“我们两个总归是快十年的关系了吧。我和你哥哥又铁的穿一条裤子。哪怕是作为朋友或者兄长,你有事情,我都义不容辞!而且今天就算是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向我求助,我也不会袖手旁观的。更何况是你!” “嗯,二光是个好青年!”沈若初一脸欣慰地点点头。 “我当然是好青年!”谭家辉抬起手,好笑地在她额头上轻弹了一记。 “哎呦!”沈若初叫的夸张,用另外一只好手捂住痛处,同时用眼神鄙视他,“唉?你刚才有一句台词,是从琼瑶小说里看来的吧!我听着好耳熟,就是难过的像是要死掉那句。” “被你发现了?”谭家辉笑了出来,“是小说里的。不过不是琼瑶,是席绢。” 沈若初惊讶地张嘴,“你竟然知道席绢?!” “我怎么就不能知道席绢?”谭家辉故作得意地挑了挑眉梢,“我不光知道席绢。还知道古灵、楼雨晴,好多好多。” 沈若初已经彻底被惊呆了,“谭大律师真是见多识广!小女子佩服!”说完两个人一起笑了出来。 悲伤又尴尬的气氛瞬间被冲淡了许多。 笑声落下的时候,沈若初骤然沉默下来,下一秒像是自言自语,“二光,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那你喜欢景焱什么呢?”谭家辉不答反问,笑容还是那样清淡和煦。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谭家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心痛又像是无奈,同时又好像带了几分温暖甜蜜,“大概真正的喜欢都没有理由吧。喜欢就是喜欢,说不出为什么!” 从来千百种人千百种爱情。可又有几个人能说的清楚自己的爱情是什么从何而来,又是该是何模样。 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大抵如此。 “对了。”谭家辉忽然想起什么,“你摔得这么重,伯父和伯母还不知道吧。” 沈若初哭丧着脸摇头。他们当然不知道!这种焦头烂额的关键时刻赶上这种事儿,还真是应了那句话……祸不单行! “那你准备怎么交代?”伤筋动骨不是发烧感冒,两三天好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沈若初这状况,想要行动如常从外表上看不出来,最少最少也得一个来月! “我准备实话实说!” 这个答案倒是叫谭家辉有些惊讶。随即就听见沈若初颇为苦恼地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是只说一半儿!” 沈若初准备只说自己摔了,但不说为什么。反正她从小到大没老实的时候,大伤小伤不断。她亲爹和亲妈都习惯了,不会深追究的。 谭家辉“嗯”了一声,“这样也行。你晚上吃饭了么?饿不饿?” “饿。”沈若初重重地点头,她中午就没正经吃饭。 “我也没吃。”谭家辉边拿出手机边询问她,“肯德基还是麦当劳,我叫外卖。”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想吃垃圾食品。肯德基,然后再来份必胜客可以么?我想吃披萨。” “当然可以!”谭家辉说着播出号码,两份外卖都交代清楚后,刚挂断电话就看见床上的人眼巴巴看着他,便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那个……”沈若初有些欲言又止,“二光我不是跟你客气,但是你吃完就回去吧!阿姨那边不能离人的。这里你给我请个护工就行。” “没关系。我出来前和他们打招呼了。大嫂和保姆都在,有我也起不到多大作用。明天在给你请护工,今晚我先陪着你!” ………… 张跃在接到景焱电话后没多久功夫便赶到了世纪锦城。 景焱喝了酒是不能开车了。他抱着江欣悦出了房间,然后乘坐电梯下了楼。把她放到车后座上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随后还是弯腰起身,将门关上后坐进了副驾驶。 张跃面上不动声色,但看着他这似乎有意疏远的举动心里微微有些惊讶。等到老板坐稳了,关上车门,他才询问了一句,“是送江小姐去酒店还是去她的公寓?” 江欣悦其实来b城并不频繁,她在这边有自己的公寓。但是大部分时候却更喜欢住酒店,比较方便。 景焱沉吟了一瞬,“去她的公寓吧。”说完又嘱咐了一句,“你开稳一点,别把她摔了。” 张跃应了声“是”,同时踩下油门儿缓缓转动了方向盘。 江欣悦在b城的住处还是三年前景焱送她的圣诞礼物。位于这座城市最繁华的中心地段,27层的高楼,酒店式公寓,价格不菲。 从世纪锦城到那里并不近,开车也要半个小时。 景焱一路上眉头紧锁,不发一言。外面的灯光透过车窗照进来,落在他的脸上,更显得阴沉而高深莫测。 b城的夜晚向来繁华,即使寒冷的冬天也不例外。更何况年关将至,许多商家都延长了营业时间,有的甚至通宵。 车子行至一处十字路口时赶上红灯。等待的功夫,他转头将目光落向路边树木上的彩灯,心头蓦地一动。 这种灯,前年过年的时候,沈若初也买过。她还把院子所有的花花草草都缠上了,甚至连院子边上的栅栏都没放过。 想到这里,景焱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然后,当车子启动,他从后视镜中看见江欣悦蜷缩熟睡的身影时,心情又忽然沉重。 他想起了祁炀刚刚的话,真正的爱情应该是能够经受住任何考验的。夫妻本是一体,就该荣辱与共。而且一个人的过去和现在,还有将来也不可能分开来看。如果沈若初不能够接受他的过去,那么他们两个就很难一起走过未来。所以,唯有坦诚,才是他们这段感情唯一的出路。 只是一旦他坦诚了,沈若初真的不接受呢?!那么他要怎么办?!那个时候,怕是要彻彻底底地失去她了吧。 曾经不说,是因为觉得没必要。如今不说,却是因为害怕而说不出口了。 如果时间倒回到三年前,他是怎样都无所谓的。可这三年下来,她早就在他心里种了草,而且还长势茂盛火烧不尽。 失去她……never!这个结果他光是凭空想一想,就觉得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而且……他也绝对不会允许它发生! 105.寒风凛冽何处归 事实上,昨天他对沈若初说要解释江欣悦的事情,并不是说着玩玩儿。但却也只是打算他认为可以说的那一部分。然而在经历了今天之后,他猛然意识到这样做是根本行不通的。 他到底还是低估了沈若初的敏感,也低估了这段婚姻给她带来的伤害。是他的冷漠和不声不响一次又一次熄灭她那颗炽热的心,也毁掉了他们之间该有的信任。她哪里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分明是风还没吹起来,就开始猜测草会往哪个方向去动。 所以,他不能够让沈若初对自己在有任何疑虑,哪怕一丝一毫都不行。要说就只能和盘托出。半遮半掩,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景先生,到了。”张跃的声音忽然想起,将他混乱的思绪打断。 景焱“嗯”了一声,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随后站在抬眸仰望着灯火辉煌的公寓默然片刻,才转身拉开了后座车门,弯腰将里面的人抱了出来。 祁炀找来的家庭医生也不知道给江欣悦注射了多少剂量的镇静剂。这一路折腾下来,她竟然都能死死地沉浸在睡梦里没有半点儿反应。直到被放在床上时,才发出一声微弱了轻吟。 红酒的后劲很大。景焱虽然酒力不错,但大约是心中郁结的缘故,这会儿已经有些微醺。 他有些口干舌燥的。可这间公寓久不住人,想喝口水还得现少。于是沉吟了小片刻之后,最终决定作罢。只是掏出手机给江欣悦的心理医生拨了通电话…… “徐小姐,是我。麻烦你来照顾她一下,尽快。” “我算你三倍的酬劳。不够可以再加。” “对,在她的公寓。”言毕,他利落地切断电话。举步离开。 等在楼下的车子始终没有熄火儿。张跃见老板坐了进来,便缓缓转动方向盘先将车子挑头到主干道,然后才问道:“景先生,送您去哪儿?” 景焱极为短暂的停滞了一瞬,随后还是轻轻抱出四个字,“市立医院。”说完便一脸疲惫地合上双眸,不再说话。 然而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当他重新回到市立医院时却意外地扑了个空。 沈若初原先入住的那间病房还没有安排其它患者进来。景焱一手抄在风衣口袋里,一手搭着门把手,然后借着走廊的灯光环视了一圈儿空荡荡地屋子,忽然就感觉到心上的某处也跟着空了。 恰巧这时有去其他病房换药的护士路过这里,看见高大的男人杵在一间空病房门口儿像是入定,便狐疑地上前问了一句,“这间病房没人。你是要找谁么?” 景焱回头看她一眼。退出一步把病房门关好后才转身面对她,微微颔首,“我想问一下,这间病房之前住的人呢?” “这里之前住人了么?”护士皱眉思索了两秒,随即摇头,“我不清楚,你找人去护士站问!”还不等说完便步履匆匆地转身离开。 景焱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在原地又杵了一会儿,却没有去护士站,而是转身离开了这里。 以他今时今日的实力地位,若是想找睡,那人就是躲到天涯海角也逃不过他的手心。更何况以沈若初现在的状况能往哪里躲?!就算她想胡闹,谭家辉处于对她的健康考虑也不会不知道轻重。左右她还是在这间医院里,也许连这条走廊都没离开。 虽然他不是故意的,可今天的事情的确是自己过分了。既然沈若初现在不愿意见她,让她平静一晚也好。她情绪激动,总归是不利于恢复。 然而当景焱踏出门诊楼大门时,却又忽然顿住了脚步。冬夜的寒风凛冽,也吹得他心头一片冰冷。偌大的城市,景焱第一次觉得竟没有自己想去的地方。 他僵硬地勾了勾唇,抬脚刚迈下一级台阶,风衣口袋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景焱掏出手机,发现来电显示竟是江欣悦的号码,这不由感到意外。他接通了电话,然后便听见她有气无力地声音传了过来,“jaryn,我今天看见stefen了。” 景焱表情瞬间凝重,语气却平静如常,“stefen应该在美国的监狱里,你看错了。” 低低的一声在听筒里响起,“jaryn,我害怕!你在哪儿,我想见你!” 景焱一阵默然,“欣悦,我现在有事。徐小姐在么?” “她在。她早就过来了。可是我想见你。” “我真的有事。你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张跃。先这样,好不好?” “嗯。那你先忙!” 景焱默默地掐断通话。而后望着远处浓重的夜色,再次飞快地播出一个号码,“是我。帮我确定一个人,看他是不是还在监狱里服刑……” ………… 这个夜班还是一如既往地难熬。 夏可可看着已经彻底大亮的天色,真恨不得找张床往上一扑。然后闭上眼再也不起来,一直睡到天荒地老。 她觉着自己天生就是个挨累的八字儿。在家的时候给她爹妈干活给她弟弟使唤,现在又在医院里跑前跑后,各种脏活儿累活儿都得干。谁叫她是新人呢! 想想就觉着自己命苦。好不容易高中毕业熬出头了,结果高考报志愿没扭过家里,到底还是放弃了喜欢的专业改报了护理。因为他们整座村子人的老观念都是,只要是能进去医院工作的,那能耐就大了去了。而她当时的分数,想要进医学院,恰恰就只够护理这个广撒网的大专业。 谁说医院的工作风光紧俏的?!谁说的她跟谁急! 吃苦受累不说,三不五时的还得受点儿小委屈。而且责任大,稍不留神就是人命关天的事儿! 一边悄悄抱怨着一边给个老大爷换过药从病房里出来,刚关上门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这么早打电话,能是谁?! 她忍不住嘀咕了一声,掏出手机看着屏幕上那一串没有名字的号码,稍作犹豫后还是接了起来。 “下班了么?”懒洋洋的调子,略微有些陌生。夏可可微怔,隔了两秒才不确定地开口,“沈律师?” “嗯,是我。你下班了么?” “还没呢。” “几点下班?” “8点钟。” “还有10分钟啊。”那边的人状似感叹的说了一句。 夏可可咬了咬唇,“您有什么事儿么?”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 她沉默了两秒,“要是没事的话……” “你弟弟的案子,刚刚有了新的进展。”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夏可可立刻心头一震,还不等她多问什么,便听见那边的人继续说道:“我总共有不到一个小时间给你。现在是七点五十二,我在老中华路的福兴楼吃早餐,只等你到8点15。”紧接着听筒里便是阵阵忙音。 夏可可举着电话愣了愣,随即低骂一声,撒腿就奔向了休息室。准备早退。 ………… 老中华路是b城第二长的一条路。从东到西差不多惯穿了整个区,光是那一条路上就3家福兴楼。 夏可可把三家都找了个遍,终于在距离约定时间还差1分钟的时候,找对了地方。 福兴楼的早餐可以说是省内闻名。这会儿又正好是用餐时间,四处都爆满。 沈行之就坐在一处靠窗的位置。一身深棕色休闲西装剪裁得体,悠哉悠哉地品着茶水,和周围的喧闹有点儿格格不入。他从夏可可进门那刻开始就看见她了,却不出声打招呼,只等着她四处焦急寻觅后主动发现自己。 而夏可可的眼神也还不错,目光只在大堂里转了两圈儿便锁定了他。急忙从桌椅人群间穿过,朝他走了过去。 “沈律师。” “坐吧夏小姐。”沈行之略一颔首,看她微微气喘满头大汗的模样随手扯了张纸巾递给她。 夏可可一愣,说了声“谢谢”便接过来。也没矫情,胡乱在额头上摸了摸,急切地问道:“沈律师,我……”话还没出口便被对方不紧不慢地打断。 “你吃早饭了么?” “我……”她下意识想说我没吃,可注意到沈行之面前的桌上很干净,像是已经用完早餐。便隐隐觉得不妥,于是顿了一下忽然改口,“我吃过了!” “吃过了?”沈行之眉梢一挑,一双眸子像是能洞穿一切。 “嗯。”夏可可怕他不信点头加强肯定,“我来时路上吃的。” 沈行之“哦”了一声,只抬手招呼服务员,“小姐。我刚才点的东西,麻烦你可以上了。” 夏可可微微惊讶,“你还没吃呢呀?” “人多,东西上的慢!”沈行之睁着眼睛说瞎话,随后看着桌对面女孩儿白皙干净的面孔唇角微勾,“夏小姐,你弟弟的事情,我们吃完再谈好吗?” 好!大爷你都说好了,我能说不好么! 夏可可心里急的咬牙切齿,面上却不敢露出一点儿不满和抱怨,还得甜甜地从他一笑,“没关系的,我不急。沈律师您先慢用!” 106.逗比哥哥的春天 服务员很快便将吃的东西上好,却是两个人的份。 沈行之把碗一端,先喝了两口热粥垫底。然后边夹起只虾饺沾着陈醋,边看了眼表情有些呆滞的夏可可,笑道:“再陪我吃点儿吧。不然你坐对面看着,我也吃不舒服。”说完一筷子一拐把虾饺全部塞进嘴里,只低头吃自己的不再理她。 夏可可愣住,隔着粥碗里冒出的腾腾热气看着对面那人英俊的面庞,心里忽然生出一丝感激。虽然对方应该只是处于客气,但这还是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顾及过她。 “谢谢。那我不客气了!”她讷讷地道谢,拿起勺子盛了一热粥,只觉着眼眶又酸又涩。 粥是略带了点甜口的,桂花蜜清香不腻。虾饺和小笼包更是滋味鲜美。 夏可可吃的十分舒心开胃。等她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抬起头的时候,发现沈行之已经用完自己那份,这会儿正单手拄着下巴欣赏她吃饭。 夏可可顿时觉着有些窘迫,急忙扯过纸巾擦了擦嘴,“抱歉沈律师。我吃相难看,让您见笑了。” “无所谓。”沈行之浑不在意地耸耸肩,“其实你吃饭的样子和我妹妹挺像。” “是吗。”夏可可笑了出来,以为他这句话是怕她尴尬的客套。谁知道…… “所以我抵抗力比较强。一般难看的都吓不到我!” 夏可可瞬间黑了半张脸,若隐若现的小酒窝也彻底消失,“沈律师,您说我弟弟的案子有了新进展?” 夏可可的弟弟成绩不好,高中念了一半儿就出来打工。前今天在工厂做工的时候因为操作失误,导致了整条流水线上的产品都跟着成了废品。最要命的是机器短路引起了火灾。虽然最后没有伤亡。可好几十万的损失免不了了。工厂负责人说她弟弟该承担全责。结果她弟弟冲动之下动手把人打伤住院了,现在对方更是咬死了不松口。已经闹上了法庭。 “嗯。有进展了。”沈行之看着她那正襟危坐的模样眉梢微挑,也跟着严肃了表情,语速却还是不紧不慢,“昨晚我得到了一份最新的最有力的材料,那家工厂的生产设备本来应该在今年年初的时候进行检修。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们却没有联络厂家。” “所以?” “所以事情很简单,你弟弟虽然违规操作,但是工厂方面也不符合规章。关键在于火灾责任的认定,究竟是你弟弟违规造成的,还是因为设备未进行检修本身就存在隐患。你可以让你弟弟咬死了,操作时候就感觉到设备有问题从而影响了他的操作判断。推,把责任推的越小越好。最好是能置身事外。” 夏可可咬唇沉默。直到雪白的牙齿将下唇蹂躏的起了皮才怯怯地开口,“那……他不是还打了人么?” “那是小事!”沈行之眉宇间浮现出一丝不屑,“夏小姐,你弟弟一没有把人打死,二没有把人打残。顶多就是治安拘留外加赔医药费。医药费有几个钱?和渎职失火比起来,完全是小case。如果真的认定事故是你弟弟全责,估计两三年牢饭应该是免不了。” 夏可可脸色苍白,眼圈儿开始泛红。 沈行之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耍无赖!” “什么?!” “你弟弟工作的这家工厂是隶属于一家集团旗下的子公司的。也就是说工厂负责人上面还有负责人。至于设备超期一年未检修的事情,他们上面是否知情,我就不知道了。或者你干脆拿着报告去和被你弟弟打的那个负责人私下协商,大家各退一步。不然你就去他领导那里检举,或者干脆去有关部门揭发检具。是息事宁人大事化小,还是对薄公堂两败俱伤,看他怎么选择。” 夏可可皱眉,心中却已经在暗暗思量。沈行之说的这个办法的确无赖,但也不失为是最直接简便的。 “夏小姐。”沈行之出声打断她的思绪,抬手看了眼腕表,“一个小时已经到了。” “啊?”夏可可略微疑惑,随后才反应过来,“谢谢您沈律师。”后面正想说“不打扰您了”,却被他打断…… “公事说完了,我能问你点私事么?” “什么私事?!”夏可可条件反射性地一惊,眼中浮现出警惕。 “你哭过了。”沈行之用的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你怎么知道?” “眼睛是肿的。” “我是昨晚夜班没睡好!” 沈行之眉宇间写着了然,“撒谎可不是好姑娘。”说着满上一杯茶递给她,“受什么委屈了?不介意的话跟我说说,憋在心里久了不好的。” 夏可可犹豫了两秒,最后还是吞吞吐吐地将昨晚被景焱和沈若初迁怒的事情说了出来。越讲越委屈,末了忍不住骂了一句,“那两口子看上去人模狗样的,谁知道一个比一个素质低!” “就这样?”沈行之听完嗤笑了出来。 “不然呢?!”夏可可因着他那漫不经心地语气有些愤怒。 沈行之喝了口茶水,轻轻吐出三个字,“你活该!” “你……”夏可可肺子都气炸了,险些拍案而起。 沈行之却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可可,每个工作都有自己的职责,交通警察维护交通秩序,无论车辆上了什么牌照和或者车主背景如何。律师的职责是给自己的雇主提供法律援助,不论对方是真的杀人犯还是被害人。你是护士,所以任何情况下,当然应该以患者的意愿为第一。” “可他们是夫妻啊!回头家属咬一口,还不是我倒霉!”夏可可双眼通红又气又委屈,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对自己称呼的改变。 “你怎么就知道他们一定是夫妻?你看过他们结婚证么?也许那男的是人贩子,胁迫了那个女患者。女患者闹事就是为了引起注意向外界求助呢?” 夏可可懵住,半天才干巴巴挤出一句,“哪有你说的那么险恶。要是人家真是两口子,我不是更加里外不是人!” “所以你为什么不立刻掉头就走?一定要搅合到别人的家务事中。” “我……” “你可以转身离开,去找护士长,说患者夫妻吵架你无法正常工作。或者去找大夫,或者是请教人品不错经验丰富的前辈也可以。责任转嫁懂不懂?你处理不好的事情为什么不找领导,或者多找几个人来帮你均摊责任?医院也是职场,工作地点和内容不同而已。要赚钱要糊口,就免不了受委屈。任何位置都会有它不同的委屈,但是受过委屈之后就要学会如何再下一次避免。” 夏可可眨巴着眼睛,低下了头,“我知道了。谢谢你。” 沈行之看着她头顶上翘起那几个毛儿满意地勾了勾唇。这姑娘可比他家那小逗比差远了。沈若初虽然大大咧咧地却精于世故,而真遇见事儿的时候却馊主意比谁都正。要不当年也不敢干出那先上车后补票的买卖来。 不过夏可可这姑娘也不错,浑身傻气他看着就舒心。以后慢慢调教吧。反正人也跑不出他手心儿去! 正yy着,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沈行之看了眼来电显示,不紧不慢地的接通电话,“家辉。”话音刚落立刻皱起了浓眉,“摔了?怎么摔的?” 那边的人简短将情况介绍了一遍。 沈行之越听眉头越紧,“成。我马上过去!”说完电话一挂招手叫服务员来结账,也不管对面的人是否愿意,直接给人派了任务,“我妹妹摔倒了住院了,就你们医院骨科。陪我一起过去吧,说不定还得指望帮帮忙呢!” 她能帮上什么忙啊!一个毫无背景又刚参加工作的小护士。她现在就想回出租房去睡觉!夏可可心里叫屈,可嘴上又不好拒绝,毕竟她弟弟案子还得指望人家。只好不情不愿地点点头,“那好。我和你一起去。” ………… 沈若初胳膊腿不能动弹,这一宿在床上格外不舒服。直到后半夜才勉强昏昏入睡。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日头老高,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说话,转头一看,是谭家辉正站窗前低声打手机。 似乎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他转身看向她笑了笑,又说匆匆说了两句便挂断了电话。然后抬脚走到了病床边,“饿不饿,早饭想吃什么?” “什么也吃不下去。”沈若初一边摇头,一边举起没问题的胳膊抻懒腰,“刚才的电话是大光打来的?” “嗯。”谭家辉点点头。 沈若初蹙眉,“是不是阿姨有什么状况?” “没有。”怕她不信,谭家辉又解释了一句,“是公司的事情。” 沈若初“哦”了一声,“你先回去照顾阿姨吧。都陪我一宿了。帮我找个护工来就行。” “好。”谭家辉这次倒是没推辞,只是说道:“再陪你一会儿吧。我刚刚给你哥哥打了电话。他说他马上过来,等他到了我再走。估计要不了多久的。” 然后话音刚落,病房的门便被人推开了,却是景焱,“若初有我照顾就行。谭律师有事尽管去忙,昨晚麻烦你真是抱歉!” 107.连她的头发都该属于他 对于景焱能轻而易举地找到新病房,沈若初一点也不奇怪。她只是不愿意看见他!可这病房里一共就这么大的地方,她不能动弹躲都躲不了。最后脑袋一抽筋儿,冷哼一声直接闭上了眼睛。 景焱虽然距离有些远,可沈若初这微小的动作却仍旧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他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一边往前一步跨进屋内,一边回手关上门,却站在那儿没动。他目光如炬,直视着谭家辉,眼睛里的意思不言而喻:没你什么事儿了,识相点儿赶紧走人! 谭家辉像是没看见景焱眼中那无声的驱赶,甚至干脆把眼前这个人都当成了空气。他转头看了眼病床上双目紧闭的沈若初,对于她这种幼稚到极点的鸵鸟行为有些啼笑皆非。“初初……”他叫了她一声,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谁知话未出口便被手机铃声打断。 这一次的电话,是他大嫂打来的。只讲了两句,他说了声“马上”便匆匆挂断电话。 沈若初隐约听见了一点动静,她把一只眼睛掀开一条小缝儿,不等谭家辉开口便说道:“二光,你回去照顾阿姨吧。我真的没事的!”尽管她不想单独面对景焱,可总不能自己的私事儿拉上别人夹在中间。别说她和谭家辉之间是他单方面喜欢她,就算两情相悦甚至是情侣关系,凡事也得分个轻重缓急。 谭家辉有两秒钟的犹豫。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好。那你好好照顾自己。”说完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衣快速穿好,抬脚往外走去。 和景焱擦身而过时,他步伐稍有停顿,还是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是男人就照顾她!” 景焱用余光斜视一眼,薄唇微启吐出四个字,“不劳费心!” 不算宽敞的病房里少了一个人,有一瞬间显得冷清不少。冷清得景焱无比舒心。他回身将门锁锁上,这才举步走到了病床边。 沈若初已经又闭上了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装“尸体”。 景焱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会儿,随后伸手轻轻摸了两下她胳膊那层厚厚的石膏,低声问道:“还疼么?” 她不声不响地,连眼睫毛都没颤一下。 景焱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若初,你不睁眼看我,难道我就不存在了?” 床上的人没反应。 景焱深沉地目光在她白皙恬静的面庞上徘徊两圈,最后落在了她微微敞开的衣领上。小巧的锁骨一览无遗,一根细细地银链子躺在上面,内衣的肩带儿隐约露出个花边。 这种若隐若现的风情显然更加叫人心痒难耐。景焱喉头滚了滚,燥热感升腾而起的同时又夹杂了一丝愤怒。这样的精致,谭家辉刚刚应该也看到了吧! 他的女人,就连一根头发丝都应该只属于他,怎么能被其他男人窥探了去! 英俊的面庞染上一丝阴沉。景焱薄唇紧抿,下一秒忽然低头狠狠吻上了那两片柔软红润的唇。与此同时,冰凉的手指也抚上了她的颈窝。 沈若初激灵着瞪大了双眼,顿时因为寒冷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景焱会做出这种事的。 这一吻掠夺意味十足。甚至带了几分凶狠的戾气。 那一瞬间,她有些被震慑住了。等到反应过来时候,却已经被完全压制着,反抗不得。而他巧妙地避开了她所有的伤处,力道恰好,既不会让她伤上加伤,更不会让她有半分反抗或是逃跑的机会。 这一吻持续了许久……久到沈若初以为自己快要窒息而死的时候,他总算是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她。 新鲜的空气大量涌入时,沈若初只觉着所有意识都变成了一片空白。而她瘫软在病床上微微气喘的模样落在景焱眼里,却让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了八个字……艳若桃李,媚眼如丝。 心里那头野兽似乎有些不受控制。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几乎是用尽所有的意志力在隐忍着。 “我有东西给你,落在车上了。你乖乖等我回来。”说完意犹未尽地在她唇上又嘬了两口,他高大的身躯弹跳而起,仿佛逃避一般大步离开了。 病房的门开了又关。直到景焱离开足足有3分钟的时间,沈若初才终于将短路的大脑重新接好。 然后,她又迎来了新的一批客人。 ………… 谭家辉之前在电话里有说过病房号码。所以沈行之到了医院之后就直奔目的地。 因为旁边还有个夏可可,他为了维持风度才没有习惯性地破门而入。可站在外面敲了半天门也没听见里面有动静儿。便抻长了脖子从门玻璃往里看了眼,觉着里面那人十有*是沈若初后,直接拧动了门把手。 嗯,很好,没锁。 于是,当沈行之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就看见他那亲妹妹半靠在枕头上,衣衫不整发丝零乱。纤细的指尖正摸着自己的嘴唇,两只眼睛直勾勾的,写满了春天的颜色。 我操!谭家辉这货这是终于下手了么!这是沈行之的第一反应。 而紧跟在他身后的夏可可则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惊讶地瞠目结舌……那个没素质的女患者,竟然是黑心律师的妹妹!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这“啊”的一声惊到了那对兄妹。两个人四道目光,同时“唰——”地集中在夏可可身上。沈若初蓦地清醒过来,然后几乎是不经过大脑的,指着夏可可直接来了一句,“我去逗比沈,你怎么连小萝莉都不放过!” 夏可可一张小脸儿“腾”地红成了苹果。她因为昨天的事本来对沈若初印象就不好,这下更是气得不行。却又不好太过分,只好板着脸说道:“小姐,请你说话注意一点!” “咳!”沈行之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解释,“初初,你别乱说话。夏小姐是我的当事人!”他回身扯住夏可可衣袖将她拽到自己身边,丝毫不觉着自己这种行为已经超越了律师和当事人的关系,“来可可,这就是我妹妹……” “我们昨天见过!”不等沈行之把话说完,夏可可便没有好气儿打断他,“这位小姐昨天还让我滚来着。” “啊?!”沈若初惊讶地怔住,随即看着夏可可写满愤怒的小脸儿笑了出来,“小姐你确定那人是我?我……”她想说“我又不认识你”,却突然住声。若有所思地沉默两秒后,沈若初犹豫着开了口,“我们两个好像是见过。”话刚出口,恍然大悟,“啊!哦!我想起来了,是你……”昨天她又疼又憋屈,简直快被景焱气出神经病来了。当时也没太注意那个被她迁怒的护士长得什么样,这会儿见了面倒是能想起来了。 只不过这小护士怎么和沈行之搅合到一起的?!这一点多少让沈若初觉得匪夷所思。她和沈行之从小一起长大的,那逗比转转眼珠她就知道他准备使什么坏水儿。什么夏小姐是他的当事人,这话糊弄外人还成。对她没用。 不过不管怎么样,昨天那事儿总归是她迁怒了人家。更何况她有预感,这姑娘以后极有可能会发展成自己人。 于是,沈若初笑眯眯地向她道歉,“昨天……真的是对不起啊!我实在是被我前夫气得……迁怒到你不好意思,抱歉抱歉!”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沈若初主动道歉而且态度极其良好,夏可可觉着自己再计较什么就小肚鸡肠了。更何况她弟弟的案子还得靠人家哥哥帮忙。那家工厂的负责人也是个无赖,她之前请了两个律师都被威胁过,只有沈行之敢接手。 “没什么。”她冲着沈若初笑了笑,随即忽然想起什么,“那男的是你前夫啊!”这一嗓子声音不低,夏可可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我我我”的半天,也没想到补救办法。 沈若初倒是毫不在意,看着对方尴尬的模样,她大方地点点头,“对,我前夫!” “行了。昨天的事儿就过去吧。”一直沉默在旁沈行之终于适时出来和稀泥。他冲着沈若初眉梢一挑,笑的有些别有深意,“既然是自己人,以后还得互相照应。”说完偏头看向身旁的夏可可,“是不是可可?” “啊?哦!”夏可可傻愣愣地点点头。丝毫没有注意到那对兄妹间的眼神交流。 差不多少了,沈行之也不再调侃。大致的情况谭家辉电话里已经交代过。他走到沈若初近前,抬手在她的石膏手上敲了敲,问道:“家辉呢?” “他妈妈那边有事回去了。”沈若初意识到逗比哥哥可能还不知道谭夫人住院的事,便简单解释了一遍。 沈行之听完皱了皱眉,“等下我去他那边看看吧。” “嗯。”沈若初点点头。 “对了。”沈行之忽然想起什么,“初初,安化仪器你知道么?” “安化仪器?那是什么?”沈若初疑惑,“好像有点印象。是生产精密仪器的?” “对,就是那家。”沈行之沉吟了两秒,“我记得好像是华景旗下的公司……”然后话未说完就被推门进来的人打断…… “那家工厂是华景一家子公司旗下的。有什么不对么?” 108.忽然想亲亲她 其实谭家辉刚才在电话里给沈行之介绍的情况是精简过的。基本上是该讲的一句没落,他觉着不该讲一句没讲。 也许是男人的骄傲和自尊心作祟,谭家辉内心里觉得这件事就算是景焱的过错,可这委屈也该是沈若初去和她的家人讲,而不是从他嘴里说出去。毕竟他们三个人直接的关系太微妙,他不想让喜欢的女孩儿以为他是搬弄是非的人。 所以沈行之并不知道沈若初摔倒受伤是因为他前妹夫。只是在听见景焱声音的那一刻,他处于职业习惯敏感的觉着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具体哪里不对,一时间却还无法窥透真谛。便只好搁置一旁,先处理眼前的事情。 “安化仪器是你的产业?”沈行之转头问这话的时候目光往夏可可那边扫了扫,发现她似乎情绪有些激动,立刻做了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景焱这次回来,手上多了个小塑料口袋。他将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何事,心中也已然明了大半。 “安化其实也不能全算是华景的产业。”他面无表情地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将注意力分给两人。走到病床边后从口袋里掏出个盒子放在了沈若初腿上,“打开看看。” 夏可可毕竟还是个外人。沈若初这会儿虽然非常不待见景焱,却也知道在外人面前惹怒他不是个明智的事情。所以她没吭声儿,只是抬眼看了看立在床边的男人,又看了看盒子,然后狠狠翻了个白眼儿。 景焱被她这一眼翻得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沈若初现在一只手不能动弹,这盒子她自己打不开。于是他亲自动手,破坏性的三两下把盒子拆开,“你的手机昨天摔坏了,这部我本来是打算当情人节礼物的,现在提前给你吧。卡已经装进去了,你常玩儿的那些小游戏也都拷贝进去了。”说着,手机已经从盒子里抠出来落入他掌心,“试试,看顺不顺手。” 沈若初瞄了瞄被他托在掌心的手机,没说话。 景焱见她态度冷淡,不由皱眉,“不喜欢。” 沈若初还是没吭声儿,眼神却忍不住又往手机上瞄了瞄。心中已经开始咆哮……不喜欢的是傻逼!她喜欢啊,喜欢的要死啊!那手机一看就是私人定制款。说机身薄如蝉翼夸张了一点儿,可的确薄的充满了艺术性。而且壳子上的彩绘图案,她真的好心水啊!啊啊啊啊…… 景焱这次明白了她那点儿小心思。他看着她紧绷着表情的小脸儿,忍不住勾唇笑了笑。干脆拽起她没受伤的那只爪子,把手机硬塞了进去。 “我不要!”沈若初皱着眉往外推。他们两个之间的问题就不是送一部订制手机能解决的!她这会儿收下了算怎么回事儿?!她还没那么贱。 可景焱铁了心要给出去的东西,哪里是她能够拒绝的。 “拿着!”他低沉的声音满是不容置疑。紧接着稍微放柔语气,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音量缓缓说道:“事情都是因为我抢你手机发生的,责任在我。赔你一部新的也是天经地义,没有别的意思。我们之间的事儿回头慢慢解决!别让其他人在这儿跟着看热闹!” 沈若初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再拒绝。“那好吧。”三个字说的不情不愿,可食指下机身那光滑细腻的触感却让她忍不住暗自心旷神怡。 这边景焱和沈若初两个人在病床边唧唧歪歪,那边屋子里另外两个也没闲着。 沈行之倒是一脸风轻云淡,夏可可却急的不行。 景焱刚才没认出她,可她却是一眼就认出这个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高大男人!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人不光是她请来律师的前妹夫,竟然还是她弟弟工厂的领导!而且貌似是个超级大领导! 夏可可的心一直在“嘭嘭”地跳,她有点儿慌神了。可目光几次扫向沈行之,他都没理会她。不知道是真没注意,还是装的。最后她实在是受不了了,牙一咬心一横,直接伸手扯了扯沈行之的衣袖。 沈行之终于正眼看了她一眼,却是脸不明所以的表情。 夏可可只好又扯了扯他衣袖,另一只手暗搓搓地朝景焱地背影指了指。 他总算点点头,做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继续刚才的话题,“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哪句?”景焱扭头看向大舅子,顺势转过身斜倚在床边坐下。 沈行之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装蒜”,说道:“安化仪器不能全算是华景的产业。” “因为它原本是地方政府办的企业。破产的时候部分股权招标,被华景旗下的子公司买了去。所以子公司手里只有它40%的股权。剩下的60%,一部分在一些老员工手里,一部分还在地方政府手里。” “这么乱的一家小破工厂,你买它做什么?!”他话音刚落,沈若初便插话进来。她单手鼓捣新手机不太方便,语气颇有些烦躁。 可听在景焱却成了另一种味道。仿佛顾家的妻子在责怪丈夫胡乱花钱,不懂节俭。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发现那蹙着细眉,红润的小嘴儿微微撅起的模样实在是令他心动。景焱忽然想把她抱进怀里亲一亲,但偏偏这空间里还有其他人。顿时一丝不耐在心头升起,连带着昨天沈行之骗他说沈若初手机没人接的事也跟着被勾了起来。 你沈行之不是别有用心么!行,他就抻着不提! “用着还顺手么?”景焱索性将沈行之晾在一旁,陪着沈若初玩儿起了手机,“我还帮你下了两个新的游戏。”说着,他粗粝的食指触上屏幕,华丽的场景页面瞬间呈现。 沈行之多精明的人,见景焱这副态度心中也差不多有了计较。他打仗向来不按套路,唯一不变的却是知己知彼。他早知道安化仪器是华景旗下的,刚刚问沈若初知不知道也就是闲的没事儿一顺嘴,没什么其它目的。更没想到正巧赶上景焱进门听个正着。 其实他是打算公事公办的,不过既然姓景的不识时务,那别怪他也不讲究了!别以为谭家辉没说具体情况,他就不知道他妹妹摔得有蹊跷! 本来你们两口子之间的事儿这段时间我暂时不打算参合了。小样儿,给你脸你不当回事儿,看咱俩谁能玩儿死谁! 想到这儿,沈行之看着景焱专注陪沈若初玩儿手机的侧脸挑了挑眉。然后一边把玩着风衣的腰带一边凉嗖嗖地开了口,漫不经心的语调里全是阴险,“初初,你到底怎么摔的呀?” 沈若初立刻“唉”了一声,无比奇怪道:“你不知道。二光没跟你说嘛?!” 而景焱则是虎躯一震,刹那间发现自己失算了。 从进门那刻起,他就判定沈行之不知道沈若初摔倒的全部细节。这一点没错。只是错就错在,他认为的沈行之不知道的原因,是沈若初不愿意说。他以为她是和他有着相同的默契的,也觉着两人之间的事不牵涉家属比较好。可不成想这竟然是个乌龙,沈若初压根儿没拿逗比哥哥当正常家属。她不说,不是不愿意,而是她以为谭家辉既然叫了沈行之过来,应该就是把事情都交代了。她用不着再做无用功。 “二光没和我说。”沈行之慢悠悠地吐出六个字。 下一秒还不等沈若初开口,景焱便将话题截断,“我让孙姐煲了汤一会儿送过来,你是不是还没吃早饭?”说着,他抬手拂过她额角的碎发,声音温柔无比,“还想吃点什么?” “我不饿。”沈若初专注在手机屏幕上,头都没抬。 “不饿你也给我老老实实吃饭!”逗比哥哥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下一秒神色语气忽然严肃,“景先生,我委托人夏可可小姐的弟弟曾经在安化仪器工作。现在他和工厂之间出现了纠纷,可以和你谈谈么?” 景焱被他这一本正经的语气弄得一愣。他偏过头,目光从沈行之身上滑过最后落在了夏可可脸上,似笑非笑地开口道:“你委托人?这位小姐是你委托人?” “是的。”沈行之绷着脸点点头。 景焱皱眉,眼神里闪过思量,“我们是不是见过?” 夏可可此刻的装扮和穿护士服还是区别不小的。而且他对沈若初以外的女人也不太注意,昨天的事道了歉也就过去了,他自然不会去记得那个对方长得是圆是扁。 “昨天晚上。”夏可可低声吐出四个字。 “哦。是你!”景焱终于恍然,怪不得进门时觉得这姑娘眼熟。“夏小姐是吧,你弟弟在安化工作?” “嗯。”夏可可点头。 景焱沉默了一瞬,再开口却是冲着沈行之,“这里不方便说话。医院正门西边有家咖啡馆,你和夏小姐先去那里等我。孙姐10分之后到,她来了我再过去。” “好。”沈行之应了一声,领着夏可可走人了。既然目的达到,还是解决问题为主。毕竟景焱和沈若初那傻大猫不是同一物种,真要动手拔胡子,未必会讨好。 109.你就不能乖一点 不相干的电灯泡终于都滚出了病房。景焱再也不必按捺,转身将沈若初拥进怀里,低头就吻了下去。 沈若初刚刚破译了医院的wifi密码,这会儿斗地主正斗欢实。忽然被人打断,当然很不高兴。 “你有……”那个“病”字被堵回了喉咙里。沈若初“呜呜”地叫了两声,一时间忘记自己是个伤病患者。她晃动着身子躲闪这,抬起那只打了石膏的胳膊就去推他。瞬间疼得眼冒金星,连脑袋里都跟着一片空白。 景焱敏感地在第一时间里发现了她的异样。他急忙将怀里的人放开,看着沈若初蹙眉闭眼满头冷汗的模样自责又心疼。可偏偏话一出口,语气却不是那么回事儿,“乱动什么!就不能乖一点儿!” 沈若初此时已经从疼痛中缓过来不少。听见景焱这话,险些蹦起来骂娘。她吸了口气,眼睛睁开一条缝儿,看着他咬牙切齿,“景焱,你到底是有多饥渴,要对着我这么个断胳膊瘸腿的病人发情!”而且还是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发情两次! 景焱因着她的口无遮拦皱了皱眉,耳根后面泛起的那丝红晕却不为人知。“对不起。”他十分诚恳地道歉,说完缓缓吐出一口气,“是我太心急了。我应该等你好了再……” “停!”沈若初高声打断了他,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满地全是鄙视,“景焱,我觉着我有必要再提醒你一次,我们……” “我们离婚了。”景焱不紧不慢地将后面的话接了下去,暗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黑眸深邃得像是随时能把人吸进去,“若初,我们离婚了又如何?前天不是照样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了。还有,我们两个第一次的时候……同样也是没有那张结婚证!” 这次换沈若初羞得小脸儿通红。她怔怔地看着景焱,忽然觉得眼前这男人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憋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你……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话说到一半儿,却又找不到词儿了。 闷骚?流氓? 好像都有那么一丁点儿,又好像都不对。以前的景焱是挺闷挺冷的,但是不够骚。现在感觉是比那时候骚了,却又不那么闷了。至于流氓么……他刚才说那些话时候,不论是语气还是神态都实在是太过一本正经。 她长这么大,就从来没见过这么耍流氓的! “没发现我怎么样?”她久不出声,他便催促了一句。不过景焱似乎并不在乎她的答案。他似有所感地叹了一声,“人是会变的。”只要遇见那个你愿意为之改变的人。景焱稍动了动,换了个姿势好让她在自己怀里躺的更舒服些,“若初,你为什么喜欢我?” 沈若初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这个。她愣了愣,而后轻笑了出来,“你知道么,这个问题我昨天晚上才和谭家辉讨论过。” 景焱眉心一紧。目光顿时凌厉许多。 沈若初却笑得更欢了,“答案是我不知道!” 景焱面色闪过一丝晦暗。微抿着薄唇许久不语,只因她那一派不在乎的表情,和无所谓的语气让他心头刺痛。然后,他换了种方式继续刨根问底,“那你喜欢我什么?” 沈若初没说话。却在对上那双明亮有神的黑眸时心脏漏跳一拍儿。紧张……她确定自己在景焱的眼中读出了紧张! 这个从来就什么都不在乎的男人,也会紧张?!他在乎答案么?如果他在乎答案的话,那么是不是说明,他其实也是有一丝在乎她的?! 沈若初忽然生出一种冲动,就想要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死死将他抱住,然后对他说:景焱我们复婚吧,从今以后我们两个好好过日子。哪怕这次的结局,是彻底的粉身碎骨,为了他的那一丝在乎,她也心甘情愿了! 却……也只是一瞬间的冲动。 景焱那句话说的没错,人是会变的。他们同床异梦了三年,她不确定他是否有改变。可她确实是变了。若是三年前,她一定会想了就做。三年后,到底不同。 是哪首歌里曾经唱过,“成熟不是心变老”。今时今日的沈若初,就算心没有变老,却也变得胆小了,因为那上面早已经千疮百孔。她今年才25,可她却觉着,这三年的婚姻却像是耗尽了她所有力气。 哦,不对。不是所有。其实还剩下那么一点点。 但她却不想再用了,因为她要把它留给自己。从前她一直认为,景焱愿意向她走来也无所谓。只要他肯在原地,只要他不甩开她,那一百步的距离,就全部由她来走完好了。然而当她真的走过了九十九步之后才发现,最后那一步才是真的遥不可及,才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跨越过去的。 所谓咫尺天涯,应该就是这样。 或许是爱的不够吧,所以她做不到真的毫无保留。也做不到豁出一切来踏出最后一步。万丈深渊,摔死拉倒! 沈行之经常说:沈若初小事犯迷糊,预见大事馊主意向来比谁都多。 的确如此。 所以这几天虽然事情一件接一件地让人喘不过气,可沈若初仍旧将思绪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她和景焱两个人分居三个月,离婚两个月。到现在也有小半年时间了。却从来没断过纠缠。尤其是前天竟稀里糊涂睡在了一起。 沈若初感觉他们两人陷入了一个怪圈儿。一个进进退退的怪圈儿。不知道是老天爷有意捉弄,还是其它什么,总之每一次她有一点动摇的时候,都会出现一些问题。 但不管怎么样,这次有一点她是坚定不变的……她爱景焱,也许穷极一生都无法忘掉这个男人。但如果那最后一步他不主动向她迈过来,就算她不能潇洒的转身离去,却也死都不会再向他靠近一分! 然而沈若初的不语,在景焱的眼里却成为了另外一种解读。她不回答,应该是因为她自己其实也不太清楚吧。可这样不清不楚的喜欢,会不会真的够坚定?如果她真的不能接受他的过去呢?他要怎么办?是不是真的要拿出那些在商场上的强硬手段来? 想要留住一个沈若初在身边,他可以有千百种方法。偏偏,每一种,都是他不愿意用在她身上的。 她是他的女人。算计自己的女人……他实在是不想,也不耻! 沉默不知道蔓延了多久,最后却是被两个人一起打破的…… “其实……” “若初……” 两人又同时住了声。 景焱眸光闪了闪,“你先说。” 沈若初看着他咬唇默然了一秒,表情颇有些愤恨,“其实,我觉着我会爱上你,十有*是因为我上辈子欠了你的!” 景焱一怔。随即脑中白光乍现,不知怎地就豁然开朗了。 罢了,管她爱的够不够坚定呢!反正她是跑不出他的手掌心儿去。就算那个夜晚,他没有推开她是错。但的确是她先拨动了他的心。撩拨完就想跑,世界上可没这么便宜的事儿! “呵……”景焱轻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在她脸上摸了摸,“现在时机不太合适。等回头你妈妈伤好出院的吧,我有故事要给你讲。” “什么故事?”沈若初对于他的故弄玄虚有些不满。 景焱吸了口气,在那一瞬间心里还是有些难过,“一个不太美好的故事。也许你听过之后,就不愿意再爱我了……” 他最后那句音量低的像是呢喃,沈若初没有听清,便皱眉追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然后话音刚落,病房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沈若初是在这间病房么。”中年女性的声音隔着房门传了进来,是家里的保姆孙姐。 “孙姐,你进来吧。”景焱应了一声。说话间面上所有的情绪都已经消失不见,又是那副深沉淡漠生人勿近的脸孔。 病房的门是被人侧身轻轻撞开的。 孙姐一手拎了个保温桶,另一只手上是鼓鼓囊囊一大口袋东西。已经没办法正常推门。 景焱起身过去从她手里把那一口袋东西拎了下来。感觉到里面的重量,不由皱了皱眉,“这里是什么?” “是一些日用品。”孙姐笑着解释道:“医院外面的超市东西又贵又不好,我怕太太用不惯。” 景焱“嗯”了一声。没说什么,只是随手将口袋放到了一旁的桌上。然后转头问床上那个人,“孙姐煲了骨头汤,要喝么?” 沈若初点点头。她这会儿还真有点儿饿了。 孙姐急忙利落地把病床上的小桌支了起来,一边把保温桶放上拧开盖子,一边絮絮叨叨地说道:“炖了整整两个小时了,正好给你补补钙。这猪腿骨可是先生天没亮就开车亲自去农贸市场买的。” “真的假的?!”沈若初闻言倒是有些诧异。景焱去农贸市场?!转瞬又觉着不算稀奇。他既然会做饭,那肯定也会去农贸市场。只不过她实在想象不出景焱去农贸市场该是种怎样的景象。 想到这儿,她下意识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景焱也正看着她。 两人正好四目相对。 景焱英俊的面庞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看着她的眼神却满是深意,“你慢慢喝吧。想吃什么就和孙姐说。我去找你哥哥。”说完便转身离开病房。 110.我总该多迁就你一点修bug 这个时间咖啡厅里客人不多。而且沈行之和夏可可两个选择的那个位置本就显眼,所以景焱一推门便看见了他们。 没有一丝停顿,他直接大步往那边走了过去。到了桌前低声说了句,“抱歉,久等”,然后直接在两人对面落座。 “孙姐来了?”沈行之问了一句和公事不相干的。 “来了。” 沈行之点点头,刚准备招呼服务员,就被打断…… “不用。”景焱目光往两人面前的杯子扫了眼,“我什么都不喝,你有事就尽快说吧。” 沈行之动作一顿。随即放下手轻笑出来,“也好。”说着,他在桌下悄悄在夏可可腿上捅了下,“可可,安化仪器隶属的电子公司,是华景集团旗下的全资子公司。这位就是华景集团的法人代表,你有什么话,尽管都和他说。”最后那‘尽管’两个字,他明显咬的更清晰更突出。 夏可可“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明白对方的暗示。或许是刚刚等待时太过紧张,让神经一直处于紧张状态。她抬头看向景焱,对上他深沉冷峻的目光时,忽然一阵失语。 景焱等待了两秒,见她不开口,便率先出声道:“夏小姐是吗?我姓景。安化虽然规模小,但毕竟也是我旗下的公司控股。既然我赶上了,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协商解决。”说着他抬眸扫了眼沈行之,“我相信,沈律师应该也是这个意思。” 沈行之和他视线相碰,勾了勾唇。却没说什么。 “那好吧。景先生,事情是这样……”夏可可深吸口气,将这些天的事情又重复了一遍。 她的叙述简洁明了,该说的重点却又一字不落。景焱听过之后沉吟了一秒,从口袋里掏出笔和便笺本子,随便翻开一页飞速写了一串电话号码和一行字,撕下来递了过去,“这样,这是那家子公司负责人的电话。你打这个号码联系他,就说是我让你找他的。把你弟弟的事情再说一遍。他会处理的。” 夏可可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愣了愣,又转头看了看身旁的沈行之,见他面上不动声色,便没有接。 景焱看夏可可不动,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儿后皱起了眉头,“夏小姐。你是对我的处理方式不满意么?” “不是满意。是不明白。”不等夏可可开口,沈行之便将话接了过来。 “哪里不明白?”景焱转眸看向他,语气明显有些不耐烦。 沈行之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景先生,你这做法明显是推卸责任。” 景焱听见这话忍不住嗤笑了出来。别说是安化这么家小破厂,就是它上面的全资子公司在整个华景的产业中也就是个芝麻。所以这件事情就算闹出天大的响动去,也用不着他这顶头*oss亲自出马。若不是牵扯的都是家里人,他根本不会坐在这里。 “沈律师,责任也是一级一级划分的。我推荐责任,那你倒是说说看,我有什么责任?”景焱一字一顿,语气冷森,眼神凌厉。 “不是的景先生!”见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剑拔弩张的趋势,夏可可急急地开了口。沈行之听见她的声音一愣,想去拦却已然来不及了…… “我知道我弟弟违规操作也有责任。但是我觉着你们不能把全部责任都推到他身上!而且事后他也积极参与了救火,人也在救火的时候受了伤。虽然没有大碍,可那笔医药费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是不小的数目了。如果责任都推给我们,等于是要我们家破人亡!”说到后面激动处,女孩儿的声音里已经隐约带了哭腔。 景焱结束了和沈行之的对视,稍稍将气势收敛后看着她问道:“那夏小姐的意思呢?” “我们只想事情能够公平处理。该我弟弟承担的责任我们不会推卸。但是厂里也不能将所有责任都推到我们身上。我们也联系过安化上面的负责人的,不知道和您说的是不是一个。他也是向您一样,写了个条子,把事情又推回了厂里。结果厂里又全部推到了我弟弟身上。” 景焱听见她的话,忽然一阵默然。 “我知道了。”两秒钟,他轻轻开口,“质检部门的负责人明天会下去调查。你们也可以去有关门举报,我会让下面的人全力配合。还有,出于人道主义,你弟弟医药费公司会承担报销一部分。但是他打伤工厂负责人的事情,那是你们的私人恩怨。你们协商解决。” 夏可可有些吃惊,没想到景焱会提出承担医药费。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的,她竟然起身给他鞠了一躬,“谢谢!” 这一下倒是给景焱弄愣了。屋子里坐久了有些热,他扯了扯衣领,道:“夏小姐不用客气。我会给你一个公平的结果的!”说完便起身离开。 然后,等到景焱的背影消失在咖啡厅门外。沈行之看向身边感动的热泪盈眶的傻妞儿,轻嗤了一声,怒极反笑,“夏可可,你那么有本事,还花钱雇我这个律师做什么?” 夏可可眨了眨眼,这会儿也明白过来,自己好像是做出事情了,“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可想了想又不是那么回事儿,对方不是说了会公平处理么?还要出她弟弟的医药费。 “你也知道你说错话了。我原先只知道你缺心眼儿,现在才知道你嘴欠!” “你怎么这么说话!”夏可可被他骂的挂不住面子,她想起身离开,却无奈自己的位置靠墙,被他堵在里面。只好气呼呼的还击道:“沈行之,我原来怎么不知道你这人竟然是个混蛋!”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沈行之薄唇一勾,笑意却不达眼底,“你肯定还不知道,如果你刚才不抢着说话。你弟弟不光一分责任都不用承担,而且他还要出全部的医药费!” 夏可可愣住,这个结果可是她从来连想都不敢想的。而且……“沈律师,我谢谢你一直以来的费心帮助。可是我弟弟犯了错,就该承担责任。我虽然是山沟沟里出来的,没什么见识。但我爸从小就教育我们姐弟做人要有骨气。我不能因为您和景先生的特殊关系就动歪脑筋,相信您也不是公私不分明的人。这样的结果很好,我很满意。我再次谢谢您!”说着,她起身又给沈行之鞠了一躬。然后也不管是不是不方便了,直接侧身擦着他的膝盖从座位里面挤出去,匆匆离开。 沈行之看着她倔强的背影,却忽然笑了出来,“傻丫头!” ………… 景焱离开咖啡厅之后,转身去了趟边上的超市,找遍大半货架后拿了两包辣条,又在医院门口的小摊买了只烤地瓜才回去。 病房里,沈若初正好刚喝完骨头汤,满嘴油渍麻花的一脸意犹未尽。她看见把塑料盒上还沾了葱花儿,便把它从从保温桶里抠出来,伸了舌头要去舔。 景焱进门的时候正好赶上这一幕,顿时愣在了当场。 虽说沈若初性格跳脱,两人三年夫妻他见过她做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可像这样伸长了舌头舔葱花儿却是头一次。 沈若初也是没想到景焱会忽然回来。孙姐出门去帮她买煎饼果子去了,她以为病房里没人才这样儿的!于是受惊之下,她手一滑,整个塑料盒脱手而出扣在腿上,在裤子上留下了挺大一个油印子。然后瞪着门口那个人,埋怨道:“你怎么进来也不敲门!” “我觉着我不需要敲门。”景焱淡淡地说了一句,走过去把烤地瓜和辣条放在她面前的小桌上,又从孙姐拎来那兜子日用品里翻出条毛巾去卫生间里拧湿。出来后,一手揽住沈若初肩膀将她固定住,另一只手湿毛巾往她脸上一糊,左右蹭了蹭将她那一脸的油擦个干净。完了再将毛巾对折,给她裤子上油印擦了擦。 “孙姐呢?” “去给我买东西去了。”沈若初一边说一边摸了摸自己脸,感觉那上面有点儿蛰,“你是不给我退层皮不罢休是吗?” “若初,我没用力。”景焱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有些委屈。 沈若初翻了个白眼儿,没说什么。她也知道他只是没伺候过人,下手没轻重。景焱要是真用力,她被退的就不是皮了,很可能是头盖骨。 “我下次轻点儿。”景焱转身将湿毛巾找地方挂了起来,然后重新回到床边,将小桌上的烤地瓜和辣条递到她眼前,“要吃么?” “你给我买的?”沈若初看了看景焱,又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 “不然呢?”景焱反问了一句,笑了出来,“我知道你喜欢两样一起吃。” 沈若初还是觉着有些匪夷所思,“你不是一向不喜欢我吃这些东西么?”要是她没记错,昨天他好像就塞过一包辣条给她。 “你现在是病人,我总该多迁就你一点。” 沈若初扁了扁嘴,从他手里拿过烤地瓜,却没要辣条,“我现在不能吃辣的。”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唉,对了,我哥这次敲了你多少竹杠?” 111.男人的直觉 说起这事儿景焱深邃的眸中立刻笑意闪现,“你哥哥这次遇见了猪队友。”他长腿一偏,挨着沈若初坐到了病床上,拉起她没受伤的那只小手揉了揉,略带犹疑地问了一句:“若初,那位夏小姐,你哥哥是不是正在追求她?” “啊?!”沈若初顿时被他问得云里雾里的,随后蹙着眉头不满道:“你能先告诉我到底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我还以为你知道的比我多,原来沈行之也没告诉你。”景焱边说着,边伸手抹掉她唇角上沾的烤地瓜,然后把刚刚的事情大致阐述了一遍。 沈若初听完之后没吭声儿。乌溜溜地大眼睛眨巴了两下,又回想了刚刚他们在病房里时候的情形,最后以一种十分肯定的语气总结陈词,“逗比沈是单相思!” “你怎么知道?”景焱疑问的句式却听不出多少质疑的情绪。 “女人的直觉啊!”沈若初咬了一大口烤地瓜到嘴里,结果被热气烫到。咽又咽不下,吐又没地方吐,只能张着嘴,眼泪汪汪地在那儿挺着。 景焱急忙掏出张纸巾摊开到她面前,皱眉沉声道:“吐出来!” 沈若初终于得救,又张着嘴呼了半天气才缓过来。赶紧又咬了口烤地瓜解馋,这次却吸取教训不敢大口。 “我跟你说……”她边咀嚼边说话,口齿不太清晰,“那小护士一看就是刚出校门儿没多久,满脑袋理想主义的孩子。肯定不会待见沈行之那种黑心律师。不过我有点儿担心。” “担心什么?”景焱一抬手,那团纸巾正好命中纸篓。心里忍不住觉着她的说辞好笑……自己都还跟个孩子差不多呢,竟然还说人家是孩子。 沈若初叹了口气,很是忧愁的样子,“我担心沈行之就是一时热血。别到时候伤了人家小姑娘的心。” “未必。”景焱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 “你怎么知道?”沈若初冲着他细眉一挑,满脸的质疑。 “男人的直觉!” 沈若初翻了个白眼儿,懒得再搭理他。 正好这时候孙姐买好东西从外面回来。推门进来见两人贴着坐一张床上,也没觉着尴尬。冲着景焱一笑,“先生回来了。”说话间已经走过去,把手里的塑料口袋放到小桌上,“我让老板多放了脆皮,没刷辣酱。” “谢谢孙姐。”沈若初已经解决了最后一口烤地瓜,手指刚碰上煎饼果子忽然想起来什么,“对了,我爸刚来电话说我二姨来医院了,让我过去一趟!” 景焱立刻眼皮一跳,“你都说了?” 沈若初扭头冷哼,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景焱顿时松了口气,已经可以猜出她是如何糊弄沈爹的。“这样吧,我过去看看。你的腿刚刚复位,我怕你走路多了在关节脱位。” “你可以弄个轮椅来推我过去!” “你觉着妈妈看见你吊着胳膊坐在轮椅里,还能安下心来好好养伤?!” 沈若初扁了扁嘴,小声儿嘟囔,“可是我二姨大老远的过来了我连面都不露,不是更奇怪!” “我就说你得了重感冒起不出来床吧。”景焱叹口气站起身,刚理了理衣襟手机便响了起来。屏幕上长长的一串号码,没有显示名字。他皱了皱眉,将电话切断,抬头看向孙姐,“你好好照顾她。”说完大步出了病房,直到走下门诊楼外面的台阶才拨号回去。 “抱歉,刚刚不方便接电话。” “没关系。”对方操着极其不熟练的汉语,慢悠悠地开了口,“jaryn,stefen在一个月前提前刑满释放。你最好小心。” 景焱呼吸一滞。 “多谢。”他挂断电话。面色阴沉地在原地杵了许久,才收拾好情绪举步走向住院处大楼。 ………… 沈爹是独子,三代单传传。所以沈家人丁单薄没什么直系的亲戚。而沈夫人又不是b城本地人。唯一一个离得近的亲戚就是沈若初她二姨,住在临市。这会儿是听到妹妹受伤的消息,特意赶过来的。 景焱赶到病房的时候,沈夫人正在睡着。沈行之也在,看样子应该是刚才从咖啡馆离开后就直接过来了。 两人目光相碰,又各自面无表情地移开。看似平常无奇,实则暗流汹涌。 景焱管理了那么大个企业,一年到头忙得不可开交。沈若初她二姨又住在外市。所以他当了沈家三年女婿,一共和这个二姨只见过四次面。 客气地打过招呼,二姨往景焱身后看了看,见只有他自己不由奇怪,“小初呢?” “哦,小初感冒了!”还不等景焱说话,沈爹直接扯了瞎话。说法倒是和他想的不谋而合。 景焱顺势点点头,“她昨天着凉了。今天发烧,我就没让她过来。” 话音刚落边上就传来一声轻嗤。沈行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冲着屋子里的人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二姨,中午让景焱陪您吃饭。您往贵了点,可别客气!”说完转身离开了病房。 景焱果然在这边一直呆到中午,陪着长辈们吃完了午饭才离开。回去的时候沈若初正输液数到一半。半靠在枕头上耷拉着脑袋,迷迷糊糊地似睡又非睡。有点像是贪玩累到的孩子。 孙姐闲来无事也正靠在椅子上打瞌睡。听到动静睁开眼,见是景焱正想要和他招呼,却被阻止了。 景焱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走到床边替沈若初掖了掖被子,转身压低声音对她说道:“你回去歇歇吧。” “不用。我留下也能换个班。我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的。” “没关系。”景焱淡淡说道:“你回去吧。再买点猪腿骨,明天早上煲好汤送过来。” “那好。”孙姐不再推拒,穿好棉服拿上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病房里瞬间又恢复寂静,可沈若初却醒了。她哼唧了一声,只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随即又闭上。打着呵欠问道:“几点了?” “一点半。你午饭吃的什么?” “没吃。” 景焱皱了下眉,本来想说她不按时吃饭不利于恢复。最后却到底没舍得厉声训她,“那你想吃点儿什么?我叫外卖。” “我不饿。一个烤地瓜加一个煎饼果子。还吃午饭?你当我是饭桶啊!” 景焱想想,还真是。她这一上午嘴就没闲着。 “唉……”沈若初忽然叹了口气,“我刚才听见保洁阿姨打扫走廊的时候在外面聊天,是不是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 景焱一怔,“好像是。”说着点开手机上的日历看了一眼,“还有一个星期。” “看样子今年这春节得在医院里过了。”她扫了眼自己打着石膏的胳膊,更有桑了,“而且还是个残疾年!” ………… 一个星期说短不短,说长却也是转眼就过去。 沈若初脱位的髋关节并不严重,早就可以下地行走。只不过暂时不能过度劳累,更不能剧烈运动。她的胳膊依旧还吊着。骨裂虽然不算严重,却也得养上一个来月。 沈夫人到底是公安干线上滚出来的,身体底子好,恢复的也快。一个星期的时间,不光可以坐起来,还能在别人的搀扶下下地走一走。 之前害怕沈夫人担心影响到身体恢复。沈若初一直托到年三十早上才出现在亲妈面前。然后,她再一次知道了,亲妈就是亲妈!有时候真的比充话费送的还令人忧伤。 沈夫人见她吊着个膀子非但没有表现出过度的心疼和问候。在听了她简化过的摔倒经过后,竟然还给她数落了一遍。 沈若初顿时无比的郁闷,连带看向景焱的眼神都带了小刀子。一上午下来搞得他云里雾里,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她不高兴。索性当她是在使小性子,不去计较。 直到年饭前逗比哥哥和沈爹塞了比往年丰厚数倍的红包给她,沈若初受伤的小心灵才得到那么一点点抚慰。 因为有两个病人,饮食需要注意。所以这一餐所有的菜色都景焱亲自挑选的。祁炀名下的酒楼,一流的主厨。出锅后立刻装盘,800里加急送来医院。丝毫没有影响到口感。 这一顿年饭倒是吃的其乐融融。 饭后沈行之连外衣都没穿就离开了病房,也没说去了哪里。沈爹坐在病床边和沈夫人亲亲热热说悄悄话。景焱很有眼色地把沈若初拖到外面去散步。 而此刻医院外面的居民区里爆竹声声,偶有浓烟随风飘进医院内,空气实在令人忧愁。 春节放鞭辞旧迎新,到底是国人传统习俗。所以b城禁止燃放烟花的命令只彻底执行了两年,第三年开始不得不放松政策。腊月二十三到正月十五,市民可以文明燃放爆竹。 两个人在外面逛游了不到两分钟,又呛又冷,实在难以忍受。可景焱又不愿意回去看岳父岳母亲热当电灯泡,干脆拉着沈若初回了她那间病房。 之前她住了两天就说要出院。他不放心,硬是交了半个月的住院费。 医院的取暖不错,一进病房热气扑面而来,和外面形成鲜明对面。 景焱利落地脱掉了外衣,又帮沈若初这残疾人士脱掉羽绒服。然后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递到她面前,“若初,新年快乐!” 112.不要哪样? 沈若初看着他手里的小盒子愣了一下,“你这是干什么?” “春节礼物,送你的。”景焱乌沉沉的目光紧锁住她的小脸儿,眉宇间隐约流出柔和的笑意,“若初,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沈若初轻轻回了他一句,却没有去接他手里的东西。 “怎么了?”景焱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雪白的小牙咬了咬下唇,沈若初垂了眼帘,“我没给你准备礼物。” ”呵……”景焱笑了出来,“若初,哪有让女人给男人准备礼物的!”说着,他拉过她的手,直接将盒子放在了掌心上,“打开看看。” 沈若初感受着手里四四方方触感,忽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无语。她发现了,她和景焱有代沟!她那句话其实是委婉的拒绝啊,有木有!怎么听在他的耳朵里,就变成了另外的一种含义了呢?! 默默地一声叹息,沈若初还是打开了盒子。她受伤的那只胳膊仍旧打着石膏,却已经不必时刻吊着,腕部以下也可以灵活运动。只要不持重不累到就没问题。 盒子里是两把钥匙。精致的蓝色钥匙环上,亮银色三叉戟图案标志简单夺目。 沈若初说不吃惊是假的! 玛莎拉蒂?玛莎拉蒂!!!! 虽然她知道景焱出手肯定不会小气,却也没想到两人都离婚了,他竟然还出手就是百万! 沈若初满是惊诧的目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盒子里的车钥匙。吞吞吐吐地试探着抱出了一个型号,“ghibli?” “gc。”景焱淡淡地纠正。 “嘶……”沈若初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她估计少了!少了差不多整整一倍!这不是百十来万的车!而是两三百万!玛莎拉蒂gt起价就两百多万啊!啊啊啊啊! “我不要!”她“啪——”地将盖子一扣,将盒子塞回给他。 景焱没想到沈若初会这样。紧盯着她的小脸儿,边察言观色边问道:“怎么了若初?你是不喜欢,还是想要别的?” “我不要别的。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晶亮的眸光瞬间晦暗。他抿唇沉默了半晌,再开口时只觉得心中无比涩然,“若初,你一定要这样么?” 沈若初耷拉着脑袋不看他,声音也有些怏怏地,“景焱,我们两个离婚了。”就算她的内心筑起的那道高墙已经开始动摇坍塌。可毕竟两人不是夫妻关系了,她收下他这么这么贵重的礼物,算怎么一回事儿?! “沈若初,我知道我们两个已经离婚了,你无时无刻地提醒我。”景焱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低沉语调冷淡,“不过我记得我也说过,一张纸而已,我不在乎。” 沈若初掀起眼皮,偷偷的瞄他一眼。 景焱看着她那暗搓搓的样子冷哼了一声。 “你不在乎我在乎。”她蚊子哼哼似地嘟囔了一句,声音虽小却还是清清楚楚地被对方听进耳朵里。 他无奈地发出轻叹,除了妥协也别无它法。“若初,那你就当我是在追求你好了。三年前是你追我,现在换做我来追你。”这些年她受了多少委屈,他会在余生里竭尽所能地补偿给她。她曾经付出过多少努力,这一次,他会付出千倍百倍。 他从未爱过,也从未想过会爱上谁。更不知道该如何讨好自己心爱的姑娘。可既然遇见她,他愿意去学。 “什么?”沈若初诧异抬头,对于他话里的内容似乎没能够完全理解,“追求我?” “嗯,追求你!”景焱为了加强效果,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若初,我追求自己喜欢的姑娘,送点东西总不为过吧!”话音落下,他突然一把揽紧她柔软的腰肢,低头吻住了那两片红润的唇。以防止从她嘴里再蹦出他不想听的话。 屋外爆竹声忽然此起彼伏,热热闹闹地爆发出一个小*。等到声音渐歇,景焱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她那令人心驰神往的双唇。而沈若初早已浑身酸软,靠在他胸前气喘吁吁。 景焱闭上眼反复深呼吸了两次,将她打横抱起走向了病床。 “啊……”沈若初毫无准备之下忽然腾空忍不住发出惊叫。两人四目相对,他幽深的双眸里光线炽热,让她心里发慌,“不行!”她手忙脚乱地开始挣扎想要逃离他的怀抱,“景焱你不能这样!” “不能哪样?”景焱因着她突如其来的激烈情绪疑惑了两秒,随即了然勾唇,“你想哪儿去了!”说话间已经将怀里的人放到了病床上,又弯下腰亲自替她脱掉了冬靴。“你睡一会儿吧。晚上我们在过去那边陪爸爸和妈妈守岁。” 沈若初立刻咬着牙翻身身背对着他,小脸儿通红。原来是她想歪了,泪目…… 对于她掩耳盗铃的行为他也不去戳穿。边扯过被子给她盖上边低声叮嘱,“我出去抽根烟,等下就回来。你乖乖的,嗯?” “哦。”沈若初闷闷地应了声,想了想又烦躁地加了一句,“你走你走,别在我眼前晃。最好别回来。” 景焱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无声地笑了笑,没在说什么。穿好外衣开门离开了病房。 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洋洋洒洒地满天都是白色。不过温度倒是没有两人刚刚溜达那阵儿低了。景焱双手抄在风衣口袋里,在雪中伫立了片刻。直到肩头上落满白色,才掏出手机,一边举步往没人的地方走去,一边拨通了一串号码。 两声长音后,电话接通。那边的人鼻音浓重,先是用英语咒骂了一句,才转而换上那一口极其不标准的汉语,“喂,jaryn?你知道嘛,我才刚刚睡下不到一个小时。” 景焱回味了两秒才明白他后面那句说的是什么,不由皱眉。“抱歉吵醒了你。mars,你可以说英语。” “no!”对方想都不想便痛快拒绝,“我正在要练习汉语。为了我的小百合。” 景焱一阵无语,“好吧。查到了么,stefen出狱后的行踪。” “他十天前在迈阿密出现过。没有出境记录。”说到这里那边顿了顿,景焱听见有打火机的声音响起,估摸着他应该是在点烟。 果然,两秒钟听筒里传来长长地一声吐气声,继续用他那蹩脚的中文慢吞吞地说道:“jaryn,那件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就算是stefen出狱了,也不一定会去找你。而且凭你今时今日的地位,还怕对付不了他?我觉着你不必太过担心。” “谁知道呢!”景焱哼笑着,抬手接了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掌心融化后才出声,“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尤其是他现在有了弱点。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他总觉着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无法安心。 “那好吧。”那边的人打了个呵欠,“这边我会帮你留意的。”说着要挂断电话,却又突然想起什么,“哦,对了。春节快乐。” “谢谢。” 两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切断了通话。紧接着,景焱又拨出了祁炀的号码。等到电话接通,便立刻开门见山,“明天把你的人借我几个。” “怎么了?”祁炀明显对他的要求感到意外。 “stefen上个月提前被释放出狱了。” 听筒里有小片刻的沉默,再开口时,祁炀的语气已经略带分沉重,“好。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开口。” “多谢。” ………… 沈若初这一觉一睡就是3个多小时,醒来时已经天黑。 病房里的灯没开,只有外面的灯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倒也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哼唧着睁开眼,迷迷糊糊间就看见床边坐了个人影,似乎正在盯着她看。沈若初被吓得一个激灵,瞬间瞌睡全无,彻底醒了过来。 “睡醒了?”熟悉的声音低低响起,这才让她稍稍心安。 沈若初吁了口气,仔细辨认了一下那个人影,的确是景焱。顿时满肚子怨气,“你直勾勾地坐那儿干嘛?想吓死我是不是!” “我吓到你了?”景焱这才后知后觉,“抱歉。”说着,他起身去门口开了灯。 室内瞬间一片明亮。 白花花地光线有些刺目。她一时间无法适应,眯缝着眼前抬起胳膊挡了挡,问道:“几点了?” 她略微嘶哑的声音让他皱了下眉,“还差十五分钟七点。想喝水么?”尚不等她回答,他已经拿了一次性纸杯,兑好温水后端到她嘴边,“喝点润润嗓子。” “谢谢。”沈若初客气了一句,便将杯子接了过来。头一仰,转眼就见了底。病房里温度高,她这一觉醒来是真的口干舌燥。 景焱想叮嘱她别呛了,却没机会开口。只好接过空杯,问道:“还要么?” “不要了。”沈若初胡乱地摸了摸嘴边的水渍,掀开被子利落地蹬上靴子下床,站在原地抻了个懒腰,“我爸有没有打电话过来说什么时候吃饺子。” “没有。”景焱摇头。 “那我俩现在过去?” “好。” 113.赌局内涵感谢夜华君钻石小剧场 沈行之在医院外面超市里买了副中国象棋。景焱和沈若初回到那边的时候,沈夫人正在睡觉养气血,沈爹和逗比哥哥两个在沙发前面铺开棋盘,正专注地在尺寸之间互相厮杀着。光是看父子两个听见有人进门却头也不抬的状态,就知道战况何其惨烈。 沈若初对于自己被冷待,感到有些不满。这边景焱刚刚帮忙脱掉羽绒服,她就蹿到茶几前面去。抻着脖子盯了一小会儿,当沈爹一子落下吃掉逗比哥哥的一只小兵时,她立刻高兴地笑出声,“哈,沈老律师你的棋艺果然数十年如一日的没有长进!” 果然,她话音刚落,沈行之便抬手拿走沈爹的马,将自己的炮放在了那里。嘴里还不闲着用京剧唱腔小声儿哼唱,“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媳妇儿抓不住流氓……昂昂昂……” 沈爹看着被拿走的“大将”,心疼得不能自已。偏偏亲闺女还十分没有眼色地在一旁煽风点火儿说风凉话,“沈律师,下棋不能只看眼前的蝇头小利哟~” 沈爹一张脸黑成锅底,“跟着凑什么热闹!”他抬眼看向景焱。一边颤抖着手指着闺女,一边吹胡子瞪眼,“牵走!赶紧把她给我牵走!越远越好!” 景焱才把两人的外衣一起挂到门边衣架上。听见沈爹叫他,忍不住勾唇笑笑,然后过去将沈若初牵到一旁,低声道:“别调皮了。嗯?” “谁调皮了!”