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相思千千结》


 第一章(上)

    记忆这东西总有些不可思议，在你以为已经深深记下某个人时，脑海中却完全不能浮现出他的音容笑貌，有的也只是一片模糊的轮廓。我想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到现在每次想起千夜，看见的只是一片清澈的湛蓝，如天空与海的颜色，美丽得让人窒息。然而，这片深邃的幽蓝中，却满含着不屑与嫌恶。不可否认，从那一刻开始，我就注定了与千夜的纠缠。他的眼太过美丽，美丽到即使知道有毒也总是忍不住上瘾，而同时，也因为这眼里的傲慢与不可一世，让我知道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他那个世界的人。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后来我总是在靠近与远离中徘徊，直到他彻底将我的梦打碎，将我伤得体无完肤。
    记忆中的那一天，天空的颜色就像他的眼一样，湛蓝的天幕上拖着几朵逶迤的薄云，空气里隐隐弥漫着一股泥土和青草的混香，清风轻轻拂过草地，阳光点点从树叶缝隙中洒下，一切完美得仿如画廊里一幅巨大的油画展现在眼前。只有树叶摩擦发出的簌簌声，若有似无的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直到被一个声音打断，我才好象从一场美丽的梦中清醒，转过头，却在看到那一双眼时陷入另一场更加弥长的梦中。
    “我问你是谁，在我家花园干什么？”小男孩皱皱眉，不耐烦的再次重复。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千夜，一个还只有十二岁的小男孩。奇怪的是，在看到他的眼后，我的第一个反应却是将目光转向他的衣着。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衣，干净整洁的灰格长吊带裤，一双漆黑的小牛皮鞋闪着泽泽光辉。于是，我再一次确定，这是一个跟我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就像他好心的父母一样，收养了我，却仍是与我不同世界的人。下意识的，我不想跟他接触，自然更不愿意和他说话，所以我偏过头不再理他，继续发呆。大概我的冷漠激怒了他，他竟然上前一把拽住我齐腰的长发，疼得我“啊”一声叫出来，不得已将头往后仰，正好看到他得意的笑容，依然傲慢的问，“喂，本少爷问你话呢，你哑巴啦！真是的，我妈干什么收养一个哑巴回来！”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我瞪得老大的双眼，打量了我一番，啧了一声说，“听尹妈说，你快满十四岁了吧。算你运气好，这么大了还能到我们家来。也不知道我妈是怎么想的，竟然突然带个乞丐到家里来。。。。。。”他正要再说，却被一个娇弱的声音打断。我斜过眼，看到一个年纪跟他差不多的女孩儿急冲冲跑过来，嘴里嚷着，“千夜哥哥，你快放手！”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大一点的男孩子。不过，男孩的眼里带着一丝清冷和成熟，所以，我也猜不出他具体有多大。
    “快放手啦！”女孩儿径直拍掉千夜的手，我才得已脱离魔爪。飞快的站起身，退后几步，我警惕的望着他们。
    “小晶，你打我干什么！”千夜虽然很不服气，但语气明显软了下来。叫小晶的女孩儿嘟起嘴，训斥道，“千夜哥哥，你怎么可以欺负自己的姐姐！”
    “谁欺负她了！”千夜恨恨的瞪了我一眼，傲慢的说，“而且，她也不是我姐姐，我才没有这样又老又丑又穷的姐姐！她根本是个乞丐！”
    “千夜哥哥真没礼貌，我不要理你！”女孩儿似乎已经习惯他的目中无人，转头朝我笑道，“你好，我叫赵小晶，跟千夜哥哥一样，也是十二岁。听风伯伯说，你是千夜哥哥的姐姐，那也是我的姐姐，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玩哦！”她说这话的时候，千夜在一旁不满的说，“谁要跟这个穷乞丐玩！”赵小晶没理他，径自拉过一旁一直没开口的男孩，“他是言洛，和我们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刚满十四岁，所以是哥哥。”她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就像春日里最美丽的花儿，没有一丝瑕疵，耀眼得让我心里不由得有些动容，但更多的却是因为羡慕而产生的自卑。无形中，不同的世界再一次让我退怯，所以当她拉着我的手让我和他们一起玩时，我忍不住匆忙抽回手。赵小晶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但更多的是疑问，而言洛仍旧一副平静的表情，千夜则厌恶的哼了一声，讽刺道，“看吧，人家自以为了不起，还不愿意跟你玩呢！乞丐就是乞丐，进了我们风家的门也还是改不了毛病！”
    “对不起，我有些不舒服，你们去玩吧。”我无力的挤出一个笑容，的确觉得好累，不想应付他们。赵小晶的脸上立刻又展现了笑容，“那好，千日姐姐不舒服就赶紧回去休息吧，小晶改天再来找你玩。”
    我点点头，离开的时候听到千夜还在身后埋怨着，而赵小晶显然对他有着无比的影响力，没几句话，千夜就安静了下来。
    那个下午，我一个人躲在自己的新房间里，透过落地窗，静静的看千夜和赵小晶在花园里打闹。后来尹妈给他们抱去一条狗，两个人便开始与狗嬉戏起来。叫言洛的男孩始终静静的站在一旁，赵小晶几次快要跌倒，他第一个冲上前及时扶住她，赵小晶笑着对他说了几句什么，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笑容。千夜却拉着赵小晶上下检查，确定她没事后，还敲了一下她的头。赵小晶朝他伸伸舌头，然后，千夜和她坐上了挂在树下的两座秋千，两个人嬉嬉笑笑一边荡一边打闹，言洛则帮着赵小晶有一下没一下稳稳的推着秋千。
    从来到风宅的第一天，我便明白了这三个人的关系，可是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涌起淡淡的忧伤，这已经很多年不曾出现在我的情绪中。贫穷的生活使我根本无暇去思考除生存以外的任何事情。对于我们一家来说，有时间去想快乐与否还不如多挣两个活命钱来得有用和实际。直到父母的病死，十一岁那年，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伤心与难过，第一次明白了原来以前的生活穷苦却是幸福与快乐的。十一岁之后，进入孤儿院，生活使我不得不坚强，也使我不得不忙碌。快乐与悲伤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这个世界只剩下自己，除了靠自己，我谁也靠不了。所以我无暇自卑，无暇去想未来会怎样。
    遇见千夜，才发现，原来自己从来都是那么自卑。我无法再像在孤儿院里一样，武装自己，成为一各强者。在他的面前，我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可笑复可悲。我一无所有，一无是处，只能像一个弱者一样屈服在他面前。我甚至不敢轻易展现自己火暴而无畏的脾气，只能一味的逃避与忍让，等待忍无可忍的那一天到来。
    那一年暑假结束后，千夜和赵小晶升上了初一。因为同一天，我被带去了圣天贵族中学报到注册，所以知道他们俩同分在一年a班。风叔叔和佟阿姨去了马尔代夫度假，带我入学的是尹妈。她是风家的管家，也是除了风叔叔和佟阿姨以外，我在风家见到的第一个人。她四十岁上下，乌黑的长发一丝不苟的盘在脑后，一副根本没有度数的金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如果收起她一成不变的严肃面孔，我想她也是一个温婉的女子。她是一个极有教养的人，教养的另一个意思就是规矩，但不能就此说她呆板。她只是集合了一般豪门贵族里女管家都有的通质“有教养的贵气和有规矩的稳重。她对我的态度不冷也不热，但却奇怪的让我觉得她是整幢风宅里唯一能让我感到接近的人。
    风宅的主人与我不在同一个世界，而我认为与我同一世界的其他人却在将我归类于前一世界后产生一种距离。只有尹妈，该怎样就怎样，甚至在风叔叔这些人面前，我也没见到她有一丝的卑微。我从心底里钦佩她，对她的不冷不热也因此没有任何不适。
    那天，她将我带到校长办公室，交代几句后就走了。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我便感觉到了风家的影响力。校长那一副哈喇的样子让我恶心的同时更深刻的明白了一点，千夜是有资本骄傲的。即使是这样一所全球知名的私人贵族学院，风家好象也是股董之一，校长的态度就不言而喻了。那一刻，我不知道我能被风家收养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校长姓董，这位董校长不知道为什么特意带着我在美丽得犹如一座城堡的校园里大致走了一圈，亲自为我介绍了中学部的各个地方。当然，大学部除外，否则，一天的时间都不够用。他的劳师即使没有动众也让我感到万分的惭愧和可笑，这位校长级别的老大叔似乎还没弄懂养女两个字的意思。
    走过中学部公告栏的时候，我被一张照片吸引住了。照片上的人是千夜，正穿着白色小西服坐在一架钢琴前面演奏。这位可爱而傲慢的小少爷似乎特别偏爱白色。我看了一眼旁边的标题，上面用醒目的黑体加粗大字写着：我校风千夜同学在世界钢琴天才少年比赛中荣获特等奖。。。。。。后面的我没再看下去，因为耳边的这位董校长已经开始在滔滔不绝的赞扬起千夜的各种优异成绩来。我低着头，慢慢的向前迈步，发现自己的身影越来越短。转过弯的时候，我们两个人站在了如欧式宫殿的大楼阴影里，而我的身影也同时消失不见。
    短短的一段路，我却已经看见接下来我应该走的所有路程。
    那一天之后，我明白了在风家应该怎么活下去，并且因此平平安安的度过了四年。这四年中，除了大家慢慢长大，言洛因为生病和我成为同级生外，一切都跟以前一样。风叔叔原本打算让千夜跳级的，但千夜不同意，于是依旧一级一级的读上去。我知道，千夜是不想和赵小晶分开。不然，以他的聪明和资质，跟我同期毕业完全不是问题。
    高中毕业后不久就是我的生日，风叔叔和佟阿姨特地就两件事为我举办了一个生日party。我第一次穿上晚礼服和高跟鞋，第一次打扮化妆，第一次将要出现在那么多人面前，我紧张得半天不敢出门。松开捏了半天的拳头，才发现手心里早已是满满的汗水。我急匆匆的跑到浴室把手洗干净，望了一眼镜中的自己，鼓足勇气，走到门边。听到外面人声喧哗，混着优缓的音乐，热闹极了。我放在门把上的手停了停，终究还是打开了门。
    入眼，是一张张熟悉和不熟悉的脸孔，衣着华丽的人们笑谈着，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放在场中翩翩起舞的男女身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今晚的主角还没出场。即使是主办这次生日party的两个人，也幸福的微笑着，紧紧的看着千夜和赵小晶。晶莹五彩的水晶吊灯下，这样出色的两个年轻人就像童话里最高贵的王子和最美丽的公主，注定成为所有人的焦点。我无力的提起裙摆，木然的走出房间。旋转的白色长梯一步一步落地，犹如我冰冷的心。当我以为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发现我的时候，当我差点转身落荒而逃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两道目光向我射来，一直茫然看着赵小晶的言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注意到我。
    我顿时清醒过来：我在期待什么呢？我为什么要期待？这样的情景我不是早就预料到了吗？想到这里，我朝他露出一个笑容。这时，场中的音乐刚好结束，风叔叔和佟阿姨这才发现了我。风叔叔急忙上前拉过我笑着问，“什么时候出来的？”佟阿姨则笑着领我走下旋梯，“我就说千日穿这身衣服肯定好看，果然，美得跟个小公主一样。”
    我笑笑说，“风叔叔，佟阿姨，我刚出来。”到现在，我也没叫他们一声爸爸妈妈，即使他们对我真的很好，就像真的亲生女儿一样。但下意识里，我拒绝把死去的两个人以外的人叫做爸爸妈妈。他们也没介意，对此我非常感激。
    “尹妈，叫人把蛋糕推上来。”风复方朝尹妈吩咐。不一会儿，一个三层大蛋糕就被推了上来。这样的繁华我也只是在别人的宴会上看过，没有一次是为了我。但主角换成自己时，我心里不知为什么，竟有些别扭。佟阿姨叫人点上生日蜡烛，关了灯。于是如同电视上演的，书上写的那样，唱生日歌，许愿，吹蜡烛。开灯的时候，我看到千夜一个人远远的站在角落，讽刺的望着我，那眼神就像在施舍一只狗一样，让我想要逃避。我端着一块蛋糕逃到角落，觉得奶油甜到苦，难以下咽。赵小晶兴奋的拿着一个包装盒向我走来，自然引来了千夜和言洛的目光。我皱皱眉，想要避开，还是晚了一步。赵小晶叫住了我，把那个包装盒递给我，“千日姐。”她已经不再叫我姐姐了。
    “这是我准备的礼物，祝贺你以优异的成绩毕业，还有生日快乐！”她依然灿烂的笑容永远是我想避开她却不得不接受她的原因之一。如往常一样，我接过礼物，礼貌地道声谢谢。她兴奋的说，“拆开看看吧，我选了好久才找到的，你一定会喜欢！”
    “不好吧。”其实我根本就不想动这份礼物。我还不起的东西太多，以后有必要的话，希望能原封不动的把欠的东西都还回去。
    “拆开看看嘛，人家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她又开始使用自己的绝招——撒娇。通常像她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一旦撒起娇来，是任何人也拒绝不了的，我也不例外。但我的内心深处却有个声音在不断说着，“不要不要！偏不要！”
    “喂，叫你打开就打开，白收别人礼物还有什么好不满的。”千夜跟在赵小晶身后，不高兴的道。现在他已经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尽管不会再像以前一样骂我乞丐，对我的态度却从来没有改变过。
    我看了他一眼，冷冷说，“既然乞丐没有资格收到别人的礼物，那我还是把东西退还给小晶好了。”说着，我把礼物塞回赵小晶手中，转身要走，赵小晶急忙拉住我，“千夜哥，说了很多遍了，不可以对自己的姐姐这么没礼貌！”
    “我也说了，她才不是我姐姐！”
    “千夜哥，你怎么蛮不讲理！千日姐是你们家的人，当然是你的姐姐了！”
    “什么我们家的人，风家才没有这。。。。。。”
    “好了！”一道清冷的声音及时打断了两个人的争吵。言洛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我知道，老戏码又要上演了。果然言洛看了一眼急得满脸通红的赵小晶，朝千夜说，“再吵下去，你又要惹小晶哭了。”
    没错，在过去的四年中，每次因为我而引起的赵小晶和千夜之见的争吵，总会是以赵小晶的哭泣结尾。千夜讨厌我或许可以归结为我太卑微，入不得他的法眼，但赵小晶非要跟我亲近，我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一直以来，我对所有人都冷冷淡淡的，刻意保持一定距离，对她也不例外，所以我只能说大概她对所有人都这么热情，她天生是一个爱心泛滥、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公主，分不清别人对她是喜还是恶。到后来，便发展为言洛这位骑士的及时阻止。果然，千夜在看了一眼赵小晶经言洛提醒更加泛红的眼，气冲冲的走出了大厅。
    “她特意为你准备的，你就收下吧。”言洛的声音就像他的人一样，不冷不热，却总是有一股魔力让别人接受。我不得不接过礼物，摸摸赵小晶的头笑道，“谢谢你，刚才很抱歉。”
    赵小晶望了一样言洛，转头朝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摇摇头，“千日姐喜欢就好。”
    楼上传来东西落地的巨响，我和赵小晶都吓了一跳，言洛平静的朝赵小晶说，“你去看看千夜吧。”
    不用说，那家伙肯定又在楼上发脾气了。我看到风叔叔和佟阿姨无奈的摇摇头，朝这边投来求救的目光。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傲，这一点即使是生为父母的他们也无可奈何，唯一能让他心情好转的只有赵小晶了。赵小晶张了张嘴，望着言洛似乎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好吧，我上去看看。”她转身朝楼上走，我看到她手里似乎还捏着什么，只露出一角金色的花纹，好象字母。她的身影消失在楼上不久，楼上便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在风家两位主人的招呼下很快恢复到了先前的样子，或饮酒笑谈，或偏偏起舞，场中再次热闹非凡，我所处的角落仍旧静悄悄的。原本我以为言洛会像以前一样，在赵小晶离开之后，很快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但今晚他竟然没有。我等了一会儿，发现他还是没有动，只是默默的站在我身旁，看着场中舞动的男女，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是我第一次与他相处这么近，这么久，也是第一次发现他竟然这么高。以前不曾留意，现在才觉得他至少有一百八十多厘米，穿着高跟鞋我也只过他肩膀。当然，不可否认，我矮了些。他的容貌跟我初次见他的时候一样，给人干净清秀的感觉。用古代的话说，属于玉面书生那一类。他的唇薄薄，紧抿着，性感中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突然，他的唇动了，我听到他说，“听风叔叔说，你打算留在圣天。”
    “啊。。。。。。”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点点头，“是，你应该也留在圣天吧？”
    他看向我，我偷偷朝楼上瞄了一眼，笑道，“猜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我的小动作，沉默了一会儿才问我，“你为什么留在圣天？”
    “风叔叔想我留在圣天，离家近一点。”我平静的说，看到他眼中闪过一抹说不清的奇光，他看着我，“我想他比较希望你读商业。”
    “恩。”我点头，并不否认自己选择读商是因为风复方的期望。
    “看来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机会见面。”言洛看了看我，“我也在商学院，只是读的管理和法律。”他这种人，以后出来就要继承家族事业，选择管理我并不感到意外，会读两个专业更没什么好惊讶的。
    “希望我们以后能好好相处。”
    “如果你愿意的话。”他平淡的说，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我尴尬的笑笑，他没有再说什么，朝人群中走去。

 第一章(下)

    我的生日party就在这样的平淡中结束了。在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的情况下，我一如出场的时候，悄悄退回自己的房间。卧室不大，是整幢风宅中最小的一间，但我很喜欢。因为它小，很有充实感，让我觉得安全。此刻，房里乱七八糟的堆放着我的衣服和书等东西，两只大箱子躺在床边半开着，里面已经放好了一些我准备带走的东西。
    东西还没收完，楼下的聚会就已经结束。我听到上楼的脚步声朝我的房间而来。然后门开了，风叔叔和佟阿姨站在门口，看到我正在收拾的行李后明显吃了一惊。佟阿姨走过来拉住我的手慌张的问，“千日，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笑笑，反抱住她，“佟姨，您不用紧张，我只是打算搬些东西到学校去。”
    “搬东西？”
    “是的，风叔叔。”我尴尬的朝他笑笑，“不好意思，原本想等明天再告诉你们，结果让你们先发现了。我打算住在学校公寓。”
    “家里住得好好的，干什么跑去学校住啊？”佟阿姨不解，皱着眉问我，“是不是因为千夜那孩子？”
    我摇摇头，“不是的。”他只是原因之一罢了，怎么能说是因为他呢！
    “那是为什么？”
    “您们不是说我性子太静、太内向吗？我想住学校公寓的话，跟同学接触多一点儿，或许能有些改变。”其实我只是想要搬出去住而已。
    “佟姨您们不用担心啦。我都这么大人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你早就决定好了？”风叔叔问我。他是少数几个能看懂我的人，并且总是给予我充分的谅解和支持，仅从这一点，我就非常的敬爱他，所以我也不愿对他有任何的隐瞒。见我坚定的点点头，他叹了口气说，“那好吧。这样也好，反正学校离家里近，有什么事可以随时跟家里联系。”
    “可是，孩子这么大。。。。。。”
    “佟姨，今天晚上我已经满十八岁了，是大人啦！”我朝风叔叔投去求救的目光，风叔叔走过来拉着佟姨，“千日说的也是，她都这么大了，既然想出去独自生活看看，你就让她去嘛，难不成还把她一直栓在身边？”
    “可是，我会想她。”
    我笑了起来，毕竟，他们养育了我这几年，心里总是有感情的，“我也会想你们的。”
    风叔叔拍拍我的头，“以后多回家来看看就是了！”
    “恩。”我点点头。佟阿姨看了一眼四周，叹了口气道，“那我帮你收拾东西，今晚我们母女俩好好聊聊天。”
    “好。”
    风叔叔没说什么，但也开始帮我整理起东西。那天晚上，我们三个人一边收东西一边说着小时候的事情，佟阿姨不断嘱咐我在学校要注意身体，不要忘了什么东西之类的，就像任何平常家庭里的父母一样，孩子临走前点点叮嘱。第一次，我才觉得跟他们的世界似乎近了一些。我们一直弄到半夜2点，该入箱的，该打包的，通通整齐的放在书桌旁。在我的强烈要求下，风叔叔和佟姨才疲惫的回房睡觉。而我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睡不着。走上露天阳台，我找了个舒服的位子靠在阳台边。
    远处的灯火就像天上的明星一闪一闪，昏黄的路灯光中，我隐约看到树下的两座秋千在夜风中微微摇摆，记忆仿佛回到了四年前见到千夜的那一天。男孩儿和女孩儿荡着秋千，而言洛则默默的稳稳推着秋千。四年过去，这样的暧昧竟然有增无减，我常常在想，这三个人的关系会以怎样的结局收尾。不管怎样，我不会也不想牵扯进去。
    “你要住学校公寓？”清冷的夜中传来千夜的声音，我转头一看，他不知道何时站在另一边的阳台上。他的房间里透出淡淡的灯光，将他亮如星辰的眼衬托得更加灼然。他的眼里闪烁着我所不懂的东西，让我心慌。
    “是。”好不容易，我才能开口说话。过了一会儿，听到他低低的骂了句“笨蛋”，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他已经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并且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我不知道他熄灯了没，反正旁边一片黑暗。我脑子里久久重复着他那句话，直到寒冷的夜风将我吹醒，我打了个寒战，走回自己的房间，上床，睡觉。
    那晚之后，我再没见着千夜，直到开学离开风宅，听佟阿姨说，他还待在奶奶家。当时佟阿姨和风叔叔没少念叨他，说他姐姐离家上学也不见一面。我听到他不耐烦的挂断了电话，朝佟阿姨笑笑，“没关系，反正也没多大的事。”
    由于是贵族学校，加之是大学，所以名义上说起来是学校公寓，实际上跟一个人在外面住电梯公寓差不多，而且还是那种高级的电梯公寓。送走佟阿姨和风叔叔后，在回来的路上，我遇见了言洛。那天，他穿了一套白色西服，在阳光下如同一尊高贵的王子雕像，不断吸引着周围人的眼光。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眼看到我，远远的朝我摆摆手，我甚至在他脸上看到一丝难得的笑容。礼貌回手，我头也不回的朝自己的公寓走去。
    新的环境，新的世界让我有了更多的理由逃避回家。我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但千夜的那句笨蛋却始终缠绕在我心头。渐渐地，似乎连风叔叔和佟阿姨也习惯了没有我的风宅，到后来也只演变成电话里的一句，“你要不要回来？”之类的问候，而我回风宅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刚开始一个月一次，到后来是几个月、半年，于是在屈指可数的次数中，两年过去了。两年里，我只在最初的半年见过千夜一次，后来关于他的消息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听上去，他过得很好。想起那天晚上他骂我笨蛋，心里就没来由的隐隐感到失落。赵小晶依然会来找我，但或许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缘故，我在不知不觉中跟她关系好很多。两年里，见的最多的恐怕要属言洛了。除了在一起上公共课之外，我们还参加了同样的美术社，但也只能说，从某方面，我要比其他同学更了解他一点。
    大二结束的夏天，我收到风叔叔的电话，说我很久没回家，让我回家住段时间。于是，一年以后，我再次打包自己的行李准备回家看看。原本以为自己东西不会太多，就拒绝了风叔叔叫司机来接我的建议，结果等到东西收完，我才发现自己竟然收了整整两大箱。咬咬牙，我嘿哧嘿哧拽着大包小包往门口走。走到花坛前时，看到言洛站在玫瑰园旁边，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正面红耳赤的说着什么，然后将手上带着心形的信交到他手中。他突然朝我这边看过来，我不知道自己怎么红了脸，赶忙拖着箱子闪人。没想到走了几步就被他追上，看了看我手上的东西，他问，“你要回家。”
    “恩，风叔叔让我回家住段时间。”
    他没再说什么，拿过我手中较重的东西和箱子，“你东西这么多，我送你一程。”我无权反抗，只能跟着他一步步往他的宝座走去。帮我放好行李后，他跟着上车，启动引擎，开车向学校外驶去，一路上引来不少女生的尖叫。我忍不住笑起来，“言洛，跟你待段时间不成花痴也得成聋子。”他平淡的说，“没那么严重。”
    “刚才那女孩儿也是跟你告白的吧？是哪家的千金？”
    他依然淡淡的恩了一声，我看到他自然的从车子一个小格里取出香烟，含住点燃，吐出一圈白烟，整个动作顺畅而优雅。我诧异的问，“言洛，你抽烟？”
    “某些时候。”这句话他说得很轻，轻到我觉得含糊。他看了我一眼问，“奇怪？”
    “不，不会。”我摇头。不可否认，他身上有一种超年龄的成熟与稳重，加上他自然散发出的贵气，一点也没有让我感到其他男性抽烟时的厌恶，相反，他的每一个动作看上去都像一幅优雅的画。
    “那现在属于什么时候？”我开玩笑的问。没得到他的回应，我想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所以没有再问下去，这是两年来我们养成的相处模式。喉咙开始痒起来，我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他又看了我一眼，将手中刚刚点燃的香烟灭入烟台中。我不好意思的对他笑笑，“抱歉。”
    “不用。”
    “对了，听风叔叔说，暑假小晶会来我们家，你要不要也过来住两天？佟姨说你的房间一直给你留着的。”
    “到时候再说吧。”
    至此，我实在找不到什么话题来打破两人间的沉默，于是像以前一样，安心的享受起两个人的安静来。
    窗外的风景不断变换，很快，我们的车就驶入了花园。路过那片草地时，我看到树下的两座秋千正摆荡着，似乎刚有人坐过。
    车子一在大宅门口停下，便有等在门口的仆人过来搬行李，我和言洛下车，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千夜拉着赵小晶走过来。两年里，他已经从那个美丽的少年变成了一个具有男子气概的大男孩，赵小晶跟在他身后，快乐的笑着，手里捧着一束百合。千夜先发现我们，停下了脚步。赵小晶这才看到我和言洛站在门口。四个人的目光相遇时，空气里隐约有着不同的复杂情绪滋生。但只是一瞬间，赵小晶笑着向我们跑来，“洛哥哥，千日姐。”望了一眼抱东西的仆人，她问，“千日姐，你回来了。暑假可一定要陪小晶好好玩玩。洛哥哥，你也来这里住吗？”
    言洛的眼里是难得的温柔，“不，我只是送千日过来。”赵小晶眼光暗了下来，我不知道是因为言洛的前半句话还是因为他的后半句话，或者两者皆有。
    “站在外面干什么，还不进去！”千夜不高兴的朝我们嚷道，强行拉着赵小晶从我和言洛之间冲进了屋。言洛的脸色黯了下来，但仍沉默的跟了进去，我走在他身后，一进门竟然就看见了尹妈，“尹妈。”
    “小姐，饭已经准备好了，快过来吃吧。”我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到深藏的温柔，心里一暖，抱住她，“哈哈，好想念你煮的白玉饭哦！”
    “放心吧，你爱吃的我都准备好了！”尹妈抚抚我的背。
    “千日！”佟阿姨和风叔叔笑容满面的唤了我一声，我只得离开尹妈，投入他们的怀抱。一家人欢欢喜喜吃过饭，佟阿姨和风叔叔又和我说了一会儿话，这才放我一个人回到房里。行李都已经收拾妥当，我洗了个澡，刚换上睡衣，就有人来敲门。
    “请进。”
    门开了，佟阿姨走进来，“刚洗过澡？”
    “恩。”
    “我帮你吹头发。”佟阿姨抢过我手上的吹风机，“说起来，从你去学校住以后，我都再没帮你吹过头发。”
    我对着镜子点点头。
    “你的头发从以前就很漂亮。”佟阿姨捧着我现在已长至大腿处的长发叹道，“就像上好的黑缎。记得千夜以前总爱扯你的头发，为此没少被我跟复方骂呢。”
    “现在不会了。”我笑道，“如果现在他还扯女生头发，小心以后没有女生肯嫁给他。”
    佟阿姨笑起来，“这孩子整天就想着小晶，他的心思谁不知道，千日你就不用说女生两个字了。”我笑笑。
    “不要总是提千夜这臭小子，怎样，千日在学校有没有喜欢的男生？”我摇摇头，她笑起来，“那言洛呢？我看这孩子挺不错，你们好象处得也挺好，不考虑看看？”
    “不用了啦，佟姨。现在我根本就没想那么多，恋爱什么的事情过两年再说吧。”你这不是在乱点鸳鸯谱吗？言洛的心思一直都在小晶身上，我又何苦去插一脚。
    “人家又没说，你怎么知道人家不喜欢你？”佟阿姨收起吹风机，帮我梳起头发，“阿姨知道，言洛那孩子话不多，性子冷淡了些。可他似乎跟你话就比较多，还特意送你回家，你们又是一起长大的。。。。。。”
    “佟姨，言洛根本就不喜欢我，而且我对他也没有恋爱的感觉，您就不要乱想了啦！”我有些不耐烦的打断她。
    “真不想？”佟阿姨还是不甘心，我一边推着她出门一边说，“对，对对对。是您乱想了。我累了，让我睡一会儿吧。”她被我推出门，只好说，“那好吧，你回来也该累了，睡一会儿。晚上我让尹妈来喊你吃饭。”
    “佟姨不用了。不用管我，我睡醒了自己就会下去找吃的。”
    “可是不吃饭对胃不好。”
    “偶尔嘛！”
    佟阿姨叹了口气，“好吧，那我下去了。”
    “是。”我点点头，看她离开，这才关上门。
    结果如我所料，我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醒来的时候，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时针正指在九点的方向。摇摇发昏的头，我从床上下来，拉开窗帘的瞬间，灿烂的阳光刺得我半天睁不开眼。从落地窗这面看过去，正好能瞧见言洛推着秋千，秋千上是笑得很开心的赵小晶。我不知道为什么，呆呆的看了半晌。直到言洛的目光无预警的向我这边射来，我不知道他看见我了没有，因为他的目光一过又转到了赵小晶的身上。我再没了看下去的心情，于是进入浴室，梳洗完毕后，我下楼吃了点东西。临出门，碰上言洛，我问他，“小晶呢？”
    “千夜和她在逗巴特玩。”
    我哦了一声，知道他又退守了。刚走了几步，他叫住我，“你要出门？”
    “恩。”“干什么？”他问得奇怪，但我也不吝啬于回答，“想回学校把美术社的作业画完。”
    “我跟你一起。”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拿起包里的车钥匙。我也不拒绝，上了他的车，经过花园旁的时候，看到千夜和赵小晶正逗着巴特。千夜面朝着这一边，正好看到我和言洛。但车子转过弯，我就看不见他了。后来，言洛就每天和我一起回学校画美术社的作业。赵小晶每次看到他都欲言又止的样子，明显的越来越难过，千夜则更加的看我不顺眼。这三个人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抱歉的是，我并不想参合其中。所以无论是言洛要求跟我一起画画还是赵小晶跟我问言洛的事情，在我能够接受的范围内，我都没有拒绝。
    风家这样的豪门贵族举办聚会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在我回到风宅的一个月里，就已经在非自愿情况下参加了大大小小十来个聚会。中秋节的时候，千夜过生日。风叔叔特地为他举行了一个很大的宴会。跟我当年一样，一庆祝他升学，另庆祝他的生日。只是这一次来的人更多。风家的亲戚，有头有脸的各界人士，千夜的朋友等。像往常一样，我一个人坐在角落，静静的看着各色的男女在面前穿梭而过。言洛熟练的在人群中交际着，从他毕业那年起，他就已经正式进入了所谓的上流社会的社交圈，到现在，看得出，他早就对此驾轻就熟。千夜拉着赵小晶，开心的接受着她的祝福，他的眼里，还是只能看见她一个人。人们围在他们身边，众星捧月一般，俊男美女，郎才女貌。我心里有些闷闷的，正打算上楼，言洛却离开人群，朝我走了过来。
    “你还是喜欢一个人待在这里。”他找了张椅子在我身旁坐下。我笑了笑，问他，“怎么不玩了？”
    “有点闷。”他低着头，喝下一大口葡萄酒。我望了一眼千夜的方向，刚好对上千夜的眼。这时，场中的灯光暗下来，悠扬的舞曲也流溢在厅里。不出意外，千夜和赵小晶翩翩领舞，成为众人的焦点，只是这一次两个人都若有似无的望着我们这边。我心里有些烦，不想陷入到三个人乱七八糟的心思之中，起身要走，手却被人拉住。我低头，诧异的看到言洛望着我，平静的问，“要不要也跟我跳支舞？”
    “不用了。”我干脆的拒绝他，如果再跳支舞，那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然而，他站了起来，径自拉住我的手，搂着我朝舞场中间走去。这立刻吸引来了众人的目光，在如此多的注视下，我的心跳得厉害极了，脸上火辣辣的，我急忙低声道，“我不太会跳舞，你换个人吧。”
    “没关系，你跟着我就好。”他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和我跳，我只得无奈的跟着他在场中转动起来。千夜和赵小晶已经停了下来，我不知道他们正在怎么看我们，我只知道投射在我身上的目光太过强烈，强烈到我觉得自己都快燃烧起来。我想言洛也一样，但他却仍旧像平常一样，优雅的带出每一个弧度，或许有他这样一个好舞伴是在这场表演中我唯一该庆幸的地方。眼角能够瞄到千夜追着赵小晶上楼的身影，我凑在言洛身边小声说，“不用再跳了，小晶已经上楼了。”
    对于我的不识时务，言洛显然很不满意。他停下了舞步，冷冷的看着我。我并不在意，跟着上了楼。回到房里，我突然脑海一片空白，呆呆的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直到隔壁传来杂响。由于我阳台上的门并没有关，我估计千夜那边也没关门，所以我听到了赵小晶的哭声，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赵小晶哭的时候我见多了，这一次却让我觉得格外的伤心。不用见，我就可以想象现在千夜脸上的表情该有多糟。过了一会，似乎有人跑了出来，然后传来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不用猜，我就知道留在隔壁的是千夜。第二天我才知道赵小晶那天晚上就回家了，那天，言洛没有像先前一样来找我去美术社，结果暑假又变成了只有我和千夜两个冤家的无聊日子。

 第二章(上)