沈若初嘟囔着,不满地翻了个白眼儿,“我爹下棋那水准,你也不是知道!” “我没和他下过象棋。”景焱淡淡地说道。 “你……”沈若初瞪他一眼,刚想反驳又猛地想起,平时他和自己回娘家的时候,都是和她亲爹下的围棋。不过她爹的围棋水平也不咋地就是了! 她气鼓鼓地模样让他有些心动。景焱往沙发那边瞄了眼,见没人注意,飞快地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还不等沈若初反应,便捏着她柔软的小手问道:“要不要和我玩儿一盘?” “玩儿什么?” “随便哪一种都行。看你喜欢。” 沈若初想了想,正要说“好”。却听见他忽然话锋一转,“不过是有彩头的。输的那个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件事情。” 沈若初将到嘴边的那个字又咽了回去。用一种不太友好地眼神看着他,沉默不语。 景焱怎么会不知道她那点儿小心思。他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有一丝笑意闪动,“若初,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提任何让你为难的要求的。如果到时候你觉着过分,完全可以拒绝,这样行吗?” “你怎么知道输的就一定是我?!”沈若初听他说这话有点儿不高兴了。她虽然不是什么大师级人物,可好歹也算是初级黑客啊!学数学出身的,谁会怕这个! “鹿死谁手,得试过才知道!”景焱慢吞吞地说着,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试试就试试!”沈若初下巴一昂,小脸儿上尽是不忿和势在必得。 最后两个人下载了一个游戏的手机端,选择了围棋线上对战。 说好的三局两胜制。第一句只用了20分钟便结束,沈若初轻轻松松,大获全胜。她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视线,得意地看了看对手,却发现对方也正在看她。 景焱似乎毫不在意自己输了一局。两人四目相对时,他薄唇微勾,晶亮深邃的眸中似乎闪过一丝算计。 沈若初心头一颤。瞪大眼睛正要看个仔细,却发现他已经垂下眼里,重新专注于手机上。 第二局开始。沈若初很快便发现这一次的战况和之前完全不同。方寸之间的棋牌上,景焱攻势凌厉无比。而且招招都是直逼她的弱点。沈若初在一瞬间恍然大悟,原来他是用一局是战败来换取知己知彼。就在刚才那短短二十分钟里,他竟然已经摸透了她所有的路数以及长短。 而她有了获胜后的骄傲心理垫底,大意失荆州。 第二局结束,两人再一次默契地同时抬头。隔着并不远的距离,她和他视线在半空中相碰,一个写满了不甘,一个则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一丝赞赏。 景振海是围棋高手,其水平不熟专业级别的大师。家学渊源,景焱3岁就开始鼓捣这些黑白子,棋艺也是他父亲一手调教出来的。和沈若初结婚三年,几乎每次逢年过节和沈若初回娘家他都要陪着老丈人杀上几盘儿。只不过沈爹这方面确实没天赋,他又不好太扫岳父面子,这些年都是应付着周旋。 他输掉第一局其实没有什么算计,只不过他知道沈若初的性子,不想她三局全输面子上太难看。却没想到竟是自己低估了她。他从来没和沈若初下过围棋,更没有想到她和沈爹还真不是一个级别的选手。这第二局若不是沈若初大意轻敌,他不会那么容易就取胜。 第三局开始,两个人都全力以赴,不再掉以轻心。 于是一胶着就是一个多小时。景焱全神贯注盯着手机,始终是一脸气定神闲。可沈若初额头上却隐约渗出了一层薄汗。就算有彩头,却也不过就是场娱乐。而且景焱也说过如果她不愿意,那个约定可以不作数。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输。 彼时正好该沈若初落子,她盯着手机屏幕里的棋盘方格看了许久,始终犹豫不决。最后因为膀胱发出抗议,暂时将棋局打断。 她摁下暂停,抬眼看了看景焱,吞吞吐吐地颇有些为难的样子,“那个……” “怎么了?” “我先去一下卫生间可以么?”紧接着,她一脸严肃地声明了一句,“我告诉你我不是拖延时间,我……” “你还忍得住么?”景焱淡淡地打断她,语气里略带着丝无奈。 沈若初把手机一放,“呼啦”一下就站了起来。 “胳膊能行?不用我帮忙?”景焱也跟着起身。 “不用。”说完急吼吼地冲进了卫生间。 那边沈家父子早已经结束了厮杀。等到沈若初的身影刚消失在卫生间的门后,逗比哥哥便晃晃悠悠地踱步过来。他拿起沈若初的手机扫了眼,然后抬眸看向景焱眉梢一挑,“继续吧。我替她!” 沈若初一只胳膊打着石膏不方便,再加上冬天衣服穿得厚。她一趟卫生间足足去了十五分钟。等到再出来,却发现外面已经是另一番景象。 逗比哥哥坐在她刚才的位置上,手里拿着她的手机,像是正在代替她同景焱对战。 沈若初站在原地愣了愣,急忙大步走了过去,压低声音质问逗比哥哥道:“沈行之你干什么?!” “替你下棋。”他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沈若初顿时气冲头顶,逗比沈的围棋和沈爹是一个段数的!“你还我!”说着她伸手就去抢。 谁知道沈行之躲都不躲,顺势将手机递给了她。同时抬起头,看着她白牙一晃,笑嘻嘻地吐出两个字,“输了!” 沈若初一口老血哽在喉头,险些晕倒当场。 “愿赌服输。”那边景焱也收起手机,看着兄妹两人缓缓开口。平淡语气里别有深意。 “赌?”逗比哥哥闻言怔了一下,随即微微惊诧的看向沈若初,“你们还有赌啊!” “起开!”沈若初毫不客气地抬脚踢上他小腿,扭头看向景焱道:“这局不算,我们重来!” 景焱静静地看着她,唇边笑意清浅,眼神却是不容违抗,“若初,我们事先没说过不可以由他人代替。所以这一局的结果,应该是作数的!” “无赖!”沈若初咬牙切齿的低骂了一句,下一秒忽然变脸换上了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那就作数呗。反正你的要求我可以不答应的。啦啦啦……” 景焱无声地笑笑,没有说什么。起身也去了卫生间。 沈夫人刚好在这阵儿睡醒过来,迷迷糊糊地喊了声“口渴”。守在床前的沈爹急忙狗腿的去接了温水端到床边,一边给爱妻喂水,一边冲着儿子吩咐,“行之,你妈身体虚别等12点了。你赶紧拿锅煮饺子吧!” “好。”沈行之应了一声,转身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后从外面拽上来一个塑料口袋。那里冻得是两袋速冻水饺。 沈若初看得目瞪口呆。这才发现暖气管子上系了根绳子,绳子另一端绑在塑料口袋上。 病房里是没有冰箱的。也不知道谁想了这么个主意,把水饺吊在窗外,正好把外面当成了天然冷冻室。 “小初。”沈夫人喊了女儿一声,她睡够了有点儿腻歪,“你把电视打开,看会儿春晚吧。” 春晚已经演过去一个多小时了。沈若初打开电视的时候刚好一个节目已经演完,男女主持人款款上场站在那里互相调侃。 沈若初把声音调到正好,刚刚放下遥控器,就感觉牛仔裤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两下。 掏出来一看,竟然是景焱发的短信: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件事。 沈若初冷哼一声。准备不予理会。他说了的,她觉着不合理就可以不答应。反正不管他说什么,她都觉着不合理就是了! 正准备重新把手机揣进口袋,第二条短信便紧跟着进来:等过完年,陪我一起回去扫墓吧! ………… 小剧场: 小初初最近迷恋cosy。 起初景焱没在意,反正她喜欢瞎闹也不是一天两天。然而在某一天下班回家后,他忽然发现她这项新爱好的好处。 她今天装扮的是经典卡通人物……美少女战士月野兔。 景焱当然不知道月野兔。他只是觉得这蓝白相间的制服式裙装穿在她身上,将原本就不错的身材勾勒的更加玲珑有致。而最最最满意的,当然是很短的小裙摆。只要稍微动动就会春光乍泄。 看着这景象,景焱只觉浑身一热。紧接着心中升起一股怒气。穿成这样出去参加什么漫展,她是要找死么! 一阵劲风刮过,他瞬间从卧室门口到了她身边,死死将她抱紧在了怀里,“你作死是不是?” 小初初被他严厉的语气吓到,转头见他脸色铁青,瞬间笑喷,“老公,你吃醋啦?” 景焱牙关紧咬,双眼喷火,“不许穿出去!” 114.丑闻 煮饺子的工具是逗比哥哥在外面小超市里买来的电热杯。因为容器太小,一次最多只能煮下半袋。于是两袋速冻饺子足足分了四五次才全部搞定。沈若初其实不怎么爱吃带馅儿的主食,她就是喜欢凑热闹。于是象征性地吃了两个后便不再动筷。景焱见她嘴唇发干有些起皮,便盛了点儿饺子汤装到饭盒里,然后递给她。 沈若初端起来喝了两口,觉着温度有些烫,便呼了口气。随后猛地想起什么,转头看向沈行之问道:“话说,二光和谭家阿姨就在楼上,我们要不要上去拜年?”按说她早就应该去看看的。可谁想到半路出了岔子,她也变成了伤残人士。 一旁的景焱听见这话不由皱起眉心,俊脸上一丝阴沉飞快掠过。 沈若初侧身对着他,自然没有看到他面上的表情。可沈行之却是正对着景焱的,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从他脸上掠过,沈行之往嘴里塞了个水饺咀嚼下咽后,才开口回答沈若初的问题,“不用了。家辉前天就陪他母亲出院了。” “啊?!”沈若初微微惊讶,“出院了啊。” “嗯。”沈行之点点头,“他妈妈本来病的也不是很重。过年不出院,还真把这里当家啊!”说完吃掉饭最后一个饺子,起身去卫生间刷饭盒儿去了。 沈若初忽然就觉得心里那种感觉怪怪地,说不清是怎么回事。饭盒儿里的饺子汤已经凉了一些,她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却不知道自己沉默皱眉的样子这会儿落在某人眼睛里,却是那样的刺目。 他的女人,此刻就坐在他身边,心里却惦记着另外一个男人!景焱只觉得熊熊烈火直冲头顶。偏偏,却不能发作。 暗自咽下一口恶气,他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若初。” “嗯?”沈若初闻声回头,疑惑地看着他,“什么事?” “没什么。我就是想问你累不累。”语气温柔体贴,面色看不出半点不悦。 “还好啊。”沈若初刚说了一句。沈爹便从床边踱步过来,“你们两个别在这儿守着了,回家去吧!” 沈若初皱眉,刚要拒绝,就听见沈夫人略微虚弱地开口叫她,“小初,你过来。妈和你说点事情。” “哦。”她应了一声,把饭盒儿塞给景焱,屁颠颠儿到了病床前。 沈夫人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要交代。无非就是让闺女回家取一下她的贴身衣服和私人用品,明天送过来。沈若初掏出手机,一一记录到了记事薄里。 等点好保存,沈行之也刷好锅碗瓢盆从卫生间里出来。 沈爹看他一眼,“行之,你也会去吧。” “嗯。”沈行之应了一声,倒是没推拒。直接走到沙发边上,拿起外衣往身上穿。 那边景焱也已经穿好自己的外衣,手里拿了沈若初的羽绒服,就等她过来好伺候大小姐穿衣服。 最后三个人一起离开了病房。 沈若初要给沈夫人取东西,自然是要回娘家的。快到停车场的时候,她本来想和景焱说让他自己回去,她坐沈行之的车就好。谁知道还没等出声儿,逗比哥哥就率先冲景焱开口道:“我轮胎没上防滑链,不开车了,坐你的吧。” “好。”景焱略一点头,替沈若初拉开副驾驶位置的车门,等她坐稳当了才关上门绕过车头,坐上了驾驶位置发动车子。 车子驶出医院大门时,沈若初手机震动了两下。掏出来一看,是谭家辉发来的短信,只有短短四个字:春节快乐! 她随手拨通了他的电话。然而那边却是迅速的挂断了。再拨,再挂断。沈若初微微出神,最后也回了四个字过去:新春快乐!想了想,又跟了第二条:二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不开心? 那边许久没有回信。雪白的小牙儿轻咬下唇,她盯着手机,心里那种不踏实的感觉又涌了出来。 景焱从后视镜里看着她一脸闷闷不乐,不由抿紧了薄唇,下颚刚毅的线条又紧绷了几分。 “坐车别玩儿手机!伤眼睛。”说话间,他腾出一只手直接从她手里抢过手机,暂时没收。 “你干嘛!”沈若初毫无准备,一只手还不太好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手机被他抢走揣进自己口袋。然后顾及到他正在开车,又不能扑过去抢。最后不情不愿地冷哼一声,扭头看向窗外,不搭理他。 景焱这会儿也不用她搭理。他双手握着方向盘,明亮的黑眸盯着路面,全神贯注地开车。傍晚那场雪不小,大过年的马路上清扫的不如平常那样及时。雪天难行,就算是他车技再好,这样的路况也得小心应付。 小片刻的功夫后,沈若初终于耐不住寂寞。不过骚扰的不是景焱,而是逗比哥哥。 “哥,我总觉着二光最近好像遇见了什么事。你知道情况么?” 沈行之一直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听见沈若初和自己说话,掀开眼皮瞅了她一眼后又重新合上,这才慢吞吞说道:“是他家里有点事情。” “他家里真出事了?!”沈若初吃惊不小,“什么事?” “没什么事。你别多问,问了我也不告诉你!” “什么人嘛!”沈若初冷哼着转过头,心头却被疑惑搅得无比痒痒。 而她的疑惑,在一个星期之后得到了解答。 大年初八,b城最权威,发行量最大的报纸《xx快报》新年首期的娱乐版几乎整版只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法莱重工的创始人谭岳礼老来红杏出墙,和原配夫人婚姻破裂,将对簿公堂。 沈若初看见这条新闻的时候,正身处华景集团大楼的董事长办公室。 景焱说是无限期休假。可他到底经营了那么大一摊买卖,不可能完全做甩手掌柜,彻底什么都不管。 就比如说今天,沈若初的胳膊该拆石膏。他们两个本来是打算一早去医院的。结果路上一个电话,景焱便方向盘一打改了路线,将车子开去了公司。 直到车子停到办公大楼下,他才和她解释道:“我有点急事要开个高层会议。下午再带你去医院!”然后和秘书交代了一声,便将她一个人撇在办公室里,直到现在整整两个小时都没有出现。 景焱的办公室以前她就不少来,里面的东西却是从不乱动。玩儿了一会儿手机小游戏觉着没意思,百无聊赖地就翻起了报纸,谁知道竟然看到了惊喜!哦,不对。是只有惊吓,没有欢喜才对! 报纸上图文并茂,讲的比故事都生动形象。不只有谭岳礼外遇的事情,连他和发妻如何相识的历史都扒了出来。 沈若初粗略地看了一圈,除了不可置信,还是不可置信。谭家两个长辈的爱情史她当年也是有所耳闻的,算得上是半生厮守伉俪情深了。谭爹竟然外遇!叫她还能再相信这世界上有爱了么?! 瞎编的,一定是瞎编的! 可不管是不是瞎编,这样的消息一爆出来,谭家一定已经焦头烂额了。 想到这里,她急忙掏出手机拨出了谭家辉的手机号码。这次不是挂断,而是没人接。沈若初急到不行,等机械的女声响起时,她摁断再拨。如此反复数次,仍旧没能联系到谭家辉,景焱却开完会回来了。 办公室太过宽敞,沈若初又一心紧张谭家辉,连他进门都未曾察觉。直到景焱高大的身影站在面前,遮住了部分光线,才发现他存在。她抬眸看他一眼后,并未理会。继续拨电话。 景焱垂眸扫了一眼茶几上摊开的报纸,然后将视线落在她满是担忧和紧张的小脸儿上,“打给谭家辉。”是陈述句,淡漠的语气叫人听不出喜怒。 “嗯。”沈若初忙里抽闲应了一声。听见里面提示无人接听,再一次挂断重播。 景焱这一次既没有阻止她,也没有去抢她的电话。他绕过茶几,挨着她在沙发上坐下,一边伸手轻轻抚平沈若初紧蹙的眉头,一边用一种非常笃定的语气缓缓说道:“别打了,谭家辉不会接你电话的。” 沈若初转眸,终于给了他一个正眼。口气略冲,带着不满,“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是男人!”景焱勾了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若初,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愿意让喜欢的女人看见自己不光彩的一面。谭家现在出现了这样的丑闻,他当然不会愿意见你。而且,他最不想见的人,也是你!” 沈若初面色微变。 而景焱像是没有看见她的表情变化,随手撩起她肩上的一缕头发在指尖缠绕把玩。 “可是……我们毕竟是朋友啊!”半晌,她终于憋出一句。 “那又如何?”景焱挑眉反问一句,不等她回答便继续说道:“谭家辉个是骄傲的人。他这会儿最不需要的,就是来自各方面的安慰和询问。不管是恶意还是善意!而他喜欢你,这是不能否认的事实!” 115.若初,你怎么了 “可真正的朋友,不就是应该一起同甘共苦的么!”沈若初不赞同地反驳他,“有困难了,当然要一起分担。” “你说的那是夫妻!”景焱手指一松,放开她的头发,靠上了沙发,“若初,朋友有困难了,可以去帮助。但是应该在一起同甘共苦一同承担一切的,那是夫妻。”说到这里,他话音一顿,再开口时语气里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和讽刺,“其实就算是夫妻,也未必都能同甘共苦。有些人大难临头各自飞,有些人苦尽甘来,反倒是分道扬镳了。” 沈若初想说“不是的”,却忽然发现对于景焱这番话自己根本无从辩驳。因为他说的都有道理。眼前谭家的二老不就是活生生,再好不过的例子么。她红润的唇合了又张,终究是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最后只能撅起嘴,保持沉默。 景焱也没兴趣和她讨论继续讨论这些。因为他清楚的知道,站在外人的立场上归纳总结别人的婚姻谁都能站着说话不腰疼,可轮到自己未必就是那么回事儿了。不只是婚姻,任何事情都是,对他对生活指手画脚时都是智者,等真轮到自己,其实比谁都傻逼! 祁炀的攻略虽然没有派上太大用场,但却给了他很大的启发……两口子之间的事儿,只能亲身体会灵活机动,绝对不能照本宣科。虽说如今两人的关系已经进入缓和阶段,并且正像好发展,但毕竟还没彻底把媳妇儿哄回来。自己的终身大事都没解决,他哪有心思管别人家的!更何况那个别人还是情敌! “10点半了。”他抬手看了眼腕表,将她明媚忧桑的思绪打断,“是先去拆石膏,还是吃完午饭再去医院?” “先去拆石膏。”沈若初郁闷地看了眼自己的胳膊,“这东西我是多一会儿都不想再戴在身上了!”说完率先站了起来。 毕竟是伤筋动骨,沈若初的手虽然拆了石膏却还是要休养很长一段时间。 从骨科出来,两人便去了住院处。沈夫人虽说当时留了不少血,却没有伤及到要害。如今半个多月的休养,已经好了大半,再过小半个月就可以出院。 沈若初和景焱来到病房的时候,沈爹同沈夫人两口子一人拿了张报纸,竟然也在探讨谭岳礼出轨婚变的事。听见他们进门也没住声儿,抬头看了眼女儿和女婿,招呼都没打又继续感慨万千。 听见他们两个议论,沈若初刚刚平复的失落心情也再一次被勾了起来。她一边掉厚厚掉羽绒服,一边忍不住叹息一声,“谭叔叔和阿姨两个怎么好好的就闹离婚了?” “谁说不是!”沈夫人也跟着感慨。 “他们两个早就不好了!”沈爹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这事儿在圈子里早就不是秘密。光是我知道的,老谭和那个女画家不清不楚就有大半年了。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地谁能说的清楚!”说着抬头看向景焱,随口问道:“小景,你应该是早就知道了吧?” “我平时不太注意这些。”景焱语气平淡地回答道。 沈爹没说什么,视线重新放回报纸上,嘴里却没闲着,“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老谭两口子到老却闹崩了。这男人要是不打拼呢,女人嫌弃没能耐。事业做大了,又难保不出轨。他也是的,两个儿子都这么大了,闹成这样!”似乎是由感而发,又似乎别有深意。说完又看了景焱一眼,“你说是不是?” 景焱那么精明地人,怎么会不知道岳父这是在借机敲打他。“其实我一直觉得,无论男女,对婚姻忠诚都是最基本的品德。而且男人会否出轨,和事业多也没有必然联系。”不卑不亢的语气,隐约带了丝严肃和诚恳。简短地两句话,既表明了自己对婚姻的忠诚,又含蓄地讽刺了情敌的亲爹品德不咋地。 “嗯。”沈爹点了点头,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那边两个男人这一来一回,沈夫人听在耳中记在心上,却觉着不是那么回事儿了。虽说当年沈若初未婚先孕这件事情干得实在是出格,但景焱这个女婿实在是各方面都优秀到令人不能不满意,她也就无话可说。也正是因为他太优秀太令人满意了,倒成了沈夫人一直放不下地一块心病。 很多时候,婚姻还真不是两个人觉着彼此努力往好处过,就一定能过好的。外部因素也很重要。比如说双方家庭,比如说各种小三小四。景焱父母双亡,前者可以排除掉了。但是现在年轻漂亮,又豁得出去地女孩儿一茬接一茬。 她满意景焱这个女婿,别人也不失傻子啊!不怕蛋没缝儿,就怕苍蝇多。总往上叮,没缝儿也给你叮出缝儿来! 以景焱这颗蛋的分量(我忽然想歪了→→),那往上叮的苍蝇,还能少了?男人这东西,不就那么回事儿么。就算他现在对婚姻忠诚,但谁又能保证时间久了,她能把持得住一次错误也不犯?!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然后就是一发不可收拾。这种类似案例,她在局里见的可不少! 这些顾虑在沈夫人脑海里反复盘旋了整个上午。午饭之后,沈爹拉着女婿在一旁下棋。她终于有机会把女儿叫到近前来说悄悄话。 只是沈若初听着她亲娘的教诲,脑袋里只剩下一件事……不用等外面等一群狐狸精往上叮,他俩早就已经离婚了。离……婚了。而且要不是中间出了这些意外,这会儿她应该已经摊牌。估计家里的热闹程度,不会比谭家差多少。不过,这些话她眼下是不敢说的。她怕沈夫人惊怒之下伤势加重,那样的话沈爹第一个饶不了她! 沈夫人见沈若初听得心不在焉,不由有些来气。又说了几句见她仍旧点头敷衍,实在是恨铁不成钢,“你妈我是过来人,什么没见过。还能害你不成。现在你不把我的话听进去,将来吃亏别跑回来哭!” 该吃的亏早就已经吃了!沈若初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嘴上却不敢再装哑巴。只好压低声音,半是认真半是撒娇地说道:“妈,既然你是过来人,那你就更应该知道。男人要是真变心,根本就是无可挽回。严防死守又有什么用?要是哪天我爸变心,我肯定不劝你挽留他。早点儿寻找第二春,谁也别耽误谁!” “胡说八道!”沈夫人又气又好笑,伸手在她腿上拧了一把,下一秒忽然叹气,“你说的也没错。所以你最好尽快和景焱生个孩子吧。他今年也30多了,嘴上不说心里未必不急。一个家庭总要有了孩子才稳固。就算将来真有什么变故,孩子是自己骨血,比谁都亲。更何况他基因那么优秀,你虽然有时候缺心眼儿可也不笨。你们两个生出来地孩子,就算没有大出息,也总归不会错。” 沈若初抿唇默然,心里“咯噔”一下后已经是七上八下。她想起来了,那天她到底还是忘记了去买事后药。先不说她和景焱之间的关系有没有理清楚。单是这两个月之内,她就受了两次辐射。一次是车祸查了全身ct,一次就是这次摔倒照了x光片。这种情况,怎么能孕育下一代。 上帝保佑,她可千万别幸运地在这个时候又中大奖! 那种活生生感受亲骨肉从自己身体中分离地痛苦,她已经感受过一次。千万千万不要再有第二次! 可现实有时候往往就是这样。如果一件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可能性有多小,它终究还是会发生。又或许是景焱地小蝌蚪真的是生命力太过顽强。 总之,三年前沈若初吃过事后药,还撞上了那差不多百万分之一的概率,有了景焱的孩子。三年后,她同样没能逃过相同的命运。 沈若初这一段时间都住在娘家,景焱便也跟着一直赖在那里。 沈夫人明天就出院了,所以沈若初打算上午去医院帮亲妈收拾一下。谁知道吃完早饭就开始难受。 其实她这几天便偶尔有头晕的症状。有时候是短暂地几秒钟,转瞬便消失。有时候会持续一小会儿才好转。以为是经常往医院跑劳累过度,也没有在意。 头晕再次袭来的时候,沈若初正站在洗手台前面刷碗。眼前有几秒钟的黑暗,她急忙扶住一旁的橱柜以防止自己摔倒。随后赶紧闭上了眼睛,等待眩晕感自动散去。 偏偏今天似乎和以往不太一样。那种晕眩地感觉不但久久不肯消失,反而还有加重的趋势。沈若初觉着四肢有些无力,她想要喊景焱来帮忙。结果还不等开口,胃里忽然翻江倒海地一阵恶心。 呕吐的声音和盘子落地的脆响一同在厨房想起。 沈若初弯下腰,对着水池将刚刚吃下的早饭吐个干净,却仍旧止不住干呕。食道被烫的火辣辣地,连呼吸也有些困难。眼前又是一片黑暗,然后,朦朦胧胧间,一双粗壮的手臂揽上肩头的同时,她听见熟悉的声音从天外传来,“若初,你怎么了?!” 116.后悔爱上 沈若初恢复意识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医院里。入眼是雪白的天花板,那种感觉,陌生又有些熟悉。转头看了一圈儿,既没看到医生护士,也不见景焱地身影,空荡荡的病房里只有她独自一人。 头晕和恶心的感觉都已经退去,四肢却还是有些酸软无力。她闭上眼睛,躺在那里又缓了一小会儿。 景焱在这时候推门而入。他缓步走到病床边,见她睫毛微颤,便轻唤了一声,“若初,你醒了?” “嗯。”沈若初闭着眼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我什么时候到医院的?是不是睡了好久。” “没有多久。”景焱看着她略微苍白的小脸儿,瞳仁漆黑,情绪复杂而阴翳。数秒钟地沉默后,他慢吞吞地开了口,“若初,大夫说……你可能是怀孕了。” 她倏地睁眼,“扑棱”一下坐了起来。水雾盈盈地眸子里满满地凄惶和不可置信,“你骗我!” 景焱脸侧的咬肌凸起两下,“大夫也只说是可能。”说着,他抬腕看了眼时间,“刚刚护士给你抽了血,再过一个小时出结果。” 沈若初反复地做着深呼吸,挂在眼角的泪滴悄悄顺着脸颊滑落。 “若初……”景焱欲言又止地顿了顿,再开口时,胸中涩然心头微紧,“你是不是,不愿意要这个孩子?” “现在不是我愿不愿意要的问题!”她突然间爆发出来,尖锐地嗓音分贝很高,砸在病房墙壁上有微弱的回音。像是虚弱到极致还妄想冲出笼中困兽,终究逃不过失败的命运,只能躺在原地绝望等死。 沈若初捂着嘴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儿说道:“景焱,我两个月之内做了一次全身ct,照了一次x光片。最后这次就在我们发生关系后地第二天……”她忽然被呛住,咳了两声后猛地抬头看向他,目光冷厉如刀,一字一句地质问,“你告诉我,这个孩子,我要怎么把它生下来!” 她的话,仿佛一块万吨巨石重重击上他的胸口。景焱清楚的感觉自己的心脏有一瞬间地麻痹。他知道,那是痛到极致才会出现的一种症状。10年前,他曾经感受过一次。就是他父母双亡的那一天。 他身体僵硬,直挺挺的站了许久。当那种麻痹的感觉渐渐散去时,疼痛又紧随而至。 景焱艰难地嘘出口气,尽量用一种平和的语气安慰她道:“也不一定就是坏结果。你先别担心。” “如果是呢?”沈若初泪眼朦胧地反问。不等景焱回答,她深吸一口气,背对着他躺回床上,单薄的身体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这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姿势。景焱很想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可最终仍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对于两人说无疑都是一场煎熬。 一个雕像一样杵在那里,面沉如水。一个蜷在床上,一动不动。病房里起初还隐约能够听到她微弱的啜泣,到最后连这种声音没有,只剩下一片死寂。 景焱以为沈若初又睡着了。他轻手轻脚地上前,扯过被子正要给她盖在身上。忽然发现她脸颊上一片潮湿,原来仍旧在闭着眼默默流泪。心头一缩,他咬了咬牙没有去戳破。替她盖好被子又掖了掖,转身离开了病房。 房门关上时多少还是发出了轻微的响动。 沈若初缓缓翻过身,睁开眼睛看着虚空中的某一处,眸中一片凄然。 其实用不着等检查结果出来。她是怀过一次孩子的人,怎么可能一点经验没有。她的月事已经推迟了。而且头晕,恶心,身体的一些症状和她三年前怀孕的时候都很相似。只不过这一次,她一直抱着侥幸的心理,鸵鸟地不愿意去往最坏地方面想而已。 她这到底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两次都保不住自己的亲骨肉! 不管孩子的爸爸是谁,那都是她的骨肉是她生命的延续!自她的血脉中孕育儿生,在她的身体里一天天长大。可她却没那个缘分看着它落地,更没那个福气抚养它长大成人,听它叫自己一声“妈妈”。三年前如此,三年后,可能还是如此! 虽然她不是大夫,可自从上次流产之后,她为了下一次能够准备周全生出个健康的宝宝,研究过许多相关的医学资料和书籍。 这么短的时间内,两次x线辐射。生出畸形胎的概率有多大?!她完全不敢想象! 三年前是个意外。这一次,她却是要亲手杀掉自己的孩子!可如果不这样,她怎么面对自己生出一个怪物来!就算她能养它一辈子,她要孩子怎么去面对社会面对别人的眼光?! 三年以来的第一次,沈若初后悔了。后悔自己爱上景焱。如果不是她任性,如果不是她一直一意孤行,又怎么会两次连累到自己的亲骨肉。 如果她找个普普通通的人嫁掉,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 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沈若初抬手胡乱在脸上抹了抹。掀开被子,起身下地。 ………… 景焱起初以为沈若初是吃错了东西,带她来医院的时候,是先去的肠胃科。直到大夫说她可能是怀孕,才又转了妇产科。 这家医院是b城数一数二的权威医院。 中年女大夫姓何,是妇产科主任。三年前沈若初流产时便是由她主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还负责沈若初的康复治疗。也算得上是熟人了。偶尔逢年过节,沈若初还会给她发条短信或者打通电话问候一下。 眼看就要到午饭时间,没有什么患者。办公室里只有她和景焱两个人。 她拿着化验单扫了两眼,笑了笑,“景先生,你太太的血hcg值是1000-3500iu/l,应该是怀孕两周左右。”本来还想要再说声“恭喜”却发现患者家属的脸色太过阴冷,便住了声。有些莫名其妙。她虽然每天接待患者无数,可景焱这样身份人的毕竟少数。所以她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三年前,他在得知自己的太太没能保住孩子时的失望。事后又一再叮嘱,要用最短时间让他的太太恢复身体。可此刻听说自己妻子怀孕的消息,却像是世界末日将要到来。 景焱此刻世界里是一片空白。他在听见那句怀孕两周时,心脏有一瞬间的骤停。紧接着,便是无边无际地自责和悔恨。 归根究底,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如果他没有大半夜同祁炀合起伙来演戏骗她,就不会发生那次车祸。如果那天他没有赌气的甩手就走,那么她也不会摔得那样严重! “何大夫。”许久的沉默后,景焱收拾好心绪沉声开口,“我太太之前做过ct和x光检查,她现在怀孕,对胎儿会有影响么?” 何大夫微微诧异,“什么时候的事?我是说,景太太的检查时什么时候做的。” “一次是差不多一个半月之前,全身ct。一次是三个多星期之前。” 何大夫脸色蓦地严肃,片刻的斟酌后缓缓开口,“理论的情况下,我们提倡孕龄的女性在准备怀孕前的两年之内,最好避免任何电离辐射。但这只是个理论参考值,可景太太的情况……” “最坏呢?”景焱出声打断了她。 她默然一秒,“有可能基因突变会造成胎儿畸形!” 景焱瞳孔一缩。 “景先生。”他脸色铁青太过骇人,何大夫急忙出声安抚,“您先别激动。景太太的情况多少有些特殊。她目前怀孕两周,最后一次受x光照射是在三个多星期以前。医学上来讲,精子在子宫内着床需要10天左右的时间。也就是说,景太太当时并没有怀孕,胚胎也没有直接收到照射。从前防护不好,我们许多老放射技师都是只穿了件铅衣工作的。赶上意外怀孕孩子也没有拿掉,生出来照样活碰乱跳很健康。所以,情况也许不会是那个最坏的。而且就算是胎儿畸形,也分情况好坏。” 景焱下颚绷紧,“最坏情况的概率又多大。好的又有多大?” “这个……我不好说。” “所以一切都只是你根据书本上的理论的推断是吗?” 何大夫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不过坏情况的可能性会更大。”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其实胎儿畸形也分程度的,比如说兔唇。有些孩子唇腭裂不严重,后天手术完全没有问题。情况真的不一定就是那个最坏。” 景焱“嗯”了一声,颇有些不耐烦的感觉。他抬手摁了摁眉心,缓口气才继续问道:“如果真的是最坏的情况,半路引产会不会对我太太有伤害。” “最坏的情况……”何大夫有些欲言又止。 “您尽管说。” “景先生,严重畸形的胎儿生下来也不会存活。其实这个对于您太太来说不是最严重的。我建议景太太坚持到最后把孩子生下来,哪怕看着她咽气。最严重的结果是死胎,必须流产或者是引产。如果是那样的话……景先生,你太太上次滑胎伤了子宫,如果这次再流产或者引产,你们要做好以后再不能生育的准备。” 117.我恨你 “哐当”一声响从门外传来,在景焱尚还来不及震惊和难过的时候。 谈话就此中断。他下意识回头,立刻从虚掩的门缝里看见一片颜色熟悉的衣角。 景焱倏地站起转身奔向门口,动作慌乱几乎刮到里椅子犹不自知。 办公室门边的走廊里。沈若初背靠冰冷的墙壁支持身体,一手捂着嘴,一手捂着自己的小腹。哭得无声无息,却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垃圾桶倒在她脚边,里面的垃圾乱七八糟洒了一地。 景焱不知道她究竟在外面站了多久。但有一点完全可以肯定,那就是何大夫最后那句话,她听见了! “若初……”他轻轻叫了她一声,伸出手想要抱她入怀。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喝打断。 “你给我滚!”沈若初嗓音尖锐,几近破声。平日里明亮灵动的眼眸已经红肿不堪,泪光闪动间恨意凛然,冰冷如刀。 景焱动作一滞。下一秒再无犹豫,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扯入怀中用力箍紧。强悍且不容拒绝。 “你放手!”她拼命地挣扎,无奈敌不过他的力道。于是不甘心地手脚并用在他怀里又踢又打,“景焱,你别碰我!放手,你给我滚!给我滚!从今以后我们两个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 景焱眉头深锁,抱着她的手臂又紧了紧。喉头几次翻滚才哑声开口,“都怀了我的孩子,你还想桥归桥路归路?” 提到孩子,沈若初瞬间安静下来。她一声接一声地抽噎着,双手死死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景焱,我恨你!我恨你……”下一秒,再次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医生患者不好。两个人闹这一出,难免有看热闹的。 景焱眼神冰冷犀利,阴沉着面孔四处扫射一圈。周围路人顿时鸟兽群散。 这里实在不是解决问题的地方。他也不管别人眼光,直接将沈若初打横抱起。然后冲着站在一旁的何大夫略一点头,“麻烦你了。” “您客气了景先生。”何大夫急忙又叮嘱道:“注意孕妇情绪和及时检查,有需要随时联系我。您和景太太吉人天相,我感觉不会就是那个最糟糕的概率。” “嗯。”他轻应了一声,转身大步离开。 景焱没有回之前的病房,而是抱着沈若初离开医院门诊大楼,去了停车场。 或许是孕妇容易困顿,又或许是过度的悲伤消耗了她太多的体力。总之这一路上沈若初都没有再哭闹,直到景焱将她放在车座上,都没说半句话。 他绕过车头坐进驾驶位置。转头看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既担心又心疼。景焱几次薄唇张了又合,最后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声叹息,“若初,别这样。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忧虑过度对孩子不好的。” “孩子……”沈若初呆滞的眼神里终于出现一丝情绪波动,“景焱,你有什么脸来提这个孩子?”她的声音轻飘飘地,有些叫人不寒而栗,“其实我也没有脸来面对它。当初是我不顾一切爱上你,现在又是我当断不断。如果我能狠下心,真的做到和你一刀两断,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了吧。呵呵……”她忽然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猛地抬手,狠狠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然后一下接一下,“都他妈是我犯贱!自作自受!” 景焱呆住了。他还没从她又哭又笑的惊吓情绪中恢复过来,立刻又被她自残的行为给吓到。等到他终于反应过来伸手去阻止的时候,她已经甩了自己好几个巴掌。白嫩的肌肤上,指痕清晰可见。 “沈若初!”低沉的声音携着磅礴的怒气,不知道是对她还是对自己。景焱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沈若初会对自己下手这么狠。他单手掐住她两只腕子,另一只手轻轻拂过她微微的脸颊,双眸通红,呼吸微蹙。 他咬着牙,咽下口恶气。平复了两秒才艰难开口,“别这样对自己。都是我的错,你要打就打我好了。”话音刚落,尖锐的哭号便响彻车内。她犹如神力附体,晃着膀子挣开他的钳制,甩手一耳光结结实实落在景焱的脸上。 然后,她整个人朝他扑了过去。毫无章法的拳头雨点一样落在他身上,他不躲不闪。一面任由她尽情发泄,一面还要照顾她不伤到肚子。 沈若初边打边哭,整个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难以形容的委屈和绝望,“景焱,我恨你!你为什么要和祁炀合起伙来骗我,害我心急出了车祸!你为什么要抢我的手机!不是你我怎么会摔倒!你不爱我,我那么爱你那么努力你为什么就不爱我!你知道我为了离开你下了多大的决心么?可你不爱我为什么还要再来招惹我?!” “我爱你!”他的嗓音低沉暗哑,比她的哭闹声小了许多,可夹杂其中却是那样的明显。“我爱你沈若初。我没有不爱你!”景焱终于不再沉默隐忍。他倏地出手抱住她,困在胸前的尺寸之间,让她再不能动弹。 眩晕感在这时候再次袭来,沈若初没有精力和体力继续同他厮打。只能在他怀里找个支撑点,等待晕眩的感觉散去。 景焱敏感地察觉到她身体不适。他稍微调整了姿势好让她更舒服些,然后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细声安抚,“何大夫的话你都听到了么?” 没有人回答他。他继续自说自话,“结果并不一定就是那个最坏的。我有预感,我们的宝宝会健健康康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你凭什么肯定?”沈若初已经哭得破了嗓子,却丝毫不影响她语气里流露出的恨意,“景焱,你凭什么肯定就是好的结果?如果是坏的呢?如果我生下来的是个畸形的怪物,如果我真的以后都不能再做母亲呢?” “我养着!”他一字一顿,坚定无比,“就算是怪物也是我的孩子,它活一天我养一天。如果你再也不能生育,我就把你当成孩子。我不单要把欠下的三年补偿给你,连同我们宝宝的那一份宠爱,我都一起给你!” ………… 回去的路上,沈若初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景焱这一次直接将车子开回了欣晨花园的别墅,两人曾经的家。 春节后的日头比冬天长了许多。可到了下午两三点钟,仍旧有种后劲不足的感觉。 景焱在路上给孙姐挂了电话,交代说回去吃晚饭。车子停在门口的时候,她正好买了菜回来刚进院子。看见景焱从车里抱了个人出来不由一怔,赶紧跑上前去,“哟,太太怎么了?” “没事。”景焱用眼神示意她小声,随即边迈上台阶边压低声音吩咐,“孙姐,麻烦你先做点清淡可口的粥送上来。若初早饭和午饭都没吃。” “好。”孙姐嘴里答应着,同时机警地快步走到景焱前面替他开了别墅大门,“太太光喝粥么?酱菜什么的要不要来一点?” “你看着办吧。”景焱没心情讨论吃什么的问题,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她怀孕了,东西不能身体有伤害。”说完直奔二楼卧室。 孙姐诧异地愣在原地。眼看着景焱上了楼梯,才反应过来,高兴地转身去了厨房。 过度的情绪发泄很伤体力。沈若初一直没有醒过来,只在景焱帮她脱掉外衣地时候,才微弱的“哼哼”了两声。随即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扯过被子仔细地替她盖上。又坐在床边盯着熟睡中的人看了一会儿才悄悄起身离开。 房门关上的前一刻,景焱放眼逡巡了一圈卧室。这个家从她走后他一直没动过,始终还保持着原样。就是少了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应该很快还会再摆满的。或许,十个月以后,还会更多。 ………… 沈若初这一觉一直睡到晚上。醒来时屋子里一片漆黑。 房间的窗帘没拉,外面夜幕低垂,隐约可见两三颗星在天空闪烁。 下午哭得太凶,情绪太激动。这会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着,整个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 沈若初有一瞬间的迷茫。等到眼睛适应黑暗后,瞬间辨认出自己身在何处。这里也曾经是她的家,一砖一瓦她都曾用心装饰,就连一个小摆件都是她仔细挑选出来的,怎么会不熟悉。 她反复深呼吸两次。咬牙忍着头疼半撑起身子,刚伸手摁亮壁灯,房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 景焱一身深咖啡色家居服出现在门口,昏黄的光线中,素来冷硬的脸部线条多了丝柔和。 这情景,也是她曾经无比熟悉的。 沈若初怔了怔,恍惚间以为自己穿越了时空,又回到从前。而这三个月以来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虚空大梦,所有的痛苦和绝望都不曾存在。 但只可惜,愿望再好,也终究不能变成现实。 沈若初莫名地勾起唇角笑了笑,心中却已经苦涩到一片麻木。 118.报应 虽然光线昏暗,距离也有些远。可景焱还是看到了沈若初脸上那略微诡异笑容。然后不知怎的,他瞬间想起了在医院那会儿她又哭又笑的情形。景焱一阵心惊,脑海中一个骇人的想法忽然闪现……沈若初会不会受不了刺激而精神失常?! 别看她平时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有些像男孩子。但有时候越是这种外向开朗的,其实内心越脆弱。反倒是那些外柔内刚的女性,心理承受能力更强一些。 “若初?”他试探性地,轻轻叫了她一声。 沈若初没有应声儿。小片刻的失神后,她将目光从他身上收回,又重新躺回了床上。仿佛这个人根本没有在自己视线里出现过,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团空气。 英俊的面庞上神色微暗。景焱一边踏进卧室。一边回手将门带上,缓步朝床边走了过去。 “若初,你没事吧?” “你觉着我有事还是没事?”沈若初反问了一句,语气平淡辨不出情绪。 景焱默然一秒,侧身在床边坐下,“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吧。孙姐煮了你喜欢的果仁粥。” “我不饿。” “不饿也要吃些。你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景焱伸手要去扶她起来。然后,在触碰到沈若初的前一秒,他听见她用一种极度疲惫的语气轻声道:“景焱,我现在不想看见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好吗?” 他动作一顿,“好。但是你多少要吃点东西。” “嗯。” “我让孙姐把粥送上来。”他站了起来。抬脚欲走,又忽然停顿。景焱没有转身,嘶哑的嗓音透着艰涩,“若初,那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我心里的难过不会比你少。所谓的坏情况,不过是个理论上推断。现在一切都是未知数,我相信结果一定是好的。因为就算希望再微弱,甚至哪怕是绝望,我都不会选择放弃!”说完,他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离开了。 房门开了又关,卧室里重新恢复寂静。 沈若初望着吸在天花板上的水晶灯,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哪怕是绝望,都不放弃么?她缓缓地将手覆盖在了尚还平坦的小腹上。是啊,这里一个有生命,和她血脉相连的生命。为了它,就算是绝望,她也绝不放弃! ………… 二楼走廊的尽头是一间书房,景焱从卧室离开后便去了那里。房门打开的那一刻,黑暗扑面而来。他伸手在墙上摸索了两下后,“啪——”地一声响,日光灯的开关被摁下,顿时一片光亮。 似乎一下子无法适应,景焱站在门口眯起眼睛,缓了两秒钟才抬步走进室内。 他从靠墙的柜子里拿出一条崭新的香烟,打开塑封抽出一颗,走到窗边点燃。烟头上的红色火星明明灭灭,他猛吸两口,又长长地出一口气,这才感觉到从上开始便处于紧缩状态的心脏稍稍舒展了一些。 手机铃声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他本不想理会,可略微犹豫后,还是接通。 电话是祁炀打来的,不出意外地没有正经事。景焱只听了两句,立刻开口打断,“不去。”随即利落地切断通话。紧接着,还不等他重新收起手机,铃声便又响了起来 这一次来电的是江欣悦。景焱怔了怔,蹙眉接通了她的电话。 “jaryn?”听筒里,她的声音略微有些失真。调子却是没有改变,一如既往轻飘飘地没有着落,仿佛刚刚受过惊吓。 “什么事?” “哦,没什么。我就是想说,景伯父和伯母的忌日快要到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闻言,景焱停顿了一秒。“我今年……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那边的人明显很惊讶。 “不回去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我今年有点事情,就先不回去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去替我祭拜一下吧!”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地向她隐瞒了沈若初怀孕的事情。不是因为那个孩子有可能不健康,就是莫名其妙地不愿意告知。 “那好吧,我回去替你看看。” “嗯,谢谢你。” “你有什么话需要我帮忙转告伯父和伯母的么?” “没有。”景焱淡淡地吐出两个字,随即便挂断电话。人都已经不在了,你说的再动听他也听不见。他倒是有话想对活人说。只可惜,孩子落地前怕是没机会了。 他颇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又抽出一颗香烟点燃。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杵在书房的窗前,一口气抽光了半条香烟。直到嘴里麻木地没了知觉,才转身离开,去了主卧隔壁的客房。 然后,那一晚,景焱再一次陷在噩梦中无法自拔。 那些他以为已经遗忘的,还有那些他想要遗忘却始终无法释怀的,统统涌现出来。 他看见父亲连中数刀,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看见被困在火光冲天的别墅里痛苦惨叫。他还看见被他逼的走投无路的叔叔,跪倒在他面前时,脸上的乞求和绝望。然而梦境的最后,却是沈若初毫无生气地躺在手术台上一动不动的场面。她的肚子被人剖开,尚未成型的孩子被扔在她的腿上。鲜血淋漓,极其恐怖。而手术的台的边上,那名手握尖刀的大夫缓缓摘下了口罩露出了面容……是江欣悦。 她看着他,面容狰狞而扭曲,仰头大笑,声音凄厉,“你欠我的,你儿子还!” 景焱蓦地惊醒过来。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只觉得冷汗涔涔,浸透了身上睡衣。 此时天色已经放亮。微弱的晨曦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正好形成一道光束。他长吁一口气,翻身坐起,视线触及那道光束时,脑中两个字倏地闪现……报应! 他当年为了复仇不择手段做的恶,现在报在了他的妻儿身上! ………… 沈若初这一晚前半夜处于失眠状态,后半夜睡得还算不错。她从来不是个喜欢纠结的人,这一辈子仅有的那点儿别扭心思也都只用在了景焱的身上。 她觉着景焱那句话说的没错,就算希望在微弱,就算哪怕最后真的是绝望,都不要放弃。不放弃,或许奇迹发生能够绝地反击也说不定。可若是现在便认输,那就真的一败涂地。 景焱说他愿意相信奇迹,那么她作为母亲,更没有理由不相信。尽管紧张和担忧依旧,可是她已经隐约有了一丝期待。期待这个孩子降生,期待它管她叫妈妈,期待看着它一天天长大。它是男孩儿是女孩儿都好。如果是男孩儿,她就教他如何耍帅如何泡妞儿,带着他一起去“为祸社会”。如果是女孩儿,她要给她穿漂亮的花裙子,给她绑各种各样的辫子。绝对不让她像自己小时候的那样,爸爸不疼妈妈不管,只能顶着逗比哥哥梳的鸡窝头出去,被小朋友们取笑。 有些事情想通了,便没那么痛苦。 所以第二天醒来,沈若初的精神照比前一天好了许多。伤心欲绝一扫而光,虽然不像是平时那般乐呵呵没烦恼的模样,情绪却是平静。反倒是景焱,一晚上噩梦不断,早上起来有些萎靡不振。 孙姐听说沈若初怀孕,一大早便起来煮了许多东西给她滋补。 景焱下楼来到餐厅的时候,沈若初已经坐在桌边。热气腾腾的汤摆在面前,她正低着头一勺一勺喝着,额头上一层薄汗,在晨光的笼罩下,竟有些晶莹剔透。 景焱不由愣住。站在餐厅门口杵了两秒才举步走人。对于她的情绪转变,他诧异不小。 他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小心翼翼地打了声招呼,“早。” 没有得到回应。 他也没在意。她搭不搭理他无所谓,反正她肯平静下来,肯吃东西就好。不然辐射没给孩子造成伤害,她忧虑也给忧虑出问题来了。 景焱在家的时候一般都是西式早餐。煎蛋、三明治,外加一杯黑咖啡。孙姐见他落了座,便将他的那份端上了桌。景焱习惯性地低声道句“谢谢”,抓起三明治咬了一口,忽然想起什么,看向桌对面的那个人问道:“你妈妈今天出院吧?” 沈若初一怔,经他提醒猛地记起这茬儿来。昨天太过悲伤,她的世界几乎坍塌,把什么事儿都给扔到脑袋后头去了。 “嗯。”她从鼻子里哼一声,终于抬起头给了他一个正眼,“她应该是吃完午饭才能回家。” “那还来得及。”景焱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你别去了,我一个人过去吧。”见她蹙起了眉头似要反驳,急忙说道:“我不是拦你。你眼睛肿的跟核桃差不多,去了肯定要被问东问西。爸爸妈妈也会跟着担心。而且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适合多走动,在家休息吧。” 沈若初默然抿唇,又喝了一口汤才慢吞吞开口,“好吧。我不去了,在家里歇着。那个……”说到这里,她有些欲言又止。 景焱见状便追问了一句,“怎么了?” “我怀孕的事,你打算告诉我爸妈么?” 119.我全家就是你 “你不打算告诉他们么?”景焱面无表情地反问了一句,“还是你根本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沈若初垂眸,沉默不语。她的确有个打算,直到孩子落地前,都隐瞒自己怀孕的消息。如果是个健康的孩子,那样皆大欢喜。如果真的是那个坏的结果,那么她就隐瞒下去。一半是处于不想让父母操心,还有一半,是出于她的骄傲和自尊。她无法生育还在其次,可如果孩子是个畸形,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外人对它指指点点。 景焱怎么会猜不透她心里的想法。他眸色沉了沉,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对她说道:“若初,是否让其他人知道,我也觉得无所谓。可你父母……过几个月你会显怀,你是认为他们看不出你明显的身体变化。还是你觉着如果你消失几个月不出现在他们面前,做父母的真的会不闻不问,毫不挂心?” 沈若初张了张嘴,无言以对。最后轻叹一声,有些无力又有些自暴自弃,“那随你便好了!” 景焱看她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只专心解决自己那份早餐。 吃完早饭,景焱给沈爹挂了通电话,询问了一下大致情况。和沈若初交代一番后,两人一个回楼上主卧补眠养胎,一个拿起车钥匙出门去了市立医院。 路上景焱想了想,还是决定尊重沈若初的想法,将她怀孕的事情瞒下来。只不过是暂时的。 她现在怀孕两周,正是不稳定的时候。他实在不想因为任何一星半点儿的小事惹她不痛快。真要说,等到三四个月的时候再说也不迟。那时候胎儿已经成型,是不是那个最坏的结果,检查结果基本就可以判断。 抱定了这个想法,所以当景焱赶到医院,沈夫人问起闺女为何没来时,他随便顺嘴胡诌了一个理由,说她前天接了个比较棘手的活儿,这会儿正在赶工。 沈夫人听了之后倒也没什么表示,只是一边接下景焱递来的外衣,一边意有所指道:“当初就不该任着她的性子让她选那个专业。一个女孩子,成天对着电脑写数据,既累脑袋又有辐射。万一将来影响下一代怎么办?景焱啊,回去你要多看着她。反正家里也不缺钱,让她别那么拼命!” “好。我知道了。”景焱嘴里应得谦逊又痛快,心里却忍不住一沉再沉……电脑辐射算什么?!x线都已经辐射过了。而且还真的可能影响下一代。 ………… 按照原本的打算,是吃完午饭后下午再去办手续。可沈夫人在医院里一住就是个把月,实在是腻歪地多一秒钟也不愿意继续在这儿呆着。沈爹拗不过老婆便欺负儿子,沈行之只好大中午屁颠颠儿地去办了出院手续。 把沈家二老送回家里安顿好已经是下午一点。沈爹叫了外卖,结果这边刚挂断电话,事务所那边就出了点急事。沈行之从冰箱里翻了块面包,边两口下肚,边穿上衣服急匆匆地走人了。景焱原本也没打算留下吃饭。就算家里有孙姐照应,但是把沈若初一个人扔下,他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于是前脚沈行之出了门,紧跟着他也穿上衣服离开了。 景焱今天开了辆商用凯迪拉克,车身规规整整,棱角分明。倒是和他近几年在生意场上的处事风格略微相似。 他系好安全带,正准备启动车子,突兀的手机铃声便在车内响起。电话是张跃打来的,向景焱汇报他昨晚交代的事情……几名权威妇产科和放射科专家都已经安排好了。北京时间,今天半夜在纽约登基。差不多后天一早能够抵达b城。 “嗯。”他淡淡地应了声,说道:“等人到了再安排。”然后便挂断电话,发动了引擎。 景焱原本打算直接回家,结果半路等红灯的功夫改了主意。方向盘一打,将车子开去了沈若初在医大附近的那套小公寓。 沈若初喜欢攒东西。之前她放在欣晨花园里的家当一股脑都搬到了这里来,不算少。 景焱下意识觉着沈若初应该不愿意让外人踏足这里。但自己一个人又没办法把她那些零零碎碎的全部收拾走,便从衣柜底层拖出行李箱,然后捡了她常穿的衣服还有一些她平时喜欢随手把玩的小东西一股脑塞到行李箱里。暂时先将这些搬上车带回去。 ………… 沈若初从景焱走了就开睡,一直睡到中午11点被饿醒过来。 她已经开始轻度的妊娠反应。午饭吃的倒是准时,可东西到了胃里之后就开始恶性,没挺两分钟便跑去卫生间里吐了个干干净净。 孙姐看她那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模样跟着揪心,一边拧了湿毛巾给她擦脸,一边问她要不要再吃些什么。 沈若初刚刚吐过胃里正难受着。她想都没想就说了句“不想吃”,顿了两秒,蹙着眉改口,“孙姐你煮点清淡的粥吧。”自己饿着没关系,肚子里的小胚胎需要营养。上帝不喜欢自怨自艾的人,她总要坚强些,才有机会争取奇迹出现。别回头胚胎是健康的,没被放射线影响到,却因为营养不良而发育的不好,那可真是连后悔药都没地方买! 孙姐重新煮了粥,拌了两样爽口的小菜。 沈若初挺着把东西吃光,依旧觉着胃里恶心。却比刚才强许多,至少没有再呕吐出来。饭后她不出意外地又开始犯困,坐在桌边强撑过半个小时后,回卧室继续睡。 这一觉又是差不多整整一下午,醒来时外面天色将将擦黑。 沈若初这回总算是精神了许多。她翻身坐起,小心翼翼地抻了个懒腰。然后顶着个鸡窝头,一边揉眼睛一边趿上拖鞋下床,离开了卧室。 外面走廊还有一楼大厅的灯都亮着。可整栋别墅里却静悄悄地,听不到一点声音。 或许是孕妇容易敏感。这样的空旷和寂静,忽然让沈若初莫名其妙地感受到一丝心慌。 “孙姐,孙姐!”她叫了两声,无人应答。便快步走向一楼。木质的楼梯被她踩得“噔噔”响。然后,当沈若初一只脚刚迈下最后一级台阶,踏上平地的时候,别墅的大门被人打开了。她动作一顿。 男人高大挺拔,右手提了只大行李箱出现在门口,隔着整个大厅的距离,两人正好四目相对。俱是一怔。 景焱明显在她眼中读出了被惊惶,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 “啊?”沈若初迟了两秒才回神,摇了摇头,“没,没怎么!就是你忽然进门吓了我一跳。” “抱歉。”景焱说着,把行李箱放到身前的地板上,一边回手带上门,一边问道:“孙姐呢?” “我不知道。我才起床,醒来就没见到她。”沈若初不自觉地将视线放到了那只行李箱上,略微犹疑着,“那个……这只行李箱,我好像有个一模一样的。” “这就是你的!”景焱点点头给出肯定答案。 “什么?!”沈若初以为自己听错了,“我的?” “嗯,你的。”说话的功夫,景焱已经换上拖鞋,拎着行李箱走过玄关,踏入了室内,“我从爸爸妈妈那里出来之后去了一趟你在医大的公寓,把你常用的东西都收拾了过来。等会儿你看看还差些什么,明天我再去取。” 沈若初嘴边的肌肉忍不住抽了抽,“景焱,谁允许你随便把我东西搬来的?还有,你是怎么进去屋子的?!”那间公寓的钥匙她以前给过他,可后来闹分居,她明明给要回来了啊! “我也是怕新买的东西你用不顺手,就回去一趟帮你取来了。”景焱看她一眼,有些奇怪,“那天下午你睡着了,我拿了你的钥匙出门买菜时顺便配了一把,你不知道?!” 她应该知道么? 她知道个毛线啊! 沈若初咬咬牙,还不等说什么,便听见景焱用一种极其淡定地语气说道:“哦,你怀孕了,记性不好是正常!” “你才记性不好!你全家都记性不好!”沈若初忍无可忍地吼了出来。 景焱听见她这话,忍不住皱了皱眉。然后颇有些为难地提醒她,“若初,我全家不就是你?!”原本只她一个,现在还多了一个未出世的宝宝在她肚子里。 沈若初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瞪了他几秒钟后,无奈地叹口气,彻底败下阵来。 正好这功夫孙姐开门回来了。似乎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她先是愣了愣,随即仿佛什么都没看出来一样,热络得和景焱打招呼,“哟,先生回来啦。正好有你快递,刚刚小区门卫给我打电话,我才取回来的。”欣晨花园的安保极好,非小区业主进门都要受到严格盘问。快递和计程车几乎不让进门。 “我的快递?”景焱有些疑惑,他的邮件很少会寄回家里的,通常是邮寄到公司里秘书代收。随即看向沈若初,“是你的吧?!” 还不等沈若初开口,孙姐便接话道:“不是太太的,是您的!收件人的名字清清楚楚写的是您。”说着将那只套着塑料口袋的盒子递了过去。 120.被忽略的细节 孙姐将包裹递给他便去了厨房。 景焱接过来,顺手扔到了茶几上。他也没当回事,本想什么时候闲了再拆,结果转头一瞧,沈若初脖子抻长了脖子看过来,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好奇。那模样哪里像个快要做母亲的人,简直就还是个调皮的小孩子。 忽然间就觉着整颗心都软了。他叹了口气,重新将包裹拿起飞快地拆开。 灰色的塑料口袋里是个精致的淡紫色小礼盒,不过巴掌大小。规整依旧,并没有因为运输而有任何破损。 他怕她身高不够,动作的时候特意把位置放低。然后,当盒盖打开的那一刻,景焱蓦地瞳孔微缩,同时心头一紧,好像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狠狠捏住。 旁边沈若初奇怪地“咦”了一声,“怎么就一张照片啊?借我看看!”说着,伸手从盒子里把它拿了出来。可还没等她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只觉着眼前黑影一晃。景焱快速地从她手里把照片抽走了。 沈若初冷不防愣在了那里。等到反应过来时,脸上表情讪讪的,有些挂不住。景焱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过激了。他想要上前去安抚,可沈若初没给他机会。她语气生疏地说了声“对不起”,转身快步踏上楼梯。 景焱高大的身体往前倾了倾,似乎想要去追。可最后终究是停滞在原地,没有迈步。他目光暗沉,眉头紧锁。一直目送那抹纤细的背影在视线里消失,他才动了动。捏紧手里的东西,转身直奔门口。 刚好孙姐这功夫从厨房里出来,见他离开奇怪地提醒了一句,“先生,马上吃饭了!” “我有事出去一趟。你照顾她!”景焱头也没回。说完已经在玄关那里换好鞋,推门而出。 ………… 祁炀这个年过的黑白颠倒,到现在也没调整过来。接到景焱电话的时候,他正在梦里和一群美女摸八张,马上就要赢了。 美梦被搅,多少有些不情愿。可到底是十来年的关系了,不过两句,便听出景焱的语气和平时不太一样。顿了顿,他哑着嗓子问了一句,“jaryn,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嗯。”景焱低应一声,毫不避讳,“电话里说不清。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 祁炀边说边打呵欠,“复兴路的别墅。” “等我。”景焱利落地切断电话,同时方向盘左打,拐上了高架桥。 高架桥距离复兴路只有十分钟的车程。 十分钟后,当景焱来到别墅,祁炀咬着牙刚从床上爬起来没两分钟。睡袍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胸前肌肉若隐若现,正坐在一楼的小吧台边的高脚椅上。见景焱进门也没起身,只打着呵欠和他打招呼道:“来了。到底什么事?” 景焱面色如常,只有微抿的薄唇泄露了心绪。他进门后也直奔吧台,每一步都裹着风声。到了近前把手里的灰色塑料口袋往吧台上一放,挨着他坐了下来,说道:“帮我查查这快递是从哪里寄来的。” 祁炀颇为诧异,“这还用我查?!”他把口袋拿到近前,看了眼上面的快递单子,“x通,用手机扫一下条码不就知道了。就用那个什么‘我查查’的软件。” “扫不到。”景焱淡淡地吐出三个字。他刚坐进车里那阵儿就扫过,扫不到。那是个无法查询的快递单号。扫描,输入单号,他把软件里所有的快递都查询了一边,全部没有查询结果! 祁炀不由皱眉,奇怪道:“这快递到底怎么了?”话音刚落,眼前出现了一个淡紫色小礼盒。他拿在手里把玩一圈,一边打开盖子,一边听见景焱说道:“今天有人给寄了这个东西,那里面是张照片。一张7年前就该悉数消失的照片!” 祁炀一怔,隐约猜到了什么。他急忙打开盖子,拿出了照片。果然……那上面的画面和他想象的一模一样。 纤细娇弱的东方女孩儿衣衫褴褛被压倒在床上,眼神惊恐,垂死挣扎。壮硕的金发中年男人,满脸狞笑,正要对她做着最不堪的事情。而那个女孩儿不是别人,正是江欣悦! 祁炀锐利的视线只上面定格了一瞬。立刻又将照片扔回盒子里,合上盖子。他转头看向景焱,见他盯着前方酒柜上的玻璃,不知道在想什么。 “jaryn。”祁炀轻轻叫了他一声。 景焱没看他也没有回答,甚至连任何眼神波动也没有。可祁炀却肯定地知道他在等自己开口,“你放心好了,我会帮你查的。快递是交到你手上的么?快递员的大概特征你还记得么?” 景焱终于转头看向他,“小区的快递大部分都是门卫代收。这是孙姐去门卫那里取回来的。” “我知道了。”祁炀点点头,“我会尽快给你结果。你别担心。” “多谢。”景焱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你能不能再帮我留意一下,看看近期有没有stefen的入境记录。” “嗤……”祁炀这次忍不住笑了出来,“jaryn,这么大个国家,你真当我能一手遮天?”见景焱面色一暗,他赶紧又补充道:“不过你放心,只要他进入我的势力范围,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那就好。”景焱语气平静,眼中的神色却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祁炀默然片刻,晃了晃手里的盒子,“你怀疑他入境了?这东西是他搞得鬼?” “不好说。”景焱缓缓摇头,“他刚刚出狱,就算有心,也未必能立刻掀的起什么风浪。可如果不是他……我想不出还会有谁。毕竟当年的事,知情的人不多。而且照片我都销毁了,这一张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真的都销毁了?”祁炀反问了一句。 “大概吧。”他答得不是那么肯定。而后抬手摁了摁眼眶,再开口时声音忽然黯哑,隐约带一丝颤抖,“如果当年我知道欣悦有了身孕,我说什么也不会利用她去设那个局。哪怕一切还要再等10年,甚至20年。” 祁炀一阵默然。对于当年的事,他没办法评价。 其一,自己不是和和景焱一起长大,不算是很了解他和江欣悦那些过往,也不知道两人之间的感情有多深。 另外,他同景焱虽然是生死相交的兄弟,可如果仔细追究,他们两个却并不是同一类人。他是生长在黑暗中的,滚过无数刀锋,踩过无数鲜血才得以站到最顶端,看见光亮。所以他可以六亲不认,只要能达到目的只要利益够大。 景焱却是生长在光亮里,一朝风云骤变,他的世界才隐天蔽日。可一个人骨子里的东西并不会那么容易就改变。他急于求成,曾经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牺牲了那个和他一起长大的名义上的姐姐。但真的事成之后,他那些从小被灌输的良知和正义感又会跳出来。让他无比的负疚。否则的话,这么多年,他也不会一直对江欣悦仔细呵护。虽然从某种角度上来讲,那的确是他的责任。 不能说谁对谁错,经历不同罢了。 “对了。”许久的沉默之后,祁炀率先开口转移了话题,“我听说你从国外召唤了一批妇产科和放射科的专家过来,怎么回事?” “沈若初怀孕了。”景焱不紧不慢地答了一句。听见他这么问也没觉得奇怪。沈若初怀孕的事他们两个虽然都有默契暂时不打算昭告天下,却也没想掖着藏着。祁炀消息灵通,如果他愿意,想知道这b城谁家的猫一窝下了几公几母也不是难事。知道他找专家,也没什么不正常的。 祁炀倒是略微惊讶,“嫂子怀孕了?这是好事儿啊!我这是要做干爹的节奏么?”说着忽然觉得那里不对,“唉,她怀孕你请妇产科专家就算了,放射科专家是怎么回事儿?!” 提起这个,景焱刚刚平静的太阳穴又一阵一阵跳痛。他想了想,简单的将事情前后始末阐述了一遍。 祁炀听得瞠目结舌,老半天后讪笑一声,干巴巴挤出一句,“这事儿其实我也有责任。当初不出那馊主意好了,她也不能白白出了场车祸。” “跟你没关系!”景焱自嘲地笑了笑,“说来说去责任都在我。当年是我只顾报仇,几乎丧心病狂。害的欣悦没了孩子,不能生育。我总觉着如今这都是报应。”说到这里,他只觉得呼吸一窒,忽然想冲出去指天长啸:如果真有报应,都冲着他来好了。别牵连他的妻儿! “你别想那么多。”祁炀也知道光用嘴说没用,却还是不能不宽慰他,“医生也说了不一定就是最坏,一切都只是个未知。而且就算是报应的话,整件事情里只有江欣悦是无辜的。她失去了一个孩子,可你三年前不是也已经失去了一个?要报应的话,那个时候也该结束了。” 结束了么?景焱心头一冷,曾经被忽略的某个念头突然蹿出脑海……三年前沈若初身体健康,孕检也一直正常。怎么会忽然间就流产了?! 121.没有我,你一个人能生孩子? 沈若初白天睡得太多,这会儿到了晚上彻底精神了。 景焱回到家已经将近晚上10点。彼时沈若初刚刚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她身上只裹着条大浴巾,坐在床边一边擦头发,一边盯着电视里的综艺节目不时发笑。 似乎没有想到有人会突然间不请自入,她一个激灵,转头看着门口那人怔愣两秒,窜上床扯过被子遮掩住自己,语气不好地抱怨,“你怎么进来也不敲门!” 景焱对她这种行为有些无语。她从上到下,哪里是他没见过的?如今连孩子都有了,用得着遮遮掩掩地多此一举么! 想到这里,他不由眉头轻蹙。一边步入室内回手关上门,一边缓缓说道:“我回自己的家,不需要敲门吧。” 闻言,沈若初冷哼一声,“是啊,这里是你家,你当然不用敲门。是我叨扰了。劳烦您回避一下,我换了衣服就走。成不成?”阴阳怪气的调子,叫人格外觉着刺耳。 景焱眉心那个疙瘩更加明显。 他明白了,沈若初还在因为自己和她抢照片的事生气。祁炀说的果然没错,女人这种生物小心眼儿是天性。平时看着再大大咧咧,也逃不出这种天性。眼前这不就有一个! 默默地叹了口气,景焱一边解开西装扣子,一边抬脚往浴室走去。他决定暂时不和小心眼儿地女人争辩。尤其这女人的肚子里还装着他的下一代! 可他不争辩,不代表沈若初和他有同样的想法。于是十来分钟后,等他洗过澡出来,卧室里已经没了小心眼孕妇的身影。 被子一半在床上,一半被掀倒里地上。上面全是褶皱,明显被人狠狠蹂躏过。景焱终于知道答案了,浴室的隔音太好再加上流水声,外面的动静儿听不太清楚的。所以方才他在里面隐隐约约听见的那一声响动,应该是沈若初离开时摔门泄愤。 他盯着被子上的褶皱不自觉地勾起唇角,脑海里几乎可以勾勒出她和被子较劲时小脸儿涨红的愤懑模样。 景焱弯腰将棉被拾起,扔回了床上。转身离开主卧,去阁楼找她。 这套别墅的第三层有间小阁楼。原本设计时的用途应该是留作杂物间的。可沈若初喜欢那里,便改成了她的休闲室。从前两人两人闹别的时候,也不是没分居过。只不过沈若初没有搬去外面,而是每一次都往阁楼上跑。有时候她在上面呆几天,会自己回来。有时候却要他去哄才行。 其实那将近三年的婚姻里,他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哄过她。因为只要他一主动出现,她就立刻缴械投降。还不等他开口说什么,她已经钻进他怀里,蹭啊蹭地兔子一样乖巧。小嘴里嘟嘟囔囔地全是委屈,“怎么现在才来!好吧,算你识相,我原谅你!” 那样可爱的姑娘,他怎么会不爱。只是从前他一直不懂得说出口。 ………… 沈若初的确又跑去了阁楼。 那上面的空间不算很大,却也不小。向阳的飘窗,玻璃稍微带了点倾斜的角度。日光充足的白天可以躺在上面晒太阳,等到了晚上,抬眼便能望见夜空中繁星点点。 可惜,今晚似乎阴天。抬首只有黑漆漆的天空,看不见星星,也看不见月亮。 沈若初在窗台上坐了一会儿觉着有些累。叹口气,起身走到墙边的单人床上侧躺下,默默打量起这间阁楼来。 这里比原先显得空荡了不少,因为很多零零碎碎的小东西都被她带走了。当初装修的时候,这间阁楼她最是费心。每一砖一瓦都是她亲自设计的。后来大到家具摆设,小到一个门把手,都是她精心挑选。整间屋子都是她喜欢的那种暖萌的可爱风,然而景焱却笑她幼稚。 沈若初的思绪是被敲门声打断的。不紧不慢地节奏,一共三声,两短一长。她不用问也知道外面是谁。 沈若初眨了眨眼静,没吭声。 几秒钟的停顿,敲门声又响。 她仍旧装听不见。 这次外面安静下来。 沈若初竖起耳朵,没有听见有脚步声远去。却听见景焱低沉地声音透过门板传进阁楼,“若初,我敲过门了。可以进去了么?”话是这么问,可还不等里面的人回答,他已经擅自转动把手,推门入内。 沈若初听着响动翻身坐了起来,后悔刚刚没将门锁上。 阁楼里的灯光昏黄,整个空间笼罩在这种暖色下,气氛想冷硬也冷硬不起来。 景焱看着她蹙在一起的小眉头唇角上扬,“今晚准备睡这里?” 沈若初白了他一眼,别过头没说话。 他便径自走到床边,挨着她坐下,“回卧室去吧,这里不方便。”阁楼里虽然也有床有家具,却没有独立卫生间。她现在到底是孕妇,万一磕了碰了的,可不得了。 一声冷哼从鼻孔里喷出,沈若初没有好气儿道:“要你管!你算我什么人啊!” 景焱斜睨着她的侧脸,不动声色,“我管不到你,总能管到我儿子吧!” “你怎么就知道是儿子?!”沈若初倏地转头,恶狠狠地瞪着他。 “我也不知道。只是顺嘴一说。”他始终一脸淡定,“儿子女儿都好。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宝贝。” “儿子女儿都是我的,没你的份!” 景焱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若初,你公平一点。没有我,你一个人能生孩子?” 沈若初贼兮兮地瞥他一眼,嘴里咕哝,“想生孩子还怕借不着种?” 声音细弱蚊虫,却还是被景焱听了个一清二楚。英俊的面庞顿时笼上一层寒霜,声音里明显压抑着愤怒,“你说什么?沈若初你再给我说一遍,我没听清!” 沈若初还是被他隐忍的怒气给冲到了。虽然捋虎须可以锻炼心脏,可她还是缺少了那么一点点勇气。但就这么偃旗息鼓,又实在是不甘心。 于是脖子一梗,横眉怒目地冲他吼,“你让我说我就说啊!我就不说,就不说!气死你!” 景焱让她给气乐了。他再次宽宏大度地决定不和孕妇计较,本来就是来讲和的,真吵起来可不是他的本意。 “行了,再过十个月就是要当妈的人了。别总跟小孩子似的!”说着伸出胳膊,硬是将她抱住,纳入强健的臂膀。 沈若初挣了两下,没起到任何作用。害怕动作太大抻到肚子,只好作罢。想到他说十个月之后的事,又忍不住低落。她一直在宽慰自己放平心态,可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那是孕育在她身体里的生命,真要能做到一点都不担心,要么她是没有思维的傻子,要么就是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 景焱见她忽然间偃旗息鼓安静下来,怎么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握住沈若初的小手捏了捏,一边暗自叹息,一边低声劝慰,“不会有事的。美国的专家后天一早就能到。” 可她还是无法宽心,“来了又如何。该怎么样还是会怎么样,改变不了什么。” 他搂在她肩头的手下意识用力收紧。 沈若初皱眉吃痛,却没提醒他。仿佛肩头上的疼痛能稍稍缓解心中的煎熬。她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开口时带了一丝颤音,“差不多四个月就可以做羊水穿刺进行检验。是好是坏……那个时候就能见分晓了。” “嗯。”他声音沉闷,却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多说无益,不如不言。 两个人就这么依偎在一起静静地坐了片刻。最后景焱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那张照片……” “没什么。”沈若初轻笑着打断了他,“那张照片是寄给你的,我的确不该未经你允许就随便抢过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景焱急于解释,对方却不给他机会。 “我没说你是那个意思。”沈若初靠在他胸前抬了抬眼,入目是他线条刚毅的下巴,她继续说道:“其实有句话说的没错,每个人从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独立的个体。所以哪怕是夫妻或者父母和子女之间,也应该是有私人空间的。你不让我看,或许有你的理由。所以你不用跟我解释。” “…………”景焱薄唇微动,最后却未说出一个字。沈若初语气平静,没有半点怒意,这番话也说的极其大度得体。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听进耳朵里的瞬间,感觉心上空落落的。其实他更希望她继续和自己发小脾气,任性也好,无理取闹也好。他愿意放下身段来哄她。 “你饿么?要不要吃宵夜。”景焱不愿意冷场,便没话找话地变换了话题。 “不饿。”沈若初摇摇头,头顶的发丝擦过他的脖颈,痒痒地。不知道是不是被握久了不太舒服,她动了动胳膊,将自己的手从他掌中抽了出来。 温热柔软的触感从掌心抽离的那一刻,景焱心头一阵唏嘘。下一秒,他长腿一伸起身站到地上,也不管沈若初是否愿意,直接将她打横抱起,离开了阁楼。 “啊……”骤然地腾空吓得她惊叫出声,沈若初条件反射般地抱住他地脖子。 景焱低笑出声。