    幸好按照风家人的习惯，每次千夜的生日之后，我们就会一家人去山上的小别墅住两天，那里是属于度假性质的住宅区，由于风景很好，基本上依照纯天然的林景而造，所以我非常喜欢。但没过两天，山里就下起雨来，我们只好留在家里出不了门。
    傍晚的时候，我坐在桌子边等待佟阿姨的晚饭，千夜无聊的换着电视频道，风叔叔则在沙发上看着各种报纸，即使到了山里放松，他也难得真正有时间休息，总是离不开公司。看着他，我突然想起一句话：钱多不是坏事，但钱太多就肯定不会是真正的好事。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他的电话又响了，听上去似乎是公司有很要紧的事。他不高兴的挂上电话，朝我们抱歉的说，“不好意思，公司里有点事，现在必须赶回去处理。晚饭你们几个人吃吧，我可能要明天才能赶得回来了。”
    “这样啊。”佟阿姨早就已经习惯这样的情况，也没多说什么，只道，“那刚好，我打算回家拿两件厚点的衣服。我跟你一快下山吧。”
    我一听，他们一走不就只剩下我跟千夜两个人，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我也要回去，山上太无聊了。”千夜这时候说，这次上山他本来就不情愿，还是风叔叔硬把他拖来的。
    “可是你也回去，千日就一个人留在山上。她毕竟是个女孩子，我不太放心。”佟阿姨说。
    “那让她也一起回去不就是了。”
    “千日又不能坐太久的车，今天回去明天上来，她受不了的。”佟阿姨这话我是同意的，这也是我为什么不愿意跟着他们下山的缘故。
    “千夜，你是个男孩子，姐姐一个人在这里，你陪她一个晚上又不会怎样。”佟阿姨继续说着。对此，我不予评论，毕竟想到要一个人留在山上，我心里还是挺害怕的。
    “谁是我姐姐了，她才不是我姐姐。”
    “千日也是爸妈的孩子，当然就是你的姐姐了！”佟阿姨对千夜的态度显然很不满意，千夜不屑的转过头，风叔叔的脸色沉下来，“你这孩子真不懂事！”我知道风叔叔是真动怒了，急忙说，“风叔叔，没关系。你们走吧，我一个人不碍事的。我这么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你们不用担心的。况且这周围不是还有其他的人家嘛，有事的话我也可以跟他们求救。”
    “可是，千日。。。。。。”佟阿姨还想再说什么，被千夜抢先打断，“别在这里装好人，就知道趁人之危！”
    我原本想要发火的，可看风叔叔的脸色，懒得再跟他说什么，转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门将他们的声音隔在了房间外，我只能听到他们在门外又说了什么，佟阿姨笑了几声，然后是开门关门声。从窗户，看到风叔叔的车子沿着公路朝山下缓缓开去。当车声远去后，周围又安静了下来。我一个人缩在床上，想到只剩下自己，顿时没有精神。昏昏沉沉的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下，从打在屋顶和地上的雨声听来，这雨大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喉咙有些干，我起身打开门，准备从冰箱里取些水喝。客厅里也没有开灯，但电视不知道为什么开着，我估计是风叔叔他们走的时候忘了关。于是喝过水，走到沙发前准备关电视，结果沙发上蜷缩着的人影反倒先把我吓一跳。千夜正裹着毯子躺在沙发里，看来是看电视的时候睡着的。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的时候我心里突然温暖起来，空虚和孤独的感觉也一扫而尽。他的眼皮动了动，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我后没好气的问，“你看着我干什么？”
    “怎么没走？”问这话的时候，我心里无故有些开心。
    “关你什么事。”他不耐烦的说，舔了舔舌头，命令道，“喂，我渴了，给我拿瓶水来。”
    我心情不错，也没在意他的态度，从冰箱里拿了矿泉水给他。他不客气的接过咕噜咕噜往肚子里灌，我有些不忍的提醒道，“喝太多会着凉。”
    他看了我一眼，我知道自己又多话了。于是转身准备回房，谁知道他喊住了我，“我听大学部的人说，你跟言洛在谈恋爱。是真的？”
    我喝在嘴里的一口水差点没全喷出来，他皱皱眉，厌恶的说，“有那么高兴！”
    我擦擦嘴角，急忙问他，“你听谁在那胡说八道，这种话你也信？”
    他想了想说，“也是，言洛怎么可能看得上你。”虽然我很有自知之明，可听到他这么明白的说出来，心里也舒服不到哪去，“看得上看不上也不干你的事吧。”
    我好象看他有些红脸，想到前段时间他们三个人间的怪异，于是好奇的问，“暑假后你们三个人就怪怪的，该不是因为这件事吧？”好了，不用他回答，我就已经从他的脸上找到了答案，“天哪，这话你们也信。”转念一想，我有些不明白，问他，“怎么，言洛从来没跟你们解释过？”
    “他大概不知道。”
    那前段时间他和赵小晶的怪异是不是就可以解释成他们误会了我和言洛。可是言洛那家伙为什么后来又拿我来当免费陪演？还嫌我的被厌恶指数不够高么！
    “喂，你是不是跟小晶有过什么？为什么言洛那小子拖着我当陪演？”
    千夜脸上一红，没好气的说，“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为什么不问，现在言洛可是存心要把我也拖进你们三个人烦人的关系里，我当然不能让他得逞！还有，要是我不清楚，搞不好哪天就在小晶面前说错了话。拜托，我还不想成为让她哭鼻子的罪魁祸首。不然，我死一千一万次也够。”
    千夜不屑的说，“谁要把你拖下水，你也把自己想的太伟大了点吧。”
    我哼哼了两声，懒得跟他说下去，看样子他是打死也不会说，那我还浪费我的时间干什么，回屋继续睡觉去。这一次，知道他在屋外，我心安定不少，很快的再次沉入了梦乡。第二天，风叔叔早早就载着佟阿姨上山来。趁着风叔叔有空的时候，我悄悄的跟他说了声谢谢。哪知道风叔叔问我谢什么。我笑着说，“您让千夜留下来，免得我一个人啊。”
    “啊，这件事。”风叔叔神秘的朝我一笑，告诉我，“其实你不用谢我，是千夜自己留下来的。”
    “什么，他自己？为什么？”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风叔叔呵呵笑起来，“所以我一直说其实千夜心里还是有你这个姐姐的。”
    我表面上笑笑，心里却不敢把他的话当真，毕竟千夜对我的厌恶历经六年不衰，我实在不能轻易的相信他会在心里有一点点接受我。想起昨晚的对话，我觉得似乎明白了他留下来的理由，那就是弄清楚我和言洛之间的谣言是否属实。这话我是不可能告诉风叔叔的，免得多生事节。但偏偏就因为这样，让风叔叔和佟阿姨对我们两个动起了心思，每天想方设法让我们相处以增强我们姐弟间的情感交流，促进姐弟情谊。我大呼痛苦，相信千夜也比我好不到哪去。
    下山的第二天，我刚刚起床，佟阿姨就叫我和千夜一起回去老房子看看奶奶。我不好拒绝，千夜虽然不愿意，奋力反抗，却终究难逃风叔叔的手掌心，被硬拽着推出了门。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促进我们姐弟感情，佟阿姨非让我们坐地铁过去，为此，我一路上没少被千夜埋怨。因为奶奶是日本人，她住的老房子也是那种有着悠久历史的和风大宅。去那里不仅要坐十几分钟的地铁，还要走一段路才能到，最要命的是这趟地铁通常人潮多到爆，不要说座位，连站着都是人挤人。人多的地方总会有那么些手脚不干净或者毛手毛脚的人，所以我并不太喜欢去，即使去也通常是在风叔叔的带领下，也就是说不用坐地铁。
    我们上地铁的那一站，人还不是很多。千夜仗着手长脚长抢先进了车厢，而我孤零零的被人挤了半天，等到人都上得差不多了，才得已挤上去。虽然早就料到没有位子了，但看到千夜一个人悠闲的坐在位子上，心里还是忍不住生了很大的火。不等我也就算了，明明他上车的时候就有位子，多帮我占一个又不会死！心里越想越气，我懒得看他，只当自己不认识这个人，离他远远的。可是等到下一站，更多的人涌上来时，我很快被挤得摇摇晃晃，心里不知道怎么，觉得异常委屈。看了车厢一眼，一点也不奇怪，人家女孩子都舒舒服服的躲在男朋友怀里。我心里有些失落和气闷，当地铁门关上的时候，我怀疑我的脚都已经离地了。周围乘客身上不同的味道将我掩埋，我恶心的想吐，视线完全被别人的背影挡住，什么也看不见。我火大的想要挪挪地，动一动，却发现连这么微小的事也做不了。胸口好闷，喉咙也好痛，好象有针刺一样，眼睛也有点湿润了，但我努力把持着，不想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哭出来。突然人群中，我看到千夜往这边挤了过来，咬咬牙，我现在不想看见他，转身努力要走开，努力半天，却两步没挪动就被他抓住了后衣领，“喂，谁让你跑的。”
    我回头恨恨的瞪着他，“你过来干什么，有位子不坐，来看我热闹吗？真是歹毒。快放手，我不想跟你这种歹毒的家伙待在一起。”
    我也拉着自己的衣领挣扎着想要走开，哪知道千夜一拖，硬是将我拽了回去。头顶上传来他不耐烦的啧啧声，“烦死了！”
    “谁要你管！”我也没好气的朝他吼，“别以为你个子高就了不起！”他大概听出了我声音里的哭腔，竟然没像平时那样跟我斗到底，只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心里这下子觉得舒服多了，也不打算吃眼前亏，拽住他的衣角站着。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走过，人群突然挤了一下，我没反应过来，一下子也压在了他的身上。我的脸唰一下烧起来，他的身体紧紧的贴在我身上，因为是夏天，他只穿了一件衬衫，而我也只穿了一件t恤，隔着薄薄的两层布衫，我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灼人的温度，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此刻，他的心跳就跟我的一样，快的吓人。我慌张的说着，“对不起，太挤了。”
    “废话！”头顶上传来他没好气的咒骂声，后面的人似乎松动了些，我急忙退回原来的距离，正要扯回自己环在他腰上的手，听到他说，“不放也没关系。”
    “什么？”我抬起头，一时没反应过来。千夜看也没看我一眼，破天荒的重复说，“我说没关系。你听不懂人话啊！”
    第一次，我觉得他骂我的时候没有那么讨厌。哦了一声，鉴于自己先前吃的亏，我厚着脸皮终究没有把手收回来。我的心一路上控制不住的快速跳个不停，生怕被他发现，所以一到站，我就松开手，匆匆忙忙挤下地铁。虽然为此被别人踩了两脚，但心里是不介意的。
    千夜跟了上来，幸灾乐祸的说，“刚才被踩得不轻吧，一定很疼咯！”
    我白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他收起笑，“没错，的确是不关我的事。下次再被别人挤，可别作出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活像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媳妇儿，看着就烦！”
    听他这么说，我想起刚才在地铁里，他为我挤了不少空间，心里又觉得有些愧疚，于是缓和声音说，“刚才谢谢你了。”他没理我，继续往前走，我跟在他身后，闻到他身上传来隐隐的清香味，这味道我在地铁上就注意到了，只不知道是什么香水，于是我问他，“你身上好香，擦过香水了？”
    他停下脚步，瞪了我一眼，傲慢的说，“谁要擦那种恶心扒拉的东西！”
    “那为什么会有清香味？”
    “猪头！那是衣服的味道。妈总喜欢叫下人在洗衣服的时候加些有的没的，你身上还不是有。”
    “有吗？”我不相信的抓起袖子嗅了嗅，果然在衣服上闻到跟他同样的味道。我想大概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缘故吧，所以我一直没发现。朝他笑笑，我没再说什么。
    奶奶家我去的次数不多，但并不觉得陌生。奶奶是那种典型的日本女人，温柔有礼，而且和善。有的时候简直爱心泛滥，所以她让人觉得亲近，容易相处，是风家少数几个不会让我有距离感的人。最主要的是，我很喜欢她的厨艺，每次去奶奶家总能吃到很多美味佳肴。听佟阿姨说，奶奶年轻的时候上的是新娘学校，这在日本很常见，但以我的性格，诧听到还是觉得有些可笑。我想我骨子里天生有一种女人不比男人差的想法，所以我极其鄙视什么都不做，就等着嫁男人的女人。在圣天这样的学校中，这种女人比比皆是，这大概也能部分解释我到现在也没能有一个好朋友的原因吧。
    毫无意外，奶奶早就为我们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午餐，我和千夜吃了个大饱。奶奶一直在跟千夜问赵小晶的事，看样子，对千夜和赵小晶这一对的进展颇为关心。我心里闷闷的，觉得无聊，便出了饭室，在后院的走廊上躺着。
    这处后院并不大，但小池塘、假山、花草树木、碎石路一应俱全，给人一种很宁静的感觉。每次我来奶奶家，只要没事就喜欢待在这里出神。
    头顶上的天空蓝得就好象用水洗过一样，老旧的屋檐下，一只辟邪小风铃在带着热气的微风中轻轻晃动，发出丝丝悦耳的脆响。我拉了拉领口，进门洗澡后换上的和服因为通风的关系的确比t恤和牛仔裤凉快许多。头发结抵在脑后很不舒服，我伸手把头绳扯下，随手丢在了一边。瀑布般的黑发立刻散开来，尾尖垂下走廊，我懒得再管，翻身舒舒服服睡起觉。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这个梦现在已经记不清楚，只记得梦里有一双如海洋般深邃的眼，似乎有个男人抚摩过我的脸。几声叮当脆响，我便从梦里醒了过来，原来是头顶上的风铃唤醒了我。看到赤红的天空时，意识到已经傍晚，然后梦里的那双眼无预兆的又跳入我脑海中，我想起那是千夜，自己惊了一下，彻底清醒。这才发现我伸出走廊的脚上，一只木屐已经掉落，另一只也要掉不掉的挂在脚掌上。一片白映入我眼中，顺着衣角看上去，言洛竟然不知道何时坐在我身边，我没来由的一阵心慌，感到浑身冒了几下冷汗，口干舌燥的开口问，“言洛，你怎么在这里？”
    他没理我，灼灼的目光仿如一团烈火将我脸上点燃。过了一会儿，他才说，“你头发真漂亮。”
    我笑了笑，撑手坐起身，“当然，这可是我唯一能引以为傲的地方。”
    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衣领开了两三颗扣子，露出性感的锁骨和一小片结实的胸膛，头发些微凌乱，有几根垂下遮住了他的左眼，看上去让人忍不住心悸。他从身旁的黑色外衣上抽出一根香烟，这一次毫无顾及地在我面前点燃，我明显感到他的焦躁和心烦，于是笑着问他，“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参加完宴会，顺便过来看看。”
    我哦了一声，“小晶没跟你一起？”
    他的眉头明显皱了起来，熄掉手中的烟，“没有。”
    “我听佟姨说那天我一上楼你就走了，后来，你跟小晶联系了没？已经和好了吧？”他有些不耐烦的恩了一声，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多话了。于是我站起身准备走人，“那我去看一下奶奶他们在干什么。”
    他喊住我，“你的画完成了吗？”
    我摇摇头，“还有些细节没处理。你呢？”
    “我也一样。”他顿了顿，接着问，“你什么时候回风宅？”
    “下星期。佟姨让我和千夜在这边多陪陪奶奶。”
    “下星期我去风宅接你。”
    “什么？”我先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想起他是说去美术社的事，于是点点头，“那好。”然后我进了屋，问管家奶奶在哪儿后，就向插花室走去。先前言洛的话让我有些云里雾里，心里不舒服。走到插花室外，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我的阴郁一扫而空。千夜大概是说了什么好玩的事，逗得奶奶哈哈大笑。他总是能轻易的让别人感到快乐，当然，同样的，也能轻易让别人，比如说我，感到不开心，甚至气愤。这样想来，他好象做什么事都能用轻易两个字来形容。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埋怨老天给他太多的恩宠。

 第二章(下)

    奶奶在里面说千夜是男孩子，不要因为想讨她开心就做不喜欢的事。千夜却一点儿也不介意的说，“只要能讨奶奶开心，千夜就是扮成女生也没什么不可以。”他说这话的时候，我脑海里同时浮现出女版的千夜来。旁注：哇，好美！好凶！真正是“持美行凶”呀！
    “扑哧”一声我忍不住笑出来，门立刻被拉开，千夜看到我时，脸色随即沉下，没好气的说，“谁让你在外面偷听的，真没礼貌！”他大概是恼羞成怒，一张脸涨得通红，看上去就像个可爱的大男孩儿，我反而更加想笑。这时，奶奶在里面说，“千日，你快进来。刚刚千夜帮奶奶插了一盆花，可好看了，你来瞧瞧。”千夜的脸上更红，其实这也没什么，是他自己要把插花归类为女孩子的事，现在男生做插花也很常见嘛。
    我推开他走进内室，果然看见一盆花优雅的立在瓶中，依着它们最原始的形态和花意，摆出了高低和雅意。我笑着说，“很好看。”
    奶奶拉我坐过去，问我，“要不你也试试？”
    我摆摆手，看地上还剩些花枝残叶，还有些花瓣，于是找了些蓬松的丝草，用这些东西在木版上摆弄起来。千夜也好奇的凑过来，看我在做什么。过了一会儿，一幅春花图就渐渐显现出来，奶奶笑说，“不错，挺有创意的。”
    我笑道，“千夜的插花我是不会，不过乱七八糟的拼花我倒是可以凑合。”只是简单的运用点和线，像画画一样把它们凑出来而已。
    千夜嗤了一声，奶奶和我知道他的脾气，也没理他。这时。门外管家抱了一只雪白的小狗进来，我眼前一亮，立刻从他手中抢过小狗，“奶奶，这狗是谁的？”
    “你的。”
    “什么，我的？”
    “你不是一直想养狗吗。上个月，我一位朋友家的狗刚好生了小崽，我就向她要了一只，是你喜欢的英国牧羊犬。”
    奶奶的话不假，我一直想养一只狗。虽然风家有了巴特，但那是属于千夜和赵小晶的。我不说想养狗，是怕惹来闲话说我不知足，不知好歹。想不到奶奶竟看懂了我的心思，我高兴的跳起来，也没注意到千夜脸上难看的神色，开心的向奶奶直说，“奶奶您真好，谢谢您！”
    “奶奶，风宅已经有巴特了，干什么再养一只闲狗？！”千夜不高兴的说。我气不过，便反问他，“难道你愿意除小晶以外的人碰巴特？！”
    他被我的话问住了，脸色特别难看，转身出了插花室，我这才意识到刚才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坏脾气，恐怕又要让奶奶尴尬了。
    奶奶叹了口气，安慰我说，“别理他，千夜从小就这性子，气过了就好。本来也不怪你，所以千日你也别往心里去。”我不好再说，顺从的点点头。
    结果我和千夜好不容易有了些微好转的关系又以数倍的速度破裂了。回到风宅，他也没再理我。幸好回去的时候是风叔叔和佟阿姨来接的我们，我才避免了挤地铁的厄运。在取得他们的同意后，我将小爱带回了风宅，反正跟千夜也只是回到从前，我也不打算在意。加之接下来每天跟着言洛跑美术社，山上和奶奶家的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一样。很快，一个暑假便又结束。
    开学后，我又回到了学校公寓。毕竟是千夜，开学第一天便引起了很大的轰动，那气势比当年言洛可谓过之而无不及。听说他光是收情书和巧克力都收得手痛，还得躲避各位成熟火辣学姐的献身之吻。我也只是在吃饭的时候听到这些传闻，至于赵小晶这位赵氏小公主的传闻也不少，毫无悬念的夺得今年圣天大学部校花的头衔。总之，只要你愿意，往有两个以上人类存在的地方一坐，包准你听他们的传闻一天也听不完。鉴于此，开学头几天我都是在自己的小窝里发懒，不出门。后来言洛打电话给我，说美术社让我把作业交上去，我才不情愿的离开自己的小窝。
    下楼的时候，言洛手里拿着画筒等在花坛边，一群女人远远的看着他。我当时脑子里冒出来三个字“动物园”。然后意识到自己也即将沦为动物园的一员，当然只能算比如海豚鼻子上的那颗球之类的。在千万目光针的洗礼下，我缩着背好象过街老鼠一样跟在言洛身后，扫了他一眼，实在有些佩服他的气定神闲。
    到美术社交稿子的时候，还有一个学妹满脸通红的问我，“风学姐，你是不是在跟言学长谈恋爱？”我当场想晕倒。都怪千夜那小子开了个烂头，开学之后，这已经是第n个人问我这句话了。只是一部分时候这句话会改动两个词：风学姐变为学妹，言学长改为言学弟或者言洛。这谣言是怎么传出来？！我在心里将传谣言的那个人骂了个半死。
    “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这位学妹也很老实的摇摇头，“大家都在这么说啊！”
    我当即明白的告诉她绝对没有这回事，她还不信，“可是有人说看到言学长送你回家。”
    我好想杀人。只是坐了他的车，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我还听说言学长似乎没有反对跟你相亲的事。”
    相亲？这又是哪冒出来的？我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直到我突然想起回家那天，言洛送我，而且佟姨又突然问了那样的话。难道佟姨和言家妈妈他们？
    “没有，绝对没有的事！”我只得赶紧发誓，免得谣言再传下去，到时候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见我态度如此的诚恳和坚决，这位可爱的学妹终于激动得热泪盈眶，转身要走，我急忙叫住她，“别急！”
    “什么？学姐还有什么事吗？”
    “你赶紧帮我把这事宣传宣传，可别再让人误会，我都快烦死了！”
    “好！”学妹也干脆，高高兴兴的走了。她刚走，言洛就从画室里出来，“天气好热，请你喝杯冷饮。”
    我摇摇头，退开他三丈远，“改天吧！”我不知道他是不屑理会那些传言还是没听过，总之，我是不能任其发展下去，所以当机立断，决定在谣言平息之前，尽量避免与他接触。
    “再见。”我飞也似的往公寓逃，哪知道转个弯，对面一个女人滑过来，我们两人跌倒在一块。我的手掌顿时火辣辣的疼，一看竟然破皮流血了，更糟糕的是右手被划了一大条口子，估计在愈合前很难再拿笔写字，更别提画画了。
    “你干什么，走路不长眼睛啊！”千夜气冲冲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我抬起头才发现跟我撞在一起的人竟然是赵小晶，她的膝盖上也破了皮，但因为压在我身上，所以并不是很严重。千夜正轻轻的吹着她的伤口，小心的问她痛不痛。赵小晶摇摇头，委屈的说，“还好。”
    千夜这才又骂起来，“你这女人没事在外面瞎晃什么，又老又丑，走在路上也碍眼。。。。。。”他站起身，看到我时愣了一下，随即沉了脸，“原来是你。怎么，有了言洛就以为可以目中无人了吗？！”
    我火了，朝他吼道，“你别乱说，我只不过是不小心撞上了小晶，而且她也向我冲来，受伤的又不是她一个，你凭什么全推我身上！”我最讨厌别人冤枉我，所以这一次也不打算像以前一样忍让。千夜从没看过我这么倔的样子，更加怒了，“难道不是吗？小晶明明就滑得好好的，你一冲出来，她就摔伤了腿，你还好意思说不是你的错。难道是小晶的错，我的错？”
    如果摔伤的不是小晶，我真怀疑他是以此为借口向我报小爱的仇。
    “千夜，也不能全怪千日姐啦！”赵小晶看我们真吵起来，也急了，眼眶都开始泛红，千夜更来气，“哭什么哭，她都没哭，你哭什么，我又没骂你！”
    千夜一旦生气急起来，即使是赵小晶也难得有好语气。我看了一眼赵小晶，她恐怕是最无辜的一个，懒得再跟千夜吵下去，我手又疼得要命，还要去医务室处理，所以我转身要走，千夜一把拉住我，“道歉！”
    “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反问他，一把甩开他的手，其实也觉得万分委屈，不就是擦破一点皮吗，况且又不是赵小晶一个人受伤，再说原因赵小晶也有份，我为什么要道歉，难道就因为我是穷人，长得不像赵小晶那么美，没有人疼，没有人爱，所以我活该低人一等？狗屁！我在心里愤愤的骂了句脏话，听到身后千夜轻蔑的说着，“果然是没教养的乞丐！”
    我的心里瞬间犹如千万根针同时刺来，压得我喘不过气，喉咙也疼得要命。我豁的转过身，千夜和赵小晶都被我脸上的表情惊住了，我听到自己吼着，“是，我是没教养！你不知道吗？我没爹没娘，当然没人教我什么是礼貌了！反正我就是乞丐，对，乞丐要礼貌干什么，活下去就是天大的恩赐，不像您，金山银山，是高高在上的王子，您尊贵，所以不屑和我们这些人说话，您有教养，骂人都可以不带一个脏字！既然我入不得您的法眼，那我消失总可以了吧！”说完，我迅速的转身，多年来的委屈全都涌了上来，眼眶涨热得难受，我知道再也忍不住了，而我从来不喜欢在别人的面前哭泣，也从来不轻易的哭，于是我飞快的跑了很远，直到确定周围都没有人时，才靠在一棵参天古木下放声的哭出来。我缩在树根边，也管不了头发会不会因为落在地上而弄脏，将头深深的埋在腿间，任由眼泪就像拧开水龙头的自来水，不断往外流。因为我知道，只有哭过，我心里的压力才能够少一点，我才能够继续面对明天的太阳。哭了好半天，我有些累了，眼泪也不再像开始一样，几乎停在了眼眶内。我放松身子，想要在树下好好的休息一会儿，或者就在草地上睡会儿觉也成。这时，头顶传来一个清冷但不冰冷的声音问我，“是不是想睡了？”
    我惊吓之中抬起头，看到言洛坐在我身旁，正平静的看着我。我张大了嘴，脑子里乱成一团，比如说：他看见我刚才哭了？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他为什么要过来？他知道刚才的事吗？赵小晶呢？而且这家伙怎么每次都是来得轻飘飘，让人察觉不到，吓一跳。总之，各种各样的问题绞成一团，让我愣了半天硬是没挤出一句。他倒是泰然自若的在我身旁坐下，皱了皱眉，“你眼睛好肿，早知道不让你哭那么久，丑死了！”他一边说一边拉起我的手，我这才看到他身旁放着一个家用医药箱。看着他小心的给我处理伤口，我心里反倒平静了下来，什么都不想，任他摆弄。一切处理好后，他收起医药箱放在一旁。我以为他要走，结果发现他在我身旁坐了下来，悠闲的倚着树干，将我拉了过去。接触到他温热的胸膛时，我的心漏跳了好几拍。“不准有色色的想法。”他好象知道女生接触到他时总是忍不住发花痴，提前给我敲了一记警钟，害得我脑海里什么都还没形成，泡泡就先灭了。头顶上传来他平静的声音，“今天暂时借你用一下，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不知道他是说不会将我哭的事说出去，还是不会将我借用他胸膛的事说出去，反正他不说还好，一说我更加意识到他是一个男人，一个成熟的男人，而我是一个女人，虽然说不上成熟，毕竟大家性别不一样，感觉总有些怪异，或者说有些暧昧。这种时候，我根本就想不到我和他正在闹着诽闻的事，只是觉得心里暖暖的。
    一直以来，言洛给我的感觉就是冷冷清清，很平静的样子，所以当我发现他的胸膛也很温暖时，有些没道理的小诧异。跟千夜不同的是，他的胸膛就像一汪大海，安宁。如果说千夜是火的话，那么言洛就是水了。而且他身上有一种若隐若现的味道，我知道那不是书香味，但却给人同样的感觉。我本身就很喜欢新书的那种淡淡的安心感，所以很喜欢他身上的味道。我想正是这样的味道，让我在不知不觉中又困了起来，并且很快睡着。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在西边，风景不错，加之身旁有美男陪伴，我是很想再待一会的，可清醒之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我和他正闹着诽闻，于是只得忍痛割爱，跟他道了声谢谢就急忙回了公寓。
    那天之后，我跟言洛在美术社见过几次，公共课我很少去，去的时候也恰好他不在，所以接触的机会不多，值得庆幸的是，在小学妹的努力下，我们的谣言总算是风平浪静了。我的日子再次回到正轨，上课，吃饭，睡觉，有的时候想想将来的事情。千夜和赵小晶我再没见过，即使在同一所大学，即使在同一个屋檐下，在我刻意的回避下，我们三个人也没碰面。说老实话，我不期望千夜会因为我的话而有任何的内疚，他本来就是高高在上的王子，我是泥地的平民，有什么好委屈的。再说，千夜除外，风家对我的确很好，就跟亲生女儿一样，我该知足了。后来想想，当时会那么说是因为他说到了我死去的亲生父母，所以我才会发那么大的火。
    人就是很奇怪，即使知道该做某件事却也不一定会那样去做。就像我，我明知道风叔叔和佟阿姨对我很好，丝毫不比我的亲生父母差，在心底却总是无法把他们看成我的父母。我觉得自己是个很怪异的人，觉得一旦叫他们爸爸妈妈，就好象将自己与亲生父母的关系拿来出卖了一样，这让我不能接受。有时候我想，如果风家不是那么有钱，或许到现在我不会和千夜的关系这么差，而我已经在叫风叔叔和佟阿姨爸爸妈妈了。可惜一切都只是如果，现实是风家的财势在全球都是排得上号的，而千夜的确很出色，有资本骄傲，所以我在心里明知道不对，总还是隐隐的排斥着风家，并且做着有一天离开他们独立生活的打算。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叫不叫作忘恩负义，但我做不到去违背自己的心，我只能告诉自己，没关系，你也是敬爱他们的，只不过不是以女儿的名义，即使出去，你也一样可以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话虽这么说，我却每每有无力感，风家什么没有，我拿什么去报答呢？越想越可笑，所以问题通常在此打住，而我的打算始终没变。

 第三章(上)