她清楚地感受到震动从他胸腔传来,晃动间,模糊不清的画面浮现在脑海里,沈若初鼻头微微发酸。虽然那一瞥很短暂,可她还是在那张照片上看见了江心悦的脸。只是那上面到底照了些什么,景焱要那样的紧张?! 122.你别误会 景焱说是无限期休假,可哪里真的会无限期。他为了追老婆年前年后已经耽误了差不多一个月,公司里的事情差不多已经堆积成山。他见沈若初次日起床情绪如常,精神也较前两天更好一些,便嘱咐她注意休息,又和孙姐交代几句,去了公司。 结果坐进办公室里,一杯咖啡还没喝完,事情就来了。 华景去年上半年陆续投资了几个规模不大不小的项目。其中两项年底举行了招标,却不知道为什么标书泄露,最后竞争的5家公司,竟然拿了一模一样的标书出现。按说这种规模的项目是闹不到顶头*oss这里来的,可闹心就闹心在这是政府招标的项目。如今纪检部门介入其中调查,到底对集团声誉有所影响。 毫无疑问的,集团内部有内鬼。而景焱平生最恨的事情之一就是背叛。 厮杀掠夺是男人的天性,对于凶狠的对手,他从来都只敬重,即使是输了也心服口服。可若是自己人背叛,他绝对不会轻饶。华景的待遇一向好,即使是最基层最普通员工福利也比同等水平的其它公司要优渥很多。他从来都不是吝啬的老板,也从来不要求所有人都忠心耿耿。但就算是妓女也有自己的职业操守,既然拿了钱,总该明白自己的职责所在。这种吃里扒外的叛徒,他必定要揪出来。 于是这一上午的高层会议开下来,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到最后会议室里简直如狂风过境,海啸席卷。等到会议结束的时候,连负责记录的秘书都已经被紧张的气氛压迫的满头是汗。 景焱甩手把文件扔给秘书,裹着寒气起身离开了。等再次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却冷静了下来。 窗外是莅临的高楼,站在这里几乎可以俯瞰周围所有的景色。 景焱坐在大班椅上,看着有些灰蒙蒙的天空。忽然想起那句话“站的越高,看得越远。”只是他同样也明白另外一个道理……站的越高,摔得越惨。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这一连串的事情让他神经紧张,所以有些草木皆兵。可他就是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虽然泄露的都不是什么太过重要的大项目,也动摇不了集团的根本。但连续两次……他不得不认为是有人针对他做了手脚。 正想到这里,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是办公室的内线。 思绪被打断,景焱长腿在地上一蹬,转过身的同时伸手拿起了听筒。 “jaryn。”电话里有杂音,似乎信号不太好。但是却不妨碍景焱辨认出对方的声音。 “欣悦。你怎么打我办公室内线上了。” “你手机没人接。两个号码都是。” 景焱恍然,“哦,刚刚开会,我放了静音。有事么?” “没什么。我就是想说,我已经下飞机了。准备等下去墓园。帮你带一束百合?” “好。”景焱应了一声,随即又轻轻补充道:“谢谢你。” “呵……”听筒里响起了悦耳的笑声,“你什么时候跟我这么客气了。” “没有。我是真心的感谢你。” “我也跟你开玩笑的。”江欣悦的语气有些俏皮,忽然话锋一转,“你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嗯?”景焱被她问的一怔。 “十年了,你从来没耽误过来给伯父和伯母扫墓。能让你不来,肯定是很要紧的事。需不需要我帮忙?” “没什么。就是生意的事情,我实在走不开。” “那好。我先不和你说了。”随后电话里便是一片忙音。 景焱随手将听筒放回原位,掏出手机看了眼,果然上面四五个未接电话。他刚把模式从会议更改成户外,便感觉到掌心一阵震动。 这次的电话是家里的座机。他急忙接了起来,“喂,若初?” “嗯,是我。你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得晚上吧。最近攒下来的事情太多。” “哦。那算了。” 听见她语气似乎有些失望,他心里也跟着忽悠了一下,“怎么了?” “没什么。我想吃森林小屋的芒果慕斯,它家没有外卖,想让你回来的时候帮我带一份。不过只买到下午。那算了,你忙你的吧,工作重要!” 他当是什么事呢!景焱笑了出来,“我让人买了给你送过去吧。” “不用那么麻烦的。” “没关系。”他声音低沉,将语气放的更柔,“你乖乖在家等我,我尽量早点回去。” 可景焱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早,竟然“早”到了天黑。 积攒下来的事情实在太多。他连午饭的功夫都没浪费,一边吃一边浏览着文件。饭后只眯着眼睛休息了不到五分钟,又开始投身到工作当中。直到秘书敲门进来,请示是否需要准备晚饭,他才发现周围的光线已经昏暗。 景焱眯了眯眼,冲她摆手,“不用了。”说着起身捞起椅背上的外衣,边穿上身,边大步往外走。 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7点。 刚一进客厅就看见沈若初戴个耳机,眼睛专注于手里地平板,半仰在沙发上,笑的前仰后合,毫无形象。腿上毛茸茸地一大团白色,是那条傻乎乎的萨摩犬大白。 狗耳朵灵敏。大白听见有人进门,抬起了头。见是男主人回来了,虽然没跳下去迎接,却立刻伸长了舌头露出一脸讨好的表情,尾巴也翘起来欢快地摇啊摇。 可景焱看着眼前的情形,眉头却皱的老高。 他两大步过去,还不等到沙发前,就冲着白狗厉声道:“下去。” 大白似乎不太愿意,闭上嘴呜咽了一声。见男主人寒着脸不为所动,只好识相地跳下了沙发。往地上一趴,一脸的委屈。 沈若初看综艺节目看得太过专注,又戴着耳机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对于一人一狗之间的互动完全不知情。直到耳洞里一松,耳机忽然被人拽掉。 她不由一愣,然后抬起头看着眼前面色微沉男人的蹙眉不满,“你干什么?!” 景焱没说话,尽量缓和了情绪才开口,“若初,你现在怀孕了。怎么能让这种大型犬趴在你腿上!狗身上有多少细菌和寄生虫!” 那边大白狗似乎知道自己被嫌弃,又哼唧了两声,好不委屈。 “shutup!”景焱再一次对它发出命令,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吼叫,“你吼个毛线!” 沈若初一边扣着耳朵一边冲他翻白眼儿,有些不以为意,“大白打过疫苗了。所有的都打过,不会寄生虫和细菌!而且我子宫长在肚子里,不长腿上!狗也是有自尊的,你不爱护动物,将来怎么能教育好孩子!” 景焱顿时无语。不让狗接近她和教育孩子有什么必然联系?! “它一个畜牲没深没浅,万一撞到你肚子怎么办?!”说完,他再没耐性和孕妇胡搅蛮缠。直接抬脚轻轻在狗身上踢了踢,“回自己窝里呆着去!”大白狗虽然不太情愿,却还是乖乖地听从指令起身离开,三步一回头的恋恋不舍。等到大白狗消失在客厅,景焱转过头四处看了一眼,冲着空荡荡地客厅喊了两声,“孙姐,孙姐!” “哎!”孙姐听他叫的急,系着围裙从厨房里小跑出来,“怎么了先生。” “没什么。”景焱冲她摆摆手,算是安抚,“你以后别让大白接近若初。” “知道了。”孙姐点点头,接着问道:“先生,现在开饭么?” 开饭?!景焱愣了愣,低头看向沙发上都沈若初,“你们都没吃么?”他以为这么晚了,她不会等他。 “我不是等你。”沈若初闲闲地开了口,小脸儿上表情冷飕飕的,“我是蛋糕吃多了一直不饿。所以你别误会。” “嗯,我没误会。”景焱漆黑的眸中笑意闪现,从善如流地答应一句。脱掉外衣随手往沙发上一扔,率先举步往餐厅走去,“孙姐,开饭吧。” 沈若初看着他的背影哼了一声,跟着穿上拖鞋下了地。 沈若初似乎食欲不太好,晚饭只吃了大半碗,便放下筷子。菜也没夹几口。 景焱看着她碗里的剩饭皱了下眉,“你就吃这些?” “嗯。”她似乎不太愿意和他多说话,“我不怎么饿。”说完便起身离开餐厅,眼神始终没正面放在他身上。 景焱也没强求她留下多吃。只是看着那么纤细的背影若有所思。沈若初情绪不高瞎子都能看出来。可明明他进家的前一秒她还捧着手机哈哈大笑,不像是心情不好的样子。就算是孕妇容易情绪化,可也不该情绪化成这样啊。 难道就因为他不让她和狗玩儿?!景焱直觉应该不是因为这个。但她的情绪明显又是奔他来的。那么他到底又是哪里惹她不高兴来。 景焱百思不得其解,也跟着彻底没了食欲。他筷子一撂,看向正在打理明早食材的孙姐,问道:“白天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 孙姐让他问的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会儿才转过头奇怪道:“先生为什么这么问?” “我觉着她情绪不高。你把白天她在家时候的事都给我讲一遍。” “也没什么事。太太几乎都在睡觉,”孙姐嘴上这么说,可表情却是在思索的模样,“哦,对了。快到中午那会儿她接了通电话。然后坐在客厅里好一阵儿闷闷不乐。” 景焱眉峰一凛,“什么电话?” 孙姐摇头,“我也不知道。太太没说。” “行。我知道了。”说着,景焱站起身,也离开了餐厅。 123.干柴烈火 景焱回到楼上主卧的时候,沈若初已经拿了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玻璃门的隔音效果太好,流水声隐隐约约地不是很明显。 刚吃完饭就立刻洗澡,总归对身体不好。他走过去叫了两声,“若初,你才吃完饭,出来呆一会儿再洗。” 里面没人应答。不只是没听到还是不愿意回答。后者的可能性应该更大。 景焱抬手推了推门,果然从里面上了锁。他站在原地停顿一瞬,忽然心思微动。随后边慢条斯理地解开衣扣,边转身去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了浴室门锁的钥匙。 管子里存了不少凉水。沈若初不打算泡澡,手里拿着花洒才刚刚把水放热,忽然感觉有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上。她缩了缩脖子,犹犹豫豫地转过头,立刻看见身后站了堵高大的人墙。 “啊……”她惊叫了一声,手上发滑淋浴喷头脱手而出。 宽厚的大掌自背后伸出,稳稳地替她接住。与此同时,男人强健的手臂搂过她的肩膀,将她狠狠搂紧在怀里。 身后的胸膛结实坚硬。触碰之间,沈若初只觉得他温度惊人,连带着她也被熨烫的浑身发热,从四肢百骸一直热到了五脏六腑。她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早就已经乱了节拍。 景焱低头在她脸颊边啄了一口,呼吸微微急促,明显有意的克制着,“一起洗。嗯?”低沉的声音浑厚耐听,有种难以形容的蛊惑。说话间,他已经举起花洒,对准自己和怀中的人。 急促的水流浇在身上,瞬间便将两人一同打湿。 “你放开!”沈若初晃着膀子挣了挣,却毫无作用,根本挣不开他半分。只好气急败坏地骂道:“景焱你疯了是不是?!我现在……你不能那样!” “不能哪样?”他低声反问,故作不懂。下一秒轻声而笑,“若初,我怕你滑倒,只是想帮你洗澡而已。”嘴里是这么说,实际上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只是她到底怀了身孕,不方便。所以他除了不痛不痒地占些小便宜,的确是做不了任何实质的事情。 饶是这样,沈若初仍旧被他弄的气喘吁吁面红耳赤。可他体内的那团火却是越烧越旺。 好好的一个澡,结果*,就这么变了味道。 景焱最后草草地给两人打上沐浴乳,用热水冲干净,关掉花洒抱着她离开了浴室。 沈若初这会儿冲动渐退,人已经清醒许多。她从头红到了脚,整个人成了煮熟的虾子。等到景焱刚刚把她放到床上,她立刻一咕噜身,扯过被子把自己缠了个严实。背对着他不肯转过来。 景焱虽说只吃了个半饱,却也总比干饿着强。他看着床上那个毛毛虫一样的女人不禁莞尔,语气颇有些无奈,“若初,虽然暖气很热。可你好歹分一半被子给我好吗。” 沈若初不说话也不动弹,躺在那里装死。 景焱毫不气馁,再接再厉,“你是准备让我围着个浴巾在这里站一夜么?什么时候口味这么重了?” 沈若初脸上才褪去的温度瞬间又烧了上来。她没有好气儿,“你走开,去睡客房!我不想看见你!”话音刚落,忽然感觉宣软的床垫一颤,旁边的位置微微塌陷。下一秒身上的被子被人扯开,男人坚实炽热的身体钻了进来,和她紧紧相贴。 沈若初一声不吭地往床边躲。 景焱哪里会允许,长臂一伸轻松将她揽入怀中,同时开口问道:“若初,上午谁给你打电话了?” 她单薄的身体颤了颤,挣扎的动作戛然而止。 景焱敏感地察觉到她的僵硬,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推断……那通电话有问题。他追问道:“那通电话是谁打的,告诉我。” 沈若初仍旧沉默,几秒钟后语气冷淡道:“没什么。骚扰电话而已,一个贱人!” “贱人”两个字让景焱猛然间想到了什么,“是不是欣悦?”他那会儿手机静音。她既然能把电话打到他办公室,那么同样也会打来他家里。沈若初对江欣悦一直有很重的心结,接到她的电话之后心情不好,于是晚上这会儿迁怒于他。这个理由完全说的通。不是没有可能。 沈若初冷哼一声,既没承认也没有否认。然而景焱却已经肯定,自己真相了。 “若初……”他叫了她一声,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她烦躁地打断了。 “你闭嘴!先听我说!”沈若初挣开他,拥着被子“呼啦”一下坐了起来。翻身时动作太大,把景焱身上的也带到了一边。这样谈话的气氛似乎有些怪异,她急忙又将被子拽了拽给他盖上。这才继续道:“景焱,那天在我的公寓里,你说江欣悦的事情你可以和我解释,对么?” 他抬起双臂枕在脑袋下面,下颚一颔,“嗯,我那天和你说过。” 沈若初吸口气,咬咬牙,仿佛下了多大的决心,“那天我说我不想听。但是我现在想听了,你给我解释吧!” 只是景焱却没说话。他深邃的眸光锁定在她脸上,一瞬不瞬。那神情,似乎在斟酌着措辞,却又有些晦涩难懂。 沈若初也没急着追问。同样目不转睛地回视着他。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互看了许久。就在他刚准备开口的时候,却再一次被她抢了先。 “景焱,你他妈就是个混蛋!”沈若初张嘴就骂,声音里隐约带了个哭腔,“我和你夫妻三年,你从来没有带我去拜祭过你的父母!可是……可是凭什么你不回去了,江欣悦就能够全权代表你!” “我不是不带你去。”景焱一边坐起,一边缓缓开口,“刚结婚那年你有了身孕,我怕你路途劳顿伤了孩子。后来孩子没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几乎低落了一整年。所以我不愿意带你回去,怕悲伤的气氛会影响到你。然后……然后孩子的事情刚过去,我们俩个就又是分局又是离婚的。今年本来想带你回去,结果又出了这么多事。” 沈若初怔怔地看着他,有些惊讶。景焱说了这么长一段话,她只注意到一句。原来他是知道的,她整整一年都陷在低落情绪中。她一直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她也一直以为他从来不会关心她的任何喜怒哀乐。 景焱往前挪了挪,伸手搂上她的肩头,“从前是我疏忽了你的感受。欣悦从小在我家长大,我父母对她视如己出。她回去祭拜,我不觉着有什么不正常。” “所以你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沈若初声音闷闷地,“都是年少冲动,情窦初开的时候,说你们两个当年一点儿男女之情没有。谁信!” 又钻牛角尖儿了!景焱无奈地叹了一声,“若初,你不信也得信。我发育的比较晚,29岁那年遇见你才情窦初开。” 他难得开这种玩笑,可沈若初却半点都笑不出来。 景焱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其实这个问题她一早就质疑过,只不过他那个时候一直没捋清楚对她的感情,就把一切都先搁置了起来。却不知道感情上的事,最容不得半点误会,须得及时解开才好。现在他明白了,她却已经不信任他了。不过所幸老天爷这次站在了他这边,她有了他的孩子。 “欣悦有喜欢的人,当年差一点就结婚嫁人了。所以她也不可能对我有意思。” “什么?!”沈若初诧异,同时还是不太相信他的话,“景焱,你可以不说。但是你不要因为我读书少就骗我!” “我没骗你。”景焱直视着她的双眸,目光坦荡,“这件事祁炀知道,你可以去和他求证。我甚至可以把当年那些朋友的联系方式都给你,随便你去跟谁求证。” 沈若初咬了咬唇,总觉得不可思议。虽然沈行之总嘲笑她没有女人味儿,可她到底也是个女人。她有女人的直觉和敏感。江欣悦喜欢别人……可她对景焱的依赖已经超乎寻常,就算是傻子都看得出来!翻过来说,景焱对她的纵容和保护也不一般。 从小一起长大的如何,是名义上的姐弟又如何!终究是没有血缘关系。避嫌懂不懂!都是成年人,这点分寸没有?! “她当年不喜欢你,但是不代表现在就不会喜欢你!” “可我现在只喜欢你!”景焱一字一顿,说的无比认真,“若初,我知道你在意什么。我对欣悦的照顾的确不一般,那是因为我欠她的。或者说我们全家都欠她的!我这么跟你说吧。当年景氏还在的时候,我爸爸因为一次决策失误,造成了很严重的不良后果。而后果之一,就是她父亲丢了一条命!她妈妈受不了刺激,当场猝死。所以,她家破人亡成了孤儿,我们家有绝对的责任!” 这个原因,倒的确是她没有想过的。有关景家和景焱的过去,可查资料并不多。所以她当年做攻略的时候,知道的事情也只是局限于表面的东西。 124.没必要 沈若初大眼睛眨巴了两下,声音有些闷闷地,“我一直以为江欣悦父亲的死就是场普通事故。然后你爸爸妈妈见她可怜,就收留了她。没想到,没想到……”没想到恩怨颠倒,竟是景家欠了江欣悦的。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觉得你们之间有些太近了!你父母欠她的,可那总不是你的债!” 这种想法,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内。她本就思维简单,不是脑袋里太多弯弯绕绕的姑娘。又心性纯良,出了事情本能觉着人间有真情,会有好心人出来帮忙。只可惜,他们全家都没对得起她这份纯良的心思。 景焱默然数秒,缓缓开口,“我也欠她的。”说着,他对上她的视线,眸色渐深,“我也欠她的!我……”他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道:“我父母不是死于飞机失事。而是……而是被我亲叔叔害死的!” “什么?!”沈若初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他漆黑的双眸犹如漩涡,将她吞噬。 关于景氏家族那段昏暗的历史,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新意。总结概括起来,无非就是八个字……兄弟阋墙、谋财害命。 景家是从景焱太爷爷那一辈开始创业。当时正值清末民初,兄弟两人从偏僻的山村里出来。尝尽心酸风雨,白手起家。内战时期,曾经举家迁移至香港。后来国内政策开放之时,景焱的爷爷又毅然决然选择投奔祖国怀抱。 所以景家虽然算不上什么名门世家,到景振海那里,却也已经是三辈人经营。景家人丁谈不上兴旺,但也不算单薄。几代下来,叔叔伯伯旁枝嫡系的亲戚总有几个。 景焱太爷爷的兄弟是个善于经营的人,当年创业他担起大部分责任,也占了大部分的股份。却偏偏他那一枝的后人都性格懦弱,醉心学术。于是掌控权渐渐落入这一支,景焱爷爷的手里。 景振海是景爷爷的次子,上边一个哥哥年幼夭折。下边一个小两岁的妹妹,和一个相差十多岁的弟弟,也就是景焱的小叔叔。 景焱的小叔叔叫景振锋,是景爷爷和外室所生。被正式领回景家认祖归宗的时候已经十岁。 那是个相当聪明聪明伶俐的孩子,再难的东西,学习起来也不会超过两遍。更加善于察言观色。景爷爷对他很是宠爱。 只不过宠爱归宠爱,景爷爷却从未打算将公司大权交付他手。 一是彼时景振海已经20多,他十五六岁便接触公司事务,彼时已经可以独当一面。虽然景振锋天资比他的兄长聪慧许多,可等到十多年后他长大,他的哥哥早已羽翼丰满。再则,便是景振锋性格照比他的哥哥阴狠自私。 景振海在商场上雷厉风行,对待家人却是极为宽厚,即使是这个异母所生的弟弟。将来他百年之后,由他的次子继承事业,总不会让弟妹受委屈,更会善待其他族人。 景爷爷甚至在临终前悄悄交代景振海,可以给他幼弟优渥的生活,但千万不要让他接触到集团的核心业务。 而那时候的景振锋,也完全表现出对集团业务毫不感兴趣的样子。坐在那个待遇优厚却可有可无的位置上,却仍旧心满意足。 但不知是世事难料,还是有心人预谋。 就在景爷爷离世后的第三年,景氏集团遭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当所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景振锋站了出来。 他仍旧恭谨谦逊,一副全心全意替兄长分忧的好弟弟形象扮演的十足。到那一份企划书呈现在景振海眼前的时候,他完全被震撼住了。那是能够挽救整个集团于生死间可能性最大的计划。 几乎毫不犹豫的,景振海将那种企划书提交给了董事局。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被执行了下去。 随着计划的推移,集团的危机渐渐得到解决。而这一战,也让景振锋在集团内出名,几乎获得了董事局所有元老的青睐。并且众望所归地坐上了公司的重要位置。 其实景振海不是不记得父亲的忠告,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弟弟是个有野心的人。只是他到底性格耿直宽厚。他觉得,即使再如何不堪,也总归是一家人更亲近得力。却不曾预料,从那时候起,便已经亲手种下祸根。 后面的事情便可想而知了。 阳奉阴违,偷梁换柱,结党营私。景振锋一点点暗地里在集团内部拉拢人心,谋取私利。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小王国。最后景振海终于忍无可忍,决定不再顾及兄弟情分,准备将他赶出集团。 景爷爷在世的时候,景焱经常听那个明明垂垂老矣却仍旧雷利铁血的老人说一句话……对付比你狠的人,你一定要比他更狠。 很显然,景振锋比他兄长狠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景振海即使要将弟弟赶出集团却也给他留了一条后路,却五路如何也没有想到,他的弟弟竟然是要置他于死地! “父亲那段时间身体不太好。他去美国出差,我母亲不放心便跟了过去照顾。谁成想却双双横死在异国他乡。”景焱叙述到这里到时候语气平淡,神色也如常。可沈若初仍旧感觉到了他心底的情绪波动,不自觉地她握住了他宽厚地大手。 掌中忽然多出地柔软让景焱声音顿了顿,他内心忽然平静了许多。轻轻回握她一下,方才继续说道:“我父母在启程的前一天就被人杀害。是我叔叔买通了当地的华人黑社会!”他笑了一声,无比的讽刺,“如果景振锋知道那架飞机会出事,我父母注定无法安全回国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后悔自己那么大费周章的买凶杀人。” “欣悦那时候作为交换生被交换到美国一段时间。我爸爸在纽约郊外购置过一套别墅。那天欣悦搭了朋友的顺风车去那里,准备在他们回国前去看看。结果半路车子坏了,让她逃过一劫。她赶到的时候,那栋别墅已经火光冲天。她不顾一切冲了进去,结果我父亲身中数刀浑身是血倒在客厅,已经气绝身亡。而我母亲被困在了储藏室里,无法脱身。”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深邃的眸中恨意闪现,面孔终于不再是平静无波。 沈若初清楚的看见他下颌上的咬肌紧绷,额头青筋微露。她感觉自己的手被他攥的生疼,却不及心里的疼痛半分。 “你别说了……”她已经带了哭腔儿,“景焱你别说了。我不问了。我什么都不问了!” 景焱听见她这么说,却忽然笑了出来,刚才的阴翳消失不见。他抬手刮掉她眼角的泪,忍不住叹气,“真是个傻姑娘!”傻到即使被他伤害了三年,动起真格的,却仍旧只为他着想的姑娘! 他仔细想了想,她怀着身孕,的确不该在这种时候听这些血腥的东西,更不该跟着他情绪波动。于是长话短说,“其实后面也没什么了,我妈妈拼劲最后一丝力气说出了简单的事情经过,并且嘱托欣悦,让她通知我赶紧逃命。她给我打了通越洋电话,随后报了警。我连学校那边的手续都没来得及办,就圈起铺盖,逃到了美国。我父亲生前有几位好友在那边,他们给了我庇护。” “后来我父母的遇害,以及那场大火,美国当地警方被定义为恶性抢劫事件。至今也没有破案。第二天我父母定的航班刚好失事。景振锋便使了些手段,抹去了他们没有登记的记录。让他们合理合法地在事故中丧生。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怀疑。再后来,我在美国吃了些苦,逐步做起了自己的事业。回国找我叔叔报仇,在他手里夺回了景氏,创建了现在的华景。没什么,就这样。” 没什么,就这样……他说的轻描淡写,可那些苦究竟有多苦她光是想想就觉着心痛。 沈若初鼻翼扇动,嘴一咧,就要哭。 景焱沉声,“别哭!”说完觉着语气太过严厉,怕吓到孕妇,急忙把她揽进怀里轻拍着肩膀安抚,“好了,都过去了。别哭。你情绪不好,会影响到宝宝。” 沈若初也知道自己情绪不好对宝宝有影响。她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尽量控制着自己。过了会儿轻轻开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些。” “没必要。”他轻轻吐出三个字,“早些时候,我觉着没必要。那些痛苦和黑暗,我一个人经历过就好了,没必要让你知道。” “我们两个夫妻,不该彼此了解么!” “可若初,我是男人。不应该把阴暗给自己的女人。你乖乖让我宠着就好了。” 这算不算是特有的景氏风格情话。沈若初忽然一阵感动,连着刚刚对他那段悲惨身世的难过。造就忘记了自己今天是为什么和他闹别扭,也忘记了为什么景焱“我也欠江欣悦的”。 “好了。今天的睡前故事结束了!”他无意将话题继续下去,吻了吻沈若初的发顶,搂着她一起躺下。伸手去关床头柜上的台灯时,无意碰到了座机免提。长音响起的同时,他顺道瞥见了屏幕上的通话记录。11点25分,有江欣悦手机号的通话记录。 景焱重新摁下免提键,拉了灯绳。 室内瞬间一片黑暗的同时,他感觉一颗小脑袋往他怀里又钻了钻。 125.勇敢的胚胎 第二天景焱醒来的时候,沈若初还在呼呼大睡。害怕她听见动静儿收到影响。他轻手轻脚地起身,替她夜了掖被子,然后拿了衣服去隔壁的客房洗漱。 景焱冲掉脸上的泡沫时无意中和镜子里的自己视线相对,随即猛地想起什么。他动作一顿,抬手在下巴上摸了两下,没觉着有胡茬儿。可昨天晚上在浴室里,沈若初却惊呼着四处游走,直嚷嚷他扎痛了她。其实他只两天没刮胡子而已,能长得有多快?! 他蹙眉而笑,轻轻摇头。还是拿起了架子上的剃须刀。 等到景焱搭理好自己走下楼的时候,沈若初这会儿已经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怀里搂着个抱枕,耷拉了脑袋呵欠连天。 景焱不禁莞尔。大步下了楼梯,走到她身边坐下,“困成这样还起来干什么。怎么不在睡一会儿?” 沈若初摇摇头,一边打呵欠一边说道:“我饿了。等吃饭。” 她头没梳脸没洗的形象其实有些邋遢,可看在景焱这情人眼里,却觉着说不出的可爱。他拉起她的手揉了揉,又执到唇边亲了口。 湿热温润的气息喷在肌肤上,沈若初一个激灵。她急忙把手抽了回来,往抱枕上蹭干净那一点儿可能根本没有的口水,抖掉满身鸡皮疙瘩,“你今天中邪啦?!” “怎么了?”景焱不明白自己为何忽然被嫌弃。 她鄙视地翻了个白眼儿,小声儿嘟囔,“肉麻兮兮地!脏死了。” 景焱唇角微勾,没有再说什么。随后起身去了厨房,准备亲自下厨*心早餐。 早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张跃来了电话,汇报说那几位专家10点半左右能够抵达b城。 景焱随便应了一声,便切断通话。用一种柔和且带了几分小心的语气将情况和桌对面那个孕妇转述了一遍,然后打着商量道:“下午和我去医院。嗯?” 沈若初边喝粥边听他说,始终保持沉默。直到景焱话音落下后足足有十来秒钟,才慢吞吞地开口,“现在还不到一个月,就算检查,也查不出什么吧!” 景焱听出她语气中的颤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若初,你是不是害怕?” “嗯。”她点点头,这次倒是毫不犹豫地便承认。虽然那个孩子还只是个胚胎,检查不出什么。可万一就检查出什么呢?! 除非死胎,非得流掉不可。否则就算知道那是个畸形儿,她也得怀足了月份把它生下来。那种明明知道是死刑,却只能等待日期临近的感觉……真的是痛不欲生! 而沈若初的沉默让景焱蓦地心头一痛。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在无意中又伤了她一次。提前知道结果,若是好的皆大欢喜。可若是坏的,不是让她活生生地受煎熬么。 漆黑的眸光闪动,他叹了口气,声音微微艰涩,“对不起。” 沈若初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我们不去了。我明天叫他们都回去。这次是我不够周全。我只想着给你最好的医疗条件,却没有顾虑到你心里的感受。” “不用让他们回去。”沈若初轻轻吁气,低着头不肯看他,“我不可能一直不做孕检。我……我只是不想太早的……我现在还没准备好……” “我明白。”景焱打断了她,再次低声道歉,“对不起。” 沈若初抿了抿唇,埋头将碗里的粥飞快扒光。起身离开了餐厅。 ………… 饭后景焱去了公司。前脚刚刚踏进办公室大门,那部私人号码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电话是祁炀打来的,接通后的第一句话便是问他现在说话是否方便。 “方便。”景焱应了一声,反手关上办公室的门关上,边走向办公桌边沉声道:“什么事,你说吧!” “jaryn,我查出来了。快递,还有那张照片。” 景焱心头一震。随即便听他话锋一转,“不过你可能要失望了。我感觉有用的信息并不多。” “没关系。你尽管说就好。” “快递的单子是伪造的。我想办法从小区门卫那里调出了当天的录像。送快递的人是个瘦高个儿,没拍到正脸。那天值班的保安一共接了200多件快递,根本没留神那人长得是圆是扁。。” 景焱不禁眉头紧锁,“那张照片呢?照片查到了么?” “呵……”听筒里传来祁炀的一声轻笑,声音里却是没有半点儿笑意,“照片是用私人设备打印的。我目前只查到了相纸的型号以及打印机的色彩设置。”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jaryn。事情当年是在美国发生的,我觉着应该从那边着手试试。照片的事,你要不要联系mars帮忙看看。” “不用了。”景焱想都没想直接拒绝,“当年的事情欣悦已经不太记得了。stefen的父亲死了,他本人进了监狱。再加上你我,这件事情没有其他人知道。我不想现在挖出来,再闹得满城风雨。” 那边的人一阵默然,随即是一声冷哼,“没有其他人知道?jaryn,你这是在自欺欺人。姓陈的已经死了,而他的儿子stefen才刚刚出狱,我不觉着事情跟他有关系。事实上,你也是这么认为的,不是么?” 景焱呼吸微重,“让我静一静!”说完便挂断了电话,伫立在原地久久失神。 对于祁炀的话,他当然是赞同的。他这个人做事不喜欢留尾巴,当年下手的时候不说是赶尽杀绝也差不多。就算陈氏家族当年占据了纽约州地下华人势力的半壁江山,可也只是曾经。 而他景焱,不论财力势力,却已经今非昔比。哪怕stefen出狱后有心报复,也觉得不可能动作这么迅速。还是隔着大洋彼岸,将手伸到这边来。与其怀疑这么个废人,他倒是觉着身边人做手脚的可能性更大。 只不过他暂时还想不通,会是他身边哪一个。 想到这里,景焱忍不住地有些 当年陈星翰,也就是stefen的父亲作为景振峰在美国的盟友,害死了他的父母。后来他以牙还牙,在击垮自己亲叔叔的同时,也引起他们父子反目,家破人亡。只不过那一局他虽然胜了,却是以江欣悦做饵。而代价,便是她肚子里的一条生命,和她终生的幸福。 想来,他和那些丧心病狂的畜生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景焱抬手摁了摁酸胀的眉心,决定暂时先将这件事情搁置一边。公司两个重要项目下个星期上新,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这个,马虎不得。 他摁下内线,吩咐秘书送咖啡上来。然后大步绕到办公桌后面坐下,抓起一旁的文件开始争分夺秒。这一上午就这样匆匆过去。下午又是两个会议连轴转。等到这忙碌的一天,窗外天色将黑。 从会议室出来,景焱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今天没有未接来电。他把文件随手扔给秘书,大步走进专用电梯,匆匆往家里赶。 华景的办公大楼在市中心,从那里到欣晨花园一点都不近。赶上下班高峰半路又遭遇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堵车,等景焱到家的时候,已经又是七点多钟。 沈若初今天没有等他。而是独自一人早早吃过晚饭,跑去楼上休闲室看动画片去了。 就算时间不长,重新加热的菜也总归不新鲜。所以孙姐留了些生的食材没有烹饪,等景焱回来之后才现下锅。虽然他本人并不挑剔。 从前没觉着什么,可现在一个人吃饭似乎有些寂寞,连食欲也跟着减弱了一些。景焱10分钟之内解决了晚饭,便起身去了楼上。 他倒没有直接去休闲室。而是先回房间洗澡换了衣服。又出门去车上拿了张碟片,才重新回到楼上找她。 沈若初看的是一部前段时间风靡网络岛国的推理惊悚动漫,景焱进门时,屏幕上的画面正好定格在一具七窍流血的尸体上。虽说只是部动画片,并不真实,可这情景对于孕妇来说也未免太过血腥重口味。 景焱皱起眉头,直接过去摁下停止键,结束了播放。 沈若初正在兴头儿上,被打断了当然不高兴。倏地起身,直接把怀里的抱枕朝他飞了过去,“景焱,你干什么!”话音落下时,抱枕也落地。可惜准头不够,没砸到。 景焱瞥她一眼,弯腰捡起抱枕又给她扔了回去。然后慢悠悠地质问道:“沈若初,你怀着孕看这种血腥的片子,不怕吓到孩子?” “动画片而已!又不是真的。”她噘嘴嘴和他反驳,说着低头摸了摸肚子,“再说了,它现在就是一胚胎,懂什么血腥不血腥。” “你又不是它,你怎么知道它不懂?” “可我又不是没从那时候过来!” 景焱顿时哭笑不得,“你可真厉害,胚胎时候的事情都能记个一清二楚!” 沈若初白了他一眼,“不记得又怎么样!我胆子这么大,我的孩子胆子当然也大。区区一个动画片儿,能吓到?!” 126.简单粗暴 景焱懒得和她继续掰扯。直接弯下腰拔掉插口上的u盘,将碟片塞进影碟机里,点了放映。然后转身走到沙发前,顺手也她拉至身边坐下。 “看这个吧。他们都说这个片子不错。” 他们?!沈若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们是谁?” “总经办的员工。”景焱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一本正经,“我那天路过的时候,好几个人都在议论这部片子,说是不错。”话音落下时,屏幕里总局的许可证书一闪而过,随即响起了欢快幼稚的音乐,旋律无比熟悉。 沈若初怔了怔,随即感觉到醒目的一行大字悬挂在头顶……我勒个去! 喜……喜羊羊?! 她嘴边的肌肉抽搐了两下,不可思议地目光在屏幕和身边那个人徘徊了无数圈后,最终落在了景焱的脸上,“你确定,总经办的人议论的好看的片子,就是这个?!” 景焱偏头看向她,轻轻颔首。画面切换时的光线落在他刚毅英俊的面庞上,明明灭灭。 沈若初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表情不禁扶额,忽然有种想要挠墙的冲动。她叹气,“景焱,我记得华景总部招聘时的学历要求,最次也要一本吧。” “嗯。”景焱点头,略微不解,“怎么了?”说完忽然明白过来,“是不是这个片子你看过?” “没有。”沈若初摇头,“我只是比较奇怪,总结办的人怎么会幼稚的议论这种幼儿娱乐节目。” 景焱蹙了下眉,“他们都说家里的孩子喜欢这部片子。”说着大手覆上她平坦的小腹,小心翼翼地轻轻摩挲着,眼神无比地温柔专注,“我觉着我们的宝宝应该也会喜欢,所以就买回来给它看。” 沈若初顿时岔了气,简直想上去拍他两巴掌。 敢情这片子不是给她看得啊?!亏得她还心里小鹿乱跳,稀奇他今天这么体贴浪漫,竟然还知道主动买片子给她,又陪她一起看!原来都是她自作多情! 沈若初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景焱却是有些不明所以,正想问“怎么了”,她忽然冷哼一声,气呼呼地起身离开了。 他看着她依旧矫健的背影眉头更紧,“若初,你……”“嘭……”的一声关门声响起,将他后面所有的话统统阻断。 景焱盯着紧闭的门板默然一瞬。转头看向屏幕,一边聚精会神地欣赏那一堆羊外加一只狼无聊的耍宝,一边在心中暗自感叹孕妇的脾气古怪。 ………… 孕妇的脾气古怪。 景焱不知道别人家的孕妇是什么状态,只不过沈若初这次怀孕,的确是比之前难伺候了许多。不能说,也不能忤逆。哪怕稍微有那么一点儿不对心思,就小脾气不断。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 上一次沈若初怀孕,尽管最后孩子没有保住。但到底不用担心孩子有什么不正常,至少那短暂的过程的安心的。而这一次……他这个快要当爹的虽然嘴上一直坚强豁达,可每到空闲时刻,心中的苦涩和担忧总会徘徊不去。相信沈若初的心理压抑只会比他大,而不会更少。 沈若初怀孕一个多月的时候,开始出现了严重的妊娠反应。头晕乏力如影随形,最头疼的是吃什么吐什么,有时候甚至喝口水都会吐出来。一刻不得消停。 景焱看着心疼,却也无能为力。只能尽量将公司的事务带回来,留在家中陪着她。 沈若初怀孕的事情一直瞒着娘家。然而纸里包不住火,第二个月的时候,到底还是露了出来。 最先知道情况的那个人是逗比哥哥。 自从沈夫人受伤之后,沈爹一直窝在家里照顾老伴儿。事务所的事情便都落在了沈行之身上。本来他忙得不可开交,就连调戏夏姑娘的时间都没有。可偏偏接手的一件案子涉及到互联网犯罪,有些技术上的问题需要了解。 于是秉持着能利用的免费资源坚决不可浪费的做人原则,他第一间便想到了沈若初。 沈行之前一天晚上在办公室里通宵,手机忘记充电,第二天早上关了机。所以也没打个电话,便直接去了沈若初在医大附近的那套公寓。 结果到了地方,那里已经人去屋空。 公寓里虽然纤尘不染,整整齐齐。但却一点儿人气儿都没有,一看就是有一段时间没有人居住了。在进卧室里拉开衣柜看了眼,衣服少了一半。都是应季常穿的。 他倒也没觉得意外,却忽然间明白了什么。他蹙着眉略一思索,转身离开那里。然后驱车去了欣晨花园的别墅。 毕竟是有求于人,沈行之特意在半路买了不少沈若初爱吃小零食。等到他拎着一堆大包小包上门,却忽然发现,这些垃圾食品用不上了。 彼时沈若初正蹲在卫生间的马桶前,吐得天昏地暗。 早上的一碗粥她吃过后秒吐。稳当了一会儿之后,孙姐又给她做了些点心。这次吃完倒是消停了许多。却不想刚刚那一口水糟糕了,喝下去就开始恶心。没挺上两分钟,又起身冲进了卫生间。 景焱当时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急忙把手里东西往边上一扔,跟了进去。 沈若初听见脚步声,抽出经历来往后挥了挥手。景焱已经伺候了两个来月的孕妇,早就轻车熟路,立刻明白她是要水。赶紧又转身出去倒水。 只不过这杯水他还没来得及端到卫生间,孙姐便上楼敲响房门,说沈律师来了。 沈行之来做什么?! 景焱不由疑惑,冲着卧室门外的人说了声“知道了”。正要去伺候孕妇,沈若初却已经扶着门框出来了。晃晃悠悠地,一脸虚弱。一边用毛巾擦着脸,一边微喘着问道:“孙姐刚刚是不是说我哥来了?” “你耳朵倒是好使!”景焱过去扶她,将杯子递到她嘴边,“喝一口压压。” 沈若初轻轻摇头,“我不喝了。难受。”刚刚说完,卧室房门又响了起来。 这次却是沈行之亲自上来了,“初初。”他叫了两声,又轻轻扣了扣门板。 沈若初吓得一个激灵。她急忙抬头看向景焱,发现他也正低头看向自己。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却偏偏有种让人安定的力量。 “顺其自然!”景焱声音低沉,忽然莫名其妙地说了这四个字。 可沈若初却听懂了。“嗯。”她点了点头。 景焱勾了勾唇,扶着她到床边坐下。这才走过去开了卧室的房门。 沈行之将外衣脱在了楼下客厅。这会儿一身卡其色休闲西装立在门外,丰神俊朗。尽管半天没人理会,脸上却不见半点儿焦急之色。 在景焱开门的那一瞬间,他饶有兴致地目光将对方从头到尾扫视一遍,忽然轻笑,“我方便进去么?” 景焱对他的调侃没什么反应,“没什么不方便的。”说着侧过身,给他让路。 沈行之同他身前擦过,大步入内。下一秒看着床上那个蓬头垢面面容憔悴的人,愣在了原地,“我去,你这是怎么弄得?!” 沈若初虚弱地冲他咧了咧嘴,没说话。 倒是景焱关上了房门,行使一家之主的职责,“坐吧。”边说着边将水杯随手放到柜子上,“你要喝些什么?” 沈行之看他一眼,“不用忙了。我什么都不喝。”然后不客气地走到沙发前坐下,盯着他那个亲妹妹若有所思,“你这是病了?” “还……还好!”沈若初刚刚吐得声音嘶哑,给出的答案模棱连可。她还是没勇气把怀孕的事情坦坦荡荡的说出来。沈行之肯定会问东问西,而她害怕回答那些。因为那会让她想起刻意被遗忘的那些问题。怀孕两个月,她甚至连常规孕检都没敢做过一次。 “什么叫还好?!”沈行之眉头皱的老高,转眸看向景焱,嗤笑一声责怪道:“姓景的,你是死人是不是?!她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你就没带她去看看大夫?!” 他这话说的实在是太不客气。景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却抿了抿唇没有发作。 “哥……”沈若初见气氛不妙,期期艾艾地叫了他一声,“是我不想看大夫。” “你给我闭嘴!”沈行之依旧把错怪在景焱身上,抬起手指着床上那一只质问道:“她任性也就算了,你怎么陪她一起任性?她不想看大夫就不看,万一耽误了怎么办?”说着“呼啦”一下站起身,直奔床边,“走,和我去医院!” 他伸出胳膊想要抱她,结果还没等碰到人,斜下里伸出一条胳膊拦住了他。 “你说还是我说。”景焱眼睛看着沈行之,话却是对床上那个人说的。 “可以不说么。”沈若初调子闷闷地,哼哼唧唧。 “可以!”景焱轻轻吐出两个字,已经开始挽袖子。沈行之的性格他很了解,较真起来刨根问底拦不住。而沈若初这个亲妹妹就属于他会为之较真的那一类人。今天的事情要是不给一个满意的交代,沈行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最好也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就是自己挨两下打,让他消消气,然后在将沈行之从家里扔出去! 127.失算的老景 沈行之和沈若初性格两种极端。前者弯弯绕绕,心思九曲十八弯,后面那个傻乎乎的一眼就能看透。但到底是亲兄妹,有一点倒是一样……那就是认准了就不放弃。 所以景焱这简单的背面,还藏了另外的一重打算。 虽说这一胎可能有问题,沈若初怕父母担心顾虑着一直不说可以理解。可他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她这所谓的怕父母担心,只不过是原因之一。 剩下那一部分,就是沈若初内心里一直没打算踏踏实实地和他过日子。两人的关系现在的确已经缓和了许多,景焱却仍旧豪不怀疑,一旦有什么叫沈若初不满意的,她会拐着他的孩子一起,再玩儿一次分居。 他一直想要做些什么来巩固自己地位,偏偏碍于沈若初是孕妇,不能明着忤逆她。正好今天沈行之就送上门来了! 不好好利用一下,都实在是对不起自己! 景焱其实是笃定了沈若初不会看着两个人动手,所以他架势来的很大,卷衣袖的动作却极慢。只等着她出声阻止,说出事实。沈行之知道了她怀孕的消息,还怕沈家二老不知道?! 就算她不阻止也没关系,沈行之不是能善罢甘休的人,无论如何他都会要个结果。不怕他闹,就怕他偃旗息鼓。闹到沈家二老面前,才是他的目的!他在趁热打铁,把复婚手续办了,把媳妇儿骗回来。这事儿就算是妥妥的了!回头沈若初哪怕是想跑,都跑不了第二次。 不过沈若初也的确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沈行之见景焱面无表情地卷着袖子似乎要动手,并没有动怒,只是觉着惊讶和不解。反倒是沈若初,见架势不好有些急了。 “你们两个要干什么?!”她这会儿不难受也不恶心了,蹭地起身蹿到地上,拦在了两人中间,冲着沈行之道:“哥,你不要打他!” 沈行之一口气梗在喉头,差点儿憋死,“我打他?”他笑了出来,说不出是无语还是什么。得了,这个妹妹他从小到大算是白惯着了,简直就是个重色轻兄小白眼儿狼!“沈若初,明明是他要和我动手,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是我要打他!就算是我要动手,还不是因为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调越来越平淡,可沈若初却清楚的知道……逗比哥哥生气了。 她扁了扁嘴,有些委屈的样子,“我不是那个意思嘛。”顿了顿,随即吞吞吐吐地重新开口,“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的意思是,你不要怪他没带我去医院。因为……因为我不是生病了,我……”她讷讷的,声音越来越若,“我……我怀孕了!” 话一出口,站在她身后的景焱顿时一阵舒心。沈行之则瞠目结舌,不可置信。 过了好一会儿,逗比哥哥才将脑袋里那根弦理顺了,“你说你怀孕了?” “嗯。”沈若初点点头,“我……”结果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这个孩子你打算要?”沈行之的语气明显带了冷意。 沈若初不明所以,奇怪他为何态度忽变,却还是给了肯定的回答,“当然要。”话音刚落便是劈头盖脸地一声怒骂。 “你他妈疯了吧!”沈行之瞪着她,已经是怒意冲冲,“沈若初,你上次骨裂拍完x线片子到现在才多久就怀孕,你有没有点常识!” 沈若初被他吼得一个激灵。下一秒便被景焱揽进了怀里。身后的男人胸膛坚实臂膀有力,她脑袋里忽然就浮现出四个字……遮风挡雨。 “你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她现在有身孕,受不得惊吓!”景焱语气不太好。边说着边将她搂紧几分,看着眼前的人皱眉。沈行之会质问起这个,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国人对于放射方面的常识很是匮乏,他这大舅子到底是做律师的,知识面宽广,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本想利用沈行之做催化剂,却不想他成了助燃剂。景焱不得不承认,他有些草率失算了。 “我不满!”沈行之冷声嗤笑,“我有什么可不满的。景焱,这孩子是你们两个的,又不是我的。如果基因突变是个畸形,糟心的可不是我。” 景焱明显感觉到沈若初身子一颤。他薄唇微抿,原本便刚毅的下颚线条,显得更加紧绷。然后,还不等他开口,怀里的人先期期艾艾地出了声儿,“哥……你别这样。” 沈行之一怔,随即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态度过激。就算他心疼妹妹,可沈若初到底已经是成年人,他只有建议的资格,却没权力去干涉。他吁了口气,轻轻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沈若初在景焱胸上推了推,从他怀抱里退出来。挺直了腰杆,直视着沈行之,眼睛湿漉漉的,目光又倔强又凶狠,“哥,这是我的孩子。你别诅咒他!” 沈行之叹气,“抱歉。”他伸出手,似乎想要像小时候那样去抱她,可最后只是落在沈若初肩膀上拍了拍,“对不起初初,哥哥不是有意的。你别生气好不好。我只是接手过和这方面相关的案子,我……”一向能言善辩,舌灿莲花的人,这会儿却有些慌乱,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的妹妹。 “我不知道你接手那个相关的案子是什么样的。”景焱在个时候低声开口,“但是若初的情况未必就是你想的那么糟糕。”他重新将沈若初揽进怀里,扶着她坐回了床上。这才转头看向沈行之继续说道:“我咨询过有关方面的专家。若初并不是在受孕之后直接受到辐射的,胎儿是不是有问题,都只是个理论上的概率,并非必然。”说到这里,景焱停顿了一下,“这个孩子我们打算留下。没有哪个做父母的愿意这样草率的放弃自己的亲骨肉。而且若初三年曾经流产你是知道的,这一次……医生也不建议她在流。”他到底还是隐瞒了一部分,没有将事情最坏的那一面说出来。 “那如果孩子真的有问题呢?”沈行之反问道:“如果孩子真的有问题,你打算怎么。你应该知道,月份越大,引产的危险对孕妇的伤害也越大。” “不会的。”景焱这三个字说的无比笃定,“我不会让若初流掉这个孩子。”他将那天对她的承诺又重复了一遍,“我相信的孩子会是健康的。可万一真的有什么问题,我养着!哪怕它是个残疾,是个怪物!” 沈行之眉头紧锁,一阵默然。目光在两人之前徘徊数次后,终究还是讲话说了出来,“你们两个有考虑过孩子的感受么?如果它真的有什么残疾,你们让它怎么面对社会。” “我们两个别无选择!”景焱声音低沉,隐约透着一丝紧绷。却没有解释为什么。而依偎在他身旁的沈若初,在听见这句的时候抬头看了眼身边的男人。双手下意识用力,死死抓住了他的衣襟。 沈行之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察觉不到这两个人其实对他有所隐瞒。而且刚刚景焱那一句“医生不建议她再流产”,他已经隐约听出了其中的深意。所以这一次,他并没有继续追根究底。还是那句话,他既不是沈若初的家长,也不是这个孩子的家长。他们的决定,他没权利干涉,也不能替他们负起任何的责任。 “你们想清楚了就好。”沈行之长叹一声,猛地想起来什么,“我这边怎么样都无关紧要。爸爸妈妈那里,你们准备怎交代?”孩子正常自然皆大欢喜,万一有问题,总归纸里包不住火。 “我不知道。”沈若初声音弱的像是蚊子哼哼。她要是知道该怎么办,就不会整整一个月两耳不闻窗外事,躲在这里当鸵鸟了。甚至连孕检都不敢去做。 “你觉得呢?”景焱却是把这个问题又抛了回去。沈若初他是指望不上了。沈家二老的脾性,沈行之这个做儿子的肯定要比他这个女婿了解许多。虽然他这人平时有点儿不太靠谱,而且打从和沈若初结婚开始他就不太待见他,却也不至于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听听他的意见,总归是益处更多。 沈行之蹙眉沉吟了片刻,“我觉得……还是先瞒着吧。” 这个答案似乎不是他想要的。景焱眸光一闪,却没有将不赞同明显的表现出来,“瞒多久?她的月份越来越大,总有瞒不住的时候。” “能瞒多久是多久!”说着,他看向沈若初,半开玩笑半是认真道:“至少要等咱妈身体彻底恢复的。不然她受不了打击怎么办!” “谁说就一定是打击!”沈若初横眉怒目地,老大不乐意。她还等着生个健健康康的宝宝出来呢! 沈行之哼笑一声,“爸妈那边交给我吧。你们先不用着急。”随后他话锋一转,“孩子多大了?” “七周半。”沈若初回答道。 沈行之走到了她近前。手伸出去又收回来,比划了两下,又搓了搓,表情里难得带了丝羞涩,“那个……我可以和它打个招呼么?” “啊?”沈若初没太明白他和外甥打个招呼有啥可羞涩的,还不等反应过来,身边的男人已经冷冷的替她拒绝,“不行,她现在胎还不稳,你不能乱碰!” 128.成长 沈行之满腔的柔情和热情就这么被冰冷残酷地拒绝了,顿时有些讪讪地。孩子在沈若初肚子里,亲妹妹还没吭声儿呢,他一个不姓沈的外人跟着聒噪个毛线啊! 他很是不满地斜眼看向景焱,“我有事要单独和初初说,你先回避一下。” 有什么是不能当着他面说?!还得回避。百分之一百八十没有好事! 景焱皱了下眉。正要反问,却在对上沈若初的目光时忽然住了声儿。她的目光里也书写了一种无声的驱赶。 这兄妹两个,一坐一站,视线同时集中在他身上。那表情,那眼神,就连斜眼看人的角度,以及黑白眼珠露出的比例都是一模一样的。 景焱瞬间就败了,险些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你们慢慢聊吧。”说完抬脚要走,又忽然站住,不放心地嘱咐沈行之道:“她最近身体状态都不在好。你注意!”然后才离开房间。 房门开了又关。随后是远去的脚步声隐隐约约响起,最终彻底归于安静。 沈行之这才开口说道:“你真打算跟他……” “不知道。”不等他说完,沈若初便直接打断,“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声音闷闷地,完全没有底气。 这个妹妹他从小拉扯大,在了解不过。所以沈行之怎么会不明白,她这声“不知道”,其实暗藏的就是肯定答案。他很是鄙视地白了她一眼,毫不留情地奚落,“你瞅你那点儿出息!” 沈若初顿时不乐意了,气鼓鼓地瞪他,“哥,我知道三年前你就不愿意我嫁给他!可是现在我孩子都有了,你要我怎么办!我也不过是个女人,普普通通地女人,和其他人没区别。不管怎么样,我只希望给它一个完整的家!” “我又没说要拆散你们!你给我急个毛线!”沈行之眉头微蹙,下一秒却忽然叹息,“初初,三年前我不赞同,是因为你们两个在感情里地位完全不对等。这样促成的婚姻,根本不可能长久!” “我知道。”但却是在被伤害的千疮百孔之后!沈若初苦笑一下,“哥,我承认,我对他还有那么一点儿残存的心思。可是现在……”说到这里,她下意识抬手覆上自己平坦的小腹,“这个孩子虽然是个意外,但来了就是来了。你知道三年前的事一直是我的心头上的痛,也应该明白这个孩子的到来对于我来说是怎样的意义。以后的事情,我不确定,毕竟人生太短也太长。但是我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他会对这个孩子好。这世界上比景焱对我好的男人或许还会再有,但是对于我的孩子来说,却不会再有任何其他男人能够代替亲生父亲所给予它的呵护关爱。”沈若初稍稍停顿,抬头直视着他的双眸,眼睛渐渐湿润,“所以,哥……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景焱不够全心全意地爱我,不要紧。他能够全心全意地爱我的孩子就好!” 沈行之看着她,忽然间就哽住了喉咙。其实他原本有许多话要和她说的,而现在……他却说不出一个字,也没必要再多说什么。 眼前这个蓬头垢面泪眼朦胧的女孩儿是他的妹妹,他从小疼爱到大,舍不得委屈她半点的妹妹。这20多年来,他对她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小时候。他总觉得她长不大,乐观傻萌,无时无刻都可能闯祸,需要他来善后来照顾。即使她曾经嫁做人妇,即使她曾经短暂地孕育过一个孩子。 此时此刻,沈行之觉得她熟悉又陌生。因为他终于猛地发现,他的妹妹其实早就已经长大。并且再过8个月,她将成为一个母亲。温柔而坚定,可以为了不再坚持原则,作出任何妥协的母亲,只要是对她的孩子有利! “唉……”许久的沉默之后,他叹息着上前,小心翼翼地揩掉她眼角的泪,“初初,是哥哥错了。” “不是的。”沈若初轻轻摇头,“我知道哥哥说这些都是因为关心我。” 沈行之“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而是提起了另外一件事,“那复婚手续呢?你打算什么时候景焱去办。” “再等等吧,我现在状况不是很好,不怎么爱动弹。至少也要3个月之后,宝宝强壮一些的。” “你有打算就好。景焱要是敢反悔,你就回家来。孩子哥哥帮你养!”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逗比哥哥帮她养宝宝,回头养出个小逗比她想哭都没地方哭去!不过沈若初的心境倒是豁达了许多。果然,有娘家人做后盾就是不一样。 她轻轻吁了口气,终于露出了这段时间以来最开心的笑容。然后顺着沈行之刚才的话说道:“嗯,你放心吧,他要是敢再对不起我,我就把他的孩子都拐走!所以,复婚的事儿……不着急!” ………… 不着急……不着急才怪! 景焱急的肝火盛心火旺,整个人都比以往焦躁了许多。可他不敢和孕妇娘娘表现出来,于是最直接受害的,就成了公司里的几名高管。 其实一个能够在商场上纵横将近十年,又建立自己庞大帝国的人,即使生活中再如何闹心,倒不会真的不分青红皂白地把过多的个人情绪带到工作里去。但偏偏景焱最近的事业也不是特别顺。 即将上马的项目,在临门一脚的时候被些无关紧要的原因卡住。已经进行的几个,又出现了不大不小的纰漏。虽然问题最后都顺利解决了,并没有让集团损失太多利益。但几次下来,却也足够让他心里那把火更旺一些。 沈若初怀孕两个半月的时候,妊娠反应终于减轻了许多,不过食欲依旧不太好,整个人也变得十分嗜睡。基本上每天除了吃饭和去卫生间之外,其余的时间都是在睡梦中度过。 就算是孕妇的生理和生活状态异于常人,但这样也实在是不正常。所以对于沈若初这种睡不醒的状况,景焱心中感到焦虑和担忧。他很想带她去医院检查,然而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没敢提起。直到沈若初自己提出要去孕检。 那天正好是周六。 沈若初一边吃早饭一边呵欠连天,耷拉着眼皮半天终于把碗里的粥吃干净。 景焱明知道劝也没用,可见她那副样子,思忖了一秒还是开口说道:“你稍微忍一会儿吧。总这么吃完饭立刻就睡觉,对脾胃不好。” “嗯。”沈若初有气无力地应了声,放下勺子远离餐桌靠在了椅背上。就坐在那里眯缝着眼,和瞌睡虫做斗争。 景焱浓眉微皱,也没有离开餐厅。坐在对面默默地陪着她。 足足有20分钟,沈若初终于恢复了点儿精神。她打了个呵欠,看着桌对面的人问道:“你今天去公司加班么?” “不用。”景焱摇头,“最近不是很忙。” “哦。那你陪我去医院吧!” 景焱怔了怔,竟一时未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 沈若初不理他的表情,只是低头摸了摸依旧平坦的小腹,神情温柔专注,语气也平静无波,“都3个月了,我一直没做过孕检。我不能总这么逃避下去。” 景焱沉有两秒钟的沉默,忽然觉得眼前云破月开。她能够自己开导自己,愿意去面对,当然再好不过。 他缓缓勾唇,起身过去楼她入怀,“那你想什么时候去?” “就现在吧。” ………… 前段时间景焱从国外请来的专家一直留在国内待命,此刻终于派上了用场。 其实也没做什么太复杂的项目,不过就是血检加超声。血检还是因为她3个月以来从未进行过任何检查。 上一次沈若初怀孕的时候,景焱也陪她来做过孕检。那时候他也有种将为人父的期待,却并不是很强烈明显。 但这一次……或许这大半年里两人分分合合经历了不少事情,他从前潜伏在心底的感情又已经明朗。所以,当景焱在超声仪的显示器上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兴奋得连心跳都乱了节奏。 虽然他根本看不懂什么。可那白色略微明亮的小小一团,是他的孩子。此刻就孕育在他爱的女人的子宫内,再过不久便会落地。管他叫爸爸。 只是相较于他的兴奋期待,沈若初心中更多的却是紧张。差不多从进了医院那刻起,她就时不时地去抓自己的衣襟,弄得上面全是褶皱。躺在检查床上的那段时间里,她的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握成拳头的双手也因为过度用力而有些发麻。 雪白的贝齿反复咬着下唇。等到检查结束,她立刻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有问题么?” 操作是超声科主任亲自出马的。情况她大概也知道些,一边打着报告,一边微笑回答道:“景太太,从超声影像上来看,目前一切都正常。” “那它……”沈若初只说出两个字,后面的话并没有问出口。 最后还是景焱替她问了出来,“那以后呢,以后它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129.糖醋地雷 给沈若初做检查的那位超声科主任客气的笑了笑,将景焱这个问题抛给了别人,“景先生,毕竟影像结果显示的只是现在的情况。而且我的专业也有限。至于以后……您最好多咨询有关方面的专家。如果真的不放心,再过几个星期可以做羊水穿刺,这样结果会准确些。” 景焱心想专家也打不了保票,他找来的那些所谓的业内权威,刚才都没说出个子丑寅卯。他也不想让沈若初去做羊水穿刺,增加心理负担。于是略一点头,说了声“多谢”,便扶着孕妇娘娘下了检查床。 ………… 虽然仍旧是前途未卜,可知道了这个孩子此刻是健康的,沈若初便觉得宽心许多。 从医院出来后,她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虽然不像以往那样眼角眉梢里都透着股傻兮兮的高兴劲儿,可她这些日子以来,时时刻刻都下意识微蹙的眉头不自觉地舒展开了,唇角也微微翘起。就连食欲也瞬间大开,坐在车上一口气点了一大堆东西,嚷嚷着要吃,而且还得是他亲手做的。 景焱把她点的那一堆东西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迅速选出了几样他能够确定适合孕妇的,又重新念给她听,然后商量道:“今天先带你去吃这几样,行吗?” “行啊!”沈若初心情好,转头笑看他一眼,忽然又想起什么,“哦,对了。再加个糖醋小排吧,好不好?我最喜欢吃你做的那个!” 见她有了笑脸,景焱自然也跟着舒心。温柔的目光从后视镜里注视着她,薄唇微勾,道:“你说好就好!”说着方向盘一打,拐上另一条路直奔鱼菜超市。 这家鱼菜超市是新年前才开业的,卫生环境还不错,也没什么异味儿。可孕妇的鼻子总是更加敏感,再考虑到周六人多,怕有磕碰,景焱嘱咐沈若初乖乖等着,自己推门下了车。 景焱今天穿的比较休闲,少了平时的冷硬和威严,多了分丰神俊朗。 b城虽地处北方,可此时已经是5月份再加这几天气温偏高,白日时分竟隐约有了初夏的影子。沈若初一向不喜欢开空调,景焱开车时便觉得热,早就脱掉西装外套。这会儿去身上就只着了件铁灰色的衬衫,领口开一颗纽扣,袖口微微卷起。同色系的休闲西裤剪裁得体,显得双腿更加修长,身材更加匀称。 这样一个男人虽然赏心悦目。但穿梭于各个摊位前,熟练的拣选着需要的农副产品的场面,免不了有些诡异。可他却依旧优雅自如,对各种或明显或偷偷摸摸,倾慕又诡异的目光注视混若不觉。 沈若初本来就是个急性子,怀孕了之后更急。景焱怕她一个人等久了不耐烦,便尽量速战速决。 可就算这样,他来回这一趟,也用了四十多分钟。 沈若初倒是没有不耐烦,只是一个人坐久了有些无聊。电台里播放的栏目索然无味,她又不敢玩儿太久的手机,怕伤眼睛。想了想便也下车透气。 时间尚未到正午,阳光温暖,微风和煦。马路对面有几个推车卖小吃,味道随风飘散,钻进沈若初鼻子里,瞬间勾得她胃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熏肉大饼,凉皮,烤地瓜,还有瓦缸烤串……沈若初一边吞口水,一边逐个儿看过去,犹豫了片刻后终于没有忍住诱惑,走了过去。 这几样都是沈若初喜欢吃的。可考虑到自己现在是特殊情况,于是左右纠结之后,最终选择了安全系数最高的烤地瓜。 买地瓜的大爷刚把炉盖掀开,香甜的味道便扑鼻而来。沈若初抻着脖子往里看,选了个体积最大,皮上出糖最多的。她看见吃的就没记性,忘记两三个月前被烫到的事。一边付钱一边就急冲冲地咬了一口,顿时烫得舌头都木了。 “嗯……”她闷哼了一声,急忙将嘴里的吐出去。结果这一下吐的太急,牵动来食道,那种恶心地感觉又被勾了上来。她赶紧往一旁挪了挪,正好边上有个垃圾桶。 早上那一碗粥老早就消化得无影无踪。这会儿她胃里空空地吐不出东西,又止不住干呕,只觉得胃都要扭曲了。 那买地瓜的大爷是个热心肠的人,见她这样递过来一小瓶矿泉水。还问她是不是病了,需不需要帮忙叫救护车。 “我没事,谢谢。”沈若初接过那瓶水,强拧开盖子抿了两小口,然后问道:“大爷,这水多钱?”说着就要再掏钱包。 “不用!”大爷倒是让她弄的不好意思了,“块八角钱的东西,你还给我干啥!这么大个城市,你能来我这买东西也算个缘分。”见她真的问题不大,又回去看摊儿去了。 这大爷还挺有哲理的!沈若初隔了一段距离笑着冲他点点头,算是再次致谢。心想等会儿景焱出来,让他把这炉烤地瓜都买了吧。一来算是报答这满满正能量的“缘分”,二来可以公司员工加点儿福利。虽然只是个烤地瓜,可也是老板的一份心意,收到的员工也会更有动力,为集团创造更多利益。 一举数得的事情,看她多聪明机智!简直是中国好孕妇! 正在那儿胡思乱想,沾沾自喜着,一辆白色的凌志缓缓靠近她,在路边停了下来。然后驾驶位置的玻璃落下,一张沈若初最讨厌的脸露了出来…… “若初!”江欣悦唇角上翘,妆容精致的面孔上笑意柔和,“我刚才离远看着像你,还真是!” 可沈若初看见她却简直是一场惊吓!就算那天景焱给她做过一部分解释,可她就是不喜欢江欣悦!或许是因为嫉妒,嫉妒自己的男人对其他女人关心太过,哪怕只是因为所谓的歉疚。而且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刚刚的笑容不自觉间便凝结在了脸上,她废了好大事才让自己的表情回归正常,“呵呵”了两声,敷衍道:“真巧啊!”巧你妈! “是啊,真巧。”说话间,江欣悦已经推门下车。 这样一来两人的距离便更近,沈若初往后退了一步,也不管自己这惟恐避之不及的架势是否太过明显。 江欣悦对她这样的举动倒是毫不在意。她依旧笑容大方亲切,语气温柔熟络,旁边有个垃圾桶也丝毫不嫌弃,“我刚刚看见你好想是在吐,你是不是病了?jaryn没陪着你么?” 沈若初听见她这么问笑了出来,“江小姐眼睛倒是挺好使!我刚刚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有点儿恶心。不过现在好啦!”说着语气变得无比天真无比轻松,“我忽然觉着那东西其实也不是那么恶心了。”因为眼前有更恶心的!恶心的她连吐都吐不出来。 江欣悦怎么听不出来她这话说的意有所指。她优雅地笑了笑,这次倒是没再说什么,却也没有要上车离开的意思。 沈若初不由皱眉。行,你不走是吧?!你不走我走!她也不想和她打招呼,抬腿就要离开的时候,却看见了景焱。 高大的男人面容英俊,一手拎了一堆塑料口袋,此刻正站在马路中间等待车流结束。明显是看见了她们两个,准备过来。 沈若初心头冷哼一声,将脸瞥到了一边,唇边冷笑一闪即逝。 而她的这些小动作被隔着一段距离的景焱尽收眼底。他隐约觉得有些头疼,b城这么大,怎么这两个女人就凑到一起去了呢?!沈若初现在可矜贵的很,他不怕别的,就怕她情绪不好会影响到孩子。 这可真是大白天就赶上天灾*! 暗自叹息着,等到那几辆过去,他步履匆匆地到了两个近前。 景焱冲着江欣悦点了下头,话却是对沈若初说的,“你怎么不在车里等着,跑这儿来了?”其实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她手上地烤地瓜,只是没话找话。 孕妇娘娘昂着下巴偏着头,装没听见。 景焱心里多少有点儿不快。怎么说也是当着外人,好歹给他点儿面子成不成!可除了皱眉,也只能是无可奈何。 两人之间地尴尬气氛丝毫没影响到江欣悦。她看着景焱手里花花绿绿的塑料口袋,心情不错地笑着调侃,“jaryn,你这是当起家庭主夫了? 景焱“嗯”了一声,语气不算冷淡,却也不热络,“若初想吃我煮的东西。你呢,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去办点事,路过这里。刚刚看见个人站在垃圾桶前面呕吐,有点像是若初,我就过来看看。” 景焱皱起弄眉,看向态度高冷地孕妇,眼神里全是关切和紧张,“又恶心了?现在好点了没?” “我没事。”沈若初倒是搭理他了,声音却仍旧冷冰冰的。 可还不等景焱开口,江欣悦抢先插话进来,“没事也最好去医院看看吧。吃坏了东西不要紧,别回头是肠胃炎就麻烦了。” 沈若初没说话,景焱只好替她代言,“她没事的。就是这两天胃口不好。” “所以你亲自下厨?真是中国好丈夫!”江欣悦笑声清越,语气忽然变得怀念,“若初吃过jaryn做的糖醋小排么?当年他跟我学这道菜可花了不少功夫呢!” 130.我就是故意的 沈若初不知道景焱学这道糖醋小排究竟花了多少功夫,她只知道自己现在有一种冲动,想把手里的仍旧热气腾腾的烤地瓜糊眼前这女人一脸!当然一个烤地瓜是不够的,还得再来十个八个的,最好直接给她腿层皮,从大脸皮变成不要脸! 可她到底还是个文明人,没有真的将脑海中演练的情形付诸于实践。 沈若初腮畔咬肌线条绷得僵硬,她暗自运了运气,冷声嗤笑,“你们慢慢怀旧。我不奉陪了!”说话时视线落在虚空,也不看着两人,然后便径自离开了。 景焱怎么能不知道沈若初心里怎么想的,看着她站在路边等车的背影,他一边心中叹息着,一边冲江欣悦点点头,语气平淡地嘱咐了一句,“我先走。你注意身体,别总喝酒!”说完已经转身,却又忽然听见身后的人叫了一声…… “jaryn!” 景焱步子一顿,扭过头来,用眼神询问她还有什么事。“没什么。”江欣悦双臂环抱着,仍旧站在原地。大波浪的卷发染了栗棕色,中分垂挂,衬得那张精致的面庞愈加娇小。黑色的紧身小西装勾勒出玲珑的线条,瘦弱的好像随时能够被风刮跑。 景焱看着她,微微怔愣。那一瞬间忽然有什么东西在心头升起,说不清道明,无端的叫人觉着有些诡异。他浓眉微皱,又重新走回来站到她近前,“欣悦,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江欣悦眼中渐渐湿润,“我就是最近总做梦,梦见以前那些事情。” 景焱眉头紧锁,更加肯定她的情绪不太对劲,“你都梦见什么了?可以告诉我么?” “说不出来。”江欣悦轻轻摇头,“经常醒来之后就什么都记不住了。我只记得自己梦见过stefen,梦见过景伯父和景伯母,最常梦见的就是建东。” 最后那个名字,让景焱的心忽悠了一下。他牙关紧咬,不着痕迹地深吸口气才缓缓开口道:“我听人说你最近经常喝酒。可能是酒精刺激了大脑,别再喝了。” “嗯。”江欣悦垂着头应了一声,“我以为喝醉了就能忘掉,却没想到喝的越多,想起来的越多。”说完她抬起头笑了笑,“我没事了。你去陪若初吧!我感觉她不像是不舒服,倒是有点像怀孕了,你最好带她去检查一下。别像我当年那样……”她哽咽住,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 她提起当年,又让景焱一阵气闷。“别想那么多了,日子总要往前过。” “我现在就是混日子!”她笑声欢快,却听不出半点儿开心的情绪,“其实我知道你老婆不喜欢我,我也同样不喜欢她!谁年轻时候没爱过呢?!她那副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架势,我真的是一看见就觉着刺眼。所以我有些时候的确是故意的,非要让她不那么好过!” “欣悦!”景焱瞳仁一缩,语气却是带了几分无力,“别这样……” “我也不愿意这样啊,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知道病了,不会好了。”她声音越来越低,边说着边迈下了马路岩石,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位置。 白色的车子绝尘而去。景焱却站在原地没动,直到车尾在视线中消失许久,他将拎在手上的塑料口袋都交付于左手上,腾出右手来从西裤口袋里掏出手机,播了个号码出去,“徐医生,是我。” “嗯,你帮我去看看她。我觉着她的状态不太对。” “好的,谢谢!” 挂断电话,他吁了口气。心中那种难以形容的不安感觉,却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反而越发清晰起来。只不过当务之急不是这些,而是怎么能把孕妇娘娘哄开心了。这可是3个月以来,他第一次看见沈若初脸上露出了笑容,到目前为止还维持不到2个小时。 景焱闭了闭眼,用最快地速度调整好情绪。正准备过马路去找沈若初,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境外的号码。美国这个时间应该是深夜,如果没有急事,对方不会现在打来。他才舒展开的眉头又微微拧紧,赶紧再次腾出手将电话接通…… “mars?” “jaryn,我查到了。” 景焱眉峰一凛。 “stefen上星期出境去墨西哥。之后我就不知道了,那边不是我的势力范围,你懂得的!” “嗯,我明白。多谢!” “不用客气,你小心。” “好。”景焱应声挂断电话,拿着手机的手上青筋微露似乎随时能将它捏碎。他将目光放向不远处自己的车子,透过挡风玻璃隐约能看见坐在副驾驶位置那个人影。 缓慢都做了个深呼吸。短短的两秒钟内,他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然而一颗心却再也无法平静。 ………… 景焱刚刚去鱼菜超市的时候,并没有拔掉车钥匙。所以当他把东西放进后备箱,开门坐进驾驶位置时忽然感觉一阵庆幸。庆幸孕妇娘娘没一气之下自己开车离开,把他和一堆农副产品抛弃在这里不管。 沈若初打开了车载音响。这会儿不知道哪家电台的点歌节目,正唱着前段时间风靡大街小巷的歌曲……《伤不起》。 景焱顿觉牙疼,赶紧伸手关了。随即就听见旁边的人没好气儿到,“我让你关了么?!” 你没让我关我也关了!景焱在心底不紧不慢地接了一句,这才转过头对她说道:“若初,这歌儿胎教不好。我怕影响到宝宝。” 一切为了下一代!这绝对是个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 沈若初仔细想了想,这歌儿的确是对胎教不好。她冷哼一声,扭头看着窗外,拒绝和他交流。 正好景焱也没有立刻要和她交流的意思。沈若初的性子他是了解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经过这一次离婚,他已经总结出来了,沈若初情绪挂在脸上的时候,通常问题不大。她不哭不闹,置身事外,才是真的要出大事儿! 所以他完全没有必要迎难而进,趁着她气头上凑过去当炮灰。搞不好炮灰没当成,反倒是惹得她更不痛快。而且车上也不是解决这些的地方,还不如有什么话到家解释,那时候估计她的脾气不全消至少也能去一半儿,他可以趁着路上的功夫好好思考一下如何去哄孕妇效果更好。反正怎么着都比现在这情形强! 只不过景焱这次又错误的估计了形势。他了解的那个沈若初,是从前正常的沈若初!而现在,她是一个忧郁了三个月,敏感多疑又矫情别扭的孕妇! 所以,这边他心里算盘扒拉的“噼里啪啦”响,那头儿她脑袋里也没闲着。甚至于开始胡思乱想。 她和沈行之说:只要景焱爱孩子,不爱她也不要紧。可一直以来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景焱既然能和她生孩子,保不齐将来也会和别人生孩子! 三年夫妻,她多少了解他的为人。虽然景焱出轨的概率不大,但是架不住身边儿有个狐狸精啊! 她想起来那天晚上,有关江欣悦的事情,景焱其实并没有和她完全交代清楚。就算他没骗她,权当做江欣悦有心上人至今年年不忘,而他对她的关心和照顾也只是单纯的处于那所谓的愧疚。 不过有多少jq都是从愧疚衍生的!社会上各种血淋淋的例子有木有!行,她姑且再退一步。两人纯洁的么有发展出奸情,那意外总有吧。江欣悦颜值比她高,又比她有女人味儿,景焱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万一哪天两个人*的真的滚到了一起去。再鼓捣出个孩子来……我勒个去! 沈若初越想越觉着真实可怕,甚至已经在脑海里勾勒出江欣悦挺着大肚子和景焱站在一起的画面。 “若初,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一直保持沉默的景焱忽然开口问了一句,言词间全是紧张和关切。他这一路上都是边开车边时刻从后视镜里注意着沈若初的状况,所以她面色不好,他在第一时间便能够发现。 “我没有。”沈若初瞥他一眼,细眉微蹙,神色略微凝重。 景焱隐约感觉到她情绪有变,和刚才不大一样,更加放心不下,“到底怎么了?要是不舒服就赶紧去医院。”说话间已经做好准备随时改道。 “我心里不服,去医院也没用!” 景焱薄唇微抿,暗叫不好。正斟酌着如何措辞更妥当的功夫儿,沈若初已经开了口,“景焱,你会和别人生孩子么?” “什么?!”景焱一时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又接到一个重磅炸弹。 “我是说,你还会不会和其他女人生活孩子。”沈若初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比如……江欣悦。” 他手里方向盘一滑,脚下险些错把油门儿当刹车。景焱急忙修正错误。眼看着快要到家便没有在路边停车,只是尽量减慢了车速,同时从后视镜中对上她的视线,缓缓吐出两个字,“不会!”停顿两秒,他幽深的眼神闪过什么,“她不能生育!” 131.妈妈的菜 “啊?!”这一次换做沈若初被惊得目瞪口呆,“江欣悦不能生育?!”话出口猛然发现这似乎不是问题的关键,“景焱,你什么意思?!她不能生育,所以你才不会和她有孩子!如果她能生育……” “如果她能生育,现在她和纪建东的孩子都已经能打酱油了!”景焱不紧不慢接下了她后面的话。 “纪建东?!”沈若初怔住,明明是第一次从景焱嘴里听到这个名字,却莫名其妙地有种熟悉感。 “嗯,纪建东。欣悦以前的男朋友!当年他们两个很相爱,只差一点就结婚了。” “那为什么没有结婚?因为江欣悦不能生育?” “不是。”景焱的语气极为平淡,暗藏的波动叫人难以察觉,“欣悦不是天生不能生育,她是6年前曾经有过身孕。后来流产大出血,进行了子宫全摘除手术!” 沈若初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江欣悦曾经经历过这些……子宫全摘除?!江欣悦和景焱同岁,六年前她才26岁,一个女人风华正茂的年纪。这种事情落在头上,无疑是灭顶之灾。 可还不等她从震惊中缓过来,景焱低沉的声音便传进耳朵里,再一次掀起海啸…… “就在同一天,纪建东死了。那是他们两个订婚后的第二天!”就因为他景焱一心报仇所布下的那个局!所以,比起那些为了金钱利益害死他父母的禽兽,他又有什么区别?! 沈若初已经惊到不能言语,甚至久久无法回神。这江欣悦的爱情史……简直比她在天涯上看到的一些胡编乱造的帖子还要奇葩狗血啊! 景焱说完这些后便沉浸在沉默中。许久之后,他不着痕迹地做了个深呼吸,待到心中那种火烧油烹一般的煎熬感稍稍缓解时,欣晨花园小区的大门已经出现在视线里。 他将车子减速,等待着小区的安全门缓缓开启的功夫,门卫里一个小保安跑出来,直奔车子。像是有什么事情。 景焱有些奇怪。等人到近前的时候,抬手按下按钮,降下了车窗玻璃,看着他问道:“有事么?” “您是e区16号的景焱先生吧?”小保安又确认了一遍。 景焱略一点头,“是我。” 小保安立刻掏出个盖满邮戳的信封递进了车窗,“正好这里有您一封信。” 景焱浓眉微皱,顿了两秒才伸手接过来,“谢谢。”紧接着又问道:“你还记得送信的人长什么样么?”有了上回的“快递事件”,他这次免不了变得更加谨慎。 “就是平时邮局送信的投递员啊。”小保安见他表情不太好,有些战战兢兢地,毕竟能住在这里的都非富即贵,随便谁一句话就能让他失业。而欣晨花园物业的待遇,要比同城任何一家公司都优越许多。“景先生,是不是这信有什么问题?还是……我送错了?” “没有。”景焱略微缓和了神色,再次冲他点头致谢,“麻烦你了,谢谢。”说完把信封往仪表盘上一扔,便略微松开脚下刹车,缓缓驶入小区大门。 两人到家时刚好还差一刻钟便是下午一点。景焱在逛鱼菜超市的时候往家里打了通电话,嘱咐过孙姐不用准备他们两个的饭菜。所以这会儿她已经自己吃过午饭,正在打扫一楼的大厅。见景焱拎了一堆食材回来,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上前去把东西都接了过来,“先生要亲自下厨?” “嗯。”景焱应了一声,“你吃过了么?” “吃过了。我帮您打下手吧!” “不用。”景焱淡淡地拒绝道:“你帮我东西放到厨房就行。然后再麻烦你上楼帮忙把卧室的窗帘换一下。” “唉。”孙姐应了声,自然明白景焱是要支开她。动作麻利的把东西在厨房里放好,便去了搂上。 等到孙姐离开,景焱转头看了沈若初一眼。发现她已经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仍旧是一脸若有所思,神游天外。他知道她应该是还在震惊中没缓过来,所以也没去打扰她,只是把外套往边上一扔,衣服都没换便卷起袖子去了厨房。 其实他原本打算等孩子满月之后把当年的事情一口气和她做个交代。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冥冥中总有种力量喜欢在不经意的时候出现,将他的计划打乱一下。但偏偏沈若初现在有了身孕,不能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既然如此,他只能步步为营,将事情一点点渗透给她,让她逐渐有个心理准备。这样的话,等到合适的时候再和盘托出,也就不会引起太大的震动了。 ………… 对于江欣悦曾经的遭遇,沈若初的确震惊不小。可最让她在意的,却是江欣悦那个据说曾经两情相悦,如今却阴阳永隔的男友! 纪建东,纪建东……她越想越觉得这个名字耳熟。甚至隐隐约约地,觉着自己可能还见过这个人。可到底是哪里听过或者见过的呢?!她就是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沈若初就坐在那里抓耳挠腮地,足足苦思冥想了有一个多小时。直到景焱将最后一道菜出锅装盘端上餐桌,出来找她。 “吃饭了。”低沉的声音骤然在头顶上响起。将她的思绪打断的同时,也吓了她一跳。 沈若初一个激灵。抬起头看见景焱就站在茶几边上,一边目光深沉地看着她,一边解围裙。 简直是标准的居家好丈夫形象啊!只可惜她现在没心思欣赏。沈若初狠狠翻了他一眼,没有好气儿,“你走路不会发出点声音啊!” “我走路有声音的。是你走神走的太过专注!”景焱说着,抬手将围裙扔在了茶几上,明知故问,“刚才在想什么?” 沈若初不想搭理他。但略一犹豫后还是说了出来,“想纪建东。” 他听见这个答案也没觉得惊讶,只是闲聊一般漫不经心地问道:“想他做什么?” “我总觉得这名字耳熟。可偏偏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那你可能是饿了,没力气。”景焱勾唇笑了笑,“来,先吃饭。吃饱你再慢慢想!”说完率先转身去了餐厅。 沈若初蹙眉又寻思了两秒。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也穿上拖鞋,起身去吃饭。 可等她走进餐厅的时候,原本就不太开朗的心情,瞬间更加阴云密布! 景焱一共做了四菜一汤,都是她刚才点的。偏偏那道糖醋排骨也在桌上,而且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沈若初在距离餐桌两三步远的地方顿住脚步,然后看着盘子的一块块色泽鲜艳的排骨,忽然觉着那些都不是排骨,而是江欣悦那张可憎可恶的脸! 江欣悦那些悲惨的遭遇的确让她觉得震惊,甚至隐约让她心里有一丝同情。可她不会因为那些就不讨厌她!毕竟这3年以来,她带给她的伤害也是清清楚楚地!虽然那些伤害里,至少有景焱一半的责任! 只不过现在这情形,眼前这个男人就要负全责了! 从前他们两个不认识,他和江欣悦学做这道糖醋排骨她管不着。可是如今事情都已经挑破了,他也不是不知道她讨厌江欣悦,还把这道菜端出来。不是纯心给她找不痛快么! 沈若初攥紧了拳头,恶狠狠地运了口气,“景焱,你是纯心想让我不痛快是不是!” “不是。”景焱和她隔桌而立,英俊的脸上面色如常,仿佛也没有看见她的情绪起伏,只是语气平静地说道:“若初,你现在有了身孕,我就算是想惹你不痛快,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 “所以你是为了孩子是不是?你这三个月对我好都只是为了孩子是不是?”沈若初鼻翼扇动,眼睛渐渐湿润。她到底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嘴上说景焱不爱她无所谓,只爱孩子就好。可一旦孩子的父亲真的只是为了孩子,她心里怎么能不难受?! 景焱眸光闪了闪,面对她的质问没有立刻出声儿。隔了两秒才开口,“若初,我是为了孩子。但‘是’和‘只是’是有区别的!”说着,他走了几步站到桌角处,抬手指向那道惹祸的糖醋排骨,“我知道你讨厌欣悦,所以也讨厌我和她学的这道菜。可是若初,我现在所做的每一道菜都是跟她学的!自从我父母去世之后!”他的语速平时慢了一些,只要仔细分辨,便可以发觉到其中的颤抖,“因为她的厨艺全部是我母亲教的,她们两个人做出的东西,味道几乎一模一样!” 沈若初怔住,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事情牵扯到他的母亲,似乎忽然就脱离了方向。 景焱吸了口气,“我父母去世的第一年,我几乎天天都会梦见他们,尤其是我妈妈。那一年我过的很苦,你想像不到的苦!所以每当我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我就去找欣悦给我做一道菜。那个味道,我每尝过一次,就会提醒自己一次,我还有仇没报,我不能让他们死不瞑目!然后我就要重新振作起来!” 132.在你之前我从未想过婚姻 “可是你知道为什么我不一直吃下去,而是要自己和她学么?” 沈若初双唇微张,想说些什么却又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仿佛是得了失语症。 而景焱也并不是真的想要她回答什么。薄薄的唇抿了抿,喉结迅速地上下滑动后,他继续说道:“因为角色不对!我不能总在一女人那里寻找精神上的慰藉,就算她和我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家人也不可以!那种随时随地的安慰,除了我的妻子之外,我不应该在任何人身上去得到!” “景焱……”沈若初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语言,声音里带着些许的颤抖,“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你还不明白么?!”景焱往前走了一步,暗沉的目光带了几分凌厉,咄咄逼人,“沈若初,我和江欣悦从小就相识,到现在有20多年,如果我们两个会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 沈若初被他看的浑身不舒服,下意识往后推开半步,撇开眼,“你这么想,不代表别人也这么想!” “我左右不了别人的思想!” “那你就离她远点儿!”她倏地转头瞪视着他,胸口起伏微微气促,“景焱,离江欣悦远点儿行么?” “我已经在疏远她了!”说着,他再一次向她逼近,“我已经在疏远她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话音落下时,他抬手扣住沈若初双肩,让她再也无法后退,“若初,我是不懂感情,和你结婚包括这三年,我都是稀里糊涂过的!但是有一点,我敢用性命和你担保!我在遇见你之前从来没考虑过婚姻,可自从娶了你之后,我也从来没想过的妻子会是别人!就算你和我扯了那张离婚证,就算你现在肚子里没有我的骨肉,就算你死了,我也从来没想过会让你之外的任何女人来做景太太!更没有想过和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一个女人生孩子!” 沈若初怔怔地看着他,眼中的愤怒渐渐褪去,却而代之的是不可思议,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接下来便是无边无际的沉默。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沈若初的两条腿开始发酸,久到景焱白眼球的红血丝稍稍褪去。后者才缓缓开口,“若初,从前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我再向你说一声对不起。现在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讨厌什么,我会尽量避免。但是我做不到把欣悦完全当做陌生人,我欠她的,照顾她是我的责任。” “你到底……欠了她什么?!”隐隐地,沈若初终于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她印象中的景焱,一向都是感情克制甚至淡漠的。他从来不会去做什么慈善家,也不会同情弱者。也正因为如此,他对江欣悦的过分关怀和纵容,才会像一把悬在头顶上的刀子一样,让她一直以来都惴惴不安。 可事到如今,他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却让她忽然起了一丝疑惑……单凭上一代那些人情债,绝对不足以让景焱无论如何都无法放弃江欣悦。到底是怎么样的愧疚和亏欠,他才会如此执着又如此的遮遮掩掩,欲言又止。 “你到底欠了她什么?!”沈若初又重复了一遍,眼中的怀疑和思量,越来越重。 “你想知道?”景焱笑了出来,低沉的声音悦耳耐听。可传进沈若初耳中,却让她莫名其妙地一阵心底发冷,“我……”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吐出半个字。明明是自己最困惑的东西,也许知道了这些就能解开一切。可为什么此刻答案近在眼前,她反倒忽然退缩了呢?! 她的犹豫像是在他的意料之内,又似乎叫他有些失望。景焱唇畔的弧度越来越明显,眸底最深处的温度却越来越冰冷。他摇了摇头,脸上掠过一丝自嘲的神色,“我欠了她很多!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讲得完的!”他刚刚差一点就要把一切说出口了。他父亲欠了江欣悦父母两条人命,而他……则毁掉了江欣悦以后的人生和美好的未来。那些过往太过血腥,也太过肮脏不堪,她应该也已经感觉到了什么。不然不会在关键的时候犹豫和胆怯。 果然,他当初没有和盘托出是对的。祁炀说夫妻应该是一体的,过去也好,未来也好,不管痛苦和喜悦都敢一同担当。可到底他曾经的生活和她并不在同一个世界。而她也没有做好能够和他一起担当一切的准备。即使她心理上准备好了,此刻的身体状况也并不合适知道那些。 “别想那么多了。孕妇应该以宝宝为重。我答应你以后尽量不和欣悦有瓜葛。你也别和她一般见识,她神经不太好!” “神经不太好?”沈若初又被惊了一次,“她有神经病?!” “嗯。”景焱轻轻应一声,叹了口气,“差不多。事关别人*,所以我也一直没跟你说。”他不是很愿意在这件事情上继续下去,倾身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了一吻,将话题扯开,“菜凉了,我去热一热。你先吃饭吧,想听故事以后有的事时间。现在你的主要任务,是注意休养身体,好生个健康的宝宝!”说完,他放开她,转身端起盘子,将菜一样样回锅。 重新热过的菜口感虽略差了一些,滋味儿依然十足,可沈若初却味同嚼蜡。桌上的两人相对无言,气氛沉闷而死寂,就连吃东西时的轻微拒绝声,和筷子无意中刮擦到盘碗时细碎响动,都一清二楚。 沈若初硬是强迫着自己吃光整整一碗米饭,随即筷子一放,一声不吭地起身上楼回了卧室。剩下景焱卷起衣袖,清洗干净盘碗,收拾一片狼藉的厨房和餐厅。 孙姐已经收拾完楼上,这会儿识趣的躲回自己的房间里,将外面的空间让给了小两口儿。 沈若初在得知孩子目前一切正常之后心情大好,然而在听了景焱那些话之后,心情却略微有些沉重。不仅如此,折腾了好几个小时,这会儿身体也很疲累。 她原本是打算进门之后直接扑到在床的。可当她看见主卧里一派整洁有序的景象时,硬是没厚下脸皮来祸害。孙姐刚才,不光窗帘更换了,连床单被罩甚至沙发蒙也焕然一新。还仔仔细细地收拾了一番。 叹了口气,她脱掉外衣,找出干净的家居服先去了浴室洗漱。 沈若初自从怀孕之后便有些气虚。不敢泡澡,便只能打开花洒冲一冲。 水管里的谁温度似乎有点高,从花洒里喷出时带着白气。汩汩的而下浇在头顶,再顺着脸颊而下流遍全身。不过半分钟的时间,她白皙的皮肤便一片通红。 沈若初一直站在那里没动,直到皮肤感到灼痛,实在承受不了热度的时候,才伸手摸向热水器调节水温。手指上全是水,她摁下减温按钮的时候没掌握好角度,往边上一滑触到了墙上。 “嘶……”她倒吸了一口气,顿时感到钻心一样地疼。 然后,就是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她脑海中猛地绽出一道白光……纪建东!她想起来了!b大金融系好像有个人就叫这个名字,似乎是大她6届还是7届。曾经的名震校园的风云人物,连续3年最高奖学金的获得者。第四年全将要本校保研的时候,却全公费去了美国留学。当年她去找逗比哥哥的时候,似乎在金融系那边的励志宣传栏里还见过他的照片和简介!只不过b大才子一批有一批,等她考入的时候,那里已经换了其他人。 只是不知道,她这个从未谋面的同校学长,和江欣悦那个死去的男友是不是同一个人。等等……b大的那个纪建东,五六年前好像也死了。当时她还没上大学,对这件事并不清楚,但似乎听沈行之八卦过。 怎么一切会那么巧合?!难道她和江欣悦从一开始就有解不开的孽缘么?! 沈若初刚刚平复的心情又波澜荡漾。 她连头发都顾不上洗,赶紧打上沐浴乳,又用最快的速度冲洗干净。裹了条大浴巾就出了浴室。 景焱上次给她搬家的时候,连她的笔记本电脑一并带回。只不过怀孕的关系,这三个月都没怎么用过。 沈若初插好电源摁下开机键。抬头看着卧室房门犹豫了一下后,还是过去上了锁。在坐回沙发上时,系统已经运行好,自动联网完毕。 她点开网页,偷偷摸摸潜入b大的教务系统,获取了有关纪建东的一些基本资料。随后按照关键字搜索了百度,然而除了一堆重名的人,毫无头绪。沈若初随手又点开了b大的校内bbs,检索了一圈儿,仍旧没有找到任何信息。甚至连和这个人有关的帖子都没有。 这让沈若初多少不禁有些疑惑。这么一个风云人物,不可能连一个相关的八卦帖子都没有。太干净了,就像是被谁可以抹掉了一样。 如果是那样,她可以试着恢复一下,虽然有些麻烦。只是她想不通,纪建东再优秀,也不过就是个留学生,谁要抹掉他做什么?! 133.一张报纸 沈若初大脑开足了马力运转着,又在不知不觉间啃起了手指甲。啃到第三根手指头的时候,她蹙了下眉,双手飞快在键盘上敲击几下。谁知道翻墙刚刚完毕,“滴滴”两声响起,右下角的企鹅便闪动起来。 本不想理会,结果猛然发现是一个关系十分亲近的学长兼老师的。 她鼠标一滑,点开了头像,赫然看见聊天框上一排血红色大字:你进教务系统了。 是肯定句,不是疑问。 沈若初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连犹豫都没犹豫,就痛快回了个……是。因为就算她狡辩也没用。 她这位师兄姓黄,比她大了5届。当年也是b大的风云人物,计算机系一霸,研究生开始就帮忙代课,后来毕业选择了留校。除了教课和科研之外,顺便还负责维护b大校园的各种内部系统。刚入学那会儿沈若初就将他引以为偶像,后来缘分奇妙,大二的时候这位黄师兄竟然成了她的老师。她有许多乱七八糟的技能还都是跟他学的。 沈若初倒是不担心什么。她的确偷偷摸摸潜入学校办公系统了,可毕竟没有给校方造成任何损失,够不上犯罪。而且黄学长要是有心追究,就不会在第一时间私底下找她。 那边的人有一阵儿没回。沈若初也没往心里去,关掉对话框,继续手指翻飞,准备如法炮制,潜入纪建东在美国留学的xx理工大学的教务系统获取进一步资料。 正操作到一半儿,那位黄学长的企鹅又闪动起来……你查纪建东做什么?! 沈若初看着这句话不由怔了怔。看他这语气,似乎是和纪建东认识?她一边操作着,一边回复道:有很重要的事。你和他认识? 那边秒回了一条信息:认识。 沈若初敲键盘的手动作一顿。两秒钟之后,她暂停了对那边教务系统的潜入,敲下了一句话:能给我讲讲纪建东的事儿么?别问我为什么。 随后又是好一阵沉默。 时间过了足足有四五分钟,就在沈若初以为没指望的时候,那位黄学长忽然发了个压缩文档过来。 接收速度很快。沈若初急急忙忙的解压了文档,顿时惊呆了。 她以为黄学长给她的不过是有关纪建东一些生平,却不想打开一看全是硬货。不单单有关于这个人的一些基本资料,甚至连他当年写过的一些的空间博客的密码,以及一些朋友圈的私人照片都有。 沈若初激动地心砰砰跳。边飞快地扒拉着鼠标滚轮一目十行,边敲击键盘和对方惊叹道:你怎么会有这些! 结果那位黄学长以牙还牙:别问我为什么。 “…………”沈若初一阵无语,却异常诚恳地在键盘上敲了两个字:谢谢。 对方发了个抖动窗口作为回复,下一秒企鹅头像变成灰色。 沈若初笑了笑,关掉窗口。却在同一时间,被文档里的一张照片图标攫住眼球。刚刚那个位置正好被挡住,此刻对话窗口关掉,才显露出来。 图标虽然不大,却隐约能够看清楚内容。沈若初急忙点开。 那是一张合照。背景像是某所大学校园,林荫下的长椅上,一男一女相拥而坐,笑容甜蜜灿烂。女人却是江欣悦绝对没有错,那时候的她气质清纯和现在的忧郁性感完全不同。至于男人,沈若初虽然不认识脸,却也已经不用怀疑他的身份。 原来她这个同校学长纪建东,真的就是江欣悦的那个死去的男友。原来她的生活圈子,同江欣悦还有景焱,早就在冥冥之中有了某种疏远而微妙的交集。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认知,却让沈若初的心底莫名其妙地的有些发毛。然而更让人发毛的还在后面。 她关掉这张照片,又随意查看另外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当第三张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沈若初倒吸了一口凉气,再次被惊到。 这次是一份全英文报纸的数字版,时间是6年前的8月12日。图片只截取了其中一部分。上面的画面对沈若初来说有些血腥。配图是三张照片组成的组图,一张是纪建东的正常照片,一张是现场全景图。而最醒目的那一张,则是具血肉模糊横的尸体。 她忽然有些恶心,捂住嘴干呕几声后,却坚持将上面的报道看了下去:亚裔金融学者横尸郊外,疑为当地黑帮所为…… 同一时间,别墅书房。 景焱犹豫许久,终于将那只信封拆开。 修长的手指将厚厚的一叠报纸抽出,折在上面的,正是和沈若初看到的相同内容的新闻。时隔多年,纸张已经有些发黄,铅字也略微模糊。 而照片下的位置,暗红色的英文字母像是用血书写的:killer,? 景焱眸光倏地暗沉,心脏也随之一缩。 ………… 景焱连晚饭没有吃,只是交代了一句自已要开视频会议,便一直呆在书房里呆到晚上。 他回到卧室的时候,还差十来分钟就快要10点。室内的灯是亮着的,可床上那个人却抱着被子睡得口水横流。他动作顿了顿,悄无声息地反手把门带上,又摄手摄脚地去了浴室。 这一个澡时间不算太长,可是等景焱从浴室出来时,原本倒头酣睡的孕妇娘娘已经醒了。还打开电视,选了个综艺节目看的津津有味。 景焱刚才忘记拿换洗衣服,出来时就只随意地围了条大浴巾在腰间。强壮健硕的上身暴露在外,还挂着水珠。人鱼线以及健美的六块腹肌一览无遗。 沈若初听见动静儿,本来只是下意识地扭头看他一眼。却不成想,只这一眼就再也移不开视线。她吞了吞口水,顿时觉得口干舌燥。 从前看小说,她总能看见有作者写什么孕妇比一般人那方面需求强烈。可她怀第一胎的时候就没有觉得那方面需求有什么强烈的趋势,这一次怀孕也是一样。就连上回两人共浴,也是景焱撩拨的,她才跟着起了火儿,并不是自己主动想要。 然而此时此刻,或许是夜晚的气氛增添了暧昧,又或许是视觉冲击太过直观立体。总之沈若初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上起火儿了。 景焱倒是神色状态一切如常。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下午睡了多久?” 卧槽……离远点啊,别过来啊!我会忍不住扑食的!这样对孩子不好的啊!沈若初心里咆哮着,脸上却还要若无其事。她几乎是用了全部的意志力来控制自己从他身上移开眼,并且反复的警告着自己……淡定,淡定!清心寡欲! 足足有十多秒钟,她才缓缓吁了口气,开口说道:“我没睡多久,一共……也就三四个小时吧。” 其实下午黄学长给她的那些资料,她最后并没有全部看完。因为外国人的重口味,那张报纸上的内容有点儿血腥,到底还是恶心到了她。沈若初总觉得事情实在是有种诡异的奇妙,可思来想去却又想不明白这其中的联系。 就算江欣悦的前男友是她的同校学长又怎么样。那条最经典的六人定律不是已经阐述过了么……通过六个人,就可以让两个陌生人建立联系。没什么奇怪的。说来说去,江欣悦也好,纪建东也好,他们两个人当年的恩怨情仇再精彩结局再悲惨,追根究底和她没什么关系。景焱都说江欣悦有神经病了,那她就宽宏大度一点好了,总不能和神经病一般见识吧。 而且她现在的状况,还真的不适合想太多。想多了不利于胎儿发育。 所以沈若初最后得出得结论就是对一切都暂时不予理会,有任何问题,等孩子平安落地了再说!反正不管到底有什么不对劲儿,她好几年都不知道了,也不差这一年半载的。 她不管景焱欠了江欣悦什么。但有一点,那就是只要他敢对不起她,她就带着孩子一起走,连孩子的姓儿都得随她姓沈! 于是沈若初心情一敞亮,困劲儿又上来了,差不多一睡就是一下午。吃完晚饭出去溜达一圈儿,回来又继续睡。直到方才景焱回来洗澡,隐隐约约地流水声让她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三四个小时还少?”景焱已经快速将挺立的短发擦干,然后随手把湿毛巾扔在床头柜上,在她身边的床上坐了下来,“这个时间看电视,晚上精神了,还睡不睡?” 沈若初扁了扁嘴,“你嫌吵可以去睡客房嘛!”省的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地秀肌肉,勾的她浑身起火儿。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景焱不着痕迹地往她近前凑了凑,“晚上睡眠很重要,你不睡觉,对宝宝不好。” “可是我白天困得要死挺着不睡,对宝宝就好了?” 景焱勾唇一笑,也不去和她继续辩解。视线却从她略微绯红的面颊上扫过,一路下移停留在了她尚还平坦的小腹上。然后,低沉的声音倏地黯哑,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若初,让我摸摸宝宝,可以么?” 134.饿狼一样的眼神 “唉?!”沈若初怎么也没想到景焱那样小心谨慎的态度,竟然提出了这么个要求。下一秒,她看着那张线条冷硬的俊脸上隐约流露出的紧张和期盼,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当然可以啊!你是孩子的爸爸。”说着,她把抱枕从怀里拿开,扔到了一旁。然后双手撑着床上,稍稍后仰,将小肚子露了出来。 景焱也不知道是太过兴奋还是什么,似乎隐隐有些发抖。那天他不让沈行之碰沈若初的肚子,前三个月胎不稳是一方面原因。而另外一方面,不过就是男人的独占欲。亲哥哥又怎么样,孩子老婆都是他的,谁都不能随便碰! 宽厚的大掌覆在沈若初依旧平坦的小腹上便不动弹了。掌心温度炽热,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烫的她不由一阵哆嗦。刚刚视觉冲击带来的躁动才平复下去,立刻又有死灰复燃的趋势。 “景焱……”沈若初不自觉地叫了他的名字声音微弱,调子轻颤。有种说不出的娇媚。 “怎么了?”他撩起眼皮看她一眼,随即又将注意力集中她的小肚子上。 “你感觉到他在动了么?” “没有。安安静静地。”说着,他倏地抬头,眼神里全是兴奋和期待,“你感觉到它动了?” 沈若初张了张嘴,有些不忍泼他冷水,却还是摇摇头,“现在没有。不过偶尔能感觉到一点点,很微弱很微弱。而且也就是这两天才出现的,之前一直没有感觉。” 景焱叹了一声,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再开口时,低沉耐听的声音里,依旧笑意温柔,“估计再过一两个月就明显了。不过你都三个多月了,肚子还一点儿都没有变化,我总感觉它长得还不够快。也不知道到底还需要多久,它才能再长大一些。” “很快吧。”沈若初轻应了声。然后看着他神情专注的模样,心里忽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她抿了抿唇,刚想说些什么,却又听见他低低说道:“可真的等它长大了,我也都老了。”说着,他轻声哼笑,似有所感,“其实仔细想想,时间过得挺快的。一转眼我都是30多了。可有时候,我总感觉很多事情就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 她越听越觉着不对劲儿,心里忍不住发毛,“景焱,你怎么了?是不是遇见什么事情了?” “嗯?”景焱抬眸,疑惑地看她一眼,随后薄唇微勾,“我没遇见什么事情。你为什么这么问?” 沈若初没说话。眼睛像是红外线探测仪一样,上上下下在他脸上扫视了几遍。的确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后,才松了口气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今天和平时不一样。说真的,你还是走冷酷深沉风正常些。煽情实在不适合你。” “呵……”景焱皱眉笑了出来。而后毫无征兆地,忽然倾身吻住了她。 “唔……”沈若初闷哼一声,半点儿准备都没有。感受到唇上一片温软湿濡的同时,人也瞠大双目呆愣在那里。 等到意识渐渐回归大脑,她发现自己此刻正坐在景焱肌肉坚实的大腿上,整个人都被他裹粽子一般裹在怀里。钳制在下巴上的手指强硬有力,她只能微仰着头,任他在唇舌间肆意来回,予取予求。 也不知道纠缠了多久。当景焱终于放开她时,沈若初已经瘫软成一滩泥,几乎是出气多进气少。而她的脸就枕靠在他健硕胸膛上,听着他清晰有力又微微慌乱的心跳,感觉就快要和自己的节奏融为一体。 两个人谁都不敢在此刻轻举妄动。电视里播放的综艺节目此刻似乎进行到了*,音乐欢乐轻快,在这样的气氛中显得尤其突兀。 过了一会儿,景焱发出一声长长地叹息,率先开口,“我今晚还是去睡客房吧。”嘴里是这样说,可实际上却迟迟舍不得采取行动。粗粝的大掌在她腰背上缓缓移动,甚至又有不安分的趋势。 沈若初被他弄得浑身痒痒,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害怕真的擦枪走火儿,急忙捉住那只四处作乱的大手却无力阻挡。急忙慌乱地出声赶他,“你不是要去睡客房么!赶紧走!” 景焱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黯哑的声音里除了压抑和无奈,还有几分戏谑的了然,“若初……难道你就不想要?” 她想啊!她怎么不想!刚才他从浴室出来时候她就想扑倒他啊有木有! 沈若初内心不断叫嚣着,嘴上却义正言辞,“你别胡说八道!你以为我像你一样……” “像我一样什么?”他打断了她,“若初,像我一样什么?嗯?” “玉求不满!”沈若初恶狠狠地吼出四个字,可声音带着某种特殊的婉转,不但杀伤力全无。反而还像是猫爪子一样,挠的人心里直痒痒。 “哈哈哈……”景焱愉快地大笑,笑声爽朗盖过了电视里的音乐。他觉得有些吵,腾出一只手来摸起掉落在一旁床上的遥控器,将电视关掉。然后低头看向怀里那个满脸通红的女人,起了逗弄的坏心思,“若初,就算我玉求不满。可这火儿还不都是你点起来的!” “你瞎扯!”沈若初急了,抬手就要推了他两下却没什么作用,只好继续嘴上不认输道;“景焱你一个大男人颠倒是非,要不要脸!明明是你先……” “是你先用眼神调戏我的!”他再次将她的话截断。 呃……沈若初脸上“腾——”地温度升高,顿时觉得无比窘迫。他发现了?他发现了啊!可是她刚才明明挺淡定的啊!怎么会这样! 这边她恨不得扯过被子把自己的蒙起来,那边景焱竟然火上浇油地继续说道:“沈若初,刚刚我洗完澡出来,是不是你先用饿狼一样的眼神盯着我看的?嗯?” 饿狼……她有那么明显么! “你胡说,我才没有那样呢!”沈若初声音闷闷地,明显底气不足。 “是又能怎么样?”景焱低笑着反问,抱着她的手臂又收紧几分,“都老夫老妻的了,有什么可害羞!而且你这又不是第一次了?” “谁跟你老夫老妻了!我俩现在没关系!”沈若初死鸭子嘴硬,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不是第一次?难道她从前真的表现的那么明显么?! 景焱从鼻子里发出声轻哼,也不和她辩解。只暗自做出决定,明天找人走个后门儿,拿了她的身份证直接把复婚手续办了!看她还怎么再用这事儿挤兑他! 沈若初却不知道他心里正打着如意算盘。见景焱有一阵儿没出声,以为是被自己那句没关系给呛到了。好歹他也是孩子它爹啊,和谐的主旋律还是很重要的。要不要安慰一下呢…… 正犹豫不觉着,景焱却轻声开了口,语气中全是怀念,“若初,你知道你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么?” 沈若初从来没听他提起过两人过去那段事情。闻言,她不由一怔,随即仰起头,看着他线条刚毅的下巴,急切地问道:“什么?!” 大概是感应到她在看着自己,景焱低下头,和她四目相对。而后薄唇微勾,缓慢而清晰地吐出三个字,“女流氓!” “卧槽,你存心气我呐!” 景焱因着她的不雅用词眉心微皱,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继续道:“你那天看我的眼神比今天还像是饿狼!带着绿光的,再加上下雨阴天,简直是恐怖。” “不可能!”沈若初想都不想直接反驳。那天……那天她转眸看见景焱第一眼的时候,大脑便成了空白,甚至连天地景物都消失不见了。仿佛这世界上只剩下了他! 什么眼冒绿光,纯粹就是污蔑!“我那是倾慕好不好,倾慕!就算热情过度了,可也绝对不是你说的那样的!” “信不信随你!”景焱眉梢一挑,一副事实如此,懒得辩解的模样。 “不信!”沈若初用鼻孔往外喷着冷气,像只被惹火的小牛犊。可两秒钟之后,她忽然偃旗息鼓,看着他的眼神里浮现出一丝不可置信,“那个……你都记得?就是我们两个第一次见面时候的事情。”那些过往她小心翼翼地珍藏在心底,当做最宝贵的东西。每当回想起来,幸福甜蜜,又总觉得酸涩难过。因为她一直以为那些属于他们两个的过往,只有她一个人放在心上。而他,甚至都不会记得。 “我当然记得。”景焱只需一眼便知道她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心头也一阵酸涩。可他到底不是擅长感性的人,一年半载来一次都是超水平发挥,更何况刚才已经用过。所以嘴里说出的话,依旧是让沈若初抓狂的内容,“其实我也不愿意的。只不过当时的印象实在特别,也太深刻。我想忘记都难!”他不是没有收到过女人倾慕爱恋的目光,或直白或含蓄,或者是那种不着痕迹的暗送秋波,都有。却从来没有一个像沈若初这样的! 就像是饿了许久的野兽,忽然见到了香喷喷地烤鸭。而他,就是那只烤鸭! 135.想入非非 jaryn,景焱母亲为他取的这个英文名字来自古英语。意为征服者。并且争斗和掠夺又是男人与生俱来的天性,他虽然并非天生就热衷于这些。但这些年风风雨雨,商场沉浮,多数的时候也都是他将别人当成猎物。 然而那一天,他却被一个浑身湿透模样狼狈的小姑娘,想象成了盘中餐。并且还是只不会飞的,烤熟了的家禽! 事实上,直到现在,景焱还能清晰的在脑海里勾勒出她当时的表情。 精致的小嘴儿微张着,毫无矜持和秀气。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整张脸上都写着一个信息……老娘想上你!如果那天不是下着大雨,估计他就会看见她的口水滴在地面上的奇特景观。 景焱当时找不出任何恰当的词语来形容很自己的心境。不是愤怒,也没有觉得她失礼。如果一定要描述一下的话,应该更多是好奇。好奇如果自己脱掉衣服站在这个姑娘面前,她会不会真的直接扑上来,把他吃干抹净?! 那个想法一出,景焱立刻被吓了一跳。但也不过极为短暂的一瞬,便一切恢复如常。而那一次的匆匆邂逅,她留在景焱心中的印象只有三个字……女流氓! 直到后来逐渐相处,他才发现她离那三个字还差的很远很远。沈若初哪里是什么刀枪不入的女流氓,分明就是个容易害羞却还要装出一副浑不在乎的样子的小傻子。装装样子还好,动起真格的,她比谁都怂! 想到这里,景焱忍不住轻声低笑。看着她的眼神也愈发温柔专注,“其实你很容易害羞,就连结婚之后都是。而且还每次都喜欢装成一副浑不在乎的模样。知道么,除了醉酒那回不算。新婚当晚,你第一次和我同床共枕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发抖的,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透着红色。看上去很美,很可口……”他叹息一声,不无遗憾,“可惜,那个时候你也是有着身孕,我不能碰你。” “流氓!”沈若初咬牙切齿地轻啐,脸色涨的通红不逊于他所说的新婚那晚。她不敢直视他的目光,视线只好四处漂移着无处安放。一颗心“扑通扑通”,早已经跳的乱了节拍。 “怎么了?又害羞了?”他哼笑着反问,每说一个字便低头靠近她一分,直到鼻尖相触,呼吸可闻,“我大概从来没说过,其实我真很喜欢你这副模样。就和你在床上的时候一样美。” “起开!”沈若初被他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撩拨得又开始浑身燥热。然后,她终于忍无可忍,抬起巴掌糊在他下巴上,将他整颗脑袋推到了一边,嘴里无限羞愤道:“景焱,你个流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样呢!”以前的景焱就是个闷葫芦大呆瓜,你唧唧喳喳地和他说上半天,他顶多回你个“嗯”或者“哦”之类的单音节。有时候连单音节都没有,直接就是浅浅地一笑了事。更别说在再言语上耍流氓!虽然他晚上拉灯上炕之后通常会在行动上变成另外一个人。 “以前我喜欢听你说。”景焱拿开下巴上的小手,一边握在掌中反复轻轻揉捏,一边继续道:“直到你离开了我才知道,两个人在一起,很多事情应该是相互的。总是你一个人说,你迟早会累。以后不会了。不过我没你话痨,给予的回应,恐怖未必等同。” “你才是话痨!”沈若初没有好气,用另一只手在他胸膛上狠捶了一记。 那点力道对于景焱来说就和挠痒痒差不多。他哼笑一声,连她另一只手一起握住。 “放开,别动手动脚的!”沈若初挣了下没有挣脱,便半推半就的作罢。 “生气了?”景焱低笑着问她。 她噘着嘴,别开眼不肯看他。心里却忍不住有点儿小得意……原来他记得呀!她还以为这么多年,都只是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独钓寒江雪。虽然他记住他们的初见,不像她那般是因为一见钟情,但也足够了。 然后,沈若初眼珠儿一转,仰头看向景焱,“我考考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记得。那我俩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你还记得不?” 景焱蹙了蹙眉,过了两秒开口说道:“华景的庆功会。”那天的庆功会,是因为一份耗时一年多的案子终于并购成功。而沈爹和逗比哥哥作为法务顾问,在这其中给了不少帮助。为表重视,他让张跃亲自去送了请柬给沈家父子。结果哥哥没来,来的却是妹妹。 其实景焱始终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直到宴会进行到中场的时候,他总算从各种应酬中短暂脱身,寻一处尚算隐蔽角落享受暂时的清净。却不想那里已经被人率先占领。 他当时是站在那里倚靠在单人沙发背面的,就听见身后有暗搓搓地声音低低嘟囔,“要吃哪一块呢?提来米苏还是黑森林,黑森林的热量好像要稍微低一点啊,可是提拉米苏的味道更好啊。唉……为了减肥,为了男神,黑森林吧!拼了!”那语气,委屈地就像是被主人克扣了狗粮的小狗。 于是他忍不住好奇回头瞅了一眼。就看见一个穿着嫩黄色抹胸小礼服的年轻女孩儿,正窝在角落里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蛋糕。 没错,是塞! 叉子和碟子,都被扔在茶几上。她手里拿着锡纸,直接用嘴啃。奶油时不时沾在红润的唇上,她小舌头一伸迅速舔走,却总留了一点在嘴角。 那样的场面,平白的就让景焱觉得有些香艳。他忽然就有种冲动,想要过去把她唇角上沾的那一点奶油擦净。可就只是一瞬间的冲动,还不至于让他真去做登徒子。只是他却再也不愿意移开视线。 女孩儿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仍旧吃的专注满足。于是他晃着酒杯,一边饶有兴致地欣赏,一边想起她最后嘟囔地那两句话。 他不太明白她说的“为了男神”是怎么回事,但却从心里觉得她不用减肥。因为她不胖,一点都不胖,甚至还有些娇小。尤其是礼服的后面缀了个蝴蝶的收腰样式,显得她腰肢更加纤细,简直不盈一握。 景焱从她简单蓬松的发髻一直打量到她纤细白皙的脚踝,还有藏在满是水钻的高跟鞋。并且非常离谱地想象起了她双足该是怎样小巧秀气的样子。他发现她没有化妆,大概连粉底和唇彩都没有。白皙的脸蛋上干干净净地,但却比在场那些精心妆扮的女人更加明媚动人。他想,那大概就是青春的魅丽。 就这么盯着她看了足足有三四分钟。直到沈若初解决掉那块黑森林,又看着提来米苏开始犹犹豫豫地时候,他总算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儿似乎有些眼熟。 只是还不等他仔细回想,便有人寻了过来。 对方离得老远便热情地冲他举杯寒暄。那一声说笑,不仅打断了他的美景,也惊扰到了她。 景焱看见她激灵了一下,将茶几上的盘子碰翻在地的同时,也抬头看向他这里。 两人四目相对,她的表情在一秒钟先后从呆滞变成了惊喜最后定格再绝望。景焱也在那一瞬间恍然……是她!那头把他当成烤鸭的饿狼! 她今天的娇美可爱和那天的狼狈饥渴实在是大相径庭,难怪他始终没有把两个人联想在一起。而景焱也没有继续联想,便立刻转移了视线,和来人举杯相碰,又同他一起返回了会场中心。 离开时,他心里甚至还有一丝愧疚。那时候,他以为她脸上的哀戚和难过,是处于尴尬和害羞。因为她发现吃东西时的窘态被人偷窥,还打翻了东西在公众场合失态。再后来,他应酬之余不自觉地将目光飘向其它地方,却发现沈律师还在,而她的身影已经遍寻不到。想来也觉得正常。再怎么样也是个女孩子,脸皮薄。应该是觉得不好意思,提前离场了吧。 当然,一切只是他以为…… “我那天提前走不是因为不好意思,而是大姨妈半路来了!我又穿着丁字裤,没法垫小翅膀!”沈若初听他讲完,忍不住叹了一声,语气里全是遗憾,“唉……可惜了那块提拉米苏,我还是没吃到嘴!” “你可惜地就只有那块提拉米苏?”景焱斜睨着她明知故问。那时候他尚不了解她的心意,可现在……他要是还不知道她是专程为他而来,他就是天下最大的傻子! “你这个人看着一本正经的,没想到那时候就……啧啧!”沈若初不甘示弱,立刻讽刺回去。随即话音一顿,“不过我第二次见你可不是那次酒会。” “哦?”景焱兴致勃勃地挑眉,“不是那次。” “不是。”沈若初摇头,“是有次你召开记者招待会,我给新闻系一个师兄打下手,跟着混进去的。不过只有角落的位置,很远很偏僻。我还戴了顶鸭舌帽,你肯定不会看到我了啦!” 闻言,景焱凝眉想了想。对那一次果然没有任何印象。 136.撒娇 沈若初看着他一脸迷茫的表情,撇嘴冷哼,“就知道!你根本不会注意到我!” 景焱低声轻笑,“因为你出场的方式不对。” “啊?”沈若初疑惑。 他唇畔的弧度越来越大,晶亮的黑眸中似乎闪动着不怀好意的光芒,“你要是剃个光头,再往灯光下一站。我当然想不注意你都难!” “你去死!”沈若初恼羞成怒,坐在他怀里扑腾了两下却忽然不动了。下一秒脸上表情贼兮兮的,可声音里却全是羞涩“我还以为就只有我一个人记得。原来你也都没忘啊!可是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呢……”说到这里,她突如其来地心中有些难过。如果她能早点知道,他心里其实不是一点没有她的话。会不会结局就不是如此刻这般。 就算这3年里,他们之间有很多误会发生。或许她也还可以继续加持下去。那样的话,他们就不会离婚。而接下来的一起也就不会发生。她不用时常提心吊胆,害怕自己的孩子,从一出生就不是个正常的宝宝。 景焱将她抱紧几分,“现在还不是结局。” 莫名其妙地的一句话,可沈若初却听懂了。她怔怔地看着他,似乎有些惊诧他知道自己心中所想。却不知道自己所有的心思写着脸上,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景焱唇畔的弧度此刻变得苦涩,“若初,现在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我们的宝宝不会有事,今天孕检的结果不是也都一切正常么。以后也会一直正常下去的,你那么坚强,宝宝也不会脆弱!相信我,嗯?”他的视线锁定在她的脸上,一瞬不瞬。那样专注而坚定的目光,仿佛只是同他对视,就能够获得无穷地力量。 沈若初受到蛊惑一般,轻轻点头,“我信你。” “这样就对了。”浅淡柔和的笑意重新回到他的脸上,随即轻叹了一声,似乎有些感慨,“其实你离开之后,有小一段时间里,我偶尔也遗憾过。遗憾自己以前为什么就不能多陪你说几句话,现在想说,你却不肯理我了。但是每次又会半路否定自己的想法。就算时光倒流,能够重来一次,我大概还是会选择走一样的路。” “所以这是死不悔改是不是!”沈若初直翻白眼儿,真想一巴掌糊他上墙。只可惜两只手都被人攥在掌心,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也不是。”景焱这句话说得极为诚恳,“我最后悔的,就是那天在你邮箱里看见我和欣悦的那些照片时,没有听你解释。”所以当确定沈若初真的是铁了心要把他从心里剔除的时候,他曾经不止一次在夜深人静之际回想……如果那天他没有推开她,而是立刻给她一个辩白的机会。是不是她就不会那么坚决的要离开。说到底,还是他亲手将她推开的。索性上帝眷顾,他又把她找了回来。 沈若初有很长一段时间的默然。足足过了有三四分钟之后,她才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声音黯哑,无比酸涩,“景焱,为什么你不说你后悔没有在第一时间相信我?而是后悔没听我解释?”说着,她的眼窝里渐渐蓄了泪,“说来说去,你根本不相信我。” 他们是夫妻,是最亲近的人。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何其可悲! 景焱薄唇微抿,好一会儿才轻轻吐出三个字,“对不起。”说完轻轻笑了出来,眼神却无比认真严肃,“我习惯了尔虞我诈,也习惯先用最坏的想法去揣度人心。以后都不会了。我用我的性命向你保证,从今以后,景焱对沈若初一心一意,不弃不疑。如果我违背了今天的誓言,就让我龟龟龄鹤寿,孤独此生。” 沈若初彻底大脑一片空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方才说了什么,半是甜蜜感动,又半是害羞气愤,“你疯了!没事学狗血言情剧里的桥段发这种毒誓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是和言情剧里学的!”景焱故作惊讶。 “有病!”沈若初咬牙切齿地挤出两个字,斜了他一眼,忽然叹气,“其实你真的不用这样的。我懂得人心会变,所以就算你有一天变了,我也不会怪你。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了。我希望能够明明白白的直接告诉我,不用遮掩。但是只要你和我在一起一秒钟,就要全心全意待我!否则我就带着你闺女一起走人,还给她改姓沈!” 景焱静默一瞬。没在对她说什么承诺。承诺总是需要时间来履行验证的。而他,从来不习惯放空话。对她,更是不会! 于是他顺着她话巧妙转移了话题,“你怎就知道一定是闺女?” “她告诉我的啊!前天梦里告诉我的!”沈若初小嘴儿一撇,好不得意。 景焱觉得她那副傲娇的模样有些好笑。手痒痒想要去揪住她的双唇,但是怕惹恼孕妇,最终作罢。嘴上哄道:“你说闺女就是闺女!” 谁知道孕妇娘娘还是不乐意了,“什么叫我说是就是!” 景焱无奈,“那你说怎么办?” 沈若初没吭声儿,两秒钟后,一边观察着他的脸色,一边犹犹豫豫地问道:“内个啥……景焱,你是不是重男轻女。更喜欢儿子啊!” “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如此标准的答案,结果孕妇娘娘又不高兴了,“什么嘛!这么官方的回答,肯定又是和泡沫剧里面学的!” “你说错了。这次不是泡沫剧。是你落在这里一本言情小说。”景焱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竟然一本正经。 “你……”沈若初被他呛得无语凝噎,但想想一下景焱翻言情小说的画面,又顿时觉得好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景焱也不再逗她,抬眸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竟然已经11点。“行了,孕妇该保证充足的睡眠。睡觉吧。”说着放开她的手,将她抱起放到了床上。却不想沈若初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狗屁膏药一样贴在他身上不肯下来。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 “不困!我不睡。从前的事情你还记得什么,给我讲讲吧。讲讲嘛,讲讲……好不好?” 从前她也会这般和他撒娇。只是最近这大半年时间,她每次见到他都像是面对仇人一般,如今再听见这样的娇言软语,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和想。景焱只觉得一颗心都被她磨的酥软了,却仍旧坚持原则,“睡前故事哪有一天就讲完的。听话,乖!”说着,宽厚的大手在她臀上轻拍了两下。 沈若初不肯答应,使出无敌磨人功,“我不要。不听睡不着!你说嘛,说嘛说嘛!景焱……景景,炎炎……小炎炎……” 景焱因着她忽然蹦出的怪异昵称浑身一颤,险些栽倒在床上,压到她。这次已经连无奈的力气都没有了。 “若初,你……”他准备继续对她进行教育,却在那一刻猛然间想起什么,“若初,我问你一件事。” “嗯?”沈若初见他忽然正色,不由奇怪,“什么事,你说。” “那些照片,就是我在你邮箱里看见的那些照片,到底是什么人发给你的!”话音落下时,不出意料地感觉她单薄的身子一颤。 沈若初的表情倏然凝滞。她似乎想要笑一笑,却无论如何都扯不起嘴角。最后只能用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面对他道:“都这么久了,你还问这些做什么?过去就过去了吧。”那段回忆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过心痛。她不愿意回想,半点都不愿意。 景焱也明白她心中所想。 他活了30多年,很少会在做过某一件事情之后感到后悔。即使当年为了复仇,他卑鄙的利用了江欣悦,但更多的却是亏欠和愧疚。而那晚将她推开,他却是真的后悔。 所以他何尝愿意回忆,又何尝愿意逼她回想。只不过最近许多事情都不寻常,让他不得不将从前的一些蛛丝马迹都联系起来。 景焱眉心微皱,似乎在沉吟措辞。过了一会儿后,用一种循循善诱的语气说道:“若初,照片不是你找人跟踪拍摄的,那就明摆着是个阴谋。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当初究竟是蓄意想要破坏我们的么?” “可是景焱,事情都过去了。现在你来调查这些,还重要么?” 重要,当然重要!许多时候一个小小的纰漏都会造成最严重的不良后果。他早就不是一个人,有老婆,过几个月还会有孩子。他大意不起! 想到这里,景焱眉心的疙瘩越来越紧。其实他早该在几个月前就着手追查的。 沈若初见他久久不语,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景焱,事实上我不是一开始就判了你死刑。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听我解释。可是你没有。我也主动去找过你。谁知道……谁知道你不回家,竟然是在陪着江欣悦!” “你去找过我?”景焱有些惊讶,随即眸光闪动似乎在回想着什么,“若初,我是陪着她没有回家。但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个原因。” 137.目的是什么 “那是什么原因?!”沈若初语气很冲。即使时隔半年多,再提起这件事,她也仍旧心结难解。 景焱暗沉的眸光闪了闪,隔了两秒才继续说道:“我承认我当时不够信任你。但也觉得不是你想象的样,我在你这里心情不顺,就跑去其他女人那里寻找慰藉。” “可你们两个确实在一起有说有笑还温情脉脉地!”沈若初音量不高,可那咬牙切齿的气势相当明显,“别告诉我那天你们是偶遇。怎么就那么巧,早不遇晚不遇,就赶上那个节骨眼儿,在我面前遇上了!” “不是偶遇。”景焱略微停顿一下,“我那天晚上离开家直接去了公司,然后在办公室里面的休息室睡了一晚……”谁知道闭上眼还不到一个小时,非洲的分公司那边来了紧急电话。他急忙收拾了行李,叫秘书定了票赶过去。等再回到国内,时间距离那天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星期。对于那晚的事,他心中的愤怒和怀疑也早已淡去。 景焱原本是打算下了飞机就赶紧回家的。谁知道前脚刚出机场大门,江欣悦的主治医生打来电话,说她出了状况不容乐观。他只能急急忙忙地赶去。后来一耽误又是两三天,等到江欣悦的情况好转,他终于倒开时间可以平心静气和她仔细谈谈的时候。她却准备好一纸离婚协议,铁了心要离开。 景焱并不知道沈若初在那段敏感的时间里,目睹了自己和江欣悦在一起场景。所以始终觉得她只是因为自己冷落了她太久,才这样和他闹脾气。谁知道中间还夹着这么档子事儿。 ………… 经历了半年多的分分合合,这件事终于在今天夜里说话。一时间,两人心中都不免有些唏嘘。 沈若初忍不住叹了口气,“其实说来说去,这件事也只不过是个导火索。” 景焱没说什么,心中却是赞同。他们两人之间的误会的确不只是这一点两点。很少有矛盾会突如其来便达到*,多数还是要经过日积月累的发酵,才会变质。 但说来说去,还是他的冷漠和不解释占了主要原因。 “对不起。”说完他自己都笑了出来,无奈而又自嘲,“好像这半年我一直在对你说对不起。” “你也知道自己有多对不起啊!”沈若初撇嘴冷哼,随后不解道:“既然江欣悦她……她神经不正常,你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如果他早告诉她这些的话,或许她就会少一分怀疑,多一点理解。两个人也不至于闹得如此不可开交。 “事关个人*。精神疾病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就算我们两个是夫妻,我也总不能随意把别人的事情说出来。” 话是这么说没错,只是……“折腾一大圈,今天不还是说了!这回怎么不个人*了?”沈若初忍不住直翻白眼儿。 景焱轻叹一声,没有说什么。现在……现在他不是为了哄她回来么!别人的*哪有老婆孩子重要! 一时间,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而刚刚还说不困的孕妇娘娘打了个呵欠。见状,景焱急忙趁热打铁,“睡觉吧。”反正半年多都耽误了,也不差今天这一晚上。 “可你不是要问我照片的事么?”沈若初边打呵欠边说话,有些口齿不清。 “明天再说也一样。我明天不去公司。” “还是别明天了。你一天总有意外的业务要忙。回头错过去,再攒成误会怎么办。” “你可以提醒我。” “够呛记得。我现在记性特别不好,有时候早上吃过什么,没到中午就忘了。” 那是因为你睡得太多,思维变僵直了!景焱在心里默默念叨一句,却识相地没把话说出口。忤逆孕妇娘娘,那可是欺君罔上的大罪! “我去拿个你看吧。”沈若初从他怀里挣出来,跳下地去拿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然后边往回走边开机。等做到床边的时候已经运行完毕。 “我当时有进行过追查。”说着,她手指一滑,把当时存储的数据和线索重新点开,“公网ip的地址是郊区一家网吧,我还潜入了他们的管理系统,查到了邮箱登陆时段所对应的开机身份证登记号码。你……”她转头看了身边的人一眼,却发现景焱没有看着电脑屏幕,而是将视线落在她身上,眼神里透着些不可思议。 沈若初被他瞧得不自在,“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没什么。”景焱轻咳一声,有些尴尬。他从前一直以为沈若初的技术水平应该和他们公司基层网管差不多,没想到她本身倒是不小。想到这里,他笑了一声,饶有兴致扯了句题外话,“小姐本领挺高嘛!追查ip,潜入系统。你还有什么本事?” 就知道他瞧不起她。沈若初不服气,却又有一点儿小得意,“我知道你们公司的内部办公系统是出自业内大神johnson之手,号称刀枪不出入。但是在无人对抗阻拦的情况下……”她停顿一下,伸出一巴掌在他眼前,“我可以在5个小时之内让它全面瘫痪。而且一天之内无法修复到正常。” “那要是有人阻拦呢?”他挑眉反问。 沈若初立刻泄气,“那你得看拦的人是谁!” “就这点儿出息!”景焱哼笑着,在她头顶揉了两把,冲屏幕扬了扬下巴,“继续吧,说正事。” 结果沈若初干脆地回了他两个字,“没了。” “没了?”她思路转变太快,景焱一时竟没跟上,“什么没了?” “我查到的东西啊!”沈若初一副你是白痴的表情,“我就查到了这些。想要根据发件人的身份证号码追查本人,只能是借助警察叔叔的力量。潜入公安部门的户籍管理系统……呵呵呵……我自问没那个胆量,更那个本事!” “我有。”景焱这两个字声音很轻,可语气里却是掩饰不住的笃定和狂傲,“你那时候找我,不也是想要让我去查这个人?现在同样不迟。”他停顿下来,眉心拧起个疙瘩,“就怕证件是伪造的。”说着,他蹙眉思索了几秒,“网吧的监控呢?”b城治安管理规定,所有网吧必须安装监控,“你有没有查过那家网吧的监控,如果有人物影响……” “那天监控坏了!”沈若初打断了他,“标准说应该是那天之前就坏了。我把他们的监控录像调出来看过,从两天前就没有。很有可能是坏掉了。” 景焱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便陷入沉默。他从她怀里拿过笔记本,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在控制板上滑动着,一样一样看起了她保存下来的那些所谓的线索。没想到当时邮箱里的那些照片竟然都还在。 “为什么一直留着没有删掉?”过了一会儿,他低声开口。 沈若初眨了眨眼,“我忘记了。”那段时间,她每天心情和琼瑶式被虐女主差不多,哪里还会记得这些。 “呵……”听见她这个答案,景焱笑了一声。有些意味不明。 “景焱……”沈若初轻声叫他,随即略微犹豫后,指了指屏幕说道:“如果我说,我怀疑这件事是江欣悦自编自导的,你会相信我么?” “你这种怀疑不是没有道理。”景焱偏头看她一眼,又继续专注于屏幕,似乎在研究一张照片的拍摄角度。 可沈若初却是一怔,下一秒激动小心肝儿砰砰乱跳。这还是第一次,在她提出对江欣悦不利言论的时候,他平静客观地给予肯定。 但有时候太客观了也不是好事。 “若初,我能想象你怀疑欣悦的理由。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时间问题。之前你觉着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不纯洁,会有那种想法很正常。但是现在……未免牵强。” 沈若初一张小脸儿立刻阴沉下来。她气哼哼地瞪着他,“景焱,你不维护她能死是不是!” “我不是维护她。”景焱略微无奈,却也只能好脾气地哄道:“若初,理论上来说,真相没有查明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但是我不想浪费时间,所以我必须要在第一时间来进行分析和排除,以免走错方向。你可以怀疑欣悦,但是你总要给我更多,更合理的理由。” “她是神经病!这个理由够不够!”沈若初话一出口,发现景焱面色骤然阴沉。她也知道自己这句“神经病”不太好听,毕竟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可道歉又拉不下来脸,便嘟着嘴稍微放软了语气,“你也说她神经不好。如果她自己做了奇怪的事情,却不知道,或者控制不住自己呢?” “可她的目的是什么?”景焱脸色依然不好,但是眼中却掠过一丝思量。他感觉脑海中有什么东西闪过,却快得不可捉摸。他习惯性的抬手摸着下巴,不自觉间自语出声,“大部分人做事总是有目的的。就算是神经不正常的人,也通常是在受到刺激后,在脑海中形成一个凭空想象出虚拟的状态。如果是她,那么目的呢?还是她知道了什么……不可能啊……” 138.可惜时机不对 景焱忽然陷入沉思。声音也随之越来越低,最后几不可闻。 沈若初隐隐约约听见些内容,却又听不太清楚,便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什么?你说什么东西不可能?” “没什么。”景焱蓦地回神,转头冲她勾唇笑笑,“我自言自语而已。” 谁还不知道你自言自语么!我就是问你在自言自语什么,好伐?沈若初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下一秒却心思一动,“内个啥……景焱,我你个事。你能不能老实回答我?” “什么事?” “你先说能不能老老实实回答。” 景焱抿唇,语气平淡地吐出三个字,“看情况。” 这话回答的倒是足够老实,却不是她想要的!沈若初顿时有些负气,但也没办法。两人到底是一个被窝里滚了三年的两口子,景焱的脾气她虽然说不上了如指掌,多少也是知道的。他要真不愿意说的事情,那是软硬不吃。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他都咬紧了牙关,绝对不会透露给你半个字! “你到底要问什么?”见她起了个开头儿,却又噘着嘴老半天不出声儿,景焱便追问了一句。如果换做从前,沈若初不开口,他肯定不会主动给自己找麻烦。但现在情况就不能同日而语了。一来沈若初是孕妇,情绪不好会影响到胎儿健康。二来两人关系才刚刚缓解,从冰山期进入到融洽期,社会的和谐与稳定很重要! “我是想问你……”沈若初有些欲言又止,似乎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憋了好几秒才说出来,“景焱,你是不是遇见什么事情了啊?” 景焱黑眸中光线一闪,快的叫人不可捉摸。果然孕妇都有些不同寻常的本事么?他心底微微诧异于沈若初的敏感,面上去不动声色。一脸好笑地看着她,反问道:“那你觉得我是遇见了什么事?” “不知道。”沈若初眨巴着眼睛,视线在他脸上打转,随即又补充道:“不好说。” 这“不知道”和“不好说”起来字面上的意思似乎差不多。但凭借景焱对沈若初的了解,却明白这两个词代表了完全不同的怀疑层次。 一字不说肯定是糊弄不过去了。 他略微无奈地叹息一声,“我要是说没有,你肯定不信。可我让你说,你又说不出来。” “我要能说出来还问你做什么!”沈若初没有好气儿,“你到底是能告诉我还是不能!给个痛快话!” 景焱沉吟了一秒,“我没遇见什么事情,但你要那么说也没错。”说到这里,他顿住,似乎在斟酌措辞。 沈若初也不出声催促,单手撑着下巴看着他,一副小学生听讲的认真模样。 约么过了两三分钟的时间,景焱才继续开口说道:“我说不好到底是遇见了什么。就是觉得最近生意上总有些小事不顺,像是有人使绊子。”倒也不是扯谎,只不过避重就轻。 “会不会是你竞争对手?”沈若初眼睛发亮,皱着眉头,一脸认真思索的模样。瞬间化身为沈洛克·福尔摩初。 景焱神情严肃点点头,极度配合地回答道:“也有可能是仇家。” “你竟然还有仇家?!”沈若初倒吸一口气,这下心里多少有些又惊又担心了。商场竞争喜欢暗箭伤人的小人和伪君子多得是,但说来说去,只不过是为了利益。既然求财,就总归会有个底线,不会太过分。但如果是仇人的话……那性质就不一样了!往小了说,使使绊子,让你不顺心。要是搞不好,要你身家性命也不是没可能。 “怕了?”景焱忽然勾起唇角。明明是在调戏她,可那一笑间尽是风轻云淡的笃定,仿佛哪怕是天塌了下来,他都能单手一托,轻轻举起,毫不费力便送回原位。更别说是什么血肉之躯的仇人! 沈若初顿时被电的小心肝儿“扑扑”乱跳,满眼桃心乱飞。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一直蔓延到骨头里,简直难以言喻。 “回魂了!”景焱在她脸蛋儿上轻掐了一把,又替她擦掉嘴角的口水,然后慢吞吞地继续刚才的话题,“若初,我从来不想做坏人,但是我也不觉得自己是好人。商场上风起云涌,瞬息万变,不只商场,人生也是如此。所以我活了30年,总会用过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也总会得罪人。你惊讶我有仇家,很抱歉,我不只有,而且很多!” 沈若初沉默下来,脸上的表情也一点点消失。只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死死盯住他,里面写满了担忧和不安。 “别怕。”景焱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算作安抚,却发现触感细腻光滑,一时心驰神往,便倾身凑上去又亲了一口。而后伏在她耳边,仿佛诉说情话一般低喃宽慰,“其实真的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不对劲,想防患于未然。” “可是……可是……照片的事情是半年前啊。你生意不顺不是最近的事情么?” “可是我们谁也不能保证就因为时隔半年,这两者之间就毫无联系,不是么?” “嗯。”沈若初赞同地点头,“你说的没错。” “所以别胡思乱想了好吗。”说着,他忍不住在她耳侧又轻啄了啄,“你怪我从前不关心你,有事情也不和你交流沟通。所以我现在告诉你这些,就想是让你宽心,怕你捕风捉影胡乱猜疑。你思虑过度对孩子不好。不管发生什么,一切都有我。好不好?” “好。” “真乖!”景焱干脆胳膊一伸,再次将她抱坐在腿上,“如果真的是我想的那样,既然他们半年前能把那些照片发给你,也不排除现在还会从你这里入手。所以万一,我是说万一,你真的发现了什么情况,或者有人再使这种类似的手段,不要多想,也不要相信,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放心,我会的!”沈若初非常严肃认真地点头,“我一定积极配合破案!”说完立刻哼唧着把头埋进他胸膛,小狗撒娇一样蹭来蹭去,“可我还是不放心。景焱,你真的不会有事么?会不会有人买凶杀人或者绑架你什么的?” “哪有那么严重!法制社会,你真当演电影呢?”景焱笑得愉悦,可盯在屏幕上的眼神并不轻松。他自认为当年那些事情做过之后将痕迹抹得还算干净,不管是谁。既然能查出那些,便不简单。他倒是不担心自己,就怕有人对她下手。 想到这里,景焱下意识地将她抱紧几分。而怀中的人也乖巧地配合着,往他怀里又钻了钻。顿时让他生出一种冲动,想要将她压在床上,直接狠狠揉进身体里,融进血液中。 只可惜……时机不对。 他缓缓做了个深呼吸。待到燥热感稍稍褪去,腾出一只手在笔记本电脑的触控板上操作着,将沈若初保留地那些文件打了压缩包,发送到了自己的邮箱里。然后一边将电脑关机,一边拍了拍她的后背,“行了,还有五分钟新的一天就开始了。孕妇快点去睡觉。” 沈若初“哦”了一声,这次倒是没跟他唱反调。乖乖地从他怀里滚出去,扯过半托在地上的被子扯过来盖在身上。只露个脑袋在外面,圆溜溜地大眼睛盯着他肌肉健硕的胸膛,有些害羞又有些贼兮兮地,“那个,你还去睡客房么?” “你说呢?”景焱似笑非笑地反问,“你希望我去睡客房么?”可不等她回答,他已经快速把笔记本电脑放到床头柜上,被子一掀,直接在她身旁躺下,随后伸手关了灯。 室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沈若初感觉到身下的床垫颤了颤。一个高大的发热源靠近。下一秒,她整个人被他严丝合缝地包裹在怀里。而与此同时,沈若初也发现了一个略微严重的问题……景焱没穿睡衣,而且刚才那块大浴巾也被他解下来扔到被窝外面去了! 这么坦诚。到底是要勾引她,还是要她安稳的睡觉了啊?! 结果她还真的不到5分钟就睡了过去,而且还是瞬间进入深睡眠那种。 只不过到底休息的太晚,第二天沈若初一觉睡到了中午11点半。醒来时景焱已经起床不再身边。 满屋子的阳光明媚,她迷迷糊糊地脑袋里就蹦出来这么句话:一片暖融融地欢乐祥和气氛。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沈若初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嘴才张到一半儿,卧室的房门便被人推开了。景焱一身西装,像是才从外面回来。 “睡醒了?” “你出去了?”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一个语气中隐隐带着愉悦,一个口齿不清。 景焱的确心情不错。属于少见的那种会在表情里明显流露出来的,“都快中午了,饿不饿?”说着,他大步走到床边坐下,“中午想吃什么?” “随便吧。我刚睡醒还不太饿。”沈若初狐疑地看了他两眼,“你到底去哪儿了?怎么出去一趟回来跟彩票中了头等大奖差不多!” “我没买彩票。”景焱听见她的话笑出声来,“就去了趟民政局。” 139.复婚 沈若初刚刚睡醒脑子不太灵光。听见景焱说去了民政局,也没当回事儿。抻着懒腰“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她没继续问,景焱便一个人把戏继续唱下去,淡淡地开口说道:“我去把结婚手续办了。” “哦。”沈若初还是有点儿发呆。两秒钟之后,猛然惊到下巴,“什么?!”她扑棱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他瞠目结舌,“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你小心点儿,别抻到肚子。”景焱见她毛手毛脚地,不由皱眉。不放心地提醒了一句之后,果真将刚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刚刚说,我去民政局把结婚手续重新办了。” “你去民政局办结婚?和谁的?!”不知道是惊傻了还是处于什么心理,沈若初张嘴就来了这么一句。 景焱一口气憋在胸口,险些被气得当场晕厥。眼前这女人要不是孕妇,他今天非一巴掌拍死她不可! 他缓缓做了个深呼吸,眉心抽紧瞪着她咬牙切齿地反问道:“沈若初,你觉得是跟谁的?嗯?” 沈若初缩了缩脖子,震慑于对方的怒气之下,没敢吭声儿。大老虎总归是大老虎,就算他为了虎宝宝百般迁就你,可真发起威来。两嗓子就能让整座山林鸡犬不宁。而且她也知道自己这话说的实在是有点儿不着调。 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委屈。 凭什么啊?复婚是两个人的事儿,凭什么他声不吭屁不放的就把事情办了。完了就给她一个通知。当她是什么啊!这种例子一开,以后这个家里还有她说话的余地么?! 沈若初咬咬牙。虽然底气不足,可还是仗着自己肚子里有尚方宝剑,梗着脖子毫不退缩地质问他,“景焱,你凭什么问都不问我的意见,单方面就把事情决定好了。你懂不懂什么叫做夫妻,懂不懂什么叫做相互尊重!” 谁知道景焱心头余怒未消,看着她薄唇一勾,说道:“我们两个的夫妻关系是从我一个小时前重新领回结婚证开始正式生效的。所以在那之前不用相互尊重,我一个人做主就行了!” 沈若初顿时被堵的哑口无言。于是这次换做她瞪着他咬牙切齿,同时心中不断地怒吼咆哮……报复!这绝对是报复! 小肚鸡肠的男人。她刚刚那句话完全就是太惊讶了没走大脑,又不是故意说出去找麻烦的!他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让让她,说两句好听哄哄能死人啊! 可这种事情上,还真不能怪景焱小肚鸡肠。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沈若初那句“和谁的”的确是没走大脑,但是听在对方耳朵里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景焱觉得沈若初之所以能说出这么一句来,就证明了在她心里仍旧是对他,对两人的以后存了疑虑,不够踏实。她要是故意来这么句气他,或者是开玩笑,还没什么了。就因为他知道她是不走大脑,才更觉得憋屈。因为很多时候越是无心的,才越能反应出一个人最真实性格或者是想法。 景焱倒也不是真的有多生气,就是有些郁闷。昨天两个人把积攒的误会说开了大半,又那般琴瑟和弦大半宿。他以为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谁知道她内心深处仍旧是对他有着不踏实的。敢情他辛辛苦苦了这么久,又是迁就又是认错,又是改过自新。结果眼角眉梢一番情意,全做给瞎子看了! 但再怎么样,他也总不能和孕妇计较。 于是叹息了一声,尽量用一种平和而温柔的语气,语重心长地教育她道:“若初,我这辈子除了你没想过再娶别人。下次别再说这种话了好不好,我会伤心的。” 沈若初垂了眼眸不看他,盯着被罩上的褐色小花儿,噘嘴嘟囔,“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可伤心的!” 景焱听见了,有些无奈,“男人就不是人?” 强悍只是因为无所挂念。可等到有什么人上了心,有了牵挂,就会变得瞻前顾后,草木皆兵,点点滴滴的小事也会放在心尖儿上无比在乎。在感情的世界里,这一点无论男女都是一样。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不过就是因为“在乎”二字。 想想这大概是因果循环的报应。从前他让她伤心流泪,现在轮到了他患得患失。等到什么时候扯平了,他们两个也许就真的彻底和谐了。就怕那时候两人都已经七老八十,白发苍苍。 沈若初小嘴儿噘得更高,过了一会儿才吭哧着出声儿,“不娶别人……要是我死的早,看你能不能守得住活寡?” 景焱现在不想拍她了,完全想一巴掌拍死自己。他算明白了,沈若初不是对他有疑虑,也不是和他对着干,她是间歇性犯二! 什么死的早?还守活寡! 她这都什么用词! 景焱忍住扶额都冲动,看着她头顶上立起来那两根毛儿,没有好气儿,“你要是死的早,我就转成男同性恋!给孩子再找个爹!” 沈若初听见这话猛地抬头。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老半天才从震撼中缓过来。 “你……你……你……”结果你了好几次,也还是没说出来什么。 景焱眉梢微挑,“我什么?” “你狠!”沈若初挤出两个字,被子一掀跳下地,径自去卫生间洗漱去了。 等她收拾清爽了,正准备下楼去吃饭。推开卫生间地门,却发现景焱已经把吃的东西端到了卧室来。 因为是早午饭合并成了一顿,所以样式比较丰盛。 景焱一边将碗筷摆上茶几,一边冲她招呼道:“过来吃饭吧。我刚刚碰翻了蒸锅,孙姐这会儿正在厨房大扫除。你就别下去了。” “蒸锅?你怎么会碰到那个?”沈若初随口问了句,走过去接下筷子,往沙发上一坐直接开吃。 “不小心。”景焱挨着她坐下,夹了一筷子鱼扔进她碗里,“来,吃鱼补脑。” “哦,谢谢。”沈若初没注意到他那“补脑”两个字其实别有深意。夹起鱼肉扔进嘴里,吧唧了两口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他,“对了,证儿呢?”去办手续没告诉她就算了,总不能证儿领回来,都不给她看一眼吧! 景焱被问的一愣,下一秒反应过来,“我锁书房保险柜里了。” “咳……”沈若初差点儿被鱼刺卡住喉咙,缓过来后用一种“你是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说道:“那又不是什么机密文件,也不值钱,你往保险柜里锁什么!” 景焱筷子优雅地在盘碗直接来回伸缩着,但笑不语。谁说不值钱?!那可是他千辛万苦重新把老婆骗回来的合法证明! “你等会儿拿出来,我要看。”沈若初边往嘴里塞饭边说话,口齿有些不清,“我还没见过复婚证儿长什么样呢!” “若初,你哥没告诉过你么?” “告诉过我什么?”沈若初莫名其妙。 “所谓复婚是民间说法,在法律上等于是重新结婚。所以还是结婚证。”两本工本费加起来一共不到20。当然他大周末托关系让人家加班,又不符合程序只一方当事人到场开后门儿欠下的那点儿小人请就不能算在内了。 “这样啊。”沈若初猎奇心理没得到满足,有点儿小失望。默然了一会儿后,暗搓搓地用余光瞥了他几眼,又提起了刚才地事儿,“那个,我刚刚不是有意的。我就是气,气你复婚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和我商量一下。好歹你也事先跟我说一声儿啊。” 景焱夹菜的动作一顿,偏头看着她,英俊的面庞上有几分无辜又有几分无奈,“我跟你说了。” “啊?”沈若初惊讶,随即用一种“你骗老娘”的语气质问道:“你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今天早上。”景焱夹起一块西芹送到嘴里,不紧不慢地咀嚼好又咽下肚之后才继续说道:“早上你起床去了躺卫生间对不对?” 沈若初回忆两秒,不太肯定,“好像……是吧。” “你躺上床的时候,我问过你:我们今天去把复婚手续办了好不好?你回了我一个‘嗯’字,答应了。” 沈若初眨巴着大眼睛,在那一瞬间无言以对。这世界上还有比他更能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人么? 她不怀疑景焱今天真的问过她,但是她那个“嗯”,应该是意识不清醒时候的胡乱哼唧,而不是回答吧。是二声不是四声好不好! 算了,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她大人大量不和他计较! 沈若初吸了口气,埋头专心吃自己的饭。不再和他说话。 她不闲扯,景焱自然也安安静静。然后,他扒拉着碗里的饭粒,忽然觉得当初两人离婚的时候,他藏起户口本这件事做的实在是高瞻远瞩,战略眼光十足。 