    学期快结束的时候，我偷偷寄给一家出版社的插图得到了接受，这让我很开心，因为这意味着我离独立生活更近一步了。那天我一个人缩在公寓里，买了很多零食和啤酒，准备痛痛快快的庆祝一番。结果酒没喝两口，外面就有人按我的门铃。我不耐烦的打开门，看到门外的人时，呆住了。千夜站在门口，脸色看上去不太好，闻到我身上的酒味时，他皱起了眉头，“你一个人在公寓里喝酒？”不等我回答，他径自挤进我的小窝，我慌张的跟进去，门都忘了关。因为一个人生活，我的小窝一向乱得要命。其实我很喜欢这样，只是在风宅的时候，总有仆人来收拾房间，加之名义上是风家的人，太不整洁也不好，出了风宅，没人收拾，自然不像在家里那样规矩，以前又没人来过我的公寓，我也懒得管，所以就随着自己高兴。哪知道千夜今天突然到访，刚好被他看见我生活最真实的一幕。我面红耳赤的看着他，他显然也被我的小窝吓了一跳，目瞪口呆的看着满屋子凌乱的衣物，伸脚踢开面前几本落在地上的书，他拿起一瓶小桌子上的罐装啤酒说，“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住学校公寓了。”
    我不想跟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就问他，“你来这里干什么？”他脸上一红，吱吱唔唔别扭的说，“妈让我来看看你。”
    看什么看，我上周末才回过家里一趟，他的借口也未免太蹩脚了点。但我不想拆穿他，正准备赶人，他却在小桌旁坐下，打开啤酒喝起来，“喂，你是不是发生什么喜事了，一个人在公寓里庆祝。”
    “关你什么事，我的乞丐公寓招待不起您这位尊贵的王子！”我赌气的说，果然看到他脸色沉了下来，似乎用了很大力气才压住火，傲慢的说，“怎样，本王子今天就是要待在你的破公寓！”
    “不怕脏了你的眼？”我讽刺的问，他脸上肌肉紧得难看，却还是压着火说，“放心，本王子有的是超强抵抗力！要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我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一再忍让，但以他的性子，能忍在这程度上也实属不易，所以我也不好做得太过。他都不介意，我又何必介意。
    “懒得管你。”
    我去关门的时候听到他惊奇的声音在小窝里叫了起来，“哇，这是什么，真恶心，这个你也能吃？”
    我走过去，看他指着我刚弄好的绊饭，一副见到脏东西的样子。我白了他一眼，心想竟然真让我遇见了电视里的情节，果真是不识人间烟火的纨绔子弟。
    “吃吧，死不了人的！”我丢给他一把勺子，不管他，自顾自开心的吃起来。在圣天这样的地方待久了，我要想吃这些，还得费很大力气才吃得到呢。他看着我大口大口吃饭的样子，啧了两声，“你吃饭的样子真难看。”
    “我要你看了吗？”
    他不理我，继续在一旁念叨着什么怪不得我不在家住，又粗鲁又脏，而且没有一点小姐的样子，更没女人味。我听到烦，勺起满满一勺绊饭塞到他正好张开的嘴中，凶凶的说，“给我闭嘴！”
    他一副又想揍我的样子，却因为嘴里的绊饭，不得不将饭先咽下去。
    “要么吃饭或者待一边去，要么走人，别在这烦我！”我给他下最后的通牒，也不知道是不是通牒生效了，他静了一下，也开始动勺子吃起绊饭来，结果在他的入伙下，我的啤酒和绊饭四分之三都塞到了他的肚子里，早知道就不要给他塞那一勺，直接把他赶出去得了。末了，还得任他怪我准备太多，害他肚子疼。拜托，他小少爷自己吃到撑能怪我吗？！我愤愤的洗着碗碟，千夜一个人悠闲的躺在小沙发上，像往常一样换着电视频道玩。他不走，我也没办法，只当他是隐形人，不存在，一个人做着自己的事。收拾完东西，又大致将屋子也收拾了一下，弄得满身是汗，于是进浴室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居家服。出来的时候，发现他一个人躺在沙发上已经睡着，手垂放的地板上，是我从风宅带出来的一本相册，应该是在翻看的时候睡着了。千夜睡着的时候很安静，少了平时的厉气和骄傲。仔细看他也还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大男孩。我无法具体说出他的长相，我只能说他给我的感觉就像这样一个瞬间，一只美丽的蝴蝶幽雅而缓慢的颤动着它的翅膀，阳光洒在它的身上，将它周围照出一道神圣而迷人的光晕，它的身旁是花朵上晶莹剔透的晨露，照出它妖媚的倒影。对，就像看到这样一个情景产生的刹那震撼。等我醒过神，才发现自己竟然已对着他发了一会呆。虽然是夏季，但屋子里开着空调，他上身只穿了一件单薄的t恤。怕他着凉，我从床上拿了薄被，轻轻给他盖上。
    蹲下拾相册的时候，里面有一张照片掉落出来，我捡起来发现是我高中毕业那一年舞会上拍的。那天晚上，我并不知道风叔叔有叫人将聚会上的我拍下来，后来他给我照片的时候我特别惊喜，觉得那场聚会似乎也没有那么让我沮丧和失望。照片上的我穿着白色晚礼服，漂亮的长发柔顺的沿着身体垂下，不是很白的皮肤，浓眉大眼，樱桃小口，乖巧的耳朵，总的来说，五官不错，但也说不上出色，我的目光正幽幽的望着舞场方向，不用想我就知道这是在我下楼梯时拍下的，我眼里看的正是在舞场中翩翩起舞的千夜和赵小晶。照片里的我看上去并不快乐，相反的有些淡淡的忧伤。我打开相册，将照片按原来的位子放进去，同一页上，还夹杂着一张千夜生日宴会的照片。一样的打扮，一样的地方，而我的目光一样是定定的看着舞场中那一对碧影佳人，不同的是，这一张照片上人比较多，我的位子变了，变成一处安静的角落，身旁还多了一个和我一样只看得到场中起舞之人的言洛。突然，我看看这张照片的自己，再看看上一张照片的自己，心里有些惊颤，因为我发现我竟然只能看到千夜和赵小晶。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断的问自己，连收起相册的手都有些发抖。捧着一杯热可可，我缩在窗边，看着射进来的阳光，心里乱成一团。
    如果说言洛是因为赵小晶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才会有那样的眼神，那么我呢？我又是为什么，只能看到千夜和赵小晶？
    我害怕的想着，担心自己会想出一个让我接受不了的答案。而时间就这样在指间流过，热可可已经不再热，阳光也不像先前那样剧烈，甚至连照到的地方也越来越小，光线越来越弱。我的脑海还是很乱成一团，为我的举动而心慌。
    因为。。。。。。因为。。。。。。
    对了！我恍然大悟，因为千夜和赵小晶的幸福，他们太过幸福，幸福到我只能看到他们，只能羡慕他们，甚至嫉妒他们，就像我始终接受不了赵小晶一样！
    这个答案让我松了口气，一想到它我就不再继续深究，原因或许我知道，只是不愿意面对。我告诉自己想了这么久，都是些无聊的问题，累不累啊！于是我觉得心里轻松了，将已经冷掉的热可可倒掉，换上一杯新鲜的咖啡。说实话，我不喜欢喝咖啡，太苦，只是因为喜欢闻它的味道，所以会在住的地方准备一些。这个时候我却异常的想念它的苦，而它的苦和香也的确让我安下心来。我坐在书桌边，构思着下一幅画的草图，一边喝上两口咖啡。没过一会，听到身后有响动，知道千夜醒了。我转过头，果然看他揉着凌乱的头发从沙发上坐起，自言自语埋怨着，“怎么睡着了。”
    “现在几点？”他问我。我看了一下手机，下午五点，他睡了足足三个多近四个小时，看来某些方面我还是和他很有姐弟气质的。我心里偷偷笑着，朝他比了比，他皱起眉，“怎么睡了这么久！”
    看了一眼身上的薄被，他问，“你帮我盖的？”
    我点点头，他没再说什么，掀开被子，站起身，活动了几下脖子，嘴里不知道嘀咕着什么，完了，走到门口，临出门的时候说了声，“你这地方睡觉不错。”然后砰的一声关上门，我瞪了半天才冒了句，“小声点行不行！”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我们和好的标志，反正和好没和好，我们的关系也好不到哪去，所以我无法判别。
    第二天，我在去图书馆的路上遇见赵小晶，这是我自从撞上她那天后第一次遇见她，让我觉得神奇的是，千夜或者言洛都没有跟在她身旁。她远远的就在跟我打招呼，我不得不停下脚步，赵小晶跑过来，“千日姐，好久没看见你了！”
    我笑着问她，“怎么没看见言洛？”
    “言哥哥今天没课回家了。”
    “千夜呢？”
    她愣了一下，说，“千夜在俱乐部等我。”想了想，她小心翼翼的问我，“你跟千夜和好了？”
    我平静的问她，“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关系好过？”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上一次真是抱歉，千夜不应该那么说的。原本我第二天就要来找你，可是我爸爸说奶奶生病了，让我回去一趟，所以一直没时间。千日姐，我在这里代表我和他向你道歉，对不起。”
    我笑笑，“没关系，与你无关，你不用放在心上。我早就没事了。”
    “是吗？千夜已经来跟你道过歉了吗？”她高兴的说，“上次我走的时候有特别拜托千夜，一定要来跟你道歉，虽然他表面上不在意，看来还是有把我的话记在心里。”
    我心里好笑，千夜几时没把她的话记心上。这傻女孩，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那么出色的两个男人都把心系在她身上，她竟然还迟钝的不开窍。看来，老天还是公平的，千夜总算是遇见了一件对他来说不轻易，可以说是困难的任务。
    不过，赵小晶这么说，是不是代表千夜昨天是来跟我道歉的？我想了想，千夜的性子肯主动放下身段来找我，对他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极限了，我如果非要从他口里听到对不起三个字，还不如杀了他。只是千夜的这个抱歉是不是来得太晚了些？按赵小晶的话，她在一个月前就跟千夜提过，但千夜为什么到昨天才来找我。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下午。”赵小晶老实的回答。我明白了，千夜这家伙是怕赵小晶生气，所以才在最后时限前跑来我的公寓。想到这里，我心里有些烦，耳边还听到赵小晶在说，“说起来，千夜昨天好象生病了，所以我都只能一个人回家。”
    生病？他那么好的身体会生病才怪！我心里对赵小晶的天真即心疼又觉得可笑。有些感叹，想不到千夜也会对她撒谎。
    “那好，我还要去图书馆看书，你好好玩！”
    “千日姐，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千夜说要教我打台球，你也可以学。”
    “不用了，我还有些作业没写，你们去玩吧。”
    “不能改天再写吗？”
    “不行，我已经拖了很久了，明天就得上交。没关系，改天吧，改天把言洛也叫上，人多才好玩。”
    “好啊，那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我点点头，管不了这个承诺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觉得赵小晶朋友多，又有千夜和言洛在身旁，过两天就忘了，也就没放在心上。
    后半学期，课程有点紧，我一直没时间见到千夜和赵小晶，虽然赵小晶给我打过电话邀我出去玩，可我手边总是有事情走不开，到后来她就没再怎么打电话。期末考试的前十来天，我开始去图书馆上自习。考完第一科的下午，我在图书馆遇见了赵小晶。当时我正在读着英文原版的傲慢与偏见，这是我最喜欢的小说之一，刚好看到达西向伊丽莎白求婚的那一幕，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抬头一看，赵小晶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染成了金色，并且烫卷，真正像个小公主一样，灿烂的笑看着我，“千日姐，我就知道在图书馆肯定能遇上你。”
    “你怎么也在图书馆？”
    “要考试了，没办法嘛。”她皱起小脸，很委屈的样子，说老实话，她真的很可爱。
    “那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图书馆咯？”
    见她点头，我明白了为什么这段时间她也没再跟我打电话，应该也是忙着准备考试。她看了一眼我手上的书，声调高了一点，“你在看这个？不是要准备考试吗？”
    我笑着点点头，对我来说反正老师都有勾重点，专业也不是自己喜欢的，何必那么认真，能考个八十来分就差不多了，所以我向来不会花太多的时间复习，即使是考试，想要看看其他的书也不会为难自己。
    “对了，我跟千夜和言哥哥说过，等考完试，我们四个人一起去京都度假，我爸爸在那边刚开了一家国际酒店，正好你也有时间，我可以让千夜教你打台球。”
    天哪，这小妮子竟然还没忘我的那个小小承诺，鉴于自己是个守信的人，我不得不点头答应。
    “那说定了！”赵小晶开心的说，“对了，我跟千夜还有言哥哥在西区，你要不要过来和我们一起？”
    我摇摇头，“不用了，我比较习惯一个人。”
    “那好吧，我不打扰你学习了。考完试我再来找你，千日姐，加油！”
    “加油！”我学着她的样子比比手势，看她蹦蹦跳跳的往西区走。她的身影高挑而美丽，在阳光下灿烂极了。我望了一眼玻璃中的自己，心里一阵失落，也没了看书的心情，收起东西出了图书馆。
    像以前一样，我的成绩不好也不坏，在这所精英学校中也最多平平庸庸的排个中等。回到风宅的那天，千夜去了奶奶家。而我可爱的小爱用她亲热的吻给予了我最热烈的欢迎，短短的四个多月里，这只半岁大的牧羊犬已经有我一般高。尹妈每天都有给它打扫，而且喂的很好，小爱长的又肥又大，毛色亮泽而柔顺，很逗人喜欢。听佟阿姨说，连千夜都很喜欢小爱，经常带它和巴特一起玩。我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里真觉得好笑，千夜果然还是个孩子，当初小爱进门的时候他最讨厌它了，现在竟然还让它和巴特玩。
    回风宅后，我整天和小爱溺在一起，希望把分开的这段时间弥补回来，加之佟阿姨又和风叔叔去旅游了，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孤单的情况下就更加依赖小爱。放寒假的第二个星期，我收拾好行李，依照和赵小晶的约定，准备去京都。那天千夜直接从奶奶那去了赵小晶家，司机送我到机场的时候，言洛他们三个人已经等在了机场大厅。对于这次的京都之行，我其实很期待。因为我很喜欢京都，觉得那里的樱花非常浪漫，可惜现在我们去的时候不对，但我还是很乐意去看看京都的宫殿。

 第三章(下)

    到达京都的酒店时，我第一次亲身体会到赵家的财势，虽然在风家不是没见过这些，但我从来没有亲身到过风家的公司总部，想到这么昂贵的酒店就属于身边的这个女孩儿，我不禁有些感叹。
    第二天一大早，我正在做梦的时候，就有人按响了我的门铃，我一头乱发的拖着睡衣打开门，赵小晶一身整齐的跳进来，“千日姐，快点收拾，我们今天要去滑雪。”
    我的瞌睡病正泛得厉害，懒得理她，自己躺在床上又睡了下去。赵小晶就在那摇着我的胳膊，“别睡了，快别睡了，我们去滑雪嘛！”
    “你们去吧，我不会！”我甩开她的手，翻个身继续睡。
    “不要，千日姐不可以像以前一样赖床。再睡就真的变成小胖猪了！快起来，今天我们要去滑雪呢！”她的魔爪不断的在我身上摇着，摇得我头昏脑胀，加之她的魔音，让我的瞌睡虫不得不提前下班。
    “好了，我知道了！”我不情愿的坐起身，“小姐，你再摇，姐姐我就彻底瘫痪了！”
    赵小晶调皮的伸伸舌头，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小祖宗，你总要等我收拾一下吧！”
    “好！”这回她乖乖的坐在沙发上等着我梳洗，换好衣服，便拉着我往外走。下到大厅的时候，千夜一看到我们就开始埋怨，估计等烦了。言洛仍旧站在一旁，淡淡的样子。赵小晶跟千夜说着好话，一行人就这么上了车。言洛开车，我和赵小晶坐后面。一路上，赵小晶很兴奋，千夜性子热，言洛则本来话就不多，所以都只有赵小晶和千夜两个人说话，我呢，则蜷在自己的位子上继续补我未足的觉。睡得迷迷糊糊，感到有人摇我，这熟悉的摇法，让我立刻明白是赵小晶。
    “千日姐，快醒醒，已经到了！”
    我抬起眼，听到千夜讽刺的说，“果然像猪一样能睡！”我顿时来了精神，狠狠瞪他一眼，这才下车。千夜带着我们直接进入滑雪场，周围的人看上去也都恭恭敬敬的样子，我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问言洛才知道这是风家的娱乐场。我心里感叹，唉，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有人给赵小晶他们从车里搬来他们的东西，我看他们拉开才知道原来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滑雪工具，看样子是经常来的，可怜我在风家待了这么多年还像个土包子一样。
    “千日姐，你的滑雪板呢？”赵小晶问我。我耸耸肩，“我不会，而且我也没有。”我的话引了言洛和千夜的注意，千夜幸灾乐祸的笑着，“土包子！”
    我懒得理他，反正我本来就是土包子，怎么样！
    言洛走过来，“没关系，我马上叫人准备。”说完，他离开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新的滑雪板。
    “给，这是你的。”
    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谢谢你。”
    “不用。”他似乎一点也不受用我的感谢，转身走到了一边。
    后来我在赵小晶的指导下换上滑雪服，跟着她走到雪坡下的时候，千夜和言洛已经等在了那里。赵小晶知道我跟千夜处不好，便跟言洛说，“言哥哥，千日姐说她不会，你可不可以教教她？”
    言洛没说什么点点头，倒是千夜在一旁傲慢的看着我，“她这么笨，肯定学不会！”
    这一次，我没理他，因为我早已经被几个在坡上跌到的初学者吓住了。看他们在雪坡上翻滚，我觉得自己身上都开始痛起来。
    “走了！”千夜第一个丢下我们坐上了缆车，赵小晶看了我们一眼，“千日姐，我们在上面等你！”
    我没答应，看着缆车的门闭上，言洛说，“你刚开始，我们从那上面的小坡开始好了，等你学得差不多，我们再上去找千夜他们。”
    我还是没说话，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怯意，拉着我的手就往坡上走。到了小坡上，言洛在我耳边不知道讲些什么，我一个字没听进，只哆嗦着看着眼前的小坡，心想，虽然这坡不算陡，而且是属于初学者的滑道，可万一摔倒，肯定很疼。对新手来说，摔到是必然，而我天生的没有运动细胞，摔倒很多次也肯定逃不过，想起来这也疼那也疼，我何苦呢。于是无论言洛好说歹说，我就是不滑。其间，千夜从山上滑下来一次，经过的时候没少奚落我。反正他的话我左耳进右耳出，疼的人是自己又不是他，才不把他的话放心上。言洛不喜欢勉强人，在解释兼鼓励无效的情况下，最终不得不放弃了。带着我又走回缆车处，我满脸通红的望着他，“那个，你去和千夜他们玩吧，我在这里等你们就好。”
    “你真不玩？”难得的他再次问我。我摇摇头，皱起眉，“我怕痛。”他无奈的叹了口气，“那你先回去吧，在雪地上待着不运动，小心感冒。”
    “可是我想看你们滑。”虽然自己做不到，但看到别人滑雪时的笑容，我也觉得很开心。
    言洛没再说什么，“那你冷的话一定记得加衣服，或者回休息厅待着，喝杯热可可也好。”
    “是，我知道了。”我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他这才上了缆车。结果那天上午，我就这么看着他们三个人快乐的滑雪。也不是没鄙视过自己的懦弱，在言洛的带领下向山坡上还走了几次，但都无功而返。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千夜又是第一个收场，“看吧，你除了笨还胆小，果然是土包子！”
    我虽然很想反驳，只苦于找不到话回他，气得干瞪眼。搓搓手，等着向下滑来的赵小晶和言洛。
    “啊嘁！啊嘁。。。。。。啊—嘁！”我不断的打着喷嚏，千夜在一旁皱眉看我，“你感冒了？”
    “应该没有吧，鼻子有些痒而已。”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又连着打了三个喷嚏。这一次，千夜没说什么，拽着我就往休息厅走，一进厅里，暖气就向我迎面扑来，我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千夜将我按在位子上，“果然是笨蛋，言洛有叫你在休息厅里等吧！”
    “你去哪？”
    “坐好了，我去给你买些热可可，顺便帮你买点感冒药。”
    千夜的语气依旧很不客气，但我已经习惯，反倒因为他的关心觉得暖暖的。他刚走，言洛和赵小晶就走了进来，两个人气喘吁吁，看样子玩得很high。赵小晶一看见我，就跑了过来，“千日姐，真可惜，你都不玩。早知道就不带你来滑雪了。”
    我笑笑，“没关系，我挺开心的。”说完这话，我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言洛皱起眉，“你感冒了。”
    我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有一点。不过千夜去买药了，吃了就会没事。”他没再说什么，因为的确只是打了几个喷嚏，加上后来吃了千夜的药，的确连喷嚏也不打了，只是喉咙干得很，我以为是吃了药的关系，也没在意，就和他们去俱乐部玩了一下午，台球学了一点。哪知道晚上一回到酒店，头开始痛起来，只得一个人早早的回了房间睡觉。半夜的时候，我浑身烧得难受，汗水直冒，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这才知道自己是真的感冒了，而且还不轻。千夜好象带着赵小晶去他的一个日本亲戚那里，我回房前言洛在楼下的酒吧喝酒，不知道有没有出去。所以我给他打了个电话，让他帮我买些药过来。
    因为昏昏沉沉，也不知道他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总之没一会儿，我的门铃就响了。我撑着从床上坐起来，打开门的时候差点软在地上，幸好言洛及时扶住我。
    “真是，果然还是感冒了。”
    “对不起。”我现在连话都不想说，他搀着我走到床边，我便立刻爬上了床，他伸手碰了碰我的额头，脸上神色更加不好看，但对我说话的语气却温柔的让我惊讶。我烧的云里雾里，只当自己是病了的缘故，所以才产生那样的感觉。
    “你乖乖的待在床上，我去给你倒杯开水，把药吃了。”他说完，起身倒了杯开水，服侍我吃下药，我本来就等着他才强打起精神，现在他来了，顿时放松下来，便很快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他好象一直在我身边，他的手凉凉的，挨着我的时候让我觉得好舒服，我不由得抓了他的手不放，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我耳边说了什么，总之有一股凉风拂过面庞，他身上的清香包围着我，让我不由得又忘了他是属于赵小晶的，只沉浸在他带来的安宁中，像那个下午一样，踏踏实实睡了个大觉。
    醒来的时候，冬日里温暖的阳光懒懒的照进房间，言洛趴在床边睡着，他的一只手还被我抓在双手中，原来昨天晚上我的确抓了他的手不放。他的睫毛动了动，接着慢慢睁开眼，看到我的时候，说，“你醒了？”刚醒的他声音里带着些庸懒的沙哑，听上去性感极了，我不由得笑起来，“言洛，好可惜，小晶不是第一个在早上看到你早上醒来的人。”
    他先是一愣，慢慢的成为我平时眼中的他，不对我的话作任何评置，他伸手碰了碰我的额头，“烧已经退了。”
    这时，门外的铃声又响起，言洛起身去开门，我听到门外传来赵小晶的惊叹声，“言哥哥？”
    言洛的身影僵了一下，好奇心驱使，我走了过去，看到赵小晶一脸惊讶的望着言洛，目光缓缓从他身上转到我身上，那眼光仿如一团愤怒的烈火，烧得我难受。意识到她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我胸前后，我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睡衣开了两颗扣子，胸前露了一大片。这是昨晚发高烧的时候我解开的，我看了一眼有些疲惫的言洛和自己凌乱的一身，的确这样子想要让人不误会都难。
    “千日姐，言哥哥怎么在你的房里？”赵小晶已经带了些哭腔，我正要解释，听到千夜的声音，“小晶，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话没说完，人就到了门口，千夜显然也是一愣，随即脸色沉了下来，冷冷的问，“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恶狠狠的看着我，其中充满了鄙夷和愤怒，太多的情绪混杂在一起，让我分不清楚。一旁的言洛却依旧坦然自若的说，“千日昨晚上发高烧，你们都不在，我只好一个人过来照顾她。”说完，他也不管赵小晶和千夜信不信，径自转回我的房间。我一个人傻傻的站在门口接受着赵小晶和千夜的目光洗礼，恨不得当即关上门，但理智告诉我现在最重要的是向他们解释，“是的，我昨天晚上发高烧，是言洛过来照顾我。小晶你不要多心，我们两个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赵小晶可怜的望着我，而千夜的眼神明确的告诉我他已经对我判了死刑。
    “真的没什么。”我急忙说，“不信，你去问楼下的服务生，昨晚上是不是有人在药房买过感冒药。”
    赵小晶还在努力的决定要不要信我，这时，言洛的声音传来，“你们要不要进来喝杯咖啡？”他的声音像以前一样冷冷淡淡，若是换了其他时候，一定会觉得他太过冷漠了，可是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反而让人觉得安心。果然，赵小晶在听了他的话后，收起了脸上的泪水，伸手替我扣上衣扣，我这才注意到刚才慌张之下连衣扣都忘了扣上。
    “那千日姐你现在有没有好一点？”赵小晶问我。我点点头，等她给我扣上口子后，将她拉进房间。我不敢看千夜，此刻的他陌生得让我害怕，浑身散发着一种不属于他那年纪的威胁感，让我觉得喘不过气来，我甚至觉得自己就像他面前一只待宰的羔羊，等待着他的血洗。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不一样的千夜，一个真正让我害怕的千夜。尽管后来各种迹象表明我和言洛之间真的什么也没有，但我始终有一种感觉，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至少对千夜来讲是如此。

 第四章(上)

    我们的京都之旅因为那样一个小插曲让后面的几天都过得有些不尽人意，回到风宅后，言洛和赵小晶再也没跟我联系，而千夜对我的态度从冷嘲热讽直接变成了冷漠。好在我有小爱陪伴，又忙着画画才没那么多闲工夫去想有些事是不是改变了。后来过圣诞节，过新年，家里热闹非凡，我也找得到事做，那件事就渐渐的让它淡去，不再放心上。快开学的时候，小爱突然生病了，而且还病得很严重，连看了很多医生，也吃了不少药，打了不少针，却总是不见效。我急得饭都吃不下，每天陪在小爱身边，不出几天，我也瘦了一大圈。风叔叔和佟阿姨看着我也劝了几次，可我总是想到小爱奄奄一息的样子就难过得掉泪，根本管不上周围有人没有。可惜小爱还是越来越虚弱，甚至再也站不起来。医生说小爱不行了，我虽然心里明白，却不愿意接受。尹妈让我回房间睡觉，可是我不愿意，我不愿意离开小爱，我怕我一走，再醒来的时候它就不在我身边了。我守着它的身体，将它抱在怀里，它的呼吸越来越弱，我能从它几乎没有起伏的胸膛感觉出来。我不断的哭着，“小爱，你不要离开我，小爱你不要离开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千夜站在我身前，我绝望的望着他，哭着说，“千夜，你救救小爱好不好？你救救它！”
    千夜看着我，他的眼在黑夜着闪耀着灼灼光辉，就像两年多前那个晚上，他的眼里闪耀着一些其他的情绪，但这次我看懂了，他也在为小爱难过，他眼里的难过不比我少。
    “千夜，小爱要死了，小爱要死了。我不要，我不要它死。你能把巴特养得健健康康，那一定也能让小爱好好的活下去对不对？千夜，你救救它，我求求你！”到后来，是放声大哭，因为我感觉到小爱的胸膛再也没有起伏。世界突然崩溃，小爱的离去让我想起了爸爸妈妈离开我的那个夜晚，隐藏在心底的无尽止的孤独铺天盖地向我涌来，将我掩埋。我只能作着最后的挣扎，用哭声用眼泪去证明自己还活着。千夜在我身旁抱住了我，他温暖的怀抱让我忍不住向他靠近，我很久没有展现的软弱在他面前彻底暴露，“千夜，小爱走了，我又要变得一无所有，孤零零的一个人活在这世界上。千夜，千夜。。。。。。”我不断唤着他的名字，好象他的名字能给我无尽的力量，好象就此才能够活下去。他就像我在黑暗的海洋中找到的一根救命稻草，不管他是不是属于我，至少这一刻我根本想不到那么多，只能牢牢的抓着他不放。而千夜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厌恶的推开我，他只是抱着我，轻轻说，“没关系，你还有我们大家。别哭了，我答应以后让你碰巴特好不好，你不要哭了！”
    奇异的是，千夜的话竟然让我慢慢的恢复了平静。我从来不知道千夜也能说出这么温柔的话来，而且是对着我。他的话就像躁热夏夜里突来的凉风，除了些微的惊愕，更多的是一种安慰。我无暇去细想他给我所造成的影响力到底有多大，或什么时候开始，为什么他竟然能给我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小爱病死的伤痛唤醒了我深藏在记忆里的，对亲生父母死亡的悲伤和恐惧，这些悲伤和恐惧将我掩埋。我就像一只刚出生的雏鸟，急切的需要一片能够依靠的胸膛。而此刻，在我眼前的是千夜，我凭着本能，像生病哪天晚上抓着言洛的手不放一样，紧紧缩在他怀里。
    我头昏脑胀，好象听见尹妈在说，“我会处理好的。”然后，我怀里一空，感到有人抱走了小爱，下意识的我要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只温热的大手，它将我轻轻裹住。我呢喃着，“别抱走小爱。”身子似乎腾空，过了一会儿，有人将我放下，我好象落入云朵里，周围到处都在飘。风叔叔和佟阿姨他们的声音不断在头上盘旋。
    他们是不是在谈小爱？我用尽力气，可就是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浑身热得难受，好象置身在火云之中，直到一团冰凉覆上额头，隐约听到千夜的声音，周围便又安静下来。
    千夜没走吗？千夜还在这里？那是不是说小爱没事了？我想着这些问题，渐渐的连最后的感觉也消失不见。
    。。。。。。
    天很蓝很蓝，我和小爱像以前一样在草地上开心的嬉戏着，快乐的奔跑着。风微微吹拂过面庞，转向大树。树下，十二岁的千夜和赵小晶荡着秋千，十四岁的言洛静静的守在一旁。我们这么近，却是两个世界的遥远。。。。。。
    千夜突然停下秋千，向我走来，我心跳加快，眼角闪过一道影子。小爱朝草地的另一方跑去，它越跑越快，越跑越远，任我怎样的呼喊，怎样的追赶都无济于事。草地与天边连成一片，好象永远也没有尽头，我只能无用的看着小爱的身影慢慢缩成一个小点，最后消失不见。
    我绝望的喊着，从床上坐起来，才发现汗水早已打湿我的发，一块湿毛巾从头上落在身前，我转过头，看到床头柜的小盆子里盛了盆清水，旁边放着一些药和一支体温计。喉咙好象几天没喝水，干得要裂了似的。房门这时开了，千夜走进来，手里端着一杯开水，见我醒来，他脸上的表情先是有些不自然。转身关上门后，便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我昨晚发烧了？”
    他没回我，只微微点点头，把水递给我，在我接过水自己吃药的时候，他说，“尹妈已经把小爱送到山上的树林里埋了。”
    我顿了一下，吞下药，将东西放好，躺回床上说，“我这两天有些过分了，昨晚上谢谢你。”
    “没什么。”千夜别过脸，我看到他脸上起了些红晕，“医生说你身体有些弱，让你多休息几天。美国那边有急事，爸和妈今早上就坐飞机赶过去了，妈让我这几天好生看着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
    “恩，谢谢。”
    “说了没什么，你怎么老是谢谢的，罗嗦死了！”千夜不耐烦的说，抓起湿毛巾丢入盆里，转身就走，临出门又说了句，“有事跟我说，别想我来问你。还有记住，这几天禁止出门。”说完，砰的一声关上门。
    我咂咂舌头，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了他，这小少爷的脾气真是越来越怪。
    不过，正是这修养的几天让我有了更多的时间观察千夜。听到我因小爱的死而生病的消息后，言洛和赵小晶当天就来了风宅看我，并且以后每天都来，虽然三个人会情愿的不情愿的陪我聊聊天，但大部分时间我都是一个人独自待在房里。私底下，我自认为是他们三个人和好的大功臣，并且对这个封号颇为满意。
    我就像一个观众一样，在舞台下静静的观看着台上光辉的三个人，看他们吵闹嬉笑，在不露痕迹中的保护或者明显的霸占和溺爱。或许是因为那一晚千夜出奇的温柔，让我不得不怀疑起自己对他的某些判定，并且在这样的环境中，发现他其实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只有骄傲和自负，只有完全的强势和霸占，用最直接的行动和语言表达自己，像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以前我认为言洛才是那个默默守护着赵小晶的人，当千夜蛮横的进入他和赵小晶之间，如果赵小晶愿意，他总是选择退守，在她再次需要他的时候及时出现。到现在我才恍然大悟，如果说同样的守护，那么言洛是没有一丝一毫隐蔽的默默守护，是任何旁人甚至赵小晶也能看得出来的，而千夜的守护却用着强势的伪装，隐晦到旁人极难发现的程度，如果不是我的留意，或许我一辈子也不可能发现这一点，但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心里会同时涌起一股淡淡的忧伤，胸口会有一瞬莫明的疼痛。
    在此之后，我似乎对这三个人的关系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浓烈兴趣，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千夜的缘故，我只知道自己竟然对这样的举动上了隐，我不能克制的将自己的目光留连在他们身上，尤其是千夜。他的笑、他的怒、他的一举手、一投足。。。。。。所有的他都让我的目光挪移不开。直到我突然发现，这些形影是如此的熟悉，仿佛从很久以前它们就已经在我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痕迹。我被自己的发现吓了一大跳，在没有看到结局的情况下仓皇的退出了这场表演，如同逃命一般匆匆回到学校。
    我开始思考起自己的未来，在几十个日夜后，我作出了人生的第二个大决定，毕业以后就去日本留学。在没有任何人知道的情况下，我为自己的决定踏出了第一步。我的生活变得忙碌起来，真的，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忙碌。我周旋在不同的地方，上课，学习日语，偷偷在外面打工为将来的生活和学费攒钱，向各种杂志社投画稿。。。。。。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回家，没有多余的时间跟别人接触，风叔叔他们奇怪，问我原因，我每次总是以学校课业太多为借口糊弄过去，即使在面对言洛的时候也是如此。
    大四下学期开始，因为学校没课了，在佟阿姨的坚持下，我搬回了风宅。回风宅的第一天晚上，我失眠了，很晚才睡着。早上醒来的时候，眼睛有些肿，我用冷水敷了下，就下楼吃饭。难得的，风叔叔和佟阿姨都在，千夜坐在桌边正喝着牛奶。看我下来，佟阿姨倒了一杯牛奶放在我面前，“千日，昨晚没睡好？眼睛看起来有些肿啊。”
    我点点头，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昨天晚上有些睡不着，不过没关系，等会儿回去躺一下就好了。”
    佟阿姨点点头，接着笑咪咪的问我，“千日，我看你拿了好多日语书回来，你在学日语吗？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她的话立刻引来风叔叔和千夜的注意，回来前，我就想过，我的打算早晚大家都会知道，现在佟阿姨提起，还不如趁机都告诉他们，正好大家都在。于是我点点头，“恩，去年才开始学的，我打算毕业之后就去日本留学。”
    “去日本留学？”我的话显然让风叔叔和佟阿姨都吃了一惊，只有千夜在一旁依然津津有味的吃着自己的早餐。
    “恩，去年这么想，不过到最近才真正确定下来，所以还没告诉你们。”我为自己撒了一个无碍的小谎。
    风叔叔点点头，“去日本留学也好，多看看。”
    佟阿姨也笑着点点头，“千日喜欢的话就去吧，不过既然去日本留学，还要参加日语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学校呢，有没有选好学校？尽管告诉我们，一切风叔叔都会给你办好的。”
    我扯出一个笑，“那个，佟阿姨，我还没想那么多，目前我还在头痛日语考试的问题，一切等拿到签证再说吧。”
    “也好。”佟阿姨看了一眼对面的千夜，“对了，千夜小时候跟奶奶住在日本，日语不错，可以让他帮你补补。”
    这下，千夜总算有反应了，只不过是非常不乐意的反应，“妈，她要补日语叫个老师来就好，干什么让我给她补啊！我不要！”
    “千夜，你给姐姐补一下日语又不会怎样。”佟阿姨很无奈的争论着，趁着没有因我让千夜惹风叔叔生气之前，我抢先道，“没关系，我不用的，本来我准备得就差不多了。”
    “可是除了考试，千日还可以问问千夜很多其他的事情。没关系，千夜是好孩子，一定会答应的。”
    我咽了口口水，知道佟阿姨去年研究出来的对付千夜的新招即将开始了，那就是不断的用糖衣炮弹轰他个天昏地暗，千夜虽然脾气不好，但对女人，一个温柔的女人，尤其当这个女人还是他妈妈时，他往往会因为不耐烦而答应她的任何要求，免得她在耳边继续聒噪。我想利用千夜对纠缠的女人很无奈这一点，佟阿姨简直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虽然我告诉自己不用在意佟阿姨的提议，并且的确没作任何表示，但我还是在下意识里排斥着与千夜有更多的接触。所以当听到千夜非常非常不耐烦的说，“好了好了，烦死了！”，我的心跳也跟有些加快。千夜看了我一眼，非常不情愿的说，“每天上午九点半到十一点半，在我的房里。”然后，他放下没了牛奶的空杯子，咚咚咚的上了楼。
    佟阿姨奸计得逞的笑着，风叔叔在一旁有些好笑的看着自己妻子和儿子这段小插曲，优雅的擦擦嘴角，他站起身，“我去公司了。”
    “那我跟你一块去，我有些文件要交给迟秘书。”
    “好吧，你把文件拿下来，我等你。”
    “好。”佟阿姨一个人往楼上去拿文件，风叔叔拍拍我的脑袋，“千日你要吃饱啊，我看你这么大的人怎么还像个小女生，娇娇小小的，身体太差，一个人在日本可不是好事，这可不行。”
    “知道了，风叔叔。”我笑着点点头，举起手中的牛奶，“你看我有吃很多的！”
    “呵呵。。。。。。”风叔叔笑起来，“那我去公司了。”
    “是，风叔叔路上小心。”我话刚完，佟阿姨就从楼上快速的下来，于是我又朝她说，“佟阿姨路上小心。”
    “千日加油！”佟阿姨朝我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在风叔叔的拥护下消失在了餐厅。我一个人无聊的吃着早餐，竟觉得没了意思，不想吃。于是我回到自己房中，打算再继续养一会儿神。正迷迷糊糊快睡着时，我的门突然被人打开，千夜气冲冲的走进来，“喂，你还要不要补日语了！你以为本少爷的时间很多是不是？”
    我愣了一下，看了眼墙上的钟，心想怎么一下子就十点了，难道他等了我半个小时？我尴尬的望着他，“今天就要开始吗？”
    “不今天开始，你要等到考试才开始啊？”他反问我。
    “是，知道了。”我理亏的点点头，如同丧家之犬跟在他身后进了书房。
    其实我也没期望真在他那里学到什么，作为风家的继承人，千夜有太多的东西要学，尤其随着他的年龄越来越大，他的时间也像风叔叔一样变得越来越紧张。尽管我说过，他做什么事都很轻松，但轻松并不代表不花时间。我想他还没必要花那么多时间在教我学习日语这样的小事上。但第一天我就发现他并不打算轻易就将我放过，在接下来的几天，我更加确定了这一点。最让我不能接受的是，千夜竟然还是一个非常严格的人，我想他要是当老师的话，魔鬼老师的称号肯定非他莫属。
    没多久我就想放弃了，反倒是他天天押着我学习。早该知道，凭千夜的性子，要做的话肯定不可能随便就结束。其实除开他的严格不说，他的教法之类，都算得上是个好老师，最重要的是，我可以从他身上学到很多不能从书本或语言老师那学到的东西，比如说日本的一些生活风俗，地域路线等。

 第四章(下)

    从来风家的第一天，看到布告栏上的千夜起，我就认识到他有多么的出色，等到现在他给我补课，也只是让我跟亲身的体会一下他的聪明罢了。我对此不意外，却仍免不了羡慕，甚至有些嫉妒。除了在赵小晶的事上，除了他的不太好的脾气，我其实挑不出他什么缺点。他有着任何男人都会嫉妒，任何女人都无法不喜欢的俊美外表和傲人身世与财富；他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聪明智慧和才能；他就像一团火，照亮他所到的每一个地方，没有人不受到他的影响，没有人不会将自己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我也不例外。在我还没察觉到的时候，我就开始在追逐他的身影，他优雅的动作，阳光的笑容，运动场上帅气而爽朗的跳跃，睡梦中沉静宛如天使的侧颜，甚至连他微红着脸守在赵小晶身旁的毅然，都可以让我留恋很久很久。
    这一次，我只是更加的沦足深陷，更加的明白，那一天，我捧着热可可，蜷在窗下的答案只是我在自欺欺人。
    这些年，我一直刻意保持着与风家人，甚至赵小晶、言洛的距离，至少在心里是这样。我以为只要我在心里筑起这面墙，我就可以将自己保护得好好的，不受到任何可能的伤害，所以我不在意千夜对我的态度，甚至自以为是的欣赏着他和赵小晶、言洛三个人上演的一场华丽恋情。却不知道从见到千夜的第一眼起，自己就已经沦陷在他深蓝的眼眸里。他拥有我所没有却渴望的一切，他就像我最美好的一场梦，让我忍不住追逐沉沦，到最后才发现连自己的心都丢到了这场梦里。
    是的，我喜欢上千夜了。没有缘由的，我就是喜欢上了他。从一开始对他的向往，不自觉的留恋，看到他对赵小晶的呵护与执着，到现在心的遗失，这样的结局早早就已经写下，只是当事人无知罢了。可笑的是，我用千夜的恋情来打发我孤寂而无聊的空虚，看他们三个人哭、笑、闹、生气、开心，看他们青涩而纯真的喜欢到长大的爱这一蝶变过程的灿烂，却不知道自己竟然一直在一旁演唱着一场可悲复可怜的独角戏。
    我这算不算是报应？
    不管是不是报应，我喜欢上了千夜，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一旦我意识到这一点，我开始无法控制的想他，在没见到他的时候，我想要见他，并且希望他也能看到我，可是真正当他的目光停在我身上时，我又紧张到不行，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当他跟赵小晶在一起时，我的心会感到深深的怅然和失落。
    这是我所不想的，因为我知道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他不喜欢我，他的眼里只能看到赵小晶，而且我是他名义上的姐姐，我的行为只是让自己更加像笨蛋一样。但我知道我做不到了，我做不到在我醒悟之前的那份洒脱，即使那份洒脱也不见得有多真，但却成功的让我在无望的深渊前止步。
    为时已晚，我该怎么办？
    我想或许在去日本之后，我能够很好的将他忘记。时间总是可以将一个人的感情慢慢冲淡，何况这还是一份没有未来的暗恋。而在那之前，我是不是可以小小的满足一下自己悲惨的暗恋，即使只是像以往一样羡慕的望着他。
    千夜显然没有发现我这一个月来的心理变化，毕竟八年来，我将自己都隐瞒了过去，何况是别人。我不免为自己的高超功力感到得意，却没发现千夜的戒尺已经距离我的头两公分不到。
    “啊！”我疼得叫出声来，揉着被他打过的地方，皱着眉，“很痛哎！”
    “知道痛就赶紧给我把这个句型和语法记下来，发什么呆！”
    “我哪有！”
    千夜瞪了我一眼，“没发呆，你知不知道你发呆的样子看起来又傻又丑，典型的白痴样。”
    你帅了不起哦！我不爽的瞪着他，他挑起眉，“怎样，又想跟我妈告状？别以为我怕你！”
    我咧，果然还是小孩子一个。我无语了，实在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知道了，我背。”我无奈的低下头，千夜满意的勾起嘴角，他已经养成了让别人听命的习惯。现在我发现，只要你乖乖的顺从他，他一般也是不会对你怎样的。
    “你要是敢砸了我天才的招牌，出去别说是我教的！”他坐在皮制的旋转椅上，翘着二郎腿，悠闲的看着我威胁道。
    我偷偷瞪了一眼他交叠的修长双腿，心里又是羡慕又是不满。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我听到赵小晶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千夜脸上的神色瞬时缓和下来，连目光也流露出一股溺人的温柔。我心里有些刺痛，书也看不进去，耳朵不听使唤的想要听到他们在说什么。由于千夜的手机声音很大，加之房里很安静的缘故，我基本上能听到赵小晶在那头问他有没有时间陪她去学校一趟。千夜看了我一眼，我急忙低下头，听到他说，“你等一会儿，我十五分钟后过来接你。”
    我呆呆的坐在位置上，不知道该干什么，千夜走到我身边，“今天就到这吧，我还有事，明天再把剩下的语法教给你，你要是不愿意等自己先看也可以。”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样的心情，只是觉得好象感冒了，只能从鼻子里恩了一声，即使这一声都让我发得那么费力。在我恩的同时，门已经关上，发出砰的一声，震的我心狠狠跳了一下。我无力的坐在位子上，望着前方的墙壁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然后摇摇头，“不准再这样丢脸！”
    我没有了看书的心情，于是决定去花园里走一走。现在正是春夏交替的时候，天气很好，太阳不冷也不热，照在身上就像有人在轻轻搔痒一样，很是舒服。走了几步，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我回头一看，言洛穿着一身笔直的西装走了过来。
    从过年后，我就再没见过他，听风叔叔说，他毕业之后就会进入美国的哈佛商学院就读mba研究生，同时言伯父也给他在美国那边的家族企业里找了一个位置，让他锻炼，准备毕业之后就接手家族事业。从这一点上，我挺同情言洛的，因为他的身份，他的一生早就由别人安排好，即使他想要反抗，也会因为考虑其他人而放弃自己的梦想和想法。我突然很想看看如果他的新娘不是赵小晶，对方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刚从美国回来？”
    言洛点点头，他本来就是一个稳重而内敛的人，现在的他，更加显出一份成熟男人的气质，给人很安全的感觉。
    “我听佟阿姨说毕业后你打算去日本？”
    “恩，想去学画画。”
    “我想你早就安排好了吧？”言洛勾起一抹笑。我有些诧然，他接着说，“看你打工打的那么辛苦，还拼死拼活的学日语，我早就猜到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打工？”
    言洛神秘的笑笑，不予回答。我跟在他的身后问，“你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
    “两天。”
    “这么短？”
    “恩，然后就待在那边。”
    我沉默了。
    我不知道言洛为什么会选择美国那么远的地方，当初他留在圣天就是为了赵小晶，可现在他却打算去一个离她最远的国度。他难道不怕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给千夜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攻陷赵小晶吗？还是他和赵小晶之间发生了什么，让他有自信去做这样一件事。我想的出神，也没发现他停下了脚步，差点一头撞在他身上。
    “看来我们有几年都见不到面了。”我笑着打破自己制造的安静。故意装作不经意的说，“我们会想你的，尤其是小晶。”
    他目光闪动了一下，久久停在我脸上，看得我很不自在。他的眼黑而深沉，比小的时候更让人捉摸不透。我以为他会说点什么，结果他指指离我们不远的大树，问我，“要不要坐坐？”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两只依旧美丽的秋千在春风中微微晃荡着。我想起赵小晶和千夜坐在上面，他站在赵小晶身旁的情景来，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闷，于是摇摇头，笑着说，“算了。”
    我以为他只是随便问问，哪知道他竟然抓起我的手往秋千走去，我呆呆的被他按在秋千上，疑惑的望着他。
    树下的秋千，我从来没有坐过，这里就好象是赵小晶和千夜的专属位子，只有赵小晶和千夜可以坐。虽然千夜没说过，但隐约中大家就这么觉得，并且有意识无意识遵守着，最终成为一个不成名的规矩。现在言洛突然把我拉到赵小晶的位子上，这让我无论如何都有些惊慌，并且非常的困惑。
    言洛没说什么，他脸上的表情依然淡淡的，我突然发现，八年的时间已经让记忆中的那个沉默的小男孩成长为眼前这个成熟的男人。时间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在不知不觉间，他改变了你还有你周围的人，你看得到却感觉不到，直到某一个特殊的时刻，你才突然意识，原来我们都已经变了，我们都已经长大。
    我就这么呆呆望着他，以为他会在一旁坐下，但是他没有，他站到我身后，我听到他清清淡淡的声音传来，“你可以来美国找我。”说这话的时候，他稍稍使力，秋千便开始轻轻的晃动，幅度不大，却让我有一种飞翔的感觉。我们似乎都忘了赵小晶，还有千夜。他一下一下的推着，秋千落到他身边，伸手，飞扬，再落回去，伸手，飞扬。如此反复。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
    记忆里，秋千上的赵小晶看上去那么幸福。现在，我明白了，是因为这飞翔的感觉。
    我的笑僵在了嘴角，因为我又想起了赵小晶，自然免不了想起千夜，然后是言洛和他们这三个人间的纠纠葛葛。秋千荡得并不高，在回到言洛身边前，我从秋千上跳了下来，转过身时，看到他愣了一下，眼里有什么一闪而逝。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刚才谢谢你，原来荡秋千挺好玩的。”
    他没理我，走到树边，倚着树干，点燃一只香烟抽起来。
    “小晶和千夜去学校了，你要不要去找她？现在他们应该还在学校。。。。。。”我话还没说完，他突然伸手圈住我的腰，反身将我抵在了树干上，冷冷的说，“我讨厌在你嘴里听到他的名字！”
    他的手放在我头的两侧，让我整个人落在他的包围之中，我又闻到了他身上那股好闻的味道，夹杂着香烟的迷醉，让人有些心神荡漾。他的脸靠得我很近，我几乎能感到从他鼻里呼吸出来的热气喷在我的脸上，让我忍不住心跳漏掉了几拍。
    这个男人此刻不再像平常冰冷无害的他，他的周身都散发着一股魄力，让人反抗不了。让刚刚意识到岁月流逝的我对他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我眼里的惊惧，他放开我退出几步，脸上又恢复了一贯平静的表情。他懒懒的说，“小晶我明天再去找她，今天太累了。”
    那千夜呢？他不见见千夜？
    在我还没问出口时，他已经走开好远，他离去的身影跟当年我见他向我和千夜走来的身影有一瞬间重叠在一块，依然如他的人，冷冷清清，剔透如最干净的湖水，但这一次他的身边没有赵小晶，看上去竟让我觉得孤单。
    “言洛，在美国加油，我会想你的，我们都会想你的。”
    看着他背对着我摆摆手，我竟然哭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或许是因为他让我坐了一回秋千，而且还免费给我当了一次推秋千劳工。也或许是因为我没看到他、赵小晶和千夜三个人的结局。
    其实那天后我想想，也没多大的事，言洛不就是去美国了嘛，又不是死了，再也见不着了，真想见，一张机票，十几个小时就够了，哪用得着我哭的那么夸张。害得哭肿了眼的我被从学校回来的千夜笑惨了。他帮我补课的时候，我根本不敢抬头，因为他看我一眼笑一次，看我一眼笑一次。真的是一“眼”！
    转眼，我的签证等都办了下来，按照我的愿望，临走前的那个晚上，风叔叔他们特意为我办了一个家庭聚会。我喝了很多酒，要不是佟阿姨怕我第二天起来头疼，我想我真的会喝得酩酊大醉。不过上楼的时候，还是有些头重脚轻，差点摔一跤。
    我轻轻敲了敲千夜房间的门，他因为最近忙着考试，所以没在下面待太久就回房了，我想在睡前至少跟他说声谢谢。但敲了几下都没有响应，我有些失望，猜测他大概睡了，只得回到房里。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不甘心，于是打算从阳台上看看，结果看到他房里的灯光果然亮着。一股怒火油然而生，即使讨厌我也不能这样吧，有什么说出来啊！我又不是那么不知趣的人！我热血冲头，什么也顾不上想，就冲过去准备找他算帐，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可笑。
    但门打开的时候，我呆住了。屋里的灯亮着，千夜斜靠在床边，眼帘垂敛，手中摊着一本英文教材，笔已经滚到了地上。
    我悄悄走近他，从地上捡起笔，然后小心的从他手中将书抽了出来，他没被惊动，看样子已经睡熟。我跪坐在他的身旁，想起一年多前，他在我学校公寓睡着的情景，不同的是，当时他的手边掉的是一本相册。那时候我大概就察觉到了他对我的影响力，只是不愿意去接受和细想，而是刻意的逃避。到现在，同样的人，我的心情却大不相同，因为当逃都无从逃起，只能面对的我，已经无法再像当时一样冷然置之。我只能顺着自己的感情贪婪的看着他，好象要将他深深的刻画在心里，然后再狠狠的擦得一干二净。
    更让我觉得羞耻的是，我竟然忍不住想伸手碰碰他，而我的确这么做了，并且难以罢手。他的睫毛很长很漂亮，英挺的鼻梁显示他有着一部分的欧美血统，我的手颤抖着抚上他的眼，那里，那里面藏着的蓝是多么的美啊，如罂粟花一样，明知道有毒，却还是会让人上瘾。
    满满的幸福感在我心头渐渐荡漾开，我想我对他的喜欢远不止如此，我想用爱这个字眼来表达，却觉得太过沉重，那么爱恋呢？我的心在爱恋的催眠下逐渐沉沦，而理智更因为酒精的作用开始被感情所蒙蔽，我无法抑制的倾向他，很轻很轻，很小心很小心的碰上了他的唇。对于我这样的年纪，即使没有谈过恋爱，也能分清楚，这只是一个淡淡的碰触，根本算不上一个吻，但它却如同有魔咒一般，随着从他鼻里带来的气息和唇上的温度，让我心悸，一股温柔的麻麻的感觉从唇上蔓延开。
    然而，当我睁开眼时，映入瞳中的却是一片媚人的湛蓝，千夜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醒了，而且一直看着我偷吻他。我的心脏一瞬间停止了跳动，下一秒，随即向身后跌去。千夜的唇角带着一抹轻佻的笑，我从来不知道，他的笑也是可以这么轻浮和邪魅的。我的脸一下子烧起来，根本不敢看向他，因为怕在他眼里看到轻蔑和鄙夷，或者是厌恶和不耻，无论哪样，轻轻的一瞥也能让我彻底崩溃。我仓皇的想要逃离，没想到千夜却拉住了我的手，他傲慢而邪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迷恋上我了！”
    是的，我早就知道，我疯了，所以迷恋上千夜，明知道他讨厌我，喜欢的是另一个人，明知道他是我名义上的弟弟，尽管他从来不承认我这个姐姐，我还是无可救药的迷恋上了他。
    “哈哈。。。。。。”他在身后得意的笑着，毫不在意的语气如同最锋利的刀子一样，一下一下狠狠的划在我心上，血流不止。
    “怪不得前段时间我老觉得你怪怪的。”千夜继续在身后说着，好象在讲一件完全无关，根本不重要的事，甚至带着轻佻的鄙夷，“想想也很正常，我这么出色，你会迷恋上我是迟早的事。。。。。。”
    “放手！”他的轻蔑激怒了我，我转头厉声喝住他，想要努力撑住最后一丝坚强，却没发现泪流满面的自己在看向千夜时就彻底的暴露了自己的软弱。千夜怔了一下，随即眸光变暗，我知道他真的被我激怒了，哆嗦着收回手，听到他冷冷的说，“别痴心妄想，趁我没告诉爸爸妈妈前，你最好收起你低贱的迷恋，想着就恶心！”
    他从地上起身，径直从我身边走过去，“我回来前别再让我看见你！”他说完，嘣的一声关上了房门。我彻底的软在地上，泪止不住的往外流，不是哭自己那颗破碎的心，而是悲戚自己的愚蠢，愚蠢到将自己仅剩的尊严也无知的奉送到别人手中任其践踏。哭了很久很久，在对自己的愚蠢和无耻作出最严厉的判决后，我擦干自己的眼泪，缓缓站起身，走出了千夜的房间。
    四个小时后，我坐上了去京都的飞机。那一天知道，去京都是这么大以来作出的最具预见性的打算，我受了伤，需要时间和空间来治疗，同时也需要下定决心将千夜从心里除去。我相信自己一定做得到，因为有谁会在被这样伤过之后，还不能够将对方忘掉呢？
    就这样，直到二十二岁那一年，我才用一段残酷的记忆与自己刚刚意识到的初恋作了最伤痛的离别

 第五章(上)

    初到京都的日子，对于从没有单独在国外生活过的我来说，困难却又充满了新奇。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我不再是风千日，不再是风家的养女，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生，与大街上任何一个来到这个国家求学的年轻人一样，在新的环境中去努力展开新的生活，忙碌到我根本没有时间去理会记忆中那个纷繁芜杂的夜晚，有一段时间，我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渐渐的从那场破碎的记忆中走出来。
    第一个月，风叔叔和佟阿姨就来京都看了我四次，比我在圣天住校的那段时间都还频繁。当然，每一次都只有他们两个人来，对于千夜的缺席，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但确实是松了口气。原来，我只是没有勇气回想那个让我羞辱让我悲伤的夜晚，我只是没有勇气去见到千夜本人。
    后来，风叔叔和佟阿姨也渐渐习惯了现在的情况，来的次数不再那么多。风家人本来就聚少离多，只要我按时打电话回家，他们也就不会太过牵挂。
    那年，我第一次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过着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生日。唯一的一份礼物就是桌上一小块亲手烘烤的蛋糕，动手点上蜡烛，祝自己生日快乐，然后鼓足气吹灭蜡烛。有那么一会儿，我想起了十八岁生日那天，大厅里那块豪华的蛋糕，想起那些华丽的衣饰，然后想起了偏偏起舞的千夜，心里有一阵酸疼。我哭着咽下蛋糕，告诉自己，从此以后是真的要忘了他。之后，我喝了个酩酊大醉。第二天一早醒来，门外就有邮差大叔送来包裹。我拆开来看，里面放着一个四叶草的项链，简单的水晶里镶嵌着一片小小的四叶草，除此之外，盒子里再找不到其他东西，甚至连一句留言也没有。我翻过盒子，看到包装外的地址上写着xxxx  usa，心里颤动了一下。
    没想到这么久，他竟然还记得我的愿望。那个偷偷寻找四叶草的下午，他竟然从来没有忘记过。他说会帮我一起找到幸福，现在他真的帮我找到了。
    而这，也成为两年来，我跟言洛的唯一联系。
    赵小晶虽然总在电话里嚷着要来看我，却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走不开。失去赵小晶这唯一的联系，我跟千夜就像两个从来都没有认识的陌生人一样，在那一个错误的夜晚之后，渐行渐远……
    两年后，日本，京都
    “丁冬丁冬！”不断响起的门玲终于将我仅有的一点睡意也给赶跑，我无奈的叹了口气，从床上爬起来，摇摆着去开门，明亮的阳光晃得我睁不开眼，但不用看，我也知道现在站在我的门口叫唤着的是谁。没错，就是我在日本唯一的朋友，丁儿。其实要说为什么会跟丁儿成为朋友，我也说不清楚，不，或者说，为什么丁儿会跟我成为好朋友？她可是与赵小晶一样，是个名符其实的千金大小姐，打扮时尚，喜欢参加派对，对人友好，对生活也总是充满了热情，我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楚她和赵小晶到底有什么不同。
    “你怎么还在睡觉，赶快去打扮啦，这里到伊集院家还有好一段路呢，我们可不能迟到啊！”
    不等我招呼，这性格异常活泼的小姐已经踏进了我的地盘。
    “赶快换衣服啊！你这样子怎么去参加舞会啊！”
    “哎呀，快点啊！小姐，我还真没见过比你更慢吞吞的人了！”
    “我的天，你就想穿这一身去舞会吗？虽然是我硬拉着你去，你也不用给我穿得这么丢脸吧？”
    “什么，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别跟我说你真的连一套象样的晚礼服都没有！”
    “我的天！我受够了！好啦好啦，我马上叫人送一套晚礼服过来！”
    两个小时后，在经历一翻痛苦的涅盘，我终于被这个女人精心打包上车。对面那张俏生生的小脸还在气呼呼的嘟着嘴瞪着我，我无奈的笑笑，“昨天晚上赶稿子，真的忘了时间嘛！”
    “两个星期前我就跟你说过今天一定要带你去参加舞会，你居然忘光光。死千日，你真的是太过分了哦！”
    “那对不起嘛，我要是不把稿子赶出来，下个月就得喝西北风了！”
    “是哦是哦，你每次都拿你的贫民论来充借口！”
    我呵呵笑着，并不反驳。对面的人一脸埋怨的道，“你哦，每次让你陪我去参加舞会你都不去，你可是我在日本唯一的好朋友诶！真是不够意思！”
    “我现在不是正陪你去舞会吗？”
    听我这么说，对面的人更加不屑的哧了一声，“要不是我以死相逼，你会跟着我去吗？”
    “那我的确不喜欢去那种地方嘛。”
    无奈的叹息一声，一脸同情的看着我，“千日，说实话，你知道为什么你在日本待了两年都还是只有我一个朋友吗？”
    摇头。
    “因为你总是习惯一个人独来独往。”
    “我有吗？”我指指自己，见丁儿点点头，“我记得我好象最讨厌一个人做事了吧。”
    丁儿摇摇头，“我不是说那个啦。”
    我笑着问，“那你是在说什么？”
    丁儿恼红了脸，“看吧看吧，又来了。你虽然表面上和每个人和善相处，却总是将自己内心真实的地方给掩藏。”顿了顿，她脸上神色一变，突然充满斗志，“所以，我要将你解救出来！”
    她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逗得我忍不住笑出来，“那么亲爱的丁儿小姐，小女子今生的幸福就靠你了！”
    “你就看着吧，我要给你快乐！”丁儿比出一个努力的手势，“经过精心的策划，今天就是我丁儿小姐给你作出的第一个改变！”
    看我一脸疑惑，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就是让你成为一个阳光的可爱女人，别给我再窝在家里当宅女！”
    ★      ★      ★
    车子缓缓的驶入大宅中，在侍者的带领下，我和丁儿一起走进派对现场。华灯四起的大宅如同一坐美伦美幻的城堡，这场热闹的派对才刚刚开始，随着悠扬的音乐，衣着华丽的男女们也翩翩起舞。有一瞬间，我将这样的场景与多年前那个唯一一次以我为主角的生日宴会所重叠，但这一次，我却是作为一名谁都不认识的旁观者出现在这里，所以我很快自嘲的笑笑，跟在丁儿身后，礼貌的与她介绍给我的每一个人打招呼。
    丁儿远远的指着房间对面的那个身穿和服坐在椅子上的中年女人道，“看到没有，她就是伊集院的母亲大人，伊集院百合子。她果然跟我老爸说的一样，很漂亮很漂亮。”
    丁儿在一旁兴奋的为我讲着关于这位美人的故事，而我的目光却不由自主被她身旁的那个少女所吸引。那少女看上去十七八岁，但从她的身上却散发出一种冷淡和漠然，她坐在椅子上，就像是被谁放上去的一具没有生命力的娃娃，但是却是具容易让人忽视的娃娃。她顺从的微低着头，但我还从她静如止水的眼中感受到了强烈的悲伤和绝望。我正想再看看，丁儿已经拉着我到一个男人面前，“千日，这是金凡皑，我表哥。前两天刚从美国过来，现在正在那边读大学。”
    “表哥，她就是我的好朋友，千日，风千日。”
    金凡皑笑得温和，“风小姐，很高兴认识你。”他笑起来的时候跟丁儿一模一样，给人很暖和的感觉。
    “我才是。”礼貌的与他握手，丁儿在一旁笑着说，“你们两个有够肉麻的，直接叫名字就好了，干什么搞得这么虚假，很恶心诶！”
    我和金凡皑同时笑出声，“那好，我们就还是叫彼此的名字就好了。”金凡皑提议，“你既然是丁儿的朋友，那我们也是朋友，朋友之间就不必要那么生疏了。”
    我笑道，“当然可以。”大概是因为他给我的感觉和丁儿相象，所以我才不觉得陌生吧。而且他这个人也跟丁儿一样，相当健谈。
    “千日，风千日。”丁儿去拿食物的时候金凡皑笑道，“总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现在才记起有个人曾跟我提到过。”
    “是吗？”
    金凡皑点点头，笑得有些狡讦，“不知道千日学妹有没有听过言洛这个人？”
    我笑而不答，金凡皑接着说，“言洛是我现在大学的同学，前两天我还在言家的一场聚会上看到过他。对了，当时，赵氏企业的千金也跟在他身边呢。可惜，没看到风千夜。不过，风家父母倒是在场，跟言家父母在一起聊天……”
    我打断了他的话，“金学长，你想说什么？”
    金凡皑笑道，“你别装了，你根本不是什么贫民，你就是风家的那个大小姐，对不对？”
    我脸上的神色沉了下来，即使知道他并非有意，却还是觉得他的话对我是万般讽刺。
    “你们在聊什么？”丁儿端了一个托盘过来，里面放了些小糕点。看看我，再看看金凡皑，“表哥，你是不是说什么惹得千日生气了！”
    “我没有啊。”金凡皑也很委屈，我强笑道，“没什么，刚才他讲了个鬼故事，吓着我了。”
    金凡皑呵呵笑了两声，诚恳的道，“刚才不应该吓你的，对不起。”
    他这么说，我反倒不好意思了，于是摇头，“不，是我的错。”
    “哎，表哥，那个帅哥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丁儿这个丫头早没心思放在我们两个身上，眼瞪得老大，长大的嘴差点没掉下哈喇子。我摇摇头，这个女人又开始犯花痴了，耳边听到金凡皑惊奇的说，“哎，那不是风千夜吗？”点点头，他继续说，“怪不得上次没在言家的聚会上看到他，原来是来日本了。不过，他来日本干什么？”
    金凡皑转头问我，却看到我一脸呆呆的看着千夜，“你怎么了？”
    而此刻的我早就不能听到旁人说的话，我的眼里，只能看到在涌动的人群中，迈着高贵的步伐走向我的千夜。时间只是让这个男人变得更加的稳重和无可挑剔，这让我更加的感到羞愤，感到两年前的那个夜晚所发生的故事，有着这世界上最最合理不过的情节。
    我以为我忘得了，却发现我始终是忘不了，并且因为他留下的羞愤而时刻想起他，原来，我终究是逃不过十年前的那一鄙。
    我想哭，却只能让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他开口对我说，“千日，好久不见。”
    淡淡的不经心的一句却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我知道总有一天，我必须得重新面对千夜，但绝对不是现在。所以那天晚上我逃了，几乎是落荒而逃。突兀而匆匆的跟丁儿说我身体不舒服，就这样无视任何人就离开了派对。两年的时间或许足够一个男孩成长为一个男人，但对于始终还停留在两年前的我来说，千夜的变化还是给了我很大的震惊。他把发留长了，几屡细碎的黑发垂下额头，遮掩了他蓝而深邃的左眼，深刻的五官比两年前更显英挺，隐约带着笑的嘴角让他看上去有点冷漠。笑起来的时候，他的眼里不再看得见从前的真诚。这还是千夜，却又不是千夜。
    第二天，丁儿一大早就打来电话，劈头就骂我，“死千日，臭千日。你居然骗我，表哥什么都跟我说了！”
    我沉默着，静静的听着她在电话那头愤怒的说着我的欺骗，直到她终于骂累了，在电话另一头道，“让我歇歇。”
    我听到她在电话那头喊朴妈给她拿杯水，赶紧趁她停歇的空跟她道歉，“对不起，我并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的，那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并没有问过我。”
    只是到现在，我还在逃避罢了，这并不是说我就不相信丁儿。
    丁儿愣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我的回答，我知道这表示我的答案至少没有让她更加生气，于是我又诚恳的道，“丁儿，我并不是有意要骗你的。如果让你有了这样的感觉，我很抱歉。”
    电话那头传来丁儿的叹息声，她的声音终于有了和缓，“千日，你有的时候把自己保护得太好了。”
    丁儿的这句话让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大概是听到我这边的沉默，她顿了一下，又道，“可是，道歉也不是光说一句对不起就可以的吧！”
    这一次，她的声音充满了活力，我能感觉到她是在照顾现在的气氛，于是笑道，“那好，你说，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恩……这样好了，下个星期我表哥家里要办一场聚会，你要陪我去。”
    我迟疑了一下，考虑到拒绝的后果，最终还是答应了她。小妮子在电话那头又嘱咐了几句，这才挂上电话。
    整个上午，我就窝在家里赶着最后的画稿，因为不想让千夜的出现打乱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即使只是表面上的平静，我也不想破坏。
    赶完画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两点，直到工作结束，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只是没有发现。打开冰箱，看着满满一柜子的牛奶和啤酒，忍不住叹了口气。丁儿说的没错，没有她的照顾，我真的会饿死。
    伸手拿了一罐啤酒，泡了一盒杯面，从乱七八糟的地上找出遥控板，打开电视，然后一个人缩在地上，准备开动今天的第一顿饭。刚喝下一口冰凉的啤酒，门玲这时就响了起来，我只得放下杯面，拿着一罐啤酒，不耐烦的跑去开门。
    那口包在嘴里的啤酒还没来得及吞下肚子，看到门口的人时，我整个人呆在原地。
    千夜？
    男人俊美的脸庞将我从头到尾扫荡个遍，然后像从前一样微皱起眉，露出四年前偶闯我学校公寓时的不屑眼神。
    此刻，我一头长发根本就还没梳过，乱成一团蓬松松的像个疯子。最呕的是，身上那件睡裙还是捡的丁儿家奶奶嫌丑，所以不要的裙子，特浓的紫色，带着花花绿绿的碎花，因为当时看着凉快，虽说丑了点，质地却特别好。可惜穿了两年，都起毛边了。
    随着千夜滑下的目光，我看到自己翘起的光脚丫，尴尬的交在一起扭了扭。
    一双手挤上我的脸颊，我被迫将口中的啤酒一口咽下，千夜一副超级不情愿的样子挤进我的房间，然后又顿在原地。
    脏衣服丢了一地，杂乱的工作用具堆在房间一角，一地的啤酒罐还有杯面盒，外加被我买回来的n多书籍和杂志。
    我想，如果不是他今天突然来这里，我恐怕到离开都不会发现我的屋子竟然能够乱成这样。以前丁儿每次来我的房间也是和他一副同样的表情，但我从没放在心上过，反正丁儿按时会来给我收拾嘛。
    丢给我一个超级不可思议的眼神，千夜开口道，“每次来你的房间，你都能给我特别大的‘惊喜’。”
    再环视一遍屋子，“我真怀疑这两年，你一个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要你管。”我懒得理他，回到电视前，坐地上继续我迟来的午饭。一双大手立刻伸了过来，抢我手上的杯面。
    “你干什么？”我瞪着他。
    “你果然还在靠这个过活。”看也不看我一眼，他随手将杯面丢进了垃圾桶里。
    “喂，那是我的午餐哎！”我心疼的要命，这家伙一来就想要制造祸端吗？
    我的肚子也同时再次咕咕叫起来，千夜扫了我一眼，径自向冰箱走去。他打开冰箱后的表情我早料到，果然跟丁儿一模一样，虽然气还没消，但我心里还是隐隐觉得好笑。
    拜托，没见过牛奶和啤酒哦！我昂着头投过去这样一个眼神。千夜的眼神告诉我：是没见过满冰箱只有牛奶和啤酒。
    “你死了没关系，别让爸妈伤心。”

 第五章(下)