所以两人虽然离婚大半年,沈若初却没能成功的把户籍牵走。而且两人婚姻状态那栏始终都是已婚,关系也还是配偶。这会儿不用再去多费一遍事改户籍。 想到这里,景焱深邃的眸光不自觉地往沈若初肚子上瞄了瞄。嗯,再过几个月,户口本上就又多了一页了。 140.我不好意思 饭后景焱任劳任怨地收拾盘碗,沈若初则筷子一放,躺回床上继续养膘。 天花板的装饰风格带了点中世纪风格。沈若初盯着那上面繁复的花纹看了一会儿,忽然就长叹了一声。 景焱正准备端着盘子出去,听见动静儿立刻转头看她,“怎么忽然就叹上气了?” “没什么。”沈若初说话的语气有种颓废,“我就是觉得我这复婚过程有点儿稀里糊涂的,太平淡了。” “那你想怎么样?” “太隆重的就不用了。但是鲜花红酒,烛光晚餐不能少啊。”沈若初一个翻身半坐起来,看着他满脸愤愤不平,“还有,既然是重新结婚,你当然得跟我求婚啊。钻戒呢,单膝下跪呢?第一次结婚的时候这些就都没有,凭什么这次还是这么稀里糊涂?!” “呵……”景焱听见她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钻戒?沈若初,你左手长了几根无名指,够戴两个结婚钻戒的!” “左手戴不下我可以戴右手!” 景焱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钻戒太贵。你一个二婚,而且孩子都有了,用不着那么高成本。” “小气鬼!”沈若初气直拍床,“景焱你就是个混蛋!” “反正人都重新骗到手了。混蛋你也只能忍了。”景焱笑了一声,也不再和她掰扯,端着一堆脏盘子脏碗出了卧室。 “男人都是骗子!”沈若初把一旁的枕头拽进怀里狠狠蹂躏,然后又扔开,侧身躺倒床上。摸着肚子愤愤地嘟囔,“叫你美,将来孩子随我姓儿!看你还美不美。” 这边她犹自愤愤不平许久。那边景焱把盘碗送到厨房,转身去了楼上书房。然后他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个红色的丝绒小礼盒,又笑着离开了。 前后一共不到10分钟的时间。等景焱重新回到主卧的时候,沈若初就已经昏昏欲睡。 就算是孕妇,也没有这么刚吃完饭就立即睡得。他坐到床边推了推她,沈若初迷迷糊糊地哼唧一声,像是赶苍蝇一样挥手,嘴里口齿不清,“走开!” 景焱一把将她捉住。刚刚好是左手。他缓缓勾唇。而后从口袋里掏出个亮闪闪的东西,套上了她的无名指,眼神虔诚而专注,语气也前所未有温柔,甚至带了几分蛊惑的味道,“不管你是喜欢钻戒还是钻石项链,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买。但是结婚戒指,我绝对不会在送你另外一枚。那一纸形式我不在乎。在我的心里,哪怕只是一秒钟,我都不曾有过那种念头,觉得你不是我的妻子。明白了吗?” 沈若初终于无法继续装睡。她有些发怔,随后抽回被他握住的手举在眼前,看着无名指上那枚无比熟悉的戒指,忽然泪盈于睫。那是他们两个人的婚戒。结婚时景焱亲手替她戴上,从这里搬出去那天,她摘下来换给了他。 她吸了吸鼻子,却怎么都无法控制眼眶发酸,“你……你竟然还留着它啊!”她以为他必然不会对她有半分不舍和留恋的,更不会保留一枚已经没有意义的婚戒。 “我当然留着啊!这戒指当初还是我亲手画的效果图,让华景旗下的珠宝公司加班加点赶工的呢!” “什么?!”沈若初翻身坐了起来,明显受惊不小,“这枚戒指是你亲手设计的!”怪不得样式那么的……奇特! “怎么了?”景焱对于她的大惊小怪有些不解。 “没怎么。”沈若初摇摇头,心里忽然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甜蜜、惊喜、感动……似乎都有,又似乎不止这些。 “你不知道么?”景焱不由皱眉。 “不知道。”沈若初摇头,已经够复杂的眼神里又多了重不可思议,“你当初只告诉我是某个知名设计师亲自设计的。” 呃……景焱怔住。瞬间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 “咳——”他抬拳掩唇,轻咳了一声。向来不动声色的面孔上,难得的出现了一抹红色,“那个,我是觉得结婚是人生大事。不能什么都用钱来解决,再出名的设计师,也不能够完完全全的诠释出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更无法表达当事人对婚姻的诚意。” 沈若初默然无语。低头摩挲着那枚戒指,过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哭腔儿颤声开口,“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景焱面色红色更浓。隔了两秒钟后老实承认,“我不好意思。” 沈若初看他一眼,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一阵牙疼。犹豫过后,还是忍不住吐槽出来,“所以你后来不怎么常戴着它,不是因为不安心和我过日子,而是嫌弃它款式有点儿怪么?” “是。”景焱无奈地叹了口气,彻底放弃挣扎了。 说实在的,他那时候图纸画的相当认真。整整用了一个星期,而且自我感觉相当良好。可是等过段时间,钻戒成品出来了,他也觉得那样式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明明和他图纸上画的样式毫厘不差,怎么就和自己想象中的感觉不一样呢?! 景焱最后将原因归结为实物不是他亲自动手制作的。所以不具备他想要的神韵,在所难免。但是婚礼将近,时间已经来不及,不管是返工修改还是重新制作,都是不可能了。样式奇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毕竟是他亲自设计的,再怎么样都比外面买的更有爱心。 而沈若初在也一直没有提出过任何意义,没抱怨过戒指难看。结婚之后更是戴在无名指上不离手。他还以为她是理解了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原来她也一直觉得这婚戒样式怪,只是憋着没说么。 景焱又是一声叹息,“我当初不是不愿意娶你,也不是不安心跟你过日子。给你造成误会,我向你道歉。” “好吧,我大人大量原谅你!”沈若初看着他,目光渐渐下移至他的左手,发现另一只样式更怪的男戒已经戴在上面。 “若初……”说着,景焱扯过她的左手,和自己并排放在一起,“以后我们两个一人一枚,难看也不许拿下来了。” 沈若初嘟着小嘴儿,故意唱反调,“可是我过不了几天还是要摘掉啊。孕妇妊娠期是不能戴任何首饰的。” “特殊时期除外。”景焱倾过身,伸手将她楼进了怀里,半是警告半是命令道:“以后都不许再还给我了,知道么?不然要你好看!” “知道了。”沈若初在他怀里点头。鼻音浓重,语调却充满了欢快愉悦。嘴角更是控制不住的往上翘,全是甜蜜,“以后你就是想要回去我都不会还给你。” “又说傻话!”景焱宽厚地大掌在她腿上轻拍,“我给了你就没想过要回来。” “呵呵……”沈若初傻笑了两声,又看了眼那枚婚戒上……其实也没那么难看嘛!虽然奇特了点,但仔细瞅瞅,倒是也还满顺眼的嘛! 两人情意绵绵地抱在一起耳鬓厮磨了片刻。 当景焱感觉自己身体里的那团火越烧越旺,就快要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急忙推开她站了起来。他的呼吸的节奏急促紊乱,眼睛里隐约带着血丝。那副样子,倒是有点像是饿了许久的野兽。 沈若初也好不到那里去。她本来满心感动之下就有些情难自制,刚刚被他又揉又亲的。这会儿已经浑身软的像一滩泥一样。 “景焱……”她怯怯地叫他。声音娇甜,眉眼如丝,勾的他差点儿就自持不住。 景焱连忙往后又退了一步,闭上眼一次又一次的做着深呼吸。 沈若初见他不搭理自己,抛出了一个更肉麻的称呼,“亲爱的……” 景焱倒吸了一口凉气。闭眼偏头,嘶哑着嗓子咬牙切齿警告她,“沈若初,你给我闭嘴!” 闭嘴了怎么能行?!她心里咕哝了一声,不肯放过他,“老公……老公公……” 这怎么叫着叫着还给他长了一辈儿! 景焱皱着眉头低咒了一声。随即倏地睁开眼,两大步又返回床边。恶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同时,却仍旧没有忘记小心避开沈若初肚子。 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火星四溅。景焱简直恨不得把她拆吃入腹。但最后的关键时刻还是及时踩了刹车。他红着眼睛地瞪着她,满头大汗咬牙忍耐的样子颇为狼狈。 沈若初则有些不满,“景焱,你是不是男人!” “我不是男人你肚子里的孩子哪里来的!” 沈若初“哼”了声,“那你是准备让我这个孕妇伺候你?” “你也知道自己是孕妇?”景焱挑眉反问,“孕妇不适宜做剧烈运动的。你不能只顾着自己,不考虑孩子。” 沈若初因着他的话顿时无比羞愤,有种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的冲动。她现在这不是特殊时期嘛,又不是她愿意这样的!说的好像她多不负责任,一点不顾虑宝宝似的! 景焱见她又委屈又气氛,又像是要哭,赶紧放柔语气轻哄,“好了好了,我不是怪你。我只是怕伤了孩子。” 141.出了问题肿么破 “那你温柔一点儿啊。”沈若初眨巴着一双水汪汪地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巴掌大的小脸儿苹果一样红,“我都过了3个月了,应该是可以的。你温柔一点儿不就好了,不会伤到宝宝的。” 一粒大大的汗珠自景焱的额头上滑落。他面部肌肉紧绷,僵直在那里老半天才从牙缝儿里挤出句话来,“我控制不住!” 自从上回被祁炀下药那次到现在,他足足有四个月没有碰过她。一旦沾上边儿,肯定就是天雷地火。他要是能控制住,那才叫有问题! 沈若初扁了扁嘴,知道自己无法反驳,随即脑袋一转想起另外一件事。她雪白的贝齿轻咬下唇,视线仿佛x光一般将他英俊的面庞扫视了一遍又一遍,里面写满了研判。 景焱终于被她看的发毛,皱眉问道:“怎么了?我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么?” “没有。”沈若初吐出两个字,有点难以启齿的样子,“那个……我就是忽然比较担心。等我生完宝宝做完月子,起码还有10个月左右。一直憋到那个时候……你确定你到时不会出现功能方面的问题么?” 呃……景焱表情一滞,差点儿咬到舌头。就算知道沈若初思维跳跃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此刻也实在是对她这些乱七八糟的诡异想法感到惊奇又无奈。 薄唇微微勾起。景焱盯着身下的人,笑得有几分别有深意,“沈若初……”他本来想反问她,“难道你不知道男人都有好兄弟可以帮忙么”,但考虑到这种话不利于胎教,于是话到嘴说一般顿了顿,换成了另外一句,“倒时候你亲自验一验不就知道了?”他轻拍了拍她的脸蛋儿,深吸口气起身站到了床下。然后边整理衣襟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我去书房处理点事情。中午想吃什么,直接和孙姐说。” 沈若初躺在床上偏头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儿,噘着嘴小声儿嘟囔,“等到孩子落地了,就算你跪遥控器求老娘,都别想上我的床!哼!”说完被子一扯,闭目养膘。 ………… 景焱从前基本不会将公司的事情带回家里来。如果真有什么十分紧急的事情,通常会加个班,在公司里完成了再回家。他需要处理的事情虽然多,但是在能够支配的时间里,却并不喜欢将工作和生活混在一处。 只不过这一次情况实在特殊,他为了随时能够澳方沈若初的情绪,这三个月几乎颠倒过来。大半的时间都是在家里办公,实在非他坐镇不可的时候,才会亲自出马去公司处理。 宽大的书桌上堆了四五份文件,都是秘书前天晚上送来的。本来计划昨天批示完毕,结果乱七八糟地糟心事儿一大堆,便一直耽搁到了现在。 那几份文件都不是什么特殊重要的事情,景焱批示的很快。最后一份结束的时候,他一边在最后一页签上自己的名字,一边拿起座机的听筒给秘书拨号,叫她明天上午10点之前过来取走。 挂断电话,他的目光无意中掠过左手边的抽屉,下意识停顿了一瞬。那里面放着那张报导纪建东死亡新闻的报纸。 景焱修长的手指搭在拉手上,缓缓将抽屉拉出了一小截却又忽然顿住。他目光深沉,眉头紧锁,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两秒钟后,他轻轻一推,将抽屉重新关严。掀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通电开机,输入密码。 无线网络是自动连接的。还不等不等程序完全运行好,景焱便急匆匆地点开私人邮箱登录上去,点击了从沈若初电脑里拷贝来的那些资料,迅速将其下载解压。 当昨天已经看过的那些东西再次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景焱在不知不觉间将眉头皱的更紧,差不多已经拧成了个疙瘩。 他先是将它们又从头到尾浏览的一遍。而后盯着那些被偷拍下来的,他的、还有江欣悦的照片,仔仔细细地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尽量连一些他所能记得的微小的细节都不放过。 那段时间他和江欣悦联系的并不频繁。事实上,除了她身体或者精神上出现状况之外,他们两个人很少会经常在一起吃饭或是闲聊之类。就算有,一年总共也不过几次。 他记得江欣悦当时的状况不错。华景承接了一个项目,他需要频繁的来往于b城和周边的几个省市。至于沈若初……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那段日子里总有些不大不小的摩擦。这种事情自从结婚之后时常发生,却从来也没出过任何问题,只不过频率没有那么频繁。于是他照例当她是小孩子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过后哄一哄就好。 所以那天晚上他回家的时候,其实特意买了沈若初喜欢的某个卡通人物的限量版钥匙扣给她的。却不想刚一进卧室,竟然就看见里她qq邮箱里那些照片。 景焱深邃的眸光一闪。随即滑动着鼠标点,快速点开了其中一张自己和江欣悦两人的合照。 那里面的两个人隔桌而做,背景像是家茶餐厅。 景焱盯着那张照片仔细看了看,觉得那家茶餐厅的装修布置有些眼熟。略微思索后恍然,那家店就在华景总部大门斜对面!他想起来了,那天江欣悦正好路过华景楼下,他也是在外面吃完午饭回公司,两人恰巧碰上了,就去对面的茶餐厅里点杯咖啡聊了一会儿。 “呵……”景焱扔开鼠标,往后靠在椅背上,忍不住笑了出来。 华景的安保系统别说在国内,就是拿到发达国家也是数一数二的。办公大楼门口那远红外摄像头,号称是360度无死角的。明天一早,他就让安全部的人把那段时间左右的录像都调出来。他倒是要看看,那个偷拍的人,到底是个什么鬼! 想到这儿,景焱掏出手机给某位在b城工安系统工作的朋友打了过去。 电话很快便被接通,客气地陪着对方寒暄了两句,他直接切入正题,“帮我查一个人。稍后我把他的身份证号给你过去。不要声张,越快越好。”说完便切断通话,将沈若初窃取到的在网吧登记那个人的身份证信息发送到了对方的邮箱上。 等把这一切都忙活完,他瞄了眼屏幕下角的时间,刚好是下午3点钟整。 景焱估摸着孕妇这会儿应该在睡觉,便没有回卧室打扰她。抬手拿过桌角上的烟盒抽了根出来,一边起身往窗边走,一边衔在口中点燃。 然后透过袅袅的烟雾,景焱将视线落在了窗外的远处,目光逐渐变得深不可测。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大半年前的那些状况,和最近这两次的照片和报纸事件似乎有着某种联系。既然现在的事情毫无头绪,那么他不妨从以前的事情下手了。如果他的直觉是对的,那一石二鸟,刚刚好。如果只是两起毫不相干的事件,他倒是也好奇,到底是谁在背后鼓捣了那些小动作,而且还是对着他的女人下手。 既然有人喜欢作死,很好……他成全他! ………… 景焱在书房里连抽了两颗烟。然后站在窗边足足吹了一个小时,感觉身上烟味儿差不多散尽了才回到卧室。 沈若初果然又是一睡一下午。只不过这会儿差不多睡够了,处于半梦半醒间,正抱着枕头哼唧。 就算是怀孕需要静养,她总这么吃了睡,睡了吃的,对身体也不好。 景焱大步走到床边,弯下腰在她肩膀上拍了拍,“起床精神精神。我带你出去走走。” “不想走,不爱动弹。”沈若初撑着长音,说一句话哼唧五六声儿。 “听话,乖。”景焱长腿一抬,单膝跪在床上,凑到她耳边软语轻哄,“你运动量太小对宝宝不好的。孕妇也得适当的活动。” “唔……”谁知道沈若初立刻捂住鼻子,偏头躲出去老远,皱眉嫌弃道:“你抽烟了,离我远点儿!”她自从怀孕之后最闻不得的味道之一就是烟味儿。 景焱闻言一怔,心想这孕妇的鼻子可真是够尖的!都快和狗鼻子差不多了。刚才在走廊里遇见孙姐,他还特意问了一句,她都没见他身上有烟味儿。沈若初竟然连这都能闻见了。 可有什么办法呢?!谁叫人家正处于特殊时期。 景焱连忙又直起身退回地上,不敢再靠近她。想了想,边解衣扣,边冲她嘱咐道:“我去冲个澡换身衣服,你也别再睡了。起来精神一下。等我洗完澡出来,陪你去外面慢慢走走。” “你别啰里八嗦的,赶紧去洗吧。”沈若初瞥了他一眼,往下缩了缩脖子,半张脸都埋进了被子里就留双眼睛在外面。然后隔着被子闷声闷气道:“一身烟味儿熏死人了,真没有公德心!” 景焱这三个多月早被她挤兑习惯了。无奈地摇头笑笑,又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别再睡了听见没有!”这才转身去了浴室。 142.现在这样正好 景焱匆匆忙忙的洗了个战斗澡,几分钟的功夫后便围着条浴巾从浴室里出来。抬头看了眼,沈若初倒是没有继续睡,不过栽外着身子,面前一个个零食口袋,正嘎嘣嘎嘣地坐在床上嗑坚果。 顿时觉得有些头疼。 他轻声叹息。一边快速的擦干身上的水珠,一边转身去衣帽间换了身休闲的家居服饰。出来后走到床边,看着掉落在被上的一些坚果皮和见过渣渣儿,抬手摁了下眉心。然后用一种试探的语气小心翼翼地对孕妇娘娘说道:“若初,我们商量件事情好不好?” 沈若初看他一眼,奋力将一颗核桃夹开,拨出果肉扔进嘴里才口齿不清地吭声儿,“什么事啊?” “可以别躺在床上吃零食么?”说着,景焱将视线在她的零食口袋周围扫了一圈儿。 沈若初把核桃皮扔进垃圾袋里,有些委屈,“可是坐着好累。而且我每次吃完都有收拾的。”她这次怀孕不舒服的感觉特别多,先是严重的妊娠反应。好不容消停了,却又经常疲乏无力。有时候只坐一小会儿就会觉得腰酸,“我又不是总这样,就这十个月,你也要看不惯!” “我不是看不惯。”景焱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才好。的确,女人这一辈子能结几次婚生几次孩子?人家怀胎十月为他生儿育女,躺床上吃个零食怎么了。而且吃完还是让孩子吸收了!只不过…… “若初……”他走过去坐到床边,看着她小心地斟酌措辞,“那你别在床上吃这种带硬壳儿的东西行么。我几乎每天晚上都被扎到。”有时候是榛子皮,有时候是夏威夷果皮。还有一次,干脆是颗整个的硬皮核桃。他这一屁股坐下去正好硌在了尾椎骨上,疼得他当场就觉得那周围全部都木掉了。偏偏那个时间她已经入睡,怕吵醒孕妇,他连哼都没敢哼一声儿。硬是在那里挺了整整一刻钟,才敢挪动身体躺下。 “我不是故意的嘛。”沈若初听他这一说,也觉得愧疚,“可是医生叮嘱说坚果里面营养丰富,对胎儿的发育很有利的。” 就算是没怀孕的时候,你一天到晚也没少吃!景焱不好直接戳破她,在心里默默吐槽一句,动手收拾起她身前的一片狼藉,然后低声说道:“要不这样吧,我每天把皮剥好了给你。你直接吃果仁就可以了。” “啊?!”沈若初不禁愣了愣。下一秒忽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老公,你真好~”说着一骨碌身爬起来,直接扑到景焱身上,搂着他的脖子晃啊晃。 “这会不给我长一辈叫老公公了?”景焱轻笑一声,把她从脖子上扒下来抱进了怀里,话锋骤然一转,“我剥坚果给你吃可以。但是有个条件。” “还有条件啊?!”沈若初瞬间嘟起嘴,然后一脸不满地摸着肚子嘟嘟囔囔,“宝宝你听到没有。这个男人是亲爹,但是让他给你剥两个坚果吃,他还要和妈妈讲条件。将来你一定不要孝顺他!” “你可真能扯!”景焱无奈地笑了出来,“你每天固定和我出去走半个小时,适当的活动一下就行。”然后也学着她刚才的语气,柔声冲着沈若初的肚子说道:“宝宝,爸爸也是为了你的健康。没办法,你妈妈实在是太懒了!” “我哪有!”沈若初对于被人说“懒”提出了严重抗议,“我有活动的,每天都有!” “嗯,每天都有。”景焱点头附和,下一秒却立刻拆台,“从床上到卫生间,从卧室到餐厅就算活动了。最大的运动量就是围着屋子转两分钟,连院子没出过。” “我那不是难受么。”沈若初各种不服,“敢情胚胎不是在你肚子里吸收营养。你知道女人怀孕有多不容易!” “是,做母亲最伟大!”景焱也懒得再和她继续耍嘴皮辩解。直接将人打横从床上抱离,然后站直身子,又将她放到地上站好,“差不多开饭了,下楼吧。吃完饭我陪你出去走走。” 晚饭后沈若初不出意料地又想要上楼去睡觉。却无奈小胳膊拧不大腿,被景焱拎出了家门去散步。只是一路上呵欠连天,眼皮耷拉着就没睁开过。全靠景焱扶着她领路,牵到哪儿就是哪儿。 两人步行的速度堪比蜗牛。老半天也才在院门前的甬路上走出那么一段距离。半个小时过去还在家门口附近转悠。 沈若初溜达了这么的时间脑袋倒是精神了,可身子却感到有些疲乏。景焱的目的不是要逼她锻炼身体,只是怕她成天到晚不活动会得一些妊娠性的疾病。这会儿见她的确累了,便提议回去。 谁知道沈若初摆了摆手,长出口气,“不行,我得歇会儿。走不回去。”说完往后一靠,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几乎都靠在了他的身上。 景焱就势揽住她入怀,香香软软的手感十分舒服。不由感叹了一句,“你好像比前段时间重了一点。”他这话其实是带着些满足的。沈若初大概是因为这半年又闹分居又闹离婚的心情抑郁,体重直线下降。他年前抱着她的时候,隔着厚厚的冬衣都觉得硌手。那种感觉他并不喜欢,不如现在这种有肉的。 只不过这话听进沈若初耳朵里就有点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只要是女人,不管是任何年龄任何阶段的,就没有愿意听别人说自己体重增加的,哪怕孕妇也不例外。明知道自己胖了,却也不愿意别人说出来。 她噘了噘嘴,用一种‘你敢承认要你好看’的语气问了一句,“你嫌弃我胖?” “没有。”景焱回答地异常诚恳,怕两个字说服力不够,又仔细的解释道:“你前段时间太瘦了,现在这样的正好。” 谁知道沈若初听他这么说,更低落了。 她有一会儿没吭声。足足过了四五分钟之后才闷闷地开口,“你觉得现在这样正好么?” 景焱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低落,“嗯”了一声,肯定道:“现在这样正好。挺好的,我觉得挺不错。” “可是我以后月份越来越大,体重会继续增加的。然后变成个大胖子。” “孕妇不都这样的么。”景焱声音平淡,一副理当如此的语气。 “可是你觉得我现在这样正好啊,倒那时候会不会就不喜欢我了。” “你担心这个?”景焱觉得她这想法实在既幼稚又好笑的同时,忍不住暗自感叹孕妇敏感心思多。他凝眉思索了片刻,才斟酌着开口,“若初,我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任何一个女人想要做母亲,都必须要经历这个过程。你是为我生儿育女才经历这些的,我理应感激你,怎么可能会嫌弃你。” “那要是我生完孩子之后,身材一直不能恢复呢?” “我觉得不是继续保持‘吃完就睡,睡醒再吃’的状态,那种事情应该不会发生的。” “你还是嫌弃我!”沈若初忽然就拔高了声调。在人口稀少寂静无声的小区里,显得有些突兀。 “我没有。” “你就是有!女人生完孩子内分泌会发生变化。万一我很努力都瘦不下去呢?到时候你要是嫌弃我,看上了外面的哪个小妖精,看我不带着孩子回娘家。” “越说越离谱!”景焱略微严厉地呵斥她一声,随后却只能无奈地柔声安抚,“那这样好了,为了防止外面的妖精看上我。你要是瘦不下来,我就努力吃成个胖子。正好和你凑成一对儿,你看这样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沈若初满意地傻笑了两声,却又忽然叹气,“不过你就算是变成胖子,也是个英俊多金的胖子啊!还是很招人喜欢的。” 景焱顿时无语。他觉得这个问题是掰扯不明白了,因为沈若初纯粹就是妊娠焦虑症,不胡思乱想心里难受。于是聪明的转移了话题,“对了,妈妈的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我们两个有挺长时间没回家了吧。” “是挺长的。好像自从我怀孕之后,我们两个就回去过一次。” “两次。”景焱淡淡地纠正,“我自己回去看过一次。不过也是上个月的事情了。”说着他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中带了一丝试探,“我最近一段时间都不算太忙,后天我们两个一起回去看看?” 沈若初没有立刻回答。她怎么会不明白,景焱主动提出一起回去,是想把她怀孕的事情告诉二老。其实也应该把这件事坦白了。之前不说,主要是因为一来他们没有复婚,二来也是最主要的,就是担心孩子有什么问题。可现在他们两个又是合法夫妻了,孩子检查也暂时没有不健康。的确应该把这件事通告家长。 想到这里,她悄悄拉住了他的手,“景焱……” “嗯?” “我们后天回去,把我怀孕的事情告诉爸爸妈妈吧。” 景焱有一秒钟的怔愣,随即薄唇扯出个浅淡的弧度,“好。” 只是计划没有变化快。两个人谁也没有想到,好不等回家通报。第二天沈夫人就携家属一起杀了过来。 143.逗比哥哥不靠谱 沈若初自从知道字怀孕之后身体和心情都不算太好,一直关在家里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这三个月以来,对于娘家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处于毫不知情状态。并且本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原则,沈家的人十分默契的,都没主动告诉她。 至于沈夫人是如何知道女儿怀孕这件事情的,还得从沈行之身上说起。 自从前段时间知道妹妹怀孕之后,沈行之一直在寻找适当的机会把这个消息告诉家里。这事儿看起来就一句话,但仔细想并不简单。 沈夫人是个火爆脾气,知道女儿怀孕之后肯定是各种事情不会少。但沈行之不是傻子,沈若初嘴上不说,他也隐约感觉到那两口子之间气氛不对。所以他要衡量好时间和尺度,不能让这个消息的公布给妹妹造成任何心理负担。哪怕是正面的关心和关怀,不合时宜,也会让人感到难受。 但很可惜,这段时间家里就没消停。 先是沈夫人被伤害的案件调查结束开庭。 那名捅伤她的嫌疑人是个精神分裂症患者。这些年一直没有放弃治疗,却是时好时坏。他当时正好处于病发状态,所以根据一系列的鉴定结果之后,法院最终判定他不承担刑事责任。只由家属对沈夫人进行民事赔偿。 这叫沈爹好不窝火儿。民事赔偿?!他们沈家虽然不是什么豪门大户,可也不差那几个钱。而且他老婆遭了这么大罪流了那么多血,是几个钱能补偿回来的么?!但他老婆好歹是警察,危险时刻保护人民群众是天职。何况他总不能和一个神经病计较! 最后思来想去,沈爹决定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那就是让沈夫人提前脱掉那身警服,早点脱离高危险工作环境。 沈爹雷厉风行,想了就做。他迅速请几位政法界有头有脸的老同学吃了顿饭。就这么凭借自己在业内混迹多年的雄厚关系,擅自做主给老婆提前退了休。 于是,当沈夫人养伤完毕回单位报到,却发现自己竟然被沈爹暗箱操作提前退休的时候,沈家爆发了一场空前盛大的家庭战争。夫妻两人险些也对薄公堂,闹到离婚。 最后沈爹连续跪了3天遥控器,才重新获得了老婆的原谅。其实沈行之在这个时候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顺便把沈若初怀孕的消息透露给沈夫人在合适不过。然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沈爹已经定了巴厘岛的几票,领着老婆散心去了。 大好时机就此错过。 那边沈爹和老婆出门甜甜蜜蜜,这边沈行之在b城也没闲着。其中最频繁的一件事情,就是去医院骚扰那个叫夏可可的小护士。 自从入春以来b城一直处于干旱状态。周一那天中午,终于迎来了新年第一场大降雨。 夏可可正好是白班。下午5点多钟她准备时候,外面的雨势瓢泼一样。她着急回租住的公寓收衣服,便打了伞顶雨离开。才走了十几米,就已经浑身湿透。 她足足等了半个小时也没等到公交车。最后咬牙跑到路边拦车,结果计程车更难打。就在她浑身湿透,又冷又饿又委屈的时候,沈行之终于姗姗来迟。雨天难行,他也是被堵在了半路上。 夏可可这次也不推脱客气了。那辆熟悉的suv刚刚在面前停稳,她拉开门就直接跳上了副驾驶。 沈行之被她矫健的身手吓得一愣,随即笑了出来,“你不看清楚就往车上蹿,万一上错了呢?多危险!” “我……我看清了,你的车我认得!”她被冻得瑟瑟发抖,说话的时候牙齿都在打颤。 沈行之皱眉,一边伸手打开空调的暖风,一边松开了刹车。然后,当车子重新启动的一瞬间,他忽然心思一动。 市立医院距离沈行之住的那套公寓并不算太远,开车不过就10多分钟的事情。夏可可大概是被雨淋懵了,一路上傻呆呆地坐在那里发抖,连句话也没有。沈行之见她不吭声儿,也不主动搭讪。 然而十分钟之后,当沈行之将车子驶入公寓地下车库的时候,她终于发现了不对。 “这是什么地方?”夏可可左右四顾,陌生的环境加上身体的寒冷,都让她感到强烈的不安。 “我家。”沈行之答得干脆利落,话音落下的同时,刚好将车子停稳。 “你家?!”夏可可被惊到,还不等反应过来,已经被沈行之拎出了车子。 他不容分说地拽着她走向电梯,口中简单地解释,“去你住的地方那条路堵车,不知道要等多久。你湿衣服穿久了会感冒,先在我家清理一下。” 可沈行之打的注意就不是只清理一下。 那一天,夏可可进了他的公寓后,就没能离开。虽然后来雨停了。那一天,沈行之则终于露出了大灰狼的本质,对小白兔下了手。 沈若初从前会在那里留宿,所以有几套备用的衣服在。可沈行之却还是找了自己的衣裤给夏可可。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儿,穿着自己的衣服,让他的独占心里得到了一种奇特的满足。 然后,当夏可可喝完他煮给她的姜汤之后。沈行之忽然将她扑倒在沙发上,狠狠吻住了她。 虽然两个人最后并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可几乎半宿,夏可可都没能逃离沈行之的魔爪。被他各种摸摸抱抱亲亲。 沈行之采取敌进我退的战术。她软了,他就得寸进尺。她生气了,他就哄。哄得她没了脾气,只能红着脸任他上下其手。 只不过沈行之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的是,正在旅行的沈爹和沈夫人竟然提前回国了。并且在出机场的时候,沈爹接到事务所的电话,有紧急公务需要处理。 他马不停蹄地的跑来沈行之这里取一份资料,沈夫人闲来无事自然随同。 于是,那个暴雨过后阳光明媚的周一早晨。沈行之和夏可可双双被沈家父母堵在了公寓里。 沈爹和沈夫人也是过来人,怎么会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夏可可窘迫到不行,红着脸和二老打过招呼,暗搓搓急匆匆地走了。两人身为长辈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当面为难人家小姑娘,可对待自己家的儿子,就不用手下留情了。 沈爹身为男人自然理解男人,却仍旧很没义气的拿了资料直接闪人。不管儿子死活。 沈夫人更年期综合征外加提前退休综合征,在儿子的刺激下一并爆发。幸亏沈行之家里没有擀面杖,不然他狗腿就得被打折。一顿狗血淋头的教育是避免不了了,并且有没完没了的趋势。 沈行之实在扛不住了。为了转移目标,只好出卖了妹妹,并且理由说的极其冠冕堂皇,“妈,初初都怀孕了。你儿子我也是着急让你抱孙子。难道你就不想早点儿当奶奶?” 那一瞬间,沈夫人所有的脾气都戛然而止。再强悍的女人也是女人,她怎么就不愿意享受天伦之乐。 沈行之也知道自己不够仗义,对不起妹妹。见转移成功,急忙趁热打铁的补救。 可沈夫人知道自己要做外婆了虽然高兴,但女儿怀孕3个多月了屁都没放。她还是起了怀疑……是不是那两口子之间除了什么问题。景焱这女婿是处处让她满意,但她不是傻子。尽管沈若初从来对她只字不提,她也知道,那样强悍的男人,夫妻相处间并不容易。 所以,就算沈行之一再和她保证,妹妹和妹夫之间没有任何问题。沈夫人还是不太相信,而且这不相信的同时,还有几分挑理和不乐意。她必须要亲自去看一眼才能放心,而且还得是搞突然袭击。 她勒令沈行之呆在家里不许出门,也不许打电话给沈若初通风报信。又给沈爹打了电话,没说为什么,就让他那边正事办完赶紧回儿子公寓。然后,中午的时候,一家人终于再次集结完毕。并且连午饭都没吃,就浩浩荡荡奔去了欣晨花园。 ………… 景焱今天上午有个高层会议去了公司。 沈夫人上门的时候,沈若初一个人刚刚吃完午饭,正在犯困。可当她看见亲妈那气势汹汹的架势时,瞬间瞌睡全无。她第一眼看向跟从在沈夫人后面的逗比哥哥,对方立刻心虚地将眼神闪躲开。 沈若初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儿。她怀孕的事儿沈夫人知道了,而且打开的方式可能还不太对。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她狗腿腿兮兮地,赶紧摆出一脸甜笑。 沈爹咳了声没说话,却给了女儿一个小心伺候的眼神。 沈夫人看见父女两人的互动,忍不住没有好气儿,“我不能来?我现在是不是连看看自己亲闺女都得打申请!”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若初上去挽住亲妈的胳膊,一边将她带到沙发边上坐下,一边喊孙姐泡茶。 沈夫人“哼”了一声,考虑到女儿肚子里有一个,没有像以前那样挥开她。等到落座之后,目光盯着沈若初的肚子看了一会儿,明明满心关切,却还放不下老佛爷的架子,绷着口气问道:“几个月了?” 144.咬文嚼字 “快38周了。”沈若初一脸委屈,回答地期期艾艾。 “竟然都三个多月了。”沈夫人语气中无限感慨,态度也跟着瞬间软化,“什么时候知道的?” “早就知道了。”沈若初实话实说,不敢扯谎。 “初初……”沈夫人拉下女儿的手放在掌心里,就像小时候那样轻揉了揉,“你怀孕了是好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爸爸妈妈知道呢?” 沈若初扁了扁嘴,避重就轻,“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我怕告诉你之后你心理总惦记着,不利于调养身体。” 沈若初会有这份担心,其实也是有着一段插曲的。 3年前她第一次怀孕那会儿,沈夫人尚未退居二线。当时局里刚好有件大案子,她所在的部门正好负责协助。沈夫人年轻时候就要强,老了那份儿敬业的心照样没衰减。那段时间,她50多岁的人和年轻小伙子一样那没日没夜的忙活。甚至忘记了初次怀孕的女儿也还是个大孩子,需要人指导和照顾。所以后来沈若初流产的事情,便成了沈夫人的一块心病,她觉得是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失职了。 当妈的哪有不了解自己儿女的,沈夫人光是看闺女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叹了口气一时间,再开口声音忽然哽咽住,“初初,当初妈光顾着忙工作也没照看你一眼。是妈对不住你……” “妈……”沈若初连忙抓紧亲娘的手,鼻子一阵发酸,“妈,你别这么说!” 沈夫人抬起另一只手抹了抹眼泪,“妈知道你心里怨我,虽然你嘴上一直不说。其实妈也一直后悔。” 沈若初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因为沈夫人说的没错,她不是一点埋怨都没有的。或者说,她曾经怨恨过所有人的,包括她自己。 沈家不算大富大贵,可也算条件不错。她父母职业体面,哥哥聪明优异,嫁个丈夫又是万众瞩目的土豪。可除了塞钱送东西,和几句敷衍的问候,她更希望有人陪伴。只要是亲人,谁都好。哪怕只陪她说说话都是好的。 那年她才22。前脚走出校门,就马上嫁为人妻,又要将为人母。她其实满心的无助和迷茫,对未来充满了未知和彷徨。她需要的不仅仅是物质上的关注。 但她也知道那份怨恨毫无道理。父母子女也好,夫妻兄妹也罢,不能否认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她凭什么要求另外一个个体能够百分之百的了解她的想法,将全部精力放在她的身上。 所以那段时间里,她很难过。难过,却又觉得无人倾诉。索性沈若初天生神经大条,在抑郁也不过就是一段时间的事情。过后就会自动雨过天晴,烟消云散。 偌大的客厅里瞬间被低沉悲伤的气氛充斥。 逗比哥哥现在是罪人,不敢多说话。沈爹见老婆闺女手拉手在那里一起抹眼泪,赶紧出来缓解场面,“那个……慧兰……小初怀孕,咱们要做外公外婆了是好事,应该高兴。别哭了,乖!”哄完老婆又劝闺女,“小初你也别哭了。”说着从茶几的盒子里扯了好几张纸巾递过去,“情绪不好影响到孩子怎么办。眼泪擦擦,给你妈也擦擦。” “嗯。”沈若初鼻音浓重,刚从她爹手里接过纸巾,便听见一道低沉的声音插了进来…… “爸,妈,行之,你们来啦。”景焱一只手拿了个文件夹,另一只手提溜个小盒子。他敏感地发现气氛有些微妙,却佯装毫无察觉。继续热络又不失恭敬地和岳父岳母寒暄,“我刚才就看见行之的车停在院门口,还以为是他自己来的。妈妈的伤才好,怎么亲自过来了。” 沈夫人不想在女婿面前失态。擦擦眼泪,迅速调整好情绪道:“早就没事了。国外都能去,本市有什么不能来的。” 景焱冲岳母笑笑。然后弯腰将手里的小盒子放到沈若初面前,“你要的甜点。”说话间迅速同她眼神交流……已经知道? 沈若初眨眼:已经知道了。 景焱眉梢微挑:你说的? 沈若初眼皮跳了跳:怀疑逗比哥哥。并且打开方式不对。 景焱垂眸:哦。 那边两个人眉来眼去,这边沈爹干咳一声,开了口,“景焱啊,小初怀孕的事情,你怎么也不早点告诉我们?” “我们本来打算这两天就回家的。结果您和妈妈今天就来了。”景焱一边说一边弯下腰,给沈爹面前不算空的茶杯里续了水,“我和若初也是考虑到妈妈前段时间一直在调养,怕她挂心,不利于恢复,所以就先告诉行之了。怎么他一点都没跟你们透露么?”他一番话说得诚恳谦逊,和沈若初刚才的说辞倒是不谋而合。只是最后时刻将皮球抛给了逗比哥哥。 提起这茬儿,沈夫人狠狠剜了儿子一眼。意思是你的事儿没完呢,回去新账旧账一起算。 沈行之顿时咬牙切齿。他早上挨了沈夫人一顿削,迎面骨现在还疼呢。沈若初是他亲妹妹,挤兑他他认!你景焱算哪根儿葱啊。妹夫怎么了?那点儿破事儿以为不知道是不是! 可知道却不能说更痛苦。 “我这不是和他们想的一样,也怕影响您调养身体么。”沈行之嬉皮笑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中暗自运气……姓景的不用你美,哥哥我早晚阴回去!咱山不转水转!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在那里聊了一会儿。知道岳父岳母一家还没吃午饭后,景焱赶紧让孙姐准备食材,并且卷起袖子,殷切地准备亲自下厨。 见景焱要去厨房,沈夫人起身准备帮忙。他们一大家子来吃饭,总不能就累女婿一个人。何况景焱管了那么大个企业,不说日理万机也差不多。 沈爹哪里会让老婆去厨房,就沈夫人那只会下挂面的厨艺,就算不是大病初愈,他也怕她毒死全家。拦住了她,沈爹也撸起袖子,和女婿一道去了厨房。剩下那娘儿三个在客厅里聊天,喝茶的喝茶,吃零食的吃零食。 沈夫人到底是重伤初愈,身体大不如前。和女儿聊了一会儿便感觉体力不支,去了楼上客房里休息。 把亲娘安顿好,沈若初转身出了房间,就看见逗比哥哥正站在走廊里等她。一脸“我有话要跟你解释,你一定要听我说”的表情。 沈若初也没和他说话,哼了一声,转身往露台那边走去。沈行之屁颠颠儿跟了上去,搀老佛爷一样扶住她的胳膊,嘴里还不断念叨:“小主儿您慢着点儿,万一摔了抻了的,我外甥可怎么办!” “有病!”沈若初白了他一眼,拉拉扯扯间,两人已经到了走廊尽头的露台。她往椅子上一坐,冲着沈行之一扬下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不是说好了帮我兜着的么。” 沈行之哪里敢说拿她做挡箭牌的事,“咱妈那脾气,我哪儿能全兜住啊。”他拉过椅子,在她对面坐下,“再说了,她顶多就是气你没早点告诉她。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沈若初斜眼看他,不说话。 沈行之举起双手,像是投降又像是起誓,“你放心好了,不该说的我一个字儿没说。” 沈若初目光上下扫视他一遍,忽然泄气,“算了。反正也没什么。” 沈行之松了口气。为防万一,他起身把露台和走廊之间的门关上锁好,重新坐回她对面才犹豫着开口:“你和景焱……” “我们两个复婚了。”事到如今,沈若初这才把之前的一些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包括大夫说孩子有可能畸形,也包括江欣悦,只不过后者有选择性。说道最后,沈若初忍不住叹气,“哥,就这样吧。日子总要往前过。” 沈行之点点头,“你觉得好就好。初初,其实每个人都有任性的权利,关键时候能不能承担任性的后果。” “你觉得我现在这种选择是任性?”沈若初皱眉,有些不赞同,又有些不悦。 “我不是说你。”沈行之摆手,“我只是忽然间感慨一句。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我觉得你们两个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意外?!”沈若初敏感地抓住这两个字,“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和景焱会发生什么意外?” 沈行之笑了出来,“人活着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意外。我不特指你们两个。你知道我只是喜欢在逻辑和表达上锱铢必较,咬文嚼字。” 沈若初“切”了一声,懒得和他掰扯。抬眸将视线落向远处时忽然想起来什么,“对了,二光怎么样了。我好久都没有联系过他。” “他去美国了。”沈行之说这话时,隐约带了丝叹息。 “去美国?!”沈若初微微惊讶,下一秒脸色略显暗淡,“是因为我么?” “不是。”沈行之否定地斩钉截铁,“你怀孕他不知道。他只是陪她妈妈散心去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谭叔叔和阿姨……上个月离婚了。” 145.兔死狐悲 “什么?!”沈若初瞠目结舌,过了好一会儿才将这个惊人的消息消化吸收。纤细的手指飞快地搅着睡衣上装饰的带子,她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忽然闷闷不乐。虽然这3个月以来,她心乱如麻无暇他顾,但是谭岳礼和发妻闹离婚对簿公堂的事情,她还是知道消息的。尽管谭家已经通过各种渠道尽量将影响压低,但八卦媒体无孔不入,总有风声走漏。临市地方的娱乐新闻竟然都有报导,而且那一期刚好被沈若初看见。只不过那时候……“我还以为谭叔叔和阿姨两个只是闹着玩儿的。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 “当然是真的。”沈行之接下了她后面的话,语气里三分不屑两分鄙视,“他们两个快40年的夫妻了。闹到这个地步肯定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你以为都像你?离婚复婚都分分钟的事儿。你那才叫闹着玩儿!” “我也不是闹着玩儿的好不好!”沈若初白了他一眼,老大不乐意,“我当初离婚是认真的,现在复婚也是认真的!”可话说出口,连自己都觉得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太对劲儿。 “切……”沈行之嗤笑一声,懒得和她掰扯。神情中的鄙夷却仍旧一清二楚。 沈若初冷哼,也不搭理他。然而原本不错的心情这会儿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是啊,都快40多年的夫妻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好说好商量,一定要对薄公堂分道扬镳么?” “那种事情怕是商量不了。”沈行之不紧不慢地接了一句。 沈若初咬唇默然,两秒钟后点头附和,“也是。”如果不是景焱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自己一开始对江欣悦就没有男女之情,只怕就算他现在心里在意的是她,她多少也会介怀那段过往。更何况谭岳礼是婚内出轨。 所谓“爱之深,恨之切”,越是多年夫妻感情深厚,一旦有一方背叛,另一方怕是在感情上无法原谅。只不过有些人处于现实考量,愿意为了家庭后天一步,隐忍于心粉饰太平。有些人眼里揉不得沙子,即使对方回头也不肯原谅,宁可形同陌路相忘江湖。 思及至此,她长叹一声,悲观情绪似乎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那二光他现在还好么?” “还行。我上星期有和他通过电话。”沈行之掏出手机看了眼,失望的情绪一闪而过,速度太快,沈若初并没有发觉。他收起手机,继续说道:“他家里忽然闹出这种事情,一时转不过弯儿来是肯定的。但人本身都有自我调节情绪的能力。如果超过那个度无法调节,就是心理疾病了。” 他那副客观陈述的语气,听在沈若初耳朵里多少让她觉得不太舒服,于是气呼呼地皱眉,“沈逗比,你怎么这么说话?他是你最好的朋友啊!” “那我该怎么说?”沈行之挑眉反问,微微上扬的唇角略带几分讥诮,“同情,怜悯,还是幸灾乐祸?初初,家辉好歹也是成年人了,他能够自理,不论是生活上还是感情上。他父母也有自己选择生活的权利,法律赋予了公民结婚权利的同时,也同样赋予了他们离婚的权利。这就是婚姻自由。” “可是法律没赋予公民出轨的自由吧!” “所以谭叔叔净身出户。他在法莱重工的股份不能随意变更,会引起公司动荡。除此之外,所有他名下的私人财产,他分毫不要,全部都留给了家辉的母亲。” 沈若初再一次惊住。“他还真大方!”说着冷笑一声,“也真够拼。” 前者她大概能够理解,是因为愧疚。但是爱人都没有了,要那么多钱又有什么用呢?后者……她实在不敢苟同他背叛发妻来成全自己的行为。那样的爱情,只会让人觉着无耻。不,她不认为那是爱情!那算什么爱情,简直是打着爱情的名义在亵渎这两个字! “唉……”她叹息着,转头看向远处的太阳,莫名其妙地感觉鼻头发酸,“哥,你说……会不会将来的某一天,我和景焱也会补上二光父母的后尘。” 沈行之被她问的一怔,而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从客观上来讲,对于将来尚未发生的事情有着一万种的可能,沈若初说的那种也是其中之一。但可能和肯定区别就在于,一个是猜想一个是结论,只不过此时此刻,他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和她说出来。 “你也觉得有可能是不是?”见他许久不回答,她便仿佛自言自语一般,低低出声。 “我觉得你是产前忧郁症。”沈行之嗤笑着,用一种下结论地语气说道。言毕又觉得哪里不对,又纠正一遍,“哦,你现在距离生产还差挺远的。所以不该叫产前忧郁症,应该是妊娠忧郁症。” “你才忧郁症!”沈若初恶狠狠地他一眼,咬牙切齿。然而心底莫名坍塌掉的那一角却仍旧越来越大,不知该如何填补。或许她是妊娠期间激素异于平时,才会又矫情又多愁善感。又或许是失而复得的感情总让她更加患得患失、小心翼翼。总之谭家辉父母婚姻关系的破裂,让她难以控制地有种兔死狐悲的凄凉。 “将近四十年的感情啊。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她兀自伤感,话音才落,就听见沈行之像模像样地学着她的语气,来了一句…… “是啊,活了100岁的人呢,怎么说死就死了呢?”沈行之哼笑一声,“初初,四十年是已经过去的四十年,而未来永远都是充满变数和未知的未来。在无尽的时间面前,任何感情,不单单是感情,一起都是平淡而渺小的。而我们回不到过去,也预知不了未来。能抓住的,只有当下。及时行乐才最重要。” 沈若初瞪着他,愤怒中又有几分心凉,“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么无情啊!”她还记得第一次知道谭家二老离婚消息的时候,景焱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给出的论调也跟沈行之相似。这件事上,他们两个倒是难得默契一次。 “我们不是无情,只是理智。”沈行之耸了耸肩,“男人理智是天性。相对而言,女人更容易多愁善感。” 沈若初从鼻子里喷出两道冷气,“理智?有本事你也对夏可可理智一次啊!或者你干脆把这番理智的论调说给她听听。” 沈行之眸光一闪,面色瞬间黯淡。夏可可……从家里出来之前,他借着去卫生间的由头抽空给她打了通电话,结果无人接听。发了短信过去,直到现在也没有半点儿回音。那个倔姑娘脑袋轴脸皮又薄,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一边羞恼一边生他的气。 “人呐,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说别人能耐!”打击到逗比哥哥,沈若初一片阴霾的心情瞬间晴朗许多。见他皱眉陷入沉思,她也不想和他继续废话了。 沈若初站起身离开,刚刚推开门步入走廊,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缓缓向自己走来。她脚步一顿,怔愣间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不知为何竟突然有些陌生。下一秒,刚刚淡去的悲凉和难过,再次袭上心头。然后,她就那么傻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他走近。不能动弹,也不能思考。 直到一双强健有力的手臂环上她的肩头,将她圈进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 “若初,你怎么了?”景焱低沉的声音带着关切和不解,甚至还有几分慌乱。厨房里的东西已经差不多准备好,他上楼来是叫他们吃饭的。结果主卧里却不见她的人影。出门来寻,正好赶上沈若初推开露台的门,走进走廊。 她是背着光的。明显比之前丰盈了许多的身材,在他看来仍旧那般娇小。需要人来将她捧在手心仔细呵护,纳入羽翼为她遮风挡雨。可当景焱向她走去的时候,却发现那张小脸儿上竟然满是凄惶和无助,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他,甚至还有几分难过和绝望。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整颗心都像是被什么揪住了一样。 “若初,究竟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许久得不到回应,景焱又追问了一遍。 谁知沈若初语出惊人,“景焱,你会跟我离婚么?” “你说什么?”景焱被她惊到。随后轻轻将怀里的人推开,双手握着她的肩膀,视线锁定她的双眼,黑眸中风云暗藏:“若初,你为什么会这么问?是不是你哥哥和你说什么了?” “没有。”沈若初摇头,“他没和我说什么。我就是知道了二光的爸爸妈妈离婚了,我……我……” “你就自动带入了自己,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了是不是?”景焱接下她后面的话,浓眉几乎拧到了一处。 沈若初“嗯”了一声,“他们夫妻当年感情也很好。可在一起快40年了,还是分开了。我担心,担心几十年,或者十几年后,我们两个也像他们那样!” 146.刷我的卡 景焱忽然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无奈。他浓眉紧锁,将视线落在她身后的某处,默然两秒才沉声开口,带着些许冷然,“沈若初,谭家辉的父母是谭家辉的父母,你我是你我。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你产生这种有创意的想法,非得将他人的感情归宿硬套在我们身上?” “谭叔叔是男人,你也是男人!”沈若初吸了吸鼻子,“男人都花心又薄情!还善变!” 景焱叹了口气,“沈若初,我再善变也没有你善变!只要你别再和我闹离婚,我就谢天谢地了!” 沈若初哼了一声,忽然从他怀里退出来。双手揪住景焱的衣领,表情凶狠地像是只小老虎,“姓景的我告诉你!要是你到时候也敢像谭叔叔那样不学好,我就……我就……” 她半天也没想到个最好的威胁办法。景焱没说话,眉梢微挑,却是明显带着几分挑衅……你能怎么样? 沈若初牙一咬,“你要是敢出轨,我就阉了你,让你后半辈子做公公!” “噗……”景焱忍不住笑喷,随即又故作严肃,“谁说出轨一定只限于身体?谈场柏拉图式的婚外恋,也未尝不可。” “你……”沈若初气结,抡起拳头使劲往他胸膛上砸,“你去死去死!你们男人都是混蛋,没有好东西!” 景焱胸肌结实,她毫无威力的拳头砸上去,就像是雨点打在墙壁上。他不声不响,脸上隐约带着一丝纵容的神色,就站在那里任她发泄。 直到沈夫人开门从客房里出来。 那间客房就在景焱身后两步远地方。沈夫人刚睡醒,尚还处于迷蒙状态,结果出门就被眼前的状况惊呆了。足足有十来秒钟才,大脑才恢复正常运作。她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而后用一种略带训斥的语气说道:“小初,你干什么呢?!” 沈若初捶的太专注,根本没注意到其它。沈夫人这一嗓子让她不大不小地惊了一下,脚下一绊,直接又跌回景焱怀里。 他顺势伸手接住她,同时回过头看向沈夫人。唇畔的笑容虽然浅淡,但那股传说中的宠溺的味道却十分明显,“妈,你休息好了?若初锻炼身体呢,她怀孕了适当动弹一下对宝宝好。” 当事人都这么说了,她这个做丈母娘的还能说什么。毕竟女儿嫁出去了,监管权就移交到了女婿手里。 “呵呵……”沈夫人干笑了两声,打了句哈哈,“哪有这么运动的!你们年轻人可真是!” 话音刚落,那边沈行之推了门从露台进来了。刚刚那副心塞的表情已经消失无踪,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逗比相。看见沈夫人立刻嬉皮笑脸,“我心目中最美丽的李慧兰女士,睡得可好?” “没正型儿!”沈夫人白了他一眼。 “差不多开饭了。”见人都到齐,景焱插了一句,“妈,下楼去吃饭吧。您不是午饭都没吃么。” “你这一说我还真有点儿饿了。”沈夫人率先转身。 “走吧。”景焱大手拍了拍怀中的后背,放开她紧随其后。 沈若初不怎么饿,站在原地踟蹰两秒。正准备举步跟上,身边忽然多了道黑影。 沈行之顿住脚步和她并肩而立,轻笑一声,目光落在走廊某处阴影上,缓缓开了口,“男人理智女人感性,可是再理智的男人,也总会有一个女人让他为之疯狂。如果没有,那就是没遇到。初初,总有个男人会为你疯狂的。也许是景焱,也许是别人。人生的轨迹不可预料,但是一定要给自己留有一份余地。” 沈若初惊讶地转头。 正好沈行之的也偏头看向她。两人视线相对,他冲她勾唇一笑,目光中无数情绪难以言喻。而后举步离开。 沈爹手艺没得说,景焱也算的上是高手。饭菜味道自然没得挑剔。这一顿饭团团圆圆的,宾主尽欢,气氛倒是比过年时候还热闹欢乐。 饭后沈行之这个身体健全,又一直没有出过力的人被发配去帮孙姐洗碗。景焱沏上茶陪着岳父谈古论今,又聊起了b城商圈最近的形式。沈若初和沈夫人去了楼上卧室,母女两人说悄悄话。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是天黑。 沈行之心里惦记着早上那点事儿,着急去安抚夏可可。找了个借口走人了。 沈夫人见时间已晚,也要走。可沈若初担心亲娘重伤初愈,身体吃不消,便叫她留宿。 景焱这人天生就让人无法太过亲近。虽然是女儿女婿家,沈夫人仍旧觉着留在这里过夜不是很自在。坚持要离开。最后沈爹女儿女婿三个人没扭过沈夫人一个,只好随她去了。 沈家三口人来的时候是坐的沈行之的suv。这会儿他把车开走了,沈爹只好问景焱借车开回去。 岳父岳母这么晚了不留宿,已经有些不周到。景焱哪里还会让沈爹借了车自己开车回去,“我送你们回去吧。”说着捞起车钥匙,率先去了车库。 从欣晨花园到沈家不算近。等他这一个来回折腾回来,已经是晚上10点多。沈若初大概是这一天折腾乏了,这会儿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卧室里的灯倒是给他留着,一片明亮。 景焱轻手轻脚地摸到床边,伸手旋开了床头的小灯而后将日光灯关掉。室内光线昏暗下去的那一刻,床上的人皱眉哼唧,“你回来啦。” “嗯。”景焱应了一声,“我刚回来。”可后面却在没有得到回应。他看着瞬间又熟睡过去的人无声地笑了笑,而后一边解开领口的衣扣,一边走去浴室。 ………… 沈夫人从工作岗位上提前退休,原本还适应不了那种忽然散漫枯燥的生活。结果现在得知女儿有了身孕,她立刻又有了事情可忙。 似乎是要将上一次亏欠女儿的关心全部补回来。沈夫人基本上三天两头就往欣晨花园的别墅跑。虽然景焱对孕妇照顾的很周到,所有物质上的东西应有尽有,一样不缺。可沈夫人还是觉得娘家给准备的东西更有爱心。 只可惜她一辈子的青春奉献给了公安战线,和无数凶狠歹徒周旋都面不改色,但是女人会的东西却完全一窍不通。退二线后看见同科室大姐给外孙做了无数小衣服,当时就觉得羡慕。现在轮到自己有机会了,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所以最后还是得靠钱解决……买买买! 沈若初怀孕四多月的时候终于开始显怀。微微隆起的小腹有种微妙的略微紧绷的感觉,和那种发胖的宣软手感不同。每次抚摸着那里,她都觉得很神奇。瞬间感觉头顶上一个光环笼罩,仿佛自己整个人都笼罩在温暖的金黄色光芒之中。 那里孕育着一个生命。她和自己喜欢的男人共同缔造出的生命! 沈若初也终于不再像从前那样犯懒嗜睡。虽然依旧不如以往那般活蹦乱跳,却好了许多。期间景焱陪她又做了两次孕检,结果都显示胎儿目前发育正常,没有任何问题。 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心情也越发愉悦。 二楼主卧旁边的房间已经正式被开辟出来作婴儿室,这段时间沈夫人买了不少东西塞了进去。 其实许多婴儿用的东西,景焱之前就陆续开始准备。然而他到底一个大男人,又是头次当爹,《育婴大全》研究的在通透,也只是理论上的。实际操作起来,就像是没头苍蝇。现在有岳母帮忙,总比自己摸索好过许多。 只不过时间久了,沈夫人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有些东西她今天送来,过两天就没了踪影。仔细一问,原来是沈若初觉得亲娘眼光过度老龄化,买来的东西太难看。将来宝宝出世之后用着那些,潜移默化之下,审美会受到影响。 沈夫人听了之后气得鼻孔里直喷冷气,好几天没登门。但到底是亲母女,没有隔夜仇。沈若初事后又打来电话哼哼唧唧撒娇。她总不能和有着身孕的亲闺女较真儿,第二天拎了沈爹炖的鸡汤又去照顾闺女。 刚生下来的小孩子说好带其实也没那么多讲究。但不管对于景家还是对于沈家,这都是30来年第一次看见新一代。家里又有那个经济条件,当然一切都想给孩子最好的。 所以仔细算下来,需要的东西不少。还得买! 可经此一次,沈夫人学聪明了。她买来的闺女不是看不上么,干脆拉着沈若初一起上街。她现在胎气稳固,胎儿发育也正常。适当活动活动,反而有益无害。 这正是景焱乐见的。对于沈若初那种寸步不动的养胎方式,他老早就颇有微词。可沈若初现在仗着怀了龙种胆子大的能捅破天,他态度好了,她就和吼。他稍微强硬一点儿,她就红了眼圈儿要掉豆子。 孕妇娘娘他不敢惹,现在有太后出面,他求之不得。 于是沈夫人留下吃晚饭的时候,他直接从钱包里掏出两张卡递给岳母,“妈,有什么需要你做主。别光给若初和孩子买,您这段时间辛苦了,您和爸爸有什么需要的,一并刷我卡。” 147.同情心 沈夫人也不跟女婿客气。连看都不看旁边瞪眼反对的女儿,直接伸手笑纳。眼睛里水润经晶莹,嘴上无限感慨,“小景啊,都说一个女婿顶半个儿子,我那个儿子算是白养了。沈行之长这么大也没说拿张卡孝敬他亲妈,让我随便刷。” 沈若初顿时无语,几乎用尽了全部意志力才忍住翻白眼儿的冲动……沈行之给你毛线卡让你刷啊!那是沈老律师的该做的事情好不好!这种讨好老婆的事情谁敢抢啊,谁抢她爹跟谁急啊! 沈爹跟人急?!沈若初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晚饭过后沈夫人照例回了自己家。沈若初则立刻跑回卧室,打电话跟沈爹告歪状。说景焱企图利用糖衣炮弹麻痹沈夫人,从而降低你这个丈夫在自己妻子心目中的形象。 挂断电话之后心里舒坦不少,只是半点实质性作用未有。第二天,沈夫人照旧将她提溜去了商场里,拿着景焱的卡随便刷,喜刷刷! 沈若初到底是个孕妇比较娇贵,商场人又多,磕磕碰碰总难免。景焱怕沈夫人一个人照看不过来,便派了一名司机和一名得力的助理过去全程陪同。 女人花钱是天性。沈夫人原来工作忙,不经常逛街。似乎是物极必反,她大概也是压抑久了,这会儿买起东西来,简直非“疯狂”两字不足以形容。连沈若初这个做闺女的看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倒不是心疼钱,就是受了点儿惊吓。这还是她亲妈么?是她那个成天和男人一样奋斗在工作一线,将所有时间精力都花费在事业上,并且一向标榜着逛街等于浪费有效生命的亲妈么! 一定是她打开的方式不对…… 进了商场才不过一个来小时的功夫。除了沈若初这个孕妇之外,其他三人手上都已经大包小包,再也没有拎的地方。 然而沈夫人仍旧意犹未尽。最后沈若初实在是扛不住了,无奈道:“妈,咱找个地方先歇一会儿行么。”说完看向可怜的司机和助理。司机一个大男人身强体健沉点儿也累不着,可处于全是男人不方便的考虑,景焱派来的助理是个女的,姓王。小姑娘看上去和沈若初差不多的年纪,脾气性格都非常好,做事也十分周到。就是身板儿看着弱了点儿,经不动那大包小包。 沈夫人看着挂的像是圣诞树一样的两人也觉着过意不去。歉意地笑道:“那就先找个地方歇歇吧。”说着视线粗略地环顾一周,正好扫见楼上有家西餐厅,“咱们先去那儿坐坐吧,午饭阿姨请客。今天真是辛苦你们了。” 都是精明的人,助理和司机哪里会让沈夫人请客。最后两人客气的推辞了,连沈夫人手里的东西一并接过来,先送回到欣晨花园的别墅。 沈若初见亲娘手上空了,实在是害怕。担心她还要继续逛,赶紧见缝插针,“妈我又累又饿的,咱先去吃点儿什么歇歇吧。”然后边说边拽着沈夫人往电梯那边去。 沈夫人忍不住鄙视她,“来去都是坐车,一共就活动不到一个小时你就喊累。这么缺乏锻炼怎么能行。” “我一个孕妇锻炼什么啊!”沈若初直翻白眼儿。 “孕妇也得适当活动。我当初怀你哥哥的时候,8个月了才下来休息。你身体这么虚,回头分娩的体力都没有。你以为生个孩子那么容易啊!剖腹产多伤身体……” 母女两个就这么一个絮絮叨叨一个唉声叹气,去了楼上。 这家餐厅沈若初以前来过。味道的确不错,是她喜欢的“中国口味”西餐。所以结账时一高兴,还被服务员忽悠着办了张金卡会员,当然钱是逗比哥哥出的。而那张会员卡今天终于第一次派上了用场。 此时还不到饭口时间,再加上这家店消费不低,所以这会儿店里并没有多少客人。 母女两人随便选了个位置。刚刚坐下,立刻便有服务生送上菜谱。年轻帅气的小伙子彬彬有礼,连说话的语速都不快不慢,相当的标准。 每道食品在菜单上有用料已经简单的工艺介绍。沈夫人也不问女儿吃什么,给自己选了份牛排,又斟酌着选了适合孕妇的主食和甜点,便将菜谱还给了服务生。 沈若初早上吃的稀粥,临出门的时候又喝了杯热牛奶。刚刚逛街时没觉着什么,这会儿做下来就忽然又感觉了。和沈夫人打过招呼,起身去了卫生间,等出来后站在洗手台前洗手时,忽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女声在身后响起,带着几分意外和不确定,“若初?” 她洗手的动作略微停顿。怔怔地抬起头,下一瞬在洗手台上的大镜子里和身后的人四目相对。 “江欣悦?”沈若初细眉微蹙,随即舒展。关掉水龙头后,甩了甩手才转过身来面对着她礼貌的笑了笑,“真巧啊。” 虽然对她的芥蒂和反感依旧。但自从景焱上次告诉她江欣悦那些遭遇,以及她有神经病之后,沈若初心里多少对她有了几分同情。甚至于此时此刻面对面见到了,她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她。 “是挺巧的。”江欣悦一头大波浪卷发今天没有披散,而是随意扎起来在脑后绾了个髻。少了几分妩媚,人倒是显得精神干练许多。 “你也来吃饭?”沈若初笑容里其实还是有几分僵硬,虽然她已经尽了全力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些。做不来啊,她就是学一辈子也学不来逗比哥哥那种脸上一套心里一套的本事。 江欣悦倒是从来不介意沈若初用何种态度面对自己,“不是。”她笑着摇摇头,“我只是来借一下卫生间。”说话间视线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神情一顿,“你……你是不是怀孕了?” “嗯。”沈若初点了点头。如今已经是5月份将近6月的天气,衣服逐渐单薄,遮不住,她也没想遮掩。 江欣悦得到她的答案后有小片刻的失神,随后轻声开口,“宝宝几个月了?” 沈若初看着她的表情,忽然想起来景焱曾经说过:江欣悦也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却没能保住。或许是因为同为女人,她多少能够感同身受。又或许是孕妇容易多愁善感、悲春伤秋。沈若初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语气比从前软弱客气了许多,“有四个多月了。” “四个多月……真好。”她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飘渺,眼中重新恢复焦距时,看向她的目光里满是希冀,“我可以摸摸它么?” 沈若初没想到她会忽然提出这个。她愣了一瞬,随即眉心拧起个疙瘩。同情归同情,她也大概可以理解江欣悦此刻心里的感受。但是这不代表两人的关系就会忽然间转变得有多亲密。而且,不知道因为什么。对于这个女人,她总是会下意识地在心中存有几分警惕。 江欣悦也明白她是不愿意。歉意地笑了笑,有几分尴尬,“对不起,是我唐突了。”说完别开眼往里面走去,“我去卫生间。” 沈若初没什么反应,直到目送她的背影消失才举步离开。一脸若有所思。 回到位置上时,吃的东西已经陆续上桌。沈夫人一边用勺子轻搅着汤,一边随口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肚子不舒服。” 沈若初没说话,隔了足足有四五秒才“哦”了一声,“刚刚碰见了个熟人,聊了两句。” 沈夫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盯着女儿看了会儿,目光狐疑,“什么熟人聊得失魂落魄的。” “没什么。”沈若初笑着摇头,她亲妈不知道江欣悦的存在,更不知道这半年来她和景焱闹出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当然不能此刻露出痕迹,“我就是有点儿累。妈,吃完饭咱回去吧,逛不动了。” “行。”沈夫人点头应允,没再强求她多运动,“等司机送了东西回来,咱们就回去。” 或许是逛街劳神。回家之后,沈若初睡了差不多整个下午。醒来时刚好还差半个小时该吃晚饭。简单洗漱下了楼,孙姐告诉她“先生一个小时前打电话回来,说晚饭不回来吃了。晚一点回来。”沈若初点点头,不甚在意。出去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后等开饭。 沈夫人吃完饭后本来打算陪着女儿,等景焱回来了再离开。可沈若初怕亲娘回去太晚休息不好,便坚持让她离开了。 然后沈夫人前脚离开不到10分钟,景焱紧跟着就回到家里。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不浓裂,传到沈若初鼻子里却还是让她皱眉。 怕影响孕妇。景焱赶紧脱下衣服,去浴室洗漱刷牙,等到出来时,沈若初竟然架起了笔记本,神情专注,手指翻飞。 他皱了皱眉,虽然不赞同,却也没有强加阻拦,只是小心提醒道:“你小心有辐射。” 沈若初头也不抬,“一会儿就好。师兄跟人掐架,我帮忙撑两分钟场子。” 景焱“嗯”了一声,在她身边坐下。沉吟了两秒后用一种陈述性的问道:“你今天是不是遇见欣悦了。” 148.他给你打电话做什么? “啊?!”沈若初全部精力都集中在电脑屏幕上,等反应过来景焱说了什么之后,惊讶之下手指一滑操作失误。迅速补救仍旧为时已晚。那边师兄立刻发来一堆感叹号。她咬牙皱眉,干脆直接关机装死。 景焱坐在一旁没在说话。 沈若初将笔记本装好放回柜子里,回来重新在他身边坐下后才开口继续刚才的话题,“你怎么知道我遇见了她?” “她今天下午去找我了。”他顿了顿,决定实话实说,“我晚饭就是和她一起吃的。” 沈若初没吭声儿,眉心却已经拧起个小疙瘩。 景焱赶紧解释,“欣悦大后天的机票去美国。她之前把护照落在我车里了,一直没取。今天过来拿护照的,我顺便请她吃了顿饭,算作践行。” “然后还喝了红酒,点了蜡烛是不是。”沈若初冷哼一声,接下了后面的话。 “我没跟她喝酒。”景焱无奈地叹了一声,“我是在餐厅里碰见了一个客户,和他碰了两杯。” “谁信!”沈若初斜眼看着他,“青天白日的,她护照怎么就落你车里了,没落别人车里?” 景焱本来是认真解释的,此刻看着她噘着小嘴嘟嘟囔囔的样儿,忽然就想凑过去在那两片红润饱满的唇上咬一口。可他还是忍住了,继续说正事,“前几天欣悦的车坏了,我停在公司车库那辆捷豹她借去开了段时间。所以她不是只落了护照,而是把整个手包都落在了车里。” 沈若初沉默不语。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似乎在考量他这番说辞的真实性。小片刻的功夫后,又想起另一个问题,“景焱,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可好歹你的车也是夫妻共同财产,你随便借给别人,经过我的同意了么?” “呃……”景焱顿时语塞,下一秒彻底无奈,却还是得从善如流,悔过自新,“好,我错了。这次是我不周到,下次再有这种事,就算是借包老鼠药我也先和你汇报,好不好?” “什么老鼠药!”沈若初被他逗笑,紧蹙的眉头舒展开,阴沉的面色也瞬间转晴,“算了,懒得跟你计较!”说着叹息一声,似有所感,“之前你没说的时候我没觉得。今天我注意观察了一下,感觉江欣悦好像细节上真的和正常人不太一样。我就算介意,也不会和一个神经病计较的。” “你又观察到什么了?”景焱见沈若初多云转晴,也跟着勾起唇角,但对于她口口声声地“神经病”却又忍不住皱眉,“若初,欣悦还不算是神经病。她是心理问题比较严重,顶多算前兆。” 沈若初不愿意听他维护别人,但因为这个吵架自己也觉得实在是无理取闹,但不说又心里憋得慌。她扁了扁嘴还是开了口,而且语气中满满地都是火药味儿,“江欣悦怎么就不是神经病?她今天还要摸我肚子呢!正常人谁会冒冒失失地提这种要求?我跟她很熟嘛?” 谁知道话音未落,就看见景焱眉峰一凛,“她要摸你肚子?她为什么忽然提这种要求。你让她碰了么?” “我怎么知道!”沈若初气哼哼地,“我没骗你,骗你是小狗。”说完又忍不住若有所思地小声儿嘟囔,“可能是想起来她曾经的遭遇了吧。我没让她碰我,我就觉得她当时叫人毛毛的,心里发凉。” 景焱“嗯”了一声,似乎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随即恢复如常,仿佛刚才那个情绪略微过激的人不是他。“若初……”他低低叫了她一声,伸手将边上的人揽入怀里,“以后除了我,不许让其他人碰宝宝。” “为什么啊?”沈若初不解。 “因为我的独占欲比较强,会吃醋。”景焱语气一本正经。他边说着,边让她顺势躺在自己腿上。 足足有十几秒,她才憋出一句,“那要是我妈妈呢?” 景焱略微沉吟,“妈妈可以。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尤其是沈行之。” 沈若初顿时无语,“你为什么老是针对我哥哥啊!” “我不是针对他。我是觉得他不靠谱儿,下手没轻重,万一伤到了宝宝怎么办?” 沈行之不靠谱儿……沈若初看着他,一时间竟觉得无言以对。“好吧。”她叹口气,刚想再说什么,景焱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他抻着胳膊摸到手里接通,“是我……”随后是十几秒的沉默。 “好,我知道了。我现在给你传过去。”挂断电话,他拍了拍沈若初肩膀,示意她从自己腿上起来,“我去书房传分资料。你等下要不要吃宵夜,我顺便给你做好端上来。” 沈若初立刻笑逐颜开,“鸡丝粥,少放盐。然后我还要两个小馒头,油炸的那种。” “好。”景焱点头答应,附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才转身离开。 然后这边他离开卧室没两分钟,沈若初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她也没看来电显示便直接接通,刚“喂”了一声,立刻听见低沉和缓的男声入耳,在熟悉不过。 “初初……是我。” 沈若初怔住。似乎惊讶又似乎欣喜,过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出来,“二光?真的是你!” “嗯,是我。”那边的人笑了一声,打趣道:“我又不是什么名人,不会有人冒充的。” 沈若初也跟着傻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一消失就好几个月,我以为你不打算再联系我了呢!” 谭家辉一阵默然,“初初,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我为什么要再也不和你联系。”他的声音虽然平静,但语气中的微妙感却还是被听筒这边的人敏感捕捉到。 沈若初一愕,随后懊恼的闭了闭眼。她给忘了,自己怀孕和复婚的事儿,谭家辉都还不知情!但转瞬又冒出了一种想法……要不要趁现在告诉他,直接断了他的念想?! “家辉……我……”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能说出来。算了,她怀孕复婚的事情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早说晚说差别不大。可谭家辉才经历一场家庭巨变,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估计也是刚刚才缓过来。她就别再雪上加霜地继续给他添堵了。再等几个月吧,也不差这几个月了! “初初,怎么了?”那边的人听见她起了个开头,却久久没有下文,便追问了一句,“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没,没什么。我就是想问你,你现在是回国了么?” “没有,我和我妈妈还在美国。前段时间在加州,昨天刚到的夏威夷。”说着,他的声音忽然变得遥远,“你听见了么?” “听见什么?”沈若初不解,也不自觉地跟着提高了音量。 “海浪的声音。”他重新将手机放回了耳边,“我妈妈在睡觉。我这会儿正在海岸边上散步。这地方不是景区,但是很不错,回头我应该带你来看看。” 沈若初没有应声。隔了一瞬后转移话题,“那个……阿姨她还好吗?” 听筒里传来轻微的叹息,“还行吧。她刚开始的情绪比较低落,玩儿了一段时间后就好多了。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日子还得照过不是么。” “是啊。”沈若初表示赞同,“只要世界末日没来临,生活就还得继续。” “嗯。所以她自己也说:没了谁都照样活。” “呵呵……”沈若初笑了两声,却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才好。谭家辉的语气听上去平静开朗,没有什么不妥。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是一种粉饰太平的假象。 沈若初觉着,他内心深处应该还是不开心的。只是在几个月后的今天,她已经不再有立场去深入关心他。哪怕是作为朋友。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沈若初觉得有些别扭。