    听这样的话，我心里顿时一阵闷得慌，千夜已经迈开步子，走出门去。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瞬间，我的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就滑了出来。喉咙像有千万根针刺在上面一样，胸口堵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恨自己，如果早知道他会出现的话，为什么不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一点，这样，我还可以在他面前保住自己最后的一点尊严。却不想被他看到的是这样狼狈的自己，好象离了他，我的生活就会是这么的糟糕！
    但我更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到现在还是这么在意他。因为在意，所以才委屈，委屈他明明伤我这么重，却还一脸无所谓的突然打乱我好不容易平静的生活，还说出我死都没关系的话。
    这算怎么回事嘛？这混蛋是故意跑来日本看我笑话的吗？好了，现在笑话他也看完了，所以又顶着一张高傲到不行的脸臭屁的离开！
    捡起身边一只棉拖鞋，我丢向他走出去的门边：好啊，走啊！反正我就是乞丐，乞丐就是这样生活的。但是我是个有尊严的乞丐，所以我绝对不会再向你低头乞讨！
    “嘣”的一声，我抬头，看到那只拖鞋歪歪的立在千夜澄亮的皮鞋旁边，慢镜头一样滑倒在地板上。
    千夜那双眼眸差点没喷出火来。
    我害怕的咽了口唾液，别的人我不敢说，但这家伙发起火，说不定会真的打我。
    “嘿嘿……”我干笑着，“刚……刚刚有只蟑螂。”
    扫视脏乱的屋子，我想我这个借口应该还比较合理。果然千夜没再说什么，只一副千年寒冰样，脱下鞋子，关上门。看到他手上拎的食品袋后，我愣了一下，心里似乎有什么流过，暖了一下，气也消了，人也轻松不少。
    “拿去。”
    我早闻到从饭盒里飘出来的香味，迟疑了一下，心想送上门的，不吃白不吃，总不能一怄气就虐待自己的胃吧。所以打开饭盒狼吞虎咽的吃起大餐来。
    说是大餐，其实也不过是多了一只龙虾的高级套餐，但对于我这中在日本的穷学生来说，是难得吃上一回，至于千夜嘛，看这家伙不屑的眼神，就知道这种小美味他从来不放在眼里。
    “店里只剩下这个。”
    我哪管他在说什么，只管填饱自己的肚子，随口道了声谢谢，没注意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温柔，听到他说，“改天我带你去吃和食。”
    我一口汤喷了出来，千夜拿着一脸脏死了的表情瞪着我，“干什么？”
    我摇头，扯过一张餐巾纸擦干净嘴角：这家伙到底是来日本干什么？不是来日本看我笑话的吗？现在看完了我的狼狈样，是不是就该走了。还什么改天，嫌我受得侮辱还不够多哦！
    不过，看他一副我是王子，我最大的表情，我只能忍气吞声兼小心翼翼的问，“你……来京都是……有什么事？”
    千夜垂下眼帘鄙睨着我，说实话，他个子又长高了，加之我坐在地上，从这个角度看去，阳光洒在他身上，让他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线中，真的很有高高在上的王样感啊。
    在小小的春心荡漾之后，我看清楚他眼里的阴霾，随即他性感的嘴角勾起一抹笑，让我觉得自己好象成了他猎捕的对象，这种感觉实在不好，让我心里很不舒服，正准备开口送客，千夜凑到我面前，笑得邪魅，“千日，你还没有忘掉我对不对？”
    我发誓，如果现在我口里还包了一口汤或者一口啤酒，我一定会张嘴喷得他满脸都是，问题是，我现在嘴里只有自己的唾液，而且这些少得可怜的唾液也因为我心里的那阵悸动和害怕被我通通吞进肚子。
    我慌张的往后退，整张脸涨得通红，连话也说不清楚，“你……你你你，你……胡……胡说！”
    “别装了，你现在的样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偏过头，根本不敢看向他。如果现在我面前有块豆腐，我想我肯定会一头撞上去。
    神啊，让我消失吧！
    不能消失，我死也愿意！
    可惜天不如我愿，千夜凑得更近，他身上熟悉的清香若有似无的飘进我鼻子里，他的热气喷在我脸上，引起我一身的鸡皮疙瘩。
    “风千夜，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恼羞成怒，推开他，从地上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道，“两年前，你给我的羞辱还不够吗？是，我是乞丐，我高攀不起您，甚至连那样的念头也让您觉得恶心。如您所愿，我消失在您们三个人的面前，消失在您面前，这样，我就不会亵渎了您的眼，这些还不能令您满意吗？”
    真的是借酒壮胆啊，虽然我并没有喝多少，又是啤酒，但脑子一热，我什么话也关不住，只想将心里的委屈一一发泄出来，“除了赵小晶，你从来就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心里过。我是疯了，才会着了你的道。我知道我碍了你的眼，我也知道我只是痴心妄想，所以我离你远远的，告诉自己要忘了你。现在我活得很好很好，你，为什么还要来打扰我平静的生活？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啊，你觉得玩弄我就这么有意思吗？”
    说到最后，心里忍了整整两年的羞辱和委屈全顺着眼泪夺眶而出，眼前模糊成一片，根本看不清楚千夜脸上的表情，只依稀看到他的轮廓，似乎抬了抬手，但最终只是站在原地，听我低低哭泣着。
    从成为风千日的那天起，到现在，我只在别人面前有过两次情绪失控，好巧不巧，全是因为他，也全是冲着他。
    这家伙，肯定是跟我八字相克！
    我无助的抱着自己，缩在地上，听到千夜压抑着怒气，冷冷的问，“你这样就叫活得好吗？”
    “没错，你管我！”我耍赖的反驳，“我喜欢，我就要这样活！”
    “你够了没！”千夜爆吼出来，吓得我哽咽了一声，那一股脑的委屈早被吓没了踪影，只能胆怯的望着他。
    我抽泣着，和他无声的对视。心里暗自庆幸眼泪让我视线一片模糊，不至于看到他眼里的阴霾而被吓破胆。
    他要干什么？
    看着他靠近，我惊惧的往后退。
    这家伙是不是要打我？天啦，他居然真的要打我。看着他举起的手，我还没来得及逃，就被他抓住手，害我只能绝望的闭上眼，等着耳光落下来。
    哪知道，落在脸上的，不是愤怒的耳光，却是温温柔柔的触感。睁开泪眼，才发现他竟然在轻轻的给我擦泪。
    “我知道两年前是我不对，我错了还不行吗？”千夜有些无奈有些后悔的说，却让我觉得自己一定是产生幻觉了。
    我呆愣愣的盯着他，眼睛现在看清楚了，看到他眼里那如大海般能让人溺毙的温柔，我几乎要疯了。
    “喂，还瞪着我干什么？别想我跟你说对不起，谁让你敢偷偷强取我的初吻！”
    头上挨了他重重一下，我顿时清醒过来，只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搞了半天，这家伙是不满意我强取豪夺他的初吻！那我这两年受的委屈算什么嘛？岂不是自找罪受！我的老天爷，你故意整我是不是？
    不对呀，初吻？那这么说千夜之前都没跟赵小晶接过吻咯？怎么可能~~~~~~~我看怪物似的瞪着他，“你……我不信，你没亲过赵小晶！”
    提到这个名字，千夜眼里的光芒黯淡了一下。随即红着脸道，“你废话真多！要你管！”
    好啊，现在学起我来了！
    不过，心里却是在偷着乐，“这么说，你并不是故意要侮辱我？”
    不屑的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在说：你配吗？本少爷还不把你放在眼里！
    撇撇嘴，我的心却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怎么说，像这样的感觉吧，就是大夏天，乌云满布的天空，突然射出一线阳光，然后云开雨散，万里晴空。
    拍拍屁股，我站起身，轻松的道，“好了，虽然白吃了两年苦，但那都是我自找的。现在既然已经没事，我们就这样吧。以后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咱们该怎样就怎样。放心，我绝对不会再对你风大少爷抱有那样邪恶的念头。”
    哪知道千夜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难看，等我说完，已经恶狠狠的瞪着我，我跳开半步，“你又想打人是不是？”
    “我什么时候打过你？”千夜怒吼出声，我翻了个白眼，不知道女人很能编是非哦！
    后脑勺被一只手按住，我整个人被迫逼向千夜，“笨女人，惹上我，你就想拍拍屁股走人吗？没那么容易！”
    他什么意思？
    千夜勾起嘴角，“本少爷现在看上你了。”
    我的天，这次只差没有一道电光在我头顶闪过，雷声还是足够我晕好半天了。
    好不容易缓过神，我呆呆的看着他，“千夜，你是不是脑袋发烧了？”
    顺便伸手摸一摸他的额头，这家伙厌恶的甩开头，“你才发烧！”
    “对，没错，我发烧了，所以才会产生幻觉。”我傻呵呵的挣扎开，抓起地上的包包，“我下午还要去图书馆查资料，你慢慢玩啊！”
    然后飞快的跑出屋子，嘣的一声关上门。
    听到千夜在屋里咆哮着，“这是你的房间，人都没有，我玩个屁啊！”
    迎面吹来凉爽的风，让我发烧的脸颊终于慢慢的退下红潮。可是脑袋还是一片晕晕的。千夜是疯了吗？他居然说那样的话来。最主要的是，听到这样的话，我的心居然嘭彭嘭跳个不停，几乎要跃出胸口了。我这是怎么了，我还想要自讨苦吃吗？明知道自己跟千夜之间的距离，却还傻傻的抱着对他的幻想。
    一整个下午，我都坐在图书馆里，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书本，却是一个字也读不进去。我暗自嘲讽自己，都已经二十四的人了，居然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面对爱情不知所措。想到那些明媚的下午，在花园里玩耍的千夜和赵小晶，我的心里不禁泛起阵阵酸楚。我并不笨，千夜、赵小晶还有言洛三个人之间的纠缠有多深，我想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因为从来到风宅的那一天起，我的目光就从来没有离开过千夜。
    这份执着，变成一个关于男女的爱情故事，我恐怕会感动到想哭，却更因为这样，才让我绝望的知道，这里面从来不会出现我风千日三个字。
    摇摇头，炽热的心渐渐冷淡下来，我收起书本：既然我猜不透这三个人之间的一切，那么我又何必勉强自己去猜呢。
    走出图书馆的时候，毫无意外，我看到了千夜。他还是穿着今天那一身，倚靠在银色的跑车旁。低着头，抽着一根烟。记忆里，他是不抽烟的。也或许不是，只是因为我从来没看到过，就像我不知道言洛抽烟一样。
    昏黄的路灯光下，千夜冷俊的脸庞带着一种石膏像的精致，微皱的眉头下，深邃的蓝色眼眸里浮动着一种不知名的情绪，让他整个人看上去给人一种敬而远之的感觉，冷漠中带着锐利的刺，让一旁走过的女生们，都只敢将爱慕的眼光投到他身上。一瞬间，我好象又回到了圣天的校报栏前。
    他熄灭香烟的时候，不经意抬头看到我，神色一换，突然变成了那个有些高傲孩子气的千夜。
    我不知道为什么打了个颤，“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一副看白痴的样子，“当然是等你吃饭了。”一边说一边不管我愿意不愿意，径自拉了我的手将我塞上车。
    果然是经常在国外跑的人，居然在京都都不会迷路。车子在街上开了一会儿，在一家高级餐厅前停下。进门的时候，那个服务生看着一身破烂装扮的我，露出诧异的眼色，外带着非常明显的嫉妒。我昂着头，故意丢给她一个白眼，不屑的跟在千夜身后入座。为此，我故意点了很多很多菜，反正又不要我出钱。
    千夜双手交叉支在餐桌上，一副看乞丐的样子，“点这么多你吃得完吗？”
    “怎么，心疼钱啊？”
    轻轻哼了一声，他挥手叫来侍应生，又随口说出几道菜名，我别扭的动了动，眼见着侍应生要走了，急忙道，“等一下。”
    “小姐，请问还有什么事？”
    我看了千夜一眼，算了，从小老师就教我们不要浪费粮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啊，作为好公民，节约为美德嘛。
    “刚才他点的那些撤了吧，已经够了。”
    “好的。”
    看着满桌子我点的菜，千夜嘴角忍着笑，“吃啊！”
    我且了一声，开始大刀阔斧：看本小姐不吃死你！
    千夜的动作依旧优雅迷人，只可惜我根本没心情在这里陪他吃饭。经过一下午，我慢慢的冷静下来，我知道我不想再重沓覆辙，千夜突然的转变，给我带来的，除了小小的惊喜，更多的是害怕，害怕受伤害。
    “千夜，我想我已经把话说清楚了。”
    听到我的话，千夜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我，“你还在生我的气？”
    我别过头，不敢看他的眼，怕自己沉溺在他眼里的柔和，“没有。”顿了顿，我继续说，“我只是不想受伤害。”
    “不会了。”他说得很绝望。我诧异的抬起头，没捕捉到他眼里一闪而逝的情绪。
    “你再吃点，我送你回去。”
    说完，他又低下头用餐，不给我任何反驳的机会。这一点霸道，跟言洛很像。
    无奈的拿起刀叉，我默默的将盘子里的食物吃完。一顿饭，谁都没再说话，气氛很压抑，吃得并不开心。如千夜所说，吃完饭后，他就发动车子送我回公寓。
    这个夜晚，我失眠了。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千夜，关于他和赵小晶，关于他对我的态度，关于他今天爆炸性的话……直到凌晨四点多，我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哪知道大清早的，一阵门铃又将我从好不容易入睡的梦乡中给揪回来。我愤怒的甩开被子，冲到门前，顿住了脚步，低头看看自己，在看看乱糟糟的房间，我怕再遇上和昨天一样的事，赶紧大致将自己和房间收拾一下，这才前去开门。
    我的妈呀，门口站了整整齐齐十几个衣着连身工作服的男人，一个戴着眼睛的漂亮女人手里拿着签单问我，“请问是风千日小姐吗？”
    我迟疑的点点头，她又看了一眼地址，核实完毕，对身后的人道，“是这里。”
    于是一群人未经我的允许就开始把我屋子里的东西往外丢，然后往屋里搬他们带来的柜子啊，炊具啊，电话啊，空调……最最可恶的居然还有一张3x3的大床。
    很快，好不容易被我腾空的公寓被这些东西挤得严严实实。
    在我还没来得及阻止前，这些人又开始轰隆轰隆的整修起房间来，我眼睁睁的看着丁儿好心肠借给我的天堂公寓被他们荼毒。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两个一身黑的大汉，拉着我的手，阻止要冲上去的我。这些人也真是够神速的，不过几个小时，就将整间大公寓变了样，然后拿起我的手，按下手印，拍拍屁股消失在我视线中，看着扬长而去的xx公司，我呆呆的步到自己公寓门口，扫了一眼，晕，居然连门都给我换了，上面还留着一把新钥匙。
    经过这趟折腾，我实在困得不行，也懒得去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倒头栽在那张又大又漂亮还舒服得要命的床上，会周公去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夕阳斜斜的挂在天际，我从床上爬起来，打开客厅里唯一的新冰箱，发现里面居然放满了食物，只需要放进微波炉里几分钟就可以吃。
    一个人坐在新餐桌前正准备动筷子，传来开门的声音，随即门开了，千夜拎着一只大箱子走了进来。我瞪着他手上的行李箱，“你这是干什么？”
    “住。”他干净利落的回我话，行李箱已经拖进了唯一的一间卧室。我跟着冲进去，看到他把衣物放进柜子里。
    “喂，这是我的房间！”
    “今天起是我的了。”
    “那我住哪？”
    “客厅。”
    “什么，客厅？你又不是没地方住，干什么来跟我挤！”
    “没。”
    “你不能这样！快点回你的高级宾馆，高级别墅去！”
    无视我的抗议，他自顾自的收拾完行李，拍拍手，“吃饭。”
    看到桌子上还没被我动过的食物，他毫不客气的端到自己面前开动起来。吃了几口，自语道，“这桌子看着不顺眼，明天叫人来换掉。”
    搞了半天，才是这个家伙的杰作，我气呼呼的拉开椅子，坐到他对面，“风千夜，你到底要干嘛？”
    “你看到了。”
    “你不可以住在这里！”
    “为什么不可以？”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我懒得跟他理论，“你，现在马上给我搬出去！”
    “不要。”
    “为什么不要？”
    “为什么要？”
    这家伙真够无赖的！我就像一只狗一样跟在他身后，转来转去，强烈抗议他非法私闯民宅。
    “你要跟着我转到什么时候？”他脚步终于停下，害我差点没撞到他身上。
    “直到你搬出去为止！”我昂头瞪着他。他脸上露出戏谑的笑，“那好，你就跟我进来。”
    我这才发现，现在我们正站在浴室的门口，顿时，我羞得一张脸通红，千夜还在看好戏的说，“包准不会让你失望。”
    我的眼光一时不知道该放向何处，左右晃荡中，就听到千夜低低的笑声，嘣关上了浴室的门……

 第六章(上)

    收音机里放着悠扬的轻音乐，侧目看着身旁开车的男人，他长长的睫毛时不时微微颤动下，幽蓝的眼瞳深邃而清澈。修长的手指握着方向盘，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状似心情不错的样子。
    废话，他的心情当然不错了，死皮赖脸住在我的家里不走，白吃白喝不说还要我睡客厅的沙发，真是过分！看看他修长的双腿和结实的肌肉，我在鼻子里轻轻哼了声：罢了，打不过我也只好吃点亏。
    “今天你想去哪？”
    “你管我。”
    “你又想回家躺着睡觉？”他眼光锐利的扫过我全身，“再懒下去你都要成猪了。”
    “成猪也与你无关。”
    “我怕带你出去被朋友笑，说我看上的女人居然这么没品。”他脸不红气不喘的回答。
    自从他说看上我了，这家伙就开始口无遮拦起来，不仅搬来和我同住，还经常语不惊人死不休。刚开始我总是被他吓个半死，现在除了一点点不安，一点点心跳，早就习以为常。
    “我也没让你带我出去。”
    他不语，车子拐了个弯，朝公寓向反的方向开。我连忙道，“你现在去哪？”
    “你管我。”
    “我说我要回家。”
    “跟我有关吗？”
    “你！”这家伙明显就是故意的，还开得这么快，我想跳车除非不要命。
    “喂，回家啊。我还要回家换衣服。”
    他偏头看着我，我惊出一身冷汗，“你不要命了，看前面！”
    “我答应了丁儿要去参加舞会。”这家伙总是能弄得我神经绷成一条线。
    得到我的回答，他终于转了方向，很快，我们回到公寓。一进屋里，客厅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果然是丁儿打来催命的警告铃。我苦笑着将发出盲音的话筒放回基座，然后换上被我在箱底下压了好些年的晚礼服，洁白的颜色还是没有一点污迹，跟照片上一模一样。因为是我十八岁那年的生日礼物，所以我把它一并带到了京都，没想到今天竟然派上了用场。
    随意的在唇上涂了一层薄薄的护唇膏，将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换上黑色的高根鞋，在脖颈间戴上言洛送的四叶草项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又回到了风家的生活。我叹了口气，拎起丁儿借给我的黑色粉边缀宝石小礼包，啼哒啼哒往门外走。
    千夜已经等在公寓外，见我出来，他愣了一下，呆呆的看着我，失了一下神，似乎想起什么，这才漾起一个笑容。
    “抱歉，让你等久了。”我尴尬的笑笑，他居然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揉揉我的发。
    “上车吧。”他说，替我打开了车门。等我上车，又替我系好安全带，这才坐上驾驶座发动车子。
    本来一连串细心的动作应该让我感动的，但其实心却在微微的发凉。曾经很多次，多到我也记不得次数了，千夜在我面前如此照顾着赵小晶。
    与以往不同，他穿了一身黑色的晚礼服，白色的蝴蝶领结，一双漆黑的皮鞋闪闪发亮。记忆里，他给我的颜色基本上只停留在大片的白。我垂下眼，心里的微凉更重，“我记得你只喜欢白色。”
    他并不做声，似乎因为我这句话，一开始就有些奇怪的气氛更加僵硬。为了打破这烦人的沉默，我伸手打开收音机，里面还在放着悠扬的音乐，只不过换成了带点悲伤的爱情曲子。一个男人低哑性感的嗓音唱着：……the beautifull summer，she told me that she doesn’t love me， she is leaving，she is leaving，here is only menmory and my broken heart ，she is leaving，she is leaving ，with our memmory and my broken heart……
    突兀的，千夜伸手关掉音乐，我望着他，被他眼里的阴霾吓住。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惊慌，只能沉默的低着头，然后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霓虹灯和穿流的人潮。
    这场舞会以一种不愉快的气氛开始，自然也不可能令人高兴到哪去。我强撑着精神应付丁儿给我介绍的人，金凡皑倒还识趣，礼貌性的寒暄几句后，看了一眼我身旁的千夜，便再没来打扰我。
    从金家别墅出来，我和千夜还是没说一句话，回到公寓，他洗过澡便回了卧室，没有像以前一样跟我争着抢电视的遥控板。我连洗澡的心情也没有，孤单的坐在沙发上，看着焕然一新的客厅，第一次觉得好空。不同平常的吵闹，客厅里好安静，安静到只听到我一个人的呼吸声。
    千夜住进来才几日，我居然就开始不能忍受一个人的生活。
    这家伙对我的影响力怎么可以这么大！
    我绻在沙发上，闭着眼，告诉自己快点睡去，一觉醒来就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门开关的声音。睁开眼，天已经大亮，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床被子。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抓着被子打开卧室的门，被子整整齐齐的叠放在床上，落地纱窗下，是一只烟灰缸，一夜之间，里面放满了烟蒂。
    我滑在地上，莫明的开始掉眼泪。
    以前是怕他，现在我更是搞不懂他。
    直到手机响起，丁儿焦急的声音传来，“千日，今天上午的课你怎么没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吸吸鼻子，恢复平常的声音，“没有，昨天晚上太累，所以睡过头了。”
    “这样哦，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害我担心。没事，我帮你跟老师请过假了，说你因为重感冒，需要在家休息。”
    “谢谢你。”
    “有什么好谢的。对了，下午有个国际知名演讲家来学校演讲，你还来不来？”
    听到这里，我忽然觉得自己来了精神，“来啊，当然来。我已经休息好了，你要是去得早记得帮我占个位子哦。”
    “放心啦，哪次少了你风大小姐的。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下午我给你闪电话。”
    “恩。”
    挂上电话，我木然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翘起嘴角，“风千日，干什么总是围着他打转！你又不是找不到事做！”
    没错，经过这么多年，我早该明白，不应该把自己的目光总是放在千夜身上，那会让自己看起来很傻，也的确会让自己变得很傻，傻到动不动就掉眼泪。而现在，我才不会那么笨！
    千夜那天早上走了，没再回来，一度让我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了。我照常上课，照常赶我的画稿，照常跟丁儿逛街，生活好象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
    这样过了半个月，风叔叔和佟阿姨匆匆的来看了我一眼，只在外面吃了顿饭，便又赶上了去美国的飞机。送走他们后，半路上，天突然刮起巨风，大雨骠然而至。前一天晚上我忙着赶画稿，也没来得及看天气预报，当然不知道今天会下雨了，更不可能带雨伞。
    想着还有一小截就到公寓，撑撑也就过去了。回到公寓，我赶紧洗了个热水澡，还在临睡前特意吃了一颗感冒药。结果，睡到半夜，头痛到不行，才发现自己还是发起高烧。心里暗自后悔不该淋雨的，丁儿前两天上了东京，并不在京都，现在，我是连个照顾自己的人都找不到。
    第二天，我又在床上躺了一天，整个人已经完全昏到不行。只能虚弱的躺在床上，后来似乎有人扶我吃了药，还给我敷上冰袋，我含糊不清的说了声谢谢，又睡了过去。等到醒来，人精神不少，烧也退去，这才意识到，我并不是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而是睡在卧室里的床上。这间卧室从千夜走后我就再也没进过，更不可能在这床上躺一下。
    “千夜？”我看着趴在床边睡着的千夜，微微吃了一惊，昨晚上还以为是丁儿回来了呢。
    他动了动，我还以为他醒了，他却是换个姿势继续睡。看来，昨天晚上他累坏了。悄悄的起身给他披上薄被，然后走出卧室。
    等他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做好午饭等在桌边。他愣了一下，默不作声的在桌边坐下。
    “昨天晚上谢谢你。”
    “不用。”他淡淡的回我，端起碗吃饭。
    “前两天风叔叔和佟阿姨来看过我。”
    “我知道。”他顿了顿，才问，“他们都说了什么？”
    “跟以前一样，让我注意身体之类的。”我看他脸上的神色，问，“有什么问题吗？”
    他摇头，“没事。”
    接下来，是默默的吃完饭，看他起身，我以为他要走了，却是回了卧室。我们都没提那个莫明的小插曲，我也没问他去哪了，为什么突然要走，又为什么突然回来。反正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一样，他回来住，像刚开始住进来一样，继续和我吵架，斗嘴，周末也会带我出去玩，偶尔在我面前露出难得的温柔，更会在别人面前说我是他看上的女人。我总说自己没放在心上，所以不用介意，却隐隐觉得并不是那么回事，这好象只是我纵容自己和纵容他的借口。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是会为这突然到来的改变感到害怕，然后缩成一团，侧躺在沙发上看着卧室的门。
    “你在想什么？”
    耳边传来千夜的声音，我回过神，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刚才那家餐厅的甜点不错。”
    千夜微皱眉，“有点腻。”
    “我喜欢甜一点。”
    千夜没再说什么，车子拐上另一条公路。
    “我带你去个地方。”
    “随便。”刚好我现在也不是很想回公寓，难得的周末嘛，自从千夜住进来后，我在他的威逼利诱下，不得不改掉宅居的习惯。
    车子最后停在了我不知道的地方，看着四周，我问他，“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他露出一个魅惑的笑容，拉起我的手就往草地上走。郊外的气温平时就比市内低，只走了两步，我就觉得身上的衣服根本不足以御寒。
    刚打了个哆嗦，一件暖和的外套就落在了我身上。我抬头看着千夜，“你什么时候带的外套？”
    他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原来这家伙早就打好了主意。
    我跟在他身后挨他身旁坐下，从这里，能够看到几乎整个夜晚中的京都，在漆黑的夜空下闪耀着无比明亮的色彩，看上去有点像故乡的城市。
    “好象z市哦。”
    “你想回去？”
    “我不知道。”我曲膝抱住，“我以为离开对我来说就是解放，我以为我的心终于可以轻松了，而一开始的确是这样。可是，到后面，我慢慢的会想念在风宅的日子。”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对千夜说这些，或许是现在的环境使然吧，让我觉得可以顺利的完全的将心里的感受诉说出来。
    “你从以前就很喜欢逃避。”
    千夜的话触动了我的心弦，我跟着他躺下，瞅着夜空中明灭的星子，鼻子里是草地的清香还有属于千夜的味道，良久道，“或许吧。”
    “千日，你喜欢言洛吗？”他突然问。
    我转头看向他，“怎么问我这个？”没得到他的回应，我只好转回头，摸着脖子上的四叶草项链，喃喃道，“喜欢，因为他是个好人。”
    “只是这样的喜欢？”他突然翻身双手放在我脑侧，俯视着我，害我吓了一大跳。这样暧昧的动作使我忍不住心跳加快，幸亏现在是晚上，他肯定看不出我的脸有多红。
    “不然？”我怯怯的问他。
    他的眼眸里看上去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不安，还有些其他情绪，太混乱了，我分辨不了。
    “那么你喜欢我吗？”他继续冲击着我脆弱的神经，我推着他，“你今晚是不是喝酒了？”
    “你告诉我。”
    他认真的样子让我怔忪在原地，望着他，我忍不住几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他勾起嘴角，继续问我，“那么有没有喜欢到爱我？”
    爱？
    这个字我从来就没想过。它太沉重了，光是对千夜的喜欢就让我筋疲力尽，我哪里还有时间和余力去想我爱不爱他。
    迷茫的望着他，我喃喃的说，“我不知道。”顿了顿，我问他，“千夜，你真的喜欢我吗？”
    我没有问他爱不爱我？
    千夜也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会问这样的问题，他深深的凝睇着我，蓝色的眼眸看上去有些梦幻，模糊不清。
    没有得到他的回答，我转头想要起来，哪知道他突然捧着我的脸，慢慢的向我靠近。他的气息拂过我的脖子，温暖着我的耳垂，让我的心不自觉的加快了节奏。当他的唇贴上我时，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顿时从嘴上蔓延开来。我才意识到，原来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两年前的夜晚，那个偷来的强吻还是那么的熟悉。
    他辗转吻着我的唇，然后开始慢慢的啃咬，用舌尖勾勒出我的唇形，最后撬开我的唇瓣，攻了进来。
    从轻轻的碰触到后面的激烈索取，我开始变得害怕，好象这个人不是千夜，他变成了另一个我不熟悉的家伙，陌生而狂野。这种感觉让我忍不住颤抖，似乎感觉到这一点，他的吻又轻柔起来，然后在我终于喘不过气的时候离开。
    “千日，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黑夜中，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似期待又似绝望，让我分不清他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第六章(下)

    他没有说喜欢我，更不可能说爱我。然后就这样，在没有任何理由的情况下，我成了他的女朋友。我心里其实是害怕的，我知道自己很贪心，可是又不想放手，于是在不安中想要努力抓住，却越察觉到自己的双手里什么也没有。
    “你干什么老是盯着自己的手？”丁儿叼着吸管问我。
    我看着她，心里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决定把一切都告诉她。因为除了她，我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可以诉说心事的人了。
    “什么？你说风千夜要你做他女朋友，你答应了？”丁儿张大了眼瞪着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风千日，你疯了是不是？他都没说爱不爱你，甚至连个喜欢也没有，你就答应了他，这样他会以为你很好欺负哎！”
    自从丁儿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后，我就把我和千夜之间的事都告诉了她，所以她现在会有这样的反应，是我预料中的事。
    “我也这样觉得。”
    “那你还答应，你任人宰割啊你！”
    我苦笑，“可是我开不了口拒绝他，而且我也没有明确的开口说好。”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嘛？”丁儿不耐烦了。
    “我当时没说话，他就当我默认了。”
    丁儿翻了个白眼，“你们两个人有够无敌的！”
    她起身坐到我旁边，“说真的，你到底打算怎么办？虽然很多人都不知道有你风大小姐的存在，你们又没血缘关系，但终究名义上你们还是姐弟哎！如果让风家父母知道了，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现在我放不了手，只能就这样过下去了。
    看出我眼里的意思，丁儿绝望的摇摇头，“千日，你完了，你没得救了！”她一把抓着我的肩膀，“你要是早点告诉我这些，我肯定不会让你泥足深陷。现在看来，晚了。但身为你的好朋友，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一定挺你到底！放心，全世界的人都不要你，我李丁儿还要你呢！”
    她信誓旦旦的样子逗得我不禁笑起来，丁儿撅着嘴，“你笑什么，现在还笑。”
    “没有，我是被你的话感动了。”
    丁儿白了我一眼，“有你这么感动的？”
    “难道你想看我哭啊？”
    丁儿哼哼两句不说话，我拍拍她的肩，“丁儿，有你这个好朋友真是我的荣幸。现在我的心情好多了。我觉得既然不能违抗我的心，就让它顺其自然好了，即使到最后我受了伤，我也还有你啊。”
    丁儿一副得意的样子，“哼，知道我的好了吧？”
    “是是是，大小姐。”我装作很恭顺的样子，“现在下午茶也喝过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图书馆把那篇报告做出来？”
    心情好了，做事的效率也比较高。原本我以为还要半天才能赶出来的报告，一个下午就做好了。晚上，千夜有事没有回来，我一个人在家里吃完饭，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第二天是周末，千夜打电话说他要下午才会回来，让我中午不要等他吃饭了。挂上电话的时候，我恍然有一种我们现在俨然是一对夫妇的感觉，甜蜜随即从心头蔓延开。这天，要交的画稿摆脱了以前暗淡的色彩，看上去明丽而欢快。
    十一点的时候，我打开冰箱准备做午饭，发现里面又只剩下一大盒牛奶和几罐啤酒。叹了口气，果然千夜不在的话，我是不大会去买食材的。我习惯性的从厨房里翻出一盒杯面，刚揭开盖子，脑海里就浮现起千夜的样子。
    “你就靠这个过活啊！”
    “丢掉，从今天起，你不准再吃这么没营养的东西！”
    我笑嘻嘻的学着他的话，还是把杯面放回冰箱里，然后拎起钱包准备出门去买吃的。
    初秋的阳光甚是温暖，看看手里的袋子，里面装满了食物，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特别好，跟着路人穿过马路时也没注意到红绿灯的变化，然后脚下不知道睬到什么东西，一拐，整个身体失去了平衡，即将跌倒之际，疾速的引擎声传来，我的视线里只看到黑色的不断逼近的轿车……
    闭上眼，那一秒，我知道我完了……
    可是心里又好不甘，因为我还这么年轻，还有好多好多想做的事没有去做，最最重要的是，我才刚刚得到千夜，我的恋爱才刚刚开始，不要死得这么早啊！
    千夜就站在对面，阳光洒满了他全身，他笑着跟我挥手，然后头也不回的向身后的赵小晶跑去。无论我多么用力喊他的名字，他还是不理我，我无助的伸手想要抓住他，一只手突然从身后抱住我说，“千日，你快醒一醒！”
    我猛的睁开眼，那张梦里面弃我而去的脸此刻正活生生的摆在我面前，我不敢相信的望着他，伸手摸他高挺的鼻梁，性感的唇，饱满的额头，还有温柔的眼睛。
    “千夜……”我颤抖的问，喉咙好痛，“我还活着吗？”
    千夜笑着点点头，宠溺的包住我的手，“没错，你还活着。”
    他抵着我的额头，责备我，“为什么过马路的时候这么不小心？如果不是我刚好赶回来，又刚好碰到马路上的你，你知道后果会有多么严重吗？”
    他的神色是严肃的，但是不冷，带着怒气，却不愿意对我说得太重，我眨眨眼问，“千夜，你在担心我吗？”
    他无力的捏捏我的脸，“我何止是担心，我以为你就要死在我面前，害我不顾一切的冲出去救你。你想吓坏我是不是？！”
    他霸道的命令我，“以后不准再发生同样的事，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还笑！”他不满的抗议。
    但我就是忍不住嘛。因为千夜说他担心我哎！他还为了救我连自己的命都不顾！
    我愣了一下，随即从沙发上坐起来，捧起他的脸检查，发现几道擦痕后，赶紧看他的手，手臂，一路下滑，一边慌张的问，“你……你没事吧？”
    等到反应过来，我才发现他一脸戏谑的看着我，白色的衬衣已经被我撕开，微微隆起的肌理泛着健康的小麦色。
    “色女。”他脸不红气不喘的冒出这句话。
    我往身后缩了几下，“你，你别乱说哦，我哪有！”
    可是，眼睛还是忍不住往他身上瞟，没办法，谁让这家伙好死不死长了张漂亮脸蛋不说，连身材也太引人犯罪了。
    “还说没有，连鼻血都流出来了。”他不屑的打击着我。
    我急忙摸摸鼻子，没有啊，没有粘呼呼的感觉嘛，抬起头，发现他正笑的得意，才知道自己上了当。
    “现在还不承认？”
    我偏过头不理他，哪知道他凑了过来，整个男性的气息顿时冲击着我脆弱的心灵。
    “喂，你离我远点！”
    “千日，你哈我哈很久了吧？”
    “你胡说！”恼羞成怒，我只想推开他逃得远远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以前你还偷偷吻我！”他的手已经缠上了我的腰，将我身子贴向他。
    “那……那那是以前！”我无力的反驳着。眼前的男人这两年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突然变得这么邪肆。
    “如果你告诉我你爱不爱我，我就给你。”他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随着话语的飘出瘙痒着我的耳垂和脖颈，引起一片粉红。
    这家伙现在是在发春吗？居然出卖自己的色相！我瞪着他，在心里决定打死也不说出来。这种肉体关系，我才不要！
    “我不要！”
    他的唇已经几乎贴着我的，却始终不愿意落下，那双总是让我沉溺的眼眸深深的看着我，开口道，“你再说一次。”
    我羞红了脸，闭上眼，努力调整被他打乱的呼吸，快速的说，“我不要。”
    同时我的腰上一松，身体又掉进了沙发里。
    我睁开眼，千夜已经冷淡的看着我，好象刚才的暧昧只是一场幻觉，他转身去取杯子倒水喝，“刚才是你自己说不要的。”
    我看着他走进浴室，里面传来水声时，突然觉得心里好空。明明刚才都还满满的，热热的，现在竟然有些凄凉。
    其实，在我以为自己将要死去的刹那，我满脑子里想到的只有千夜，后悔的只是为什么不告诉他我的感情，无论结果如何，至少我向他传达过，我努力过，我尝试过。我好不甘，好不甘，我心里说如果我还能活着一秒，我一定要告诉他，我发现我不仅仅是喜欢他，我爱他。那份喜欢的心情早在他来到京都的这三个月里渐渐的成长为一种更深刻更成熟也更神圣的感情。可是，他的做法却让我从心底里感到害怕，这份爱，难道就只值他的一个拥抱？所以我不敢说出口，我怕我说出口，以后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千夜，那么你爱我吗？
    望着浴室的门，我在心里轻轻的问。
    后来，我才知道，千夜那两天去办的事就是准备去美国留学的手续，然后顺便接手参与风氏企业在日本公司的一项新计划。
    接下来的日子，千夜变得很忙，我们相处的时间开始少起来。但他还是会经常给我打电话，监视我的行踪。因为他不在，我开始养成看新闻的习惯。即使只是从电视里看到他的身影，我心里也觉得无比的快乐。这时候我才注意到，言洛已经接管了言家在美国西部的生意。这个少年有成的家伙，真的是跟想象中一样，成长为一个有魅力有魄力的男人。
    说来也奇怪，明明只是一张机票的问题，两年中，我们却始终没有见一次面。他就不说了，大忙人一个，而我，总说没有足够的机票钱。人呢，就是这么奇怪，有的时候很想念对方，但就是不会去见。
    不过，他大概是忘了我吧，有赵小晶陪在他身边呢。
    想到赵小晶，我心里就泛起苦涩。
    开门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千夜的身影出现在客厅，我兴奋的从沙发上跳起来，“千夜，你回来了。”
    他看上去有些疲惫，估计这几日累坏了。我赶紧接过他手中的公文包，“你吃饭了没？要不要我给你煮点吃的？”
    “已经跟客户吃过了。”
    他一边走一边松开脖子上的领带，“累死我了，你一个人在家里看电视？”
    “恩，洗完澡没事就缩在沙发上看电视咯，刚才你还出现在电视上呢。”
    他得意的勾起嘴角，视线转向电视机，“那电视上的我好看还是……”
    话堵在了嘴角，我看到他的神色突然沉了下去，然后冷笑道，“看样子还是言洛在你眼里比较有吸引力。”
    我莫明的转过头，发现电视上的画面已经转成了清冷的言洛。被着手，我笑着凑到千夜面前，“你吃醋了对不对？”
    “谁吃你的醋，无聊。”千夜看也不看我一眼，倒了一杯水，站在餐桌边喝下。
    还在狡辩，明明脸色就阴沉得吓人。我贼贼的笑着，不过，看他表现不错，还是换个抬吧。
    我拿起遥控板，按了一下，又是言洛，再按，怎么回事？还是言洛，我再按，按按按。接连换了十几个台，都是言洛一脸酷酷的表情。怎么回事，今天这么多关于他的新闻。我来了兴趣，打算看个究竟。只见电视里一个漂亮的女导播异常惋惜的说着，“今日，本报记者在采访著名言氏企业的未来掌门人时，言先生向大家透露了一个爆炸性的新闻，据说，他其实早就已经有了心上人，并且言氏夫妇已经向该女子的父母征得同意，近期内便可能与该女子订婚。作为全球最有价值黄金单身汉之一的言洛亲口说出这样的消息，相信有很多现在正坐在电视机前的女孩子都已经伤心欲绝，并且会很好奇言洛口中的这位女子到底是谁？”
    “千夜千夜，言洛居然说他要订婚了耶！”我简直不敢相信，紧紧盯着大屏幕，笑道，“废话，肯定是赵氏的千金小姐嘛！”
    嚓的一声，那些被采访的女孩子们，激动谈论的画面消失在了屏幕上。我抬头望着千夜，这才发现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已结了一层厚厚的寒霜，教人看了从心里发颤。双瞳像冻结的宝石，隐隐藏着着慑人的怒火。
    我顿时想起，他曾经多么的爱赵小晶。
    或许，现在也是。
    低下头，我沉默的站起身，准备离开，要去什么地方，我不知道，唯一可以躲避的卧室现在是属于他的，但我想，至少现在我应该离他远点。
    走了两步，一股猛力突然将我拉了回去。然后我整个人倒在了沙发里，千夜的身体随之压了上来。
    “言洛订婚你就这么高兴？”
    我轻颤着摇头，脸色苍白的望着他，压制不住那狂乱跳动的心，怯怯的问，“千夜，你为什么生气？”
    他愣了一下，我的心也随之揪紧，但我却像疯了一样，明知道会痛，却还是要问出口，“因为小晶？”
    他没有说话，铁青的脸色渐渐转变成一种无力的苍白。
    心抽痛了一下，痛苦的意识到：他，终究是爱赵小晶的。
    “千夜，为什么不去找她？”
    他苍白着脸，恶狠狠的盯着我，好象要将我撕碎。
    我无力的闭上眼，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开口道，“你走吧。”我的梦该醒了。
    身上的重量并没有消失，怒火的喘息越来越重，我睁开眼，看到千夜脸色黑沉难看的瞪着我，如夜神般骇人。
    好可怕……
    “一听说言洛要订婚，你就迫不及待想要赶我走？”蓝色的眼眸转深，他一字字缓慢的咬牙说。
    我的唇已经被自己咬出牙印，他伸手轻抚我颤抖的唇瓣问，“你为什么不说话？”
    说话，让我开口求你留下吗？你会留下吗？明知道我等来的会是像两年前一样的侮辱，我怎么还能将最后的一点尊严也送到你手上践踏？
    “你说你喜欢他。”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我早该想到。”
    “你在说什么？”我辩驳着。
    他不理会，手指在我的唇上，颈项间轻轻滑动着，“千日，我没想到，你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这样的千夜，让我觉得陌生，下意识的，我只想逃开，可是，两只手腕却被他的大掌牢牢的掌控在头两侧。
    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惹得他生这么大的气？
    “你以为我会就这样轻易的放你离开？别做梦了，我永远不会放你走的！我永远也不会让你得到！”他咆哮着，握得我手生疼。
    我愣愣的看着他，几近绝望的笑出声，笑到眼泪也流了出来……
    千夜，这就是你的目的吗？对我若即若离，却永远也不会给我你的心。
    心，刹那碎了一地，好痛好痛，痛到不能呼吸。
    “你哭什么？”他在我头顶低低咆哮着，捧着我的脸，将涌出的泪水通通给我擦掉。
    可是，千夜，坏掉的是我的心，不是我的眼睛。
    他突然惊慌的吻下来，用他的唇堵住我的哽咽，狂怒的向我索求着。
    “不要……”我摇着头，泪落得更凶，“千夜……住手……”
    如果没有结局，为什么还要来扰乱我的生活？
    然而，我的抗拒换来的只是他更为愤怒的攻势。他一手挟着我的两只手腕，贴着我的唇冷冷的说，“我说过，我永远也不会放你离开。”另一只手也同时扯开我身上的睡衣，冰冷的空气让我忍不住激烈的颤抖了一下。
    他的眼眸从蓝色已经转变为一种奇异的紫黑，泛着情欲的渴望。
    无视我的抗拒，他吻去我颤抖的唇音，大手撩拨着我未经人事的身体……
    身体本能的对他产生着反应，甚至有一阵，我完全不能抗拒他，只能顺应他，直到腿窝间突然抵进一个异物，我豁然清醒，剧烈的挣扎起来。
    “不要？”他邪邪的笑着，“不过，你的身体似乎并不这么想啊。”
    “或者……”他嘲讽的扬起嘴角，轻蔑的问，“你比较喜欢现在是言洛在对你做这种事？”
    他的眼里，只有夹着怒火的情欲，看不到任何温情，“可惜，不能如你所愿了，你只能是我风千夜的女人！”
    下一瞬间，他便猛的进入我的身体。
    身体被撕列般，痛得我倒吸一口冷气。
    我无助的喊着，“为什么？为什么？”
    他俯身吻去我涌出眼眶的泪，那么的轻，轻到让我以为他吻的是一件多么珍贵的宝物。而他放纵自己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却又让我清楚的意识到：现在，他正在用爱的方式侮辱我……

 第七章(上)

    庞大的机身在冲破厚厚的云层后，稳稳的降落在了机场上空。我拖着重重的行李随着人流慢慢的走向出口。机场外，一两豪华的宾士早以等候多时，看到我的身影后，那年轻司机恭敬的朝我行了礼，唤我一声小姐，同时为我打开了车门。
    我有些不自然的笑着朝他道了声谢谢，他脸上的表情也是微微一愣，但随即笑道，“这是我的职责。”
    我没再说什么，看他恭恭敬敬的关上车门然后熟练的发动引擎，车子便驶出了机场。
    茫然的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景物，两年的时间，一切早在不知觉间改变。曾经一个人坐着看千夜和赵小晶吃冰淇淋的店已经不再，换上的是一家潮流而喧闹的音响店，店的门口正贴着当红影星carry的海报，再过去，没有了我几乎天天光顾的书店，换之的，是一家刚刚开张的水吧，公园变成了大厦，小街变成了大路……
    两年，这就是两年时光流逝的最好证明。两年的时间，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而我，又改变了多少？
    看着车窗上的倒影，微皱的眉头与两年前离去时一模一样，似乎，没有改变的依然是我……
    那天晚上之后，疲惫的我沉沉睡去，等到醒来，千夜已经离开。我以为不久前的小插曲又重新上演，冲进卧室时，却只看到空荡荡的柜子，行李箱消失在了门角。
    这一次，他是真不会再回来了。
    当我还在茫然中时，电话又响了，不是丁儿，是佟阿姨，让我回家一趟。于是，我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洗澡，换上干净衣裳，赶去机场，回到z市。
    半个小时以后，车子缓缓的驶入了风宅花园中，
    门口，佟阿姨早等在那里，一看到我从车上下来，她欣喜的说着，“千日，你回来了。”
    眼前的人，有着一张温柔的笑脸，就跟十年前我在孤儿院里看到的时候一模一样，温暖的就像冬天里的太阳。急忙下车，还没来得及唤她一声“佟阿姨”，她便一把抱住了我，“傻孩子，这么久都不回来，你要想死佟姨吗？”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笑道，“而且，两个月前您才跟风叔叔来看过我了吧。”
    佟阿姨露出一个笑容，“我就想你天天都待在我身边。”
    “有风叔叔陪你啦。”
    “可别说了，他才没那么多美国时间陪我。你不知道，现在他整天忙着飞来飞去，哪会想到这里还有他一个可怜的妻子在等着他。”
    我呵呵笑着，也不答话，知道这么多年来，她早就习惯，只是总爱把这些挂在嘴边上唠叨罢了。只是这两年，她唠叨的次数开始频繁起来，总之，我要是几天不听到她对我念叨这些话，自己都会觉得别扭。
    “快跟我进来，尹妈一听说你要回来，今天一早就下厨，专门为你准备了一桌好吃的。”
    “尹妈。”说曹操曹操就到，我还没进门，就看到尹妈出现在了门口，两年的时间，她一点也没有变化，鼻梁上依旧架着一副没有度数的眼镜，头发一丝不苟的盘在脑后，唯一不同的是，在她乌黑的发丝中，我隐隐看到几根刺眼的白。
    看到我，她严谨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我上前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她也紧紧的抱住我。
    “尹妈，我好想你哦！”
    尹妈呵呵呵笑起来，佟阿姨走过来，“还说，两年了，都没有回家来看尹妈一眼，你不知道，尹妈盼你头发都盼白了。”
    我皱起脸，故意委屈的道，“我也想回来嘛，不过一直没时间，而且又赚不到回来的路费。”
    佟阿姨捏了我的鼻头一下，“还知道说，每次你风叔叔都说叫人接你回来，你偏偏要什么都自己来。”
    “对不起嘛。”自知道理亏，我便装出一脸委屈的样子，急忙道歉。眼看着我快要被佟阿姨唠叨，尹妈急忙道，“快点去吃饭吧，不然等会儿又该冷了。”
    我朝她使了个眼色，她对我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
    “尹妈您也来跟我们一起吃吧。”我拉着她一块向餐厅走去，佟阿姨也点头，“对啊，尹妈，你也来跟我们一起吃吧，人多吃饭才热闹嘛。”
    “不……”
    尹妈话还没说完，就被佟阿姨打断，“今天千日回来，你就不用那么拘谨了。”
    “对啊，尹妈，一起嘛。”我也在一旁加油，尹妈这才点点头。于是，我们三个人坐上桌子。
    “千日，你好久没吃到尹妈煮的菜了，多吃一点。”佟阿姨一直不断的在帮我夹菜，尹妈指了指其中的一盘麻婆豆腐，“这可是你佟阿姨特点为你学来的，千日你可得好好尝一尝。”
    我看了一眼佟阿姨，她正笑眯眯的看着我，带着一点害羞，我不禁被她的神情逗笑了，舀了一大勺塞进嘴巴里，大声道，“佟阿姨，好好吃哦！”
    “真的？”佟阿姨欣喜的问我，见我点点头，她又舀了很多到我碗里，“喜欢都多吃点。就怕你不喜欢。”
    我朝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直摇头。佟阿姨定定的看了我半天，转头问尹妈，“尹妈，这一次千日回来，有没有觉得她变了？”
    我看着她们两个，但手上还是没有忘记喂饱自己的胃。
    尹妈点点头，“是有些变了。变得比以前开朗了些。看来，千日当初决定独自去京都还是正确的。”
    佟阿姨点点头笑呵呵的点点头，“现在更活泼更可爱。”
    尹妈笑起来，“就是还像个孩子。”
    “哪有。”我笑着抗议，心里，却是苦的。
    变了吗？我真的变了吗？
    大概吧，可惜，却是变成了我最最不希望的样子。
    我不该爱上千夜的。
    即使他那样对我，我也还是做不到不爱他。
    “哈哈，千夜要是看到你这样子，准该得骂你猪了。”
    诈听到千夜的名字，我的心还是忍不住漏跳了几拍，但随即我若无其事的吃着东西，只是不再说话。
    原来，他回风宅了。
    不想再在这个人身上纠缠下去，我伸手抓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大半，放下杯子道，“佟阿姨，尹妈，我吃饱了。想先上去收拾一下。”
    “好，你也该累了。上去洗个热水澡，放松放松。”
    “恩，谢谢。”
    回到房里，一切就跟我两年前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我跳上自己的床，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这熟悉的感觉让我整个人放松下来。躺了一会儿，进浴室洗个澡，然后换上睡衣，一个人下了楼，打算去花园里面散散步。
    现在正是秋天，徐徐凉风吹在脸上，有些冷。休整过的草坪里仍旧藏着许多小生命，此刻，它们都在高声欢歌。我看到自己的身影斜斜的印在碎石小路上，跟在我身后由浓到淡再到浓。
    前方，那棵记忆中的大树此刻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恶魔，向天空尽力伸展自己的枝丫。四根空空的铁链在黑夜中静静的随风晃荡，而秋千早已不知道去向何方。我慢慢走过去，伸手抚摩上其中一根铁链，稍稍用力，它便在空中一前一后的晃荡起来。
    当初，言洛推秋千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手上好空，可是，却又好满……
    “这秋千一年前就坏了。”
    身后响起了尹妈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站到了我身后，手上拿着一块抹布。
    “坏了？怎么坏的？”我问，尹妈一边拿抹布擦着四根空空铁链一边说，“千夜把它弄坏的。”
    千夜？这个答案绝对在我的意料之外。
    “我还以为是它太老了，所以才会坏掉。”我笑着说。看尹妈仔细擦着铁链的每一处，明白了为什么这些铁链能够保持得这么干净。
    尹妈摇摇头，停下手上的动作，问我，“你不想知道为什么？”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却笑起来，“其实，你要问，我也不知道。”
    这倒是，千夜的大少爷脾气谁都搞不清楚，他要是哪天发疯想弄坏什么东西也不是没可能。
    “既然坏了，为什么不把这些东西都拆走，或者再重新修一个也可以啊。”
    尹妈摇摇头，“千夜不让修，我又舍不得扔，所以就这样了。”
    “舍不得扔？”我吃了一惊，难道这秋千对尹妈来说还有着什么重要的意义。
    尹妈看着我，那双明亮的眼眸在黑夜中就像两课灿烂的明星，我看到她笑起来，“因为千日你一次也没有坐过。”
    我的心刹那一颤，怔怔的望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想哪天千夜气消了，或许我还可以重新做一个。”
    “尹妈……”我思绪翻腾，再也忍不住上前抱住她，“这里最懂我的人，就是你了。”
    尹妈拍拍我的背，“千日，在这里，懂你的人不是只有我一个。你只是不愿意敞开心扉接纳而已。有的时候，一切或许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困难，至少你可以试试。”
    我知道尹妈在说什么，这些我都想过，可是，我却连尝试的勇气也没有。今天，哪怕是那年轻司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都能让我倍感压力，我又怎么敢去尝试更多。
    “尹妈，把它丢了吧。”
    “可是……”
    “没关系的，其实，我也有坐过一次啦。”
    尹妈显然对这个答案很吃惊，她看着我，“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我笑了起来，“两年前的事了。言洛走之前，他不是来这里辞别吗，那天他带我坐了一次。”
    说这话的时候，我看到尹妈眼里的笑容越来越浓，这让我也觉得很开心。
    “这么说，是言洛帮你推的秋千咯？”
    我点点头，看到她眼里有什么闪过，但我不知道那代表什么。
    “千日，这两年，你跟他有没有联系？”
    我摇摇头，突然想起他寄给我的项链，于是又从脖子上掏出项链给她看，“不过，去年我生日，他倒是有给我寄来这份礼物。”
    尹妈仔细的看着我脖子上的项链，我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欣慰的笑容。
    “千日，你不想见见言洛吗？”
    “想是想，不过，他在美国，而且又那么忙，大家都没时间嘛。”这两年，言洛在言氏企业做得有声有色，即使是在京都，我也常常能在报纸和电视上看到关于他的新闻。
    “那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这问题会不会有点唐突？我心里想，但也没在意，便点点头，老实答道，“各方面都非常的出色。”
    尹妈笑着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我心里虽然好奇，想要再问下去。可又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于是硬生生将心里的疑问给压了回去。
    和尹妈在花园里又逛了一会儿，聊了一点两年来发生的事情，然后我才回房休息。也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回到家的缘故，这天晚上我没有失眠，并且一夜无梦。
    早上醒来已经将近十点。我洗了个澡，下楼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去奶奶家看看她老人家。下午的时候，佟阿姨一个人从风宅赶了过来，于是我们三个凑成一桌打了一会儿扑克。吃晚饭的时候，风叔叔竟然也从美国赶了回来，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坐在桌子上吃饭。虽然风叔叔也是一个难得的顾家男人，但对于每天面临着大量工作的他来说，风家能这么热闹的坐在一起吃饭，也实在是很难得。
    “只可惜千夜不在。”奶奶始终还是有些叹息。我心里其实是不想看到千夜的，所以嘴上也没说什么。倒是风叔叔听到奶奶这么说，皱了皱眉头问佟阿姨，“千夜怎么没有过来？”
    “那孩子说日本那边的项目出了点问题，昨天就过去了。”
    风叔叔欣慰的点点头，“让他多接触接触公司里的事，跟长辈们学习学习也是好事。”
    “对了，他去美国留学的手续办下来了没？”
    “这事我没问，他也没说，估计没什么问题。”
    风叔叔点点头，“让他去看看，见识见识也好。前两年我是觉得他还太年轻，多玩一玩也可以，这两年，他倒突然懂事不少。家里的事毕竟太多，他早晚都是要帮我分担的。刚好言洛也在那边，可以教一教他生意上的事。”
    我看了一眼佟阿姨，听到风叔叔这么说，她眼眸闪动，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舍不得孩子一个人在那边，可是，他这么大了，你总不能把他绑在身边一辈子啊。”
    “我也知道，不过……”佟阿姨顿了顿，叹气道，“我只是有点担心。”
    我的心顿时七上八下，不知道佟阿姨要说什么。
    “这两年，他突然变得独立起来，越来越叫人看不懂。”
    风叔叔笑出声，“千夜都二十几的人了，你以为他还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啊！”安慰性的拍拍佟阿姨，“孩子大了，我们两个是想管也管不了了，你还抄那些闲心干什么，只要他们没干出什么坏事，就由着他们去吧。”
    佟阿姨点点头，“我也知道。不过，前天晚上这孩子突然跑回来，神色怪怪的，问他他也不说是出了什么事，第二天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又收起东西去了日本。”
    我心里苦笑：他只是不想看见我。却是怎么也不可能把这样的话说出口。
    只是，千夜，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风叔叔笑道，“你刚刚不才说日本那边有事吗？我看你啊，是太过担心儿子了，放松放松。”
    “是吗？”佟阿姨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风叔叔，“对了，你刚从纽约过来，吟如他们最近好不好？”
    我记得佟阿姨口中的这位吟如是她从小到大的闺中密友，小的时候曾经见过一次，那一次还是在言洛的生日聚会上，是个知书达礼，很美丽的女人。
    在我认识言洛之前，言家要扩展在美国西部的生意，就搬去了美国，但言洛并没有跟着一块过去，我的猜测是，当然，除了赵小晶，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能够让言洛留在这里啦。话说回来，言洛从小的独立是不是也跟这些有关？
    大概吧。
    我一个人在旁边暗自想着，也没注意到风叔叔和佟阿姨又说了些什么，等回过神，才发现佟阿姨和风叔叔已经唤了我好几声。
    我脸红到不行，不好意思的问，“什么事？”
    这才注意到，佟阿姨和风叔叔看我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我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听到佟阿姨小心翼翼的说，“千日，其实这次叫你回来呢，是佟阿姨有事想跟你商量。”
    有事跟我商量？我惊奇的望着佟阿姨，“什么事？”
    佟阿姨和风叔叔甜蜜的对看了一眼，接着说，“晚上的时候，佟阿姨再过来跟你说，好不好？”
    搞什么，这么神秘？
    我心里更加忐忑不安，看了一眼奶奶，也正笑得诡异。
    怎么这一次回来，每个人都这么怪？
    奶奶摸摸我的头，“千日，要幸福哦。”
    奶奶在说什么？我更加莫名其妙，但为了不让奶奶失望，只得顺着她的话点头，“是，我会的。”
    可是，这样我心里的疑问更大，做什么都没兴致，匆匆喝了两口汤，我便下了桌。

 第七章(下)

    等人的话，时间果然过得会很慢。我一个人在房里待得无聊，就洗了个澡然后跑去后庭里面乘凉。其实相比夏天里空调带来的凉爽，我更喜欢奶奶家这种自然的清凉。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我喜欢听头顶上风铃传来的脆响，叮当叮当，有一下没一下。铃铛里的小信纸随着声音也一下一下转着圈，像翻飞的蝴蝶一样。
    我想起有一年，也是这样的下午，我躺在这里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言洛竟然坐在我身旁。对了，那是不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抽烟。恩，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我记得我问他，“言洛，你抽烟？”
    他说，“某些时候。”
    “我怎么把这些对话记这么好？”想到这一点，我不由得笑起来。所以有的时候，记忆真的好奇怪啊。虽然不记得当时的情景，却总是把那些零碎的片段记得那么好。
    不过，到现在我也还是没有弄清楚他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会抽烟。
    对了，言洛走那天还跟我说什么？
    “忘了。”我伸出手指，对着昏黄的天空看去，小小的五指在如火的天空下看上去就像一副奇怪的画。
    身旁响起了细碎的衣料摩擦的声音，我转过头，看到佟阿姨向我这边走过来。她换了一身白色牡丹花的和服，踩这标准的小碎步，然后在我身旁坐下，伸了个懒腰，“啊，果然这样的情景下，还是应该穿和服。”
    我用手撑起脑袋，“可是，没有换鞋子。”一边说，我还一边摆了摆挂在我脚上的木屐。
    佟阿姨看了一眼自己的拖鞋，叫了一声，但随即笑道，“哎呀，没关系，没关系，只是鞋子而已嘛。”
    我笑了笑，她已经伸手摸上了我的头发，“千日，你头发真漂亮。”
    我晃着几乎要掉落的木屐，对于这样的话很不以为意，脑子却想起言洛一身白色的衬衣，坐在我身旁，捧着我的发丝，轻轻说，“你头发真漂亮。”
    我笑出声，佟阿姨惊奇的问我，“千日，你笑什么。”
    “以前言洛也跟我说过这句话。对了，风叔叔不是刚从美国回来吗？有没有看到他，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很奇怪吧，明明一通电话，一张机票就可以亲自了解的消息，我却始终只能从别人口中得知。原因，其实连我也不清楚。
    难道，是因为我当初说，“我们会想你”，所以如果见面的话，就不会再有想念了吗？
    不，我不知道。
    “恩，很好。那孩子最近打算提前毕业，你风叔叔说他准备接手你言伯父在西部开新酒店的企画，看样子，应该会很忙。”
    我笑了起来，“这两年，他好象没有不忙的时候。”至少，从新闻上看来，他是这样。
    佟阿姨点点头，“那孩子这两年是过得有点累。你言伯父和吟如阿姨也常常劝他多休息，小心身体，他也不听……”
    “言伯父是没有用对办法嘛。让小晶帮忙不就好了。”我开玩笑的说，一时忘了千夜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复杂，口无遮拦。但我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再看佟阿姨，似乎并没有生气，反倒笑着点点头，“你这话也对，言洛的年纪也不小了，这些年，身边竟然没有一个女人，你言伯父其实也着急。”
    我想起当年那些名媛千金一个个看着言洛的眼神，还有那出可笑的误会，心里更觉得好笑，嘴上说，“这两年，他又伤了不少女人的心吧。”
    “可不是，那孩子天生就是来折磨女人的。有段时间被你言伯父逼急了，他就三天两头换一个女朋友。而且对方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家里被弄得一团乱，你言伯父气急了，也不再管他。”
    言洛三天两头换女朋友。这倒是我头一次听说，看来他也不是什么大情圣嘛。不过，想到他也会用这样的方法来跟父母反抗，我还是觉得有些好笑，但心里却是不讨厌这样的他，相反的，比起那个冷漠的少年，这个言洛更让我觉得鲜活。
    “现在言伯父他们不急了吧，他自己都说要订婚了。”我打趣的说，没注意到佟阿姨眼里闪过的讦光。
    “这事还要看情况了。”佟阿姨看了我一眼，突然话题一转，笑着问我，“对了，千日。别光说言洛，你呢，你在京都过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你跟风叔叔不常来看我吗，而且我也有按时向家里汇报，没有怎么样啊。
    “我是说，你在京都都没有遇见一个喜欢的人？”
    我脸色煞白的盯着佟阿姨，她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因为千日你到现在都没有带过男生回家嘛，佟阿姨真的很好奇。”
    我低下头，这种时候，我应该怎么回答她？老实告诉她，我爱的是她的儿子，不仅厚脸皮的偷他的吻，还厚脸皮的上他的床？
    突然觉得自己好卑微，真的就像千夜说的一样，我只是个乞丐，连最后一点仅剩的尊严也没有了。
    “真的没有？”佟阿姨不相信的问我，“风叔叔也给你介绍过不少不错的男生，你就没一个看得上眼的？”
    还是摇头。不是我看不上别人，是别人根本就看不上我这个养女。
    “那言洛呢？”
    我抬头疑惑的望着她。“这孩子家世好，又能干。最重要的是，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都很了解……”
    我心里一惊，突然想起曾经似乎也听过这样的话，对了，那一次，还被千夜和赵小晶，不，是全校的人给误会我和言洛有什么，害得我费了好大的劲才解释清楚。我不敢相信的瞪着佟阿姨，“佟阿姨，你叫我回来，该不会……”
    点头。
    我张大了嘴看着她，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佟阿姨还在滔滔不绝的讲着言洛的好。
    可是，亲爱的佟阿姨，那三个人的事，早就不是我们能插足进去的，你现在不是让情况变得更乱吗。而且，两个两年不见的人，再一次被联系在一起，是因为将要被别人凑到一块，这真的很奇怪啊！
    最最重要的是……
    我看着佟阿姨，一字一字，极慢极清楚的说，“佟阿姨，言洛喜欢的不是我，大家都知道的。”
    佟阿姨果然愣了一下，我看她似乎在想什么，心里正要舒了口气，却在听到她接下来的话后，精神再次彻底的绷成一条直线。
    “你是说，言洛那孩子喜欢小晶的事吗？”佟阿姨看着我，“千日，你还记得四年前，我跟你提过言洛的事吧？”
    我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佟阿姨接下来要说的话将关系着我的一生，它是那样的沉重，沉重到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呼吸。
    “在你来这个家之前，他们三个人就成天在一块，从小一起长大，会产生感情也是再所难免的事。言洛对小晶的心思，还有千夜对小晶的傻，我们都看在眼里。我曾经想，或许有一天，千夜或者言洛能够有一个人自己离开，可是，这么多年，他们的感情竟然从来没有变过。”佟阿姨咽了一口唾液，有些困难的说出接下来的话，“千日，你说我恶毒也好，自私也好，千夜，他毕竟是我的孩子，我不想看着他难过，也不能看着他受伤。言洛……”
    “他比千夜坚强。所以……”
    “所以……”
    “所以你跟风叔叔希望我能和言洛在一起。”我从走廊上坐起身，压着一口气说道。
    原来，在四年前，他们就已经打好了这样的主意。
    我转过头，却再也笑不起来。
    我有那么大的价值吗？！
    “千日，我们也知道这样不对。所以当时问了你的意思，你似乎也不愿意，我们就没再说什么。虽然如此，但佟阿姨现在一想起来，就觉得心里有愧。千日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我在心里却从来都没有……”
    “没关系。都已经过去了。”
    对于我突然露出的笑容，佟阿姨也吓了一跳。她看着我，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我脸上的表情，但我确信的是，此刻我的表情除了惊吓之后的苍白，一定完美到无蛛丝马迹可寻。
    “千日，你……不怪我。”
    摇头。
    你们给了我这么多，而我还有什么好不满的呢？
    况且，千夜爱的，并不是我……
    “可是……”
    “你们也没有勉强我啊。”
    那时候，我是不是应该对言洛说声感谢，感谢他没有喜欢过我，从来都没有。
    “其实，这正是我这次叫你回来的原因。”
    我没说话，只是躺回走廊上，看着血红的夕阳挂在天边，渲染出一片悲凉的色彩，静静的听佟阿姨说，“前段时间，我跟你风叔叔去看你吟如阿姨的时候，她正好提到言洛的事。听她的意思，是想跟你风叔叔提亲。这事，你风叔叔跟我都考虑了很久。一则，我们不知道你的心思，二来，言洛那孩子……”
    “如果言洛答应的话，我没问题。”我平静的说。
    其实现在我好想尖叫，然后立刻逃离这个让我喘不过一口气的鬼地方，彻底的消失在所有人面前，再也不回来。
    佟阿姨低头看着我，伸手触碰我的脸，“千日，我想听你最真实的想法。在你答应前，我一定要告诉你，一定要让你知道。四年前，那是我一时迷惑才会产生那样的想法，但在我的心里，你就跟千夜一样，都是我跟复方的孩子。你知道吗？从你来这个家里的第一天，你的心就像留在了孤儿院……”
    “对不起，佟阿姨。”
    “傻孩子。你没有对不起我们。父母对孩子的关心，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所以这一次我跟你风叔叔还是想听听你的想法。你告诉我，你真的愿意吗？”她直直看进我的眼里，那份真诚和关爱让我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转向一边。
    “这一次，我跟你风叔叔是真心替你打算。你是个倔强的孩子，凡事又总是好强，有什么也不轻易向别人倾诉。言洛那孩子虽然话不多，却多少是最懂得你的人之一。”
    是吗？言洛懂我吗？
    “况且你不也说那孩子各方面都很出色吗。而且言家与我们风家是世交，吟如阿姨和言伯父又都挺喜欢你的，这次还是他们主动提起的这事，你若嫁过去，我跟你风叔叔也不会担心你在娘家受欺负。”
    我转过头，望着她，她同时对我露出一个笑容，“最主要的是，你知道言洛那孩子怎么说吗？”
    我的心没来由的停跳了一下，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好慌张。就像在等待着自己分数的孩子，我都没发觉自己的目光竟然一动也没动。
    “他选了你，没有选小晶。”
    “我就知道你会是这样的表情，当初我和你风叔叔听到这事也没比你好到哪去。虽然不知道言洛那孩子怎么会选择你，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和你风叔叔都了解，所以，我才叫了你从京都回来，一切就看你的意思。按言洛的话，你若不想这么快这么早就结婚，先订婚也可以。”
    我脑子嗡嗡响成一片，完全理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态，可是，我又好象特别清楚，知道现在所有的人都在等着我的答案。
    我看着佟阿姨，她的眼里闪着期待的光芒，千夜和赵小晶的面庞交错着在我脑海中闪过，还有言洛，对他最后的记忆，只是那个没有赵小晶陪伴在身边，挥手向我告别的孤单背影。
    是因为我不在，所以才会有那么多让我弄不懂的东西吗？还是，从一开始，这些就已经存在，再或者，我那场可笑的独角戏其实早在不知觉中悄悄将什么改变？
    “佟阿姨，我说了，言洛如果答应的话，我没问题。”
    “千日，你不再好好想想吗？”佟阿姨迟疑的看着我，但眼里的光芒更加闪亮。
    我不由得扯起嘴角。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呢？
    这不正是所有人都期望的吗？你，风叔叔，奶奶，尹妈，甚至千夜，即使有可能会得罪赵小晶，这样的选择不是更正确吗？况且，即使我不答应，你能给我我真正想要的吗？千夜会给吗？
    不，不会。
    从一开始，这注定了是属于我的一场独角戏。
    我故作轻松的从走廊上站起来，然后蹲下身，捧着佟阿姨的脸，对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佟阿姨，可是有很多女人都想嫁给言洛哎！我高兴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拒绝！”
    “千日……”佟阿姨欣喜的看着我，一把将我抱进她的怀中，“千日，佟阿姨好开心，真的好开心。你放心，我跟你风叔叔一定不会让言洛那小子欺负你的！真是太好，现在你的婚事有了着落，我跟你风叔叔也总算是放心了。”
    我将头埋进她温柔的脖颈间，在心里轻轻的说着：这样，我是不是算还清了？
    那天晚上，佟阿姨就和风叔叔回了风宅，我一个人留在奶奶家。第三天，电视上就播出了言家跟风家的婚事，所有的人都在猜测着我这个神秘的风家大小姐到底是谁，长什么样。我一个人蜷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频道换过去换过来都是关于言洛的消息。奇怪的是，新闻发布会上，他竟然没有亲自露面。我有的时候会想，他现在的感觉是不是也跟我一样，就像在看一个事不关已的新闻一样。
    突然觉得言洛对我来说就像一个陌生人，好象我们从来也没有认识过一样。我在走廊下坐了一个下午，只是拿着一张报纸，看他的眼，看他的眉，看他的唇，看他的笑……
    但我却再也找不到一点让我熟悉的地方。
    那些曾经清淡的笑，依旧淡漠，却带着丝丝的傲气和冷酷。那青涩的脸庞已经被时间雕凿出深刻的轮廓。
    这是个我曾经熟悉的男人，但不是言洛。
    最后，我得出这样的结论，收起报纸，准备回风宅。就在我转过走廊的时候，一个人撞到了我身上，冲击力将我们彼此推向后方。我抬头，看到一个女子正看着我。那张晶莹剔透的脸庞，果真像我想象中那样，成长得越加美丽动人。
    这样的天真和温柔，也永远只有在她的脸上才看得到。这个永远被别人所疼爱所保护的小公主，此刻正带着几丝幽怨的看着我。
    我站起身，将她从走廊上拉起来，“小晶，好久不见。”
    像小时候一样，她咬着下唇，看着我，却不说话。我假装没看见她的埋怨和委屈，继续笑着问她，“今天有空过来找我玩。不好意思，我现在正打算回风宅，要不你跟我一起过去，顺便可以看看千夜……”
    “骗子，你这个虚伪的骗子！”
    我话还没说完，她突然冲我大喊了起来，我愣了一下，松开握着她的手，并不反驳，只是默默的看着她，脸上的笑却带着讽刺。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我看着两颗豆大的泪珠从她眼里滑落，然后，是两行小溪。
    “你明明知道我喜欢言大哥，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我发誓，这句话绝对在我的意料之外。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她还只是个多情却完全分不清楚真爱的小女孩，但现在看来，所有的人，不，或者只有我，错得真的很离谱。
    “你表面上装作什么都不在乎，背地里却不断的勾引着言大哥，你这个骗子，骗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一次，你跟言大哥在旅馆里面，肯定发生过什么事。可是，你们却说只是因为你病了。哪有人感冒就需要别人照顾一晚上的！而且而且……你真不要脸！”
    这句话，可能是赵小晶长这么大以来说的最不入耳的一句话，但却不是我所听过的最不入耳的一句话。可惜，却是最让我觉得愤怒的一句话。
    我冷冷的退后两步，看着她因为说了那样的话而涨红的脸庞，“我说过，那天晚上我是真的发烧了。我跟言洛两个人从来就没有什么！”这话我到底还要解释多少遍，真是够了！
    “你说慌，现在你还在说谎。你明明就已经答应跟言大哥订婚，你还说没什么。如果不是因为你勾引他的话，他怎么可能会答应跟你订婚！你这个大骗子，你知道我有多爱他吗？你知道我有多爱他吗？”
    她的声音带着哭泣的颤抖，用尽力气向我哭喊出来。
    可惜的是，脸色最苍白的那个人并不是我，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拐角的千夜。
    他看着赵小晶，眉间带着几丝疲惫。眼神里似乎有什么闪动。我从来不知道，千夜也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从你来到这个家的第一天起，他就开始慢慢的变了，变得不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以前，他的眼里只看得到我，可是，自从你来了之后，我总是会看到他有的时候看着你发呆。你以为，他为你做的那些事，我会不知道吗！我接近你，希望跟你成为朋友，是因为我希望他能看到我啊，看到我为他做的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连朋友也不放过，为什么？！”
    我看着千夜，此刻，他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更加的阴霾，看着我的眼神就像两把利剑，要将我撕得粉碎。我控制不住的颤抖道，“不，我没有。我说过，我跟他什么也没有。”
    可是，为什么我还要再向她解释？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根本理不清头绪。
    “你还在说谎！你这卑鄙的女人，你不过是风叔叔和佟阿姨收养的可怜虫罢了，你一心想通过这个家攀上高枝，你从来没忘记过这个目的，所以你才到处勾引别人。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根本是因为千夜不上你的当，所以才赖上言大哥！你……你真不知道羞耻！”
    我勾引千夜？
    如果再给我换一身衣服，我想我现在走出去说我是鬼恐怕没有人会不相信。
    我吃力的靠在门上，目光却一动不动的看着千夜。有一瞬，他的目光避开了我的，但很快冷冷的转过来，注视着我。
    一刹那，我明白了。原来，这才是千夜对我两年来第一次见面的问候。
    那个两年前错误的夜晚对他来说，就是这样的不可原谅吗？就是这么的让他深恶痛绝，就是这样的让他不屑和不耻？以至于他将我一颗真诚的心轻易的道给别人，任由别人的践踏。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样是不是就算两清了？我带给他的耻辱，我强加给他的耻辱，他也通通都还给我，这样，我们都两清了不是吗？
    我吃力的露出一个笑容，问赵小晶，“如果你是这样想的话，那我没什么好说的。如果你是这样才跟我做朋友的话，那么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朋友。如果你以为找我就能挽回言洛的话，那么你找错了人。这些事不是我跟你就能决定的。况且……”
    况且，言洛根本就不爱我，不是吗？
    心里虽然苦到落泪，但我绝对不会在表面上表现出来。这种时候，唯一能靠的就只有自己，哭，会有人为我心痛吗？能解决问题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所以我只能坚强，至少在别人眼中，我没有输。
    没有任何迟疑，我转身离开了这个让我愤怒而伤心的地方。坐上车的时候，我看到小天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有些紧张的问我，“小姐，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
    没有事，可是很累，累到不能思考。所以我决定放任自己什么也不想，回家好好的睡上一觉。或许等到明天醒来，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第八章(上)