就在她纠结着是找个话题继续聊下去,还是说再见的时候,卧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景焱手上端了个盘子,也没注意到她在电话。边进门边冲着床上的人说道:“馒头好了,粥还要稍微等会儿。你是现在先吃,还是等下就着粥一起?” 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沈若初明显到听筒里的呼吸声加重。 “初初,你和景焱在一起?”谭家辉的声音难掩艰涩,又带了些许吃惊。 “嗯。”沈若初应了一声,然而还不等她再说些什么,便被对方打断…… 谭家辉的语速极快,“我有点事先不说了。等我回国,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说。”而后便切断了通话,颇有几分仓惶。 “喂……二光……”沈若初只来得及叫了一声,而后听着耳畔一声接一声的忙音微微失神。 景焱已走到床前,看着她那副呆愣愣,又有点失魂落魄的表情不由皱眉。“谭家辉。”他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说完将手机从她手里抽走,不满道:“半夜三更的,他给你打电话做什么?他这么大个人,连避嫌都不懂,教养也是够好!” 149.妻管严 沈若初皱了皱眉,对景焱的用词表示不满,但却也没多少什么。“什么半夜三更,现在才8点多好不好。”她指了指他手上装着小馒头的盘子,“筷子呢?你不是准备让我用手抓吧!” “我忘了。”景焱把盘子递给了她,“我现在去拿,估计粥也差不多了。”说完转身离开。 “还有炼乳,我要蘸馒头吃的!”沈若初扯着嗓子在后面嘱咐。 “好。”景焱应声出门。等端着东西再回到卧室的时候,沈若初已经嘴馋等不及,果然直接用手,正在抓着吃馒头。他皱眉而笑,既无奈又好笑,“你就这会儿都等不了?” “我怕饿着孩子。”沈若初边咀嚼边说话,口齿不清。 “就说你自己馋得了!”景焱哼笑一声,把吃的东西放到床头柜上,扯了张纸巾给她擦手,接着又周到的递上了筷子。 “哪个孕妇不馋啊!”沈若初理直气壮,挪动的床边,顶着热气喝了两口粥,夹起个馒头递向景焱,“你要不要也一个。” “你吃吧。”景焱摆手拒绝,看着她吃的一脸满足的模样,还是问了出来,“谭家辉给你打电话是有什么事么?” “没有。就是好久不联系了,互相问候一下而已。” “嗯。”景焱淡淡地应了一声,没在追问。见沈若初嘴上沾了米粒便伸手替她擦掉,嘴里也不忘记嘱咐,“慢点儿,没人跟你抢。等下和我去楼下溜一圈儿吧,刚吃完东西立刻睡觉太伤胃。” “哦,好!”沈若初点头答应,这次倒是十分配合。 第二天又是极度忙碌的一天。 景焱照旧等沈夫人上门后,和她做好交接班才出了家门。到了公司之后先是连着两个不大不小的会议,开完就差不多已经到了中午。他分秒必争地,赶在饭前将几份比较紧急的文件批示好下发出去。 等到秘书从办公室离开,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再睁眼时视线无意中扫过电脑屏幕,看见邮箱上有未读邮件提示。景焱捞过鼠标点开,发现邮件是华景集团安全部负责人发来的,是对于他前段时间吩咐调查正门监控录像半年前记录的回复。 景焱吩咐这件事情的时候,叮嘱过负责人别让其他人知道。负责人不知道大老板要这个做什么,可毕竟端人饭碗,满心疑问只能照做。景焱给出了3个月的时间范围,要他将那段时间之内,所有监控录像上,出现在正门附近的非公司人员以及陌生车辆,统统排查出来。 这个工作量不算小。负责人不敢违背*oss吩咐,让其他人知道,便只能根据自己的理解,加班加点的独自排查。所以一直耽误到今天早上才完成工作。 邮件里全部都是照片,从监控摄像的画面上截取下来。每张右上角都有时间,负责人按照景焱的吩咐,将陌生的人和车辆特意用红圈在照片上了出来。同时还配有放大的特写画面。 然而景焱滚动着鼠标视线一张张扫下去,直到最后一张,也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的。 他不由眉头紧锁。 公司监控摄像头的效果很好,特写画面连人脸的细节都能看清楚。但是这些画面的人里,看动作多数都是正在走路,在门口路过,并没有太久的停留。其余那些有在原地停留的,也没有人做了拍照的动作。 景焱想了想,将页面拉回最顶端从头开始,这次重点注意停在门口的车辆。同时又将他和江欣悦被偷拍的那张合照点开。 只是越看,心中越疑问重重。他虽然算不上摄影高手,但家变前的学生时代也曾经迷恋过。所以对于角度位置之类的常识还是有的。这张照片的拍摄角度和光线上来看,镜头藏在车内拍照的可能性不大。 正凝眸陷入沉思,办公室内线的座机便响了起来。 思绪骤然被打断。景焱愣了愣,这才抬手拿起听筒。电话是秘书室打来的,问他今天的午饭如何安排。他静默一秒,“去楼下的员工餐厅随便打包一份什么送上来。” “好的。”秘书应了一声,又飞快报出了几样名称,小心地询问,“董事长,这些可以么?” “可以。”景焱利落地答了两个字便挂断电话。就在他将听筒放回原处的一瞬间,漆黑的眸光一凛……会不会这件事根本就是公司内部人做的?!他只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集团员工以外的人身上,可谁能保证就不是他手下人做的? 那人也许是一开始就被安插进来的棋子,也许是因为利益被其他人收买。可能就在他身边很近的地方,还能是个他连长相都不记得的名不经传的小员工。这些都不能排除! 这个想法一出,景焱心头又重了几分。他“呼啦”一下起身,一边拨通了祁炀的电话号码,一边出门亲自去了安全部。 ………… 因为家里今天地热管道检修,沈夫人没有像平时那样吃过晚饭才离开。下午一点多钟便匆忙赶回去了。 沈若初最近已经没那么嗜睡,但是怀孕的关系很多喜欢的娱乐项目都被禁止。一个人在家熬了一下午实在是无聊,看眼时间差不多快要下班,干脆打电话去公司骚扰肚子的孩儿它爹。 通常情况下,下午4点半这功夫景焱的确不忙。但是偏偏今天来了个重要客户。所以沈若初打来电话的时候,他正在招待客人。 景焱接电话的时候没有特意回避,“喂”了一声之后才歉意地微微颔首,起身去了会客室外面耐心答兑孕妇。 “若初,给我打电话有事?”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沈若初嘟嘟囔囔地有些不满意。 “我不是那个意思。”景焱低声轻笑,赶紧解释,“你很少在我上班时间打电话过来的。” “我没事。就是一个人闲的无聊,想问你几点回来。” “还是平时的时间。你怎么一个人?妈妈不是陪着你么?” “没,家里今天有事,她早就回去了。” 景焱“嗯”了一声,“先不聊了好吗。我这边有个客户,离开太久不礼貌。” “哦。”沈若初声音里透了丝失望,却还是很乖巧,“那你忙吧。”说完又忍不住嘱咐两句,“和女客户保持距离。男客户也要注意!现在bt太多!我挂了,拜拜!”下一秒就真的切断了通话。 景焱听着“嘟嘟”地忙音不禁莞尔。毫不停顿地收起手机,转身回了会客室。 “你太太?”这边他刚刚坐下,对面沙发上的人便问了一句。客户是个意大利人,从景焱在美国时两人便一直合作,也算是有些私交。50多岁的年纪,啤酒肚,轻微地中海,这会儿一脸促狭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喜感。 景焱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可刚刚和沈若初通话时那种柔软的感觉却没消失。这会儿面部线条看上去也不若平时那般冷硬。“我太太。”他大方的点头承认,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可对方并不像这么放过他,操着一口略微大舌头的中文继续打趣道:“本来打算请你一起吃晚饭的。不过你太太打电话来查岗,看样子够呛了。我听祁说,你现在是个怕老婆的……中国话叫做……妻……” “妻管严。”景焱接下了他后面的话,倒是一派坦然,“中国还有句话,叫做孕妇最大。没办法,我太太有了小baby,我各方面都要照顾她的情绪。” “天哪!”客户明显有些惊讶,“我们有几年没见了。没想到你竟然要做父亲了。”说着忍不住抱怨了两句,“景,你不够朋友。当初你的婚礼没有叫我参加,可你不知道我太太得知你结婚的消息时有多震惊。你知道的,她一直想撮合你和我们家的宝贝在一起。” “都是过去的事了。”景焱薄唇微勾,礼貌的笑了笑,“你知道我对跨国婚姻没有兴趣的。而且也不喜欢身材太高的跆拳道3段,我怕遭受家庭暴力。”他顿了顿,也开了句玩笑,“不过这些事情你可别说出去,我太太喜欢吃醋。如果传到她的耳朵里,我会遭殃的。” “你还是笑点那么诡异。”客户爽朗地“哈哈”大笑,兴致明显高涨,“我真的很好奇你太太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性。不知道她是否方便,我今天有幸可以请你们夫妻共进晚餐?” “她……”景焱本来想要回绝,犹豫了一下又换了主意。沈若初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肯定就是呆腻味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叫她出门散散心也不错。“她应该没事,不过怀孕之后总容易犯懒。我打个电话问问她吧。”说着重新拿出手机,这次没有回避,当着客户的面给沈若初打了电话。 沈若初显得无聊,当然一口答应下来。问景焱是什么样朋友,去什么样的场合,她好选衣服。 “随你喜欢。”结果景焱只回答一句废话,“我等下叫人去家里接你。你不用着急。” 事假条各位谅解 因为家里遇见了一些麻烦事,这一整天也没收拾好心情。到现在还是无心动笔。 关于是什么事情,涉及到*,我不做具体解释了。希望大家理解下。 昨天的问题有同学猜对了,明天会奉送小剧场。另外为了补偿大家今天的没更新,还会再加个小剧场。 由于我身体的原因这篇文一直更新很慢,再次感谢各位的不离不弃。 150.快去医院 上门是客,又是远路而来的客。景焱当然不会让对方做东。挂断电话,他指定了一家通知秘书去安排地方,又打电话给张跃叫他亲自去欣晨花园接沈若初到饭店。 等交代完,他一边收起手机一边起身冲对面的人笑了笑,“simth,今天这顿我做东。b城最有特色的私房菜馆,味道保证让你满意!” 沈若初现在的身材虽然和臃肿两个字还不算搭边儿,但自从怀孕以来体重也涨了不少。景焱电话里刚说和客户一起吃饭的时候,还以为又是那种烛光红毯的场合,有点儿犯愁。正头疼该穿什么,手机响起了提示音。再点开一看景焱定的地方直就接乐了,那家菜馆比上次祁炀请客选的地方都隐蔽,没人领路连大门都找不着。靠的就是味道好工艺讲究,专门做圈子里的生意。 但毕竟是见客户,她不好太过随便。略微纠结后放弃了运动服,选了件休闲款式的连衣裙,正好能遮住隆起的小腹。 结果连衣裙样式和图案还是太过年轻化,她又梳了个马尾,一步三晃活力十足。所以等到她和一身黑西装的景焱往一块儿一站,即使她是个孕妇,也仍旧有种两人不是同一代的感觉。 simth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看见眼前的情形先是愣了愣,等服务员离开后忍不住笑着打趣,“景,你确定不是自己把自己的侄女领来了?” 沈若初听见景焱被人说老,想乐又不好太明显。抿着唇瞥了景焱一眼,发现他也正看自己。极为短暂的对视后,景焱看向对面的人皱眉而笑,“真这么明显?我看上去应该没那么老吧!” smith耸了耸肩肩,“凡事需要比较。是景太太实在太年轻了,所以形成了比较鲜明的对比。” 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年轻,虽然沈若初年纪并不大。可这句带了几分幽默,又恰到好处的恭维,仍旧让她心花怒放,“smith先生真是好眼光!”她跟着附和了一句,转头看向一旁的景焱,笑的眉眼弯弯。 景焱见她开心,便也不介意被朋友嘲笑。只叹了口气,状似无奈。 敲门声这个时候想起,服务员开始陆续上菜。每一盘的量都不算太大,但极其精致,光是闻见味道就引人食欲大动。而且每上一道菜,服务生便会粗略介绍。简简单单地几句,却直抓人心。 景焱和smith都不是喜欢酒桌上谈生意的人,便只聊些闲话。两人早些年常在一起合作,这一顿饭下来基本都在叙旧。沈若初发现很多有关景焱的是事情,竟然都是她不知道的。她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儿,偶尔还插嘴问上几句。simth答得风趣又极度富有技巧,时常还和沈若初一起打趣景焱几句。 这一顿饭宾主尽欢,足足吃了两个小时才彻底散场。 私房菜馆位于一所开放式的居民区内,抬眼可以看见周围居住户窗户亮起的灯光,甚至还能隐约听见哪家准备晚饭正在垫炒勺的声音。 simth在b城有分公司,方才已经打电话叫了司机过来接人,不需要相送。从菜馆出来,他和景焱客气几句,相约明日办公室再谈生意上的事情,又热情的和沈若初道别,这才上车离开。 30年的竹叶青,景焱刚才席间多喝了两口。这会儿风一吹,难免有些晕乎乎地感觉。 沈若初见他像是站立不稳,赶紧伸出手去扶,“你没事吧?还能走么?” 景焱就势拉住她的手,把人半抱进怀里,“没事。”说着轻笑了声,斜睨着她调笑,“我就是走不动你还能背我?” 沈若初白他一眼,“我可以帮你打120!”说完甩开他的手独自往车子那边去。谁知刚迈出两步,脚下便绊上一块凸起的地砖。急忙往边上退一步,未料到那块砖不仅活动,一端下面还是空心儿的。忽然持重,立刻便像跷跷板一样塌了下去。 沈若初顿时便失去了平衡。 “啊……”她惊叫着,本能地晃动胳膊挣扎。大势将去之际,忽然肩头一紧被一个很大的力道提起。与此同时膝窝处拦住一条健壮的手臂。沈若初瞬间双脚离地,被后面赶上来的男人打横抱起。 身体相触,他“嘭嘭”地心跳传递给她。狂乱而有力,明显在诉说着恐惧。沈若初缩在他怀中,心里同样止不住的后怕。 “你没事吧?” “没……” 景焱长出了口气,再开口时三分责备三分紧张,还有四分后怕,“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就不能老实点儿!刚才要是我没接住你怎么办可怎么办!” 他喝了酒,思维行动都不如平时敏捷。刚才看见沈若初要摔倒的时候,脑袋里空白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要上前去救人。幸亏两人距离不远,否则真的摔一跤,后果不堪设想。 “对不起!”沈若初期期艾艾地,也满心委屈。自己一没跑二没蹦,正常往前走路怎么能料到会发生这种事。况且她现在还不到5个月,别人家孕妇这个时候还顶在工作岗位上呢,谁像她这么娇贵。 景焱没说话。呼吸有些粗重,像是余怒未消在运气。 沈若初扁扁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来的时候也从这儿走过的,平平坦坦一点儿问题都没有,谁能料到回去就那么倒霉,绊一下就绊一下,还一脚踩块空砖上了。” “那就看清楚了在走!”景焱语气很冲,说完感觉似乎过于严厉,停顿一秒略微缓和一下才继续说道:“你以后注意些。” 沈若初不吭声儿。却已经腿往下出溜,从他怀里往外挣想要下地。 “别闹了,我抱着你!”景焱手上紧了紧,轻而易举毁掉她的小心思。抬腿正要往前走,迎面便跑来个人,是张跃。 张跃微微气喘,见两人这个架势不免有些紧张,还不等站稳便连忙说道:“景先生,太太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我刚刚去买了瓶水喝。” “没事。”景焱没有将方才的事情告诉他,说完便抱着沈若初大步走向车子。 张跃愣了一下,急忙赶到前面,替他拉开车门。等到景焱安顿完沈若初,也坐进车内后,他边发动引擎边问了句,“景先生,是送您回家么?” 景焱这功夫酒劲儿上来有些头疼。抬手摁了摁额角才“嗯”了一声,算是给出肯定的答案。然后便歪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沈若初以为他还在和自己生气。暗搓搓地瞥了身边的人两眼,屁股挪了挪往他身旁靠近几分。故意动了动腿,在他的大腿上擦过。 可惜景焱像是没有感觉一样仍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不动。她再接再厉,似有若无地又蹭了两下。他仍旧不为所动。 哎呦我这个暴脾气!沈若初咬了咬牙,这次干脆上手。 结果刚一触碰到他,就被对手一把握住。 景焱仍旧眼皮都没抬,“别闹。”略微嘶哑的声音里听上去似乎有些疲惫。 沈若初眨眨眼,又瞥了瞥下前面专心开车的张跃,略微犹豫后还是问了出来,“那个……你是不是还生我的气。” “没有。”景焱这次倒是看她了,却还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说完见沈若初表情不太好,怕觉得被冷落,便又补充一句,“那酒后劲儿太大,有点儿头疼。” “那你要不要去医院让大夫开点儿药。” “不用。”景焱低声笑了出来,“哪有稍微喝醉了就去医院开药的,我眯会儿就好了。” 沈若初“哦”了一声,“那你眯着吧,我不吵你了。”说完要挪回原处,抽了抽手却丝毫未动。 景焱不发一言,只掌心稍稍加重力道。握紧她那只小手的同时,拇指又在皮肤细嫩的虎口处摩挲了两下。 沈若初只觉得手上痒痒地,顺着手臂一直痒到了心里,整个脊背都跟着酥麻。她抿起嘴唇,笑容终于又回到了小脸儿上。没心没肺,甜甜蜜蜜。只觉得张跃的车子开的实在太慢,恨不得一下子就能回到家里。把男神扑倒,各种摸摸抱抱啃啃。 然而她这种幸福甜蜜的状态只维持了不到半分钟。 当前方的十字路口绿灯变黄的时候,张跃也踩下了刹车。就在车子将将停稳的同时,沈若初忽然感觉到小腹一抽。不像是胎动,更像是姨妈前兆。 “嗯……”她忍不住哼了一声,一只手捂住肚子,另一只手下意识扣住了景焱大掌。 景焱只觉得掌心一痛,倏地睁开眼,就看见身边的人皱眉咬唇,似乎痛苦又似乎恐惧,“怎么了?” 沈若初呼吸粗重,咬着唇没有回答。 “若初……” “我肚子不舒服。” 景焱眉峰一凛,还不等继续询问什么,就感觉手上又是一重。 “孩子……去医院,去医院!快!”沈若初带着哭腔儿的声音回荡在车厢内,焦急而又恐惧。 ………… 小剧场: 景焱今天刚一进门就感觉气氛不太对。 再仔细一看,发现老婆和女儿都在客厅里,一个沙发这边一个沙发那边。小小初满脸通红,哭得抽抽搭搭地,连小辫子上的蝴蝶结都歪了。 他顿时心疼的不行。赶紧过去把女儿抱了起来,边哄边看了眼无动于衷的沈若初,责备道:“女儿哭成这样,你就这么看着?” 沈若初挑眉反问了一句,“不然呢?”然后一边捻了片饼干塞进嘴里,一边摸着自己隆起的小腹。 “小孩子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委屈,你哄哄她不就好了。”景焱眉头微皱,说完抱着闺女晃了晃,“宝宝乖,和爸爸说谁欺负你了?” 小姑娘眨了眨眼,傻呆呆的样子和她亲妈一眼。听见爸爸这么说,小嘴一咧,“哇——”地一声又哭了出来。 景焱顿时手忙脚乱,急忙又拍又哄。 那边沈若初看着他这副女儿奴的样子不由哼笑一声,幽幽开口,“你闺女非要个小妹妹。肚子里这个你要是能退货,我没有意见的。”说完白了目瞪口呆的景某人一眼,起身去了楼上。 151.不是你的问题 张跃乍一听见沈若初喊去医院的时候愣了愣,随即脚下油门儿一踩,直接闯了过去。信号灯其实还有20多秒才变绿。可此刻情况紧急,谁有能顾得了其它。 最近的医院刚好是市妇婴,正常情况下距离这里也就两三分钟的车程。再稍微踩紧油门儿,眨眼间车子已经通过大门,一边避让着行人,一边直奔门诊楼而去。 那种收缩般的疼痛感仍在,没有严重,却也不曾减轻。沈若初现在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太好,额头上冷汗涔涔,浑身虚弱瘫软,连呼吸和心跳都紊乱急促。 还不等车子彻底停稳,景焱便急忙推门下车。然后回身弯腰,抱出车后座上的人,一阵风一样大步奔上台阶。等到将她交给匆匆赶来的医护人员,他也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不是因为奔跑的疲惫,而是源于那种无边的紧张和恐惧。 虽然害怕,却还不至于方寸大乱。景焱一路握着沈若初的手,紧跟在担架车旁。眼看要抢救室室的门近在眼前,宽厚的大掌收紧了力道。也不管她现在的状态是否能听见,他命令式地沉声开口,“坚强点人,不会有事!”说完便松手放开她,骤然停住脚步。 大门在视线中关闭。景焱握紧拳头,重重吐出口浊气。 耳边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靠近。他连头都没回便直接问了一句,“市妇婴的院长是不是姓黄?” “是。”张跃边说着边在老板身后站定,“一星期前还在饭局上和您碰过杯。” 景焱“嗯”了一声,“给他打电话。”说完大步转身,寻了处僻静无人的地方,也掏出手机迅速拨出一串号码。 治疗的时间并不算长。 当妇婴医院的院长和一些专家从家中匆匆赶来时,抢救室的门也打开了。 沈若初一只手搭在胸部以下,上面插针头正在输液。她的意识是清醒的,然而面色苍白如纸,就连睁眼都是勉力而为。 景焱已经顾不得和那些人握手寒暄。急忙大步迎了过去,而后在床边停下脚步。他伸手捋开粘在脸颊上的一缕黑发,又替她擦干净额头上的汗水,低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沈若初的声音微弱,但却还算清晰,“孩子也没事。” “嗯。”景焱点了点头,这才抬眸看向刚刚负责抢救的医生。 然后还不等他询问,对方已经主动开口,“孕妇出现宫缩,少量出血,有先兆流产特征。暂时已经都控制住了,应该问题不大。不过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先兆流产”四个字让景焱的脸色顿时阴沉。他皱了皱眉,下一秒忽然想起了什么,“宫缩?她之前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出现宫缩?宫缩会引起这么严重的全身症状么?我觉得我太太刚才的情况更像是休克。还是她本身有其它的疾病,没有查明?” 医生明显没想到景焱竟然还有点儿医学常识,这一连串问题问的也略显犀利。但在医院混久的哪个不是人精。尽管不知道景焱究竟是什么身份,可她进趟抢救室在出来的功夫,对方就把本院*oss和一堆专家主人都提溜了过来,可见来头不一般。 她没有立刻给出回答,仔细斟酌了几秒后才缓慢地开口,“引起宫缩的原因不是单一的,比如饮食不当,或者是受到剧烈抻拉。这些我需要仔细向您太太询问才能做出判断。至于其它疾病,还需要进一步检查。” 景焱眉头更紧,想要在说什么,被后面走上来打圆场的院长给截断了,“景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景太太现在的身体状况不乐观,还是先送她去病房吧。” 景焱有一瞬的默然,“好。”说着冲对方颔首致意,“有劳黄院长和诸位了。” “职责所在,您太客气了。”黄院长打了个哈哈,随即示意边上的护工帮忙推床,送患者去病房。 景焱并没有立刻跟去。他交代了张跃几句,然后和负责抢救的医生还有黄院长和几位专家主任去了办公室又进一步询问了一番。 等一个多小时之后他找去病房的时候,沈若初已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床边守了个小护士,听见开门声回头看一眼,见是病人家属便没说什么。 景焱礼貌地冲她微微颔首,边走向床边边轻声说道:“麻烦你了。我来照顾她就行。” 小护士抬眼看了看输液的瓶子,“这种药物注射速度需要严格注意,你照看不了。” 他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只往床边一杵,盯着昏睡中的人若有所思。 景焱进门的时候瓶子里的注射液已经没剩多少,不过五六分钟便见了底。小护士熟练利落地拔了针,收走药瓶后便离开了。 景焱急忙握住沈若初的手,替她摁住针眼防止出血。等到他感觉差不多,正准备松手时,床上的人忽然哼唧了两声,悠悠转醒。 沈若初其实在拔针的时候就被惊动了,只不过意识仍旧混沌。等到景焱替她摁针眼的时候,便彻底清醒。因为他指尖的力道略重,摁的她有一点点疼。 视线仍旧有些朦胧模糊。她闭上眼睛,又缓了缓神才重新聚焦。而后看着守在床边的男人问了一句,“几点了?” 景焱抬手看了眼腕表,“8点多了。” 沈若初有气无力地“哦”了声,“你头还疼么?” “什么?”景焱因着她的跳跃性思维怔了怔,停顿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好好休息。都这样了还有精力操心别人。” “我没事。”沈若初吁了口气,明显比刚推出抢救室那会儿好了许多,“我是吓得。那种感觉……”她忽然哽咽住,紧接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那种感觉和三年前一样,真的一模一样!我害怕……景焱我害怕……” 哭声划过耳膜,扯得人心头一痛。 “不怕,有我在什么都不怕。”他坐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来拢紧在怀里,低声安慰,“没事了,若初。大夫说已经控制住了,你刚刚不是还亲口告诉我说‘孩子’没事的么?” “可大夫说是暂时没事了。” “任何事情都很少有百分之百的概率。她当然不会把话说死了。”景焱轻拍着她的肩膀,“别哭了乖。会影响到宝宝。坚强一点,不会有事的。” “嗯。”沈若初闷闷地应了一声,反复地做着深呼吸以纾解情绪。而景焱就那么抱着她,偶尔低声轻语,偶尔安抚性轻拍两下。像是慈爱的父亲在哄受了委屈的宝贝闺女。 沈若初的自我调节能力一向强悍。 虽然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够排解驱散的。但为了不再影响到肚子的孩子,却也很快平静了许多。 她吸了吸鼻子,猛地想起什么,从景焱怀中抬头望向他,问道:“对了,我后来迷迷糊糊地,你是不是问过医生我忽然发生宫缩的原因。她有没有告诉你到底是为什么?” 景焱低头,和她对视了片刻才摇头,“没有,她也没说清楚究竟是因为什么。”不仅那名抢救的医生没说清楚,就连那些赶来的专家主任们也没给出个答案。每个人都说的头头是道,但除了理论和推断,没有半点儿实质性的东西。 听见这个答案,沈若初眉头紧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景焱不想她多费神,便劝道:“别想了,有可能是你身体虚弱造成的。我看你这次怀孕,总是容易疲乏。刚才甚至还轻度休克。你睡着的时候,护士已经给你抽了血。明天会有进一步结果。” “不是的。”沈若初摇头否认,态度有些强烈,“我刚才是吓得,我以为还会像三年前那样!我……” “不会的!”景焱见她激动,急忙安抚,“你别急,有话慢慢说。不会像三年前那样,这次有我陪着你。就算是天塌了也有我替你扛着。” “我没事……”沈若初缓了口气,也觉得自己激动的有些莫名其妙,“我确定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我平时只是犯懒,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刚刚那些症状我真的只是被吓得……我……” “会不会是刚刚你要摔倒抻到了?”景焱将她打断。 “肯定不是!”沈若初否定的斩钉截铁,“我确定我当时没有抻到。我……我好像在吃饭的时候就觉得腰有些酸。我一直都容易累,所以我没当回事。我……”她眼前一亮,开始语无伦次,“原来那个就是征兆!上一次,上一次好像也是这样,我怎么忘了。”说着,她反手抓住他的胳膊,越扣越紧,“景焱我不能失去这个孩子,你明白我的想法么。我……我真的害怕……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病,没有办法去孕育一个宝宝……要不然为什么两次都会是这样呢?为什么?” “你没有病!”景焱被她捏得生疼,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腾出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然后对上那张满是泪水的小脸儿,一字一顿,“沈若初,你没有病!即使有问题,也绝对不是你问题!” 152.否则怎么样? “不是我的问题?”沈若初十分敏感地察觉到了景焱话中另有深意,“景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是有问题的是不是?是不是我上次流产伤了子宫,所以这一次……” “不是。”景焱轻声打断她,“医生不是说过么,你这一胎再流掉才会有危险。” “可是……” “没有可是。若初就算你这次是因为伤了身体,胎坐不稳。可上一次呢?上一次你可是什么问题都没有的。你不是说这次的感觉和上次很像么。”说到这里,景焱明显停顿一下。他咬了咬牙,终究是没有将想问的话问出来。只是柔声安慰她,“所以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的意思就是叫你不要胡思乱想。嗯?” 沈若初没说话,明显半信半疑地神情。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连一个微小的表情都不肯放过,企图寻找出蛛丝马迹。然而景焱目光沉静,神情平和。他坚定地同她对视着,漆黑的眼中除了一派坦荡,再无其他。 最后终于还是她败下阵来。 沈若初咬着唇撇开眼,愤愤警告,却是色厉内荏,“景焱,你不要骗我!否则……否则……” “否则怎么样?”他眉梢微挑,语气平静地接下了后面的话。 沈若初鼻子发酸,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否则你就骗我一辈子!直到我死都别让我知道!” “怎么又哭了。”景焱无奈轻叹。也不用纸巾,大手抚上她潮湿的小脸儿,鼻涕眼泪一起揩走,丝毫不嫌弃。“都快做妈妈的人了,还跟个鼻涕虫似的。不怕以后宝宝和你学?” “你才是鼻涕虫!”沈若初吸了吸鼻子,干脆扯起他的衣襟擦脸,当纸巾用。 景焱随她高兴,也不阻止。一个高级白领一年工资才够的一件衬衫,顿时被蹂躏的花开朵朵。然后他又陪着她扯了些有的没的,闲聊了一会儿。见沈若初开始打呵欠,便适时止住话题,从床上起身,扶她重新躺下,又掖了掖被子,“早点休息。乖乖睡觉,别想太多。”说完转身要走,却被她一把扯住衣袖…… “你去哪儿?不陪我么?”沈若初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神情颇有些幽怨。 景焱顿时心软,却又觉得有些好笑,“我出去给公司的人打个电话,安排下明天的工作。张跃也在外面呢,总不能让他莫名其妙地在医院走廊守一宿吧。” “哦。”沈若初应了一声,这才松了手。 景焱拍了拍她额头,“沈若初小朋友乖乖睡。我等会儿回来陪你。听话明天才有糖吃。”明明是哄骗小孩子的语气,可从他嘴里说出来总是带了股一本正经的味道。 沈若初扁嘴忍笑,闭上眼睛从善如流,“知道了,景叔叔。” 景焱笑了笑,这才转身离开。 张跃就等在病房门外,手里还拎了一口袋的日用品,显然是刚才匆匆买来的。 景焱伸手接过来时,他又细心地问了一句,“景先生,还需要什么?” “先不用了。顶多也就是观察两天,用不到太多。你先回去吧。” 张跃站在原地没动,有些迟疑,“您一个人能照看过来么?” “可以。”景焱说着一顿,抬眸看向他,“你去帮我请个护工再回去吧。顺便给孙姐打个电话,告诉她我们今晚不回去了。”而后拎着那一口袋的东西直奔医生办公室。 沈若初的问题不大,情况也算是已经控制住了。所以黄院长和那一群专家主任见没什么事便都回去了,这会儿办公室里只剩下刚才替沈若初抢救的大夫在,因为今晚正好是该她值夜班。 这会儿没有什么患者,办公室里只她自己。听见敲门声说了句“请进”,抬头一看是景焱这尊大神,立即起身客气道:“景先生,您太太有什么不舒服么?” “她没事。”景焱边说着边回手将门带上,而后看着她客气地略一颔首,“徐大夫是吗?我有些事需要你帮忙。” 大夫一怔,随即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内缓缓响起,“放心,不是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您说。” “我只是想请你在明早查房的时候,能够以医生的身份,替我询问我太太几个问题。” ………… 沈若初这一宿倒是睡得极其踏实。没有感到任何不是,甚至连梦都没做。她不知道景焱是何时回来病房的,甚至连何时天亮都没察觉。直到一阵熟悉的音乐铃声将她吵醒。 她睡得迷迷糊糊,还以为自己是在家里。习惯性地伸出手去床头柜上摸手机。结果手机没摸到,却被一只宽厚的大掌握住,掌心干燥温暖,就像是太阳一样让人觉得舒服。 下一秒电话已经被人接通,她只听见男人低低地回答几声“好”,“知道了”,通话便已经结束。 沈若初似乎对自己被吵醒很是不满,语气很是不耐烦,“谁呀?大清早的。” “是妈妈。” “哦。”她哼唧了一声,随即倏地睁开眼,“沈夫人?!”说着一脸惊恐地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完了,不能让她知道!” “她不会知道。”她没头没脑的一句,景焱却听懂了。他扶住她的肩膀沉声安抚道:“你家地热有漏点,这两天修理得留人。所以她打电话就是要告诉你这两天不过来了。” “呼……”沈若初松了口气,如释重负,但随即又想起另外一个问题,“可是两天之后怎么办?我家不能总修地热吧!要不你想办法把我家电表也弄坏,这样我妈还得在家里呆着!” “你想什么呢!”景焱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你哥没告诉过你么,破坏国家电力设备是犯罪!” “弄坏个电表不用负刑事责任吧。”沈若初皱眉咕哝,“顶多就是赔点儿钱呗,又不是赔不起!你要心疼,这钱我自己出!” 越说越没正经! 景焱懒得和她闲扯,直接切入正题,“今天再观察一天,没有问题明天上午就可以出院。昨天验血的结果已经出来了,你身体的各项指标都没问题。” “这样啊。”沈若初却似乎对他的回答不太满意,“那医生到底有没有得出结论,我为什么会忽然出现这种情况。”那是一把悬在她头顶的剑,三年前便遗留下的剑。一天不解决,她总觉着这把剑会随时掉下来,要了她腹中孩子的命,也要了她的命。 景焱当然明白她心中顾虑,因为那同时也是他心中最大的疙瘩。他叹了口气,“你……”话还不等出口,便被打断。 “你别说了。我自己去问吧!”沈若初抬手被子一掀,低头开始四处找鞋。 “我陪你去吧。”景焱从床下拎出鞋子,在沈若初惊诧的目光中弯腰替她穿上。反正等会儿那位徐大夫和白班医生交接之前也是要过来查房的,现在沈若初主动过去,也不是可以。时间提前了,结果总是一样的。未尝不可。 只不过景焱的如意算盘没打好,出了些偏差。 因为在徐大夫向沈若初询问三年前那次小产的具体情况的时候,她明显有所隐瞒。或许外人听不出异样,但却瞒不过他! 景焱漆黑的眸光闪了闪,却坐在一旁没有说话。直到扶着她回到病房,他终于在反复犹豫后开口询问,“若初,你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说?” 沈若初被他问得一怔,“没有啊。我该说的都说了!” 该说的都说了,那就是还有不该说的! 景焱勾了勾唇,再接再厉,循循善诱,“若初,这个孩子对于你,对我都至关重要。你也说了,三年前就莫名其妙出现这种状况,找不出原因,它就像个定时炸弹。不要讳疾忌医好吗?” 沈若初看着他,脸色渐渐没落下来,“景焱,我没有讳疾忌医。” “那你……” “其实我三年前也不算是莫名其妙。”沈若初瞥开视线不肯看他,眼角已经闪烁着晶亮,“你还记得我妈妈过生日那天晚上,你问我哭什么么?” “我记得。” “因为我那天做了个梦,梦见三年前的那天晚上,我给你打了个电话,结果你喂了一声就挂断。”她忽然哽咽,明显又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你告诉我你是去美国出差,可你却是和江欣悦一起。我在电话里听见她喊你,我听见了。这种事情不只一次,你骗我,你一直都在骗我……” “我没骗你。”景焱眉头越皱越紧,“我是去美国出差的。可是她那天发病了,我只能过去照看她。” “我知道,你跟我解释过的。”沈若初终于重新看向他,“但是那个时候就是那种心情。我……我那天之后就感觉不太好。不对。应该是那天之前……我一直觉得心慌,所以才大半夜给你打电话。我现在也说不清楚了,我……”她头疼的捂住脑袋,似乎有些痛苦。 “说不清楚就不说了!”景焱急忙将她抱在怀里,然后深沉的目光落在窗户上。有某些东西,隐隐约约地在心底浮出水面。 ………… 小剧场: 某个周末,两个宝宝都被接去外婆了家,沈若初一个人无事,便一直等他回来吃晚饭。 谁知道景焱今天回家的时候照比平时晚了些,而且脸色还不太好,一副头疼的模样。 沈若初见状急忙关心亲亲老公,“你这是怎么了?公司有烦心事儿?” 景焱摆了摆手,“公司没有烦心事儿。烦心的是你哥哥和祁炀。” “啊?!”沈若初惊讶,“他俩怎么了?” “他俩今天在我办公室里掐起来了。” “……”沈若初更加惊悚,“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去开了个会,回来的时候他俩就掐起来了。”景焱叹口气,“我其实不太理解,他们两个为什么就是互相看不顺眼。” 沈若初默然,过了两秒以一种下结论的语气说道:“大概因为他们两个都是逗比!” 景焱抬眸看她,仔细回味后,眼中闪过赞同的神色。 沈若初得到丈夫肯定,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所谓同性相斥。他们两个是逗比见逗比,不掐就搞基。” 景焱扶额,默默念了一句:他俩还是掐吧,别搞基了。不然他的朋友和他的大舅子混到一起,他没法和老丈人还有丈母娘交代! 153.伦家怕怕 景焱今天原本是有个重要会议的。不过眼下这样的情况,再重要的事情也只能推迟了。 上一次沈若初小产,他没能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守在她身边。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在犯这样的错误。将自己的女人撇下,独自面对痛苦和困难。况且这个孩子有多么来之不易,对他们两个人来说又有多重要,他再清楚不过。 钱总是挣不完的。可许多事情一旦行差踏错,便再也无法弥补。而他,不想抱憾终身。 好在沈若初这次的确只是有惊无险。留院观察到第二天清早,没有再出现任何不适的状况,便收拾东西出院走人了。 景焱手上有许多事情都已经不能再拖。亲自把孕妇娘娘送回家,不放心地嘱咐了一番,又急忙赶去公司。马不停蹄地一连主持了两个会议,下午又接待了一个重要客户。 等他把客户送走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祁炀已经到了。而且正嬉皮笑脸地说着些有的没的,调戏上来送咖啡的一个小助理。 景焱见状头疼地摁了摁太阳穴。一边隔着茶几在祁炀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一边冲着小助理挥了挥手,“你去再泡一杯咖啡送上来。不要加糖。”对方如获大赦,还不等他话音落下,就已经一溜烟儿地出了办公室。 祁炀看着她匆忙离开的背影嗤笑一声,“跑的比兔子都快!” 景焱冷哼,“因为你比狼外婆还可怕!” “至于么!”祁炀往后一靠,不以为意,“我不就是逗了她几句。又没把她怎么样!” 景焱皱眉,“这姑娘是今年新招的应届大学生,刚出校门儿还是个孩子,受不了你不正经那套!” “我不正经?”祁炀听见这话不乐意了,“你当现在大学里都正经?” “别的地方正不正经我管不着,你别跟我这儿搞这些。闲的没事儿找你那些明星名模去!” 祁炀眉梢一挑,没继续接茬儿。把杯子里剩下的咖啡都光了才笑着开口,“火气这么冲?遇见事儿了,心情不顺?来,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兄弟听听,我也好开心开心。” “嗤……”景焱直接让他给气笑了,随即也意识到刚刚自己说话口气太冲,“抱歉。若初前天先兆流产,我这两天心里一直挺乱的!” “你说什么?!”祁炀这下倒是被惊到了,“不是一直好好儿的么,怎么忽然就流产了?我干儿子有没有事?” “不是流产,是先兆流产!”景焱头疼地纠正他,说着冷声哼笑,“就怕有人不想让她好好的。” 祁炀眉峰一凛,“你什么意思?”话音刚落,敲门声便响了起来。他立刻主声。 景焱说了声“请进”,下一秒外面的人便推门入内。 是总经办的人上来给送咖啡。只不过这次换了个年纪稍长的老员工,不是刚才的那根小姑娘。 等到人放下东西关门离开,祁炀竖着耳朵确定脚步声稍远了些。这才将刚刚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有人不想让嫂子好?你这话是真的?” 景焱点点头,“所以我才找你过来。”说着,他将前天的情形,还有借那位徐医生的嘴从沈若初那里问出来的信息又阐述了一遍,“她三年前那次就是突然间出现宫缩的才导致流产的,可惜我当时不在家。我其实一直以为那只是个意外,但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才感觉不太对劲。” 祁炀了然低笑,“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帮我查一个人。”景焱说着站起身,从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一张纸,又回到沙发前递给他,然后重新坐下,“三年前若初怀孕的时候,家里人手不够用,我曾经雇佣过一个临时的保姆。我怀疑她有问题。” 就是那次出差回来,他看见沈若初自己举着锅盖炒鸡蛋,偌大的别墅里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空荡的叫人心生畏惧。景焱第二天就让张跃联系可靠的家政公司,又雇佣了一个工人。虽然孙姐平时一个人完全能够照应家务,但沈若初当时毕竟是孕妇,还是个生活不能自理需要人照顾的孕妇。需要再多个人来搭把手。 后来大概过了一个多月吧,沈若初便小产了。然后那个保姆没过几天就辞职了,说是家中有事。景焱本也没打算长期雇佣她,只是为了照顾孕妇方便。当时他心情不太好,没有注意其它。更不会骤然就阴谋论。也没多问什么,只是多付给她一个月工资。 这么多年,他几乎都已经忘记了自己家中曾经出现过这么一个人。如果不是最近很多事情匪夷所思,沈若初又忽然间出现和三年前相同的症状,他根本不会再想起她。 景焱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温度已经微凉,略微影响到口感,他不由皱眉,又将杯子放下。“这份个人资料是当初家政公司传给我的。你看着办。” “黄素华……”祁炀轻念出声,只粗略地在上面扫了眼,而后抬眸看向他,“这些你都有了,还用我帮你找人?” “这些我是在邮箱里翻到的。我有个邮箱大概四五年没清理过了。这方面你总比我在行。”说到这里,景焱目光蓦然幽深,冷锐一闪而过,“我感觉我的身边有鬼。所以我在b城的人暂时不打算用。这件事情,你最好也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放心,这边都交给我就好。”祁炀笑了笑,随即沉默了一秒才复又开口,“你为什么不怀疑孙姐?如果真的是你身边的人做的,我感觉她的嫌疑比一个临时工更大。毕竟嫂子这次出事,家里没有另外的人。” “我现在任何人都怀疑。但如果是她,我更不能打草惊蛇。” “不打草惊蛇,就怕包藏祸心。” “所以我让她儿子出了点儿不大不小的问题,她这会儿应该已经接到消息,坐车赶回老家去了。对了,你在把你的人借我几个,要可靠的。我……”还不等他继续说完,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是沈若初自己给自己设置的专属铃声。景焱薄唇微勾,接起电话,毫不避讳地在祁炀面前柔声细语,“喂,若初……嗯,我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 孙姐的确走的很匆忙,但却不是辞职,而是请假。她情急之下语焉不详,只说是自己儿子犯了是被警察带走了,却没说因为什么事。 沈若初虽然意外,但想到可能事关对方家中*,便没有多问。痛快的给了假,还提前支付了两个月工资硬塞给她,叫她不要推辞。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也尽管开口不要客气。 孙姐匆忙道谢便简单收拾两件衣服离开了。 家里瞬间又剩下沈若初一个人。她在空荡荡的客厅里转悠一圈儿,忽然觉着有母上大人在,其实也挺好的。 叹了口气,她晃悠回沙发前坐下。望着地板发了两秒钟呆后,捞起坐进拨通了景焱的号码,等到电话接通,立刻哼唧着出声,“老公……孙姐有事回老家了。现在家里就我自己,伦家好怕怕。” ………… 景焱说是马上,可从公司到欣晨花园并不算近。路上在小堵几次车,多赶上那么几回红灯。 所以当他回到家中的时候,沈若初那“怕怕”的情绪早就不见了踪影。只有个女疯子盘腿坐在沙发上,捧着平板笑的前仰后合。 景焱没有特意将脚步放轻,可无奈他都走到她身边了,沈若初也没发觉。他只好咳了一声来宣誓自己的存在。结果声音淹没在综艺节目的音乐以及她的笑声里,也不是特别明显。 虽然不明显,但沈若初总算发现了他。 她扭头看他一眼,脸上笑容灿烂,抬手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关掉了手机视频,“你回来啦。” “回来了。”景焱漆黑的眸中带着浅淡的笑意,“你不是说自己‘怕怕’么。” 沈若初撇嘴,干脆站起来踩在沙发上,冲着他张开了双臂,“刚才是怕怕,现在要抱抱。” “呵……”景焱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直接上前将她打横抱了起。然后边往楼上去,边没话找话明知故问,“孙姐家里出了什么事,回去的这么急?” “不知道。她就说她儿子出事了,我感觉一时半会儿可能还不会有结果。” 景焱“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说什么。走到卧室门口时,沈若初配合的身手拧开了门锁。他抱着她大步入内,将人放到床上,附身上去吻了吻她的额头,随后一路向下,含住了那两瓣柔软的唇。温柔地轻吻了片刻才放开她,哑声问道:“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沈若初被他弄得有些神思不属,隔了会儿才吭声儿,“我也不知道。随便吧。” “若初,男人其实有时候挺怕女人说这两个字的。” 沈若初噘嘴,理直气壮地反驳,“男人不就是该在女人说‘随便’的时候果断拿出注意的么?” “行,那我果断的拿主意了!”景焱说着站起身,点着她的鼻子警告,“我做什么你都得吃,不许挑食!” 154.有趣的事 景焱出了卧室没走几步手机便响了起来。他步伐没有一丝停顿,边从西裤口袋里掏出手机接通,边不紧不慢地走下楼梯。 电话是他那位在公安系统的朋友打来的。告诉景焱前段时间他拜托自己查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而且还是个不算太好的结果……那张身份证虽然不是伪造,但却在去年春天就已经被挂失。也就是说,在网吧登记开机的人用了假信息。即使找到了身份证的主人也是毫无用处。 一条不大不小的线索被中断。倒也在景焱的意料之中。他和对方道了谢,又简单寒暄几句,便挂断电话踏进了厨房。 孙姐今天早上去的农贸市场。冰箱里已经被各种新鲜食材塞满。 景焱站在前面看了一会儿,挑出两样适合孕妇吃的青菜,拿在手里略微犹豫后又扔了进去。他反手关上冰箱的门,转身大步又返回了楼上卧室。 沈若初这会儿抱了个盒子坐在床上,正在吃她的饭前零食。见景焱转眼的功夫去而复返,有些奇怪,“唉~你不是去做饭么?怎么又回来了。” “不做了,今儿个出去吃。你也赶紧收拾收拾。”景焱说着进了衣帽间,脱去那身西装领带的装备,迅速换了套休闲的衣服。出来时发现沈若初动都没动,还在坐在那儿“嘎嘣嘎嘣”嚼东西。好像刚才他的话不是对她说的一样。“快点儿。收拾收拾给我出门。”说着走到床边,直接收走了她装零食的盒子。 他动作太快,沈若初抢不过。却还是眼疾手快地从里面抓了一大把饼干在手上。一面横眉怒目地往嘴里塞,一面口齿不清地指责他,“干什么!景焱,你不去给你闺女做饭,还从孕妇嘴里抢东西,有没有人性!” 景焱也没兴致陪她一起胡闹。随手把盒子往边上一放,等到床上的人把饼干吃完了,他抽了两张纸巾,抓住沈若初油乎乎的爪子给她擦干净。然后才随便找了个借口,“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晚饭出去吃好不好?” “你不舒服?”沈若初所有的不满瞬间都变成了担忧和心疼。她伸手捧住他的脸仔仔细细地看,“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发烧了?要不要赶紧去医院啊?”说着抻长脖子,额头抵额头地给他试探温度。 景焱被她机关枪一样的语速给逗笑了,就势搂住她亲了亲,“没什么要紧的。今天工作太集中,我忽然有点儿累。” “那你赶紧躺着歇歇吧。我去给你弄点儿吃的。”沈若初说着就要跳下床去厨房做饭。 “你可行了!”景焱急忙拦住她,“别回头我没累死,反倒在被你毒死。” “哪有那么夸张。”沈若初噘嘴不满,“我现在家常菜都会做的好不好!” 的确会做!茼蒿炒出来像蒜苗。景焱默默地在心里吐槽一句,嘴上为了照顾孕妇老佛爷情绪,还得阳奉阴违,“是,我们家若初最棒最能干!” 沈若初零零星星分布着妊娠斑的小脸儿上多云转晴,“算你有眼光!”说完起身下床,乖乖地换衣服洗漱去了。 景焱眼看着她进了卫生间,眸中浅淡的笑意顷刻褪去,掏出手机飞快地发了条短信出去:二十分钟后过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 景焱原本是打算在外面吃的。可沈若初却因为前天的事情有了心理阴影,又是担心饭店的操作不干净,又是怀疑他们的选用的食材质量不过关,激素超标。害怕万一吃不好,再出现什么状况。絮絮叨叨地叨逼了半天。 景焱觉着她这草木皆兵的架势实在是担心过度,但却也没多说什么,略一沉吟之后,方向盘一打,领着她回了娘家。 前天宴请smith的菜谱他后来都亲自过目,不适宜孕妇的食物全部被剔除。而且食材也都是新鲜无公害的,有几样甚至还是上桌前两个小时内才空运过来。问题出在食材上的概率并不大。所以他就是怕家里的东西还不如外面的干净,才带她出来吃。 但不管怎么说,和一个怀了自己孩子的孕妇讲道理,本身就是一件没有道理的事情。更何况有些事情,他还不无法对她说出口。沈若初知道了没有什么用途不说,只能叫她跟着瞎担心。 ………… 沈家的地热折腾了将近两天才算完活儿。管子上的漏点倒是不算严重,只不过客厅地板又掀又铺的,不是一般麻烦。 景焱和沈若初两人赶得时间不错。开门进屋的时候,保姆阿姨才把米下锅,这会儿正在洗菜切菜。 沈夫人没想到他们两人会这个时间忽然过来。见女儿女婿进门,先是略微惊讶,随即挺起累的酸痛的老腰,又是让座又是去烧水端水果。嘴上还忍不住感慨,“家里刚收拾完。你们两个要是再早来半个小时都没法儿进门。” 沈若初换上拖鞋,看了眼已经光亮可鉴的地板。结果第一句话没问别的,“妈,饭有我俩的份儿么?” 沈夫人顿时脸色一沉,把果盘儿重重地放在茶几上,“有!没谁的还能没你的!一天就知道吃,也不说问问你老妈累不累!” 沈若初扁了扁嘴,刚想狗腿两句,却被一旁的景焱抢了先,“我本来和若初在外面吃的。她刚才说想家,我就领她回来看看。不打扰您吧。” 对上女婿,沈夫人顿时眉开眼笑,“这孩子,回自己家打扰什么!外面的东西不干净,还是回来吃才好!”说着走到厨房门口,冲着正在做菜的阿姨交代了一句,“小张啊,在加两个菜吧。” 阿姨也是在他们家工作许多年的老关系了,闻声立刻了然,“是初初和姑爷回来了吧。那我再做个她喜欢吃的糖醋小排,还有蓝莓山药。”一边说话,一边手上的工作不停,几刀便将一个大土豆切成了细丝。 沈夫人转身又踱回客厅。看见女儿坐在那儿眼巴巴地等着女婿给她削苹果,嘴边的笑容收都收不住,“景焱啊,你别光顾着给她削,自己也吃。这苹果挺甜的。” 景焱笑着应了声“好”,把苹果切成小块儿放到碟子里递给身旁的孕妇,跟岳母闲扯起了家常,“爸和行之呢?还没忙完?” “明天好像有案子开庭,他们两个今晚都加班不回来。” 景焱不再说什么,只坐在沙发上,专心地看一旁的孕妇吃水果。 沈家里雇佣的阿姨是钟点工,只做白天并不留宿的那种。张阿姨手艺不错,动作也很利落,四五道菜没多久便答兑上桌,色香味俱全,引人食指大动。沈夫人留她吃完晚饭再走,可大约是有景焱在场的缘故,她说什么也没答应。洗干净手,拿了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沈若初有一段没回娘家吃饭了。乍一换口味,吃什么都觉着美味可口。她筷子一窝在手上就风卷残云一样,不知不觉间两大碗饭下肚,等感觉到饱时实际上已经过了量。 饭后景焱帮沈夫人收拾餐厅刷盘洗碗,沈若初则捧着几乎快要张开的胃回了卧室。躺在床上哼唧了一会儿又昏昏欲睡,结果眼皮合上没两分钟,便被人拍着脸硬是从瞌睡里拉了出来。 沈若初挥手把那只作怪的大手扒拉到一边儿,掀起眼皮瞄了下来者何人,皱着眉又合上了眼皮,“景焱,你没事儿拍我脸干嘛。” “若初,醒醒别睡。”景焱这次不拍她脸了,直接捏住她鼻子。 “烦人!”沈若初瓮声瓮气地骂了一句,偏头躲开了他的骚扰。 “别睡了。你刚才吃太多了,不能立刻就睡。” “我没睡。”她嘴上这么说,脸却一个劲儿往被里钻。 景焱无奈叹息,只好抛出杀手锏,“若初,要不让妈妈陪你下楼去走走?” “我不睡了!”沈若初“呼啦”一下坐了起来,翻脸之快好比右键刷新。 景焱满意地勾了勾唇。张开嘴刚说了个“你”字,下一秒被手机铃声打断。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号码,犹豫一秒后直接摁断。抬眸正好对上沈若初亮晶晶的大眼睛,里面满满地都是好奇。 顿时觉着有些好笑,“干嘛这么看着我?”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沈若初眼珠转了转,“是不是外面哪个漂亮小姑娘勾搭,你不敢在我面前接啊。” “的确是个比你漂亮的小姑娘!”景焱顺着她话逗了一句,随即转移话题,“几点回去?” “不回去了行么?”沈若初立刻摆出张苦瓜脸,“我吃太多了,实在不爱动弹。” 景焱点点头,“行。”原本也打算吃完饭之后骗她在外留宿。现在沈若初主动提出来不回去,倒是正中下怀。他低头吻了吻她脸颊,“我去楼下超市买点东西。你要不要一起?顺便活动一下。” “不用了。” “那你别在睡了。”景焱嘱咐一句,转身出了门。等来到楼下僻静无人的地方,他回拨了刚才号码,“mars,我刚才不方便接电话。” “没关系。”对方声音懒洋洋地,“我昨天知道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和你有关。” “和我有关?什么有趣的事情?” “有人在调查你。” 景焱眉峰一凛,紧接着听见那边的人继续说道:“是个律师,姓谭。” “呵……”他笑了出,很是轻蔑。再开口时冷意森然,仿佛能将这傍晚夕阳的余热都全部冻结,“让他查,我倒要看看他有几分本事!” 155.的确不懂 大约是震慑于有沈夫人这么一个权威在。景焱打完电话回到楼上时,沈若初倒真是乖乖地没有睡。 她半靠着床头屈膝坐在床上,手里捧了本书,正嘟嘟囔囔地在那儿碎碎念。听到卧室闷响抬头看了一眼,见进门的是景焱,立刻献宝似的笑了出来,“我在给宝宝讲故事!” 景焱配合地问了一句,“讲什么?”说话间已经脱掉外衣走到床边挨着她坐下,同时伸手从她手上扯过了书本。纸张略微泛黄,装帧和印刷都不是现在书籍流行那种,但也还算精致。他也没看里面文字内容,只是粗略翻看个大概,最后盯着封皮上的名字不由皱眉,“《基督山伯爵》……若初,你确定念这个有利于胎教?”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沈若初眨了眨眼,“好歹这也是书店里摆在世界名著分类上书呢。” “就算是世界名著也并不适合所有年龄段的人。” “可我小时候很喜欢听啊!”沈若初对他的论调十分不以为然。 “你能听懂?你那时候多大?” “能啊!怎么不能?我那时候大概四岁吧。我妈没时间带我,都是我哥带我的。刚开始他是嫌我吵,就给我念书。后来我听上瘾了,他天天都要给我念的!不念我就哭!” 景焱倒是嫌少听见她提起自己的童年。他心头爬上一丝柔软,脑海中瞬间勾了出一个粉粉嫩嫩梳着羊角辫子的小姑娘,坐在床上,仰着头眼巴巴等着哥哥给自己讲故事的画面。然而下一秒又忽然觉着有哪里不对。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静默了几秒后晃了晃手上的书轻声问道:“除了这一本,你哥还给你念过什么?” “好多的。《三国演义》、《三言二拍》的白话本,还有《安娜卡列尼娜》、《一千零一夜》,唔……好多,反正就我爸书架上,我们可以随便动的,他都给我念过。有些还是我爸从国外带回来后,自己翻译的呢。” 复仇、暴力、第三者插足,还有……*。囊括了古今中外,并且还有可能是他老丈人淘来的未删减版。景焱指尖扣紧那本书,忽然觉得太阳穴隐隐跳痛。四五岁的小女孩儿不是该安安静静地抱着洋娃娃,读儿歌的么?!到底是沈若初接受的教育方式太独特,还是他落伍跟不上这个世界的形势了?! 他深吸一口气,等到汹涌澎湃的心情稍稍平复后,忽然想起什么,“若初,你为什么会喜欢听你哥哥念《三国演义》?那种故事,男孩子会更喜欢吧。” “因为周瑜长得帅啊!”沈若初答案总是那么地让人出乎意料。 景焱眉梢微挑,只觉得神奇,“你哪里看出来周瑜长得帅的?” “不是用看的。是感觉。女孩子的感觉!你们男人是不会懂的!” “的确不懂。”景焱淡淡地吐出四个字,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欣慰。果然……沈若初脑袋里的关注点永远都和其他人不一样。不过此时此刻,他倒是宁愿她去yy一个历史人物,也不想她真的从小就被那些不该接触的东西影响到。 “以后别给孩子读这种东西。”他回手将那本书扔到了一旁,“适合少儿的删减版内容太假,原著的有些内涵会潜移默化到小孩子。我只希望我们宝宝在它的童年里无忧无虑。无论是谎言,或是人性的丑陋,我都不希望它过早接触到。” 沈若初觉得他这番论调实在有点上纲上线,却也只是扁扁嘴,没有反驳。摸着肚子又去找其他娱乐项目去了。 景焱到底是不经常在这边留宿。即便是陪着老婆回娘家,也多少会有些拘谨。 沈若初有亲娘在耳边念叨,同样不敢像是在自己家中那么随便放肆。零食减半,宵夜也不是吃了。8点多钟陪着母上看了会儿电视剧,9点多洗漱,10点准时躺上床睡觉。规律地像是住校的学生。 对于这种状态,景焱自然是乐见的。并且十分配合她的节奏,也跟着上关灯睡觉,那些公事私事,有的没的都暂时抛到一旁。 只不过到底经营了那么大一摊子生意。有事没事,很多时候也不是他自己能说了算的。 半夜的时候,相拥而眠的两人一起被一阵格外突兀的手机铃声吵醒。 景焱的警惕性高,在一瞬间便清醒过来。一边伸手去摸手机,一边轻拍着怀中“哼哼唧唧”半梦半醒的孕妇安抚。可等到他接通电话,听那边的刚刚说了个开头,便已经再没心情顾及其它。 沈若初这时候也彻底精神了。似乎感觉到身边的人情绪不太对劲儿,自己也莫名其妙地开始有些紧张。 景焱不怎么开口,多数是那边的人再说。深夜寂静,听筒里的声音隐约可闻。她竖着耳朵,倒是也把事情听了个大概。等到他挂断电话,立刻问道:“出什么事情了?你什么时候在津巴布韦也也有生意了?” “早就有了。”景焱避重就轻,语焉不详。说完放开她,拧亮了壁灯。然后一只手飞快地往身上套衣服,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拨给秘书,交代她通知几位高层连夜去公司开紧急会议。 沈若初翻身坐了起来,也不打扰他。大眼睛转来转去,默默地看着他忙活。 不到一分钟,景焱已经穿好衣服整装待发。他看了眼床上的人,正好撞见沈若初张大嘴打呵欠。倾身过去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声嘱咐道:“你乖乖睡觉。明天等着我来接你。” “嗯。”沈若初眯缝着眼睛点头,“你也别太着急了。身体要紧。” “知道了。”景焱又再她唇上轻啄一口,这才起身离开。 门外听不见脚步声,应该是他刻意放轻了脚步。就连楼下的防盗铁门也没有传来任何响动传来。可沈若初却知道,景焱已经从这间屋子里离开了。 她长叹一声,躺回床上关了灯。望着一室的黑暗,却再也没有了任何睡意。 ………… 沈若初这边在家里失眠,那边景焱已经开始忙得团团转。 他启动车子的时候再次回拨了刚刚打来的那个号码。边行驶,边戴着耳机又和对方详细了解了情况。匆匆赶到公司,其他几个高层也是才到。总经办的几名骨干同样被深夜拎来加班,这会儿正马不停蹄地各自工作着。 小会议室里的人都在窃窃私语,奇怪半夜被叫来公司到底有和急事。等到大老板进门时,立刻安静了许多。 “还有谁没到?”景焱一边问着,一边大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李副总没到。”有人答了一句。 景焱抬手看了眼腕表,“李维华家远,不等他了。我们先开始……”说着话锋一转,直接切入正题,“刚刚津巴布韦的负责人打来电话,集团在那边投资开发的一座煤矿,遭受破坏塌方……” 津巴布韦这座非洲南部的内陆小国虽然面积不大,但是却蕴藏了各种丰富的矿产资源。早在景焱还没有将生意的重心转回国内的时候,就已经在那边投资了许多矿藏生意。 煤矿只是其中之一。 按理说有挖煤的,就肯定有塌方的。这种事情公司住当地的负责人自己也有权限处理。但偏偏这次事故不算最大,情况却有点特殊。 违规操作,人员死伤,家属闹事。这都不算最闹心的。最闹心的是负责人配合当地官方调查之后,发现这起事故竟然是有人埋放了炸药的蓄意破坏。于是也顾不得时差不时差的,急忙在第一时间拨通景焱电话,汇报给大老板定夺。 景焱在刚刚起了个开头时,便已经隐约有议论声。等他把事情大致说完。会议室内“哄”地一下,瞬间哗然。 议论声越来越激烈,并且大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可景焱身为顶头*oss,既不出声阻止,也不发表意见。往椅背上一靠,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倒像是个旁观看热闹的。 这样的场面足足持续了有五六分钟。直到副总李维华匆忙赶到,将混乱打断。 李维华的出现其实有些突兀。因为他匆忙之下推门的力气大了些,有点破门而入的架势。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集中在了他的身上,默不出声。一时间,倒是让他有些进退维谷。 两秒钟之后,他尴尬的冲着景焱颔首,“抱歉董事长,我来晚了……” “坐吧。”景焱淡淡地打断他,冲身后的秘书吩咐道:“把刚才的记录给李副总一份。”说着转过头扫视了一圈儿,终于开口亲自主持局面,“怎么样,商量出来结果了么?”说着屈指敲了敲桌子,“笃笃”地声音节奏急促,像是敲在在场的每个人心上,“说话。刚刚吵那么半天,别告诉我都在当笑话听。” 众人似乎都不愿意当这个挨头枪的出头鸟,皆沉默不语。 他哼笑一声,抬手随便一指,冲着那人说道:“来吧,从你开始。按照姓氏拼音依次发言。” 156.他乡遇情敌 打从景焱后半夜离开,沈若初便有种莫名其妙地的心慌。直到拂晓将至,那种感觉才终于逐渐平复,她也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结果刚睡着才两三个小时,外面的天色便已经大亮。 屋子里座机分机忽然铃声响起。沈若初再一次从睡梦中惊醒,急忙伸手拿起听筒。 这次倒是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沈夫人做好了早餐,左等右等却不见女儿和女婿下楼吃饭,便打电话过去催促。 沈若初这一宿缺觉,其实有点儿难受。可她望着透过窗帘缝隙的阳光,却不想再睡了。挂断电话后缓了缓神,掀开被子下床洗漱去了。 收拾好之后下楼去了餐厅,沈夫人见只有她自己,便随口问了一句,“景焱还没起?” “没有。”沈若初还不等坐下,就抓起个五香鹌鹑蛋三两下剥了皮,然后把蛋往嘴里一塞,这才口齿不清了把后面的话交代清楚,“他有点急事需要处理,昨天半夜就去公司了。” 沈夫人微微惊讶,“哟,什么事儿急成这样!” “不知道。他公司里那些事儿我几乎不问。” “你这孩子!”沈夫人对她这话颇有微词,“关心自己丈夫总是应该的吧!说的好像他的公司就不是你们夫妻共同财产似的!” 沈若初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景焱在华景的股份,还真就不是他们夫妻共同财产!然而以她对亲妈的了解,这话说出来沈夫人怕是还有的叨逼。只好嘴上搪塞道:“问了也帮不上忙,情绪不好还影响孩子,不是自寻烦恼!”说完端起碗开始风卷残云,借着喝粥堵嘴,不再说话。 沈夫人蹙眉想想,觉着女儿的话有些道理。便也保持沉默,拿起筷子专心吃起早饭。 饭后沈若初挽起袖子准备帮沈夫人洗完,却被亲妈赶出了餐厅。她闲的没事,便跑去客厅里边吃水果边看电视。 沈若初这段时间一直兴致勃勃地追一部剧。晚上首播时间太晚,她怀孕不能熬夜,只能第二天看重播。今天正好发展到女主和女配撕逼大战。悲情柔弱的女主角终于成功陷害女配,翻身做主,情节也算是激动人心。然而她今天却越看,越觉得索然无味。 一边走神,沈若初一边想起景焱昨晚和自己说过。今天一早就能忙完回来接她。转眸瞥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10点40多,眼看就是中午了。于是心里忍不住犯嘀咕……事情到底是有没有点头绪啊?这都半宿加半天了,将近12个小时都抽不出时间给她来个电话。到底什么紧急情况严重到这地步?!要不她干脆打电话过去问问? 正胡思乱想着,防盗门边上的对讲机忽然有人呼叫。 沈若初怔了怔,下一秒急忙起身奔门口去。路过餐厅时冲着探头出来的沈夫人摆摆手,“我来我来!” 小屏幕上画面亮起,果然是景焱。她二话不说,赶紧开了锁放他进来。然后就站在那儿,开着门眼巴巴地等着人上来。 楼道里的脚步声节奏熟悉,越来越近。下一秒男人高大的身形出现在她视线内。 景焱面容冷峻,神情矍铄,丝毫不见疲惫。仿佛昨天半夜去处理事务的人不是他。 沈若初搅着衣襟,瞬间就娇羞了。可等到她看见景焱手里还拎着个行李箱之后,立刻又被转移了注意力,“你这是要出门?” 景焱点头,“是。”话音落下时人也到了门内,但却只是和她一起站在玄关处,没打算换鞋进屋,“我得亲自去趟津巴布韦,今天下午的机票。” “呃……”沈若初被惊到,隔了两秒才将这个消息消化掉,“这么急啊!很严重么?” “还好。我不亲自去看一眼不放心。”景焱并不愿意和她多说这些,把行李箱往一拎,转移话题交代道:“这里面是你的换洗衣服,还有随手用的东西。我都给你收拾来了。乖乖在家里呆今天,嗯?你在这边有人照应,我也能放心些。” “哦。”她点点头,难得小鸟依人一次,“你去吧,不用担心我。” 景焱勾唇,低头轻吻了一下她额角,算作奖励。 可沈若初仍旧没有从他忽然就要出远门的消息中缓过神来,怎么想都觉着惆怅和不舍,“你得去多少天啊?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好说。我尽量快点赶回来。” “哦,那你注意身体。” “好。” 两个人正在这儿依依不舍着,沈夫人擦着手走了过来,还有点奇怪,“我就说怎么光有关门声,半天不见人。你们两个跟门口站着干嘛?有话怎么不进来说。” “我不进去了。”景焱又和沈夫人简单交代了一遍,“我有点事情下午机票去津巴布韦。孙姐请假了,让若初在这里住几天。妈你多受累,帮我照看她一下。” 沈夫人听见他走的匆忙,也有点意外。随即一迭声地答应道:“行行行,你忙你的。小初有我们照应呢。你安心工作,也别太累了注意身体。” “好。”景焱略一点头,然后拍了拍沈若初肩膀,“我先走了,你乖乖地,别让我分心。”说着“哗啦”一声拉开门锁。 “有空给我打电话!”沈若初急忙又叮嘱了一句。 “好。”景焱头也不回地答应着,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沈若初却站在那儿不肯动弹,噘着嘴看着已经紧闭的大门满眼的不舍。直到后脑勺上挨了亲妈的铁砂掌。 “哎呦!”她痛呼一声,转过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亲娘,委屈控诉,“妈,你给我打傻了怎么办!” “本来也不聪明!”沈夫人对女儿这种十八相送的戏码十分鄙视,“行了,我和你爸年轻那会儿什么时候不是聚少离多。景焱不过就是出两天差,你瞅你那点儿出息!别跟这儿碍事,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说着拖起景焱留下的小行李箱进了客厅,懒得搭理她。 沈若初在背后冲着自己亲妈吐了吐舌头。心中却是止不住的怅然……他们哪里会知道她的状况啊。她和景焱虽然说是结婚三年,可真正琴瑟和弦,也不过就是这几个月。她还没甜蜜够呢,老公就撇下她去国外了。和拆散新婚夫妇有什么区别!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又莫名其妙地有些心慌。 但愿都只是她的孕妇忧郁症,不会真的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吧。 ………… 今天凌晨三个多小时的激烈讨论,华景的众高层总算是拿出了一个可行性应急方案。 事实上,先遣部队的几个人在今天早上8点就已经奔赴机场。景焱不放心沈若初,回家收拾好东西,再赶过来嘱咐几句,便耽搁了时间,只能下午再走。 b城没有直飞津巴布韦的航班,而且这一来一回时间差不对。所以景焱必须在美国落地后休整一整晚,在当地时间的第二天晚上再转机前往非洲。 将近十七个小时的飞行。只是让景焱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前脚进了酒店,还没来得及checkin,竟然就遇见了情敌。 两人是在大堂里碰见的。一进一出,正好走了个碰面。 谭家辉的惊诧其实并不比对方小。微微错愕之后,还是他率先和景焱打了招呼,“景现在,真是巧啊。” “的确很巧。”景焱面无表情,摆明了不愿意和他多说话。应付着打了声招呼,直接越过对面的人,去酒店前台登记入住。 谭家辉勾唇一笑,倒是毫不介意他如此倨傲的态度。径自出门办自己的事情去了。 只不过中国有句话……冤家路窄。很多时候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景焱常年在世界各地来回乱飞,已经习惯了迅速适应时差。他到达酒店的时候正好是当地时间晚上8点半。登记时直接要了份晚餐。等一进门把行李箱往边上一扔,去浴室里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刚刚好赶上送餐的服务生敲门。他迅速吃了东西,打开笔记本电脑和手下的人开了半个小时远程会议。等会开完了,也消化的差不多了。直接倒头便睡。 再睁眼时已经是次日清早,天边晨曦微露。景焱粗略估算了一下时间,确定沈若初这会儿应该还没休息后,给她拨了通电话。简单叮嘱几句便匆匆挂断,紧接着起床洗漱穿戴,去了酒店的自带餐厅用餐。 餐厅里客人不算多。景焱挑了个靠窗的位置,按照平时的习惯点了一份三明治和一杯咖啡。 等餐的功夫并不长。当服务生端着托盘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谭家辉也出现在了餐厅门口。景焱微微皱眉,随即权当他是空气。给了服务生小费,低头开始吃自己的。 只是三明治才咬了两口,他忽然感觉桌上光线一暗,下一秒桌对面的位置上多了个人。 “景先生,不介意一起坐吧。” 景焱头都不抬,“谭律师随意。” 谭家辉轻笑一声,招手叫来服务点餐。等人离开之后,好避讳的开口问道:“初初呢?没和你一起?” 157.你不配 景焱终于抬头看他一眼,咬了口三明治咀嚼下咽后,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出公差不是度假。而且她怀孕了,也不太方便四处折腾。”话音落下,他清楚地看见谭家辉表情一滞。 兵不血刃,退敌千里。 谭家辉此刻也的确有种兵败如山倒的心情。胸口处钝痛传来,连呼吸也有些困难。他忽然觉得老天爷其实无比的不公平,三年前如此,三年后依旧如此。明明是那个开朗明媚的女孩儿是他先遇到的,可这份感情,却两次都是这样……还未开始便已经结束。 服务生刚好在这个时候端了托盘过来。谭家辉付过小费,然后魂不守舍地端起了杯子喝。咖啡未加糖,温度滚烫。舌尖乍一接便立刻轻声抽气。苦涩味道全然不觉,只剩下一片疼痛。 景焱见桌对面的人被烫到多少有些意外,出于教养自然而然地出声提醒了一句,“谭律师,小心烫嘴。” 只不过这话本是出于好意,可听在谭家辉耳中却更像是一种嘲讽。失态只那一瞬间。他一边放下杯子,一边不着痕迹的小口嘘这气。等到舌尖稍微恢复知觉后哼笑一声,看着对面的人眼中尽是嘲讽之色,“景焱,你也不过就是运气比我好了那么一点!” 闻言,景焱皱了皱眉。他对谭家辉满是挑衅的态度有些不满,但对于他的“运气论”却也多少有几分赞同。 对面这男人的确也算得上优秀,但却并非出类拔萃。所以对于如今的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他来说,谭家辉也不过只是芸芸众生之一。所以曾经的景焱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这位年轻有为的律师,更别说上心。直到沈若初在离婚后的那几个月里和他越走越近。 即使三年的岁月里大洋彼岸天各一方,可每一次看见两人相处时那种熟稔和默契,都叫他叫嫉妒的发疯发狂。于是他偶尔也会开始反思,谭家辉或许在商场上手段不如他狠辣,身家也不如他富有,但却一身才华横溢,谦谦君子。甚至于,他的温柔和善解人意,都是他景焱所没有的。而且在沈若初的世界里,他比他到来的早了许多。可沈若初最终喜欢的人却是他景焱。 三年前是她瞎了眼,没看见身边的王子。三年后眼看无法挽回的时候,两人误打误撞孕育了新的生命。照这么看来,他景焱的确是运气不错。至少比他谭家辉好了那么一丢丢。 想到这里,景焱心中最后那一点儿不快也彻底烟消云散。 他两口把剩下的三明治吃了个干净,冲着桌对面的人勾唇一笑,“谭律师,你慢用。恕不奉陪了。”说完起身要走,却忽然听见谭家辉开口说道:“景焱,你根本不适初初。”他语气平淡,但又似乎别有深意。 景焱动作一顿,转头看向他,眸光犀利,笑容冰冷,“我不适合若初。呵……我是她的丈夫都不适合她?那谁才合适?谭律师么你么?”说着他抬手用食指点了下额角,做恍然大悟状,“哦,我忘记告诉了。谭律师可能还不知道,我和若初几个月前就重新办理了结婚手续。所以你现在在追求她,就是破坏他人婚姻家庭的第三者插足行为。法律我自然不如谭律师精通,不过还是希望你尊重一下道德底线,别再来骚扰她,给我们夫妻带来困扰。” 比起沈若初有了身孕,他们复婚的消息显然并不具有什么冲击力。谭家辉直视着前方,听着景焱义正言辞地长篇大论完,忍不住嗤笑出来,“景焱,一个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来我讲道德。你不觉着可笑?”他略略偏头,斜眼看他,似笑非笑,“知道么,初初在认识你之前,从来不懂得什么叫伤心和难过。可她和你在一起这三年,几乎把这二十多年的眼泪都流干了。不管我适不适合她,至少不会让她这么伤心难过。” 可景焱倒是十分地不以为意。若是几个月前,谭家辉的这些话或许多少会刺伤他,然而现在……沈若初的腹中有了一个新的生命,他和她共同孕育的生命。所有的一切都应该开始新的篇章,而他们两个应该做的,就是全力以赴做好即将为人父母的准备。所以不管是愧疚还是纠结,再于两人之间那些痛苦和不堪的过去中缅怀,早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景焱从来都不喜欢把自己的心理仔细剖析给他人所知。他低声哼笑,非常难得的说出一句高逼格,且略微感性的总结陈词,“伤心难过也是爱情的一部分!而且我一向认为对婚姻不忠是会遗传的,不知道谭律师会否也会。但是我觉得一段婚姻先苦后甜,白头偕老,总好过半路散伙,形同陌路。” “呵……就怕苦过之后也不是甜。”谭家辉被他冷嘲热讽地直揭短处倒也不怒,并且还点点头,对他刚刚的某个观点表示赞同,“伤心难过也是爱情的一部分……对,你说的没错,谈恋爱的确会有开心有难过。”然而紧接着话锋一转,“但那些都是属于普通人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站起身。视线同他在空中相碰,平静无波,却又分毫不让,“景焱,你不一样。你曾经所背负的那些黑暗和不堪,迟早会伤了她。” 黑眸的最深处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景焱一瞬不瞬地同他对视着。之前所有的表情都渐渐冲脸上退去,最终只剩下令人生畏的阴冷。他直呼其名,再不见那种半是客气半是讥讽的语气,只剩下暗藏的肃杀之意,“谭家辉,你到底想说什么?你又知道些什么?嗯?”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景焱你既然当初敢做,现在又何必怕其他人知道。”相较之下,谭家辉的情绪显得平静许多,“我不想说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保护好初初。