    可惜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来敲门，我顶着一头乱发睡眼惺忪的打开门，“谁啊？”
    看清楚站在门口的人后，我愣了足足五秒，突然醒过神来，慌忙抓抓凌乱的头发，涨红了脸问，“言……言言……言洛，你什么时候到的？”
    我赶紧跳回房间，“你……你先等我一下，我收拾一下马上就好。”
    “没关系。”他走进我房里，随意的找了张椅子坐下，“你慢慢弄，还有时间。”
    我看了他一眼，他自然的态度反倒让我觉得自己太过慌张了些。于是我拿了衣服进浴室洗了个澡，收拾妥当这才出来。
    他手里正拿着一本相册翻阅，看我出来，他合起相册将它放到一边的小桌上，“你这房间虽然不大，不过很舒服。”
    他虽然不是第一个进我房间的人，却是第一个说我房间很舒服的人。对他的赞赏，我从心里觉得高兴。
    然后我想起尹妈说他是少数了解我的人之一，那这算不算是因为了解我，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笑自己怎么会想到那里去，听到他问我笑什么，我摇摇头。这时，有仆人给我送了早餐上来。我拿了牛奶给他，自己拿起面包吃起来。他也没拒绝，接过牛奶时不时喝上两口。
    等坐好我才有时间细细打量他。其实，虽然两年没跟他见面，我却经常在各种媒体上看到他，那天下午还傻傻的那他的照片研究了半天，要说对他现在的样子也不能说完全没见过啦。可是，真人的话，恩，怎么说，更贴近点。
    “怎么，我现在的样子很奇怪？”
    我笑着摇摇头，没告诉他，其实看大男人喝纯牛奶，恩，不算奇怪，尤其是他这样养眼的男人。只是，有点意外的感觉。
    “你嘴巴沾上牛奶了。”我一边说一边给他指了指位子。他伸出手背擦了两下，没能完全擦掉。我只得扯了一张身旁的餐巾纸伸过去递给他，他没动，我迟疑了一下，只得亲自帮他擦掉。
    “喝牛奶都能喝得满嘴都是，真难想象你这两年在美国是怎么过的。”
    他竟然笑嘻嘻的说，“就这样过的啊。”然后右手朝我胸口伸过来。我吓了一跳，反射的要护住胸口，才发现他只是要摸我脖子上的项链。
    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虽然他也没说什么，但看我的眼神闪着狡诈的光芒，我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不仅变得成熟了，更变坏了。
    居然戏弄我！
    “你一直都有戴？”
    他把玩着上面的四叶草坠子，状似漫不经心的问。
    我突然意识到我们现在的姿势实在暧昧到不行，急忙退后，看到他嘴角微微翘起，笑得颇为得意。
    “因为戴着还挺好看的。”
    “对了，你怎么突然回国了？”
    话一出口，我便觉得提错了问。果然言洛看着我，没半点不好意思的说，“因为要准备订婚的事。”
    “哦。”我脸上一红，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想不通，不过两年不见，为什么再跟他相处，会让我觉得这么别扭和尴尬。
    大概是因为订婚的缘故吧。我这样想，转头问他，“为什么是我？”
    他的目光一收，反问我，“为什么不是你。”
    我看了他半天，却在他的眼里找不到答案，反而看他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于是我只得说，“今天你才回来，不去见见其他人吗？”
    他看了我一眼，那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让我觉得心虚。我避开他的目光，听到他说，“晚上，我会在家里办一个聚会，都是一些朋友。到时候我过来接你。”
    我迟疑了一下，想说不想去，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这时佟阿姨的声音传来，“我听说言洛回来了，急忙就跟复方从公司赶回来。找了半天，原来你这孩子竟躲到千日的房间来了。”
    我们转头，果然看到佟阿姨和风叔叔满脸笑容的站在门口。
    “言洛，一路上都还平安吧？”
    “还好。”言洛起身朝风叔叔点点头。
    “我听说西部那边出了点事，还以为你要过两天才能回来。”
    “那边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也不一定非要我亲自去处理。爸希望我早点回来把这边的事办了。”
    佟阿姨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更甚，“那你妈妈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还有两天吧。主要是爷爷身体不太好，医生说还需要静养两天才可以乘飞机。”
    风叔叔点点头，言洛站起身，“今天晚上，我打算在家里办一个聚会，风伯父你们要不要也来参加？”
    佟阿姨看了我一眼，“都是些你的朋友吧。我看年轻人的聚会，我们这些人还是不要去了，免得扫兴。”
    “没关系的，都是认识的人。”
    “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要别忘了千日就好。”风叔叔拍拍言洛的肩膀。
    “自然不会。”言洛看了一眼表，“不好意思，风叔叔，我还有点事，现在得走了。晚上我会过来接千日。”
    “没关系，既然你还有事，那就先去忙吧。”
    我默默的听着他们的对话，目光却始终落在花园里那座已破落的千秋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泛起淡淡的忧伤。
    晚上，言洛果然开了车过来接我。我始终没有问起赵小晶和千夜，其实，只是不想去想。经过花园的时候，我略带玩笑的说，“言洛，幸好那天你有叫我去坐一次秋千，你看，它现在都坏了。”
    说话的时候，我始终没有转过头，但我感觉得到，他的目光越过我，停留了一下，又放回我身上。
    有一会儿，车里没有人说话，然后呵哧一声，我闻到了香烟的味道。
    转过头，言洛的手上已经点燃了一根香烟。他没有看我，但我从他的眼里看到隐隐的悲伤，所以我也没有要求他灭掉香烟。
    十几分钟后，车子缓缓的驶进了言家大宅。这里，我曾经来过很多次，却没有一次是跟言洛一起进来。
    他停了车，然后为我开了车门。从车内伸出腿，我看着双脚上漂亮的高跟鞋，觉得它们好刺眼。出神中，言洛牵起了我的手，将我带了出去。
    有人将车开走，我看着眼前灯火通明的豪华“宫殿”，不知觉的缩手，但言洛始终牵着我的手不放，我只得跟着他走了进去。
    离开风宅，我已经两年没有参加过这样的聚会。对于这些悠扬的音乐，这些衣着华丽的男女，是同样的胆怯和反感。
    看到我们进来，所有的人都向我们微笑，轻轻点头。有几个人走过来跟言洛寒暄。我站在一旁，视线在全场中扫过一遍，最后落在了角落里。
    千夜穿着一身黑色的晚礼服，静静的站在那里，在我看向他的同时，他也还以冷冷的目光，脸色却是阴霾的。
    我无暇去顾忌周围这些女人们放在言洛身上那些疯狂而爱慕的目光，我无暇去想现在我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这里，我只能看到千夜那双深邃的蓝。
    腰上一紧，我才发现，言洛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了我腰上。
    “言洛……”我想告诉他，他有些用力过猛了。他没理我，脸上依旧带着公式化的虚伪笑容，跟一个个上前与他寒暄的人交谈。我只得低下头，这时，一道洁白的身影闯进我的视线里，很快就到了我们眼前。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随着“啪”的一声，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疼。
    我捂着脸，头顶上传来言洛清冷的声音，“小晶，昨天你还没闹够吗！”
    抬头，看他正皱着眉看着赵小晶，可是，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的反应。我心里突然伸起一股愤怒，凭什么这三个人之间的爱恨要我来承受。不再多想，我挥掌向赵小晶脸上扇去。显然，我的反应也不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还没回过神来的众人再次接受了一次惊吓。好吧，我承认我真的不是有意想要惊吓各位名媛淑女的，我保证，如果情况允许，我真的会在下次扇耳光之前提前通知大家一声。拜托不要全都看着我好不好！
    尤其是那个正在登登登走向我的人！
    眼前被我还之以礼的美人儿开始啪嗒啪嗒的掉眼泪，只望着什么也不说的言洛，突然转身跑出了大厅。
    我心里正想说，有什么好委屈的，你个子可比我高多了，在这里装什么林黛玉，况且这个男人就算是看着自己未来的老婆被人打都还没说什么，你还有什么好委屈的。
    可惜话没说出口，身子被人碰了一下，言洛已经追了出去。
    好吧，我承认，我心里还是挺难过的。可是，这么多人看着我，我总不能也学赵小晶当场落泪吧，美女的落泪会惹人怜爱，打了人的恶女还落泪，那叫欠扁，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一个人影终于罩在了我头上，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我抬起头，昂着脖子看着千夜。
    他愤怒的看着我，我眼看着他扬起手，却眼也不眨。没想到却是拽住我的手腕，硬将我拖出大厅。
    “你干什么！”我的两条小短腿哪敢跟他的大长腿比，他走得那么快，害得我好几次差点跌倒。终于，他拽着我到了安静的花园，这才放开我，劈头朝我吼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揉揉发酸的手腕，看了他一眼，“你看到了，还手而已。”
    我的态度显然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愣愣的看了我半晌，开口道，“风千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这话我是真的没听懂。
    “原来你真的打算嫁给言洛。”他铁青着脸，恶狠狠的瞪着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愿意看到他的愤怒，那只会让我的心更痛更累，转身要离开，他却拉着我不放。
    “你干什么？快放手！”
    “放手？”他凑到我唇边，带着诱惑的说，“你别忘了，我曾说过你永远都是我的女人，这辈子也别想从我身边逃开！”
    心头又泛起阵阵苦涩，连眼眶也都有些湿润，我猛的抽回手，高声道，“放开我的是你，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找我？你嫌我受的侮辱还不够多吗？你还想要怎么样折磨我？你们到底要我怎么做？无论我做什么，我总是错的那一个。伤的是你，或者赵小晶和言洛。我是人，我不是东西啊，你以为我就没有感情，我就不会痛吗？谁又看到我的心早就碎成一片，我连最后一点尊严都给你了，现在就像你所说的一样，我只是个一无所有的乞丐。这样的我，你还要我拿什么来还你？”他呆呆的看着我，整个人愣在原地。良久，才沙哑的问，“这就是你的决定吗？”
    我的泪无声的滑落，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你还要用这种表情和眼神面对我，好象那个真正受伤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忍受不了他眼里撕列的痛苦，我转过身，逃命一样匆匆离开这个寂寞的花园，向着最黑暗的地方藏去。躲在黑暗阴冷的怀抱里，尽情的放声大哭……
    那天晚上，我是怎么回到风宅的，我已经不记得。好象一个人在街上走了很久，又好像只是眨眼之间，我就回到了房间里。但，或许，我只是做了一个真实而繁长的梦而已。
    再看到言洛，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当时，我正坐在房间里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一本连名字都没看清楚的书，尹妈来敲门说言洛来了。我说知道了，结果在房里坐了很久。心想言洛可能已经走了，这才下楼，果然没看到他的身影。我心里舒了口气，转身去花园散步，哪知道没走两步，他又冒了出来，我连躲都躲不及。
    “不好意思，让你等久了。”我笑着说。他看着我，冷冷的冒了句，“笑得好难看。”
    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却笑了起来，“不过比哭好看。”
    他又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后来，赵小晶还好吧。”我咳嗽了两声，有些别扭的问他。
    他漫不经心的回我，“没什么不好。”
    废话，所有的人都围着她打转，当然没什么不好的。我心里暗自想。
    “你倒是大肚。”他拉着我在草地上坐下。我笑着说，“不然，我还跟她怄气不成。凭什么你们之间的情债要我来受惩罚啊！”我瞪了言洛一眼，他却伸了手过来，将我的脸捧向一边，“让我看一下。”
    我的心跳没志气的开始继续加快，心里虽然气自己为什么不反抗，可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味，我又有些恍神。
    他的脸离得我好近，我几乎能感受到他鼻间的热气正均匀的喷在我的脸上，将那一片染红。
    “言洛，你身上还是有那股淡淡的香味。”
    闻言，他转过我的脸，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他的正面，害得我都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在哪里。
    “什么香味？”他问，眼睛却一动也不动的看着我。
    我伸手想捭开他的手，结果反被他握在手中，我的脸顿时整个红透。
    他却好像没发现一样，只急切的想知道答案。
    “不知道，反正像书香一样很迷醉。”我只得退后一点身子，努力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言洛则呵呵呵笑起来，我有些恼羞成怒，瞪着他，“你笑什么？”
    “你刚才在想色色的事情对不对？”
    “你在说什么？”我甩开他的手，起身要走，他却拉着我，“别不承认，你以前就是这样！”
    这家伙，能不能不要把以前的事记这么好。那次我跟千夜吵架，他不就安慰了我一下吗，有必要记到现在？
    “要不要试试？虽然我不敢保证自己技术很好，不过，目前是还没有女人跟我抱怨过。”
    我低头看着他，这才发现这男人也有邪气的时候。好了，对于这种人，我向来不善于处理，还是走为上策。当即，我抬脚要走，哪知道反被他用力带进了怀抱中。
    我起身要走，身体却被他死死压住，丝毫动弹不得。我抬起眼，这才发现，此刻，他眼里的目光，深刻而充满了威胁。他的表情看上一点也不像先前在开玩笑，我突然觉得自己好蠢，忘了其实在两年前就已经发现他是男人这一点。
    “言洛……”
    他眼神里有什么一闪而逝，而我根本无暇理会。他的霸道，让我感到害怕。
    “千日，我用了十年的时间来认清自己，可是，我却没有更多的十年再来等你。你懂我的意思吗？你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是属于他的。”
    唇上传来轻轻而温柔的触碰，我想起那个夜晚尽管让我心碎，却总是忘不掉的吻。没有了满满的幸福在心头荡漾，没有心悸，更没那种轻柔的像飞翔的感觉，有的只是温热的眼眶和止也止不住的泪。
    言洛的吻越来越霸道，辗转啃咬着我的嘴唇，放肆的掠夺着想要的一切。
    他生气了，我能感到他满满的愤怒。可是，言洛，你是真的爱我吗？
    我轻轻环上他的颈，贴近他。学着他的方法，生涩的回应着他……
    然后，他的吻轻柔了下来。最后，在我的额头留下轻轻一吻，他侧过身，将我的头放到他的胸膛上。我听到他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不由自主的将耳朵贴近，随着声音一下一下的数着。
    这个下午，我们就这样静静的躺着，时光仿佛回到四年前，我哭累了之后，躺在他怀里睡着。
    我没有问他，那天晚上他为什么要追出去，或者，追出去之后，他们发生了什么？
    言洛也没有说。
    很快，我的订婚典礼到来，在我的要求下，典礼变成了一场在言宅里举行的宴会，只邀请了一些关系非常好的亲戚朋友到场祝福。
    我穿着雪白的订婚礼服，坐在镜子前，看着丁儿为我套上白色雪纺手套，她抬头看着我，眼神那么的伤感，我伸出手配合她给我戴上另一只手套，她却突然把手套放回梳妆台上。
    “你怎么了？”
    “千日，这婚你不要定了。”她忿忿的说。
    “为什么？”
    她白我一眼，“你是真被风家人给整傻了是不是？就这样甘心为他们利用啊？”
    我低头，“这是我欠他们的。”
    “难道你还欠风千夜那个混蛋啊！”丁儿跺了一脚，“他对你做了那样的事，你竟然还在帮他排除情敌！你是瞎了还是怎样，没看到他的无情哦，他今天甚至连会场都没来！”
    心再次颤抖了一下，我虚弱的笑着，“我做这些并不是为了他，而是因为风叔叔和佟阿姨。”
    “说白了，还不是因为他！”
    “谁让我只是个小乞丐呢？”我讽刺的自语，径自拿起桌上的手套，自己戴起来。丁儿捧起我的脸，“你哦，我都说了，全世界不要你，我李丁儿还要你呢！”
    “我知道啊，不过，现在我有人要了嘛！”
    丁儿气到不行，“你哦，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笑起来比哭还难看，还不如不笑。”
    “哦。”我轻轻的应了声。敲门声传来，“风小姐，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我站起身，对丁儿说，“我们走吧。”
    丁儿的眼神充满了疼惜和怜悯，我受不了的转过头，率先开门走了出去。
    她跟了上来，还是牵起我的手将我带下楼。宽阔而豪华的客厅里，宾客们看到我出现，全都把视线放到了我身上。这一幕，有些让我恍惚觉得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个夜晚。只不过因为言洛，终于有人愿意把目光投在我身上。
    这样的滋味该说是幸或不幸？我分不清楚。
    言洛的目光是那么的专注，和千夜一样的专注，那时候，他们看着的都只是赵小晶。而现在，只有他在看着我。无论这目光是不是出于他的真心，那对我来说，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虽然不爱他，但我爱这投注在我身上的目光，因为那是我永远也不可能从千夜身上得到的温柔和深情。
    他的手朝我伸出来，而丁儿却只是站在我们中间，一直瞪着我，这场景有些尴尬，但无碍言洛脸上公式化的笑容。
    然后，她终于忿忿的将我的手递了过去，我顺应着言洛，挽着他的胳膊走下旋转楼梯，伴随着阵阵掌声和鲜花，让我忍不住头晕目眩。
    我侧首望着他，他有着和千夜一样俊美的容貌，那高挺的鼻梁，那性感的唇，无一不让我记起千夜。
    那个夜晚，千夜用这样的唇吻掉我的泪，吻我的唇，吻我的耳垂，吻我的身体，但烙印下的却是一段痛苦的回忆。

 第八章(下)

    我听不见别人都说了些什么，所有的人都在笑，言洛在笑，风叔叔和佟阿姨在笑，奶奶在笑，尹妈在笑，言家父母在笑，所有的宾客都在笑，所以我也跟着笑。直到看到大厅门口，赵小晶僵硬的身影，她眼里的绝望和镜子里的我如出一辙……
    “千日，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爱上我。”言洛凑到我耳边轻轻的说，成功的吸引了我的目光。
    今天的他，看上去无比的帅气，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像极了一个高贵的白马王子。他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枚闪耀着五彩光芒的钻戒，那是他为我挑的。
    洁白的光芒刺得我眼睛好痛好痛，让我忍不住颤抖，滑落的戒指叮的一声落在光亮的大理石地板上，跳了几下，我愣住了，呆呆的望着言洛，“抱……”
    “千日！”
    一声焦急的呼唤成功将我制造的尴尬转移走，但可怜的是，更大的尴尬还在等着我。
    赵小晶一脸兴奋的看着冲到大厅的千夜，所有人都继续保持在风化状态，被言洛握着的手腕传来剧痛。
    “千夜，现在还不是祝福的时候。”言洛冷冷的说，脸上的表情阴霾的骇人。
    两个男人互相瞪着对方，空气里的紧张感一触即发。
    “千夜……”我退后了一步。
    他来这里干什么，想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侮辱吗？
    注意到我的害怕，千夜脸上的表情由焦急转成了愤怒。他的蓝眸变深了，好象暴风雨前阴暗的大海。
    “过来。”他对我命令道。
    我整个人一僵。
    他……是来带我离开的吗？
    他并不希望我跟言洛在一起？
    这是不是代表他心里还是有我的？
    可是，身旁的言洛牢牢握着我的手，“千日，你不可以离开我。”
    不行，我不能离开，千夜并不爱我，他不爱我。留在言洛身边，至少他会用那样温柔而深情的目光注视着我，他不会侮辱我，不管爱不爱，他都会对我好。
    可是，为什么明明很简单的算术题，我却还是这么的迟疑，并且慢慢的感到心里那微微倾斜的天平摇摇不稳。
    “千日。”
    这个男人唤着我的名字，双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象放慢镜头一样，我看到他朝我伸出了右手。只是一瞬间，那座天平顿时倒向一边，我毫不迟疑的握住他的手。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抱着我冲出了大厅。
    身后传来言洛的咆哮，“千日！”
    经过赵小晶身边时，我晃眼看到她嘴角勾起的笑和黑瞳里一闪而过的讦光。心刹那慌了神，我抱紧了千夜的脖子，只想听他快速的心跳声，跟我的一样快，这样我才能安心。
    车子发动的时候，丁儿在言家门口跳着脚挥手，“千夜帅哥，你总算干了一件漂亮的事！”
    一群人跟在言洛身后追了出来，但千夜载着我很快跑出了他们的视线。
    我不知道千夜将要带我去哪里，这些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发现，只是半个月，我居然就这么想念他了。
    “吱”的一声，车子突然停了下来。千夜一拍方向盘，愤怒的道，“可恶！”
    我吓了一跳，以为他出什么事了，忙靠过去问他，“千夜，你没事吧？”
    他转头时，眼里的愤怒让我愣了一下，他抓着我的肩，摇着我，“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就会戴上他的戒指？”
    我别过眼，“那如果不是因为赵小晶，你是不是就不会来？”
    想起刚才千夜抱着我走过她身边时，她的眼神就让我忍不住胆战心惊。
    “你该死的在说些什么？”
    我皱起眉，“千夜，你捏得我好痛。”
    “你也知道痛吗？”他冷冷的说，却还是放轻了力道，然后将我抱进他怀里，“你是故意折磨我的，是不是？你根本是故意的！故意想看我的反应！”
    “现在你看到了，你得意了！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心里只有我，为什么还要去言洛的身边？我一直在等着你亲口拒绝他，可是，为什么你却离我越来越远？”
    “千夜……”这个高傲的男人居然在发抖，而他眼里的情绪，是在害怕吗？害怕失去我？
    “你真可恶，先是偷了我的吻，然后还要偷了我的心，现在又来让我心碎。我什么时候给过你侮辱，什么时候？如果那些就是你所谓的侮辱，那么你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你真是太可恶了！”
    我抱着他宽阔的背，心里的冬天突然开始变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一个字一个字的告诉他，“千夜，我爱你。”
    他的身躯一颤，更加抱紧了我。
    “一直以来，我眼里看到的就只有你一个人，只是，你从来就没看到过我而已。”将心里所有的话告诉他，后面的苦涩也只有自己知道。
    而他开始咬着我的唇热烈的吻我，好象要确定什么，而我，只是默默的接受着他……
    然后，他将我从车里抱出来，搂着我看了一下午的天空。
    我给他讲那些被他所忽略掉的我，他只是笑着，默默的听着，直到最后，他笑着说，“这些我早就发现了。”
    我愣愣的看着他，他已经轻松的从草地上站起，走进车里，“现在，我们要回去面对暴风雨了。”
    我嫣然一笑，“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他一声爆笑出来，欢乐让周围的一切看上都那么美丽……
    如我们所料，回到风宅，一切都紧紧有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进门的时候，奶奶和佟阿姨两个人正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尹妈站在她们身边，看不出什么表情，风叔叔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不断抽着烟。见到我们两个人进来，手中的烟蒂一丢，劈头就向千夜扇去一个耳光，“逆子逆子啊！”
    又要拿起旁白的烟灰缸砸千夜，但被佟阿姨和奶奶拉住。
    风叔叔一张脸气得青白，双拳发抖，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我风复方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儿子来，真是造孽！”
    千夜冷着脸不说话，也不躲避，我拉着他的手站在他身旁。
    “你说说，啊，一个是你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一个是你姐姐，你跑去订婚礼上捣什么乱？我和你妈都知道你讨厌千日，小的时候，看你不懂事，又只是嘴巴坏了点，我们也就由着你去了。想不到现在倒好，把你纵容成这个样子。你是不是故意想气死你爸和你妈啊！”一口气激动的说完这些话，风叔叔连连咳嗽。
    “复方，你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啊！”佟阿姨急忙抚他的背，让他缓缓气。
    佟阿姨抬头道，“千夜，你这次真的是做得过分了。再怎么讨厌姐姐也不能做出这么出格的事啊！”
    “她才不是我姐姐！”千夜冷冷的反驳。
    “什么？”风叔叔一听这话，怒火又上了来，抓起旁边的一本书又来打千夜，也不知道千夜为什么就是不躲，我只好抱着他，连声道，“风叔叔，您，您不要打千夜啊！”
    “千日，你还帮着他。放心，风叔叔今天一定帮你讨个公道！”
    一边说一边继续抡起书打千夜，混乱中，我挨了重重几下，痛得我不由自主叫出声。
    “你够了没？”千夜一把抓住风叔叔的手腕，风叔叔挣扎了几下，就是动不了他。
    “你……你还想造反了？”
    千夜抱着我，坚定的投下一颗炸弹，“千日不能嫁给言洛，她是我的女人！”
    所有的人都呆呆的站在原地，真的傻了。
    “你们听好了，我从来就没承认过她是我姐姐！从现在起，除了我，她谁都不能嫁！”
    我望着千夜，连自己都被他这一刻的魄力震住了。
    佟阿姨看着我，“千日，你们……”
    我沉下眼，低低的说，“对不起。”风叔叔眨眨眼，回过神来，一甩手中的书，坐回沙发上，“你们两个到底在搞什么鬼？”
    “对啊，千夜，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厌千日的吗？”奶奶拄着拐杖也挨着风叔叔坐下。
    “有吗？”千夜睁着眼睛说瞎话，还说得特顺口。
    所有的人都白了他一眼，他居然还神在在的说，“我没觉得。”
    “可是，既然这样，千日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佟阿姨严厉的责备道，“你们这样，让言家的脸面何存？”
    我咬着唇，佟阿姨的话让我突然想起被抛弃在大厅里的言洛。
    他对我，从来就很好。
    而我，居然让他丢了这么大的脸。
    “如果不这样，千日她就不会说她爱我。”
    我看到佟阿姨和风叔叔都无奈的皱起了眉，风叔叔真是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佟阿姨叹口气，“你们两个真是小孩子一样，怎么能拿这么大的事来开玩笑。”
    但她的语气明显松缓了一些，她转头问风叔叔，“现在怎么办？”
    风叔叔凶凶的瞪了千夜一眼，“还能怎么办？还不是你自己灌出来的！”
    佟阿姨撇撇嘴，“为什么又怪到人家一个人头上，你自己整天到处跑，忙得连老婆都不顾，更别提孩子们的事，你才是那个罪魁祸首呢！”
    看到佟阿姨委屈的样子，风叔叔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也不是在怨你。这下好了，为了这小子，我们两个人是抄透了心，结果是吃力不讨好！”
    佟阿姨点点头，惊恐的看着千夜，“你不是从小就喜欢小晶吗，怎么现在就变了性子，你该不会是闹着玩的吧？”
    我紧张的望着千夜，因为佟阿姨的话是说到了点子上。
    千夜别过眼，低声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真是的，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奶奶开口道，“你知不知道前两天，你爸和你妈才跟赵家提过你跟小晶的婚事，现在你得罪言家不说，连赵家你也要一并得罪，以后让你爸爸在商场上多尴尬！”
    我感到千夜颤抖了一下，心里不知道为什么，那份不安又升起来。就在我们都等着他的话时，一个仆人跑进来，“老爷，太太，赵家夫妇来了。”
    风叔叔和佟阿姨脸色一变，风叔叔瞪了千夜一眼，“你闯的祸，等会儿看你怎么解决！”
    我不安的望着千夜，他一脸轻松的拉着我在沙发上坐下，看样子颇为自在。
    “千夜……”
    “不要紧张。”他投给我一个安慰的笑。
    风叔叔和佟阿姨将赵家两夫妇迎了进来，坐定后，风叔叔急忙叫人去沏茶。赵家爸爸连忙摆手，“不必了不必了。”
    他们两夫妇的脸色看上都是铁青的，估计余火都还没消呢，我拽着千夜的衣角，手心里全是汗。
    “赵先生，今天的事呢……”
    “风兄，其实我跟小晶她妈妈过来是有事想与你们商量。”赵家爸爸打断了风叔叔的话，看了一眼千夜，为难的开口道，“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小晶呢，前两天跟我们说，她年纪还小，不想那么早就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而且她埋怨我们做父母的，没经过她的同意就为她定了婚。”
    赵爸爸看了赵妈妈一眼，难再开口说下去，赵妈妈笑道，“其实，我们的意思是，看千夜和小晶的婚事是不是等些年再说，孩子还小嘛，而且他们有他们的喜爱选择，我们做大人的，也不好干涉。”
    话说到这里，意思也基本上都明白了。我暗暗的在心里舒了口气，这算不算是今天我和千夜唯一听到一个好消息？
    “赵先生是想退婚？”风叔叔问，赵家夫妇不好意思的笑笑，连连点头。
    赵家妈妈急忙笑道，“千夜这孩子外表出色，又聪明，能嫁个这么好的丈夫真是再好不过。只不过小晶那孩子小，不懂事……”
    佟阿姨笑着道，“能有小晶当我们风家的媳妇当然是再好不过。不过，赵太太你们说的也是，孩子们都大了，我们做长辈的也不好再事事干涉。既然小晶本人并没那个意思，那这事就算了吧，怪只怪我们千夜没那个福分。”
    赵家夫妇笑着应酬，又与风叔叔他们道了回歉，这才离开。我皱着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千夜，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会来退婚？”
    他眸光闪动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笑着问我，“你不也早该知道了吗？”
    我想了想，恍然大悟，“因为赵小晶喜欢言洛。”
    说着话的时候，我仔细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并未发现任何不妥，这才稍稍放了心。
    风叔叔和佟阿姨送走赵家夫妇回来，佟阿姨舒了口气，“你们两个呀，真是要让人操心死。幸亏今天是赵家夫妇先来退婚，不然，还有得头疼呢！”
    千夜翘起嘴角，我怯怯的问，“佟阿姨，您们不生我的气了吗？”
    “怎么不生你的气。”佟阿姨揉揉我的头发，“这么大的人，有事也不知道跟家里说一声。老实跟佟阿姨说，你跟千夜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这种问题叫我怎么回答嘛，而且很丢人哎！
    千夜在一旁偷笑着，“她啊，两年前就敢……”
    我急忙捂住他的嘴，红着脸说，“这个问题不重要。”
    佟阿姨扑哧一声笑出来，“复方，你看他们两个还从来没像这么亲近过啊！”
    “真是活脱脱的两个小冤家！”奶奶也在一旁笑着逗我们。
    风叔叔仍旧板着一张脸，我非常不好意思的走过去，“风叔叔，这件事是我和千夜的错，让你们担心了，对不起。”
    佟阿姨也走过来，“复方，你看他们两个小冤家好不容易能和得到一块，难道你还要等着他们再像从前一样啊！况且这么一闹，你不仅没少个女儿，还多出个媳妇儿来，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怎么，你还不满意这个媳妇儿了？”
    看了我一眼，风叔叔无奈的叹口气，“算了算了，你们两个人好就好，其他的，我就是想要生你们的气也没用。”
    “风叔叔。”我心里更加惭愧。
    佟阿姨在一旁打趣，“千日，他是气你不叫他爸爸呢。”
    我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佟阿姨还在说，“现在，你是不是能改口叫我们一声爸妈了？”
    风叔叔扑哧一声再也忍不住笑出来，“好了，你就别再逗她了。”
    “哎，我逗的是你，哪是她啊。”佟阿姨故意笑得奸诈。
    我红着脸甩开佟阿姨的手，“好啊，现在你们都来欺负我！”
    再也忍受不住成为全场打趣的对象，我埋着头就往楼上冲。关上房门，捂着胸口，害怕一颗马上就会跳出胸口。
    千夜将我从订婚礼上带了出来。
    千夜说他永远也不会再放开我的手。
    他说我是他的女人。
    我得到了风家人的原谅。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幸福居然降临在我身边了！
    这是不是梦？一切来得都太快，快到我以为这些都不是真的！
    前一秒我还在为千夜伤心，而现在我却已经得到他。
    我将冰冷的手贴上脸颊，冷却下来的温度让我清楚的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第九章(上)

    两年后
    “早安。”
    清晨醒来，就是千夜轻轻的吻。我闭着眼，捂着嘴笑，“千夜，你猜我昨天晚上梦到什么了？”
    千夜勾起一抹邪邪的笑，“原来昨天晚上你还有那么多余力做梦啊，看来，我好象还不够努力。”
    我羞得满脸通红，急忙扯上被子，“你又故意逗我！”
    他扯下我头上的被子，笑着问我，“好了，我不逗你了。那你说说，你梦到什么了？”
    我捂着脸，翘起嘴角说，“你不是还要去公司吗？”
    “不忙，你先跟我说你梦到什么。”他悠闲的坐在床边，看着我。
    我翻个身，不好意思的说，“那你听了不准笑。”
    “好，我不笑。”他举手发誓。
    我偷偷瞄了他两眼才说，“我梦到你带我去逛街，因为太挤了，所以你就把我抱起来，是那种公主式哦。然后街上的那些女人就嫉妒的说，‘啊，这么帅的男人怎么可以只属于你一个人！’然后就要来跟我抢你，你就抱着我跑起来，对她们说，‘为什么不可以，她在我眼里就是最好的。谁也别想把她从我身边带走！’好好笑哦，明明就是她们来跟我抢你嘛！”
    千夜笑出声，凑到我唇边问我，“我就这么好？”
    羞涩的点点头，他轻轻的落下一个吻，“那你可要抓牢了！”
    说完，穿上西装外套，步出卧室。
    我从床上坐起来，春天温暖的阳光射进屋里，映照在我脸上，暖洋洋的。我眯起眼眸，用手挡住刺眼的光线，等到适应，才从床上下来，走出卧室，在冰箱里取了牛奶和面包。但是只喝了一口牛奶，我就放下了盒子。
    太冷了。
    所以我只捧了一杯热可可缩在落地窗边，凝视着窗外的风景。
    这里是纽约的一处高级别墅。一年前，我结束日本的学业后，就和千夜搬到了这里居住。千夜为了我，在日本留了一年，待在日本的公司实习，直到来纽约，才开始他的学业。他每天不仅要赶课业，还要忙着熟悉美国这边的业务。很忙，忙到连周末都不能休息。
    因为要跟我在一起，风叔叔要他答应在三十岁之前接掌家族事业，而他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
    这栋别墅就是他完成日本那个项目后，用赚来的钱买的。在寸土是金的纽约，这样的别墅我恐怕一辈子也不可能买得起。但相比这里，我其实更怀念在京都的那个旧公寓。
    那时候，千夜不会像这么累，而我们相处的时间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的短暂，短到我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千日，有一天你会发现，真正爱你的人只有我。”言洛站在私人飞机旁对我说，那轰隆的机浆旋转声让我几乎捕捉不到他在说什么，他凑到我耳边，对我说，“千日，我会在纽约等你，欢迎你随时来找我。”
    他说得那么的肯定，不给我任何反驳的机会，就登上了机仓。
    我追在升空的飞机后面，不断的喊着，“言洛，我不会后悔，我不会后悔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我心里隐隐的不安吐出去。
    但为什么，现在，我越来越频繁的想起当时的情景？
    千夜对我的好，甚至比当年对赵小晶都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即使这样，我的心，为什么还在隐隐的觉得不安。
    我的思绪被手机铃声打断，从地上捡起手机，一看，是丁儿打来的。
    “千日，要不要出来玩啊？”
    电话里人声喧嚣，似乎是在很热闹的地方。
    “你一个人？”
    “没有，还有伊集院家的这位。”
    “你也来嘛，最近你都不用赶画稿，今天又是周末，你一个人在家多无聊。”
    “你怎么知道我一个人在家。”
    “废话，你们家那位现在比总统都还忙，我当然知道你一个人在家了！”
    迟疑了一下，“那好吧，你们在哪？我过来找你们。”
    “算了算了，还是我们来接你吧。我怕你又在纽约迷路，风千夜还不把我杀了！”话音一落，就传来嘟嘟的盲音。我看着手机，这小妮子还是跟以前，性子急噪得很。
    趁着这段时间，我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又简简的弄了一下头发，出门的时候，刚好看到丁儿开着她的神骑来了，副驾驶席上还坐着一个长头发的女子，就是我与千夜再见的那场舞会上的那个日本娃娃。也不知道丁儿是怎么跟她认识的，反正她这人是跟谁都能很快聊开。因为她，我现在跟这位冷冰冰，话不多的伊集院小姐也算得上是半个朋友。
    “现在，我们去哪？”
    “我最近发现了一家非常不错的高级甜点屋，我们去看看。”
    二十分钟后，我们终于坐在了丁儿所说的那家甜点屋里，吃着丁儿给我们推荐的极品。
    “千日你知道吗，这家老板也是z市的人哦。”
    “怪不得我觉得这种甜味很熟悉。”
    “很好吃吧？”
    “恩。”
    看着一旁沉默的伊集院，后者尝了两口就皱着眉放下了叉子，“太甜了。”
    我笑起来，“伊集院君，你现在的样子跟千夜好象哦。”
    丁儿学着千夜的样子，“是这样这样。”
    她的怪模样把伊集院也逗笑了。
    “对嘛，伊集院君，女孩子就是要多笑笑才可爱嘛。”
    后者沉默的点点头，眼里的悲伤一闪即逝。
    我无心去揭别人的伤疤，于是问丁儿，“哎，我听说最近你爸他们逼着你去相亲，怎么样了？”
    “别提了。”丁儿皱起眉，“那些老古董，我才二十五而已耶，真当我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啊！”
    爽朗的丁儿愁眉苦脸的样子把我和伊集院又逗笑了，我眨眨眼，“难道就没一个看得顺眼的？”
    “没有~”丁儿摇着头，“要我嫁他们安排的那些人，还不如让我去死了好了！”
    “对了，伊集院君，我听说你哥哥最近也要相亲哎，真的假的？”
    “怎么，你打起人家哥哥的主意来了？”
    “去你的。”丁儿摆摆手，“这种冷冰冰的大帅哥，我李丁儿消受不起哦！”
    伊集院的脸色看上去更加苍白，低声道，“他的事，我不是很清楚。”
    “怎么会，他是你哥哥哎，连这种事你都不知道？”
    费力的摇头。
    我瞪了丁儿一眼，这小妮子有的时候真的是太粗心了点，居然没看出伊集院的难过。
    “唉，我还说找点八卦来听听，现在没戏了。”
    “你们两个等会儿哦，我去结帐。”
    等丁儿一走，我才轻声问伊集院，“伊集院君，你还好吧？”
    她抬头看我，红唇居然都咬出牙印来，我心里突然一颤，有一个念头闪过，还没来得及捉住，丁儿就在旁边喊着，“哎哎，那不风千夜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立刻顺着丁儿的视线看去，只见对面的街道上，千夜和几个人走在一起，似乎谈论着什么，大概是他的同事们。然后我就看到一辆车缓缓开过来，车上坐着赵小晶。这两年不见，她已经从一个纯情少女变成了一个美艳动人的成熟女人。她停下车，和千夜交谈着什么。我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惊慌，那份心底的不安顿时铺天盖地向我袭来，我不顾形象的向他们冲去，只想拉开他们两个人。
    可是，不争气的高根鞋却在这个时候背叛了我，我整个人跌倒在地上，惊起丁儿一声急呼。
    所有人的视线转移到了我身上，这一刻，我只恨不得立刻消失掉。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千夜责备着我的冲动，将我从地上拉起来，一边替我拍去身上的灰尘。一只鞋根已经短了，我的膝盖也擦破了皮，整个人狼狈到不行。
    赵小晶一目了然的目光和挂在嘴角的笑容无一不在讽刺着我，而其他人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惊奇和诧异。
    千夜皱着眉看我的膝盖，转头对其中一个金发的男人说，“尹恩，你先带其他人回公司把会议资料准备好，我晚一点再过来跟你们会合。”说完就拦腰将我抱起，周围的人全都看向我们，尤其是那些女人，恨不得能将我和千夜之间烧出个洞来。
    我抱着千夜的脖子，“你快放我下来，这样很丢人哎。”
    千夜扫了我一眼，随即笑着说，“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我想要了。”
    “今天早上。”
    经他提醒，我立刻想起自己的那个梦来，羞得差点没晕死过去，丁儿在一旁酸酸的说，“你们两个够了没，快点给我上车啦！”
    然后穿过几条街，千夜抱着我走进一家药店，买了些药水纱布等，坐在店里帮我包扎。丁儿则和伊集院去给我买鞋子。
    看着小心翼翼帮我消毒的千夜，我忍不住摸上他柔软的头发。
    “怎么了？”他抬头问我。
    我别过眼，小声问他，“我看到小晶了。”
    他愣了一下，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这醋也吃得太大了吧，连自己都载进去了。”
    我羞恼的看着他，“你还笑。”
    “拜托，我每天这么忙，连跟你在一起的时间都不够，哪有时间去特地跟她见面啊！今天刚好是在路上遇到她，就跟她聊了两句而已。”
    “真的？”
    “难道还有假的？”千夜板起脸，“你就这么不相信你的准老公？”
    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好笨，又很委屈，抱着千夜，“千夜，我知道我很傻，你不要因为这样就不爱我。”
    “你在说什么胡话？”他声音降了几度。
    我摇摇头。
    “拿去，我特地给你买的一双平底帆布鞋，比较好走路。”
    千夜接过她手中的鞋子，给我套上。
    “你不是公司还有事吗？快点去吧，有丁儿和伊集院君陪着我就好。”
    千夜迟疑了一下，站起身，“那好，我晚上再回来陪你吃晚饭。”
    目送他的身影离开，丁儿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还在看还在看，人都走了还在看。拜托，天天在你面前转还没看够啊！”
    我摇摇头，转头看到伊集院眼里熟悉的眼神，彼此心领神会的露出一个苦笑。
    伊集院是懂我的。
    我想看住的，不是千夜的人，而是千夜的心。
    到现在，我仍然不知道他的心在哪里，所以我才越来越迷茫。
    刚才，即使我说请他一定要爱我的时候，他也没有说过会爱我。
    那件事后，我便开始忙着赶画稿。忙碌虽然疲惫，但却不会让我感到不安。完成画稿的时候，我膝盖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看天气不错，便决定一个人坐公交车去邮局，回程的路上，一个女人突然叫住我，我转头一看，竟是一个个子很苗条的女人，齐腰的长发，我看了她半天，她笑着问我，“学姐，你不记得我了？”
    见我的反应，她脸色微微有些红。我这才想起她就是当年那个问我，言洛跟我的关系的学妹，我记得她好象姓，姓蓝。对了，是姓蓝，叫蓝沁眉。
    我笑着说，“你是蓝沁眉蓝学妹对不对，好久不见了。”
    她一看我记起了她的名字，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学姐你还记得我。”
    我点点头，“对了，我记得你是跟千夜一届的吧，你也在美国这边留学？”奇怪的是，她竟然是言洛党。
    “没有，我只是这几天来纽约玩玩。毕业后，我爸爸就将我接回了英国。他说我一个人在外边始终不放心。对了，风学姐，你跟言学长怎么样了，生活还美满吧？”
    我尴尬的笑笑，“其实……”话没说完，她就接过了话茬，“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嫁给言学长的。”
    “虽然当时你极力否认，可是我却看得出来，言学长根本不那么想，因为对这些谣言，他什么也没有说嘛。如果换作是别人的话，言学长一定会毫不留情的反驳的。所以，我后来就对学长死了心，只是远远的看着他，把他当作最美好的回忆。”
    她还在滔滔不绝的讲着，根本没注意到我脸上难看的神色。
    “学姐，悄悄告诉你哦。其实我一直是支持你的。”
    “你和言学长还在圣天的时候，大家都在传你们四个人间的事。虽然很多女生都是支持赵小晶跟言学长在一起，可是，其实暗地里还是有很多女生是支持你的哦。”
    我尴尬的看着她，又有些震惊。因为在圣天的这些年，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还能引起这么多人的关注，我自认为向来比较低调，跟言洛他们三个人也是尽量的保持距离，可是，为什么我本人没有发现，别人却都发现了这其中的错综复杂。
    蓝沁眉还想再说下去，我急忙拉住她的手，“学妹，那个，我和言洛根本就没有订婚，更不可能结婚。”
    “什么？”她一张脸涨得通红，慌张的说，“对不起，学姐，我说了很冒昧的话！”
    我笑着摇摇头，她忽然转过头，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嘴里喊着，“学姐，那不是风千夜吗？”
    我转过头，这才发现一辆银灰色的跑车缓缓从对面路口驶了过去，及近，千夜一身西装革履坐在驾驶席上，原本的喜悦随即被副驾驶席上的赵小晶夺去，我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蓝沁眉看着我，“学姐，你怎么了？”
    我半天才回过神，急忙推开她，“我没事，只是天有点热，我大概是中暑了。”
    她望了望天空，估计在想：春天的太阳会让人中暑吗？而且今天也不热吧。
    但我根本无心理会这些，只能强扯出一个笑容，“我需要回家休息一下。”不等她的回答，我就跳上了一辆刚刚停下的计程车。
    为什么？为什么赵小晶会坐在千夜的副驾驶席上？
    我发着抖，前面的司机从后视镜里不断的看我，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小姐，你没事吧？”
    问了几遍，见我不理他，他也只好闭了嘴。
    回到房间，我疲惫的躺在床上，茫然的看着天花板，脑子里还在不断的重复着那个问题。一直就没消失过的不安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开门的声音，才意识到，天已经黑了。

 第九章(下)

    “千日？”
    卧室外传来千夜的呼唤声，但是我不想理会。他的脚步在客厅里走着，然后上了楼，径直往主卧这边来。灯亮的瞬间，我抬手遮住刺眼的光线，他看到床上的我，急忙问，“千日，你怎么一个人躺在屋里，不开灯也不说话？”
    “……”
    “千日，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想我苍白的脸色还未褪去。
    “你等一下，我马上叫琼斯医生来。”
    “不用了。”我急忙翻身拉住他，“我只是有些累。”
    “真的吗？”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我。
    我点点头，“我饿了，千夜。”
    “那好，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煮。”
    “我想喝牛奶。”
    “只喝牛奶会饿肚子，我给你做点其他吃的。”
    “我不想吃。”
    他迟疑了一下，出房去楼下拿了两盒牛奶上来，一盒递给我一盒自己打开喝起来。
    “你不吃饭吗？”
    他坐上床，将我抱在他怀里，“已经陪客户吃过了。”
    客户，又是客户。
    这两个字从来没让我觉得像今天这样刺耳过。
    我抢过他手里的牛奶，“千夜，你为什么要骗我？”
    “什么？”他愣了一下，然后皱起了眉头，“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不对，你最近都非常不对劲。”
    “不对劲的是你才对！”我抓着他的领子，坐在他身上，“千夜，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从来没爱过我，你爱的是赵小晶对不对？”
    “你在胡说什么？”他脸色沉了下来，这更加深了我的怀疑。
    “我说对了是不是？你还是爱着赵小晶，所以你才忍不住想要跟她见面！”
    千夜抓紧我的肩，“千日，你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我跟小晶根本就没什么？你怎么会以为我还爱着她。跟她见面是因为她现在是我们公司实习的员工，爸说她在赵氏的这些年，财务方面非常得手，让我多跟她学习学习。况且，我和小晶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你总不能让我们当陌生人吧！”
    小晶小晶，左一个小晶右一个小晶。我捂着耳朵，摇头，“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千日，你怎么突然变得蛮不讲理起来？”
    “我就是不讲理！”我耍赖，心里的不安让我莫明的烦躁。
    “千日，你够了没？”
    千夜的声音终于冷了下来，看样子失去了耐性，我睁大眼看着他，从他身上爬下床，离他远远的，“你凶我，你现在为了赵小晶凶我！你还说没有爱她，你从来就没跟我说过爱我！”说完这句话，我头也不回的向卧室外冲去。
    “千日。”千夜在身后追了出来。
    我只想逃得远远的，乱了心更乱了脚步。楼梯下到一半的时候，两只脚搅到一块儿，整个身体向前倾下去，然后咕噜咕噜滚到了楼下，顿时，昏了过去。
    痛，浑身都痛，耳朵里像塞了棉花一样嗡嗡闹成一团，似乎有人在交谈着。然后一双大掌握住了我的手。
    我费力的睁开眼，就看到千夜一脸欣喜的看着我，眼里又是惊喜又是埋怨。
    “痛……”我想从沙发上起来，却发现稍微动一下，身上的肌肉一扯动就痛得要命。
    千夜抱着我，让我靠在他胸前，“笨蛋，你知不知道你差点一尸两命啊，你怎么老做些让人担心的事！”
    风叔叔在一边跟琼斯医生交谈着，佟阿姨转头看到我醒来，立刻过来拉着我的手，“我的乖千日，没事吧？啊？如果不舒服要记得跟妈说哦！”
    我皱着眉，“妈，你们怎么过来了？”
    佟阿姨沉下脸，对着千夜说，“我们再不过来，还等着让这混小子继续惹你生气吗？”变个脸，她笑盈盈的对我说，“千日，你放心，现在啊，妈就陪你身边了，好好的照顾你，直到你把小宝宝平安的生下来为止。”
    “小宝宝？”我不知所措的看着佟阿姨。
    “对啊，小宝宝。”她伸手揉揉我的头发，“你这傻孩子，连自己怀了孩子都不知道，要不是发现得及时，这小宝宝恐怕就流掉了。”
    我抬头看千夜，他愧疚的点点头。
    “可是，我并没有像电视里面一样吐啊吐啊。”
    “那是因为现在还早嘛，还有一段时间，而且每个人的体质也不一样。”
    我不甚明白的点点头，佟阿姨瞪着千夜，“你这小子，女人怀了孕，脾气本来就会变坏，你就不知道让着千日！她被你欺负了整整二十几年，你让着她几个月会死啊！”
    千夜搂紧我，“妈，我知道了。”
    风叔叔送走琼斯医生，回到我们身边，“千日，你的身体有点虚弱，琼斯医生说需要多给你补一补。”
    “对了，现在我的小金孙都有了，总不能让他生下来就当个私生子，我看，你们两个人的婚事是不是也该办一办了？”佟阿姨提议。
    风叔叔点点头，“是该办一办了。”
    “妈，现在千日身体虚弱，你就让她跑来跑去，我怕会影响胎儿。”
    我心里一凉，面上不动声色的听着。
    “有什么关系，有我在她身边陪着，不会让她有事的。”佟阿姨皱起眉，“千日的户籍我们也早就给她迁出风家了，两年前你说因为言洛，自己又年轻，不急着办，现在你还要找什么借口。难道想让千日给你当一辈子地下情妇啊！”
    “妈，你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
    我垂下眼帘，胸口泛起一阵酸意。
    “我不管，反正这一次你们两个必须把事情给我办了。”
    “我不是反对跟千日结婚，我只是怕她身体经不住操劳。”腰上的手紧了紧，“就这样决定了，先只是办结婚证，婚宴等到生下孩子后再说。”
    佟阿姨看了看风叔叔，见千夜神情坚决，只好作罢。千夜将我抱起来，“我带你上楼休息。”
    我埋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没有说话。他将我小心翼翼的放回床上，然后上床仍旧抱住我，“千日，是我错了。你怀了小宝宝，心情会变得很急噪，我早应该发现的，却还对你那么凶，还害你从楼梯上摔下去，差点丢掉我们的小宝宝。对不起，对不起。”
    那个高傲的千夜居然抱着我跟我说对不起，我微凉的心刹那淌过一股暖流，动手抱住他，“千夜，你会对我一直好的，对不对？”
    “对。”
    “你会一直守在我身边的对不对？”
    “对。”
    “那你也会一直爱我对不对？”
    “对。”他毫不迟疑的说出来，我勾起嘴角，即使是骗来的答案，我也感到很开心。哪怕这个答案无关乎一个爱字。
    千夜，你知道吗？随着你越来越久的进入我的生命，我对你的情也一天比一天更深。我怕有一天，这份爱，会沉重到连我自己也负荷不了……
    后面的日子，千夜会尽可能的抽出更多时间在家里陪我，而且他不在的时候，也有佟阿姨陪我说话解闷，丁儿和伊集院也经常来看我。每次，伊集院都会静静的摸着我的肚子，侧耳放在上面，她忧伤的眼神总是让我想哭。这个冰冷的女子，有着太多难以言喻的伤隐藏在她的心里。
    渐渐的，我觉得我和她越来越近，大概是因为某些方面的相似吧。
    没过多久，佟阿姨还专门把尹妈从风宅叫来专门照顾我，有这么多的爱在我身边，我不再像从前一样感到空虚，感到不安，心情愉快了，身体也好得快。没过半个月，我就能蹦蹦跳跳和丁儿她们上街。佟阿姨本来要跟我们一起，但尹妈说年轻人还是放松一下好，她也就随我们去了。
    很快，夏天到来，我的肚子也开始慢慢的长大。这时候早就已经习惯了怀孕带来的一些负面情绪，能够自己调节。而且我开始喜欢上逛宝宝的用品店。那些小鞋子小衣服真的好可爱啊，每次拿在手里，就会想象宝宝小小的手，小小的脚，还有小小的身体，然后忍不住开心的笑。
    这是属于我和千夜的宝宝，我一定会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的生下来。
    “风千日。”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我，立刻将我所有愉快的心情赶得一干二净。
    转头，赵小晶站在一辆熟悉的凯迪拉克旁笑看着我。她的目光缓缓的从我凸起的肚子上扫过，转头对车里的人说，“哎，言洛，你不出来见见老朋友，说不定还能捡个干爹当当。”
    隔着深色车窗，我看不到里面的人，却能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几乎要将我烧成灰烬。
    “千夜有段时间天天在公司里见人就说他当爸爸了，原来是真的。”
    她美丽的容颜让我觉得好刺眼，尤其是她脸上的笑，还有眼里的悲闵。
    我不希望自己的宝宝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微，所以退开几步。
    她愣了一愣，笑道，“你还是对我充满敌意啊？”哼了一声，她沉下脸，“不过话说回来，现在你也还是我的情敌。”
    情敌？这两个字刺中我的弱点。
    她脸色一变，笑着问，“怎么，既然孩子都怀上了，为什么还没听到你和千夜结婚的消息？”
    “赵小晶，走了！”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
    我看过去，言洛冷清的面庞带着寒霜，他眼里的伤让我心里一痛：终究，我辜负了他。
    他现在也还是再等我吗？
    赵小晶不情愿的瞥了我一眼，转身走到他身边，“什么时候你也能这样关心我一下？”
    言洛不说话，她钻进车里。
    “言洛……”我轻轻开口。他的身影在车门边停了停。
    “对不起。”
    车门被他嘣的一声关上，高级的车子扬长而去。
    遇上赵小晶，破坏了我一整天的心情。不想再继续逛下去，我随手招了一辆计程车回家。
    躺在卧室的床上，呼吸着混有千夜气味的空气，我的心慢慢安静下来。儿时的回忆像放电影一样从我眼前一一闪过。
    曾经，他们是多么要好的三个人，那时候，我和赵小晶至少还在表面是上关系不错的朋友。而现在，却形如路人，为了自己的幸福，我和赵小晶更成了彼此厌恶的对象。
    算了，我也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女人，我的私心只想要守住自己的幸福，如果上天要怨我的小气，那我也只能认了。只希望，从此以后，赵小晶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甚至是我的面前！
    然而，世界上的事就是如此，越是你不想的事，它就越是会出现在你面前；越是你不想见的人，他也越是会出现在你面前，无论你多么的想逃避，都始终逃避不了。
    当我在两天后，看到咖啡厅外的千夜，赵小晶还有言洛三个人时，真正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天不如人愿。而更令我想不到的是，这会在我的生命中造成多大的影响。
    赵小晶和言洛似乎在争吵着什么，然后言洛愤怒的甩了她一巴掌，她哭着跑了过来，千夜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追着她，最后刚好在咖啡厅的落地窗外拉住她，
    因为是夜晚，咖啡厅里灯光黯淡，情况又很混乱，他们谁也没发现我当时正和伊集院两个人坐在落地窗边。赵小晶用手捂着脸，大声哭泣着，“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叫你去日本迷惑风千日，让她爱上你，这样她就不会嫁给他了，我知道我很卑鄙，可是，我做的这些全都是为了他呀。他怎么可以在知道真相后为了一个已经不属于他的女人来打我？他怎么可以这样？我才是那个爱他的人呀！我为他付出这么多，为什么他就是看不到呢？为什么？”
    她紧紧的抱着千夜，发泄着自己的愤怒和委屈，而千夜只是静静的任她抱着，面窗而坐的我，就像在看一部巨大而真实的电影，咖啡厅的玻璃窗成了电视屏幕，从这一刻倒回两年多前的那个夏末，然后又迅速的倒映回来，定格在窗外拥抱的两个人身上。
    “嚓”的一声，我听到了咖啡杯落地破碎的声音，我也知道我手上空了，可是，我动不了，我只能呆呆的看着窗外的男人和女人，甚至连呼吸也忘了。
    伊集院抱着我的手，担心的说，“千日……”
    千夜的头转过来，看到我的瞬间，顿时变成一片死白的灰。他慌张的推开赵小晶，隔着窗子焦急的喊着，我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赵小晶转过头，看到我后，脸上是恶狠狠的目光，她冲进咖啡厅，拉着我的衣领，“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们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你这个妖女……”
    心痛得麻木，我管不了，我的视线只能看着焦急冲进来要拉住赵小晶的千夜。赵小晶挣扎不过，只能一把抱住他，脆弱的哭喊着他的名字。
    我瞪着千夜，为什么？为什么从刚才他就不肯推开赵小晶，现在还任她抱着他，就在我的面前！没有任何阻隔！
    泪，刹那间滑落，原来，原来那些不安都是真的。
    千夜为什么会突然来京都找我，为什么会突然改变对我的态度，为什么会知道赵家父母会来退婚，种种的疑惑都有了答案，却是我最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千夜，他从来就没爱过我，他爱的从来就只是赵小晶。爱到甚至宁愿牺牲自己，来成全她和言洛。
    而这之中，我又算什么呢？被他们踢来踢去的包袱吗？
    心好痛，才发现，这一次，破碎的心再也修补不好了。
    我头也不回的冲出咖啡厅，看不清前方的路，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是没命的奔跑，没命的奔跑，这样，我才能逃离他们，逃离这些只会带给我伤害的人……
    “千日~~~~~”
    身体受到剧烈冲击的瞬间，我终于听到千夜凄厉的喊声，
    身子轻轻的飞了出去，然后，无声的寂静和黑暗终于降临……

 大结局

    千夜，你知道吗？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不由自主的沉溺在你如大海的眼眸里，尽管你总是高傲而不屑的看着我，总是喊我乞丐，极力否认我这个姐姐的存在，但我还是忍不住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你身上，
    被你照顾的赵小晶，被你关怀的赵小晶，被你宠爱的赵小晶，在你的世界里，永远只有赵小晶三个字。
    我曾经多么希望自己是赵小晶啊，她就像只有童话里才会出现的公主，美丽而且受到周围所有人的疼爱，而我，只是个甚至连天鹅也变不了的丑小鸭。
    我极力的告诉自己，我只是在看着你们三个人演出的一场戏，带着戏谑的心情等待着你们的结局。却在最后发现，最最可悲的那个人是我自己，因为从头到尾，我甚至连一句台词也没有。
    我狼狈的逃到京都，以为我能忘了你，却只是更加狼狈的发现，我一天比一天喜欢你，喜欢到不能自拔的地步。
    你知道当你出现在伊集院家时，我是怎样的心情吗？我知道我完了，这一次我再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而我，竟然也不想逃开。
    然而，你却突然说，你看上了我，你的霸道，你的固执，还有你越来越多的温柔只让我一天天将这份感情加深，变成爱。
    当你拉着我的手逃出言家大宅的时候，我就知道，这辈子我注定会永远和你纠缠在一起。而我，明知道前方连一丝曙光也没有，却还是义无返顾的跟随着你的脚步。
    你把对赵小晶的好通通转移到我身上，而我却还是忍不住贪恋这样的你。
    千夜，我对你的爱太沉重了，沉重到连我自己都开始负荷不了……
    我开始害怕，害怕当梦结束的那一天，这份沉重会让我失去自己。
    老天爷却在这个时候将孩子送到了我们身边，我以为他终于开眼了，终于开始给我机会让我永远的抓住你。却没想到，这只是最后的欢愉。
    我的梦开始得那么晚，却又结束的那么早。
    你为什么不对我说，你爱我？你知道我有多么渴望你对我说这样一句话吗？哪怕，你只是哄哄我也好。我要的不是一纸承诺，更不是豪华的婚礼，我要的只是这样一句话啊！为什么，它对你来说，就那么难开口？
    我累了，千夜……
    这份爱太过沉重，负荷它这么多年，我早就已经伤痕累累，所以，我不想再等待，不想再期待，也不想再恋栈了……
    风千夜呆呆的看着她脆弱的身躯撞击在黑色轿车上，然后呈抛物线整个飞出去，重重的跌落在地上。鲜红的血迅速的从她身下流出来，染红了她的裙，染红了她的腿，也染红了她的手。
    她整个人躺在血泊中，一动也不动，热乎乎的鲜血像一条毒蛇一样吐着芯子朝他蜿蜒而来。
    他从来没看过她的脸色像现在一样苍白过，好象生命正在一点一点的从她身体里消失。他疯了似的冲上前，紧紧搂着她软绵绵的身体，不断的唤她的名字。
    可是，她并不回应。他绝望贴着她的胸口，希望能从她的胸膛里听到一点心跳声，可是，她还没有回应他。
    “救护车，救护车！”他疯了一样大喊着，紧紧抱着她的身体。
    “千日，你醒醒，你醒醒呀！”风千夜不断的摇着她，“你醒了我才能跟你解释，所以你不要睡了，你快给我睁开眼！听到没？你听到没？”
    很快，呜噜的救护车来了，身穿白色外衣的大夫推开围观的人群。
    “医生，您快救救她，她肚子里还有孩子！您快救救她！”
    只肖一眼，医生便看出这女子其实早就已经当场断了气，只不过，被男人逼迫无奈，他只好做做样子，确定女人的确死亡后，才摇摇头，“很抱歉，先生，请您节哀。”
    风千夜不敢相信的瞪着白衣大夫，“你胡说，她怎么可能死！她明明就还活得好好的，她怎么可能死！她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身边！”
    一拳揍在医生脸上，众人只当他疯了，逃得远远。而他转身抱起女人的身体，轻轻的说，“千日，我带你回家，我带你回家……”
    身后是好一阵唏嘘和感叹，摇着头，看着他伤心的消失在街角……
    别墅的草地上，风千夜抱着风千日的尸体，轻轻吻着她的眼，希望她能睁开来看看他，吻她的小鼻子，希望她能再次呼吸，吻她的唇，希望她能再次开口唤他的名字。
    可是，为什么这样她还是不醒？
    对了，他知道了。她一定是在埋怨他为什么不跟她说爱她。他早该想到的，可是，每次面对她的时候，他总是羞于把这三个字说出口，他想，只要他好好的爱她，好好的疼她，她总是能感觉到他心里的爱的。可是，今天才有人告诉他，对女人来说，深爱的男人亲口对她们说出这三个字，有多么重要。所以，他下定决心，今天回到家里后就一定要对她说出来。
    “千日，我爱你！我爱你，你听到了吗？我说我爱你啊！你为什么还不醒过来？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我知道错了！”
    “可是，开始错了，过程却是真的啊，我爱的，真的只是你啊！”
    抱着怀里的人，他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
    恨自己为什么用那样的目的去接近她，恨自己为了怕她伤心离开，而一直隐瞒着她，更恨自己将她从自己手中放开！
    泪滚下，落在千日的眼上，好象连她也哭起来似的……
    “千日，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并不是因为赵小晶。”
    他痛苦的向她解释着，就好象她全都听得见一样，“你知道吗？从我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你一定是迷恋上我了。你总是用一种灼热而悲伤的眼神看着我，想让我忽视你也不成。我说那些话并不是真的讨厌你，是因为，我怕你会打乱我想要坚持下去的心。那天晚上，你吻我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开心到我怕自己总有一天会改变自己最初的坚持，所以我才说出那么狠的话来伤你，但是，看到你仓皇而逃的背影，我心里却又无比的难过。”
    “我知道，你终究对我是有影响力的，所以我想，你去京都应该是一个好的决定，这样，我才不会受到你的影响而改变。可是，赵小晶希望我来京都找你时，我却又犹豫了。我承认，那个时候我的确是为了成全赵小晶和言洛，所以才来找你，可是，在我的心里，又何尝不想看看你到底过得怎么样？”
    “再见到你时，我看着你乱七八糟的公寓，心里真的很气愤，你怎么可以放任自己这样生活，你难道就真的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吗？所以我决定留下来照顾你，不是为了赵小晶，我只是想照顾你。”
    “你慢慢的接受我，让我一天比一天深陷，也一天比一天痛苦。因为如果我爱上你的话，我就亲手放弃了自己的坚持，我更难想象当你知道我来京都的目的后，离开我时，我会有多么的难过。”
    “所以我逃避，我想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要见到你。结果你居然一点也不放过我，先是偷了我的吻，然后又偷了我的心，离开你，我才发现，这辈子，我是真的不想再放开你了，我的坚持早就已经被我放弃，我唯一想做的，就只是回到你的身边。”
    “果然，当我回来，就看到一个病倒在床上虚弱的你，你这家伙，明明都这么大了，为什么还是不能好好的照顾自己，为什么还是不能让人放心，我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那么，我就把这个秘密一直隐瞒下去。”
    “我以为你对言洛也是有感情的，因为他是我们之中最早因为你而改变的人，所以你不可能没注意到他对你的好，他对你的心思，况且，你也亲口说过，你喜欢他，虽然是平常的喜欢，但我听了心里还是嫉妒得要命。我不喜欢从你嘴里听到你说喜欢除我之外的其他男人！尤其是当爸妈来看你时，我以为他们已经将订婚的事告诉你了，而你却还瞒着我认为我不知道。所以看你那么开心的谈论你和言洛的婚事，我整个人都快要被愤怒给燃烧殆尽。偷了我的心，你就想抛弃，还当着我的面来踩碎它。愤怒和嫉妒让我失去了理智，我只想将你永远的留在我身边，无论用什么手段，我也不会放你离开！”
    “等到我回过神来，我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事。可是，我的心里从来就没后悔过抱你。我只是怕，怕面对你，如果你在我面前哭，我真的会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我匆匆的逃回风宅，然后听到你要回来的消息，又匆匆的逃回日本。”
    “结果等待我的，不是你的哭诉，却是你答应跟言洛订婚的消息。我当时有多愤怒有多嫉妒，你知道吗？你明明心里面就只有我，却为什么还要和言洛订婚，我唯一的想法就只是，你想用这种方法来折磨我。所以我傻傻的死要面子，与你就这么冷战下去。”
    “你这个磨人的家伙，到最后，居然也不肯向我低头，还是要让我疯了一样冲进言家把你抢出来。”
    “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都感觉不到？为了怕你知道我那个错误的决定，我一直以来都提心吊胆，怕你总有一天会离开我身边。却没想到还是让你知道了。可是，千日，开始错了，后面却都是真的，都是对的啊。为什么我的爱，你就是感觉不到呢？”
    “你说话啊？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是一直以为自己在演独角戏吗？现在，我就在陪你唱啊？你为什么还不说话？你只要开口说话，我便再也一步不离开你。”
    “你不是很想坐秋千吗？你不是很想摸摸巴特吗？好，只要你醒来，我保证我一定修好秋千，天天为你推，我保证从此以后只让你一个人碰巴特。可是，你快点醒来啊！”
    可是，无论他给出什么样的承诺，无论他说多少遍他爱她，她也始终再听不到。他只能抱着她，夜晚的凉风吹拂，落叶在他们的身边打着转，像一只只翻飞的蝴蝶。
    秋天来了……
    “千夜，千夜，你怎么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唤着他，柔荑抚上他的眼，轻轻为他擦着泪。
    他缓缓的睁开眼，那张让他心痛欲绝的脸正晃在他的眼前。
    他怔怔的望着她，而千日则颦着眉，“千夜，你刚才梦见什么了？哭得这么凶？”
    她笑出声，“男子汉大丈夫，居然梦里面都在哭。”
    千日丰富的表情让他醒过神，迅速的从床上坐起来，环视四周，发现他是在自己的卧室里，转头看着眼前的千日，他一把将她抱进怀里，不断的说着，“千日，我爱你！我爱你！”
    千日笑着要推开他，“你快放手啦，你抱我这么紧，我会喘不过气来的。”
    “不要，我不要放手，我再也不要放开你！”他固执的更加用力，恨不能将她揉进他的骨血里。
    “我怎么可能会离开你，你这个笨蛋。”千日抱着他，抚着他的背。
    “千日，你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以后我每天都跟你说我爱你，你不要再离开我，不要吓我！”
    千日在他怀里扑哧一声笑出来，“千夜，这个承诺你在我从车祸里醒来后就用过了哦！不能换成别的？”
    千夜愣愣的看着她：她说车祸，她说醒来？
    那这么说，她并没有死了？
    而刚才，他只是做了一个真实而冗长的噩梦？
    伸手抚上千日的脸，迷茫的问，“千日，这是我做的一个梦吗？”
    千日笑着摇摇头，将他的头拉向自己的胸口，“你听。”
    稳而有力的心跳声传来，渐渐安抚了他紧张的情绪。记忆也慢慢的回到脑海中：是的，出车祸的千日并没有死去，他不断的唤着她的名字，向她解释自己那份隐藏的心，终于将她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然后他做很多很多的事，努力的让她明白，他有多么爱她，不是赵小晶，是她。用他的心来企求她的原谅……
    失去的，只是孩子。
    他的目光回到她平坦的小腹上，神色惭愧的说，“对不起。”
    千日垂下眼，无声的摇摇头。
    心里有些温暖的东西流过，他沙哑的开口，“千日，我一定会补给你一个孩子，不对，是很多很多个！”
    她红着脸点点头。
    他轻轻的吻向她，用这个吻来开始他们新的未来……