如果你在让她受哪怕一星半点儿伤害,我都会不遗余力的把她带走。我不介意她怀了你的孩子,更不介意做孩子的继父!” “嘎嘣”一声脆响,来着景焱的拳头。他危险地眯起眸子,额头上青筋乍现。明显是在用尽全力隐忍着,才没有挥出这一拳。 谭家辉看着他愤怒的表情,似乎感到很享受。他勾了勾唇角,往前逼近一步,“景焱,你最好也多注意一下身边。否则的话,我想那天应该不会很远。”说完绕过他准备离开。 “为什么要提醒我?”两人擦身而过时,景焱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谭家辉脚步一顿,静默两秒后涩然开口,“我不忍心见初初伤心。”然后在不停留。 ………… 沈若初不知道未来的某一天会不会伤心,但是至少现在她有点心塞。 回娘家住有妈在固然贴心,可烦恼却也不少。有沈夫人在一旁督促,她那些懒惰的恶心就必须都收敛起来。三餐规律,作息按时,每天必须有适当的体育运动不说,零食也不能随便吃。因为怕营养摄入过剩,一方面对胎儿不好,一方面也容易引起一些妊娠性疾病。 所以这才分别了24小时多一点,她就开始数星星看月亮的,无比盼望景焱赶紧处理完公务,好接她回家。 尤其是晚上接了他打过来的这一通越洋电话之后,她更加的心痒难耐。肯不得一下子就把时间拨过去,好早日和孩子它爹团聚。 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百爪挠心,手机又响了起来。 沈若初愣了一下,也不看来电显示直接就接了起来。不管是谁,这个时候来帮她排解一下寂寞忧桑都是好的。哪怕就是个推销保险的,她也一定要调戏到底! 只是当熟悉的声音低低入耳时,她立刻就肃然了,“二……二光?” “嗯,是我。”那边人的人笑了一声,“我怎么感觉你语气很惊悚的样子。不愿意接我电话。” 她的确是不太愿意,因为有点而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面对。“呵呵……”沈若初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一边心虚一边绞尽脑汁地想着措辞,“没……我……”还不等她说完,便被对方笑着打断…… “我逗你玩儿的!你那么认真做什么?” 沈若初一阵无语。可紧接着却是真的沉默了。 “初初?”谭家辉不见她出声儿,便疑惑地催促了一下,“初初你还在听吗?” “嗯。”她低声轻应,随即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把话说了,“二光,对不起……我……我和景焱复婚了!” 这次换那边的人沉默下来。数秒钟后,他叹息轻笑,“初初,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永远都不用说三个字。喜欢你是我心甘情愿,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沈若初咬唇默然,心头骤然酸涩。正犹豫着要不要鸵鸟地直接挂断电话,便听见那边的人说道:“初初,你怀孕了是不是。”因为的句式,却是肯定的语气。 沈若初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碰见景焱了,就刚才。” 158.接招 “什么?!”沈若初比刚才还要诧异,“你遇见景焱了?你在美国遇见他的?” 谭家辉“嗯”了一声,“我们两个刚好住同一家酒店。”他简单解释一句,随即转换话题,“我大约下个月回国,你有什么东西想要的么?我帮你人肉回去。” 沈若初听他这么问,脑袋里的思绪忽然不知道转去了什么地方。“噗嗤”一声笑道:“你不做律师,也改行做代购啦!” “律师还做,代购兼职。”谭家辉顺着她的话也跟着开起了玩笑,“这么多年关系了,我不收你代购费,只收成本价。不过关税你得自己付。想好没有,有什么想要的么?” “有啊。”沈若初也从善如流,“变形金刚蜘蛛侠,超人芭比奥特曼。奥特曼要散养的!” 谭家辉低笑出声,略微无奈地纠正她,“初初,奥特曼是霓虹的。” 玩笑过后,两个人同时沉默下来。 其实他想问问她身体是否能吃的消,肚子里的宝宝乖不乖。却终究没有开口。因为一想到那是她和景焱的孩子,便觉得心里像是剜了根刺。他是个男人,再温和再大度都是个男人!自己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女孩儿为其他男人怀孕生子,即使那人是她的合法的丈夫。他也不可能不心痛嫉妒。而且就三个人之间的关系而言,他问这些,的确也不太合适。 “初初……”率先打破沉默的还是他,“我还有事,回头联系吧。”然后不等她说再见,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酒店窗外是车水马龙的大道,谭家辉盯着路上的行人忽然想起方才离开餐厅时,景焱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不该你管的事情别管,不该你碰的人也别碰。他唇角微勾,忍不住哼笑了一声……他景焱的事情的确不是他该管的。但是沈若初,却是他品进行么都要保护的人! 眸中目光逐渐深邃,同时愈发冰冷坚定。谭家辉掏出手机拨出了一串号码,等到接通后低声笑道:“老贾,我下周过去旧金山找你。上次你说的那个叫纪建东的华金融师遇害的案子,我有点兴趣。那人是我在b大的同校学长……” ………… 景焱在津巴布韦的工作虽然进展还算顺利,但有许多地方却也不那么尽如人意。 那里毕竟是异国他乡。不管是法律政策还是民俗文化,都不是他所熟悉的。华景在那里是斥资开发的外商,受到一定的保护和扶持,但同样也有许多的束缚和制约。 善后工作由同行的公关部负责人带头,已经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而当地部门的办案效率很高,在景焱到达那里的第二天,便锁定了制造这起恶意爆炸事故的嫌疑人……一名在矿上工作的当地居民。将其逮捕后,他又供出了两名协同作案的同伙儿。 短短几天时间,三名嫌疑人全部落网。并且对犯罪行为供认不讳。据他们所交代,作案动机就是前段时间在食堂里和负责人发生了冲突,在加上他们对待遇不满,于是起了恶意,心生报复。 警方对作案动机进行核实的同时,景焱也派人暗中调查,的确如他们所言,没有出入。事情到这里,就算是有了结果,可以圆满结束了。 但景焱却始终无法踏实。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直觉这三个人并没有说实话。这件事故的背后,肯定还另有玄机! 而他的疑问,终于在返程的前一天得到了证实。 为了淡化事故的影响,公关部的人还会在留守一段时间。而景焱和其他人员则先回国。临行前,他集合了当地公司的负责人,还有这次从国内带来的事故处理小组开了场总结会议。结果刚进行了一半,当地公司的秘书便拿着手机到凑近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原来当地警方来了电话,说是制造这次爆炸的一名嫌犯想要见他。 景焱听见后立刻眉头紧锁。他本想拒绝,可两秒钟的犹豫后还是对秘书交代道:“我会议结束之后过去。” 接下的会议,大概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他坐上车子,直接奔向当地看守所。 那并不是一段很长的路程。路上,景焱的大脑止不住地高速运转着。他一边联想这段时间出现的所有匪夷所思的事情,企图找到相关的细节。一边不断地画着问号,猜测这名嫌犯找他究竟有什么事情。 答案很快揭开,而且并不算出乎意料。 “有人说爆炸之后,你一定会来。”黑人说的是汉语,大概是和矿上的中国同事学的。口音很怪,却还算流利。 景焱眉梢一挑,示意他继续。 “没有其它的,他就是让我在爆炸之后,告诉你一个名字。stefen·陈。” 果然……景焱眸光一凛,还不等问些什么,他已经招手示意看守的警察带自己离开。同时留下一句中国的俗语,“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意思是他既然拿了别人的钱,不该说的,就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 景焱其实也没打算继续问下去。他坐在原处未动,眼看着他被穿着制服同样高大壮硕的黑人警察带走,缓缓勾起了嘴角。 没有惊慌,也没有诧异。景焱只是忽然觉得某种久违的感觉又回来了。他感受到血管里的血似乎在沸腾着,心中有个东西蠢蠢欲动就要破土而出。他知道,那是在他身体内早已蛰伏沉睡的杀意。 他并不喜欢血腥的味道。但不代表他会惧怕。所以,从此刻开始,他不会在被动接招。不管对方是什么鬼,他都要把揪出来,再打的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 景焱这一趟公差算上来回转机和在天上飞的时间,前前后后一共12天。倒是比他预想的要迅速一些。 只是沈若初并不觉得12天的时间短。尤其是每天在沈夫人的监管之下过日子,简直是度日如年。 所以当景焱在转乘的机场打来电话,说15个小时以后飞机到达b城的时候,她兴奋的飘飘欲仙,简直就像是踩在了云端。彼时依旧是他那边白天,她这边夜晚。而她在挂断电话后,由于兴奋过度,整整失眠了大半宿。直到凌晨1点多,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结果第二天又是哼哼唧唧地浑身无力,昏昏欲睡。 15个小时的航行,飞机难得的没有延误晚点。降落在b城机场时,刚好是中午11点30分。 公司那边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所以景焱原本是打算先去办公务,等忙完了,晚上去岳父岳母那里接老婆回家,顺便再曾顿晚饭。 可无奈这边他下了飞机,刚刚把手机开机,孕妇老佛爷的电话就轰炸进来。 沈若初在电话里倒是十分善解人意,嘘寒问暖各种倾诉相思之苦。但话里话外,绕来绕去都离不开一个意思……赶紧去接她回家! 景焱怎么会不知道她心里面的那点小算盘。他也明知道在沈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她不敢过的太颓废,哪里会有在自己家自在。 景焱也知道,其实孕妇也该有健康的生活习惯,这样对胎儿的健康发育更有利。只是理论上清楚是一回事,实际上人的感情又是另外一回事。仔细想想,沈若初平时在家里除了懒一些,其它的生活习惯也没什么不好。她在三年前就已经通读育儿大全,最近更是从头复习了一遍。就为了能够以最良好的准备,来迎接那个小生命的到来。 所以早在沈若初刚和他哼唧两声的时候,景焱素来寡淡坚硬的一颗心,立刻就软了。他嘴上没说,却是一边在电话里陪她磨叽着,一边做出指示让司机改道不去公司,而是送他到沈家。 从机场到沈家大概两个来小时的路程。等司机将车子驶入小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 景焱要下了车钥匙,叫他自己回去。然后锁好车,摁下了沈家所在那一户的呼叫器摁扭。这次给他开门的不是沈若初,而是在沈家帮佣的张阿姨。 他腿长步子大,那几层的台阶没两分钟便迈完了。进了客厅没看见沈若初的影子,却发现今天工作日沈爹在家里。 景焱虽然精神还好,可长时间的赶路多少让他看上去略显疲惫。这边还不等他和家里长辈打过招呼,沈夫人率先开了口,“刚下飞机还没吃饭呢吧?”说完不等景焱回答,捅着沈爹肩膀催促道:“快去帮小张打打下手。” 沈爹放下报纸,毫无怨言地起身奔厨房走去。反倒是景焱难得的不好意思,急忙说道:“爸你别忙了。我不饿……我……”他想说他在飞机上吃过了。还不等把话说完,就被沈爹摆手打断……“领导发话了,你不饿也得饿。”然后赶在沈夫人发飙前,迅速的闪进了厨房。 景焱看着沈爹消失的背影愣了愣,而后摇头轻笑,同时心里又说不出什么感觉。沈家三餐一向准时,今天都下午了却还没吃。一家人都在等他一个,光是冲着这份心意,他的确不饿也得饿。 159.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景焱进门没在客厅里看见沈若初人影,正准备去找她,那边人就已经打着呵欠慢吞吞地下了楼梯。 下一秒两人四目相对。 她先是微微一怔,而后还没全合上的嘴往边上一裂,紧跟着又乐开了花。忽然又发现亲妈在场,觉着自己太不矜持,感觉又敛下表情,低头做娇羞状。 景焱看着她那滑稽又别扭的样子忍不住失笑。上前去握住她的手,“下楼,吃饭。”说着把人从楼梯上牵了下来。分别半个月,他其实也想她,想她肚子里的宝宝。可毕竟是在长辈家,诉相思秀恩爱后面还有大把时间,何必非得急于此刻。 沈爹昨天在法庭上打赢了一场硬仗,今天兴奋的余热依旧未散。这会儿见了女婿,又被勾得高涨不少。所以吃饭的时候他特意开了瓶珍藏的酒,准备和女婿碰两杯。 景焱刚才打发走了司机,等会儿还得开车带老婆和未落地的孩子回家,哪里敢喝。 可推拒之下,沈夫人听见自己开车回去,立刻不妥。便斟酌着问道:“景焱啊,你是不是公司有急事儿,非得今天处理。” 景焱摇了摇,“没有。” 沈夫人皱眉,略有几分责怪的味道,“没有事儿你着什么急!十五六个小时的飞机刚刚落地,没急事还开车来回折腾。不要命了!” 他倒是不急,他怕沈若初再住一宿会憋屈疯。景焱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声,嘴上只好推辞道:“我还好,没感觉累。” 沈夫人听了这话,更加不赞同,“没感觉到累并不代表你不需要休息!就算是机器人还得维修呢。你这孩子,年轻也不能这么浪费身体。” 景焱刚想张嘴,忽然感觉手上被人捏了捏。以为沈若初发来的信号让他坚定立场,赶紧继续推辞道:“那我叫司机过来好了。” 谁知道话音刚落,身旁的孕妇竟然开口给沈夫人帮腔儿,“听妈的吧。没急事就别折腾了,我不着急回家。” 景焱转头看她一眼,没说话。眸光却隐隐闪动……真心的? 沈若初眨眨眼……真心的!怕你太累。 景焱唇角勾起个弧度。便不再推拒,拿起酒杯和岳父大人碰了碰,一饮而尽。沈爹见女婿喝的痛快,拍着腿高声呼好,头一仰也直接见底。看的一旁的沈夫人直瞪眼,咬牙切齿地重复着两个字,“血压,血压!”只可惜沈爹一边跟她打着哈哈,一边我行我素。和女婿边聊边碰杯,喝了个痛快。 沈若初和沈夫人母女俩吃完饭各自找乐子去了,留下两个男人在那里胡吹海侃。 等他们两个这一顿饭吃尽兴,窗外已经日薄西山。 沈爹收藏的那些酒都是不少于30年的陈酿。景焱架势拉的虽然足,但也就喝了三杯,而且还是那种小酒杯。可到最后却连路都有点儿走不稳。 钟点工张阿姨已经下班回家。景焱这会儿已经顾不上比自己醉的还严重的岳父大人。胃里火烧火燎地,他赶紧倒了杯水喝下去,然后强咬着牙,扶着栏杆踉踉跄跄地上楼回了卧室。 沈若初这两天某宝了一个那种diy龙猫小屋儿,这会儿正坐在桌前拼装。听到开门声扭头看了一眼,见景焱晃晃悠悠地站都站不稳,赶紧去扶他。结果才从凳子上起身,就被对方抬手阻止了…… “别过来!我怕自己不小心撞了你肚子。”说完,景焱回手关上门,两大步走进屋子,重重地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沈若初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见他倒下便一动不动,还以为是睡着了。便去柜子里拿了条毯子出来。刚给景焱盖上,就听见他嘶哑着嗓子开口,“爸趴在餐桌上睡着了,你去给他也盖上点儿。等我缓一缓地再把他挪去卧室,这会儿站不稳。” “哦,不用。”沈若初的语气十分淡定,“他不管喝多少睡两个多小时都能醒一次。醒了之后就会自己活动,不用别人操心。” 景焱顿觉惊讶,“还有这技能?!”说完忍不住笑了出来,一不留神牵动到脑神经,又是一阵刀剜样的疼。 “你没事吧?”沈若初赶紧摁上他的太阳穴,微凉的温度顿时让他舒服的轻声喟,“我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 “好你妹!”沈若初缓缓替他揉按着,指尖力道温柔,嘴里的口气却是比他这个喝高了的还要冲,“你也真是脑残!你知道我爸那酒都多少度的,没有低于45的!今天这瓶汾酒53!你不要命了,还一口干! 景焱听她嘟嘟囔囔地,也不嫌吵,“我不知道那酒度数那么高,看着杯小以为不要紧。” 沈若初白他一眼,“你就糊弄我吧!你们常喝酒的,不是隔着瓶盖就能闻出年份产地?” 景焱有些无奈,“若初,你说的那鼻子是狗的,不是人的。而且还得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狗。职业品酒师都得尝一口,也不一定就百试百灵。况且我平时喝红酒多一些,不怎么接触白酒。闻得时候是觉得挺香,谁知道劲儿这么大!”话没说完,他又“嘶——”了一声。大约是一口气话说得太多,又不舒服了。 沈若初看着景焱那一脸痛苦的样子,忍不住心疼。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能助长他拼命喝酒的坏习惯,于是白了床上的人一眼,没有好气儿,“叫你喝!我当初要发现你是个酒鬼,死活都不嫁你!” 景焱觉得她这话有些好笑,不紧不慢地说道:“若初,那天晚上你喝的比我醉!” “呃……”沈若初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哪天晚上。她被戳上七寸,顿时哑口无言。憋了半天也没想到反驳的话,只好愤愤戳了他额头一下,开始耍小脾气蛮不讲理,“疼死你最好!”说着冷哼一声,掉过脸不肯看他。 她这一下戳的没多用力,可景焱头稍稍动了点位置里面便痛的一阵接一阵。他就势“哼哼”了两声,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沈若初来关心两句。只好咬牙皱眉忍耐着,等到稍稍平复后掀起眼皮,发现她背对着他,一动不动,明显是不高兴了。 景焱勾唇笑了笑,看着沈若初的背影几乎能想象到她昂着下巴咬牙憋屈的模样。他忽然很想把她抱进怀里,揉一揉,再亲一亲。就算什么都不能做,也心满意足。无奈实在是动弹不了,只好退而求其次,胳膊悄悄向边上移动,一把攥住了她的小手。 “别碰我!”沈若初象征性地往边上甩了两下,不出意料地没有挣开。 “生气了?”景焱低声叹息,语气半是哄劝半是調情,“别气了,对宝宝不好。” 沈若初略偏过头,用余光白了他一眼,“宝宝说你惹妈妈生气,不是好男人!以后不认你做爹!” 景焱低笑出声,“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no!”沈若初重新转过身来,竖起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摇了摇,“我就喜欢好男人!不喜欢坏男人!” “真话?” “真话!” 景焱眯起了眼睛,饶有兴致,“那这么说,你觉得我是好男人?” 沈若初摇头,“不知道。”蹙眉想了两秒后,一脸若有所思道:“其实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的话,不就是这样么?觉得他那里都好了,没有缺点,全是优点。就连不好都是好!哪怕他是全天下公认的大坏蛋,都会觉得他坏的好帅!”说着,她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啦,只要你不和其他狐狸精眉来眼去,不出轨。做什么坏事我都不会介意的。” 可景焱却半点都笑不出来。要什么样的爱慕,才能让一个人不分是非到这种程度。只怕那不过是一时的迷恋,而并不能够相守一世。等有一天幡然悔悟时,便会更加决绝。 心头顿觉一重,景焱眉头紧锁进而沉默下来。沈若初并没注意到他神情中的细微变化,似乎陷入了思索中,没有再叨逼些什么。 卧室内瞬间寂静下来。足足有两三分钟,景焱率先开口转移了话题,“孙姐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么?” “啊?!”谈话内容转换的太快,沈若初一时跟不上思路。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还没。她前几天给我打过电话,说能不能再多请一段时间的假。” 景焱“嗯”了一声,“那我先叫人再安排个勤快可靠的阿姨代替她吧。你不愿意住在这儿,总不能回家没人照顾。” 沈若初点点头,没有意见,“行,你安排就好。”说着一拍大腿,“啊”地叫了一声。 景焱见她一惊一乍地,以为有什么大事,急忙问道:“怎么了?” “差点忘了,我得去给我爸找两床被子扔客厅。他今晚妥妥地得打地铺!” “为什么?”景焱顿时觉得有些惊奇。 沈若初还不等回答先“噗嗤”一声乐了出来,“我爸一般喝到这种程度时候,有可能会耍酒疯。有次把我妈气到了。所以从那以后,只要我爸一喝的不省人事,我妈直接把家里房间所有的门都锁上。留我爹自己在客厅里折腾。” 160.我会注意的感谢夜华君两颗钻石的加更 “耍酒疯?!”景焱觉得自己今天这顿酒除了头疼欲裂以外,竟然还有其它收获……挖出了老丈人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史。 “嗯,耍酒疯。”沈若初说完又前仰后合地笑了起来。 景焱看着她,耐心等待着孕妇老佛爷笑完了才追问了一句,“你刚才不是说他过两个小时自己会醒么?” “是会醒啊。不过有时候是主动找床睡觉,有时候是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什么奇怪的事情?”景焱被她说的,难得也起了八卦的心思。 “不一定。千奇百怪,多种多样,没有固定形式。”她抽出被他握住的手站了起来,“我去找被。你要是运气好,今晚应该能赶上现场直播。”说完便起身出了卧室。 只可惜景焱运气不好。 沈爹当天半夜的确演绎了现场直播,但他同样也因为醉酒睡得太死。完全陷入周公的世界里,对现实中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生物钟的缘故,即使醉酒,他起的也比其他人略早了一些。翻出手机看了眼,才刚刚6点过了几分钟。 沈若初这会儿自然还是熟睡当中。巴掌大的小脸儿有一半遮在被子里,另一半沾了一撮头发,就要被吃进嘴里。景焱视力好,能清楚看见她脸颊上的妊娠斑是浅褐色的,而且比原来多了几个点点。他无声地笑笑,伸出手小心翼翼把那撮头发拨开,翻身下了床。 小卧室隔音不好。景焱怕洗漱的声音会打扰到孕妇睡觉,便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去了楼下。结果还不等走下楼梯,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 客厅里能动弹的东西,基本都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 沈爹毫无睡相,后背紧贴着茶几,两床被子一床缠在腰上,一床枕在脑后。手里还抱了只拖鞋,一边打呼噜一边吧唧嘴嘟囔着沈夫人的闺名,“慧兰……慧兰……” 景焱伫立在楼梯上,足足过了十几秒才重新回归现实世界 昨晚……他是不是真的错过了什么?然而惊诧过后,又有些进退两难。 同样身为男人,他直觉沈爹应该是不愿意被其他人看见自己如此……难以形容的一面的。但是他既然已经醒了,不洗漱,又睡不着回笼觉,就这样挺着实在难受。 看眼前这情形,岳父大人应该没这么容易就醒过来吧…… 短暂的犹豫,景焱悄无声息地迈下最后两级台阶。又悄无声息地闪进了厨房边上的卫生间。原本他是打算起床收拾一下,早饭后就带着老婆回家的,现在看还是算了。等会儿他回房间继续装死吧。 可是当他从卫生间出来,却又目睹了更离谱儿的一幕……刚刚被沈爹宝贝一样抱在怀里的拖鞋,此刻被他举了起来。正往嘴边送。 然后,就在景焱惊诧的目光里…… 亲上了……亲上了!沈爹亲上了鞋底!闭着眼睛,在梦中一脸神情陶醉的亲上了鞋底。 看着眼前的情景,景焱脑袋里忽然就蹦出来沈若初近一段时间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于是他往后一步退回洗手间,关上了门。走回洗手盆前面,拧开花洒,按照刚才的步骤重新又洗漱一遍,再用毛巾擦干。这才若无其事地重新推门离开。 外面的世界似乎比照比刚才正常了。至少沈爹没有再深情款款地亲吻拖鞋。虽然呼噜震天,睡相依旧难看,但总算属于他能接受的范围。 景焱赶紧通过客厅,又是寂静且迅速。 等他返回小卧室,却发现沈若初竟然已经醒了。正缩在被子里揉眼睛打呵欠。 孕妇娘娘没睡懒觉,这算不算是今天第二大稀奇? 景焱心中默默一笑,低声问了句,“怎么醒这么早?”说话间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又躺了回去。 沈若初也不睁眼,往边上一挪直接钻进他怀里,哼哼唧唧地脑袋在他胸膛上蹭啊蹭地,不答反问,“你大清早上的去哪儿了?” “卫生间。” “屋子里不是有么?” “怕吵醒你。我本来打算洗漱之后去楼下走走的。” “那你怎么没去?” 景焱轻叹一声,“被你爸吓到了。” “啊?”沈若初抬起头看他一眼,“昨晚你也听到啦?” “昨晚?”景焱皱眉地疑惑,“昨晚怎么了?” 沈若初更奇怪,“那你被什么吓到了?昨晚他那么大声在楼下唱红歌,还鬼哭狼嚎地和我妈表白。你没听到?” 景焱有那么小片刻不知道该表达些什么。不过脑袋里有件事却是瞬间情醍醐灌顶……怪不得沈若初酒品不好。原来是家族遗传。不过幸好基因削弱了,不如他岳父大人那么厉害。 过了会儿,他慢悠悠地开口,“没有。我昨晚没听到。不过早上看到了……”紧接着,他把刚才自荐看到的情形简述了一遍。 不成想沈若初听过之后竟然没什么反应,并且还十分淡定地来了一句,“这算什么啊。不正常的你还没见过呢!” “还有更不正常的?!” 沈若初还不等回答就“噗嗤”一声乐了出来,“我初中毕业那年夏天。我爸替一个吃了冤枉官司的人翻了案,那人定的罪是恶意抢劫杀人还有纵火。当时轰动很大,一审判了死刑,二审驳回维持原判,终审的时候我爸顺着一个很小的纰漏找到线索,发现他的确是被冤枉的。最后成功帮他平反。那种千钧一发,成功从死神镰刀下抢活一条人命的感觉……你懂吧?” 景焱“嗯”了一声,“大概能想象出来。” “那天我妈破例让他随便喝。我爸刚开始醉的时候和昨晚一样,都是先睡的不省人事。谁知道半夜起来,非说自己是只老鼠,还硬是往马桶立钻……头都快伸进去一半儿了……哈哈哈……”话不等说完,她已经笑得前沿后和,“幸亏我哥那个时候成年了,和我妈两个人合力,硬是把他抱了回来。不然家里还真没人能拦得住他,哈哈哈……” 景焱觉得自己的三观已经被沈家人差不多全部巅峰了。他听着沈若初肆无忌惮的笑声,大手搭在她脑袋上顺了顺毛儿,心里同时暗暗感叹……真是个不厚道的丫头。希望将来他闺女别随了妈,也把他的丑事当热闹看就好。 ………… 两人躺在床上又聊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一直等到沈夫人过来敲门,叫他们起床。 景焱等着沈若初洗漱好了,和她一起离开下的楼。 客厅里虽然还略显凌乱,但大件儿的东西至少已经归了位。沈爹竟然早起来了,这会儿正在厨房里准备起了早餐,上好的粳米文火煮粥。整个屋子都香气四溢。 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和谐正常。 简单却不失精致的早点很快一一上桌。景焱一脸淡定地和岳父大人打了招呼,刚一落座感觉脚上被人踢了一下。转过头,就看见沈若初抿着嘴,笑意盈盈地冲他眨眼。 景焱难得没忍住跟着一起破功,“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那边沈爹在冰箱里翻完东西,转过身刚好看见这一幕,便随口一问,“大清早上的,什么事儿那么好笑?” 景焱没说话。沈若初“嘿嘿”了两声,“没什么。”随即转移话题,“爸,我看你气色不太好。昨晚睡得不好?” 沈爹脸色一僵,立刻目光四处游移,“啊,还行。就是床有点儿硬。”说完一脸若无其事地坐到了餐桌前,殷切地给沈夫人又递勺子又夹菜。 ………… 沈若初昨天听说景焱回来,早就把该收拾的东西全部收拾好。 饭后景焱去楼上拎了行李箱下来,领她回家。又把沈爹捎带去了事务所。 从沈家到事务所,再到欣晨花园,其实不算太顺路,需要绕一段高架桥。车子行驶出去没有10分钟沈若初就开始犯困,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景焱怕吵到她,伸手关了车载音响。抬眼看见前方信号灯还是几秒,又缓缓踩下了刹车。 这边车子刚刚停稳,一直坐在后座闭目养神的沈爹睁开眼,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b城新区的开发,你们公司参与了?” 景焱有些意外他忽然问这个,稍微停顿了一秒才模棱两可地给出回答,“华景竞标了几个项目。” “最近多注意。” 景焱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从后视镜里对上岳父的目光,问道:“有什么问题么?” “我也说不好。”沈爹摸了摸脑袋,“我知道的东西只会你少,不会比你多。我就是直觉那个项目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又说不出来。”说着叹了一声,“也可能是职业病吧。吹毛求疵谨小慎微了一辈子,到老了难免更严重。” 景焱不由皱起了眉头。沈爹随说只是个律师,但这么多年公检法系统摸爬滚打下来,总有不同寻常的嗅觉。如果他直觉有什么不对,或许就真的会有事情发生。可华景的几个项目都是循规合法的,就算有变动,也不至于出问题。只不过生意场上,总归小心使得万年船。 “触碰法规的事华景不会去冒险。不过我还是会注意的。这几天我会让人把那些项目再从头梳理一遍。”话音落下时,前方红灯正好变绿。他缓缓放开刹车,转动了方向盘,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路上。 161.配合调查 家里一晃半个多月没有人,却仍旧窗明几净纤尘不染。多少叫沈若初有点儿意外。 景焱单手拎着行李箱,一边走进客厅,一边解释了一句,“我叫秘书安排了一个可靠的钟点工,专门负责这短时间打扫。” 沈若初“哦”了一声,没说什么。径自走去沙发前坐下,习惯性摸了摸隆起的小腹,“是不是过一会儿又该吃中午饭了。” “是。”景焱答应着,坐到她身边,低声打商量,“不过你今天可以尝尝新阿姨的手艺。就是这段时间负责打扫的,人很可靠。如果她做的东西和你胃口,就留下。孙姐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处理好。我又忙,你总得有人照顾。而且将来有了宝宝事情多,我也还是要再请个人帮忙。”说着拉起她的手捏了捏,“好不好?” “我是不嫌家里吵!你说好就好呗。”沈若初抿嘴笑了出来,又忽然叹气,“那她什么时候过来啊?我饿了” “平时都是11点。”景焱抬手看了眼腕表,“现在是10点半。你饿了就先吃些别的,不是存了不少零食么。” 新来的阿姨比孙姐年长了些,竟然和沈若初同姓,五百年前还是本家。 因为景焱事先交代过,她今天上门的时候拎了不少新鲜食材。都是适合孕妇,又比较和沈若初这段时间口味的。沈阿姨性格爽朗,手艺也不错。一顿饭吃的沈若初眉开眼笑,就算是过关了。 饭后景焱陪着孕妇老佛爷磨叽一会儿,又叮嘱了沈阿姨几句,然后捞起车钥匙去了公司。 半路上等红灯的功夫手机响了起来。电话是祁炀打的,说是这会儿也在路上,五分钟之后到华景集团总部的楼下,让他组织几个美女,手捧鲜花夹道欢迎。 景焱早就习惯了他的胡言乱语,没用的权当做没听见,只挑有用的回答,“我也在路上。不过最快也得半个小时才能到。你到了就先去办公室等我吧。”说完正好赶上信号灯变绿,不等对方开口直接挂断电话,打着方向盘随着车流渐渐加速。 结果转个弯竟赶上塞车,半个小时没够,又提添了半个小时才开到地方。 出了电梯,景焱便一路步履匆匆。推开办公室的门,发现祁炀栽外着身子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老板椅上,耷拉个脑袋都快睡着了。 景焱也不出声儿叫他,回手关门的力道却很重,“碰——”地一声有点儿吓人。 桌后面的人听见动静儿终于抬头,边抻懒腰边打呵欠,“你再不来我就长毛儿了。” “长毛儿了我就给你浇点儿水!”景焱隔着桌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祁炀轻笑一声,不在扯东扯西,直奔正题,“这半个月我的人把你家翻了个遍,还找了环保专家和医学专家,进行了转移排查。没有发现会影响到孕妇和胎儿的东西,可以继续居住。” 景焱点点头,“辛苦你了。” “光嘴上道谢可以没诚意!”祁炀玩笑了一句,“我的人一直跟着孙姐。她最近都在四处托关系找人,想办法捞她儿子。” “都托的什么关系?” “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所长村支书一类。没和什么可疑的人接触。还有……”说到这里他稍稍停顿才继续道:“黄素华我找到了,但是人已经没了。” “人没了?”景焱有些出乎意料,“什么时候的事?是自然死亡么?” “她早就有乳腺癌。在你这里做保姆时已经是晚期,辞职后没多久就没了,去了医院都没抢救。不过你想的没错,她应该有问题。她老家在个山沟沟里,不是一般很穷,可死前没多久,大儿子家竟然盖了新房。小儿子也娶了媳妇儿,据说光彩礼就给了女方八万八。八万八对于城里普通阶层都不是小数了,在那里简直天价,她就是卖了肾,也换不来这么多钱!” “呵……”听完他这一大串,景焱忽然笑了出来。可眼神却冷森恐怖,“找个本来就要死的人,倒是也有点儿脑袋!” 祁炀没吭声儿。隔了片刻忽然问道:“对了,你这次事情处理怎么样?” 景焱敲了下额头,“我本来要和你讲的,你不提我都忘了。”说着将这次的非洲之行,还有后来看守所里发生的事情阐述了一遍。 然后他话音刚刚落下,祁炀就斩钉截铁地开口道:“不是stefen!” “你也有这种感觉?”景焱往后靠在了椅背上。 “我觉得津巴布韦的爆炸,这个人做了件蠢事。你收这矿的时候,他还蹲在监狱里。而且你在美国的生意分布很广,mars也不是只手遮天的。他在那里给你制造麻烦不是更容易,何必舍近求远,还花钱买通个黑人,炸你在非洲的产业!” “我和你的思路差不多。”景焱缓缓勾唇,眸光深邃闪亮,“如果说之前我对他的怀疑是百分之八十的话,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不到百分之十了。报纸,还有照片,应该都是障眼法。整件事情绝对不是从现在才开始,他或许在这里扮演了角色,但绝对不会是主角。” “你有头绪了?” 景焱笑的有些冷森,“差不多。” 祁炀突然脑洞大开,“你说当年的事,江欣悦会不会已经知道了是你做的!” 景焱表情凝滞一瞬,似乎不太愿意承认,客观上却还是做出肯定,“你说的不是没有可能。”说完便垂眸沉默,似乎陷入了思索。 祁炀感受到他沉闷的情绪,挑了挑眉,适时地将话题转移, “对了,老胡被带走了你知道么?” “老胡?!”景焱抬头,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什么,“哪个老胡?” “b城新区开发项目,管审批的那个总经理。” 景焱一怔,随即眉头紧锁,“什么时候的事儿?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我说不好。不过这事儿刚刚发生,就今天大清早。” “我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那我估计这事儿大了。”祁炀拍了下扶手,“最近我和一起的那个小模特儿和他住一个小区,我是今天早上出门正好撞上便衣带人。这都快一上午了,b城的某个圈儿你消息比我灵通,要是你都半点动静儿都没听到,估计十有*要保密彻查。” 景焱不置可否,习惯性地抬手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我岳父今天早上刚提醒过我,说新区开发的项目大概会出问题。没想到这么快。” “你岳父提醒这个?”祁炀诧异地瞪眼,“老胡肯定不干净,别告诉我你和他有牵扯!” “我当然和他又牵扯!”景焱嗤笑出声,“b城新区的项目,他管审批的,凡是参与这次招标的单位,哪个和他没牵扯!不过华景这次只参与了两个项目,而且都是符合相关规定的,没有做过任何违法乱纪的事。” 祁炀轻声哼笑,语气中颇有些幸灾乐祸地味道,“老胡他大舅子可是大有来头。要是真出事儿,这回热闹不能小了。”说着站了起来,“我先回去了。我们家老爷子最近气儿不顺,我得回去看看。” 景焱起身相送,“帮我给他带声好。” 走到门口时祁炀回头看着他,忍不住皱眉,“今年好像该换届了吧。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觉得你还是多注意的好。” “好,我会注意。”景焱点点头,就此止步。眼看着他进了电梯才关门返回,开始办公。 ………… 商场之上,不单是凭魄力二字便能站稳脚跟。缜密小心更是必不可少。 景焱那句“会注意”并不是随便说说的。别说他已经知道那位胡副总被抓,就算他不知道。可同一件事情,一天之内两个人提醒他,就多少该引起注意。 于是那天祁炀走之后,他便即刻通知相关部门的人,将所有和新区的项目有关的资料重新审核整理。发现任何一点微小的纰漏,都要及时上报。 只不过很多时候坏事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旦有了个开头,后面便会一件接着一件。直到最后一张牌倾倒。 所以即便是景焱在第一时间里采取了措施,可终究还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就在那位胡副总被批捕调查的隔一天上午,景焱也迎来了几位特殊的客人……两名反贪局的公务人员,还有两名经侦大队的警员。 彼时他正在办公室里整理资料,准备出席半个小时之后的高层会议。 经侦大队的两名警员没有让他太过在意。然而当另外两名反贪局的人员亮出工作证明的时候,景焱不由在心里皱眉。华景这么大的公司,涉及到一点经济问题未必有点大麻烦。可反贪局的人一同过来,十有*就不会是什么好事了。 果然……对方废话不对,只一句话便说明来意,“景先生,关于b城新区项目前负责人之一胡兴国违规被捕一事,我们有些事情需要您配合调查。麻烦和我们一起去趟城南宾馆。” 162.阴谋 景焱沉默了两秒,快速将手上那份文件签完后才一边扣上笔帽一边不紧不慢说道:“我可以给我太太打个电话么。她怀孕了,我不想让她担心。” 桌对面的几个人彼此交换了一下眼色,其中一个似乎领导模样的人开了口,“可以。” “多谢。”景焱略一颔首,拿起座机的话筒拨通了沈若初的号码。电话很快被接通,那一个“喂”字透过听筒传来,语气很轻快。 景焱很想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儿,可惜时机不对。 “我有点急事,等会儿去上海。这几天不回去了。” “啊?”沈若初先是惊讶,随即不太高兴,“什么事情啊?才回来就又好几天不回家。” 景焱低声轻笑,语气平常听不出任何异样,“分公司有个项目很急,我得赶紧过去。” “哦。那你别太累。” “你注意身体。先这样,我这边有点急事。”他咬牙挂断电话,然后将桌上摊开那份文件“啪——”地一合扔给秘书,“这份文件发下去吧,照常执行。我回来之前公司的日常事务由李维华副总代替执行。”说完站起身理了理衣襟,看着那对面的四名办公人员微微一笑,“走吧。” 这种询问和逮捕还是有区别的。而且那四个人都穿着便衣,所以景焱在公司员工的众目睽睽之下同他们离开,也并没有引起什么轰动或者注意。 上车时他坐在后座,另外两个人一左一右将他夹在了中间。那种情形,倒是让景焱莫名其妙地觉得好笑。他忽然感觉自己不像是去配合调查的,而是个极其危险的犯罪分子。 唇角往上提了提。他干脆合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开始闭目养神。仍旧是一派从容淡定,仿佛泰山压顶也面不改色。 ………… 就在景焱被带离公司不到十分钟,祁炀那边的电话已经打开了锅。 景焱用人一向挑剔,能站在他身边作为左膀右臂的哪个不是精英中的精英。更何况李维华是跟在他身边的元老了,这么多年下来可谓是鞍前马后,鞠躬尽瘁。 所以这边秘书才将情况汇报上来,他便在第一时间里联系了祁炀。 华景底子再厚,可如今顶头*oss被带走了。他这个副总能发挥的能量毕竟有限。人嘛,不就是那么回事。好的时候称兄道弟,关键时刻,只怕是门路虽多,袖手观望的也不再少数。倒不如找另外一个手眼通天的人求助。 而且祁炀在华景有份额不小的股份,只不过没公开。说来说去,他也算是小半个老板。 祁炀在接到李维华电话的时候,难得大吃了一惊。一是惊诧于事情会扩散得这么快,二是没想到连景焱都会被牵连。挂断之后,连忙又播出另外一个号码。 等一圈儿电话打下来,已经口干舌燥,嗓子冒烟儿。不过倒是不大不小的有些收获,也没有白费力气。 那位胡副总财太黑,早就被人瞄上。只不过明年有几个位置上人将要退下来,会换上新领导,于是各方面关系有些微妙。再加上他背景比较硬,便一直没人去动。谁知道今年初竟然让人实名举报了。 举报人是一家小公司的老板。几万字的材料洋洋洒洒,连同几份有利证明,直接送到了省里纪检。于是有关部门顺藤摸瓜,开始暗中彻查。直到前天,正式批捕。 而被请走喝茶的,不只景焱一个人。标准的说,从昨天开始,参与了新城区招标,并且项目总金额在一定数额以上的公司相关负责人,都是被询问调查的对象。并且相关账目文件,都要冻结核查。景焱在新城区一共两个项目,数量不多,可工程都不小。 但不管怎么样,祁炀一颗心多少落了地。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没什么问题。景焱做生意手黑归手黑,可行事一向谨慎。既然前天他说没有违规,那肯定就是没有。喝茶也不过就是个过场,走完就算了。 倒上一大杯水一口气喝完,他给李维华回了电话,把这些情况简述一遍,“不过就是个例行调查,没什么大不了的。该把关的你一定要把住,千万不要让有心人利用这件事做文章。我估计他顶多明天晚上就回来了。你有事再及时和我联系。” 只不过这次祁炀彻底失算。景焱不但第二天晚上没回来,第三天、第四天,甚至第五天晚上也没回来…… 城南宾馆虽然名字叫宾馆,可它既不对外营业,也不在b城城南。 地点倒是挺清净。独立院落的3栋小楼,外部安保严密,内部设施齐全却不豪华。是专门请一些人喝茶的指定去处。 按照规定,景焱在刚到那里的时候便上交了手机和证件。所以这些天下来,他完全处于无法同外界联络状态。除了食宿待遇比蹲监狱好之外,在自由方面,也没有什么区别。 这些都还好说。最让景焱不能忍受的是,负责和他同住的那个人,晚上睡觉呼噜打的比飞机引擎都响。搅得他几乎整宿都无法进入深睡眠。就这么几天下来,他没有因为深陷麻烦感到焦躁。反倒因为连续睡不好觉憔悴了几分。 事实上,景焱起初的想法和祁炀是差不多的。 虽然他并不了解外界的那么多信息。可是当调查人员说明是因为新城区项目进行调查的时候,他瞬间便踏实了。那两个项目他的确拿的合理合法,没有任何违规的行为。如果说真给了胡副总什么好处的话,那大概就是吃了两顿饭的好处。 而且事情都不是由他出面。就算下面的人做事不干净,吃饭吃出了问题,也不是他直接的责任。 景焱估摸着这可能也就是个例行调查。最多也就24小时,就会放他离开。却不成想这顿茶一喝,就是三四天时间。而且这三四天的时间内,也没有再对他进行任何询问。 回国这么多年,景焱第一次对那个让他有太多不好记忆的国度产生了一丝好感。别的不论,如果他此刻身在美国的话,至少可以联系自己的律师。而不是被困在这个地方,只能坐以待毙。 景焱隐约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可这几天几乎把这两个项目所有相关细节在脑海里默默过滤了无数遍,却没有找出问题出在何处。而他也可以肯定,那天的询问,他并没有说什么不妥可疑的内容。 所有的疑问,在第五天早饭后得到了解答。只不过这个答案却让景焱又陷入了另外的疑惑。 因为让他无论如何也意想不到的是,这一次调查人员拿出了一份汇款记录。收款人是新城项目的副总胡兴国,而汇款账户,竟然就是他的名字! ………… 打从景焱被带走的那天晚上开始,沈若初就一直心神不宁。 以往他出差,在忙也会抽空给她来个电话。就算工作时候没空,到了什么地方,也会第一时间报个平安。 而这一次,除了几天前那一通电话告知她有急事要去上海之外。简直就是音讯全无。不主动给她打电话吭一声儿也就算了,她打电话过去,竟然还一直关机。 如果不是新闻中没有播报任何飞机事故发生。她几乎要以为他乘坐的航班半路失踪或者遇见空难了。 不过眼下这状况,和失踪倒是也没有太大区别。 沈夫人这段时间得了感冒,也没来陪她。 沈若初一个人在家里胡思乱想,辗转反侧。就这么抓心挠肝了两三天,终于在景焱被带走的第四天下午将电话拨去了上海的分公司。 谁知道对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她的身份,不肯透露半点儿信息不说,还态度恶劣的挂断了电话。 沈若初咬牙切齿,转手拨通了司机的电话号码,叫人来接她去公司。然后气呼呼地转身去了楼上。不相信她的身份是吧,那她就去景焱公司找个能让他们相信的。挖地三尺也得把这人的消息挖出来。 这边刚刚换完衣服,卧室的房门便被人敲响了。是沈阿姨上楼告诉她有客人到访。 “客人?”沈若初有些疑惑。想不到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来。不过不管是谁,她这会儿都没心情招待。转身去拿了包,她和沈阿姨一起下了楼,却发现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不由觉得奇怪,“你不是说有客人么?” “在院子外面呢,我没放他进来。”沈阿姨来这边上班的第一天,景焱就嘱咐过她。一定要注意孕妇的健康和安全,闲杂人等更是不能随便放进来。只不过她执行的太过彻底。“他说是你的朋友,我不认识,怕万一是坏人。” 这回答让沈若初有些哭笑不得,但仔细想想,似乎又没什么不对。欣晨花园虽说治安不错,但这年头就怕流氓有文化。高级作案防不胜防。 “男的还是女的?说没说姓什么?”沈若初一边往大门那儿走,一边问道。 “男的。姓谭。” 姓谭!沈若初动作一顿,随即快速换上鞋子,一把推开了门。隔着门前那段石板路,她看见院门外的男人身长玉立,风度翩翩。 两人目光相碰,他冲她微微一笑,“初初,好久不见了。” 163.划清界限 “二光……”沈若初怔怔地看着院门后面那个人,忽然莫名其妙地大脑里就出现一片空白,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对待他。 直到谭家辉轻笑一声,略微自嘲道:“看样子你是不太欢迎我来。” “没有!”她下意识地脱口否认,语无伦次地慌乱解释着,“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忽然回来我有点儿意外……我……” “我开玩笑的!”他笑着将她打断,而后目光在紧闭地院门徘徊两下。 “哦,抱歉。”沈若初蓦地反应过来。也没想起支使身边的阿姨,挺着肚子自己过去替他开了院门。 可谭家辉却没有入内,看着她那一身要出门的装扮问道:“你准备出去?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我……”沈若初有极短一瞬的犹豫,随后摇头否认,“我没要紧的事。就是闲的,想去外面溜溜。”本能地,她不愿意将自己和景焱之间的事情透漏给他半点儿。“你进来坐坐么?还是你有急事?”也不等对方回答,她已经扭头冲着家里的保姆吩咐,“沈阿姨,麻烦你去泡壶茶。随便什么茶,但是不要太浓。” 谭家辉有些无奈,“你茶都泡了,我能不进去坐坐么?”说着忽然想起什么,神色间略微尴尬,“我……我这么冒冒失失地过来,景焱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沈若初笑了笑,“而且他也不在家。” 他点点头,没多说什么。而后岔开话题,“我给你带了些东西,差点就忘了。”然后转身走到自己的车子边,从后座上拎出不少盒子还有口袋。东西之多,让一旁的沈若初微微惊讶。 除此之外,谭家辉今天还带来一份比较特别的礼物……精致的绒面锦盒足有一本32开书的大小。他一手端着茶杯往嘴边送,一手将盒子放在茶几上,往沈若初眼前推了过去。见她坐在那儿不动,便催促道:“这个是给宝宝的,你打开看看。” “给宝宝的?”沈若初犹豫着拿起了盒子,顿时觉得指尖一重,沉甸甸分量让她险些脱手。当盒盖开启那一刹那,她直接被被晃瞎了狗眼。 盒子里不是别的,黄灿灿地一块大金砖,闪闪发亮。 “你……”沈若初瞠目结舌,久久都无法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你给宝宝送金砖?!” 谭家辉“嗯”了一声,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我回来时候顺路去了趟香港。那边黄金比内地的好些。当时本来是想买件首饰送它做纪念。可惜不知道宝宝是男是女,索性就买了这个。将来等宝宝出世了,你可以根据性别给它改成首饰。或者存起来给它留着也成,黄金就算再便宜,也不会是白菜价。起码可以保值。” 沈若初听了他这番说辞,笑容有些诡异,“你可真有创意!”说完将盒子放回了茶几上,摆出一副拒绝的态度,“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谭家辉低笑,像是料到了她不会收下,“我是给宝宝的,不是给你的。就算你是它母亲,它的监护人,也没权利替它拒绝。” “你还知道我是孩子亲妈啊!”沈若初轻嗤一声,“它在具备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之前,我都有权利替它做决定!反正我现在是不收。或者你等它满14周岁的时候,再亲自问它要不要?” 谭家辉轻叹一声,似乎无奈又似乎挫败,“初初,事到如今,就算我们两个……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兄长。给外甥或者外甥女的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拒绝么?” 沈若初仍旧一脸为难,“二光,不是我不收。而是你这礼实在太贵重了。要不这样,你换个不太贵的,我保证不拒绝!” 谭家辉默然不语。往后一靠,双手搭在膝盖上眯起眼睛,隔了好一会儿才不紧不慢说道:“初初,你知道景焱开瓶酒一般是多钱么?这块金砖换算成人民币,我一共花了不到6w。对于景焱来说不过是一段唇齿留香,你说它贵,可我这穷律师甚至觉得拿不出手。还是你嫌这份礼太轻,配不上华景集团未来的继承人?” “二光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沈若初如何听不出他语气中那种阴阳怪气的调调,顿时又气又气有委屈,“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今天纯粹故意来气我的是不是!你……”话没说完便岔了气,顿时一阵胃疼。 “初初你怎么了?”谭家辉见她眉头紧蹙,脸色不太好,有些急了。也顾不得其它,直接从单人沙发上弹起来,以最快速度到了她身边,“你没事吧?要不要紧?” “别碰我!”沈若初一把挥开了他,一手扶额一手捂着胃,“你气死我了你!你赶紧走,带着你的东西一起!”她这话没有多少真心撵人的味道,倒是赌气的成分居多。 可听在谭家辉耳朵里,还是忍不住心头一刺。他悬在半空中的手颓然放下,叹息着往后和她拉开距离,“对不起。初初……我……”话才出口,便不知该如何继续。 沈若初这会儿也缓过来许多。吁了口气,她抬头看向那个一脸颓丧的人,心中同样五味陈杂,“二光,其实……事到如今,我们两个本来不应该再联系的。” 谭家辉一怔,随即苦涩的味道在齿间升起,迅速蔓延直达胸腔。“初初……你一定要这样么?这么多年了,就算我们两个没缘分相守一生,难道一定要做陌生人么?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你觉得可能么?”沈若初突然打断了他,声调微微拔高,“谭家辉,你觉得可能么?”两人四目相对,她拄着扶手缓缓站了起来,“也许可能。但那时候你已经另所有爱,娶妻生子。不过那时候,可能我们两个真的相忘江湖,曾经的情分,都被随着消散无踪。不管怎么样,绝对不会是现在。” 谭家辉双唇微微扇动,想要辩驳,却终究没能说出一个字。因为沈若初说的没错,一点儿都没错! 谁说的做不了情人还可以做朋友,全他妈的是放屁!和自己喜欢的人做不成情人,眼睁睁看着她和别的男人白头偕老,为他生儿育女。只要想想就会令人发狂。 更别说什么时间能消磨一切。如果真的能够消磨,那便是爱的不够深,不够刻骨。至少在他的生命终结之前,他永远不会忘掉她。 没别的办法,真的没有别的办法。要么躲得远远的,独自思念独自痛苦。要么就是拿出毁灭一切的魄力,我得不到的也不让别人得到。 可后者……他明显做不到。只要是会让初初受伤的事,他绝对不会做。哪怕只是一星半点儿,他都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谭家辉只觉得整颗心都在隐隐作痛。他轻缓地深呼吸着,却不想还未从这一波疼痛中缓解,他心爱的姑娘又给了他重重的一击…… “二光,以后……不要再联系了吧。” 谭家辉只听见耳边“嗡——”地一响,下一秒大脑一片空白。足足有两三分钟,他才透明的真空世界中回到现实,却仍旧不可置信,“初初……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们两个以后不要再联系了。”沈若初一边重复着刚才的话,一边偏开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眼中的晶莹。然而声音中的颤抖和哽咽却无法掩饰,“二光,其实即便是和景焱离婚的那段日子,我也没有动过念头和你在一起。可我们两个实在太熟悉了,你说的没错,这么多年的关系了……”她说的太急,有些语无伦次,“我还一直把你当朋友,就像是上学那会儿一样。我习惯了……我……可是……可是根本不一样!一切都不一样了。是我错了,其实我那时候就应该果断一点和你断清楚的。如果我给你造成了什么错觉,我和你道歉。但是我们两个以后真的不要再联系了,这样不管是对你对我还是对景焱,都会好一点。你应该有你的生活,不要……” “不要再说了!”谭家辉终于再也听不下去,将她打断。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又隐约带了几分难过和焦躁,“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还是那句话,喜欢你是我心甘情愿。之前你没和景焱复婚,我有权利追求你。所以那时候你就算是明白的拒绝我,我也不会放弃!”说到这里,他稍稍停顿。缓了几秒钟才继续说道:“初初,我不会离开你。” “谭家辉!”沈若初见他油盐不进,也有些烦躁,“你怎么这样呢!”却不料对方张嘴问了一句…… “你了解景焱么?”谭家辉神色肃穆,明显话中有话,“初初,你眼睛看到不一定是真的。你真的了解景焱么?那些你不曾看到的一面。” “你……你什么意思?”沈若初怔怔地看着他,一颗心莫名地就感到没有了着落,“你为什么这么说。” 谭家辉惨淡地勾了勾唇,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初初我不会离开你,至少现在不会。不管给你幸福的人是不是我,我都希望你能过多好。所以,需要我帮忙的时候,不要一个人咬牙强撑。”说完,便转过身大步离开。 164.拘留 谭家辉步履匆匆,颇有几分仓惶逃窜的感觉。 刚一坐进车里,他便狠狠砸了下方向盘。懊恼和心痛犹未得到纾解,又毫不留情地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原本,不该是这样的……可一切却都被他搞砸了。 事实上,谭家辉要找的人不是沈若初,而是景焱。可整整两天,几乎通过各种渠道,都无法同他取得联系。华景集团的人对大老板的行踪讳莫如深,只字不肯透露,b城其它社交场合也都不见景焱踪影。而他甚至拜托了在有关部门工作的同事,没有查到景焱出境或者登机去外地的记录。 所以几经思索之后,他拎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做掩护,直接找上了门。却不想景焱竟也不在家中! 只不过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定力,也低估了心底对沈若初的那份喜欢和渴望。 他应该把东西放下,坐坐就走的。他也知道自己不该对她说那些话。但嫉妒和痛楚来是那样的强烈凶猛,他终究还是没能控制住心中那个冲撞叫嚣的魔鬼。 谭家辉深吸口气,扭头透过车窗玻璃又往院子里看了眼。然后边启动车子,边戴上蓝牙耳机拨通了沈行之的电话,“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 那边的人明显很惊讶,“我在我自己家呢,不是我爸妈那儿。你什么事这么急!” 谭家辉讪笑一声,“我刚才见了初初,然后……说了些很蠢的话。” 听筒了一阵默然。数秒钟后,沈行之不赞同的开了口,“家辉,不是做兄弟的不帮你。可是事到如今,你和初初……”还不等说完,便对方急迫的打断。 “我不是要找你说我和她的事儿!我是要说景焱和她的事儿。” “有区别么?”沈行之嗤笑出来。 谭家辉也发现自己表达的有问题,轻叹一声,放平静语气说道:“我在美国发现了一些东西,关于景焱的。可我现在四处都联系不上他。我直觉他可能要出事,他死活我不关心,但我不想初初被连累……” ………… 沈阿姨刚才见有客人,上了茶之后便很识趣地回了自己房间。等谭家辉离开大概有二十来分钟,她才找来客厅,说是司机已经到了,问沈若初是否还要出门。 沈若初一直就在沙发上坐着没动地方。景焱一连几天杳无音信,她本来就心烦意乱,做什么事情都精力不太集中。刚刚又和谭家辉吵了一架,早就把这茬儿抛到脑袋后面去了。 这会儿听人提起,先是愣了愣神,而后一脸疲惫地摆摆手,“我忽然有点不舒服,今天就先不出去了。” 沈阿姨也是个精明的人。她明显看出沈若初的情绪照比客人来之前低落不少,却没有多问,只是“唉”了一声,然后试探着问道,“那您晚饭要吃些什么?” 沈若初现在半点儿食欲都没有。刚要说晚上不吃了,转念又想起自己肚子里还有一个。便敷衍着回答道:“随便吧。”随即又补充一句,“清淡的就行。我去躺会儿,开饭了直接叫我。”说完站起身,回了楼上卧室。 此刻已经是日薄西山。太阳的余晖透过窗子照进室内,金灿灿,亮堂堂的。可沈若初就像是心头压了块千金巨石一样,无论如何也敞亮不起来。 只是情绪低落归情绪低落。她还不至于失去思维的能力,变成脑残。所以沈若初越想,就越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 她和谭家辉虽然算不上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可从学生时代到现在,也是快十年的关系了。所以,她相信他的为人。退一万步,假设她眼睛瞎了,可沈行之一向目光如炬,不会交错朋友更不会随便把什么人当成兄弟。所以,就算今天谭家辉说了那些话,她气愤归气愤,也仍旧相信他不是那种卑鄙无耻的阴险小人。 谭家辉一向进退有度,彬彬有礼。即便是她和景焱离婚的这段日子里,他也从未让她为难过。 可他今天这是怎么了?!就算他真的有东西带给她,但明知道这里是她和景焱的家,还连个招呼都不打便直接上门。如此唐突冒失,本身就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但到底哪里不对…… 沈若初揪着头发,闭上眼将刚才两人所有的对话和场景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十分钟后,她神思一凛,倏地睁开了眼…… 谭家辉问她是不是了解景焱。他为何会无缘无故问出这一句?还有,他说如果有需要他帮忙的时候,叫她不要一个人咬牙强撑。可是她有什么会需要他帮忙的? 这些话,他到底只是随便说说,还是别有深意?! 沈若初想不明白,又不知道该找谁来分析倾诉。只觉得烦躁无比。而她在这种情绪的困扰下,食不知味,寐不安寝。夜里辗转反侧终于入睡,却紧接着噩梦不断。 第二天醒来时整个人都有些恍恍惚惚的。早饭过后,她终于又打电话叫来司机,准备去景焱公司一趟。不管他这些天究竟有没有去上海,不可能公司里一个人都不知道大老板的下落。如果真的什么人都不知道,她就打110报警。反正,今天她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翻出来。 就算她放着好日子不过不作难受吧。总之不看见他,她就觉得心神不宁。 ………… 就在沈若初挖地三尺寻夫回家的同时,景焱正拿着那张印有银行汇款记录的纸反反复复的仔细翻看。几乎要把它盯出一个洞的时候,才抬眸看向对面的调查人员,不紧不慢地开口,“我可以问个问题么?” 对方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脸严谨地点点头,“可以。但是我不一定回答。” 景焱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这张汇款记录,你们是如何得到的?” 那人顿了顿,“算是有人检举。” 他们这些天已经核查了华景在新城区建设中两个项目的所有账目往来和相关资料,的确没有任何问题。所以按照正常情况,景焱今天本应该解禁。但偏偏一大清早,有人把这份汇款记录寄到了调查组手上。 这份记录其实出现的有些微妙,但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核实之后,这笔款项的来往却的的确确存在……一千三百万人民币,汇款人是华景集团的董事局主席景焱,收款人是新城区项目副总经理胡兴国。日期是两个月前的18号。 虽然暂时还不能作为起诉的直接证据。但却已经够条件,可以对涉嫌行贿人立案调查。 景焱有小片刻的沉默,而后将松手将那张纸扔回了桌上。用一种肯定到不能在肯定语气否认道:“这笔钱和我无关。因为我从未在这家银卡开过户。” “但是户名和身份证号的确是你的。开户单据上也有你的亲笔签名。” 后面那句话,让景焱下意识皱了下眉头。他不知道胡兴国是如何被人搬倒的,但是毫无疑问:有人早就在他头顶上准备好了一张网,现在借着这个机会,正在一点点收口。 他心头有些发沉,却仍旧镇定自若,“身份证的信息可以盗用复制,签名也可以伪造。你们有进行过笔迹鉴定么?” 调查人员摇了摇头,“时间仓促,笔迹鉴定还未来得及。”说着拎起桌上的一个透明文件袋,话锋一转,神情也跟着肃穆,“景焱,现在你的情况已经不在我们的职责范围之内了。根据我们现有的证据,正式将你移交公安机关,对于你是否向b城新区前副总经理胡兴国行贿一事进行立案调查。” 他说的一派严肃,可景焱闻言,眼中却隐约闪过一丝欣慰,“我可以联系我的律师和家属了么。” “可以。请律师是法律赋予每个公民的权利。稍后会有有关部门的同志来接手,办理相关手续的时候,也会通知你的家属。” “多谢。”景焱略一点头,说完在调查人员微微诧异的目光下,竟然勾起了唇角。他不怕立案也不怕打官司,华景每年那么多律师费不是白花的,而且他的律师就是他老丈人和大舅子。终于可以不用与世隔绝了被动挨打了,他就算苦衷作乐,也应该保持个良好心态。 ………… 看守所的电话和沈若初的,前后就差了3分钟。 彼时沈行之正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衣服。听见手机响本来不想理会,无意中扫见来电显示是他妹妹,顿时心肝儿一颤。 正常情况下,嫌疑人被正式拘留的时候警方会通知家属去签字。沈若初也在这个时候来了电话,十有*该接到了景焱已经被拘留的消息。要是平常倒没什么,可她现在怀着身孕,受不得刺激。 他吸了口。一边飞快地打腹稿想着安慰她的话,一边快速扣上西裤扣子,接通了电话。结果那边沈若初上来一句,有点儿出乎他意料,“哥,我联系不上景焱!都48小时了,我要报警!” 165.钻空子 沈行之听见她这话愣了两秒钟。心想:你不用报警了,你老公这会儿就在警方手里呢! 可这话他绝壁不能说出来。只能暗自庆幸沈若初对景焱陷入麻烦的事毫不知情的同时,若无其事地安慰她道:“什么失踪了啊,景焱今天早上刚和我联络过!” “什么?!”节奏转变太快,沈若初一时没跟住。等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就不干了,“他和你联络过?他凭什么和你联络不和我联络啊!我才是他合法的配偶好不好!” 沈行之被她那大嗓门儿震得险些失聪,急忙咬着牙把手机举远一点儿。也顾不上她这话说的是不是有歧义了,等到听筒里稍微消停了,才重新放回耳边,“生意上的事儿,联系你有什么用!警察叔叔很忙的,有很多大案要案。大家都很忙,你就别给各方面添乱了啊……”结果话还不等说完,便被打断了。 “沈行之,你别骗我。”沈若初幽幽地开口,平淡的语气中少见地带了丝严肃。让沈行之莫名地就感到一丝冷意。 看样子全编瞎话是糊弄不过去了。他一阵默然,直到出了家门,抬手摁下电梯按钮,才低声开口,“初初,景焱生意上的确点儿麻烦。他最近心情不好就没联系你。你就别去添乱了好吗?你把胎养好了,比什么都要紧。” 这次换沈若初沉默不语。再开口时,声音里隐约有几分颤抖,“到底是什么事?” 沈行之轻笑一声,“什么事你等他回来自己告诉你吧。”话音落下时电梯正好到了这一层。大门在眼前缓缓打开,他举步而入,“我这边有个案子,晚上我去找你。乖!”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 b城的看守所原本在市内。这几年城市经济发展,便从寸土寸金的地段迁移到了郊区。 沈行之上车就戴上了蓝牙耳机,开始向各方面关系打探消息。没多久,手机便响起了低电量提示音。他没有理会,眼睛注视着前方的路,脑袋里的高速运转丝毫没有停顿,仔仔细细将该询问的事情问完。然后趁着车子在十字路口等信号的功夫,他翻出充电宝和手机连接好,又继续通话。 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他这一路上就没闲过。 直到看守所大门出现在视线里,这才彻底结束通话。耳机在这个时候电量告罄,他拿下来随手往仪表盘上一扔。娴熟的将车子停稳,紧接着匆忙下车奔向门卫去登记办手续。 ………… 景焱赶在看守所的午饭前被通知办理取保候审。这叫人不得不得感到意外。他原本以为至少也要在这里蹲上个两三天的。 从看守所出来时,他忍不住问了一句。结果沈行之听见之后竟然笑了出来,“你是钻了空子!” “钻空子?”景焱疑惑。 “钻了专案专办的空子!”沈行之摁下遥控锁。偏头示意他上车的同时,大步绕过车头走向驾驶位置。等到关好门启动了车子后,他才继续解释道:“b城新区的案子影响很大,所以有大领导特批,允许专案专办,要求办案要迅速要彻底,不能给任何人可趁之机。所以你的拘留手续不到半天就下来了,我才能这么快取保候审。不然你可能真得在里面蹲个两三天,多的话,可能十来天。” 景焱皱眉不语,脑中的重点落在那句“专案专办”上。沉默了几秒后,冷笑着开口,“专案专办……所以他们在没有我口供的情况下,就直接进行刑事拘留?” “你那一千三百万,胡兴国差不多算是承认了。” “那一千三百万不是我的!”景焱淡淡地纠正他,眉心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胡兴国的口供,再加上那份银行汇款记录。所以这算是形成了一个简单的证据链么?” 沈行之听见他的话略微诧异,随即竟还有心情调侃,“哟,不错么!还有点儿专业知识。” 可景焱却半点儿都笑不出来。受贿人口供,加上汇款记录。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么他是否承认行贿,的确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如果无法证明在银行开户的不是他本人,案子基本上就可以盖棺定论了。一千三百万,在加上整个事件的恶劣影响,判他十年八年的估计都不成问题。 “去哪儿?”沈行之暂时岔开话题问道:“回家还是去公司?初初这几天找你都找疯了,今天差点报警,早上被我挡回去了。” 景焱眸光微动,思念和心痛一闪而过,“她还好吧!” “除了比较烦躁,其余还好。你应该庆幸我不光是律师,还是你大舅子,多少也算是有权利替你签刑拘通知书。” 景焱叹息一声,闭目揉了揉眉心,“去光明路的大润发。我在那附近有套公寓,若初那边你先帮我挡一下,我这几天先不回家。” 沈行之“嗯”一声,又扯回了正题,“我刚才差不多了解一个大概。你现在先把你知道的和我说一遍。” 景焱看着前面的车辆,将眼中焦距放空,从自己被请去喝茶那天开始讲起,连微小的细节都没有放过。等他讲完的时候,车子已经行驶到了市中心。 沈行之始终没吭声儿,直到看见光明路上的那家大润发超市,他突然开口,“怎么走?” “右拐,然后一直往前。一踩油门儿就能看见小区大门。” 沈行之转动方向盘照办。 ………… 这所小区其实华景旗下某家地产公司开发的。当初景焱顺手留了间样板房,一年也来这边住不上三四次。不过一直雇了钟点工定时上门打扫,除了少几分人气,倒是家具齐全一尘不染。 沈行之从刚才听完他的叙述开始,就一直处于神游状态。跟着上了楼,往沙发上一坐,拿出个本子就开始乱画。 这屋子里吃的喝的,要什么没什么。景焱也没东西招呼他。去卧室里翻了套留在这边备用的衣服,直接就进了浴室,准备先把这几天的晦气洗掉。出来时客厅不见了沈行之身影。抻头看一眼,原来正站在晒台上打电话。 景焱转身去烧了壶热水,又拨通座机叫了份外卖。交代完地址,沈行之也结束通话走了回来。一边把手机塞进口袋里,一边说道:“我刚刚告诉我爸了,上面的关系他比我熟。” 景焱点点头没说什么。听见水开的声音,去厨房关了瓦斯炉,再出来时手上端了两个玻璃杯。将其中一个递给他道:“你也没吃午饭呢吧,我刚才叫了外卖。” “你叫的什么?我不吃洋葱。”沈行之随口说了句,下一秒将话题拉回来,“你这案子看似严重,其实漏洞不少。既然那个银行账户不是你开的,那就是银行违规操作。想要举证这个,并不算太困难。” “我就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明白你的意思。”沈行之端起杯子喝了口,被烫到舌头,顿时直吸气。等缓过来才继续说道:“这份汇款记录出现的实在是太过巧合。不早不晚,偏等到你公司账目审核完毕,眼看要放出来的时候才被送到调查组手里。就像是算计好了。” “未必是算计好的。”景焱眯了眯眸子,“也许他就是知道呢?” 沈行之对他这话并不感到意外,“你是说,这个人就在你公司里。” 景焱略一颔首,算是承认。 沈行之蹙眉,忽然想到什么,“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知道,但不确定。所以我才说,这个人未必是想借行贿的事情将我一举击毙。这很可能只是个开始。” 沈行之默然一瞬,“有关司法范畴之外的事情,不在我的工作范畴之内。” 景焱轻嗤一声,“可你是我大舅子。难道你希望若初带着孩子守活寡。” 沈行之并不受他威胁,“没有你还在我们家也养的起。如果真到那一步,我会劝她再嫁的。”说完两个人一起笑了出来。 笑声过后,沈行之神色又忽然凝重,“你知不知道,谭家辉前几天一直在找你。可你一直不见踪影,他就找到了我。” 景焱一怔,面色骤然阴沉,“他找我做什么?” 沈行之勾唇笑了笑,“他找你,是想说些事情。六年前,你在美国做过的一些事情。” 景焱瞳仁畏缩,指尖用力几乎要将手上的本子捏碎,“他都和你说了些什么?事到如今,他除了背后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还有什么高级的手段么?” “他没和我说什么。”沈行之摇头,对他的话有些不堪入耳,“景焱,人都会自私,但是家辉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卑鄙。那些过去是你的*,他没有告诉我。” “呵……”景焱冷笑,眉宇间尽是讽刺,“他没告诉你就是正人君子了?既然知道是我的*,他还要挖,你何必替他辩解?” “你说的对。不管他处于什么目的,这么做也的确不光明磊落。”沈行之对他的观点并不否认,“不过他有句话让我带给你……当秘密不再是秘密的时候,危险可能就悬在头上。” ………… 小剧场……攻略风波(二) 沈行之今天闲来无事,提前下班去了妹妹家里。 刚一院子,就看见自己亲亲外甥女正蹲在地上,一脸的委屈。连花裙子都弄脏了。 他连忙上前去把小姑娘从地上抱了起来,“怎么啦?谁欺负我家的大宝贝了?” 小小初见到舅舅,小嘴儿一撇,就要掉豆子。 这下可给逗比舅舅心疼到不行,“到底怎么了啊?说出来,舅舅给你做主!” 小小初终于奶声奶气地开口,“爸爸和妈妈吵架了。” 沈行之眼皮一突,“因为什么啊?” 小小初眨眨眼,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也不知道,妈妈说要把爸爸撵走,再也不让他回来。” 未完待续…… 166.措手不及 景焱默然不语,漆黑的眼眸中光线却愈发深邃。 谭家辉的意思,他明白……六年前的事情,他曾经竭尽全力,动用了各方面的关系去淡化遮掩,即便是做不到完全抹去,可那段过往却也是鲜有人知。那么,如果当年他费劲心思隐藏起来的东西,在六年后的今天,就连谭家辉这样一个本来毫不相干的人都能查到些什么。更何况是有心之人。一定是有人抽丝剥茧,一点点将它们挖出地底。所以才会让谭家辉这局外人都有迹可循。而那个,或者那些挖出秘密的人,此时此刻,正隐藏在暗处,想要他的命! 门口对讲机的呼叫声将他的思绪打断。 景焱蓦然回神的一瞬间,有些惊诧谁会找到这里。随即便反应过来,应该是自己刚才叫的外卖到了。走去门边摁下对讲机一看,果然是外卖。开了楼宇门放他进来,转身去卧室里拿钱包准备等下付账。 可等他再出来时,却发现沈行之已经接下东西给了钱,正拎着塑料口袋往餐厅那儿去。边走还边确认,“是这边吧?” “是。”景焱应了一声。既然他已经付了账便也没客气,抬手把钱包又扔回床上,也跟着进了餐厅。 意面、玉米甜汤、水果沙拉、乳酪肉卷……沈行之每拿出一样摆在桌上,眉头就拧紧一分。他不是很喜欢吃西餐,景焱叫来的这些,唯一能让他下咽的只有水果沙拉。可那东西又不是主食。自己一个青壮年男性,总不能午饭就只吃这种适合女孩子的饭后甜点吧。 景焱一看就知道这些东西沈行之不喜欢。本想装作不知道,可对方脸上的表情实在太纠结,连带着他的食欲也收到影响,叫他无法忽视。其实他也不太喜欢这些。无奈手机早就没电了,充电器不在身边。看不了通讯录没只能凭着记忆懵了一家还算常光顾的餐厅电话号码。 “你要是真不爱吃,就再重新叫一份。” “不用。”沈行之拒绝的很痛快,“反正你请客,在难吃也是便宜味儿。” 这是什么逻辑?!景焱挑眉轻笑,拿过自己那份在面前摆好,然后不紧不慢提醒他道:“别忘了,刚才的钱可是你付的。” “我会算在律师费里一起让你报销的。” 景焱瞬间无语。低下头默默地吃自己的,懒得理他。 沈行之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没吃饭,一上午劳心费脑,是真饿了。难吃就难吃吧,也不管那么多了。拿起餐具大口大口往嘴里塞,咀嚼两口直接吞进肚子,避免过多的品尝的味道,倒也不是一点都不能够下咽。 吃完饭,他又就案情进行了更深入细致的询问。直到下午两点多钟才告一段落。 沈行之掏出手机看了眼,开始收拾东西,“我先走了。你的拘留通知我还没拿到手呢。” 景焱没被拘留过,对程序不是很了解。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略微正色交代道:“我取保候审的事,暂时不要让外界知道。”说着皱眉,“看守所或者检方会走漏消息么?” “不会。”沈行之摇了摇头,“检方嘴很严。看守所那边你也不用担心。”说完忽然想起什么,“那你是不是这几天都不准备回家了?” 景焱“嗯”了一声,表情顿时凝重几分,“我不担心别的……” “初初那边交给我就好了。”沈行之不等他说完便接下了后面的话,难得的善解人意一次,“不过她不该聪明的时候一向都挺聪明,所以我不保证能拖延多久。你要抓鬼,有什么行动也最好尽快。” 他公司里的鬼不难抓,可就怕这鬼后面还有个大王。而且他现在没有直接证据,动手只能打草惊蛇。景焱心中暗自叹息一声,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边起身边对沈行之交代,“你这几天也注意一下。我不送你了,千万别让若初知道!” “她是我妹妹,我的关心不比你少!”沈行之轻嗤了一声,却仍旧再次做出承诺,“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和孩子出任何问题的!” 只是一切来得太突然,突然得让沈行之根本来不及履行承诺。当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不该知道的,沈若初还是知道了…… 最先报道出华景集团掌门人景焱涉嫌行贿,已经被证实刑拘的,是本市十分权威的一家媒体……b城晚报。当日头版头条,上面甚至还配有景焱当天和那四名工作人员一同离开公司的照片。 紧接着,各家跟风转载报道。消息见光尚不足两个小时,本市甚至本省的一些新媒体,都被这条新闻占据了头条。 景焱家里也订了b城晚报,所以最先看见这条消息的是家里的保姆沈阿姨。 沈阿姨说是钟点工,可其实是祁炀从祁家大宅里调遣来的。除了做事勤快,脑袋也比较灵光。她看见新闻时很是震惊,急忙将报纸藏了起来,拖延一会儿是一会儿。然后躲回房间悄悄打电话给祁炀。 只不过她不知道沈若初有个习惯……那就是一觉醒来去过卫生间后不会立刻洗漱,而是躺回床上举着手机在刷会儿app。 自从怀孕之后,沈若初就特别爱睡懒觉。基本上醒来最早的时间,也不会早于九点半。今天同样不例外。而b城晚报是在早上7点多钟就派送上门,最迟的8点也会送到用户手里。所以当她刷开手机的时候,景焱被刑拘的消息已经是铺天盖地。 沈若初看着手机上的报道,思绪空白了一瞬。紧接着耳边“嗡嗡”作响,整个脑袋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假消息!这一定是无良媒体为了点击量放出的假消息! 颤抖着指尖拨出了景焱的手机号,仍旧是关机。 沈若初开始发懵。她反复深呼吸两下,带到心跳稍稍平复给司机打了电话,叫他务必以最快的速度过来。而后掀开被子,“噗通”一声跳下床奔向衣帽间。 沈阿姨连续四五次都没能拨通祁炀的电话。只好若无其事离开房间,去做早餐。煮好了粥关上炉子,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准备上楼去叫沈若初吃吃饭。结果离开厨房前脚刚一踏进客厅,就看见她已经穿戴整齐,挺着肚子“噔噔噔”下楼。身手矫健,动作迅速,明显已经忘了自己是个需要注意的孕妇。 “太太,您小心别摔了!”沈阿姨顿时跟着捏了把汗,赶紧出声提醒。 沈若初哪里顾得上这些,张嘴就问,“今天的报纸呢?”说话间人已经踏下最后一级台阶。 沈阿姨心里忽悠了一下,面上却还淡定,“今天还没送。” “你也看见了吧。”沈若初没头没脑来了句,哂笑一声,目光如刀,“沈阿姨,我知道你根本不是b城人。我也知道你是景焱专门找来的,别当我傻!景焱出事了,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下一秒,徒然拔高声调,“说话!” 平时大大咧咧,什么事都一派随意的人忽然变脸往往更有震慑力。可沈阿姨到底是见过不少阵仗。短暂的惊愕之后,立刻恢复如常。不卑不亢地解释道:“太太,我是祁先生从大宅调过来的。但我也是今天早上看见晚报上的报道才知道先生出事的。我怕您知道后情绪激动影响孩子,就先把报纸藏起来了,想着能拖延一会儿是一会儿。” “大宅?”沈若初在听见这两个字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然而此刻却无心在此刻纠结其它,更无心听什么解释。慌乱无主之下,她只抓住了一个重点,“你是祁炀的人?”随即脑中灵光一闪,像是发现了一根救命稻草,“祁炀他在哪儿,我要见他!” 沈阿姨有些为难,“我也不知道三少在哪儿。刚才没拨通他电话。” 话音刚落,沈若初手机便响了起来。是司机已经到了院门口。没工夫在继续废话,她从沈阿姨身旁绕过,边大步穿过客厅边头也不回的交代道:“我去集团总部一趟。你联系上祁炀的时候,让他给我来个电话!”说完人也消失在了门外。 沈若初走得太急,坐进车里时差了气,胸口一阵刺痛。 前面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见她蹙着眉,似乎有些痛苦,便不放心地问了一句,“您没事吧?” “没事。”她缓了两秒才开口,正要吩咐他去景焱公司。就看见前方一辆suv缓缓驶来,车子很是眼熟。 车子顶着头停在了她乘坐的这辆车的前面。沈若初怔了怔,还不等对方的人下车,她先推开门直接奔了过去,“哥!” 沈行之也是看了今天报纸感觉坏事儿了。连早饭都没吃,就急忙赶来安慰妹妹。这边他双脚落了地,还不等站稳就感觉眼前黑影一晃。发现来人是沈若初,赶紧伸手去接,同时往后挪了一步,小心别碰到她的肚子。 沈若初见到亲哥,总算找到了主心骨儿,张嘴就哭,“哥,景焱出事了!” 167.不在场证明 “我知道。”沈行之急忙安抚她,“我早就知道了,没什么大事。一点小麻烦,我会处理的。” “小麻烦?”沈若初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并不相信他的说辞,“沈行之你别当我是法盲!那是刑事拘留!如果景焱不是犯了事情而且证据确凿,法院怎么会批准刑拘?!” 有个半吊子懂法的妹妹,某些时候其实也是种麻烦。沈行之额头跳痛,飞快地斟酌着措辞,“他的犯罪证据有很多漏洞,是被人陷害。” “被人陷害?!”沈若初心头一惊,“被什么人陷害他?!他现在怎么样了?审讯的人有没有为难他?”说着鼻子又是一酸,“怪不得这么多天不和我联络。” “别哭别哭!我昨天见过他,精神不错。很多事情我暂时不能告诉你。别担心了,好不好?”沈行之边说着边掏出纸巾给她擦鼻涕眼泪,“情况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而且有我和爸爸在,不会有事情的。” 沈若初默然抿唇。心头出现一丝动摇,却仍旧将信将疑。沈行之和沈爹这些年的确是打了不少翻身的硬仗,自己亲哥和亲爹的能力她是知道的。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景焱哪怕就是只蹲个三年两年…… 思及至此,她眼中神色竟忽然坚毅。沈若初深吸口气,咬着牙一字一顿,“没关系,他就真蹲监狱了我也等他。带着孩子在监狱外面盖个房子,一起等他!” 这可真越说越离谱!沈行之翻了个白眼儿,忍不住数落道:“案子都还没个头绪呢,你能不说这么晦气的话么!”他也心知事情摆在眼前,凭沈若初的性子,光这么几句话不可能让她彻底宽心,还得她自己慢慢衡量转弯儿才行。偏头瞥了眼停在一旁的黑色轿车,沈行之眉梢一挑,“你要出门?” “嗯。”沈若初点点头。 他立刻了然,“去景焱公司?”说着长叹一声,扳住沈若初肩膀带着她转了半圈儿,一边往院子里推人,一边催促道:“你去收拾收拾东西,我先送你回家住几天。就别跑公司去给人添乱了,听话!” ………… 即便是沈若初不去添乱,此时此刻,华景集团上下也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门外人头攒动,乱七八糟地堵满了记者。公司内部虽然仍旧正常运转,却免不了有些人心惶惶。 尽管自从景焱被带走询问后,李维华就一直在极力隐瞒。但老话说得没错……“纸包不住火”。更何况调查组前两天曾经对b城新区项目的有关账目进行冻结审核。不至于大张旗鼓,却也总有些风声会走漏。有了风声,就免不了有人跟着捕风捉影。 如今*oss被刑拘的消息在突然见报,算是将整件事情推上了一个*。 李维华今天看见报纸的消息时,也是震惊不小。先不管消息真假,就算景焱真的被逮捕了,没有理由他们不知道,而是先被媒体报道出来。可有关方面这次嘴都特别严,打听不出任何一点有价值的消息。 他从早上开始就焦头烂额。公司股票开盘直接封到跌停板,祁炀不知道为何,始终联系不上。他只能一力应付,尽量各方周旋。 ………… 就在华景集团掌门人被拘留调查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景焱这个事件主角,反倒是最悠闲的一个。因为还不知情。 自从请去被喝茶,他已经连续四五个晚上没有睡过一宿好觉。如今世界总算清净了,自然是要把缺的睡眠都补回来。所以昨天下午沈行之离开之后,他和祁炀通了个电话,随后便一头扎进床里,再没起来。 晚饭没吃,期间连卫生间都没去,足足睡够了18个小时。 等到今天早上一睁眼睛,时间已经9点多。精神恢复了,胃里却饥肠辘辘。 景焱简单收拾了一下。去光明路上的那家大润发里先随便找家快餐店吃了早餐,又去超市里逛了一圈儿买了不少的生鲜食材和日用品。最后沿街找了个卖手机配件儿的小店,给手机配好充电器,这才返回暂住的公寓。 他现在最需要一个人静静,便没开电视也没上网。手机倒是开机充电的,可安安静静的一个电话甚至一条短信也没有,便以为一切如常。 就这么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直到中午。正要去厨房里准备午餐,沈行之找上门来了。 景焱自从住进来,就给钟点工放了假。他名下房产众多,可知道这会儿他身在此处的却没什么人。所以不用猜,也能想到来人是谁。 只是沈行之进门就气急败坏地甩给他一份报纸,多少叫景焱感到一丝惊讶。 也不等对方邀请,沈行之直接换鞋进门。从他身边经过时,问了一句,“你打算怎么办?” 景焱被他没头没脑的问题弄得更加奇怪。伸手关上防盗门,捏着报纸跟在沈行之后面进了客厅,和他面对面地在沙发上做好了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什么怎么办?” 沈行之对于他毫不在意地有些不满,反问道:“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景焱抬手将报纸扔在茶几上,语气冷漠,“你有空和我说废话,倒不如直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沈行之很想骂他一顿,但可惜不是时候。只好咬咬牙指着茶几上的报纸说道:“你被刑拘的事情今天早上忽然见报了。头版头条。本地的一些新媒体也有转载。” 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他重新将那份报纸拿起来,翻转到正面后,果然大标题立刻入眼。而且整整一个版面儿都是相关报道,图文并茂。 景焱从头到尾把上面的报道仔细看了一遍。视线最后落在那张他和调查人员一同走出华景集团公司大门的照片上。随即心思一动……这个拍照角度,照相的人十有*应该就在马路对面。 他眉心轻皱,将报纸又扔回茶几。此刻心中最担忧的,却是另一件事,“你有没有先去看看若初。她应该也知道了吧。” 沈行之点点头,“我担心媒体为了挖八卦会去你们家蹲点儿。所以先把她送回爸妈哪里了。她情绪倒是还好,你不用太担心。” 可他怎么能不担心,景焱眉头更紧,默然两秒才出声问道:“我取保候审的事情,你告诉她了么?” “没有。你不是我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么。”说到这里,沈行之嗤笑一声,说不出是讥讽还是什么,“她说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蹲大狱,就带着孩子一起等你。还要在监狱外面盖个房子。” 景焱听见这话也笑了出来,笑容中竟然满是甜蜜苦涩,“她想象力还是那么丰富!” 沈行之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心里的火气突然就蹿上来直到头顶。忍不住咬牙切齿道:“景焱,你只听见她对你痴情,却没看见她的眼泪,没听见她心里的难过。你是不是还觉得挺高兴的!你他妈要是男人,就别让自己女人担心!” 景焱听见他的话,却不见半点儿愤怒,反而略多了几分自豪,“我当然高兴。这辈子能娶到个不论贫穷富贵,都对我不离不弃的妻子,你说我不该高兴么?” “你……”沈行之向来巧言善变,这一次竟觉得无言以对。只好恶狠狠地咽气,拿身下的沙发垫子找心理平衡。 景焱觉得他捶沙发垫子的行为有点儿像是个破老娘们儿,却只是在心中默默诽谤着,没说出来。然后将谈话扯回正题上,“先别说我,你那边怎么样了?我这个当事人会不会蹲大狱,主要还得看你这个律师的本事。” “我昨天下午和我爸爸碰了一下。”沈行之扯了扯衣领,也严肃了表情开始说正事,“如果单看这个案子,并不算什么大问题。我昨天下午粗略的研究了一下你那个汇款账号,汇款时间是两个月之前,但开户时间却是半年前。开户银行是个支行下面的小储蓄所,所有的监控录像每3个月清理一次。所以取证不到究竟是什么人去开户。” “那汇款人呢?汇款日期是2个月前,总能查到汇款人信息吧。” “这个需要和银行方面协调。不过有一点很明显,这个开户的人,应该是知道这家储蓄所的一些管理制度的。另外,关于你开户时单据上的签名,我已经着手让助理送去有关部门进行笔迹鉴定。如果不是你亲笔签名,这会是个比较有利的证据。另外,最好你能拿出不在场证明。” “什么不在场证明?”景焱微微疑惑。 “那张银行卡的开户时间段,或者是转账当日,你不在银行的证明。比如说你在开什么重要的会议,签什么重要的合同,有人证,有影像记录最好。或者是你当时的出境记录也可以,你仔细想想,你那段时间,有没有出国?” “不在场证明……”景焱斟酌着,忽然觉得情况并不乐观,“能证明开户的人不是我,未必就能证明行贿的不是我。你确定真的有用?” 168.反击(一) “你想的太麻烦了。”沈行之轻笑出声,明亮的眸中神采奕奕,“打官司不是搞科学实验,必须要对所有理论进行事实论证。是不是你行贿,这个其实并不要紧。证明你没有行贿这个命题太大,也太复杂。而我只需要否定检方就可以。如果庭审时,检方提供的证据都不具有真正的说服力,甚至是假的。那么法院就无法宣判你有罪,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说到这里他略微停顿了一下,“还是那句话,如果单纯看案子本身,很简单。可若是真的有人盯在暗处想要直你于死地,我就怕到时候会出现其它状况。”沈行之摸了摸下巴,眼中若有所思,“我总觉得这事儿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 景焱听见他的话没太大反应,“这些你不用担心。我自有打算。” 沈行之撇撇嘴,不在说什么。直接告辞。 景焱也没起身相送,等到屋子里重新恢复寂静之后,他伸手将那份报纸又拿了起来。 报纸下印刷之要提前定稿。也就是说,这则新闻至少是昨天被提交到报社的。可他刑拘的通知,昨天的中午才算正式下达。看来对方是一手将所谓的证据寄给了调查组,一手将消息给了报社。时间差打得不错! 刚想到这儿,口袋里的手机便震动起来。 他掏出来看了眼号码,随即才不紧不慢地摁下通话键,“mars?” “jaryn,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关于你那个姐姐的。” “什么?” “三年前,stefen还没有被移送至加州服刑的时候。她曾经去探监过。” 景焱眼皮一突,悬在心尖的那块石头轰然落地。 ………… 自景焱被刑拘的消息曝光之后,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有关华景的负面新闻可以说是一波接一波。 旗下地产公司强行拆迁,房屋测量面积与实际不符,欺诈消费者。化工厂环保设备不合格,严重污染当地生态,对居民健康造成危害。发起慈善基金款项支出不明,领导层涉嫌贪污。 就连景焱当年在美国的发家史都被人拔了出来。涉黑涉毒,涉政涉赌。总而言之一句话:为了敛财丧尽天良,不择手段! 而事情发生至今,华景集团却始终没有任何人站出来澄清。甚至连普通的应对的都没有。 一开始的时候,沈若初还会担心气愤。两天之后,她反倒是有些安心了。 外人或许不知缘由,可她却隐约感觉这事情实在是有些蹊跷。她总觉得景焱应该是有自己的安排。虽然他此刻身陷囹圄,但在她看来,到更像是伺机而动。 首先,她几次要求去看守所探视,却都被搪塞过去。 然后是沈爹和逗比哥哥的态度。 目前为止,形势看上去剑拔弩张,可如果事情真的到了无法挽回的程度,他们两个不会如此淡定。绝对不是装的淡定。 她曾正面或者侧面向他们两个打探过消息。只可惜除了几句劝慰之外,没得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 最后就是华景这段时间尽管负面消息不断,可对于公司的正常运转,却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影响。媒体都是雷声大雨点儿小。但却不见华景那些所谓的问题工程被叫停,更没有相关部门介入调查的消息。 种种猜测和新闻蔓延了一个多星期。 而景焱在接受过第二次审讯之后,终于公开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华景集团13楼的大会客厅,公关部将召开新闻发布会的消息散播出去尚不到一个小时,这里便已经挤满了闻讯而来的各路记者。 下午3点整,事件的中心人物准时出现在门口。黑色西装剪裁得体,眼神漆黑锐利,丝毫不见被拘留羁押的颓废。 无数闪光灯在那一刻齐齐亮起,提问声此起彼伏。有些记者甚至想直接冲上近前采访,现场秩序也一度混乱。多亏高大健壮且训练有素的保安极力维持,才不至于失控。 景焱对这样的场面视而不见,不紧不慢地走到台上坐好。却是由一旁的公关部经理拿起话筒,率先出声。直到众人渐渐冷静,偌大的会场里几乎鸦雀无声,他这才从容不迫的开口…… “我知道各位一定有很多疑问。但是在我说完话之前,诸位不要提问。否则我们的安保人员会请您离场。”说到这里,景焱顿了顿,“我今天想要说的事情不多,只两点。第一,关于我被刑事拘留的消息确有其事。” 话音未落,全场再次哗然。 这样的情形意料之中。景焱住了声儿,等到会场自己恢复安静才继续说道:“我很钦佩媒体人敏锐的嗅觉,以及吃苦耐劳的爱岗精神。但是对于这段时间那些捕风捉影,甚至不惜造谣诋毁,对华景名誉造成损害的个人或是媒体。公司将采取法律手段,一并追究到底。” 他语速平缓,声音不大不小,甚至也没什么情绪起伏。可一段话说完,竟平白让室内的气压骤然低了几度。 闪光灯依旧闪烁不停,这一次会议厅内有数秒钟的寂静,随后才微弱的窃窃私语声响起。 景焱看着下面的人勾唇一笑,“好了,我的第二点说完了。诸位可以提问,但是我只回答三个!” 随即,一旁的公关部经理一边将话接下,一边目光飞快地扫视全场,“景先生时间宝贵,我们只对这次的事件本身做出回复,请各位不要询问不相干的问题。”说完,选定其中一名举手的记者,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工作人员递上话筒。 对方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竟然是《b城晚报》的记者,“景先生既然已经承认自己行贿被刑拘的事情属实。那么有关华景在新城区的两个项目,是否还会继续?” 景焱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目光深处却暗藏了几分阴冷,“首先我要纠正这位先生一下,我被刑拘确有其事。但我从未承认过自己行贿。贵报也是有影响力的媒体,应该秉持着公正客观的原则进行报导,而不是偷换概念,对公众进行诱导。”说着轻笑一声,重新将视线放回全场,“新城区的两个项目,调查组已经做过审核,确认所有资质和程序无违规操作。合理合法的生意,有钱赚,又为何要半路叫停。而且这么大的工程也不是儿戏。” 一旁公关经理配合紧密,冲着话筒飞快说道:“还剩两个问题,请下一位继续。” 这次没等话筒递交,下面直接有人大声喊了一句,“请问景先生的案子何时会开庭?” 景焱回答道:“还没接到正式传票。”而后玩笑一句,“各位嗅觉敏锐,就怕到时候连我都是先从报纸上知道自己开庭时间的。” 话音落下时,话筒正好落在一名记者手上,“景先生,最近有消息说您在美国创业时使用了许多不正常手段。对此,您有什么看法。” “我不知道那些报道中所谓的不正当具体是指的什么。但是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一开始就已经给出。华景律师团队的看法,就是我的看法。” “那您对纪建东先生遇害的事能做出解释么?”那名记者又飞快地又抛出一个问题。 景焱眸光闪烁,心中无比错愕。 而他身边的公关经理敏锐的发现大老板脸色不好,正要出声,却被景焱用眼神阻止。 对方话音始终未停,“纪建东先生当年是本省理科状元,后来留学美国,在华尔街取得了很好的成就。相信在场各位有人对他有印象。景先生,他曾经是您美国创业时的合作伙伴,如果您没有使用不正当手段。为何6年前,他会在美国遭黑帮报复?请您做出解释。” 景焱眯了眯眼,开口时神色语气都平淡如常,“你这已经是第四个问题了,不过我可以额外回答你。有关纪建东遇害一案,美国警方早已做出解释。如果有需要,我可以让那边分公司的人,试着帮你和当地警方联系。”说完便转开目光不在看他,亲自做了总结陈词,“好了,今天先到这里,非常感谢各位的到来。” 会议室内再次人声鼎沸。诸多没有轮到提问的记者在这个时候一齐爆发,大有蜂拥而上的架势。 景焱置之不理,起身走向会议室角落遮挡在帘幕后面的小门。一进入员工通道,他立刻冲身边的工作人员低声吩咐,“最后提问那个人,去盯住了。我怀疑他不是记者。”而后一边加快脚步,一边向另外一个人询问,“李副总呢?” “中午的时候去银行了,还没回来。” 景焱“嗯”了一声,“通知他,回来之后马上联系我。另外通知科技公司那边,新产品上市暂时推迟一个月。”说着,他忽然脚步一顿,“张特助的休假还有几天结束?” 身边的工作人员收步不及,差点和他撞上,稳住后急忙回答道:“一星期。” 景焱皱眉,张跃的休假申请早就递交了,他一直没批。直到去津巴布韦之前才做了准许休假的回复。“知道他去哪儿了么?” 对方摇头。随即想起什么,“不过我前段时间好像看见他查阅去美国的机票。” 景焱默然两秒,“把他的假期取消。通知他马上回来!另外拖一下关系,调查他最近到底是否有出境记录。” 169.反击(二) 沈家所在的小区今天线路检修,晚6点前都断电。 沈若初最近一段因为心里有事,睡眠和食欲都不如从前。睡不着觉,没营生做,闲下来又忍不住胡思乱想,担心景焱。最后她实在熬不住了,吃完午饭和沈夫人打过招呼,换了衣服逛游去了小区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里蹭电蹭wifi。 于是当华景这边召开记者招待会的时候,她正坐在角落的卡座里,边啃糕点边鼓捣手机。 一块蛋糕刚刚下肚,左手边的光线忽然一暗。有人影投映在桌面的玻璃上,虽然模糊不清,足够辨认面容。 沈若初不由一怔。而后缓缓抬头,看着来人眉头轻蹙……江欣悦。 相比之下,对方的表情自然许多。她浅浅一笑,“可以一起坐么?”还不等沈若初回答,人已经在桌对面的位置落在。 沈若初眉头更紧,语气倒还算客气,“真巧啊,不过我正要回去。”说完起身要,却听见一声轻笑响起。三几分讥讽,七分幸灾乐祸。 “你是不是很担心景焱。” 沈若初动作一顿,扭头看着她心中的不悦再不掩饰,“江欣悦,景焱是我丈夫,是我孩子的父亲,难道我不该担心他么?倒是你,他对你一向有求必应,亲姐弟也不过如此。现在他遇见困难,你不伸手帮一把就算了,还说风凉话,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良心?”江欣悦还是那副不咸不淡,阴阳怪气的模样。她看着沈若初那一脸烦躁和厌恶的神情,低声轻笑,“沈若初,你知道吗,这世界上的良心通常分两种。一种是掏出来喂狗的。另一种,狗都不愿意吃。”说着微微叹息,似有所感,“我的良心已经喂狗了。不过你可以猜猜看,景焱的良心若是掏出来,应该是哪一种?” 沈若初抿唇不语,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两人的对视间,她没来由的一阵心里发凉,紧跟着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只手也抚上隆起的小腹,下意识做出了保护动作。 对面这女人不单单是神经病,同时还是个疯子。 和这种人多说无益。沈若初挪开视线,再次准备起身的时候,一名拿着菜单的服务生已经到了桌前,客气地颔首,“两位还需要什么么?” 紧绷的神经被打断,沈若初暗自吁了口气,倒是轻松许多。“这位小姐大概需要。”她往桌对面略一偏头,说完略微急促地起身离开了。 江欣悦坐在那里未动,视线却始终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沈若初走过拐角再也看不见,才轻轻出声打断了正热情介绍的服务生,“一杯黑咖啡,不加糖。”说着掏出一张红票递给他,“再来几样你们这里的特色零食,你看着办就好。”等到服务生收拾好桌子也转身离开,她盯着桌对面沈若初刚刚坐过的位置,妆容精致的面孔上表情一寸寸碎裂,眼神阴翳无比,“亲如姐弟?呵……哪个亲弟弟会把自己的亲姐姐送去狼窝里,叫人糟蹋!” ………… 沈若初慢吞吞地,一路上有些魂不守舍。快到小区门口时,眼前出现一堵人墙拦住了去路。 她步伐一顿,抬起头的一瞬间,眼神从疑惑到惊讶再到激动,最后定格成为呆愣。 眼前的人对上她傻呆呆的目光勾唇一笑,“不认识我了?”熟悉的声音低沉耐听,隐隐带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沈若初泪眼汪汪地双唇微张,应该是想要叫他的名字,却终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直到对方走上前将她拢进了怀里。 她眼角的泪终于滑落,“你回来啦?”声音里带着的哭腔儿,半是委屈半是欣喜。还有几分小心翼翼。仿佛稍微大声,便会将眼前的人惊跑。 “我回来了。”景焱愧疚地叹息,“对不起,这些天让你担心了。” 沈若初从他怀中抬起头,咬了咬唇,“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是不是已经没事了?” “取保候审。”景焱忽略掉前面的问题,只回答后面一个,“法院的传票还没下来。”见她眼中惶恐越来越重,急忙安抚解释,“别担心,清者自清。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你哥哥和你爸爸的能力!” 可她怎么能不担忧。沈若初不想在这个时候给他添乱,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眉宇间的愁色却浓的化不开。虽然对于这一系列的事情她始终抱有怀疑态度。但当事人毕竟是她的丈夫,不论从感情上还是从现实利益上,都休戚相关。怎么能不担心?! 景焱出事后她惊慌过焦躁过,冷静下来后又咬着牙逼迫自己保持清醒和理智,不能拖后腿。后来时间久了,坚强便成了一种习惯。只是如今担心了这么久的人终于出现在眼前,才猛然发现,假的就是假的。她那些伪装起来的铠甲,其实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沈若初越是告诫自己不能给他压力和负担,内心里反而越是软弱无力。她吸了吸鼻子,嘴一扁,“景焱,我就是想哭。你让我哭呗!” 景焱闻言一怔,紧接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带着这些天以来压抑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那你就哭呗!”他抬手拧了拧她的鼻头,“哭吧,我听着呢。不怕宝宝在肚子听见笑话你,你就哭。” “嘁……”沈若初让他这么一说,忽然就哭不出来了。她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哭笑不得,“你讨厌!”说着想起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住了?为什么不上去在这儿呆着。” “你哥哥跟我说的,他怕有媒体会找去欣晨花园就把你送到这边了。我也是才回来,刚走到这儿就碰见你了。倒是你,我离得老远就看见你垂头丧气地,担心我?嗯?” 听他问起这个,沈若初瞬间脸色苍白。她心底有些犹豫,可隔了两秒后还是吞吞吐吐地开了口,“我刚才江欣悦了。她……我觉得她真是有病!”然后将刚才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到最后已经义愤填膺,怒不可遏,“这种人不知好歹,不管你做什么,她都只会记得你亏欠那些,看不到你所付出的。就不该管她!” 景焱听她说了一大堆没什么反应。只是拉起她的手用力握了握,岔开话题,“你哥哥给我办了取保候审,你是想继续在这儿住,还是和我回家?” 沈若初犹自不平,但也知道这个时候实在不该揪着这种小事死追烂打给他添堵。便顺着景焱的话回答道:“我和你回家。” “嗯。”景焱牵着她的手,像是领闺女一样带着她往小区大门走去,“正好我这段时间不能离开b城,也没什么事,可以好好陪你。” ………… 有喜欢的人时刻陪伴身边的确是一件很不错的事。然而就眼下的情况来看,沈若初根本无法安心。尽管当事人无比淡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可不知道是不是孕妇激素高,心思容易敏感,她就是经常会莫名其妙地感觉到惶恐。 景焱虽然人在家中,但是传回公司的指令却没断过。有关华景的不利言论,在几天之内迅速消弭,被其它新闻取代。只是那日景焱公开承认被拘留后,到底影响不小。为了稳定军心,祁炀这个秘密大股东由暗转明,高调站到台前。所以集团根本还有主营业务没有受到影响,只是在所难免的,原本准备合作一些公司都退回到观望态度。等案子有了结果再做打算。 自发布会那天之后,景焱又接受了几次审讯。检方的询问模式和内容上一成不变,他基本可以判断,迄今为止,对方并没有掌握全新的有力证据。 只是沈行之这边进展也并不顺利。 虽然没有掌握新的证据,但是在前几次询问的时候,也没有向景焱出示完全的证据,都只是语焉不详断章取义。所以当沈行之真正着手去调查取证后才发现,那一千三百万,根本就是笔糊涂账。 首先是存款。对方简直是绝了,就算如今通货膨胀,一千三百万也算是巨款,可所有的钱统统都是通过存取款一体机存入。半年之内,几乎b城所有的存取款一体机都有记录。并且atm上的录像却已经无从查证,无法看到相应时间段内对机器进行操作的人是谁。 然后是转账,全部款项通过网银进行交易。分几次进行,每隔一星期半个月或者一个月汇一笔不同金额。直到景焱被调查的两个月前,总共一千三百万。 本以为能够利用的有力证据,如今却成了废弃线索。对方可以说的上是未留下半点儿蛛丝马迹。 这让沈行之感到无比的棘手。 有关审讯是否有诱供或者违规,目前已经无暇他顾。事到如今,最主要的是如何证明景焱清白。于是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笔迹鉴定上。 只是当鉴定结果下来的当天,却又是一个晴天霹雳……开户单上的签名,竟然确认是景焱本人笔迹没错! 170.反击(三) 沈行之带来这个消息时,景焱难得的惊诧了一瞬。但随即便镇静如常。似乎潜意识中,他早有预料。 一千三百万的巨款,能够在存款和转款时都不留下痕迹。那么弄个他的亲笔签名又会什么困难的事。不说别的,光是各种私人账单他每个月都会签上一沓。那些都是助理核对过才递交上来的,他从来不会一页一页再去翻看,直接大笔一挥再交由财务处理。利用他的放松心理把需要签字的东西夹杂其中,这就是一种方法。 景焱摸着下巴,老半天没说话。等墙上挂钟的分针足足转了四圈才缓缓开口,“银行卡开户,还有电子银行的预留电话号呢?你调查了么?” 沈行之点点头,“不是你的。我已经递交申请要求查询机主。不过估计没什么用处。移动联通公司外面一溜流窜卖电话号儿的,有的是没实名或者开户机主和实际使用人不符合的电话卡。” 景焱“嗯”了一声,“那天办理开户业务的柜员,还是咬死了自己没有违规操作么?” 沈行之颇为头疼地摁了摁眉心,“违规乱纪的事,谁会愿意承认。不过既然有风险,背后就肯定有利益。我已经在着手调查她还有她的亲属是否有不明的款项来源。”说着他忽然想起什么,看着景焱的目光中也出现一丝狐疑,“你不是一直在抓鬼么?如果你有怀疑的人,或许可以从那边下手,会有突破性进展也说不定。” 景焱没说什么,只是话锋一转,“胡兴国在那个位置上坐了也够久的,先别管这钱的来路。一千三百万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到了他名下户头,他难道就不知道警觉?” “嘁……”听见这话,沈行之嗤笑出声,极为不屑,“那人整个就是一个猪头!他仗着自己老丈人和大舅子都牛掰,胡作非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银行卡太多,那一千三百万他直到被纪委带走那天自己都不知道有自己有一笔巨款到账。直到有关方面接到举报你行贿的材料。调查人员审讯时,他想都没想直接承认。结果后来再深入调查,很多细节又对不上。他又反口了,说自己不知道。当时急着坦白争取从宽处理才承认的。实在想不明白他怎么个思维构造!要不是受贿方口供上出现了漏洞,就算检方没有掌握新的证据,这案子也不会到现在都没进入起诉程序。眼前我手里掌握的,都不足以对你进行无罪辩护,没有什么说服力。”说到这里,他发泄似的狠拍了一下扶手,却只能叹气,“我原以为这案子没多困难。要是那家银行的开户当天的监控录像没有被删除,还在就好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然后他话音刚落,一个弱弱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那个,应该是可以的!我就可以恢复。” 两人俱是一愣,目光同时投向门口。这才发现方才进来时关得严严的房门,不知道何时多了条小小的缝隙。 而此刻那个缝隙正在慢慢扩大。等到门板被推开一半,就看见沈若初挺着肚子站在那里,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门框,似乎站久了有些吃力。 景焱赶紧起身,大步过去半扶半抱地带着她走进书房在窗边的贵妃榻上坐下。半是心疼半是责备道:“不好好歇着,学会偷听了。嗯?” 沈若初毫不在意的翻了个白眼儿,“又不是第一次了!”说着往后靠了靠,动作很是笨拙。 时间说快也快,从景焱取保候审到现在,一晃已经过去两个月出头。沈若初前几个月不太显怀,可到了后来肚子就像是气吹的一样在变大。现在她已经妊娠七个多月,圆滚滚的肚子像扣了个大蒸锅的锅盖。夜里睡觉时翻身都费事。 前一段时间去做了孕检,胎儿没有任何问题。自从景焱出事后一度被她遗忘的隐患终于算是有了着落。只可惜孩子没事了,孩子它的爹却身陷麻烦。 等找到舒服的姿势做稳当了,沈若初开口又重复了一把刚刚在门口说的话,“数据恢复应该是可以的,如果那家储蓄所的监控录像不是使用那种老旧式的古董,而是数据化存储的话,我应该就可以恢复。” 可屋子里的两个男人却都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感到兴奋。景焱扭头,和书桌前面那人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重新看向孕妇老佛爷,斟酌着开口,“你有多大把握?” “嗯哼。”沈若初清清嗓子,“保守估计……”说着伸出右手在他眼前,最后只留下一根手指头,“一成!” 一声讥笑紧跟着在书房内响起。景焱则无奈地轻声叹息……他就知道! 沈若初立刻鼻孔喷火,对两人的轻蔑强烈的不满,“你们这都什么态度啊!就算我做不到,总有大神可以做到吧!而且一成希望也是希望好不好!” ………… 就算是真的对银行录像进行恢复,也怎么都轮不到沈若初这个半吊子黑客动手。不管是景焱那边,还是公安机关都有大把的能人专家在。 只不过她那句话说得很对,一成希望也是希望。所以当天下午,沈行之便以无力取证为由,向法院递交了调查取证申请书。同时给沈爹致电,让他尽量疏通上面的关系。 其实关于恢复录像的事情,他之前也做过协商,只不过被银行方面拒绝了。但当时手上线索多,就没有继续将主要精力放在这个上面。而事到如今,一切有利线索或中断,或转变为了不利证据。恢复银行监控录像,就成为了目前的耽误之急。 一个多星期后,法院给予批复,并且指定了公安系统的专家对银行的监控系统进行数据恢复。沈若初这次仿佛是开了金口,竟然真的成功了。 对照那张转账所用银行卡的开户记录时间,那个时段内,的确没有景焱本人办理业务的影像记录。或者更标准的说,那个时段内,根本没有来银行办理业务的人。 但不管怎么样,沈行之大松口气。有了这份证据,胜算就已经提高到了百分之五十。 而证据确凿,就算那名办理开户业务的柜员不承认自己违规操作也不行。 毫无抵抗地,她很快便老老实实地开了口。 据她交代,大概是去年三四月份的事情,她和男朋友吵架后心情不好,就去了城南的一家酒吧买醉发泄。后来喝多了就迷迷糊糊和一个长相不错的男人去了酒店。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酒店的房间内却只剩下了她自己。而昨晚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她当时也是又慌又怕又懊悔。但不管昨晚是否喝醉,你情我愿终究是事实,只能把一切咽进肚子里。那时候她天真的以为,既然和她发生关系的男人不告而别,说明对方也不愿意再和她有牵扯。一场露水姻缘,权当没发生过。 谁知道几个月后的某一天,她的手机上忽然收到了一封彩信。只一张照片,一张她一丝不挂趴在一个男人身上的照片。 她当时整个人懵了,不用想也知道,应该就是那晚被人拍下的。她以为对方是要勒索钱财,却不想竟是让她违规开一张银行卡,否则就把她的照片传给她男朋友,或者直接发到网上。 她别无选择,只能答应。于是偷偷拿了开户所需要签字的单据,放到了对方指定的地方。三天后,她收到了一个没有寄件地址的快递,里面有已经签好字的单据,一张身份证复印件,还有一张便签纸上面写了串手机号码,让她作为银行预留电话填写进去。她趁着银行没有人,同事们都放松懈怠的功夫违规操作开了账户,然后又按照对方的要求,将办理好的银行卡和网银邮寄到了一个地址上。 她不知道对方费了这么大的周章就为了神神秘秘地开一张卡是为什么,但那个时候心里却也有了不好的预感。可她没有其他选择。只能不断的自我心理安慰,只是违规开账户,并不是让她盗取银行存款,还不算是最坏的要求。就算到时候事发,顶多是丢工作,不至于蹲监狱。总比照片传到网上,整个人生都毁掉的强。 事情到了这儿,又一有利证据算是到手。景焱这牢狱之灾百分之九十是可以免了。剩下百分之十,就看想要害他的人是不是还设了其它圈套。除非检方再掌握全新的有力证据,否则这案子就连走公诉程序的必要都有没多少了。 沈若初在听见这些时,一直悬在心口大石头也跟着落了地。然而沈行之却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思前想后,他总算有了计较……景焱的态度。 除了刚开始那会儿,他后来好像完全不着急。或者说他只关心自己在这场官司中能不能脱险被无罪释放,而对于到底是谁在陷害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其他的情绪。甚至在这名银行柜员开口之后,他都没有在继续从这边入手。 到底他真的胸有成竹,还是这其中有什么事情背着他,根本不想让他知道?! 171.往事如烟(一) 沈行之在反复思考了两天之后,最终决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景焱混到如今这个位置,自己想要什么肯定是最清楚不过。既然他自有打算,他又何必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更何况他挖出什么秘密来又能如何?沈若初的肚子都已经七个多月了,还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劝他俩离婚?完全不现实。 景焱的确有自己的打算。只不过这个打算,在他准备付诸于行动前出现了一些偏差…… 行贿的事情到这里算是已经有了结果。只不过案子涉及到多个方面,也还有一定的程序要走,景焱一时半会儿在自由上还是有限度。虽然经此一事,集团在各个方面都有很多事务需要他去亲自处理。可沈若初此时距离生产差不多还有两个月左右,如果不是天大的事,他连家门都不愿意出,更别说是离开b城。更何况前几天检查时,孕妇老佛爷有几项指标竟然都已经在不健康的临界点。 景焱听从医生的建议,给她抱了个产前瑜伽班。每节课都兢兢业业地陪她一起。就算是在忙,也要把那一小段时间挤来。 所以当江欣悦打来电话时,他正伺候着刚上完课的孕妇娘娘擦汗喝水。 手机铃声足足响了十来秒,景焱才腾出手来接电话。熟悉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柔美婉转,却让他心头涌起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景焱在“喂”了一声之后,有小片刻的时间都没有说话。直到对方不紧不慢地开口催促…… “jaryn,能听见我说话么?” “能。”景焱只应了一个字便在没有下文。 “呵……”江欣悦轻笑,然后直奔主题,“有时间么。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谈谈。” 景焱下意识侧目,瞥了眼身旁喝水还能叼着吸管自娱自乐的沈若初,轻声问道:“明天可以么?我现在有事。” “明天……”她停顿一下,略带叹息的语气中有种说不出的冷淡,“jaryn,我在公寓。最多只等你一个小时。” 景焱蓦地一愣,急急地叫了出来,“喂,欣悦!”可对方已经利落地挂断电话,听筒里只剩下一声声的忙音。他眉头紧锁挂断电话,转头正好和沈若初四目相对。 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巴了两下,随后嘴一撇,有点儿不高兴,“江欣悦是么。”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景焱脸色稍霁。毫不避讳地冲她轻轻点头。 “你要是真有急事就过去吧。” 她难得的善解人意让景焱有那么一瞬不太适应。他笑了笑,抚开黏在她颊边的一撮碎发,又从她手里接过瓶子,轻声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沈若初对上他的视线,目光一瞬不瞬,神情里写满了认真,“你去吧,我不介意的。”打从和景焱结婚到现在,就从来没见过他刚才那样的表情。怎么说呢……凝重中略带了一丝痛苦,除此之外还混杂了些其它的东西。总之,她感觉很不好,却又形容不出来。 景焱看着她,没有说话。 “安啦安啦!”沈若初动作豪迈的挥挥手,“你不用担心我。有司机送我,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我都听见了,她不是说就等你一个小时么。赶上堵车还不够耽误在路上呢!” “好。”景焱不再坚持,“我把你送上车,一个人注意。”说完一手拿起东西,一手扶着她离开。 ………… 沈若初上瑜伽课的训练中心距离江欣悦的住所大概有40分钟的车程。景焱是有这间公寓的备用钥匙的。可他还是摁向了门铃。 大门开时,江欣悦妆容精致的面庞缓缓露出。那头中分垂挂的大波浪发今天绾了起来,桃木簪子斜斜的将发髻固定在脑后,留下一缕刚好垂到锁骨上,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随便坐。”她冲着门外的人勾唇一笑,而后便娉娉婷婷地转身,边走回客厅边柔声说道:“我泡了茶,上等的武夷山大红袍。喝一杯吧。” 景焱默然不语。站在门外杵了一会儿才关门入内。 江欣悦这会儿已经坐回了原位。素手执壶,螓首微垂,正在细心地往杯中斟茶。一举一动优雅美丽,看在景焱眸中,有种说不出的熟悉之感。 极短一瞬的恍惚,眼前的人影重叠后又回归现实的景象。 景焱缓步上前,隔着茶几在她面前落座时低声开口,“许多年不曾见你泡茶了。我记得那个时候,你每到暑假都会缠着母亲教你茶道。” “是啊。”江欣悦似有所感地应了一声,语气似怀念似感伤,“伯母总说茶能静心。可一个人的心若是死了,却不知道要用什么办法,能让它再鲜活起来。”说着抬头冲他一笑,伸手递过精致的茶杯,“好多年不泡了。尝尝看味道如何。” 景焱接过杯子,在鼻端轻嗅后,才浅啜了一口。 “呵……”江欣悦挑眉轻笑,神情中多了分讽刺,“你就不怕我下毒?” “你如果想下毒,一早就动手了。”景焱神色平静,倒是不甚在意。 江欣悦秀气的眉梢一挑,“我的确早就动手了。不过对象不是你,而是沈若初肚子里的孩子。” “嘎巴”一声脆响,精致的茶杯在指尖碎裂。瓷片陷入皮肤,鲜红的血珠与棕色的茶水混到一处,颜色诡异。 景焱一瞬不瞬地看着对面的人,腮侧的咬肌僵硬而紧绷,额头青筋乍起。尽管早就有所怀疑,尽管他多少有些心理准备。可许多事情就是这样,不捅破那层窗户纸,不堂而皇之地搬上台面,永远不知道究竟还能痛到何种程度。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翻涌,过了许久才哑声开口,“罪不及妻孥。欣悦,当初是我对不起你。你有什么冲着我来,何必牵连无辜的人?” “无辜?!”江欣悦反问了一句,而后仰头大笑,声音凄厉刺耳,“哈哈哈……”下一秒笑声停滞,她倏地看向他,目光冷锐如刀,字字咄咄逼人,“景焱,你跟我说无辜?你不配!沈若初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那我的孩子呢?我的丈夫呢?他们难道就死有余辜!活该做你用来复仇的牺牲品么!”话未说完,她已经泪涕横流,苍白的脸上五官微微扭曲,再不见往日的精致优雅,“景焱,害死了我的孩子我的丈夫,毁了我做母亲的权利还有一生的幸福。你以为我不知道么?那天的局都是你设计好的!” “没错。你说的都没错。”景焱语气沉重,双眸微微眯起,也陷入了某种不愉快的回忆…… 每个人在来到这个世界的最初,都是纯洁干净的。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世事变迁,被污染被同化。或变得圆滑世故,或变得消极沉闷,再严重的,甚至愤世嫉俗,心中只剩下仇恨和憎恶。 江欣悦如是。 尽管幼时父母双亡,成年后又经历了养父母的遇害,可六年前的她,依旧是轻快乐观的。就像是清晨的太阳,明媚绚烂,却不会让人觉得炽热不适。再加上她美丽的外表,所以从来不缺乏追求者。 比如当年在华人圈子中的佼佼者,纪建东。再比如当年华人社团中的太子爷,stefen。 景焱逃往美国后,在父亲昔日故友的帮助下重返校园。然后半工半读,一边快速完成学业,一边不放过各种机会赚钱。不得不说,他在做生意和赚钱上,都有着几乎完美的天赋。 所以当他大学毕业那年,也已经在校外有了属于自己的事业。只是距离他心中那个复仇的目标,却依旧遥不可及。 直到那一次,他看见江欣悦和stefen在一起。 景焱至今也不太清楚江欣悦是如何同仇人的儿子结识的。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stefen对江欣悦的爱慕是认真且无法自拔的。 尽管那时的他从未有过任何恋爱经历,也从未对哪个女人有过萌动。可他也是男人,有着男人本能的直觉。而这一份认知,却让他脑中闪起某种异样的火花。 景焱不是没纠结过,也不是没犹豫过。可如果时间能够重来话,他仍旧会做出和当年同样的选择……利用江欣悦来复仇。 真的深究起来,其实也不过是个千篇一律切毫无新意的故事。 stefen对江欣悦的追求,当年也算的上是轰轰烈烈。虽然那时候她和纪建东是一对眷侣,甚至已谈婚论嫁。 对于儿子的私生活,陈星翰一向是不过问的。可当他发现stefen对江欣悦的感情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自然不会继续袖手旁观。彼时的陈星翰并不知道江欣悦和景家的渊源。他只有这一个儿子,打下的家业肯定不会交给别人。而江欣悦那样的女孩儿,和他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非但不会给stefen助力,反而还有成为他的软肋,拖后腿。 172.往事如烟(二) 有钱能使鬼推磨,景焱用重金买通了陈星翰最心腹的司机,以便时刻掌握陈星翰的动向。 所以在他约见江欣悦的第一时间,景焱就已经得到了消息。他还知道,陈星翰让江欣悦远离自己的儿子,用一贯的手法警告加威胁。于是他推波助澜,将这一切从语言上升级到实际行动。并通过已经打通好渠道无意中透漏给stefen。而stefen在得知父亲的行为后,自然无比的愤慨和不满。 父子间的矛盾,就此开始。 但景焱清楚,仅仅如此,还不能达到他的目的。他是要陈家父子血债血偿,而不是这种不疼不痒的小打小闹。可他面对的不单单是陈家父子,还有他们身后,最强大的当地华人帮会。 要一个社团覆灭,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彼时的他,羽翼都尚未丰满,又何来那么大的能力?!直到一次机缘巧合,景焱救了被陈星翰手下追杀的mars一命。mars是移民到美国的北欧后裔,同样捞偏门生意的帮派中人,而且同陈家父子势同水火,敌对已久。 mars手中有景焱没有的势力和财富。而景焱却掌握着mars想要搬倒对手却苦寻不到契机。最重要的一点,景焱在救人的时候暴露了自己身份。到美国后数年的隐姓埋名,一朝功亏一篑。就算陈星翰作恶多端不曾记得他的父母是谁,可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一旦走漏,他的亲叔叔景振峰不会放过他。 两人一拍即合。景焱从中周旋,继续僵化陈家父子矛盾。而另一边,mars开始着手布局。 景焱深知像陈星翰这种身处高位,又在血腥和黑暗中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的人,早就习惯了说一不二,简单粗暴的处事风格。而且对待他们这些完全不起眼的后背,更是不会放在眼里。所以在这件事情上,stefen反抗的越是坚决,陈星翰的手段便越会狠辣坚决,而江欣悦便越是危险。 所以那个时候,景焱不是没有犹豫。 他的确想报仇,每一分每一秒,做梦都想。但到底还没到丧心病狂的程度。他可以昧着良心用江欣悦来作为一个翘板,却并不想真的让她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 然而世事难料,就在他纠结迟疑的时候,残酷的现实又在他身后推上了一把……在救mars的时候,他暴露了身份。数年隐姓埋名,一朝功亏一篑。 而彼时mars那边已经准备好一切,只要他再伸伸手,推波助澜,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现实的逼迫,再加上复仇的*。潜伏在景焱心中的魔鬼,终于战胜了一切。 计划并不需要太完美精密。而景焱需要做的,就是在指定的时间里,为mars创造一个条件。其余的,都不需要他来处理。 经过这段时间的铺垫和努力,彼时的陈家父子已经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设定进行。 所有,当mars传来消息,告诉他一切妥当时,景焱便开始行动。 他选定了一家靠近郊外的酒店。设法将陈家父子,还有江欣悦全部约到了那里。他了解江欣悦的性格,带了些理想主义的倔强,相信正义相信公理。 所以江欣悦一定会激怒陈星翰。并且药物的作用下,陈星翰也一定会做出一些不受控制地的事情。而他的时间差已经打好,stefen的到来,不会让江欣悦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就算stefen这边出来差错,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而在陈家父子人仰马翻的时候,mars已经有足够的时间进行他自己的安排。 只是让景焱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事情有两点:一是纪建东那天也会出现字那家酒店,第二……就是江欣悦那时候,竟然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计划被彻底打乱。 陈星翰得知纪建东是江欣悦未婚夫,所有无处发泄的愤怒都爆发在了他身上。高大强壮的保镖训练有素,两下便将纪建东撂倒。拳脚猛烈,不顾死活。然后边肆虐殴打着,边将他带出了餐厅。 此刻警早已来不及。这间酒店的情况景焱早已了如指掌,于是情急之下,他引发了消防系统。警报声,尖叫声,外加灭火的干粉喷洒而出,酒店乱成一团。stefen也在这个时候匆忙赶到。 然后,就是这短短几分钟的混乱中,一切都变得不可收拾了。 电梯自动停运,等景焱气喘吁吁重新跑回那层楼时,纪建东已经不知所踪。陈星翰倒在了血泊之中,stefen手中握着一把餐刀,竟是他因为失手,亲手捅死了自己的父亲。而一旁的江欣悦衣不蔽体,昏倒在床上,双手死死捂着肚子,鲜红的血液正顺着下体汩汩流出,一路蜿蜒染红了地毯。 姗姗来迟的警察有条不紊的处理起现场。陈星翰当场死亡。警察带走了stefen和另外两名保镖,江欣悦被抬上救护车送往了医院。 这样血腥的变化令景焱始料未及。惊愣过后,他趁乱隐匿了自己的踪迹,然后一路尾随着救护车跟去医院的同时,一边拨通警方电话,想办法营救纪建东。 纪建东在整整失联36小时后,被发现陈尸郊外。江欣悦惊吓过度外加遭受暴力侵害而流产,又引发了大出血,整个子宫被彻底摘除。醒来得知未婚夫已经遇害的消息后彻底精神崩溃。 那段时间里,如果说有什么人最兴奋的话,大概就是媒体。当地最大华人社团的领导者父子相残。华尔街金融新秀遇害被抛尸。 消息来得猛烈,去的也快。 只是所有的一切景焱却都不再关心。他不关心mars那边的情况如何,甚至连stefen被法庭宣判那天,他都无动于衷。 陈星翰死了,死在自己儿子的手上。他的仇已经报了一半。可却感受不到半点喜悦。 不管原因是什么,他达到目的,终究是以伤害自己身边的人做为代价的。那么比起害死他父母的畜生,他又有什么区别?! 从那天开始,江欣悦便成了他的责任。而在景焱心底的最深处,有一些东西也彻底丢失了。 江欣悦一直在他的照顾下疗养。等到消息渐渐平息时,景焱几乎动用了所有可以动用的关系还有力量,来平息那时所发生的一切。年复一年,直到再难找出半点痕迹。 景焱明白事实终究是事实,掩盖的再好也总有重见天日的时候。所以,他一边接受良心的拷问,一边又祈祷这一切能够被掩盖的更久。 只可惜……他的愿望,到底没能够实现。 ………… 江欣悦的情绪已经平复,只是双眸中的恨意越来越浓,“你就是个卑鄙无耻的畜生!你害死了建东,害死了我的孩子,又毁了我一生。这么多年,我只要看见你假惺惺关心我的嘴脸,我就恶心的想吐。我简直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 景焱看着她,眉眼深沉,默然不语。 江欣悦轻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么?都是因为景振海!我全家到底欠了你们家什么?家破人亡都不够!” “江叔叔愿意替我父亲承担一切,是因为他曾经背叛过。”景焱眸光闪动,终于开口,“欣悦,我欠你的,我承认。但是请不要误会我父亲。他是真心待你的。当年那次事故,江叔叔之所以愿意替我父亲承担责任,是因为他曾经出卖过景氏。为了凑钱给你母亲治病。” 江欣悦愣了愣,随即一脸惨淡,“那又如何。我这辈子,终究是毁了。” “对不起!”景焱这一声道歉郑重无比,“所以你串通张跃所做的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 “可惜还是让你侥幸逃过了。”江欣悦咬牙切齿,下一秒又蓦地嗤笑,“我倒是奇怪,你是怎么怀疑到张跃头上的?” “报纸。”景焱轻轻吐出两个字。 江欣悦眼露诧异,随即听见他不答反问,“那些发到沈若初邮箱里的照片,也是你和张跃窜通好的吧。” “是。”江欣悦点头。 “我早就怀疑我身边有鬼,但不确定是谁。直到那张报纸出现。当初我费了很大的力气去抹平痕迹,就算不可能做到从来未发生过,但想要找到蛛丝马迹,也没那么容易。没有人会留一张旧报纸,除非它对自己有什么意义。你们给我寄过来的那张报纸是截取的,于是我托人去那家报社找到了完整部分。发现那上面有一版摄影展,其中一组作品是张跃的。把他投稿的原片和那些照片比对了一下,摄影角度和调光的手法,几乎相同。而这一次,他寄给报社那些材料中,也有一幅我的照片。于是我的想法更加被确定。其实我始终没有联想到你。因为很多事情你不可能完成。但后来mars告诉我,你和stefen见面,我才不注意到这个方向。” 173.结局(一) 景焱话音落下时,客厅里有一瞬间的寂静。 小片刻后,江欣悦不紧不慢地开口,“没错,张跃的确是和我窜通好的。三年前我买通的那个保姆是他举荐的,那天你宴请smith的饭局,也是我流进后厨亲手把缩宫素放进菜里,可惜沈若初吃的不多,倒是让她逃过一劫。” “够了!”一声怒喝响起,景焱目光如刀,额头青筋乍起。 “够了?”江欣悦眉梢轻挑,看着他怒发冲冠的模样笑的越发愉悦,“津巴布韦的爆炸是他策划的,伪造你身份证开户的人也是他……”说到这里,她忽然停顿。纤纤玉指拢过鬓角,将碎发撩至而后才继续轻声说道:“这些你应该都已经知道了。不过有一点你肯定想不到。当年你赶尽杀绝,却不知道景振峰还有个儿子一直养在美国。张跃……呵,应该叫景跃,他可是你嫡亲的堂弟呢!你说,我还用得着来收买他么?” 这的确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的! 景焱被惊到,大脑空白了数秒后方才回神。他想要站起来,可刚一动弹便又重重跌坐回沙发。浑身酸软,四肢麻木。 “你……”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茶几对面的人,漆黑的眸中满满地都是不可置信,“你在茶里下毒?” “呵……”江欣悦看着他略微狼狈的模样轻声娇笑,“我可没下毒。不过是放了点儿麻痹神经的药而已。”说着,她绕过沙发走向墙壁,然后从一个木雕摆设后面拿出一把弯月形藏刀。 木质的鞘上花纹精致,已经有些发旧。 景焱瞳仁微缩,眸光闪烁间有什么东西飞快掠过。而那一丝情绪,被江欣悦正好捕捉。 她红润的唇勾起个浅浅的弧度,一边缓步向他逼近,一边讥讽地开口道:“看样子,你还认得这刀。”说话间人已经到了他近前,摩擦声响起,利刃缓缓出鞘,“这把藏刀,可是建东最喜欢的。”话音落下,她猛地一个反手刺向了他的肩膀。 “嗯!”景焱牙关紧咬,只是闷哼了一声。冰冷锐利的金属刺进皮肉,疼痛却让他更加清晰。 “下毒?呵……”江欣悦轻笑,握着刀柄的手极缓慢地抽回,“景焱,下毒你死的多痛快。我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今天,我怎么舍得让人死的这么痛快。”一句话说完,刀刃才终于彻底离开他的体内。 鲜血染红了衣衫,时间的蔓延让疼痛也放大了无数倍。景焱粗喘着,额头汗如水洗。可还不等他稍缓过气,腿上又是一痛。江欣悦这一下快进快出,瞬间血流如注。 “呃……”景焱终于不受控制,低声痛呼。他闭了闭眼,抬眸看了近前握着刀的女人一眼,而后将目光落上凝聚在刀尖之上悬而未落的血珠,嘶哑着声音艰难开口,“对不起。欣悦,是我对不起你。可如果建东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他会高兴么?” “你闭嘴!”江欣悦疯了般突然怒吼。凄厉的嗓音尖锐无比,在客厅中久久回荡。下一秒,眸中湿润,她瞪大了眼睛,生生逼退了泪意,只剩下一片决绝和狠厉,“对不起有什么用?景焱,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只要建东,只要我的孩子!” “可他们已经不在了。不管因为什么,发生过什么,你还活着,还要活下去。” “活不下去了,景焱。”她缓缓摇头,“活不下去了,从六年前到现在,我每一天都生活在地狱里。我早就没有未来了。”她重新举起刀,神情安静而平和。这一次,却是对准了他的心脏,“景焱,该结束了。其实你应该感谢我,我让你在死之前少了很多痛苦。” 少了很多痛苦?景焱下意识觉得这痛苦绝对不是指*上的,可又是什么? 疑惑掠过心头的同时,刀锋已经闪着寒光逼近。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原本该瘫软无法行动人突然快速精准地擒住了对方的腕子,捏着她的手腕倏地站起。 江欣悦无论如何也未料到局势会在这一瞬间逆转。脚下踉跄了两步,腕子却被景焱钳在手中动弹不得。那力道很大,根本不容她有半分反抗。 他五指用力收拢。疼痛渗透骨髓,她“啊——”地叫了一声,手中弯刀应声落地。景焱快速的一抬脚,狠狠将它踢到了远处。伤口犹在渗血,可他却恍若未觉。更不曾收到半点儿影响。 “你怎么……那药对你不起作用么?”这次换做江欣悦眼中全是不可置信,“为什么会这样……” 景焱没有给出答案。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中的情绪难以描述地复杂晦涩,“欣悦,我对不起你。若是三年前你便动手,我这条命,我的一切,不管你想要什么我绝对不皱眉头双手奉上。可现在……现在我有了牵挂。就算我卑鄙无耻,禽兽不如吧。抱歉,这条命,我现在不能给你。为了若初,也为了那个即将出世的孩子。” “孩子……”江欣悦听见这两个字微微失神,可随即表情里染上一种狰狞的兴奋,“哈哈哈哈……孩子,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让景焱说不出的不舒服,还不等他开口,江欣悦已经平静下来,幽幽开口…… “你和沈若初的孩子,你再也见不到他们母子了。” “你什么意思?!”景焱眉峰一凛,手下力道在顾不得轻重。 “啊……”江欣悦因为疼痛表情更加扭曲,她却毫不示弱,看着他的眼神依旧阴狠倔强,“你觉得呢?嗯?”她转眼瞥向墙上的挂钟,“一个小时。从你们分开到现在已经整整一个小时,足够了……啊……”不等把话说完,她已经被大力推开,扑倒在地。紧接着头皮一紧,她的头发悉数落入他的手中。 江欣悦被迫仰起头同他对视着,只看见眼前的男人表情阴森,犹如修罗。 “她在哪里?”景焱一字一顿地逼问着,最后一个字已经是杀意毕露,“说!” “我不会说的。”她丝毫不惧,眼中甚至流露出一丝笑意,“景焱,你会明白的,那种痛苦,呵呵呵……别怪别人,是你害了她,你不爱她,我怎么会对她下手。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我怎么会告诉你?” “疯子……”景焱明白不会从她口中得到有用的消息。他松开手,裹着劲风起身冲出了公寓。 电梯仍旧停留在这一层,无需等待。然后便是一路下行,没有丝毫停留。可就是这短短的时间,对于心急如焚的景焱来说,却仿佛有半个世纪那么漫长。 失血过多,当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短暂的黑暗停留在眼前。 景焱脚步一顿,毫不犹豫地抬手摁上肩膀处伤口。疼痛让人在一瞬间清醒,他大步奔出公寓楼大堂,将保安惊急的询问声抛在身后。 他不管不顾地整个人冲到了马路中间,正犹豫着该如何选择方向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全速驶来。而他却满心焦急,半点不曾注意。等发现时,已经躲闪不及。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车子堪堪停住。只差两公分,车头便撞上他的双腿。 被更大的恐惧笼罩在心头,景焱已经顾不得害怕。怔愣间,他和驾驶位置那人四目相对……谭家辉!还不等对方反应,他已经绕过车头,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位置。 开车那人手握方向盘,仍旧惊魂未定。等到景焱坐到自己身边,才发出一声怒喝,“你他妈疯了!”下一秒注意到他身上大片的血迹,蓦地惊呆,“你……” “我没空解释!”景焱飞快打断他,每说出一个字无比吃力,“若初有危险,你快点!” 谭家辉心头一突,动作快过大脑,已经重新启动车子。可下一刻又无比迷茫,“初初在哪儿?我们去哪里?” 景焱在脑海里飞快过滤一遍从瑜伽训练中心到欣晨花园的路线路线,最后报出了一条街道的名称,“先往那边开。快!” 从两个人分开到现在已经一个小时。开车的司机绝对可靠,沈若初是坐车,只要车不停,对方就没机会下手。而且市中心人多都是主干道,不好明目张胆。这样一想,就只有那一条路最适合动手。那里来往车辆不多,而且又是回家的必经之路。 谭家辉在他报出地址的时候,就已经把油门踩到了底。车子飞速蹿了出去,眨眼间便已经拐出几条街,连红绿灯都已经顾不得。 他从后视镜里瞥了眼副驾驶的人,满心的疑问终于再也压不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景焱这会儿已经开始头晕。他闭眼缓了缓,没有解释,而是掏出手机拨通了给沈若初开车的司机号码,无人接听。来不及思考其它,他赶紧又播了一通。这次是从祁炀那里借来,暗中保护沈若初的人。然而,依旧无人接听。 174.结局(二)内涵感谢夜华君钻石的小剧场 景焱一颗心忽悠了一下,恍惚中某种被漩涡吞噬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深吸口气,逼迫自己保持冷静。在拨通祁炀的号码,简短交涉后,又接连打了几通电话迅速做出安排。 通话结束那一刻,虚脱感席卷全身,让他有短暂的失神。 “你怎么样?”谭家辉一边全速驾驶着车子,一边从后视镜中瞥了身旁的人一眼,“能撑住么?” “能!”景焱咬牙挤出一个字,再不多言。撑不住也要撑。这两刀并没有伤及到筋骨,他心里有数。顶多就是血流的多些,身体比较虚弱。而且伤口现在的流血情况,也已经不像方才那般严重。咬牙忍忍不成问题。 如今沈若初的安危才迫在眉睫。她已经是将近8个月的身孕,一旦有什么闪失,就是两条命。 刚想到这里,一条灰色的领带被扔到他的腿上。 “先把腿包一下。”谭家辉衣领微乱,眼睛盯着前方的路况目不斜视。 “多谢。”景焱说着扯过那条领带,动作娴熟地缠在大腿的伤口上。 一个结刚刚打好,身下的车子猛地减速顿了顿。 景焱没系安全带,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高大的身体直接离开座椅冲了出去。再加上失血过多,头脑和身体都不若平时灵活,便实实惠惠撞上了仪表台。 “卧槽!”谭家辉烦躁地爆了声粗口。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毕现,脚下刹车一踩到底,总算擦着前方车子的尾部停了下来。 闷哼了一声,景焱稳住身体又坐回座椅。伤口渗血的速度却重新加快。 前方的路已经被堵死。六排车道,水泄不通。周围情况混乱不堪,隐约有警笛声入耳。后方跟上来的车辆,迅速停下一排。将他们彻底憋死在原地。 谭家辉一手落下车窗,一手解了安全带,探出头去冲着正站在隔离护栏那边抽烟的一个司机焦急询问:“兄弟,怎么回事?” 那人闻声看过来,吸了口烟不紧不慢回答,“前面车祸。” “多谢。”话音刚落,他感觉车身一震,是景焱甩门下了车。高大的身影穿梭在车辆间,行动似乎有些吃力。 谭家辉推开车门,紧随其后。在追上他的那一刻,高声喊道:“往前横穿马路有条小巷。我们绕过这段打车去!” 可景焱却突然顿住。 两人险些撞在一处。 谭家辉踉跄着站稳脚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前面不远处竟然就是肇事现场。 好事群众加上维持秩序的警察,还有实施抢救的医护和消防人员,现场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可他仗着身高优势却也勉强能看个大概。 三辆车连环相撞,一辆斜插进绿化带,只留个尾巴在外面。另外两辆,一辆车的车头已经变形横在路中央,一辆干脆上下颠倒,翻了过来。 不知道已经发生了多久。地上血迹斑斑,救援人员依旧在全力以赴地忙碌着。 “不……”嘶哑的声音传入耳中,谭家辉转头,发现身旁的景焱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被撞翻的那辆车,整个人都在颤抖。 谭家辉一怔,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什么。可还不等他开口求证,景焱已经拔腿冲了过去。带着最寒冷的戾气,也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和恐惧。 他行动已经证实他心中所想。 那一瞬间,谭家辉只觉得天旋地转,如堕深渊。等到意识重新回归大脑,他便远远地看见救援人员将一个腹部隆起浑身血迹的女人从那辆翻个的车中抬出挪上了担架。然后,他视线中,那个正疾步前行的男人身体一顿,轰然倒地。 ………… 有很长一段时间,沈若初的意识都被搁置在黑暗密闭的空间中。 那里与世隔绝,时间静止,万籁无声。 直到轻微的疼痛再次回归到身体,刚才发生的一切也潮水般般涌入了脑海。 碰撞,翻滚,还有疼痛。她记得自己和景焱分开后,便乘车离开了培训中心。大概行驶了二十多分钟左右,她无意中瞥见后视镜里,司机的表情谨慎而又凝重。 然后追问之下,他终于告诉她:他们被人跟踪了。 她被惊吓到。随即是一连串疑问……跟踪?!什么人要跟踪她?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显然这些问题司机是无法回答的。他只是略带恭敬地让她系好安全带坐稳。一边缓缓加速,一边安抚她说:有把握将后面的车甩掉,不用担心。 可她的右眼皮跳个不停,无法不去担心。若只是她只是孤身一人,倒也无所谓。但肚子里面,还有一条生命。她急忙去翻手机想要打给给景焱,手摸到口袋才想起今天根本没带电话。怕打扰前面的司机开车,又无法问他去借手机。 她抓紧了门上的扶手,一颗心跳的飞快。不断地回头观望着,果然发现一脸白色的帕萨特在车流中灵活穿梭着,紧追不舍。 然后,还不等她收回视线,身下的车子忽然打了个转。车子失去了平衡,强烈的撞击后,翻滚紧随而至。天翻地覆间,她还来不及恐惧,就在剧痛中陷入了黑暗,再无意识。 朦胧中,有不同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血压正常,心跳正常……” “止血钳。” “纱布。” “缝合。” 缝合……这是在医院里么?还是只是她的错觉,其实她已经死了。可她的孩子怎么办?!孩子…… 她想要摸摸自己的肚子,确定宝宝是否无恙,结果四肢麻木,动弹不得。甚至却连睁开眼皮的看看四周的情况如何,都无法做到。 无比的惊急中,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宛若清溪奔流,旭日初升,朝气蓬勃。 孩子……是她的孩子平安无恙地来到了这个世界上,不会有错!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可惜,她无法睁眼看到它。 晶莹的泪自眼角滑落,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勾起唇角,呼吸渐渐微弱。 ………… 三个月后,医大附属医院某病房内…… 祁炀手里拿着一条闪亮亮的钻石项链,站在婴儿床边晃啊晃,晃啊晃,看着小朋友伸着双手,想要却够不到的着急模样哈哈大笑。 他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感叹道:“这小家伙才多大,就知道臭美!” “姓祁的,你离我闺女远点儿!”病床上的沈若初一脸铁青,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他,无力阻止。而一旁请来照顾她们母女的保姆和护工则是不敢阻止。 那一场车祸没有要了宝宝的命,却要了她大半条命。早产已经不算什么,多处骨折,脑震荡还有脾脏出血,又赶上月子里。至今她都无法自如的下地行走。而景焱那日失血过多,外加急火攻心,直接晕倒在了肇事现场。然后被在场的救护车一起抬去了医院。 所以小小初出生时,沈若初和景焱这对做父母的双双躺在手术台上。倒是把谭家辉这个外人忙活够呛。办手续,通知家属,配合警方做笔录。直到沈家人都闻讯赶来后,他都没得消停,还得帮着沈行之安抚二老。 江欣悦那两刀的确没有伤到景焱的筋骨。他平日里身体底子就好,修养半个月,伤口完全愈合便没有大碍。 “行,行,我错了。”祁炀倒也懂得见好就收,晃荡着项链走到了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安抚道:“嫂子,你身体还没恢复,千万别动怒。我这不是看见我干闺女高兴么。” “什么你干闺女!我可没答应。”沈若初斜眼看着他,厉声警告,“我告诉你啊,小孩子印随能力很强。你可别把我家宝贝给教坏了。” “我像坏人么。”祁炀嘀咕一声摸了摸鼻子,将项链装回盒子放在了病床边的床头柜上。那是小小初满三个月,他带来的礼物。 那时候谭家辉带来块大金砖给宝宝做见面礼,沈若初都已经被雷到了。可比起祁炀来,她才知道什么是小巫见大巫。 小小初的见面礼,他送了个黄金打造的便便造型工艺品。满月礼,水晶鞋。二月礼,几十张红票票叠成的小房子。今天小小初刚好满3个月,他就弄了条钻石项链来。而且还要一直按这个节奏送到满周岁。 这些东西都太贵重,沈若初刚开始有些犹豫。结果景焱淡淡地一句话,“拿着吧,他不差那点儿小钱。” 沈若初想了想,也没在反驳。祁炀的确不差那点儿小钱,而且他和景焱关系匪浅。只是她并不知道,那日的连环车祸其实是可以避免的。全因祁炀派去保护她的人是猪队友。 如今她们母女安然无恙,他怎么能不抓紧机会赎罪。 可就算是她闺女拿了人家的好处,她也还是看他不顺眼。 然后,就在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档口,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景焱和护士两人一前一后。一个进门后奔向小床逗闺女,一个端着托盘到病床前给闺女她妈量体温。 “有闺女没老婆。”沈若初看着景焱那一副慈父模样,有些愤愤不平。 景焱抬头冲她一笑,纵容又无奈,“闺女的醋你也吃!” “哼!”沈若初扭过头去不理他。 祁炀轻咳了一声,暂时打断他们夫妻间的互动,站了起来,“你们三口人团聚,我先回去了。” “你慢走。”沈若初一边接过体温计,一边客气了一句。 那边景焱轻轻触了下闺女的脸蛋,也跟着直起身,“我送你。”说着一起离开了病房。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走下住院处大楼的台阶祁炀忽然开口,“她现在怎么样了?” 景焱当然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他“嗯”了一声,嗓音有些低沉,“大夫说没有几天了。” “还不肯见你么?” “不肯。”景焱抬手摁了下眉心,轻声叹息,“或许她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我。” 江欣悦一年半以前查出了乳腺癌晚期,已经没有任何手术的必要。否则她也不会忽然间疯狂出手,完全一副同归于尽的战术。 可到底,她没有真的拉着他们全家同归于尽。 即便是仇恨让人扭曲,然而最后时刻,她终究是没有泯灭掉最深处那一丝柔软和怜悯之心。 她窜通了张跃,一个调虎离山,一个去绑架沈若初。但是那两刀却都不在要害。她完全可以把事情做得更决绝,更滴水不漏,可她没有。所以景焱明白,那是江欣悦给他的,唯一能给的宽恕。留他一个完整的身体去救沈若初。能否成功,但凭天命。 所幸上天是眷顾他的。在他曾经做过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后,依旧眷顾。 祁炀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好转移话题,“我已经全力以赴在寻找张跃。估计要不了多久……” “不用了。”景焱语气平淡地打断了他,“找到又能如何,张跃从始至终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法律制裁不了他,我们又能对他怎么样?” 祁炀挑眉,俊俏的脸上透着阴狠,“想要对付他,办法多的是!” “算了吧。”景焱说出了让他无比意外的三个字,而后面的话,让他更加意外,“mars给我的调查报告上说,张跃为了接近我,不光改了身份,还改头换面,做了无数次整容。这么多年他经常往美国跑,就是为了维持那张脸。可整容手术做的多了,也会出现并发的后遗症。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你说好就好吧。”祁炀轻笑一声,又猛地想起什么,“这次的事情,沈若初没有问你是因为什么而起么?” 景焱步伐一顿,“没有。”说完才继续前行,“不过她心里大概有些想法,只是一直没问。” “那你还打算告诉她么?反正事情已经解决了,不如编个理由好了。” “我会告诉她的,但不是现在。” 再无隐瞒,是他给她的承诺。只是有些秘密,终究不适合现在大白于天下。等到白发苍苍,等到相扶到老,那个时候再说与她听,未尝不可。反正时光正好,路还很长。 说话间,车场已至。 景焱在一辆跑车前停下了脚步,“你开车注意。” “好。”祁炀应声拉开了车门。 当那辆车子消失在视线中时,落日的余晖也缓缓洒落。 景焱抬头望了眼天边,然后转身勾唇,迫不及待地疾步返回。那里,有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金黄色的光晕从身后打来,照在高大英俊的男人的身上,白云和晚霞都做了他的陪衬。 夕阳无限好,有情终须老…… ——正文完—— 小剧场《攻略风波》 沈行之抱着外甥女刚一进客厅,就看见小小景正在厚厚的地毯上爬行,眼看就要撞上茶几的桌角。而那对爹妈却不知道身在何处。 他赶紧把小姑娘放下,又过去抱起外甥。 小小景看见他立刻眉开眼笑,“吧唧”两声,在逗比舅舅脸上留下两个口水印儿。 可沈行之现在却无心逗弄怀里的小娃娃。 楼上有争吵声隐约传来,让他皱眉。 他单手托着小小景,腾出另一只手拉起小小初。带着两个小娃娃一起走向二楼。 争吵声越来越清晰…… “景焱,你说!” “说什么?”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他的宝贝妹妹已经带了哭腔儿,“你都是骗人的是不是?原来你当初对我说那些,都是祁炀教你的。你根本不爱我!” 沈行之听得云里雾里,快到门口时,听见一声怒吼。 完结感言以及奖励 本文已完结,感谢大家大家的支持理解,和不离不弃。 我知道这篇故事有很多不足。我的更新也始终不多,但是谢谢你们没有放弃。 番外不是我擅长的,所以不写了。下一篇文也许是祁炀的故事,也许是全新的。但不管是什么,我会以最良好的状态来进行创作。 另外,关于抢沙发和长评的奖励,我会统计出来,然后公布给大家的。欢迎各位随时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